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死亡循环 “砰砰砰——” 突兀的敲门声从出租屋单薄的木门上传来。 素辛从泡面碗上抬起头,含混问了声:“谁啊?”她在这座城市无亲无故,除了新交的男朋友石井航。 门外的人顿了顿,传来一个熟悉的男声:“是……我” “哦,等一下,马上”没想到真的是他! 激动的素辛哧溜把面条吸进嘴里,囫囵吞进肚子。根本没注意到男人声音中的犹豫。 她匆忙抓了纸巾,一边揩着嘴巴,一边用舌头将整个口腔扫了一圈,噌地站起身,啪嗒着拖鞋往卫生间冲去,龇牙咧嘴将沾在牙缝里的辣椒皮剔掉,飞快掬了抔水漱口,擦嘴,然后乐颠颠跑去开门。 咔嚓,锁扣刚一松动,门外面就传来一股大力,将她撞推数步,门扇大开。 一个衣着光鲜的中年妇人迎面冲上来就扇了她一个耳光,“原来是你这个贱人。” 素辛刚刚升起的甜蜜和喜悦瞬间在脸上凝固,捂着脸好一会都没能回过神来。 “你,你是谁,为为什么要打我?”捂着脸颊,一脸茫然地看着妇人。 “你这个偷别人老公的贱人,狐狸精,小三儿,打的就是你” 素辛只觉一片金银珠光在眼前晃过,刺鼻的香水味充斥鼻翼。 啪—— 又是一耳光,素辛一个趔趄,脑袋里顿时轰轰作响。 “小三儿?狐狸精?” 素辛喃喃重复这两个词,下意识的,偏头望向旁边站着的男人,她的初恋男友——石井航。 神情茫然而无措。 “你来告诉我,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她她是谁?” 素辛清楚的记得,当初大学毕业在一家公司的销售部门当文员,而他是部门经理。一开始对公司的运作和业务都有些生疏,但是她踏实肯干,用一个月时间把公司章程和产品介绍全部熟记了下来。他开始有意无意地接近她,敏感的她立马意识到对方是不是对自己有那方面的意思?于是明确表示“自己不是个随便的女孩,若要开始,那便以结婚为目的。” 他不置可否,继续约她一起下班,吃饭,看电影……她被他的执着还有成熟男人散发的魅力所吸引,确定了男女朋友关系,并开始了交往。 可是……谁来告诉她,这个女人是谁? 他袖手旁观的冷漠,任由她被这个形容凶狠的女人辱骂撕打,让她如堕冰窖。 “你说啊,她是谁?我又是你的谁?” 素辛抓着他的手臂无限期盼地望着他,话音未落,头发被猛地向后拖拽,身体摔倒在地,脑袋狠狠撞在桌子角上。顿时鲜血淋漓。 “是谁,告诉你,小狐狸精,我是他老婆,竟然敢勾引我的男人,就是你们这些狐狸精去破坏别人的家庭,今天非的给你这贱坯一点颜色……” “老婆?你你竟然已经有老婆了?那我算什么?”素辛对身上的疼痛浑然不觉,看也没看那个女人,眼睛始终望着男人,她渴望得到答案。 男人眉心微蹙,有丝丝嫌恶和不耐。 女人的辱骂变得更尖利起来,无数只手和脚疯狂地落在她身上。 不知是委屈的泪水还是腥热的鲜血模糊了视线,一切在素辛眼前变得遥远而陌生起来。 当她再次醒来时,重影的视线中是人声嘈杂车水马龙的街道上,身上被剥的赤条条,布满血污和青紫。 “哟呵,又是正室暴打小三了啊。” “打得好,有些女人就是犯贱的很,就想着不劳而获,去撬别人墙脚。” “不过,我觉得那个男人也太不是个东西了吧,人都被打成这个样子了,若是真喜欢的话为什么不站出来啊?我看啊,这样的男人不要也罢。”此话一出,立马引来周围一片鄙夷声,成功地把众人的道德矛头引到自己身上。。 不过一会,记者来了,拍照,把贴着大大logo的话筒抵到她面前,咄咄逼人地逼问“为什么要当小三?”“你们是怎么认识的?”“你是不是贪图他的钱财” 素辛从周围一片嘲讽和鄙夷的辱骂的瓜众们脸上扫过……那个女人呢,那个贱男呢? 没想到他们竟然会把自己扔到大街上,不仅剥光自己衣服,还在胸口挂着一张纸板,写着“偷汉的biao子,五毛钱随便玩。” ……素辛看了眼这个让她寄托对未来美好期望的城市,此刻变得那么陌生,就连阳光也如寒冰般冷入骨髓。 带着满身的伤痕和疲惫,离开这个伤心之地,她需要回老家好好舔舐伤口。 红彤彤的太阳像一个被烧红的烙铁挂在半山腰,半边天空如被泼上一层鲜血。 一条白白的公路沿着陡峭的岩石上蜿蜒穿过,像一条曲曲折折的米线,将群山连了起来。 一辆满载的大巴在细细的米线上颠簸而行,车上都是经常坐车进城的人。 还有不得不逃离那座城市的素辛,视线茫然地从远近缥缈的群山上滑过,手中无意识耍弄一张不知道是谁仍在她座位上的红色卡牌。 人们早习惯这样的节奏,摇晃的车身让人昏昏欲睡。 司机老陈莫名感到一阵心悸,脊背一下子弓了起来,下意识用右手捂住心口地方。正要喊搭档老李来替他一程,才想起老李今天有事先走。哪家人没点儿啥急事啊,况且这条路他开了好多年,熟悉的很。却没想到…… “哐啷——” 就在这时,车子大概碾到一块石头,颠簸了一下。 咦,不对,为什么仍旧有震动从车子底部传来? 就像是从地下深处,滚动着,轰隆隆地朝地面冲来一样。 就这一晃神的功夫,眼前一道白光闪过,他下意识眨了下眼睛,再次睁眼,神情变得惊恐,就像看到什么恐怖的事情一样。 他用自己是十年老司机的觉悟,以最后的意识让他也只来得及将踩在油门上的脚松回来,却没能在刹车板上踩下去 大巴不可控制地朝旁边悬崖冲了出去。 昏昏欲睡的乘客在翻滚车子的车厢里甩来荡去,惊醒而来,变成一片惨叫,随着车子在悬崖上翻滚撞击,惨叫声也慢慢沉寂了下去。 …… 啊—— 素辛在歇斯底里的惨叫声中惊坐而起。 感觉身体还在那个车厢里与无数人翻滚着,碰撞着,传来骨头碎裂的剧痛…她神经质地摸着手脸,又接着把身体摸了个遍…… 确认身体完好无缺时,那种如同被掏去了整个世界的失落和恐慌情绪才稍稍平缓下来。 没死,自己竟然没死! 她这时才仔细打量周围的环境,发现自己正坐在碎花的布艺沙发上,前面电视正播放她追的肥皂剧,而面前的方便面已经泡软…… 所以,她刚才只是在沙发上打了个盹? 所以,刚才所经历的一切只是一个噩梦? 可是经历的一切又那么真切… 咕噜噜,肚子开始提醒她,这碗泡面就是她刚刚亲手泡的。好饿。 脑海中浮现的记忆将眼前的细节完全联系了起来:刚刚夜班归来,泡了面,顺手打开电视…… 没错,她刚刚就只是在沙发上打了个盹而已…… 素辛下意识将泡面拨到面前,用小小的塑料叉子搅拌两下,特有的辣香刺激味蕾不停分泌唾液…… “砰砰砰——” 叉起的面条才刚刚送到嘴边,素辛一下子被这突如其来的敲门声惊得手一抖,神情蓦地顿住,连面条滑落都恍若未觉… 完全是下意识的,“谁啊——”两个字脱口而出。 “是我……”那个浑厚低沉的男中音,正是石井航的。 难道这一切都是巧合? 吃面,敲门声,辱骂殴打,冷漠的面孔,大街,还有在悬崖上翻滚的大巴…… 脑袋出现短暂的空白,下一刻,素辛就做出一个让她自己都不敢置信的疯狂举动。 “噌”地从沙发上站起来,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冲到门口,不是开门,而是“咔嚓”一声把安全锁扣上,又随手把鞋架拖过来抵在门后。 顺便换了一双运动鞋。 “喂,素辛,你在干什么,开门啊。”石井航隐隐有了怒意。“快,叫你快点,让那贱人把门打开……”素辛隐约听到唆使的嘈杂,果真和噩梦中的场景一样,不只是他一个人呢。 当初自己说好是以结婚为目的的恋爱,他倒好,不仅欺骗了自己感情,现在还把自己老婆带来找自己茬?! 她不由得想到在噩梦中,还以为是男朋友因为自己加班累了,好意看自己来着,却不料一开门就被他老婆带的一群人不分青红皂白按着就打,后来那还做出那般羞辱的事情! 素辛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轻蔑地道:“开门?开门做什么,莫非想我了……” 话音未落,石井航旁边的女人终于按捺不住,叱骂道:“好你个贱人,竟然光天化日之下勾引别人的老公,真是没一点廉耻。快把门打开,我就要看看你这狐狸精究竟是不是满身骚臭长了九根尾巴……” 把门砸的咚咚响。 哦对了,还有这个女人,看着长得挺标志的,穿的又时尚,穿金戴银,却不料是个那么不讲理的主。 此番又是,开口闭口就是“贱人”“狐狸精”“小三儿”的,真当她素辛稀罕别人的破鞋不成! 可素辛心中实在是气不过啊,就算你是正牌儿妻子要维护自己的权利,可是好歹也要弄清楚事情真相啊。干嘛只一个劲儿地找女人麻烦,不去问问丈夫是不是故意隐瞒了自己家庭情况而在外面拈花惹草? “你才是贱人呢,贱人你给我听清楚了,我没偷谁的男人,也不是谁的小三儿。当初是你男人巴着求着我当他女朋友的,全公司的人都可以作证,你随便去问。你一口一个狐狸精贱人的揪着我不放,却不去好好查清自己男人究竟啥德性,我看你才是真正的蠢蛋。” “你没本事管好自己的男人,却来找女人撒野。姐告诉你,若是早知道那个贱男人是个二手货,还是个怂包软蛋,送给姐姐也不稀罕。还勾引呢,若是他自己没那个心思谁能勾的了?也就你这样的蠢蛋还当他是个宝,你就慢慢去赶小三儿小四吧。” “够了——素辛,你先把门打开再说。事情说清楚也就行了……”石井航没想到那个他以为很好哄骗和拿捏的清纯女大学生,是不敢也不会声张的。这次被老婆把电话翻出来,想着让老婆出出气,这件事也就这么过去了。却不料这个女子却是大大让他失望了。 呵,把门打开说清楚? 素辛想着噩梦中自己一开门就被打成熊猫的惨样,她虽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做这样的梦,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现实正一点点沿着梦中的轨迹,印证着那个噩梦。若是还去开门,她就是个十足的蠢蛋! 不,不,她绝对不能再让噩梦中的场景重现。 那个该死的男人……罢了,是自己眼瞎,怎么当初只问对方有没有女朋友却忘了问对方有没有老婆了,所以还是自己笨啊。 门外砸门声越来越疯狂,骂的也越来越难听,将整栋楼都震的嗡嗡作响。 素辛强压下那些疯狂的噩梦般的记忆,“哚哚”跑进卧室,从衣柜和枕头下拿出自己的身份证件银行卡等一股脑塞进包里。 扯下床单拧成绳从窗户上吊了下去。她住在二楼,虽然只有三米多高,不过为了避免电视中那些跳下去把骨头折了的悲剧,还是谨慎点为妙。 就在素辛落地的瞬间,就听到头顶上方传来那个女人喊声:“快快,这个贱人竟然从窗户逃了,抓住这个狐狸精,抓住这个勾引别人男人的小三儿,来人啊……” 看见杀人犯巴不得地缝都要钻进去的瓜众,此时又变得无比热心,不知道从那个旮旯里纷纷钻出来,朝素辛指指点点,甚至有围拢之势。 丫的,这就是群众的力量啊。 素辛不敢丝毫停留,识时务者为俊杰,眼下敌众我寡,耗下去吃亏的只能是自己。硬生生从人群中冲了出去。 来到大街上,身后喊打喊杀的声音也传来了,正好一辆大巴车在她面前停下,在车门打开瞬间,素辛毫不犹豫地跳了上去。 大巴车立马平稳启动。 素辛朝后面看去,一群人正好冲到街口,还朝着车子指指戳戳骂骂咧咧… 还好逃的及时,否则就如噩梦中一样的下场了。 惊魂稍定,梓箐从车子前面走到后面,刚好剩一个位子。 刚要坐下时,一张血红色的卡牌静静躺在座位上。 素辛脑袋就是一个激灵,神经质地偏头朝旁边看去,然后原地转了一圈儿。 脸色变得惊恐起来,熟悉的座位,熟悉的面孔,就连行李架上掉下来的一节背包带都和“噩梦”中的场景一模一样。 先前经历的一切都印证了“噩梦”的真实性,而现在,没想到自己逃命时随便上的一辆车,也是噩梦中的。 不知不觉中,车子也开到了蜿蜒的山路上…… 素辛心情变得无比紧张和恐惧,连忙叫道:“师傅停车,我要下车,师傅快停车……” 老陈从后视镜看了一眼,一片好意地说道:“这里荒郊野外的,还有野狼出没,下什么车哦,等会到镇上你想下就下吧。” 素辛大急,拎着包就撑着座椅从通道走到前面,“不,我现在就要下车。师傅停车,你先把车停下来再说…” “你这背时娃子,这里是转弯地方,路又窄,停车会出事的。”老陈非常耐心而且说的非常有道理。 素辛深知这一点,可是她的确是被先前一一印证的现实吓怕了,想着车上几十人会坠下悬崖,无一生还,包括自己。就好像那些残肢断臂和腥热鲜血现在还黏在身上一样,连忙说道:“不停车才会出事,车上所有人都会死的,你快停下来吧……” 素辛一句话把整车的人都激怒了,这不是在咒他们出车祸死么。 老陈也不乐意了,看着多清秀知书达理的姑娘,怎么出言这么恶毒呢,“瞎闹啥呢,回去坐着……” 素辛看着前面越来越靠近噩梦中的出事地点,更急切了,“停车,我叫你停车听见没有,你们不下车算了,我一个人下车……” 她见老陈低头一手撑着胸口根本就不搭理她了,顿时气血上脑,冲上去抢方向盘,就在这时悲剧发生了,车子颠簸了一下,加上方向一拐,然后像噩梦中一样华丽丽地翻下悬崖,地点竟是与噩梦中的完全一样。 车子在悬崖上碰撞着翻滚着,车厢里的人就像扔进一个强力搅拌机一样…… 啊—— 一声凄厉的惨叫划破寂静的午后。 随着声音的刺激,素辛终于醒了过来,惊恐地瞪着眼睛……没有残肢断臂,没有内脏和鲜血…… 身体还残留着死亡时的恐惧和痛苦。 素辛看着眼前一切,熟悉的房间,熟悉的沙发,还有面前那碗正冒着热气的泡面。 她发现自己再次回到事件开始。 素辛已经不觉得先前经历的一切只是一个套着一个怎样都解不开的噩梦了,而是——死亡循环! 只是这个循环恰好涵盖了她吃面到坠崖之间的时间线。 “砰砰砰——” 敲门声再次按时响起。 第二章 唯一生还 痛定思痛的素辛已经不打算去理会那渣男贱女了。 从上两次的“经验”来看,那女人能请来那么多帮手,而且穿着时尚,妆容精致,说明家世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至于这个石井航,也就是一副好皮囊。内里完全就是个软脓包,有玩女人的心却没那个胆,偏偏连承担责任的勇气都没有。但是能混到公司部门经理的职位,定然有广阔的人脉基础。 反观自己,在这里无亲无靠,从这个出租屋逃出去却是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以前两次那女人不依不饶的劲头来看,恐怕自己在这里也呆不下去了,也只有先回老家,好好休整一番再做打算。 素辛心中这般计划着,已经飞快穿上运动鞋,收拾了背包,用床单把自己从二楼吊了下去。 没有在大街上的羞辱,也没有被追着满大街跑的狼狈,素辛从从容容地来到长途车站,想着前两次都是直达镇上的长途车。 为了避免再次的重蹈覆辙,素辛决定不坐直达车,而是打算先到A县,然后再转车。 一切很顺利,到达A县后登上另一辆,临上车时,她还下意识留意了一下车体颜色和车牌号,和噩梦中的不一样。 只剩下最后一个位置,她目光在座位上停留片刻,没有红色卡牌。 素辛下意识松了一口气,紧绷的精神和身体在这一刻才稍稍放松下来。 车子有节奏地晃动着,素辛感到无比疲累,昏昏欲睡。 迷糊中,身体传来黏糊糊的触感,空气中飘着浓烈刺鼻的血腥味儿…… 素辛发现自己置身在一个充斥着横七竖八残肢断臂的车厢里。 断肢和内脏挂在行李架和椅背上,血洼随着车厢晃动而荡漾着…… 数次噩梦的恐惧不断的在她的脑海中堆积,不断冲击着她的神经,无与伦比的惊恐。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她已经很小心很小心地去避免了,为什么仍旧无法改变?! 她只想将这样的恐惧发泄出来。 素辛努力地使劲儿地叫。 “啊——” 声音终于喊出那一刻,素辛惊得差点跳起来。 脑袋“嘭”地碰在车窗上,回过神,车厢还是自己刚上车时那个样子,所有乘客都安安静静坐在自己位置上,随着车上晃悠和轻轻晃动,沉沉睡着。 窗外,万丈霞光将整片天地染成一片血红色,好刺眼。 有种似曾相识的凄美。 就在素辛刚坐回座位时,一张血红色的卡片飘飘悠悠地落到她手上。 啊—— 素辛像是被烫到一样,猛地缩回手。 卡牌,又是这张红色卡牌……不对,貌似比前两次更红了,像是要滴血一般。 就在这时,素辛发现车子有些不对劲,方向有些不定,往悬崖方向行去…… 霎时,两种意念在素辛脑海中激烈交战。 一个意念说:认命吧,不管你怎样逃,也逃不过命运之神的安排,认命吧。 另一个声音说:不,不,即便这就是命运之神的安排,也决不放弃,绝不—— 素辛的身体已经很诚实地遵从自己最本能的声音,坚定地朝车头奔去,一边喊道:“师傅,小心啊,师傅,那边是悬崖……” 然并卵,车子仍旧朝悬崖方向开去…… 她注意到一个细节,师傅右手捂着左边心口地方……貌似在第二次噩梦中,自己争夺方向盘的时候,他也是这个动作。当时自己情急中,根本没注意到这些,现在想来,莫非车祸的根本原因在这儿? 思及此,素辛毫不犹豫,连忙跳上水箱,把着方向盘麻溜地就往左打了一圈。 车子从悬崖边上堪堪擦过,被碾松动的石头滚下万丈深渊。 素辛将司机拨到旁边水箱上,自己一边紧紧掌握方向盘,一边跳到驾驶位上,刹车、离合、空挡一气呵成…咦,刹车好像失灵了,现在又是下坡,速度丝毫不减。 好在师傅最后那一刻是松掉油门的,否则,即便她来扳方向盘也是来不及的。 不过,若是没有刹车,在这样的山路上行驶简直就是花样作死。 素辛连忙控制方向盘,将车身往岩体上靠,借助车身与山体的摩擦力让车慢慢停下。 拉上手刹,素辛终于长长呼出一口气,总算是将噩梦中的场景扭转了。 这才查看司机,试探鼻息脉搏心跳…竟然…死了?! 就在她拿出手机准备报警求救时,一道闪电从天而降,如炙亮的匹练一般,直直落到车上。 紧接着天地异变,乌云滚滚,瓢泼般的大雨倾天而降。 旁边的山体轰然垮塌,泥石流顷刻间将整辆车埋了进去…… 素辛最后一个念头就是,这晴天丽日的,怎么说变天就变了,而且这山体滑坡也一点征兆都没有。 她也终于知道这一路上总感觉什么不对劲了,那就是全车的人一路上都很安静,安静的实在有点过份。 就好像…… 难道他们是早就已经……已经在自己最开始经历噩梦的时候就……就…… 这个念头才刚刚从脑海中冒出,彻骨的寒意便瞬间将她笼罩。 “下面紧急插播一条本台新闻,昨日下午七时许,在傲龙湾发生山体滑坡,一辆满载四十八人的大客车被掩埋。四十七人遇难,只有一人生还,现在还在重症监护室。值得注意的是,全车人都买了高额人身意外险,警方和保险公司已介入调查。经初步侦查,司机系突发心肌根塞死亡,并且刹车失灵,一位女性乘客借助大巴车与山体摩擦阻力把车停了下来,而后突遇山崩……” 第三章 选中左眼 一年后。 “唔,好吵哦……”躺在床上的人紧闭双眼,无意识地咕哝着。 “囡囡,囡囡醒了,老天保佑,终于醒了……”一个苍老的声音将素辛的意识彻底拉了回来。 素辛剥开眼睛,白花花的刺眼,下意识伸手挡在眼前,好一会才适应这样的强烈光线。 微微偏头,一张满含慈爱却无比沧桑疲惫的面容印入眼帘。 素辛不由得鼻子一酸,眼眶一热,不觉中泪珠从鬓角滑落。 “妈,我睡了多久啊?” 她感觉这一觉睡的好沉好沉,身体和思绪都像是经过一场永远没有边际和目标的跋涉一样,只觉全身软哒哒的,却又有一种说不出的慵懒的酸爽之感。 “不久,不久……醒来就好,醒来就好。” 辛妈说不出的激动,想伸手把女儿默默淌进鬓角的泪水擦擦,又怕自己粗糙的手割伤了女儿。 素辛体惜到母亲最细腻的最温暖的呵护和疼爱,心中有无数话想说,最后只变成一个字“妈——” 在母亲要收回手时,她几乎用尽全身力气,拉过母亲布满老茧的手抱在自己怀里,就像是拥抱了整个世界。 努力将母亲粗糙的手紧紧握住。 这一刻,那个在无边黑暗中跋涉的孤独灵魂终于回家,踏实而温暖。 写满沧桑的枯瘦脸颊,在素辛视线中变得模糊起来。 素辛不知道的是,那张她惊恐打掉的卡牌却突兀出现在灵台中。 不过一会,脚步声纷至沓来,病房里变得嘈杂起来。 医生给素辛做了全面检查,最后感叹道:“能醒来真是奇迹,不过现在她身体机能萎缩,还必须经过一段时间休养调理……” 看了眼这位枯瘦而苍老的妇人,想到,这才真正的亲情的力量啊! 辛妈一个劲儿的叠声应诺,女儿醒来比什么都强! 素辛意识刚刚归体,刚才一下子又接收了那么多信息,让她感觉此时无比疲惫,一切都变得飘渺起来。 再次闭上眼睛,一些记忆片段涌上脑海。 潜意识中,素辛开始默默地、细细地梳理着这一年前后发生的事情。 所有一切都是从那个“噩梦”开始的,而现在回忆起来,她已分不清梦那几次噩梦和现实的分界线。 也也不知道那个梦究竟是自己对危险的预感而产生的警示,还是……事情真的发生了,然后时间回溯? 如果是前者的话,那么自己不就是拥有了预知未来的能力?而且还能感知的那么清楚?为什么以前从没有过这样的体验?难道一定要濒死前才能激活这样的能力? 如果是第二种情况……那自己岂不是在第一次的那场车祸中已经死了,现在是重生而来? 若真如此,为什么会重生?还重生了那么多次?每次都在一样的时间节点上?还有在那次事件中丧生的其他人呢?这个世界上还有其他的重生者吗? 就像一颗小石子投入平静湖面,激起千层浪。 顺着这个问题思索下去,无数问题层层叠来。 最后,素辛意识变得模糊起来,再次沉沉睡去。 那张静静躺在她灵台中的红色卡牌突然轻轻的飘扬而起,就像是一张薄薄的蜡片,化成一滴鲜血,融入到她的左眼里。 第四章 特殊招聘 素辛又在床上睡了足足两天,醒来发现这次不管是精神状态还是体力,都比先前强许多。 活动了下手脚,一切都很正常。 只是……左眼有些微微的发痒,就像是从眼球深处传来的瘙痒。 素辛下意识用手背揉了揉,整个眼球都传来温热之感,瘙痒暂时缓解。 再次睁开眼时,她发现视线出现一些模糊的影子。使劲眨了眨眼睛,视力又恢复正常。 许多问题素辛在潜意识中就已经梳理清楚了,不管是因为自己对危险预感而救了自己一命,还是时间回溯的重生。 现实是,她还活着,她必须面临眼下最迫切的问题——生计。 一年前发生的那次意外,只有她一人活了下来。 她虽然没死,却成了植物人,加之父母也不懂得更大限度争取利益,所以保险公司便一刀切,按照死亡给予一次性赔偿。 当初的抢救以及这一年都是靠机器和管子来维系生命的,每天的药物费,营养费,护理费,早已在半年前就把保险金用光。 这半年来两老可谓是倾家荡产,把所有家当都砸进这个无底洞了。 沉重的负担早已超出他们的承受,辛妈每天在医院里照顾女儿,而已花甲之龄的辛爸则到工地上打小工赚钱。 所有人都让他们放弃,他们却无论如何都不肯在“放弃治疗”的文件上按手印。 ……看着二老苍老干瘦的身体,压弯的脊背,素辛心中就酸酸的。 原本想着毕业出来工作了,可以奉养父母,却没想到……现在还让父母为自己操心受累,着实不该! 素辛明白,现在说什么都是虚的,只有自己尽快恢复,找到工作,赚了钱,才能改善一家人的生活,才能让父母真正解脱出来。 素辛将一切思绪都抛诸脑后,努力恢复锻炼。 在醒来后的第二天,能勉强下地走路后,便立马办了出院手续。 紧接着,她就开始到处找工作。 不过一年的时间,素辛感觉自己已经完全与这个世界脱节了一样。 开口就是学历,工作经验,三年以上的相关行业从业经验……素辛大学一出来就在那家公司销售部当文员,哪里来的技能? 素辛每天都是把所有看到的广告纸上的电话挨个儿的打过去,努力争取面试的机会,哪怕只有一丁点儿希望,她都会屁颠屁颠跑过去。 就连平时满天飞的招聘餐馆服务员的信息,好像在这一刻都变得无比紧俏起来。 一连几天都碰壁,好在这样的运动让她身体恢复的更快。 辛爸在工地上累的直不起腰,因为粉尘大,还得了哮喘……辛妈没有照顾素辛后便每天去捡垃圾换钱…… 素辛看着二老眼下的状况,知道不能再拖下去了,恐怕就真的是“子欲养而亲不待”了。 心情变得更加急切起来。 这天,素辛又一直挨到霓虹灯初上,才拖着疲惫的身体往回走。 她手上还拿着一叠广告纸,一边走一边看,打算再从那海一样的招聘信息中找两个靠谱的,继续打电话。 砰—— 脑袋结结实实撞在电线杆上。 素辛一边揉着脑袋,一边龇牙咧嘴地自我腹诽着:“真是活该,这就是走路一心两用的下场。还好只是电线杆,要是一个茅坑水塘……啊呸呸……” 一张普通A4的广告纸从电线杆上轻轻剥落,飘飘悠悠地落到素辛那一沓广告上面。 招聘启示: 我社急需招聘一名助理。 要求:能吃苦耐劳,生活积极阳光 工作内容:面议 工资:面议 电话:135XXXXXXXX 地址:金源北路139号 以素辛对招聘信息的研究,这种越是简单的招聘信息的要求反而是才是对方真实的要求。那些把各种要求说的细细的,反而要求的是“要求”之外的东西。 只是一个念头的时间,素辛就决定拨打这个电话。 莫说百分之一的机会,就是千分之一,万分之一,她都要试上一试! 电话刚一接通,就传来压低的急迫的声音:“来应聘助理的对不对?马上到复兴街32号院来……” 素辛还想问,却发现另一头传来忙音。 复兴街32号?她以前读书的时候曾经跟同学一起满座城市的找兼职,整天坐公交车,从起点到终点,貌似经过那个地方。 印象中,那里好像是一个烂尾楼工程,不知道几年过去,有什么变化没有。 素辛看看手机上的时间,算了算距离,于是给辛妈打电话:“……嗯,是的是的,我现在就去面试。妈,你放心吧,我现在已经是大人了。如果两个小时后我没给你打电话你就报警哈,对对,地址就是复兴街32号……” 给母亲交代好,素辛看了眼公交站台上的公交热线,咨询了一下从华阳站到复兴街的乘车路线… 一个小时后,素辛在复兴街32号院的前一站下了车。 人行道上栽着抱大的法国梧桐,浓密的树冠在夜色中像一个个举着巨大的墨绿色伞的卫兵,井然及次地排到整条街道的尽头。 素辛走到一个冷淡杯旁边的树下,明亮的灯光和热闹的人群,让她觉得更有底气些。 就在她拿出手机准备再次拨打时,手机突然“嗡”地震动起来,紧接着响起单调的铃声… 来电显示的号码正是她刚才拨出去的那个。 素辛只微微迟疑了一下便接通了电话,不等她说话,急切的声音就传来了:“你到了没有啊?快,我在院外亭子旁的白色面包车里。” 素辛“哦”了一声,抬眼一看,就看到不远处的一座凉亭,旁边果真停着一辆白色面包车,很坦然地应道:“我看到面包车了,你下车来吧,我要确认一下。” 素辛说完,随手调出手机拍照模式,对着面包车,调整聚焦,将车牌号照了下来,然后发到自己微信上面。 听筒里传来低低的咕哝声“哎,女人就是麻烦,难不成我还能吃了你不成。” 随着话音,素辛看到一个穿着长长立领风衣的男子从车上下来,头上戴着帽子,墨镜,手上还有一把……雨伞? 他朝周围扫视一圈,视线便落到素辛身上,嘴角扬了扬,伸手把墨镜摘了下来,朝素辛挥了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