第一章 我想退队 - 她在冰上光芒万丈 - 蹿升华上 舒苒坐在场外穿冰鞋的时候,脚步声逼近,就见梁月和蒋婉茹似乎心情不错地哼着小曲,目光触及她,仿佛看到了什么脏东西似的,脸上的笑容瞬间被冰块凝结,冷哼一声,坐到了另一边的座位上开始换冰鞋。 梁月边系鞋带边嗤笑出声,“有些人呀,常年拔个猪尾巴,青年组就没拿过任何奖牌,这都成年组了,去年参加了一次国际赛事还拿了个倒数第五,真是浪费了名额。” 她换了另一只脚,“我要是她呀,早就退出花滑界了,不嫌给祖国丢人么?” 舒苒想要反驳,话临到了嘴边又收了回去。 虽然梁月的成绩不算太好,在国际上也没什么人把她放在眼里,但比舒苒要好太多,至少她短节目的成绩还能进自由滑,可舒苒短节目成绩不好,甚至都没有资格进自由滑。 梁月说的是事实,她确实给祖国丢脸了。 舒苒起身,深深地看了梁月一眼。 梁月傲慢地对上舒苒的视线,然后同她擦肩而过,嘴角还残留着刚才的嘲讽,摘下冰刀套,如一只灵巧的燕子般滑入了冰场,同为花滑女单选手的蒋婉茹也流畅地做着各种步法。 舒苒蹬冰入场,余光总是无法忽视她们两人的身影,但她并没有在看她的训练,视线缥缈的同时,思绪也跟着飞走。 昨天爸妈的话还犹在耳边。 “苒苒啊,不是爸妈不同意你滑冰,家里也有钱供你滑冰,但是问题是都这么多年过去了,你也没拿过什么奖。” “爸妈不是不相信你,你小时候数学还是挺不错的,这术业有专攻,花样滑冰可能不太适合你,你才17岁,现在改行还来得及,你这要是继续滑下去,到时候一事无成,还因为滑冰练得一身伤病……别人家的孩子像你这个年纪还在上学,妈妈和你爸爸给你找个高中上学怎么样?” “你这个年纪搞体育,等到23岁就已经是老运动员了,但是如果你换条路走,你就还很年轻,你也不用担心跟不上课程,爸妈给你找辅导班啊,再不行,大不了爸妈送你出国嘛,哪一条路都比你当运动员来得强啊。” 舒苒抬起右腿,做了个燕式步,冰上的滑行带起一阵风,冰风拂过她的面庞,带来丝丝凉意。 多年没拿过奖牌证明过自己,舒苒那颗沸腾的心早已冷却下来,这会儿更像是被冰封住了。 她右脚冰刀触冰,摩擦力使她的滑行停了下来。 也许……她真的应该放弃梦想了。 忽然一阵掌声响起,只见教练贺明走了进来,表情很是严肃,洪亮的嗓音响彻整个冰场,“都出来,有重要事件要宣布。” 三人齐齐滑出场,梁月率先问,“贺教练,什么事啊?” “队内测试。” “啊——” 她们惊讶的原因在于,今年的第一次队内测试已经在八月中旬测试完毕,往年第二次队测要到十二月下旬才开始,现在第一次刚测完没多久,显然不是二测,而且往年从来都没有出现过再测的情况。 舒苒想到自己刚才的决定,在梁月两人一前一后离开冰场后,这才叫住了贺明,“贺教练。” “怎么了?” “我想退队。” 贺明看着眼前安静可人的女孩,心情有些复杂。 花样滑冰作为一项艺术竞技比赛,每次比赛都先比短节目,再比自由滑,最后由两场比赛的总分决定最后成绩。 无论是短节目还是自由滑都是根据技术TES和艺术PCS两项的分数累加而成。 大部分选手是靠高超的技术得分,少部分选手靠艺术感染力得分。 但是眼前这个女孩,论技术,不拔尖;论艺术,她的艺术感染力也没多好。 像她这样中规中矩的选手,花滑界数不胜数,可以说多她一个不多,少她一个不少。 但是对于她自己的人生而言,就这么浪费在花滑上确实可惜了。 贺明回过神,拍了拍舒苒的肩,“你自己想清楚,先去队内测试,两天后队内测试的成绩出来了,再来告诉我你的答案。” 舒苒点点头。 测试所有选手都带妆并换上服装,和正式比赛没有什么区别。 甚至还有国际滑联级裁判和国际级别的裁判给每个人进行打分。 所有人都察觉到了这次队内测试不同寻常的地方,只有女单选手在场,成年组和青年组的女单选手都有。 可男单、双人滑以及冰舞选手都不在场。 蒋婉茹不解地问了教练,贺明显然也并不知情,只说让她们好好滑就行。 看着那些13、4岁的女孩,舒苒明白自己的年龄在花滑界确实不年轻了。 见上面这么重视这次测试,梁月和蒋婉茹都拿出了她们百分百的实力应对这次的测试。 她们的表现在舒苒看来比她好了太多,她有些打退了堂鼓,可当她站到冰面上的时候,感受着那股寒气直从底下窜上来,她忽然对这块冰面产生了留恋感。 舒苒心想:既然如此,那就当做是最后的告别吧。 舒苒用尽了自己的毕生所学,三分钟不到的时间,她的脑海里已经走完了她在花滑界短暂而又深刻的十一年。 舒苒很有自知之明,她也看得出来自己这次测试成绩不好,所以也没多在意两天后的成绩。 成绩出来,梁月第一,青年组有几个女孩资质不错,超过了成年组的舒苒,舒苒也没多在意,反正她也要走了。 边理着行李,舒苒边给爸妈打电话,告诉他们自己退队的决定,电话那头的爸妈倒是很高兴,立刻表示要来B市接她,被舒苒拒绝。 行李已经收拾好。 就差最后一步,提交退队申请。 舒苒先去跟贺教练说了这事,再将退队申请表提交总教练办公室。 她拿着表格,最上方居中的位置上,“退队”两个黑体字仿佛在她的眼睛上泼了墨汁般,目光空洞。 六岁开始练花滑,十一年转瞬即逝,她抱着梦想进入花滑,却什么也没捞到,只余下腰痛的毛病。 敲了门,总教练霍光开了门,“待会儿再……舒苒?” 舒苒点头,不明白总教练为什么要用这种疑问的语气叫她的名字。 抬眸,余光正好对上办公室里的那张沙发,瞥见一双漆黑的瞳仁,以及被总教练微胖的身材遮挡的半张脸。 舒苒见总教练有客,忙懂事道,“霍教练,我待会儿再来。” “你进来吧,省的再去找你。” “哦。” 舒苒进来帮忙关上门,就听霍光开口道,“傅先生,她就是舒苒。” 舒苒转身,就对上一张惊为天人的脸,很难让人移开视线,浓眉星眸,直挺的鼻梁,紧抿的薄唇,眼神深邃地仿佛要将人的灵魂都给吸进去。 看到他的第一感觉就是好帅,这两个字直接打败了人的构词能力,只在人的脑海里炸裂出所有美好的东西,唯独忘记了思考。 他在打量她。 对上他那双探寻的眼眸,一股扑面而来的压迫力朝着舒苒面门上砸来。 霍光见两人互相看着对方,接着介绍,“舒苒,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傅易青傅教练,以后由他带你。” 舒苒惊讶得“啊”了一声,手一抖,表格飘零着掉落在地。 霍光冲舒苒一笑,友好道,“对了,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舒苒看看傅易青又看看霍光,捡起地上的表格,递到霍光面前,“霍教练,我是来提交退队申请书的。” 刚要坐下的霍光差点摔了,试探性地瞥向傅易青,忙从她手里接过表格,定睛一看,发现她不是开玩笑,轻声道,“退队?怎么就想退队了?” “我成绩……不太好,我怕再这么走下去很可能会浪费我的人生,所以霍教练,真的很抱歉,辜负你们对我的期望了。” 舒苒向两人鞠了一躬,迈步往外走。 “谁同意你退队了?” 舒苒脚步一顿,这陌生的声音只可能是傅易青,她扭头,“贺教练已经同意了。” 傅易青原本没什么波澜了眸子动了动,走到舒苒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声音很冷,“现在,我才是你的教练。” “可我已经退队了。” “流程没有走完,你就还是国家队的运动员,我没同意,你就不能退队。” 一般不怎么重要的运动员,跟教练说一声,再提交退队申请,接下来就是走流程的事,可以说就算是直接退出了。 要是她是女单的种子选手,他们挽留她还情有可原,可她只是个小喽啰,成绩连青年组的选手都不如,到底有什么值得他们挽留的? 总教练霍光见状,上前打着哈哈,“有话好好说,大家关起门来都是一家人……现在还没退队,还可以再商量嘛。” “所以,到底是为什么啊。”舒苒不解,“我成绩也不怎么好啊。” “只要你留下,我就能让你成为世界冠军。” 舒苒愣愣地盯着傅易青看了许久,倒不是沉迷于美色,她发现上帝是公平的,就像这个男人虽然长得好看,但是他脑子有问题。 第二章 世界冠军 - 她在冰上光芒万丈 - 蹿升华上 舒苒还是留下了。 有多种原因,其中最重要的原因是傅易青不放人。 回宿舍的时候,舒苒碰上了蒋婉茹,她是知道舒苒下了退队决定的,这会儿见舒苒,便打招呼道,“舒苒,你是回来拿行李的吗?我帮你吧。” 国家队女单成年组就三个人,梁月向来看不上舒苒,蒋婉茹人倒是很和善。 只是刚才发生的事有些匪夷所思,舒苒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向她解释自己留下的事。 “不用啦。”舒苒含糊着出声,“我不退队了。” “为什么啊?” “我也不知道。” 舒苒说的是实话,蒋婉茹却以为她还留恋花滑,拍着她的肩安慰道,“留下总是有机会的,说实话,我们都训练了十多年了,就这么放弃确实太可惜。” 傅易青说自己还有事,让她先去冰场。 舒苒到了冰场,发现有几个青年组的女孩子也到了她们的场地上训练,她们已经到了要升组的年纪,自然训练也要向成年组看齐。 体育界的更新换代很快,往往两三年就已经差了一个辈分。 舒苒边换冰鞋,边想着自己那如浮萍般不明的未来。 “舒苒姐,你不是退队了吗?”一个女孩诧异道。 另一个女孩也跟着张大了眼睛,“你别误会,我们不是那个意思,只是……梁月姐说你要退队了。” 舒苒从前跟梁月一个宿舍,后来梁月看她不顺眼,舒苒便跟蒋婉茹一个宿舍了,蒋婉茹是个老好人,大约是因为她要走,想劝和,结果倒是被梁月到处宣传了一通。 事情已经被传扬出去,舒苒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搜肠刮肚着理由,却听脚步声渐渐近了。 “舒苒不会退队!因为……她会成为世界冠军。” 这声音…… 即便只见过一次面,可舒苒还是一下便认了出来。 原来拥有完美外表的人说出这种话来,也容易显得很中二。 别说小姑娘们,就是蒋婉茹和梁月,听了这话都愣住了,纷纷朝着声源处看去。 这一看,所有人的心率都跟着升高。 男人通身围绕着拒人于千里的疏远气质,长相英俊,身材挺拔修长,唯有白皙的肤色缓和了他脸上的冷漠,可惜黑色衬衫将他整个人勾勒得更加淡漠疏离。额前的细碎短发翘起,眼睛漆黑一片,只能透于表面看见那一汪黑,好像已经触及了漆黑的眼底,但谁又知道黑暗尽头没有光明? 众人还未从男人笃定的自信中反应过来,就被他的长相秒杀了。 最先走出美貌假象的人还是梁月,她靠在冰场的围栏上,忍不住笑起来,“世界冠军?不好意思,让我笑一会儿。” 面对质疑,傅易青并不回应,只面无表情地看着舒苒,像是在等待她的反击。 梁月调侃地看向舒苒,“世界冠军,世界冠军,怎么不说话?” 她的声音夹带笑意,每一个音符都如针尖刺入舒苒的心脏。 蒋婉茹看不下去,“好了梁月,这次你有点过分了。” “过分吗?我这是为了她好,免得她以后再出国去丢人,到时候别人的讽刺可比我的要厉害得多!” “谁说我要退队了?” 声音温和,可语气却不似往常。 舒苒穿好冰鞋起身,主动对上梁月的视线,毫不示弱,“我不会退队。” 梁月被舒苒的眼神看得没了底气,眼神不像是坚定,更像是困境中的挣扎,“怎么着,这是要向我下战书,要打败我?” “我不会这么做。”在众人的心沉寂下来后,舒苒又补了一句,“因为你不是世界冠军。” 这话如同一颗深水炸弹闷闷地丢进水里,只有片刻的安宁假象,下一秒达到了空前的震撼效果。 因为要成为世界冠军,所以才要打败世界冠军,而你梁月只是刚好进入了自由滑而已,不是冠军的你,我还不屑于打败。 冰场里唯一的男人眼里的墨色褪去些许,光彩迸射,唇边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浅笑。 众人错愕半瞬,就见一直保持着沉默的傅易青终于开了口,“舒苒,跟我出来。” 傅易青往外走,舒苒先是跟着他,接着倒是走得比他更快,很快超过他离开了冰场。 众人看向舒苒离去的背影,不由得陷入了深思。 舒苒向来文气,也不怎么爱说话,但是有人需要帮助,她也会好心出手,所以即便她性格包子了点,也还是有不少师妹对她存有好感。 面对梁月三天两天的小打小闹,舒苒很少有正面回应,但这一次,大家都觉得她好像有点变了。 梁月被戳中痛楚,咬牙切齿地瞪着舒苒的背影,直至她消失在视野里,才愤恨地滑向冰面中央。 几个小姑娘回过神,“这次梁师姐确实有点过分了。” “我也觉得。”某女孩附和道,“不过……刚才舒苒姐放的狠话,好带感啊!” “我也这么觉得!我要拿本小本子记下来,以后对我对手就这么说。” 同伴打趣道,“世界冠军?” “怎么,进了国家队,谁不想当世界冠军?” 看着女孩们开始大脑,蒋婉茹的视野终于找到了焦距,温柔笑道,“好了,别玩了,待会儿教练来了看到又要挨骂。” “是,婉茹姐。” 看着女孩们滑入场内,蒋婉茹眼里的景象仿佛和当年的记忆重合。 舒苒确实不一样了,又或者可以说,又变回当初那个舒苒了。 女孩们的话犹在耳边。 ——谁不想当世界冠军? 见舒苒越走越快,傅易青叫了几声,前面的人没反应,他加快脚步上前,拦住她的去路。 舒苒简直气不打一处来,“到底是谁说要当世界冠军了?!我为什么留下,难道不是被你逼的吗?” “刚才跟那个女孩说的话不是很有自信?” 舒苒心虚地低头,蹙眉,“她们比我更清楚我的实力。” “现在的你确实不堪一击,但是只要你按照我的训练方法来,让他们刮目相看是迟早的事。” 舒苒怔怔地盯着他看了会儿,叹道,“傅教练,你还是让我退队吧。我不是没有努力过,可我的努力也就只能支持我走到这一步了,你还不如把你的精力放到更有潜力的师妹们身上。” 傅易青没立刻回答,而是沉吟片刻后,才道,“你真的想退队?” 点头。 “也不是不可以,但是……有一个条件,如果你做到了,我就可以同意你的退队申请。” * 正是周末,商场里外都很热闹。 舒苒不明白傅易青带她来这里做什么,这个条件还跟商场有关? 难道……是他要疯狂购物,然后让她当冤大头结账? 可怕,如果是这样,那她就只能求助老爸了。 路过一家甜品店的时候,隔着玻璃橱窗,舒苒看到结伴的女孩们边吃着甜品边愉快地聊着天,她忽然生出些向往来。 这些年为了花滑保持身形和体重,舒苒碰甜品的次数用一只手都能数的过来。 正当舒苒盘算着退队以后的人生该怎么过的时候,就见傅易青拍拍她,“去吧。” 舒苒晃神,“什么?” 她顺着傅易青看的方向看去,是一个冰场。 傅易青平静出声,“只要你去这块冰面上把你的短节目滑出来,我就同意通过你的退队申请。” 舒苒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条件太简单,从傅易青前面的做法来看,他显然不肯轻易放人,可现在的条件简单到让她怀疑自我。 “真的?” “记住,我说话从来不说第二遍,现在,立刻换上你的冰鞋,上冰。” 舒苒用最快的速度滑入场内,抬眼往出口处看去,却没看到傅易青的人影。 她微微皱眉,想着自己到底该什么时候开始呢? 这是一个公共的冰场,舒苒还是第一次跟这么多人一起滑冰,她观察着四周的情况,琢磨着一会儿该怎么运用场地。 却见几个工作人员出面,将场地划分成两块,舒苒独自享用一块,她先热了热身。 “准备好了吗?” 声音从广播里传出,舒苒听出是傅易青的声音,动了动身体,摆好姿势。 短节目的音乐从广播里传出。 鎏金般的乐符卷入人耳,轻音乐倾泻而出,安静柔美的乐声给人一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音乐是电影《不能说的秘密》里的纯音乐剪辑拼接而成,起初是舒缓,而后随着电影剧情的转接进入到温馨,情绪陡然变得伤感,真相大白时的急促紧张,到最后突然加快节奏的结尾。 因为音乐十分柔和,所以步伐也很唯美。 以前滑冰的时候,舒苒都想着该怎么做好这一个动作,做好了这一个又想着下一个动作。 但这一次,她不再纠结也不再焦虑。 因为这是她最后一次以花滑国家队女单选手的身份站在冰面上来,以后,她就只是一个普通人。 那么,至少让最后的回忆以美好结尾。 边如岁月鎏金般的乐点淌过她心田,她慌乱的心忽的静了下来 柔美的音乐结合动人的冰上舞姿旋即引起了路人们的注意力,原本在对面冰场滑冰的顾客还有些不满舒苒一个人占用了这么大的场地,在看到她高超的滑行技术后,顿时被她优美的动作所吸引,纷纷滑到中间的隔离带旁,近距离欣赏这场表演。 舒缓轻快又带着些离愁的音乐声牵引着她的每一寸情绪,女孩脸上原本还敞开的灿烂笑容瞬间敛起,恬淡的笑容里带上一抹忧郁,手臂柔软来回上下左右地舞动,手和脚的动作如行云流水般。 两个两周连跳顺利成功,女孩如同冰场上的精灵,在每个围观人的心里跃起又停下,烙下一个印记。 跳跃、步法、旋转。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舒苒甚至能够听见外面的路人们大呼精彩的喝彩声,一种奇异的感觉在心底升起。 最终归于平静的音乐中,舒苒以贝尔曼旋转结束了自己人生中最后的表演。 摆定姿势,音乐停下,身影也跟着停下。 舒苒已经眼含热泪。 所有人都被她的表演震慑,众人呆滞了一秒,见冰上的女孩慢慢往场外滑去,才反应过来鼓掌。 一声带起另一声。 掌声如雷。 这些掌声仿佛给了舒苒这么多年的训练一个很好的评价。 她没有继续往外滑,而是停下脚步,像是在正式比赛中的选手那样,给每个方向的观众们屈膝鞠躬。 第三章 不能退出 - 她在冰上光芒万丈 - 蹿升华上 舒苒出了冰场后,甚至被意犹未尽的路人们给围住了。 “小姐姐,可以给我签个名吗?” “你微博叫什么,我想关注你!” “小姐姐,你滑冰好厉害,是冰舞的选手吗?” 舒苒一愣,夏季奥运会比赛项目大多比冬季奥运会项目热门,真正了解花滑的业余人士都是真心喜欢。 花样滑冰作为冬奥会的比赛项目却十分冷门,至于有多冷门,一些大型赛事只要在国内举办,除了花滑爱好者,几乎没人愿意看。 加上花滑不仅是艺术型比赛,更是技术性比赛,不了解花滑的观众可能会奇怪选手A全程没出错、选手B错误不断摔过几次,但最终的分数却是B更高,这都是因为动作难度的基础分值不同。 正是因为观众们欣赏困难,入门难,即便是对花滑有兴趣的观众,看不懂比赛也就渐渐没了兴趣。 更何况观众们都是看结果的,近些年来国家队冰上运动的人才稀缺,鲜少有人在该项目上拿过金牌,明知比赛中的本国选手实力不如别人,自然就更少有人愿意观看比赛。 如此恶性循环,也就造成了花滑愈演愈烈的冷门状态。 舒苒突然明白,他们的夸奖和咱们,都是因为他们不懂,只是因为那些令人头晕目眩的动作才让他们误会她技艺高超。 回到车上,舒苒默默系上安全带。 傅易青忽然出声道,“待会儿我送你回宿舍,退队申请我会替你告诉总教练。” “那个……” “有话就说,不想说就别说,我最讨厌说话支支吾吾。”傅易青极其不留情面地说道。 舒苒脸一红,声音沉下来,语速快了很多,“我不退队了。” “我同样不喜欢听人说话说第二遍,声音大一点。” 舒苒不知道为什么,仿佛有一股热流拥进了她的身体、大脑、心间,她忽然生出了无数的冲动,再不说,就真的再没机会。 “傅教练,我不退队了。” 她侧过身体,直视向男人,声音洪亮而又坚定。 傅易青微抬眉睫,眼神晦暗不明,“你不是说是我逼你留下,怎么又不退了?” “我……” 她陷入了纠结中,在她下定决心想要退队的时候,她心里有个小人在诉说着退队后的各种好处,可刚才路人们的掌声和欢呼仿佛在她心里浇灌了肥料,让她心里那颗从未萌芽过的种子突然冒了芽。 “我想要留下,我已经练了十一年的花滑,我还什么梦想都没有实现,但眼下,我想要……更多的掌声。” 傅易青没出声,只是掌着方向盘目视前方。 他抽空瞥了她一眼,在她面露焦色的时候,眼底精光闪过,“这可是你说的,不是我逼你的。” 舒苒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却又说不上来,于是点头。 “加入我的队伍,除非胜利,否则绝不允许退出。” 看着他坚毅的面部线条,舒苒终于明白他不是在开玩笑,他一直以来都是认真的。 舒苒仍旧怀疑自己,可这并不影响她对于胜利生出零星半点的希望。 “好。” 傅易青带着舒苒回了队里。 她只有一个要求,让傅易青别到处说要让她成为世界冠军的事。 傅易青是这么回答的,“你没有资格跟我谈条件。” 可傅易青的确没有再在外人面前说这事,但是他不说,不代表别人不说,别人不说,不代表梁月会放过这个嘲笑她的机会。 很快,不止女单这边,双人滑、男单以及冰舞,花滑国家队所有人都知道舒苒跟了一个美男级别的教练,且舒苒还表示会拿下女单世界冠军。 这可是稀奇事。 女单近年来成绩最好的一次也不过是去年梁月创下的世锦赛第10名以及蒋婉茹第13名的成绩。 舒苒没有获得参加世锦赛的资格,所以没人相信她能拿到冠军,但除了梁月外,也没人嘲笑她,不仅是因为他们忙着自己训练,更因为他们也有着同一个梦,所以他们不会嘲笑。 跟了新的教练,舒苒的训练跟以前没多大区别。 傅易青几乎没怎么指导过舒苒的技术动作,只是到了时间点,就提醒一句,“时间到了,现在是陆地训练,你先做十组有氧,结束后再做十分钟的韧带拉伸。” 不过傅易青不在外人面前说并不代表他也答应了不在舒苒面前说。 舒苒不禁对傅易青的训练产生了怀疑,这样真的能练成世界冠军? 半个月后,傅易青带着舒苒离开了宿舍,让她搬进了自己家。 不知道傅易青是怎么跟她爸妈说的,她爸妈之后再没打电话来劝说她放弃花滑,甚至还打电话给予她一些鼓励。 舒苒隐隐地佩服起傅易青来。 他的家是一栋小别墅,能在B市有一栋小别墅,财力不可小觑,他还租下了附近的一个冰场。 这让舒苒莫名开始惶恐起来。 吃饭的时候,她忍不住出声道,“傅教练,这样真的没关系吗?” 傅易青不说话,只抬头看她,用凌厉的表情传达出他的问题——什么。 “就为了我一个人,租了一个冰场,这样会不会太浪费了?” “只要能培养出一个世界冠军,这些都不重要,更何况……”他的声音冷下来,“这些也不是你该操心的事,你只要听我的好好训练。” 舒苒把脑袋又重新低了下去,“哦。” 傅易青每天开口闭口都是世界冠军几个字,在舒苒看来他的训练方式一定是魔鬼训练。 却不想,情况跟她想象地完全不同。 住进傅易青家后,训练方式急转直下,冰上训练时间不增反减,甚至于陆地训练也缩水了。 随之改变的是休息世家你,不训练的时间,傅易青会给舒苒播放电影,或者让她看书听歌。 舒苒的训练没比以前累,反倒比以前轻松了。 三天的训练下来,舒苒感到不安。 某次看完电影后,舒苒叫住了傅易青。 “傅教练。” “说。” “那个……虽然我知道您是教练,您这么做一定有一定的道理,但是我每天的训练时间都比以前少了很多,真的,没关系吗?” “既然知道我这么做有道理,那就别问。” “呃——”舒苒莫名被噎住了,咬着下唇,“好吧,我就是觉得这样训练会不会太儿戏了?训练时间不增反减,我的实力还怎么提升呢?” 傅易青抬眸上下扫她几眼,“你觉得训练时间不够多?” 舒苒点点头。 她甚至怀疑傅易青是梁月派来的反派角色。 接下来这天,舒苒休息时间被压缩,没有用到陆地和冰上训练中去,多出来的一小时,让她写电影观后感。 舒苒有点懵,一天的时间做了这么多事,她累得不行,却还是在临睡前找到了傅易青。 她用一脸“教练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的表情看着他,刚要开口,就听他说:“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我也可以直接告诉你,直到你拿到奖牌为止,你的训练模式都会是以现在的形式为基准。” “影视鉴赏和表演就是我给你安排的主要训练模式。” 舒苒嘴唇微张,一副想要问更多问题的模样,最终开口却成了一句,“我能问为什么吗?” 他不答反问,“你觉得花样滑冰是什么?” “?” “我的意思是,你觉得花样滑冰这项比赛,比的是什么?” 选手的花滑技术。 舒苒陡然紧张起来,傅易青不会无端端问她这样的问题,所以答案应该不是这个。 结合他所说的“训练”,一个念头油然而生。 因为有了思绪,舒苒本能地抬眸,小声试探着,“是艺术?” “还不算太笨。” “……” “表演的音乐有些出自经典电影,有些就只是歌,或者歌剧、舞台剧、交响乐等,无论是哪一种形式,音乐背后想要表达的东西不是简单的领会就能明白,如果是电影插曲,那么你就必须看过电影,理解了电影的深层含义,以及主角的内心感受,你才能更好的表达出音乐曲调变化的过程。” 舒苒才明白傅易青的良苦用心,只是,想要明白主角的心理历程,明明不需要这么复杂,确定了节目后,在编排节目的过程中去了解故事,影响也不大。 那么看那些没派上用场的电影的时间,不就可以用来多训练? 见舒苒愣在原地揪着眉,傅易青便知道她还是有疑问,“想知道真正的原因的话,今天这篇观后感好好写,明天用你的表演告诉我你的学习成果。” 舒苒转身回了房间,开了台灯。 想着电影《洛丽塔》里的情节,开始构思。 夜已经很黑了,天上遮上一块黑色幕布,在一点点幽光中透出深蓝,没有星星,月亮也不知道光临了谁的风景。 舒苒托腮,咬着笔头,桌角的手机振动了无数次,终于让她拿起了手机。 闺蜜许婧瑜发来消息:“听爸妈说,你现在被当成世界冠军培养?什么情况啊?” 许婧瑜是舒苒在地方队时的教练朱新慧的女儿,也是个舞蹈老师,那会儿舒苒在地方队训练的时候,她经常在舞蹈上给予舒苒应有的帮助。 后来舒苒被选拔进国家队,两人渐渐少了联系,这两年舒苒成绩不怎么好,又被打回地方队过一次,去年才又回了国家队,这一来一回,舒苒跟许婧瑜才又联系上。 虽然两个人年龄相差足有五岁,但是许婧瑜向来幽默搞笑,反倒是年龄更小的舒苒显得安静老成,所以两人也就忘却年龄差,成了无代沟闺蜜。 舒苒看着只写了一半就已经没了思绪的书页,开始打字,“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反正给我换了个教练,这个教练每天都说我会成为世界冠军,我原来觉得世界冠军特别遥远,现在被他说得,总感觉唾手可得一样。” “这个教练还算有眼光。” 认识傅易青一个多月,舒苒突然有了人倾诉,把这段时间奇怪的训练方法都告诉了许婧瑜。 “说实话,我总觉得不太靠谱。” “现在已经十一点了,你还要写观后感,明天还要演给他看?” “动作不重要,他应该只是想看看我对这部电影领悟的怎么样。” “我看过这电影啊,我帮你。” 舒苒有点犹豫,可时间确实不早了,明天六点钟还要起床做体能训练,而且她是真的很想知道傅易青这么安排的原因。 “好。” 许婧瑜还结合了自己作为舞蹈老师的想法,教舒苒哪段内容该用什么情绪表达,那段动作的背上该用什么手臂动作渲染效果。 两个人讲电话直讲到了十二点,这才各自打着哈欠闭眼睡去。 第四章 逾时不候 - 她在冰上光芒万丈 - 蹿升华上 天空正东方才刚泛起鱼肚白,手机铃声响起,舒苒猛地被惊醒,紧接着下一秒敲门声也跟着响了起来。 没人说话,除了傅易青这厮,不会有别人。 舒苒穿衣洗漱简直可以用打仗来形容,五分钟搞定一切。 上午除了陆地训练,还有冰上训练,上冰一小时。 休息的间隙,舒苒用来回忆昨天许婧瑜告诉她的内容。 午饭是张妈做的,舒苒刚上桌,傅易青接起电话,“喂?正好在吃饭,自己过来,逾时不候。” 快吃完的时候,有个陌生男人来了,长得还不错,相比傅易青确实要普通了些。 看到傅易青,他脸上还挂着笑容,扭头瞥见舒苒,表情瞬间由春天过渡到了冬天,冷风瑟瑟。 舒苒不明所以,不由得脑补出了什么厉害的想法。 惊讶的小眼神小心打量这两个男人。 好像被她知道了什么了不得的真相。 傅易青为两人做着简单介绍,“秦流北,舒苒。” 虽然来了客人,但舒苒了解傅易青,他的安排不会因为任何人而改变,她吃完放下碗筷,索性先去了冰场训练。 “这女的就是你千辛万苦找的……” 秦流北话还没说完,转身发现走的不止是舒苒,还有傅易青。 “……”秦流北咬牙,“大老远赶过来,真是好狠的心。” 见一桌子残羹剩饭,秦流北攥紧了拳头,恨恨地望着大门,把它当成了傅易青,“不寒暄几句也就算了,还让我吃剩菜!” 正这么想着,却见张妈端上一碗面,“秦先生,请用。” 秦流北用一种看老乡的汪汪水眸看向张妈,“阿姨,你真是个大好人。” 舒苒刚上冰,场外的傅易青喊道,“你先热身,十五分钟后,我要检验你对电影的理解程度。” 冰场自从被傅易青租下来后,就只有舒苒滑冰,所以冰面状况每天都很好。 舒苒在冰上展开双臂来了一个燕式步,感受着风从脸颊边吹过。 十五分钟的时间很快过去,即将开始检验她的学习成果。 舒苒的余光瞥见了刚才那个男人,她微微蹙眉,心想这个人是谁。 在她的疑惑中,只见秦流北将笔记本电脑放置在冰场遮板上方从柱子上延伸出来的桌板上,接着望着她,神情不再冷冰冰的,而是透着一股认真和严肃。 傅易青见秦流北已经准备妥当,便冲舒苒道,“准备好了?” “嗯。” 音乐声起。 如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耀在草地上,迸发着生命的绿色上笼罩上金色的光辉,乐符恍如初恋般的青涩委婉,藏在心底不可诉说的爱恋,就像亨伯特见到洛的第一眼,水珠在女孩身上倾泻而下,草地上的女孩俏皮地翘起小腿,阳光洒在她身上,纯洁、美好。 因为舒苒并没有编排过动作,纯粹是根据昨晚许婧瑜的解说进行自我理解,动作变化并不大,步法跟上次的短节目相差不大,最多就是比以前更注重表情的运用。 回忆起电影情节,舒缓的音乐流淌如心扉,电影中男主角所做的一切,似乎都变得能够理解了,他的压抑,他的痛苦,他爱得那么孤单,即便洛从未爱过他,即便她怀有别人的骨肉来压榨他,他的爱从未更改。 音乐由轻进入暗恋,走向痛苦,由轻结束痛苦,归于宁静。 一曲结束,舒苒还有些愣愣。 滑出场,她期待地看向傅易青,“教练……” 傅易青扭头看向秦流北,后者捧着笔记本走到傅易青身边,“腿部肌肉还是太松,还需要加强体能训练和肌群训练,手臂摆动幅度数值稳定在4-5之间,更贴近4,也跟体能有关,右腿弯曲度比左腿稍逊色,右腿数值接近6,左腿接近5,这是柔韧度训练,跳跃动作的高度接近8,弹跳力不错。反应力和灵活度……” 秦流北说的都是中文,可组合在一起,舒苒就听不明白了,说了一堆数字,这些数字是怎么得出来的? 末了,他又加了一句,“还有,你真的要带她?我怎么觉得这么不靠谱呢?她一看就没什么野心,这年头世界冠军谁还没个野心?” 傅易青只淡淡出声,“她是最符合条件的。” “谁让你当初跟昆汀那老头子吵得这么凶,你明知道他是个固执的保守派。” 见两人说个没完,舒苒出声找着存在感,“那个……傅教练,我的表现您还满意吗?” 秦流北马上瞪过来了,毫不掩饰自己对舒苒的轻蔑。 傅易青摇头,直言不讳,“不满意。” 舒苒犹如斗败了的公鸡,节目都没编排过,她觉得自己能到这个程度已经很不错了,没想到还是失败了,看样子她没机会知道训练这么安排的原因。 傅易青忽然道,“结果跟我猜想的一样,所以现在我就告诉你更改你训练模式的原因。” “诶?”舒苒茫然抬头,“不满意也要告诉我吗?” “正因为不满意,才要告诉你。” 秦流北皱起眉头,打断道,“等下,难道她还不知道是什么情况?” “等下再说。” 秦流北点点头,退到一旁,不再打扰两人的谈话。 傅易青缓缓开口,“上次你们队内测试结果,你是第几名?” 舒苒有些羞于开口,女单成年组统共三个人,她垫底也就算了,还被青年组两个女生超了过去。 她弱弱出声,“第五。” “之所以让你们进行队内测试,是因为国际滑联有一个决定,在世界上选出两个水平相当的选手,分别进行侧重技术以及侧重艺术方面的训练,下一次冬奥会,你们两个一决胜负。” 舒苒木讷地眨巴着眼睛。 傅易青又补道,“所以选中你并不是因为看中了你某一方面的天赋或者怎么,只是因为全世界水平一般的选手里,只有你们两个资质相差最小。” “所以……我的训练才会更侧重艺术,我是艺术训练的选手?而另一个人是侧重技术?” 傅易青点头,“知道了真相,以后就不要对我的训练模式提出任何置疑。” 舒苒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一个小喽啰,居然跟国际滑联扯上关系了。 她回去后才想起来一个更大的疑问,国际滑联为什么要选出两个水平相当的选手在技术和艺术上分个胜负,这么做的意义是什么? 舒苒自然想不到国际滑联的意图,她现在能做的就是好好训练,否则甭提跟分胜负,凭她现在的能力,就是大奖决赛都去不了,更何况是更高级别的冬奥会? 舒苒回过神,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怔了怔,继续躺下做卧式动作,有些艰难地抱住脚踝。 侧重艺术并意味着丢弃技术训练,而是在艺术和技术并行的情况下,更重视艺术表现力训练。 她舔了舔嘴唇,看来柔韧度确实还需要再练练。 * 电脑屏幕上的数据清晰明朗,所有动作都被解析成一串串冰冷的数据,少了美感,但更方便观测。 秦流北把笔记本朝傅易青所在的方向侧了侧,“她的资质也就只能进个国家队,要是往技术方向走,她的弹跳力还算是个优势,但是你偏偏侧重艺术,反正昆汀那边还不知道匹配的花滑选手是谁,你不如找个在艺术方面更有天分的选手。” “正因为她是一张白纸,所以才有无限的可能性。你不用劝我,也不需要敌对她,她现在是我的学生,在你没成为她的老师前,没有资格批评她。” “嘿——”秦流北不悦起身,指着傅易青,“我这不都为了你的前途着想,我那是敌对她吗?我只是觉得……把你的前途放在一个资质平平的选手身上有点太儿戏了。” 傅易青随即起身,“你愿意帮忙,就留下,如果想要说服我,那你可以离开了。” 长腿迈开,走进舞蹈房。 秦流北看着屏幕,无奈地摇着头,“这年头求人帮忙的反倒成了大爷了。” 舒苒半跪着躺在瑜伽垫上,整个背部都贴上腿腹,大腿上肌肉紧绷,里面的筋也似乎崩成了一条直线。 她定了十分钟,闹钟还没响,她随时都可能因为坚持不住而起身,可心里有个声音在说:“再坚持一秒,再十秒……” 闹钟铃声突然响起。 舒苒如临大赦,睁眼的同时,脸上敞开笑意,视野里一抹倒立的人影,是傅易青。 她一愣,随即爬起来,却因为十分钟的跪姿,小腿里堆积着乳酸,酥酥麻麻膝盖一弯,往前栽去。 手臂上倏地一热,傅易青像拎小鸡似的扶着她的两条手臂,成功帮她度过一劫。 “谢谢。” 他很快收回了手,好似什么事也没发生,“这部电影真的是你自己理解的?” 舒苒当即抬起头,然后又心虚避开。 她一副做贼心虚的神色,即便没有回答,傅易青也知道自己没有猜错。 “以后有不懂的问题尽量自己琢磨,别人的经验始终是别人的,没法成为自己的东西,明白?” “明白。” 幸好,舒苒松了口气,没有罚她就好,“傅教练,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你表现得没有想象中这么差劲。” “……” 舒苒有点受伤,她在他眼里大概是垃圾一般的存在吧。 第五章 生什么气 - 她在冰上光芒万丈 - 蹿升华上 秦流北还是离开了,舒苒那天训练结束回别墅,就再没见过他。 舒苒记得他当时来的时候还拖着行李箱,可却匆匆离开,显然他跟傅易青产生了某种争执,而显然这种争执是因为她……哦不,秦流北压根就没把她放在眼里。 舒苒现在的生活相比以前在队里,更简单也更紧凑了些。 起床是体能训练,接着是上冰找感觉,上午剩下的时间便用来陆地训练,下午则需要看电影、歌剧、舞台剧之类的,不过一天看一部,遇上太长的,会分成几天的量来完成,看完后需要消化。 因为是带着目的性地去观看,所以不像简单欣赏时那样轻松,有时候一句简单的台词主人公一个细微的表情,都要停下来反复琢磨。 舒苒有些怀疑,自己这么看,真的能提高艺术表现力? 问题很快就有了答案。 某天,舒苒听原片歌曲时,她发现自己大致能够察觉到这一段乐符表达了主人公什么心境,那一段变奏是什么场景。 涌上心头的不再是这段乐点该用什么动作,而是交织的情感。 舒苒大概明白了傅易青的良苦用心,所以后面每次看艺术训练时都拿出百分百的心力去应对,就像做其他训练时一样认真。 时间往复,每天重复着前一天也重复着未来的日子。 舒苒刚从舞蹈房出来,余光瞥见两抹人影。 是傅易青以及秦流北。 只见后者仍旧没什么好气地双手抱臂,很快收回了落在她身上的目光,从电脑包里取出笔记本,“还等什么,开始啊。” 舒苒等待着傅易青的指令,她下意思移开的视线叫秦流北皱起了眉头,“喂,我以后也算是你的半个老师,你这显然是没把我这个老师放在眼里啊。” 舒苒更迷惑了。 只听傅易青一声令下,“照他说的做。” 经过上次的事,舒苒立刻明白他们是要做什么,她加快脚步换好冰鞋进入冰场中央。 直到音乐响起来的前一秒,舒苒的心里也没多少底子,上次好歹还做了一晚上准备,这次傅易青也没提前知会一声,她都不知道他会放什么音乐。 舒苒以为傅易青好歹会在问她准备好了没之前,把要播放什么音乐告诉她。 然而傅易青只问了句“准备好了”,等她点了头,音乐的回声瞬间响彻冰场的角角落落。 舒苒陡然发现傅易青放的是《不能说的秘密》的音乐,这个节目她跳过很多遍,不过在跟傅易青训练后就再没练过,上次队内测试跳这个成绩也不好,所以舒苒并不因为是熟悉的音乐而庆幸。 正因为是表演过多次的节目,想来傅易青会有更高的要求。 冰上的身影带动场外两人的视线,她做一个转三,他们的目光便落在她的刀齿上做了一个内外刃转换。 一曲结束,她像上次一样滑出场外,有些忐忑地竖起耳朵聆听秦流北的意见。 他将笔记本转到两人面前,只冲傅易青道,“体能方面进步明显,情感表达也确实好了一些,但我还是那句话,她只具备了参加国际赛事的资格,至于拿奖,希望很小。我去看过克里斯汀娜的训练,她在这一个多月里简直是突飞猛进,如果说当初她还跟舒苒在一个等级,那么现在的舒苒绝不是她的对手。” 当面听到别人说出这么客观的情况,还是挺让人难受的。 只是……舒苒更在意的是,克里斯汀娜是谁? 傅易青默默出声,“艺术是一个长期培养的过程,才一个月而已,离下一届冬奥会还有三年零四个月的时间,那个时候的克里斯汀娜绝对比不上舒苒。” 秦流北焦灼出声,“离大奖赛开始只剩下不到半个月的时间,就凭现在的她,怎么能打败克里斯汀娜?第一战至关重要,如果打从一开始就输给了昆汀,只会让他更得意,挫败我们这边的士气,到时候赌约还没完成,站你这边的理事会成员都倒戈了,你的主席位置怎么保得住?” “流北。”傅易青挑眉打断他的话,“我从来没说过要当主席。” 舒苒的耳朵里不断冲入陌生词汇,什么克里斯汀娜,什么赌约,什么主席,她怀疑自己穿越到了二次元的世界。 这边两人已经陷入了僵局。 “什么赌约,克里斯汀娜又是谁?” 舒苒突然冒出的话消散了秦流北的恨铁不成钢,他拧着眉看向傅易青,“你上次不是给她解释过了?我发现你的智商比你的花滑水平都要烂。” 前一句话是冲傅易青说的,后一句话是冲舒苒说的。 “傅教练只跟我说队内测试的事,难道还有事没告诉我?” 她随即冲傅易青投去不解的视线,秦流北抢先一步道,“队内测试选出了两个资质和基础都相同的选手,一个是你,另一个是法国的克里斯汀娜,你们两个人的胜负事关国际滑联的规则改革,更跟你的傅教练和主席昆汀有着莫大的关联。一旦你输了,那么别说主席的位置,就是副主席的位置都悬,而昆汀就能继任主席职位。” “这是技术和艺术的对抗,选上你只是因为只有你们俩基础相同又没有够上国际赛事的能力。我不是不相信傅易青的能力,我只是不相信你能够赢过克里斯汀娜。” 舒苒全程都是惊愕状态,惊讶到眼睛张大,嘴唇半合。 难怪总教练霍光会把傅易青当成贵宾,难怪他把她带走单独训练,队里也没任何意见,合着她根本就处于特殊的境地中。 当初会选上她,只是因为她成绩够烂,还真是一种讽刺。 她咬着下唇,神色复杂地看向傅易青,“他说的……都是真的?” 傅易青几乎没多想便点了头,“我说过,加入后就没有退出的权力。” 话音刚落,女孩已经快步进了更衣室,换好了衣服,甚至没看两人一眼便小跑着离开了。 见状,秦流北呼出一口浊气,语气轻松起来,“现在不是你主动放弃,而是她不愿意,情况我会如实告诉理事会,这样也不算你输。” “现在,你高兴了?” 傅易青的眼神森冷,上一次看到他这样的神情还是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那时候的他比现在更不近人情,这叫秦流北暗叫不好,看样子这事是触碰到他的逆鳞了。 秦流北刚才就是故意的,故意挫败舒苒的自信心,让她好不容易蓄积的希望被打碎,选手放弃赌约就没法继续下去。 他的脸色立刻缓和下来,换上一脸讨好的笑,“你好不容易从技术专家走进理事会,我这还不是为了你好嘛,小青青。” 傅易青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抬步离开。 面对着偌大的冰场,秦流北在后面喊道,“诶,她都放弃了,你还坚持什么?什么时候走啊?要我帮你买飞机票吗?” 冰场里只游荡着他的回声,还伴随着无可奈何的叹息。 冰场距离别墅虽然不远,但走路也要用个十分钟,舒苒出来后没多久,傅易青就出来了,可一路上都没看到她的身影,看样子是真的生气了。 也对,那时候被队友讽刺都能让性格唯诺的舒苒放了狠话,显然花滑就是她不能触碰的领域,现在不仅被秦流北嘲讽,还让她知道自己只是试验品,恐怕在她心里好不容易生出的“冠军梦”也已经梦醒。 傅易青边走路边思索着下一步该怎么走。 开门看到玄关处舒苒因为急迫而没能放好的鞋子,傅易青微微蹙眉,走上二楼,就听见房间里传来说话的声音以及音乐声。 收拾东西走人有这么开心? 房门虚掩着,站得越久,里面的动静就听得越清楚。 这音乐莫名十分耳熟,好像是歌剧……《卡门》? 傅易青轻轻推开门,刚要出声,却被眼前的景象给震慑住了。 舒苒目光灼灼地紧盯电脑屏幕,看到重要地方迅速按下暂停键,水笔针尖落在纸张上,手速过快,安静的房间里挥洒字迹的动静格外清晰。 她太过认真,眼里只有歌剧内容,忘乎所以,直到傅易青走到了她书桌前一米处,焦点才终于有了别的影像。 她抬头的同时按下暂停,“傅教练?” 他眸光闪烁,沉着声,“你在做什么?” “哦,你不是让我有空把现实主义的片子看一看吗?我看有人说这部挺不错的,而且也简短,所以就找出来看呀。” 她一脸镇定,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反倒是向来淡定的傅易青有些不自然。 傅易青第一次对自己的判断产生了怀疑。 他眼神复杂,“你刚才走这么快,就是为了回来看电影?” “对啊。” 她歪着脑袋,像是不明白傅易青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就好像她这么做是理所应当。 “难道他说的话,不让你生气?” “生气什么?说我只是你们的试验品,说我水平太烂?” 他点头。 她忽然笑了,眸底澄澈,“其实刚开始确实挺生气的,但是以前梁月也经常这么说我,谁让你们说的是事实呢?如果就这样放弃,那我才是真的没救了,我要让那些看不起我的人知道,我也可以成为世界冠军!” 所以她刚才在冰场意识到情势的紧迫性,才加快了脚步回来做训练,还想着要不要再减少休息的时间用来上冰。 只是,话一出口。 房间里彻底安静了,只剩下空调制造冷气的一星半点的动静。 第六章 他有毛病 - 她在冰上光芒万丈 - 蹿升华上 舒苒恨不得找个洞钻进去,简直不敢相信自己说了什么。 世界冠军? 一定是这一个多月来被傅易青天天念叨这四个字,搞得她都被同化了。 正想着傅易青会怎么嘲笑她,只听他的语气有些重,“不是可以,是一定。” “诶?” “你一定会成为世界冠军。” 舒苒吞了吞口水,看着男人一脸严肃的笃定神情,她终于明白他为什么总是能这么有信心地说出这种话来,是因为他本就站在花滑界的高处,所以他才有自信可以带她走向胜利。 明明对手也是站在顶峰的主席,他却那么有自信。 他的自信感染了舒苒,她忽然觉得,在不远的将来,她真的能站上最高领奖台。 傅易青让舒苒好好看,顺便又给她把接下去要看的影视作品也罗列了表格。 转身出去带上门,傅易青嘴角小幅度地上扬,勾起一抹并不明显的笑。 随后拿出手机。 那头的秦流北看到电话,很是激动,“喂?不生气了?我知道我说的话确实不太绅士,但是那些都是事实,她现在不知道,以后也会知道,到时候对她也不是什么好事。你什么时候走,要我帮你买机票?” 秦流北连珠炮似的说话,一个说话的空隙也不给人留。 “我不走,你也不用走。” “what?你还想说服她?” “她说总有一天会拿下世界冠军,向那些目光短浅看不起她的人证明自己。” 那头的人沉吟良久,忽的来了兴趣,笑起来,“可以啊,这小妞看着这么沉闷,原来也挺热血的。行吧,看在你的面子上,我就勉为其难地留下吧。” 舒苒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总之晚上吃饭的时候,她下楼发现饭桌上还有秦流北,她当时就脚软了。 更让她不解的是,秦流北的态度。 翻天覆地的变化。 舒苒实在不敢相信眼前这个满脸笑意,盯着她露出一脸猥琐眼神的男人,就是不给她好脸色看的秦流北。 舒苒扶着桌面,有些忐忑地坐到秦流北对面,却哪想这人专门换到她边上,帮她盛好饭,“苒苒,吃饭。” 肩膀一抖,鸡皮疙瘩起一身。 “不想被赶出去,就正常点。” 说话的人自然是傅易青,他目不斜视,面无表情地说着。 秦流北极不情愿地“哦”了一声,不再对舒苒献殷勤。 晚上舒苒也有任务,还是上冰训练。 虽然赌约是侧重艺术训练,但是基础训练也不能丢,更何况艺术训练最终就是为了在滑冰中传达出来,如果在上冰的基础不好,艺术表达分数再高,也会被技术分拖累。 虽然舒苒现在的技术水平不算太差,但跟国际赛事名选手比起来,就是云泥之别,傅易青本就打算在这三年里提高舒苒的技术水平。 所以早晚都得分一部分时间给冰上训练,这是在入睡前记住冰感,以及醒来后立刻感受到冰感。 第二天早上,舒苒已经几组柔韧训练做好,就见傅易青和秦流北一前一后的走进来,秦流北走得很慢,眼睛只睁了一半,睡眼惺忪,边走路边打哈欠,眼睛里的泪水不断流下来,隔着大老远都能看得见的困倦。 秦流北的声音因为哈欠而变了声调,“我说,陆地训练我也帮不上她什么忙,为什么我也要起这么早啊?” “训练进度可能改变,随时都可能需要你做数据分析。” 秦流北又来了个哈欠,手捂着张大的嘴巴,“好吧好吧,那我以后每天早起,就睡在这条块垫子上了。” 说话间,他从舞蹈房后面拿出空余的瑜伽垫,就这么躺了上去,一米八的个儿跟瑜伽垫正好重合,看上去他的体长还超过了瑜伽垫的长度,显得有些可怜兮兮。 傅易青道,“可怜他还不如可怜你自己,你的训练比他要痛苦。” 舒苒随即收回了视线,继续做训练。 陆地训练结束,又是上冰。 秦流北这会儿也已经醒了,立刻打开笔记本,候在自己的岗位上,随时提供帮助。 舒苒正在穿冰鞋,就听秦流北对傅易青道,“对了,你准备给舒苒报名哪两个大奖赛分站?” 大奖赛氛围六站分站赛和一场总决赛,六个分站赛分别在六个国家举行,每站最多12个选手参赛,每站前八名分别获得一定积分。上一年成绩好的选手可以选择两个分站参赛,最后两站分数积分最高的前六人可以进入大奖赛总决赛。 但是即便是分站赛,也有选手强弱之分,因为花滑大国的现场观众应援效果很不错,所以名将们多选择花滑大国如加拿大日本两国的分站赛,进入总决赛最后看的是积分。 名将们选剩下的分站就留给小将们选,实力一般的选手大多选择中国杯和法国杯,因为现场观众都不怎么热情,且少有名将选择。 可即便这两站没有其他分站竞争那么激烈,却也没想象中的这么容易,有些小将成绩不稳定,加上有源源不断的新选手参与到其中,极易出现黑马。 尤其是舒苒去年参加过中国分站。 十二个选手里,舒苒总积分在70个人里排到第51位,中国队成绩最好的是梁月,分站积分第18位。 克里斯汀娜比舒苒小了一岁,去年参加的是世青赛,没有可比性。 秦流北有些琢磨不透傅易青的想法,照舒苒现在的实力,比不过克里斯汀娜是必然事件,他看上去一点不着急不说,还是优哉游哉地给舒苒照现在的训练模式进行。 “我没准备让她参加大奖赛。” 秦流北刚要转身靠墙,听到这话差点脚下一滑,幸好及时扶住了墙才没做出丢人的事来,紧急之中吞咽的口水噎住了喉头,他剧烈咳嗽起来,“什——么?” “包括这一整个赛季的比赛,我都不准备让她参加。” 舒苒也同样十分吃惊。 傅易青不让她参加大概是嫌她成绩不好,国际型赛事拿不到积分。 可就算国际型赛事拿不到,挑战者系列以及B级赛事还是能拿到积分,而积分就意味着第二年的比赛出场顺序。 在花滑比赛中,比赛顺序很重要。 无论是男单还是女单,对于选手而言,一个赛季过去就大了一岁,明年舒苒18岁,到时候再参加比赛刷积分,恐怕会来不及。 秦流北讪笑一声,一拍他的胸口,“你开玩笑的吧?” 见傅易青并不解释,知道他说的是真话,秦流北立刻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不是吧,就算国际型赛事不行,好歹挑战者系列让她参加个两场刷分啊。” “如果现在就开始参加比赛,势必会影响我给她安排的训练,她的进步还没达到我的要求,艺术需要沉淀,取得短暂的进步比赛只会消磨她的自信心。更何况我们的目标并非是国际性赛事的得分,而是冬奥会。” 傅易青向来都是有着长远目光的人,见他语气冷静,秦流北就明白他什么情况都已经考虑过了,安排也都做好了,打乱计划反而不好。 秦流北不再坚持,语气都轻松了几分,“说实话,就算克里斯汀娜成绩进步飞速,她也还是进不了决赛,顶多也就是去刷个分。” 克里斯汀娜。 自从秦流北住进别墅后,舒苒每天都会听到这个名字,她忽然有些好奇,这个跟她同样基础的对手究竟长什么样。 “你还想浪费多少时间再上冰?” 傅易青的话仿佛一盆冷水泼上来,在这个夏末有着清凉降温的效果。 舒苒立刻照做。 秦流北简直看不下去,“这么凶做什么,对女孩子温柔一点嘛。” 舒苒看了秦流北一眼,没有多停留,可短暂的眼神已经吐露出心声。 秦流北皱眉,噘着嘴,委屈道,“小舒苒,别这么看着我嘛,那时候我也不知道你是个有骨气的血色女孩啊。” 这都什么形容? 舒苒默默蹬冰蓄力开始今天的数据测试。 秦流北跟舒苒关系好了以后,几乎跟她无话不谈,还把数据测试的原理告诉了她。 从具体动作举例子也就是:秦流北录入了世界顶级选手的每一个动作,以他们的动作为最高标准。而世界排名的选手里实力也被他做成了数据,分成几个档位,最高分值自然是顶级选手的十分,剩下的依据世界排名的选手实力归档。 每一分就意味着一个不同档位,面对的也将是水准完全不同的选手。 也就是说这个数据测试就是把舒苒归入世界排名中去,相当于跟这些选手比了一场。 不过数据终究是数据,即便是名将也难以保证一直稳定发展,也没有选手会不被伤病缠身,这些高标准数据只具有初步参考意义,正式比赛还是会有各种意想不到的情况发生。 距离上次数据测试过去不过才半个月,就像傅易青说的,艺术需要沉淀,她的进步并不算太明显。 不过这一次滑出场,舒苒发现傅易青的眉头皱了起来。 “傅教练,刚才我滑的,有什么问题吗?” 他嘴唇微张,最终什么话都没说,转身走出了冰场。 舒苒的眉心微微拧起,不明白自己哪儿做得不好,傅易青又为什么不出声。 肩上忽的一重,秦流北的胳膊肘抵在她肩上,一米八的高个整个压上来,她身体不住下倾,她默默让开,对方又靠了上来,“你说傅易青这不爱往外说话的毛病,到底是多疑,还是不相信我们?” “大概……”舒苒往边上退了一步,“就只是习惯吧。” “嗯,就只是有毛病而已。” 第七章 听见了吗 - 她在冰上光芒万丈 - 蹿升华上 傅易青不知在楼上做什么,晚饭叫了好几次都没下楼,秦流北不敢上去叫,便催着舒苒上去。 舒苒一脸懵逼,“你不是说要绅士吗?” 秦流北笑着点头,“对啊对啊,女士优先是绅士品格嘛!” “……” 见识了秦流北的不要脸技能,舒苒只好上楼敲书房的门,手背刚碰上去,门张开一条缝,开了。 竟然没锁门。 傅易青也不需要看书也不需要看电影,平常都在书房做什么呢? 小心思窜入她的脑袋,理智被冲动占领,她偷偷推开门想要一探究竟。 轻轻将门推开,足够她探入脑袋搜寻傅易青的身影。 后领突然被人拎起,冰凉的指腹不小心碰触到她的脖颈,不仅仅是冷意激起鸡皮疙瘩,毫无征兆的动作也叫舒苒颤栗不休。 她本能地往书房里一让,练习陆地跳跃时的转体动作闪现,动作全凭强烈的求生欲,毫无美感不说,也没有任何的前提征兆。 嘭地一下。 舒苒用身体撞开了书房的门,一屁股坐在地上,即便铺着地毯,但她用力过度,所以还是有些疼。 她惊讶道,“怎么是你?” “你鬼鬼祟祟地在书房门口做什么?” 看着来人,她心有余悸,拍拍屁股上的灰,爬起来,“吃饭了,叫你好几次都没回应,秦流北让我上来叫你吃饭,我以为你在书房。” 傅易青收起了那种看贼似的眼神,往楼下走。 舒苒跟着他,却见他又停下了脚步,“如果我记得没错,你上次说,给你讲解《洛丽塔》的人,是个舞蹈老师?” 舒苒不明白他为什么问这个,点点头。 傅易青又不继续说话了,转身往外楼下去。 舒苒简直要被他说话说一半的毛病给逼疯,她现在算是认同了秦流北的说法,他是真的有毛病。 三人坐好,秦流北刚捧起碗筷。 傅易青又道,“你那个舞蹈老师在哪儿?” “D市。” 傅易青这次转向正在吃饭的秦流北,“听见了吗?” “听见了啊,我又不是聋子。” “嗯,那这件事就交给你去做了。” 秦流北原本还欢脱地夹着菜,闻言,动作一滞,笑容渐渐消失,“?” * 夜幕降临,此时正是舒苒影视鉴赏的时间。 房间里窗帘紧闭,并隐约传来歌声。 由于想要将笔记本屏幕上演员们的神态动作更清晰地捕捉下来,舒苒离屏幕很近,就差没把眼珠按在屏幕里了。 正看得认真,忽的一只手按在她的头顶,掰着她的脑袋往后,演员们的身形因焦距变大而变小。 舒苒仰头看向来人。 傅易青微皱着眉头说:“靠这么近,你的眼睛不想要了?” 舒苒瞳孔微张,一脸恍然,捂着心口像是惶恐,带有保住了自己视力的劫后余生之感。 她刚保持住了正常的观影距离,忽的又抬头叫住了正要出去的傅易青,“傅教练,那个……你确定要让他去找许婧瑜?” 傅易青回眸看她,“除此之外,你还有别的人选?” 呃,这难道不是她打个电话就能解决的问题吗? “没别的事了?” 舒苒木木地摇了头,傅易青走到门口,回头又朝她看了一眼才径直走进对门。 舒苒觉得傅易青不会想不到这一点,但万一他确实没想到呢? 她决定不去想这件事,听傅易青的安排就好。 当舒苒重新投入到歌剧中去,余光蓦地瞥见房门被打开,紧接着一抹黑影蹿了进来。 以为是傅易青,抬头却发现是秦流北。 秦流北似还有些慌张,但很快便恢复了镇静。 他没有错过舒苒眼里的讶色,居高临下噙笑道,“怎么,看到是我有这么惊讶么?” “我以为是傅教练。” 秦流北拉了张椅子过来,又看了眼屏幕上的内容,抬手帮她按下了暂停键,“培养艺术的事先放一放,我是来向你打探那个许婧瑜究竟是怎么样一个人的。” “其实,不用你特地去D市找她。” 面对傅易青没能说出的话,对秦流北还是能轻松说出口的。 秦流北似乎看穿了舒苒的想法,“你是说你打电话就能向她提出邀请?” 她看着他,眨巴眼,没说话,但眨眼的动作却像是在向他发问——难道不是吗? 秦流北往椅背上靠去,双手抱臂笑了笑,“D市离这里路途遥远,就算你朋友同意,她父母也不一定能同意。傅易青既然让我去,就意味着我必须把许婧瑜带回来。这不仅是你跟她认识打个电话就能解决的问题,你明白吗?” 舒苒动也不动的眼珠就证明她还是没明白这件事最大的难度在哪里。 秦流北无奈地摇头,“一旦她答应过来帮你,最久也要待到你退役。而花滑女单选手吃的是青春饭,顶尖级选手也大都二十七八退役,假设你27岁退役,最多不过十年时间,如果这十年你表现不错,她的事业才有保障,假设你表现不佳,你退役以后,她就得重新开始自己的事业。这件事不像你想的这么简单,所有的利害关系,我都会在见她的第一面就告诉她。” 舒苒吞咽了一口口水,她原本还想着自己跟许婧瑜是闺蜜,许婧瑜有很大的可能性会答应过来帮她,也想到她会拒绝,毕竟山长水远,却从没想过这么长远的问题。 “所以。”秦流北弯起食指弹了下她的鼻尖,拉回了她的思绪,“小舒苒,现在可以告诉我,这个许婧瑜是怎么样的人了吗?” * 舒苒边做陆地训练边听着音乐,思绪却飞到了九霄云外。 一上午都没见到秦流北,看来他已经去了D市。 昨天听了秦流北的分析,原本对许婧瑜应下这事还挺有把握,也不知道现在情况到底怎么样了。 “舒苒。” 魔音入耳,舒苒陡然间回过神来,望向声源处。 只见傅易青面无表情地站在一旁,从表情里判断不出什么,声音却是阴沉可怖,“加训十分钟。” 好吧,又是罚她不专心。 十分钟后,舒苒实在坚持不下去,满头汗水地瘫软在地,喘着粗气接过傅易青丢过来的擦汗毛巾擦了擦汗,道,“傅教练,你说我朋友会答应吗?” “她会不会答应我不知道,但秦流北一定会想办法把她带来。” 傅易青语气笃定,可神情依旧如常,舒苒还想继续再问些什么的时候,就见他眼神一冷,“你还是管好你自己吧,秦流北的事还用不着你操心。” 舒苒突然有些好奇,傅易青是理事会副主席,那么秦流北在这中间是什么身份?难道他是谈判专家么,否则傅易青怎么对他这么有信心? 上冰做了几组基础动作和跳跃动作,舒苒瞥见场外的傅易青冲她招手,她随即调转方向滑到场外。 却见傅易青的眉头微微有些蹙起,她小心试探了一声,“教练?” “你有没有发现……” 舒苒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总觉得不会是什么好事。 傅易青嘴巴微张,“你之前排新节目时是不是经常超出预计时间?” 她仔细回忆一下,的确如此,每次排练新节目时经常发生音乐都放完了,她还没表演完的情况,所以一旦到比赛的时候,她一感觉到自己要超出时长,便会适当的增减动作。 舒苒老老实实地回答,“嗯,我确实节奏感不太好。” “不是节奏感的问题。” 她不解地抬头,心想不是节奏感的问题还能是什么。 显然傅易青不会解答她的疑惑,让她再上冰滑满了时间便回了别墅准备开始下午的训练。 吃过午饭张妈正在收拾碗筷,门铃声响起,舒苒过去帮着开门,看到门口一帮陌生人,脑海里随即出现几个大字——不要给陌生人开门。 犹豫了几秒,舒苒刚准备去叫傅易青,脚步声渐近,后背温暖侵袭而来,阳光从大门外照射进来。 几个陌生中年人的目光在两人中间来回转悠,最后冲傅易青微笑道,“是傅先生吧?” 傅易青点头,敞开门,拉拽着舒苒给他们让路,“请进。” 陌生人们带着工具进门,在傅易青的带领下去了客厅,接着开始了他们的装卸工作。 舒苒觉得傅易青可真有钱,明明家里的装修就挺好的,现在又要开始装修客厅。 在傅易青提醒前,舒苒先行上楼完成今天的功课——看电影。 秦流北去了D市两天都没有任何消息,舒苒想要从许婧瑜那儿探探消息,几次拿起手机,脑海里又想起秦流北说的话——如果你不想失去朋友,最好不要让你的朋友因为你而陷入两难之地。 现在就是两难之地。 舒苒最终还是把手机放回了床头。 一天又这么过去,舒苒又继续着前一天的生活:陆地训练、上冰、影视鉴赏、上冰、影视鉴赏。 循环往复,秦流北始终没有再出现。 感受着风从脸庞拂过的丝丝凉意,舒苒在冰上滑行,以括弧步为初始动作开始步法训练,接着蓄力,右脚刀齿点冰,左脚起跳。 一个漂亮的后内点冰三周跳,完成得十分轻松。 一记口哨声响起。 傅易青从不吹口哨,在舒苒的印象中,只有一个人会这么做。 只听秦流北非常自豪地冲边上的人说:“我说了,她弹跳力不错,跳跃不是问题,艺术训练有傅易青,平时训练数据分析有我,就是不知道……你的舞蹈行不行。” 女人冲秦流北翻了个白眼,嗤笑一声,语气讥讽,“你放心,我的舞蹈肯定比你那些死的数据要靠谱得多!” “人会出错,数据可不会出错。”秦流北回以对方一个嘲讽的冷笑。 舒苒抬眸看到跟秦流北斗嘴的女人,瞪大了眼睛,连动作都慢了一步,“婧瑜?” 第八章 意不意外 - 她在冰上光芒万丈 - 蹿升华上 听见喊声的许婧瑜转向舒苒的同时,变脸敞开笑意,挥手,“舒苒,我来啦!惊不惊喜?” 秦流北冷笑着补了一句,“惊喜?我看是惊吓吧,你这么聒噪,别影响小舒苒练习。” “你怎么这么恶心,你一个三十多的老男人叫她小舒苒,你是什么居心?” “她可比你可爱多了。” 许婧瑜咬牙,“好,看来这里不欢迎我,那我就走了。” 她转身就要离开。 最终许婧瑜自然是没有离开,回去的路上一直没有停止和秦流北的争吵。 四个人并行,傅易青冷脸不出声,舒苒时不时朝斗嘴的两人投去注目的视线。 直觉告诉舒苒,未来的训练也许都要这两人的斗嘴中度过了。 * 舒苒和傅易青住在二楼,许婧瑜和秦流北住在三楼,由于后两人一见面就闹腾个没完,傅易青让张妈收拾了二楼的一间储物房,让许婧瑜搬到了二楼,别墅里才终于安静了。 晚饭后的半小时是舒苒唯一的休息时间,她刚想要叫住许婧瑜询问她是怎么会答应秦流北的邀请,傅易青却是抢先她一步把人给叫到了书房。 于是舒苒便把主意打到了秦流北身上。 舒苒坐在单人座沙发上,紧盯秦流北,审视许久才出声,“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秦流北悠哉道,“你觉得你朋友是个怎么样的人?” 明明是她先开的口,却没得到任何答案就被反问了问题,舒苒有些发愣,却还是老实回答,“她很热心,经常会以过来人的身份在生活还有舞蹈上给我一些建议,也很善良,但……” 她拧起眉头从搜索词汇的想象中抽离出来,“她也是一个非常理智的人,如果你把那些利害关系都给她说明白了,她应该不会过来,给我们推荐一个舞蹈老师才更像是她的做风。” 秦流北点着头像是认同,脸上虽有惊讶之色,可嘴角的笑意却像是惊喜。 “看来你还是挺了解她的,她确实介绍了一个人给我。”秦流北说,“但是这不是我要的结果。我还知道许婧瑜是一个仗义的女性。根据我采集的样本数据显示,61.37%拥有仗义这一属性的人都同时拥有其他属性:强烈的爱国情怀、嫉恶如仇以及信奉公平。而在这其中的女性百分比比重是34.58%,而在这批女性中又有高达89.81%的人非常固执,而在这其中又……” 舒苒已经完全听懵了,只看着对方嘴唇开启张合,拍板道,“所以你到底怎么做的?” “舒苒,你是单细胞生物么?”秦流北笑着弹了舒苒的脑门,脸上还徜徉着一种名为自豪的情绪,“我只是适当地向她展示了我庞大的数据库,分析出她的舞蹈功底在我这里连世界五百强都排不上,然后她为了证明我的数据有错就答应了。” “就……这么简单?” 舒苒很是怀疑,对方点头,“就这么简单。” * 傅易青先拉开了书房的窗帘,外面的星辉斜洒在他另一半处于黑暗中的脸上,倒是透出了一丝清冷的感觉来。 许婧瑜看着窗前长身而立的男人,向来话痨的她竟也被他感染了几分孤独感,嗓音轻了几分,“该知道的我都已经知道了,包括你们国际滑联内部的赌约,还有这次秦流北故意激我过来帮我,我心里都明白,所以你有什么想说的可以直说。” 傅易青自然也不拐弯抹角,“舒苒的舞蹈训练不是让她会跳你教的舞,而是让她体会每一个动作所蕴含着的情感。” “什么意思?” “她这是为了让她明白了一首曲子表达的情感后,她能深入其中,用自己的理解做出各种舞蹈动作。这个世界上有两百多个国家,舞种更是数不胜数,就算是你也不可能完全参透。不同国家的人语言、动作可以不同,但情感是相通的,你要让她学会用舞蹈动作来表达当时的情感。” 舒苒上楼的时候正好撞见从书房出来的许婧瑜,从门缝里看去,傅易青正坐在书桌前看书,模样很是认真的样子。 不过舒苒的注意力全到了许久未见的朋友身上,两人终于补了一个迟来的拥抱。 许婧瑜比舒苒要高许多,后者从她肩上抬起脑袋,高兴道,“终于见到你啦!” 许婧瑜用力地捏着她的脸搓扁揉圆,“自从你一年前重回国家队,咱们就没见过面了,怎么样,今天见到我,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舒苒狂点头,下巴朝书房努了努,“傅教练跟你说什么了?” “走,回我房间跟你慢慢说。” 两个女孩子趴在床上,两条小腿翘起晃来又晃去。 舒苒格外激动,虽然她看上去很安静也不怎么爱说话,但事实上也就还是个小女孩,也跟平常的小姑娘一样爱聊明星八卦,爱跟朋友胡天扯地地瞎聊。 梁月向来讨厌舒苒,当然不可能跟她一起亲昵地聊天,而舒苒后来的室友蒋婉茹又是一个以大姐姐身份存在的老好人,跟谁都好,但跟谁都没那么好,于是舒苒也就越发地沉默文气了。 “所以说你明知道秦流北是激将法,还是过来了?” “这不单单是我一个人的意思,也是我妈的意思。” 舒苒侧目看她。 许婧瑜叹了口气,“我妈当年还资助过一个选手练花滑,你知道吧?” 舒苒还真听说过。 据说当年有个挺有天赋的选手因为家里人不堪重负,想让他放弃花滑,是许婧瑜的妈妈朱新慧特地上门求对方的父母一定不要放弃,并帮忙分摊一部分的滑冰费用才让对方打消了放弃的念头,谁知后来省赛时有选手受伤,那名被朱新慧寄予厚望的选手意识到花滑这个体育项目的危险性后毅然决然地选择了放弃。 当年要不是对方主动放弃,只怕朱新慧会一直资助下去。 “她这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看着我们国家的运动员在花滑这个项目上拿下首金,现在你有了这样的机会,她怎么可能坐视不理?” 舒苒的脑海里浮现出朱新慧那张常年板着的脸,严肃底下是她的寄予厚望和期盼。 舒苒只觉得鼻尖有些发酸,“那你呢?你不考虑下自己的未来吗?” “这些年来我给过不少花滑选手舞蹈上的指导,也算是对花滑十分了解了,而且我也想了解一下把一个目标作为终生事业去奋斗的感觉。” 舒苒陷入了沉思。 一个作为终身事业奋斗的目标…… 听上去好像很远很宏大的样子。 “那你现在的目标是什么?”许婧瑜问道。 “成为世界冠军呀。” 许婧瑜因为诧异敛起了笑意,舒苒这才意识到自己又说了大话,她有些不好意思道,“这段时间傅易青一直在我面前说要让我成为世界冠军这种话,搞得我都被他的中二给同化了。” “很好啊。”许婧瑜激动地拍了枕头,“想要做成一件事,让自己相信自己能够做到,才有可能真的做到,如果连自己都不相信自己的能力,最后的结果多半会是失败,我觉得傅易青的做法挺对的。他不是中二,他应该只是想通过反复强调帮你增加信心。” 许婧瑜搂住舒苒的肩,友好一笑,“信心对一个人有多重要,你应该也明白吧?你当初为了进国家队,不就努力了很久么?” 舒苒还想继续问些什么的时候,敲门声响起,紧接着就听到傅易青清润的嗓音响起。 “舒苒?” 舒苒一下从床上弹起来,“我突然想起来昨天的歌剧还没看完,我先回去了。” 许婧瑜同情道,“看你那副害怕的样子,就好像你的傅教练很可怕似的。” 舒苒难以置信地看向她,像是在用眼神里的惊讶回答——难道傅教练不可怕? 舒苒出来的时候,傅易青就在她房间门口,手里还拿着一张纸,见她出来便把纸张递给她。 这是一张日程表。 跟之前的日程表有所不同,其中还加入了舞蹈训练,分别挤在了早上的陆地训练之后以及上冰之后。 傅易青径直走到她的写字台边打开笔记本电脑。 他一边操作一边道,“这是新的日程表,明天开始执行,昨天的歌剧看完了吗?” “还没。” 傅易青停下了手上的动作,“那你先看。” “哦。” 通常舒苒看电影的时候,傅易青都会让她一个人呆着,但今天显然跟平常不太一样。 舒苒开始看了十分钟,发现傅易青就坐在唯一的那张藤椅上,手里翻阅着一本英文名著,双腿交叠而坐,鼻梁上还架着一副简单的黑框眼镜,将他本就皮肤凸显地越发白皙。 那双眼睛认真地看着书本上的内容。 到底在看什么书呢? 舒苒兀自猜想着,又投去目光,这一次却被抓个正着。 傅易青放下腿,看着她,“我的脸上有歌剧?” 不知道为什么,傅易青明明面无表情,舒苒却偏偏从他淡漠的眼神中读出了名为生气的情绪。 她脑筋一动,转念道,“教练,你反复强调要让我成为世界冠军的话,是为了要给我增加信心吗?” 话音刚落,舒苒发现傅易青看自己的眼神有些变了。 难道是为她终于参透了他的行为而感动? “现在才明白?”傅易青合上书,“舒苒,我发现你不是一般的迟钝,” “……” 第九章 心无旁骛 - 她在冰上光芒万丈 - 蹿升华上 “对,就是这样舒苒,手臂再抬高一点,就像我早上教你的那样。” 许婧瑜用掌声提醒着冰上的舒苒哪个动作做到位以及哪个动作还没做到位,舒苒随着音乐声滑行,步伐切合乐点,缓慢的腿部动作展现出音乐的忧伤和身体线条的柔美。 最后一个乐符从音响里飘出,许婧瑜还在冰上指导舒苒一些手部动作。 秦流北灵活的手指在键盘上敲打着,然后冲傅易青道,“看来这段时间的训练效果不错,舒苒原本的跳跃实力就不差,步法、旋转的数据基本已经稳定,如果想要再上升,除非专攻技术。” 傅易青看他一眼,秦流北笑着摊手,“OK,当我没说。” 场上的那两人大约已经将动作练得差不多了,许婧瑜先行滑出,舒苒紧跟其后想要出场却被傅易青拦住了。 舒苒抬头看他,只听他道,“再合刚才的音乐滑一次。” 舒苒也没多想,又重新滑向冰面中央,等待音乐声响起。 已经来了一个多月的许婧瑜已经大致清楚了傅易青的训练模式,过去的一个月还从未有过不按照日程表上的时间开始训练的,这么一来,总让人有些不安。 秦流北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随即正色放音乐。 音乐正是舒苒前两天刚看的一部电影《东方快车谋杀案》的电影插曲,缓慢的音乐像是在平静的湖面上漾开一圈一圈的涟漪,柔和的阳光却始终夹带着一丝阴沉。 舒苒跟随着音乐的变化变换着动作,音乐节奏紧张,她的速度也随之加快。 只是相较刚才,动作有些不到位,甚至不标准,就连刚才许婧瑜教的手臂动作也不标准起来。 音乐戛然而止,舒苒跟着停下了动作。 知道自己大概是哪里做错了,舒苒滑出场,心情略微不安地看向傅易青,“教练?” “你怎么看?” 傅易青终于出声,问题却是冲着秦流北而去。 秦流北边看着屏幕上的数据,边分析道,“我大概明白你的意思了,确实是一个问题。” 两个人说话都这么藏着掖着,许婧瑜急了,“你明白了,我不明白,到底怎么了?” 秦流北不放过任何一个嘲讽许婧瑜的机会,“单细胞生物听不懂高等人类的语言很正常。” 于是两个人又开启了斗嘴模式。 傅易青靠近舒苒,居高临下看着她,“难道你没感觉到自己动作没做到位是因为什么?” 紧跟着许婧瑜的目光也投向了舒苒。 舒苒拧着眉,抿唇低头,“刚才确实有点跟不上音乐。” 刚才滑的时候,她就感觉跟不上音乐,所以每个动作根本来不及做,更别提做到位了。 “不是刚才。”傅易青摇头,“你一直以来都有这个毛病。” “可是我刚才在里面带她的时候,她不是表现得挺好吗?刚才应该只是一个意外吧?”许婧瑜道。 “什么错误都瞒不过他的眼睛。”秦流北笑着合上了电脑,并揽住许婧瑜的肩膀,“金鱼,走,你饿不饿,我们吃饭去。” 许婧瑜胳膊肘往后一撞,却是没能挣开秦流北的桎梏,被他强制性地带着往门口走去。 “禽流感,你放开,跟你一起吃饭没胃口,明白?” 秦流北也面露嫌弃地松开手,“闭嘴吧笨蛋,你难道没看出来他们俩有话要说?” 许婧瑜愣神,冷静下来后又给了秦流北一记胳膊肘攻击。 * 冰场里只余他们两人,一时之间显得冰场更加空旷,傅易青的声音也被回声放大。 “看样子,你还是不清楚原因。” 舒苒默默点头。 傅易青走向一旁的排椅上坐下,并示意舒苒也过来。 “刚才许婧瑜跟你一起的时候,因为有她在,你的潜意识告诉你,她的掌声会干扰你的听觉,所以你会在心里哼着乐曲,一旦没有别人的干扰,你就会本能地选择用耳朵去听音乐。”傅易青说,“你承不承认?” 舒苒用惊讶的神情回答了傅易青的问题。 的确如此,刚才担心听觉被干扰,所以她一直在心里哼着歌,但后面听得清楚,所以反而不再在心里默唱。 只不过她没想过自己跟不上节奏竟然是因为这一点。 舒苒不禁开始担心起来,已经是十二月底了,明年五六月就要编排节目为下半年的比赛做准备,可她现在进步不明显,错误倒是频频显露。 “不过这不是什么大问题,只要你慢慢改过来就能节约更多的时间用到加强训练上。” 舒苒侧眸看他,有些怀疑他是在安慰自己,“真的?” “每个赛季编排的节目都是练了无数次也听了无数次的音乐,因为习惯,甚至不需要音乐就能完成一段表演,现在每隔几天就会给你换一段新音乐,你因为不习惯,跟不上音乐很正常,而且让你练习的目的是培养你的艺术感染力。所以今天跟你谈话的目的不是这个。” “诶?” “有个问题,我认为有必要先听听你的答案。” 每当看到傅易青这么认真的神情,舒苒总觉得有什么大事要发生,手心里不免出了一层又一层的细汗,她搓了搓手心,“嗯,你问吧。” “刚开始让你训练是因为我和国际滑联主席的赌约,那么你是什么想法,你接受训练是为了拿到奥运金牌,还是说只是单纯热爱花滑?” 舒苒被问懵了,呆呆出声,“这个……很重要吗?” “当然,后期训练力度加大,没有目的怎么有动力坚持下去?” “呃……” 舒苒左思来右想去,依旧没想到答案,支支吾吾道,“一定要有理由吗?” 见她这副模样,傅易青也不强求,起身道,“离过年还有一个多月,年后给我一个答案。” 舒苒一个人坐在排椅上,思绪万千。 她大概能明白傅易青的意图。 想要拿到冬奥会冠军,光凭坚持和努力还远远不够,还要拿出破釜沉舟的信念。 * 年关将至,舒苒很早就收到了爸妈的电话,问她什么时候回家过年。 往年都是年前一周回家,这次跟以往不太一样,也不知道傅易青会什么时候放假。 几天后四人正一起吃着晚饭,许婧瑜接到了她妈的电话。 言语间大约也是问她什么时候回家过年。 挂了电话,不等许婧瑜请示,傅易青正色道,“你随时都可以回家。” 闻言,埋首饭碗里的舒苒抬头朝傅易青投去期冀的目光,也不知是对方没察觉到还是没懂她的意思,傅易青并没有回答。 第二天许婧瑜收拾好东西离开了别墅,舒苒目送她离去的背影,恍然若失。 离过年还有半个月,还来得及。 到了以往回家的日子,傅易青仍旧没有松口,舒苒没好意思问,她爸妈却等不及了,说三天后来B市接她回家,傅易青总不至于不放人。 舒苒掰着手指头数着日子,每天的训练都有了盼头。 到了约定的这天,舒苒一醒来就打开微信,却并未收到爸妈前往B市的消息。 难道起晚了? 舒苒没多想,还是跟平常一样训练。 今天的上冰以一个蹲踞旋转结束,就听场外响起清脆的掌声,紧接着一声“苒苒”让舒苒把所有愁绪都抛之脑后。 她眉开眼笑地滑出场,用力抱住妈妈李芝清,“妈,我好想你。” 李芝清的眼睛有些红,抚着女儿的头发,“我跟你爸爸也很想你啊。” “你们怎么来这里了?” 一旁的爸爸舒裕田一脸笑意地看向女儿,“是你傅教练让我们过来看看你的表现,没想到苒苒你已经滑得这么好了。” 她爸妈向来宠她,但也深知这个项目对身体的损害大,所以一直以来都不怎么看她的训练或是表演,因为他们明白,每一个动作背后都是汗水和泪水堆积而成。 舒苒瞥了傅易青一眼,有些不好意思,“都是傅教练教得好。” 傅易青适时上前道,“舒苒上午的训练已经差不多了,两位不如留下一起吃顿午饭?” 傅易青的话让舒苒觉得古怪,都要过年了,她爸妈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显然就是来接她回家的,怎么傅易青好像不明白似的? 舒苒很快就想通了,傅易青常年生活在国外,他肯定已经忘了还有过年这一茬。 她决定待会儿吃完饭适当地提醒一下傅易青。 在面对舒苒以外的人时,秦流北表现出来的通常都是他作为正常人的一面,加上他习惯了在各种层面都换用数据说话,自带学者模式的说话语气更令人信服,于是秦流北跟舒苒爸妈的关系进了一步。 经过秦流北的数据解说,舒裕田夫妇很快明白了国际滑联内部的赌局对于热爱花滑的女儿而言是一件好事,至少她能比国内其他花滑选手获得更好的资源和更多的人脉。 从前他们劝说舒苒退役是担心她在搞坏身体的同时又得不到任何好结果,现在秦流北给他们画了个大饼,他们自然放了一半的心。 舒裕田拍拍舒苒的肩,语重心长地叹道,“苒苒,一个人在外面好好照顾自己,看到你进步这么大,爸爸很骄傲,但还是要注意身体,有个头疼脑热不要硬扛着,身体才是歌名的本钱。” 李芝清听了这话,眼眶又红了,忍泪看向秦流北,“小秦,我们苒苒这段时间就拜托你了。” 看着这等同于告别的场景,舒苒心中疑虑万千。 却听李芝清忽然道,“傅教练,其实我们两个可以留在B市过年啊,应该不会影响苒苒的训练吧?” 舒裕田摇头,“我们留在这里,苒苒还怎么心无旁骛地训练?” “嗯。”傅易青认同道,“二位如果留下,势必会让她没法集中注意力训练,那么她放弃回家过年就前功尽弃了。” 舒苒浑身一颤,抬起的眼眸里写满了震惊。 她,放弃回家过年?! 第十章 这是事实 - 她在冰上光芒万丈 - 蹿升华上 吃过午饭,秦流北提出送舒裕田夫妇去机场,舒苒没有同行,甚至没有送他们出别墅的大门。 夫妇俩三步一回头地望向别墅二楼,那里窗帘紧闭。 窗帘的缝隙里有人在偷偷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眼眶里噙着热泪,咬紧了下唇。 “你确定不去送你爸妈?” 房间里响起的男声是傅易青,是舒苒现在最不想见到的人。 她没有动作,仍旧保持着原来的偷看姿势。 当她发现爸妈已经快要走出她的视线所及出的时候,脑袋里突然有一根弦被绷紧,她的意识被行动支配,冲出房间。 傅易青上前拉开房间的窗帘。 窗外的落叶斑驳,院子里洒满金黄色,暖洋洋的阳光从窗外倾洒进来,勾勒出深秋的温馨模样,路中央那个瘦弱的身躯奔跑的身影跃然眼中,大约是喊了一声,前面的三人停下了脚步。 舒裕田和李芝清脸上不约而同地露出欣慰的神情,不知舒苒同他们说了什么,他们揉了揉舒苒的头顶,接着四人共同离开这片和谐的画面。 这一切都在傅易青的视野当中,他不免觉得有些好笑,摇了摇头,“到底还是个孩子。” * 亲眼看着爸妈过了安检处,舒苒的眼泪就这么落了下来。 秦流北遇上过各种各样难解决的题目和数据,更何况骄傲如秦流北,在他眼里除了自己和傅易青,其余人都只能称之为普通人,自己和傅易青遇到难题只会越挫越勇直到解决问题,见舒苒哭了,他也慌了手脚。 “小舒苒,你哭什么。”秦流北伸手想帮她擦眼泪,最后向路人要了包纸巾递给舒苒,手足无措地安慰着,“别哭了,让别人知道,还以为我欺负你呢,这样吧,下次我带你去D市看你爸妈,不让傅易青知道,好不好?” 却哪知“傅易青”这三个字就是封印舒苒泪腺的咒语,咒语一出口,舒苒只觉得更加委屈,眼泪跟掉了线的珠帘似的,一颗颗滚下来七零八落。 回去的路上,舒苒一直没出声,只是倚着椅背望着窗外。 秦流北时不时朝她看一眼,又不敢出声,生怕又把她给惹哭了。 在秦流北看来,哄女孩比做题目难多了,这么一想,他好想回去再统计几套数据库,先将“女孩为什么哭”这套数据库的建立提上日程。 一进门,舒苒仿佛变了个人,原本还没什么力气,踏进门槛的那一刻,她走路都带了风,怒不可遏地在楼下转悠一圈,从张妈口中获取傅易青还没离开家的信息后,上楼讨说法。 书房的门半掩着,舒苒还是敲了门再进去。 傅易青抬头就看到舒苒那恨不得吃了他泄愤的眼神,却一点都不意外。 “为什么?”舒苒抿着下唇,“为什么不让我回家过年,为什么你要骗他们说是我主动要求留下加训?” “现在你的成绩还是上下浮动不稳定,虽然我认为花滑主要展现的是艺术的美感,但如果没有技术来支撑,就没法展现更多面的艺术效果,按照我的计划,你必须在年底前让所有技术动作都稳定下来。舒苒,你的时间不多了。” “是我的时间,还是你的时间?加入到你们的阵营里从来都不是我的意思,什么夺冠什么技术什么艺术,我都只能被动地听从你们的计划,我,只是一个傀儡。” 傅易青因为她的哭腔抬起头,却被她的神情震慑住了。 她情绪激动,胸口不断起伏,眼里还因为愤怒而满含委屈的热泪。 但他还是用最快的速度恢复了镇定,“这就是我之前说的,如果你想要在这条路上走下去,你必须要有一个坚定的目标和奋斗的理由。” 舒苒忽的想起了那天傅易青那天让她好好想想自己是为了什么才坚持下去。 也许他那时候就已经打定了主意不让她回家。 “这条路比你想象得要难,登上领奖台的每个选手的笑容背后都是常年的孤独和伤病带来的痛苦,你已经练了十一年的花滑,你永远不会知道你现在斤斤计较的休息时间是否会成为你以后失败留下的遗憾,我们的时间确实不多了。” 傅易青根本不给舒苒说话的时间,又补了一句,“当然,你现在就可以放弃,你家境不错,出国留个学或者再开始上学很快就能回归正常的行列,但是这些事在你正式退役后也能做到,这是一个不可逆的过程,回归正常人的生活很简单,但你绝无可能再穿上冰鞋在冰上表演。你父母好不容易开始支持你的事业,你确定要为了一个过年,放弃过去十一年的努力,让他们的期望变成失望?” 每一句话都是事实,却字字诛心。 舒苒多想要任性地说出一句反抗的话,可傅易青的分析已经让她冷静下来,也恢复了理智。 舒苒低下了头,泪如泉涌。 “傅易青,你真是太过分了!” 在门外听到两人全部谈话内容的秦流北忍不住走进来,将舒苒护在怀里,边拍着她的背给她安慰,边怒视傅易青,“你这是威胁,威胁!” “这不是威胁,是事实。” “你好歹……说的委婉点啊,她就还是个孩子。” “花滑女单的选手大部分都还是孩子。”傅易青不再为这事解释,随即道,“舒苒,你状态不好,下午就在房间里看我昨天给你布置的电影。” 秦流北抬起惊恐的眼,“都这时候了,还看?傅易青,你能不能有点人道主义精神?” 他微皱眉,“原本下午是上冰训练。” 言外之意,他已经够有人道主义的了。 秦流北还能感觉到怀里的小人儿因为哭泣而抽噎着的肩膀,这段时间的相处已经让他打消了对舒苒的偏见,今天的事更是让他反过来心疼起舒苒来。 “别怕,今天我做主,什么训练都不用做,你想做什么我带你去。” 舒苒退出他的怀抱,“不用了,我要训练。” 脸上都是泪水,眼神澄澈却又坚定。 秦流北一愣,等到舒苒出了书房,他忍不住感慨道,“本来我是想来助你一臂之力,结果舒苒每次都这么坚强,让我忍不住心疼她,都让我立场不坚定了,你说说你,怎么忍心对她怎么残忍?” 书房里只剩下傅易青一个人,他的眼前仿佛又浮现了舒苒那张白净中带着可怜的泪盈盈小脸,心里某一处有些不是滋味。 半晌后,他对着空无一人的书房道:“现在残忍,以后就能少吃苦。” * 舒苒边看电影边哭,也不知是电影的音乐渲染的悲伤气氛太浓还是剧情太感人,舒苒几次擦干眼泪,视线又被雾气蒙上模糊了视野。 有时候一个普通的跳跃失误,舒苒摔倒在冰上有一瞬间的愣神,然后看向冰场上空时,鼻尖便开始发酸。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过年那天。 对普通人而言,今天是除夕大年三十,一大早就开始张罗起晚上的团圆饭来,但对舒苒而言只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日子。 一大早的瑜伽球柔韧度训练结束又做了十组体能训练。 舒苒不给自己留有一秒钟的休息时间。 秦流北在一旁叹了口气,“这孩子,真是倔得可以,在这方面跟你倒是挺像。” 她的表现傅易青看在眼里,眉头越发地紧皱,他看了眼手机,“我有事出去一趟,你帮忙看着她。” “去干嘛?” 傅易青留给他的回答是一个孤傲的背影。 舒苒做完陆地训练已是满头大汗,秦流北递上毛巾,阻止舒苒开始下一组舞蹈训练,“休息会儿啊。” 舒苒接过毛巾擦了汗,却固执地进入了下一轮训练。 秦流北拿她没办法,只好守在一旁看着。 舒苒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随着音乐舞动身躯,这是一首快节奏的歌曲,所以每一个动作踩点都要尽可能地快,否则到了冰上会让时间更加紧凑。 她想象自己穿上了冰鞋在冰上做着刀齿步,轻快节奏鲜明。 咸咸的汗水流进眼睛里,火辣辣的疼。 忽的脚下一滑,舒苒摔倒在地。 她随即坐起来,有些吃痛地皱起了眉,抬眸就看到秦流北一脸的无奈,“我说什么来着?适当的休息就是养精蓄锐。” 看着朝她伸出的手,舒苒将手放在他手心里,被秦流北拉着坐到了瑜伽垫上休息。 “傅教练呢?” “怎么开口闭口就是傅教练?他不让你回家过年,你难道不生他气?” 舒苒紧咬下唇,良久后才用力点头,“很生气……可是他说得对,都已经走到这一步了,放弃就太傻了。” 舒苒抬起头,就看到秦流北一脸的欣慰,她不禁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然后就听秦流北道,“就算过不了年,我也给你准备了一个惊喜。”他凑近了一些,脸上挂着神秘的笑容,“你放心,这事我瞒着傅易青做的,他不会知道。” “什么?” “这个么,你到时候就会知道了,不过你可不能告诉他。” 舒苒想不到会是什么惊喜,正要点头,却听身后响起某人的声音,“可惜,我已经知道了。” 秦流北虎躯一震,讪讪看向已经回来了的傅易青,“易青,回来了啊,舒苒刚才摔倒了,我扶她过来休息下。” 傅易青点头,轻轻扫过舒苒,最后才看向秦流北,“所以,到底是什么惊喜,被我知道后你会惨了的那种?” 第十一章 这么感动? - 她在冰上光芒万丈 - 蹿升华上 张妈也回家过年了,下午傅易青不在,秦流北也不知道去了哪里,舒苒随便吃了点填饱了肚子便去了冰场。 人在冰上,可心思却早已飞向了D市。 去年除夕,妈妈做了好多她爱吃的菜,一大家子亲戚都在,她是家里最小的孩子,其余的哥哥姐姐们大都已经结了婚,所以大家都更关心她的情况。 也不知道她今年不回家过年,亲戚们怎么想,会提到她吗? 越是分心,舒苒越没有状态滑冰,她深知这一点却还是没法让自己重新打起精神。 至少现在,她还不想回别墅,也不想看电影。 舒苒滑到围栏处,手指上下滑动搜寻着歌曲,最后目光停留在芭蕾舞剧天鹅湖这几个字上,她几乎没怎么考虑就点了单曲循环。 她还没看过这部经典的芭蕾舞剧,只知道大致讲的什么内容,尽可能地融入到乐曲当中,用动作和表演表现自己对这首曲子的理解。 旋转带起的冷风仿佛天然形成了一个罩子,常年让舒苒与寒冷为伍。 可此刻她却有种心也凉了的感觉。 她抬起浮足,展开双臂,一个标准的燕式滑行,可是她却一直愁眉苦脸。 不够!还不够! 这首曲子一定所要表现的一定不是愁容满面。 转三步法换足后滑行准备进入菲利普三周跳,左脚内刃起跳,右脚点冰。 快要起跳的时候,舒苒脚下的冰有些磕绊,流畅的滑行受到阻碍,原本的重心还没到位,察觉到要摔倒,她即刻停止跳跃。 “嘭——” 却还是摔倒在冷冰冰的冰场中央。 手机铃声在冰场里响起,显得格外空灵。 习惯了摔倒的舒苒忍着痛滑向围栏,屏幕上“妈妈”两个字直接让她红了眼眶。 “苒苒,没打扰你训练吧?” 舒苒强装坚强,“没有,刚刚准备休息,你们那里好像很热闹,今年是去外婆家还是奶奶家过年?” “今年在外婆家过年,他们都说想你了,要不你跟他们视个频?” “不要!”意识到自己语气过于强硬,舒苒又补了一句,“不用了啦,我现在刚训练完,样子有点狼狈。” 隔着电话,相距万水千山,李芝清并没有发觉女儿的不对劲,“你外婆有话要跟你说,我开下扩音啊。” 紧接着那头接电话的人换成了外婆,老人熟悉而又亲切的乡音从电话那头传来,外婆先是抱怨了几句怎么不回来过年,接着又担心舒苒一个人在外面过年冷清,问她今天怎么过,听说她在训练后,又心疼了一番。 只聊了五分钟,那头便又传来外公的催促声,他嫌弃外婆话说太多耽误舒苒的练习时间。 舒苒早已泪流满面,捂着嘴生怕哭声漏过去惹人担心。 电话刚挂断,舒苒靠在围栏边,背脊弓起,整个身子也慢慢滑了下去,蹲靠在透明的围栏上,双手抱膝,放声痛哭。 * 舒苒只要一想到家人,心里就不由自主地泛起委屈的酸水。 她刚准备重回冰场滑冰,忽的头顶一重。 舒苒从臂弯里抬起头,被泪水模糊的视线里,混杂着冰场上方明亮的光线,对方背光而立,看不清脸。 等舒苒适应了光线,找准了焦距,才终于对上傅易青不同往常的神情,诧异、不忍。 就是这样不同于往常的神情叫舒苒一时愣神,忘记了自己的狼狈。 “怎么哭了?” 她还能因为什么? 舒苒不想在这个时候看到傅易青,更不想让他看到自己的软弱,她没有答话,起身摘下冰刀套,刚要滑入场内,冰场灯光全灭,里面一片漆黑。 舒苒有点懵,刚想问是怎么回事,就听另一个方向传来脚步声。 空旷的冰场里,任何一点细微的动静都会被尽可能地放大。 舒苒隐约仿佛看到了声源处传来的一星半点的暖光。 光源越来越近,直到驱散了舒苒和傅易青视野里的暗,她才终于明白了突然断电是什么情况。 只见秦流北缓步朝他们走来,手里捧着个蛋糕,上面插着燃着的蜡烛,担心烛火被微风吹灭,他走得很慢。 “祝你新年快乐——” “祝你新年快乐——” …… 唱完改编后的歌,秦流北正好走到舒苒面前。 “小舒苒,怎么样,有没有被我惊喜到?怎么样,经过我精确的数据推算,从刚才那个位置开始唱歌,按照我的行走速度,唱完歌正好到你面前……诶,怎么哭了,有这么感动吗?” 舒苒只是没来得及擦干眼泪,她破涕为笑,“对啊,很感动。” 是真的感动。 “既然感动,那就先吹了蜡烛吧。” 舒苒刚吹了蜡烛,灯就亮了,傅易青走过来,“这就是你准备的惊喜,一个蛋糕?” “那你说说,你准备了什么?” 傅易青一时语塞,没有作答。 秦流北得意地看向舒苒,“不知道中国是怎么过年的,应该跟过生日差不多,所以就买了个蛋糕,虽然今天不是你的生日,而且蛋糕吃了容易发胖,但今天比较特别。”他扭头给了傅易青一个眼神,“今天你总不至于还拦着她吧?” 傅易青说:“少吃点奶油就行。” 作为女运动员,尤其是花样滑冰这项体重跟成绩挂钩的比赛,运动员必须塑形维稳,塑形的意思是有良好的身体形态,给观众以美的观赏感,而维稳不仅仅是实力,更是体重要时刻维持在稳定的状态,体重变化大,会影响跳跃时的平衡感和重心,进一步影响成绩。 所以舒苒平时吃的东西都是根据队里营养师的安排进行,易胖食物她们一概不碰。 舒苒比傅易青更保守,“我就吃一口就好。” 舒苒拿着叉子在蛋糕上凿出个小洞,掏出一块奶油较少的蛋糕放进嘴里。 甜甜的味道在舌尖上绽放开来,她忽然间忘记了刚才为什么而哭,一切问题都不成问题了。 “不过有一点你说错了。”傅易青忽然道,“今天确实是她的生日。” 舒苒和秦流北表情同步,睁大眼睛,难以置信地望向傅易青,目光呆滞。 “你怎么知道?” 傅易青皱了皱眉,“你的退队申请还在我那儿。” 他记忆力向来不错,恰巧今天看了眼日期,觉得这几个数字有点眼熟,才晃觉是舒苒的生日。 秦流北腾出一只手拍上傅易青的肩,“知道你还能空手来,我竟不知是该说你脸皮厚呢,还是说你情商低。” 秦流北忽的灵光一闪,将蛋糕交到舒苒手上,“舒苒,你在这里等着我啊。” 人一溜烟已经跑得没了影儿。 舒苒跟傅易青处在同一空间里总有些尴尬,奈何手上还捧着蛋糕,她没法逃到冰上,只好坐到一旁耐心等待秦流北回来。 向来话不多的傅易青却主动开了口,“舒苒,我们谈谈。” 舒苒撞进他那双藏满心事的眼睛里,秦流北的出现已经消除了舒苒心头的委屈,所以她心平气和地点了头。 但是车越开越远,舒苒忍不住提醒道,“秦流北让我们等他。” “他的事不重要。”他双手控着方向盘,目视前方,“时间紧迫。” 又是时间。 自从舒苒认识傅易青以来,他说的最多的一个词就是“时间”。 舒苒不禁开始想象,如果屏蔽“时间”这个词,恐怕傅易青的话就少得可怜了。 * 舒苒还是不敢相信傅易青竟然大半夜地带她来了凌绝山?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除夕夜,大晚上来爬山的人竟然还不少,一眼望去都是手牵手笑盈盈的一男一女。 显得安静的舒苒以及面无表情的傅易青更加难能可贵,哦不,是特立独行。 傅易青没有下车爬山,而是直接从蜿蜒的山路绕着上了山顶。 下车的一刹那,舒苒感觉自己要被冻死了,裹紧了外套却还觉得冷。 即便站在山道上也能眺望整个B市,城市在灯光的渲染下更具暖意,不仅仅是灯光,这种居于高处眺望美景的感觉也很奇妙,要是不那么冷的话。 她实在不明白有什么事是一定要上山顶上来说的,只等傅易青开口聊完正事就赶紧回去,这里实在是太冷了。 傅易青将她的反应看在眼里,见她往前走,又把人给拉了回来,“回车上再说。” 封闭的车内温度回升,舒苒才感觉到自己手脚的存在,摸了摸脸颊,却被脸上的温度冰得直缩手。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跟昆汀打赌吗?” 舒苒有些紧张,以为傅易青又要考她,搜肠刮肚想着理由,“因为艺术更重要?” 傅易青摇头,“这几年来,花滑选手们更侧重于追求技术上的难度,用基础分更高的高难度动作来取得高分赢得比赛,长此以往,投机取巧的人越来越多,花滑再没有美感可言,更重要的是,高难度动作对选手的身体损害更大。国际滑联必须在规则上做出改变,不仅是为了花滑的艺术美感,更是为了选手的职业生涯做长久考虑。” “但是改变规则不是这么简单的事,这场战争迟早会到来,我只是让它提前了一些。” 傅易青的眼神有些复杂,“舒苒,就算不是你,也会有别人来当试验品,你不是我的傀儡,因为我根本不在乎三年后能不能当上国际滑联的主席,但是国际滑联必须要做出改变了。” 第十二章 孩子心性 - 她在冰上光芒万丈 - 蹿升华上 “砰”的一声。 他们头顶的天空绽开一朵色彩斑斓的礼花,照亮了整个山顶。 舒苒却是被吓得身子一颤。 明明是正严肃的时刻,舒苒却被吓了一跳,傅易青忽的被逗乐,轻笑出声。 舒苒听见笑声就跟见了鬼一样,不明白他为什么笑。 窗外的烟花没有要停的意思,带着他们天生的使命直冲云霄,升空的瞬间便绽放出一朵朵的绚烂美妙形状,焰火退却的那刻,他们的使命也就结束了,但无数的焰火还在整装待发。 他们的天空始终如同白昼一般,带着幻彩一般的颜色。 周围一片热闹,不远处的山顶上情侣们正激动地拥抱在一起,讨论着这一场浪漫的烟花大会。 舒苒趴在窗户上往外看,感觉很新奇,“没想到B市真有烟花大会,竟然还这么盛大。” 傅易青讶异道,“你不知道?” “我13岁才来B市,每年过年都回家,所以不知道很正常。”舒苒转念一想,看向傅易青,“你是怎么知道的呢?” “在出国前,我一直都住在B市。” 舒苒点点头,继续欣赏烟花,但在车里被局限了方向,没法看个完整,舒苒索性开了车门,“我可以下车去看吗?” “你都开了,还问我?” 意思就是不反对咯。 舒苒勾唇一笑,动作轻快地关上车门,小跑着去往山顶。 光是背影都能看出她心情不错。 山顶上就有一个观景台,地方很大,反倒显得人不算多了。 舒苒见缝插针找了个地方钻进去,抬头望天,发现这里观看烟花也不错,随即冲慢了她几步的傅易青挥手。 烟花忽明忽暗,将女孩的脸也照得忽明忽暗,她脸上挂着不加以掩饰的笑容。 这是傅易青第一次看到舒苒在他面前像个正常女孩一样欢笑,摘下听话懂事面具的舒苒,眼神干净澄澈,就好像他们之间从未发生过半点不愉快。 孩子心性。 傅易青的脑海里跳出这四个字,只觉得自己今晚的一番话,这家伙大概是不会放在心上了。 头顶的光明持续不断,舒苒的新奇慢慢褪去,瑟缩着脖子,对着掌心哈气。 “穿上。” 只见傅易青手上还拿着件羽绒服,看款式就很大的样子,显然这是傅易青的羽绒服,。 山顶上的气温很低,舒苒不想占去他的保暖神器,便道,“傅教练,我发现我好像不太冷。” 然而傅易青二话不说撑开羽绒服帮她披上,因为她身高不够,衣服几乎到了小腿肚上,他蹲下身子帮她拉拉链。 “不冷也不准脱。” 舒苒却怔怔地看着他,直到他也发现了她的视线,轻咳一声,“如果不看的话,就回车上。” 舒苒使劲摇头,随即仰着脑袋看烟花。 静下来,舒苒才意识到自己的心脏跳动得异常剧烈。 她感受着心跳的速度,咽了口唾沫。 大约是刚才跑得太快了。 烟花大约持续了半个小时才结束,刚才还被热闹的炸裂声包围的观景台,此刻顿时显得有些凄凉,连带着一阵冷风袭来,顿感萧瑟冷清。 好像刚才的热闹只是他们的幻象。 而随着烟花褪去的是舒苒的热情,她重新戴上了乖巧的面具,一言不发地往回走。 就快到车边时,她忽然道,“我很喜欢花滑。” 舒苒突然出声使得两个人都停了下来。 “很喜欢很喜欢,坚持到这一刻,即便什么成绩也没得到,我也一直都在努力,为了能让我一直滑下去努力。” 傅易青有些怔怔地望着她。 “我很庆幸那次没能退出。”舒苒说,“这就是我的答案。” 蓦地,傅易青想到了半个月前让舒苒好好想想支撑她继续滑冰的理由。。 所以她的答案是,幸好还能继续滑冰。 可这并不是傅易青想要的答案。 喜欢,的确是支撑下去的原动力,但谁都不知道因“喜欢”产生的原动力能坚持多久。 傅易青想要说些什么,却见舒苒眉目清明,瞳孔处显露出路灯的一点光芒。 那是由心而发的对于花滑的喜爱。 “嗯。” 上了车,舒苒刚系上安全带,又问,“你知道我当初为什么学花滑吗?” 傅易青不多想,“看到了花滑选手的表演,觉得很厉害?” “你怎么知道?” 他浅笑摇头,“小孩子。” “因为看到他们很厉害,所以我想练花滑,从考级到参加比赛,我一直都幻想有一天能站到冰场上收获观众们的掌声。”舒苒的眼神里流露出一抹渴望,但那神情里分明还有别的什么,“所以教练,我没有生你的气,我只是觉得我对未来三年的计划一无所知,包括这个赛季你没有让我报名,我不知道未来我是否真的有机会站上最高领奖台,这么盲目地训练,我很……” 她的眼神忽然躲闪,别开的同时出声,“我很害怕。” 良久后,不远处传来汽车引擎声打破了此刻的沉默。 “好的,我明白了。”傅易青看了眼腕表,下车,“等会儿。” 只见傅易青走到车尾打开了后备箱,舒苒的视野被后盖挡住,看不到他在后面做什么,许久都没过来。 舒苒不禁有些好奇,解开安全带走过去,就看到傅易青正努力地用打火机点燃蜡烛,只可惜山顶上的风太大,刚点着又灭了。 “傅教练,你……” 终于,数字“18”的蜡烛总算齐刷刷地亮了。 傅易青仍旧噙着那副冷冰冰的神情,将蛋糕往舒苒面前送了送,“舒苒,生日快乐。” 舒苒当时就傻眼了,傻呆呆地望着他和蛋糕,“诶?” “知道你这些天训练辛苦,原本打算带你去吃顿好的,但是计划有变,一时找不到别的空座,只好……不过幸好,接下去三年都还有机会帮你过生日。” 听上去有些伤感。 “这已经是我过的最特别的一次生日了……谢谢你。” 傅易青的视线却始终落在摇摇欲坠的火光上,因为担惊受怕而蹙起眉头,催促道,“许愿吧。” 舒苒闭上眼,耳旁是风在说话,她在心里许愿。 ——希望三年后的我们都得偿所愿。 蛋糕有些变了形状,蜡烛点了又灭,山风席席冰冷刺骨,心却是热的。 舒苒突然意识到,即便傅易青平时都冷着一张脸,但他跟她从前遇到过的教练并没有什么不同。 那些因为未知未来产生的恐惧就如同烟花一般消失不见了。 * 就快到别墅门口的时候,傅易青又问了舒苒一句,“你确定真的不想知道未来三年我给你的安排了?” 舒苒摇头,嘴边漾开一朵舒心的笑,“我相信你。” 毫无矫揉做作之态,傅易青却被她轻而易举的一句信任搞得心神不宁,他压下心头的那点异样。 暗道只有孩子才这么好哄,一场烟花一个蛋糕就这样相信了他。 舒苒晚上没吃什么,这会儿摸着有些空空的肚子,叹道,“不过好可惜,我的生日蛋糕一口都没能吃到。” 刚才舒苒想吃蛋糕来着,傅易青一个眼神过来,她又缩回了手。 傅易青的本意是扔了蛋糕,她又觉得可惜,最后便将蛋糕送给了一个路人。 “你吃了的。” 舒苒知道他说的是秦流北的蛋糕,她噘嘴,“那是新年蛋糕,刚才的才是生日蛋糕。” 傅易青眉梢上折,怀疑出声,“有什么区别?”不都是蛋糕? “意义不一样,心情就不一样。” 下了车,舒苒还在纠结这件事,傅易青冷眸看她,“舒苒,今晚的我是不是给了你错觉,让你以为我很好说话?” 舒苒立刻绷直身体,唯诺地低了头,“对不起,我错了教练。” 傅易青满意地走向别墅。 舒苒看着他的背影,无奈地摇了摇头。 明明是个好人,怎么总是伪装成说话不中听的人呢,既然他要戴上面具,那她也戴吧。 已经将近零点,尽管是除夕夜,却与往常没什么不同。 舒苒的嗅觉格外灵敏,一踏进门就闻到了一股浓郁的香味,像——烧烤? 傅易青亲眼看着舒苒化身狗鼻子,循着味道来到厨房。 只见厨房流理台上摆放着天平、量筒、烧杯等工具,看着不像是厨房,更像实验室。 傅易青这才想到刚才为了找餐厅的事,忘了舒苒的晚饭,以为这是不会厨艺的舒苒的手笔,便问,“你该不会还没吃晚饭吧?” “随便吃了点,训练了一晚上,现在已经饥肠辘辘了。” 傅易青拿她没办法,想要阻止,她已经捧着到了餐桌边,正好他也饿了,索性将剩下的一碗面也碰上餐桌。 大概是饿得久了,舒苒吃得很快。 “明天起床称重,增重0.5千克加训一小时。” 正在擦嘴的舒苒仿佛听到了晴天霹雳一般,一脸懵逼地吞了吞口水,试探出声,“我现在催吐还来得及吗?” 对方回她一个冷漠的表情。 舒苒只得认命。 两人刚回房间没多久,便听到楼下传来一声短促的尖叫声。 是个男人。 惊得舒苒半晌不敢开门,随后房门被敲响。 傅易青在门外说:“我去楼下看看。” 几分钟后,傅易青就回来了,表示让她不要担心,是秦流北。 第十三章 是他做的 - 她在冰上光芒万丈 - 蹿升华上 “要是让我知道到底是哪个混蛋吃了我给小舒苒准备的长寿面,我肯定饶不了他。”说这话时,秦流北咬牙切齿地看向傅易青,就好像认定了他就是那个混蛋。 傅易青跟个没事人似的,“出去记得关门,这次被偷的是面,下次我家少了什么,你赔。” 秦流北嘴角抽了抽,竭力压制着怒意,靠到舒苒耳旁,“这个混蛋,真以为我不知道是他偷吃了我煮的面?” 作为混蛋之一的舒苒本人心情有点复杂,“面是你做的?” “果然——” 舒苒心头一慌,只听秦流北轻声道,“你看到是傅易青偷吃了?” 幸好。 呃,不过面都是要给她吃的,只不过是在秦流北不知情的情况下吃了。 想了想,舒苒决定让傅易青背这个锅,毕竟是他先把她带走的。 “昨天我只看到他嘴角有汤渍。” 接下去几天的训练,舒苒总是能看到秦流北有意无意地走到傅易青边上,突然来一句,“有些人吃了面还假装不承认,脸皮是越来越厚了。” 傅易青则看向舒苒,“嗯,脸皮确实变厚了。” 舒苒和秦流北来一个对视,前者是心虚中带着了然,后者是了然中带着鄙视。 * 许婧瑜没多久就回了B市,原因是留在家里难免会遇上亲戚,自从她上大学后,每年寒暑假都会经历被亲戚们催着找男友的境遇,工作后更是年年被催婚,能早点远离这些悠悠之口,她自然求之不得。 训练的生活紧凑而又疲惫,重复让人感到无聊,唯有在一点点的进步中才能感到希望的曙光照耀在她身上。 这天舒苒上冰训练结束,傅易青对许婧瑜等人说:“已经是五月了,她的技术实力已经趋于稳定,接下来还剩一个月的时间进行加强训练,六月我带她去加国编舞。” 许婧瑜举手,“我想问,我呢?” “许婧瑜一起去。” 傅易青运筹帷幄,一切都安排好了,见这些计划中并不包括自己,秦流北不禁拧眉,“那我呢?” 傅易青微眯着眸子,像是在酝酿着什么计划,“现在有一个任务交给你。” * 事实上,凭借舒苒现在的技术实力去国际上比赛,最好也不过跟梁月一样的成绩,但如果再综合艺术表现力,也许能得到比梁月更好的成绩。 加训的一个月,舒苒没见过秦流北,习惯了每天和秦流北斗嘴的许婧瑜都有些焉儿了。 他们俩不禁有些好奇,傅易青派给秦流北的究竟是什么任务。 许婧瑜一本正经地分析起来,“你看啊,秦流北最擅长什么?” “统计数据。” 她一拍掌,“对啊,分析数据啊,所以我觉得他的任务可能是刺探敌情……也就是传说的,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暂且不管秦流北的任务是什么,舒苒单一的训练生活马上就要结束了。 但结束却比舒苒想象得要来得更早一些。 这天刚起床,傅易青突然来告诉她要参加今年的大奖赛,舒苒却一时慌了神。 照理说舒苒的积分只够参加一站分站赛,但由于这次是国际滑联的实验,所以她也可以选择两个分站参加。 于是,怎么选择这两个分站就是一个很大的问题。 按照舒苒现在的水平,自然要避开众多名将选择的分站,而加国和日本就是这样的存在,所以不能选,剩下的四个分站就不一定了。 如何选将影响舒苒的排名,排名就意味着积分,积分意味着能否进入大奖总决赛。 见她莫名慌乱的眼神,傅易青道,“你放心,我已经帮你选好了。” 她翘首以盼,“哪两站?” “中国站和法国站。” 舒苒拍拍胸脯,这两站倒是还好,她上次参加的就是中国站,六个分站赛中,法国站相对来说竞争会比较小。 傅易青的安排让舒苒有了些信心,却并未注意到他有些异样的眼神。 夏天的到来往往是一个赛季的结束,现在是休赛期,运动员们都会选择在这一期间放松自己,或是编排新的节目。 舒苒的时间紧凑,休息是不可能休息的,强化训练一结束,傅易青便带着舒苒飞往异国他乡编排节目。 许婧瑜早一步前往加国,秦流北依然没有出现。 一下飞机,路人们开口说的都是外语,机场广播里也不再是熟悉的中文,虽然也不是没出过国,但舒苒还是没法适应,只觉得有些陌生,以及不安。 自从除夕过去后,舒苒和傅易青的关系缓和了许多,她不再畏惧傅易青的冷漠和疏离,有傅易青在,倒是安心了些。 于是跟紧了傅易青。 “怎么没见你问我找的编舞老师是谁?” 傅易青的问题引起了舒苒的好奇心,她跟着问,“谁?” “贝鲁斯。” “哦。”舒苒迅速扭头,“你说……谁?” 舒苒神情呆滞,眼中写满了怀疑。 如果是她理解中的那个贝鲁斯,那简直就是奇迹般的存在。 只听傅易青又加了一句,“全世界只有一个花滑男单选手蝉联了三届奥运会冠军,除了他,还有哪个贝鲁斯值得我来?” 不止蝉联了三届奥运会冠军,贝鲁斯创下的男单自由滑记录至今无人打破,甚至还是贝鲁斯步法的创始人,他是被载入花滑史册的选手。 这对于花滑运动员而言是无上的荣耀! 经傅易青这么一打岔,舒苒早已将怯意抛之脑后,整个脑袋里嗡嗡地响。 这可能是舒苒离冬奥会冠军最近的一次了。 等上了车,傅易青几乎没怎么说话,舒苒才反应过来他刚才是故意转移她的注意力,缓解她的不安。 异样的安全感将舒苒罩住。 傅易青侧目看她,“怎么?” 舒苒摇头,面向车窗外,任由热风吹乱她的头发,牵动起嘴角。 * 六月下旬,加国已入初夏,天气还没那么热,但是也已经有了热的趋势,对于常年处于冰场上滑冰的舒苒而言,这样的温度对舒苒来说刚好,不会太热也,相比夏天,她倒是更能承受冬天。 当然,这是她夏天的想法,这样的想法到了冬天还会变。 傅易青预订的这家冰场到了休赛期会有不少专业选手过来训练,到时候再加媒体,只怕周围的酒店不够住,让许婧瑜提前来是为了订房。 可惜即便如此,还是晚了一步。 最近的酒店只剩下两间房。 “要不,我们挤一挤吧?”舒苒提议道。 提议很快被傅易青驳回,“我们要在这里住两个月,挤两个月,你确定还有精力训练?” 许婧瑜扶住舒苒的手臂,道,“他说得对,睡觉就是养精蓄锐,你白天训练已经很累了,晚上休息不好会影响你的。别担心,我已经联系过两公里外的一家酒店,他们那儿还有空房,到时候我跟秦流北一起也很安全。” “今晚你们住一间可以,秦流北要明天才到。” 几句话,房间的事就这么决定好了。 第一天因为时差以及舟车劳顿,舒苒和傅易青留在酒店休息,而贝鲁斯要明天才能到。 这一天,舒苒是在床上度过的。 * 冰场门口簇拥着一堆人,他们手里大都拿着话筒摄像机。 许婧瑜拧起眉头,“卧槽,这什么情况?有明星?” 舒苒:“也许……是有明星运动员。” 之前也让舒苒碰上过这种情况,只是今天的媒体未免也太多了些。 许婧瑜眼珠提溜转,“这难道是奥运冠军登场?” 舒苒默默出声,“还真是奥运冠军,还是蝉联三届的。” “卧槽!是谁?” “就是我的编舞教练,贝鲁斯,只不过是十年前的。” 许婧瑜的妈妈朱新慧虽然是花滑教练,许婧瑜也连带着给D市花滑小选手们一些舞蹈上的建议,但这并不意味着她了解花滑的历史,所以她即使已经知道编舞老师是贝鲁斯,也并不知道贝鲁斯意味着什么。 许婧瑜惊讶得又要来一句卧槽。 一旁的傅易青摇了头,“他们之中还有国外记者,那家电视台的logo,是M国的。” 贝鲁斯是加国人,就算是听说他要为运动员编舞的小道消息,也更应该是加国记者更多,但那些媒体中还参杂着不同肤色的人。 显然不是为贝鲁斯而来。 “那是……” 一个背着黑色背包,身穿防晒服,头戴鸭舌帽的女孩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中,因为她的穿着总体呈现暗调,在这个初夏的季节,走在路上格外显眼。 跟在她身旁的是一个身材魁梧的男人。 一高一矮,一胖一瘦,一个冷若冰霜,另一个长相凶悍,立刻引起了媒体们的注意力。 “来了!来了!”记者们瞬间蜂拥而至。 原本安静的街道顿时变得嘈杂起来。 与此同时,舒苒隐约中好像听到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刚转身,就被人搂住了肩膀。 秦流北看着那边的人群道,“根据我的数据显示,会来这个冰场训练的选手有两个,其中一个是日本的知原叶香,另一个是意大利的罗琳。” “是知原叶香。”傅易青道。 对方顶着一张亚洲人的脸,显然就是日本选手知原叶香,花滑女单名将,也是一名老将,今年22岁。 舒苒没想到刚出国门就遇上了夺冠热门运动员之一,心里不由得紧张起来。 傅易青幽幽出声,“你不是说这家冰场不会有名将来?” “我说老傅,知原叶香原来训练的冰场建筑老化这个变数我怎么算得到?罗琳刚换了花滑俱乐部,这我倒是算到了,她来这里训练的概率只有50%,而且就算她来了,时间也基本上和舒苒错开,所以我才选了这里。” 听着他们俩的对话,舒苒和许婧瑜交换一个眼神。 原来秦流北的任务就是统计名将们休赛期的训练场地。 事已至此,傅易青自然只能作罢。 “贝鲁斯呢?” “他说附近有家甜品店评价不错,他先去买点吃的。” 秦流北和许婧瑜一起出去找人。 舒苒和傅易青等候在冰场门口,她忍不住问,“避开名将,是因为怕我看到她们的表现而自卑么?” “这只是其中一个原因。” “还有什么原因?” 傅易青抿了抿唇,似乎有些犹豫该不该说,停顿几秒后,看向舒苒,“花滑选手谁不认识贝鲁斯?如果让名将看到他是你的编舞教练,到时候会更注意你的表现。但是事已至此……舒苒,你能承受得了名将的视线吗?” 名将的眼里只有对手和自己,而能让他们称之为对手的,自然是水平相当的选手。 舒苒不在这些人之列。 傅易青不仅仅担心她会自卑,更担心她会紧张,从而影响训练。 舒苒:“能啊。” 第十四章 不知无畏 - 她在冰上光芒万丈 - 蹿升华上 所谓不知者无畏,说的就是舒苒。 当她进冰场看到知原叶香的表现后,她才意识到站在冰上的人不是一个22岁的普通女孩,而是无数次站上领奖台的明星运动员。 无论是步法还是旋转,亦或是舒苒擅长的跳跃,知原叶香都完成得十分出色。 拎着甜品的贝鲁斯停下脚步欣赏起冰上的身影来,嘴边挂着欣赏的笑,说了句什么,大抵逃不过赞美和夸奖。 秦流北:“贝鲁斯说,这么优秀的选手不应该没拿下冬奥会冠军啊。” 舒苒点头,也认同这一说法。 即便知原叶香拿过各种比赛的冠军,去年的冬奥会上,所有人都以为她一定会拿下金牌,结果却表现得差强人意,最后只拿了铜牌。 傅易青说:“有时候比赛看得不仅是实力,还有运气,心理因素也很重要。” 这句话倒像是说给舒苒听的,她深吸一口气去换冰鞋。 贝鲁斯早已看过舒苒的训练视频,知道她的实力水平在哪一档线。 贝鲁斯领着舒苒滑到冰场一侧单独进行教导,舒苒能感受到来自另一端久久没有收回的目光。 看来知原叶香已经注意到了贝鲁斯。 贝鲁斯说:“今天教的短节目是托尔斯泰的作品《复活》,看过这本书吗?” 舒苒摇头,贝鲁斯便用简单的话叙述了一遍小说的主要内容。 舒苒的英文不太好,秦流北在一旁充当同声翻译,不过好在贝鲁斯也并没有说太多的话就开始了教学。 短节目的时常是2分40秒±10秒,对技术难度要求不高,只要求节目里包含七个动作,所以对于舒苒而言,学习短节目并不会太难,难的还是短节目的表演。 复活讲述的是贵族聂赫留朵夫在少年时迷.奸了女佣马斯洛娃又抛弃了她,多年后两人在法庭上相遇,马斯洛娃成了阶下囚,而主人公则成为陪审团成员,主人公认为马斯洛娃的遭遇皆因当年自己的抛弃而起,为了洗刷清她的罪名,主人公开始了不断上诉的过程,虽然最后马斯洛娃仍旧被流放,但两人最终为了让对方更好,都选择牺牲自己的自由,获得了各自的复活。 贝鲁斯先给舒苒展示了一遍他的编舞,第二遍边跳边解说。 “你要把自己想象成马斯洛娃,你当初未婚生子沦落风尘,现在被人诬陷,都是因为这个男人,你恨他,不想让他轻松获得救赎,你不会接受他的任何好意,包括帮你上诉。这一段的表演很鲜明激烈……” 虽然一些舞蹈动作没有学会,但是步法跳跃都是基础技术,所以舒苒记住了动作组成后便随即上手。 不过因为音乐不熟悉以及前面的节奏太快,舒苒有些跟不太上,加上故事也没完全消化,所以表现得不太好。 贝鲁斯倒是很耐心,“先按照我教的学,等你动作跟得上,就要加表演了,到时候还得融入自己对整个故事的想法。” 舒苒点点头。 贝鲁斯到场外喝水,舒苒的余光注意到知原叶香也滑出了场。 只见她走到贝鲁斯面前不知道说了什么,两人都笑起来,贝鲁斯给了知原叶香一个拥抱。 “舒苒,别走神。”场外的傅易青叫了一声。 舒苒这才收回视线,专心练习。 傅易青轻叹气,冲一旁趴在围栏上的秦流北道,“知原叶香还是给她增加了不少压力。” 秦流北:“别这么紧张么,她们本来就是对手,迟早会遇到的。” “不该这么早让她们遇到。”至少现在还不行。 * 练了一上午,舒苒回更衣室换衣服,刚滑出冰场,那头的知原叶香也到了入口处,她跟高高瘦瘦的女孩对视一眼,两人皆是一怔。 对方先冲舒苒微笑一下,只是即便是笑也总觉得隔着层冰雾,礼貌却又透着疏离。 舒苒记得之前看过一篇知原叶香的报道,说她是冷美人。 对方还给舒苒让了道,舒苒有些受宠若惊。 知原叶香的脾气可比梁月好多了,有这风度,拿冠军也让人打从心底里服气。 秦流北望着知原叶香前往更衣室的背影,长舒一口气,“舒苒,你的对手不是一般人,你要努力了。” 傅易青:“知原叶香已经22岁,三年后她25岁,就算她能保持现在的状态,三年后也拿不了冠军。” 舒苒:“为什么?” 秦流北“嗤”地一下笑了,点着头,“也对,对手们都在进步,而她只能维稳,花滑女单本来就是一个寿命极短的项目。” 等舒苒去了更衣室,秦流北才搭上傅易青的肩膀,“我说,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会安慰人了?知原叶香拿不了冠军?人家可是夺冠热门!” 傅易青面不改色,“知原叶香的实力大家有目共睹,你该担心的是未知的选手,比如还没升入成年组的青年组选手,以及克里斯汀娜。” 克里斯汀娜上一个赛季的成绩不错,原本她的实力跟舒苒差不多,但经过昆汀的训练,她只差一名便能进入大奖总决赛,世青赛拿了银牌,四大洲上更是拿下了第六名的好成绩。 秦流北垂眸深思,“这么看来,知原叶香还真不算什么了。看来是我误会你了。” “误会?”傅易青擒眉看他。 秦流北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用笑来掩盖。 * 短节目的编舞授课结束,接下来就等舒苒熟练短节目再教自由滑,估计起码也要十天半个月。 明明进行了大半年的节目表现力训练,舒苒在表演这套节目时,总是没法将贝鲁斯所说的情感表达出来,更遑论情感变化? 一天的训练结束,四人先去吃晚饭。 附近就有专门供给运动员吃食的餐厅,等菜的间隙,秦流北道:“我觉得舒苒最吃亏的地方就在于没谈过恋爱,所以表现不出女主角对男主角的那种爱恨纠缠的复杂感情。” 秦流北的眼神在舒苒和傅易青脸上转悠,忽的想到了什么,一拍板,“老傅,要不然你为了你的学生,牺牲一下色相?” 舒苒喝了口水,被惊地一口喷到对面的秦流北脸上。 “抱歉抱歉。”舒苒随即递上纸巾。 秦流北擦干脸上的水渍,继续阐述他的灵感来源以及提议的可行性。 傅易青:“大多数花滑选手都没谈过恋爱,他们也都展示了精彩的表演。” “别不信啊,每个人情况不一样么,更何况实践出真理,要不你们俩试试?” 舒苒又咳起来,脸微微有些红。 正好上了菜,为了堵住秦流北的嘴,舒苒拼命给他夹菜。 秦流北吃着吃着,又笑起来,“原来小舒苒暗恋的是我啊,嗯,很有眼光。” 舒苒:“……” * 秦流北开完玩笑便领着许婧瑜回酒店了,离开时,听了秦流北自恋的话,两人又开启了斗嘴模式。 “喜欢你?你跟舒苒的cp感不够,我看还是傅易青靠谱。” 一个两个的都这样。 回去的路上,舒苒觉得气氛有些古怪。 尽管平日里傅易青也不怎么说话,但今天格外尴尬。 ——你别听他的。 ——他们都是开玩笑。 舒苒想了想开场白,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这事吧只会越描越黑。 两人各自走到房间门口,舒苒刷了房卡,只听傅易青道,“秦流北爱开玩笑,有些事别放在心上。” 听了这话,舒苒莫名松了口气,点头,“我也想这么说来着。” “所以现在到我这里来,我们一起把《复活》看了。” 舒苒的笑容凝固在嘴角。 合着来到国外还是逃不掉看电影的生活么? 虽然白天已经听贝鲁斯讲述了一遍故事梗概,但自己看又是另一回事。 电影是前苏联时期的,黑白古老的画面仿佛重回那个时代。 一方面是昔日深爱的人,另一方面是抛弃了自己的恶魔,她确实恨他,但又因为他的帮助和真诚再次沦陷,彻底明白自己对男主角的感情后,女主角终于决定放弃这段过往不再拖累对方,选择了和同为流放犯的西蒙结婚。 影片结束。 傅易青见她低着脑袋,一副深思模样,一颗心放了一半,“有想法了?” 舒苒点头。 原本白天还不能理解马斯洛娃的情感变化,在看了影片后,舒苒隐约好像明白了她的情感变化。 “那你说说看。” 舒苒回忆了一下剧情,娓娓道来,“刚开始肯定是恨,然后坑男主是复仇,被感动后回忆过去是爱,重回现实发现还是爱。” “不准确。” 舒苒不解地挠了挠太阳穴。 傅易青说:“你不能以读后感的方式来解读,你是要扮演这个角色,所以你不能只说她的情感变化,结合她的职业,还要表现出她这么多年来生活变迁沦落风尘的委屈。” 舒苒嘴唇紧抿,吞了下口水,眼睛里写满了迷茫。 傅易青叹了口气,“回去好好想想要怎么表现出我刚才说的那些,明天早上说给我听,现在,你可以回去休息了。” 她起身走到房门口,又被叫住。 “舒苒。”傅易青说,“不一定要跟我和贝鲁斯说的一样,融入你的理解,用你的表现向我们展示你理解的马斯洛娃。” 第十五章 心理作用 - 她在冰上光芒万丈 - 蹿升华上 傅易青跟冰场的人商量了一番,尽量减少舒苒和知原叶香的重合训练时间,因此两人几乎只在交替的时候见面,再没了交集。 音乐声起,刚开始就过于激烈的节奏使得舒苒每一步都需要反应得更快。 她看着某一点,眼神中带着恨、自嘲以及轻浮。 她是一个声色交易者,而他是高高在上的贵族老爷,她希望他别再谈过去的事,那是她回不去的美好时光,她倒是宁愿他说些有关现实的事。 比如怎么帮她洗刷冤屈。 舒苒滑着大一字步,往后下腰,直起身子的刹那音乐柔和下来,乐符干净清澈,就好像初恋般美好。 初恋总是那么的简单纯粹,马斯洛娃想起那年复活节,她穿着干净简单的连衣裙和她心爱的聂赫留朵夫一起找彩蛋,然而甜蜜的噩梦也是发生在复活节那天。 她终于堕落。 舒苒紧紧抱住自己的身躯,在快速的蹲踞旋转中,她逐渐掰起浮腿,进入贝尔曼旋转的时刻,就是马斯洛娃焕然新生的时刻。 音乐声已经结束。 等舒苒做完最后一个动作,秦流北才掐停秒表,“超时5秒。” 贝鲁斯先行鼓掌叫好,“舒,今天的表现简直太好了,到底是什么让你领悟得这么快?” 舒苒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尖,“好吗?可是我都超时了,而且刚才几个动作都没跟上,三周跳还摔了。” “这些都只是小问题,重要的是你的表演很棒,我仿佛看到了马斯洛娃在滑冰。” 经过这两天的训练,舒苒知道贝鲁斯是个很nice的人,他如果是老师,那么就是鼓励型老师,所以舒苒还是看向了傅易青,想要从他的神情里看出自己刚才的表现究竟如何。 感受到她的视线,傅易青随即开口,“确实不错,你演出了你理解中的马斯洛娃,这是近一年来,我看到你进步最大的地方。” 舒苒张大眼睛,惊喜地抬眉,脸上终于有了笑容。 傅易青说:“不过中间的音乐衔接有点突兀,还得再改一改。” * 短节目的技术动作舒苒完成得不错,再加上她已经攻克了《复活》女主角的心理历程,短节目倒是不怎么需要担心了。 等舒苒掌握了短节目,自由滑的教学也提上了日程。 “我给你挑的自由滑是肖邦的《降e大调夜曲》。” 如果说舒苒有最怕的曲子,那一定是这些古典音乐了。 古典音乐的表演很难掌控,听上去大致都带着些忧伤,但如果全然表现曲子里的忧伤又不对,所以舒苒常用的方式是结合作曲者所处的时代背景以及经历的事件来揣测作者谱写这首曲子时的心情。 对于有故事情节的小说,有画面感的舞台剧、电影等,古典音乐的艺术表现力要求更高,也更难。 相比其他对手,舒苒的技术实力不拔尖,就只能靠艺术表现力拿高分,那么为什么不让长处更突出一点呢? 一天的训练下来,舒苒的表现并不好。 晚上称体重,舒苒从称上下来,叫住了傅易青,“傅教练,那个……” 傅易青收回开门的手,侧头看她,“什么事?” “你说,已经编好的节目能不能换一个?” 结合她白天的表现,傅易青猜出她的用意,“你想换自由滑的编舞?” 舒苒怯生生地咬唇,“我想换音乐。” 换编舞和换音乐,实质上并无不同。 “给我一个理由。”他说,“如果能说服我,不是不可以。” 舒苒:“古典音乐的艺术表现力太难了,我觉得应该换一个电影的原曲,经典电影大家都有一个印象,我要表现出来就比较容易。” 傅易青:“你搞错了一点,你的目标不是怎么在现在表现得更好,而是怎么让你的艺术表现力更上一层楼。让你未来的实力更强。” “所以你的请求,我驳回。” 舒苒像是做错了事的孩子般垂头丧气地“哦”了一声。 “怎么变得这么孩子气?”傅易青唇角忍不住上扬,轻抚她的发顶,“相信贝鲁斯……至少……也应该相信我。” 他的大掌仍旧压在舒苒的头发上,她抬头对上的就是那样一双含笑的眼睛,温柔、亲切。 直到房间里只剩下舒苒一个人,重新安静下来,她才恍若失神地抬手摸了摸留有余温的头顶,以及那颗闷声跳动的心脏。 * 由于训练强度加大,舒苒每天的能量消耗变大,能量摄取量也比以前要高一些,为防发胖,她每天早中晚都要称体重量三围。 一个半月过去,舒苒的自由滑没有短节目表现得好。 短节目的音乐改版已经做好,昨天合着音乐滑了一次,成绩还不错。 今天要合自由滑的音乐,舒苒在冰面中央向场外的几人投来不自信的目光。 秦流北有一套有关ISU的评分系统,即输入以往所有女单选手的表演数据以及最后各项得分的数据库,再输入舒苒的各个动作的完成度,可以得到她的最终技术得分,得分和现场评委评分相差不大。 但是数据再准确,机器没有审美能力,而表演走心,所以唯一的变数是艺术表现力。 舒苒滑完自由滑,技术得分不高。 舒苒有些担忧,傅易青却显得很轻松,让她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 酒店离冰场很近,舒苒晚上回了酒店还是不能安心,索性又套上外套去了冰场。 偌大的冰场里,还能听到冰刀划过冰面的“呲啦”声。 在这个冰场训练的人除了舒苒,就只剩一个可能。 知原叶香侧身滑到冰面边缘,蹬冰,一个极轻松的连跳。 3F-3T。 落冰很稳,以捻转步滑出。 冰上的人很快就注意到舒苒的存在,最后练习了几个基础旋转后,看向舒苒,“你要训练了吗?” 舒苒还是能听懂一些英文,忙摆手,“不不,你继续吧,我就是随便练练。” 知原叶香不再出声,继续在冰上练习,只是她不再利用整块冰面,而是给舒苒留了半个场地。 换上冰鞋和训练服,舒苒上冰练习几个衔接动作。 虽然她的跳跃不错,但柔韧度还是不太好,以至于做贝尔曼的时候表情总是有些狰狞。 “不撕。” 变了调的中文让舒苒抬起头,想了会儿才猜到对方说的大概是“不是”。 不远处知原叶香见她视线撞过来,随即摇头。 这是什么意思? 舒苒正懵逼的时候,就见知原叶香将她刚才做的动作又重复了一遍,接着三国语言混杂着来,“像你刚才那样做,容易受伤。” 她拍了拍手肘,五官全都皱到一起,表演出“疼痛”的样子来。 舒苒受宠若惊,然后按照知原叶香说的去做,放低身体的重心抬腿旋转,果然要比刚才要轻松一些,衔接起来也节约了时间。 她惊喜地冲知原叶香道了一声谢。 对方表情淡淡地滑出了场。 冰场里只剩下舒苒一个人,流畅的滑行带起一阵冰风,消解了她运动后的燥热。 自由滑的技术分之所以不高,就是因为舒苒的小毛病太多,加在一起就使得整个节目大打折扣。 她攻克一个了旋转的小问题,接着来到进入跳跃前的步法问题。 “啊——” 一不小心又摔倒在地。 舒苒揉了揉有些摔麻了的屁股,准备出去坐坐休息会儿,刚装上冰刀套,余光忽的瞥见一双修长的腿。 抬眸,正对上那双漆黑似海的狭长眼眸。 “你总是不听话。”他的声音里带着无奈,“我说过听我的安排。” 舒苒很有底气地回道,“可是已经八月中旬了,我怕再不练好,时间会来不及。” “我知道。之后会加训,但这段时间要好好休息。” 最终舒苒还是被傅易青拎回了酒店休息。 正准备睡觉,傅易青来了。 舒苒穿着一条睡裙开了门,傅易青神色并无波动,提醒道,“你是不是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 “体重。” 舒苒恍然大悟,随即走向体重秤,傅易青也跟着走过去。 体重44千克。 量三围的时候,舒苒有些不好意思,但看着傅易青再正常不过的神情,她觉得是自己太矫情了,索性放开了胆子让他记录数据。 三围数据稳定,傅易青合上记录本,“睡吧,明天早上是陆地训练。” “等一下。”舒苒叫住他,“我发现最近我跳跃动作的成功率不高,总是会摔倒。” 傅易青径直走过来,毫不犹豫地将手伸向她的腿,大掌握住她的大腿,捏了捏,感受她的退步肌肉,刚想说什么,就看到舒苒爆红的脸。 只隔着一层衣料,傅易青终于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在某些层面上可以算性骚扰了。 手心里异常的高温让他迅速缩回手,连带着视线也心虚地移开了。 向来镇定的傅易青也不免慌了神,“那个……明天早上的训练。” 他倏忽意识到自己回答错了问题,忙改口,“腿部肌群肌肉很结实,应该只是你的心理作用,时间不早了,早点睡。” 说完,快步回了房。 舒苒站在地砖上,心如擂鼓,被碰过的地方仿佛还有东西在挤压肌肉,灼烧着她的皮肤。 第十六章 不算太坏 - 她在冰上光芒万丈 - 蹿升华上 键盘上的手快速敲击着,因为速度过快甚至还出现了重影,笔记本屏幕上随即出现两组折线图。 秦流北朝已经划出冰场的人道,“你今天怎么了,一整天都不在状态。” “没什么。” 舒苒刚说完,扭头就撞上了傅易青的视线,她身体微颤,迅速抽离视线并低头飘过,以至于直接忽视了傅易青递过来的毛巾。 秦流北:“?”什么情况? 他撞了撞傅易青的胳膊,问,语气幽深莫测,“你觉不觉得舒苒今天的表现有点古怪?” 傅易青没说话。 秦流北兀自猜下去,“不对,刚才突然又犯病了,我怎么觉得……” 傅易青拿着毛巾的手不自觉地用力揉搓,毛巾柔软的触感一瞬间让他联想到了什么。 他眼睛上下瞟秦流北几下,“我看是你有问题。” 说罢便将手里的东西丢给秦流北,后者下意识接住,冲着傅易青离去的背影喊道,“别走啊,我还没说完呢,今天一天,她只要……” 人已经走远,秦流北对着空气说完剩下的话,“一看到你就眼神躲闪。” 这两个人都这么古怪,这其中……很有问题。 * 许婧瑜去了厕所,拜托舒苒帮她点菜。 舒苒一直没没伸手去拿菜单,见傅易青和秦流北一直没动静,终于去拿菜单,却不想傅易青也不约而同地伸出了手。 指间相触,舒苒怔怔地盯着那只修长的手,片刻后脑袋一热,迅速收手。 舒苒也意识到自己的反应太过,但她的表现完全是身体的应激反应,根本不经过大脑思考,于是只好假装淡定地说:“你先看吧。” 傅易青:“……” 秦流北端起玻璃杯喝了口西柚水,犀利的眼睛却幽眯着紧盯两人。 他放下杯子,看向傅易青,“我说……” 傅易青:“闭嘴。” 秦流北展露神秘的微笑,其中还透着一丝冷漠。 眼看着秦流北将探寻的目光转向了自己,余光瞥见他微动的嘴唇,舒苒瞬间起身,“我觉得,我好像还不饿,我先回酒店了。” 不等两人反应,舒苒快步离开了餐厅。 秦流北凑过去,嘴边带着调侃的笑,“现在还认为舒苒没问题,是我的问题?” 傅易青挑眉看他一眼,也不出声,随即冲不远处的服务员招了招手开始点菜。 许婧瑜从厕所回来发现舒苒不见了,想要发问,却又发现了两个男人脸上全然不同的情绪。 一分钟的考虑后,许婧瑜选择向自己的冤家求助。 许婧瑜轻声问秦流北,“什么情况?” 两个人虽然整天吵个不停,但该回答的时候是一点都不含糊。 “你就不觉得今天一整天舒苒的表现都有点奇怪?尤其是……”话说了一半,秦流北灵光一闪,因为惊讶而睁大了眼睛,“难道……” 许婧瑜:“我限你三秒钟后告诉我,你究竟想到了什么。” “你该不会是欺负舒苒了吧?!” 傅易青太阳穴突突地跳起来,“什么?” 许婧瑜吓了一跳,“什么鬼?” 秦流北一个自言自语地分析道,“舒苒一看到你就整个人不对劲,真相只有一个!” 傅易青心里生出了前所未有的心虚。 他伸出手做着名侦探柯南的标志性动作,眉头紧锁一本正经,“你私底下——体罚舒苒了,也就是偷偷加训!” 许婧瑜:“傅教练,这样不太好吧,舒苒每天的训练都很认真,你不能嘴上说让舒苒劳逸结合,我们一不在就给她加训啊。” 向来不对盘的许婧瑜和秦流北头一遭意见一致,给傅易青上了堂课,让他别再私下给舒苒加训。 * 舒苒洗完澡,直挺挺地躺在床上望着房间的天花板发起了呆。 自从昨晚发生了“大腿事件”,舒苒今天一整天都没法直视傅易青的眼睛。 奇怪,之前傅易青也曾捏过她的大腿肌群,都没像昨晚这么尴尬。 “咚咚——” 舒苒侧身坐起来望着房门,“谁?” “是我。” 对方清朗的声线叫舒苒刚刚还一片静谧的心湖陡然间起了一阵风,心脏又跳了起来。 开门看到傅易青,舒苒的目光有些怔。 去年九月初才见面,可直到这一刻,舒苒才意识到傅易青真的长得很好看。 傅易青抬手在她面前晃了晃,“发什么呆?” 舒苒忙移开视线,伸手捂住胸口的位置,心脏仿佛就在手心里跳动。 他的视线顺着她的手部动作移过去,“胸口疼?” 舒苒又跟烫了手似的垂下手臂,“没有。” 房间和走廊相接的地方光线不太好,以至于傅易青并未发现舒苒绯红的脸颊。 “我觉得我们有必要就昨晚以及今天发生的事好好谈一谈。”傅易青一脸正色地说道。 “嗯。”舒苒的音量犹如蚊呐。 “我对昨晚的事感到抱歉,但是我想你明白,在我眼里,你只是花滑运动员,没有男女之分,但是你可以放心,这样的事以后不会再发生,所以从明天开始做回你自己,能做到?” 舒苒点头。 “所以你还低头做什么?” 舒苒心里挣扎片刻,最终还是克服了心里的羞赧抬头,触及傅易青视线的那一刻,她发现对视其实也没那么困难。 “这个给你。” 她愣愣地从傅易青手里接过纸袋,面露不解,“这是什么?” “你晚饭没吃。”末了怕她拒绝,又补了一句,“你现在的训练强度很大,每天都要补充足够的能量。” 原来是这样。 一瞬间,茅塞顿开。 舒苒突然发现他们之间的气氛没那么尴尬了,因为这才是傅易青,他的目光始终都是冰场上的她。 她真诚地勾起唇角,点了头,“嗯。” * 两人说开了以后,再没发生什么尴尬的处境,训练也重新恢复如常。 以至于已经商量好要抓他们不对劲现场的秦流北和许婧瑜有些懵逼。 许婧瑜一掌拍上秦流北的肩,“喂,你不是说他们两个之间肯定不止加训这点猫腻吗?” 秦流北瞪她,“你是不是女人?女人的直觉不都很敏锐,怎么你反应还没我快?” 许婧瑜:“嗯,我也承认你比我更女人。” 秦流北咬牙。 “不过我看你说的根本没可能,傅易青一心就只知道提升舒苒的花滑实力,我看他根本就没把舒苒当个女孩子看待。” 秦流北鼻子哼声,“这点我跟他意见一致,我也没把你当女人看。” 眼看着两个人又吵起来,舒苒和傅易青步调一致地摇了头。 * 自由滑里融入了芭蕾舞,音乐曲调缓慢,加上许婧瑜将近半个月的指点,舒苒对自由滑新节目的动作已经掌握得差不多了。 舒苒刚要摘下冰刀套,傅易青叫住了她。 她扭头看他,他冲着她的脸颊抬手,即将碰到她脸颊边碎发的时候停住手,皱眉,冲许婧瑜道,“帮她整理下碎发。” 许婧瑜边从包里拿出小黑夹,边调笑了一句,“怎么缩手缩脚的?” 傅易青轻咳一声,没说话。 舒苒的碎发有些多,许婧瑜索性帮舒苒重新扎了个马尾,单手借助牙齿撑开黑夹,手机铃声猝不及防地响起。 “你自己夹吧。” 许婧瑜接起手机,也不知那头的人说了什么,许婧瑜平静如常的脸上犹如风暴骤起,席卷大地,脸上失了血色,她捂住嘴,哽咽道,“我知道了,我马上回来。” 听到许婧瑜带着哭腔的声音,所有人将目光投向她。 许婧瑜挂了电话,眼泪不自觉地滚落,“我妈出车祸了,我必须马上回去。” 傅易青眉心微拧,点头,“注意安全,有需要帮忙的地方打电话给我们。” 许婧瑜快步转身往外。 “许婧瑜。”秦流北反常地没有叫他给许婧瑜起的外号“金鱼”,他平静道,“我跟你一起去。” 多个人多个照应,可一旦回国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来,许婧瑜不想耽搁舒苒的训练,随即将犹豫的视线投向傅易青。 “嗯,秦流北在这里也帮不上什么忙,让他跟你一起去。” 他们俩几乎是小跑着离开冰场,舒苒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冰刀触及坚硬冰面,她想到了过去在D市冰场训练时,教练朱新慧总是在围栏外一个个地指导她们的动作。 “舒苒。” 对,那时候朱新慧也是这么叫她。 等下,这声音不是朱新慧。 舒苒终于从回忆中回过神来,集中涣散的视线投向傅易青。 “你也想回去?” 舒苒没点头,可微红的眼眶却出卖了她的真情实感。 她之前走神时,傅易青会训斥她,可这一次他的眼神却格外柔和。 舒苒只觉得此刻站在冰上没了以往的踏实感,心底委屈、担忧,以及连日来攻克难度动作时的心累感一起爆发了。 傅易青抿了抿唇,伸手要去摸她的发顶给予她一些安慰,却又想到他们之间的约法三章,手掌就停在她的头上一厘米处。 傅易青走过来,嘴唇微启刚要说什么,视线随即捕捉到她微微抖动的肩。 她哭了,“她是一个很好的人。” 傅易青叹了口气,停住的手最终还是印了上去,轻揉她的头发。 他向来不擅长安慰人,也向来有话直说。 傅易青:“别这么悲观,至少消息还不算太坏。” 舒苒忽的抹了把眼泪,抬起泪盈盈的眼睫,“她最大的心愿就是看到我们国家的国旗在冰场上方升起……” 她微张的嘴唇半晌没有合上,像是有什么话没有说完,然后滑入场中。 看着冰上更加努力训练的人影,傅易青有些失神。 她总是这样出人意料,有时脆弱得不像话,有时却又坚强得不像这个年纪的女孩。 傅易青嘴角微扬,目光温柔了些许。 第十七章 我没用过 - 她在冰上光芒万丈 - 蹿升华上 嘴上说是一回事,但真正听到朱新慧还没出急诊室的消息,舒苒下定了好好训练的决心又被担忧占据了领地。 傅易青不是一个有耐性的人,那天训练结束训了舒苒一通,她才重新打起了精神投入到训练中去。 感受着刀子般冰冷的风从脸颊边划过,舒苒忍不住瑟缩了脖子。 今天的她对于温度的变化格外敏感,小腹的下沉感一阵阵涌上来又坠落,连带着把她整个人都往地下沉,腰酸背痛,上午只滑了这么一会儿,舒苒就有些吃不消了。 熟悉的痛觉告诉舒苒是例假。 可算算日子,还有十天例假才会造访。 根据以往的经验来判断,不外乎是因为这段时间的训练强度过大造成内分泌失调,以致例假提前造访。 舒苒抚着小腹,决定忍到上午的训练结束后再去买止痛药。 傅易青进来的时候正好看到舒苒做了一个转三,无论是手臂还是腿部,动作始终有气无力,软绵绵的,看上去就像是生病的人。 这样状态的舒苒,傅易青并不陌生,前天舒苒为朱新慧的事焦虑时也是如此,甚至今天的状态还要更差一些。 他有些生气。 舒苒正好注意到傅易青,见他冲自己招手,换足蹬冰滑到冰场出口。 一声“怎么了”还没出口,就被他阴沉的脸色震慑住了。 傅易青:“你知不知道自己现在浪费的是谁的时间?你知不知道有多少人等着看你在冰上的表现?” 劈头盖脸的两个问题仿佛两支箭羽冲舒苒袭来。 她垂在身侧的手顿时不知往何处安放。 小腹的疼痛却加重了,仿佛来自身体深处的痛感越来越清晰,在舒苒的大脑皮层发出疼痛的信号,她想要说出自己的猜测,却又难以启齿。 “我不知道你在纠结什么,既然你已经知道这不仅是你一个人的战争,也答应了要参加这个实验,那就请你拿出你的态度好好对待每一次的训练!” 舒苒紧抿着下唇,有些委屈地点了头。 舒苒去了趟厕所,终于确认了姨妈提前上门做客。 她第一天的量不多,加上又被傅易青说了一通,执拗的她又回了低温的冰面训练。 这一次似乎来势汹汹,舒苒觉得每一个动作都在使痛觉更加灵敏,手臂轻轻举高一点幅度,额头便出了一层冷汗。 场外的傅易青自然也注意到了她越来越不标准的动作,眉头紧锁,目光紧紧撅住她,以至于忽略了她明显有些难看的脸色。 “嗯——” 舒苒的滑行速度不快,力气也不比往常,直接被不怎么好的冰面状况绊了一下摔倒在地。 她双手虚握成拳,稍稍动一下都会让她浑身不适,但冰面的温度又叫她浑身颤抖。 舒苒就在出口不远处滑倒,傅易青走过去,“舒苒,你……” 两人视线相撞,傅易青终于发现舒苒的不对劲。 他居高临下望着冰面上蜷缩成一团的娇小身影,她冷汗涔涔,头发几乎都被汗水涔湿了,惨白的脸上毫无血色可言。 责备的话就这么收住了。 舒苒抬头就看到傅易青露出了只有生气时才会有的神情,她难耐疼痛,弱弱地叫了一声“教练”,听上去怎么都像是求助。 傅易青神色发紧,几乎是立刻弯下腰,长臂一伸,将舒苒打横捞起,小心翼翼地走出冰场。 “我送你去医院。”他说。 “不用了。”舒苒眉宇皱出痛苦的褶皱,气若游丝道,“有时候……我也会这样。” 见舒苒的手一直按在小腹处,傅易青随即明白了她的病因。 傅易青直接抱着舒苒回了酒店,沿路不少人朝他们投来视线,甚至还有人吹口哨,舒苒疼得忘记了方向,却也注意到了这一幕。 “我可以自己走的。” 傅易青冷脸看着前路,嘲讽出声,“你是想爬回去,浪费我的时间?” 一听到“时间”这两个字,舒苒就主动认了输,不再要求傅易青放下她。 快到房间时,傅易青让舒苒拿出房卡。 处于痛苦中的舒苒更慌了,“我的房卡还在冰场更衣室。” 傅易青垂眸看她一眼,她心虚地躲开了视线。 傅易青仍旧没有停步,直接经过她的房间,径直到了自己的房间门口,“房卡在我胸口的口袋里。” 舒苒愣了愣,才明白傅易青的意思。 他要让她在他房间休息。 舒苒侧过脑袋,探出左手,虽然隔着衣服,可夏天的衣服布料薄,就好像直接接触了他的身体,她的心跳又开始加速,为防被傅易青察觉到她的异状,摸到房卡立刻收手。 “滴”的一声。 傅易青转动手腕按下门把,顾不上关门便将舒苒放到床上,替她盖上被子。 虽然舒苒在出冷汗,却又时不时觉得热,大多数时候又时冷时热,她刚要掀开被子,就见傅易青从浴室出来,手上拿了块毛巾,递到她面前,“我没用过。” 舒苒接过擦了擦汗。 他问,“还很疼?” 舒苒点头,却又摇了头。 相处这么久,傅易青了解舒苒,她向来懂事,不想让任何人为她操心,可她越是这样,就越让关心她的人为她担心。 “我该怎么做?” 舒苒没听明白,对上那双酝着浅浅担忧的眸子,忽然明白过来,“没事,忍一忍就过去了。” 她的头发也被汗水涔湿,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捞上来似的,说话气若游丝,虚弱不堪。 傅易青让她好好睡一觉便离开了房间。 舒苒这才发现自己忘了让他帮忙买盒止痛药。 有时候睡觉也是一种很好的止痛方法。 舒苒闭上眼试图入睡,疼痛让时间变得格外漫长,睡得迷迷糊糊中,隐约中仿佛听到了开门声,然后声音到了耳边。 因为意识重回现实,痛觉又清晰了起来。 “舒苒,睡着了?” 傅易青的声音温柔得像是变了个人。 她微眯着眼睛,幽暗的光线下,她看到傅易青恍然间有一种许久没见的错觉,愣神半秒,傅易青扶着她的背脊坐起,“酒店没有红糖,只有热水,喝口热水再睡。” 只醒了这么一会儿的功夫,舒苒的脑门上又积起一层薄汗。 热水从喉咙口倾倒而下,向身体四处传送暖意。 见她喝了水,傅易青又让她躺下,“睡一会儿。” 舒苒惊讶傅易青竟然知道痛经的时候可以喝红糖水缓解,但他不会知道这时候被吵醒就不可能再睡得着,舒苒睁着眼,眉头皱得发紧。 傅易青:“所以刚才不舒服为什么不说?” 他的语气略带责备,却又因为她的虚弱而点到即止。 “因为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时间确实不多。”傅易青的眸色沉了沉,里头闪烁着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舒苒,你可以对我有意见,但你的身体更重要,不要因为跟我置气就跟自己的身体作对。” 舒苒一怔,才发觉刚才这句话颇有些以牙还牙的讥讽意味。 天知道她说的是真话,不带一点嘲讽的那种。 傅易青:“怎么之前没见你痛,我还是带你去医院?” 舒苒立即摇头,“真的没事……我之前都是算准时间,感觉到会痛就提前吃止痛药,对了傅教练,你能帮我去买盒止痛药吗?或者你让前台帮我开下我的房间,我带了止痛药的,我回房间就好。” 他面带怀疑,“每次都吃止痛药?” “也不是,医生说一个月吃一次没关系。” 傅易青若有所思地点了头,“你继续躺着,我去给你拿药。” “在我的床头柜上。” 没多久,傅易青就带了布洛芬回来,吃了药,舒苒心理上有了保障,只等药效发挥作用。 舒苒又闭上了眼,忽的察觉到有人在替自己擦汗,睁眼还是傅易青。 她要伸手自己拿,被他让了过去。 “先考虑实际情况再逞强,这次的事我负一半的责任,以后不舒服直说,不要硬扛着,明白?” 舒苒怔怔地望着他,目光失神。 傅易青的动作很轻,即便帮她擦着汗,余光也没有错过她的表情,注意到自己的动作幅度与她眉宇间的皱紧程度相关联,贴心地放慢了速度。 相处这么久,舒苒面对的总是那个严厉又说话不留情的傅易青,她总是在冰上遥望着他,却很少这样近距离地观察傅易青的长相。 他的眉毛很浓,眼尾细长,眼睛深沉如大海,此刻里头大部分是幽暗,只有一点足以忽略不计的星芒点缀其中,薄唇紧抿成一条线。 不似第一次见面时透出的疏离,多了一份温润。 傅易青手里的毛巾刚离开她的脖子来到她的额头,目光倏忽对上她的目光,视线交缠的瞬间,他动作一滞。 安静的房间里,心跳伴随着被子窸窸窣窣的翻动声加快了速度。 异样的情愫在房间里滋生蔓长。 最终是傅易青最先移开了视线,电话铃声紧接着响起。 傅易青将毛巾放在舒苒触手可及的地方,走到落地窗边接起电话。 舒苒在他移开视线的同时也反应过来自己刚才是怎么丧失了理智,竟然被傅易青的美色迷惑了心智,也不知是生理原因让她觉得身体燥热,还是心理因素。 “确定没事了?” 傅易青这句话的语调抬亮了一些,舒苒不自觉地朝他投去视线,却发现他也正好向她看过来,对方不知说了什么好消息,竟让他的眼里也带了柔和的光芒。 电话很快挂断,傅易青走过来,“你的前教练脱离生命危险,转普通病房了。” 舒苒只呆了一秒,她虚弱的脸上随即出现喜色,只是面容仍旧憔悴不已。 “真是太好了。”她有些感动地说道。 傅易青轻笑,“所以明天开始可以好好训练了?” “嗯。” 她发现傅易青笑起来实在很好看,可惜他只擅长冷着脸。 “傅教练,你应该多笑一笑,你笑起来很帅诶。” 第十八章 帮谁买的 - 她在冰上光芒万丈 - 蹿升华上 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放肆的话,舒苒嘴边的绽开的一朵笑突然凋零。 傅易青的笑意也僵住了。 正当舒苒陷入了大逆不道的自我责备的心理活动中时,脸上又是一重,“我也很少看到你笑。” 舒苒微微一怔,随即唇角上扬。 却见傅易青面露嫌弃,“现在的你脸色很难看,笑起来很丑。” “……” “所以,赶紧好起来,明白了吗?” 舒苒忽然间又敞开了心情,用力地应道,“明白。” “真是个孩子。”他说。 不知道为什么,这句话竟是让舒苒生出了怅然若失的感觉,不过她没怎么在意,睡意袭来,她重新闭眼睡去,痛觉慢慢被抛之脑后。 舒苒的呼吸逐渐匀长,睫毛微微颤动着进入了睡眠。 两个小时后,舒苒醒来,没有了一丁点的小腹坠沉感,她随即就要去冰场,是傅易青拦住了她,表示她今天的主要任务是休息。 吃过晚饭后,她就被傅易青要求回房休息。 傅易青回到房间又跟远在国内的秦流北通了电话。 “上午怎么这么快挂电话?而且听起来你那里也没回声。” 傅易青没料到秦流北这么警觉,捏了捏眉心,道,“舒苒今天身体不舒服。” 秦流北:“她也不舒服?” 傅易青:“还有谁不舒服?” “许婧瑜啊,这两天为了照顾她妈,每天起早贪黑,幸好我跟着来了,否则她也要进急诊室了。”秦流北说,“舒苒什么毛病?” 知道舒苒脸皮薄,傅易青直接转移了话题,“她妈妈现在情况怎么样?” 秦流北:“还要住院观察一段时间,不过就只是走个形式而已,等情况稳定我马上回来,大概再过半个月的样子,许婧瑜大概是一时半会来不了了,这半个月,没我,你们能行吗?” 傅易青嗤笑一声,“你也可以选择继续留在那里陪许婧瑜。” 言外之意:有你没你一样。 秦流北:“嘁——我看你就是想跟舒苒独处吧!老牛吃嫩草,简直禽兽。” “接下去一个月你都可以不用出现了。” “别啊,我不就是开个玩笑?”秦流北率先败下阵来,“好好好,我的错,以后不调侃你们了。” 两人没再多聊,傅易青洗完澡关灯睡觉。 在床上辗转反侧怎么都睡不着,被子里已经没了舒苒的温度,枕头上却沾染了淡淡的茉莉花香,他的洗发水不是这个味道,所以只能是她的。 一闭眼,舒苒躺在冰上虚弱的模样展露在他脑海里。 茉莉花香在鼻尖萦绕,时有时无。 傅易青心乱得很,索性换了一个枕头继续睡。 这一次,眼前浮现的是舒苒躺在他床上安然入睡的样子。 心怎么都静不下来,傅易青干脆掀开被子去浴室洗了个冷水澡冷静冷静。 * 第二天早上舒苒醒的时候发现已经是上午七点了,她当时心焦了几秒,加快速度洗漱完出来,正好碰上傅易青。 求生欲让舒苒在撞见傅易青视线的下一秒开始解释,“教练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手机里的闹钟就这么没了,明明前几天都好好的。” “是我删的。” “诶?” “你睡着的时候,用你的指纹解锁。” 舒苒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说指纹解锁不安全了。 两人肩并肩走出去,舒苒瞥见傅易青眼窝上的一圈明显的青色,“教练,你有黑眼圈诶。” 他边揉了揉脖子,边道,“嗯,昨晚睡不着。” 这话向舒苒发出信号,从而让她成功地大开脑洞。 她昨天睡了他的床,而傅易青向来都很爱干净,在小说里,像傅易青这样的帅哥都是有洁癖的,所以真相只有一个。 他嫌弃被她睡过的床,所以昨晚没在床上睡觉,而是在沙发上睡的,否则他为什么一直在转脖子,显然是在过短的沙发上将就了一晚上的结果。 “教练,等下让客房服务帮你换下床单就好了。” 傅易青没做他想,“嗯。” 因为舒苒在生理期,傅易青让她尽量不要做剧烈的动作,只让她简单地回顾两个节目的动作衔接。 原以为经过昨天的事,她跟傅易青的关系要缓和了些,却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想的,他们之间又重回了“只有训练”的相处模式。 * 上午训练完从冰场出来,舒苒正好跟知原叶香擦肩而过。 自从两人训练时间错开后,舒苒很少见到知原叶香,所以即便知原叶香之前还指导过舒苒衔接动作,但两人也仅仅是点头之交,点过头就算是打过招呼了。 舒苒却是脚步一顿,回头看了她一眼。 傅易青问:“怎么了?” “上次知原叶香还指导过我衔接动作。” 傅易青淡淡道,“是吗。” 舒苒:“教练,你怎么了,总觉得你最近有点不一样了。” “确实不一样了。”傅易青斜睨她,语气严肃,“你的短节目和自由滑动作熟练了,但是艺术表现力还是不好。” 舒苒顿时心虚地移开了视线。 只听那道清朗的声音继续道,“还剩一个月的时间,回国后还有队内测试和全国锦标赛。” “嗯。” 两人走到门口,才发现居然下雨了。 加国的夏天少雨,所以两人几乎不带伞。 舒苒伸手出去,雨滴掉在手心里,带来丝丝凉意,“怎么突然下雨了呢?” 这雨淅淅沥沥,看上去一时半会儿也停不下来。 傅易青目视前方,眸光飘远让人猜不透他在想些什么。 舒苒拿出手机想看看天气预报这雨还要下多久,余光里有人冲进了雨里,舒苒扭头才发现身边不见了傅易青的踪影,那冲进雨里的人不是傅易青是谁? “傅教练!” 雨中的人没反应。 舒苒转而大叫,“傅……易青!傅易青!” 傅易青仍旧没有回来。 面对着空气和灰蒙蒙的天,舒苒一脸懵逼。 大难临头各自飞,古人诚不欺我。 舒苒坐在门口的排椅上等待雨停。 手机上显示雨还要下一个小时,再等一等就可以去吃午饭。 手机上正好弹出许婧瑜的微信语音消息,“我妈已经没事了,傅易青跟你说了吗?” 舒苒按住语音键回复,“说了,现在在住院?要住多久?” 许婧瑜:“总要一个月吧,所以我应该来不了加国,你那里一切都还顺利吧?” 舒苒:“你好好照顾朱教练,我还不错,就是刚才训练完出来发现突然下雨了,现在在冰场外面躲雨。” 许婧瑜:“你傅教练呢?” 舒苒:“丢下我跑路了。” “谁跑路了?” 毫无征兆出现的声音是那么熟悉,以至于舒苒当场抬头,怔神。 傅易青踏雨而来,此刻正好收了伞走到她面前,湿哒哒的衣服紧紧地贴在皮肤表层,将他的肉体轮廓暴露出来,脸上混杂着雨雾,头发丝上还往下滴着水,全无半点平常的矜贵气质可言,衬衫前两颗扣子解开,雨水顺着下颌滚落,带着种异样的禁欲风情。 舒苒的指腹离开屏幕,语音已经发了出去,她只冲着面前的人发愣。 傅易青说,“你现在情况特殊,不能淋雨,所以我去买了把伞。” 他扯了扯贴在身上的衬衫,眉头微皱,有些难受,“既然是在特殊时期,自己要学会照顾自己,以后出门记得带伞,不要总是麻烦别人照顾你。” 他眉宇间略有不耐之意,明明带着一身寒意而来,可却让舒苒的心底生出了温暖。 世间万物忽的失了声音,只剩下傅易青那表面责备却夹带暖意的话语。 是那么温柔,那么……让人心动。 “还不走?你是想让我白淋一次雨?” 舒苒抬起下巴,对上他的视线后又心虚般地迅速离开,大腿用力站起来,走到傅易青身边,作势要跟他并排离开。 傅易青:“我们身高相差27cm,不可能同撑一把伞。” “所以为什么不买两把伞?”难道她的教练想省钱? 傅易青:“因为只剩一把伞。” 说完,傅易青就将伞交到舒苒手上。 见他又要冲进雨里,舒苒这一次拽住了他的手,“没关系,你可以弯腰低头,我们并排走。” “不需要。” 傅易青的身影再次消失在雨里,即便在雨中的样子有些狼狈,可他的背脊始终挺拔有力。 舒苒碰触过他手腕的皮肤却是留下了一道暖意逐渐渗入皮肤。 舒苒分明在空气中嗅到不同往日的气息,像是青草的清甜香味,有一只小鹿在心里迷了路,遍寻不到方向的小鹿开始焦急地找着通道,撞着心口。 这次例假持续了将近七天时间,傅易青已经尽可能地减轻了她的训练程度。 在舒苒要洗手的时候,傅易青总是会提醒她尽量用温水洗,以及提醒她多喝热水。 生理期一过,他又变成了那个毒舌严格要求学员的傅易青。 秦流北回来那天,说是给他们俩带了礼物,非要现场分发。 舒苒忍不住吐槽道,“我本来就是中国人,你给我从中国带礼物?” 秦流北边从行李箱里拿出礼物,边递给舒苒,“现在你在加国,喏,这个钥匙扣送给你,只有国内才有的卡通人物。” 忽然,秦流北从箱子里拿出一袋通身红色包装的东西。 傅易青在瞥见秦流北手里东西的刹那间,眼里闪过一抹局促,他轻咳一声,“我先走了。” “别啊,把你让我买的红糖和热水袋拿走。”秦流北边递过去边说,“话说你要这两玩意儿干嘛,很冷?” 傅易青朝舒苒投来一抹视线,她突然间就明白了什么。 明明做了关心人的事,可傅易青依旧是那副不冷不热的表情,舒苒除了耳朵有些发烫,心里也有了灼意。 傅易青:“帮别人买的。” 秦流北:“谁?” 被盘根问底的感觉让傅易青觉得不爽,语气有些不耐烦起来,“代购。” 第十九章 有点不对 - 她在冰上光芒万丈 - 蹿升华上 许婧瑜不在,没人跟秦流北斗嘴,他竟然有些怀念有人斗嘴的日子了,于是将心思都放到了逗弄舒苒上。 闲着没事就来勾肩搭背,舒苒起初还有些抗拒,慢慢也就习惯了。 转眼间二十天就这么过去了,再过半个月就要回国,舒苒格外珍惜在这里训练的时光。 两套节目的服装已经做好,舒苒换上表演服从更衣室出来。 舒苒还是第一次尝试有亮片的服装,怎么看都不适应。 却让场内的傅易青和秦流北看到的刹那间眼前一亮。 秦流北吹了记口哨,双手按在舒苒的肩上,左右一番探看,“果然是佛靠金装人靠衣装,啧啧,我们舒苒是潜力股诶。” 舒苒微眯眼眸,“所以你以前觉得我丑?” 秦流北讪笑着挠挠后脑勺,“怎么你突然间化身许婧瑜了?” “是你满脑子都是许婧瑜!” 秦流北一时语塞。 见两人谈笑风生,傅易青的视线却有些飘忽,良久后才带着些不悦的催促道,“抓紧时间上冰,秦流北,以后禁止插科打诨。” 难得被叫了全名的秦流北更加想不明白自己究竟是哪儿得罪了傅易青,只得无奈摇头回到原位,“怎么突然生气了?” 傅易青冷脸,“我只是不希望你们浪费宝贵的训练时间。” “还真是铁面无私。” 舒苒滑了一次,感觉还不错。 到了最后一个跳跃点,肚子忽的有些疼,平衡轴找错,以至于这一跳存了周。 音乐还在继续,舒苒顺着乐点继续,以提刀燕式结束了表演。 见舒苒滑出来,秦流北上下打量她一眼,“服装没什么问题吧?” 舒苒摇头。 傅易青却注意到了舒苒的手按在肚子上,他顿了一秒,道,“今天的训练就到这里,先回酒店去休息。” 秦流北的脸上更是写满了震惊,“你这是测试舒苒,还是说真的?” 舒苒却道:“傅教练,我再练一会儿。” 傅易青神色凝重地望着她的小腹,“你……确定?” 大概是冰上的寒气太重,这会儿又好了点,舒苒垂下手臂,“没事,刚才只是稍微有点肚子疼,现在好多了。” 傅易青眼带疑虑,“你确定?不用吃止痛药?” 舒苒突然明白了傅易青的意思,他以为她肚子疼是那个来了? 不过算算时间,差不多还有十天左右。 秦流北:“不是……又不是多大的毛病,吃什么止痛药?” “咳咳——”舒苒别开目光,白皙的脸颊上这会儿透着些粉,小声道,“不是那个,就只是普通的肚子疼。” 傅易青顿时也有些尴尬起来,视线躲闪,“休息五分钟再继续。” 秦流北凑上耳朵,古怪的目光始终在两个人中间游荡,“你们到底在说什么?我怎么总觉得你们俩话里有话?” 傅易青丢下一句“你想多了”便转身离开。 秦流北便汇聚所有视线,落在舒苒身上。 舒苒同样给了他一句,“你想多了。” 秦流北咬着下唇,双手抱臂怎么也想不明白这两人怎么就突然有了秘密了。 训练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可舒苒却有些心不在焉。 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最近傅易青似乎总在有意无意地躲着自己。 而更让她惊讶的是,她因为这种躲避生出了一种怅然若失之感。 她心中有了一个猜测,却并不敢面对,越是让自己不要去想这事,就越容易走神。 大约心理作用作祟,舒苒总觉得怎么滑都不舒服。 “啪”地一声响,舒苒又摔倒在冰上。 这一早上,舒苒的跳跃已经数不清摔了几次,就连3T的成功率也从百分百降到了百分之五十,状态有多不好,可想而知。 场外的傅易青拧了眉,招手示意舒苒出来。 傅易青语气淡淡,声音里听不出喜怒,“怎么了?” 舒苒垂着眸,不敢看他,“就是有点不对。” “嗯?” 她声音低得像蚊子叫,“好像是……鞋。” 傅易青凑近去听她的声音,害的舒苒心跳更快了。 “鞋?”傅易青迅速蹲下,盯着她的冰鞋看了一会儿,然后抬头,“脚疼?” 这是继上次烟花大会后,舒苒再度看到傅易青的头顶,可上次天太黑且又问心无愧,所以心情坦荡。 但这次,她发现自己问心有愧。 “嗯。”舒苒将自己的真实心情隐藏起来,沉声应道,“总觉得冰鞋重心不对,好像刀齿歪了。” “你脱下来我看看。” 舒苒顿时开始心虚,但见傅易青神情认真只好照做。 傅易青仔细观察了她的冰鞋,又将两只冰鞋对比翻看。 舒苒只觉得惭愧不已,他应该很快就能发现这只是她的借口吧。 “这样的情况有多久了?” 舒苒仔细回忆了下,好像上次被傅易青误碰大腿前就有这样的情况,这么算算,她被自己吓了一跳。 原来自己从那时候就对傅教练心思不纯了么? “想不起来?” 傅易青的话打断了舒苒的思绪,她答,“大概半个多月吧。” “这么久,怎么现在才说?” 傅易青的声音里带着明显的不悦,一下叫舒苒慌了神,不知该怎么解释。 见她慌乱无神的样子,傅易青沉默许久,终于起身,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离大奖赛还有两个多月时间,适应新鞋还来得及。” “要买新鞋?” 傅易青接下来的话却犹如深水鱼雷一般炸的舒苒耳边嗡嗡直作响。 “去日本。” * 得知他们要去日本,秦流北差点就疯了,“大哥,还有半个月就国家队队内测试,你这时候带舒苒去日本买冰鞋,这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但是傅易青做的决定,从来没有人能改变得了。 舒苒实在想不到就因为自己的一句“鞋不舒服”,他们就提前结束了训练来了日本。 她不敢把这一切归结于傅易青关心自己,因为她明白冰鞋对于花滑选手而言很重要,一双合适的冰鞋能让一个选手更好地发挥;反之,一双不舒适的冰鞋足以毁掉一个运动员的职业生涯。 长久地穿不合脚的鞋都容易对脚造成损伤,更何况运动员穿上冰鞋要做各种高难度动作,本就对脚的损伤极大。 他们几乎没有停留的时间,一落地便坐车前往冰鞋店。 舒苒还是第一次来日本,看什么都很新奇,这里的垃圾分类让她瞠目结舌。 下了车,傅易青跟着导航左右看了看,最终锁定了面前这家不怎么起眼的冰鞋店。 店面格局很小,冰鞋却是放得满满当当,什么款式都有。 日本作为花滑大国,出了不少奥运奖牌角逐者,正因为此,他们国家也就更加重视花滑项目,使得这一项目在这里成为热门奥运比赛项目,冰场很多,卖滑冰器具的店也就更多。 舒苒眼睛一亮,脚步都轻快了许多。 尽管店面不大,顾客却很多,两人刚进去便见有个大人领着四五岁的小姑娘买了双冰鞋离开。 傅易青用英文跟店员交流着,店员边点着头,边领着他们往里面去。 穿过仅容一人过的通道,里面的格局更小,但东西摆放整齐齐全,莫名给人一种温馨感。 一张桌上放置着各种各样的刀齿以及不知名工具,桌后的老人右眼上戴着一只放大镜,正聚精会神地看着冰鞋上的刀齿,然后拿起一个小工具小心翼翼地打磨。 店员说了句什么,老人才终于放下了手里的东西,抬眸望向来人。 “有什么可以帮你们的吗?” 傅易青侧了侧头,冲舒苒道,“把你的冰鞋拿给他。” 舒苒将鞋递过去,老人只轻轻瞥了她一眼,便将全部的注意力放到了鞋上。 只听傅易青道,“她说冰鞋的刀齿歪了,劳烦您看看。” 老人看了看,起身走到另一架机器旁,将装有刀齿的那面放到机器中间。 舒苒看不懂这操作,便问傅易青,“我们不是来买鞋的?” “当然不是。”他说,“是来修鞋的。” “他叫山本次郎,是日本也是目前全球最专业的冰鞋矫正师,很多国内外的明星花滑选手都会来这里让他检查冰鞋是否有问题。” 刚才舒苒只觉得老人慈眉善目,跟普通老人家没什么区别,但经过傅易青的一通解释,她对老人已肃然起敬。 难怪他们一下飞机便直奔这家店,原来傅易青一早便准备来这里。 机器重合又松开,山本次郎拿起冰鞋,“刀齿歪了。” 傅易青问:“能修好吗?” 山本次郎点头,“最快也要十天,很抱歉,因为我这里还有其他选手的急单。” 凡事都讲究个先来后到,人家既然这么说,那就只能再等十天,反正队内测试还有半个月。 为防修好后又有不合脚的情况,傅易青又让山本次郎替舒苒量了脚型,确认她脚疼只是刀齿歪了造成的,两人这才放心回了酒店。 放好了行李,傅易青又破天荒地把舒苒叫了出去,说是到处逛逛转换转换心情。 虽然已经过了立秋,但天气仍旧很热,常年跟冰打交道,舒苒并不怎么能适应高温天气,只出来了十分钟,脸就已经晒红了。 正想着什么时候才能回酒店休息,却被傅易青领着走进了商场大门。 冷风吹面,舒苒擦了擦汗,恢复过来。 然后舒苒才发现,这哪里是商场,根本就是冰场。 没想到即便不是特意来训练的,傅易青还是难改职业病本性,就爱带她往冰场走。 好在舒苒不用再受外面的高温侵袭。 偌大的冰场里回声特别大,他们能够清楚地听到冰鞋刀齿跟冰面摩擦的“呲呲”声,活泼可爱的孩子们做着各种简单的滑冰动作,有几个小将成功地做了跳跃动作又因为短腿肉手,格外有喜感。 傅易青跟她一起看着冰场的情形,忽然出声道,“还有两个月就是中国站,紧张吗?” 舒苒盯着他看了会儿,心跳又开始加速,见他有要扭头看自己的趋势,迅速将视线重新放向冰场,“还行。” 身侧的手不停磨搓手心。 舒苒没说出口的是,比赛不紧张,跟你在一起才紧张。 第二十章 这是教训 - 她在冰上光芒万丈 - 蹿升华上 傅易青并未发现她的那点小心思,“那就好,确实没什么好紧张的,这个赛季我们的主要目的是刷分,所以在队内测试之后,大奖赛之前,你还有一个挑战赛练手。” 正因为早就明白自己国际赛事名次落后,积分不高,加上傅易青一直提冬奥会,以至于舒苒差点忘了还有刷分这一茬。 舒苒诧异抬眸,“你给我报了哪一站?” “伦巴第杯和华沙杯。” 傅易青又补了一句,“当然,如果成绩不理想,还可以试试塔林杯。” 舒苒艰难地吞了口口水。 所以之前就该向傅易青打听他的所有计划,否则也不会像现在这样,突然又冒出来一个比赛。 * 由于十天都没冰鞋,所以舒苒的冰上训练暂时告一段落,但陆地训练却没停,且一回房间,舒苒就会自觉地过一遍节目内容,练练节目的舞蹈动作,所以十天的日子倒也过得很快。 但只要和傅易青同处一个空间里,舒苒就会心跳加速,羞赧难当,连时间也变慢了。 终于到了取鞋的前一天晚上,舒苒的心情有些古怪。 吃过晚饭后回到酒店,舒苒没有开灯,而是直接拉开窗帘,遥望这城市的美丽夜景。 不想离开。 她发现自己心底满是不舍,也不知是舍不得这城市,还是舍不得人。 明天拿了东西就回国了,到时候不再是他们两个人,这种独处的时光不再有。 想到这里,舒苒的心里忽然生出巨大的冲动。 好想告诉他! 神游天外之际,舒苒发现自己已经走到了傅易青的房门口,她被自己吓了一跳,忙缩回手。 告诉他什么? 告诉他,自己对他心思不纯,然后让他们渐行渐远? 舒苒简直要给自己一巴掌好让自己清醒过来。 傅易青跟她的相遇不过是因为跟国际滑联的赌约罢了,他的关心也好,担忧也好,全都是为了改变花滑的国际规则。 舒苒有些失落地收回了就要敲门的手,失落地垂落手臂转身往电梯走去。 * 队内测试临时改成后天,明天舟车劳顿回了国,肯定要先休息一天,傅易青担心舒苒状态不佳,便打电话让秦流北跟国家队总教练霍光打声招呼,把舒苒的队内测试顺序排到最后一个。 秦流北应声答应,在傅易青挂电话前忙出声阻止道,“先等等。” “怎么?” “你还准备让舒苒住到你家?” “队里有个女孩总跟舒苒作对,你认为让她去那样的环境训练更好?” 秦流北一时语噎,又道,“但是你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 “这事我之前就想说了。你想没想过舒苒已经18岁了,她是一个正常的女孩子,这年头的女孩子心思都是很敏感的,你长得又这么祸水,你就不怕她对你有……那种意思?” 傅易青神色严肃,“我不明白你说的那种意思是什么意思。” “装吧你就,你还能不明白?” 傅易青敛了眸色,“在我看来,你跟她似乎走得更近。” “嚯——你不要吓我,我对舒苒的心思很单纯的好吗?就算你跟她日久生情,我都不可能。”秦流北的声音放松下来,却是带了些许的笑意,“不过说真的,你刚才的话让我有一种你在吃醋的感觉。” 傅易青冷笑一声,并没说什么,秦流北自然也不会怀疑他。 望着电梯变换着的数字,傅易青不知在想些什么。 秦流北:“不过你说的也有道理,万一舒苒有一双发现美的眼镜,爱上我了怎么办?” 傅易青从东边电梯出来,面对电话那头的秦流北的犀利问题,他保持着沉默,缓步踩在酒店的毛毯地面上,没有一点脚步声,转过拐角,余光瞥见过道里有个人。 抬眸就见那人站在他房门口,抬手又面露犹豫地缩回手,几次下来,最终失落地朝着西边电梯走去。 傅易青怔在原地,眼神晦暗不明。 久久没有得到回复的秦流北出声喊道,“行吧,你要是觉得我说的不对,那你就当没听过这话。” “嗯,我待会儿问问舒苒的意见。” * 舒苒出去后不久就下雨了,夏天的雨总是来得快也去得快,舒苒在雨里狂奔了会儿,终于找到了可以避雨的公车站。 没带伞的人还不少,很快公交站里站满了人,却哪知今天这雨似乎没有要停下的意思。 望着豆大的雨点,耳旁充斥着异国的语言,湿哒哒的衣服贴在身上特别难受。 一股无根的漂泊感以及巨大的委屈涌了上来,以及对家乡和家人的思念之情。 舒苒突然想起自己很久没给爸妈打过电话了,正想掏出手机打过去,却摸了一手空。 原来连手机都没带。 真令人绝望。 大多数人意识到这雨一时半会儿停不了,有的直接冲进雨里,有的打车离开。 舒苒也想打车来着,然后她突然发现自己不会说日语,没法说酒店的名字。 这些日子,无论是加国还是如今在日本,她都太依赖傅易青了,有他在,她只需要跟着走,听不懂的语言,他也会帮着翻译。 可现在没了他,光靠自己简直寸步难行。 舒苒突然发现,对比傅易青,她什么都不会,只会滑冰,如果再没了滑冰这条路,未来的她就什么都没了。 公交站里躲雨的人越来越少,舒苒坐在排椅上,弯腰抱住小腿肚,脑袋放在大腿上,心情复杂地望着周围,听着雨滴在棚子上的动静。 雨势越来越大,发现路上的人更少了,舒苒陡然间想到了各种雨夜杀人电影情节。 说来也巧,正当这时却见马路对面有个身穿雨衣的魁梧男人缓步朝公交站而来,大半张脸被雨衣遮住。 舒苒心下一慌,也不介意这滂沱的大雨了,箭一样一头扎进雨里。 雨水倾倒在她身上,像是冰碴。 可她却猛地停住了脚步,黑色雨幕中,那略带惊讶的好看的眉眼让舒苒的世界一下就安静了,耳旁的雨声足以被忽略,只能听见自己急速加快的呼吸声。 只略一沉吟,傅易青便迅速走到舒苒边上,用雨伞挡住了头顶的瓢泼大雨。 “谁让你晚上偷跑出来的?”傅易青生气道,“这是教训!” 她全身湿透,头顶不住地往脸上倾流水柱,眼睛也湿漉漉的,仰着头,模样狼狈可怜兮兮地望着他,神情呆愣。 傅易青忽然收住了还想训斥的话,搂住她的肩膀,“回去再说。” 舒苒回去后先洗了个澡,却没能等来傅易青的训斥,他根本没来。 回来的路上,因为担心她被雨淋湿会感冒,傅易青还买了药。 这会儿却怎么也有种睹物思人的感觉。 舒苒一口吞了药,躺下睡觉。 一晚上,舒苒做了许多的梦,都与傅易青有关,中途醒来她有些忽冷忽热,抬手摸了摸脑门,发觉有些不对劲,自己大概是发烧了。 掀开被子正要爬起来去找找傅易青有没有买退烧药,脚底虚浮踩到了被角,往前一扑,“咚”地一声。 简直了,她觉得自己现在笨手笨脚的样子简直就是玛丽苏女主。 然而现实剧情似乎也开始往玛丽苏剧情开走。 “咚咚咚”地敲门声响起。 “舒苒?你怎么了?” 舒苒直接过去开了门,眉头紧皱道,“傅教练,我没事,就是……” 话音未落,对方的大掌落在她额头上。 “你发高烧了,为什么不叫我?”傅易青绕过她走进房间,四处巡视,“刚才的声音是什么东西掉在地上了?” 舒苒一阵脸热,支吾着出声,“是……我。” 气氛有一瞬间的凝固,傅易青示意舒苒躺到床上,然后居高临下侧身而立,“我现在去买退烧药,你在这里等着,房卡我先拿走了,谁来了都别开门,明白?” “嗯。” 舒苒再度沉沉睡去,梦中傅易青再次造访,对她说着一些她所希望听到的话,却又忽然走了。 她迷迷糊糊中仿佛又看到傅易青来了,已经分不清现实还是梦境的舒苒只轻声叫了句,“傅教练,你又来了?” 傅易青微微掀起眼睫,但惊讶的神情并未在他脸上停留太久,他走过去,将退烧口服液插好管子,递到舒苒嘴边,另一只手伸到她后背,搀着她坐起来。 见她眼神迷离,傅易青眉头轻蹙道,“舒苒,你现在是清醒还是仍在做梦?” “这话你刚才好像说过。” 傅易青目光一滞,沉眸半晌,“你,刚才在做梦?” “不止刚才,现在也是。”她虚弱的脸上像是突然绽放了一丝光彩,“你就在我的梦里。” 一时之间,傅易青也分不清舒苒究竟是清醒还是假装。 只能像教孩子似的出声,“张嘴。” “喝药。” 舒苒变身算盘珠,拨一下动一下。 喝完药,傅易青正站起转身,却听身后已经躺下的人道,“只有在梦里,我才能跟你说我的心里话。虽然你总是凶巴巴的,但我知道,你很关心我,就算……” “别说了。” “如果在梦里都不让我说,那我什么时候才能说?” 见势,舒苒便要继续说下去,却见他忽的转身,眼神里的复杂情绪很难让人看懂。 “舒苒。”他坐在床沿边说,“我……” 话音未落,却见床上的人猛地蹿起来,刚才还虚弱地像是只剩了一口气,现在却如同回光返照般扑上来,像发怒的小狮子,啃着他。 傅易青直接愣住了,只任由她继续作祟。 直到舒苒察觉到他没有一丝回应,才终于找回了理智,重新躺下,背对着他将自己罩在被子里。 “舒苒,你……好好睡,有事打我电话。” 即便隔着厚厚的被子,舒苒也能听出傅易青原本不是要说“好好睡”,但既然她做出这样疯狂的事,自然也破坏了他们之间维系的平衡。 被子一角被人透出一条缝,舒苒得以喘一口气,手却又将被子的掌控权抢回来,闷闷地出声道,“你别总是对我这么好。” 不知傅易青是何表情,良久后,房间里都是一片安静,舒苒转身才发现傅易青不知什么时候就离开了,就连关门声都没发出。 第二十一章 我们谈谈 - 她在冰上光芒万丈 - 蹿升华上 舒苒觉得自己的梦真的可以醒了。 经过昨晚,她和傅易青的关系大概是降到了冰点。 正当舒苒发愁以后跟傅易青要怎么相处才好的时候,却听到了敲门声。 舒苒刚翻身下床,踩在地毯上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 都是昨天淋雨的后遗症。 舒苒揉着太阳穴走到房门口,透过猫眼看到来人,微微一怔后开了门。 “冰鞋我已经取回来了。”傅易青直接将一个纸袋递交给舒苒,并将另一只手上的早饭一并递上,“赶紧吃了早饭,把药吃了,我们就回国。” 舒苒有些愣神,最终还是接过了东西转身回房。 既然傅易青肯给她这个台阶下,她自然也不该沉溺在已经过去的事件中。 没了傅易青,她还有花滑。 却见傅易青也跟了进来,舒苒假装无视他的存在,坐在桌前吃早饭。 傅易青一副有话要说的样子,没多犹豫,便说:“舒苒,我们谈谈。” 舒苒拿筷子的手稍稍有些僵硬,然后还是冷静地应了一声。 傅易青:“对于一个花滑运动员而言,职业生涯很短暂,女单选手的职业生涯更是不用说,虽然有不少女单选手参加两届奥运会,但是能在两次冬奥会都拿下好成绩的选手很少,大都因为伤病,只能在第一次参加冬奥会时发光发热。” 望着舒苒僵硬的背影,他又说:“这些你都明白,我也不是要提醒你什么,我只是想问你一句,你确定要因为一些私人感情,放弃自己努力了这么多年的花滑?” 舒苒已经18岁,还有三年不到的时间,到时候舒苒21岁,如果三年后的冬奥会没拿下好成绩,那么再等四年参加冬奥会的舒苒已经25岁,而冬奥会上的女单选手年龄普遍偏低,21岁参加都比一般选手大,25岁的舒苒能赢得过各方面身体素质都要好太多的年轻选手吗? 可能性很小。 舒苒看着手里的早饭,一时出神。 他说得很对,她已经再没有时间可以拿来想别的事,当别的选手都在想着怎么变强怎么突破自己的时候,她却在这里想着风花雪月的事。 即便只有一个背影,傅易青也看出了她的挣扎,“你不是说你很喜欢花滑?真的值得吗?” “我明白了,傅教练。” “嗯。”傅易青说,“忘掉昨天发生的一切,我会一直陪着你……直到你拿到奖牌。” 舒苒没敢问,那么拿到奖牌之后呢? 这不是她该问的,至少不是现在的她应该关心的。 每一个花滑选手都赌上了他们的一切去搏一个奖牌,想要认真做好一件事,只有心无旁骛。 原以为把这种事放到台面上来说会很不好意思,可事实却没有,当说开了后,舒苒才终于发现现在而言更重要的事是什么。 舒苒试穿了修好的冰鞋,去最近的冰场滑了一圈,屏息凝神,做了三个跳跃动作,成功率终于回来,她也重新找回了自信。 落冰的瞬间,她眉眼间藏不住跳跃成功带来的欣喜。 可场外的傅易青却觉得舒苒一夜之间仿佛成长了许多,他藏起了自己深如大海般的心思,唇角也由衷地勾起一抹弧度。 * 飞机上,傅易青和舒苒提了让她搬回集体宿舍的事,她直接答应下来。 两人落地前,秦流北就赶到机场来接机,先回傅易青家取了行李,然后回队里报道。 傅易青告诉过舒苒,赌约的事除了当事人以及国家队总教练和俄罗斯国家队总教练,其余人都不知道赌约的存在。 因为毕竟赌约是国际滑联提出的,一旦被别人知道,会不会有人怀疑国际滑联给参加实验的两名运动员特权参加冬奥会呢? 毕竟参加冬奥会最终还是要靠舒苒和克里斯汀娜的实力,假如两人都没进冬奥会,国际滑联是否会为了赌约继续,给她们特权参赛? 所以这件事不能让太多人知道。 队内测试将近,大家都在冰场里练习。 舒苒这才发现已经有两名小师妹升到了女单成年组。 花滑女单的更新换代向来都那么的残酷,每一年都有新的比你更年轻的选手进来,你仰仗着资历,可她们比你年轻身体素质也比你更好。 所以才有人说:花样滑冰是一项人生刚开始就觉得自己已经老了的奥运项目。 最先发现舒苒的人是蒋婉茹,她率先滑到围栏,同舒苒打招呼招呼,“你总算是回来了,好久不见,你还好吗?” 舒苒刚要点头,却见梁月也滑了过来,“是冠军回来了啊。” 蒋婉茹微微皱眉,“别这么说。” 梁月:“我说什么了?我不过是问她什么时候拿冠军而已。” 蒋婉茹一时语塞,瞥见入口同傅易青一起进来的霍光,忙提醒了梁月一声,梁月这才扭头去场上练习。 舒苒还在生病,加上舟车劳顿,所以今天不参加集体训练。 霍光走进来看到舒苒,“你要不先回宿舍休息,明天上午还有一次训练。” 舒苒离开的时候,余光带过一旁的傅易青,点头示意一下才离开。 霍光侧目看她的背影,“这孩子还是老毛病,不爱说话,怎么也不跟她傅教练打声招呼?” 这话是说给傅易青听的,毕竟在霍光看来,傅易青仍是国际滑联副主席,舒苒是国家队的人人,她理应礼貌对外人。 霍光仍是补充了一句,“不过她倒是个好孩子。”就不是个好运动员,没有拿得出手的成绩。 语气里有些许的遗憾。 傅易青淡淡扫他一眼,道,“嗯,她确实很好。” 舒苒也确实是累了,回宿舍没多久就睡着了,最后还是蒋婉茹开门的声音吵醒了她。 “舒苒,你吃过晚饭了吗?” 舒苒本能地摸了摸肚子,摇头,估摸着自己如果直接说没有,蒋婉茹又要替她跑一趟带饭,她索性直接下了床,“正好饿了,我自己去食堂吃就好。” 蒋婉茹练了一天也累得不行,听她这么说,索性进了浴室洗澡。 舒苒吃完饭从食堂回来的路上,正跟许婧瑜打着电话,却碰到了傅易青。 相隔五米,遥遥相望。 微微一愣后,舒苒先喊了一声“傅教练”打破僵局。 傅易青上前,“跟队友们相处得怎么样?” “还行,就那样。” “……” 一阵无言后,风从两人脸上拂过,傅易青说:“那我先回去了,有事联系我。” “嗯。” 电话那头有些纠结地“嘶”了一声,只听许婧瑜声音响起,“刚才是傅易青?我怎么觉得……你们俩之间有点古怪?” 就听到一段对话,就察觉到他们之间的问题。 舒苒不知道该说许婧瑜厉害好,还是他们之间表现得确实太过明显。 原本舒苒没准备把这事告诉任何人,但许婧瑜既然问起来,她也没打算瞒着。 舒苒找了个没人的地方,将这事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对方。 良久后,许婧瑜突然问:“你生气吗?” “生什么气?”舒苒微笑摇头,“我觉得他做得很对,不管他是婉拒还是说心里话,结果就是他让我明白了花滑对于我的意义是什么。” 她的目标是在花滑女单项目上取得好成绩,而傅易青的目标是改变国际赛事规则。 他们都有各自的目标等待着实现。 “也是,你都坚持了这么久了,突然放弃也挺可惜……” 两人又聊了会儿,这才挂了电话往宿舍走。 昨天没训练,舒苒有些心虚,所以第二天起了个大早去了训练场。 刚坐下换冰鞋,却又听到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 空荡荡的冰场里,脚步声格外清晰。 来人终于走进来,显露原形。 看到对方,双方皆一怔,来人毫不掩饰眼底的不屑。 梁月拿着冰鞋坐到另一边的椅子上,边换鞋边道,“我还以为大白天碰到鬼了,原来是冠军啊。” 舒苒直接无视她的存在,这让梁月更加不爽,于是火力全开,“当初放了狠话就搬走,我还以为你有多牛,结果不还是灰溜溜地搬回来了。怎么,你那个帅哥教练不要你了?” 舒苒系鞋带的动作稍稍僵了僵,然后起身,用一种冷到骨子里的眼神斜睨着梁月,直看的梁月也心虚起来。 最终她什么话也没说,去冰场入口摘冰刀套。 “切——”梁月讥讽道,“我倒要看看冠军在队里会排第几。” 去年队内测试,舒苒排了第五,几乎是垫了底,还想拿冬奥会冠军? 梁月狠厉的眸子紧紧攥住场上的那抹飘逸身影。 她梁月都没可能,更何况是一个常年垫底的选手?就等着今天下午看笑话吧。 病去如抽丝,舒苒今天一整天的训练体能上都有些跟不上,这又让梁月一阵暗爽。 终于到了队内测试的时候,先像往常一样测量体重身高等,这些数据也会成为队内测试的成绩一部分,虽然占比不大,但在某些时刻是很关键的数据。 舒苒各项数据都很完美,她在心底暗暗感谢傅易青这段时间以来的严格要求。 今年成年组和青年组分开测试,再加上今年升上来的两个师妹,女单总共有五人参与队内测试。 今年没请ISU的国际裁判,但打分人员也都是专业的国际裁判。 舒苒将轻轻扫过裁判区的目光重新移过去。 等一下,秦流北也是裁判? “秦流北是黑科技。” 熟悉的声音出现在身后,舒苒回头,发现果然是傅易青。 其他队员也都看向他。 梁月眼底充满不屑。 队内测试的顺序就是去年测试的成绩,舒苒去年垫底,自然是第一个上场。 一直以来都是舒苒一个人练习,今天突然要在仇人梁月面前滑冰,舒苒忽然有些紧张和担心,担心自己如果不能一雪前耻,连梁月都赢不了,还怎么参加国际赛事? 肩上忽的一重,源源不断的暖意从掌心里传导进舒苒的身体,让她那颗无处安放的躁动不安的心莫名地冷静了。 “我们的目标一直都是冬奥会,不是别的。” 测试终于开始,只听广播里喊道:“一号测试选手,舒苒。” 舒苒没有回头,蹬冰滑入场中央,只浅浅看了傅易青一眼,他神色淡然,好似并重视这场测试的结果。 舒苒才终于明白了刚才他那句话的意思。 她脸上的紧张之色终于褪去,她微微一笑,摆定姿势,眼底风霜洗净,自信席卷大地。 看着舒苒终于拿出了最好的状态,傅易青心里紧绷的那根弦终于得以松开,他松开紧紧握成拳的手,才意识到自己手心里出了许多的汗。 第二十二章 祝你好运 - 她在冰上光芒万丈 - 蹿升华上 舒苒的眼神让场外的梁月一惊,仅仅只是一个眼神就让她慌了神,总觉得舒苒像是变了个人。梁月极力保持着镇定,在心底暗示自己。 舒苒是什么德性,难道自己还不清楚?烂泥扶不上墙,她的技术实力再提升也不可能提升到超过她。 不过是垂死挣扎罢了。 广播报幕:“表演节目:《复活》。” 音乐响起的刹那,所有人都被舒苒的眼神震慑到,动作如行云流水,情绪拿捏稳当。 这一刻,所有人都明白,冰上的洒脱身影再也不能跟从前的舒苒同日而语了。 音乐声停,马斯洛娃不舍地望着那个方向,伸手后扭头再不敢看那个方向一眼,因为她怕自己再看一眼自己的爱人会更心痛。 随着舒苒表演的马斯洛娃的复活,表演者本人也似乎焕然新生。 原本没对舒苒抱有多大希望的总教练霍光以及技术指导贺明的眼睛里,都燃起了一种名叫希望和欣喜的火苗,炙热的目光紧盯场上的身影。 梁月如同被人打了一个响亮的巴掌,之后上场的人虽然状态还不错,但表现根本比不上舒苒,最后一个出场的梁月的表现更是差强人意,队内测试拿了第三,第二是蒋婉茹。 舒苒拿了队内测试第一的事不仅让女单所有人惊讶,整个国家队的人听说了这事也都觉得不可思议。 不过不可思议归不可思议,更多人还是觉得舒苒这次发挥得好也跟偶然性有关。 在某些国际性赛事上都经常会出现黑马,就足以证明偶然性的可能性很大,更何况是一次队内测试? 不过舒苒只参加了一次队内测试,综合实力如何,还是要看她的下一场比赛。 也就是九月初的伦巴第杯。 接下来一个月,舒苒每天都在紧凑的训练当中度过,梁月大约是受了刺激,再不来找舒苒的麻烦,每天也始终在练习中度过。 终于到了九月,舒苒一行人前往意大利。 伦巴第杯和华沙杯等都是挑战者赛事,傅易青给她选择的两站的参赛阵容通常来说比较弱,这当然也是秦流北的数据统计出来的结果。 既然目的是刷分,打败强者和弱者最终的积分相同,倒不如拿捏弱者,至少不用冒太大的风险。 朱新慧最近刚出院,许婧瑜要照顾她,所以只有秦流北和傅易青陪舒苒来参加比赛。 三人刚到便先探好了路线,只等晚上的比赛。 短节目和自由滑不在同一天进行比赛,赛前六分钟的热身,舒苒有些紧张,几次试跳接连出错,也不知是对场地不熟悉还是太过紧张,舒苒的短节目出了不少错以及一个重大的跳跃失误,短节目暂时排名第五,第一是一个俄罗斯的小将。 第二天的自由滑,舒苒却是拿了第一,最终以综合成绩第二的好成绩成功达到了此行的刷分目的。 霍光得知这个好消息后,立刻给舒苒来了电话恭喜她,还不忘鼓励她一通。 面对霍光的热情,舒苒有些不适应,简单回复了几句,那头的霍光见对话进行不下去,也就结束了对话。 秦流北举杯恭贺道,“恭喜我们舒苒从小菜鸟成功进阶为老菜鸟!” 傅易青眉头一皱,“好好吃饭,把碗放下。” 秦流北:“哼!他就是嫉妒我跟你关系比较好。舒苒说真的,这次进步很大,我看你只要保持今天自由滑的状态,进大奖赛决赛都不是问题。” 舒苒干笑一声,摆手,“夸张了啊,大奖赛决赛还是有点困难。” 通常黑马会出现在世锦赛等只比一次的比赛上,而大奖赛比的才是选手的真正水平,两站分站赛,哪一场发挥不好就没了进决赛的机会,而对于进入决赛的选手而言,他们需要在三场比赛上都稳定发挥才能获得荣誉。 傅易青慢条斯理出声,“今年你的目标主要是刷分。” “对对。”秦流北跟着道,“积分越高,明年的比赛出场顺序就能靠后,靠前的顺序得分通常都不高。” 不论什么比赛,犹豫评委们不知道后面的选手实力如何,因此最先出场的人即便表现得好,评委们的打分也会相对保守一些。 所以出场顺序很重要,这点在花滑比赛上更是展现得淋漓尽致。 几乎每一场比赛,靠后的选手都是名将,因而靠后的组别又被称为死亡之组。 三人没有在意大利停留太久,第二天参加完表演滑后就回了国,开始为大奖赛做准备。 舒苒报名了大奖中国站和法国站。 时间分别在十一月上旬以及十一月下旬,中间时间隔得久,还有时间给舒苒休息喘气。 一眨眼,十一月就这么来了。 作为东道主国家,通常国家队女单也都会参加中国站,女单总共十二个选手,中国队加上舒苒就占了三个,其余两个分别是蒋婉茹和小师妹吴慧慧。 舒苒看着出场名单,发现自己是第二个出场。 目光往下一扫,陡然发现日本队和俄罗斯也来了三个选手,其余三人分别是美国、加拿大和意大利名将罗琳。 吴慧慧显然也没料到这一站会遇上名将,惊呼出声,“我去,罗琳怎么也报这站了?她是来虐我的么?” 蒋婉茹被逗乐,“你能不能自信点?好歹你今年刚升成年组,你比她可年轻多了。” 吴慧慧边摇头边叹气,假装有信心地说:“也对,好歹我柔韧性还不错。” 由于身体素质不同,国外选手的职业生涯又要比亚洲选手更长一些,不过柔韧度却是硬伤,即便是欧美的年轻选手,柔韧度始终还是亚洲选手更好。 第一个出场的是俄罗斯选手,大约也是刚升上成年组的选手,面孔稚嫩,但跳跃却是一个接一个。 舒苒的旋转和步法衔接都不错,短节目拿了第二,罗琳反而拿了第三。 不过短节目对每个动作的数量都有硬性规定,比的是选手的基础,具体实力还是得看明天的自由滑。 回去的路上,傅易青和秦流北分析着今天的比赛情况。 秦流北拿出平板电脑,他在观看短节目的时候还做了笔记,“看来罗琳的伤势有点严重,今天两个三周跳都没跳,估计明天的自由滑也不会比今天更好。” 傅易青目光紧盯手机屏幕。 舒苒有些好奇,踮起脚尖凑过去看一眼,手腕一下被抓住,“小心。” 舒苒诧异抬头,只听傅易青无奈摇头道,“看路。” 她这才注意到面前的台阶,在看路前,又凑过去看屏幕。 Excel表格? “这是什么?”她问。 傅易青:“这次分站所有选手的各项数据表。” 舒苒当时就懵了,“这……有什么用?”难道不是比谁实力更强? 秦流北看懂了她的神情,摇动食指,“你别小看了这些数据,虽然都是百度百科上的资料,但是综合在一起就是杀手锏。” 舒苒见识过秦流北的黑科技,也是从建立一个庞大的数据库开始,所以也没多问,只点点头。 傅易青继续说:“罗琳已经27岁了,有伤却还不退役,就证明她想要拿奖牌,她的目标可能是GPF(大奖决赛)的奖牌,也可能是世锦赛的奖牌,她的实力不可小觑。” 秦流北点点头,滑动手指,将屏幕上的罗琳放置到对舒苒有威胁的区域。 最终讨论出两个人,罗琳是其中一个,还有一个是日本的宫江美慧。 有一点舒苒没说错,数据再多,最终比的还是选手的自身实力。 自由滑开始的时候,因为听了昨天两人的讨论,舒苒对宫江美慧和罗琳的关注度更高。 分组是根据昨天的排名来的,四个组,舒苒正好跟这两个选手同一组,最后抽签决定上场顺序时,宫江美慧抽到她们这组的一号,罗琳二号,舒苒最后。 宫江美慧的综合成绩暂列第一,在傅易青的意料当中。 显然宫江美慧昨天的表现不佳是因为对场地的不熟悉,而舒苒等人能稳定发挥,根本原因就在于他们有主场优势,场地早已熟悉过。 也许是提前有了心理准备,所以舒苒反倒不怎么紧张了。 罗琳刚入场,就听观众席上响起一阵外语的欢呼声。 现场观众不多,因此意大利的国旗也就变得显眼了。 罗琳的几个优美的步法开始了表演,就连开场的3F也全无半点伤痛迹象,舒苒才明白傅易青的高瞻远瞩。 正因为对奖牌的渴望,才能让她忍住伤痛。 罗琳的节目是源自意大利电影《海上钢琴师》里的音乐。 钢琴就是主人公1900的生命,88个钢琴键是可以被掌控的,外面的世界未知且没有尽头,所以1900宁愿死在船上也不愿意下船继续生存。 罗琳演出了1900的甘愿,或者说,罗琳演出了她自己的人生。 正如1900的解释:我所恐惧的不是我所看到的,而是我没能看见的。 舒苒觉得罗琳应该对这句话深有所感。 没有滑冰的未知未来让她迷茫恐惧,滑冰就是罗琳的生命,所以她宁愿冒着失去行走能力的危险也要在冰上昂起最骄傲的姿态,一如1900。 这一瞬间,不止舒苒,所有观众都看到了罗琳对花滑的热忱。 后半程的一个跳跃,舒苒清楚看到了罗琳有些吃痛的神情,她的心跟着一提,不免担忧起来。 正因为感同身受,才更希望每一个选手都平安。 罗琳以无一错误的完美clean结束了表演,她半跪在冰上,许久都没起身,仰头不禁热泪盈眶,镜头将这一幕捕捉下来,内场的解说也被她的表演感动,以至于带动了现场观众们的气氛。 最后罗琳是抬着一条腿滑出场的,轮椅候在一旁,她被教练推着前往等分区。 显然罗琳是在刚才那一跳引发了伤势。 经过舒苒身边的时候,舒苒忽然有些不忍地用英语说了一句,“goodluckforyou(祝你好运)。” 罗琳泪盈盈的目光投向舒苒,唇边勾起一抹温暖的笑,“fighting!(加油)” 这次的奖牌,罗琳当之无愧。 目送罗琳离去的背影,舒苒心里更多的还是敬佩。 或许等待着自己的,也会是这样的结果,如果是她,也会像罗琳这样不惜放弃日后行走的机会,也要拿到奖牌吗? 实时成绩出来,罗琳暂列场上第一,下一名选手的分数没能超过罗琳和宫江美慧。 在迷茫中,广播报了最后一名出场选手的名字:“四号选手,舒苒。” 第二十三章 太不认真 - 她在冰上光芒万丈 - 蹿升华上 安静的冰场上能够清楚地听到舒苒蹬冰的声音,刀齿和冰面摩擦,冰童们清理着冰面,观众们的兴致早已随着罗琳的表演而褪去。 舒苒抬头。 四面八方的观众稀稀拉拉地坐着,离她很远,表情让她有些看不清。 尽管脑中还思索着自己未来是否也会遇到跟罗琳一样的困境,但舒苒还是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摆好动作。 音乐如鎏金般倾泻而来,轻快中带着一丝淡淡的忧伤。 在过去的艺术感训练中,舒苒一直不知道古典音乐该怎么表现,每个人都有各自的理解,想要表达出别人眼中的正确感受是小概率事件。 可直到这一刻,舒苒突然明白,只要表现出自己对于曲子的看法就行,因为表演和音乐同步,观者会在表演中明白你对曲子的理解。 一个连贯的旋转动作,从蹲踞旋转逐渐上升、踢腿,最后变换成提刀燕式。 下个动作就是3T-2F的连跳,舒苒忽然想到了罗琳的那一跳,骨骼碎裂的声音在脑海里突然放大,来自心底的恐惧瞬间席卷全身。 场外的傅易青面无表情,但眸色却是深了许多,没人注意到他垂在身侧的手忽的攥紧了。 舒苒并没有摔倒,她在恐惧中回过神来,把这个连跳改成了只跳3T。 接下来舒苒没出什么错,直到摆定姿势联合音乐,节目终于结束。 观众席上的人表情淡淡,舒苒滑出场时忽然有些不敢去看傅易青的神情。 两人轻轻拥抱,秦流北随即也跟舒苒来了一个拥抱,轻抚她的后背,鼓励道,“挺好的,第一次参加比赛谁都怯场。” 舒苒心想自己可不是第一次参加比赛了,不过边上也有不少媒体在,也就把反驳的话吞了回去。 等分区上,舒苒三人并排而坐。 昨天的短节目加今天的自由滑最后综合得分182.14分。 排名全场第五。 尽管早在意料之中,得奖的可能性很小,但舒苒自己都明白今天犯了什么样的错误。 可笑的是昨天傅易青和秦流北还在讨论能对舒苒造成威胁的选手,结果她自己先败下阵来。 不过尽管如此,分站第五是目前国家队女单最好的成绩。 回去的路上,吴慧慧和蒋婉茹一直在恭喜舒苒。 到了宿舍门口,吴慧慧和蒋婉茹同贺明、霍光先下了车,舒苒正要跟上,却听身后的傅易青道,“舒苒,等下再走,我有话要说。” 大巴车上顿时有一瞬间的气氛冷凝。 秦流北的目光在两人中间游离,然后干笑着起身,“我突然想起来刚才许婧瑜给我打了电话,我出去打个电话问问啊。” 等他也下了车,车上真的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中。 “从刚才节目结束开始,你就一直没有看我。” 舒苒都做好了要被傅易青训斥的准备了,却听了这么一番出乎意料的开场白,当时就傻眼了。 他犀利的眸子直视过来,“你在心虚什么?” 舒苒抿着嘴唇,抬手挠了挠鬓角,“刚才没滑好。” 傅易青应声点头,“确实状态不好,都到了场上还在走神,态度没放端正。” “技术动作倒是比平时要做得好,但是艺术表现力也跟着你的魂走了。” 确实,舒苒的自由滑分数主要是pcs拖了后腿,也就是艺术表现力不过关。 “确实新人的pcs分刚开始不会太高,但是如果你没有表演,分数肯定低。” 舒苒羞愧地低下了头,沉吟良久,才出声道,“我总是忘不了罗琳坐着轮椅离场的场景。” 傅易青眸色微动,这才明白过来。 她是害怕了。 每一个运动员都知道坚持下去,不一定能拿到奖牌,但一定能让伤病伴随一生,但即便明白这一点,对于金牌的渴望还是让所有人都抱有侥幸心理,可当事情真的发生在自己眼前又是另一回事。 如果是因为恐惧,那么舒苒今天的表现情有可原。 “每一个即将走上顶峰的花滑选手都有各种伤痛,罗琳愿意以自己的行走能力换冰上的四分钟才拿到了今天的分站冠军。”傅易青顿了顿,抬起复杂的神色,“这件事从一开始就没那么容易,你想要走下去,必须付出百分之百的努力……” 舒苒鼓溜溜的眼睛望着傅易青,呆呆的,像是有些懵。 “那个……”她忍不住打断道,“傅教练,我没想放弃,你不用说服我。” 傅易青:“……” “你不怕跟罗琳一样的下场?” “我倒是希望能跟她一样的下场。”她吐了吐舌头道。 能拿冠军,还能得到观众们的认可,获得所有人的尊重,这样的下场,总比荒废年月要好得多。 傅易青明白她的意思,眉心一拧,“别瞎说,你能拿奖牌,但是不会出现跟她一样的情况。” 舒苒乖巧应声,“哦。” “教练。”她叫道,“我明明没表现好,你怎么不骂我?” “骂你有用?”傅易青说,“更何况我早就说过,这个赛季我们的目标是刷分,你今天的表现比我想象中要好得多。” 舒苒惊恐抬眸。 到底她在傅易青的心里是多么没有期待值的一个选手? 傅易青有些好笑地看她,“明明在分心,还知道把连跳换成单跳,学聪明了?” 她眨眨眼,呆呆地看他,总觉得今天的傅易青特善解人意。 * 花滑男单初冒头角使得社会各界对花样滑冰有了关注,而女单一直无人问津。 舒苒却在这当口拿了大奖赛中国站第五名的成绩,再加上之前的伦巴第杯拿了银牌,这让不少体育新闻跃跃欲试,想要来报道这位女单的明日之星。 毕竟照着这势头下去,舒苒搞不好能进大奖赛决赛。 这些采访被傅易青一一推了。 什么最能毁掉一个人的斗志?不是诋毁和欺侮,是夸赞。 舒苒的性格很容易被外界影响,一个罗琳都让她对未来产生恐惧,所以在傅易青的要求下。 舒苒进入了封闭式训练。 在紧张的训练中,华沙杯开始了。 每次休息过后,舒苒总需要一个适应期,华沙杯显然又被她拿来当适应赛比了,最后拿了第五名。 成绩不算好,舒苒来不及遗憾,因为华沙杯比赛刚结束,大奖赛法国站又提上了日程。 一行人回国训练了没多久又赶赴法国参加比赛。 虽然有部分明星选手出现一个节目用两个赛季的情况,通常短节目和自由滑的节目会用一整个赛季。 第一天短节目比赛,舒苒不熟悉场地,状态不佳,只拿了第五。 这在傅易青的意料当中。 然而第二天的自由滑,舒苒因为熟悉了场地,再加上傅易青赛前说只是来刷分,所以她的压力也不大,反而更好地展现出了曲子里的轻快和舒适感。 最终,舒苒法国站拿了铜牌。 这样的轻松感一直持续到了第三天的表演滑。 表演滑就是四个项目的所有选手一起为观众们献上演出,由于不是比赛,所以表演会随意许多,失误什么的都没关系,所以通常表演滑是选手们最开心的时光。 当然这也包括了第三天上午的表演滑排练。 大多只有表演滑的排练中,各国选手才有交流的机会。 但又由于语言不通,更多的还是跟本国选手交流。 刚排练完,大家都在冰上玩乐。 舒苒一个人靠在围栏边,在脑海里回忆动作,肩膀忽的被人拍了下。 打招呼的人是国家队的男单选手祝鸿哲,只比舒苒大了一岁,却已经拿过世界冠军,并在冬奥会上拿了第三名,现在国内对花滑的所有印象,正是来源于去年祝鸿哲在冬奥会上的绝佳表现。 这次的法国站更是拿了第一名。 “舒苒,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祝鸿哲忽的微眯着眸子,里头涌现一丝恶作剧的坏笑,“难道咱们队的女单运动员都排挤你?” 说着,祝鸿哲将目光投向那边正跟一名外国选手聊天的梁月和蒋婉茹两人。 舒苒心想梁月排挤是真,不过蒋婉茹虽然没有排挤自己,人也不错,却是个老好人,两头都想劝和,但两头也都没能讨到好。 舒苒一直明白自己跟蒋婉茹玩不到一块儿。 舒苒:“我再过一遍刚才的表演滑节目。” “不是吧!”他诧异道,“只是个表演滑而已,大家都当玩玩儿,更何况表演滑就是图个开心,你练得这么累,观众们也累啊。” 祝鸿哲一把扣住她的手腕,满是兴致道,“走,你太孤僻了,我带你认识几个朋友。” 不等舒苒再说些什么,她已经被拉进了充满欢声笑语的同龄人群中。 “鸿哲,你这么抓着人家,小心被镜头拍到传绯闻!”同为国家队男单选手的陈乐成一副确有其事的说道。 祝鸿哲扭头扫视一圈,果然发现有几个国内的电视台镜头对准他。 舒苒原以为听了陈乐成的话,他会收敛一些,却不想他直接牵着舒苒抬起手臂,格外高调地冲镜头挥手致意。 舒苒:“……” 陈乐成:“喂,你低调一点好不好?” 祝鸿哲:“你懂什么,我这叫清者自清。” 结合祝鸿哲那贱贱的表情,舒苒被他逗笑,笑得前仰后合,三人因为年龄相近,很快打成一片。 那边的梁月刚转身,见舒苒和祝鸿哲等人站在一起,脸立刻垮了下来,“简直是盛世白莲,故意一个人站着引起别人的注意。” 蒋婉茹正好听到,“梁月,以前你讨厌她是因为她拖队里后腿,现在她给队里长脸了,你怎么还这样?” 蒋婉茹不会知道,拖后腿只是梁月的说辞,有时候讨厌一个人是不需要理由的。 与此同时,场外有一双阴冷的眸子紧盯舒苒身边的两个大男孩。 秦流北走过来看到傅易青的神情,禁不住打了个寒颤,“我说哥,怎么突然眼神这么可怕?” 回答他的只有傅易青越来越深的脸色。 顺着傅易青的目光,就见舒苒跟几个大男孩在打笑,再次开始排练,舒苒依旧跟他们说说笑笑。 秦流北犹如茅塞顿开,他仿佛明白了什么,“你该不会是在因为舒苒生气吧?” 傅易青的表情有一瞬间的不自然,正躲闪着视线,却听秦流北道,“不就是表演滑嘛,至于因为舒苒排练不认真就这么生气?” 见他一副“我就知道是这样”的神情,傅易青练了眸色,继续注视,“嗯,太不认真了。” 第二十四章 三个小时 - 她在冰上光芒万丈 - 蹿升华上 由于舒苒昨天在自由滑中表现不错,这会儿见她笑容灿烂,有不少选手大着胆子上前跟她表达对她节目的喜爱。 美国选手珍妮花就是其中一位,由于身体原因发挥失常,虽然是这次法国站的第三名,但总分却差了第二名的舒苒近二十分。 舒苒英语水平本就不太好,两人交流全程靠肢体语言和意会。 珍妮花:“这次我发挥不太好,下次你要参加什么比赛?” 对方的直接简直让舒苒汗颜,不过幸好等舒苒听明白珍妮花问题的时候,对方已经贴心地换了话题。 珍妮花扯了扯舒苒的外套口袋边,表情莫名有些娇羞,“那里站着的两个人,都是你的教练?” 珍妮花指的两人正是傅易青和秦流北。 舒苒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恍然间发现傅易青缓和了神色,唇角上扬,一个并不怎么温柔的笑,像是因为刚生气过还没来得及转变神情。 不过舒苒没有纠结傅易青的笑,“他们都算是我的教练。”他们俩一直陪着她训练,说是她的教练也没什么毛病。 珍妮花点点头,“他们两个长得都好帅,你真幸运,我就不一样了。” 就见她垂头丧气地转向另一个方向,目光正对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对方察觉到珍妮花的目光,也冲她微微一笑。 珍妮花前一秒还冲自己教练笑着,后一秒转过脸做了个鬼脸,“我的教练是个糟老头。” 舒苒被逗乐,顺便同情了一把珍妮花的教练。 接下来的排练没怎么休息,因为所有运动员都跟玩儿似的排练。 排练结束后,每个人都很开心,得知排练结束的时候,大家甚至还有点伤心。 舒苒也玩得满头是汗,从秦流北手里接过纸巾擦了擦汗,直接往外走去吃饭,全然没注意到一旁想要说些什么的傅易青。 秦流北:“看样子你交到了很多朋友啊。” 舒苒的眉眼从上冰起就一直弯着,眉眼始终带笑,“嗯,有一个人说去年大奖赛跟我同一个组,当时看我不说话就没敢来跟我打招呼。” “正常,人都喜欢抱团生存,不过你也得注意,有些人来跟你打招呼可能是因为你成绩还不错。老傅,你说是……” 秦流北侧头就看到紧跟一旁的傅易青脸色阴沉地加快脚步超过了他们。 然而舒苒并未注意到。 傅易青先到了食堂,替舒苒选好了饭菜。 就见舒苒刚进门就冲他灿烂一笑,笑容明媚而又耀眼,甚至还欢快地冲他招了招手,很开心的样子。 傅易青的脸色这才缓和了一些,见舒苒的手挥个不停,像是不见他回应就不罢休的样子。 尽管有些犹豫,傅易青还是将桌下的手缓缓抬起。 舒苒同秦流北轻声说了些什么,然后朝傅易青走来。 “教练,这是给我的吗?”她看着放在傅易青面前的另一份饭菜问道。 “嗯。” “谢谢!” “看在你这两天表现不错的份上,我给你……”傅易青的话还没说完,就听身后传来一声亢奋地呼喊声,“过来啊!” 他扭头就看到祝鸿哲冲他们这边大力招手,显然是在叫舒苒过去。 傅易青刚要说些什么,却见舒苒端起托盘,“教练,那我过去了啊。” 傅易青:“……” “教练?” “嗯。”闷闷的应声。 舒苒目光都在那边,因此也没看到傅易青难看的脸色,得到回复,毫不犹豫地走开。 傅易青默默坐着吃饭,听到有人在自己对面坐下的动静,随即抬头,待见对方是秦流北,眼底的一点点欣喜又瞬间隐匿。 “脸色这么臭。”秦流北笑着将目光投向那边跟众人打成一片的舒苒,“小徒弟跟人跑了,心疼?” 傅易青瞪他。 秦流北忽的拧了眉头,苦大仇深地闭上了眼,“根据我的数据库显示,我怀疑你……的占有欲已经严重到了可怕的地步。” “几点了?” “什么?”秦流北一愣,没料到傅易青话题转移得如此生硬,过了会儿才反应过来,看了看时间,“十一点半。” 傅易青:“还有三个小时。” 秦流北:“我怎么发现你说话越来越难懂了?能不能离你的朋友近一点?” 表演滑从下午三点开始,男单、女单、双人、冰舞四个项目的前四名选手一起表演。 原先中国站舒苒拿了第五名,当时表演滑的服装还没做好,所以用了上个赛季的服装,连表演也是上个赛季的。 舒苒庆幸在他们离开前收到了服装,否则为这个赛季练的表演滑就白练了。 表演滑分上下半场,舒苒在上半场,等着上场莫名有些紧张起来。 却听耳旁响起一道男声,“哇,你这是cosplay?” 正是男单的陈乐成,经过上午的排练,两人不再陌生。 舒苒白她一眼,她今天无论是服装还是妆容都跟电影《青蛇》类似,没看过电影的人只觉得是古装,看过的人倒是能看出一丝韵味来。 舒苒花了一分钟的时间给陈乐成讲解了这部电影,由于舒苒今天穿得确实扎眼,以至于有几个听得懂中文的国外选手也跟着过来凑热闹,导致有一对双人滑选手差点就错过了上场时间。 陈乐成神色凝重地看着舒苒,“我终于明白你为什么总是一个人了。” “为什么?” 他煞有其事道,“因为只要你一靠近人群,就会成为人群中的焦点。” 不远处的秦流北感慨道,“我们舒苒真的太扎眼了,今天之后,不知道有多少男生要被她偷了心。” 场内大部分地方没有灯,只冰面上一束追光照着表演的选手,傅易青的神色隐匿在黑暗中,情绪不明。 表演滑中总是会有选手以服装或是辅助工具来吸引观众们的眼球,这种方式屡试不爽。 比如舒苒。 只见她一上冰,所有观众们倒吸一口凉气。 冰上的女孩长发披肩,前面的头发往后梳,头上只有只一个简单的蝴蝶配饰粘在脑后的发髻上,脖子处仍披散了一些头发,模样清秀可人,一双会说话的眼睛看得人呼吸一滞,素手纤纤执一把团扇。 表演服也是配套古风,水袖长衫,青白黑相间,好似一副水墨画。 观众们还没能从这时空穿越中反应过来,轻快中带有一丝妩媚的音乐将所有人带到了江南水乡。 团扇遮面,一抬眸,带笑的眉眼里仿佛在说着欲拒还迎。 中间节奏停顿,冰上的仙子忽的变了个人,扔了团扇,脱下外衫,里面穿着薄衫短裙和水袖,节奏忽变,步法加快,一个大一字后起跳,3F成功落地。 这一波变换带动了观众们的情绪,所有人眼睛都不敢眨一下,生怕错过一个动作。 舒苒的情绪变换完全表现出了剧情的变化,使得秦流北也忍不住跟着现场观众鼓起掌,“舒苒感到轻松的时候往往是她表现最好的时候,你说呢?” 半晌没得到回应,秦流北主动去看傅易青,却发现他并不是走神了,而是目不转睛,墨色的眼眸被追光染上一抹圣洁的白,在这暗色中更像是来自深渊的渴望。 秦流北不禁被自己的猜测吓了一跳。 舒苒的扮相以及带有特别的江南小调的音乐将这场表演滑塑造地很成功,以至于表演滑结束,还有人用不清楚的口齿叫着她的名字。 全体选手的表演滑终于结束。 意味着这次法国站分站正式结束了,作为六个分站的最后一站,即便舒苒法国站拿了第二,但因为中国站的第五拖了后腿,在72名选手中排到了第14名,没能进入大奖赛总决赛。 不过这场表演滑却让下场后的舒苒再次成了人群中心。 她刚到后台,就有几个冰童过来求合影,其他选手看到也纷纷加入合影的行列中。 “也帮我拍一张。” 这声音莫名耳熟,舒苒扭头,发现果然是祝鸿哲,“你干嘛?世界冠军跟我合影?” “怎么,世界冠军就不能跟喜欢的人合影了?” 他就这么欣然接受了“世界冠军”的称号? 等等,他说什么? 喜欢的人? 舒苒后知后觉地一阵脸红,并压低了脑袋,祝鸿哲也发现自己嘴快,说错了话,轻咳一声正要说什么,放在舒苒肩上的手忽的被拂开,抬头,却被来人通身的低气压给惊到了。 “抱歉,她还有事,我们先走了。” 傅易青根本没给祝鸿哲说话的机会,一把勾住舒苒的肩头,就这么把人给带走了。 祝鸿哲:“?”表演滑都结束了,还能有什么事? 舒苒也有点好奇,傅易青的脚步快得让她有些跟不上,她索性出声问,“我还有什么事?” “玩得很开心?” 傅易青的神情喜怒难测,一时半会儿,舒苒还真不知道该说实话还是假话,“你要听实话还是假话?” 这意思显然就是开心。 两人正好走到门口,秦流北一直等候在路边,瑟瑟冷风把舒苒的问题带到了秦流北耳朵里,他笑起来,“我劝你说假话,今天你的傅教练心情不太好。” 舒苒惊讶地扫了傅易青一眼,“为什么心情不好?” 秦流北忽然漾出一朵猥琐的笑,“因为……” 舒苒等待着答案,满脸迷茫。 秦流北的眼神让傅易青倍感不适,他有些反常地打断了秦流北的话,“克里斯汀娜进了。” 第二十五章 有毯子吗 - 她在冰上光芒万丈 - 蹿升华上 从去年开始,克里斯汀娜这个名字就一直出现在舒苒的耳边,却一直没能见过面。 对于舒苒而言,克里斯汀娜就好比“别人家孩子”这样的存在。 但事实上,一年前的舒苒和克里斯汀娜还处于同一水平线,一年后人家成绩却是突飞猛进,直接进了大奖赛总决赛。 即便是以六名选手中垫底的成绩进入GPF,也足够让舒苒叹服不已。 傅易青的话一下将车内活跃的气氛拉到冰点以下。 秦流北拍着方向盘控诉,“喂喂喂!别这么丧气嘛!一个大奖赛决赛而已,到时候我亲自去视察下情况,看看她现在到底什么水平了。” 舒苒忽然问,“傅教练,所以你刚才说的我还有事,是什么事啊?” “之前跟你说过,你忘了?”傅易青表情严肃地睨她一眼,“这个赛季我们主要刷分,挑战者赛事积分只计入每个赛季成绩最好的两次比赛,华沙杯这样的比赛阵容这么弱,你却拿了第五名,你觉得第五名的积分有用?” 舒苒顿时有点羞愧,相信了秦流北所说的“傅易青今天心情不好”。 看样子是真不好,否则这段时间明明这么善解人意的傅教练怎么突然又化身从前的魔鬼了? 她小声试探,“所以,我们要去参加塔林杯?” “嗯。” 车内一阵无言。 如果要参加塔林杯,时间上会很赶,今晚就必须飞往爱沙尼亚,明天休息一下养精蓄锐,后天下午就要参加塔林杯的开幕式。 而且有一个很重要的变数。 塔林杯前几年的参赛阵容通常比较弱,可去年却有不少高手参赛,如果是一个两个高手参加也就算了,去年一连有四个高手参赛。 这说明了一个问题,今年的塔林杯没以前那么容易了。 但是这个赛季总共10场挑战者赛事,只剩下两场比赛,也就是塔林杯和金色旋转,虽然塔林杯强弱不定,且时间又赶,但金色旋转的竞争却是十场比赛中阵容最强的。 所以傅易青说的只可能是塔林杯。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傅易青打破平静,“如果你连面对名将的自信都没有,还怎么站到冬奥会的赛场上?” “呃……教练。” 傅易青目光淡淡从舒苒脸上扫过,等着她开口。 舒苒有些尴尬地出声,“我不是想说这个,我是想问,我们是现在过去,还是明天早上飞过去?” 秦流北的笑声打破了这片安静,他抿唇竭力忍住,“先吃晚饭,吃了晚饭再登机。” “哦。” 舒苒看了傅易青一眼,后者别过脸,看向窗外,一言不发。 不知道为什么,舒苒好像从他脸上看出了一丝一闪而过的尴尬。 这个发现让舒苒不禁心情大好,像是发现了什么宝藏一般,偷着笑。 傅教练真可爱。 机票是临时买的,两张连坐经济舱,一张商务舱。 吃饭的时候,傅易青全程没有说一句话,所以出来后,秦流北开始着手分配机票。 “待会儿我跟老傅坐经济舱,舒苒你坐商务舱。” 傅易青:“我不跟你坐。” 秦流北:“?” 傅易青:“话太多。” 秦流北:“是不是没爱了?” 见傅易青不改口,他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你还是人吗?舒苒这两天多累,你还要跟她抢商务舱?你就不能让她好好休息下?” 傅易青缓缓抬眸,“不是我,是你。” “……”秦流北说,“我哪里抢了?” 他顿时有点无语,“不是……你不是心情不好,不跟舒苒说话吗?你还要跟她坐一起?” “谁说我不跟她说话?”傅易青随即扭头看向舒苒,“我不跟你说话?” 舒苒想回答“有”,但眼下这种情况,她觉得自己更应该摇头,然后她就真的摇头了。 秦流北有种被孤立的感觉。 就好像跟同学说约了一起不写作业,结果第二天就只有自己一个人傻傻地真没写作业。 “行吧,那你们师徒俩一起坐经济舱,就让我一个人在商务舱默默享受孤独吧。”秦流北拿着商务舱的机票,背影落寞却又高大。 “这年头宁可坐经济舱也不肯坐商务舱。”他感慨道,果然是司马昭之心。 上了飞机,舒苒才恍然醒悟。 明明商务舱是给她的,怎么被傅易青说的,她直接失去了选择权? 舒苒决定回来后无论如何也要抢回主导权。 傅易青现在又跟从前一样阴晴难定,见傅易青不跟她说话,她又累得不行,索性闭上眼睡了。 空姐走过来,正要提醒舒苒手机关机,却被傅易青快一步的动作吸引了目光。 他修长的手指放在唇边,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空姐见状秒懂,微点头,便用口型提示了傅易青。 傅易青也轻声问道,“请问有毯子吗?” 空姐拿了条毯子过来,却被眼前美好的画面击中了红心。 英俊的男人只偏过脑袋看了身侧的女孩一眼,眉眼温柔,她嘴巴微张,似乎是流了口水,引得男人不禁失笑,嘴边挂着无奈的笑,替她轻轻擦了擦嘴角,动作轻柔到了极点。 没有人能够拒绝得了这样英俊的绅士的温柔举动。 空姐不由得在心里为他身边的女士遗憾,遗憾她错过了这样的画面。 傅易青接过毯子,小心翼翼地替舒苒盖好,轻声向空姐点头致谢。 前排忽的有个小女孩大声吵闹着喊妈妈,空姐还没来得及出言哄问,又被傅易青抢先一步。 空姐:“……”笑容逐渐凝固。 “hello?” 小女孩被头顶陡然出现的好听的男声吸引,仰着头却又被男人俊美的长相惊住,一时失神忘了自己正在做的事。 傅易青轻声道,“小姐,可以小声一点吗?她在睡觉。” 他指了指自己身边的舒苒,模样绅士,声音又好听,小女孩仿佛魔怔般地点了头,却在傅易青坐下前摇了头,“大哥哥,你很帅。” “谢谢。”即便是赞美,傅易青的表现也犹如皇室贵族一般,不很开心,也不算冷淡。 小女孩抱着椅背,跪在座位上,眼神直往一旁睡得死死的舒苒看去,看看傅易青,又看看舒苒,眉头皱得很紧。 “大哥哥,她是你女朋友吗?” 平静的湖面上终于有了涟漪。 傅易青表情微变,眉头轻蹙,“不是。” 别说小女孩,就连一旁的空姐也有些惊讶了,明明他看女孩的眼神这么温柔,难道这么温柔帅气的男人,他身边的女士还看不上他? 空姐更为傅易青惋惜了。 小女孩语不惊人死不休,“那你为什么对她这么温柔?大哥哥,你喜欢她吗?” 傅易青一时语塞。 正这当口,空姐瞥见一个女人朝这边过来,猜测这人大约是小女孩的妈妈,随即让小女孩坐好又系上安全带,这才放心地去提醒其他乘客。 舒苒醒过来的时候,飞机正在降落,往窗外看去,地上星星点点的斑点逐渐放大变成一个个的光圈,然后才显露出城市的原型。 舒苒揉了揉惺忪睡眼,嘴角勾起弧度,再看一眼时间,发现才九点多,“这么快就到啦。” “没到。”某人直接一盆冷水泼过来。 舒苒瞪大惊恐的眼望向傅易青,这眼神里写满了“告诉我,你是在开玩笑,否则我绝不原谅你”。 傅易青正色出声,“中间要换航班,我们到的是华沙机场。” 然后傅易青经过一番解释,舒苒才明白他们要在华沙转机,再飞去塔林机场,他们的旅途还有三个多小时。 舒苒像是泄了气的皮球,靠在椅背上,“我坐得屁股都麻了,不想再坐了。” 半小时后,好不容易折腾着上了飞机,舒苒瘫软在椅背上。 把气都撒到了傅易青身上,“都怪你,明明商务舱是给我定的。” 傅易青的表情忽然有些微妙了,眼睛微眯,瞬间让舒苒感觉到暴风雨就要来临。 “你不想跟我一起?” “没有。” “你不想跟我说话?” “没有。” 傅易青这才恢复了正常,神色轻松地往后一靠,“既然想跟我坐一起,也想跟我说话,那现在愿望都满足了,还在不满什么?” “?” 所以在傅易青的世界里,不想的对立面就是想? 舒苒说不过傅易青,只好再度靠在椅背上,不过这下却没那么快睡着,索性再次看窗外的风景。 可惜天都黑了,风景是看不到了,倒是能看到地面上的光点。 一个个的光点组成了别样的风景。 “舒苒。”傅易青忽然叫道。 “嗯?” 她偏过头看他,却发现傅易青正好也冲着她的位置偏过头,距离过近,两人同时望入对方的眼睛中,呼吸有一瞬间的停滞。 是傅易青率先打破僵局,把手边的毯子罩在了舒苒头上。 舒苒的世界顿时一片黑暗。 “……” 隔着黑暗,就听傅易青道,“我的生日快到了,舒苒。” 舒苒随即拿下毛毯,盖在身上,手不小心拂过傅易青的手,被他手里的冰冷惊得毛孔皱缩。 傅易青:“你想好送我什么礼物了吗?” 舒苒顿了顿,反握住傅易青的手,感受到他的手确实很凉,神色淡定地替他盖好毯子。 他有些讶然地望着她,心底有什么东西在翻腾。 盖好毯子的,末了,舒苒拍拍傅易青的肩头,“那就给你送温暖吧。” 第二十六章 没有房间 - 她在冰上光芒万丈 - 蹿升华上 事实上时间真的很赶,赶到了什么程度呢?秦流北没订到酒店。 傅易青的脸色很难看,他隐隐压着怒意,连着坐了这么久的飞机,过度劳累下,一个人的情绪很容易爆发。 “所以你没先订酒店就买了机票?” 秦流北也有些抱歉,“当时忙着抢机票,原本打算吃晚饭的时候订,不小心给忘了。” 傅易青有些头疼地扶额,不再说话,大概是被气到了。 这是傅易青和秦流北第一次闹成这样,从秦流北那里接收到求救讯号,舒苒看了看他们,出声安慰,“傅教练,你别怪他,他要做这么多事,忘了也很正常。” 傅易青情绪难测地看她,“那你今晚住哪儿?快凌晨两点了,没休息好怎么比赛?” 她能怎么办,她也很绝望,安慰的话好说,但是解决的办法却很难想到。 舒苒垂下了脑袋,秦流北也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傅易青深吸一口气,思索半瞬,“去碰碰运气吧。” 傅易青所说的碰运气是指,万一有人正好退了房还没来得及在网上显示。 这机会十分渺茫,就这么找了一个小时,三人已经精疲力尽,舒苒只觉得脚底都是痛的,脚步慢了许多,却依然硬撑着。 舒苒将视线投向三米外的那间酒店,微微皱眉,捏了捏大腿,只希望奇迹就在下一秒出现。 傅易青见她慢了,回头去看,正好看到了她困倦的脸上和捏腿的动作。 他回过去,“怎么了?腿疼?” 舒苒否认了,但因为撒了谎,迟疑的一秒被傅易青看在眼里,他侧目去看秦流北。 秦流北被看得心虚,明白这都是他没订到酒店造成的,他头疼地举起双手,“好好好,我投降,都是我的错。” 紧跟着,秦流北摇头,膝盖一曲,“来吧小舒苒,我抱你。” 这姿势,显然是要公主抱。 想到自己要被秦流北公主抱,那画面太美,舒苒本能地抗拒,更何况订酒店本就不是秦流北的义务,他跟傅易青从前是怎么相处以及分配工作,她不知道,但她不觉得这件事的错误全在秦流北身上,所以没道理让他一个人背锅。 她摆手,“没事,不用了。” 傅易青眼里透出忧色,“你确定可以?后天下午你还有比赛,隐瞒事实对你而言没有任何好处。” “我……” 舒苒不会说谎,傅易青知道她的脚确实受不住了,给秦流北使了个眼色。 秦流北只得弓膝蹲下,“来吧,我背你总行了吧?” 舒苒抿了抿唇,趴到了他背上。 秦流北接收到重量,脚底用力向地面借力起身,皱了皱眉,像是承受不住舒苒的体重似的,腿都还没站直,就要往前栽去。 傅易青几乎是下意识地伸出手去护住两人,手臂刚到秦流北胸前一厘米处,两个人的重量却是迟迟没有压上来。 秦流北脸上涌现恶作剧般的笑,扭头冲舒苒道,“嘿嘿,吓到了吧?” “气氛这么沉闷,我活跃下场子。”秦流北如是道,“怎么样,我宽厚的背脊是不是很温暖?” 舒苒:“……” 傅易青不露痕迹地收回手,无语出声,“把她放下,我来。” 秦流北简直求之不得,立马就把舒苒给放下了。 傅易青高大的背影在舒苒面前弯下,挺拔的背脊下沉,背后的手冲她一勾,“还等什么?” “哦。” 舒苒心如擂鼓地再度附上一个男人的背脊,她怕让傅易青感受到她快速跳动的胸口,不敢真的贴上他的背。 夜里很冷,两人都穿着棉衣,这样一来,傅易青背得更加吃力,他停步把她往上一颠,“靠上去,你这样我很难背。” “哦。”惴惴不安的心只得假装淡定地靠上去。 即便才十一月底,夜里的温度却如临冬季,太冷了,可傅易青的背却是那么温暖,让人行动,沉沦、沉沦着,心又静了下来。 感受到傅易青缓慢的步子,舒苒担忧道,“傅教练,我是不是好重,如果这里还没空房,那待会儿我就自己走吧。” “你确实很重,以后饮食知道控制了?” 她身高164,体重44kg,相对于普通人而言太瘦,在运动员里只能算普通水平,到傅易青这里竟然成了确实很重? “哦。” “你的脚承受你的体重很不容易,让它休息一下。” “……” 傅易青嘴边泛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 两人像是心照不宣般,舒苒也勾起了唇角,这寒冷的夜终于有了一丝温度。 秦流北推开下一间酒店的大门,迎面而来的热气让人不自觉卸下了防备,傅易青放下了舒苒上前询问,舒苒有些留恋地望着他的背影。 “请问还有空房吗?” 在三人期待的小眼神中,前台小姐查看记录,目光在三人中间打转,“只剩下一间双人房了。” 舒苒几乎已经不对其他酒店抱希望了,雀跃道,“我们三个一起住吧!” 秦流北也出声,“特殊时期特殊处理,老傅!” 傅易青本就打算要这间房,他只想着尽快解决舒苒的住宿问题,他和秦流北不需要比赛,就是不睡觉都行,也不过就是撑个两天,听秦流北一说,也决定三人住一间。 “好的,我们要了。” 三人核对了身份信息,正到了拿房卡的环节,却听行李箱的滚轮声响起,只见中年女人搂着一个裹得严严实实的青春靓丽的女孩走到前台。 女人问:“我们订了房。” 前天跟她核对预约信息,忽然道,“抱歉,您订的两间房有点问题,系统只显示您预约了一间房。” “这不可能!” 经过交涉,又打了电话,才知道是另一个前台小姐录错了信息,对方确实订了两间房。 傅易青很快明白即将会发生什么,忙道,“可以把房卡给我们了吗?” 前台正要将房卡给傅易青,却见中年女人一把抢过房卡,“你跟我说没房了,这是什么?” “女士,他们比您先到。” “难道不是我先预约的两间房?要不是你们出了错,他们还有房间?” 一句话说得前台没了话。 疲惫让傅易青失去了耐性,直接跟对方交涉起来。 靠在秦流北边上的舒苒小声道,“他们说的是法语吗?” “是的。” 舒苒艰难地吞了口口水,“傅教练还会说法语?好厉害。” “这是重点吗?”秦流北哭笑不得,“我也会,那你觉得我厉害吗?” “嘿嘿。” “你们都一样双标。” 舒苒也没反应过来“你们都一样”中的另一个人指的是谁,就听跟中年女人一起来的女孩突然解开了层层包裹嘴唇的围巾,叽里呱啦说了句什么话,使得中年女人露出了名为惊讶的神情。 舒苒小声道:“他们说了什么?” 秦流北帮着翻译。 “你家傅教练说你后天要参加比赛,请求对方把他们订的单人间给你,把我们的双人房给她们俩住。那个老女人不同意,说她们没有道理为酒店的错误负责。然后老傅说天太晚了,让你这个小姑娘出去容易生病。这个小姑娘就说,她不要跟老女人一起住。” 秦流北翻译完又皱起了眉头,摩挲着下巴深思,“可我总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这两个人,好面熟。” 不仅中年女人不好说话,就连她身边的小姑娘也一副高冷的样子。 交涉显然是失败了。 舒苒有些失望地叹了口气,见傅易青已经在发怒的边缘,舒苒上前拽了拽他的袖子,“算了,我们再去别的地方试试吧。” 只听那女孩往右边挪了一步,全部目光都在舒苒脸上,说了句话。 傅易青的脸色终于好看了些。 “她说了什么?”舒苒仰头看向傅易青。 傅易青微微扬眉,眉目柔和,“她说她可以跟你一起住双人间。” “啊?” 就见那女孩走到舒苒面前,面无表情地盯着舒苒看了一会儿,像是在思索着什么,然后忽然眼睛一亮,用英文对舒苒道,“我认识你。” 这话又打得舒苒一个措手不及,“什么?” “我看了昨天法国站表演滑的直播。”对方微微一笑,伸出手,“我叫艾菲蒂尼亚,也是来参加后天的塔林杯的。” 秦流北终于想起来自己在哪儿见过这一老一少了,他迅速用手机搜索了这个名字,“她们是……比利时的花滑选手,今年刚升成年组。” 眼下最重要的不是对方是什么人,而是外面很冷,再把舒苒带出去,这一冷一热很可能生病。 见艾菲蒂尼亚都同意了,中年女人终于再不说什么,只点了头,在前台办理入住手续。 舒苒的眉头皱的发紧,担心傅易青和秦流北的去留问题。 “你们怎么办?” 秦流北弹了下她的脑门,“你还是管好你自己吧,我跟老傅找个能通宵的地方,待到八点钟再来找你吃早饭,酒店的事等过了今天凌晨再说,现在实在是太冷了。” 感受到舒苒担忧的视线,傅易青说:“我们可以跟这里的酒店前台商量一下在大厅里休息会儿,不用担心我们。” 大厅里有几张沙发和椅子,舒苒扫视一圈,仍有些不放心。 发顶一暖,傅易青温柔地摸她的头发,“好了,后天还有比赛,你把自己照顾好就行,后天拿出全部精力比赛。” 他的大掌像是有一种魔力,驱散了她全身的寒意,镇静了她心里的所有忧虑。 他笑,“明白?” 舒苒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然后点头。 第二十七章 什么误会 - 她在冰上光芒万丈 - 蹿升华上 “啧啧,我安慰她没用,非得你出马才行。你也是,我说话不听,舒苒说话就有用。”秦流北感慨着,“你们俩这感情真是细水长流,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深厚,我怎么不知道?” 傅易青轻瞥他一眼,“所以是谁让我们凌晨还在找房子?” 秦流北动了动肩,闭上眼,边说着“睡了睡了”,边心虚地往沙发边上侧身睡去,完全背对着傅易青的眼神。 艾菲蒂尼亚并不像舒苒想象得那样高冷,她甚至更像个话痨,似乎对舒苒在表演滑上的扮相很感兴趣,一直问个不停,在得知这首曲子混剪原曲源自一部电影后,更是激动地让舒苒给她讲解内容。 “我听说过这个故事,但是怎么感觉跟我听说的版本不太一样呢?” 舒苒也是被傅易青要求看了电影后才知道电影的原著小说是故事新编,于是又把两个故事都给艾菲蒂尼亚说了一遍。 这些古老传说让艾菲蒂尼亚尤为兴奋,直拍手表示等这次比赛结束也要回去看这部电影。 两人无话不聊,只相差了两岁,思想都很单纯,很快就成了好朋友,到了要留联系方式,加好友的地步。 在得知舒苒没有ins账号,且国内上外网也不方便后,艾菲蒂尼亚做出了一个重大决定,“那你们平时有什么软件可以像ins一样给网友们玩儿呢?” “微博。” 艾菲蒂尼亚眼睛一亮,“那我也下个微博玩,我关注你。” “但是我没微博。” “你也没有?”对方灵机一动,“那我们一起注册吧,你是中国人,你看得懂中文,你教我。” 两人大部分的时间都用在起名字上,因为艾菲蒂尼亚的名字也已经有了,叫舒苒这名字的人更是数不胜数,最后两人愣是花了半小时注册了微博。 艾菲蒂尼亚的粉丝给她起了“冰蝴蝶”的外号,所以她给自己取名“冰蝴蝶艾菲蒂尼亚”。 知道舒苒没粉丝,艾菲蒂尼亚笑着临时给她取了个名,“昨天表演滑上你的表演让我最印象深刻,你肯定很快就会有很多粉丝抢着给你取名了,我觉得你不如叫‘仙女’吧。” 舒苒自然不可能取这个名,那她得多自恋? 她在键盘输入“舒苒ICE”。 “你知道我为什么不肯跟我的教练一起住吗?”艾菲蒂尼亚若有其事道。 舒苒趴在靠窗的单人床,向她投去好奇的目光。 “因为凯莉她打呼噜的声音太大了,我以前跟她住过一个房间,那天以后,我就再也不肯让她只订一个房间了。” 原来是这样,舒苒“扑哧”一下笑出声来。 大约是两个人聊天的笑声太大,加上酒店的隔音不好,很快就吸引了正赶来巡房的“宿管阿姨”的凯莉教练,她敲门提醒艾菲蒂尼亚时间不早了,房间里的人这才睡去。 冰刀在冰上划过的声音“咔咔”直作响,傅易青看着舒苒,总觉得她的脸色不太好看,在万众瞩目下,她忽然停住滑行,跌倒在冰上,傅易青第一个冲上去,捞起地上的人,却满身是血。 “傅教练!” 傅易青浑身一颤,从噩梦中惊醒,大厅里很安静,只依稀能听见那边长沙发上的前台小姐平稳的呼吸声,秦流北也倚靠在椅背上休息。 担忧从心底四处溢开。 虽然艾菲蒂尼亚确实是花滑选手,但是有竞争的地方总免不了伤害。 万一她看了昨天舒苒的表演,觉得舒苒会对她造成一定的威胁,给舒苒使绊子怎么办? 下毒太夸张,那万一……是兴奋剂呢?又或者故意让舒苒滑倒,让她脚受伤呢? 傅易青被这个猜测吓了一跳,虽然早已提醒过舒苒万事小心,但她这么蠢,想骗她还不容易? 傅易青根本坐不住,然后起身往楼上走去。 双人房在六楼,电梯的声音势必会引起前台的注意力,他索性步行上六楼。 在双人房外站了会儿,给舒苒发了条消息,“睡了?” 许久没回复。 看样子是睡了。 但是对方很有可能趁舒苒睡着了再动手,傅易青决定留在门外,只等有一点动静发出便时刻在这里提供帮助。 傅易青在门口来回徘徊许久后,没等来房间里的动静,却是等来了房间外面的动静。 警察来了。 就见双人房对门的女人像是得到了救援似的,激动地开门跑向警察,然后指着傅易青,“就是他!一直在我房间外面。” 傅易青百口莫辩,最终还是被带走了。 警察的动静很小,加上傅易青问心无愧,所以并未吵到其他客人。 秦流北赶到警察局为傅易青做人证,证实他确实是ISU的副主席,而不是什么可疑人物。 报警的女人却不同意了,“就因为他是副主席,就不可疑吗?那你说他为什么在我房门口待着?” 这一点,秦流北也很好奇,目光扫向那边沉默的傅易青,“我说你大半夜不再大厅里睡觉,去她房间门口干什么?” 傅易青有些不耐烦地抬头看女人。 女人:“看看,他现在是在用眼神威胁我吗?” 傅易青很无奈,“我没去她房门口。” 女人:“你撒谎,所有人都看到了,你就在我611门口。” “611?”秦流北脑筋一转,“舒苒住的是612,不就是611对门?” 女人当时就傻眼了,又道,“你确定他朋友住在我对门?除非你让他朋友过来,否则这只是你们的狡辩。” 前台小姐有点尴尬,证明了三人当时是一起来的,又说明了当时的场景,女人这才意识到是自己误会了,道了歉这才离去。 从警局出来已经是早上七点了。 站在警局外,秦流北头疼欲裂,按着太阳穴,“怎么样,第一次被当成坏人送进警局的感觉怎么样?” 傅易青看了他一眼,没说话,只顾往前走。 这大概是秦流北遇到的最狼狈的傅易青了,被抓到这点,简直乐坏了,“我说老兄,你大半夜站在舒苒房门口干嘛,你别告诉我是梦游。” 傅易青停下,无波无澜的眼神在秦流北脸上扫过,在秦流北以为他依然不会出声的时候,他忽然说:“这事,别让舒苒知道。” “扑哧——” 傅易青:“……” “好好好,我明白了,维护你那点仅存的教练尊严。” 舒苒一连睡到了上午十点,翻了个身,就见艾菲蒂尼亚穿衣服的动作猛地停下,目光相对,相视一笑。 “我吵醒你了吗?” 舒苒摇头,“没事,我已经睡醒了。” 她看了眼时间,这下彻底醒了,身体像弹簧似的弹起来坐着,“糟了!” 这句说的是中文,艾菲蒂尼亚没听明白,向她投来关心的视线。 舒苒随即开始穿衣洗漱,“我教练说早上八点要起床吃饭。” 见她动作迅猛,艾菲蒂尼亚又道,“难得迟到一次没关系啦,而且……等一下,昨天那个跟我们说话的人就是你教练?” “嗯。” “那另一个呢?” “也可以算是我的教练。” “诶,他们俩都很帅,是我见过的最英俊的东方人。” “我替他们俩谢谢你的夸奖。” 艾菲蒂尼亚今天也有训练,两人任务不同,在出了房间后便分头行动。 舒苒边跑着进电梯,边看手机。 傅易青和秦流北的无数条消息涌进来。 先是傅易青: 睡了? 醒了? 已经七点了,忘了早起的习惯了? 早饭已经帮你带回来了,还是热的,赶紧下来。 算了,昨晚时间太晚,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然后是秦流北的: 起床了,一起去吃早饭。 快点起床,你的傅教练已经要骂街了。 他说算了,帮你把早饭带回来,苦了我,他好可怕。 …… 舒苒觉得自己待会儿大概会像一串省略号一样难以形容。 电梯提示音响起,舒苒踏出电梯,就见秦流北一个人百无聊赖地坐在大厅里,手上拿着两个包子。 舒苒走上去,“傅教练呢?” 秦流北笑容一僵,“一见面就问我傅教练,你有没有想过你秦教练的心情?” “那你心情……” “一言难尽。” 秦流北不再开玩笑,把已经凉了的包子交给前台小姐,让她帮忙放进微波炉热一热,这才回答了舒苒的第一个问题,“他去找空房。” 舒苒的目光上下打量秦流北,欲言又止。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为什么我不去?天知道我是真的想戴罪立功来着,你傅教练不放心你一个人在这里,让我在这里等你起床。”秦流北学着清宫戏里的太监打了打袖口,弯腰恭敬道,“舒妃娘娘,您可算是起了。” 舒苒看他的眼神像是在看傻子,“怎么你这么忙还有空看清宫戏?” “我需要看?许婧瑜那傻子每天都跟我汇报剧情,都快被她烦死了。” 一阵无言。 秦流北突然感受到一道八卦的视线,“喂,别瞎想,我只是问问她妈妈的情况。” “哦?”舒苒坏笑出声,音调转了八个调。 秦流北轻咳着,“叮”地一下,微波炉热完了包子,他把包子丢给舒苒,“吃你的包子吧。” 舒苒脸上满是揶揄的神情,就连咬着包子,也一脸坏笑地看着秦流北。 “你们在干什么?” 两人笑意一顿,舒苒转身就看到脸色不太好看的傅易青,眼窝下青黑浓重,显然是昨晚没休息好,这么一想,心里更是内疚。 “傅教练,你没睡好吗?” 傅易青审视的目光在她和秦流北中间转悠,正要出声,却见昨晚乌龙事件的女主从面前经过,然后停步看向舒苒,“原来你等的是她呀。” 女人接着转向舒苒,“抱歉,昨天误会你朋友了。” 丢下这么一句,女人被外面的朋友催得快速离开现场。 舒苒很是迷茫,“什么误会?” 傅易青:“……” 秦流北假装看星星。 第二十八章 超出计算 - 她在冰上光芒万丈 - 蹿升华上 傅易青不说话,舒苒又向秦流北眨眨眼,咬着包子。 三人虽然谁都没出声,心思各异。 秦流北轻咳一声,“是这样的,昨天你傅教练想问你件事,但是你没回他消息,所以就直接上去了,后来又怕吵到艾菲蒂尼亚,就犹豫了一会儿,刚才那个女人就住在你们对门,以为老傅站在她房门口,就……” 傅易青一个眼神过来。 秦流北忙转了语调,“就打给了酒店前台,前台上去看了情况证明老傅不是可疑份子,事情就是这样。” “原来是这样。” 见舒苒相信了自己的说辞,秦流北松了口气。 却听舒苒的声音再次响起,不过声源处并非对准他秦流北,而是傅易青。 “傅教练,你有什么事想问我?” 傅易青无声地抬眸看向秦流北,后者给了一个“爱莫能助”的表情。 “我想问你……”傅易青沉着地思索着,“你早上想吃什么?” “诶?” 傅易青的情绪镇定了许多,“不知道你想吃什么早饭,所以随便买了这个,包子还行吗?” 舒苒不疑有他,“还行。” 三人终于在冰场附近找到了刚被退房的酒店,舒苒联系了艾菲蒂尼亚,告诉了她这件事,对方表达了遗憾后,两人相约明天的塔林杯开幕式见。 今天的舒苒依然要训练。 为防舒苒再出现法国站上的情况,傅易青又跟舒苒聊了短节目和自由滑的感受,又让她穿上表演服滑了两次,这才放心地让她自己训练。 第二天只简单地过一遍编排动作,纠正一些小毛病和小错误,就结束了训练。 到了冰场,舒苒发现宫江美慧竟然也在,不少媒体正在采访她。 她这才意识到,这一赛季的塔林杯也是高手云集,这一场比赛她需要拿出更多精力和勇气去比才行。 正往前走着,却听到有人在叫她的名字。 扭头,就见人群中正在被采访的艾菲蒂尼亚冲她招了招手,脸上掩饰不住的喜色,像是要向她冲过来聊天,但一旁的教练凯莉强颜欢笑着,跟她说了些什么,她才终于恢复如常,继续接受采访。 秦流北见状,道,“艾菲蒂尼亚在世青赛已经包揽了三年冠军了,今年刚升成年组,实力不可小觑。” 舒苒点点头表示明白。 艾菲蒂尼亚接受完采访过来同舒苒打了个招呼便挥手离开。 开幕式结束,紧张的比赛也就开始了。 即便选手们之间关系有多好,但大家心里都有个度量,更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一旦比赛开始就不会跟其他选手进行交流,不仅是怕影响对方的训练,也是怕被有心人曲意理解。 这次女单的参赛阵容可以说是高手云集,上有欧锦赛冠军玛姬、上一届四大洲银牌得主俄罗斯选手布兰琪和美国名将陈雨琪,下有蝉联世青赛三届冠军的小将艾菲蒂尼亚。 也就是说,舒苒这次能否刷新华沙杯的第五名成绩,结果还很悬。 今天的短节目的出场顺序依旧是由抽签决定,30名选手,分成五组,舒苒抽到了第三组,这个出场顺序不算太好,也不算太坏。 玛姬和艾菲蒂尼亚在第四组,布兰琪在第五组,美国名将陈雨琪则和舒苒同一组,并且在舒苒前面出场。 舒苒的表现会被直接拿来跟前面出场的陈雨琪对比,而陈雨琪可以算得上是世界前十强女单选手。 比赛就这么开始了。 塔林杯的选手实力参差不齐,前面两组的选手接连摔倒表现不佳,成绩大都不好。 很快就到了第三组。 陈雨琪第一个出场,她的表现终于把现场观众们的心潮带了起来。 舒苒站在冰上,没有去看陈雨琪的短节目最后得分。 因为她知道看了也是影响自己心情,不如不看,更何况短节目只考选手的基础实力,选手之间分差不会相差太大,只要她不出重大错误。 当《复活》的音乐到了高潮部分,舒苒接连的联合旋转和步法十分炫目,刀齿步带起的细碎冰花像是她早就准备好了似的。 早已离场的陈雨琪看着冰上的身影,有些愣神,忽而又微微一笑着离开了。 两分半钟的短节目很快结束,舒苒滑出场还有些懵。 她懵逼的眼神对上傅易青带笑的眼睛,两人轻轻相拥,傅易青轻拍她的背,道,“今天表现不错。” “真的?” “当然。”秦流北接过话茬,也跟她来了个拥抱,“我估计60分打底。” 秦流北猜测得很准,舒苒的短节目没有一个失误,给了这场表演一个完美的clean(没有任何失误),最后得分63.15分。 算得上是舒苒有史以来成绩最好的一次。 短节目很难拉开分差。 原先用来安慰自己的话,现在也被舒苒用来警醒自己不要骄傲。 短节目最终排名情况: 第一玛姬 第二陈雨琪 第三舒苒 第四艾菲蒂尼亚 …… 舒苒对这个结果很满意,只要明天的自由滑也能来一个clean,她有信心完全可以比华沙杯的成绩更好。 第二天的自由滑,舒苒依然是最后一组,这次却是第二个出场,排在玛姬后面。 玛姬的表演无可挑剔,相比亚洲选手,外国选手的柔韧度普遍不好,但玛姬柔韧度却不错,舒苒深吸一口气,在观众们仍旧沉浸在玛姬的精彩表演中滑上冰面。 舒苒没能给自由滑一次clean的机会,第二次连跳中,浮腿提前落冰,以至于后面的跳跃存周,没满三周,好在后半段加分时段她又临时加了两个三周跳,这才追回了失去的分数。 滑出场时,舒苒还没来得及开口,傅易青先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你今天的表现让我很意外。” 舒苒有些没反应过来,“是吗?” “嗯。”傅易青说,“表现力很棒,这次的节目内容分应该会给高分。” 两人到了等分席,就听广播里报出舒苒的得分情况。 自由滑130.28分,加上昨天短节目的分数,最后得分193.43分。 暂列场上第二,只比第一名的玛姬少了6.5分。 舒苒去看大屏幕,发现果然如傅易青所说,这次自由滑的分数有一大半都是靠节目内容也就是艺术表现力发挥了作用。 直到最后一个选手陈雨琪表演结束,塔林杯的最终排名有了结果。 全程靠技术拉分的玛姬第一,舒苒第二,陈雨琪第三,艾菲蒂尼亚第四。 舒苒刚要出去,就被艾菲蒂尼亚喊住恭喜了一番,向来黑脸的教练凯莉也给了舒苒好脸色,还道了一声恭喜。 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秦流北感慨道,“这个老女人变脸技术一流。” 他表情一变,忽的笑着勾住舒苒的肩,“不过这也说明,你的实力被她认可,你就要熬出头了。” 手忽的被人拍开,就见傅易青冷脸道,“不能掉以轻心,舒苒。” 舒苒点头。 秦流北去上厕所,舒苒忽然想起自己的表演服还在更衣室的柜子里,立刻赶回去拿。 想到电视剧里女主角的衣服被人划烂的情节,舒苒拿到表演服仔细检查了一遍,确认完好无缺才终于松了口气。 舒苒装好衣服,刚关上更衣室的门转身,迎上来人的视线,她微微一笑算是打过招呼了。 陈雨琪随即伸手,“你的表演很不错。” 舒苒有些惊喜地回握住,“谢谢。” “期待你下次比赛的表现。” 对话很官方,但陈雨琪脸上的笑容总给人一种亲切感,使得官方的对话也像是在朋友间的寒暄。 傅易青见舒苒出来,便问,“衣服还在?” 舒苒点头。 “拿给我看看。” 傅易青好好检查了表演服,确认的确没问题才收起了要训舒苒的念头,“以后小心点,表演服都能忘,你怎么不把你自己给忘了?” 回去的路上,舒苒把拿衣服碰到陈雨琪的事告诉了傅易青和秦流北。 傅易青:“她没问你下次是什么比赛?” “没有。” 傅易青许久没出声,秦流北微微挑眉,“怎么了?” “这个赛季的比赛已经比得差不多了,只剩下GPF(大奖总决赛)、世锦赛和四大洲,陈雨琪没进GPF,现在只知道她参加了世锦赛,她这么说,意思大概是她也参加了四大洲锦标赛。” “参加就参加啊,这次她第三,我们舒苒是第二。” 傅易青抬眸,“这件事的关键在于,连陈雨琪这样的名将都注意到了舒苒,开始关注舒苒参加了什么比赛,这说明还会有其他选手关注到舒苒的表现。” 他神情一紧,看向舒苒,“以后再有选手上来跟你打招呼,一旦给你吃点什么东西,一定要多长个心眼,尽量不要吃。” 舒苒立刻想到有选手在赛前检查出服用兴奋剂的事迹,傅易青显然就是这个意思。 她点点头,“我知道了。” 这次塔林杯刷分任务圆满完成,刚回酒店,舒苒就接到了来自B市总教练霍光的贺电。 这些贺电向来都只打给选手的教练,但舒苒的情况特殊,无论是傅易青还是秦流北都不是霍光直辖领域的人,所以只能打给舒苒。 舒苒在那一头接电话。 傅易青和秦流北坐在椅子上喝咖啡,两人的目光始终在舒苒身上。 秦流北:“看出来了吗?” 傅易青点头。 秦流北的眼神有些复杂,喝了口咖啡暖了身体,哈出一口热气,“没想到舒苒这家伙不单单是废柴。” 不止不是废柴,更可以说是天才。 “这次的比赛结果,超出我的计算。”秦流北说。 傅易青沉吟片刻,“我也没想到。” 没想到舒苒竟然会是比赛型选手。 对手越弱,她越容易出错,对手越强,她反倒遇强则强。 看来这一个赛季的计划是制定错了。 第二十九章 一起玩啊 - 她在冰上光芒万丈 - 蹿升华上 舒苒能参加的且能够刷分国际积分的比赛已经差不多都参加了,这一赛季只剩下4CC(四大洲锦标赛)。 4CC正好在元宵节前后,这也就意味着今年又不能回家过年了,毕竟来去又要浪费一两天,在这个要紧关头,他们更应该抓紧时间才对。 去年因为过年的事,她和傅易青不是很开心,但今年不会了。 回了国,队里因为她今年的表现不错,给她发了奖金。 可惜舒苒没时间出去买礼物,想了想,还是网购吧。 她先给爸妈爷爷奶奶外公外婆每个人都买了新衣服,然后才一个个打了电话,告诉他们记得签收新衣服。 妈妈邵安红听说舒苒今年又不回家,当时就没忍住落泪了。 “苒苒,妈妈好想你,你的比赛就这么重要吗?” 舒苒只觉得揪心,就听那头的爸爸舒裕田道,“说什么呢?她都练了这么多年了,这个时候回来,你不是害她吗?哭什么?” 舒苒心一提,“妈妈,你哭了?” 邵安红一抹泪,“没有没有,别听你爸瞎说,他这是苦肉计,逼你回来。” 舒裕田:“……” 舒苒明白妈妈确实哭了,虽然不忍心,但为了比赛,还是转移了话题,“妈妈,你们去网上看我挑战者系列的塔林杯比赛呀,我拿了银牌呢!” 舒苒向来报喜不报忧,她很少让爸妈看她的比赛直播,即便现在进步明显,她也仍旧不习惯让他们看直播,万一有个意外没拿奖,岂不是让他们失望? 她得拿出些成绩,让他们明白她的坚持是有道理的。 “我跟你爸已经看过直播了,你表现得很棒,陈雨琪的表现都没你好,冠军还是欧锦赛的玛姬,我跟爸爸为你骄傲。” 舒苒一怔,“看过了?” 邵安红:“是啊,你的每一场比赛我们都看,看来你的傅教练真的很厉害,当然了,我的宝贝女儿是最棒的。” 舒苒实在没想到她的每一场比赛爸爸妈妈都会看,也没想到那些陌生的名字,妈妈竟然能轻松说出口,显然他们对花滑比赛很了解。 至于为什么会这么了解,只能是因为她。 眼泪就这么无声地落下了。 舒苒抿唇,将哽咽的声音吞回肚里,尽量保持着平静的语气,“那妈妈,你们记得签收我给你们买的衣服,我去训练了。” “嗯,快去吧。” “妈妈。”舒苒犹豫几秒,“我爱你们。” 只听那头的舒裕田又吐槽邵安红,“又哭什么,有什么好苦的,拿了银牌是好事啊。” 舒苒:“妈妈,帮我跟爸爸说一声,我也爱他。” 邵安红边哭边转达,“你家宝贝女儿说她爱你。” “还说我,你不是也哭了?” 舒苒忽的破涕为笑。 舒苒在厕所里哭了好久,拿冷水扑面洗去泪容后才走出去。 傅易青正跟秦流北说着话,忽然间看到舒苒脸上都是水珠就要上冰,拿着毛巾走过去,帮她擦了把脸,示意她右脸自己动手。 傅易青的一句“脸上都是水,也不擦干就要上冰”刚到嘴边,瞥见她红红的眼眶,心猛地一顿,“擦干了就去训练。” 舒苒拆了冰刀套,步法流畅地滑入场内。 秦流北并未注意到傅易青的异样神色,继续着刚才的话题,“不开玩笑,你生日快到了,你今年想要什么礼物?” “我不需要礼物。” 秦流北嗤笑一声,笑里满是嘲讽,“你确定?前两天舒苒还问我你生日是什么时候,问我准备给你什么礼物,她参考一下。” 他伸手,拳头轻轻敲在傅易青的胸口,“不是你说的,她怎么知道你生日快到了?你都问她要礼物了,我主动给你,你反而不要,这么双标?” 傅易青忽的想到了什么,眸色一紧,“四大洲比赛是几号?” “元宵节前后啊,怎么了?这话题转得也太突兀了。” 傅易青突然明白了舒苒为什么哭。 * 也不知是傅易青良心发现,还是舒苒这几天的训练状态不错,傅易青破天荒地给她放了半天假,让她出去玩玩。 然而舒苒在B市哪儿有朋友可以一起玩? 想到过两天就是傅易青的生日,舒苒决定用这半天上街给他买个生日礼物。 她的礼物可不能喝傅易青一样这么简陋,用一场谁都能看到的烟花和一个光看不能吃的蛋糕就解决了。 其实像傅易青这种什么都不缺的人,亲手做的礼物最有诚意,但是舒苒哪有时间亲手做礼物送给他? 于是舒苒就在商场里随便逛着,然后她忽然想到法国站时,祝鸿哲等人说过B市有一条很好玩儿很好玩儿的步行街要开了,据说那里是年轻人的天堂,会有很多有意思的店铺开张。 这么一想,舒苒随即给祝鸿哲发了微信,问他那条街在哪儿。 对方回复得也很快,“我就在这里,我给你发个定位。” 这条街的名字也很有意思,叫——一条有趣的街,门口悬挂的牌子有一种宫崎骏漫画的感觉。 舒苒刚要往前走,就见前面有两个人冲她用力挥手,那两人戴着毛线帽,身边还站着一男一女。 招手的两人是祝鸿哲和陈乐成,至于另外两人,舒苒走近了才想起来。 双人滑的沈宇和吴新橙。 舒苒刚走过去就被祝鸿哲问,“你来这里干嘛?” 舒苒:“逛逛。” 祝鸿哲脸上出现一抹怪异的表情,上下扫着舒苒,良久后才神色复杂道,“你一个人……逛街?你也太孤僻了吧。” 陈乐成也摇头,眼里满是同情,“你这么没朋友,以后就跟我们一起玩吧。” 吴新橙:“你们是不是有点想太多,万一人家就是喜欢独来独往呢?” 吴新橙向来淘气,与她相比,搭档沈宇则要沉稳许多,“既然正好碰到,那就一起逛吧,陈乐成对这一片比较熟,让他带路就行。” 舒苒点头同意。 舒苒大概能明白为什么他们四个能玩到一起,国家队花滑四个项目,就只有男单和双人成绩突出,其他选手如果跟他们一起玩,很有可能会造成巨大的心理落差,即便没有心理落差,想到自己成绩差还一起出来玩,还不如多练习。 紧接着,祝鸿哲又开始吐槽舒苒,“你说你也真够惨的,我至少还有个陈乐成跟我玩的比较好,吴新橙也有沈宇,你身边一个朋友都没有,真是可怜。” 吴新橙眉头一皱,“说什么呢?一句话说完整,沈宇是我的吗?他是我搭档!” “行行行,你搭档,你能不能有点同情心,同情下舒苒?” 吴新橙嘴一撅,手臂穿过舒苒的臂弯,拉着她快步往前走,“走,我带你逛,祝鸿哲就喜欢装逼,简直看不下去。” 沈宇只好默默跟上两人。 一行人逛了许久,舒苒一直没忘正事,只是也没看到满意的礼物。 忽然路过了陶艺店。 舒苒停在店门前,看着玻璃橱窗上的展示陶艺发呆。 祝鸿哲歪着脑袋看她,“你在干什么?” 舒苒伸手指着陶艺说:“要不你们先走吧,我想进去做个东西。” “你看我们是这种抛弃朋友的胆小鼠辈?”祝鸿哲冷笑一声,先她一步进了陶艺店。 其余三人本就是随便逛逛,他们也有点好奇舒苒要进去做什么,也跟着进了店。 店里的确提供陶艺制作,舒苒摘下手套帽子围巾和口罩,被店主悉心教导了十分钟后,就上了手。 其余四人左右打量着店里的东西,也跟着上了手。 “你们要做什么?”祝鸿哲问。 舒苒:“杯子吧。” 吴新橙:“我想做个花瓶,一个像我一样既好看又有用的花瓶。” 祝鸿哲和陈乐成同时赠送她一个白眼,只有沈宇有些宠溺地笑起来。 舒苒瞄出苗头,紧盯沈宇的眼神,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陈乐成凑近了,小声道,“你也看出来了?沈宇喜欢吴新橙这个不要脸的?” 舒苒惊讶,“竟然是真的?” “那可不。”祝鸿哲也凑过来,“我以前就觉得,双人滑和冰舞这种一男一女一起滑冰的项目,是很容易训练处感情来的,看看他们俩就知道,不过我觉得吴新橙的心思有点难猜,你觉得她喜欢沈宇吗?” 舒苒摇头,“看不准。” 之后有人提到《人鬼情未了》里有一幕就是男女主一起做陶艺的情景。 陈乐成甚至效仿电影情节,从后面握住祝鸿哲的手,两双手都沾上了陶土,陈乐成的表情很是销魂,这下倒是轮到祝鸿哲嫌弃陈乐成戏多了,以至于画面极其引起围观者的不适。 舒苒简直笑得停不下来。 却听吴新橙尖叫一声,“我想到了!” 在众人的不解中,她惊喜的看向沈宇,“下个赛季,我们出个人鬼情未了的节目怎么样?” 沈宇很是随意,那表情显然是一切都随她。 陶艺制作就在店里,五个人围着做东西的场景格外有意思,引得路人频频侧目,不断往橱窗里看。 加上五个人长得都很扎眼,也吸引了几个路人进去看陶艺。 却有路人十分激动地小跑进店里,“祝鸿哲?!陈乐成?” “你们是吴新橙和沈宇吧!” 第三十章 生日快乐 - 她在冰上光芒万丈 - 蹿升华上 四人一脸懵逼的时候,对方已经激动地要求合影了。 店主也有些迷茫,狐疑的目光看向这五个人,心想难道他们是明星? 一旁的冰迷解答了她的疑惑,“他们是花滑国家队的选手,很厉害的!” 店主看向他们的眼神中多了许多的敬佩,以至于最后做完了陶艺品,店主表示不用给钱,她请客。 舒苒:“我想今天就拿到,可以吗?” 店主微微有些惊讶,表情有些难做。 舒苒表情里满是恳切,“拜托,我可以加钱,因为我朋友生日快到了,我想送给他当礼物。” 店主爽朗一笑,“好吧,你等我一下,我现在就去处理一下。” 由于五个人是国家队成员,店主放心地让他们看着店,她去处理杯子。 祝鸿哲却是想到了什么,“所以你今天出来逛街是为了给你朋友买生日礼物?” 舒苒诚实地点了头。 她并未注意到祝鸿哲的眼神里稍稍有一抹失神的颜色。 “男的女的啊?”祝鸿哲一脸坏笑。 “男的。” 祝鸿哲不再出声,开始在店里转悠。 吴新橙也开启了八卦精神,拉着舒苒开始八卦,“这个人,国家队的吗?” 祝鸿哲耳朵竖起。 “算是吧。” 吴新橙:“是谁?” 舒苒:“我教练。” 祝鸿哲嘴角抽搐一下,“所以……你教练生日,你来给他挑礼物?” “有什么问题吗?” “没问题,没问题。” 不知道为什么,祝鸿哲的心情一下子就好多了,更有些感谢帮他问出答案的吴新橙。 可吴新橙的下一句话又让他的心沉到了谷底。 “你的教练真的很帅,要是我,我也要给他买礼物。” 这下不止祝鸿哲,沈宇唇边的笑意也淡了许多。 * 沈宇和吴新橙还有别的事要处理,陈乐成也因为暂时没了比赛,下午就要回家,所以也跟他们告了别。 回去的时候,只剩舒苒和祝鸿哲。 人多的时候,祝鸿哲话也多,只剩下他们俩了,他反而话少。 祝鸿哲别过脑袋,就见舒苒望着窗外,她的右脸颊有些许的婴儿肥,皮肤很白,看上去很可爱,一种异样的感觉在他心里徘徊不定。 舒苒突然扭头,见他看着自己,用惊讶的眼神询问祝鸿哲为什么看着她。 祝鸿哲有些尴尬地清了清嗓子,“那个,你这个赛季还有什么比赛,为什么不回家。” “还有四大洲。” 祝鸿哲挑了挑眉,笑了,“我也参加了四大洲。” “所以你也不回家?” 他摇头,“我家就在B市,到时候回家吃个年夜饭,再回来训练。” 听到“家”这个字,舒苒的眼神有稍许涣散。 作为运动员,对这种神情再了解不过。 “其实我爸妈挺好客的,以前陈乐成要参加比赛不回家,也去我家过年。”祝鸿哲忽然抬眸,“你要不要去?吴新橙他们也说了要去。” 舒苒有些跃跃欲试,他们几个都挺好相处,如果能一起过年,总比在冰冷的冰面上一个人滑冰要好得多,更何况那天还是她的生日,她可不想再把生日过得这么凄惨。 正要答应下来,她又想到了傅易青。 如果她去了祝鸿哲家过年,那傅易青岂不是只能和秦流北一起过年? 不对,秦流北好像说过过年要去许婧瑜家帮忙来着,那岂不是只剩下傅易青一个人? 祝鸿哲看到了舒苒眼里的火苗一点点的熄灭。 只听她道,“谢谢,还是算了吧。” 他不解,“为什么?” “如果我去了你家,我教练就一个人,他在这里没家人,如果大年三十还是一个人,很可怜的。” 又是教练。 祝鸿哲有些急迫道,“那,把你教练一起带来啊。” “真的可以吗?” “反正……我爸妈就喜欢热闹。” 下了车,祝鸿哲临时有事,舒苒高兴地跟他挥手道别后,转身往宿舍区走去。 大年夜有了着落,舒苒心情再好不过,脚步一垫一垫,哼着小曲,很高兴的样子。 面前忽的走出个人。 舒苒眼睛一亮,开心大叫,“傅教练!” 傅易青的目光却扫向已经走远了的那抹背影,几秒后才将视线收回,“回来了?” “嗯!” 就连一个普通的“嗯”都充满了元气和精力,可想而知她玩得有多开心。 想到这里,傅易青十分不爽。 舒苒还没来得及跟傅易青说过年的事,他已经快步离开了。 “教练?” 他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傅易青生气了,他看着手机上已经订好的票,眉头皱得越发紧了。 可忽然,他又觉得,舒苒还小,她遇到的人还太少,遇到的事也不多,她的人生还是个未知数,她的感情也是如此。 傅易青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不知这颗心将如何安放。 * 因为傅易青的生日,秦流北上了很多心思。 毕竟这家伙要求很高,一个礼物要是不合他心意,很容易从他的表情上判别出来。 相反,如果准备的礼物能让他高兴,这对于送礼物的人而言也是一种成就感。 秦流北就喜欢成就感。 生日当天,傅易青刚起床,却见张妈没来,没有早饭。 不吃早饭对胃不好,他皱着眉思索着点个外卖,刚坐到沙发上,被一声巨大的动静,“砰”地一声,吓得没拿稳,手机掉在了地上。 抬头,就见漫天飞舞着彩带和金片。 二楼上的张妈表情有些怪异,像是被人逼迫了似的。 紧跟着,一楼储物房里,秦流北推着车走向傅易青,“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盖着彩色帘布的推车上放置着一个四层的大蛋糕。 依然是走到傅易青面前就正好停止了歌声,“噔噔噔噔,惊不惊喜?这可是我请国外的知名甜点大师沙腊特做的蛋糕。” 傅易青面无表情。 “好吧,我就知道这招你见过就不会有新意,舒苒这小丫头简直瞎出主意。” 傅易青挑眉,“你说,这是舒苒想的?” 秦流北满脸悔恨地坐在沙发上,“不然呢,你以为我这个聪明的脑袋每年都只能想一样的惊喜?” 傅易青:“那她人呢?” “你就记得那个小没良心的,事实证明只有你兄弟我一直记着你。” 傅易青沉了眸色,情绪不明。 正当傅易青面露失落的时候,推车的帘布毫无征兆地被掀开,娇小身影从底下钻出,手上还捧着个杯子,“生日快乐!傅教练!” 傅易青怔在原地,直到发现秦流北也面露笑意,才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 “生日快乐呀,这个杯子送你,我做的。” 他定定地看着她,“你做的?” “是呀,做了一下午,有点丑。” 她忽然有些拿不出手了,傅易青什么好的东西没见过,她做的杯子也不好看,要是被他嫌弃可怎么办? 傅易青双手接过,“我很喜欢。” 秦流北想看看舒苒亲手做的杯子,却被傅易青拍开了手,“别弄脏了。” 然后傅易青把杯子放到了书房。 一个杯子,不放在厨房,反而放在书房的书架上。 这世道。 秦流北冷漠地立在一旁,“双标狗。” 幸好他还有准备。 往年给傅易青准备生日礼物很枯燥,但今年不一样,今年有了舒苒的加入,秦流北就有了竞争,比谁的生日礼物更能让傅易青高兴,是一个很有意思的比赛。 惊喜暂时告一段落,即便是过生日,今天也仍旧是要训练的一天。 为了方便,今天在傅易青家附近的那个冰场训练。 三人相约今天的训练到六点结束就一起出去吃饭庆祝傅易青的生日。 傅易青今天的心情不错,即便舒苒犯了几个错,也对她和颜悦色的。 五点多钟,外面的天已经黑了。 快到六点时,舒苒去更衣室换衣服,秦流北去上厕所,让傅易青出去开车。 傅易青在车上左等右等,也没见两人过来。 下车进了冰场,里面一片漆黑,只感到森森寒意侵袭而来。 一瞬间,各种抢劫案以及凶杀案的电影情节在傅易青的脑中闪过,心不由得紧绷起来。 他警惕地开了走廊的灯,冰场的灯在里面,到了暗处,傅易青用手机电筒照明,手按在开关上,正要开灯,却见黑暗的冰场上忽的亮起一束洁白如纱般的追光。 冰刀划过冰面的声音格外清晰,那抹身影就这么滑入追光中。 音乐随即响起。 冰上的人静静做着各种步法,跳跃,第二个跳跃摔倒后,她很快爬起来继续表演。 傅易青没有开灯,被她吸引着靠近。 冰上的舒苒给出的是她自己编排的节目,唱歌的是个男人,是另一个版本的“生日快乐歌”,如果没记错,好像是某部歌舞剧里的新版本,不同于广为流传的版本的传唱度,这首走心,流行音乐让歌曲更加动人。 歌曲的最后,舒苒依然是以联合旋转结束了表演,灯光猛地亮起,照亮了三个人。 唱歌的人是秦流北。 舒苒跟秦流北对视一眼,滑到傅易青面前,“傅教练。” 秦流北对着话筒,“老傅” 两人异口同声,“生日快乐!” 傅易青眼里写满了意料之外。 秦流北对他的表情很是受用,得意道,“这才是我的idea,当然了,这个想法要是没有舒苒,也不会这么成功。” 傅易青目光柔和,表明他对这份惊喜很满意。 舒苒笑容灿烂,忽的一弯腰,将藏在一旁的碗端起。 那是一碗长寿面。 傅易青面露讶然,因为惊喜,半晌都没伸出手去接,“你做的?” “我做的。” 回答的人是秦流北。 “哦。” 秦流北的笑意一僵,“喂,双标狗,要不要这么冷淡?你家舒苒会做饭吗?你觉得她做的饭能吃?” 舒苒尴尬地笑笑,“那明年我来做长寿面。” 傅易青轻笑失声,“好。” 第三十一章 我是苒苒 - 她在冰上光芒万丈 - 蹿升华上 训练了几天,秦流北要前往D市。 见傅易青百忙之中还带着训练中的舒苒来送自己,秦流北很是感动,“真的不用送我,你们有这时间不如多训练会儿。” 舒苒有些好奇,“你确定你是去帮许婧瑜的忙,而不是去见家长?” “去去去,说什么呢?我是那种人吗?再说了,家长不是上次陪她回D市就已经见过了?” 舒苒一脸看八卦专用表情。 意识到说错了话的秦流北干笑一声,“不是,我的意思是说,这次是她妈妈邀请我去的,说我一个人在外面打拼不容易,让我过去过年。” 舒苒疑惑,“怎么不叫我去过年?” 猛然间,她想到了祝鸿哲的话,“呀,我想起来了,傅教练。” 傅易青回头看她,“怎么了?” “你还记得祝鸿哲吗?” 秦流北的表情也有些古怪起来。 傅易青脸色一沉,“怎么?” 舒苒:“是这样的,上次我去‘有趣的街’碰到了双人滑的吴新橙沈宇,还有祝鸿哲和陈乐成,祝鸿哲说他们都会去他家过年,还让我们俩也一起去,他爸妈很好客,到时候我们一起去吃饭吧?” 傅易青半晌没出声,良久后,机械般地转过头来,“你还见过他爸妈了?” 秦流北捂着嘴在一旁憋笑,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舒苒摇头,“没有啊,是祝鸿哲自己说的,怎么了,傅教练,你不想去吗?” “不去。” “诶。”舒苒垂下眸子,脸上满是失望,“但是今年过年我不想这么冷清了。” “你觉得冷清?” 舒苒点头。 正当舒苒抬起期冀的小眼神,试图撬开傅易青的嘴,让他答应下来。 却见他微微一笑,柔和道,“你放心,今年不会冷清。” 所以这是答应了还是没答应? 显然不像是答应了,那就是没答应? 舒苒搞不懂傅易青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是很明显,去祝鸿哲家过年的计划算是泡汤了。 舒苒很不开心,祝鸿哲邀请她的时候,她还考虑到傅易青的存在,现在人家好心邀请他们俩一起去,结果傅易青不领情也就算了,一点也不为她着想。 到了机场,秦流北拥抱了他们俩。 他拍着傅易青的背,感动道,“兄弟一场,送到这里,我就已经很感动了,你这个朋友我没白交,现在赶紧回去吧,训练要紧,知道吗?” 他前脚刚从后备箱里拿出行李箱,却见傅易青也拿了行李箱跟上来。 秦流北:“你这是……” 傅易青:“我们也去D市。” 秦流北:“你们?你和舒苒?你们不训练了?你们去D市干嘛,我怎么不知道?” 舒苒也很懵逼,看向傅易青,满脸的问号。 傅易青:“临时决定的,带她回家过年。” 舒苒的脑袋嗡地一下,“傅教练?!” “怎么,你不想回家过年?” 舒苒几乎是立刻摇了头,“当然不是。” “那就行了,赶紧上去领登机牌吧。” 秦流北为自己刚才说了这么多矫情的话流下了悔恨的泪水,他就知道傅易青这家伙哪儿会这么好心,宁可放弃训练的时间来送机? 这次,秦流北没能提前订到商务舱,只买到了经济舱,而傅易青和舒苒商务舱里谈笑风生。 那家伙竟然比他还先买票,他刚才质问他为什么不提醒他有春运这种情况,傅易青说“我以为你早买了”。 兄弟一场,日久见人心呐! 舒苒坐在回家的飞机上,犹如已经回到了家般开心,整个人像是好奇宝宝,看着窗外的天空,很是兴奋,他们即将前往她的家乡。 她高兴,傅易青自然也就高兴。 舒苒终于回过神来问道,“教练,你什么时候决定要去D市的?” 傅易青:“忘了。” 看来是很久了,不过现在最重要的是她能见到爸爸妈妈了。 一晃眼都一年过去了,也不知道他们过得好不好。 “对了,傅教练,你真的不用特地送我回家,我自己一个人也能回家。” 傅易青轻皱眉头,“送你回家?” 舒苒:“?” “我跟你一起去你家过年。” 现在的人都这样替主人家做了决定? “怎么,你不欢迎我?” “怎么会?”舒苒笑起来,“我很欢迎。” 就是不知道她爸妈会怎么想。 舒苒还是不明白,“离过年还有一个多星期,我们这么早回去干嘛?” “当然不是纯过年。”傅易青说,“我已经问过许婧瑜,她说过年期间,D市冰场不会有人训练,所以我们在离开前,都会在那里训练。” 舒苒的心情顿时变得微妙起来,原来他们是换了个地方训练。 不过也好,至少能见到许久未见的家人了。 她也有两年没回D市了。 两人先下了飞机,要不是舒苒提醒,傅易青似乎已经忘了飞机上还有秦流北的存在。 舒苒家跟许婧瑜家在一个区,三人上了同一辆出租车。 司机师傅开的路让舒苒先到了家,舒苒下了车,跟秦流北说:“要不要来我家坐坐?” 飞机上,秦流北边上的熊孩子很是吵闹,吵得他现在还脑仁疼,这会儿只想快点找个地方休息一劳永逸。 他摆手,“不用了,我看我还是快点去许婧瑜家休息吧。” 舒苒也没多留,关了车门,看着出租车扬长而去。 “好了。”舒苒一耸肩膀,元气满满地冲傅易青眨眨眼,“回家咯!” 傅易青倒也没反驳这句话,跟在她边上往小区走。 小区里的绿化比之两年前,又多了不少,以前住一栋楼的熟人,舒苒在楼下一个也没见着。 刚进电梯,一同进来的张爷爷扫过她,又将视线转回来,显然是已经认出她来。 “你是那个……”张爷爷出声,“楼上老王的孙女点点吧,放假回家了啊。” 舒苒还没来得及激动,就被后面的这个闻所未闻的名字给泼了盆冷水。 傅易青“扑哧”一下温润地笑了,他的笑引起了张爷爷的注意,老人眉头一挑,高兴道,“男朋友都带回来啦!真不错。” 电梯里的气氛顿时变得古怪了。 舒苒只得出声解释,“张爷爷,我是苒苒,舒苒啊。” 张爷爷一脸恍然,“苒苒啊!这都多久没见了,听说你进国家队了?” 舒苒点头。 张爷爷为她竖起大拇指,“为国争光,好样的,明年就是奥运会,到时候张爷爷就守在电视机前面看你比赛。” 明年奥运会是夏季奥运会,而花滑是冬季奥运会的项目,是三年后。 舒苒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只得哭笑不得地看着张爷爷出了电梯。 傅易青终于还是没忍住,放肆地笑了起来,“你们这里的人都这么有趣?” 舒苒很是无奈,“大概是我离开后,大家都变得有趣了?” 到了舒苒家门口,她忽然有些近乡情更怯的感觉,一手的汗,往腿上擦了擦,示意傅易青,“你去按门铃,我有点紧张。” 傅易青按响了门铃,却久久没人开门。 舒苒侧目,“该不会我爸妈不在家吧?” 舒苒想了想,还是给她爸妈打了电话,“爸妈,你们在哪儿?” “还能在哪儿?D市啊。” “那你们什么时候回家?我在门口,东西有点多。” “什么?!”邵安红当时就惊呼出声,“你回来了?” “嗯。” “我跟你爸在你奶奶家,还以为你不回来,就想跟你奶奶他们一起过年,要不,你到你奶奶家来过年算了。” 舒苒皱起眉头,“妈妈,不止我一个人,我教练也来了。” “什么?” “而且。”舒苒也有点为难,“奶奶家没冰场,我这段时间也要训练,傅教练为了让我回来过年,特地也跟过来,就是为了看我训练。” 那头的邵安红忽然有些为难,显然是因为已经说好了跟亲戚们一起过年,但现在舒苒回来了。 只经过几秒钟的纠结,邵安红和丈夫舒裕田已经做好了决定。 回家过年。 亲戚们倒也理解这对夫妻俩,都两年多没见过孩子了,不用他们俩说,就让他们赶紧回家。 “别忘了跟你朋友说一声,我们不去他家过年了。”傅易青提醒道。 舒苒晃觉,忙给祝鸿哲发了个消息,他回得很快,得知舒苒是回家过年后,只得恭喜舒苒,并表示如果明年舒苒不能回家,就到他家过年。 舒苒答应下来。 傅易青的余光瞥见舒苒的回复,在心里暗下决定,明年也这么做。 舒苒和傅易青等在家门口。 傅易青忽的起身,“你在这里等着,我去办点事。” “什么事?” 傅易青并未回答她的疑问,半小时后,电梯门打开,就见傅易青拎着几个礼盒,红红火火的包装,是走亲访友过年必备工具。 “你干嘛?” 傅易青镇定出声,“第一次上门,空手来不好。” 这话怎么这么像见家长? 舒苒把这些有的没的想法甩出脑袋,盯着他手上刚买的奶瓶以及尿不湿,“你买按摩器我还能理解,这两玩意儿是什么意思?”祝她爸妈早生贵子? “满五百送奶瓶,满一千送尿不湿,我不要,收银员已经帮我装好了。” 从傅易青无奈的表情中,舒苒却是看乐了,她嘴角上扬,“有免费的干嘛不拿,不能让超市占我们便宜。” 在等待的时间里,舒苒想了很多理由来应付她爸妈的有关“傅易青为什么也跟来过年”的问题,结果夫妻俩看到舒苒,高兴得什么都忘了。 至于傅易青,傅教练啊!既让他们的宝贝女儿成绩突飞猛进,又为了能让女儿回家过年,跟过来监督训练,简直就是他们舒家的大恩人啊! 邵安红笑得合不拢嘴,直到目光扫过尿不湿和奶瓶,她脸上露出错愕的神情,但因为对方是傅易青,她还是很快就恢复如常。 她告诉自己,傅易青常年在国外生活,也许国外送礼就时兴婴幼儿产品来着。 “来就来,还送什么礼啊。” 傅易青笑容不浅不深,“应该的,还请二位谅解,这次四大洲比赛跟元宵节挨得近,这段时间是关键,所以舒苒即便是过年也不能松懈训练。” 舒裕田的爽朗笑声充斥着整个客厅,“理解,怎么会不理解,我们感谢傅教练你还来不及,今年就在咱们家过年吧!你们说呢?” 邵安红随即附和,“对对对,一起过年热闹。” 第三十二章 只要不变 - 她在冰上光芒万丈 - 蹿升华上 即便是从前成绩不好的舒苒,舒苒也从未在D市停留这么久的时间,接连一周,舒苒都在小时候接受训练的冰场训练。 冰场的确如傅易青所说,没什么人。 这天舒苒正在练习跳跃的时候,冰场里响起一道人声。 冰场空旷,声音稍微大一点就成了回声。 舒苒突然想起了这道声音的主人,她随即停下动作,朝来人看去。 还没看清,就听那人用严厉的声音继续道,“不要停,一切等表演结束再管,哪怕有失误,也不用担心,要把每次训练都当成比赛,比赛中都会有失误,更何况只是平常训练?” 舒苒听话地滑完了表演,这才滑出场。 来人坐在轮椅上,见舒苒走出冰面,脸上的严厉才消失殆尽,又成了那个和蔼可亲的教练朱新慧。 舒苒鼻头一酸,“朱教练!” 朱新慧笑着向她展开怀抱,两人紧紧相拥。 傅易青也上前来,跟朱新慧点头示意一下。 朱新慧轻拍舒苒的背脊,“好了,都多大的人了,我这不是还在吗?有什么好哭的?” 许婧瑜恨恨地骂道,“妈,你又在瞎说了!” 朱新慧朗声笑起来,“这不是开玩笑么。” “好久不见。”朱新慧看向舒苒,“你现在表现不错,我看了你的几场比赛直播,很棒,这才像是我教出来的学生。” 舒苒用力点头。 她表情忽的一变,“不过你要谨记一点,你现在这个成绩不算好,如果你的目标是冬奥会,你一定不能骄傲,每个运动员的敌人都是他们自己,一定要记住这点。” “嗯,我知道。” 朱新慧这才放心地笑起来,目光转向一旁的傅易青,“不给我介绍一下?” 舒苒后知后觉道,“朱教练,这是我现在的教练傅易青傅教练。” “傅教练,她就是朱教练。” 朱新慧伸出手,表情淡然,“你好。” 傅易青回握住,“你好。” 两人同时收手,只听朱新慧道,“谢谢你对舒苒的教导。” “应该的,她本就是我的学生。” 朱新慧来冰场并不是来寒暄的,她是来看舒苒的训练情况,看了一上午,一行人去吃了午饭,朱新慧这才放心地离去。 离开前,朱新慧拉着舒苒说了很久的话。 目光时时朝傅易青袭来。 秦流北的手指套在钥匙圈里,转着钥匙圈,“你妈跟舒苒说什么呢?怎么我总觉得他们在说老傅的事?” 许婧瑜一摊手,“抱歉,我妈的心思向来比较难猜。” 秦流北笑意翩翩,“比你还难猜?” “那要看你怎么理解了。” 傅易青看了两人一眼,默默出声,“你们现在还在暧昧期?” 一句话搞得两个人都安静下来,再不出声,许婧瑜脸上飘上红霞,低头左顾右盼躲闪视线。 秦流北给傅易青使了个眼色,用唇形道:兄弟,你搞什么飞机? 傅易青一脸不明所以。 两人不再打情骂俏后,傅易青才觉得这片空间的空气清新了许多,总算没有散发恋爱的酸臭味了。 秦流北开车离开前,跟舒苒小声道,“你家傅教练又吃错什么药了?他这是想让我孤独终老吗?” 舒苒:“什么东西?” “一言难尽。”秦流北长叹一口气,“总之你管好他,多教他一点人情世故。” 今天是除夕夜,所以只安排了上午的训练。 送走了许婧瑜等人,舒苒和傅易青往家里走。 舒苒抱着冰鞋,傅易青见她心不在焉,怕她摔了,接过她的冰鞋,“我帮你拿。” 舒苒:“你说什么了?为什么秦流北说让我多教你一点人情世故?” “从这句话就表明需要接受人情世故学习的人不是我,而是他。” 舒苒想说,他看上去更像是要接受学习的人。 可是她不敢,况且她也说不过傅易青。 “对了,今天是我生日,你给我准备了什么礼物啊?” 现在舒苒跟傅易青的关系不错,所以这种话,她一下便问出了口。 傅易青瞥她一眼,那表情里像是写着“你在开什么玩笑”。 当然,他的回答也跟着表情相差不大,“D市的机票就是礼物。” “?” 他细心解释,“我是说,今年给你的礼物就是让你好好跟家人过个年,然后给我打起精神对付四大洲。” “……” 傅易青的礼物可谓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舒苒想给他个白眼,最后只叹了口气,看起沿途的风景。 前几天每天训练结束又赶着回家,所以舒苒并没有仔细观察过附近的变化,这会儿有了时间,她才发现家乡的变化真的很大。 只不过两年没回来,却像是一个陌生的城市了。 见她表情讶然,傅易青问,“怎么了?” 她指着那座高楼,“两年前,那座楼还没有呢,还有那里,原来有一条很好吃的小吃街,现在竟然做成广场了,好怀念啊。要不是我家还在,我都要怀疑这是另一个陌生的城市了。” 傅易青朝她指的方向看去,“人总是怀念失去的东西,忘记珍惜现有的,所以总是在重复怀念,也在重复失去。” 舒苒第一次在傅易青脸上看到名为感伤的情绪,她有些怔神。 她问,“你在想什么?” 他的目光淡淡地瞥过她,“我在想,我该怎么守住现在拥有的。” “很简单啊,只要你的心意不变,又怎么会失去呢?” 傅易青像是被点醒了一般,望着舒苒,忽的笑了起来,“嗯,你说的很对。” 他率先往前走,“走吧,早点回家过年。” “哦哦,好。”舒苒小跑着跟上去。 舒苒家在南方,北方过年总会包些饺子,她们家没这习俗,但又怕傅易青有这习惯,邵安红便让舒苒过去打探。 傅易青坐在沙发上,舒苒慢慢挪到他边上。 “有什么话就直说。”他目光盯着电视,话却是冲着舒苒来的。 舒苒讪笑着抛出话题,“傅教练,你说你以前是B市人,那你过年吃饺子吗?” 问出口才意识到这问题有多傻,人家既然是B市人,怎么会不吃饺子呢? “不吃。” “诶?”舒苒还真没想到这个答案,“你不是B市人?” 傅易青摇头,“不是,只是我以前在B市住过罢了。” “哦。”得到答案的舒苒立刻跑向厨房汇报战果。 邵安红看着傻女儿要到答案就往厨房跑,有些无奈,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是她让女儿问的了。 邵安红无奈摇头,顿时为女儿的未来担忧起来。 这以后退役了,她这智商怕不是要被人欺负。 傅易青自然不好意思什么忙都不帮,但是舒苒爸妈自然也不会让他帮忙,但又要照顾他的心情,最后便让舒苒跟傅易青一起贴对联。 最先贴大门口的对联。 舒苒个子不高,自然要用到梯子。 见她搬出梯子就要爬上去,傅易青抢过她手里的对联,“还是我来吧。” “哦。” 舒苒手拿横批和下联,把上联拿给傅易青。 却见他要把上联贴到左边,她忙喊了停,“诶!你等等。” 傅易青不解地看她。 “上联是贴在右边的。” “哦。” 傅易青转到右边,接着贴完了上联,这才上梯子。 事实上,以傅易青的身高,举高双手是能贴好横批的,但是会有点歪斜,所以还是要上梯子。 梯子的左脚不稳,舒苒双手紧紧扶着左右两边。 傅易青个子本就高,踩上梯子更如同巨人一般庞大。 舒苒仰头望着他的身影,一时失神,“教练,你好高啊。” 傅易青:“嗯,你现在看上去更矮了。” 舒苒终于明白了秦流北所说的“某人应该多学习点人情世故”是什么意思。 傅易青将横批隔空对准正中心的位置,“这样可以吗?” 舒苒手扶梯子,人往后退了些,左右看了看,“可以。” 傅易青伸手,“胶水。” 舒苒递上胶水。 傅易青在横批背面涂胶水刚贴上去。 舒苒有些吃力,收回左手扭了扭手腕,却不想梯子猛地一歪,往左边倾斜。 眼看着侧边就要砸到舒苒,傅易青迅速跳下,一把将舒苒拉进怀里护住。 电光火石间,舒苒根本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只觉得傅易青的怀抱好温暖,让人留恋,他身上有某种让人心安的气息。 却听“啪”地一下,傅易青闷哼一声。 梯子应声而倒。 本该由舒苒承受的伤害,被傅易青挡去。 舒苒瞪大了惊恐的眼,“傅教练?!” 他竭力控制着表情,不让痛觉在脸上表现得太过明显,“我没事。” 邵安红夫妻俩听见动静快步走去,见两人抱在一起,邵安红尖叫,“这是怎么了?” 舒苒脸一红,还没来得及解释。 却听舒裕田恨恨道,“这梯子是坏的,怎么拿了这个?傅教练,你没事吧?” 邵安红也焦急道,“走,去医院检查检查。” 傅易青眉头皱的很紧,却还是摇了头,“没事,只是撞了一下而已,不用去医院,贴个膏药就行。” “真的没事?”舒苒也不放心。 见这一家三口都一脸担心,傅易青失笑,“真的没事,有事的话,我也不至于这么忍着,舒苒的比赛我还不能缺席。” 听他这么说,三人这才打消了去医院的决定。 舒裕田用热毛巾帮傅易青揉了很久,这才贴上膏药,两人出来就见母女俩脸上满是焦色。 舒裕田笑了笑,“我看过了,问题不大。” 母女俩松了口气,邵安红看向舒苒,“你这孩子,差点害了你傅教练。” 傅易青安慰道,“真的没事,如果舒苒受了伤,会影响后面的比赛,甚至是她的职业生涯,如果是我的话,关系不大。” 听他这么说,夫妻俩都被感动了。 舒裕田拍拍舒苒的脑袋,“苒苒,听到没,别辜负你傅教练的一番好心。” 舒苒对上傅易青的眼睛,神色复杂地点了头,“我会的。” 第三十三章 拜托你了 - 她在冰上光芒万丈 - 蹿升华上 虽然舒裕田亲眼看过了傅易青的背,但他到底不是个医生,夫妻俩仍旧有些不放心,最后还打电话把楼上的张爷爷给喊到了家里。 “我真的没事。”傅易青道。 夫妻俩解释,“张爷爷是我们这里有名的中医,傅教练,你让他看看,我们也好安心。” 傅易青并不习惯陌生人的亲近,更何况是看他的身体,可他一转眸,就见舒苒眉头紧皱,眉宇间带着重重忧心。 “好吧。”他只得败下阵来。 张爷爷边给傅易青看伤,边笑着说:“舒苒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她小时候最喜欢那个溜冰鞋往冰场跑,现在进了国家队也算是得偿所愿了。” “好了,伤势不重,把衣服放下吧。”老人笑容不减,话题猛然来了个急转弯,“你们打算什么时候结婚啊?” 傅易青微微一愣,仍是默默放下卷起的衣下摆,才浅浅一笑,“您误会了,我不是舒苒男朋友,我是她的教练。” 张爷爷错愕半瞬,又笑了,“原来是这样。” 老人摸着门把就要出去,背对着傅易青说:“好好把握,我老张活了大半辈子,看人从来都没走眼过。” 傅易青:“嗯。” 从张爷爷口中得到了准确的答案,舒家人才算是彻底放下了一颗心。 也因着傅易青的举动,他再度获得了舒裕田夫妻俩的感激和尊敬。 舒裕田更是拿出了自己珍藏已久的外地搜罗来的女儿红。 饭饱酒足,舒裕田举杯,“傅教练,我敬你一杯,要不是你来了,我们苒苒也不会有今天的成绩,这些都是你的功劳。” 傅易青摇头,“如果她不努力,也不可能有今天的成绩。” 舒裕田也喝醉了,向傅易青敬了无数杯酒,最后愣是说出“我把我女儿交给你了,以后就拜托你照顾了”这种话。 当时邵安红和舒苒就惊呆了,前者在桌下拧了一把丈夫的大腿,齿缝里憋出几个字,“你说什么呢?” 傅易青淡笑着出声,“她是我的学生,我当然会好好照顾她。” 听了他的话,邵安红稍稍有些羞愧,好好一句话,怎么她自己就理解得面目全非呢? 舒裕田醉了就开始说胡话,把平常从不说出口的对女儿的思念也一个劲吐露出来,邵安红怕舒苒听了难受,拖着丈夫回了房间,连桌上的碗筷也没来得及收拾。 桌上火锅烟雾腾腾,缭绕着两人的面庞。 舒苒还是听到了些许爸爸的话,心里针扎一样,又不想傅易青看出来,只得转移话题,“傅教练,你别把我爸的话放在心上,他一喝醉就那样,不过他已经很少像今天这样喝醉了,他只有在很高兴很高兴的时候才会喝这么多酒。” 傅易青轻轻应了一声,“嗯。” 舒苒看着餐桌,目光有些飘忽,“傅教练,我刚才忘了说。” 她侧目看他,暖色调的笑容扬起,也举起酒杯,“谢谢你救了我,谢谢你让我能有今天的成绩,所以……这一杯我敬你。” 傅易青半晌没有喝酒,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直到舒苒手都举酸了,想要再重复一句,只听他道,“这一杯酒,我好像确实应该喝。” 舒苒微微一笑,也要举杯喝酒,却不想傅易青抽走了她的酒杯,摸摸她的脑袋,“小孩子喝什么酒?” 说罢,他仰头喝尽。 见傅易青开始收拾碗筷,舒苒忙拦着,“教练,你放下别动,还是我来吧。” “没事。” “教练,要是让我妈知道我让你干活,她会骂我的。” “你爸妈这么爱你,怎么会骂你?” 舒苒见他执意要帮忙,只好退一步说话,“那你只要把碗拿进厨房就行,其他的事别再帮啦!不然他们真得说我。” 傅易青失笑,帮她拿到了厨房。 见舒苒就这样光着手洗,傅易青又皱起了眉头,“还是我来吧。” 舒苒展开双臂拦在傅易青面前,“诶?刚才明明说好了的。” “洗洁精对手的伤害很大,你的手更适合做舞蹈动作,变得粗糙会影响手部动作的美感。” 舒苒快速扫了眼厨房流理台,一眼看到手套,“我戴上手套总没事了吧?” 傅易青却是盯着她看了很久,看得舒苒心虚不已,“教练,你怎么这么看着我?” “别总是这么客气,就好像……我只是一个陌生人。”他叹了口气,闪烁着视线,走出了厨房。 舒苒愣了许久,刚要洗碗,邵安红又过来了,拦着她说明天会有钟点工来处理,让她现在去新建的流光大厦看烟花,还让她把傅易青给带上。 舒苒站在傅易青房门外,有些犹豫要不要敲门,她总觉得今晚的傅易青有些不太一样。 “想敲门就敲。”声音从她身后冒出来,她转身,就见傅易青看着她笑,“怎么突然又变得跟以前一样胆小了?” 他的笑让舒苒莫名心安。 看来只是她想太多了,面前的人还是那个善解人意的傅教练呀。 出门前,舒苒不忘问邵安红流光大厦是哪一座,邵安红走到阳台上给她一指,舒苒这才知道中午看到的那座高楼就是流光大厦。 外面很冷,舒苒“武装”出门,傅易青也被邵安红操心了一把,围上了同款围巾才得以离开。 傅易青向来衣服敞开穿,刚才面对邵安红的“妈妈视线”,他老实地拉上拉链。 舒苒和傅易青视线相撞,同时笑出了声。 她说:“我妈大概是太久没见我,忘了我常年在冰上作业,最能忍受的就是寒冷。” “也不知道是谁,每个月都有几天冷得把自己裹成球。” 舒苒微微有些脸红,“好吧,你比较厉害,那比较厉害的傅易青,你能不能帮我认认路,你知道出门后左拐又右拐又左拐直行就到了流光大厦,该怎么走吗?” 原以为自己叫傅易青的名字会让他不高兴,然而他似乎并未注意到舒苒的称呼。 傅易青拿出手机,“这个时候就该用到百度地图了。” 沿路过来都能看到树上悬挂着的彩灯,晶莹闪烁,小红灯笼更是透出节日的气息。 路上有不少人跟他们同路,看样子这里就像她妈妈所说的那样,是烟花的最佳观看点。 在百度地图的指引下,他们只花了十分钟就到了流光大厦。 电梯一层一层上升,透明的玻璃让他们能够清楚看到这个城市的缩影,在他们脚下、身后,一点一点变小。 既然是最佳观看点,人自然也多。 电梯里人挤人,到顶层的时候,舒苒差点被挤摔倒,幸好傅易青眼疾手快,一把将舒苒的手抓在手心,另一只手随即环腰护着舒苒。 舒苒小心脏砰砰直跳。 出了电梯,人群被分散,舒苒松了口气,两人分开。 她好奇地望了望四周,惊奇道,“我们去那边看吧,我有预感,第一簇烟花会在那边升起。” “这么肯定?” 两人随即往舒苒所说的方向走。 舒苒俏皮一笑,“以前不都是说看到第一抹落下的流星就会心想事成吗?那我也自创一个。” 傅易青也被她的快乐感染,“哦?” “如果我猜对第一簇烟花会从哪边升起,那我下一个赛季就能成为世界冠军。” “如果没当上,这个锅就得烟花来背?” 舒苒虽然意外傅易青也开了玩笑,但这种氛围让她很喜欢,她调皮地眨眼,“对呀,这个锅不用你背,也不用我背,一切都让运气来背。” 手机提示音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舒苒发现是秦流北的视频通话,她随即点开,就见那头秦流北和许婧瑜在一个眼熟的地点,两人肩并肩,脑袋靠着脑袋,许婧瑜的表情极其不正常,那是一种害羞中透着不适应的神情。 舒苒凭借着本能问,“你们在一起了?” 秦流北到嘴边的话一顿,“靠!你怎么知道的?这事就连许婧瑜她妈都不知道!” 傅易青凑过来,鄙夷道,“瞎子才看不出来。” 秦流北讪笑几声,便让许婧瑜掌握了主动权,“舒苒,你猜我们现在在哪儿?” 舒苒屏睛细看,“有点眼熟。”就像在这座大厦里似的。 但是转头看了看,并未发现他们,“我们在流光大厦。” “那太巧了。”秦流北的声音硬生生地挤进来,“我们就在距离流光大厦八百米的幻彩大厦里。” 舒苒嘴角抽搐,“那可真是……太巧了。” “舒苒,新年快乐啊!”许婧瑜说了一声,又强迫秦流北说了一句,两人这才挂了通话去抢地方看烟花。 “这两个人凑到一起,简直是天生一对。”舒苒道。 “嗯。”傅易青淡淡道,“都很聒噪。” 舒苒:“……” 舒苒点进微信,发现不少人给她发送了祝福消息,她一一回复过去,正要放下手机,祝鸿哲来了视频通话。 傅易青正想说舒苒怎么一直拿着手机,就听到手机听筒里响起的年轻男声。 他眉头一皱,凑近了些,就看到屏幕上的祝鸿哲笑得荡漾。 第三十四章 他喝醉了 - 她在冰上光芒万丈 - 蹿升华上 祝鸿哲:“舒苒,你在家吗?” 舒苒摇头,“我们这里有座大厦,在这里看烟花特别好,我现在就在这里等着放烟花呢!你们呢?吴新橙他们也去了吗?” 祝鸿哲:“嗯,他们好像几天没吃过饭一样,已经吃了一个多小时了,现在还在吃饭,就留我一个人寂寞地坐在沙发上等待春晚的播出。” 他捂着脸,哭笑不得,“万万没想到我丢下训练回家过年,竟然只看了春晚。” 舒苒被他逗笑,咯咯笑个不停。 傅易青看着舒苒跟祝鸿哲聊得开心,脸色又沉了下去。 他轻咳一声提醒道,“舒苒,别说了,烟花要开始了。” 那头的祝鸿哲还来不及反应这道好听的男声是谁,就见舒苒急忙道,“祝鸿哲,不跟你说了,你帮我跟吴新橙他们也说一声,新年快乐啊!” 祝鸿哲隐去心中的疑惑,笑容阳光,“好嘞,新的一年,我祝你心想事成!” “谢谢。” 视频通话结束,舒苒忙抬头去看天空,几秒钟过去了,天上仍是一片漆黑。 “烟花呢?不是说开始了吗?”舒苒狐疑地看向傅易青。 傅易青冷脸看她,“再打下去,开始了都不知道。” “?” 怎么又生气了? 舒苒懵逼中,关机重启了下,接着主动找话题,“好奇怪,难道没人祝你新年快乐吗?” 傅易青:“……” 舒苒:“原来你比我更惨,好歹我今年还认识了几个新朋友,但是你的朋友秦流北却只给我打了电话。” 傅易青拿出手机,像是证明一般打开微信界面给舒苒看。 祝福确实不少,但傅易青却是一个没回。 “为什么不回啊?” “我不喜欢聊天,况且我已经很多年没有过过年了。” 舒苒惊讶,这才想到一直没听傅易青谈过自己家人的事,心中思绪万千,他一个人在国外打拼,却从未听他提过家人,也从未见他跟家人通过电话。 难道说……他没有家人? 再看傅易青冷漠的外表,舒苒只觉得这是他给自己的保护罩,她有些心疼起他来。 她伸出食指,戳了戳傅易青的胳膊,“傅教练。” 傅易青垂眸看她,眼里写了太多的欲言又止,冷意早已褪去,带上柔情却又被奋力压制住。 “在你眼里,我只是你的教练吗?” “嘭”地一声,烟花升上空中,本就嘈杂的顶楼开始响起人们的欢呼声,周围热闹一片,人群中的舒苒和傅易青对视良久,却是反常地安静。 五彩斑斓的烟花照亮了整片天空,也照亮了舒苒和傅易青的脸,让他们可以看到彼此的表情和眼神。 舒苒完全怔住了,只这一句话,她隐隐明白傅易青今晚的反常代表了什么。 她的心像是要跳出胸腔。 她想要开口,忽然她想到了傅易青对她说的那番话。 光影中,她发现傅易青微红的脸,他今晚也喝了不少酒。 “傅教练,你是不是酒喝多,醉了?” 一声“傅教练”让傅易青重回现实,他眼神跌空了,然后温柔地笑起来,轻抚舒苒的头发,“嗯,我是醉了。” 舒苒有些惊讶地转身,指着天空,另一手转着毛线帽,“呀,我猜错了,烟花没从这里升起来呢!” 傅易青轻揉她发顶,“嗯,明年还能继续猜。” 舒苒忽然有些心安。 就像傅易青在日本说的那样,他们都有着共同的目标,都有着各自的目的地,在那之前,他们已经没有更多的精力来应付计划之外的可能性了。 不管傅易青是什么意思,至少现在不是一个好时机。 两个人对对方的心意半知半解,谁都不想打破窗户纸挑明心意,没了窗户纸的庇佑,他们是否还能坚持朝目的地前行,谁也不能做保证。 这是舒苒有史以来看得最好看的一场烟花,比去年山顶上那场还要好看。 既是字面意思,也有精神层面的意愿在。 回去的路上,舒苒张开手臂,踩在绿化带的边缘石墩条上,尽量保持着平衡走,“傅教练,你觉得今天的烟花好看吗?” “嗯。” “那要不,我们明年也在这里训练吧。”那就能在这里一起过年了。 傅易青浅浅地笑起来,“好,明年再来看烟花。” 或许最好的承诺不是互明心意,而是“明年还能一起看烟花”。 * D市大年初一的传统早饭是吃汤团,白白的糯米团子里包裹着各种馅儿,这是他们这儿的传统,却不知道傅易青吃不吃得习惯。 舒家向来是只吃咸菜馅儿,但因着傅易青在,怕他吃不习惯,邵安红又增加了别的馅儿。 傅易青并不知道自己吃的汤团里还有这么多故事,吃完便又带着舒苒去训练了。 在上冰前,舒苒问道,“我们什么时候回去呢?” “我问过了,到四大洲比赛,这里的冰场都不会有人去。” 舒苒惊奇地张大眼睛,“所以……” 傅易青拍了下她的脑袋,接着说完她没说出口的猜测,“正月初十走。” “哇!教练,你简直太帅了!” 傅易青摇摇头,露出一副“拿她没办法”的表情。 听说舒苒一直在家呆着,不少亲戚都想来看看她,却总是失望而归,因为舒苒压根只在家吃顿饭睡个觉,其余时间都在冰场训练。 舒裕田夫妻俩简直像在梦里一样,都两年多没这样开心,每天都能见到女儿,简直想也不敢想。 在紧凑的训练中,离别还是临近了。 那天舒裕田没去公司,亲自送了两人去机场。 秦流北也跟他们一起回B市,朱新慧的腿还没好,出行不方便,所以许婧瑜仍要留在D市照顾她妈妈。 秦流北跟许婧瑜难舍难分,“我走了,你一个人好好照顾自己,记得好好吃饭,别总是睡到十一二点还不吃早饭,也别总是熬夜,小心你变丑了,我不要你了,你说你的颜值本来就跟我差距这么大,你要是变丑了,心理压力只会更大。” 许婧瑜飞起就是一脚,“麻溜儿的,赶紧给我滚!” 秦流北一脸委屈,“忠言逆耳,你怎么就不明白呢?” 他三步一回头地转身过了安检,已经走得没了影儿,许婧瑜叹了口气,心底油然而生一股“怅然若失”之感,正要转身,却听背后又传出某个欠扁的声音,“到家了给我发个消息,你要是实在想我,就把你妈带来B市呗,我会去接你们的。” 许婧瑜突然觉得有些好笑,“那我们去了,住哪儿啊?你难道要带着我跟我妈一起在傅易青家蹭吃蹭住?” “什么?我在你心里就是那种蹭吃蹭喝的人?”秦流北恨不得从安检那扇门里冲出来,“我随随便便就能买个房子,你等着,下次来,我们一起看房。” “行啊,房产证写我名。” 秦流北一脸嫌弃,“俗不俗?送你了,我看着像是那种没钱的人?” 见秦流北一副“你大概还不知道你男朋友是什么身份”的表情,许婧瑜再度乐弯了腰。 直到快登机了,广播里开始播报让“秦流北乘客”赶紧登机的语音提醒,才见秦流北匆匆入座。 舒苒往跑得满头是汗的秦流北那边看一眼,丢过去一包纸巾。 秦流北目光寻过来,拿起纸巾,“谢了啊。” 舒苒“啧啧”出声,揶揄道,“又不是不见面了,道个别也这么久。” 秦流北:“嘿——我说舒苒你非但没把我的话放在心上,怎么也跟着傅易青一样说话酸溜溜的?怎么,你嫉妒我有女朋友,你没有?” “……” 舒苒缩回去,秦流北却是不打算放过她,“虽然我们家小金鱼脾气不好,长得也没我好看,但是我就是觉得她最好,当然了,舒苒你也不错。” 舒苒有些受不了,戴上眼罩假装睡去。 却听边上传来“咻”地一声,像是在发送语音。 路过的空姐提醒道,“先生,麻烦请把手机关机,飞机马上就要起飞了。” 傅易青照做。 却听那边秦流北爆出一声“我去”,紧接着就听他喊道,“傅易青,你到底做了什么?许婧瑜为什么突然骂我?” 傅易青在戴上眼罩前,慢条斯理地出声,“没什么,就是把你对你女朋友的思念发了语音给她。” 既然秦流北说许婧瑜是来找他麻烦的,那么傅易青录音的内容只能是秦流北的那句“我们家小金鱼脾气不好,长得也没我好看”了。 秦流北立马给许婧瑜回电话,却听空姐公式化的提醒响起,“先生,麻烦请把手机关机,飞机马上就要起飞了。” “你给我五分钟,我就打个电话。” “先生……” 秦流北只得作罢,关机后,仍不忘死盯住傅易青,舒苒隔着眼罩都能感受到来自秦流北的仇恨凝视。 舒苒闭目养神,轻轻撞了撞傅易青的胳膊,“是不是有点过了?” 傅易青:“你还没看出来?有些人恋爱就喜欢吵来吵去,他们觉得有意思。很显然秦流北和许婧瑜就是这样的恋爱模式。” 舒苒咋舌,“你好像很有经验?” 傅易青正欲解释,眼罩半戴,就看到她嘴边的碎笑,才知道她是在开玩笑,也就收起了解释的话。 “我无师自通。” 第三十五章 原来是她 - 她在冰上光芒万丈 - 蹿升华上 四大洲锦标赛在即,队里对舒苒寄予厚望,但又怕给她压力,只在出发前简单地跟她说了几句祝福的话。 前几次花滑比赛的观众氛围不算好,基本上没有一场是坐满的,但是这次的四大洲锦标赛不一样。 这次在日本举行,而日本又是花滑大国,也就是说这次现场的观众会比想象中的要多得多。 即便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当舒苒走进冰场时,还是被观众席的热闹程度惊到了。 大部分观众们都是有备而来,举国旗的、举名将姓名横幅的,还有拿玩偶鲜花的,准备节目结束时丢到冰上表达对选手的喜爱之情。 四大洲锦标赛顾名思义,即除欧洲以外的美洲、亚洲、大洋洲、非洲四个大洲的花滑选手参加的比赛。 在这其中就有花滑大国日本、加拿大以及美国,实力仍不可小觑。 这次的参赛阵容比之上次的塔林杯,名将更多。 舒苒时刻谨记自己是来刷分的,尽量不给自己太大的压力。 在等待上场的时间里,舒苒在训练室里听歌练旋转,把傅易青说过的话又过了一遍脑子,直到工作人员来提醒即将上场,她胸腔起伏,深深地吸了一大口气。 上次短节目的表演服上有亮片,虽然舒苒没说,但傅易青却还是从她的表情和动作中发现了亮片的弊端,所以早就改了新的表演服,正好赶上这次四大洲的比赛时间。 这次的短裙采用渐变色,远看像深蓝色,近看是由蓝到紫的一个渐变色系,中间点缀一些并不纯粹的白色,紧贴舒苒的身体,使得她整个人看上去“仙气逼人”。 冰面洁白无瑕,渐变蓝的表演服在冰面上格外眨眼,也显得圣洁可人。 前面出场的选手大多实力不高,以至于等待着正主出场的冰迷们有些无聊,舒苒的颜值一下就抓住了观众们的眼球。 “下一位出场的选手是舒苒,来自中国,她的节目名为:新生。” 《复活》的另一层含义便是新生,改节目名也是傅易青的意思。 他觉得这是舒苒的节目,也是舒苒对于故事进行再理解的过程,所以不该用原来的书名局限她的表演。 场上的幻蓝身影带着人的目光游离,她的每一个动作都很完美,尤其是跳跃,高度在现役高手中也排的上名次。 傅易青双手抱臂,嘴边勾起浅笑。 经过这一个赛季,从前的舒苒已经翻页,现在的她已经重获新生,成为了那个耀眼的存在。 表演结束,舒苒给了观众们一个完美的clean。 大家惊讶于这一组也有这样优秀的选手而忘了鼓掌,良久后才有喝彩声和掌声迭迭而起。 秦流北拍上傅易青的肩膀,“你没说错,舒苒就是比赛型选手。” 遇强则强。 相信这一次舒苒会刷新自己短节目的记录。 傅易青为舒苒撑开外套,舒苒很自然地伸手穿进袖口中,将拉链一拉到顶。 舒苒也知道这是她滑得最好的一次,颇有些期待地看向大屏幕,希望能有明显的进步,这样下个赛季才有更多的信心去努力。 结果出来却是叫现场观众们也跟着倒喝彩。 61.44分。 没能刷新上次塔林杯的记录,还比上次的分数更低。 三人直离开了镜头,秦流北才拉下脸来,“搞什么?这分数也太假了点吧,这些裁判怎么打分的?” 傅易青的语气却很淡然,“舒苒的出场顺序太靠前,裁判们的给分会比较保守。” “但舒苒这次的表现明显比他们给的分要好,好不好观众们也都看得出来。” 傅易青:“确实有些过分保守了,现在短节目结果已经定了,只能在明天的自由滑上喝别人拉开差距。” 他看向舒苒,补充道,“这个分数不算差,你表现得很棒,明天的自由滑应该能分到后面两组。” 自由滑的分组是根据短节目的排名安排的,最终舒苒短节目排在第六,踩着门槛进了最后一组,也算是有惊无险。 大约是幸运女神也为舒苒的得分打抱不平,第二天让她抽到了最后一组的第二个出场。 后两组中高手云集,其中也有一些生面孔,大都模样稚嫩,看样子也是今年刚升的成年组选手。 舒苒的老熟人选手宫江美慧因为昨天的短节目失误太多,而排到了倒数第二组。 所以对于舒苒而言,在名将们前面出场对比的可能性会小一些,这个出场顺序刚好。 最终舒苒的发挥依然是超出以前的水准,进步明显。 而这一次因为出场顺序,她的分数没有被压。 自由滑得分141.11分。 加上昨天短节目的得分,综合得分202.55分。 暂列场上第二,跟宫江美慧分数差距不大。 舒苒突然有种完成了任务的轻松感,对于她而言,这一赛季的最后一场比赛以她的良好状态拉上了帷幕。 场上的观众们再看这个清秀白净的女孩,顿时肃然起敬,他们知道,中国女单将因为这个女孩而站上国际的领奖台。 “你觉得你这次能拿第几名?”秦流北好奇地问道。 舒苒接过傅易青递过来的水,吸了一口,轻蹙眉头,“最好也就第五了吧。” 虽然陈雨琪上次的成绩没舒苒好,但是这次却不一定,昨天她短节目的分数就比舒苒要高了将近八分,今天的自由滑在舒苒后面上场,虽然舒苒没看她的表演情况,却能听到观众们的欢呼声,显然表现很不错。 再加上日本队还有知原叶香这样的大神在,美国队和加拿大队也有不少年轻的面庞,最好也就第五了。 舒苒认为。 傅易青拍上舒苒的肩膀,“这个赛季的比赛都结束了,相比上次塔林杯,你进步很大。” 舒苒有些羞赧地挠了挠右脸颊,“真的吗?” “嗯。” 看着时间也差不多了,舒苒坐在电视前,同傅易青看着场内的转接频道。 倒数第二个出场的加拿大选手正好表演完,最终得分191.8. 实时排名随即出来。 当看到五星红旗排在第二名的时候,舒苒震惊了。 她发出一道来自内心深处的惊呼,“我的妈呀。” 秦流北和傅易青也完全没料到会有这样的结果,最后三人在紧张中看完了知原叶香的表演,最终舒苒实时排名第三。 铜牌。 知原叶香的金牌在所有人的意料当中,第二是陈雨琪也在大家的奖项预测获得者中,这第三名冒出的人是谁? 直到舒苒站到领奖台上,众人恍然大悟。 哦,原来是她啊。 这次来了不少名将,有些因为伤病,也有些是重大失误,以至于和奖牌失之交臂。 这样的事例在每次比赛中都能看到,杀出舒苒这样的黑马也实属正常。 但仍旧有人发现了端倪。 这个黑马怎么长得有点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究竟在哪里见过呢? 众人回去后上网一查,才明白,他们是真的见过这个中国选手。 晚上舒苒洗完澡正准备休息,就听有人狂敲自己的房门。 透过猫眼看到来人,舒苒这才放心开门。 秦流北激动出声,“舒苒,你上推特热门了。” “?” 傅易青也被拉到了舒苒的房间看视频。 严格来说,是舒苒的视频上了推特热门。 视频正是上次大奖赛法国站时,舒苒选取电影《青蛇》原声音乐的表演滑节目。 标题名为:来自东方的冰上女妖。 一般花滑名将们的称号都大同小异,“冰女王”、“冰皇后”、“冰公主”之类的,大都是跟皇室称号有关,头一次出现女妖为词缀的称号。 舒苒有点懵。 秦流北:“我说今天在现场好像听到有人在喊舒苒的名字,老傅还说我幻听,现在看来那就是我们舒苒的冰迷啊!” 傅易青接过手机,把视频又看了一遍。 没人接话,秦流北皱眉拿回手机,“别看了,你们说明天会有多少冰迷来看表演滑?” 舒苒默默答,“五千人。” 这个冰场也就只能容纳五千名观众,而舒苒既然在现场滑,观众们自然也能看到,谁知道是不是特意为她而来的呢? 舒苒的这个答案没毛病。 “要不要赌一波!”秦流北兴致满满,“赌明天的表演滑有很多人来看舒苒滑冰。” 舒苒:“怎么判断观众是为我来的?” “这个简单,听欢呼声,表演完听现场的欢呼声是不是比前面的人热闹。” 舒苒一拧眉,“行。” 秦流北:“我赌很多冰迷为舒苒而来,如果我赢了,就给我放个假,我好结束异地恋。” 舒苒:“如果你输了呢?” 秦流北:“那以后等你有了冰迷,你后援会的第一笔资金我赞助,怎么样?” “行。” “我也赌明天会有很多人为舒苒而来。” 说话的人是傅易青,闻言,秦流北嘴边的笑意一顿,“喂,你跟我赌一样的,还怎么分输赢?我还怎么放假结束异地恋?” 傅易青想了想,说:“你现在就可以结束异地恋。” 那神情认真至极。 秦流北的“结束异地恋”是可以跟许婧瑜奔现恋爱,而傅易青的意思显然是说“分手就能马上结束异地恋。” 秦流北脸一板,“绝交。” 舒苒几乎能够猜到傅易青的下一句话就是“成交”,她忙捂住他的嘴,打着哈哈道,“谁说不能分输赢了?如果你们赢了,都得偿所愿,如果你们输了,也都听我安排。也就是说,你们跟我赌。” 秦流北思虑片刻,点头同意了这个提议。 舒苒实在不明白,自己明明是被动参与赌局,怎么最后反而她成了庄家了。 第三十六章 你别误会 - 她在冰上光芒万丈 - 蹿升华上 这次的四大洲比赛,国家队来的是新面孔,男单只来了祝鸿哲,表演滑排练刚开始,祝鸿哲又粘了上来。 “舒苒,好久不见。” “是啊,好久不见。” 祝鸿哲边做着集体手势动作,边跟舒苒唠嗑,“听说你拿了铜牌,不错嘛。” “你也不错啊,拿了金牌。” 祝鸿哲挠了挠后脑勺,“还行吧,其实我更想冬奥会拿金牌。” 提及冬奥会,舒苒又思虑重重。 排练结束,中午吃饭,祝鸿哲还在询问舒苒休赛期会去哪儿编排节目。 舒苒说不知道,她是真不知道,她只知道傅易青的训练计划,并从不了解这些。 祝鸿哲:“那你问问你教练啊。” “诶?那不好吧。” 舒苒随即回头去看落在后面的傅易青,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傅易青好像很讨厌祝鸿哲的样子,如果她跟祝鸿哲聊天聊久了,他会不会连带着她也一起讨厌了呢? 舒苒还没回神,就见傅易青走上来,祝鸿哲上前打了声招呼,“傅教练,请问舒苒休赛期要去哪儿排新节目?” 祝鸿哲试问这是他有史以来最有礼貌的询问模板,却不知哪句话让傅易青不高兴了,对方脸登时一沉。 “你问这个做什么?” 祝鸿哲被他看得莫名紧张,“嘿嘿”直笑掩饰着尴尬,“我就是问问。” 傅易青上下打量他一眼,那警惕的眼神停留了好一会儿才离开,最终却是一个字的答案也没留下,反而还带着舒苒走了。 祝鸿哲愣住,看向一旁跟上来的贺教练,“教练,我很讨人厌吗?” 贺教练左右看他,“怎么?” “我发现我好像有一种不说话就能惹别人嫌的能力。” 贺教练把外套丢给他,点头道,“可喜可贺,你可算是发现了,以后给我老实点,别跟个皮猴似的上跳下蹿给我惹事!” “……” 说实话,舒苒已经不是第一次参加表演滑了,可这一次却是格外的紧张。 秦流北的话给了她希望,但是她心底仍旧有一道声音觉得这场赌局自己可能会赢。 滑得优美的选手犹如过江之鲫般多,怎么可能观众们只注意到了她,只对她感兴趣呢? 舒苒在心里仍对自己是否达到了拥有众多冰迷的高度而疑虑。 直到上场前的那一刻,她仍旧这样困惑着。 只听广播里播报着她的名字,她应声滑入冰面。 还没到场中央,却听观众席上爆发出一阵尖叫和喝彩声。 上个出场的选手正是祝鸿哲,他因为姣好的外形和高超的滑冰技术,在日本也拥有较高的人气,所以欢呼声很有可能是给他的。 表演滑的节目仍旧和上次一样,包括服装和道具仍是古风系。 滑冰时的注意力高度集中,舒苒并没有注意听观众席上的动静,直到表演结束,震天的欢呼声响起,她又开始怀疑起来。 上次法国站的表演滑,观众们也都还不认识她,不也给了她喝彩和掌声? 舒苒这才意识到秦流北的这个“判别冰迷为她而来”的方式并不十分严谨。 最后一个节目才是选手们今天上午排练的集体节目,所有选手一起上场,节目虽然没有精心准备的表演滑具有欣赏性,但每个选手脸上都洋溢着欢乐的笑容,感染了现场的观众们。 原先是对手的选手们,此刻正手拉手给买票到场的观众们一个深深的鞠躬。 这就是体育竞技的魅力,体育无国界。 四大洲锦标赛落下帷幕。 舒苒一下场,不少选手跟她打了招呼,其中还有陈雨琪。 陈雨琪刚要跟她擦肩而过,又绕了回来,“上次我就觉得你的实力不止于此,恭喜你,看来下个赛季,你会是我最大的对手了。” “听了你的话,让我信心倍增了。” 舒苒浅浅一笑,右手正好举起手上的团扇,陈雨琪眸光微动,“如果可以的话,可以告诉我应该怎么购买这把扇子吗?我妹妹看了上次法国站的直播,说很想要,吵了我很久,头都大了。” 舒苒盯着扇子看了几秒,扬手,“直接给你吧,我们国家想买这个扇子还是挺方便的。” “谢谢。”陈雨琪有些意外地接过扇子,“那我就不客气了。” 两人告了别便分开了,舒苒却是怎么都找不到傅易青,正准备给他和秦流北打个电话,脖子猛地被人勾住,扭头就看到祝鸿哲那张荡漾着笑意的英俊脸庞。 “喂,你的扇子呢?” 舒苒试图从他的臂弯里逃出去,却失败了,索性由他勾着,“你干嘛?不怕我头上的发胶粘手啊?” 祝鸿哲非但没嫌弃,还凑上去猛地深吸一口气,“从来就只有别人怕我,就没有我怕的事,你发胶挺香的啊,什么牌子的?推荐一下?” 舒苒白了他一眼,“撒手,这样勒着难受。” “不放。”祝鸿哲表情忽的沉下来,语气有些犹豫,“你跟我说实话,我们算不算好朋友?” “不算。” 祝鸿哲刚要脱口而出的问题猛地收住,瞪她,然后另一只手也跟着假装要勒她的脖子,“让你贫嘴,让你贫嘴,再给你一个机会,现在说,我们到底是不是好朋友?” 舒苒又被勒脖子,腰上又被挠了痒,她边求饶边笑得停不下来,“好好,我们是朋友,是朋友,你快松手。” “看把你给……” “你们在干什么?!” 舒苒仍被祝鸿哲捞在怀里,呆呆地向声源处看去,就见傅易青阴沉着脸站在不远处,看向他们的眼神带着森森冷意。 祝鸿哲并不像他所说的那样天不怕地不怕,至少跟成熟的傅易青相比,他要少了许多的人生阅历和其他行业的人生体验,心思自然也就更加单纯。 舒苒和祝鸿哲当时就被来人那通身的气势给震慑住了。 刚跟上来的秦流北见傅易青也不往前走,催着道,“傻站着做什么?舒苒找不到我们该着急……” “了”字还没说完,就见前面两个年轻人搂抱在一起。 场面陡然间变得尴尬起来。 “撒手啊。”舒苒出声叫回了祝鸿哲的魂。 祝鸿哲后知后觉地松开,干笑着出声,“我跟她闹着玩儿呢,舒苒,那我先走了。” 舒苒点头。 他大约明白自己再在这里待下去只会让气氛更冷,没再说什么便快步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祝鸿哲经过傅易青身边时,以为会被傅易青抓着狠狠训斥一顿,毕竟对于他们而言,队里不允许他们恋爱,更何况他们刚才的动作确实很容易引人遐想,所以舒苒的教练生气很正常。 然而她的教练生气是真,经过时看都没看他一眼。 祝鸿哲摸不透傅易青的想法,匆匆离去。 傅易青走过来的这几步,舒苒陡然间想到了“抓奸”这个词。 她忙解释,“你别误会,他只是来问我扇子的事。” 傅易青这才注意到她手上扇子不见了,“那扇子呢?” “送人了。” 傅易青眼神冷了一些,“送谁了?” 舒苒如实回答,“送给陈雨琪了,她说她妹妹想买同款,问我该怎么买,我觉得反正我们可以淘宝上买,就送给她了。” 末了,担心傅易青因为她的擅作主张生气,还此地无银三百两地问了一句,“那个扇子我们用不着了吧?” 傅易青点头,“嗯。” 舒苒正要松一口气,只听秦流北补充了一句,“那你知道那把扇子上的画是谁画的吗?” 她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谁?” 傅易青抢过话茬,“只是一个小有名气的国画师傅,市面上买不到。不过这个赛季已经结束,扇子已经用不到了。” 这么一听,舒苒心中生出无限的懊悔来,“啊,早知道就不送给她了。” 她恨不得再找到陈雨琪,把扇子给要回来。 傅易青并未多问祝鸿哲的事,三人整理了东西离开。 傅易青忽然问舒苒,“你很喜欢那把扇子?” 倒不是喜欢扇子,只是喜欢独一无二的东西罢了。 舒苒想了想,还是点了头,“可惜送出去的东西好比泼出去的水,算了,就当为两国建交出一份力了。” 秦流北“啧啧”感慨出声,“用国画大师张敦义……” 他话音未落,后面的话被傅易青一个眼神给看得憋了回去。 舒苒明白那把扇子的价值大概是无法用金钱来衡量,顿时更加后悔自己当时的豪迈之举了。 “没事,张老师说他很喜欢你的表演,或许我们还能让他再画一把扇子。” “真的?” 见傅易青点了头,舒苒总算是松了口气,“这次我一定要好好收藏他画的扇子。” 傅易青要坐后座,秦流北皱眉道,“我是你们的司机?” 然而傅易青还是去了后座。 秦流北只得作罢,他启动引擎,“对了,这次的赌约我赢了,是不是能给我放个假结束我的异地恋了?” 傅易青接过话茬,“我也赢了。” 秦流北嘴角上扬,有些好奇地问道,“你想实现什么愿望?” 他看向秦流北的眸光一闪,像是酝酿着某种阴谋,“让你继续工作。” 秦流北嘴边的笑意瞬间垮了,恨恨地咬牙切齿小声嘀咕了会儿,冷冷道,“赢家的愿望由输家完成。” 秦流北看向傅易青的眼神很明显写着一句话——绝不会让你阴谋得逞。 一旁的舒苒终于得了空插话,“赢了?” 她狐疑着补充,“万一他们就只是为我喝彩,不一样是专程为我来的冰迷吧?” 秦流北倒也没解释,直接拿出手机,递给舒苒,“你自己看看吧。” 第三十七章 保证不睡 - 她在冰上光芒万丈 - 蹿升华上 屏幕上是微博的登陆界面。 舒苒半信半疑地打开,按照秦流北说的步骤点进热搜。 “看到‘冰上女妖’的标题了吗?” 舒苒看到了,但她还注意到了另一个标题。 #舒苒# 她还是先点进了秦流北说的热搜里。 @花滑爱好者协会:“传说中的仙女也不过如此,我还是更爱浑身都是妖气的女妖精,原本是想去看陈雨琪的现场,结果被我找到了什么宝藏女孩?她也已经上了推特热门,听说今晚的四大洲锦标赛表演滑一票难求,都是想去看仙女堕入妖道的现场。[视频]” 这么看来#舒苒#说的应该就是舒苒本人了。 舒苒点进那条热搜,发现是体育新闻的转发解释。 @体育新闻:“是我们可爱的舒苒选手呀,这是大奖赛法国站的表演滑,那场比赛舒苒选手拿了第一名,随后在表演滑上献上表演。如果大家想看舒苒的现场表演,只能等明年了,这一赛季的比赛已经都结束了。” “她也太美了吧!长相虽然不大气,却用她那张小家碧玉的脸硬生生演出了我女神们当年的风姿绰约,简直了,这是什么节目啊?我也要看。” “科普一下:这是花样滑冰女单表演滑,也就是比赛结束后献给观众们的表演。我大概是一名不合格的冰迷,我竟然不知道国家队有了感染力这么强的女单选手,我有罪。” “楼上的今年没关注花滑比赛吧,视频里的小姐姐叫舒苒,是国家队的花滑女单队员,塔林杯拿了第二,那场比赛陈雨琪第三名。昨天的四大洲锦标赛,小姐姐拿了铜牌,我们国家的女单终于要迎来春天了。” “原以为可以粉个爱豆,没想到我们苒苒这么牛,我就在日本啊,我要是早点看到这个视频,我就去买票看现场了,暴风式哭泣。” “我简单了解了下,发现花滑的比赛都好复杂啊,貌似大奖赛就有六个分站赛,由中国站诶,希望舒苒明年能参加中国站,这样我就能去看现场了。” …… 评论里对舒苒大多是溢美之词,还有不少人求舒苒的微博传送门,这让舒苒看了有些恍惚。 花滑在国内向来是冷门项目,网友们看了视频后都会有这样的反应,更何况在花滑热门国? 所以今晚的确有不少冰迷为她而来。 舒苒突然想到之前还注册了一个微博。 她解锁了手机,登陆自己的微博,因为她当时只注册了账号,并没有发过微博,所以涨粉并不算明显,却收到了数十条私信。 “小姐姐,请问下,你是国家队的那个舒苒么?” 都是诸如此类的内容。 车平缓地行驶在路上,秦流北的声音从前面传来,“怎么样,看到网友们对你的赞美,有没有很开心。” 舒苒:“嗯。” 秦流北借后视镜看舒苒的表情,却见她一直低着头,“你这语气听上去不像是开心。” 傅易青也侧过脸看舒苒,只听她道,“开心。” 舒苒别过脸,望向灯光溢彩的城市街巷,眼里充盈着泪光,“怎么会不开心呢?” 她一个人单独滑了这么多年,终于有人支持她,让她明白这些年的坚持是正确的,她有多少次想过要放弃,下一次的继续就会有多难。 走到今天,她流了多少泪,又掺了多少汗,只有她自己知道。 虽然舒苒没有回复那些网友们的问题,但这并不妨碍福尔摩斯·网友们的推理。 舒苒的微博关注里除了注册时系统自带的关注,其中还有一个“冰蝴蝶艾菲蒂尼亚”。 有冰迷表示“冰蝴蝶”正是冰迷们给比利时花滑选手艾菲蒂尼亚取的,而舒苒和艾菲蒂尼亚都参加了塔林杯比赛。 细心的网友们还发现,“冰蝴蝶”和“舒苒ice”是同一天注册的微博,时间正好是塔林杯比赛期间。 在众多网友们的合力查案下,案件终于被破。 舒苒的微博账号浮出水面。 于是舒苒的私信爆了,一夜之间涨粉三万。 所以当舒苒第二天醒来看到这一切的时候,她再次惊了。 秦流北羡慕地看看舒苒的涨粉速度以及自己的五千多粉丝,皱起了眉头,“这都什么网友,都这么闲的慌?” 艾菲蒂尼亚的粉丝们惊喜地发现,小艾竟然还开微博了? 于是艾菲蒂尼亚也涨了粉,加上这两个人互相关注,冰迷们本质上和追星没什么差别,他们也想更多地了解选手,现在看到小艾跟他们的祖国同胞玩得好,也就把舒苒当成了自家人,跟着粉了一波舒苒。 涨粉后的舒苒的日常是。 粉丝们每天求着舒苒更博。 这个赛季的比赛结束了,舒苒的训练减少了很多,但也并不意味着她就闲了,就算是花滑选手,也是要上课的。 上什么课? 当然是文化课。 光会滑冰,没有文化,以后退役了就只能坐吃山空。 以前舒苒在队里垫底的时候,还是会隔一段时间就去学校上课,现在她实力增强了,该有的训练强度不能降下来,所以学校的课程没必要再去,是跟队里请的文化课老师一起学。 当然,一起学的同学都是平常训练的队友。 其中就有陈乐成。 休息时间,陈乐成上前来打招呼的时候,舒苒忍不住问,“祝鸿哲他们呢?” 陈乐成勾起一抹坏笑,起了哄,“想直接问祝鸿哲的事就直说,干嘛还加个‘他们’,女人就是口是心非。” 舒苒飞了个白眼,往边上坐了坐,不想跟他多说一句。 陈乐成举双手投降,“算我错了,你别生气啊。祝鸿哲呢,训练,吴新橙和沈宇也在训练,他们那,忙着为世锦赛做准备呢!” 舒苒这才想起来,这个赛季还有最后一个比赛。 世锦赛。 陈乐成:“不过我有点奇怪,怎么你没参加世锦赛?” 事实上她也想知道这个问题,但是傅易青没给她安排自然有他的道理。 陈乐成见她沉默,以为戳到了她的伤口,忙跟着转移话题,撞了撞她的胳膊,“没他们也挺好的,咱们俩一起上课呗,我数学成绩好,你们女孩子英语都不错,到时候我们互相帮助下啊。” 舒苒伸出食指,表情神秘地摇了指头,“那你可就错了,我除了语文好,其他成绩都不好。” “牛逼啊!”陈乐成说,“你是我见过的最帅气的女学渣,竟然能把学习差说得这么有自信。” 舒苒:“……” 舒苒去年在国外生活了两个多月,已经掌握了日常的英文交流,但有很多时候不知道怎么形容还是会用身体手势比划。 所以英文是急需加强的课程。 为了提高舒苒的英文水平,傅易青现在每天都用英文跟舒苒交流。 搞得舒苒神经紧绷,每天都像是在进行英语听力训练。 当然,舒苒的文化课不仅仅只是为了学习文化,语数英课程免不了。 除此之外,傅易青认为这是一个为舒苒补充历史知识的好机会,于是还增加了世界史的课程,他自己担任舒苒的世界史老师。 舒苒自然明白傅易青的意思,他们每次的节目都是源于音乐,而每一段音乐都有一段故事。 无论是国外的经典故事还是国内的,都结合了一定的时代背景和历史文化,所以世界史知识是必需的。 因为有网友们相伴,舒苒每天都会发微博汇报自己今天一天又经历了哪些事。 她开朗了许多。 可傅易青的眉头却皱得越发深了。 已经是三月上旬,世锦赛将于温哥华举行开幕式,并开始比赛。 舒苒因为不需要去比赛,只关注了比赛时间,并不知道有哪些选手参加了比赛。 这天上午舒苒刚上完冰准备换了衣服去上文化课,边跟着傅易青往外走,边听他说:“今天不上课。” “我怎么没听说?” 傅易青并不停步,“我已经帮你请了假,一点的飞机,收拾一下东西去机场。” 舒苒错愕,“去哪儿?” 傅易青回头看她,淡定说出目的地,“温哥华。” 舒苒问了傅易青,他们去温哥华做什么,傅易青只说看世锦赛。 舒苒不明白,要看难道不能在网上直播看,还非得来现场看比赛?这会不会太奢侈了点? 经历十多个小时的飞机,舒苒觉得自己随时都能睡着,走着路,眼皮都在往下耷拉,然后就撞上了傅易青。 “哎呦——” 她捂着撞疼了的鼻梁骨,眼泪都快流下来。 傅易青拿她没辙,无奈摇了摇头,蹲在她面前,“我背你吧。” “啊?”舒苒说,“这不太好吧,还是白天诶。” 傅易青:“你万一摔了,伤了,下个赛季的比赛我去参加?” 舒苒还是觉得不妥,“我保证,接下去我不会再睡着了。” 傅易青:“这是我最后一次相信你的保证。” 舒苒挠着太阳穴,不解。 难道她保证过很多次吗? 她无奈地跟上去,等到了酒店安顿好,才发现来的不止他们俩,还有秦流北和许婧瑜。 第三十八章 他在看她! - 她在冰上光芒万丈 - 蹿升华上 舒苒偷偷问了秦流北,可秦流北也不知道傅易青这次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听到舒苒的问题,他当时就惊了,“什么?不是说一起来度假,他竟然别有居心?” 见走在前面的傅易青转过身来看他们,舒苒讪笑一声,轻声道,“你小声点,他说来看世锦赛。” 秦流北松了口气,“你想这么多干什么,只是来看个比赛而已。看比赛也是我们度假的一部分,这就好像做古董生意的人去外面旅游总喜欢看别的地方的古董,警察去外地旅游,也会时不时注意是不是有坏人。” 他说:“都是一个道理嘛,这叫职业习惯。我们是花滑竞技行业的,出来度假,顺便看看花滑比赛,你干嘛过度解读你家傅教练的想法呢?” 舒苒一听,好像也是这么个理。 于是也放松了心情。 今天举行开幕式,但四人舟车劳顿太累,都窝在酒店休息,准备明天再去现场看自由滑。 自从去年八月一别,舒苒和许婧瑜许久没见,今天聚在一起,又有许多话要聊。 舒苒从床这头爬过去,张大好奇的眼睛,“虽然早就知道你跟秦流北有猫腻,但是我还是没想到你们这么快就在一起了。” 许婧瑜的笑里带着浅浅的娇羞,“我也没想到,当时吧……邻居见他来我家过年,就误会了,他当时也没说话。后来碰到我前男友和现女友,我那个渣男前男友的现女友是个绿茶婊,还来我面前炫耀新买的包,我当时恨不得给她一巴掌,秦流北正好回来,搂住我的肩。” 许婧瑜眉头上扬下,眼神闪烁,“你也知道,虽然秦流北是贱了点,但是他的长得确实挺帅,要是绿茶婊知道我找了个帅哥当男朋友,还不得嫉妒死?所以我就当着那对狗男女的面秀了一波恩爱。然后……我们就真的在一起了。” 三言两语带过的情节,让舒苒生出无限的遐想来。 她好想看看当时的场景,气渣男和绿茶婊什么的,最有意思了。 “那你们呢?”许婧瑜忽然问道。 舒苒一怔,随后敞开温暖的浅笑,“其实我觉得现在就挺好的。” 许婧瑜也不强求,随即转移了话题,商量接下去几天怎么玩儿。 四人睡到四晒三竿,找了家餐厅解决了午饭,在周边逛了逛便去了举行世锦赛的冰场。 还没到观众进场时间,他们又在冰场附近的商场逛了会儿。 舒苒给她爸妈买了礼物,到时候托许婧瑜带回去。 等到了时间,四人才终于进了场。 这还是舒苒第一次以观众的身份来冰场,因为没有比赛,她只觉得浑身舒畅,看到什么都感到新鲜。 许婧瑜也是第一次看现场,一会儿指着那个机器问是什么,一会儿又问那个地方坐的是谁。 秦流北耐心解答,模样老练,假装淡定,但舒苒却从他脸上看出了一种名叫享受的神情。 显然他很享受被女友当万事通一样发问。 今天没有开幕式,下午先比冰舞项目的自由滑,接着是男单自由滑,然后举行冰舞和男单的颁奖仪式,下午五点钟之后才是双人滑和女单比赛。 除了女单,舒苒对其他项目的名将并不怎么了解。 只听秦流北在一旁解说:“这次世锦赛来的夺冠热门有美国的瑞利、艾伦,日本的九原夜和加川良彦,西班牙的弗朗西斯柯,以及中国队的祝鸿哲。” 秦流北强调,“这还只是夺冠热门选手,还有很多名将爆发力都很强,还不算黑马选手。” 这就是大奖赛和世锦赛的不同之处。 大奖赛是两场比赛的累计积分最高的前六名才能进入大奖赛决赛,能进入决赛的选手都是实力稳定的高手,像舒苒这种实力不怎么稳定的选手,想要进决赛就很困难。 而世锦赛中黑马拿下奖牌的概率很大。 舒苒一直都知道祝鸿哲实力不凡,但从秦流北口中听到他的名字,还是着实惊讶了一把,“祝鸿哲很厉害吗?” 秦流北:“你难道没看前年的冬奥会?他可是拿了铜牌啊,冬奥会上的铜牌是什么概念,你不会不明白,而且当时的冠军,去年还退役了,这说明祝鸿哲的实力就是世界第二。” 一直以来祝鸿哲总是以一种玩笑的语气突出他的实力,大家都知道他是开玩笑,所以他的玩笑语气不仅没让大家认为他是骄傲,反而觉得他很幽默,无形之中让身边人少了许多跟世界冠军训练的压力。 现在想来,到了祝鸿哲这个高度,想要有朋友的话,只能用这种自我调侃的形式来抓紧朋友的手吧? 思及此,舒苒再次肃然起敬。 在聊祝鸿哲的时候,傅易青的眉头皱了好多次。 在他以为终于要结束了的时候,却听许婧瑜一脸迷茫地凑到舒苒和秦流北的话题中间,“我们国家队竟然有这么优秀的选手啊?!” 许婧瑜关注花滑还是因为舒苒,所以并不了解其他领域国家队选手的情况。 见女友面露茫然,秦流北觉得是时候大干一场了。 他嘴边勾起得意的笑,正要给女友解释,却听傅易青忽然道,“百度百科写得很详细,一目了然。” 许婧瑜想想也是,随即开始百度祝鸿哲。 原本想在女友面前炫个技,结果反倒看着女友因为别的男人的生平经历而惊叹,秦流北莫名有些吃醋,回瞪向始作俑者傅易青,后者假装没看到。 男单比赛随即开始,起初傅易青还算正常,直到祝鸿哲出场。 现场的祝鸿哲粉丝们举起国旗欢呼的时候,舒苒也跟着爱国情泛滥,跟着喊祝鸿哲的名字。 傅易青按住舒苒的肩头,“你是他粉丝?” 舒苒脸上难掩激动之色,“不,我是祖国的脑残粉。” 说罢,她还叫了一声,“祝鸿哲加油!” 舒苒的叫声像是引起了祝鸿哲的注意,他在滑向场中央的同时,目光扫过观众席,正好冲舒苒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 舒苒发愣,“你好像在冲我笑。” 傅易青阴沉着脸,“你看错了。” “真的。” 舒苒恍惚的神情就好像粉丝被爱豆看了一眼,然后彻底被封印在原地,久久不能回过神来。 以上是傅易青对舒苒表情的解读,他的脸色更难看了。 然而舒苒想的却是,原来在观众席上跟大家喊着同一个名字,然后那个万众瞩目的人在这么多人中只看了你的心情会是这样的,仿佛微博抽奖,就算是一个5.2元的小红包,参与的人越多,被抽中的概率越小,被抽中的人就会生出更多的幸福感。 如同被幸运之神眷顾一般。 正当舒苒在想自己滑冰的时候,被她看的观众是不是也是这种心情的时候,却听前面的妹子激动难耐地跟人打着电话,“啊,哥,祝鸿哲他刚才看我了,还冲我笑了,我说真的,我让你来你还不来,这可是来自世界冠军的笑啊!” 傅易青侧目去看舒苒,默默来了一句,“你确实看错了。” 舒苒叹了口气,“好吧,我确实看错了。” 她就知道幸运这种东西从来不会降临在她身上。 男单比赛结束,祝鸿哲表现得异常出色,但昨天短节目有几个失误,所以综合成绩排名第二,拿了银牌。 对于舒苒而言,拿了银牌就已经很厉害了,毕竟整场比赛看下来,其余选手的实力也都很强,祝鸿哲能脱颖而出简直是神一般的存在。 颁奖仪式上,祝鸿哲站在领奖台上还不忘冲舒苒这边挥手,搞得这边观众席的人有些怀疑这边是不是有他认识的人在。 仔细一找,没找到。 因为舒苒被傅易青给藏进了外套里。 舒苒的心跳在那一瞬间停滞了,他的外套遮挡了她的光明,却又让人莫名地心安。 耳旁传来有力的心跳声,“砰砰”,鼻尖萦绕着熟悉的只属于傅易青的味道,一种很浅的类似于海水的气息,颊边的温度就像是海边的阳光。 “好了。” 不等舒苒反应,眼前重新恢复了光明。 傅易青并未看她,只注意着前面观众的动向,“现在明白我为什么不让你打草惊蛇了?” 虽然说舒苒在花滑比赛上只能说是初露锋芒,参加的又都是阵容不算强的比赛,被观众认出来的概率很小,但她在推特和微博上的视频却很出名。 被认出来的话,也不知道新闻会怎么写她。 没能凭实力拿到世锦赛的入场券,就买了世锦赛门票? 舒苒低着头,乖巧地点头。 “请问……”声音自后面传来。 舒苒本能地朝傅易青那边靠过去,挡一波伤害。 傅易青扭头,却见那人眼睛,“真的是你。” 舒苒狐疑地皱眉,“这里还能碰到傅易青认识的人?” 可傅易青也并不认识对方,“你是?” “我是花滑爱好者,看了舒苒的比赛,很看好她,你是她的教练吧。” 对方悄悄偷看一眼傅易青边上并不露面的人,特别谨慎地扭头看了看四周,左手抵在嘴唇左边,小声试探,“舒苒,是你吗?” 他们竟然算漏了这一点,出镜的不单舒苒一个,还有傅易青和秦流北。 舒苒和傅易青对视一眼,眼里写满哭笑不得。 第三十九章 终见对手 - 她在冰上光芒万丈 - 蹿升华上 既然傅易青和秦流北已经暴露了舒苒的身份,她也不再藏着掖着,大方地跟这位冰迷合了影。 没多久,就听周围窸窸窣窣的讨论声响起。 是的,傅易青无论是长相还是气质放在人群中间都让人无法忽视,更何况这样长相出色的人还是舒苒的教练,看一眼也许会忘,但再见很难忽视他的存在。 好在认识舒苒的冰迷并不算多,其他冰迷见这边都在对着舒苒等人拍,再看傅易青那张出众的脸,以为是碰上明星了,也纷纷拿出手机对着拍。 见这仗势,许婧瑜摇头感慨,“傅易青这张脸简直就是祸害。” 秦流北一脸怀疑人生的表情,“难道我长得没傅易青帅?为什么他们都只拍老傅,不拍我?” 许婧瑜和舒苒同时扭头看他,露出一个“没救了”的神情。 最后秦流北还追着许婧瑜问“自己和傅易青谁帅”,许婧瑜起初逗他,说傅易青更帅,谁知道秦流北当真了,脸往边上一扭,生气了,再后来许婧瑜说再多安慰的话,也没能让秦流北相信。 舒苒看着这两人的相处模式,心想傅易青果然没说错,这两人就好这一口。 接下来的女单比赛,舒苒要熟多了。 她在网上找到出场名单,发现包括舒苒遇到过的花滑名将宫江美慧、陈雨琪、米娅以及切尔西等人都在内,更有包括知原叶香在内的前年冬奥会前五名选手参赛,还有不少陌生的名字。 每个参赛国的参赛名额和上一年世锦赛中选手拿到的名次休戚相关,但即便成绩再不好,每个国家都会有一个参赛名额,但选手要参加世锦赛,她必须达到世锦赛的最低技术分。 按照舒苒现在的成绩,自然是达到了参加世锦赛的最低门槛,但在报名世锦赛时,舒苒还没有参赛资格,所以这次国家队派出的是梁月。 比赛就要开始,舒苒的目光刚要离开名单,却是定在一个名字上怎么都移不开了。 “克里斯汀娜?”她嘟囔出声。 秦流北正好听到,诧异道,“你不知道?克里斯汀娜也参加了这次世锦赛,他们国家本来就有两个名额,克里斯汀娜的技术分刚好达到世锦赛的最低技术分,所以可以参赛。” 舒苒还真不知道,不是说她跟克里斯汀娜是同一水平吗?怎么人家以前的成绩就达到了世锦的最低标准线了? 傅易青回答了她的疑问:“你忘了?去年一整个赛季,你都在训练,没有参加过比赛。” 舒苒一脸恍然大悟。 只听他继续道,“更何况评判你和克里斯汀娜实力标准的,是去年八月底的队内测试。” 舒苒的心情刚要平复,秦流北又补了一句,“克里斯汀娜还是挺有看点的,上次大奖赛总决赛她可是拿了第四名。” 舒苒再次惊了。 一种异样的情绪在她心底升上来,原本舒展的眉头也微微拧起。 傅易青:“好好看比赛。” 舒苒点点头,不再像上两场比赛似的局外人身份看比赛,她不自觉地挺直了背脊,聚精会神,神色认真地紧盯冰场上的每个身影。 依然是先上场的选手实力不足,各种错误频频出现。 傅易青始终只在节目表演完,大屏幕上播放选手完成度好与不好的慢镜头回放时,才会讲解给舒苒听。 别人做的好的地方,他希望舒苒能记住,别人出错的,他也同样希望舒苒记住冰引以为戒。 昨天的短节目的结果有些出人意料,梁月的状态不佳,昨天的短节目排名25,没能拿到今天自由滑的“入场券”。 就连三四个被大家看好的选手也连连出错,知原叶香就是其中一位,她直接跌到了第八位,被分在倒数第二组。 这次自由滑,知原叶香只有一个跳跃失误问题,其他错误倒是没出现。 音乐结束的瞬间,就听傅易青说:“知原叶香已经无缘冬奥会奖牌了。” 舒苒:“为什么这么说?” “你难道没发现她体力不足?”他将投到舒苒脸上的视线重新放到大屏幕,“她已经不年轻了,跳完一整套节目看上去有点吃力,就算她能让自己的体力稳定在目前的状况上,其他选手都在进步,她维稳都困难。” 舒苒觉得有理,点了头,却又想到罗琳,“可是上次你不是说,不要小觑一个选手对奖牌的狂热度吗?” 他耐心解释,“体力不足和伤病限制,看上去差不多,但实际上相差很多。” 舒苒大概明白了傅易青的意思。 知原叶香是心有余而力不足,罗琳则是心力都足但伤病限制了她的发展。 就像生病可以吃药治好,但衰老却无药可救。 克里斯汀娜作为最后一组最后一个出场的选手,舒苒一眼就在人群中看到了她。 广播播报:“下一位出场的选手,克里斯汀娜,来自法国。” 每个花滑选手的长相都不会太差,克里斯汀娜有着法国人的标准长相,细眉大眼,眼眶深邃,刚上场便笑容灿烂地冲观众席上挥手致意。 舒苒他们的座位正好在前排,克里斯汀娜从舒苒面前滑过的时候,她们距离并不远,舒苒甚至能清楚感受到从对方身上散发出来的浓浓的自信和魅力。 眼前突然出现一双漂亮的手,在舒苒面前快速地做了一个收起掌心的动作。 傅易青:“发什么呆?” 舒苒回神,“哦。” 只听广播里播报克里斯汀娜的表演曲目是经典名著《小王子》。 主要是通过儿童的视角来展现成年人的世界,歌颂童真的美好,以及对金钱关系的鄙夷,让哲学也充满了生活的气息。 音乐开始的摆定姿势,克里斯汀娜表情是带着笑的,但随着动作的展开和剧情音乐的变化,她脸上干净的笑褪去,表情始终是一抹忧伤。 舒苒觉得她的神情表达不对,然后突然想起来克里斯汀娜本来就跟自己不是同一种学习模式。 克里斯汀娜的训练模式更加偏重技术。 果然,克里斯汀娜的技术很高。 开局就是一个3A,平稳落地,之后的跳跃更多,再加上旋转和各种步法,整个节目排得满满当当,几乎就没出过什么错,节目的最后,她给了今天女单自由滑赛场上的第一个clean。 场上掌声如潮。 既然舒苒的训练更加偏重艺术表现力,那么她自然就对克里斯汀娜的表演不太满意,眉头皱得很紧。 克里斯汀娜捡起观众席上扔下来的玩偶,滑出冰场,和一个表情严肃的中年男人相拥,男人只拍了拍她的背脊时才勾起一抹笑意。 他的表情过于严肃,仿佛并不满意克里斯汀娜的表现,神情紧绷,光看着就是个要求严格的魔鬼教练。 舒苒灵光一闪,向傅易青求证,“他就是……”昆汀。 傅易青没听她说完就“嗯”了一声,眸色很深,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大屏幕播放克里斯汀娜的节目回放,傅易青说:“她的跳跃质量不错,体能也很好,虽然美感不足,但这么多跳跃加在一个节目里,至少在这个赛场上,只有她一个人能做到。” 确实,虽然美感不够,但按照评分标准来看,她的这套自由滑分数一定很高。 究竟花滑到底是技术更重要,还是艺术更重要,现在国际上没有一个定论,这也是傅易青和昆汀的赌约的目的所在。 不过可以肯定的是,技术高一定能拿高分。 克里斯汀娜综合得分208.64分。 宫江美慧今天状态是有史以来最佳的一次,比克里斯汀娜高了五分多,拿下了这一赛季的世界冠军。 知原叶香紧跟其后,拿了银牌。 这次名将们的失误太多,而克里斯汀娜去年世锦赛垫了底,今天成功逆袭,终于拿到世锦赛的铜牌。 克里斯汀娜去年刚升成年组,今年18岁,比舒苒还小一岁,却已经拿到了世锦赛的铜牌,在国际上站稳了跟脚。 经过这场比赛,舒苒清楚地看到了自己目前和克里斯汀娜的差距,舒苒敢说如果今天她在这里比赛,稳定发挥的话,最好也不过是进前十名。 想到这些天被网友们吹嘘得有些忘乎所以的自己,舒苒只觉得可笑。 人家在不断努力的时候,她还在为眼前的事沾沾自喜。 舒苒突然明白了傅易青带她来看世锦赛现场的目的,就是为了让她认清自己的实力,只有这场赌局结束,她才能真正地停下来看以前的脚步,否则每一次回头都会拉大她跟其他选手的实力差距。 “傅教练,我明白了。” 傅易青却只轻描淡写地应了一声,摸了摸她的发顶,“舒苒,你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秦流北和许婧瑜大约是看出了舒苒心情低落,误以为她是看了克里斯汀娜的表演自惭形秽。 秦流北决定给她一些安慰,“就克里斯汀娜那个节目,简直没法看,就只是炫技,没有一点花滑的美感可言,看完观众‘哇’一下再鼓个掌,没记忆点又没灵魂,分数再高又有什么意义?” 傅易青默默出声,“比赛结果只看分数,两年后的冬奥会也一样。” 秦流北冲傅易青使了个眼色,咬牙切齿着轻轻出声,“你安慰下她会死?” 这话却还是被舒苒听到了,她失笑,“你们不用安慰我啦。我不是难过,我只是在想回去后到底是应该继续上文化课呢,还是抓紧训练呢?” “当然是上课。”傅易青回答。 舒苒:“哦。” 傅易青:“不过刚才流北的话里有一点说的没错。” 三人投来好奇的目光,秦流北也有点感动好友没将毒舌进行到底。 “艺术之所以能永垂不朽,就在于它背后的价值让它有了灵魂。”他说,“没有灵魂的节目就没有记忆点。” 无法让人们记住,就只是一个时代的过渡品而已。 第四十章 被你打败 - 她在冰上光芒万丈 - 蹿升华上 看完比赛,四个人就要离开。 在走廊里,却听身后传来一声“舒苒”,他们回头正好看到小跑着上来的陈乐成,以及表情稍稍有些古怪的祝鸿哲。 陈乐成炫耀似地一拍祝鸿哲的肩,“看,我就说前面这个人像舒苒吧?” 祝鸿哲略带笑意的视线在扫过傅易青时,流露出些许的尴尬,随后只看舒苒,“舒苒,没想到你来看世锦赛了,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 傅易青抢先舒苒一步,答道,“临时起意。” 毫无起伏的音调让人昏昏欲睡,也让气氛更加拧巴。 祝鸿哲点点头表示“原来是这样”,接着继续问,“舒苒,那你要在这儿待几天?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在温哥华玩几天?我请你啊。” 他说“我请你”三个字的时候,脸上绽开灿烂笑容发出邀约,竟让人不忍心拒绝。 舒苒瞥见傅易青阴沉的脸色,知道他不喜欢祝鸿哲的原因多半是她跟他们玩得太好,他大概是担心她玩心大发,不能再专心训练吧。 “诶,好可惜。”她微笑着叹了口气,实话实说,“可是我要回去训练了。” 舒苒是那种做什么事都会考虑别人感受的人,祝鸿哲和陈乐成是她进国家队以来交的最好的朋友,她不想让他们失望,所以拒绝的话也比较委婉。 陈乐成皱眉惊呼,“这个赛季都结束了,训练时间不用这么赶吧?” 他试探的眼神随即瞄向一旁的傅易青,小声道,“你的教练管你管得这么紧吗?” 舒苒浅浅一笑,耸了耸肩,并没有解释真正的原因。 祝鸿哲眼底的笑意消失殆尽,但脸上仍旧残留着笑意,“行吧,那下次有机会跟我……们一起玩啊!还有吴新橙和沈宇。” “好啊。” 舒苒刚要转身,又被陈乐成叫住,“啊,我想起来了,你等一下……吴新橙说找你有事,你要不要现在过去一下?” 舒苒扭头望向傅易青,那眼神很明显就是请示,见后者点了头,她才终于舒心地敞露笑容跟着陈乐成和祝鸿哲离开。 秦流北和许婧瑜一直立在不远处看这这景象,两人轻声讨论不断。 秦流北:“怎么又是这个男单运动员?” 许婧瑜嘴边噙着笑,“看来我们舒苒很抢手。” 秦流北冷眼看她,“我们……舒苒?我什么时候有孩子了?” 许婧瑜瞪他,“去你的。” 秦流北:“你看我们老傅多护犊子,护着舒苒的样子简直霸道。” 许婧瑜脑筋转得灵活,“护犊子,舒苒。” 秦流北被提示着关键词,脑电波终于和许婧瑜转到了同一频道。 两人异口同声道,“护-舒-宝?” 被戳中笑点的许婧瑜不停拍打着秦流北,后者痛并快乐着。 末了,秦流北走过来,问傅易青:“那个小男孩把舒苒给骗走了,你怎么不拦着?还是说你没发现他在撒谎?” 傅易青目视前方,“我知道。” 明明是刚才才试探着喊舒苒的名字,现在又说吴新橙找舒苒,吴新橙又怎么知道舒苒来看世锦赛了呢?除非是祝鸿哲透露的,可祝鸿哲连同项目的陈乐成都没说,又怎么会透露给双人滑的吴新橙知道? 那么明显的谎言,他当然知道。 小孩子总以为自己说谎能瞒得过大人。 直到走到后台,陈乐成拍着胸口舒出一口长气,“我去,可吓死我了,差点就露馅儿了。” 舒苒一脸茫然,“露馅?什么意思?” 陈乐成看着她就乐了,“吴新橙没找你,我是为了解救你于危难,才这么说的。” 舒苒更加迷茫了,“啊?” “吴新橙找的是我,你们先聊着,我去找她了啊。”陈乐成笑着冲祝鸿哲使了个眼色,乐呵着跑开了。 一阵紧张朝祝鸿哲扑面而来,他忙去看舒苒,见她表情中仍旧挂着许多的不解,知道她并未理解陈乐成的意图,这才放下了心。 于是,他也忍不住松了口气,看向舒苒,“陈乐成是觉得你教练对你压迫得太紧,所以才把你骗过来,你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不赶着回去训练?” 从他的眼神中,舒苒看到了“迫切”两个字。 舒苒摇头道,“我说的就是实话。” 有强大压迫感的傅易青不在,祝鸿哲的表现终于恢复如常,“骗人。这个赛季的比赛刚结束,新赛季还有大半年才开始,谁信你要训练?” 舒苒垂下了眼帘,一时半会儿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她忽然有些明白了为什么实力相差悬殊的选手不愿意跟顶尖高手经常玩儿,因为对于实力弱的选手而言,他们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向高手解释他们心中的担心和怯弱,在高手们的光环下,他们很容易就发现内心的自卑。 “你怎么了?”祝鸿哲拧着眉,思绪万千,恍然道,“我就知道是你教练太凶了!” 舒苒忙摇头,“没有没有,我教练人很好的。” 殊不知,她这幅急于解释的神情看在祝鸿哲眼里更是“傅易青人狠话不多”的实锤。 祝鸿哲愤愤道,“他怎么能这样逼你?成绩是逼出来的吗?” 他一下抓住舒苒的手腕,“我帮你去说,成绩这种事真的急不来,总是要劳逸结合才行。” “不是。”舒苒见他还要继续,一下抬高了嗓门,“真的不用了!” 祝鸿哲身形一顿,回头看她。 舒苒的脸微微发红,“我不是冲你生气,也不是为傅教练解释,傅教练真的对我很好,训练是我自己要求的。因为前段时间网上铺天盖地都是夸奖的话,我有点骄傲了,他带我来看世锦赛,就是因为这个。” 她眸光微暗,“看了比赛我才明白自己跟她们的差距有多大,所以我想抓紧时间训练,2022年就是冬奥会,还有两年。” 气氛顿时变得沉重起来。 舒苒觉得自己大概是真的没法跟祝鸿哲他们再继续玩下去了,至少在冬奥会之前,她不能再随心所欲地放任自己。 “嗯——”祝鸿哲拉长了音节,听上去像是在考虑舒苒话里的真实性,“这么看来,你确实要好好努力才行。到时候你要是进了冬奥会,我送你一个礼物怎么样?” 舒苒眼睛一亮,笑着点了头。 祝鸿哲愣愣地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敛了眸色,忽又轻抬眉睫。,“不过我说的劳逸结合也不是在开玩笑,我也有过你这样的时期,我只有一点要告诉你,保护好自己的身体,不要为了训练搞坏身体,这是最重要的,明白?” 向来爱开玩笑的祝鸿哲提起建议来,脸上也破天荒地出现了正经和真诚的情绪。 然而帅不过三秒,他一抱胸,嫌弃地扫视着舒苒,“一定要进冬奥会,拿出点成绩来才配跟我一起玩。” 一句玩笑话让舒苒忍不住笑出声来,她说:“行,我会努力的。” “劳逸结合,适当地跟我们这些冠军级别的选手玩,能收获到比你一个人训练更宝贵的经验。” 舒苒斜了他一眼,嘴边溢出浅笑。 祝鸿哲放下手,一脸郑重其事地问,“不过说实话,你教练真的对你好?那他怎么总是沉着张脸?而且他是不是讨厌我?每次我过去,他都没什么好脸色给我。” 舒苒心想:他终于明白了吗? 舒苒笑着摆手,“怎么可能?他只跟熟人开玩笑,他刚带我的时候,也整天拉着张脸。” 舒苒回来的时候,傅易青怔在打电话,他倚靠在门边,视线恰好朝她这边而来,视线相撞,傅易青嘴角漾出不明显的笑意,目光倒是明显得柔和了许多。 舒苒勾起笑意。 她说的就是实话,傅教练真的对她很好。 经过刚才跟祝鸿哲的对话,也让舒苒回忆起了跟傅易青刚见面时的情景,那时候傅易青是真的又毒舌又不给好脸色,相比现在,才发现他的改变有多大。 舒苒走到傅易青边上,叫道,“傅教练。” 傅易青跟电话那头的人匆匆说了句什么便挂断了电话,“跟他们说完话了?” 舒苒点头,左顾右盼,“婧瑜他们呢?” “去买纪念品了,你要吗?” 她摇头。 两人等候在一旁的时间里,轻轻的风声送来傅易青细腻的声线,“和他们说话有这么开心吗?” 不知道是不是舒苒的错觉,她怎么觉得傅易青像是在吃醋? 这个念头刚升起就被她给扑灭了。 不可能,应该是错觉。 舒苒如实道,“在异国他乡看到朋友会很开心。” 傅易青:“朋友?” “嗯?” 舒苒没听明白傅易青的意思,拧着眉看他。 却见他舒展了眉宇,浅笑着抚上她的发顶,“没什么,我只是想说,其实多玩几天没关系。” 舒苒眼睛一亮,“真的吗?” 她忙掏出手机,“那我赶紧联系祝鸿哲他们……” 话音未落,手机被抽出掌心,抬头是一张垮了笑容的脸。 舒苒满脸都是得逞的坏笑。 傅易青看着她,再看一眼手机界面,她打开的是微信,忽然明白自己被耍了,颇有些无奈地笑起来。 “被你打败了。”他轻点她的脑门。 他的笑像是清风朗月般驱散了舒苒心头的阴霾,她也跟着笑起来。 气氛终于自在了。 然后舒苒眉头一动,“教练,你是不是很讨厌祝鸿哲?他刚才这么问我。” 傅易青眉梢上折,移开了视线,“嗯。” 舒苒万万没想到傅易青就这么直接地承认了。 “这样啊——那我以后就……不当着你的面跟他们一起玩了。” “……” 傅易青沉了沉声,“没关系,以后我会克制一点,你们可以继续一起玩。” 舒苒嘴边漾出朵花一般的笑,“教练,你真好。” 第四十一章 新的老师 - 她在冰上光芒万丈 - 蹿升华上 随着世锦赛的结束,2019-2020赛季的比赛终于拉上了帷幕。 那次跟祝鸿哲一行人一起在陶艺店捏陶艺的照片和视频也被po到了网上,不少网友认出舒苒,使得她又涨了一波粉。 不过自从看了克里斯汀娜的自由滑,舒苒不再洋洋自得,连微博都很少上了,这件事还是秦流北告诉她的。 舒苒只给出了简洁的答案——哦。 “哦?”秦流北咋舌,“你能不能尊重一下我?好歹回关我的微博,我说我是你教练,都没人信好吗?” 傅易青拿过秦流北的手机,看了眼新闻内容,“上次那个杯子,就是那时候做的?” 舒苒:“嗯,那时候不知道送你什么,就想到处逛逛,正好碰到他们了。” 傅易青把手机还给了秦流北后也没再说什么。 * 休赛期的任务要相对轻松一些。 舒苒每天固定加强技术训练,再配合着艺术训练,时间在不知不觉中流逝。 到了六月中旬,傅易青就带着舒苒去了加拿大编排新节目。 这次的编舞教练依然是贝鲁斯,艺术指导傅易青当仁不让,动作技术指导的教练并没有明确告知是谁。 舒苒这两年不停地飞来飞去比赛,坐飞机就跟吃饭喝水一样,都快成为日常生活的一部分了。 她看着机窗外与他们相互依傍的云朵,伸手点着窗面,从某个角度看过来就好像指腹碰触到了棉花糖似的白云。 目光所及处,正好看到有一朵云像一只猫,她兴奋地扭头想叫傅易青来看,话到了嘴边,却发现他睡着了。 舒苒一下就收住了所有的话。 他睫毛很长,窗外的光线投射在他排扇般的睫毛上,在眼窝下行成一片阴影,将他的眉眼勾勒得更加深邃迷人。 他的唇形很好看,鼻梁高耸直挺,呼吸很轻。 待在座位上不往前凑,她能清楚地看到他修长脖颈上跳动着的脉搏。 视线往下,舒苒惊奇地发现傅易青的脖子接近锁骨的地方有一颗淡淡的棕红色的痣,那颗痣让他整个人多了一丝禁欲感。 舒苒就这么静静地欣赏着傅易青的睡颜。 然后得出了这场视觉盛宴的总结——她家傅教练可真好看啊。 舒苒也不明白自己的情感是怎么转变的,从原先对傅易青朦朦胧胧的喜欢,两人说清厉害关系,而她也慢慢明白了花滑之于她的意义,她发现对于傅易青的感情更像是家人。 什么心里话都能跟他说,生活工作上互相照顾。 她突然觉得,要是能这样相伴到老,似乎也是一种不错的体验。 * 这次先开始的就是技术指导。 舒苒先上冰感受今天的冰面状况,耳边的冷风“呼哧呼哧”地响着。 她练基础步法也很投入,神情认真,除了动作,心中再无其他。 她正好完成了最后一个跳跃动作。 3A,即阿克塞尔三周跳,是六种跳跃中唯一一个向前起跳的跳跃,所以比其他跳跃要多了半圈,因此也有“三周半跳”的称号。 落冰不稳的征兆在起跳时就已经显现,加上起跳力量过大,跳得太高,整个人在冰面上甩了出去。 摔倒的声音在冰场里回荡,回声很快响彻冰场上空。 大腿摔得疼了,舒苒也习惯了,吃痛地拧起眉头缓了会儿准备继续练习。 她拍拍身上的冰屑滑到傅易青所在的围栏处,快速抽了抽纸擦汗,正要返回冰场中央,余光猛地扫到了什么。 她迅速扭头。 来人是个女人,穿一件雪纺一字肩杏黄色衬衣,下身一条牛仔裤,身材高挑前凸后翘。 亚洲面孔,皮肤有点黑,不过是偏美黑的肤色,五官却很温柔,一头黑发被她随意地低扎于脑后。 这是一个让人只看一眼就讨厌不起来的女人。 好像在哪里见过一样。 女人率先冲舒苒伸出手,放大笑容,用着不怎么标准的中文打招呼,“你好,舒苒,我是……” 话音未落,一帧画面跳入舒苒的脑中。 两年前的冬奥会上,同男单世界冠军源仓御和其教练一起在等分席上等待成绩的人! 舒苒瞪大了眼睛,忍不住惊呼起来,“你是源仓御的教练?” 对方莞尔一笑,“准确地来说,我是源仓御的技术指导,不过现在我即将是舒苒的技术指导。” 听到对方把她和源仓御一起提及,舒苒有些不好意思地脸红了。 对方温柔的笑声夹带着自我介绍,传入舒苒的耳朵。 “我叫林嘉卉,你可以叫我嘉卉姐。” 舒苒抬头,眨巴着眼,“嘉卉姐。” 林嘉卉随即转向一旁的傅易青,“现在是我的时间?” 傅易青一抬手,示意她上前。 林嘉卉深吸一口气,上下打量舒苒一眼,“那就开始上课了。” 如果说傅易青是时刻都板着张脸,那么林嘉卉则是课前课后大变脸。 林嘉卉换上冰鞋,舒苒滑到哪儿,她就跟着滑到哪儿观察,对每一个动作的要求都极其严格。 她指出舒苒在连跳时会有错刃的情况出现,以及提前转身的角度已经超过了180度。 原先舒苒对自己的技术动作不能说是自信,但至少不会像现在这样战战兢兢,总觉得没有一个动作是对的。 下午的训练结束,林嘉卉又换上了温婉的面具。 林嘉卉结束时要拍舒苒的肩,舒苒都有点害怕。 舒苒从更衣室出来,就看到傅易青和林嘉卉相谈甚欢的场景,他还是第一次看到傅易青跟她以外的人聊得这么开心。 一种异样的感觉从心底升起。 不舒服。 恨不得马上过去讨要一个解释,耳旁仿佛已经有声音在为傅易青的行为作出解释。 在复杂心情的驱使下,舒苒没有察觉到自己走到了他们身边。 只听林嘉卉笑着将话题转到舒苒这儿来,“刚刚还跟巴罗说你的事呢。” 巴罗是傅易青的英文名,只有知道他是国际滑联副主席的人才知道他的这个名字。 舒苒忍不住再次打量起林嘉卉来,但却是偷偷打量,原因是心虚。 起初观察得不够认真,这次仔细一看,她才发现林嘉卉生着一双漂亮的眼睛,手好看,声音也好听,身材又好,如果再白一点,大概就跟傅易青的颜值持平了。 原来傅易青喜欢这种类型的女人。 再看看自己,胸也是平的,屁股倒还算挺,长相也只能算得上是清秀。 舒苒不敢再继续欣赏林嘉卉的美貌,她怕再这么看下去,她就更没眼看自己了,她将心头的失落一点点藏起来,垂下了眼帘。 林嘉卉不知又跟傅易青说了什么,两人又笑起来。 傅易青看向舒苒,“别人在问你问题。” 舒苒迷茫抬头,林嘉卉又笑着重复了一遍,“待会儿一起去我家吃饭。” “啊?” 两人又笑起来,搞得舒苒还以为自己脸上沾了什么东西,不然他们怎么总是看着她笑? 林嘉卉是美籍华人,这两年才到加国定居,中文不怎么好,所以跟傅易青交流时用的是英文,和舒苒则是中英文混杂着使用。 跟傅易青交流时,她完全不用考虑对方听不听得懂的问题,所以语速偏快,舒苒也听不明白她在说些什么。 这种被排除在外的心情真的很难受。 林嘉卉的家就在附近,三人步行前往。 只是一路上舒苒的表情始终恹恹,傅易青瞥见她的神情,眼底的笑意一暗,见林嘉卉继续跟自己说话,便又回到话题中去。 林嘉卉的笑声听得舒苒鼻头发酸,她抬着沉重的步子跟在傅易青右手边。 不想去林嘉卉家的念头越来越清晰也越来越强烈。 到了楼下,舒苒终于忍不住道,“傅教练,我想起来我还有东西落在更衣室了,我还是先回去拿东西吧。” 说完,不给两人一点反应的时间,转身就跑。 林嘉卉笑意一顿,歪着脑袋看她飞奔离去的背影,无奈地插着腰摇头,“难道是我刚才真的表现得太过严格?你不是说舒苒很活泼吗?怎么我看她好像很怕我,一直也不说话。” 傅易青望着她的背影出神,隐约间想到她一直都不怎么好看的脸色,大概明白了什么。 “没有,她有点怕生。” 林嘉卉:“不用安慰我,以前我带源仓御的时候,他也跟舒苒一样,因为怕我才保持沉默。” 舒苒离开后,傅易青笑意淡了许多,“你先上去,我去跟她说说。” “行。” 舒苒根本没有东西落在更衣室,在跑离他们的视线区域后,放慢了速度,低着头漫无目的地往前走。 委屈感遍布她的中枢神经,顿生想哭的心情。 这种感受大概就是失恋吧? 舒苒拿出手机听歌,戴上耳机的那一刻,她发现手机里下载的都是交响乐、古典乐之类的花滑乐曲。 为了能专心编排新节目,她没有包国外的流量套餐,没法联网。 好悲伤,想要听听失恋歌曲集锦都不行。 穷人难道连失恋听歌都是一种奢侈? 于是舒苒听着肖邦的乐曲,往前踱步,这种感觉就好像学生失恋后还得边哭边完成作业。 她继续看着地面往前走,地上忽的多出一双长腿。 抬头,只见傅易青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表情严肃,“听歌走路也就算了,还不看路。” 舒苒却是呆了,然后眼泪就这么火辣辣地流淌而下。 见状,傅易青顿时慌了,“怎么了?只是说你两句,你要是不爱听,我以后不这么说了。” 舒苒吸了吸鼻子,抿着唇别过脸去,“这风有点辣眼睛。” 看着她逞强的样子,傅易青笑了半秒便绷住表情恢复了正色,附和道,“嗯,确实。” 安静了一会儿,舒苒闷闷的声音响起,“傅教练,你跟林教练关系很好吗?” 傅易青唇角上扬,“很好。” 舒苒的心一沉,“哦,看出来了,你跟她一直在聊天,一直在笑呢。” “想知道我跟她在聊什么吗?” 她一点都不想知道。 可舒苒还是敷衍地追问,“什么?” 傅易青:“林嘉卉一工作起来就会不受控制地严厉,她一直在说,你好像很怕她,还说如果你知道晚上要去她家吃饭,一定会很不情愿。” “哦——啊?” 两个语气词被舒苒用两种近乎极端的表情表达着,她脸上写满了问号。 傅易青轻笑着弹着她的脑门,“所以现在还有东西落在更衣室吗?” 舒苒才明白傅易青早就看穿了她的谎言。 她脸一红,老实交代,“没有了。” 与此同时,肚子叫了起来。 她把脸压得更低。 傅易青忍不住轻笑失声,“饿了?” 舒苒点头。 “走,回去吃饭。” 不等舒苒拒绝,傅易青已经拉起她的手往回走了,而舒苒平静的心湖上已然翻起了巨浪,但面上仍旧假装平静。 “哦。” 第四十二章 你喜欢她 - 她在冰上光芒万丈 - 蹿升华上 往回走的路上,傅易青特地前往花店买了一束花。 舒苒的心又沉了沉。 都买花了,她大概是真的凉了。 傅易青扭头就看到舒苒精彩的表情,假装随意地解释,“这是礼仪。” 舒苒:“嗯?” 傅易青说:“去别人家里做客,买一束花送给女主人,这是很多国外家庭的礼仪。” 原来是这样。 舒苒提溜着黑漆漆的眼珠,笑意快要藏不住了,傅易青这是在跟她解释吧? 但是面上她仍旧随意地“哦”了一声。 傅易青按下门铃的那一刹那,舒苒忽然意识到自己还是来了林嘉卉家。 先不论傅易青刚才那话像不像是在解释他跟林嘉卉没关系,就是有关系,又有什么必要跟她解释? 舒苒已经卷入了脑洞的旋涡中。 按照以往中的套路,林嘉卉这种特殊人设通常都会表面上装温柔大方,背地里各种跟男主搞暧昧,让女主气得七窍生烟,逼的女主摔门离去。 难道是这路数? 舒苒觉得自己不能怯弱,更不能输,怎么说她也是傅易青唯一的学员,光是这头衔就够她在一部电视剧里打一集的酱油了。 她抬头挺胸,深吸一口气,斗志满满。 门倏地被打开。 英俊的外表,高大的身姿,伟岸的胸膛,无一不透露着成熟男人的魅力。 门里的人热情地给傅易青来了一个拥抱,“巴罗,好久不见!” 傅易青脸上挂着得体的笑,握住对方的手,轻拍对方背脊,“的确很久没见了,安德鲁。” 舒苒的目光扒在对方身上久久没有消去。 安德鲁的目光这才转向舒苒,“这就是你的学生吗,巴罗?” 傅易青莞尔,示意舒苒自我介绍,“练了这么久的英语,现在检验你学得怎么样。” 傅易青经常用英语跟舒苒交流,只要不说得太快,把她一个人丢到国外街上,她也能平平安安地回国的好嘛? 但舒苒还是被眼前的景象给镇住了。 谁能告诉她到底是什么情况? 为什么还会有个男人在林嘉卉家? 这种剧情放在和电视剧里是什么桥段? 女二想让男主吃醋? 仍处于懵逼中的舒苒被傅易青撞了撞胳膊肘,总算回过神来,紧张地擦了擦手心里的汗,伸手,“emmm……我是舒苒,你好。” 安德鲁看着她张皇失措的样子,笑容放大了些许,回握住,“你还真像我妻子所说的那样,别害怕,我不是我妻子,也不会检验你的花滑技术。” 他说这些时,很贴心地放慢了语速。 舒苒反应了几秒才消化了内容,脸上的表情是变了又变。 ife是妻子的意思吧,还是说有别的意思? 舒苒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都已经做好了进去伤心难过的准备,结果突然发现林嘉卉只是自己的假想敌,人家都已经结婚了! 舒苒被自己搞的这么大一出乌龙逗得哭笑不得,而安德鲁说的话同时也让她有些不太好意思,憋了笑意,神色难赧。 两人走进门,林嘉卉正好端着菜从厨房走出来,目光在触及舒苒的时候,眼尾上扬的弧度变大了些。 傅易青脱下的外套被林嘉卉挂在门口的衣架上。 随后傅易青递上刚买的花束。 林嘉卉欣然接过,抱着鲜花的她更显成熟女人的温婉简约。 餐桌上,安德鲁和林嘉卉考虑到舒苒的英文水平,语速很贴心地降到了0.8倍速,舒苒勉强能够听懂加无障碍交流。 两人的交流中,还向舒苒传达了他们恋爱到步入婚姻殿堂的全过程。 安德鲁是加国人,而林嘉卉则是美国人。 他们婚姻的红娘是花滑。 曾经他们都是花滑选手,在某次挑战者比赛的庆功宴上相识,起初只是聊了几句,林嘉卉对这个英俊高大的男人倒是没什么感觉,毕竟能滑花滑的人,颜值肯定不会低到哪里去。 但安德鲁就不一样了,他对林嘉卉可以说是一见钟情。 此后多次比赛的庆功宴上,林嘉卉发现自己经常遇到安德鲁,刚开始她只当是有缘,后来才意识到碰面的次数太过频繁,但当她意识到这一点时,她也已经对安德鲁产生了好感。 聪明的女人在这种时候不会挑明,林嘉卉却在这时候摔倒伤了腿,已经滑完整场比赛的安德鲁毅然决然放弃了晚上的表演滑,陪着她度过了人生中最黑暗的时刻。 他们俩相濡以沫多年,安德鲁随后退役成了加国花滑俱乐部,林嘉卉则成了花滑教练,并且还带出了奥运冠军源仓御。 两人在说着过往经历的时候,始终十指紧扣,说到感动处,两人眼底满是幸福的碎笑,大约是感受到对方的动容,扭头相视一笑给予温暖。 舒苒很庆幸他们能够遇到彼此,也很羡慕他们之间的感情。 不需要多说什么,往往是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就能够明白对方想要什么亦或是想说什么。 舒苒托腮,看着这对恩爱小夫妻的互动双眼放光,嘴边溢出姨母笑。 却见林嘉卉一扭头,眼神锁定了舒苒,抛出话题。 “舒苒,应该有很多男孩子喜欢你吧?” 舒苒几乎没怎么多想,就摇了头。 由于她眼神澄澈,表情自然且反应迅速,夫妻二人都十分惊讶。 安德鲁的笑里带着几分惊讶地扭头望向妻子林嘉卉,“unbelievable!” “也许是你不知道而已。”林嘉卉笑着追问,“那你呢?” 舒苒:“诶?” 林嘉卉:“你对哪个选手有好感呢?或者是你喜欢哪个男孩子呢?” 舒苒的小眼神刚要往傅易青那边瞟,忽然想到按照他的年龄来看,应该不能跟算是男孩子了。 于是又神色自然地摇了头。 她一副坦荡的模样,纵是问问题的夫妻俩想要搞出点噱头来都难。 安德鲁耸了耸肩,满脸的怀疑,“你在撒谎,我不信,难道你就没觉得哪个运动员长得帅气的吗?” 要这么说起来…… 舒苒转睛想了想,在夫妻俩失望的眼神中点了头,于是二人的眼底重新燃起了光芒。 “源仓御。” 林嘉卉拧着眉,“你确定?不会是因为我是他的技术指导,所以你故意这么说?” 舒苒摇头,“我在电视上看过源仓御的表演,我觉得他真的滑得很好,而且长得也好看。” 舒苒说的是实话,她当时看的直播,只一秒便被冰上的身影吸引了全部的目光,源仓御不仅仅是长相出众,更重要的是他的表演。 无论是技术还是艺术表现力,都已经达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 每个花滑运动员都值得敬佩,但要说欣赏的选手,就只有源仓御。 林嘉卉骄傲道,“想认识他吗?我可以帮你介绍哦。” “这不太好吧?”舒苒难赧着出声,顿了半秒又追问,“真的可以吗?” 两个女人侧着身子,情绪高涨着开始了她们的讨论。 安德鲁始终宠溺地看着妻子,偶尔抬头一瞥,见傅易青脸色不太好看地端着酒杯,小口小口地抿着,有些心不在焉,便问,“巴罗?” “嗯?” 安德鲁腼腆一笑,“你看起来……似乎有心事?” 傅易青公式化地扬起唇角,“没有。” 晚饭结束,安德鲁在厨房洗碗。 林嘉卉领着舒苒去房间看源仓御的照片,舒苒兴奋得像个普通粉丝一般。 追星这种事可以说是每个现代人的本能。 就算是路人,听说有明星来了,也会激动地上去凑个热闹,更何况舒苒还是个小姑娘,而源仓御又是冰迷们心中的冰王子,一听林嘉卉说有珍藏照,立刻屁颠屁颠地跟了上去。 电视里的男女主角在吵架,客厅的热闹只是表面上的,傅易青坐在沙发上一言不发,目视电视屏幕,却又仿佛神游天外。 听到脚步声的同时,朝房间所在处投来视线,却对上了林嘉卉的眼睛,接着浅浅一笑,继续看电视。 林嘉卉的眼神晦暗不明,端着削好的水果拼盘送进了房间,出来又撞上了同一副视线。 她缓步过去,从茶几上拿起一包烟,拿出一根递给傅易青,居高临下看他。 傅易青没有去接,“你知道的,我不抽烟。” 烟被调转了方向,进了林嘉卉的嘴,她含着烟,重新递了一根给他,“不能在客厅抽烟,我们出去说。” 看出她的目的不在让他抽烟,而在谈天,他索性接了烟,跟着她进了阳台。 林嘉卉顺势拉上了阳台落地窗,点燃的烟圈将她的端庄勾勒得有些神秘莫测。 她的知性退却,斜上扬的眼角里夹带了一丝狡黠。 她单手抱臂,邪肆地笑了笑,“你喜欢她?” 傅易青一怔,随即移开目光。 林嘉卉以为他要否认,正欲调侃他别装了,却被他陈述的语气打算,“嗯。” 火焰一点点啃噬着香烟,两人保持着对视的动作,画面被定格。 林嘉卉盯着傅易青看了许久,见他没有继续解释,而他脸上带着前所未有的认真神情也让她久久没能回神。 所有揶揄的话都收了起来,林嘉卉拧着眉弯了腰,掐了烟丢进花盆里。 语气难辨喜怒。 “傅易青,你真是让我刮目相看。” 第四十三章 去个地方 - 她在冰上光芒万丈 - 蹿升华上 “傅易青,你真是让我刮目相看。” “嗯。” “你简直就是个疯子。” “嗯。” 林嘉卉扶着栏杆,嗤地一笑,有点无语又有点诧异,同时,心情有点崩坏。傅易青很少开玩笑,但也不代表他不会开玩笑。 但此刻,林嘉卉却明白,傅易青刚才的话是认真的。 他是真的喜欢舒苒。 “没有一个教练能跟运动员在一起。”林嘉卉没说完的是,这同样也是不会被允许的。 “我知道。”傅易青无波无澜的眸子里掠过一抹伤感。 知道他还敢承认喜欢舒苒?! 他是真的疯了。 傅易青面色平静,反倒是林嘉卉这个局外人跟着着急,她吸了口烟,跟着冷静下来。 她斜倚着围栏,侧身睨他,“你到底怎么想的?” 傅易青并没有马上回答她的问题,遥目远眺着周围的风景,却又心不在焉,良久后才开口,“我没想要什么,我希望她能在这条路上走得更远,仅此而已。” “撒谎。”林嘉卉笑着摇头,“我看你是想陪她到退役,然后再出手……那你就得提前做好你父母的工作了。” 傅易青扭头看她,刚说了一个“我”字,余光正好瞥见舒苒到了客厅,两人视线相撞,傅易青瞬间弯了眼角,莞尔一笑。 注意到两人眼神互动的林嘉卉似是叹息地说了一句,“你算是栽了。” 考虑到舒苒今天的训练强度比较大,吃了饭后甜点,傅易青便带着她离开了林嘉卉家。 林嘉卉把源仓御的私照送给了舒苒,她捧了满怀,出门的时候高兴得不像话,就连傅易青像帮她拿着,她都不舍得离手,非要自己拿。 傅易青拿她没办法,只好随她去。 夜色静谧,舒苒抱着偶像周边仿佛已经拥有了全世界,一旁的傅易青见她高兴,也牵动了唇角,眸光柔和。 月光拉长了他们的影子,越接近路灯,他们的影子就越重合,一小一大的身影并排了又重叠,气氛恰好。 “以前怎么不知道你喜欢源仓御?”傅易青轻声道。 舒苒面色羞赧,有些不好意思地回答,“其实也没有很喜欢,但也不知道为什么知道出现在电视里的人好像距离离我近了许多,就不自觉地有了好感。” 傅易青声线清浅地附和了一声。 林嘉卉和傅易青在阳台上聊天的情景跃然浮现于舒苒脑中。 舒苒看到了一个跟自己的认知不太一样的林嘉卉,阳台上的她没了端庄,夹着烟吞云吐雾的样子有些不羁。 而那时候的傅易青神色有些不对劲。 “教练。”她敛着眸色,思绪飞扬,仰头看他,“刚才嘉卉姐跟你聊什么了?你看上去好像心情不太好的样子。” 傅易青眼睛里映衬着的光点一顿,忽的停步。 几秒种后舒苒才意识到他没跟上,回头看他。 路灯就在傅易青头顶,他背光而立,面容被黑暗吞噬,让舒苒无法看清他的表情,可他全身都遍布着一种莫名的气息。 沉重、压抑。 他忽然抬眸,透过来的视线像是隔着万水千山,“你相信我吗?” 舒苒被反问得措手不及,“啊?呃,相信啊。”怎么突然问这个? 傅易青迈步走来,他走的每一步都很缓慢,居高临下望着她天真的面庞,眼睛没有经受过社会染缸侵染,乌黑发亮。 “那就相信我就好。” 舒苒听得有些懵,头上附上他的大掌,她的心意外地沉静下来。 这么听来,大概是她的实力被小看了,傅易青应该是在安慰她,让她相信他能带领她走上成功的彼岸吧? 舒苒脸上的疑惑消散,眉眼一弯唇角跟着上扬,用力点头,“嗯。” 贝鲁斯是第二天赶到的,那时候林嘉卉正结束了她对舒苒的指正。 舒苒头上满是汗珠,不停地喘着气,连腰都直不起来,说话上气不接下气的,“老师,我先休息会儿再开始上课吧。” 贝鲁斯向来都比较善解人意,却不料这次却驳回了舒苒的请求,“没关系,直接上课。” 舒苒求救般的看向傅易青,后者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示意她上冰。 舒苒只得摘了冰刀套,跟着贝鲁斯滑入冰场。 冰场里的回声伴随着其他选手的冰刀摩擦冰体的声音响起。 舒苒脸蛋红扑扑的,心脏的跳动节奏还处于刚才的剧烈运动状态中。 贝鲁斯微笑着看舒苒,“上个赛季你的自由滑主要是融入了芭蕾元素,这个赛季我想让你来点不一样的,但是很可惜,我并没有更好的能够开发你身体内部潜力的灵感。” 舒苒点着头,听到后面不由得“诶”了一声。 这都要开始编排节目了,结果贝鲁斯说没想法? 那她这个赛季怎么办? 看出舒苒的慌张,贝鲁斯轻笑道,“你别担心,我有给你准备备选曲目,但是上个赛季你表演滑的曲子我觉得选得很好,而且就当时观众和网友们的反响来看,你的灵感确实是成功的,所以这个赛季我想先听听你自己对于新节目的看法。” 话音落地,回答贝鲁斯的只有冰刀落地的声响。 贝鲁斯安慰道,“没关系,那这几天你先好好跟着林练动作,空闲时间你可以好好思考,一周后你把自己对新赛季节目的想法告诉我,如果实在想不到,到时候就用我的备选曲目排练新节目。” 贝鲁斯说完这些,又看了一会儿舒苒的训练,还真的什么都没教舒苒。 于是舒苒开始慌了。 上个赛季的“蛇妖”题材只不过是她那段时间很迷王祖贤的颜,才在贝鲁斯编排节目时随便那么一说,后来贝鲁斯看了电影后,对这种新颖的题材也很感兴趣,这才开始了舞蹈动作改编和节目内容编排。 被贝鲁斯这么一提,舒苒才发觉自己的脑袋空白一片,竟是什么灵感都没有。 这种状态持续了一整天,甚至还影响了林嘉卉的课程。 毫无疑问,林嘉卉又是一顿批。 舒苒被批评习惯了,趁着批评的功夫还在思考节目灵感的事。 舒苒夹起一根菜,抿着慢慢咀嚼,魂已经飞到了九霄云外。 傅易青见她这模样,忍不住点了她的脑门一下。 舒苒咬着菠菜,回神看他,一脸呆滞。 傅易青:“你已经走神一下午了,明天还想继续被林嘉卉骂?” 舒苒脸上罕见地没有出现恐慌,满是无力感地长叹一口气,再次挑起一根菜,“贝鲁斯让我这一周好好想想新节目,一周后告诉他我的想法,我能有什么想法啊。” 傅易青失笑,“其实很多选手的节目大多都是他们自己的想法,编舞可能是专家指导形成,但如果你想要更好地表达出你对你节目的理解,最好的办法就是创造属于你自己的节目。” 舒苒:“说说容易,做起来好难。” 愁绪陡然涌上她的眉宇间。 明年二月中旬就是奥运会,能不能拿到下一年奥运会的入场券,全看这一个赛季她在世锦赛中的表现。 距离世锦赛,也就不过九个月时间,而凭借她现在的实力,能不能赢过克里斯汀娜,她根本没有把握。 “别走神,吃饭。”傅易青提醒道。 “哦。” 舒苒继续埋头吃饭。 傅易青:“吃完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舒苒抬头,“哪里?” 却见傅易青一脸神秘地笑起来,“吃完再说。” 舒苒一路上都在问傅易青他要带她去哪儿,可他也不说,只是笑。 然后问着问着,她发现他们来到了剧院。 门口立着的牌子上显示今天表演的节目。 海报上只有一双眼睛。 幸好上面还标着中文版标题——蝴蝶夫人。 舒苒之前在网上只看过这部歌剧的简介,总结起来也很简单,就是一个等候丈夫多年等来的却是背叛的女人的故事。 舒苒看向傅易青,“所以你是带我来看歌剧的?” 傅易青:“这几天没安排艺术课程训练,你就不记得我是你的艺术指导教练了?” 要不是傅易青提了,舒苒还真要忘了。 她还以为接下去不会再有专门的艺术训练课了。 傅易青交出提前买好的票,领着舒苒入座。 观众很少,大多数座位都是空的。 舒苒和傅易青的位置视野最好,座位舒适,是表演开始前舒苒最明确的用户体验感受。 舒苒泪点很低,这部歌剧的内容很常见,但当看到女主角自杀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落了泪。 她正要拿袖口擦泪,正好有纸巾递上,她随即接过抹了把泪,擤了鼻涕。 谢幕后,观众席上响起稀稀拉拉的掌声。 舒苒鼓了掌起身,发现傅易青手上拿着纸巾,现在还若无其事地帮她收拾残局。 她忙去抢纸巾,不好意思道,“还是我自己来吧。” 傅易青笑了笑,任由她自己动手。 今天看了歌剧,回去得比以往要晚许多。 舒苒在一旁滔滔不绝地说着《蝴蝶夫人》的剧情。 “我真的觉得那个上尉好渣。”舒苒说,“但是我又觉得他的行为也很正常,毕竟他们一开始就说好了,他和蝴蝶夫人的婚姻只是暂时的,但是我还是忍不住更同情蝴蝶夫人……” 舒苒说到激动的地方,又忍不住高谈阔论起男女之情来。 蓦地,听到身旁传来轻笑。 她扭头,正好看到傅易青嘴边挂着浅笑,静静地听她说话,她心中一动,“你笑什么?” 傅易青还是笑,“明明你什么都不懂,却说得好像自己是个感情专家。” 舒苒噘着嘴逞强,“很多写言情的作者都没谈过恋爱呢!他们不是照样教人谈恋爱?” 傅易青失笑,笑意里满是无奈。 第四十四章 中国功夫 - 她在冰上光芒万丈 - 蹿升华上 第二天傅易青又带舒苒去看了歌剧,虽然舒苒仍旧没有任何新节目的灵感,但是心情却愉悦了许多。 一转眼六天过去,舒苒对新节目还是没什么想法。 去更衣室换了训练服出来,舒苒坐在凳子上穿冰鞋。 傅易青和秦流北在一旁讨论着舒苒这两天的表现。 “要这么说的话。”秦流北将笔记本转到傅易青面前,“你看这个数据的指标就已经达到了,但是滑行技巧还是不够……” 傅易青接过话茬,“不够流畅。” “对,就是不够流畅。”秦流北打了个响指。 “啪啪——”两声清脆的鼓掌声响起。 舒苒朝入口处抬头,就看到林嘉卉扫了他们一眼,“各位,看看谁来了!” 站在林嘉卉身后的少年长身玉立,睫毛纤长,唇白齿红,英俊而安静,身形纤瘦,表情冷到极致但却不是冷漠,而是常年与冰相伴,从而被冰雪沾染上了不食人间烟火的清冷气质。 舒苒刚刚还快速系鞋带的手上动作顿时被放慢,怎么也收不回自己的视线。 源仓御! 舒苒这副失神的模样正好看进了傅易青的眼里,他微微蹙眉,摩挲着指腹,眼神晦暗不明。 林嘉卉勾着源仓御的肩,停在三人面前,“这位就是我曾经的学生源仓御。” 听到教练大概已经介绍完自己,源仓御随即用不太顺口的中文看向舒苒,“你好,我是源仓御。” 源仓御伸出的右手状若无骨,白皙的皮肤下的青色血管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简直比她这个女生的皮肤都白。 舒苒吞了口口水,不动声色地将右手放到身后擦了擦手心里的汗,接着紧张地回握住他的手,“你好,我叫舒苒。” 源仓御腼腆地笑了笑,笑意很浅,却让人觉得很温暖。 林嘉卉轻拍了下源仓御的肩,动作像是一种讯号,紧接着源仓御便坐在一旁开始换冰鞋。 林嘉卉的小眼神扫过一旁并不做声的傅易青,眼底勾勒了笑意,清了清嗓子,“源仓御正好经过,我告诉他,我现在的学生是他的粉丝,让他过来帮忙指点下他的小师妹。你觉得呢?巴罗?” 傅易青轻点头,“源仓御的技术和艺术表现力都是顶尖的水准,有他指点舒苒,我没意见。” 说完这句,傅易青面色如常地示意舒苒先上冰滑给源仓御看看。 因为还没开始排练新节目,所以舒苒滑的是上个赛季的短节目《复活》。 源仓御倚在围栏边,聚精会神地欣赏舒苒的表演。 舒苒做完最后一个仰身往后的动作,视野中向她靠近的源仓御是倒着的,她忙起身。 “我就直说了,你别介意。” 舒苒点头。 “你的滑行质量不高。好的滑行技术不仅可以帮你节省体力,还能帮你掌控衔接动作的转变速度。”源仓御说话的时候神情十分认真,“你可以看一下你滑的图形形状。” 舒苒回头。 冰面上她所经过的地方滑出的图形并不规整,尤其是进入旋转前的圆形弧线,有着十分明显的歪曲, 她大概明白了源仓御的意思。 她的滑行速度很快,甚至快到了连她自己都无法掌控的地步。 滑行质量极高的选手能够很好地操控自己的速度、用刃的深浅,源仓御就是其中之一。 源仓御的英文不太好,中文就更差。 跟舒苒的交流是建立在三国语言交叉使用外加动作的方式进行的。 这会儿不知道该怎么说,直接上手身体力行着演示给舒苒看。 远远望过去,冰上的两人一个清丽佳人,另一个五官精致,表情中总有相似之处,身高相差十厘米左右,看上去十分般配。 秦流北在一旁偷着乐,时不时就打量傅易青一眼,但出乎意料的是,傅易青的表情很是平静,似乎并不怎么介意冰上的和谐画面。 秦流北心想不太对,轻咳一声叫了林嘉卉一声,“源仓御今年多大了?” 林嘉卉:“21岁。” “巧了,就大了她两岁,我看他们退役了直接配个对,爱情事业就都解决了。” 林嘉卉快速瞥了傅易青一眼,随即藏起眼底的笑,假装思索状,“要这么说起来,源仓御也是单身,你这个建议提得很有建树性。” 接着,秦流北凑到林嘉卉边上开始打探起源仓御的情况来。 两人小声讨论了一会儿,正欲去看傅易青吃瘪的表情,身边哪里还有他的人影? 秦流北环顾一周,就见傅易青拿着纸巾走到舒苒靠墙的地方,很顺手地递了纸巾过去,而舒苒本人也十分顺手地抽了纸巾擦汗。 秦流北的眼神中透露出迷茫。 林嘉卉双手抱胸,“不都说女人心海底针么?他的心,我怎么就从来都没看懂过?” 秦流北倒是习惯了,深吸一口气拍上她的肩,“也许,傅易青的心是海底两万里吧。” 林嘉卉被逗得笑出声来。 两人走到转换了阵地的傅易青身边,询问舒苒的训练状况。 傅易青神色淡淡道,“你们不在场?” 这句话噎得两人不知如何作答,他们刚才为了揶揄傅易青,竟忘了正事。 两人再不敢插科打诨,清了清嗓子,终于恢复了正常的训练状态。 每一个好的运动员都会是优秀的教练。 滑行速度虽然一时半会儿改不过来,但舒苒还是能察觉到变化,最明显的区别是体力的保存率上升了。 源仓御滑到围栏边喝水,汗水浸湿了他的碎发,他仰着头往嘴里灌水。 舒苒发了会儿愣,源仓御以为她累了,便说:“休息会儿吧。” 两人一齐靠在围栏边。 舒苒时不时打量他几眼,她欲言又止的模样很快吸引了源仓御的注意。 “怎么了?”他声线清冷。 舒苒犹豫了一秒,便把贝鲁斯让她想新赛季节目的事告诉了他。 源仓御:“所以你到现在还没想到?” 他直白的语气让舒苒有些不好意思,她老实地点了头。 “嗯——”他好看的眉宇轻轻拧起,拉长了清浅的声线,“临时要求你想确实会比较有压力,以至于更加想不到,所以我平常一有灵感就会记录下来,放着表演滑用,甚至临时编舞改节目的情况也有。” 这么一听,舒苒的心再度一沉。 她现在成绩本就不太稳定,要是临时改节目,肯定会影响成绩。 这个赛季的世锦赛很重要,她没法赌。 舒苒忍不住想,要是再多给她一个四年就好了。 源仓御:“其实最简单的方法就是从你自己国家的文化传承或者是历史方向找灵感,或者是你们国家有什么有名的名著,从那上面入手。比如我上个赛季的节目就是从我们国家的经典《源氏物语》中摘取的,你也可以试一试。” 突然提及,舒苒又脑中空了。 “这样吧。”见她愁眉苦脸,源仓御说,“你给我看看你的滑冰视频,我帮你找找灵感。” 这个方法行得通。 两人滑出场外,坐在凳子上看起了视频。 傅易青立定原地,视线盯着他们看了一会儿,然后迈开步子朝两人走去。 秦流北以为他生气了,手刚抬起来想要拦住傅易青,自己的动作却被拦住了。 林嘉卉朝他摇头,示意他静观其变。 就见傅易青放轻步子,很快加入了那两人的欣赏队列中去。 三人认真地观看着视频,时不时展开一番讨论,这场景让秦流北看得目瞪口呆。 “他已经不能算是两万里了,我看他的心是无底洞,还是说他真的不在意他们俩在一起?” 林嘉卉目光如炬,看着那三人构成的和谐画面,“可以说在意,又可以说不在意。” 秦流北向她投去疑惑的视线,嗤了一声,“怎么说?” “只能说,他更在意的是她的梦想。”所以他可以尊重任何能够带给舒苒帮助的人。 哪怕这人让他心里产生了危机感。 舒苒身边坐着源仓御,源仓御边上坐着傅易青,两个人都认真地给舒苒讲解着。 林嘉卉的眼瞳里逐渐投射出一抹淡笑,那是一种名叫敬佩和欣慰的东西。 “文化底蕴……”舒苒品着这四个字,搜肠刮肚地思索着。 终于,她高兴地大叫,“我想到了!” 傅易青脸上沾染了她的喜意,目光轻柔地看向她,等待着她的答案。 “武术啊!”她怎么就给忘了呢? 除了历史底蕴,全世界的人都以为每个中国人都会武功。 源仓御清澈的眸子里流露出不解。 舒苒弯了眼尾,“Chinesekongfu(中国功夫)!” 她顺带还学着影视剧里的功夫明星出了个拳,源仓御终于明白过来,但笑容依然很淡,“不错,只是你的编舞老师似乎是贝鲁斯,他应该并不懂武术。” 舒苒刚刚还眉开眼笑的面容瞬间焉儿,“啊——白高兴了。” “未必。”傅易青轻声道。 他的话给了舒苒一丝希望,她翘着脑袋,小心打探,“真的?” 傅易青:“你忘了自己还有一个舞蹈老师?” 在舒苒的愣神中,傅易青轻笑,“纯粹的武术很难,更何况还是在冰上做武术动作,我们可以把武术动作幻化成舞蹈动作。” 舒苒再次弯起了眉眼,高兴地手舞足蹈起来,“教练,你可真聪明啊!” 舞蹈老师很明显是许婧瑜。 傅易青也跟着弯了眉眼,一双眼睛只看着舒苒一个人,淡淡的笑意里暗藏宠溺。 一旁的源仓御不动声色地看着神情丰富的两人,转动着眼珠,不知是看明白了什么,盯着两人看了好一会儿,而眼神照旧清冷。 第四十五章 都听见了 - 她在冰上光芒万丈 - 蹿升华上 源仓御也还有训练,晚上又加班加点指导了舒苒一番后才坐了飞机离开。 离开前,两人还互关了ins。 舒苒今天累得可以,回酒店的路上脸上满是精疲力尽的疲惫神色。 却听傅易青忽然说:“你跟他相处得……不错?” “谁?哦,你说师兄啊。”舒苒耸耸肩,“还行吧,跟他聊天,我有种很舒服的感觉。” 傅易青突然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机感,心也跟着提了起来。 舒苒凝着眉,“因为他话不多,说的话都是重点里的重点,不说其他多余的话,诶?” 她像是想到了什么,忽然抬眸紧盯傅易青。 傅易青:“怎么这么看我?” 舒苒拧着眉左右看着他,然后恍然一笑,弯起的眉眼干净得似揉碎了漫天的星辰般夺目,“我说师兄给我的感觉这么熟悉,原来他是像教练你呀!” 傅易青心中一跳,旋即藏起心思,沉声说了一声“我不觉得我们很像”便抬步往前走去。 舒苒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想要跑上去,酸胀疼痛的腿部肌肉却是怎么也抬不起来,她弱弱地喊了一声,“教练——” 声音里带着疲倦,远远听上去像是在撒娇。 “过来。” 舒苒恨铁不成钢地捶了捶大腿,“疼——” 意在告诉傅易青自己腿疼走不快。 傅易青心里堵着的通道莫名地散去了障碍物,回头看她哭丧着一张脸,心上仿佛被一片羽毛划过,痒痒的,心底温柔得一塌糊涂。 他摇摇头,只好停在原地,“我在这里等你,过来。” 舒苒这才慢慢跟了上来。 傅易青伸手想要点她的脑门,快触及的时候却发现她睫毛上勾了几根头发,他十分自然地帮她拿开,轻抚她头顶。 “真是拿你没办法。”指责的话听上去也带了几分柔情。 舒苒朗声笑起来,“谁让我今天又多了个认真的师兄呢?” 傅易青眉头微皱,不过舒苒并未发现他微有异色的神情。 * 到了贝鲁斯的训练时间,他随即走过来,对上舒苒那双充满了笑意的眼,微愣半秒,也绽开了笑意,“看来,你已经有灵感了?” 舒苒没有隐瞒地点了头。 贝鲁斯:“说说看。” 舒苒:“我想在我的节目里融入武术的概念,如果要找源头的话,我的国家正好有一部武术题材的电影《卧虎藏龙》。” 贝鲁斯转睛一想,点头,“我知道这部电影,的确很有意思。但是你的技术不太好,冰上表现武术难度系数非常高,如果你真的想让世界看到中国武术,只能弱化武术的难度,保留武术的形态,用舞蹈来表现,但是我对东方武术还是不够了解,我改编的舞蹈也许会不够东方。” 果然是如同傅易青所说的那样。 傅易青适时出声,“贝鲁斯,这个不用担心,明天许婧瑜会过来协助你。” 上个赛季的排练许婧瑜也参加了,贝鲁斯自然知道许婧瑜是谁。 秦流北很是骄傲地一拍胸脯,“我女朋友。” 贝鲁斯眼睛放出光芒,笑起来,“不错不错。” 他接着又道,“那这个提案就算是通过了。” 舒苒点头如捣蒜。 贝鲁斯听了电影插曲后,他思考了一分钟后才说:“音乐节奏总体来说比较快,再加上武术动作过多,即使转化成舞蹈动作也十分消耗体力,这个我建议当短节目排练。” 舒苒:“嗯。” 贝鲁斯虽然知道那部电影,但并未亲眼看过,于是决定先教舒苒自由滑的新节目。 新节目也是源自一部经典电影——《潘神的迷宫》。 讲述的是一个小女孩奥菲利亚的母亲再嫁给法西斯军官后,奥菲利亚在家中似乎成了一个外人,某天突然误入了一个奇幻的世界里,羊角人说她是魔界公主,但想要回到魔界必须完成三个任务,最终任务失败,她失去了母亲,彻底成了孤儿,最终被继父所杀,濒死之际,奥菲利亚的灵魂似是来到了魔界,重新获得了父母。 但结局是开放的,谁也不知道最后究竟是奥菲利亚的幻觉还是真的。 贝鲁斯摘下冰刀套上场,冲秦流北点头,示意自己已经准备好。 音乐声响起的瞬间,贝鲁斯便化身奥菲利亚。 随着音乐的变化,贝鲁斯的动作一再变化,但或许是因为性别和年龄的关系,舒苒看着有点出戏。 不过这些并不重要,贝鲁斯只是演示给舒苒看。 总体来说音乐较为舒缓,短节目又是快节奏的武术,有急有缓,张弛有度,到时候不会造成裁判和观众的审美疲劳。 舒苒正准备从围栏边滑过去学,却听场中的贝鲁斯忽然道,“等一下。” 贝鲁斯的目光在几人脸上扫视,笑起来,“秦,你再切下一首歌。” 舒苒一愣。 秦流北也呆了几秒。 还是傅易青最先反应过来,“你准备了两个节目?” 贝鲁斯点头,“别担心,另一首也是比较舒缓的音乐,这两首曲子我一直难以抉择,你们选一选,哪一首更适合舒苒。” 流金岁月般的乐符从音响里流泻而出,只这几个乐符便戳中了舒苒的心弦。 好美的音乐。 视觉在这一刻也成了听觉的阻碍,让人不自觉地想要闭上眼细细聆听乐曲里的美妙。 舒苒闭上眼的那一刻,心也跟着宁静下来。 听着像是忧伤,却又隐隐带着不认输的顽强,却始终带着圣洁的光辉。 舒苒心中一动,突然萌生了强烈的欲望。 好想要表演这首曲子。 冰刀“咔咔”滑过冰面的回声停下,舒苒缓缓睁眼,正好望进贝鲁斯那副满意的笑容里去。 贝鲁斯微抬眸,似是已经明白了该选哪首曲子,“这么看来,我们的舒苒已经选好了?” 舒苒用力点头,“嗯,我想滑这首!这首曲子是谁作的?” 她急切地想要知道曲子的作者,难得有这样一首跟她心身产生共鸣的乐曲。 “G弦上的咏叹调。”秦流北说,“当时的宫廷舞会上,有人想要捉弄巴赫,在她的小提琴上使坏,只有G弦没有坏,而巴赫只用了一根G弦就演奏出了这首曲子。” 该是多么骄傲和有才华的人,能在危急时刻仍保持着冷静,奏出这样孤傲而俯视一切的美妙音乐? 舒苒想要表演这首曲子的欲望又增强了几分。 “那就……” 贝鲁斯还没说完,话便被打断。 “都学。”傅易青抬起眸光,“舒苒的艺术表现力还是不够,正好练练手。” 贝鲁斯微张的瞳孔将他的惊讶显露无疑。 在这种时间紧张的时刻,学两个自由滑节目无疑是很不保险的决定,尤其是在舒苒表达了想要滑咏叹调的时候,傅易青却来个都学。 很明显,他对舒苒不放心,不认为她能滑好巴赫的这首曲子。 不过舒苒心思没其他两人这么深,所以只当是傅易青想看看她哪首表现得更好。 这一累,舒苒水就喝得比较多。 期间上了趟厕所,正要出来,却听到了一声“你干嘛让她都学?” 叹息声起。 舒苒一秒辨认出这是秦流北的声音,而那声叹息则是傅易青的。 舒苒简直被自己的听声辨人能力所折服,傅易青只是叹了口气,她都认了出来。 她忙收回了要迈出女厕的腿,躲到一旁偷听他们的对话。 傅易青:“今年的比赛至关重要,以舒苒现在的艺术表现力,我很担心她能不能表现好咏叹调。她的人生阅历还太少,而且巴赫既然能在那种时候镇定地演奏乐曲,就足以证明他的骄傲和对自身实力的自信,舒苒一直都不够自信,先学吧,也许她的表现会超出我的判断力也说不定。” 秦流北看着他认真的模样,洗了把手,“是这么个理,不过你有没有想过,如果舒苒输了,你要怎么办?” 闻言,舒苒的心跟着提上了嗓子眼。 手一下攥紧了拳头。 既然是比赛,有赢就一定有输,她和克里斯汀娜之中一定有一个输家。 到时候傅易青会怎么办,一直以来都是一个未解之谜。 “离开吧,也没什么好留的了。” 舒苒的心狂跳,脑中咯噔一下,傅易青的声音不断循环。 外面传来两人的脚步声。 舒苒过了好一会儿才走出去,她洗着手,木讷地看向镜子里的自己。 心如浮萍。 她走出去,余光倏忽发现一抹人影,抬头正对上一双担忧的眸子。 “你……都听见了?” 舒苒点头。 傅易青有些后悔刚才要说那些话,以至于不太敢直视她的眼睛,害怕她误会。 因为那些话听上去很像是质疑她的实力。 没有一个运动员在听到这样的话后还能跟个没事人一样,更何况说这话的人还是她最信任的教练。 傅易青第一次感受到了手足无措的心情,“舒苒,你别想太多,我只是希望这个赛季能够更保险一点。” “误会什么?” 是担心她已经知道了“输了他傅易青就会离开她身边”的事么? 舒苒藏起心里的小心思,仰头释然一笑,“我一定会赢的!” 舒苒很少露出那种神情,眼神中满是坚定。 “嗯,我相信你。” 傅易青这才放下心来,但隐隐又觉得有哪里不太对。 第四十六章 弱者思维 - 她在冰上光芒万丈 - 蹿升华上 八月底有队内测试,舒苒和傅易青赶在了队内测试开始前一天回了B市。 不出意外,舒苒又拿了队内测试第一名。 经过上一年的各种比赛,众人已经慢慢习惯了舒苒的巨大改变。 这其中最不甘心的人便是梁月。 经过蒋婉茹的提醒,舒苒尽量避开和梁月单独相处。 但是有些时候,主动找上门的麻烦避无可避。 傅易青去了总教练霍光的办公室,舒苒等着无聊,索性去更衣室拿了备用冰鞋换上,准备上冰练习。 好巧不巧,刚出来就碰到了梁月。 舒苒抿紧了下唇,顿时后悔不已,早知道还是在外面等人了。 但这时候临阵退缩也没道理。 梁月凶神恶煞的眸光看得舒苒小心脏一紧,只得绕开梁月,假装没看到她。 “有了实力就不理人了?” 阴阳怪气的语气让舒苒停下了脚步。 梁月转身,冷冷地看着她的背影,“有了名就是不一样,怎么说我也是你的前辈,你就这么背对着前辈?” 舒苒微皱眉头,并不想跟梁月多纠缠,扭头,目光淡淡一点头算是打了招呼,“抱歉,我以为不打招呼对我们都好。” “这话倒是真的,如果可以,我真的一秒钟都不想看到你。但是谁让我们在一个队?” 舒苒的表情没有变化,梁月只觉得自己用力挥出去的拳头仿佛打在了棉花上,白费了力气。 “梁月,有一点我不是很明白。”舒苒问道。 舒苒拧起的眉头和眉宇间的困惑就好像真的把梁月当成了一个无公害的前辈,这境况搞得梁月有点懵,下意识地愣了一下,“什么?” “你以前讨厌我是因为我给队里拖后腿,给国家队丢脸了,但是现在我没有再拖后腿,为什么你还是这么讨厌我?” 梁月没有回答她的问题,“你是不是很得意,以为自己终于超过了我?”她嗤笑一声,“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的进步都是你那个教练带来的?你有这么好的资源,而我走到今天靠的只有我自己,别多想了,你永远都不可能超过我。” 舒苒一怔,将真相吞回肚子,“我去训练了。” 刚转身迈开一步,只听梁月心急如焚地叫道,“你的教练到底什么来头?你跟他之间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关系吧!” 如果说梁月之前的话,舒苒是左耳进右耳出,但这句话彻底激怒了舒苒。 “不要乱说,他就只是我的教练。” 梁月见舒苒淡漠的情绪终于有一丝裂痕,顺势插针,勾起满是嘲意的笑,“他根本就不是教练,国内没人听过他的名号,所以他这么帮你,一定是因为你们之间有那种关系!否则你去年和前年为什么不住队里的宿舍,要搬去他那里?” 舒苒干净的眸子里染上一抹怒意,她狠狠盯着梁月。 梁月向来习惯了包子性格的舒苒,头一次看到舒苒动怒,一时失神,“干嘛?我要是说的不对,你为什么要生气?” “弱者思维。” “什么?” “我说……只有弱者才会这么想,他们从不会在自己身上找原因,只会嫉妒别人的优秀,因为他们知道自己这辈子都不可能超过对方。”舒苒毫无征兆地斜勾唇角,看向梁月的眼神轻飘飘,却又让人看出了几分嘲意。 梁月本能地心头一滞,心底的恐惧面纱被撩起,正是舒苒所说的那种恐惧,另一种恐惧是被舒苒看穿后的慌张。 “你给我停下!”梁月在身后大叫,“舒苒,我一定会揭穿你的真面目!” 冰场里萦绕着梁月生气的吼叫声。 而被骂的舒苒本人则在冰上练习,彻底无视梁月的大吼大叫,甚至还在梁月淬了毒的视线里故意来了一个3A。 这个3A意外得成功完美。 落冰的刹那,舒苒一个捻转步进入联合旋转。 动作衔接和流畅度堪比世界级名将。 那一瞬间,场外的梁月声音弱了一些,她咽了口水,望着冰上的黑色身影,终于意识到那已经不再是以前的舒苒了。 至少不再是能让她梁月有资格鄙夷的花滑女单选手了。 从今以后,只能仰望。 梁月心有不甘地咬紧牙关,攥紧了拳头,因为太过用力,修剪整齐的指甲尖刺得手心肉疼。 傅易青来的时候,正好看到梁月拎着冰鞋出去,后者脸上清楚地残留着怒意。 傅易青想到舒苒,随即加快脚步往里面走去。 看到舒苒好好地练习,这才放下了半颗心,静静等候一旁,观察着舒苒的每一个动作。 舒苒滑累了,余光仿佛瞥见了傅易青,扭头,果然发现是他。 她笑着滑出来,趴在围栏上,“好了?” 她笑得目光清明,傅易青的另一颗心也放下了,他点头,“你要在这里练习?家里的冰场没什么人,练起来更清闲。” 舒苒刚要出来,耳畔响起梁月说的话。 ——你跟他之间一定有不可见人的关系。 舒苒从傅易青手里接过冰刀套套在脚上,走到一旁换鞋,“傅教练,我不住在宿舍吗?” “你想住在宿舍?” 舒苒犹豫了一秒,住在宿舍有很多局限,住在傅易青家,她想什么时候训练就什么时候训练,更何况傅易青家还有着队里没有的条件。 家庭影院。 她新赛季的短节目取自《卧虎藏龙》,人物心境她还没完全琢磨透,好的电影多看几遍总能收获到新的想法。 但是梁月既然能那么想,就一定也会有跟她一样的人这么想。 舒苒不想让别人误会她和傅易青,更不想让别人抹黑傅易青的初衷。 想了想,舒苒点头,“嗯。” 舒苒只犹豫了几秒钟,傅易青就知道她的回答不是实话,“是不是有人跟你说了什么?是梁月?” 舒苒系好鞋带,起身,“怎么这么问?” 傅易青更加确定自己的猜测,“我刚才进来看到她出去,她跟你说什么了?” 舒苒想撒谎骗过去,可是面对傅易青,她却是什么谎话也说不出。 最后只好保持沉默。 傅易青无奈地叹了口气,“如果是因为她说的话才想搬回来,那完全没必要,她说那些话的目的就是刺激你,你要做的最好反击就是让你的实力变得更强。” “其实搬回来也不错。”舒苒轻轻说,“我现在最大的顾虑就是宿舍没有家庭影院。” 她略带遗憾的语气让傅易青忍俊不禁,“真的想搬回来?” 舒苒大胆地对上他的眼睛,点头。 “那好吧,我让张妈帮你整理行李。”傅易青拿出手机给家里打了通电话。 挂了电话,对上舒苒那双期盼的小眼神,只听她问:“那电影怎么办?” “这个就不需要你担心了。” * 仔细想想,搬回来好处也很多。 队里有这么多运动员,看着他们努力的样子,舒苒就能时刻想起自己花滑的初心。 因为新赛季的比赛即将开始,这个赛季有望参加世锦赛的运动员被召集在一起开会。 前年舒苒住在傅易青家,去年的她还没资格参加会议,所以这还是舒苒第一次参加动员大会。 祝鸿哲和陈乐成互相开着玩笑推门进来,看到舒苒的刹那,瞪大了眼睛。 陈乐成揉了揉眼睛,“我没看错吧?你是舒苒?” 舒苒有些伤脑筋,“我只是去了加国,又没去韩国,怎么就不认识我了?” 吴新橙被逗乐,猛拍沈宇的大腿,“舒苒变了,变得好逗。” 沈宇脸上挂着浅笑,“嗯,祝鸿哲也变了。” 被提醒的吴新橙随即去看祝鸿哲的神情,果然发现他脸红了,坐下后手脚无处安放,她偷着乐,心中了然情况,同沈宇相识一笑。 这会儿总教练霍光还没来,会议室里的众人便开始叙起了旧。 陈乐成:“舒苒,你怎么搬回来了?” 舒苒:“很奇怪吗?我去年就搬回来了,只不过那时候没资格参加这个会议而已。”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陈乐成有些讪讪地一笑,“不错,很励志。” “舒苒,我听人说你昨天跟梁月刚上了?”吴新橙八卦地凑过来,神情中有着按奈不住的激动。 沈宇扯扯她的衣摆,用眼神示意吴新橙别把听八卦的表情表现得太过明显。 吴新橙瞪他一眼,继续凑上八卦专用脸。 陈乐成也加入到八卦的群聊中来,“你听谁说的?该不会是梁月吧?” 吴新橙:“我是那种人吗?梁月向来自负,谁跟她玩得来?是有个小师妹昨天正好路过冰场,正好偷听到了她们俩的对话。” 陈乐成这才将期待的目光投向舒苒。 舒苒十分无奈,哭笑不得地说:“不能说是正面刚,是她先拦着我,还说了……” 她眸光一暗。 众人心领神会,便知道梁月大概是说了什么难听的话了。 陈乐成拍手叫好,“我永远支持你,对梁月,你永远都是正当防卫。” “正当防卫这个词用得不错。”吴新橙一拍陈乐成的大腿,目光中流露出赞许的情绪,“看来你四月份的小课没白上。” 陈乐成一下跳起来,揉着大腿不敢相信地看向吴新橙和沈宇,“我去!沈宇,我真是同情你,吴新橙打人这么痛,你竟然忍了这么久。” 吴新橙眼神宠溺地望向沈宇,手掌在沈宇的大腿上摸索,“你懂什么,我们家小宇一天不被我打,就不开心,小宇,你说是不是?” 沈宇目光缱绻,展露微笑,“嗯。” 舒苒将沈宇的心思看得一清二楚,憋笑扭头,正好对上祝鸿哲同样憋笑的视线。 笑意微愣,两人“扑哧”一下笑出声来,会议室里的陌生感终于消退无一。 第四十七章 日行一恶 - 她在冰上光芒万丈 - 蹿升华上 会议内容比较官方,说了一堆,但总结起来就一句话——今年是至关重要的一年,新赛季大家加油。 从会议室出来,陈乐成和吴新橙同时伸了个懒腰。 陈乐成:“我发现霍教练瞎扯的能力是越来越厉害了,竟然说了这么久,进去的时候天还是亮的,出来天都黑了。” 吴新橙赞同道,“每年来来去去说的话都不一样,但意思都没变过,服了。” “而且你发现没有,霍教练的外套穿反了。”陈乐成小声道。 “对对对,我以为就我一个人发现了。” 两个人说得格外投入,走在后面的沈宇脸色越来越难看。 祝鸿哲对舒苒说:“你等一下。” 就见祝鸿哲走过去,一把拎住陈乐成的外套领子,一把把他拽到舒苒边上。 陈乐成还未察觉,“你干嘛?我还没说完呢!” 祝鸿哲压着嗓子,“你没看到沈宇脸都黑了?” 陈乐成停止了挣扎,见沈宇已经领着吴新橙先离开了,这才反应过来,“那真是太不好意思了。” 笑声吸引了两人的注意,陈乐成扭头看到舒苒,不好意思地笑起来,“我是不是太没眼力见了?” 舒苒清了清嗓子,点头。 然后就见陈乐成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啊”了一声,然后边往宿舍跑边喊着“我想起来我还有点事,我先回去了”,然后消失在了舒苒的视野里。 一阵夜风吹来,路旁的树叶窸窸窣窣,像是要给这静谧的夜添上一点动静。 祝鸿哲只觉得陈乐成一走,氛围更古怪了。 舒苒:“陈乐成现在的脑回路是越来越奇怪了。” 祝鸿哲一笑,“他什么时候正常过?” 两人相对无言,同时笑出声来。 祝鸿哲随即问道,“对了,你要是有滑冰上的问题可以问我啊,这么好的老师放在你面前,机不可失啊!” “行行行,知道你厉害。” 两人就要打开话匣,杂乱的脚步声响起,陈乐成又跑回来了。 祝鸿哲:“……” “你玩儿我呢?”祝鸿哲用只有他们俩才听得见的音量道。 陈乐成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指着前路,“不是,是……舒苒的教练在前面。” 路灯放射出的光芒引得飞蛾争相上前,萦绕在光芒外,夏末的夜微有凉意,舒苒抬头,就见傅易青在不远处同样望着她,冲她招了招手。 舒苒目光紧盯前方,“那我先走了。” 祝鸿哲侧首,没有错过舒苒脸上自然流露出的神采,情绪说不清道不明,但心里却仿佛明白了什么。 “傅教练,这么晚了,你还没回去?” “你忘了你的行李了?”傅易青温声道,“我帮你送来了。” 舒苒点点头,要去接行李箱,却被他让了过去,“有点重,我帮你拿上去。” 舒苒:“嗯。” 两人消失在祝鸿哲两人的视野中,一高一矮,画面竟是说不出的和谐。 见祝鸿哲发了呆,陈乐成撞了撞他的胳膊,“喂,看傻了?” 祝鸿哲又盯着看了会儿,才收回视线,“我累了,早点回去睡觉了。” 祝鸿哲前后表情变化太大,陈乐成不是傻子,当然看出了他心情不好。 陈乐成:“舒苒教练简直太可怕了,真是无时无刻都在舒苒边上,就好像时刻盯着舒苒,生怕她多跟我们说一句话似的。” “走吧走吧。”祝鸿哲忽然有些不耐烦起来,迈开步子就往宿舍走去。 * 这个赛季的大奖赛,舒苒报名了美国站和俄罗斯站。 在六个分站赛中,这两个站的竞争力排在中等位置,但是由于今年世锦赛也在俄罗斯举行,所以今年的俄罗斯站的竞争力会直线提升为世锦赛的参赛阵容。 至于挑战者赛事,傅易青暂时只给舒苒报了一场雾笛杯,时间在美国站之前。 舒苒在不紧不慢的训练中,开始了她2020-2021赛季的比赛。 在去德国的路上,舒苒想到了傅易青在报名前跟她说的话。 “这个赛季的重点就是世锦赛,可凡事都有如果……” 舒苒知道傅易青是什么意思,如果她在世锦赛上的表现不好,没有拿到进入冬奥会的参赛资格,那么就只有等到明年九月底的雾笛杯,以往雾笛杯就相当于奥运落选赛。 傅易青神色平静地看着她,“要做好心理准备,比赛没我们想得那么容易,名将的实力我们都看在眼里,我最担心的还是那些刚升成年组的青年选手。” 舒苒点头,“我知道,我会调整好自己的心态。” 傅易青:“如果出现失误,导致世锦赛没拿到冬奥会的资格,就参加九月份的雾笛杯。” 世锦赛是在明年三月,而作为奥运落选赛的雾笛杯是在六个月后,今年的雾笛杯仍旧是挑战者赛事。 舒苒捋了捋关系,道,“所以今年参加雾笛杯是想让我熟悉下场地?” 傅易青:“也许用不上呢?” 舒苒勾唇一笑,“两手准备,明白。” 也就是说,这个赛季的每一场比赛,都很重要。 从回忆中抽身而出,舒苒不由得挺直了腰背,打起了精神。 以往雾笛杯的参赛阵容也都十分强大。 舒苒跟着傅易青往里走,边说着刚才路上的见闻边往里走,通道一旁立着知原叶香,舒苒冲她微笑点头致意了一下。 一路上碰到的都是名将。 但幸好,舒苒也不是吃素的。 第一天的短节目,舒苒稍有失误,一个跳跃摔倒,剩下的一个连跳中的3F被裁判判定存周,好在她的艺术表现力给她加分不少,最终短节目排名第三。 似乎是第一天的好状态给了舒苒信心,第二天的自由滑也超水平地没有任何错误,但还是败给了两场都稳定发挥的知原叶香,拿到了第二名。 但对于舒苒而言,这次是她有史以来最好的成绩。 参加完第三天的表演滑,舒苒刚下飞机,就被傅易青扯住了衣摆。 她不解地回头看他,“干嘛?” 傅易青:“头发有点乱,整理一下。” “哦。” 舒苒随便整理了一下,出来就被接机的场面给惊到了。 只见围栏边满是扛着摄影机的记者媒体,后者们一看到穿着红色国家队队服的舒苒,刚刚还安静的人群瞬间躁动了起来,纷纷开机,对准了舒苒,不等舒苒走出玻璃门,记者们便开始询问问题,“舒苒!这次你拿了雾笛杯的银牌,你对这个赛季的世锦赛有信心吗?” 舒苒愣了神,侧目看向傅易青,才明白他刚才为什么提醒她整理头发,合着他已经知道待会儿要上新闻? 舒苒提了提气,想要回答记者们的问题,但是现场提问的记者太多,她只看到面前无数张嘴张张合合,却不知道他们问了什么问题。 现场的记者太多,加上他们又专门堵舒苒,舒苒挤不过去,看着傅易青已经消失在人群中,她满脸迷茫,“麻烦让一下。” 回答她的只有“比赛”相关话题。 舒苒有些哭笑不得,正好听到了某个记者的提问,“舒苒,你这个赛季短节目和自由滑都是源自电影,但一部是中国经典武术电影,另一部是经典的西方电影,你觉得哪部电影更符合你的口味?” 这问题很容易引战。 舒苒没多想,实话实说,“《卧虎藏龙》是我自己选的,因为有传统武术的元素在,自由滑是我教练选的。” 她顿了一秒还想继续说,一只手从镜头中探进来,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把她给揪出了这层层围堵。 那抹高大身影握着她的手,把她解救出来,为防旧事重演,右手从她左肩穿过落在她的右肩上,将她整个人护在咯吱窝里。 记者们再找不到机会下手,只得跟着傅易青往外走。 然而傅易青却直接将舒苒塞进了车上,又面无表情地关上了车门,将所有记者都隔绝在门外。 “呼——总算是及时赶到了。” 傅易青冷冷看向秦流北,“准确来说,你共计迟到了五分钟。” 这次的雾笛杯,秦流北没有去,且在她结束了加国训练后,就很少再看到他,这次见面顿时让舒苒喜不自禁。 “你怎么来了?你不是去了D市吗?”舒苒往前坐了些,抱住驾驶座后座道。 “听说你拿了好成绩,我丈母娘说今年比较重要,让我和金鱼来B市给你力量。” 重要这两个字让舒苒心里也跟着一重,不过她随即注意到了关键,“许婧瑜也来了?在哪里?” “买房啊。” “买房?你们要在B市买房?” “这么看不起你秦哥?就不能这里买一套,D市再买一套?”秦流北一拍方向盘,脸上扬起自信的笑容,“有钱任性。” 舒苒:“拿好我的祝福,滚。” “舒苒,你变了!” 两人聊得开心,全然没注意到一边的傅易青沉了脸色。 秦流北被舒苒说的此行趣闻逗笑,然后想到了什么,问,“对了老傅,你对我买房有没有什么……” “没有。” 回答之迅速让秦流北瞠目结舌。 秦流北弱弱地“哦”了一声,心想他的问题都没问完呢。 然后小声问舒苒,“他又怎么了?” 舒苒偷偷瞄了傅易青一眼,用气声轻轻给出解答,“不知道。” 秦流北:“了解了解。” 傅易青式——日行一恶。 第四十八章 是乖孩子 - 她在冰上光芒万丈 - 蹿升华上 车外路况变化,舒苒认出这不是回宿舍的路,随即扭头,正欲出声询问。 傅易青一眼看出她的疑问,“流北定了个包厢,待会儿吃完午饭再回队里。” 舒苒点点头,刚要转过脸去,又想到了什么,“霍教练不是让我们尽量早点回去?” 前排的秦流北嗤了一声,“乖孩子,你的叛逆期什么时候才会到来?” 傅易青直接无视了秦流北的话,向舒苒解释道,“填饱肚子是最重要的,我相信霍光不会怪你。” 秦流北:“”当然不会怪舒苒啦!现在我们舒苒可是国家队女单的杀手锏,所有人恨不得把她给供起来。” 路途在热三人插科打诨中结束。 舒苒跟着傅易青进了包厢,上菜的时候,舒苒只挑她能吃的菜动筷子。 虽然这次舒苒拿了不错的成绩,但傅易青也并没有破例让她吃肉的意思,毕竟雾笛杯只是个开始。 秦流北明知道舒苒不能吃红烧肉,非夹起一块,贱贱地凑到舒苒面前,“看看这色泽,闻一闻,这天居酒楼的红烧肉果然是B市一绝。” 舒苒啃着青菜,咬牙切齿地瞪着秦流北。 秦流北对她的表情很是受用,不仅没有点到为止,反而得寸进尺,“舒苒,你要吃吗?哦,我想起来了,你不能吃,这真是……” 天居酒楼的红烧肉远近闻名,从舒苒刚到B市那会儿就登上美味排行榜,这两年居高不下。 舒苒目光锁定红烧肉,确实忍不住吞咽了口唾沫。 心中坏念头迭起。 如果那块肉掉了。 见证奇迹的时刻到了,舒苒的坏念头生出来还没两秒钟,秦流北的手被撞到,筷子上的肉猝不及防地飞到了地板上来了个自由落体。 秦流北拧眉看向傅易青,“不向我的红烧肉道个歉?” 傅易青目光淡淡地瞥他一眼,“不是你话这么多,会掉?” 秦流北被噎得说不出话,看看舒苒又看看傅易青,“行,我算是看出来了,我一个外人抵不过你们一家人。” 包厢里就他们三人,秦流北这话分明是说舒苒和傅易青是一家人。 想到这层面,舒苒不由得低了头。 傅易青:“师徒齐心,其利断金。” 舒苒翘起脑袋,悄悄看了傅易青一眼,却见他俏皮地冲她眨了眨眼,像是真的跟她串通好了似的。 她不由得舒展了眉头,抿唇一笑,继续吃饭。 在回队里的路上,傅易青电话不断。 舒苒索性就和秦流北聊起了天。 自从三月份的世锦赛之后,舒苒和许婧瑜没再见过面,原以为今天能见到,却不料许婧瑜是真的在看房。 “我还以为你刚才说看房是开玩笑呢!”舒苒略带遗憾道。 “我就像是这么不正经的人?”秦流北摇了摇头,“前段时间约了中介看房,看中的地方没房了,这两天正好有人不要了,临时让我们过去,可你们今天要回国,所以就让小金鱼先去了。” 舒苒眉头一拧,“你仿佛是在暗示着我什么,我打扰了你们看房?” 秦流北用一种“你知道就好”的眼神刮她一眼,继续开车。 傅易青也在这时候挂了电话,舒苒好奇地感慨了一句,“这么多电话。” 傅易青嘴唇微张,微微一笑,刚要解释,电话铃声再度响起。 他给了舒苒一个抱歉的眼神,“等下再说。” 这则电话以傅易青的应声结束,他紧接着将手机静音放回口袋。 傅易青:“很多家媒体都想要采访你。” 舒苒指着自己,“我?” 傅易青“嗯”了一声。 从两年前舒苒跟着傅易青开始训练起,舒苒几乎就没接触过媒体采访,去年她被封以“冰上女妖”称号的时候,也有几家媒体想要采访她,都被傅易青拒绝了。 理由是——采访会干扰她的训练。 思及过往,舒苒觉得这次的采访应该也会被傅易青拒绝。 却听傅易青说:“目前已经接到的媒体采访有八家,我已经筛选过,只剩下明天体育、视觉体育、CTV和体育天下。你看看有没有特别想去的?” 舒苒惊讶地一回头,“采访?” 秦流北也惊了,“美国站只剩半个月,还要接采访,影响训练了怎么办?” 傅易青并未解释,只看向舒苒,“我个人觉得CTV更好,不过视觉体育受众较年轻化,也不错。” 知道得不到答案,舒苒也没又再追问傅易青做出这样决定的理由。 她说:“傅教练你看着办就好。” 傅易青点点头,“我马上回他们消息,让他们下午到队里做采访。” 到了宿舍区,傅易青帮忙提着舒苒的行李箱下车。 一路上迎接了不少羡慕的目光和庆贺的话语。 虽然舒苒这次只拿了银牌,但她去年的发挥足以证明这是她稳定发挥的情况,而非黑马,女单都多少年没出现过这样的实力选手了? 所以大家都真心地为她感到高兴。 但这些人中自然要排除梁月。 知道傅易青一会儿还要跟媒体们对接,舒苒伸手去抢行李箱,“还是我自己来吧,等下你迟到就不好了。” 傅易青推着行李箱避开她的接触,轻笑一下,“流北说得没错。” 她一愣,“什么?” “乖孩子。”他目光柔和,温声细语。 舒苒忽然有些脸热,“哪有,我有时候也不乖的。” “他们等着采访你,让他们多等一会儿才会更期待你的出现,不是吗?” “呵呵——” 突如其来的冷笑声让刚才还四季如春的气氛顿时如至冰窖。 常年的生活经验让傅易青迅速感觉到来人的不善,拧了眉冷眸对上去。 舒苒将梁月眼底的嘲意看得清楚,想到梁月说过的话,她几乎是本能地往边上挪了几步,却发现对方的嘲笑变成了鄙夷。 梁月:“舒苒啊,真是恭喜你了,我们女单的明日之星。” 傅易青从未跟梁月交涉过,这次将她话里的嘲讽之意听得分明。 他扬着眉,“幸好你还有自知之明。”姿态犹如睥睨一切。 那种目空一切的神情仿佛根本没把梁月放在眼里过,梁月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咬着牙狠狠瞪着两人,却又被傅易青身上与生俱来的冷意威慑住了。 舒苒斜上前一步,阻隔在两人中间。 她回头冲傅易青柔声一笑,“好啦教练,送我到这里就可以了,你不是说还有很多很多很多家媒体等着采访我吗?你就去忙吧。” 傅易青听着她故意加重的“很多”,眼底憋了笑意,面上却正色道,“好,那你自己小心点。” 梁月简直要气炸了,傅易青高傲也就算了,谁让他是教练,辈分上高她一辈,但是舒苒竟然也这样羞辱她。 梁月生气地一跺地,快步离开了。 傅易青回到车内。 秦流北露出神秘的微笑,静静看了他一会儿,控着方向盘,“怎么,不说说你为什么改变了决定要让她接受采访了,不怕影响她的训练?” “就是怕影响她的训练,才接受。” 秦流北笑意一顿,“什么意思?” 他侧目看向秦流北,“去年的‘女妖’话题度就让媒体们循迹而来,但是我当时拒绝了,如果今年我再拒绝,你觉得没有得到任何信息的媒体想写这个话题,会怎么做?” 两人眼波交流。 既然有话题热度,却又没有新闻相关内容,那么媒体就会随心所欲地乱写,甚至是看图说话曲解含义。 傅易青:“现在对舒苒而言是最重要的时刻,我不想让媒体们说的话影响她的想法,更不想因此影响她的发挥。” 傅易青皱着眉,目视前方,思绪飘远,眉宇间有着隐忍和担忧。 怕自己做错决定的副作用会实时显现在舒苒身上。 CTV常年和国家队合作,深知该怎么报道运动员,报道的内容大多较为官方。 面对镜头,舒苒却紧张了。 记者王念对此习以为常,“舒苒,听说你在这两年里的成绩突飞猛进,请问你是怎么做到这一点的呢?” 舒苒的紧张被回忆打断,她认真地回忆起来,然后给出答案。 “训练。”简单且一针见血。 王念干笑一声,“那你觉得训练中最难的是什么呢?” 舒苒再度作认真思索状,“坚持。” 王念一度感到采访继续不下去,但本着专业素养,她还是坚持了采访。 毕竟决定一个记者优秀的标准是:不论碰到什么样的被采访者,记者都能激发出被采访者的说话欲望。 王念在心中给自己加了个油,深吸一口气,继续,“你在训练中,有过想要放弃的念头吗?” 这个问题,舒苒想都没想,“有过。” 画面静止了一秒。 王念心中哭笑不得,但还是拨了舒苒这颗算盘珠,“那是什么时候呢?” “去年。” “……” 王念再也坚持不下去,脸上公式化的笑容垮了,转身示意摄像师暂停。 舒苒诧异出声,“已经好了吗?” 王念满脸的生无可恋,心想你要不要把雀跃表现得这么明显? 一旁的傅易青终于笑出声来,笑了一会儿,才跟王念说:“我跟她说说。” 舒苒被傅易青拉着坐到一边,她有点慌张道,“怎么了?我说得不好吗?” 傅易青:“你说得太简洁了,说得太少,有些人会在你的态度上大作文章,说你傲慢。” “啊?”舒苒一脸惊恐,“可是我只是……紧张而已。” 忽然,傅易青按住了她的肩膀,大掌揉着她的肩部,“放松一下,没什么好紧张的。” 舒苒机械般地扭头看着他的大掌,再慢慢转回来,“哦。” 然而开机前说得好好的,一到镜头前舒苒又回归了老样子。 好在最后傅易青想出了办法,顺利完成了这次采访。 拍摄结束,王念看到傅易青简直感动得要哭出声来,她采访了这么多运动员,还是第一次碰到像舒苒这么紧张到容易忘词的选手。 但也是因为这样,王念更觉得舒苒干净纯粹。 她握上舒苒纤若无骨的手,目光澄澈。 但愿成名后的舒苒还能像今天这样简单纯白。 第四十九章 立马站队 - 她在冰上光芒万丈 - 蹿升华上 傅易青只让舒苒接了CTV一家媒体的采访,结束后两人随即开始了紧张的训练。 却不想事情却朝着傅易青设想之外的方向发展了。 冰场里响彻着冰刀割破冰面的声响。 傅易青满意地看着舒苒的表演,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后扭头,只见秦流北面露慌张之色,神神秘秘地朝他招了招手。 傅易青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 他回头看了眼冰上的人,见她并未注意到这里的异样,便悄悄离开了。 “怎么了?” 秦流北眉头深锁,眼神有点复杂,“你担心的事发生了。” 傅易青不由得眉心一跳。 他们刚从德国回来,这两天除了训练,就只有采访,那么出事的也只可能是采访。 秦流北将手里的平板递给他,“你自己看看,看了后再决定这事到底要不要瞒着舒苒。” 果然又是微博上出了事。 某个微博账号发布了一条微博,意指现在的明星们说话发微博都是专人写剧本了,综艺节目里更是剧本戏路鲜明,粉丝们想要听明星们自己的意思几乎成为了不可能。 这条微博引得粉丝们伤心感慨,路人们则瞎凑热闹暗讽明星太假。 原本这只是指向明星们,却因为舒苒的视频刚好上线,于是就撞上了枪口。 原因就在于舒苒的采访视频中,她全程抬头,目视镜头,看剧本读台词的痕迹太过明显。 尽管大多数网友还算公正,但耐不住杠精的存在,杠精们还是没忍住对舒苒下手。 “自己想答案有这么难吗?都说运动员文化素养不高,这到底是有多不高,才会这样写好答案再采访?” “都写好了,还要采访做什么?就是出个镜,露个相?” “其实就是读一下而已,很多明星的采访也都是提前通过气的,只不过舒苒实诚了点,读台词的迹象太明显了而已,说穿了还是没经验。” “这年头网红往娱乐圈跑也就算了,现在运动员也不认真搞体育,往娱乐圈跑的运动员难道还少吗?我看之前的什么‘冰上女妖’就是她进军娱乐圈的由头了吧?” “评论区的文盲们智商简直感人,运动员们只要出了名,上面就会分发各种代言任务,这年头已经没有所谓的圈子不圈子的说法了,只要出了名,都会跟娱乐圈沾边。” 难听的话还有很多,即使也有明事理的网友替舒苒说话,但那些人只占了少数。 傅易青没了往下看的心情,却也快速往下滑,粗略浏览一下,脸色更加沉重了。 秦流北:“现在该怎么办?” 他抬起深沉的眸,“总之,先瞒着她,等美国站结束了再处理这事。” 秦流北看了傅易青一眼,知道他心里也乱得很,叹了口气,“行吧,那你待会儿别忘了收走舒苒的手机。” “嗯。” 舒苒练习完步法和节目衔接,正想叫傅易青帮她放音乐,抬目远眺,冰场里哪里还有他的人影? 她只得滑出场自己播放音乐。 音乐刚响起,听到脚步声,舒苒随即抬头,她没有错过傅易青眼底的忧色。 “发生什么事了吗?” 傅易青被舒苒敏锐的判断力惊了一秒,很快便藏起自己的异样神色,扬起温和的笑容,一摇头,“你去吧,我来。” 舒苒点点头,将播放音乐的掌控权交给傅易青,她重回冰上,将这场练习当做正式比赛来对待。 舒苒的表现异样出色,傅易青的眸色却有些暗淡。 舒苒滑完出来,擦了擦汗,准备去更衣室换衣服。 “在去美国前的这段时间,你住我那儿,我们的课程要继续了。” 舒苒抬眸,略微发愣地点了头。 两天后的上午,队里又要开会。 舒苒刚从别墅离开,就听秦流北“啊”了一声。 傅易青向他投去了注目的眼神。 秦流北一拍脑门,“待会儿开会,舒苒会不会碰到男单双人滑那几个人?” “怎么?” “万一他们跟舒苒聊起网上的事怎么办?” 傅易青瞳孔皱缩,剪花枝的手一抖,整株花被他给剪了。 他随即想要出门,临到了门口又收回了开门的动作。 傅易青叹了口气,“算了,她总是会知道的。” “那冬奥会呢?” 傅易青抬起深沉的眸子,“一直以来,我都有不好的预感。” 秦流北瞠目结舌,“你还信这个?” 他开了门,站在门口望着舒苒离开的方向。 他原来以为自己是不信这些的,但有时候却不得不信。 * 这次是大奖赛会议,听到又要开会,吴新橙等人的头都大了。 吴新橙:“怎么今年开的会特别多?” 沈宇耐心解释道,“理解下,这赛季的成绩关系到明年的冬奥会。” 吴新橙叹了口气,尽管不太情愿,但还是点了头。 抬头就看到舒苒,她首先撞了撞祝鸿哲,用一种暧昧不清的语气道,“喂,舒苒诶!好多天都没看到了。” 陈乐成点头道,“就是说啊,听说她这几天又搬回她教练那里训练了。” 吴新橙:“要我也愿意去她家教练那儿训练,她教练长得是真的帅,这每天训练早起都是满满的动力。” 舒苒并未看到他们,直接拐了弯朝会议室走去。 吴新橙忙着跟陈乐成说话,没注意到,但祝鸿哲刚才却空得很,她便问,“喂,祝鸿哲,你怎么不跟舒苒打招呼。” “没看见。”祝鸿哲面色有些阴郁。 “嘿,你这人怎么回事?不是提醒你了吗,怎么还会没看见?你这样还怎么把别人追……” 话还没说完,只见祝鸿哲正目光阴森地瞪她,她不由得停住了脚步,心猛地一滞。 “我什么时候说过喜欢她了?”祝鸿哲冷冷道。 沈宇见状,忙将被吓到的吴新橙护在身后,向来和颜悦色与人和善的他也忍不住沉下脸来,“鸿哲,如果你不愿意听这话,我们以后就不说了,但是对一个女孩子凶,算什么男人?” 沈宇也皱了眉头,目光犀利。 祝鸿哲恍然醒悟,深吸一口气,捏了捏眉心,“对不起,新橙。” 头一遭被道歉的吴新橙有点懵,她既不明白祝鸿哲为什么要凶自己,也不明白骄傲如他竟也会道歉。 祝鸿哲快步往前走,在三人的不解中,他又忽然停步,“我确实不喜欢听那些话,不过刚才的事,是我太过分了。” “没事没事。”吴新橙忙道歉,“我以后不开你们的玩笑了。” 虽然她不知道错在哪里,但总归道歉就对了。 翻过这一插曲,有陈乐成缓和气氛,四人很快又开始说说笑笑,唯有沈宇转了转眼珠,偷偷打量了祝鸿哲一眼,像是要透过他的躯壳看到他的内心。 舒苒发现她竟然是第一个到会议室的人,一分钟后,才终于有人推开了会议室的门。 是冰舞的两对选手,以及这次参加大奖分站赛的双人滑选手。 因为不熟,舒苒礼貌性地跟他们点了点头,微笑致意一下就算是打过招呼了。 接着从他们身后出来的才是和舒苒玩得比较好的吴新橙等人。 看到他们,舒苒眼睛一亮,随即冲她们招手,“新橙!” 吴新橙本能地咧嘴一笑,刚举起手,又想到祝鸿哲,笑意瞬间僵硬。 祝鸿哲和陈乐成没有打招呼,沈宇则紧盯祝鸿哲,气氛忽然变得尴尬起来。 冷笑声起,“只跟有名气的运动员打招呼,看起来别人也不愿意理你。” 说话的人是梁月。 她也参加大奖赛,只不过什么时候进来的,舒苒还真没注意到。 舒苒微皱眉头,看了梁月一眼,很快收回了视线。 她才不愿意在这里跟梁月吵。 却听椅子腿摩擦地板的声音响起,十分刺耳,众人随即望向祝鸿哲。 向来爱开玩笑的他今天反倒是沉着一张脸,罕见得心情不好。 祝鸿哲嗤笑一声,讽刺道,“要是不会说话就别说话,谁不是从没名气到有名气?” 众人惊了。 这是正面怼啊! 舒苒惊讶地看向他,虽然从进门起,祝鸿哲就没看过自己,但他这话显然是在替她出头。 梁月的脸色不太好看。 整个会议室里最兴奋的恐怕就是吴新橙了,要不是一旁的沈宇给她使眼色,只怕她的兴奋就要溢于言表。 梁月:“这还没成为冬奥会冠军,就已经有骑士守护你了?不过,你的王子是谁?” 见祝鸿哲势有爆发之意,吴新橙终于忍不住横插一脚,“关你什么事啊,你是妇女主任吗?整天就知道八卦,难怪连大奖赛决赛都滑不进。” “你!”梁月愤怒起身,椅子腿的摩擦声再次响起。 吴新橙:“我什么?我知道我貌美如花,我还是世界冠军……” 她直接无视了桌下沈宇扯她衣摆的事,继续说下去,“你就算出去散播我欺负你的事也没关系,反正我不怕你。” 面对队友的撕破脸皮,沈宇颇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梁月,你先回去吧,这个会议内容应该不重要,有重点的话……我让人回头告诉你。” “你们几个世界冠军站队还真是快。”梁月气极反笑,冷眼睥睨所有人,起身往外走。 “这里的空气总算是要干净了。”只听陈乐成边用手扇风,边状若无意地说道。 梁月只觉得胸头的火更盛了,摔门而去。 众人只觉得松了口气。 紧接着就听祝鸿哲轻松地吹了一记口哨,跟男单升组的小师弟开起了玩笑。 会议室里的压抑氛围才终于消散了。 趁着这当口,祝鸿哲和吴新橙才为自己刚才的冲动向众人道歉。 幸好其余人也都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队友,大家也都早有耳闻梁月和舒苒不合,所以也就没当回事。 祝鸿哲叹气拧眉看向舒苒,“干嘛不还口,胆子这么小?” 语气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思。 舒苒眨巴着眼,默默吐出一句“习惯了。” 众人惊愕半瞬。 吴新橙随即笑出声来,直接坐到了舒苒边上的空座,捏着她的脸,“你好可爱啊。” 陈乐成却是长叹一口气,“我怎么觉着有点心酸?” 众人默默点头。 舒苒却摇头道,“真的没什么,我之前垫底的时候,每次梁月这么说,我就有满满的动力去好好训练。” 祝鸿哲:“结果越练越垫底。” 吴新橙回头瞪他一眼,“不会说话就不要说话。” 祝鸿哲耸了耸肩。 见这会儿的气氛正好,吴新橙索性拉着沈宇坐到了舒苒边上。 “我觉得她应该是看到网上的事,才会这么怼你。”吴新橙道。 舒苒眉心一拧,“网上——的事?” “你不知道?”吴新橙诧异道。 舒苒摇头,“这几天训练密集,没怎么看手机。”事实上她的手机早已上交了傅易青。 吴新橙随即拿出手机,点到相关页面。 “你看。” 舒苒首先看评论,已经过万,足以看出话题的热度。 @CTV:“其实她是一个挺可爱的小女孩,因为第一次接受采访十分紧张,我们录制了很多次,也让她放松了很多次,但只要上镜,她就大脑一片空白,就只能简单地说几个字。 我们的记者王念一度感觉采访没法继续,所以她的教练才跟她一起提前写好答案并让她对着读,如果不是这样,恐怕采访要持续一整天,大奖赛在即,我们也不想浪费她宝贵的训练时间。这场采访本意是想让大家更了解舒苒选手,既然闹成这样,官博只能放出之前的采访花絮了。” “原来是这样啊,不过这么紧张的人真的会有吗?” “一楼的人是傻瓜吗?这个世界上什么样毛病的人都有,看了视频,确实就像官博说的,舒苒真的是一个很纯粹的小女孩啊,明明才19岁,人家都已经拿了雾笛杯的银牌了,那些说舒苒不好的人又是哪路神仙?” “哈哈哈哈,路转粉了,我仿佛从视频里看出了王念的绝望。” “没想到我冰上的女神在生活中竟然这么可爱,粉了粉了,请冰迷们告诉我,粉一个花滑选手要有哪些准备?” “回楼上:没什么准备,有钱就行。毕竟要满世界跟着跑,更惨的是,就算你买了门票也只能看你偶像几分钟的表演。” “看了楼上说的,我落泪了,心疼冰迷们。” “一直都相信舒苒呀,‘家族’都知道舒苒和源仓御在ins上互粉了,虽然不知道他们是怎么认识的,但源仓御很少在ins上关注哪个运动员的账号,这只能说明他们是朋友,能让他关注的人人品一定不差呀。” 吴新橙跟舒苒一起看到这条,忍不住“卧槽”了一句,看向并不怎么惊讶的舒苒。 “你该不会真的跟源仓御互关了吧?” 舒苒点头。 吴新橙点出微博,就看到热搜上挂着一条新的话题。 #舒苒源仓御# 吴新橙拍了拍舒苒的肩,正色道,“说出你跟源仓御是怎么认识的,就饶你一命。” 第五十章 鸡同鸭讲 - 她在冰上光芒万丈 - 蹿升华上 舒苒回别墅的时候,正好快吃午饭了。 张妈在厨房里做最后一道菜,见舒苒神色如常,秦流北沉声道,“网上的事,你已经都知道了?” 舒苒直接点了头。 秦流北拍了拍她的肩头以示安慰,“别想太多了,你现在的首要任务就是训练,其他的都不需要你操心,老傅会帮你处理。” 舒苒呆呆地抬头,心中只觉得奇怪,秦流北的表情有点沉重是怎么回事? 虽然有点不太明白,但她还是点了头。 傅易青正好从楼梯上下来,正好看到了秦流北安慰舒苒的场面,他的眉梢一沉,柔声道,“回来了?” 舒苒:“嗯。” 她走到傅易青面前,“傅教练,网上的事,你也知道了?” 她目光清明,傅易青面对她的眼神忽然有点心虚和自责。 他下意识地躲着舒苒的视线,招呼道,“吃饭了,有什么事等吃了饭再说。” 这顿饭吃得比往常要沉默以及压抑一些。 舒苒突然有点看不懂这操作了,她忍不住道,“网上……” “吃饭的时候不要说话。” 说这话的人是傅易青也就算了,但这话偏偏出自话最多的秦流北。 舒苒有点醉,“你们到底怎么了?难听的话也就那么一点,你们是在担心这个吗?”虽然网上大多数都是夸奖她的,但仍旧耐不住杠精们自由发挥。 舒苒左想右想,认为还是这点最有可能是让傅易青和秦流北心事重重的诱因。 果然傅易青放下了碗筷,“我吃饱了,你呢?” 舒苒一愣,“差不多了。” “那跟我去趟书房。” 秦流北默默扒饭,一言不发。 进了书房,那种压抑的氛围始终如影随形。 在舒苒开口前,傅易青终于开口,“你知道一个成功的运动员除了具备实力以外,还需要具备哪些条件?” 多年的考试经验使得舒苒立刻进入考试状态。 “运气。” “还有呢?” “天时地利人和?” 傅易青点了头,“一个不被大众支持的运动员,拿到冠军的难度更大,因为她只有靠自己,我不想让你在那样艰难和痛苦的状态下拿下冠军,所以才让你接了采访。” 她点着头,现在网上对她转粉的网友确实挺多的,傅教练真厉害,连这也预料到了。 傅易青又把让她接采访的目的也说了一遍,接着又说:“我说的这些你都明白吗?” 舒苒:“嗯。” 傅易青:“但是同样的,没有大众支持也并不意味着选手实力不够,追根究底,这场比赛是评判选手自身的实力,而非大众的喜爱度。” 她认同地点着头。 “所以网上的骂声你不用太在意。” “嗯,我本来就不太介意。”舒苒拧着眉抬头,“反倒是教练你和秦流北……好像很介意的样子。” 傅易青惊讶一抬头,看着舒苒单纯不解的目光,意外到了极点,看向她的眼神中多了一抹打量。 那种打量就好像发现了一个崭新的她。 傅易青:“你不介意?” 舒苒:“为什么要介意?虽然他们说的确实难听,但杠精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会质疑,很正常啊。” 接着舒苒发出了灵魂的质疑,“教练,你是不是不怎么玩微博啊?你跟秦流北的心态不怎么好啊。” 舒苒想到朋友圈里父母长辈一类人,对于年轻人开玩笑的话很容易认真并生气。 难道说傅易青和秦流北也到了这个认真的年纪了? 傅易青转睛想了想,“看来你这段时间成长得不错。” 不就是看个微博,有什么成长不成长的? 舒苒临出门前,说:“傅教练,你以后也玩玩微博吧,好歹也得跟上年轻人的脚步。” 傅易青倒是没在意舒苒说的这句话。 他怎么也想不通舒苒怎么突然间心态这么好。 不信邪的他不由得拿出手机注册了一个微博账号,刚要搜索“舒苒”,却见首页正好推送舒苒的热搜话题。 #舒苒源仓御# 傅易青怔了怔,怎么还扯上他了? 点进去正好看到了@CTV的澄清微博,以及舒苒和源仓御互关了ins的消息。 而评论区一片叫好声。 跟秦流北昨天给他看的新闻呈截然相反的状态。 十秒钟后,秦流北接到了傅易青的电话,走进书房,他拧着眉,“怎么,谈崩了?没安慰好?但我看舒苒心情好像还不错的样子啊!” 他怀里被塞了傅易青的手机。 “干嘛?” “你自己看看。” 秦流北拿起来看了会儿,终于明白舒苒为什么心情这么好了。 合着他们俩鸡同鸭讲了一个多小时?! “这不挺好的吗?” 秦流北面露不解,问题都解决了,傅易青怎么还阴沉着脸? 傅易青现在满脑子都是舒苒的那句“傅教练,你以后也玩玩微博吧,好歹也得跟上年轻人的脚步。” 他的心情极度复杂。 当傅易青把这件事婉转地转述给秦流北听后,秦流北毫不留情地大笑出声,傅易青的心情更低落了。 秦流北义气地拍上他的肩,“兄弟,跟舒苒比起来你是大了点,但是年龄不是问题,你长得帅啊!不过说实在的,你是应该跟上年轻人的脚步,最直接的方式就是玩微博,在舒苒帮你赢了这场赌约前,你怎么也不能被时代给淘汰了。” “太浪费时间,玩微博的人都是闲得没事干。” “这还真被你说对了,玩微博的人不就是每天闲得慌看看八卦找找乐子?” 最后不管秦流北怎么劝说,傅易青坚持己见——不玩微博。 傅易青一个人呆在书房,中途还把手机还给了舒苒。 * 傅易青从浴室出来,用毛巾随意地擦拭着头发上的水珠,瞥见桌角的手机,鬼使神差地走过去解开锁屏。 在卸载微博前,傅易青忽的打消了念头。 然后目的十分明确地点进舒苒的话题页面里,找到了她的微博,一条条浏览起她发布的动态。 最新一条微博发布于雾笛杯自由滑结束后。 @舒苒ice:“好想念祖国的语言啊,每次到外面最头疼的事就是语言,大家出国最头疼的是什么?” 热评第一:我就不一样了,我最头疼的事是没钱出国。 看到这里,傅易青忍不住笑出声来。 舒苒发布的微博数量不多,傅易青几乎每条都翻着看了。 评论区有不少人求上个赛季的“女妖”自拍,舒苒还真的发出了库存,评论都是夸舒苒好看、美等千篇一律的内容。 傅易青骂了句“无聊”后,反手默默点了保存。 当他看完最后一条微博,本能地往上翻了翻,见没有错过任何一条微博便要退出舒苒的主页。 这次翻阅舒苒的微博,让傅易青肯定了猜测——玩微博的人果然有够无聊。 他不可能玩微博,浪费时间不说,还容易玩物丧志。 傅易青退出后一不小心又点了进去。 正好刷到了舒苒十分钟前发布的微博。 @舒苒ice:“这几天都在训练,手机被老傅收走,今天才从朋友那儿知道这几天发生的事,首先谢谢大家的关心和喜爱,我倒是没事,但是老傅好像有点事,不过他的事就跟朋友圈叔叔阿姨辈的一样,可能是进入不到大家开玩笑的语境,可认真了,真有意思。” “哈哈哈,老傅好可爱啊,以前我在朋友圈发了一头猪和我表哥的ps照片,在家族群里被diss了个完完整整,后来我就直接屏蔽长辈了。” “没想到老傅看着挺年轻的,心态这么老么?” “评论区的沙雕们,我劝你们看清事实。老傅就算心态老又怎么样,他还是长得帅啊!” “楼上扎心了。不过前两天网上骂得可凶了,明明你也不是明星,就算照着稿子念又怎么样,幸好老傅收了你的手机,他是在保护你呀,很暖心了。” “突然很想磕教练x学员的文,我想吃糖。” “楼上的,我看过一篇驾校教练和学员的文,真教练x学员,没毛病。” 除了那几个磕糖的评论,傅易青不怎么看得懂所以没放到心上外,其余的评论都让他感觉到了嘲笑的滋味。 他退出舒苒的微博主页,给自己改了个微博名。 多次被提示“该名已占用”,以至于自暴自弃地输入了“老傅”这个昵称。 却没料到这名字竟然也被占用了,他不得已,在后面加了单词ice。 “老傅ice”的名字终于通过了。 与此同时,舒苒看到微博底下的评论,收住了笑意。 傅易青收她手机的时候正好是网上骂战开始的时候,而今天中午傅易青和秦流北又一脸凝重的神情。 难道说他收她手机是真的为了保护她? 但是昨天下午CTV就发布了澄清视频,他们今天…… 懂了! 舒苒脑中混乱的丝线终于被捋清。 一定是他们看到骂战后就再没有心情再登陆微博查看后续情况,所以才有了今天上午的滞后性反应。 再回想傅易青在书房里说过的话,一切都不言而喻。 傅易青是真的在保护她。 想到这里,她忽然很想当面跟他说一声感谢的话语,她向来心态不好,如果当时看到了微博上的消息,影响了这几天的训练不说,这反转只怕对她的心境也改变不了多少,所以到时候还会影响她美国站的发展。 但是全因傅易青收了她的手机,才让她免除一灾。 舒苒正犹豫着要不要去傅易青那儿的时候,却听手机提示音响起,在几十个点赞中,就看到某个账号名熟悉的字眼。 @老傅ice。 第五十一章 理当如此 - 她在冰上光芒万丈 - 蹿升华上 @老傅ice点赞了评论区里的某条评论。 “评论区的沙雕们,我劝你们看清事实。老傅就算心态老又怎么样,他还是长得帅啊!” 舒苒嘴角抽搐。 这年头高仿号多了去了,更何况她微博里的这群小粉丝可逗了,粉丝们注册个同款网名也不是没可能。 于是她倒也没当回事。 她的注意力很快被几个新增关注吸引过去。 其中就有陈乐成、吴新橙以及沈宇。 这几人本就是花样滑冰国家队的宝藏级选手,这会儿都来关注了舒苒,足以说明他们关系好,但更让人不解的是,这几个玩得好的人里还有个祝鸿哲。 犹记得去年他们五个人还在陶艺店里一起做陶艺品,怎么祝鸿哲却掉队了,没关注舒苒? 媒体们不由得又开始猜测纷纷。 网友们说媒体们的这番猜测是过度解读,但舒苒却不由得佩服起媒体们的敏感度来。 虽然那天会议室里祝鸿哲帮她说话了,但要不是梁月开了头,只怕祝鸿哲不会跟自己打招呼。 她左思右想也没想到自己哪里得罪了祝鸿哲。 这一波热度使得冰迷们格外关注舒苒报名的大奖赛美国站。 半个月后的美国站上,舒苒的自由滑频频失误,但好在裁判的GOE没有跌到负数位,加上通常比赛的选手们也出现了不少失误,且失误更严重,所以舒苒没有跌出前三的名次,拿了美国站的第二名。 克里斯汀娜报名了日本站和加拿大站。 这两站按照以往来看,比美国站更凶残,但今年不少选手都报了作为明年冬奥会主赛场的俄罗斯站,克里斯汀娜没有报名俄罗斯站有两种原因: 一、她对自己很有把握,明年大奖赛再报名俄罗斯站感受赛场也未尝不可。 二、克里斯汀娜的教练昆汀有意避免克里斯汀娜和她正面交战。 无论是哪种原因,对舒苒而言都不是什么好事。 但就像傅易青所说的,赛场上比的终究还是运动员自身的实力,她现在能做的就是好好训练。 网上的事解决后,舒苒又搬回了宿舍。 回来那天,张妈帮着舒苒整理,边整理边眼泪汪汪,“张妈看到你就想到我的小孙女,她就比你小了两岁,也跟你一样文静,但是她跟你又不太一样,她就是个普通人,你都已经是滑冰的高手了……” 张妈感慨着,箱子已经整理完,“好了,听傅先生说你今年的比赛很重要,接下去恐怕有好久都见不到你,张妈在这里祝你好运,不管怎么说,身体健康最重要。” 舒苒点点头。 从舒苒住在这里起,张妈一直都慈眉善目对她很热心。 打舒苒出生起,她就跟外公外婆一起住,她爸妈出去创业,很少回家,后来五岁无意间接触了滑冰,她才终于不再追问两位老人“爸爸妈妈什么时候来看我”。 中间断断续续玩了半年,爸妈终于接她回了家,但一家人相处了不到一年,舒苒就投身到花滑的怀抱。 可以说,舒苒的儿时记忆里除了花滑,就只有外公外婆。 所以舒苒一看到张妈,就好像看到了自己的外公外婆,生出了许多的感激和想念来。 舒苒展开怀抱,张妈便明白了她的意思,两人拥抱在一起。 “张妈,我会回来看你的。” “好好好,在外面多注意安全,知道吗?” 舒苒用力点头。 接着,舒苒敲响了傅易青书房的门,敲了半天里面也没个动静传出来,就听到隔壁房间有动静。 接着傅易青卧室的房门开了。 傅易青:“有事?” 舒苒转过头去看他的时候,眼睛红红的,看得傅易青当时就愣住了。 他眸色略沉,“怎么哭了?”声音里带着些连他自己都没发现的温柔。 舒苒想到刚才把张妈当成外婆痛苦的场景,不禁有些脸热,忙一抹眼泪,“没哭,刚洗了把脸。” 傅易青沉了沉声,没有拆穿,“嗯。” 他看着被她放在房门口的行李箱,“都准备好了?” “嗯。” “等我穿个外套。”傅易青回房套上外套,“好了,我送你去宿舍。” 舒苒下车后许久,傅易青坐在车上半晌都没发动引擎,他只要想到舒苒红着眼眶站在他面前的样子,心里就生出了万千的怜惜来。 他拿起手机,拨通了秦流北的电话,却是半天都没说话。 秦流北很是无奈,“我说老兄,你有什么话就直说,你知不知道我今天就要签购房合同了?” “她哭了。” “?什么?” “舒苒哭了。” “为什么呀?”秦流北耐心了许多,“你惹她了?今天不是送她回队里吗?” 说到这里,秦流北叹了口气,“嗨——她应该是舍不得你。” “舍不得我?”傅易青沉了沉眸,“我明白了。” “你明白什么了?” “我也搬来这里。” 电话那头的秦流北倒吸一口冷气,“老傅,你没吃错药吧?你不是最讨厌集体宿舍?” 傅易青的语气十分平静,“我会申请单人宿舍。” 以傅易青的那些毛病,他绝不可能忍受得了宿舍的床,为防日后被骚扰。 秦流北开始细数住宿舍的坏处,“宿舍的床可没你家的床这么软,你受得了?” 傅易青微皱起眉头。 他对床的要求很高,柔软度不够,他睡不着。 “而且啊——宿舍的隔音可能不太好,长期住下去,你可能会经常失眠。” 傅易青睡眠浅,一丁点的动静都能让他醒来。 “更重要的是……” 傅易青听后,眉宇里忧色不断,但目光却依然坚定,“好了,签完合同记得过来,下午要给舒苒做数据测试。” 电话挂断。 秦流北看着通话记录上“傅易青”的名字,喃喃自语道,“这到底是听进去了,还是没听进去?” 霍光听说傅易青要申请住宿,当时就惊了,立马亲力亲为帮着通过了单人宿舍的申请,并领着他入住。 “傅主席,舒苒的进步还是托了您的福啊。” 傅易青:“她是我的学生,我理当如此。” 霍光笑得合不拢嘴,“是我见外了,都是一家人。” 最终傅易青的宿舍被安排在了教练宿舍楼的贵宾级房间。 进门,傅易青首先先试了试床。 霍光的一颗心提了起来,就见傅易青皱起了眉头,似乎对这床并不满意。 霍光:“怎么了?要不要换个床?” 这是霍光的客气话,却不想傅易青还真的思索了几秒,然后说:“我先睡睡看。” 霍光抹了把汗,点头,以为终于结束了,却又听傅易青说:“这里的隔音怎么样?” 霍光偶尔也住过这里,他点头,“还不错。” 傅易青这才点了头,“那就这里了。” 霍光面上讪笑,心里却想:也只有这里了,毕竟这已经是他们这儿最好的宿舍了。 上午的训练,傅易青没有出现,舒苒有些失落。 但她很快调整了心态,投身到训练中去。 下午傅易青终于来了,舒苒在冰上冲他招手,他却一摆手,示意她先训练,并说:“秦流北两点到。” 舒苒点头。 最终秦流北的数据测试显示,舒苒所有的数据都很出色,只要朝着现在的状态发展,进冬奥会并不困难。 舒苒不由得握了拳,眼底的喜色分明。 测试结束,傅易青又指出了舒苒刚才表演时的老毛病,她记住了傅易青说的要点,重新上冰练习。 秦流北轻轻打量了傅易青一会儿,“刚才来的路上碰到霍光了,他问我要不要也搬进来。” 傅易青侧看他,并不出声。 秦流北嘴边挂了笑,深吸一口气双手抱臂,“所以我说爱情的力量真是伟大。” “让你来不是来讨论这些有的没的。” 知道傅易青是不习惯被调侃,才这么说的,秦流北只觉得心头更加畅快,“行,那就说点工作之内的。” 秦流北望向练习中的舒苒,正了色,“三天后就是加拿大站,舒苒和克里斯汀娜的差距有没有缩小,全看三天后克里斯汀娜的表现了。而且我听说……昆汀跟克里斯汀娜好像闹了矛盾。” 傅易青侧目看他,随即勾起唇角,“这对于我们来说,是一个机会。” 秦流北:“确实,不过你以前不是最不屑趁虚而入?” 傅易青:“有时候趁虚而入也需要运气,夺冠,同样需要运气。” 闻言,秦流北诧异的眼瞳里露出丝丝笑意。 他的目光在傅易青和舒苒之间游离,心越发得安定。 他这个兄弟,终于成熟了。 吃完晚饭,又加训。 时间已经不早了,傅易青非要送舒苒回宿舍,而舒苒非要催着傅易青回家。 “都这么晚了,你开车回去不安全,还是早点回去吧,我住这里很安全的。” 傅易青挑了挑眉,“那我也住这里好了。” 舒苒立刻去看傅易青的表情,见他神色如常,不像是在开玩笑,她当时就傻眼了。 “什么?” 是她理解的那种意思吧?她的傅教练说什么?要住这里? 能住哪里?跟她一起住? 天色昏黑,傅易青并未察觉到舒苒已经红透了的脸蛋。 他继续说:“先送你回去。” “傅教练,这……恐怕不太好吧?” 傅易青猛然醒悟,看着她轻笑失声,“你想到哪儿去了?我现在也住这里。” “诶?” 意识到傅易青话里的意思后,舒苒的脸更红了。 舒苒觉得此地不宜久留,“哦,不早了,教练,晚安。” 说完,她慌张跑开。 看着撒腿就跑的舒苒,傅易青眼底笑意更盛,望着她的背影,心情大好。 第五十二章 老夫老妻 - 她在冰上光芒万丈 - 蹿升华上 旋转、旋转。 …… 舒苒已经数不清自己转了多少圈,但她还在继续。 秦流北中途去接了趟许婧瑜,回来后见舒苒还在练习旋转,便问向傅易青,“她今天上午休息过吗?” 傅易青摇头。 只是随意的一问,却没想到舒苒真的没休息。 秦流北挠了挠头皮,费解道,“人家一个月郁闷一次,她是隔几天就让我们郁闷一次。” 许婧瑜猛捶他胸口,狠狠地瞪着他,看得秦流北往后一缩,“我错了。” 许婧瑜有点无语,然后道,“会不会跟昨天跟克里斯汀娜的成绩有关?” 傅易青侧过身看他们,“应该是这样。” 昨天结束了大奖赛加拿大站的自由滑,克里斯汀娜排名第二,拿下加拿大站的分站赛亚军。 虽然舒苒也拿了美国站的第二名。 但这一场比赛比之舒苒的美国站尤为不同,甚至可以说区别很大。 首先是参加加拿大站的名将更多,其次选手们大多没有出现失误,在那种情况之下,能够获得拿到第二已经实属不易。 所以舒苒自乱了阵脚。 中午傅易青将舒苒单独叫到一旁聊了一会儿,舒苒的心态才终于放正了一些。 昨天傅易青把舒苒接回来,想给她讲讲怎么再提升艺术表现力的事,但她始终心不在焉,今天恐怕还是心神不在线,仔细考虑了一分钟,傅易青还是领着舒苒回了队里的冰场训练。 “怎么又突然回去训练了?”舒苒不解道。 傅易青神色凝重地看她,像是在生气,“就是要让你跟队友们多交流,你一个人训练,想太多。” 舒苒心虚地低了头,但他说得也确实是实话。 她一个人在冰面上滑行,听着冰刀摩擦冰面的声音,就觉得心里乱得很,周围越安静,她就越安静不下来。 心很浮躁。 队友们对于舒苒三天两头地到处跑已经习惯了,现在看到她出现在冰场,丝毫不意外,还笑着跟她打招呼,“师姐。” 舒苒微点头。 他人的笑容总是有一种魔力,能够让人释怀她心底的愁绪。 舒苒弯着腰系鞋带。 傅易青居高临下望着她,“别老想着克里斯汀娜。” 听到这名字,舒苒的瞳孔微张,心猛地一颤。 “忘了我说过什么,你的目标始终是世界冠军,还是说你被现实改变了你的目标?” 世界冠军。 舒苒默默念叨着这四个字,然后慢慢系好鞋带,扬起脑袋,目光犹如一汪清泉般平静。 我会赢给全世界看的。 傅易青见她看着自己也不说话,目光却十分坚定,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在想什么?” 舒苒的眼瞳恢复了焦距,释然一笑,“没什么,那我去训练啦。” 同队友们一起训练的感觉要比一个人好得多,整个下午过来,舒苒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还不时同小师妹们一起说说笑笑,休息时还会帮着指导师妹训练。 教练贺明面露欣赏,“嗯,舒苒成长了。” 其余人纷纷接话。 梁月尽可能地远离人群滑行,她从远处望向如同被众星捧月般围绕着的舒苒,想到自己也曾有过那样的状态,究竟是从什么时候起,她被舒苒取代了呢? 梁月想不明白,于是将这些想不明白的愤懑连同委屈一起加诸到舒苒身上。 晚饭去食堂,傅易青和秦流北以及许婧瑜一起。 舒苒在前面和师妹们一起说说笑笑,还顺便碰到了一起吃饭的祝鸿哲四人,于是队伍更加壮大,走在后面都能听到他们说笑的声音,洋溢着青春和快乐。 打了饭,舒苒要过来跟傅易青三人一起吃饭。 傅易青却示意她同队友们一起坐。 舒苒一点不含糊,转身往回走。 秦流北偷瞄傅易青,“怎么今天不讨厌那个男单的选手了?” 傅易青默默吃着饭菜,跟个没事人似的,仿佛从没介意过什么男单选手。 “舒苒跟他们一起很开心。” 秦流北:“那你的意思是,她跟我们一起就不开心咯。” 许婧瑜舀了一勺饭菜递到秦流北嘴边,“吃饭的时候说什么话,就你话多。” 傅易青却说:“事实证明,她最近确实不能跟我们多相处。” 许婧瑜和秦流北对视一眼,面面相觑。 傅易青没说完的话是,舒苒跟他们在一起会有压力,压抑超过了开心,才会这么不开心,所以他宁愿她开心一点。 秦流北长舒一口气,“既然不能跟舒苒一起吃饭,那我们在这里有什么意义?你住在这里又有什么意义?” 傅易青抬头,目光直直地到达庞大队伍中满脸笑容的舒苒,那边的舒苒正好也朝他看过来,视线相撞,舒苒弯了眉眼,冲他一笑。 他嘴边挂着淡笑,“至少,让她需要的时候能够马上看到我……们。” 庞大队伍此时此刻正在讨论舒苒即将遇到的对手,讨论的语气和氛围比较轻松搞笑。 陈乐成毛遂自荐当了旁白,“话说这天下群雄割据,女单各国都开出了鲜艳繁盛的花,可以说是百花齐放,这个时候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透明。” 陈乐成目光“唰”地一下锁定舒苒,“常年垫底的倒数第一,横空出世,被封为‘冰上女妖’,对你没听错,在这个‘什么冰上女王’、‘冰上白雪公主’之类的皇族称号受宠的时代,竟然出现了一个‘妖精’,妖界沸腾了,为了能让自家人荣登封神宝座,下面有请众位人妖带来他们手头上的消息。” 见众人都只顾着笑不出声,吴新橙抢着说“我先来”。 沈宇的笑声瞩目。 她正要怪沈宇扰乱她的思绪,半秒后才意识到陈乐成在话里设下的陷阱。 一秒钟后,吴新橙隔着餐桌给了他一掌,“我先说,我昨天刚好看了加拿大站的比赛,我发现有一个选手的情况跟我们舒苒一样诶!” 舒苒心头一震,却仍维系着面上的平静。 众人好奇道:“谁啊?” “好像是叫什么克里斯啥玩意的,是法国选手。也是两年多前突然撅起的,不过她撅起地比舒苒要早半年多,昨天拿了分站第二,技术分特别高,好像是75分多?反正全场她技术分最高。” “好,那就先把这位克里斯的法国选手列入舒苒的竞争对手之一。”陈乐成指了个小师妹,“小姑娘,记住了。” 小姑娘咯咯直笑,还真的照做,在备忘录上记下名字。 有了吴新橙开头,后面的就顺利多了。 几个升组的师妹说了去年挑战者赛事上碰到的高手。 其中几个舒苒都已经遇到过了,而且有些师妹们认为厉害的选手,还比不上克里斯汀娜对舒苒行程的威慑力。 “我在青年组遇到一个选手,我觉得她挺厉害的,她今年刚好16岁,可以同时参加青年组和成年组的比赛。” “青年组的暂时不讨论,青年组的还有发育关呢!”有师妹出声道。 众人点头表示同意。 毕竟成年组比较有竞争力的选手就已经够多了,要是再关注青年组的,只怕他们就不是帮舒苒收集信息,而是帮舒苒找不痛快了。 一顿饭愣是吃了一个小时。 众人晃觉时间过得太快,有些心疼休息时间啥也没干,但刚才聊得开心,随即相约明天再一起吃饭。 众人挥挥手,各做各的事去。 双人滑和男单也各自有各自的训练任务和课程要完成,几人分别,只剩下舒苒和师妹吴慧慧。 吴慧慧见傅易青等在门外,提醒道,“师姐,你待会儿还去训练吗?” 舒苒点头。 “那你跟我一起还是跟你教练一起?他好像等你很久了。” 舒苒回头,就见傅易青拉拢了敞开的外套,似是被外面的冷风吹得受不住了,搓着手,往里看一眼,就是不叫她。 “我们一起吧,我教练他人很好的。” 吴慧慧以为舒苒说的我们只包括了她和舒苒两人,却不料这个我们是三个人。 傅易青的头发被风吹得带有一丝凌乱的美感。 “傅教练,这是我的师妹,吴慧慧。” 吴慧慧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正面直对堪比明星级别的帅哥,手心里出了不少汗,“那个……教练好,我是吴慧慧。” 傅易青轻点头,回应不失礼貌却也算不上温和,目光淡淡,相比跟舒苒说话时的眼神,有很大的不同。 吴慧慧有些佩服地朝舒苒看去,师姐果然不一般,能让一座大冰山制暖。 “婧瑜他们呢?”舒苒问道。 “走了,说是去逛商场布置新家。”傅易青说,“我们也走吧。” 舒苒跟上他的脚步,另一手拉着师妹吴慧慧。 “明明婧瑜今天特意为了我过来,我竟然一直都在训练,也没跟她说一句话。”舒苒有点自责,“要不等他们下次新家装饰好了,我再送她一份礼物?你觉得送什么好?” 舒苒不想冷落了吴慧慧,忙将她也拉进对话中,“慧慧,你觉得呢?如果是你的话,你新买了个房子,你想要什么?” 吴慧慧思索一秒,“钱。” 舒苒:“……现在的孩子都这么现实的?除此之外呢?” “如果是我的话,那我想要一个公主式的梳妆台,还要是中世纪风格,奶白色的那种。” 舒苒眼睛一亮,“这个不错,教练,你觉得送个梳妆台怎么样?” 傅易青:“都好。” 接下来舒苒和吴慧慧聊个不停,傅易青很少说话,只会在舒苒向他询问时温声细语地回应一声。 一路下来,吴慧慧发现舒苒和傅易青之间的相处很普通,却又有着说不出的不平凡之处。 就好像老夫老妻。 虽然不如新婚夫妻的腻歪,但一个眼神,就都明白了对方的所思所想。 老夫老妻?! 吴慧慧被自己脑中蹿出来的想法吓了一跳,帅帅脑袋随即抛之脑后,多年后吴慧慧再想起那天夕阳下的香樟小道,才明白,自己虽然一直在说话,却没有一秒钟能够领悟他们的语言。 第五十三章 刷新记录 - 她在冰上光芒万丈 - 蹿升华上 这个赛季的大奖赛美国站和俄罗斯站中间相隔一个月,在队友们的陪伴下,舒苒终于摆正了心态,开始了她本赛季的倒数第二次闭关修炼。 克里斯汀娜报名的日本站在舒苒的俄罗斯站之前,且只早了两天。 知道自己心态不好,并且为了能让自己在训练中更加认真,舒苒主动上交了手机,让自己处于信息闭塞的状态下。 尽管如此,还是没有达到舒苒想要的效果。 每天和队友们的接触难以避免会接触到新消息,更何况大家都是同行,谈论的自然也是花滑的内容。 在搬回队里半个月后,舒苒向傅易青提出了搬回去的要求。 “搬回去?” 舒苒点头,并说出了自己的顾虑。 傅易青沉眸想了片刻,说:“你迟早都会知道克里斯汀娜日本站的成绩,就算躲过了这一次,也还是会在大奖赛决赛跟她碰面,到时候如果运气不好,抽到她后面出场,你要怎么办?” 舒苒抿着唇不吱声。 “蒙着眼睛不去看她的成绩?捂住耳朵不去听观众们为克里斯汀娜欢呼?更何况大奖赛不是主要目的,世锦赛才是。” 傅易青看着舒苒,想要说更多残忍却十分现实的话,但到了嘴边还是柔和了话语。 她还是太年轻了。 “我觉得对你来说,跟同伴们一起训练会好一些。”傅易青说,“如果你还是坚持搬回去,也没事,一切以你的想法为主,我只是站在我的立场上给你最好的建议。” “唔——那我还是不搬了吧。” 正如傅易青所说,压力不可避免,但和同伴们一起训练虽然没有减轻累感,但跟深知训练辛苦的伙伴们说说话,确实是一种别样的解压方式。 可即便如此,克里斯汀娜依然是舒苒心头的一根刺。 就这样,又过去了十天。 舒苒训练完出来就看到秦流北和傅易青眉头紧锁,一副大事不好的模样。 直觉告诉舒苒,一定跟她有关。 秦流北扭头扫过舒苒,像是感叹般地说:“还有四天就要比赛了。” 舒苒每天只顾着训练,也没看日期,听秦流北这么一说,秒懂。 看来是克里斯汀娜日本站的成绩出来了。 傅易青说的是事实,如果她一直不敢面对克里斯汀娜这个对手,那么等待她的结果只能是失败。 思及此,舒苒深吸一口气,“所以,她日本站第几名?” “如果你说的是克里斯汀娜的话……”傅易青停顿了一秒钟,“她没进。” “嗯——什么?!” 舒苒猛地抬起头来,望向他们俩。 两人的表情没变,一个点头,另一个叹了口气,开始解释。 傅易青:“克里斯汀娜两场比赛都出现了不小的失误,总成绩在日本站排名第八,加上加拿大站第二名的积分13分,两站总积分14分,应该无缘GPF。” 彼时舒苒看着他们的表情像是大事不好,此时才明白他们那时候的表情其是费解。 克里斯汀娜的表现一直都很好,且发挥向来稳定,怎么会突然接连出现失误? 舒苒也十分费解。 傅易青:“不管怎么说,这对我们来说算是一个好消息。舒苒,你继续训练,不要有压力,GPF证明不了什么。” 舒苒点头。 虽然说盼着别人失误不太人道主义,但实话说,舒苒心里的压力确实少了许多。 因为这事让舒苒明白,克里斯汀娜也不过是个普通花滑选手,她也会失误,不是无法越过的高山。 接下来三天的训练里,舒苒的状态是前所未有的好。 看着舒苒飞舞的身影,傅易青唇角上扬。 秦流北见他心情不错,笑道,“这下可以放心了?她这几天状态太好,让她现在去参加冬奥会应该可以拿下前十。” 傅易青始终紧盯舒苒的每个动作,轻笑摇头,“这恰好证明了她心态不好,否则不会在听说了克里斯汀娜出现失误后表现得这么好。” 秦流北敛了笑,顺着他的目光望向冰上,“什么时候舒苒能够整理好她的心态,那赢过克里斯汀娜的概率会高很多。” 大奖赛六站分站赛已经结束了三站。 其中中国队女单选手报名的大都是中国站和法国站,法国站还没开始,中国站上只有梁月的成绩尚且能看,第四名。 梁月如果想进GPF。 第一、她在法国站中必须拿到第一名。 第二、在她之前的选手都出现重大失误。 满足以上两点,梁月才有机会。 但以上两点只满足一条的机会都小的可怜,更别提同时满足。 所以队里再次将全部希望倾注到舒苒身上。 俄罗斯有着得天独厚的滑冰条件,光莫斯科的滑冰场就有上百个滑冰场。 如果说加拿大和日本是历来的花滑大国,那么俄罗斯就属于老天爷赏饭吃的典型,女单选手们身材娇小且又有欧洲人的身体素质,强项是跳跃,加上家门口就有滑冰场,知原叶香上届冬奥会只拿了铜牌,冠军正是俄罗斯人,而上上届冬奥会的银牌得主也是俄罗斯人。 从这里就足以看出俄罗斯选手的恐怖之处。 再加上各国名将齐齐上阵,将俄罗斯站的结果渲染得更扑朔迷离起来。 这场短节目,按照舒苒的积分,她被排到了倒数第二组,再经过抽签,她在倒数第二组的第三个出场。 出场顺序不算坏。 舒苒暗自松了口气,躺到瑜伽垫上,抓紧时间做最后的冲刺训练。 赛前的冰上6分钟热身滑,舒苒在脑中回忆一会儿的动作要点。 在舒苒前面的玛姬滑完后,冰童们抓紧时间收拾冰迷们扔来的礼物。 舒苒手扶着冰场边的广告牌,时间在这一刻被放慢。 观众席上的各种声音掺杂在一起,形成回声在赛场上回荡。 “参加了这么多比赛,如果再紧张就说不过去了。”傅易青道。 舒苒仰脸,冲他一笑。 与此同时,整个赛场被收拾干净,只听广播里报出她的名字。 舒苒鼓起腮帮子,吐出一口浊气,滑向冰面正中央。 “舒苒,来自中国,带来的节目是《卧虎藏龙》。” 玉娇龙是骄傲也是孤独的,她武功高强却不为人知,偷剑只因任性。 这样一个角色可以说是任性,但反过来说,任性的人之所以任性,是因为他们被保护在羽翼之下,没有见过外界的肮脏,也不需要为了外界改变自己去适应生活的本来面貌。 这些正好和舒苒的生活契合。 她就是一张白纸,经过傅易青这段时间的指点,玉娇龙这个角色被舒苒把控得就算没有九分像,也有个七分到位。 傅易青相信舒苒这一场短节目的pcs不会太低。 忽听全场掌声迭起,就见舒苒以一个既不可能完整的姿势稳住了即将要摔倒的跳跃。 众人惊呼半晌,秦流北也被舒苒的反应能力给惊到了,“这丫头……” 傅易青盯着舒苒的目光发紧,连他自己都没注意到自己因为紧张而相互握住的双手。 同样诧异的人还有舒苒本人,但她没有时间自傲,以手作剑做着各种舞剑动作,一周转在她的表现下仿若轻功,好像她真的已经融入到了电影的场景中,为众人上演这场视听盛宴。 她已然沉浸到电影的世界中,化身为涉世未深却武艺高强的玉娇龙,经过舞蹈演化的武打动作更具观赏性,在场的观众们或许不是为了舒苒而来,但都被她的表现所折服,各个身子往前探,不想错过场上的任何一帧的画面。 正如同电影的最后,玉娇龙选择跳崖结束自己的生命,舒苒的眼神绝望而又带着某种醒悟。 音乐节奏越来越快,舒苒的旋转也再次加快,表演以告诉的旋转结束,结合竹青色的服装,仿佛让人重回那片绿色的竹海。 表现结束的那一刻,掌声如潮水般响起。 观众席上有部分中国人亮出中国国旗,冰场里响彻着一个名字——舒苒。 有些冰迷们太过激动,声音撕心裂肺。 舒苒笑着抬头朝声源处招了招手,却听那边的声音更撕心裂肺了。 舒苒气喘吁吁地向观众席鞠躬,她脸上洋溢着笑容,但更多的还是累。 就连她自己也没想到竟然clean了。 她捡起冰迷们扔到冰面上的应援玩偶,随后滑出场外。 傅易青眉目温柔,向她展开怀抱。 两人相拥。 傅易青轻拍着她的背脊道,“你表现得很棒。” “嗯。” 这个拥抱只持续了三秒,秦流北也展开双臂,“你嫂子让我代她给你一个拥抱。” 舒苒嘴边的笑容放大了一些,回抱住他。 舒苒边擦汗边跟他们俩走向等分席。 这次的成绩不会太差,舒苒明白,但当她看到分数的那一刻起,却惊呆了。 场上静默了半秒,然后瞬间爆发出惊呼声。 短节目81.41分。 这个分数让已经上场的选手们讶异的同时也在庆幸,庆幸他们在舒苒之前出场,如果在她后面出场,该有多大的压力? 在舒苒之后出场的选手里就有舒苒熟悉的美国选手珍妮花、日本选手宫江美慧以及上届冬奥会冠军得主萨曼莎。 萨曼莎盯着屏幕上的数字,一时之间忘记了活动腿脚。 思绪炸裂。 这个中国女孩,刷新短节目的世界纪录了。 第五十四章 分站冠军 - 她在冰上光芒万丈 - 蹿升华上 既然舒苒刷新了花样滑冰女单短节目世界纪录,那么她当然拿到了短节目的第一名。 消息很快传回了国内,这条热搜很快从榜单末尾蹿上了第一。 @体育新闻:“#舒苒世界纪录#花样滑冰女单大奖赛俄罗斯站,中国选手舒苒刷新了短节目的世界纪录,让我们一起恭喜@舒苒ice!” “卧槽!有生之年系列啊!竟然能看到女单崛起,世界纪录啊!已经有八年没人能破了,舒苒也太牛了吧,有视频吗?想看。” “我看了视频,滑得太好了,刚好契合了国外对咱们中国人的印象,每个人都会点中国功夫,这不,滑冰都能融合武术哈哈。” “今夜,我们都是舒苒的冰迷。” “突然发现追星是真的没意思,大家不如来追体育明星吧,成绩一目了然,咱们粉丝也不用下场撕逼,我先粉为敬。” “明年就是冬奥会,舒苒在这个时候破了世界纪录,这是要拿世界冠军的节奏啊!明年的冬奥会我一定看。” …… 很快,#今夜我们都是舒苒吹#的标题也蹿上了热搜榜单。 而这一切,舒苒并不知情,她回到酒店早早地睡下了,明天上午还有临时训练。 不过傅易青还是简单地向她提了提国内网友们对她的支持,舒苒听后眉眼弯了弯,继续听歌训练。 秦流北撞了撞他的胳膊,“不把微博上的事告诉她,让她更高兴?” 傅易青:“比赛结束后,她就会知道。” 秦流北不解道,“现在让她知道,以她的个性,应该能在自由滑上发挥得更好。” 秦流北良久都没有得到答案,在他以为傅易青不会回答的时候,却听他说:“我不这么认为,她有很大的可能性会有更大的压力。” 如果说舒苒把《卧虎藏龙》表现得这么好是因为她从小生长在国内,且经受了各种武侠电视剧的耳濡目染。 那么相对的,《潘神的迷宫》外国电影,其中隐藏的一些外国神话,自然是舒苒的盲点。 再加上前一天舒苒又刷新了短节目的世界纪录,势必会让裁判们对她多一丝期待。 傅易青眸光略一沉吟,“总之,让她保持现在的的状态会更好,而且我也想看看,在没有外界干扰下的她,真正的实力是什么样。” 第二天的自由滑,舒苒被排到了最后一组,出场顺序是全场最后。 前一天舒苒的表现不仅让观众和裁判看到了她的实力,也让他国选手看到了她的可怕之处,虽然说这会给其他选手造成不小的压力,但对于心态好的选手而言,压力就是动力。 在舒苒前面出场的选手里,名将一抓一大把,其中萨曼莎属于慢热型选手,即:她向来短节目拖后腿,自由滑才是她的正常水准,甚至是超常水准。 美国选手珍妮花也是实力选手之一,去年刚升成年组的她在去年的世锦赛上拿下第三名的好成绩。 还有宫江美慧,是日本的三大大热选手之一,据说还是知原叶香的接替人,昨天短节目第二名就是她,同样不可小觑。 可以说,舒苒想要拿到俄罗斯站的冠军,只有拿出昨天那样的状态。 但傅易青和秦流北都知道昨天舒苒算是超常发挥,一个人两次超常发挥的概率有多大,他们不知道,只能一博。 很少有女单选手在拿了冬奥会冠军后仍旧参赛,因为女选手的身体素质不比男选手,年龄越大,失误的概率越高,更何况每年都会有身体素质更好的小选手出来,一个不小心,冬奥会冠军的神格不保,冠军头衔的重量就会被看轻。 萨曼莎此刻就有这种感觉,事实上她的身体素质还不错,但奈何再不错也比不上更年轻的花滑小将,就比如舒苒这种横空出世的选手。 想到回国后也许会有媒体写一些有的没的内容,萨曼莎决定搏一搏。 萨曼莎在最后一组第一个出场,目前场上的第一名是玛姬,第二名是切尔西。 “萨曼莎,来自俄罗斯,节目是:献给这片冰土。” 舒苒就站在外围,萨曼莎从她面前滑过,带起一阵风。 萨曼莎要进入跳跃了,只见她的眼神陡然间坚定起来。 萨曼莎往前奋力一跳,一个3A接2T。 场上惊叫连连,从没有人能把3A做成连跳,即便有,也是以2A为前跳,女单中能完成3A的选手不多,更何况还是连跳。 那一瞬间,她忽然看懂了萨曼莎在进入跳跃前的眼神,那是一种名叫热爱的东西。 !! 舒苒突然明白了萨曼莎自由滑名字的含义。 与这片冰面相伴二十多年,或许萨曼莎中途有过厌烦,有过后悔,但当她走到这个时候,剩下的只有不悔与热爱。 萨曼莎爱这片冰面,更爱花滑。 萨曼莎的这套节目快慢变奏相当快,但她拿捏得很好,表演结束,她放下手臂,仰着头,众人才发现她竟然哭了。 掌声如雷。 所有人都被她的这番“无声的告白”感动,或许普通人不会理解运动员对于冰场的又爱又恨,但此刻,他们看懂了这个在普通人中才刚开始她的人生的花滑老将的真诚,以及她对花滑的不舍。 舒苒也被感动了,但现在她还没有资格放轻松为别人加油,她收回目光,继续做着自己的拉练动作。 萨曼莎自由滑得分152.88分,加上前一天短节目的成绩,最后得分223.98分,暂列总成绩第一。 萨曼莎证明了自己,这个成绩相当不错,就是放在大奖赛总决赛,都能进前三,对还未出场的三个选手无形之中施加了不小的压力。 接下来上场的是宫江美慧,她同样表现不错,但还是没能超过萨曼莎,最终只拿到了场上第二的成绩。 之后上场的珍妮花大约是年龄不够,阅历也不够丰富,显然是心态崩了,第一个跳跃就摔了,后面的几个跳跃接连出现存周问题,最终没能把玛姬挤下第三。 目前场上的排名情况是: 1.萨曼莎223.98分 2.宫江美慧210.45分 3.玛姬208.17分 除了萨曼莎,其余的选手比分追得很紧,舒苒要拿冠军,自由滑的分数至少要有142.59分,而舒苒自由滑向来不太行,最好的成绩也不过一百三十多。 这么看来,这次大概又只能拿银牌。 舒苒上场前,傅易青小声对她说:“进不了GPF也没事,不要像萨曼莎一样临时改动作,她那样孤注一掷地改跳跃,很容易受伤。” 舒苒点点头,“知道了,求稳。” 舒苒刚站在冰场入口,场上自发地响起震天响的掌声,她不由得一愣,抬头朝掌声最响的地方看了一眼。 却不想她的这一举动却让观众们认为声音响才能引起她的关注,一时之间,不同区的观众席开始暗自较起劲来。 “舒苒,来自中国,节目:《潘神的迷宫》” 如摇篮曲般亲昵的乐曲在偌大的冰场里响起回声,舒苒双手合十放在耳边,侧着脑袋闭着眼做睡着状态。 她闭着眼开始了滑行。 当初这一段秦流北说太冒险了,毕竟闭着眼什么也看不到,不小心撞到围栏很容易受伤。 傅易青也提出要改音乐,不以这段音乐开头。 但舒苒阻止了他们改音乐,“我喜欢这段,我可以多练习,记住滑几步就不会有事。” 贝鲁斯当时看着她的眼神里有一种名叫欣慰的东西。 摇篮曲结束的当时,舒苒缓缓睁开眼,露出了她那一双漂亮的眼睛,可虽然漂亮,却是黯淡无光,灰色的瞳仁和空洞的眼神时刻提醒着众人,她是一个得不到家人关爱的孩子。 第一个跳跃便是舒苒拿手的3A,完美落冰,滑出后的捻转步正好切合乐点。 接下来的连跳稍有失误,不由得让场外的傅易青为她捏了把汗,夹心跳也有点小毛病,不知道裁判会怎么判,得看一会儿的回放才知道。 这一段是小女孩奥菲利亚听从潘神的指示做任务却不小心犯戒吵醒了怪物。 不停转换的手势动作在很大程度上帮助了舒苒表现奥菲利亚被怪物追时的惊恐心情。 奥菲利亚终于还是被继父枪杀,但当她的灵魂来到地底,她发现自己的家人都在地底等着她的归来,她终于露出的微笑。 舒苒在旋转中不断变换手势和腿部动作,音乐结束的同时,她倒在地上,保持着刚开始睡着的模样,安然地睡去,嘴边溢出的微笑,却又隐含着淡淡的悲伤。 表演终于结束,舒苒心里轻松了不少,知道这场自己表现不好,所以对结果不再期待,现场观众们却看得很满意,不停地冲上来丢玩偶、花。 四分之一的冰面都被丢满。 “抱歉。” 傅易青拥住她,轻抚她的背脊,笑道,“很不错,至少这是你有史以来把外国电影表现得最好的一次。” 三人到了等分席看向大屏幕,上面有舒苒刚才几个跳跃的慢动作回放。 舒苒的第一个连跳存周,估计GOE会扣分,不过幸好后一个夹心跳转体动作没有超过180度,GOE分可能会小,但至少不是负数就好。 广播:“舒苒的自由滑的分数……” 舒苒的心还是不可避免地提了起来,攥紧了手心,就见屏幕上跳出她自由滑的最终成绩143.64分。 最终得分225.05分。 屏幕上随即跳出俄罗斯站的排名情况。 舒苒第一! 舒苒瞪大了眼睛,脸上露出了惊喜的神情。 她忙扭头冲傅易青和秦流北笑了笑。 傅易青摊开怀抱,舒苒愣了一下,正要拥上去,却见秦流北“嗖”地一下从她左边蹿出,一把抱住了傅易青。 傅易青怔住了。 秦流北并未察觉傅易青的神情,只在那边高兴地傻乐呵,“我就知道舒苒能行的!” 第五十五章 强行官配 - 她在冰上光芒万丈 - 蹿升华上 舒苒往外走,并未注意到身后有人在叫她,正准备上车离开,却猛然惊觉。 “jozen。” 这是舒苒姓名的罗马音读法,舒苒这才听明白那人在叫她。 舒苒回头,不由得又一惊。 萨曼莎。 “抱歉,我没听到。”舒苒说,“有什么……” “我不认为这一场你的表现比我更好。” 萨曼莎的英文并不流利,但意思表达得很清楚,以至于舒苒当时就傻眼了,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什么?” “我从你的表演里看不出一丝对花滑的热爱,所以我不认同你的冠军名号。”萨曼莎表情认真,眼里没有一丁点的嘲笑与质疑,更像是处于中立立场上的点评. 舒苒还在愣神的时候,萨曼莎已经离开了。 傅易青见舒苒还愣在那里,担忧地走过去,“怎么了,她跟你说了什么?” 舒苒拧着眉头,在仔细思索萨曼莎刚才的话,半晌后才一摇头,“没什么,回去吧,我困了。” 秦流北和傅易青在镜头前拥抱的照片被现场的摄影师拍下放上了微博,照片上的舒苒格外瞩目,她在一旁抬起手臂想要抱抱却被秦流北抢先,眼底的笑意都顿住了,微微拧起的眉头像是在为自己所看到的感到迷惑。 网上展开了激烈的讨论。 “舒苒:现在是个什么情况?我拿了冠军,怎么他们俩抱在一起了?” “隔着屏幕都能感觉到舒苒的懵逼,她成功地演绎了花滑版的‘我是谁我在哪儿’。” “笑死了,话说没人发现这两教练都是帅哥吗?现在当教练对颜值这块要求这么高的么?” “舒苒简直太牛了,昨天刷新世界纪录,今天就打败了上一届冬奥会的冠军,所以我决定粉了她——的教练。” 舒苒看到这条微博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昨晚才从傅易青那儿取回手机,却忘记调静音,一大早就被“嗡嗡嗡”的振动声音吵醒。 揉揉眼一看,也乐得不行。 发现吴新橙已经转发了她的微博,舒苒随即也转发了该条微博。 @舒苒ice:“明明是三个人的故事,我却不配有姓名//@吴新橙:舒苒教练太过分了,大家怎么看?我决定成为她教练的粉丝,然后天天想着他,让他不停地打喷嚏//@体育新闻:舒苒拿到大奖赛俄罗斯分站赛冠军,恭喜舒苒![舒苒懵逼图]” 不少路人因为舒苒的态度对她生出更多的好感,舒苒这几天总共涨粉四十万,还在持续涨粉中。 而吴新橙的转发内容很快也引来了搞事的祝鸿哲。 @祝鸿哲:“你怎么看?@沈宇” 网友们乐得不行,纷纷在祝鸿哲微博下评论。 “没想到啊,原来你也是‘无语cp’一员?” “楼上的太天真了,很显然吴新橙和沈宇是他们花滑队里众所周知的一对情侣,否则祝鸿哲怎么会这么发。” “楼上的才是太天真了,你可能不了解祝鸿哲,来让我做个科普:祝鸿哲,20岁,人送外号搞事大队长,尤其喜欢来事,不仅喜欢搞别人的事,还喜欢搞自己的事,媒体们采访他的时候根本用不着挖坑,他很会给自己挖坑帮媒体想好当天版面的头条标题,是个狼人。” “我真的要笑死了,难道舒苒真的不配拥有姓名?” 舒苒自然也看到了这些评论,因为吴新橙已经把她拉进了微信群,群里加上舒苒刚好五个人,又是单数。 吴新橙实时在群里发评论区截图,其中就有一条“别人都有cp,吴新橙有沈宇,祝鸿哲有陈乐成,连她教练也有另一个教练陪伴,就只有她一个人孤孤单单,于是只好努力滑冰,然后随便拿个冠军取暖”。 一直没出声的陈乐成终于忍不住了。 陈乐成:“我就说一句,什么叫祝鸿哲有我,问过我吗?我反对这门亲事。” 祝鸿哲:“我也反对,我觉得他配不上我。” 陈乐成:“@祝鸿哲四舍五入一米八,什么意思,你看不起我?” 舒苒:“前排围观小情侣吵架。” 舒苒坐在酒店楼下的餐厅,刚回复完,就听秦流北招呼她过去挑早饭。 傅易青却已经帮舒苒挑好了,“坐下吃吧。” 见舒苒已经坐下开吃了,前方的秦流北向两人投来鄙夷的目光,然后端着餐盘过来,“老傅,你怎么回事,就帮你们两个人拿,也不帮我拿?” 傅易青面无表情,“作为她的教练,她应该吃什么,不该吃什么,我当然要管。” 秦流北没话说了,指着他直叹气,“行,算你狠。” 舒苒的手机突然亮了,傅易青下意识地扫了一眼,正好就看到屏幕上的一行字。 吴新橙:“那舒苒的两个教练还被强行官配了呢,人家说什么了?” 舒苒笑着点开,刚输入了“我的教练们又吵架了,大概每对男男cp都……” 她忽的收住了往屏幕键盘上落下的手指。 好像有目光在看着她。 舒苒一扭头,果然发现傅易青正目光幽深地望着她,她的心陡然提了起来,紧张之余还不忘退出>却已经来不及了。 傅易青唇瓣张张合合吐出一句情绪不明的话,“我和他,官配?” 舒苒讪笑一声,“不是我说的。” 秦流北没看到他俩的互动,但却知道网上的事,他笑起来,“哦,你们说这件事啊,小金鱼刚才还跟我说她想发条澄清微博,证实她的正宫身份。” 傅易青:“很好笑?” 秦流北嘴边笑意一滞,“我说老傅,你该不会认真了吧?” 傅易青并不言语。 就在舒苒和秦流北面面相觑的时候,就见他倏地转向舒苒,“每对男男cp都怎么?” “啊?傅教练,你别误会,大家都只是开玩笑,你别当真,没人真的认为你跟秦流北是真cp。” 舒苒注意到自己这么说后,傅易青眼底的郁色退却了一些。 紧接着就听他语不惊人死不休地问:“你和许婧瑜什么时候公开?” 秦流北:“我,干嘛公开?我又不是明星,公开也没人理。” 傅易青勾唇一笑,“你不是说你是舒苒的经纪人?” “我说了,我就是了?”秦流北无语地摇头,“老傅,你是越活越回去了。” 原以为这一篇章就这么过了。 却不想事情真的到了要秦流北公开恋情的时候。 晚上有这一站的表演滑,上午所有人彩排结束,正当舒苒奇怪着萨曼莎的态度的时候,却见秦流北忽然举着手机快步朝他们走来。 “傅易青!”他喊道,“你都干了什么?” 舒苒不解地看向这两人,然而傅易青的淡定就好像什么也没做一样,一时之间,就连舒苒都觉得秦流北可能是误会了他。 “怎么了?”舒苒问道。 秦流北把手机用力塞到舒苒手上,“你给我评评理,他这么做是不是太过分了!” 舒苒将信将疑地拿起手机,屏幕上依然是热搜界面。 #舒苒教练# @老傅:“如果我们之间有一个人是弯的,那一定不是我。” “翻译:他是弯的,我是直的。” 其余的评论大多是在笑,但大部分人都默认傅易青的回应是暗指秦流北是gay。 秦流北气愤道,“现在连小金鱼都怀疑我是弯的,还生我气了,你说我气不气!” 舒苒有些诧异,“她真的生气了?” “不然我会这么生气?她说我要不是弯的,为什么一直都跟着傅易青。” 舒苒咬了咬唇,“有一句话我不知道当不当说。” 秦流北看向她。 “我们当初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对我有很大的敌意,那时候就有种为自己男人撑腰……” 舒苒没说完,但秦流北听后,脸都绿了。 “傅易青,今天我们绝交两分钟。” 说罢,秦流北拿着手机给许婧瑜打电话解释去了。 看着秦流北小心翼翼冲听筒说话的样子,舒苒拧着眉思索,“你干嘛要发微博,这下秦流北是真的生气了。” 傅易青没有出声,他只是往前走,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当时是怎么想的,他只知道当时看到一些蹿出来的评论说“舒苒不是一个人,舒苒还有源仓御”的时候,他就突然头脑一热。 秦流北当然没有生气,听到电话那头的许婧瑜的笑声后,他就明白自己是被耍了,于是就消了气。 于是,秦流北也发了条微博:“哄了我女朋友半天,她总算相信我是真的爱她才跟她在一起的了。” 评论第一条瞩目:“你女朋友是男是女?” 秦流北回复他:“你也想让我拉黑你吗?就像我拉黑傅易青一样。” 众人惊觉,原来舒苒的教练叫傅易青。 有舒苒的粉丝赶到秦流北的现场解释,“消消气,舒苒说了,我们老傅就跟老年人一样,容易认真,别人在开玩笑,他会当真的,他的澄清微博大概就是认真了。” 为了报复傅易青,秦流北特地艾特了舒苒和傅易青两人,“哦,原来是这样呀,看来是我误会了。” 再看到这条消息,傅易青的脸色更难看了。 秦流北这是摆明了说他老。 而舒苒看到微博,心里也是咯噔一下。 糟糕!她在微博说傅易青是老古董的事暴露了。 她忙去看傅易青的表情,见他眉头紧锁,小声试探道,“傅教练——” “你……” 两人一怔,舒苒退一步,“你先说。” 傅易青沉吟片刻,抬眸,“我很老吗?” 第五十六章 奇怪的她 - 她在冰上光芒万丈 - 蹿升华上 舒苒受到了惊吓,她万万没想到傅易青是真的听不懂玩笑话,他竟然再次当真了。 “不老不老,你很帅,我再没看到过比你还帅的教练了。” 傅易青眼神一紧,“教练?” 舒苒忙补,“噢,不,是我见过长得最好看的人了。” 傅易青这才满意地一点头,“那我是不是老了?” 舒苒的脑袋摇得像是抖筛子,“不老,而且你这个毛病特别好解决,玩微博就行。” 经过这一遭,傅易青再没像上次一样拒绝得这么迅速,而是淡淡地应了一声。 舒苒暗自擦了把汗,心想以后再不能在大号上吐槽傅易青了。 下午的表演滑上,现场不少观众为舒苒而来,舒苒因此成为了场上获得掌声最多的选手。 表演滑结束,所有花滑选手牵着手在场上感谢观众们的到来,俄罗斯站终于拉上了帷幕。 晚上有庆功宴,所有花滑选手都会去。 舒苒也不例外。 傅易青得到舒苒的肯定,脸上挂着浅浅的笑,而秦流北认为自己报复到了傅易青,也很高兴,两人心照不宣地化干戈为玉帛。 不时有选手上前来跟舒苒打招呼。 珍妮花就是其中一个。 珍妮花举着手机,跟舒苒打了声招呼,然后说:“你们要看的舒苒,我已经让你们看到咯,什么?打个招呼?舒苒,他们说想看你跟他们打招呼。” 舒苒看到屏幕,意识到珍妮花大概是在做直播,便抬手一笑,“hi,你们好呀,我是舒苒。” 珍妮花随即便坐下跟她交谈,“好像有一年没见了吧,去年我们还一起参加了法国站呢,那时候就好喜欢你的表演滑节目,我的粉丝们也说很喜欢你的那个表演。” 舒苒轻笑,“是呀,没想到一年又这么过去了。” “那天你是不是还把你的道具送给陈雨琪了?” 舒苒回忆了下自己送给陈雨琪的扇子,认为珍妮花说的大概就是这件事,顿时有点不好意思,便说:“如果你喜欢的话,我可以送你一把扇子。” 珍妮花面露惊喜,“真的可以吗?你有这么多扇子?” “我们国家网购很方便的,下次见面带给你。” 珍妮花点头如捣蒜,“我肯定会爱死那把扇子。” 两人最后还拍了合照,存了对方的联系方式加了对方的ins好友。 不过舒苒并不会玩ins,所以只发了微博。 两人相谈甚欢,聊熟后,舒苒还用英文给珍妮花解释一些段子,珍妮花笑得不愿意离开,但无奈她队友找她有事,只好暂时离开一会儿。 行动派说的就是舒苒,趁着自己还记得,舒苒立刻在某宝上下单了一把团扇,而且还是买家能够提供底图的DIY团扇,舒苒灵机一动,将珍妮花和自己的合照发给了客服。 “请问,这里有人吗?” 头顶忽然响起女孩的声音。 舒苒抬头,愣住。 萨曼莎见状坐下,“我想了很久,我觉得那天我说的话可能会让你产生一些不必要的误会。” 舒苒不解,只听她说。 萨曼莎抿了一口果汁,“我并不是说你拿到分站冠军名不符实,我只是想说,”她转过头来,看向舒苒的眼神中写满了真诚,“从你的表演里,我看不到你对花滑的热爱,我觉得你的表演太教科书式,花滑需要倾注灵魂,可我并没有在你眼睛里看到这点。” 舒苒有点懵,拧着的眉头将她的不解表露无遗。 萨曼莎却径自说了下去,“现在太多的选手之追求高技术,而忽略的花滑真正的艺术感和美感,我当初学滑冰是因为我觉得每一个在冰上起舞的学生都像这项项目一样充满了美感,可现在的环境却让我们朝着追求技术难度的方向上训练,我不喜欢这样。” “别人都说,萨曼莎拿了冬奥会冠军还不退役迟早有一天她会后悔做出这个决定,但是我留下,只是想用我认为对的东西滑出我想要表现的节目,我想要改变这个环境,虽然明知道不可能,但是我还是想试一试。” 她跟舒苒说话的语气就好像把舒苒当成了一个倾诉心声的朋友一般。 舒苒也真的在努力听她说话。 萨曼莎的英文不太标准,以至于舒苒听起来有点累,听一句漏一句。 “上个赛季我就已经看到了你的表演,但是。”萨曼莎说,“我发现你变了。” 这一句,舒苒听得很明白,“什么?”她一紧张,说了句中文。 萨曼莎拧着眉看她,“上个赛季虽然没有你这一赛季的成绩好,但你上个赛季的表演是有灵魂的,今年的你,发生了什么?” 萨曼莎有一双很好看的眼睛,虹膜是蓝色的,很好看,就如同北极的海面,泛着幽深的蓝色,常年与冰相伴,沉稳而温和。 舒苒错愕半瞬,盯着萨曼莎清澈的眼眸失神。 发生了什么,舒苒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但又隐隐地告诉自己不要被别人的话所干扰。 即便大多数运动员是单纯的,但并不排除会有几个例外来故意干扰她的视线。 萨曼莎在离开前,又对舒苒说了一些自己练习的心得。 舒苒一时有点看不懂她了。 却听她忽然说:“我想,也许我真的没有机会再站到那个领奖台上,但是你有,我想看到上个赛季的你再出现在冬奥会的赛场上,也许大家看过你的表演,就会明白艺术对于花滑的权重比有多大。” 萨曼莎来得快,离开得也很快。 傅易青在萨曼莎起身的时候,才发现她又去找了舒苒,急忙回到原位,“她又跟你说了什么?” 舒苒眼睛里的慌张一闪而过,假装镇定道,“没什么,她来跟我打招呼说了点话。” “真的没什么?” 舒苒抿了抿唇,“要这么说的话,她还真的说了什么。”她眨了眨眼,“萨曼莎说明年的冬奥会上,我很有可能站上领奖台。” 傅易青有些怀疑,“她真这么说?” 舒苒点头,这个可不算是骗人,萨曼莎的原话里确实包含了这一句。 傅易青没再追问,却怎么也藏不住眉宇间的忧色,“还记得我说过什么吗?如果有事,一定记得第一时间告诉我,我不仅是你的教练,还是你的……” 舒苒:“家人。” 这是他的心里话,原本没打算说出来,却被舒苒抢了答,没说以前觉得这话太过显眼,但听到后才觉得这话是多么温暖。 傅易青却是一怔,随后眼尾上扬,挂上一抹笑,“嗯。” 一周后,大奖赛分站赛法国站也成功拉上了帷幕。 梁月滑出了有史以来的最差成绩,但因为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舒苒身上,所以没有网友注意到她的成绩,就更别提嘲讽了。 梁月也是在这个时候才明白,国家队女单的时代已经没有她的存在了。 大奖赛总决赛在半个月后,参赛的六名选手分别是:舒苒(中国)、陈雨琪(美国)、萨曼莎(俄罗斯)、罗琳(意大利)、宫江美慧(日)、艾菲蒂尼亚(比利时)。 除了舒苒和艾菲蒂尼亚以外,其余四人均为老将,且是世界级别的名将。 舒苒对艾菲蒂尼亚的出现格外吃惊,去年舒苒看过她的表演,虽然成绩不俗,但还是有很多不足之处,今年却直接进了GPF。 不过这六人中,舒苒最感到诧异和不解的人还是意大利选手罗琳。 犹记得去年的分站赛上,罗琳拿到了分站冠军却受了重伤,最终强忍着痛表演完节目后被担架抬走。 舒苒没有关注罗琳的新闻,在她看来,当时罗琳伤得那样重,她应该因伤被迫选择退役才对,却没想到她今年竟然又来参加了。 对此,傅易青也同样很惊讶,“我听说她一直在找医生治疗。” 秦流北补充了一句,“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她两个月前还在治疗中。” 也就是说罗琳自从上个赛季受伤后,就没有排练过新节目,而是在疗伤,但她还是凭借着自己的努力进了GPF。 对于罗琳,舒苒已经说不上是敬佩还是感动了,总之这是一个内心极其强大的对手。 傅易青拧紧的眉头终于舒展开来,他抬头轻笑,“这么看来,她是已经打定了主意。” 舒苒:“什么意思?” 傅易青:“她的伤即便是刚好,对于这一时期而言,更好的选择是急需养伤参加明年三月的世锦赛,只要进了世锦赛前24名就能拿到参加冬奥会的门票,到冬奥会,她还有将近一年的时间养伤,到时候养好了伤,还能在冬奥会上一展身手,可她偏偏选择在这个时候参加大奖赛。” 他语气越发地沉重,“这说明她明白,她的伤已经不可能养好了。” 舒苒吞咽了口唾沫,神色复杂,“不可能养好?可她现在不是还进了决赛了?” 秦流北咬紧下唇,许久后憋出一句话,“也许她的伤没有好。” 舒苒转睛想了想,而后瞪大了眼睛,满脸的难以置信。 也就是说,罗琳是带伤上阵?这,可能吗? “如果真是这样,那她为什么不参加世锦赛,世锦赛只有一场比赛,而大奖赛有三场,这样会让她的伤势更重,不是吗?”舒苒忙道。 傅易青摇头,“今年世锦赛的阵容会是冬奥会阵容,所以她只能赌大奖赛。” 他轻拍舒苒的肩头,“她拿自己的腿来搏一个冠军,所以舒苒,你要好好比,她将会是你有史以来碰到的最可怕的选手,一个比去年的她,更强劲的选手。” 第五十七章 欢送仪式 - 她在冰上光芒万丈 - 蹿升华上 国家队在冬奥会方面向来势单力薄,多少年才出一个祝鸿哲,却没料到同时期女单也逆风翻盘了。 于是,微博上舒苒的支持者和粉丝越来越多,截止俄罗斯分站赛结束,舒苒的微博粉丝已经达到了三百万,足以见证她的话题热度。 但直到下了飞机,舒苒才真正意识到自己现在的人气有多旺。 出口围满了人,乌泱泱一大片,媒体和扛着单反的粉丝混杂在一起,难分你我,甚至还有不少人手持写着“舒苒”二字的条幅。 一看到舒苒,粉丝们大喊,“舒苒!舒苒!” “舒苒不孤单,地球陪你转!” 舒苒有点懵,推着行李箱的傅易青也愣住了。 倒是秦流北率先打破了沉默,扭头瞥了舒苒一眼,“这……效率够高的啊,连口号都出来了。” 机场被围了个水泄不通,平常五分钟的路程,三人愣是走了半个小时,这才成功上了队里派来的车。 “呼——”吴慧慧吐出一口浊气,“师姐,这次托了你的福,我可算是感受到天王巨星的接机待遇了。” 吴慧慧的话将拧眉的舒苒从思绪中拉出来,她开玩笑似的捂着脑袋,“压力山大。” 从当初的一个人前进,到后来的二人同行,再到现在在这么多双期盼的眼睛下滑冰,不仅自己对自己的要求变了,别人的期盼也在变。 虽然得到这么多人的支持和喜欢,她是真的从心底里感到开心,但更多的还是压力。 不过舒苒没有时间去想自己人气和知名度上升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她要为接下来的GPF做准备。 还有半个月,她一刻也不能松懈自己。 舒苒对于《潘神的迷宫》的理解还是不够透彻,中间变奏的几个跳跃的成功率并不高,当时俄罗斯分站赛,她的心态已经那样好了,却还是出现了失误。 所以舒苒有点犹豫,要不要改变技术难度。 可如果改变技术难度,赢过那五名高手的可能性就更小。 虽然傅易青嘴上说大奖赛不重要,且舒苒也有百分之百的把握能拿到明年冬奥会的“入场券”,但世锦赛还不是她的最终目标,冬奥会才是。 明年冬奥会的参赛规格一定比GPF更盛大,所以,这次的GPF,舒苒要尽可能拿到更好的成绩给自己服下一剂镇心剂。 舒苒有些难以抉择,不由得生出许多的烦闷来。 她索性从口袋里拿出MP3,将听腻了的电影音乐换掉。 舒缓的音乐从耳机里直倾而入,耳蜗里充斥着巴赫式的悲伤,G弦上的乐符竟是如此的祥和。 舒苒跟随着乐符,顺从内心,在冰上起舞。 她理解中的巴赫是孤傲的,即便被人整,也没有选择直接揭发,而是骄傲地用他的天才音乐能力,只用一根G弦便奏出了乐曲,狠狠地打了那些等着看他笑话的人一个响亮的耳光。 七月跟着贝鲁斯学习新节目的编舞时,傅易青曾说过《潘神的迷宫》和G弦之歌这两个节目都学,最终舒苒学完两个节目后,贝鲁斯等人一致表示前者更好,这才确定了本赛季的节目。 可是舒苒心里始终念着巴赫的这首曲子。 冥冥之中,她觉得这首曲子似乎同她的内心产生了共鸣。 由于这首曲子还没进行剪辑,舒苒设备里的G弦之歌足足有五分半钟,所以滑完后,她已经没了力气,后面的一分钟,她只是在练习自己的旋转动作。 戴着耳机练习,让舒苒没法听到冰刀摩擦冰面的声音,让她没了安全感,她索性摘了耳机,用手机外放音乐后,继续练习。 悠长的乐符飘向冰场出口,拐角处的女人动作一顿,放轻了步子,轻声走进去。 她站在一个并不怎么显眼的地方看着冰上,舒苒动作优雅,手臂的定点都做得游刃有余且充满了美感。 女人投放在舒苒身上的视线逐渐飘离,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地握成拳,然后悄然离去。 吴慧慧正在和蒋婉茹聊天,抬头就看到梁月从冰场里走出来。 吴慧慧忙跟对方打招呼,“梁师姐!” 梁月本能地看了她们俩一眼,随即便收回视线,好似并不认识她们一样,同她们擦肩而过。 全程始终阴沉着一张脸。 吴慧慧有点尴尬地收回手,讪笑一声,“她看上去好像心情不太好。” 蒋婉茹虽然是个老好人,但梁月这段时间连她的面子也不给,对谁都没好脸色,现在已经没人跟梁月一起训练,蒋婉茹知道梁月不可能跟队里的人和谐相处后,于是彻底打消了让梁月改脾气的念头。 蒋婉茹皱了皱眉,“走吧,去训练。” 傅易青和秦流北进来的时候,舒苒将将好结束了练习。 但他们还是听到了最后一段旋律,辨认出这是G弦之歌。 秦流北问:“在加国时,舒苒的这首曲子滑得也没比《潘神》差多少,她在音乐这方面还是挺有天赋的,你当初干嘛要说服贝鲁斯让舒苒滑《潘神》?” 没错,即便在看过舒苒两首曲子的表演后,贝鲁斯仍旧在纠结,最终是傅易青说服了贝鲁斯。 傅易青神色淡淡,“因为她太小了。” 秦流北乐了,“滑花滑的哪个年纪大?照你这么说,古典乐没人能滑了。” 傅易青:“她阅历不够,她的人生到目前为止,没有经历过太大的挫折,有些情感她是没有办法理解的。” “她不能理解,你可以说到她理解啊!不然要你当她的艺术指导教练做什么?”秦流北的语速过快,显然觉得这并不是一个太充分的理由。 他轻轻扫了秦流北一眼,抿了抿唇摇头,“自己理解的才能变成自己的东西,否则她永远都没法成为一个真正的艺术表演者。所以这首曲子……我想留到等她有了那种阅历后再表演。” 心中的疑虑终于有了答案,秦流北吞咽了口水,喉结滚动,静静地看着傅易青。 原来他一直没有放弃过对于花滑艺术的追寻。 傅易青面向秦流北,缥缈的目光中有着不确定,“不知道会是什么时候。” * GPF比赛开始的前一天,一大早舒苒的手机就振个不停,她索性调了飞行模式,抓紧时间专心训练。 祝鸿哲吴新橙他们也要去参加GPF,虽然队里没有欢送仪式,但是上次一起侃大山的一群人还是相约食堂,开启最后的放松模式。 陈乐成来叫舒苒的时候,她还在训练,闻言便望向傅易青,后者点头,“训练了一上午,也该休息了,你跟他们一起去玩吧。” 舒苒笑着换了鞋,回头又道,“教练,你也跟我一起去吧。” 陈乐成微微皱了皱眉,心想要是舒苒的教练来了,那他们还怎么轻松地无所不谈? 却听傅易青轻笑道,“没事,你们去吧,我跟他们不太熟。” 舒苒没再强求,陈乐成倒是喜闻乐见,生怕傅易青后悔似的,领着傅易青快步前往食堂。 “说曹操曹操就到。”吴新橙揽过吴慧慧的肩,“妹妹,你看你姐姐的好妹妹来了,待会儿你也跟着认个亲。” 舒苒一脸懵逼,“认亲?” 只听吴慧慧边笑边喊了舒苒一声“姐姐”,舒苒更不明白了。 陈乐成有点无语,帮着给舒苒解释,“她说吴慧慧跟她同姓,她们是失散多年的姐妹,前几天刚进行了认亲仪式。”末了还小声冲舒苒道,“我真怀疑沈宇的脑子也有病。” 舒苒“扑哧”一下笑出声来。 吴新橙跟着道,“对,我们就是失散多年的姐妹,妹妹,你说是不是?舒苒是我认的异性姐妹,慧慧是我的同姓姐妹。” “这里是后宫?一口一个姐姐,一个妹妹的。” 说话的是祝鸿哲,他很快就获得了吴新橙的赠送的白眼。 陈乐成笑了,“后宫?那让我看看皇帝是谁,现在我们这里男生就只有三个,我、鸿哲和沈宇,照我说么,沈宇和吴新橙本来就是搭档,所以皇帝姓沈的可能性很大,但如果舒苒也是后妃的话……” 陈乐成的眼神乱飞,到处打着转,很快就转到了祝鸿哲身上。 祝鸿哲不由得吃了一瘪,忙转移话题,“皇帝有了,还缺个太监,我投陈乐成一票。” 其他人纷纷跟风举手,“我也投他一票。” 陈乐成的笑容逐渐消失。 “……” 不一会儿,食堂的服务员便来上菜,看着红通通的螃蟹,舒苒有些嘴馋,舔了舔嘴唇随即收回目光。 却听吴新橙忽然喊道,“喂,怎么回事,螃蟹不够吃,你夹两个干嘛。” 不察觉间,她低头一看,碗里多了只螃蟹。 祝鸿哲目不斜视,谁也没看,“想吃就吃,吃个螃蟹又不会长胖。” 舒苒微愣,“我不能吃。” 祝鸿哲拧眉看她,“怎么不能吃?你们女选手这么严格?” 舒苒摇头,“我对螃蟹过敏,吃了会起红疹。” 祝鸿哲恍然大悟,忙将她碗里的螃蟹夹走,接着还拿了一套新碗给她,那架势就好像被螃蟹碰过的碗沿也会让舒苒过敏似的。 那边的吴新橙一直都在暗中观察两人的动静,看到这里,憋着笑道,“对啊,我们女选手的生活都很严格,我怕我吃太胖,会压死沈宇。” 话音刚落,全场寂静。 所有目光齐刷刷地望向沈宇和吴新橙,反观女主角却浑然不知,“干嘛?” “吃菜。”沈宇将剥了壳的螃蟹夹到她碗里。 “沈宇,你不怕她把你给压死?”祝鸿哲坏笑出声。 “吃一个螃蟹……”吴新橙刚要反击,猛然察觉到自己刚才话里的歧义,脸瞬间涨得通红,乖巧地埋头吃螃蟹。 察觉到众人在偷笑,她忙又补充,“我说的是托举动作,怕把沈宇累到。” “我说的就是滑冰,难道你说的是别的?”祝鸿哲眼里满是狡黠。 吴新橙一时语塞,瞬间没了气焰,低头认怂。 第五十八章 不如撞日 - 她在冰上光芒万丈 - 蹿升华上 明天下午就是GPF的开幕式,今晚直飞温哥华准备。 所以下午的训练任务还是照常。 今天的3号冰场只有舒苒和吴慧慧。 舒苒刚休息完准备再上冰场,却听吴慧慧问道,“师姐!你中午没怎么吃东西还训练了这么久,不饿吗?” 傅易青鹰隼般的视线随即扫过来,“没吃?为什么?” 舒苒:“我那时候不太饿。” 傅易青随即好看的眉心拧起,紧接着拿出手机滑了几下,“我让秦流北送一份过来。” 像她这样的运动员去外面吃东西的机会可以说是微乎其微,更别提看不到做菜环境的外卖了,加上这个点食堂正好休息,所以只能自己现做。 傅易青没空,这差事也就落到了秦流北头上。 之前也不是没有过这样的事,舒苒也确实饿了,也就没反驳。 “不用那么麻烦!已经送来了,我去拿。” 说完,吴慧慧便快步往外面去了。 傅易青和舒苒对视一眼,一分钟左右,吴慧慧就回来了,她提高纸袋,眯着眼,试图从纸袋的缝隙里看出里面食物的庐山真面目。 边走边自言自语,“也不知道他们送的什么。” 吴慧慧将纸袋递给舒苒,“你快吃吧,刚送来的,冷了就不好了。” 舒苒拆开包装袋,隐约闻到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熟悉的味道。 透明的餐盒盖显露出食物的本貌——粥。 吴慧慧第一个叫出声来,“怎么是粥啊。” “等等。”傅易青抬手拦住舒苒的进一步动作,眼神警惕地拿过餐盒观察了一会儿外观,发现就只是白粥,“谁送来的?” “是……”吴慧慧意识到自己差点说漏嘴,下意识抿唇的微表情没有逃过傅易青的眼睛。 傅易青:“吴慧慧,你应该知道,运动员不会吃任何来路不明的东西,更何况她明天就要参加比赛。” 吴慧慧:“这不是来路不明的东西。” 傅易青并不说话,只是眼神认真地看她,等待着她的答案。 傅易青虽然面无表情,但不熟悉他的人只会觉得害怕,吴慧慧即便见了傅易青这么多次,每次面对他,气势总是免不了矮了这么一截。 感受到吴慧慧的害怕,舒苒小幅度地扯了扯傅易青的衣摆,给他使眼色,让他别这么对吴慧慧。 但傅易青在这方面向来坚持自己的原则,不为所动。 吴慧慧终于败下阵来,叹了口气,老老实实交代了一切,“是祝鸿哲定的,他说你中午什么都没吃,他舅舅是开酒店的,半小时前让他舅舅做了东西送来,我刚刚才收到回复,说让我出去接应下。” 傅易青仍旧不出声,犀利的眸光像是在审问犯人,以及判别吴慧慧说的话是否可信。 吴慧慧恨不得把自己的心掏出来自证清白,慌乱中,她想到了聊天记录。 她忙将自己和祝鸿哲的聊天记录亮出来,“不信你可以看嘛!!” “祝鸿哲跟舒苒关系这么好,怎么可能害她呢。”吴慧慧补充道。 听到后面这一局,舒苒觉得这碗粥能留下的可能性就更小了,虽然说这碗粥确实挺香的,但如果傅易青不让她吃,她也不会反对,于公于私,这个时期太过敏感,凡事终须谨慎,虽然在她看来,吴慧慧说的没错,祝鸿哲不可能害她。 “嗯。” 傅易青应了一声,点了点头,“吃完休息二十分钟再继续训练。” 舒苒有些意外,但想了想,下午训练的时间不多,傅易青这么做也无可厚非。 吴慧慧见任务完成,逃也似的上冰训练去了。 听着吴慧慧滑冰的声音,舒苒慢慢喝粥,粥很鲜,入口即化,闻着就胃口大开,可以说是舒苒吃过的最好喝的白粥。 傅易青立在她面前道,“吃慢点。” “哦。” 舒苒舔了舔唇瓣,眼睛里流露出的光彩里有着欢喜,且眉眼都不自觉地弯起。 对待好吃和口味一般的食物,其实舒苒的表情区别并不明显。 东西好吃,她也就是那副乖巧的模样;一般,她也同样表情不变。 唯有在东西很难吃以及很好吃,这两种极端的味觉面前,她才有这些细微的表情变化。 傅易青很快注意到了舒苒上扬的眼尾。 他挑了挑眉,“他送的东西这么好吃?即便只是——粥?” 上扬的尾音听上去像是有些不高兴。 舒苒顿时被呛到,开始剧烈地咳嗽。 她侧过脑袋,拿着碗的左手却是一空,然后背上一重。 傅易青轻拍着她的背脊帮她顺气,“真是拿你没办法,你对这个问题的反应有这么大?” 舒苒转过脸来,“我没有!” 她鼓着腮帮,因为咳嗽而涨红的脸颊,看上去莫名地可爱。 傅易青心里萦绕的醋意逐渐散去,勾了唇角,“跟你开个玩笑,反应这么大做什么。” 舒苒语气里的强硬就这么弱了下来,“是真的很好吃,这是我喝过的最好喝的粥。” “你吃过的东西不多。” “是真的,不信你下次尝尝!”舒苒用一脸“你相信我的安利,我用我的人格保证”的表情望着傅易青,瞪大的眼睛也是在为了自己的话作证。 傅易青低头看粥,轻抬眉眼,“择日不如撞日。” 舒苒没有发现他眼底快速闪过的一抹狡黠,就看到傅易青拿起她吃过的勺子,舀了一勺送进他的嘴里。 粥熬得很稠,几乎不怎么需要咀嚼,但傅易青还是慢慢地将勺子从嘴里拿出来。 就见他点了点头,“还不错。” 舒苒忙去冰面上搜寻吴慧慧,见她并未看到这一幕,不由得松了一口气,然后涨得更红的脸垂得更低,有些心虚地强装镇定,声如蚊呐,“你看,你都说好吃,那就证明我说的没错,的确很好吃。” 傅易青将碗递还给她,“快吃,再不吃就冷了。” 舒苒的小心脏已经扑通扑通地宣告着自己的存在感,舒苒的手轻微地抖,为防被傅易青发现她的窘迫,她停顿了几秒才逐渐平静下来。 傅易青注意到她的小动作,眼底笑意正浓。 那边的吴慧慧刚好滑到这一面来,偶尔一扭头,惊了。 她是吓了吗?她怎么看到舒苒的教练笑了? 不对,肯定是幻觉,也不对,不是幻觉,那是…… 吴慧慧一拍板,风卷着她的喃喃自语,“对了,肯定是傅教练的孪生兄弟。” 她正要将刚才这幕“惊悚”的画面从脑袋里抽离出去,耳边突然传来傅易青叫声,“吴慧慧!” 吴慧慧的身体本能地一颤,停下了步法转换。 她快步过去,就见一旁的舒苒的脸色也不怎么好看,低气压笼罩着三人,氛围有些恐怖。 傅易青面色铁青,像是在隐忍着什么,然后很快冷静下来,冲舒苒道,“你先去厕所催吐,队医已经赶过来了。” 吴慧慧从来没见过这样生气的傅易青,而舒苒也没有帮她说话,反而眼神复杂地看了她一眼后,迅速朝着厕所所在的方向跑去。 “催吐”两个字便叫吴慧慧猜出了个大半。 她心惊,“怎么了?” “这是海鲜粥。” “诶?海鲜粥怎么了?不对啊,不是白粥吗?” 傅易青审视般的眸子紧紧盯着她,“舒苒海鲜过敏。” 吴慧慧只觉得太阳穴处的那根筋猛然一跳,震惊半秒,大喊,“我真不知道,是祝鸿哲送……等下。” 见吴慧慧话音一顿,像是想到了什么,傅易青忙追问,“怎么了,你想到什么了?” 吴慧慧吞咽了口唾沫,难以置信地抬起视线,然后一个字一个字地说:“中午舒苒说——她,海鲜,过敏。” 傅易青的眼神瞬间变得更加凌厉,眼底仿佛燃起了滔天的怒火。 * 祝鸿哲明天要参加GPF,而陈乐成不用,所以这会儿冰场里只有他和教练卢江。 趁着休息的空档,祝鸿哲去了趟厕所。 出来便看到了意料之外的人。 就见傅易青那双漆黑如墨的眼睛如同探照灯似的罩在他身上,让他无处遁形。 祝鸿哲向教练卢江投去不解的目光,“卢教练?” 卢江显然也不明白是怎么回事,虽然不知道傅易青是什么来历,但这个傅易青既然能让总教练霍光都俯首低耳,就知道绝对不是惹得起的人。 傅易青:“我有话要问你。” 语气里没有半点商量的意思,这是通知。 卢江给了祝鸿哲一个“安分点”的眼神,示意他出去。 祝鸿哲跟着傅易青走出冰场,面前的背影透着些阴暗,“请问你找我到底有什么事,我一会儿还要……” 电光火石间,祝鸿哲只觉得胸前的衣襟一紧,他的衣领已经被扯着逼到墙上。 “舒苒的粥是你送的?” 逼近的男人眼神可怕至极,祝鸿哲被搞得措手不及,一时有些懵,“呃,是又怎么样?” “你把她管得这么严,不过是一碗粥……等一下,粥?” 傅易青意识到了不对劲,拧了眉头,“怎么。” “奇怪,我明明让我舅舅送点饭菜过来,怎么就成了粥了?” “你确定你让你舅舅送的是饭菜?”傅易青手上的劲道稍稍松了一些。 祝鸿哲从来都是天之骄子,从未被人这么对待,这种力气上的压倒性失败让他很不好受,尤其对方还是舒苒的教练。 “你先松手!” 傅易青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这才松了手。 祝鸿哲理了理衣领。 “是海鲜粥。” “什么?” 祝鸿哲迷茫地抬头,舒苒恬静的模样涌上脑海。 ——我对海鲜过敏。 祝鸿哲瞳孔皱缩,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第五十九章 请我坐坐 - 她在冰上光芒万丈 - 蹿升华上 送的饭菜被换,而且还是舒苒中午才说过“会让她过敏的海鲜”。 司马昭之心。 祝鸿哲立刻明白了傅易青为什么会这么生气。 “舒苒现在怎么样了?” 祝鸿哲的神色紧张,脸上写满了他对舒苒的担忧,傅易青终于相信了这件事与祝鸿哲无关。 傅易青转身就走。 祝鸿哲焦急地上前拦住他,“舒苒现在到底怎么样了,她现在在哪儿?” 傅易青拧着眉,眼神阴翳。 直觉告诉祝鸿哲,傅易青想打他。 傅易青却是不按套路出牌,转身背对着他,“就算不是你做的,对方也一定跟你有关系,你不如好好想想这件事会是谁做的,想到后告诉我。” 任由祝鸿哲说什么,傅易青也没有停下脚步。 祝鸿哲大喊,“是不是我告诉你,你就会告诉我,舒苒现在怎么样了?” 然而傅易青仍旧没有回答。 * 舒苒催吐后又喝盐水洗了胃,不舒服到了极点,首先是喉咙不适,她已经把肚子里能吐的东西都给吐完了,胃里空得难受。 她躺在医务室的小床上,“章医生,吐完就没事了吗?” “幸好发现及时,但要说一点影响都没有是不可能的,多少还是会有一些影响,每个人的体质不同,也会出现不同的过敏反应。”章凝说了一半,忽然意识到明天舒苒还有比赛,眼珠一转,话音一转,“不过对你明天的比赛比赛的影响应该不会太大。” 舒苒还是有些不放心,她的内心处于极度不安的状态中。 “现在感觉怎么样?” 如雨般拥有着镇静人性力量的声音横空出现,舒苒就如同海上找不到方向的水手,终于看到了照明塔那微弱的光芒。 舒苒抬起头,本就白净的小脸上这会儿没有一点血色,看上去十分虚弱。 “章医生说我暂时没什么事,只是明天的比赛……”她轻轻的声音暴露了她不安的内心。 傅易青轻拧眉心,转向章凝,“对她明天的比赛有影响吗?” 似乎是怕章凝用善意的谎言来搪塞,傅易青随即又补充了一句,“比赛就是明天,你瞒不过的。” 章凝犹豫了几秒,凝重的视线在两人之间游离,“就像我刚才说的那样,每个人体质不同,出现的反应也可能不太一样,通常过敏都会起红疹,虽然已经都吐出来了,但停留在体内的那几分钟有时候也会产生反应,会不会起红疹,还得等今晚过了才知道。” 舒苒一急,“那如果起了呢?” 章凝:“我先给你开过敏药,到时候记得涂药膏。不过就算起了,你们也不用担心,上妆遮一遮,尽量在下场后就卸妆。” 舒苒翻身下床,低头看脚,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傅易青揉了揉她的肩,安慰道,“别担心,不会影响明天的比赛。” 舒苒走路都有些晃,傅易青搂过她的肩支撑着她。 “对了舒苒。”章凝叫道。 两人回头看她。 章凝一副深思模样,“你,以前过敏,会不会肚子不舒服……换句话说,就是拉肚子。” 舒苒轻抬眉睫,整个人瞬间失了神,被定在了原地。 她的表情算是回答了章凝的问题。 舒苒没有回宿舍收拾东西,而是被傅易青接回了他的别墅。 现在把舒苒放在队里已经不安全了,在没有找到害舒苒的人以前,傅易青都不打算再带舒苒回队里训练。 回去的路上,舒苒静静倚靠在座椅上,歪着脑袋看窗外。 傅易青在跟霍光讲电话,“对,等明天确定了她没事后再去温哥华。” 霍光已经知道了舒苒的事,但听到傅易青临时的决定,还是心头一跳,“明过去,来得及吗?” “明天只是开幕式,后天才是正式比赛,具体还得看她明天早上的状况。” 国家队女单已经太久没有出现过实力选手,所以霍光很期待舒苒这次的GPF比赛,却没料到临近比赛却是出了这样的事。 他当然希望舒苒能去参加比赛,以证明国家队女单的实力,毕竟世锦赛上的变数太多了,到明年的冬奥会上,又不知道会是什么样的光景。 但霍光在这事上没有太大的决定权。 “行,那让舒苒好好休息。”霍光接着咬牙,“我一定找出到底是谁搞了这么一出。” 傅易青对霍光的最后一句话最满意,“嗯,到时候先告诉我。” 电话刚挂断,傅易青就感受到了来自舒苒的目光,怯弱地如同小鹿一般。 舒苒狐疑出声,“不参加开幕式真的没关系?” 傅易青:“你现在的状况,能不能参加GPF还是个问题。” 闻言,舒苒的眉宇间拧得越发紧了,心事根本藏不住。 傅易青叹了口气,又紧急联系了秦流北,让他提前过去告知情况,顺便替舒苒请个假。 不管怎么说,明天的开幕式是赶不上了。 回到别墅后,傅易青就让舒苒上床休息。 舒苒很累,平常怎么也求不来的休息时间,这会儿却却怎么也睡不着。 她是做足了准备要在GPF上一展身手,现在计划全都乱了,心里很急,也很乱。 她深吸一口气,翻身,正欲闭眼睡去,却听到门外传来一道愤怒的男声,隔着门,声音很轻,但语气里的冷意却十分明显。 舒苒听不清他在说什么,索性拖着沉重的身躯开门出去。 顺着声音,舒苒走到傅易青的书房外,他书房的房门没关,透过一条小缝,还能看到他铁青着的脸。 “你们就是这样处理问题的?” “好,我给你们两天的时间,两天后还没解决,那我会用我自己的方式来解决问题。” 电话那头的人还在说话,傅易青却是没了耐心,刚要挂断,视野里恰好闯入了一抹人影。 “舒苒。”他的嘴唇无声地张合。 他挂了电话,走过来。 舒苒终于晃觉自己是在偷听他讲电话,忙解释,“我在房间听到你讲电话的声音,我以为……出什么事了。” “还没睡?”刚刚那个眼神阴冷的男人已经消失,眼前的傅易青目光柔和,轻声细语的。 忽又察觉她刚才说的内容,微微皱眉,“抱歉,声音太大,吵醒你了?” 舒苒:“没有,我只是睡不着。” 见她只穿着单薄的睡衣,傅易青皱了皱眉,示意她先回房间,他还有事要处理。 这一次,傅易青合上了书房的门。 舒苒果然再听不到一点杂音,可她的头脑却是越发得清醒了。 不知道又过去了多久,她翻了个身。 房门缓缓开启,高大的身躯就着细小的门缝,试图挤进来,似是担心开门的那一点细小动静都足以吵醒房间里的人。 傅易青轻轻带上门,刚要迈腿,却是一怔,“还是睡不着?” 侧躺着的舒苒轻点头。 傅易青缓步过来,坐到床沿上,居高临下看她,“在想比赛的事?” “嗯。” 舒苒的脑海里浮现傅易青刚才震怒的样子,她忍不住问道,“刚刚你那么生气。”她抿了抿唇角,“是因为我吗?” 傅易青轻轻帮她抚平微皱的眉宇,“如果我说是,你会内疚吧?” 舒苒不出声。 傅易青轻勾唇角,“不是,但是我现在的工作内容全都是花滑相关,如果说得太绝对也不对,多少跟你确实会有一点关系,但你可以放心,解决这种事对我来说只是小事。” 从前舒苒只觉得傅易青不会说话,什么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就特别不中听。 但现在,舒苒觉得这个世界上就没有比傅易青更会说话的人。 他安慰人,不是普通地说出对方想要听到的话,而是切身实地地站在对方的角度上思考问题。 “既然这样,那么就算我再怎么跟你说不用在意GPF,你也只会把我的话当耳边风了。”傅易青温润的声音里透着一丝无奈,他摇摇头,“那我就不说了。” 舒苒只是静静地眨巴着眼,然后看他。 “你以后想做什么?” 舒苒愣了愣,定住的眼皮表示她没听明白傅易青的意思。 傅易青轻笑,“我的意思是,你退役以后,想做什么?” 退役以后…… 听上去有点遥远。 但是仔细想想,她现在19岁,参加完下届冬奥会正好21岁,如果她输了,傅易青就会离开。 舒苒突然意识到,自己跟傅易青认识不过才两年,却已经离不开他。 以后的生活,没有傅易青,也没有了花滑,却有了大把的时间,她该怎么去用这些时间呢? 舒苒忽然就被这个问题给难倒了。 她安静了一会儿,摇头,“我不知道。”心头微动,看向眼中人,“那你呢?” 傅易青又笑了,“傻瓜,只要我想,就永远都不会退役。” “那如果你不回国际滑联了呢!”问题出口,舒苒早已心如擂鼓。 傅易青并未察觉到她的异状,“不回去……也许会到一座人不算太多的小岛上生活吧。” 舒苒的脑海里随即对这画面构图。 阳光正好的小岛上,拉开窗帘就能看到海,早晨起床面朝大海锻炼身体,然后吹着海风,晒着太阳,看看书、追追剧,再无聊的话,还能去浅水区潜水。 很美的画面。 一个念头骤然跳到她的脑海中,“以后要是退了役,我想出去走走看看,我想感受一下作为一个普通人的生活是怎么样的。” “很不错的想法。”傅易青轻轻摸了摸她的脑袋,“会有机会的。” “嗯,等我哪天再也没法进步了,我就退役。”她猫一般黑亮的眸子盯着傅易青,“到时候,可以去你小岛上的家里坐坐么?” 傅易青怔住了。 良久后,他笑出声来。 舒苒也不禁被自己的问题逗乐,两人的眼里都蕴着深如大海的温柔。 第六十章 她的坚持 - 她在冰上光芒万丈 - 蹿升华上 和傅易青聊天总是让人舒坦,或许是因为他们聊了太久,舒苒一直从下午四点睡到了晚上十点。 舒苒醒来还有些懵,房间昏暗,静得能听清被子窸窣的碎响。 昨天的记忆冲刷进脑海,舒苒迅速闪身下床跑进厕所。 “啪嗒”一声,浴室的灯光照亮了镜子,也照亮了舒苒的视野。 镜子里的女孩面色白皙,形容虚弱,脸上只有轻微的红点。 这点红痕只需用些许的遮瑕膏就能遮住。 舒苒心头的大石头终于放下了。 她回床上躺下,大概是身体不舒服,所以没多久很快再次进入了梦乡。 午夜,舒苒再度醒来。 肚子里在翻江倒海,被子里的人整个蜷缩在一起汲取热量。 头上冷汗涔涔,睡裙已经被冷汗涔湿,贴在身体上,偶尔被子外面不同温度的空气跑进来,瞬间起了鸡皮疙瘩,腹部的疼痛更甚。 舒苒清楚地明白,这并不是普通的受凉,是闹肚子的讯号。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里,舒苒前前后后去了两趟厕所,后来干脆找了块毯子裹着腹部,一层又一层。 虽然躺着难受,但情况总算是好转了一些。 凌晨三点左右,舒苒再也睡不着,从床头摸索到手机,拨通了电话。 电话只响了三声便被接起。 “马上。”傅易青的声音里还透着困倦,却异常地冷静。 几秒钟后,舒苒的房门被敲响,“我进来了。” 开了灯,傅易青走过来,就看到一个满头是汗、脸色苍白的舒苒。 舒苒脸上流露出痛苦的表情,“我肚子疼,已经上了四次厕所了。” 傅易青眉色一紧,随即坐到她床前,探了探她额头的温度,确认没有发烧,稍稍放了点心,“我叫刘医生过来。” 刘医生是家庭医生,听到傅易青的描述后,建议他们去他的诊所做检查。 对于现在的舒苒而言,时间十分紧迫,医院随即为他们开了绿色通道,半小时后,各项数据报告都有了结果。 刘医生拿着血液报告单,露出费解的神情,“她拉肚子好像不知是因为对海鲜过敏。” 傅易青脸色一沉。 刘医生抬头,“昨天出了螃蟹,还吃了什么?” 昨天除了螃蟹,舒苒吃的都是平常吃的东西,所以问题还是在螃蟹身上。 刘医生,神色凝重,“可能螃蟹不太干净,有点轻微的急性肠胃炎,得挂水消炎,否则还会肚子疼。” 傅易青:“嗯,全听您……” “挂水要多久?”舒苒语气很急,“要挂几天?” 刘医生:“大概两个小时,挂两天。” 舒苒仰头去看傅易青,“教练,挂完水再去温哥华还来得及吗?” 傅易青随即明白了她的意思,“你还想去参加比赛?” 舒苒一愣,“难道不参加?” 傅易青沉默了。 刘医生是知道舒苒的情况的,他忍不住打断,“等等,你们还打算比赛?你现在的身体状况不好,去参加比赛很吃亏,不如先把身体养好了再说。” 见舒苒依旧低着头不出声,刘医生叹道,“你现在还年轻,而且你现在是个病人,就应该好好休息。” 舒苒没有回应。 傅易青立在一旁,视线始终没有离开过她。 他太了解她,努力了这么久,好不容易有了机会走入全世界的眼里,怎么可能就这样简单地放弃? 她敛眸深思良久,平静出声,“教练,大奖赛我已经参加过好多次,一直都没有好成绩,好不容易闯入决赛,我不想就这样放弃。” 傅易青:“我知道。” “我想去参加比赛,就算再不舒服……”她抬起头,暗淡的眸子里闪烁着幽幽的光,那是她的梦想,“就算这次比赛我输定了,我也要去。” 刘医生见舒苒不听自己的话,只好转向沉默的傅易青,“小傅,你说说她,这样子的身体状况去参加比赛就是逞能,要是出……” 傅易青:“刘医生,您不用说了。” 刘医生冲舒苒,“这就对了,你都听你教练的,他是不会……”害你的。 “刘医生,待会儿把她明天要挂的水也开给我们,点滴我直接带走,在飞机上给她挂水。” 刘医生当时就傻眼了,半晌没有出声。 “不是,飞机上怎么能挂水?” “这个您就不用担心了,我会让他们安排好,您只要把药和水都开好,还请快一点,我们六点要上飞机。” 刘医生边叫人准备东西,边说着“这不是胡闹嘛”。 两人往诊所外走,舒苒时不时抬头去看傅易青,“这样真的不会被别人说滥用私权吗?” 傅易青的笑容淡得让人抓不到,“我只会在特殊时期特殊对待。” 舒苒收回目光,心弦被拨动,乐符直冲上她的心房。 就要走出诊所,肩上忽的一重。 舒苒诧异地抬头。 傅易青脱下了他的黑色风衣,衣服两边重合,将她整个人裹住,严丝合缝,温暖一点一点侵袭了她的全身,衣服上的温和气息也莫名让人安心。 他伏低宽肩,温和道,“这样就不会冻坏了。”语气里带着不易察觉的宠溺。 傅易青风衣下只单穿了一件黑色毛衣,领子不高。 舒苒立刻注意到他裸露的皮肤在颤栗着,“不用了,我不冷,你还是自己穿吧。” 傅易青却是快她一把扯着风衣的两边,像捆绳子似的把她困在风衣里,她不得动弹一下。 舒苒:“?” 傅易青单手捏着衣服两边,照旧困住她,“如果你还想参加明天的比赛,从现在开始,全都听我的。” 舒苒呆呆地点着头。 走到外面,舒苒再度重温了外面低温的效力。 见傅易青神色如常,舒苒有些怀疑,“傅教练,你真的不冷吗?” “不冷。” “哦。” 即将上车时,却听傅易青打了个喷嚏。 舒苒瞬间像是发现了敌情的巡逻兵,探照灯似的目光投过去。 即便她什么都没说,傅易青也明白她的意思。 傅易青:“不冷。” 舒苒当然不信,但她的双手都被风衣箍着,所以也只能任由他逞强。 他们终于回到了温暖的车上。 傅易青转动钥匙,发动引擎。 “我会负责的。”声音闷闷的,听上去还有点固执。 “嗯?” 舒苒抬头,眼睛里满是坚定,“如果你感冒了,我会好好照顾你!” 傅易青看了她一会儿,嘴角慢慢上扬,“你把自己给照顾好,我就不用替你多操心了。”然后收回视线开车。 清晨六点,在傅易青联络了几方人后,他们终于成功上了飞机。 考虑到明天还要挂水,傅易青便安排了护士同行。 护士替舒苒扎了针,回到了座位。 窗外灰蒙蒙的天空就如同舒苒的心情。 正如刘医生所说,她是病人,一个病人参加比赛十分吃亏,原先就算舒苒没病,她对这场比赛也没有太大的把握,更何况现在。 “既然原来就没有把握,现在就当是去长长见识。” 舒苒回头看他。 傅易青眉眼温柔,舒苒忽然就想开了。 期待已久的GPF终于开始。 听说这次有不少中国观众买了门票,就为了现场观看中国队的比赛,而舒苒也被囊括其中。 祝鸿哲一路都在想着前天傅易青说的话,就连总教练霍光也肯说舒苒现在情况怎么样。 “昨天舒苒没来参加开幕式,该不会真的不来参加比赛了吧?”吴新橙也知道了舒苒的情况,不由得担忧道。 沈宇:“既然官方没有宣布她退赛,就证明她会来参加比赛。否则没有一个适当的理由,只会给舒苒招黑。” 吴新橙:“是那样就……那不是舒苒吗!” 一直失魂落魄的祝鸿哲猛然抬头,果然看到了傅易青,以及被他护得牢牢的舒苒。 她的气色不太好,无精打采的。 祝鸿哲刚想喊她的名字,想到傅易青说的话,他还是噤了声。 却不想吴新橙却是先行喊了一声,“舒苒!” 舒苒有些心不在焉,并未听到喊声,反倒是傅易青率先注意到了他们,他随即看过来,目光没有一点温度。 吴新橙被看得心虚,没有继续喊。 两人就这样在他们面前走开。 吴新橙:“呼——看来舒苒是没事了。对了,你刚才怎么不叫舒苒?她的教练好看是好看,就是太难相处了,我都不敢叫舒苒。” 祝鸿哲:“她没事就好。” 中国队除了冰舞,其他项目均只有一个(对)选手参赛。 先进行的项目是男单短节目,祝鸿哲今天的状态不好,短节目只排在第三名。 随后便是女单短节目。 六分钟的赛前热身结束,舒苒滑出场。 傅易青就在出口等她,“还坚持得了吗?” 吃了药,舒苒去厕所的次数少了很多,但肚子还是会时不时地隐隐作痛。 “能。” “如果坚持不了,随时暂停,平常我说了太多遍,你可以不停,但今天必须记住,GPF比赛不重要,明白?” 傅易青神色认真,且还透着一股紧张。 舒苒用力地点头,“明白。” 可即便舒苒的心态放松,她将要面对的也不止自身问题。 还有节目本身的问题。 当广播里响起《卧虎藏龙》的中国风音乐时,傅易青用只有他和秦流北能听见的音量道,“节奏太快了。” 第六十一章 败北加国 - 她在冰上光芒万丈 - 蹿升华上 相比自由滑,短节目只是考验选手的基础功,整个节目三分钟不到,总共有7个技术动作,包含了三组跳跃、三组旋转和一套接续步。 在表演的同时还要分别完成这7个排列密集的动作。 所以与其说是基础功的比赛,不如说是体力的对决。 原先的短节目是建立在舒苒身体状况良好的情况之上。 现在她身体不适,整个节目滑下来体力能不能撑住,成了最大的问题。 由于身体的关系,舒苒现在没法兼顾艺术表现力,但幸好这首曲子的基调正好契合了她隐忍的神情,因此还不至于被别人发现她的异状。 虽然挂了水,但舒苒的小腹还是时不时传来隐隐的痛感,加上表演服太薄,冰上寒气太重,腹部的痛觉似有加重的趋势。 风从脸颊边猎猎而过,舒苒头上起了一层薄汗。 转三接鲍步,右脚变刃进外勾步。 接着一个捻转步,步法变幻莫测,足以让人眼花缭乱。 别人或许不了解,但却骗不过傅易青的眼睛,舒苒的反应比平常慢了一些,燕式滑行的时长缩短了几秒,就是为了能跟上音乐的乐点。 第一个菲利普三周跳落冰稍稍不稳,但还不至于扣分。 萨霍夫三周跳接后外点冰三周跳提前转体了,是否存周还得等评委看了比赛结束后的慢镜头才能确定。 最后一个3A。 舒苒做了几个身体后仰的捻转步的“舞剑”动作后,鲍步准备起跳。 因为太过用力,腹部猛地一抽,痛感席卷了舒苒的全身。 舒苒的心弦瞬间绷紧,意识到这一跳即将失败,她尽可能地重新找平衡点落冰拯救这一跳。 “嘭——” 舒苒失败了,人狠狠地摔在冰面上。 只觉得腿也疼,屁股也疼,腹部也疼,就没有哪块儿地方不疼,一时有点懵,以至于比平常训练时摔倒的反应还慢了一些。 场外的傅易青拧紧了眉头,手不自觉地攥紧。 众人心惊,为她捏了把汗的同时,她随即起身爬起来继续滑行。 只剩下不到四十秒的时间,舒苒的心态彻底崩了,拖着病体,她完全没法完成3A。 最后,舒苒在旋转中结束了比赛。 她保持着结束动作,定格了三秒多钟,望着遥不可及的冰场上空,心怅然若失。 第一天的短节目,以舒苒垫底、萨曼莎排名第一暂时告一段落。 * 一个运动员想让世界的体育媒体认识她,那么有两种途径: 1.在奥运会中拿下前几名。 2.打破世界纪录。 舒苒做到了后者,以至于太多花滑界人士将目光都集中到了这场GPF比赛上,他们对这场比赛的关注度甚至要超过这个赛季的世锦赛。 打破世界纪录就意味着舒苒拥有拿下冬奥会冠军的实力。 但在看了舒苒的表现后,有人大为叹息,有人松了口气。 法国时间5:13. 电视屏幕上的女孩神情失落,屏幕下方随即跳出女孩的短节目最终得分。 男人随即便关掉电视。 靠在沙发上,他拨通了电话,那头的女孩似是还在睡觉,回答的声音稍稍带着些许的起床气,“谁啊?” “克里斯汀娜。” 只这么一声,克里斯汀娜便睁开了眼,“有事吗?” “如果你想跟她一样堕落,那你现在就可以宣布退役,可是有件事我必须告诉你,一旦退役,你就没有回头的余地,我希望你能够考虑清楚。” 克里斯汀娜的声线因为疑惑而提亮了几分,“跟她一样?昆汀教练,您在说什么?” 昆汀:“刷新世界纪录的那个孩子,短节目最终得分50.13分。” 克里斯汀娜当时就怔住了。 虽然舒苒打破短节目世界纪录在全世界的体育界露了个脸,但经此一战,众人都明白她的出现终将是昙花一现。 原本还有些忌惮舒苒存在的各国体育人也都放下心来。 而国内的骂战也开始了。 一个id名为“苒苒燃爆了”的微博账号发的微博随即引起了网友们的关注。 @苒苒燃爆了:“作为一名冰迷,一直以来都很遗憾我们国家的花滑事业不太景气,好在前两年男单和双人滑终于不再憋屈了,舒苒上个赛季的表演滑让我直接对她转粉,这个赛季直接打破了世界纪录,我是个穷学生,没什么钱追现场,为了舒苒,我兼职了大半个月又借了钱,好不容易买到了现场的门票,结果她的表演算什么?全程无精打采死人脸,中间摔倒了足足有两秒钟都没站起来,是不是前段时间微博上的夸赞让她飘了? 我有多期待,现在就有多失望,而且这场祝鸿哲的表现也不算太好,幸好双人滑还算争气,脑残粉别骂我,我只是恨铁不成钢,也烦请那些运动员专心在自己的领域好好训练,别跑到娱乐圈三心二意,荒废了本业。” “我也是,我从来不看这种比赛,还定了闹钟凌晨起来看,结果她滑的是什么鬼?” “心疼博主,看了这么恶心的比赛,回来还得还钱。” “楼上的都什么三观?比赛有输就有赢,舒苒上次打破世界纪录为国争光,偶尔一次表现不好还要被你们骂,反正我心疼舒苒,那一跤摔得不轻,如果你们摔,十秒钟都爬不起来。” “评论区是舒苒的水军吗?博主并不是怪舒苒成绩不好,而是她态度不端正,被网友们夸得飘飘然了,她上场前的表情就跟焉儿了的白菜似的,显然是没休息好,至于为什么没休息好,你们可以去看看@冰的世界的采访,小编说采访是前两天录的,比赛在即,不好好训练就知道接采访。” “当一个运动员的心不在比赛上,而在娱乐圈后,她的陨落很正常。” …… 于是网上分成了两个阵营,一队认为“比赛充满了不确定,输了也不能怪舒苒”,另一队则认为“舒苒的心不在体育界,而在娱乐圈”。 网上闹得纷纷扬扬。 舒苒本人并不知道这些事。 傅易青蹲在舒苒腿边,捏着她脚仔细查看,“刚才那一下摔得很重,怎么样,脚还疼吗?” 比赛的事萦绕在舒苒的头顶,她没有心思注意这些旖旎的细节,随即摇头。 傅易青却担心她隐瞒事实,继续追问,“确定脚真的没事?” 舒苒一脸的心事重重,“嗯。” 抬眸就看到傅易青嘴唇轻启,她扯开嘴角,苦笑一笑,“你要说什么我都明白,GPF不重要,对不对?” 傅易青眸光微顿,随后淡淡一笑,按住她的肩,“既然知道,那就好好休息,明天比赛结束就回家养身体。” 舒苒点头。 第二天的自由滑,舒苒的表现虽然不似短节目那般糟糕,但跟其他选手比起来,高下立见。 最后一个出场的是罗琳,昨天的短节目,她排名第二。 她沿用了上个赛季的比赛节目《海上钢琴师》。 表演可以用精彩来形容,其中一个跳跃GOE分加满,即便是上个赛季表演过的节目,罗琳依旧用她精彩的艺术表现力感染了全场的观众,拿下这场GPF的冠军。 最终舒苒毫无意外地垫了底。 舒苒低垂着脑袋往外走,就见地面上出现了一双冰鞋。 她抬头,视线往上。 发现是老熟人,却是来者不善。 萨曼莎粗粗看了她几眼,“你的比赛越来越没有看点,我原以为我说的话你会记在心里。” 舒苒有些不耐烦,“很抱歉,让你失望了,但是你的表现又怎么样?” “输给罗琳我心服口服。”她顿了顿,眼神中流露出失望,“我原以为你也会是这样的选手。” 舒苒心头骤然失跳。 这场比赛舒苒输得太过惨烈,跟第五名的艾菲蒂尼亚相差近二十分,以至于推动了网上对这场比赛的热议度。 尽管官方微博站出来发表声明称舒苒身体不适,但还是有网友冷嘲热讽“指出比赛前一天还看到碰到了舒苒,人看上去挺精神”。 于是,当晚名为#女单还得再战三百年#的标题还在热搜上待了半个小时。 最后突然消失,更是让网友们加大了火力,吐槽舒苒学娱乐圈的那套公关套路倒是学得不错。 由于舒苒身体不适,没有留下参加庆功宴,连夜赶回国休息。 一连挂了两天的水,舒苒的腹部不再时时作痛,但养胃却是一件大事。 舒苒只能喝粥养胃。 担心舒苒会瞎想,傅易青给秦流北打了通电话,让他把许婧瑜带过来住几天。 秦流北惊了,“嗬,之前不是还说我带着女朋友住在你家不像样?怎么现在又变了?” 傅易青没有说话。 秦流北长叹一口气,“明白了,我们现在就来。” 趁着许婧瑜收拾东西的空隙,秦流北继续说:“不知道上面是怎么处理这事的,怎么也不出个声明帮舒苒解释解释,反倒只撤了热搜,这不是欲盖弥彰吗?” 傅易青声音一沉,“热搜是我撤的。” “什么?” “我怕她看到会心情不好。” 这个“她”指的是谁,秦流北心里一清二楚,“但是我说老兄,你难道不是应该帮着解释舒苒是生病了才状态不佳?就这么撤了,只会让键盘侠们更不满。” 傅易青沉默了几秒,想到了什么,然后说:“我答应了他,不会公开舒苒生病的详情。” 秦流北:“谁?” “霍光。” 第六十二章 白色冰鞋 - 她在冰上光芒万丈 - 蹿升华上 可秦流北却听出了一丝端倪,“等一下,你会这么轻易答应?” 傅易青:“总之这件事就随他去吧。” 见傅易青不肯说,秦流北也只能作罢。 傅易青站在窗口,记忆回到昨天。 霍光跟同傅易青说了一堆慰问舒苒的话,最后才奔了主题。 “傅主席,虽然事情已经发生了,我一定会找出这个害虫。”他话题一转,“但是我有一件事想求你。” 傅易青挑眉看他。 霍光:“如果对外公布舒苒是吃坏了东西,到时候网友们只会瞎猜,到时候要是伤及无辜就不好了,而且对国家队的影响也不好。” 言外之意:如果被外人知道舒苒的状态是因为内部人员故意为之,这只会成为国家队的今天丑闻,霍光作为总教练,自然不希望局面变成那样。 霍光是紧张的,傅易青来了国家队两年,但他始终是独立的,他唯一亲近的人就是舒苒,现在舒苒出了这种事,霍光很难想象傅易青是什么样的心情。 所以傅易青能不能答应,很悬。 如果傅易青不答应,那他就只能采取强制性的手段了。 “可以。” 傅易青简洁的回答对霍光而言如同天籁,霍光还没来得及露出感激的表情,就听他又补充道,“但我有一个条件。” “什么?” “怎么处置这个对舒苒下手的人,由我来决定。” 他神情淡淡,可霍光却听得心头一颤,他在心里为这个下手的人默哀了一把,然后拍板,“好,我答应你。” 接着傅易青又回舒苒的宿舍帮她拿剩下的东西,路上正好碰到了吴慧慧。 看到傅易青的瞬间,吴慧慧的心脏猛跳一下,不是心动,而是害怕。 吴慧慧本想躲开,却不料傅易青主动上前跟她说话,“能带我去舒苒的宿舍吗?” 吴慧慧像是遇到了教导主任的中学生,眼神中满是敬畏地点了头。 “师姐……她没事吧?” “嗯。” 吴慧慧又问,“她要搬走了?” “嗯。” 空气一阵沉默。 良久后,吴慧慧才叹了口气,“搬出去也好,那个傅教练,麻烦你帮我跟舒苒师姐说一声抱歉。” “不需要。” 吴慧慧一愣,显然没料到傅易青说话会这么直接,只觉得尴尬。 却听傅易青又说:“不是你的错,所以不需要。” 吴慧慧有些意外地扭头看他,然后轻轻一笑,“原来师姐没有说错。” 这回轮到傅易青愣神了,“什么?” “唔——”吴慧慧回忆了一下舒苒当时的神情,学着舒苒说话的样子开口,“傅教练说话一直都很直接,但是是非分明,跟他说话不会很累,不需要猜。” 傅易青敛眸,“她……真的这么说过?” “嗯。” 由于和舒苒同住的蒋婉茹不在宿舍,吴慧慧还帮着傅易青整理舒苒的东西。 经过刚才的插曲,吴慧慧觉得傅易青没那么难相处了,“其实我还是有点怀疑,我觉得这件事应该不是那天一起吃饭的人做的,之前我们还一起讨论师姐即将碰到的对手,大家都是真心希望她能够拿到好名次,毕竟她是为国家争光,更重要的是,只要女单在这方面做出点成绩,体育总局也会更重视女单。” 傅易青:“既然对方能做出这种事,要么是过分冲动,要么是ta有绝对的信心不会被人发现,如果是后者,那么就你的态度来看,对方已经成功了。” 吴慧慧仍旧怀疑,“我觉得并不是这样的,别人都说运动员智商不高,其实是因为运动员只能通过不断提升自己来进步,所以大家是真的很单纯。而且我们还约定好等师姐GPF比赛结束,我们再合一张影,作对比呢!” 傅易青没有再接话。 吴慧慧将宿舍里能放东西的地方都告诉了傅易青后便要离开,刚走出去,便被喊住。 “等一下。” “还有什么事呢?” “你刚才说GPF结束再合影……所以你们那天聚餐拍了合照?” 吴慧慧怔怔地点了头,随即便明白了傅易青的意思,“你是要挨个查吗?” 合照就在他们几个人的群里,吴慧慧点开照片放大图,无奈地帮着介绍,“这个就是祝鸿哲、吴新橙……” 一个个介绍完后,吴慧慧又说:“不管你信不信,我真的不相信他们会做出这种事。” “你这么说,有什么依据?” 吴慧慧忽然被问住了,然后抬头,眼神异常得坚定,“因为我们是朝夕相处的队友。” 傅易青随即收回视线。 他盯着照片的眼神越发得紧,甚至还溢出了一丝危险气息。 吴慧慧:“你还是不肯相信……” “把照片发给我。” “哦。” 傅易青提着行李箱往楼下走,刚走到正门口,梁月正好进门。 傅易青只轻轻瞥她一眼便收回视线当没看到。 梁月同他擦肩而过,然后停下脚步,侧目盯着他的背影看了会儿,眼神极尽厌恶。 傅易青就要离开,却听收拾垃圾箱的清洁工叫道,“小姑娘,你这冰鞋不要了?” 梁月头也不回,“坏了,不要了。” 清洁工嘟囔了一句,“看着还挺好的,这也太浪费了。” 傅易青下意识地回头看了眼清洁工,这一看,他的眼神瞬间发紧,转身过去,“梁月!” 梁月本能回头,见是傅易青,眼神闪烁,“有事吗?舒苒的教练。” 傅易青迈步慢慢走到她面前,泛着幽光的眸子打量她许久,“那双冰鞋,是你的?” 傅易青的神情有些阴鸷,寒光迸现。 梁月心头涌上一层惧意,却还是硬着头皮强装镇定。 “怎么?”梁月冷笑一声,“你想拿去送给舒苒?拿啊,反正我已经丢掉了,你可以去垃圾桶里捡啊。” 面对梁月故意的激怒,傅易青不怒反笑,“原来是你。” “你什么意思?”梁月莫名开始慌了。 “明知道舒苒海鲜过敏,你嫉妒她抢走了你国家队女单一姐所以故意换了她的外卖。” 梁月瞳孔张大,“开……开什么玩笑?你别以为你是教练就能这么污蔑运动员,谁都知道我跟舒苒关系不好,我怎么可能知道她海鲜过敏?!” 傅易青的眼睛像是洞悉一切,足以看穿面前人的小把戏,只是笑着。 那笑却仿佛已经有了十足的把握,仿佛在说,她根本不配被他当成对手。 傅易青将手机递过来,他的手指着那天聚会照片的最角落。 边上桌下的全白色冰鞋恰好露出一只,但主人并未入镜。 “这鞋是你的吧?”他说,“那天他们聚餐,你就在边上,听到舒苒对海鲜过敏,之后知道祝鸿哲要给舒苒点外卖,于是你点了一份海鲜粥把两份外卖掉了包,我没说错吧?” 梁月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一步,瞳孔皱缩,脸上的神情都僵了,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始整理表情,“其他人也都在场,他们也都知道舒苒海鲜过敏,为什么你就怀疑我一个人?” 傅易青的笑容更大了,似是听到了什么笑话,“看看你那天有没有点海鲜粥的外卖就知道。” 他的笑如同来自地狱的使者,看着凡胎肉骨的梁月耍着自以为是的小聪明。 梁月瞪大了惊恐的眼,彻底没了话反驳。 “霍光已经答应,害舒苒的人交由我全权处理。” “傅……”梁月被他恶魔般的气势压得快要喘不过气来。 傅易青轻勾唇角,步步紧逼,“你运气不错,这几天我没时间,所以,过几天再见。” 说罢,傅易青转身离去。 梁月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外在的压迫感消失,可心里的压力却是堆积成山,她一时受不住瘫软在地。 蒋婉茹正好回来,见梁月这幅怯弱的模样,搀扶起她,“梁月,你怎么了?” “不会的,怎么会……”她一直在自言自语。 “什么不会的?你怎么了?” 却见梁月像是想到了什么,“我去问问霍教练。”说罢,踉踉跄跄起身,朝着霍光的办公室跑去。 许婧瑜和秦流北的到来,给舒苒的生活增添了许多欢乐。 傅易青本想让舒苒好好休息三天,但舒苒就连这休息的时间也不肯松懈半分。 看电视的休闲时间,被她拿来看电影、歌剧以及听歌。 许婧瑜和舒苒窝在沙发上盘着腿,秦流北坐在许婧瑜边上,傅易青坐在舒苒边上。 四人正看着西方的歌剧。 英文歌词有些难懂,幸好还有字幕。 舒苒发出了灵魂的质问,“外国的歌剧也算是历史悠久,但我们国家的京剧昆曲也挺不错的,为什么我们不看昆曲呢?” 秦流北一拍脑门,“你这个建议不错,说实在的,我还真没看过。” 许婧瑜对新鲜事物跃跃欲试,“要不一起看?” 秦流北随即就找到了《牡丹亭》的视频,四人看起了昆曲。 一句话愣是唱了一分钟,秦流北的表情也从一开始的兴奋转为生无可恋。 舒苒却是看得津津有味。 当傅易青也产生了无趣的念头时,却见舒苒眼睛一亮,叫道,“有了!” 三双眼睛同时转向她。 舒苒脸上神光异彩的,“下个赛季的表演滑。” 听到“表演滑”,秦流北的期待尽无,“我还以为什么呢。” 傅易青的眼尾上扬,浅笑里带着几分期待。 舒苒望进他温柔的眼眸里,满是自信地学着视频里的演员甩袖,“甩袖啊,下个赛季的表演滑就滑《牡丹亭》了。” 第六十三章 梁月退役 - 她在冰上光芒万丈 - 蹿升华上 傅易青让秦流北带许婧瑜过来的本意是,让他们能够逗舒苒开心,好让她忘记GPF上的不愉快。 但舒苒却将休息日过成了训练,于是许婧瑜和秦流北的存在就有些多余了。 毕竟傅易青本就是舒苒的艺术指导,假如没有秦流北他们这对欢喜冤家在,傅易青的日子还能稍稍清净一些。 吃完饭,秦流北跟许婧瑜又开始了日行惯例——求生欲对话日常。 直到上了楼梯,将两人的吵闹声抛却脑后,傅易青才叫住舒苒。 舒苒:“嗯?” 傅易青:“这两天你不用训练,要不要……回家看你爸妈?” 舒苒垂眸,片刻后便扬眉摇头,“不用了。” “你确定?”傅易青提醒道,“明年三月有世锦赛,这次不回去看他们,可能要等到明年冬奥会结束才能回家。” 舒苒只思索了几秒便又摇了头,“不用啦,我可以跟他们打电话或者视频,他们会理解我的。”一直以来都是。 傅易青见她坚持,没再劝她改变主意。 当晚,林嘉卉跟傅易青弹了视频。 两人稍稍聊了几句,傅易青便将聊天权交给了舒苒。 林嘉卉热情地同舒苒打了声招呼,“嘿,小舒苒,心情还好吗?” 舒苒动了动眼珠,“嘉卉姐,如果你也是来安慰我的话,就不用了,上午贝鲁斯已经打来电话安慰过我。” 林嘉卉笑起来,将目光转向舒苒身边低头认真看平板电脑的傅易青,“巴罗,你还说让我好好安慰她给她点信心,现在看来你根本不了解你的学生,她没你想的那么弱。” 舒苒随即将惊诧的视线投往傅易青身上。 见自己说的话被林嘉卉揭穿,傅易青的脸上闪烁着尴尬神色,“咳咳——我并没有小瞧她。” “好了,不开你玩笑了,其实我跟你视频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想问你,舒苒。” “诶?” 林嘉卉敛了笑,神情严肃,“别人可能不知道,但是你那天的表现的确太反常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舒苒犹豫几秒组织着语言。 傅易青却抢了先,“她前一天吃坏了肚子。” 林嘉卉绷紧的神情终于恢复了轻松,轻拍胸口,“那就好,我还以为你受伤了。” “对了。”林嘉卉又说,“其实我那天没看你的比赛,我当时在国外,是你师兄发讯息问我,你是不是受了什么伤,我才去看了转播。” “源仓御?” 舒苒的脑海里浮现出源仓御那不理俗事的清心寡欲的俊脸,有些感动,但更多的是诧异。 在她看来,她和源仓御的师兄妹关系不过就只是借着林嘉卉这一层裙带关系,而且她和源仓御至此为止也不过才见了一面,平时根本没有联络。 舒苒实在有些不敢想象,她这个看似疏离的师兄竟也在关心她的比赛。 屏幕上的林嘉卉忙点头,“对,现在知道你没事,我也可以放心地告诉他这个好消息了。” 在关闭视频前,林嘉卉又说:“舒苒,对花滑运动员来说,只要不是受伤,一切就都是未知数,但哪怕受了伤,也不意味着结束。” 舒苒的手指一顿。 回忆起GPF自由滑结束那天,罗琳比赛完就拄着拐杖离场,但只要上冰,罗琳便跟个没事人似的。 仔细想想这句话,舒苒忽然生出了庆幸的情绪来。 至少不是受伤,所以她的花滑之路还能一直继续。 GP系列赛开始,几乎很难得看到舒苒在白天玩手机,这会儿傅易青见舒苒捧着平板电脑似是在跟人聊天,他不禁诧异是谁能有这么大的魅力。 他忍不住问:“在跟谁聊天?” 舒苒头也不抬,语气欢快,“师兄啊。” 傅易青:“……” 客厅里有些安静。 舒苒的手指在屏幕上灵活地跳动。 傅易青的右手握拳放在嘴边,轻咳一声,“你跟他,经常聊天?” “也没有,这大概是我们第一次聊……”话音未落,就听舒苒突然惊喜地叫出声来,“哇!他居然在线诶!他回我了,也太巧了吧。” 舒苒盘腿坐在沙发上的姿势更加随性,眼睛也越来越靠近屏幕,肉眼可见的高兴。 傅易青脸色沉了沉,问,“他很关心你?” 舒苒终于抬起头,却不是为了看他,单手抱臂,右手抵着下巴作深思状,“大概也许——是关心的吧,不然他为什么会看我的比赛,还向嘉卉姐打听我的身体状况呢?你说是吧,教练?” 傅易青悠悠抬眸,随即别开视线,低头,“我不知道。” 过了一会儿,傅易青又忍不住往舒苒那边看去,他第一次知道自己也会有这么强烈的好奇心。 他问,“你们在聊什么?” “感谢他的关心呀。” 傅易青对自己的认知产生了怀疑,“你们聊了五分钟。” 感谢的话连一分钟都用不了。 舒苒倒是大方得很,连人带平板靠过来,“诺,就这些。” 傅易青:“我对别人的隐私没兴趣。” “哦。” 舒苒将刚要递到他面前的平板又收了回来,继续打字。 傅易青抿了抿唇,欲言又止。 又过了一会儿,傅易青说:“上次你说的歌剧现场版已经找到了,现在看吗?” “等一下吧,还没聊完。” 傅易青将刚拿起的遥控器又放回了茶几上,他默默坐了会儿,起身朝楼梯的方向走去。 忽又停步,“你还要聊多久?” 舒苒迷茫地看他,“怎么,有别的事吗?” 还……真没有。 这两天他让舒苒好好休息,所以只要舒苒本人没有意愿进行艺术训练,她确实可以再聊会儿天。 傅易青旋即丢下一个“没有”,便转身上了楼。 上了楼,他俯视整个客厅,就见舒苒仍旧一脸兴奋地跟源仓御聊天,直觉心头郁结,他也明白自己在想什么,但他还是收回了目光回了房间。 眼不见为净。 与此同时,舒苒在屏幕上敲下一行感谢源仓御分享比赛心得的话。 舒苒:谢谢你,我会整理好心情,重新回到冰场上。 源仓御:嗯,加油。 两人又简单聊了一些训练上应该注意的点才终于结束了聊天。 舒苒抬头,却发现身边没了傅易青。 “人呢?” 三天后,舒苒的身体状况终于恢复,冰上训练也重新提上了日程。 一天的训练结束,舒苒却从吴慧慧那儿听到了一件大事。 听筒里吴慧慧的声音透着些许的神秘感,“梁师姐好像要退役了。” 国家队女单就只有一个姓梁的,那就是梁月。 舒苒当时就惊了,“啊?为什么啊?”这也太突然了。 “你也很惊讶吧,我也是啊,别说你了,整个队的人都惊了。至于原因,是因为她被霍教练禁赛三年,虽然没说是什么原因,但大家都认为你这次的事是她搞出来的,所以霍教练才会这么惩罚她。” “禁赛三年,所以就退役了?” “那不然呢?她现在都22岁了,禁赛三年,25岁还能有什么成绩?” 通常女单坚持到25岁以上的选手都是原本就有不俗成绩的名将,成绩本就不怎么好的,年轻的时候上不去,年纪大了机会就更加渺茫。 所以梁月选择退役是最正确不过的选择。 “等一下。”吴慧慧抬高的音量打断了舒苒的思绪,“师姐,你注意一下重点好不好,我现在是在说梁师姐很可能是换了你外卖的人,你怎么不骂她几句?” 事实上,要说最有可能害她的人,第一个上舒苒怀疑名单的人就是梁月。 既然总教练这么处置,就证明这事十有八九跟梁月有关。 舒苒苦笑一声,“比赛都结束了,骂她有什么用?更何况,现在她也算是得到应有的惩罚了。” 她原对于一个运动员而言,最痛苦的是受伤,现在看来还有更痛苦的,那就是身体健康却不得上场参赛。 躺在床上许久,舒苒都没有睡着。 她14岁进国家队,期间因为成绩太差回地方队待了一年,再回来跟梁月成了仇敌。 他们吵了这么多年,最终竟是以梁月的退役结束。 舒苒不禁有些唏嘘世事。 舒苒对训练的热衷度让傅易青看到了她的决心,因为舒苒傅易青本人就是她自己最严格的教练,所以不再以从前的面貌严格要求她。 可看在舒苒眼里,却有些不对劲。 滑了整整一个小时,舒苒浑然不觉累,还要继续合一遍音乐。 傅易青:“好了,休息二十分钟。” 舒苒:“又休息?” 傅易青轻笑出声,“已经一个小时了。” 舒苒晃觉时间过得好快,对傅易青有些信不过,看了他的手机确认无疑后,还是忍不住猜想“会不会是傅易青调了手机的时间”。 毕竟这一个小时过去得也未免太快了。 头顶倏地传来傅易青那好听的声音,“喝水吗?” 声线温和,脸上还带着和善的笑。 整一个温润如玉的邻家暖男形象,舒苒却吓到了。 教练变了。 这几天的训练,傅易青不再像以前那样给她安排高强度的训练也就算了,甚至还整天面带微笑,时不时就冲她笑一下。 看着就可怕,像是变了个人。 舒苒接过水,拧得手心火辣辣地疼也没能拧开。 傅易青拿她没办法,一言不发地重新拿了一瓶水拧开,“喝吧。” 舒苒重新接过拧了瓶盖的水,艰难地吞了口口水,怯怯地抬头,“傅教练?” 傅易青轻蹙眉头,“嗯?” 几秒钟的时间,舒苒的脑袋里已经开始了各种揣测。 “我明白了!” 她忽然坚定地起身,“教练,我不会辜负你的一番好意的。” 接着,她霸气地喝了口水,摘下冰刀套回了冰场继续训练。 不会错的,教练现在换了一种更加温和地方式提醒她要加强训练,意在培养她的自觉自主性。 傅易青拧着眉,“还是休息时间。” 舒苒回头冲他挥手,“我会好好享受我的‘休息时间’的。” 傅易青敛眸深思,觉得自己以后是不是应该说得更加明确一些,比如二十分钟地场外休息时间。 第六十四章 跳跃训练 - 她在冰上光芒万丈 - 蹿升华上 偌大的冰场上空环绕着冰刀声,既单调又无趣。 傅易青和秦流北在场外,前者紧盯舒苒的面部神情和手部动作,后者目光始终在电脑屏幕上,手指灵活地在键盘上起舞,由于速度过快,出现了重影,他嘴里还时不时冒出一两句官方术语。 “跳跃中成功率最高的是后外点冰跳和萨霍夫跳,菲利普跳和后外结环跳的成功率95%……起跳弧线提前转身的角度没有超过180°的概率在88.7%以上,连跳第二跳是后外结环跳存周的概率是60%,所以第二条最好换成别的。” 舒苒的日常训练结束滑出场地,傅易青递上纸巾,“今天的状态不错。” 舒苒擦了擦汗,“我也觉得今天特别能抓住奥菲利亚的那种孤独感。” 傅易青微抬下颌,看向秦流北,“怎么样?” 秦流北敲下最后几个数字,捧起笔记本面朝他们,“因为名将们的爆发力很强,所以我的数据保留了十个顶尖选手。截止目前国际上已经出战十次以上的选手的综合数据显示,这十个选手按照综合实力排名就是现在你们看到的。” 1.萨曼莎(俄罗斯) 2.知原叶香(日本) 3.陈雨琪(美国) 4.切尔西(加拿大) 5.克里斯汀娜(法国) 6.宫江美慧(日本) 7.舒苒(中国) 8.玛姬(英国) 9.珍妮花(美国) 10.艾菲蒂尼亚(比利时) 舒苒定睛一看,某一瞬间产生了惊喜,在这么多名将当中看到自己,几年前的她连想都不敢想,但随之而来的情绪是担忧。 第一眼看到自己的名字,第二眼注意到的是克里斯汀娜。 对方的排名在她前面。 舒苒忽然想到了一个人,“罗琳呢?她这个赛季表现得很好啊?” 秦流北一挑眉,“据说她要退役了,她的伤有点重,不能再滑冰了。” 舒苒微愣,想到傅易青说过罗琳极有可能忍痛上场,再想到她那场比赛那么得拼命,的确像是告别赛。 “这是每个运动员都会遇到的选择,只不过罗琳她没得选。”傅易青缓缓开口,目光却在舒苒身上,听上去像是在安慰她。 舒苒叹了口气,平静地接受了这个事实,因为她知道,这个事实也终将成为她的选择。 秦流北顿了顿,问,“你们应该看出什么了吗?” 傅易青:“6个选手都参加过上一届冬奥会,是因为其他年轻选手参加的成年组比赛太少没法抽样?” 秦流北打了个响指,“说对了一半,年轻选手的成绩大多不稳定,取样的数据平均了没法进前十,相比老选手,年轻选手很容易成为黑马,据内部消息称这次世锦赛的报名人数应该还是像往年奥运季一样在35人往上,年轻的选手们超常发挥的概率很大,所以这些数据不足以作为参考。” 舒苒原本对世锦赛很有把握,毕竟只要在三十多个人里拿到前二十四就能进冬奥会,但现在这么一听,有把握也没了把握。 舒苒忙问,“所以我现在该怎么做?” 秦流北表情微顿,合上笔记本垂下手臂,“这个你倒是把我给问倒了,我想战略计划安排还是交给你的傅教练吧。” 他随即冲傅易青挑了挑眉。 傅易青接过话茬,“相比以前,你的表现稳定了很多,但如果是参加比赛,不能指望每次都能达到上次俄罗斯站的状态,所以你现在要做的就是训练。” 舒苒却仍旧不放心。 这个赛季除了这次的GPF状态不佳,她这个赛季的整体状态都很不错,反观克里斯汀娜,这个赛季没能进GPF,综合排名仍在她前面。 所以求稳即便能度过这次世锦赛,一年后的冬奥会也很难赢过克里斯汀娜。 舒苒盘算着做些什么来为一年后的冬奥会做准备。 上午的训练结束,舒苒正换了衣服准备吃午饭,手机忽的叮咚一下。 屏幕一亮,弹出祝鸿哲的>舒苒停顿一秒,点进去回复:嗯,有什么事吗? 祝鸿哲:我想跟你道个歉,上次外卖的事,有我一半的责任,虽然我知道现在说这个没有任何意义,但是这件事困扰了我很久,我觉得我必须向你道歉,舒苒,你接受吗? 祝鸿哲:或者说,你还把我当你的朋友吗? 祝鸿哲焦急地等待着舒苒的回复,有那么一瞬间,甚至比告白后等待对方的回复还要慌乱。 手里一震。 他忙抬眸看去。 舒苒:你又戏精上身了吗?这次扮演的是道歉的角色? 祝鸿哲一愣,正想继续解释,忽然明白了舒苒的意思,她是在用这种方式缓解尴尬的气氛,同时也让他明白,她根本没怪过他。 祝鸿哲心里一暖,输入内容:这次算我欠你的,如果你有任何训练上的困扰,随时可以向我取经,我怎么说也是冬奥会的铜牌获得者。 隔着屏幕,舒苒都能想象到祝鸿哲打下这句话的表情是何等的得意。 她勾唇笑了笑,刚输入“好”,又给删了。 舒苒:你这么一说,我最近正好有个难题。怎么才能在三个月的时间里提高自己的实力? 祝鸿哲一直处于“输入中”的状态,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了回信:提高技术难度,然后训练。 事实上,舒苒也是这么想的,可是她的步法已经达到三级,旋转有时候状态好也能够达到四级,就只剩下决定命运的跳跃。 她虽然跳得高,但是跳跃质量并不高,截至目前,她跳跃的GOE分+3成绩只在俄罗斯站拿到过,其余的最好也不过是GOE分+1。 这么看来,自己确实应该着重练习跳跃,然后再增加动作难度构成。 六个跳跃中最简单的两个跳跃是后外点冰跳和萨霍夫跳,其次是菲利普跳和后外结环跳,然后是勾手跳。 因为阿克塞尔跳是六种跳跃中唯一一个向前起跳的跳跃,所以最难的跳跃也是阿克塞尔跳。 目前舒苒掌握得比较好的正是前四种,但GOE分不高,所以仍旧需要加强练习。 经过一周的训练,舒苒的跳跃进步明显,但随之而来的是新的问题。 在增加了节目的跳跃难度构成比后,舒苒的体力跟不上,后半段完全体力不足,有些力不从心,以至于顾不上艺术表现力,PCS跟着下降。 傅易青和舒苒话都少,一顿午饭吃得很安静。 吃完饭,舒苒起身,准备上楼休息会儿。 傅易青的余光瞥见她走路的速度,不由得将全部的视线都移向了她。 左脚重,右脚只轻踩地面,反应有些迟缓。 傅易青眸光一紧,瞬间绷紧了神经,“等等!” 舒苒停步,不解地回头看他,“嗯?” 她突然发现,傅易青温柔的面具上出现了一丝裂痕,他有些严厉地看着她,像是在生气,又像是恐惧,“你最近集中练了跳跃?” 舒苒的眼神有些躲闪,弱弱地说了一句,“我没有。” 因为傅易青早就说过舒苒目前最重要的是求稳,所以舒苒的跳跃难度构成练习是瞒着他的。 见她不敢看自己,傅易青就知道没猜错。 傅易青:“你的脚受伤了?” 舒苒:“没有啊。” “如果没有,为什么你走路的姿势不对,右脚根本没有用力。” 舒苒一阵尴尬,心想什么都瞒不过他的火眼金睛,叹了口气,仍是摇头,“不是受伤,是训练过度,脚踝上午抽筋了。” 舒苒根本不敢抬头去看傅易青的表情,他一定很生气,气她不听他的安排训练。 忽而,她的世界颠倒,只觉腰间一紧便头重脚轻起来。 她望向打横抱起她的人,面露惊恐,“傅教练!” 傅易青仍旧铁青着脸,没有看她,抱着她重新走回客厅,将她放置在沙发上。 脚上一凉,拖鞋被取下,袜子也没能幸免。 白皙光滑的脚丫子就这么暴露在傅易青面前。 由于常年的训练,她的脚虽然白皙,却因为一些动作需要,脚有些变了形。 舒苒忽然有些脸红,心里的念头涌上来。 不想让他看到这样的她。 她的脚实在是不好看。 舒苒随即拿沙发上的抱枕捂着脚,挡住傅易青的视线,“教练,我真的没事,之前也有过这样的情况,晚上泡个脚第二天就什么事都没有啦。” 傅易青皱起眉头,“我看看。” 见她仍旧遮着,傅易青抬高了音量,却语带宠溺,“听话。” 舒苒并不听话。 傅易青一把扯过她手里的抱枕,毫不留情地往后一扔,在舒苒愣神间,还把剩下的一个抱枕也扔到身后。 舒苒:“……” 怔神间,舒苒脚背上传来暖意。 傅易青蹲在地上拿起她的脚,看看左侧又看看右边,眉心拧得很紧。 舒苒的小心脏扑通扑通跳个没完。 “看过医生了?”他柔和的声线忽的响起,温润的眸子对上她的眼。 舒苒还没来得及害羞,只觉脚上一痛,眉宇一紧,瞬间叫出声来,“痛!” 傅易青忙松开手,有些手足无措,眉色也瞬间沉下来,起身,“我去叫医生!” “真的不用了。” 傅易青居高临下望着她,表情里泛着冷意,“脚就是一个花滑运动员的生命,如果连你自己都不重视,你还怎么比赛?” 舒苒喊停的话慢慢吞回了肚子,眼眸中露出怯意。 “哦。”她随即别开视线,脸上愧意乍现,几秒的时间就红了眼圈。 傅易青突然有些后悔自己不该用这么重的语气跟她说话,即使这件事确实是她做得不对,也不应该这样对她。 但眼下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傅易青迅速上楼打了家庭医生的电话。 第六十五章 你会走吗 - 她在冰上光芒万丈 - 蹿升华上 刘医生在半个小时后赶到。 他仔细且认真地检查了舒苒的脚,得出的结论和舒苒一样,“没事,应该只是训练强度过大或者抽筋引起的肌肉酸痛问题,泡个脚再按摩半小时以上,明天早上起床肌肉就不会酸痛。” 舒苒忙用一种“你看我没说错吧的”表情看向傅易青。 刘医生:“但是明天尽量别进行过量的训练。” 傅易青幽幽的目光扫向舒苒,后者“咳咳”一声,心虚地收回了视线。 确认舒苒是真的没事,傅易青这才松懈了眉宇间的凝重神色,“你再给她检查下脚踝周围,还有小腿。” 刘医生一一替舒苒检查了,确认没有其他的问题后就离开了。 客厅里的两人对视了一会儿。 舒苒眨巴着眼,“现在可以相信我说的了吧?”语气里还带着一抹得意。 傅易青轻抬眉睫,点头,“你坐着别动。” 舒苒:“啊?” 他丢下一句“我过去拿”便折进了一楼过道。 舒苒不解,正起身想跳着过去看看傅易青在搞什么,就见他捧着个水盆过来了。 她了然。 水盆里放了满满一盆热水,还冒着热气,想象得到的热量。 舒苒的脚丫子再次被傅易青捉住放进热水,她烫得整个人都绷成了一条线,往后一靠,腿一弹。 她看向傅易青。 时间在这一刻静止。 天之骄子被水溅了一身,额前分出的碎发上还滴着水珠,他的衬衫尤其遭殃,湿了一大片,紧紧地贴上他结实的胸口,他健硕的胸肌显露无疑。 舒苒吞了口口水,抿唇,“那个……教练,我不是故意的,太烫了。” 傅易青默默出声,“刘医生说水温要高。” 舒苒的目光总是不经意地从他挺阔的胸膛扫过,敛眸道,“那你去换衣服,我自己来。” 脚又被他捉住,“你的话,我不放心。” “……” 她只是瞒着傅易青跳跃训练这一件事,所以连带着她这个人在他这儿都没了信誉了吗? 傅易青屈膝弯腰,动作温柔地捏着她的脚。 水在她的脚周围流动,它们互相流动转换位置,他们始终待在那里不变分毫,就好像从未变换过位置。 傅易青低头认真地做着手上的动作。 “抬着。”他说。 傅易青随即又去厨房倒了一瓶热水,将搭在盆沿上的毛巾拿下,毛巾被热水浸湿,他边吹气边拧干热水。 他骨节分明的手也异常白皙,却被热水烫得发红。 舒苒心生不忍,“还是我来吧,很烫。” 傅易青继续着手上的动作,抬眸道,“你来就不烫?坐好。” “那你还是换个衣服吧,免得着凉了。” 傅易青神情认真,“不用,否则又会打湿。” “哦。” 舒苒还是头一次有机会能在这么近、且在光线还不错的情况下观察傅易青。 热气氤氲了傅易青的面庞,他俊逸的面容隐匿在其中,他低着头,面部线条被柔和了弧度,俊美不可方物。傅易青的睫毛纤长,薄唇抿成一条线,认真的样子就好像在做着一件非常重要的事,让人不自觉地被他吸引。 舒苒正发呆,却觉身旁的沙发凹陷。 傅易青用带着热气的毛巾包住她的右脚,右手握拳帮她按摩。 比刚才的力道大了太多,舒苒“哎呦”了一声。 傅易青停手,“疼?” 舒苒心有余悸地点点头,想要缩回脚,却被他抓得紧紧的。 傅易青:“知道疼,为什么不听我的安排训练?” 舒苒一时语塞,转过头去。 脚上又是一阵用力,疼地她用力缩了腿。 傅易青拧眉继续,“忍着。” 那种清晰的痛感从脚上的每个毛细血管直冲上大脑的神经中枢,舒苒咬紧下唇,终于忍不住,红了眼眶,“好疼。” 听出她声音里的哭腔。 傅易青眉心一跳,但并不表现出来,动作只停顿了一秒,下一刻手上的动作却是最直接的表现,轻柔了许多 傅易青温声道,“还疼吗?” 舒苒皱起的眉头慢慢舒展了些,摇头。 两人没有再出声。 难得今天有个好天气,窗外的阳光投射进来,洒在傅易青身上,柔和了他的面部神情。 舒苒仔细回忆一遍,发现记忆里竟然没有这样的闲适时光,和傅易青就这样安静地待在一起什么话也不说的时光。 他们更多地是在冰场里,她在冰上,他在场外,回忆也是充满了冷色调。 热水换了一次又一次,舒苒酸痛的脚心终于有了好转的迹象,脚上的暖意顺着血管涌上心头。 “有些话我说过很多次,我知道你练跳跃是为了比赛,也知道你很想要赢。”傅易青的声音像是在娓娓道来一个故事,声线温和,“但是如果你的脚受了伤,你之前所做的一切努力都没了用,我不希望你成为下一个罗琳。” 墙上的时钟滴答。 傅易青:“而且,你难道忘了我当初找上你的目的?” 他扭头看她。 他的目光平静而又显露不忍。 舒苒忽然想起了两年前。 他和昆汀的赌约。 “直到现在,我依然认为艺术才是花滑的精神,也是我打赌的原因所在,两年前你刚跟我训练,那时候的你也许还不明白艺术表现力的重要性,但即便是现在,你还是不明白,如果你能明白这一点,你就能给观众们献上最印象深刻的表演。”他继续补充,“所以你完全没有必要在这个时间点提升你的技术水平。” 舒苒低着头,噙着眉,没有出声。 傅易青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你果然还是这么在意比赛的结果?” “怎么可能不在意。”她的声音闷闷的。 “什么?” 舒苒没有回答。 傅易青拿她没办法,又要换热水,刚起身端起盆,却被沙发上的人叫住。 “你会走吧?” “什么?” 舒苒声音低沉,“如果我输给了克里斯汀娜,你会离开吧。” 终于还是说出口了,原本是想在冬奥会结束后留下了傅易青后,让这件事彻底地被掩埋在时光里,结果还是没忍住。 “你听谁说的?” “这个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输了,你就会离开。”舒苒轻轻扯开嘴角,似乎是要扯出一个笑容,但那笑里有带了几分心酸,“我知道的,傅教练,你不用骗我。” 傅易青看了她一眼,走向一楼浴室重新换了一盆热水。 然后动作娴熟地坐回原位拿起她的脚。 舒苒也完全适应了他的亲昵,任由他帮她按摩。 按摩到最后,傅易青的手和舒苒的脚都透着粉色。 傅易青:“谁跟你说的?” 舒苒挑了挑眉,“你自己说的。” 傅易青诧异地看她,瞥见她躲闪的视线,忽的明白了她的意思,失声一笑,“偷听到的?” 舒苒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我原话是怎么说的?说实话,我也记不清我到底说了什么让你产生了这样的误会。” 笼罩在舒苒头顶的乌云散了一半,透出半寸阳光,她迎着半明半灭的光影,眼中流露出疑惑,迫不及待地想要求证他这番话的意思。 傅易青的眸光意味不明,“我才知道你这么希望我走,否则你怎么会臆想出这么一段我从未说过的话?” “不是的!”舒苒忙澄清,“当时我确实听到你跟秦流北说,如果我输了,你会离开。” 傅易青还真不记得自己说过这样的话,“我没有说过,又或者是你理解的语境跟我们理解的不太一样。” 见她仍旧用一种迷惑的眼神看着自己,傅易青笑起来,“怎么,我已经解释了,还不相信我说的?” 她像是陷入了自我怀疑中,“可是,怎么会?” “我不走。” 舒苒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头上一重,她望向傅易青,他眉眼如春,恰如一树桃花开,彻底遣退了她心中的冬。 “砍头不过头点地,失败又怎么样?我会一直陪着你,直到你实现梦想。” 原先的舒苒急于登上山顶,甚至舍不得停下来休息一分钟,傅易青的话像一味良药。 望着窗外的阳光,舒苒脸上逐渐泛出笑颜。 忽然,脚上又一重。 舒苒大叫起来,“教练,疼!” 傅易青指着她的眉心,点她的脑袋,“以后还听不听我的话?” “听——”她拖长音节,听上去有些撒娇的意味。 傅易青很是受用,捏她的脸颊,“你乖一些,我会轻松很多。” “嗯,诶教练!你的手洗了吗?你刚才摸过我的脚诶!” 傅易青脸上的笑容顿无,“这是你自己的脚。” “我知道。” “你是嫌弃我,还是嫌弃你自己?” “要是认真讨论起来的话,总之教练,你还是先洗个手吧。” 傅易青没有照做,反而还故意去捏她的脸。 舒苒往后一仰,躲避傅易青的攻击,这么一躲,她的脚也从傅易青的手里遛走。 傅易青本能地挽留,同方向靠过去,在即将压到她脚的当时,傅易青迅速反应过来,往地面侧去。 地上还放着热水。 舒苒瞪大了眼睛,心猛地提了上来,她下意识地去拉傅易青的手,这一拉,整个人被拽到了地上,落在了傅易青的人形肉垫上。 仓促下,舒苒发出灵魂般的语气词,“妈呀!” 被压倒的水盆倾翻在侧,已经凉了的温水倒了两人一身,但更受罪的人则是傅易青,这下不止是他的衬衫湿透了,连带着他的脸上也被热水来了个亲密接触。 四目相对,两人接触的皮肤上的温度逐渐上升。 傅易青的心狂跳不止,压抑许久的情感终于要喷薄而出。 “扑哧——”舒苒笑出声来,“教练,你这下算不算间接喝了我的洗脚水?” 她指着他唇瓣上的一滴残留的水珠,大笑不止。 她抖动的身躯更是如同一根羽毛,挠得傅易青心里乱,思绪也一样乱了。 傅易青上身前倾,不知何时攀附到她后背的手将她扯进怀里,用力地吻住她。 第六十六章 她的答案 - 她在冰上光芒万丈 - 蹿升华上 唇齿轻触。 傅易青所有的理智再次崩于一线,她的嘴唇很软,甚至还有些甜,原本只是浅尝辄止,但开始容易,结束却很难。 舒苒瞳孔皱缩,唇瓣相撞的那一刻,她的脑袋炸开了锅,灵魂已经飞往九霄云外。 “专心点。” 他像是对待一件珍视之物那般轻柔地碰触她的唇角、唇瓣,然后慢慢深入。 “傅教练……” 从一开始的一发不可收拾,再到这句傅教练,傅易青的理智终于回归。 望到女孩眼里的呆滞和惊恐,他的冲动消失得一干二净。 傅易青忽然停住了所有动作,他怔怔地望着舒苒,搂着她的腰坐起来。 舒苒坐在他怀里,莫名愣了神。 只听他说了一声“抱歉”,紧接着他转身,上楼前还不忘提醒舒苒回房换件干净衣服。 舒苒哪里还能进行独立的思考,她只机械般地坐回沙发上,良久后,衣服里的湿气传入皮下,感觉到了凉意,她打了个喷嚏,这才上楼换衣服。 余光瞥见镜子里的自己,久久没有收回视线。 镜子里的女孩,面颊带着粉色,唇色介于红粉之间,上面还透着光泽,一下子就让人回忆起刚才的旖旎场景。 舒苒的脸逐渐爆红,她按住狂跳的心脏。 傅教练也跟她怀揣着同一种心思吗? 晃神中的舒苒随便拿了件家居服穿上,想到现在还是下午,训练不能断,她又换成了运动服。 与此同时,傅易青的脑袋也很乱。 他有些后悔自己一时意乱,在比赛前夕做出这样的事,一定会影响舒苒的心情。 正当傅易青头疼这件事到底该怎么解决的时候,手机提示音扰乱了他的思绪。 消息是舒苒发的,但让傅易青惊讶的不是发送人,而是她的内容。 “教练,刚才的事我不会放在心上的,接下来我会尽量听你的安排训练。” 看着聊天界面上已经发送出去且没法撤回的消息,舒苒吐出一口浊气。 她回头看向镜子里的自己,缓缓抬手抚上唇瓣。 那里似乎还有着温存的记忆。 “咚咚——” 敲门声吓得舒苒肩膀一颤。 “现在方便吗?”傅易青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舒苒紧张到开始检查自己的着装来,意识到自己穿得很正常后,才强迫自己平复了心情,应了一声。 傅易青开门进来。 傅易青向来绅士,且懂得尊重他人隐私,所以即便这个家里通常只有他们两人,舒苒也很少关门,尽管傅易青已经说过她很多次,但她还是没法对他生出戒备心。 “傅教练?” 舒苒心如擂鼓,表情看上去没什么变化,但垂在身侧不断摩挲着掌心细汗的手已经出卖了她。 傅易青的目光很快扫过她的手,抬眸,他们明明站得很近,但目光却像是隔着千山万水,他变得尤其陌生。 深邃的眼眸里满是难以言喻的情深不为她知,从前他忍耐着,但今天却毫不掩饰自己的心情。 舒苒害怕是自己看错了,连头也不敢抬,“您是来跟我聊接下去的训练安排吗?” 她太紧张了,紧张到甚至没有注意到自己用了敬语“您”。 傅易青步步紧逼,走到她面前,“不,我想跟你聊点私事。” 舒苒的脑袋里有一个声音在说着“完了”,傅易青太过正式的语气和郑重其事的态度,让她不禁开始害怕。 总觉得他会说出拒绝的话来。 “舒苒,你觉得我刚才那样对你,是因为什么?” 舒苒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傅易青却托着她的脸颊,强迫她对上自己的视线,“我不想逃避问题,这个问题我已经逃避了太久,原本我想视线了你的梦想再告诉你,但是很显然,我没有这个能力瞒下去了。” 舒苒艰难地吞了口口水,眨巴的眼睛里写着疑惑和忧虑。 傅易青忽然发现,舒苒不管露出什么样的表情,尤其让他心动。 “不会离开。”他像是如释重负般地说出了这句话。 舒苒怔怔地望着他,脸上流露出不解的神色。 傅易青似乎很喜欢她这样呆呆的模样,他不自觉上扬了唇角,“不论你是赢是输,舒苒,你愿意让我永远陪在你身边吗?” 熟悉的台词让舒苒想到了婚礼现场。 你愿意与他结为夫妇吗? 但不同于神父的庄重和置身事外。 傅易青说的更为动听,带了他全部的柔情,一下子就抓住了舒苒的心。 舒苒别开脑袋,拧着眉,“教练,为什么?” “因为我的眼里只能看到你,所以我也希望你的眼里只有我。”傅易青说,“可如果你不愿意,我们可以当做今天什么都没发生,我们还可以回到从前,我还是你的教练,你也还是我的选手,冬奥会结束后,我就会回到国际滑联。” “所以舒苒,告诉我,你的答案。” “可是那时候,你不是说花滑选手的职业生涯时间太短……怎么现在却……”她说着说着就没了声,头也越来越低。 “因为你已经不是以前的舒苒了。” 舒苒同意傅易青的说法。 如果是一年多前的舒苒听到傅易青今天说的这番话,她大概会高兴地立马扑进他的怀里流下一行热泪。 今时不同往日。 一年的舒苒不可能达到的高度,现如今的舒苒达到了。 所以她要考虑得也就更多,她更理性了。 而傅易青也不再是以前的傅易青了,在她面前,他也许还没有她那么理性。 见她一直低头不语,傅易青浅笑一下,轻轻说了一句“我明白了”,便朝门外走。 背上猛地被撞上,随即一暖,腰间一紧。 舒苒自后向前环抱住他的腰,手臂不断收紧。 “我怕。” 傅易青也不知是被撞呆了,还是被她的主动吓到了,亦或是被她的话惊到,良久没有动作,认真听着她的内心。 舒苒的声音糯糯的,“我怕……怕冬奥会结束后你会走,所以一直以来,努力练习留下你就是我训练的全部动力,可是你突然这么说,我突然没了奋斗的理由。” 傅易青瞳仁微顿,他还以为…… 他还觉得她把胜负看得太重,担心她的压力过大把自己压得喘不过气来,所以才告诉她自己会一直陪着她,让她不要有太大的压力,却没想到,压力同时也是动力本身。 但转念一想,傅易青忽然就想明白了,甚至开始庆幸自己今天的冲动行事。 舒苒说到最想哭的时候,却听一声短促的笑声响起。 因为笑声太短太轻,一时之间,舒苒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傻瓜。” 这次舒苒确认自己没有听错。 傅易青拿开放在他腰间的柔荑,转身看她。 舒苒惊讶地抬头。 他唇边还带着浅笑,眼底满是宠溺,“看看你的脚,你就知道这样的压力对你而言不是什么动力,而且从什么时候开始,你的梦想不再是花滑本身,而是我?” 舒苒也愣住了。 她猛然惊觉,有人曾对她说过类似的话。 萨曼莎:你好像变了。 萨曼莎:你的实力上升了,可我并不想恭喜你,你的表演没有灵魂。 有一瞬间,缠绕在舒苒周遭的团团丝线,经过傅易青的这番点拨,终于被她找到了症结所在。 她的梦想是花滑啊,站到最高领奖台也是为了通过自己的努力展现花滑的美。 他说得对,她怎么会在不经意间转变了想法? 正如傅易青所说,两年前的舒苒不明白这场赌局意味着什么,也不会明白傅易青为了花滑的艺术美是在坚持什么,但此刻,她才终于明白。 花滑的艺术美,正是选手们在奥运路上追逐梦想所抛洒的汗水和他们尽全力想要展现表演本身给观众的真诚的心。 舒苒犹如茅塞顿开。 什么害怕都消失不见了。 缥缈的思绪重回大脑,眼前的人影和从前的舒苒重合,她的神采终于回归,眼神更坚定了,不变的是目标。 舒苒涣散的视线终于凝聚到一起,眉眼含笑,“我明白了!” “所以,现在可以告诉我,你的答案了吗?” “我……” 刚说了一个字,舒苒的手机铃声忽然响起。 舒苒拿起手机的瞬间,傅易青瞥见来电显示着“秦流北”。 对方显然抢了说话权,舒苒接起电话一句没说,只是静静听着对方说话,然后将手机递给傅易青。 “他说打你电话没人接。” 傅易青不在房间,当然没人接。 傅易青咬着牙,“什么事?” “你听上去心情不太好啊?又跟舒苒吵架了?”听到一阵沉默,秦流北心中有数,主动汇报,“我最近才发现挑战者系列赛里有两个选手成绩还不错,不过这两次的综合成绩不怎么出色,一个叫什么洛娃,还有一个叫乔……” 傅易青忍不住打断,“你不是说这些数据没有参考价值?” 秦流北:“别这么说嘛,虽然没有参考价值,但好歹能让我们心里有个数。” “她们怎么了?” 不知道秦流北说了什么,只见傅易青脸上原本的不耐烦随即消失得烟消云散,他下意识地望向她。 舒苒动动嘴唇,轻声问,“怎么了?” 傅易青太阳穴突突地跳动了下,然后冲那头的秦流北说:“再说一遍。” 傅易青拿开手机,开了扬声器。 “这两个选手刚升成年组,虽然前两场成绩不太好,但是我才知道有消息称这个什么洛娃的有跳出过4T。” 舒苒诧异得半晌都没出声,反倒是傅易青这时候竟反常地开起了玩笑。 傅易青:“现在,有动力了吗?” 舒苒:“……” 第六十七章 她的坚持 - 她在冰上光芒万丈 - 蹿升华上 因为身体素质直接区别于男性,所以女单已经在三周跳持续了很多年,即便男单已经到了遍地四周跳的时代,但女单中大部分选手的三周跳成绩也不算稳定。 但尽管如此,傅易青也并没有把这个跳出后外点冰四周跳的俄罗斯选手当成心头大患,甚至可以说转眼就把她给抛之脑后了。 舒苒本人也是。 首先对方才刚升成年组,从升组到现在,成绩一直不稳定,稳定的时候成绩也没有多出众,更重要的是,这个4T极有可能是她在训练中无意间完成的,即便完成度不高,甚至有存周等毛病,也不为人知。 前两天舒苒的训练效果很明显,今天的跳跃质量很高,全都稳稳地落冰,加上她身形优美、滑出流畅,显得跳跃十分轻松,冰面上的跳跃对她而言简直如履平地。 甚至可以说,她在冰上比陆地上更加得心应手。 “怎么样?”许婧瑜来看秦流北,顺便送来了点心。 秦流北边张嘴接食物,边咀嚼道,“今天不错,还有剩下两个半月的时间,如果接下来都是这样的状态,我觉得可以适当地增加节目的难度构成。” 他说完便去看傅易青的神情,只见后者微微点头,“嗯。” 世锦赛第1、2名可以为该国赢的三个冬奥会参赛名额,第3-10名获得两个参赛名额,第11-24名只有一个参赛名额。如果该国有两名以上选手参加世锦赛,那么下一年冬奥会的参赛名额则由这两名选手的上一年的世锦赛名次积分决定。 往年中国队也是两名选手参赛,分别是梁月和蒋婉茹。 这次世锦赛中国队依然是两名选手。 其中一个是舒苒,原本梁月没有退役的话,她也会是其中一个,现在已由蒋婉茹顶上,吴慧慧替补。 队里的意思很明白,今年想要拿到两个冬奥会名额。 两名选手参赛。 得分小于等于13分,能得到三个名额;得分大于13小于等于28,两个名额;28以上只能拿到一个名额。 也就是说国家队想要有两个名额,需要一名选手拿到前20名,另一名选手要拿到前十二名。 所以舒苒的目标不是前24名,而是前十二名。 从傅易青嘴里听到霍光说的话,秦流北先骂了一句“老奸巨猾”,然后说:“不过前十二名对我们舒苒来说还是挺容易的。” 舒苒机械地转过头去看他,“你能不能不要到处给我立flag?” 秦流北:“这怎么能叫flag呢?你怎么说都是进了GPF的人,我这么说都是低估了你,上次要不是搞出那事,你的成绩还能更好,你能不能对自己有点信心?” 舒苒扁了扁嘴,敷衍地点着头。 傅易青也点了头,“这次的参赛阵容就相当于冬奥会的参赛阵容,明年的拿奖情况跟这次的世锦赛相差不会太大,所以做好准备。” 又是半个月过去,舒苒把大多数的跳跃都移到了节目后半段,虽然体力消耗更大,但能提高整个节目的分数。 蓄力、点冰,起跳,舒苒在空中划出完美的弧线,然后平稳落冰。 今天新闻上播出罗琳退役的消息,在这个时候选择退役,花滑界一片哗然,但这个决定在大多数人的意料之中,她右脚的伤已经等不及了,上次比赛结束后就动了手术,养了一个月才出来开记者招待会。 得知罗琳是忍着伤痛参加GPF比赛,不少冰迷对罗琳表达了敬意。 舒苒抬起浮腿,右手提着冰刀。 一个漂亮的提刀燕式滑。 滑了一上午,傅易青等舒苒过来抽纸擦汗的间隙说:“休息五分钟。” 舒苒随即滑出来。 傅易青将运动饮料递给她,站在她面前跟她讨论几个动作上的小缺点,“快比赛了,最重要的还是心态,找回上次俄罗斯站的心态就行,压力别太大。” 舒苒仰头喝了口饮料,脑海里回忆的是刚才的动作,舔了舔嘴唇。 秦流北从厕所回来,见冰上没了舒苒的人影,这才走到两人边上,一句话也没说上,就听舒苒道:“合一次音乐吧,改了节目难度构成后,还没完整合过。” 傅易青:“嗯。” 秦流北:“对,合一次,晚上我看看哪里节奏不对,好及时改。” 舒苒重新滑向冰面,深吸一口气,冲傅易青所在的方向轻点头。 悠扬的音乐随即响起。 她扭动脖子,探出去的手臂线条婉媚中又带着小女孩的纯真。 场外的傅易青始终露出满意的神情。 秦流北被舒苒的表演惊艳到了,发自内心地感慨道,“她进步很大!” 傅易青的视线追着那抹倩影旋转、捻转,在整个冰场的范围里游离,然后随着她的身体奋力一跳,目光飞向半空。 鲍步下腰,然后一个3F平稳落地,紧接着没有停顿地进入3Lo。 稍稍不稳,身体严重前倾但浮腿没有落冰。 舒苒心头一惊,幸好她反应快,及时用膝盖稳住了这个跳跃,否则这个3Lo连带着整个连跳都没了意义。 步法由莫霍克逆时针时针转换为乔克塔顺时针,左脚转三换右外刃,紧接着夏赛步。 动作干练流畅。 音乐节奏随着影片的内容而进入高潮,自由滑已经进入节目的后半段。 接下来是3T-2Lo-2S。 舒苒的眼神跟着电影主人公奥菲利亚的情绪转换。 首先右后外刃起跳,由左刀齿点冰借力起跳。 双手举过头顶,将这个跳跃展现得更加完美。 落冰的那0.0001秒足以忽略的时间里,“咔——”的一声不算太响的声音传入舒苒的耳朵。 痛觉犹如风暴般骤然来袭。 舒苒倒在冰面上,抱着腿,痛苦地呻.吟,“啊——” 傅易青脸上所有的轻松之意在看到冰上的人摔倒的刹那间便驱逐得干干净净,他心头一震。 等秦流北听到动静反应过来再抬头,傅易青已经冲上了冰面。 *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消毒水的味道,霍光从家里赶来医院刚好是晚上七点钟,他找了好一会儿才终于找到了站在门口的许婧瑜和秦流北。 “怎么样了?”他急不可耐地问道。 许婧瑜低头不语,霍光急得不行,将求助的视线投向秦流北。 秦流北拧着眉,神色凝重地看向他,“他们在里面。” 霍光直接推门进了医生办公室。 尽管在来的路上已经想象到了情况会多么的糟糕,但当霍光看到舒苒的那一刻,心还是跟着一沉。 床上的舒苒翘着右腿,裤腿往上卷了好多层,露出她纤细白皙的小腿,对比之下,显得她的脚踝伤势更加严重,通红一片,而且肿得很大很高。 而舒苒脸上还挂着泪,眼睫早已被泪水润湿,不知是因为伤势太重痛的,还是因为担忧。 面前的景象太具冲击力,霍光愣了一会儿,才走上去。 只见傅易青回头看了他一眼,随即冲医生道,“情况怎么样?” 医生指着X光片,严肃道,“右脚踝韧带损伤,至少要养一个月。” 霍光没想到会这么严重,一怔,“那两个月后能参加世锦赛吗?” 傅易青有些不悦地挑起眉梢,抢过话茬,问,“恢复后能滑冰吗?” 医生这才意识到病床上的舒苒是国家运动员,露出了头疼的神情,“一个月是建立在休养得不错的情况下,如果一个月后养好了,短期内当然不能滑冰,为了病人的后期恢复考虑,我不建议她参加两个月后的比赛。” 霍光沉默了。 傅易青拧着眉,眼神晦暗不明。 “我要参加!” 说话的是舒苒。 众人扭头看她。 舒苒:“不是可以吃止痛药吗?或者打封闭针。”如果这次不参加,我她能等到下次冬奥会吗? 她艰难地吞了口口水。 病床上的女孩咬着下唇,垂泪欲滴,身形娇小,眼神却尤其坚定。 霍光猛然惊觉舒苒才只有19岁,明明还只是个孩子,却忍受着不属于这个年纪应有的成熟,然后他才想起来,每个运动员都如舒苒一样坚强。 他顿时为自己刚才只关心舒苒能不能参加世锦赛而心生愧意。 傅易青略一沉吟,“还有明年九月的雾笛杯。” 霍光被点醒,附和道,“没错,还有九月份的奥运落选赛,只要在雾笛杯上拿到前六名,就行了。” “婉茹和慧慧还是有进冬奥会的能力的。”舒苒嘴角溢出苦笑。 只要参赛国在世锦赛上拿到冬奥会的参赛名额,哪怕是一个名额,就没有参加奥运落选赛的资格,而到时候不论是蒋婉茹还是吴慧慧拿到这个资格,舒苒都没有理由抢夺由她们自己拿到的这个宝贵的名额。 傅易青和霍光都沉默了。 别说傅易青,就是霍光也不好意思让蒋婉茹和吴慧慧把这个名额让给舒苒。 “所以,我一定要参加世锦赛。” 为了这场冬奥会,她付出了太多年,没有道理在这个时候放弃。 医生是个老爷爷,他皱着眉,显然对舒苒这么不爱惜自己的身体感到不满,“没必要,你有没有想过,要是你在世锦赛上引发旧伤,伤势加重,那你的职业生涯很可能就此终止。” 舒苒却依旧固执己见,强扯出一个笑容想让他们放心,殊不知这个笑更加让傅易青心疼。 他心紧拧,眉宇间心疼和不忍堆积到一处。 “我已经没有太多的时间等下一个冬奥会了。”舒苒道。 医生:“你们滑冰是要比两场吧?封闭针一年不能打超过三次,我只是说假如,假如你没有……那你到时候要怎么办?” “止痛药,什么都好,我可以忍。” 医生摇着头笑了,“小姑娘,痛起来很少有人能真的忍住,不是每个人都是关二爷。” “我可以!” 大约是刚哭过,声音还有些哽咽,但却毫无惧意,直接的语气让医生忍不住抬头朝她看去。 也许是舒苒的眼神太过坚定,医生竟然觉得,她很有可能能够忍得下来。 “是真的很痛,连大男人都忍不住。”医生有些于心不忍地提醒道。 “好,我们参加。” 回答猝不及防,这次却不是舒苒,而是一直保持着沉默的傅易青。 原本只有舒苒一个人坚持,现在多了一个傅易青,她抬眸,向他投去感激的目光,视线相撞,相顾无言却心领神会。 舒苒早已热泪盈眶,紧抿着唇瓣。 谢谢你。 第六十八章 伤后安排 - 她在冰上光芒万丈 - 蹿升华上 许婧瑜站在走廊里,她望着病房门出神。 从秦流北那儿得知舒苒出事后,她几乎是马不停蹄地停下了手上的工作赶来了医院。 当看到舒苒因为脚伤而不住地流泪,许婧瑜的心猛地跟着一颤,再也没了进门听医生说话的勇气,她停步在办公室外,眼看着傅易青关上了门。 秦流北见她状况不对,便陪她留在门外等候消息。 许婧瑜低头倚着墙,一言不发。 秦流北不时打量她一眼,眼神中满是担忧。 “会没事吧。”声音微弱。 尽管秦流北向来都很会哄许婧瑜开心,但这一次他也没法说好话来安慰她,叹道,“我不知道,在这时候出事,我不知道该怎么说。” 许婧瑜不是门外汉,虽然她滑冰不怎么样,但家里有个花滑教练的母亲在,她没法不了解花滑。 舒苒在这个时候受伤,治得好也就算了,如果治不好…… 世锦赛失利,明年能不能参加冬奥会还是个谜,可如果再等下一届冬奥会,那就是再等五年,舒苒到那时候已经25岁。 在年龄起决定性作用的女单项目上,25岁的舒苒真的能够赢过更年轻的选手吗? 所以这场世锦赛至关重要。 许婧瑜不忍地别开视线,秦流北拥住了她。 她一怔,“秦流北……” “别担心,舒苒比我们想象得要坚强许多,但是小金鱼。”秦流北的声音异常得温暖,“现在她需要朋友的关心,进去看看吧,但是你要保证,一会儿看到她的伤不会哭出来。” 许婧瑜鼻头一酸,生出一种强烈的想要哭的欲望。 然后她转过了身去,肩膀微颤。 “没人比我更明白她为了花滑付出了多少。” 她的声音哽咽,吸了吸鼻子。 忽的眼前一暗,没了光明,却很温暖,秦流北的左手捂住了她的眼睛。 察觉到手心里的湿润,他心中了然。 许婧瑜向来都要强,她即便再难过,也很少将她内心的真实一面表现出来。 要不是上次她妈妈出事住院,恐怕连他这辈子都没法看到她哭的样子。 所以秦流北更明白许婧瑜只在难过到无法忍耐的时候才会用哭来发泄情感。 她和舒苒,不仅仅是朋友那么简单的关系。 在她们童年时,没有别的朋友,她们成为朋友,更多是因为陪伴。 许婧瑜再也控制不住,转身扑进秦流北的怀里。 没人能听见她的哭声,路过的护士只是偷笑着望向这对拥抱在一起的情侣,大家都好奇,这样英俊的男人抱的女人会是怎么样。 发泄完的许婧瑜擦干眼泪,又跟个没事人似的,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幻觉。 秦流北也不再提刚才的插曲,两人敲了敲门,这才进去确认舒苒的伤情。 只听何医生连连叹气,“你怎么也不跟着劝劝她?她还这么年轻,出了什么事,以后后悔了怎么办?” 只这么一句话,秦流北和许婧瑜对视一眼,大致明白了舒苒的情况。 傅易青:“一切后果由我承担。” 众人心惊,霍光理解的意思是傅易青会动用他的能力让舒苒的下半生衣食无忧,而秦流北却觉得其中还有别的意思,至于究竟有什么深意,他也实在吃不准傅易青的意思。 舒苒噙着眉,低头不做声。 何医生边摇着头边写病历本,然后正色,抬头望向舒苒,“这一个月都不能用右脚,别说训练,就是下地走路都不行,记住了吗?” 舒苒用力点头。 “至于一个月后能不能继续训练,还是要看到时候的恢复情况。我就实话告诉你,如果恢复得不好,绝对不能继续训练,否则你不仅会成绩不好,反而还会加重你的伤情。” 舒苒担忧道,“要怎么才能恢复好?” “遵医嘱。”何医生随即看向傅易青,“她跟你是什么关系?” “我是她的教练。” 何医生品了品,道,“那不太方便。” 许婧瑜忙举手,“我是她的朋友。” 何医生:“你确定能一整个月都陪着她照顾她?” 舒苒只觉得被许婧瑜握住的手慢慢收拢,紧接着就听许婧瑜出声,“确定。”语气坚定没有一丝的犹豫。 舒苒再次红了眼圈,“不用一个月这么久,你来B市这么久了,朱教练那里也需要有人照顾。” 被舒苒提醒了一句,许婧瑜才想起来昨天还答应了妈妈朱新慧尽快回D市。 见她面露犹豫,舒苒安慰道,“没事的,我可以自己照顾好自己。” “没事,有我。”傅易青说。 于是,何医生便将养伤期间要注意的事项都告诉了傅易青。 从医院出来已经是晚上九点。 霍光安慰了舒苒一通,便要离开。 傅易青喊住他,“霍教练。” 霍光停步看他,“有什么事吗?” “她受伤的事,除了我们几个以外,不要让任何人知道。” 霍光顿了顿,点头,神色郑重,“我知道了。” 随后,傅易青还将同样的话告诉了秦流北等人,包括何医生。 何医生表示医生本就需要为病人的病情诊断保密,不需要他提醒。 考虑到舒苒的洗澡问题,三人觉得许婧瑜还是有必要留在这里。 舒苒忙问许婧瑜,“那朱教练怎么办?” 许婧瑜:“我就告诉她,我在这里陪你。” “不能这么说。”傅易青率先投了否定票,“陪几天还行,如果一直陪着,你妈妈会起疑,她又认识舒苒的爸妈,如果被舒苒的爸妈知道这事,他们不会同意她继续参加比赛。” 舒苒这才想到这一茬,“婧瑜,别担心,我可以自己洗的。” “你自己洗?你现在右脚都不能用力,你怎么自己洗?”许婧瑜反驳道。 “不是还有张妈吗?” 三人恍然,秦流北眼睛一亮,“对啊,还有张妈,行了,问题解决了。” 傅易青点头,“接下去的时间,就由我和张妈来照顾舒苒,你们俩该干嘛干嘛。不过今天许婧瑜还是得帮忙。” 许婧瑜点头,正欲上前搀扶舒苒。 下一秒,舒苒被傅易青打横抱起。 尽管这已经不是傅易青第一次抱舒苒了,但却是第一次当着别人的面抱她,舒苒没能控制住,脸红了,她将脑袋埋在他胸口,尽量避开被秦流北发现后嘲笑的尴尬场面。 许婧瑜愣了几秒才跟上去。 傅易青一言不发地抱着舒苒进了她房间的浴室,“抱紧了。” 舒苒本能地照着他说的做,紧紧搂住他的脖子。 傅易青有些想笑,但瞥见她颊边挂着的泪痕,沉重感又遍布了全身。 他盖上马桶盖,让舒苒坐在马桶盖上。 “好了。”傅易青看向许婧瑜,“接下来,麻烦你了。” 许婧瑜被傅易青通身的气息震慑住,“不麻烦不麻烦。” 等傅易青走出去关上了浴室的门,她才反应过来自己才是那个和舒苒认识多年的朋友,傅易青只是舒苒的教练,怎么倒成了麻烦她了? 许婧瑜摇摇头,左右看了看,扶着舒苒坐上椅子。 舒苒和许婧瑜都是南方人,不管是被人看还是看别人,她们都不太习惯,但到了这时候,许婧瑜心情很是沉重,也就没注意这回事。 反倒是舒苒有些不好意思,“婧瑜,要不还是我自己来吧。我反正也是坐着。” 看到舒苒一脸腼腆的碎笑,许婧瑜明白过来,“行,那先脱了裤子,你再坐着自己洗。” 光是这句话,又让舒苒的脸红到了一个程度。 水声淅淅沥沥。 两人背对背坐着。 “舒苒,你不害怕吗?” 舒苒手上的毛巾满身游荡,然后动作一滞。 许婧瑜继续说:“比赛真的比你的腿还重要?其实我不该劝你的,但是我就是怕你以后后悔。” 过了一会儿,才又听见舒苒拧毛巾的声音。 “其实我也不知道以后会不会后悔。”舒苒的声音里透着迷茫,“我只知道,如果我放弃,那我现在就会后悔。” 良久后,许婧瑜叹了口气,笑起来,“你还是老样子,看上去最好说话,实际上最固执。” “婧瑜,谢谢你。” “说什么呢?傅易青把我当外人也就算了,你还说这种话。” “哎,我错了。” 浴室里一阵安静,两人心照不宣地笑出声来。 与此同时,书房里。 秦流北一脸讶然,“我还要去冰场?舒苒这一个月又不能训练,我还去冰场干嘛?” 傅易青:“不止是你,还有我。” 傅易青的表情不像是在开玩笑。 见他依旧面露茫然,傅易青才耐心解释,“世锦赛只剩两个月,各路媒体都盯着舒苒,如果在这个时候被媒体们发现舒苒不再去冰场,你觉得他们会怎么写?” 秦流北眼珠一转,猜测出声,“怀疑她受伤?” 傅易青:“还有一种可能,前段时间正好网上有人说舒苒懈怠比赛,如果在这时候爆出舒苒不练习的新闻,如果世锦赛失利,你觉得网友们会怎么看?” 证实舒苒GPF懈怠比赛,从而会影响她在网上的风评,甚至还会影响总局对她的印象。 秦流北的眉头皱得越发得深了,甚至还攥紧了拳头,满脸的烦闷。 “我们只需要偶尔去冰场几天,拍不到舒苒的身影,总要让他们能拍到我们。” 秦流北长叹一口气,“这些媒体真是可恶。” “双刃剑罢了。”傅易青感慨般地说道。 “我知道了。” 傅易青收回视线,走到书桌前坐下,身躯挺拔,十指交叉搁置于桌上,鹰隼般的眸子里透着一道凌厉的锋芒,“接下去的每一步,我们都要尤其谨慎。” 他忽而抬眸,“流北,你和婧瑜一起去看看四大洲和欧锦赛。” 秦流北有些惊讶,“这时候了,还收集数据?” 傅易青:“舒苒的自由滑节目要改。” 第六十九章 一个噩梦 - 她在冰上光芒万丈 - 蹿升华上 许婧瑜洗完澡出来,跟着坐到舒苒身边,“咱们聊完天我就回我房间。” 舒苒很欢迎她的造访,“今晚我们一起睡嘛。” “那可不行,万一我一个不小心压到你的腿了怎么办?” 见许婧瑜坚持,舒苒也就没有强求。 舒苒刚热情地掀开被子邀请许婧瑜钻进来,敲门声却响了起来。 “睡了吗?” 两人对视一眼,许婧瑜勾唇淡笑,“行吧,明天也有机会聊天,那我就把时间留给傅易青了。” 说罢,许婧瑜走过去开了门,绕过傅易青走了。 傅易青立在房门口,仍旧敲了敲门,“我能进来吗?” “没事,你进来吧。” 舒苒随即便要起身,傅易青眉心一紧,快她一步拦住了她,“躺着。” 神情严肃,不容拒绝。 舒苒乖乖地躺下了,更准确地来说是被傅易青的眼神给劝退的。 傅易青坐在床沿,这才开口,“如果你确定要参加这次世锦赛,那么你自由滑的节目要换。” 舒苒瞪大了眼睛,“换?” 临近比赛换节目,而她在比赛前能够训练的时间只有一个月,即便是顶尖的花滑选手也不会做这么冒险的决定。 可很快,舒苒就明白,这个决定非做不可。 自由滑的表演强度跨度太大,4分43秒的时间里,有足足3分多钟的变奏,且变奏的动作速度越来越快,后半段的2分21.5秒对现在受伤的她而言,是致命的。如果不该 如果不换节目,恐怕别说进前12名,就是能不能比完比赛都是个问题。 “那短节目呢?”舒苒很快就意识到了这点。 短节目《卧虎藏龙》里有不少武打动作,即便用舞蹈弱化了动作的尖锐程度,但在体力和难度方面仍旧让现在的她望尘莫及。 傅易青:“短节目的动作可以全部用舞蹈来替换,适当地改变难度构成,但是自由滑是音乐本身的问题,所以要换,至于换什么,我这两天会好好想,接下去一个月的休养时间,我们先学习新节目的艺术内容,后一个月再上冰。” 舒苒点头。 傅易青:“那……你早点睡。” “傅教练!”舒苒叫住正要离开的傅易青,“换巴赫的,《g弦上的咏叹调》。” 傅易青转身却错愕半瞬。 她咬着下唇,“反正不管怎么样都是赌,就让我试试看吧。” 舒苒有些紧张,她猛然间回忆起傅易青和秦流北说过,她还太年轻,没有经受过什么太大的挫折,所以她不会明白巴赫的小提琴被弄坏了琴弦后会是怎样的心情,也就更不能理解天才如巴赫般地昂首拉琴、绝不求饶的骄傲。 傅易青的视线落在舒苒放在被子外的手上,她紧紧地捏着被子,拧起的眉头显露出她内心的不安。 “好。”他认真道,“我想,现在的你,正好有这个能力将这首曲子表达得更好。” 舒苒诧异地抬眸,盯着傅易青好半晌都没说出话来。 秦流北第二天就离开了,许婧瑜留在别墅陪舒苒。 从前舒苒觉得滑冰枯燥,现在不用滑冰了,她却是万分地想念起滑冰来。 休养了三天,张妈回来了,许婧瑜回了D市。 离开前,傅易青再三叮嘱她一定不要让D市的众人知道舒苒受伤的事,许婧瑜为此打了包票。 舒苒的冰上训练没法进行,但艺术训练并不需要上冰。 每天起床,舒苒都会听一遍《G弦之歌》。 傅易青甚至还找出了某个音乐家演奏的巴赫乐曲音乐会现场视频,两人坐在沙发上看着。 琴弦上飘出的乐符如泣如诉地落在人的心弦上。 只身站在舞台上的音乐家仿佛在那一瞬间被巴赫附身。他昂首挺胸,表情投入,缓缓地拉着琴弦,一如几个世纪前被人陷害的巴赫,孤单单地站在宫廷贵族们面前。 有人等着听他动人的乐曲,有人等着看他的笑话,而巴赫给了那些等着看笑话的人一个响亮的巴掌,证明了他在音乐上不可复制的天才水准。 都说天才是孤独的,可也许天才们很享受孤独。 巴赫便是其中之一。 音乐视频,舒苒连着看了好多天,才终于开始了她自己的训练。 幸好七月份在编排节目时学了两个自由滑的节目,所以现在倒是省去了再记新动作的时间。 于是舒苒开始了她自己的训练。 在脑海里模拟训练。 听着音乐,舒苒闭上眼,想象自己站在冰上。 脚不能用,她就只挥舞手臂动作。 她一个一个地过着动作,让自己对每一个动作都熟记于心。 由于舒苒的脚伤需要补充蛋白质维生素等东西,所以舒苒不再需要为了控制体重而克制饮食。 张妈十分心疼舒苒,而她心疼舒苒的方式就是做好吃的。 每天的吃饭竟让舒苒生出一种陌生感,也生出一种幸福感来。 她捧着饭碗,眼睛亮盈盈的,“每天吃张妈做的饭菜好幸福啊。” “爱吃,以后我都做给你吃。”张妈乐不可支。 然而某天张妈家里突然有了急事,让她回去两天。 张妈急得不行,却又担心自己不在,没人照顾舒苒。 舒苒得知后,便让张妈回去,“没事的,不是还有傅教练吗?” 张妈皱起了眉头,“傅先生是个男的,总归是不方便的。” 舒苒:“没事啦,我自己也可以照顾自己,除了洗澡,傅教练都能帮忙,而洗澡么,我可以坐着洗呀,上次许婧瑜来,我也是这么做的。” 听舒苒这么说,张妈终于起了念头,“那……我真的回去了,要不我再找个人来帮忙?” 舒苒:“您就回去吧,真的没事,至于帮忙就不用了,我受伤的事不能让太多人知道。” 张妈点点头表示明白,然后迅速收拾了东西离开了别墅。 今天傅易青去了冰场,别墅里只剩下舒苒一个人。 舒苒想着家里没人,干脆坐在床上听歌看书。 听累了,她又躺下在脑袋里模拟训练。 不知不觉,她竟然睡着了。 隐约仿佛听到有人在喊她,她醒来就看到傅易青。 “比赛要开始了,赶紧起床化妆。” 舒苒当时就愣住了,忙道,“可是我受伤了,一个月的时间还没到呢!” 然而傅易青只是催着她起床,舒苒爬起来,脚没了事,落地的瞬间,她已经在冰上。 她跟着音乐表演,脚每动一下就疼得厉害,摔了无数次,她终于结束了表演,在等分席上,她看到大屏幕上她的分数。 “0分。” 舒苒呆住了,她才发现这首曲子根本不是她的表演节目。 她才意识到这一点,便被一圈人围住,其中有媒体记者,也有路人。 他们指着她的鼻子骂:“舒苒,你简直太丢我们国家的脸了!” “我不是……”她无助地回答着,委屈得眼泪直落。 “舒苒!” 有人上前抓着她的双肩,拼命摇动,仿佛跟她有着夙世仇怨。 “舒苒?”声音倏地添上了一抹温和。 耳边的声线逐渐清晰。 舒苒睁开眼,意识还不怎么清晰,看到傅易青的瞬间,她“哇”地一声哭了。 傅易青有些愣神,心下一慌,随着身体的本能意识把她揽入怀中,轻拍她的背脊,“没事了,只是个梦。” 这个梦太过真实,舒苒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我梦到我比赛0分,所有人都在指责我,我说什么他们都不相信我。” “傻瓜。”傅易青既觉得好笑,又心疼,轻抚她的后脑上的头发丝,“只是个梦。” 即便明白这个道理,舒苒还是就着梦里的心情哭了会儿。 见她哭完了,傅易青便问,“晚上想吃什么,我做给你吃。” 舒苒的睫毛根上还闪着泪光,她仍是浑然梦中,“你给我做?张妈呢?” 刚问出口,她便想起来张妈回家了。 她舔了舔嘴唇,“随便吃点吧。” 傅易青对她的答案很不满意,“没有随便这个菜名。” 舒苒:“那就……” “就”了半天也没说出个名字来,傅易青拿她没法,刮了刮她的鼻尖,“我看看冰箱里有什么。” 他起身,旋即又侧身看她,“你呢?是继续在这里躺着等吃饭,还是跟我下去?” “再躺下去,我整个人都要废了。” “我抱你。” 这几天被傅易青抱习惯了,舒苒也不扭捏,掀了被子,手撑着床面往他那边靠。 傅易青长臂一伸,将她整个人捞进怀里。 舒苒勾住他的脖颈,右脚翘着。 住进傅易青家这么久,傅易青很少做饭,几乎都是张妈上手,即便张妈不在,也有秦流北在。 舒苒反坐在沙发上看厨房。 傅易青肩宽腿长,身材比例很好,站在那里洗菜都有种偶像剧主厨的感觉,即便他的动作并不熟练,但很养眼。 因为时间也不早了,傅易青只随便炒了三个家常菜。 番茄炒蛋、油焖虾以及清炒西蓝花。 舒苒的筷子只伸向那盘番茄炒蛋,刚放进嘴里,发现碗里多了一只虾,她登时露出了如临大敌般的神情。 “这是河虾,不是海鲜。”傅易青道。 第七十章 落荒而逃 - 她在冰上光芒万丈 - 蹿升华上 舒苒敛了神情,却仍旧有些将信将疑,“你怎么能确定这是河虾而不是海鲜?” 傅易青忍不住笑了,“因为包装袋上写着。” “唔——”舒苒低了头,夹起虾往嘴里塞。 她眼睛一亮,“味道不错!” 傅易青的笑容很浅。 舒苒又夹了虾往嘴里放,却发现傅易青那只好看的手正在剥虾。 她怕手脏,所以宁愿多在嘴里嚼一会儿也不想手剥。 舒苒吐着虾壳,一扭头,碗里又多了只虾,这次是去了皮的虾肉。 “?” 面对舒苒疑问的视线,傅易青说:“医生说这段时间要多补充蛋白质。” “哦。”舒苒想说的是,他为什么要剥给她吃呢? 虾肉吃了一只又一只,傅易青却始终不动筷,低头剥虾,神情认真的样子像是在做着一件十分重要的事。 舒苒终于还是没忍住,“傅教练,你自己吃吧。” “虾是特地为你炒的,我不饿。” 舒苒也就噤了声,乖乖地接受来自傅易青的贵宾级待遇。 傅易青将碗筷放进洗碗机里,陪着舒苒看了会儿电视,便让舒苒回房休息。 舒苒看了眼时间,才八点不到,“我还不困。” 傅易青的动作稍稍一顿,他温柔的眉眼里透出一丝笑意,“是我困了。” 舒苒这才发现他眼睛里的红血丝以及他脸上明显的倦意,忙自觉地勾住他的脖子,示意他可以抱她上楼了。 画面却在此时定格。 傅易青再次被舒苒的举动震得发呆,反应过来后,才略带困倦地轻扯了嘴角。 舒苒恍然大悟自己做出了什么事。 只怪这几天被傅易青抱得太频繁,以至于她太习惯他要抱她的每个细微动作、微表情,甚至能从他的一句话里听出他的下一句话就是“我抱你过去”。 原本已经习惯了不脸红,这会儿因为傅易青这个慵懒的笑,舒苒的脸颊又似火烧般红了。 她刚要撤回手臂,傅易青又将她的手臂圈回去。 “你睡了,我才能安心睡。” “哦。” 舒苒凌空望着楼梯一阶阶上升,低声问,“教练——” “嗯?” “我重不重?” 傅易青没有回答,望向怀里的人,他唇角上扬,“现在才问这个问题,你的反应有够迟钝,都抱了多久了?” “哦。”舒苒又缩回了脖子。 “到了。” 舒苒的左脚落了地,抬起视线,发觉傅易青竟是抱着她来到了浴室。 “张妈说你今天该洗澡了。” 正值冬季,舒苒因为脚伤,这段时间隔两天才洗一次澡,最近一次洗澡是前天晚上。 只这么一句话,舒苒的脸更红了。 “今天不洗也没事。” 傅易青:“张妈后天才回来,明天也不洗?” 舒苒硬着头皮道,“没事,我也不出去走动,整天躺在床上。” “哗”地一声响。 舒苒和傅易青的面前多了一张浴帘,将他们阻隔在两方天地间。 傅易青的声音从浴帘外传来,“我扶着你,你脱了衣服就坐下。” 舒苒看着这方浴帘出神,搜肠刮肚怎么也想不起来她的浴室里还曾有过这块浴帘的存在。 半晌没听到舒苒脱衣服的动静,傅易青忍不住拉开帘子,却见她冲着帘子发呆。 傅易青:“下午张妈给我打电话,我顺路买的。” 所以他早就想到了晚上会面临的窘境,为了不让双方更尴尬,他才想出了这样的法子。 舒苒忽然觉得,除却花滑上的事,傅易青真的是一个很值得依靠的男人。 舒苒微微一笑,重新拉上浴帘。 傅易青拉着她的手,那条手臂上的衣料逐渐褪去,纤细白腻的手臂通向深处,浴帘后面更加得神秘了。 傅易青只为了确认动作,才刮了一眼便转过身去。 两人紧握的手心里温度迅速攀升,却不知究竟是谁沾染了谁的温度。 直到舒苒松开手,傅易青心里竟生出种怅然若失之感。 他望着空空如也的手心,思绪被水声打断。 他彻底背过身去,一言不发,喉结上下滚动,血液如火般滚烫,良久后,他才瞥见右手边的镜子,还没被水汽氤氲的干净区域,映出了他绯红的脸颊。 而帘子后的舒苒一样面色潮红,脑袋早已炸开了锅。 “舒苒。” 这一声喊,吓得舒苒的莲蓬头差点滑出手心,“啊?”声线慌乱。 “我在门外等你,有事叫我。” 舒苒心头绷紧的弦这才得以松开,还没彻底松了口气,就听他又补了一句,“不要随便站起来,洗完坐着叫我。” “哦。” 直到这个时候,舒苒才明白何医生的那句“傅易青照顾她不方便”是什么意思。 洗完澡,舒苒喊了傅易青一句,两人的手紧紧相握,她借力起身,从他手里接过浴袍裹上。 舒苒闷闷的一声“好了”,傅易青这才拉开了浴帘。 浴帘后面的氤氲热气扑面而来,混杂着沐浴露的香味,类似于水果的甜味,萦绕在鼻息间。 傅易青面不改色地将舒苒打横抱起,放到床上盖好了被子。 期间一句话没说,甚至一个余光都不留给她。 “晚安,教练。”舒苒道。 傅易青却是脚步匆匆,略带敷衍地丢下一句“晚安早点睡”便离开了房间。 房门将他们隔绝开来。 不知道是不是舒苒的直觉出了问题,她觉得傅易青刚才的举动像是——落荒而逃? 日子一天又一天地过着,舒苒即便在养伤,也并不轻松,无论是她的内心,还是她每天的安排。 她的辛苦,傅易青都看在眼里。 许婧瑜中途回了B市,结合傅易青和舒苒的想法,她帮舒苒改了短节目的武打动作,全都用舞蹈形式来呈现,难度下降了不少,但对舒苒而言,再好不过。 一个月的时间很快过去了。 今天又是医院复诊的日子。 为防被媒体拍到,傅易青选择晚上驱车前往。 秦流北开着车,傅易青和许婧瑜则坐在舒苒的两旁。 许婧瑜紧紧握住舒苒的左手,用最直接的方式给予舒苒温暖。 “紧张吗?”许婧瑜问。 舒苒摇头后又点头。 她摇头的动作幅度过大,使得别到耳后的头发又蹿了出来。 头发莫名被人拿住重新别到耳际,手指还碰到了她的耳骨,“没什么好紧张的,最坏的情况不过是参加下一届冬奥会。” 舒苒抿了抿唇,心想这听上去是真的最坏的情况了,她可不想再等五年了。 车直接开进医院的地下车库。 傅易青率先下车。 舒苒正准备下车,视野里出现一只手。 地下车库里的光线并不算好,头顶的白炽灯过于明亮,衬的光线照不到的地方更加幽深灰暗,傅易青的脸被光线孤立,神情晦暗不明,声线却温暖柔和。 “握住。” 舒苒怔神间,面前的人忽的弯腰,将她整个人抱下了车。 “我自己能走。”舒苒搂着他的脖子道。 傅易青正想开口,秦流北倒是先出了声,“放下吧,被媒体拍到不好。” 傅易青的本意是想尽量减少舒苒的右脚落地的次数,但秦流北说得也在理。 傅易青这才小心翼翼地将舒苒放在平地上。 三人靠得很拢,傅易青将舒苒整个架在咯吱窝里,这才进了电梯。 刚拍完片子,四人进了何医生的办公室。 何医生戴着银色边框的眼镜,仔细地拿着X光片左看右看,上下翻着看。 众人观察着他的神情,只要他的眉心一直拧着,他们的心也跟着揪在一起。 何医生终于放下了X光片,舒展了眉头,眉眼弯出笑意,显得分外慈祥和蔼,“嗯,恢复得很不错。” 秦流北提上喉咙口的心脏终于回归原位,然后才感觉到清楚的痛感,“嘶——许婧瑜,你掐我干嘛?” 许婧瑜边笑边着看向舒苒,“舒苒,恭喜你!” 舒苒笑容灿烂,再也没有比这更好的消息。 扭头,她却发现傅易青并不算轻松的神情,眉间残留着愁绪像是心有余悸。 舒苒探出手,“教练?” “嗯?” 舒苒怔住了,她发觉自己握住的手里满是汗水,而这只手的主人依然微笑望向她,眉目清朗,不带一丝阴霾。 原来最紧张的人是傅易青。 傅易青追问,“怎么了?” 舒苒心中触动,面上却学着他的云淡风轻。 秦流北一把扯开许婧瑜作乱的手,轻轻揉着手心,“许婧瑜,你高兴也用不着掐我吧?” “我又不是故意的。” “你要是故意的,你这人就有问题了!”秦流北道。 “哎——等等,我话还没说完呢!” 何医生一句话,再次让众人安静下来,刚要拨云见日,这会儿又阴了天。 何医生:“总之我还是那句话,最好不要训练,滑冰对脚的伤害本来就很大,你这伤刚恢复,这时候参加比赛很容易引发脚伤。” 任由何医生怎么说,舒苒仍旧坚持最初的想法。 何医生只能尊重她的决定,最后又冲傅易青道,“这一个月的训练要尤其谨慎,每天滑冰时间不要超过一个小时,每周都要来复查。” 傅易青一一记下。 因为舒苒的伤势恢复,笼罩在别墅上空的阴霾终于散去。 众人决定好好吃一顿来庆祝。 第七十一章 欢喜冤家 - 她在冰上光芒万丈 - 蹿升华上 许婧瑜是行动派,当即去了超市,买了一大袋蔬菜肉食。 到别墅一看,懵了,“张妈不在?” 舒苒:“上个月张妈要照顾我,一个多月都没回家,我这几天脚好了,所以傅教练给她放了个小长假。” 许婧瑜面露惨败之色,“那怎么办,我买了牛腩,可是我不会做。” 在舒苒看来,这场庆祝大概是点到为止了,毕竟他们四个人中最会做菜的人就是许婧瑜。 却听秦流北嗤笑一声,随即开始撸袖管,仿佛是要大干一场的样子。 傅易青轻笑,“什么时候会做饭了?” 秦流北:“开玩笑,你忘了上一年大年三十你还吃了我煮给舒苒的长寿面?” 这么一说,舒苒心头咯噔一下。 许婧瑜“哎呀”出声,“你这么一说,好像舒苒的生日快到了。” 秦流北拧着眉,“你这么一说,我才想起来老傅今天的生日已经过去了。” 客厅里一阵沉默。 秦流北脸上露出尴尬的笑,“在场的人里,有谁记得这事?” 舒苒低下了羞愧的脑袋。 今年一整个赛季都太忙,傅易青的生日是11月19日,当时正忙着俄罗斯站,竟然没一个人记得。 “我也忘了。”傅易青给众人台阶下。 许婧瑜跟着缓和气氛,“那要不今天就当时给他补过一个生日?” “这主意不错。”秦流北道。 在秦流北和许婧瑜的一唱一和下,这顿饭除了庆祝舒苒伤好的主题外,又多了一个主题。 饭是秦流北和许婧瑜合作完成的,傅易青给他们打下手。 舒苒的伤刚好,他们给她下达的任务是好好坐着休息。 许婧瑜:“秦流北,给我拿个洋葱。” 秦流北:“好嘞,但是小金鱼,为什么你只叫我全名?不是说好了,叫我小北鼻吗?” 许婧瑜白他一眼,“快,点,拿!” 秦流北:“老傅,你是打下手的,你拿啊,小金鱼不好意思使唤你,你就不能有点打下手的自知之明吗?” 傅易青停止洗菜,慢慢地关了水,无声地转向他,“这是补给我的生日?” 秦流北突然就噎了声。 经由傅易青这么提醒,他被“赶出了”厨房,获得了和舒苒一起休息的机会。 两人坐在沙发上看剧,但舒苒却是背着电视机,静静地看许婧瑜和秦流北这对欢喜冤家的小剧场。 傅易青不解,“看什么?” 舒苒饶有兴致地为他解释,“看他们俩,很有意思。” 傅易青便跟着她一起看。 秦流北:“小金鱼,你有没有一种感觉。” 许婧瑜:“什么?” 秦流北:“一种我们俩沦落为傅易青和舒苒奴隶的感觉?” 许婧瑜切菜的手一顿,深思熟虑后扭头,“被你这么一说,还真有点,以前明明这种事都是你做的,怎么现在我跟你在一起了,我的地位也跟着下降了?” 秦流北一摆手,“别这么说嘛,说得好像是我的错似的。” “不然能是我的错?”许婧瑜继续切土豆,“所以我觉得我大概是跟错人了,我当初就应该问问傅易青,你说是不是?” 秦流北脸上的笑意顿无。 听到“傅易青”的名字,舒苒下意识地朝傅易青看去,两人一怔,气氛陡然间增加了一丝尴尬。 “你后悔了?” 秦流北的声音低沉,就连舒苒都察觉到他的心碎和不安。 “嗯。”许婧瑜说,“我后悔了。” 秦流北仿佛受到了天大的打击一般,背影尤其落寞,连他站的地方都变得逼仄起来。 舒苒觉得许婧瑜有点过分,这一次她决定站在秦流北那边,却听许婧瑜接着说:“我真的很后悔,当初就不该听你的,装白色的流理台,就应该跟着傅易青来看看他家厨房!” 秦流北一脸懵逼,然后很快就恢复如常,贴在许婧瑜手臂边腻歪起来。 许婧瑜嫌弃道,“滚开,我在切菜,你想我死?” “不,你别说那个字。”秦流北伸手捂住她的嘴,眼里情意绵绵,“我帮你切,你出去休息,这里交给我了。” 于是,厨房只剩下秦流北一个人。 舒苒也懵了。 傅易青斜勾唇角,转过身去看电视,顺便还给了刚才这出小剧场一个评语,“是挺有意思的。” 许婧瑜洗干净手,擦干手上的水珠,深藏功与名地坐在沙发上,还冲舒苒眨眨眼,眼神灵动,像是在说“看我刚才这一招怎么样?” 舒苒拧眉,“你们……经常这样?” 许婧瑜对此习以为常,“是啊,先说点大的吓吓他,再给他一颗糖,他就吃这一套,一个家里,只要有一个苦力就够了嘛!” 厨房里再次传来秦流北满是喜悦的声音,“小金鱼,我给你削了个苹果,你过来拿。” 舒苒突然明白了为什么之前秦流北会说他和许婧瑜的生活像是坐过山车,每天都在惊险和刺激中快乐着。 舒苒收回视线,好好看电视。 即便秦流北的速度很快,但他一个人也没法忙活出四个人的饭菜,最终许婧瑜和傅易青还是过去搭了把手,才终于开饭。 许婧瑜上了最后一道菜,秦流北喊道:“等会儿。” 只听厨房里一阵撕包装袋的动静响起,也不知道秦流北在里面鼓捣些什么。 就见他捧着个盘子,还十分神秘地在盘子上盖了盖子。 许婧瑜拧眉:“你想搞什么?菜不是都上完了?” 秦流北冲她抛了个媚眼,“这道才是这顿饭的重点。” 他的手拿着盖子,造势好一会儿才终于掀开。 “噔噔噔噔——看!” 白净的盘子上躺着个面包,显然刚才撕的包装袋是装面包的。 舒苒指着面包,艰难地开口,“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是生日蛋糕的替代品?” 许婧瑜双手抱臂,神情严肃,“而且还是超市里买的面包。” 秦流北一脸理所当然的模样,“别这么说嘛,这不情况特殊,就只能简单地给老傅过个粗糙的生日了。” “你为什么不直接点个外卖?”许婧瑜 “你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自从上次那事儿后,老傅说了,以后这个家里不会出现外卖这种东西。”秦流北笑着看向傅易青,“老傅,你对这个生日还满意吗?” 傅易青轻轻挑眉,“可以。” 一句“可以”便是傅易青能够给的全部夸奖,秦流北深谙与傅易青的相处之道,心满意足地招呼三人吃菜。 最考验厨艺的其实还是蔬菜,既要保留蔬菜本来的面貌,还不能用过量的调味品破坏蔬菜本身的口感,更重要的是还得好吃。 舒苒先尝了一口炒青菜,菜叶绿而不烂,入口有一丝甘甜。 她张大眼睛,看向秦流北的眼神里满是诧异,“这是你炒的?” “不然呢?你们D市不就喜欢在菜里放糖吗?什么糖醋鱼、糖醋排骨,所以我这道菜的灵感就来自你们D市。”秦流北探手上前,“糖青菜。” 傅易青刚喝了口水,呛出声来。 舒苒看到傅易青的反应,笑声更亮了。 许婧瑜更是无情地嘲笑他,“你起名能不能有点文化?” 秦流北不解,面朝许婧瑜坐,“你说说看,糖青菜这名字怎么就没文化了?以后咱们女儿的名字还得我起呢!我也已经想好了。” 许婧瑜清了清嗓子,拼命给他使眼色,用生动的表情警告秦流北说话注意场合。 傅易青从舒苒手里接过白水顺气,问,“哦?叫什么?” 秦流北:“秦艾,怎么样,好听吗?是不是一听到这名字就知道对方是个美女。” 舒苒嘴里念叨着“秦艾”两字,然后念着念着,“如果以后她同学向她借东西,是不是得说,秦艾的东西借我下。听上去是不是占便宜了?” 秦流北一脸恍然,还真的将舒苒的话听进了心里,“你说得对,这便宜不能让别人占,我得重新给我女儿想一个。” 许婧瑜扯他袖子,“你就这么确定是个女儿?” 秦流北:“如果是个儿子,你整天跟儿子玩,我岂不是很孤单?” 许婧瑜:“我难道就不爱我的女儿?只跟儿子玩?” 见两人吵起来,舒苒顿时有一种无形之中又被塞了一嘴狗粮的感觉。 唯有傅易青自岿然不动,无视这对欢喜冤家,还给舒苒夹菜,“吃这个。” 舒苒又吃了一口青菜,傅易青将剔好鱼刺的肉添入她碗里,“没刺,吃吧。” 舒苒十分自然地吃下。 许婧瑜挑动眉梢,夹起鱼肉放到秦流北的碗里,那意思分明是想让他也剔鱼刺。 “谢谢。”秦流北满脸幸福地剔了鱼刺放入自己嘴里。 秦流北还不明就里,“小金鱼给的真好吃。” 许婧瑜:“……” 舒苒在一旁憋笑就快憋出内伤。 饭后,四人一起坐在沙发上看剧。 秦流北和许婧瑜的嘴就没消停过,两人拌嘴拌个没完。 傅易青的一句话让他们彻底停止了拌嘴,“明天早上,重新开始训练。” 舒苒不自觉地攥紧了身侧的手,心头不禁涌上来一丝忧虑。 不可控制地有些害怕。 “呼——终于轮到我上场了。”秦流北抡了抡胳膊,一副即将大展拳脚的样子。 许婧瑜瞪他,“又不是你比赛,明天我要教舒苒熟悉改编过后的短节目呢!” 秦流北:“你也别小看你男朋友!” …… 两人又吵起来,但这一次舒苒却觉得自己心里的不安似是被他们俩给吵没了,心情轻松了许多。 她舒展了眉头,肩上一重。 傅易青的手搭在她肩头,带有安慰性地摩挲着,虽然他什么也没说,但舒苒浑身的血液都跟着暖了。 第七十二章 包饺子呀 - 她在冰上光芒万丈 - 蹿升华上 考虑到舒苒的情况,傅易青不仅让许婧瑜改了短节目的武打动作,还跟着降低了短节目的难度构成。 恢复训练的第一周,舒苒的表现欠佳,加上何医生的劝诫,舒苒也不敢多加练习。 直到第二周,舒苒才终于找回了她原来状态的1/2. 舒苒拎着冰鞋坐下换鞋,只听许婧瑜道,“今年你是不是不回家过年了?” 舒苒鼻子哼哼没有解释,算是承认了。 许婧瑜擦擦手掌,腼腆一笑,“今年流北跟我一起回家过年。” 舒苒系完左脚的鞋带,抬头,一脸懵逼道,“他去年不也跟你一起回家过年了吗?” “今年不一样。”许婧瑜脸颊杏红,“今年要去我外婆家过年。” “所以……”舒苒眼底染上些许笑意,揶揄道,“这是要带他走亲戚了?确定是他了?” 许婧瑜:“不确定也没办法,他去年就混入我妈娘家人的微信群,一家人被他哄得可开心了,一早就嚷嚷着让我早点把秦流北带回去给他们看看。” 舒苒想到秦流北口若悬河的场面,觉得这事还真是他才能做得出来。 她轻笑一下,“看样子你们快领证了?” 许婧瑜:“这次回去就领证。” 舒苒意外地抬眸,“那真是恭喜你们了。” 许婧瑜和秦流北是在除夕夜前两天离开的,舒苒忙于训练,没有送他们。 原本傅易青要送他们去机场,却又不放心舒苒一个人训练。 他们也理解,最后打车去了机场。 上周的复诊结果显示舒苒的情况良好,一周的训练并没有对她的脚伤有任何的影响,何医生表示这周训练完再去复诊,到时候或许可以适当地增加训练时间。 循环往复的训练让舒苒更加习惯孤独,这次受伤也让她更加珍惜滑冰的时光。 一个小时的训练时间很快过去。 舒苒拿着换下的冰鞋往更衣室走。 放了冰鞋走出去,看到傅易青在打电话。 “嗯,她刚刚训练结束。” 他说话的模样很温柔且还用着敬语,这让舒苒一时更加好奇电话那头的人的身份。 会不会是傅易青的家人? 记得第一年,也是年三十晚上。 傅易青带她去山顶看烟花,当时他说他从小就住在B市,可他来B市快第三年了,舒苒却从未见过他跟任何亲人见面,甚至连一通电话也没有。 难道说,有过见面也有过联络,只不过她没正好没看到? “好的,她就在这里,我让她跟您说。” 舒苒尚未反应过来,就见傅易青将手机递到她面前。 舒苒当时就慌了,用惊恐的眼神看向傅易青。 虽然她已经明白了傅易青的心意,但现在就和他的家人说话,会不会太早了点,而且也太草率了。 傅易青浅笑着弹她的脑门,“发什么呆?你妈妈还等着。” 妈妈…… 舒苒这才明白自己闹了个大乌龙,幸好傅易青提了一句,否则这个乌龙怕是要洗不干净了。 舒苒正了神色接起电话,语气仍有些不确定,“喂?妈妈?” 邵安红语气急切,“苒苒,刚训练完?” “嗯,妈妈。”舒苒拧着眉,犹豫了几秒才出声,“我今年不回家过年了。” 邵安红:“我知道,刚才你傅教练说了,怎么样,训练苦不苦啊?” 舒苒笑起来,“我都训练了十几年了,要哭也是刚开始训练的时候苦啊。” “哦。” 邵安红想打这通电话许久了,原本有千言万语要诉说,可到了这会儿却脑子一片空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顿了几秒,邵安红又道,“婧瑜昨天带着她男朋友来看我和你爸了。” “是吗?你们觉得她男朋友怎么样?” “咳——人挺不错的,就是那嘴……太会说了,把你爸哄得乐得不行,非说以后也要找个像他这样的女婿。” 舒苒简直哭笑不得,“我才不要找像秦流北一样的男朋友!” 闻言,一旁的傅易青“唰”地一下向舒苒投来了敏锐的目光。 接下来舒苒又跟邵安红聊了很久才挂断了电话。 挂了电话后的舒苒盯着手机一阵失神,正欲将手机放进口袋,才想起来这是傅易青的手机。 傅易青接过手机,问,“都说了什么?” 舒苒:“我妈说昨天秦流北和许婧瑜去看他们了,还说……” 舒苒突然停住了口,随即调转话题,“我跟我妈说今天的训练结束了,她问我为什么今天就训练这么点时间,差点就露馅了,幸好我反应快,说今天是除夕夜,傅教练想让我轻松点。” 傅易青抬起幽幽的眸光,“嗯,回去吧。” 午饭两人随便吃了一些,舒苒坐在沙发上回忆动作,上身和手臂动作不断,一点一点地运用每一分钟练习。 张妈回家过年了,别墅只剩下他们俩,显得有些清冷。 舒苒突然说:“秦流北一走,这家里突然安静下来,还真有点不太习惯。” 傅易青:“不是说不要找像他一样的男朋友?” 舒苒脸一红,“你怎么知道?” 傅易青:“我很难听不见。” * 年夜饭是傅易青炒菜,舒苒负责包饺子。 这饺子是舒苒坚持要才换来的。 原因是她在厨艺上能做的只有包饺子了。 傅易青炒完五个菜出来,就见舒苒还在包饺子的第一步:擀面皮儿。 余光瞥见傅易青,舒苒向他投来求助的视线,瘪着嘴哭道,“教练——” 傅易青却笑了。 舒苒不解,就见他款款而来,指腹点上她的鼻尖,又摸了摸她的脸颊。 傅易青扬手给她看,“这是面粉,不是面膜,你怎么还往脸上撒?”声音里带着低低的笑意。 他圆润的指腹上沾着面团,星星点点的,一下便知道她脸上是何种的“惨不忍睹”! 舒苒的脸登时就红了,解释道,“我是真的会包饺子,只是忘了这是在北方,没有饺子皮卖。” 她当时坚持要包饺子就是觉得包饺子方便,谁知道傅易青买了面粉回来,还告诉她没有现成的饺子皮。 当时舒苒就绝望了。 但是这是她坚持要买的,哭着也得揉成面团。 好在她学着网上的视频揉完了面团,这才开始擀面皮。 餐桌上摆放的面皮薄厚不均,大小不一,总之是千奇百怪,却没有一个是正常的饺子皮。 舒苒从傅易青的表情里更觉不好意思,羞涩地低了头。 傅易青笑容里满是无奈,摇了摇头,“还是我来吧。” 舒苒讶然,“你会?” 原来他不仅长得好看,还很会做菜? 舒苒猛然惊觉傅易青还是国际滑联的副主席。 天,站在她面前的男人到底是什么神仙? “不会。”傅易青承认得很自然,接着拿起她面前的iPad看起视频。 舒苒终于得以松一口气,要是他什么都会,岂不是太让人自卑了? 傅易青只看了两遍视频,就抢走了舒苒的擀面杖。 她可是看了无数遍也没学会视频博主说的“轻重控制”和“左右手配合动作”。 舒苒等着看他好戏。 然后舒苒发现,傅易青这人生来就是让别人明白自卑的程度深浅变化的。 他修长的手指按着面团,擀面杖轻轻转动着,一张饺子皮就完成了。 舒苒的眉头越皱越深,“等等,你再来一次,我没看清。” “好。”傅易青笑容更盛。 傅易青给舒苒示范了三次,舒苒觉得这次看明白了,然而再上手,依然不会。 又看了几次,舒苒再上手,仍旧以失败结尾。 舒苒“嘶”了一声,撸起往下落的袖管,“我就不信了,难不成这擀面杖还认主?” 傅易青轻笑失声,“舒苒,也许你更适合包饺子。” 舒苒:“我不信,总该让我成功一次吧?” 傅易青拿她没办法,叹了口气,绕到她身后,握住她的双手,“这样拿着,轻一点,转,对,就是这样。” 听着傅易青清朗的声线,舒苒的脑袋已经晕了,手也不完全不受她的控制,只是顺从着傅易青的动作,被他操控着擀面皮。 “行,你成功了。” 舒苒回过神,就见桌上一张尤为完美的饺子皮。 但她并没有过多的兴奋,反而羞怯着吞了口口水,小声重复着,“嗯,我成功了。” 经过傅易青的手把手教学,舒苒终于学会了擀面皮儿。 他们只需要包两人份,学习擀面皮仅仅五分钟的时间,舒苒的脸颊上早已蹿上了红晕。 饺子馅儿荠菜虾仁。 舒苒包得两只手都黏黏糊糊,包完第一只,她炫耀似地亮了亮,“你看,我就说我可以的吧?” 傅易青也在边上帮她忙,宠溺一笑,“嗯。” 饺子下锅后没多久便浮上了水面,舒苒帮忙捞饺子装盘。 他们的除夕夜才终于开始了。 舒苒刚坐上餐桌,又似是想到了什么,小跑着离开餐厅。 傅易青皱眉提醒,“慢一点。” 舒苒这才放慢了步调,过去开了客厅里的电视。 春晚已经开始,几位主持人辞旧迎新的新春贺词响遍别墅的每个角落,别墅陡然间变得热闹起来。 她笑着回来,“这样,就有年味啦!” 傅易青眉目温柔,轻点脑袋,“嗯。” 第七十三章 法术作废 - 她在冰上光芒万丈 - 蹿升华上 春晚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舒苒和傅易青坐在沙发上却是一眼都没看过,春晚的作用就是增加家里的年味。 舒苒在接收来自朋友圈五湖四海的队友们的新年贺词。 吴新橙:祝我们的小舒苒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在除夕夜出生的你显得格外的重要和不同,全国人民都在为你的生日庆祝,你真是个不同寻常的小可爱呢!新的一年,你会取得更好的成绩,同样的话,我替你说给我听。 陈乐成也发了同样的内容。 接着沈宇吴慧慧等人都发了和吴新橙同样的内容。 于是吴新橙爆发了,在群里@了抄袭她祝福内容的几人,“你们几个怎么回事?沈宇抄我的也就算了,毕竟我们俩人里就我智商最高,但是慧慧你和陈乐成是什么意思?就不能自己想个祝福词?” 吴慧慧:“姐姐,我们是一家人啊,一家人的祝福词也得整整齐齐的!” 吴新橙:“好的,原谅你了,那陈乐成你是什么意思,我跟你不是一家的。” 陈乐成:“橙姐,我也是你的家人啊,我是你妹夫。” 吴慧慧:“滚蛋,我不认识这个沙雕。” 舒苒边看他们的聊天记录边笑得咯咯出声。 傅易青看了她好多眼,她都没察觉。 傅易青被舒苒传染了欢乐心情,嘴角不自觉上扬,“什么这么好笑?” 舒苒便将手机拿给傅易青看,然而傅易青不在他们的语境里,并不觉得好笑,但还是很给面子地轻笑一下。 舒苒正欲拿回手机,只听“叮咚”一声,新消息闯入傅易青的视野。 是祝鸿哲。 她从傅易青手里接过手机,只听他说:“他这个赛季的状态不好,也许跟那次的事有关。” 舒苒一愣,显然没想到傅易青会为祝鸿哲说话。 舒苒柔和了眉眼,“嗯,我明白了。” 舒苒点开祝鸿哲的聊天界面,就看到他刚发的祝福内容,“舒苒,生日快乐。” 祝福内容简洁到像是敷衍,看上去似乎毫不在意,却又隐藏了一层深意。 往上,是舒苒受伤以来,祝鸿哲发给她的道歉内容。 尽管他的每次道歉,舒苒都让他别介意,但他到底有没有介意,他的比赛成绩很能说明这一点。 今年祝鸿哲不仅GPF的表现差强人意,今年的国内各大赛,他也表现不尽如人意,尤其是全国锦标赛,要不是陈乐成出现失误,他差点痛失三连冠的宝座。 要知道去年他可是跟陈乐成拉开将近二十分的差距,今年却只高出一分左右。 而刚结束的四大洲比赛,祝鸿哲也被挤出了前三,只拿了第四名。 队里对他最近的表现颇有微词。 舒苒认真想了想,直接给祝鸿哲打了电话。 与此同时,祝鸿哲一直看着群里的人刷屏,偶尔出现的舒苒的名字也叫他的心为之一紧,不再是往常的心动,而是多了一种内疚感。 餐桌边爸妈和亲戚们在高谈阔论,唯有祝鸿哲拿着手机看春晚,表情呆愣,看上去有些不合群。 祝鸿哲的爸妈偶尔瞥他一眼,不敢上前。 他们这个儿子虽然看上去开朗,但谁都知道花滑对他而言意义非凡,最近他状态欠佳,即便是过年的热闹气氛也难以让他的心情好起来。 他们知道安慰对他而言没用,只能假装没看到。 茶几上的手机忽然振动起来。 祝鸿哲随意瞥一眼,屏幕上跳动的那个名字却挑起了他所有的精神,他迅速拿起电话走进房间并关上了门。 为了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没那么激动,他清了清嗓子,“喂?舒苒?” 舒苒朝一楼的客房走去,“嗯,是我,今年陈乐成他们也在你家过年?” 听着对方语气如常,祝鸿哲的心情也轻松下来,“没,他们今年在队里过年。” 舒苒:“难怪吴新橙知道陈乐成他们抄袭了她的文案。” 祝鸿哲忍不住笑起来,“他们故意的,就是为了逗新橙,要是没她,这个年就不好玩了。” “是吗?那现在吴新橙没去你家过年,你岂不是很无聊?” 祝鸿哲敷衍地应了一声,但只有他自己知道在这通电话到来前,他的心情有多阴郁,在这通电话后,他有多开心。 “不是说要拿世界冠军?”舒苒忽然沉了声。 祝鸿哲一愣,“什么?” “说要拿世界冠军的人,怎么最近表现这么差,还有脸回家过年?” 祝鸿哲哭笑不得,“只是回家吃个饭,明天一早就回队里训练。” “嗯,这还差不多,你可是咱们国家花滑男单的希望,不要给队里丢脸,否则你以后还怎么跟新橙互怼?” “知道了。”祝鸿哲笑个不停。 空气再度安静下来。 “舒苒,你最近还好吗?” “挺好的,但是我教练跟我说你最近的状态不好,让我跟你说一句,外卖那事儿已经过去了,别老记在心上,而且那事跟你没关系,你还在纠结什么?” 祝鸿哲微微够了唇角,“嗯,我明白了。” “世锦赛,给我拿第一,明白?!” “当然。”祝鸿哲声音洪亮,又恢复了往日的自信,“我这就去许愿源仓御别参赛,这样我的第一宝座就稳了。” 舒苒笑得停不下来。 舒苒从走廊里出来,正好撞上傅易青探寻的视线,后者随即收回视线,状若无意地问,“说了这么久?” “你也知道祝鸿哲那个人只要一正常起来,废话就特别多。” 傅易青被她的比喻逗乐,心头那一点醋意荡然无存,“过来。” 舒苒刚坐过去,就见傅易青将iPad递过来。 她茫然接过,就见界面上正在跟秦流北连接视频通话。 “怎么让我跟他说话,难不成他想我了?”舒苒开着玩笑。 傅易青也破天荒地跟着开玩笑,“不跟你的男友模板打个招呼?” 舒苒正笑着的时候,就见视频那头出现了许婧瑜的脸,“哇,舒苒,今天的你格外有魅力。” 舒苒拧眉,“婧瑜,你这骚话是跟秦流北学的?” “除了他,我身边还有谁这么不要脸?”许婧瑜脸上满是笑容。 听到视频里的杂音,舒苒想到了什么,眼神也跟着荡漾起来,“所以,现在是在你外婆家?” “对。”许婧瑜将视频转向餐桌,“你看看,这家伙已经完全把我忘到脑后了,就知道拍马屁。” 舒苒不想让傅易青错过这么搞笑的场景,屁股一挪,凑过去,用力扯着他的胳膊,示意他别错过这场好戏。 只见视频中的秦流北正在和许婧瑜的外公畅谈诗词歌赋。 外公正说到鲁智深拳打镇关西,说得那叫一个唾沫横飞,秦流北忙跟着附和,“就是就是,鲁智深真的太厉害。” 就见外公脸色一变,“你觉得鲁智深怎么样?” “挺不错的,拔刀相助见义勇为,是个热血男儿。” 外公的表情有微妙的变动,“哦,我不喜欢鲁智深,太冲动了,做事不计较后果,知道闯了祸就马上跑路,如果在现实生活中,我不会跟这样的人来往。” 秦流北的脸上有一瞬间的咋舌,但他迅速反应过来,“没错,站在手无缚鸡之力被欺负的妇人角度,鲁智深是个好人,但是就冲他做事说话直来直往,完全不给人留点面子的性格,我也不会跟他来往。” 外公露了笑意,看秦流北的眼神中多了一抹欣赏,接着又继续聊起来。 舒苒乐得不行,她见过许婧瑜的外公,生怕傅易青不懂笑点,自愿成为他的解说。 “许婧瑜的外公特别喜欢看书,而且尤其喜欢看历史书,我那次去她外公家,她外公拉着我说了半个多小时的三国演义,可把我给累惨了。” 傅易青意外地抬眸,眼里笑意初现,“秦流北最讨厌看书。” 舒苒又明白了这里面的又一层笑点,脸上露出了幸灾乐祸的神情。 许婧瑜“啧啧”出声,将镜头转回来,满是嫌弃道,“舒苒,你以后带男朋友回家得看仔细了,可不能找这种拍马屁的。” 舒苒下意识地偷瞄了傅易青一眼,然后忙将iPad拿到自己面前。 她们俩聊了没一会儿便结束了对话。 舒苒看着电视,有些百无聊赖。 却见傅易青忽的起身,冲她勾勾手,“跟我来。” “嗯?” 傅易青没有回答,一直领着她上了三楼的透明玻璃房。 里面摆着一架天文望远镜。 傅易青率先走到望远镜边上,示意她过来。 舒苒脑洞大开,“是让我看烟花吗?” 傅易青笑了,“不是,新闻说这两天很适合观星。” 舒苒将信将疑地凑上右眼,满目星光,银河尽收眼底。 舒苒惊奇地回头,开口却只有一句“哇!” 傅易青轻笑,“怎么?” 她疯狂地冲他招手,拉着他的手让他也过来看,“真的很好看,你也看。” 傅易青被她欢脱的神情感染,低头凑过来。 舒苒的脑袋往后靠了靠,两人共享这台天文望远镜。 粲然星空下,两人的脸越贴越近。 一颗流星莫名从舒苒的视野里划过。 她惊喜地扭头。 嘴唇却是撞上了什么。 舒苒忙往后移了移。 虽然只有短短一秒,傅易青的脸上却仍旧残留着刚才的柔软触感。 他心头动荡,强装镇定,“看到什么了?” 舒苒声音很轻,“好像看到流星了。” “在哪儿?” 见傅易青兴致盎然地去找,全然不提刚才的尴尬,舒苒也恢复正常,凑过去指给他看,“就在那里。” “难道今晚有流星?” 舒苒:“新闻上没说?” 傅易青摇头。 舒苒像是发现了宝藏似的,眼睛亮得如同头顶的星空,“那我要许个愿!” “准确来讲,今天是你的生日,你确实可以许个愿。” 舒苒眼里漾开花一般的笑意,闭眼许愿。 ——我希望明年冬奥会能赢过克里斯汀娜。 睁开眼,她忽然想到了去年和傅易青一起在D市看烟花。 “我们这里能看得见堤岸边的烟花吗?” “理论上来说,可以。” 舒苒神情雀跃,“还记得我们去年研发的玄术吗?” “嗯?” “就是如果能猜中烟花会在哪个方向升起,就能心想事成。” 傅易青点头。 舒苒拧着眉,认真思索了半分钟,然后看着手表上的秒针,五分钟过去,即将到烟花盛放的时间点。 舒苒倏地抬头伸手,“那边!” 秒针转到12的位置。 烟花升空,炸开,绚烂的焰火照亮了整片天空。 看向和舒苒指的相反方向,傅易青眉头一拧,遂而舒展开来,“我可不记得去年有研发过这样的法术,是你临时想的吧?” 听到傅易青这么说,舒苒唇角一勾,“好吧,这法术作废了。” 第七十四章 出场抽签 - 她在冰上光芒万丈 - 蹿升华上 除夕夜最后的记忆停留在无数通来电祝舒苒生日快乐上。 舒苒怕傅易青无聊,还拉着傅易青一起和她的家人视频。 舒苒的爸妈不用说,他们本就熟悉傅易青,但舒苒的外公外婆爷爷奶奶等一大家子人都没见过傅易青,但却在电视里看过他,所以对他也并不陌生。 傅易青从一开始的兴致恹恹转变为时不时浅浅一笑。 虽然别墅里只有舒苒和傅易青两个人,舒苒却觉得今年的除夕格外热闹。 难得的休息时光就这么过去,第二天对于普通人而言是春节的伊始,是正月,但对舒苒而言却是训练的开始。 对于这次的世锦赛,舒苒实在没有把握。 原先前12名,她有很大的把我能进,但现在,别说给自己国家拿到两个冬奥会女单名额,就是能不能帮自己拿到这一个名额,都很悬。 心里不踏实,就只有用训练来填充。 何医生表示舒苒每天可以再多训练三个小时,但期间要多注意休息。 得知舒苒情况的贝鲁斯当天便来了通电话。 “舒,你怎么不告诉我?” 舒苒惊讶地看向傅易青,目前她受伤的事知道的人不多,除了傅易青,贝鲁斯没可能再从其他人那里得知此事。 果然,傅易青轻声道,“自由滑的动作还是需要再改,所以我昨晚联络了他。” 舒苒满含歉意地望向视频那头的人,“抱歉,贝鲁斯,我只是不想让太多人担心我。” 贝鲁斯的眼神中闪过一抹心疼,“没事,巴罗有他的打算,不让太多人知道是正确的决定,所以你现在练到什么程度了?” 她神情尴尬,“不太好。” “巴罗,你举着手机,让我看看她现在的程度。” 舒苒和傅易青对视一眼,随即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傅易青放了音乐,舒苒当即将自由滑节目滑给贝鲁斯看。 贝鲁斯看后,意料之中地露出了不满意的神情,“嗯,退步有点大。” 舒苒对于自己现在的实力再清楚不过,一颗心一沉。 却听那头的贝鲁斯道,“幸好昨晚听了巴罗的描述,我立马就改《G弦之歌》的部分动作,视频已经录制完,但是音乐部分还需要修改,巴罗,你让谢利(秦流北)再改改。” 舒苒惊讶的眼眸中又是欣喜又是感动,“贝鲁斯老师,我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但是在这个时候,我能说的也只有感谢。” 贝鲁斯粲然一笑,“我相信即便我不是你的编舞老师,只是一个普通的退役运动员,我也会帮助你,没有一个运动员愿意看到别人经历一次这样的感同身受。” 因为他们太能了解那种伤痛时什么也做不了、甚至还面临着退役危机的压抑心情。 傅易青搂住舒苒的肩膀,沉声道,“贝鲁斯,谢谢。” 贝鲁斯惊讶地抬眸,“怎么连你也这么说?”他忽而像是明白了什么,一摇头,“巴罗,虽然我知道你在计划些什么,但是我很高兴你把我当朋友,能帮助朋友是我的荣幸。” 贝鲁斯挂了通话便将他录制的视频发送到傅易青的邮箱。 G弦之歌改动的几个动作很关键,舒苒觉得这几个动作可以帮她省下许多体力。 她正要回冰上,忽而又扭头,“贝鲁斯刚才说的你的计划是什么意思?” 傅易青:“他不知道赌约的事。” 舒苒惊讶地看着他。 “就是你想的那样,除了我们以及昆汀这两方人,其余没人知道赌约的事,所以你所肩负的责任,比你想象得要重得多。” 舒苒食指轻挠鼻尖,遂而一笑,“怎么在这个时候告诉我?” 傅易青耸了耸肩,“正如你所见,现在你受的挫折让你成长了不少。” 舒苒有些哭笑不得。 舒苒将视频反复看了三遍才上冰练习。 下了冰,舒苒也在看视频练习手臂动作,试图让她的身体记住这些动作。 原先版本的《G弦之歌》难度较大,且由于要表达出古典乐曲的轻柔度,难度太大的动作的表现力的难度只会上升。 改版后的《G弦之歌》难度虽然下降了,但只要舒苒到时候不出太大的差错,最终自由滑的分数一定能轻松挤进前12名。 如果说改版前是用难度构成来增加艺术的美感,那么改版后则是用艺术表现力巧妙地化解节目难度,制胜关键又回到了艺术表现力上。 时间很快,转眼间离世锦赛只剩下短短十天。 除去要提前两天过去参加公开训练,舒苒正式训练的时间只有一周。 舒苒的微博上已经收到了不少冰迷们的加油私信,虽然不多,但却让她充满了力量。 午饭休息时间,秦流北撕掉了舒苒的训练黑板上的训练日程安排表,一张张标着数字的图片贴上去。 舒苒刚吃饱饭,正在消食,她将问题抛给了许婧瑜,“你男朋友在做什么?” 许婧瑜本想在春节期间和秦流北领证,结果朱新慧非催着他们俩回来陪舒苒训练,于是领证的事一再搁置,二人决定等休赛期,所以舒苒只用男朋友形容秦流北。 许婧瑜:“不知道,前几天神神秘秘地一个人在书房里,也不知道在搞什么。” “是分析。”傅易青走上来,“这是世锦赛前的最后一次分析。” 舒苒这才发现秦流北还打印了部分选手的照片。 舒苒庆幸秦流北打印的是照片而不是她们的名字,要知道这么多选手,平常都是结合国旗和罗马文字认人,如果放音译汉字,舒苒也许只能认识一两个选手。 在舒苒庆幸的时间里,秦流北已然做好了准备。 黑板上贴着12名选手的照片。 除却上次分析中的不包括舒苒在内的9名选手外,还增加了3名选手。 “在众多新面孔中,我认为有三个选手有成为黑马的潜质,其一就是她。”秦流北指着其中一名肤色白皙头发金黄的小女孩,“那迪洛娃,俄罗斯选手,年仅16岁。” 舒苒隐约中对这个名字稍有印象,然后就听傅易青道,“她就是那个跳出过四周跳的选手?” 秦流北打了记响指,“没错,就是她。” 舒苒登时不敢小觑这位小选手。 “这位。” 秦流北指着一位亚洲长相的女孩,“乔真玲奈,日本选手,同样16岁,刚升成年组,还有这个张子晴,加拿大选手,17岁,她们三个都有个共同点,成绩很不稳定,忽上忽下。” “所以我的预测是,在这三人里选一个进前10名,一场比赛两匹小黑马的概率太低,历年的比赛中也没有出现过。” 傅易青点头,“所以如果舒苒正常发挥,进前12名是可以肯定的。” 秦流北:“嗯,所以舒苒你完全不用担心,只要你心态放正就行。” 听了他们的分析,舒苒的心情放松了许多。 比赛前一天,为防被记者拍到,傅易青特地请了何医生来别墅给舒苒看脚。 对方一番揉捏查探后,诧异中带着些欣慰,“出乎我的意料,还好没出事,看来四天后的比赛,你可以没有后顾之忧了。” 舒苒心里的担忧彻底散去。 舒苒的公开训练被安排在第一天,她就像往常一样训练,没有太大的改变。 比赛的日子,终于到来了。 男单短节目几个小时前就已经结束,或许是除夕夜舒苒的一番话让祝鸿哲解开了心结,他今天表现得格外出色。 加上源仓御因伤并未参加本次世锦赛,祝鸿哲拿下了短节目第一,可以说是他有史以来成绩最好的一次。 陈乐成则拿到了第八名。 中国队今日表现尤佳,使得到场的中国冰迷们群情激奋。 尽管舒苒上次GPF表现糟糕,但她大奖赛系列赛的俄罗斯站却给了俄罗斯冰迷们很好的印象,今天观众席上有些许举着中国国旗来为舒苒呐喊助威的俄罗斯观众。 但更多的俄罗斯观众还是举着本国国旗,毕竟上届冬奥会冠军萨曼莎是俄罗斯人,且她还没退役。 吴慧慧和蒋婉茹见舒苒在发呆,上前跟她打招呼。 距离上次GPF赛后,三人竟是有一阵时间没见过面了。 只是久别重逢还没来得及好好叙旧,就得收拾心情准备比赛了。 吴慧慧冲着舒苒握拳加油,“师姐!相信你可以的。” 舒苒浅浅一笑,“你也一样。” 蒋婉茹实力一年不如一年,但吴慧慧不一样,她年纪还小,只要她拿到第20名,再加上舒苒的第12名,就正好替队里拿下两个名额。 这次共有35人参赛。 短节目按照积分分组,舒苒在倒数第二组,吴慧慧和蒋婉茹分别在第二组和第三组。 接着所有选手要进去抽签决定出场顺序。 舒苒和吴慧慧等人坐在一起等待抽签。 吴慧慧像是看不够舒苒似的,歪着脑袋,伏低了身子侧看她。 舒苒眨眨眼,用眼神问“怎么了”。 蒋婉茹也忍不住问她到底在看什么。 吴慧慧眉头紧拧,“怎么你过个年反而还瘦了?嫉妒使我头秃!” 蒋婉茹和舒苒相视一笑。 “舒苒!”身后有人用不标准的中文喊道。 舒苒扭头一看,发现是珍妮花。 舒苒庆幸自己还记得上次的承诺,忙道,“上次说要送你的礼物,我这次带来了,待会儿抽完签我让人给你送去。” 珍妮花眼睛一亮,那模样显然是早把这事忘到九霄云外了,“你真是太好了,可是我都没有带礼物怎么办?” 舒苒粲然一笑,“没事,本就是我答应你的。” 两人继续聊起来,接着艾菲蒂尼亚也到了场,尽管几个人不太熟,但有舒苒这个中间人在,再随便聊几句,很快就聊成了一片。 却听一道女声响起,“抽签了。” 她们才停止聊天,舒苒回头朝声源处看去,正好对上陈雨琪友好的视线,舒苒回以微笑。 接着望向陈雨琪身后,才发现提醒抽签的人是萨曼莎。 第七十五章 世锦赛! - 她在冰上光芒万丈 - 蹿升华上 抽签箱里停留了一会儿,她摸出一张纸条。 工作人员接过,“26.” 艾菲蒂尼亚面露遗憾之色地回到座位。 26号,也就是第五组第二个出场,这个出场顺序不算太差也不算太好,但相比之下,倒数后两组即便出场顺序不太好,却已经在分组上占了先机。 紧接着,跟舒苒同组的珍妮花抽到了27号。 舒苒竖起了耳朵等工作人员叫她的名字,屏睛看着工作人员的嘴唇,只见她开开合合,“克里斯汀娜。” 舒苒的心猛地一跳,视线下意识地朝对方看去。 这是舒苒第一次近距离在现场见克里斯汀娜,尽管她们是对手,但奇怪的是,她们到现在才在一场比赛上相遇。 然而更奇怪的是,克里斯汀娜从头到尾都没有看过她一眼,即便有,也是无意间扫到紧接着给了舒苒一个和善的微笑,即便是一个陌生人都能轻易得到的那种微笑。 舒苒不禁开始怀疑。 难道克里斯汀娜不知道自己就是她的对手? 还是说,赌局什么的话都是傅易青编出来诓她的? 打断舒苒继续瞎想下去的是工作人员的声音,“No.29。” 紧接着一声“ranshu”响起。 舒苒抖擞了精神起身,将抽出的号码牌交给工作人员,有些听天由命的意思。 心中默念着。 但有时候墨菲定律总是出现得这么刚好。 “No.30.” 第五组最后一个,也就是在克里斯汀娜之后出场。 这是舒苒所不愿意见到的,她心里一直都在意克里斯汀娜的成绩,在克里斯汀娜后面出场,难免会因为对方的成绩产生些许的影响。 事已至此,舒苒也只能让自己别再过多关注克里斯汀娜。 最终,舒苒所在的第五组的出场顺序从前到后依次是:米娅、艾菲蒂尼亚、珍妮花、宫江美慧、克里斯汀娜、舒苒。 知原叶香、陈雨琪以及萨曼莎则在最后一组,舒苒只注意到萨曼莎的出场顺序是她们那组的倒数第二个。 世锦赛短节目比赛正式开始。 舒苒戴着耳机在后台热身。 不知道蒋婉茹和吴慧慧成绩怎么样了。 虽然现在练习也不能提升多少,但留在这里至少能让她保持良好的心态。 舒苒忽然想到了两年多前,第一次见到傅易青的场景,但恐怕那时候的自己怎么也不敢想象能有一天站上世锦赛的赛场上。 那时候还真是单纯,竟然还觉得傅易青脑子有问题。 思及此,舒苒嘴角不自觉地抿了笑,原本有些紧张的心情莫名地就放松了。 因为有镜头在拍,傅易青并未过来与她说话,原本还有些担心她,见她眼神清明,手脚也舒展了许多,他终于得以放松。 工作人员过来通知第五组准备上场。 舒苒索性摘下了耳机。 傅易青十分自然地从她手里接过耳机。 两人没有一句交流。 克里斯汀娜扫视两人的目光快得稍纵即逝,没让任何人察觉到。 上一组最后一个出场的人是日本选手乔真玲奈。 她的成绩播放后,紧接着实时成绩也投放到大屏幕上。 第五组大部分的选手们不约而同地抬起头看去。 目前短节目场上第一是俄罗斯选手那迪洛娃,60.13分。 紧跟其后的是乔真玲奈以及张子晴。 舒苒有些惊讶,但她惊讶的不是她们的成绩,而是这三人都是秦流北预测的黑马人选。 没想到她们居然把老将们都刷到了身后。 六分钟的赛前热身随即开始,六人滑向冰面之上。 舒苒滑行一段,首先收臂起跳,但并未真跳,只是为了找平衡感,跳跃太费力,不能把体力浪费在练习上。 热身随即结束,除米娅以外的五人滑出去。 米娅的短节目音乐是歌剧《塞维利亚的理发师》,作为一名老将,她近两年成绩一直有退步的趋势,但她今天状态不错,动作张合有力,节目刚开场就来了一个3F,紧接着的连跳成功。 但唯一的劣势在于后半场体力不太跟得上,失误频频出现。 与此同时,观众席上的秦流北正在为女友许婧瑜进行解说。 “刚才这个是3T接3T,也就是后外点冰三周跳接后外点冰三周跳,用右后外刃起跳,左刀齿点冰。” 秦流北的解释并没有得到许婧瑜的感激,反而还被嫌弃了,“这个我还是知道的,怎么说我妈也是个花滑教练,我就只是分不清跳跃,你只要给我讲是什么跳跃,什么步法就行。” 秦流北无奈摇头,“行吧,谁让你是我女朋友呢。” 他继续解说了一会儿,这次打断他的人是一个男观众,那人坐在他们前面。 “兄弟,要泡妞声音能不能小一点?我在欣赏表演啊。” 秦流北只好降低音量,却见那人又皱着眉转过头来,目光紧盯他俩。 秦流北觉得自己的声音已经够轻了,刚要说什么,却听那人一脸恍然的样子,指指赛场又指指秦流北,“你是那个……中国队的教练?” 秦流北是舒苒的教练,而舒苒是中国队选手,在外人看来他就是中国队教练,他也没有纠正,只敷衍着点头,“嗯。” 对方有点激动,扯平卫衣布料,只见上面贴着舒苒的照片。 “我是舒苒的冰迷,能跟您合张影吗?” 秦流北望了眼赛场上已经结束表演的米娅,皱了皱眉,“抱歉,现在还在比赛,有点不方便。” 对方表示了理解,转过身去。 接下来上场的人是艾菲蒂尼亚。 秦流北正欲继续解说,冰迷再度转身,“你声音大一点没关系,我不介意的。” 接下来的时间里,此人多次激动转身,于是,本该是秦流北和许婧瑜的二人世界,现在又多了个狂热的冰迷加入到其中。 许婧瑜有口难言,秦流北忍而不发。 只听广播里报道,“现在出场的选手是克里斯汀娜,来自法国。” “我最喜欢舒苒的……”冰迷嘴里开始了没完没了的絮絮叨叨。 秦流北额头青筋暴起,许婧瑜也咬牙切齿。 秦流北紧握许婧瑜的双手,随着火气地上升,两人的手也越握越紧。 许婧瑜用只有他们两人才能听见的音量道,“这人好烦!” 秦流北:“我知道,但是我们代表了舒苒,不能给她惹麻烦。” 许婧瑜直深呼吸。 广播:“她的音乐来自电影《东方快车谋杀案》。” 冰迷:“我的妈呀,这电影特别好看!秦教练,我安利你看……” “闭嘴!” 说话的是隔壁的观众。 三人一愣,冰迷这才不情不愿地转过身去,秦流北两人同时舒出一口浊气来,对视一眼,两人眼里布满了碎笑。 克里斯汀娜是个绝对的技术控,每一个跳跃都无懈可击,精准到如同机器一般的完成度,让后面出场的人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可以说,克里斯汀娜的每一场比赛都是一次不小的进步。 她的进步被冰迷们看在眼里。 显然她这场比赛又进步了,动作更加流畅,几乎挑不出毛病,最为出彩的是她的夹心跳。 3F-2L-2S。 这个夹心跳的执行分完全可以加满。 这一跳让现场的解说为之振奋,也成功地让正在压腿的舒苒动作一滞。 尽管克里斯汀娜的表演艺术观赏性不强,但她的技巧却让人眼花缭乱,同样吸睛。 最终,克里斯汀娜用她无可挑剔的技术表现力给了所有人一个clean。 也许这不会是今天唯一的clean,但却是目前为止出现的第一个clean! 往往第一最容易让他人记住,随即就见观众席上的冰迷快步走下阶梯,往冰面上丢应援玩偶。 舒苒进场站在围栏边等待冰童收拾好玩偶。 就见克里斯汀娜从出口出去,昆汀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 两人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就见昆汀脸上的笑容放大了,轻轻拍了拍克里斯汀娜的肩,同她一起走向等分席。 技术得分足足有40.13分,但节目内容分并不高,只有29.3分。 克里斯汀娜短节目的最后得分。 69.43分。 暂列短节目第一。 即便舒苒曾打破了花滑女单短节目的世界纪录,但现在的舒苒却没有把握能跳出比克里斯汀娜更好的成绩。 假如不受伤的话。 舒苒暗暗在心里想到。 “想什么?”傅易青轻拍她的肩膀道。 舒苒回过神来,摇头。 傅易青看了眼大屏幕上的实时排名,一时,他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傅易青敛了敛眸,“加油。” 虽然只有简单的两个字,但包含了傅易青太多想要说的话。 他大概能猜到舒苒在想些什么,他也有很多话想说,却又意识到比赛即将开始,留给他的时间并不多,也明白这个时候再多的说教也没用。 舒苒深吸一口气,十指交叉最后活动了一下筋骨,推着围栏借力滑入冰场中央。 冰童们已经将冰场整理干净。 目光所及之处,一片茫茫之色。 十年磨一剑,为了剑出鞘时能够披荆斩棘,她已经等了太久。 这一天终于到来。 冰场很大,观众席上的声音很杂,舒苒闭着眼让自己再次静下心来。 渐渐地,所有的杂音都消失不见。 广播:“下面出场的选手是舒苒,来自中国。” 舒苒动了动胳膊,摆定动作。 “她的音乐选自电影《卧虎藏龙》。” 舒苒闭上眼的刹那间睁开眼。 脑中只有一个字——赢。 第七十六章 死亡之组 - 她在冰上光芒万丈 - 蹿升华上 冰风拂面,内刃鲍步切换为外刃大一字,舒苒的动作如行云流水。 她的神情始终切合乐曲的意境,时而忧伤,时而清冷。 舞剑动作似乎也被带着隐隐忧伤的音乐感染,被柔和了线条。 每一剑,都带着她全部的心力。 尤其是那最后一剑,出剑动作快而准,却又带着深深的绝望。 观众们看得如痴如醉。 直到音乐声停,众人才从这美轮美奂的表演中回过神来。 尽管难度降低,但舒苒仍旧用她超强的艺术感染力,给了短节目一个完美的clean。 掌声如潮。 冰面上随即被冰迷们的玩偶占领。 舒苒滑出场,从工作人员手里接过冰刀套装上,正对上傅易青那双探寻的眼。 趁着拥抱的间隙,傅易青问,“没事吧?” 舒苒知道他的意思,轻声答,“没事。” 两人走向等分席。 因为节目难度构成的降低,尽管舒苒在表演中没有出现一个失误,但得分的关键在于节目内容分(pcs),舒苒并不知道自己刚才的表现如何,所以她并不确定能否在短节目上夺得先机。 广播随即开始播报舒苒短节目的得分情况,声音遍布冰场的每一个角落。 “舒苒短节目的得分是……” 所有人齐刷刷抬头望向中央屏幕。 TES:37.21分。 PCS:40.68分。 短节目的最后得分77.89分,超了第二名的克里斯汀娜将近九分! 更重要的是舒苒是场上目前为止PCS的最高分。 尖叫声迭起。 舒苒惊讶地瞪大眼,捂着嘴,却难掩心中的喜悦。 短节目的成绩比她想象中的要好上太多。 但还不能高兴得太早,最后一组的每个人都不可小觑。 傅易青似乎很担心舒苒的脚,时不时地问她一句“脚有没有事”,甚至还提出比赛结束就去看脚,舒苒一一应下。 接下来的五个选手除了切尔西的表现差强人意外,其余四人状态都很不错。 知原叶香以一首《辉夜姬物语》结束了表演,虽然失误少,但跳跃的质量并不高,而跳跃本就是她的杀手锏,所以短节目最终勉强拿了第三,跟第四名的陈雨琪只差了0.81分。 玛姬拿下第五,而萨曼莎成功用一曲《你不属于这里》打动了所有裁判,最终以80.14分拿下短节目第一。 虽然只拿了第二名,但舒苒对自己今天的表现已经十分满足。 这次因为受伤,舒苒对自己的要求不高。 这也就意味着明天的自由滑,只要她表现不是太差,前十二名应该不成问题。 结束后,傅易青让队医帮忙查看舒苒的脚,确认没问题后,这才让舒苒回房休息。 从舒苒的房间出来,傅易青却是发起了呆。 秦流北出来见到的就是这么一幅场景,他拍上他的肩,“怎么了?” 傅易青回头看了眼紧闭的大门,秦流北明白他的意思,随即跟着他进了房间。 房间里太闷,两人拉开落地窗上了阳台。 “还在担心比赛的事?”见他没回答,秦流北知道自己猜对了,“我就不明白了,她今天不是表现得挺好的,而且脚也挺好的,你还在担心什么?” 傅易青久久没有回答,深吸一口气摇头,良久后才说:“我有不太好的预感。” 秦流北吊起眉梢,讶然地望了他好半会儿,却是笑了起来,“你还是我以前认识的高冷的ISU副主席吗?” 笑声并不算大,却在这寂静而又寒冷的夜里格外明显。 “嗯。” 秦流北背对着围栏,靠上去,有些漫不经心,“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傅易青看向他。 秦流北:“这叫关心则乱,反受其害。你呀,就是太在意,才会瞎想。” 傅易青心中疑虑,虽然秦流北平时爱开玩笑,但这一次他说得确实有道理。 正因为在意,才更害怕失败。 傅易青点头,“我知道了。” “没事的话,我回去睡觉了。” 秦流北正想开门出去,就听身后响起傅易青的声音,“明天准备好医疗用品,把队医也带上。” 秦流北又笑了,“哥,我说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忘了?现场有医务人员。” 傅易青并未露出恍然神情,反而正了正神色,“其他人我不放心。” 秦流北往外走,同时抬高手臂,做了一个“OK”的手势。 傅易青在房间里呆站一会儿,这才走进浴室。 如果可以,他希望明天不会有机会用到这些准备。 * 上午的训练过后,休息了一会儿,离自由滑正式比赛只剩下三个小时。 舒苒突然有种看破红尘的感觉。 努力了这么久,终于要到最后的时刻了。 许婧瑜原本要留下看舒苒的表演,结果临时有事,她必须尽快赶回国内,见舒苒的成绩十之八九能进世锦赛后,便提前回了国。 首先开始的是男单和冰舞。 祝鸿哲自由滑第一,最终以短节目、自由滑以及总分三项第一的称号成功帮国家队男单拿到了三章冬奥会的门票。 网上一片祝贺声。 从以前开始,花滑的最后两组固有“死亡之组”的称号。 自由滑的分组依据是昨天短节目的排名。 舒苒被分到了最后一组。 跟她同组的人有:萨曼莎、知原叶香、陈雨琪、克里斯汀娜。 接着该组的出场顺序抽签,舒苒抽到了35名,也就是全场最后一个出场。 比赛正式开始。 舒苒趁着最后的时间做热身运动。 依旧不知道吴慧慧和蒋婉茹表现得怎么样。 最后一组第一个上场的选手是知原叶香,她的音乐是《天空之城》,听说她以前是学体操的,所以柔韧度很不错,贝尔曼旋转有着十足的美感。 但她拿下的第一很快就被萨曼莎超过,之后上场的陈雨琪只得暂列第二。 克里斯汀娜又在舒苒前面上场。 她自由滑的表演曲目是电影《天使爱美丽》,依旧是超高的技术,但艺术表现力显然要比昨天好上许多。 综合得分210.31分,暂列在总分221.32分的萨曼莎名字后面。 舒苒还未上场,但这场世锦赛的大致名次已经出现了。 不论是现场观众还是观看直播的电视机前的观众们,都十分好奇。 好奇舒苒今天能否像那次GP系列中的俄罗斯站那样再次超过萨曼莎。 站在冰上,舒苒的心开始狂跳。 原来淡定只是暂时的,到了时间点,她依旧会紧张。 冰面上的空气都带着冷飕飕的气息,在冰上待得久了,她甚至能够从细微的嗅觉上分辨出冰面的情况。 如果太凉,就意味着今天的冰面状况不好,因为冰屑多了。 她下意识地按上自己的左心房,感受着狂乱的节奏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只听到广播说道,“舒苒,来自中国,她自由滑的节目是《G弦上的咏叹调》” 观众席上的人跟着安静下来。 轻扬优美的乐符从广播里倾泻而出,冰上的倩影如诗如画,舞动着,诉说着她和这片冰场的故事。 她仿入无人之地,静静地享受着自己的音乐。 一个稍有欠缺的3F在舒苒灵活的腿部动作下成功稳住。 舒苒的眉头轻皱,以一个捻转步作为进入旋转前的步伐过渡。 刚才趁着等待上场的时候,她已经看到了现在场上的排名情况。 吴慧慧和蒋婉茹都出现重大失误,排到了24名开外。 所以她必须拿到更好的成绩来弥补。 舒苒顿时乱了章法,但尚且还能够稳住。 脚下的冰面状态不好,舒苒加快了滑行速度。 然后鲍步起跳,右脚刀齿点冰借力,左脚用外刃起跳,双手举过头顶以一个优美的动作进入勾手三周跳。 下一秒,却是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舒苒的心狠狠地一沉,竟是比身体上的疼痛还要痛上几分。 她迅速咬牙起身,继续用步法来铺垫下一个跳跃。 紧接着,像是换了个选手表演似的,她原本如鱼得水的滑行速度慢了许多,联合旋转也变得失去了原本的美感。 但舒苒接下来表现出来的问题并不只是缺失美感。 首先是3A摔倒。 接着大约是影响了心态,接连几个跳跃,舒苒都有些力不从心,跳几次摔几次,但她始终没有放弃,仍旧在用心地滑。 众人瞬间从她前面营造的艺术美感中抽离出来。 乐曲很美,但糟糕的表演没法让观众生出对艺术美的享受。 所有人都不知道舒苒究竟是怎么了。 直到乐曲结束,舒苒仰头仿佛被剥夺了全身的力气,垂下的手臂无力地晃动着,过了一会儿,她才喘着粗气,她再也忍不住,泪水止不住地流,整个人痛苦地坐倒在冰面上抱着腿。 如果说刚才众人还不明白舒苒发生了什么,那么这一刻,所有人终于发现了她惨白的脸色。 在众人还未反应过来之际,有一个人从围栏外冲进赛场,他缓慢地向她靠近。 “舒苒!你怎么样?” 然而怀里的人浑身泛着冷意,就连头上的汗也是冷的,已经痛到流泪。 怀里的人气若游丝地喊了一声,“教练……” 傅易青的心仿佛停滞了一般,心头一痛。 他打横抱起舒苒,大声喊,“人呢?”他问的是秦流北。 而秦流北早在看到这一幕场景的同时便招呼着救护人员进场,在傅易青出声的刹那间,他们已经带着担架到位。 “把人放上来。”有人道。 傅易青迅速将人放上担架,然后随即跟着救护小组离开了冰场。 第七十七章 睡前故事 - 她在冰上光芒万丈 - 蹿升华上 所有人都在担心舒苒。 即便没有看世锦赛直播的网友,也都看到了舒苒滑完倒地的视频。 所有人都想知道舒苒现在情况怎么样,有关舒苒的热搜很快就上了头条并呈“爆”字。 拿到X光片,队医看了会儿片子,“从目前来看,右脚第五跖骨骨折,可以保守治疗或者做手术,保守治疗恢复得快但是以后恢复可能会落下病根,手术治疗恢复得比较慢。” 他随即望向傅易青,等待他的决定。 秦流北急得不行,却还是让自己冷静下来,问队医,“保守治疗要多久能恢复训练,手术又要多久?” 队医:“保守治疗大概两个月能正常行走,手术的话,应该要三个月。” 见秦流北就要作出决定,队医又补充道,“但是我这里说的时间只是能下地正常走路,后期还得有至少一个多月不能进行剧烈运动,休息好了再视情况而定才能做一些基础训练,再慢慢加码恢复训练。” 秦流北眸光一沉,“也就是说,保守治疗想要恢复训练至少要四个月,手术的话至少需要五个月?” 队医点头,“可以这么说,如果你们要做手术,还是回国做更好,这里的医疗水平我不太了解。” 见傅易青一直没出声,秦流北忍不住喊道,“老傅?” 就见傅易青望了一眼病床上面色痛苦的舒苒,然后道,“回国。” 回国的意思是傅易青选择了让舒苒动手术。 秦流北:“手术后期恢复时间太长了,舒苒能同意吗?舒苒的总分排在第25名,女单全军覆没。” 舒苒自由滑的表现极差,刚才留在现场的人已经传来消息,舒苒这场自由滑几乎垫了底,要不是昨天短节目排在第二名,恐怕这会是近两年舒苒最大的黑历史。 他们不仅没有帮国家队拿到两个名额,还丢失了原本板上钉钉的一张冬奥会入场券。 这也就意味着,舒苒必须参加奥运落选赛才能重新拿到冬奥会的入场券。 距离奥运落选赛只剩下六个月。 做手术的话,只剩下不到一个月的训练时间,那时的舒苒受过伤且五个月没有进行训练,能否在竞争更为激烈的落选赛上拿下那六张门票的其中之一,谁都没有把握。 几个人都沉默了。 “回国。”只有傅易青依旧坚持,“做手术。” 秦流北:“舒苒到时候怪你怎么办?” 正朝舒苒走去的他脚步一顿,没有回头,“就让她怪吧。” 国内几乎是立刻就成立了专家组,还派出专人前往机场,只等舒苒一落地便送她去手术室。 最快的飞机也要七个小时。 天已经黑了,傅易青等到飞机即将起飞时才推着舒苒的轮椅登机,避免被乘客打扰。 傅易青将舒苒抱到靠窗的位置坐下,在空姐的帮助下,轮椅被收好。 舒苒已经醒来,意识却并不太清醒,但痛觉却尤其明晰,一张惨白的小脸上表情痛苦至极,让傅易青多看一眼也心疼。 从出事昏迷到现在醒来,舒苒一言未发。 飞机终于起飞。 舒苒靠在椅背上一动不动,头上是豆大的冷汗,疼的。 汗水被拭去,她转眸看向傅易青。 他握住她的手,手心冰凉,“睡一觉,睡着了就不疼了,到了我叫你。” 舒苒听话地闭上眼。 但她越是痛,就越睡不着,最后也不知是痛到意识涣散还是真的睡着,呼吸才终于趋于平和,但眉间却皱得发紧。 傅易青拧紧了眸子,眼睛一瞬不眨地盯着她,生怕她有任何的闪失。 舒苒没能睡太久,她又被疼醒,脚上的痛感只饶了她两个小时。 她动作幅度并不大,却还是被傅易青一眼发现。 “还有多久?”舒苒轻声问道。 她的声音很轻,傅易青伏低脑袋,凑过去,愣了一秒才听懂她的问题,“快了,再睡会儿,我会喊你。” 舒苒:“我睡不着。” 傅易青:“很痛?” 舒苒:“没。” 尽管她这么回答,傅易青却知道她一定很痛,否则她不会醒来,更不会说睡不着。 傅易青哈了口气替她暖手,又连同她的手一起放入毯子,“再睡一觉就到了。” 舒苒黑亮的瞳仁里莹润了小鹿般的怯弱,“真的睡不着。” 傅易青:“睡睡看。” 他脸上的神情是少见的温柔怜惜。 舒苒忍着痛,点头。 事实上舒苒还是睡不着,但握住她的那只手太过温暖,与其醒来让傅易青更加担心她,不如假装睡去。 痛极,她的眉头越拧越深。 “从前,鸭妈妈生了九个蛋,她突然发现窝里多了一只蛋,这只蛋看上去和其他蛋不太一样,……” 舒苒睁开眼,不解地看先傅易青,“教练?” 傅易青垂眸看她,“是睡前故事。” 舒苒有些想笑,但生理上的痛觉让她笑不出来,“可是我听过这个故事,是丑小鸭吗?” “我只知道这个故事。”他只好拿出手机,“你想听什么?” 舒苒重新阖上眼,“还是丑小鸭吧。” 傅易青继续:“其他的鸭子都长得一样,只有丑小鸭最特别,大家都认为它最丑……” 这样的他,有点——可爱。 傅易青显然是第一次讲故事,情节描述有些奇怪,且言语犀利,如果是平时,舒苒一定会忍不住笑出声来,但正是这样真诚的他才让舒苒心头更温暖。 她听着听着,鼻头越发地酸了。 傅易青:“从前嘲笑丑小鸭的动物们才知道原来丑小鸭是天鹅,他们都为自己曾经的嘲笑而感到羞愧。” 舒苒的呼吸平稳,看着像是睡着了。 然而却听她蚊呐般的声线响起,“丑小鸭,真的能变天鹅吗?” 语气带着疑惑和自我怀疑。 傅易青一下便听出她的意思。 他紧了紧两人相握的手,声线温润,“会的。” 舒苒隐在碎发下的唇角轻轻牵动,安然睡去。 飞机终于落地,舒苒立刻被送往医院。 傅易青一直守在手术室外,时不时地抬头看一眼手术灯有没有转绿。 手术进行了没多久,许婧瑜便赶到了。 她脚步匆匆,抓着秦流北的胳膊,“现在什么情况?” 秦流北直摇头,“不太乐观,手术恢复期五个月,我觉得舒苒知道后可能会疯。” 许婧瑜也跟着连连叹气。 等待的时间格外漫长,不知过了多久,手术灯终于变了颜色。 舒苒被送往普通病房。 视野里一片灰暗,早晨才到B市,一落地便进了手术室,只脚上打了麻药。 整个手术过程,她的意识都很清醒。 现在是八点半,外面大约是阴天,窗帘紧闭下,病房里更加昏暗。 舒苒望着病房白色的天花板发呆,白色炫目也将她的意识剥离出去。 昨天晚上发生的事还历历在目,舒苒已经知道了结果。 自由滑几乎垫了底。 国家队女单全军覆没,可以说是好消息,也可以说是个坏消息。 总而言之,六个月后的奥运落选赛逃不了了。 只听到“吧嗒”一下的开门声,过道里橙黄的光线透进来。 只一个大致的人影轮廓,舒苒便认出对方,“傅教练?” 对方身形一顿,似是没料到她还没睡。 傅易青并未开灯,只是借着过道里微弱的光走到她床边,拉过椅子坐下,过了几秒钟才出声,“保守估计,五个月后才能恢复训练。” 舒苒突然觉得傅易青不开灯也许是不想被她看到他沉重的心情。 “对不起。” 傅易青一怔,完全不明白她为什么道歉,“受伤的事也不是你的错。”着 “不。”她的声音闷闷的,“如果不是我坚持要参加比赛,也不会又进医院。” “再给你一次机会。”傅易青说。 “什么?” “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还会参加世锦赛吗?” 病房里的两人良久地沉默。 再给她一次机会的话,舒苒觉得自己应该还是会选择参赛。 傅易青已经得到了答案,无奈地叹道,“这只是一个意外,已经发生了,别担心,还有补救的机会。” “嗯。” 事已至此,舒苒也不想再把时间浪费在伤心难过上。 “真的要休息五个月?” 傅易青点头。 舒苒长长地叹了口气,手捏着被角,有些无所适从。 见她比自己想象中要坚强许多,傅易青也就放了心,一通电话扰乱了他的思绪。 傅易青拿起电话看了眼舒苒,随即接起,“嗯,你们可以放心,她没事,我能明白你们的心情。” 虽然舒苒看不见傅易青脸上的表情,却能从他的声线变化里听出他的心情有了细微的变化。 也许是电话那头的人在冲他生气,他的语气像是妥协。 正当舒苒好奇是什么人能让傅易青放低身价去安慰的时候,他已经挂了电话。 紧接着,傅易青丢下一颗深水炸弹,“是你爸妈,他们很担心你的情况,正在赶来B市的路上。” 舒苒心里“咯噔”一下,“我爸妈……他们怎么知道的?” 傅易青没有回答,舒苒也已经想起来了。 世锦赛是直播,他们知道这场比赛对于舒苒的意义所在,所以绝不可能错过直播。 直到这一刻,舒苒才真正的慌了,“怎么办?” 傅易青却忽然有些想笑,“终于怕了?” 舒苒一副苦大仇深模样,并不答话,她甚至能够想象得到她爸妈到医院看到她的脚打着石膏会是怎样惊天动地的场景,然后会劝她放弃,如果她不答应,也许还会强迫她放弃花滑。 傅易青:“等他们到了再说吧,你睡吧。” 她喊住他,“那我爸妈……” “还在D市,应该下午才到。” 听到这话,舒苒的心情反倒是更忐忑了。 傅易青:“不管他们做出什么决定,都是因为爱你,你跟他们好好说,他们会尊重你的决定。” 舒苒:“我知道。” “早点睡。” “嗯,晚安教练。” 第七十八章 舒父舒母 - 她在冰上光芒万丈 - 蹿升华上 傅易青出了病房,脸上全无半点轻松颜色,眉头紧蹙,背对着房门,站立许久都没有离开。 他在舒苒的房门口坐了很久。 打断他的又是一通电话。 “傅教练,舒苒住在哪间病房?” “舒先生,你们……已经到医院了?” 舒裕田:“嗯。” 舒裕田和邵安红看到直播画面的时候,心都跟着绷成一条线,恨不得立刻飞往俄罗斯,在从傅易青那儿了解了已经回国治疗的情况后,马上买了前往B市的机票。 给傅易青打电话的时候,他们已经准备下飞机。 傅易青的眼中布满了难以置信。 他七点下了飞机才将舒苒回国的消息告诉舒氏夫妇,从D市到B市的飞机最快也要两个小时,所以他们一定是在得知舒苒回国的消息后马上赶往B市。 “你们现在在哪儿?” “医院正门口。” 傅易青回头看了眼病房,走出几步才说:“好,我马上过来。” “不用,你告诉我们病房号就行。” “她现在睡了,我先带你们去休息。” “傅教练,你直接告诉我们病房号,我和舒苒的妈妈现在没有心思睡觉,如果她睡了,那我们就等她醒了再看她。”舒裕田的态度尤其坚决,有着罕见的不容拒绝。 这和傅易青见过的和善好说话的舒裕田有着天壤之别,也让他明白,舒苒能不能恢复训练,也许不再只跟她的伤势有关。 见舒裕田坚持,傅易青只好报出位置,“C幢3-102,很难找,我过来接你们。” “那,麻烦你了。” 傅易青很快跟两人汇合。 向来话痨的邵安红今天却格外安静,舒裕田保持着冷静,“苒苒现在情况怎么样?” 傅易青:“专家已经为她动了手术,三个月后就能可以完全恢复。” 听到这里,邵安红才终于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神情。 傅易青领着他们迈向住院部。 一路上,夫妻俩什么话都没说,气氛尤其沉重。 傅易青停在舒苒的病房门口,没进去。 舒裕田轻声道,“这间?” 傅易青点头,然后才看到邵安红红红的眼圈,看来这就是她安静的理由。 舒裕田和邵安红互相挨着,透过房门上的玻璃窗往里看,尽管只能看到一张床的轮廓,心里倒也莫名安定了一些。 邵安红无声地喊了一声“苒苒”。 舒裕田皱起眉头,扶着她坐到房门口的排椅上。 傅易青倚墙靠着,却听他说道,“傅教练,你回去休息吧,这里有我们。” “没事。” 舒裕田应了一声,没再重复。 过道里很安静,护士走路的声音都变得异常清晰,时间突然变慢了。 舒裕田见邵安红状态不好,便让她回去休息,却被拒绝,“苒苒还在这里受苦,我怎么好去睡觉。” 舒裕田拧了眉,“苒苒没事,手术都做了,你留在这里能做什么?” 邵安红:“你回去休息,我留在这里。” 情势一度陷入僵局,加之本就沉闷的氛围,气氛更加沉重了。 “舒太太,以你现在的状态,舒苒看到你只会更担心,会影响她的心情。”傅易青适时出声,“我带你去整理一下,等舒苒醒了,再送你来医院,可以吗?” 邵安红原本强硬的态度终于有了一丝松懈,再经由舒裕田的劝解,她才终于同意离开,却仍是三步一回头。 进了电梯,邵安红有些怅然若失。 傅易青:“您可以放心,舒苒没事。” “这次是没事了,那下次呢?”邵安红忽然反问他,眼神中似有怪责之意。 傅易青眼神躲闪,没有再出声。 邵安红面露愧色,“抱歉,这不是你的错,但是这次我们来,并不只是为了看女儿。”她话音顿了几秒,“队里是不是还想让舒苒继续参加比赛?” 只要舒苒的伤好了,并且她本人也有参加的意愿,队里当然希望她能够继续参加比赛。 可如果舒苒放弃,谁都不会强求她继续参赛。 傅易青大概也猜到了舒氏夫妇此行的目的。 “这个要看情况。” “我们俩的意思是想让舒苒退役。”邵安红道。 果然。 傅易青点头表示理解,“发生这样的事,我很理解你们的心情,队里也一向尊重运动员的想法,你们明天可以和她谈谈。” “队里能不能理解一下我们这些选手的父母?就当帮我们一个忙,告诉她,她的腿以后都没法滑冰了,或者直接告诉她,如果继续滑冰就会失去双腿。” 傅易青皱起眉头,“患者想从医生那里知道自己的情况很容易。” “那别的办法呢?办法总是会有的。”邵安红说着说着眼睛红起来,“傅教练,你也了解苒苒的个性,她虽然话少听话,但在滑冰这件事上一向很固执,她不会听我们的。” 确实。 以前舒苒垫底都没退队,更何况现在,她离她的梦想只差一步之遥。 任谁都会觉得可惜。 “我知道你们是担心她,但是,你们能不能也为她想想?”傅易青本不想多说,但想到舒苒冒着这么大的风险参加世锦赛,没来由地心疼起来,“她已经滑了14年的花样滑冰,在这个时候放弃,她也许会很难过。” 邵安红叹道,“我们也希望她能走上最高的领奖台,但是这……太危险了,”说到动容处,她满含热泪,“我不能冒着让她失去双腿的危险再让她任性下去了,她已经走得比我们想象中的要远得多,傅教练,你帮帮忙,就当帮帮我和她爸爸,我们就这么一个女儿,不求她富贵成名,只要她健健康康地长大,我们就放心了。” 或许别的选手在受伤时没有更多的退路,因为坚持了太久,没有别的生存技能,他们只能咬牙坚持下去,但舒苒跟他们不一样,她家境富裕,她随时都可以选择另一种人生重新开始,看似比别人多了许多机会,可实际上却又成了她梦想道路上的绊脚石。 也许别的选手在孩提时都是被父母们逼着训练,但那一定不包括舒苒。 她在成长道路上已经经历过太多次被父母劝退的经历,明明还是个孩子,却有着坚定的信念和对梦想的忠诚,所以她的坚持一定要比任何一个家境平凡的选手更艰难。 是什么让一个懵懂无知的孩子有着如此坚定的信念? 除了热爱,傅易青想不到别的理由。 因此,能够说服舒氏夫妇的人只有舒苒。 傅易青只得暂时应下了邵安红的请求。 早春的太阳仍旧是按照冬时令下线,才不过下午三点,因着阴天的关系,外面早已昏暗一片如同黑夜,仿若夜晚降临。 翻卷被子的声音十分清晰。 舒苒这一觉睡得并不安稳,两次醒来睡去,接连做了三个梦,有两个都在滑冰,摔得很惨,痛得很。 大约是麻醉剂的药效过了。 突然有点想尿急,她摸到床头的手机,正想给傅易青发消息,又将这念头给收了回去。 上厕所这种事,让傅易青帮忙也太羞耻了点吧? 这种事,想也想不得,她的脸当即便红了。 目光瞥见床头的求助按钮。 对了,护士! 舒苒伸手去按按钮,无奈手臂不够长,指间怎么都够不到。 她左手肘撑起半个身体,右手再往上。 突然有一只手帮她按下了按钮。 她以为是傅易青,勾了唇,正欲道谢,却被眼前出现的人给惊到了。 舒苒揉了揉眼睛,怀疑自己还在做梦,不然她老爸怎么瞬间移动到B市了? 舒裕田笑了,“怎么,连爸爸都不认识了?” 她眼神仍旧惊恐,充满了难以置信,“爸?!你怎么来了?” 护士随即赶来。 舒苒在护士的搀扶下去了厕所,却仍是一头雾水,她怎么都想不明白爸爸怎么这么快就到了,不是说今天上午才到吗? 见她发呆,护士便跟她聊了起来,“那是你爸爸?” 舒苒:“嗯,你知道他什么时候来的吗?” 护士摇头,“我早上换班就看到你爸爸坐在病房门口了,好像一直都没离开。” 舒苒身心一颤。 推门出来的时候,就见舒裕田瞬间转变表情,原本失神的眸子里映上她的样子,染上一抹笑。 可舒苒分明看到他刚才目光呆滞地坐在椅子上。 舒苒突然有些心疼,更有些内疚。 爸爸应该是看了直播就在担心她,所以才会连夜赶来医院看她吧? 舒裕田接替了护士的工作,扶着舒苒坐到床上,又替她拢好了被子,“饿了没,想吃什么,爸爸给你点个外卖。” 舒苒听到“外卖”两个字就摇头,“不吃外卖。” 舒裕田虽不解却很快改口,“那想吃什么,爸爸出去给你买。” 舒苒转睛一想,“不知道附近有什么,我想吃小笼包、生煎、粥、面条、油条馒头,这些都可以,你看着有哪些就给我买哪些吧,要是都没有,那就看着买吧。” 舒裕田一一记下,“好嘞。” 没多久,舒裕田便回来了。 手上拎着各种早点。 舒苒艰难地吞了口口水,“爸,您这是要开饭店了?” 舒裕田“咳”了一声,嘴里还在说:“本来想问别人那些东西哪儿有,又怕你饿得狠了,所以就随便买了点。” 舒苒:“爸,你这话说得特霸道。” “能不能给我现做生煎包,我可以付三倍的价钱。”舒裕田清了清嗓子,“我刚才就是这么跟早点铺老板说的。” 对上女儿呆愣的眼神,他也跟着一怔,随后两人不约而同地笑起来。 第七十九章 只有滑冰 - 她在冰上光芒万丈 - 蹿升华上 病房里的电视上正在播放最新的综艺节目,父女俩久违地一起边吃早饭边看电视。 “这个好吃,爸,你尝尝。”舒苒把豆腐脑推到他面前。 舒裕田闻闻,皱起眉头,尝试性地抿了一口,眉头皱得更深了。 舒苒又问,“爸,你一个人来了,公司怎么办?” 舒裕田随口道,“谁说我一个人来的?你妈也来了。” 舒苒:“我妈人呢?” “昨天一晚上都没合过眼,你教练送她去休息,待会儿醒了就过来看你。” 舒苒却是一脸惶恐,忙放下勺子双手合十,“爸,我跟你商量件事吧,待会儿如果妈妈又不同意我滑冰,你帮我说点好听的话劝她?” 舒裕田舀起一勺粥,半晌没放进嘴里。 他抬头,神色也不似刚才那般轻松,“苒苒,这次我跟你妈一起来,是想带你回家的。” 带她回家,言外之意无非是让她退队。 舒苒干脆装作没听懂,“爸爸,你也看到我现在的情况,大概是不方便移动。”她不能回去。 至少不能在这种情况下回去,否则回了D市,爸妈一定会尽可能让她放弃花滑梦。 “苒苒,我和你妈妈的意思是……”舒裕田有些犹豫,但还是继续说下去,“想让你退队,我们是为了你好,你还年轻,这次能完全恢复是你运气好,但常在河边站哪有不湿鞋?你要是再这么滑下去,万一哪天你再出了事,你要怎么办?” 舒苒并不出声,早点还在冒着热气,香味四溢,可她已然没了胃口。 舒裕田继续劝说:“至少,你也应该为我和你妈妈想想,昨天我和你妈守着电视看直播,当时看到你摔倒,我们有多担心你,你妈她……”他忽然如鲠在喉。 那么坚强的一个人,有一瞬间,声音也带了颤意。 舒苒从没见过爸爸露出这样的神情,至少在她知道的记忆里,从没发生过这样的事。 舒裕田深吸一口气,神情恢复如常,“世锦赛都已经结束了,明年就是冬奥会,你已经20岁了,难道你还想再过四年参加下一届冬奥会?” 舒苒摇头解释,“不是的爸爸,还有奥运落选赛,明年的冬奥会,我一定要参加。” 舒裕田恍然,显然他并不知道还有奥运落选赛的存在,但他也很快就发现了问题的关键,“落选赛是什么时候?” 她突然就噤了声。 六个月后。 她不能说。 完全康复尚且需要五个月,五个月后再投入到训练中去,很显然爸爸更不会同意。 可即便舒苒不说,舒裕田也能够猜到答案。 落选赛一定在冬奥会以前,而现在距离明年的冬奥会,还有十一个月。 在他看来,舒苒在康复后恢复训练无疑是在加速脚的寿命。 “以前怎么样,都已经过去,我们就不说了,总之以后。”舒裕田的态度十分坚决,“我们不想再每天为你提心吊胆,我会找一所高中帮你入学籍,平时再请家教老师帮你补习功课,你参加完高考考个大学,如果你觉得国内的大学没意思,我也可以让你出国留学,你想去哪儿留学,告诉爸爸,爸爸都帮你解决。” 见舒苒仍旧低着头毫无反应,舒裕田将视线凑近女儿,“嗯?” “不想留学。” 舒裕田松了口气,“那就不留学。” “我只想滑冰。” 舒裕田刚舒展开的眉头又皱起,连带着和善的表情也跟着阴沉了。 他有些生气地起身,“这次不管怎么说,我们都不会再任由你任性下去了,你妈到了,我去接她。” “爸——” 舒苒的语气近乎恳求,然而舒裕田只脚步轻顿片刻,接着什么话也没说,便推门而出。 病房里仍旧剩下舒苒一个人,电视节目里嘉宾们的笑声顿时充满了讽刺意味。 他们很快便回来了,一起来的人还有傅易青。 邵安红从购物袋里拿出各式各样的水果零食,甚至还有一些儿童玩具,“苒苒,你这段时间躺在床上无聊的话,就玩这个,拼图、看书……” 病房里有四个人,一个躺在床上,背对着所有人,另外三个人的中只有邵安红在热情地介绍购物袋里东西的用途。 她不停地说话,似是不想给别人插嘴的机会,像是在躲避什么。 傅易青意识到气氛有些诡异,走远一些,背靠着墙壁,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不去掺和这一家人的家事。 “花滑。” 床上的舒苒声音不亮,但闷闷的声线不容易被忽略。 邵安红笑了笑,“画画啊,可以啊,你想学国画、水粉画还是什么?妈妈也不太懂这方面,但是你要是有兴趣,就让你爸给你找个老师。” “我喜欢滑冰。”舒苒转过头来,“爸爸妈妈,我喜欢的只有滑冰。” “你这孩子,别的兴趣爱好你都还没试过,怎么就知道只喜欢这一样?”邵安红的怪责也带了疼惜之意,“听话,回去后,想学什么都行。” “或许我会有别的兴趣爱好,但是滑冰不一样,妈妈,我知道你和爸爸这次来是想让我退役,但是我真的没事,我也不会冒着瘸腿的危险去滑冰,等腿好了再恢复训练,你们可以放心。” 邵安红不再从购物袋里拿东西,垂了手臂坐下。 舒氏夫妇都沉默了。 “我知道你们担心我的腿会瘸,可如果让我现在放弃,我真的不甘心,很不甘心。”她眼眶微红,情绪激动。 她练了十四年的花滑,这份感情已不同于任何的兴趣爱好。 十四年,人生尚且有几个十四年? 她好不容易才走到今天这步,现在放弃,怎么可能甘愿? “爸爸妈妈,请你们答应我,好吗?我从来没求过你们什么,但是这一次,我希望你们能够理解我的心情。” 沉默良久。 舒裕田望着妻子的背影,再看女儿眼里含泪,劝阻的话到了嘴边怎么也不忍心。 不论是答应还是不答应,都是为了女儿好,这个决定太难。 “那妈妈也求你一件事,放弃吧,就当为我和你爸考虑,你能为我们俩想想吗?”邵安红突然出声,但她仍旧垂着脑袋,声音哽咽。 傅易青悄无声息地离开了病房,他身为一个外人,这件事他无论怎么样也不应该插手。 但无论最后舒苒做出了什么样的决定,他都会尊重她的决定,往后也会尽所能在他擅长的领域帮她。 邵安红再也没法冷静,“你知道我们守在电视机前看到你摔倒被送走,却什么也做不了的那种心情吗?我们不求你大富大贵,只要你健康平安,做什么都好,别滑冰了。” 母女俩视线相撞,眼中滑下四行泪。 第一次听母亲吐露心声,舒苒有一瞬间也想妥协了,可她还是咬了咬牙,一狠心别过脸去不再看他们。 “不管怎么样,退不退役是我的选择,我已经成年,可以为自己的选择负责。”她语气坚决。 舒裕田早就料到这个结果,“我们出去,让她好好想一想。”然后上前搂着妻子的肩,出了病房。 听到关门声,舒苒再也控制不住,热泪不住地往下流。 连最关心她的家人也不同意她继续追逐梦想,就好像失去了主心骨,心里就好像硌着什么。 抽纸的声音惊扰了伤心中的舒苒,她以为是爸妈回来了,忙吸了吸鼻子,胡乱地用手背抹着眼泪。 纸巾从另一边送到她颊边,替她擦眼泪。 舒苒默默地接过纸巾抹泪,眼泪还要继续往外流,她竭力忍住,却没法控制住抽动的肩。 一只手拍上她的背,像是在帮她轻抚伤痛,不仅是身体上的,还有心理上的。 她始终不管扭过头去,怕被爸爸看到她满是泪痕的脸,也怕看到他眼里的心疼。 终于不再那么委屈,她强硬了语气,“我不会退役。” “好。” 声音…… 舒苒“唰”地转过头去,就看到傅易青坐在她床沿边帮她递着纸巾。 她有些状况外。 或许是因为傅易青什么话都没说,又或许是他的眼神太过不忍。 刚刚退却的委屈竟如潮汐般再度翻卷了沙滩。 舒苒鼻头一酸,视线又被泪水模糊。 傅易青仍旧不出声,也不再递纸巾,而是直接上手帮她擦眼泪。 傅易青忽然想到了一部影视剧里的台词。 越是坚强的人就越是不会落泪,可一旦她愿意将泪水示人,那么对方一定是她内心最柔软的存在。 从相顾落泪,到止不住地啜泣声。 不知道哭了多久,舒苒才终于止住了哭声。 她这才望向傅易青,像是在后悔自己失了态,“我刚才哭得是不是很难看?” 傅易青勾唇浅笑,摇头。 “饿不饿?”他问,却绝口不提她和父母的问题。 舒苒也确实不想在这个时候谈刚才的事,不免觉得傅易青的做法更加暖心,她摇头,“已经吃过了。” 傅易青低头看手表,“五点多了,睡一觉?” 舒苒:“又睡?” 傅易青被她过于激动的反应逗乐,唇角上扬,“再给你讲一个故事?” 舒苒将手放进被子里,做好了睡觉的准备,“这次讲什么?” “孔子的‘知其不可而为之’。” 舒苒眉头上折,眼波转了几转,眼里含了笑意,“现在说话都带这么拐弯抹角的?” 傅易青浅浅一笑,不承认也不否认。 舒苒却是叹了口气,“如果,我爸妈不答应,我要怎么办?” “他们会答应的。” 傅易青的胸有成竹的语气就好像已经说服他们似的,舒苒长须一口气,没说什么,闭上眼,“现在,我要听故事了。” 第八十章 不会取消 - 她在冰上光芒万丈 - 蹿升华上 舒苒刚阖上眼,就听到床头的手机振动一下。 她没有睁开眼,“教练,你帮我把手机调成静音。” 傅易青拿起手机,却忽然道,“也许你应该自己来调。” 声音里还带着一丝如沐春风的笑。 舒苒觉得古怪,从他手里接过手机,原本黯淡的眼眸猛地亮了,阴沉了一天的面部神情陡然间精彩了。 是舒裕田的>——苒苒,如果你真的喜欢,那就去做吧,妈妈那边,我会帮你劝她。 这么多年来,对于舒苒继续滑冰,爸妈的态度始终不明确,反对的声音从未从未当面提过,但绝对算不上支持。 爸爸的这番话看得舒苒眼眶一下便红了。 她敛了笑意收起手机,重新闭上眼,鼻尖却是酸得很。 “我已经调静音了,现在,谁也不能打扰我听睡前故事。”她语气平静。 傅易青看到了她眼角滚落的泪水,当做没看到,勾着唇角念起故事来,“从前……” * 这几天真的没有太多的好消息,所以即便睡着了,舒苒的眉头依然紧紧拧着。 傅易青坐在床边,看着她的模样,也跟着皱起眉头。 他的手探出去,无限接近她的面颊却又并未真的碰触。 病房里安静地只剩下他们俩的呼吸声。 傅易青出去吃了个晚饭,由于担心舒苒醒来没人照顾,所以他加快了吃饭的速度。 从离开到回来只用了十分钟。 心急火燎地回到病房,到了房门,他才放慢步子,视线从门上的玻璃窗里透进去。 病床上的人仍旧保持着他离开时的睡姿。 傅易青那颗惴惴不安的心才算是安定了。 他放轻动作开门进去,然后静静地靠在椅背上。 时间突然变得很慢,什么事也干不了,如果是别人守在这里,一定会觉得无聊,但傅易青却突然觉得内心被填满了。 他盯着她的睡颜欣赏了会儿,拿出手机刷起来。 舒苒最新发布的微博时间还是上次GP系列赛前,转眼都三个月了。 评论区的粉丝们都在询问她现在的伤势如何,想要知道舒苒现在的情况。 无论是国家队还是同队选手,没有一个人出来给出官方的答案。 但媒体却已经有了近况。 媒体拍到了昨晚他们从俄罗斯机场登机前的照片。 @娱乐圈大哥大:“舒苒在世锦赛自由滑比赛上受伤,现已登机回国在XX医院进行治疗,不知情况怎样,大家一起为她祈祷吧![九张图]” 照片上的舒苒穿着厚重的羽绒服,戴着大大的黑色口罩,还戴着帽子,一张本就不大的小脸被遮挡得严严实实,若非推轮椅的傅易青的气质太过分明,几乎没人能认出轮椅上的人是舒苒。 网友们在表达对舒苒的关心的同时,也表达了对国家队女单的遗憾。 “真的太可惜了,要不是出了事,这次世锦赛拿下前三也不是没有可能,她昨天那场比赛的得分只比上届冬奥会的冠军差了一分呢!” “祝鸿哲拿下第一,女单全军覆没,昨天的世锦赛喜忧参半,心疼舒苒。” “舒苒这次可能是不像再被网友骂,所以才努力过度受伤吧?大家真的不应该用娱乐圈的那套标准来对待体育明星,他们真的跟娱乐圈明星不一样,他们的主业是运动。” “当初diss舒苒比赛不用心想要进军娱乐圈的也是网友,现在心疼她比赛太努力受伤的人也是网友,我就奇怪了,难道上次那批网友是杠精,这次杠精们都没上线?” “不知道舒苒现在情况怎么样,我看了她自由滑的视频,她好像很痛苦,脸白成那样,头上都是汗,一定很痛。” “如果舒苒这次没事也就算了,如果有事,那她之后的运动员生涯要怎么办?她才刚刚崭露头角,明年就是冬奥会,如果在这个时候出事,会不会影响她的成绩?” “楼上的,已经影响了,这次世锦赛的排名关乎能不能进明年冬奥会,女单这次一个名额都没拿到,只能看今年九月的奥运落选赛了,奥运落选赛拿到冬奥会入场券的难度更大,希望舒苒能赶快好起来,对于一个运动员而言,在赛场上大放光彩才不至于浪费她多年来的努力。” 傅易青默默地翻看着这些评论,退出去却发现了几个网友的私信。 “是傅教练吗?请问舒苒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内容大同小异。 傅易青看后也跟着心里一暖,他本能抬眸看一眼床上的人,想了想,还是发了条微博。 @老傅:“谢谢大家关心,现在情况还行。” 评论很快过万,全都是放心了的话,但傅易青没再继续看下去。 余光一瞥,见舒苒不知道什么时候把手放到了被子外面。 他将手机捏在手心,摸了摸她的手,透骨得凉,他忙把手塞回被子里。 刚锁屏的手机却是亮了。 来电显示俄罗斯。 傅易青皱了皱眉,小心翼翼地走出门外,接起电话。 “是我,巴罗。” 傅易青微愣,眉头瞬间拧紧,眼神也跟着凌厉起来。 他语气极淡,“有事吗?” “你的那个……学生,她没事吧?” “她没事,您可以放心。” “我不是想知道这个,她受了什么伤?会影响我们之间的赌注吗?” 傅易青的笑声很冷,“事已至此,如果我说影响很大,主席你会取消赌约吗?” 对方犹豫了几秒才道,“不会。” 傅易青微眯着眼睛,“那您打这通电话的目的是什么?只是想来确定这场赌约你必胜无疑?” 昆汀原本想来关心一下舒苒,却被傅易青的话激怒,电话那头的他随即收起和善的神情,“巴罗,我只是来提醒你一句,不论发生什么,我们的赌约都会进行下去。” “很好,我也是这么想的。” 昆汀:“我的学生克里斯汀娜……” “啪”地一声响从病房里传出。 傅易青脸上的冷意顷刻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不等那头的昆汀把话说完便挂断了电话。 刚要推开门,却发现声音是从隔壁病房传来的。 他松了口气,紧接着无奈一笑。 他是不是有点担心过了头? 傅易青回到病房,见舒苒的手又放在了被子外,他捉住手,小幅度地掀开被子正要放进去,却被火热的手惊得一愣。 过道里的光线照到病床前,就见舒苒眉头拧得厉害,脸上的表情像是十分痛苦的样子。 傅易青心中生出一个猜测,附手上去。 灼热的温度让傅易青刚放下去不久的心再次提上了喉咙口。 按下求助按钮,傅易青俯身喊道,“舒苒?舒苒?你听得见吗,我是傅易青。” 舒苒微微睁开眼,脑袋昏昏沉沉的,“教练?怎么了,我好像有点难受。” “没事,只是发烧了,我已经叫了医生。” 护士过来查看一番,直喊着“奇怪”,“该不会是伤口发炎了吧?不会吧。” 傅易青沉声道,“让医生过来!” 护士后知后觉,意识到舒苒身份的特殊性,忙去叫人。 值班医生闻讯赶来,“如果跟伤口有关,那她发烧就一定是伤口发炎引起的感染,但是手术是无菌缝合,不可能感染。”他边说着边扭头冲傅易青道,“具体情况得拆了石膏后再看。” 舒苒随即被送进了手术室。 即便意识涣散难受到了极点,她也不忘还拉着傅易青的手,“教练,别告诉我爸妈我发烧了。” 傅易青的心猛地一震,沉吟片刻,胸腔里发出的声线沉重而有力,“嗯。”像是承诺。 以防万一,傅易青还是联系了秦流北,却不让他告诉许婧瑜。 秦流北匆忙赶来医院时已是晚上十一点,他大口喘着气,手扶着墙,“现在情况怎么样?” 傅易青摇了摇头,模样狼狈,“刚刚进去。” “刚进去?不是早就进去了吗?” “不是旧伤感染。”傅易青拍上脑门,忽然不再往下说,他倚着墙,仿佛受了什么刺激一般。 秦流北见他这模样,心里更着急了,“到底怎么了?” 傅易青:“她不止脚上有伤,她的膝盖积水很严重。” “积水?!”秦流北拧眉,“这积水,水抽出来不就好了?” 傅易青也不知道会是怎么样的情况。 运动员们的身体素质不同,有些伤势对于某些运动员而言并不要紧,但对别人而言可能很严重。 具体会是什么样的结果,会不会影响舒苒的职业生涯,还是一个未知数。 没人会比傅易青更了解等待有多难熬,他想要看到那个在冰上满是自信的舒苒,这也是舒苒的心愿,他们有多在意,过程就有多煎熬。 终于,手术室的门打开,舒苒被送回病房。 迷迷糊糊间,舒苒抓住傅易青的手,“教练,我没事吧?” 傅易青并不知道情况,“你好好休息,我去问了医生,明天再告诉你。” 傅易青转身就要出去,身后那道微弱的声音又喊住他,“傅教练。” 他的眉眼在转身的瞬间布满了温柔,“怎么了?” “不管情况是好是坏,都不要瞒着我。” “嗯。”傅易青又返回去,“手别伸到外面来,这么大人了,还总是让人操心。” 舒苒低了眸子,“我多希望不让你们为我操心。” 傅易青心头一滞,叹道,“睡吧。” 第八十一章 决不放弃 - 她在冰上光芒万丈 - 蹿升华上 经历了一个多小时的手术,舒苒已经精疲力尽,眼皮重得随时都能合上,却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头疼、心悸,还有不安。 也许情况没有她想象得那么糟糕呢?在傅易青没有告诉她结果以前,一切都只会是过度忧虑,毕竟现在的情况已经够糟了,不是吗? 她有些费劲地往左翻身,等待天亮。 意识渐渐被睡意占据,终于睡去。 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久违地照进病房,舒苒的心情也跟着天气放晴。 她伸了个懒腰,扭头看到舒裕田,“爸?” 她满脸笑意,却对上舒裕田那不怎么好看的脸色,扭头一看,邵安红的眼眶还是红的,看着自己的眼神中有着悔恨。 舒苒忙四处搜寻傅易青的身影,就见他站在靠近门口的地方,神情晦暗不明。 “妈,你怎么了?我不是快好了吗?”她赌妈妈并不知道昨晚的事。 傅易青答应过她,她也相信傅易青绝不会告诉她父母。 “苒苒,这次不管你说什么,我们都要带你回家。”邵安红的语气里有着不容拒绝的坚定。 舒苒一怔,向一旁的舒裕田投去求助的视线,后者却躲开了,叹出一口长长的气。 舒苒:“爸?你怎么这副表情?昨天你还说要帮我劝劝妈妈的。” 邵安红:“昨天是昨天,如果不是我们突然赶来,你还想瞒我们多久?傅教练,我们是相信你才把我们的女儿交给你照顾,但是你怎么能任由她胡闹不告诉我们昨天手术的事?” 傅易青满脸抱歉,“对不起。” 邵安红还想继续,却被舒裕田打断,“好了,已经到了这步田地,说到底是我们做父母的没有用心,这几天傅教练是花了多少精力照顾苒苒,你也看到了,你怪她教练干什么?” 邵安红叹了口气,随即向傅易青道歉。 傅易青摆手,“这件事我也有一定责任。” 舒苒的心当即便沉了下来,这么看来她爸妈是知道了昨晚手术的事了,“你们都怎么了?怎么搞的好像我情况很严重一样?不就是积水吗?水都抽出来了,趁着休养跖骨的时间,膝盖早就好了。” 舒裕田见她懵懂无知的模样,心头更加难受,接连叹气。 邵安红更是不断重复着要带她回D市的话。 她只得看向傅易青,“教练?” 他像是有些心虚,从她醒来到现在,一直都没有正视过她,“舒苒,你要冷静,也许事情还有转机。” “不管有没有转机,我和你爸爸不会再让你滑冰,如果你还想认我们做父母,过几天就跟我们回去。” 舒苒语气急切,手撑着床面就要起身,“你们倒是说啊,我的腿到底怎么了?” 傅易青迅速上前扶她起身,防止她碰到伤腿。 她紧紧抓住傅易青的袖子,眼神急切,“教练!” 傅易青轻叹,“医生说,你的腿至少要休养一年,但即便一年后,你也很难再恢复到以前实力的二分之一,如果再受伤,你的下半生很有可能要在轮椅上度过。” 舒苒艰难地吞了口口水,忽的咧出丝笑来,“教练,你是在开玩笑吧?” 病房里鸦雀无声,没有一个人回应她。 抓住他袖口的手就这么慢慢滑落,那双乌黑发亮的眼睛也陡然间失去了光芒,如同折翼的鸟,从天空向下坠去。 女儿眼神中的失落让舒裕田看得心碎,他不忍道,“苒苒,你就听你妈的话,跟我们回去吧,就算不能滑冰,爸爸妈妈也能养你一辈子,你的人生还有很多种可能。” 邵安红声音低沉,“你爸爸说得对,你小学数学老师总说你聪明,我们请个好老师,一年不行就两年,上个好大学,再回来继承你爸爸的公司。” 爸妈的话犹如字符从左耳进右耳出。 舒苒只听到病房喧闹,她的耳根浑自干净。 她像是失神,却又瞬间冷静下来,“爸,妈。” “爸妈都在。” “你们都出去。” 夫妻俩一愣,邵安红最先反应过来,“苒苒,爸妈在这里陪着你。” “你们先出去。” 见她状态不对,舒裕田只得搂着妻子走出去,离开前向傅易青投去求助的目光。 傅易青微微点头,了然于心。 两个人谁都没有抬头,都保持着沉默。 最先开口的人是傅易青,“舒苒,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如果你想继续比赛,那我以你教练的身份告诉你,不可以。” “你不知道我在想什么。”她的语气反常得平静,“我在想我这过去的十四年,每次训练都觉得难熬,但我还是熬下来了,没想到却得了这么一个结果。”声音里带着一抹自嘲。 傅易青往前走一步,在床沿边坐下,“如果你喜欢花滑,我可以帮你找另一种方式留在这一行,你可以走到幕后。” “幕后?”她声音没有一丝波澜,空洞的眼睛对上他,“试问一个不能上冰的运动员,怎么退居幕后?” 傅易青:“裁判、艺术指导,都可以,我会帮你。” “可我只想滑冰,教练,我不会放弃。” 傅易青一怔,随即严令道,“我不会允许你这么伤害自己,难道你不想要你的腿了吗?” 舒苒:“医生只是说我再受伤才有可能留下后遗症,只是很有可能,并不是绝对!” 傅易青眉头紧锁,音量也抬高了,“医生说你的腿要休养一年,难道你不是想参加明年的冬奥会?” 她沉默了。 假如她有机会站上最高领奖台,那么唯一的机会一定是明年的冬奥会,她没有更强健的体魄去等再一个四年了。 她的沉默让傅易青知道自己没有猜错,他按住她的肩膀,“这一次,你听你爸妈的,先跟他们回去,我答应你,我一定会想办法让你留在ISU。” 舒苒空洞的眼神对上他的视线,忽然里面有了一抹嘲意。 在傅易青反应过来前,她摇了头,“如果你一定不同意我参加,以后我们就分道扬镳吧。” 傅易青:“舒苒,你……” 舒苒重新躺下,再不看他一眼,“我绝不会放弃,即便是失去一条腿,我也不在乎。” 看着她的背影,傅易青有些于心不忍,“你应该理解那些关心你的人。” “我也希望他们能够理解我,教练,如果你关心我,就应该帮我说服我爸妈。” “霍光和国家队已经知道你的消息,并且已经发布了你伤势很重的新闻。” 舒苒的背脊僵硬,她攥紧了被角。 犹豫半晌,从床头摸索了半天也没找到手机,傅易青叹了口气将手机递给她。 舒苒全程没有看他一眼,她焦急地点开微博。 @体育局:“日前舒苒在俄罗斯举办的世锦赛上摔倒引发旧伤,尽管已经进行了手术,但多种伤加在一起已经让她的腿不堪重负,目前仍在紧张地治疗中,她将会缺席九月的奥运落选赛,谢谢各界人士对舒苒的关心。” “我的妈呀,官方盖戳,划重点,重伤,以往的官方新闻上还会简单描述下选手受了什么伤,而且也没有用过‘不堪重负’这么严重的词,看来这次的伤会影响她的职业生涯了。” “竟然是引发旧伤,所以舒苒在比赛前就已经受伤了?那为什么还要让她去比赛,队里是不是太过分了,只在乎荣誉一点也没有为选手自身考虑过?” “楼上的不知道不要乱说好吗?如果不是选手自愿,官方是不会让她去参加的,否则为什么她受伤的事一点都没有传出来?” “我的妈呀,千万别告诉我上司大奖赛总决赛舒苒完全不在状况的表现是因为她已经受了伤!如果她在那时候就已经受伤,那喷子们就冤枉她了,她不仅不是想要进军娱乐圈,反而是热爱比赛啊!” “突然好想哭,带伤上阵,她这次的比赛该有多痛苦,第一天的短节目还拿了第二名,如果不是痛到了极点,她第二天的自由滑也不会滑成那样吧?” “如果舒苒这次退役,我举双手赞成她进军娱乐圈,现在没有成绩的运动员回归普通人的生活会很惨,没有一技之长也没有学历啊!” “同支持舒苒进娱乐圈,她可以去演一些竞技题材的电视剧,应该就是女主本人吧。” …… 几乎所有评论都认为舒苒要退役。 网友们的关心和鼓励没有掀起她心里的一丝波澜,她突然很想哭。 手忽然没了力气,手机在手上滑落,她整个人也如断了线的风筝倒在枕头上。 “你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舒苒。” 她慢慢掀起眼帘,语气冰冷,“你难道还怕我想不开自杀?你看看我的腿,你觉得我现在还能做什么?” 傅易青敛眸不语。 “你出去吧,我不会做傻事,我的情况已经够糟了。” 她侧枕着头。 哭声起初是闷闷的,而后她将整张脸都埋进了枕头里。 傅易青更加难受,扶着她的臂膀,轻拥着她,“舒苒,只要一年,也许一年后你的伤势没有医生说得那么严重,也许你还能继续滑冰。” “出去!” 舒苒却哭得更厉害了。 他不再出声,起身离开,决定让她一个人静一静。 脚步声渐渐远了。 蓦地,背后传来她带着哭腔的固执声,“就算队里不允许,我也一定要参加!一定!” 哭声渐渐大了,病房里的气氛更加压抑。 第八十二章 相信他吗 - 她在冰上光芒万丈 - 蹿升华上 傅易青刚走出去便被舒氏夫妇阻断了去路。 他们神情急迫,动作迅速,视线像是一只盯着病房门口,一等有情况便迎上来。 “怎么样了?” 傅易青摇头,“她一定要参加比赛。” 秦流北领着许婧瑜姗姗来迟,得知舒苒的情况,每个人都一副愁云惨淡的样子。 晚饭时,舒苒吃着饭,任由舒氏夫妇说什么也没个回应。 “傅教练,这次不是我和他爸爸狠心,是她的情况不允许,她向来最听你的话,要不……你进去跟她说说?”邵安红病急乱投医道。 舒裕田替傅易青说:“苒苒犟得很,这事只能她自己想明白,谁说都没用。” “既然如此,为什么不让她参加比赛?” 声音自走廊那头传来,那人背光而立,看不清长相。 唯有秦流北皱起了眉头做思索状,一旁的许婧瑜脱口而出,“妈?!” 朱新慧缓步走来,她环视一圈,视线最终落在了舒氏夫妇脸上,“不如让舒苒试试,她向来不到黄河心不死。” 邵安红的眼神中立刻迸射出敌意,语气不善,“朱教练,如果是婧瑜今天腿出了问题,如果她要继续跳舞就会失去她的腿,你会让她继续跳舞吗?” 朱新慧一怔,本能地朝许婧瑜看去,她的答案是“会”,但眼下邵安红情绪不稳定,再说那些话也只是刺激她,索性收住了。 舒裕田冷脸道,“瞎说什么!朱教练,你别介意,她也是急坏了,婧瑜,你也别想太多了。” 朱新慧母女俩知道这对夫妻正经受着心理上的折磨,自然没往心里去。 四下沉默了,许婧瑜才抓着朱新慧的胳膊,“妈,你怎么来了?” 朱新慧瞪她,“出了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也不告诉我?”她那天并未看直播,还是看了新闻才知道舒苒出了事。 许婧瑜感到抱歉地别开了视线。 她心里一急,什么都给忘了。 “那现在该怎么办?队里让我们一有情况就上报。”秦流北道。 “再说吧。”傅易青也没了头绪,“让她冷静几天。” 没有人再出声,大家都认为这是目前最好的办法。 傅易青正倚着墙,手机铃声在走廊里响起,所有人看向秦流北。 后者有些抱歉地走开接电话。 几秒钟后,却见秦流北顿住脚步往回走,“出事了。” 众人的心猛地被抓紧,下意识地要进病房。 秦流北神色复杂地捏着手机,“舒苒发了微博,说她不会退役,一定要参加明年的冬奥会,让大家不用太过担心她。” 过道里半晌都没人出声。 不知是谁的一声叹息将众人扯回现实。 “不行,不能再让她这么胡闹了。” 就听邵安红撂下这句话便进了病房。 舒裕田脸上满是担忧地快步跟进去,紧接着便听到病房里传来争执声。 “傅教练。”朱新慧紧盯着他,“我有些话想跟你说,现在方便吗?” 傅易青:“抱歉,我现在有点……” “和舒苒有关。” 她只留下这么一句便往楼梯口走去,她似乎料准了傅易青会跟上去。 傅易青也果然跟着她走。 楼梯口没什么人,朱新慧终于停下脚步。 “我以为你会是最懂她的人。” 傅易青讶然地抬头,紧皱的眉宇间还残留着担忧的痕迹,他很快别开视线,或许是因为心虚又或者是焦虑。 他当然听懂了朱新慧的言外之意。 他如果懂舒苒,就应该放手一搏。 傅易青:“我知道,但是现在不能让她胡来。” 朱新慧:“你好好想一想,舒苒最想要的是什么,让她在这时候放弃,是不是太残忍了?” 傅易青:“她还年轻,不会明白健康对于一个人下半生的意义。” 朱新慧:“可医生也只是说有可能会坐轮椅,不是一定,为什么不让她试一试?” 傅易青突然发现朱新慧的眼睛和舒苒很像,并不是血缘关系上的相像,而是——眼神。 那是一种对未知未来的期许,是新生。 但不同的是,朱新慧的眼神较之舒苒还要更复杂一些。 那里面有傅易青也看不懂的东西。 “抱歉,我不能拿舒苒的身体来赌。”他转身,“我不想她以后痛苦。” 梦想和现实最不同的地方在于,被梦想打败后尚且还能回归现实,但如果被现实打败,那么舒苒会一辈子沉浸在痛苦中。 傅易青不再听朱新慧的劝说,径自往回走。 “我曾经!”朱新慧抬高音量,见他步履放慢,继续说,“我曾经有一个学生,她的个性和舒苒很像,同样安安静静,在别的领域上,她们都是最和善乖巧的女孩,但是一旦失去花滑,她们就会失去灵魂失去自我。” 傅易青拧眉,转过头去看她,眼神中有不解。 “那个学生后来再也没法滑冰。”朱新慧似是被残忍的回忆勾起了伤心事,深吸一口气,“同样是伤病缠身,最后……她死了。” 傅易青预料到会是一个悲惨的结局,却没想过说出口的结果会比想象的更震撼。 “死了?”他艰难道。 “是的,她自杀了,因为她不是一个出名的选手,所以甚至连一则报道都没有留下。” * 不知过去多久,邵安红便被舒裕田拉出了病房。 舒裕田嘴里还在说着,“好了好了,不是都说了?让她先冷静一会儿。” “再让她冷静下去要怎么办?她已经发了微博,现在要怎么办?”邵安红边说边流泪,“她怎么能这么不爱惜自己的身体?” 许婧瑜在旁安慰,“邵阿姨,只是发个微博而已,只要我们说服了她,到时候再改口也行,一个微博而已,没你们想得这么严重。” 她忙给边上的秦流北使眼色,后者接到信号忙跟着安慰,“现在舒苒受伤,不管她做什么,网友们都会理解她,邵阿姨,你不用担心。” 听了他们的话,邵安红才没那么激动。 舒氏夫妇终于被安抚,朱新慧才道,“婧瑜,你们也进去劝劝她。” 秦流北陪着许婧瑜进了病房,里面没再传出争吵声,但他们没多久便出了门。 对上几人期冀的目光,两人叹了口气连连摇头。 朱新慧:“傅教练?” 傅易青看了她一眼,像是在做着自我挣扎,犹豫片刻,还是推开了门。 他刚进去,还什么都没说,床上的人就抢先道,“如果你也是来劝我的,那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我一定会参赛,不管你们来劝几次,我就只有这一个答案。” 傅易青停下动作不知在想什么。 病房里良久都没动静,似乎人已经离开,只剩下她一个人,舒苒侧过头看,才发现傅易青还站在床尾。 她湿润而又坚定的眸子对上他挣扎的视线,相顾无言。 舒苒:“傅教练,你也是来劝我的吗?” 傅易青本不该点头,但她出奇平静的语气让他意识到她的认真和冷静,他还是点了头。 他默默走到她床边坐下,正欲帮她整理碎发。 她却别过脸去。 “舒苒。” “我现在很冷静,你们都让我放弃,但是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或许我的下半生会在轮椅上度过,但假如我现在就放弃,那我的下半生都会在懊悔中度过。”她垂头,叹道,“教练,我本以为你会是最理解我的人。” 舒苒说了这话,朱新慧也说了同样的内容,傅易青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迷茫和无力。 想到朱新慧曾有过和舒苒有着共同经历的选手,他心头一颤。 “你说,我到底该怎么帮你?” 舒苒愣住了,“什么?” 傅易青缓缓开口,“让你参加,你也许会失去一条腿,不让你参加,你从前的努力都变成一场空,你说,我到底该怎么选?” 他,是在问她? 舒苒有些反应不过来,但很快,她就从他失神的眸光中明白。 他是在迷茫,看似在问她,实则是在自问。 即便舒苒认识傅易青不过才三年,但他们朝夕相处,在一起的时间甚至要超过她和亲人们相处的时间,从前她以为自己很了解傅易青,但这一刻,她却发现他也许没有她想象中得那么运筹帷幄、云淡风轻。 “教练?”她伸出手,在他空洞的眼睛前晃了晃。 傅易青神色凝重,“回答我一个问题。” 舒苒:“啊?” 傅易青:“如果医生说,你参加比赛一定会失去一条腿,你的下半生会在轮椅上度过,你也还要参加比赛?” “是的。” 舒苒几乎没有考虑,她的眼神中满是坚定,“哪怕瘫痪在床,我也要参加!” 他被她的脱口而出震慑住,但仍旧维持着表面的平静,微眯着眸子,“不后悔?” 舒苒:“以后的事说不准,但如果没有花滑,我可能会在后悔中度日如年,我会崩溃。” 傅易青紧盯着她看了许久。 看得舒苒都慌了,对他的问题不明所以,“教练,你怎么了?” “我答应你,你可以去参加比赛了。” “啊?”舒苒一头雾水,“你不会是骗我的吧?” 傅易青神色复杂地对上她的眼睛,“你的决心说服了我。” 舒苒眼睛顿时亮了,但还没高兴一秒,又垮了脸,“但我爸妈不答应。” “他们不同意,你还会坚持吗?” 舒苒垂着眼眸,神情稍有失落但还是点了头。 头上一暖,傅易青摸了摸她的头,“我会帮你说服他们。” 舒苒:“能行吗?” 傅易青脸上漾出了久违的笑,“相信我吗?” 她扑闪着大眼睛,点头。 “那就好好养伤,一切有我。” 这句话一扫舒苒连日来的阴霾,这几天她听了太多的劝阻,没人比她更清楚自己的伤势,可她只能一个人顶着压力坚持,没人能比她更艰难,直到傅易青的这句话。 她红了眼眶,咧开嘴角,和他一起笑了。 第八十三章 不止是玩 - 她在冰上光芒万丈 - 蹿升华上 舒苒相信傅易青的能力,但也同样明白爸妈的心情,正是因为爱她,他们才更不能放任她作践自己。 这场无形的战争究竟谁胜谁负,没人知道。 许婧瑜扶着舒苒去厕所,无意间说起傅易青带走了舒苒爸妈的事,“你说你教练能行吗?” 舒苒摇头,“但是我愿意相信他。” “你这话很矛盾。” 对此,舒苒置之一笑,“或许吧。” 正如从前面对那么多名将级别的选手,她从刚开始的希望全无到后来的头顶光环,只有傅易青愿意相信她。 与此同时。 车越开越远,这个陌生的城市让邵安红没有半点安全感,她和这座城市唯一的联系就是舒苒,舒苒出事,她连带着对B市也没了好感。 她东张西望,不安到了极点,“傅教练,你到底想带我们去哪儿?我们不在苒苒身边,没人照顾她。” 舒裕田皱眉,“你就安分点。” 邵安红正想反驳,便听傅易青道,“许婧瑜在陪舒苒,你们可以放心。” 舒裕田:“听见了没,有婧瑜在,你还担心什么?” 邵安红有些不好意思,翻了脸,没理丈夫。 车停在了冰场门口,夫妻俩看着这座庞大的建筑物,一阵不解。 舒裕田:“傅教练,这是……冰场?” 傅易青点头,“这是国家队运动员训练的冰场,我们进去吧。” 傅易青已经提前跟队里打了招呼,一路畅通无阻地领着他们先去看正式选手的训练。 世锦赛虽然结束,但全国花样滑冰锦标赛就在下个月,所以吴慧慧等人仍在训练。 “她们……也参加了世锦赛。”舒裕田随即认出吴慧慧和蒋婉茹正是这次世锦赛的参赛选手之一。 傅易青点头,“她们是舒苒的师姐和师妹,一个23岁,另一个19岁,在这一行里已经不算年轻。” 邵安红不由得皱起眉头,一个人嘀咕着,“才这么点大,就不年轻了,那我们苒苒也老了?” 傅易青:“上一届冬奥会冠军夺冠时只有16岁。” 舒氏夫妇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深吸一口气,眼底写满惊讶。 傅易青领着他们绕冰场一周。 期间吴慧慧和蒋婉茹摔倒了无数次,每一下都让他们的心吊到了嗓子眼。 “一直在摔,怎么也不休息休息?”邵安红似是有点不耐烦,但眼神却含着不忍。 傅易青:“只有摔倒才能让她们的身体把下一次成功的身体平衡点记得更牢,才能减少以后摔倒的次数。” 邵安红没再出声,但不忍的视线时不时便游离到冰面上。 三人走到出口,正好吴慧慧滑出来。 吴慧慧见到傅易青,原本疲惫的神色瞬间发紧,急切问道,“傅教练,师姐怎么样了?大家都很担心她,她真的要参加奥运落选赛?” 傅易青:“情况还算乐观,你们不用担心。” 闻言,邵安红眉头一拧,正要开口询问,却被丈夫扯住袖子,给了她一个眼神摇了摇头。 她只得忍下来。 吴慧慧松了口气,看了舒氏夫妇一眼,以为他们是傅易青的爸妈,也跟着打了声招呼,“教练,你多劝劝她。” 听到“劝”这个字,邵安红看吴慧慧的眼神都柔和了许多,笑容还没持续多久,就听吴慧慧继续道,“不要太有压力了,大家都相信她可以的,如果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请一定要联系我。” 傅易青:“嗯。” 和吴慧慧告别,傅易青又带着他们看了会儿训练。 冰面上人去人留,一段精彩的表演往往训练了成千上万次,一个成功的跳跃一定曾摔到浑身疼痛。 天已经黑了,邵安红的心在医院,她终于坐不住了。 邵安红:“傅教练,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回去了,老舒,你留在这儿,我先回医院陪苒苒了。” 舒裕田也跟着起身离开。 “请再跟我去一个地方就好。” 两人顿住脚步,回头看他。 傅易青的眼神里写满了恳求,“半个小时后,我会带你们回医院。” 夫妻俩交汇的视线里已经有了答案。 十分钟后,傅易青又开车到了另一个地方。 他说:“这是B市最普通的冰场。” 舒裕田拧着眉,忍不住出声,“傅教练,你这是什么意思?” 因着舒苒的关系,邵安红早已忘记了“人前留一线,日后好见面”这话,直言道,“所以你昨天根本没有帮我们说服苒苒,现在还反过来帮她说服我们?” 傅易青:“还有二十分钟,如果二十分钟后,你们还是原来的想法,我就不再插手这事。” 邵安红敛眸沉思,舒裕田半推半就拉着她进了冰场。 今天是节假日,冰场里玩耍的孩子很多。 同样还有一些没有训练场地的选手在其中,冰场被划分为两个,选手在场地右边,左边是孩子们玩耍的地方。 傅易青在旁为两人介绍,“他们是没能进国家队的地方选手,没有独立的训练场馆,只能和业余爱好者共用一个冰场,朱教练说,以前舒苒在地方队也是这么训练的。” 舒裕田若有所思。 他们站在入口边,一个约莫五岁的孩子从他们面前滑过,他走路都不稳,眼下两条腿打着颤随时要摔倒的样子。 恰巧,他就这么摔倒了,扑在地上半晌没起来,也没哭。 邵安红本能地瞳孔一张,正欲去扶他,傅易青快她一步扶起孩子,并帮他掸干净裤腿上的冰屑。 一旁的妈妈道了声谢,随即接过他,“囝囝,别玩了好不好?” “这不是玩,妈妈,我想当运动员为祖国争光!” 说出来的话奶声奶气,明明还是一个孩子,却一脸认真地说“不是玩”。 妈妈:“可是你已经摔了很多次了,不疼吗?” 孩子一本正经,“疼,但是我喜欢滑冰。” “摔疼了,不能走路怎么办?” 孩子“唔”了一声,思考片刻,“那就以后再说吧。” 孩子母亲虽然不忍,却只能放手,但因为忧虑,她偷偷跟在孩子身后,以防他摔倒。 傅易青站回来,舒裕田的视线如同一束追光,追着那小小的倔强的身影,“苒苒小时候也是这样,明明摔倒了很痛却一滴泪也不掉,让她别滑了,她反倒是哭了,她好像真的很喜欢滑冰。” 邵安红的目光渐渐远离了,然后突然道,“时间到了,可以送我们回去了。” 傅易青:“还有一分钟。” 邵安红倏地抬起凶狠的视线,“我算是看出来了,你根本不是在为苒苒考虑,你根本就是想着让她拿到世界冠军,好让你这个教练扬名立万!哪怕失去她的腿你也不在乎!你现在是在干什么?找个演员,故意演戏让我和舒苒他爸爸心软,就能答应你让她参赛?我告诉你,绝不可能,只要她还是我的女儿一天,我就绝不会答应让她这么伤害自己!” 邵安红说完再不给傅易青一点说服自己的机会,快步往外走去。 忽然,眼前一黑。 商场的灯全都灭了。 邵安红一怔,紧接着就听到商场的广播里传来一声,“舒苒,说过几次了,这个动作不是这样的。” 声音严厉中透着冷漠,与平常听到的朱新慧的和善简直判若两人。 面前的路终于亮了,光源来自冰场。 她机械般地转身,就看到冰场上外缓缓降下一张巨大的荧幕。 影像跃然纸上。 记忆中那个固执而又稚嫩的脸庞在投影上显现。 呼呼的风声灌进在场每个人的耳朵里,那抹身影摇晃着,泪水就在眼眶里打着转,她却还是憋了回去继续滑冰。 影像上的人数不清摔倒了几次,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在滑冰中,她渐渐长大。 邵安红木讷地循着影像走回冰场。 舒裕田的目光紧盯投影。 记忆中的小女孩长成了现在的模样,她乖巧安静,唯有在冰面上,她是最自信最耀眼的明星。 荧幕逐渐升上去,画面转到冰场上。 冰上出现了一个人影,她在滑冰,高超的技巧、充满感染力的神情,她在滑冰。 是舒苒! 邵安红用力挤眼睛,怀疑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幻觉,等她反应过来,才明白现在冰上的人是“全息投影”。 欢呼声褪去,冰上的舒苒又按部就班地开始每日的训练。 广播里还有傅易青的声音,“舒苒,够了。” 然而舒苒还在继续滑,显然她的状态不太好,摔倒了无数次,却又无数次站起来继续滑,哪怕傅易青都让她可以休息了,她却仍在继续。 邵安红的视线早已被泪水模糊,她也想跟着喊:可以了,苒苒。 舒裕田低垂着脸,让人无法看清他的神情。 终于,舒苒大约是摔疼了,她满脸疲惫地从冰场中央滑到出口。 邵安红刚伸出手,影像消失,摸了一手空。 傅易青:“这只是舒苒平常训练的冰山一角,她摔倒的次数远比你们看到的要多得多,她状态最差的时候,一天训练下来,满身都是淤青。” 舒裕田侧目看他,昏暗的环境正好藏起他微红的眼。 傅易青:“如果可以,我也希望她能够爱惜自己的身体,但是昨天她跟我说,哪怕失去一条腿,也要参加比赛。我想也许我并不了解她,我也希望你们听了我今天的话,能够更了解她一点,这是舒苒的决心,不是我的,我只是妥协了。” 舒裕田喉头哽咽,“好。” “不行!”邵安红仍在坚持,“她的人生不是只有滑冰,她还要嫁人,如果出了事,没有人……” “我会对她负责。”傅易青直接打断她的话。 夫妻俩惊讶地回眸,“你……” 傅易青眼里夹带浅浅笑意,“所以,并不只有你们是切身实意地关心她。” 第八十四章 有他负责 - 她在冰上光芒万丈 - 蹿升华上 舒苒做了一个冗长的梦。 梦中,她好不容易拿到了冬奥会冠军,却又突然闯进来一帮人说她的成绩不作数,舒苒哭得很厉害。 泪水湿了脸庞,她甚至还听到了自己的哭声,中途意识清醒了一半,她意识到自己在哭却又仍旧恍若梦中,并未完全醒来。 一只手替她轻轻擦去泪水。 手的主人不由得皱起了眉头,嘴角却溢出一抹无奈的笑意。 等舒苒再醒来,已经是后半夜,她本来想继续睡,但余光猛地觑到床边的人影,小心脏刚扑通一下,便惊呼出声,“妈妈?” 邵安红微笑着看她,“是不是吵醒你了?” 舒苒转头看了看四周,见病房里只有邵安红,狐疑道,“婧瑜回去了?你怎么守在这里,你身体本来就不好,怎么也不到旁边的床上睡一觉?” 邵安红用满含慈爱的目光紧盯她,那眼神像是看不够她似的。 舒苒被看得心里发毛,“怎么这么看着我?” 她摇头,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发丝,“时间好快,什么时候你都长这么大了?” 舒苒:“妈,我早就这么大了,你是我亲妈吗?” 邵安红被逗得笑个没完。 纵是舒苒再傻,也看出今夜的邵安红变化极大,知道她有话要说,舒苒撑着胳膊肘就要坐起来,却被邵安红按住了手不让她进一步动作。 “怎么还起来了?” 舒苒一拧眉,诧异道,“难道你不是想趁我晚上头脑不清醒的时候说服我放弃花滑?” 这一次,她轻松的语气没再逗乐邵安红。 后者敛了眉,别开视线。 低气压再次拢上来。 “我同意了。” 舒苒的心一提,激动出声,“妈妈,你的意思是……你同意我继续滑冰了?也同意我参加六个月后的比赛了?” 邵安红叹了口气,抬头对上她的眼睛,“嗯。”她的眼睛里写满了关怀、不忍以及一个母亲对孩子的无私的爱。 舒苒高兴没一会儿便冷静下来,“你突然改变决定,是因为傅教练吗?” 她没有立刻承认,而是犹豫了半晌才点头,“他说你对他说,你宁可下半辈子瘫痪在床也不想放弃这次的机会。”她表情忽的急切了,捉住舒苒的手,“苒苒,你真的说过这样的话?” “嗯。” 肯定的一个字反倒是让邵安红不安的心终于静了下来。 她像是终于放下了担忧的心。 邵安红:“那么,你就去做你想做的事吧,我只有一个要求,不要硬撑,妈妈请求你一件事,如果半年后你恢复得不好,不要上场。” 舒苒眼珠转了转,没有答应。 被邵安红握在手心的手再度被握紧,请求再次被重复,感受到握紧的手心里因为紧张和担忧而渗出的汗水。 “好,我答应你,妈妈。” 邵安红终于露出舒心的笑,“嗯。”然后拍拍她的手臂,“睡吧睡吧。” 心境变了后,属于病房里的熟悉的忧虑氛围也随之改变。 邵安红看着女儿熟睡的脸庞,脸上的轻松神色逐渐褪去。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她才轻手轻脚地从病房离去,推门而出,门口仍旧坐着那抹身影。 挺拔、冷峻、疏离。 跟刚才那个为病床上的人擦拭眼泪的温柔男子扯不上半点关系。 傅易青抬头起身,缓缓走上前,“我送您回去休息。” 邵安红摇头。 她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像是打量亦或许品鉴。 看出她还有话要说,傅易青直接道,“不如去那边的开水房说吧,那里暖和些。” 邵安红隐隐明白了他那颗藏在冷漠背后的温暖的心,也许温暖并不多,但却暖得恰到好处。 她并不作声,微微点头,隐藏着情绪,喜怒难辨。 夜已深,开水房里并无一人。 “我同意了。”邵安红单刀直入道,“让她继续滑冰。” 这个答案在傅易青的意料当中,他微点头,“谢谢。” “谢谢?你以什么身份向舒苒的妈妈表达谢意?”她不仅眼神变得犀利,连语气也变得严肃了许多,“舒苒还太小,也许她不明白,但是你在她年少无知的时候对她有了师生之外的感情,我觉得你的做法很不成熟,一个不成熟的人做出来的任何决定,都让我深感怀疑。” 他似是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脸上没有半分惊讶和被问倒后的慌乱,只有拧得发紧的眉头将他的挣扎显露无疑。 邵安红步步紧逼,“你应该明白,半年后的比赛,即便舒苒拿到了进冬奥会的资格,她在明年冬奥会上崭露头角的机会很很渺茫,如果她到时候真的发生了像医生说的那种可能性,你要怎么做?” 傅易青没有一丝犹豫,“往后她的人生,无论好坏,都有我负责。” 邵安红被他镇定的语气震慑住,过了几秒才回过神来,“责任太沉重,我不希望她以后的人生都沉浸在给别人增加了负担上,她不是喜欢给别人添麻烦的人,到时候即便你愿意承担,她也不会过得好。” 他却是笑了。 邵安红面露不解,他的笑意触怒了他,就好像只有她一个人在认真谈论舒苒的以后,对方只是在开玩笑。 “您误会了。” 邵安红拧眉,“什么意思?” 他摇了摇头,“我说的是,她的人生,都有我负责,不是只为承担责任的缘由的‘由’,而是她以后的人生都有我参与,对她负责,无关责任。” 邵安红怔在原地许久都没有出声,良久后,她深深地呼出一口气,“现在还说不准,如果她不开心,就算你愿意,她也会离开,我太了解我的女儿了。” 傅易青不由得攥紧拳头,“我会尽量避免这种情况的发生。” 谁都没有再出声,因为他们都清楚地明白,生活没办法避免伤悲愤懑,如果没有悲伤,喜悦也许就没那么深刻了。 * 舒苒所在的住院部边上正好有一棵皂角树。 半球形。 生得是枝繁叶茂,葱茏清新。 据说在医院建成前就有这棵树,因为年代已久,所以并未砍去。 从舒苒病房的窗户里看出去,恰巧能看到一拢枝丫。 起初舒苒还是挺喜欢看风景的,但时间久了,她腻味了,也烦了。 “吱吱吱——” 舒苒翻来覆去,用枕头捂着耳朵也没法隔绝这魔音入耳,她干脆放手挺尸。 最后生气地自言自语,“不睡了!” “不用训练,为什么不睡?” 她侧目朝来人看去,“真的醉了,你听听,这鸟怎么就在我病房外面叫?教练,你觉得这环境能睡得着?” 傅易青笑着扶起她,“既然睡不着,那就别睡了。” 舒苒也确实没了睡意,便在他的搀扶下去厕所洗漱。 途径窗户,树枝上的鸟像是跟舒苒作对似的,又“叽叽喳喳”叫个没完。 “教练,你看看那是什么鸟,是几级保护动物?” 她安静的面容下似是有一颗恶魔的心在觉醒,傅易青不免觉得好奇,便问,“你想做什么?” “捕鸟犯法吗?” 傅易青默默出声,“根据《野生动物保护法》大约犯法了。” 舒苒后怕般地忙摆手,“幸好没动手,那想想总不犯法吧?” 傅易青眉眼轻轻上扬,笑,“不犯法,就这么恨它们?” 舒苒:“起床气这种情绪对事不对人,更无关物种。” 她洗完脸出来,转头叫傅易青,却见他倚靠在窗边,目光紧盯枝丫上的鸟。 舒苒:“教练?” 傅易青以为她让他过去扶她。 她忙道,“我也不是很讨厌它们。” “嗯?” “所以你不用为了我知法犯法。” 脑门被傅易青点了下,她不解地抬眸,“干嘛?” “傻不傻?” “你才傻!”舒苒捂着脑门,瞪他,“不能伤害一个运动员幼小的心灵,别人说运动员四肢发达头脑简单也就算了,怎么连你也这么说?” 听她这么说,他眼底笑意更盛。 舒苒重新坐回床上,忍不住问道,“我爸妈呢?” 傅易青:“他们在整理东西。” 舒苒惊呼出声,“他们要走?!” 傅易青:“他们准备租个房子。” 舒苒知道爸妈大概是不想一直住在傅易青家给他添麻烦。 她的眼神里充满了打量,“对了教练,你到底是怎么说服我爸妈的?”她爸妈是出了名的固执,她觉得自己的固执一定就是遗传了他们俩的。 傅易青眸光闪烁,随即移开视线,“他们没告诉你?” 舒苒用力点头,“他们要是告诉我,那我还问你干什么?” 他轻轻挑眉,“你觉得,他们为什么不告诉你?” 舒苒:“大概是不想让我学到这门说服他们的独门绝技?”她笑着摆手,“开个玩笑,你说吧,你的秘技。” “既然你爸妈都不告诉你,就说明了一件事。” 她好奇地凑过去一些,“什么?” 他轻抚她的头顶,“说明这件事只有大人才能知道。” 舒苒脸上的好奇瞬间跑得一干二净,狠狠地瞪他,“我已经20岁,成年了!” “只有小孩子才会强调自己长大成年了。” 舒苒正欲继续追问,就听傅易青问,“对了,你知道窗外的是什么鸟吗?” 闻言,舒苒不由得担心起来,“教练,我真的没那么讨厌,你别犯法。” 他忍住抽搐的嘴角,继续道,“是喜鹊,就是报喜的那种鸟。” 舒苒眼睛一亮,转头看向窗外喜鹊的眼神顿时和善了许多。 第八十五章 你很聪明 - 她在冰上光芒万丈 - 蹿升华上 再没有人反对舒苒继续滑冰。 他们这边统一了回答,国家队当然尊重舒苒的选择。 官微随即转发了舒苒的微博,望舒苒早日恢复从前的飒爽英姿。 舒苒的那条顶风回应的微博评论也达到了舒苒开微博以来的巅峰状态。 “我的妈呀,哭了哭了,这次不管你拿到什么名次,我都会支持你,一年后的冬奥会直播,为你守候![心]” “官微都没有给出肯定的答案说舒苒一定会参加比赛,她却在手术刚结束的第三天就发了微博,也许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半年后能不能参加奥运落选赛,但是她还这么说,可以说是很令人心疼了。” “苒苒,不知道你受了什么伤,我奶奶家有个赤脚医生医术十分高明,虽然没有医师证,但他看脚的水平一绝,很多跛脚的病人经他之手医治后都好了七七八八,如果你有需要的话,可以随时联系我,我帮你联络他。” “暴风哭泣,总感觉她做下了一个相当艰难的决定。” 傅易青对请的专家并不满意,他们能帮舒苒的已经都帮了,且给出的意见十分统一。 不同意舒苒半年后参加比赛的决定。 舒苒愁着眉眼,“要不,咱们发微博求神医?” 这个建议还没实施就被傅易青否决,“不行!” 许婧瑜却觉得这建议很好,“为什么不行?人多力量大,也许真的能找到同样事例的病人,再提供医术高超的医生!” 傅易青摇头,“舒苒的伤不能公布出来,更不能公开求医。” 许婧瑜和舒苒同时向他投去不解的目光。 “让我来告诉你们为什么。” 说话的人是一旁的秦流北。 他难得没有接过女友的话茬来一波花式夸奖,单手抱臂,神情严肃,“真相只有一个!”他指向舒苒,“因为有人不希望舒苒真的康复,也更加不想让她恢复从前的实力。” 许婧瑜:“谁?” “小金鱼,你怎么变笨了?”秦流北直摇头,“虽然奥运赛事讲究竞技精神,但早已融入到了政.治圈,上升到了国家荣誉上,即便舒苒的对手希望舒苒能够康复,那些别国的政.界、媒体人士甚至是爱国人士都不会希望舒苒恢复。一旦公开求医,你觉得他们将希望变成现实的最直接的做法是什么?” 安排间谍医生,表面上医治舒苒,背地里也许会害的舒苒伤情更重。 许婧瑜和舒苒都噤了声。 傅易青:“至于为什么不能公开伤情,因为不想让网友们知道你的伤势已经到了这么重的地步,是想给你信心。” 舒苒讶然,“给我信心?” 他点头,“如果他们知道你伤势这么重,一定会觉得你没有一点希望,到时候你看到他们的安慰,也会逐渐消磨了信心。” 秦流北吹了一记口哨,拍上傅易青的肩,眼底笑意翩飞,“这么贴心的?” 傅易青并未看他一眼,直接扭头冲许婧瑜道,“4月21日,秦流北会在你生日那天向你求婚。” 秦流北随即感受到两道充满惊讶和打量的视线齐刷刷向他扫来。 一个是舒苒,明显看好戏的吃瓜群众。 另一个是许婧瑜,茫然的女主角。 反应慢半拍的秦流北急忙要去捂住傅易青的嘴,仍旧没来得及。 他圆目睁裂,脸上半点笑意都没了,“兄弟,我就调侃你们一句,你就这么对我?你把计划都说出来了,还怎么有惊喜?” 傅易青轻扬唇角。 秦流北却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他好不容易想出来的求婚妙招,然而还没来得及用上,内部却是出现了叛变。 他悔不当初,忽然一副祥林嫂的架势,“我当初就不应该在你面前炫耀,炫耀了也就算了,刚才就不应该调侃你和舒苒……” “等下,谁能告诉我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许婧瑜忍不住出声道。 秦流北叹了口气,幽怨道,“你还不明白吗?你对象我的求婚计划已经泡汤,现在,你是要嫁给我,还是嫁给我?” 许婧瑜:“没有泡汤啊。” 这下轮到秦流北惊讶了,他惊喜道,“你没听到傅易青说的?” 许婧瑜:“听到了,但是我的生日不是4月21日。” 秦流北给了她一个神秘的微笑,然后道,“我觉得你最近也许是和舒苒一起待久了,否则你怎么会染上她的智商?” 舒苒:“?” 在傅易青为舒苒报仇前,秦流北搂着许婧瑜出门解释去了。 舒苒将迷茫的视线投向傅易青,“难道我真的智商很低?我以前数学老师还说我其实很聪明呢!” 傅易青削苹果的手一顿,果皮就这么断了,他就着新的果皮继续,随口问道,“你以前的数学老师每次说这句话的时候,是不是都是在你单独去问题目的时候?” 舒苒很有认同感的点头,“对啊对啊,每次她给我讲懂一道错题,我再做一遍就会了,然后她就会很认真地很温柔地说一句,你看,其实你是很聪明的。” 傅易青没再回答。 房间里突然安静下来。 舒苒便问,“你好像很明白的样子,你以前数学老师也这么说过你?” 傅易青摇头,“我以前音乐老师这么说过。” “你们还考音乐?你考几分?” “不到100.” 舒苒惊讶抬眸,“你唱歌这么好?” “听他瞎说,他唱歌贼难听。”不知秦流北又怎么冒了出来,似是要将报复进行到底,“舒苒,你太天真了,1分也是不到100.” 傅易青瞪了他一眼,秦流北却好似破罐破摔似的,拿了两个苹果,也不给许婧瑜,只坐着慢慢啃。 许婧瑜不满地看了他好几眼,他却颇为得意道,“怎么能让你吃有皮的呢?我等着老傅削完,再给你削一个。” 许婧瑜这才满意地收回了视线。 舒苒看着他们俩时刻都想笑。 她忍不住问,“你们到底领证了没?” 许婧瑜一摊手,“还没。” 秦流北嚼完嘴里的果肉吞下,这才开口,“在我们两个人的关系里,百事以你为先,你说奇怪不奇怪。” 许婧瑜瞪他一眼,他才消停了。 舒苒乐不可支。 * 在医院躺着的时间,舒苒一点都没浪费。 仍旧是照着从前的训练模式。 训练艺术表现力。 先是看、听,然后自己感悟,最后在脑子里模拟训练。 现在情况特殊,她没有别的方法。 舒苒最担心的一点是,等她伤好后,能不能达到她在脑袋里滑冰的实力水平。 如果不能,那么只能降低节目的难度构成。 然后把所有的赌注都倾注到艺术表现力上。 这个世界真的很神奇,傅易青和昆汀的赌约是艺术和技术的比拼,到这一刻,她唯一的武器竟正好就是艺术表现力。 她突然有点庆幸,过去的三年里,她打下了夯实的艺术表现学习力。 一个月后,舒苒正式出院。 由于舒苒的外公出了点健康问题,她爸妈赶回了D市。 舒苒被转移到傅易青家。 石膏却还不能拆。 舒苒她觉得自己的小腿比以前细了点。 原先打的石膏并未减少厚度,一个月前填充得满满当当,现在腿部和石膏中间还能挤进一根手指。 她不禁开始担心起来。 见她愁眉不展,傅易青问,“怎么了?” 舒苒:“我的小腿好像细了点,是不是……肌肉萎缩了?” 傅易青透过缝隙仔细看了看,笑,“这段时间没有好好训练,肌肉松了,加上没有吃饱饭,饿瘦了。” “可是我吃饱了啊!” 傅易青笑着抚她的发顶,从头顶滑下,然后捏了捏她的脸,“病人就得多补充营养。” 这个理由倒是说得过去,舒苒渐渐打消了疑虑。 她并未发现傅易青转身瞬间,逐渐黯淡的眸光。 在那之后没多久,便找来了一个专攻腿脚的医生,对方治过不少运动员,所有人都期待这个医生能给他们一个好消息。 然而半个月后,舒苒的情况依旧不容乐观。 对方最后无功而返,离开前表示让舒苒多按摩按摩腿部,有事没事就练练抬腿,以防肌肉萎缩。 于是接下来的一周里,舒苒在沙发、床以及地毯上都练了“空中自行车”。 起初舒苒还觉得被傅易青看到挺羞耻,但习惯使人麻痹。 大约是练习起了效果还是心理作用效果太强,舒苒的石膏总算是拆了,但腿却是明显细了一大圈。 傅易青从书房出来,站在二楼就看到楼下的舒苒在沙发上做空中自行车。 那模样很好笑,也很可爱。 他嘴角染上一抹笑意。 舒苒的视野里出现一个倒立着的傅易青,她就这么世界颠倒地跟他说着话,“教练,早啊。” “不早,你的早饭是我做的。” 舒苒惊讶道,“诶,难怪我怎么觉得今天的早饭特别美味可口呢。” 余光瞥见张妈,她忙改口,“不对,说错了,难怪今天的早饭特别没劲儿!” 张妈停步冲她笑了笑,“傅先生可不轻易下厨。”然后继续朝厨房走去。 舒苒放下腿,吊起眉梢,坐正了看他,“是吗?在我的认知里,教练你好像很喜欢做菜的样子。” 第八十六章 “假期”生活 - 她在冰上光芒万丈 - 蹿升华上 傅易青浅浅一笑,并不答话,往她边上一坐,自然地拿过她的腿帮她按摩腿脚。 舒苒始料未及,下意识缩回了脚。 傅易青语气淡定,“医生说了什么?” “嗯?”她一下没反应过来。 “按摩。” 舒苒轻蹙眉头,“还是我自己来吧。” 傅易青怀疑道,“你会?” 她摇头,“难道你会?” 没想到傅易青还真点了头,“我会。” 他这么说着,然后像是得到了官方认证似的,捉住她的脚掌放在他的腿上。 “这样不太好吧,要是被别人看到了……” “现在,你的任务是尽快恢复,这样才能让形势更利于我们。而我的任务……”傅易青打断她,眼神真挚,不掺半分杂质,然后低头认真地帮她按摩小腿,“则是帮助你尽快恢复。” 和傅易青一对比,舒苒顿时觉得自己的想法太不纯粹,羞赧感瞬间消失殆尽。 舒苒的心静了下来,心无旁骛地望着小腿上的那只好看的手。 他的手指骨节分明,轻轻地帮她按揉。 从小腿正面到腿腹,一点一点,动作轻柔,力道恰到好处。 舒苒好奇,“你什么时候学的按摩?” 他没有抬头,“前几天。” “这么快就学会了?”舒苒讶然,“是不是成功的人做什么都会成功?” 傅易青轻笑出声,“也不是,如果严格来算,上次GPF后就有关注过这方面的信息。” 她咋舌,被惊得半晌都没出声。 没听到她说话,傅易青猜到她大概在想些什么,抬头见她表情沉重,知道自己没猜错,不由得放大了笑容,声线温和,“收起你的内疚,尽快恢复,才能让大家不那么担心你,你知道的,现在全国人民都在担心你的状况。” 舒苒被他的说法逗得将内疚抛之脑后,忍不住唇角上扬,“知道。” 他抬手,作势便要轻刮她的鼻尖,指腹离她还有一毫米处却停住。 对视一秒,他轻笑收回手,“还没洗过手,怕你又嫌弃我。” 他的手指没掌心那么细腻,指腹有些粗粝,摩挲着她的皮肤,温度不断从接触处传导到她身上,乃至心里。 舒苒看着他出神良久。 张妈端着切好的果盘,正要送到客厅来,站在厨房门口便看到这一幕。 早春的阳光仍旧如冬季的光线般温和,窗边的阳光洋洋洒洒照进来,恰好将女孩整个人笼罩在温暖中,如同换上了暖色调的滤镜,而一旁帮她按摩的男人只有朝向她的脸庞上被染上了一抹暖色,背后仍旧是在室内的昏沉中,仿佛他的温柔只在朝向她时绽放。 舒苒的到来让她知道,原来傅先生还有这样的一面。 张妈低头看了眼果盘,沉吟片刻,转身回了厨房。 傅易青不想让舒苒整天都待在别墅里,便引她出门,说了好多的好话也没能把她给劝出去。 最终反倒是秦流北的一席话让舒苒改变了主意。 却是一行四人出发前往附近的公园。 他们三个人再加个许婧瑜。 路并不远,他们步行前往。 由于舒苒刚拆石膏不能走太多路,她坐在轮椅上,傅易青推着她。 秦流北嫌他们太慢,又返回来和他们凭并走,问:“舒苒,怎么就不肯出来了?养个伤还成宅女了?” 舒苒叹道,“如果被记者拍到不太好。” 秦流北却是笑了,“你太高估你自己的流量了,在奥运落选赛开始前,你就是想上热搜都上不了。” 许婧瑜也认同道,“虽然秦流北平时说话不靠谱,但是这话说的没错,你最近的热度已经过去了,你的近况又不是什么爆炸性新闻,就算有人被拍掀不起太大的水花。” 舒苒:“那我就放心了。” 她终于咧开了嘴,贪婪地享受着许久没有过的“假期”生活。 却没料到几天后,她还是上了热搜。 #舒苒梁月# @娱乐圈爆料:“花样滑冰国家队的女单选手梁月曾发博暗示即将退役,在舒苒之前,她曾是花滑女单的一姐,舒苒的崛起取代了梁月‘一姐’地位,梁月曾经的微博也暗示了她的退役决定是被某人坑害,有人表示她和舒苒的关系势同水火,这个‘某人’是否是指舒苒?现在舒苒受伤,不知道梁月是否会改变决定,重新拿回‘一姐’称号?” “博主有病?故意引战?” “作为梁月粉丝,我必须要说一句,梁月只是说了最近几年身体不好不会参加比赛,并没有说要退役,而且梁月和舒苒是一个队的,谁告诉博主,她们关系势同水火?!” “我不觉得博主是在引战,刚看了博主说的梁月曾经的微博,确实是在暗示她的退役是因为某些人,她以前的微博也的确有表达过对同队队友的不满,所以她微博里的这个‘某人’肯定是指舒苒。” “上面有两条微博是博主买的黑子故意引战吧!舒苒以前的成绩在队里常年垫底,她如果有这个能力挤走梁月,刚进国家队那会儿就动手了,还用等到现在?” “目测梁月想火,鉴定完毕。” 舒苒和梁月这条热搜很快登上了前几名,秦流北看到后差点没被自己的口水噎死。 他从沙发上坐正,看向瑜伽垫上的舒苒,“看来是我低估了你的流量。” 其他三个人随即向他投来不解的目光,看了内容后。 舒苒沉默了。 秦流北不禁有些好笑地看向她,“你怎么想?要不要帮你澄清?” 舒苒放下右腿,半盘着腿,“不用,我现在只想尽快养好伤回到赛场。”直到受了伤,她才明白,网络上的负面新闻已经不算什么。 没什么比心有力而力不足更遗憾。 更何况网友们都很体谅她,这条微博底下的大部分评论也都很理智,都在帮她解释。 秦流北还想多问她一句,却被傅易青叫进书房找书。 秦流北跟着进了书房,“什么书?” “你觉得这条微博是谁做的?” 秦流北才晃觉找书只是借口,“也许是营销号,也许是梁月。” 见傅易青并不接话,秦流北拧眉猜测,“你告诉我,除了他们,还有第三种可能?” “也不是没有可能。” 秦流北不禁有些好奇,坐到书房里的榻榻米上,从烟盒里抖出一根烟放进嘴里含着,抱臂看向傅易青,等着听他的另一种解读。 还没来得及点上,烟却被拿走。 秦流北:“喂!” “吸烟有害健康。” 秦流北突然有点感动,“老傅你……”你还会关心朋友了? 后面的话还没说出口,却听傅易青继续道,“要吸烟,别在我家吸。” “……” 幸好秦流北已经习惯了这样毒舌的傅易青,他深吸一口气平复了心情,脑筋一转,“所以你说的第三种可能是一种怕舒苒养好伤后恢复原有实力的人?” 傅易青没有反驳,“的确有这种可能。” 秦流北:“如果这么说的话,那就只能是其他国家的人,也许是潜伏在中国的间谍们的新任务。” 目的也就是之前秦流北同许婧瑜和舒苒科普过的内容:间谍为了铲除对本国选手有威胁的舒苒,故意散播谣言影响舒苒的心情。 “或许吧。”傅易青说,“现在舒苒还没完全恢复,以后我们要更小心。” 秦流北:“看来舒苒的担忧也不是没有必要。” 傅易青:“嗯。” 由于网友们的理智,并没有引发这场骂战,反倒给了梁月一波热度,没法参赛的她倒是接了几档综艺节目,上了几个节目,在节目中,她表演花样滑冰,特殊的出场方式又让她吸了一波粉。 但是舒苒这边伤势的恢复情况却没想象中得那么顺利。 她的腿的确是肌肉萎缩了,幸好傅易青坚持帮她按摩了几天,情况才没刚拆石膏那几天那么严重。 舒苒的外公情况渐佳,邵安红不放心女儿也不放心爸爸,最终只得退一步,让舒裕田留下照顾自己的老父亲,她回B市照看舒苒。 于是,接下来的按摩由邵安红接替。 一个月后,舒苒终于能够正常下地走路,但走路还不算太稳,练习外带休息了一个月才终于使得下地走路恢复如常。 能够正常走路,但仍旧不能恢复训练,舒苒在七月开始做一些简单的锻炼。 锻炼了一个月,她和傅易青忐忑地去了医院复查。 何医生的老花镜架在鼻梁上,拿远了检查结果看了好半晌也不出声。 舒苒见得多了,总觉得只有坏消息才会半天不回复,顿时觉得心情更糟糕。 却是傅易青轻轻搭上她的肩膀,捏了捏,将她的注意力吸引到他那边后,又给了她一个安定的眼神。 对上他让人放松的笑,她也舒展了眉宇。 何医生:“跖骨和膝盖恢复得很不错,可以做一些基础训练了!” 舒苒那颗被紧紧攥住的心莫名就得以喘口气,想到过去四个月的隐忍,她眼眶一热,有一种如释重负之感。 虽然恢复情况不错,但现在的局势却不容乐观。 眼下八月将至,舒苒这个八月只能做基础训练,而奥运落选赛就在九月中旬。 这也就意味着她正式恢复训练的时间只剩下一个月不到的时间。 即便过去四个月在脑海里已经将修改过的节目内容模拟训练了无数遍,所有动作也都倒背如流,但对舒苒而言,这仍是一个不小的挑战。 晃觉耳边有一道温润的声线响起。 她回头看向傅易青。 他轻笑,略带薄茧的指腹捏着她的脸颊,破坏了她脸上的沉重神情,“相信我,也相信你自己。” 她微愣,随后用力点头,“好。”声音甜甜的,像是和煦的春风中夹带着融化的棉花糖的清香味。 第八十七章 能否出战 - 她在冰上光芒万丈 - 蹿升华上 基础训练只是恢复正式训练前做的准备。 第一周,傅易青只让舒苒重新站在冰面上练习滑行,并适当地增加一些抬腿动作和步法变换过渡。 第二周只做简单的旋转动作。 接下去开始恢复跳跃练习。 然而训练的效果并不好。 尽管舒苒的脚伤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但这次受伤对她的训练影响极大。 因为受过伤,在这一个月,她不能做过于高难度的动作,但如果降低跳跃难度单独练习二周跳甚至一周跳,对于现在的舒苒而言,没有一点好处。 跳跃的关键是记住平衡点,假如一直练习简单的跳跃只会让身体忘记三周跳的平衡感,反而会有副作用。 所以只练习了一天的跳跃,傅易青便当断其断,让舒苒直接恢复训练,同时伴随简单的体能训练和陆地训练。 考虑到舒苒现在的情况,八月的训练较为小心。 九月就在这样充满了紧迫感的阴云密布中来了。 起初她格外小心,在练习了几次三周跳都没有出现问题后,她才终于恢复了正式训练。 正式恢复训练的第一天,秦流北还带来了许婧瑜。 舒氏夫妇知道女儿不想让他们看到她摔倒受累的样子,十分贴心地没有前去看训练。 傅易青和秦流北依旧做着从前训练时的工作。 舒苒过了一遍短节目。 接连五个月没有训练,舒苒的实力的确大不如前,看得许婧瑜的眉头皱得发紧,她担忧地朝傅易青看去,却见后者脸上挂着闲适的神情,一副运筹帷幄的样子。 她只觉得奇怪,“舒苒退步了这么多,你不担心?” 傅易青随即收回看向冰上的视线,“不担心,就算是世界冠军,五个月不训练也一样会退步,舒苒的表现比我想象中要好得多。” 许婧瑜:“可是还有二十天就是奥运落选赛了。” 傅易青微微敛眸,“这本来就是一场博弈。”只不过加大了他们的赔率。 傅易青又补充道,“也许世界冠军都不能达到她的恢复水准。” 这大约是舒苒说过的脑海模拟训练法起了效果。 然而许婧瑜并不知道,她听后,看向舒苒的神情里多了一丝敬佩的情绪。 舒苒的情况好转让许婧瑜等人得以放心,他们不再像那五个月一样陪着她转,忙起了各自的工作,舒氏夫妇也回了D市。 奥运落选赛在即,网上却突然传出了有关舒苒伤势的消息。 爆料上表示舒苒伤势严重,这一次奥运落选赛很难拿到冬奥会的入场券。 网友们顿时群起而攻之,骂爆料人士瞎带节奏。 但没几天,官方却出来盖戳,表示舒苒会在这次奥运落选赛中尽最大的能力去表演。 这句话才算是让网友们相信了爆料人说的话。 比赛前一周,网友们仍在担忧舒苒能否出战奥运落选赛,甚至还刷出了相关话题——#不管怎么样我们都不怪你# 也有网友好奇,如果舒苒不能出战,那么今年女单队会派谁出战。 很显然如果没有舒苒,也许明年二月的冬奥会将出现女单席位空缺的现象。 于是,舒苒能否出战成了不少冰迷们最为关心的一个话题。 直接受影响的人有很多,霍光就是其中一个。 他的电话被打爆了。 “喂?不知道不要再问我了,我也不清楚到底是什么情况,舒苒的教练根本不告诉我她现在怎么样,我也根本找不到他们的人。” 挂断电话,霍光揉了揉太阳穴,随即拨出一通电话。 慵懒闲适的声线随即从听筒里传出,“有事吗?霍教练。” 有事吗?他都快被电话烦出幻听了,晚上睡着了都能梦到有人打电话向他询问舒苒近况。 霍光自然不可能用这种语气对电话那头的人说话,“这几天都是打电话来问她情况的。” “嗯。” “所以她现在情况怎么样?” “一周后,你就知道了。” 挂了电话,霍光仍旧有些不安。 听上去似乎舒苒并无大碍,可如果真的没事,傅易青又为什么要连自己也瞒着? 看来,情况怎么样,也只有再等一周了。 今年被视作奥运落选赛的比赛仍旧是挑战者系列赛的雾笛杯。 从前,人们谈及奥运会,只知夏季奥运会,不知道还有冬季奥运会,导致冬奥会项目一度创冷。 近两年,双人滑和男单项目人才济济,这才使得国人将欣赏的目光投向了花样滑冰这一项目上。 但女单和冰舞却是持续低迷。 舒苒的出现总算是让冰迷们看到了女单的希望,而她也因为去年世锦赛上受伤从而一伤成名,顺便还带动了花样滑冰的热度。 今年奥运落选赛的关注度较之四年前更高。 几个知名花滑解说主持人开了直播,将要进行三天的花样滑冰项目解说。 直播里,只听主持人还在为新人讲解比赛规则。 主持人:“首先是开幕式……花样滑冰分为四个项目,每个项目都要进行为期三天的比赛,第一天比短节目,第二天是自由滑,严格来讲,正式比赛在第二天就结束了,第三天是献给观众们的表演滑,表演为主,不进行比赛计分……这次奥落短节目和自由滑的比赛顺序是:冰舞、男单、女单、双人……” 然而直播间的观众们最关心的问题只有一个——舒苒参赛吗? 与此同时,东北角的观众席上,一个男人戴上毛线帽,整张脸被帽子、围巾等饰物遮掩了大半,他在四处张望。 一旁的人轻拍他的胳膊,“好了,别看了,一会儿就知道舒苒会不会来了,但你要是动作幅度太大被人认出来,你到时候想好好看舒苒的比赛就不容易了。” 东张西望的男人正是祝鸿哲。 陈乐成的话让他不再左顾右盼,只得安心坐在观众席上等待运动员入场。 只听广播终于开始播报各个项目的入场选手。 按照国家名的字母排列顺序,C排在第三位。 终于字母B的参赛国家运动员入场完毕。 直播间以及现场的国人们都不自觉地屏住呼吸,眼睛一瞬不眨地紧盯入口。 然而下一刻进场的却是加国。 众人被吊足了胃口,有些没了耐心,却听广播终于报道:“China(中国)!” 同样在搜寻舒苒身影的人还有其他国家的冰迷们。 舒苒早在大奖赛系列赛刷新短节目世界纪录后就被全世界的冰迷们所熟知。 此刻有一个女孩站在入口处,众人擦亮了眼睛却发现代表中国队出场的女单选手并非他们熟悉的那抹身影。 舒苒竟然没有参赛! 现场一片哗然。 直播间的网友们更是大呼可惜。 “看来她伤得真的很严重。” 然而也有不好的声音冒出来,“也许她在半年前就知道自己没法上场,那时候出来发一条微博只是为了蹭一波热度提升自己的知名度,方便以后进军娱乐圈捞钱。” 网友们分成两拨争执起来。 祝鸿哲也顿时没有了继续看下去的心情,从口袋掏出口罩戴上起身,“我们回去吧。” “啊,看看别的也好啊。” 祝鸿哲没有半分留意,他拧眉,“早点回去训练,离冬奥会只剩下不到三个月了,要留你留吧。” 听他这么说,陈乐成顿时没了留意,随即起身跟出去。 两人刚走到过道上,却听人声如浪潮般扑打而来。 是欢呼。 原本就热闹非凡的冰场里充斥着一片喜悦景象。 隐约还能听到有人用中文呼喊着一个名字:舒苒。 两人浑然一惊,忙转身,果然看到了等待已久的人。 舒苒长长地叹了口气,刚才被工作人员带到错误的队伍中,以至于本该在她后面出场的新人选手误以为轮到了自己,率先站到了入口。 等到反应过来“China”并非自己国家名,已经闹了乌龙。 舒苒跟那名选手换了位置,这才入了场。 只听到滔天的欢呼声响起,嘹亮的母语呼唤让舒苒倍感亲切。 她左右脚交替着滑行在冰面上,享受着观众们的呼喊。 冰风从脸颊边拂过,脸冷,可血液却都沸腾了。 唯有在冰上,她才觉得自己没有白活一场。 不知不觉,眼泪充盈了眼眶,她嘴边的笑容逐渐放大,滑到冰场中央给了众人一个深深的鞠躬,轻声道:“谢谢。” 场外的秦流北似笑非笑道,“营造了大半个月的悬念终于揭晓,看来这个消息足以在国内掀起一层巨浪了。” 傅易青神情晦暗不明。 秦流北瞥他一眼,继续道,“舒苒既然能够出战,那么网友们势必会认为舒苒伤势多半已经没事,你营造了这么久的悬念,如果失败了,肯定会激起民愤。” “她一定可以拿到冬奥会的门票。”他淡淡道。 秦流北:“这么自信?” 他摇头微笑,“你错了,不是我自信,而是对她有信心,只要不发生意外,她一定可以进冬奥会。” 傅易青说这些话时,神情淡定,不会让人觉得他自负,更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这是傅易青在ISU的常貌。 见他终于变回了那个掌控一切的ISU副主席,秦流北不觉也跟着勾起了唇角,坦然地望向冰上的女孩。 女孩在沐浴浪潮般的掌声,眼神熠熠生辉。 经历了这么多,她成长了许多,也更加让人充满期待了。 秦流北随口问道,“对了,最后一周训练成果到底怎么样?” 最后一周的恢复训练中,傅易青交代了秦流北新的任务。 所以舒苒最终的训练效果除了舒苒本人,就只有傅易青知道。 傅易青轻挑眉头,低头看一眼腕表,“离女单短节目开始还有两个小时五十分钟,到时候你就知道了。”神情高深莫测。 第八十八章 奥落进行(一) - 她在冰上光芒万丈 - 蹿升华上 这次落选赛,中国队只有女单参赛。 所以但凡是观看比赛的国人,一定是为舒苒而来。 蒋婉茹也参加了,但是她在世锦赛上的表现并不好,何谈竞争更为激烈的奥运落选赛? 男单和冰舞在两个小时后分别决出了出战冬奥会的剩下六个席位。 视线聚焦女单。 女单参赛选手共有33人。 尽管大部分名将已经在世锦赛上拿到了冬奥会的入场券所以不会出现在这次落选赛上,但比赛的竞争仍旧十分激烈。 落选赛有规定,最终拿到冬奥会席位的六人的国家必须是没能在世锦赛上拿到入场券的,所以已经拿到冬奥会席位的国家的选手们即便参加落选赛并拿到了前六名也不会对其他选手造成竞争力。 所以这次比赛的参赛人员主要有四种类型: 1.已经拿到冬奥会席位的花滑强国会派出的即将升入成年组的潜力小将。 2.地位被本国新选手顶替的曾经的名将。 3.已经拿到冬奥会入场券的部分名将。 4.被世锦赛刷下来的选手。 舒苒看了眼女单全部参赛选手,几乎都是陌生的面孔,所以傅易青没有让秦流北统计过出战选手的数据,因为根本没有数据可以统计。 不过情势对舒苒而言也不是太糟糕。 至少凭借她的积分,分组被分到了最后一组。 之后的组内出场顺序抽签,舒苒抽到了32号,全场倒数第二出场。 和舒苒同组的选手又加拿大选手陈晓露以及日本选手中山幸子。 这两人都是老将,但都没参加上次的世锦赛。 这次参加奥运落选赛应该是为了和本国选手争夺冬奥会出战名额。 今年世锦赛的冠亚季军分别是萨曼莎、知原叶香以及那迪洛娃,他们三人分别代表了俄罗斯、日本、俄罗斯,虽然加拿大的两位选手没能挤进前三,但她们的积分总和并未超过13分,所以也就意味着俄罗斯、日本以及加拿大都拿到了3个席位,除此之外的前十名国家拿到了2个席位。 俄罗斯女单本就人才济济,萨曼莎和那迪洛娃势必要出战,那么他们队内的女单选手就只剩下一个名额,为这一个名额,最好的方法就是用实战证明自己。 而相比之下,日本队的竞争就更为激烈。 知原叶香和宫江美慧,后起之秀乔真玲奈在世锦赛上的表现也可圈可点,中山幸子至少也要进前三名才能证明自己的确有能力在冬奥会上大放异彩。 舒苒异常紧张。 “没什么好紧张的,你的伤已经好了,只要你对自己有信心,进冬奥会对你而言不是太难的事。” 突然闯进耳朵的声音让舒苒抬起头。 她望着傅易青良久,然后紧抿的唇角终于勾起了浅淡的弧度,点头。 短节目比赛终于开始,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一触即发。 舒苒依旧是在后台进行最后的练习,不知道前面出场的选手们的表现如何。 这次中国队参赛的选手除了舒苒外还有吴慧慧。 吴慧慧抽到了第二组的第四位出场。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舒苒边听着音乐边做陆地训练。 她双手围成圈,在陆地上一次一次地练习腾空跳跃。 只要不受伤! 所以千万、千万别让她受伤。 舒苒在心里如是想着。 即将轮到舒苒这组的时候,她终于可以看大屏幕上的实时排名了,可她却始终低着头,胸口起伏地来回深呼吸,强装镇定。 现在是第五组的赛前六分钟热身滑,六分钟过得很快,很快第五组的比赛开始。 即便第五组新将居多,但仍不可小觑。 第一个选手是来自澳大利亚的艾米丽,她短节目的表演音乐来自法国电影《被禁止的游戏》,开场的勾手三周跳落冰不稳导致浮腿提前点冰保持平衡,紧接着是后外点冰三周跳接三周跳,可惜第二跳周数不足,好在三个旋转都被定为四级,接续步伐被定为三级。 接着出场的美国选手露切丝表现得不错,开场后的阿克塞尔两周跳执行分加分给到了2.08分,之后的跳接燕式旋转被定为四级,圆形接续步定为三级,总体滑行流畅,且变换姿势后的速度控制和膝盖控制度也相当不错。 看到这里,舒苒已然知道露切丝技术高超,然而节目后半段,露切丝更像是开了挂似的,将三个单跳和一个连跳都放到了节目后半段,这部分的跳跃会得到10%的加分。 露切丝技术分34.58/节目内容分31.23,短节目最终得分65.81分,甩开第二名的艾米丽10分之差。 舒苒不再将全部的注意力放到别人身上,尽量摆正自己的心态。 就这样,随即便轮到31号选手上场。 陈晓露选择了柴可夫斯基的《天鹅湖》,自从她结婚怀孕后,她的地位便被同队的选手取代,今年好不容易复出,世锦赛上却频频出错,显然她今天的状态很不错,举手投足间都尽显优雅和浅浅的悲伤。 舒苒突然意识到,陈晓露也有着极高的艺术表现力。 果然,最终陈晓露以技术分28.10/节目内容分33.68,短节目总分61.78排在第三名,节目内容分是目前场上最高。 可以想象,假如陈晓露恢复到从前的技术实力,也许露切丝现在的第一名就将不保。 广播:“下面出场的选手是舒苒,来自中国。” 闻言,舒苒最后深深地看了傅易青一眼,对方目光柔和,恰如当初她首次打破短节目世界纪录时的模样,温和而又不带一丝严肃,仿佛这场比赛只是让她练手。 对视只持续了半秒钟,舒苒已经收回视线,毅然转身滑向冰场中央。 广播:“她的表演选自电影《卧虎藏龙》。” 所有人听到这里便知道舒苒根本没有在休赛期排练新节目,这也相当于告诉众人,她在休赛期间养伤,没法排练新节目。 可当她的手臂融合音乐摆动的时候,众人晃觉节目变了。 世锦赛时,由于舒苒有伤,所以武打动作都柔化为舞蹈动作,可今天她的舞蹈动作里却又不似舞蹈,也不像武术,更像是两者的结合体。 舞蹈动作足以展现女单选手柔韧的身躯,而舒苒凌厉的眼神和以手为剑的武术动作却又凸显出她的清冷侠气。 然而这套短节目的改变不仅仅在于刚与柔的结合,编排舞步也复杂了许多。 舞剑动作伴随着转三接大一字下腰,接连的圆形接续步已然和旋转也做了结合处理,每个动作都尽善尽美。 在众人的惊艳中,只见舒苒的莫霍克步姿势变换,鲍步准备。 起跳! 舒苒高举手臂,剑已出鞘,人在弦上。 勾手三周跳平稳落地! 所有人紧紧拎着的一颗心终于落了地,整个冰场四处弥漫着欢呼声、掌声。 观众们的激动心情被彻底激起,掌声伴随着乐点一下一下地响起。 观众们的热情往往都能在一定程度上影响选手,舒苒正有此感。 舒苒越滑越享受。 她不断地旋转,旋转周数明显超过了规定周数。 她忽然想到了第一次见到傅易青的时候。 那时她正生出了退队的想法,是他领着她去了商场的溜冰场,那是她第一次感受到观众们的喜爱,血液都为之沸腾。 也正是那一次,让她坚定了滑下去的信念。 舒苒在蹲踞旋转中逐渐起身变换旋转动作,乐点越来越密集,终于音乐声止,她的表演结束。 舒苒保持着抹脖子的结束动作久久没有放下手臂,胸口不断起伏大口喘气。 终于在浪潮般的掌声中,她垂下了手臂,脸上的高冷和决绝神情敛起,她绽开灿烂的笑容。 舒苒张开手臂,似是在拥抱整个赛场。 她朝着四面八方的观众们屈膝鞠躬。 在掌声中滑到出口,正对上那个给予她源源不断力量的人。 傅易青神色温润,什么也没说,张开双臂给了她一个拥抱。 对于舒苒而言,短节目的成绩已经板上钉钉,所以她终于有了勇气去看目前的排名。 只听广播里播报着舒苒的最终成绩,“舒苒的技术分34.2/节目内容分34.40,短节目最终得分68.61分。” 暂列场上第二,第一仍是美国选手露切丝。 这个成绩在舒苒历来的比赛中算不上好,甚至还很低,但对于经历了半年多担惊受怕的舒苒而言,这个成绩如同一枚定心丸。 舒苒忽然鼻头有些发酸,她随即将想要哭的欲望给逼了回去。 激动难耐地给了傅易青一个大大的拥抱,然后对着镜头,“谢谢大家!” 最后出场的选手是日本队的中山幸子,她选了肖邦的《夜曲》,舒缓的乐曲逐渐让刚刚因《卧虎藏龙》的快节奏乐点而激动的观众们静下心来。 中山幸子长相清丽,这类型曲子正是她的强项,不论是动作还是神情都十分到位,接续步的用刃深度指标不错,跳跃高度、浮腿高度都很不错,躬身转的柔韧度使得她的旋转被定为四级,编排舞步也被定为三级。 第一天的女单短节目在《夜曲》中结束。 最终中山幸子凭借其擅长的表演风格拿到了第一天短节目的冠军,美国选手露切丝排在第二,代表中国队的舒苒第三。 第八十九章 怎么甘心! - 她在冰上光芒万丈 - 蹿升华上 短节目的前三名中的日本和美国已经在世锦赛中拿到冬奥会的参赛资格,不会再对其他选手产生竞争力,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也就意味着舒苒相当于成了目前最有希望晋级冬奥会的选手。 所有冰迷们都相信舒苒能够成为那六分之一。 第二天的自由滑,舒苒仍旧在最后一组,这次抽签抽到了31,第六组第一个出场。 或许是因为参赛选手们大都还太小,以至于第一天的比赛太紧张还没能发挥出全部的实力,今天的自由滑,一大半的选手们的表演较之昨天的短节目要好太多。 排名变动相当大,分数追得很紧。 舒苒反倒坦然了。 只要将表演完成,她的任务也就完成了,之后的一切就听天由命。 第五组表演完毕,十几个冰童滑向冰场的各个角落去捡观众们扔的玩偶。 第六组的三个选手中,露切丝和中山幸子所代表的美国和日本已经拿到了冬奥会席位,即便她们俩这次落选赛拿了冠亚军,最终的六个名额也会自然顺延。 这也就意味着落选赛女单的前五个席位已经有了结果。 分别是澳大利亚、挪威、捷克、巴西、奥地利,最后一个席位将在中国、格鲁吉亚之中决出,舒苒的排名成了关键。 第六组的三个选手站在入口处,随时准备进场开始赛前六分钟热身。 舒苒摘下冰刀套正欲踏上冰面,手腕被握住。 她诧异回头。 傅易青语气温柔,“还记得三天前我跟你说了什么吗?” 舒苒一转念,点头。 他轻揉她的肩头,嘴角溢出暖心的笑,“去吧。” 赛前六分钟的热身主要是尽可能地让选手找找感觉,选手们更多地会在这六分钟里加深跳跃平衡感印象以及熟悉场地。 滑行速度刚刚好,舒苒也已准备妥当,随着滑行速度稍稍减慢,右后外刃准备起跳,右刀齿点冰,然后及时收住,并不真的腾空跳跃,只是为了找平衡点。 刚才因为收得及时才没有摔倒,平衡稍有不稳。 这不是一个好消息。 所以舒苒在练习了旋转和步伐后,又重新回到跳跃的练习上来。 这次是勾手三周跳。 左后外刃起跳,她眼神瞬间变得凌厉,屏住神情,奋力一跳。 舒苒依然没准备做真的跳跃动作,她即刻收住,然而左脚提前落下,舒苒本能地用右脚来定点平衡,却不料还是摔倒了。 场外的傅易青顿时神色发紧得厉害,上半身在潜意识的驱使下微微往前。 秦流北也跟着担忧心起。 好在舒苒在冰面上坐了一秒随即起身继续热身滑。 秦流北松了口气,语气轻松道,“差点没把我给吓死。” 良久没听到傅易青的回答,他侧目看他一眼,却发现傅易青的眉头紧皱,眉宇间满是担忧和慌乱。 “老傅?没事的。” 傅易青抽空看秦流北一眼,却是眼神复杂到难以言喻。 秦流北无奈笑笑,轻声道,“你就是关心则乱,你看舒苒不好好的吗?” 傅易青轻轻“嗯”了一声,神情晦暗不明,不知在想些什么。 六分钟一过,露切丝和中山幸子便滑出冰场,冰面上只剩下舒苒一个。 广播开始介绍:“舒苒……表演节目来自巴赫的《G弦上的咏叹调》” 舒苒滑向冰面正中间,做完动作,时刻等着音乐响起。 清冷不可攀却又带有一丝独特桀骜不驯之感的音乐倾洒在冰场的每一个角落里,优美的动作卷着乐符翩翩起舞。 舒苒在忍耐。 刚才赛前六分钟的热身,她摔的那一跤看似不严重,而她当时也这么认为,毕竟摔完疼一会儿是常有的事,可显然事情并不像她想象得那么简单。 右脚开始隐隐作痛。 她不由得开始担心起一会儿的跳跃来。 在0.001秒后,舒苒意识到这是比赛,更是她最后的机会。 或许巴赫在演奏这首曲子的时候就是这样的一种心情,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在逞强,可他的骄傲是不会允许自己露怯的。 她要将自己最美好的一面展示在镜头里,把最精彩的表演呈现给观众! 舒苒狠了狠心,一咬牙,继续做编排舞步。 奋力起跳。 稍有不稳,但好在周数都足了,这一跳应该不至于扣分。 舒苒把大部分的跳跃都安排在了节目后半段,共有两个单跳以及一个连跳、一个夹心跳,其中就有她的拿手绝活阿克塞尔三周跳。 前半段只有两个单跳。 可右脚的痛觉渐渐清晰了,舒苒不觉冷汗涔涔。 她既要顾着节目表现力,还得抽出注意力考虑自己的情况。 在这样的夹击下,又一个后内结环三周跳。 右后外刃落冰时,终于彻底牵动了旧伤。 舒苒有些受不住地皱了眉头,脚下一滑,整个人狠狠地摔倒在地。 场上一片哗然。 秦流北脸上笑意全无,瞳孔皱缩,就见傅易青作势便要从入口处进去。 片刻的时间,舒苒已经重新爬起来。 她没有一丝的慌乱,只是额头明显的汗水尤其瞩目。 舒苒已经能够确定脚伤复发,可她不能停下休息,至少也要再等三分多钟。 三分钟在这一瞬间变得格外慢。 舒苒痛得泪腺汹涌,她竭力憋住眼泪,让自己沉浸到音乐中去。 可越是痛,就越没有办法享受表演。 她不甘心! 这次比赛一旦输了,以后的她随着年龄增长,就再没了参加冬奥会的机会。 所以哪怕明年没法参加冬奥会,这次落选赛,她也势必要拿到她应得的冬奥会参赛资格。 茫然之际,有一道声音在脑海里响起。 “这次比赛,只是为了给你过去十四年的训练一个交代。” 眼前的人像逐渐清晰起来。 是傅易青,这是他三天前给她的回复。 这是一条长达十四年的路,在三年前,她甚至看不到一点希望,终于得以在今天看到终点,她怎么可以就这样摔在终点前? 即便是爬,也要爬到终点! 舒苒转动着身躯,舞动着臂膀,顺着音乐声,她垂直地抬高右腿举过头顶,单腿在冰上滑行。 步法变化莫测。 每一个动作都足以让她哭出声来,可她仿佛一个没事人似的不间断地做着下一个动作。 前半段结束,节目后半段的所有动作都可以加10%的分。 舒苒挣开缰绳。 第一个阿克塞尔三周跳,她摔了。 但她很快就补了一个后外点冰三周跳。 这次落冰不稳,但幸好能够平衡。 然而刚才那一摔并不是结束,而是开始。 她摔倒了一次又一次,观众们心生不忍,却又不同于以往看舒苒表演的心情。 如果说上次世锦赛舒苒的摔倒没法让观众们产生美的享受感,那么她今天的摔倒却恰好融合了这首乐曲,又或者是她的节目表现力更上一层楼了。 每次摔倒,她立即起身投入到表演中去。 她脸上的神情始终是如巴赫一般的骄傲,以及对这片冰场的热爱和眷恋。 没错,正是眷恋。 众人隐隐感觉到了她的决绝情思,但具体是什么情感,又说不清。 四分半钟即将结束,舒苒在蹲踞旋转中逐渐起身变换旋转动作,然后做了一个贝尔曼旋转,再滑向冰面的中心,刀齿步溅起一层冰花,她在冰花中即刻旋转下蹲紧紧抱住自己。 自由滑终于结束。 冰场里却是始料未及的鸦雀无声,这样安静了半秒钟,不知是谁先鼓了掌。 潮水从东面起,再波及四面八方。 这绝对是一场精彩的表演。 普通人即便能够理解运动员的不容易,却没法感同身受,但此刻,他们的情感终于有了共鸣。 她已经不单单是在表演节目,而是在演绎她自己的花滑生涯。 舒苒从胳膊中抬起头,因为表演而露出的笑容瞬间消退的无影无踪,她对着镜头别开视线,泪水不住地往下涌。 所有观众都动容了。 场上爆出震天的声响,嘴里都喊着一个名字——舒苒。 这一刻,舒苒终于明白了罗琳为什么要拼了命地表演。 想起那时罗琳表演结束后的泪水,舒苒只有感同身受。 或许这就是等待着运动员们的结果,明知将来的自己也许是残缺的,他们也依旧奋力前行。 舒苒没有参加第三天的表演滑,因为她旧伤复发后立刻回了国。 而她在落选赛上的表演更是感动了现场观众,感动了裁判,让专业选手也不禁为之落泪。 这一场自由滑,舒苒的艺术表现力在某种层面上而言,算是打破了女单世界纪录,但由于并没有关于单分项的奥运记录,所以这一点只能让内行人心中有数。 尽管这一场的艺术表现力接近满分,可由于舒苒频频摔倒,这一场的技术表现力几乎排到了后几名,所以自由滑总分还是不高。 但凭借前一天短节目的优势,舒苒的总分在33个选手中排第7名。 但由于前两名不能再获奥运席位,所以舒苒以落选赛第五席位的名次成功为本国女单拿到了一个奥运席位。 那几天,舒苒的自由滑视频转发量达到了三万多,观看次数也达到了一亿次。 但凡是看了视频的,都由衷地被感动到落泪。 微博上甚至还刷出了#心疼舒苒#的话题。 而与此同时,却又爆出舒苒伤势严重的新闻。 孰真孰假,没人知道。 也有网友发博称舒苒在落选赛上的表现退步明显,很显然是伤势并未痊愈,如果落选赛上都只能拿第七名,那么五个月后的冬奥会上会是第几? 于是网友们又分成了两派: 一队是保守派。 他们为明年二月的冬奥会女单项目担忧不已,认为既然舒苒伤势并未痊愈,国家队应该把这个唯一的名额让给其他女单选手。 另一队则是佛系派: 他们认为表示国家队女单最好的成绩也不过是进自由滑,所以舒苒只要参赛就一定能帮国家队长脸。 却不料网友们的自嗨投票,却是炸出了本尊。 @舒苒ice:“没有尽力而为,只有全力以赴。” 第九十章 竞争对手 - 她在冰上光芒万丈 - 蹿升华上 傅易青回头看了眼躺在身后病床上的舒苒,神情凝重,“她情况怎么样?” 何医生有些生气道,“之前就劝过你们,现在情况更严重了,上次是养两个月,这次肯定要养大半年!” 冬奥会在二月上旬,现在是九月中旬,也就只剩下五个月不到的时间。 舒苒当即从床上坐起来,看着重新打上石膏的腿,心中担忧四起。 “那我冬奥会……” 何医生看向她的眼神中稍有疼惜,“我以前怎么建议你的,现在还是怎么说,不能参加。” 舒苒眸光一暗,心头更是五味杂陈。 “但是那是站在医生立场上的建议。” 舒苒讶然地抬头,她大概已经明白了何医生的意思。 何医生见她失魂落魄,犹如失了主心骨,叹了口气,“我知道这场比赛对你很重要,所以站在你的立场上,我建议你先养伤,之后的事之后视情况再做决定。” 何医生随即出了病房。 舒苒坐在床上仍有些呆愣。 十几个小时前,周围还是一片喧闹,现在,四周却是那么的安静。 床沿塌陷,傅易青坐下,“在想什么?” 她对上他的眼睛,单刀直入,“在想五个月后我能不能参加冬奥会。” “会没事的。” 傅易青神色淡然,神情认真且严肃,仿佛他是在陈述事实。 这就是傅易青的魅力,拥有让人信服的能力。 舒苒诧异,“真的?” 傅易青轻拍她的头顶,轻笑,“不相信我?” 怎么可能! 她在世上最相信的人就是他,也最不擅长在他面前伪装自己。 事实上在奥运落选赛的现场,舒苒就已经支撑不下去,但她还是强撑着到了后台才终于咬牙痛哭。 痛! 脑袋里只有这么一个字和一种感官。 可她不想让镜头前的爸妈担心,所以她忍住了,直到只剩下傅易青和她两人,她才彻底倒下。 她对他的信任已经成了习惯。 可即便再相信他,舒苒又清楚地明白自己的情况。 她低头苦笑,“教练,别安慰我了,我知道自己的情况。” 傅易青:“我一定会让你站上冬奥会的赛场!舒苒,相信我。” 舒苒心头一颤,盯着他看了许久,“教练?” “我会帮你找最好的医生,相信我,我一定让你健康地重回赛场,一定!” 傅易青不是一个话多的人,但他却不断重复着同样的内容。 似是变了一个人。 舒氏夫妇随即来了电话询问舒苒的情况,还说已经买了机票来来B市陪她。 舒苒生怕之前的事再现,忙道,“我真的没事,都已经复原了,只是那天摔得太惨,傅教练担心我有事,让我再来医院复查复查,谁知道就被媒体拍到乱写。” “真的?”邵安红却仍旧不信,“要是没事,滑得好好的,怎么会接连摔跤?” 舒苒急得满头大汗,眼珠子鼓溜地转着,搜肠刮肚地想着理由,余光却恰好瞥见傅易青在憋笑。 她随即道,“你要是不相信的话,我让傅教练跟你说吧。” 邵安红:“行。” 傅易青看着递到面前的手机,接着抬头对上舒苒求助般的视线,他轻挑眉眼,捂住声筒,轻声道,“我帮你这一次,你要怎么回报我?” 舒苒一脸懵逼,“还要回报?”见他一副“她不说,他就不帮忙”的架势,她随即附和,“那你想我怎么做?” 傅易青云淡风轻,“答应我一件事。” 她神情警惕,“什么事?不会是……没节操的那种吧?” 傅易青笑了,接着摇头,“放心,不会的,不过具体是什么事,我还没想好,等我想到了,你必须答应我。” 舒苒眸子里写满了担忧,但想到妈妈邵安红还在等着她的回信,赶忙答应下来。 傅易青这才动作不紧不慢地拿起手机,起身慢慢走向窗边。 “伯母,是我。”他嘴边擒着若有似无的笑意,“嗯,她是没事,摔倒是因为养伤半年,太久没训练,体能跟不上。” 舒苒听着他振振有词的理由,再看看他平静的语气,心中顿时肃然起敬。 果然聪明人连说谎都这么令人信服的么! 有了傅易青的“证词”,邵安红才终于相信了舒苒没受伤。 紧接着第二天,傅易青就找来了两个骨科医生帮舒苒看脚伤。 重回医院,舒苒的心情难以平复。 登陆了好久没登陆的ins,发了动态让粉丝们别担心自己。 刚要退出,却收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的聊天推送。 “很抱歉之前对你说了那样的话,你的表演绝对值得接近psc满分。” psc就是节目表现力,自由滑的节目表现力满分是80分。 这次落选赛,舒苒的psc得分是79.10分,为史上psc分最高分获得者。 舒苒惊讶的不是对方发的内容,而是这个人的身份。 是萨曼莎。 为了确定是本人,舒苒还点进了对方的主页,确认对方的确是萨曼莎后,舒苒莫名想起了萨曼莎曾经毫不留情地指出她的节目没有灵魂。 所以萨曼莎应该也看了舒苒在落选赛的表演。 这个人真的很奇怪,想什么说什么,认为自己错了也毫无顾忌地开口。 的确是一个很真实的人。 恍惚了好一会儿,舒苒才开始输入内容。 舒苒:“没事。” 萨曼莎随即回复,“你这次的表演真的很好、很感人,下次冬奥会,我们再一决高下吧![笑脸]” 舒苒:“好。” 接着没多久,舒苒又收到了祝鸿哲等人的关心询问,她一一回复过去。 傅易青见她一直捧着手机,忍不住提醒道,“一直低头看着屏幕,不累?” 闻言,舒苒老实地收起了手机。 傅易青这才满意地笑了,“想吃什么水果,张妈已经快到医院了,我顺便去买水果。” 舒苒歪着脑袋,“我昨天查了,说苹果橙子草莓可以补充微量元素。” “好,等我回来。” 舒苒用力点头,眼睛张得大大的,“嗯!” 傅易青迈开的步子很大,速度很快,按下电梯正要进去。 电梯门缓缓打开,里面那人的脸随即显露于眼前,傅易青脸上瞬间笑意全无,神情变得异常警惕和谨慎。 对方抬头看到傅易青也不禁一愣,随即走出电梯。 她想了想,有些不确定地用英文叫出他的名字,“巴罗……教练?” “很抱歉,我的学生只有一个。” 他说的是标准法语,对方再次愣住。 傅易青声线平和,如静水无波,却异常冷冽,“你的教练昆汀呢?” 眼前的人正是克里斯汀娜,她不似赛场上头发全盘,金色的玉米须长发披散着,素面朝天却依旧动人,可傅易青却是面无表情,甚至还有些不给情面冷着一张脸。 听到“昆汀”这个名字,克里斯汀娜表露出失落的神情,随即低垂了视线,但那失落又不是普通的失落,其中还夹杂着一抹不耐烦和恼意,仿佛被这个名字牵动了什么生气的记忆。 “我跟他没有一点关系,我一个人来的。” 傅易青随即敛了一半的警惕,狐疑地望着她,“一个人,从法国赶来B市?” 克里斯汀娜:“我们之间有点分歧,舒苒呢?我是来看她的,能带我去看看她吗?” 傅易青打量了她许久,那双眼睛似是要洞察一切。 然后他说:“抱歉,她现在……” “如果你有顾虑,那么我可以告诉你……”克里斯汀娜忽然收住,左顾右盼一会儿,等待路人进了电梯,她才踮起脚尖凑过去神神秘秘地说了一句话。 不知她说了什么,却见傅易青云淡风轻的神情里终于露出了一抹讶色。 舒苒等候在病房,想摸手机,又觉得最近手机玩得太多,脖子确实有点问题,便又停住了手。 手摸到遥控器,正要打开电视机,却听到房门打开的声音。 看到傅易青回来,她随即展露笑容,看到他两手空空,正要问出声,却见他挪开一步,从他身后走出一个身材纤细模样好看的女孩。 这个女孩,舒苒认识。 舒苒瞠目结舌地凭借着本能喊出这个名字,“克里斯汀娜……” 克里斯汀娜抬步走到舒苒床边,盯着她的脸看了一会儿,又扫过她打着石膏的脚,随即视线上移,微笑着向她伸出手,“终于见面,舒苒!” 舒苒整个愣住,半晌都没有回应。 她向傅易青投去了探寻的目光,不明白傅易青只是出去买个水果,怎么水果没带回来,反而带回了她的竞争对手。 克里斯汀娜又抬高了声线,才将舒苒的思绪拉回现实。 舒苒瞥了傅易青一眼,随即回握住克里斯汀娜,“你好,终于见面了。” 克里斯汀娜的英语不算太好,舒苒也是,所以傅易青很自然地充当了两人的翻译。 克里斯汀娜:“你的伤能好吗?看上去很严重的样子,还要参加?” 傅易青并未阻拦舒苒回答。 见他对克里斯汀娜不设防,舒苒随即点头,“不管好不好,冬奥会只有一次,我会参加。” 却见克里斯汀娜舒出一口长气,耷拉了肩膀,“看来你是真的很喜欢花滑。” 舒苒眼珠一转,意识到这话里藏了别的意思,“你不喜欢吗?” 不知道克里斯汀娜用法语说了什么,舒苒就看到她竖起了眉毛,眼底迸现气恨。 她忙看向傅易青,等待后者翻译。 傅易青眸光顿了顿,“她说她不会参加冬奥会。” 舒苒当下惊得嘴巴微张,这也正是刚才克里斯汀娜和傅易青说的悄悄话,也正是因为惊讶于此,他才会带她来见舒苒。 第九十一章 迁就理解 - 她在冰上光芒万丈 - 蹿升华上 克里斯汀娜早就料到舒苒会是这副表情,她耸了耸肩,像是并不以为意的样子。 舒苒欲言又止,她有顾忌,虽然克里斯汀娜来找她,但并不意味着可以把其中的缘由告诉她。 “你跟昆汀有什么分歧?”傅易青问道。 他是用英语问的,舒苒和克里斯汀娜都听懂了。 克里斯汀娜:“我已经厌烦了,总之不管怎么说,我不会再成为他的棋子!” 话已经说到这个地步,似乎已经没有了回旋的余地。 舒苒还是有些紧张。 之前一直在赛场上远远望着克里斯汀娜,却没想到今天倒跟普通朋友似的坐在一起。 傅易青没再离开,让张妈把饭菜送来病房。 克里斯汀娜眼神巴巴地望着舒苒桌上的饭菜,喉咙不自觉地做了一个吞咽的动作。 “……” 舒苒顿了顿,问她,“你饿了吗?要不让我教练带你出去吃饭吧?” 克里斯汀娜忙摇头,“不可以,你的教练在你们国家应该有很多人认识吧?如果我跟他走在一起,万一被人认出来就不好了。” 说的也是。 舒苒点着头,随即道,“张妈,还有碗吗?” 张妈一愣,“还真有,傅先生也要吃?” 傅易青无奈地摇了头,“再给她一个碗吧,我不吃。” 张妈余光一扫,这才发现了一旁的克里斯汀娜。 张妈秒懂,将饭菜一分为二。 舒苒捧起装饭的碗,递到克里斯汀娜面前,“如果不嫌弃的话,你可以跟我吃一份。” 克里斯汀娜接过碗,眼睛发亮,“舒苒,你真好,如果你待会儿饿了,我可以戴上口罩出去帮你买吃的。” 两人的这段对话用的英语,所以没让傅易青翻译,口语水平相差不大,加上手势和表情作为辅助,傅易青这个翻译的存在感逐渐被削弱。 今天张妈做了番茄土豆牛腩、培根炒青椒以及香菇炒青菜。 克里斯汀娜一口没尝上,她正在跟筷子作斗争。 舒苒抬头,就看到她的目光落在自己的右手上,显然是没能偷学到用筷子的方法。 舒苒微笑着伸出手,卷起袖口,向她演示了一遍拿筷子的方式。 克里斯汀娜认真地学习。 在舒苒的手把手式教学下,克里斯汀娜终于学会了怎么拿,却仍旧不会用。 张妈在旁笑起来,接着贴心地为她拿来了勺子。 克里斯汀娜仰头看了张妈一眼,声音稚嫩地说了一句“谢谢”。 听上去并不标准,但结合语境不会有别的意思。 张妈等着她们吃完把碗筷带回去,便跟傅易青聊起舒苒的伤情来。 而这边克里斯汀娜和舒苒边吃饭边就饭菜问题聊起天来。 克里斯汀娜舀了一勺土豆放入嘴里,好一会儿都没有进行下一步的咀嚼动作,良久后嚼完又舀了一勺进嘴里回味。 舒苒试探地偷瞄她的表情,还以为她不爱吃,却听她道,“这是什么?我好像吃出了番茄的味道。” 舒苒:“里面有牛腩、番茄还有土豆。” 克里斯汀娜皱眉,“没想到土豆在没被炸成薯条前也可以和番茄酱搭配在一起吃,好有想象力。” 舒苒:“……” 这么说也……没毛病。 下午,克里斯汀娜待在病房陪舒苒聊天,大约是中午对于中餐和西餐的话题打开了两人的话匣子,她们的关系又近了一步。 克里斯汀娜便道出了自己不参加冬奥会的缘由。 “我是三年前知道这个赌约的,我的教练昆汀……不,他现在已经不是我的教练了,他当初告诉我,只要我按照他的训练方式训练,就一定能拿到世界冠军,从那以后,我的生活里就只有训练。” 舒苒下意识地朝坐在床边的傅易青看眼,遥想三年前的他也是这么说的,难道这是ISU的套路? 恰巧傅易青收起了放在杂志上的目光,抬头对上她的视线,眼波流动间似是已经明白了她的想法。 只听克里斯汀娜继续道,“刚开始我很有动力,进步也很大,但当我的进步不再明显且提升的空间越来越小,我的心理压力增大,训练时长也更久了,这个赛季我的成绩不仅没有进步,反而一直在退后,我跟昆汀已经不是第一次起争执了。但让我放弃冬奥会的理由并不只是因为压力。” 舒苒怔了怔,鬼使神差地接过话,“另一个理由,是因为我?” 原只是舒苒临时起意的猜测,克里斯汀娜却点了头。 她避开的视线里多了一抹害怕,“我看到你出事,我也好害怕我会发生这样的情况,如果我的努力只换来一身的伤病也没能拿到世界冠军,那我为什么还要参加比赛,我听说罗琳……”她忽然抬头,“你知道罗琳吗?” 舒苒神色凝重地点了头,“我知道。” 她垂下脸去,“听说她再也不能滑冰了。” 不是不能站起来,而是再也不能滑冰。 舒苒突然意识到克里斯汀娜对花滑也有着特殊的感情,甚至比她想象得要正经得多。 哪怕不得奖项,也要一辈子守着这条路吗? 舒苒没再说什么。 幸好舒苒的病房里还有一张病床,在克里斯汀娜到来前,通常是傅易青或者许婧瑜留宿在这里。 晚上睡觉前,傅易青对舒苒说:“小心点。” 舒苒:“诶?你是担心克里斯汀娜要对我……不可能吧?她不是都说了要退赛?” “小心驶得万年船,更何况在这么敏感的时期她突然来了,就算她说得都是真的,也难保昆汀不会做什么。”傅易青轻抚她的脸颊,“乖,听我的不会有错。” 经过一下午的聊天,舒苒认为克里斯汀娜这个人还是挺单纯的,但为了让傅易青放心,她还是点了头。 第二天一早,傅易青就对舒苒说:“昆汀确实在找人,克里斯汀娜说得应该是真的。” 舒苒:“那赌约怎么办?” “当初我们提前说好,一方退出就算退出那方输。”傅易青的眼神随即柔下来,“或许这对我们而言会是一个好消息,到时候你不用太拼命就能赢过他们。” 舒苒低着头没说话。 接下去的几天,克里斯汀娜都和舒苒同住一间病房,而只要她在,傅易青就绝不离开病房半步。 有了这个新朋友,舒苒的生活明显注入了新鲜的血液,重新有了年轻人的活力。 两个人天南海北地聊着。 终于在第三天,舒苒看到了网上的新闻。 “克里斯汀娜失踪。” 舒苒旋即转过头看克里斯汀娜,新闻女主角正若无其事地打游戏。 “克里斯汀娜。”舒苒出声道。 对方正忙着推塔,根本没时间抬头看她,语速都快乐许多,“怎么了?” “你上新闻了。” 克里斯汀娜继续玩了会儿才过来,看到新闻后,她泰然自若,反倒是舒苒这个局外人比她更担心事情的发展。 舒苒忽然道,“你几岁开始学习花滑的?” 她仔细想了想,“5岁吧。” 舒苒微微点头,“你比我小一岁,所以我们都已经练了十四年的花滑,其实……我也不怕告诉你,在世锦赛前,我已经受了伤。” 克里斯汀娜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她,“舒苒,你……” 傅易青听到舒苒的话,再也没法置身事外,“舒苒!”言语里带有警告的意味。 舒苒只扫了他们一眼,继续说:“医生不让我参加比赛,我说我必须要参加,尽管我还是没成功,但至少这一次落选赛我成功了,也让我的旧伤再次复发,但是我从来没有后悔过,我说这些不是想强求你参加,我只想问你一句话:如果放弃参加冬奥会,你以后会后悔吗?” 克里斯汀娜也忍不住看了眼傅易青,拧起的眉宇间写着不解和困惑,“可是如果我不参加,你教练的赌约就能赢。” “我知道,但是我滑冰包括我冒着失去一条腿的风险参加比赛,并不是为了他能赢赌约,是为了我自己。”舒苒眼神中写着坚定,“花滑运动员的职业生涯很短,如果不能在冰上证明自己,我过去受的伤流的泪就太不值得了,所以你参不参加比赛,对我来说意义不大,不管到时候有几个对手,我都会尽我最大的可能去表演。” 花样滑冰并不是一个人的运动项目,它是属于选手的,更是属于观众和裁判的,如果没有观众和裁判,没有掌声和喝彩,她又怎么有更多的动力突破自己。 也正因为观众们的支持,她才更想让表演变得尽善尽美。 与其说是为了拿奖,不如说是为了得到观众们的肯定。 克里斯汀娜:“你的伤,真的很严重……严重到参加比赛就会有受重伤的危险?”她眼中略有不忍,“你就不怕我是来打探消息的?” 舒苒笑得坦然,眸光澄澈,“就算是打探消息又有什么关系呢?我依然会好好表演。” 克里斯汀娜冰蓝色的眼瞳里眸光闪烁,似是动容,又似乎夹着别的什么情绪。 “所以站在我的立场上,我更希望你能够参加比赛。中国人的传统想法是不要留有遗憾,我想用我真实实力跟你赛一场。”舒苒看向傅易青,“教练,你会反对吗?” 两个女孩都将视线投向那边的傅易青。 却见后者不露痕迹地呼出一口气,随后释然一笑,语气有些无奈更带有一丝宠溺,“只要你想。” 虽然没听到傅易青说的这句中文代表着什么一丝,可克里斯汀娜却从他的神情和语气里大致猜到了内容,她狐疑的眸光在舒苒和傅易青之间游离,总觉得他们之间流淌着一种别人怎么也介入不了的氛围。 互相迁就以及互相理解。 第九十二章 下次再见 - 她在冰上光芒万丈 - 蹿升华上 克里斯汀娜对张妈的手艺赞不绝口,从刚开始的陌生变成主动点菜。 舒苒见她吃得高兴,便说:“如果你喜欢中餐的话,你可以在我们国家过春节的时候来,到时候你就能尝到更多不同种类的菜了。” 克里斯汀娜颇感兴趣,忙凑上来,“有什么菜?” 舒苒随便报了几道,克里斯汀娜听不明白,于是两人只得望向一旁看电脑的傅易青。 感受到两道强烈注视的目光,傅易青无奈地叹了口气,手指飞快地在键盘上敲打几下,递到克里斯汀娜面前,“想知道有什么食物,你可以直接看教学视频。” 克里斯汀娜还真的看了一道菜的视频。 舒苒注意到她不停地吞咽着口水,不禁有些想笑。 “很开心?” 舒苒不解地看向傅易青,点头。 傅易青轻挑眉头,盯着克里斯汀娜的眼神似是幽怨,“那就算了。”她开心的话,他也就勉为其难地原谅克里斯汀娜这几天的打扰了。 舒苒:“什么?” 傅易青摇头,“没什么。” 五分钟后,克里斯汀娜合上笔记本还给傅易青。 舒苒笑起来,“怎么样,有没有兴趣在中国过年?不过今年春节在冬奥会前,赛前没法过年,如果你不真的不参加比赛,我倒是建议你可以留在这里跟我的家人一起过年。” “明年还有春节吗?”她面朝傅易青,话却是冲舒苒说的。 舒苒一愣,“有啊,每年都有。” 克里斯汀娜挠挠鼻尖,眼珠转动着思索,接着对傅易青说:“能借一下手机吗?” 她眨巴着眼,清澈的眸光让人没法拒绝。 然而傅易青却犹豫了一秒,“你要联系谁?” 克里斯汀娜看向他的眼神略带鄙夷,转而向舒苒求助,“你的教练心思好重,舒苒,我能借用你的手机吗?我想给我教练打个电话。” 舒苒听了前半句就探过半个身子去够床头的手机,后半句话让她着实一惊,“昆汀?” 克里斯汀娜耸了耸肩,“出来了这么久,那个老头子该气坏了,也该回去了,所以今年春节就算啦,明年我再来过春节吧!” 淡然的语气仿佛没跟昆汀起过争执似的。 可舒苒却确确实实地知道她是偷跑来B市的。 克里斯汀娜一脸平静地走出病房,聊了五分钟左右就回了病房,神情极其淡定地将手机还给舒苒。 不知道她跟昆汀说了什么,总之第二天就回了法国。 离开前,克里斯汀娜给了舒苒一个大大的拥抱。 她的下巴抵在舒苒披散在后背的长发上,蹭了蹭,有些不舍,“大约是五……不对,四个多月后再见啦,冬奥会快开始,昆汀一定给我安排了更加紧密的训练日程。” 由于舒苒有伤,加上傅易青不放心让她一个人在医院,于是便叫来了秦流北。 刚到病房门口,就听到秦流北的抱怨声,“傅易青,我真是服了你了,送人不能直接打车?还非说不能打车,怎么不能打车,是大牌明星还是什么领导?要不我直接注册成打车司机算了,你们随时下单,我再决定接不接单!” 他嘴里的话跟连珠炮似的说个没完,见病房里的人都看着他,也跟着静下来,定睛一看,才终于发现不对劲的地方。 “这姑娘看着挺面熟啊……”他拧着眉,也就只是话音落地的半秒钟,他秀逗的大脑终于反应过来,“克里斯汀娜?!” 克里斯汀娜一脸疑惑地看向他,仍旧不解,便用法语问傅易青,“他就是你说的那个司机?” 不等傅易青回答,秦流北爆发了。 “什么司机!咱俩共事这么多年,你竟然把我当司机?”秦流北最后还不忘咬牙切齿地对克里斯汀娜说:“我也懂法语!” 克里斯汀娜惊讶过后,尴尬地抿了嘴。 在了解了内情后,秦流北这才火急火燎地送克里斯汀娜去机场。 回来后,他不满地冲傅易青道,“傅易青,麻烦你给我解释一下,你说我司机是什么意思?” 傅易青很是淡定地抬头。 在他说话前,生怕傅易青又说出什么气人的话来的舒苒抢先开口,“事情!是这样的。” 舒苒抬高的音量让秦流北冷静下来,他拉过一张椅子坐在床边,静静地听舒苒要怎么圆回来。 舒苒吐出一口浊气,开始临场发挥,“你也知道如果被别人知道克里斯汀娜出现在这里会上新闻,所以我们怎么可能让她随便打车呢?所以我就提到了你。克里斯汀娜问我们可不可靠,我说你是我们的朋友,也是我的半个教练,很可靠而且人也长得特别帅,也特别温柔善解人意……” 一直盯着笔记本的傅易青的目光柔和了许多,嘴角微微牵动了不明显的弧度。 舒苒一连说了五个夸人的词语,绞尽了脑汁,只觉得头疼。 见秦流北逐渐露出满意的神情,知道事情已经差不多解决,便开始结束语,“然后傅教练在这时候说你当司机,他肯定放心,刚才克里斯汀娜那样说只是图个方便,不是傅教练的原话,傅教练,你说是吧?” 傅易青面无表情地抬头。 秦流北也等着傅易青承认,虽然他知道舒苒说得多半是假话,但只要傅易青松动一下,他也乐得高兴。 但表面上,秦流北仍旧摆出一副不高兴的样子,“老傅,是像舒苒说得这样吗?” 舒苒拼命像傅易青使眼色,摆狠表情,警告他千万别再点燃秦流北这颗不定时炸弹了。 可舒苒了解傅易青,他这人有个毛病,越危险的话,他就越喜欢说,他的字典里没有“低头”,也就别提说好话哄秦流北了。 她已经做好了秦流北摔门而去的准备。 “嗯。” 舒苒惊讶地抬眸,不敢相信地看着他,脸上瞬间现出笑容,冲秦流北道,“你看,我就说吧。” 秦流北收回目光,清了清嗓子,“行吧,既然是我误会了,那这件事就这么算了。” 舒苒嘴角抽搐,她希望秦流北能见好就收。 * 机场人来人往,女孩四周转了转,终于在人群里看到了那张讨厌的脸。 她心里本能地升起了不耐烦的情绪,耷拉着眉头,极不情愿地走到那个老男人身边,“走吧。” “玩够了?” 她的语气不太专心,“嗯。” “就跑了几天,你是吃了多少东西,回去称体重,重了多少抓紧时间减回来。” 女孩随即停下脚步,直接拿眼睛瞪他,“昆汀教练!你怎么就知道成绩。” 昆汀不怒反笑,“我是你的教练,当然只关心你的成绩。” 克里斯汀娜嘴一撅,低头,“别的教练比你好多了。” 昆汀并不知道克里斯汀娜这几天待在那儿,听她这么说,忍不住问,“这几天你怎么跑中国去了?别的教练,你想换教练?” 克里斯汀娜给了他一个无语的表情,上了车便闭眼补觉。 良久后,昆汀才出声,“知道错了,所以给我打电话让我别怪你?” 她并未睁眼,“我并不觉得自己错了,我给你打电话只是因为我想明白了。” 昆汀有个小孙女,比克里斯汀娜年龄相差不大,但由于工作,昆汀很少和小孙女相处,这会儿倒是觉得她有点像自己的孙女,像是逗弄小朋友似的,只觉得好笑。 “那你说说,你想明白什么了?” “我这次回来,不是为了你的赌约,是为了我自己,我要为了我自己滑冰,要让所有观众都被我的表演震动,而不是你和巴罗之间那个幼稚的赌约!”说完,克里斯汀娜随即睁眼,像是赌气般地“哼”了一声。 昆汀心头一震,并非被她的神情震慑住,而是她说的话。 原本以为她会说出一些童言稚语,却没料到她这一次出去还真的有了自己的感悟。 他皱紧眉头看着她,“克里斯汀娜,你去中国见了谁?” 克里斯汀娜微挑眉头,“舒苒!他很理解她,比你好多了。” 她说完便靠回了椅背,重新闭上眼。 昆汀却有些怀疑。 巴罗很理解舒苒…… 这还是巴罗吗? 昆汀印象中的巴罗是凭借着不近人情和近乎可怕的专业素质和业务能力从底层爬上副主席位置的男人。 昆汀在巴罗这个年纪绝对不可能达到巴罗的地位,可更年轻的巴罗却办到了,昆汀走到今天抛弃了多少,巴罗只会多不会少,更何况一个对身边朋友也吝啬笑容的人,怎么可能理解一个小女孩? 克里斯汀娜的话只让昆汀觉得不可思议。 昆汀:“所以,你是听了巴罗的话,才改变了主意回法国?” “不,是舒苒。”克里斯汀娜说,“是她劝我回来的。” 昆汀再次惊了,看向她的眼神中有着难以置信。 “她说,就算赛场上只剩下她一个人,她也会为了自己给观众献上最好的表演!”她语气嘲讽,“就算你年纪比我们大又怎么样,你永远也无法达到舒苒所处的境界,因为你根本不明白花滑的意义,在你眼里,花滑只是一组代表成绩的数字。” 昆汀望着克里斯汀娜发呆,一种古怪的心情从心底升腾上来,以至于半晌都没再出声。 第九十三章 偶遇“黑粉” - 她在冰上光芒万丈 - 蹿升华上 离克里斯汀娜回国已经过去了五天,舒苒躺在床上时常望着窗外发呆。 傅易青以为她无聊,虽然嘴上什么都没说,心里却在担心。 这天上午,傅易青突然说:“我让张妈帮你整理了行李。” 舒苒迷茫地转过头来看他,“收拾行李干嘛,要回D市?” 傅易青:“去意大利。” 舒苒:“诶?这个时候度假?” “去见一个人。” “谁?” 傅易青笑而不语。 自从舒苒受伤后,傅易青几乎是以一种“能让她躺着就绝不坐着”的态度让她待在病房里。 但这一次却为了见一个人,不惜把她也带去意大利。 浓烈的好奇心在舒苒的心头汹涌翻滚。 在前往机场的路上,舒苒进行了她的第一次猜测,“是罗琳?” 一定是去见罗琳,不会错的。 毕竟自己跟她的经历有着异曲同工之处,也许傅易青是知道她情况不好,才带她去见罗琳,好让罗琳说服她放弃?又或者是让罗琳将受伤后表演的秘诀和经验传授给自己? 傅易青失笑摇头。 舒苒错愕半瞬,“又不是?那是谁?” 舒苒知道的跟花滑有关的意大利人就只有罗琳一个,除了罗琳,还会是谁? 大概是看出了舒苒想要追问的意愿,傅易青抢在她前面开口,“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舒苒却是没那么多耐性,“别卖关子了,直接告诉我吧。” “我也想直接告诉你,可问题是……我也不知道我们要去见谁。” “啊?” “网恋奔现”四个字已经到了舒苒的嘴边,但还是被她吞了回去。 她只觉得傅易青今天的表现格外奇怪。 舒苒上热搜的次数大大小小加在一起不到八次也有五次,所以她怎么说也算是个网络红人,担心被人认出,她特地用大块的围巾包裹住自己的脖颈顺带还围住了半张脸,加上没化妆,她有很大的信心不会被人认出来。 傅易青边从后备箱拿出她的轮椅,边听她说:“怎么样,我今天伪装得还行吧?” 傅易青看她包德严严实实,半晌后默默出声,“嗯,你藏得很好,但是你有一个更关键的部分没有注意。” 舒苒笑意收住,讶然道,“哪个部分?” 傅易青笑着出声,“我。” 舒苒稍稍有点懵,等反应过来,脸颊早已飘上了红晕,有些语无伦次地假装淡定,“你,啊对哦!大家都知道你是我教练,你怎么不好好伪装一下自己?” 她不由得开始担忧起来,嘴里絮絮叨叨,然后想到了什么,冲他勾手指,“弯腰!” 傅易青虽然不解,但还是照她说的做。 只见她随即解下脖子上的大块墨绿色围巾,往他脖子上快速缠绕几圈,围巾还带着她的体温,脖子上的温暖被布料锁住。 傅易青今天只在黑T外面套了件长款黑色羽绒服,搭配上舒苒的墨绿色围巾倒是有一种出乎意料的般配感。 舒苒摩挲着下巴,很是满意地欣赏了他的美颜盛世良久,“嗯,不错,看来我还挺有设计天赋。” 傅易青却是直愣愣地看着她,眼神中不带一丝暧昧,更像是观察。 舒苒:“你……干嘛一直看着我?” 傅易青:“伪装工具给了我,你还怎么伪装?” 舒苒表情俏皮,很是得意地套上了羽绒服外套自带的帽子,帽子外还有一圈毛茸茸的绒毛,她的小脸被裹在里面,除了鼻尖被冻红,其余的部分白皙透亮,皮肤和粉雕玉琢的小孩儿有的一拼。 傅易青心底最柔软的那一块儿微微一动,目光不可控制地温柔了许多,他很快收回视线,用力将她的帽檐往下一拉,主动上前推轮椅,“走了。” 然而舒苒的千算万全还是算漏了一着。 “哇,你快看,那个男的好帅,光是看背影都很帅。” 傅易青正在排队领登机牌,舒苒等候一旁,她听得明明白白。 后面的几个女孩已经对傅易青的背影讨论了很久。 舒苒只觉得情况不妙。 忙掏出手机,低头给傅易青发消息:“拿到登机牌不要转身。” 她焦灼地等待傅易青看手机,就见他拿出手机,低头看一眼内容,“为什么?” “后面有几个女孩盯上你了,不能让她们看到你的脸。” 傅易青的嘴角不自觉上扬,余光快速轻扫过舒苒便又收回,“不转身,怎么来找你?” 对啊,不转身,怎么汇合? 紧接着,舒苒的脑袋开始了一场头脑风暴。 像螃蟹一样横着走? 她脑补了一遍傅易青横着走的场景,只觉得更加好笑且引人注目,便又出了第二套方案,“你自己往右前方走,我自己转轮子去安检口跟你汇合。” 傅易青“扑哧”一下,还未回复,舒苒已经单方面执行了本方案。 傅易青看着她,眉头皱得越发地紧,原本不急着拿登机牌的他不时地看前面的人有无离开。 他终于看不下去舒苒自己艰难转轮子的行为,随即跟前面的老大爷提了能不能让他插队,他还不忘指指那边禹禹前行的舒苒,让别人心生同情。 傅易青运气不错,老大爷和大妈们看着他那张正直的脸就同意了。 舒苒受伤后常坐轮椅,却还是第一次自己转轮子前进。 刚开始转得还挺顺利,但渐渐手没了力气,她有些吃力地转起来。 背影顽强中又有一丝心酸。 “我帮你吧。” 只听一道清亮的少女声在背后响起,紧接着轮子便转动起来。 两人无言,到了安检口,舒苒遮掩着低头道谢,却听女孩“呀”了一声。 舒苒的心猛地一跳。 糟糕,被认出来了? 没错,一定是这样。 舒苒犹豫几秒,终于抬起头,却见女孩冲着她们的左后方,激动出声,“是傅易青!” “……” 按理来说,舒苒才是运动员,怎么她教练的知名度比她还高? 所以现在她要不要逃走? 在女孩的一声惊呼出声下,路人们才向他们这边投来瞩目的视线,不过大部分年龄较大的人并不认识傅易青,看着他那张围着围巾难以被遮挡英俊的脸,众人以为傅易青是什么明星。 偶尔也有几个年轻人围过来,大喊,“是傅易青!” 大部分人都处于围观群众凑热闹的状态,一个传一个问前面的人,“这是哪个明星?” 前面的人正拿着手机激动地拍视频,闻言便转身冲身后的人道,“不知道啊,应该是个明星吧。” 于是,舒苒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傅易青被人群吞没。 圈外的舒苒有点迷茫,不知道接下来该干嘛。 机场警卫人员随即到场,了解了情况后,他们哭笑不得地开始解释,“他不是明星!” 在他们的帮助下,傅易青终于得以解脱。 虽然人群散了,但大家的目光都还停留在傅易青身上,有的还来不及关视频,嘴里还在不断询问,“真的不是明星?但我觉得这个气质离当明星也不远了。” 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的女孩也不再大呼小叫,噤了声不再说话,只候在一旁等人群慢慢散了,才走到傅易青面前。 三个人站在一起,就见女孩从包里掏出一本小本子以及一支笔,有些紧张地递到傅易青面前,“能不能帮我……” 舒苒的表情很是冷漠。 她算是看明白了,她这个选手的存在感是真的没有,傅易青都站在她边上了,人家还不认识她,证明她是真不知道舒苒。 这看脸的世界…… 经过刚才这一场闹剧,傅易青有些恼意,正欲拒绝,却听女孩腼腆着继续说:“能帮我要一张舒苒的签名吗?我可以出邮费!地址是……我是她的粉丝,我真的很喜欢她。” 舒苒更绝望了。 傅易青瞬间敛了脸上的不耐烦,有些玩味地望向一旁的舒苒,“你真的很喜欢她?” 女孩用力点头,“嗯!我是两年前看了她演的‘冰上女妖’对她转粉的!” 傅易青微点着脑袋,嘴边带着笑。 “可以吗?”女孩真诚地追问。 舒苒弱弱出声,“我想,大概有点悬。” 女孩这才记起了舒苒的存在,“诶?你还没走?要我推你过安检吗,但是能不能等一下,我在要我偶像的签名。” 舒苒吞了吞口水,“也许,你可以再认真看看我。” 女孩不解的视线盯着舒苒看了一眼,那眼神活像是在说她有毛病。 舒苒简直哭笑不得,她想让傅易青接下女孩的请求,自己则准备继续隐瞒身份不让氛围更加尴尬。 却见女孩狐疑的眼神中终于露出了惊恐,“舒……” 舒苒艰难地扯了扯嘴角,“没错,是我。” 女孩一时不知是该为终于见到了偶像而高兴还是该后悔。 舒苒默默从神情呆滞的女孩手里接过纸笔,又默默签下了自己的大名,递还给她,“帮你省了一笔邮费,不用谢。” 女孩拿着舒苒的签名,眼神中终于流露出狂喜的色彩,“舒苒!谢谢!” 女孩低头扫过舒苒的轮椅,神情陡然间凝重了,“你还好吗?大家都很担心你。” 舒苒耸了耸肩,“这段时间我的伙食不错,很好,让大家别担心我。” 女孩惊喜地挑眉,笑了,“嗯!” 傅易青催着舒苒过安检,她还不忘冲女孩道,“下次别不认识我了,我会伤心的,难道我的粉丝粉我只是因为我的教练很帅吗?” 女孩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鬓角。 舒苒冲她挥了挥手道别,已经过了安检,舒苒就要去登机口,就听到一道嘹亮的响声。 “舒苒!” 整个机场的人都被震动了,舒苒的心里也咯噔一下。 正当舒苒在为自己精美绝伦的计划默哀的时候,只见女孩用一种极其复杂的神情看着她,“加油!” 理智告诉舒苒,她应该赶紧跑。 但是感性战胜了理智,舒苒被情感驱使着鼻头一酸,回眸冲她微微一笑,“我会的。” 第九十四章 帮她澄清 - 她在冰上光芒万丈 - 蹿升华上 从B市到意大利飞行时间最短的飞机也要十四个小时,中途在慕尼黑转了机。 傅易青却是担心舒苒吃不消,帮她准备了旅行靠枕等一系列旅途神器,但光有神器也解不了长途旅行的疲惫。 飞机停在佛罗伦萨机场。 登机前B市的天还是亮的,因为时差的关系,佛罗伦萨的天还是很亮,下飞机时舒苒还穿着棉袄,对比周围的人长袖外衫,她顿时有种成了异类的感觉。 舒苒和傅易青先到酒店报道,放下了东西,傅易青先下楼观察了四周的地理情况,这才上楼准备带舒苒去吃个东西便回房休息。 “舒苒?” 傅易青在舒苒房门外叫了三声才有人开门。 刚推开门,就见舒苒无精打采地转动车轮,然后翘着右腿迅速闪身回床上,整个人呈自由落体运动往她的床上一栽,柔软的大床将她回弹一下,她便趴在床的怀抱中一动不动。 傅易青皱眉坐在她床边看她,“你不看是谁就这么躺着,也不怕出事,如果是别人,你要怎么办?” “你都喊我名字了,不是你是谁?”舒苒的声音带着困意,不耐中还夹着一丝撒娇意味。 傅易青拿她没办法,摇摇头,轻拍她的左臂,“起来,我带你下楼吃饭。” “我想睡觉……”声音绵长,尾音慢慢轻了。 “你还没吃饭,我带你下楼,顺带看看周边的风景。”傅易青有些无奈地提醒道。 舒苒确实困得厉害,尽管她心里很想出去逛逛,但她的身体却不允许她这么做。 “不想看,也不想吃。” 见她确实累了,傅易青不再强求。 舒苒隐约间听到傅易青关门的声音,然后她的整个世界都陷入了夜的寂静。 不知过了多久,耳边传来了一道温柔的唤声,“起来吃饭了。” 舒苒的起床气瞬间涌上了脑袋,“我不想下楼。” 傅易青:“你已经休息了三个小时,我帮你把饭菜带上来了。” 舒苒被傅易青的执着打败,仍旧有些留恋地在床上翻了个身,脸上写满了不情愿醒来五个字,慢动作揉着困倦的眼,撑着床面就要坐起来,傅易青搭了把手将她拉起来。 “吃什么?”舒苒打了个哈欠,“意大利面吗?” 她只是开个玩笑,等定睛一看,面只有一小团,上面淋的酱料红黄相接,周围还用以绿叶点缀。 傻眼半秒,舒苒诧异出声,“还真是意大利面?” 傅易青挑眉,“你不喜欢吃意大利面?” 舒苒:“那倒没有,我只是想到我们来了意大利,所以自然而然想到了意大利面。” 她接过餐盘,用叉子绕了一小口进嘴,含糊咀嚼着,“你吃了吗?” “吃了。” 舒苒的目光全在餐盘里,接着又问,“同样是坐了十四个小时的飞机,为什么我会这么困,而你还能坚持这么久?” 傅易青:“也许……是因为我经常健身?” 舒苒立刻否决,“不可能,你健身没我训练的力度大,虽然我们运动员常年跟伤病相伴,但身体素质还是挺不错的。” 傅易青被噎住,只得静静看她吃面。 舒苒一勺接一勺,终于只剩下最后一口。 她随即继续问,“所以我们到底是来见谁的?”她将最后一口面嚼完,把盘子交到他手里,“你现在知道了吗?” 傅易青正欲说话,电话忽然响起。 他对上她的眼睛,语速加快,“我接个电话。” 傅易青随即打开落地窗,走到外面才接起电话。 舒苒本想继续睡,但肚子吃饱后这么躺着,她只觉得食物没法从食道里顺利进入胃部,她摸了摸肚子,拿出手机打发时间消食。 冬奥冠军小分队群里的大家趁着休息时间,正好在聊天。 冬奥冠军小分队这个名字还是吴新橙想出来的。 当时改完群名,舒苒有些心虚。 显然心大的吴新橙觉得这个群名可以激励群员,自我感觉良好。 陈乐成便拿群名开过玩笑,说:这个群里总共五个人,分别是三个项目,女单就舒苒一个,双人滑就你们,男单可是两个人,所以你们是想让我跟祝鸿哲反目成仇? 祝鸿哲:不好意思,冠军已经内定。 然后这两人又开始互怼起来。 很多时候,舒苒都很佩服祝鸿哲,他敢于说出口,并且说出来还不会让人认为他过于自负,反而会觉得他很幽默。 见微信上没有留言,舒苒便转战微博。 刚打开就被满屏的红惊到了,虽然自从她的粉丝达到一百万后,私信评论转发时刻都飘红,但显然现在的飘红程度不同往日。 这种情况跟她每次上热搜有着不可分割的关系。 这么一想,舒苒随即点开热搜榜。 果然看到自己榜上有名。 点进热搜看到热度最高的那条微博,舒苒就全明白了。 是那个在机场帮她推轮椅的善良的粉丝。 @煽情花欲苒:“今天对我来说是特别的一天,在机场碰到了我的偶像@舒苒ice,她本人超好,一开始我还帮她推轮椅,向她的教练要她的签名,结果才发现我的偶像就在我身边,但是她本人超级nice的,不仅没有因为我没认出她而生气,反而还给我签了名,我问她最近还好吗,她说伙食不错哈哈哈,最后我还亲眼看着她过了安检,我要粉她一辈子!” 由于“煽情花欲苒”没有发图片,评论区一大片怀疑是炒作,有哪个粉丝会认不出自己的偶像? “煽情花欲苒”在评论区怎么解释也没人信,最后还发出了舒苒给她的签名,然而因为从来没人见过舒苒的签名,所以这张图也被网友们怀疑是“煽情花欲苒”自己写的。 舒苒顿时明白了为什么有这么多人艾特自己,合着是来打假的? 看着小粉丝可怜又无助的样子,舒苒叹了一口长气,开始输入文字。 @舒苒ice:“不是炒作,确实是偶然,她看我一个人推轮椅很困难,同情我才来帮忙,我教练拿完登机牌过来,她只认出了傅教练,并挡着我的面,向傅教练要我的签名,我当时也有点困惑,现在想想,难道我妆前妆后差距这么大的?又或者是……我的粉丝们粉我,只是因为我的教练长得帅?” 舒苒一发微博,瞬间引来了嗷嗷待哺的粉丝们。 “吃醋!这么久没发微博,看到好看的女孩子被网友们欺负了就立马发微博帮她澄清了,我生气了,要舒苒哄我才能好。” “被发现了吗?我确实是因为舒苒的教练很帅才关注她的,所以苒苒你能不能催一下你傅教练发微博?他更新动态的次数都快比微博上的外国明星都少了。” “舒苒人也太好了吧,竟然还帮人澄清。” “明星们都来看看,舒苒的粉丝都认不出她,她也不生气,不多说,转粉了。” “之前看过,舒苒妆前妆后差距不大呀,大概是舒苒伪装得很好才没认出来吧,不过这下上了热搜,全国人民都知道舒苒出国了。” “笑死我了,确认过眼神,是黑粉无疑。” 舒苒看着网友们有趣的评论,一时竟不觉时间过去大半,连傅易青什么时候回房间也没察觉到。 “在看什么?” 舒苒抽空抬起头,顺便把手机递到他面前,“本来想伪装不被人发现,现在大家都知道了,应该没关系吧?” “没事。”傅易青修长的手指随便滑动几下,然后把手机递还给她。 见舒苒还要继续刷微博,傅易青便道,“你不是想知道我们明天要去见谁?” 舒苒抬眸,“刚才那通电话就是那个人打来的?” 他摇头,“但是我们明天能不能见到他,跟刚才那个电话有着至关重要的联系。”傅易青顿了顿,低头看向舒苒的腿,“我们明天要去看医生。” 舒苒微怔半瞬,然后才明白为什么傅易青非得让她亲自来一趟意大利。 舒苒:“是很难请出山的医生吗?” 傅易青:“是罗琳的主治医生。” “罗琳……的主治医生。”舒苒似是呢喃地重复着他说过的话。 由于舒苒现在行动不便,两人同住一间房。 随便收拾下,他们躺在各自的床上,两人心思各异。 吃面前舒苒还很困,但也不知是在担心明天的见面还是刚才那一觉已经补足了精神,这会儿反倒是没了睡意。 房间里很安静,只有一道微弱的光晕在傅易青床边,却足以驱散房间里的黑暗。 那光是为了防止舒苒半夜起床被绊倒,但傅易青又不想让微弱的光线打扰她睡觉,所以只在自己床边开了床灯。 因着房间里的安静,舒苒辗转反侧的声音被放大。 “还没睡?” 舒苒一怔,“你也没睡?” 得到肯定的回答“嗯”,舒苒再次惊了,“你的精力也太好了。” 傅易青失笑片刻,“你知道刚才跟我通电话的人是谁吗?”声音很轻很柔。 突然正式的话题让舒苒有些措手不及,愣了好一会儿才回话,“是谁?” “昆汀。” 第九十五章 主治医生 - 她在冰上光芒万丈 - 蹿升华上 “你是说……昆汀联系你……是要给我介绍罗琳的主治医生?” 虽然舒苒说的话里没有一丝逻辑错误,但她呆滞的眼神却显露出她震惊的内心。 傅易青应声。 舒苒仍旧是过了好一会儿才消化了这个事实。 “可是为什么啊?之前秦流北明明说……你跟他的关系并不好。”舒苒道。 傅易青:“我也没想到他会联系我。” 事实上舒苒还有很多问题,比如他们明明是竞争对手,昆汀为什么会选择帮她,而傅易青也深知这一点,向来谨慎的他又怎么会相信昆汀? 种种疑虑将舒苒围成一个圈,最终她还是问出了口,“你防备克里斯汀娜,却不防备昆汀?” 傅易青没有马上回答。 舒苒朝着傅易青的方向侧躺,借着微弱的床灯,就看到他躺平了,伸出的左手枕在脑后,“不是防备克里斯汀娜。” 舒苒静静地看着他。 他说:“那次也是防备昆汀。” 舒苒一愣,没明白过来。 傅易青侧过脸来看她,见她一头雾水的样子,明白话中的矛盾点,笑了一下,“那次防备昆汀是不想让他知道你伤势的实际情况,我是站在我跟他是竞争对手的立场上,那时候让你小心,是担心克里斯汀娜只是昆汀派来打探消息的。但这次不一样。” 舒苒完完全全将目光投向傅易青那边,只听他继续说下去,“这次他是站在局外人的角度,因为他被你感动了。” 舒苒惊呼出声,“诶?” 傅易青轻笑片刻便敛了神情,“因为你的表演,因为你对花滑的热爱感动了他,更多的是因为你的人品。” 舒苒挠了挠眉毛,“他都没见过我,怎么知道我人品?难道是克里斯汀娜告诉他的?” 她开始自言自语,“可是我跟克里斯汀娜也没说什么可以凸显我人品的话,就只是让她明年可以来我们这儿过春节,难道昆汀也是个吃货?” 傅易青失声笑起来,“至于我为什么不怀疑他的动机,那是因为我跟他共事五年了,我很清楚他是怎么样的人,他不会背地伤人,否则他也就不可能跟我打赌了。”然后他叹了口气,“睡吧,明天上午要去拜访那位医生。” 舒苒应声,翻身闭眼睡觉。 罗琳的主治医生名叫约瑟夫。 之前罗琳的伤明明严重到让所有人都以为她会被迫退役,却没想到她还是报名了大奖系列赛,并且在自己职业生涯的最后一站GPF上拿到了2020-2021赛季的总冠军。 约瑟夫着实功不可没。 由于罗琳在退役后的电视台采访中不小心透露了约瑟夫的大名,使得约瑟夫声名大噪,请他看脚伤的人里大多是运动员,这也使得在约瑟夫那儿就诊变得难上加难。 恰好昆汀认识约瑟夫,于是便在其中牵桥搭线。 傅易青带着舒苒到约瑟夫的诊所,两人还碰到了一个知名篮球运动员。 三人打了个照面,视线不约而同地收回。 尽管舒苒在花滑界已经有了名气,但花滑在体育界却是冷门项目,所以能认出舒苒的人并不多。 已经预约过的两人在篮球明星出门后便进了约瑟夫的办公室。 舒苒原来以为约瑟夫是个老医生,却没想到非但不老,还很年轻。 约瑟夫仔细地查看了舒苒的伤情,面色稍显凝重地收回了手。 傅易青:“怎么样?” 约瑟夫仍旧皱着眉,“情况比昆汀先生描述得还要糟糕。” 舒苒心里咯噔一下,“那能治好吗?”她的声音忽然弱下来,“离比赛还有五个月不到的时间。” 约瑟夫抿了抿唇,“抱歉,如果是我的话,应该不能,但这个世界上的好医生还有很多,也许他们会有办法。” 舒苒的心沉到了谷底,又燃起希望,“真的没办法了吗?可是之前罗琳伤得比我严重不是也重回赛场了吗?” “她跟你的情况不一样,她是旧伤,而且她有一个赛季的时间恢复,但是你只有五个月,这其中是否应该再预留部分的时间给你训练?你的时间太紧,所以很抱歉,我帮不了你。”约瑟夫语气温柔,说到最后甚至还露出愧疚的神色。 可舒苒已经被这个消息弄得伤心又伤神,并未注意到约瑟夫的神情变化。 正当舒苒以为这次诊疗即将泡汤的时候,就听一旁的傅易青正色道,“如果按照你的方法来治疗,要多久才能重回冰场?” 她讶然地抬头看他,他的脸上写满了认真和请求。 于是,舒苒将最后的希望放到了约瑟夫那里,两人齐齐将目光投向约瑟夫,后者一愣,接着便一直摇头,“不可能的,时间太紧,我从来没碰到过这样的情况。” 舒苒:“现在你就遇到了,我请求你帮我,至少让我能够在比赛前重回赛场。” 约瑟夫仍旧摇头,“不是我不帮你,在临床上来看,你的脚伤至少要一年才能恢复如常,别说比赛前,就是五个月后的冬奥会,我也没有办法肯定。” 至少现在国内能够想到的专家已经都请过了,但是情况并没有好转,或许约瑟夫是他们唯一的希望了。 傅易青也跟着说好话,但约瑟夫虽然面露同情,但情况并不允许他心软答应。 闻言,舒苒的眼眶红了。 约瑟夫的话忽近忽远,她只觉得花滑仿佛离她越来越远。 “约瑟夫医生,假如你不帮我,或许我只能在比赛前停止治疗。” 约瑟夫诧异地抬头,就看到舒苒红红的眼眶,这个比自己还年轻的女孩竟然露出这样的表情,令人为之动容,他拧眉出声,“停止治疗?” 舒苒用力点头,眼神里布满了坚定,“我会在比赛期间服用止痛药,打封闭针。” 虽然这样的处理方法在体育界很常见,但却是运动员们不到万不得已万万不会选择的最后的退步。 一旦选择了这样的方式,势必会产生一些副作用。 但不同的是,脚就是花滑运动员的生命,更是一个人行走的工具。 这种方式也许会让舒苒失去她的脚,到时候就不止是副作用那么简单。 傅易青看向舒苒的眼神中写满了难以置信和心痛,他一下抓住她的手腕,“舒苒!” 舒苒的眼神却异常坚定,“假如你不帮我,等待我的一定会是止痛药和封闭针,但如果你帮我,或许我还能够坚持。”接着她冲傅易青道,“傅教练,你是知道我的,我离梦想只差一步,请你帮我一起说服他。” 傅易青敛了眸,眉宇间充斥着纠结。 约瑟夫深吸一口气,“这太疯狂了。” 舒苒一个人忙着说服两个人,实在有些吃力。 正当她说得口干舌燥的时候,却听傅易青道,“约瑟夫,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你大可以放心,如果你治好了她,我们才会告知外界这是你的功劳。” 言外之意,如果治不好,不会告知外界,也不会责怪约瑟夫。 大多数人都有同情心,但却是普遍怕麻烦的生物。 傅易青这么说,是为了让约瑟夫没有后顾之忧地帮舒苒治脚伤。 约瑟夫沉吟片刻,点头,“好吧,我可以帮忙,但是能不能治好,我也只是试一试。” 舒苒终于展露笑颜,下意识地握住了傅易青的手,言笑晏晏。 约瑟夫见舒苒刚才还在哭,这会儿又因为自己的应答笑得那样开怀,终于彻底被她的真诚打动。 傅易青是在回酒店后,才将舒苒看脚伤的事告知秦流北等人。 约瑟夫的治疗很快便开始了第一个疗程。 在这个阶段中,舒苒的恢复情况很不错,一个月便再次拆了石膏,但是舒苒现在的情况已经不再是肌肉萎缩的问题,而是脚踝骨质增生,脚踝上肿了一个明显的包。 经过一个月的相处,约瑟夫和舒苒已然成了朋友。 约瑟夫看后,见她满脸愁云,还开起了玩笑,“或许,你需要多花点钱重新买一双滑冰鞋。” 舒苒勾了唇角,“希望能够消肿吧。” 毕竟换新鞋就意味着要有一段新鞋适应期,可现在的她连能不能恢复训练都不知道。 第二阶段主要是休息为主,缓解踝关节的骨质增生为辅。 约瑟夫配合补钙外加药物治疗软组织,但骨质增生被控制住,但踝关节上的包也只稍稍消肿了些许。 离比赛只剩下两个多月。 除却届时要提前五天到加拿大,舒苒只剩下72天的时间恢复,这其中还得预留半个月恢复训练。 可想而知舒苒的心情有多低落。 午饭后,舒苒看着自己的脚出神许久,连傅易青喊她吃饭也不曾察觉。 傅易青又喊了一声,她终于抬头,“我的冰鞋呢?” 他一怔,“在家。” 舒苒:“要不要定做一双大一码的鞋?” 傅易青盯着她的脚仔细看。 过去的一个月没有定做新鞋是因为他们以为脚踝上的包会消去,但这会儿舒苒提及,傅易青才明白情况已经到了刻不容缓的地步,再不能等下去了。 “明天就让人来帮你量尺寸。” 舒苒点头。 傍晚时分,傅易青正准备给舒苒去买点吃的,约瑟夫却突然造访。 以往他都是隔两天来一趟,距离上次复诊也不过是上午。 却见他带来了甜品,舒苒为了保持体形,便将甜品递给了傅易青。 约瑟夫看她这么自律,笑了笑便忽然正了色。 这实在不算什么好预兆,舒苒的心随即被提到了半空中。 约瑟夫:“舒,接下去我已经帮不了你什么了。”见舒苒嘴巴微张,他忙解释,“不过你不要误会,我只是觉得对于你现在的骨质增生情况,或许你们国家会有更好的治疗方法。” 舒苒松了口气,良久后冲他微微一笑,“谢谢你,约瑟夫。” 约瑟夫稍稍弯腰,将她揽入怀中,轻拍她的后背,嘴唇微动。 傅易青被他突然的动作惊住,只见约瑟夫嘴唇轻动,不知和舒苒说了什么,就见后者脸上满是讶然,随后失声一笑,“好,看来我们真的很像。” 约瑟夫松手,点头微笑。 一旁的傅易青眉头拧得发紧,三个人中唯有他面无表情,神情瞩目。 第九十六章 换回旧鞋 - 她在冰上光芒万丈 - 蹿升华上 机尾离开陆地的那一刻,失重的不安全感不可控制地蔓延了,随着飞机直冲上云霄后进入了平稳的飞行中,这种感觉才慢慢退去。 “他跟你说了什么?” 闻言,舒苒扭过头,就见傅易青拿着本杂志,神情有些漫不经心。 舒苒:“约瑟夫?” “嗯。”他还在翻页,目光始终没有从杂志上抬起,却回答得很快。 舒苒挠挠太阳穴,困惑道,“什么时候?” 傅易青:“你们笑得很开心的时候。”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语气平淡无奇的一句话,舒苒硬生生听出了生闷气的意思。 但傅易青确实像是随口一问,舒苒便也将目光转离,“他说,我跟罗琳很像,然后我说‘每一个运动员大概都很像’。” 傅易青抬眸,眼神中有怀疑,“只是这样?” “那应该是怎么样的?”舒苒不解地拧起眉,“教练,我怎么觉得你怪怪的?” 傅易青眼神躲闪,迅速收回目光,模样淡定,“我只是在想冰鞋的事。” 舒苒的注意力被转移到冰鞋上,不禁也开始担心起来。 然而她的愁闷表现得太过明显,傅易青很快就意识到自己的借口把舒苒带往了另一个尴尬境地,便安慰起来。 旅途太长,他们都没有太多的精力去烦恼,戴上眼罩逐渐睡去。 刚下飞机,傅易青便护着舒苒上了车。 车门刚关,就听到许婧瑜的声音。 “舒苒,好久不见。” 舒苒没想到许婧瑜也来接机,许久没见到好友的激动和兴奋随即喷涌而出,但汇合在一起也只是唇角上扬微微一笑,“婧瑜,你怎么来了?” 许婧瑜:“这么久没看到你,来接你不应该吗?而且……”她收敛了笑意,正了正色,看向傅易青,“我只是想知道你现在的情况到底怎么样。” 舒苒的眸光一暗,本能心虚地不敢看她的眼睛,“不太好。” 许婧瑜已然心中有数。 回国后,国内又成立了专家小组为舒苒的脚忙里忙外。 但情况正如约瑟夫所说的那样,五个月的时间别说参加比赛,就是让伤势恢复都不可能。 “至少得一年。” 这也是国内专家一致的诊疗结果。 然而时间所剩无几,一转眼到了一月,舒苒休息得差不多便恢复了训练。 这对于现在的舒苒而言,无疑是在冒险,可她别无选择。 脚踝上的包仍旧没有消。 现在每天只训练两个小时,分为上下午。 换新鞋对舒苒的训练产生了很大的影响,且都是负面影响。 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舒苒总觉得新鞋比旧鞋重,使得她起跳时会比从前更用力。 跳得更高,导致平衡点找不准。 加上舒苒现在是带伤上阵,不能经常练习跳跃动作,总之训练效果十分不好。 重压之下,舒苒的心情很糟糕,刚恢复训练的这一天始终愁眉苦脸,唯有秦流北开玩笑时,她才会笑。 昨天才刚恢复训练,今天下午的训练结束意味着他们的时间又少了一天,但舒苒却没有任何进步,反而只有退步。 舒苒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和心理滑出场。 傅易青拿着纸巾上前关心,“脚疼有加重吗?” 舒苒摇摇头。 秦流北照常又开起了玩笑,但由于黔驴技穷,他开始读今天在网上读到的段子。 读完后,舒苒却只是象征性地笑了笑。 傅易青最先注意到她的神情,不由得眸光暗了下来,随即叫道,“流北。” 秦流北停下,这才注意到舒苒心情不佳,“怎么了舒苒,这个不好笑?我觉得挺好笑的。” 舒苒走到座椅上坐下换鞋,“这个段子我已经看过了。” 众人陷入了沉默。 尽管舒苒最近刚恢复训练,但由于伤势严重,并没有让她恢复出战东奥的训练力度。除却她的脑海模拟训练加观看视频的艺术训练,舒苒的一天中仍旧有大部分时间空闲。 加上为了让她压力不那么大,傅易青会让她看看搞笑视频和电影。 显然效果不很显著。 换完鞋的舒苒随即坐上轮椅,傅易青推着她往外走,“新鞋还适应吗?” 舒苒:“还行。” 这两个人心思各异。 事实上新鞋适不适应,舒苒心里明白却不说,而傅易青也自然能从舒苒的训练中看出猫腻。 可舒苒还是撒了谎。 距离比赛开始只剩下40天,这意味着舒苒必须在剩下的这段时间里适应新鞋并恢复从前的水准。 她撒谎不仅仅是为了让傅易青不担心她,更是为了自欺欺人。 她心里抱着“也许过几天就好了”的念头。 “要不……”傅易青语气平和,“换回旧鞋吧。” 舒苒惊讶地张大眼睛,但最先反应过来的人还是秦流北,“换旧鞋?旧鞋挤脚,你不是不知道舒苒的骨质增生还没消,她现在每天的训练就够她受得,你还要加大她的痛苦?傅易青,你也太狠了吧!你难道还想着和昆汀的赌约?” 傅易青许久没有出声。 舒苒独自转过轮椅的方向,面朝两人。 刚见秦流北的时候,他还嫌她给傅易青拖后腿,可现在他却已然忘记了自己来中国帮助她训练的目的。 说不感动是假的,但对于傅易青,舒苒没有一丝的怀疑,“你听他说完。” 秦流北愣了愣,才明白过来。 舒苒可是傅易青最在意的人,如果可以,他怎么会愿意以伤害她为代价让她站上领奖台? 傅易青看了眼秦流北,随后才神色复杂地望向舒苒,“换回旧鞋,前提是冬奥会前,你要好好休息。” 另外两人皆一愣。 虽然旧鞋挤脚,但仔细想想,换回旧鞋后的好处反而更多。 首先是不用适应新鞋,其次是有了更多的时间养伤,以及最重要的原因,新鞋适应期期间的心理压抑也会随之消散。 虽然傅易青的这个提议有好处,但看似无波无澜的湖面以下却有着不为人知的危险和挑战。 奥运落选赛后,舒苒几乎没有过训练,换回旧鞋的她能发挥从前的实力吗? 带伤上阵的舒苒不管怎么样都得忍耐痛感,但相比之下,新鞋至少不会挤压伤口。 所以无论选哪个,这次冬奥会都将是舒苒有史以来遇到的最大挑战。 “我不同意。”秦流北冷着张脸,“与其穿一双挤脚的鞋比赛,倒不如直接退赛,或者直接休息,到时候穿新鞋上场得了。” 见舒苒在发呆,傅易青柔声喊道,“舒苒?” 舒苒随即回过神来,敛眸深思片刻,抬眸,“好。” 傅易青的眉眼再次柔和了,“那就这么决定了。” 他重新握住轮椅后的扶手,推着舒苒离开冰场。 秦流北边跟上去边喊着“我觉得不行”。 实施了傅易青的提议后,最直接的变化是舒苒脸上的笑容多了,但担忧也随着比赛的临近与日俱增。 霍光得知舒苒忙于养伤没有训练,也表示了理解。 冬奥会就这样到来了。 今年冬奥会在温哥华举行,比赛开始前五天,舒苒抵达温哥华。 上次奥运落选赛中,舒苒的表演感动了整个花滑界,所以她今天一落地,就感受到了媒体们的热情。 几部机子对着她拍。 经过将近五个月的休养和调整,舒苒早已可以下地自由行走,之前还传出她出国看脚伤的新闻,今天在场媒体们看她健步如飞,一时之间竟难以辨别她是否伤势已经痊愈。 可如果她真的痊愈,又为什么不参加前几天的团体赛,这也让她的伤势情况变得更加扑朔迷离。 舒苒的公开训练被排在了抵达温哥华后的第三天。 尽管别人不知道,舒苒却很明白自己的状况。 她已经五个月没有训练,唯一的那两天训练又因为新鞋而心情糟糕,这次公开训练会怎么样,是一个未知数。 舒苒换上黑色训练服,随即拎着旧鞋坐下换。 左脚迅速塞进冰鞋内,系鞋带,即便许久没穿冰鞋,但系鞋带的速度已经融入了舒苒的血液中,仍旧很快。 换完左脚,将右脚穿进旧鞋里。 鞋内面顺脚挤压到踝关节,舒苒只觉得被猛地捶了一拳。 一时,舒苒有些呼吸不稳。 听到熟悉的脚步声,她深吸一口气,故作平静地开始穿鞋。 傅易青的声音随即出现在她头顶,“怎么样?还好吗?” 舒苒低着头迅速系完鞋带,抬头给了他一个安心的笑容,“比我想象得好太多,可以坚持。” 傅易青点点头。 舒苒随即起身,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脸色一阵煞白。 站着使得鞋侧对脚踝的挤压程度更重,痛觉更加明显。 舒苒一时没忍住,轻声呻.吟出声。 傅易青眼疾手快,迅速扶着她坐下,“很疼?” 舒苒知道瞒不住,只得点头,却仍在嘴硬,“刚才那一下冲击很疼,大概就是奥运落选赛时痛感的十分之三。” 她的说法并没能让傅易青放下心来,他沉着脸色,神色晦暗不明,不知在想什么。 “教练,你别突然又说要换回新鞋,我没有把握能在公开训练中适应新鞋的!”舒苒一阵后怕。 她的惊慌反倒让傅易青笑起来,笑过后很快严肃了神情,“我给你拿止痛药。” 舒苒被点醒,忙点头,“好呀好呀。” 她这副样子,分明就是很疼,还偏偏骗他说不疼。 感受到傅易青暗暗指责的眼神,舒苒这才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有些不好意思地憋了笑意垂低了脑袋。 第九十七章 情况不妙 - 她在冰上光芒万丈 - 蹿升华上 止痛药效发挥得没那么快,轮到舒苒上场热身时药效只隐约有了那么一点,可情况仍旧不容乐观。 通常奥运落选赛中拿到冬奥会参赛资格的选手是不足以被媒体们过多关注的,但舒苒不一样。 她凭借大奖分站赛的短节目成绩81.41分成功打破世界纪录,而在此之前,女单短节目的世界纪录已有三年无人打破,然而正当所有人开始期待起这个中国姑娘的表现时,她却发生了重大伤情,此后总被伤病缠身。 一旦舒苒的脚伤痊愈,就意味着她有着极大的可能能跟顶级选手一争高下。 所以,现场的媒体们在关注名将的同时,也在注意着舒苒的表现。 然而此刻的舒苒正在跟她的旧鞋做斗争。 对于一个普通人来说,不合脚的鞋即便是走路都难受,更何况受伤的舒苒还得穿着这样的鞋在冰上做出各种高难度动作? 所以舒苒刚开始的热身状态并不好,甚至可以用差来形容,几乎没有练习跳跃,唯一练习的1T还失败了,让人难以相信她就是之前打破过世界纪录的舒苒。 以至于部分关注她的媒体逐渐将目光投向场上的其余选手。 好在十几分钟后,止痛药终于起了作用。 疼痛感慢慢淡了。 舒苒顿时焕如新生,不仅滑行质量变高了,浮腿高度指标相当不错,姿态也十分优雅,一个身轻如燕的1S将部分记者的目光吸引了过去。 公开训练时间为四十分钟,舒苒坚持到最后一分钟,表现相当不错,最后以一个完美的勾手三周跳结束了第一天的公开训练。 不少看到她这场训练的媒体们在心里不约而同地想着,这次冬奥会,舒苒的实力也一样不可小觑。 第二天,舒苒在公开训练开始前便服下了止痛药,所以轮到她上场热身时,药效正好发挥效力。 她的状态超过了昨天,甚至还有超过从前表现的趋势。 见状,傅易青的脸色好看了很多,甚至还出现了罕见的笑容。 就觉肩上一重,只听一旁的秦流北道,“这才是舒苒真正的实力。” 傅易青的目光如同追光灯般追着冰上的身影,“嗯。” 本是该开心的事,却又听秦流北叹了口气,“但是舒苒表现得这么好,到时候会不会被别人怀疑服用了禁药?” 在一些重要比赛中,都会对比赛的前几名选手进行尿检,目的就是查该选手是否服用禁药。 即便最后检查的结果显示选手并未服用禁药,但认为选手进步过大的别国网友仍旧会坚持原见,认为该选手服用了止痛药。 之前就有这样的例子发生,那名选手拿到冠军后反而被别国网友黑。 “如果是那样就好了。”却听傅易青道,“被怀疑还能尿检证明她的清白,如果再出现落选赛上的事,也许……”她所有的信心都将溃于一线。 秦流北抓住了他眼神中一闪而逝的黯淡,随即点头认同了他的话。 舒苒担心的同样也是受伤的问题,以至于在训练中有些走神。 不过公开训练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训练,选手们通常不会把公开训练当做是平常的训练,为了能够在比赛正式开始前适应冰面,他们只会做一些简单的基础动作。 所以舒苒没有继续加大动作难度,在做了贝尔曼后,她准备只做一个3A找找感觉。 跳跃是她的拿手绝活。 然而这两天重回冰场后,她始终没有练过这个跳跃。 最主要的原因是这个跳跃是六种跳跃中最难的,其次也是因为太久没跳,害怕失败。 可是此时不跳更待何时? 难道四天后的自由滑上等着练3A? 显然不现实。 舒苒屏住一口气,眼神顷刻便凌冽了,夏赛步进入跳跃准备状态。 场外的媒体们看出她在为跳跃做准备,不约而同地投来了视线。 傅易青和秦流北同样对她的跳跃充满了期待。 往前的跳跃,只可能是阿克塞尔跳。 这是一个万众瞩目的动作,也是唯一一个能让其他人了解现在的舒苒的实力情况的跳跃。 只见她奋力一跳,空中转体一周、两周…… 三周稍有不稳,但浮腿没有点冰,手也没有浮冰面稳定身形。 所有人的心里只响着一句话——舒苒恢复了! 舒苒的公开训练视频同样在国内网站上传播,对此,网友们以为舒苒的脚伤已经痊愈,很是激动地为她祝福。 网友们还显露出了对今年冬奥会的期待度。 总结来说就是三缺一。 双人滑、男单项目我国人才济济,女单时隔十几年也终于开出了娇艳的花朵,唯独冰舞还落了单。 面对国内网上的一片叫好,舒苒这边的情况却没有网友们所想得那么容易。 舒苒的房间里挤满了人。 她右腿的裤腿卷到膝盖以上,膝盖处红肿一片看着似是还有血水,脚踝处更是惨不忍睹,原本已经开始消肿的包,这会儿红肿不堪。 舒苒的眉头皱得很紧很紧,小脸惨白一片,明明痛得要命,却还紧咬牙关急切问道,“应该没事吧?” 随队专家盯着她的脚认真察看,脸色很不好看。 “李医生,您倒是说话啊!”秦流北忍不住催促道。 李医生又认真看了一会儿,才出声,“情况不妙,如果要参加比赛,脚踝得打封闭针,膝盖又积水了,不过这倒是好处理,上场前把水抽出来就行,但是脚踝有点困难,旧鞋是肯定不能再穿了。” 舒苒忙答,“旧鞋我还是得穿,否则比赛就没有意义了。” 李医生无奈一笑,“就是我同意,你现在的情况也没法穿旧冰鞋啊。” 众人望向舒苒如今红肿的脚踝,更肿了,之前穿进去尚有些挤脚,照现在的情况,穿旧鞋就不是挤脚的问题,是对脚伤的二次伤害。 “硬撑也得撑进去。”舒苒狠了狠心,“只要到时候不痛,就只是挤脚而已。” 一旁的秦流北有些于心不忍,“舒苒……” 可舒苒态度十分坚决,他便向傅易青求助,“你倒是说句话啊!哑巴了?” 傅易青沉着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听到秦流北的话也没什么反应。 秦流北靠过去抓了抓他的胳膊,“老傅?聋了?” 却见傅易青终于回过神来,随即抛出一个犀利的问题,“封闭针的效果能持续多久?” 李医生一愣,忙道,“30到45分钟,45分钟后完全失效。” 傅易青的视线直逼舒苒而去,“在上一组选手上场时,你们这组就要等候在场外,也就意味着打封闭针必须在等候前进行,短节目每个选手的节目时长如果是2.5分钟,那么轮到你们这组时,时间已经过去了15分钟,假如你……” 如果说傅易青前面的话还让众人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之后的数字却让众人敏感地抓住了重点。 舒苒随即抢答,“就算我抽到我们那组的最后一个,也只不过过去了三十分钟,封闭针最长能持续45分钟,足够了!” 李医生:“那个,我打断一下……封闭针完全屏蔽痛觉的时长是30分钟,30分钟到45分钟之间是一个效果慢慢消失的过程,也就是说在这过程里,痛觉会慢慢明显,比赛过程中对脚部的压迫更大,如果鞋子挤脚,痛觉也会被放大。” “那自由滑呢!” 傅易青的五个字让房间瞬间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女单自由滑每个选手的时长在四分钟以内,也就意味着一组就要花去将近24分钟。 被点醒的秦流北便开始了他擅长的数据分析,“假如你抽签抽到你们组的最后一个,不,不需要最后一个,如果你抽到了你们组的第二位出场,那时候药效已经开始消失,如果是最后一个出场,封闭针的效果完全消失,你要怎么办?” 李医生再次打断,“那个,我再提一句,基本上35分钟后,疼痛就会加剧,不同于打球的手臂力量,你滑冰的时候整个人的身体重量都压在你的脚上,如果是抬腿动作,你的右脚会伤得更重,如果再做跳跃动作,到时候压在你右脚上的力量是你难以预估的。” 舒苒愣着思索一会儿,仍旧坚持己见,“不管你们怎么说,我一定要参加。” 最终闹得不欢而散。 舒苒让所有人都出去,她要好好休息,房间里重新安静下来。 突然她很想要好好哭一场,却感觉到床沿处床体振动的微弱幅度。 即便一眼没看,舒苒也能猜到是谁。 舒苒不悦地拧起眉,声音闷闷的,“我只是想一个人静一静。” 傅易青:“然后?让你一个人固执下去?” 舒苒沉默了。 傅易青望着她刚刚被处理过的伤口,微微皱眉,“不是劝你放弃,只是想让你换回新鞋。” “你还不如让我放弃。” 交涉陷入僵局。 片刻后,只听一道被被子捂住的负气声响起,又因为房间安静,所以显得格外清晰。 “你是不是故意的,故意用这种方式逼我退赛。” 虽然是猜测,但字里行间和语气里没有半点疑问的上扬尾音。 傅易青忽然被逗笑了,摇着头,无奈地摸着她的后脑勺,“短节目当天在国内是除夕夜,好好表现。” 舒苒心头一动,便知道这是傅易青妥协了的意思。 她忙转过身来,满脸笑意,“好!” 她孩子心性的表现让傅易青无可奈何,他长长地叹了口气,藏起了心里的那半分不安,“你爸妈到时候也在现场为你加油,不要怕,不管发生什么,都一定要告诉我,我会一直在。” 舒苒严肃的神情里有一丝动容,她用力地点头,“我明白的。” “你不明白。”他太了解她,她这个时候明白,到了健康和成绩必选其一的时候,她会毅然决然地选择后者。 舒苒一句“不,我明白”,傅易青再来一句反驳。 于是两人犟上了。 最终以舒苒的坚持不懈获得了暂时性的胜利。 第九十八章 打封闭针 - 她在冰上光芒万丈 - 蹿升华上 接下来的几天,舒苒都待在酒店,仍旧是陆地以及模拟训练占的比重更大,冰上实战比重小。 窗外候鸟声鸣,浮躁的心沉了又沉,好不容易安静下来,因着这特殊的日子又被打回原形。 今天就是短节目比赛第一天,舒苒昨晚几乎一夜没睡。 最根本的原因还是紧张。 起初舒苒很努力地睡觉,然而到半夜两点钟,意识还很清醒,她干脆便随缘了,于是早上五点便起了床。 这个时间点,其他选手大概早已在训练了,但舒苒因为脚伤难忍,除非打封闭针,否则她的脚不可能顶得住冰上的压迫。 所以舒苒有更多的时间休息。 舒苒一直在房间练旋转。 “舒苒。” 听到自己的名字,舒苒便知道到时间打封闭针了。 李医生和助理一同进来。 趁着助理在做准备,李医生看向傅易青和舒苒,“有件事没跟你们说……其实30到45分钟是打封闭针后能维持最短的时间。” 舒苒下意识地去看傅易青的表情,然后才问,“什么意思?” 李医生:“通常打封闭针需要找到最痛的位置再注射,才能让封闭针发挥最大的效力,也就是说,如果找对了位置,这一针可以维持1-2小时,但如果位置不对,就很有可能只能维持三十分钟。” 傅易青:“所以你昨天没告诉我们,是因为很难打对位置?” 李医生拿着工具,“可以这么说,一遍一遍地按压寻找,这个过程本身就很疼,基本上病人会痛到分不清哪里才是最痛的点。不过今天短节目时间充足,就算打错了位置,也不影响比赛,但是明天的自由滑就得必须找对位置,为了免除麻烦,最好今天就打对位置,这样明天的比赛就不用担心封闭针失效的问题了。” 这无疑是一个好消息。 舒苒用力点头,清明的眼神中涌现出希望。 然而当李医生的手在她的踝关节的每一处按下,她一时没忍住,“啊”地叫出声来。 傅易青旋即握住她的右手,“抓紧了。” 李医生每按的下一处都叫舒苒痛得眼泪直流,她本能地将另一只手也握住傅易青,力道很大,但舒苒本人却并未察觉。 傅易青的眉头不带皱一下的,像是要替她承受这痛苦似的。 李医生的按压让舒苒全身的神经都绷到了一条线上,他每按一处就问一句“更痛吗”,痛到后面,舒苒的痛觉已经麻木了,总觉得不管按压哪里,都是难以辨别的疼痛。 然而找最疼处的按压还不是最疼的。 只听李医生说了句“就是这里了”,他随即准备针管,“会相当疼,尽量忍住别乱动,否则会影响这一针的效力。” 舒苒的心一颤当针扎进去的那一刻,舒苒的泪腺生理性地凶猛了。 她紧咬着下唇,鼻头酸得要命,泪腺也汹涌了。 傅易青能够感受到手心里的痛楚,她太过用力,但他纹丝不动。 这点痛苦应该比不上舒苒所受的十万分之一。 这一针的时间格外漫长。 结束比想象中要慢许多。 一针完成,舒苒已经满头冷汗,脸色白得像是在水里泡过似的。 在针从体表拔出的那一刻,舒苒再也支撑不住往下一倒。 傅易青长臂一捞,将她捞进怀里。 他看向李医生,“怎么样?” 李医生摇头,“这个得看药效的具体发挥情况了,等比赛结束就知道我们有没有答对位置。” 等李医生又说了一些注意事项,舒苒才终于恢复正常。 几人随即退出舒苒的房间,让她休息一会儿。 秦流北刚要回房收拾摄影设备,余光却瞥见傅易青拿钥匙的手,“我去,怎么这么红?谁掐你……” 话音未落,他便反应过来。 能掐傅易青的人,这世上只有一个,而且还是傅易青本人送上去给她掐的。 秦流北艰难地吞了口口水,长叹一口气,假装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用口哨吹着歌曲淡定离去。 比赛前五小时,体育馆外热闹纷呈。 观众们早早等候入场,不少媒体们正在采访路人,人人脸上都充斥着胜似节日的气息。 有记者拦住了两个女孩,问道,“请问你们是来自哪个国家?又要为哪个选手加油助威呢?” 两个女孩戴着口罩,对视一眼,有些不好意思地大喊出一个名字:“源仓御,我爱你!” 记者一愣,良好的职业反应能力让她跟着笑起来。 接着另一家中国电视台记者将镜头对准了一行四人。 记者用英文问道,“请问你们来自哪个国家?” 许婧瑜被拦住后,愣了一秒,清了清嗓子,瞬间带上了播音腔,“中国,我们是为了中国队而来,但我最喜欢的选手是舒苒。” 记者一听到中文,顿觉亲切感,又将问题抛到一旁的中年男子和两名中年妇女身上,“你们是一家人来看比赛的吗?” 许婧瑜怕被记者乱点了父母的鸳鸯谱让舒氏夫妇尴尬,忙解释,“我跟我妈妈一起来的,他们是我好朋友的父母。” 记者:“好朋友没来吗?” 舒氏夫妇忙答,“来了,我们女儿前几天就到了。” 记者:“好,那不打扰你们看比赛了。” 等记者走开了,邵安红才偷着乐道,“她要是知道我们女儿就是舒苒,会不会才放我们久一点?” 朱新慧挑了挑眉,唇角上扬,“应该会拉着我们不让走。” 邵安红“吓”了一声,“那我们赶紧走。” 却见舒裕田的表情一直都不太好,邵安红便问他怎么了。 他缓缓抬头,皱眉道,“我总有不太好的预感。” 话音落地,其他三人脸上笑意冷凝。 首先给舒裕田一顿批评教育的人就是邵安红。 万众瞩目的时刻终将到来。 在前天举行的女单花滑短节目出场顺序抽签中,舒苒抽到了17号。 也就是第三组第五位。 幸好短节目时长稍短,舒苒只希望自由滑中能抽到前置位的出场顺序,这样封闭针才能发挥最佳作用。 比赛正式开始前,艾菲蒂尼亚率先跟舒苒打了招呼,但仅仅限于打招呼便各忙各的了。 舒苒正欲往前走,却恰逢萨曼莎,对方也是一愣。 想到之前萨曼莎在ins上跟自己道歉,舒苒对她的印象也好了很多。 两人只点头微笑一下。 擦身而过之际,舒苒只听到萨曼莎用很轻的声音说了一声“fighting!(加油!)” 舒苒随即回头,就看到她一往无前的背影。 见她还没跟上,傅易青问她,“怎么了?” 舒苒轻轻一笑,摇头,“走吧。” 本次比赛总共有30名选手。 其中,舒苒的老朋友们都排在后两组,也就是死亡之组里。 第四组出场顺序如下: 19.艾菲蒂尼亚 20.乔真玲奈 21.切尔西 22.张子晴 23.玛姬 24.珍妮花 第五组出场顺序: 25.萨曼莎 26.陈雨琪 27.知原叶香 28.那迪洛娃 29.宫江美慧 30.克里斯汀娜 尽管后面两组在基础分值上会较为占优势,但舒苒只要不出错,短节目成绩所向披靡,所以短节目的出场顺序已经变得不太重要。 正当舒苒神游天外之际,只感到肩膀被温暖包裹,紧接着就听那道熟悉的声线响起,“准备好了吗?”声音温润,一如往常。 舒苒聚精会神,抬眸瞬间,眼神坚定了,“嗯。” 比赛终于开始。 第一组的选手中大部分都是新人,从严格意义上来说,舒苒之前也从未参加过冬奥会,所以也只能算是个新人。 或许是因为这场比赛过于重要,第一组的选手频频失误。 封闭针的药效已经起了作用,这是舒苒自从去年世锦赛以来,第一次感觉到自己的状态在逐步恢复,练陆地跳跃时,她也充满了干劲。 后台其他选手有在练瑜伽的,也有在做热身运动的,大家各自都没有交流,每个人都在紧张中等待着上场。 很快便轮到第三组在场外候场。 场馆内几乎座无虚席,哪怕是不出名的小选手,也能轻易感受到现场观众们的热情,这在哪场比赛中都是鲜少有的场面。 舒苒忽然意识到,这才是冬奥会啊! 是每个选手都期待站上的舞台,这舞台面向全世界,也会是一个向全世界证明自己的最好平台。 赛前的六分钟热身,舒苒一袭绿衣costume(考斯腾,即表演服),站在冰上格外抢眼,其余五个选手的考斯腾有黑色、蓝色、深灰色、红色、紫色,但由于选手并不出众,所以没能做到吸睛的效果。 与舒苒同组的人中有三人已经在奥运落选赛中和她交过手,前几人比完,终于即将到舒苒上场。 尽管这两套节目已经沿用了两个赛季,但舒苒的考斯腾却是一变再变,不同于上次比赛中充满了神秘和优雅气息的紫色,这次考斯腾采用了电影《卧虎藏龙》中的主色调——绿,但这种绿色又不同于平常所见到的那种清新的绿色。 正如同电影中的场景,茫茫竹海,大片的绿色杂糅到一起,远远望去却是浓重似黑。 正如同女主玉娇龙身怀高超武艺,是武林的希望,却又亦正亦邪,时黑时白。 除了颜色上的改变,更多的还有服装设计上的改动。 上臂中端改为飘逸的丝绸蝴蝶袖,方便舒苒出“剑”,也更具观赏感。 舒苒对这套考斯腾一见钟情。 一套好的考斯腾能够让选手心情大好,也就能让选手发挥出更好的实力。 舒苒脚步轻松地绕场滑了一圈,她滑得很快,几乎没能看到傅易青,但她却感受到了那抹让她心安的目光所在的方向。 她微微一笑,最后停顿在冰面中央。 广播:“下面出场的选手来自中国,舒苒。” 音乐声起,哀而不伤。 第九十九章 表现绝佳 - 她在冰上光芒万丈 - 蹿升华上 封闭针的效力明显,尽管右脚踝还在隐隐作痛,但相比前两天,要好太多太多。 舒苒表现得如鱼得水。 音乐、舞蹈动作的编排或许有变化,但节奏却依然是舒苒印象中的那样。 从舒缓到快节奏的激昂再到最后尘归于土的平静,一切都在舒苒的掌控之中。 这音乐再怎么改,仍旧是电影中的插曲,光是正式比赛,舒苒就听了不下十次,遑论平时训练中每天都要循环播放几十遍。 她对曲子中的情感掌握度已经融入了骨子里,就好像这个故事的主人公不是玉娇龙而是舒苒,又或者是舒苒已经完全进入了玉娇龙的世界,感受着她的困顿和情感。 音乐变奏,舒苒以手化剑,眼神陡然一凛,手臂动作来回变换令人眼花缭乱,终究是刺向了对方。 这首曲子,她听了上万遍,也跳了上万回,更是摔了上万次。 所以,她没有道理会滑不好! 蛇形捻转步随即接上,她身形转换,滑行流畅地滑过冰面,到东北角,左前外刃起跳,右腿向前摆动借力。 眨眼间,她已经落定冰面,接续步中的刀齿步尤其别出心裁。 观众们的欢呼声一波紧接另一波。 群情激奋中,主人公动荡的命运终于有了归宿,她的身体慢慢坠落。 茫茫冰面之上,那一抹绿在旋转中衣袂掀动。 虽然节目改动较大,但仍旧保留了原来“抹脖子”的结束动作,她神情决绝地以“手剑”断绝了一切的念想。 随着结束动作的摆定,四面传来潮水般的掌声。 这在前三组选手的表演中是十分罕见的。 从来只有最后两组死亡之组才能掀起观众们的心潮,但舒苒却做到了! 舒苒站在冰面上,望着从四面八方丢到冰上的玩偶和鲜花,脸上早已被笑容占领。 她真的做到了! 她给了这套节目一个完美的clean! 想起过去十四年来训练中的苦楚以及这几个月来的担忧,她忽然间觉得那些都不算什么了,只要能够收获这一时的掌声,曾经所受过的苦又算什么? 她竭力憋住泪水,拼尽全力微笑。 舒苒向四面八方的观众们鞠躬致谢,捡起一个娃娃冲镜头招了招手,随后滑向场外。 看到傅易青的瞬间,她只感到眼睛发酸,紧接着便被他揽入怀中。 “今天真的很棒。” 这句话一扫舒苒连日来的阴霾,她勾了唇角,退出傅易青的怀抱后,又主动展开怀抱抱了秦流北。 她被傅易青和秦流北两个人勾着肩走向等分席。 “别紧张。”傅易青说。 秦流北却说:“不说还好,一说我都开始紧张了。” 舒苒忍不住道,“我没出现失误,有什么好紧张的?” 秦流北小声道,“是我紧张,这么多媒体镜头对着我,也不知道应该看哪个镜头才能凸显出我最帅的角度。” 傅易青侧过头去无声地看了他一眼,接着便转过头。 舒苒:“……” 主办方镜头随即升起对准三人,他们不再说废话,舒苒抱着玩偶,冲镜头温婉一笑,随后抬头看向大屏幕。 “TES:39.87分;PCS:38.71分,短节目最终得分78.58分。” 全场爆发出尖叫声,部分观众们面露惊喜,也有部分观众对这个分数颇为不满,但他们的不满并非认为舒苒的表现不值得得到这个分数,他们是为舒苒感到不值。 在他们看来,舒苒的表现完全值得更好的分数。 要知道这个赛季,女单短节目的分数已经被名将们刷到了八十分往上,其中就有舒苒的作为,而她刷新短节目世界纪录的那次正好也表演了这个节目,而她今天的表现明显要比那一次更完美也更得心应手,但分数却低了近三分。 但没人会认为裁判不公。 因为好的出场顺序,就是选手占有的先天条件。 前几组出场,裁判会压分是必然的。 但舒苒本人对这个成绩已经相当满意,这是她受伤以来拿到的短节目最好的成绩。 舒苒和傅易青等人在现场观众们的欢呼声中走进了后台,耳边的世界瞬间安静了,舒苒刚拐过拐角,恰好对上了正在等待候场的萨曼莎的眼睛。 却见后者的眼里流露出和善的暖意,然后唇角微微勾起。 舒苒一愣,也露出了一个迷茫的笑。 回酒店的路上,秦流北一直捧着手机,盯着屏幕自己乐呵个没完,然后才转身,“看看,#舒苒回来了#的热搜都爆了。”他冲后座的两人亮了亮手机,表情极其炫耀,“想不想知道网友们是怎么夸你的?” “不想。” 秦流北的脸瞬间垮下来。 泼他冷水的人自然只有傅易青。 秦流北见他这么不识趣,便将目光投向了舒苒,“那我说给你听。” “不听。” 依然是傅易青。 秦流北:“你到底怎么回事?” 可傅易青并不回答。 剑拔弩张之际,舒苒弱弱出声,“我觉得他应该是想让我保持一颗平常心,别太飘也别因为网友们的夸奖而感到有压力?” 秦流北狐疑的音调声起,等待解惑的目光投向傅易青,“真的是这样?” 后者“嗯”了一声。 秦流北看向舒苒的眼神瞬间就不一样了,欣赏、暧昧的眼神中还夹着一丝佩服。 他抱拳,“没想到有生之年竟然能有人能够看懂傅易青这颗深藏海底两万里的心,佩服佩服。” 舒苒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尖,小心打量了傅易青的神情,腼腆一笑,“他……也不是很难懂吧?” 傅易青向窗外别过脸的瞬间牵动了唇角,“嗯,不难。” 秦流北:“大概是对人不对事。” 舒苒:“……” 说罢,秦流北收起手机。 如果不是傅易青阻止,他还真的忘了还有这么一层深意。 不过说到底,网友们的夸奖里隐藏更多的也是对舒苒的表演值得更好的分数的可惜之意。 因着舒苒说的话,秦流北自然没有读网友们的评论。 第一天的短节目中,成绩不错且给出clean的选手除了舒苒,还有萨曼莎、陈雨琪、克里斯汀娜,前三名分别是:萨曼莎、克里斯汀娜、陈雨琪。 知原叶香、宫江美慧两人虽然没有clean,但由于节目难度高且节目构成和节目编排不错,所以她们的分数也同样在舒苒之上,但只有1分之差,三人中两两之间几乎只有零点几的分差。 最终舒苒以低了知原叶香0.63分的分数,排名第五。 正如同网友所说的那样,舒苒吃了出场顺序的亏。 但幸好,短节目前几名的分数差距拉开很小,而舒苒的拿手好戏是自由滑,所以她很快就调整好了自己的心态。 回到酒店后,舒苒刚坐下没多久,傅易青就来了,一起来的还有李医生。 舒苒有些忐忑不安地缓慢地脱鞋,封闭针的效力已经退散,她尽可能地减缓动作幅度,以降低疼痛感。 脱下袜子的那一刻,在场的连带舒苒在内的三人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她有些心虚地问道,“怎么样?” 事实上连她自己都知道,情况不太好。 踝关节处红肿更明显了,连她自己也感觉到脚踝处的痛觉正在复苏,时刻扰乱了她的精神。 李医生:“都这么严重了,怎么到现在才说?我让护士去拿医药箱。” 说完,李医生便出了房间找手机去了。 房间里一阵安静。 傅易青只是低着头什么也不说,这反倒让舒苒内心更加忐忑。 “教练?”她试探性地叫道。 傅易青低声应声,“嗯。” 舒苒仍旧十分心虚,“那个……秦流北呢?怎么回来后就没看到他人了?” 傅易青:“去接许婧瑜他们,顺便带他们四处逛逛。” 舒苒诧异道,“外面这么冷,还逛?” “应该只是待在车上看。” “那有什么好看的,还不如回酒店休息。” “你觉得秦流北为什么要带他们逛?” 舒苒一怔,没明白傅易青问这个问题的意图所在,还跟着胡天海地地猜,“带他们领略异国风情?还是……” 她忽的不再继续往下说了。 “难道……是为了避开我?” 话音落地良久,傅易青终于抬眸,“我让他带他们四处逛逛,因为我知道,你一定不愿意让他们看到这样的你。” 舒苒眼底因着刚才的猜测而生出的那半点荒谬的笑意瞬间消失殆尽。 不同于舒苒的震惊失色,傅易青的眼里写满了痛楚。 “傅……” 傅易青沉声道,“还记得之前在医院,我答应帮你说服你爸妈时,你答应我的吗?” 舒苒仔细回忆一遍,“你是说,我答应你一件事,不管你说什么,我都必须答应你?” 傅易青:“对。” 两人又对视一会儿,舒苒下意识察觉到了什么,并没有很快追问傅易青到底是什么要求,但在他过于露骨的眼神中,她终于发问,“什么要求?” 门“啪”地一声被推开。 “哎呀哎呀,我说怎么找半天没找到,合着是刚才来的时候就已经把手机给带来了。”李医生从舒苒房间的柜子上找到了自己的手机。 看向两人,忽然意识到气氛有些古怪。 他一愣,“我是不是……呃那个,我出去打个电话。” 李医生正欲出去,却被拦住。 傅易青拿过他正在通话中的手机,“我帮你说,你先替她看着。”说罢,便兀自同电话那头的护士交流起来。 第一百章 赛前准备 - 她在冰上光芒万丈 - 蹿升华上 李医生边帮舒苒处理好脚上的伤边抬头问,“自由滑还要穿旧冰鞋?” 虽然是询问,但这场景却更像是早就猜到了舒苒的答案会是肯定的,以至于随时都做好了吐露出下一个流程的架势。 舒苒的答案当然是肯定的。 见她点头,李医生继续问,“今天是什么时候感觉到脚疼的?” 舒苒神色认真,“我那个时候特地记了时间,是14:25。” 女单短节目下午一点正式开始,到舒苒出场大概也就13:50,除去封闭针还没发挥效力的时间,舒苒这一针大概持续了两个小时。 “所以今天打对了位置?”舒苒只觉得是意外之喜。 却听傅易青道,“之前没算出发前的时间,自由滑时间更长。” 短节目总共30名选手,只有排名前24位的人才有资格参加后天的自由滑,舒苒短节目排在第五名,自然被分到了死亡之组。 而短节目比赛结束后进行的抽签中,舒苒抽中了22号,也就是同组第四位出场,全场24个选手比完起码起码需要三个小时。 这么一听,舒苒脸上那一星半点的喜色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舒苒心里一团乱麻,乱得没了主意。 傅易青:“能维持三个小时以上吗?” 闻言,舒苒忙将希冀的目光投向李医生,却见后者摇了头,“如果可以在后台打封闭,也许还能撑一撑。” 舒苒忽然想到了什么,惊呼一声,“不是有可以维持几天甚至是一年的封闭针吗?” 李医生的脑袋摇个不停,“不一样,那是封闭治疗,只针对普通人,跟运动员的注射液不同,而且那种需要提前两三天打,时间上来不及。” 大约是害怕舒苒不死心,李医生说完后根本不留缝隙,忙补充了一句,“而且那种封闭针打完后会痛上几天才起效。” 舒苒随即收起了充满希望的眸子。 正当他们手足无措的时候,只听傅易青提议道,“或许可以在车上。” 舒苒惊喜地一抬眸,“对!车上打,快到场馆时再打封闭针!” 李医生却是皱起了眉,“车上这么晃,我怕不能打对位置。” 舒苒:“停车的时候打吧。” 李医生摸了摸下巴,没再反对。 花样滑冰分为两组节目:第一天的短节目以及第二天的自由滑,由于是冬奥会期间,所以短节目和自由滑中间还隔了一天。 尽管舒苒短节目拿的是第五名,但所有人都不敢再小看她。 网上传言舒苒伤势已好,但由于忙着养伤太久没训练,所以短节目被她拿来练手,78分多还没有发挥出她的全部实力,照她现在的实力状态比下去,很有可能能为国家队女单添上史上最优异的成绩。 国家队男单和双人滑短节目也是旗开得胜,祝鸿哲和陈乐成的短节目分别排名第三、第九,吴新橙和沈宇也获得了当天的第一名。 这两个项目的自由滑也都在女单短节目前结束了全部的比赛,最终以源仓御的蝉联世界冠军为男单比赛画上了句号,而吴新橙和沈宇则凭借节目《lovers》一举拿下了他们的第二块奥运金牌。 只剩下女单,情况仍旧不明,让人期待且充满了未知数。 一切都看似朝着好的方向发展,可肉眼所见的湖底是否是湖底真正的模样呢? 傅易青想让舒苒保持平常心,她还真的照做不误,不去看网上的评论,甚至连手机都没摸过。 但秦流北还是将网上的情况告知了傅易青,傅易青听后,沉着脸。 秦流北略带疑惑地笑一下,“怎么了?” “我有预感。”傅易青走到窗边拉开窗帘,抬头望天,“会出事。” 如果舒苒出事,那么网上的这些夸赞都会成为以后别人攻击舒苒的最好利器。 秦流北嗤笑一声,“还能出什么事?舒苒都打封闭针了,你们不是也都商量好了要在比赛前打针,时间上都来得及。”他拍上傅易青的肩头,“而且,舒苒这套自由滑的节目难度已经降低了,不会有事的,放心。” 傅易青却是沉吟良久才“嗯”了一声,他的应声像是在让自己放松心情。 他呼出一口浊气,随即调转了心情,斜睨向秦流北,“她爸妈呢?” “你是说你岳父岳母?” 接收到傅易青无情的鄙夷后,秦流北举双手投降,终于正经了,“我告诉他们舒苒明天早上要早起比赛,现在已经睡了,然后就把他们送回酒店了,小金鱼陪着他们,他们不会想太多的。” 傅易青点点头,这心里的不安因素才算是少了一点。 顿了顿,他还是补了一句,“放消息,让网友们知道舒苒的伤势还没好。” 秦流北一愣,“干嘛不直接让官博发……哦也对,这个时候发这种消息,有种露怯的意思。行,知道了,包在我身上。” 明天早上九点,女单自由滑正式开始最后的决战。 傅易青却是怎么都睡不着。 在床上翻来覆去,想的都是舒苒。 她训练时的狼狈和努力不断印上眼帘。 以及她在冰上耀眼的样子…… 与此同时,舒苒也睡不着。 但不同的是,她很困,却因为脚伤疼痛难忍以至于辗转反侧怎么也入不了睡。 大概只有一片止痛片能让她安稳入睡。 在第四次入睡失败后,黑暗中,她黑亮的眼睛“唰”地一下睁开,静静地听着秒针的滴答声,心静了。 她的嘴里正念念有词: 10,9,8…… 数到1后,舒苒只得从被子里钻出,去吃颗止痛药。 这段时间的止痛药吃得确实太多,但是明天的比赛太重要,所以今晚的睡眠变得尤为重要。 吃了药后,舒苒终于睡去。 最后一天比赛终于到来。 舒苒五点起床,在酒店稍微训练了会儿便开始为九点的自由滑做准备。 比赛即将开始,保姆车上,李医生为舒苒进行最后的封闭针注射。 “会很痛。”李医生言简意赅。 舒苒用力点头,下唇抿得很紧,下意识地为待会儿的折磨做好了准备。 傅易青握住了她的手,她看也没看,自动回握住他的手,很紧很紧,企图从这只温暖的大掌中找寻面对痛苦的勇气。 第一次打针时,舒苒本能地转过了头,这次,她直面打针全过程。 细长的针管径直推送进红肿的患处,舒苒咬紧牙关,眉头的“川”字拧了又拧,额头甚至渗出一层又一层的冷汗。 这场面太过残忍,秦流北不忍心看下去,他不住地去看舒苒的表情,却发现她镇定得不像话。 那张白皙干净的小脸上有着一股倔强。 秦流北是第一次觉得体育竞技其实是很残忍。 每一个站到全世界观众眼中的运动员们背后的心酸和努力没人看得见,而那些没能站上赛场的运动员们也不代表他们不努力。 面对这个小姑娘,秦流北也是第一次从心底生出了敬佩。 而他上一个这么敬佩的人…… 秦流北望向那一双紧紧相握的手,思绪已然跑远。 随着针管被拔出,这一针终于结束。 舒苒像是一只充满了气的气球,屏息良久,舒出一口剧痛的叹息。 这一针甚至比训练三个小时都要累。 舒苒大口大口喘着气,已经去了大半的力气。 傅易青伸手,“水。” 后勤全包的秦流北立马跟上。 舒苒摇头,“不用,待会儿喝了水要上厕所。” 傅易青:“所以你打算一直不喝水?” 在傅易青的注视下,舒苒最终还是喝了水。 比赛开始前尚有一些时间,舒苒便留在车上缓口气,时间不等人,终于到了要上战场的时候。 舒苒深吸一口气,舒展了眉宇,“走吧。” 然而傅易青却不动作,“有一句话,我要对你说。” “?” “如果你坚持不下来……”傅易青幽深的眸光越垂越低,“可以不用在意那个赌约。” 舒苒一怔,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可是……” 他抬头,眉宇间有些许不忍,“如果刚才这一针没有帮你维持三个小时,不要忍,这场比赛不是忍耐就能赢得了的。” 舒苒:“为什么要在比赛前说这些?” 傅易青:“还记得你还欠我一个要求,如果封闭针效力消失,我要求你必须下场。” 她当下不悦道,“傅教练!你知道我为比赛付出了什么,这个时候放弃,就算你愿意,我也不会甘心,别的什么要求都可以,唯独这个不行。好了我去比赛了。” 车门被拉开,舒苒拄着拐杖离去,背影固执而又坚定。 舒苒拄着拐杖的样子被不少媒体拍到,但她好像并不介意似的,紧接着画面里便出现了舒苒的那个名气有要超过她的趋势的教练。 不知道是不是他们的错觉,他们好像看到傅易青要上前扶舒苒的手被她拍开,但随后两人又像什么都没发生似的并排往比赛场馆走去。 观众们早已入场完毕。 为了能让封闭针的效力发挥在刀刃上,他们才在比赛即将开始前才注射,所以直到赛前几分钟,舒苒的这一针还没能发挥效力。 但比赛已经开始。 冬奥会的最后一场比赛终于拉开了帷幕。 第101章 进击自由滑 - 她在冰上光芒万丈 - 蹿升华上 和舒苒同组的其余人在短节目中也是最后一组,但原本在最后一组的宫江美慧却掉出了前六名的行列,被归入到第三组中。 自由滑第四组的出场顺序是:克里斯汀娜、萨曼莎、陈雨琪、舒苒、知原叶香、那迪洛娃。 按照以往的规律,本次冬奥会女单的冠军也会在这六人中决出,除非有意外发生,比如最后一组全员失误,第三组的选手们才有机会,当然这种说法也并不是绝对的,只是最后一组的选手拿到冠军的几率更大。 舒苒仍旧像以往的比赛那样,戴着耳机来回走动,由于封闭针还没发挥效力,舒苒吞了止痛片,利用拉伸带练手臂力量以及转体的感觉。 估摸着时间,大约第一组的选手们已经比完了,舒苒才渐渐感觉到了那一针封闭针的效力,心里的不安定因素才算是渐渐消散了。 随着第三组的赛前六分钟开始,第四组走出后台候场。 现场的气氛相当不错,第三组的艾菲蒂尼亚抽到了13号,所以热身上场也是第一位出场,她身穿一件全红考斯腾,这件表演服最独特的地方在于后背露出了大片的雪白肌肤,她本就生得极白,长相讨巧可爱,但偏生表情严肃,反倒给人一种反差萌的感觉,尽管自从艾菲蒂尼亚升入成年组后的表现不甚出彩,但每次比赛的发挥都十分稳定,最重要的是她的长相很讨人喜欢,所以她刚滑上冰,不少冰迷都跟着喊她的名字。 在艾菲蒂尼亚之后踏上冰面的人是珍妮花,前天短节目中,她出现了几个小失误,但跳跃完成度挺不错。 第三位是玛姬,曾经的欧锦赛冠军,然而这几个赛季被伤病困扰,表现平平,赛前还曾传出她会在这一届冬奥会结束后退役的小道消息,不知真假。 宫江美慧刚蹬冰滑行,就听观众席上爆发出震天响的欢呼声。外界一度传言她会是日本国内目前唯一的知原叶香的接替人,然而知原叶香的光芒太盛,而宫江美慧的成绩却太稳定了,看似是个优点,实际上却是她最大的缺点,她似乎已经到达了顶点。 不过这些并不影响冰迷们因为她姣好的外形和优美高雅的舞姿而支持她。 接着上场的人是老将切尔西以及新人张子晴。 自从切尔西受过伤后,加上她年龄也大了,她的成绩一直停滞不前,加上后来居上,她能维持在现在的位置上着实不易。 张子晴是切尔西的队友,她们同来自加国,在所有人都以为切尔西气数已尽的时候,突然冒出来个新人张子晴,她去年刚升成年组,通常意义上来说,女单青年组选手升入成年组通常会因为发育关的关系,从而需要一个适应期来过渡,目前女单青年组中还没有选手升入成年组后还能一直保持原来青年时期的状态的。 张子晴经过一年的适应期,她的表现更成熟了。 六分钟的热身结束,第三组的选手们瞬间进入了比赛模式。 “她来自比利时,艾菲蒂尼亚,今年18岁……” 舒苒听着广播里的人声,心里不由得开始感慨,刚碰见艾菲蒂尼亚的时候,她才刚升成年组,一晃眼都两年过去了。 她同时又有些羡慕艾菲蒂尼亚。 艾菲蒂尼亚今年18岁,正好能参加冬奥会,四年后的她也只有22岁,尚还有机会参加冬奥会。 但舒苒却没了这样的机会,四年前的她17岁,在最好的年华却没有参加冬奥会的实力,如今好不容易有了实力,脚却受了伤,还真是命运多舛。 舒苒将目光投向赛场上的艾菲蒂尼亚。 艾菲蒂尼亚的自由滑音乐出自《爱乐之城》,轻快而又带着淡淡忧伤的乐符一点一点地涌入每个人的耳朵,舞步轻点,动作优美。 只见她开场蹬冰一跃,一个漂亮的后外点冰三周跳。 这一套接续步应该有三级,然而后面的跳跃失误颇多,两次连跳中的后一跳出现了“摔倒”以及“存周”的问题。 正因为跳跃的失误,影响了艾菲蒂尼亚的心态,后半段状态明显不在线。 自由滑成绩加短节目的最终得分188.35。 反而是成绩向来不如艾菲蒂尼亚的珍妮花表现不错,只出现了小失误,最终得分201.26分。 到宫江美慧出场前,目前场上的最高分还是珍妮花的201.26分。 然而宫江美慧似乎是要挣脱被知原叶香笼罩的阴霾,她用一曲《少女的祈祷》成功拿到了这组的第一个clean,总分220.56分,这是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 如果是上一届冬奥会,宫江美慧可以凭借这个分数拿到冬奥会冠军,毕竟那一次萨曼莎的分数也才只有220.31分。 今时不同往日,竞技比赛的分数的更替周期至多不超过三年。 由于宫江美慧的绝佳表现,第四组的选手们都或多或少地感受到了压力。 舒苒排着队准备从入口上冰热身,傅易青向她投来了视线,她随即给了他一个安定的笑容。 这个笑容别人或许不明白,但傅易青却知道其中的深意。 她是在说,封闭针已经起效,不用担心。 效果的确已经起了,但却是在第三组上场时就已经起了,第三组的选手们比赛完,时间过去了将近五十分钟,而第四组的比赛至多也不超过一小时。 这意味着这一场比赛,舒苒不会被伤病干扰。 舒苒信心倍增。 站在冰面之上,她落落大方地向众人招手示意。 六分钟的热身结束,第一个上场的是克里斯汀娜。 她穿着一身冰蓝色的考斯腾,法式盘发,由于身材纤瘦,整个人高贵地如同中世纪的公主一般。 广播:“她来自法国,克里斯汀娜,今年20岁,她的表演曲目选自柴可夫斯基的作品《胡桃匣子》。” 乐点俏皮中带有一丝高不可测的诡异和神秘。 克里斯汀娜如同八角盒里的牵线木偶般随着音乐翩翩起舞。 一如往常,克里斯汀娜开场便以一个提手勾手三周跳征服全场。 场外的舒苒的一颗心被攥得紧紧的。 除却舒苒不了解的几个新人选手,可以说克里斯汀娜的技术实力在这场比赛中能排前两名,另一个技术实力高超的则是萨曼莎。 这个赛季因着冬奥会,各个选手们更注重训练而非国际型赛事,但这并不意味着不参加这个赛季的比赛。 克里斯汀娜在被舒苒劝回国后,马上参加了挑战者系列赛中的比赛,从她这个赛季的表现来看,克里斯汀娜的节目内容分高了很多,虽然不至于跟舒苒这类pcs高分选手相比较,但至少,克里斯汀娜的pcs不会再给她拖后腿。 相比之下,舒苒因着受伤,不能做高难度跳跃和步伐,所以只能靠pcs拉分。 但尴尬的是,pcs分再高,也有个极限值,不会超过80分。 tes不一样,技术分的分数没有封顶,只要节目编排得好、难度构成高、完成度好,分数就能更高,所以近些年来,花滑界的选手们才会更加重视技术训练而忽略了艺术表现力的表达。 “别紧张。” 忽如其来的声音随即打断了舒苒的胡思乱想。 舒苒扭头到处找这道声音,对方没再出声,但视线还没来得及收回。 看到萨曼莎,舒苒有些惊讶。 但仔细一想,便又明白了,这就是萨曼莎,一个真实的人,她并未把自己当成敌对的竞争对手,更多的是当成梦想追逐道路上的同道中人。 只这三个字,舒苒的心便静了下来。 她向萨曼莎回以微笑,然后收了心在旁做着小幅度的热身动作。 没错,比赛还没开始,怎么能够自乱阵脚? 克里斯汀娜的自由滑分数出来了。 147.43分。 短节目得分综合总分221.01分。 相当高的分数,总分暂列第一。 经过刚才的插曲,舒苒看了分数后心平气和地收回了视线。 却在这时,舒苒瞳孔皱缩,心头猛地一震。 她下意识地忙低头去看右脚,然而右脚穿着冰鞋,并不能看到里面的情况。 刚静下来的心湖又泛起了阵阵涟漪。 正当舒苒心神不宁的时候,只听耳旁传来熟悉的傅易青的声音,“怎么了?” 他的声音很轻,表情淡然,加上这会儿上一届的冬奥会冠军萨曼莎正好上场,包括媒体在内的全场媒体的目光都在萨曼莎身上,所以并未有人注意他们的对话。 舒苒轻声道,“没事。” “你确定?” “嗯。” 想到舒苒下车前的决绝,傅易青没法相信她现在的每一句话。 舒苒或许会说谎,但她的表情和状态却骗不了人。 萨曼莎在场上火力全开,音乐每每振动一下,那音乐就仿佛直接打在舒苒身上似的,眉头越皱越紧,额头一层细汗,不仔细没法发现。 傅易青借着现场的观众们被萨曼莎带动了气氛的此时喧闹,不悦地沉声,“舒苒,我是你的教练,你有任何情况,都必须告诉我!” 舒苒低着头,并不出声。 这一次,傅易青没有妥协,两人就这么僵持着。 最终是舒苒的愈加疼痛的脚让她的精神垮了一半,她终于松动了咬紧的牙关,“教练,能帮我去拿一片止痛片吗?我好像要坚持不住了。”额头冷汗分明,声音里也满是渴求的意味。 第102章 懂得取舍 - 她在冰上光芒万丈 - 蹿升华上 舒苒迅速和傅易青回了后台吃止痛药。 将药片吞下的刹那间,舒苒的半颗心也就放下了,只等药效发挥。 感受到面前的严厉视线,舒苒这才意识到自己露馅了。 傅易青问,“右脚开始疼了?” 她主动要止痛药吃,就证明右脚开始疼了,也就意味着封闭针的效果已经在消减中。 舒苒没出声。 “舒苒,我是你的教练,如果你到这个时候还要瞒着我,以后的训练你还能信任我吗?”傅易青说话的语气稍重,阴沉着一张脸,明显在生气。 闻言,舒苒只眉头微微皱了皱,仍旧没说一个字。 淡定如傅易青也开始急了,握成拳的右手抵着额头,用力闭眼似是在思索对策,却是失败了。 “舒苒。”他说,“如果你想把滑冰当做你一辈子的事业,就绝不能在这时候任性单干,这不是你一个人的比赛,也是我和昆汀的,更是所有参赛国之间的竞争!” 若有似无的叹息声卷入傅易青的耳朵。 舒苒拧紧的眉头终于有了一丝松动,“已经开始失效了。”她随即抬头看向傅易青,“封闭针。” 她的松口总算让傅易青跟着松了口气,情况果然如他想得那样,尽管舒苒已经放开了心,但目前的状况对他们而言,相当不利。 “别怕。” 克里斯汀娜的总分目前排场上第一,她的短节目分数超了舒苒1.05分,分差相差不大,但自由滑已然成了舒苒最大的难关。 落选赛上,舒苒的自由滑成绩是130.89分,如果要赢过克里斯汀娜,舒苒的自由滑分数至少要在142.44以上。 上冰最大的问题还是跳跃,除此之外的问题都可以忽略不计。 而在过去的这几个月里,舒苒虽然有在陆地训练上捡回了比赛时该有的体力和小腿肌群,但上冰的机会少之又少,实际操作起来很有可能比想象的情况还要糟糕,刚才的六分钟热身就是最好的例子。 舒苒刚才尝试性地练了3lo,非但没有一次成功,反而还刺激了痛觉,让那一针封闭针的效果逐渐减弱。 秦流北很快赶到,了解了情况后,三人随即开始商量对策。 秦流北:“我也就长话短说了,我建议你改下难度构成,把原本的lo跳换掉,这一跳对你的右脚伤害很大。” 到了这种时候,舒苒终于听了他们的话,决定改变自由滑的难度构成比,将节目换成以3T和3S为主的跳跃构成。 舒苒也已暗下决定,如果开场时脚踝的痛觉还不明显,那么她会在开场时跳一个3A。 时间相当紧凑,三人商量完后,舒苒决定在最后的时间里再次感受一下跳跃时的平衡感,却又担心在陆地上训练容易受伤而有些蹑手蹑脚,动作有些放不开。 傅易青:“你练吧,我在这里帮你扶着。” 舒苒看向他,视线碰撞,眼神中都是对彼此的信任。 她点头,“嗯。” 傅易青的双手在她周遭围成一个圈,秦流北在傅易青的对面展开手臂,两人的手臂无形中替舒苒画出了有缝衔接的安全地带。 舒苒终于开始放开了胆子练习。 她要练习的是3S,也就是后内结环三周跳,这一跳主要是利用滑行时的速度以左后外刃起跳,所以对右脚的伤害不大。 舒苒左膝深屈,右浮腿和臂膀带动身体朝左起跳,并在空中旋转三周。 可是舒苒对身体的利用度过高,以至于身体往下坠的瞬间便失去了平衡。 一双臂膀在她落地前接住了她,然而人体在下坠过程中的体重还得加上重力本身的质量,傅易青拧紧了眉头,明显支撑不住地往后倒退三步。 就在这时候,秦流北眼疾手快地顶在他们身后,避免了两人的一次摔倒。 舒苒惊魂未定,“傅教练……” 秦流北仍旧保持着刚才的姿势,胳膊肘顶着他们俩,“好歹我也出了一份力,我不配拥有姓名?” 傅易青:“谢谢。” 秦流北面露讶色,片刻笑了,“稀奇稀奇,再来!” 留给舒苒训练的时间并不多,她只练了最后三次便被通知上场。 三人快步往现场走。 傅易青用只有他们俩才听得见的音量道,“如果到了赛场上没有把握赢,就退赛吧。” 他的语气里颇有种心平气和的感觉,而舒苒听到这话也破天荒地不觉得生气。 “一个专业的运动员,还需要懂得取舍。”傅易青说,“还记得你还欠我一个要求没完成吗?” 舒苒垂了眸,心里一惊。 他终究还是要在比赛前开口? 舒苒在工作人员的带领下上了冰,她滑到围栏处。 只听傅易青将刚才没说完的话继续,“如果右脚受不了,我要你答应我,马上退赛,明白?” 陈雨琪的成绩正好出现在大屏幕上。 到目前为止,萨曼莎以223.32的总分排名第一,克里斯汀娜排名第二,陈雨琪第三。 舒苒抬头盯着大屏幕一阵失神,移开视线的瞬间,也收回了搭在围栏处的手。 舒苒:“不,教练,我绝不会退出。”坚定且不容拒绝,接着头也不回地滑向冰面中央。 这一小段滑行距离,舒苒向观众席的冰迷们招手示意。 广播在介绍舒苒,可主角的视线却慢慢飘忽了。 脑海中浮现的是傅易青刚才说那番话时的场景。 他的眼神里写着呼之欲出的担忧和害怕。 这样的神情,舒苒太熟悉。 记忆中她爸妈也曾无数次这样对她说过,他们说话时的模样和神情逐渐和面前的人重合。 她不受控制地抬头,朝着冰场的某个方向望去。 目光在一个个观众中间回荡,终于在最前排找到了许婧瑜他们。 她的爸妈俨然在列。 周围的观众们都因为舒苒的关注而沸腾,可她的朋友和家人们呢? 爸妈双手紧紧攥在一起,眉头紧皱,眉宇间满是担忧。 担忧…… 舒苒的心一沉。 与此同时,广播已经介绍完毕。 舒苒在晃神中摆定动作,小提琴的乐符倾泻而出。 观众席上隐隐发出一丝诧异的惊呼声。 不是被表演者的精湛表演所惊艳,而是为表演者的行为感到不解。 音乐响起四秒钟之久,冰上的人还没开始表演。 历来的比赛中都没有过这样的节目编排。 而事实也证明,这并非节目编排,而是舒苒走神了。 回过神来,原本编排的动作只好被简化表演。 场外的秦流北的神情早就变了,整个人倚在围栏上,表情恨恨,更遑论傅易青,他的拳头紧攥,面无表情,视线追着舒苒的右脚。 他嘴唇微动,“舒苒……” 场上的舒苒像是感觉到了什么,心头一颤,止痛药已经开始发挥了效果,但在冰上,一切痛觉都会被放大,更何况右脚上的红肿使得旧鞋有些挤脚,封闭针仅仅是隔绝了伤处的痛觉,而眼下封闭针的效果早已散去大半。 舒苒终于意识到,由她提出的在车上打封闭针的计策失败了。 今天的这一针根本没能维持两个小时。 此刻痛觉作祟,时间每流逝一秒,舒苒的神经便被痛觉掐着一样得疼,几欲昏厥。 舒苒方寸大乱,但好歹在跳跃前,她尚能维持原有的平静假象。 跳跃就在下一刻。 开场的3S,舒苒借助滑行左腿微微曲起,她紧紧闭上了双眼…… 一个人只有在闪烁出光点后才能被大家知晓,那时候一个人的喜欢和支持便显得微不足道了,但在她渺小无助的时候,别人的陪伴才显得更加弥足珍贵。 傅易青就是这样的存在,自从受伤后,舒苒总是担心梦想会被身边人阻拦,但直到这一刻,她才终于明白了父母曾经在病房里的哭诉。 她要完成她的梦,她可以不在意下半生的自己躯体是否完整,但作为家人的他们,每每看到她摔倒,他们的心里该是怎样的刀割火烧? 电光火石间,舒苒忽的停了下来,屈起的膝盖慢慢直了,再睁眼,她双眼一片猩红。 音乐还在继续,可冰上的身影已经停止了表演。 在众人的不解中,舒苒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微微抬起右腿滑向场外。 那里,有一个人在等着她。 当望见那人眉宇间的庆幸,她才明白自己终于做对了一件事。 但却有什么东西从她的心里被一丝一丝地抽离出去,脚痛,心也不好受。 舒苒停在出口,对上那双让她心安的眼睛,她红着眼眶轻声道,“因为太想让大家笑着看我拿下金牌,所以我回来了。” 众人终于明白了这是怎么一回事。 舒苒退赛了。 音乐戛然而止。 傅易青温和的声线一如往常,尽数包裹住舒苒的百孔千疮,“我们还有机会。” 在观众席一层高过一层的茫然惊呼声中,舒苒给冰鞋套上冰刀套,坐上了秦流北推过来的轮椅,傅易青推着轮椅逐渐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 别说观众们一脸迷茫,选手们也一样不解。 裁判们也显然是第一次碰到这样的情况,对视后面面相觑。 只见唯一的知情人秦流北还留在现场,他到裁判席处同技术专家说了句什么,没多久,广播里便传出公式化的女声,没有一丝感情,“中国选手舒苒,退赛。” 第103章 并不容易 - 她在冰上光芒万丈 - 蹿升华上 诊所里充斥着药物的味道,说不清道不明,使得刚进门的棕发蓝眼女人不由得抬手捂住了口鼻。 这一幕被护士站的梅琳达看在眼里。 这样的场景在诊所太常见,不常见的是另一个奇怪的人。 梅琳达不禁将眸光投向坐在椅子上等着广播叫号的女孩脸上。 她长着一张亚洲面孔,一头乌黑的长发披散在肩头,她的安静吸引了不少目光。 梅琳达还是第一次看到皮肤这么白的亚洲人,在她的印象中,亚洲人的肤色总是偏黄暗那一色系,以至于梅琳达有些怀疑女孩是否是混血。 只见她眼神无光地望着人来人往的诊所,腿上放着一张X光片,保持着手握拳放在腿上的姿势不动作良久。 如果仅仅是肤色,那么梅琳达还至于对女孩过多关注,让梅琳达感到诧异的是女孩的表现。 女孩已经保持着这个双目无神的姿势在这里一动不动半个小时了,任由周围的人说什么,都没有掀起她眼波的流动。 正当梅琳达开始怀疑女孩是否是个智力有残缺又或者是自闭症患者时,就见女孩她忽然聚集了涣散的视线,看向不远处的一个男人,也唯有在将视线转向那个男人时,女孩的嘴边才勾起了一星半点的笑,但即便是笑,也淡到了极点。 那个男人好像说的是……中文?他刚才大约是叫了女孩的名字? 梅琳达一时没反应过来,原以为女孩已经是她见过的最精致的亚洲面孔,却被男人俊美的长相惊了一惊。 紧接着,男人勾着女孩的肩进了约瑟夫医生的办公室。 “嘿!” 梅琳达的肩膀被人拍了一下,她惊魂未定地扭头,就看到同事艾玛,她按着胸口,“吓死我了。”然后继续看向原处。 艾玛:“在看什么呢?” 作为一个医护人员,本不应该对病人的病情感到好奇,这些都是病人的隐私,但今天却是一个例外。 “刚才那个女孩和男人,你知道他们生了什么病吗?” “哪个女孩和男人?” “就是那对亚洲情侣。”梅琳达诧异道,“我记得约瑟夫医生明明擅长的是骨科,他们的手脚看上去都挺正常……” 艾玛皱着眉思索了好半晌,才恍然大悟地拖长了声线,“哦——你说他们呀!是那个女孩看病,她是个运动员,他们也不是情侣。” 找约瑟夫的运动员不少,梅琳达也不是每一个都认识,但那个瘦弱漂亮的女孩竟然是运动员? 梅琳达不由得惊呼出声,“运动员?” 正好有病人过来,艾玛边忙着手头上的活儿,边回答梅琳达,“花样滑冰知道吗?她是花滑运动员。” 梅琳达心中的诧异全都化为了然,花样滑冰在意大利仍旧是冷门奥运项目,国内名将罗琳还在参赛时,国内民众们尚有关注,但自从两年前罗琳退役后,好不容易在国际上一展风采的项目再次沦落到后继无人的惨状中。 梅琳达刚从思绪中抽身而出,就看到办公室的门从里面打开,紧接着那一高一矮出现在她的视野中,约瑟夫医生竟也罕见地出来送他们。 舒苒走了还没两步,突然道,“傅教练,我去上个厕所。” 傅易青抬起眸光扫了她一眼,温声说了句“小心”,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他才终于收回视线,而在收回的刹那间,眼神中染上一抹沉重感。 约瑟夫:“这次复诊的情况还是老样子,想要根治不太可能,所以还是得慢慢来,也可以通过改善饮食的方式……” 傅易青一一点头。 约瑟夫注意到他的神情,又扭头看向厕所所在的方向,见人还没来,才问,“不过,她的伤对她的比赛并不影响,为什么这一年来……舒苒再没有出现在任何一场比赛上?” 话音刚落,傅易青的眼底便慢慢生出一丝浓重的雾色,很快侵占了他全部的神采。 叹息声响起,声音极轻,却给人一种他已经无数次叹息的感觉。 约瑟夫意识到自己提及了他人最不想提及的事,讪讪一笑,忙摆手,“如果不方便回答就不用……” “没事。”傅易青缓缓吸气,目光却偏到一旁。 约瑟夫的呼吸不由得屏住,神情也不自觉地凝重了。 记忆重回一年前。 原本国内对花滑的关注度还不算太高,即便要关注也是双人滑和男单,但舒苒的退赛,使得她彻底成了国内体育界的名人,但这个名人,却要打上引号。 如果说在比赛前,舒苒是众星捧月般的存在,那么这次的退赛,却是墙倒众人推。 @体育快讯:21日,在温哥华举行的花样滑冰女单自由滑中,中国选手舒苒于比赛开始的31秒后选择退赛。据悉,国家队花滑女单一姐舒苒在一年前的世锦赛上受伤,雾笛杯中舒苒的表现也表明她的伤势并未好转,但在19日短节目中,她的表现让所有人都以为她的伤势已经好转,但是否真的痊愈,犹未可知,对于这次舒苒的退赛原因,对此,国家队还未给出任何回应。 “舒苒没事就好,请大家保持理智,等待官方回应!” “舒苒太任性了,就算受伤,也应该滑完整场比赛,哪怕再疼,这也是冬奥会的赛场,全世界都在观看!” “应该是恢复了吧,19号的比赛,她表现得很不错,我觉得她就是在这一场的比赛上走神了,再想弥补已经来不及,干脆就退赛了。” “我看是她预料到自己技不如人,为了给自己保存最后的一点颜面,毕竟这么多网友都在给她加油,成绩太差不好看,不仅没面子,而且还会消耗掉受伤期间累积起的人气。” “就算再痛,上次落选赛时她难道不痛吗?不照样含着眼泪滑完了?还不就是受了个伤,人气上涨,架子大了呗!” “痛的不是你们,你们在这里说风凉话!我觉得楼上的有一点逻辑没错,落选赛她还能坚持,但这次没法坚持,就证明这一次要比落选赛更痛!运动员为国争光没你们想得那么简单,如果坚持会让她伤势更重,为什么还要继续比赛?” “楼上是水军吧!过年期间,一大家子亲戚坐在一起就想看看中国队的表现,结果直接中途弃赛了,而且最关键的是,比赛前才有消息传出来说舒苒伤势还没好,这是什么意思?给舒苒弃赛铺路?” 那几天,网上全是有关舒苒自由滑弃赛的新闻。 舒苒是在接受了紧急治疗后才看到了网上的新闻。 支持她的人在少数,而在经过了几天的网民热议后,越来越多的人占着“即便受伤也应该滑完”的理站到了舒苒的对立面。 再后来,舒苒抑郁了。 抑郁的主要原因并非网友们的反对声,而是医生的诊断结果。 说到这里,傅易青停顿了下。 约瑟夫忙追问,“医生说什么?” 傅易青:“他说,即便舒苒重回赛场,伤势也会一直反复,而且……”他平静的语气中带着一丝心疼,“她半年前曾上过一次冰。” 从傅易青的语气中,约瑟夫猜出了那次上冰情况的结果。 “情况很糟糕,她自己也不相信自己还能比以前滑得更好。” 花滑运动员的训练每天都不能中断,这样才能不停地进步。 每年,甚至可以说每半年,选手们的进步都相当明显。 即便是世界冠军,一直保持稳定的实力也没法一直稳坐第一宝座,更何况舒苒还不能算得上是世界冠军。 “看了心理医生了吗?”约瑟夫讶然道。 傅易青:“心理医生说她的心病很容易解决,只要她重新站上冰面表演,问题就能迎刃而解。” 正如同跳高,如果一个人心里有惧,那么他无论如何都会碰到杆子,但只要有信念,早晚有一天能够跃过去。 舒苒的问题不在于她本身的身体情况能否超越从前的自己,而在于她的心比从前脆弱了。 约瑟夫嘴边溢出苦笑,“我想,这并不容易。” 傅易青点头,“的确。” 气氛有些冷。 约瑟夫的眼前忽然浮现了当年的舒苒,那个躺在床上,流着热泪却信誓旦旦地说不管拿到什么名次,也一定要重回冰场的舒苒。 从诊所出来,他们才发现外面在下雪。 银白色的雪纷纷扬扬,不知何时早已落满了整片城市,目光所及之处皆是银装素裹。 舒苒一阵失神,惊呼道,“下雪了。” 只听傅易青“嗯”了一声,紧接着她的脖子上一暖。 傅易青解下了自己的围巾,一圈一圈地绕到她的脖子上,很快便将她的脖子缠得严丝合缝,一点冷风也灌不进去。 舒苒呆呆地望着他,“教练,” 傅易青却是替她拉上了外套自带的帽子,小脸被裹在里面,明明是熟悉的,但眼神却不如从前那么神采奕奕。 他掩去眼神中的不自然,温柔地笑着摸了摸她那被帽子遮挡住的头顶,温和染上眸子,眉眼上扬,随后将手放在她面前,示意她把她的手放上来。 舒苒没有过多的考虑,随即将手放在他手心里,寒意顷刻间便被驱散。 傅易青拉着她走进冰天雪地。 舒苒却迟迟没有上车。 傅易青:“怎么了?” 舒苒再次望向这茫茫冰城。 白色,是她从小到大最熟悉的颜色,也是她现在最不敢触及的颜色,她感觉到冰雪下被封印的熊熊热血,却同时紧张得肾上腺素上升。 她眸光忽暗,终于压下了心头的那半点想要在雪地里滑行的冲动,弯腰坐上了车,“走吧。” 傅易青当然也猜到了她在想什么,许久不敢触碰的禁忌话题似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天气,亦或是约瑟夫解除了封印。 “舒苒。”傅易青许久没有启动汽车,手一下一下地打在方向盘上,然后忽然收紧,“下个赛季快开始了,要不要准备新节目?” 第104章 偶遇旧友 - 她在冰上光芒万丈 - 蹿升华上 舒苒的手一下攥紧,眸光瞬间下移,一种难以言喻的紧张情绪冲刷了她的大脑。 沉默侵袭了这辆车,并逐渐用阴霾将她笼罩。 沉吟良久,发现傅易青也没有要绕开这个话题的准备,舒苒只得开口,“我担心我做不到。” 傅易青:“或许你应该试一试,难道你不想实现你的梦想了?赌约依然有效,所以你不必感到抱歉。” 那一次的冬奥会的结果是谁都没有想到的。 萨曼莎与冠军失之交臂,反倒是同队刚满17岁的小师妹那迪洛娃成了冬奥会最大的黑马,成功拿下了她人生中的第一枚奥运金牌,知原叶香拿到了银牌,昔日的的冬奥会冠军只拿到了铜牌,克里斯汀娜第四名。 在比赛结束后,昆汀特地联系了傅易青,表示可以延长赌约时效。 如果是从前,傅易青一定不会接受对方的好意施舍,但这场赌约关乎舒苒,所以他答应了。 “一切都还和以前一样。” 傅易青说完后,扭头看向舒苒。 后者的手终于松开,在他以为她的心终于松动的时候,又见她紧紧抓住衣角。 舒苒:“不一样了。”她只这么喃喃自语着。 现在的她再也不可能进步,没有办法赢比赛,四年后的她25岁,她没有把握再滑出更好的成绩。 没有什么是永恒不变的。 她果然还是老样子,傅易青心中了然两人的话题又即将进入死胡同,他深吸一口气随即转移话题,“刚才不是说许婧瑜他们让你带什么东西?” 舒苒恍然大悟地从口袋里拿出手机,开始报购物清单。 傅易青无奈一笑,启动汽车引擎。 商场里,舒苒对于这难得的普通逛街项目感到很是高兴,加上异国的商场,就连文字都让她感到新奇,这里看看那里看看。 傅易青的电话响起,他看了眼舒苒,只听后者兴冲冲道,“你去接吧,不用担心我。” 他点头往外走,接起电话。 电话那头的秦流北便问,“怎么样了?” 傅易青:“她今天心情还不错,在帮许婧瑜买包。” 秦流北:“那就好,小金鱼为了让舒苒的心情好一点才让她帮忙带东西,不然在国内的时候整天待在家里,没病也憋出病来了。” 傅易青的眸光一暗,本能地看了店里的人一眼。 正是由于微博上的那一出,舒苒被越来越多的人所熟知,她怕被人认出,所以选择成天不出门,也不肯回D市,傅易青认为她不肯回D市,大约是怕见到D市的父老乡亲,会看到他们的失落甚至是鄙夷的目光。 尽管人们大多数都会同情弱者,但同情这种东西迟早会被消耗完。 站在舒苒教练的角度上,傅易青自然不希望舒苒回D市,否则她一旦回去,再想回到冰场不仅要说服她自己,还得说服她爸妈。 而舒氏夫妇在经历了冬奥会上的一幕,也就更加不希望女儿再经历一次痛苦的洗礼。 他黯淡的目光在对上舒苒那双温和的眼眸后便柔和了光彩,冲她一笑,继续跟秦流北聊这次复诊的详情。 舒苒替许婧瑜挑完包包,又转身看起包包来。 这个品牌的包的确很抓人,让向来不怎么喜欢买包的舒苒都忍不住心潮澎湃起来。 她的目光在包中流连,最终落在了一只淡紫色挎包上。 舒苒刚伸手,却有另一只手快她一步拿起了那只包。 只听对方用意大利语说了句什么,紧接着便拿着包对着镜子比照起来。 舒苒猛然一下认出了对方,本能地用中文惊叹一声,“罗琳。” 正在比照的罗琳似是听懂了中文似的转身,看到舒苒的刹那间,眼底也抿出讶然,但随即便被笑意晕染了眸光。 罗琳笑起来,“舒苒,竟然是你。” 尽管在此之前,两人聊天的次数不超过三次,但因着那份共同的职业以及对对方的敬佩之心,两人如同许久未见的朋友般,紧紧相拥。 “我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你。” 舒苒:“我也没想到。” 罗琳包也不看了,直接刷卡买下,随即便热情地邀请舒苒一起去餐厅吃饭。 傅易青恰好走来,正看到舒苒一脸忧郁的样子,“好啊。” 舒苒拧眉看他,不语。 罗琳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便看向傅易青,只听他道,“方便把我也带上吗?她大概是不想落下我才犹豫的。” 罗琳当然不介意多一个傅易青。 三人随即上了傅易青的车,前往罗琳所说的一家意式餐厅。 罗琳:“这一年你怎么没出来比赛?伤还没养好吗?需不需要我给你介绍一个不错的医生?我的伤就是他替我看的。” 舒苒眼神里闪过一抹不自然的神色,有意地避开了话题,“不用了,我的伤已经差不多了,对了,你怎么样了?” 罗琳挑眉,“退役以后的生活比我想象中得要开心,我可以追剧看电影,出来逛街,想吃什么吃什么。”她隐约叹了口气,“但也有不开心的地方。” 舒苒面露不解,“什么?” 罗琳:“我想念冰场,想念训练的时候。” 舒苒:“训练很苦,现在更轻松了不是吗?” 罗琳:“嗯,所以我只是因为不能训练而有一点不开心,大部分时间还是觉得退役后的生活很快乐,但是我觉得你应该明白的,从小到大,训练和比赛就是我全部的生活,但是现在突然有了大把的时间,整天看剧逛街实在很无聊……所以我很羡慕你,还能参加比赛。” 舒苒没法再瞒着,叹道,“其实……” 闻言,驾驶座上的傅易青抬眸看向后视镜里的人,只听她说:“我已经不再滑冰了。” 罗琳脸上只闪现了半秒钟的诧异,结合冬奥会上舒苒的表现以及她现在的晦涩神情,罗琳已经猜出了大半,随即掩盖了讶色,翻过了这一页。 吃饭时,舒苒无意间提到这家餐厅的意面不错,便被热情的罗琳邀请去她家住。 舒苒忙向傅易青投去求助的视线,后者却一口答应下来。 这一住,还真就这么不知归期是何期地住下了。 雪越下越大,只一夜的时间,大雪便覆盖了整座城市,航班已经停了不说,民众的出行也成了问题。 幸好附近还有便利店,三人随即买了食物应急。 接着便整天待在罗琳的房子里,一步也不出了。 罗琳刚起床,正准备下楼,就看到舒苒坐在二楼中间的窗台上,窗台只高出地面二十厘米,玻璃窗很大,舒苒坐在宽口窗台上看着外面的茫茫雪海发呆。 经过昨天一天的相处,罗琳和舒苒已经成了朋友。 她放轻步子走过去坐下,“在看什么呢?” 舒苒侧眸看她一眼,又收回目光继续看,“这里的雪很大。” 罗琳边点头边道,“很多年都没有下过这么大的雪,不知道今年怎么了,大概是跟全球气候变暖有关?” 两人对视一眼,笑了。 另一边,刚睡醒的傅易青拐过拐角正欲下楼,却发现了落地窗上的一幕和谐情景。 他刻意放轻了脚步,绝不打扰到那边的两人,声音微不可闻地下了楼。 罗琳脸上的笑意慢慢淡了,暖气烘得她的呈粉红色,“我当年参加每一场比赛,都相当不容易,首先是大环境不支持,我的家庭情况并不允许我滑冰,这是一项不仅冷门,而且学费高昂的项目,但我说服了我的父母,让他们出一半的钱,剩下的另一半,我会在训练结束后打工。” 舒苒讶然地看向罗琳,她并不知道罗琳曾经的经历,明明是这么艰难的曾经,罗琳在说这些的时候,却连眸光也是暖的。 “选手的世界排名积分只计入挑战者系列赛的两场最高分,但我却几乎场场不落,因为我需要钱。”罗琳说,“只要在每场比赛中拿到好的名次,我就能赚到更多的钱,我才能让我的梦想继续下去,我想或许正是因为我一刻也不停地比赛,才让我后面受了重伤。” “但是我并不后悔。”罗琳嘴边敞出笑容,“如果不这样,或许我的梦想早就不能继续下去,所以舒苒,你为什么要放弃?你的条件是大多数人所没有的,包括你在艺术表现力上的能力也是目前全世界选手里最顶尖的,你的教练一直不离不弃,你还没有用你的实力证明自己,就这么放弃,对得起曾经的那个不停训练的你吗?” 舒苒久久地望着她,眼眶逐渐红了。 “我也想滑冰,可是……” 罗琳皱眉,“你的顾虑是什么?” 舒苒:“我没有办法赢了,医生说我也许不能再滑出更好的成绩了,一个没法进步的运动员,要怎么赢?” “赢?” 她脸上的困惑一下抓住了舒苒的心,有什么情绪呼之欲出。 罗琳摇头,“不,你错了舒苒,参加比赛的动力或许是赢,但你的初衷,一定不是因为想赢。” 舒苒整个人愣住。 罗琳按住她的肩,轻声细语道,“你开始花样滑冰的初衷,难道不是因为喜欢滑冰?” 罗琳干净澄澈的眸光让舒苒感到羞愧不已。 心彻底被击溃。 第105章 此心不改 - 她在冰上光芒万丈 - 蹿升华上 早上的插曲随即过去。 接着这一天,舒苒像是丢了魂儿似的,机械般地同他们一起吃饭、聊天。 吃完晚饭不过五点钟,天却已经黑了,但外面的茫茫大雪却又让这个黑夜黑得并不纯粹。 三人坐在沙发上看了会儿电视,便各自回房休息。 舒苒早早地关了灯,躺在床上,窗外的雪白也映射进房间,一切都是静谧的蓝色。 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的心里就只剩下了一个念头“赢”了呢? 的确,无论是为了赢还是热爱花滑,这两个初衷并不冲突。 但到了一个人最挣扎的时刻,感性才是驱动力。 舒苒忽然想到了一年前的自己,哪怕明白自己赢下比赛的机会渺茫,可她还是坚持一试。 思绪混乱中的舒苒缓缓闭上了眼。 * 舒苒这一整天的怪异神情举止都被傅易青看在眼里,他回房没多久又来到了舒苒房门口。 他有些不放心舒苒。 犹豫了片刻,还是敲响了房门。 一下两下,房里的人没有丝毫反应。 傅易青喃喃,“睡了?” 正欲转身回房,却注意到房门没有彻底关上,不过是恰好嵌进了门框中。 心头旋即升上来一丝不安,他小心翼翼地推门,借着外面的雪色,他浑身一震。 床上没人。 这一年来的胆战心惊终于汇合到一起,尽数爆发了。 傅易青失去了镇定,随即开灯,在房间里叫了几声,也没见舒苒出来。 他彻底慌了神,忙去叫罗琳。 罗琳早已睡下,看到傅易青的手足无措,不禁一惊,再听到他说的话,她也跟着慌了神。 他们边在房子里找人,边说着舒苒今天的古怪。 罗琳狐疑道,“难道是跟我早上说的话有关?” 傅易青:“你都说什么了?” 罗琳把自己说过的话完完整整地说了一遍。 傅易青动作一顿。 罗琳:“怎么了?” 傅易青:“她之所以放弃花滑,最重要的原因在她自己身上。” 两人不再把时间浪费在聊天上,随即把整座房子里里里外外,楼上楼下都找遍了,也没找到人。 两人站在楼下的窗前望着外面,屋子外面一片雪白,雪已经停了,但积雪深度足足可以埋下舒苒的半条小腿,如果她出去了,一定会有危险。 傅易青戴上羽绒服的帽子,作势便往外走,“我出去找她。” 罗琳拦住他,“外面都没脚印,你怎么找?或许她根本没出去?” 这个猜测刚出口,罗琳自己都产生了深深的怀疑。 房子里能找的地方他们都已经找过,如果舒苒还在,一定不可能逃出他们的视线。 傅易青:“也许在她离开后又下过雪,雪重新覆盖了脚印,总之,我先出去找。” 罗琳:“不行,我不能让你也出事,要不我们再等等,如果舒苒还没回来,到时候再联系中国领事馆。” 傅易青收回被拉住的胳膊,神情决绝,“正因为她现在可能有危险,所以我更不能让她一个人在面。” 见他坚决要出去,罗琳也拦不住,只好尽可能地找了一套防水装备给他,可是傅易青的身材高大,根本穿不着,最后只戴了帽子。 说罢,傅易青便往开门走了出去。 罗琳还在搜肠刮肚地想家里还有哪儿没找过,上楼看到窗帘,她竟也鬼使神差地跑过去拉开。 舒苒当然不可能躲在窗帘后面故意恶作剧吓他们。 罗琳有些失落地转身,余光却瞥见了什么。 她拧眉顿步,想到了什么,忙转身过去,整个人附在落地窗上。 就看到早上和舒苒一起看的雪地里,有一抹娇小的身影,穿着厚重衣服的女孩正在这冰天雪地里滑行,动作稍显笨拙地开始了一个跳跃,然而却失败了,重重地栽在雪里。 罗琳忙往大门外跑去,见傅易青还在视野里,她也就放了心。 罗琳领着傅易青回来。 刚经受外面的冰天雪地,家里却是一室温暖,傅易青有些受不住地打了个喷嚏。 罗琳快步往后门走,见自己放在鞋架上的冰鞋果然不见,有些无奈道,“我白天还跟她说我们的脚一样大,如果她的鞋子在雪地里弄湿,可以穿我的鞋,大概是这话给了她启发。” 两人却是站在后门的窗口盯着外面的女孩看了一会儿。 罗琳正欲开门出去叫舒苒进来,傅易青的手快她一步握住了门把,“你回去睡吧,抱歉,因为她的任性,给你造成了麻烦。” 罗琳倒是并不觉得有什么,她目光转向窗外,嘴边溢出浅笑,“或许,这对于你们而言,是一件好事。” 傅易青不置可否。 终于找到了舒苒,罗琳放下了一颗心,上楼睡觉。 舒苒太久没上冰,加上这里是野外的冰湖,实在不能跟专业的冰场相比,冰面上的冰厚度不一,而且还有积雪。 舒苒只能这么安慰自己。 然而一个接一个的摔跤却是事实,让她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腿抬高!” 严厉的男声响起。 舒苒吓了一跳,忙向来人看去,就看到傅易青一脸严肃地立在不远处,神情认真仿佛从前的傅易青俯身。 从前的傅易青? 舒苒被自己的认知一惊,惊觉自己已经许久没有见过训练中的傅教练。 “舒苒,训练的时候要认真。” 舒苒也不啰嗦,即刻抬腿,然而她一副穿得多,她已经将腿抬到了能够抬起的最高限度。 两人就这么安静而又认真地在雪地了待了十分钟。 十分钟后,舒苒被傅易青拎着回了罗琳家。 舒苒脱了冰鞋,坐在后门口开始擦拭起冰鞋来,“教练,你怎么还没睡?” “我以为你没睡。” 傅易青拿过她的另一只冰鞋,帮她擦拭。 她这才注意到傅易青还戴着一只并不属于他的帽子,至于她是怎么看出来的,因为防水帽是大红色的。 这样艳丽的颜色从未出现在傅易青的身上过,但眼下却有一种独特的美感。 红色跟他也很般配。 但重点并非颜色,而在于他的穿着。 联系傅易青的前言后语,舒苒一愣,“你出去找我了?” 傅易青摇头,“没找到你,还把罗琳叫起来一起找你,找遍了也没找到你,我正要出门找,罗琳才告诉我,你在房子后面。” 舒苒顿时觉得内疚,“住她家,还扰她清梦,我大概是最不让人省心的客人了。” 傅易青:“扰她清梦的人是我,但你确实不让人省心。” 舒苒一怔,抬头。 视线相撞,两人呆了片刻,半秒后便笑了。 傅易青帮她擦完鞋,便让她上楼泡个热水澡以免感冒生病。 两人全然不提滑冰的事。 就这么住了三四天,雪已经开始化了,路也逐渐通了,告别的场景上演了。 他们决定在第二天一早离开。 舒苒起了个大早,在厨房里鼓捣了许久,才终于做出了三份像样的热汤面。 刚准备装盘,就听到罗琳惊奇的声音,“舒苒可真幸福,傅教练又做……诶,舒苒,怎么是你在做饭?” 舒苒甜甜一笑,有些不好意思道,“你给我做意大利面,按照我们中国人的礼尚往来的传统,也应该让你尝尝中国美食,但我只会煮面,所以就只能让你忍耐一下啦。” 罗琳看一眼热汤面,很是新奇地道,“肯定很好吃。” 傅易青坐在沙发上良久,闻言,过来帮忙。 罗琳不会用筷子,家里也没有筷子,三人便用叉子吃面。 她尝了一口,眉头微皱,“怎么说呢,味道很新鲜,我从来没吃过这样的面,但是喝一口热热的汤,整个人都暖和了,我很喜欢!” 见她喜欢,舒苒也终于放了心。 吃完面,舒苒和傅易青理完行李准备出发。 罗琳拉着她的手,“这段时间有你们陪着我,我特别开心,以后再来意大利,一定要来找我。” 舒苒点头,然后主动将罗琳揽进怀里,紧紧地拥住她,“罗琳,我要走了。” 罗琳:“嗯,路上注意安全。” 正当罗琳即将退出她的怀抱时,只听舒苒道,“我要重回赛场了。” 罗琳眼中微有讶色,但很快便退却,这些都在她的意料之中。 她的手逐渐从舒苒肩膀上穿过,用力抱住舒苒,“我原来不明白为什么这里会突然下这么大的雪,现在明白了。” 舒苒一脸懵逼地看向傅易青,心想罗琳的话题怎么跳得这么快。 “我始终相信这是命运的安排,上天用这场大雪困住你们,让我来说服你回归冰雪。”罗琳的声音沉了沉,“加油,舒苒,一旦你的心坚强了,就再没有什么困难能够将你打败,我,包括所有跟你一起比赛过的选手们,都会由衷地祝福你,一定要拿到冠军,唯有奖牌是对我们这么多年辛苦训练的最好奖励。” 舒苒只觉鼻头发酸,喉头也哽咽了。 她们有着不同的语言,不同的国家,但在赛场上,她们都有着相似的经历,都有着共同的目标,正因为经历相同,她们才更能理解对方。 或许在别人眼里,她们是竞争对手,但在她们各自心中,她们却是一同拼搏的朋友。 舒苒在罗琳肩膀处吸了吸鼻子,微笑道,“谢谢你,罗琳。” 第106章 新的训练 - 她在冰上光芒万丈 - 蹿升华上 前往机场的路上,一路无言。 舒苒终于忍不住出声,“你就没什么想说的?” 傅易青神色平静,“我一直在等这一天。” 舒苒惊讶得嘴唇微张,但她的惊讶只是没听明白傅易青的意思。 他缓缓将目光对上她,“因为我知道,我所认识的舒苒一定不会就这样被困难打败。” “只是……如果要重新开始,就要做好十足的准备迎接更多的困难。”傅易青神情认真道。 舒苒当然明白。 再来一次,需要更大的勇气。 这种勇气不仅仅是面对曾经过往时的勇气,更是面对未知未来的勇气。 放弃很简单,这一年的荒废只会让她后面的路更难走。 可一旦坚定信念,舒苒就不会再把“放弃”两个字挂在嘴边。 舒苒抬头,“我明白。”眼神中再没一点退缩的胆怯。 “不管发生什么,有我在。”傅易青的声线温暖。 手背被纳入一道温暖的旋涡中,她低头看向那只修长匀称的手,心中没有半点旖旎之意,只有源源不断的温暖提醒着她。 她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回归的第一步,训练。 一年没有训练,这在现役运动员身上是绝无可能出现的事。 一年的缺失,舒苒失去的不仅仅是对冰面和动作的熟悉,还有体力和结实的手臂、腿部肌肉。 体力是保证一个选手能够完整地滑完一场比赛,节目难度构成越高,所需要的体力也就越大;后者则是让选手能够更好地抵御住落冰时的冲击力,更好地分散对脚踝和膝盖的伤害。 但现在,舒苒都得重新开始。 恢复训练的事,除了他们俩以及秦流北和许婧瑜外,他们并未告诉其他人。 训练第一天,秦流北和许婧瑜也随即赶到。 之前右脚踝处的红肿消后留下了一个鼓起的小包,旧冰鞋彻底没法穿了,一年前的新冰鞋也有些大了,重新定做冰鞋至少还需要一个多月,所以暂时只能穿一年前的冰鞋。 舒苒只得在脚踝处塞入一只短丝袜,这才缓解了冰鞋的松动感。 刚站上冰面,冰场的熟悉气息便将舒苒笼罩其中。 她忽然感到有一种特别的兴奋感,那是一种想要快速开始表演的冲动。 只听傅易青道,“舒苒,还记得五年前的节目《不能说的秘密》吗?” 舒苒:“要滑这个?” 傅易青点头。 舒苒虽然不明白,但经过这么多,她对傅易青已经到了无条件信任的状态,“记得。” 傅易青:“那就滑这个,我让流北记录一下你现在的数据。” 舒苒点了头,脚下蹬冰,一下便到了场中央。 每一个选手,对于曾经的表演内容都不会忘记,因为每一个节目都滑了成千上万遍,即便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但只要听到音乐,他们的肢体似是被音乐牵线着摆动,已经成为了一种本能。 舒苒毫无保留地表演,变化的步法稍稍有些遗忘,她便自由组合接续步,但动作并不算太流畅,最直接的问题还是在跳跃上,除却一个差点摔倒的3T,其余的跳跃全部失败。 摔得惨烈程度从在旁观看的许婧瑜的心疼表情上就能看出。 舒苒已经有所预感地滑出场,“怎么样?” 傅易青面色凝重,“艺术表现能力还在,所有的问题都在技术上。体力不够,后半段的起跳高度完全比不上前面的,旋转周数不够,旋转时浮腿的抬起动作看上去没有以前那么轻松……” 舒苒没想到傅易青的点评这么犀利,几乎把她知道的和不知道的问题都给指了出来,顿时让舒苒有一种曾经那个严厉且铁面无情的傅易青又回来了的感觉。 “好了好了。”秦流北也听不下去,忍不住打断傅易青,“来看看我的。” 其余三人便抬起眸光,只看到屏幕上一组组的数据以及一个个复杂的数学公式以及图表,文字少得可怜。 舒苒相信这些数据恐怕只有秦流北才看得懂。 秦流北指着其中一张图,道,“首先是体力问题,这个就算我和老傅不说,你应该也感觉到自己滑得很吃力吧?” 舒苒老实点头。 秦流北继续:“其次,落冰时你始终是向滑行方向倒,你的平衡点没有找对,以前你的平衡点是在落冰时的斜45°角上,包括落冰后右腿和冰面所构成的角度也是45°,但是你今天在空中开始落冰的角度却是15°,落冰后的角度也只有18°,这说明你的起跳高度不够,其次还在于你的转速,你的转速慢了。” 傅易青双手抱臂,“起跳高度不够,转速下降,导致你有两个跳跃出现周数不足的问题,所以一直摔。” 秦流北打了个响指,“没错。” 舒苒的眉头拧到了一处。 “还有一点老傅刚才也提到了,你的贝尔曼旋转抬起浮腿时,浮腿的膝盖弯曲度太明显,所以你还要训练韧带,这里出现了旋转周数不足的问题,所以问题还是在于体力和腿部肌群组上。” 这么一连串听下来,舒苒只明白了一点,她有很多问题。 舒苒顿时开始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停训一年之久,以至于她遇到了训练有史以来最大的困难。 “但是,这对于我们而言,也许会是一个好消息。” 说话的是傅易青。 话音刚落,所有人都看向他,舒苒和许婧瑜是不解,秦流北则是一脸的惊恐神色,仿佛在想“我倒要看看你要怎么瞎说”。 傅易青:“正因为你都忘了,这样更有利于我们纠正你以前的一些小错误,比如有时候会错刃之类的问题,你今天都没有出现。” 舒苒有些哭笑不得,“傅教练,你就别安慰我了。” “他说得对。”秦流北一脸恍然,“我刚才还以为他是要安慰你,但是你今天,确实没有出现过错刃的问题。” 就拿认字这件事来说,一个孩子尚不识得许多字的时候看一本书,他对一个不认识的字会有错误的读音,这个错误的读音会一直伴随着他的成长而被熟知,往后再看到这个字,他在心底首先想起的仍旧是这个字的错误读音,除非有意识地一直记住,否则很难纠正错误。 滑冰也是一样的道理。 运动员们的训练大多从4、5岁开始,那时年少无知,如果教练没有纠正他们的错误动作,那么错误动作在成年后就很难改正,这也就是为什么有不少世界级别的名将多次出现错刃问题却没法纠正的原因,而错刃这个问题最大的关键在于,纠正就得推翻曾经的训练习惯,训练习惯是一个运动员从小养成的。 这个问题就好比,一个人从小用左手拿筷子的人,长大后被告知得用右手拿筷子,他的右手能拿,但即便在艰苦的训练中学会了右手拿筷,熟悉度也不比不上左手。 照傅易青的说法,这倒还真算是一个好消息。 第一天的训练,傅易青没有刻意安排。 接下去的几天里,傅易青对舒苒也是放养的状态,舒苒便按照自己的想法训练。 见舒苒一个人辛苦摸索,秦流北也看不下去了。 秦流北推开书房门,就见傅易青戴着眼镜,一脸疲惫地看着笔记本,拿着笔写个不停。 秦流北:“我说老傅,你这几天干嘛呢?你不是一早就等着舒苒上冰训练,现在她下定决心了,你倒是好,也不去看她训练,也不管她,还让我代班,我就不明白了,到底你是她教练,还是我是她教练?” 他抬头,“你也是他的教练,不是吗?” 秦流北一时无语反驳,“呃……” 傅易青重新将目光投向笔记本上。 “我倒要看看,你这几天不管舒苒,到底在干什么。” 秦流北快步过去,看到屏幕上的内容,顿时傻了眼。 一行行的文字看得人头晕,其中还穿插着图表。 秦流北:“论文?!” 傅易青眉宇微拧,似是有些不悦思绪被打断。 秦流北终于明白,“所以你这几天放养舒苒,是在研究怎么给她安排训练?” “可以这么说。”傅易青说,“所以我并不是放养她,现在,可以让我继续研究了?” 秦流北一怔,一摆手,示意他继续,但目光仍旧停留在屏幕上。 片刻后,秦流北又道,“所以你为什么不让我这个专业的数据分析高手来帮你分担?你难道不觉得我更擅长这类工作?” 傅易青:“舒苒总该有一个人看着,但这边的工作,可以没你,但必须有我。” “……”秦流北舔了舔唇,“你贬低我的时候可以不顺带夸自己吗?” 舒苒有预感傅易青在准备着什么,在秦流北声称要替她讨个公道后的第二天,傅易青终于下了楼。 他的下巴上长出了青色的胡茬,透过镜片,舒苒还能看到他眼睛里明显的红血丝,尽管有些狼狈,但这是他第一次在舒苒面前戴眼睛,斯文的模样有一种独特的矜贵禁欲感。 傅易青似乎心情不错,嘴边挂着浅笑,“我已经帮你安排了新的训练模式,从今天开始按照新的训练日程开始训练。” 连日来糟糕的训练也影响了舒苒的心情,但傅易青的话却一扫她的阴霾。 只要是傅易青说的话,就证明真的没什么可以担忧的了。 她能做的,就是按照傅易青的方式训练。 她笑弯了眉眼,“好。” 第107章 狗血上演 - 她在冰上光芒万丈 - 蹿升华上 现在才三月,按照舒苒现在的恢复情况来看,如果要参加这个赛季的比赛,她的安排会相当赶,傅易青索性便没有要让她参加比赛的意思。 这个赛季,舒苒的首要任务是训练。 一年的封闭式训练,对于大多数运动员而言,是寂寞且无趣的。 舒苒没有办法从比赛的成功中获得继续训练的动力。 但是她也明白,孤独是每一个选手都曾经历过的岁月,只不过她又重新感受了一次。 回归后的舒苒,每天的生活都很枯燥。 睡觉和训练成了她两点一线的生活模式。 从寒冷的早春到了炎热的夏季,然后秋风初上,行人们又穿上了秋衣,渐渐又添了衣服,随之换上羽绒服。 年关就这么到了。 舒苒最先到了冰场做体能训练,刚跳完绳,就听到脚步声,傅易青到了,紧跟其后的是秦流北和许婧瑜。 两人正在讨论过年的问题。 秦流北有些头疼地病急乱投医,问傅易青,“你说今年我去小金鱼家买什么东西好?” 傅易青平静地看了他一眼,并不回答。 秦流北只得认栽,转向许婧瑜,“你妈最近缺什么?” 许婧瑜:“她缺个女婿。” 秦流北:“你就这么恨嫁?” 许婧瑜脸一板,“那行啊,我也不是非你不……” 还不等她嘴里的“可”字说完,秦流北笑着捂住她的嘴,“我还没说完呢,这种话应该我们男人来说,这样别人听了,你才更有面子不是?” 许婧瑜仔细思索了一番,点头,“这还差不多。” 两人继续商量起回D市买什么礼物的问题。 舒苒正在换冰鞋,只觉头顶的灯光被遮挡,抬起头就看到傅易青。 傅易青坐到她身旁,“你爸妈已经知道你恢复训练的事了。” 舒苒眸光一闪,静静地“嗯”了一声。 傅易青:“还不想回去过年?” 舒苒沉默了。 去年过年,她借口养伤,没有回D市。 许久没有见父母,她当然很想念他们,但她却不想回D市。 “是因为不想见到熟人?”傅易青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 舒苒一愣,摇头,“是因为不想见到讨厌的人。” 傅易青拧眉,等待着她的解释。 舒苒犹豫了几秒,叹了口气,还是说出了口,“我第一次从地方队进国家队后的那个假期,很多街坊邻居特地来我家向我打探情况,他们还安慰了我,我当时还觉得他们人很不错,但直到我回了地方队,才知道他们会在背后笑话我垫底,甚至还会当面让我早点放弃滑冰,所以我才想方设法回到国家队……” 总有那么一些人,见不得别人过得比自己好,将快乐建立在他人的痛苦上。 曾经当她在国家队还是垫底选手的时候,总有些人会用这一点来伤害她,表面好言关怀,但实际上却是在笑她不自量力。 舒苒现在好不容易坚定了回归赛场的决心,也为之闭关训练了九个多月,她实在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再被那些人影响了心情。 后面的话不用再说下去,傅易青已经明白。 因着冬奥会上的退赛,舒苒现在在网上的风评很差,可想而知那些人会怎么嘲讽舒苒。 傅易青随即转移话题,“没事,不论你做出什么样的决定,你爸妈都会理解你。” 舒苒低着头没出声。 许婧瑜等人得知舒苒不回D市后便先行一步开始了他们的春节假期,回了D市。 舒苒依然是训练、吃饭、睡觉,没什么不同。 不管过不过年,除夕夜就在那里。 张妈在一周前便回了家。 舒苒仍旧不肯出门,于是采购的事就落到了傅易青一个人头上。 在傅易青离开后没多久,舒苒也跟着出了门去冰场训练,一直练了三个小时才回别墅。 原以为傅易青早就回了家,却不想家里冷冷清清,连关门声都显得格外落寞。 舒苒本想回房,但想着傅易青随时都可能回来,有她在至少还能帮忙搭把手。 于是,她选择窝在了楼下沙发上。 没有人喜欢等人,尤其是这样不知尽头的等待。 她点开傅易青的聊天对话框,输入文字,“还没回来?” 傅易青也没有像平常一样秒回。 捏着手机半晌也没动静,心一点一点地冷却了,舒苒有些泄气地将手机放到了茶几上。 不多时后,只听手机提示音响起,她快速拿起,却发现是一条有关全家人旅行的推送广告。 舒苒的目光落在“全家人”三个字上,久久没有收回视线。 她有些鬼使神差地解锁,等她察觉过来,自己已经点进了某APP上的机票购买页面。 耳边响起了昨天和爸妈的通话。 舒裕田:“苒苒,听你傅教练说,你又恢复训练了?你不回来是不是怕爸爸妈妈反对你继续滑冰?” 邵安红一把抢过电话,柔声道,“没有的事,妈妈早就想明白了,你喜欢就继续滑,要是你爸不同意,我就跟他闹。” 舒裕田有些茫然,“我不是一直都支持的?” 原来她不回家这件事,竟然让爸妈生出了这样的误会? 舒苒只觉得十分愧疚,“没有,我不回来有别的原因。” 邵安红:“什么原因?” 舒苒犹豫片刻,才道,“我有一年没训练了,很多动作都要反复练才行,我要赶在五月前恢复以前的实力,六月还得去加国编排新赛季的节目。” 邵安红:“哦,这样啊,那……你加油,爸爸妈妈永远支持你,还有,在外面一定要保重身体……” 爸妈关怀的话还犹在耳边,舒苒却被孤独感缠身。 舒苒低头看着屏幕上的目的地和出发地填空,对亲人的思念在这一刻达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冲动迭起。 舒苒的肢体很快便被感性驱使着输入了目的地,计算了时间,买了下午一点前往D市的航班。 收到购买成功的短信后,舒苒随即上楼收拾行李。 收拾完东西后,舒苒提着行李箱,边下楼边告诉傅易青这事,跟他商量两小时后在机场汇合。 然而傅易青那边仍旧没有回信。 舒苒便准备先去机场再做决定。 拉高围巾,按下帽檐,舒苒无比庆幸现在是冬天,没人能从这副“武装”下认出她来。 一路上,舒苒心潮澎湃。 * 因为飞机延误的关系,傅易青在机场等了许久,才终于等来了希望的曙光。 他望向人群中的身影,高举手臂。 对方也很快认出他,拉着箱子快步过来。 “傅教练,真是辛苦你了,怎么还来接我们?” 来人正是舒苒的爸妈。 傅易青随即便接手两人的箱子,却被拦住,“没事,还是我来吧。” 舒裕田:“那多不好意思,没事还是我来吧。” 见他坚持,傅易青也没再多说什么。 邵安红单刀直入,随即问起了舒苒最近的情况,傅易青一一如实相告。 邵安红:“你没告诉她,我和她爸爸来了B市吧?” 傅易青摇头,“您说让我保密,所以我只说我要来采购。” 邵安红满意地点了头。 接着,三人没话可聊,局面不免有些尴尬,邵安红便主动跟傅易青聊起了采购内容的话题。 上了车,傅易青才发现手机已经自动关机,充了电开机,舒苒的消息一条接一条。 最新一条是这样的:傅教练,我买了一点回D市的票,如果你再不回我,我就先上飞机,你再自己买票来我家。 时间是12:30. 即将登机。 舒裕田还在说着刚才机场里的所见所闻,就见傅易青似是没打通电话,紧接着他丢下一句“我去找舒苒”便解开安全带下车狂奔。 邵安红:“你刚才……听见傅易青说什么了吗?” 舒裕田:“听清了,好像说的是找苒苒。” 傅易青直奔服务台,对服务人员说明了情况后。 机场广播里随即响起一道好听的女声,“舒苒女士,请听到广播后到服务站来一趟,有一位傅先生有急事找您。” 傅易青急不可耐地冲服务人员道,“如果她过来了,就让她给我打电话,我进去找……” 该死! 手机没电,压根就没带出来。 傅易青便敛眉冷静下来,冲女孩道,“能借用一下你的手机吗?” 客服女孩愣愣地看着傅易青,也不知是没见过像他这么好看的人,还是被他的古怪要求所惊到。 女孩怔了怔,从兜里掏出手机,“哦。” 傅易青:“如果舒苒来了,让她打你电话告诉我。” 话刚说完,傅易青跑了。 三分钟后,女孩才回过神来,表情恍若失神,心里也随即咯噔一下,“这该不会……是新骗术吧?” 一分钟、两分钟过去了,见傅易青还没回来,女孩终于认识到自己是被骗了。 舒苒听到广播后,用最快的速度往回赶,却又想起来箱子还在厕所,便又赶回去拿。 到了服务站,却发现那里聚集了三个警察,身穿工作制服的女孩哭丧着脸,嘴里在说着什么“骗子”之类的。 警察们正在安慰那个女孩,“只要他人还在机场,就一定找得到,你说他姓什么?长什么样?” 女孩颇为后悔道,“长得还挺人模狗样的,说是要找舒苒,我当时听这名字,我还以为是那个运动员舒苒,她教练不就姓傅,但是不知道是不是……” “那个……我是舒苒,请问一下,找我的傅先生在哪儿?” 舒苒的声音有些突兀地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他们轻轻扫了舒苒一眼,随后四道目光齐刷刷地向她扫来。 舒苒抿了抿唇,“呃,请问傅先生在哪儿?” 女孩揉了揉眼睛,“你真是舒苒?” 舒苒心里暗叫情况不妙,她不出门正是不想被人认出,奈何广播还播报了她的名字。 不等舒苒点头,就见女孩露出一副欣喜若狂的模样来,“我的手机有救了!” 警察们一脸“这案子已破”的神情,唯独只有舒苒一头雾水。 第108章 生日祝福 - 她在冰上光芒万丈 - 蹿升华上 厨房里,邵安红负责做菜,舒苒和舒裕田负责择菜以及跑腿,傅易青负责切菜。 人人都一副忙碌的景象。 别墅里难得的热闹。 舒裕田择出已经枯黄的菜叶,随口道,“我和你妈准备给你一个惊喜,才不让你傅教练把我们来B市过年的事告诉你,合着你也打算给我们俩一个惊喜?” 舒苒无法控制地想到了刚才机场的乌龙事件,忍不住朝傅易青瞥去一记憋笑的眼神。 后者接收到她满是笑意的目光,耸了耸肩,继续切菜。 舒裕田自然发现了这两人之间细微的互动,他微皱眉头,忍不住轻咳一声,“对了,苒苒,明天就是你生日,想要什么生日礼物?” 舒苒来不及回答,话茬便被邵安红抢了去,“你不是都已经买了?怎么还问?” 舒裕田:“我可以重新买,或者明年再送。” 不知道是不是太久没和父母相处的缘故,舒苒突然有种她爸妈也变得闹腾了的感觉。 见两人越扯越远,舒苒忙打断,“爸妈,你们还没正式逛过B市吧?” 两人点头。 舒苒和傅易青对视一眼,只听傅易青接过话茬,“这样正好,明天吃过年夜饭,我开车带你们去逛一逛B市的花灯会。” 邵安红:“花灯会?” 舒苒点头,“之前不是都说这两年过年年味儿越来越淡了嘛,正好‘有一条街’建成的那年就办了花灯会,说是花灯会,其实是大家拿点东西过去摆摊买卖东西,说到底就是图个热闹。” 这么一听,邵安红和舒裕田来了劲。 邵安红:“这个活动不错。” 第二天,四人吃过年夜饭又给舒苒过了生日后便前往“有一条街”。 刚开始,舒苒十分抗拒出门,在傅易青的劝说下,她才将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地出门。 室外温度直达零下十五度,舒氏夫妇刚出门便冻得直哆嗦。 “北方虽然有暖气,但外面也太冷了。”邵安红冻得说话也不利索了,“赶紧逛,逛完了赶紧回去。” 然而走了不到五步路,邵安红便调转方向,“算了,还是你们去吧,太冷了。” 她刚要往回走,又被舒裕田拉住,“难得一家人出去逛街,你不去多没意思?” 最终,邵安红还是上了车,她用力环抱住自己,“逛一会儿我就回车上等你们。” 前排的舒苒和傅易青对视一眼,嘴角始终保持着上扬的状态。 他们来的早了,各种摊主们都还没来,以至于邵安红很快便恹了兴致回车上等待回别墅了。 舒裕田却不准备回去,他跟在舒苒和傅易青身边,时不时用一种异样的眼神看向他们,又在他们即将发现前收回视线。 人渐渐多了起来。 舒苒的余光瞥见气枪,一时玩心大发,拿着气枪,对准气球就是一枪。 然而气球没有丝毫变化。 傅易青轻笑着就要去接她手里的气枪,却见她一脸认真地让开,“我可以的。” 他索性随她去,立在一旁等待她出手。 舒苒举起气枪,左眼紧闭,周围一片欢声笑语,热闹非凡,舒苒自岿然不动,丝毫不受外界的干扰,就这么幽眯着眼为瞄准工作做准备。 傅易青不由自主地被她的认真吸引,这样的她竟然有一种不属于她这个年龄该有的危险气息。 伴随着“嘭嘭”两声响起的是两声更为刺耳的气球炸裂的动静。 舒苒脸上的危险气息顷刻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她眼尾勾着笑,脸上敞出活泼生动的表情,笑容夺目。 傅易青愣了一秒才反应过来舒苒成功了。 老板也惊了,边拿过那只玩偶熊边道,“小姑娘,你可真厉害。” 舒苒有些得意地笑了下,接过玩偶向老板道了声谢。 “傅教练,爸,我们……”话音未落,舒苒惊恐地发现,她爸不见了,“爸?” 她转了个圈,目光所及之处哪里还有她爸舒裕田的踪影? 傅易青回头发现马路中央有玩偶游街,便道,“别担心,打个电话就行。” 电话那头的舒裕田表示自己看了会儿路边的小商品便没了他俩的踪影,那时候又正好看到两个背影跟他们很相似的人走过,跟着走了一段路后才发现认错了人,所以现在只好回车上等他们。 舒苒本就是为了爸妈才出来逛的,他们都没了逛街的兴致,舒苒的思绪也逐渐被归心占领。 回去后打开电视,熟悉的春晚主持腔卷入耳朵,舒氏夫妇满意地感慨出声,“还是家里好。” 舒苒对春晚没什么兴趣,陪着爸妈在沙发上坐了会儿,便回了房。 洗完澡出来,才发现两条特别的新年祝福。 其中一条来自冠军小分队。 除舒苒以外的其他成员都发了一则一模一样的视频,并艾特了舒苒。 怀着极大的好奇心,舒苒点开了视频。 冰面上,祝鸿哲在滑冰,配合着抒情的音乐,没有表情的脸上竟有一种忧郁的气息。 舒苒很快就发现了古怪的地方。 不过还没等她明白个中缘由,陈乐成也加入到了这场表演中来,紧接着吴新橙和沈宇也加入其中。 通常选手滑冰时需要充分利用整个冰场,而现在,他们四个人所滑的区域分别占了冰场的三分之一。 难道,他们是想用这场表演来祝她生日快乐? 舒苒觉得这个可能性很大。 尽管她已经有很久没有见过他们,但他们每每在群里聊天,也不忘提起舒苒,逢年过节也会祝福舒苒,也曾关心过舒苒退赛和什么时候复出。 他们每一个的成绩都比舒苒好太多,成名后的他们仍旧记得自己并把自己当朋友,能够共患难的朋友也许很多,但能共富贵的朋友却很少。 作为队友,他们是真心希望她能在冰上完成夙愿。 作为朋友,他们也真心实意地希望她健康快乐。 虽然已经看穿了他们的目的,舒苒仍旧十分感动。 在结束的音乐声中,就见沈宇慢慢退出场,其余三人滑向边缘,紧接着一团黑黢黢的液体从天而降。 屏幕前的舒苒一脸懵逼。 这……什么意思? 平滑的冰面上没法蓄积墨汁,墨汁随即滚开散去。 然后,舒苒惊奇地发现。 洁白的冰面上留下了四个黑色大字——生日快乐。 原来,他们滑冰只是为了用冰刀破坏冰体表面。 虽然早已猜到了他们的目的,但不得不说,这一招是舒苒没想过的,所以他们想要的惊喜目的很好地达到了。 “舒苒,生日快乐,新年快乐!” 偌大的冰场里,他们四人的祝福声音显得有些微弱。 舒苒的视线很快便被泪水模糊了,眼眶里蓄积的泪水还没到要流泪的地步,只听视频里毫无征兆地响起一声愤怒的吼叫。 “是谁让你们这么干的!” 陈乐成瞬间敛起笑意,惊恐道,“教……教练?” 吴新橙也不由得肩膀一抖,迅速反应过来,“是他。” 陈乐成也跟着如法炮制,“是他。” 未见其人只闻其声的教练看向沈宇,后者下意识地将目光随大流,还没开口说上一个字,却被口水噎到剧烈地咳嗽起来。 那模样,不像是帮祝鸿哲开脱,反倒是给祝鸿哲的罪证上了实锤。 视频在这里结束。 舒苒心头的那点感动被后面这一出搞得哭笑不得,不免有些好奇地在群里问,“所以祝鸿哲最后怎么样了?” 陈乐成:“没事,只是胖揍一顿而已。” 祝鸿哲:“而已?” 陈乐成:“其实最先出卖你的人不是我,是吴新橙,我只是被情势所迫。” 几分钟后,他们嫌打字聊天速度太慢,便打开了群员视频聊天互怼模式。 舒苒被他们的对话逗得笑声不止。 笑声传到门外,原本准备和舒苒聊天缓和缓和她心情的傅易青垂眸,盯着放在门把上的手半秒,里面很快便又传出舒苒同朋友们开玩笑的声音。 悬在傅易青心头的大石头彻底落下,他轻笑着收回手,转身回房。 房间里的几人插科打诨完,已经是四十分钟后。 陈乐成不敌祝鸿哲,彻底败下阵来,举双手投降,“行了行了,清理冰面的事我帮你,行了吧?” 祝鸿哲:“这还差不多。吴新橙!还有你,到时候也过来帮忙。” 吴新橙还在挣扎,忙转移话题,“舒苒,你到底什么时候回队里?” 话音刚落,视频聊天群彻底安静了。 舒苒甚至能听到四人所处的环境热闹程度。 最先打破尴尬氛围的是陈乐成,他咧嘴傻笑一声,道,“吴新橙,你别想逃!” 吴新橙似乎还没意识到现在是什么情况,又重复了一遍,“舒苒,你听见了吗?两个月后就是世团赛,今年……” 那边有一会儿没再听到吴新橙的声音,舒苒同时发现沈宇退出了视频聊天小组,大约是又去给吴新橙上人情世故课了。 对于自己已经决定回归的事,傅易青让她对外保密。 原因是她将近一年来的训练状态并没有恢复到从前的最佳值。 至少要保密到2024-2025赛季的全国锦标赛前。 舒苒正准备含糊着把话题翻页,听筒里却是又传出了吴新橙的声音,“沈宇,不要私聊我,我知道你们都在顾忌什么,但是世团赛只剩下两个月了,慧慧受伤,蒋婉茹在准备退役的事,女单需要两个人参赛,现在还缺一个,如果再找不到人,那这次世团赛,国家队就只能被迫弃权了。” 舒苒本能地心里一紧,却又觉得这是吴新橙在诓自己。 难道女单还找不到一个选手参加比赛? 一阵沉默后,陈乐成终于开口,“舒苒,你既然伤已经好了,要不就回来帮忙吧?” 祝鸿哲:“别说些有的没的了,不要道德绑……” “女单怎么会找不到人?”舒苒问,“我记得在吴慧慧后面升入成年组的选手应该有四个才对。” 陈乐成:“这个我就不清楚了。” 经过这一插曲,氛围有些冷了。 视频聊天结束后,舒苒在给几个同队的队员回复新年祝福后,还顺带问了队里的情况。 才知道,原来在她离开队里的这两年里,队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蒋婉茹即将退役,吴慧慧也被伤病缠身。 已经确定能够参赛的女单选手是去年升入成年组的陈嘉和。 前年下半年升组的小师妹杜怡虽然有赶超师姐们的趋势,但却始终高不成低不就,因为某地俱乐部教学资源不错,于是就退出了国家队代表该地俱乐部参赛。 其余人却没传出要参赛的消息。 这让人不得不想到冬奥会上毅然退赛的传奇选手。 舒苒。 就连舒苒本人也这么认为。 也许队里是在等她的答案。 可如果真是她想得那样,那么他们最先通知的人一定是…… 舒苒的脑袋里仿佛闪过一道金光。 她低声自喃,“傅教练。” 第109章 暗下决定 - 她在冰上光芒万丈 - 蹿升华上 舒苒决定去问个明白。 然而话都到了嘴边,舒苒却迟迟没有敲响傅易青的房门。 如果队里真的打算把那个名额留给她,那么一定会告知傅易青,事实是傅易青并未转告她。 要么是她想错了,要么是傅易青并不想让她参赛。 冬奥会上,她弃滑比赛的事,不仅让网友们对她粉转黑,就连冰协也对她有了意见。 而傅易青也说过恢复训练暂时对外保密,所以无论是哪一种猜测,可能性各占50%。 想了想,舒苒还是联系了霍光。 许久没有和霍光说过话,舒苒不免开始紧张起来,听到“喂”的声音后,她的心一提,也不拐弯抹角了,“霍教练,我是舒苒。” 那次弃滑的事,霍光也很无奈,尽管在其他人看来,舒苒是在他的管辖下进行训练,但事实上,他压根就没法越过傅易青的面去,在他头上的那些人并不知道ISU的实验,加上冬奥会赛前,上面曾有人提出用别的选手替舒苒出战的提议,但霍光表示舒苒伤势不重,加上队里女单确实没有比舒苒成绩更好的选手,所以在听了霍光的话后,也就默认了舒苒参赛的事实。 结果舒苒的表现狠狠地打了霍光的脸,他因此挨了批。 事后舒苒还玩起了失踪,所以霍光心里还有些芥蒂。 但现在正是除夕夜,家人的团聚使得他现在心情还不错,便以为舒苒是来送新年祝福的,一时之间语气也柔和了,“怎么了?舒苒?” 舒苒捏着手机,犹豫了会儿,道,“霍教练,四月份的世团赛,女单是不是还缺一个人参加比赛?” 霍光脸上的笑意瞬间僵住。 那些抱怨也就随即升起。 他顿了顿,语气莫名间已然有了细微变化,“确实不够。” 舒苒:“那……” “舒苒。”霍光忍不住打断,“虽然不够,但队里也可以从地方队进行选拔,但是如果你想参赛,很困难。” 舒苒心里咯噔一下,还没有消化这个事实,只听对方继续说道,“两年前的冬奥会,因为知道你伤势严重,总局原本打算另派选手参赛,他们并不知道傅易青当你教练的目的,所以是我力保你,才让他们打消了念头,最后你的表现……”霍光说到这里停下,舒苒也明白他的意思。 “不过幸好傅易青是你教练,所以国际上的比赛你不用担心,但这次的世团赛,如果让你上场,即便他们没意见,恐怕网友们又会闹了。” 电话那头半晌都没听到舒苒的动静,想到舒苒的教练是傅易青,又想到舒苒曾经为国家队争夺了那么多的荣誉。 人心总是肉长的。 霍光叹了口气,“如果你真要参加这次比赛,除非你把ISU的实验告诉总局。” 舒苒抿紧唇瓣。 当初没有说,现在自然更加不能说。 顿了顿,舒苒道,“没事,霍教练,您不用安慰我,当初那事也确实是我做得不对。” 尽管当初是傅易青要求她退赛,但事实上,即便她硬撑着滑完了比赛,也一定会是史上最丢人的成绩。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与其让观众们失落,不如让他们气愤,至少这样,她还能保留一丝颜面,才能在养好伤后得到更多好的资源训练。 却没料到养伤的路并没有那么容易,还导致了她的思想走上了弯路。 电话挂断之际,却听霍光突然道,“其实,也不是没有别的办法。” 舒苒将听筒放到耳边,“什么?” 霍光:“这次世团赛的参赛资格,你可以自己争取。” 舒苒转睛一想,“世锦赛?” 霍光:“嗯,世锦赛在三月,只要你在世锦赛上的表现能让冰协重新恢复对你的信任,那么你之后想要代表国家队参加国际大赛,就简单多了。” 如果要参加世锦赛,减去提前出发的四天时间,留给舒苒的训练时间只有40天。 傅易青有他的计划,他应该不会同意让她在这个状态并不稳定的时候出现在大众的视野中。 舒苒自己也没准备好。 “我可以再考虑几天吗?” 霍光莞尔,“当然。” 除夕夜,万家灯火通明,阖家团圆,舒苒却已经开始了她的新一波担忧。 舒氏夫妇在第三天回了D市,要不是舒苒要训练,他们还想多在傅易青家待几天。 每天的训练都很枯燥。 舒苒突然怀念起了有秦流北插科打诨的时光,说说笑笑,枯燥的训练也就这么过去了。 然而一天后,舒苒不仅没等来秦流北,反而傅易青也离开了。 由于ISU通知仓促,傅易青根本没时间收拾行李。 出发前半小时,傅易青对舒苒说:“听好了,我现在也不确定要去几天,我不在的时候,你就按照平常的模式训练,秦流北也在前往总部的路上,我已经告知了许婧瑜,她应该会在今天下午或者明天上午赶到。” 舒苒一度有一种被出远门的父母交代独自在家怎么处理事情的感觉。 “懂了?” 舒苒乖巧点头。 许婧瑜一时半会儿还没来,舒苒便一个人在舞蹈室里练芭蕾热身。 舞蹈室并不大,明亮的镜子里眼下就只映照出她一个人,小小的身形凸显出了舞蹈室的空旷感。 舒苒练了会儿柔韧度,便放下腿,把手机接通随身音响,挑了首歌跳街舞。 音乐很闹腾,激烈的舞蹈动作让舒苒的身体热了起来,满头的汗水直往眼睛里流。 她用手背揩去眉骨上的汗珠,然后本能地走到舞蹈房唯一的凳子边等着拿纸巾。 凳子上什么都没有。 舒苒抽纸的手抓了个空,她猛然惊觉,平时纸巾都是傅易青拿的,他不在,她竟然忘了拿抽纸。 她抬头看向镜子里满头大汗的自己,边摇头边无奈地笑了。 热身接受后,舒苒才终于上冰练习滑行。 偌大的冰面上,就只能听到她的冰刀划过冰体的声音,声音被无限地放大,孤独感也被放大了。 这种情况在许婧瑜的到来后,终于好转。 第二天一早,吃着早餐,许婧瑜拧眉,“所以,连你也不知道秦流北他们回ISU的原因?” 舒苒点头,“应该是通知得太急,他们没时间说吧。” 许婧瑜认同地点着头,“又或者是连他们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那边只让他们先过去再说……唉,也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回来。” 这话却打开了舒苒的想象开关。 上午的训练结束,许婧瑜接到了秦流北的电话。 再三询问后才知道是ISU理事会每年一度的会议。 听着两人的对话,舒苒忍不住凑过来,“如果是每年都会召开的会议,那为什么今年通知得这么突然?” 许婧瑜被提醒,加重了语气,重复道,“对,为什么?” 只听一声哭笑不得的无奈苦笑响起,然后才听秦流北道,“是关于赌约。” 他停顿一秒组织了语言,才继续说下去,“因为昆汀和老傅是ISU的人,本该是中立的,但现在他们分别是法国和中国队选手的教练,有人怀疑他们立场的公平性,所以才引发了争议。” 舒苒和许婧瑜沉默了,良久后继续追问现在理事会内部的情况,却被秦流北拒绝。 他的声音有着少见的严肃,“舒苒,婧瑜,不是我不告诉你们,只是如果说了,那么就真的证明那些人的怀疑没错。” 舒苒:“那,你只要告诉我,我有没有给傅教练惹麻烦?” 她本能地抓紧了衣角,生怕傅易青因为自己而受到处罚。 却听那头失笑出声,“舒苒,说什么呢?起因是他们的赌约,老傅跟昆汀打赌那会儿还不认识你呢!” 轻松的气氛和笑声让舒苒得以缓口气,她平复了心情,“那就好。” 见她表情自然,许婧瑜才拿回手机,问道,“那你们什么时候回来?” 秦流北:“不知道,估计也得要一个月左右吧。” 闻言,舒苒心头一动,转身快步上楼,身影很块消失在许婧瑜的视野中。 处于懵逼状态中的许婧瑜打完电话,见舒苒还没下楼,忍不住上楼催她训练,“舒苒,我先说好了,虽然你教练不在,但是我也是不会允许你摸鱼的啊,该训练的时间还是得训练,别看电脑了……” 许婧瑜走近了,才发现电脑屏幕上正在播放一段花滑视频。 她伏低背部,惊奇地发现视频中的人十分眼熟,“这是……贝鲁斯?” 舒苒:“嗯,这是他在冬奥会结束后发给我的短节目和自由滑节目编排,我停赛的那一年一直没看,今年六月才拿出来练,练得不多,不过还有将近四十天,总的来说也够了。” 许婧瑜听得云里雾里,“什么四十天?” 这次,舒苒没有马上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在看完视频后,才道,“我决定参加三月份的世锦赛。” 许婧瑜愣了半秒,惊呼出声,“舒苒,傅易青可不是这么说的。” 见舒苒并不出声,许婧瑜的声音又高了八度,“你该不会是要瞒着他参加比赛吧?万一他马上就回来了呢?” 舒苒耸了耸肩,“总之我先练呗,反正我也不是特别想参加比赛。” 许婧瑜:“你是算准了我会由着你的性子来?” 舒苒微微一笑,忽然孩子心性上脑,抱着许婧瑜的胳膊。 许婧瑜已经做好了即将被一波卖萌撒娇洗礼的准备,却听舒苒卖着萌道,“小金鱼,就算你不同意,我也已经想好了。” 许婧瑜:“……” 既然已经做出了决定,行动派舒苒马上联络了霍光,表示了自己参加世锦赛的意愿。 近两年来,女单再没有比舒苒更好的苗子出现,对于这个消息,霍光当然喜闻乐见,却也是喜忧参半。 对于一个有过黑历史的人而言,再多的好话也抵不过一个拿得出手的好成绩。 第110章 世团赛(上) - 她在冰上光芒万丈 - 蹿升华上 傅易青不让舒苒现在出现在大众的视野中,无非是认为她现在的实力还没恢复到打别人脸的程度,他想要的是舒苒回归赛场的绝对的惊艳。 但傅易青真正担心的其实还是公众舆论。 如果舒苒现在的实力没有达到让大众惊艳的程度,那么两年前的弃赛黑历史势必又会被翻出来,到时候冰协只会对舒苒的印象更差,那么冰协也许就会反对舒苒参加两年后的长岛冬奥会。 这个道理,在经过傅易青的解释后,舒苒才明白过来。 所以这次的世锦赛,舒苒参加得有些战战兢兢。 这个赛季,很多东西都变了。 ISU已经颁布了新的比赛规则,除了积分以外的所有选手成绩都被清空从而成为了历史,舒苒创下的短节目世界纪录并未被人打破,因此舒苒凭借短节目成绩81.41分登上了花滑女单的历史舞台。 变的不止是规则,最大的变化是参赛选手。 女单这个项目通常是两个奥运周期换一批选手,和舒苒同期的大多数选手们几乎都因为伤病和年龄而头疼,所以大部分选手们都已经退役。 赛场上出现的选手们几乎都是新面孔。 当然也有老面孔,比如两年前的冬奥会世界冠军那迪洛娃,然而舒苒比她大了五岁,老面孔尚且那么年轻,更何况是更为年轻的新人? 不过,经历了那么多,舒苒面临过太多的问题,对此也就见怪不怪了。 对比担心自己的竞争对手,舒苒还是更担心大众舆论。 许久没有参加比赛,舒苒难免有些紧张。 当她脱下外套站上冰场的那一刻,冰面上的寒冷气息瞬间包裹住了她。 不用抬头也能看到现场的冰迷们,虽然上座率比不上冬奥会,座位大都还没坐满,但对于两年没有在人前滑冰的舒苒来说,这么多的目光足以让她心颤。 在陌生又熟悉的环境中,音乐声响起。 尽管舒苒的表现有瑕疵,但冰迷们的掌声让她很是受用。 最终,舒苒以69.86的短节目成绩暂列第五名。 第二天的比赛上,舒苒没能突破昨天短节目的表现,短节目和自由滑的综合得分拿到了第八名。 这对于曾经的舒苒而言,不算是个好成绩,甚至可以说退步很多。 但对于这两年的女单而言,却已经是最好的成绩。 所以,冰协算是默认了舒苒参加世团赛的资格。 上午的训练结束。 明天早上就要出发前往日本参加世团赛,舒苒便回别墅收拾行李。 向来安静的房间里竟是出奇地闹腾。 只听到手机里不断传出吴新橙等人的声音,“舒苒,23号比完,我们出去逛街啊,我得去买点护肤品。” 陈乐成:“还没开始比赛,就已经想着要结束了,你这是为国争光的人该有的想法吗?” 听筒里,祝鸿哲的声音幽幽响起,“你昨天还说要去逛秋叶原。” 陈乐成一本正经的声线突然松懈,笑了下,“鸿哲,不带这么出卖我的。” 吴新橙:“切——” 舒苒边整理东西,边跟着穿插几句话,刚要起身去柜子里拿几套换洗衣裤,猛地发现余光里多了撇人影。 抬头。 看见来人,舒苒一惊。 傅易青面无表情,眉头紧锁,神色晦暗不明地走过去关了立在手机架上的手机语音群聊。 舒苒保持着蹲在地上的姿势,傅易青站在她面前。 一时之间,谁都没有出声。 良久后,傅易青才看着她,“你要去参加世团赛?” 舒苒心里咯噔一下,总觉得要出事。 傅易青又道,“不是说过要互相信任……为什么不告诉我?” 舒苒偶一抬头,就瞥见他眼底的复杂神情,像是暗自神伤。 内疚感充斥着舒苒的脑袋。 舒苒拧着眉,垂眸,“不是你想的那样……” 原本舒苒听了吴新橙的话后只是想帮个忙凑人数,但跟霍光通过电话后,她才明白自己消失在赛场上的那两年失去的不止是冰迷们的支持,更消耗完了冰协对她的全部好感。 她当然相信,只要傅易青出马,她想要参加什么比赛,冰协都能不计前嫌让她参加。 但舒苒不想。 不仅仅是因为她想要靠自己的能力,更是因为她不想让傅易青低头。 他那么高傲的一个人。 所以她宁可靠比赛来重新获得冰协的信任以及支持。 可是这些话,舒苒只在脑袋里过了一遍。 这理由太长,临到了嘴边却又思绪乱了,紧咬着下唇,什么的理由都没说。 她一副像是做错事的孩子等待批评的怯弱模样,却听傅易青无奈地叹了口气,“我什么时候说过不让你参加了?” “啊?” 舒苒迷茫地抬头,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还是误会了他的意思。 傅易青摇着头,轻拍她的脑袋轻笑,“傻愣着做什么,整理行李啊。” 不同于刚才的沉重气氛,傅易青的笑里带着三分无奈七分释然。 舒苒刚刚转阴的天气也随之放了晴,眼神中的怯弱褪去,她惊喜地抬起眼睫,眼睛里写满了欣喜地点头继续收拾行李。 世团赛每两年举办一次,由积分排名前六的国家参加比赛。 虽然也是国际型赛事,但由于无积分,所以比赛氛围并不像一般的国际型赛事那样紧张。 即便世团赛的比赛氛围比较轻松,参赛阵容也不可小觑。 每个国家必须派出国内各个项目本赛季成绩最好的选手参赛,每国男单、女单分别有两人参赛,双人滑以及冰舞则分别有一对选手出战。 本赛季最好的成绩自然是舒苒一个月前世锦赛上拿到的分数,所以她跻身其中无可厚非。 女单的另一人是陈嘉和,今年16岁,比舒苒小7岁。 男单自然是陈乐成和祝鸿哲,双人滑的一对是吴新橙和沈宇。 冰舞的男伴叫李元兴,女伴叫万雨珊,这对搭档尽管是三年前组的,但和舒苒并不相识。 不过再不相识的队伍里,只要有陈乐成、祝鸿哲、吴新橙这三个活宝在,安静是不可能安静的,这辈子都没法安分下来。 舒苒参加世锦赛的事,由于秦流北的知情不报,他被傅易青叫出去聊聊。 舒苒望着秦流北离去的背影,心生同情。 下午才是世团赛的开幕式,此刻各个国家的选手们都在布置自己国家的等分席。 就见美国两名男选手拿出了各种好莱坞大片里的英雄主人公们的道具,假装自己是电影主人公,竟是对战起来,全然忘记了布置的事,最终打了会儿见没人关注他们,便乖乖地去帮忙布置了。 陈乐成偷偷观察了别的国家选手的布置情况,胸有成竹地扬起了笑容,“我们赢定了。” 舒苒忍不住笑他,“这么有信心?” 只听陈乐成冷笑一声,摸了摸额头,模样嘚瑟至极地看向自己国家的等分席,“我还带了决胜法宝。” 祝鸿哲像是知道了内情,一直摇头叹气。 紧接着,就见陈乐成从一旁的黑袋子里拿出了一只又一只的抱枕放到凳子上,“这要是还赢不了,那就不是我们太弱,而是对手太强。” 这不是普通的抱枕,而是印有表情包的抱枕。 上面画着熊猫头,写着一行字。 小师妹陈嘉和念出声来,“好汉饶命。” 陈乐成笑容一僵,忙惊恐地拿起抱枕仔细看,“我去,卖家发错货了吧!” 这一插曲让众人笑弯了腰,祝鸿哲也从原本的并不期待敞开了怀地嘲笑陈乐成。 傅易青进来,看到舒苒和祝鸿哲等人打闹,笑弯了眉眼。 他忽然一怔。 他似乎有很久都没有看到舒苒这么开心地笑了。 秦流北冲着傅易青的视线望过去,心下狐疑,难道傅易青吃醋了? 秦流北还在因傅易青的发呆猜测纷纷,却听傅易青忽然出声,“流北,回去的机票买了吗?” “买了啊。”他松了口气,心想幸好买了,否则傅易青这家伙又该黑脸了。 “退了吧。” 秦流北刚柔和开的眸光瞬间失去了光彩,“什么?” 傅易青看向他,神色冷静不似在开玩笑,“我们和队里一起回去。” 一时之间,秦流北觉得傅易青大概是在整他,该不会等他退了票以后又说要重新订票,那岂不是增加工作量了? 不行,他得问清楚才行。 “怎么突然要和队里一起了?”秦流北皱眉,“以前我们不都是和队里分开行动的?” 傅易青缓缓吸了口气,将目光投向那边嬉笑不停的一群人。 “我只是觉得,我好像也走错了路。”声音悠扬,带着淡淡的遗憾。 正如秦流北所说,他们一直以来都和队里分开行动,就连训练也是分开的,舒苒很少能够接触到本国队员。 似乎给人一种“他让舒苒滑冰只是为了成绩”的急功近利的错觉。 但仔细算起来,舒苒和这些队员们待在一起的时间,几乎都在欢笑。 有一种走心的关怀是感情所弥补不了的,这是只有同龄人才能给予的关怀和理解。 不用说太多安慰的话,一个宽慰的段子便能让人忘记烦恼。 直到这一刻,傅易青才肯承认,他和舒苒之间是有代沟的。 代沟并不影响他们的相处,但和舒苒的同龄人比起来,他们有着更容易让舒苒欢笑的能力。 第111章 世团赛(下) - 她在冰上光芒万丈 - 蹿升华上 世团赛即将开始。 舒苒低头看了眼他们的穿着,踟蹰不动,“我们……真的要这么穿上场?” 陈嘉和也有点畏畏缩缩地跟着点头,“我觉得我们可能会丢咱们国家人的脸。” 相对于这两人的犹豫态度,其余人反倒是举双手赞同。 陈乐成:“我觉得可以。” 祝鸿哲:“丢脸不至于,可能我们会火一把。” 吴新橙若有所思地摩挲着下巴,“如果是火的话,那就太好了,正好最近要还房贷,如果有了热度,就能接个综艺节目,到时候还能挣点钱。”说罢,她拍了拍没太多表情的沈宇,“你呢?没意见吧?” 沈宇的眼睛在看向她的同时,眼底便渗出笑意来。 那样子,还能有什么反对意见? 舒苒觉得这批人都有做谐星的潜力,扭头看到傅易青,不免有些奇怪,以往他都不同意自己和祝鸿哲一起玩儿,怎么今天一天都和颜悦色的? 她走过去,“你看我这么穿,行吗?” 傅易青似是在想别的事,她的声音让他聚集了视线,上下扫一眼,眼底碎笑涌现,“很可爱。” 文不对题。 舒苒:“不是,我是说,我们真的可以这么穿上场吗?” 傅易青:“有什么不可以?” 见傅易青都表示了赞同,舒苒再没了顾虑。 开幕式随即开始。 按照国家首字母的出场表演顺序,中国第三位出场。 当舒苒看到美国选手们全都cos成各种漫威英雄人物后,舒苒突然觉得自己穿的服装不算什么了。 加国选手们穿着正常队服,只做了几个夸张搞笑的动作后便退场。 只听广播里放出人声,“中国队。” 八个人便箭一般地冲了出去,像是短道速滑似的绕场一周,然后滑向冰场中央,站定。 观众们才发现中国队的选手们穿得不太一样。 不论男选手还是女选手,都穿着一套老式斜对襟绿棉袄,像是儿时动画片《七龙珠》里饺子穿的棉袄,黄臂绿衣,胸口中央一个圈里写着一个大大的“饺”字。 各个头上都还带着顶黑色的圆帽。 可爱中还透着点幼稚和有趣。 不同于其他国家选手的鞠躬,队长沈宇左右看了看,意识到队员都已经准备好,嘴唇轻动一下,“抱拳。” 八人齐齐抱拳,偶数位的几人同时转身,形成四组。 舒苒面对的正是陈乐成。 就见陈乐成以一个极其扭曲的表情对她做了一个挑衅的动作,“你过来啊!” 舒苒竭力忍住不笑,转身的四人重新面向观众席,八人分别抱拳向观众席鞠躬。 掌声如潮。 下了场,舒苒松了口气,再看向陈乐成,狂笑不止。 趁着日本冰协主席还没开始开幕式讲话,舒苒争分夺秒找到傅易青,“教练,你看到了吗?” 她颊边笑意分明,因这止不住的笑意,脸被胀红,苹果肌显露出淡淡的粉红色,傅易青的心被填得满满。 唇边沾染上了她的几分笑意,“什么?” 舒苒扯着他的袖子,指向陈乐成,“陈乐成啊!他刚才那个表情特别好玩儿,你看到了吗?” 傅易青:“我只看到了你。” 舒苒的笑声被止住,脸上还残留着笑意,呼吸却因为狂乱的心跳而变得紊乱不堪。 “笨蛋。”他勾唇,边笑边摇头,“因为陈乐成背对着我,我看不到。” 舒苒呆愣地看着他一会儿,被这半瞬的停顿惹得心虚不已,匆忙留下一句“该上场了”,便转身离去。 傅易青看着她落荒而逃的背影,牵动了唇角,笑意不减。 第一天比男单和冰舞短节目。 舒苒换回自己的衣服,准备回酒店休息,去叫傅易青,却见他还站在赛场外。 她拉拉他的手臂,冲他眨巴眨巴眼。 傅易青:“不急,看完比赛再走。” 舒苒怀疑傅易青是不是吃错了药。 他不是说过很讨厌祝鸿哲? 而且按照傅易青的性格,看一场男单的比赛对他们没有任何的好处,他不可能浪费时间在这里心平气和地看比赛。 是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 傅易青已经收回目光继续观看比赛。 “你也觉得他今天不对劲?”秦流北凑到舒苒耳边悄声道。 舒苒点头。 秦流北一副找到了同道中人的样子,拉着舒苒开始说个没完。 尽管世团赛的娱乐性质更多,但在场选手的实力都是各国中数一数二的,再怎么娱乐,只要不出现重大失误,比赛仍旧相当激烈。 男单短节目总共十二个选手。 祝鸿哲在第二组第五位出场,陈乐成则在第一组第三位。 其中也有舒苒曾经的熟人。 她的师兄,源仓御。 源仓御在第二组第二位出场。 上一届冬奥会,源仓御再次拿下了冬奥会的世界冠军,拿下两届冬奥会冠军的他并未选择退役。 在经历了两个奥运周期后,源仓御的状态似乎比之前还要好,这让同时代的男单选手们倍感压力,不禁有一种无人能与之为敌的感觉。 源仓御的落冰很稳,点冰、起跳、落冰、滑出,一系列动作如行云流水,在所有选手中,完成度少见得可以用完美来形容。 秦流北也忍不住“啧啧”出声。 果然,今天源仓御的发挥仍旧稳定,一出场便反超目前短节目第一的选手六分。 等到祝鸿哲表演完,他短节目的分数没能超过源仓御,不过却拿到了第二名,陈乐成第七。 之后的冰舞短节目,李元兴和万雨珊出现小失误,在六个选手中排名第四。 女单和自由滑的短节目比赛在第二天。 或许是因为轻松的氛围,舒苒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放松,听着音乐,她的表情尽数舒展了,这是一首曲风活泼的音乐,舒苒的神情恰好与之吻合,手臂动作在旋转中不断变化,让人眼花缭乱,但也令人赏心悦目。 旋转中,舒苒不禁想起了曾经的自己。 曾经,她望着冰场里翩翩起舞的花滑业余爱好者,心生羡慕,尽管那时候的自己没法辨别业余爱好者的技术难度,但在那时候的自己眼里,她们很厉害,所以她才渴望有一天像她们一样,穿上美美的表演服,站上冰面享受所有人的艳羡。 但掌声还不是唯一的念想。 还有表演时的享受。 沉浸在音乐里的醉心表演在一次次的训练中慢慢迷失了。 但在世团赛的赛场上,舒苒忽然找回了这种享受,不在意成绩,只在意好不好玩,所有选手也都带着愉悦轻松的心情比赛。 她越转越快,手腕也不断交叠变化。 傅易青的眼神紧盯着她,原本紧紧拧着的眉宇慢慢松懈。 舒苒的状态,从来没有这么好过。 他有点庆幸,庆幸自己同意了舒苒参加世团赛。 舒苒的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了世团赛结束的那天。 十二名选手中,舒苒总成绩排名第三,为中国队获得10分,再加上同队其他选手获得的积分,最终中国总积分排在第五名。 团体赛向来是中国队的短板,往年的世团赛,中国拿的最好成绩也是第五,加上本就是娱乐性质至上的比赛。 回去的路上,车上被欢声笑语环绕。 “今年是我参加过的有史以来最开心的世团赛。”陈乐成做总结性发言道。 教练贺明脸一黑,“以前就不开心了?” 陈乐成忙将将话题调转方向,“因为今年有咱们的老朋友舒苒,今天可真是稀奇了,我要是记得没错,这应该是她第一次坐队里的大巴车吧??” 众人随即看向舒苒,以及她身旁的两个教练。 一个浑身带着疏离感,另一个看向他们的视线像是在看小屁孩,三个人中唯有舒苒一脸和善。 这俩教练一看就不好相处。 几个新来的队员们不禁在心头同情了舒苒一把。 祝鸿哲轻咳一声,向陈乐成使眼色,示意他别再往下说了。 陈乐成接收到信号,立即转移话题,“咱们晚上吃什么啊?” 教练贺明清了清嗓子,“宿舍里已经为大家做了饭,回去吃。” 众人一脸扫兴模样。 与此同时,众人的手机震了震,吴新橙在世团赛小分队> 吴新橙:“我已经想好了晚上的happy项目。” 陈乐成:“想让我们帮你拎包逛街?想都别想。” 吴新橙:“有沈宇帮忙,我还怕你的手脏了我的购物袋。” 舒苒和傅易青坐在比较后面的位置。 见舒苒一直低着头打字,傅易青微微皱了眉,看了她一眼,抬头就见所有队员都和她一样的姿势,心下了然了情况,只轻声提醒了一句,“别一直玩手机。” 舒苒嘴上应着,身体却很诚实,拿着手机不撒手。 傅易青不习惯坐大巴车,车上不流通的空气让他感到头晕,便放下椅背闭目养神。 意识慢慢远离,车忽的颠簸一下,他缓缓睁开眼。 就见舒苒扭着脖子,抬起的右手也放在上面。 “脖子疼?” 舒苒点头。 “我来吧。”傅易青拿开她的手,开始帮她揉肩舒缓疼痛。 有了傅易青的帮忙,舒苒的情况总算好了许多。 傅易青:“让你别一直玩手机,对脊椎和颈椎不好。” “我不是。”她委屈地噘着嘴,闷声道,“我刚才想睡觉,不知道怎么放椅背,就……” 傅易青顺着她的话说完,“就这么缩着睡了?” 她点头。 傅易青失笑。 只听他说了一句“看好了”,便抓起她的手。 心头悸动,仿佛水滴落在平静湖面的清脆声响一点一点地敲响了她的心房,心里的那只小鹿怕是要闹出鹿命。 她的手被傅易青带着往她右侧的扶手边摸索,傅易青的手臂正好穿过她的腰际,只那么轻轻一碰,她的脸就这么红了。 椅背被放倒。 傅易青:“好了,学会了?” 舒苒红着脸,含糊点头。 第112章 她承认了 - 她在冰上光芒万丈 - 蹿升华上 世锦赛之后便是休赛季,但由于世团赛的举行,所以众人从这一刻开始才算是正式休赛。 所有人都兴致高涨,颇有一副不通宵玩乐就誓不罢休的架势。 舒苒以为傅易青对这些项目没什么兴趣,但还是本着尊重的前提,问他,“教练,待会儿我们要出去逛街,你和秦流北去吗?” 秦流北笑着出声,“你还不知道他?我就从没见他逛过街。”他忽然凑过来,扫视周围一圈,轻声道,“更何况还是跟这么多不熟的年轻人一起逛街。” 舒苒也觉得是这个理,点了点头,不再追问。 她正要回话,一道声音卷入她的耳朵,“谁说我不去?” 舒苒回头,有些惊讶。 秦流北显然更诧异,“老傅,吃错药了?” 傅易青目光淡淡扫他一眼,“年轻人的生活,你不会理解。”面不红心不跳。 舒苒和秦流北视线交换一下,从对方眼神中读出了惊恐。 秦流北吞了口口水,不紧不慢地说:“嗯,32岁的年轻人。” 傅易青没理会他,跟着舒苒往外走。 队员们见傅易青来了,脸上笑意一僵,顿时傻眼了。 他们各自邀请教练逛街,本就只是客气一下,一般教练都会拒绝陪同,曾想舒苒竟然邀请成功了? 众人只盼着此行别闹出什么幺蛾子就好。 异国的街头,什么都让人感到新奇。 不多时,吴新橙便买完了购买清单上的东西,准备打道回府了。 实在不是吴新橙不想逛,而是她不能。 日本是花滑大国,日本民众们对花滑本就有着独特的情感,民众的热度提升了花滑运动员们在国内的地位,他们不仅尊重本国花滑选手,还粉国外的花滑名将。 祝鸿哲就是其中一位。 舒苒觉得大概是因为祝鸿哲长相还不错的关系。 他们很快被冰迷们认出。 加上祝鸿哲来者不拒,一行人的逛街计划彻底变成了回馈冰迷的福利环节。 被冰迷们簇拥的是世界级名将。 舒苒便有些置身事外,擦了把汗,道,“幸好没什么人认识……” 话音未落,便见围着祝鸿哲的圈子里退出一个女孩,小跑着到舒苒面前,用生涩的中文道,“你好,可以……签名吗?” 虽然舒苒觉得这女孩极有可能不认识自己,只是顺便让自己签个名,但舒苒还是帮她签了。 把签名本还给女孩,对方却仍旧一脸羞涩的样子站在舒苒面前不走。 正当舒苒不明白女孩想干什么的时候,却听她用日语说了句什么。 由于在国外时通常都是傅易青充当翻译,所以舒苒这次也本能地朝他投去了求助的视线,但事实上,傅易青只会英语、德语、法语以及俄语,并不会日语。 女孩指了指舒苒,又指着傅易青,开口,这次用的英文。 然而日式英语听上去总还像是在说日语,所以他们还是没听明白。 秦流北都听急了,跟她交流,“还是用中文吧。” 女孩了然,艰难地用中文道,“你、他,签名。他,爱豆。” 这回舒苒听懂了。 她扭头,冲傅易青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神情,“项庄舞剑意在沛公,合着我才是充话费送的,以及桶装方便面里送的那根香肠。” 傅易青左手握拳抵着唇瓣,上扬的唇角被遮挡,但眼底的笑意却没法掩饰。 他的笑又引得一批迷妹“啊”地叫唤。 大家都十分忙碌,舒苒的心情微妙起来,“突然不知道该不该庆幸没人认识我了。” “你就知足吧,好歹你还能被捆绑销售,我这还卖不出去呢!”秦流北声音幽怨。 “扑哧——”舒苒笑出声来。 不过舒苒也没能闲着,即便舒苒有两年没有出境,但无论是她打破了短节目的世界纪录,又或者是冬奥会上的突然退赛,都叫冰迷们记住了这个肩披神秘色彩的花滑女单运动员。 买完东西后,吴新橙毅然放弃了继续逛街的打算。 众人也颇有同感。 回去的路上,大家都有些累了,聊天的兴致也没刚才出门时那么高了。 却听陈乐成忽然道,“冰鞋店,大家等会儿,我进去问问。” 索性都是等着,不如进去看看。 大家本着这样的心态,进了冰鞋店。 店面并不算大,但东西却放得满满当当,外面放着冰鞋,里面却别有洞天,跟舒苒曾经去过的那家日本冰鞋店的店面设计差不太多。 舒苒闲着无聊,目光在展示冰鞋中到处打着转。 却听同伴们原本聊得热火朝天的氛围忽然冷了下来,只听一道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女声道,“是你们啊。”声音漫不经心,更有一丝嘲讽的意味。 凭借这声音,舒苒立刻认出对方,再一抬头,确认了心中所想。 不知道是不是舒苒的错觉,对方鄙夷的目光扫过众人落在自己身上后,忽然鄙夷尽数退散,略一讶然后,眸光陡然间沉重了许多,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在梁月的眼底骤生。 因着梁月的出现,众人纷纷开始埋怨起陈乐成来,怪他怎么还不走。 梁月似乎是来买冰鞋的,她被众人这么看着,神情动作都有些不自在,没看一会儿便买了东西离开了。 千呼万唤下,陈乐成终于来了。 他那张满是笑意的脸对上众人的冷眼,一怔,“这是怎么了?” 吴新橙拧眉,“走了走了。” 迷茫的陈乐成走在前面,刚迈出冰鞋店,却听到呼哧呼哧的喘气声,抬头,惊了,“我去!” 众人见梁月又回来了,原本缓和的脸色又冷了。 梁月对他们的表情熟视无睹,“舒……”她只喊了一个字,便径自停下,缓步走到舒苒面前。 舒苒和梁月太过熟悉,所以她很快意识到梁月看自己的眼神变了。 不再像从前那么带有敌意。 但傅易青和梁月并不熟,他上前一步,横隔在舒苒和梁月的视线之中,“有事?” 梁月皱眉,“舒苒,我们谈谈。”全然无视视野里的傅易青。 傅易青:“没这个必要。” 面对梁月,舒苒向来秉持能躲则躲的相处原则,但今天的梁月却让她产生了陌生感,像是示好。 “好。” 听到舒苒的答案,傅易青随即看向她,眼神里写满了警惕,“舒苒。” 不同于傅易青的谨慎,舒苒勾了眉眼,舒心一笑,“真的没事。”她抬眸看向梁月的同时,收敛了笑意,神色认真道,“我们确实应该谈一谈了。” 两人没走多远,走到离同伴们有十米远的地方停下。 舒苒的余光瞥见了同伴们时刻准备上前干架的架势,无奈地有些想笑。 “三年前的事,是我做的。” 舒苒有点傻了眼,“什么?” “三年前的海鲜粥。”梁月垂了眸,沉吟半秒,她才抬头,“是我换了祝鸿哲的外卖,我故意点海鲜粥,因为我不想让你在GPF上拿到好成绩。” 时间过去太久,但那一碗海鲜粥,舒苒这一辈子都不可能忘。 她突然想起吴慧慧曾说起梁月即将退役的事,还说也许她的海鲜粥就是梁月动的手脚。 现在听到梁月这么说,所有的一切也就能够连起来了。 梁月皱了眉,眼底的不忍涌现,“我没想到你会因此受伤,也没想过你的伤会这么严重……”她别开视线,扭头望向别处,声音哽咽,“我当时只是想给你一个教训,这几年来,我很痛苦,看到网友们指责你,我也会自责。所以舒苒,你能原谅我吗?” 她看向舒苒的眼神中写满了期盼。 “不能。” 梁月错愕地张大眼睛,嘴巴张合几下,似是在喊舒苒的名字。 舒苒正色摇头,“我不是圣人,如果我现在已经拿到了奖牌,并且退役,那么也许我还能原谅你,但是你仅仅是因为讨厌我,想要给我一个教训,就对队友下手。” 梁月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舒苒,很快便引来了傅易青。 “梁月。你太自私了。”舒苒说,“你想要自己心里好受就来获得我的原谅,但是你又知不知道我现在想要重新回到曾经的高度有多难?你知道这个赛季的竞争有多激烈吗?” 明明是戳人心窝子的话,舒苒却说得一脸平静,云淡风轻的模样像是置身事外。 微风吹起舒苒的头发丝,突然谁也没说话,就这么安静地对视了几秒。 开口的人是傅易青。 他拉着舒苒,“回去吧。” 舒苒纹丝不动。 热泪滚落梁月的脸颊,她紧紧地咬着下唇,内心苦苦挣扎,脸上却没什么表情,“对不起。”每一个字都带着重音,发自真心。 见她开始往回走,梁月几度想要喊住她继续求原谅,但想到舒苒说的话,又打退了堂鼓。 舒苒说得没错。 她对舒苒造成的伤害是不可弥补的。 大人和孩子的世界最大的不同就在于,没有对不起和没关系,一切的错误都得自己承担后果。 梁月低头看地,心情越发地沉重。 “梁月。” 梁月:“什么?” 舒苒忽然停步转身,“如果我的伤真是你的海鲜粥造成的,那么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有什么期待的答案在梁月的脑海里闪现。 “但是,你那碗海鲜粥只是让我拉了几天肚子以及坏了GPF比赛,我是在训练时受的伤,所以,无所谓原不原谅。” 她激动地出声,“舒苒……” 只喊了一个名字,但里面却包含着梁月的欲语还休,感激、内心动容。 昔日仇恨在这个眼神交汇中被根除。 “那么梁月,你现在在做什么?”舒苒忽然问。 梁月一愣,“我在XX花样滑冰俱乐部当教练。” 舒苒点着头,“那好好教他们。” 说着,她仰头冲傅易青一笑,“走吧。” 傅易青侧目看她一眼,嘴边也勾起笑意,回归队伍。 梁月神色复杂地看着离去人群中的舒苒,冲她的背影点头微笑,“我会的。” 大家都对舒苒和梁月的聊天内容感到好奇,纷纷过来询问,舒苒只笑笑,并不说。 众人便想从在场的另一个目击者嘴里套话,然后一看傅易青那张拒人于千里的脸,都打退了堂鼓。 两人走在最后面。 “为什么要原谅她?”傅易青道。 舒苒抿了抿唇,淡淡一笑,“大家都已经活得这么艰难了,干嘛还互相为难?” 傅易青:“她从前总是为难你。” 舒苒顿了顿,点头,眼神中跳跃着狡黠,“你已经惩罚过她了,不是吗?” 傅易青没有回答,对此不置可否。 舒苒叹了口气,“对女单选手来说,禁赛三年,相当于职业生涯提前结束了,不能滑冰什么的,真的太痛苦了,所以就原谅她吧。” 原谅梁月,舒苒的心情也更加放松了,脸上笑意止不住地绽开。 她好像突然明白了“多一个敌人,不如多一个朋友”这句话真正的意义。 自己原谅了梁月,解脱了梁月,更是解放了那个被梁月排挤到心情抑郁的自己。 “不知道是谁,一年都不肯回冰场滑冰。” 他声音幽幽慢慢,却让舒苒听出了影射的意思。 她自知理亏,心虚道,“那不是养伤嘛……” 目光相接,两人不约而同地笑起来。 第113章 四面八方 - 她在冰上光芒万丈 - 蹿升华上 说是休赛期,但这次回去后,大家又得进入到无聊的训练生活中去,尤其是新人们,他们所要面临的训练会更挣扎,如果在他们这个年纪还没有更大的进步,那么以后的比赛,他们也很难再有突破。 而舒苒这批“老人”,任务也并不比小将们轻松,他们所要面对的则是生理上的危机,随着年龄增长所带来的身体素质的变化。 一行人一路打闹登了机。 直到坐上回B市的飞机,舒苒扭动着背脊,正想找一个最舒服的姿势靠下睡觉,脑中炸裂般地想起了一件事。 傅易青刚替她盖好毯子,舒苒猛地弓起身子,毯子掉落在地。 傅易青长手一勾,捡起毯子,“怎么了?” 她左顾右盼下,这才凑上去,“ISU的事解决地怎么样了?” 问完后,她想起秦流北说过,理事会内部的事不能告诉外人,尤其是不能提前透露给舒苒听,否则就是对其他运动员的不公平。 思及此,舒苒猛地往后一靠,同时忙伸出右手,挡住他的嘴,“不了,还是别……” 微热的呼吸扑在手心里,痒痒的,舒苒突然忘记了要说什么。 这清晰的触感。 舒苒慌乱地撤回手,心里的小鹿又开始无证驾驶,四处乱撞。 相比于舒苒的手足无措,傅易青却有些驾轻就熟地整理了心情,“放心,已经解决,他们的切入点无非是认为我和昆汀作为中国和法国队某一选手教练的同时会把一些内部消息提前透露给选手,但是实际上这个切入点有很大的问题。” 这番认真的分析让舒苒暂时忘记了刚才的怦然心跳,静下心来听他继续说。 “即便我们不打这个赌,花滑界的人也都知道这两年选手们的技术难度越来越大,这种趋势不利于花滑项目的推广,所以对艺术的侧重是必然,问题就在于现在ISU还没推出新的规则降低技术难度分,也就意味着选手们还能自主选择训练时的侧重点是否要偏重艺术,我和昆汀的赌约是技术和艺术的赌约,只是为了决定技术和艺术的更改比重。” 舒苒听后一头雾水,只觉得越听越迷茫。 她琢磨了半分钟,好好消化了这话,“所以,你们的意思是,不管我和克里斯汀娜的比赛结果如何,下一次冬奥会结束后,技术的基础分一定会变?” 傅易青点头,“但究竟是部分分值变动,还是所有分值变动,是部分提高还是部分降低,就得看你们的比赛结果。如果克里斯汀娜赢了,那么就会提高技术分值,如果你赢了,就会降低技术基础分值。” 舒苒总算是放了心。 不管新规则怎么改,反正她应该没有机会参加新规则下的比赛,毕竟她也已经到了快退役的年龄,所以她的重点还是在这个奥运周期上的比赛。 刚下飞机,舒苒便跟着队员们一起。 余光却瞥见机场里乌泱泱的一片。 她当时就傻眼了。 这年头国内体育明星的号召力都比得上人气偶像了? 只听陈乐成边叹气边拉着拉着行李箱,“大家忍一忍,又得看祝鸿哲这家伙装蒜了,估计都是冲着这小子的美色来的。” 吴新橙有些不服气,“怎么的,就不能是冲我来的?” 陈乐成微妙的眼神在她和沈宇身上扫,“要是,也是你们的cp粉。” 网上一直传言吴新橙和沈宇是一对,可事实却是襄王有情神女无意,也不知道是吴新橙真的无意还是缺根筋,她和沈宇始终在原地踏步,让人看不透,引得两人的cp粉们天天嚎着“求结婚”。 吴新橙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祝鸿哲轻咳一声,拉了拉外套,“在我的冰迷们面前都注意点形象,外面还有这么多媒体,都等着采访我,一不小心拍到你们黑着脸怎么办?” 吴新橙顿时和陈乐成同仇敌忾起来,咬着牙,恨恨地看着他。 舒苒很是无奈地冲傅易青笑,“看来咱们又得间接地感受一次人群的力量了。” 傅易青:“先等他们走,我们一会儿再过去。” 舒苒觉得可以。 于是,陈乐成他们也这么干了。 祝鸿哲走在最前方,很快便过来一群记者,将他团团围住,冰迷们也喊着祝鸿哲的名字。 谁说只有流量明星有接机的待遇? 只要长得好,扫大街都有人为你打call。 然而围住祝鸿哲的媒体们只有少部分,舒苒以为他们没能挤进采访圈才等候一旁,便跟着傅易青从玻璃门里走出,绕开人群。 忽然,舒苒只听到“踢踏”的跑步声,紧接着他们的去路被数不清的摄像机和话筒拦住。 而后面的吴新橙等人也傻眼了。 祝鸿哲面前的媒体们也瞬间离开,只剩下三两个媒体还在坚持采访,甚至有几个媒体还过去采访起陈乐成来。 祝鸿哲脸上的笑意凝结在嘴角,不解地看向被媒体们完全断了前后路的舒苒。 陈乐成没忍住,笑出了声,“看样子,你还不够火哦!” 祝鸿哲:“……” 现场的大部分媒体并非体育媒体,而是娱乐媒体,他们更注重热度和话题爆炸点,所以相比前者,他们抛出的问题要更加犀利。 “舒苒,请问你消失了两年,现在参加世团赛,是准备复出了吗?” “对于你冬奥会上的退赛,据说和冰协闹得很不开心,你消失的两年是因为冰协吗?” “你的伤已经好了吗?冬奥会上退赛是因为伤势复发吗?” …… 连珠炮似的问题从四面八方朝舒苒袭来。 有些问题,她甚至都来不及听完,对方的音量便又被另一道更加嘹亮的嗓音盖过。 舒苒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肩上一重,紧接着整个人被傅易青勾入怀里,他搂着她穿过人群,“抱歉,舒苒有点累。” 吴新橙等人也过来帮忙,解救舒苒于危难之中。 直到坐上队里的大巴车,众人才终于放松了身心。 不知道哪个角落响起一道突兀的笑声,然后笑声洋洋洒洒地从各处响起。 秦流北:“没想到我们舒苒这么红了?” 陈乐成假装在回忆,“刚才有人说什么来着?在他的冰迷们面前注意形象?不要被采访他的媒体拍到?采访谁?” 祝鸿哲紧咬着牙关,“确实是我的冰迷。” 陈乐成拆穿道,“但媒体们采访的是舒苒。” 众人一顿,接着又大笑起来。 只听师妹们说了声热搜,秦流北才拿出手机登陆微博。 这一看,他大叫出声,“老傅,你快看。” 舒苒有将近两年没有登陆微博,因此也有两年没有刷微博。 秦流北递来手机,她便也跟着傅易青一起看。 @爱滑冰资讯:“20号,世团赛的开幕式,中国队选手们穿着《七龙珠》里的中国风服装,他们别出心裁地向到场观众致谢方式让人印象深刻,对此,推特上日本网友们展开了热烈讨论,认为中国选手很可爱很有趣。” “中日友好靠——滑冰?emmmm,看到他们的穿着,我不禁想起了小时候追七龙珠的时光,我还买过周边,可惜集齐了七颗龙珠,并没有龙出现实现我的愿望。” “舒苒!我竟然看到了舒苒?她难道还没退役?” “我还以为舒苒要退役了,没想到她又出现了!” “我去看了视频,总感觉舒苒的表现没有以前那么好了,还以为女单有希望了,照这趋势,她应该会在2026年冬奥会前退役吧。” “不管舒苒退不退役,不可否认她在受伤前为国家队立下的汗马功劳,当初舒苒退赛,网上一片倒地骂声,我们那时候替舒苒说一句话就会被打成水军,简直可怕。” “楼上突然歪楼?那既然歪了,我也来说说,舒苒两年没参加比赛,为什么国家队还要给她机会参加比赛?难道不该把机会留给新人?她年纪也大了,成绩再好,也滑不了多久了,这不是浪费资源吗?” “舒苒世团赛的资格是她自己争取的!影射舒苒走后门的人应该不是老冰迷吧?一个月前的世锦赛,舒苒拿了第八名,是国内女单的赛季最佳成绩,世团赛有规定,赛季成绩最佳选手必须参加世团赛。” 紧接着这条微博底下,开始了各种花滑知识科普。 网上一批网友自发性地为舒苒解释。 表示舒然已经退出了微博,大家没必要再这么伤害她,但只要她为祖国争夺荣誉一天,键盘侠们就不该站着说话不腰疼地扯着舒苒的小辫子骂。 舒苒的最新一条微博发布自2022年冬奥会退赛的两天后,发布内容只有三个字——对不起。 但评论却达到了十四万。 正如网友们所说,评论里一边倒地认为舒苒不尊重比赛,就算伤病复发也应该单着一条腿滑完整场比赛。 如果说这条微博下的评论让舒苒开始惧怕人群,那么这一刻,少部分网友的理解又让舒苒原谅了网友们的冲动评论。 正因为他们不知道全部内情,才会做出错误的判断。 但不可否认的是,大部分人都是明事理的。 察觉到同伴们投来的关怀视线,舒苒忍不住笑了,“怎么都这么看着我?” 评论里又因为舒苒吵起来,刚才来了这么多的媒体就足以证明舒苒又被推上了风口浪尖。 舒苒叹了口气,笑意微微敛起,“其实,大家讨论,也无非是好奇我受伤后的真实情况。”她抬头,干净的眸子对上每一个人,“那时候连你们也没告诉,你们应该也很好奇吧?” 众人看着她,神色不变。 舒苒笑了一下,“连你们也好奇,更何况是爱吃瓜的网友们?你们能理解我是因为了解我的为人,但网友们并不了解。” 见她眉头紧锁,一副深思模样,傅易青问,“你在想什么?” 她忽的抬头,眨巴着一双澄澈的眼眸,“教练,我能开记者招待会吗?” 第114章 直播现场 - 她在冰上光芒万丈 - 蹿升华上 记者招待会是不可能开的。 怎么说舒苒现在的实力还没达到世界级别的名将程度,开记者招待会未免有些过于高调。 但现在通讯设备方便,即便不开记者招待会,也能让所有人都看到。 尽管傅易青已经明白了和队员们一起训练能帮助舒苒解压的道理,但目前舒苒还是住在他的别墅。 “嗯,那就合作愉快,好。” 几个简单的短语结束了这段对话。 傅易青收起手机,视线落在楼下的舒苒身上,边下楼边道,“联系了平台,这两天会让营销号宣传你即将开直播解答网友疑惑的消息。” 舒苒点头。 “不是吧,你们真准备直播?”秦流北一脸怀疑道。 舒苒摊摊手,“不然呢?还是说你想让我出个综艺节目洗白?” 如果舒苒上了节目,被说成洗白的几率会很大,相比之下,直播没有剧本,完全是临场反应,所以舒苒能够给出的解答也最接近真实。 秦流北耸了耸肩,“那就直播吧。” 傅易青坐下,开始和舒苒说服直播时需要注意的问题。 秦流北边和许婧瑜微信聊天,边听着两人的对话。 那边许久没有回复,秦流北便道,“其实说实在的,要真想要洗白,我也不是不可以为了你尝试一下。” 傅易青瞪他一眼。 他又蔫儿了,打消了学习营销手段的念头。 三天后,直播如约开启。 为此,傅易青特地停了舒苒上午的训练。 舒苒拿出一早准备好的神器,将手机架在面前,对准自己的脸,刚开,直播间便涌入了一万人,热闹程度堪比人气偶像。 舒苒惊呼出声道,“哇!一打开就有人诶。” 只听秦流北毫不留情地揭穿道,“都是僵尸粉,谁开都有。” 舒苒并不懂直播,挠了挠太阳穴,“现在僵尸粉都一万多的么?” 两人的对话被直播间的观众们听到,弹幕瞬间满屏。 “啊啊啊,不是僵尸粉!是冰迷,大家都是闻讯赶来哒!” 舒苒有些不解,明明前两天大部分的网友们都还在怼她,怎么这会儿却是满屏的表白? 舒苒不会直播,面对镜头甚至还总是大脑一片空白,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弹幕一分钟后,她才终于出声,“大家都提问吧,对于我受伤以后的事或者以前的事,都可以问。” 网友:“你为什么突然开直播?他们说你想洗白。” 舒苒:“我是看了前两天的微博评论后才决定开的,大家撕起来,无非是因为不知道内情,所以我就索性开个直播解答。” 网友:“那你能说一下,内情是什么吗?” 舒苒抓了抓脑袋,有些头疼地皱眉,“这个范围有点大,好像我的黑历史也挺多的,从哪里说起呢?” 弹幕上滚过某网友的消息:“从受伤时说起吧,你什么时候受的伤,伤势有多重。” 舒苒念出问题,然后解答,“行,那就回答这个吧。” 舒苒便从训练过度扭伤了脚开始说起,一直说到冬奥会退赛。 正如舒苒一开始所说的那样,她几乎没有隐瞒,包括自己为什么在赛场上消失两年的事也都老实交代了。 很快便有网友问到了点上,“那你现在出来,伤好了吗?” 舒苒微皱眉头,“可以算好了,但也不能说完全好了,很多运动员的伤都是伴随一生的。” 闻言,不少网友开始刷“心疼”的弹幕。 舒苒摆手,轻笑,“不用心疼啦,每个运动员都会受伤,无非是伤势严不严重的问题,一般只要没严重到影响比赛,就得继续,反复参加比赛,伤势复发,复发再养伤,伤好了再参加再复发……这是个循环。” 网友们注意到她说话有个特点,态度诚恳语气亲切,就像是朋友之间的聊天,几个完全可以卖惨大做文章的受伤情节被她一笔带过,跖骨骨折后再受伤也被她轻描淡写地带过。 一时之间,原本还有颇多揣测的网友们瞬间端正了心态。 原本只是想来看看舒苒如何洗白自己的黑子们也觉得没什么爆点,便退出了直播间,剩下的网友们便各自开了脑洞。 网友:“刚才说话的人是傅教练吗?” 听到舒苒的答案,秦流北闻讯而来,所有观众们的镜头里多了个人。 只听秦流北道,“大家好啊,我也可以算是舒苒的教练。” 傅易青从书房出来,正好看到场子被秦流北主导的场面,直播的主角却被撩在一旁。 “咳咳——” 听到咳嗽声,秦流北继续回答网友们的问题,“嗯,没错,刚才的咳嗽声就是舒苒的傅教练。” 傅易青给了秦流北一个眼神警告,他才终于恋恋不舍地退出镜头。 末了还不忘对舒苒说:“如果大家找我了,告诉我一声。” 接着满屏刷起“快走”的字幕来。 傅易青想看看直播情况,恰好走到舒苒背后,看到弹幕,朗声笑着重复,“他们都让你走。” 舒苒也跟着重复,“再不走,他们可能要说快滚了。” 秦流北冷哼一声,“你们合起伙来欺负我。” 解惑的目的瞬间跑偏。 屏幕里只剩下舒苒以及没有露脸的男人的上半身,但熟悉的男声已经让直播间的观众们心潮澎湃、热血沸腾了。 弹幕满屏的弹幕。 “求求傅教练露脸!” 舒苒偏过半个身子,右手扯着傅易青的毛衣,“教练,他们想看你。” 傅易青垂眸看她,眉头微皱,“这是你的直播,不是我的。” 舒苒当然知道,但眼看着评论区彻底沦陷,她无奈哀求,“你就让他们看看嘛,他们现在不乐意看我。” 他眼睫掀动几下,似是在为该不该出镜做着考量。 舒苒双手合十,眨巴着眼,嘴巴微微嘟起,正要开启下一波撒娇攻势。 傅易青轻叹一口气,从茶几的另一边绕过,落座到舒苒左边。 观众们更激动了。 “啊啊啊——好帅,这种死亡角度竟然还这么帅,这大概就是老天爷赏饭吃?” 一般主播的镜头高度会选择从上往下照,但舒苒并不了解哪个角度照着好看,她随便支的高度让她的脸水平入镜,而傅易青的上半身比她高一些,从这个角度入镜相当于从下往上照了,堪称死亡角度。 被提醒后,舒苒调了调支架高度,方便傅易青平视屏幕。 评论区的弹幕刷得太快,傅易青蹙着眉,稍稍靠过去一些,看着屏幕上的弹幕,缓声念道,“请问教练有女朋友吗?” 傅易青的脸色一沉,“抱歉,如果大家只是在不着边际地聊天,那么我只好关直播了。” “扑哧”一下,秦流北的笑声响起,“我说老傅,舒苒这还在洗白,你怎么净给她招黑?” 舒苒忙觍着脸向屏幕里的网友们解释,“大家别介意,我教练他说话向来都是这种风格,而且主要今天为了解释大家的疑惑,我上午没训练。” “咳咳——”傅易青握拳的左手掩唇,轻咳一下,神色不似刚才那么不近人情,“你们还有什么关于花滑方面的问题想问舒苒的,抓紧时间。” 傅易青的出现,使得直播终于沿着正规前进。 预料之中的,舒苒在第二天上了热搜。 标题:舒苒直播。 时隔两年零二个月,舒苒终于登上微博,她的心情近乎忐忑。 她已经打定了主意,假如网友们仍旧对她冬奥会弃赛的事心有芥蒂,那么她就不把这事当一回事,回冰场好好训练才是重中之重。 点进热搜。 @天灰灰不飞:“之前网友们对舒苒的‘冰上女妖’形象颇为追捧的时候,我没关注,反倒是她冬奥会弃赛,漫天的新闻稿,我迫不得已关注了,但我觉得与我无关,所以也不怎么关心。网上黑她的人不少,看到她要开直播,我闲着没事,就想看看她会怎么洗白。看了直播,小姑娘挺单纯的,没网友们想得那么复杂,在此之前,她几乎没有参加过综艺节目,最多也就只是一两个访谈和采访节目,对比其他综艺、真人秀霸屏的体育明星,她可以说算很低调的运动员了。她唯一且最大的黑点无非是冬奥会弃赛,但是大家可以好好想想,不合脚的鞋,你穿着走路都不舒服,更何况她还得带伤做各种高难度动作? 而且人也说了,为了参加比赛,她在冬奥会开始前就停止治疗改吃止痛药了,你们看着她好像恢复了,其实是打封闭针坚持的。第二场比赛轮到她的时候,封闭针的效果已经过去了,没打过封闭针的人不知道打封闭有多疼,我打过,所以懂那种痛,由此也说明了她的伤势有多严重。现在网上有一种风气,你说实话就会被认为是洗白,但是别忘了,人小姑娘到目前为止参加比赛靠的都是实力,而不是网上的热度。 之前不了解,所以不发声。现在明白内情,大家也别瞎阴谋论了,运动员和明星不一样。而且,舒苒好,才能为咱们国家的花样滑冰事业争夺荣誉不是?” 第115章 种瓜得瓜 - 她在冰上光芒万丈 - 蹿升华上 舒苒只觉得喉咙口哽咽,鼻头发酸。 但即便这位网友认同了舒苒,也不代表所有网友们都会这么想。 点开评论,果然有一半以上的人都认为舒苒是洗白。 舒苒再没了看下去的欲望,快速退出微博。 傅易青早就看过,也已经猜到了她的反应,安慰道,“不管怎么样,这个人都没说错,运动员证明自己的方式就只有一种。” 舒苒的脸色原本还稍显落寞,虚晃的目光在对上傅易青视线的同时她看向傅易青的眼神里的畏缩逐渐被坚定占据。 舒苒重新整理了心情,整装待发。 豪言壮语到了嘴边,却被打算。 “你们俩先别难过得太早,反转了。” 舒苒和傅易青同时望向楼上,秦流北打了个哈欠,一手搭着楼梯扶手,“你们再看看微博。” 两人对视一眼,不明白剧情还能怎么反转。 舒苒将信将疑地重新点入刚才那条热搜,往下滑了几下,“没啊。” “你退出去。”傅易青道。 舒苒狐疑地退出,傅易青目光快速扫视,很快锁定了目标,“看第八条。” 视线下移。 梁月爆料。 舒苒心里咯噔一下,心想自己该不会又被梁月坑了吧? 点进去看到内容,舒苒为自己刚才的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感到抱歉。 @梁月:“大家不是想知道我和她到底相处得怎么样吗?在这里我可以告诉大家,我和她确实关系不好,所以我现在十分后悔自己曾经的所作所为,我为我曾经做下的错事向她道歉并获得了她的原谅,但是她的话让我明白,原谅是另一回事,伤害确实已经造成。为了弥补我的罪过,我想为她说说话。 在这里我可以证明,她直播里说的话都是真的,但有一件事大家不知道她也没提,2020-2021赛季的GPF赛前,她过敏外加拉肚子,所以那场决赛才会有网友们所说的‘舒苒死人脸’、‘懈怠比赛’之类的谣言。 后来的世锦赛前,她已经受伤,但为了参加比赛,她忍着,这种状况相信很多运动员都遇到过,但是在这里,我必须让大家知道,花滑和其他项目不太一样。脚原本就要承受体重的压力,那些在大家看来很厉害的跳跃动作,对脚踝的伤害更大。 举个例子,一个完美的三周跳落冰时对脚踝造成的压力会是自身体重的4-5倍,这是什么概念?脚没受伤的时候也很容易产生伤害,更何况已经受伤的脚想要跳起来几乎可以说是咬着牙在跳。看过舒苒每一场比赛的人应该看得出来,在2020-2021赛季的世锦赛上,舒苒的起跳高度比以前低了很多,冬奥会短节目上,舒苒表现不错,大家认为舒苒已经养好了伤,但其实从她没有恢复起跳高度就可以看出她的伤没有好,直到一个月前的世锦赛上,舒苒的起跳高度才又恢复到了以前的水平。这些都有视频,欢迎杠精们开杠,我随时奉陪。” 评论里还真有杠精到场,黑点还是舒苒自由滑弃赛那事。 梁月亲自下场开撕,回复杠精:“你到底懂不懂,如果舒苒继续滑,肯定会让她的伤势更严重,如果以后站不起来你负责?我听总教练无意间提到过,她本来就是抱着失去一条腿的心理准备去参加冬奥会的,但她当时封闭针失去效力,就算拼了老命也没法拿到好名次,就为了你们这些杠精嘴里的竞技精神、尊重比赛,她就要赔了夫人又折兵?” 梁月的脾气,舒苒是见识过的,什么话从她嘴里说出来都能戳中人的愤怒点,如果是得罪了她,那么她会骂得你找不着北。 评论区的几个杠精被梁月骂得再没出来蹦跶。 网友们大呼:“梁月一个人就是一个团,战斗力太强。” 梁月怼杠精的场面引来不少吃瓜群众,而她所诉说的真相与舒苒所说的吻合,那些还在指责舒苒的网友们立场不再坚定。 舒苒看后久久不能回神,捧着手机发起了呆。 眼前有大掌晃过,她定了神思。 傅易青淡淡一笑,轻抚她的发顶,“也算是种瓜得瓜了。” 如果那一次舒苒没有原谅梁月,那么今天相信舒苒的人就只有身边好友。 因着梁月亲自下场,其他队员们也跟着转发微博替舒苒说话。 也不乏有几个十八线小明星也冒了出来,转发舒苒两年前的那条只有“对不起”三个字的微博,并附带文字“没什么好对不起的,是大家对不起你”,但他们被网友们贴上了“蹭热度”的标签。 还有专业人士点评舒苒受伤后的几场比赛的表现,最终印证了梁月的说法。 局面终于逆转。 尽管网友们已经明白舒苒的苦衷,没人再指责舒苒,但她还是没有回归微博。 不是不敢,而是舒苒想更专心地对待训练。 舒苒放下了心,正式把全部心思都放到了比赛上。 2024-2025赛季即将开始,决定2026年冬奥会参赛资格的世锦赛就在2025年,这一赛季,舒苒的表现至关重要。 回归国家队没几天,又到了五月,舒苒便又随同傅易青前往加国编排新节目。 刚见面,贝鲁斯便给了舒苒一个大大的拥抱。 贝鲁斯身材魁梧,舒苒的整张脸都被按进他的结实的胸膛上,堵得一口气差点没呼吸上来。 重新吸入新鲜空气,舒苒有种重见天日的庆幸感。 舒苒抬头,却被贝鲁斯的表情惊住,“你怎么了?” 虽然贝鲁斯在笑,眼眶里却有眼泪流出。 舒苒的脑海里跳出四个字——铁汉柔情。 只见他摇着头,抹了把泪,再正色,已然恢复如常。 他笑着轻轻推了把舒苒,“去,滑一圈,让我看看两年没训练,你有没有退步。” 舒苒正站在冰场入口,对于贝鲁斯而言轻轻的一推,对小身板舒苒来说却已经得到了一个较大的推力,她被推着向前滑了三米。 迷茫地回头看向傅易青,那眼神里写着“我已经恢复训练快一年了啊”,后者用眼神示意她滑一圈。 经历了这么多,舒苒该经历不该经历的都已经有了体验,心态较之以前好太多。 舒苒得令蹬冰,把这当成平常训练,滑行、跳跃、步法、旋转等全都演示一遍。 贝鲁斯点着头,脸上流露出满意之色,随即开始下一篇章。 “以往你的节目给人最深的印象就是节奏慢以及始终笼罩着悲伤的影子,上次的短节目《卧虎藏龙》虽然节奏比较快,但整个表演的感情基调仍旧是忧伤。”贝鲁斯拧着的眉忽的舒展开来,“所以这个赛季,我想让你换一种风格。” 舒苒:“快节奏的?” 贝鲁斯点头,“假面舞会圆舞曲。” 见舒苒没反应,他追问,“怎么,有压力?” 舒苒顿了顿,视线几不可察地快速扫过傅易青,然后迅速摇头,“好。” 贝鲁斯很满意舒苒今天的表现,向来不喜欢夸人的他忍不住拍上舒苒的肩,欣慰道,“那么自由滑……” “等等,贝鲁斯。” 傅易青突然开口打断了贝鲁斯的话,两人的目光齐齐过去,只听他道,“短节目可以用假面舞会圆舞曲,至于自由滑……这个赛季的节目基本上就等同于两年后冬奥会上的节目,所以我希望这次编排的节目有争夺冠军赛的实力。” 花滑不同于其他项目的一点就在于,田径类比赛比的完全是选手的实力,当然也有一定运气的成分在。 花滑要多一项,节目本身的编排如果有问题,那么等同于提前退出了冠军争夺赛。 一般一套节目最多用两个赛季,冬奥会就在两年后,也就是说,这个赛季大部分选手的节目基本上和冬奥会的节目一致,变得无非是节目动作编排、难度构成。 当然也有部分选手认为这套节目得分不高,也许会在下个赛季开始前改新节目。 但对于舒苒来说,她的伤势反复,在不知道明年伤情是否会复发的情况下,提前编排好冠军节目才更有保障。 “那么,你对自由滑有什么想法?”贝鲁斯转了转眼珠,将话题转到舒苒头上。 傅易青也将目光转向她,“参加了这么多比赛,你有什么想要表演的曲子?” 舒苒动了动眼珠,用讨论的语气慢慢出声,“短节目是节奏快的古典乐,自由滑来首慢的?” 傅易青:“古典乐,歌剧,音乐剧?总之有什么喜欢的音乐,你可以说说看,我到时候可以剪成四分三十秒以上的自由滑编曲。” 舒苒:“那这几天我好好听听。” 贝鲁斯拍手将舒苒的注意力吸引过来,“好了,那么还是老规矩,先学短节目,这三天你找自由滑音乐,一周后把剪完的自由滑编曲给我,我研究后再出自由滑编舞。” 新赛季节目编排的事已经定了一半。 而两天后的下午,舒苒边做着拉伸手臂动作,边听着音乐。 耳机里的音乐前奏一响起,舒苒的心仿佛产生了共鸣似的,热流通体涌流,扯着拉伸带的手像是慢动作回放似的收回。 傅易青从洗手间回来,就看到舒苒无神的眼眸。 询问的话还没出口,她缓缓抬起视线看镜子,背后就是傅易青。 她神色稍显怔怔,但思路却很清晰,“教练,我找到了音乐,但是……”她拧着眉,很是头痛的样子,“但是看不懂。” 傅易青一愣,“什么?” 音乐不是听的?看不懂? 就见舒苒低头滑动几下手机,递过来。 傅易青低头一看,嘴边的笑意漾开。 但他许久没有说话,眼底沾染碎笑神情却尤其认真,“爱的勇气。” 舒苒一顿,“什么?” “爱的勇气。”他重复,脸上没有半点笑意,一眼仿佛就是一生。 她掩藏起内心的兵荒马乱,正色道,“是这首歌的名字?” 傅易青终于回过神来,抿唇一笑,“嗯。爱的勇气,是这首歌的名字,那你知道,这首歌出自哪部电影吗?” 在傅易青面前,舒苒永远都是那个文盲,她习以为常地问,“啥?” “《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 不知道为什么,舒苒总觉得今天的傅易青似是话里有话的样子。 她愣愣接话,“哦。” 第116章 你回去吧 - 她在冰上光芒万丈 - 蹿升华上 傅易青虽然看过这部电影,但由于这部电影太久远,他不太记得电影中的其他插曲,听过后又给出了截然相反的决定。 傅易青拧着眉,清了清嗓子,“得换首曲子了。” 明天就要把曲子给贝鲁斯听,傅易青在这个节骨眼上却否决了她的提案,舒苒当时是崩溃的。 “为什么?” 傅易青:“你选的曲子没问题,但是这部电影的其他插曲风格不太类似,如果非要剪在一起,会很突兀。” 尽管舒苒很喜欢这首曲子,但她选曲子的目的还是为了比赛,不利于比赛的曲子自然不能选。 舒苒很快收拾了心情,“反正还有一个下午的时间,我再想想,如果到时候还没想到,那就用贝鲁斯的备选曲目。” 傅易青点头。 到了截止日,舒苒还是没找到更好的曲子。 知道舒苒向来喜欢藏着心事,贝鲁斯拍上她的肩,说:“正好,我觉得我的选曲一定很适合你。” 贝鲁斯自信的语气让舒苒和傅易青同时将视线投向他。 “什么?”两人不约而同问道。 贝鲁斯:“自由探戈。” 傅易青作深思状,视线下移,接着又抬起,“如果我记得没错的话,林嘉卉滑过这首曲子。” 贝鲁斯:“这个我倒不记得了,我给你们听听。” 舒苒手撑着冰场围栏,傅易青探究的眼神扫向贝鲁斯,两人的视线都落到他手上。 随着贝鲁斯按下播放键,音乐响起。 思绪仿佛陷入混沌中,伸手拨开云雾,在一片诡异的幽光中,男男女女端着酒杯,觥筹交错间,脸上明明带着笑,眼神中却透着阴鸷和危险。 在音乐结束的前一秒,贝鲁斯按下暂停键。 他满怀期待的目光在两个人脸上转悠,“怎么样?” 傅易青:“不错,只是音乐只有3分钟。” 贝鲁斯一摆手,“这个没问题,在决定用这首曲子当自由滑编曲时,我就已经找好了合乐,自由探戈是节目的后半段编曲,前半段的编曲比较沉重。” 傅易青除此之外没有别的意见,点了头便问舒苒,“你觉得怎么样?” 舒苒的第一感觉就是,这首曲子和短节目一样都是快节奏的曲子。 第二感觉,这首曲子的编舞绝对要比以往的编舞更难。 正如曲子的名字《自由探戈》,如果以这首曲子为自由滑节目,势必要用到“探戈”。 在舒苒的印象里,探戈这种舞种动作利落,且是力量型,在陆地上尚且费体力,更何况到时候是在冰面上表演。 舒苒没有立刻回答,而是舔了舔嘴唇,才第一次表露出自己的担忧来,“我觉得会很费体力,能换一首吗?” 贝鲁斯脸上的笑意逐渐收拢了。 傅易青却笑了,“这一年来的闭关训练,就是在提升你的体能。”他摸了摸她的头,“相信我,不会出现体力不足的问题。” 贝鲁斯也补充道,“不用担心,只是后半段,并不是整一首都剪,前半段的音乐很沉闷,节奏也很慢,冲突越大,视觉上的冲击力才更大。” 就这样,舒苒新赛季的短节目、自由滑节目暂时都定了,且总体风格、节奏都有了很大变化,所以表演滑曲目便选了《今夜无人入睡》。 为防舒苒的脚伤复发,没法表演快节奏节目,所以备选曲目的风格仍旧沿用了舒苒擅长的舒缓风。 由于傅易青要盯着舒苒训练,剪辑曲子的工作又落到了秦流北手里。 与此同时,舒苒正在练习探戈。 镜子的女孩满头大汗,目光如炬,手臂用力甩出去,露出的一截瘦弱小臂上的肌肉却是绷得紧紧的,音乐很快,她只觉得自己的体力在不断地消耗殆尽。 “手臂用力甩出去。”许婧瑜皱着眉举着相机在旁喊道,“对,就是这样……” 舒苒现在练习的曲子并非自由探戈,而是许婧瑜找的探戈曲目,为的就是让舒苒找到探戈舞蹈中的精髓。 音乐结束。 舒苒绷紧的身体线条松懈了,从凳子上拿下毛巾擦汗。 她当然看到了许婧瑜脸上的神情,似乎并不是很满意。 许婧瑜将运动饮料递过来,“每首探戈曲子的节奏大都是2/4拍。”她边说边用动作演示,“像这样甩出去马上收回,又或者甩出去定点,其实用的不是蛮力和身体线条的过度绷紧,你崩得太紧会相当耗费体力。” “你现在最大的问题是动作太过用力,所以动作转换时间就会变得很紧凑,如果上了冰,应该没法合上乐点,” 舒苒仰头,水从喉咙口汨汨而下,加快的心跳慢慢趋于平缓。 拧紧瓶盖,舒苒擦了擦唇边划过的不知是汗水还是残留的饮料水珠,起身道,“那我再练会儿。” “行。” 这一次,许婧瑜站在舒苒身侧,音乐响起的刹那间,两人一同起舞。 舒苒的目光不仅看着自己的动作,还不时地去观察许婧瑜。 事实上,她们的动作差距看上去并不大,但问题就在于同样跳了这么一会儿,她的体力消耗情况却比许婧瑜快太多。 原因在于舒苒不会用巧劲儿,不如许婧瑜那样收放自如。 不过许婧瑜的收放自如是从小练习舞蹈的结果,这种能力几乎已经融进了她的习惯。 剪辑完的编曲新鲜出炉。 陆地训练后,是冰上的基础训练。 训练完已经是半小时后。 舒苒正准备开始继续短节目的动作练习,音乐却是毫无征兆地从广播里传来,并传向冰场的每一个角落。 并非短节目音乐,而是自由探戈。 就看到傅易青喊道,“用你刚才在舞蹈室做的舞蹈动作合一遍这首曲子。” 舞蹈室做的动作并未合过这首曲子,舒苒有些怀疑,但她更相信傅易青的决定。 更何况现在才不过五月,她还有很多时间来磨合新节目编曲。 舒苒深吸一口气,冲傅易青做了一个准备就绪的手势。 在音乐重新播放后,她的神情瞬间与音乐的情景吻合。 许婧瑜狐疑出声,“她短节目还没练熟,现在就开始练自由滑,这样好吗?” 贝鲁斯也同样表示不解。 面对两人的质疑,傅易青则表现淡定。 他双手抱臂,放在左手肘上的手指还在伴乐轻点着节奏,云淡风轻道,“不是说她探戈用力过度?那就合一遍看看吧。” 贝鲁斯和许婧瑜对视一眼,显然是不知道傅易青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便抱着期待继续看表演。 可事实上,舒苒的表现可以用糟糕来形容,不过她并未停下。 音乐没停,她的表演仍旧得继续。 舞蹈动作并非节目编排,没有跳跃和旋转,所以舒苒便开始了自由发挥。 加入探戈动作后,确实有些合不上乐点。 舒苒向后滑,为跳跃做准备,左刀齿点冰,却因为追乐点追得太急,摔了。 音乐已经有了变化,有些沉闷的乐点突然密密麻麻铺洒而下,她很快爬起来,捻转步滑出的同时,右手甩出定点。 许婧瑜也失声道,“老天,这……” 即使许婧瑜的话并未说完,贝鲁斯也明白了她的意思,甚至可以说,她没有把话说完更加能够说明舒苒表现得出人意料。 贝鲁斯原本拧紧的眉头忽的舒展开来,眼底有光。 两人的反应让傅易青很是受用,他嘴边露出微不可见的笑意,“如果说你把不同的舞蹈动作区分得很清楚,是因为你从小练舞形成的习惯,那么冰面上就是舒苒最好的练功房。”话虽是冲着许婧瑜说的,目光却仍旧放在冰面上。 有时候,明明在舞蹈室还做不好的动作,舒苒却能在冰上完成。 刚开始傅易青还以为是偶然,经过磨合,他才发现那是滑冰多年的习惯。 恰如许婧瑜说的,舒苒的探戈动作不会使用巧劲儿,但在冰上,她能够利用滑行,利用惯性,甚至利用各种动作来帮助她完成这些有难度的舞蹈动作。 那些才是舒苒更熟悉的领域。 傅易青:“而且这一年来她的体能比以前更好,所以她不会出现体力不足的问题。” 贝鲁斯轻笑,“看来你比我们都更了解她。” 傅易青语气淡然,“当然。” 没人比他更了解舒苒的缺点和优点,短处能避则避。 不能避,就最大限度地让她凸显优点。 训练结束,舒苒滑出出口,就见许婧瑜耸了耸肩道,“看样子,我下岗了?” 舒苒弯腰装好冰刀套,茫然问,“什么?” 傅易青轻笑,“她在开玩笑。” 许婧瑜:“不是开玩笑,我真的要回去了。”停顿一秒观察了其余人的表情后,她才舔了舔嘴唇,有些犹豫地垂下视线。 傅易青的眉头倏地蹙起。 贝鲁斯只负责冰上舞蹈教学,陆地舞蹈训练只有许婧瑜一个人, 他有些头疼该找谁指导舒苒的舞蹈动作。 不过舒苒本人显然还没考虑到这一点。 她将许婧瑜的表情理解为不好意思开口,忙道,“没事,你回去吧,不过到底是什么事?” 许婧瑜清了清嗓子,脸上泛了红晕,“那个……我回去登个记。” 舒苒追问,“登记什么?” 许婧瑜仍在害羞,在她更优雅的解释出口前,傅易青简单粗暴地吐出两个字,“结婚。” 这两个字却是炸开了一池清水。 第117章 突然袭击 - 她在冰上光芒万丈 - 蹿升华上 自从舒苒开始了艰辛的闭关修炼,她几乎可以说是两耳不闻窗外事。 每天关心的事除了训练就是训练,吃饭睡觉都成了任务。 但今晚,有了例外。 傅易青才吃了一半,餐桌上已经没了舒苒的影子。 只望到她离去的背影。 “你们到底是怎么想的?” 由于许婧瑜后天就要回国和秦流北登记结婚,舒苒见缝插针,抓紧时间追问详细情形。 究竟是怎么想的? 许婧瑜仔细想了想,自己好像还真没怎么想。 她的目光七零八落,“也没怎么想,年龄到了呗,认识六年了,在一起也有四年多了。”声音很轻,可声线听上去却又带着几分甜味,“我都28了,其实前两年就在催了,只不过本来想在冬……” 意识到自己戳中了舒苒的痛楚,许婧瑜心惊肉跳,瞬间敛了笑。 停顿十分突兀,舒苒知道她在想什么,笑起来,“我都走出阴影了,怎么你们一个个的比我还敏感?” 舒苒说的是实话,她既然选择回归,就已经准备好面对各种困难,网友们的谩骂都过去了,一个敏感话题又算得了什么? 许婧瑜对上她带笑的眼,会意一笑,重回讲述人身份时,却又蹙起了眉,“舒苒,有件事我一个人藏了很久了,一直都不敢跟别人说。” 舒苒一怔,“嗯?怎么了?” “其实上次跟他去瑞典见了他爸妈,就是……”许婧瑜目光越垂越低,“我还挺自卑的。” “啊?” 舒苒过于惊讶的惊呼声引得许婧瑜笑出声来,然后又迅速恢复刚才的神情,“因为他家里人对我好像不是很满意。” 舒苒抿着唇,“可我记得他爸妈不是挺喜欢你的吗?之前不是还说要跟秦流北一起去拜访你们家?” “总之,”她拧了眉,“他们家关系挺复杂的,属于富过三代,他爸妈对我还不错,但是他大伯还有奶奶爷爷什么的……哎,总之就是很复杂的家庭关系,不过秦流北说让我别操心这些,等等,我突然想起来一件事。” 许婧瑜忽然变了语气,像是想到什么的样子,拉着舒苒道,“秦流北无意间透露了一件事。” 看着许婧瑜激动地像是得到了什么重要情报的样子,舒苒心里咯噔一下,只担心这事怕不是跟自己有关? “傅易青……” 开头三个字就让舒苒心里砸出“果然”二字。 许婧瑜一副说八卦专用神情,完全不似刚才的低落模样,“他们家好像比秦流北他家还复杂。” 舒苒眨巴着眼,“怎么复杂了?” “你怎么好像不是很惊讶的样子?” 舒苒悠悠道,“看得出来,你要是跟我说他是什么皇室王子,我都信。” 傅易青无论是举动还是气质,都跟皇室贵族似的,最重要的是,刚开始参加国际比赛那两年,舒苒成绩不好,所以拿不到国际比赛的奖金,所以全世界满地跑的衣行主食费用几乎都是先由傅易青来垫,回国后才由舒苒爸妈补上,有时候舒苒忘了跟爸妈说,也就拖上一两个月,傅易青从来没主动提过,看上去也不是很在意的样子。 种种迹象都证明了傅易青很有钱。 刚开始,舒苒以为是傅易青本人有钱。 后来结合傅易青从不跟家人团聚,并且也从不提及家人的存在,舒苒心里对傅易青有了一个大致的定位。 大约是跟家人关系不好的有钱人家的富二代吧。 许婧瑜:“王子什么的应该还不至于吧。” 接着两人又聊了很久,直到傅易青来敲门提醒舒苒该休息了,她才恋恋不舍地跳下了床。 舒苒和傅易青的房间就在斜对面,正好顺路。 傅易青在前,舒苒在后。 走廊很静。 “你是王子吗?” 傅易青停下,不解地讶笑一声,“什么?” 舒苒翘着脑袋,仔细认真地盯着傅易青的脸观察,接着目光跟探照灯似的又将他的头发、手扫视一番,“应该不至于那么复杂。” 她暗自否定了答案,在傅易青转身前又问,“秦流北家什么环境?听说关系很复杂?” 傅易青这次是确确实实地笑了,“从许婧瑜那儿问到的?” 她点头。 他抬眉,“怎么突然八卦起来了?” 舒苒:“你前两年不是还说我看上去一点也不像十几岁的孩子?说我成熟来着?所以我现在在努力地当一个孩子。” 傅易青看了她一会儿,道,“还行,不是太复杂,只是他家里人关系不好,看上去才会有点复杂,总的来说,他爷爷有个公司,因为秦流北他爸妈对管理公司没兴趣,所以一直都是他大伯处理事务,但秦流北这人一直没个正形,也不说不要也没说要,他大伯不希望秦流北回去抢了公司,他大伯是担心他成家后回去分公司。” 舒苒倒还没料到这里面的水有这么深,她边感慨着钱真不是个好东西,边又重新打量起傅易青来。 秦流北家尚且这么复杂,那么在他口中更加不简单的傅易青的家庭,又是怎么样的呢? “你到底想说什么?” 傅易青的声音打断了舒苒的思绪,而她漫无边际的脑补猛然惊醒,也让她老脸一红。 她操心这些做什么? 就好像她是要嫁…… 舒苒再不敢继续想,格式化大脑,说了句“没事”,快步绕过他径自进了自己房间。 徒留傅易青在原地依旧面露不解。 * 许婧瑜离开后,舒苒度过了几天没舞蹈老师的日子。 对于舒苒来说,没有舞蹈老师,无非是陆地训练时没法练各种流行音乐的新舞蹈动作而已。 在她看来,跳舞除了能提升体能和练习节奏感、灵活度以外,没更多效果,而这些效果,练之前的舞蹈也能达到同样的目的。 但傅易青并不太放心,几天后又给舒苒请来一位新的舞蹈老师。 也是他们的老熟人。 林嘉卉。 林嘉卉还是老样子,只要一进入工作状态,就任由自己的第二重人格出来教舒苒跳舞。 一个月过去,舒苒已经学会了所有节目。 但接下来的巩固和强化任务并不轻松,甚至可以说更为艰辛。 艰难且枯燥的训练生活转眼也要过去了。 上午训练完,舒苒换了衣服准备和傅易青他们一起去吃饭。 贝鲁斯早在舒苒学会所有节目后就回了大学给学生们上课,林嘉卉虽然还在,但向来不跟他们一起吃饭,今天倒是个例外。 所以一路上,舒苒还在跟她讨论着刚才的动作。 到了那家常吃的餐厅,三人坐下点餐。 舒苒向来不负责点餐的重任,目光百无聊赖地四处打着转,四处游离的目光瞬间聚拢到窗外一扫而过的人影上。 她怀疑自己看错了,揉了揉眼睛,挪到窗口,攀附在上。 傅易青的余光瞥到她,镇定自若道,“嗯,你没看错,是他。” 舒苒扭头,瞪如铜铃的眼对上傅易青,思绪翩飞,“你知道他会来,所以你们约好的?” 话音刚落,只听一声清冷的男声响起,“抱歉,来晚了。” 舒苒抬头,正对上源仓御那双波澜不兴的眼。 “大家,好久不见。”他淡淡一笑,笑意很浅,但要比拒人于千里的淡漠友好太多。 林嘉卉往里面挪了挪,给源仓御让出空位,他顺势坐下,并摘下头上的鸭舌帽,随即抬手招来服务员,“抱歉,请给我一杯清水。” 舒苒看看他,再看看另外两个人,突然有种只有自己被瞒着的感觉。 面对她的眼神审问,傅易青随即开口,“他是来训练的。” “哦。” “所以……” 舒苒刚恢复如常,听到这儿,大概猜到了什么,“所以?” 傅易青:“回国前的训练,你们俩一起。” 舒苒只觉后背冷汗淋淋,有激动,剩下的便是紧张。 和世界冠军一起训练三天,突然好激动,也盼着自己能够好好把握这么难得的机会。 外面有传言源仓御会在下一届长岛冬奥会前退役,但距离冬奥会只剩下两年,还没传出可靠的消息,加上他们国家新生代的男单选手里,除了源仓御这张王牌以外,没人有把握再将花滑男单冬奥会金牌揽入本国,所以源仓御会否退役,成了一个迷。 在舒苒看来,源仓御大概还有可能再参加一届冬奥会。 看上去状态还不错的样子。 不过女单和男单状况有所不同,所以衡量标准自然不一样。 舒苒还是将心思投入到个人训练中去。 舞蹈房训练结束,舒苒几乎脱了力,整个人瘫软歪斜,脑袋往后仰,双手撑着地面。 源仓御的情况比她稍稍好一些。 舒苒正大口喘着气,任由汗珠往下落,只听到自己的名字,睁开眼,源仓御正居高临下递来一块毛巾。 她接过毛巾,心里不由得因为他过于精致的长相再次感慨一番。 他随性地坐在地板上,“右脚的伤,好了吗?” 太久没见,两人的身份已有了天差地别。 源仓御本就有世界冠军的头衔在,上次一别,他身上有多了个蝉联世界冠军的头号,而自己却是黑料缠身。 从同行的角度出发,舒苒心里免不了地生出了距离感来,但这一句简单的关心,却打破了舒苒的多余想法。 她心里一暖,本能地摸上右脚踝,“暂时没事,不知道以后还会不会有事。” “我听人说,如果上帝对一个人过于残忍,那么这个人重新站起来后,她一定会获得比从前更多倍的胜利。” 舒苒还来不及品味这句话里的意思,就见他起身往外走,“那么下次见面,就是世锦赛了。” 第118章 加点赌注 - 她在冰上光芒万丈 - 蹿升华上 和源仓御一起训练的三天里,舒苒学到了不少。 分别前一天,林嘉卉在推特上发了一张合照,照片中间是林嘉卉,她的左右手分别搭在舒苒和源仓御的肩上,并配上文字:我的两个得意门生。 这张照片造成的直接结果是,舒苒的知名度更广了,以至于她和傅易青第三天回国后遇到不少路人求合影,同时还收获了不少源仓御女粉的示爱,当然,示爱是对着舒苒诉说她们对源仓御的感情。 舒苒不由得感慨,这就是世界冠军的魅力。 回国后,舒苒没回别墅,而是和傅易青一起回了国家队,再次过上了和队员们一起训练一起休息的紧凑生活。 没多久,队内测试便开始了。 女单结果毫无悬念,舒苒拿下了第一。 与此同时,全国花样滑冰锦标赛也越来越近。 花滑类的全国锦标赛向来观众不多,比赛跟平时训练的差距不算太大,无非是穿不穿考斯腾表演的区别。 舒苒在造型师的帮助下换上表演服,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抬起手臂,试探性地做着表演动作,眉头不由得一皱。 傅易青:“怎么了?” 舒苒:“一用力,衣服表面的亮片就扎手。” 傅易青捉住她的胳膊,大掌按了按,眉头也跟着皱起来,“这次先穿这件比赛,其他问题在比赛结束后一起解决。” 一般表演服穿着舒服、合身、好看,就会连着用几场比赛,不合身就会立马换备用表演服,当然,备用表演服同样也需要经过实践才能继续使用。 目前国内女单人才稀少,舒苒可以算是其中成绩最好,并且让其余人望其项背的存在。 所以她和傅易青都不担心比赛的结果。 也正是因为这样,舒苒才能在复出后没多久就重新得到了冰协的重视。 轮到舒苒上场热身,她从后台走出,却听刚才还显得空旷的冰场里猛地响起震天的吼声。 “舒苒!” 舒苒抬头,目光转了一圈,错愕半瞬。 全国锦标赛的观众席上最多一次不过也就一百人,且大多数冰迷都是为男单的祝鸿哲、陈乐成而来,女单竞争不激烈,也少有实力健将出现,所以一般轮到女单,观众差不多都已经离开,即便没有离开,也鲜少为女单选手喝彩。 可现在,场上少说也有两百名观众。 而男单短节目已在两小时前结束。 难道说观众们留下顺便看看她的表演? 不对,她们手上还拿着灯牌和应援横幅,这显然是有备而来。 舒苒很小声地说了一句,“什么情况啊。” 傅易青的目光也扫了观众席,挑了挑眉,“看来你的冰迷也不少。” 就听场上忽然响起一道突兀的女声,“舒苒!我们是代替你师兄来给你加油的!” 舒苒有点发愣。 师兄? 往大了说,其实同队的队员们都是舒苒的同门,所以从某种层面上来看,祝鸿哲和陈乐成也可以算舒苒的师兄。 但在国内,能在花滑这个冷门项目上有这么大号召力的师兄,就只有源仓御了。 看来是林嘉卉在推特上发的那张三人合照的功劳了。 “幸好我没有自作多情。”她抽了抽嘴角,扭头冲傅易青无奈一笑,“以前我的粉丝们都是冲着你粉的我,现在,她们是冲着我师兄粉我了。” 傅易青轻笑失声,“至少现在,你是这个赛场上的人气选手。” 舒苒歪着脑袋仔细想了想,这么说也没什么毛病。 第一天的短节目,舒苒表演得很轻松,只有一个跳跃失误,goe扣了一分,短节目最终得分70.74分,比第二名高了10分左右。 这成绩不算太好,但由于分差拉得太大,引得场上的冰迷们尖叫连连。 有一瞬间,舒苒感受到了超级巨星的自豪感。 在第二天的自由滑中,舒苒再次拿下了这一场的第一,以压倒性的综合成绩210.05分一举拿下2024-2025赛季的全国冠军。 当天的第二名正是退出国家队的小师妹杜怡,她的综合得分是179.62分,比舒苒低了三十分。 新规则下,国际上女单选手的最高得分保持者仍旧是俄罗斯的选手,而上届冬奥会冠军那迪洛娃也是俄罗斯选手,目前女单综合成绩的最高分是240.41分,这一成绩的保持者是那迪洛娃的同门师妹索斯科娃在一年前的大奖赛分站赛上创下的,至今无人能破。 对于俄罗斯选手而言,她们本国选手之间的竞争相当激烈。 而杜怡可以算是除舒苒外,国内最好的选手之一,她的成绩放到国际型赛事上只处于中等偏下水平,由此可以看出国内外选手的差距有多大。 傅易青顾虑到舒苒的脚伤,所以这个赛季没有给她报名太多比赛,只准备让她参加大奖赛,等到十二月初的大奖赛总决赛结束后,便让舒苒闭关训练,接着赛季末,再参加一场世锦赛,这个赛季的任务就完成了。 全国锦标赛结束后没多久,大奖系列赛也开始了。 舒苒报名了人气站,加拿大以及日本站。 这两站的竞争最激烈,但既然舒苒的目标是冬奥会,那么大奖分站赛也就不算什么了。 两个分站赛只间隔了半个月,在成功拿到加拿大站的分站冠军后,回国后训练不到十天,他们又飞往日本。 日本站上,舒苒出现了小失误,只拿了第三。 正如之前所说,在上一代女单选手退役、新规则下,比赛环境较之前有了更大的转变。 上届冬奥会中,那迪洛娃就像一匹黑马,她在表演中接连上演高难度动作,难度动作的基础分高了,总分自然也就更高,所以她出乎所有人的预料,拿下了当年的冬奥会冠军。 而在新规则实行后,俄罗斯女单小选手更是挑战起了四周跳,得分直接超过了部分男选手。 假如再不改变技术动作的基础分值,那么这些小将们的成功只会让更多选手不得不选择对他们伤害更大的技术取胜法。 相对于年龄大的选手而言,小将们身体轻且还未发育,她们有更大的优势挑战高难度动作,这也就意味着以后赛场上出现的选手的总体年龄会越来越小。 舒苒终于明白了傅易青之前为什么这么重视和昆汀的赌约。 长此以往下去,国际赛场上的女单选手的面孔会越来越稚嫩,女选手的职业生涯只会越来越短。 从目前的比赛情况来看,俄罗斯的女选手几乎包揽了各种国际赛事的冠军,除了那迪洛娃和索斯科娃外,她们的另一个同门伊芙琳的实力也不可小觑。 最终,舒苒两个分站赛积分累加排名第五,成功进入大奖总决赛。 那迪洛娃和伊芙琳也顺利进入了决赛。 但女单总分世界纪录保持者索斯科娃并未参加这一赛季的大奖赛,听说她正在养伤。 舒苒相信索斯科娃是在为参加世锦赛做准备。 剩下三个进入GPF的选手分别是加拿大选手普里西拉、日本选手沙耶香、美国选手张子晴。 克里斯汀娜因为重大失误,没能晋级GPF。 即便舒苒的目标只是冬奥会,她依然没有放松警惕,她所遇到的这五个选手,会是她在下一届冬奥会的竞争对手,所以这场比赛,她也必须全力以赴。 短节目开场,舒苒以自己的标志性3A成功获得了现场观众们的掌声,动作执行分加1.69分,后面的步法、旋转都表现完美,接续步被裁判定为四级,最终以零失误暂列场上第一名。 此时,上届冬奥会冠军那迪洛娃终于出场。 虽然那迪洛娃曾和舒苒一起参加过冬奥会,但由于出场顺序,舒苒并未看过那迪洛娃的表演。 只是在网上看过那迪洛娃的滑冰视频。 总体来说,那迪洛娃的得分点就在于高难度动作密集,几乎没有一丝休息的时间,整个节目排得满满当当,虽然没有了欣赏的美感,但分数却会很高。 但那迪洛娃的最大问题在于,她的跳跃动力来源不是腿,而是手臂旋转,看起来就像是平地干拔,相当消耗体力且容易受伤。 所以她的跳跃都安排在前半段,后半段以步法和旋转为主。 今天那迪洛娃的开场同样也是一个3A,但不同于舒苒的轻盈感,她的落冰稍显笨重,但节目编排依旧是延续了之前的模式。 舒苒在后台眉头拧得很紧,她的目光追着电视屏幕里的身影,心里明白,这场GPF的胜负已分。 她索性转过头去。 傅易青将她的表现理解为失落,便肯定道,“你的表演更具美感。” “可是我还是输了。” 这是一个看结果的时代,分数意味着结果。 她背对着他,声音有些闷,傅易青看不到她的表情,正想安慰她,却听前面突然爆出滔天的呼喊声。 两人“唰”地转身,就看到电视里,那迪洛娃摔倒在地,蜷缩着身子,表情痛苦,久久都没有起身。 悠扬的音乐还在播放,可表演已经中断。 工作人员随即起备救援小组,架着担架入场。 舒苒看着电视,神色凝重。 “傅教练。”声音里透着某种名叫隐忍的情绪。 傅易青不由得朝她看去,只听她继续说:“我们再加一点赌注吧。” 他面露疑惑。 舒苒侧身,眼睛漆黑发亮,“改一改我的节目难度构成吧?” 傅易青垂眸,“你确定?” 她挑眉,唇边勾起淡淡的笑意,“既然是做好了准备回来的,怎么也应该赌一把,就算不能拿到冬奥会冠军,也至少把这畸形的大环境给改变了。” 傅易青仍旧有些犹豫。 舒苒强调道,“这次真的是我们最后的机会了。” 傅易青沉吟片刻,抬眸对上她的视线,“好,但必须听我的安排。” 舒苒上前,强迫性地抬起傅易青的手,另一手快速跟他击掌,“没问题!” 第119章 他很生气 - 她在冰上光芒万丈 - 蹿升华上 那迪洛娃表演中途受伤,被迫退出了比赛。 尽管如此,舒苒还是只拿了银牌,胜利者是伊芙琳。 相信这一场比赛后,花滑界人士都有了一个认知。 原本由日本、加拿大、俄罗斯三分秋色的时代已经过去,三国鼎立的局面已然粉碎,如今只俄罗斯一家独大。 “不行,不能再这么下去了!” 舒苒刚下飞机,秦流北就冲舒苒来了这么一句,神情认真,“他们已经拿了连续两届冬奥会金牌,要是明年再让他们拿了,到时候理事会又会有麻烦。所以舒苒,靠你了。” 秦流北的后面一句话说道中气十足,直听得舒苒一阵苦笑。 车开到宿舍区门口,车速慢了,秦流北同门口的保安打了声招呼,保安室才放行。 秦流北缓缓踩下油门,将两人送到宿舍门口,这才驱车离开。 舒苒和傅易青的行李不多,两个人,两只行李箱。 她的手刚要碰到拉杆,傅易青却快她一步控住了箱子。 傅易青:“我来。” 舒苒点点头,跟着傅易青一起进宿舍。 男女宿舍分区,舒苒住的这一栋楼离傅易青住的楼中间还隔了两栋,平时宿管阿姨很严格,宿舍楼向来是陌生男人止步。 不过尽管认识的男人只允许停留二十分钟,但大部分时候异性是不会被允许上楼的,不过教练本就是例外。 同楼下的宿管阿姨打过招呼,傅易青左右手拉着行李箱进了电梯。 傅易青站在最里面,舒苒在他右前方,只听到他喊了自己的名字。 舒苒扭头看他,傅易青却是看着她不出声。 舒苒一脸茫然,他到底在看什么? 被看得久了,她的脸还有些发烫。 “还在等什么?”傅易青说,“电梯还没按。” 舒苒:“……哦。”她恍然,惊慌失措地伸手按下楼层,感受到电梯在升起,她不由得松了口气。 “叮”,电梯到了。 舒苒握住行李箱拉杆,提前说了再见,“后面的路我自己可以,教练,你快回去吧。” 见她拖着行李箱往外走,傅易青倒也没拦着。 舒苒转身的瞬间,却觉脚上猛地传来抽痛感,微微皱了眉。 尽管担心脚伤复发,但舒苒还是准备等整理好了行李,再自行前往队医那儿检查。 因此,舒苒便刻意减轻右脚的负担,脚尖刚一点地,左脚立刻跟上,走得一瘸一拐。 身后再次传出电梯开合声。 不等她反应过来,傅易青已经沉着脸站到了她面前。 傅易青眼底布满阴云,舒苒看得有点懵。 “故意避开我,不想让我知道?” 舒苒有点发懵,“嗯?”知道什么? 就在这争吵一触即发的时刻,只听得关门声响起。 吴慧慧正好转向两人所在的方向,看到人忙抬手打招呼,一时还没发现这诡异的氛围,“哇,舒苒,教练,你们回来……” 瞥见傅易青黑着张脸,吴慧慧原本还准备迈向前的脚,忙转向了左边的电梯,“回来了就好,那我去训练了。” 说完,快速按下电梯按钮,期盼着电梯赶紧上来,让她好逃离这片低气压区域。 说要逃离,但吴慧慧的目光还不时地往两人身上转悠。 舒苒只觉头重脚轻,她被傅易青打横抱起,当下惊呼出声,“你干嘛?” 傅易青抱着舒苒走到电梯口。 舒苒原本还想问问傅易青突然抽什么风,目光却正好对上吴慧慧眼底的探究意味。 舒苒不是傻子,当然看得出来,不停地动弹,“教练,你放下,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非得当着别人的面来个公主抱? 被人误会了怎么办? 舒苒心里慌得要命。 傅易青也朝吴慧慧看去。 后者尴尬地抬起手,“你们也下楼啊……”突然觉得自己的存在好像电灯泡,关键这话还不能说。 吴慧慧收回视线,却发现傅易青还没收回视线。 这又是什么情况? 难不成是让她主动走出电梯? 吴慧慧伸出试探的脚,那道目光还在。 她叹了口气,认命准备出去。 “麻烦按下一楼。” 吴慧慧这才发现电梯楼层键在自己这一边,于是麻利地将还没落地的腿收回,快速按下楼层。 电梯开始下降,沉默让氛围更加古怪。 “傅易青!” 这一声名字喊出来,舒苒自己都愣了下,她抿了抿唇,“你放手啊。” 吴慧慧往右边挪了两步,试图不动声色地降低存在感。 傅易青:“你确定你自己可以走?你旧伤复发,你还想瞒到什么时候才告诉我?” 语气稍重,傅易青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舒苒终于明白了前因后果。 她叹了口气,看向傅易青,“所以你要带我去检查?” 傅易青鼻子哼声,“不然呢?” 见他本人给出了解释,舒苒松了口气,心想电梯空间不大,吴慧慧能够听到他们的对话内容,应该也就不容易误会了吧? 吴慧慧也松了口气,一边笑自己想太多,一边庆幸自己没有做灯泡。 等下! 吴慧慧反应慢半拍,惊恐地看向舒苒,“你脚伤复发了?不严重吧?” 舒苒哭笑不得,“谁说我脚伤复发了?” 吴慧慧眼珠一轮,迅速扫向傅易青,后者紧紧拧着的眉宇稍稍舒展了些,“没复发,为什么你要支开我,又为什么要一瘸一拐地走路?” 舒苒:“只是刚才突然抽了下有点疼,应该不是复发,痛的感觉跟从前不一样,所以教练,你把我放下吧。” 背上、膝盖弯里的两只手并没有要抽离的趋势,反而还收紧了些,“听队医怎么说。” 得知舒苒很有可能旧伤复发,吴慧慧瞬间将尴尬抛之脑后,担心地跟着两人一起去找队医。 队医那儿没有医院的设备,三人又开车去诊所找何医生,一系列检查做完,城市已被暮色笼罩。 最终得到的结果让他们放了心。 何医生表示,舒苒的脚伤这辈子都没法痊愈,时不时地抽痛下很正常,痛得久了才叫旧伤复发。 来的时候,舒苒是被抱进去的,导致舒苒当时将脸埋在傅易青的胸口,一直不敢抬头。 这会儿才没了心虚感。 她自己也放了心,“我就说不是旧伤复发,复没复发,我还是分得清的。” “所以你刚才不是想瞒着我?”傅易青还在纠结这个。 舒苒:“都到了这个时候,再瞒着你就太见外了。” 闻言,傅易青的顾虑终于褪去,他点点头,往停车场走,“赶紧回去休息。” 舒苒和吴慧慧走在后面。 吴慧慧拍着胸脯,“幸好你没事,不然每次都到节骨眼上出事,也太倒霉了。” 舒苒轻笑,“要真是这样,那就只能说明我真的跟金牌无缘。” 有时候,运气也是成功的因素之一。 “不过说真的,我到现在才确定了一件事。”吴慧慧若有所思地望着傅易青的背影,“你教练真的太恐怖了。” 她夸张的神情逗笑了舒苒,以至于吸引了傅易青的注意力,他不解地看向两人,“怎么了?” 两人心照不宣地同时摇头,不同的是神情,一个面带笑意,另一个眼神里染上惊恐。 离世锦赛还有三个多月,傅易青重新给舒苒定制了一套表演服,又改了节目难度构成。 年关将至,但谁都没有提过年这件事。 甚至连舒苒的爸妈也很少来电话。 所有人都不想在最关键的时候打扰舒苒的训练。 某天下午结束了训练,舒苒猛然发现冰场里就剩她一个人了。 孤独感油然而生。 “今天想吃什么?”好听的男声令人心情愉悦。 舒苒扭头看到傅易青,心慢慢热了。 对啊,不管怎么样,她不再是孤单一人训练,至少还有傅易青会陪着她。 她微微一笑,边脱鞋边认真思考,“昨天的菜也挺不错的,不过怎么今天大家都这么早结束训练,都饿了?” 傅易青:“或许吧。” 换完衣服,舒苒同傅易青一起前往食堂,进了门却发现一楼的人少得可怜,疑惑的话到了嘴边,就见傅易青往二楼走去。 舒苒叫住他,“你干嘛?” 傅易青:“都在楼上等我们。” 舒苒眼珠一转,也没细想,只当是队员们一起吃饭。 她跟在傅易青身后上楼,刚拐弯,却见面前的傅易青往边上一让,紧接着“嘭”的一声,漫天的彩带飞舞,亮片盘旋着降落。 舒苒被吓得一颤,定睛一看。 原本干净现代化的食堂,此刻被中国结、炮仗等挂饰挂得满满当当,两侧墙壁上还粘着气球、各色彩带。 俨然一副节日的氛围。 再看人。 女单所有现役队员都在场,男单、双人滑、冰舞也来了部分队员,一个个脸上徜徉着喜色,为首的祝鸿哲等人手持礼炮筒,显然刚才的彩带就是他们的杰作。 人群中,那对中年夫妇在稚嫩年轻的面庞中尤其显眼。 舒苒彻底愣住,接着呆呆出声,“爸,妈?” 一旁的陈乐成和冰舞选手李元兴各自爬上左右两边的餐桌,手摸上从天花板上悬下的线条,一扯,一左一右两条横幅,正好进入舒苒的视野。 “全国人民都在庆祝舒苒生日。” “所有队员都在等你一起过年。” 舒苒怔怔着嘴巴微张,“这……” 食堂里传出震天的声响,每个人脸上都带着喜气洋洋的笑,“舒苒,生日快乐!新年快乐!” 舒苒呆呆地望着每个人,目光在每张脸上停留,扫过舒氏夫妇,她眼圈一红,憋住眼泪,无声地喊了一声“爸妈”,接着又转到傅易青脸上,她又惊又喜又怪,“你早就知道!” 傅易青只是看着她笑,目光温柔,“是大家的主意。” 第120章 一触即发 - 她在冰上光芒万丈 - 蹿升华上 今天是大年三十,全国人民都在阖家团聚,食堂二楼也是罕见的格外热闹。 由于今年有不少队员留队训练不回家过年,大家就商量着一起过年,后又得知舒苒的生日也是除夕夜,众人便决定瞒着舒苒,给她一个惊喜。 原本大家还担心会被舒苒提前发现,结果她倒好,整天埋头训练,甚至还忘了今天就是除夕夜。 火锅的热气逐渐升腾上来,每个人的脸都被熏得泛着红光。 运动员不能喝酒也没法喝饮料,但众人兴致不减,就着鲜榨果汁吃菜聊天。 吃完饭,大家还留在食堂一起看春晚。 近年来春晚的节目越来越没劲,算起来,舒苒也有三四年没看过春晚。 但今天,明明节目依然很无聊,但她脸上的笑容就没收敛过。 原来,不是年味越来越淡,而是团聚的人越来越少,所以放到春晚上的注意力也就更多了。 在场的几个中年人的精神头没年轻人这么好,聊到十点便前往空的宿舍楼休息。 舒氏夫妇早就睁不开眼了。 傅易青随即起身要送两人去宿舍区休息,身前却横上一只手。 舒苒抬头,“爸妈,我带你们过去吧。” 舒氏夫妇当然不反对,傅易青也没有坚持,只让舒苒回来的时候注意看路。 从食堂出来,耳边的热闹喧嚣绝尘而去。 每两棵梧桐树之间便立着一盏路灯,黄澄澄的灯光投射下来,有些许光晕被枝丫斑驳,一下子从刚才的人声鼎沸中过渡到这透着寂静的路上,顿时有些凄冷。 一家三口并排靠右走,谁也没出声,脚步声很静,行李箱的滚轮声被无限放大。 进了宿舍楼,舒苒向宿管阿姨要来了房卡,正准备进电梯,却被舒裕田叫住,“好了,接下去我和你妈知道怎么走,你回去吧。” 舒苒淡淡一笑,“没事,就那么几步路而已。” 舒裕田:“就这么几步路,没必要。” 舒苒却坚持要送,舒氏夫妇只得由着她去了。 谁让她是他们最宝贝的女儿呢? 安置好爸妈,舒苒这才放心往外走,却见舒裕田一直跟着她到了宿舍楼门口。 舒苒:“爸,你快回去吧。” 舒裕田:“我送你过去。”神色自然,似乎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舒苒“啊”一声,不禁失笑提醒道,“我送完你,你又把我给送回去?” 舒裕田抬头望去,灯光昏暗,这条路似乎没有尽头,他不由得皱起眉头,语气更坚定了,“这路灯也不怎么亮,你一个人过去不怕?快别说了,我送你。” 舒苒歪着脑袋,“可是我才刚把你们送过来,我这不是白来了嘛?” 舒裕田:“你送我们来是认路,现在路我已经认识了。” 知道老爸在关心自己这方面特别固执,舒苒好说歹说,他才终于打消了送她回食堂的念头。 “那爸,我走了啊。”舒苒往前走了一步,又转身道。 舒裕田:“到了给我发个消息。”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要出远门,然而事实上她只是走个八百米去食堂。 为了让老爸放心,舒苒还是点了头。 舒苒走了两步,背后传来声响,“苒苒。” “爸?” 舒裕田眼神慈爱,“不管你是不是世界冠军,你都是我和你妈妈的好女儿。” 舒苒只微微愣一下,眼底的寒冷被温暖覆盖,她浅浅一笑,“你赶紧回去吧,外面多冷。” “不冷。”舒裕田笑得宽厚,却猛地打了个寒颤,紧接着又是一个喷嚏。 父女俩视线相撞,一愣,接着笑个不停。 在舒苒的催促下,舒裕田终于转身,但并未动身,舒苒只好快步离开。 四周静谧,天很黑,但心却很暖。 即便再没回头,舒苒也能想象到背后一道关怀备至的目光在紧紧望着她离去的背影。 四年前的自己背水一战,四年后的她,带着这么多人的支持和鼓励,至少在心理上,她已所向披靡。 一整个晚上,舒苒听着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段子,光是跟着笑就已经忙活个不停。 春节刚过,国家队的运动员们再次投身到紧张的训练中去。 从前的经验让舒苒再不敢有太重的得失心,但也不能全然没有得失心,这中间的度该怎么衡量,没人知道,舒苒能做的便是做好每一个动作。 秦流北断言,只要舒苒的脚伤不复发,进入冬奥会是必然。 但最大的问题也就在脚伤上。 假如对右脚踝的压力过大,脚伤随时都会复发。 但好在八月中旬和源仓御一起训练时,他曾告诉过舒苒,要学会分散压力。 比如进入滑行前,适当地减速,又或者在落冰时巧妙地利用膝盖的弯曲度,方式有很多种,重点在于怎么用以及熟练度。 * 天还没亮,舒苒便睁开了眼,眸子发亮,像是等待天亮已久也没等来太阳。 被子里的手伸向床头,够到手机,按下锁屏键,屏幕上夺目的光线有些晃眼,舒苒旋即闭上眼,等眼睛适应了亮度才睁眼。 三点。 九点才出发去芬兰。 舒苒耷拉了眉头,叹出一口长气。 三天后就是世锦赛,比赛将直接决定冬奥会的24名参赛选手。 和从前的想法不一样,正因为脚伤随时都可能复发,奥运落选赛的比赛竞争激烈度更大,所以她必须要在这次世锦赛上就确定晋级冬奥会。 只要晋级,接下来,她将有近一年的时间为冬奥会做准备训练。 想到这里,舒苒不自觉地攥紧了拳头,在心里暗暗下了决心。 三年前的事件舒苒走出来了,傅易青却没能走出来。 只要一想到舒苒几次倒在冰面上痛苦不堪的模样,傅易青就忍不住担忧起来,以至于一整晚都没合过眼。 在房间躺了会儿,闲着没事便拿出纸笔替舒苒算分。 到了七点,发了消息询问舒苒起床没,却一直没收到消息,电话也没人接。 这次比赛,舒苒将和大部队一同前往芬兰。 时间不早了,他便进了宿舍楼准备喊舒苒起床。 然而敲了半天门也没人回应。 “傅教练?”女孩声线乖巧却陌生。 傅易青的视线对上陈嘉和,只听她道,“一大早就听到舒苒师姐房间传来动静,好像有行李箱的声音,那时候挺早的,我看了时间才五点。” 傅易青心中有了考量,“谢谢。” 五点出门,除去上食堂吃早饭,训练的时间所剩无几,所以舒苒应该不会在冰场。 越靠近舞蹈室,傅易青越确定了自己的猜测。 隔着舞蹈室的玻璃门,果然看到里面的舒苒。 舒苒跳得满头大汗,终于消耗完了体力,大口喘着气走过去拿毛巾,定睛一看,毛巾不在椅子上。 傅易青朝她走来,递过来一条毛巾。 她接过擦汗,“谢谢。” 傅易青没问舒苒为什么在出发前还来舞蹈室练舞,也没问她为什么起这么早,原因无非也就那几个,他猜得到,不想让她更在意,所以不提。 两人早早到了约定集合点,队员们陆陆续续来了。 女单除了舒苒以外,陈嘉和也会一起去,男单比女单多一个人,双人滑的吴新橙和沈宇也带了师妹师弟,以及冰舞的万雨珊和李元兴。 再加上他们的教练,这支队伍看上去格外庞大。 霍光也起了早,向众人做着最后的誓师大会。 大巴车直往机场开去,熟悉的地点如白驹过隙般一点一点消失在视野尽头。 她空洞的目光在对上傅易青的同时,她想到了什么,皱着眉。 他不免觉得有些好笑,便问,“别告诉我,你忘了带冰鞋。” 舒苒摇头。 一旁的秦流北插话,“我去,难道是表演服?” 舒苒:“你们说那迪洛娃会参加世锦赛吗?” 三个月前,那迪洛娃在GPF上因腰部受伤退出比赛,官方表示她伤势严重,需要休养一段时间,能否参加这次的世锦赛,要视那迪洛娃的实际情况来定。 秦流北扬了扬眉,双手抱臂,“她就算不参加,相信他们国家也能轻松拿到两张或以上的‘冬奥会入场券’,到时候她还是一样能参加冬奥会。” 这话说得不假。 傅易青看向她,开起了玩笑,“你还为对手担心?” 舒苒:“我想看看究竟是我修改后的表演打动人心,还是她们国家的花滑机器更胜一筹。” 正因为近年来,女单赛场上的俄罗斯小将们成绩突出,再加上她们又都是师从同一位手段狠辣的教练,因而这批小将们又有一个外号“花滑机器”。 秦流北拍手道,“不错不错,这才有点傅易青学生的样子,傲得很!” 因为舒苒的传奇经历,使得媒体们对她格外注意。 短节目的分组依据依然是积分。 舒苒排在最后一组。 看看名单上大部分陌生的名字,心态爆好的舒苒却是笑了。 正因为同期的大部分女单选手都选择了退役,所以舒苒和克里斯汀娜的积分才会毋庸置疑地排在最后一组。 这么看来,年纪大的选手也有年纪大的好处。 一天的公开训练结束,之后进行了短节目抽签。 这次女单参赛人数34,舒苒抽到了34号,也就是全场最后一位出场。 克里斯汀娜在同组第一位出场,32和33号分别是日本队的乔真玲奈和美国队的张子晴。 比赛,一触即发。 第121章 假面舞会 - 她在冰上光芒万丈 - 蹿升华上 尽管秦流北近期忙着结婚的事宜,但他也没有忘记扩大自己的数据资料库。 在了解了新赛季的选手情况后,随即给舒苒和傅易青分析了目前的境况。 除却舒苒和克里斯汀娜的剩下32名选手中,应该重点关注其中9人的表现。 秦流北的筛选标准是:身体爆发力、综合实力、节目难度构成。 三项达到其中一项的只有9个选手。 假如那迪洛娃也参赛,那么就会是10人。 与舒苒同组的乔真玲奈以及美国选手张子晴自然名列其中,剩下的七人里,俄罗斯选手两人,日本两人,加拿大一人,英国一人,以及比舒苒小一岁的比利时选手艾菲蒂尼亚。 在来芬兰前,秦流北和傅易青早已研究了包括那迪洛娃在内的十名选手。 “可是,我只要做好自己就行了。”舒苒的目光在秦流北和傅易青之间来回游离,“不是吗?” 秦流北垂眸,“这么说也没错。”毕竟表演只需要舒苒一个人完成,知道其他对手的特点对她来说没好处也没坏处,无非就是让她心里更有谱,才能更有信心。 闻言,舒苒更安心了,舒心一笑,“那这样的话,就没什么好分析的了。” 秦流北一愣,听上去没毛病,但如果这样的话,那傅易青还让他花费这么多时间搜集资料做什么? 他随即转头看向傅易青,寻求他的意见。 傅易青:“那就这样吧。” 舒苒不知情,秦流北可以不怪她,但对罪魁祸首本人,秦流北露出神秘的微笑,笑里透着几分咬牙切齿。 对此,傅易青熟视无睹。 秦流北气出内伤。 开场滑在下午三点,在紧张的氛围中,男单短节目比赛先行开始。 相比柔韧度和美感比拼的女单,男单选手们的集体四周跳成了一大看点。 祝鸿哲和陈乐成今天表现得相当不错,尤其是祝鸿哲,和源仓御的短节目只有一分之差,这让现场的中国观众们看到了希望,面对神一般的对手源仓御,只要祝鸿哲明天的自由滑好好表现,也许世锦赛金牌也不是一点可能都没有。 男单短节目结束后便是女单短节目。 舒苒慢慢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心湖静谧。 原本舒苒准备拿出十二万分的精力用新编排的难度构成节目好好比赛,但何医生的一番话让她心中有了另外的想法。 脚伤随时都可能复发。 她是否有必要为了和技术型选手一争高下,把自己置于危险之中呢? 舒苒不确定。 面前忽的有一只手晃过,“又在发呆?” 见是傅易青,她又恢复了刚才的淡然神情,“你说,我有必要用新编排的节目来比赛吗?” 傅易青当下明白了她的意思,他几乎没有思索,脱口而出,“跟随你自己的想法,我可以给你的建议就是,短节目用不上新的难度构成,因为就算你拿了第一,拉开的分差也不会太大,就像源仓御和祝鸿哲,今天他们的短节目分差只有一分,但明天的自由滑后,如果没有意外,分差一定会拉到10以上。” 舒苒本能地回答,“那如果有意外呢?” 傅易青:“那么祝鸿哲的银牌就会有危险,也许会被美国选手挤到第三位。” 第三,没记错的话,上上届冬奥会,祝鸿哲拿的第三,上一届冬奥会,祝鸿哲也同样拿了第三。 如果再拿一个第三,他应该会很不甘心吧? 等等,怎么还关心起别人的事来了,自己的问题都还没解决呢! 傅易青没注意到她的那点小心思,他继续道,“所以短节目没必要,剩下的看明天自由滑别人的表现怎么样,再看陈嘉和的排名,如果她的排名还不错,那就拼一把,排名太低没必要再拼。” 所谓的拼一把,意思是帮中国队拿下冬奥会的两个参赛名额,同一国家成绩最好的两名选手积分相加小于等于28分,那么尚且还能拼一把。 傅易青的意思是,在力所能及的方向上拉一把没问题,费尽心力拉一把要是再引发旧伤,可就得不偿失了。 舒苒明白他的意思,点头表示明天的自由滑看情况再定。 在等候上场的时间里,舒苒瞪选手在后台进行最后的训练。 转眼便轮到最后一组上场热身。 舒苒只轻轻扫了一眼目前场上短节目排名,只看到前两名的国旗分别是俄罗斯和比利时。 俄罗斯的参赛选手共有三人,这个第一名不是索斯科娃便是伊芙琳,但比利时选手只有一个,艾菲蒂尼亚。 接下来的时间里,舒苒沉下心来热身,好好感受这块冰面。 冰刀划过冰面的声音“嘎嘎”作响,赛前热身只有六分钟。 舒苒今年22岁,在过去的十六年训练中,她的生活都是在冰上度过的,无数个六分钟组成了她枯燥的生活,但这六分钟却结束得太快。 终于,决定冬奥会参赛资格的短节目,终于开始。 一般大型国际比赛中,最后两组固有“死亡之组”之称,所以最后两组的比赛最受人关注,而前三名通常也在这两组中决出。 克里斯汀娜表演的是《歌剧魅影》,这首曲子几乎每个赛季都有人滑,对于舒苒这类艺术型选手而言,想要滑出彩已是难上加难,但对于克里斯汀娜这类靠技术吃饭的选手而言,节目是否烂大街并不重要。 表演服黑红相间,像是在诉说着她的热情,在旋转中,黑与红相融,她的热情让人想要靠近,但过于炫目的黑又让人心生畏惧。 克里斯汀娜的大腿爆发力一如往常,在开局的第一个高潮里奋力一跃,3A稳步落冰。 短节目的动作是规定的,所以分数拉开并不大。 克里斯汀娜的短节目最后得分是79.76分。 超了索斯科娃0.86分。 短节目曾是克里斯汀娜的短板,再经过三年训练的她已经弥补了曾经的不足。 之后上场的乔真玲奈的表演曲目是柴可夫斯基的《六月船歌》,或许是因为克里斯汀娜的成绩给了她压力,乔真玲奈的表演看上去有些力不从心,失误颇多,最终得分68.32分,排名第八。 舒苒看过张子晴的表演,她向来一碗水端得很平,很少出错,但也很难叫人印象深刻,要求的2A或3A,她选了前者,基础分也就低了,也排到了五名开外。 趁着张子晴等分的间隙,舒苒正好看到了大屏幕上的实时排名。 陈嘉和排在第26名。 舒苒吃了一惊,陈嘉和竟然没进自由滑! 舒苒的决定做得很快,刚上场转了一个圈落定在冰面中央,她便当下立断,不用最新编排的难度构成节目。 广播里的声音为舒苒做着介绍,“舒苒,来自中国,《假面舞会圆舞曲》” 不同于舒苒以往的表演风格,快节奏的音乐,暗红色的表演服虽然不及大红色鲜艳,但这份暗却给舒苒整个人染上了一丝暗黑感。 她的每一步都跨得相当大,正好踩上乐点,开场也是一个3A,但跟克里斯汀娜的3A有着明显不同,无论是跳跃高度还是肉眼所见的轻松感,舒苒都更胜一筹。 场外的傅易青举起握紧的拳,绷紧的一颗心在舒苒完美落冰后松懈,眼尾上扬流露出笑意。 片刻后,他的心又跟着舒苒的动作变化而变化。 看着舒苒的表演,傅易青嘴角逐渐上扬。 观众们的情绪都已经被舒苒的表演带动起来,自发鼓掌合乐点节奏。 这个赛季舒苒的编排节目有了很大的转变,整个节目都是看点,旋转时,暗红色裙摆在高速旋转中形成了幻影,表演服的颜色和旋转速度结合,更加炫目,步法的变换衔接如行云流水,冰刀在冰面上划出的图形也充分利用了冰面。 整首曲子一直处于高潮中,在变幻莫测的接续步中开始,在高速变化的联合旋转中结束。 旋转结束的同时,舒苒摆定最后的动作。 clean! 舒苒没有任何失误地完成了表演! 全场爆发出震天的欢呼声,观众们自发站起身来为舒苒鼓掌喝彩,不少冰迷快步向冰上扔下玩偶以表支持。 舒苒的胸腔上下起伏着喘息,嘴边早已漾出笑意,边向众人鞠躬,边帮着冰童捡玩偶。 她原本没打算拿玩偶来着,但最近大火的锦鲤实在惹人注目,舒苒最后还是拿了锦鲤出场。 从工作人员手里接过冰刀套装上,傅易青就在门口等候。 他展开手臂,抱住她,轻笑,“表现不错。” 选手表现得怎么样,选手本人能够感觉到。 舒苒便开起了玩笑,“今晚可以加鸡腿?” “回国后应该可以。” 傅易青快速抚了抚她的发顶,搭上她的肩膀,秦流北走在舒苒的另外一边,三人一同走向等分席。 舒苒坐下,扯了纸巾擦了把汗,然后灌了一大口水,紊乱的心跳才慢慢开始恢复原本的心率。 耳边听到观众们突然加大的欢呼声。 意识到镜头已经对准了自己,舒苒将水杯捏在手里,冲镜头用力挥了挥手,展露笑颜。 所有人的目光对准大屏幕,等待着舒苒最后的短节目成绩。 一连串数字跃入眼帘。 舒苒捂嘴,眼中无不流露出惊喜之色。 广播随即报道,“舒苒的短节目得分82.86分。” 所有人倒吸一口冷气,接着是震耳欲聋的惊喜欢呼,像是祝福,也更像赞同。 现场别国媒体们齐刷刷调转摄像机,对准舒苒——这个曾经打破了世界纪录,并且再次打破世界纪录的女孩。 第122章 回归微博 - 她在冰上光芒万丈 - 蹿升华上 2022年冬奥会结束后的夏天,ISU发布了新赛季的花滑规则,所有成绩都被封存,成了历史,世界纪录亦然。 所以新规则发布后的本赛季最佳成绩也就会成为新的世界纪录。 新规则下,女单短节目的世界纪录是由索斯科娃在一年前创下的,81.78分。 舒苒曾经创下的短节目世界纪录是82.91分。 新规则试行不过第三年,一些选手仍处于探索期,想要达到旧规则女单创下的分数何其困难。 凭借高难度构成的节目才有更大的可能,但舒苒今天的表演在顶尖选手中没有压倒性的节目难度构成。 可她还是打破了索斯科娃的世界纪录。 并且她的短节目分数是82.86分。 打破了索斯科娃的短节目分数不说,还打破了自己曾经创下的短节目历史世界纪录,当然后者只是大家心中有数,但这一点足够让花滑界为之一颤。 舒苒才是在不断地超越。 与此同时,舒苒第二次打破世界纪录的消息也传到了国内,并迅速蹿上热搜榜单,网友们在体育新闻的相关微博下展开了热烈的讨论。 “舒苒也算是苦尽甘来了,那些当初骂舒苒退赛是因为技不如人的黑子们看看,老虎不发威,你还真当是病猫?” “看了直播,这种风格的表演,舒苒还挺少的,希望以后也能多多出这种快节奏的节目,虽然慢节奏的表演很感人,但是很显然,她快节奏容易得高分啊!” “我的妈呀!为女鹅吹爆!突然很想哭,一路走来真的太不容易,女鹅一定照顾好自己。” “能拿第一就拿第一,能滑完就滑完,中途退赛肯定有她的苦衷,难道大家比她本人更了解自己当时的情况?键盘侠们站在道德制高点上点评一个运动员,殊不知别人是在为国争光,你们呢?灭了花滑的曙光?” 网上由此引发了对舒苒上届冬奥会选择退赛的再一轮讨论。 远在芬兰的舒苒等人并不知情。 比赛还没结束。 短节目前四名已经出来,从高到低分别是舒苒、克里斯汀娜、索斯科娃和伊芙琳。 众人感叹道,实力对阵年轻选手的爆发力,这才叫真正的修罗场。 第二天的自由滑,依然是男单先比赛。 祝鸿哲以电影《教父》的音乐为编曲,开场的4T平稳落冰,后面的连跳执行分拿到了1.45分,接续步被定级为三级,但后面的连跳中的第一跳勾手四周跳浮足落冰,且补上的3A又摔了,最终以十分之差输给了美国选手威尔斯,他与源仓御更是差了20分之多。 祝鸿哲再次斩获铜牌,陈乐成今天出现失误,掉到了第十名。 接下来的双人滑自由滑中,吴新橙和沈宇凭借着绝对的实力,将短节目的第一名坚持到了自由滑,他们以毫无悬念的表现摘得了又一块世锦赛金牌,他们的师妹师弟第一次参加世锦赛,表现也相当出众,颇有点他们的接班人的意思,拿到第九名。 相比之下,国家队女单到了自由滑就只剩下舒苒一根独苗。 即便如此,她也承载着许多人的希望。 冰协的人也得以松一口气,进自由滑,不管拿到什么名次,至少女单不用再参加奥运落选赛,中国队已经确定拿到了一张冬奥会的入场券,至于究竟是一张,亦或是两张,得看舒苒的具体发挥。 被秦流北列为关注对象的选手们都顺利进入了自由滑。 按照短节目排名,舒苒还是最后一组,第二天上午的出场顺序抽签中,舒苒抽到了19号,也就是第四组第一位出场。 听到这个出场顺序,傅易青点着头道,“还不错,第一个出场压力不会太大。” 正因为最后一组竞争激烈,顺序靠后的选手只能干等着,如果前面出场的对手表现超常,还会给选手造成一定的心理压力。 以往的比赛中,前面的选手表现太好,后面的选手被压得喘不过气从而出现重大失误的情况时有发生。 不过舒苒现在最好的便是心态,所以出场顺序什么的也不是很在意。 她忍不住道,“不是最后就是第一,简直了。” 傅易青抿唇一笑。 女单的这一场自由滑竞争相当激烈,舒苒中间一个跳跃空了,滑出后又补了一个跳跃,滑完后得分156.23分,加上短节目的82.86分,综合得分239.09分,暂列第一。 这个成绩已经相当不错,是舒苒的历史最佳。 尽管与索斯科娃创下的综合得分世界纪录记录240.41分相差1.32的分差,但却也是2024-2025赛季的本赛季最佳成绩。 舒苒的绝佳表现让后面的选手倍感压力,艾菲蒂尼亚出现小失误,克里斯汀娜的第二跳摔倒,就连世界纪录保持者索斯科娃也同样或多或少地出现失误,反倒是这赛季刚升入成年组的日本选手沙耶香给出了这一组唯一一个clean,但自由滑分数仍旧没有舒苒高。 沙耶香跳完,所有观众站起身开始欢呼。 舒苒的肩膀被傅易青用力搂住,他嘴边笑意不浓,但舒苒却能看出他的兴奋。 舒苒听到身后的观众席上有几个人在叫她的名字,她愣了几秒,眼眶一红,抿出笑来,“我做到了。” 傅易青侧目看她,又心疼又欣慰。 舒苒又转身,仰头冲观众招了招手,同傅易青一起走向后台。 她身材娇小,背脊却挺得很直。 这份做了十六年的试卷,终于有了说得出口的成绩。 在没有冬奥会的赛季里,世锦赛冠军就意味着世界冠军。 所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舒苒现在也算是世界冠军了。 冬奥会的前一个赛季的世锦赛冠军和亚军可以为各自的国家赢得冬奥会的三个参赛名额,但舒苒的积分加上陈嘉和的本场积分已经超过了13分,掉到了第二档位,所以即便舒苒表现绝佳,中国队女单项目也只拿到了两张冬奥会入场券。 霍光十分后悔让陈嘉和参加比赛,假如只有舒苒参加,那么凭借舒苒的冠军,中国队这次就能拿到三张“门票”。 世上没有后悔药,更何况这已经是女单成绩最好的一次。 世锦赛结束后,舒苒的名字停留在热搜榜上,热度居高不下,网友们的讨论热度也丝毫没有下降的趋势。 甚至有不少人去舒苒的微博下为自己曾跟风黑过舒苒而道歉。 由于舒苒一直不发微博,网友们以为舒苒还在忌惮被黑的过往,各种私信轮番轰炸。 见舒苒不回复私信,网友们便私信舒苒的朋友,让他们告诉舒苒“不用再顾忌黑子,再有类似的事件发生,他们一定会相信舒苒,一致抗敌”。 虽然四月是休赛期,但2025-2026是奥运赛季,舒苒只回学校上了一个月的课便又回了队里训练。 空闲时间,舒苒点开朋友圈,就看到排队型似的几条朋友圈动态。 吴新橙:求求舒苒快回归微博吧! 祝鸿哲:同求@舒苒。 陈乐成:再不回归,就盗号了。 同队的其他队员们也都发了类似的动态,舒苒有点懵。 这当口,就看到傅易青也发了条朋友圈:我也觉得可以了。 舒苒给他评论:网友们也找你了? 傅易青回复舒苒:嗯,休赛期我允许你刷微博。 秦流北回复舒苒:什么意思?这么多人发了朋友圈,你就回复你教练,你们平常说了这么多话还不够,朋友圈评论还厚此薄彼? 舒苒回复秦流北:@许婧瑜。 十分钟后,舒苒编辑又删除,删除又编辑,阔别三年多,终于发了微博。 @舒苒ice:“有点懵[朋友圈截图]” 这条三个字附带一张截图的微博又把舒苒送上了热搜第一。 但网友们的关注点显然和舒苒不太一样。 “秦流北说得有道理啊,所以舒苒和她教练该不会真的……” “她教练看上去比她大很多的样子,长得是真帅,但萝莉配大叔这个梗用在教练和学员上,我暑假不敢再见驾校教练了。” 好在舒苒发现得及时,随即把带有秦流北回复的截图给换了,这才阻止了话题被推上新一波高潮。 奥运赛季的行程排得很满,没休息几天,舒苒和傅易青又去了加拿大编排新赛季的节目。 《自由探戈》舒苒滑得不错,所以自由滑节目不变,表演滑节目编曲改为《爱乐之城》电影配乐。 贝鲁斯:“至于短节目……” “那个”,舒苒忍不住打断道,其余人的目光齐齐扫过来,只听她继续道,“短节目我也有一点想法。” 贝鲁斯讶然地抬了抬眉睫,惊讶中带着抹欣喜,“你说说看。” 她的语速很慢,带着试探的意味,“巴赫的G大调大提琴组曲,怎么样?” 贝鲁斯扭头去看傅易青,只见后者摊了摊手,“我没意见。” 贝鲁斯摩挲着下巴,抬眸的瞬间,朗声笑了,“我也没意见。” “我想用马友友的版本。”舒苒再次强调。 傅易青和贝鲁斯对视一眼,笑着点头。 贝鲁斯:“看来刚才如果我有不同意见,你会很遗憾?” 舒苒腼腆一笑,摸着后脑勺点头,“应该会吧。” 这次极有可能是她最后一次参加冬奥会,能够表演自己喜欢的曲子,自然更好。 回去的路上,傅易青问道,“为什么选了马友友的版本?” 舒苒垂眸看路,“我看过他的一个采访,他说过一句话,我记得好像是这么说的。” 傅易青轻轻应了一声回应。 “他说:‘世间万物都在无终止的变化中,音乐也是,听上去是一首曲子,其实已经不是同一首曲子了,心境变了,曲子也就变了。’”舒苒的笑里带着一丝满足和超然,瞥了他一眼,继续说,“我觉得花滑也一样。” 把自己的故事藏在曲子里,让曲子也有独一无二的灵魂,成为独属于自己的表演。 第123章 万众齐心 - 她在冰上光芒万丈 - 蹿升华上 舒苒在加拿大待了两个月,便回到了国内参加队内测试,毫无疑问,她又拿了第一。 尽管舒苒脚伤随时都可能复发,但为了练习新的短节目,这一赛季还是得参加比赛。 傅易青只给舒苒报名了大奖赛,考虑到她的情况,两个分站赛的比赛间隔时间不能太短,最后选了中国站和俄罗斯站,两站前后相差半个月,正好够舒苒休息。 中国站除舒苒外,陈嘉和也报名了这一站,吴慧慧则报名了法国站和美国站。 吴慧慧在美国站拿了第七名,成绩虽然稍有进步,但仍然无缘GPF。 向来作为冷门项目没人看比赛的中国站,在售票网站上竟是罕见地出现了售罄的情况,“一票难求”成了冰迷们最大的问题。 如果说祝鸿哲的出现让人们开始关注花滑男单项目,但维持粉丝们继续支持他的更多原因是他的长相。 尽管祝鸿哲已经创造了男单的新纪元,铜牌已经创造了不可能,但人都是看重结果的生物。 所以舒苒不一样,她的存在让观众们看到了女单的实力,他们当然不愿意错过新纪元时代冠军横空出世的每个瞬间。 舒苒在中国站上的表现也没有让高价求票的观众们失望,她十分轻松地拿到了中国分站赛冠军。 所有人都看得出来,舒苒的状态奇佳,照着这趋势,冬奥会冠军也不是没有可能。 这一趋势下,舒苒成了国内最炙手可热的体育明星之一。 一时之间采访不断。 却被傅易青通通拒绝,其一是冬奥会将至,接受采访不如多参加训练,其二还是考虑到舒苒的伤势。 冰协也发表声明,让媒体们在奥运赛季不要过多消费运动员。 网友们对此表示了理解,并喷了媒体一波,媒体们才安分了。 然而与此同时,另一件事却悄悄登上了热门。 XX国的XX报纸在3号出了一篇文章,通篇表示骨骼肌肉瘦弱不堪的亚洲人就算再怎么努力也难敌身材健硕、在身体上更占优势的西方人,文中虽然没有提到舒苒的名字,但每一个字都是对舒苒的嘲讽,认为她之前伤势这么严重还沉寂了两年,突然复出一鸣惊人,极有可能是吃了禁药。 这份报纸是由某华侨拍下并发布到微博上,并表示该国媒体也发了不少通稿嘲讽舒苒。 这件事迅速激怒了网友,引起一番舌战。 网友们正像之前所说的那样护着舒苒,还不忘到舒苒微博底下安慰她,做她最坚强的后盾。 部分网友前往外网,在罪魁祸首媒体评论区下以牙还牙。 于是,不知情的该国民众与国内网友们展开了一番恶战,该国媒体还找出舒苒比赛前后的视频对比,以此证明舒苒可能服用禁药。 这一视频让该国民众有了底气,骂战被推上新一波高潮。 而国内网友们却是找到了新的战略模式。 表情包攻击。 不管对方说什么过分的话,网友们只发一张表情包,表情包上的英文足够对方明白他们的嘲讽之意。 该国民众很生气,自己好不容易想出来的话没能激怒对手,反而被对手轻飘飘的一张表情包给气得不轻。 骂着骂着,不少人觉得表情包很有趣,对骂的同时不忘存图。 正当这件事愈演愈烈的时候,ISU发布一则声明,表示世锦赛前舒苒的尿检没有任何问题,且舒苒一周前又进行了一次检验,这次同样没有任何问题。 与此同时,有专业人士指明比赛前后的对比视频是经过视频处理剪接的。 该国民众才明白他们被媒体利用。 于是两国网友一起合力骂这几家引战颠倒黑白的媒体,甚至还有不少当地民众认为媒体故意引导错误舆论、混淆视听,表示以后不会再订阅这两家媒体。 两天后,两家媒体终于支撑不起,灰溜溜出来道歉了。 相关微博被郭嘉微博官方账号转发,并附带舒苒:拒绝造谣,所有运动健儿加油!你们的背后是国家! 越来越多的明星也跟着转发该条微博,纷纷为即将参加冬奥会的运动员们加油,并不忘鼓励舒苒。 素有考神之称的沈宴清随后也转发了微博,说:“微博上的人都转过我的微博,但@舒苒ice没有,那个时候我就知道这个女孩并不简单,她是真的靠实力!” 她的微博很快达到上万评论。 “转发考神的微博可以拿到满意的成绩,那被考神转微博,会有什么样的效果?” “回复楼上:大概就是一百分的卷子,舒苒可以考101分了。” “不求清清转我微博,但求清清回复我一句,我大概可以一年不转发你的微博,就能过一整年的考试。” 眼看着评论区逐渐歪楼,考神的老公影帝本人莫斯家突然出现在评论区。 莫斯家回复:“没图了,求后方支援。” 网友们惊呼,原来影帝莫斯家也在外网帮忙? 于是纷纷翻墙,队伍越来越庞大,原本荒谬的骂战忽然变了味儿,成了两国网友交流表情包的平台。 这次骂战,舒苒没有出面。 但经此一战,两国人都知道了有个花滑选手名叫舒苒。 网上还发出了骂战中发生的笑话。 比如这张图。 A网友:“¥@¥*¥&¥……你丫的挺能耐,你这么能耐,你看得懂中文我就服!” B网友:“……哥,你也是中国人?” A网友:“[忽然愣住.jpg],队友?” B网友:“……撤了撤了,‘前线’需要火力。” 又比如两个人骂出了感情,成了异国好友,相约一起去看舒苒的比赛。 网友们笑称:中X友好靠舒苒。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上发展,离冬奥会还剩三个月。 可舒苒却在这个节骨眼上脚伤复发。 舒苒滑完俄罗斯站的表演滑就觉得右脚不太对劲,上车后,右脚踝猛地一痛,她弯腰按着腿,脸“唰”一下白了。 队医看着舒苒的脚,神色凝重,“赶紧送医院。” 早不复发晚不复发,偏偏在这个时候复发。 舒苒一下便慌了神。 尽管她告诉自己要保持冷静,但曾经的一切还历历在目,最坏的可能大概已经出现了。 手被傅易青一下抓住。 温暖袭来,她只觉自己的手背更冰。 傅易青温声道,“别怕。” “教练。”舒苒说,“如果这次又……” “别瞎说,也许情况没你想得那么糟。”话语里带着暗暗的责怪,但声线仍旧温柔。 舒苒:“如果真的很糟糕呢?” 傅易青没有说话。 舒苒只觉自己身在海上,身不由己,暴风雨即将来临,想要归航却已失了方向。 傅易青收紧了手,将她的注意力吸引过来,“哪怕失去一条腿,你也一样会参加?” “当然。”即便神色慌乱,但答案却早已在心底。 “好。”傅易青拧紧眉,眼神坚定,“打封闭、吃止痛药,总会有办法,不管怎么样,我会一直陪着你!” 直觉告诉舒苒,他还有话要说,她也就真的这么望着他,良久后,他嘴唇微动,加了三个字。 舒苒心头一震,瞳孔皱缩。 机场早已堵满了冰迷,都是来欢迎舒苒再次以俄罗斯站第一的成绩归国。 大家举着横幅兴致不减,等待的时间里,还互相了解起对方是从什么时候粉舒苒的。 却听人群里忽然爆出惊叫声,欢呼已经到了嘴边,却因眼前的情况愣在原地。 有人呆呆道,“怎么只有祝鸿哲?” 由于事发突然,舒苒比原定时间更早回了国,此刻已经在医院做完了各项检查。 情况不容乐观。 何医生:“情况跟以前一样,做手术的话可以修复到以前的80%,手术后至少要有半年不能做剧烈运动。” 话音刚落,办公室里一阵沉默。 舒苒呆呆地望着X光片愣神,傅易青也垂了眸。 舒苒想在冬奥会上为国争光,全国人民都知道。 这是她最后的机会,也是最有可能夺冠的机会。 她的手放在腿上,慢慢收拢握拳,抬头刚对上何医生的视线,就见后者摇着头,无奈道,“不过这对你来说不太可能。” 何医生继续低头写病历本,“那就采取保守治疗,冬奥会结束后必须做手术。” 舒苒低着头像是做错事的孩子,傅易青勾着她的肩,轻轻捏了捏,将她揽入怀里,给她更多的安慰和鼓励。 国家队随即成立了专家治疗小组,何医生也加入其中。 众人商量一致决定让舒苒先治半个月看看效果,同时再找更好的专家。 尽管中国站和俄罗斯站,舒苒都拿了第一,但目前的情况显然不能继续参加大奖系列赛。 有过之前的经验,国家队官微随即发布公告,将舒苒受伤一事告知众人,并宣布退出GP系列赛。 这个消息在网上掀起轩然大波。 网友们遗憾舒苒错过大奖赛金牌的同时,也为三个月后的冬奥会女单项目产生了深深的忧虑。 但大家更担心的还是舒苒的现况。 旧事重演,舒苒第二天早上便收拾好了心情,为了不让冰迷们担心,她还发了条微博。 @舒苒ice:“没太大的问题,不管怎么样,冬奥会,我一定会参加。” 接着,她便彻底避开网络,用独特的方式应对冬奥会的赛前集训。 躺在床上腿不能动,就动上半身;不能上冰训练,就在脑海里模拟训练。 担心自己空下来会胡思乱想,她便一遍一遍地听参赛曲目。 《自由探戈》和《G大调大提琴组曲》循环播放,听腻了,又开始听马友友的其他演奏曲目。 半个月的疗程结束,情况并未好转。 舒苒一个早上都坐在病房的窗前发呆,大提琴低沉婉转的乐声在病房里徜徉,却像是把阴霾罩在了里面,阴霾散不去,阳光进不来。 “舒苒?”傅易青的声音很轻,生怕惊扰了她,又生怕她太过沉溺在自己的世界里。 她没有转身,“嗯。”她在听,只是心有点乱。 “有人来了,他说想见见你。” 舒苒轻叹一口气,“教练,我没有心情。” “你就不好奇是谁?” 她复又摇头。 见她这样,傅易青更加肯定了自己的决定,转身出去,却没关门,半秒钟后,他领着对方进门,“舒苒,他来了。” 舒苒突然有些生气,转动轮椅,“我真的没有心……”情。 望进一双慈爱含笑的眸子里,舒苒仿佛被点了穴道,停住了动作,也忘记了思考,瞳孔却是猛地一缩,“怎么……是你。” 第124章 受宠若惊 - 她在冰上光芒万丈 - 蹿升华上 男人前额光平,后半部分头发花白,戴着副无框眼镜,慈眉善目。 正是《g大调大提琴组曲》的演奏者马友友。 他缓步上来,和善地笑着,“你好,之前在网上看过你滑冰的视频,很不错。” 舒苒这段时间看过马友友的不少现场演奏视频,他手里总是拿着那只1733斯特拉迪瓦里大提琴,动作优雅地拿着琴弓演奏,他空着手的模样还真没想象过,更别说他本人站在她面前,笑着跟自己打招呼。 受宠若惊。 舒苒的脑袋里只有这四个字。 傅易青轻声喊道,“舒苒。” 舒苒终于回过神来,木木地给人鞠了一躬,“你好,马……前辈。” 对方一愣,随后笑容绽开更大,见他笑,舒苒也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 马友友和舒苒坐在一起聊天,傅易青也在病房里。 两人以舒苒的短节目为话题,说着各自对《g大调大提琴组曲》的理解。 和他聊天让人心情愉悦,舒苒暂时忘记了脚伤。 了解了舒苒的伤势后,他微微一顿眉,眸光渐深,“你很担心冬奥会?” 他很直接,但这份直接却没有舒苒想得那么沉重。 舒苒:“嗯。” “真正的艺术,是能够给人留下深刻印象的,你的表演已经称得上是艺术品。”他唇边带着笑意,“对于有实力的人而言,你不会一直幸运,当然也不会一直不幸,相信我,好运已经在你的门外了。” 舒苒:“嗯,我明白。” 马友友微抬眉睫,眼底笑意不减地瞥了眼身旁的傅易青,“看来你比我们想象得要坚强许多。” 见傅易青掩唇轻咳躲开视线碰撞,舒苒突然明白了什么。 只听马友友由于继续道,“我的任务提前完成了,那么我就不多留了,一点有巡回演奏,如果你想来听,就和巴罗一起来吧。” 傅易青送了人离开,回来,正对上一双探究的眼瞳。 舒苒语气平静,“所以,你是怎么把马前辈给请来的?你跟他很熟?” 傅易青:“不太熟。” 这个答案是舒苒完全没料到的,不熟也能把世界顶级大提琴家给请来? 看出舒苒的困惑,傅易青这才开始解释来龙去脉,“怕你想太多,正好他来B市开巡回演奏会,所以我才请他来给你开导。” 舒苒突然有些好奇,“所以你觉得他能够开导我?” 傅易青:“他确实做到了,不是吗?” 舒苒没马上回答,却笑着摇了头,“不是。” “我说过,既然我决定回归赛场,就已经做好了面对各种困难的准备,包括旧伤复发。”在对方惊讶的神情中,舒苒接着说,“不过我的自我调节机制也需要一点时间,毕竟疗程效果不大的事,我才刚刚知道,不是吗?” 舒苒嘴边勾起的笑意很暖,“不过,你让我恢复得更快了。谢谢啦,教练。” 午饭时间,张妈来送饭,傅易青出去接应。 舒苒继续坐在窗前发呆,又开启了模拟训练模式。 脑袋里的短节目训练刚进行了一半,却听到开门声。 以为是傅易青回来了,舒苒正想说怎么这么快,扭头一看,却是一张怒气冲冲的脸,表情里还带着些许的恨铁不成钢。 “梁月?” 梁月径直走到舒苒面前,因为生气,她走得就更快,几秒钟到了舒苒面前,居高临下瞪着她,“你不是挺能耐的吗?” 舒苒:“?” 不是已经和解了吗,怎么又回到原点? 梁月怒不可遏,“只是旧伤复发,又不是腿断了,你到底在郁郁寡欢些什么!不是说要拿世界冠军?哪个世界冠军跟你一样整天坐在窗前,腿不能动,你不能练练手臂?” 舒苒:“我们之间可能有点误会。” “误会?”梁月冷笑一声,“确实有误会,我还以为你斗志满满,所有人都在为了你焦头烂额,我费尽千辛万苦帮你找到医生,你却在自暴自弃?” 舒苒哭笑不得起来,“等下,谁说我自暴自弃了?停,梁月,我在等教练送饭,现在是在休息。” 梁月已经火力全开,将枪头对准了舒苒后却发现她是友军。 梁月:“你没自暴自弃?那我怎么听队里人说你心情不好?” 舒苒无奈摇头,“在这当口伤口复发,搁谁心情能好?” 梁月被问得一愣。 傅易青回来后,见梁月来了,还有些诧异,得知梁月是来帮忙的后,他更惊讶了。 梁月:“我外公是有名的中医,我跟他提了你的伤,他说针灸理疗可以暂时缓解疼痛,你要不要试试?” 舒苒叹道,“之前试过中医,效果不大。” 梁月抬起下巴,双手抱臂,鄙夷地看向她,“你知道求着我外公针灸的有多少人吗?宋子仁听过吗?不少不相信中医的西方人都特地跑来中国找他看病呢!” 舒苒还没回答,傅易青倒是比她还急切,“宋子仁是你外公?” 舒苒心想,难道很有名吗?不过她还真没听说过,但既然傅易青也认识,证明梁月说的是实话。 在梁月的牵桥搭线下,宋子仁来了医院替舒苒看伤。 老人家已有八十九,却脚步稳健,眼神炯炯有神,确有道骨仙风的神医架势。 见他盯着自己的伤处看了许久也不出声,舒苒已经做好了最坏打算。 宋子仁收回手,在众人的翘首以盼中,只说了两个字,“能治。” 傅易青却道,“宋老先生,舒苒她要在两个半月后参加冬奥会,赛前一个月得恢复训练,所以……” 梁月帮着接过话茬,“所以外公,你能在一个半月的时间里帮她暂时遏制住伤势吗?” 宋子仁抬起苍老的面容,眼珠在在场的人脸上转了一圈,“这一个半月里,我可以边帮你理疗缓解疼痛,边帮你治疗,但是有件事你们必须明白,她现在伤势严重,继续滑冰一定会加重伤势,伤势恢复比不上伤势恶化的速度,我不能保证到时候她还能继续参加冬奥会。” “老先生您可以放心,恢复训练不会太累。”傅易青道。 宋子仁鼻子哼声,“要你们放心才行,不过既然是这样,我先治着,如果恢复得不错,也许到时候也不会像我说得一样糟糕。” 宋子仁的加入使得专家小组如虎添翼。 日子一天又一天地过去,舒苒感觉到伤口的痛感没有从前那么强烈,心也慢慢安稳了。 舒苒和傅易青在微博上时不时就能收到网友们发的专治脚伤的专家的联系方式,虽然明知这些专家帮不上忙,但舒苒却因网友们自发地关怀感动不已。 冬奥会渐渐近了,部分网友开始为舒苒能否出战长野冬奥会而忧虑不已。 国家队表示舒苒伤势恢复不错。 对于其他国家而言,舒苒是个劲敌。 随着冬奥会越来越近,网络上又慢慢传出打击舒苒士气的话来,并试图通过黑舒苒来引导舆论朝着不利于她的方向上发展。 这一次,网友们相当理智。 所有人都选择站在了舒苒那一边,喷得带节奏的营销号暂时噤了声。 出动的不仅是影视圈明星,体育圈、电竞圈…… 各个圈子里的名人都站出来支持舒苒,甚至于从前舒苒的竞争对手们也都站了出来。 其中最叫众人惊讶的人是前世界冠军萨曼莎。 @萨曼莎:“就让竞技选手在赛场上分胜负,私底下耍阴谋,赢了也只是自欺欺人。有人想要引导舆论,你的实力已经获得了世界的肯定。” 作为舒苒的朋友,艾菲蒂尼亚在推特上声援了舒苒还觉得不够,又把同样的话发了微博。 接着,意大利名将罗琳,美国选手珍妮花、陈雨琪等人也纷纷声援舒苒。 甚至于很少发推特的源仓御也为舒苒破了例。 源仓御因为他过于传奇的实力,冰迷遍布全世界,眼看着正主都出来护着舒苒,他的冰迷们也跟着上了“战场”。 但国内网友们的关注点向来跟别人不太一样。 @某网友:“谁能告诉我,为什么这么多人都为舒苒说话?除去那些跟风的明星,同行替她说话才是最牛的,不是吗?” “我竟有点羡慕舒苒,竟然让万年不发动态的源仓御都站出来替她发声,她到底是什么团宠!” “团宠本宠了,又有实力,人品又不错,黑子们应该很头疼吧?不,我觉得黑子也有可能是舒苒朋友的粉丝。” “不算那几个煽风点火的营销号,难道大家没发现,最近评论区里都没有黑子存在?舒苒——一个连黑子都宠着的体育界艺术家。” 舒苒看着这些评论,忍不住笑出声来。 趁着舒苒还没恢复训练,秦流北和许婧瑜在D市举行了婚礼。 原本两人一直在纠结究竟是在B市还是D市举行婚礼,房子买在B市,但许婧瑜的家人朋友却都在D市,秦流北的家人这些年一直迁居海外,自然无所谓地点。 最终两家人还是决定在D市举办。 收到邀请函的时候,舒苒还有些懵,冲许婧瑜道,“你真要结婚了?” 许婧瑜失笑不已,“我跟我表哥打了赌的,只要我在28岁前结婚,他就得包一万红包。” 舒苒脑筋一转,“你们原来就打算这时候结婚?这么看来,我要是没有脚伤复发,看来我还得缺席你们俩的婚礼了。” 许婧瑜:“就是看你受伤才提前的。” 舒苒挠了挠鼻尖。 这话怎么听怎么怪。 第125章 参加婚礼 - 她在冰上光芒万丈 - 蹿升华上 宋子仁表示舒苒的治疗不能停,一天也不行。 但许婧瑜可是舒苒打小就认识的好友,且对象又是秦流北,要是忙着比赛训练也就算了,现在可是整天待在医院,怎么着也得去。 纠结了一上午,梁月看不下去了。 “有什么好纠结的,把我们也带去呗。”梁月道。 舒苒眼睛一亮,“你们愿意去?” 梁月:“高铁票都买了。” 舒苒就知道,梁月的战斗力不是一般得强。 就这样,舒苒“拖家带口”地回了D市参加婚礼。 婚礼现场,不少亲朋好友过来询问舒苒的情况。 舒苒一概含糊过去,并不明说伤情。 也有不少人过来要合影、签名的,舒苒顿时有一种来这儿开签售会的既视感。 由于人多手杂,担心误食兴奋剂,舒苒在酒席上什么都没吃也没碰。 尤其是梁月明知道舒苒不能吃,还特地扯了鸡腿啃,边啃边道,“还是退役好啊,以前什么都不敢吃,现在什么都能吃。”咬一口,吃得有滋有味,“真香!” 看着大家吃得这么香,她只能干坐着,舒苒决定出去走走。 傅易青是伴郎,正在陪秦流北敬酒,没法带她出去,舒苒只得自力更生。 她熟练地转动轮子,出了会场。 婚礼是在观景台一楼举办,来来往往人很多,舒苒又被要求照相签名,面对那一张张支持的面孔,舒苒不忍心拒绝,但这么应付实在太累,她干脆转着轮椅进了电梯。 想了想,她按了顶层的电梯按钮。 为了方便俯瞰整座城市以及烟花,顶楼的光线并不太好,所以其他人并未认出舒苒。 舒苒慢慢转动轮椅,到观景台西侧停住。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建筑物上的光点让人失神。 舒苒却陡然发现,这座城市哪儿哪儿都陌生。 明明她在这里长大,却认不出对应的建筑物是什么。 嘴角上扬,勾起一抹自嘲的弧度。 她和这座城市没有太多的回忆,能够想起来的,不过是那次和傅易青一起看烟花。 思及此,舒苒眼底漾出温柔笑意,眼神也散发了温暖。 “怎么不叫我?” 熟悉而又动听的声音仿佛来自脑海深处。 但却是出自现实。 舒苒诧异地对上傅易青探寻的视线,“你不是在陪着敬酒吗?” 傅易青的唇瓣抿成一线,“一转头,人不见了,梁月说你出去透透气,外面没人,就上来碰碰运气。” 舒苒一脸恍然,“我忘记告诉你了。” 舒苒最后看了一眼城市,手扶着车轮,“那我们赶紧回去吧。” 傅易青却反问她,“回去?” 舒苒:“不是还要敬酒?” 说起敬酒,傅易青就想起刚才的场景来,“你知道我最讨厌和陌生人说话。” 舒苒点头。 何止是讨厌和陌生人说话,应该是讨厌一切会说话的人来吧。 刚认识的时候,她还以为他厌世呢! “那秦流北怎么办?” 傅易青轻挑眉头,“帮他到这里,已经是看在我和他们家认识多年的份上。” 舒苒:“这么看来,秦流北还得感谢你?” 傅易青不置可否。 两人静了几秒。 舒苒却感到轮椅动了,然后才发现傅易青推着她走到中间。 在她询问前,傅易青解释道,“今晚会有烟花,待会儿从哪个方向升起,我们就过去。” 舒苒:“不是说只有过节才有吗?” 傅易青笑了,“明天是元旦。” 原来是这样。 舒苒意动,“你还记不记得一个游戏?” 傅易青眉头一拧,登时会意,在她面前蹲下,“我们不玩游戏,好好看烟花。” 傅易青的慌乱写在脸上。 舒苒“扑哧”一声笑了,“只是一个游戏,怎么你比我还相信?” 傅易青轻咳一声,轻弹她的脑门,“都这么大了,还玩游戏。” 舒苒却坚持要玩,“给我一个念想吧。我觉得今年我肯定能猜对烟花从哪个方向升起。”她深思熟虑一会儿,快速指向东方,“那边,今年的烟花一定从那个方向升起!” 这下倒好,不赌也得赌了。 “几点开始?” 傅易青抬手看了眼腕表,“大概……” 话还没说完,只听“嘭”地一声,东方的夜空里十几道光束迅速升上空,然后在空中绽放出各色的烟花。 升起的方向正是舒苒刚才所指的东方。 舒苒脸上的笑容可谓是丰富多彩,惊喜地抱住傅易青的手臂,激动地摇晃,“看到了没?我成功了!所以我今年的心愿一定能实现。” 傅易青也被她的情绪感染,牵动唇角,随手帮她捋起碎发,“嗯,一定可以。” 他的指腹恰好触到脸颊,舒苒只觉脑热,心里沉寂已久的小鹿又恢复了活力。 舒苒开始顾左右言他,“你猜我许了什么愿?” “冬奥会不受旧伤影响,拿到世界冠军。” 她却摇了头。 傅易青有些吃惊。 从他认识舒苒起,她的愿望就只跟花滑有关,怎么今天却变了? 难道说她还在担心脚伤? 傅易青的眸子里闪过一抹忧色。 “我爱的,和爱我的人,都能够健康快乐。”舒苒平静出声。 “什么?” 她重述一遍,从他眼底看到了讶色,她才说,“愿望是因为难以实现才需要通过许愿才能完成。” 舒苒面带微笑,“我相信自己。” 不是相信傅易青,也不是一定会竭尽全力,而是相信自己。 大多数人都不相信自己有能力,成功者一定都相信自己,但实力则是相信的决定性因素。 望向观景台外,她泰然自若。 火星升空,幻化成花,却又如烟破灭。 虽然绚烂美丽,却又寿命短暂。 舒苒突然意识到,其实他们这些运动和烟花很像,不能坚持的中途转行,能够坚持到绽放的一定能够让人惊艳,即便转瞬即逝,但至少她们曾装饰过这片浩瀚的天空。 傅易青立在一旁,居高临下,余光打量着她的侧脸,既觉得陌生又觉得熟悉。 也许他早就被她骨子里的这抹韧劲给吸引了吧。 “那你的愿望是什么?” 傅易青的眼瞳因烟火璀璨,他笑而不语。 初心不变,他的愿望一直都是希望她愿望成真。 * 紧凑的治疗终于结束,舒苒的情况不算太好但也没有太糟糕。 梁月索性带着外公宋子仁住回了国家队,每天舒苒训练个一小时,她便带着外公过来给舒苒看脚。 只要舒苒多在冰上待一分钟,梁月的脸就黑了。 舒苒一刻也不敢多待,滑出出口,下巴打颤,望着傅易青,话却冲着梁月道,“梁月,你教那些小朋友滑冰,也是这样?” 梁月冷着脸摇头,“凶你,不受我本人控制。” 舒苒:“……”凶她都成习惯了? 舒苒有些无奈地望向傅易青,后者轻轻揉揉她的发顶以示安慰,并轻声道,“等冬奥会结束,我帮你报仇。” 舒苒皱眉,“这不太好吧?梁月就是凶了点,这段时间一直为我忙前忙后呢!” 傅易青:“那请她吃饭。” 舒苒点头。 傅易青:“请她吃你做的饭。” 舒苒悠悠抬起眸光,眼神迷茫。 傅易青这是既报复了梁月,又嘲笑了她的厨艺? 恢复训练不过两天,队里却迎来了两个意想不到的客人。 舒苒正在冰上滑冰,却听到耳旁有冰刀滑过的重声,侧目一看,惊了,“你怎么在这里?” 克里斯汀娜笑颜如花,一头漂亮的长发被梳成低扎马尾,有几捋头发随风飘舞跑来了前边,换足滑行,和舒苒并排。 “跟你一起训练啊。” 舒苒“啊”一声,滑行速度慢了下来,克里斯汀娜当即超过她,将她甩得老远。 她还在前面叫道,“滑行速度,我不可能输。” 闻言,舒苒被激起斗志,又跟着滑上去。 两人你追我赶,谁也不让谁,这样充满竞争的训练相比从前,没了枯燥,有趣了许多。 傅易青和昆汀在场外站着,两个人的笑意都很浅,却是发自内心地高兴。 两人私底下同框的次数不多,秦流北只觉得相当古怪。 秦流北一会儿又低头看笔记本,一会儿又打量场外的两人。 “流北,别忘了记录。”傅易青提醒道。 秦流北忙低头认真记录,半秒后抬头,嘶声道,“不是,我说你们两个让克里斯汀娜和舒苒一起训练,那赌局还有什么意义?” 昆汀耸了耸肩,“赌局已经不重要了。” 秦流北茫然地望向傅易青,用口型问:什么意思? 傅易青没有解释,昆汀的目光投向冰场上追逐比拼的两道人影,“因为结果已经出来了。” 秦流北:“我以前觉得我挺聪明的,但是今天我觉得自己挺笨的。” “因为我们从一开始就搞错了方向。”昆汀说,“对于花滑而言,不论是技术还是艺术,都很重要,都是组成花滑的分子,我说的技术是分子,巴罗说的艺术却不是分子。” 秦流北:“老傅说的艺术难不成还能是分母?” 昆汀点头,“你说得没错,就是分母,我以为的技术和艺术是一个节目的两部分,缺一不可,而巴罗所说的艺术,却是整个花滑领域长期发展所必须的追求,这一点至关重要,一个节目有了灵魂,才有了生命。” 他忙又补充,“所以,技术和艺术的赌局已经有了结果,花滑的全体表演者都必须向艺术灵魂上靠拢。” 秦流北惊掉了下巴,“所以我们打了八年的赌,就这么儿戏地和解了?” “当然不是。”傅易青道,“接下来是教练和我们的学生之间的争斗。”他唇边带着的笑里写着势在必得。 第126章 有点近视 - 她在冰上光芒万丈 - 蹿升华上 冬奥会近在眼前,只剩下半个月,舒苒暂停了治疗,训练力度当然没法跟手脚完好的克里斯汀娜比。 尽管舒苒能够跳六种三周跳,但后内结环三周跳(S)对右脚踝的伤害极大,所以只要能从别的地方拉分,就用不到S跳。 既然降低了技术基础分值,舒苒想到了节目内容分,提高pcs分,但问题就在于,舒苒目前的pcs分已是世界级别,且再突破,分数也不能增加多少,把力气浪费在这上面,倒不如从连跳入手,好好计算连跳的基础分值,再决定使用哪种连跳。 一早上的训练,傅易青始终没有出现。 舒苒下了冰,忍不住问秦流北,刚张了嘴,话还没出口,对方眉头一皱,低头看了眼笔记本右下角的时间,咬牙切齿道,“这家伙,让我早点来,自己倒是迟到了。你等着,我去看看他在搞什么,都迟到三天了。” 舒苒拉住他,“我也去。” 舒苒第一次来傅易青所在的宿舍楼,路上还碰到以前带她的两个教练。 秦流北神秘兮兮地从口袋里拿出房卡,“嘿嘿,咱们突击检查。” 他跟做贼似的刷了房卡,“滴”地一声,他握住门把往下,门开了。 房间里灯光充足,床上乱糟糟的,过道里也有些乱。 在舒苒印象里,傅易青一直都是做事一丝不苟的人,整理房间也一样一丝不苟。 舒苒觉得他们大概是进错了房,下一秒,就见秦流北自来熟般地走进书房,大叫一声,“好啊,你竟然还在睡觉。” 舒苒跟在秦流北后面进门,确认这的确是傅易青的房间。 只见傅易青坐在书桌前,趴在桌面上休息,被秦流北这么一吓,他抬起头,眉宇间透着倦意,青黑的眼窝被一副无框眼镜横隔在后,睡眼惺忪,慵懒又矜贵地抬手捏了捏眉心,正要说什么,却看到了舒苒,他舒展了眉头,“几点了?” 秦流北满脸不悦,“九点了!你能不能专业一点,到底谁才是舒苒教练?” 傅易青没回答,只整理了桌面上的文件,“拿着。” 舒苒一愣,指向自己,“给我?” 傅易青:“这是接下去的训练方案。” 秦流北继续声讨的话到了嘴边又给吞了回去,摸着后脑勺,讪讪一笑,“咳——合着你是在忙正事啊,怎么不早……咦,你怎么戴着眼镜?” 眼镜被秦流北摘下观察。 感受到傅易青直愣愣的视线,秦流北一阵讪讪地将眼镜还给他后,忙借口“东西落在训练场”,快步逃离现场。 关门声响起,书房里只剩他们俩。 傅易青慢条斯理地戴上眼镜,视线聚合,见舒苒直勾勾地盯着自己,他笑,“怎么了?” 舒苒收回视线摇头,看了眼手上的资料,大部分都和陆地训练有关。 心中的猜测慢慢浮出水面。 她拧着眉,“你的眼镜……” 傅易青下意识地避开和她视线相撞,“嗯,有点近视。”平常的语气像在说着一件不太重要的事。 她举起资料,“是因为这个?” 傅易青回头看她,有些困扰地皱起眉,犹豫几秒,“怎么,我戴眼镜不好看?” 舒苒走近一些,神情认真地盯着傅易青看了好一会儿,笑了,“挺好看的。” 虽然她在笑,但心底却溢出了心疼。 攥着资料的手慢慢收紧。 * 万众瞩目的冬奥会终于来临。 今年长野冬奥会召开期间,国内除夕已过,正属春节期间。 大家走亲访友,聊天之余,时刻关注着花样滑冰这一冬奥会项目。 19号上午,男单短节目比赛如期举行。 蝉联两届冬奥会冠军的日本选手源仓御稍有失误,但仍旧凭借他的技术优势以0.43的分差暂列短节目第一,祝鸿哲依然排名第三,似是逃不过万年老三的窠臼了。 第二天的男单自由滑,源仓御仍旧出现失误,但绝佳的表现让他再次成功卫冕世界冠军,他成了奇迹! 但大家都明白,这将是他最后一次参加冬奥会。 最后一组死亡之组或多或少都出现了失误,反倒是祝鸿哲表现不错,拿到了clean,但由于昨天的短节目落了下风,他没能拿到冠军,却超过了威尔斯,成功拿到了他的历史最佳成绩——冬奥会银牌。 陈乐成的成绩不好不坏,第八名。 接下来便是双人滑,吴新橙和沈宇这对搭档的表演几乎毫无疑问地拿到了世界冠军,他们的碾压性实力已经不令人感到新奇。 万众瞩目的女单排在23日。 网友们都替舒苒捏了一把冷汗。 舒苒三个月前旧伤复发的消息,无人不知。 她现在的伤势怎么样,没人清楚,但这三个月里有过路透,一个多月前,还有人拍到舒苒坐轮椅参加好友婚礼的照片。 显然伤情并不轻松。 宋子仁虽然身体健康,但怎么说也是即将上九十岁的老人家,跟着年轻人跑来跑去,还真有些不乐意,但拗不过宝贝外孙女的坚持,只得跟着来了长野。 前两天的公开训练上,舒苒训练完回长野的住处,宋子仁和其他几个随队医生便给舒苒检查并针灸理疗。 她的情况确实不太好。 宋子仁的脸色不太好看,“伤口有点感染,打封闭吧。” 舒苒突然有些庆幸自己曾有过经验,当她听到要打封闭后,心里反而有了底。 总共30名选手。 最后一组的出场顺序:那迪洛娃、舒苒、索斯科娃、伊芙琳、沙耶香、克里斯汀娜。 六个人中,有三人都是俄罗斯国籍,也就意味着他们国家拿到世界冠军的概率是百分之五十,现实过于可怕。 在第二组上场后,封闭针已经起效。 舒苒戴着耳机,在后台来回走动,练习手臂力量和旋转。 第四组的比赛结束,13:53,第五组赛前六分钟热身。 由于第五组都是高手中的高手,他们上场后,冰迷们喊着各自崇拜的选手的名字,为止鼓舞。 那迪洛娃排在舒苒前面上场。 舒苒的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落在她的腰部。 那迪洛娃在GP系列上受伤的场景犹在眼前,经过一年多的治疗,想必她的情况要比自己好太多。 但今天所有的参赛选手,一定都有着各种各样的伤。 这就是花滑运动员,只有历尽千辛,才能站上这块冰场。 舒苒收起多余的心思,屏神凝气,用最后的时间感受这块冰面。 赛前,舒苒为连跳做了排列组合计算。 S跳可以让她更有优势拿金牌,可万一药效消失,脚步动都会疼得撕心裂肺,更别提S跳了。 最后,舒苒决定视具体情况而定。 如果情况不妙,就改为F跳。 第五组比赛正式开始。 那迪洛娃的表演服主色调为冰蓝色,肤色白皙,一头米黄色的头发让她看起来就像个落入凡间的精灵。 广播:“那迪洛娃,来自俄罗斯。” 那迪洛娃的表演曲目来自《天堂电影院》。 变化的步法结合优美的带着回忆式的音乐,将人的思绪拉向过往。 转三后,一个漂亮的3A,稳健落冰。 尽管索斯科娃和伊芙琳都会四周跳,但作为她们师姐的那迪洛娃却不会四周跳,这正是因为年轻的女孩身体轻且还未完全发育,一旦经历发育关,四周跳的成功率会直线下滑。 所以所谓“花滑机器”的训练方式,只适用于更年轻的小女孩,因而不利于推广花样滑冰。 那迪洛娃的干拔式跳跃再次重现,稍显吃力,后半段滑行速度也明显变慢。 她的短节目得分78.15分。 看来腰伤对那迪洛娃还残留部分影响。 舒苒从另一边的入口入场,观众席上有人在叫她的名字。 站在冰场正中央,她闭上眼,心慢慢静了,她仿佛听到了冰的话语。 是的,她脚下的冰场也有灵魂,也有声音。 寒气缭绕,几不可闻。 耳边是广播对她的介绍。 观众们不再喧哗,大提琴厚重而又充满了古典气息的乐符倾泻而出,洗尽铅华。 舒苒轻缓地转动脑袋,同时睁眼,高雅的手臂动作随着步法的变化而变化。 以前,舒苒可以凭借跳跃优势吸引别人的眼球。 现在,她同样可以用变化多端的步法出奇制胜。 真正的艺术一定是让人印象深刻直击心灵的,就算是同一个表演,也一定有其独特的灵魂。 开场仍旧是舒苒的标志性3A。 即便3A已不再是属于少部分人的必杀技,但舒苒一定是最轻盈,进入步法最独特的那一个。 鲍步滑入,捻转步滑出。 没有半点偏差地落冰。 忽然之间,舒苒只觉身轻如燕,每一个乐符都流入心间,她将自己全部的理解融入到动作中。 旋转,手臂变化。 深蓝色的表演服在高速旋转中似乎也被注入了生命。 如果疼痛也算艺术,那么她为这表演注入了独属于生命体才有的痛觉。 观众们不禁为舒苒大声叫好,场外的傅易青攥紧的拳头在瞥见舒苒眉宇间的放松后,舒展了神情,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 这才是舒苒真正的实力。 舒苒在不断变化的旋转中抽离出来,当所有乐符都集中到一个点上,她伸手望向远方,表演结束。 舒苒胸口起伏,随即从表演中回过神来,眉目含笑,向观众鞠躬,“谢谢。”镜头捕捉到她的口型。 第127章 最后的战役 - 她在冰上光芒万丈 - 蹿升华上 舒苒以81.74的短节目分数排在第一位。 但后面出场的索斯科娃爆发力极强,接连使用四周跳,立刻将短节目分数拉上83分,正好打破了舒苒三个月前创下的短节目世界纪录,短节目第一。 日本小将沙耶香的表现只能用一个“稳”字形容,但却有些过于稳了,节目难度构成不够,落到了第七名。 克里斯汀娜今天状态相当不错,短节目第二。 伊芙琳第三,舒苒第四。 不过因为短节目分数拉开差距不大,所以舒苒还有机会。 但这结果却叫网友们为舒苒不甘,所有人都看得出来,舒苒被脚伤钳制了。 众人一致认为,如果舒苒没有旧伤复发,那么女单项目的结果毋庸置疑。 但如果真要这么算起来,又有多少名将受伤病困扰而无缘奖牌呢? 这倒是薛定谔的猫了。 短节目淘汰了六名选手,剩下的24名选手被分成四组,艾菲蒂尼亚成功挤掉沙耶香进入最后一组。 结束后的抽签中,舒苒看着抽中的签号,顿时无奈地将签号交给播报人员。 对方:“舒苒,24号。” 明天是女单自由滑比赛,正好也是阳历24日。 所以,这是上天给她的暗示?预示着明天必定是属于24? 回去的路上,傅易青突然说:“准确来算,你今年应该是24岁。” 舒苒当场愣住,呆呆地看向他,“所以……24必胜?” 傅易青唇边抿着浅笑,冲她伸手,像是要做givemefive,舒苒也就真的抬手拍上他的掌心。 傅易青微微怔了怔,笑着摸了摸她的脑袋,“嗯,胜利是属于24的,暗示已经很明显了。” 两人相视一笑。 在闹钟响起前,舒苒睁开了眼。 今天是24日,最后一场战役。 翻来覆去良久,却听到房间门被敲响。 “舒苒?” 舒苒沉吟半秒,应声,“嗯?” 门外的傅易青道,“既然起来了,再练会儿跳跃。” 舒苒一个鲤鱼打挺起身。 理想总是丰满的,事实上两个月的停训让舒苒的跳跃成功率又下降了一定的百分比。 所以即便舒苒已经下定了主意要在自由滑中用S跳,她也没有太大的把握成功。 几个小时后就要上场,这个点却还在抓紧时间练跳跃,舒苒顿时有种临时抱佛脚的紧张感。 越是紧张,时间就流逝得越快。 “舒苒,可以了。”傅易青道。 舒苒停止训练,从冰上滑出,只听傅易青道,“准备好了吗?” 舒苒深吸一口气,用力点头。 即便她仍旧没有太大的把握成功完成S跳,但是,她现在必须到场。 前三组的选手在比赛,舒苒抓紧最后一根稻草,在傅易青等人的帮助下继续练习跳跃。 终于到了最后的时刻。 赛前六分钟热身,舒苒决定趁最后的机会,练习一下跳跃。 她不动声色地减速,通过手臂和身体的旋转借力,身体螺旋般转动又落地。 只听观众们“呀”一声。 舒苒摔了。 她忙起身继续热身,表面神色自若,心里却慌了神。 从出口滑出,傅易青便搭上她的肩,用只有他们俩听得到的音量,“别担心。” 舒苒点头。 伊芙琳作为这组第一个上场的选手,观众们自然最关注她的开场四周跳,就见她娇小的身躯奋力一跳,平稳落冰。 她的自由滑选曲来自电影《007》,熟悉的音乐让观众们不自觉地拍手合奏。 她和队友索斯科娃年龄相仿,又是同队,自然经常被拿来比较。 索斯科娃属于力量型选手,而伊芙琳则是优雅型选手,事实上,伊芙琳的技术实力要低于索斯科娃,但她却有一个很大的优势。 成绩稳定,很少在比赛中出现失误,但今天,她的跳跃存周,且浮足提前落冰。 表演结束,伊芙琳的自由滑得分加上短节目,综合得分217.37分。 接着上场的选手是克里斯汀娜,粉色的表演服显得她柔美娇嫩,她的表演是《睡美人》,脸上徜徉着天真的笑意,世上一切美好的词语都可以用在她身上。 同样的,开场的跳跃很成功,反倒是后面两个简单的连跳摔倒,尽管后面有补回来,但没能帮到忙,她以综合得分209.14排名第二。 索斯科娃一身黑色表演服,表演肃杀而又决绝,让人很难想象她今年只有16岁。 四周跳使她的身体在空中旋转出叠影,落地瞬间,狠狠摔了一跤。 众人惊呼出声,索斯科娃迅速起身继续表演。 后半段跳跃密集到了让人眼花缭乱的程度,几乎没有一秒钟的休息时间,一个接一个的跳跃。 所以即便索斯科娃的开场跳失败了,但后半段的加分跳跃也能够弥补,索斯科娃以235.21分轻松登顶综合得分第一的宝座。 艾菲蒂尼亚这个赛季的表现不错,但今天却频频失误。 舒苒猜测,应该是索斯科娃的成绩太好,给了艾菲蒂尼亚过大的心理压力。 那迪洛娃这个赛季忙于养伤,没有成绩,上个赛季由于两个师妹横空出世,反倒遮挡了她这个世界冠军的光芒。 她的表演源自音乐剧《蝴蝶夫人》。 这个节目就跟《歌剧魅影》一样,世界经典,所以每个赛季都有人滑。 淡紫色的衣服为那迪洛娃添上一抹忧郁色彩。 尽管没有四周跳的buff加持,但舒苒却觉得那迪洛娃进步了,感染力很强。 人类的情感是相通的,不通的是理解。 这也是每个赛季都有选手选择世界经典作为表演曲目的原因,不管怎么样,原作本身就有一定的观众基础,所以情感表达起来较为容易,却缺少新意。 表演的是别人的生命,是千篇一律的灵魂。 看着那迪洛娃的表演,舒苒相信那迪洛娃的自由滑分数能够超过师妹索斯科娃。 果然,只见大屏幕上放出那迪洛娃的成绩。 短节目78.15分,自由滑成绩157.31分,综合得分233.46分。 结果在舒苒的意料之中,尽管那迪洛娃自由滑表现不错,相对于师妹索斯科娃而言,只是险胜,但昨天的短节目上,索斯科娃却高了她五分左右。 目前场上只剩下舒苒还没上场,这也就意味着,如果舒苒也没能超过索斯科娃,那2026年冬奥会的世界冠军就是索斯科娃。 连续三届冠军都是同一国籍的选手。 情况相当不妙。 所有观众都将目光投向场上那个宠辱不惊的女孩子,一袭红色表演服将她勾画得让人移不开眼,明明化着浓妆,嘴边却挂着浅笑。 观众们心里只有两个词:妖艳、端庄。 两个矛盾的词语,也只有在她身上才得以同时呈现。 也就只有舒苒,才能牵绊起所有观众的心,即便语言不同,长相不同,但情感却相通。 谁都知道,舒苒走到今天有多么不容易。 但究竟有多不容易,只有她自己明白。 最开始,她参加比赛只是为了给自己一个交代,但走到这一步,冠军的头衔已经和太多人有着关联。 在这一刻,那些曾经给予过舒苒帮助的人重新浮现脑海。 朋友、家人以及陪伴她八年的傅易青。 舒苒站在冰场中央,抬头朝观众席的每个方向扫过去。 萨曼莎握拳,眼神坚定而又信誓旦旦,无声地说了两个字,加油。 罗琳也在观众席上,舒苒甚至听到她用那熟悉的声音喊道,“相信你自己!” 场外,已经结束比赛的克里斯汀娜和昆汀同时对她微微一笑。 还有傅易青…… 广播:“舒苒,来自中国。” 闭上眼的瞬间,繁杂的思绪被时整理干净。 中国,这两个字深深印在舒苒的心头,伴随着她的思绪开始起舞。 音乐响起。 前半段音乐舒缓,当《自由探戈》紧凑的大提琴声响起,舒苒瞬间化身探戈女郎,犀利而又危险的神情将她同那个温柔可爱的舒苒清楚划分界线,风拂过她的脸颊,吹起她的红色裙摆。 一个仰燕从裁判席滑过,她斜勾眼尾,笑意翩飞,眼神同这音乐一起蛊惑人心,身影在逐渐远离裁判席,可她惊心动魄的眼神已经带走了目标对象的魂魄。 一个能够勾人魂魄的探戈女郎,不仅要有充足的魅力,还需要有一定的胆量。 步法变换,大一字滑入同时,眼神一凛,身体腾空、旋转,3A完美落冰。 观众们被彻底带动了情绪,现场给予掌声伴奏。 接连一个连跳成功。 秦流北忍不住握拳欢呼,“Yes!” 傅易青手握围栏,脸上的笑意渐渐浓了,眼神欣慰。 下一秒,却见冰上的人摔倒,他眼底笑意瞬间被冻结。 所有人都将她惨白的脸色看得分明,心跟着绷紧。 然而舒苒即刻起身继续表演,发白的脸色却更是凸显得那抹红色更加触目惊心,她再度化身地狱使者,将人勾入地狱,又带入天堂。 舒苒火力全开,像是上了发条似的一个接一个的跳跃。 夹心跳的第一跳,3S顺利落冰,紧接着又一个1Lo转接到2T,实时执行分高达2.15分。 她不知疲倦似的跳跃,步法让人眼花缭乱。 如果说索斯科娃的跳跃密集,那么至始至终,舒苒一直都是那个让人望其项背的步法高手。 音乐停,舒苒做完最后一个摆定动作,全场观众自发起身,掌声绵长没有终止。 舒苒保持着最后的仰头摆定动作,将近一秒钟没有动。 细看后,众人才发现,她眼尾满是泪水。 大约是知道憋不住心头的酸楚,她终于低头,泪水侵刷了脸庞,她却笑着向众人鞠躬。 在如雷的掌声中,舒苒趴下亲吻脚下的冰面,这片让她又爱又恨的地方。 第128章 你自由了 - 她在冰上光芒万丈 - 蹿升华上 不管结果如何,观众们赐予她的荣光,已经是对她这十八年来的艰苦训练的最好回报。 她将用一辈子来铭记这一份独属于自己的荣耀。 舒苒站起身,突然对这片冰面生出了无限的留恋。 但她还是毅然滑向出口,那里,有人在等候。 视线相撞。 一旁的工作人员递来冰刀套,舒苒没有去接,她一下抱住傅易青,紧紧搂住他的脖颈,傅易青早已洞悉她的一切,在她伸手的瞬间伏低身体。 眼泪又开始往下落,但这一次,不是感动,而是感激。 “谢谢你,教练。”舒苒道。 傅易青轻拍她的背脊,声线细腻,“你自由了。” 秦流北在旁轻声提醒,“够了啊,再抱下去,网友们又该瞎猜了,也给我个拥抱,避免别人说你厚此薄彼。” 两人分开。 舒苒:“已经不重要了。”这已经是她的最后一场比赛,网友们怎么看她,媒体们又怎么写她,都不再重要。 正如傅易青所说,她自由了。 秦流北咬牙切齿,“就不感谢我?我蜜月都没度,一直陪着你训练。” 舒苒笑着也拥了拥他,“谢谢你啊,秦教练。” 秦流北很是受用地点头,“这还差不多。” 身穿红衣的舒苒被一身黑的两人拥在中间走向等分席,刚坐下,镜头便对准他们。 舒苒冲着镜头招手,笑得很甜。 激动的时刻即将来临。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大屏幕上。 蓝色的条形框闪现,数字浮现。 短节目81.74,自由滑161.67。 众人随即反应过来,这……好像又破了自由滑的记录了? 大家没太多的时间去思考舒苒是不是破了世界纪录,他们忙将视线移到综合得分上。 243.41分。 瞬间,整个冰场被欢呼声包围。 2026年冬奥会女单花样滑冰世界冠军——舒苒! 所有人惊声尖叫。 即便心中有预感自己今天滑得不错,但看到结果的那一刻,舒苒还是诧异地捂住了嘴,她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视线再次被泪水模糊。 她高兴地一会儿抱傅易青,一会儿又给秦流北一个拥抱。 女单项目到这里就算结束了,但现场媒体们都等着采访舒苒。 不仅仅是因为她本身自带热度,更是因为她终于拿了世界冠军,并且同时破了索斯科娃的自由滑记录以及女单花样滑冰总分记录。 无数镜头对准舒苒。 “舒苒,请问你现在心情怎么样?” “三个月前你受了伤,现在你破了一个单项和一个总分记录,所以你的伤已经好了吗?” …… 舒苒一个个回答过去,却觉脚上痛觉越来越清晰,她的脸色一变再变,她“嘶”地一声,倒吸一口冷气。 傅易青意识到情况不对,立刻冲到镜头前,一个打横抱起她。 铁青着脸,“麻烦让让!” 封闭针效果退了,舒苒当然站不住。 宋子仁看过后,认为舒苒的伤势不能再耽搁下去,必须立刻回国接受手术治疗。 傅易青要送舒苒去医院,她却非要坚持到第二天的颁奖仪式。 大家都表示理解。 于是,第二天的颁奖仪式上,出现了罕见的一幕。 舒苒拄着拐杖登台接受金牌颁授仪式,现场观众们不少感动落泪,但舒苒本人却笑得像个傻子,还把戴在脖子上的金牌放到嘴边咬一口。 颁奖仪式结束后,舒苒被送回国接受手术。 微博上,在舒苒夺冠的那一刻,她的名字就一直挂在热搜上。 @体育新闻:“舒苒是世界冠军!恭喜!” “荣誉只会迟到,不会缺席,恭喜!” “我哭了,她一定忍得很辛苦吧!当时摔了那一跤,脸都白了,幸好还是第一。” “给大家科普一下,没有失误不代表可以拿高分,同理,摔跤也不意味着表现不好,舒苒摔的那一跳基础分值本来就不高,而且后面还补了一个3A。” “这一路走来,她一直都不容易,好心疼,明明才24岁,被误解的时候,她才多大啊!” “大家记住今天舒苒为中国获得的荣誉,就凭这个,她哪怕进军娱乐圈圈钱都没关系,以后谁敢说舒苒一句不好,我就追着他骂!” “你大爷果然还是你大爷,短节目、自由滑、综合得分,舒苒都破过记录了,服气。” “话我留在这儿了,以后舒苒缺钱,大家养她!” 网友们到舒苒那儿评论完,又关注起自家偶像有无恭喜舒苒。 以至于各路明星、官微都跟过年似的,不过现在确实是在春节期间。 舒苒的手术不太顺利,最后出国找到某名医,这才完成了手术。 恢复期间,舒苒偶然打开微博,猛然发现好多网友给她发了红包。 看了热搜才明白怎么回事。 无奈下,她只好发了微博。 @舒苒ice:“大家不用给我发红包,我真的不缺钱。对于有人问我拿了金牌后的最大感受是什么,那大概就是遗憾吧,有点遗憾没能参加最后的表演滑,在这里,我想对那些特地买票来看我的冰迷说一声抱歉。” “还真有人发红包?你们是不是误会了什么?花样滑冰这项目,基本上没钱玩不下去,舒苒她爸在D市开公司的呀。” “心痛,富家子弟舒苒都这么努力,我们还有什么理由不努力?” “没事的啦,大家买票是想看你表演,但是你受伤是没办法的事,好好养伤,以后会追你的每一场比赛!” 舒苒的伤势有些严重,手术做完后没多久,伤口感染,再度进了医院。 养伤期间,无数家媒体想要采访舒苒。 傅易青想让舒苒安心养伤,所以一一拒绝。 知道所有人都在担心自己的情况,舒苒开了直播,让大家不要担心自己。 这一波操作让网友们大呼“这是什么善良的仙女”,但使得大家对舒苒转粉的最大原因还是她的好皮肤。 网友惊呼:“素颜都这么能打?” 舒苒经历了差点失去脚的危机,养伤辗转近八个月,终于恢复如常。 彼时,网上不再像春节期间那样狂吹舒苒,但只要有任何舒苒的风吹草动,上热搜是必然。 这不,舒苒出院被媒体拍到,又上了一波热搜。 舒苒的求生欲让她又发了一条澄清微博,“怎么又上热搜了,我真没有买热搜。” 底下评论内容很一致。 “抱歉,只要一看到舒苒两个字,就想点进去看看是什么,贡献了一波热度。” 舒苒也相当无奈。 之前,队里考虑到舒苒要养伤,所以一直没有开庆功宴,见舒苒终于出院,立刻包下了XX饭店开庆功宴。 饭桌上,祝鸿哲无奈叹气,“人都是喜新厌旧的,之前还说我是男单的希望,现在舒苒拿了冠军,她就成了国家队希望了。” 舒苒刚想拉出吴新橙和沈宇当挡箭牌,却被他们俩抢了先。 吴新橙很是认同地跟他同仇敌忾,“谁说不是呢?明明我和沈宇都拿了三届冬奥会金牌了,第一次拿的时候,大家都挺激动来着,现在。”她喝了口果汁,“只见新人笑,哪间旧人哭。” 祝鸿哲脸色一黑,紧咬牙关,“你来拉仇恨?”三块金牌,他一块奥运金牌都没有! 说罢,他泄恨般地猛灌一口果汁,看向舒苒,“你问问你师兄,到底退不退役了?他再不退,我就该退了!” 舒苒差点噎到,剧烈咳嗽起来。 傅易青闻声看去,皱着眉轻拍她的后背,倒了杯白水递给她。 霍光倒是没听他们在聊什么,只辨识出最后一句话是祝鸿哲说的。 一个白眼过去,“鸿哲,怎么欺负舒苒?” 祝鸿哲仿佛又中一枪,其他人忍不住笑起来。 庆功宴结束,傅易青喝了酒,面色微醺,秦流北将他送进家门才离开。 舒苒正要上楼,却被傅易青叫住。 “舒苒。” 她停下看他。 沙发上,他单手按着太阳穴,支起的手臂正好挡住了他的脸,让人看不清他的神情。 舒苒直觉今天的傅易青有些不太一样。 想到五个月前,他们前往法国求医,在香榭丽大街上,他突然单膝跪在她的轮椅前,拿出一个戒指。 她赶在他开口前,给出了答案。 思及此,舒苒觉得自己应该把话说清楚了。 她缓步走到客厅,“教……” 傅易青:“我的东西落在后备箱,你帮我拿回来。” 舒苒一怔,没动作,“什么东西?” 傅易青才抬眸,“工具箱。” 他唇瓣水润,眼神迷离,舒苒的脑袋里猛地跳出“故意勾人”四个字来。 她几乎落荒而逃,快速进了车库。 她拍着胸口,思绪混乱,却发现车库里的灯坏了。 她照着手电筒摸索到车边,半晌都没开后备箱。 “怎么不开?” 舒苒身心一颤,转身就对上傅易青那张精致俊美的脸,只听他道,“突然想起来你应该拿不动,我还是自己来吧,开门。” 舒苒点头,藏起自己的小心思,左手照灯,右手开门。 “吧嗒——” 扑面而来的香味让舒苒一愣,紧接着黑暗的车库被暖色调的点点灯光照亮,仿佛置身童话世界,心中异样升腾而起,低头再一看,哪里有什么工具箱,整个后备箱都放满了鲜花。 傅易青缓步走向她,伸手从花心间拿出戒指盒,然后单膝下跪,目光缱绻而又深情。 “扑通扑通——”舒苒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嫁给我。”傅易青说,“我们都明白各自的心意,我从来都不认为你是负担。” 没错,上次在法国,面对傅易青的求婚,舒苒没有给任何理由就拒绝了他。 那时候她的脚还没好,她以为要失去右脚。 她不想成为他的负担,所以拒绝了他。 傅易青眼神诚恳,“还记得那时候你受伤,你让我帮你说服你爸妈吗?你不是一直都想知道我是怎么办到的?” 舒苒一怔,他怎么突然说这个了? 他嘴边挂着若有似无的笑,“我会照顾你一辈子,这是我的答案……当你的教练,我有了私心。” 不再是单纯地为了改变花滑规则,而是为了你,所以才会那么在意你的感受,想要帮你实现梦想。 往事涌上心头。 舒苒有些愣神。 “我说!”秦流北的声音突然出现在车库里,舒苒被吓了一跳,往那边看去,就见他手上还举着礼炮,“你倒是答应啊!我们小金鱼已经打了三个电话问我到哪儿了!” 傅易青狠狠瞪他,后者怯怯地缩回去,“其实也没那么急,你们继续。” 舒苒捂着嘴,笑个不停。 “咳咳。”傅易青还在等待她的答案。 舒苒抿了抿唇,低头看向傅易青,没有伸手让他戴戒指,却伏低了腰,在他唇上落下蜻蜓点水的吻。 傅易青仿佛被定在了原地。 舒苒清清嗓子,正了正色,“傅先生,听秦流北说,你们家情况比他家还复杂?” 傅易青忙回神,“那是秦流北没有话语权。” 秦流北:“……” 少女巧笑倩兮,“那……我可以继续滑冰吗?” 他一愣,泰然自若地将戒指套上她葱白的手,动作优雅地在她指背落下一吻,起身轻拥住她,“当然,傅太太。” 大结局 她在冰上光芒万丈 - 她在冰上光芒万丈 - 蹿升华上 冬奥会结束后,花滑新规则在八月中旬出了。 新的赛季,舒苒一直在治脚伤,并未参加比赛,如今她已经拿到了奥运金牌,众人最关心的事当然是舒苒会否选择退役。 不过对此,官方并未给出明确的答案。 这次,傅易青和舒苒又去了一趟意大利,先和罗琳回合,还被记者拍到三人一起吃饭的场景。 接着又去了约瑟夫的诊所,约瑟夫表示舒苒的脚伤已经恢复得差不多,接下去只要好好休养,来年再参加比赛都没问题。 为此,舒苒表现出雀跃的模样。 傅易青却是垂着眸,没出声。 飞机带着他们飞上蓝天,云游风轻,窗外的阳光有些刺眼,舒苒便拉上了遮光板,随意的聊天内容重复了两遍也没得到回应,她随即扭头看向傅易青。 舒苒:“怎么了?” 傅易青:“没什么。” 舒苒伏低背脊,从下往上观察他的表情。 眼神一点也不似平常的温柔,像是在生闷气。 舒苒不明白了,“你这样子看起来不像是没事。” 傅易青盯着她看了一秒,沉郁的眸色暴露出他满心的担忧,“你不想退役?” 舒苒眨了眨眼,盯着他看,没有过多犹豫地点头。 傅易青:“虽然约瑟夫说你可以参加,但他也……” “我知道。”舒苒打断他,“他也说了,如果再复发,我就还得忍受一遍这些已经经历过的事。” 不仅仅是旧伤复发后难以忍受的疼痛,还有治疗过程中、常人难以想象的痛楚。 傅易青眼睛里闪烁着复杂的神色,“你知道,还不退?” 舒苒没说话,收回眸光,靠回椅背。 她能感受到身旁那抹关怀而又充满了担忧的视线,但她也说不清自己到底还想要坚持些什么。 两人一路无言,气氛降到了零点。 这是自他们认识以来,头一次经历冷暴力,不知道会持续多久。 落了地,舒苒和傅易青一同过去取行李,刚拐过出口,却被眼前的人山人海给惊住了。 前排记者们的眼睛在锁定舒苒的同时,立刻蜂拥而至。 舒苒瞬间被包围,和她隔着一段距离的傅易青也被隔绝到人潮外。 “舒苒,你这次去意大利是特地和罗琳见面吗?” “你和罗琳关系很好吗?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有传言说你们认识是因为一个医生,是真的吗?” 密密麻麻的问题接踵而至,舒苒根本连问题都没能听清,上个问题早已被下一个记者的声音盖过。 舒苒只觉得头疼。 傅易青刚要到舒苒身边掌控局面,却听舒苒“啊”的一声,紧接着,就见她神色痛苦地低头看脚。 随即有记者意识到舒苒的右脚被人踩了,忙冲后面还在挤的记者喊,“别挤,踩到了。” 傅易青脸色一沉,慌忙挤开人群,不悦道,“让开!” 暴怒显而易见,记者们忙往后退,傅易青披荆斩棘,终于靠近舒苒。 舒苒抬头,被傅易青满身的戾气吓了一跳,“呃……” 什么都没来得及说,傅易青已打横抱起她。 她下意识地搂紧傅易青的脖子,只听他怒意滔滔的声音响起,“滚开!” 部分记者被傅易青凶神恶煞的模样吓到,也有部分记者到这份儿上还不忘拍下傅易青发怒的场景,等着到时候大做文章。 这件事发生在上午,下午便上了头条。 热搜标题名为——傅易青生气 @蓝极娱乐:“【傅易青冲冠一怒为红颜】奥运冠军舒苒归国,记者采访现场不慎踩到舒苒,傅易青便对记者恶言相向,看来他们俩之间的关系并不像我们想象得那么简单。” 尽管距离舒苒夺冠已过去一年之久,网友们对于舒苒的新闻仍旧很感兴趣。 消息一出,立马赶来评论。 蓝极娱乐原本打算在傅易青对记者生气这件事上大做文章,利用视频让网友们批评傅易青脾气差,再利用舒苒和傅易青之间扑朔迷离的关系让网友们嘲讽两人,以此来报“傅易青骂他们滚”的仇。 与此同时,多家媒体也放出傅易青骂记者滚的现场视频。 然而,这些媒体们的行为完美地呈现了什么叫做“现实很骨感”。 网友们的想法,跟他们想象得不太一样。 “所以记者踩到了舒苒的右脚?!我去,谁踩的,别说傅易青了,我也要骂死他。” “小编,你才知道他们俩的关系不一般吗?你应该没看舒苒多少场比赛吧,你要是多看几场,你早就能发现傅易青看向舒苒的眼神里充满了爱意。” “舒苒有一次在冰上摔倒,傅易青立马冲上冰去抱她,那次之后,我就觉得他俩关系不一般了。” “麻烦记者们专业一点,不要再报道类似的众所周知的旧新闻了,我希望下次再看到他俩的新闻是结婚。” “诶,这是真的吗?其实我觉得他俩在颜值上挺配的,但是在气质上……怎么说呢,总觉得傅易青太过成熟,舒苒又太小清新,总觉得男方有点老气横秋。” 秦流北读了十几条热门评论,病房里只有他的笑声最响亮。 见傅易青脸色不太好看,许婧瑜轻轻撞了撞秦流北的手臂,示意他别再往下读了。 然而秦流北沉迷于网友们的评论,并未察觉到妻子的好意提醒。 秦流北手指接着滑着屏幕,看了一半笑个不停,“傅易青有点老诶!虽然长得帅,但几十年后,还不照样是广场上跳舞的大爷?” 傅易青紧抿着下唇,眼睛慢慢幽眯起来。 余光瞥见他的神情,秦流北继续,“我倒觉得舒苒的另一个秦教练挺帅的,跟她也蛮配的。”他眼睛一亮,还刻意抬高了音量。 下一秒,傅易青还没动手,秦流北就先被许婧瑜扯着耳朵带到病房外胖揍一顿。 病房里只剩舒苒和傅易青两人。 她百无聊赖地刷着手机,却有些心不在焉。 想到他们上午还关于退役的问题闹了分歧,舒苒便犹豫着要不要起个头和傅易青和好。 刚组织好语言,视野里多了个东西。 削好的苹果。 傅易青的手又往前递了递,“不吃?” 舒苒看了他一会儿,默默接过,“谢谢。” 苹果啃了一半,舒苒终于忍不住开口,“教练,我真的还想继续滑冰。” 傅易青剥橘子皮的手动作微微一顿,吹着眼眸,轻轻应一声,“嗯。” 这模样,看上去不像是答应,也不像是反对。 舒苒摸不透他的心思,又试探性地喊一声,“教练?” 他终于抬眸,眼波平和,“给我一个理由。” 虽然拿到了冬奥会金牌,但她并没有发挥出自己全部的实力,当时节目的难度构成都还不够。 即便花样滑冰是冰上的艺术,但它仍旧不能摆脱这是竞技比赛的事实。 只要她还能够继续滑冰,想要超越的心情就不会终止。 舒苒:“没有理由,就只是想滑冰。”目光清冽、真诚且坚定。 傅易青最终还是同意了舒苒继续滑冰的决定,他唯一的要求就是,参加什么比赛、参加几场比赛……这些都得听他的。 傅易青无非是担心舒苒比赛参加得太多,对右脚负荷过重。 众人以为舒苒的退役是板上钉钉的事实时,舒苒却在大奖系列赛上再度复出,并且拿到了冠军。 第二年的四大洲锦标赛上,舒苒拿到冠军并刷新了自己在冬奥会上创下的世界纪录。 一个赛季过去,新赛季再度起航。 舒苒的年龄不断增长,状态却是一年胜过一年。 舒苒再度在世锦赛上拿到冠军并再次刷新自己创下的世界纪录,这场世锦赛正是明年中国XX冬奥会的资格赛,舒苒夺冠便意味着为中国队成功拿到了三个名额出战冬奥会。 网友们的评论堪比段子。 “选手:求问,舒苒到底什么时候退役?她再不退,我都要退役了。” “舒苒该不会是还想参加明年在中国举办的冬奥会吧?” “舒苒她还不退役,就是想继续刷新世界纪录?” “每次看到舒苒又上热搜,我就知道,她又打破世界纪录了,毫无新意。” 然而就在这时候,一条热搜蹿上头条位置。 #舒苒退役# @舒苒ice:“六岁开始滑冰,17岁的我资质平平,21岁退出冬奥会,25岁终于得偿所愿,现在我28岁,这个年龄在女单里简直就是千年老妖。其实拿到金牌后,我的伤挺严重的,当时医生告诉我,我很可能得瘸了,那个时候我就在想,如果能再让我上冰滑一场,瘸了我也没遗憾了。在此感谢帮过我的医生们,没有你们,我不可能再破世界纪录;其次,我还想感谢我的家人,是你们的理解让我才能走到现在;最后,我想谢谢@傅易青,如果没有你,可能我早就在17岁那年就退役。” @傅易青:“同样的机会,无法成就同一个舒苒,这是你应得的。” “本来被舒苒感动到了,现在被他们俩的狗粮给腻到了。” “运动员真不容易,舒苒的笑容,由我们来守护!” “我怎么觉得舒苒这条微博是在催着傅易青赶紧求婚?人都28了,可以结婚了。” “楼上的,刷新一下你的热搜,你会有新发现。” 众人忙刷新热搜,却发现微博抽了,半晌都没刷出榜单来。 一看这情形,网友们顿时了然:有大事发生了! 几分钟后,终于刷出了这条爆炸性新闻。 #舒苒傅易青领证# @傅易青:“冰下,听你的@舒苒ice[婚纱照]” @舒苒ice:“冰上,听你的@傅易青[婚纱照]” “等一下,我先冷静冷静。” “前一秒还在退役,下一秒就结婚了,我哭了,希望我粉的CP们都以这个速度结婚!” “那床上,听谁的?” “舒苒平常都叫傅易青教练的吧?现在该改口了,叫啥……都觉得不对劲。” 不少明星以及同行运动员们都为两人送来祝福。 不过两人的婚礼却相当低调。 一年后。 中国XX冬奥会开幕式。 各部门都在紧张地准备着上场,他们势要让世界看到祖国的美。 观众席上,坐在一起的四个人也十分紧张。 坐在男人腿上的小女孩奶声奶气道,“爸爸,怎么还没出来呀?” “再等等,马上出来了。” “半小时前,你也是这么说的。”女孩埋怨道。 许婧瑜摸了摸女孩的脸,温柔出声,“豆豆,你爸爸没骗你,你舒苒阿姨马上就上场了,别紧张。” 豆豆一脸坦然,“我才不紧张,爸爸紧张得腿都在抖了。” 被女儿无情拆穿的秦流北表情一僵,抽了抽唇角,“我紧张什么?又不是我老婆,瞧,傅易青才紧张。” 豆豆张着圆溜溜的眼睛,好奇地问,“傅叔叔,你很紧张吗?” 傅易青瞪了秦流北一眼,冲豆豆微微一笑,“不紧张。” 豆豆:“可是,你手心里都是汗诶。” 傅易青:“……” 秦流北开始了对好友的无情嘲笑,刮了刮女儿的鼻子,“真是我的好女儿,拆台都客观公正,一点儿也不看人下菜。” 傅易青看着这对父女,只觉得自己势单力薄,于是轻咳一声掩饰尴尬,扭头继续望眼欲穿。 终于,场上的演员随即退场,光线照在冰场上,冰面泛着幽蓝色的光,一抹红色倩影干净而又圣洁。 舒苒穿着冰鞋,在冰上旋转、跳跃,步法之炫目让人眼花缭乱、美不胜收。 终于到了传递圣火的环节。 舒苒手拿奥运火炬,人被钢丝吊起升空,水袖随风起舞,她踏着风点燃了圣火。 而傅易青那边早已被激动不已地豆豆的声音盖过一次又一次。 冬奥会的开幕式,令人最印象深刻的表演无非是已经退役的前冬奥会冠军舒苒的表演。 接下去的时间,属于赛场上的运动员,运动健儿们使劲浑身解数争夺奥运金牌。 由于舒苒的关系,这届冬奥会,国内观众们最关心的项目还是花样滑冰。 尽管舒苒、祝鸿哲、吴新橙和沈宇等实力健将已经陆续选择了退役,但各项目仍旧后继有人,男单、双人滑都出现了新星,且在本次冬奥会中拿到了相当不错的成绩。 女单现在的新星虽然实力不俗,但相比硕果累累的舒苒,她仍旧在舒苒曾经的辉煌下禹禹独行。 期待已久的中国XX冬奥会终于结束。 闭幕式结束,会场里已空无一人。 偌大的冰场上,响起了熟悉的冰刀划过冰面的“嘎吱”声。 舒苒的视线始终没有离开过傅易青,绕场一圈,又滑向他,“你怎么不滑?” 傅易青眼底噙着笑意,“你滑就好。” 因为舒苒说以后再没机会登上冬奥会赛场,所以傅易青干脆让她在清场后再来赛场感受一次冬奥会的氛围。 舒苒眨了眨眼,“没人跟我比赛,还能叫赛场吗?至少也得有两个人呀!” 傅易青拿她没办法,无奈地摇了摇头,往前滑了一大步,舒苒也随即跟上去。 滑行中,他们牵了手。 冰场上泛着寒气,可各自手心里的温度却是实实在在地存在。 傅易青示意她松开手,又忽然和她十指紧扣。 舒苒心里一暖,深深地看着他,握紧了那只温暖的大掌。 这只手曾在她多次陷入深渊时,给予她温暖,并将她拉回天堂。 回首过往,舒苒心头五味杂陈。 从挑战者系列赛开始刷分,到打进大奖赛总决赛,到受伤退赛再到完成夙愿。 如果说舒苒从未抛弃过她对花样滑冰的赤子之心有一半的原因是对花滑的热爱,那么剩下的一半原因一定是因为傅易青的陪伴。 傅易青的存在,让她明白,冰上的她或许形单影只,但冰场外的她却从不孤单。 七年零四个月,两千六百七十八个多个日日夜夜,从中国到加拿大、法国、美国再到俄罗斯…… 从始至终,训练都是鼓噪的。 但幸好,她都坚持下来了。 舒苒望着他完美无缺的侧脸出神,回过神来却发现傅易青也眼神含笑看着自己,“还没看够?” 舒苒停止滑行,停步看他,“傅易青。” 他也跟着停下,“叫我易青。” “易青。”她脸颊泛着红意,嘴边笑意虽淡,却眼神真诚,“一直以来,谢谢你。” 傅易青眸光动了动,“滑一段《不能说的秘密》。” 舒苒愣了好一会儿,“啊?” 他轻笑,弹了下她的脑门,“就是我们第一次见面时,你的节目。” 舒苒当然知道,只不过是奇怪他怎么突然要看这个。 她没多问,在脑海里稍稍回忆了一遍,随即摆定姿势在冰上等待音乐声响起。 傅易青找到音乐,“准备好了吗?” 舒苒点头。 音乐声响起。 傅易青的眼睛始终跟着她,寸步不离。 步法虽然简单,但现在的舒苒已经不是曾经的那个面临退队危机的垫底选手,她一次又一次地跳跃,音乐声中融入了冰刀声,竟让舒苒忍不住鼻头一酸。 眼底泪光闪烁,动作却没有丝毫的力度变化。 这是她最后一次站上这片冰,她一定会用最好的姿态迎接没有滑冰的未来。 这片冰面,是她花滑生涯的开始,也是结束。 她在这里开始,也在这里结束。 结束,是为了迎接更美好的开始。 在柔美的音乐中,舒苒结束了表演,她表演得酣畅淋漓,视线撞入带着缱绻笑意的星眸里。 他们笑了。 从花滑垫底到站上万众瞩目的领奖台,傅易青的眼里始终只有一个舒苒。 他在场外陪她成长。 她在冰上光芒万丈…… ——————————————全文完——————————————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