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1章 囧穿,穿一赠一 幻白的房间里,无门无窗,出逃无路。 归娴拎着脑袋连撞数十下,脑袋不痛,却也撞不破诡异的墙皮。 这墙皮似石非石,似玉非玉,光滑如煮熟的蛋清,竟一点纹路都没有。 她身体倍儿棒,吃嘛嘛香,加班而已,竟被判猝死?! 这所谓的“天堂”,天理何在?! “这的确是我们的失误!” 背后的白玉翘首桌案前,男子白衣胜雪,眉眼肃冷威严,除了上唇一抹稍显沉稳的一字胡,难辨年龄。 修长的手,优雅翻过厚厚的无字天书,书页哗啦哗啦响,似在寻找什么。 “很可惜……现在没有回现代的名额,还请多见谅!” “我宰了你,再和你道歉,你觉得合理吗?你们这是血淋淋的草菅人命!” 她飞到桌前,直指美男鼻尖,愤怒命令,“叫你们大BOSS出来见我!” 清脆尖锐的冷斥,似撕裂的绸缎,尾音亦是犀利到能叫人耳膜破碎。 男子却一派雷打不动的泰然。 “不巧,本尊就是。” 归娴不禁狐疑地多看他两眼。 这一头曳地的栗色长发,如沉淀的血染成的,每一根都充盈着丰沛的生命精华,邪美到毁天灭地。 最可疑的是,他莹透如琉璃的棕红色瞳仁,神秘莫测,妖冷邪魅,勾魂摄魄,完全没有上帝,玉皇大帝,释迦牟尼等人的慈祥圣光。 骗鬼呢?天堂大Boss不可能长这么妖! 她要扯住他的衣领暴揍一顿解气,两手却穿透了男人的身体…… 没错,现在,她,就是一只鬼! 他手肘闲雅支在桌面上,深浅眼窝的瑞凤紫眸淡看着她,不露丝毫情绪。 “现代人压力大,不如做古人吧!现在穿一赠一的优惠活动,还有最后一个名额。为弥补过失,我破例一次,让你自行选择身份和地位。” 归娴不敢恭维地哼哼冷笑。 “开玩笑吧?这上面也流行捆绑促销?!” 见他不像开玩笑,她轻飘飘地落在桌案上,两手叉腰,以无上之姿,俯视大BOSS掌下那本一片空白的天书名册。 “容貌我要我现在的配备,不过,胸再大两个码,腰再瘦两个码,腿再长四个码,臀再翘三个码。这样我就不用担心投错胎再费心整容瘦身吃增高药了。” 男子淡扫她明显减肥减过了的平板身段,不自然地轻咳两声,的确……非常……有待改善。 “准!” 白皙的指尖又在厚厚的名册上敲了敲。 “现在有嘉懿皇后,清淑公主,丞相嫡女贺兰归娴三个身份可供选择。” 在现代她连亲爹亲娘长什么样都不知道,明显是投错胎了。 所以,投胎急不得,更容不得丝毫马虎。 她捏着下巴,嘟唇嗡声思忖,务求慎重,慎重,再慎重。 嘉懿皇后,这封号明显是贪色皇帝临幸妃嫔过多,愧疚之余册封安抚所用,而宫斗又烧脑暴虐。Pass! 清淑公主,典型黛玉风格,养在深宫,看尽脸色,恐怕连选择老公的权利都没有。Pass! 贺兰归娴,之子于归,宜其室家,婉静娴雅,绝殊离俗,这名字美丽纯净,没有任何心理负累。 更何况,归娴二字,她生能带来,死能带去,深嵌灵魂的,坚决不能丢! “我要当贺兰归娴,且得是贤妻良母潜力股,家庭环境无人能及,现在锦衣玉食,未来坦途辉煌,出入八抬大轿香车宝马,无仇人,有朋友,闺蜜崇拜,知己喜欢,长辈笑夸,还有英俊潇洒忠贞不二的青梅竹马!” 她铿锵有力手舞足蹈一口气说完,定格妩媚掐腰的胜利姿态,俯视着怒火暗隐的男子,明知自己条件苛刻至极,也打死不改。 大Boss唇角一抽,握拳抵着鼻子轻咳两声,敛住眼底轻灼的异光,闷声给她一个字——“准!” - - - 题外话 - - - 亲爱滴们,玥再次开坑了! 没错,这位淡定君大Boss就是我们男主本尊。 但是,我们的归娴小姐是不是贤妻良母潜力股呢? 答案下章揭晓O(∩_∩)O~ 欢迎大家收藏,并分享给更多小伙伴,感谢您的支持!撒花,撒花……O(∩_∩)O~ 第002章 倒霉刺客杀狼王 一道门,应声显现在雪白的墙壁上。 归娴怕他反悔更改,忙飞了出去。 四周原本的雪白,似积压的妖气散开,缓缓褪去白光,露出原形。 满地荡漾的,是腥气盈动的血液,墙壁是可驱邪化魔的黑曜石。 红与黑的诡异对比之下,那白玉桌案似白骨雕成,显得异常阴森。 坐于案前的男子,白袍化成紫金锦袍,他撕下唇上的一字胡,容颜恢复了年轻惊艳,眉眼的邪美,却平添了几分难以言喻的忧郁。 心口一阵剧痛,他高大的身躯一倾,一口血喷在面前的无字名册上。 名册上一行金字,倏忽明灭。 贺兰归娴,癸丑年六月初七子时三刻,因刺杀狼王失利,卒于狼族皇宫,年方十九…… 他挣扎着起身,门外匆匆进来一黑锦尖帽斗篷的银发男子,到了桌侧,恭谨俯首扶住他,递上一方锦帕,满地的血却丝毫未染两人的袍服。 “主子,时辰刚刚好,再迟一点,恐怕您要折寿万年。” 男子淡然自嘲苦笑,“千年与万年有什么差别?” * 暗无星月的夜空之下,血腥弥漫。 归娴心肺窒闷,腰腹剧痛,身下不是舒适的床,而是冰冷的石面。 她伸手一摸腹部,是伤口,满手沾了粘稠的液体。 肃杀的刀剑碰撞,以及震耳欲聋的喊杀嘶吼声,铺天盖地。 眼睛完全适应了光线,映入眼帘的,是宫廊的一角。 恢弘富丽的古风建筑,檐牙高啄,异域风情的浓艳鲜明的雕花,染了宫灯瑰丽的橘色,一角的金狼水漏,被夜风吹得泠泠响…… 她随手抓住了一个东西,挣扎支撑着身体站起来,手上……竟是一柄锋芒银亮的雕龙长剑,一身黑衣血渍模糊。 而四周,尸体横七竖八,惊悚如地狱,还有人在不知为何地在厮杀…… 不对! 不,不是不对!是非常不对! 刚才大BOSS答应的丞相府大小姐贺兰归娴呀! 答应的锦衣玉食青梅竹马荣华富贵呀! 答应的贤妻良母潜力股呀! 当然,问题不在于她是被忽悠了,还是被耍了,而是——这尸体遍地之处,到底是什么鬼地方? “斩下狼王首级者,赏银一亿两!” 这一声惨厉的呐喊,终结于横飞的一剑,却是点明了时间地点人物。 答案,月黑风高夜,狼族皇宫重地,刺客与狼王——狼王这玩意儿,应该算不得“人”吧?! 很不幸地,显然,她是“刺客”! 大片与她同样身穿黑衣的人,朝着不远处的殿门口涌。 有人注意到她摇摇欲坠,忙道,“贺兰将军,你受伤了!我们掩护你,快离开!” - - - 题外话 - - - 囧囧更健康呀!O(∩_∩)O~ 第003章 把她送到朕榻上 却……一阵箭雨从那黑洞洞的大门里飞射出来,说话的男子就在她眼前,被一箭贯穿了胸膛。 她恐惧地气血上涌,顾不得什么将军头衔,这就随大溜地躺在地上。 想起《大兵小将》里成龙大哥牛叉的大神级装死技巧,她忙摸过一旁落下的箭,一折两半,把箭翎那一端,立在心口上,眼睛上翻,做死不瞑目状。 几个未被射死的刺客一阵浴血奋战,但是,体壮如熊,獠牙尖耳绿眸的狼人,如捏蝼蚁般,一掌一个,就将他们打成肉糜…… 突然,一个猪一样的同伴,踩着她的肚子冲了过去,疼得她差点叫出声。 那位同伴却自作勇猛,挥剑嘶吼,直刺一只狼人的胸膛。 狼人长臂一伸,就捏住了他的脖颈,往一侧一拧,令人毛骨悚然地一声咔,毛茸茸地狰狞大掌松开,失去生命的人类身体向后倒。 眼见着同伴的尸体砸过来,归娴恐惧地想躲,但是,四周立着的全是巨狼! 尸体沉重地,精准的……砸向她的腰腹…… 在0.000001秒的时间里,归娴天人交战,很想忍住不叫,但是,伤口太痛…… 假死,毫无悬念地暴露,她被一只急于邀功领赏的狼人拎了起来。 眼前物影呼啸,诡如闪电的速度,害她差点呕出来。 身体转瞬被丢得横飞而起,她只觉得自己像极一个破包袱,摔躺在金黄的锦绣山河地毯上,滚到了一双金龙革靴前。 头上的黑锦帽滚到了远处,满头长发黑缎般散开,惊艳地铺展一地。 一口甜腥从胃里涌上来,喷出口鼻,呛得她直咳。 模糊的视线里,金碧辉煌,几根宏大的金柱子上,雕着面目狰狞的展翼飞狼,凑到眼前的金黄龙袍男子,肌肤黝黑,络腮胡子刚硬如铁丝,一双绿眼深凹在眼窝里,异常骇人。 她在努力看清他,他则玩味静赏她的狼狈。 虽然满脸的血污,却瞒不过他的狼眼,“姿色不错,什么人?” 这邪肆慵懒的口气,提醒了归娴,前一刻她向大BOSS要求的丰胸细腰长腿,都成了蛋疼的负累。 “回陛下,刚才有人叫她贺兰将军。”把她丢进来的狼人声如滚雷的回禀。 一旁声音尖细的太监,一挥拂尘,佝偻着脊背,谄媚笑着上前。 “陛下,看这绝世姿容,她应该就是贺兰归娴——周国丞相贺兰靖远的嫡长女。据说她的母亲是南域孔雀王朝的公主,血统尊贵无匹。这位贺兰小姐自打出生,深受贺兰靖远疼宠,她七岁拜师南海药王,研习医术,十二岁拜师周国大将军,研习战术,十五岁女扮男装考中文科状元,十六岁考中武科状元。” “如此一个奇女子,怎就愚蠢地来刺杀朕?!” “奴才听说,她近来被封为周国皇帝龙卫统领,刺杀陛下,就是周国皇帝给她下的第一道圣旨。” - - - 题外话 - - - 期待人气,跪求收藏,撒花,打赏,推荐,分享,拜谢O(∩_∩)O~ 第004章 美人,不识抬举 归娴却忍不住在心底冷嘲。 这位丞相嫡长女,脑袋一定是被驴踢了。 好好一大小姐不当,考什么状元,还统领将军?嘚瑟!狼人面前耍大刀,兔子怀里抱猎枪——自不量力外加胆大包天,分明是找死的节奏! 周国皇帝更该死,居心叵测矮矬穷,男人都死光了么?竟叫一个女人来杀狼人。 更可悲的是,还有那么多傻帽崇拜她为贺兰将军,陪着她一起送死。 送死了不说,还遭整个狼族嫉恨仇视,贺兰一族离灭亡不远了,这皇帝一定也活腻歪了! 狼王陛下却俯视着地上婀娜的娇躯,龙颜大悦。 “周国皇帝这是主动向朕进献美人儿呢?医好她,洗干净,送到朕的龙榻上。” 说完,他转身就踱着步子去沐浴更衣,口气清凉冷笑。 “贺兰靖远的丞相之位稳坐三十年,距离死期恐怕不远了,他一死,周国就是我狼族盘中餐!” 归娴连说不字的权利都没有,一粒丹药就喂进口中。 几口水冲下去,不过片刻,气血回暖,腹部刺痒,血肉飞速地滋长……耳畔甚至能听到血脉涌动的声音。 这不合逻辑呀! 疗伤应该是吃药,缝合伤口,静候时间,慢慢康复才对! 这奇怪的药丸,却叫她顷刻间重伤痊愈,呼吸顺畅,但是,手脚……却使不上半点力气。 问题是,这到底是解药?还是……毒药? * 半个时辰后,她被抬入了一座锦帘层叠的寝殿,入眼都是珠光宝气。 一人多高的金龙香炉上镂花缝隙处,异香缕缕透出,轻烟袅袅,浓烈地撩着人的血脉,挑刺着人的呼吸,气血一点一点地荡漾,沸腾,筋骨却酥软无力。 归娴隐约感觉这香气不对劲儿,憋着气,不敢用力呼吸。 包裹她如肉粽的毛毯,被两个小太监默契一抽,莹白如羊脂玉雕琢的娇躯,不听使唤地骨碌一滚,到了宽大如海的金狼床榻上。 纱帐外,头戴龙冠的男子邪肆闲踱着步子上前,大手不羁地扯了身上的睡袍,丢在地上,古铜色的宽阔身躯,腹部微凸,胸膛上一片毛…… 这种粗犷的类人猿风情,实在不是她的菜! 归娴恐惧地抄起枕头砸出去。 那枕头却见鬼的跑偏,连他的身体都没碰到。 悍猛骇人的大手猝然挥帐,将她扑在身下,健硕的手臂,牢牢困锁她的手脚,一双毛腿,撑开了她的腿…… “美人儿,别怕,过了今晚,朕封你为贵妃!” 封他个大头鬼! 她顾不上尖叫,拼了全力一口咬住他颈侧的血肉,死死扣紧牙关……她宁死,也不叫这畜牲得逞! 狼王到底也有痛感神经,而且,比人类的灵敏百倍。因此,稍一点痛,也会放大数百倍。 痛怒交加之际,他一掌掴在归娴脸颊上。“不识抬举的贱*人!” - - - 题外话 - - - 抱歉,让大家久等了!玥鞠躬致歉。 编辑安排了更新时间,所以前几天没有更新,现在开始恢复。 暂定每天两更,上午一次9:00左右,下午13:00一次,亲爱滴们白天没有时间的,可以赞着晚上看。 如果喜欢的话,请别忘记放进藏书架,方便下次继续阅读!O(∩_∩)O~ 感谢您一直支持珂蓝玥的小说! 新浪微博——珂蓝玥 微信群——珂蓝玥小说群 q群在书的封面下面有,亲们喜欢的可自行加入。感谢您的支持! 第005章 吸血鬼殿下救美 归娴被打得眼前一团暗黑,双耳钻脑的嗡鸣,脸颊火烧火燎,似骨头都塌陷了…… 从小到大,还没有人敢这样打她!她转回头,憎恶怒瞪着恶狼,朝他脸上呸了一口唾沫。 狼王不可置信地抹掉糊在鼻尖上的口水,壮凛魁梧的身躯顿时毛发膨射滋长,朝着她暴吼一声,“活腻了!” 庞大的身躯猝然骨骼脆响,眉目变得突兀狰狞,整颗头颅完全变成了狼首,血盆大口张开,獠牙森密尖利地咬向她娇嫩的脖颈…… 她敢打包票,这家伙吓人到连他亲生爹娘都会尖叫! 生死一线之间,她绝望的闭上眼睛。 紫霞仙子在《大话西游》里说,“我知道有一天他会在一个万众嘱目的情况下出现,身披金甲圣衣,脚踏七彩云来娶我!” 现在,她不要荣华富贵,不要当丞相府大小姐,只希望有位英雄,能像至尊宝一样,杀出一条血路,带她离开这鬼地方。 尖锐的獠牙抵在了她的脖颈上……她放弃白日梦。 当然,她已迫不及待地回去找大Boss算账,那厮最好还在那座白房子里等他,看她怎么打得他满地找牙。 突然,殿外传来惨厉的鬼哭狼嚎,门窗不寻常地隐隐震荡,殿内垂帘无风飘忽…… 正待美餐一顿的狼王,狐疑抬头,看向窗子。 一股强大气流,狂猛如龙卷风,以摧枯拉朽之势,轰然冲破了门窗,无孔不入地横扫整座大殿。 飞散的木屑利如刀刃,瞬间射得那些宫女,太监,护卫倒在了地上,痛叫都来不及发出,就当即毙命。 殿内所有的摆设,似在地震中动荡,震响不止随即就摔成一地狼藉。 纱帐呼啸飘渺,虽然还算完好,狼王身上的兽皮却似被千刀万剐,裂开一道道血口子。 归娴悚然捂住口鼻,不禁怀疑他随时会爆裂粉碎,奇怪的是,她从头到脚——却完好无损。 狼王自然不想死,于是夹着尾巴逃下床榻,转瞬不见了踪影。 归娴恐慌地僵躺在床榻上,动不了,也逃不走。 窗外,大片狼人朝宫殿的方向涌来…… 一个紫金身影,快如闪电,自后窗飞鹰般袭来,冲破纱帐,一招挥翅掠水的动作,捞了床上的娇躯,又从前窗飞了出去。 冷风迎面袭来,撩起她的发,视线所及,竟是大片宫殿的殿顶。 这就是古代所说的飞檐走壁吗? 怕摔下去,她本能紧搂抱住自己腰身的男子,暖热的披风随即裹在她身上,借着宫殿廊前宫灯投来的光,她看清了他的容貌。 意外的,似曾相识,却又不尽相同。 他金甲紫袍,贵雅威严,背后一双宏大的栗色羽翼,气势慑人,遮天蔽月。 线条完美的长圆脸,没有小胡子,妖艳如桃花的瑞凤眼,血红森戾,蜜色唇瓣里,两颗如珍珠雕琢的獠牙正莹白闪烁…… 她祈祷的是至尊宝没错! 至尊宝是人家紫霞的,所以……这当然不是至尊宝! 但……问题是……也不该是一只吸血鬼呀! - - - 题外话 - - - 男主亲自来求收藏!求咖啡!求人气!O(∩_∩)O~ 第006章 你留过小胡子吗 可,他深邃的眉眼,艳若刀刻的鼻,丝缎般栗色的发,震慑天地的强大气场,无一处不像极那位大Boss! 当然,她也仅仅见识了那位大Boss阴险而已,而这位,所经之处,真气横扫,令人闻风丧胆。 她盯着他的脸,犹豫良久,忍不住问,“你留过小胡子吗?” “没有。” “你可以试一下。在上唇,修饰成一字型,应该很有味道。” 多那一撮小胡子,应该就知道他到底是不是了。 深冷的红眸,冷睨她一眼,颇有些不耐烦。 因狼王轩辕腾那一圈络腮胡子,她被吓魔怔了?这种生死一线的境况下,为何她提到胡子? 睥睨脚下细小如蝼蚁的大片狼人,暗红的瞳仁煞气再次爆发,他抱紧她,身躯迅猛拧转,足尖扫出一道艳红的光…… 妄想紧追的狼人护卫,被扫射覆盖,顷刻间身体爆燃,熊熊火势,形成一道冗长的火墙,阻挡了其他狼人的追击。 有狼人奔进殿内通报,“陛下,是血族九皇子夜离觞!” 已然恢复成人形的狼王,端坐在殿内唯一完好的龙椅上,惊魂未定。 虎背熊腰的身体上,尽是沥沥血痕,以他强大的力量,这细如牛毛的伤口,竟无法痊愈。 腿上的伤口在皮肉里达两寸,有的甚至深可见骨。 夜离觞,竟如此以吸血鬼的精纯之力伤他?! 千万年来,血族与狼族也正因如此相生相克相互牵制,而不共戴天。 贺兰归娴和他到底什么关系?他竟为她夜闯狼族皇宫? “传朕旨意,叫大祭司髅西亲自前往,在他们离开狼族边境之前,务必将夜离觞碎尸万段!” “是!” “不……碎尸万段太便宜他了,朕要让夜离觞生不如死!” 大批狼人士兵冲出皇宫,夜空里积压的云,却电闪雷鸣,暴雨倾盆,当即冲刷了夜离觞的吸血鬼之气,以及贺兰归娴的甜美芬芳。 * 清晨,阳光清莹暖煦,万道光芒穿透暴雨刚过的云层,打在奇秀险峻的碧绿山峦上。 荡于山腰的薄雾云层,似神仙挥出的仙气,似美人臂间舞动的纱,在清风里缭绕飘渺,静谧唯美。 成群的鸟雀,在林中的枝头啁啾婉转,啄弄着湿漉漉的羽毛,几只鸟雀低飞掠过树下的野花丛,惊的花叶上晶莹的雨珠儿滑落…… 这仙境,在现代银灰的大厦里是见不到的。 因此,归娴蹲在水边的石头上,看得格外贪婪。 然而,赏够了美景,低头,却看到水中一个叫人大掉下巴的丑女。 左半边脸被狼爪打得比馒头还大,眼睛肿得成了一条缝,右边的脸还算正常,却苍白可怖,长及后膝的发笼在脸侧,实在不比女鬼好看多少。 她以手指把碍事的长发梳理整齐,在脑后拢成一个发包,忙掬着水洗脸…… - - - 题外话 - - - 求收藏!O(∩_∩)O~ 第007章 失忆或脑子坏了 冰凉的溪水,敷在脸上刺疼锥心,她咬牙闷哼,忍不住低咒,“该死的恶狼,敢伤老娘?!下次被老娘抓到,一定剥了他的狼皮做大衣!” 身旁突然递过一个红色的玛瑙小瓶,里面是奇怪的药水。 她疑惑地接过来,转头看金甲紫袍的吸血鬼,阳光底下他皮肤上迸射出焕白的光氲,上好的羊脂玉也不见得如此好看。剑似的眉,瞳仁似棕色宝石的眼,映在焕白的皮肤上,反衬得愈加魔魅惊艳,摄人心魄。 她怔了一下,随即挣扎着眨了眨眼睛,从他脸上移开视线,口干舌燥地咳了一声。 如果昨晚霸王硬上弓的是他,说不定,她真就从了! “这……是喝的,还是涂的?” “随便。” 趁她看瓶子,他视线不着痕迹,落在她披风下的娇躯上。 他的白丝中衣穿在她身上,似个大布袋,菲薄细滑的材质聊胜于无,长度仅仅到她大腿处,莹白地一双腿,匀称修长,柔若无骨,双脚上沾了泥巴,十个脚趾还是珍珠般甜美可爱。 馥郁如玫瑰的体香萦绕四周,直往他敏锐地鼻子里钻,扰得他心神不宁,獠牙抑制不住地刺痒。 再这样下去,追来的狼人也很快会嗅到这块甜美的“糕点”。 归娴见他脸色难看,悻悻抿唇。保险起见,她喝了一半,涂了一半。 腹中倒是并无不适,脸上却开始刺痒…… 她慌得一颤,不过一会儿左眼完全睁开才松了一口气。 摸了摸脸上,再没有疼痛,她惊喜地看水面,已经恢复成完美无瑕的模样。 “这药好神奇呀!不过就是味道有点怪怪的,有点甜,有点咸,有点腥。” 吸血鬼不吭声,伸出修长的手,“药瓶还给我。” 她悻悻递出去,发现玛瑙药瓶的瓶口处,却是刻了个“娴”字。 “哎?这是……我的名字?” 吸血鬼视线凝在她脸上,不禁怀疑她被轩辕腾那一掌打坏了脑子,但是,他的血能让她的皮肤痊愈,也该能让她的脑子痊愈。 从她手上抽了药瓶就收入怀中,他烦躁地凝眉,“你可还记得自己叫什么?” “贺兰归娴。” “我叫什么?” “夜离觞。” “你既然知道我叫什么名字,不知药瓶的故事?” “你的名字是你昨晚告诉我的。” “……” “而且,那些狼人都在嚷,杀了夜离觞……” “……” “不过,我特别喜欢你的名字。有一首诗中说,不用诉离觞,痛饮从来有别肠。” “……”他唇角冷抽了一下。她脑子坏掉,思维也跳脱了,而且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病的不轻。 “倒是也有一首歌是这样唱的,一曲离殇吟含咽无语诉寒星明灭青灯碎孤心月上西楼桃花初放声袖起琵琶弹隐隐绕残香凄凄殇意浓却将心事付千锺谁知红颜曲中泪……” 她声情并茂地站在平滑的石面上,搭配着手势,吟诵着忧伤的歌词,见他脸色越来越难看,举动微僵,讪讪抿住唇,“我觉得你爹给你取这个名字,是想你娘了,他们感情一定很好。” - - - 题外话 - - - 求……求收藏……O(∩_∩)O~ 第008章 你不是非他不嫁 他冷酷的眉舒展,对此,倒是不置可否。 她忍不住提意见,“咱能不用微表情交流吗?你说话声音其实也蛮好听。” “……” “哎?离觞同学,我和你是朋友,恋人,还是……失散多年的兄妹?” “既然忘了,干脆就彻底忘了吧!”说完,他转身朝林子那边走。 欣赏着他俊秀挺拔的背影,她似笑非笑地调皮唤道,“我的亲哥哥,你去哪儿呀?” 他咬牙切齿地转身,双眸血红地盯着她…… 她得逞地抿唇笑,却就是要逗出他一点回应。 “无论如何,昨晚多谢你救我。你功夫蛮厉害的,那个火呀,龙卷风呀,你是怎么做到的?!” 他深吸一口气,继续朝林子那边走,不耐烦地道,“练的。” 她不敢恭维地呵呵。练的,这不是废话吗? “我拜你为师,有空你教教我呗。” 不管是混江湖,求学,还是在职场,亦或商战,抱一抱大神的大腿,路总会宽一点。 可他却头也不回。 她无奈地摇了摇头,“哎?我肚子饿了,我们吃什么呀?” “你吃你的,我吃我的。现在,我们分道扬镳。” “你有打火机,火柴,或者……古代能点火的东西,叫做……” 他抽下腰间的荷包,又把靴筒里的匕首取出来,远远地丢到她脚下。 “锦囊里有地图,火折子和金子,拿好匕首,尽最大可能活着回去你的青梅竹马面前。” “青梅竹马?” 他冷眯凤眸回眸,忘了也是好事,白纸一张,一切重新开始。 “你的青梅竹马,赵容淇,你不是非他不嫁吗?不会连他也忘了吧?” 归娴不可置信地“哈”了一声,他愤恨的口气,好像吃醋呢! 丞相嫡女,青梅竹马,好一个大Boss!他这也叫兑现条件? 昨晚英雄救美,可是感情升温的绝佳机会,她的青梅竹马在哪?能退货吗?能给差评吗? 当刺客,杀狼王,经过两次被耍,她已经对那位“青梅竹马”没有任何期许,为防越想越沮丧,干脆拿来压箱底。 吸血鬼进入林子里,再也寻不到踪迹。 归娴拿着东西,朝着那个方向张口欲言,虽然有点失落,但和一个吸血鬼在一起实在危险,干脆不再理会。 见水里有鱼虾,她拢住身上的披风,一跃跳进水里,打算先填饱肚子。 山明水秀,白云悠悠,野外烧烤BBQ…… 都说一念天堂,一念地狱,此处像极了天堂,却不管如何粉饰,还是不折不扣的地狱。 吃饱喝足,她得想法子尽快离开这个鬼地方。 吃完三只烤虾,两只烤蚂蚱,拿树叶接了干净的雨水喝完,她正要抱着鲜嫩的鲤鱼开吃,忽然林子里响起悠扬的笛声……情韵绝妙,环绕山涧,回响不绝。 - - - 题外话 - - - 亲爱滴们,如果您喜欢本书,请不要忘记放进藏书架哦O(∩_∩)O~ 第009章 小心,死神来了 成群的鸟儿飞出树梢,随着乐声起伏,在半空里时而旋成螺旋,时而展开成花朵,时而又飞冲云霄…… 两只徜徉散步的梅花鹿,似被掳获心神,循声好奇地沿着溪流行来,经过她身边,慢跑近林子里。 她裹了裹身上的男式紫色金纹披风,一边啃着鱼,一边尾随在鹿儿后面。 无人踏足的深林,地上是厚厚的树叶,踩上去绵软无声。 看到远处那一幕,她不可置信地屏住呼吸。 这一幕太过美妙。 参天巨树之下,飞鸟在上,蝴蝶在下,盘旋成一个巨大的层次分明的美丽漩涡,金甲紫袍的身影,处理天神一般,满身圣光,立于那漩涡之下,那垂在身后的栗色长发,袍子上的每一条花纹,都莹光流溢。 他正背对着这边,指尖优雅捏着玉笛,沉浸在自己营造的唯美旋律里。与昨晚那个吞天灭地战神一样的男子,判若两人。 那两只优雅的鹿儿,到了他身后,拿嘴巴轻轻地碰他的衣袂,碰他垂在身后的栗色发尾,似在试探,似在说话,似在抒发对笛声的尊崇与喜欢。 然而,那如天神的背影却悍然拧身趴伏,邪魔猛兽般,贪婪咬住了一只鹿儿的脖颈……另一只鹿儿要逃,被他凶猛地鬼爪死死扣住了肋骨。 可怜的小动物呦呦鸣叫,垂死挣扎…… 归娴头发悚然乍立,手上的鱼骨落在地上。 眼前该是唯美的“动物传奇”,这剧情扭转太快,竟突然变成惊悚血腥片。 她踉跄着频频踉跄后退,肩上却落了个东西。 疑惑侧首,首先看到的,是肩膀上一只戴了黑皮手套的大手。 手的主人,一身黑袍,没有丝毫声响地立在她身后。 那张掩在披风帽下的脸,罩着一张雪白的骷髅面具,两个眼洞里,黑曜石似地的瞳仁,妖冷诡异的闪烁…… 若非他身后还有大群剑拔弩张的狼人,她一定怀疑,这是《死神来了》。 显然,吸血鬼刚才那场极致的表演,不只吸引了鹿儿,鸟儿,蝶儿,也吸引了他们。 所以,他给她锦囊,火折子,地图,是为让她逃亡,而他,则留下来处理这些追兵? 很可惜,她明白的太晚,现在逃跑也已经来不及。 就说嘛,用微表情交流,很容易耽误事儿,话该说的,还是得说明白! 她强压住恐惧,对面前的骷髅面具赞赏点头,“这个造型一定花费了大价钱!我上辈子是造型师,可是内行!” 骷髅男疑惑打量着她,眼底却是她凤冠凤袍的瑰奇影像,桀骜不驯的桃花水眸,让人不由自主地深陷…… 心口突然一阵刺痛,他狐疑低头,就见心口上刺了一把匕首。 匕首的柄上镶嵌着七颗红宝石,双翼飞龙,纯银的刀刃,侵蚀得他血肉咝咝作响,剧痛难忍。 骷髅面具下,发出一声凶怒交加的嘶吼,“找死!” 归娴正为自己的勇敢而惊喜,脸前突然挥过来一掌…… 她没有来得及躲避,被打得身体猝然横飞,转瞬后腰撞在一株树干上。 - - - 题外话 - - - 感谢您的支持,不要忘记放入藏书架哦O(∩_∩)O~ 推荐玥的《皇后归来,吸血鬼魔君请小心》《庶女重生,狼王的毒医皇后》都已完结,请放心阅读。 第010章 魔咒,有恩必报 落地瞬间,她见那只吸血鬼凌空一旋,周身无数道光刃朝着狼人士兵飞射而去。 那骷髅男从心口上拔出了匕首,随着口中念出的词,匕首隐隐迸射血红的光,那词……似……某种诡异的魔咒, * 归娴心口憋闷难捱,吐出一口气,猛地睁开眼睛。 眼前月明星稀,树冠浓黑,已然是夜晚。 林子里弥漫着一股浓重的血腥之气,四周却连虫鸣兽吼都没有,死寂沉沉。 归娴眼睛适应了黑暗,挣扎着爬起来,刚走两步,就被什么东西绊得趴在了地上。 是一条毛茸茸地狼人手臂,也仅仅是一条手臂…… 她忍不住捂住口鼻,怕引来狼人和猛兽,谨慎地不敢发出任何声响。 “夜离觞?”她摩挲着找到火折子,在大片尸体中寻找,“你该不会是打完架就离开了吧?我在这里就认识你一个呀,你可不能丢下我呀……” 他没有离开,她踩到了一片栗色的羽翼。 是……他的半边翅尖,断面整齐,是被锋利的武器削断的。 不管天使,还是鸟人,断了翅膀是飞不高的。 她担心地循着散落的栗色羽毛,往前走,终于找到他,却见他趴在地上,死过去一般,一动不动。 她跪下来,小心翼翼地把他转过去,不禁惊得尖叫了一声,忙往后缩…… 他的半边脸是完好的,另外半边脸上却像是被火烧过似地,只剩了黑色腐骨。 但是,他却还有呼吸,有心跳,体温也是暖热的。 她沉了沉气,又手脚并用地爬到他身边,捡起地上一把剑。 随即,找到了那两头已故的鹿儿砍下一条鹿腿,匆匆奔回来,把血滴在他脸上。 果然,血肉开始滋生,他完好的那边也有了些微反应。 “夜离觞,我是贺兰归娴……”她紧张地握住他的手,“告诉我,我怎样才能救你?” 黑暗中,他连眼睛也睁不开,虚弱地发出三个字,“快……逃!” “我带你去找大夫……不对,你们应该是叫郎中吧?” “逃!这里……还是狼族境内,狼人还会来的……” 她连拖带扶,不由分说,把他弄到灌木丛里,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你先在这里等一会儿,我一定能带你下山。” 柔软的手儿,拍得他心里难过至极,“娴,为什么总不肯听话呢?你听我一次吧!” 这温柔地恳求,让她愣住,却也没愣多久,她就开始忙碌起来。 他的脸恢复完好,眼睛也能睁开,手脚却仍使不出力量。 所幸,黑夜并不影响他的视线和听觉,确定百里之内没有可疑的狼人,他挣扎着坐起身来,看到那倩影扶着受伤的后腰,一步一挨地走向远处,心里痛如刀绞。 然而,她却并没有走多远,找到一把狼人的弯刀,就在那边吃力地砍树枝。 他唤她,催她滚,她执拗地不肯理会。 不停不歇地忙碌了两个时辰,她用大堆藤条和小树的树杆,弄成了一个担架。 - - - 题外话 - - - 给咱家娴儿送个花吧!么么哒!O(∩_∩)O~ 第011章 你是不是暗恋我 她又从大片尸体中找来几件披风,铺在担架上,以免路上颠簸加重他的伤势,务求柔软舒适。 随即寻到三个酒袋,存了鹿血进去,收在担架上,又找到了几袋银子系在腰间。 当然,她不能就这样狼狈下山,又脱了一个尸体完好的狼人的袍子,找到一双小号的靴子…… 等返回他身边时,两人在黑暗中相对,皆是一愣。 她女扮男装的样子,英气逼人,一身狼人黑锦衣,在月下熠熠闪耀。 而他,身体好好地坐着,脸上却又是半边骷髅的鬼样子。 他却出神地看着她,丝毫未觉这样的变化。 “疼么?” 他回过神来,抬手摸脸,见她递上血袋,他忙接过来,喝了两口,面容再次恢复,才道,“好多了。” “我们出发吧。”她真怕再等片刻,他全身都化成骷髅。 他无奈地要求,“你先休息一会儿。” 她蹲下来,拉着他的手臂,扛在肩上,手臂护在他后腰上,额角上却贴了暖热的唇。 她身子微僵,只当没有察觉。 把他弄到担架上,扶着他躺好,见他始终盯着自己,她终是忍不住问,“夜离觞,你是不是一直暗恋我?” 月光下,他眉梢一凛,棕色的眼瞳熠亮如星,喉结跳了两下,却随即又矛盾地避开她的视线。 “我有三位如花似玉的侍妾,不缺女人。” 她不敢恭维地冷笑两声,“既然如此,夜离觞,咱们约法三章。第一,别再直呼我的名讳,第二,别再偷吻我,第三,手也不能碰!” 他陷入沉默,不再吭声。 她拿一件狼人的黑披风,像是盖一具尸体一样,把他的头脸蒙住。 在心里,狠狠地一脚,把他揣出了“老公最佳人选”之列。 不过就是武功高,长得过得去而已。三个侍妾还TM叫她娴,还冒死救她,真是闲的他! 她又抽了几个狼人的腰带,弄成绳子,一端拴住担架,一端挂在肩上,这就迈开步子朝前走。 有月亮的指引,应该不会走错。 昨晚被他抱着飞过半空,她记得,山的东边,有万家灯火,那里一定有能救他的人。 然而,刚走了没几步,她就被碎石绊倒,狼狈摔趴在地上,手上被蒺藜划破,膝盖也磕的一片黏糊…… 两处疼痛,让她眼泪差点掉出来。 该死的,她怎么这么笨,照此下去,走到猴年马月,也出不了这座山。 嗅到她血液的气息,他担心倒抽一口凉气。 她气急败坏地转头白了他一眼,却还是说,“我没事。你等我一下,我弄个火把。” “我袖子里,有夜明珠。” “怎么不早说?” 她一瘸一拐地到了担架旁蹲下,刚掀开披风,暖热的大掌却伸出来,精准地摸到了她被划伤的伤口。 她忙抽回手,虽然隔着他脸上的披风,两人没有相视,她却还是尴尬。 “夜离觞,你这样让我很困扰。” 第012章 有猪一样的队友 大手悻悻收回,从袖中取出一颗拇指大的夜明珠,精准地给她放在手心里。 夜明珠的光,幽幽熠亮,手电筒似地。 归娴俯视手上的光,无奈地说道,“夜离觞,咱们已经约法三章,你必须要遵守。” “约法三章?” “刚说完,你不会这么健忘吧?”和她装傻呢? 他动了一下,“我……当然没忘。”只是不愿记住而已。 这个约法三章,与从前的约法三章,倒是大同小异。 “归娴称殿下为九殿下,殿下称归娴为贺兰小姐,不知殿下意下如何?” 她那般彬彬有礼,温文尔雅,似与其他人一样,嫌弃他,厌烦他,疏冷如冰霜,不愿他多近一步,他还能意下如何?! “我一定会遵守你的‘约法三章’。” 归娴见他应了,这才吐出一口气。 “去找个狼人尸体,拿狼血涂在伤口上。狼人和吸血鬼的血液都有治愈功效,不过力量猛如烈酒,别涂太多。” 归娴起身去找狼血。 他听到磕磕绊绊的脚步声,又提醒,“别忘了涂抹腿上的伤口。” 她没再吭声,却清楚地听到,他叹了口气,那么悲伤,那么难过,失恋33天似地…… 伤口很快痊愈,她返回来,不再理会他,继续卯足了劲儿赶路。 * 半个时辰后…… 他愉快的宣布,“贺兰小姐,我们终于走下来了十丈远。” 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 她拼了老命拖着他走,他竟然打击她? 1丈=3.3333米 0.5个时辰=1小时 10丈远?她的时速居然只有10丈远?乌龟恐怕都比她快。 当然,孙悟空翻一百个筋斗云,也翻不出五指山,她好歹走下了10丈远呢! “夜离觞,你放心,姐用了十年,奋斗成顶尖的造型师,在两天之内也定能救你这只吸血鬼。” 他一阵无言。却记得,她说要当哥们的,怎么又得寸进尺,成了姐? “姐是个有计划的睿智君,姐要当贤妻良母潜力股,再也不当必胜客白骨精……该死的青梅竹马……但愿,他是个好老公,好父亲,但愿他的基因能生出一个不影响市容的宝宝……” 他扯开脸上的披风,看着她咬牙切齿地嘀咕着往前走,欲言又止,却压根儿没有插嘴的机会。 她停下来歇息,牛一样,呼哧呼哧地大喘粗气。 转头看了眼,见他不老实地看着自己,又把披风给他盖好,一扯绳子,继续走。 “该死的天堂大Boss,等我死回去,一定将他碎尸万段!”满腔愤怒化为强大的力量。 他唇角冷抽了两下,佯装疑惑地问,“大抱死是谁?” “大Boss是一个长得和你很像的……混蛋!” 说着,她整整迈出三大步,卯足了劲儿,似纤夫拉船般,往前倾着身子。 “你放心,虽然你有三个侍妾,也比他可爱多了。人最重要的美德是诚实,一个做神仙的却骗人,他一定会遭天谴!你伤好了,一定要教我武功,不回去削了他,我就不叫贺兰归娴!” - - - 题外话 - - - 放入藏书架哦O(∩_∩)O~撒花,咖啡哈! 第013章 摸了殿下的豆腐 听着她气喘的声音,夜离觞终是忍不住,烦躁地又掀开披风。 “你过来。” 归娴只能停下,到他身侧,见他脸上又有变化,忙又拿鹿血喂给他,担心地问,“是不是还有哪里痛?” 看着她忙着收好盛血的酒袋,他忍不住抬手,给她擦了下汗,被她瞪了眼,忙收回手。 “我怀里有个药盒,盒子里有一粒丹药,你吃下去,力量就能提高百倍,拖着我,也能走得快些。” 她不可之心地哼哼。 金庸前辈的书里,还有各种修仙与武侠,那些所谓打通任督二脉,再辅以提升内力的灵丹妙药,以促成神功盖世,竟都是符合逻辑的?! “果然有捷径哈!” 说着,她就把手伸进他领口内,却……摸到一把细滑结实触感美妙的豆腐。 “你一定总服用胶原蛋白吧?皮肤真好!不过……盒子在哪儿?这是你的肚子了,再往下,我怕儿童不宜。” 他不自然地咳了一声,体温猝然升高,“……我记错了,药盒在靴筒里。” 她被烫了似地,忙抽回手,翻他的靴子找药盒,不禁怀疑他又是故意耍她。 “哎,吸血鬼,我的青梅竹马是叫赵容淇吧?” 他忽然又恢复到微表情模式,而且自己盖好了披风。 她吞下药丸,如饮鸩毒似地,潇洒仰头,押了一口狼血。果然是烈酒,入喉滚烫劲爆! “容淇他长得好看吗?” 微表情模式在披风下也关闭。 “容淇他一定对我很好,否则,我怎么可能对他念念不忘呢?听说……念念不忘,必有回响。不知道将来我生出的宝宝像他,还是像我。” 披风下不耐烦地斥道,“我困了,想睡会儿,你能别吵吵吗?” “容淇,容淇,我爱你,就像老鼠爱大米……”她哼着歌,阴测测地咬着牙努力拖着担架往前走。 敢耍她?整不死他才怪! * 事实证明,她贺兰归娴,就算被戏耍穿越,仍不失一位高效高速的睿智君。 两天后。 热闹的清远镇,正值三日一度的集市。欢畅地琴声从路旁的戏台溢出,宏阔无云的万里碧空相和,台下便是车水马龙的宽阔大道,放眼望去,两旁店铺琳琅,八方客商奇装异服,熙来攘往。 归娴拖着树枝编成的担架,在戏台下略略一站,满身疲惫,因这琴声,因这份潇洒自在,顷刻间尽消。 她浑身上下沾满了泥水,无一处干净,头发也乱蓬蓬地,与叫花子并无两样。 看着那台上女子水蓝锦绣纱衣飘舞如梦,不禁一阵艳羡。 “等把你医好了,我也要穿这样一身衣服,在这里欢快地唱一曲。” 夜离觞掀开披风看了眼,那女子尚不及她容貌气质的三分之一,琴艺也无甚可取之处。 “羡慕风尘女子,贺兰小姐,你就这点出息?!” “那叫艺术!你不懂!” - - - 题外话 - - - 亲爱滴们,别忘了放进藏书架哈O(∩_∩)O~ 第014章 定不让你当寡妇 片刻后,她在一处医馆门前停下,门外的小厮就咚咚咚咚奔进门里…… “主子,外面来了个叫花子,那担架上不知是不是躺着个死人。” 不一会儿,医馆内的郎中走出门槛,拿一双碧绿的狼眸嫌恶地打量过归娴。 归娴本以为郎中是年迈的老者,没想到竟是位年轻俊秀的男子,不过,这狼人的年龄怕是早就超过了百岁。 狼人对上她绝美的眼睛,嗅到她一身纯净的芬芳,怔了一下,又看用黑袍盖住全身的人,轻易嗅出是吸血鬼的气息,一番挣扎,还是绝然摆手。 “滚远点,这里不医治吸血鬼。” 归娴忙从腰间抽下一个钱袋塞给他,双膝跪下。 担架上的身体因她一跪,隐隐颤了一下。 “你跪死也没用!” 归娴忙扯住他的袍袖,这就挤出大颗大颗地眼泪来。 “大夫,求您了!您这样英俊潇洒,眉清目秀,一看就是面善心慈,济世为怀的。 我已有身孕,不能当寡妇呀!我家夫君还有父母要养,如果他死了,我们一家都没了着落,我孩子也没了父亲。 您可怜可怜我们一家,只给开个药方,我去别处抓药就好,求求您了……我给您磕头……” 说着,她就砰砰砰——一个接着一个地磕起来。 夜离觞差点就诈尸坐起来,这该死的女人迟钝了吗?那狼人一身煞气,没一口扑上去咬她,已经够客气的。 郎中掂了掂手上的分量,打开钱袋看了看,勉为其难地蹲下,“得了,起来吧!” 归娴连连道谢起身,带他到担架前,小心地掀开黑披风。 这一路上,鹿血早就用完了。夜离觞半边脸,是骷髅状的。 郎中只看了一眼,眸光一凛,又迅速把她的手压下去。 “他没病。” “可……这伤口很奇怪,我给他喂下血,就能恢复完好,再过一个时辰,又会变成这个样子。” “他中了噬血咒。下咒之人,只要拿到被诅咒者的一样东西,染上自己的血,便可以毒咒侵蚀其血肉,所以,他服用再多血也没用。” 噬血咒?归娴无法消化这个词。 却,赫然想起,她被打得撞在树上晕厥前,那个骷髅面具的男人,握着从心口拔出的匕首念念有词…… 而问题,就在于那把红光闪烁的匕首——是她刺在他心口的。 说到底,是她的错!难得一次反击,竟好心做了坏事。 “大夫,要怎样才能破解?” “临近东郊的最后一条胡同,里面住着一位独眼半仙,你去问一问吧。” “多谢!” 狼人却突然托住她的脸儿,拇指邪肆划过她的唇瓣,“半仙若是救不了你夫君,就回来,我保证,一定不让你当寡妇。” - - - 题外话 - - - 亲爱滴们,别忘放进藏书架哦!方便下次继续阅读!O(∩_∩)O~ 第015章 吸血鬼殿下欠揍 归娴看他手上的钱袋,很想把银子要回来,却就怕被他拖进医馆里,于是忙拖着担架落荒而逃。 此处位于狼族边陲之地,虽有城卫巡逻,因天高皇帝远,并不严禁。 街道上,摩肩接踵,有蒙头罩脸的吸血鬼,也有锦衣华服的人类,还有气势凶悍体格高大的狼人…… 能来此处地,不是穷凶极恶的,便是大富大贵的,因此,城卫巡逻,也是眼睛看天,谁也不敢招惹。 归娴行于其中,一身脏乱,倒也不怎么显眼。而街道上,最不缺的就是叫花子。 夜离觞抬手,掀开披风,朝外看了一眼,就见她佝偻着脊,拿披风罩着头脸,不知疲倦似地迈着步子,宽大的披风托在地上,看不出身型……她的气息,却还是引得不少吸血鬼与狼人侧目垂涎。 知道她被调戏还在郁闷,他张口欲言,不忍再苛责。 “要不要先买点东西吃?” “没胃口。” 他放下披风,“凭你刚才那一声夫君,我是不会轻易死掉的。” 她脚步微顿,转头白他一眼。 他是有三位侍妾的吸血鬼,她是有青梅竹马的人类女子,两条平行线,总不至无缘无故地交汇,他死不死的也与她什么关系,反而是他那三位侍妾,一下都成了寡妇。 男人,真TM祸害,给不了人幸福,还要那么多女人,欠揍! * 半个时辰后,她敲开朱红的金钉木门。 一个白衣小童站在门里,打量着她,眼神似看到久违的熟人,竟有几分惊喜。 “你总算来了!师父说,他在等一位有凤格之命的女子,还说她女扮男装,拖着担架。一定就是你!” 凤格之命?是说她将来会当皇后吗?归娴哭笑不得。 这所谓的独眼半仙,恐怕早就去镇子上打探过她。 半仙么,坑蒙拐骗,都擅此道,也该显lù点非常手段。 “我是来求救的,人命关天,烦请你通传一下。” “你先进来吧!” 归娴忙拖着夜离觞进门。 白衣小童关上门,就穿过院子,大叫,“师父,她来了!” 院子里种着菜,长势极好。竹片篱笆是手工编织地,异常精致,周全地护着菜地。 中间一条青石板路,直通向房门大开的堂屋。 所谓大隐隐于市,悠然见南山,大概就是如此了。 归娴忍不住喜欢这个接地气的院子。 她把夜离觞拖到门前。门里幽深,一应家具都是老花梨木的,这种产于南方的东西,大片地摆设在这样一座北地的堂屋的,可见这主人的奢侈。 地上铺了一整张波斯地毯,房顶上以粗麻绳吊着一些奇怪的小瓶子,每个瓶子里都放着一张张小字条,天光映在上面,满室莹莹,上面写着名字和所盼所求。 第016章 特殊灵药解毒咒 乍一看,这屋子,倒是有点后现代的自然主义风尚。 门里面,无声出来一位男子,仙风道骨,一头白发如银,俊颜却二十七八,右眼上罩了一个黑皮罩,不知是真瞎,还是为求造型完美。 她喜欢这个男人一身不染尘埃的温暖,不疾不徐,毫无咄咄逼人之气,却……也看不出什么情绪。 “搁下是独眼半仙?” 归娴打量着他,发现他有呼吸,有心跳,而且眼瞳是黑的。 “如果我没看错的话,你应该是人类吧?” 男子俯首抱拳,恭敬对她行了一礼,视线就落在夜离觞身上。 “在下无疆,见过两位。其实……姑娘的难题很好解。” 归娴忍不住失笑,刚才那郎中不愿给看,他倒好,她未到,他就在等,病人也没看,就要说疗伤方案?! “你是不是太急迫了?你该先给他检查一下伤情,或者先谈谈价钱。” 男子摇头失笑,俯首道,“姑娘的凤血乃是至纯之物,加之姑娘的处子之身,以及姑娘的赤诚善心,足可破所有的毒咒。” 归娴有点听不明白,“你的意思是,让我……上了他?” 男子双颊微红,俯首道,“……通俗的讲,就是如此。” “怎么上?” “后院有客房。” “多少银子?” “凭这吸血鬼的身份,以及姑娘未来的前途,此诊,值万两黄金。” “……你还真不客气。” “姑娘可先欠着,将来姑娘当上皇后,再送来金子不迟。” “皇后?”这人忽悠她上瘾么? “姑娘就是未来的嘉懿皇后。” 嘉懿皇后?好熟悉呀! 这不是大Boss提供给她的第一个身份吗?是她贺兰归娴最瞧不上的。 不过,眼下人命关天,归娴没心思和他争辩。 见他上前来,她忙掀开黑披风,搀扶着夜离觞起身,却见他完好的那边脸,颜色暗黑,视线也清冷地避开。 “贺兰小姐还有青梅竹马要嫁,万不能因为我失了名节,你还是任我自生自灭吧!” 归娴点头。“我觉得也是。不过,人家还会来别的客人,你躺在这里挺吓人的,还是去躺着吧。” 入了屋子,穿过厅堂,自后门出去,又穿过一道九曲回廊,入了客房。 小院诗情画意,更叫人惊喜的是,客房内的桌案上,摆了三菜一汤。 左侧一道薄纱屏风,可见那边浴桶里热气氤氲,花瓣飘在水面上,干净的两套衣袍都摆在了床榻上。 两人把夜离觞扶躺在床榻上,归娴还是觉得这万两黄金太贵了。 “无疆,能便宜点不?这房子到底不是宫殿。” “姑娘很快就知道,这万两黄金,是最便宜的了。” “叫我归娴吧。”混成朋友,说不定能打九折呢! - - - 题外话 - - - 亲爱滴们,别忘放进藏书架哦!方便下次继续阅读。 《皇后归来:吸血魔君请小心》已完结 《庶女重生,狼王的毒医皇后》已完结 第017章 你的情人不行了 无疆却似笑非笑地俯首,“无疆不敢逾矩。姑娘在这里想住多久都可以,每日三餐不必费心,无疆会为姑娘搭配调补的汤药,保证让姑娘越变越美丽,将来独享隆恩。” 归娴哑口无言。她这是对牛弹琴呢! 门板关上,她才忍不住咕哝,“不打折就不打折,废话那么多!若我真是皇后,你还有胆打劫万两金子?!” 夜离觞侧首看了她片刻,说道,“说不定,你回去了,就被皇帝给收了呢!不过,他已五十多岁,比你爹还老五岁,你那个青梅竹马素来对圣旨唯命是从,恐怕到时候保不了你。” 他话说完,就见归娴不知从何处拿了一把刀子,到了他近前。 “你要干什么?” 她一刀刺在自己的手臂上,大片鲜红甜蜜的血,似馨香的玫瑰蜜,滴在他的脸上。 骷髅的那一边,血肉随之飞快地滋长,不过片刻,就恢复痊愈。 他一跃起身,按住她的伤口,狐疑看自己的手臂,力量竟然也恢复了。 归娴被他突然爆发的力量震慑,迅速抽手避开他的碰触。这吸血鬼还是一直病着的好,至少没什么压迫感。 匆匆远离床榻,她忙拿酒袋里存储的狼血,抹在伤口上。 “我们可以离开了,此地不宜久留。” “先观察一两天,再说,我真的又累又饿。” “我再去要一间客房,你沐浴休息吧。” “嗯。” 他起身,经过她身边,脚步一顿,明显感觉到她脊背一僵,没再说什么,忙拉开门出去,就怕晚一步会把她抱在怀里。 * 一早,归娴醒来,就见那个萌呆可爱的白衣小童趴在床前,忽闪着大眼睛,痴痴看着自己。 “有事?” 小娃儿从她绝美的容貌中回过神来,“你那个情人不行了。” “什么意思?” “我师父让你上了他,你该依言照做,只那点血,反而叫伤势恶化。” “他在哪儿?” “隔壁。” 归娴鞋子也没顾得上穿,就冲进隔壁的客房里。 床上盘膝坐着两个男人,前面是夜离觞,后面是无疆,无疆两手抵在夜离觞后背上,两人周身白光莹莹,显然……这就是传说中的运功疗伤了。 无疆见她进来,忙收功。 夜离觞身躯失了支撑,就歪到了一边去。 归娴冲到床边,就见他脸又开始恶化,额上血脉暴凸,已然残破…… “还好,我护住了他的心脉。你昨天给他那点血,倒不如不给,施咒的人似有感应,加强了咒语的效力。” “我还没嫁人,他有三个侍妾,你让我怎么……” “那就任他自生自灭吧。”无疆说完,失望地叹了口气,就拂袖出去。 归娴气恼地拿来刀子,故技重施,又放血给夜离觞滴在脸上。 见他醒过来,脸上气力都恢复,心一横,她就赴死般,躺在他身边。 - - - 题外话 - - - 亲爱滴们,别忘放进藏书架哦O(∩_∩)O~求咖啡,求花! 第018章 誓死,不当小三 夜离觞无奈地侧首看她,“贺兰归娴,你没有必要这样做。” “的确,我也不想当你们家小四。我生平,最鄙视最厌恶那种……犯贱地破坏人家家庭的女人。” 说完,她就负气起身,砰——一声摔门出去。 夜离觞忙坐起身来,就听小童担心问她,那声音越去越远。 “姑娘,你去哪儿呀?” “出去。” “你没穿鞋。” “我去买新鞋新衣服。” “你这么披头散发,还穿着睡衣呢,那些吸血鬼和狼人会咬死你的。” “咬死最好,免得因为见死不救生忘恩负义不如死。” “我陪你去吧。” “小屁孩离我远点。” “……多好一美人儿呀,怎么说粗话呢?” * 偏巧又是清远镇的集市,夜离觞一路走,一路寻找,路上气息混杂,声音刺耳,他茫然焦躁四顾,又不敢大喊那个名字,脑子溢满她拖拽着担架,执拗坚强地前行的样子…… 从前因为怜悯与感激,想要娶她,后来憎恨她的冷漠与绝然。 是从何时起,竟这样无法自拔的? 这感觉,细如发丝,勒在心脏上,越勒越紧,随时能把他的心一截两段。 看到前面有个女子,白衣曳地,长发倾散,那背影也像极了她,他急忙奔过去。 “跟我回去。” 女子回头,却是一张细眉细眼的面容,碧绿的瞳仁,是狼人。 她警惕地看他棕红的眼,手臂因他的精纯之力刺射得剧痛。 “对不起,我认错了人。”夜离觞尴尬地忙松手。 女子转身,瞬间没入人群,匆匆逃离。 见大群人朝着戏台那边涌,夜离觞恍然大悟,忙跟着人潮过去。 贺兰归娴,倒是的确没出息,竟坐在高高的戏台上,还穿了那弹琴女子表演用的水蓝锦绣纱袍,长发也绾成了妖娆的灵蛇髻,脸上浓妆覆盖,艳丽惊心,勾魂摄魄。 他知道,她要的不是这样的美,不过是这样徜徉江湖自由自在的潇洒。 可是,她的眼里没有半分自在,泪花潋滟眼底,她的心也被困住了。 “……在每个许下的愿望里都会有你当你的眼神看进我心底浮云在天边相聚多么想与你一起飞越天荒地老的距离天使那片神秘的羽翼飘落在掌心像雪花融化成温暖的情意飞翔属于我们的美丽风雨不去理阳光在召唤让真心永不分离再美的风光也会变得没有意义若不是在你的身边相依……” 那台子上撒了大片大片的碎银,花瓣缤纷,将她笼于一片如梦似幻的景致里。 夜离觞不动声色地远远看着那倩影,越看越心痛。 一个浓妆艳丽的中年女子到了台前,大声说道,“姑娘,去我的醉香舞阁唱吧,就在大周境内的天池城,卖艺不卖身,一日三百两!” - - - 题外话 - - - 亲爱滴们,方便下次继续阅读,别忘放进藏书架O(∩_∩)O! 第019章 这药好像买错了 归娴没有理会她,唱完歌,一粒碎银没要,就下台离开,徒留台下沉醉歌声的人一头雾水。 舞台的主人上前,朝大家鞠躬,“刚才那位姐姐只是为帮我而义唱的,我代她感谢大家捧场!” 人群失望地散了。 夜离觞不近不远地跟着归娴,见她竟进了那天那位狼人的医馆,忙加快脚步。 狼人郎中颇是意外地打量着她一身纱衣。 “姑娘这是没了夫君去卖身了?” “我要买药。” “什么药?” 归娴拿起柜台上的笔,在纸上写了两个字。“我要对身体无损的。” 郎中无限扼腕地长叹一声,眼底却邪色暗涌。 “姑娘没有必要这样自暴自弃,凭你的姿色,就算不愿嫁给我,也可以另嫁别人。” 归娴从头上拔下一支金簪给他放在柜台上。 郎中摇了摇头,就给她拿了药,“你在哪家花楼?我有空去照顾你生意。” 归娴没吭声,转身走出医馆。 郎中却出了门,就远远跟着她。 感觉到周身剧痛,他狐疑回头,就见人家姑娘的“夫君”完好无损地站在眼前,正用一双能杀人的眼神怒盯着他。 他忙俯首,歉然鞠了一躬。 “小的再也不敢了,您高抬贵手。” “你给她的什么药?” “春**药……如果一刻之内没有男子帮她解毒,恐怕……” 夜离觞忙去追归娴,郎中却周身剧痛地瘫在了地上。 * 夜离觞赶回独眼半仙的院子,就见几个来求占卜的人,正在厅堂里与无疆说话。 无疆咳了一声。 “她呢?” “回去客房了。” 他一阵风似地过去,满堂的琉璃瓶因他一身精纯之力的冲击,嗡声震响。 来求占卜的几个狼人都不稳地摔在了地上。 无疆忙道歉,一一把人给扶起来,坐下来,继续占卜,听到后院一声暴吼,他手上的龟壳摔在地上,铜钱掉出来,却是大吉之象。 客房里,归娴却不明白自己到底是怎么了,眼睛里一片血红,鼻孔也在滴血。 她几乎看不清眼前狂怒的男人,浑身着火似地滚烫,她撕扯着衣袍,却清楚的知道,只有一种法子,能缓解这种痛苦。 男子身躯贴近,她因舒服地清凉柔滑,颤抖不止,几乎要低吟出声,却还是挣扎于理智边沿,不放心地确定,“夜离觞?是你吗?” 他忙把她眼睛上的血泪擦掉,捧住她的脸儿,“是我……你这该死的疯子,你不是非赵容淇不嫁吗?你会后悔的!” 她扬着脸儿,双腿不稳,摇摇欲坠,“废话少说,我准备好了……这药好像是买错了,你快点……” 他气恼低吼一声,把她抱在床上,狂肆扯开她的袍子,指尖探过去,确定她真的准备好,才吻下去……这吻,却比他想象的更甜蜜百倍。 - - - 题外话 - - - 亲爱滴们,别忘加入藏书架哦,方便下次继续阅读O(∩_∩)O~ 第020章 他的侍妾找上门 她咬牙闷声不吭,紧闭着眼睛,不愿看他,也知自己再无回头路。 他举动轻缓已极,温柔的细吻始终安抚不止,却,还是痛。 黑暗里,那痛却渐渐变质,强烈的欢yu排山倒海,在身体深处绚烂成花,让她理智溃散,再无暇顾及其他,轻吟低泣,也成了无助难抑的娇嚷。 而已然无法停止的男子,因她的迎合与攀附,亦是不由愉悦低吼…… 耳畔不寻常的喘息,让她僵了一下,随即被更猛烈的攻势掳走了神智。 这实在……不像疗伤。 * 归娴是被饿醒的,正午明亮的天光穿透石榴红的窗纱,那温馨暖热的色彩,爱情般旖旎。 发现自己正枕在夜离觞的手臂上,她轻轻地挪动身体,见他面容已经恢复健康的莹白,痴痴看了片刻,飞快地在他唇上一吻,忙下床穿好衣服鞋袜,打开门,一柄长剑就抵在了咽喉上。 拿剑的女子,一身华美的雪白蛟绡纱衣,头上戴着垂纱珍珠斗笠,纱下一张瓜子脸,眉目惊艳妖娆,浓妆精致,正阴冷地以一双血眸盯着她。 归娴注意到她腰间的刻着“觞”字金牌,顿时明白她的身份。 爱穿白衣的女子,需有雪白的肌肤与之匹配,需有出尘的气质与之相应,需有一头绝美的头发与之相衬。 可归娴还是意外,她以为夜离觞的女人,都不会太美,所以,他才会移情别恋…… 原来,是她错了。 她贺兰归娴,何德何能与这样的女子争抢? 那剑指了指,示意她出门,归娴眼眶微红,转头,看了眼屏风那边床榻上的男子,迈出门槛。 女子带上门,就凶狠地一巴掌,把她打得趴在了地上,又朝她腹部踢了一脚,“不知羞耻的贱人,她不是喜欢陪男人睡么?把她弄去花楼卖了,永远别让殿下找到她!” 房顶上落下两个人,就拖起归娴穿过院子,走向正堂。 穿过挂满琉璃瓶的厅堂时,归娴视线被地上的两个身体掳住,白衣小童趴在血泊里,而无疆则仰躺在他老梨花木的正椅上,白发蓬乱,心口刺了一把剑。 * 夜离觞醒来,本能地抬手摸脸上。枯骨腐肉已经无暇如玉,细滑如初。 山林内,他杀那些狼人时,髅西趁乱逃走,他要去追,诡异的毒咒却突然发作。 有只狼人在他剧痛难忍之时,从背后袭击,砍断了他的羽翼…… 一切都过去了,就连背后也不再有丝毫的刺痛感,沉淀下来的,只有美妙的欢yu,还有,让他惊喜的贺兰归娴。 她应该丢下他,独自逃亡,去寻她心爱的青梅竹马。 去年在血族皇宫,他中了皇后辛姒下的剧毒。 当然所有的御医遍寻不见,辛姒是要断他的后路。 所幸,贺兰归娴随父担任使臣前来为皇祖母贺寿,就住在他的寝宫不远处的悠然阁…… - - - 题外话 - - - 亲爱滴们,别忘放进藏书架哦,方便下次继续阅读!撒花,咖啡哈! 第021章 曾拒绝殿下求婚 那会儿,他们已经接到皇后辛姒的逐客令,正收拾行李,也准备出宫。 贺兰靖远不愿让女儿蹚浑水,执意阻拦。 归娴却给了他喂了一瓶药,毅然守了他一天一夜,又秘密派人禀告了父皇与皇祖母,确定他安然脱险,才随她的父亲离开。 而他除了安享她的救命之恩,保留了她盛放解药的玛瑙药瓶,什么都做不了。 辛姒因他得救,对贺兰一族,对归娴,怀恨在心,与周国皇帝勾结,要将贺兰一族铲除。 他知道,只有一条路可以帮归娴,便是联姻。 那一晚,他赶到贺兰家,郑重求婚,报答她的救命之恩。 她对自己的婚姻,却比对医术与武功更执着,“九殿下,你是吸血鬼,归娴是人类,你我怎可能成婚?” “只有这样,你才能活下去!” “九殿下的好意,归娴心领了!” “这是救你的权宜之计,将来……” “归娴有青梅竹马,文武双绝,卓尔不凡,归娴与他两情相悦,早有誓言,此生,归娴非他不嫁。” 亦是那一日,他才听闻传言,她考取状元,自幼苦读诗书,研习琴棋书画,就是为了配得上赵容淇。 可,赵容淇并没有把贺兰家的危难放在心上。 她领旨刺杀狼王——这是一桩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为了给全族三百口人,换取一条活路,她亲率百名精锐长途跋涉前往狼族。却不知,周国皇帝与血族皇后的默契是要她死无葬身之地。 一切都是因他而起,所以,他不能不救她……接下来,他也不能不娶她。 听到嘤嘤地啜泣声,他转头,就看到屏风那边的桌旁,坐了一个女子。 白色蛟绡纱袍,华贵无匹,拿帕子捂住口鼻,隐忍地不敢哭得大声,单那姿态都娇柔到极致。 他温柔的笑僵在唇角。 这不是贺兰归娴,而是皇祖母赐给他的侧妃,余灵嫣——血族礼部余尚书庶出的三女儿。 血族官宦家里但凡嫡出的女子,都给了太子和他的其他兄长们,到他这里,都是分剩下的了。 权势交易之下的婚姻,他不喜也不爱,庶出与嫡出,也无甚差别。 可疑的是,他这位侧妃,应该是在他于血族边疆的封地颐州。 他一路入狼族,都是高空飞行,甚至连与亲人之间的血脉牵引都封禁,照理说,该无人知晓他的行踪。 “灵嫣?是你吗?” 余灵嫣忙擦干净脸上的泪,绕过屏风,激动地抓住他的手,唇角眉梢顿时有了笑意。 “殿下,你醒了?身上还有哪里痛?” “我很好。”他想找帕子给她,却没有找到,拉着袍袖给她按了按脸上。“怎哭得这么伤心?” “贺兰归娴她……” 夜离觞只觉得心脏被一只鬼爪凶猛撕出了一道裂口,眉宇都变得无法自然舒展。 “她……怎么了?” - - - 题外话 - - - 亲爱滴们,别忘放进藏书架哦,方便下次继续阅读!O(∩_∩)O~感谢您的支持! 第022章 嫁祸,不打草稿 “她知道灵嫣是殿下的侍妾,妒恨丛生,就刺了灵嫣一剑,还与无疆师徒起了争执……杀了他们。” 说着,她就捂着自己的腰腹,扑在夜离觞怀里。 “殿下,如果她再往上刺一点,灵嫣就再也见不到您了!” 夜离觞低头看了眼,把她的手移开,的确蛟绡纱上有刀剑割开的裂口。 不过,贺兰归娴失忆不假,却不是愚蠢的女人,她杀髅西都知道刺心口,杀余灵嫣怎可能不挑位置? 余灵嫣抽抽噎噎地好不委屈,拥紧他未着衣袍的身躯,娇躯妩媚地厮磨起来…… “灵嫣说,殿下若醒来,一定想见她。为感激她救殿下,灵嫣也希望与她姐妹相称,一起服侍殿下。她却清傲孤绝,说和殿下已两清,永远不想再见到殿下。因听说她的青梅竹马赵容淇正在天池城,就急着赶过去见他了。” 夜离觞因赵容淇三个字,大掌瞬间骨骼寸变,狰狞尖长,无声扣进了馨香残留的锦被,神情却波澜无惊。 这话是真是假,他无从判断。 贺兰归娴在路边高台上的歌声,却还萦绕耳畔。 “……当你的眼神看进我心底浮云在天边相聚多么想与你一起飞越天荒地老的距离天使那片神秘的羽翼飘落在掌心像雪花融化成温暖的情意……” 他不知道“天使”是什么,就他所知,在她生命里唯一肯为她张开羽翼的吸血鬼,只有他夜离觞一人。 她只是无法接受,他有侍妾。 她清楚地宣告,不愿当他的小四。 独占大周国半壁江山的贺兰一族,让大周皇帝心寒胆战,急于铲除。 贺兰归娴,身为贺兰一族的堂堂嫡女,大周国文武双全的女将军,还有孔雀王朝的尊贵血统,正如无疆所预料的,她该是皇后,也只能是皇后! 但,她武功尽废,要杀无疆师徒,谈何容易? 当然,心底所思,他是断不会与余灵嫣理论的。 感念无疆的救命之恩,他忙推开余灵嫣,穿衣起身。 “无疆师徒在何处?” 余灵嫣因被他推开,满心幽怨又失落,却还是怕他不够憎恶贺兰归娴。 “尸体在正堂,还是死时的样子,灵嫣着实没想到,贺兰小姐这样心狠手辣,连孩子都不放过。” 夜离觞进入正堂内,却凭血腥之气,轻易判断出,这不是真正的无疆师徒。 是他多虑了。 独眼半仙,若是连威胁自己和徒儿的杀气都算不出,也妄为半仙了。 毫无疑问,这一切都是在余灵嫣来之前就布置好的。 而余灵嫣则是看尸体聊故事,顺水推舟嫁祸归娴。 他也忽然明白,为何无疆要和归娴要万两黄金——眼前这一幕,万两黄金太少了。 - - - 题外话 - - - 感谢您的支持,玥的其他书,热力推荐! 《皇后归来,吸血魔君请小心》【一品红文全本】亲爱滴们不要错过哦! 《庶女重生,狼王的毒医皇后》【全本】已经完结,不必等更新 第023章 幕后的主子是谁 尸*体前的翘首桌案上,摊开了一本占卜手札,空白的页面上留了一句诗。 “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 另起一行是一个“信”字,笔尖就戳在了字的下面,落下浓黑的墨点。 似乎下一句诗没有写完,就被杀了的。 莫与信摆在一起,一切却已足够明白。 “莫信”——当然是莫信余灵嫣。 天下谁人不识君,是暗示他夺天下吗? 无疆似乎弄错了,他是没资格踏足京城的皇子,如何夺天下? 一个余灵嫣都能轻易地找到他,足可见他这皇子做得有多失败。 他身边除了一个老太傅,再无其他人可用,那些士兵都是父皇的人,之所以效忠他,也是因为他镇守边疆,效忠皇族。 “殿下,把他们师徒厚葬了吧。”余灵嫣叹了一句可怜,忙又问,“接下来,殿下要去找贺兰小姐么?” “不……回府。” 余灵嫣松了一口气,口气中这才冷冷透出几分嘲讽。 “贺兰小姐与殿下到了这一步,竟毫不在乎?!她不知羞耻就算了,心里竟半点容不下殿下,枉殿下舍命独闯狼族救她。” 她话刚说完,心口就被掏了一个血洞……胸腔里什么东西被抓住了。 前一刻站在尸体前的男人,赫然近在眼前,艳若红宝石的眼里多年如一日,看着她,无丝毫怒,无丝毫阴鹜,当然,也无丝毫爱怜。 “殿下……灵嫣肯为殿下赴汤蹈火,为什么……” 夜离觞凑到她耳畔,温声劝道,“灵嫣,,你最好是告诉我,你背后的主子是谁。” 她痛得不敢动,血汩汩淌下去,浸透了雪白的衣袍,似渐次绽开的红牡丹。 “吸血鬼的心是冷的。不过,有总比没有要好得多。一旦我把它丢在阳光下,恐怕瞬间化为火焰。” 她抬手抓住他的手腕,“殿下,灵嫣到底做错了什么?您这样冤枉灵嫣……” “他们在附近有多少人,藏身何处?当然,还有贺兰归娴在哪儿?” “……殿下,灵嫣跟了您三百年!您怎么能怀疑灵嫣对您的真心?” “你惦记着太子妃的位子,与三皇子暧昧不清,怎说跟了我三百年?” 余灵嫣张口,哑然,不可置信地侧首看他绝美的侧颜,这才发现,他的懦弱愚钝都是面具。 他只是淡冷地、不耐烦地看着她。 “贺兰归娴被髅西抓去了狼族,我效忠髅西多年,他有心夺取狼族皇权,所以,出门并没带狼王派遣的士兵和护将。” * 天池城,是大周王朝面朝狼族与血族的大门,也是一座内外环绕的白石城。 外城重兵把守,内城官府坐镇,防守严禁,坚不可摧,出入行径的各地客商,钧受到严格盘查。 城内有六座超高的楼阁,而脂香横流的醉香舞阁,便是其中之一,也是城内最奢华的花楼。 - - - 题外话 - - - 亲爱滴们,方便下次继续阅读,别忘了放进藏书架哦!拜谢您的支持! 第024章 阁楼舞姬逃不掉 其鸨母丽姐,手腕强悍,八面玲珑,且是一位素不露真颜的狼族女子,与天池城官府,与盘踞天池城四周的江湖帮派,与狼族血族边境的守将,皆是私交甚笃。 落在醉香舞阁的女子,一旦被她捏在掌心里,便是落在金笼里的雀儿,多长出几双翅膀也逃不掉。 很不幸,归娴便成了这样的雀鸟。 她站在顶层阁楼的露台,似怜翅膀和手脚都被斩断了,望着城西瀚海的日落,以及不远处的一小片绿洲,绝望地无奈长叹。 她是听着贝多芬的《命运》长大的,因此死活不安现状,也深信,命运掌控在自己手里。 被卖到这里半个月。 第一个前三天,密谋逃跑。 她是很想学《越狱》中的米帅,帅气地去挖一条地道逃出城。无奈她被关在高空,连一寸土都碰不到。 第二个三天,她闹绝食,死也不从。 第三个三天,被毒打…… 第四个三天,毫无悬念的养伤…… 再后来,她和这里所有曾经激烈反抗垂死挣扎的姑娘一样,学乖了,开始学女子取悦男人的技巧。眼神,手法,腰肢,甚至连脚趾都有可探究的学问,每一个动作,事无巨细,讲解清晰,比考研辅导还牛!且上课师父是资深陪睡历练多年,权威性不容置疑。 相较之下,她和夜离觞那一回,显得异常可笑,拙劣,青涩,毫无美感可言就罢了,而且还是凭药物做到那个地步,委实不堪回想。 却偏偏,越是不想,那事儿就越是往脑子里钻,闭上眼看到那张风华绝代的妖孽脸,脑门上就沁出冷汗来。 当然,这辈子最好与那只吸血鬼死生不复相见,否则她把自己碎尸万段的心都有了。 所幸,鸨母丽姐曾在街头听过她唱歌,因此,并没有马上急着把她能歌善舞的身体挂牌抛售。 这几天几次登台挣了大笔钱,丽姐甚至依言,每天给她三百两银子。 她借口嗓子不适,休息两日,也打听到,天池城外那片绿洲里,驻扎了她所谓的“青梅竹马”赵容淇的兵马。 然而,赵容淇却不是要去狼族救她,也不是在此接应她,而是……来与狼族和谈的。 刺杀狼王一事,将被全部归罪于贺兰一族的“擅自筹谋”,一切与大周国无关。 这座固若金汤的天池城,也将被割让于狼族,换取十年的和平。 而她贺兰归娴的首级,将被悬挂于城门之上,永远警告那些不安分的贺兰族的人,复仇必杀! 可笑的大周国皇帝,丢两块肉给狼王,就能满足他的胃口么? 这样天真的想法,实在不像一个皇帝能想到的。 听到门外一阵脚步声,归娴忙关上窗子去床上躺着,佯装出一副黛玉式地羸弱不堪,拿帕子捂在唇上,咳嗽不止。 “进来!” 第025章 第一夜,值万两 丽姐进门,一身曳地的牡丹锦裙花叶相衬,栩栩如生,裙摆流水般,更堪比帝妃宫袍。 在两个绿缎裙袍丫鬟的映衬下,更有种说不出的雍容贵雅,却因妆容太过浓艳俗媚,毁掉了衣袍的美感。 她热络和蔼地堆上笑,示意丫鬟们把托盘放在床前的桌案上。 “琇莺妹妹,这几天可累坏你了。” 归娴听“琇莺”二字,唇角不自然地抽了两下,强硬克制着,没有表现出丝毫的不喜欢。 珠玉满身,莺歌燕舞,风尘之气满满爆棚,这名字,害她每听一次,就想抽自己俩耳光。 “丽姐,我还好。”说话间,她看了眼桌案上的托盘,眉梢顿时一僵。 丽姐果然就道,“好就不能闲着,不过,今晚倒也不必登台。” 归娴隐约有种不祥的预感。 丽姐亲手从丫鬟手上,端了银耳雪梨羹,亲手舀起一匙,吹凉了,喂到归娴唇边。 归娴客气地堆上笑,“怎敢让丽姐伺候我?!我自己来……自己来。” 丽姐笑吟吟地抿着红唇,把碗给她,眉目一派观音大士似地和善,瞧着眼前睡袍胜雪,长发如墨缎的归娴越看越喜欢。这绝美的倾城之貌,无疑是一座金山! 归娴被她看得不自然,心头起了一层毛。她可没忘了,这女人前些日子是怎么对她挥鞭子的。 当然,雪梨羹甜淡适中,温热正好,倒是格外可口。 丽姐等她吃下半碗,才道,“今晚,赵容淇赵大将军,约了狼族的大元帅东方貉在咱们琼琚阁商谈两国要事,命我找几个姑娘去……你也知道,气氛好了,才能把事儿谈成么!” 归娴差点把雪梨羹吐在她脸上,她忙把碗递给丫鬟,歉然说道,“丽姐,我病着呢!万一将军嫌弃……” “啧啧,我的琇莺,你这脸儿美到叫人心疼,越是病着,越是我见犹怜!” 丽姐这就抖开托盘上的袍子,“你看,这是孔雀王朝的孔雀羽裳舞衣,普天之下,只有孔雀王朝的公主才配穿的,我费一千两银子才买来的,着实地价值千金呀!你若穿上它,哪个男人还能有杀气?” 归娴瞧着裙袍,恍然大悟! 丽姐这善做生意的主儿,恐怕是要把她的“初yè”卖出万两银子才罢休。 一千两的投资,半月的培训,当老板,眼光果然应该沉得住气,才能挣大钱。 “赵大将军不会嫌弃你生病的,说不定,一见你,就把你娶回去当将军夫人呢!” 这什么鬼世道?被卖掉,还得陪着笑。归娴不敢恭维地呵呵两声,颓然仰躺在了枕头上,“……但愿他真的会娶我!” 恐怕,赵容淇一见她,就挥刀砍下她的脑袋,再叫那位狼族大元帅把她的头挂在天池城上,风干成腊肉。 - - - 题外话 - - - 别忘记放进藏书架哦,方便下次阅读O(∩_∩)O~ 第026章 大元帅,奴之子 夜空里,星芒细闪,莹如碎银。 归娴换了羽裳舞衣,高绾发髻,红宝石华胜垂到额前,在镜子前端详着自己,她忍不住猜想贺兰归娴那位孔雀王朝公主的娘亲,是何等惊艳的模样。 听说贺兰靖远与这里的寻常男子一样,也是有侍妾的。 因此,对于那个家,与对赵容淇一样,也不报任何期望了。 丫鬟还没来请,她已然有种在刑架上待斩的赴死感。 从沙漠里吹来的风干燥异常干燥,那片绿洲里,篝火的光芒跳跃冲天。 她趴在窗口,托着望远镜,看到绿洲里士兵在篝火周围追着一群衣衫不整的女人跑,不禁失笑。 大周难怪要割地求和!那赵容淇恐怕也是脑满肠肥的货色! * 一个时辰后,她被带到后院的琼琚阁。 通明辉煌的灯火,让这座白玉似地楼阁,迸射一层华美如月的光华。 楼阁四周,被狼族与大周的护卫严密防守,四周假山丛的黑暗处,亦是三步一个,五步一行。 丽姐领先在前,低低地对她细说…… 狼族大元帅东方貉,一家五代是在狼族皇宫为奴的,虽然颇受荣宠,这耻辱之名却印在了骨髓里,永生永世无法抹除。 百年前狼族遭遇西方大军入侵,朝中几位大将死的死,伤的伤,无人可用,他自告奋勇前往,却反被朝野百官讽刺“奴之子,难当大任”。 狼王虽决定派他,却是因不愿愈加亲征,所以拿他当挡箭牌。 不料,东方貉竟骁勇善战,不但一举灭敌,还在大获全胜之后,吞了那屡次进犯的西土之国。 狼王特赦东方一族永除奴籍,东方貉成为狼族大元帅,掌控狼族百万狼师 和谈这等小事,该是派边疆小帅即可的,他却不放心,非要亲自前来…… 近了琼琚阁,丽姐突然停止聒噪,转头瞧着归娴罩着面纱的俏颜,凝重地叹了口气,便抓住她的手。 “外面布了结界,防人偷听擅闯。你进去,在他们交谈时,万不可说任何不该说的话。你若嫁去,当了将军夫人元帅夫人的从此也可解脱,若不能,还是保命为上。” “丽姐教诲,琇莺铭记。”归娴俯首。 进门,一层的堂内相对而坐的十几个部将,两方力量各占一半,中间的长桌酒席上,珍馐美馔色香味俱全,他们却皆是手扶剑柄,目不斜视,谁也没动筷子。 归娴眉梢一跳,心就提到了嗓子眼上。 到了三楼,护卫通禀过,丽姐先进去,寒暄几句,她才被允许进门。 “参见东方元帅,赵将军!” 没有人应声。 她低着头,嗅到一股浓浓的狼族烈酒的浓醇香气,也分明感觉到两双视线利如刀刃,似要把她脸上的面纱劈开,似把她的灵魂从这皮囊下拎出来看仔细。 - - - 题外话 - - - 下午还有更O(∩_∩)O~亲爱滴们,别忘放进藏书架哦,方便下次继续阅读 第027章 将军,打个赌吧 脊背上,细密的汗浸透了内衫,保持着跪姿的身子也隐隐颤抖,双腿快要绷不住,艳红的裙摆上,配合金丝编织刺绣的孔雀尾翎,莹莹闪耀刺得眼睛生疼。 她心一横,循着视线,抬头看了眼…… 眼帘内,金甲月白锦袍的绝美男子,发髻高束于发顶,眉目淡冷如冰雪,却并没有看她。 绚美霸气地纯金护腕护着的手,正端起酒盅送到棱角分明的唇间,轻轻啜饮,那股优雅尊贵之态……令人叹息咋舌。 她很意外,这位……竟不是脑满肠肥! 正在怔愣间,一只宽阔的大手伸到了眼前来,虎口掌心都是厚茧,分明是拿刀剑磨的,袖口上是金钉红宝石的护腕,袍子是华艳的黑边绛红色,束腰宽阔,衣摆上绣着奢华的满月孤狼水墨图,窄腰阔胸俊雅无匹,气势更是万夫莫敌。 毫无疑问,这便是家中五代为奴的东方貉。 她抬手,把手搭在他的手掌上,被灼烫的温度烙了指尖,身子不由一凛,就想起狼王轩辕腾化身成狼将她欺于身下的一幕…… 东方貉俯首,凑到她额前,温声笑道,“莫怕,本帅是来寻开心的,不是来吃人的。” 淡淡的酒香喷到了脸上,她双颊一热,随着他的力道站起身来,抬眼对上一双宝石似地绿眸,他的皮肤竟是与夜离觞的如出一辙,完全不像他的手心这样粗糙,反而冰雪般幻美白皙。 一丘之貉这个词,本是贬义的,就她现代所学可知,貉是一种像浣熊又像狐狸的小动物。 狼王为他赐这个名字是,毫无疑问,是抱持鄙夷态度的。 然而,这人却把这个“貉”字,从神到魂,演绎到极致美丽。 而且,他眼里丝毫没有狼人的猥琐,凶狠,阴沉,与邪佞之气。 “谢大元帅。” 她欣赏这个男人。也十分清楚,他绝没有传说中那样简单,血洗五代之耻,背后需要付出多少心血,是常人无法估量的。 “本帅与赵将军正谈得无趣,你就跳一舞吧,本帅亲自为你抚琴。” “大元帅会弹琴?” “怎么?在琇莺姑娘眼里,本帅该是粗莽野夫?” “大元帅误会,琇莺以为大元帅骁勇善战,只研习兵法战术……” 他笑着摆手,示意丽姐退下,便亲自搬过琴架,把琴放好,在椅子上坐下来,才笑睨着归娴说道,“在狼族皇宫里,本帅曾是皇后身边的琴师——从十岁到五百岁!” 归娴微怔,却从他眼底寻不到丝毫自嘲与耻辱的波澜。“能得大元帅配乐,是琇莺三生有幸。” “是否有幸,言之过早。且看你能否跳得完这一曲吧。” 东方貉说着,就似笑非笑地看向始终沉默的赵容淇。 “赵将军,咱们打个赌吧。” - - - 题外话 - - - 二更结束,明儿继续O(∩_∩)O~ 第028章 雀之舞,定生死 赵容淇搁下酒盅,若有所思地眸光轻敛,谪仙般静冷深沉,始终没看桌前艳若仙女的女子。 “大元帅雅兴,赵某乐得奉陪。” “如果琇莺能顺利跳完本帅这一曲,且跳得漂亮,本帅便只收天池城,退兵百里,与大周安守十年和平。若琇莺跳不好,或者摔倒,本帅就吞了大周,并救贺兰靖远夫妇出牢,来当本帅的军师。” 救贺兰靖远夫妇出牢?归娴身姿一晃,张口就要问赵容淇,贺兰靖远何时入了大牢……想起丽姐地叮嘱,忙又闭口。 赵容淇那双眼睛敏锐如鹰,突然拢住她的眸光,黑瞳冷锐,似瞬间洞穿了她的灵魂,“琇莺姑娘有话要问?” 归娴忙避开他的视线,俯首道,“琇莺只是想说,大元帅实不该以琇莺一舞,做如此大的赌注!”除非,东方貉已然知晓她的身份,除非,赵容淇也对她的身份已有猜疑。 一想到自己的头颅将被挂在天池城的城门上,她就忍不住毛骨悚然。 东方貉抬手安抚地笑了笑,“琇莺姑娘莫慌,咱们只是玩玩。” 玩玩?归娴只想呸他一脸。这玩笑赌上了一国人的命,可一点都不好玩! 赵容淇却莞尔笑道,“既然元帅已然决定,这就开始吧。赵某迫不及待要欣赏琇莺姑娘的舞姿了。” 归娴却没有听出他这话是有多期盼,却忘了问夜离殇,从前的贺兰归娴是否擅长跳舞。 东方貉指尖一曲奏响,归娴本以为是行军打仗气势如虹的激狂之乐。 却不想,竟是她在寻常练舞时所用的孔雀舞乐。 这一曲也让她明白,自己之所以站在这里并非丽姐急于把她卖掉这样简单。 归娴勾起裙摆,腰身一转,背对二人,踩着节奏,足尖荡开裙摆,前行几步,纤柔的脊背随着节奏一侧,浓妆惊艳的容颜,顿时褪去惶恐,变得艳冷空灵,妩媚霸道地扼住了两个男人的视线。 兰花似的手,捏着拇指与食指,似孔雀高仰的头,高高举过头顶…… 乐声里,她不是贺兰归娴,不是陷入风尘的琇莺,而是一只踏着血渍在山林溪畔信步而行的雀鸟,周身每一根骨头都以不可思议的柔韧,浸在乐声的节奏里,秀美的脖颈或伏,或仰,或顾影自怜,或傲世天下,旋动的裙摆,忽而收拢如羽翼,忽而徐徐绽开,似孔雀开屏。 满室灯辉,与烈酒的醇香,萦绕在她指尖,裙摆,莹黑的发丝上。弹琴的东方貉与自斟自饮的赵容淇,皆是在不觉间,如痴如醉了…… 归娴越是跳,心里越是起了一片混沌的涟漪,涟漪随着越来越快的节奏,荡成漩涡,节奏高扬一震,忽然混沌散去,脑海一片空明澄澈。 东方貉为何要选她平日练舞的曲子? 此刻,她才明白,原因太简单——他压根儿不想攻打大周,也没法打。这五代之奴,要吞谁,也得问一问狼族的百官应不应! - - - 题外话 - - - 下午还有更新,亲爱滴们别忘放进藏书架哦! 第029章 摔倒,摔得漂亮 身为狼族元帅,他不能叫世人认定,他东方貉是胃口狭小的贪生怕死之辈,更不愿叫世人认定狼族是凭一座城就能打发的。 所以,他把她这真伪难辨的贺兰归娴放在赌局内,他心里亦是在赌……贺兰归娴是肯为国牺牲家的人。 可他错了! 想起绿洲里那片追着女人乱跑的大周士兵,想起让百名精锐赴死的大周皇帝,她很不小心地踩到了甩开的红纱,狼狈而漂亮地趴在了地上。 她不是没有仁爱之心,不过,大周皇帝那借刀杀人的卑鄙小人,也该尝一尝被人拿刀抹脖子的滋味儿。 东方貉正弹得尽兴,被她这一摔,摔得愣住。 他着实没想到,这女人会不顾大周的安危而摔倒。 他修长的指尖按在琴弦上,不由骑虎难下…… 的确,要吞灭大周,不是他一个人能做得了主的。 兵在他手上,粮草在狼族的户部尚书,丞相,以及狼族大祭司髅西手上。 赵容淇却没有猜透其中的缘由,勃然大怒,身影诡异一闪,上前就扣住她的脖颈,把归娴扯了起来。 “为什么摔倒?” “哼哼,当然是……不小心。” 他被她这轻佻绝然的冷笑激怒,这女人很像他认识的贺兰归娴,却又完全不像。“真是不小心?” 归娴忍住喉间的剧痛,给他一个风尘味十足浓郁地妩媚浅笑。 “将军不信,可以多叫几个女子来换上这长裙,再试试这支舞,且看她们瞧着东方大元帅和赵将军的惊艳之貌,会不会与琇莺一样,目眩神迷头晕目眩神不守舍?!” 说话间,她就不羁地抬手,摸了一把他的脸,滑……果然鲜肉一枚! 赵容淇被她不恭的举动惹恼,当即将把她推搡在地上。 归娴手肘腰胯被摔的生疼,头上的步摇打在了脸颊上,刀子般刮划了娇嫩的肌肤,留下一道红痕。 她两手扣住地毯,惊魂不定地大喘着粗气,扶着墙边摆放着各色名贵瓷器的紫檀木搁架站起身来,当即又恢复浅笑,整理好裙裾,毕恭毕敬地朝着东方貉歉然行礼。 “大元帅见谅,琇莺舞姿拙劣,实在难登大雅之堂!” 东方貉没想到她被打了,还有胆站起来道歉。 如果她有点眼力劲儿,她应该能看得出来,此刻他比赵容淇更想掐死她。 “大元帅是生气了么?琇莺给您斟酒赔罪!” 归娴上前,摇摇晃晃,双腿虚软,就在他起身之际,恰到好处地歪在了他怀里…… 东方貉托住她的肩,冷眯绿眸,唇角玩味扬起,忽然有种被赖上的错觉。 可他一只活了六百年之久的恶狼,到底哪里看上去好欺负了?! 正在他疑惑之际,赵容淇却冷怒讽笑,“素闻大元帅行事光明磊落,没想到竟借一个女人耍威风,是赵某人高看了你。你要想夺大周,也得问一声我的剑和我的兵!” - - - 题外话 - - - 二更毕,明儿继续(^_^) 第030章 赎身只能当侍妾 赵容淇说完,甩门离去。两面紫檀木雕花门,在他离开片刻之后,整个从门框上坍碎下去。 楼下的大周护将与护卫也被他带走,轰隆轰隆,滚雷般,震动得整座楼阁都在颤。 归娴暗吁一口气,不禁庆幸终于保住了自己的脑袋。目的达到,她这就想从东方貉怀里离开,他的手却抚上她的唇,绿眸猝然变得莹亮如鬼火。 “丽姐……”他俯视着她,低沉一声咆哮,吓得归娴在他怀里忍不住惊颤。 丽姐惊慌地忙进来,见东方貉俯首在归娴唇上印下一吻,忙跪在地上,低下头。 “本帅要给这女人赎身,多少钱?” 归娴心头一跳,这就从他怀里挣开,一脸惊喜状,单膝跪下,“谢大元帅隆恩!” “一万两……白银就好!”丽姐颤声打劫。 “贵了,这样狡猾的女子,也就三千两。” 归娴尴尬抬头,正看到他别开了脸,一脸复杂,辩不出情绪。 “大元帅,您开玩笑呢!琇莺是我们这里的头牌,歌声好得不得了,跳舞更不用提,还有她的床上功夫,是经我们师父手把手教的……” 东方貉有些厌烦地抬手制止她说下去,“三千两,你要就要,不要本帅也不逼着你要,不过这女人,本帅是一定要带走的。” “大元帅说三千两,就是三千两吧,不过,她身上这套孔雀舞衣,得脱下来。” 开玩笑,衣服怎么能说脱就脱?!归娴抬眸,酝酿了满眼的泪,泫然欲泣地看东方貉,“大元帅,琇莺还想留着这衣服,再给您跳一回孔雀舞呢!” 东方貉眉梢高挑,没想到,她还有这等说打雷就下雨的本事。 “脱了!本帅给你更好的衣服。” 噗!归娴真想吐他一脸血。 东方貉冷笑,“怎么?刚才投怀送抱,现在脱衣服却手软了?你的胆子不是雄心豹子胆么?” 归娴心一横,瞪大凤眸盯着他那双讽刺的绿眸,三下五除二,扯开了衣服,像是卸掉一车垃圾一样,卸在了地上,头上的发髻也拆掉,满头珠翠稀里哗啦落在地上…… 丽姐就在她下面捡,仍不忘提醒,“琇莺,还有鞋袜!” 归娴差点气厥过去,这就连鞋袜也踢了。 东方貉冷眯着狼眸,将那婀娜的身段从头看到脚,像是商人品赏自己的货品,“身材一般,皮包骨,也就配当个侍妾吧!” 说着,他从椅背上抽了自己的披肩,丢到她身上。 “走吧!跟本帅回府。” * 入了狼族境内的东方元帅府,满院的女子遮挡了院子里的美景,她们列成两队,仿佛百官恭迎帝王般,整齐划一地俯首拜下去,“妾身等恭迎夫君回府。” 归娴忍不住骂了一个K字目开头的字,在夜离觞那边,她嫁过去,排行小四,在这里她却是排行小……手指点了几下,竟然没有数过来! - - - 题外话 - - - 下午还有更新(^_^) 第031章 为她,擅闯凤宫 前面俊伟霸气的绛红色背影似后脑勺上长了眼睛,转过来,冷笑瞅着她的小动作,“不必点化了,跟来这里二十个,京城里三十个,西疆那边二十个,北疆老家里养了十个。” “所以……”她不是小三,不是小四,而是“小九十”?! 呵呵!真是个吉祥数字呀! 归娴实在很想问他一句,“元帅,您睡得过来么?” 当然,这种找死的话,是不能说出口的。她是吃定了赵容淇不敢惹他,才来这里苟延残喘的,万不可把这“饭票”给撕了。 不过,对上一群女子犀利、妒忌、恨不能把她凌迟的眼神,她忽然很想回到丽姐身边,但是,丽姐处事圆融,一旦赵容淇要杀她,丽姐一定低价把她抛出去。 “去洗洗,今晚侍寝,明晚成婚!”说完,他就命大家都散了,直接去了书房, 归娴就在大群女人的盯视下,随着两个丫鬟进了一间宏大的浴室内。 而此刻,血族皇宫内,正是最热闹的时候。 太后古云姬一身炫紫色锦绣凤凰朝服,慵懒靠在凤椅上,艳丽的红发高绾如云,发上凤凰傲世满殿,喙衔九条金珠,随着细微的举动,明灭摇曳,辉映得妖冷紫眸光芒莹莹,沉静威严。 阶下皇后辛姒率领一众妃嫔、公主、对她俯首叩拜,恢弘的坤月宫,肃穆凝重。 突然,门窗震颤,一股强大的凤,忽地突袭殿内,惊得一群妃嫔,如荡开的水彩,姹紫嫣红,散开到两边…… 来人快如闪电,静如劲松,平稳落地,就收拢宏大的羽翼,一挥披风,优雅跪地俯首,“孙儿参见皇祖母!” 皇后辛姒当即勃然大怒,绝美莹白的瓜子脸上血眸清寒如刀,“夜离觞!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未经通报,擅闯坤月宫?来人,把他给本宫拖出去,重打一百杖……” “皇后,这是哀家的寝宫!你要在哀家面前打哀家最宠爱的孙儿,也得看哀家的脸色不是?” 辛姒忙转身朝凤椅跪下,“太后娘娘明鉴,臣妾是恨铁不成钢,一时管教皇子失仪,恳请太后责罚!” 太后心下暗笑,管教皇子,那是皇后应当应分的事,她若责罚,岂不是乱了宫规? “责罚就算了,请安也都请过了,今日哀家疲乏,不训话。近来陛下政务繁忙,你们一个个莫要去朝堂上兴风作浪,否则,被哀家抓到,杀无赦!” “是。” “都退下吧!” 众人行礼,鱼贯退下。 夜离觞忙起身,瞬间就上去台阶,这就要开口…… 太后冷瞥他一眼,接过宫女递上的血茶押了一口,严苛斥道,“冒冒失失!叫你起了吗?” 夜离觞只能又退回原地,俯首跪下,“皇祖母,孙儿有急事……” - - - 题外话 - - - 今日两更结束,明儿继续,亲爱滴们,猜猜离觞童鞋要干啥?! 第032章 殿下逆袭娶嫡女 太后太手制止他,“你的封地发大水了?还是,平民暴乱?还是,你看上哪家姑娘要纳为妾?” 夜离觞无心与她争辩,直接说道,“皇祖母人命关天,孙儿……真的等不及!” “你一只吸血鬼,茹毛饮血,杀人如麻,你告诉哀家人命关天?哈哈哈哈……离觞,你是被什么人蛊惑了神智吧?” 夜离觞气到无言,别开头,看向地毯上的凤凰绣纹。 太后撇嘴吆了一声,不敢恭维地冷斥,“你来求哀家,还给哀家摆脸色,哀家欠你这臭小子的?” 夜离觞忙给她磕了个头,端正跪姿,“皇祖母,贺兰一族对孙儿有恩,想必您老都看在眼里。” “贺兰……贺兰……”太后摇头失笑,“自从贺兰家的小姐救了你,这事儿就没完没了了?!” “皇后辛姒与大周皇帝串通要除掉贺兰一族,现在已经将贺兰一族三百口关入了大牢,还派了赵容淇去取贺兰归娴的人头……” “赵容淇不是那位贺兰小姐的青梅竹马么?那皇帝派他去杀贺兰归娴,可真是够狠的呀!” 太后颦眉一叹,凭她活了几万岁之久,见惯了大风大浪,竟也不禁为这其中的残忍叹服。 “离觞,话说回来,人家贺兰小姐都不屑搭理你,你多管什么闲事?” “皇祖母,父皇身边的人,大都被外戚掌控,身边无可用之才,贺兰靖远身为大周第一智勇双全之人,如果……” “得了吧!你英雄救美,别扯上你父皇!” 夜离觞泄气地跪瘫在地上,“您老到底帮不帮?” “你不是本事么?前儿个擅闯狼族皇宫,今儿再去大周劫狱不就成了?用得着来求哀家?” “父皇的人看着孙儿呢!孙儿出不了血族的边境!”若非他被抓回来,这会儿已经找到归娴的下落。 “哼哼……你不能英雄救美,叫哀家去给你英雄救美?哀家能得到什么好处呀?” “您能有曾孙和曾孙女!” 太后挑眉,俯视着他,“皇后也盯着你的一举一动呢,你能让贺兰归娴给哀家生出曾孙和曾孙女?美得你!不等那女人怀上,恐怕就被千刀万剐了。” “皇祖母,您不试一试,怎么知道孙儿做不到?” “嗤……” “孙儿希望贺兰一家能清白地得回原来的一切,包括府邸,包括地位,包括……贺兰归娴还能名正言顺当丞相家的嫡女……孙儿想要一个嫡女为王妃。” 说出最后一句话,他周身的血液沸腾起来,愈加笃定,自己最想要的是什么。 “长志气了?!”太后歪靠在凤椅的方枕上,“你可知道,你要一个嫡女,你那些兄长们会怎么想?你父皇会怎么想?皇后会怎么想?朝中的文武百官会怎么想?” 第033章 她有了我的孩子 夜离觞懒得管别人怎么想,当即就从怀中取出一个卷轴来,唰一声甩开,铺在锦绣着凤凰牡丹的地毯上。 太后当即在凤椅上坐正了。 她着实没想到,这小子竟准备了血族古典律法来说服她! 夜离觞大手抚过几行字,大声地读出来。 “血族庶出之皇子,排七之下者,永无资格娶本族嫡女为妻,但可迎娶他族嫡女公主,震我血族之威……” 太后突然一阵挫败,俯视着他眼神,由嘲讽,变得和蔼,怜悯…… 这臭小子,是动了真格的,而且无可救药! 不过,“离觞,那上面写的是嫡女公主!而贺兰小姐,只是——嫡女!这两者之间可差远了!” “皇祖母,归娴腹中可能已经……有了孙儿的骨肉。” 太后一句话都听不进,下意识地就说道,“你已经不是小孩子,威胁,谎言,一哭二闹三上吊,都没用!” 说完,她才明白,“骨肉”是个什么东西。 十年前,太子的一位侍妾宣告有孕第二日,被发现死在枯井里。 第二年太子妃有孕,寿辰当日暴毙。 皇后辛姒因两个儿媳遭遇不测,迁怒众妃,严查后宫,却一无所获。 第四年,三皇子的皇子妃有孕来报第七日,被发现在烈阳下化成了一股白灰。 第七年,六皇子的侍妾有孕第三日,心脏被剜,浮尸湖上。 第八年,七皇子的侍妾有孕时间最长,几百人宫里宫外小心伺候,却在四个月刚显形时,就在皇帝寿辰当晚滑胎暴毙…… 后来,皇孙,骨肉,就成了皇族内最避讳的。 天下谣传,当今血族王中了断子绝孙的毒咒。 夜离觞只觉一股寒风袭来,抬头就见皇祖母已经逼近到眼前来,“离觞,你再说一遍!” “孙儿中过髅西的毒咒,归娴以身体为孙儿解除毒咒,因此,她不但又救了孙儿一回,还有可能已经有身孕。”夜离觞说完,探看她的神情。 太后若有所思地挑眉哼了一声,“话说回来,哀家挺喜欢贺兰靖远的。去,把你父皇叫来!就说,哀家吃了一碗血茶,肠胃不适。” “谢皇祖母!” * 归娴被几个丫鬟服侍着沐浴之后,没有像在狼王皇宫里一样,被卷在毯子里,而是乘着小肩辇,颇受礼遇地被抬到了卧房的床前。 东方貉一袭宽松的褐色丝袍,歪靠在床边,健硕颀长的身躯,优雅不羁,隐隐散射一股摄人心魄地威严。 手上拿着一本折子,凝眉看着,听到细微的脚步声,他抬眸,不经意地沉在女子惊心动魄的艳美之中。 她倒也没露什么,规规整整地穿了一袭束腰蝶袖的红色玫瑰绣丝袍,长发倾散,额上垂着水滴形红宝石华胜,衬得肌肤胜雪,眸如点漆。 那眉眼腮上皆是无脂粉修饰,只玫瑰色的唇脂艳红,与华胜、与红袍辉映,饶是如此,这美丽也似有毒般的诱惑致命。 第034章 甜美人,有剧毒 归娴正要跪下行礼,他把折子丢在枕侧,莞尔伸手,“琇莺,给本帅唱首歌来听!” 她顺从上前,红袍滑过地面,细柔的歌声从鼻音里发出来,潺潺如流水,叫人毫无防备浸在一片清甜中…… “……风轻轻穿过你的头发/夜闭上双眼不说话/我知道你在听/我怎么讲/我想说我会爱你多一点点/一直就在你的耳边……” 身姿一旋,就横卧在他宽阔的怀里,任由他舒服地揽着。 她半眯着凤眸,觑着他渐渐舒展的眉宇,唇瓣贴上他的耳畔,歌声细如燕儿呢喃…… 前所未闻的清新简单的歌,带着一丝痛,一丝怅,生生唱酥了他每一块筋骨。 夜风似荡漾的节奏,绕在她的歌声里,绕在两人相扣的指尖里,绕在他与她相视的邪而迷惑的眼神里。 这一刻,她不是跳孔雀舞的妩媚妖精,是撩动他心弦的纯净女子,仿佛此来只为带给他快乐。 歌唱完,他俯首就吻住她的唇。 灵巧柔软地舌尖,似甜蜜的糖果,主动刷拂他的唇瓣,将他拉入甜蜜的漩涡里。 她娇躯散发的纯净馨香有叫人上瘾的魔力,是他从未尝过的。 绿眸沉醉轻阖,他似漂浮在大片花海之上,随波荡漾,不疾不徐。 手掌被牵引到一片细软柔滑,顷刻间…… 他脑海一片混沌,听到两人的心跳这样贴近,听到她的喘息这样柔婉,听到她血脉溪流般涌动,看到她美丽的凤眸里闪动着温柔妩媚的笑,他的灵魂,不由自主,为这一切,沉醉轻荡。 他已然欲罢不能,却才发现,两人衣服还都是完好的。 手落在她裙带上,带给他强大愉悦的女子,却突然“噗——”,一口血喷在他颈侧。 浓烈地奇香在房中弥漫开,冲进他的鼻息——是她血液的馥郁芬芳。 似当头被泼了一盆冷水,他脸色顿时铁青,绿眸也顿时从前一刻的迷恋与痴怔里挣扎出来。 她抬手歉然抹了下他颈侧的血污,不敢相信,这是自己的血,凤眸尚犹疑不定,胃里传来一阵刺骨的绞痛…… 不对,戏不是这样唱的! 她是要使出浑身解数把这只狼人哄开心,让他去救贺兰一家的。 刚才她沐浴之后,因为口干,喝了两杯丫鬟递上玫瑰茶,她记得,那玫瑰茶是丫鬟用银针试过的……不可能有毒! “琇莺……你怎么了……告诉本帅是谁害你?” 古代人害人的手法太高段,她又不是福尔摩斯,哪知道谁要害自己呀? 那一堆美丽的女人,个个都有嫌疑! 就快咽气了,还是救贺兰一家要紧! 归娴抓住他的袍子,“我知道大元帅与其他狼人不同,大元帅眼里有仁,有善,有义,所以,我才跟大元帅回家。看到那么多女子喜欢大元帅,也证明归娴眼光没错……” - - - 题外话 - - - 某玥表示很无力! 很想说,真的真的真的只有一首歌,一个吻,衣服没脱呢,至于……鸡蛋里挑骨头吗? 最无语的是,某一章里啥也没有,就是一群人耍大刀,竟然也被退…… 都不知道是哪个关键词犯戒了,害得某玥瞑思苦想一整晚。 拜托编*辑大人退稿说明白点,这样也好修改呀! 要知道某玥最不擅长的就是猜谜语……推理……悬念……呀! 第035章 证据确凿认罪吧 她已濒死,却夸赞他是好人。他像么? “都是蠢话!”东方貉低沉地咆哮。 归娴瑟缩了一下,泪就滚出眼眶,对于一个狼人的善心,她并未报太多期望。 “归娴除了这身体,没什么能给的。请元帅救贺兰一族出狱,归娴……只能……只能来生再见!” “丽姐没有教你,求男人时,最好是把他伺候舒服了,在枕边求么?” “大Boss允了我穿一赠一,我一定回来找你,为奴为婢伺候你……求你……求你救贺兰一家,我借了这皮囊复活,再不能亏欠贺兰家……” “好,我救!” “谢大元帅!” 她身子抑制不住地颤,撑着一口气把话说完,额上冷汗沁出,绝美的容貌呈现一种暗黑的土色,眼里的泪也成了血色。 恍惚间,脑海中浮现山林里在层层回旋的鸟儿蝶儿下吹奏玉笛的背影,苍山碧林,栗发如缎,俊秀如仙……那般风华绝代的男子,遥不可及,只能想一想! 她自嘲苦笑,不明白为何这种境况下,突然想到夜离觞。 那只吸血鬼有个心狠手毒的美丽侍妾爱着他,此生此世,不会太孤单的。 或许,他早就忘了她的存在。 那样也好……毕竟想念一个人太辛苦。 东方貉见她闭上眼睛,不禁失笑于自己的悲恸与难过。 这女人不过是他买回来的,也没做什么,只过分地欺负了他一回,跳了一支舞,唱了一首歌,给他一个吻,在他怀里呆了片刻,意外的,让他体会到了,从天堂跌入地狱的滋味。 在宫里为奴多年,被人殴打欺压,看家人惨遭凌虐羞辱,而后征战天下,杀人如麻,他的心早就冷硬如铁,不该这样难过。 她似沉在冰天雪地里,本能地借着他的怀抱取暖,想起那白房子里的冷,愈加贪恋生命鲜活的温度。 他眼眶微红,拥紧她,大掌按在她后心上,灌入一股真气,护住她的心脉。 “本帅不会让你死!” 说完,他朝着门板怒声咆哮,“传郎中来,给本帅查,是谁给她下了毒!” 突然有人疾奔而来,闯进室内,低头跪下,“主子,大祭司髅西来了,说主子私藏朝廷钦犯,要严搜宅邸。” 东方貉恍然大悟,看怀中奄奄一息的女子,“是他?!” 归娴无法笃定凶手是谁,“反正我是要死的人了,你把我交给他吧。” “在本帅的眼皮底下杀人,他活的不耐烦了!” 归娴忙扯住他,“他会下毒咒,夜离觞差点死在他手上……你还要帮我救贺兰家,不能有事……” 她话没说完,门板就被大群狼族士兵撞开,那头戴骷髅面具,身罩黑色头蓬的男子迈进门槛,冷观床上暧昧凄惨的一幕,忍不住冷笑两声。 “东方貉,证据确凿,你还是在陛下面前认罪吧!” 第036章 九殿下隔空救美 髅西转身对门外恭谨俯首说道,“陛下,东方貉私藏钦犯,证据确凿,罪无可恕,恳请陛下严惩!” 归娴转头,就看到狼王轩辕腾一袭金底黑纹龙袍,狂怒进门。 东方貉也肃然愣住…… 归娴怒火攻心,身子一转,就摔下床沿,挣扎着往前爬……直爬到那金龙革靴前。 东方貉担心地忙起身,却瞬间判断出,这狼王不对劲儿!他听不到丝毫的心跳声,也嗅不到狼人的心跳声,那身躯很静,静得像是一具尸体,却分明有狼人一样的热力散发着…… “归娴被血族九皇子侍妾卖入花楼,撞见大元帅前来饮酒,蓄意勾*引大元帅,妄想以美人计换取自由,反被大元帅洞悉计谋而毒杀……大元帅为狼族除害,为陛下尽忠,陛下若杀大元帅,血族势必趁狼族内乱,趁虚而入,边境赵容淇驻扎大周军队,亦蓄势待发,陛下三思……” 东方貉眸光复杂地俯视着地上的女子,不是不知,她是为救贺兰一家,才这样做。心里却还是被撼动。 无论这狼王是真还是假,他却是第一次见,奄奄一息还舍身救他的人。 轩辕腾俯视着地上艳红的娇躯,等她断了气,才道,“髅西马上回京与丞相筹备粮草,朕要东方貉半月之内夺下天池周边五座城,粮草先行,不得有误!” 髅西面具上的一双眼,陡然冷寒阴森,不禁怀疑狼王脑子被驴踢了,却还是单膝跪下领命,“臣遵旨!” 髅西领命就带人出去,东方貉这才上前要行礼…… 轩辕腾挥手一掌,真气横飞,带上了门板,他迅速上前扶住东方貉的肩,“大元帅不必多礼,在下血族九皇子夜离觞身边的太傅破天!” 东方貉不禁震惊于他绝妙的乔装,就连眼睛都是绿色的,他是怎么做到的? “所以,夜离觞和这女人……” “是的。贺兰小姐已经是九殿下的人!” 破天说完,就抱起归娴,见东方貉绿眸深幽,还盯在怀中女子的脸上,摇头失笑。 “至于贺兰一家,九殿下已然在想法子施救,髅西此次筹措粮草,势必惹怒狼族百姓,请东方元帅莫要错失斩草除根的机会!” 东方貉岂是任人摆布之人?!“让我和髅西斗得你死我活,夜离觞未免想得太简单了。” “当然,若东方大元帅要夺取整个狼族,我殿下也将会助你一臂之力!” “这话说大了,他无兵无将,凭什么助我?” “九殿下手上的确无兵,不过,他的神力却是可以让狼王生不如死的。” “不过能坚持一时半刻罢了……” “有时杀一个人,只一瞬就够了,无需一时半刻!”破天说完,俯首行礼,“破天告辞,还请大元帅莫要错失良机!一旦大元帅登上帝位,何愁东方姓氏前的奴字不除?” - - - 题外话 - - - 亲爱滴们,别忘放进藏书架哈!拜谢! 第037章 山美人我都要 东方貉点头,“破天太傅的确……言之有理!” 破天告辞转身,背后却遭遇一计重击,他身躯瘫下去,怀里的美人却被东方貉夺了回去。 “本帅不会放过杀髅西的机会,天下与美人本帅想要自己会夺,还轮不到夜离觞指手画脚!” 月影西斜,一抹黑影,从元帅府的墙头一跃而过,在黑夜中飘忽如鹰,不过片刻,入了天池城沙漠的绿洲内…… 军营内的狂欢早已结束,再寻不到半分散漫的痕迹。 归娴自是也不知,她看到的那一幕,都是赵容淇叫士兵们故意演给东方貉的耳目看的。 中军大帐内,黑衣人单膝跪下。 “启禀将军,卑职亲见髅西和狼王入了大元帅府,隐约听到他们说琇莺姑娘是朝廷钦犯。 狼王下旨,让东方貉攻打天池城周围的五座城。 后来髅西从房里出来,卑职不敢太靠近。 卑职离开时,狼王在东方貉的房里。” 赵容淇正伏案桌前,似并没有认真听黑衣人的一番话,他在看两幅画。 一副是他新画的琇莺跳孔雀舞的画像,一副是从前他为贺兰归娴画的剑舞画像,两个女子,一个妩媚惊艳,百变如妖,一个英气逼人,国色天香,一模一样的脸,似两人,又似人。 “她果然没有这么容易死。”赵容淇摆手,示意他退下,“你先去休息吧,传本将军令,黑风队轮值盯着元帅府的动静。” “遵命。” 那人退下,赵容淇当即就拿了纸笔。 “父亲大人敬启,狼族发兵在即,特遣使求援,现军内俱安,然,不可耽搁日久。望父亲见信速遣粮草兵马至吾阵前,协力抗敌。 另,贺兰归娴安好无损,在东方貉手上。 我赵家与贺兰一族素来守望相助,儿一身武艺皆是姑父所授,师恩不敢有忘! 我大周正值用人之际,望父亲恳请陛下,将姑父封为军师前来助阵,以戴罪立功……” * 三日后,辰时…… 大周皇宫,早朝。 金碧辉煌的大殿上,护国大元帅赵淮信,慷慨激昂地细说了贺兰靖远的一番丰功伟绩,随即叩首贴地,恳请让贺兰靖远戴罪立功。 然而,皇帝陛下夏侯庸,却因昨晚于诗月阁召幸两位美人儿,而沉睡正酣。 他背靠在龙椅靠背上,鼾声低沉,龙袍包裹的微隆小腹似怀胎四五个月的孕妇,眉眼唇角上还残留着的几分邪笑…… 赵淮信说完,始终未等到回应。 百官皆是无奈摇头,有人提醒,“元帅,皇上睡着了!” 赵淮信摆手,示意龙椅旁的太监唤醒夏侯庸。 太监唤了几声,皇帝仍不醒…… 殿外突然传来一声,“血族九皇子夜离觞求见陛下!” - - - 题外话 - - - 新坑急需人气,欢迎大家收藏,转发,谢谢! 第038章 九殿下突然驾到 龙椅上的鼾声赫然停止,夏侯庸蹭一下坐正,朝着下面问道,“谁?血族的谁来了?” 赵淮信忙道,“启禀陛下,是九皇子夜离觞。” “他呀!”皇帝鄙夷嗤笑一声,圆胖的身躯又软嗒嗒地靠在龙椅上,慵懒地打了个打哈欠。“一个在血族里无权无势被处处打压的落水狗而已……不见!” 说着,他不禁又纳闷赵淮信端正的跪姿,“赵爱卿,你这是……有何事要启奏呀?” 赵淮信无奈,只得避轻就重地重述。 “臣收到犬子的书信,狼族要攻打天池城周围的五座城池,臣自请率兵前往御敌,并恳请陛下宽恕贺兰一家三百口,并册封贺兰靖远为军师,一同前往,戴罪立功。” 夏侯庸摇头,“赵爱卿,你糊涂了?贺兰靖远已然在牢里,怎能说放就放?” “此次征战特殊,臣并无十足的把握取胜,贺兰靖远睿智多谋,定能助臣一臂之力。若他不能前往,只有陛下御驾亲征了。” 夏侯庸俯视一众武将,心里却也清楚,除了赵家几元大将,以及贺兰靖远,其他的都是无能之辈。 若是御驾亲征,撇下了满宫美人不提,单跋山涉水,他这娇贵的龙体也承受不住。 宫内几个皇子恐怕也会趁机厮杀。 届时,他能否再回到这龙椅上,就难以预料了。 “容朕考虑一下!” 他话刚说完,一排金甲护卫被打得飞了进来,摔在丹陛之下,金甲撞击地面,哗啦爆响,一个个口鼻喷血,当即筋骨爆碎而亡。 百官惶恐大惊,夏侯庸恐惧地站起身来,这就嚷着护驾。 殿外优雅进来一个人,金甲紫袍,容颜如画,威严幽冷的气势震慑满殿,远远胜过了龙椅上的夏侯庸。 他双足未触及地面,妖魔神祗般,在百官仰首瞩目下,无声落在丹陛之上,随手把血族的血翼腾龙圣旨丢在了夏侯庸脚下。 他高大俊秀的身躯,反衬的大周皇帝陛下,越是矮胖圆蠢了。 夏侯庸快被他一身煞气吓尿,满脸横肉哆嗦不止,“这……这是什么?” 夜离觞淡冷扬起唇角,“自己看。” 夏侯庸哆嗦着手亲自拆了圣旨,却是看了三遍才看明白。 “赵爱卿!” 赵淮信看了眼夜离觞,狐疑地忙低头道,“臣在!” “去大牢,传朕口谕,释放贺兰一家,命贺兰靖远官复原职,另加封军师,随行出征,不得有误。” 夜离觞道,“狼族攻打大周一事,本皇子已然从中斡旋化解,赵元帅不必再备战,只需把贺兰丞相一家接回府邸调养即可。” 赵淮信一头雾水,委实猜不透,这位血族里最无权无势的皇子,何来的本事化解两国恩怨。 夏侯庸却忙堆上笑,对夜离觞的态度大变,“九皇子为我大周平息干戈,乃是我大周的恩人,不如九皇子多住些时日吧。” - - - 题外话 - - - 亲爱滴们,别忘放进藏书架哦,接下来更精彩! 第039章 请神容易送神难 夏侯庸虽如此说,眼里却凝着一团惶惶的畏惧,似看一尊瘟神,且生怕请神容易送神难。 夜离觞却莞尔扬起唇角,狭长深邃的鹰眸,睥睨阶下众人,欣然应允,“那么,本皇子就赖在这里不走了!离觞先去拜访皇姑母,各位,失陪!” 阶下百官忙俯首恭送。 夜离觞的皇姑母,素明太妃,乃血族七长公主。 当年因在皇族不受宠,被派来和亲,嫁于大周先帝。因是吸血鬼,始终未得先帝召幸。 虽然她膝下无子无女,却因贵为血族嫡系血脉,转变吸血鬼子女众多,又有血族王庇护,而未被遣送去庵堂出家为尼。 如今,太后,其他太妃皆是人老珠黄,素明太妃仍独居一隅,兀自青春貌美,妖娆如花,甚至连当今姹紫嫣红的一群皇子妃嫔,都禁不住艳羡妒恨。 夏侯庸谄媚地朝着他飘下丹陛的背影道,“素明太妃在清宣斋,已有些时日没有出门,朕这就派人带你过去。” “不必!皇上还是继续睡吧,晨光大好,别辜负良辰。”话音落,夜离觞就飞得不见了踪影。 夏侯庸似被人抽了骨头,顿时瘫坐在腾龙宝座上,面如死灰。 龙椅旁他的贴身太监极有眼色地尖声高唱,“退——朝!” 百官鱼贯退出大殿,户部尚书秦卓迈出臣列,忙追上夏侯庸,朝服上的玉佩缀饰,叮咚叮咚急响不停。 昨晚,诗月阁侍寝的两位女子,皆是秦氏女子,便是他庶出的两位妹妹。 而诗月阁,也正是他与工部尚书亲自督促工匠们建成的,其奢华宏阔堪比帝王寝宫,表面为赋诗弄词的尚品雅阁,实则是专供皇帝享风月之所,所有能诗能画能舞能乐的女子,全部被送往那一处。 百官深暗其中隐秘,家中但凡有貌美女子能送嫁地忙都敦促嫁了,嫁不出去的,都宣告订婚。 秦家却与百官行事相反。 秦家先前出嫁的女子,皆是得了夫人命妇的册封,不时入宫到诗月阁向夏侯庸请安,而未出嫁的女子全部被选为妃嫔,秦家男丁也皆是赐予官职,且嫡系所出个个六品以上,一时荣宠,无人能及。 夏侯庸见是秦卓,似见了救星,“秦爱卿,你可得为朕分忧呀!” “陛下,夜离觞此来,不知所为何事?为何陛下突然改变主意,释放贺兰一族?纵虎归山容易,再捉可就难了。” “血族王向朕要一个人当儿媳。” “谁?” “贺兰靖远的嫡女,贺兰归娴!” 那女子,他夏侯皇族一群皇子世子个个都想得到,且为之争抢得头破血流。 一众妃嫔亦是因他派贺兰归娴去刺杀狼王,而怨声载道,可惜了一个好儿媳的人选。 可偏偏,贺兰靖远不识抬举,不肯把女儿送进宫。 那丫头有勇有谋,文武双全,姿容绝艳,杀了可惜,不杀可恨,嫁出去成劲敌,不嫁又是祸害,实在叫人头痛。 - - - 题外话 - - - 跪求收藏……下午还有更新O(∩_∩)O~ 第040章 陛下,金屋藏娇 秦卓道,“陛下,贺兰归娴不是被狼王处死了么?” 夏侯庸骇笑两声,进入后殿,压低声音说道,“朕也以为那丫头死了!眼下血族王亲自写了圣旨来,可见是笃定贺兰归娴还活着。这事儿一旦成了,血族皇后辛姒少不得要找朕的麻烦,你马上派个人去把那丫头解决了。” 秦卓不愿与夜离觞为敌,“可,臣不知她在何处呀?” “去查!”夏侯庸说出两个字,派了派他的肩,“除掉贺兰归娴,除掉贺兰靖远,丞相之位才能是你的!爱卿好自为之!” 秦卓哑然片刻,还是俯首,“臣定尽力而为。” 夏侯庸放了心,这就带着贴身太监,匆匆去了寝宫,入了床下的暗道,来到一处密室。 打开旋转石门,就见美人一身素白,长发倾散,正盘膝坐在矮榻上调息运功。 那容颜如月,肤如雪,眉目如描画,双肩似削成,国色天香,丽质无双。 时间对她格外宽容,她十八岁初到大周来和亲,便是这副容貌,如今女儿已然能去刺杀狼王,她还是如此艳冠群芳。 可惜,这女人心里只有贺兰靖远。 “仙影……” 女子凤眸始终闭着,玉雕似地,纹丝不动。 “夜离觞来提亲,要娶你的归娴。” “夜离觞……”久不开口的女子,终于说话。 夏侯庸欢喜地在她近前坐下,抬手……却只贪婪的看着吹弹可破的鹅蛋脸垂涎三尺,丝毫不敢亵渎。 “不过,我派人去杀你的归娴了,你若应了陪我一晚,我会考虑册封她为公主,让她风光嫁给夜离觞。” 女子睁开眼睛,朝着他脸上,“呸——”了一口,伸脚就将他踹在他高隆的肚子上。 夏侯庸毫无防备地仰摔在地上,当即怒火三丈,爬起身来这就要打回去…… 石门突然就划开,一金甲紫袍,栗发如缎的男子,优雅地踱着步子进来,似游览一处“圣地”,玩味眯着鹰眸环看四周…… 夏侯庸忙收住动作,狐疑竖起三角形的浓眉,“夜离觞,你不是去看素明太妃了吗?怎么来这里?” “时辰尚早,太妃和她的面首还没起,本皇子得空随便参观一下。”夜离觞瞧着密室里奢华的摆设,又仰头看顶上的夜明珠,“不错呀,夏侯帝这是想金屋藏娇?” 夏侯庸面色涨红,张口结舌,说不出话。 慕仙影已然不是第一次见夜离觞。一副吸血鬼的样子,却有人类的呼吸和心跳,也正因难逃人类的特征,这皇子才没有资格踏足血族皇城。 “九殿下……”她忙俯首行礼。 夜离觞虚扶她一把,“长公主殿下可以离开了,外面本皇子已经打点好,丞相也正回府,过些时日,归娴也会回来。” “九皇子如此大恩,请恕我贺兰慕氏惶恐,不敢接受!” - - - 题外话 - - - 新坑急需人气,跪求收藏,转发,分享……拜谢您的支持! 第041章 不稀罕殿下专宠 贺兰慕氏?夜离觞摇头失笑,她这是拿贺兰家,拿孔雀王朝来打压他么? “本皇子是在报恩而已,长公主不必如此。父皇已下旨,而这皇帝……”夜离觞指着瘫在地上的夏侯庸道,“他已经接了圣旨,长公主还是回去和丞相商议如何送嫁吧!” 慕仙影欲哭无泪。 夜离觞见她迟迟不应,心头一阵冷怒升腾。 上次到贺兰家求婚,这女人都没正眼瞧他,就坐在椅子上,始终静默听着他和贺兰靖远在谈。 他以为,她不愿多干涉这种大事,原来,她不开口是因为和贺兰靖远夫妻同心。 “九殿下已经有三位侍妾,将来想必还会有不少,我娴儿不只是丞相家的小姐,也是孔雀王朝皇帝陛下赐封的郡主,她自幼备受宠爱,桀骜不驯,也骄纵跋扈惯了,且自幼要强,实在也不适合与众妃嫔共侍一夫。” “归娴是怎样的人,本皇子是了解的。长公主可以放心,她与本皇子成婚之后,本皇子定专宠她一人……” 妻妾成群下的专宠,更是要不得!“九殿下应该明白,我娴儿因救殿下,我们一家才落到这个地步!请殿下高抬贵手放过我们,否则,我慕仙影一头撞死在这里。” 夜离觞清绝失笑,陡然背转过去,双手化为利爪,眼底也聚了一抹狰狞的杀气,悍然的理智又提醒他,这阻止他的最大的绊脚石,是贺兰归娴的母亲。 深吸一口气,他转过身,眼底深红的颜色褪去,唇角又扬起。 “既然如此,本皇子不勉强。血族甄选大周女子和亲,事关两国合盟,不得忤逆,且每位适龄女子都有机会。本皇子眼光可是不低,贺兰小姐能否被选上,也得看她的运气。” 夜离觞说完一个请的姿势。 慕仙影微僵,提着裙裾起身,看了眼始终未能站起身的夏侯庸,见他捂着喉咙咔咔作响,似一只被打断脖子的野猪,痛苦地双眼崩突,才知夜离觞不只内力封住了他的哑穴,还控制了他的呼吸…… 她颦眉叹了口气,走出密室,脚步又顿住。 此处是皇帝寝宫。若从这里走出去,就算她没被怎么样,也难脱一身污言秽语。 夜离觞拍了拍手,一个不起眼的青皮肩辇被抬进来,他上前,亲手打起垂帘,“这肩辇走皇宫西侧小门,绕城入巷,辗转三辆马车,到时夫人要从何处下车,吩咐一声即可。本皇子能做的,就是这么多了。” 就是这么多,已然足够多,足够周到。 慕仙影跪下,朝他郑重地行了一礼,心里却清楚,这种有恩必报之人,倔强执拗,想要得到的东西,定不会失手。 可,她慕仙影贵为孔雀王朝的长公主,她的女儿该嫁于孔雀王朝的储君,当太子妃,当皇后,怎么能去茹毛饮血的地狱,与这无权无势的皇子长居血族边疆不毛之地?! 第042章 傻徒儿,当皇帝 夜离觞看出她所思所想,未再多言,送了肩辇出去,转身就见夏侯庸手脚并用地从暗室里爬了出来。 他走过去,一把扣住了夏侯庸肥胖的脖子,把一颗血红的药丸喂进他口中,阴沉血眸攫住他的双瞳,低沉地命令,“去你的诗月阁,召集所有妃嫔,尽情地宠幸她们吧!” 于是,翌日一早,一群未着寸缕的妃嫔,从诗月阁宏大的垂纱龙床上醒来,就恐惧地尖叫成一片。 皇帝陛下已然咽了气,四肢都已僵硬冰冷。 太后忙叫了御医院的所有御医前往诊断,以“龙体损耗过度”为由,宣告皇上驾崩,暂将朝政交于刚被释放的丞相贺兰靖远。 因皇后无子,皇帝生前也未册封储君,众皇子顷刻间成了一盘无人管束的散沙,未等皇帝葬礼结束,他们就开始争相于朝中拉拢赵淮信与贺兰靖远…… 夜离觞急着要去狼族救归娴,从寝宫里飞出来,掠过两处庭院被一个正在练剑的十六七岁的男孩吸引,就在殿顶上停下。 那剑招,毫无疑问,是归娴从前的招式,然而,招式里却少了变通,看上去异常笨拙刚猛,眉宇间甚至还有几分傻傻的稚气。 “嘿!” 男孩收剑转头看他,见他展翼飞下,不禁惊叹了一声。在大太阳地下见到一只会飞的吸血鬼,可是稀罕事儿。 “夜离觞,你怎么在我的寝宫?” 夜离觞飞身落地,直接夺了他手上的剑看了看,“这是归娴的剑,怎么在你手上?” “归娴姐姐是我师父,特别送给我的生辰礼物。我这儿练剑要去狼族救她回来!” 真是够蠢的。不过,夏侯庸也生不出多么聪明的儿子,这个,贵在良善。 夜离觞挑眉,若有所思地点头,“叫什么名字?” “夏侯千奕,我是十八皇子。” 十八?夏侯庸挺能造呀!夜离觞绕着他转了一圈,这气息,这气质,倒也像极了归娴。 “归娴何时收了你当徒弟?” “我七八岁的时候。那会儿母妃死了,我一个人在御花园的假山洞子里哭,归娴姐姐就钻进去把我带了出来……” 夜离觞波澜无惊地微扯了下唇角。那个女人总是善心泛滥,不管什么人,或猫呀狗呀都会救。 “想当皇帝么?” “前面的哥哥们轮个遍,也轮不到我呀!”夏侯千奕自嘲地憨笑,只当他开了个玩笑。 夜离觞却因他的话愣住。这是他平时的自嘲,从这孩子口中说出来,听在耳中,反而格外的讽刺。 这事儿说起来,不是“轮不到”,是“恨不争”。 男孩忽然想到什么,问道,“哎?夜离觞,你是不是要娶归娴?” “是。” “所以,你必须得先救她回来,对吧?” 这不是废话吗?“当然!”夜离觞点头。 “你知道她在哪儿?” “大概是在东方貉的府里当新娘子吧?” 第043章 婚礼,心有不甘 “什么?”男孩顿时心急如焚,急得转了两圈,圆润的脸儿都涨红了,“可不能让她嫁给狼人呀!” “说的是!” “那……你倒是快去救呀,在我这里磨蹭什么呀?” 夜离觞忍不住笑,“你倒真像归娴!连神情也像。考虑一下当皇帝的事,我带归娴回来时,你答复我。”说完,他转身就腾空而起,两片羽翼挥展,邪魔似地男子,赫然艳若天神。 夏侯千奕继续练剑,练了两招,才明白他的意思。 哎?这只吸血鬼的意思是,要帮他当皇帝吗? “你真把归娴姐姐救回来再说吧!” 不过,当皇帝他倒真的不稀罕,想起那诗月阁,就不禁觉得恶心,一怒之下,剑走偏,就劈断了院子里栀子花树的大片花枝,看着满地落叶,顿时又懊恼不已。 这栀子花树是归娴姐姐给他种下的,怎就劈断了呢? * 狼族大元帅府内,张灯结彩,锣鼓喧天。 归娴被吵醒,不知自己昏睡了多久,一睁眼就看到近在咫尺的石榴红纱窗上,贴着一个巨大的金箔喜字,窗外艳阳高照,越映得那喜字璀璨生辉,灼得人眼晕。 她略动了一下,就发现自己正躺在柔软的贵妃榻上,背后被垫高,四周大群女子环绕,有的给她匀面,有的给她梳头,有的给她往指甲上染鲜红如血的浓烈花汁,有的给她整理身上艳红的嫁衣,还有的正给她穿鞋袜……那鞋子上宝石点缀,像极了灰姑娘的水晶鞋。 而窗外,除了震耳欲聋的乐声,隐约可听到大群人在道恭喜,还有东方貉爽朗的笑声传来。 她再笨也猜到了,这是婚礼! 而她,就是新娘。 可她清楚地记得,髅西来过,狼王来过,她吐了血,中了毒,已然是将死之人…… 丫鬟们发现她醒了,忙去通传。 不过片刻,东方貉穿着一身大红的吉服进门来,手上还端着一个汤盅,瞧着她弱不禁风地在丫鬟的搀扶下起身,不禁痴怔地停了脚步。 新娘子细腰纤纤,蝶袖宽大的红袍垂地,头上金冠凤珠辉辉闪耀,肌肤粉光若腻,眉目在一片光芒里灵幻生辉楚楚动人,那艳红的唇玫瑰般,诱得他心痒难耐…… 众人暧昧浅笑相视,纷纷退下。 归娴也看着他一愣,英俊霸气的男子,穿什么都是好看的。 “元帅,我……” “你的家人已经安然脱险,而且你父亲已经官复原职。至于要害死你的狗皇帝夏侯庸,已经被我的人毒杀了。” 归娴忙起身,跪下叩首,“元帅的恩德归娴无以为报……” 东方貉忙托住她的脸儿,弯腰在她唇上轻吻,避开她的视线,“别的,本帅也不稀罕,以身相许就好。” 她扬着脸儿,视线在他俊美的脸上溜了两圈,半开玩笑地揶揄道,“元帅不介意我和夜离觞睡过?” - - - 题外话 - - - 求收藏!O(∩_∩)O~ 第044章 你怎如此,绝情 “本帅也和别人睡过,咱们算是扯平了。” 归娴就爽快地应下,“好!我嫁!” 她笑容嫣然,心却被千刀万剐了似地……痛不欲生。 东方貉随即把汤盅放在她手上,“把这药喝了,你先歇息片刻。本帅去安顿宾客,拜堂吉时到了再叫喜娘过来接你。” “是。” 见她打开汤盅,毫无迟疑地喝了两口,东方貉这放心地就出去。 归娴的笑僵在唇角,沉沉冷下去。 一股风突袭而来,汤盅摔在了地上,红褐色的药汁诡异地冒出一股青烟…… 这是毒药! 正在她疑惑之际,背后被猛打一掌,肠胃里一阵翻搅。 “噗——”刚喝下去的两口药汁都吐在了地上。 她忙扑倒桌子前,拿起茶盅,倒了水漱口,却还是想不通,为什么是毒药?东方貉要娶她,不是么? “他要以这药,抹除你的记忆!” 她惶惶直起身子,心有余悸地寻找声音的来处,凭这一身嫁衣,无法面对他,却还是想见他。 她嗅到熟悉地龙涎香,嗅到熟悉的体香,似随手就能抓到他,却环顾四周,到处翻找,却看不到那金甲紫袍的身影。 幻觉,一定是幻觉!吐在地上的药,却是真的。 怕自己露了慌乱,她忙到镜子前检查妆容。 做了亏心事的人不是她,她凭什么慌呀?不就是穿了东方貉的嫁衣吗? 镜子里的女子神情难看,眼眶灼红,泫然欲泣,背后,倏然落下一个高大的身躯。 对上那双血红的眼眸,她悚然转身,鬼爪迎面回来,身上的嫁衣瞬间被撕扯地爆碎,莹白的身骨恐惧地颤抖不停。 她清楚地感觉到,他利甲如刀,携着一股冷风,贴着娇嫩的肌肤划过,似随时会把她凌迟。 绷断的红丝锦,凌乱似无法收拾的伤,似漫天飞舞的蝶,那么美,却惊得她锥心刺骨,痛不欲生。 满头珠翠也散落一地,她长发散下肩背,仰视着恍若隔世的俊颜,泪夺眶而出,脖颈却被他扣住。 他是掐死她吗?爱到了哪一步,才能如此恨? “离觞……”她何德何能,值得他如此动怒? 绝美的容颜在眼前模糊,身子被抵在镜子前,她看不清他,直觉眼前栗发飘忽,强硬的利齿凶悍刺穿她颈侧的肌肤。 她听到他吞咽的声音,痛得惊颤不止,隐忍地不敢发出丝毫声响。 他又咬破自己的手腕,猛吸一口血,喂进她错愕圆张的唇……血液浓甜,分不清是她的,还是他的。 一团火热在胃里烧灼,又蔓延到四肢百骸。 大掌在身子上摩挲,带着那股沉绵深厚的力量游走,他似在给她疗伤,又似在确定她是否少了一块肉,更似在折磨她。 疼痛转瞬变成了直冲脑际的羞赧,她溃不成军,周身的感知,完全被他牵引。 - - - 题外话 - - - 跪求收藏,感谢支持O(∩_∩)O~ 第045章 其实一直在想你 难堪地别开脸,她下颌被他强硬捏住,梨花带雨的脸儿又被转回来,被甩脱的几滴泪,似碎钻,落在他的手上…… “你就这么急着嫁?就这样相信那只卑鄙凶残的狼人?就一点都不怕嫁衣上也染了毒?” 震耳欲聋的咆哮,淹没在门窗外喧天的锣鼓声里,连他自己也被吓了一跳。 错了!错了!都错了! 他不该这样恶劣,不该怒火攻心地咬她。 当然,她最想问的也不是这些,而是,我夜离觞就不值得你多迟疑片刻么? 她竟该死的那么爽快地应了东方貉,还巴巴地一口一口往下吞毒药…… 若他不来,怕是她化为一堆枯骨,都不知自己怎么死的! 她泪如雨下,明明看着他,却不敢探究他眼底的情愫,已然被他的出现感动到一塌糊涂,却突然就嘲讽地笑出来。 “你不欠我什么,我也不欠你的了。我自甘下贱!我活该!我要嫁给谁,是我的自由,和你夜离觞无关……” 他的侍妾若是位“如花”,她心里还能舒服些,这会儿就服个软,扑进他怀里,告诉他,其实她破了自己的原则,一直在想念他。 “你不去管你的余灵嫣,你管我干什么?” “是你自己要嫁,余灵嫣没逼着你嫁给那只狼人!” “说到底,你还是偏袒她!” 他艳红的瞳仁波光微黯,突然就恢复成棕色,讽刺地神情,也倏然少了几分刺骨的冷。 “我是偏袒她!你贺兰归娴不是有骨气么?你不是不嫁有妇之夫么?怎么?听东方貉油嘴滑舌甜言蜜语竟如此妥协了?!” 她挥开他的手,“没错,我喜欢东方貉!你自恃牙齿长了不起是吧?有本事你再咬我呀!姑奶奶不怕你!” 但是,如此不着寸缕地与他吵,底气还是不足。 他突然不说话,肃冷背转过去,大掌骨骼寸变,发出令人毛骨悚然地咔咔声…… 归娴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心底一阵刀绞的痛,朝着他的脊背要张口解释,又不甘落败,一时间天人交战,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因刚才喂哺给她一口血,感觉到她心底微妙的牵引波动,他怒火就散了,挫败叹了口气,侧首朝着背后问,“你既不爱我,当初为何不畏艰险带我下山,为何冒死为我跪求狼人郎中,为何以身体为我解除毒咒?” “做人是讲素质的,姐不愿当忘恩负义的小人!吸血鬼,你不懂这么高深的问题就一边玩去!” 他当然不会去玩,因为这个时候应该吻她。 于是,他就转身,真的吻了她。 娇软的身子被健硕的手臂困住,她手臂僵着,心底挣扎了一阵,终于妥协在铺天盖地的相思里,紧紧攀住他的脖颈,拼力回应着他,酸楚地泪,泛滥成灾。 第046章 跟我走还是嫁他 一切的不由衷的残忍言辞,和千回百转拧成伤疤的相思,都被身体诚实地抒解开。 他将她抱到梳妆台上,困兽似地,扯掉身上碍事的衣袍…… 她猫儿般,细柔急迫的吻,印在他的耳畔,千言万语,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 相较于这样的剧毒似地甜蜜,任何话语,都显得多余。 厮杀似地欢yu过后,两人相拥,躺在新房的床上,汗渍粘腻,却谁也不愿分开。 外面还是一派喜庆,震耳欲聋。 红帐里弥漫着浓烈的暧昧气息,她手环过他的腰,轻抚他背上的祥云飞翼纹,不禁惋惜第一次竟没有看到他后背上有如此震撼而惊艳的奇景,仿佛一双羽翼能倏然张开去…… 夜离觞尝试三次,张口欲言,却没有提和亲的事。被余灵嫣算计那一回,只怕她死也不愿嫁给他。 “娴儿,你要嫁给东方貉,还是……跟我走?” 归娴柳眉微颦,“我想家……你能送我回家吗?” 他松了一口气,在她额上疼惜一吻,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却……只要她不嫁东方貉,就是好的。 她仰头,见他闭着眼睛不看自己,忍不住问道,“你是不是还在怪我?” “没有!” “余灵嫣把我卖进花楼时,我被丽姐鞭打,绝食逃亡又被抓回花楼时,后来,每天在人前卖唱卖笑……你觉得我嫁给东方貉不对,是不是每晚被明码标价更好些?” 他似被抽了两个耳光,一阵挫败的哑然。 “东方貉是我离开花楼的唯一希望!而且,他答应过,要帮我救我的家人。” 短短这些时日,生死几个轮回,穿越而来,唯一不悔的就是遇见他——夜离觞,偏偏,他不是她的良人。 这样渺小的她,隔着狼族、血族和大周的山水与战乱,被丢到荒漠包围的天池城内……还能见到他,实属万幸。 几次被抓回花楼之后,她再不敢奢望谁能救她,那所谓的不嫁有妇之夫的爱情理想,与活路相较,太过奢侈。 “我被余灵嫣骗了,去髅西府邸的地牢里找你,后来,又被父皇的人抓回了皇宫。” 低沉的解释从发顶传来,她诧异地扬起脸儿,正被他温柔吻住了唇瓣,四目相对,她的伤就好了大半。 不愿她误会,更不愿她胡乱揣测,他只得道出实情。 “听说贺兰一家要被问斩,我怕你的父母撑不到我逃出皇宫,就求皇祖母和父皇先救他们……所幸,一切都来得及。” 她这才明白,东方貉不只毒害她,还骗了她。 “你因救我擅闯狼族皇宫,你父皇一定很生气吧……”她不敢想象,这段时间他都经历过些什么。 “还好,他知道你救过我。我们吸血鬼再比不得人类的‘素质’,还是懂的报恩的。” 她被这话逗笑,“你知道‘素质’是什么意思?” 第047章 别误会,没吃醋 “是‘涵养’的意思吧。” 他低哑地咕哝着,沉醉于绕在鼻尖与舌尖上馨浓的体香与甜蜜,也沉醉于她浸透眼底的笑。 这女子天生有一股魔力,她看着他时,似能驱赶他心底最晦最冷的黑暗。 她故意刁难,“那你知道‘Iloveyou’是什么意思吗?” 他鹰眸微眯了一下,鼻尖亲昵蹭过她的鼻尖,戏谑答道,“不知道,贺兰小姐给解释一下吧。” “不知道就算了,反正也没什么意思,就是一句问候。” 她双颊绯红地坐起身来,就找衣服穿。 他冷不丁就问,“你现在还想削死那位大Boss吗?” 她狐疑看他一眼,“不要跟我提那个该死的家伙!再见到他,我不削死他,我手撕了他。” “……” 不过片刻,她穿好一身崭新的浅橙色蛟绡纱袍。 那绡纱身影,映在满室喜庆的艳红里,随着她细碎忙碌的举动,灵幻飘逸,莹光流溢。 乌黑的长发梳理顺滑,她麻利地拿了同色的纱带,在头上系了发辫,打了一个宽松的蝴蝶结,虽是现代式样的公主头,古典唯美的气韵却淋漓尽致。 仙姿玉颜,皎若秋月,叫忙碌穿衣系带的他失神微怔,回过神来,发现她正俏生生地从镜子里笑看着他。 她眼神勾魂摄魄地妩媚,声音亦是蜜里调油似地甜,“我是不是很好看?” 所幸投胎带了前世的容貌,若投到别人身上,怕是也勾不到这吸血鬼的魂儿。 他穿好靴子,又将她从头到脚细看一遍,瞧着她得意的样子,实在很想打击她一句,她不穿衣服比较好看。 却到底是什么都没说,随即就拿了紫锦斗篷将她裹得严严实实,连头脸也给她蒙住,抱着她飞出后窗,然后,辗转绕过满院的狼人,入了地牢深处…… 归娴眼前堵了一团黑,气恼地拨开,拿大眼睛瞪他绝美的艳容,“夜离觞,你还没说,我到底好不好看呐!夸我一句,你会死么?” 真是不懂矜持为何物!“你好不好看,自己不是看到了么?还用问我?” 她当然也不是非要他夸赞,“是不是穿一身白的女人比较美?” 他就想起余灵嫣那一身胜雪的白,唇角不由微抽了一下。原来,这女人的醋还在发酵。 “贺兰小姐不像这么小家子气的人!” 她好整以暇地缠紧他的脖子,任由他抱着自己大步流星地走。 “……余灵嫣就不是小家子气?”话出口,她就后悔了,忙抬手聚在脸前,搭了个叉的姿势,“你别误会,我没吃醋!”只是气不打一处来。 他看她一眼,唇角就抑制不住地扬起,“她在我面前说,感激你救了我的命,想与你姐妹相称,让你嫁给我。” “哈!哈哈哈……” 没有诱出她的答案,深邃的棕色瞳仁里,不禁闪过一抹失望,“你笑什么?” - - - 题外话 - - - 新坑期待人气,欢迎大家转发,分享,收藏,某玥感谢您的支持! 第048章 妒忌侍妾综合症 当然是笑余灵嫣是一只不折不扣的吸血鬼版心机婊! 却再如何咒骂,也不好当着人家夫君的面骂出来。 “我是笑你耳根子软。她对我夸赞一番,再说髅西把我抓走,你就信了?” 所幸,他不是她的夫君,否则,整日勾心斗角,岂不是要被活活气死? 他未再多做解释,宝石般幽深的棕眸瞧着她忿忿的娇态,无奈叹了口气,脚步慢下来,强大的真气瞬间冲击前方…… 前方……地牢通道的看守,瞬间被轰然的火势轰击,无声四散,化为大片灰白的颗粒,散落地上。 归娴被蒙住头脸,视线内是他的下颌与胸膛上的四爪金龙,对那肃杀残暴的毁灭,丝毫没有察觉,只闻到一股呛鼻的焦糊气味。 夜离觞见她转头要探究周遭的境况,忙道,“女人可以心里小气,但不能表现的很小气,否则,将来你嫁了人,如何相夫教子,担当大任?” “切——嫁人?”她摇头,“我正打算剪掉头发当姑子去。” 他嗤笑,赏她一个字,“蠢!”脚步向前,入了前方幽暗的无人之境。 “古代嫁人之前,不是都验身么?我第一条就过不了,还要怎么嫁?” “你若真想嫁人,本皇子自会让你验身通过。” “好啊!”她好整以暇,勾紧他的脖颈,凑到他耳畔,呵着气坏坏地狡黠邪笑,“既然殿下这般慷慨,给我找一个无妻无妾无父无母且有钱有势的英俊男子做新郎吧。” “无妻无妾倒罢了,为何是无父无母?” “将来嫁过去,不必看公婆脸色呗。” “世间男子无一不是被父母生养的。” 而他,更是一个父亲,满宫的“母妃”,还有一位眼光挑剔的皇祖母,将来,她是少不得看人脸色的。 归娴却早有自己的小算盘,倒也没想嫁一位了不起的大人物。 “我这人没啥理想,就想当个贤妻良母,平时炒点小菜,喝点小酒,教养孩子,和夫君打情骂俏,小日子风生水起,滋润又幸福。”憧憬着未来,她忍不住乐滋滋地笑。 却笑着笑着,就嗅到一股血腥气,拉下头上挡住视线的披风帽,才发现周围不对劲儿。 “离觞,你是不是走错路走投落网了?这里……好像是大牢吧?” “是大牢!我们来这里……是要救一个人。” “余灵嫣?”现在她患有“厌恶妒忌余灵嫣综合症”。 他似笑非笑地看她一眼,没有告诉她,他已经杀了余灵嫣。事实上,他还蛮享受于她这点小醋的。 “要救我的太傅,破天。” “他怎么会在这里?” 夜离觞没有回答。 素来睿智的老爷子,此次本是要救她离开,偏偏中了东方貉一招…… 第049章 糗事,没必要讲 破天正被倒吊在黑石牢房的刑架上,脖子上刺了一根细细的金管,鲜红的血就似开了阀的现酿醇酒,细流似地往头下的桶里流淌,半滴未浪费。 外面,喜宴上贵宾开胃,全凭如此力量深厚的万年神力之血。 隔着牢门,归娴打量着破天身上的狼王龙袍,心头微动。 一旁夜离觞似拈一把沙土,扯住比她手臂粗两倍的锁链一拈,锁链当啷一声,松脱在地。 他拉开门进去,归娴狐疑地捡链子查看,不禁怀疑这玩意儿是假道具,却重得竟一时没捡起来。 夜离觞头也没回,后脑却似长了眼睛,不敢恭维地宠溺提醒,“别砸了脚。” 归娴悻悻把锁链放下,跟着他一起进了牢房里,帮忙他把破天放下来。 夜离觞揽了破天在怀,扯起地上的铁桶就往他嘴里灌血。 破天枯槁的皮肤,似瞬间充盈了无数的胶原蛋白,缓缓恢复白皙与弹性,冗长的发也由枯槁变得亮如丝缎。 归娴靠在夜离殇身边,惊讶地观察着破天的变化,却发现这容貌竟是只有三十五岁左右的样子。 “离觞,你派他乔装成狼王来救我,所以……他给我下的药,也是假死药?” 夜离觞嗯了一声,忙碌地头也没抬。 “你不怕他被髅西认出?不怕他给我吃真毒药?” “他素来谨慎,也知道你对我有救命之恩。那样的事,绝不可能发生。” 这么说,这老吸血鬼岂不是对他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归娴顿感不妙。 “那晚我居然给他跪了!还被吓得又哭又嚷,很丢面子。” 想来,破天应该没有机会把她试图勾*引东方貉的事对这吸血鬼直言。 夜离觞果然就打趣道,“丢面子的糗事儿你可以不必对我说。” 确定他真不知那天的事,归娴按着心口无声呼出一口气。 破天的容貌完全恢复,竟是眼窝深凹,颧骨突出,肌肤苍白透灰,还是一副冰冷的死态,且周身散发着一股陈腐之气。 归娴这才明白,原来不是所有的吸血鬼都像夜离觞这样血肉温暖、惊艳绝美。 夜离觞被她看笑,侧首,正捕捉到她来不及挪开的视线。 四目相对,电光火石,一阵情悸。 他邪魅不羁地扬着唇角凑近她。 归娴聪明地会意,就在他脸上么了一下,然后嘟着海棠花似地唇吻在他唇上,细细地啄呀啄,像小鸡啄米般认真努力。 夜离殇被诱得心痒,随手把空了的桶丢开,大手霸道地按在了她的后颈上,将她拉近,掌控主动权。 破天睁眼醒来,正看到两人难解难分,缠绵如火。 而他从前的九殿下,却是寡淡孤冷,从没有为一个女人如此欲罢不能过。 他咳了两声,待两人面红耳赤地分开,当即就泼出一盆冷水。 - - - 题外话 - - - 新坑,期待人气,跪求收藏,撒花,转发,分享,谢谢大家支持! 第050章 爱上,有妇之夫 “殿下,那晚这女人躺在东方貉怀里,郎情妾意,亲密无间。她怕髅西和臣假扮的狼王降罪东方貉,冒死为东方貉求情,宁死也要保东方貉,甚至把罪揽在自己身上。而当时,她已然因中毒而呕血。此等真情,可感天动地,定不是假的。” 归娴一阵咬牙切齿,这就想把这说得声情并茂的老吸血鬼罩麻袋大卸八块。 夜离觞就质问看她,见她脸色苍白,美目惊怒,棕眸瞬间冷了三分。 归娴气恼地站起身来,拍了拍裙摆,转身就走。 夜离觞急得一慌,背着破天追出来,就在她背后“嘿”了一声。 归娴脚步没停,昂首挺胸,越走越快。 夜离觞瞬间堵在她面前,“不给个解释?” 该解释的,她已经解释过了,现在他听凭破天一言,就转瞬怀疑,她还解释鬼呀?! “我不是你侍妾,还有必要多说么?你听人一句,判我死刑,我解释再多也没用。更何况……”她泰然转头看他,“东方貉由奴为帅,智勇双全,虽然手段摆不上台面,却值得人敬佩,我不认为依他救他是一种耻辱。” “你就这么对救命恩人?” 归娴转身就给他跪下,砰砰砰磕了三个响头,利落地拍了拍裙摆起身。 “恩人,归娴给您磕头了,您可满意?” 夜离觞顿时脸色铁青,差点就被她气厥过去。 破天又火上浇油,“殿下,您看到了,这女人就是这么恶劣!哪有咱家清筱乖巧温柔贤惠懂事?” 归娴在前面停住脚步,就被气笑了,“我当您老暗恋殿下呢!弄了半天是自家有人要争上位。” “清筱是我徒儿,殿下的小师妹,早在五十年前就是殿下最宠爱的侍妾,他们情投意合,不是你这种女人可以明白的。” “我这种女人?”归娴自嘲地点头,“我没求着和你的殿下在一起,我也没有要把你的小徒儿挤下位,你不必如此屈就,欺负我‘这种女人’!” “你……你你牙尖嘴利!放肆!” 这回换夜离觞理亏,“太傅,你是想被我直接丢去东方貉的宴席上么?” 破天忙趴在夜离觞肩头认错,“微臣该死,再不敢胡言乱语。” 胡言乱语完了,再说该死,可不就真的该死么! 夜离觞气恼地把他丢下背,“自己回王府。” 破天有气无力地扶着墙壁,亦步亦趋地跟紧他,“殿下,微臣得保护您呀。皇后娘娘派人紧盯着您呢!” “听你刚才提清筱,一定是想念她了,回去看看她吧!” “殿下,清筱对您情深义重,您可不能辜负她呀……” 归娴人已经到了牢房门外,那话还是听得真切。 一团怒憋在心口,绕城一根带刺的藤,死死勒在心口,扎得满心血淋淋的。 她还是深吸一口气,端端正正扬起唇角。 爱上一个有妇之夫,且人家不只一位妇,这样疼,可不是活该么?! 第051章 元帅提亲将军归 元帅府的新房外,东方貉派到的喜娘丫鬟在门口要敲门,不慎碰到了夜离觞封禁在新房外的结界。 十几个人顿时被弹飞在地,露了狼人原形,被强大的力量刺射地遍体鳞伤,警惕地朝着房内怒声嘶吼…… 东方貉在前院听到嘶吼声,忙带人赶过来,见一众丫鬟嬷嬷狼狈不堪,忙走到新房前。 “元帅,别碰,有吸血鬼的结界。”有位嬷嬷提醒。 东方貉抽了腰间的佩剑,凝聚真气一连横砍数刀,才破了结界。 推开门,就见房间里红衣碎了一地,金簪头冠丢得乱七八糟,床榻上凌乱不堪,女子贴身的鸳鸯戏水的兜儿就垂在床沿上……还有,他给归娴喝汤药的碗,就歪在地上。 “夜离觞,和本帅抢女人,你活腻了!” 他一剑横砍,艳红的床帐轰然散下去。冷锐的绿眸瞬间变得森亮,杀气阴鹜狰狞。 门口,护将问,“元帅,是否要派人去追?” “不必,传本帅谕令,准备聘礼,本帅要亲自去贺兰府上提亲!” * 天池城的沙漠绿洲内,一个黑衣人直奔中军大帐内,单膝跪下,朝着坐上面如冠玉的男子开口禀报。 “启禀将军,夜离觞抢走了东方貉的新娘子!” “哼哼,本将军早就猜到,东方貉绝不可能这样顺利地娶到她。”赵容淇波澜无惊地捻着手上的笔,问道,“往哪儿去了?” “京城。” “血族京城?” “是我大周京城。” 赵容淇挑眉点头,看了眼黑衣人,视线又落在桌案的飞鸽传书上。 帝崩于诗月阁。丞相贺兰靖远无罪释放,官复原职,一家无忧,且暂理朝政。众皇子为谋皇权,厮杀正烈,忙于拉拢贺兰与赵两家,四处招兵买马,各城州百姓惶惶…… 这一切,毫无疑问,都是夜离觞捣鬼。 赵容淇当即站起身来,果决下令,“传本将令,即刻班师回朝!” * 掠过北疆的荒漠,入了大周疆土,夜离觞抱着她破风前行,不分昼夜,归娴从半空俯瞰下去…… 发现,越是偏远之地,越是凄凉,有的甚至空有一座城郭,里面人烟寥寥无几,街道上,乞丐随处可见,庄稼都成了杂草丛生的荒地,暗影里流窜着正觅食的吸血鬼与狼人,专拣那些病弱者猎食。 近了京城,就变得异常繁华,满街酒肆商铺,街上人声鼎沸,个个衣着光鲜。 然而,凄凉之色,就像正沙化的绿洲,一点点缩减。 大周,气数将尽。 如此穷困之地,血族与狼族是抢都不屑抢的。 要跨越荒漠夺一片荒芜之地,实在劳民伤财,就算夺了,管制也要颇费周章。 距离京城还有两百里时,夜离觞带她在小镇落地,买了三辆大致相同的枣红色马车,皆备了食物和笔墨纸砚,命人布置好,便抱着她上了其中一辆车,另外两辆车出城之后,他们才起行。 第052章 交换特别的信物 归娴因侍妾清筱,一路与他冷战,却也深知他行事严禁,为防备血族皇后和东方貉追击,才借用另外两辆车掩人耳目。 当然,这种打杀的事,也压根儿无需她费心动脑子。 吃完饭她就靠在车厢的软垫上打盹,然而,却到底自知吃醋过分,是以被晃得心烦气躁,难以入眠,干脆就移到夜离觞身边,拉过他一条腿枕着。 忿忿地满眼里都是“吸血鬼,我和你和好了,笑一个给姐瞧呗!” 夜离觞却压根儿听不到她郁闷的心声,他本坐在案前握笔作画,被她突然的举动一扯,笔尖上划出一道,不禁啧了一声。 “别睡,有事要你做。” “不是爱爱,别找我做。” 夜离觞挑眉失笑,俯首,就在这不懂矜持的女人唇上吻了两下,随即把她拖起来,拥在怀里,让她看桌上的东西。 归娴看到画上的美人儿,顿时七窍生烟。 “谁呀?”这也忒TM好看,九天玄女怕是也能被气死!“别告诉我,这是你的小师妹!” 夜离觞下巴搁在她颈窝里一阵闷笑。 宽阔地胸膛震了归娴的后背,惹得她浑身不舒服,这就要甩开他到一边去。 “别气了!不是她!” “放开我!我再也不理你了!” 两人一阵撕扯,她拗不过他,到底是又被他困锁在怀里,却好不容易才忍住笑。 “这是你母亲,慕仙影,孔雀王朝的长公主。” 归娴拿起画像,双颊绯色嫣然,忍不住咕哝,“我和她站在一起都有压力呢,你确定她是我亲生母亲?” “是!她十七岁与你的父亲和亲成婚,十八岁有你,二十五岁又有你弟弟贺兰归云,现在腹中又有三个月身孕。”他笔落在纸上,随即又画出一副年轻小公子的画像,“这位,就是你弟弟归云。” 眉眼惊艳,有和她相仿的脸形,俨然一不折不扣的小鲜肉。 她却没碰画像,反而握住夜离觞的手,“离觞,也给我画一副呗。” 夜离觞握着笔的手微僵,“为何?” “想你的时候看一看。”她眼眶微红,却没耽搁给他研墨换纸。 纸张铺好,见一旁熬煮着汤的小暖炉旁有黑炭,她心血来潮,又改了主意。 “你画我,我画你,画完我们交换。” 夜离觞眸光复杂地凝视着她伪装灿然的笑颜,心里莫名地疼,却还是不动声色地扬起唇角,“从前一直想看你的画,却始终都没机会,今日倒是难得。” 归娴却不是用笔作画,捡了一个炭块就在纸上画起来。 片刻后,他就画出她,优雅吹了吹纸面,把画放在她身边晾着墨。 她却还在唰唰唰地描——没错,是素描! 第053章 你有了几个孩子 她艺术生科班出身,画工底子拔尖,后来做画家太没劲,半路改学造型设计,所幸素描功底还算扎实。 经过前面所经历的被卖,被耍,被出嫁,被毒杀,她已对所谓的丞相府,不抱任何期望,也早已做好了颠沛流离的打算。 凭她一身本事,绝对有资本做个筋骨清傲的街头艺人。 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在这茹毛饮血的异世界,是一种可望不可求的幸福。 夜离觞挪到她身边看,与她并肩,惊叹诧异溢于言表,不由甘拜下风。 他定定瞧着图,仿佛照镜子一般,发丝,眉毛,眼睛,皆细致如真实,光影在脸上的变化衬得五官深刻,整个身躯都似有血肉鲜活支撑着。 归娴搁下炭块,毫不谦逊地侧首,得意笑道,“夜离觞,愉快地佩服我吧,我全部收下!” 恐怕,她也只有这一点能胜过他。 他眉梢不自然地跳了两下,忽然就明白了……“你不会用笔作画?” 噗!她才刚得意一下好不好哇!“我不是不会,是没你画得好。” 拿自己的短处和别人的长处比,那不是蠢萌,是二傻。 “从前的你琴棋书画无一不精,你写个字出来,我瞧瞧。” 归娴皱着鼻子,拧着眉头,拿过毛笔,学着他的样子,左手拉着右手的衣袖,右手握着笔,笔尖落在纸上。 “写自己的名字。”他严肃地命令。 她抿唇看他一眼,气沉丹田,手上落笔,唰唰唰唰,贺兰归娴四个大字一气呵成,且是潇洒的狂草。 夜离觞被她气笑,“线条不错,只是字……全不对!” “我这是标准的简体字!繁体字笔画太多,不好写。” 夜离觞不理会她什么繁简转换的论调,写出四个字叫她描摹一阵,又逼着她一笔一划练习一遍全家人的名字。 归娴虽觉得麻烦,心里却莫名地甜,写着字,不时看一旁忙碌作画的他,马车摇摇晃晃前行,她忍不住期望前方没有尽头…… * 黄昏时,她练习完一家人的名字,又练习了众皇子,公主,妃嫔的名字。 晚上,马车穿过一片山林,无人牵着的马儿,仍是兀自前行。 车内,课程却又换了。 夜离觞一位中年男子画像放在夜明珠灯下,“记住,这位是你父亲,贺兰靖远。” 归娴却难以集中精神,见气氛完好,就忍不住八卦地问道,“哎?夜离觞,你和你家小师妹在一起五十年,有过几个孩子?” 他忍笑斜睨她一眼,“没孩子。” “五十年耶……她一定想过给你生吧?就算她没想,难道你不想要吗?”事实上,一想到他子嗣成群的情景,她都快疯掉了。 “她不能生。” “不孕症?” “可听过初拥?” 第054章 可能会有,身孕 “真的有初拥?”她可是看过不少吸血鬼影视剧,这个词并不陌生。 吸血鬼将人类的血吸尽,趁着尸体未冷,心跳不停,又把自己的血反哺给人类,然后,两人抱在一起,深埋地下,借由天地灵气,将力量回转,人类从死亡中醒来,就变成吸血鬼。 “清筱是被我师父通过初拥转变成吸血鬼的,也算是师父的女儿。但是,通过初拥而成的吸血鬼,不论男女,都是不能以正常的方式繁衍子嗣的。” “原来如此。”口中虽然是这个四个字,归娴心里却很无良地叹了一句,“这我就放心了!” 夜离觞洞穿她的小心思,随手把她揽入怀中,馥郁的体香冲入鼻息,视线在她颈侧怂恿跳动的血脉上微顿,隐忍着转开视线,似笑非笑地揶揄,“心里可好过些?” “那……你和别的女人有没有孩子?” “没有。” “你确定?” “这有何不能确定的?我自己的种在谁那里,我还不知么?”说着,他大掌自后按住她的腹部。 归娴就低头看自己的腹部——只是两次,应该不会有。 但是,“应该不会”和“一定不会”差距可大了! 她舒服地靠在他怀里,侧首,额角蹭着他的下巴,状似无意地问道,“离觞,你对我这么了解,应该知道我大姨妈什么时候来吧?” “你大姨妈在孔雀王朝,应该不常来。” 噗!“我指的是……月信!” 他若有所思地皱了下眉头,笃定说道,“半月以后。” “你确定?” “不信的话,你回家可以查,丞相府内、你的贴身嬷嬷那里专门有记录,你几时来月信,几时结束,几时生病,几时用膳,甚至吃了什么,吐了什么,做了什么,都有记载。凡大事,都写在家族史书,小事,都归于嫡女书册里。” 归娴整个人都不好了,忽然就瘫在他怀里,再不说话。半月——那不正是危险期么? 夜离觞不禁因这样的跑题哭笑不得,“娴儿,怎么了?” “忽然不想回家。”那是什么家呀?什么都要记下来,还有自由么?万一她未婚先孕,岂不是要被浸猪笼? “跟我回血族吧。” “不去,去了看你和你的侍妾打情骂俏?!”只怕到时候,不等她站稳脚跟,就被吸血鬼给撕碎了。 “不回家,也不肯去血族,你要去哪儿?” 归娴好心情全没了,推开他就歪到一边去。“我睡觉,别叫我。” 她一身蝶袖束腰的袍服帖着婀娜的身子,仅简单横卧,竟似跳脱水面的美人鱼,曲线玲珑诱人。 夜离觞双瞳深幽地俯视着她无赖的娇态,心头一阵挣扎,到底还是恢复理智。 “你不看你家里人的画像了?我画了半晌才画完的。你若一个不识,家里人倒不会多想,恐怕外面居心叵测者,会凭你的失忆推断些别的。” 第055章 入城门杀机四伏 归娴翻身背对着他,别扭躺了片刻,终是不忍辜负他一番好意,只得又逼着自己起身,却被他一把掳劫入怀,又扑在毯子上。 “夜离觞……你……唔……”惊诧错愕的话语,被霸道的吻封缄。 她瞪大眼睛,看到他棕色的眼眸里闪动着深沉妖艳的红,映出她的眉目,明晰澄澈地叫人心悸惊喜。 略一恍惚,就见他眼底的深沉,成了沁至心骨的笑。 他颈侧的栗色长发散下来,遮挡成一方逼仄的暧昧,她呼吸再难顺畅,沉在这罂粟似的罪孽笑颜里,晕眩得无法自拔。 大掌抚上她妩媚的身骨,揉nīe出一团流火,肆虐爆燃,将两人淹没。 他精心画成的大叠涂画,被两人纠缠的袍服打散,似惊飞的白鸽,扑棱着羽翼,散在车厢里…… * 两天的路程,让归娴这个从现代穿来的小小人类,记住贺兰一族与皇族、乃至满朝官员的容貌与特征,无异于天方夜谭。 夜离觞却有法子,让她至少能混个脸熟,便是——催眠她,将所有的东西,强硬灌输在她脑海中。 马车进入城门之际,归娴听到外面的喧闹声,掀开车帘,就见城楼下停放着两辆马车残骸。 隐约可辨,两个马车与她所乘坐的马车一模一样,却一个被箭射成了刺猬,一个被火烧了半边,马都摊死在地上,引得众人指指点点,大片围观。 夜离觞从一旁伸手,放下垂帘,不准她再掀开。 “现在围观的人多,他们不敢再冒然出手。” 他这样睿智,实在让她自惭形秽。 “我在丞相府四周派了人,平日别单独出门。马被我催眠了,会自己抵达丞相府门前,前面的路,你自己走。” 归娴知道,他要避嫌。 孤男寡女共处一辆马车,少不得闲言俗语。 见他起身,心底强烈地不舍冲到心头,她伸手就抓住了他的袍袖……可,这到底不是她的男人。 心里一阵刀绞似地痛,她又迅速撒开手,矛盾地扬起唇角,眼底的泪花一眨,就成了明媚的笑,“殿下慢走!” 他伸手轻抚她的脸儿,沉静的俊颜,不露丝毫情绪。 “入了府邸,你就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小姐,我们可能没机会再见了。不想对我说点什么?” “希望你和你的侍妾能幸福美满。” 夜离觞反被她的绝情气笑,袍服旋起一股冷风,转身就下了马车,飞冲到半空,俯视着马车缓缓入了城楼大门。 见几个黑衣人从路旁的人群里钻出来,尾随于马车后,他迅速弹出几缕真气,那几个黑衣人就无声瘫在地上,气绝身亡。 城门的两个黑袍锦卫上前拦住马车检查,其中一个拿剑鞘挑开车帘,看着里面倾城绝艳的女子愣了许久,忽然回过神来,忙双膝跪地,“恭迎贺兰将军回城!卑职这就派护卫护送将军回家。” “忙你的,别到处嚷嚷!” “是!” 第056章 别再与他有瓜葛 半个时辰后,马车穿过拥挤的街道,在一座宏伟府邸门前停下。 那红瓦廊檐上,神兽形态各异,栩栩如生,只有精工巧匠才能造出这等宝兽。 檐下一排金色流苏的红灯笼,红得娇艳。门匾上写着“丞相府”三个大字。 浩白威猛的白玉石狮镇守大门左右,朱漆金钉大门上,每一颗金钉都是实打实的纯金打造而成。 白色的墙壁,初雪般未染丝毫污渍。 墙头上的琉璃红瓦泛着光芒,似玛瑙雕琢而成的。 门前的护卫见归娴下来马车,匆匆进去门里通报,归娴站在台阶下,看到那庭院深幽几重,院子里亭台水榭,假山林立,只露了堂屋楼阁的屋檐。 这宅子,差点让她忘了路上见到的那些蝼蚁般的乞丐。 不过片刻,一大群人迎出来。 归娴在台阶下双膝跪地,朝着领首在前的当家主母,孔雀王朝长公主——慕仙影跪下。 “女儿不孝,请母亲责罚!” 她螓首低垂,却清楚地感觉到,每个人看她的眼神,都不是喜迎亲人归来的热络与亲切,反而…… 有的怒火冲天,有的气恼焦灼,有的复杂嘲讽,仿佛她是个——倒霉瘟神,个个恨不能将她赶到十万八千里外才好。 对于这陌生的家族,归娴隐隐暗生一股强烈的抵触。 眼前孔雀纹玫红锦袍突然欺近,带着护甲套的妖娆的一双手,迎面袭来,掌掴在她脸上。 她被打得歪在地上,脸颊上火辣辣地疼,所幸,那尖利的护甲套没把她的脸颊划破。 她挣扎着撑起身体,仍保持着跪姿,疑惑抬头,就看到女子复杂的神情。 慕仙影泪盈满眼眶,强烈的疼惜深藏眼底,却端着强硬的气势,把所有的情绪全部压在眼底,分毫没落下来。 “皇上刚驾崩,你爹主理朝政一直没回来,他有两句话是早就交代我警告你的。” “娘亲请讲,女儿洗耳聆听教诲。” “第一,我们大家宁愿一起死,也勿再接那种圣旨,没人会感激你愚蠢地牺牲。 第二,别再多管闲事,尤其莫再与夜离觞有任何瓜葛!” 归娴心沉下去,俯首贴地,郁闷地想问一句为什么,开口,却只是说,“是,女儿谨记。” 然后,有个女子匆匆下来台阶,“好啦!人回来了,比什么都好!我的好姐姐,你看你把孩子吓得,娴儿可能还没吃饭呢,先让她回家,在门前这样折腾,传出去恐被人笑话。” 归娴就被扶了起来,侧首,不禁暗暗一叹。 眼前一身艳蓝芍药锦袍的女子,娇颜照水,比裙袍上的芍药花更美百倍,笑得和蔼,殷切地打量着她,正是亲人重逢该有的神情,眼底甚至还盈了泪花。 “姨娘可好?” “我们都好……只有你,这样晚回来,我们都担心死了!”那几滴泪就落下来。 第057章 进家门得先过关 赵姨娘,名赵红药,乃大将军赵淮信嫡亲的妹妹——赵容淇的姑母。 这举手投足,恰到好处的笑,都是大家闺秀的气度,衣饰雍容,眉眼娇媚,单这么瞧着,越瞧越是正妻范。可她命运不济,和气场强硬贵雅爆棚的慕仙影共侍一夫,就蹭——蹭——蹭——逊色数倍等级。 据说,当年皇帝夏侯庸,听闻赵家有女红药,姿容绰约,艳丽无双,特下旨宣召其入宫,进诗月阁侍寝。 赵淮信深知皇帝贪色,不愿让妹妹受苦,便以剧毒给妹妹毁容,借口妹妹患麻风病,顺利婉拒圣旨。 夏侯庸郁结存怨,就把赵红药转赐赵淮信的生死之交——贺兰靖远。 而夏侯庸如此慷慨,自不是为嘉奖恩赏,而是不愿看到丞相贺兰靖远与倾国倾城的慕仙影太恩爱。 赵红药嫁入丞相府一个月就突然大病痊愈,容颜恢复,因与贺兰靖远算得青梅竹马,因此颇受贺兰靖远宠怜。 掌控军权的赵家,把持朝堂的贺兰家,就此强强联手。 慕仙影为给夫君稳固权势,忍气吞声,喜迎妾室,与赵红药更是情同姐妹。 赵红药进门三年后,诞下一女,取名贺兰落心。 归娴却发现,贺兰落心并不在迎接她的人群里,而她嫡亲的弟弟——贺兰归云也不在。 倒是有七八位年轻面善的公子小姐,衣装也华贵考究,却是二叔贺兰峎与三叔贺兰崇家的子嗣。 归娴不着痕迹一扫众人,朝着贺兰峎与贺兰崇及其妻妾行了大礼,又一一与所有的公子小姐们打了招呼,问赵红药,“怎不见落心和归云?” 赵红药眼中几不可察地掠过一丝诧异,看了眼贺兰峎与贺兰崇,转瞬却又恢复笑颜。 “他们在牢中染了病,御医束手无策,说是中了毒,咱们家就你的医术最好,你快去给心儿和归云瞧瞧吧。” “好。”归娴不动声色,就随着众人入了府邸内。 宏大的院落花木扶疏,入了大门,便是五丈长的环院巷道,通过这巷道,可直达院子里的任何一处小院的偏门。 归娴看夜离觞给她画的地图时,一眼就明白了。这巷道除了方便行路,避免各院暗斗冲突,也是逃命用的紧急通道,只是没与现代一样,放一个绿色的指使灯箱。 过了这通道,又穿过三间垂花大门,才是花木扶疏的正院。 平日里,小姐们是不能越过垂花门的,除非是有主母的令牌,或是长辈、公子们带着。 是以过了这门槛,归娴成了入了金丝笼的雀鸟,浑身都不自在了。 院子里,正如她在外面一瞥所见,假山亭台,水榭花草,丰茂奢华,四面抄手游廊,三面殿宇般的楼阁,就算皇家园林也比不得这仙境。 归娴总结了一个字——贪! 整个大周王朝的钱财,恐怕都聚在丞相府与赵家了,否则,这院中的花草,怎都比别处茂盛许多? 第058章 小鲜肉,中剧毒 慕仙影命大家都散了,独与赵红药,贺兰峎与贺兰崇穿过进了单独隔离病患的厢房。 归娴跟在四位长辈身后,一路回答着贺兰峎与贺兰崇那些奇怪的问题。 “娴儿,你可还记得叔父养得那只鹰?” 归娴只想给他个大嘴巴,一只鸟也值得拿来出考题?! “记得,叫翱儿。” “叔父打算把她送你,多教养能防身。” 归娴知道他只是客气一下,却打了心思没与他客气。“谢谢二叔,归娴就收下了。” 贺兰峎却握住了拳头,心里割肉似地疼。 贺兰崇生怕落了后,忙道,“娴儿,我去年松了你一个北海神珠,你可还留着?” “嗯,留着呢,在我床底下的暗格里,这事儿三叔是知道的呀!” “三叔当然知道,今年再送你一个南海神珠,两颗珠子放在一处,可夺日月之辉,其神力,还有起死回生之效。” 这么宝贝,他还真舍得!“三叔最疼我了,走南闯北得的宝贝,都叫我给得来了!” 归娴嘻嘻哈哈地说着,分明看出,除了对她严苛冷漠的母亲,他们从一进门竟存着心的要试探些什么。 看在这试探都下了血本,她大人大量,也就懒得计较了。 入了房中,归娴坐到东侧碧纱橱内的床前矮凳上,伸手按在了贺兰落心的手腕上。 十五岁的贺兰落心,肤白胜雪,柳眉细长,单眼皮地狭长丹凤眼,樱粉薄唇,窄小的琼鼻,妥妥的我见犹怜的古典气韵,却寻不到半分贺兰靖远的影子。 “是食物相克所致,喂两碗绿豆浓汤,好生歇养两日就好了。” 赵红药忙叫人去熬浓汤,归娴又去了西侧的碧纱橱内。 床上十二岁的小公子却与贺兰落心两个极端,剑似的浓眉犹如墨画,大眼睛上睫毛似刷了睫毛膏,卷翘浓密,招魂摄魄。碧玉青葱似地身板,俊秀美艳,虽然脸色苍白,一副病态,却比夜离觞给她看得画上还美百倍。 慕仙影担心地上前,“娴儿,怎探这么久?你弟弟可好?” 归娴回过神来,忙咳了两声。 “中了腐骨穿心散,下毒之人格外谨慎,只用了一丁点,否则,早就断气了!” 慕仙影惊惧地在床沿坐下,压低声音,“腐骨穿心散?你确定?” 归娴当然确定。 她压根儿不懂医术,这答案是夜离觞一早备好给她灌输在脑子里的。 否则,这会儿,她早就被赵红药,贺兰峎,贺兰崇,还有她这位公主娘亲以“冒牌货”的罪名,押送入牢了。 “娘亲别担心,我这里有解药,您亲自去端一碗水来,别假人之手!” 慕仙影被她凝重的命令震慑,因涉及儿子的安危,惶惶转身出去,过了片刻,才捧着宝贝似地,端了一碗水来。 “这是旧年封存的露水,不曾被人碰过,可好?” - - - 题外话 - - - 祝所有的大朋友们,小朋友们,六一快乐!O(∩_∩)O~ 第059章 侧妻,绵里藏针 古代人生活讲究,把露水当成凝天地精华的神水。 诗中也有言,“秋荷一滴露,清夜坠玄天”。 可……这玩意儿就是水蒸气凝成的嘛,旧年封存的,不会发臭吗? 归娴端过碗,担心的嗅了嗅,沁骨冰凉,水质纯净,毫无杂质,让她想起了力宏先生代言的某纯净水广告,还有那句穿耳魔音——“爱的就是你”! 慕仙影看出她的谨慎,这会儿没外人在侧,她看归娴的眼神方才温和了许多,也宽容地并没有点破她对这水毫无印象。 “这是你那年从桂花上接下来的,放在冰窖底下一层,专门封罐存着。平日留来给我和你爹烹茶。那边密室你亲自布射的机关,无人能闯进去。里面除了露水,还有你亲手做的蜜饯,果酒,存储的南方与西疆运来的新鲜水果,还有你爹给你存放的出嫁用的女儿红。” 归娴喉头微涩,眨了眨眼,忽然明白了什么,只淡淡哦了一声,就从袖中取出一个小药瓶,倒出一颗药丸,放在水里,在慕仙影的相助下,托起贺兰归云的后颈,把药水给他喂下去。 贺兰归云喝下去没一会儿,就突然乍起,侧身趴在床沿上呕出一口血。 归娴及时拿痰盂给他接住,并帮他拍了拍脊背,见他似有清醒,忙唤道,“小子,可舒坦了?” “姐?” “是我!”归娴笑看他的小脸儿。 睁开眼,这小子更是有种惹人怦然的魅力。亏得还小,否则,不知要惹得多少女子失魂落魄。 贺兰归云看清眼前人,欢喜地当即扑上前就抱住归娴,“真的是姐……姐,我好想你呀!他们都说你死了!呜呜……” 小子虎头虎脑,直往归娴怀里钻,闹得归娴哭笑不得。所幸,这府里,总算有这么一个能哭能笑的正常人。 “放心,姐是属猫的,九条命呢!哪儿那么容易死!” 慕仙影摸了摸儿子的头,就兀自转身出去,在正椅上坐下,玉颜如冰,未露丝毫恼怒。 “二弟,三弟,劳烦你们去大牢里查一查,看谁这样胆大包天,敢暗害我丞相府的小姐和少主?!” “遵命!”贺兰峎与贺兰崇应了,就出门吩咐下人备车。 赵红药端着绿豆浓汤进门,向慕仙影关切问过贺兰归云的境况,才去东边关心自己的女儿,“落心,可亏了你大姐,你才捡回一条命。” 慕仙影在外间起身,眉目清绝地抚了抚袍袖,望着院子里大团大团娇艳刺目的芍药说道,“妹妹,落心还没醒呢吧?你这样大声,可别吵着她了!” 赵红药应了声,就红着眼睛出来,朝着慕仙影跪下,“姐姐,孩子都是咱们的心头肉,您就别生归娴的气了,她在外面不知受了什么苦呢,一进家门,就立了如此大功,该奖赏才对呀!” 慕仙影俯视着她,眼底暗闪一抹凌厉,虽早已不生女儿的气,却还似在气头上。 第060章 夫人,重男轻女 “二弟三弟已赏归娴,不能太纵着她。你也起来吧,如此偏爱归娴,落心醒来,少不得又要唠叨你。” 赵红药谢恩起身,拿帕子按了按眼角,“我去叫落心醒来喝绿豆汤。” 贺兰归云听着外面气氛和缓,忙挣扎着下床,他抓着归娴的手腕不放,归娴便忙顺势搀着他,姐弟俩一起出来…… “娘亲派人给姐姐在雅棠院里修得那条路,姐姐恐怕走不惯,我要扶姐姐过去!” 慕仙影这才有了笑意,上前就抓住儿子的手,似抓住了比自己性命还重百倍的宝物。 “娘亲和你们一道去。不过,归云,你还是先更衣洗漱吃些粥吧。” 归娴识趣地从弟弟身边退开,让出位置。终于明白,为何从前的贺兰归娴像个男子一样到战场拼杀——她这母亲,只舍得对儿子笑! * 母子三人进了归娴的雅棠院,院子里满满的海棠树。花枝密实,树冠宏大,那红瓦白墙上爆出去一团一团的花枝,惊艳得叫人打心底里欢喜。 归娴喜欢这院子,不算太大,却清静美妙。 海棠树下没有乱七八糟的假山,几条白石砌成的小溪从树下交错而过,水流清可见底,还有红色的锦鲤不时游过。 东侧花树间有凉亭,亭下垂着浅紫色珍珠纱帘,无风飘渺,纱帘里是美人榻和琴案,诗情画意。 抄手游廊衔接了厢房与三层高的白玉主楼,错落有致的一簇建筑,淹没在此起彼伏的海棠花海里,只从花影缝隙间,看到半截一尘不染的白。 一条鹅卵石铺就的主路,直通楼阁门前。 路上的鹅卵石却不是平的,而是刀子似地立着,双足踩上去,脚底似被扎了,身子也端不稳。 慕仙影站在上面,头上的红玛瑙步摇都没晃几下。 她回眸对女儿一笑,花海里,馥郁中,周身似有一股仙气萦绕,也有了几分母亲该有的和蔼与疼惜之色。 “娘亲幼时,你们的皇外公便在我的寝宫里命人建了一条这样的路,让我早晚都要走一次。” “娴儿,云儿,你们此番大劫不死,必有后福,不过丞相府嫡女嫡子的路都不好走,没事儿多在这路上走一走,时刻提醒着自己,人生在世,步步荆棘,步步需谨慎。” 归云有轻功护着,大步流星跟着母亲,倒不在话下。 归娴虽然没什么神功护体,倒并不排斥。 在现代,她也是偏爱找罪受的,网上专售的鹅卵石脚垫她也买过,踩上去好似足底按摩,那酸爽与这路有一拼,任督二脉都能被打通。 从前服侍归娴的贴身嬷嬷——甄嬷嬷从楼阁门口迎上来,带着四个丫鬟齐齐行礼。 慕仙影怕归娴忘了,忙提醒,“甄嬷嬷含辛茹苦自幼照顾你,此番入牢,她吃了不少苦,心里还总念着你。娴儿,这份恩,可莫要忘了。” “是,娘亲。”归娴应了,忙朝甄嬷嬷弯身一拜,“嬷嬷辛苦了!归娴在外,也时常惦念嬷嬷!” 第061章 女子无才便是德 如此客气,归娴不禁觉得自己虚伪。 这位甄嬷嬷——据夜离觞所说,是大周王朝当今太后——贺兰宁玉的贴身宫女。所以,该虚伪必须得虚伪。 甄嬷嬷不动声色,却顿时明白母女俩的一唱一和,遂再没就过去的遭遇多言,俯首微笑道,“从前的几个丫鬟,奴婢都打发了,夫人命奴婢挑选这四位,虽比不得从前那四位的稳重,却好在都乖巧懂事。” 说完,她唤了四个丫鬟上前。 “小姐,先给她们定了名字吧!也好除了她们旧日的晦气。” 归娴顿觉眼前赫然一亮,一阵脂粉香,随着四位女子的靠近,扑面而来。 四位美人粉褂蓝裙,清一色双丫髻,头饰鞋子相同,身高相仿,脸儿也都标致,眼神整齐地看着地面,规规矩矩。 单凭这一眼,归娴便知甄嬷嬷是个厉害角儿。 “美得如此齐整,叫人瞧着欢喜。就叫乐琴,乐棋,乐绣,乐画吧!” 贺兰归云抬手挠了挠小脑瓜,“姐,琴棋书画才对呀,为何是乐绣,不是乐书?” “女子无才便是德嘛!”归娴笑着点他的额头,“看书太多,反而越看越呆了,就像你这样!” 慕仙影难得夸赞了一句,“这才是女儿家的样子。”随即,她便对甄嬷嬷道,“小姐开心,稍后你去账房自己领赏,也赏她们四位。” “谢夫人!”四张美人齐声应了,脸都有了笑,似争奇斗艳的花儿,都绽放开来。 归娴示意她们免礼,也来不及打量楼阁,张口就道,“甄嬷嬷,劳烦你把记录我每日举动的那几本书册拿来,我要细细读一读。” 慕仙影已然迈步到廊下,听她一言,回头微愣,见甄嬷嬷看过来,她又和蔼地扬起唇角。 “是该看一看,也好摒弃了那些坏习惯。还有,你那些刀剑,娘亲都派人埋了,以后莫再碰,女孩子还是应该学着相夫教子的好。” “是。”正好,归娴最怕这一家子逼着她练武功。 入了厅堂,归娴自觉地坐在阶下右侧的位子。 贺兰归云赖在母亲身边,一同高高坐在主位上,忽然想到什么,小脸儿上难掩兴奋。 “姐,你还不知道吧?孔雀王朝太子表哥要来,格外点名要看你。” 归娴愕然。 甄嬷嬷正捧了书册给她放在茶几上,就笑道,“还记得大小姐出生那会儿,道士占卜,说咱们大小姐天生凤格之命,将来定是要当皇后的。” 慕仙影若有所思地笑了笑,没吭声。 归娴看了眼母亲,心头一阵抵触。 独眼半仙无疆也说她是凤命,可后来如何?她被卖到了醉香舞阁。 若非她借着东方貉逃离,这会儿恐怕已堕入风尘开门迎客。 慕仙影和贺兰归云陪着她呆了半晌,却只是母子俩说话,也没耽搁她看书。 厚厚的书册,封面都是六个大字——《嫡女贺兰归娴》。 归娴不动声色地先翻看了近一年的,一目十行…… 总结得知,月信规律,身体健康,无不良嗜好,虽近几个月无记录,仍可精准推算出具体日期。 她家“大姨妈”该是两日后来访,所以,和夜离觞近来那几次亲热,定不会有孕。 心头如释重负,却也难免失落。 第062章 将军,你抱错人 夜离觞要孩子,还是找他的吸血鬼侍妾去生吧。 除了他不能生育的小师妹清筱,他还有一位侍妾,叫冷婉妍。 听说,那女子与余灵嫣不相上下,姿容婉丽,妍雅绝妙,将来两人若有子嗣,定是漂亮的娃娃。 归娴想着想着,就忍不住自嘲,微扯了下唇角。 怀里明明还揣着他亲手画的画,他的气息,他的容颜,他殊璃深邃的眼眸,却忽然变得那样遥远,似两人之间隔着……千山万水,海角天涯! * 晚宴时分,贺兰落心才醒来。 那一身慵懒未褪,娇小的身子,坐在桌案旁,弱不禁风。 明明十五岁的模样,眼神却多愁善感,如看尽了几辈子的悲欢离合,那一举一动,水一般细致无声,还不时地捂着心口咳嗽两声,格外地惹人怜爱。 归娴忍不住暗笑,这丫头倒是像极了黛玉姐姐。 不过,黛玉姐姐是仙子的命,这位小姐是要装病给谁看呢? 归娴在满屋子的男人脸上搜寻一圈,没有找到线索。 都是堂弟堂兄的,也不可能有线索。 突然就有护卫在外面通报,“夫人,老爷和二老爷,三老爷一起回来了。赵元帅,赵夫人与赵将军一起来的,特别带了厚礼,专程来探望大小姐。” 归娴有点懵,却见前一刻娇懒无神的落心小姐,不等当家主母慕仙影开口,就突然从椅子上兴高采烈地跳了起来。 “容淇哥哥来啦?我去迎着……” 小丫头说完,打了鸡血似地,很没闺秀范儿的奔了出去。 那蹬蹬的脚步声,惊天地泣鬼神,将纯情浪漫主义的情窦初开,演绎到淋漓尽致。 归娴扬着唇角摇了摇头,笑突然就僵了,如遭晴天霹雳,顿时没心思大发感慨。 刚才落心说的是——容淇哥哥?! 赵将军,赵容淇? 在醉香舞阁,为了活命,她对东方貉好一番投怀送抱。 赵容淇那会儿道貌岸然地端坐着,却明显是认出了她。 这厮急迫地登门拜访,来者不善!来者不善呀! 归娴这就捂着肚子站起身,“娘亲,我想如厕!憋不住了……” “去吧!”慕仙影见她不像是装的,不禁怀疑饭菜不净,视线又落在了赵红药脸上。 归娴火速冲出房门,这就要逃之夭夭,却砰——一头撞在了一个人怀里,duang一声响。 这怀抱不是一般的硬,纯金打造的护甲,刀剑都刺不穿。 她震惊抬头,就对上了一张甩了潘安几条街的俊脸。 他肩上是翘首双翼护肩,越显得肩宽腰窄,丰神俊秀。 头上戴着祥云头盔,让他眉宇间少了几分儒雅之气,一双眼睛灿亮如星地俯视着她,惊喜,霸道,势在必得,溢于言表。 这是赵容淇么?怎像换了个人呐?归娴心里又是警惕,又是恐慌,又是戒备,一时间竟忘了挣开他。 前一刻跑出去的落心,又蹬蹬蹬蹬跑回来,气喘吁吁地嗔怨说道,“容淇哥哥,我在这里呐,你抱错人啦——这是我姐!” 第063章 要订婚,打毁容 赵容淇目未斜视,瞳仁灿亮如星,眼里只有怀中女子。 “落心,我一心要抱的,就是你姐!贺兰归娴!” 话音落,他低头,就吻在归娴唇上。 归娴悚然瞪大眼睛,不敢想象一个前几天还要杀她的人,竟然这样热切地吻她,恶心——他的舌头…… 他神经错乱,她可没错乱!凭着一股蛮力,她抬手就打。 赵容淇却一把扣住她的手,唇角微染一抹不以为然的笑,把她拉到了厅里,果决朝着坐上的慕仙影跪下,“夫人,我要娶她!” 归娴似被霹雳砸中,石化当场。 慕仙影震惊地端坐正椅上,一双手握成了拳,仿佛是自己的宝物被玷污了,惊怒交加,一时气到说不出话。 贺兰靖远带着四个人进门,她敛住怒火,忙起身迎着,“夫君,您瞧瞧,赵将军这是怎么一回事?” “容淇都对我说了。咱们应该给归娴尽快订婚。”贺兰靖远握住她的手安抚拍了拍,视线略过归娴的怒容,对她冷声道,“丫头,东方貉正在赶来提亲,权宜之计,你和容淇先把事情办了。皇上驾崩,也不宜成婚,所以,先订婚即可。” 东方貉提亲?那个骗子,他怎好意思来?!“爹,赵容淇他……他几天前可是想杀我!” 贺兰靖远嗔怒道,“他那是奉旨行事,也并非想杀你。我们家能于牢里安然无恙,多亏你舅父一家相救,对了,你还执拗什么劲儿?还不叫舅父、舅母?” 归娴差点被气笑了,赵淮信夫妇算哪门子的舅父舅母?注意到母亲严肃的眼神,她还是低头俯身,唤了两声。 赵夫人被请了入座,艳红的唇清凉浅扬着,对慕仙影说道,“夫人,妹妹知道,您是要让大小姐当皇后的,大小姐这容貌才德也该是皇后。但是,天下不太平,能安然无恙实属万幸。 再说,孔雀王朝远在南域,那虽然是夫人您的家,可不是大小姐的家。 我们容淇对大小姐一往情深,从前归娴为了能配得上他,逼得自己能文能武,您可是都看在眼里的…… 之前,夜离觞来求婚,您和相爷亲口对夜离觞说了,归娴此生已经许给了我们容淇。如果这主意变了,不知道那夜离觞要怎么想。” 归娴紧张地盯着母亲的反应,眼见着她静冷的眼神一点点妥协挫败,忙跪趴着过去,双手抓住了母亲的手。 “娘亲,您千万不能答应他,我心里其实已经有……” 归娴话没说完,脸上被猝然打了一巴掌。 这回,慕仙影手上的护甲套没掌控力道,在归娴娇嫩的腮儿上,画出了两道深重的血口子。 归娴摔趴在地,心头暗惊,却顾不上疼,不禁怀疑母亲早已知道她和夜离觞的暗情。 赵夫人似看到一个绝美的宝瓶摔碎,就哎呀了一声,“别毁了容,容淇,快抱归娴去上药。” 第064章 灵药,不能乱用 归娴惶惶地抬眸,鹅蛋脸上血流不止,似初雪里撒了玫瑰花汁,凄艳惊魂。 她腮畔抚了一双手,关切而温柔,溢于言表,是赵容淇的。 他小心地看她的伤口,归娴却死不瞑目似地,直盯着慕仙影。 慕仙影满眼是恨铁不成钢的泪,直恨到抓狂。 “我又让您失望了,是吗?!您干脆别认我,反正……真正的贺兰归娴早就死在狼族皇宫了!” 咆哮说完,归娴愤恨打开赵容淇的手,起身就要奔出去。 “臭丫头,怎么和你娘亲说话呢?!”贺兰靖远气恼地朝着门外咆哮,惊觉赵淮信夫妇还在,忙又道,“叫赵兄找嫂见笑了。” 归娴于廊下奔出没多远,就被一只大手扣住手腕。 身子被扯得拧转,裙摆飞旋而起,她要摔倒之际,突然被来人打横抱起…… 泪花模糊的视线里,金影闪耀,有一瞬间,她差点唤出心底的名字。 入了雅棠院,借着白玉楼阁通明的灯火,她才看清——还是赵容淇。 穿透海棠树密密匝匝地花枝,斑驳的花影里,不时有花瓣落下落在两人身上头上。这样浪漫的景致里,归娴却心痛如刀绞。 赵容淇踩在鹅卵石路上,脚底被尖削的石头扎刺,身体猛地晃了一下,差点就把怀中美人摔在地上。 “这路怎变成了这样?” 乐琴乐棋等人在廊下听到他说话,忙上前,将他迎入厅堂,奉茶,端果点,一件不敢落,却似没看到主子脸上的伤…… 这都什么丫鬟呀?归娴愤恨瞧着她们热切欢喜的眼神,顿时明白,从前的她,有多么期盼赵容淇能来一回。 赵容淇把她放在白玉雕花的正椅上,就近在她身边坐下,从怀中取了药瓶,就托住她的下巴,往她脸上的伤口敷药。 她要别开脸,又被捏住下颌,抬起下巴。 “别乱动,伤口太深。” 说话间,他气息都喷在归娴脸上,害她顿时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叫乐琴给我弄就好。” 乐琴暧昧地笑道,“小姐,奴婢笨手笨脚,哪有将军利落呀?奴婢先告退,你们聊。”说完,她就自作主张,连其他三位也带下去。 归娴气得垂下眼皮,只盯着眼前金黄的护甲,心念成灰。 凭慕仙影那失望透顶的眼神,只怕这婚很快就成定局。 赵容淇视线从她妆容精细的眉眼,直看到她领口里…… 蓝紫底色的粉花锦袍,娇艳簇拥着她雪艳的肌肤,每一寸都吹弹可破,沁香入骨。 他气血忽然不畅,喉结跳了两下,忙转开视线。 药粉很快起效,归娴只觉得脸上刺痒,不着痕迹地避开他,就到窗前银镜前的椅子上坐下,紧张地端看伤口。 伤口正在飞快地痊愈,肌肤似有意识的妖魔,吸纳了淌出的血,莫说伤口,就连残血亦是半点痕迹不剩。 她不喜欢这诡异的情景,迅速别开脸,再不看自己,却不禁担心这药有什么副作用。夜离觞提醒过,吸血鬼和狼人的血都不能乱用。 第065章 你死了这条心吧 赵容淇看出她古怪,眉峰不禁凛了一下。 从前的她,性子刚直,堪比男子,虽说执拗不讨喜,却绝不会如此敏感多疑。 心里烦躁,脖子也不由疲累,他取下头上的头盔,若有所思地抚了抚顶端的红缨,低垂眼帘之际,敛住了星眸里的暗光。把沉重的头盔搁在茶几上,站起身时,唇角就忽然又有了绝美的笑。 他永远都知道,自己如何笑,能叫女人失魂落魄,也因此,从前的贺兰归娴才如此为他疯狂。 “这药粉是军中常用的灵药,以吸血鬼和狼人的血液萃取的,断手断脚都能恢复,且无毒副作用。” 归娴摸着脸颊,暗藏了满心狐疑,转头看他。 他坦然含笑,温情脉脉地回视她。 所幸,她贺兰归娴心里有人,否则,恐怕定会被这强大的电流电到头晕脑胀心慌气短。 没从他脸上看出什么诡异,她才不情愿地说道,“无论如何,谢谢你的药。” 最可气是慕仙影!到底是不是她亲娘呀?她承认自己心有所属,是说错了话,她至于下手这么狠么?!居然给她毁容! 下次,她也得戴两个护甲套,那小东西,镂花镶嵌着宝石,瞧着好看,防身自卫比刀子好使多了。 赵容淇见她闷着火气,扭头端看镜子里的自己,拍了拍她的肩,手就贪恋摩挲着她宛若削成的骨,没再从她肩上离开,满脑子也因绝妙的触感,浮现她那日在舞阁里跳孔雀舞的一幕…… “归娴,过去的事,我都会保密。现在宫里宫外都沸沸扬扬,只有订婚,可以暂时平息风波。” 归娴心底嗤笑,“赵将军真是雅量!就一点都不在乎,我差点嫁给东方貉?” 他弯下腰,下巴搁在她的颈窝里,从镜子里认真瞧着她薄怒如霜的眼睛,“若真的在乎,我刚才就不会吻你,现在也不会搂着你的腰。” 归娴憎恶拧身躲开他,“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说完,她朝着门外厉声嚷道,“绣琴,送客!” “归娴,为什么?”赵容淇哭笑不得,“到底为何?” “你根本不爱我,我也不爱你。婚姻若无爱,将来在一起,只会生不如死。” “爱?”他眉梢跳过一抹厉色,差点就绷不住地对她怒声咆哮。 她对东方貉投怀送抱,她嫁给东方貉时,可曾想过需要爱这种可笑的东西?! * 一早,刚吃过早饭,归娴在书房的露台上捧着有关血族的史书刚翻看了三页,就听到两个护卫在楼下议论,东方貉已经在来京城的路上,而且还带了大车大车的聘礼。 府中人口舌管束严苛,这两人偏就在她的窗子底下议论,分明是危言耸听来的。 想到早膳时慕仙影催她与赵容淇多见面的情景,归娴头皮就隐隐发麻。 第066章 花院囚牢深似海 那女子看似深明大义,心思剔透,与贺兰靖远夫唱妇随恩爱和美,为何连她这当事人的抗议也不理? 贺兰乃望族,树大根深,贺兰靖远又掌控了大周实权,也不至于通过卖女儿来防卫东方貉呀。 宫里倒是也有选秀的传言,众皇子争权夺势,皆是妄想通过纳妾选妃笼络势力。 婚姻,一夜之间突然也成了万能纽带。 就如在现代女人们都天真地奢望嫁个有钱人,仿佛找到那人,便可衣食无忧。殊不知,有钱人岂是容易嫁的?!王子与公主,永远不可能无忧无虑快乐幸福。若两人真心相爱,倒可免些磕绊与麻烦。 院子里突然起了风,花香馨浓浮动,撩了她嫩芽色的紫红海棠花蛟绡纱袍,也撩起她满心的伤。 栏杆外,飘落的花瓣在树下纷纷扬扬,幻美如颤翼的蝴蝶,她脑海中,又浮现那片山林里以一支玉笛魅惑鸟雀蝴蝶蹁跹回旋的奇景。 这会儿,那吸血鬼大概已经飞回他的王府了吧。 说来也诡异,昨晚梦里,她该与往常一样,梦到夜离觞,若不梦到夜离觞,也该梦回现代…… 赵容淇却鬼使神差地出现在梦里,还与她谈天说地。 更诡异的是,那笑,不只是风清月朗般美,还招了她的魂,摄了她的魄。 想着想着,眼前史书上的字,就又成了赵容淇那张羊脂玉似地面容,漆黑的星眸黑曜石似地,能看到她心底来,如此温存含笑,这美,这魅惑,却叫她不寒而栗。 那所谓的疗伤灵药,一定有古怪。否则,她绝不会如此走火入魔。 “姐姐,发什么呆?” 归娴心头一震,辨出是贺兰落心细柔的声音,忙把血族史书匆匆收在身后。 贺兰落心清浅的湖水蓝纱袍曳地,婷婷玉立地站在书房里,额上碧色宝石华胜垂额,发髻高绾,清秀淡雅,却异常隆重。 绣琴和绣棋则尴尬地站在她身后。 “姐姐别怪她们,是我自己硬闯的。” 贺兰落心说着,上前在她身边坐下,不动声色地看了眼她背后。 “昨晚,爹宿在我娘亲房里,格外召甄嬷嬷过去训话,还看了你回府后的嫡女策,让甄嬷嬷每隔一个时辰就去呈报一次,他也知道你偷偷从藏书阁里找了几部血族史书看,所以,特派那两个护卫,在你楼下议论。” 归娴斜睨她愁容惨淡老气横秋的黛玉脸,不禁失笑。这小丫头似什么都明白,却又什么都不明白。 一个父亲,两个娘亲,轮流睡,越想那情景,归娴就越恼。 慕仙影有身孕应该多受关心呀,贺兰靖远宿在赵红药那边,怕是赵红药少不得多谈赵容淇的好,也难怪慕仙影看她的眼神都恨恨的了。 “落心,和赵容淇订婚,是爹娘应下的,你来找我也没用。” “不是我找你,是夏侯千奕,他说给你找了个天下无敌的吸血鬼护卫,叫你过去瞧瞧。” 第067章 二小姐着急做妾 夏侯千奕? 归娴双眉微颦,思忖片刻才想起,夏侯千奕是她救下的小徒弟——少时丧母的十八皇子。 亏得有那几本嫡女策,否则,她真要被杀个措手不及。 “他怎不来雅棠院?” “所有的皇子公主都来了,容淇哥哥和他弟弟容凛也在,这会儿都在归云的院子里比武。” 这些人,表面是来比武,恐怕都是为了来瞧她的。 不过话说回来,如果没有她的丞相老爹开金口,那些皇子岂敢闯到府上来?这恐怕又是催逼订婚的手段。 归娴这就起身,叫丫鬟伺候梳妆更衣。 落心见她竟片刻不忘藏起那本史书,就在她背后,若有所思地挑了下眉梢。 “姐,你要不喜欢容淇哥哥,等你嫁过去之后,让我去做侧室呗。” “你还小,做什么侧室?不如去孔雀王朝当皇后好啦,也免得母亲一再遗憾地盯着我。” 贺兰落心倒没想到她这样慷慨,上前就挽住她的手臂,“妹妹哪儿是当皇后的料呀?” 归娴侧首,凤眸幽深地瞧着她的小脸儿,“午膳我就对母亲提。” 贺兰落心扬起唇角,赧然浅笑。 忽然发现,有个姐姐,也不错。 * 归娴怕在公主堆儿里太扎眼,未敢穿得太奢华。 一身蓝纹的鹅黄绡纱广绣束腰流仙裙,轻简飘逸,腰间的宫绦,臂弯里的纱带都是沉静的蓝。 规规矩矩地未出阁女子的蝴蝶发髻,长发柔顺地垂及臀沿,点缀在发上的除了一支蓝玉步摇簪,便是发髻两侧的黄玉小花簪,双耳上亦是简单秀巧的蓝玉珠摇摇坠在腮畔,眉目细浅瞄了几笔,眉心一点银亮的海棠花花钿,唇色亦是内敛浅淡的豆沙粉色。 却就算如此,一入贺兰归云的墨竹院,看到正忙于喝彩的比武场上的众人,还是发现,自己穿的过于华贵。 稍年长的几个皇子公主穿得锦袍都是簇新的,其他的那些,锦袍丝袍纱袍竟都是过时的式样。 有几位公主甚至连发簪都没有,只簪了几朵鲜花点缀。 磕碜呀!皇族竟还没有臣子富有? 不对,那几位年长的皇子公主,可是一身珠玉。 怕是宫里也有贫富差距呢,得权得势者霸占了大部分先帝遗产。 不过这两日,她才明白,丞相府里并非贪财贪污的,大周王朝内也无钱可贪,钱财都用在了军队和救济贫民上。 丞相府的挥金如土,都是因慕仙影生财有道,贺兰家三兄弟也都是营商的高手。府邸内良田千亩,另外经营茶叶,丝绸生意,药材,木材,与孔雀王朝更在漕运陆运多有往来。加之赵红药的缘故,赵家军内外保驾护航,无人敢招惹,因此,就算贺兰家曾经过一次牢狱之灾,也未能垮掉。 第068章 大皇子,色兮兮 武场上,定的是三局两胜。 贺兰归云与十八皇子那一局,成了平局。 高出贺兰归云两个头的夏侯千奕,明显是有意忍让,却反而遭到了皇兄皇弟们的嘲讽。 赵容淇上前,亲手把毛巾递给贺兰归云,朗声大笑着在那边夸赞。 “咱们归云才十二岁,就能和十八皇子打成平手,将来定能天下无敌了。” 归娴听得心头不禁厌烦,这哪里是夸赞,是生怕归云死得不够快呢! 果然,皇子公子们也因这话,看归云的脸色都变了。 归娴忙把弟弟唤到近前,“你大病初愈就如此耗损体力,不怕娘亲心疼!亏得十八皇子忍让,否则一拳把你打趴下,你还有脸笑?愣着干什么?还不去向十八皇子道歉?!” 赵容淇那一脸赞赏的笑僵住,满院一片岑寂,都被归娴威严的呵斥震慑。 皇子公主们都知晓她从前武功高强,说一不二,从前她当将军,也都没少得她教训,因此都存着几分忌惮。 贺兰归云也被训斥地服服帖帖,毕恭毕敬地朝着夏侯千奕作揖,“皇子殿下承让了,归云多有得罪。” 夏侯千奕尴尬地僵在武场上,一时间面红耳赤,不知该如何是好。 被他带来的纯金镂花面具的吸血鬼护卫,蒙头罩脸地一身黑色斗篷,风似地到了他身边,低语了两句。 夏侯千奕宽慰了归云几句,忙走到归娴面前,“归娴姐姐,你别小题大做了,归云可是凭真本事和我打的。” 归娴看了眼那黑衣护卫,笑着对夏侯千奕道,“是归云玩起来就忘了规矩,娘亲惯着他,惯出的毛病,殿下别介意才好。”说完,她就唤了归云的贴身嬷嬷和丫鬟过来,“没看到少主满头大汗吗?去给他换了这一身衣服,别弄得着凉了。” “是,大小姐。” 归娴自知这一闹扫了大家的兴致,不动声色地扫过众人,见那几位皇子都似把气顺过来,这才带着跟在右后边的落心,在武场台阶下跪地。 “归娴与妹妹给众皇子公主请安!照顾不周之处,还请大家见谅。” 夏侯千奕忙要下去台阶扶她,一个身穿褐底金纹锦袍的二十七八岁的男子,却比他更快,上前就握住了归娴的手,一双眼睛色迷迷地绕着她惊艳的眉眼,丰傲的胸与不萦一握的腰……绕了几圈,都看不够。 夏侯千奕身边的吸血鬼护卫陡然握紧了双拳。 归娴忙抬头,辨清眼前人是皇长子夏侯荣,谨慎地没急着抽手,只莹莹浅笑,“谢大皇子!” 这人虽是二十七八岁,却身材肥壮,脸似三十四五,头顶上的发髻里竟还有几缕白发,明显长得有点太着急,仿佛年龄一上来,就被地心引力给吸得横着长。 归娴心下不由暗笑,这厮容貌差就罢了,还贪色。 他这边没松她的手,又笑着把另一只宽肥的手伸向她身侧的贺兰落心。 第069章 为何不娶本公主 落心却不似归娴这般能忍得住,当即躲在姐姐身后,小脸儿都白了,就怕姐姐忘了这厮的德xing,她忙压低声音提醒,“姐,大皇子颇像先帝……方方面面都像!” 皇帝夏侯庸创建诗月阁,前无古人,后无来者,聚众女子之多,成大周王朝之最。当然,诞育子嗣之多,也是空前绝后。 归娴在现代曾任多部古装剧的造型设计,也熟读史书,倒是觉得夏侯庸那点事儿,实在小得不值一提。 秦始皇登上帝位,把从六国掠来的上万名美人据为己有。 汉代宫闱生活也丝毫不逊色,少则几千人,多则过万。 魏晋时期,道家宣扬的房中*术,为帝王们的贪色与荒诞推波助澜,更叫人瞠目结舌。 而隋炀帝则有四万多位宠妃,睡一辈子,也睡不完。 而最可笑是清王朝,独创“翻牌制度”,翻到哪位妃嫔,才可去承受皇帝的恩泽,及早地运用了现代的饥饿营销,惹得其他需求者更加心痒妒恨,压抑郁卒,也促使权色交易,更加合情合理合法。 因此,在这么多大巫面前,夏侯庸那座诗月阁,实在是一只小小的小巫。 在皇家这种权色与利欲熏陶之下,上梁不正下梁歪,也是一种必然趋势。 归娴不动声色地巧妙一挡,不让夏侯荣再碰到纯情的“黛玉妹妹”。 “落心怕生,殿下见谅。”旋即她又堆上笑,“这才几日不见,殿下可是越发地丰神俊秀了。” 众人因她突然的夸赞,皆是诧异失笑。有人甚至开始挠耳朵,实在很想问一问贺兰归娴小姐这到底什么眼神,夏侯荣这样也算丰神俊秀?! 被美人夸赞,夏侯荣顿时面上生光,“呵呵,归娴,你却是和从前不一样了。以前总是一身铠甲,现在不只倾国倾城,能说会道,还把咱们夏侯家最美丽的九公主都给比下去了。” 夏侯荣说着,肥猪手就要摸到归娴下巴上去。 夏侯千奕有点着急,伸脚就踢了一脚身边的吸血鬼护卫…… 吸血鬼护卫这就要下去阻止夏侯荣,赵容淇却比他速度更快,起身下去台阶,把归娴揽在了自己怀里,并侧首给躲在归娴身后的落心递了眼色。 “落心,去看归云是否换好衣服了,把他叫过来,咱们再比射箭。” 落心慌不择路地跑了。 归娴没有察觉那位吸血鬼护卫的微妙,视线只尾随落心娇小的背影,见她提着裙裾,竟火烧了尾巴似地,全然不顾淑女仪态,不禁怀疑夏侯荣曾对他做过什么。 赵容淇转而就对夏侯荣客气笑道,“大皇子谬赞,归娴才疏学浅,岂是能与九公主相提并论的?” 夏侯荣被抢美人,顿时脸色铁青,却敢怒不敢言。 武场东侧八角凉亭里的八仙桌旁,端雅独坐的红袍女子,突然就冷声嗤笑,“既然如此,赵将军怎不娶本公主,反而娶贺兰小姐?” 第070章 不怕坏人怕小人 归娴循声望去,就见那女子捻着小小的白玉茶盅抿了一口茶,从头到脚都是一身的红。 银盘似地面容,被红衣反衬得雪般白艳,却是珍珠粉涂太厚,又忘了用腮红。浓黑的双眸冷如清霜,浓唇红露般,娇艳欲滴,怎么看怎么像一位恐怖片里的诡艳新娘。 她记得,夜离觞在给她画得图上标示了,九公主夏侯琨玉,乃户部尚书的秦卓的外甥女。 这位公主的姑母姨母,当初更是夏侯庸诗月阁的红人,现在都成了宫里的太妃。 而这大片枝叶聚在一起,便成了一股能在后宫里呼风唤雨的力量,甚至连贺兰太后也不放在眼里。 不过,秦卓是赵家与贺兰家的死对头。 赵容淇这等眸光远大的人,自是不可能娶她。 不过,赵家素来八面玲珑,更得益于儿子多。 所以…… “舍弟容凛倾慕九公主已久,容淇怎好夺弟弟所爱?” 赵容淇说着,给不远处忙着拿弓箭的弟弟——赵容凛递了眼色,见他走向亭子去哄夏侯琨玉,忙对大家道,“咱们比射箭,公主小姐们可有要一起玩的?” 夏侯琨玉就推开到了眼前的赵容凛,一跃飞出凉亭,稳稳落在了归娴面前。 “贺兰归娴,你可敢?” 始终未发一言的三皇子夏侯琛斥道,“九妹,你疯了?归娴武功高强,你这是自寻死路。” 归娴抿着唇角看向状似有些焦躁的夏侯琛,倒是个赏心悦目的美男。这话却分明存着锋芒,看似劝阻九公主,实则火上浇油呢。 她贺兰归娴从来不怕坏人,怕的就是这种笑颜关切,背后捅刀的阴险小人。 果不其然,夏侯琨玉被他一句话给点着了。 “我夏侯琨玉从来不怕输,贺兰归娴,今日咱们必须比一局!” “当然可以比,不过……”归娴不屑与她争抢赵容淇,不过,也不能丢了贺兰家的面子。 她从容看向武场下的丫鬟,“绣琴,你去门外,看紧了甄嬷嬷,别让她盯着我。娘亲立了规矩,不准我再碰刀剑,她老人家一状告到爹爹和娘亲那里,我少不得又要被杖责。” 夏侯千奕身边的吸血鬼,就狐疑看向她的屁股。她被杖责过吗?走路没看出异样啊。 绣琴忙应了,这就跑出了墨竹院的大门,见甄嬷嬷就带着两个记事的小厮在那边写,忙奔过去,“嬷嬷,快去通传夫人,九公主挑衅小姐射箭呢!” 所幸,那箭靶要摆好,还需要片刻。 赵容淇就拉着归娴的手,带着她到武场边的椅子旁,“先坐一会儿。” “九公主不敢坐,我哪敢坐呀?”归娴分明察觉到,所有皇子公主的眼睛,就都落在了自己被赵容淇握紧的手上。 夏侯琨玉哼了一声,就在赵容淇另一边坐下,阳光底下,一张珍珠粉面,愈加白森森的。 亲们,在大家热情有力的支持下,我的小说正式上架了!感谢你们对我的喜欢和认可,也希望你们能一如既往的支持我、陪伴我,我一定会努力更新,写出更精彩的故事来回报给你们! 上架意味着会收取费用,也明白亲们的钱来之不易,所以我根据以往的充值经验给大家推荐几个合算的手机充值方式,让大家的每一分钱都花的值得! 我首先推荐的就是“支付宝”,它不仅1元可以兑换100乐文币,用网银充值和支付宝余额就可以直接支付,没有网银的亲也可以通过快捷支付的方式支付呦!真正是各大银行通吃,有无网银皆宜。其次推荐“手机银联快速充值”,它的兑换比例是1元兑换80乐文币,不用卡便可直接充值。如果觉得这两种都很麻烦的话,我还推荐一种最懒人充值方法“绑定手机自动充值”,只要绑定手机号,就会每个月自动为你充值700乐文币,每月只需15元,而且退订也很方便。如果手机充值让你实在头疼的话,那亲们还是回到网页充值吧,甩个链接: 就啰嗦这么多,最后感谢亲们收藏、送花、给月票哦!谢谢亲们的支持!爬走码字去鸟~~~BYE~~~~ 第071章 赵将军Pk吸血鬼 见几位皇子凑近归娴,夏侯千奕慌不择路,撞过两个人,抢先在归娴右手边的空椅上坐下。 众目睽睽之下,他就死赖着自己是归娴的小徒儿,任几个兄弟奚落讽刺,也不肯让出。 待大家都坐下,再无人注意自己,他长臂悄然伸过紫檀木的茶几,按在了归娴搁在椅子扶手的手上,示意归娴看他椅子身后的吸血鬼护卫。 吸血鬼却有些不情愿被她看,内敛微低着头,貌似与其他护卫没什么不同,不动,不摇,姿态谦恭撄。 他头蓬帽下,金面具的一双眼窝里,深棕透着红的瞳仁,殊璃诡艳,莹透如宝石一般。 就那样保持着头也不转的姿态,不动声色,冷瞥了眼也转头看过来的赵容淇,也没对归娴行礼打招呼,只不卑不亢低沉地道了一声,“贺兰小姐。” 归娴淡看他一眼,知道吸血鬼双眼最擅魅惑人心,谨慎地迅速转开视线,未敢多探究。 她却没有完全注意到,自己微妙谨慎的举动,几乎要让这位吸血鬼护卫郁闷到崩溃偿。 夏侯千奕见她完全没有看出端倪,干脆将错就错。 “归娴姐姐,他叫古千绝。我给取的名字,和我的名字一样,都带有一个千字。” 又不是出老千,怎这样喜欢千字?归娴失笑。 不过,千绝,倒是像个吸血鬼的名字。 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呀! 如此一来,震慑人类的气势是有了。 “千奕,这名字里为何非要带千字?” “如此,你叫他,就能想起我呀!” 夏侯千奕得意地说着,扭头看了眼面具男,见他冷盯着自己按在归娴皓腕上的手,声音就噎了一下,忙把手收回来。 归娴注意力一径在说话上,完全没有注意到两人的怪异。 古千绝不敢恭维地冷瞥夏侯千奕一眼,趁着归娴侧身拿茶盅,他忙俯身朝着归娴绝美的侧颜说道,“城郊有一处吸血鬼比武场,卑职是十八皇子从那里选来的,特意恭喜小姐安然归来,让卑职为小姐当贴身护卫。” 归娴揶揄地看了眼前一刻只顾提名字的夏侯千奕,“人家古护卫,这是帮你把话说明白呢。” “不过,这可不算自报家门。从比武场买回来的人,怎么敢用?”赵容淇递了茶给归娴,挑剔地打量着古千绝,问夏侯千奕,“多少钱买的?重点是,十八皇子你有钱吗?” 此话一出,所有的皇子和公主皆是同病相怜的一叹,绷不住地露了一副穷酸相。 在场每一个人都清楚,因宫中几大势力的压制,无权无势的皇子公主,每个月奉银有二十两就不错了,宫里不需要买卖,其他衣物,鞋子,皆是听凭尚宫局派送。本着皇子公主品级,倒也不会被外面的平民乞丐差,至少得是锦衣,只是有人是鲜艳明媚的,有人是去年剩下快发霉的。 夏侯千奕当然不属于鲜艳明媚的,他的袍服都是从前归娴和归云接济的,奉银之所以没被中断,也是因为丞相看在他与归娴的交情,格外交代了掌事的太后娘娘,莫亏待了他。 可不知暗中水火的十八皇子,却牛气哄哄地忙摆手,“没用钱,用钱多俗气呀!我们喝酒,他赌输了。必须得听我的,所以,我让他来保护归娴姐姐。” 这人能输给酒量不济的夏侯千奕?一群皇子公子们都看向吸血鬼,眼底却都透着嘲讽。 夏侯千奕可是出了名的一杯倒。 归娴似笑非笑地不禁多看了古千绝几眼,意外地发现,他竟与夜离觞的身高相仿。 “看你高大威猛,想必酒量不错,怎输给了千奕?” “本来瞧他是个孩子,没当回事,因此喝的不是血酒,所以,卑职喝了两杯就腹泻了。” 吸血鬼不能喝纯正的粗粮酿制的酒,这是谁都知道的,不过有些吸血鬼就喜欢自讨苦吃,也能练出好酒量。 归娴不似其他人那样调侃地瞧他,她听出来了,这吸血鬼是有意忍让夏侯千奕。 这吸血鬼澄明深邃的眼眸里,虽然寒光耀目,却好在干净,没一般吸血鬼和狼人那样的阴邪之气。 难得两人四目相对,古千绝以为她会看出些什么,没想到,她只是赞赏地点了点头,就似长姐般,和蔼拍了拍夏侯千奕的臂膀。 “古护卫,千奕这小子性子憨厚,平日就少根筋,比我更需要贴身护卫。亏得是与你拼酒,若是与别的吸血鬼喝,只怕早就被撕碎了。” “归娴姐姐,您这话可是瞧不起我了。”说完,他这就走。 “你这就走了,咱们射箭还比不比了?”归云不耐烦地吼他,“我姐就客气一下,爹这几天也正在给她找合用的护卫,古千绝来的正是时候,先让他留下,晚膳爹回来在决定。” 爹说要给他找护卫了吗?归娴又看了眼吸血鬼护卫,不禁怀疑他是夜离觞派来的。 “既然小少主开口,你就先留下吧。” “是!”古千绝就站到了归娴的椅子后面去。 归娴喝茶,察觉到夏侯琨玉犀利的眸光,转头隔着赵容淇看过去…… 夏侯琨玉冷嘲,“这勾*引男人的本事,倒是比以前见长多了,只是不知贺兰小姐从哪里学来的?” 归娴没理会她,因为,她注意到一件可笑的事。 赵容淇浑身起毛了似地,不住地转头看古千绝,脖子差点给拧断了。 “容淇,你是不是有话要对古护卫说?” 赵容淇得了她的允许,才道,“功夫如何?” 古千绝没应。 “比一个?”赵容淇却不是在商议,直接叫人拿来弓箭。 归娴失笑,这男人并非因为喜欢她而吃醋,而是gao丸素上冲,感觉到自己的地位被挑战了。殊不知,争强好斗是最幼稚最低能的表现。 “容淇,他一护卫,你至于么?” “娴儿,他若要保护你,至少得胜过我,我才放心。” 赵容淇温柔一笑,起身见箭靶摆好,这就叫了古千绝过去。 古千绝没动。 归娴见一群贺兰家的公子小姐们眼神各异地瞅着自己,无奈地叹了口气,朝着身后摆了下手。 古千绝弯身俯首,一副毕恭毕敬的样子,唇就凑到了她的耳畔,“小姐吩咐。” 归娴呼吸到淡淡的龙涎香,和一阵熟悉的体香,狐疑侧首,看到他斗篷下一缕发丝是黑色的,便打消了怀疑。 “你输了,千奕损了面子,你若赢了,容淇将军也站不住脚,这一局怎么比,自己斟酌。” 古千绝失笑,“小姐想这么多,不累么?” “你不是我,我累不累也用不着你费心,你现在是我的人,听我的即可。” 是她的人?他哼哼两声,“相爷还没发话,卑职谁的人也不是。” “哎?你……” 这么不听话,她要这样的人,不是自讨苦吃么? 听话的男人才可爱呀! 半点没有求职天份呀!难怪要沦落到比武场上打架了。 求职要点之一,是先要搁下架子,讨好上司。 每个人都不是只能机器,做不到公平公正公允,像她这样素质高的上司,还能斟酌些。那些素质低的,诸如赵容淇之流,怕是一剑刺过来,就判他以下犯上,直接给Pass掉! 古千绝完全听不到她苦哈哈的心声,直接接了赵容淇的贴身护卫掷过来的弓…… 却有人觉得这赛事不够精彩——这人就是满脑子龌龊地夏侯荣。 “哎?容淇,我看九妹那脾气要压不住了,势必要和归娴一教高下,不如这样,你和古护卫比射击,叫归娴与九妹,也有个一教高下的机会。” 赵容淇与满场的人都听得一头雾水。 夏侯荣就色迷迷地邪笑着,拿了两个苹果,走到归娴和夏侯琨玉前面。 两位美人倒都是淡定的,谁也没动,却正被他得逞。 两个苹果在众人瞠目瞪视下,就摆在了两位美人头上,因为有发髻,苹果极是不稳,随时都会掉下来似地。 夏侯荣却觉得十分满意,惬意地打手势,不准两位美人动。 归娴沉静隐忍,不发一言。 夏侯琨玉则气恼地要发作,碍于归娴不言,也只得忍住。 夏侯荣忙转头朝着赵容淇和古千绝命令,“你们两个,飞到凉亭的顶上去,一人两支箭,横向射两个苹果,前提是,得蒙着眼睛。” 夏侯千奕怕两位美人姐姐手上,担心地忙开口劝阻,“大哥,别这么玩,被皇祖母知道了,少不得责罚我们。”他还想着以后迎娶归娴姐姐为妻呢,万一被射死…… 夏侯荣冷斥,“小孩子一边呆着。” 二公主夏侯璎与三皇子琛也开口劝阻,他们一言,大家就三言两语地说起来。 夏侯荣却冷笑,“人家赵将军与古护卫比武,有你们什么事儿,高手过招,当然要玩大的,否则,怎体现高手的本事呢?本皇子以皇长子的身份,立此命令,赵将军你既然邀了古护卫比武,就莫要推搪了。” 赵容凛和贺兰归云,以及贺兰家的几个公子小姐都着急起来。 那凉亭距离武场倒是不远,可凉亭顶上的琉璃瓦异常光滑,要稳住身体,还要蒙着眼睛射击美人头上的苹果,势必要一心两用。 如此一分心,万一射不到,不过就是损了面子。若射到了美人身上……一个是公主,一个是比公主更尊卑百倍的丞相府嫡女,不是死罪,就是被诛九族。 夏侯荣平日在宫内玩得比这还疯,时常拿着宫女当畜牲奴役,叫宫女当人肉靶子,由着他飞刀走秀,被活活刺死的,不下百人。 这会儿逮了如此两位绝美的女子,不看过瘾,他是死也不会善罢甘休的。 古千绝倒是不以为然,拿了护卫递上的黑色缎带,蒙住了双眼。 高大的身躯纵身一跃,到了凉亭上,一手勾住两支箭,但见嗖嗖——两支箭同时朝着武场上的美人飞来。 那箭尚未射到,夏侯琨玉就被吓得趴在了地上,“不要——不要——” 另一支箭,精准射穿了归娴头上的苹果。 归娴却不但面不改色,还优雅端起了茶盅抿了一口,在古千绝扯下脸上的黑缎时,她从容搁下茶盅,扬起唇角,“胆色过人,箭术超群,虽然我不喜欢你这激进的脾性,还是忍不住欣赏你。我爹若是不留你,我也得留着你了,千奕没看错你。” 古千绝飞身而下,就在她面前臣服般单膝跪下,“卑职拜见主子。” 归娴从头上拿下苹果,“把这个收好,记住,这是大皇子送你的厚礼,改日一定还给他。” “遵命。” 归娴就又从茶几的果盘里拿了一个苹果,稳稳顶在了头上。 她仿佛完全没有注意到,满场诡异的岑寂,以及夏侯琨玉的狼狈。 “我未来的夫君——容淇将军,该你了。” 赵容淇硬着头皮,飞身上了凉亭。 因为夏侯琨玉退出,他手上只拿了一支箭,难度骤减了一半,这已然是败局。 不等他蒙上眼睛,夏侯荣就把夏侯琨玉拎到了椅子上。 “身为公主,就这点胆子,不够丢人的!不是喜欢赵容淇么?他若能中了,为兄去求皇祖母给你们赐婚。” 夏侯琨玉听得此话,忽然来了勇气,“皇兄,你说话算话?”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夏侯琨玉就不服输地看了眼归娴,又端端坐好,把苹果放在了头上。仿佛全然不记得自己刚才快尿裤子的惨样儿。 赵容淇只得叫赵容凛又给他递上一支箭,搭弓瞄准,却迟迟不敢射…… 归娴知道他怕,倒也没有小瞧他。 人类比吸血鬼更真爱生命,却比吸血鬼的听力差了千百倍,这是老天都无法改变的。 古千绝在那凉亭上,能辨清她的呼吸,体温,心跳,甚至凭着人类的热量,描画出一个具体的轮廓,赵容淇却做不到。他功夫再高,便是只能听到她的呼吸和心跳,然而苹果却是没有心跳的。 武侠片里,那所谓的射箭诀窍,诸如“用你的心去寻找靶心”,完全是骗人的屁话。 因此,赵容淇若是狠心冒然射了,才是真正的心狠手毒。 夏侯琨玉却等得有些着急了,“容淇,我相信你,快射!” 赵容淇手转了方向,两箭射在了亭子旁的一株竹树上,嘟——嘟——两声闷响。 他颓败扯下脸上的黑色丝带,歉然俯视着归娴。 “娴儿,让你失望了,我们差点错过一次,我不能再拿你的性命开玩笑。” 归娴把头上的苹果拿下来,若有所思地握在手上,狠狠收紧手指,直把自己给握疼了,忽然就浅笑嫣然,凤眸滢滢望着他,似感动地热泪盈眶一般。 “听说,新娘子出嫁的路上,都要捧一个苹果,这个苹果虽然不够红,却难得又大又圆,你不介意我在出嫁的路上捧着它吧?” 赵容淇动容,飞身到她近前,眼里再没有别人,却也没激动地没了形状,而是不可置信地看她又看苹果…… 他看不透苹果,也看不透她了。 为何她会突然改变主意?因为他给她涂在脸上的药么? 她理智而聪颖,绝不可能轻易被药物控制的。 再说,那药的药效还需要两次,才能抵达掌控神智的效果。 在所有人他要哭出来时,他突然就大笑起来,爽朗开怀。 “娴儿,为什么接受我?我失败了呀!” 他捧住她的脸儿,那欢喜激动的神情,更近乎受宠若惊。 周围所有人都因他过激的举动面红耳赤,公主们却是羞赧,而几位皇子则因妒忌快要抓狂。 古千绝黯然别开脸,手上握住的弓,却在隐隐震颤,弓弦嗡嗡闷响,快要绷断似地。 夏侯千奕担心地忙抓住他的手肘,以只有两人听到的声音问道,“吸血鬼,你可以去阻止的。” “她不愿嫁我。” “为什么?” “她嫌弃我有两位侍妾。” “归娴姐姐不会嫌弃任何人。可能……她是不愿与别的女人分享同一个夫君。从前,她总说,她未来的夫君必须只娶她一人,必须只爱她一人,也必须能容得下她的霸道。” 夏侯千奕说着,在他臂膀上安慰地拍了两下,怂恿道,“当然,你也可以把你的侍妾杀了,或者直接赶走,这样归娴姐姐就不会嫌弃你了呀!” 第072章 她爱的人不是你 古千绝沉默。 似乎从他应了扶持这小子登上帝位之后,这小子就有点变了。 说这种心狠手毒的话,竟还是一副憨态,将来,恐怕也难逃表里不一的卑鄙与老辣。 夏侯千奕只当他的沉默是不忍杀侍妾,失笑嘲讽,“怎么?做不到啊?你爱她们?” 古千绝静冷盯着他的笑颜,没有应偿。 夏侯千奕就忽然得意起来,“你爱着她们,还能爱归娴姐姐,这算什么真爱?” “其中一个是我师父的女儿,另一个是皇祖母赐给我的,她们不是不能赶走,也不是不能杀,而是……撄” 夏侯千奕了然点头,瞧着他静冷的眼睛,笑道,“那两位长辈是你最在乎,且最值得信赖的,是你这辈子最不能失去的,对吧?” “是。” 夏侯千奕状似了解地点头,却又噙着笑,幸灾乐祸地说道。 “所以,失去娴姐姐,你活该!” “千奕,是不是我的宽容,让你得意忘形了?” 夏侯千奕没有注意到他眼底的杀气,又有恃无恐地拍了拍他的肩。 “你也该偷着乐了!该亲的亲了,该抱也抱了,赵容淇还没和她怎么样呢。” “是么?”古千绝示意他转头。 夏侯千奕疑惑看过去,就见归娴倾身,依进了赵容淇怀里。他小脸儿顿时垮掉了。 归娴的唇角眉梢都洋溢着笑,那眼底却分明承受着锥心刺骨的痛,而她的痛,也牵引了古千绝,差点让他连呼吸也稳不住。 “容淇,刚才,我都看到了,你是真的在乎我。我若不嫁你,我爹势必要在周围所有的男子中为我挑选一个,亦或被我娘送嫁去孔雀王朝。眼前这些男子,可没你长得好看,也比不得你的文武双全,我也不想嫁去离爹娘那么遥远的地方。” 听说孔雀王朝距离京城万里,距离血族西疆,近三万里。 这辈子总要嫁人,还是折中考虑比较好,免得自己将来沉溺相思生不如死,距离若太遥远,跑路也麻烦。 贺兰家与赵家亲上加亲,将来,她在婚内不幸福,至少也能帮忙贺兰家一把了,而且,万一赵容淇嫌弃她了,她拎个包袱,就可以回家来小住。 赵容淇当即欢喜地在她唇上吻了一下,打横抱起她,开心地纵身而起,绕着众人头顶就飞旋起来……开心地像个孩子。 经甄嬷嬷通传赶过来的慕仙影,正在墨竹院的门口看到那一幕,冷怒迈进青竹簇拥两侧的月洞门,正见贺兰落心拿帕子捂着脸儿,一边哭一边冲到了门口这边来。 显然,这丫头是受不了心爱之人订婚的打击,要逃离。 慕仙影摆手,示意身后的一群随侍都让路。 贺兰落心垂着脸,到了门口,差点撞在她身上,注意到主母华艳的袍服,畏惧地凛然一停,匆促行了个礼,不愿那些下人看到自己狼狈的样子,忙接着又奔出去。 慕仙影见赵容淇抱着归娴又是热吻又是跳上跳下,就把视线放在了那戴着金面具的吸血鬼身上…… 果然是他!这吸血鬼倒是真执着,却是个没钱没势的主儿。 “归娴!”她威严冷傲地怒声一呵,惊得满院岑寂。 所有人都惶惶跪下去了,就连那些皇子公主,也不得不因为她孔雀王朝长公主的身份,对她俯首贴地。 赵容淇尴尬地忙放下归娴,牵着她的手上前,“小婿参见岳母,岳母息怒,小婿刚才……” 因赵红药一再邀宠,在贺兰靖远耳根子上唠叨赵容淇的好,慕仙影早已经忍无可忍。 不等他把话说完,她就把视线盯在自己女儿身上,却是怒斥别人。 “甄嬷嬷!你是怎么教导小姐的?没出阁的姑娘,被男人抱着飞来飞去,成何体统?不知道的,恐怕当我贺兰府是没规没矩的!” 甄嬷嬷忙上前,催促归娴,“小姐,请跟奴婢会雅棠院抄写《女则》。” 归娴正想逃,于是没再争辩,不过,《女则》不是李世民家的长孙皇后编撰的吗?这里也有呀? 赵容淇脸僵了几分,见归娴头也不回地离开,不禁气恼。 “岳母,我们刚才的举动,是有不妥,小婿诚意致歉,但我们也是两情相悦呐!” “你会与我女儿两情相悦?”慕仙影无声冷笑,“你还没娶我女儿,就不把我贺兰家放在眼里,这样抱着上蹿下跳,当她是什么人呐?还敢拿这种混账话与我争辩?这就是你赵家的教养?!” 赵容淇被她暗含三分真气的声音震得头晕脑胀,周围的几个皇子公主,有的承受不住内力都瘫在了地上,皆是不敢看她凌厉惊艳的眼睛。 慕仙影近乎阴沉地看了眼皇长子夏侯荣,转眼就质问单膝跪在地上的古千绝。 “你是十八皇子送来的护卫?” “是。” “去雅棠院!不过,只能在院子里守着,不得踏足楼阁内,除了归云之外,不准任何男子进入雅棠院,相爷也不成。” 赵容淇凭这话才明白,丞相夫人这到底是在生谁的气。 慕仙影一走,大家都玩不成了。皇子公主们也没被挽留用膳,一个个走得灰头土脸。若回去,定然少不得被太后训斥。 古千绝与夏侯千奕道了别,被管家带着安排了住处,然后去雅棠院守着。 赵容淇则直接奔去了赵红药的院子,一进门就听到落心在堂屋里砸着东西,声嘶力竭地咆哮着。 “赵红药,你无能!你除了以色侍人,争宠吃醋,你一无是处!你总说我不及贺兰归娴,却从来不说自己对我教养不够,现在可好,你连我喜欢的男人都给了贺兰归娴……天天在枕边卖力地对爹夸赞他……你就这么巴望着赵容淇能娶她?” 啪!一个响亮的耳光之后,贺兰落心哭着奔了出来。 见赵容淇玉树临风地站在院子里,她忙抹掉泪,贪恋地望着他清艳如玉的俊颜。 “容淇哥哥,你是不是后悔喜欢我姐了?”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上前拍了拍她的肩,瞧着五官都似没长开的小丫头,尴尬地宠怜笑道,“落心,我一直拿你当妹妹。咱们也是表亲,一辈子都不会分开的,若成了夫妻,说不定天天吵架!” 这话,小丫头一百个不爱听,分明是讽刺她脾气不好呢! “姐姐比我美,姐姐比我聪明,姐姐甚至不在乎我恨她,还说要让我去孔雀王朝当皇后……呵呵呵……呸!” 她突然似一条毒蛇,眼里沁出恶毒的汁,凑近面露诧异的赵容淇。 “你恐怕不知道吧?她心里爱的人是夜离觞,一回来她就疯了似地翻看血族史书!她想那个男人快想疯了!” 赵容淇冷眯杏眸,心头沁骨的凉。“落心,归娴疼你,你怎能这样……” “你不信,可以去她的书房里看,藏书阁里收藏了七部血族古书,都被她搬到了雅棠院的书房里。” 赵容淇拍了拍她的肩,却并没有因为归娴心里有谁而气恼。 他娶贺兰归娴,是娶自己独霸天下的未来,至于她心里的那个人,他迟早会赶走,而且,他现在已经迈出了最重要的一步,无需旁人指手画脚。 “以后,别再在我面前说她的坏话,别让我厌恶你。” 赵容淇说完,就进去正堂内。 贺兰落心被强烈的绝望淹没,气恼地朝着门口咆哮,“我是为你好!” 凄厉的声音传进堂内,有些扭曲,有些尖锐,直往人耳朵里刺。 丫鬟们见赵容淇都进来,都尴尬地站不稳脚了。 “你们先退下吧,不必行礼了。地上这些东西,先不必打扫,等相爷回来,叫他瞧瞧。” 也好让贺兰靖远知道,他家姑母把最好的男人,给了他最宝贝的嫡女。 丫鬟们应了,退出门。 赵容淇踩过满地的碎瓷片碎糕点,进入内室,就见赵红药坐在床沿拿帕子掩面啜泣。 他沉了沉气,单膝跪下去,“侄儿给姑母请安。” “容淇,别怪心儿,她还小,不懂什么情爱,只是一门心思惦着你。”赵红药忙擦了眼泪,伸手把他扶起来,如看亲子,帮他抚了抚肩上的发丝,和蔼地说道,“找姑母何事?” “慕仙影对侄儿发怒,多半是因为近来姑母霸宠所致。她现在有身孕,情绪难免不稳,相爷很少回来,一回来就到姑母这边来,时日久了,她积怨深沉,怕是少不得对姑母做些过分的事。” 赵红药微愣,牵强扯了下唇角。 这还没当慕仙影的女婿呢!他说话就转了方向。将来还得了? 这小子似乎没看明白,她赵红药岂是傻子? 她也压根儿没想让他娶贺兰归娴,可他似乎是太把自己当回事儿了。 “容淇,你恐怕不知道,相爷其实正怀疑慕仙影腹中的孩子不是他的骨肉。所以,现在,我们不能功亏一篑。” 赵容淇忙撩了衣摆,在她身边坐下,眸光锐利地看进她的眼底,“姑母,您可是在筹谋什么?” “我筹谋,还不是为了你?!”赵红药温柔握住他的手,拍了拍他的手背,“我当了丞相夫人,将来,这丞相府的一切,都是你的。慕仙影挡在前面,我连库房的钥匙都拿不到,如何帮你招兵买马打天下?” “可是,这些年,贺兰家帮父亲招兵买马做得还少吗?” “是,也正因如此,咱们赵家得天天看他贺兰家的脸色。就如眼下这等夺权良机,你爹竟愚蠢地不知兴兵攻打皇宫,还与贺兰靖远称兄道弟。” 攻打皇宫,这正是赵容淇在密谋的。那群草包皇子,一个个好吃懒做,都该除掉,尤其是夏侯荣那个混蛋。 他内敛深藏了眼底的杀气,试探问道,“现在,姑母做到哪一步了?” “还少一个男人。我曾想着,若先帝还在,这事儿也就成了。可怎么也没想到,他死得那么快,害我乱了大计。” 赵容淇静坐片刻,便道,“相府的护卫统领唐烈,可是慕仙影从孔雀王朝带来的贴身护卫?” 赵红药心头豁然开朗,一掌拍在赵容淇的肩上,当即欢喜地夸赞。 “姑母果然没看错你!将来得了丞相府的财富,何愁打不下天下?” “唐烈是有家室的,姑母既然已经迈出这一步,可要考虑完全。搭进一个唐烈,也会把他一家八口人全部搭进去。” 赵红药扬起唇角,眼底笑盈盈,眉梢眼角却尽是杀气。 “无毒不丈夫!天下在手中,谁还在乎那八条贱命?” “既如此,姑母且想好万全之策,侄儿每日来给姑母请安。” 赵容淇说完,对她笑了笑。 此来收获颇丰,因此,他跪安离开,也是心满意足的。 赵红药瞧着他的背影,忽然恍惚了一阵,又打不起精神去夺。 贺兰家家大业大,到时候如何撑起来,可是麻烦。 赵容淇前一刻说话还偏向慕仙影,这会儿又怂恿她下手快些,还帮着出谋划策,将来如何,难有定论。 慕仙影一死,势必也要牵累归娴归云姐弟。 到时,贺兰家定要选一位继承家业的“长子”,而贺兰峎与贺兰崇的两位儿子,便排在前面,她膝下无子,单靠赵容淇名不正言不顺,恐怕也只得九牛一毛。 万一赵容淇见财起意,屠杀了贺兰一家,那整座金库,也不会是她赵红药的了。 所以,最好的法子,还是要尽快生个儿子,且必须能文能武能胜过赵容淇。 * 贺兰家的《女则》,是慕仙影带来的,且是她亲手编写的,更被孔雀王朝皇族,奉为为教养女儿的法宝。 归娴因被关在小楼阁抄写女则,连院子也未被允许踏足。 晚膳亦是独自在书房里用的。 大片大片的繁体古字,抄写得她手指头都快断了。 看似文绉绉的事儿,竟是血淋淋的酷刑,不知道多少女子,要憎恨这《女则》。 见甄嬷嬷只守在书房门外,她便从书桌抽屉里抱出史书翻看。 怕窗外再有护卫,忙到窗口瞧了瞧,海棠花树下,独古千绝一人阴魂不散地溜达。 她就放心地坐回来,悠哉地边喝茶,边看书。 不知看了多久,甄嬷嬷在外面告退要去歇息,她却抱着厚厚的史书正入迷。 忽然眼前一暗,抬头就被面具森冷的男人吓得倒抽一口凉气…… 他旋身,浓黑的披风旋起一股冷风,不羁地在桌前的椅子上坐下。 归娴忙拢了下身上粉紫色的绡纱睡袍,迅速摸过桌上的兰玉步摇簪,利落地把头发绾成一个斜髻,在椅子上端正了姿势。 他不动声色地慵懒靠在椅背上,瞧着她慌乱地忙碌完,视线就落在她面前厚厚的血族史书上。 泛黄的纸页,不知被誊抄了多少遍,那笔迹都几乎看不清楚了,她眼睛也明显有些疲惫。 归娴注意到他眼睛瞄到桌上,忙拿手臂护住了史书上的内容,倒也没驱赶他出去。 更漏上已然是子时,从晚膳,到现在,他不住地巡逻,大概是在外面溜达累了,要歇息片刻。 她便没吭声,继续看自己的。 他不客气地摸过桌上的茶盅,打开盖子嗅了嗅,酸甜的花果茶,倒是诱人,他却没喝。 归娴见他举动怪异,心中了然微动。 他与夜离觞到底不同,是只能饮血不能见光的吸血鬼。 见她不理会自己,他视线就落在她纱袍的领口处,盯着她突突蹦跳地血脉,任由自己口干舌燥,食指大动,无能为力。 归娴被他看得恼火,冷声打破沉静,“你若饿了,去厨房自己找吃的。” 厨房里那些猪血太冷腥,吃了也会变丑,他才不屑吃。 他下巴点了下书册,“小姐喜欢夜离觞?” “我喜欢谁,你无需知晓。”归娴手上翻过一页,见他还死赖着不走,冷斥道,“这个时辰,唐叔正带着护卫巡视院子,若发现你偷懒,少不得要罚你。” “放心,卑职不会做出格的事儿,只是进来瞧瞧小姐是否安好。” 古千绝说着,从桌前起身,却没离开。 他关上了所有的门窗,随手在窗外布了结界,便踱着步子,四处溜达参观。 第073章 别偷看我家殿下 书房很大,内室里是美人榻,房顶墙壁上挂着一排一排的字画。 那字画挨得紧凑,似装饰所用,又似无处安置,丢了可惜,是以只能挂在上面。 有的是人物,有的是山水,有的只是桌椅板凳,有的上面只是一朵花,大片大片的画作书法,仿佛都是随心所作,线条清逸俊雅,大家之风可见一斑,却不像出自女子之手。 窗外的风吹进来,房顶上的画,与垂坠的纱帘,水波般唯美飘荡。 他一副一副看过,走到美人榻正对的墙壁前,发现面前的画与其他的不同撄。 竟是两副一人多高的画布,叠加挂在一处的。 看了片刻,终是压不住好奇,他向后退了两步,看了眼外间,见归娴专注看书,便迅速无声上前,偷偷把前面平淡无奇的山水图取了下来偿。 被压在下面的,竟是一副色彩绚烂如梦的男子画像。 这颜料特殊,不知是用什么做成的,异常纯粹干净。 男子金甲紫袍,栗发红眸,肤白如玉,眉目深邃,身姿英伟俊秀,魔般邪魅,仙般脱俗……手持玉笛,头上是回旋的飞鸟与蝴蝶,四周是山林的奇景,那每一片叶子都似真实的。 他被震撼地浑然忘我,忍不住伸手轻抚画布,面具下,唇角扬起,心里的甜与苦,澎湃汹涌,再也羁押不住,直冲击地眼眶灼红,呼吸急促。 画像与他的真人同高,眼神温润流溢,波光动人,发丝也似能随风飘扬而起,仿佛有笛声就从画上流淌下来……那叶子,鸟雀,蝴蝶,都鲜活逼真。 他静看良久,发现落款处是一行小字,“愿你永世安好幸福”。 正在他心旷神怡,喜不自胜之际,突然,手上的山水画被强硬夺走,画布被弄得哗啦一阵刺耳地响。 那震撼的男子画作,就被她的身体和山水画盖住了。 “哎?”他故作不甘地嗔怪,“别这么小气,只是看了两眼而已,又不会把他看跑了。” 归娴气恼地涨红了脸,“一眼也不成!” 她小心垫着脚尖,要把山水画挂上挂钩,却到底矮了,拼了力得往上,却触不到那钉子。 殊不知,她一身透着肌肤的紫色纱袍,聊胜于无,早已被他自后看尽春光。 他倒是也确定了,她肌肤完好,没有挨杖责。 倒是她说谎的本事见长。搪塞夏侯琨玉时,说什么刀剑要挨杖责,那口气仿佛真的挨过一般,害他晚膳也没吃好。 归娴废了半天劲,挂不上画,又气又急,这就转身要去搬椅子,却一转身,就见男子宽阔的胸膛贴近到了眼前来,她手上的画被取走,端正地挂回了原处。 两人相对,她一抬头就碰到他面具的下巴尖上…… 僵持了片刻,他尴尬耸肩,忙退后两步。 “卑职道歉,不该偷窥小姐的秘密。” “你这是亵渎!”男人看男人看得那么入迷,分明有古怪。 她气急地训斥一句,转身又小心地抚了抚山水画,生怕露出什么破绽。 确定稳妥,才转过身,怒瞪不懂礼貌的吸血鬼。 “未经别人允许,不得擅自动别人的东西,这是连小孩子都懂的道理。” 古千绝轻咳两声,忙转看别的画,忍不住笑她小题大做,心里却倾倒了蜜罐,整个人都快甜醉了。 “小姐把画挂在墙上,不就是叫人欣赏的吗?” “我的东西,我一人欣赏就够了,用不着别人欣赏,你出去!” 她手指的是窗子,他却南辕北辙,走向外间,到书架前浏览。 上面是医书,乐谱,武功秘籍和史书,实在不像女子的书架,却同样叫人欢喜。 他随手拿下一本医书,翻看到搁置书签的一页,没看书上的字句,只拿起书签来瞧。 不是珠玉金银的,是一片自然生长的枫叶,可以想见,她定然是从郊外的山林里捡来的。 干枯的叶子,似一碰就碎般,叶脉清晰,枯骨般狰狞,因失了水分,在夜明珠的光下,每一条都看得清楚。 这东西,他并非没见过,只因是她珍藏的,忍不住想多看两眼。 他却还没看够,叶子就被夺去…… 她近乎绝然地,把叶子丢尽了纸篓里。似那东西被他碰触,就算玷污亵渎,也失了收藏的价值。 “好好的东西,怎么丢了?”他忙把叶子取回,所幸纸篓里都是纸团,并没有弄脏。 “别再碰我的东西,你是护卫,应该去守夜!” “卑职就近守着小姐比较好,赵容淇派了人在院墙外,万一他们冲进来把小姐劫走,卑职可担待不起。” 这里有太多惊喜值得发掘了。身为未来的准夫君,他该多了解她才是。 “……赵容淇会派人盯着我?他已经快要与我订婚了。” 说着,她气急败坏地在案前坐下,却被他扰得无法专心。 古千绝就在撑着她的桌面,俯视着她衣袍内的丰盈白腻,颇为凝重地说道,“不只他,还有血族皇后辛姒的杀手。” 归娴颦眉,仰头看他,“你是不是夜离觞的派来的?” “不是。” 他忙否认,视线掠过她艳红微启的唇,差点就绷不住地俯身吻下去。 刚才那阵惊喜的余韵还未平息,实在危险。 怕自己失控,他轻咳两声,忙转身远离桌案。 归娴抱过史书继续翻看,忍不住警告他,“不准你再碰我的东西!” 古千绝只当她的话是耳旁风,一开始还不拿手去碰,看了一会儿,就全都碰了一遍。 摆弄了所有的东西之后,探查了所有的秘密,没有寻到赵容淇的东西,才放了心。 却——又捱不住吸引,百无禁忌地坐在了桌案上,就那样双臂环胸,居高临下,清冷看着她。 那书上到底有什么,竟是比他本人还好看? 他眼底不露半分情绪,却分明又焦躁。 “小姐既然不喜欢赵容淇,为何答应与他订婚?” “不答应他,难道答应夏侯荣,夏侯琛,夏侯千奕?” 他着实没想到,夏侯千奕也在她的抵触之列。 “夏侯千奕年龄小点,倒也忠厚。更何况,她还是你的徒儿。” “人不可貌相。现在夏侯千奕还小,心智也单纯,将来就难说了。” 归娴漫不经心地说着,随手拿过身后花瓶里的鸡毛掸子,狠敲他的屁股和腿,把他打得一阵躲,成功把他赶下桌面。 “越是心性耿直简单之人,越容易被权势所蒙蔽。你是吸血鬼,不懂人类的劣根,最好不要在我面前指手画脚。” 见她又搁下鸡毛掸子,他就规规矩矩坐在椅子上,声音也温和了许多。 “听说血族有位皇子来选妃,百官正往宫里送秀女。” 归娴摇头失笑,“和我有什么关系?” “你就一点都不好奇?那人有可能就是你心里的夜离觞呀!” “他呀……”归娴失笑,口气却怅然沉郁,随即笃定,“一定不是他。” “为何?”他在她眼里,到底占了多少分量?连一点希望都不肯给他? 她指尖敲了敲史书古老的暗黄书页。 “他自幼不受宠,被派到血族西疆时,那里部落四散,战火不断,他小小年纪,用了十年时间,平息战乱,又用了十年,将那里变得富足安乐,可惜……他做再多,也没有资格踏足血族皇宫。他的妃嫔,他的婚姻,他的未来,他都无权选择,他怎会有和亲的机会?” 古千绝想不通她是如何知晓这些事的。 照理说,史书不该是这样写的呀。 他伸手从她手下抽了书,翻看几页,不禁疑惑。 然后,又看封面,发现上面一行小字。 “血族王亲笔撰写,血族太后修著,皆据实记载。” “难怪与血族市井流传的史书不一样,竟是血族王与太后亲笔写的。” 他竟不知自己的父亲和皇祖母,除了忙于政务,还有这等闲工夫。 “贺兰靖远怎么会有这书?” “听说,是爹爹出使血族时,血族王陛下亲手馈赠的。大概是希望大家能正视事实吧。血族也该铭记夜离觞的良善,更该给他在血族京城留一席之地。” 古千绝按着史书,突然陷入沉默。 归娴好奇地抬眸看他被面具包裹的脸,虽然看不到他的脸,却凭轮廓也能判断出,他该是英俊的,面色大概是一般吸血鬼的苍白,断然没有夜离觞那样透着血色的动人心魄。 见他眼神有点呆怔,她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古千绝,血族市井流传的史书,是怎样说夜离觞的?” “平庸,低贱,无能,懦弱……对血族王唯命是从,对百官们畏惧忌惮,甚至对宫妃与皇后也敢怒不敢言,总之,是个任人宰割的无能低贱之辈而已。” 古千绝说着,翻看到史书里的内容,竟然连时辰,地点,人与人之间的对话,都异常明白。 那字里行间,都是父皇对他的赞赏与期许。 顷刻间,恍然大悟,蒙在心头的阴霾与仇恨也散去了。 父皇所期望的,不仅仅是让他镇守西疆。 那几十万兵马放在他手上,被他规规矩矩养了这么多年,也足够养出了信任。 “小姐为何不干脆直接前往血族西疆去寻他?卑职可以护送小姐去。”他翻着书页,说得轻描淡写。 归娴叹了口气,笑着摇头,他抬眸淡看,发现她笑颜却比哭还难看。 “他与那两位女子在一起多年,想必相濡以沫,同甘共苦过。我人是自私鬼,又爱面子,不愿与别人争抢他,也不愿他的两位侍妾,因为我这入侵者,被他厌弃。他有情有义,大概也做不出那种事。” “的确,两人相爱……该是轻松美好无后顾之忧的,若是顾虑太多,就算在一起,也不会开心。”他慨然一叹,便静静地看下去。 归娴就随手拿了一张纸过来,提笔蘸墨,这就又开始作画。 画完,她搁下笔,打了个哈欠,不忍扰他,自己又实在熬不住。 “离觞很有魅力,我知道,你若看了这书,也会忍不住喜欢他。慢慢看吧,我把书房借给你,我先去睡了。你若困了,可以在书房那张美人榻上躺一躺,别给我留下什么血腥味儿就好。” “谢小姐。”他忽然又有了护卫的样子,起身就对她单膝跪下,“恭送小姐。” 归娴被他不甘心的举动逗笑,“无人的时候,也不必跪我。” 古千绝悻悻起身,送她到门口,转身回来,却见桌上那一幅画,画得竟然是他。 简单的勾勒,却栩栩如生。 男子脸戴面具,墨黑的斗篷罩住了头上,发丝都没露出,优雅微低着头,只拿一双眼睛看着书本,这样的打扮有点怪异,鬼似地惊悚可怖,难怪她不愿多看他。 注意到一旁被冷弃的《女则》他把画移开,就取下斗篷丢在地上,坐在她的椅子上,开始帮她抄写。 再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这女子是最不爱写字的。 * 一早,太后懿旨送到了丞相府,是要给归娴的,被慕仙影生生给拦下了。 传旨太监不敢忤逆,只得颤声读给她听。 原来,是三皇子夏侯琛的寿辰,要贺寿! 慕仙影确定太后不是有意找茬,才带太监去雅棠院。 一入楼阁,听甄嬷嬷说归娴还没起,她怒火就冲上来。 “夫人息怒,昨晚小姐受罚,抄写到很晚……所以,奴婢让她多睡会儿。” 慕仙影示意小太监候着,直进入女儿的卧房,就见床上的丫头,睡得人仰马翻,被子都掉在了地上,忍不住上前摸了两把,手脚竟是冰凉的。 于是,她转头又把四个丫头给罚了。 四个丫头却也委屈,小姐不让她们守着呀,说她们陪在床边,她睡不着觉。 归娴醒来就嗅到一股火药味儿,听到楼下传来的啪啪打板子的声音,顿觉整个楼阁都被母亲给闹翻了。 而这罪魁祸首,还似别人欠了她银子似地,阴沉着脸坐在床沿。 归娴火烧屁股般,忙起床穿衣洗漱梳妆。 慕仙影看着她兀自把头发梳理好,把她从凳子上扯起来,又整了整她发髻上的发簪,严苛地审视着女儿,虽然越看越满意,眼神却越是冷了三分。 “《女则》抄写完了?” 归娴被她看得心惊肉跳,“呃……” “呃什么?是不是又偷看吸血鬼的书?” “谁说我偷看那种书了?这样诬陷我!” “除了贺兰落心给你告状,还能有谁?” “……”那小丫头大概因为赵容淇恨透她了吧! “你爹一大早就撂下话,去了赵红药院子里用早膳,让我把那几部书烧掉。” 慕仙影说着,就出了卧房的门,进入书房,这就开始搜,却发现一条巨幅长卷铺在桌面上,她编写多年的女则,细细密密,抄写异常整齐。 归娴惶恐地进来,忙要争辩,见那情景,也不禁愕然。 注意到母亲不可置信地回眸,她腼腆地抿住唇,“不知娘亲是否满意。” 慕仙影嗯了一声,这就开始翻找史册…… 归娴心惊胆战,却不敢阻拦。见她无果而终,忍不住开始感激古千绝。 看来那位下属也不错,多聊聊,还是有些好处的。 见母亲闷着火气出去,归娴按着心口死里逃生似地呼出一口气,忙匆匆跟下楼。 “娘亲,那几部书我叫甄嬷嬷拿回藏书阁了,您别烧,以后我再也不看了。” 走到一楼的楼梯上,她扶着楼梯的白玉扶手,就见一小太监站在厅堂里,被吓得小雀儿似地瑟瑟发抖。毫无疑问,这是被她家气场超强的母老虎给吓坏了。 “娘亲,这谁呀?” 慕仙影在正椅上坐下,奢华的袍服直从阶上流泻到阶下,霸气四射,美艳惊魂。 她接过甄嬷嬷递上的茶盅,眼皮也没抬一下,“那是太后身边的德公公,宣召你入宫的,不必上妆,就这样去吧。免得九公主又妒忌你。” “我还没吃饭呢!” “饿着肚子去,宫里的东西别吃,饿极了就赶紧回来,我让厨房里给你备着你最爱吃的菜。” “娘亲……”这是故意馋她呢? 慕仙影嗔怒地斜了她一眼,“娘亲是为你好,这样才能长记性,每次从宫里回来就闹肚子,生怕自个儿死不透。” 第074章 未婚夫的毒诡计 慕仙影说完,又道,“下午回来陪我去寺里,今日,本要去寺里还愿的。之前向佛祖祈求你平安回来,如今人毫发无伤,该去拜谢佛祖。撄” “娘亲,我能回来,佛祖他老人家没动半根手指头,都是因为……因为……” 慕仙影见女儿支吾不再说下去,知道她还铭记着夜离觞的救命之恩。 “我知道因为谁!佛祖也在保佑你呢,我没亏待那人,也不能亏待了佛祖。” 没亏待那人?母亲是给了那人什么吗? 但愿……不是钱财。 她挠了挠眉梢,窘迫地问道,“那……女儿给三皇子准备什么生辰礼物?” “你看着买吧,别买贵的,三皇子喜欢新奇的物件儿。” 归娴却是听出来了,母亲素来对那些皇子公主瞧不上眼。 “是,女儿斟酌。” 慕仙影忽然想到什么,又道,“叫古千绝保护你,再多带几个护卫,进了宫别落单。免得被那群贪色之徒路上拦截了。还有,你给我记在脑子里,别让赵容淇再碰你。偿” “可,我答应他订婚啦……” 慕仙影皮笑肉不笑,“哼哼,你答应作数么?落心若爬上他的床,你算什么?!” 归娴黛眉微皱,“前儿晚上,您和爹爹还希望我和他在一起呢!” “你爹鬼迷心窍,只听枕边风去了,自打你回来,他何曾来看过你?” 这事儿,归娴又不好置喙。 狼多肉少,难免不公呀。更何况,她家母亲是人人畏惧的母老虎,就算容貌绝艳,怕是也抵不过赵红药那爱笑爱说的。 母亲这样骄傲霸道的女子,都无法避免如此窘困尴尬之境,所幸,她没有与夜离觞在一起,所幸,赵容淇没有什么碍眼的侍妾。 慕仙影见女儿怔在哪里,眼神里的冷,就变成了绝然的凄凉。 仿佛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也未顾及周遭的人,直接说道,“入宫,别去见你爹,他眼里,已经没有咱们,只当赵家是救命恩人呢。” “是。”归娴还有顾虑,“东方貉来求婚怎么办?” “娘亲自有法子。” * 归娴忍不住羡慕归云,若这会儿还能去学堂,也免了勾心斗角。 她心里郁结,也便不觉得饿了。 却到底是嫡女,也没真的被饿着。 她一上马车,甄嬷嬷就从怀里掏出两包暖热的糕点和一包切好的熟牛肉。 乐琴则从怀里取出水袋,乐棋则偷了杯子出来。 归娴瞧着三人把东西摆好,不禁抿唇失笑。 丞相府对下人未免太松懈,不知要为此丢失多少宝物。 主仆四人就一起吃起来,归娴眉目里都是笑,只觉得这一刻开怀欢喜。 乐琴乐棋也难得放下丫鬟的规矩,竟不客气地与她抢。 三人嬉闹着又吃又抢,甄嬷嬷那份倒是被单独留出来了,因此她老人家对这没规矩的事儿,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一会儿,东西都吃完。 甄嬷嬷忙掀开车帘,把糕点和肉味儿都散出去。 酒足饭饱,人就懒散了。 归娴就趴在车窗上,静赏晴空的湛蓝与清透。 那么美丽的蓝色,似蒙了一层琉璃。 她忍不住眯起凤眸,轻扬唇角。 便是这样纯净静谧的苍穹,显得京城愈加热闹繁华了。 路旁,屋宇楼阁,错落有致,鳞次栉比。 酒肆,茶坊,客栈,杂货店,花楼,琳琅满目,满街的招牌旗子一个比一个亮眼。 路上行人却不多。 今日集市,就算路上有人行经,也大都是朝那边去的。 这一刻,她居然能够彻底忘了在这京城之外,无数的城池处于无望的贫困里。 不知夜离觞是否还记得,那些影子却还在她脑中晃荡,时常惹她叹息…… 马车近了集市,她好奇地朝着宽阔的街道望去。 不经意地,被赵容淇的身影拢住视线。 他没有穿铠甲,一身月白锦袍,在人群里卓尔不凡,格外扎眼,四周的人都被他衬得黯然失色了。 昨晚倒是又梦到他,却意外的有些模糊,大概是药效淡了的缘故。 他一径说笑话逗她笑,她却笑不出。 因为答应订婚,昨晚睡前,她已然打定主意要对他好,也打定主意要忘了夜离觞…… 她拿着帕子朝那个方向举了一下,刚要开口唤他,却发现,他不是一个人。 两个身穿金黄袈裟的老和尚,笑迎上他,三人一阵寒暄,就入了路旁的茶楼。 “古护卫,停车!快停车!” 赵容淇为什么要见和尚呀? 古千绝随在车身一旁,策马而行,一双眼睛始终没离了她,因此并没有注意到赵容淇。 他在车流中寻了空位,叫车夫靠路边停。 归娴迅速放下车窗帘,没叫乐琴和乐棋搀扶,她拢着宝蓝色的鹅黄绣文蛟绡纱袍,率先走出车厢。 古千绝忙过来,直接把她打横抱下车辕。 甄嬷嬷正看到那姿势,忙斥道,“古护卫,你没有当过护卫,竟连规矩也不懂得?!小姐金枝玉叶,岂是你能抱的?” 古千绝尴尬笑了笑,“嬷嬷放心,下次不会了。” 归娴倒是没觉得什么,打趣甄嬷嬷道,“嬷嬷,您老是不是吃醋他抱我下车呀?也叫他把你们都抱下来吧。” 古千绝唇角抽了一下,这就上前…… 甄嬷嬷忙摆手挡开他,从车后叫了护卫来。 护卫跪趴在地上,她撩着裙摆,踩着护卫的后背,当阶梯就那么下来。“小姐,下人就是该这样用的,不能叫他们占了便宜。” 归娴看得一阵暗恼,忙命护卫起来,冷声命令,“以后别这样叫人踩,我手底下也不准如此。把乐琴和乐棋抱下来。” 古千绝失笑,不禁担心甄嬷嬷被她气死。 乐琴和乐棋就僵在车辕上,一动不敢动。 护卫倒是听话,把两位美人抱下来,脸都涨红了。 乐琴和乐棋何曾这样被男人抱过? 两人双脚一落地,就羞赧地忍不住咯咯笑,小心肝噗通噗通地跳,又是新鲜,又是惊讶,视线都忍不住瞥向那护卫。倒是年轻英俊,煞是好看。和小姐在一起,倒也不必在意那么多规矩嘛! 甄嬷嬷在一旁更是老脸暗红,不知所措。 “小姐,大家都是这样下车的,奴婢并非有意欺负那护卫。” “这事儿翻篇,咱不提了。”归娴知道,这规矩不是从她这里兴起的,也懒得再计较。“古护卫,你把那位升任咱们雅棠院的副统领,当做补偿吧。” “雅棠院没有这样的统领之职。”他也不想别的男人在她院子里溜达。 “我把你升职成正的,他不就成副的了吗?别担心,我还给你加薪,帮我抄作业,藏书,外加陪聊,这些都有提成。” 她一番话说得像天书,听得他一头雾水。 见古千绝还是昨晚那身黑衣,归娴心血来潮,便抓住他的手腕。 “今儿本小姐开心,看在你昨晚立功,要厚赏你,给你选一套职业套装。” 古千绝匪夷所思。 他不过就是帮她抄写完《女则》,藏了史书而已,算立功?她未免太好哄。 当然,他还有一功没提呢!昨晚因为太饿,他把夏侯荣的血都吸尽了。倒是走得太急,忘了处理尸体。不知道这会儿有没有被人发现。 “小姐,我们也要赏呀!”乐琴趁机讨好,“早上挨了一顿打,屁股还疼哩。” 归娴倒没忘她们早上被罚。 “赏!准你们想吃什么就买什么,那些首饰呀,别拣着贵的挑。” 两丫头乐滋滋地应了,甄嬷嬷顿时有些失落。 归娴就把大把的银票给她,“嬷嬷,你去帮我给三皇子选一份生辰礼物,另外买些水果,咱们路上吃。另外给你家小孙儿选个合用的礼物吧。” “谢小姐。”甄嬷嬷顿时面露喜色,不疑有他,接过她递上的银票,就踹在袖中。 归娴不放心,命三个护卫保护她与乐琴和乐棋。 她一番忙碌地安排,不亦乐乎。 古千绝却看出她是有意把人支开,忍不住暗笑。 甄嬷嬷这宫里出来的人,手段心智老辣无匹,竟这样被耍得团团转,还帮着数钱。 “小姐这到底是要唱哪一出?” 归娴看他一眼,笑而不语,叫掌柜帮他选了一套藏青色的锦袍和暗金的金丝软甲,又为他买了一件玄青的云纹斗篷。 古千绝不禁怀疑她脑子进水。 “小姐,这衣服恐怕比今日寿星穿的还名贵!” “你身材好,不能浪费了,穿上给我瞧。”归娴说着,就在贵宾椅上坐下,叫掌柜去亲自伺候他穿。 掌柜把古千绝带进内室一人多高的铜镜前,亲手服侍他更换。 从内袍,到外袍,加上软甲,护腕,护肩,依照归娴的要求,无微不至地伺候了好一阵。 “小姐的眼光就是好,公子穿着一身俊美倜傥……” 不等掌柜把话说完,古千绝就察觉不对劲儿。 他看着镜子里一套繁琐的装备,恍惚一怔,转瞬怒火三丈,血眸獠牙地疯了似地从内室里出来…… 果然,那原该坐在桌旁的狡猾的小女子不见了。 殿内,几个女子聚在柜台上,正翻看柜台上摆放的绫罗绸缎,浓烈的脂粉香,截断了她纯净甜美的气息。 古千绝忙奔出来,就见所有的护卫都聚在了马车那边,手上还拿着栗子和瓜子,有说有笑。 显然是都得了她的赏赐,整个队伍散得没了形状。 他豹子似地,愤然冲到街上,前后搜寻,左右查看,却因为集市上熙来攘往摩肩接踵,分辨不出她的气息,一时间脑子就一片空白。 看到前面有位身穿蓝色纱袍的女子,他忙追过去,“你乱跑什么?” 女子转头,疑惑地打量他,浓妆艳丽的脸儿,满是风尘气,正是从前面的花楼里出来逛街的。 “公子,小女子名叫牡丹,随我去百花阁里喝一杯吧!” 古千绝气结,侧身经过她,继续往前找。 矮墩墩的胖掌柜地跟在他身后,喘着粗气嚷道,“公子,你还没给钱呢!” “回来给你,少不了你的。” 说完,他一阵风似地不见了踪影,只留下大片沙尘回旋。 掌柜被吹了满脸的土,忍不住咳嗽。 女子也忍不住掩面遮挡…… 归娴在小胡同里看到那一幕,忍不住莞尔,“穿那一身,从背后看,真像夜离觞!唉!可惜是一只不能见光的吸血鬼,否则,姐姐就把你收了!” 她无限扼腕地叹了口气,这就快步进入赵容淇前一刻刚进的楼阁里。 楼阁一共三层,一楼上已然客满,进门地人都往楼上涌…… 赵容淇那一身月白锦袍,谪仙人般,异常耀目。 她拿袍袖掩住面容,随着迎过来的小二走向楼梯,一眼注意到楼上的动静。 扇面装点的竹帘,隔成三面封闭式的包厢。 她塞给小二几两银子,就摆手,“不必伺候,我坐会儿就走。” 小二白拿了银子自是欢喜,见她一双视线直盯着赵容淇那边,识趣地笑了笑,便退下。 归娴兀自在那包厢隔壁选了位子坐下,正听到赵容淇对两位大和尚低语。 “这两副药都无损身体,白瓶的能叫孕妇暂时昏迷,红瓶的给男子助兴,到时两位把慕仙影与唐烈抬在一处房间,趁他们晕厥,给他们脱了衣服即可,另外,还请两位安排好寺里僧众与香客,务必把事情闹得人尽皆知。” 说着,他把大叠银票放在桌上,“这是本将军给庙里的香油钱,还请两位大师笑纳。” “一千两呢!这……这太多了……将军这我们怎好收?” 那和尚客气地笑着,手却非常不客气地,把大叠银票收入了布袋里。 另一位也道,“将军放心,我们一定安排妥当。” 然而,两人却也有顾虑。 “将军,我们这样做了,相爷势必会彻查,万一查到我们头上,恐怕……” “是呀,慕仙影可是孔雀王朝长公主!她出事,便闹成了国事,不好收拾。” 赵容淇笑着宽慰,“两位大师放心,相爷不会查,姑母每日在他耳边念叨慕仙影的不贞不洁,相爷早就怀疑她腹中骨肉不是亲骨肉。相爷爱面子,绝不会打自己的脸。若孔雀王朝问起,也必然会寻别的缘由搪塞过去。” 赵容淇这就叫了小二进来,把山珍海味都端上桌。 “去,给两位大师上最好的茶。” 楼梯那边,一队身穿灰色袍子的小二上楼来,手上端的珍馐美馔,都是贵达千金的。 两位大和尚骑虎难下,只能拿起筷子吃起来。 这边,归娴掩面,心灰意冷地从包厢出来,迅速下楼,出了茶楼。 炎热的烈阳,照的每个人脸上汗珠亮泽,楼阁上蒸腾着一股***辣的气。这天,仿佛要把一切烫化了。 她却手脚冰凉。 想到古千绝还在找自己,她忙提着裙摆朝着马车跑去…… 刚跑没几步,就被一只大手扯住了手臂,身子被扯得一转,她压在眼眶里的泪就滚下腮畔…… 抬头,见是古千绝的金面具,她忙推开他,迅速擦掉眼泪,从怀中取出银票全部塞给他。 “去把衣服钱付了,我在马车上等你。” “你跑什么?有人追你吗?” “我是你主子,你胆敢这样质问我?” 气急败坏地怒嚷之后,自觉理亏,她又恢复理智。更何况,马车旁还跟着一位太后身边的德公公,她怎能失态? 古千绝鹰眸在面具的眼窝里危险冷眯,不知到底谁惹了她的眼泪,“刚才你见了什么人?” “别多管闲事!” 古千绝只能付了锦衣店的钱,又重整队伍。 一路抵达宫门,归娴都在沉思。 感慨着赵容淇绝妙的演技,思忖着回家那一日赵红药多日向父亲的邀宠,归云所中的剧毒,落心的告状……人家已经宣战了,她们母女竟还无丝毫接招的准备呢! 不反击,难成活! 在娱乐圈里混得久了,什么妖魔鬼怪她没见过呀?! 下毒,笑里藏刀,人脉广,武功高,还有军队是吧! 她贺兰归娴就算不会武功,也能让他们灰飞烟灭! 第075章 诬陷她蓄意杀人 甄嬷嬷只当她玩得疲累,没有放在心上,耐心地从旁叮嘱她见到太后需注意的琐碎事宜。 归娴想着如何反击赵红药,只听得一句入了耳中。 “太后素来喜欢清静,无事不会召见人,行礼之后莫要妄自开口揣测来意,直接问清楚即可。” 古千绝策马跟在车旁,见她螓首歪在车窗,似并没有听甄嬷嬷的话,忍不住伸手点了下她的额头,想提醒她认真听,心里却又闷着火气,不愿与她说话。 归娴被他一点,以为他是提醒自己已然入宫,突然就坐正,忙掀开车帘看向车外撄。 宏大的宫殿,金瓦辉煌,无甚新意,相较于狼族的,实在是差了太多。 要说这大周是最弱的一国,半点都不夸张了偿。 且这满宫里都是先帝死后的沉郁之气。 不知为何,殿上又挂了白绫。 森森的白与那金灿灿的琉璃瓦相较,像极夏侯琨玉那张不喜用胭脂的白脸,冷得可怖。 三皇子这生辰,压根儿无法大肆置办酒宴,也无人敢去大张旗鼓地送贺礼。 这会儿,任何的喧闹庆贺,都会落入敌人口舌。 一条对先帝不敬之罪,便能叫获罪者,死无葬身之地。 马车直接抵达西宫门前,归娴下车时,古千绝和乐琴乐棋以及一众护卫都被要求止步,只允许她带甄嬷嬷一人在身边。 归娴坚持带古千绝,德公公笑道,“小姐,这里是后宫,进来的男人除了皇帝与皇子们,便是如我们这样的人了。” “娘亲有命令,让我带着他呀!我怎敢忤逆?”归娴干脆就坐在了高高的门槛上,“太后宣召,若耽搁了,还是德公公自己负责吧!” 古千绝被她的赖皮劲儿逗笑。 德公公挫败无奈,就怕又闹出什么幺蛾子,刚才在街上突然失踪,已经吓得他半死了。 “罢了,咱家怕了大小姐。古护卫,一起走吧。” 古千绝伸手,便自然而然地握住归娴的手肘,把她扶了起来。 甄嬷嬷忙打开他的大手。 归娴揶揄看了眼古千绝,“古护卫,还是多学学规矩吧。”说着,她又忍不住看他的衣服,“好看,越看越好看!” 他就被夸得退了两步,跟到了她的身后去。 冗长的宫道,一眼望不到尽头。 两旁是高达两丈的红墙金瓦,四处静谧异常,听不到笑,也听不到哭,仿佛一滩死水,要把人溺毙似地逼仄。 因为古千绝和甄嬷嬷陪着,归娴一路行来,并没有恐慌。 当抵达太后寝宫时,身上只是出了一身细密的汗。 甄嬷嬷也在她身边呼呼直喘,两人相视,忍不住笑对方的狼狈。 古千绝却瞧着归娴,猜不透她为何累成这样,还觉得开心。 这女子似乎总是能穷开心。 太后在里面,不知为何时见她…… 倒是德公公,瘦丁丁的,竹竿似地,似乎是走习惯了,帮忙拿着给三皇子的贺礼,竟是气息也没有紊乱。 * 古千绝和甄嬷嬷被要求留在殿外,归娴独自迈进去,看到了满殿的人,脚步略停了一下。 众人竟皆是一身白衣,就连寿星夏侯琛,亦是白袍罩身。 大殿内六根恢弘的飞凤金柱支撑,牡丹长毯两侧是飘着冰块的嵌地水池,里面还有红鲤在游。 归娴从牡丹长毯经过,就似从水面上穿过一般,蓝色蛟绡纱袍曳地,在背后沙沙作响,确定脚底是石板,她才加快脚步。 这满殿恢弘肃冷,与外面却似两重天,天光却似透不进这大殿的牡丹纹的门窗,四处冷风幽幽,愈显得踏入地狱般。 因水池里冰块散发的寒气,她的一身汗渍都沁骨凉。 殿顶上的垂帘,都是冷暗的紫色与金色搭配,四处只是皇家风范的奢华凝重,却毫无暖意。 归娴沿着牡丹长毯直走到阶下,虽目不斜视,却大致可判断,在坐的是妃嫔,皇子,公主。 众人都因她的到来,止了谈话,突兀的岑寂,落针可闻。 突然夏侯琨玉突兀地开口,“归娴,你可是好大的面子,叫皇祖母好一番苦等呀!我们大家也都陪着一起等——就等你一个!” 归娴懒得搭理这手下败将,便没吭声。 高而远的凤椅上,一位金凤华服、白发如饮的女子睥睨众人,圆润的脸似历经风霜,皮肤上却无丝毫皱纹。那似年轻,而非年轻,说不出的妖艳诡异。 那双眼睛深幽锐利,仿佛随时能把人的魂儿从躯壳里撕扯出来。 归娴双膝跪下,仰视着她,却看不出她的喜怒悲欢,心头起了一层毛。 这容貌这样怪,怕是吃了什么长生不老药吧。 “归娴参见太后娘娘,太后娘娘金安!” “娴儿,如琨玉所言,你可真是姗姗来迟。因你有一位高人一等的母亲,愈发地连哀家也不放在眼里了!” 太后说着,就意有所指地看了眼夏侯琨玉,大家也都看她。 夏侯琨玉的母亲可是秦卓的妹妹,当年诗月阁里最受宠的,如今,先帝不在,反而成了众矢之的的,因此也成了最受鄙夷的。 归娴沉默地跪端正,仍是胆战心惊,完全没听出太后这话是偏向她的。 她在路上遇到事儿,相信德公公会再详禀。 太后既对她没好气,怕是说得再好听,也是有罪的。 太后没让她起,见她还算安静,不由得暗觉无趣,转头直接命令身侧的太监。 “把大皇子的尸体带上来,也把落心小姐带过来。” 古千绝在殿外,听到那话,狐疑靠近门口处,被一个小太监抬手拦住。 归娴不是没见过尸体,在狼族,她是从尸体堆里爬出来的。 眼见着罩着白布的担架抬到面前,她强硬握住双拳,不允许自己面露恐惧。 那白布揭开,果然是大皇子夏侯荣。 他长得丑,死状倒不难看,脖子上,胸膛上,清晰地印了许多唇印,只下面穿了条金黄的缎裤。 不难揣测,他和先帝大概是死在了同一个地方。 尸体无一点伤口,那脸也白了很多,一身冰晶,大热的天,竟不融化,尸体不但无臭味儿,反而残留一股浓烈的脂粉香。 归娴顿时想起与夜离觞欢爱之余,他细述杀夏侯庸时的憎恶。 这人,难不成也是他的人杀的? 昨天,夏侯荣拿了苹果放在她头上……所有人都怒了,因为夏侯荣玩得太过分。 会不会是古千绝呢?他接了她递上的苹果。 一位身穿白袍的女子,在尸体旁优雅跪下。 归娴看她一眼,不禁瞠目结舌。 这是自己同父异母的妹妹?! 一身素白的贺兰落心,妆容浅淡,超脱年龄地淡冷。 都说要想俏一身孝,果然如此。 出尘脱俗的小女子,前儿还与她说笑,今儿便与她形同陌路了。 归娴微扯了下唇角,不禁觉得自己漂亮得没朋友。而且,她也突然发现,自己这一身蓝色纱袍,太过华美艳丽了。 太后俯视着贺兰落心,沉声开口,“落心,你说归娴杀了大皇子,现在归娴在这儿,你可有何证据?” 贺兰落心从容不迫地开口道,“启禀太后,昨日比箭,大皇子把苹果放在贺兰归娴头上,叫赵容淇与古千绝比试,贺兰归娴自觉被侮辱,在她的护卫古千绝射了苹果之后,她便把带着箭的苹果赏赐给了古千绝,还说让他回报大皇子,所有在座的皇子公主们都可以作证,贺兰归娴有害死大皇子的嫌疑。” 归娴嗤笑出声,不过一晚上没见,曾经的黛玉妹妹,竟化身成钢铁女侠,侠肝义胆地为满脑龌龊的大皇子来指认凶手了!实在该叫人刮目相看! 这大周王朝没有诽谤罪吗?竟叫她如此有恃无恐。 太后冷声道,“归娴,你可有话说?” “启禀太后,不知大皇子是何时死的?” 太后似笑非笑地说道,“仵作说,是亥时三刻。” “谢太后娘娘宽容告知,归娴这嫌疑人,竟连皇子殿下去世的时辰都不知,实在失职!” 归娴恭谨朝着太后道了谢,才又问身边的女子。 “归娴想反问落心一句,可曾读过家母慕仙影写的《女则》?” 贺兰落心冷睨她一眼,“读过。我还能背出来呢!” “那么你抄写完需要多久?” “大概需要十几个时辰吧。” “昨天,在座所有的人都知道,我被罚抄《女则》……”归娴转头就看向坐在皇子首位的夏侯琛,“三殿下,您可记得母亲对我的责罚?” “是,丞相夫人当时的确很生气,还训斥了甄嬷嬷。” 归娴又问右边公主列守卫的二公主,“公主殿下是否也记得?” “是。”二公主忙朝着阶上说道,“皇祖母,是甄嬷嬷要求归娴写《女则》的。” “还有我,我也记得。”夏侯千奕自告奋勇地站起来。 归娴笑着看了他一眼,朝着阶上说道,“太后明鉴,归娴从午膳之后开始,直抄写到昨晚丑时才睡,中间甄嬷嬷都陪着,归娴不曾离开过房间,古护卫也一直守在楼下,太后不相信,可以宣甄嬷嬷进来问询。” 太后又召甄嬷嬷进门,古千绝甚至单独跑了一趟相府,拿了他亲手抄写的《女则》来。 归娴分明是无罪的。 太后刚要宣判,贺兰落心突然又道,“你可以不去杀,你的护卫古千绝一定会杀的。” 归娴不禁觉得有趣,这丫头对她是有多大的恨呀?不就是为一个混蛋赵容淇么? “落心,你是不是看到他杀了大皇子呀?” “……他是吸血鬼,杀人之快,岂是我一个人类能看到的?” “就我所知,落心你曾在大牢中被大皇子轻薄过,归云为此还为救你在他屁股上刺了一刀,如此推断,你比我更有杀人嫌疑呀,请问,落心妹妹,你昨晚在干什么?” “我……”落心就涨红了脸。 归娴朝着阶上俯首一拜,“归娴恳请太后娘娘彻查落心妹妹昨晚的举动,归娴怀疑,她杀害大皇子,嫁祸归娴与古护卫。如此亲妹,污蔑亲姐,罪无可恕!” 说完,她一脸沉痛地望着太后,心底却在冷笑。 一小丫头片子,和她斗,简直是求着挨撕的节奏呀! 太后沉声下令,“落心目无长姐,不念亲情,杖责三十!” 说完,她又问,“落心,你若不说你昨晚在何处,哀家再给你加打一百如何?” 贺兰落心俯首贴地,“启禀太后,昨晚落心与容淇表哥在赵家花园里谈心,直谈到深夜。” “哼哼……好一个赵容淇呀,当哀家的侄孙女是好糊弄的?承诺了订婚,却与表妹花前月下。” 太后一摆手,殿内的气氛,也随之变了暖色。 贺兰落心就被拖出去一阵狠打。 归娴却有点缓不过神来,按着心口,顿感受宠若惊。 原来太后偏向的人,是她贺兰归娴?! 这老太太藏得够深呀!活活把她吓了个半死。 * 半个时辰后,赵容淇被宣召进殿,仍是一身月白的锦袍,倒是刚好应景。 他却跪下就道,“启禀太后,昨晚落心来找末将是因为她要祝福末将与归娴,所以……” 归娴早已经跪地累了,不可置信地冷眯凤眸,侧首看他绝美的侧颜,越看越觉得这张脸好看,却也越是看不懂,这么好看的人,怎么可以是一只残暴不仁的qin兽呢? 他怎么可以一面要娶她,一面要强加给她的母亲一个不贞不洁的死罪?! 而且,那一罪下去,便是一尸两命,也定牵累她和归云。 太后见归娴看赵容淇的眼神露了几分憎恶,笑了笑,摆弄着手上的祖母绿玉石的护甲套笑道,“容淇,落心说你们花前月下,异常亲密!” 赵容淇抱拳,铿锵有力地辩解,“末将不敢!末将只当落心是妹妹,对归娴一往情深,还望太后明察。” “容淇,你这话能看着我的眼睛说一次吗?”归娴强硬地要求。 赵容淇忙跪正了身躯,捧住她的脸,泰然看进她眼底,“归娴,我爱你,就像你爱我一样。” 这男人真是渣到家了! “好,既然如此,我们尽快订婚,免得你表妹惦记你,不如就今下午好了。” 归娴挣开他的手,咬牙切齿地俯首贴地,打定主意叫赵家大出血。 “归娴恳请太后下懿旨,允许归娴与容淇订婚。” 太后俯视着归娴,眼神比前一刻更冷厉了三分。 “大皇子刚死,你们从简吧!” “谢太后娘娘!” 赵容淇却忘了谢恩,僵跪在地上,迟疑了片刻才慢半拍的俯首跪下。 太后摆手示意大家都散了,“归娴,你跟哀家到内殿来。” 归娴忙起身过去。 儿子昏庸,孙儿无能,这老妇人却能独自屹立后宫不倒,自有她的英明厉害之处,以后日子还长,不得不打好关系。 * 内殿,因为有夜明珠的点缀,比外殿明亮许多。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淡淡药香,带着一点甜味儿,格外好闻。 老妇人坐在窗前的罗汉榻上,端起茶盅抿了一口,示意宫女都退下。 “过来。” 归娴没敢四处瞟,径直走过去。 太后瞧着她比从前多了几分灵气的脸儿,却也不禁觉得,她比从前圆滑了。 若搁在以前,被落心误解,只会动刀子杀人。 归娴不明白她要说什么,被她看得浑身不舒坦,想起甄嬷嬷那话,她只能直接问道,“太后娘娘叫归娴进来,可是有何吩咐?” 太后和缓了脸色,半是赞赏,半是嗔怒地说道,“你变了,与哀家说说,你都经历过些什么?” 归娴跪下,不卑不亢地俯首,一句不敢隐瞒。 “归娴从狼族死里逃生,被卖进花楼,又被东方貉赎身差点成婚,然后又逃亡回来。” 太后此刻才由衷地笑开,脸色也好看了许多,她肌肤却绷实地似能迸射出光芒来。 归娴抬头,就看着她的眼睛,握住她苍老的手,勇敢地扬起唇角,与她相视而笑。 “如此磨砺一番,比从前好多了。”太后赞赏地叹息。“哀家决定让老三当皇帝,你觉得他人怎么样?” 第076章 未婚妻突然失踪 归娴这才明白,为何太后不宣大皇子的死讯,反而以为三皇子贺寿的名义,把她请来。 大皇子死的不光彩,树敌太多,又是皇族之耻,怕是死了也不会往皇陵内安葬。 而三皇子,分明颇得太后的宠爱。 他容貌俊美,五官端正,不妖,不阴柔,是众多皇子里,难得一位有君王之风的——颜值完胜撄。 他很喜欢说好话,却背后随时藏着刀,如此才能与那些狡猾的臣子斗智斗勇——腹黑完胜。 他已然是众皇子之首,前面没有大皇子挡路,后面没有敢争的,他又得太后相助——运气完胜。 “太后娘娘,三皇子手上无兵,不好成事儿。” “倒是说到了点子上。”太后拉着她坐在身边,“你爹也不喜欢他,哀家一直觉得,你会让千奕当皇帝呢。偿” “千奕不适合。就算当了,恐怕也是傀儡。” 太后又扬起唇角,眼神试探地瞅着她,温声道,“可是,你那位夜离觞想选他。” 归娴唇角抿直,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紧张地咽了一口口水,她才明白太后的意思。 前一刻这老妇人问她在狼族的遭遇,拐弯抹角,饶舌这半晌,突然又点出夜离觞的名字。 哼哼,她分明是早就派人查仔细了。 恐怕连她和夜离觞半途而废的恋情,也了如指掌 “太后,这事儿归娴并不知情。” 夜离觞选傀儡倒是选得准,可……他到底想做什么呢?为什么他要选择大周?难道他也想夺权了? 他一定是疯了,大周京城距离血族西疆那么远,就算他把所得运入那两处地方,也所剩无几了。 太后温声劝道,“娴儿,你是以天下为重的贺兰将军,为防天下大乱,你与夜离觞谈一谈吧,那只吸血鬼为了得到你,可是快疯了。” 那只吸血鬼到底做了什么?竟让太后用一个疯字形容他?!想到夏侯庸与夏侯荣的死,归娴脑海顿时一片空白。 太后歪在罗汉榻上,“哀家喜欢老三。老三的母亲是死在诗月阁的,所以,他断然不会与先帝一样荒唐。” 归娴点头,敷衍扯了下唇角,“或许吧。” “娴儿,哀家命你训练地那一支军队,现在……到了该用的时候了,明日辰时,你秘密调兵,包围大殿,早朝结束,便是大局既定之时。届时,哀家封你为一品公主,掌管赵家兵马!” 归娴凤眸圆睁,实在不明白,自己到底哪里来的秘密军队……军队……军队这东西,和她八竿子打不着吧! 她忽然就想起,那位快把她玩成灰烬的天堂大Boss。 早知有这种事,她死也不投胎成丞相府大小姐。 他亲口答应的贤妻良母呀!为何还不兑现? * 太后的赐婚懿旨,先是送达议政阁,到了贺兰靖远和赵淮信手上。 正忙于议政的百官,都群起恭喜他与赵淮信这对儿好兄弟,成了名副其实的亲家。 贺兰靖远随即到太后寝宫,接两个女儿一起回家。 甄嬷嬷与乐琴与乐棋乘坐了归娴的马车。 而归娴与贺兰落心,则不得不硬着头皮坐上了父亲的车。 古千绝策马随在车旁,时刻关注着车厢里的动静,一颗心紧绷到极点。 车厢里,贺兰靖远一身海澜的碧海晴天的丞相朝服,溢彩流光,贵重奢华。 冷寒地容颜,俊美地难辨年龄,高大宽阔的身躯,丝毫不像年过四旬的,他凝着浓眉,一遍一遍地看过懿旨,又看两个女儿。 左边的归娴,闲雅慵懒,趴在车窗上,澄澈地凤眸,看着外面的街景,颦眉不知在想什么。 那一派与世无争地惊艳脱俗,像极了她的母亲,眉眼里又有几分漫不经心地孤傲,总是不懂低头,叫人恨,却又恨不起。 就连他这父亲,也不禁为她惊世的美貌叹息了。 右边的小女儿被打坏了屁股,趴在毯子上,狼狈不堪,神情还是恨恨的,满眼怨怒。 “归娴,怎么突然决定订婚?” “容淇叫我又爱又恨,忍不住就订婚了呗!赵姨娘不是天天在你枕头边上吹风么?太后赐婚,多好呀,正遂了您的心愿!” 归娴全然一副好女儿的乖巧,皮笑肉不笑地说着,挑衅看了眼狠瞪着她的落心。 “爹,您有没有觉得容淇比您还好看?那张脸,真是天下无人能复制,摸起来又光滑,闻起来香腻,那身材抱起来更是舒服。啧啧……我真恨不能快点给他生个虎头虎脑的大胖小子,不知道将来像我,还是像他。” 这话不只是让贺兰靖远哭笑不得。 也叫落心恨得咬牙切齿,快要吐血。 古千绝在车外听得一清二楚,更是要气炸了肺。 贺兰靖远把懿旨收起,斥道,“之前逼着你和他在一起,你说你心里有人,现在怎么又说爱他?” “女儿善变呗。就像您一样!” 归娴邪笑说着,看到路旁有药店,就忙叫停车,“爹,您先坐着,我去给落心妹妹买创伤药。” “嗯,去吧。” 贺兰靖远掀开车窗,见她跳下车就奔向药店,忍不住欣慰地提醒,“满点跑,别摔倒了!” 转头,他就对小女儿教训道,“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诬告你姐害死大皇子?!你差点害你姐姐死罪?你看她,还是给你去买药!” 贺兰落心咬牙忍住剧痛,不甘心地怒嚷,“爹,您确定她是您的亲闺女么?我娘都说了,慕仙影背叛你,三个孩子都不是您的,她很快就会拿到证据!” 这些天,贺兰靖远听赵红药唠叨,已经烦躁地失了公允的判断力。 落心恶狠狠地说完,他顿时脸色铁青。 “小孩子不要干涉大人的” “我早就不是小孩子!我要嫁给容淇哥哥。” 蓝色纱袍拖曳过药店的黑色门槛,衬托得那窈窕的身姿愈加修长聘婷。 掌柜忙迎过来,“姑娘,您看病还是买药?” 归娴因听到贺兰落心在马车里的咆哮,忍不住停住脚步转头看向药店门外的马车,却见古千绝站在店门口。 他似乎正在为什么事生气,从太后寝宫出来,就一直不曾与她说过话,对贺兰靖远也不曾行礼,所幸,贺兰靖远丞相肚里能撑船,也不计较这些, 这男人,一身江湖的随心所欲,谁也治不了的。 可她就偏要治他。“古千绝,你不准进来。” 她娇声一呵,他只能止步于门口,却盯着她不悦嘟起的红唇,心头一阵刺痒。 他到现在也想不通,为何她要跪求太后赐婚。 他懒得理会她,却还是怕一转身她又不见了。更怕对她不够好,将来连在一起的余地都没有。 归娴见他不再往里看,便拿了笔,把药名写下来,推到掌柜面前,然后大声说,“我妹妹被太后打坏了屁股,不知道擦什么药合适。” 说着,她把一个大元宝放在柜台上。 掌柜忙卖力地推荐内服外用的药,然后把她需要的药粉,迅速包在纸包里,塞进她掌心。 * 父女三人回府,贺兰靖远亲自把小女儿背下马车。 看着他这举动,归娴忽然也有点妒忌。 赵红药闻讯赶过去就是一顿哭嚎,贺兰靖远就再没离开。 归娴搜遍了整个府邸,却没有找到母亲的身影。 她沿着府邸冗长的外环长道,走了大半圈,才找到正准备带着弟弟上马车的母亲。 唐烈的家人也在随行之列,他的两个孩子比归云还小几岁,嬷嬷随时得看紧了方才放心。 归娴不禁庆幸自己借订婚,毁掉赵容淇的毒计。 否则,若唐烈身中剧毒,还如何面对自己的女儿?! “娴儿,你终于回了了,刚好还来得及,快过来上马车!” 慕仙影因她回来,欣喜莞尔,忙上前迎了两步。 她一身沉稳的酒红金线刺绣锦袍,乌发高绾,额角上垂下珍珠发簪的三串珍珠,睫影胭脂,比平日娇艳了许多,风华绝代,叫归娴生生移不开眼睛。 说实话,有这样一位绝美的母亲,她真是捞着了。 虽然挨训挨得凶猛些,她却甘之如饴,着实为这样一位能生养,且才智绝佳的母亲骄傲。 当然,母亲偏宠儿子,她也可以忍了。弟弟到底比她小了好几岁呢!这是每个寻常家庭,都可能遇到的境况。 慕仙影见女儿跑得发髻都歪斜了,嗔怒地看向她背后,“怎么一个人乱跑?嬷嬷丫鬟呢?” 归娴知道,这事儿棘手,于是先跪下来,小心翼翼地请罪。 “母亲,有件喜事,我说出来您不要生气。” “既然是喜事,我怎么可能生气?” 归娴却和自己打了赌,她一定会生气。 “娘亲,我要订婚了,和赵容淇,而且,太后娘娘已经下了懿旨。” 慕仙影脸色微变,脂粉都似面具般,要掉落下来似地,瞳仁里又见了威严的怒。 “你糊涂!” 马车上放了长途跋涉所需的行囊,归云看出,娘亲带的东西太多,分明是要离家出走,碍于唐烈的家人在,又不好多问。听到姐姐那番话,他也忍不住惊疑。 “姐,你要和赵容淇订婚?” “是!”归娴看了归云一眼,忙恳求地握住母亲的手,“那寺院不能去,赵容淇布了毒计。我就是要借订婚教训他一顿,刚刚我都与古千绝准备好了,娘亲等着看好戏吧!” 说完,她又唤唐烈,“唐叔,把马车卸了吧!” 慕仙影忙抬手制止唐烈,转头问归娴,“你爹呢?” “他……”归娴笑了笑,不知该说什么好。 慕仙影了然地沉痛地点头,眼眶深红,泪却狠狠地压在眼底,没有掉落。 “罢了,随他吧。” 她阖眼一叹,松开女儿的手,转身就上马车,随后把归云叫上车。 归娴不明所以,忙走到车旁劝母亲下车。 背后冷风呼啸,她疑惑转身,就见一位银发男子,仙人般自天而降。 独眼的男子,白发莹莹,容颜却异常年轻俊美,而且,归娴对他并不陌生。 “无疆?!”归娴话刚说完,只觉后颈一阵钝痛,眼前陷入无边无际的暗黑…… 男子把她打横抱起来,直接上了马车。 慕仙影忙整理好靠枕与毛毯,让归娴能躺得舒服些。 银发男子完好的眼睛含笑,看了眼归云,就对慕仙影道,“启程吧……” 归云坐在角落里,一直不说话,他大眼睛在白发男子与母亲之间流转,分明嗅出了一股暧昧,而且,他发现这男子的五官……异常熟悉,却又说不出到底哪里熟悉。 小手扯住一旁的包袱,拿了镜子出来,举到自己的脸前,顿时恍然大悟,却也怒不可遏。 “我不信!贺兰靖远才是我的亲生父亲!” 他起身就要跳下马车,反被白发男子一把扯住了衣袍,按在车厢里。 马车缓缓地驶出了丞相府的侧门,再没有惊动任何人。 * 赵家的订婚宴席已经备好,满城的鞭炮声中,大街小巷却洒满了纸片。 百姓们好奇的纷纷捡拾,看到上面的字,不禁欢喜地叫嚷恭贺将军订婚大喜。 赵容淇乘坐着迎接未婚妻的百花花车,带着喜队穿过街道,见百姓们异常热情,不由欢喜。 虽然今日下午的计策没有用武之地,收到百姓们的祝福也不赖。 一位护卫捡了街上的红色字条,忙递到花车上,“将军,您快看看吧,事情不太对劲儿。” 寻常官员家有喜事,百姓们绝不会如此夹道送祝福。 他早该想到的,如此不寻常的反应,定然另有原因。 他指尖的字条上,以小楷写着——“赵将军与丞相府大小姐订婚大喜,大元帅施恩天下,免酒席,散军粮救济四方百姓。” 后面便是粮草大营的详尽地址。 赵容淇顿生狐疑,俊颜上的笑似被一只鬼爪扯碎了,眉目都变得扭曲狰狞。 “爹绝不会做这样糊涂的事!”眼下为防皇子们各自为政,兴兵作乱,军队正在加紧训练,粮草更是急缺。“马上带字条回去帅府禀报元帅,务必把密谋的真凶抓出来。” “是!” 赵容淇没有心思再炫耀地游街,快马加鞭地带着喜队到了丞相府。 贺兰靖远早已经亲自迎到门口,见喜队来的不寻常,不禁笑了笑,容淇这小子,大概是急了。 他忙叫甄嬷嬷去雅棠院接归娴出来,他则忙奔下台阶。 “容淇,是不是路上出了什么事?” 赵容淇忙把字条给他,“恐怕有人要毁掉订婚,归娴呢?” “甄嬷嬷已经过去叫她,很快就出来。” 赵容淇跟着贺兰靖远进入院子里,也没有看到慕仙影的影子。 “岳父,怎不见岳母?她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 贺兰靖远脸色有点尴尬,“她去寺院祈福早就走了,没有看到懿旨,有你姑母当岳母坐在主位,也是一样的。” 赵容淇倒是乐得自家人一起坐,他也正不想看到慕仙影那张冷脸。 却还是客气地对贺兰靖远说道,“就怕归娴不喜欢这样安排。” 贺兰靖远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这就派人去叫赵红药。 然而,甄嬷嬷奔回来,却跪在地上,不知所措。 贺兰靖远大惑不解,“甄嬷嬷,怎么了?娴儿呢?” “大小姐不见了,奴婢打探了一番才知道,大小姐被一个白发男子打晕抱上马车带走了。一起带走的还有夫人,小少主,以及唐烈将军一家。” 甄嬷嬷说完,抬起头,就见面前的丞相大人不见了。 赵容淇忙道,“甄嬷嬷,您知道大小姐被掳往哪个方向了吗?” “大概是要出城吧!” 赵容淇转身就走。 这就要抬脚迈出大门的门槛,却听到前去找赵红药的护卫,大叫着不好了,奔去了正堂里。 不知在里面说了什么,就见贺兰靖远朝着赵红药的院子奔去。 赵容淇低咒了一声,命护卫去传令封锁京城大门,就跟着贺兰靖远奔去了姑母的院子,却进入卧房,就见床榻上一男一女正慌乱地穿衣服……女子面容酡红,身姿丰盈,头发蓬乱,那面容惊艳秀美,正是赵红药。 而那男人,是赵红药从赵家陪嫁到贺兰家的护卫之一。 ---题外话---今天的更新完,明儿继续O(∩_∩)O~大家端午节快乐! 第077章 请让她入宫选秀 赵容淇脑子里还是归娴被掳走的事,眼前的事实,似一根狼牙棒,当头敲得他差点晕厥过去。 暗处似有一张大网,正将他赵家所有人扣押其中,且现在正是收网之时。 而他密谋的是…… 慕仙影与唐烈被人赃并获地捉jian于寺院中,孔雀王朝长公主身败名裂,被休弃撄。 姑母顺理成章成为丞相府主母,并把归娴赐给他为妻。 他会以保护者的身份,悉心安抚归娴,照顾归云,夫妻两人情深意切,贺兰家给予嫡女应得的财产,也将顺利归于他的名下……他拿那些财产招兵买马,一举掀掉如今已成朽木的大周王朝,改国号,整律法,创建赵家王朝的盛世辉煌,册封归娴为皇后,让夜离觞,让东方貉——生不如死! 当然,想象太美好。 眼前,贺兰靖远失望透顶,狮吼似地怒声咆哮,震耳欲聋偿。 “伺候笔墨。” 毫无疑问,是要写休书。 赵容淇忙道,“相爷,姑母对您情深义重,这……” 赵红药似得了什么提醒,扑上去就抱住贺兰靖远的双腿,却反被一脚踢开。 她又起身,癫狂哭嚷着抓住他的手,“相爷,有人害我,一定是归娴,一定是慕仙影……归娴回来就变得异常狡猾,归娴害得落心被毒打,她一定是要帮慕仙影争宠,恶意害我……” 贺兰靖远没想到她现在还有心思指鹿为马,不由气得浑身剧颤。 “我进来时,你和那男人——可是一副你情我愿的样子!” 赵容淇视线落在那衣衫不整的护卫身上,突然灵机一动,一把扯起他,“早就听说你僭越姑母,姑母不从,你竟然做出这种事,赵家养你,还不如养条狗……” 说着,他从袖中拔出匕首,一击捅在护卫的左胸。 护卫连吭声的机会都没有,便倒地毙命。 四周的人都被他一身煞气震慑,皆是低下头。 连赵红药也咬住唇,瞧着那护卫,悚然失了声音…… 赵容淇转身就跪在贺兰靖远面前,“岳父,真凶已然正法,恳请您看在赵家与贺兰家多年的交情,原谅姑母这一次,容淇愿替姑母受过!” 说着,他把那血淋淋的匕首,近乎凶狠地刺在自己腰腹上,眼睛也没眨一下。 “容淇——” 眼见着他要瘫在地上,赵红药不可置信地尖叫着,忙扑过去把他接在怀里,手迅速捂住他的伤口,鲜红的液体,从指缝里汩汩蹿涌出来,再强烈的惊痛懊悔也无法弥补她此刻的亏欠。 精于算计多年,她却也清楚,这孩子对皇权,对贺兰家产,是铁了心要拿到手。 “是姑母的错,是姑母错了……姑母不值得你这样做……你可千万不能有事……” 赵容淇抓住她的手,忍痛笑道,“赵家不能损了颜面,我这样做,不只是为姑母,也为赵家……姑母对岳父情深义重,不能受小人暗害。” 好一个“情深义重”!贺兰靖远挑着浓眉,却并没有因为眼前的境况动容。 他眸光复杂的盯在赵容淇腰间的伤口上,略一顿,就把手中的笔掷在了桌面上。 说了一句,“请郎中”,便拂袖踏出门槛。 院子里花红柳绿,大片的芍药花,红的,粉的,黄的……妖娆奇艳,皆是名贵珍品。 大片花朵,远看如云,近看,似每一朵都有自己独特的样子,妩媚甜美,如从前的赵红药,直往人眼睛里扎。 不只是这芍药院里满满都是芍药,就连正院,也种了大片。 因仙影不曾对他提过特别喜爱什么花草,对此未发一言。 却自从那些芍药种上,她就自请前往孔雀王朝探亲,一住就是一年多…… 有时,他特别无法容忍她那一身公主的冷傲跋扈,也想用那些花,搓一搓她的锐气。 可她的锐气从没有少一分,也从没服软,于是他比她更强硬。 贺兰一家入狱,她被夏侯庸单独囚禁于寝宫密室,毫发无损。 二弟三弟一再提醒他,这女人不简单,定是自恃美貌倾城,用了特别的手段,才保住性命和腹中胎儿……那特别的手段,他想也不敢想,却也没心思再与她躺在一处。 每日在外疲累一天,赵红药的暖玉温香,柔声关切,也最能解乏的。 渐渐地,他习惯了找寻最温暖的一隅栖身。 赵红药昨晚在枕边夸赞赵容淇,行事果决,睿智无敌,且恭肃孝顺,倒一点也不假。 只是这股子凶狠绝然,也叫人隐隐胆寒。 他以一条命和自己的伤,保住赵家的颜面,和赵红药的地位,这等不计后果,却也正暴露了赵红药一直以来的密谋。 贺兰靖远迈出芍药院,回头看院门上的牌匾,看着看着,眼眶就刺痛起来。 这牌匾上的字龙飞凤舞,是慕仙影亲笔题写的,写这字时,赵红药还没过门。 仙影说,“为贺兰家的未来,我把成婚的一切都给你备好了。不过,你娶了她,可不能忘了本公主的好!” 当时他应了,还发了誓。 成婚时,他承诺与她相爱一生,因娶赵红药而辜负她,有落心,又辜负她。 如今她身怀有孕,他竟又糊涂地听信佞言,再次辜负她。 甚至在赵红药的言语下,一点一点,开始憎恶她冷弃她,甚至一度想休掉她。 堂堂孔雀王朝长公主,与侍妾的争宠,她做不来,只能忍气吞声一言不发,这并不说明她好欺负! “相爷……” 一位赵家的护卫跪在他身侧,似唤了许久。 他侧首看他,也注意到古千绝站在不远处。 墙头上的蔷薇低垂,那卓尔不凡的俊雅背影,令天地黯然。 他收回视线,不耐烦地问护卫,“何事?” “卑职来找我家赵将军,百姓们受街上的字条挑唆,围堵了军粮货仓,逼迫我们开仓放粮。” 贺兰靖远接过他手上的字条淡看一眼,顿时想起归娴前儿午膳时对他说的一番话。 “爹,我回来时,看到很多城里都是乞丐。大片大片的庄稼,也都成了荒地。男人都被赵家抓去当兵了,无人种粮,剩下的老弱妇孺又吃不上饭,还被吸血鬼和狼人大肆猎食,现在整个大周王朝仅有的粮草都囤积在军营里发霉,赵家还想着招买更多兵马,这分明是找死呀!眼见着雨季将至,应该多种玉米,蔬菜。您是一国丞相,大家都指望您呢!就算您不给粮,也该发点种子呀!” 当时,一顿饭,她唠叨起来没完,被仙影好一顿训斥。 他听得有理,没吭声,这事儿也无法与赵淮信商议。 赵家素来只贪钱贪粮,从来不外送。 贺兰靖远握紧了字条,挡在护卫身前,“容淇在红药夫人房里,受了伤,怕是无法处理这事儿。眼下,元帅还是开仓吧,多少放一些,先把民心稳住,免得暴乱。” “谢相爷。”护卫这就告退奔走。 贺兰靖远转身,就朝着雅棠院走去。 古千绝忙跟上他。 * 两人一前一后入了院子,贺兰靖远看到树下的耸立如刀片的鹅卵石路,恍惚一怔,赫然想起慕仙影孔雀王朝寝宫里的那条路。仙影是用这条路告诉他,她想家了吗? 自从女儿回来,他好像从没有来过这院子。 “他们要走水路南下,现在去追还来得及。” 古千绝在他背后开口,随手勾住海棠花树,低垂的花枝,漫不经心地轻嗅了嗅。 “带走他们的人,叫无疆,我被髅西诅咒差点丧命,是他出谋划策,让归娴给我解除了诅咒的。” 贺兰靖远怒色暗隐,转身就问,“这无疆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他要害我娴儿?髅西给你的诅咒,随便拿一处子都可解了!” “无疆的意思很简单,无非是想让归娴永远离开仙影公主。归娴是相爷和仙影的骨肉,瞧着碍眼,没有她,他们一家五口和乐安宁,也能轻松自在些了。” 一家五口? 贺兰靖远冷笑,眼底却尽是冷怒的狰狞之色,再顾不得夜离觞的皇子身份,怒指着眼前罩着金面具的脸,沉声怒哮,“如果不是因为你这吸血鬼,我们家不会变成这个样子!你缠着归娴就罢了,凭什么诋毁仙影?你给我马上滚!” 夜离觞垂下眼帘,倒是并不觉得自己毁掉了贺兰一家。 “相爷应该承认,您这相府里,到处都是毒瘤。贺兰峎,贺兰崇,赵红药毒害归云,赵红药妒忌仙影公主已久,落心无时无刻不想毁掉归娴。这些,您不是都知道么?” 贺兰靖远哑口无言。 古千绝不羁地扬起唇角,取下脸上的面具,就成了夜离觞。 他又扯下背上的头蓬,一头黑发也因撤去特殊的内力,缓缓变成了原本妖艳纯粹的栗色,似褪去了多时禁锢的猛兽,他慵懒地晃了晃脖子,动了动肩膀,慢慢舒展筋骨与血脉。 贺兰靖远看着他,就如看一只现出原形的妖魔,头皮隐隐麻了半边。 夜离觞对他的怒火不以为然。 院子里起了风,海棠花瓣纷纷扬扬,飘雪般,落了他满身。 他优雅抚了抚袍袖上的落花,笑道,“看样子,相爷并不知道,仙影公主最爱的男人是无疆。当然,无疆也是仙影公主最欣赏的谋士。” 贺兰靖远不信他的鬼话,只当他是信口雌黄。 “仙影对我说过,她不曾爱过任何男子!” 夜离觞有些怜悯地瞧着他,走到亭子里,在桌旁坐下,惬意地赏着满院绚丽地奇景笑了笑。 “二十多年前,孔雀王朝的国君,打定主意拿最美丽的女儿换取和平。 无疆痛心疾首,执意带慕仙影远走高飞。 国君陛下岂容如此大逆不道的行径?于是不等无疆事成,就怒抓了他,取走了他一只眼,并将他打得半死丢在乱葬岗喂野狗。那只眼睛被呈递到仙影公主面前,仙影公主就带着爱人的眼睛,含恨嫁过来。 这些年,她励精图治,把贺兰家经营的有声有色,杀了心狠手毒的父亲为爱人报了仇,并将兄长扶上帝位,又秘密相助储君掌控了孔雀王朝的半壁江山。 而被丢在乱葬岗的无疆,被一只流浪的狼人所救,也被转变成了狼人。 他寻到仙影公主,当时您正迎娶赵红药。 仙影公主理所当然,与无疆旧情复燃,随后,有了归云。 那一年,您给赵红药栽种满院芍药时,仙影公主冷怒,于是去孔雀王朝探亲,一走就是一年。 在那一年中,她又生了一个叫归思的男孩,那孩子比归云小五岁,被无疆留在了身边。 就在几个月前,您带归娴出使血族不在家,赵红药、贺兰峎、贺兰崇因要掌管银库夺钥匙,仙影公主不给,他们就下毒,差点毒死她。无疆救了她,然后,公主殿下又有了身孕。” 贺兰靖远眼前懵然一黑,胸膛里闷堵着一口恶气爆发不出,怒吼了一声,陡然呕出一口血。 他弯着脊背,手颤抖着抬起,怒指向凉亭下的妖孽。 “你……你给我滚!” 夜离觞冷睨他一眼,瞧着那口血,莞尔扬起唇角。 “你没有保护好自己的女人,没有用心爱她,她是公主,你把她视为糟糠,你活该!” 当初他要娶归娴,这老家伙妄加阻拦,害得一家落狱,还叫归娴接了那该死的圣旨去送死,还胡言乱语说什么归娴与赵容淇青梅竹马,都是屁话! “贺兰靖远,您若点头,我帮您把女儿带回来。前提是,你得让她入宫选秀,让她名正言顺当我的皇子妃。” “你休想!我贺兰家的女儿,绝不嫁给吸血鬼。” ---题外话---两个小时后,还有更O(∩_∩)O~感谢大家支持! 第078章 小狼崽大胆挑衅 夜离觞斥了句冥顽不灵,身影如幻,呼啸带起一阵强大的冷风,席卷满院落花无数。 亭前笼子里的贺兰峎送的那只黑鹰,因他突然爆发的杀气,不安地振翅嘶叫了两声…… 贺兰靖远尚未意识到怎么回事,就见夜离觞的脸欺近了眼前。 他衣领也被森白的鬼爪扯住,眼皮一抬,对上一双可怖的猩红眼瞳,神智一阵恍惚,随即被卷入汹涌的漩涡里…撄… “太后要夺走归娴辛苦培养多年的军队,用以扶持三皇子登基,而你却还在忙于把持朝政,和赵家暗斗。在贺兰落心诬陷她杀人之后,你对她不管不问,关切地仍是贺兰落心,你有什么资格当她的父亲?你无能,你不配再拥有她照顾她,更不能再将她囚禁在这里!” 贺兰靖远只觉得脑子被强硬地逆转,每一根血脉都紧绷着,且眼睛里被清空成了一片空白,只能缓慢地跟着他的话尾音重复,“……不能再将她囚禁在这里。” 夜离觞这才满意地扬起唇角。 “我去救她回来,你负责和赵家解除婚事,严禁赵容淇再踏入贺兰家,另外,把归娴的兵符给我。偿” 贺兰靖远听话地抬手,从怀里取出一个白玉虎符,递给他。 “如果归娴问起这件事,就告诉她,她从没有培养过什么军队,太后是想让她身陷囹圄,才故意那样说。” “是。” * 城外山峦间的军营内。 粮仓外人山人海,衣衫褴褛的乞丐,寻常无粮的百姓,一双双眼睛里,有虎视眈眈的贪婪,有饿极食人的绝望,有同归于尽的凶悍,却就是没有惶恐畏惧。 赵容淇服用一瓶吸血鬼之血,伤口恢复痊愈,乘快马赶到粮仓之时,发现境况已经无法收拾。 百姓们拿着锄头,铁锨,正蓄势待发,准备与士兵撕战。 赵淮信自是不肯听贺兰靖远命护卫转达的话,什么民怨,暴乱,饥荒,他无心去顾及。 眼下几个皇子带着府兵蠢蠢欲动,军队若无军粮,赵家军也将不保。 “弓箭手,准备射击——”他在高台上,狮吼似地命令。 士兵们整齐划一,举起弓箭。 镇守粮仓的两个护卫,见近前有一个老妇人已然饿得只剩了一双眼睛,相视一眼,不知该如何是好。 她身上衣不蔽体地,却顾不得羞耻,只是伸着手,端着破败的瓷碗高举着…… “求求你们了,我家还有孙儿要喂,只拿一碗米就好……” “大娘,元帅要杀人了,您还是快走吧!” “我不走,我死也要讨一口饭!” 随着赵淮信一声呵令,箭雨轰然如乌云,密密麻麻射向无辜的百姓。 百姓们惊声尖叫,拥挤,踩踏,无处可躲避。 那箭雨却在半空里,突然被强大的力量阻拦,千万支箭,流水般,朝着一个方向汇流而去。 百姓们循着那方向看去,就见一个金甲紫袍的男子,霸气四射地停飞于骄阳下。 平展莹亮惊艳的栗色羽翼,遮天蔽日,羽毛上迸射的光,形成一圈神秘的栗色光氲,隐隐荡漾在身躯周围,远远看去,仿佛临世神祗,仿佛撼天仙魔,叫人找不到言语形容。 “是血族九皇子夜离觞!” 险些被射杀的百姓,轰然跪地,朝着他叩拜。 “多谢九皇子救命之恩!” 夜离觞远望着指挥高台上的赵淮信父子,随手一挥,手上红光飞展,几股力量分散,袭向粮仓大门。 门板一开,粮食沙沙流淌出来…… “去抢粮吧!别忘了谢大元帅赐粮。” 百姓们一拥而上,碍于夜离觞在,士兵与护卫们未敢再阻拦。 赵容淇拿过一个士兵的弓箭来,特选了射杀吸血鬼专用的纯银长箭,朝着夜离觞射去…… 那箭到了夜离觞面前,被强大的结界阻挡,在半空转了个弯,就射向了高台。 赵淮信看出箭上凝聚了力量,大嚷了一声“不好”,伸手扯住儿子,便飞下高台。 高台被射中了顶部,轰然一声坍塌爆开。 半空里,那金甲紫袍的身影却倏然消失无踪。 他在人群里扫视寻找了半晌,才发现,那吸血鬼正在一处粮仓门前,对大家命令,“排队,每个人都有份,不准抢……大家注意安全!” 赵容淇怒不可遏,这就带着一队兵冲进人群,要挤过去…… 夜离觞倒是没躲,却把一个发粮专用的葫芦瓢给他放在手上,“赵将军,这里交给你,本皇子得去救归娴了,回头见。” * 四周水流声哗哗作响,归娴不知自己躺在什么地方,竟晃晃悠悠,像躺在摇篮里。 她疑惑地睁开眼睛,眼前是绡纱帐顶。 狭窄的单人床,只够躺下她的身子。 小小木板房间,盛放下一张桌子,两张椅子和她所在的床榻,竟是刚刚好。 想起被打晕前的一幕,她蹭地起身。 身上还是入宫前穿得那一身蓝色纱袍,她又摸了摸头上,发簪都没有少一支,可见,那人并非要伤害她。 她走到四方小窗前,外面是银光粼粼水面,大小的船只点缀其上,遥远的碧色山峦,像是笔触随意勾勒的,这窗景,就成了一幅绝美的画。 她太容易沉醉于美丽的事物,也因此,太容易安于现状。 可,这是要去哪儿呢? 肚子饿得厉害,睡了太久,手脚也使不出力气。 尝试着开门,发现门板没锁,她便出去。 走廊窄窄的,仅仅容纳两人并行,船身摇摇晃晃,她被晃得胃里一阵翻搅。 听到走廊尽头的房间有女子的娇喘声传来,她循着那声音走去,从望了关严的门缝里看进去,正见里面纱帐掩住的大床上,是一对儿纠缠欢爱的男女。 女子长发黑缎般倾散于肩背,随着白发男子悍然的动作,轻荡摇曳,遮挡了莹白的身骨,却隐约可辨,那身子丰盈成熟,而且是有身孕的。 两人莹如宝石的绿色眼眸,因沉溺强烈酣畅的感觉里,皆是微眯着,碧色的神光笼在两人周围,让那两具身体,看上去唯美如幻,又异常罪恶…… 归娴似被当胸捅了几刀,痛得有些回不过神来。 那独眼的白发男子,曾说她是未来皇后,曾指路叫她救夜离觞。 他笑得那么无害,他伪装成人类的态度诚恳谦恭,他把一切准备的异常周到……而且,她还欠了他千两金子。 现在,这男子怎么会和她的母亲在一起?母亲的眼睛为什么是绿色的? 她借订婚,与古千绝密谋,报复赵容淇和赵红药,却得到这样的结果?! 这不是打了自己的脸,是生生把自己打入了十八层地狱! 然而,那个家没什么好留恋的,有那样的父亲,她因此也没资格怪责母亲与别的男子在一起。 但是,她为什么要瞒着她,让她像个没头苍蝇似地,乱闯乱撞,还自以为很了不起! 推开另一个房间的门,却见里面是两张小床。 左边躺着的是归云,正午睡,呼吸均匀,衣袍完好。 右边也躺了个孩子,而且,并不面生,是无疆那个小徒儿。 唇红齿白的娃娃,敏锐地睁开眼睛,曾经的黑色瞳仁,莹莹闪现了一点绿色,就慷慨地给她一个甜美的微笑。 “我叫归思,爹给我取这个名字的时候,说希望娘亲每天都想着回来。” 归娴失笑,这么说,他们是受害者喽?! 她又算什么呢? “归娴,归云,归思……”这一串名字很可疑。 “肚子里那个叫归来!爹说,不管男孩还是女孩,都叫归来!” 归思漫不经心地说着,就坐起身来。 见她一脸悚然与错愕,似正在揣测什么龌龊的事,便无所谓的耸肩一笑。 “你不是爹的亲骨肉,你是贺兰靖远的孽种。娘亲给你取名归娴,是因为爹和娘在孔雀王朝热恋时,曾经约定过,将来有了女儿要取名为归娴,务求教养得端庄大气,说不定能当一国皇后什么的。” 归娴连争辩的力气都没了,脸色苍白地笑了笑。 “所以,你有理由把我赶走,可以告诉我朝哪个方向可以去往大周京城吗?” 归思跳下小床,穿上靴子,拉住她的手,穿过走廊。 听到那暧昧的动静,他无奈地摇了摇头走过去,随手把门关牢,已然见怪不怪。 归娴不可置信地盯着他的小背影。 归思头也没回,冷酷地笑道,“你和夜离觞不是也在一起过吗?小别胜新婚,多多理解吧!” 归娴哭笑不得。她不是不能理解,只是还无法接受。 她这前世来的孤儿,前一刻还在为有个好母亲而骄傲。 现在,她的母亲狼形暴露,还……这小狼崽子根本不明白她心里的滋味儿。 第079章 我的野蛮太子妃 归思因为狼人天生的特殊神力,借同母异父的血脉牵引,察觉她对这样的境况心存憎恶。 “爹的眼睛,是因阻挠娘亲来大周和亲,被外公挖掉的。他从乱葬岗死里逃生,而今才能与娘亲在一起。贺兰靖远才是混蛋,娶了娘亲,又不珍惜,还纳妾,还和妾生娃娃。那妾害娘亲他也不管……罪该万死!” 归娴没有回应。 贺兰靖远的确是混蛋,而且是个糊涂的混蛋。 不过,赵红药也可怜,堂堂元帅府小姐,为何非要嫁这样一个有妇之夫呢撄? 生不出儿子嫉妒正妻,不得宠算计正妻,得宠又不安于妾室之位,非要把正妻置于死地。 那女人真不嫌累偿! 她和古千绝的计谋顺利无阻,这会儿赵红药定然已经吃到自酿的苦果。 上了甲板,归娴才发现,这船其实不大,但是,雪白的船帆够大。 扬帆起来,借风而行,竟不用划桨,就能悠悠前行。 唐烈夫妻正烤鱼,一个烤,一个忙于杀鱼腌制,夫唱妇随,和乐甜蜜。 他们的父母则在陪着孩子们玩着水盆里的小鱼。 归娴瞧着这一家八口,忍不住艳羡。 最平常的人家,才有最平凡的幸福。 碎银似地水光,映得每个人脸上欢喜洋溢。 在这蓝天碧水之上,大家仿佛都找到了自己的正确位置,只有她贺兰归娴,尴尬地存在着,尴尬地错着。 她怅然望向天空,看向天堂大Boss的所在之处,实在很想指天咒地。 这样的贺兰归娴,算什么丞相府大小姐?! “归思,过来,我又钓一条大鲶鱼!” 归思忙跑向船头。 归娴这才发现,船头左舷,坐着一位身穿金色锦袍的年轻男子。 他身型高大,二十一二岁的样子,手上一用力,那鱼竿上的肥墩墩的大鲶鱼出水,令人格外欢喜。 那人乌黑的发,以双龙金冠高束,一身金色锦袍绣纹溢彩,前襟塞在宽阔的腰带上,挽着缎裤的裤管,赤脚垂在水面上。这样无拘无束的姿态,仿佛一个寻常渔夫,却丝毫无损他尊贵的气韵。 归思过去,正挡住了他的面容。 两只白嫩的小手帮忙抓住了鲶鱼,越显的那鲶鱼巨大。 鱼尾挣扎,甩了归思满脸的水,小家伙咯咯地爽朗笑起来,这会儿才像个孩子。 归思听他吩咐,提着鲶鱼,送到唐烈夫人那边。 “唐婶,做红烧鲶鱼吧!” 唐烈夫人看向归娴,“大小姐,想吃清蒸的,还是红烧的?” 归娴瞥了眼归思,见他一脸馋样,想起他刚才叫自己孽种的一幕,挑衅地扯了下唇角。 “我亲爱的三弟喜欢吃什么,就做什么吧。” 归思果然就被什么噎住了似地,小脸儿都绿了,“我都说了,我和你不是一家人!” 唐烈夫人揶揄道,“都是长公主的亲骨肉,怎就不是一家人了?大小姐既然这样说了,那就做三少主爱吃的红烧鲶鱼好了。” 归思欲哭无泪。 归娴就看向那男子。 这会儿,他面容没了遮掩,被水上的波光映着,肌肤仿佛隐隐发光的羊脂玉。 似察觉到她疑惑揣测的目光,他突然就侧首一笑…… 归娴来不及收回视线,被他捉了个正着。 这人太美,眉眼多情,眸光又锋锐直透人心,还有点叫人捉摸不透的邪魅狡黠,实在像一朵罂粟。 而且,这朵罂粟,狠狠地把归娴给毒了一下。 归娴素来不服输,就大胆地没转开视线,眼睛也不眨。 两人较真起来,大眼睛对大眼睛,仿佛攀比谁的更大。 对视良久,归娴赫然洞悉他的身份,绷不住地,先眨了一下。 他兀自宣告胜利,得意地竖起小指,讽刺手下败将。 他——正是孔雀王朝的储君,慕锦。 归娴闷了满肚子火,故意不知他是谁似地,问道,“公子尊姓大名?不会又是我继父生养的弟弟吧?” “在下姓慕,名锦,是你贺兰归娴的表哥。” 他看出归娴不愿下跪,于是忍让三分,对于储君的身份,只字未提。 归娴自以为胜了一回,肚子却咕噜一阵闷响。 囧得她忙捂着肚子,却捂住那尴尬的声音,顿时面红耳赤,这就要跳江。 慕锦忍不住笑了笑,搁下鱼竿,过去抓住她的手腕,把她拉到烤炉旁,从一旁小桌的盘子上,拿了条唐烈刚烤好的虾肉串给她。 归娴迟疑了一下,见他笑着一个请的姿势,便没再和他客气,这就在小板凳上坐下吃起来。 慕锦又给她盛了一碗鲫鱼汤放在手边,这就坐在一旁瞧着她吃。 这样狼吞虎咽,实在不像个淑女。 不过,这容貌,长得讨巧,就算吃相再急迫再难看,也是美艳绝伦的。 见她之前,听闻她是男子性情,本来觉得无趣,甚至还一再抵触这婚事,没想到,竟收到这样的惊喜。 归娴被他看得不自在,“你不吃吗?” 慕锦忙坐正,拿了一条鱼在手上,却不吃。 “我就想认真瞧瞧,我未来的太子妃,能野成什么样儿。” “我哪有野?” “盯着陌生男子吃豆腐,瞪眼睛输了还不服气,肚子饿了震天响,吃饭狼吞虎咽biaji嘴,坐没坐相,站没站相,头发也鸡窝似地,这还不够野?” “我……” “你放心,既然你应了太子妃的头衔,本太子就娶定了。” 归娴顿时一阵懵,气恼地脸都涨红了。“我什么时候应了?” 慕锦哈哈大笑,唐烈夫妇,以及他们的父母也暧昧地笑。 归娴咬着一只虾,思前想后,顿时明白自己上当。 该死的,她刚才就该由着他数落,一句话不应。 “我可是赵容淇的未婚妻,太后赐婚的。” 慕锦脸色沉下去,大家就都别开了视线。 某只小狼崽却偏不愿归娴痛快,不客气地说道,“贺兰归娴,你不是要滚吗?有本事往北一路滚,滚回你京城老家,去嫁给赵容淇。” 归娴就不吃了,拿着虾串哽咽了似地,鼻翼翕动,似随时会掉下眼泪来似地。 唐烈夫妇都看着着急起来。 慕锦一巴掌就打在归思的屁股上。 “归思你怎么回事?怎么能欺负姐姐呢?姐姐已经饿了两天,你让她往哪里去?四周都是水!你走一个给我瞧瞧!” 归娴吃定归思不敢与慕锦还嘴,这就鼻音浓重地趁势告状。 “锦哥哥,他刚才还骂我是孽种!” 慕锦被她一声锦哥哥叫酥了骨头,巴掌落在归思屁股上,就更重了几分。 “你再骂一句孽种试试!” 归娴趁着大家不注意,对着归思做鬼脸。 小狼崽捂着屁股,气呼呼地哼出两股粗气,眼睛都红了,见归娴嗔舌,他双唇一抿,张开大嘴,就“哇——” 归娴顿时傻眼,差点把吃到嘴里的虾肉喷出来。 和落心一个德行,斗不过她就哭。这也算本事? 慕锦拿起烤鱼掰了一块鱼肉就塞进他嘴里,把那刺耳的声音给封住了。 “你做错事还有理是不是?再哭,仔细唐婶不给你做红烧鲶鱼。” 归思一边嚼着烤鱼,一边哼哼,委屈地拿袖子擦掉眼泪,就拿大眼睛瞪归娴。 归娴懒得理会她,吃了两条鱼,喝完鱼汤,就帮忙唐烈夫人一起烧饭。 唐烈夫人见她竟精于厨艺,干脆把炒勺让给她。 归娴一阵忙碌,做成糖醋鲤鱼,水煮肉片,干炸里脊,还弄了老醋花生,蛋炒饭,并拼了水果盘。 慕锦忍不住挨个尝了,环视众人,见大家期许看着自己,忙赞赏点头。 “好吃得不得了!太子妃好厉害,比某个只会哭鼻子的人,可强多了。” 归思不服气地也尝,想说几句坏话,却因为吃人嘴短,顿时说不出了。 归娴一眼不看他,只当没有注意到他的动静。 因听唐烈说归云晕船,一直没胃口吃饭,忙完就穿过船舱走廊想去把归云叫起来。 看到慕仙影和无疆有说有笑地从房间里出来,她僵了一下,迅速推门进入归云的房间。 听到慕仙影柔声对无疆安慰,“你别介意,娴儿不是不明事理的,她会接纳你的。” “放心,我没介意。”无疆拥着她穿过走廊,一眼没看门板里面的动静。 归娴等他们过去,才道,“云儿,快起来!姐姐烧了菜,起来吃点再睡。” 归云早已经醒来,怕看到不愿看的人,始终也没睁开,听到姐姐的声音,忙挣扎着坐起来。 因一上船吐了一天,浑身也没力气,便由着姐姐伺候洗漱。 到底是从一个家门里出来的,坐到饭桌旁,归云知道满桌子菜都是姐姐亲手做的,吃得很努力,且紧挨着归娴,不时与她低语几句。姐弟俩看着尤其亲昵。 小狼崽归思却越看他们的举动越不顺眼,饭菜吃完,终是忍不住呵斥归云。 “我说过,你和我才是亲兄弟呢!她是贺兰靖远的种!” 第080章 无孕,欺君之罪 慕仙影嗔怒点了下归思的额角。 “就你们三个,你还给我弄这些朋党之争?若有十个八个还得了?!” “娘亲,本来就是嘛!我说得可都是事实。贺兰归娴她还欺负我哩,拉着锦哥哥一起欺负我!” 归思自恃父亲在侧,天不怕地不怕地说着,挑衅看归娴。 “锦哥哥打我屁股,她还做鬼脸幸灾乐祸。偿” 慕锦失笑看归娴。 归娴一派泰然,“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你怎不说你骂我孽种?撄” “你本来就是!” “你知不知道这样骂人,是要赔偿精神损失费的?我没和你要十万八万,你还恶人先告状?” “我骂你个孽种试试,你乐意么?未婚两人非法偷情所生的娃,才叫做孽种。我爹和我娘在婚内生了我,我是合法的孩子,至于谁是孽种,大家一目了然。” 归思说不过,顿时又红了眼睛,这就找靠山,“爹,她欺负我!” “是你无理取闹,老实给我坐着!”无疆慢条斯理地端起茶盅,看向归娴,“一会儿我们聊一聊。” 归娴扬起唇角,状似浅笑,眼底却是淡冷疏离。 这人上次让他用那样的法子救夜离觞,保不齐是存了什么不正当的心思。都说半仙是骗子,她应该对这一点深信不疑。 “没什么好聊的,我爹身边还有赵红药,不会太寂寞。你们两个不必幸灾乐祸,也不必为他感伤,各自相守,各自安好,皆大欢喜。我也希望我们家归云,能有个完整的家!” 归娴说着,拥着归云在怀里,看了他们一眼,眼神却未敢多停留,怕暴露了心底那点端不上台面的憎恶,反惹了慕仙影的眼泪出来。 他们隐藏极深,也善用手腕。 她玩不过他们,也不屑玩,干脆把话撂下。 “如归思所说,我在,你们恐怕都会觉得碍眼。趁早把我嫁了也好。你们恨谁就把我嫁给谁吧,将来好死不相往来比较好。” “归娴……”慕仙影痛心地望着她,黑如点漆的瞳仁,竟是幽怨怪责。 归娴却想不通,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 无疆忙握住她的手,“我恨的人大都已死,倒是找不到真正憎恨的。你娘亲希望时常看到你,太子现在无妻,正好他就在你身边,你若应下,这婚即可成了,入宫便能举行太子妃册封大典。” 归娴看身边的男人。 慕锦抿唇由着她看,茶盅送到了唇边,才察觉,她这眼神并无羞赧,并无看未来夫君的欢喜。 “我嫁人有原则,第一,我不嫁近亲,第二,不嫁皇族,第三,不嫁未来有可能妻妾成群的男子!” 慕锦砰——一下放下茶盅,本是闲雅不羁的男子,周身浑然爆发了一股龙气,就连慕仙影也不禁被震慑了。 “贺兰归娴,你到底……”他手指在归娴脸上,对上她澄澈无辜的凤眸,怒气反而散了,“你且说,为何?” 这婚,他本也没盼着。不料,她竟不识抬举! 身为太子,他素来一呼百应,弹指可令江山变色。 姹紫嫣红,美人如云,无不逢迎讨巧,争相邀宠,他这姿容更是人人夸赞举世无双,就连百官都夸赞他。 可她……桀骜,无礼,刁蛮,从头到脚都不完美,竟还无自知之明。 赵容淇与她已然订过婚,在孔雀王朝,这样的女子莫说没资格嫁入皇族,身份尴尬到寻常平民也不屑要。 若非碍于皇子身份和姑母在,他定赏她一句“给脸不要脸”,然后,赐她三尺白绫,丟江里喂鱼。 归娴淡然斜他一眼,“太子殿下难道不知,近亲生孩子容易畸形?而且,头脑迟钝,发育迟缓,还容易长病!” “谬论!女娲与伏羲还是两兄妹呢!天下这么多人,怎都没变成傻子?” 哎呦?居然拿《山海经》争论! “女娲和伏羲成婚,非他们所愿。当时天下无人,他们迫于传宗接代的压力才在一起的。” “就你这么说,本太子可以每次赏你一碗药,你且当你的太子妃,咱们不生孩子即可!” 归娴不禁对他刮目相看,她还以为这太子爷只懂垂钓逍遥呢!没想到竟是个辩论赛高手。 “好吧!就算我们可以成婚,将来你纳妃无数,只初一十五和我睡一张床,其余时间我若有需求,难道要养男宠?你准么?” 慕锦好看的桃花眼圆睁,蒙了一层火。 没想到她竟想得如此远,倒也是好事。 他已然急火攻心,手臂却近乎温柔地环在她肩上,旁若无人地邪魅轻嗅她耳畔的气息,似猛兽闻嗅自己的猎物。 归娴被他沉重的手臂压得矮下去半截,不得不松开怀里的归云。 “你放心,本太子誓死不纳妃,天天和你腻在一处。” 两天不洗澡的女人,居然……还能这么香,倒是奇了。 归娴迅速拨开他的手,“你不纳妃,皇帝皇后叫你纳妃,你怎么办?” “大不了这太子位不要,我们一起死!”他挑衅盯着她的眼睛,一句狠话,不经意地说成了誓言,连自己也吓了一跳。 四周更是一片岑寂,落针可闻。 所有的眼睛都微妙盯着眼前的一对儿僵持的璧人,无人发现,船舱顶上,无声落了一抹静冷的蓝影。 归娴抿唇,本是准备好的一团讽刺,生生地给堵在心底。 她咬牙切齿地转开脸,注意到大家正玩味地看好戏,略一沉思,说道,“我心里有人。” “赵容淇?” “夜离觞!” “既如此,怎不嫁过去?” 归娴哑口无言。 慕锦倒是不介意帮她回答。 “是不是心里膈应?他和侍妾相守多年,你怕自己与他一朝露水情缘,比不过人家情比金坚?!” 很不幸,居然被他猜对了大半! 慕锦见她已然落败,拍了拍她的肩。 “不就是夜离觞么?本宫心里也有人,咱们算是扯平了。” 归娴不可置信,看怪物似地斜瞅着他,“你心里有人,你怎不娶她?纠缠我作甚?” “本宫这正努力呢!她不应,本宫也着急。表妹给想想法子呗!” 归娴忽然发现,她又着了这厮的道儿,有气又恼又羞,脸儿更是起了火。 四周的人顿时忙着喝茶,都避开她的眼睛。 归云被船晃得难受,靠在归娴怀里,忙捂着心口,撒娇说道,“姐,我想回家……我想家了!” 归娴顿时不知该说什么好,看了眼无疆和慕仙影,便拥着他起身,“走吧,姐扶你回房躺着。” 慕锦帮她把归云扶起来,从旁说道,“明日上了岸,找郎中给归云瞧瞧吧。” 归云不愿他碰,不着痕迹地避开了手。 “姐,古千绝一定会来救我们吧?他和你形影不离的,一定是喜欢你,不如你跟着古千绝去闯荡江湖好了,我觉得他人还不错,而且颇有君子气度,断不会与女子争论不休。” 慕锦失笑。这小子分明是故意刺他呢!他狠狠拍了拍他的肩,朗声说道,“归云,以后姐夫封你当大将军,让你统兵百万,安享美人无数,那古千绝能给你什么?” 无疆押了一口茶,也笑道,“古千绝也找不到这里。江面宽阔,往来船只这么多,除非,他一条船一条船的查,到时候,他查完了,我们也就抵达住处了。” 他话刚说完,船顶上的蓝影突然开口,朝着归娴俯首。 大家这才注意到,那里有人。 “小姐见谅,卑职来迟了!” 若刚才她答应了嫁给慕锦,此刻,他断然不会出声讨嫌。 察觉到慕仙影憎恨的怒视,他飞身而下,又道,“给长公主殿下,太子殿下和无疆先生请安!” 慕锦打量着他笑了笑,却是森冷地皮笑肉不笑。 “古千绝?” “是。”古千绝也不动声色地打量他,没想到,慕锦比自己想象中更年轻,更好看。倒是归娴眼界高了,竟看不中。 慕锦转而就对慕仙影道,“姑母,本太子先下一道口谕。” “你说。” “若这人敢和表妹同处一室,本太子杀了你们全家!” 慕仙影哭笑不得,却不得不应,“是!” 归娴只想送这位太子爷一个K字母开头的字。 “慕锦你卑鄙!” “我乐意!” 慕锦却是连甲板都不愿让他们呆,砰一下掀了桌子,狼藉摔了一甲板,这就起身就进了舱室,重重地甩门把自己关了起来。 “幼稚鬼!” 归娴朝着船舱怒嚷了一声,低头看裙子,就见裙角上溅了大片水煮肉片的辣椒汤。 又辣又香的气味儿跑满全身,让她气血都快爆了。 这蛟绡纱袍价值千金呢! 这厮简直low到家了,居然掀桌子? 一点素质都没有。 皇帝怎么选这样的人当太子?! 一个人从旁蹲下来,拿了手帕,拉起她的裙摆擦了擦,“这绡纱不渗水,擦掉便是。” 归娴心头一阵酸楚,越看他这举动,越嗅出几分宠溺的味道。像夜离觞,太像!但身体散发的气息是冷的。 古千绝察觉到她视线异样,忙道,“卑职去给小姐弄一套新衣服,稍后回来,若小姐还有什么需要的,卑职可一并买来。” 慕仙影忙道,“不必去买,我给她带了。古护卫既然是归娴的人,不介意随我们一起去孔雀王朝吧?” 古千绝看归娴,又看她,知道这女人是吃定他不好取下面具,故意给他出难题。 “不介意。” 她侧首看自己的护卫,“唐烈,带古护卫去下面的舱室安顿。” “可是,下面的舱室只剩了柴房。” 归云忙道,“睡在我房间吧,我和归思挤一张床就好。” 慕仙影厉声拒绝,“不行,他是吸血鬼,半夜吃了你们,我找谁要孩子去?” 归娴却是看出来了,这群狼人,都不喜欢吸血鬼。 偏巧,一艘巨大的雕龙大船从旁经过,上面还有歌声传出来。 她忙奔到船舷处,扶着栏杆朝船上的人招手。 那甲板上是清一色的黑衣护卫,可见是被什么人给包下了。 “嘿……本小姐要买你们的船,多少银子?” “这船不卖!是我们少爷自己弄来赏景的。” 归娴看向那船舱厅堂的窗内,一个大胖子,被四五个衣衫不整的女子簇拥着,笑得像极了二师兄。 她忙对护卫嚷道,“我身上的蛟绡纱袍,是南海鲛人所制,一根丝都值千两银子呢!我们船上还有孔雀王朝的太子爷,孔雀王朝的长公主……买下你这船,可是抬举你们了。” 那人嗤笑,“我这船上还有太上老君和玉皇大帝呢!死也不卖!” “你……”归娴怒了,转头命令,“千绝,过去,把他们一个个全部催眠,得了这船,我把最大最好的房间让给你住,再赏你两个美人儿,瞧见没,那里面有四五个呢?”说着,她柔夷抬起,拿水葱似地指尖指向窗口,“那个最漂亮的,今晚给你开胃。” 古千绝匪夷所思地瞧着她,心里被她执拗地举动搅得暖流肆虐,眼神却分明似瞧一个女强盗。 不就是为一个房间么?至于这样拼么? 归娴见他杵着不动,这就笨拙地爬过栏杆,噗通一下跳进了水里。 慕仙影本以为她是无理取闹,没想到竟真下了水。 她恐慌地忙奔到栏杆旁,却只是怒斥,恐惧地不敢看水面。 “这死丫头疯了!”她六神无主地忙命令,“唐烈,快,小姐不会……” 唐烈忙扯掉外袍,冲到栏杆旁,却听归云疑惑地指着水面说道,“这怎么可能呢?姐姐怎么会游水?” 众人都看向水里,就见归娴不只是会这么简单,还在仰着游,那水似对她格外宽容,悠悠驮着她的身姿,永不沉落似地。 她手脚忙碌着拨水,还不忘对古千绝命令,“我先过去,你赶紧的哈!” 古千绝眸光微黯,俯视水面中纱袍飘展的倩影,一阵无奈。 纱袍飘展开,仿佛落入水中的蓝色墨滴,妖娆舞动,似蝉翼,似薄云。 她纤细的身骨都看得异常清晰,肌肤白腻的颜色透出来,在黑发的映衬之下,美得惊魂。 大家都看得失了神。 慕锦也从房间的窗子里探头出去,斥她疯子…… 不等她靠近那艘大船,古千绝便扯了身上的披风,俯冲而下,从水里拎起她,以披风包裹成粽子,直接抱着她进了大船的一处房间。 * “阿嚏!” 晚饭之后,归娴又喝了两碗姜糖水,却还是喷嚏不断,说话鼻音也重了,还浑身发热。 躺在床榻上,凤眸眯着睁不开。 这娇贵,倒是妥妥地似丞相府大小姐了。 因慕锦下令不准古千绝与她单独同处一室,归云始终陪在一旁,倒是安安静静地坐在桌旁写字,一声不吭。 古千绝把熬好的药端过来,随着他的步履,那苦涩的药味儿弥漫了满室。 归娴忙侧撑着身姿,尴尬地咳了一声,“哎,那个……我大姨妈她老人家来了!” 迟了这些天,她一直在紧张,没想到,是日期延后了。 归云大惑不解,“姐,你是不是烧糊涂了?” 嗅到她身上一股血腥味儿,端着药碗的男子尴尬微僵,没问大姨妈是谁,视线只落在她腹部微顿,说了句“稍等”,就搁下药碗转身出去。 他随手带上门,心里却开始擂鼓。 没有娃娃,可如何与皇祖母和父皇交代? 活生生地欺君之罪!父皇就算不怒,皇祖母也会拿银鞭子把他打个半死。 归娴躺在床上却不明所以,这吸血鬼竟然精通现代语么? 夜离觞听到大姨妈这个词时,居然说,“你大姨妈在孔雀王朝……” 噗——想起那情景,她忍不住就咯咯地笑起来。 归云看她傻笑,无奈地摇了摇头。 半个时辰后,见古千绝弄了许多白色棉布条回来,归云又看了看姐姐,顿时明白所谓的“大姨妈”是什么,忙借口去如厕,从房间里退出来。 归娴忙放下纱帐,接了棉布条看了看,倒是柔软舒适,里面封了棉绒,竟然与现代的卫生棉异曲同工。 “你从哪儿买的?” 第081章 殿下娶她有条件 “在血族,吸血鬼女子就用这个。还有真丝的,不过真丝地易滑脱,棉布的柔软,且更舒服一点。里面是药水锦袍的白棉,还能止痛。” “你怎知道地如此详尽,仿佛专门用过似地。撄” “……”他这有三位侍妾的男人,若连这点东西都不知道,可是白活了。 归娴忽然想通了一件事,“哎?古千绝,你是不是有家室?” “没有。” “说吧,几位妻妾?” “……两位。” “哈!”她可是记住了,以后再不准这男人抱她一下。 他背转过去,柱子似地,淡然平视房间金纹壁纸的木板墙。 “你先换衣服吧,我不会转头。偿” 归娴似笑非笑地揶揄一句,“齐人之福呀!你小子不错!” 她忽然又想到什么,点着他的背影忙道,“我得给你加薪,要不然,你那点薪水如何养两个女人?单这棉条,平民家里可用不起吧。” “在血族,这东西很便宜,二两银子四片。” 归娴不经意地注意到,那蓝色金纹斗篷上,竟蒙了厚厚地一层尘土。 这吸血鬼……该不会是特意飞去血族买的吧?他没有翅膀呀! 她甩了甩头,不再多想,利落地解开腰带把染血的裤子脱掉,火速换好了新的,把布条垫好,匆匆弄好衣服,盖好被子,这就忍着苦把药喝完。 “好了。” 他转身,见床边放着一件染了血的衣服,便放在下面的水盆里,要拿去清洗。 归娴脸儿顿时涨红,窘迫地忙伸手把住盆沿。 “别……我自己洗就好,你是护卫,又不是丫鬟,别弄这些。你家那两位若知道雇主让你做这差事,怕是要找上门来杀我了。” 见她脸红地快沁出血,他只能把盆往床里面搁置。 “我还是在这里守着吧,小姐若有和吩咐,说一声即可。” 归娴一时尴尬,顿时找不到什么话题可聊。 他拉着椅子往床边靠了靠,“这几日几个皇子兴兵攻入皇城,乱战不歇,丞相很忙,不会来抓小姐。” “哦。”他倒是很会找话题。 她蚕蛹似地,缩在被子里,拿大眼睛瞧着他面具上的眼窝,越看越觉得,他这双眼睛像极了夜离觞的,棕色的瞳仁里透着深不可测的红,似能荡漾出无限的绮丽,无限的血腥。 怕自己走火入魔,她忙又转开视线,他说了些什么,却听得恍惚。 大致便是,赵家的粮仓被抢走了大半,因此,皇子们争权夺势,赵家只能袖手旁观,等着坐收渔利。 贺兰落心还在养伤,赵红药险些被休,赵容淇捅了自己一刀,帮自己的姑母保住地位,也保住了贺兰家与赵家的“永世安好”。 她仰躺在枕头上,脑子里想象着那番情景,一转头,正看到古千绝若有所思地盯着自己,仿佛是在盘算什么事儿。 大概是因为“大姨妈”,身上血腥味太重,才让他这样失常。 “选秀和亲的那位皇子离开了吗?” “还没有。”古千绝瞧着她的眼睛,说道,“大周现在的境况,需要永固合盟,否则,岌岌可危。而且,东方貉已经抵达皇宫了,只等着小姐回去。” “我哪儿也不想去。”说完,她就翻了个身,背转过去。 古千绝欲言又止,知道自己也已然被她隔绝于心门之外,无奈地叹了口气。 “小姐不回去选秀,可是要嫁给慕锦?” “我在考虑!最近没什么事儿,你回家陪你两位妻妾吧,别因为差事冷落了她们。” 他还能去哪儿?皇祖母派了人在暗处盯着他呢,若知道她没有身孕,和亲这事儿怕是也会被取消。 走廊上,慕仙影和无疆正从甲板上散步回来。 见归云一个人在走廊上徘徊,慕仙影脸色微变,忙走过去。 “是不是古千绝把你支开的?他们在里面干什么呢?” “没有。我……我出来如厕……”归云忽然发现,自己越来越不喜欢娘亲了。 “叫你寸步不离地看着姐姐,你倒好,竟把她拱手送到吸血鬼嘴边上!” 无疆见儿子脸色不好,忙道,“仙影,你对归云发什么火儿?” 慕仙影突然叹了口气,“这吸血鬼倒是像你,赖上了,竟赶不走。” 无疆倒是没觉得夜离觞与他有什么相似之处,不过是因陷入爱里面,随心而动罢了。 “仙影,归娴成全我们,不如我们也成全他们。” “他那群兄弟姐妹,不似我的兄弟姐妹对你这样宽容,他们都是吃人的魔鬼,归娴去了,怕不出一两日,骨头都没了。” 无疆握住她的手,安慰地拍了拍,怕再有天谴降临,没再泄露天机,只道,“或许,他们注定会在一起。” “命数的改变,只在一线之间。” 曾经,他也看出她未来是女王,不知怎么,这话竟然传到父皇耳朵里,因此对她心生芥蒂。 怕女子亵渎帝位与皇权,那绝然的皇帝,竟不惜将她送到大周和亲,还恶毒地挖了无疆的眼睛…… 因此,她慕仙影不信命,也不安于命。 否则,此刻她早就在贺兰靖远和赵红药的折磨下,化成了一堆白骨。 偏巧,古千绝就从门里出来,看了眼归云,他对慕仙影和无疆俯首一拜,“小姐身体不适,已经睡着了。” “你跟我来。”慕仙影说完,就领先在前。 古千绝跟上,就被带到了隔壁的小书房内。 无疆则牵着归云,去了他和慕仙影的卧房。 门板关上,他和蔼地笑道,“归云,咱们聊聊吧。” 归云沉默。 “现在贺兰靖远已经知晓你的身份,你已经回不去了。” 无疆说着,拿了茶盅到桌沿,咬破了自己的手指,滴了一滴血进去,又拉住归云的手指,刺出一点血珠,滴在里面,两滴血缓缓相融,叫归云哑口无言。 无疆倒也不逼他,“你可以不用和归思一样唤我父亲,叫我无疆即可,咱们可以当朋友,不必有太多拘束。” 归云没吭声,告退礼也没行,转身就出去。 无疆恍惚失笑,无奈地端起水杯,和血咽下,无人看到他脸上的痛有多深。 * 这边,古千绝怕自己的力量伤了慕仙影与胎儿,忙以结界防护周身。 慕仙影感觉到他细微的改变,便客气地示意他在桌旁坐下。 古千绝还是选择跪着听她说话。 他一撩锦袍前襟,单膝触地,如跪自己的长辈。 “长公主有话直说无妨,离觞洗耳恭听。” 慕仙影见他如此恭肃,怒火又下去半截。 他虽然表面不受宠,血族太后与血族王对他到底如何,无疆近来打探,已然对她细说了不少。 堂堂一皇子,在外面这样自由自在地溜达,纠缠心爱的女子,分明似不务正业。 这已然是其他皇子所无法拥有的荣宠。 “我和无疆在一起,对娴儿的亏欠是无法弥补的。所以,她的未来,我必须为她慎重择选。她未来的夫君,若非帝,便是王,不能再差一分。” 古千绝面具上的栗色的鹰眸微黯,凭她一句话,却看到了满地的血。 “我可以暂让娴儿三个月不嫁。我也会说服慕锦等她三个月。 首先,你的被册封为王,在血族京城有自己的王府,且不能比贺兰靖远的相府差。 第二,为免我女儿被害,你得让你那群兄弟姐妹畏你惧你。 第三,至于一直想除掉你和归娴的辛姒皇后,要么让她永远不能再杀你,要么让她灰飞烟灭。 这三条,缺一不可。” “是。” “至于你那两个侍妾,你若不能打发了她们,只能让归娴自己去接纳,自己想法子。” “是。” 慕仙影略想了想,再无其他顾虑,见他也跪地够久,便道,“起来,坐吧!” 古千绝这才坐下,忙给她斟了一杯水,放在手边。 自从夺了这船,这书房没人来过,水该是冷的。慕仙影却分明看到,水杯里冒出了温热的气,袅袅缓缓…… 瞧着水杯,她忽然一阵无力地挫败,连呼吸也不顺了,端起水杯,白腻的柔夷都在颤。 她养了这些年的女儿,怕是要便宜这吸血鬼了。 “现在谁当了大周皇帝?” “现在还在战乱,待他们两败俱伤,我将扶持十八皇子登基。” “为何是他?” “好掌控,性情温和,且不会伤害归娴。” “大周这样的贫苦之地,地广人稀,百姓也懦弱,能积蓄多少力量?” 古千绝俯首道,“血族西疆也曾是不毛之地,岳母该对我有信心。” 第082章 皇帝陛下吓坏了 “你这一声岳母,可是叫早了!”被一只吸血鬼唤岳母,着实叫身为狼人的慕仙影哭笑不得。“还有,我给你的时间是三个月,不是三年,你确定你能在三个月之内,以大周为踏板,入驻血族京城?!” “是,三个月足够了。” 那女子以身体挽救他一条命,他怎能让她嫁别人? 将来若纸包不住火,事情败露,不知夫家要如何揣测她,折磨她。 因此,除了他,她谁也不能嫁。 * 大周京城被战火淹没,火光映得天空血般暗红,厮杀声此起彼伏。 百姓们背着包袱四处乱窜,却无处逃离,城门早已被封锁…… 宏伟的皇宫门楼之上,贺兰太后因归娴的突然失踪,彻底乱了方寸,干脆就坐在椅子上看孙儿们厮杀。 她活到这把年纪,竟不知一群曾经在树底下撒尿的小猴子们,每个人都囤积了几千的兵马,而且,其中竟竟还有不少狼人和吸血鬼。 就连原本指望她相助的夏侯琛,也带着五千兵马,在下面杀红了眼,一身血污斑驳的铠甲,似从血水里捞出来的。 赵淮信和贺兰靖远、以及刚刚抵达没两天的东方貉,都站在她身后,跟着瞧热闹偿。 左右延伸下去,便是三步一个五步一行的弓箭手。 众皇子们自是不知,就算赢了,也将会以谋逆之罪,被射杀成马蜂窝。 深宫之内。 寂静的十八皇子寝宫内,夏侯千奕惶惶不安地提着剑,在灯火幽暗的廊下踱着步子。 皇宫里似只剩了他一个人,四处寂静骇人,虫鸣鸟叫也寻不到。 见一抹黑影从天而降,优雅收拢宏大的羽翼,他忙奔过去。 “夜离觞,你怎么现在才来?外面都杀了好几天了。” 殊不知,夜离觞等的就是他们全部重伤! 他拍了拍夏侯千奕的肩,话也没说,就进入他的寝殿内。 夏侯千奕似已然看到了自己的死期,恐惧地跟着他。 “哎?你倒是说话呀……殿内什么都没有,宫女都逃了,就剩我这个傻子竟信你的话,在这儿傻等着你!” 夜离觞出来时,手上拿了一把油纸伞和一个防水斗篷。 “一会儿下雨,你把这东西送到宫门城楼上,给太后披上。” 夏侯千奕被伞和斗篷塞了满怀,一头雾水。 别说给太后披上,平时他连靠近太后的胆子都没有…… 夜离觞见他不明白,忙又叮嘱,“你记住,撑伞只遮住她,最好把自己淋成落汤鸡。” “我说的是打仗……我没有兵,没有权势,也无所依靠……” 夜离觞不耐烦于他的焦躁,一把扣住他的脖颈,血红的眼眸攫住他的双瞳,“本皇子叫你做什么,你最好马上去做,不要问为什么,明日此时,你就可以坐上龙椅。” 他松开手,夏侯千奕听话地转身就抱着雨伞和斗篷跑出了寝宫大门。 夜离觞纵身飞上天空,暗藏冰寒真气的强大力量直冲上天,聚云为雨,顷刻间,电闪雷鸣,天地变色。 夏侯千奕冲上宫楼时,大颗大颗的雨点落在头上。 见那金凤袍服的老妇人竟还坐在凤椅上,丝毫没有要起身的意思,他忙冲过阻拦的宫人上前,把斗篷抖开给她披在脊背上,又拿雨伞给她撑在头顶上。 太后疑惑地低头,看了看身上的男式斗篷,又抬头看伞,是尚宫局里特制的油纸伞,水墨青竹,题字是夏侯千奕,材质却不是最好的,大小也刚好能遮住她。 她又循着伞柄,看向撑伞人……就见几个宫人似要来赶他走,与他僵持着。 “果然是你。”她摆手,示意宫人都退下。 是她从未正眼瞧过的十八皇孙,被身后的灯火映成了血色的雨丝里,一身暗淡无光、且过时已久的皇子袍服,已然湿透,看上去不只是无害,还异常可怜,瘦削的身躯,仿佛随时能被冷风吹倒一般,连一旁的贺兰靖远和赵淮信也不禁对他心生怜悯。 太后轻易看透他的目的,近乎嘲讽地笑了笑。 “你怎没有去和他们一起打?活活把哀家气死,你们才有夺取皇权的希望。” 夏侯千奕俯首,雨水从他的鼻尖下巴,淅淅沥沥地往下流淌。 他“孙儿倒也想去打,却没有兵。但凡是有好的护卫,也早就被兄弟们挑拣了去。” 太后知道他日子不好过,也听出他没有说假话。 皇帝女人太多,一旦有孕的,不是被其他妃嫔暗害,就是毒杀。 因皇帝喜欢未生养,身材纤细的女人,因此,能生下的皇子且无权无势无靠山的,打斗没几日就被冷弃,能活着的,寥寥无几。 那年,归娴把他带到她面前,说他是十八皇子。 她不信,众妃、众皇子皆是怀疑,特意叫了皇帝前来问话。 皇帝神智恍惚,支支吾吾,一句话说不出。 滴血验亲之后,他的身份才确定下来。 自此,不过是给了奉银,派了宫人照顾。 这孩子也乖巧地学着晨昏定省,却从来不敢大声说话,有归娴在时,他才肯开口。 若非归娴,他不会有机会站在这里。 这孩子对归娴的喜欢,也是毫不遮掩。 “千奕,是夜离觞叫你来的吧?天象师说,今晚无雨,好端端地就下去了雨,你还出现地这样巧合!” 夏侯千奕还是给她撑着伞,不知道要如何回答。 太后俯视着下面乱战的几方人马,漠然说道,“叫你当皇帝,不是不可以。你且想好,被如此一位能呼风唤雨的吸血鬼掌控,你这皇帝,如何震慑满朝百官?!” 夏侯千奕被暴雨淋得浑身湿透,冷得瑟瑟发抖,脑子倒是清醒了不少。 深知这位严苛的祖母不喜欢虚伪阿谀的妄言,他便直接说道,“皇祖母,我没想当皇帝,我私心里只是……想和归娴姐姐永远在一起,归娴姐姐疼我,我想保护她一辈子。” 如此率真的话语,反而与下面那群熊孩子是两个极端。 真是,好的太好,坏的太坏。 太后有些哭笑不得。 眼下,他若有一句谎话,说不定她就点了头把他扶上那个位子。 她转头,看了眼兀自撑着雨伞的贺兰靖远,冷嘲笑道,“丞相可知自己的女儿,有如此魅力?” 贺兰靖远自是知晓的,但,他看不上夜离觞,又岂会看上这样一个懦弱无能的十八皇子? “归娴不是收了你为徒儿么?师徒哪有成婚的?” 夏侯千奕急切地大声辩解,“我没拜师,归娴姐姐只是教了我武功,说没人的时候,我可以叫她师父。” 一旁,东方貉静听良久,冷瞧着夏侯千奕的背影,若有所思地笑道,“太后,您若是叫夏侯千奕当皇帝,倒不如叫自己的侄儿当。丞相大人智勇双全,心怀天下,万民景仰……” 赵淮信却不依,不等他把话说完,就厉声呵斥。 “东方貉,你如此说,是陷靖远与太后于不仁不义。若夏侯皇族被贺兰家霸占,你让史官们如何写?” 东方貉失笑,“如此说,赵家若得帝位,便可仁义了?” “我赵家自然不会做出这大逆不道之事。贺兰家与赵家乃是世交,归娴与犬子也已有婚约在先,没有再嫁的道理,东方貉,你最好滚回狼族,不要在此自取其辱。” 东方貉岂是好惹的?双眸顿时森冷莹绿,手握在了剑柄上,“归娴已然是我的元帅夫人,你那儿子敢娶,我便踏平大周……” “归娴被仙影带走,不知所踪,东方元帅如此僵持,无济于事。”贺兰靖远说完,就看向下面。 东方貉循着他的视线看下去,正见三皇子斩下了五皇子的首级,那嗜血的狠毒,倒是叫人激赏,也只有这样的人,才适合做皇帝。 夏侯庸那等昏聩之人,能生出如此心狠手毒的儿子,倒也不简单。 夜离觞却是瞎了眼,怎看中夏侯千奕呢?他该选择夏侯琛呀! 东方貉脑子里突然浮现一个有趣的画面,这就想下去助夏侯琛一臂之力。 贺兰靖远却请示太后道,“太后娘娘,下面的战事已见分晓,您看……” 太后瞧着提了五皇子头颅欢呼的夏侯琛,不禁想起儿子的那座诗月阁。 或许,这就是皇帝的昏庸与荒唐惹下的报应和天谴。 她痛心疾首地阖眼一叹,绝然下令,“杀无赦!” 顷刻间,大片箭雨轰然砸下,夏侯琛迅速扯住一旁的人抵挡箭雨,却一抹暗金的影子突然袭来,一击将他打晕,快如闪电地带着他飞出密密麻麻的箭雨…… 当箭雨过后,东方貉急急忙忙地飞下宫楼,落在三皇子前一刻所站之处时,竟发现,自己的想法被人先夺了去。 是谁如此不识抬举?! “嘿?找什么呢?”夜离觞从天而降。 “三皇子不见了。”东方貉幸灾乐祸地笑道,“有人要挟天子以令诸侯,你那个傀儡怕是坐不稳帝位。” 夜离觞顿时明白,他目的何在。“慕仙影要把归娴嫁给慕锦,你还有心思在这里看我的热闹?” 东方貉冷笑,“夜离觞,你该着急才对!” “那女人嫌弃我,我找什么急?再说人家很快就当孔雀王朝的皇后了……”夜离觞说完,飞上夜空,消失无踪。 东方貉素来多疑,不肯相信他的话,但是,不信,心里又不踏实。 眼下离开大周,也就错失了趁乱夺取大周的好时机。 美人与江山,为何总是如此难以抉择?! * 一夜厮杀之后,尸体清理了一天一夜,才清理完。 血液浸透了皇宫门前的青石板路,洗刷不净。 辰时,百官们照例赶来入宫上朝,只是没有想到,今日并非丞相主理朝政。 原本固定于龙椅左侧的丞相之位,换成了镶嵌着红宝石的血族皇子宝座。 上面端坐一位如妖似魔的栗发男子,紫红的金纹朝服光彩奢华,霸气妖艳,正是血族九皇子夜离觞。 他睥睨丹陛之下,浑然一股龙气震慑满殿,比帝王更像帝王,棕色的瞳仁冷光如刀,俯视着赵容淇隐隐一顿,随即转开。 而随着一声“皇上驾到”,百官狐疑地看向大殿门口。 一身龙袍的夏侯千奕迈进来,却是俊美有余,霸气不足,怎么看怎么像个错穿了大人衣服的小孩子。 他环视百官,脚步略顿,随即继续硬着头皮迈上丹陛…… 夜离觞浅笑扬起唇角,起身朝他略一俯首。 夏侯千奕得了他的鼓励,站姿也稳了,平展手臂,袍袖一挥,他坐上龙椅,两手搁在扶手上,等着众人跪拜。 然而,却无人肯跪。 赵容淇第一个站出来,高声反对,“十八皇子,你手不能握,肩不能扛,无才无德,更无功勋,如何堪当大任?” 夏侯千奕惶恐地坐不稳,被满殿辉煌的光芒,刺得眼睛都快瞎了。 赵容淇那声音异常钝重,致使他脑子里嗡嗡震响,原本背诵好的字字句句,一句都寻不到了。 几个赵家的臣子,在赵容淇说完之后,都站出来附议,其中亦包括大元帅赵淮信。 他们铁了心要硬生生地逼迫他退位让贤。 他忙看向左前方的夜离觞,气恼地低声道,“夜离觞,你倒是说话呀!” 夜离觞回头看了他一眼,不禁哭笑不得。 这是大周王朝的家事,他这样明目张胆叫他一个外人插手,岂不是自寻死路?这孩子到底是太年轻,还得多历练。 “放心,我给你备好了人,帮你稳住帝位。” 第083章 佞臣,馈赠美人 夏侯千奕心急如焚,六神无主,只觉得屁股地下的龙椅上,有无数根尖利的刀刃刺着屁股,要问夜离觞派了谁相助,口中的舌尖却不听使唤,筛糖似地乱跳撄。 贺兰靖远得到夜离觞的暗示,适时站出臣列,斥问赵容淇。 “赵将军觉得十八皇子不适合,那么谁适合?你么?” 尚书秦卓也噙着冷笑,迈步出来。 他倒是不愿蹚浑水,但是,现在正是离间贺兰家与赵家的好机会。 三足鼎立,总比他一人对付两家要强。 “赵将军的确手能握,肩能扛,功勋虽称不上卓著,却也多少有一点,不过,最近被街上的字条闹得民心不安,所有人都在指责赵家招兵买马,把持粮草,居心叵测,致使饥民满城,民不聊生,乃是大周史册的千古罪人,丞相大人问赵将军是否适合帝位,可是抬举他了!” 赵容淇阴沉盯着他的脊背,不禁怀疑,那字条是他有意使坏。 满朝文武百官,也只有他,不愿看到赵家与贺兰家永固盟好。 “秦尚书,你不要血口喷人!我赵家忠心耿耿,自不会做出大逆不道之事。我指的适合帝位者,是昨晚杀掉三位谋逆皇子的三皇子夏侯琛。” “哈哈哈……偿” 众人不约而同看向龙椅左侧的大笑者。 艳若妖魔的男子,笑得前仰后合,那眉眼,栗发,都多了几分幻美的生动,一身邪肆不羁的绝代风华,惊魂摄魄,叫人不敢直视。 接下来,计划顺利,该是带夏侯琛登上大殿,登基称帝才是。被夜离觞如此一笑,整个计划都被打乱了。 赵容淇见父亲亦束手无策,不禁气急,“夜离觞,你笑什么?” “其他皇子兴兵动*乱,便是谋逆,夏侯琛动用自己的府兵杀人,便成了适合帝位者,那么你面前这位……”夜离觞优雅侧转,指向龙椅上的夏侯千奕,“未曾杀过任何一位兄弟,未曾伤害过任何一个人,且良善敦厚,博学多识之人,竟还比不得一个谋逆着?你们大周朝的官员,都是这样指鹿为马,颠倒黑白的吗?” “你……”赵容淇怒不可遏。 贺兰靖远忙道,“臣恳请陛下,给小女与赵将军退婚,小女乃是我相府嫡女,又是太后的亲侄孙女,身份非同一般,臣以为她不适合如此神智不清、推举谋逆者称帝之人。” 夏侯千奕因他提及归娴,这才恢复镇静,忙道,“是,是,是……你说得对,归娴姐姐完美无瑕,当宫妃亦是委屈她了,赵将军和她实在不般配,朕……” 擦了擦头上的冷汗,他绞尽脑汁想了一番说辞,却还是觉得不够分量,便朝着夜离觞问道,“九皇子,你认为,这事儿该如何处置?” 夜离觞忙起身,毕恭毕敬地抱拳俯首,“贺兰小姐秀毓名门,德才兼备,倾城亦倾国,在下恳请陛下下旨,特许贺兰小姐入宫,参选在下的皇子妃,前往血族和亲!” 夏侯千奕没想到他如此急迫。他这龙椅还没坐热呢!这吸血鬼就抢他心爱的女人? 心口一阵刀绞似地钝痛,他一掌就拍在龙椅扶手上,被夜离觞抬眸一瞪,却又不得不压住了怒火。 忽然想到贺兰靖远瞧不上这吸血鬼当女婿,夏侯千奕当即便侧身一歪,视线越过夜离觞的高大的肩,看向下面的贺兰靖远。 “丞相,你意下如何?可愿意让归娴姐姐‘远’嫁血族和亲?”他格外强调了一下那个远字。 贺兰靖远规规整整地跪下去,俯首贴地,高呼道,“臣代小女谢九皇子青睐!” 夜离觞莞尔,挑衅看夏侯千奕,唇形不动地低沉警告,“你若不下旨,本皇子马上把你从这龙椅上踢下去,换夏侯琛来坐。” 夏侯千奕心一横,这就下令,“先把夏侯琛关入大牢!朕随后拟旨,允归娴姐姐与赵容淇解除婚约。至于……归娴姐姐入宫选秀一事,朕得细加斟酌,且得与太后娘娘商议!政务都交给丞相处理,其他人若有异议,杀无赦!” 最后六个字,竟是中气十足,震彻大殿,颇有了帝王之风。 说完,他便气势汹汹地压着火气起身。 丹陛之下,百官齐齐跪下,山呼万岁万岁万万岁。 夜离觞不敢恭维地摇头失笑,这小子,果然与归娴一个德xing,都得需要激将! 赵淮信心惊胆战地看向贺兰靖远,又看自己的儿子,见夏侯千奕步下丹陛忙迎上前。 “皇上,犬子是受夏侯琛蒙蔽才做了糊涂事,臣不敢为他求情,还请陛下酌情处置!” “看在元帅的面子,朕留他一命!” 夏侯千奕这会儿便摸出了为政的门道,转头叫了贺兰靖远到身前。 “丞相,可记下了刚才所有与赵容淇一起为夏侯琛说话的人?” “是。” “全部革职查办!朕初等皇位,大赦天下,死刑可免,活罪难恕!” 贺兰靖远清冷看了眼赵淮信,俯首道,“臣遵命!” 夏侯千奕却高扬着头,直接无视了曾经未曾正眼瞧过他的赵容淇。 这种高高在上,凭一句话便能左右其他人生死命运的感觉,实在刺激。 凭刚才的两件事,他相信,自己可以当一位明君,然而…… 一出殿门,又有人追上来,却是秦卓。 “陛下……户部有急事呀!” 百官们鱼贯从大殿内退出,夜离觞也出来,与贺兰靖远低语着什么,就停在大殿门前。 赵淮信拉着赵容淇过去,按着赵容淇的脖子,强硬地朝着夜离觞又是恳求,又是跪拜,似是为了赵容淇的事在求情。 夏侯千奕顿时想起祖母的句话…… “叫你当皇帝,不是不可以。你且想好,被如此一位能呼风唤雨的吸血鬼掌控,你这皇帝,如何震慑满朝百官?!” “陛下?”秦卓视线流转于两方人,看出他对夜离觞与贺兰靖远心生警惕,忙道,“陛下,现在民不聊生,百姓们急需米粮栽种,明年方才能有收成充盈国库,现在,赵家的军粮都闲着生了米虫……若是雨季过了再发,恐怕就来不及了。” “传朕旨意,开仓放粮,发于百姓。” 秦卓当即朝着他夸张地跪拜,“谢皇上!皇上仁厚,乃万民之福!” 夏侯千奕被他跪得成就感攀升,以至于夜离觞跟着他入了寝宫,质问他应了秦卓什么要求时,他只是敷衍几句,说允了秦卓一点小事。 夜离觞没有放在心上,这就与他到了书房,商议册封大典之事。 册封大典的护卫事宜刚刚商定结束,九公主的姨母,二十公主的生母——秦卓嫡亲的三妹秦惠,便在外带了两个姿色颇佳的宫女求见。 夏侯千奕坐于案前的龙椅上,不明所以,仰头看站在桌案前翻看大周史册的夜离觞。 夜离觞狐疑问道,“你刚才到底允了秦卓什么?” “他要开仓放粮,给百姓栽种,还说,明年方能充盈国库。” 夜离觞点头,没有马上评判他混账糊涂,只压着火气,转身在桌案左侧的高背椅上坐下,对小太监道,“既然皇上这样急着死,咱们就让他瞧一瞧,他是如何步上夏侯庸的后尘的吧。” 小太监惶恐地低着头,见夏侯千奕不语,忙出去,“惠太妃娘娘,皇上允你们进去。” 秦惠顿时喜上眉梢,似经验老道的老鸨般,特别将宫女身上的斗篷扯了去,带着她们进去书房, 三个女子整齐划一的跪下,竟是各有千秋。那露到肩头的纱袍聊胜于无,将白晃晃的诱人肌肤,直扎进夏侯千奕的眼睛里。 秦惠丰盈合度,娇艳逼人,一身翠绿锦绣宫袍,显得异常清新明媚。 左边那位纤瘦婀娜,我见犹怜,似碰一下就能融化成水。 右边那位貌美如花,笑颜清甜,眸光流转,似藏了诉不尽的柔情蜜意。 绝色,都是绝色! 夏侯千奕未曾碰过女人,到底是血气方刚地青涩少年,哪经得住如此撩拨?眼睛一时间都看直了。 夜离觞也懒得提醒他,当即就问,“陛下喜欢哪一个?” “呃……”他看他一眼,不好回答。 可以说都喜欢吗? 虽然比归娴姐姐差很多,但是,都很美呀!做人不能太挑剔,不是么? “惠太妃,皇上不喜欢另外两个女子,把她们留给我,你亲自脱了衣服,服侍皇上。” “是!”秦惠二话没说,利落地脱了,鞋子也脱了,当即上前,坐在了桌案上,“陛下……” 夏侯千奕不可置信地后扬着脖子,忙避开她的碰触,秦惠却直接蹬住椅子的两个扶手,倾身贴近。 浓烈的女子香气冲入鼻息,夏侯千奕心头猛地一震,额上沁出一层细汗,粉雕玉琢的俊颜涨红,话也说不利落了。 “你……惠太妃,你是二十皇妹的亲生母亲,你怎么可以对朕做出这种事?” 第084章 送皇子妃的宅邸 秦惠却理直气壮,丝毫不觉自己有错,甚至唯有丝毫羞怯赧然。 “陛下忘了自己的亲生母亲怎么死的吗?” “她是被你们这些妃嫔给害死的!” “别怪我们这些无辜的女子!”秦惠勾着他的下巴,娇嗔地摇头,满头的珠翠,叮叮咚咚地响,摇曳翻动着迷人的光泽,“怪只怪她没有陛下的宠爱,所以,尸体冷了,别人也不会瞧一眼。” 一个人,若每天面临生死抉择,还在乎廉耻,就太愚蠢了撄。 她指尖描画着夏侯千奕的眉,柔声笑道,“臣妾宁愿活着,也不愿窝囊地死!” 说着,她妩媚地扬着唇角,眼神勾魂摄魄地盯着夏侯千奕的眼睛,完全把身体完全打开偿。 “臣妾求陛下临幸!” 夏侯千奕俊颜涨红成了猪肝色,她想活,无可厚非,却不该这样借着他讨活命的机会,当他是什么?堂堂帝王,竟是女子苟活的工具么?是谁不让她们活?又是谁定了这样的规矩? 母亲死时,他想找人给母亲举行葬礼,却遭遇一顿毒打。 最后,一个人无用地缩在假山里哭到半夜…… 那个一身铠甲的女孩,似未比他年长几岁,却镇静地把他拉出假山,镇静地帮她把尸体包裹好,在花园里刨了一个大坑,埋葬了母亲,然后带着他去拜见太后,帮他争取皇子应得的奉银,找嬷嬷照顾他…… 她说,“眼泪是最没用的东西!” 她说,“你要做一个无愧于心,无愧你母亲的人。” 她说,“你懦弱,连最懦弱的蝼蚁都瞧不起你,你若强,皇帝太后都会礼让你三分。” 心头一震,他愤然一脚踹在桌案上。 桌案倒塌,秦惠和满桌的笔墨纸砚、奏折等物,一并摔在了地上。 地上有厚厚的地毯,秦惠倒是没被摔疼,却受了惊,怕起来就跪地求饶…… 夜离觞从旁倒是没被惊动,他从容不迫地已吸尽了怀中两个女子的血液,才转头看了夏侯千奕一眼。 两个娇柔的身骨,在他怀里还是那么美,他拥着她们,与拥着心爱的恋人无甚差别…… 然而,他一松手,两个身体就像是被挖空的包袱,破败地坠在地上。 夏侯千奕悚然盯着他,僵在龙椅上,脸色惨白,话也说不出了。 酒足饭饱的邪美之魔,莞尔转身,却不怒反笑。 他唇角还挂着一抹鲜红的血丝,那血衬得他肌肤羊脂玉般洁白剔透。 “皇上何必震怒?若是不喜欢这女子,可以叫秦卓给你换别的,你给他赵家的粮仓,他给你创建一座诗月阁也不算过分。” 说完,他就扯起地上两具尸体,从窗子丢了出去。 两具尸体在窗格上轰然砸出了一个大窟窿,直接从汉白玉的百级长阶上滚了下去。 廊下的护卫轰然冲进来,视线都落在了那慌乱穿衣的女子身上,随即又不约而同都迅速转开视线。 “陛下,发生何事?” 夜离觞在自己的椅子上坐下,从袖中取出手帕,优雅按了按唇角。 见夏侯千奕早已被吓得说不出话,他似笑非笑地挑眉,拿下巴指了下地上的女人。 “把惠太妃遣到庵堂为先帝祈福,二十公主交由太后扶养。 传旨到刑部,把秦卓罢职抄家,户部所有秦姓男子,皆免职,日后一概不用。 户部尚书的空缺由丞相任命,秦家抄家所得,全部归于国库,丞相亲自监理此事,若有一人贪污剁手跺脚丢去乱葬岗喂野狼。” 一群护卫尴尬低着头,领了“圣旨”退下。 夜离觞又叫了工部尚书与大内总管前来。 “皇上要拆掉诗月阁,具体如何拆,你们自己想法子。” 工部尚书出去,不到一个时辰,就炸毁了诗月阁。 轰然的巨响,劈开了天,震惊满宫,亦震惊朝野。 工匠们入宫,不过是清理了些碎石与瓦砾。 大内总管得到的命令却是——“从前所有在诗月阁呆过的女子,细细查了,不管有无子嗣,全部遣送回本家,以免皇上犯下不伦之罪!若有包庇隐瞒者,格杀勿论!” 事情处理完,夜离觞才允许太监宫女们进来,把一团狼藉收拾干净。 夏侯千奕已然冷静下来,却又气急败坏,俊眼修眉,抵触之色狰狞,分明还是个叛逆小孩。 “你直说朕错了也没什么,朕宽宏大量,不会与你计较。” “你的确错了,若这种浅显的错误,还需要我对你说出来,我还会要你坐在这皇位上么?” 夜离觞起身,上前,略弯下腰,肩上栗色的长发幻美低垂,大手落在夏侯千奕的肩上。 “皇上累了,先歇息吧,好好考虑一下那些在战乱中没死的皇子该如何处置。” 夏侯千奕心烦气躁,压根儿也不愿去多想。 “他们不能杀,要如何封?” 夜离觞摇头失笑。活了无数年月,他识人无数,竟是第一次见如此不愿动脑子的笨蛋。 “都给闲职高位低俸,如此,可彰显皇上的宽容,也叫他们知道,谋逆可免一死,也可逍遥人前,但不一定过得舒坦。” 夏侯千奕目送他出去,心底还是惶惶不安。 若是斗法起来,他根本不是夜离觞的对手呀。 眼见着他出去,他忙问,“你要去哪儿?是要去找归娴姐姐吗?” “回血族。” “你……你不选秀了?”夏侯千奕心里顿时燃起一丝期望。 “我得先过岳母那一关,所以,得回血族搬家,。” 夏侯千奕被他一番话弄糊涂了,“你岳母?谁呀?” “慕仙影。” “连她也点头了?” “是啊!嫉妒我吧!” 夜离觞颇为谦虚地一笑,话却说得却叫夏侯千奕恨不能将他千刀万剐。 那身躯一转,倏然不见了踪影,整座大殿却因他带起的冷风,珠帘动荡,纱幕飘忽,纸页翻飞…… 夏侯千奕心底亦是被掀起了万丈波澜,久久无法平静。 慕仙影,叫皇族里所有想向归娴姐姐求婚的皇子们闻风丧胆,他长这么大,连慕仙影冰冷的眼睛都没敢正眼看过。 夜离觞在血族无权无势,明明也被她嫌弃呀,她怎又点了头呢? 心思转了几转,他忙铺了一张纸在桌上,屏退所有宫人,亲自研了墨,落笔下去…… * 从大周荒凉的萧索里,飞到血族西疆的富庶安宁里,不过用了两个时辰。 夜离觞落在府邸的花园里,一览无甚变化的假山水榭与葱茏的花木,不禁自嘲失笑。 明明是自己亲手建起的家,却不知为何,竟无丝毫暖意。 他穿过蔷薇花架遮盖的玛瑙路,尚未抵达廊下,一抹惊鸿似的倩影便飘忽而至,扑了满怀。 他身躯被冲撞地向后轻晃,脊背僵了一下,还是愉悦欢喜地扬起唇角,抬手拥住怀里的女子,在她脊背上安抚地轻拍了拍。 “清筱,这个时间,你该躺在棺床里休息!” “不是说救了贺兰归娴就回来的吗?说,为什么去那么久?” 清筱扬起脸儿,杏眸水波荡漾,似娇含嗔看他,端着一副刑讯逼供的架势,喋喋追问不休。 “师父说你喜欢上了贺兰归娴,是不是真的呀?给我从实招来!” 这一点倒是没什么好隐瞒的。 “是,的确喜欢!” 清筱气闷地哼了一声,这就揪住了他的耳朵。 “你喜欢他什么?因为她救了你?还是喜欢她长得比我漂亮?” 夜离觞失笑,忙打开她的手,却没有回答,琉璃般幻美的棕色瞳仁里,笑意也渐渐沉淀成了黯然的血色的冷。 他忽然明白,为何归娴从来不拿自己与他的侍妾们比较,甚至抵触与他这样的有妇之夫在一起。 与别的女子共享一个夫君,已然是莫大的悲哀,再争相比较,揣测其他女子在夫君心中的地位,不只愚蠢,还显得自卑。这样的关系,无时无刻不叫人诚惶诚恐,患得患失,因着不甘认输,久而久之,就成了自我折磨,更显得难堪。 很快,这样的愚蠢、自卑、难堪,就变成嫉妒。 而尝试过嫉妒的人,都会毫无例外地变得阴毒凶残。 他既爱上了归娴,必要辜负其他人,若不能打发,必要疏远,让她们放弃希望。 他不着痕迹地推开清筱,正要问师父破天是否安好…… 清筱也闷了满腹的话要对他讲,却见他眼神越过了自己,瞳仁里映出一抹红影。 嗅到那一抹若有似无的荷香,她识趣地忙退到一旁。 果然,廊下还有一位刚赶到的女子,一身与她差不多的,喜庆的石榴红的水墨荷花锦袍,姿容婉丽,妍雅绝妙,正是太后赐给夜离觞的冷婉妍。 “恭迎殿下回府!” 不等她跪下,夜离觞便上前,上前托住她的手肘。 “近来我不在,辛苦你和清筱照顾府中琐事。” 冷婉妍俯首,“殿下客气了,府中的事,都是管家一手照料的,婉妍并没有做什么。” 夜离觞扬了下唇角,又看了眼清筱,“既然你们都在,一起到书房说话吧。” “是!” 他走在前面,两女子自后相视,眼神都是客气的冷,却也知道接下来的谈话是为谁。 冷婉妍倒是不觉得什么,她最后入府,因有太后在背后时刻守护,倒也不怕被将来那位皇子妃休弃。 反而是清筱,这与夜离觞最亲密的小师妹,心底落差极大。 三人在桌前坐下,侍女极有眼色地上了血茶与果点,又俯首退下,带上门。 夜离觞若有所思地看了眼门外,说道,“此次回来,我们是要搬家!” “搬去哪里?”清筱嘟唇,不情愿地问,“这里不是很好吗?” “搬去京城。” 夜离觞说着,从怀中取出地图,把府邸的位置指给两位女子看。 “这里,我刚买下,曾是一位富商宅邸。” 冷婉妍手指按在那宅邸处,随即一挪,看大小,这宅子竟是与皇长子的府邸,不相上下。 这不只是死罪,还是找死! 心里一番算计,她谨慎地提醒,“皇上没有下旨允许你入京!” “很快他就会下旨。” 清筱不可置信地按住地图,“离觞,为了那个女人,值得吗?你这是在自寻死路。” 夜离觞自嘲笑了笑,把她的手从地图上移开。 “如果不是她,你们此刻已经见不到我了。”他低垂眼帘,喝了一口茶,“若你们不愿看到婚礼,不愿承受那些谩骂和指责,暂先住在这里,等到我把归娴安顿好,再来接你们。” 冷婉妍若有所思地俯视着地图,思忖良久,才道,“殿下,我冷家多年承蒙太后庇护,祖母与太后又是嫡亲姐妹,所以……为防惹她老人家责难迁怒,我还是……” “婉妍素来安分守己。”夜离觞宽和赞赏一句,又道,“不搬也好,如此,也正可免了我担心。” 清筱视线在两人之间流转,举棋不定。 夜离觞倒也没催促她马上决定,背靠在椅背上,始终浅扬着唇角,耐心等着她开口。 清筱一颗心又凄怆地沉了沉,垂眸避开他的视线,望着地图上宏大的府邸,越看越难过。 她这才明白,冷婉妍不去,是有自知之明的。 这府邸是为贺兰归娴准备的,其他女人去了,都是“染指”,都是“僭越”,都是“不识抬举”! 第085章 千万不要嫁给他 清筱越看越是咬牙切齿,唇角地獠牙亦不由蠢蠢欲动了。 贺兰归娴……她凭什么?就凭她救了离觞两次,就得他如此不顾一切宠爱? “离觞,我想听一听师父的意思!”他老人家一定不容他如此胡闹。 夜离觞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端起茶盅,轻抿香甜的血茶,将她微妙的神情都看在眼里,却并未多言。 破天裹着一袭灰白的锦丝披风,自外推门进来,单膝跪下。 “殿下,老臣想问一句,殿下是想娶那个女人,还是想入京夺位?偿” 夜离觞早知他在外偷听,波澜无惊地把地图收起来,没让他马上起身。 “师父保护我这么多年,始终不离不弃,不就是等待我坐上皇位,将来好当国师吗?” “话是这么说,但那条路谈何容易?” “娶贺兰归娴,不只是成全我自己的心,也是一块敲门砖,敲不响,要么返回这里,要么我与归娴一起死。若敲响,在京城站稳脚跟,将来,便是一条通往帝位的路。” 他的生命里在接下来,只有两件事,江山与贺兰归娴,多了再容不下。 冷婉妍忽然心头一动,赫然明白了,太后将自己安排到夜离觞身边的目的。 太后在每一位皇子身边都安排了女子,这么多年,却对自己颇为照顾恩宠,她始终不明白这其中有何深意,此刻方体会了一二。 于是,她果决起身,对夜离觞单膝跪下,“婉妍愿先一步前往京城,为殿下疏通各方关系。” 清筱也恍然大悟,忙起身也跪下,“离觞,不管刀山火海,我愿陪你一起面对。” “你们的好意我心领了,婉妍,你和清筱、师父都留在这里。” 然后,他叫了管家进门,当着两位女子的面,命令道,“多寻几位貌美且血液纯净的男子叫膳房备着,夫人偏爱什么样的,就多找些什么样的。” 管家尴尬领命,眼角余光看了眼两个女人,忙道,“是。” 破天跪在地上,始终未被允许起身。 他知道,自己因为太偏爱清筱,上次未能自东方貉手中救出贺兰归娴,已然失去了被他信任的资格。 夜离觞起身便去了寝居,叫侍女服侍更衣,换了一身进宫的礼服,又急匆匆地飞身离开。 冷婉妍在院子里瞧着天空看了片刻,自嘲地笑了笑。 只看了这片刻,她的双眼已经被阳光刺得快要着火,将来,如何与他于烈阳下并肩齐飞? 贺兰归娴,一个普通的人类女子,纵是高她一等的嫡女又如何?小小的人类,不过八*九十年的寿命罢了,到底……不过是他复仇夺位的工具。 叹了口气,她便回去了自己的院子里,叫了一位净白如玉的男子从旁伺候着研墨,细细写了信,派人送予太后禀报了夜离觞的一举一动,便继续自己与世无争的小日子。 天高地远,这西疆的一方净土,倒难得清净自在。 欢愉过后,男子拥她在怀里,任由她咬住脖颈。 她却吸了两口,又觉得乏味,便咬破手指把自己的血液抹在男子的伤口上。 “你说,清筱会如何对付贺兰归娴?” “夫人问错人了!”男子失笑。 “去盯着她,一旦她要伤害贺兰归娴,就马上禀报离觞。” “夫人为何帮贺兰归娴?” “我不是帮贺兰归娴,是要除掉清筱。贺兰归娴不过是殿下开胃的甜点,清筱却是被他疼在心肝上的。百年之后,贺兰归娴死了,还是清筱与他最亲近。” 男子领命便飞身出去。 * 清筱的确不甘心。 她坐在书房的桌案旁,直与破天僵持了一个时辰。 因破天不同意刺杀贺兰归娴的计划,她气急地挥手便拂掉了桌上的东西。 此刻阴沉暴怒的女子,血眸狰狞,獠牙森白,与前一刻在夜离觞面前时娇甜率真的模样,判若两人。 破天无奈而疼惜地俯视着她,“清筱,你恐怕不知道,贺兰归娴的命,是殿下耗费千年神力,扭转时空,才救回来的。” “你说什么?” 破天不愿她难堪,没再重复。 “你刺杀她,便等同于捏碎了殿下的心!” “不……不可能!”清筱站起身来,气闷地来回踱了两圈,身影呼啸,搅得满室狂风不停。“我不信他做这种蠢事!” “上次,我故意失手,叫贺兰归娴落在了东方貉手里,殿下已经不再信任我了。你若真的刺杀她,也不可能成功,因贺兰归娴有孕,太后派了无数高手暗中保护她。” “有孕?”这两个字,正刺在清筱的心口上。 见徒儿脸色愈加难看,破天忙道,“我只知道殿下已然宠幸过她多次,不知是否真的有了身孕。” “哼哼……我输了对吗?”她就算活得比贺兰归娴的寿命长,却永远也生不出孩子。“可她能比我更爱离觞么?!” 破天俯首,“应该是能的,否则,她早就不顾一切地嫁给了殿下。” “什么意思?” “她知道,殿下没有资格迎娶嫡女,怕惹了其他皇子猜疑暗害殿下,所以,始终未答应殿下。而且,她的确救过殿下两次性命,第一次若是义举,第二次倒的确是真爱。” 当时,那一切,他都是看在眼里的。 一个人类的女子,手无缚鸡之力,却拖着重伤的殿下翻山越岭,冒着危险跪求狼人郎中求医问药…… 那女子的执着,被他详禀之后,被太后亲自写在了《九皇子史册》中,所以,太后早就中意那女子,只是无人知晓那份中意罢了。 * 这一日,冗长的长公主车队,缓缓近了孔雀王朝的京都——无忧城。 归娴笼着浅橙色的蛟绡纱袍袖,在身前的棋盘上落下一子,等着慕锦走下一步。 微低头看棋盘的男子,一席秀雅的明蓝色金纹四爪腾龙锦袍,眉目唇鼻掩映在深浅不一的光影里,愈加好看。 有了船上的前车之鉴,她没再偷赏这容貌,忙里偷闲地掀开车窗帘,朝外看去。 南方多雨,天空灰暗,细雨霏霏,一路都没停。 这雨倒是应景,仿佛是转让她用来伤神的。 翠绿的远山,近处的村落,都浸沐在这样的伤感的雨丝里,她却提不起什么伤感的心情,大半个身子探出去,忍不住伸手接雨丝,清凉的雨丝落在掌心里,心里却是轻松的,在夜离觞的头顶上,那方天空,一定还是晴朗的吧! 血族西疆少雨,天总是蓝得剔透,有一年他亲自带牧人去寻水,开凿了许多地方都没有找到,干脆就飞到南方来,将多雨的云层席卷了带去北方……那种独特的神力,是其他皇子所没有的。 他本可以做点坏事,或干脆杀几个吸血鬼皇子,刷点存在感,他却从没有那样做过。 因此,太后与血族王为这份难得的宽仁,特别为他著书。 听到慕锦提醒“娴儿,该你了”,她握着掌心里的雨水,叹了口气,不禁恼自己看多了那人的史书。 放下车帘时,却不经意注意到,一个黑影入了后面的车辆。 那黑衣人一路上都没闲着,时常来给无疆和慕仙影送信,不知这回又有什么消息。 慕仙影打开信,短短一页纸上,是地覆天翻的硝烟。 “我给他定了三个月,他仅仅用了一个月就完成了。” 无疆从旁正盯着归思和归云习字,听她如此说,不禁疑惑,“他是如何住进京城的?” “他已然掌控大周,等同于大周的摄政王,这天下有人类,方能保血族子嗣绵延不断转变,血族王这当父亲的如何还能不满意?” 两人正说着话,就听到有马蹄声自后追来,慕仙影掀开车帘,就见是一个信差,她忙命马车停下。 那信差气喘吁吁地下马跪下,“长公主殿下,这是大周皇帝夏侯千奕给归娴小姐的信!” 慕仙影接过信,直接丢了银子给信任,直接撕开看了,却摇头失笑,这信上的内容,与夜离觞对他说的却正好相反,倒是不可信。 她挑眉,叫唐烈拿去给归娴。 归娴接过信见信封是破的,心里一阵气闷,见不是夜离觞的信,闷气才散了。 “娴姐姐,请为千奕做主! 夜离觞捆束千奕手脚,不准千奕用膳喝水,以刀逼千奕当皇帝,还玩弄宫女,欺压妃嫔,调戏太妃,咬噬护卫,立佞臣坐拥重权,将皇祖母气到重病。娴姐姐,此种卑鄙恶毒之人,千万莫要嫁!” 归娴瞧着信,不禁失笑。 夏侯千奕恐怕没读过书吧! 这陷害太直接,说得也太简单,叫人想象的空间都没有呀!他真应该去读读史书了。 慕锦接了信看过,笑道,“你不是不想嫁给夜离觞么?这小皇帝吃错药了?” “是呀,我也觉得他吃错药了。” 第086章 怕她,发现吻痕 归娴虽然不喜欢夜离觞扶持夏侯千奕当皇帝,事情既然成了,也没什么坏处。 无论如何,如此结果要比贺兰太后cao纵夏侯琛登基强得多。 大周需要明君拯救,毫无疑问,夜离觞一定是那位幕后的明君。 她读了所有关于他的史书,太清楚,他对人类的仁慈与怜悯。 于是,她随手把信丢在了煮着茶的火炉里撄。 慕锦捻着棋子,若有所思地摇头失笑,“娴儿,你不回信?” 归娴拿起白子,疑惑挑眉,看了眼跳跃的炉火,视线又落在棋盘上偿。 “回什么?” “人家小皇帝给你写信,是要你一句话,你是嫁,还是不嫁?” “我和夜离觞本就没什么关系呀!”她随手在棋盘上落下一字。 慕锦瞧着她的棋子,忍不住揶揄失笑,“不悔棋?” 归娴坚定点头,“落子无悔!” 慕锦的黑子落下,棋盘上赫然黑白分明,胜负已分。 “你已经落在陷阱里了!”他一语双关地提醒。 归娴对围棋不擅长,颦眉看了片刻才明白过来。 一片天地,黑白纵横,白子拖泥带水,黑子步步为营,路数精妙,直绕得白子,进有路,退无方,就算她悔棋,退十步,也不可能扭转乾坤。 “哎呀……我好像……真的又输啦?!” “什么好像?真的就是真的!”慕锦得意地邪笑着,依胜败规则,伸手重重地在她额上弹了一下,“小笨蛋!你输一局我弹你一下,再这么弹下去,脑子都被弹坏了吧!” 归娴倒是没觉得委屈,痛快应了这个笨字,额头却真的是有点疼。这一路上,可是被弹了十几下了。 “表哥棋艺精湛,恐怕这辈子没遇到过对手吧?” “对弈与垂钓一样,知己都是自己才好,与他人去争输赢,便无趣了。” 他伸手便抓住她的手,瞳若晨星,凝视着她娇美的脸儿,熠熠闪亮。 “与娴儿在一起却不同,不管玩什么都有趣。” 前一刻还说着不食人间烟火的事儿,这会儿又变成色狼,这男人耍赖变脸的本事,一波接着一波。 “你别这样!我话都说得够明白了!” 归娴不着痕迹地忙抽手,抓起一片冰镇的水果吃,前几天大姨妈折腾地她一直躺在床上,总算能捞着解馋的。 慕锦不自然地握了下手,这就开始收拾棋子。 “哎,这几天怎么不见古千绝呀?” “他若与我说话,你就杀我们全家,我哪儿还敢让他呆在我身边?我打发他回去陪他侍妾去了。”归娴想起这事儿,还有点不可置信,“真没想到,古千绝竟然有两个侍妾呢!” “男人,三妻四妾才正常,他才两个,未免少了,以后少不得还有新的。那东方貉的女人可是不计其数。” “别跟我说这些,不愿听。”归娴一歪,就在一旁躺下,“我累了,先睡一觉。” 听着她呼吸均匀,慕锦挫败地笑了笑,就在她身边躺下。 车外,雨丝沙沙,反显得车内愈加静谧。 果香花香清幽,车帘飘忽映入几许天光,夜明珠映得锦缎软垫华彩明灭,最美的却是眼前这体香甜美的女子。 她肤白莹泽,眉目如画,睡着之后,唇角还有几分娇憨之气,流仙裙层叠的裙摆簇拥着珍珠雕琢的双足,叫人百看不厌。 他指尖描画着她的唇瓣,忍不住期望,她一辈子不要醒来。 又希望她醒来,眼里心里都是他,再无其他人。 到底是拗不过心里的贪念,他随手一伸拈出一缕青烟,抚过她的鼻尖…… * 马车沿着铺下十里的红毯,缓缓抵达了素有人间仙邸之称的孔雀皇宫门前。 宫乐汤汤,金甲护卫抬着的冗长兽角,朝着天空,发出整齐的长鸣。 礼炮喧天绽开,在黄昏的艳红里,似天女撒开的花,五颜六色,争奇斗艳。 太监高唱,“恭迎太子殿下,仙影长公主、无疆国师回宫!” 马车停下,宫门里面,三个肩辇被抬出来,迎驾的百官,下车的慕仙影一家,随着一声“太后、皇上、皇后驾到”轰然跪地。 “皇妹,妹夫快快平身!”皇帝慕坤年,扶着母亲蓉音太后,快步上前。 慕仙影与无疆带着两个儿子起身。 慕仙影又单上前,对母亲跪下认罪,“母后恕罪,儿臣害您忧心了。” “回来就好!以后,和无疆好好在一起吧,你皇兄已经给你们准备好了府邸。”头发花白的老妇人笑颜威严,却异常慈祥和善,她手伸向归云与归思,“来,叫皇外婆瞧瞧。” 两个小少爷上前,齐声唤皇外婆,叫老人家笑灼颜开。 皇后跟在皇帝身边,凤眸流转,一眼扫过行来的一家四口,唯独不见慕锦,不禁气恼哼了一声,“歌淑,你来!” “姑母!”唤作歌淑的女子,一身浅碧色的宫装无声曳地,忙俯首躬身上前,双手托住她的手,小心地搀扶着她上前,神情里却满是跃跃欲试地兴奋。 “一会儿,见了你表哥,抓住他的眼睛,别叫他得机会看别人,如此我们段家才有希望,明白么?” “是!” 众人一阵寒暄行礼,皇后才得了机会开口。 “仙影,怎不见慕锦和你们家那位贺兰归娴呢?” 她格外的一句“贺兰归娴”,叫慕仙影神色微僵。 “皇嫂莫急,那丫头在和慕锦睡觉呢,两人儿一路上亲热地形影不离,我刚叫唐烈催他们起了,许是正在穿衣吧!” “什么?这……”皇后不可置信地看向自家夫君,“陛下,这成何体统?说好了回来之后再……” 慕坤年抬手制止她的唠叨。 慕仙影眸光扫过她身旁的段歌淑,柳眉微挑,“皇嫂还没见归娴呢,就如此不满意,可是压根儿就没有让归娴当太子妃的心思?!” 皇后哑口无言。直恼恨自己放任慕锦在外游玩太久,现在可好,那小子心思都与她不再一根绳上了。 “仙影,你少说两句!”无疆从旁适时劝了一句,对身后的唐烈吩咐,“去唤太子与娴儿下车。” 唐烈忙去车前催促。 慕锦故意大声地在车内叫了两声,然后,指尖又在沉睡不醒的美人儿鼻息前拈了一缕蓝烟,这才抱起她,下去马车。 “父皇,母后,皇祖母,锦儿该死,竟害得归娴沉睡不醒了。” 他走得缓慢,说得大声。 众人不约而同,好奇地都朝她怀中的女子看过去,但见美人长发如缎,纱袍如云,肌肤冰雪般莹白,螓首靠在太子肩上,绝美的侧颜柔如描画,琼鼻樱唇,令天地黯然失色。 那颈侧,肩头,甚至连玉足的足背上,都是斑驳暧昧的红痕。 漫天晚霞彤光如火,染得那美艳惊心的睡容嫣红,叫人倏然忘了呼吸。 就在众目睽睽之下,归娴被宫乐吵醒。 蝶翼似地睫毛眨动两下,迷惑地睁开,就看到慕锦的笑颜近在咫尺,不经意地看到他头上的天空上有烟火绽放,她忍不住欣喜兴奋,忙抬手指向天空,“表哥,你快看,天上好美呀!” 慕锦宠怜提醒道,“一会儿再看烟火,先拜见父皇,母后和皇祖母吧,大家都在等你醒来呢!” 归娴眨了眨眼睛,这才察觉到身侧还有别人。 侧首看过去,嚯——不只是一两个,而是一大群,而且各个衣装华贵地叫人咋舌。 “你怎么也不叫醒我呀?” “我叫了半天,你都不醒。” 她被吓得当即从慕锦怀里惊跳下去,双膝跪地,却不知道该拜见谁。 慕仙影倒也不介意她不认识帝后,这两人都是凭她帮扶,才坐在尊位上的,压根儿也无需归娴看在眼里。 “娴儿,先给皇外婆磕头。” 归娴抬头看了眼,忙朝着老夫人跪端正,砰砰砰就是三个结实的响头,却囧得面红耳赤,恨不能找块豆腐撞死。 蓉音太后见她已然被吓坏,不忍再苛责。 “好啦,再给你舅父舅母磕了,就起来吧,都是自家人,不必恐慌。” 归娴忙又辨别了龙袍和凤袍,朝着两人磕了头,得了允许才起身。 慕坤年打量着她,不禁轻声一叹,又严肃地嗔怒瞪了眼儿子,却也不是不明白,为何儿子会在路上就把这丫头给临幸了。 实在是美人难求呀,这率直的性子也格外难得。 “娴儿,起来吧。” “谢皇舅父!” 归娴起身,早有宫女把她的鞋子拿过来。 慕锦顺手就拿过去,蹲下去亲自给她穿。 “表哥,你别这样,我自己穿……我自己能穿的……” “别动!”慕锦却是怕她发现脚背上的吻痕,才不肯让她弯腰的。 第087章 元帅未婚夫算账 大队人马都朝着宫门走去,除了皇后与她身侧的绿衣女子,谁也没等他们,更没因他们的“打情骂俏”回头多看一眼。 慕锦站起身来,见归娴神情不对,就循着她的视线看过去。 皇后与段歌淑还站在原地,她们身后的大群随从,也把路给封死了。 慕锦忙扣住归娴的手,看了眼皇后,笑道,“归娴,这位是我舅父家的表妹,名叫段歌淑!母后是要打算让她当我的良娣的,你觉得她怎么样?撄” 归娴全然没有察觉,自己已然被算计到棋局里,忙友好地笑了笑。 “段小姐姿容端雅,清新秀美,匹配表哥,可谓天造地设。” 段歌淑杏眸微愣,忙转头看了眼姑母的脸色,见稍有和缓,才抬高了头,也客气地笑道,“没想到,贺兰姐姐不只是容貌倾城,这气度也不凡。” 皇后冷讽地低沉笑道,“什么气度不凡?歌淑,你太抬举她了,一个勾引太子殿下的狐媚子而已,害殿下在百官面前失了储君分寸,她若不是慕仙影的女儿,本宫早就赐她一条白绫,命人把她勒死了,还容得她在本宫面前撒野?!偿” 归娴脸色微变,几乎无法承受这女子憎恶的恶毒眼神。 她的确是做错了!刚才一头撞死了,也不要让慕锦给她穿鞋! 可也实在不明白,自己怎么就成了狐媚子? 她逼着慕锦弯腰低头了吗?她腆着笑,让慕锦吻她了吗? “皇后娘娘……”她无奈地颦眉要解释…… 慕锦强硬扣住她的手,把她的拉如怀里,环住她的肩,挑衅怒视着自己的母亲,直接反击回去。 “娴儿,不用理会她!她不是本宫的亲生母亲,是个死了儿子,拿我当挡箭牌的恶女人,段家人想夺权,已经不是想一天两天了,她骂你,不过妄想得些痛快,就让他们骂,表哥疼你补偿你!” “我东方貉的女人,不需要其他人疼惜补偿!” 随着这霸道威严的口气,大队人马浩浩荡荡,朝着孔雀皇宫的宫门行来。 归娴如遇瘟神,不可置信地转头,就见那大队人马皆是黑甲武装,步履整齐,声声震天动地,狼人腥气弥漫四周,叫人恐惧地透不上气。 她只听说过东方貉掌控着百万狼师,却没想到,他竟然率领狼族大军,到了孔雀王朝的地盘上来。 那领首在前的男子,骑着一头四肢伏地的巨狼,步步紧逼,直逼得她六神无主。 那巨狼的头上身上,都是黑色银纹铠甲,比熊还要大两倍似地,绿眸獠牙,在渐渐昏暗的天色里,狰狞骇人。 莫说她,就连宫门前所有的守卫,都无一人敢上前挡驾。 这若是在战场上,恐怕早就让敌人输了气势。 狼背上的男子,睥睨着他们,高大的身躯上一身镶嵌着红宝石的黑色铠甲,头戴同色头盔,肌肤如冰雪,双眸如碧绿的宝石,仿佛骑着神兽下凡来的神将,那兽的狰狞凶恶,反衬得他俊美,霸气,狂傲。 这男人,足以叫普天之下所有的女子跪拜尊崇,为什么偏偏就来纠缠她贺兰归娴呢? 归娴手脚冰凉,浑身直抖,明知道自己无处躲藏,还是徒劳地往慕锦怀里缩。 慕锦察觉到她的紧张,不禁失笑,“怕他作甚?不过就是一只恶狼罢了!” 段皇后却得了机会,笑道,“贺兰归娴,我听说,一只叫夜离觞的吸血鬼为你夺了大周王朝,进驻血族京城,倒是没想到,你还勾引了狼族的大元帅来,我们孔雀王朝可招惹不起这些妖魔鬼怪!” “母后招惹不起,我招惹得起!” 慕锦说着,就扣住归娴的手上前,刻意地把她的袍服往下拉了拉。 “一会儿,我说什么,做什么,你都尽力配合,明白么?” 归娴点头,却不明白,他为何拉扯自己的衣服。 这宫袍本就与一字领的衣服没什么差别,这一扯,都快滑下肩膀了。 她侧首看了眼,就见肩上都是红痕…… “表哥,我身上这是怎么了?这东西……可不像红疹子呀!” “当然是被我亲的!” “你……”难怪段皇后骂她是狐媚子呀,这可是结结实实地躺着中枪呀! 东方貉飞身下了巨兽,落在两人面前,绿眸冷扫了眼那痕迹,却不怒反笑。 “不愧是本帅的女人,引诱男人的本事,比本帅攻打天下的本事还厉害。” 归娴被他讽刺地颜面尽失,张口结舌,话都说不整齐了。 “正如你看到的,我们已经有夫妻之实。”慕锦手臂紧紧环在归娴腰间,紧到手臂上每一根筋脉都在颤抖。 归娴知道,他其实是怕的,毕竟东方貉不是一般的狼人,其凶残跋扈也叫诸国将领不寒而栗。 可她就不明白了,是什么力量,支撑他逼婚逼到这里来的呢?此处距离狼族几万里,若是路上遇到髅西的伏击追杀,可就有去无回了。 “大元帅,抱歉,我和表哥两情相悦……” 东方貉冷笑,“是么?就我所知,你上次是撕破了我给的嫁衣,和夜离觞上了床吧?” “我……”归娴惊觉慕锦环在自己腰间的手松了几分,恐慌地忙辩解,“我是为了逃婚,故意布置的!” “不急,咱们有的是时间把这事儿理顺清楚。”东方貉一把就扯了她到怀里,他却没想到…… 慕锦俊颜赫然显了杀气,猝然抽了腰间的佩剑,直抵他的咽喉。 “这里是本宫的地盘,你敢伤她,我就敢杀你!” “娴儿,这是你希望看到的吗?你看过夜离觞的史书,想必也听说过我的事!” 他视那剑刃如破铜烂铁,直接把她肩膀拧转,让她面对着慕锦,俯首在她耳畔笑道,“咱们打个赌,看是我先拧断慕锦的脖子,还是我先死在他剑下!如果我赢了,你跟我走,如果他赢了,你跟着他!” 归娴恐惧地瞪大眼睛,不知该如何是好。 她双眼一闭,直接就想撞在慕锦地剑尖上,也好了断这一遭,去找该死的大Boss算账。 慕锦看出她的绝望,迅速拧手收剑,左手瞬间挥出…… 一股长如飞龙的黑烟,猝然朝着东方貉的脸飞冲而去。 东方貉因剧毒的烟雾震惊,忙扯了归娴到一旁,自己则迅疾飞身一旋,落在了慕锦背后,朝着他的后心就掏去…… 段皇后惊声尖叫。 段歌淑大叫“表哥”。 归娴见势不妙,迅速推开慕锦,以身体挡住了东方貉的攻势。 胸口一阵钝痛,她却突然扬起唇角。 “大元帅,现在……可满意了?!” 香甜的血液,让东方貉怒不可遏,眼见着她身体瘫下去,他抓狂地仰天发出一声长啸,迅速抽手,拥住她瘫下去的身子。 看着她如此剧痛,他仿佛被砍了数刀,忽然明白了夜离觞叫他来的目的。 他错失了夺取大周的机会,也早已失去了在美人心里的地位。 曾经,这女人在他怀里,巧笑倩兮,柔情蜜意。 可是,现在……“贺兰归娴,你欺人太甚!” 她心口上五个指印,汩汩向外冒血,气喘急促,在男子宽大的怀抱里,纱袍倾散,脸色苍白,仿佛随时会消失。 慕锦恐惧地丢了剑,忙托住她的脑后,“娴儿别怕,表哥在这里……你若死了,表哥也陪你!” 归娴伸手抓住他的手,却道,“对不起!我求你,不要对我这么好,我不配!” 东方貉仓惶地咬破了手腕给她喂血,慕锦未再把她夺回,却也看得出,东方貉是真的在乎她。 于是乎,宫宴上,多了一位贵宾——东方貉。 归娴被众人盯着吃得心不在焉。 东方貉与慕锦都喝红了眼睛,除了比剑,就是比才智,到最后几乎是在骂起来。 段皇后则又叫段歌淑表演琴棋书画,另有妃嫔争相献艺,向慕坤年邀宠。 因此,归娴吃得心不在焉。 慕仙影因东方貉地到来,脸色也始终不好。 宫宴一结束,她就催促道,“娴儿,皇外婆把你的寝宫安排在了悠悠阁,那是你小时候皇舅父为你准备的寝居,你还是住在那边吧!” 归娴看了眼无疆,自是明白,该远离那一家四口时,理当远离。 “女儿……遵命。” * 可她没想到,一入悠悠阁,东方貉就已经在寝室里等她了。 本是迎接她的宫女,都被打晕了丢在了门廊下,护卫也都瘫在院子里。 她恐惧地在桌旁坐下,不禁怀念雅棠院里满院的海棠花,那么安宁,还有古千绝守着,有娘亲的保护,谁也不敢去打扰她的清静。 东方貉已然换下了铠甲,一身褐色金纹锦袍,俊雅如寻常男子,白皙的面容,显得他不只美,而且无害。 “娴儿,咱们聊聊吧。” 第088章 杀他恨你一辈子 她上前,冗长的海棠红蛟绡纱袍礼服,娇艳地拖曳身后,她双手向前行礼,毕恭毕敬双膝跪地,低垂螓首,眉心里银亮的花钿,随着举动明灭微闪,衬得容颜如画,艳美惊心。 蝶翼似地睫毛垂下去,眼睛俯视着地毯上的水仙花绣纹,身姿卑微到尘埃里,心里却想通透了。 当初就算死赵容淇手里,也不该招惹他的。 东方貉坐在床前桌案旁的高背椅上,俯视着她低眉顺目的娇态,恍惚微怔,怒火亦在不经意间,散了大半偿。 “起来说话吧。” “归娴还是跪着的好。” 她从怀中取出早已备好的银票,双手奉上。 “这是五千两,归娴想连本带利还给大元帅,谢大元帅当初替归娴赎身。撄” 这是与他划清界限呢?! 他接了银票,搁在一旁。 “娴儿,你明知道,本帅不是讨债来的。” “大元帅此举已然震惊天下,为一女子,跋山涉水,做出如此荒唐之事,狼王必会责难大元帅。髅西也正等着暗害大元帅,还请大元帅保重!” “娴儿在担心我吗?” “归娴希望与大元帅做最好的朋友,请大元帅成全!” “本帅为何听你的呢?本帅又凭什么听你的?” “……归娴敬重大元帅,喜欢大元帅,希望大元帅也能尊重归娴的决定。” 他伸手扶起她,顺势将她拉入怀中,她想躲开,他手臂缠在她腰间,似并没有用力,却叫她挣扎半晌也挣不开。 她只能放弃,涨红着脸,看着桌面,“大元帅是驰骋疆场的一国元帅,这样欺负一个女子……” 他无辜地轻缓摇头,视线细细描画着她淡妆合宜的眉眼,越看越喜欢。 “我没欺负你,是你欺负我了。你偷走本帅的心,就想嫁给你表哥?娴儿,你这是要叫本帅生不如死呀!” “大元帅美人三千,归娴不值得大元帅如此,再说归娴心里爱着的是……” 他手指点在她嫣红的唇瓣上,“你还是不说话比较好一些。” 此刻,窗外月华如水,室内烛光柔美,怀里美人娴静温柔,一切刚刚好! 他好整以暇地看了她片刻,见她想躲又不敢躲,忍不住莞尔一笑,拥紧她娇软的身骨,埋首她颈窝里笑了一阵,却忽然就笑不出来。 这甜美的气息,让他思念成狂。 多日来,心底深藏的陌生的情绪,是千年来不曾有过的,这些时日,他快被这情绪折磨疯了。 归娴僵在他怀里不敢动,却因他这过激的举动,眼眶鼻尖都红了。 “大元帅,请自重。” “我们是有婚约的,还记得吗?” “我记得……而且,我记得我是被你买回去的,我还记得,你有满院子的侍妾。还有,婚礼之前,你给我吃了毒药!” 这女人天生有一种能左右他心绪的魅力,三言两语,就撩得他怒火三丈。 好不容易能平心静气地交谈,他当然不会再用来发怒。 “娴儿,如果你心里没有夜离觞,我不会给你吃毒药!” 归娴记得那一天的每一件事,也记得夜离觞当时暴怒之下,差点撕碎了她。 她认真看着东方貉的眼睛,说道,“你说过,你不介意我心里有他,不介意我和他在一起过,可是……你食言了!” 他失笑,直接审问,“你且对我说一说,那天你和夜离觞都做了什么?” 她泰然承认,“亲热,劫狱,逃走。” “你在婚礼之前,和别的男人恣意欢愉,你说我该怎么办?”他邪肆冷笑,细吻轻咬她的耳垂,“难道不应该翻山越岭抓你回去,好好教训一顿?” 归娴毛骨悚然地竖起柳眉,心尖惊颤不住,本能地要逃…… 东方貉大手早已在防,不等她挪开,就又却勾住她的腰肢,又把她捞回来,让她横坐在腿上。 她手脚并用地又抓又踢又踹,反搅得他心魂痴狂,灼烫地呼吸喷薄在她颈侧,烫得她战栗不止,挂着珍珠耳坠的耳垂被咬痛。 她忍不住痛叫,不禁怀疑耳朵已经沁出血。 他却似一直在等这一声邀请,得逞地迅速吻住她花瓣似地唇,大掌扣住她脑后,不容她躲避…… 她慌地手足无措,袍服也被扯开,狂肆的啃噬,攻城略地…… 惊觉他身体异样,她恐惧地忙抬手,一巴掌打在他脸上。 他却不怒反笑,低吼一声,抱着她一转,高大身躯,呼啸如幻,顷刻间入了粉色的珍珠纱帐,将她压上床榻,大掌瞬间撕碎她的袍服,拆散了她的发…… 衣袍,珠翠,零落满床。 她绝望地别开脸,眼泪沿着眼角滚下去。 见她死鱼一样,竟是死不瞑目似地盯着床帐,他双臂撑在她两侧,挑衅冷笑,“本帅活了这么久,还从没有见过你这样顽固的女人!不过,本帅最喜欢挑战,娴儿你可一定要绷住了,一会儿别叫出来!” 归娴唇角冷抽了一下,也知道装死太愚蠢。 “你敢碰,我就敢咬舌自尽!” 他手指点在她唇瓣上,邪笑怂恿,“你死了我就不碰你么?你倒是快咬,见了血才有味道。” 挂着泪花的凤眸转回来,愤然瞪着他,“东方貉,你……” “不咬,我就吻了!” “太后驾到!” 最后这一句,不是她说的,也不是他说的,是外面的太监说的。 东方貉气息顿时散了,嗅到一股吸血鬼的气息,高大悍猛地身躯迅敏地一跃下了床。 他动作飞快,不过眨眼,就把自己整理板正,转头看归娴,却见她躺在床上没动,衣袍已经被撕碎,穿戴也来不及。 “老夫人快进来了,还不去找衣服穿好?” “你非要让我成为一个下贱的女人,我佯装高尚有用么?我廊下的人,院子里的护卫,早就被你打晕了!我穿戴再整齐,又能证明什么?” 东方貉哑然片刻,却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竟伸手给她擦掉眼泪,站在床边,竟没离开。 他却没想到,搀扶着太后进来的,会是…… “夜离觞?” 归娴听到他狐疑地声音,忙坐起身来,却只撇到皇外婆身边,有一抹镶嵌着宝石的紫红金纹锦袍,未敢细看,便迅速拿被子裹住了身体。 他来得太巧,仿佛是有千里眼,顺风耳,仿佛在她身上钉了什么远程监控…… 可他为什么不早来片刻呢? 蓉音太后一扫室内暧昧的情形,顿时勃然大怒。 “东方大元帅,你挥兵前来,就是为轻薄哀家的外孙女?我孔雀王朝,在你眼里,是微不足道的小国,是不是?” “太后息怒,貉对孔雀王朝、对太后娘娘,绝无不敬之心,实在是因思念归娴,情不自禁!” 东方貉俯首致歉,随即冷眯绿眸,看向夜离觞,“夜离觞,来打架的?” “当然!”夜离觞轻描淡写地应了他,又不羁地朝着床上嘿了一声,“贺兰小姐,可有受伤?” 归娴窘迫地抬不起头,眼泪莫名地冲到眼眶上,不知道为何,突然满腹委屈。 她的沉默,叫夜离觞声音愈加冷了三分,“问你话呢!哑巴了?” “……谢九殿下关心,归娴并未受伤。” 夜离觞瞧着她那样子,心头一阵痛,血红的眼底,却没有丝毫波澜,他松了太后的手肘,就对东方貉下战书,“走吧。找个清静无人的地方……” 归娴忙裹着被子下床,足尖未触到地面,就被他冷斥了一声,“好好睡觉。” 他这分明是要与东方貉单挑,他是一只独来独往的孤魂野鬼,东方貉却是群居动物。 “夜离觞,我和你没关系,你最好不要多管闲事!” 夜离觞反讽道,“我这不是多管闲事,是行侠仗义!”说完,他就不见了踪影。 东方貉却反而踱着步子返回床榻前,勾起归娴的下巴,逼迫她看着自己。 “你怎不阻止我呀?说不定,我心情一好,会给他一条活路。” 归娴仰视着他,这才恍然大悟。 他带着狼族大军到这里来,不是对付孔雀王朝,说要罚她,却不急着带她走,说要娶她,也并未对舅父提,毫无疑问…… “你此来,就是为诱他出现,再杀了他,我就算为他跪死在你面前,又有何用?!” 东方貉赞赏点头,“娴儿,你真是越来越了解我了!相信我,只有杀了他,我们成婚后,才能过得幸福!” “你若杀了他,我会恨你一辈子!” 第089章 给太子殿下赐婚 归娴字字清冷绝然,直盯着面前狼人深绿的瞳仁。 她知道,他不吃威胁这一套,她也不是在威胁他。 “他若死了,我不只恨你,还会陪他一起去。” 她是在陈述一件必然发生的事实。 东方貉煞气内敛,静冷俯视着她,赞赏地点了点头,不怒反笑,竟似有些期待那样的情景。 大手有恃无恐地轻抬,以手背摩挲抚了抚她柔腻的脸儿偿。 “这么说,我必须得杀了他!” “东——方——貉!” 归娴顾不得外婆与宫人们在侧,裹着被子追出去,“我不是开玩笑的!” 夜空寂静,连只鸟影子都寻不到,星儿幽幽,月儿皎皎,室内的光把她的影子打在院子里,拉得长长的,像只黑色幽灵。 院子里静谧如斯,仿佛刚才那两个如妖似魔的男子不曾来过。 “娴儿,外婆过来,是有句话要对你说。” 归娴站在廊下,警惕地听着四周的动静,就怕他们在附近动起手来,丝毫未在意双足踩在冰冷的白石地面上,心里只是紧张地发慌。 她心不在焉地说道,“您老请讲。” “明天开始,跟着外婆学学宫规吧。” 宫规? 归娴疑惑地转头,本以为她是要狠狠地教训自己一顿,没想到,竟是商量这事儿。 这老夫人若非被吓坏了,就一定是脑子迟钝了。 “外婆,您不担心他们出事儿?狼族和血族,咱们可都惹不起。” “那两个男子都是有分寸的,他们绝不会滥杀无辜。你心里应该比外婆更清楚这一点。” 蓉音太后笑了笑,兀自搭着宫女的手穿过庭院,漫不经心地环视院里的景致。 那蔷薇花架下的秋千架还是小小的,花藤妖娆攀爬,满满地,到处都是花。 看了片刻,老人家眼底忽然多了几许伤感。 似还未见这丫头如何长大,她便已经大了。 求婚的人,挣破头皮,打到了家门口,正如仙影那会儿待嫁的光景,血族王,狼王,大周皇帝,都想迎娶她为皇妃,可她谁也不想嫁。 传言说,她有称霸天下的命,她却只求一生一世一双人。 当时无疆被弃尸乱葬岗,仙影说嫁不了无疆,就嫁天下最睿智的人,于是选定了贺兰靖远。 贺兰靖远虽然睿智,却是个没有野心的,他没有成全仙影复仇的野心,与仙影生下的归娴,也这样没有野心,叫人瞧着不禁着急。 若是换做别的女子,只怕早就理智地选择跟了东方貉。 夜离觞在血族无地位,实在不可取。 皇宫里,更是容不下爱情——这种奢侈的东西。 能规规矩矩一生平安就不错了。 老夫人倒是没有因此唠叨归娴,只说了一句“早点歇着”,就带着宫人们离开了。 归娴就裹着被子坐在廊下,一动不动地听着外面的动静。 * 一早,归娴睁开眼睛,却是在床上的,身上不但穿了睡袍,还盖了锦被,暖和舒适。 她却想不起,自己是如何到了室内的。 昨晚倒是做了一场梦,满院的蔷薇花,奇香悠悠,夜离觞笑着站在她面前,说他打不过东方貉,问她要不要陪他一起死。她说愿意,那么努力地点头,把眼泪都点下来了,心里却是欢喜的。 “我们一起死,那边就再也没有人和我抢你了,你再想你的两位侍妾,也回不去了。夜离觞,从此以后,你就是我贺兰归娴一个人的。” 在梦里,她比自己想象得更贪心,而且……他笑得那么美,天上的星月都不及他好看。 归娴尚未下床,慕坤年的圣旨就送了过来。 圣旨很奇怪,说她远道而来,长途跋涉,身体虚弱,可爱怎么睡怎么睡,爱怎么玩怎么玩,爱怎么吃怎么吃。然后,就是钦此二字。 皇帝的圣旨,可以这么随便的吗?搅得她一头雾水。 莫非是天堂大Boss吃错了药,显灵了? 正好,她可以出去溜达一圈,去打探那两个疯子单挑的结果,顺便再去皇外婆那里学宫规。 她踏上鞋子,就见一行人从门外进来。 是昨晚被东方貉打晕的宫人们。 在外面睡了一夜,都有点不在状态,所幸态度还算恭敬。 归娴素来不喜欢挑三拣四,一一打量过,看着都面善的,便摆手示意护卫太监们各司其职,叫宫女留在内室伺候洗漱更衣。 众人却都还恍惚,着实没想到,主子竟是这般和善美丽的仙女儿,那一举一动,都似带着什么灵光似地,叫人看着欢喜。 锦衣华服打开去,竟是满满一衣柜,看大小都仿佛是量身定做的,姹紫嫣红,花朵一样美丽。 宫女杜鹃笑着道,“这都是太子殿下写信回来,对尚衣局的人格外吩咐准备的。奴婢昨晚才取回来,细细熨烫检查过了,这每一件,奴婢也都用银针试过了。” 归娴从镜子里瞧着那爱笑的丫头道,“你们都是表哥信任的人,我当然也相信你们。以后衣服的事,就交给你了。” “是!”杜鹃得了这美差,兴奋不已,这就拿了一套浅粉色的散花纱袍出来。 归娴看了眼衣服。去太后面前,穿得讨喜一点,总不会有错。 “就这件吧。” “是。”杜鹃笑得灿烂,看出主子并没有她这样欢喜,笑颜便收敛了几分。 “太子殿下对咱们小姐如此恩宠,那段歌淑定是没希望了。” 宫女喜鹊帮归娴匀了面,又拿起眉笔,眸光端详着主子的一双眉,赞叹道,“小姐这眉眼都是美到极致的,可是比段歌淑美丽百倍的。” 归娴笑了笑,从她手上拿过眉笔,简单描了两下,美形愈加清雅,如水墨画里一泓秋水后面遥远的连山,双眸反而显得淡漠了。 喜鹊瞧着,微僵了一下,实在不明白自己到底说错了什么。 归娴不动声色地瞧着镜子里的几个女子说道,“心里那些邀宠撒滑的小心思都收一收,每天少打听别人的事,尤其是段歌淑、皇后和国师大人那边的,我一概不听,也不要拿我与别人比较。” 几个女子忙齐声道,“奴婢遵命!” 归娴无奈地叹了口气,瞧着她们神情微嗔。 这些丫头们,压根儿不知,昨晚是被谁打晕的! 莫说她本也没想嫁表哥,就算想嫁,有东方貉和夜离觞在这儿搅合,她也当不成皇舅父的儿媳。 * 简单吃了早膳,出了闺阁,坐上肩辇,她带了杜鹃喜鹊,两个小太监,两个护卫,便赶往太后寝宫。 路上行径的人,却都以看“扫把星”的眼神瞧着她。 杜鹃喜鹊都疑惑,随在肩辇一侧,与两个小太监大惑不解地窃窃私语。 归娴干脆闭目养神,眼不见为净。 肩辇到了御花园,竟无路可走了。 归娴睁开眼睛,就见肩辇前有几个大坑路,像是天坠陨石炸出的,却又不见陨石在何处。 四周像是遭遇了战火摧残,无一完好。 昨晚回来时,看到的湖边凉亭整个都坍塌,路旁的一大片竹林被烧毁,几个妃嫔,公主与大群随侍,在几个坑那边遥遥议论,归娴颦眉,隐约听到夜离觞与东方貉大家,闹得天降流火,妃嫔的宫殿,御学堂都被砸了窟窿。 昨晚那两人说,找个清净无人的地方打一架,竟然是在这里?! “来人!” 护卫唐雷上前,单膝跪下。 “去打探一下,血族九皇子与狼族大元帅的境况。” 唐雷大惑不解,“小姐,您是要属下去血族,还是要去狼族?” 归娴哭笑不得,这家伙在院子里睡了一晚上,竟浑然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呢,所幸东方貉没砍了他的脑袋。 “去御书房那边问一下。” 早上皇舅父突然下圣旨,定是那位胜者要纵着她逍遥。 不过,以东方貉那样嚣张跋扈的性格,这会儿他若胜了,定然乐滋滋地出现在她面前,带着她这个战利品威风赫赫地返回狼族吧。 唐雷刚要起身离开,归娴又叫住他。 “还是别去皇舅父那边惊扰,去皇宫大门锦卫那边问一问,看东方貉的军队是否已经离开了?” “是!” 归娴下了肩辇,带着宫人直接步行绕行过大坑。 抵达太后寝宫门前时,听到后面有奔跑声,她忙停住脚步,就见唐雷去而复返。 “启禀主子……” 归娴忙过去,托住他的手肘,“不必跪了,直接说。” 唐雷瞧着她莹白的手,脸色微红,忙退后两步。 “九殿下赢了,东方貉丑时带着狼族大军离开的,听说,败得心服口服,而且,他身边围攻九殿下的几个护卫也被斩断了手脚。” 归娴压在心头的大石赫然被挪开,捂着心口笑出来,眼泪却猝然冲到了眼眶上。 “九殿下赢了……他把东方貉打跑了……” 她百感交集地拿帕子掩住口鼻,前仰后合地笑了一阵,见杜鹃喜鹊愕然瞧着自己,惊觉自己行为过激,忙端正了身子。 忽然想到什么,她忙从手上取下玉镯,又抽了腰间的玉佩,一并塞给唐雷,瞧着两样东西,还是太单薄了,忙又从耳朵上取下两颗南海珍珠的耳坠给他。 “谢谢你跑这一趟,回去歇着吧!” 唐雷不可置信地看着手上的宝贝,不明白自己到底做了什么丰功伟绩,竟得如此嘉奖。 “谢主子赏赐!可这些……” “收着吧。”那人的命对她来说,是无价之宝,这些都太少了。 杜鹃和喜鹊瞧着主子这怪异的举动,恍然相视,这才明白,为何在悠悠阁里,她们说那番话时,主子无甚反应。原来,太子殿下所作所为,都是一厢情愿。 * 蓉音太后的院子里,种满了南域的奇花异草。 凤凰白玉石柱支撑的宏大宫廊下,顺着栏杆摆了两行清雅的绿牡丹。 晨曦下,那花草的枝叶花朵,清莹透润,似彩玉雕琢而成的,绿牡丹更是每一朵都比碗口还大,叫人瞧着,忍不住啧啧称奇。 宫女们清一色碧绿宫装,站在门前左右,立了两排,却是人比花娇的美人胚子。 归娴上了廊前台阶,就见她们规规矩矩跪下,安静无声,呼吸都似寻不到。 这里可是黄金位置,皇上太子以及诸王给太后请安的必经之处,呼吸的确要拿捏一番才好。 经过通传,归娴才被允许进入太后寝宫。 杜鹃喜鹊等人都在廊下候着,归娴不放心地看了眼,不禁庆幸两人亦是碧色宫装,并没有扰了廊前的景致。 大殿里金碧辉煌,完全不似大周贺兰太后寝殿里那样阴郁。 殿中央是明丽地牡丹地毯,地毯两侧,没有水,也没有坑,归娴双足踏在地毯上,想着夜离觞安然无恙,每一根筋骨,每一口呼吸,都变得舒畅起来。 高兴之余,她倒也没忘了规矩,始终微低着头,没有四处张望。 朝着台阶上的凤椅行了礼,听到蓉音太后说“免礼”,才抬头起身,却不经意地注意到,段皇后带段歌淑和慕锦正从椅子上起身告辞。 气氛异常微妙,众人衣袂悉悉索索,环佩叮咚,似某种喜悦欢快的节奏。 段歌淑双颊绯红,羞赧地与慕锦并肩而行。 慕锦只看她一眼,并没有再露出半分厌恶。 归娴忙朝着段皇后跪下。 段皇后冷傲地微扬着头,拿鼻孔俯视着她,没有马上叫她起身,而是忙不迭地劝段歌淑。 “这是赐婚,又不是出嫁,那笑收着些,别叫人瞧了妒忌。” “是,姑母!”段歌淑微服了下身,杏眸鄙夷地冷睨归娴,眼神都似高人一等了。 归娴这才插上话,“归娴给皇后娘娘请安,给表哥请安。” 慕锦见皇后不应,忙上前托住她的手肘,见她眼下透着暗青,眼睫湿润,似刚哭过,心便揪紧了。“是刚才来时听说了什么,还是昨晚没睡好?” 段皇后忍不住笑道,“她当然睡得好,有血族九皇子和狼族大元帅为她争风吃醋,不知有多开心呢!这份殊荣,可真是叫天下女子艳羡呀!” “姑母,您不要这样说贺兰小姐了,九皇子与东方大元帅打架,也非贺兰小姐所愿,毕竟贺兰小姐是无辜的。”段歌淑上前,看了眼慕锦的脸色,笑着道,“贺兰小姐,刚才太后娘娘已经为我和表哥赐婚。” 段皇后格外握住了段歌淑的手,补充道,“是良娣!以后有了身孕,就是太子妃了。” 归娴只能配合地堆上笑,“恭喜段小姐心想事成,也恭喜表哥,段小姐温婉端丽,与表哥一定会幸福。” 慕锦脸色微僵,没吭声。 段皇后挑眉,虽然见惯了客套的,却没见过如此会说话的。 “我们歌淑有你的祝福,一定会幸福的。歌淑,锦儿,咱们走,去商量一下婚礼,好在贺兰小姐被赶走之前,让她喝到喜酒,否则,她会遗憾一辈子的。” 段皇后一手一个,扯住了段歌淑和慕锦的手,就出了太后寝宫。 归娴默然瞧着地面,想起慕锦坐在船头垂钓的一幕,心里不由一阵难过,鼻子又莫名发酸。 见太后从凤椅起身,她深吸一口气,强硬压住情绪,忙拿帕子按了按眼角,张口欲言,抬眸对上太后严慈参半的眼睛,忙抿住唇。 蓉音笑了笑,“可是想说,哀家给慕锦的赐婚不合适?” “归娴不敢。” 蓉音瞧着外孙女惊艳的眉眼,也不禁惋惜。若是她和慕锦成婚,搁在眼前天天看着,一家和乐才完美。 不过,孔雀王朝的未来,需要她远嫁才能维系。 血族如此强大,就算慕锦再修炼百年,也惹不起! “段家的确惦记皇位已久,不过,皇后对慕锦的养育之恩,大家也有目共睹。 哀家身为太后,不能当做什么都没看到。赏罚分明,是后宫的规矩,也是哀家的原则。 慕锦将来成为孔雀王朝的皇帝,各方顺遂,心必然骄纵,难成明君。 相反的,他身边人若非所爱之人,他便无心儿女私情,无心后宫,只专注于国事与政务,因此,这事儿……有利也有弊。” 第090章 殿下亲自教规矩 “皇外婆说的是。不过,皇外婆至少该给表哥找一个他喜欢的女子呀。” 该?这丫头还真不是一般的大胆,竟敢对太后说该? 蓉音凤眸微眯。一身明黄的凤袍与头上圆顶的珍珠凤冠,雍容奢华,交相辉映,称得风韵犹存的面容莹白,隐隐发出某种神秘的光芒。 归娴与她对视片刻,不由看得痴怔。 惊觉自己失礼,忙低头,乖顺臣服于她的宽容与威严。 “娴儿并非有意指责皇外婆,还请皇外婆恕罪!偿” “无碍,强人所难,的确不对。” 蓉音瞧着外孙女善良的眉眼,轻易看出,她对慕锦的关心,只是出于兄妹之情,而非男女之爱。 “他喜欢的是你,除了你,别人再美再好都是错的。 今早你皇舅父本是要让段歌淑直接当太子妃,慕锦连杀了段歌淑的心都有了,父子俩在殿上吵了起来。你皇舅父不得不让步,给段歌淑降了位份。 慕锦是未来要当皇帝的人呐!这样闹腾,传扬出去,成何体统? 无论如何,不能把你给他,将来别人若得了你威胁他,或者伤了你,他会疯的。” 归娴哑口无言。赫然想起贺兰太后说得那一句,夜离觞就快疯掉的话。 为何母亲与无疆竟在这件事袖手旁观。 他们不是希望她嫁给慕锦吗? 为何一点动静都没有? 蓉音拍了拍她的肩,“哀家已经给你备好了太傅,自己去后面的沁香殿见他吧!好好学规矩,将来嫁为人妻,相夫教子能用得到。” “是不是皇舅父已经决定了我的婚事?还是……” “大周皇帝来了圣旨,叫你去选秀,你父亲也写了信来,说……血族太后看中了你当孙媳。” “哪位皇子的孙媳?” “这个……哀家也不知道。血族太后有五十位皇孙呢!” * 五十位皇孙?这范围太大了。 她从血族史书上看到的,那五十位皇孙,个个杀人如麻,只有夜离觞对人类心怀仁爱…… 可偏偏,吸血鬼最瞧不起有仁爱之心的九皇子。 归娴失魂落魄地进入沁香殿,殿门被门外的宫女轰然带上,随着关门声,她身子木然僵住。 纱帘层叠,静谧低垂,殿中央的奇兽白玉香炉内,龙涎香悠悠浮动。 天光从门窗外打进来,都不及殿顶的夜明珠金龙莲花灯亮。 正对门口的是一张铺了雪狐皮的雕龙宝座,宝座后面是一幅画——她的画,那发髻都是她随意绾成的。 上次劫后余生,夜离觞在送她回去大周京城的路上,作为交换,为她画的,她也给他画了一幅,让他赞叹不已。 奇怪,这画……怎挂在这里呢? 内殿里,忽然传来一声轻咳…… 她循声过去,伸手拂开通往内殿的珍珠垂帘,就见一出尘脱俗的男子,盘膝坐在软垫上。 他身前是翘首长几,几上铺了流苏低垂的刺绣桌帘,桌帘两边是两排金纹骨瓷茶杯,他正往杯子里面倒水。 那俊伟的身躯,只着一袭垂坠感极好的雪白丝袍,腰间松散系了一条栗色宫绦,栗发高束,散发飘逸流泻肩背,那栗色与白色相映,光彩流溢,异常惊艳。 沉静的俊颜,似沐月华,不动声色,额上系了一条红宝石抹额,越显得眉眼如妖,鼻梁挺秀。 如此绝代风华,惊魂摄魄,叫人寻不到言语形容。 这内殿,也因他的存在,变得诗画般美丽。 归娴忍不住想把这一幕画下来,当然,如果有相机就更好了。 “你昨晚睡在这里的吗?我皇外婆怎对你这么好哇,竟容你一个大男人在后宫里有居所?!你和东方貉打烂了御花园,我皇舅父怎没把你赶走?” 视线从上到下地忙碌贪看他绝美的俊颜,胸腔里,心儿早已动如擂鼓,脚步平稳地上前,隔着长几坐下,不动声色地扬着唇角,始终平静不下来。 昨晚没捞着好好看他,这会儿得了机会,她非得看个够不可。 察觉她灼热的视线,他看她一眼,手上拿着茶壶,继续往茶盅里倒水。 “我没有告诉你,我母亲也是孔雀王朝的公主吗?这里,在很久很久以前,曾经是她的寝宫。” “你说什么?”她激动地扑到长几前,“所以,你和我是一家人,对吗?” “如果我和你是一家人,你愿意嫁给我吗?” “是一家人就没有分离之说了,与我嫁不嫁你没关系。” 她垂下眼帘,沉默了片刻,听着他的呼吸,心里莫名地发慌,于是直接端起他斟满的水杯喝了一口,这么多金纹骨瓷水杯摆在一起,真好看。 怕是换做别人做这事儿,就不一定觉得好看了。 “你是不是回去看过了?你的清筱师妹一定想你了吧?还有那位……冷……” 他手上微停了一下,泠泠的水声中断了片刻,“冷婉妍!” “对,对,对……冷婉妍,太后形容她是姿容绝妙,无可挑剔之人。” “那是赐婚懿旨上的话。你都看过史书了?” 她坦然承认,“嗯,关于你的全都看了。” “为什么看那些东西?不愿嫁给我,却看那些东西,不觉得难过?” 她抿唇笑,却不敢再看他,怕多看一眼,泪就下来了。 这水也不该喝,喝了之后眼泪来得更快。 “我……其实想知道,自己爱上了一个怎样的人。看过才知道,我没爱错。所以,越看越喜欢,越看也越贪婪,怕是将来嫁给你,真要变成连自己都鄙夷的毒妇妒妇。” 他看了眼她扣住桌沿的手,纤细的骨节因为太过用力而惨白,随时会绷断似地。 “别碰了杯子,我倒了半天,才倒满的。” 她忙移开手,这才问道,“你倒这么多水干什么?” “去窗前站着。” 偷觑他一眼,见他眼里清凉地辩不出喜怒,她大惑不解,却还是听话地去了窗前站着。 他优雅拢着袍袖,搁下茶壶,然后端着两杯茶上前。 她以为他要给她一杯,两人一起喝一起聊,谁成想,他竟然把茶盅放在她的肩膀上,然后又端了一杯,放在她的头顶上。 归娴被他弄得哭笑不得,“夜离觞,你没搞错吧?” 他握住她的手,把她的两只手扣在腰腹前,又拿了两杯水,放在她的小臂上,“挺胸,站直。” 她深吸一口气,挺胸静立,就见他视线落在了自己宫袍的衣领内。所幸,她穿得衣服足够严实。 “所以……皇外婆说的太傅是你么?”他当太傅,她连偷懒都不好意思耶! “走百步,若茶盅不掉下来,就算你过关。” 她忍不住看他的喉结,看他的肩,又说一句题外话,“我收了一个护卫,和你长得一般高,皮肤也和你的一样白,叫古千绝,总是戴着面具。” “嗯,听说了。你喜欢他?” “他也有侍妾,真是艳福不浅!” “我问你是不是喜欢他?” “人不错,欣赏倒是真的,他很会照顾人。” “对了,他武功也和你的一样帅。” 她闷了太多话相对他说,却也知道自己这样做不对。 这男人不是他的,不能随便用,但是,偶尔用一下,天知,地知,神不知,鬼不觉。 “夜离觞,你在这里住多久?” 他严苛地摆手势,手上还多了一把戒尺。 她忙迈开步子往前走,走了约莫十步,觉得挺简单,便又忍不住开小差,“哎?你还没回答我呢?” “我在这里住多久,和你有什么关系?你不是和你表哥挺好的么?昨晚还在东方貉怀里。” “吃醋呀?”她揶揄笑着转头看他,就忘了脑袋上还顶着个茶盅,然后,咕噜一下,茶盅沿着她的头滚下去…… 他迅速一伸戒尺,茶盅四平八稳地立在了戒尺上。 她尴尬地看着茶盅,又是妒忌,又是艳羡。 见他又端了一杯水回来,忙抿住唇,再不说话,却忍不住因他靠近,深吸了一口气,气血都沸腾了,视线却仅仅只停留在他的唇上,怕暴露太多情愫,不敢看他的眼睛。 一开始,她还能走三四十步,到后来勉强坚持,走到五六十步,却累到肩膀手臂打颤,很难在保持平稳。 夜离觞渐渐也失了耐心,干脆也不跟着她,就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拿了书兀自看起来。 外面宫灯都亮了,她还是没过关。 他摇头叹了口气,把手上的书翻过一页。 “冷婉妍头上顶着两个扣在一起的茶盅,肩膀,手臂,都摆满,走一天一夜都不会掉下来。” “你这样训练我,不就是想让我选秀胜出,让我当你的皇嫂或弟妹,离得你近一些么?为什么你不想一想,一旦我胜出,每天就要面对许多吸血鬼,我随时都会丧命!” 第091章 皇子妃的蒙混计 “容不得你贪生怕死,皇祖母已经给了夏侯千奕和亲圣旨,点名要你。这会儿,那圣旨已经在贺兰靖远手上。你不接,当然没关系,贺兰一族和这孔雀王朝的慕氏皇族,却少不得要为你的任性遭殃。撄” 她咬牙切齿地哼哼冷笑,上前按下他眼前的书,两手捧住他的脸,逼迫他正视自己。 “夜离觞,你是在威胁我啊?” 他淡冷凝视着她的眼睛,说道,“本皇子素来不威胁女人,只是在说事实!” “你回去疼你的侍妾就好了啊!我是死是活,和你有毛关系呀?” 她凤眸含笑,桃花似地惊艳,因着冷,反而透出几分嘲讽地妩媚。 “难道你期望我当你的皇嫂弟妹,与你来一段不伦之恋?你置我于何地?如果是那样,我还不如嫁给我表哥慕锦!至少我喜欢他!” 他鹰眸陡然冷眯,“你喜欢慕锦?” “是呀?他英俊,可爱,疼我,爱我,宠我,我不能嫁给我喜欢的人,当然要选一个爱我的人!这里还有我的皇外婆,我的母亲,我的舅舅,我凭什么去血族自讨苦吃?!” 他手上的书贴着她的头顶上飞了过去,冷风打得她心头惊悸,眼睛眯了一下,再睁开,眼前宝石似地棕眸,陡然戾气深沉。 壮伟的身躯却还是山一样,沉静保持着慵懒的坐姿,强大的气场,让她不寒而栗偿。 她顿时就知道自己错了,鼻子一酸,迅速松开他的脸,转身就挥开纱帘,摔门逃出去。 夜离觞深吸一口气,压住怒火,歪靠在椅背上,良久都没能起身。 脸色铁青地沉思许久,却也不禁扪心自问,自己是否做错了。 在大周,身为丞相嫡女,她的婚事自己无权做主,要么嫁赵家,要么嫁皇帝。 在孔雀王朝,她地位堪比公主,因慕仙影与无疆权谋滔天,蓉音太后也不容她嫁给除太子意外的人。 狼族,东方貉刚被他打跑…… 所以,她必须,也只能是他的,由不得她不愿! 不伦?亏她能说得出口。那脑子里都在想什么呢? * 悠悠阁里,早就摆好了晚膳。 院子里灯火辉煌,唐雷一见主子进了大门,忙大声咳嗽了一下。 喜鹊与杜鹃带着宫女迎出来,脸上本是都带着笑的,被主子冷怒地脸色惊吓,忙都低下头,皆练气凝神,小心翼翼,不敢再吭声。 入了阁内,几个女子麻利地帮她擦洗,更换了衣袍。 归娴虽然已经饿极,还是沉住气,等着她们当着她的面拿银针试了菜,每样又试吃过,才拿起筷子。 宫规——尤其是血族的宫规,她不是不懂,那些史书也不是白看的。 走路,脚后跟,尾椎骨,脖颈子,三点一线,绷成一根直的,须得目不斜视,脚下无声,双肩端平。 那步子挪起来,屁股不可以扭来扭去,一身佩饰摇曳从容,就算有所响动,也要适度悦耳,且不能敲锣打鼓一样。 行礼,跪礼站礼,皆得端正,不得摇摆,不得轻晃。 否则,稍有不慎,定被那些凌驾于万人之上且喜怒无常的吸血鬼,揣测为大不敬,赏个莫须有的罪名处死了事。 用膳,寻常帝王膳,一桌三百道菜,太后,妃嫔,皇子的饭菜几十道,一般大小宴席上千道,每一样分量都不多,每菜只一著,多不过三,防得便是被人揣测了喜好,下毒谋害。 当然,吸血鬼喝得是血,那血都依照不同的口味儿,做成不同的式样,挨个都品尝一点。 而非她从前想象的,直接杀人取血。 说话,更是尊卑有别,对上要用尊称,对下要贵雅有度,字句间,气息平顺,淑雅温婉,不可大声嚷嚷,不可东张西望,就算欢喜愉悦,也不可露齿大笑,当然,辱骂顶撞者定是掌嘴杖责,重则死罪。 她贺兰归娴妥妥一明白人,不是不会这些,也不是做不到,只是打骨子里不愿嫁到血族。 她甚至可以想象到,将来某一天,她也将会成为吸血鬼。 像古千绝那样,白天出门戴面具,不出门就睡棺材,晚上杀人取血,还要防范同类谋害 活得那么累,何苦来着?! 一顿饭,她每个盘子都吃了一点,却一不小心,竟都吃光了。 杜鹃与喜鹊一阵狐疑,照理说,生气的人,该是吃不下饭才是呀!主子咋胃口这么好呐? 她们却不了解,归娴是从来不拿生气折腾自己的人。 因此,沐浴还是讲究,花瓣洒在浴桶里,舒服地泡了一阵,选了睡袍,梳理过头发,做过最后的护肤工作,才躺上床榻。 一安静下来,问题就来了! 睡不着! 想着夜离觞那张骇人的冷脸,以及他的冷婉妍与清筱师妹,心里就越想越不痛快。 几个宫女只当她气血还不畅,就上了床榻,给她揉。 有的捏脚,有的捏腿,有的垂肩……柔夷娇软,力道始终,舒坦! 归娴似笑非笑地瞧着她们秀美的脸儿,不禁感慨慕锦识人的本事。 太子爷是怎么选得这几位呢?不只爱笑,还把人给伺候地骨头都酥了。 她要是男人,早就一把收了这几个当侍妾。 所以……女人,活在这样的世界,真不能没点本事,更不能坐以待毙! 她就蹭一下坐起身来,重新洗漱打扮,把一身上下挂满了缀饰…… 整座楼阁的太监护卫都被召集了来,搜罗了所有的茶盅摆在廊下,倒满水备着。 见她顶着一身惊艳的行头出来,在院子里手扣腰前站好,宫女们忙端了茶盅给她摆在身上。 竟是不到一个时辰,茶盅便摔了一半。 大家见她脸色不好,愈加气也不敢出了,只是默默陪着小心忙碌。 唐雷站在一旁,欲言又止。 他可是一直尽忠职守,从旁数着呢,有好几次都到了七八十步,那茶盅才摔下去的。 归娴冷睨他一眼,斥道,“有屁就放!” 唐雷红着脸俯首道,“主子,您这厚底宫鞋本就不稳,这么走法不成,这石板路还成,若碰上个土坑,或者是别人给绊一跤,您整个下盘都不稳了。” 宫门外进来一人,接着他的话茬说道,“这走宫步,就如练武功一样,先得从马步练起。当然,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你要想一晚上就达到吸血鬼踩着刀刃如履平地的地步,无异于异想天开。” 在廊下快要打盹儿的宫人们见是太子爷,忙打起精神行礼。 慕锦却没心情看他们,视线只盯在归娴身上。 她头上朱钗与步摇满头,脖子上挂满了项链,一身上下叮叮当当,看上去很美,却也有点滑稽,像个偷戴了大人首饰的小丫头,却也叫人心疼。 他说的大道理,归娴自然都明白。 这其中,还不只是平衡的问题,还有,人类与吸血鬼的差异。 那些吸血鬼个个力量强大,轻功绝顶,还长了翅膀会飞,莫说走路走不过人家,就连跳舞,唱歌,这些小菜,恐怕都没什么优势。 “都去睡吧!本宫与娴儿说会儿话。” 慕锦遣了宫人离开,就在归娴面前止步站定。 一身明晃晃的储君袍服,映在灯下,光芒耀目,绕在身上的腾龙随侍会飞下来似地,他俊颜却沉郁难解,看着她的眼神亦是失魂落魄的。 归娴皱眉瞪着他,不禁被他看得烦躁,干脆别开头,却眨了眨眼睛,想到两人都是身不由己,泪就不争气地落下去。 相较于赵容淇,夜离觞,东方貉,这人还算不错的,不只心地善良,也幽默有趣,说起话来也能入了心里。 因着表亲,心就更近了一层,她在他面前耍点无赖,也能有恃无恐。 “你不想叫我去选秀,大可以也闹一闹,拉着我死都成,或者,干脆挥兵北上杀了那吸血鬼全家!” 慕锦眼底陡然殷红,泪瞬间溢满了眼眶,扣住她的后颈,俯首吻住她的唇。 归娴抬手环住他的肩,却没有注意到,悠悠阁的房顶上,一抹紫红袍服的身影,为她的小动作动了杀气…… 慕锦却是一入院子,就发现了他,因此,只能浅尝辄止,愧疚地松开她。 “娴儿,我是储君!我不能拿着百姓的性命开玩笑。将来你若死,我可以陪着你死,但你我都不能抗旨不遵。” “既然如此,你吻我干什么?让我嫁过去还想着你的好?”她怒不可遏地抬手要给他一巴掌,见他竟不躲,顿时又打不下去,“慕锦你混蛋!” 求人不如求己。 归娴一直都明白这个道理。 不到一个时辰,她手上拿着太子的腰牌,就站在了皇宫外的长公主府邸门前,等着值夜的护卫进去通传。 成功是有捷径的,失败也有捷径。 她现在必须准备两套方案,一套蒙混计,一套必败计。 必败计好说,装病就好啦。 蒙混计,当然是用来对付所有人的,譬如夜离觞,血族太后,蓉音太后,慕坤年,还有她的父母……总之,意思便是,她尽力参选了,而且刻苦用功,废寝忘食,以无限热忱应对选秀,但是……很不幸,她失败了。 慕仙影早就睡了,却没睡着。 自从与无疆在一起,每晚两人都亲热两个时辰方才睡去,因此归娴也没为打扰她道歉。 母女两人隔桌相对,归娴还是能嗅到她身上深浓的暧昧气息,忍不住颦眉掩了下鼻子,心里不别扭不尴尬,那是假的。 慕仙影双颊嫣然,长发垂在肩侧,颈侧吻痕斑驳,从头到脚,惊艳妩媚沁骨,眼神里再无在丞相府时的落寞。 她拢着袍袖,把一瓶药给归娴放在桌上。 “一天一颗,不能多,吸血鬼和狼人的内功你都不能练,人类的功夫里面,最厉害的,也抵不过吸血鬼和狼人,打起来都讨不到好处,以你现在的境况,练了也白练,还是身上多带些防身的武器更好些。明儿我到宝库里给你找一找,看有合用的,派人给你送到悠悠阁。” “只武功还不成,我要当上皇子妃,少不得要被人刁难,才艺一样不能少。” “关于歌舞琴艺这些,你从前都会的,我再亲自教你一些。” 归娴这就拿起桌上的药瓶,倒出一颗吞下去。 苦,非常苦,苦得她有点恶心。药丸本身也涩,在嗓子里卡了许久才下去,却一入肠胃,便力量暗生。 她迅速踹了药瓶到怀里,起身,走向门口,“有劳了,告辞!” 慕仙影见她脸色不好,未再苛责她深夜来扰,忙起身裹着袍子送她。 “娴儿,宫里那些人的话,听听就算了,别当回事儿。” 她当然不会当回事儿。 归娴抬头看了看暗蓝的夜空,深吸一口气,“歌舞琴艺,你找个师父教我吧。至于归云,好好照顾他,在这里人生地不熟,别让他受委屈。” “娴儿……”慕仙影忙追上前,抓住她的手肘,“你是不是在怪母亲应了和亲的事儿?孔雀王朝的和平,不容动摇,之前是夜离觞要你,现在是血族王和血族太后都要你,事情闹大了,已然不好收场。” “母亲大义凛然,杀了我都不为过。”她愤然甩开她的手,头也没转,直接朝大门走去。 * 一早,夜离觞自沁香殿的棺床内醒来,不禁被吓了一跳。 他蹭一下坐起身来,不禁怀疑自己还在梦里…… 倒也不是有人杀他,而是一位很不正常的女人,正端立床前。 她馨香一身,凤眸描画地凌厉惊艳,瞳仁点漆似地,幽幽凉凉,一眨不眨地鬼魅般盯着他,唇角还若有似无地扬着笑。 第092章 气死殿下不偿命 堆叠高绾的发髻上,两朵巨大的金箔牡丹与展翼的凤凰,这金灿灿颤巍巍的东西,分明是新娘凤冠! 鹅蛋脸难得脂粉浓重,双眉细长入鬓,眼尾勾扬妩媚,粉颊明媚如朝霞,红唇鲜浓如玫瑰。 修长的脖子上,挂着纯金绞丝龙凤项圈,那项圈似生怕不够分量,下面坠了一颗硕大的红宝石,腰上更是玉佩环佩一样不少。 窈窕婀娜的身骨,穿了曳地的蝶袖束腰的红袍嫁衣,越显得修长高挑,宽阔的腰带,修饰了细致的腰线,也烘托了胸前的丰盈,这份妖娆,叫素来淡冷的九殿下,差点把持不住撄。 而她端平的双肩与小臂上,却搁着孔雀王朝蓉音太后喝葡萄酒专用的水晶高脚酒杯。 这分明是比他昨日定的规矩,还难了十倍。 他却尚未把她看仔细,她便聘婷转过身去,然后一边走,一边数…… “一,二,三,四,五,六……偿” 他玩味赏着她的身姿,莞尔扬起唇角,棕色的瞳仁因太过震惊,已然变得艳红,心里更是似惊又喜。 她就那么一圈一圈地,在殿内走来走去,身姿惊鸿游龙般,惊心动魄。 到了一百步,归娴优雅略停了一下,朝着他略一欠身,挑衅地冷勾了唇角,站起身来,继续走。 “这就够了,不必再走了!” “我算过了,从血族大殿前的台阶,到殿内丹陛之下,一共四百步。” 而她,端着架势,生生走到了第五百步,又平稳地回到床前,朝着他缓缓跪下去。 “臣妾十三皇子妃贺兰归娴,随夫君,给九皇兄请安,给清筱嫂嫂,婉妍嫂嫂请安,恭祝九皇兄与两位嫂嫂恩爱和睦,永生幸福。” 夜离觞挑眉,顿时被她气笑了。 这女人,一大早这是给他添堵来了! 一团火在心头肆虐,却因她***蚀骨的眉眼,如何也爆发不出。 他强忍着撕碎那嫁衣的冲动,唇角漾出一抹邪笑。 “怎好好的,就成了十三皇子妃?” 归娴慵懒抬起低垂的黑睫,冷凉地瞧着他,“臣妾细查史书,血族皇子之中,唯独十三皇子没有侍妾,也没有娶妻。” 他不怒反笑,“十三弟喜欢男人。” 她眉心微颦,忍不住就在心底里骂娘。 竟是误打误撞给猜对了?还真就是十三皇子! TM夜氏皇族,这是变*态得让她贺兰归娴嫁给一个GAY? 那位皇子,一定是被大臣的女儿们嫌弃了喜欢男人,才跨出国门来找老婆。 这样的男人,她死也不会嫁。 这蒙混计,也必须得演好了,万万不能暴露半分的不情愿! 她沉了沉气,提醒道,“臣妾这一关算是过了吧?九皇兄还不叫臣妾免礼?” “一大早这么折腾,吃过早饭了吗?” “回九皇兄,吃过了。” “还饿不饿?” “回九皇兄,不饿!” 她一口一个九皇兄,生生把他叫得唇角眉梢都快抽筋,两手指甲蹿长,没一会儿就成了狰狞的鬼爪。 “不饿就好。” 他握住两手下床,不嫌麻烦地穿好衣袍,没把她小臂上的酒盅拿掉,反而直接和她并肩朝着床榻的位置跪着,邪笑瞧着她,“来,拜三拜,酒杯不落,才算过关。” 归娴狐疑看他,昨天这一点可不在训练之列! 这该死的吸血鬼,分明是故意刁难她呢! “臣妾和九皇兄一起拜,不合适呀!”她咬牙切齿。 “试试而已,十三皇子妃,不会不敢试吧?”他挑衅地邪魅瞅着她。 “敢……当然敢!配合九皇兄,臣妾一百个愿意!” “来吧!一拜天地!” 两人就一起拜下去。 归娴屏住呼吸,小臂平稳地朝前举,俯首微低。 拜完,她又缓缓地把手臂收回腰腹前,见酒盅纹丝不动,才呼出一口气。 他噙着冷笑斜睨她一眼,视线在她紧张微抿的红唇上微顿,喉结不由跳了两下。 “二拜高堂!” 两人一起起身,调整好方向,又一起跪下……这一拜倒是也颇为顺利。 “接下来……夫妻对拜!” 两人起身,又各自换了位置,面对面地徐徐跪好。 归娴担心地看了看两个酒盅,见里面酒汁摇晃,忙屏住呼吸……好险,差点就功亏一篑。 察觉到对面灼热的眸光不寻常,她这才惊觉境况不对劲儿。 这是在干什么呢? 夫妻对拜…… 和她玩过家家,还是要私定终身?! 夜离觞却已经拜下去,抬头,发现她不动,邪笑地鹰眸里就染了一抹狰狞。 “十三皇子妃怎么不拜了?是不是怕酒盅摔了过不了关?” 她长眉冷扬,咬牙一笑,不禁觉得自己小题大做了。 这里是沁香殿,又不是血族,再说,也没有礼乐,没有宾客,更没有证婚人。 “拜!姑奶奶字典里没有怕这个字,就怕九皇兄心里膈应。”她阴柔地冷冷一笑,徐缓朝他拜下去。 “你放心,本皇子心里从来不膈应这些小事儿。” 说着,他手伸过去,把她左臂上的酒盅端起,又把右臂上的酒盅放在她手上,然后,利落勾住她的手臂,仰头,把杯中酒一饮而尽。 “合卺酒,一定得喝。” 说完,他就把她手上的一杯也喝入口中,并随手把水晶杯放在了棺床一侧的小圆几上。 归娴尚未反应过来,就被她捏住了下巴,抬起脸儿,酒被他一点点度入口中。 猝然无妨之下,她被呛得要咳,鲜红的葡萄酒,从唇角溢出,迅速被他吻了去,他舌尖一并喂入她口中,亲昵刷拂她的齿舌…… 她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恍惚间,就入了戏。 心里越想越不对,双眉也打成了死结,紧盯着近在咫尺的邪魔似地俊颜,心里惶惶地一阵天人交战。 也不知自己拿来的力气,迅速挣开了他,猛然挥给他一巴掌…… “夜离觞你到底把我当成什么?!” 她气恼地站起身来,手心却麻嗖嗖地疼,刚才这一巴掌,用劲儿实在过猛。 他不自然地摸了下腮骨,慢条斯理地站起身来,沉了沉气,突然一把扯住她的手臂,将她拉入怀中,环住她的腰间,连她的手臂一并困住,力道适中地没弄疼她,却也让她逃不开。 她本能地后仰躲避,他步步紧逼,灼烫地吻印上她的脖颈,“殴打皇子,知道什么罪么?” “放开我!你这个混蛋!”她拧身挣扎,泥鳅似地,要从他怀里钻逃出去。 他扣住她的腰肢,便将她掳进棺床里,结结实实将她压在身下。 “继续当自己是十三皇子妃呀!怎么不演了?刚才不是演得很过瘾么?” “放开我!” 她气恼地又踢又踹,一阵撕扯讨不到便宜,从头上扯下凤冠,就朝他头上砸…… 他精准抓住凤冠,又给她按回头上。 “这玩意儿是好东西,还没看够,先戴着。” 她一时愣住,在这样恶劣的境况下,缘何他还能以这样凝重痴情的口气命令她?! 定定看着他右手伸到头上整理头冠,她眼眶就红了。 “夜离觞,你到底当我是什么人?” 他在她额上轻吻,“傻丫头,当然当你是我的新娘子呀!” “谁是你的新娘子?你刚才明明……” “你自己非要那样演,我可是要阻止来着。一口一个九皇兄,你倒是不嫌欺人太甚,现在自己把自己气哭了,还反过来怪我?贺兰小姐,你自己说,你讲理不讲理?” “……” 他好整以暇地宠怜笑着看她片刻,吻去她的泪,手温柔探入裙底,把她艳红的缎裤顺利抽走,靴子也丢下床…… 莹白修长的双腿,似羊脂玉精雕细琢而成的,柔若无骨,在红袍的缝隙里隐现。红袍如血,金纹明灭,反衬得肌肤艳白,柔光雪腻。 这娇娆的一幕,撩刺得他心头奇痒,红眸如焰。 看出他异样,她慌得翻身要逃,棺床却猛然扣合。 眼前陡然黑暗不见五指,她心慌意乱,找打开的机关,却摩挲不到,却听到他袍服悉悉索索地褪了,暖热的手,沿着她腿脚向上,深入裙底…… “爱妃,该洞房花烛呢,你这是要去哪儿呀?” 她身子完全被他掌控,再难挣逃。腰带袍服被拆散,把碍事的环佩都丢开…… 黑暗中,旖旎的身骨似绽放的玫瑰,他鬼魅如火的视线,将这美丽,一览无遗。 渐渐地,黑暗里只剩了两人的喘息,她似失明的盲人,只能以指尖和身体感知他的动作,却也因此而渐渐变得大胆起来,无所顾忌地迎合他的每一个动作,却不知自己每一个娇娆的起伏,都被他欢悦赏尽。 第093章 他告白情敌上门 三天后…… 沿江北上的白色祥云大船,乘风破水,疾驰不停。 江面上细雨霏霏,丝毫未阻隔船行的速度。 船舱主卧内,紫檀木桌椅,无一不精致奢华,墙壁上,挂满了这几日归娴写的字画。 地板上,铺着雪白的狐皮长绒地毯,毯上散着一套紫红的男装,一套鹅黄的蛟绡纱袍舞衣,风从窗缝里吹进,纱帘幽幽飘荡偿。 棺床内,一双修长莹白的腿,悄悄探出,妖娆无骨,极致诱惑。 珍珠雕琢似地足尖刚触及地毯,那不萦一握的腰肢,又被一条健壮的手臂自后勾住,轻盈的身骨被霸道地捞了回去撄, 棺床里光线幽暗,女子的娇嗔地惊呼传出来,被吻得断断续续,最后又成了婉转的喘息…… 这样下去,可不妙。 自从接下和亲选秀,从孔雀王朝告别,一连三日,这吸血鬼贪欢纵情,纠缠不放。 这几日已然是危险期,万一造出一只小吸血鬼,后果不堪设想。 * 欢愉过后,归娴趴伏男子宽阔的胸膛上,拿指尖点着他的唇,嗔怒唤道,“离觞……” “嗯?” “嬷嬷已经在等我,今天练舞。” “在我怀里,哪儿也不准去!那老女人敢罚你,我帮你揍她!” 她被他霸道的口气逗笑,“九殿下是不食人间烟火的神,小女子是人,请神仙您体谅一下小女子的身体,小女子要吃东西,还要去洗手间……” 他失笑,“洗手间?” 她抿唇尴尬地嗡声解释,“我的意思是,吃东西前要洗手。” 他颓败松手,也怕她饿坏了。 腰身得了自幼,她面红耳赤地如释重负,呼出一口气,忙打开棺床,坐在床沿,伸脚勾过鞋子。 他指尖缱绻不舍,拂开她背后的发丝,自她后颈轻柔滑到臀沿,却连自己都疑惑,为何对一个女人痴迷到如此地步。 这馥郁的气息,冰雪般的肌骨,于世无争的灵魂,总是让他惊喜,却也害他时常莫名地患得患失,忧心忡忡,怕就此到不了血族,又怕得到之后又失去…… 幼时,母亲死去时,父皇把自己关在寝宫里,三年没有出来。 皇祖母亲政三年,快要被争权夺势的皇子与亲王们逼疯,不得不打开皇帝寝宫…… 宫人进去时,发现父皇的身体已经干枯*,怀中还死死抱着母亲的尸体…… 史书上把那一幕描写的惊心骇人。 任谁也想不通,为何一位后宫佳丽三千且长活万年的帝王,竟为一个人类女子痴情不变,至死不渝,甚至不惜放弃天下,放弃皇权。 察觉他的异样,归娴揪住纱袍一阵挣扎,拧身趴在他怀里,轻轻一吻,印在他唇上,凤眸莹莹看着他有些怅然的俊颜,“离觞……” “嗯?”他忙敛住心神,好整以暇地看她美丽的眉眼。 “我爱你!” 心,冷不丁地被震了一下,他瞳仁幽幽变成了深红,赫然明白,父皇当年之所以那样放不下母妃,是因为……他体会过前所未有的温暖之后,就再也无法回归冰冷与凶残。 爱,是个奇怪的字眼,会叫人着魔! “娴儿,你……刚才说什么?” 她忙碌穿着袍服,说道,“你听到了,我说,我爱你!” “……” “你不是早就知道,且吃定这一点,才让我去和亲的吗?” 她笑得突然又玩世不恭。 他不以为然地扬起唇角,接下她的嘲讽,不羁地单手撑着头,仿佛醉卧花间的酒神,鹰眸迷离地静赏着她忙碌的背影。 她麻利地迅速穿好艳红的锦绣牡丹舞衣,洗漱完毕,简单绾了斜髻,拿了一朵红色的娟纱牡丹花簪,随手簪在耳后,脂粉未施,只拿了唇脂染在唇上。 见他自镜子里盯着自己,她抿唇转头看他,四目相对,蜜意柔情,言语都显得多余了。 他伸手,她不听话地摇头,执拗地没有过去,更莫说把手放在他手上。 “我要去当一个合格的秀女了,离觞,给我加油吧!” 每次课业开始之前,她都会对他说一遍。 他不是不明白,她话里藏了痛,眼里藏了不甘,心里藏了不愿。 她厌恶血族……然而,她还是这样努力! 宫规基本上难不倒她,弹琴,跳舞,唱歌,对弈,都被她说成是摆不上台面的硬伤。 可她没有发现,她的画,她的字,她渊博的学识,是任何后宫女子都无法与之相提并论的。 现在,唯独欠缺的,是一个孩子! 隐约听到窗外的雨声不对劲儿,他忙起身走到窗口,掀开窗帘,就见烟雨蒙蒙的江面上,几艘乌篷船往这边靠拢,雨丝里有大片细如牛毛的银针飞射而来…… 深冷的鹰眸微凛,他手迅速拍在梳妆台上,强大的内力沿着船身的木板倏然蔓延,形成一个巨大的光球,护住船身。 银针射至,打在瞬间形成的结界上,叮叮当当地落在了水面里。 趁着这一波射击过后,夜离觞纵身飞出窗外,羽翼瞬间挥展,纵身上了高空…… * 半个时辰后,他回来,担心地推开走廊对面舞室的房门,里面夜明珠的光芒柔美,乐声如水。 占据了一整面墙的铜镜前,那红衣倩影正在琴声里翩然起舞,柔情绰态,找不到言辞可以形容,她似冥河岸边美丽诱人且能叫人忘却前世今生的曼珠沙华。 艳红的裙摆飞扬起来,似牡丹开绽,水蛇似地腰肢,向后仰着,指尖勾着裙摆飞快地旋转……直把他转得心神恍惚。 归娴发现他。 转过一圈,看到他眼神痴怔,又转过一圈,看到那痴怔里有些许疼痛,再转过一圈,看到他眼眶泛红,那痛也染到她心里…… 她忙停下来,因惯性冲击,身姿不稳地轻晃了一下,却没有注意到,窗外几艘乌篷船正缓缓地沉入江面,那四周弥漫开了大片血腥,还有尸体漂浮四周。 嬷嬷的琴声陡然断了,视线都盯在归娴的足尖上,因她不稳的收住步子,张口便要嗔怒,注意到门口那边有动静,看过去一眼,脸色微变,忙起身行礼。 “殿下,需要奴婢回避么?” 他忙抬手,“不必!” 归娴却分明感觉到他并非随便,前一刻他那神情,似经历了一场生离死别。 “离觞,你的衣服和头发都湿了!” 他双臂环胸靠在门板上,耸了下肩膀,“没事。” 怕她担心,他忙转移话题,“这支舞叫什么?” 归娴看着他那样子,还是担心他会着凉,忙拿了衣架上挂着的毛巾上前给他笼在头上擦拭长发。 “这舞,叫《牡丹情》,讲的是天上的牡丹花神下落凡间,爱上了人间的男子。” 见他沉静听着,她便继续说下去。 “可惜男子爱上她,又移情他人。牡丹伤心欲绝,天真地自杀,想做回神仙。然而,因她私自下凡的的过错,上天不再要她……” “一支舞,也能如此伤感,是谁编的?” 她直指自己的鼻尖。“我!” “你会编舞?”他挑眉,不禁又从头到脚地审视她。 她窘迫嗔舌,“编舞很简单,几个动作依照节奏定好即可,要真的跳得好,不太容易。” “这故事的结局怎样?” “牡丹形神俱灭,男子追悔莫及。” “这故事不好。” “我回家要跳给爹看。” 夜离觞微愣,忽然释怀。“所以,牡丹仙子是你的母亲?” “是,爹爹为牡丹难过之际,我也好告诉他,我的母亲其实并不是牡丹仙子,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女人,会为夫君的冷落而吃醋,也会在不幸福时,重回旧爱的怀抱。” 他动容把她拥进怀里,“娴儿,你真令人惊喜。” 可惜……“离觞,我也不是牡丹仙子!我也是会难过的人类女子。” 他莞尔扬起唇角,捏住她的下巴,“所以,我会如你爱我一样,永远爱你。” 他这告白,是她生命中最美好的事。她今儿心情好,至于那位不靠谱的大Boss,也可以宽恕几分钟了。 然而,笑着笑着,忽然又笑不出来。 “离觞,其实你不必爱我,等你回家之后,爱你的侍妾就好,她们陪你那么多年,值得你更用心,而我,和亲之后,就是别人的新娘了!” 他忍不住失笑,却还是抱着她,不肯放手。 这一晚,他没有缠着她入棺床,而是认真地教她下棋,给她讲棋谱,教她如何取胜。 * 半月后,抵达丞相府,夜离觞不宜露面,送她到门口,便离开。 归娴入了雅棠院里,发现二叔贺兰峎送的那只鹰,竟还好好的挂在亭子前,竟没被饿死。 她不喜欢这凶戾的宠物,甄嬷嬷却每天拿牛肉给她喂养着…… 因此,不得不承认,不论这家如何破败,也是有些许温暖的。 她奔进楼阁里,就见乐琴,乐棋,乐绣,乐画都在忙着清扫擦拭未有太大改动的摆设。 她脚步停了停,对众人一笑,就奔上楼,进入书房,取下书房里的山水画,果然,她为夜离觞画得那幅画还在……而且,完好无损! “离觞,你知道吗?我其实……一直在等你说,归娴不要去选秀,不要嫁给任何一个吸血鬼……” “他不会说话,只是一幅画而已。” 听到男子低沉的声音,她疑惑转头,就见带着面具,穿着护卫袍服的古千绝,从窗外跃进来。 “嫁给吸血鬼也没什么不好的,吸血鬼能保护你免受恶人的伤害!” “千绝,你家里人还好吗?” “嗯。” “你呢?” “当然也好。” “我能不能抱你一下?”她忍着泪,很想从这个家里汲取一点温暖,却也清楚地知道,没有人乐意给她温暖。 古千绝微愣,然后扬着唇角张开双臂。 她扑进他怀里,顷刻间泪流满面。 宫里已然有不少秀女入宫,新帝登基,政务繁忙。 因此归娴在雅棠院住了三日,都没能见到父亲的身影。 贺兰靖远不只是丞相,还被封为庆和王,丞相府的牌匾,也换成了庆和王府。 甄嬷嬷还是每日记录她的嫡女策,却也与乐琴乐棋等人,张罗着她入宫选秀的事。 * 直到入宫前一晚,她还是没能与父亲吃上一顿晚膳。 更没机会给他跳那一曲《牡丹情》,也没机会与她下一盘棋。 子夜时分,见古千绝未在院子里巡逻,她便披了披风,推门直奔前院,入了母亲曾居住的寝居。 桌案上,香炉寂冷,床榻空空,连窗台花瓶里的花都蔫了。 她从袖中取出火折子,吹了吹芯子,把蜡烛点上,在桌旁坐下,感受着四周的空冷,忽然明白,为何慕仙影重回无疆的怀抱。 这样的冷,实在太难熬。 “嘿!你就是贺兰归娴?” 归娴转头看去,发现,隔着桌案,一个女子坐在母亲平素坐的高背椅上。 她笑颜绝美,清风明月般,肌肤苍白,双唇嫣然,因用了腮红,倒也不显得可怕,却尽管如此,还是无法遮掩其吸血鬼的身份。 她娇小的身躯,倒也并不显得威严骇人,石榴红的金丝袍服,外罩着黑披风,一身上下,风尘仆仆,似远道而来的。 归娴忽然明白她是谁。 史书上说,这女子笑起来似清风徐来,多年独受夜离觞专宠,平素行事无礼骄纵…… “清筱夫人,失敬!” 第094章 他只把你当甜点 清筱轻蔑打量着她,尽管心里起了妒火,还是端着气势,不羁地妩媚嗤笑一声。 “我当贺兰归娴是多妙的美人儿呢!不过如此呀!空有一副皮囊,见了本夫人也不知行礼” 归娴自知理亏,也不愿给她下跪,便沉下气,没吭声。 清筱倒也没勉强她,,“奇怪,你怎知道我是清筱?离觞对你提过我?撄” 归娴垂眸沉默,没有回答这样愚蠢的问题。 离觞倒是不曾提过她半句,都是她大煞风景地提起她。 离觞虽有不快,却宽容地并不多言。 是她贺兰归娴太不识抬举,爱得这样卑贱,还要自打脸面,现在……报应终于应验了偿! 她知道,这女子极有可能是来杀她的。 且就算把她撕成肉糜,也怪不得任何人。 清筱视线盯在她脸上,看了片刻,视线又落在她颈侧跳动的血脉上,呼吸着弥漫在空气里纯净的香甜之气,忽然就嘲讽地笑了。 “贺兰归娴,知道离觞为何喜欢你吗?” “喜欢一个人,还需要理由吗?” “当然。”清筱狡黠笑了笑,猝然起身…… 归娴只觉眼前人影呼啸,心头悚然一惊,桌上蜡烛的烛火,也跟着惴惴不安地摇曳了一下。 下一瞬,她暖热秀美的脖颈,就被冰冷的鬼爪捏住了,眼前血红的眼眸,深暗如两汪血潭,一晃而过,冰冷的唇就贴上了她的颈侧,死尸般冰冷的陈腐之气包围了她,耳畔声音阴柔似无数跳毒蛇,钻进了心里…… “离觞喜欢你,是因为你血液甜美纯净,他只是在把你当成一味甜点。” 归娴绝然闭上眼睛,却死也不信她的话。 那半人半鬼的男子,从不曾贪恋过她的血液。 他的一举一动,他的眼神,他的吻,都是情不自禁的爱恋。 她若相信这样的挑拨,便是辜负了他的心。 “你是血族太后选定的人,我不伤你。识趣的话,就尽快找个男人嫁了。届时,我饶你不死,也饶你的家人,至于太后那边,我也会给你备好借口帮你脱罪。” “清筱夫人放心,我已经备好了法子,一定嫁不成的。” 清筱松开她,红眸看进她的眼底。 她当然相信,这个小小的人类不敢欺骗她,但是,她实在信不过夜离觞。 于是,把随身的手帕铺在桌面上,咬破手指在上面写了一句“我宁死不入血族”放在归娴面前。 “写上你的名字,我就信你!” 归娴看到手帕上绣着的奇怪的星云图案的暗纹,心里隐隐有些发怵,看她一眼,还是咬破手指,写了自己的名字。 清筱却忙拉住她挂了血珠的手指,伸舌尖把那滴血舔食入口,顷刻间暴露了嗜血女妖的真面目。 归娴悚然迅速抽手,把手缩进袍袖里,警惕盯着她。 清筱也盯着她,眼神由惊喜,渐渐变得复杂,又变得毒辣凶恶…… 她尝到了血液如蜜如汁的甘甜,也看到夜离觞对面前女子的无限疼宠,妒火在心头陡然爆发,熊熊地,染透了她的眼睛,她的每一根血脉。 杀气冲击了双手与面容,前一刻绝美的女子,顿时变得肌肤苍灰,眉骨突兀,眼窝凹陷,獠牙尖利,十指狰狞…… 归娴毛骨悚然地看着她,脊背僵贴在椅子上。 她不明白这女人到底怎么了,应了不杀她的,为什么又这副模样? “清筱夫人是要食言吗?” 清筱陡然恢复理智,憎恶地从她身上收回视线,抓了手帕就飞身出去,随手把帕子塞给了房顶上的破天。 “她的血已经在上面,你马上给我施毒咒,我要她十日之内,死无葬身之地!” 破天欲言又止,“筱儿……如果殿下和太后知道,你知道是什么后果吗?” 清筱猝然逼近他,凶怒交加地咆哮,“你不说,他们永远不可能知道!” 她双足悬空,鬼魅似地,在半空里飘忽不定…… 滔天的怒火冲击了真气,真气又击得披风与衣带裙摆飞起,似女妖露了原形,面目可怖。 破天在房顶上颓然坐下,亦是无法直视她。 “为什么还不做法?你是不是也怜悯贺兰归娴?” 前一刻,在贺兰归娴血液中看到一幕,悉数放大在眼前。 他们争吵,打情骂俏,一起作画,一起读史书,一起用膳…… 他们在床上抵死缠绵,仿佛要融入对方的灵魂。 情入极致,他在贺兰归娴耳畔说,“娴儿,给我生个孩子吧……我们的孩子一定很美。” 他看贺兰归娴的每一个眼神,他对贺兰归娴的每一个微笑,都是那么特别,仿佛那女人是他的全部! 她一刻都无法容忍! “我要她死!那女人,必须死!” 破天阖眼一叹,捻着血字斑驳的手帕,随手一挥,手帕在半空里赫然化为一缕青焰,他念念有词的说了几句咒语,就道,“十天之后,她必死无疑。” 清筱当即又恢复镇定,扶了扶发髻,又恢复秀美无害地样子,飞身落下,巧笑挽住了破天的手臂,“我就在知道师父最疼我了。” 她却不知道,破天早已发现了在高空里睥睨一切的夜离觞。 而他这样做,只是想担下错误,救清筱一命。 夜离觞见归娴出来寝居,朝着雅棠院走去,迟疑片刻,转身飞向皇宫。 * 温德殿,是原来三皇子夏侯琛所居的寝殿,景致绝佳,花木葱茏,殿内布置,亦保留了原来的奢华。 夏侯千奕登上帝位,为方便与夜离觞往来,就送他这座寝殿暂居,此处往来皇帝寝宫尤其方便。 亦是在写圣旨时,反应迟钝的夏侯千奕才明白了,他的父皇夏侯庸,早就有心叫夏侯琛称帝。 因此,他只能把夏侯琛永远关在牢狱中,囚于黑暗中,慰藉他父皇的在天之灵。 夜离觞踱着步子穿过宫苑,嗅到殿门里飘出来的静雅荷香,鹰眸危险地冷冷一暗,脚步停了一下,然后,迅速进去。 早已等候多时的女子,拉下头上粉色的斗篷帽,露出钗簪莹莹的惊艳高髻,花钿下的一双水眸浅笑合宜,清雅迷人。 “婉妍参见殿下!” 夜离觞扬起唇角,伸手托住她的手肘时,眼底就换了意外的惊喜神情。 “婉妍怎来了这里?” 冷婉妍随着他的力道起身,见他摆手指椅子,就毕恭毕敬地退后两步,隔着桌案,坐下来。 “嫔妾不放心殿下,过来瞧瞧。” 夜离觞给她倒了一盅血,以内力暖热了杯子,放在她手边。 “等了多久了?怎不叫人去找我?” “嫔妾怕殿下忙,不敢惊扰。再说,殿下这殿里也没有服侍的人,所以嫔妾……” 夜离觞笑道,“你若在这里暂居几日,我叫千奕派几个人过来服侍。” 冷婉妍偷觑了眼他的脸色,见他唇角有笑,却垂下唇角,娇声叹了口气,“嫔妾还是今晚就离开的好,万一贺兰小姐知道嫔妾住在这里,恐怕会不开心。” 夜离觞顺水推舟,“婉妍顾虑极是,这寝殿就让给你了,我去归娴那里借宿。” 冷婉妍唇角僵了一下,再也笑不出,还是应下,“是。” 两人就尴尬地静下来。 夜离觞见她喝了半盅血,却迟迟不语,便道,“婉妍此来可是有急事?” 冷婉妍忙起身,绕过桌案,在他面前双膝跪下,“臣妾不知当讲不当讲,又怕说了,会遭杀身之祸。” “起来吧,还没有人敢在我的眼皮底下伤你。” “嫔妾是跟着清筱姐姐来的,清筱姐姐与破天师父商议了毒计,要害死贺兰小姐。” 夜离觞一掌拍在桌面上,“清筱不是这样恶毒的人……” “殿下,请相信我,我是亲耳听到清筱姐姐与破天师父密谋的。” 冷婉妍说着,眼里就蕴了泪花,抬起头来,亦是声情并茂我见犹怜。 “殿下,嫔妾当时也震惊,也不敢相信清筱姐姐那样可爱的女子竟会如此恶毒!嫔妾怕殿下失望伤心,此来一路都在犹豫,更怕破天师父会杀了嫔妾,所以……” 话说道最后,她就啜泣起来,顺理成章地扑进了夫君怀里。 夜离觞俯视着她,轻轻拍了拍她的脊背。 “既如此,就在这里暂住着,不必回去了。等选秀结束,随我与归娴一起去京城吧。” “嫔妾谢殿下怜爱!嫔妾知道不该这样的,可是,嫔妾实在担心贺兰小姐受伤,所以……” 夜离觞点头,顺应着安慰她几句,却无法忍受怀中死尸一样的冰冷,与冲击鼻息的香腻之气。 这女人比清筱有胆色,也有心计,懂得何时落泪,何时恐慌,也懂得……在香粉里动手脚。 “你长途跋涉,一定累了,我去给你找个男子开胃。” 冷婉妍忙环紧他的腰际,“殿下,嫔妾……只想与殿下多呆一会儿。” “这殿外有不少护卫,都是皇祖母的人,你在这里,没人敢伤害你。” 夜离觞不着痕迹地推开她,就迅速起身飞出去。 * 窗外冷月如霜,树影绰绰,满院的花香飘进窗内,香气浮动,正好免了另燃熏香。 归娴却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心神不宁。 上次,髅西借了一把匕首诅咒夜离觞,那情景,记忆犹新。 因此,想起前一刻清筱手帕上那古怪的图样,心里越想越不安,便干脆起身,罩了披风,带着守夜的乐琴和乐棋,又起身去了藏书阁。 乐琴和乐棋看出她心事重重,丝毫不敢有怨言,乖乖留在藏书阁门口把风。 藏书阁内,书香浓重,直通房顶的大排大排的书架,寂冷如巨石雕成的墙。 归娴穿过书架间幽长的通道,呼吸着古雅的书香,浮躁不安的心,忽然安静下来,不禁感激酷爱收集书籍的父亲。 然而,在占卜类的一排里,找了十几本,才找到两个相似的图样,却都是夺魂咒死符。 她又溜达到了史书一排…… 夜离觞的史书,被娘亲命人放在了最高的位置。 她仰着脖子才能看到,只可惜晚上找不到梯子上去,只能巴巴地望着那书籍。 她忽然很想再看一看,夜离觞与清筱的过去…… 那女子若是心狠手毒的,倒也不值得他爱了。 不过,被夺了丈夫,难免会动杀气,凡人如此,更何况是煞气深重的吸血鬼?! “大半夜地不睡觉,在这里发什么呆?” 她被吓了一跳,转身举着手上豆粒大的夜明珠,手电筒似地光芒,照见了那身穿紫红锦袍的男子。 被她抱过多次的伟岸身躯,站在书架尽头的通道上,无声无息,静谧莫测。 月光从窗外打进来,那锦绣的领口与腰带上镶嵌的细碎宝石,幽幽明灭,辉映了莹亮顺滑的栗色发丝,让她一时看得痴怔入魔。 深刻绝美的五官被暗影雕琢,明明看不真切,他的眉眼却在心里异常明亮。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只是三两天,倒也不至于三秋五秋的!却……怎会这样心痛?! 呼吸调适良久,她才寻到自己的声音。 “离觞,你何时来的?” 他怒火暗隐,飞身上去,把几部史书给她拿下来,丢在地上,“你既不想嫁我看再多又有何用?” 她忙把书捡起来,心疼地抚了抚上面的灰尘…… 看着她书痴似地举动,他心口一阵堵闷难过,不忍再苛责。 她抱着几本书穿过两排书架,到了供查书阅书用的紫檀木书桌旁,把怀里的史书放下,又将夜明珠放在烛台上,转身正要请跟在身后的男子坐下,身子却突然被抵在了桌案上…… 桌案一晃,烛台上豆粒大的夜明珠就滚落在桌子上,又从桌子滚落到地上,幽幽地光芒滚远了,留下暗昧不明的暧昧。 火热的吻,把她卷入暖热的漩涡里,比从前每一次都激烈。 惊觉他身体不寻常的滚烫,她喘息也变得慌乱,攀附着他的肩,顺应他环在腰间的力道,垫着脚尖迎合,想要帮他疏解,却不敢问,他到底怎么了。 他迅速扯开锦袍,悍猛将她压在桌案上,因她轻易在清筱的帕子上写下自己的名字,因冷婉妍的脂粉烈毒,他气血早已羁押不住,瞬间拆解了她简单束着的睡袍,勾起她两条腿,直冲入她身体最深处…… 宏大的楼阁,回音钝重,她隐忍咬着唇,不敢喘息出声。 他偏不叫她如愿,将她反转过去,两手抓红了她的腰间,掀起连番的狂潮…… * 欢愉过后,他随手把袍服铺在地上,拥着她躺下,长臂一身,摸过桌案上的几部史书枕在头下,却让她舒服地枕在自己手臂上。 “今晚可有人来找过你?” “没有。”她半趴在他身上,眼睛已经疲累地睁不开,体内余韵还在激荡…… 他叹了口气,握住她的手,查看她食指上包扎的伤口,“告诉我,这伤怎么回事?” “今儿我陪嬷嬷修剪花枝,不小心划伤的。” “如果有人伤害你,一定要告诉我!” “没人伤害我,就算有,也是我自讨苦吃,怪不得别人。” 她自嘲笑了笑,抬腿缠在他腰腹上,拉着丝袍盖住两人,又呓语似地咕哝,“这里晚上有老鼠……” 他握了她的手在掌心里,摩挲着她指尖的伤,心里却在考虑,到底要不要把背叛他的那两个人杀掉。 隐约听到窗外有风声呼啸而入,等归娴睡熟,他才起身披了袍服,穿过一排书架,就见破天单膝跪在地上,把一把镶嵌着宝石的千年橡木匕首放在了地上。 “老臣来请罪,愿代清筱死,请殿下宽恕!” 夜离觞蹲下去,捡起匕首瞧了瞧,视线落在破天脸上,却没再把匕首还给他。 “饶你不死!帮我算一算,今晚娴儿今晚能否有孕。” 破天声音哽了一下,却来不及收拾悲伤,这就从怀里取出龟壳,跪在地上念念有词地晃了半天,把铜钱倒在地上。 卦象简单明了,下下签。 第095章 入宫验身被假孕 夜离觞伸手拨弄了一下铜钱,“不可能!” “殿下不能凭三面反就判定卦象,求事要心诚,莫急莫躁。” 破天又收起铜钱,静心冥想,再占,再摇,连续多次,方得卦文,却到底也不如意。 夜离觞见他皱着长眉,迟迟不开口,疑惑问道,“如何?” “鹊遇天晚宿林中,不知林内先有鹳。虽然同处心生恶,卦外逢之事非轻。” 夜离觞听得一头雾水,最厌烦他故弄玄虚偿。 “到底什么意思?” “若求婚恋,飘动不定,外表看好,内里虚浮,若得长辈扶助方可,求子……怕是难成。” 破天硬着头皮俯首道,“殿下能否允许老臣给贺兰小姐把把脉?” “你怀疑她不孕不育?” 破天起身,走到归娴面前,又转头看夜离觞,见他点头,才蹲下去伸手拉了袍袖在指尖垫了,按在她脉搏上静探许久…… 夜离觞被他探得心头直擂鼓。 “殿下,贺兰小姐最近一定服用了避孕药丸。” “你是在告诉本皇子,本皇子的子孙都被这女人一口药给杀灭了?!” “殿下……” 夜离觞俯视着在地上睡熟的女子,瞳仁盈了深暗的血色,怒火滔天地俯身下去,伸手便要掐住归娴的脖子……这该死的女人,竟害他做无用功?最近他啥事儿没做,一门心思全都扑在结婚生孩子上。 破天忙抓住他的手腕,“殿下,贺兰小姐到底是没出阁的姑娘,谨慎一点,无可厚非。” 说到底,这女人就是个胆小鬼! 夜离觞恨得牙根儿直痒,一把扯住破天的衣领,将他拖起来,盯着他的双眼,全无往昔尊师重道的恭敬,“去给我找古方,我要龙凤胎!” “殿下,孩子的事要看天意不能强求!” “我答应了皇祖母和父皇,现在血族皇宫里已经沸沸扬扬……她若无孕,便是欺君之罪,我们都得死!也包括你!” “老臣马上去找龙凤胎的古方,还请殿下不要再追究清筱的罪过,那毒咒老臣已经解了。”破天叮嘱一声,走到窗口,犹豫片刻,又返回来,双膝跪下,“殿下,婉妍夫人此来……恐怕会对贺兰小姐不利,还请殿下多做防备。” “婉妍是冲着你和清筱来的,她没把归娴放在眼里。” “话虽如此,还是防着些好。女人的妒忌,是最难捉摸的。” * 一早,乐琴和乐棋从归娴卧房外室的守夜小榻上起身,疑惑地环顾四周,两人都有些恍惚。 昨晚,她们明明是在藏书阁门口聊天的,后来的事,就记不清了…… 听到有动静从院子里传来,两人忙到窗口看,就见宫里已经来人。 冗长的迎接队伍,肃穆华彩,一边是朱红宫服的吸血鬼宫人,一边是藏青宫服的人类宫人,在海棠花树的花枝缝隙间异常醒目。 满院的海棠花香里,浮动了一股吸血鬼的冰冷的陈腐之气,亭子前笼子里的黑鹰不敢鸣叫了,晨风卷着的花瓣也飘落地小心翼翼。 乐琴和乐棋忙小跑着下来,与乐绣、乐画一起站在归娴身后。 血族皇宫派来的女官,名叫金弄月,是血族太后古云姬的亲随。 异常惊艳的女子,看似年方二十,却已然年长万岁。 那圆脸秀美,细眼细眉,一身幽冷的金边紫绀色暗纹官袍,束袖收腰,腰间佩剑,头戴官帽,似武将非武将,似尚宫非尚宫,威严凛冽,冰冷慑人。 因贺兰靖远始终未归,赵红药仍被囚禁,身为长辈的贺兰峎、贺兰崇,只能携妻儿与贺兰落心,一起来送归娴。 一家人跪地俯首,金弄月眸光始终饶有兴致地盯在归娴身上。 这女子的气息实在香甜,倒也难怪这满院子种了海棠花。 花香四溢,方才遮掩了她原本的馥郁之气,否则,只怕周围百里所有的吸血鬼都被吸引来了。 她伸手向后,接过太监递上的太后懿旨打开。 “奉天承运,太皇太后诏曰: 大周丞相——庆和王贺兰靖远与孔雀王朝长公主慕仙影之嫡女,贺兰归娴,毓生名门,血统贵重,容貌倾城,静慎娴雅,勤勉柔顺,雍和温良,淑德含章,着即入宫,参选我孙儿恒颐王之嫡妻,钦此!” 恒颐王?! 归娴忙在脑中点开搜索框,搜索恒颐王三个字。 任凭她饱读血族史书,过目不忘,却绞尽脑汁,只是徒劳。 金弄月宣读完,便双手阖上圣旨,送到贺兰峎面前。 贺兰峎忙接了,高呼太后万福,带着一家人跪拜之后方起身。 金弄月上前对他细说了几句,贺兰峎点头,忙转身对归娴道,“此次入宫不同于一般选秀,金嬷嬷先要为你验身,娴儿莫怕,一会儿就好。” “二叔,我……” 归娴怎能不怕?她和夜离觞已经煮过熟饭了,而且,从狼族到大周,到孔雀王朝,已经煮了几百回,若非她小心防范,只怕孩子都能打酱油了。 这会儿给她验身,是往死里整得节奏呀! 金弄月似笑非笑地瞧着她涨红的脸儿,伸手一个请的姿势,“就到郡主的书房去查验吧。” 归娴心提到了嗓子眼,硬着头皮,回给她一个请的姿势,便领先在前带路。 听到身后悉悉索索大堆人的脚步声,归娴脊背上涔涔出了大片冷汗。 * 入了书房,一群小宫女迅速关上了门窗,另有四个大宫女这边准备笔墨,这就开始忙碌记写。 金弄月在归娴身前站定,手托住她的手,拿了金尺,开始丈量,并报了尺寸给记写的宫女。 归娴闭着眼睛,似已然在断头台上,绝望地一声不吭。 衣袍被几个小宫女拆解了去,她整个人chi条条的,似新生婴儿等着医生评头论足,称斤论两。 头围,脸长,手长,手臂长,颈长与周长,胸围,腰围,臀围,腿长,脚长,胸的软硬,是否有肿块,ru晕色泽,血液的气息是否纯净…… 金弄月一项一项细细丈量得异常仔细,连一点零头都报得清楚。 归娴始终忐忑不安,睁开眼睛,看向写字的三个宫女,就见她们笔下的纸上已经记录了大片文字。 另有正对着她的宫女,正在两个小宫女抬着的大托盘上,拿笔细细地在纸上画着。 那画纸是特制的,边角上标了比例尺,精准地将她的身体缩小在纸上,毫无误差似地。 金弄月检查完这些表面琐碎方面,入了书房内室,见有一张美人榻便道,“贺兰小姐请进来躺下吧。” 归娴硬着头皮进去,在美人榻上躺下。 金弄月把她的腿曲起,命令道,“打开腿!” 归娴侧首,就见那四位宫女也跟进来,画画的那位竟拿了一张标注了比例尺的空白纸张,看向她的下面,而且,一边看,一边画…… 归娴只想赏她们几个大嘴巴。 “我……你们……这事儿……” 金弄月见她急得语无伦次,按住她的双肩,安抚道,“每一位入宫的女子,都必须过这一关,贺兰小姐如此美丽,不必恐慌!这些太后娘娘都要亲自过目的,不查,贺兰小姐得个抗旨不尊的罪名,我们亦是死罪。” 归娴深吸一口气,只能咬牙照做,死就死吧! 可问题是,这事儿比死还难受。 她只觉自己被五个女人轮了一回,眼泪就从眼角滚下去,手扣在美人榻边沿,昨晚被清筱逼着签字咬出的伤口都刺痛难忍了…… 她侧首看向美人榻正对着的山水画,那画后面的男人绝然冷观她的遭遇,竟不发一言。 金弄月很快就查验结束,命宫女服侍她穿好衣服。 归娴疑惑地起身,却见那画画的宫女在刚画好的图上写了几个字,“气息纯净,冰清玉洁,孕期一月,需入宫静养”。 不该是处子之身吗?为什么要写孕期一月? 她因那几个字脑子都快炸开了,却不敢多问。 就怕被扣个非完璧之身,闹得家门颜面尽失,再落个结实的死罪,尸骨无存。 衣服穿好,就见金弄月走向美人榻正对着的墙壁,伸手……不等她惊呼出声,就取下了山水画,连带着也取下了山水画后面的那副夜离觞的画。 “金嬷嬷这是要做什么?” “太后听闻贺兰小姐为九殿下画了这样一幅画,颇为好奇,遂命奴婢带回去给她老人家过目,贺兰小姐不会不同意吧?” “呃……我……那个是……” “放心,太后不会怪罪的!请贺兰小姐这就准备入宫吧!” “可是,我验身的结果……” “很好!太后一定会满意的。” 她们写了孕期一月,太后怎么可能满意呢?这到底是要唱哪一出呀? 没有身孕却写一月的身孕,这摆明是弄虚作假,欺君之罪呀! 眼见着金弄月把画卷起,她要阻止,却见宫女竟拿了一个早已备好的兽皮筒过来,那画卷放进去,竟是长短大小刚刚好。 心里咯噔一声,归娴恍然惊悟,如五雷轰顶。 她分明已被监视许久许久了,却还毫无察觉。 血族太后古云姬是要定了她,不管她心里放的是谁,不管她身子是否完璧之身! 为什么这位太后娘娘如此大费周章,要给自己的孙儿找个有孕的女子? 归娴跟着金弄月下来楼阁,望着满院如云的海棠花,只觉得自己已然被淹没在血族滚滚的狼烟里。 “贺兰小姐可挑选四位丫鬟,一位嬷嬷带在身边,另可带一车随身之物。” 归娴欲哭无泪,“金嬷嬷所言,正是归娴早已准备好的。” “如此甚好,走吧。” 贺兰峎忙走到凉亭前,取下盛放黑鹰的笼子,“娴儿,带着黑子吧,也好让它和你做个伴。” “多谢二叔。”归娴瞧着黑鹰,突然落下泪来,朝着四位长辈跪下,“二叔,二婶,三叔,三婶,你们多保重。娴儿从前未曾尽孝,还请四位长辈多包涵!” 四人不禁都落下泪来,自从慕仙影离开,他们也不得不承认,没有了孔雀王朝驸马家的头衔,没有了赵家的庇护,贺兰家纵然被封了王,也再不如从前了。 归娴嫁入血族皇室,无疑是给贺兰家开辟一条崭新的坦途。 贺兰落心却有恃无恐地突然嗤笑了一声,朝着归娴呸了一声。 “快滚吧,以后去了血族,别再惦记我表哥。” 归娴看她一眼,那一身厚重的行头,竟是比她的更奢华百倍,脸上的浓妆亦是老气横秋,碧绿的眼影,反而显得眼睛怪怪的,全然不见当初黛玉妹妹的娇柔清秀。 归娴起身,跟着金弄月出了院子。 一行人徐徐行至前院,归娴忍不住停下脚步,看向慕仙影的寝居,见内室的窗子里有人影,她心头一喜,失控地推门冲进去。 在这京城里,嫁娶是有哭嫁礼,女儿在上花轿之前,母亲都要倚门哭一哭,借母爱的泪洗掉女儿过去的晦气,亦是寓意疼宠惜别,以让女儿脱胎换骨,从此相夫教子,做一位贤妻良母。 室内还是寂静的,桌布换了新的,各处摆设擦拭一新,连花瓶里的花都娇艳鲜浓。 “娘亲……娘亲,我就知道,您一定会回来送女儿的……” 内室里出来的,却是一位男子。 他手上还拿着鸡毛掸子,那东西和他脸上的金面具与一身蓝色的护卫服,格格不入。 “小姐,你还好吧?” “古千绝?怎么是你?”归娴疑惑地看他,又看他手上的鸡毛掸子,心头惊痛不止,顿时尴尬地哑了声音,“这里是,你……你打扫的?” 第096章 未婚夫到底是谁 “是呀!卑职觉得,小姐选秀之前,一定会到这房间里来坐一坐,所以,卑职自作主张……” 归娴再也压不住冲动,一头扑进他怀里…… 俊伟如山的身躯,被她冲撞地一晃,他头上的斗篷帽散下去,因为差点破功,黑发隐隐散发出幽幽的栗色,他忙稳住身躯,大掌按在她脊背上,温柔拍了拍,却不知说什么好撄。 归娴手臂缠在他腰间,突然就放声大哭起来。 金弄月走到门口,望着归娴因哭泣轻颤的背影,和男子拿着鸡毛掸子的囧状,忍不住笑了一下,别开脸,泪却抑制不住地涌出眼眶。 她忙拿帕子按住眼角,摆手示意靠近过来的宫人都退下。 爱情,在血族里是永恒而美好的传说,据说真爱可以让天地黯然,岁月失色,可以打败一切邪恶,可以融化冰冻无声的心。 但是,长活太久的妖魔鬼怪,虽然有不老的容颜,却往往经不起时间的考验。 活得越久,那些悲欢离合反而也都不放在眼里,好听一点叫看破红尘,实则,是麻木不仁偿! 在那样恐怖的境况之下,任何美好的事物,都激荡不了死潭般的心,沉淀在生命里的,只有血腥与杀戮。 九殿下太任性,这因清扫了一间屋子都会欣喜若狂感动涕零的女子,怎么可能在血族里永远的存活下去?! * 入宫之后,归娴才知,此次选秀女子一共三十一位。 除她之外,另外三十位亦都是官商嫡女。 碧空如洗,白云悠悠,两丈高的金瓦红墙,括出的白石板宫道静谧肃冷。 那一袭粉色宫装的女子,如夏日水面上的荷花,聘婷绝丽,整齐划一,步履均匀,成了皇宫里最迷人的风景。 归娴却无幸与她们一起前行。 众秀女被大内总管带着,走向后宫最深处空寂已久的储秀宫时,她的红色金丝绡纱肩辇被八人抬着,就从她们身侧经过。 金弄月在前缓步引领,甄嬷嬷跟在她身后,肩辇左侧是古腰间佩剑的古千绝与一队王府护卫,右侧是乐琴,乐棋,乐绣,乐画,后面,两族宫人整齐浩荡相随。 整条宏大的队列,绮艳似一条送亲的长龙,后面跟着的是装着物品的华车。 贺兰归娴似深深沐于隆恩的宫妃,引得众女子羡妒不已,也震动了宫闱。 秀女们好奇地看向肩辇,透过红纱赏到那绝美的容貌,整条队伍叽叽喳喳起了涟漪…… “谁呀?好美呢!哪位娘娘么?” “庆和王家的大郡主,太皇太后的侄孙女,贺兰归娴。” “她和我们一起选秀吗?” 大内总管听到议论声,侧首一看,忙抬手示意队伍停下,朝着肩辇跪下,高声道,“给娴郡主请安!” 众女子忙都跟着跪下。 归娴刚要开口,见金弄月回头,忙噤声。 金弄月浅扬唇角,对总管说道,“公公起吧!郡主喜欢清静,不喜欢听闲言碎语,那些爱议论爱打听的,都绞了舌头丢出宫外去。” “遵命!” 归娴颦眉,就见众女子都变了脸色。 “金嬷嬷何必如此?她们并没有多说什么。” “娴郡主是我们太后看中的人,与那些低贱的女子不同,还请娴郡主也自重些。” 自重?归娴不禁怀疑这话是针对她与古千绝的那个拥抱。 她侧首,看向肩辇左侧高大俊美的身影,见他眸光含笑地看自己,心头隐隐微动…… 好吧,的确是她错了。 但是,刚才她真的是被感动得五体投地。 这世上,除了夜离觞,除了母亲,怎么可以有人这样了解她的孤单寂寞冷? 不过,现在最大的问题是,那位恒颐王到底是哪位? 除了血族皇后辛姒的嫡子夜重楼被册封为储君之外,其他皇子无一被册封为王的。 * 半个时辰后,肩辇穿过两条宫道,入了一座宏大的寝宫内。 殿前的牌子上写着两个字——娴宫。 宫苑倒是没什么特别,亭台水榭,花草葱郁,宫墙门窗粉刷一新,那门开着,隐约可见里面金碧辉煌,正对门口的凤凰金兽香炉,却是一品公主才用的。 归娴下来肩辇,疑惑地看向宫墙那边…… 隔着一道宫墙,是一株高过了墙头的栀子花树。 甄嬷嬷忙过来扶住她的手肘,压低声音说道,“小姐不记得了吗?那栀子花树是您亲手种下的。” “我?”归娴失笑,显然,是过去的贺兰归娴种下的。 “那是皇上还是皇子时所居的寝宫。” 归娴哑然。 她救了夏侯千奕,还在他院子里种了一棵栀子花树?!那女子呀,尽是闯祸! 甄嬷嬷生怕她不记得了,又怕夏侯千奕就此生出点什么猫腻,忙道,“小姐说,是种下希望,缅怀皇上死去的母妃。栀子花是皇上的母亲最喜欢的花。” 归娴看了那花树片刻,便敛目跟着金弄月进入寝殿。 夏侯千奕看她的眼神,她一刻没忘过。 那小子可从来没用尊师重道的眼神看过她,反而两眼冒着电,视线一对上,就电光火石,飞花四溅,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现在,他已经是皇帝了,再不能像从前那样胡闹。 入了殿内,见金弄月命宫女拿银针四处查毒,归娴寻了空闲,忙叫甄嬷嬷去端水喝,便又到廊下,护卫们正把箱子抬下马车,而古千绝却两手闲闲,若有所思地环胸看墙头那边的栀子花树。 “千绝……” 古千绝回过神来,忙收回视线,按着佩剑上前,见美丽的主子沿着宫廊走到拐角处,他便俯视着她徐徐拖曳的裙摆,快步跟过去。 “郡主有何吩咐?” 归娴凑到他耳朵上,以只有两人听到的声音道,“你去帮我打听一下,恒颐王到底血族哪位皇子。” 他眸光低垂,状似恭顺地看着地面。 “听说,今晚,恒颐王与皇上、太后,会在素明太妃寝宫东边的华清阁里甄选秀女,到时郡主也该前往,就能见到了。” “你知道他是哪位皇子吗?” “不知道。” “亏得你是吸血鬼,原来你也不知?!” 古千绝歉然笑了笑,低眉敛目,“郡主若无其他吩咐,卑职先去忙了。” “好。” 金弄月出来寝殿,就唤道,“郡主,请到书房来,奴婢要给郡主讲一讲血族的事。” 归娴心头微动,跟着她进入书房里,金弄月拿出血族皇家的族谱,给她摆在面前。 “身为皇家宫妇,郡主先要认识皇族里的长辈,在去血族之前的一个月的时间里,郡主要做两件事,第一把身体调养好,第二,认清自己的身份。” 归娴忙在族谱上搜寻恒颐王三个字,却转了一大圈,视线在夜离觞三个字上微顿,眼里就再没有其他人了。 “嬷嬷,我有个问题,不知当问不当问。” “恒颐王,他是人怎么样?” 金弄月苦笑不得,这丫头和恒颐王都睡过了,怎还来问她?“他很美,很好,宅心仁厚,深受太后与陛下喜欢。” “他喜欢男人吗?” “郡主指的是……” 归娴看了眼门窗,忙压低声音补充一句,“他是否有断袖之好?” 金弄月尴尬地笑了笑,“这一点,奴婢倒是不清楚,不过,恒颐王性情寡淡,素来很少近女色,郡主倒是不必担心他移情别恋。” 这话说了和没说一样啊!归娴悻悻地叹了口气,视线落在族谱的孙子辈一行里,如此断定,恒颐王倒是有可能是十三皇子夜璞。 * 华清阁,是一座宏大的白石楼阁,四周百花怒放,阁内染了花香,铺了宏大的地毯,夜风一起,摆在桌案上的果点美酒,都飘出浓烈的香气来。 归娴为见“恒颐王”,提早赶到,金弄月、甄嬷嬷,乐琴与乐棋陪着她一道过来的。 她一在椅子上坐下,四人就退居她椅子后面。 素明太妃距离华清阁最近,因此也提早到了。 她不是一个人来的,还带了大群随侍。 搀扶她手臂的男子一身月白银纹锦袍,栗色长发高束,那眉眼异常惊艳。 归娴心头一凛,忙起身对素明太妃行礼。 活了万年之久的女子,容颜静冷如冰,眼底除了一丝好奇,无甚波澜。 “起来吧!哀家身边这位是十三皇子夜璞,你既要嫁过去,应该提早见一见的。” 这人刚毅冷酷,论容貌,虽然比夜离觞略逊一筹,气质却胜在内敛温雅。 归娴眸光不着痕迹地从夜璞身上溜了一圈,视线不由自主,被紧随夜璞身边的红色锦衣的男子吸引。 第097章 嫁给朕,当皇后 男子金棺束发,额上系了宝石祥云抹额,额角一缕红发丝缎般垂下来,柔媚的弧度,完美地修饰了刀裁似地俊颜,丹凤眼睫毛修长,竟画着凌厉飞扬的红色眼线,风华艳美,妖娆惑世。 归娴顿觉自惭形秽,头上落了一层灰。 一个男子方如此,她真是愧对化妆师的头衔。 这皮肤,这头发,这眉眼,怎么长得如此好看呐? 夜璞优雅一撩锦袍,在素明太妃身边坐下,见归娴痴怔地还站在原处,视线紧随在他身侧的红衣男子身上,就侧首嗔怒对红衣男子一笑。 “花错,在这里不同于血族皇宫,别端着架子了,快,给娴郡主请安,以后都是一家人了,会常见面的。” 花错听闻贺兰归娴知书达理,文武双全,才特来看一眼的,凭她刚才盯在自己身上的视线,倒是这一见还不如闻名的好。 于是,眉眼鄙夷微抬,他就爱答不理地上前,狂冷地一挥袍服,单膝跪下…… 他膝盖触地,脸侧的红发低垂下去,冗长的红袍在身后完美地铺展开…… 归娴只觉得眼前一大朵娇艳的曼珠沙华怒放开,整个华清阁都黯然失色了,她的心魂也迷失沉醉于这样的美丽中,再也寻不到了,心里却也赫然明白了他与夜璞的关系,每一根血脉都痛得崩裂出血来…… 花错低着头,她看着花错,两人谁也不语。 然而,一旁的人,却因这两位绝美的人相对,都看得怔住了。 夜璞视线也不由自主,在他们之间流转,却赫然发现,花错竟是生生输了一筹,他的一身红装太妖媚,倒是不急贺兰归娴的出尘脱俗来,她冰霜似地冷,眉眼里的伤,不由得叫人心疼偿。 花错敏锐察觉到他看贺兰归娴的眼神不对,冷锐转头,幽冷瞪了他一眼,就含怒起身,哼了一声,转身在他身侧的椅子上坐下。 素明太妃也不禁觉得尴尬了,看了眼金弄月和甄嬷嬷,侧首朝夜璞轻咳嗽了两声。 夜璞忙起身朝归娴作揖赔罪,“叫娴郡主见笑了,这是本皇子最爱的男宠,花错。” 果然,是最爱的男宠! 归娴惊怒交加,俯视着他屈尊弯着的腰身,一口气憋在心头,冲击地眼前赫然一片漆黑。 花错见她似要瘫倒,脸色微变,迅速从椅子上起身,在夜璞身边站定,就伸手扶了一下她的手肘。 夜璞注意到他的动作,忙站起身来,担心地看归娴,不明白她为何突然泪流满面。 “十三殿下这样欺负一个女子有意思吗?这样带着自己的男宠来炫耀,很好玩吗?看到我伤心,你们很开心是不是?” 她未来的夫君倒真厉害,带着男宠来选妃,叫她和男人争宠,难怪血族太后要给她写孕期一月,是为了借她这个人类女子当挡箭牌,粉饰血族皇宫里的见不得光的丑闻吧?! “喂,贺兰归娴,你不要太过分,十三殿下带我来,只是因为我对你又几分钦佩与好奇,才……” 归娴忍无可忍,突然一掌,打在了夜璞脸上,转身就往外走。 “甄嬷嬷,我们走!” 花错勃然大怒,追上去抬掌,便要打在她后背…… 停在外面一股,小太监突然高唱,“九皇子夜离觞与婉妍夫人驾到!” 归娴猛然收住脚步,惶惑惊疑地看向两丈外缓步行来的一对儿璧人,她心口仿佛被刺了几剑,身躯惊晃了两下,忙握住拳头,纤长的指甲刺在掌心里,生生刺出了血…… 夜离觞因细微的刺痛牵引,脚步略停了一下,视线落在她手上,侧首对冷婉妍笑道,“婉妍,这位就是贺兰归娴。” “娴郡主果然是个美人胚子。” 归娴不只该作何反应,声音哽在了喉头,迅速把视线放在了地面上。 夜璞看了眼归娴,忙拉着花错的手,两人上前朝来人行礼,“九哥九嫂金安!” “多年不见,九嫂愈加漂亮了!”花错因刚才归娴打了夜璞一巴掌,心里愤恨,忍不住又多加几句,“像是某些恩怨不明,是非不分,连抬举都不懂的女人,是不能与九嫂相提并论的!” “都到亭子里坐吧,一会儿皇上过来。”夜离觞说着,看了眼归娴。 归娴被封了穴道似地,失了转身的力量。她也着实没想到,那身穿淡烟紫散花宫袍的女子,这样美丽温雅。 她在这里到底要做什么呢?嫁去血族要做什么呢?自取其辱么? 夜离觞带着冷婉妍,在素明太妃的左手边的位子上坐下,担心地看了眼僵立在亭子外的倩影,无奈地深吸一口气。 “娴郡主,怎还不来亭子里坐?” 冷婉妍挑剔打量着归娴,侧首,以帕子掩在唇边,凑近他耳畔笑道,“娴郡主似乎不太喜欢看到嫔妾在殿下身边。” 夜离觞不动声色地端起茶盅喝了一口,“婉妍,你多虑了,归娴不是这样的人。” 花错随着夜璞坐下,瞥了眼亭子外时雕似的背影,料定归娴没脸转过身来,就有恃无恐地冷声道,“九哥,九嫂的话您还别不信,人类的情绪都捉摸不透,你来之前,娴郡主打了我们十三一巴掌,凶狠跋扈的,仿佛我们家十三欠了她多少钱似地!您要不来,大家恐怕还以为,我们家十三怎么着她了呢!” 夜离觞狐疑看自己的十三弟,心里就咯噔了一下,“她……真打你了?” “没事儿,这点痛还经得住,只是被吓了一跳。”夜璞揶揄道,“不知九哥到底怎么惹了美人儿伤心。” 可真是兄友弟恭呀!难不成兄弟俩是早就有了默契,要将她弄倒血族,暗度陈仓?! 归娴再也呆不下去,愤然狂奔进花园里。 泪水模糊了视线,大群人朝着这边过来,她停也没停,就哭着冲了过去…… 有护卫阻拦,夏侯千奕忙呵了一声,“都给朕让开!” 夏侯琨玉却在队伍后面,朝着离去的倩影嗤笑了一声,“当自己一身荣宠举世无双的掌上明珠,不过是……” 她话没说完,就被人打了一巴掌,正要发作,见面前的人是一身龙袍的夏侯千奕,她脸色微凛,忙跪下去。 “皇上息怒!” “朕真后悔没有把你推进秦家的大坑里活埋了!滚回你的寝宫禁足,没有朕的允许,任何人不准探视。” 夏侯千奕说完,就朝着娴宫奔了去。 大群小太监在后面追上,又被呵退了。 * 归娴奔进寝宫就趴在床上,嚎啕大哭起来。 听到低沉的男子声斥退所有的宫人,确定不是夜离觞,也不是十三皇子夜璞,她疑惑地坐起身来,就见夏侯千奕担心地上前,递上手帕。 原来青涩的男孩,许久不见,周身竟浑然多了一股霸道的龙气,肩膀也似比以前宽厚了许多。 等归娴哭够了,他忙在她身前跪下,愧疚地低着头说道,“是千奕无能,保护不了娴姐姐。” “皇上您可要折煞臣女了!”归娴忙起身避开他的正面,在他身侧跪下,俯首贴地,又忍不住落下泪来,“请皇上赐臣女一条白绫,臣女只想一死解脱。” 死?她怎么能死呢?夏侯千奕忙抓住她的手,拉着她起身走出寝殿,出了宫门,穿过半截宫道,进入隔壁的宫苑里,走到了栀子花树下…… “娴姐姐可还记得这棵树?” 归娴抬头,满树的花枝在月下幻美如画,叶子越深,花朵净白,美好地叫人心痛。 不难想见,曾经孤苦无依的小男孩,站在这棵树下,曾缅怀自己的母亲,曾鼓励自己快快长大,曾念叨着自己喜欢的女孩,希望将来能迎娶她…… 但是,她还是只能说,“对不起皇上,臣女不记得。” 这棵树不是她种下的,这情债,她也偿还不了。 “当初娴姐姐种下这棵树时,我在树下许愿,将来长大成人,一定要娶娴姐姐为妻。” 夏侯千奕见她阖眼叹息,闭口不言,心慌地忙抓住她的手,“娴姐姐,如今我身份不同了,你可愿意嫁给我当皇后?” 归娴忙挣开他的手,惭愧地跪下,“皇上还是杀了臣女吧!” 夏侯千奕俯视她悲戚的样子,心痛地来回踱了两步,转身在她身前站定,突然压不住怒火地咆哮,“贺兰归娴,你凭什么这样对我?你不肯嫁给我,当初为什么救我?为什么对我好?你是觉得我保护不了你,所以不肯给我机会保护你……还是你真的爱上了那个吸血鬼?” “皇上,请自重!” “我自重?咱们到底是谁不自重?好好地没有许配人家就……” “夏侯千奕,你嚷嚷什么?”夜离觞从门外进来,“我已经对大家说了,今晚皇上身体不适,暂不选秀,皇上还是去御医院叫御医给把把脉压压惊吧!” 第098章 王爷宠,侧妃妒 夏侯千奕愤恨咬牙,冷冷瞪了他一眼,随手握住归娴的手,把一包药塞进她手心里。 归娴忙握住,不动声色地目送他出去大门。 “恭送皇上。” 夏侯千奕回头,在门外深深看她一眼,才离开撄。 夜离觞踱着步子走到栀子花树下,抬手掐了一朵栀子花,拿到鼻尖嗅了嗅,伸手把花朵簪在归娴的发髻上。 花与人相映衬,花越美,人愈加艳美惊心。 前一刻刚哭过,眼睛鼻子透着剔透的红晕,楚楚可怜的娇态,轻易融化了他焦躁寂冷的心。 指尖从她发髻下滑下,沿着她的脸儿摩挲到下巴,温柔把她的脸儿抬起,半是怜爱,半是强迫地让她正视自己偿。 归娴无法直视他的眼睛,也不愿再多看他,别扭地别开脸。 “吃醋呢?” “我没有!” “打了十三,当着素明姑母的面,横冲直撞地逃走,闹得选秀都没法进行,你还有理哭?” “你在这里训我做什么?去陪你的婉妍侧妃!” 他不以为然地笑了笑,转身又拉着花枝,轻嗅枝头的花。 “很久以前,我在我母妃的院子里,也曾种了这样一株花树,后来被皇后命人一把火烧掉了。” 归娴不明白,他为何说这些废话。 他与冷婉妍相携出现,可是狠狠地打了她一巴掌。 他人在这里,冷婉妍与夜璞他们定然竖着耳朵在听。 吸血鬼可都长着可听百里的顺风耳! 夜离觞说着,绕着树干转了一圈,就回到她面前。 “小时候,母亲说栀子花象征着坚强,永恒的爱和一生的守候,它鼓励人充满希望和喜悦,鼓励人辨清险恶,以一颗赤子之心,永远向善。” 归娴转身避开他,在石桌旁坐下。泪又无声地沿着腮畔簌簌滚落。 没错,他是一个善良仁厚之人,是她摆错了位置,明明当着情人,还看不得人家合法夫妻秀恩爱…… “这花,冬季开始孕育花苞,直到近夏至才会绽放,栀子树的叶,也是经年在风霜雪雨中翠绿不凋。它这样,平淡,坚强,温暖,出尘脱俗的外表下,是一颗美丽坚韧的灵魂,所以,我爱它,不能自拔。” 归娴微愣,手握紧了掌中的药包,侧首看着那如妖似魔的伟岸俊影,被他满身流溢的紫红华彩刺了双眼,分辨不清,他到底是在说花,还是在说她…… “我一点都不坚强,你比谁都知道,我是个不堪一击的懦夫。” 他他在她身前蹲下,两手握住她紧握的粉拳。 “可是,我记忆中的贺兰归娴却不是懦夫。 她以手肘端着高脚杯,苦练了一天一夜,勇敢地在我面前挑衅过关。 她为救我,徒步拖着我翻了几座山,还能和我斗嘴吵架。 她手无缚鸡之力,被买入花楼,能睿智脱险,还不计前嫌地与我在一起。 她跳舞很美,尤其擅长作画,把我画成天下间最美的男子,让我甘拜下风。 她梳妆打扮,穿衣穿鞋,总是合宜得体,从不出错,是其他女子所不能及的。 她还偷偷把关于我的所有的书都读了,只是偷偷念着我的好,而没有打扰我。 她受了伤,被人算计,被人欺负,怕我担心,一句不对我讲。 她心里有天大的苦,只是憋闷在心里,也不肯对我讲,因为,她有自知之明,她觉得自己爱的不光彩,所以,不愿惊扰我。” “离觞……”这人一定是脑子坏掉了,怎么可能只记得她的好? 他深吸一口气,享受着她参杂了栀子花香的清甜香气,宠溺解释道,“婉妍是跟踪清筱过来的,清筱借你留在那一方丝帕上的血渍要用毒咒害你,是她前来给我通风报信……” “这么说,我应该感谢她?” “的确应该感激,不过,我帮你谢过了,你不必亲自去谢她。” 在她手背上轻轻一吻,仰着脸儿含笑宠怜地哄劝道,“别生她的气了!我娶了她多年,都不曾这样吻过她呢!” 她吸了吸鼻子,泪眼迷蒙地哑着声音问,“为什么不吻她?她不难过吗?” “我给她最美的男子当食物。” “她看你的眼神,她和你说话的口气,分明都是……” “还说不是吃醋?” 她懊恼地倾身抱紧他,要道歉,心里却又嗔怨未消,撒娇地啜泣着,不准他再乱讲。 这一刻,却比从前的每一天都恐惧失去他。 她爱极他身上甘醇的气息,和好闻的龙涎香,爱极他好看的发,爱极他宠怜凝视着她的眼睛,她只想就这样抱着他,一辈子不放手。 可是,她凭什么呢? 她害怕失去他,这话到了嘴边,却又没有资格说出口。 刚才那一幕,她像是苦海里垂死挣扎的小虾子,担心被大鱼吞噬,担心下一刻就在惊涛骇浪中被打得形神俱灭,却又不得不逼迫自己汲取更多氧气。 打夜璞那一巴掌,她一点都不觉得抱歉,那个男人带着男宠来娶她,罪该万死! 夜离觞握住她的手,“跟我来,我给你准备了一份很美味的汤。” “……汤?” “我亲手炖的。” 她破涕为笑,“我都不知道你会炖汤。” 他神秘地邪扬唇角,诱哄道,“要不要尝尝?” 她捂着心口点头,好怕整颗心都被他暖化了。鼻子一酸,眼泪又下来。 她太确定,这份喜悦,是独一无二的。他的是侍妾们都是饮血的,自然喝不到他亲手炖的汤。 “真拿你没办法,为何伤心哭,开心也哭?” 嗔怒点在她的鼻尖上,他直接打横抱起她,一跃飞上殿顶。 到了娴宫的殿顶上,打开早已备好的暖炉,把里面煨着的汤盅端出来。 白瓷盅盖打开,浓浓的香气扑鼻,还有淡淡的清苦药味儿,反而是这药味儿,去了汤的香腻。 归娴捧着汤盅深深一嗅,讶异地侧首看他,“很香!” “当然,我可是尝试了多次才熬成的。” 他横抱着她。 她抱着汤盅。 她喝一口,他吻她一下。 “你放了什么药?” “延年益寿的。” “你希望我和你一样,可以活很久很久?” “不愿意吗?” “我不要活很久,只要一百年就够了。” “为什么?” “怕你生厌。爱情的温度只有七年,七年之痒后,你会爱上别人,我也会爱上别人。” “谬论!” “你该相信我的谬论!” “七年之后,你若爱上别人,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满满一盅汤喝完,两人在浩瀚的星空下缱绻缠绵,难舍难分。 高高的夜空里,一抹展翼高飞的黑影在风里拧转身躯,飞落到一处荒寂的冷宫。 满院没过膝盖的草丛漆黑,零星的红色芍药,像是伤口里喷溅出的血滴。 想起刚才看到的一幕,她红着眼睛,愤然一掌,打碎了殿前的石雕宫灯。 “这里,曾经是夏侯庸的一位宠妃的寝宫,听说,那位妃子很美,就如九嫂你一样,有高贵的血统,有引以为傲的父兄,还深受太皇太后的喜爱,但是,她无法放低姿态,像那些邀宠的女子一样,去亲近自己的夫君,所以……最后在这里郁郁而终。” 冷婉妍转身,就看到那狐妖似地红袍男子,嘲讽说着,迈进荒寂的宫苑来。 她深吸一口气,血红的瞳仁,瞬间恢复成黑色,“花错,你跟踪我?” “我只是想给九嫂指一条明路。贺兰归娴打了十三,也着实把我惹恼了。” 花错说着,上前挑剔地打量她的一身黑衣…… “九嫂这样绝妙的美人儿,应该穿恒颐王妃的宫袍,穿这黑衣,还一脸爆发不出的妒恨,实在叫人心疼难过!” “哼哼……好戏你也看完了,且说来听听,你有什么好法子?” “叫你的父亲联合朝中众臣,更改皇族律法。贺兰归娴虽然是嫡女郡主,可不是公主,九嫂应该明白我的意思了吧?” “你的意思是,皇子和亲,只能迎娶公主?!” “而且,必须是嫡出的一品公主!” 冷婉妍挑眉,不禁认真看了花错几眼。 “还以为你只是一个男宠,原来,还有几分头脑?!” 花错低眉敛目,俯首恭送她,“花错将来第一个恭喜九嫂当上恒颐王妃。” 冷婉妍信誓旦旦,腾空展翼,瞬间不见了踪影。 花错一转身,却劈头盖脸就挨了一把掌。 他脸上被打出了几道血印子,所幸瞬间痊愈,身子却也不稳地向一侧踉跄了一下,迅疾运功稳住了身躯。 他捂住脸,气恼地看向暴怒的男子,见是夜璞,脸色微黯,忙俯首贴地. “殿下,花错是为您好才……” 第099章 顺水推舟,册封 “混账!你心有贪念,却拿本皇子当借口?” 夜璞见他惧意横生,趴在地上不敢吭声,便敛怒收气,却失望已极,心灰意冷。 环看眼前黑寂寂的宫苑,他不禁想起母亲曾居住的冷宫——而她之所以被打入冷宫,是因为…… 那一年,八皇叔密谋夺位,被满门抄斩。 皇后辛姒不知从哪儿得来的罪证,竟直指母亲是八皇叔的暗人。 母亲在冷宫里被囚禁一年,最后扑在阳光下灰飞烟灭偿。 从此,那一处宫苑,便是这般模样。 年少无知的他,成了无人管束的野孩子。 后来渐渐长大懂事,才明白,母亲之所以得宠,是因为容貌才情像极九哥的母亲,被八皇叔悉心教导之后,才送入皇宫,伺机刺杀父皇。 他自知获宠无望,便自请离宫。 后来,被赐了一座荒寂的城。 他去了那里时,官邸破败漏雨,冬日里飘雪,雪花卷进窗子里,冷得他直抖,伺候他的宫人都逃离而去,辛姒为赶尽杀绝,叫杀手点燃了他所居的宅邸…… 他在火海中绝望之时,一股强风突然袭来,巧妙地卷着他娇小的身躯,出了火海,转瞬他便坠落在一个宽阔的怀抱里。 那是他第一次见从未谋面的九哥,冰天雪地里,他一身紫红宝石锦袍,似自天而降的神魔,惊艳出尘,举世无双,棕色的瞳仁柔光和蔼地俯视着衣衫褴褛的他,暖了他整个生命。 他的怀抱那么牢,那么宽,宏大的羽翼包裹着他,把他护在其中,抵挡了所有袭来的毒箭,也抵挡了风雪…… 那一幕,时隔千年,依然清晰印在脑海中。 九哥帮他把城建起来,告诉他如何收拢民心,告诉他如何统管全城,还请了师父教他武功。 他百岁生辰那一年,期望能见父皇一面。 九哥恳求父皇来见他,锲而不舍地写了三十多封信…… 后来,他自己都放弃了奢望,九哥却始终坚持。 直到写了第五十封信,父皇才回信应了。 生辰那一日,父皇与皇祖母一起如约而至,还赐给他一把护身的千年宝剑,那是他生命里最开心的一天。 他为何喜欢男子? 皇族中人都拿他当怪物,父皇曾叫御医医治,御医说是年幼受创所致。 只有他自己知道,是心不自已,情不自禁,他的九哥太美太好。 他怎能容旁人伤害九哥分毫? 心底一念万千,不过一瞬,他转身斥问,“花错,知道你刚才那一计是什么后果吗?” 花错眼底漾出一抹阴柔的笑,妩媚地看夜璞在月下光氲柔白的俊颜。 “九殿下刚被封恒颐王,树大招风。冷婉妍愚蠢至极,被妒恨冲昏了头,自然想不到,冷家一旦在朝中掀动波澜,九殿下势必会被推到风口浪尖上,届时,辛姒皇后定将他与冷家连根拔除。再说,九殿下已然被封为王,若再迎娶一位一品公主,势必引起血族大乱,到时候……恐怕其他皇子也都按奈不住,想除掉他了!” “你知道九哥是最疼爱我的亲人么?” “殿下,九殿下是最受宠的,他不死,您永远没希望。” “什么希望?在你眼里,我是稀罕那位子的人么?” 夜璞阴沉上前,一把揪起他,咬牙切齿地说道,“我原想与你双宿双栖,你却害曾对我有救命之恩、且与我最要好的亲兄弟,花错,你是在逼着我杀你!” “殿下……” 夜璞憎恶地把他推搡在地上,转身便朝着破败的宫苑大门走去。 “滚,别再让我看到你!” 花错惊骇失色,这才意识到自己错了。 在宫里,他之所以有点分量,都是因为夜璞的喜欢。若这喜欢没了,他屁都不是。 他忙起身,自后想要抱住他…… 强大的真气却从那绝然的脊背爆发,他指尖尚未触及那流光溢彩的皇子袍服,就被震飞了数丈,撞进黑洞洞的冷宫窗子里,艳红的袍服被碎木刮破,满头落满了灰尘,好不容易站稳,喉头涌上一阵腥甜…… “噗——” 在一起这么久,他从未这样伤过他。 * 翌日。 黄昏时分,昼伏夜出的吸血鬼们,整齐列队上朝入殿。 金碧辉煌的大殿,可容千人。 八个巨大的金龙巨柱支撑殿顶,金纱祥云帘幕低垂,将宝顶上的夜明珠刺目的光,掩映得柔如月华。 血族王夜魇坐在镶嵌了红宝石的金雕龙椅上,背后巨龙腾云的金色浮雕,栩栩如生,那龙的眼睛,一如他垂旈后的深紫的鹰眸,冷锐威严。 丹陛之下,冷氏麾下的官员,齐齐跪拜,谏言血族王陛下趁先帝诞辰降至,改进皇族的古旧律法,皇子与外族和亲,需得迎娶一品公主,方能彰显血族国威。 辛氏部族的众官员却坚决反对,称九皇子血统特殊虽可例外,如此下去,便乱了皇室的精纯之血。 夜氏皇族的众位亲王,则神情冷肃,静观两族争斗,缄默不言。 血族王陛下俯视众人,喜怒难辨,待两派官员在他死寂的盯视下战战兢兢,跪得颤抖不止之际,才慢条斯理地开口。 “刚才说话的,全部给朕滚去殿外,其他人留下,继续商谈北疆旱灾,与皇族诗画赛一事。” 不等两派人退下,户部尚书忙上前,“启奏陛下,九殿下出行大周之前,已然从西疆派送了工匠前往北疆凿井取水,还运送了十万头牛与粮草,供灾民饲养与取血饮用。” 夜魇俯视着那鱼贯而出的官员们,骇笑两声。 “朕的儿子如此懂事,他不过娶个妻,却生出这些事端,是不是朕对那些邪佞之人太宽容了?” 众位亲王对于惩治冷氏与辛氏,突然有了说话的兴致,却各持己见。 “启奏皇兄,冷氏乃是母后的母族。他们虽无理取闹了些,改进皇族规矩这事儿,也是有几分道理的。” “有什么道理?皇族是我们夜氏的,又不是冷氏的,就算他们是母后的母族,也无资格置喙!” 夜魇早已见惯了他们唯恐天下不乱的争论,摆手示意他们滚回位子上坐下。 “本年的皇族诗画赛,要在京城的万历画阁举行,众位皇兄皇弟们,如往年一样,是要当评判的,对于众子侄子媳的画作,可要一碗水端平,莫要叫臣民们取笑了。” 礼部尚书捧着一个画轴上前。 “启奏陛下,这是上朝之前,太后娘娘亲自交给微臣的,是恒颐王妃贺兰归娴的画作,若陛下同意,太后将拿去万历画阁展出。” 夜魇摆手,一旁的两位司礼太监忙下去丹陛,把画轴打开,小心翼翼地端平。 满殿赫然发出起伏不迭的惊叹声。 夜魇动容冲下丹陛,仿佛看到儿子站在画上吹奏着玉笛,他手触在画上,才回过神来,眉梢顿染喜色,不由龙颜大悦。 “哈哈哈……朕这儿媳,倒真有几分本事!”注意到落款处的一句话,他的笑就染透了眼底。“不过,这儿女情长的话么……就不讨彩了。” 众亲王瞧着那画,却是神情各异。 相较之下,他们那些儿媳的画作,倒是只能叫“拙作”了。 不过,往年都是太子夺魁,太子妃居其次,然后便是东凌王的女儿——七皇子妃温夕颜,多了这位贺兰归娴,太子与太子妃都要往后站了,温夕颜更是三甲都难进了。 因皇子都未被允许在朝处理国事,于是大家不约而同,都看向东凌王。 夜魇也注意到殿内微妙,“这幅画朕先收着,多看两日,等到万历画阁开赛那一日,再拿过去。” “是!” * 大周王朝的早朝之上,归娴被宣召进殿。 她穿了隆重的朝服,步步从容地微低着头,缓步上前,身后拖曳的纱带裙摆,翩然如流云如浪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走到丹陛下,她看向龙椅上的夏侯千奕坐,不经意地注意到,夜离觞与夜璞就坐在右侧特设的血族亲王与皇子宝座上,而且,两人也正俯视着她,却眼神淡漠,难辨喜怒。 她跪下去,眼角余光一转,就看到了左侧臣列第一位的男人——她多日不见的父亲,贺兰靖远。 他两鬓竟有了白发,面容也憔悴消瘦了许多。 想起无疆那卓尔不凡年轻貌美的模样,归娴不禁暗暗为他心酸。 人类,是永远不可能战胜时间的。 贺兰靖远察觉到她的视线,侧首看了一眼,却也仅仅只是看了眼那浅橙的金纹蛟绡纱袍。 “臣女贺兰归娴,参见陛下!” 夏侯千奕起身,下去台阶,握住她的手,把她拉起来,朝着殿外的天与地,跪下去,却神情悲痛,生不如死。 归娴不明所以,忙跟着跪下。 “今日,天地为证,日月为鉴,我夏侯千奕与贺兰归娴结拜为异姓姐弟,自此亲如嫡系血亲,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贺兰归娴尊为朕之长姐,封一品长公主,赐金绶金印免死金牌!” 第100章 有孕,殿下残忍 归娴听后,忍不住回头看丹陛上的两兄弟。 那两只妖孽是逼着夏侯千奕割舍对她的暗恋? 夏侯千奕叩首完毕,就不情愿地侧首,隐忍催促,“皇姐,圣旨已下,快磕头吧!” 当永远的姐弟也不错,快刀斩乱麻,比拖泥带水好得多。 “谢皇上隆恩!”归娴先给他磕了头,又朝外面的天与地磕了三个头。 夏侯千奕起身,早有小太监把准备好的东西端上来偿。 “皇姐回去寝宫歇着吧,下朝后,随朕一起去给皇祖母与太妃等人请安。如今皇姐是皇族中人,少不得要晨昏定省了。” “臣女遵命!” “不必再自称臣女。” 夏侯千奕说完,再没看她,转身便走向龙椅。 那清俊的背影,孤绝悲伤,似一只可怜的鹿儿。 归娴目送他上去,忍不住心疼。 可怜的小皇帝,被打压在吸血鬼之下,是永远不可能翻身的,只有她嫁入血族,他才能轻松些…… * 被册封为长公主的第七天,消息闭塞的归娴才得知,冷婉妍是居住在夜离觞的寝宫的,却莫名其妙地返回了血族,再没回来。 那位妖娆无双的花错公子,则不知犯了什么不可饶恕的错,也被逐出了皇宫。 她除了每日给太后与素明太妃请安之外,每晚都被夜离觞逼着喝一盅汤。 每次喝完,少不得被他扑在床榻上欺压折腾一个时辰,才得以安眠…… 看在每晚都能抱着他睡的份上,那带有浓浓苦味儿的汤,她就忍了。 然而,天天被盯着,却总也没机会吃避孕药了。 金嬷嬷每日考核她背诵族谱人物,甚至连每个人的性情,喜好,脾气都不肯放过,弄得她每日比考研还紧张。 这两日又加了课程,却是对付吸血鬼的秘方。 她洋洋洒洒地记了厚厚的笔记,还编了一个好听的名字——《吸血鬼的一百种死法》。 * 辰时,夜离觞起床去早朝,归娴躺得不踏实,也跟着起披衣穿鞋。 这几日已然是危险期,再不吃避孕药就死定了。 而且,昨晚,她没睡好。 不知是什么女子,竟在宫外唱了一整晚的歌。 那歌倒不是一首,有欢快地,有悲伤的,伴着琴音,轮番唱,闹得人心神不宁。 不知夜离觞又惹了什么女子失魂落魄,把人招惹到了附近来。 服侍夜离觞穿好衣服,送他出了寝殿,趁着殿内无人,她忙起身奔到衣箱那边一阵翻找,却找不到那个红色的小瓶子…… 难道是甄嬷嬷放在了别处? 却各处柜子都找了个遍,还是找不到。 就怕乐琴乐棋她们把那玩意儿当成没用的东西给丢了。 她打开殿门,要叫甄嬷嬷,却见乐琴从外面脸色苍白地奔回来。 “主子,不好了!” “发生什么事?” “昨晚有个秀女在皇上的寝宫外徘徊唱歌,被割了舌头,打断了双腿。” “皇上……一直睡在隔壁吗?” “……是!” 原来不是夜离觞招惹来的。 归娴放了心,却又胆战心惊。 “那秀女现在在哪儿呢?” “要被丢去乱葬岗,就在外面呢!” 归娴来不及梳头换鞋,忙奔出去,就见夏侯千奕正要坐上肩辇前去早朝。 那被拖着朝这边行来的女子,脸上腿上尽是血污。 “皇上……” 夏侯千奕转头,见归娴恐慌地站在那里,心头微动,视线敏锐地落在她颈侧的吻痕上,又迅速转开…… 他垂在龙袍袍袖下的双拳,愤然紧握了,深吸一口气,在肩辇上坐下,气急败坏地冷声下令,“起驾!” 归娴刚要过去,突然注意到夜离觞就站在墙头上,声音就哽在喉咙里。 夏侯千奕绝非这样残忍的人。他看着像是连一条鱼都不敢杀的,更何况是割人的舌头?! 她忙叫住要抬女子离开的两个小太监,对墙上魔魅睥睨众人的男子呵斥,“这女子,是殿下打的?” 夜离觞挑眉,从墙头上飞身而下,神祗般,无声落在她面前,伸手帮她拢了一下凌乱的长发,鹰眸却含笑贪看她因生气而愈加灵气逼人的眉眼。 “回去躺着,没你的事。” 她现在是长公主,总该有权利管一个女子的生死! “这丫头只是想……” “娴公主希望尚未成年的皇弟,这就接纳女子侍寝?” 归娴顿时被噎住,耳根火烧似地,***辣地烫。 “……把她赶走便是,为何要把她打成这个样子?” “纵容她唱了一晚,已然让她的家族出尽了风头。若不严惩,只会让皇上变成第二个夏侯庸。” “这样太残忍了……” “残忍么?如今大周根基不稳,可容不得宫闱内乱。” 见她垂下凤眸竟落下泪来,夜离觞伸手,一股真气打在那女子的后心上。 “这样就不残忍了,回去躺着吧。” 归娴没敢回头看那女子。 所有人都离开了,她才转身。 几个小太监正拿着水桶和拖把,正擦洗平整的白石地面,那血污正在娴宫的门口,越擦越多…… 归娴渐行渐近,血腥气直冲鼻息,胃里一阵难受地翻搅,她扶着墙壁便呕吐起来。 始终跟着她的乐琴仓惶奔进寝宫里,不过片刻,大群宫人奔出来,御医也紧随而至。 她刚被安顿在床上躺下,夜离觞又赶了回来。 见御医给她诊脉,他忙上前扣住御医的手腕。 “不必了,你退下!” 归娴疑惑地看他一眼,想起刚才那一幕,愤然别开脸,把搭在脉枕上的手收进了锦被里。 他手却直接按在了她颈侧的脉搏上,探了片刻,转身便吩咐金弄月,“今日起禁足,除了你,任何人不得入殿内。” “是!” 归娴再也忍不下去,蹭一下坐起身来…… “夜离觞,你……你凭什么给我禁足?” “好好学规矩,在血族,胡乱唱歌,就是死罪!” “你当我稀罕去当你的弟媳呢?” 弟媳?她这榆木脑子,真叫人不敢恭维。 “别胡言乱语!叫人听了笑话。” 夜离觞嗔怒说着,转身把她按在枕头上,见她脸微红,便迅速帮她整了整毯子拉好纱帐,离开床边。 “好好歇着吧,看你这么生气,大概也不想我再来了,这几日我回去血族一趟,有事就吩咐金嬷嬷,别找其他人。” 她鼻子一酸,就说不出话来。 他只能又钻进纱帐里,无视她的抗拒,紧紧抱住她。 金弄月笑了笑,带着众人退了出去。 * 禁足倒是有几分好处的,免了其他人来扰,也免了去晨昏定省。 自打被册封为长公主,归娴最厌烦给太皇太后与素明太妃请安。 当初,因没能拿出军队相助夏侯琛夺位,那位老妇人始终耿耿于怀,怀疑她把军队给了别人。 她借口失忆,说记不起,却还是被旁敲侧击地追问。 到底是一支军队,这么久不管,人心早就散了,还想那些有什么用?! 素明太妃就更奇怪,说话总是阴阳怪气,白天只能遮掩所有的窗帘,殿内黑洞洞的,阴森可怖,总弥漫着一股血腥气。 偏偏,那气味儿在吸血鬼嗅来是极香甜的。 代沟问题,饮食差异,生活习惯不同,注定了她贺兰归娴要在血族没朋友没人缘了。 * 夜离觞离开第二天,归娴就开始后悔了。 可他总要回去的,他的清筱师妹,他的婉妍侍妾,都在血族!那里才是他的家。 金弄月倒是对她管束松懈了,“考研”的难度系数,骤降为一颗星,琴棋书画这些,也允许她赞赏搁下了。 她却闲得发慌,怕自己胡思乱想,还是乖乖坐在书房里,一会儿画画,一会儿背族谱…… 然而圣旨懿旨到底是扛不过去的。 趁着金弄月去张罗午膳,她忙拉开抽屉,拿出夏侯千奕给她的药包,小心翼翼地打开,里面是奇怪的红色药粉…… “那是剧毒,吃下一点,就变成白痴。” 归娴惊得抬头,就见红影呼啸,失踪多时的花错公子竟落在了眼前。 那曾叫华清阁黯然失色的曼珠沙华,此刻狼狈憔悴,肌肤苍灰,连眼睛上的红色眼线也没了,那双眼睛却还是有魅惑苍生的邪恶魔力。 “花错公子在我的书房呆了多久了?” “刚来。” 花错伸手,把她面前的药包一收,直接丢尽了纸篓里,把一个小药瓶放在她面前。 “我知道你不愿嫁去血族,血族也不是人呆的地方,冷婉妍一家,清筱与她师父,都不是善茬……这药吃下去,不伤身体,只是口吐白沫手脚哆嗦得厉害,你若信我,便用它吧。” “你为什么帮我?” 第101章 十三殿下与花错 第101章 十三殿下与花错 为什么帮她? 真是个好问题! 吸血鬼从来只吃人,不帮人,他当然不是在帮她,而是在帮十三。 花错看了她片刻,面对她澄澈的眼睛,忽然心虚地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这女人没有浓妆艳抹,没有骇人的伪装与高人一等的姿态震慑人心,也没有故弄玄虚的小聪明,就这么一身宝蓝底的银纹梅花纱袍,简单侧绾着斜髻,一支步摇簪在耳畔摇曳……弯月似地笑眸,似笑非笑地,从容不迫地,定定瞧着他,莫名地叫他暗觉自己像一只肮脏的老鼠,无所遁形。 他无奈地俯首认错,“我承认,是我的错。” 归娴疑惑失笑,“吸血鬼从来不承认自己有错,你在我面前说你的错,恐怕是我的原因吧!” 他被夜璞赶走,难道是因为她打了夜璞那一巴掌,引起了什么争端? 因为一张懿旨——叫人崩溃的是,她成了两个男人之间的第三者。 细想来,自己都觉得哭笑不得。 “贺兰归娴,冷婉妍那天看到你和夜离觞在房顶亲热,妒恨丛生,我跟着她落在一处冷宫里,给她出谋划策,叫她去血族叫她的父亲恳求更改律法,要求血族皇子只能与一品公主和亲,所以……” 花错说着,尴尬地深吸一口气,平举手臂,原地转了个圈。 “这一切,早就是一品公主才有资格享用的。可见,九殿下是早就想把你册封为公主。” 归娴并没有觉得意外。 事实上,一入这座寝宫,她就发现所有的摆设都不对劲儿。 她一直以为,这是血族太后与太皇太后之间的默契。 那日册封,她又误以为,是夜离觞与夜璞要断了夏侯千奕对她的奢望。 现在才明白,夜离觞是早就在防备冷家的动作,让她与夏侯千奕结拜,一箭双雕罢了。 在云姬太后的懿旨和血族王的庇护下,冷婉妍要除掉她这九殿下的地下情人,也只能如此做了。 “九殿下一直都在密谋和防范你被冷家伤害,他和冷家,和冷婉妍,并不如大家料想的那样融洽。” 归娴客气地笑了笑,“花错,谢谢你告诉我这些。冷婉妍是云姬太后赐给九殿下的,就算再如何不融洽,他一辈子也不能离开冷婉妍。” “这就是你不想和九殿下在一起的原因么?” “我不想给他惹麻烦,也不想他活在不快乐中。冷婉妍和清筱的厉害,我都领教了。” “那两个女人如何厉害了?她们对你出手了?” 归娴笑了笑,虽然她没有和冷婉妍正面交锋过,通过夜离觞那一句,该感谢冷婉妍的救命之恩,已经猜到了大半。 “清筱以毒咒害我,冷婉妍紧随其后出现在离觞面前告状,借护我而邀宠,顺便除掉清筱,再除掉我……在这样的争斗中,离觞过得不会开心。” 爱一个人,最重要的,当然是关心他是否开心。为什么一个人类女子能想通的问题,他却反而糊涂了? 花错自嘲地笑了笑,转身走到窗前的菱花宝镜前。 镜子里,只一袭破败的红袍,而看不到面容…… 他是这样一副丑陋的皮囊,十三早已厌倦,且失望透顶了。 归娴见他站在那边许久不动,走到金弄月的桌子前,拿起上面盛放牛血的茶壶,给他递到面前,不经意地注意到镜子里的一幕,惊骇地顿时脸色苍白。 花错无奈地接过她手上的茶盅抿了一口,镜子里,茶盅倾斜,倒出的血液因为被他的身体吸收,缓缓消失于半空。 “被转变的吸血鬼,照镜子是看不到自己的容貌的。” “是么?”她怎么记得,古千绝是有影子的? 虽然他戴着面具,但脖子也没有在镜子和水面中消失过。 难道,他也是拥有精纯之血的? “自从被转变之后,这么多年,我都忘了自己长成了什么样子……所有的人都夸赞我美丽,所以我才觉得自己无人能及,甚至目中无人。” 归娴实在不明白,他的容貌和帮她有什么关系。 所幸,最近给素明太妃请安,她已经适应了吸血鬼与人类之间的思维差异。 更何况,爱美的人,都会倾向于自恋,从容貌谈起,总比一把撕碎她要好得多。 于是她耸肩,摆手,耐心地等待他继续说下去,却想不通一个问题。 “你没办法照镜子,是如何把自己的眼睛画得那么漂亮的?” 花错突然又有了笑,“是十三叫宫女给我画的。” “这么说,是夜璞完美的审美造就了美丽无双的你!”归娴拍了拍他的臂膀,“花错,十三殿下对你真好。” “他喜欢红色,却是因为九殿下……” 说话间,他不客气地走到金弄月的桌旁,又兀自给自己倒了一杯血,这几天他真的饿坏了。 归娴瞧着他的举动笑了笑,“兄弟俩难免有些相似,都喜欢红色,没什么好奇怪的。” “昨天我走在街上,一个摆摊作画的书生给我画了一幅画,我看到自己的容貌,才明白,十三殿下与九殿下一样喜欢红色,并非偶然……” 他声音哽咽地颤了一下,左侧的内眼角,滚出一滴血泪。 如饮鸩毒似地,仰头喝完了杯子里的血,砰——一下放在桌面上,肌肤发丝赫然恢复了从前的光泽,他却捂住了口鼻,哭得狼狈。 “九殿下是十三殿下最爱的人,今日我帮你,其实我不是在帮你,我是在阻止你嫁入血族……我爱十三,我不能失去他,没有他,我什么都不是!” 归娴完全听糊涂了。这里面内涵太复杂。她实在理解不了呀! “九殿下是十三殿下最爱的人……什么意思?” 花错整个人都哭瘫在地上,手伸进怀里,取出街上书生给他画得画。 归娴疑惑地打开画看了看,不禁摇头失笑。 古代以墨作画,难免失真,这书生画得花错脸瘦削了三分,眉眼,鼻子,下巴整个都不对,却意外地像极了夜离觞。 归娴没有安慰他,却忽然明白了十三皇子对夜离觞的感情。 史书上说,十三皇子几乎是被九殿下扶养长大的,所以,那种感情的产生,倒是并不奇怪。 叫人意外的是花错。 她还从没有见过这么爱哭的男吸血鬼。 “花错,你帮我,我也帮你一回!” 半个时辰后,她叫乐琴和乐棋伺候花错换了一身枚红色男士锦袍,亲手用脂粉重塑了他的脸。 然后,把他带到了纱帘飘渺的宫廊下,用炭块给他画了一幅素描。 金弄月张罗好午膳,带着御膳房的人送进宫苑,就见花错端正地坐在廊下的长凳上,而归娴在画板上忙碌,周围服侍的宫人,皆因相对而笑的绝美的两人,恍惚失了魂。 金弄月摆手示意甄嬷嬷带宫人进殿摆饭菜,上前瞧了瞧画板,没有置喙。 归娴笑着看她一眼,“金嬷嬷,你去,把十三殿下请过来。” “是。”金弄月答应得心不在焉,她视线却异常忙碌,在画板的画和花错之间来回流转…… 归娴察觉到她异样,笑道,“你回来,我也给你画一幅。” 金弄月不禁怀疑自己听错,她这点小心思,没有想出声音吧! “公主殿下……”她激动地捂住口鼻,欢喜不已。 归娴笑道,“我没开玩笑,你也没有听错,我给你画带颜色的。” “谢公主,奴婢这就去。” 金弄月惊喜地奔了出去,乐琴、乐棋、乐画、乐绣等人恭立一旁,目送那背影出去,也不禁莞尔。 归娴从画板上拿下画像,递到花错面前。 “这才是真正的你!” 花错看了看手上的画,不禁低头看自己身上的衣袍,几乎……一模一样,连花纹的褶皱都完全符合,这画上的一张脸,毫无疑问,也和他的一模一样。 “当然,你和夜离觞是有两三分相似,却不是完全相似,十三皇子虽然喜欢男子,却也不笨,他不会愚蠢到找一个和他的九哥一模一样的男子放在身边。” 花错却完全没有想到,自己总是与九殿下不相像,还是美到如此天昏地暗的地步…… 他激动地突然站了起来,不小心撞到了画架,突然就把归娴抱在了怀里。 夜璞进门时,正见花错抱着归娴大哭,而且,他的血泪浸透了归娴的肩头。 他愤然冲到廊下,扯开花错,憎恶地一掌打在他心口上。 花错毫无防备,摔在了庭院里的假山林里。 阳光打下来,灼烧得他脸上咝咝冒出白烟,皮肤上火花隐现,他拿手挡,手上顷刻间被灼烧地白骨森森……他仿佛被鞭打了,嘶叫着乱滚带爬,刚穿好的袍服弄得凌乱不堪…… 归娴不明所以,转头看夜璞,就见他血眸獠牙,面容狰狞,俯视着嘶叫的花错,像是看一只面目可憎的落水狗。 “十三殿下不是爱他吗?” “爱?”他嗤笑,朝着归娴微一仰头,收起獠牙,轻蔑挑眉,“你一个小小人类懂什么是爱?你如果真的懂,也就不会愚蠢地打我那一巴掌了。” 归娴听得有点糊涂,来不及细究,见花错濒死,忙冲进庭院里,扯下身上的袍子罩在了他身上,帮他阻挡阳光。 “贺兰归娴,你最好让他死,他是在利用你,向我邀宠!” 归娴实在想不通自己有什么值得被利用的。 她不可置信地转头看廊下那位吸血鬼,初见那一晚,他对花错恩宠备至,连说话的口气都是纵容宠怜的,现在却要让他灰飞烟灭…… 她忙叫护卫把花错带入偏殿安顿,上前站在台阶下,愤怒地仰头看罩着黑色斗篷的男子。 “我知道他做错了,他也已经对我承认错误,而且这个错误在你们的掌控之中,所以,他是可以被原谅的。而且,他告诉我,你是为心爱之人才会……” 夜璞不耐烦地抬手一挡,打断她,“贺兰归娴,你真是蠢得可笑!”说完,走向门口,摆了摆手,“他是你的了!你稀罕要,就收着,别后悔就好!” 归娴忙进入偏殿内,从花错头上掀开袍服,就见他面容头发已经恢复,只是妆容斑驳,看上去有点怪。 “跟着我,以后不用化妆,自然一点更好。” 花错单膝跪下她面前,血泪满面,不知该说什么好。他却忽然明白了,为何夜离觞喜欢这个女人。 归娴上前扶起他,“我知道,你只是来道歉的。我这里,不似十三殿下身边那样舒适,我也是个没自由的人,能给你的不多,你且将就着吧,或许,等过一阵子十三殿下想通了,就叫你回去了。” 花错哭着摇头,“在他心里,我已经是死罪……十三永远都不可能原谅我。” 夜璞看上去不是一个小肚鸡肠的人,他既然被夜离觞扶养长大,也必然与他一样豁达,除非…… “花错,你……是不是伤害过离觞?” “冷家的举动,与九殿下息息相关,他们在朝中狂傲,也会引得其他皇子更憎恨九殿下……” “离觞迎娶冷婉妍那么多年,对于这件事,定然早就看透了。他不会有事的,我相信云姬太后和血族王陛下也会保护他……”说着,她忍不住扬起唇角,那只吸血鬼处理完冷家惹下的麻烦,大概很快就回来了。 第102章 急选妃侍妾刁难 不出归娴所料,不到五日,冷家搅动的浪尚未起来就被压下了。 她命金弄月派人盯住了血族的动静,得知云姬太后并没有袒护冷家的嚣张行径,才松了一口气。 夜离觞很快便返回大周皇宫,倒是没得机会到娴宫。 听说,他此来还带了礼部的官员,与十三皇子一道去贺兰家合八字,订婚期,宴请贺兰一族的大小宗亲,聘礼也直接送到了贺兰王府中。 大周王朝的百姓也因这次和亲,沐了天恩似地撄。 因为,夜离觞带来的,不只是给王府的聘礼,还有给百姓们的米粮。 每座城都有分派,是用于种植的,且立了律法,不得用作买卖偿。 归娴却在娴宫内,仍是禁足。 听说这消息之后,她竟忍不住艳羡十三皇子有这样的好哥哥。 为十三皇子的婚事,九殿下如此不辞辛劳,倾囊相助,婚后,她这十三皇子妃若不和这位好哥哥出轨搞点婚外情,心里都过意不去了。 这样咬牙切齿地恨,恨疼了心骨,却只能压在心里。 因古千绝好一阵子不知所踪,归娴怀疑他回家探看两位侍妾,于是叫花错顶替他的职务。 对于花错给的药,她自然不相信。特别向御医院要了一只小白鼠,做了实验,确定无毒无害,才放心地收在袍袖中。 倒是因为给花错画得那一幅画,她结识了不少吸血鬼朋友,就连阴阳怪气的素明太妃,也开始对她刮目相看。 前来求画的吸血鬼们,都带了各式各样好玩的玩意儿,她自是喜欢得不得了,金弄月却不让她玩,都收了放在偏殿中压箱底。 这日,刚用过午膳,素明太妃便又来看她作画。 她罩着酒红的牡丹暗纹斗篷,陪在一侧,与这大热的天,格格不入。 归娴最近嗜睡厉害,所幸晚上睡得早,白天才不至于困倦。 有素明太妃这冰冷的吸血鬼在身边,倒是免了放置冰盆,也能提神。 她右手拿着特制的水彩画笔,左手拿着颜料盘,在画板前,细细描画着。 画板那边,是一位身穿粉色宫装的吸血鬼宫女,容颜恬静,气质与寻常的吸血鬼一样幽冷,眉目却是和善的。 归娴将颜色深深浅浅地涂抹在纸上,就成了栩栩如生的人物。 而宫女背后,则排了一条冗长的队伍。 每一位吸血鬼,都期望看到自己最真实的模样,其中除了此次随金弄月前来的吸血鬼,就连素明太妃寝宫里的吸血鬼宫女也都跑了来凑热闹。 为了换取一幅画,大家排了一上午的队,倒是聊天打趣,也不嫌烦。 素明太妃拉着椅子,凑近了画板,静静看了一阵,眼底尽是激赏之色。 画画的人,她可是见多了,归娴却能把颜料弄得柔润鲜艳,画在纸上,恰如其分地附和了人物的淡雅,不夸张,不娇柔造作,每一笔都踏实得叫人欢喜。 生怕惊扰了她的专注,她开口,声音压得低柔如水。 “这一身的粉色,竟也有如此绝妙的学问!归娴,你是何处学来的这本事?” 归娴半是玩笑地笑道,“天赋使然,挡也挡不住!我还会匀面上妆呢,等哪天得空,专门给您设计一套造型,保管您艳冠群芳。” “你倒是真不谦虚!我艳冠群芳了能给谁赏?” 见归娴额角有汗,素明太妃忙拿帕子给她按了按,便端起一旁水晶茶几上的茶盅,优雅抿了一口血茶,视线却又瞥向宫苑大门。 “我在你这儿都大半天了,怎不见你爹来?他这几天不是总来看你吗?” 归娴画笔微顿,侧首笑看她一眼。 这女吸血鬼,原来醉翁之意不在酒呀! 她涮了下画笔,以白净的抹布抿去水泽,重新点蘸颜料,斟酌了一番说辞,才谨慎开口。 “许是夜离觞回来,他得从旁作陪,所以今日才没来吧!不过,他昨天也是这会儿过来的,还给我带了家里厨子做得糕点,金嬷嬷没让我吃,怕赵红药和贺兰落心在里面动手脚。” 赵红药,贺兰落心,那家里倒是不寂寞的。 素明太妃脸色微妙地染了一抹笑,越瞧归娴,越觉得这丫头通透灵慧,无人能及。 好好的家常话,牛毛金针似地,直刺了人的心,生生叫她疼出了血。 “你娘亲和无疆可好?听说那两个儿子都是无疆的!”她不客气地反击。 “不是两个,是三个。” “呵呵,慕仙影还真是厉害!” “他们是真心相爱的,历经千辛万苦才在一起,着实不易。这事儿,真不怪娘亲,是我爹不懂珍惜。” “男子三妻四妾天经地义,女子不贞却不该胡乱找借口。你这话在我面前说说就算了,到了血族若说得如此理直气壮,那些妃嫔恐怕会猜想你对夫君存有二心。” 贞洁这个词,在血族也存在么?归娴不敢恭维地摇头,“我听说,夜离觞经常送男子给两位侍妾!” 素明太妃以手帕掩在唇边,凑到她耳畔道,“那种境况仿佛一日三餐,在皇宫里也是最正常的。若夫君未允许,你跟人私奔了,就是死罪!” “倒也不错,将来我嫁入血族,不知道我家夫君会送我几个男子?” 素明太妃随手掐了廊下摆放的一朵牡丹花,给她簪在发髻上,似笑非笑地端详着。 如此娇花照水的女子,离觞怎可能给她男人?不把每一个靠近她的男人剁了丢去喂狗,已是万幸了。 不过,并非所有的人类女子,都如此幸运。 “在血族,人类女子不受那样馈赠男宠的礼遇,相反的,她们往往都是馈赠的‘物品’。那些大臣,每年进献无数人类美人给众位皇子和血族王,而其中他们进献的,有些都是自己的侍妾,甚至是明媒正娶的正妻。” 归娴画笔微顿,匪夷所思地摇头笑了笑。 那种鬼地方,食古不化,压根儿就是拿女人当“玩具”。 若是将来成婚后,夜璞把她送给夜离觞还好些,一旦兄弟反目,把她转送别人…… 她宁死,也不能嫁去那种鬼地方。 管他夜离觞与夜璞存了多少默契,送了多少聘礼。 “归娴,你爹他……” “我爹和赵红药那阵子如胶似漆的,两人天天腻在一起。他许是不喜欢气质高贵幽冷的女子吧!” “喜不喜欢是其次,归娴,你得让他长寿才好,否则,没了这样睿智的父亲,你将来在血族是站不稳脚跟的。” 归娴这才听明白她真正的意图。 这女吸血鬼不但要嫁给贺兰靖远,还要把他转变为吸血鬼呀! “太妃娘娘心中已有决断,何必再与归娴商议?我爹看似睿智,在情爱却愚钝,不过,我也希望他容颜不老,只是不知他是否愿意永远活在黑暗中。” 素明太妃笑了笑,就没再多言,却叫了自己的贴身宫女芮儿过来,弹琴给归娴听。 曲子荡气回肠,名叫《终成眷属》,归娴却越听越别扭。 一幅画完成,她在画角上,用黑色的细狼毫签写了名字与日期,取下来吹了吹,递给宫女。 “晾干之后再装裱。” 宫女欣喜地端详着画上的自己,仿佛是看一位久违的老朋友,神情复杂,欢喜,激动地无以言表。 “谢公主殿下。” 说着,她从怀里取出一朵头花小心翼翼地递上前。 头花异常别致,珍珠为蕊,娟纱为花瓣,丝带并两条小珍珠长长地飘坠下去,清雅,简洁,高贵。 “奴婢此来没有带什么银两,这东西是奴婢亲手做的,紫色贵雅,最匹配公主。” “漂亮!”归娴笑着伸手要接,金弄月却按下她的手腕,先接了过去。“公主继续作画吧,奴婢拿去殿内收着。” 宫女知道,所有送的礼物,都要经过检查才能到公主手上,于是忙双手递给金弄月,又对归娴与素明太妃行了跪安礼才退下。 画板那边,上前来一位身穿朱红袍服的小太监,手上提着一个纯金打造的小金杠,一只大白凤头鹦鹉,自在地站在上面,仰着小脑袋打量着归娴。 在男子跪下去之际,鹦鹉便配合地朝着归娴与素明太妃说道,“公主金安!太妃金安!” 素明太妃见惯了以血液喂养宠物的吸血鬼,波澜无惊地挑了下细长的黛眉,“免了!” 小太监忙道谢起身。 归娴却忍不住欢喜,“真讨喜的小东西,叫什么名字?” “回公主,它叫如意,奴才名叫万安,奴才想与它在一幅画上,如意就送于公主当礼物。” “万安如意,真是绝配,我怎好收了它?!再说,我也不擅养鸟。”归娴示意他坐下,“让它站在你的肩膀上吧!” “是!”万安摆好姿势,顿时又觉得过意不去,“可是,除了它,奴才实在不知该如何报答公主了!” “我有一只鹰,整天关在笼子里,都没精神了,你帮我养一阵子吧。当然,最重要的是,让它听我的话。” “奴才能先看一看那只鹰么?!” 归娴忙叫护卫去把黑鹰带过来,万安欣喜上前,就打开了笼子…… 黑鹰猝然飞冲出来,大白凤头鹦鹉被猛禽惊吓,自万安的肩上恐惧地嘶叫着飞了起来,两只鸟一个追捕一个逃窜,横冲直撞…… 画板倒了,砸到了洗涮画笔的小木桶,木桶撞倒了搁置画盘的高几…… 宫女们尖叫惊呼,忙抱头躲避。 归娴和素明太妃都被弄了满裙摆的颜料,狼狈不堪。 万安顿时着急了,“如意回来!” 金弄月忙命护卫们忙着抓鸟,排队的宫人们也都乱了。 偏在这时,宫苑外进来一个身穿石榴红锦袍,外罩浅金披风的女子。 那鹦鹉和黑鹰都被护卫扑在了地上,乐琴乐棋等人忙着收拾狼藉…… 归娴忙乱地擦拭袍服上的颜料,听素明太妃轻咳了一声,抬头,就见她只盯着宫苑大门那边。 她疑惑循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就见有一面之缘的冷婉妍,竟带着大队随侍站在那边。 夜离觞倒是真不闲着呀,此来又带了侍妾呢?! 满宫苑的人见是冷婉妍,都微妙地安静下来, “娴长公主这里好热闹呀!还没过门,人心都买齐全了。” 冷婉妍说着,眸光里的锋芒就扫向金弄月,注意到归娴身侧罩着披风的女子竟是素明太妃,忙敛住冷笑,恭敬俯首。 “给素明皇姑母请安!” 素明太妃素来不喜冷家人,当年便是冷氏与辛氏的那群混账东西进言,让她来大周和亲的…… “婉妍,我若不在这里,你还能说出什么话来?一个小小的侧妃,也敢在长公主的寝宫里出言不逊,不会是离觞给了你这样的胆子吧?!” “皇姑母恕罪!婉妍不过是与娴长公主开玩笑。”冷婉妍低下头去,从容不迫地说道,“此次婉妍是奉命过来,通传娴长公主前往大殿参加选秀的。” “容归娴换一身衣裳,你先候着吧。” 冷婉妍瞥了眼归娴裙摆上大片颜料,佯装的担心地叹了口气,“皇姑母,已经来不及了!血族太后娘娘也来了,且与大周太皇太后,已经在大殿上久等多时,请娴长公主这就过去!” 素明太妃一脚踢了身侧的歪倒的高几过去…… 紫檀木的高雅之物,呼呼划过半空,直飞向冷婉妍的头。 冷婉妍大惊失色,被真气冲击,仰身摔在了地上,紫檀木高几瞬间爆碎成了细粉,扬了她满脸满头满身的木屑, “既然你不容归娴换衣裳,你也别换,咱们大家一块儿脏着过去!” ---题外话---下午还有更新 第103章 不嫁本王你该死 众宫人鱼贯告退,归娴却趁着素明太妃与冷婉妍冷斗之际,忙着摸找自己的袍袖…… 确定花错给的瓶药妥妥地收着,才上前,搭着金弄月的手,随着素明太妃下去廊前台阶。 坐上肩辇,归娴心里始终惶惶不安,一旦入了大殿,她是没有机会服药的。 不动声色地前后左右的看了看,状似漫不经心地拢了拢肩辇上的纱幔,趁着大家不注意,她忙把药瓶里的药倒进嘴巴里,迅速将药瓶塞进了肩辇的软垫下。 迎面一股风袭来,纱幔轻动,她忙伸手抚了抚门帘,心却狂跳如擂鼓,周身的气血也翻滚不停了…撄… 金弄月带了宫女与甄嬷嬷紧随肩辇左右,花错带着两队护卫跟在肩辇后面。 再往后,便是冷婉妍的肩辇偿。 而素明太妃的肩辇则在最前面。 她是打定主意要跟着去凑热闹的,顺便,她还想给久未见面的云姬太后出一道难题,这难题若成了,从此以后,她便能顺利离开这奢华的囚笼了…… * 殿上恢弘肃穆,宝顶之上,盘龙祥云夜明珠,燿得满殿金光璀璨。 众太妃与百官分坐于大殿两侧,礼部几位官员的位子则安排在了丹陛之下。 此次选秀特殊,除了恒颐王妃贺兰归娴和亲,云姬太后临时决定,从夏侯千奕的秀女之中,遴选一位合宜生育的女子,赐予十三皇子夜璞,为他诞育子嗣,开枝散叶,也望其能转了断袖之好,收了不羁之心,从此与其他皇子一样,规矩成婚。 如此,两位女子前往血族和亲,理当更加慎重。 殿中央的长毯上,秀女五位一队,横向列了六队。 那姹紫嫣红的袍服迤逦,明媚浓艳的妆容秀雅,峨峨云髻亦是珠光宝气,放眼望去,妩媚各异,,尽态极妍,叫人眼花缭乱。 归娴瞧着那阵仗,微扯了下唇角,不禁想起现代的选秀比赛。 结果已然内定好,还是要劳民伤财,进行海选与复赛造势,过程里黑幕重重,往往剥掉选手自尊自爱的本真,再剥掉其三层皮,才能杀到决赛的评委面前,光鲜亮丽地站在镜头前。 过程里丑态百出,妖魔鬼怪张牙舞爪几番闹腾,最后落个哗众取宠的骂名。 言简意赅,不作死,不成魔! 归娴微低着头,嘲讽地想着,与冷婉妍随在素明太妃身后上前,正看到自己裙摆上的大片颜料——倒是姹紫嫣红,不亚于那群秀女所呈之态。 正在她暗自自嘲之际,忽然嗅到一股异常浓重的脂粉香。 似狐妖挥出的妖气,怪怪的缠住了她,搅得她心神不宁。 她脚步偏侧,靠近了冷婉妍,果然,怪香是从她身上发出的,于是屏住呼吸,忙离得她远了些。 丹陛之上,夏侯千奕端坐龙椅上,双眸一眨不眨地俯视着归娴那一身狼狈,不禁摇头失笑。 左侧的凤椅上,是容颜惊艳,永世不老的云姬太后。 她一袭扇形立领的炫紫色锦绣凤袍,从头到脚,金光莹莹,气势迫人。 右侧的凤椅上,是太皇太后贺兰氏,她面无皱纹的脸看上去愈加怪异了,头发花白,一身金凤华服,素来威严无敌的她,在云姬太后的比衬之下,竟亦毫不逊色。 下手的位子,夜离觞与夜璞则分坐左右两侧的皇子宝座上。 夜离觞深紫锦袍内敛奢华,肩上与腰间宝石莹莹,头上亦是紫红宝石金冠,绝世无双的容颜,叫人不敢直视。 夜璞则蓝袍内敛,锦绣流光,那俊秀地姿态慵懒不羁,似乎只是来看热闹的,唇角噙着一抹饶有兴致的邪笑,视线溜来溜去,停顿不住。 众人见三位女子皆是一身狼狈,不约而同地交换了眼色,却谁也没有吭声。 前一刻,已然有人禀报了娴宫里发生的事。 三人同时跪下,云姬太后笑了笑,示意她们免礼。 同样是一身狼狈,这冷婉妍好好一个吸血鬼,竟是灰头土脸,把血族的脸都丢尽了。 反观贺兰归娴,那裙摆虽然沾了颜料,却艳丽漂亮,头上那一朵素明太妃为她簪上的牡丹花,更是出彩,国色天香,倾城绝艳,让满殿的人,都黯然失色了。 “来人给素明太妃赐坐!婉妍,你就到离觞身边坐吧。” 夜离觞朝丹陛下伸出手,冷婉妍看了眼默然无惊地归娴,优雅地提着裙摆上去丹陛,便握住夫君的手,在他身侧坐下。 归娴起身之后,被大内总管领着入了秀女队列,微低着头,始终没看丹陛上刺目的一幕,心却隐隐作痛。 将来去了血族,那一幕恐怕会天天看到,她死也不要那样作践自己! 素明却始终跪着未起,“母后,素明此来,除了观看选秀,还有一事相求。” 云姬太后宽和笑了笑,“说吧,你要求什么?” “求改嫁!” 此话一出,满殿哗然。 归娴却不禁钦佩这女子的勇气。 在血族,吸血鬼女子改嫁是寻常之事,在大周,却是大逆不道的。 云姬太后却对这一恳求,并无意外,问道,“素明,你要改嫁给谁?” “他!”素明伸手便直指贺兰靖远。 众人视线随着她莹白的指尖看过去…… 贺兰靖远忙站出臣列,面红耳赤地朝着丹陛上跪拜下去,“臣已然有妻妾,不敢迎娶太妃娘娘!” 云姬太后却不耐烦地摆手,“素明自从嫁入血族,孤苦百年,这改嫁不为过。贺兰靖远,素明到底是我血族的长公主,身份贵重,不输你的慕仙影,论姿容也是数一数二的。这事儿,就这么定了。不过,大周先帝葬礼刚过,素明又是再嫁,婚事不宜铺张,正妃的位份却是不能少的。” 夏侯千奕忙道,“太后娘娘放心,此事朕会亲自敦促礼部cao办!” 贺兰靖远哑然,抬头看了眼夜离觞,见他无言,便谢了恩,返回臣列中坐下。 素明见他接纳自己,欢喜地跪下去,高呼,“谢母后恩典。” 夜离觞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视线就忍不住转向归娴。 她站在大内总管给她安排的位子上,明显正神游太虚,心不在焉,在一群紧张忐忑的秀女中,卓尔不凡,格格不入。 夜离觞这才开口,“给娴长公主赐坐,叫她坐下吧!” 于是小太监忙搬来一个公主椅,放在了丹陛下。 归娴也没与他客气,直接过去坐下,百无聊赖地等着药效发作。 大内总管得令,宣告甄选十三皇子妃,依照百家姓的姓氏排名,依次唤了女子上前。 第一位,张氏女子,自被宣读名字,双腿便开始打颤。 一曲蝴蝶舞,不但跳成了麻雀舞,还跳得战战兢兢,旋转之际,琴声正婉转迭起,她却突然摔趴在地上…… 第二位,王氏女子,倒是从容不迫,弹了一曲《山泉吟》虽然少了几分清韵,却还算顺畅。 夜璞却摇头,“不好!” 云姬太后失笑看他,“哪儿不好?” “容貌不足,才艺平庸。”夜璞叹了口气,摆手直接下令,“下一位。” 归娴转头冷睨他一眼,冷扯了下唇角。 尼玛一个gay,选老婆还挑三拣四,没天良到该遭千刀万剐! 她的手脚也如那些紧张的女子一样,已然开始颤抖,却颤抖地并不激烈。 这药效还需要一刻才能完全发作。 第三位,李氏女子上前,战战兢兢地叫人备了笔墨,写了一首诗。 不等她念出诗句,夜璞便道,“寻常的诗听着无趣,写一首回文诗来给大家瞧瞧。” 李氏女子欲哭无泪,“臣女……写不出!” “写不出便退下吧,谁能写一首?” 众秀女无人应。 夜璞耸肩摇头,“周帝,这些都是你们大周王朝最好的女子了吧?竟没有一个会写回文诗的吗?所谓大家闺秀,不过如此。” “这……” 归娴见夏侯千奕好好一皇帝,竟被讽刺地抬不起头,愤然起身,走到桌案前,拿起笔,写道…… “处处飞花飞处处,潺潺碧水碧潺潺。树中云接云中树,山外楼遮楼外山。” 笔尖重重点在最后一笔,她讽笑冷盯着夜璞,身子突然瘫在了地上…… 头上牡丹逶地,花瓣也摔散了,蛟绡纱袍下的纤细四肢激烈地抽搐起来,中邪似地,口中白沫翻滚,双眼直向上看,那样子,叫人毛骨悚然。 贺兰靖远恐慌地忙扑过去,把女儿抱在怀里。 “娴儿,你怎么了?娴儿……你别吓爹,你看着我!告诉爹你怎么了?” 慕仙影背叛他,离开他,没什么大不了的。 现在,他最不能失去的,是这从小到大都让他骄傲的女儿! 夜璞与两位太后、夏侯千奕也冲了下去。 冷婉妍也如坐针毡,忙站起身来,可她身上的麝香,是能导致人类滑胎的,可不是这种症状! 见夜离觞竟然还坐在宝座上,她大惑不解地问道,“殿下,您不下去看看么?娴公主这反应,莫非是被人下了毒?” “若要真被下毒,也是被你下的。当着皇祖母的面,本王不追究,好自为之!” 冷婉妍哑然失语。 夜离觞站起身来,这才踱着步子下去,拨开夜璞和夏侯千奕,在云姬太后与太皇太后狐疑地盯视下,跪蹲下去,借着贺兰靖远抱着归娴的姿势,大掌稳稳地按在归娴的心口上,一股真气灌入她胃里,他迅速把她的身体侧转…… “噗——”归娴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口中喷出两口酸苦的水,整个人就恢复正常了。 她拉着袍袖擦了擦唇角,愤怒地盯着救她的罪魁祸首,只恨不能将他千刀万剐! 他凭什么这样对她?他就这么巴望她嫁给夜璞? 咬牙切齿地越想越气,怒火爆燃之下,她挥手便打向他…… 夜离觞亦是勃然大怒,一把扣住她的手腕,沉声斥道,“贺兰小姐,不愿嫁我就算了,用不着这么拼!” “你?”归娴气怒交加地失笑,“我要嫁的……是恒颐王,怎可能是你?” 众人视线在两人之间流转,这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没错,我就是恒颐王!”夜离觞丢开她的手,似怕脏了手一般,转身就朝殿外走,随口丢下一句圣旨,“褫夺贺兰归娴一品公主封号,遣回本家,本王与这女人,势不两立!” 势不两立?归娴就忍不住笑起来,笑得前仰后合,癫狂不止,更是不可置信。 他明知道,她死也不愿嫁给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他凭什么这样摆布她? 他凭什么叫她去那茹毛饮血之地? 他凭什么叫她和清筱、冷婉妍在一个屋檐下分享她最爱的男人? 云姬太后却不依,朝着走向殿门的背影怒声咆哮,“觞儿……你胡闹!哀家懿旨已下,容不得你不娶!” 说着,她忽然想到曾孙,忙叫护卫把归娴护送回娴宫,又叫金弄月宣召太医。 夜璞却趁着大家忙乱,把桌上的回文诗抽了,迅速叠好,收在了怀里,注意到有人盯着自己,他敏锐抬头看向丹陛之上,正见冷婉妍踱着步子下来。 “九嫂看着我做什么?难道你能写出更好的回文诗?” “十三,你是喜欢这诗,还是喜欢这写诗的人?” 夜璞嗤笑,“我当然喜欢这诗,我若喜欢那人,定然早就把她本人揣怀里了!倒是你,别揣那么多麝香在怀里,太难闻了,小心得不孕症!” 第104章 傻小子咋不骗婚 “十三,你这可是诬陷!我身上哪有什么麝香?” 冷婉妍从腰间解下香囊,从容不迫地递到他面前。 “这是血族女子最常用洛神香。” 夜璞从她手上接过香囊,凝眉嗅了嗅,果然,又没了麝香之味。 用时以内力使香味发出,只一阵便能使得香气扩散出去,这种伎俩,欺负贺兰归娴那小小人类倒是高妙,骗他,还得多修炼百年。 “既然是洛神香,九嫂不如送给我吧!我会把怀中的回文诗,连同这香囊,一起仔细品赏的。偿” 冷婉妍目送他走向殿门,隐忍地咬牙暗怒,却不禁怀疑,夜离觞也嗅出了端倪…… 不过,夜离觞素来只用龙涎香,平日忙于政务,也没有夜璞这样清闲无聊,自是没空去细究香料的用途。 刚才他让她坐在身边,都未置一词,想来是没有察觉异样。 贺兰归娴腹中的孽种多留一日,夜离觞就多惦记一日,还是尽快除掉的好! * 古云姬在娴宫外殿的公主宝座上,想起血族多年来萦绕的“断子绝孙”的诅咒,如坐针毡,心神不宁。 然而,修炼了万年的定力与自制,却不允许她露出丝毫情绪,倒是手上端着茶盅,一直无意识地拨弄着茶盅盖,却嗅着里面清菊味的血液,一口没心思喝…… 听金弄月细说了归娴和夜离觞近来的境况,她反而被气笑了。 前一刻,她只当贺兰归娴不识抬举。 原来,那丫头压根儿不知自己要嫁给谁。 今日给十三选妃,怕是更叫她误会了。 茶盅当一声巨响,被她放在了宫女端着的纯金托盘上。 金弄月被吓得一颤,“太后娘娘息怒!” “息怒?!”古云姬冷笑两声,“离觞胡闹,你也纵着他胡闹,早早对那丫头说了,不就好了?” 金弄月忙屏退一众宫女,凑到古云姬耳畔,手括在唇边压低声音说道…… “在此之前,娴长公主一直服用避孕药,而且撂了话,死也不嫁有夫之妇。 殿下与她谈了许久,也未能叫她改变初衷。 前些时日,多亏了破天探脉,才发现,她服用避孕药的事。 此次有孕着实不易,殿下也不敢声张,更不敢逼迫,所以……奴婢也不得不小心伺候!” “哼哼,真是一对儿冤家!”古云姬为这乌龙气结无奈,不得不重新考量和亲大计。“这么说,那丫头还不知自己已有身孕?” “倒是察觉自己近来贪吃贪睡,且比从前胖了,每日有不少宫人请她画像,分了神,也没当回事儿。” “难得离觞有个喜欢的,又有了身孕,这婚就暂搁片刻吧!哀家必须让这曾孙安然降生,破了皇族断子绝孙的魔咒,传召破天和血族大祭司前来,千万防着那些专弄巫蛊之人。” “是,奴婢马上去办!” “站住!”古云姬站起身来,扯住她的手腕,担心地问,“御医刚才怎么说?” 金弄月看了眼内殿掩住的帘幕,忙道,“主子放心,只是动气,未伤了胎,公主平日练舞,身体好着呢!” 古云姬却反而越想越气,“孕妇气不顺,孩子如何能好?叫离觞给哀家滚回来,把那丫头给哀家哄开心了,这是懿旨,不得忤逆!” “可是殿下那脾气……”金弄月自认没本事把那位九殿下劝回来。 “他再生气,也得顾着孩子!那丫头给他画得一副好画,都得皇帝赞不绝口,之前又救他两次,现在还给他怀着孩子,他再有气也得给哀家咽下去!” “是!”金弄月忙俯首退出去,在门槛处转了身面朝殿外,刚要迈出去,就见花错在院子里拦住了一个人。 那人面带镂花金面具,一身金甲宝蓝锦袍,正是九殿下夜离觞呀! 她忙过去,“花错,这是长公主的贴身护将,古千绝,他之前回家小住,今日才回来。” “归娴有护将?我怎么不知道?” 花错心里顿时有些不自在,不只是因为面前的男子太过神秘俊雅,撩了心神,还因……他素来都是独一无二的人。 从前在十三身边,无一人敢与他比肩于十三左右,现在在归娴身边,满宫护卫都听他的。 俗话说得好,一山不容二虎。 这厮来了,谁听谁的呀? 殿内,归娴从内殿出来,见云姬太后坐在主位,忙跪下,“太后恕罪,归娴于殿上失控,罪该万死!” 古云姬看了眼宫苑里的孙儿,抿了一口血茶,优雅盖上茶盅,抿着玫紫色的唇,顿时笑得明媚无双。 “丫头,说说,为何不愿嫁给离觞?他对你不好么?” 归娴俯首,毫无迟疑,“好!殿下疼惜归娴,更胜归娴的父母。” 这丫头不傻呀!古云姬挑眉,揣测问道,“你可喜欢他?是不是哀家的孙儿强人所难,霸王硬上弓了?” “没有,没有……归娴很……喜欢他。” 归娴抬头争辩之后,忽然无法直视面前女子难辨年龄的花容月貌,窘迫地螓首低垂,双颊火烧似地,心里也更加难过。 “既如此,为何不嫁他?” “归娴贪念深重,只想要他,不想要他身边的两个女人和他未来的女人。若真的嫁给了他,归娴将来必成毒妇妒妇,成为让他厌恶的人。” 她不敢想象那样的未来,也不敢奢望一个永世不老风华绝代的男子,会爱自己百年。 恐怕,不出十年,她眼角唇角就会长出皱纹。而人在妒恨之下,又衰老的格外迅速。 夜离觞的两个侍妾清筱与冷婉妍,则能永葆史书中记载的美丽姿容。 到那时,她贺兰归娴,人老珠黄,失去至爱,于茹毛饮血之境,诚惶诚恐地沉溺晚年便罢了,最怕的是,因妒忌怨怒心理阴暗面目可憎。万一再被清筱与冷婉妍做成什么人彘,她将生不如死。 古云姬俯视着她,深紫色的瞳仁似沉淀了沉重的伤痛,除了赞赏,还有怜爱。 她最喜欢有自知之明且懂得克制贪念之人。 离觞的母亲,便是这样的女子,如今,她死后,还得夜魇念念不忘。 “倒是个有趣的丫头。叫哀家头一次听了实话,不想杀人。” “恳请太后恩准归娴暂回王府。” “在家里住着舒服,就回去吧!” “谢太后娘娘恩典!” 归娴忙俯首贴地,着实没想到,在吸血鬼的世界里,身居高位之人,会如此善解人意,慈祥和善。 “离觞有太后娘娘疼惜,大概是他最幸福的事了!” “傻丫头,你错了,那小子最怕哀家管束他,他最幸福的事,是遇到了你!” 古云姬上前扶起她,以指尖镶嵌着宝石的镂花护甲套,轻轻勾起她梨花带雨的脸儿,眼神有些热切地从她的眉眼直看向她的腹部,忍不住揣测小曾孙的模样。 都说儿子像母亲呢,若要是个男孩,将来,得美成什么样子?! “以后免跪,还是叫弄月伺候你。” “归娴怎敢劳动金嬷嬷贴身照顾?有甄嬷嬷,乐琴乐棋她们就够了。” “哀家坚持,你就别推辞了!不过,哀家倒是觉得,除了哀家的离觞,无人能配得上你!” “太后娘娘……” 古云姬见她又要跪,忙托住她的手肘。 “你拒婚,是死罪,不过,哀家看在你救过离觞两次,可以特赦开恩,可这事儿的确是你不对。 你母亲慕仙影在孔雀王朝给我们家离觞提了条件,说他要娶你,须得在京城有了王府,且能封了王才成。” 归娴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母亲怎会提这样的条件?!”那女人分明是要害死夜离觞! “那本是个难题,岂料,离觞不顾一切,在半月之内,便夺了大周,拿去他父皇面前邀功领赏,还平定血族北疆干旱……当然,除了这些,以往镇守西疆也是功不可没,满朝百官为他的功勋哑口无言,皇帝特封他为恒颐王。” 归娴忽然满心里内疚……双手颤抖,不知该如何是好。难怪,在大殿上,他要与她势不两立! “他为你,忤逆了祖宗皇亲,颠覆了血族古法,做到了常人所做不到的一切。 你若嫁他,便是正妻,清筱与冷婉妍都不敢与你争,若再有了子嗣,无人能撼动你正室的地位。” 古云姬见她脸儿又苍白,泪啪嗒啪嗒落下来,安慰地拍了拍她的肩。 “别哭,别哭,哀家最看不得这么漂亮的丫头掉眼泪,伤心亦是伤神伤身呐!” 说话间,她亲手牵着归娴带出寝殿,顿时认出那面具男子是自己的宝贝孙儿。 这小子倒是不笨呐! 她饶有兴致地笑了笑,视线就在归娴与古千绝之间流转。 “这位古护卫瞧着真是俊,面具也好看。归娴,他跟着你多久了?” 归娴见院子里人多,忙擦了泪扬起唇角,“回太后娘娘,古护卫是前阵子才到王府的,平日做事尽心,所以归娴叫他贴身保护。” “他可有妻室?” “有两位侍妾,我准他想家时回去探望。” 古云姬实在不知道该说孙儿什么好了。 他对这丫头倒真够坦白的,若凭古千绝这个身份,骗婚回去也好呀! “古护卫,归娴是哀家的孙媳,你可得保护好了,出了事,哀家撕了你!” 古千绝唇角冷抽,忙上前,似扶着他家太太太奶奶一般,小心翼翼地搀着归娴的手臂,却一眼没看归娴哭肿的眼睛。 花错上前也要搀扶,归娴摆手,“你去殿内搬东西。” 花错脸儿顿时垮了,凭什么呀?!同样都是贴身护将,凭什么让他这么美艳无双的人去干重活累活?! 归娴见他僵着不动,竟还拿眼睛直瞪着古千绝,若有所思地抿直了唇角,便拂开了古千绝的手。 “千绝,你也去搬东西吧。” 说完,她兀自走下台阶,出了宫苑大门。 古云姬当即给了花错一掌,又拎了古千绝的后颈,向宫苑大门那边丢过去。 “混账东西,还不去扶着?” 古千绝稳住身躯,旋身停落,就飞冲出去。 花错这才明白,古千绝为何姓古,原来……这厮是古家的人呐,难怪一身上下都是精纯之血的神力。 * 雅棠院里无甚变化,满院海棠花树,花开如云,每一朵花,都仍是保持着原来的样子。 一般的海棠花都无甚芬芳,这些花树的香气,却比梅花更浓郁,似用了什么特殊的法子,把花香凝聚逼出来似地。 在现代,海棠花的花语是“苦恋”,倒是真应了此时的失恋! 归娴心不在焉地在雅棠院里住了两日,整个人浑浑噩噩的。 因云姬太后那番话,总辗转反侧,夜不能寐。 第三日,她把自己关在书房里,尝试振作起来。 看书,花错端着一杯难闻的牛血从旁提醒良久,她才发现自己连书都拿倒了,回过神来才发现,距离她拿起书本,已经过了五个时辰。 跳舞,舞步凌乱,完全不在节奏里,而且,她没吃多少饭,腰身却奇怪的胖了一圈,整个人笨拙了。一想到自己多年后,人老珠黄,腰身臃肿,忍不住愈加难过,就拢着舞衣在地上嚎啕不止。 花错,金弄月,甄嬷嬷等人,看着她那样子,皆是不知所措。 古千绝却绝然送她四个字,“哭死活该!” ---题外话---一直在考虑情节,写了改,改了写,耽误了很多时间,晚点还有更,等不及的明天再看吧!感谢大家支持! 第105章 他要与妹妹成婚 她贺兰归娴当然不会哭死。 她又不是林黛玉,也不是来偿还谁眼泪的,她只是内疚而已。 那只吸血鬼着实一个傻子,当了恒颐王,吸血鬼中那些猛鬼厉鬼,还有那位一直想除掉他的辛姒皇后,这会儿定然都在密谋除掉他呢! 还有在孔雀王朝被他打跑的东方貉,若听闻他成为众矢之的,少不得也会补一刀。 因此,她一闭上眼睛,就看到夜离觞浑身是血的样子偿。 * 第五日,她坐在琴架前,逼迫自己调适心境,否则,再这样下去,她定会疯掉撄。 音乐往往最能疏解心情。 指尖微动,却……未成曲调,先落泪,更是连琴声都听不得了。 作画,颜色更是乱七八糟,到最后反而画得自己心烦意乱, 干脆,把颜料一股脑地都泼在了白纸上。 第六日,她已然形同活死人,明明又饿又累又困倦,却吃不下,睡不着,躺在凉亭下的美人榻上,整个人憔悴不堪,不肯见人,也不肯说话。 花错站在亭子外,挥剑忙碌练剑,冷声劝她,“你既不嫁他,干脆找根绳子把自己吊死算了。” 古千绝更是看都不屑看她,却还是忍不住烦躁地把花错赶走,在美人榻边的椅子上坐下。 “贺兰归娴,这事儿,明明是你不对!” 她看他棕色的眼睛,眼眶酸楚,已经流不出泪。 “若换了其他女子,敢如此大逆不道装病拒婚,定然满门抄斩,谁还给你机会在这里作践自己?!” “我没有作践自己!” 古千绝转身就飞入书房的窗口,随即又飞回来,周身卷了飞花无数,将手上一堆被她泼了颜料的纸,扬在她头上,“没有作践,这都是什么鬼东西?!” “我只是恨我自己不能给他幸福,不能陪他永生……” “他倒是不屑你陪他永生,这会儿,他在宫里有美人儿相伴,不知有多开心呢!” 她坐起身来,怒瞪古千绝良久,却反把自己瞪得有气无力。 “不准你这样诋毁他,他不是那样的人!他爱我!” “你丢弃他,他还如何爱你?不信你去宫里瞧瞧!” 她走路都头重脚轻,怎么去瞧?她里子面子都没有了。 “我要吃饭!我就算不嫁给他,也不准任何人伤害他!” 古千绝失笑,就凭她这一把骨头,她如何保护他?! 摇头叹了口气,他却还是转头,叫甄嬷嬷拿灶上煨着的药膳粥来给她吃。 药膳粥端来,归娴拿过汤匙,嗅到浓重的药味儿,趴在美人榻边,便干呕起来。 古千绝本要苛责,又瞧着不忍,见丫鬟们端着痰盂和漱口水来伺候,直接从丫鬟的托盘上拿了水杯递到归娴唇边…… * 回雅棠院的第七日。 听闻父亲要从宫里回来,归娴忙叫金弄月和甄嬷嬷等人来伺候,正儿八经地打扮了一番。 从窗口看出去,见墙外有宫人忙碌经过,她这才察觉府中气氛不对。 贺兰峎与贺兰崇两家子,都不曾来看过她。 贺兰落心就更别提。 平日对她分外客气的堂弟堂妹们,也对她避之不及了。 选秀出去浩浩荡荡,落选回来凄凄凉凉,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倒也难怪被冷落。 晌午时分,贺兰靖远在贺兰落心那边用了午膳,才到了雅棠院。 进了院门,见归娴坐在院中的亭子里正儿八经地练琴,便依着一棵树听了片刻。 金弄月过去,朝他俯首行礼, 他忙扬起唇角,对她客气颔首。 “王爷,郡主自从回来就胃口不佳,晚上也睡不着,奴婢们不知该如何劝,王爷还是过去与她说说话吧!” “这些时日本王政务繁忙,有劳金嬷嬷费心了。” “这是奴婢应该做的,王爷不必客气。” 贺兰靖远不禁格外看了她一眼,如此仁善且彬彬有礼的吸血鬼,倒是不多见,难怪云姬太后信任她。 走进亭子里,贺兰靖远看了眼从旁陪侍的花错与古千绝,示意他们免礼,见归娴起身要行礼,忙将她按坐在椅子上。 “夜素明很快就嫁过来,这几日府中正筹备婚礼所需,人多口杂,你若听到什么,别往心里去。” “是。”归娴努力扬起唇角,“恭喜爹爹,女儿先向您道喜!” 贺兰靖远自嘲笑了笑,“这么多年,我尽量避免与吸血鬼和狼人往来,就怕家里人受伤害,如今看来是难免了。” 说着,他从怀中取出一封信,放在她的琴案上。 “这是我给你娘亲写的信,你也写一封,写完之后去街上找个可靠的狼人信差送去,别叫官差去送。” “是!”归娴看着信,见信口竟没有密封,鼻翼微酸,赫然明白,他是有意叫她看信。“想必,爹爹已经原谅娘亲了吧?” 贺兰靖远不置可否,视线落在归娴身前案上的古琴上,上面刻了一句话——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这是他当初送给慕仙影的。 白驹过隙,一晃就是二十多年,如今空留这么一句誓言,瞧着讽刺又可笑。 如今,慕仙影与情人双宿双栖,他要另外迎娶王妃入府,最可怜的便是女儿。 慕仙影有三个儿子要疼爱,无暇顾及女儿。 而他,瞧着女儿越瞧越痛苦,更不知该如何疼爱才好。 “娴儿,你母亲是公主,是金枝玉叶,远嫁而来,受过许多委屈,为我们贺兰家做了不少事,还生了你……” 贺兰靖远含泪怜爱地仔细打量着女儿,暖热的大手迟疑片刻,才颤抖着落在女儿头上,深吸了一口气,就把长久以来的郁结悲恸都叹了出去。 “女儿,我们没有理由不原谅她!” 归娴感喟激动,拼命点头,又哭又笑,倾身扑进他怀里就哭出来。 选秀失败,花错跟着来了王府异常尴尬,嬷嬷丫鬟们小心翼翼什么都不敢说,古千绝也不愿多看她一眼,只有父亲,看她的眼神反而比从前更疼惜她了。 * 黄昏时分,归娴才踹着写好的信,走出雅棠院。 受够了古千绝总是阴阳怪气,她只命花错跟着。 满府张灯结彩,小厮护卫们都去用晚膳了,整个院子清静宜人。 归娴走到前院,就见母亲原来的寝居门板刷成了鲜艳的红色。 想来,里面的摆设大概也都变了。 于是,她识趣地没再进去看。 倒是东边的廊下,一月白锦衣的男子,与一翠绿纱袍的清秀女子,坐在抄手游廊的长凳上低低地说着话。 廊前芍药花娇艳绮丽,廊檐上垂下几条花藤,那景致完美的刚刚好。 夕阳暗下去,橙红的光,从天边打过来,那一对儿璧人,似在画中一般。 归娴爱极这一幕,忍不住手痒地就想画下来。 她摆手示意花错在原地等着,失神走过去,才认出,出尘脱俗的男子,是她从前的未婚夫赵容淇,多日不见,他瘦了一大圈,越显得清俊秀雅了。 而翠绿纱袍的女子,正是憎恶她的贺兰落心。 两人见归娴近在咫尺,却是神情各异。 赵容淇有些尴尬,脸颊浮现一抹可疑的暗红,无所遁形似地,看左看右,就想找个什么东西把自己藏起来。 贺兰落心却一下挽住了他的手臂,挑衅地冷盯着归娴,把头靠在了他的肩臂上。 归娴沉了沉气,视线又落在赵容淇脸上,想起他之前卑鄙的伎俩,阴毒的心思,叹了口气,若是嫁给他,想必夜离觞也该死心了。 “容淇,我们若是现在成婚,你可愿意?” “呃……” 不等赵容淇开口,贺兰落心就娇滴滴地笑了笑,求知欲旺盛地请教道,“姐姐,未经别人同意,擅拿或擅用别人的东西,那叫什么?” 归娴不疑有他,直接回答,“叫偷,叫抢!” “这就对了!还记得小时候,我从姐姐的雅棠院里拿了一支簪子,姐姐的公主娘亲数落我整整一个月,直唠叨我是小偷。” 归娴一头雾水,“妹妹此话何意?” 贺兰落心却故弄玄虚地不解释,侧首,好整以暇地亲昵瞧着赵容淇。 赵容淇被她看得竖起了眉头,复杂地咳了两声,才歉然道,“归娴,我以为,你去选妃一定能被选中的,所以……我和落心订婚了。” “哦!”归娴笑了一下,却是寻思了半晌才明白过来,“你们订婚了?什么时候的事?” 贺兰落心见她如此平静,不禁觉得无趣,不奶粉地说道,“你刚入宫没多久,我就求爹叫太皇太后给赐了婚。” 第105章 殿下美人捉迷藏 这丫头下手倒是真及时。 看得出来,贺兰靖远也真的宠爱她,赐婚赵容淇竟然也能依了她,这份父爱,真是溺到没话说! 归娴低垂地凤眸在赵容淇月白的锦袍上略定了片刻,心底倒不痛,也不是吃味,却忍不住想骂人。 她想破了头皮,脚皮,浑身的皮,也想不明白,为何赵容淇这渣到掉渣的男人,竟也能成为抢手货?! 不过,贺兰落心若匹配某位好男儿,恐怕会毁人一生偿。 “恭喜你们,你们真的挺般配的,倒是我无趣了!”归娴未再看他们,手优雅抬起,伸向一旁,“花错!” 花错忙过去,抬手臂,把她的手按在自己的小臂上,轻轻拍了拍撄。 他挑着妖魅的桃花眼,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赵容淇,忍不住抿唇笑。 “归娴,你这位‘前’未婚夫,倒是一位难得的美男呢!不过,他和这么一位丑女订婚,你还说他们般配,这客气未免太虚伪了。” 这妖男!他不开口,真的没人拿他当哑巴。归娴气恼地忍不住瞪他。 赵容淇被夸赞美男,是稀松平常的事,因此听后无甚反应,只是瞧着归娴心里又氤氲了不甘…… 贺兰落心却听不得别人说她丑女,花错刚说完,她就火冒三丈。 “娘娘腔的贱男人,敢骂本郡主是丑女?活的不耐烦了!” “敢说我娘娘腔?”花错勃然大怒,转头就挥手,一股真气打在了贺兰落心脸颊上。 贺兰落心疼得眼泪都掉下来,抓狂跺脚尖叫着,抓乱了自己的头发,扯乱了自己的衣袍…… “来人呐!快来人呐!贺兰归娴叫她的护卫杀人啦!” 有护卫轰隆隆地循声往院子里冲…… 赵容淇骇然离得贺兰落心远了些,就怕惹祸上身。 归娴忙抓着花错的手臂往大门外跑…… 两人奔出大门,花错被她这缩头乌龟状气得捉急。 “你怕她干什么?我一把撕了她,看她还敢不敢嚣张!” “当着我爹的面,你敢撕了她?你打人是事实,还把她的脸打肿了……笨!” 花错哑然,停住脚步气闷地看她,一时间竟想不到话驳斥她。 “记住,下次打人,别留下痕迹!”归娴说完,走出去几步,就转头看他,“你背我走,还是雇马车?如果贺兰落心脸上消不了肿,我们今晚也不能回家了。” 花错气急地咆哮,“贺兰归娴,你活得真窝囊!平时走路,十三都叫人抬着我,我打别人,他都担心我手疼,跟着你,却……我花错活了几百年,何曾吃过这种苦呀!” 归娴嗤笑,“不稀罕跟着我,找你的十三去!” 见有马车经过,她忙招手,不忘转头问他,“有没有带钱?” “你一嫡女郡主,出门都不带钱袋?” “我……”归娴就上下摸了摸,却不想损了自己的锐气,“你见过哪个主子出门带钱袋的?都是护卫给带着的。” 花错也急了,却还是理直气壮。“我也是第一次当护卫呀,你这个月奉银都没给我,我去哪儿弄钱袋!” “你的意思是说,你没带钱?” 花错干脆别开头,不理会她。 归娴气结失笑,“爹让我找狼人信差,送到孔雀王朝得多少银子呀?” “不知道。我又没送过。”花错说完,又自知理亏,“大概五十两吧,也不是很多。” * 两人找了狼人信差,自是拿不出钱,归娴拿首饰抵,信差却只手银子,不要首饰。 于是花错只能去偷,却因当小偷也是菜鸟,竟误打误撞偷了狼人的,还碰上了几个狠角色。 于是废了半天劲,才总算把信送出去,归娴却被他带着一路逃杀,弄得一身狼狈,发髻都跑乱了,裙摆上也沾满了尘土…… 两人回不了家,也没了银子住客栈,干脆就用剩下的碎银雇了马车入宫。 花错一路不耐烦地靠在车厢上,闭目养神,一身铠甲被狼爪抓破了不少,疲惫又狼狈,着实不愿到皇宫那种光鲜奢华的地方去。 “贺兰归娴,如果你要对夜离觞道歉,也该去给夏侯千奕,太皇太后道歉,不过,想必那些文武大臣和太妃们也不会放过你。哼哼……和亲都能随便取消,也亏得夜离觞纵着你!” “你闭嘴!” 归娴忐忑地揪着帕子,额上已经沁出冷汗。 这吸血鬼,除了爱面子爱里子,就是奚落她打击她,早知如此,就该带古千绝一起来,那家伙身手利落,给她的建议也中肯,甚至可能教她应该说些什么。 现在,她只能警告自己,一会儿看到夜离觞,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准发火。 她是道歉,不是吵架,更不准打架,尤其不准讽刺他的侍妾。哪怕他把她骂得狗血淋头,她也得厚颜听着。 做不成夫妻,万万不能势不两立呀! 和强大人为敌,是最愚蠢的。 爹爹还在朝中为官,受非议就算了,万一被他刁难,恐怕百官都会合力践踏。 * 马车一入宫门,归娴就命花错去打探夜离觞的行踪。 这种差事,花错更是不擅长。 从前在十三的王府里,只有别人打探他的行踪。 再说,夜离觞神出鬼没,他的行踪岂是从一般人嘴里能打探得到的? 如果夜离觞没有截断血脉牵引,这皇宫里倒是有一人清楚地知道他身在何处,又不会隐瞒他。 于是,他下了马车,瞬间如了夜璞的寝宫。 窗外暮色四起,夜璞刚刚起床。 他一身清雅无绣的纯蓝锦丝睡袍,栗发曳地,慵懒暧昧的香浓之气环绕一身,尚未散去。 他从棺床里出来,踏上靴子伸了个揽腰,才不经意注意到,薄纱屏风那边,花错衣装破败地跪在殿中央…… 花错那样子,少了几分媚色与梦幻,却似曼珠沙华开在了阳光下,美得愈加真实,愈加英俊逼人。 身上那几分破败与不羁,未叫人生厌,反而叫人心疼。 隔着屏风,两人视线相对,旋即都迅速避开了对方。 夜璞忙着整理衣袍,尴尬地回头看了眼棺床,在里面的人出来之前,便迅速把棺床的盖子扣上,他手扶在盖子上,沉了沉气,良久才挪开。 花错忍不住轻咳了一声,“花错该死,打扰殿下了!主子叫花错来打探恒颐王的下落……” 夜璞绕过屏风,袍服无声,莹光如水,莹白的面容上,棕红的眼眸如宝石,幽幽冷凉,深邃莫测。 他摆手示意他免礼,倒了一杯血茶,掺了半盅烈酒,混着喝下去,抿了下唇角,端着茶盅的手,晃了下,指向花错的铠甲。 “那是怎么弄的?” 花错低头看了看身上,“贺兰归娴事儿多,要去给她娘亲送信,找狼人信差。言语不和,就和几个狼人打了一架。不过,在她身边,倒是能学一点本事,从前跟着殿下,被疼在手心里,除了妒忌,什么都没学会,还尽是惹是生非,想来真是惭愧。” “嗯,多学点本事也好。”夜璞在椅子上坐下,看了他片刻,似忽然想到正事,“贺兰归娴找九哥什么事?” “道歉。” “哼哼……真是难得!那女人竟然学会了道歉?” 夜璞想起被归娴打得那一巴掌,摸了摸脸颊,忍不住摇头失笑。 他至今也没想明白,那女人为何会误以为是嫁给他。 那日拿回来的回文诗,他装裱了,就挂在面前的墙壁上。 单冲这份才情,若皇祖母真允他娶了贺兰归娴,他说不准会真的点头。 花错见他似不愿开口,忙道,“归娴这几天过的很痛苦,应该得到原谅。人生在世,实不该奢望不该奢望的东西,她做到了,是九殿下贪念太过。归娴虽然是个人类,却比我们都活得通透。” 花错又跪下去,俯首贴地,“花错也存了私心,想给殿下磕头谢罪,若非花错一时糊涂,九殿下和亲失败一事,不会闹到如此地步。” 夜璞上前虚扶,示意他免礼。 “和亲只是还没成,算不上失败,这事儿也没声张。九哥和皇祖母是改了主意,要破除皇族‘断子绝孙’的毒咒。你先不要告诉贺兰归娴,她还不知道自己有了身孕。” “身孕?你是说……”花错惊喜地一时没忍住,伸手就抓住了他的手,星眸赫然璀璨生辉。“所以,九殿下和太后娘娘并没有放弃她?” 夜璞被他的欢喜感染,却笑不出。 “她有身孕,你开心什么呀?” “她太善良,我不想她再受到任何伤害,而且我一直想弥补她和九殿下……” 花错忽然想到,刚才过来时,竟倏忽地把归娴一个人丢在了马车上,笑颜僵冷地微凛。 “我得马上回去了,不能丢下她一个人。” 夜璞眉心微皱,忙道,“九哥在御花园……和一群女人在一起,今天他是要惩治冷婉妍的,你最好别带贺兰归娴过去。” “好。”花错转身要走,忽觉失礼,又转身行了礼,才拉了头上的帽子,拢住斗篷飞身出去。 夜璞却僵在原地站了许久,都没能回过神来。 贺兰归娴之所以接纳花错,或许,是因为早就发现了他还有善良的一面吧! 为何他与花错在一起那么久,就没有这样的豁达? 他又忍不住看向墙壁上的回文诗…… 这女子,姿容倾世,不但会写回文诗,还给那些无权无势的宫人画像,难怪花错喜欢她。 棺床打开,里面的美人出来,长发曳地,步履轻缓,丹蔻鲜红的柔夷自后拥住他,柔声道,“殿下若想叫花错公子回来?雪薇可帮殿下去传话。” “皇祖母说了,你若两个月内没有身孕,她就杀了花错,回不回来,不是本皇子说了算的,得看天意。” 女子绕到他面前,莹白的瓜子脸上,顿时染了赧然的红晕,深黑的瞳仁,因太过惊喜,瞬间红若宝石。 “这么说,雪薇要成为十三皇子妃了?” 夜璞嘲讽失笑,却避开了她希冀的眸光。十三皇子妃?“在血族皇宫里,这是最耻辱的头衔。” “可是雪薇的父兄只望能借雪薇十三皇子妃的头衔,获取高官厚禄。殿下若不能成全,雪薇回去也是死路一条。” * 花错一路凭气息寻到了御花园,渐行渐近,就听到一群女子惊笑嬉闹的声音,其中还夹杂男子爽朗的大笑。 他无声无息地绕过一片假山,就见凉亭里,四周纱帘在夜风里飞舞飘起,灯火透出来莹白辉煌,帘上人影绰约攒动,脂粉浓香弥漫…… 那紫红王袍的男子,以红色的丝带蒙着眼睛,正抓摸一群纱袍旖旎的女子。 每个人都赤着脚,女子们更是只着长裙,莹白的腿儿在裙摆间若隐若现,极尽诱惑。 不羁玩闹的男子,抓了一个女子就扑在身下,“这么香,可得叫本王咬一口!” 花错上前走了两步,伸手按在归娴肩上,见她僵望着那一幕,一动不动,他担心地绕到她面前,挡住她的视线,就见面上水光莹莹,竟早已哭成了泪人儿。 “是我害了他,我没想到,几天没见,他就堕落成那个样子。他不是这样的人!” 那些秀女不是甄选的官家女子么?为何一个个竟是比花楼里的风尘女子还放得开? 花错担心地抓住她的手腕,忙把她揽入怀里。 嗅到冷婉妍的气息逼近,他忙捂住归娴的口鼻,带着她躲进了假山深处,迅速以内力布下结界,防护了两人的声响与气息。 第107章 腹黑严惩纳侧妃 归娴被闷得喘不上气,太阳穴突突直跳,肺部窒痛。 一入黑暗的假山林间,她单薄地身子就被花错强硬紧抵在嶙峋不平的假山石上,后背被山石,硌得生疼,陌生且冷如死尸的男子身体,让她浑身不舒服……要挣扎,却只觉得头顶上冷风呼啸,一个鬼魅似地影子,飘了过去。 她举动僵了一下,随即揪扯花错的袍服,却扯不动,只得摸到他腰间,狠狠地捏在他腰间的肌肉上,倒是软硬适中,手感绝佳。 花错疼得咝了一口气,气恼瞪她,仍是不肯松懈半分,见她抬手拼命指自己的鼻子,他才想起,人类是要喘气的。 他忙松了手,担心地低头看她…撄… 她大口大口地喘息喷出来,嗔怒地仰头,两人的唇就正好碰在了一起。 丹唇微启,暖热柔香,甜蜜异常,叫花错触电似地,不由深吸一口气,黑暗中,深幽的黑瞳赫然变得艳红如血…偿… 她似刚出炉的玫瑰蜜香糕,自血液里散发出来的纯净浓香,点燃了他胃里饥渴的贪婪。 他不只忘了退开,手臂还收紧了力道,似在沙漠中浪迹许久的旅人,见水便渴望飞扑,俨然一种求生的本能。 细细地亲密咬噬,从她唇上,移到她的脸颊,移到了她颈侧跳动的脉搏上,化为利爪地手,扯开了拢住肩头的宫袍衣领…… 彻底失控的妖魔,被对血液的贪婪掌控了头脑,獠牙尖锐刮划了血脉跳动的肌肤,完全没有察觉,怀中的猎物正恐惧的挥打挣扎。 归娴恐慌地圆睁着凤眸,肌肤上一阵刺痛,让她不敢再妄动。 死亡陡然迫近,印在肌肤上的冰冷触感,又叫她毛骨悚然。 背后大手游弋,到了腰间,颈侧被利齿刮划,惊得她一颤,再不敢轻举妄动,小腹上某个东西,突然变得坚硬如铁…… 挥打剧痛的手,忙摸上发髻,自脑后拔出了纤细的银簪,凶猛刺进花错的肩膀…… 花错痛得筋骨惊颤,低沉怒哮着,肩膀上的利器,被他迅疾运功逼出,叮当一声坠地。 看到那东西,他这才惊觉自己失态。 迅速退后两步,血眸深红地受伤地盯着她,似痛似惊似渴望又似怒…… 看着他那样子,归娴不禁又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 对于一个gay来说,对女子有某种反应,该是比杀了他还痛苦的奇耻大辱吧! 这吸血鬼素来不懂克制自己,怕是没能抵抗得住她血液的气息,才如此失控。 “……=花错,我是你应该保护的人,而不是你的食物!” 她哑声解释着,捡起地上的银簪,抓在手里,小心翼翼地警惕看着他。 盯着她手上的银簪良久,花错血红的眼瞳深暗,逐渐冷却,转身就逃逸无踪。 归娴想抓住他,指尖只是触到了他的斗篷。 他是她的贴身护卫呀,就这么走了,她怎么回家呀?万一遇到吸血鬼攻击,她找谁去呀? 四面都是假山,她想寻一条路,却寻不到,只能抹黑爬到假山顶上,却见假山外的那座亭子,竟掀开了四周的纱帘,里面的情景煞是精彩! 美人如云,珠圆玉润的,纤细妩媚的……一个个在选秀大典上恐慌无措的女子,此刻竟媚态横生,全无大家闺秀的端庄矜持。 除了那一群美人,还有摆满果点的翘首桌案,宽大柔软的翘首美人榻。方枕软垫四散在地上,衣袍裙服流云一般,东边一件,西边一件…… 那紫红锦袍的男子散着袍服,慵懒歪坐在美人榻上,邪魅的俊颜,噙着三分邪笑,怀中拥着一位只着红色纱袍的女子,四周美人娇颜绝美,却无人比得过他惊魂动魄的绝艳容颜。 两人不知低语说了什么,他就朗声大笑起来,几个女子也陪着他欢笑不住。 归娴望着那一幕,忽觉自己太痴傻。 他并非不是这样的人,吸血鬼的生活本该如此,只是她不曾看到,便自欺欺人人认定,他就是史书上所写的那样了。 倒也没什么好伤心的。这段情放下了,便该归于尘烟。她是来善后的,不是来伤神的。 刚才掠过她头顶的那抹鬼影,却从亭子外飘了进去,拉下了头上的黑帽。 是冷婉妍。 众女子顿时有些不自在。 因夜离觞没放人,大家硬着头皮继续赖着,一个都没离开。 “婉妍参见殿下,不知殿下这是何意?” “婉妍来了!随便坐。” 夜离觞接过一旁美人递上的酒盅,喝了一口,不羁地把酒盅丢在了茶几上。 “美人儿们乖,快,给本王的侍妾让个位子。” 美人儿们仙娥般,都聚拢到了美人榻那边,却有人道,“殿下,侍妾无非就是丫鬟罢了,凭什么要我们给她让位子呀!” “婉妍跟了本王多年,又是皇祖母御赐的,自是不同于一般的侍妾!” 冷婉妍其实无处可坐,却还是拿了三个方枕,从容摞放一处,当成凳子,优雅坐下。 环看一众女子,她女主人一般,威严,沉静,从容。 “殿下可知,今日血族朝堂有人弹劾殿下越权?” 归娴在假山上听得不真切,那一句因冷婉妍说得格外大声,因此听得格外清楚。 她虽警告自己不要再在意,因太清楚这样的弹劾是因她而起,心里又猛然抽痛了一下。 夜离觞却不以为然地挑眉笑了笑,指尖勾着怀中女子的发丝,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本王倒是有耳闻,正是你们冷氏与辛氏联手所为!” 冷婉妍没想到,他还不糊涂。 “众位皇子都未掌权,独殿下拨粮赈灾,这事被他们咬死了,正叫陛下要罢了殿下的王权。殿下现在应该做的,是马上返回血族,而不是在此玩女人!” 夜离觞怀中的女子,突然咯咯地笑起来,“呵呵呵,不愧是王爷的婉妍侍妾呀!一面冠冕堂皇为殿下着想,一面惦记着如何害殿下!” 她速度飞快地坐起身来,竟是快如闪电,压根儿不是人类该有的速度。 冷婉妍微怔,这才发现,眼前的境况比自己想象得更复杂。 那女子环看美人榻后面的美人儿,“你们说,这女人可恶不可恶?” 众女子妩媚拉着长音,娇声说道,“可恶——” 冷婉妍顿时脸色铁青,“殿下,咱们还是回去寝宫谈吧!” 夜离觞笑道,“这里没有外人!” 他环住怀中的女子,笑道,“这位是皇祖母刚刚派人送于本王的,而且,是你的祖母亲自甄选的,是你七叔家的五小姐,名叫冷琉璃,自幼随你七叔云游天下,天生地爽快利落。” 冷婉妍赫然发现,自己竟如此愚蠢。 她以为自己是独一无二的,现在才知道,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就连冷家也能卧虎藏龙。 “你祖母是皇祖母的嫡亲姐妹,她不只血统贵重,也比你更看得远。 皇祖母的古家与你们冷家素来守望相助,从没有出过差错,她岂容你横生枝节? 因惧怕你毁掉冷家的前途,所以派了琉璃过来,皇祖母刚刚封她为本王的侧妃。” 满亭的女子都嘲讽望着冷婉妍。 冷琉璃指尖微动,一缕真气弹出去…… 冷婉妍无防之下,屁股下的三个方枕竟突然坍塌了,整个人赫然矮了半截,狼狈地一时竟起不了身。 众女子却都咯咯地笑起来。 归娴趴在假山顶上,望着那一幕,却忽然发现,夜离觞这血族里最卑贱的皇子,其实是最令人胆颤可怕的魔。 他左右血族的几大家族,竟是轻易地如下一盘棋。 看冷婉妍那样子,竟还没有发现,自己早已身在迷局。 夜离觞虽被害,却能反败为胜,趁势敲山震虎。 这会儿血族朝堂定然已被他搅乱成了一锅粥。 夜离觞指尖勾着怀中冷琉璃的下巴,鼻尖轻嗅着她颈侧的柔嫩的肌肤,冷瞥了眼冷婉妍,一口咬住了美人的脖颈。 美人欢悦嘤咛,忙抱紧他。 周围一群女子都跟着又惊又羞地轻呼低笑,有的娇媚恳求,“殿下,人家也要……” “都跟本王去血族吧,本王全部封你们为侧妃,可好?” 众女子欢喜俯首,似莺莺燕燕齐鸣,齐声说,“谢殿下恩典!”妩媚的声音,直叫人骨酥肉麻。 冷婉妍脸色苍白地愤然起身,“嫔妾不打扰殿下了,嫔妾告退!” 冷琉璃一改前一刻的妩媚,侧首冷斥,“慢着!” 冷婉妍行了告退礼,尚未来得及起身,便又听她说道,“妹妹,也该向我们这些侧妃告退才是呀!” 冷婉妍跪在地上站不起,也说不出话。 冷琉璃靠在夜离觞怀里,娇嗔说道,“殿下,这种与殿下作对还死不悔改之人,该叫她身首异处才好。” 夜离觞宠溺在她鼻尖上点了一下,“恶毒的小东西!本王不喜欢为难女人,不过本王给她找了一个受过之人!” 夜离觞朝着凉亭上面命令,“泓一,把人带下来!” 唤名泓一的黑衣护卫,这就扯着一个黑布袋从凉亭顶上飞下来,丢在了庭前台阶下,拔剑就挑开了布袋上的封口。 黑布袋一开,就滑脱下去,里面容貌年轻的男子惶惑露了出来…… 是年过八千岁的冷烽——冷婉妍的父亲。 冷琉璃故作惊讶地娇声唤道,“是他?!” 冷婉妍惊疑转头看过去,不可置信地惊叫,“爹……” 冷烽面如死灰,有气无力地,跪都跪不端正,显然是被下了药。 泓一那剑是夜离觞赐予的,状如一束火焰,剑气横扫,似火焰流窜,环绕了冷烽,黑布袋瞬间灰飞烟灭,冷烽身上却完好无损,连袍服都未损毁…… 夜离觞拍了拍冷琉璃的肩,“想见血?” 冷琉璃顿时难抑兴奋,双眸血红,獠牙也蹿出唇角,“嫔妾早就迫不及待!” “泓一,把你的剑借给琉璃侧妃玩玩。” 泓一忙上前,双手端平长剑,递到冷琉璃面前。 冷婉妍忙扑到父亲身边,见冷琉璃拿剑步步紧逼,朝着夜离觞崩溃地惊恐哭嚷起来…… “殿下,婉妍知错了,求您饶爹爹一命!一切都是婉妍的错……” 夜离觞竟宽容点了头,“泓一把婉妍拉开。她既求了情,琉璃,你下手可千万小心,别让冷烽断了气。” 冷婉妍挣扎着,还是被泓一强硬地拖开,见冷琉璃挥剑飞快劈向父亲的手和脚,突然又后悔求情…… 归娴望着那血腥的一幕,胃里一阵翻搅,头皮森麻,毛骨悚然,手惊颤不住地扣不住山石……忙从假山上滑下去,弯身呕吐起来。 夜离觞若有所思地看了眼假山那边,摆手示意泓一把冷烽带下去封于黑棺,送回冷家。 他从美人榻上起身,从袖中取出她给夜璞的香囊,丢在她面前。 冷婉妍俯视着那东西,惊得一颤,身子不由退缩了一下。 她要害贺兰归娴小产的毒计,果然还是被他知道了。 “殿下……” “皇祖母为两家安好,下了懿旨不准本王休你,看在你跟在本王身边多年,这事儿就算过去了,你可还愿意服侍本王!” “婉妍愿意尽心服侍殿下,将功补过。”她低着头不敢抬,却忍不住憎恨地劈向冷琉璃的纱袍。 夜离觞反而把冷琉璃揽在怀里,柔声笑道,“琉璃,你们是堂姐妹,以后,你要好好教导她。” 冷琉璃笑若琉璃,眸若冰,死死盯着冷婉妍,咬着牙根儿道,“殿下放心,琉璃一定……一定尽心疼惜婉妍!” 第108章 赐陛下一位皇后 等亭子里的人都散去,归娴才狼狈地扶着假山出来。 手按着翻江倒海的胃,失魂落魄地迈着步子,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宫门处。 夜风清幽,吹凉了脸上的泪,回过神来,忽听背后有衣袂飘忽的声音。 周身的冷汗都蹿出来,金弄月教过她,如果狼人跟在后面,千万不要回头,脖子一转,就被咬住了…… 她屏住气息,小心地停住脚步,见不远处有一队宫卫巡逻,才谨慎地转头探看…… 谢天谢地,是夏侯千奕偿! 他一身明晃晃的龙袍,孤绝立在大殿辉煌射来的灯火里,像个被人遗弃的孩子。 若他不是皇帝,归娴真想扑上去狠揍她一顿,刚看到一个吸血鬼被砍成人彘,就被这样吓一跳,换谁都会恼怒抓狂……所幸她没心脏病! 因此,跪下去行礼,她就气急败坏地没吭声。 夏侯千奕没有叫她免礼,只是痛心地俯视着她,恨不能望进她的前世今生里,再与她熬出个来生来世。 归娴跪在地上,见他眼神不对,就兀自起身。 “龙体贵重,皇上不管去何处,身边都该带护卫才是。” “朕很快就不是一个人了,血族云姬太后三日前,弄来三位血族女子。 一位叫明雪薇,送给了十三皇子夜璞,当十三皇子妃; 第二位叫冷琉璃,送给了恒颐王夜离觞,当恒颐王侧妃; 第三位……姓夜,叫夜嫦,是血族的十八公主,要送给朕,当皇后。” 归娴听得心惊胆寒,目瞪口呆,实在不知该说什么好。 凭三位后宫女子,就轻而易举让朝堂变了风向,好手段! 云姬太后掌控血族万年,与嫡子夜魇内外默契,从未出过差错。 通过血族史书,她早就见识了那位太后娘娘的手段。 细读时,忍不住怀疑那史书夸大其词,没想到这手段竟真的是神不知鬼不觉。 大周朝堂上那些妄想把女儿送上后位的官员们,恐怕该欲哭无泪了。 如此和亲,无异于昭告天下,大周已然是血族的一部分。 归娴静思良久,都无法对夏侯千奕说恭喜。 对于一个帝王来说,空有泱泱大国不能掌控,他定是生不如死的。 他的丞相被和亲,丞相的嫡女也被和亲,枷锁与锁链环环相扣,永世不得自由。 “皇上何时成婚?”良久,她才寻到自己的声音。 “等夜素明与丞相的婚礼过后,就该轮到朕了。他们掌控朕,掌控丞相,掌控朕最爱的娴姐姐,就等于掌控了整个大周!” 这小子还不算笨,所幸是看出了云姬太后与夜离觞的目的。 归娴上前,思忖片刻,才压低声音说道,“皇上需要一支军队,和一位将帅之才,要紧的是,别再让领兵之人也被血族和亲了。” “我知道,可是赵家军的兵符收了之后,在夜离觞手上,还有你手上那支军队的虎符,也被他抢走了。如今国库不足,百姓困苦,不宜再招兵买马。” 归娴赫然想起太皇太后贺兰氏,曾为相助三皇子夏侯琛与她索要虎符的事,可她到底也没有找到那支军队在何处。 “我那支军队的兵符,怎就到了夜离觞手上?他怎么拿去的?” 夏侯千奕凝望她百思不解的样子,不禁愈加担心。 “娴姐姐,或许,你根本没有那么爱夜离觞,只是被他的血液掌控牵引而已,也可能……你被催眠了。” 倒是不只他一人如此说。 不过,这一点,归娴还是能清算明白的,早在狼族皇宫,她被夜离觞救出来,她就喜欢上他了……到底爱夜离觞有几分,只有她心里最清楚。 当然,她也不能因为夜离觞今时今日的错,以及他对夏侯千奕的掌控,就抹杀他对她全部的好。 可无论如何,她都不能再喜欢那只吸血鬼了。 他的可怕,残忍,腹黑,前一刻,刷新她的全部感官,现在想起来,都毛骨悚然。 “皇上若需要军队,倒是不需要招兵买马,只需要把各城各处的乞丐召集起来,给他们一口饭吃,便可有一支强大的军队了。” “乞丐?!” “皇上先以仁善治国,方能稳定民心,乞丐们颠沛流离,居无定所,最开心就是吃得饱,穿得暖,皇上对他们好,他们一定不会离开皇上。甚至,那些四处猎食的吸血鬼和狼人也一并收容,再请专人训导教化,便可成为一支特殊的敢死队。” 夏侯千奕心头微动,激动地抓住她的手,“我就知道,娴姐姐一定有好法子……” 归娴刚刚扬起唇角,头顶上便有一股强冷的风突袭而来,宏大的一双黑色羽翼,贴着她的头顶划了过去,凌厉地风,似能把她和夏侯千奕的脑袋削掉…… 她以为是夜离觞,却定睛一看,落地的,竟然是一羽翼宏大的女吸血鬼,她身材竟比夏侯千奕还矮半头。 暗夜里,精巧的小圆脸,红眸妖冷,肤白如雪,红白相映衬,仿佛初雪中落了两颗红宝石,诡艳惊心。鼻尖眉眼却稚气未脱,竟还像个孩子,眼睛里的神光,不搭调的老气横秋。 头上高束的发髻,像是两把直立的团扇,看上去怪怪的,仿佛天生竖着两个大耳朵似地。那红袍飞旋,层层叠叠,似血液溅起的浪花…… 一看便知,这小萝莉还处在成长叛逆期,若是与夏侯千奕成婚,只怕夏侯千奕这老实孩子,只有被欺负的份儿了。 果然,小丫头片子一开口,就像是吞了枪药。 “皇上,该就寝了,怎么又乱跑?是臣妾伺候不周么?” 女子说话间,一眼没看归娴,只盯着自己未来的夫君。 归娴看出她在吃醋,笑了笑,随手拍了下夏侯千奕的肩,就把他推向女子。 夏侯千奕脖子僵硬,桀骜的拗劲儿也犯上来,尴尬地从归娴身上别开视线,郁闷地再不肯说话。 被女子扣住了手,他顿时像带了个枷锁,走路也似被束手束脚,俨然一个不折不扣的囚徒。 望着他与女子并肩,朝着灯火辉煌的大殿走去。 归娴突然一阵心痛不忍。 如果她不管,这两人怕是一辈子捆束在一起,一个百年之后,枯骨成灰,一个将变成第二个急于改嫁的素明太妃。 “夜嫦公主,能否借一步说话?” 夜嫦不耐烦地停住脚步,面朝着大殿的方向,冷扬着头,却没有转身。背影里都似能迸射出一股轻蔑地不屑。 血族皇族中的吸血鬼,自恃身份力量高人一等,个个骄纵跋扈,不可一世,归娴早就领教了。 就连夜离觞,一开始与她说话,也是惜字如金,完全都是在用微表情与她交流。 有夜离觞和云姬太后在这皇宫里,料这小丫头不敢伤她分毫,于是,她硬着头皮转到她和夏侯千奕面前。 “初次见面,归娴失礼,还请公主多包涵!归娴先恭喜公主殿下即将被封皇后娘娘,归娴在此,先给娘娘磕个头!” 说着,她双膝跪地,异常郑重地俯首贴地。 夜嫦本是对她不屑,这会儿看她的眼神,忽然透出几分狐疑与惊奇。 她料定被九哥看上的女子,必然是心高气傲,眼不能容人,心不能受气的,没想到,这女子受了她的冷视,竟还能给她双膝跪下。 夏侯千奕见归娴跪下,心里顿时痛如刀绞,忙过去要扶…… 归娴摆开他的手,就那么跪在地上,从腰间解下随身的玉佩,双手递上前。 “这东西,是我娘亲从前佩戴的,她倒是没送给我,是我太想念她,所以自己从她的梳妆台里翻找来,想留个念想。我身上,也就这么一个拿得出手的东西,身为皇上的姐姐,理当给公主一份见面礼,公主若不嫌弃,就收下吧。” 夜嫦迟疑片刻,垂着圆圆的眼睛,伸手接过玉佩。 果然是孔雀王朝长公主的玉佩,上面还刻了一个仙字,在夜色下,美妙的东西触手生温,莹莹明灭。 这可是无价之宝! 归娴看出她有点不好意思,忙又道,“我和千奕是结拜的姐弟,就永远是他的姐姐,公主不必如此防备我什么。” 夜嫦摆弄着玉佩,只低头抿唇听着,也不吭声。 归娴知道她已然听进去,看了眼浑身不自在的夏侯千奕,便继续说道,“皇上的母亲自幼没了,先皇也不曾疼爱过他,那些兄弟姐妹都欺负他,他倒不是懦弱,只是心地善良,不愿去计较。” 夜嫦就侧首看夏侯千奕,似笑非笑地,不似妖魔,而是女子看男子该有的眼神——除了好奇,眼底还透出了几分羞赧。 归娴见气氛微妙,忙趁热打铁。 “我看得出,夜嫦公主不屑给一个傀儡皇帝当皇后,不过,这傀儡皇帝能当多久,也得看皇后如何做。俗话说,夫妻同心,其利断金,泱泱大周,若好好管制,未来盛世,不可限量。公主青春不老,将来与陛下共享天下,比他日附庸于血族只当个公主要好得多。” 说完,她也不等夜嫦反应过来,就兀自站起来,“皇上皇后早点歇息,归娴告退!” 夜嫦突然说道,“皇姐慢走!明天我与九哥商议,叫他回复皇姐长公主的封号。” “这倒不必麻烦,归娴再不愿与恒颐王有任何交际,只要皇上与皇后恩爱和美,归娴就心满意足了。” 归娴朝着宫门走去。 夜嫦和夏侯千奕目送她良久,才相携走向大殿。 上了百层丹陛,夜嫦终又忍不住开口,“你若需要那支军队,我向九哥去讨。九哥疼我,不会不答应。” 夏侯千奕凝眉摇头,对此并没有抱持任何希望。只是,他没想到,夜嫦竟是个直爽的丫头。 “怕是你的九哥,非要娴姐姐去交换才给。” 夜嫦最是瞧不惯他这多愁善感的样子。 “九哥不给你,是因为你没有统兵治国的本事,你当他真稀罕要你的大周呢?” “他不就是凭大周才当上恒颐王的吗?” “你知道他为了拨粮赈济大周,都快把自己西疆那点粮库给挖空了,你不感激他,还对贺兰归娴说要防着他……你忘恩负义!” 若非这小子血液甜得可口,她才懒得跑来当什么狗屁皇后。 “贺兰归娴刚说了,夫妻同心其利断金。我这好心好意要帮你,你却与我唱反调,也罢,你就把我的好心当成驴肝肺吧!”小丫头说完,扭头就走。 夏侯千奕气闷地涨红了脸,却又无言辩驳。 的确,他没什么才能,平日也懒散,不愿费心,可心里越想越是不痛快。 尤其,夜离觞有了一个冷琉璃,还执意娶他的娴姐姐,他凭什么这样欺负人?! 小两口吵了一架,就在廊下分道扬镳,不欢而散。 * 归娴出了宫门,不禁后悔独自走夜路。 街道上静悄悄的,从皇宫直通京城主街的一段路,连只狗都没有。 古老的青石板路,被经年来往的行人与车辆磨得光滑明亮,宫门城楼上的光再也映照不到时,在月色下,还是幽幽发亮。 路旁错落不齐的楼阁都关门闭户,仿佛是在防着什么。就算有灯光从窗子里透出来,也照不透街角的黑暗。 穿过一条狭窄的胡同,归娴走了几步,脚步略听,便忙又提着裙裾加快速度。 路旁有人盯着她,且不是一个人,她甚至能听到对方的脚步声,和窃窃私语…… 他们正在商谈谁吃她的胳膊,谁啃她的腿,以及从何处下口,还有一人觉得她姿色罕见,执意坚持,先玩一阵子再吃了她。 她走,他们走,她停,他们也停,几个影子鬼鬼祟祟,走了两条街都没能甩脱掉。 第109章 假面护卫太贴心 狼多肉少,致使猎食者们,争执不休,剑拔弩张,她这猎物反而依旧步履安然,毫发无恙。 归娴灵机一动,就突然停下来,路两旁的怪物也都停下撄。 左边,是三只血色双眸的吸血鬼,因她突然停住脚步,都静谧地隐藏在路旁一处店铺前的廊柱下,若非有那红眼睛在闪烁,几乎难以辨别。 右边,两只体型巨大,四肢着地的巨狼,绿眸诡异,尖长的嘴巴,獠牙森白,浑身散发着一股叫人作呕的腥臭之气。 身后,有什么东西,缓慢地跟了上来,有液体,啪嗒啪嗒地,滴在了她的肩上。 归娴颦眉侧首,就看到一个毛茸茸的东西。 毛茸茸? 惊疑转过身去,仰起脸,果然毛茸茸! 是一只巨熊似地恶狼,正虎视眈眈地盯着她,而滴在她肩头的,正是他的口水。 她实在忍不住,就骇极地呵呵了两声,唇角眉梢都抽*搐了偿! 自从穿越来,她就叫人又妒又恨,站在哪里都讨嫌,却是第一次,如此备受欢迎。 不过,吸血鬼和狼人,到底也要讨生活的,能吃得饱穿得暖的,断然不会在街头猎食。 她颤抖着手,从头上,脖子上,手腕子上,取下所有值钱的东西,忙放在巨狼面前。 巨狼看地上,又看她。 她朝着一堆首饰,做了个请的姿势。 巨大的狼爪,把所有值钱的宝物收拢到自己怀里,却不屑地吐出一口鼻息,血盆大口一张,发出一声震天动地地嘶吼,热气吹得她头发袍服飘舞,汗毛直立,震耳欲聋地声音,嚷得她头晕耳鸣。 归娴谨慎地退后两步,紧张盯着它的举动,颤声开口,“嘿!街道两边的兄弟们,这恶狼要独吞我,你们看着办吧!” 说完,她转身提着裙裾,撒丫子狂奔起来。 巨狼要追,街道两边的吸血鬼和狼人嘶叫着扑上它。 却还有一只吸血鬼,狡猾地溜进了暗影里,缓慢踱着步子尾随了奔跑的倩影…… 归娴忍不住转头看那群厮打的猛兽,身体突然撞在一个冰冷的东西上。 惯性冲击,眼见着要向后仰倒,胸襟被迅速扯住,眼前一双血眸逼来,她忙将手上早已藏握的银簪划过去。 吸血鬼着实没想到,她竟藏了一招,不可置信地松开她,迅速捂住脖颈,身体却不稳地向后踉跄…… 他要阻止伤口,却已然来不及。 脖子上被横割了一道血口子,纯银侵蚀的皮肤,无法瞬间痊愈,狭长的一道伤口,泄洪似地……血迅速喷涌出来…… 归娴恐惧地退了两步,紧抓着手上的银簪没有放。 “Sorry!我不是故意的。是你不该袭击我,我只是正当防卫,我没想杀你!” 吸血鬼因失血过多瘫在了地上,手脚直颤,尖利地鬼爪,还是伸向她的裙摆…… 归娴迅速绕过他,刚才厮打的一群猛兽却因嗅到血腥,快如闪电地追过来,前后围堵,同时飞扑上来…… 归娴忙蹲缩在地上,指望他们在半空相互撞个头破血流。 然而,他们并没有相撞。 气氛有些诡异,他们明明可以瞬间扑上来撕咬她的,却似撞上了什么东西,朝四周弹射出去,飞摔得不只是狼狈,竟还一时间起不了身。 归娴不禁怀疑自己有神力护身,忍不住朝天上看了一眼,差点以为那只不靠谱的大Boss突然显灵——没想到,头顶上竟是带着镂花面具,身穿护卫袍服的吸血鬼——古千绝! 他蓝色的护卫袍服,溶于暗夜,似神魔仙祗,高高在上,睥睨着希冀她的狼人和吸血鬼,似睥睨几只不起眼的蝼蚁。 这位护卫当真叫她惊喜,除了耐心,细心,周到,体贴之外,做事也脚踏实地,实在值得嘉奖! 身为上司,身为头号崇拜者,她真的很想尊崇地大喊一声,“古千绝,我爱你!” 出口的话,却是格外理智,甚至还颇有几分上司的风范。 “古千绝,明天我给你加薪,买新衣服和武器!”归娴扬着脸大嚷。“一定要加油哦!” 古千绝看了她一眼,实在听不懂加薪是什么意思。 “大小姐一个人敢走夜路,可真够蠢的!” 见那几个肮脏的恶兽起身,他真气暗动,无数道光刃自体内迸射,四周顿时血肉飞散…… 浓重的血腥气直冲鼻息,归娴又忍不住要干呕,后腰换来一条手臂,将她拥入怀里,瞬间抱着她腾空而起。 再飞身落地时,两人已经在雅棠院的海棠花树下。 夜风飞掠,花落无声,眼前太美好,以至于,前一刻的血腥,仿佛不曾发生过。 归娴有些恍惚,这个怀抱有龙涎香的气息,温暖宽阔,像个巨大的摇篮,叫人不愿离开。 古千绝鼻尖抵在她的发髻上,无声地深沉呼吸,手臂迟迟未松开…… 楼隔里灯火明亮,甄嬷嬷和金弄月出来,忙行礼恭迎,两人迅速弹开,拉开了距离。 * 归娴吃了晚膳,沐浴之后,却睡不着,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心烦意乱,一会儿哭,一会儿痛,一会儿又恶心干呕,闭上眼睛就想到亭子里夜离觞怂恿冷琉璃斩冷烽四肢的一幕…… 没多久,天就蒙蒙亮。 守夜的乐绣在床边见她掀开纱帘,忙上前服饰。 “主子,再多睡会儿吧!” “躺着难受。” “要奴婢叫御医来瞧瞧么?” “不必,只是心情不好。” 简单洗漱之后,换了一身宝蓝色珍珠绡纱舞衣,推门进入书房,不禁微愣。 古千绝正坐在她的桌案前看书,一本贺兰靖远亲笔撰写的《政道》,看到了一半,不只是看了一夜,还是刚刚坐在这里。 两人打了个照面,谁也没吭声。 归娴因为昨晚那一抱,还有点回不过神来,印象里,古千绝抱她倒也不只这一次,许是昨晚受了重创,心里才格外贪恋。 古千绝淡看她一眼,没给她让位子。 归娴倒也不需要,她是进来练功的,饭没吃多少,肉却长了,这完全不合逻辑,而且,多锻炼,有益睡眠。 她把毯子铺在露台上,先是一个利落漂亮的劈叉,然后是向后下腰,然后是倒立,然后是旋转…… 原地跳起,半空劈叉,纱带挥舞开…… 那冗长的纱带,本是轻软无力的,却在她手上时而如腾龙,时而如雨过天晴的虹,惊艳随心地变幻莫测。 那些动作,相较于武功招式,都很简单,对于一个孕妇来说,却危险到极致。 古千绝端着手上的书,再也看不进去,轻咳了两声,实在担心她肚子里的小东西,承受不住这样的折腾。 他抚了抚脸上的镂花面具,起身过去,“我教你几招练内力吧。” 归娴气喘吁吁地停下,拉着袍袖按了按额头,出一身汗,身体倒是畅快多了。 不过,武功这东西,就像制药的独家秘方,是概不外传的。 “这怎么好意思?你昨晚救我,我已经很感激了。” 他不由分说,扶着她在毯子上坐下,让她盘膝做好。 他便与她一起并肩盘膝坐下,教给她吐纳行气。 难得免费,归娴当然不会放过谦虚上进的机会,却见院子里没有巡逻的人,这个时间,花错往往都会穿着一身劲装,在院子里耍帅练功的。 “哎?古千绝,昨晚花错没回来吗?” “没,怎么了?” “不知道是不是去自杀了。”想起那只吸血鬼的神情,归娴忍不住摇头叹了口气。“他一定伤心透了。” 古千绝面具下的俊颜,眉头紧皱,却猜不到两人之间发生了什么事。 “花错没事,我去找你时,碰见他进了一处花楼喝酒。” “哦。”去花楼喝酒?一个千年小受,去花楼喝酒?归娴顿时就想抽自己俩耳光。“昨晚我该好好劝他的,为了给娘亲送信,他在集市上差点被几个狼人撕了。” 古千绝不敢想象他们昨天到底经历了什么,“你和花错吵架了?” “没。”若真吵两句就好了。就是因为没吵,才气闷郁结难以舒展。 “你脸色不太好,是不是宫里发生什么事了?” 她望着满院的花,叹了口气,把所有的怨气,闷气,烦躁,恐惧,一股脑地叹出去。 “没什么事儿,宫里很太平。” “对恒颐王道歉了?” “他很忙,没好意思去打扰。” 古千绝干脆收功,侧首看她静冷无波的俏颜。 “他没有做让你生气的事吧?我怎觉得你是在生他的气?你们和亲的事还未平息呢!” “没有,我心情好着呢!”归娴说着,甚至扬了扬唇角。 第110章 别低头王冠会掉 古千绝心情却不太好。 她前几天半死不活,他是亲眼看到的。 昨晚一个人在街上溜达,无异于自寻死路。 一大早,又顶着一双黑眼圈上蹿下跳。 当若非他的骨肉在她肚子里,他倒也懒得理会这样不识抬举的女人偿。 “我听说,恒颐王纳了侧妃,叫冷琉璃。” 说着,他从她脸上收回视线,高过栏杆的一束海棠花,密密匝匝的花骨朵,真是好不热闹撄! “好事传千里呀!呵呵……”归娴艰涩地笑了笑,就闭上眼睛,太恐惧眼泪会决堤。 是她放弃了夜离觞,人家还娶谁,就娶谁,和她无关,和她无关……和她一根毛的关系都没有! 她在心里念经似地警告自己莫伤莫痛,古千绝却道…… “冷婉妍差点害死你,夜离觞不过是找了个让她痛不欲生的女人,折磨她。 冷琉璃的父亲冷焰与冷婉妍的父亲冷烽,是同父异母的兄弟,两人水火不容。 多年前,冷焰被冷烽陷害,遭家族驱逐,流浪域外,前阵子才带一家回京。 冷琉璃是冷焰最宠爱的女儿。夜离觞把她放在身边,是为牵制冷婉妍,均衡冷家在朝中的力量。” 归娴一口气没压住,突然就嘲讽地嗤笑冷哼。 “男人惯会给自己的风*流找借口!” “夜离觞是怎么样的人,你应该清楚。这可是你说的,这么快就不相信他了?” “他要惩治冷婉妍,为什么要和冷琉璃搂搂抱抱?不嫌恶心!” 古千绝失笑,“你既不嫁他,不要他,何必在乎他抱谁?” “古千绝,我就纳闷了,你和夜离觞什么关系?你狡辩个什么劲儿呀?” 古千绝不自在地挪动了一下,忙骇笑摆手,“我和他没关系,只是看不下去你这女人出尔反尔。” “我在他心里有多重,凭一杆秤就可以称得出斤两。我出尔反尔?我倒真庆幸没有答应与他和亲!” 说完,她功也不练了,转身就出了书房。 “去哪儿呀?” “睡回笼觉去。”为一个混蛋失眠,实在愚蠢! * 今日贺兰靖远在家,因为与夜素明的婚事在即,各官员派人来送贺礼,府里好不热闹。 午膳十分,花错回到王府。 见前院里行经的人,都好奇地盯着自己瞧,愤懑地匆促转了一圈,找寻归娴,却不见她的踪影。 贺兰落心和刚刚被放出院子的赵红药都在,她们的丫鬟亦是个个趾高气扬。 花错从厅堂里出来,就听到门廊下几个年轻俊雅的公子拉着一个丫鬟打探,“怎不见你们大小姐呀?她不是没和恒颐王和亲么?” 原来都是慕名而来一睹芳容的! “大郡主身体不适,在雅棠院静养,不便见客。” 怎就身体不适?花错匆匆进入雅棠院,忙收住脚步。 古千绝一冷冰冰的吸血鬼,竟不嫌太阳大,正坐在亭子里,瞧着宫里来的小太监万安训鹰。 万安那只大白凤头鹦鹉,就挂亭前的海棠树上,今日倒没再被吓得乱飞。 那黑鹰气势仍是乖戾,听了命令,飞出去盘旋一圈,就落在古千绝肩膀上,吃他递上的牛肉片。 一鸟一人,映在花树雅亭里,一个俊雅,一个凶悍,出奇地赏心悦目。 花错瞧着古千绝,却只觉得心里少了什么,却是少了什么呢?自己也捉摸不到了。 “这东西,可比女人听话多了!” 万安因古千绝一句玩笑,不知该说什么好,从旁弯着脊背,毕恭毕敬地讪然浅笑。 花错看不下去,迈进亭子里,拍了下万安的肩,“他又不是主子,你谄媚地笑什么劲?” 万安忙退到一旁,看出两人水火不容,声也不敢出了。 “古护将,挺清闲呀!这鹰可是归娴的宝贝,怎么被你玩上了?” 古千绝挑眉,“不然,你玩玩!” 花错伸手就要斗鹰,却被鹰挥着羽翼打了下手臂,顿时恼了。 归娴偏爱古千绝也就算了,连这鹰也作怪!他花错怎这么命苦?! “蠢东西!” 古千绝爱怜抚了抚黑影的小脑袋,不经意地注意到花错脸侧的胭脂。 那印子倒是擦掉了许多,还没擦净。 “归娴派人去找你了,你怎现在才回来?你当这里还是十三皇子府呢?” 哎吆?还教训他?“她人呢?” “心情不好,在书房里已经有半天了,什么人也不想见。” “夜离觞都有冷琉璃了,她还生什么气呀?!” 古千绝朝着窗口说道,“她爱夜离觞呗!” “古千绝你乱嚷嚷什么?她要真的爱夜离觞,早就嫁给他了!” 花错看了眼二楼的窗口,转身就出了凉亭,知道自己满身不好闻,先沐浴更衣用了餐,把自己收拾地无半分狼狈地痕迹,才到了小楼阁内给归娴面前请安。 归娴正在书房里拨弄着算盘,为自己重操旧业,精打细算。 自从到了王府,零花钱攒了不少,加上典当了部分首饰,足够开一家半大不小的铺子。 她倒也不图什么,只想找点力所能及的事做,不想闷在这深宅府院中,让自己看起来像个废人。 王府里闲置的梳妆台,置物架,桌台,地毯,锦缎,都是现成的,家具摆设的钱,也可省略了,就差做个牌匾。到官府去报备,办了缴纳税捐的官文,剩下的便是货源问题…… 正在她考虑到货源时,就见花错在桌案前,已经跪了有一会儿,正娇贵地揉膝盖。 那一身铠甲像是新买的,银色的,衬着冰肌雪肤,霎时好看。 “回来了?”她温声开口。 他恍惚嗯了一声,避开她的眼睛,视线却忍不住晃到了她的脖子上…… 脑子里肠胃里,对那馨香甜美,记忆犹新。 昨晚叫了四五个女子绕在身边,也没能抹除对她气息的渴望,她们浓烈的脂粉香和咸腥的气息,反而更显得她的香甜纯粹罕见。 刚才古千绝说了那会儿话,本以为会有所缓解,跪了这片刻,反而如跪针板,只想扑上去抱着她狠狠要个够。 见他脸色不太好,额上还有冷汗,归娴宽和笑了笑,“还生气呢?” “没。” 归娴没再提假山林里尴尬的一幕,“起来吧,陪我出门。” 花错最怕的就是陪她出门,两人单独坐在马车里,他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呢! “出门干什么去?入宫?” “对!” “还入宫去见夜离觞?” “找御医。” “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花错站起来就扑倒桌前,看她的肚子,“肚子痛吗?” “我肚子好着呢,我们找个厉害的御医帮忙弄货源。集市上寻不到好的,货源一定要找宫廷御医搭配的独门秘方。” 花错看了眼她的手札,顿时没兴致。若是要他去街上找个什么姑娘取血尝尝,兴许他还有点精神。 “这种差事,你怎不叫古千绝去呀?” “你不去就算了,怎总是推三阻四的呀!” “我就觉得你太偏心。” “得了,真没见过你这么娇贵的护卫,回房去歇着吧!” “你宁愿叫我歇着,也不叫古千绝走远路,凭什么呀?” “你昨晚丢下我,是古千绝救我回来的。” 归娴不想与古千绝待在一起,倒不是因为两人吵架,她只是不想太依赖他的帮扶与陪伴,还有与夜离觞一样,能给她安全感的怀抱。 她摆手示意花错退下,就拿了御医院的名册翻看,御医院里都是一群老古董,且皆是畏首畏尾,恐怕也不敢谈生意。 花错刚下楼,就见甄嬷嬷欢喜地匆匆上楼。 “嬷嬷,什么事呀?” “王爷说,叫郡主到前院去。御医院新封的太医齐少桓来了,从前在军中任职军医,还曾救过郡主的命!” 甄嬷嬷喜不自胜地上楼,就进入书房,不由分说,拉出归娴,叫了四个丫鬟给她更衣梳妆。 这分明是相亲呀!花错哭笑不得地摇头下楼,就见古千绝煞气肃冷地等在厅里,手上抓着腰间的佩剑,分明是要砍人的架势。 他嗤笑了一声,绕着古千绝转了一圈。 “刚才不是还好好地玩鹰么?这是怎么了?” 这厮不会也喜欢归娴吧?! 心里这么想着,他气也不顺了,抬手点在古千绝脸前。 “古千绝,我可告诉你,别自以为是云姬太后本家的人,就把自己当回事儿,人家夜离觞还打算娶归娴呢,你少在这儿胡乱酿醋!” 古千绝冷眯鹰眸,“你从哪儿听说的,夜离觞还要娶她?” “十三亲口说的呀,你知不知道,归娴已经有……” 古千绝听到楼上的动静,忙踹了花错一脚,打断了他的话。 归娴从楼上下来,正见两人四目血红的较劲儿,“窝里横呀?有本事出去打!” 下了楼,她也不理会他们,拖曳着鹅黄翠绿绣纹的蛟绡纱袍,清雅明媚地迈出了门槛。 头上沉甸甸的珍珠翡翠金冠,莹莹闪耀,耳畔的翡翠耳坠,衬得脖颈秀雅细白,纤柔的身骨,脊背笔挺,螓首微扬…… 今日少不了被人奚落嘲讽了。 她倒是想起一句话。 “欲达高峰,必忍其痛;欲予动容,必入其中;欲安思命,必避其凶;欲情难纵,必舍其空;欲心若怡,必展其宏;欲想成功,必有其梦;欲戴王冠,必承其重。” 现代也有一句话,倒是简单明了,“别低头,王冠毁掉,别流泪,贱*人会笑!” 花错忙拿了斗篷罩在头上,匆匆跟上她,却忍不住问,“归娴,你和那个齐少桓很熟吗?” “不熟!”归娴停住脚步,忙叫甄嬷嬷上前,搭住她的手,“嬷嬷,快跟我说说这齐少桓!” 甄嬷嬷细细讲述齐少桓,花错却注意到,古千绝不见了踪影。 奇怪,怎转眼就不见踪影了呢? * 前院里正热闹,花木从容的院子里,宴席整齐摆满,珍馐美馔,欢笑不绝,喜气洋溢。 戏台上一个戏班正表演杂耍,那火喷得一丈高,引得宾客们频频喝彩。 归娴随着一声“大郡主到”,忙扬起唇角,笑颜清浅有度,步履柔缓适中,迎着众人的视线,从容走到贺兰靖远面前行礼,又叫了他身边的赵红药一声,“赵姨娘”。 赵红药仍是妆容娇媚,一身桃红色的芍药锦袍,艳丽绰约,无人能及。 似生怕别人以为,她为贺兰靖远迎娶正妃不快,忙热络上前就握住归娴的手。 “归娴,你拒绝了恒颐王的和亲,气色还挺好的,亏得姨娘这些时日为你担心!” 归娴就怕大家记起这事儿,才不愿来应酬的。 “有劳赵姨娘挂心了,归娴很好。” “恒颐王纳了一位漂亮的侧妃,一早去街上买簪子,我正看到恒颐王陪着她呢!两人恩爱甜蜜,如胶似漆,你不嫁过去也好,都是吸血鬼,除了被咬了吸血,饭也吃不到一块儿去。” 归娴笑了笑,“赵姨娘这意思是,素明长公主若嫁给父王,饭也吃不到一块儿去?姨娘这话,是不是言重了?” 赵红药被噎住。 四周一片交头接耳的嘈杂低语,此起彼伏。 归娴似笑非笑地从她脸上转开视线,就对贺兰落心与赵容淇打招呼。 “妹妹,妹夫也在呢!看到你们如此恩爱,我就放心了。”这母女俩,祸害赵家人就好,千万别去祸害别人。 ---题外话---二更很快来O(n_n)O~ 第111章 王爷,搅乱相亲 赵容淇手上的茶盅当啷响,归娴伸手点了下他的手腕,响声就停了,原来——是手在抖。 盈香的蛟绡纱袍袖随即就远离,却把他的魂儿都勾走了。 贺兰落心气恼,一脚踢在赵容淇的小腿上,疼得他咝了一口气,周围几桌的客人,都忍不住从旁闷笑起来。 贺兰靖远冷冷瞪了眼挑起事端的赵红药,拉着归娴去了御医席位上撄。 “娴儿,来见见少桓。” 齐少桓果然是眉目清秀的妙人,在一众宾客里,静若止水,温雅从容,清俊的一张脸,被御医院席一群老爷子衬托地异常醒目。 齐少桓忙起身,恭谨行礼。 归娴嗅到他一身药香,不紧不慢地好奇打量着他,发现他双颊涨红,不禁莞尔偿。 “齐太医,快免礼。” “郡主近来可好?” “很好,倒是正有要紧事找你帮忙!” 贺兰靖远笑道,“归娴,少桓有日子没来了,你带他去花园里看一看,这里不必伺候。” 归娴微愣,顿时明白,父亲是不想她多听闲话。 “是,父王!” 大门那边,就传来一声通报,“恒颐王殿下驾到!” 众人轰然起身,忙离席。 贺兰靖远快步穿过席位中央的红毯,迎上去。 赵红药紧跟在后面,到底也没忘了自己王爷侧妃的身份,却多此一举地唠叨了一句,“王爷,这魔王定是因为归娴退婚的事,来找麻烦的!” 贺兰落心也拉着赵容淇过去…… 归娴被花错戳了两下肩膀,仍是僵在原地。 夜离觞进门的瞬间,众人都跪下。 归娴对花错说了一句,“拦住夜离觞”,迅速拉着齐少桓奔上亭廊,躲去了贺兰归云曾居住的墨竹院。 齐少桓看着两人的手,却没有心潮澎湃,只是胆战心惊。 这女子,可不是他能碰的! * 墨竹院里,无人清扫,大片青竹却生长茂盛。 推门进入厅堂,灰尘落下来,她抬手抚了抚眼前,被灰尘呛得咳了两声,看到归云从前写的字画,心头顿时刺痛。 迈进门槛,没有听到身后的脚步声,疑惑回头,就见齐少桓跪在门外。 “齐太医这是做什么?” “郡主见谅,少桓来时,家父曾叮嘱过,不可与郡主暧昧不清,齐家平庸,不敢与王族贵胄攀亲……而且,家中还有表妹要与少桓订婚,少桓不能辜负她。” “哼哼,原来父王找你和我相亲,只是一厢情愿!” “王爷错爱,少桓无以为报!” “我有事要找你谈,不是谈情说爱的,这事儿就算过去了。若是父王再对你提相亲的事儿,你告诉他,说我拒绝了你。” 齐少桓没想到她竟变得如此通情达理。 从前的贺兰归娴,可是说一不二,直来直去,若遇到眼前这境况,非臭骂他一顿不可。 “你表妹漂亮么?” “一般,不及郡主十分之一。” “不漂亮,你还喜欢她,才是难得。女子心地善良,知书达理,比容貌要好百倍,若真心喜欢她,就好好珍惜,莫学别人三妻四妾。” “微臣遵命。” 归娴见他恭顺却不起身,无奈地叹了口气,便从袖中取出一张纸,递到他面前。 “帮我推荐一些好用又又无毒无害的,准备好,给我送来。不过未免出差错,你得亲自前来。” 齐少桓看单据上只是女子用的胭脂水粉,才松了一口气。 “郡主要多少?” “能长久供货的,我要开店。” “是。”齐少桓把纸收在怀里才起身,“郡主见谅,少桓先告辞。” “好!” 齐少桓一转身,正撞向一抹紫红的袍服,他头也没抬,就又跪下去。 夜离觞看了他片刻,倒也听到了刚才两人的对话,于是没再多言,只侧身,给他让开路, 齐少桓忙谢恩,匆匆走出墨竹院的大门,生生惊出了一身冷汗。 归娴坐在厅堂的椅子上微僵,发现这屋子暗昧不明,太危险。 深吸一口气,忙起身就走到门口,迈出门槛,随手把门板关上,就见夜离觞踱着步子看院子里的竹子,仿佛只是随便走走。 紫红的王袍映在一片翠绿之中,妖艳贵雅,恍若重彩描画而成。衣领,袖口和腰间细碎的红色宝石,随着缓慢的步子,晶亮明灭,似绕了满身星芒。 血族里,恐怕也只有他,能在阳光下如此惬意凛然,无拘无束。 这样的男子,冷琉璃怕是爱到了骨子里。 “归娴给王爷请安!” “免了。” 夜离觞粘了一片竹叶,放在鼻尖上嗅了嗅,身躯一转,垂散于肩背的栗色长发,丝缎般,在风里优雅飘动。 “刚才看到本王来,为何拉着齐少桓跑?” “怕王爷来找归娴算账!” “本王没那么小气,那事儿过去就算了。齐少桓差点被你害了。” 归娴迷惑抬头,正对上那双深幽若宝石的眼瞳,齐少桓怎就被她害了?他有了冷琉璃,还干涉她牵谁的手? 心里虽然忿忿,她还是俯首谢恩。 “谢王爷宽恕!” “去陪本王看看杂耍吧,本王还没看过人类的杂耍。” “王爷吩咐,归娴不敢忤逆。” 然后,他在前面出了墨竹院。 归娴沉了沉气,忙在后面跟上。 院子里众人见两人一前一后的出现,不约而同的安静下来。 两个小厮抬了一张紫檀木空桌,就摆在红毯最中央的显眼位置,红色的牡丹桌布扑上,摆了菜肴,果点,汤,筷子,汤匙,茶……一一摆好。 舞台上那喷火的杂耍已经结束,正表演的,是几个女子。 她们身穿橙色云纹缎裙,两手各持三根棍,摇摇转着撑在棍上的盘子,那队列随着鼓声乐声随时变换,摆出各种惊险的姿势,盘子却始终不停也不落。 两把椅子摆在桌案旁,朝向舞台。 归娴不明白他为何如此安排,看了眼父亲,见他点头,中规中矩地坐下。 夜离觞随即坐在她身边。 四周的人却都不看杂耍了,只望着比杂耍更好看更微妙的两人,眼神又是暧昧,又是好奇。 夜离觞拿筷子点了点桌面。 金弄月忙带着一个试菜的小厮上前,挨个尝了个遍,确定无毒,又退下去。 归娴大气也不敢出,却见夜离觞竟夹菜放到了她面前的盘子里。 “王爷这是何意?” “该是午膳,别饿着。” 归娴颦眉看他,大惑不解。 “大家都看着我们呢!” “看就看,又不会少块肉。” 他又给她盛了汤,放在手边。 “你不是要给本王道歉的么?本王亲自来示好,你还不领情?” 他这是示好?众目睽睽之下,叫大家欣赏他的宽宏大量举世无双?真不愧是恒颐王。 分手了还能做朋友,这男人打着灯笼难找呀!她贺兰归娴是不是该放鞭炮,庆祝自己爱对了人? “归娴不敢不领情!” “你尽管放心,本王恩怨分明,绝不会于朝堂之上,为难你父亲。” “谢王爷。” 归娴拿起筷子,不客气地大口开吃,反而叫周围的看客都不好意思了。 夜离觞把一块鱼肉上的刺挑拣干净,放在她的盘子里。 四周的议论声也大了起来,“恒颐王这是什么意思?对郡主念念不忘呐?” 他冷眸看向说话的人,冷邪微扬唇角,“的确,本王对郡主念念不忘,本王这番话,你们可满意?” 那几个议论的臣子忙起身告罪,直呼罪该万死。 夜离觞忙碌着给归娴夹菜,似忙得没时间看他们。见归娴爱吃素,便拣了素菜放在她盘子里。 “起来吧,郡主不喜欢见血腥,本王不杀你们。不过,你们记着,是郡主救了你们,不是本王饶了你们。” “是!” 于是,王府一场欢宴,成了恒颐王与美人冰释前嫌的团圆宴。 那些嘲讽过贺兰靖远的官员,却是拎着脑袋吃完了饭菜的。 舞台上的杂耍结束,夜离觞才起身,“本王送郡主回雅棠院!” “谢王爷。”归娴吃的有些饱,站起来还在打嗝。 甄嬷嬷忙递上水,归娴喝了水,一时就冲不下去,胸口堵闷地厉害。 夜离觞忙伸手,一手托住她的手,一手环住她的后背,在她背上点了几下…… 归娴侧首看他,视线直触及他微抿的唇,心头就突地跳了一下。 肠胃里舒坦了,心里却有些不舒服,满脑都是他抱着冷琉璃的一幕……呼吸着他近在咫尺的龙涎香,手搭在他暖热的掌心里,周身的气血翻江倒海,汹涌澎湃,难以遏止。 第112章 王府大婚胭脂毒 见众人起立相送,归娴惶惶敛住摇曳不停的心神,耳畔脸颊却流火肆虐,直烧到了脊背上。 脚下一不留神,踩在了裙裾上,身姿突然前倾…… 她恐慌地啊了一声,脸儿顿时没了血色。 腰间及时伸来一条手臂,伴随众人的惊呼,稳稳地捞她入怀撄。 奢华的纱袍,似柔缓开绽的黄色牡丹,飘舞而起,旋过柔美的弧度。 一双珍珠璎珞的足尖瞬间悬空,她后背,后膝,被稳稳托住。 白腻的柔夷触到了奢华的紫红袍服的衣领,上面细碎的宝石硌了掌心,细微的疙瘩直蔓延到心口。 这样暧昧的姿态,自是不妥,然而,他到底是王偿! 当着众人的面,怕与他起争执,她强硬克制着心底地燥怒,一下没挣扎。 好闻的男子体香,参杂着龙涎香,充盈了肺腑,看着他心口的血蝠绣纹,眼前一缕栗色的发丝飘过,莹白的俊颜,在阳光下柔光幻月般美丽,她甚至可以数清他修长的睫毛…… 她失了言语,心里刀割似地刺疼,螓首一歪,就靠在了他宽厚的肩臂上,泪从眼角滑落,染了他的袍服。 众人瞧着两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花木盎然雕梁画栋里,男子高大俊美,女子柔婉惊艳,轻靠于他胸前,似画中人。 男子唇角微扬,浅淡的笑颜风华绝代,俯视怀中女子,眼神里都是无法掩藏地疼宠,他走得步步小心,似怀中抱着无价之宝…… 直到两人一起消失在廊上,众人仍是无法回神。 因喜事被赦免结束禁足的夏侯琨玉,冷冷嗤了一声。 “贺兰归娴不愿嫁给他,他竟还这样殷勤,不过是绊了一下,又不是没腿,至于抱着走吗?贺兰归娴也是不自重,之前对容淇投怀送抱,现在又……” 贺兰靖远听不下去,“九长公主请回吧!我庆和王府比不得皇宫大院,容不下长公主尊驾!” “你当姑奶奶乐意来呢?”夏侯琨玉临走,连自己带来的礼盒都带走了。 * 雅棠院的门口,夜离觞停住脚步。 归娴忙从他怀中溜下来,手肘却被他宽阔的大掌稳稳握住,她站稳脚步,大掌滑过她的小臂,掌心地温度熨烫了她的肌肤,似缱绻不舍。 确定她站稳,那大掌正滑到她的手上,便握住了她的手。 “殿下,请自重!” “明日皇姑母出嫁,本王与十三弟会陪同皇祖母过来,郡主若不想见到本王,本王也可以不来……” 这不是问题,他话说到一半,却再不说下去,只是俯视着她红晕未消的鹅蛋脸。 归娴很想说,不想见他,张口,又觉得不妥,是她不愿嫁给他,多计较,反而成了余情未了,作茧自缚。 “自家姑母成婚,王爷身为晚辈没有不出席的道理。” “你若不想见本王,本王不会再出现。”他仍是重复。 归娴被他逼急了,只想点着他的额头,把他戳到泥里,再附赠一句,“夜离觞,你TM欺人太甚!” 然而,人家到底是帮她平息了流言蜚语,功不可没。 她从他掌心里抽手,心一横,就抬手搭在他的肩上,撑着一颗雄心豹子胆,拿出在醉香舞阁学来的本事,娇媚轻佻地抬眸斜瞅着他。 “归娴是念旧的人,怎能不想见到王爷呢?就怕王爷的新侧妃不放人,会撕了归娴。” 他眉心顿时皱起,却没推开她,反而借着她过分地姿态,直接拥着她,俯首便吻在她颈侧,一句一吻,舌尖滑过了她的耳垂。 “琉璃懂事,她深知本王深爱娴儿,不会横加干涉。她与本王在一起,是皇祖母懿旨所迫,是为换她父亲的地位。本王亦是为稳固在朝中的地位,才将她纳入王府。而本王爱娴儿,无人所迫,无关利益,无关交易,本王的心,本王的身,本王的魂,都是心甘情愿给娴儿的。” “殿下当了王爷,这甜言蜜语也说得愈加好听了,真真堪比东方大元帅!那么多侧妃,一人一句,当然是该炉火纯青的!” 他勾住她的下巴,在她唇瓣上轻啄,心底地渴望,却因这浅尝,反而有增无减。 “这醋,本王得用几年才能平息?你不嫁,本王依你,本王纳妃,你又难过,贺兰归娴,你要本王如何做?” 凝视着他锐冷的红眸,归娴笑颜顿时僵住,周身的气血沉沉冷如冰,她只恨不能咬掉自己的舌头 他旋身一转,就飞冲上云霄,不见了踪影。 归娴手颓败地从他肩头地高度垂下去,拿帕子愤然擦了擦耳畔和唇上,泪却不争气地从眼角溢出,似断了线的水晶珠。 转身,迈入雅棠院的门口,海棠花瓣纷纷扬扬,碎了满心。 这一日,王府外疯传,恒颐王把娴郡主送到雅棠院,就再没出来过,甚至有人还精彩绝伦地描绘了旧情复燃的旖旎画面。 皇宫御医院的院子里晾晒了满院的药草,御医们井然有序地忙碌着,不管宫里的主子换了几茬,每日都似这般。 齐少桓进门,就开始准备归娴要的物品,所幸,都是现成的。 有的,尚宫局专存胭脂水粉的库房里也有。 每一类收了五六样,他细细地收在药箱里,叫亲随备了马车,就又准备出宫。 繁星如银,夜幕被满宫辉煌的灯火映成了通透的暗蓝,因五日后帝后大婚,宫人们正在忙碌着装点皇宫…… 此刻,宫门未关,仍有大臣出入与皇上议事。 齐少桓的马车刚出宫门,就停了,车辕上的护卫唤道,“大人,是一只吸血鬼。” 齐少桓忙掀开车帘,就见那蒙着黑色斗篷的吸血鬼,黑风似地猝然袭来,入了车厢,诡异地瞬间定住。 斗篷帽拉下,却是一张双眸如猫的脸,眼皮双颊都是艳冷的酒红色胭脂,看上去古怪如妖,高高的灵蛇髻,似吐着芯子的毒蛇,发髻顶端垂着一颗祖母绿的玉石坠。 齐少桓避开她媚惑的眼睛,迅速从袖中取出匕首抵在她的脖颈上。 匕首上刻了一个娴字,是当初在一次战事中救贺兰归娴之后,她为报恩馈赠他防身的。 冷琉璃被他诡异的速度惊慑,也没想到这匕首的刀刃上,竟含有能遏制吸血鬼力量的剧毒,她脸皮顿时皴裂,沁出鲜红的血丝。 “齐太医息怒,我是冷琉璃,恒颐王侧妃。” “下官认识侧妃。不知侧妃为何深夜阻拦下官的马车?” “听说齐太医今日与贺兰归娴的相亲,被我们王爷扰了,所以……” 齐少桓紧皱的剑眉舒展,收起匕首,“王爷只是去做客的,倒是并没有打扰下官与郡主相亲,是传言过了,侧妃不必胡思乱想。” 冷琉璃若有所思地看了眼车厢里的大药箱,佯装好奇地打开看了看,见齐少桓没有阻挠,就拿起一个小瓶,借了袍袖一挡,指尖一弹,一片白色烟雾缭绕了大片小瓶,随即她盖上盖子。 “齐太医有心了,竟为心爱的女子准备这么多胭脂水粉。” “冷侧妃看完了吗?”齐少桓不耐烦地下逐客令。 “是,看完了!不好意思,打扰太医了。”冷琉璃掀开车帘,便飞身离开。 齐少桓迅速打开药箱,拿银针在药箱里划了一圈,见银针没有变黑,才松了一口气。 半个时辰后,他提着药箱被请入了雅棠院,被乐琴请到了雪白小楼的厅堂内。 见归娴下楼来,他忙上前行礼。 归娴打量着他一身未曾更换的官袍,忙上前托住他的手肘,赞赏地扬起唇角。 “既是朋友,就不必见外了,以后都可免跪。” 他忙后退到桌旁,打开药箱,“臣能找到的最好的,都在这药箱里了。” 归娴拿起小瓶罐打开来,好奇地又是闻,又是嗅。 “真没想到,齐太医如此尽心,以后店铺开起来,给太医一成红利。” “郡主……” “别推辞,这是你应得的,否则总叫你奔忙我会过意不去。” “是,谢郡主恩典。” 归娴请他坐,叫乐棋上茶,命乐琴拿来笔墨纸砚,把小瓶罐归类放在桌案上。 脂粉:玉脂莲花粉,珍珠含芳粉,娇颜茉莉粉,仙姿玉容粉。 胭脂:朱砂红香脂,云鬓花颜脂,金花海棠脂,额黄茜梅粉。 眉黛:石黛,铜黛,青雀黛,螺子黛,星子黛。 每个小瓶上都贴了名签,字如其人,俊秀高雅。 归娴坐下来,“有劳齐太医,对我细说这脂粉所含的药材药性。”说着,她拢着袍袖,拿笔蘸墨。 齐少桓手落在她纤柔的手上,这手不握刀剑,竟是白得近乎剔透。 “齐太医?” 齐少桓心神一震,视线落在她笑若弯月的眼睛上,点漆似地瞳仁,叫他心头微颤,忙垂眸避开她的视线。 “若是郡主需要,臣可代笔。” “不必,你说我写,我正好可趁着写下的过程,记在心里。” “是。” 归娴落笔写下第一个字,他便凝眉凑近看了看,“郡主的字变了。” “如何变的?” “少了苍劲的戾气,多了几分柔婉。那时,郡主崇拜征战沙场的赵容淇将军,称我们大周若多几位那样能杀狼杀鬼的猛将,大周的百姓也能好过些了。” 归娴自嘲摇头,“可,后来我才明白,赵将军是伤害大周百姓最深的人。” 齐少桓慨然一叹,“的确,现在救大周百姓的,是恒颐王。” 她笔尖微顿,看向齐少桓地眸光冷了三分。 “齐太医既无心与我相亲,就莫过问我的私事了,说一说玉脂莲花粉吧。” 于是,齐少桓在雅棠院里呆了一个时辰方才离开。 在此期间,古千绝始终在院子里踱着步子,看被万安训练的黑鹰在夜空里自在翱翔。 花错则趴在卧房的窗口瞧着他,却是才想通,为何对古千绝没了初见时的冲动与喜欢。 他拿着剑就出了房间,经过古千绝,兀自迈进厅堂内。 归娴见他进来兀自在窗前的椅子上坐下,摇头笑了笑。 今日他没拦住夜离觞,反而被揍得不轻,心里定然又有气。 见齐少桓好奇地打量花错,她笑道,“我的贴身护卫花错。” “郡主的贴身护卫都可随意出入郡主的闺阁,随便站,随便坐?” 归娴笑了笑,朝着外面唤道,“千绝,你进来看着花错,齐太医说他太随便了。” 于是,古千绝也进来,却是直接坐在了归娴身边,比花错还要随便。 齐少桓顿时涨红了脸,“郡主这辈子不想嫁人了吗?” “被夜离觞祸害成这样,还怎么嫁?谁又敢要我?” * 翌日,庆和王贺兰靖远,迎娶血族长公主夜素明。 太皇太后懿旨上明白写了,不得奢华铺张,那红妆嫁队,仍是绕城三周,方到了王府门口。 归娴一身玫粉色金纹流仙裙,高绾飞仙髻,眉心一点花钿,妆容亦是比平日浓了三分。 今日爹爹大婚,她必须比任何人都娇艳喜庆。 而且,她也想亲自试一试,齐少桓送来的那些脂粉是否真如他所言那般好。 见红龙似地喜队,在撼天动地的乐声里上前来,她忙随父亲与赵红药、贺兰落心一起迎上前。 第一次亲见古代成婚,心里难免好奇欢喜,想起远在孔雀王朝与无疆双宿双栖的母亲,心头却又郁郁。 夏侯千奕牵着他未来的皇后夜嫦,从帝王华车上下来,众人轰然跪地。 第113章 毒发毁容恨不争 第113章 毒发毁容恨不争 夜嫦不能照到阳光,头上罩了珍珠金纱帽,站在一身明黄龙袍的夏侯千奕身边,两人都是青涩年少的惊艳模样,亲昵地十指相扣,像极一对质地通透的翡翠龙凤玉佩。 归娴抬眸与夜嫦眸光柔婉相对,两人不约而同地莞尔。 归娴欣慰,夜嫦则纯粹出于喜欢,喜欢归娴的一身甘甜如蜜的血液,喜欢她纯净无杂质的凤眸,喜欢她一身能感染人心的善良。 昨晚,她与夏侯千奕初试云雨,意外的甜蜜惊喜,多亏了归娴那番言语开解。的确,当一国皇后,要比当公主来的闲适自在。 太皇太后,云姬太后,也相继搭着宫人的手下车,迎接众人跪拜。 再后面的马车上下来的,便是夜离觞与他的两位侧妃冷婉妍、冷琉璃。 冷琉璃一身冷艳的酒红,冷婉妍一身华艳的石榴红,本该火焰般跳脱惊艳的两姐妹,却被夜离觞那一身太过惊艳耀目的紫红王袍,生生比衬成了糊在墙上的蚊子血。 归娴淡然打量过三人,避开了夜离觞的视线。 吸血鬼喜欢红色,人之常情,但是在那男人身边穿红色,可是大忌。 最后一辆车下来的,是夜璞与明雪薇,两人却搭配合宜,一个藏蓝银纹锦袍,一个银底蓝纹裙袍,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意外的和谐美好。 归娴忍不住担心地回头寻找花错的身影,却见他正和金弄月站在自己身后。 花错只与夜璞对视一眼,便避开了视线,只凝视着眼前忧心忡忡的归娴,低柔说道,“我没事。” “没事就好。”归娴松了一口气,却发现又少了一个人,“古千绝去哪儿了?” “大概又回去看侍妾了吧!” 归娴叹了口气,心里却难免失落。 “他该把两个侍妾带过来一起观礼。” “你宠他就算了,别爱屋及乌,活得这么窝囊,不怕人笑话!” 金弄月却忍不住从旁笑了,“花错,主子哪里有宠千绝?不过是欣赏。” 花错骇笑,“那人哪里值得她欣赏。她要欣赏一个人,便是把心掏出来给对方么?归娴,你倒是不如欣赏欣赏我!” 归娴忍不住噗嗤就笑了,“我一直挺欣赏你的,敢爱敢恨,敢说敢做敢忤逆,还敢乱发脾气,蛮有趣的。” 金弄月,甄嬷嬷等人也都笑起来。 众人寒暄之后,新娘喜轿随着震耳欲聋的鞭炮声,被抬上前来。 归娴捂住耳朵时,忽觉得脸上刺痒得厉害…… 身穿王袍礼服的贺兰靖远上前,在喜娘打起轿帘之后,亲手抱出了新娘子。 意外的,婀娜的娇躯,不似死尸般冷,反而暖热适中,像极寻常女子。 “爱妃不必如此辛苦地维系体温,做你自己就好。” 隔着红盖头,夜素明柔声道,“取悦王爷,是素明多年前就想做的。接下来的半生,还请王爷多多指教!” 两句话,一句暗藏柔情而不腻,一句誓言诚恳而不俗。 贺兰靖远扬起唇角,忍不住开始喜欢这清泉似地女子。 他却还是担心宝贝女儿的反应,不经意地看过去,就见归娴压根儿没心思看这边…… 她正抓脸。 额上,腮畔,起了许多黑点斑疹,那像极仙影的倾世娇颜,瞬间被毁于一旦,流仙裙上缠绵着一股浑浊地黑色雾气,那艳红地唇也透着黑色,触目惊心——这分明是中毒! 花错和金弄月都担心地低声问她怎么了。 贺兰靖远再没心思成婚,放下新娘子,就不顾一切地冲过去就抓住了女儿的手腕,阻止她再抓脸。 “御医——快传御医!” “父王,我脸疼……父王救我……” 齐少桓第一个冲上来,伸手按在归娴的颈侧,却摸不出异样。 他忽然想起冷琉璃昨晚入了车厢的事…… “郡主可是用了那些脂粉?” 这疼仿佛蚂蚁叮咬,她不敢说这是齐少桓给的胭脂,却笃定是有人利用了这老实规矩的男子。 香粉有毒,沁入了鼻息,入了肺腑,她痛不欲生,想开口也说不了话。 夜离觞冲上前扯开了贺兰靖远,“王爷先成婚,郡主交给本王,本王保她安然无恙。” 却有人突然拿了一盆冷水,猛然泼在了归娴头上。 哗啦一声巨响,她脸上的黑色斑点没了,呼吸也不痛了,通体舒畅了……她惶惑抬手摸脸,就见众人都愕然盯着自己,仿佛,她是故意装病惹麻烦,就连夜离觞的眼睛里也有几分怀疑。 她看向泼水的人,竟不是别人,是她身边的乐画。 乐画见她质问地看自己,忙跪在地上。 “郡主,您别这样看奴婢!您不满意王爷成婚可以直说,没必要这样给自己毁容惹王爷疼惜担心。” 贺兰靖远心却还揪着,胸膛里起伏不定,却相信,归娴绝不会做这样无聊的事。昨晚,这丫头还对他说,夜素明配得上他。 “娴儿,为父听实情……快说实情!” “爹,我……”她看向齐少桓,却见他也一脸无辜疑惑。 罢了,看样子,他是真的被人利用了。 倒也不难猜测凶手是谁,夜离觞昨天来那一趟,惹得众人非议,倒也难怪他侧妃如此报复。 只是可惜了自己的梦想,本想找点乐子,没想到,这点乐子也夭折了。 所幸,她没有把那些胭脂水粉,用在别人身上,若是真的把店铺开起来,不知有多少人跟着遭殃。 她认命地跪下去,眼底冷如死灰,这就开口要请罪…… 夜离觞伸手扯住她湿淋淋的袍袖,又将她拉起来。“若是被冤枉被陷害,直说无妨,本王替你做主。” “王爷多虑了,连乐画都站出来指责归娴,归娴怎能无错?”说着,她朝着夜素明俯首道,“长公主殿下见谅,归娴罪该万死!” 夜素明没来得及开口,夜离觞就勃然大怒地咆哮起来,他太了解归娴的倔强。 “贺兰归娴,你不信本王能帮你?” “王爷还是管好自己的女人吧!”归娴扬手甩开他,看向正左右为难的夏侯千奕,“皇上,就判归娴禁足吧,归娴这就回去!” 花错却愤然挡住她,“贺兰归娴,你能不能不要这样愚蠢?明明那胭脂都是齐……” 归娴一巴掌打在他脸上,“闭嘴!我的错,不需要别人承担!” “哼哼,我不管?!古千绝管你就可以,凭什么我不能?”花错气恼地咬牙咆哮之后,转身飞走,竟是随心所欲,连两位太后都没放在眼里。 归娴被他气得眼前暗黑,“有本事,你走了就别回来!” 说完,她就提着湿淋淋地裙裾告退,返回院子里。 夜璞看向花错离开的方向,心头隐隐暗动,手就被一旁的明雪薇扣住了…… 齐少桓想上前道出实情,眼前猝然挡了一抹酒红的身影。 她以口形无声警告,“你若开口,你爹娘都会死无葬身之地!” “娴姐姐……” 夏侯千奕忙进院子里,却学会了谨慎,众目睽睽之下,没再拉住她。 “朕判你无罪,就像当年朕去御膳房偷东西吃,被你判无罪一样……朕欠你的,朕希望你开心,只要你开心,做什么都可以,更何况你并没有伤害任何人。” 说着,他看向大门外的贺兰靖远,“王爷,不知你能否宽恕娴姐姐?” 贺兰靖远红了眼眶,只觉得自己失职,没有保护好女儿。“皇上金口玉言,不必问询臣。” 夏侯千奕又返回来,“皇祖母,云姬太后,素明长公主,朕替娴姐姐谢罪,一会儿朕自罚三杯!” 云姬太后对太皇太后笑道,“晚辈们无理取闹,咱们笑一笑便罢了。难得皇上宽仁,咱们自该原谅。” 太皇太后早已对吸血鬼忍无可忍,不耐烦地说道,“哀家自始至终都不曾说什么,不过,这事儿,显然是吸血鬼做的。” 花园里,归娴气闷地朝雅棠院走,金弄月始终不近不远地跟着,后面快如疾风地,又追上一抹紫红袍服的俊影,将归娴打横抱起…… 她湿淋淋地袍子还在滴水,染透了他紫红的王袍。 压在心头的委屈爆发,归娴气恼地忍不住撕扯捶打挣扎,“放开我!你这个混蛋!都是你害的!你要害死我才肯满意是不是?!” “别人已然杀到你头上,你却还不知争抢,本王这样帮你,你竟也不愿接纳。倒是真如花错所说的,活得有点窝囊!” 第114章 郡主,反败为胜 第114章 郡主,反败为胜 大门外,众人因这一闹,顿时低语议论起来。 悉悉索索的说话声,嘲讽声,似地狱里不透光的黑暗处厉鬼贪婪而虎视眈眈的叹息。 这是两国和亲,是太妃改嫁,是孔雀王朝的前驸马另娶血族长公主,不管站在哪个角度看,这都不是寻常的婚事。 庆和王府本来是非重重,树大招风,今日是到了风口浪尖上了。 贺兰靖远看了眼站在府门前的两个兄弟,见他们恐慌地低下头,顿感无力。若是仙影在,凭那泼辣劲儿,一嗓子震慑众人倒也简单。 可是,现在…… 他敛气转身,见夜素明还蒙着红盖头,端静地站在原地,任由众人唏嘘打量,忙硬着头皮上前,屈尊朝着夜素明一拜。 “爱妃请见谅!娴儿素来稳重,绝不会无缘无故这样闹,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 虽然隔着红盖头,夜素明却分明听到,有人不屑地哼了一声。 盖头下,娇艳的红唇微扬,她精准伸手,安慰握住了贺兰靖远伸来的手。 “归娴是好孩子,她不愿为难中间的无辜者,怕真凶有意借着婚礼闹出血案,才担下罪责。那泼水的丫鬟,送她胭脂的人,周遭伺候服侍的人,以及与她有仇怨的人,个个都有嫌疑,今日大喜,她为了我们才不计较的。” 人群里,突然传出一声嘲讽地冷笑,众人看去,就见那笑出声的,是恒颐王侧妃冷琉璃。 她以戴着红丝手套的手,整理着面前的面纱,漫不经心地笑道,“亏得皇姑母宽宏大量!我看,归娴郡主是故意装病,给皇姑母一个下马威!素闻她的母亲慕仙影便是如此,自恃孔雀王朝的公主,飞扬跋扈,从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 贺兰靖远阴沉耸起眉峰,看向冷琉璃,“琉璃侧妃此话何意?” “王爷息怒,琉璃只是就事论事。那慕仙影若不嚣张,怎可能跟着无疆国师跑了呢?您倒也是能容人的,与素明皇姑母,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呢!” “没规矩的混账东西,区区一个小小侧妃,也敢奚落我血族驸马、大周王爷,以下犯上,罪无可恕!” 云姬太后勃然大怒的咆哮着,伸手,一缕真气似甩飞出去的长鞭,绕过几个宫女,精准抽打在冷琉璃身上…… 啪——啪——啪——凶猛地三下,皮开肉绽,血肉横飞…… 阳光打在那酒红袍服断裂处,灼烧出丝丝缕缕的白烟。 冷琉璃在地上疼得嘶叫不迭,翻来滚去,惨不忍睹。 宾客们都经过她身边,那些被夜离觞册封为侧妃,又无缘相伴随他坐在马车上的女子,如踩过一只蝼蚁,直接从她身上迈了过去。 等到众人都进了府邸内,冷琉璃挣扎着站起来,肩膀却猝然被一只脚狠狠地踩住。 是冷婉妍。 她警惕地再不敢妄动,袍子被打烂了,稍一动,阳光便烧灼皮肤。 冷婉妍踩着她的肩膀半蹲下来,隔着面纱,看她獠牙狰狞的脸。 “琉璃,知道太后娘娘为何打你么?” 她以下犯上,显而易见,这话明知故问的问,必是另有原因了。“冷婉妍,你到底想做什么?” “她老人家怀疑,是你给贺兰归娴下了毒!呵呵……不过也的确是你给她下的毒。” “我没有!你不要血口喷人。” 她的确憎恨贺兰归娴,自从当了侧妃,除了那一晚在亭子里见过夜离觞,就再不曾见过,她却也派人寻过,贺兰归娴周围并没有夜离觞的踪影,因此那妒恨也觉得可笑。 “我压根儿不屑去害那不识抬举的贱蹄子!” 冷婉妍说着,大力地拍了怕手,一个同样身穿酒红锦袍的女子,无声飞身,落在了冷琉璃身侧,诡异的是,女子竟有一张与她冷琉璃一模一样的脸。 “昨晚,是她代替你在齐少桓的药香里撒了毒粉,是她代替你催眠了乐画,是她代替你用了你最擅长的移形换影,警告了齐少桓不准轻举妄动。” 女子从容行礼,“奴婢多有得罪,还请琉璃侧妃原谅!” 冷琉璃盯着那女子妖魅冷笑的猫眼,挥手便嘶叫着要去抓打,身体被冷婉妍狠狠地踩住。 “以后,她就是我的好姐妹冷琉璃,至于你……我会与你对待我父亲一样,把你的手脚斩断,然后把你封在黑棺里,让你尝一尝不见天日的滋味儿。” 酒红袍服的女子便与冷婉妍一道入了庆和王府内,街上的冷琉璃,却被几个黑衣人拖上了一辆马车,疾驰而去。 冷琉璃留下的血泊处,落下一抹银甲俊影,正是归娴的贴身护卫,花错。 他看了眼王府大门,飞身径直追上马车,挥刀冲进去…… 迅雷不及掩耳,马车下血液淅沥。 “知道冷婉妍的厉害了?” “你为何救我?” “当然是我们家归娴叫我来救你的!实话告诉你,我们归娴压根儿不屑嫁给恒颐王,是王爷一厢情愿,无事献殷勤,给她挑起这些事儿。你呢,也是个可怜人,我不杀你,不过,和冷婉妍斗,多动动脑子,那女子与余灵嫣,与清筱同在一个屋檐下活了几百年,可不是好惹的。” 花错说着,拿帕子给她按了按脸上的血污。 冷琉璃坐好,犹豫片刻说道,“夜璞这些时日,一直和明雪薇同宿。你要让我帮你除掉明雪薇,不是难事儿。” 倒是知恩图报呀!花错挑眉格外看了她一眼,“你这丫头怎这么笨呢?我要你别伤我们家归娴,别人那些鸡飞狗跳,与我何干?” 冷琉璃狐疑,还是接过他递上的披风裹在身上,“你不是爱夜璞么?” “我没你们这么贱!谁对我好,我就对谁好。”花错说完,飞身出去。 * 雅棠院已然被大片吸血鬼护卫严封,齐少桓在门外跪了半晌,也未被允许进门。 花错落在院门口,不屑地瞥了他一眼,进去院子里,叫甄嬷嬷把齐少桓请入厅堂。 丫鬟乐画正跪在厅堂边角,齐少桓看了她一眼,又盯着楼梯看了片刻,才鼓起勇气上去。 女子的卧房格调精致,不是金碧辉煌,也没有一般烟熏火燎的俗媚香气,四周弥漫着瓜果花束的天然奇香,层层叠叠地淡紫与深紫的纱帘,珠帘,幻美如梦,里面有人,且不只一个,除了金弄月,另外三个丫鬟,夜离觞与刚上来的花错都在。 归娴躺在床榻上,皓腕搁在床沿的脉枕上,凤眸怨怒地正望着夜离觞。 坐在床边椅子上,正为她诊脉的,是一位年逾万岁的吸血鬼,蒙头罩脸,一身黑色锦袍,气质冷郁,仙风道骨。 见自己插不上手,齐少桓便上前,跪在了夜离觞面前。 “启禀殿下,微臣昨晚来给郡主送胭脂时,冷琉璃曾闯入臣的车厢内……” 夜离觞示意他免礼,“本王都知道,那不是冷琉璃,而是另有人易容的。”他之所以不管,除了笃定毒药的药性无害之外,是存了私心,想让皇祖母看一看冷家的嚣张跋扈。 身为恒颐王,身为皇子,他无权铲除一个屹立血族几万年而不倒的古老家族,更何况那当家主母是皇祖母的亲姐妹。他只能等着冷家耗尽皇祖母的耐心,等皇祖母不再围护,才能将其蚕食吞灭! 齐少桓这才明白,这吸血鬼竟是对所有人的举动,了如指掌的,恐怕,他也早就知道真凶是谁。 他只得起身,退到一旁,等候那人的诊断结果。 破天诊脉之后,起身,却示意夜离觞出去说话。 两人到了院子里,归娴僵躺了片刻,忙起身奔到窗口看下去,想听到些什么,两人四周却裹了一层琉璃似地东西,只见他们唇齿开阖,却听不到半点声响。 她转头,凤眸幽冷地看向齐少桓,他正想躲开视线,双颊浮动着一抹暗红。 “齐太医,你在大门外,为何不解释清楚?” “人微言轻,无凭无据,再说,冷琉璃又是太后的人,家父家母都被他们抓了,万一……” “花错,去帮忙把齐太医的父母救出来。” “仅仅这样么?”花错不明白她为何这样隐忍,看着台面上摆放的瓶瓶罐罐,他气结失笑,“你只是想找点乐子,她们竟拿你当乐子,这摆明当你好欺负呢!” 他气急败坏地把所有的瓶瓶罐罐收在桌下的竹篓里,“我这就去弄两大桶狗血,把这些东西倒在里面,泼在冷婉妍和那凶手头上。” 花错没能从她身边离开,袍袖被归娴狠狠地扯住了。 齐少桓以及金弄月等人想拉架,却被归娴威严地暴怒震慑,不敢妄动。 两人撕扯间,她一身奇香又惹花错喉结狂跳,眼睛暗红。 花错怕自己失控,只能抱紧竹篓,“我在大门外不是故意对你吼……” 他的关心,归娴明白。她亦是拿他当古代好闺蜜,才不予计较的,当然若说闺蜜,怕是他又恼。 父亲这会儿正拜堂,不宜惹是生非。“等婚礼结束之后再说吧。” “婚礼结束后,你还能抓到她们吗?!” 归娴见他抱着竹篓就要跳窗子,忙扯住他的袍子,“你给我回来,你若敢去闹腾我爹的婚礼,我和你势不两立!” 花错气得丢了竹篓,脂粉滚了满地。 乐绣见一个脂粉瓶滚过来,忙跳着脚躲避。 “花错你疯了,这上面都是毒,你叫我们怎么收拾?” 于是,大家都忙着清理,却是连价值千金的地毯也不敢再要了。 夜离觞又上楼来,就见三个丫鬟正小心翼翼地抬了地毯出去。 齐少桓则歉疚地道歉,“郡主要的东西,微臣再去寻来,定小心防备,再不会被人动手脚。” 归娴自嘲笑了笑,一步错,步步错。 “怕是铺子开起来,还是少不得被人刁难,害人害己,何必呢?等那些吸血鬼离开大周之后再说吧。” 夜离觞上前,室内没了地毯,倒是凉爽了许多,木板光可照人,只是踩上去有点响。 “你们先退下。” 齐少桓与金弄月忙俯首退出去,花错不情愿地走在后面,随手带上门。 夜离觞又过去把门关牢了,随手在房外护了结界。 花错趴在门板上听着动静,却什么都听不到。 归娴坐在窗下的高背椅上,见他上前来,气恼起身,一巴掌打在他脸上,又捶他的胸,踢他的腿…… 他柱子似地,始终一动不动,鹰眸里溢满了疼惜,灼灼如炬,俯视着她满面泪花的脸儿,不只该说什么好。 见她打不动了,才把她扯进怀里。 她不客气地拉着他的袍袖,把眼泪鼻涕全擦到他身上,凶巴巴地咬牙切齿,“花错说得对,我不能白被她们算计!” 他点头,完全赞同,这口气不能叫她憋在心里,会伤了孩子。 “你要怎么做,你说!” “我要睡她们的老公!” “老公?!” 夜离觞正在寻思老公是个什么玩意儿,高大的身躯就被扑在床榻上。 柔夷迅敏探入他袍服内,直接把他的缎裤给扯了,袍子却还端正,腰带也没松,两人气血亦是清凉,她却急迫地直入正题。 感觉到她在痛,他愤怒箍住她的腰肢,要她适应自己再继续,她却执拗不停,非要让他一起痛…… 他要吻她,被她按住了脖颈,他要反客为主,被她狠狠压住,他疼惜地望着她,被她拿丝带蒙住了眼睛,双手也绑缚在床头上。 虽早已领教过她的桀骜不驯,却还是为她的霸道折服。 她驰骋他身上,趾高气扬,似不可一世的女王,头上的郡主头冠珠玉明灭,凤眸妩媚幽冷,完全是肃杀复仇的决绝,却狂潮汹涌,亦是咬着唇,闷声不吭,也带给他致命入骨的欢愉。 第115章 秀恩爱,不避讳 第115章 秀恩爱,不避讳 两人都沉在疯狂的云雨里,不知做了多少回,整个寝室被两人折腾得一团狼藉。 翌日,辰时,夜离觞睁开眼睛,发现,两人是睡在地上的。 所幸身下铺了锦被,不至于冷凉。 归娴虾子似地背对着他,他则把她包裹在怀里,却微一动,蚀骨的欢愉直冲脑际,身躯悍然起了反应。 他忙自她体内抽身,满地袍服凌乱,纱帘珠帘下,浮动着浓烈的香甜,绳索般缠住他,叫他好一番挣扎,才决定穿衣跑。 中衣却寻不到,翻找良久才发现,竟被她团成一团,压在了身下。 他拽住衣服褶皱的边角,要抽出来,轻盈地身骨随着他力道微动,那美丽的凤眸就睁开了,幽幽凉凉的眼睛,似黑色水晶,映出他小心翼翼的温柔笑颜。 “娴儿,我得去早朝,时辰还早,你再多睡会儿。” 她把衣服夺了,背转过去,抱在怀里,气恼地不理他。 他只得把她一并抱在怀里,又吻她,取悦她,趁着她娇喘沉醉,忙把衣服拿到一边去…… 事后她无力地仰在地上,懒懒地不愿动,见他穿好袍子这就要走,又叫住他。 “离觞,先用膳。” “要迟了,来不及……” “吃了再走,你昨儿午膳晚膳都没吃。” 说着,她披了袍子出去,不过一会儿给他端来菜肴,一盅血,还有滋补的药膳粥。 她把东西放在桌案上,又伺候他沐浴洗漱,给他梳头,给他重新整理了一下袍服,手按在他衣领上,赫然发现,恨了那么多,竟还是不争气地爱着他。 她还是成了自己最瞧不起的女子,从前还有几分尊严,此刻却是卑贱到尘埃里了。 眼见着她泪要落下来,他俯首吻在她眼睛上,一口一口吞掉她的悲伤。 她别开头,避开他的碰触,拉着他坐下,把汤盅递给他,深吸一口气,又调适心虚,扬起唇角,不想让他忧心忡忡地用膳。 夜离觞喝了一口血,被血液的甜蜜震惊,视线就在她身上搜寻,没有寻到任何伤痕,于是没再多言。 见她又递上药膳粥,他乖乖接过来,接着喝。 是海参粥,他从不喝这种东西的,因为不喜欢海腥味儿。 看出他皱眉抵触,她嗔怒抿唇,“爹爹去早朝,总会喝点一碗海参粥,对身体好。膳房里,这个时辰,也只有这个。” “你不一起吃吗?” “我一会儿睡醒再吃。” 她又给他夹菜,筷子却又顿了一下,因为两人竟从未这样安静的一起吃过饭。 “离觞,我是不是太任性?” 他摇头,“你的任性是我宠得,若不纵着你,你不会得逞。” “其实,我向向你道歉来着,选秀大殿,我突然抽筋……”想起来,她忽然忍不住笑,还口吐白沫,可想而知有多丑了。 他伸手按住她的肩,拇指抚过她的锁骨,眼神凝重地看进她眼底,趁着气氛好,忙道,“娴儿,婚事,你重新考虑,我等你。” “好!” 齐少桓说,他是对大周百姓最好的人。 而他之所以对那些素昧平生的人好,是因为那日他从东方貉地府邸把她带回时,两人自半空俯瞰那些破败的城池,因她一句怜悯的话,而动了恻隐之心。 他为她一言而平天下,为娶她进驻皇城踏上一条不归路,可他的皇祖母却是另有心思。 她帮不了他,就算她只是安分呆在雅棠院里,各种麻烦还是因她而起,如果嫁给他,她迟早会死在那些吸血鬼女子手里。 血族的储君,早已另有其人,血族王与云姬太后,又岂容一个混血儿当未来的血族王? 这样的宠爱,这样的纵容,且以宠爱之名暗夺了他掌控的大周,又赐给他一个冷琉璃牵绊左右,他看似光鲜,实则身处枷锁囚笼。 “离觞,在血族现在最大的隐患,除了辛家,就是冷家吗?” “嗯。”他拿手帕按了按唇角,在她额上轻吻,“这些事别管,我自会处理好。” “我知道,没有什么事能难倒你。” 把他送到卧房的露台,仰头接下他缱绻不舍的吻,看他飞冲上天,她靠着栏杆又看了片刻,才转身回来,看到室内有人,忙顿住脚步。 花错正不羁地坐在桌子上,手中把玩着夜离觞刚刚喝空的血盅,妖艳的脸上怒火暗隐,双眸诡异血红。 “终于舍得放他走了?你就不怕他这一走,又钻到别人的温柔乡里?”他阴柔地歪头,眸光肆无忌惮冷扫她身上的纱袍。 “一大早就这样怒,不怕伤肝?”归娴只当他又吃错药,上前夺了汤盅放在托盘上,把空了的碗盘都摞起来。“你帮我办件事儿吧。” 花错从桌上纵身下去,坐到了琴架前,指尖抚出一阵流水的琴声…… “叫古千绝去,别叫我!” “千绝性情耿直,不善害人的伎俩,我要钓两条大鱼,也只有你能帮我!” 白皙的手骤然停按琴弦,琴声戛然而止,他狐狸似地眉目浮现一抹精锐的冷光。 “贺兰归娴,你到底想干什么?” 她到琴架前,把琴挪开,眸光坚定地看着他,“你不是嫌弃我活得窝囊吗?我就漂亮一回给你看。” 他点头,赞赏于她的开窍,却也气恼于她的绝情。 “卖命的事交给我做,你够狠的!我也要一盅血。” “好!”她转身去拿茶盅,娇躯却被自后抱住,尖利地獠牙刺进了颈侧…… * 因宫苑里罩了流苏锦棚,殿内幽暗地不透光。 宫女们鱼贯将所有夜明珠上的黑色纱罩出去,殿内才似从黑夜入了白昼…… 渐渐地,各处金玉摆设光芒辉映,桌案上摆放的大束碧绿的牡丹,也似能绽出光华了。 冷琉璃局促地跪在梳妆台一侧,陈述完自己的冤屈,低头等着裁夺。 被两位宫女服侍梳妆的古云姬,从镜子里不耐烦地瞥她一眼,只是淡漠赏一句,“起来吧。” 冷琉璃不甘,俯首贴地,“太后娘娘,冷婉妍暗害琉璃,罪无可恕!” 昨天,她被当众打得皮开肉绽,面子里子都挂不住,不能就这么算了! “她为何害你?还不是因为你斩了她父亲的手脚!说起来,倒是贺兰归娴冤枉,无缘无故地被你牵累,被冷婉妍算计,还差点毁掉他父亲的和亲。昨儿亏得那丫头未执意追究,庆和王与素明也算宽容,否则,这和亲不成,哀家这脸都被你们丢尽了!” 冷琉璃心里愈加冤枉,“琉璃斩断冷烽的手脚,是离觞允许的。” “离觞要你下手,说了不准你杀死他,可没说让你把他弄成人彘!”古云姬若有所思地笑了笑,叫掌宫宫女过来,“去,给离觞和婉妍传话,一起用午膳,都是一家人,吃顿饭就好了,冷烽手脚长齐全了,事情也就过去了。” 冷琉璃闷着火气起身告退,却回了寝殿就给父亲修书一封,让他马上派人杀了冷烽。 * 午膳之后,归娴随夜素明与父亲入宫,给太皇太后请了安,又到了云姬太后处请安。 一入宫苑,四周光氲暗白,她忍不住抬头看夜明珠镶嵌的暗蓝防雨锦的天棚,那金色流苏在天棚的边缘随风飘舞,金光莹莹煞是好看。 走着走着,却不慎撞在一个人怀里,腰上稳稳环上一双手臂。 她忙端正身子,却见父亲和夜素明已经入了殿内,眼前的夜离觞,穿着一身轻便的宝蓝色金纹便装,正温柔低下头来,抵住她的额头,宠怜凝视他的眼神,分明像看个没长大的孩子。 “走路不看路,不怕摔倒?我不在,可没人抱着你!” “所以,你要一直在呀!” “哼!”他诧异挑眉冷笑,“好甜!今天吃了蜜?” “我想说甜得给你听。”她踮起脚尖凑到他耳畔,“听说,早朝迟到了一盏茶的时间?” “都是被你害的!”他借着相拥的姿态,拥着她晃了晃,心里像是忽然踏实了,却又不踏实。 在众目睽睽之下,她不该这样顺应他的亲昵的,这不像她。 她腻在他怀里,却悠然歪头打量他一身崭新的袍服。 栗色的发,映在纯净明亮的宝蓝上,平添冷得明丽魔魅,比穿紫色更好看。 察觉到背后有视线盯着,他忙松开她,“皇姑母算是回门,今日吃团圆饭,去殿内坐吧。” “这么说,我倒又成了你的亲戚。” “的确!亲上加亲。” 他带着她入了殿内,迈过门槛之际,却抽手松了她。 归娴疑惑不解,见冷琉璃陪在古云姬右侧,而冷婉妍则正从窗口那边走到了殿中央,这才明白夜离觞刚才推开她,是在避讳。 见他在餐桌旁的椅子上坐下,她朝古云姬行了礼,寒暄之后,便拖着椅子,到了夜离觞身边,挨着他坐下。 殿内,因她突兀的举动,突然一阵微妙的岑寂。 第116章 密谋一出美人计(6000+) 第116章 密谋一出美人计(6000+) 本要坐在夜离觞左右的冷婉妍和冷琉璃,只能另外找位子。 夜璞和明雪薇隔着冗长的桌案,神情尴尬,就怕起了争执逃脱不迭,两人不约而同在椅子上动了动。 贺兰靖远要开口训斥归娴,夜素明迅疾按住他的手。 “母后素来对孩子们宽容,不会计较这些。归娴平素在家里独自用膳,喜欢坐哪就坐哪儿,婉妍,琉璃,你们都活了几百年的,不会计较吧?” “当然不会。”冷婉妍笑道,“归娴郡主性情耿直,没有嫁给殿下,实在可惜。” 归娴只当什么都没听到,从容问夜离觞,连敬称都省了。 “离觞,你下午忙么?” 夜离觞握着筷子的手微僵,不动声色地眉峰微皱,对上她沉静浅笑的凤眸,心忽然就释然。 “不太忙。有事?” “城郊的庙里来了一位老神仙,给人稍一指点,就能有孕,咱们一起去瞧瞧吧。” 冷琉璃刚端起的汤盅歪在了桌面上。 冷婉妍直接看向夜离觞。 “噗——”云姬太后一口血喷出来。 贺兰靖远也被酒给呛到了,“咳咳咳……娴儿,这话题哪是未出阁的女子该聊的?你懂不懂什么叫矜持?!”他吹胡子瞪眼,气到说不出话,去就怕女儿成了众矢之的。 夜素明笑道,“离觞,归娴想去你就陪着他去吧,你皇祖母早就盼着曾孙呢!”说着,她又看狼狈拿帕子擦身上的古云姬,“是吧,母后?” “嗯,嗯,哀家的确一直盼着,却是皇族里有‘断子绝孙’的毒咒,不好有孕。”古云姬说着话,突然明白,这丫头另外存了心思,“归娴,你这么急着要孩子,是不是想嫁给离觞?” “是呀!这么美的男子,不嫁的话,都便宜了别人,多不划算?” 夜离觞虽是欢喜,这话却经不得细品,入了心里也愈加别扭。 她分明是为报复冷婉妍才嫁给他,相较之下,他的爱,竟似比不得她心里的恨了。 “娴儿,你放肆!”贺兰靖远斥了一句,忙对古云姬俯首,“太后娘娘恕罪,这孩子素来桀骜不驯,是臣失于管教……” 古云姬一心只惦记曾孙,因归娴应了婚事,已是喜不自胜,纵是归娴不逊,亦无伤大雅。 “无论如何,这和亲成了就好!” 冷婉妍和冷琉璃都争先恐后地举杯恭喜,生怕落了后,就显得不够欢喜贤惠般。 归娴这才看向她们,凤眸幽凉,力透人心。 “以后,我过了门便是正妃,还希望两位妹妹多多指教!” 两只熬过无数沧海桑田的吸血鬼,被她一声娇甜谦和的妹妹,叫得脸都青灰了。 * 用过午膳,归娴按了按唇角,就直接勾着夜离觞的手臂,堂而皇之地出了云姬太后寝宫,坐上早已备好的马车。 马车却没入庙堂,而是到了一处密不透风的树林里。 夜离觞下车,环顾四周,无路,无人烟,倒是有几只兔子,因为他一身吸血鬼天生的煞气,从草丛里突然蹿跑了。 归娴叫住他,从怀里取出一支玉笛,递过去。 夜离觞疑惑伸手接过,竟然与他曾用的那支玉笛一模一样。 当初那一支,掉在了与髅西过招的密林里,一直没有机会去寻找,只怕早就被流浪的狼人寻了去典当。 他指尖托住笛子上的碧玉坠穗,他白皙如雪的手,反衬的坠穗明丽鲜亮。 绳结打得不太好,与整个名贵的笛身,实在不匹配。 “这是我亲手弄的,练了好几遍,总是弄不好,讲究用吧。” “为何送笛子?” “再给我表演一回那彩蝶龙卷风吧!” 彩蝶龙卷风?他那一次是为吸引髅西,让她好有机会逃跑,才闹出那么大动静,可这笨丫头竟与他同生共死…… 凭他与生俱来的敏锐,已然感觉到身在迷局,她却一脸懵态无辜,叫他无从揣测。 静冷的鹰眸俯视她良久,视线落在她颈侧跳动的血脉上,强忍着咬她的冲动,沉声问道,“娴儿你到底想干什么?” 她深敛心虚,上前,按住他的心口,眼底星芒幽幽一闪,抬眸就换了温柔的笑,“我就想多看看你,细想来,我们竟从没有好好说过话,没有好好独处过。” 他握住她的手,“成婚以后,我们有的是时间独处,我们可以天天在一起。” 真的娶了他,他怎么可能有时间与她在一起?那些吸血鬼又怎可能容忍他幸福安乐? “我听府中的护卫说,这里叫做蝴蝶林,会有很多蝴蝶。” “我倒是希望,我们去庙堂里求子。” 带他来这里,他总觉得心里不踏实。 “你不知这里的妙处,这里的蝴蝶好美呐!你先等我一下。”她笑着转身,跑向马车,眼泪却差点被颠簸下来。 她素来对自己的魅力不自信,却对自己的聪慧无疑虑,大计一成,她可能……再也见不到他了。 打开车厢的后门,她从里面拖出一个箱子,掀开盖子,取出画架,画板,画纸和颜料,拿水袋在小桶里倒了水备用。 他挫败摇头失笑,只得拿玉笛试了试音,风微动,将笛声送上了树梢…… 林间大片大片成双成对的凤蝶,似凭空显现的精灵,渐飞渐近……每一只都是姿态轻盈,妖娆艳丽。 它们络绎不绝地飞来,汇聚,像彩色的锦绣丝缎,绕成一个巨大的螺旋,只为配合那吹笛的男子,取悦心爱的女子…… 归娴细细画了一个时辰,画作完成,她朝着大群可爱的舞者鞠躬致谢。 夜离觞绕到画前,却见画里不只是有他,还有她。 他吹着笛子,她在他背后,像依附树上的菟丝花,仅仅露了袍服的边角,发髻的顶端,和一点娇羞含笑的侧颜。 “为什么要这样画。” “怕夺了你的风采,夜离觞,你有没有发现,我比你好看?” “臭美!”他点了下她的鼻尖,自后拥住她,下巴搁在她颈窝里,深嗅着她馥郁的甜美,惬意地拥着她晃着舞步,赏着她的画,由着凤蝶们似撒开的星子般飞舞散去。 她扬着螓首,靠在他肩上,陪他看了一阵,忍不住道,“离觞……” “嗯?” “我爱你!” “我知道。” 他收紧环在她腰间的手臂,心……悠悠荡漾,考虑着是现在告诉她已然有了身孕,还是,成婚以后再提…… 若真的提了,又怕节外生枝。 于是他深吸一口气,强硬忍下了。 “离觞,这画我送你。” “不再挂在书房里偷看了吗?” “以后我去你身边,我们一起偷看。” 他忍不住笑着点头,“好。”憧憬着婚后长相厮守的甜蜜,他忍不住侧首吻她。 她侧脸仰首,迎着他的唇,也希望他开心,于是努力取悦…… 林间的风似怕惊扰了两人,也柔柔缓了。 宏大的树冠间,阳光斑驳洒下来,轻暖笼罩一对儿歪在了草丛里的两人,那画上的男子,肌肤莹白如雪,似白色的碎钻般,绽放出七彩的光芒…… * 帝后大婚前一天,皇陵祭祖。 文武百官,皇亲国戚,一并随行前去,归娴称病,没有同往。 夜离觞担心她的身体,来雅棠院看过一趟,确定她安然无恙,才匆匆跟着队伍去了。 晌午时分,甄嬷嬷摆了饭菜,金弄月上楼去叫归娴用膳,就听到房里有人说话。 是花错的声音。 这小子两三天不见,怎么又突然出现了? 她正要偷听,却见一道结界猝然挡在了眼前,门板那边的声音,就再也寻不到了。 “她回了信,说帝后大婚当晚的喜宴,戌时前往冷婉妍的寝宫。”花错站在床边说着,递给她药瓶,“这药别乱吃,服药的时辰定了就莫在更改,我一定会及时救你。” 归娴握着药瓶,迟疑片刻,把早已写好的字条递给他。 “这是接下来要办的。” 花错接过字条,看了一眼,随手将字条化成了粉末,撒到了窗外。 “我先回房歇着了。” “嗯。” 走到窗口,他又挥了下斗篷,拿一双桃花眼狐疑看她的腹部,“你……这是装的,还是真的生了病?” “没胃口用膳而已。” 对付辛姒那样力量强大头脑精明的吸血鬼,她的紧张和恐惧,根本无法缓解,怕夜离觞看出异样,她才没有随行出去。 * 帝后大婚前一晚。 新娘与新郎不宜见面,因此,公主夜嫦被安排自姑母夜素明家——庆和王府出嫁。 依照血族的婚俗规矩,当晚,夜离觞和夜璞,都带了侧妃侍妾一起来为皇妹送嫁。 归娴与贺兰落心,身为新晋的表姐妹,也从旁作陪。 一群人围了桌案在夜嫦的闺房里,聊的话题倒是不尴尬,是夜嫦幼时的趣事。 冷琉璃一身酒红金纹纱袍,坐在琴案前弹琴,谈得是一首应景的《相思曲》,她猫儿似地一双眼睛,却似笑非笑地,总是随着琴声,往夜离觞身上瞟…… 四周酒气弥漫,果香缭绕,还浮动着淡淡的血腥气。 归娴听着琴声,考虑着自己的计划,精神惶惶,心不在焉,身上带了薄荷香,倒是没因血腥气反胃。 头上沉甸甸的头冠,和脸上的浓妆,却叫她很不舒服。 她出门之前照镜子,却生生把自己给惊艳了,而弄这般,不过因那一句女为悦己者容。 她愚蠢地寻了好位置,却没能与他并肩而坐。 冷婉妍说了笑话,她才回过神来。 明雪薇竟缠着夜璞,在美人榻上旁若无人地拥吻。 夜嫦歪在椅子上,习以为常地兀自端着酒盅拼酒,眸子深幽迷离,唇角里透着一抹捉摸不透的笑,那寂寥的样子,反而不像情窦初开的少女了。 冷婉妍纱袍抹胸里呼之欲出的雪白,几乎要靠在夜离觞手臂上,扬着脸儿,鼻尖透着一点醉酒之后的酡红,媚眼柔丝般藤缠回绕,纠缠着夜离觞的视线。 “殿下,你还记不记得,那一年太后娘娘生辰,夜嫦偷了酒爬到树上去喝,结果喝醉之后,睡在了一处树枝上,害得我们满宫里找,皇后说有可能是跑去宫外了,你竟冲动地私自调派了锦卫满城搜寻……” 夜离觞忍不住笑起来,“那一晚,大家还以为我挥兵谋反。” 夜嫦也似想到了那一幕趣事儿,忍不住咯咯地笑起来。 归娴却只觉得惊心动魄,辛姒那样,分明有意摆陷阱。 夜离觞佯装不悦地点夜嫦的额头,“你还笑,我和婉妍被囚禁在祭坛里,被关了三天三夜。” 三天三夜……归娴微扯了一下唇角,就端起茶盅喝茶。 贺兰落心吐着瓜子皮,狭长的眼儿流转,瞥了眼归娴,突然就忍不住搭话,“婉妍夫人,你和殿下一起被关了三天三夜,都干什么了?就没生个娃娃出来?” 夜离觞唇角微僵,这才惊觉话题不妥,见归娴慵懒地靠在椅背上,额上银亮的花钿雪芒般闪耀,反衬得凤眸暗暗深冷,明明盯着桌案,却似看到了别处去…… 他自嘲笑了笑,还是解释道,“祭坛里有种怪石,可吸纳我们的力量,当时还有口气活着就不错了。” 冷婉妍却道,“可是殿下还是护我在怀里,宁愿自己被侵蚀,也保护婉妍无恙。那一幕,婉妍会铭记一辈子。” 夜离觞安慰拍了拍她的手,却不着痕迹把她的肩扶正了。 “当时亏得我从窗子里爬进去给他们送血呢!”夜璞很突兀地从美人榻上笑着哈哈。 夜嫦也忙道,“我跪在御书房外,都快把膝盖跪烂了,父皇才放九哥和婉妍嫂嫂出来。” 两人急迫地解释了一通,都看那本该介怀的美人。 然而,美人只是呐呐端着茶盅,神思云游去了九霄。 气氛顿时变得微妙,金弄月站在归娴身侧,看出不爱理人,忙道,“郡主是不是乏了?早点回去歇着吧。” 她恍惚回过神来,忽然想到什么,就从袖中摸出一个锦盒,放在了夜嫦面前。 “听说,在仙界里,成婚的两人要交换戒指,戴在左手的无名指上,拴住彼此的心,对方就不会再爱上别人了,来生来世也会再相守。” 夜嫦打开,就看到两枚镶着镂花金片的玛瑙戒指,并排嵌在盒子里的丝绒缝隙里,莹光闪耀,金片奢华,玛瑙如凝成的血。 她拿起小小的那枚,这就要戴在无名指上,归娴忙按住她的手,“这样戴就不灵了,要在婚礼上,叫陛下为你戴上,你也为他戴上。” 夜嫦张口,话却哽住,放下戒指就突然扑上去抱住了归娴。 “谢谢你把他给我!把他的来生来世也给我!” 归娴轻轻抬手拥着她暖热的身姿,没有意外她改变了体温,“皇后娘娘配得上陛下!” 夜嫦哭得泪流不止,归娴却沉静含笑,优雅行了跪安礼,才搭着金弄月的手,出了门槛。 贺兰落心不想独自和大群吸血鬼在一起,忙也跟着起身出去。 夜璞扫兴地当即推开明雪薇,走到桌旁,端起自己的酒盅,掺了半盅血进去,仰头喝尽,砰——一声,放下茶盅。 冷婉妍和冷琉璃都被震得愣住。 “九哥,她这是何意?我们聊了一晚上,她一句话没说,临走,还送这么一份特殊的礼物,惹了夜嫦的泪,弄得我们都似虚情假意的了。” “你们本来就是虚情假意,一个个说是来看我,一个只顾着亲热,其他的则顾着争宠……”夜嫦气急败坏地说完,收了戒指锦盒,就去了内室,“嬷嬷,送客!” 夜离觞起身,朝着内室说道,“以后要当皇后了,心里如何不满,也莫要摆在脸上。” 夜嫦就扑在床上,呜呜地哭起来。 夜璞忙走到内室门口,叫嬷嬷安慰她,“虽说女子哭嫁是好事!可……和自己心爱的人在一起,有什么好难过的。” 夜离觞还是进去拍了拍小妹的肩,“千奕是好男儿,一定会真心待你的。再说,以后我们还是会回来看你的,乖……别哭了。” 夜嫦就坐起身来,顶着一脸泪,撒娇地抓住他的手臂,“九哥,你要不把归娴姐姐娶走就好了,她最懂我,送礼也送到我心坎上了!” 夜离觞弹了下她的额头,“傻话!” * 归娴已经沐浴躺下,听到卧房的露台上有悉悉索索的动静,忙起身裹着袍子打开门。 一身着藏青护卫锦袍的男子转过身来,镂金面具,迎着光,诡艳魔魅。 “我还以为,古护卫另谋高就去了!”她晾着门板敞着,转身就在桌旁坐下,倒了一杯清水,润了润嗓子,不动声色地打量他的袍服。“那鞋子很奇怪,很像夜离觞今晚穿得那一双。” 古千绝尴尬地脊背微僵,忙低头看鞋子,“店铺里订做的,这种革靴很常见。你怎在宴席上不说话?想什么呢?” “你在窗外呀?” “是,早就回来了,听说你今儿一整天都不太舒服,没敢惊扰。” “家里妻妾还好吗?” “嗯。都好。” “你两位妾室,当着你的面,聊得多吗?” “不多!” “这就是了,为防吵架拌嘴,妻妾之间还是少说话的好,否则,祸从口出,覆水难收。” 古千绝迈进门槛,走到她面前,单膝跪下去,大手握住她的手。 “郡主可是不愿嫁给夜离觞?看着他与别的女子并肩而坐,心里很痛是不是?” “这不是你该管的事,去歇着吧,我也乏了!”归娴不着痕迹地从他掌中抽手,“明天宫里有喜事,带你的两位侍妾来宫里看看热闹吧,我想见见她们。” “她们……都回娘家了。”怕多说多错,他逃似的转身,就走上露台。 归娴跟着他到门口,“娘家哪里?” “南方的。” “我还以为是血族人。上次你好像说是血族的。”等他飞身下楼,她扶着栏杆看了窗下的花海片刻,才转身关上门。 脑子里,却尽是怪石奇异的祭坛里,夜离觞护着冷婉妍在怀里的一幕…… 看似没什么瓜葛,时光早已记下了他们相守的痕迹。 嫁过去,稍稍一点回忆,就可让她溃不成军。 她走到床边,躺下来,从枕头下摸出两瓶药,比较着,犹豫着,直看了半个时辰,才沉沉睡去。 * 一早,锣鼓喧天,归娴没急着出门。 众人围着夜嫦,她看不着,也不想有人趁乱多生事端。 等到晌午时分,宫里派人来传,她才坐上马车,赶去皇宫。 看过帝后拜礼,又赏了祭天大典,她始终克制着,没有去寻夜离觞的踪影,却还是用眼角余光扫见了,冷氏姐妹正与他谈笑。 她屏住呼吸,闭上眼睛,手始终握了松,松了又握,帕子都被汗浸透了,揉皱了。 金弄月,花错,甄嬷嬷,等人都跟着她,似生怕有倏忽,还格外增派了十几个吸血鬼护卫。 宫人鱼贯赶往喜宴摆设的大殿,正穿过宫廊下,她就被人突然撞了一下…… 罪魁祸首很快被两个吸血鬼推开了。 是夏侯琨玉。 第117章 为他,同归于尽(6000+) 难得,今日她脸上竟抹了腮红,瞧着倒是比先前悦目,却因长久浓厚脂粉的荼毒,显得皮肤粗糙,腮红颜色与袍子的颜色不搭,近看浮在双颊上,经不得细赏,长久深居宫闱,眼底总是冷冷地狐疑视人,看上去愈加地诡异瘆人。 归娴不禁想起那些清宫剧的恐怖片,若夏侯琨玉去了,倒是很适合演一只陈腐的鬼怪,最拔尖的化妆师,也塑造不出这样的经典呀!。 夏侯琨玉却只把她的打量,当成是对自己的妒忌。 她到底是公主!再不济,也是帝王亲姐。身边自然也容不得花错、金弄月之流。 贺兰归娴这双眉目却透着一股慑人的妖气,尖锐地力透人心,加之混了这么一群面容不似真人的妖魔鬼怪在身边,真真是蛇鼠一窝,还真是扎眼又刺眼偿。 于是,两人一番鄙夷嫌恶的相互打量,双方的贴身侍从,亦是剑拔弩张。 夏侯琨玉便梗着脖颈,开始呛声撄。 “贺兰归娴,你之前不是不屑嫁给恒颐王么?见容淇和落心订婚,知道自己嫁不出去了,又转了个弯嫁去血族,哼哼……你算盘打得挺妙呀!” “琨玉公主有心在此奚落我,倒是不如反思自己的终身大事,皇上今日大婚,公主如此找茬,怕是比我还要忧心婚姻大事。” “哈哈哈……告诉你,我不忧心,你那位落心妹妹嫁过去是要当妾的,皇祖母已经为我赐婚,嫁给赵容淇当正妻,且今日封了他为城门统将,凭他的本事,很快就能当上大周元帅。” 原来是示威来了!归娴不禁慨叹赵容淇的齐人之福,当然……更是苍天有眼! 他与贺兰落心,与夏侯琨玉,怎么配,都是绝配呀。 于是归娴格外客气地堆上笑,俯首道,“归娴恭喜长公主殿下得偿所愿。不过,小妹素来绵里藏针,将来长公主殿下与小妹共侍一夫,可要卯足精神才好!” “瞧瞧你,妒忌!又是妒忌!”夏侯琨玉拿尖利地手指点化她的鼻尖,“贺兰归娴,你说话何时能不这样拐弯抹角的笑?你知不知道你这副嘴脸叫人看着恶心?你暗恋了赵容淇十几年,我就不信你心里也是笑的。” 归娴没笑,却是哭笑不得,夏侯琨玉这是当她稀罕赵容淇呢? 她正要开口,花错突然一巴掌打了过去…… 啪——不高不低地一声响! 络绎行走的人都循声看向这边,一时间冗长恢弘的宫廊下,沉寂无声,落针可闻。 “归娴,你非要让这么一个渣滓欺负么?”她这怂劲儿,他真的看不下去了。 归娴灵机一动,转手打在他脸上,“就算长公主是渣滓,也轮不到你一个护卫打,滚去领罚,杖责三十,滚回王府去,别在这里给我丢人!” 金弄月没想到,她会这样骂花错,“郡主,花错他有什么错……” “我给你丢人?下次,你被这人渣踩在脚下,我也不会多管闲事了!”花错阴沉地俯视着她,却到底是下不去手打,唇角冷邪一扬,就被气笑了。“算我多管闲事!”他红着眼睛怒瞪了眼夏侯琨玉,气急败坏地拂袖离去。 夏侯琨玉知道自己被骂了,加之脸上被打,心里着实不痛快,却正欲发作,夜离觞竟带着两个侍妾过来。 “娴儿……” “没事,和琨玉长公主闹着玩呢!” 归娴侧身直接经过他们,一眼没看他与冷氏姐妹,本是朝这边围观的众人,不约而同,缓缓让出一条通道。 夜离觞欲言又止,那倩影端正挺着脊背遥遥远去,大群随侍紧随在后,她却比今日嫁给夜嫦,更像皇后。 两旁让开路的人,都不敢迎视那张莹洁胜雪倾世绝代的鹅蛋脸,纷纷低下头去。 那微扬螓首,高髻状如惊飞而起的鹘鸟,临风扬展翼翅,凌空耸立,随着从容步子,莲足左右层层叠底地纱袍裙摆,似逸动的浪花,瑰丽翻滚。 不萦一握地腰间的宫绦上,环佩玎铮悦耳,头上的步摇簪上垂坠的大小均匀的金珠,沉静莹莹,甚至没怎么摇曳,她就倏忽进了大殿。 夜离觞并非不知,她不愿看他与冷琉璃和冷婉妍在一起。 可,这丫头怎就想不明白呢? 若她嫁给他,此刻与他相携的就是她! 若她之前没拒婚,他身边已然是她了。 夫唱妇随,该艳羡的是别人。 冷琉璃伸手挽住他的手肘,“殿下,咱们也进去吧。今日嫔妾准备了一曲歌舞,特别献给殿下。” “嗯,好。”他心不在焉地默然应着。 冷婉妍在夜离觞右侧,红唇微启,刚要开口…… 冷琉璃白她一眼,又抢先道,“殿下,昨晚上,去贺兰府上之前,嫔妾去给太后娘娘请安,她老人家说,等回了血族,也给咱们补办一场婚宴。当然,那是殿下迎娶了王妃之后的事,届时,太后娘娘会命礼部安排。” 夜离觞本想拒绝,得她补上的一句话,只能……“嗯,到时再说。” 当初冷婉妍和清筱进门,都没有喜宴,她们都是侍妾,算不得侧妃,只略比丫鬟高一筹,进门也没有那么多规矩。 他不是小气的人,也不是不解风情,美好的婚礼,是每一个女子梦寐以求的,但凡待嫁女子,都想要一场体面且能光宗耀祖的婚礼。 可,他心里已然装了一个女子,他不得不对别的女子吝啬。 婚礼,他只能给一人,那准备多时的大红礼服,他也只能穿一次。 * 喜宴很精彩,除了宫外请来的杂耍艺人,被夜离觞和夜璞挑剩下的秀女,也被太皇太后差人编排了几支歌舞,皇帝要开枝散叶,自是不能辜负了争奇斗艳的美人们。 夜嫦却看得横眉怒目,摆满珍馐美馔的翘首金龙几案下,她脚始终踩在夏侯千奕脚上…… 几支歌舞下来,夏侯千奕都是低着头忙着吃东西,一眼没敢看。 归娴瞧着那一幕忍不住想笑。她始终坐在夜素明和父亲身边,中间起身去如厕,两次在廊上碰见夜离觞与人在说话,是血族的礼部官员,交代他们婚礼善后事宜,不可有疏漏。 归娴脚步停了停,这场婚礼,新郎是他一手扶持的小皇帝,新娘是他的小妹,他的确应该比任何人都尽心。 那几位官员竟是寒蝉似地,低垂着头,只一径的恭顺听着,应着,不敢多言半句。 都说专注的人最美丽,果然一点也不假。注意到他看向自己,她忙进入殿内。 后来一次,如厕返回。 他自殿廊转角握住她的手,碍于一旁有御膳房的宫人经过,忙又松开…… 殿内弹得曲子清婉,柔肠百转。 唱歌的女子,却心不在焉,又有些失落,那分明是冷婉妍的声音。 冷琉璃献艺刚结束,她便如此急迫,分明是不甘示弱。 殿内回音浑厚,歌声莺啼似地传出来,便混沌不清了。 夜离觞想要解释几句地,本是斟酌好的话,却都被那歌声扰没了。 他气恼地背转过去,手扶在白玉栏杆上,俯视栏杆下摆放地大片金黄地牡丹,听到身后脚步声微动才开口。 “陪我在这里待一会儿。” 归娴就陪他看花,却静静地,也不知该说什么好。 听着那歌声差不多唱完了,才对他行了礼。 “归娴该进去了,殿下还要继续赏花么?” 他侧首,蓦地沉声道,“若你实在不想面对那些,等回去血族,我把她们安顿在西疆。” 她伸手,按在他的手臂上,“殿下怕是没有自在安排的自由吧!归娴并不曾怪责殿下,不过众人面前,不愿给殿下平添麻烦。” 归娴在殿内坐下,过了许久,夜离觞才进门。 冷婉妍从琴架前起身,朝着丹陛上行了礼,对帝后道,“陛下,皇后娘娘,婉妍听闻归娴郡主才艺超凡,想与她合奏一曲,为大家助兴!” 夏侯千奕冷眯了下眼睛,从龙冠低垂的垂旈里看下去,就见归娴正忙着喝水,似完全没有听到冷婉妍的挑衅。 他若有所思地押了一口酒才道,“婉妍侧妃,你的好意朕心领了,不过,朕与皇后都不是雅人,赏多了琴曲,再喝一点酒,怕是一会儿就睡着了。今日,朕可不想辜负皇后,咱们还是看点好玩的提提神吧!” 夜嫦就惊喜地靠在了夏侯千奕怀里,甜美地笑道,“陛下总是能猜到臣妾的喜好,咱们看变戏法吧!宫外来的域外的杂耍高人精通好多戏法呢!” “朕也喜欢戏法。” 冷婉妍却道,“皇上莫非是担心归娴郡主比不得婉妍?” 夜离觞正要斥她放肆,云姬太后却突然饶有兴致地开口,“归娴,婉妍盛情邀请,你便弹一曲吧。她到底是多活了几年,你若输了,也不算输。” 归娴起身,走到殿中央,“归娴素来胆小怕事,若赢了婉妍侧妃,怕遭她嫉恨。” “有哀家在此,她不敢嫉恨你。” 归娴跪在地上,静思片刻,无视满殿地尴尬,说道,“归娴还是单独弹吧!婉妍侧妃弹她的,归娴弹归娴的,不辨输赢。” 云姬太后挑眉,“好!” 夜嫦气恼地咕哝道,“皇祖母,您就是纵着那不识抬举的人,把孙儿的婚礼变成战场呢!与其较量这些没用的,您倒不如叫归娴姐姐在那边安安静静多尝点美食,自打她坐在那里,筷子也没碰过,嫦儿瞧着都心疼,您就一点都不心疼?” 云姬太后脸上顿时有些挂不住,却还是道,“一首曲子而已,弹完再吃也不迟。”她实在也想见识一下未来孙媳的才艺呀。 归娴返回自己的位子上坐下,贺兰靖远侧身慈爱地看她,“皇上皇后喜欢听有趣的,就弹个有趣的,有时输赢不看功夫高深,而是看头脑。” “多谢爹指点,娴儿已然心中有数!” 归娴端起茶盅,朝着她穿越以来,并未曾对她尽心的父亲,恭敬地一举,“爹,女儿敬您!” “好。”贺兰靖远欣慰,端起酒盅就痛快地干了。 冷婉妍已然坐在了琴架前,那指尖落上去,夜离觞脸色就顿时苍白。 这曲子,是冷婉妍习练多年的一首血族古曲,气势磅礴,曲调瑰丽,那一拨一弄里都是强悍无敌的霸气。 有不少听曲之人都闭上了眼睛,沉醉于曲调之中,却也不禁为那位从前只知舞刀弄枪的归娴郡主捏一把冷汗。 片刻后,冷婉妍的琴声结束,余音仍是荡气回转,不绝于耳。 琴声里,分明藏了几分真气相辅,似美人手,安抚在人心口。这小伎俩,无异于画龙点睛,锦上添花。 归娴坐在了琴架前,察觉到夜离觞忧心忡忡地目光,转头,对他扬了下唇角,指尖麻溜儿地弹出一首欢快地曲调,口中唱道, “大王叫我来巡山,太阳对我眨眼睛,鸟儿唱歌给我听。我是一个努力干活儿,还不粘人的小妖精。 别问我从哪里来,也别问我到哪里去,我要摘下最美的花儿,献给皇上与皇后。 大王叫我来巡山,我把人间转一转,打起我的鼓,敲起我的锣,生活充满节奏感……” 众人都愣住,龙椅上的夜嫦和夏侯千奕却随着她的节奏,欢快地帮她拍着手。 一曲唱完,大家竟皆是一脸的……意犹未尽。 夜嫦欢喜地忍不住道,“娴姐姐,再唱一遍!” 归娴于是又唱了一遍,有人不由自主,竟跟着曲调哼唱起来。 云姬太后慵懒地靠在了凤颐上,妩媚挑高了眉梢,却笑着道,“好一个不粘人的小妖精,倒是有趣。婉妍那一首古曲,亦是造诣非凡,这两支曲子倒是叫我们雅俗共赏了。” 夏侯千奕忙道,“赏,赏,赏……快赏归娴姐姐,当然,婉妍侧妃弹得也好,也赏。” 然而,托盘端上来,却赏得不同。 冷婉妍得了一对儿紫玉镯子。 那东西是寻常的紫玉,倒是好看,却不是稀罕名贵之物。仿佛是对她没什么好赏的,临时便把这镯子摆在托盘上的。 归娴那托盘上,却是一套小娃儿地衣裳,鲜艳的红蚕丝上绣着华贵的金纹,看似是比不得那副镯子的,心意却不可以价码估量。 两个谢恩的女子,皆是有点尴尬。 众人亦是神情玩味,暗暗咂摸这意思。 云姬太后却道,“不是已经去庙堂里求子了吗?早早准备了,省得到时手忙脚乱。” 归娴窘迫地顿时面红耳赤,与冷婉妍一起谢了恩,忙返回了座位上。 “哀家的孙儿好福气,得了两位才情横溢的女子,哀家的孙女更是福气,今日嫁得如意郎君,哀家不虚此行。” 于是大家都识趣地朝古云姬举杯祝酒。 归娴却盯着桌上的托盘,越看越难过。 可爱的一双小虎头鞋,只有半个巴掌大,金纹的蝙蝠红肚兜,丝滑柔软,瞧着好看,摸着也舒服。绣纹流光如水,针脚细密出神入化,不像是出自人类之手。 这美丽的小东西,却怎么看,怎么扎眼。 她随手把托盘给了身后的甄嬷嬷,叫她拿下去,“看哪位命妇有身孕,转送出去吧,别浪费了这精湛的绣工。” 金弄月忙道,“郡主,万万使不得,这是太后娘娘亲手绣的,您送了别人,可是大逆不道呀!” “那就拿回家去收着吧。”归娴说完,又起身,“我去如厕。” * 总算熬到了戌时,归娴已然因过度紧张,神经有些衰弱。 她到底没有认认真真地杀过人,而且……没认认真真地与几百口子人同归于尽过,那冷家和辛家上辈子一定是烧了高香,才得她如此煞费苦心。 于是,她又去如厕。 夜离觞虽始终关注着她的动静,却没在意。 自她坐在那边,每隔一个时辰,或半个时辰就去如厕。 书上也道,孕妇尿频,见金弄月亦步亦趋地跟着,他便转眼又赏殿中央打得正酣的比武。 那一支比武结束,他才发现,归娴没有回来,他身边也少了一个人……冷婉妍。 不过,他倒是注意到了,冷婉妍是被她的贴身宫女叫走。 想到两个女人恩怨未解,他担心地站起身来,就见金弄月从殿外冲了进来,一阵风似地来不及从宴席的外围穿绕,直接上了丹陛…… 云姬太后听了她帖在耳畔的通报,脸色骤然剧变,一句话没说,就冲了出去,所幸是缓着脚步的,夜离觞看出不妙,忙跟上,冷琉璃大惑不解,揣测事情可能与冷婉妍有关,便也匆匆小跑出去。 夜璞和明雪薇也出去。 夜素明在席位上说道,“靖远,归娴一直没回来,是不是和她有关?太后娘娘如此失控,只有那‘断子绝孙’的毒咒应验,她才会乱了章法。” 贺兰靖远再也坐不住,他一起身,满殿的文武百官就都跟着站了起来…… 浩如长龙的大队人马,入了一座寝宫内。 有人注意到,这曾是三皇子夏侯琛的寝宫,后来给了夜离觞暂居,夜离觞又安排冷婉妍住了下来。 却一入了宫苑,众人就看到殿内的夜明珠宝顶之下,一个女子躺在血泊里,心口刺了一把匕首。 女子的蛟绡纱袍铺展满地,血液晕染了大片,她似躺在一大朵血红的牡丹上,头上的钗簪光泽璀璨,婀娜的娇躯,曲线秀雅,远远看去,还是美得惊心动魄。 云姬太后走到宫廊下,惊得向后踉跄了一下,夜璞忙上前扶住她。 夜离觞疯了似地冲进去,扑在地上,就把躺在地上的女子抱在怀里。 她的体温还是暖热的,心却早已停了。 忙咬破手腕,拔掉她心口的匕首,把血滴在她心口上,伤口痊愈,她的心却死寂沉沉。 他拍她的脸,嘴对嘴地给她度气,一手大力地拍按她的心口,想唤醒她胸腔里那颗曾为他凌乱了节奏的小东西。 心急如焚,却只是徒增悲恸…… 一团火汹涌地在心肺里烧灼,可怖的绝望,铺天盖地,喉咙地似刺了无数根刺,爆发不出,筋骨被冲击陡然剧变,大手化成了尖利地鬼爪,本是绝美的俊颜煞然眉骨突兀,血眸深红,他无所适从地闷吼了一声,气才顺了。 粗犷的吼声,震得地洞天摇,门外地人都摔瘫在了地上,殿内,有两人从横梁上坠了下来。 是两个女人,一个是身穿明黄凤袍的辛姒,一个就是前一刻从大殿上离开的冷婉妍。 碍于太后在外面,她们来不及逃窜,只能藏身于殿顶。 “是你们……是你们杀了她!”夜离觞松开归娴,气势凶悍地冲过去,这就要撕碎了她们。 古云姬忙以内力牵引,定住他的身躯。 他不可置信地看向祖母,鹰眸里的火已然爆发出来,“证据确凿,你还要包庇她们?一尸两命……皇祖母,一尸两命!” 外面,噗——一声,众人看过去,就见贺兰靖远吐了一口血,晕厥在了地上。 第118章 没有回现代名额 &nb夜素明忙把贺兰靖远背起来,进入殿内,把他放在了正对门口的椅子上。 &nb贺兰靖远手臂垂到了椅子下,她忙握住他的手,却发现,他的体温竟是冷冷的,若非还能听到他的心跳与脉搏,她真以为,他随贺兰归娴去了。 &nb夜素明握住他的手,给他放在胸前。她知道,他还爱着慕仙影,也爱极他与慕仙影唯一的孩子。 &nb千万年来,她夜素明,又何尝不想要一个这样聪慧且善解人意的女儿? &nb转身,她亦是如夜离觞一般,红眸如血,怒痛交加撄。 &nb俯视着归娴的尸体,泪扑簌如断线的珠子,这悲恸,比她想象中还要剧烈。 &nb人就这样没了,那笑颜仿佛还在眼前偿。 &nb那一日打探贺兰靖远的消息,她是预谋而去的。归娴知道,却没有点破她,反而,一直陪着她闲话家常。 &nb古云姬授意她嫁给贺兰靖远,掌控大周实权,这等便宜事儿,她岂会放过?更何况,她早就喜欢这男人。 &nb便是那一日,她对归娴彻底改观。 &nb她坐在宫廊下的画架前,比怒放的牡丹更惊艳百倍,眉眼专注于画纸,不知疲倦似地…… &nb不管那些吸血鬼长得多丑,多阴郁可怖,在她笔下,都是春风旭阳般美好悦目。 &nb却……为何这样的女子,竟没有好报? &nb她朝着古云姬跪下,“我虽是归娴的继母,也是她的朋友,知己。太后娘娘若执意不肯严惩,我现在就杀了辛姒与冷婉妍。” &nb古云姬无奈地叹道,“杀了她?这‘断子绝孙’的毒咒便能破除么?素明,你怎与离觞一样冲动?” &nb话音落,她抬手,掌中艳红的光陡然爆发……如飞凤腾龙,势不可挡,红光耀目,就连夜离觞与夜素明,也被强光灼伤得皮肤出现了不寻常的狰狞裂纹。 &nb只有惩治拥有精纯之力的吸血鬼,她才会用的夺魂缚仙功。 &nb那光束转瞬于半空分散成两股,一股捆住了辛姒,一股捆住了冷婉妍。 &nb两股力量绳索般,勒入了两人体内,扼住了她们的心脏。 &nb她们手脚还是自由的,身体却承受着锥心刺骨的。 &nb心脏随时都会被扯碎的恐惧,让她们一动不敢动。 &nb“太后娘娘明鉴,辛姒冤枉,辛姒冤枉……贺兰归娴是自杀!是冷婉妍邀我来对付贺兰家,说她有法子叫贺兰一族灰飞烟灭……” &nb冷婉妍勃然大怒,“你胡说!贺兰归娴是太后娘娘钦点的恒颐王妃,我怎可能叫你做这种大逆不道之事?!” &nb辛姒忙道,“太后娘娘若不信,辛姒袖中有一张字条,是冷婉妍亲笔所写。” &nb夜离觞上前就翻出了字条,打开看了眼,就交给古云姬。 &nb古云姬接过来,又看夜离觞。 &nb夜离觞看了眼冷婉妍,亦着实不可置信。 &nb但……“的确是她的笔迹,横平竖直,每一笔,每一划,都不容她放肆抵赖。” &nb冷婉妍忙辩解,“不,不是我的!殿下……我没有……是辛姒要害我,是辛姒伪造的。” &nb她脚不能动,身躯却能前倾。 &nb一下跪趴下去,一手抓住了夜离觞的脚踝,一手扯住了他的袍子。 &nb“殿下,你相信我,贺兰归娴真的是自杀的,是婉妍亲眼看到,她进门就把匕首刺进了心口……至于辛姒,婉妍真的不知道,她为何来这里。” &nb“证据确凿,你还狡辩?你之前如何害归娴,本王可都看在眼里!”夜离觞愤然抬脚,将她踢出了殿门。 &nb冷婉妍坠地,被便摔得嘶叫惨烈,却躺在地上丝毫不敢翻滚挣扎。 &nb辛姒瞧着冷婉妍那样子,方才惊觉自己说得太多。 &nb冷婉妍获罪。 &nb而她,却愚蠢地把字条交了出去。 &nb若她本人不在此处,自能脱罪,可她见了冷婉妍——不但来了,还在贺兰归娴尸体前,被抓了个正着。 &nb她越想越是不对,血眸崩突着,惊骇望着古云姬…… &nb古云姬却皮笑肉不笑地冷笑,“皇后,你放心,回去之后,贺兰家再也不会威胁到你!” &nb辛姒紧绷地身躯一松,就忙欢喜地要磕头,俯首贴地,却惊觉眼前视线冷暗。 &nb她抬起头来,就见古云姬的凤袍欺近,浓香迫人袭来,她本能地要躲开,下巴却被古云姬尖利狰狞的鬼爪托住…… &nb“哀家会叫皇帝废了你,至于你儿子,你的辛家,也都不必再被贺兰家曾救过离觞的仁善之举困扰,哀家会将他们——全部打入大牢,平了这所谓‘断子绝孙’的毒咒!” &nb古云姬挥手,几个吸血鬼护卫进来,就把辛姒和冷婉妍抬出了宫苑。 &nb古云姬在归娴身侧蹲下,手中凝了一枚莹白的光球,关入归娴体内,却还是忍不住摇了摇头。 &nb“殇儿,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宣召破天和大祭司来?” &nb夜离觞这才想起,上次自清筱那毒咒的伎俩之后,破天与大祭司都被留在大周的事。 &nb他忙走出殿门,到了宫廊下,却忍不住停住脚步。 &nb刚才辛姒和冷婉妍皆说归娴自杀,他不信,此刻才发觉事情诡谲。 &nb辛姒与冷婉妍杀人,素来不会拖泥带水,要么把尸体撕碎,要么迅速掩埋,再不然,便命别人处置。 &nb因此完好躺在殿内的尸体,就显得有些可疑了……且还是用了他送得那把匕首。 &nb他转头,不放心地看向归娴,就见她被古云姬横抱了起来,头上的发髻钗簪都是好好的,未曾这损毁,这足以说明,辛姒和冷婉妍连靠近她的机会都没有。 &nb冷家与辛家获罪,这结果,归娴,定然早已料准。 &nb事情不该是这样的! &nb他为了迎娶她,才踏足京城,争抢皇位,只为当一个能配得上她的男子。 &nb而她,竟误解他一心夺位,以死为他披荆斩棘,除掉冷家与辛家。 &nb她倒真是聪慧,这一出计谋,他一历经沧海桑田的吸血鬼,竟丝毫未察觉。 &nb想起她在林中,央求再想看一次那蝴蝶漩涡,心里才通透了些。 &nb她之所以去意已决,只怕……还是为见一见那位大bob天所居的院落,猝然一个黑影突袭而来,他挥手便要打,却见是借轻功吃力紧随的花错。 &nb“我给她的是假死要,吃了药,她就能活了。” &nb果然…… &nb夜离觞接过他的药瓶看了看,摇头,突然笑起来……他笑得前仰后合,高大的身躯就自百丈高的半空里飞坠下去,宏大的羽翼在风里烈烈扑响,却不及他悲恸地笑声刺耳。 &nb花错忙落下去,飞身托住他的后背,“夜离觞,如果你难过,大可以哭出来,没人会嘲笑你。” &nb“她拿匕首刺中了心脏,没有服用药物。你深知她的计谋,也该清楚,如果她是中毒而死的,这计谋将错漏百出。” &nb贺兰归娴——他们竟都低估了她的智谋。 &nb* &nb仍是四面雪白,上天无门,入地无路,浩白且难辨材质的墙壁,她仍是撞不破。 &nb还有…… &nb归娴拧身,飘飞到桌案前,居高临下,俯视着也正端详她的白衣胜雪的男子。 &nb他没变,果真是像极了夜离觞。 &nb头发也是栗色的。 &nb他闲雅端坐着,雪般的白衣有点刺目。 &nb还有,她真的很想把他唇上妨碍瞻观的一字胡给剃掉。 &nb上一次,和他讨价还价了许久,也算不打不相识了。 &nb而且,她清楚地记得,自己说过的话。 &nb“我要当贺兰归娴,且得是贤妻良母潜力股,家庭环境无人能及,现在锦衣玉食,未来坦途辉煌,出入八抬大轿香车宝马,无仇人,有朋友,闺蜜崇拜,知己喜欢,长辈笑夸,还有英俊潇洒忠贞不二的青梅竹马!” &nb而现在,她却直指着这位所谓的大bo大bo?才去了几个月,就一命呜呼了?” &nb归娴勃然大怒,挥着拳头这就要打,却知道自己打不着他,干脆就在他桌案上坐下来. &nb“我就在这里陪着你好了,我给你当助理,每天审查生来死去的幽魂!” &nb“这是赖着我了?上次穿越……的确是有一点小差错,可那也是因为,你对于投胎转世太过挑剔,又走得太急所致,以至于,我气怒交加之下,忘了斟酌时辰。” &nb归娴点头,恶狠狠地咬牙切齿,却碍于前车之鉴,不敢再对他颐指气使。 &nb“好!我现在我原谅你,你马上让我穿回现代去,咱们恩怨一笔勾销。” &nb于是,大bo去现代的名额。” &nb“那就找呀!” &nb“找到一位八十岁的,那皮囊,恐怕不适合你。” &nb---题外话---凌晨不再上传,明儿继续更,大家见谅! 第119章 囧婚,新郎是他 &nb归娴气急冷笑,“玩我呢是吧?!” &nb“我实话实说,书上这么写的,我也没办法。” &nb“尽信书,不如无书!” &nb“这书是天书,记写着每个人的生死情仇,你当本尊真能左右所有人的命运么?本尊又不是……又不是无所不能的。” &nb他把罪名推给无字天书,两手闲闲地环胸,眸光肃冷微嗔,凝睇着她清白如蛋清的脸儿,强忍住才没有流露心痛的苦楚。 &nb所幸这里摆着一本书,否则以她这死乞白赖的臭脾气,他还真不知该怎么收场偿。 &nb“你一天堂大bo找不到一完美的身体穿回去?” &nb归娴气急败坏地说着,认真效仿反黑暗拆迁的老大妈,仿佛躺在推土机下一般,视死如归地仰在雪白的翘首桌案上。 &nb“你让我穿回去!否则,咱们谁也别想好过!” &nb大bo里一团荤腥柔腻的画面呼啸而过,他不自然地艰涩咳了两声,耐着性子好言相劝。 &nb“贺兰归娴,你看你……你叫我怎么办?!” &nb“你上次分明是整我! &nb我说要贤妻良母,你让我穿越成刺杀狼王的刺客! &nb我说要英雄救美,你给我弄一只有三个老婆还不满足的吸血鬼来! &nb我说要青梅竹马,你给我一腹黑且算计我娘出轨的混蛋! &nb我说要万千宠爱于一身,你给我弄一群嫉妒我的卑鄙小人! &nb告诉你,这回我就是特意死回来找你算总账的,你不叫我穿回现代,我和你没完!” &nb她的委屈,就像万里长江,滔滔不绝,奔腾不息。 &nb不宰了他,没削了他,她真真给了他天大的面子了! &nb男人慢条斯理地摇了摇头,一头流光如水的栗色长发,招魂幡一般缓缓飘逸荡漾。 &nb“贺兰归娴,上次你要脸胸腿,本尊可是给你了。 &nb你要当丞相府大小姐,本尊也给你了。 &nb你穿越成刺杀狼王的刺客,本尊自知有错,才好心补救。 &nb再说夜离觞风华绝代,很是像本尊呐。 &nb有什么不好的? &nb古代人三妻四妾很平常,你嫁给他不就得了,是你自己吹毛求疵,接受不了,怪得着本尊?!” &nb归娴气怒交加地抓狂,字也懒得说,直接朝他,“呸——”真要嫁给夜离觞,她恐怕早就被他的侍妾给玩死了,还能活这么久? &nb大bop;&nb否则,被她喷一脸口水,他恐怕会现出原形来。 &nb现在他好歹也是她口中的大bobr>&nb“贺兰归娴你别太过分!” &nb“你今天踩到钢钉了!我贺兰归娴,就是那颗钢钉。”她就是这样一个人,不屈不挠,尖锐跋扈,看他能拿她怎么办。 &nb两人开始僵持,剑拔弩张…… &nb良久。 &nb他挫败叹出一口气。 &nb她在桌子上翻了个身,背对着他。 &nb他突然就咳了一声,“本尊想到一个折中的法子。” &nb她狐疑转头…… &nb瞧着她生动灵幻的眉眼,他端着天神该有的高姿态,近乎和蔼地笑了笑。 &nb“你先去古代,我送你一对儿龙凤胎作为补偿,这边一旦有回去现代的名额,我马上给你预留,等你百年作古,再回到这里,我就安排你回去。” &nb归娴想了片刻,坐起身来,狡黠狐疑地看他,“龙凤胎?” &nb“是,龙凤胎。” &nb“龙凤胎可不好生!” &nb“当然,所以,本尊才用这么高难度的娃娃赔偿给你,你看到了,本尊很有诚意!” &nb他从她身下抽出无字天书,指尖点在一个空白处。 &nb“你看看这人,他也曾不满意自己的投胎转世,回来之后,我商量也没打,直接让他去当蟑螂了。” &nb归娴悚然挑眉,忙从桌案上下去,手脚顿时规矩了些。 &nb他得逞地把书放在桌案上,又悠然翻过几页,指尖响亮地敲了敲。 &nb“还有这人,他投胎时,如你一样。 &nb第一,不当皇子,说皇子太窝囊,不是被杀,就是被利用,成婚都没自由。 &nb第二,不当皇帝,说皇帝费力不讨好,宠了万千女子,却无一人知心,耗尽精力早亡不提,还要落一身骂名。 &nb于是,他当富家子弟,爹是一国亲王,娘是尚书家的大小姐。 &nb结果,他没你有头脑,吃喝嫖赌抽,五毒俱全,因为活得太嚣张,被人给打残了。 &nb来到这里之后,还把我臭骂了一顿,把所有的错都怪在我头上。 &nb你猜我对他怎么着了?” &nb归娴浑身都不好了,眼角眉梢唇角,都无法保持淡定,恐惧地抽——抽——抽—— &nb她忘了,这男人不只会左右人的生死,还能左右人来生,与来来生。 &nb于是,想到自己前一刻横躺桌案的嚣张行径,她连脑子都抽筋了。 &nb“你,你,你对他……怎么着了?” &nb“我直接让他去猪圈里做猪了!这样的人,好吃懒做,也只能做一头猪!” &nb说完,他笑了笑,凤眸微挑,冷飕飕地瞧着她,挑剔地将她从头到脚又看了一遍,似正在考量,她适不适合做一头猪。 &nb“我看你,姿色还不错,做猪实在浪费,如果你不稀罕我给你的龙凤胎当补偿,我让你去做一只蝴蝶吧——凤尾蝶,先从虫子做起,然后破茧成蝶,天天飞呀飞的,不知人间冷暖,多好呀!” &nb归娴逃似地飘了起来,悻悻堆上笑,那神情却比哭还难看。 &nb“我稀罕龙凤胎……呵呵……龙凤胎很难生,我怎么能不稀罕呢?” &nb“你不是很喜欢看夜离觞吹笛子弄得蝴蝶漩涡么?你也当其中之一,看他给别的女人吹笛子时,你就在里面飞……身临其境,翩然起舞……” &nb“我去生龙凤胎了,你别打扰我!” &nb他还朝着她的背影,扼腕嚷道,“当凤尾蝶吧,不勾心斗角,没有那么多血腥!我真是为你好呀……” &nb那倩影不见了,他慵懒歪在宽大的宝座上。 &nb龙凤胎,当然不必发愁,她怀着的,本就是龙凤胎。 &nb破天进来,整个房子白光褪去,赫然变成黑曜石的,满地冷血荡漾,昏暗诡异,俨然一方地狱。 &nb他趟过血水,俯首道,“殿下,就算太后娘娘愿意借出千年神力帮您,您也不能这么啰嗦呀!差点超了时辰!” &nb当他愿意罗嗦呢?上一次就是少了几分罗嗦,才导致那女人自杀。 &nb这回,她定然不敢再惦记什么大bo,不过是九牛一毛罢了,多耽误片刻也没什么。 &nb夜离觞起身,双足飘着,袍服上,点滴鲜红未曾沾染。 &nb破天跟在他后面又道,“王妃娘娘的身体,出了一点状况……” &nb夜离觞狐疑转头,“你不是说万无一失吗?” &nb“心脏停跳太久,失血过多,虽然殿下及时以血施救保住了胎儿,但是,在把胎儿转移到代孕母体中时,又有血流失……所以……” &nb“所以?”他不想听什么所以。那两只小吸血鬼娃娃既然能保住,她为什么不能? &nb破天无奈地指了指太阳穴,惭愧地俯首,“微臣不敢担保,她这里,不出问题。” &nb“多调养一阵子会不会好?用我的血。” &nb“吸血鬼在被转变之前,有些生前的结痂伤疤,是不能在变成吸血鬼之后而恢复痊愈的。” &nb“就算她变成傻子,疯子,本王也娶!” &nb* &nb宏大的圆顶祭坛内,四周白玉浮雕石壁,层层红底黑纹地守护符咒,将黑曜石屋围拢其中,形成严实肃穆的八卦守魂阵。 &nb守魂阵外面,是列成环形队列的百位五千年道行的吸血鬼道士,见夜离觞出来,忙起身俯首。 &nb夜离觞不得不停住脚步,朝他们回礼。 &nb“各位道长大恩,本王无以为报,只能重金酬谢感激,请各位道长莫要推辞。因王妃身体有恙,本王需得回府一趟,请道长们见谅。” &nb说完,他恭谨一拜,在众人唏嘘催促之后,忙奔出去。 &nb* &nb归娴沉在黑暗中,一直惦记那龙凤胎的事,一双儿女,凑一个好字,当然好,却越想越是不对劲儿。 &nb大bop;&nb怎可能有孩子呢? &nb她和谁的呀?家里是不是有孪生基因好遗传? &nb若男方体壮膘圆,容颜丑陋,生出一对儿丑娃娃,这欢喜可就……糗大了! &nb身为化妆师,她本就是外貌协会的。 &nb当然,人之魅力,不单纯在容貌,但是,若无容貌,无智商,更无仁善可言,就更悲哀。 &nb欣赏过花错,夜离觞,夜璞,慕锦,东方貉,夏侯千奕等一群美男,更是被刷新感官。甚至连赵容淇也是一不折不扣的美男子。 &nb现代也流传一句话,能选美男,莫要嫁丑男。 &nb某些丑男,不只人丑,不只影像孩子的容貌,还这山看着那山高。 &nb因此,嫁美男——且嫁痴情专一的美男,就等于购买了三重保险——赏心悦目险,宝宝美貌保障险,幸福婚姻长久险。 &nb她不要求未来夫君风华绝代,潇洒倜傥,至少不能引起公愤,更不能叫自己的娃娃丑一辈子。 &nb古代没有整容手术,任她化妆术再厉害,也只能治标不治本,因此,那种尴尬地境况想来,更加恐怖。 &nb还有,她还没有服用过叶酸,钙铁锌硒维生素,凭她这死而复生的羸弱身体,宝宝的健康,也是大问题! &nb耳畔有隐隐的锣鼓声传来,那锣鼓声,像极婚礼喜乐。 &nb她身体不知怎么了,感觉有点颠簸,想睁开眼睛,眼前却是一片红在荡漾,下面的边沿是一缕黄色的东西,隐隐飘动……耳畔的声音,忽近忽远,忽高忽低,似有一声“夫妻对拜”。 &nb归娴就想起《红高粱》里,九儿被迫与公鸡成婚的一幕,这婚,莫非是…… &nb她努力地想睁开眼睛,努力地想在一片混沌声里,分辨出个所以然,却越是努力,脑袋反而愈加昏沉地厉害,腹部里坠坠地发沉,她仅有的一点意识,也捉不到了。 &nb* &nb不知过了多久,口中有腥甜地味道流淌过,她本能地咂嘴品尝,是甜的,随即,又有药丸喂入口中,她迷迷糊糊就吞了下去。 &nb却想起上次穿越之后,在狼族皇宫被喂的药,脑子赫然清醒。 &nb这药……不会是毒药吧? &nb她惊得睁开眼睛,映入眼帘地,是一身穿大红礼服的男子,他正单手撑着头,歪在她身侧,鹰眸幽凉地瞅着她,映出她被红装嫁衣簇拥的脸儿。 &nb她的新郎——是他?! &nb意识渐渐清晰,记忆却停留在大殿之上,她四肢抽筋口吐白沫,誓死拒婚…… &nb她一直以为自己嫁的人是夜璞。 &nb她清楚地记得,在大殿上忙于选妃之人,是夜璞……而非面前的夜离觞! &nb她倒是也记得, &nb他说,“贺兰小姐,不愿嫁我就算了,用不着这么拼!” &nb他说,“没错,我就是恒颐王!” &nb他说,“本王与这女人,势不两立!” &nb四目相对,她尴尬地垂眸避开,心里……既悲,又喜,既惶恐惭愧,又莫名踏实。 &nb瞧着她百感交集的复杂神情,他忍不住哼了一声,“怎么?本王没嫌弃你羊癫疯,你还嫌弃本王长得美?” &nb“……这就要生孩子?” &nb“不然呢?” 第120章 殿下特殊的恩宠 宏大如宫殿的屋舍内,铺得,是一整张宏大的金线喜字牡丹地毯,奢华浓艳,无与伦比。 高高的夜明珠宝顶之上,低垂下来巨大的花团,是由百只新鲜的玫瑰捆扎而成的。那香气溢满了整个房间,暧昧地叫人呼吸都艰涩起来。 红绡纱帐,更是彤红如火,直烧灼到人心里撄。 他简单应声一句,“不然呢?”让她的脸儿也红了。 见他手伸向腰间,她忙抬手抵住他的胸膛,“脸上黏黏地不舒服,我……我先卸妆。” 罗嗦!“都是珍珠,花粉,蜂蜜等物做成的,不洗掉也无妨。” “合卺酒……” “我替你喝了。你身子虚弱,一日三次服药,不宜饮酒。” “头冠!偿” 她虚弱抬手,摸向头上,头冠上展翼凤凰衔着金珠串的尖喙刺了手,她忙缩回手,所幸没见血。 这等雍容隆重,叫她忍不住庆幸,自己是晕厥的。 若是清醒着,她恐怕无法与他拜堂成婚。 想到冷婉妍,清筱……心里针扎似地,隐隐作痛。 她深知自己不该计较,也深知他喜欢她独宠她,却正因如此,更怕他被人骂作负心人,也更怕那两个女子的暗害与妒恨,会害他陷入尴尬的境地。 清筱的背后是他的师父,冷婉妍的背后,是冷氏家族,哪一方都不好惹, 见她又云游太虚,他烦躁地直接帮她拆了凤冠,随手一丢,头冠稳稳地精准落在了床榻一侧的梳妆台上。 随即大手抽开了她的宫绦,束腰,掀开她的嫁衣。 内里还有一层金丝喜纹祥云中衣,被红色的外袍簇拥,似大朵牡丹的蕊。 中衣剥开去,红色的锦绣送子图文的束胸,随着呼吸起伏,明灭闪耀…… 他似拆开了专属于自己的礼物,心里渐渐欢喜起来,面上依旧肃冷无波。 今日,整个血族的人,都在嘲笑他,弄了一个晕厥的病秧子拜堂。 他不在乎,因为,她有多好,多美,多么爱他,只有他自己最清楚。 馨香暖溢的娇躯,呼吸渐趋急促,心跳稳健有力,交错成一曲欢歌,复苏,蓬勃,绚烂,再次为他乱了节奏,他忍不住莞尔。 于是……俯首,虔诚膜拜般,温柔亲吻她的心脏处。 她忘记了那些事,他却没有忘——她曾为他铺平一条坦途,绝然在此刺了自己一刀。她顾着他的未来,顾着他的生死,却不肯珍惜自己的。 肌肤酥痒,她忍不住嗯了一声,窘迫地忙咬住舌尖,却不明白,他为何只折磨人地流连那一处。 她忍不住想躲,但现在,她是他的新娘,再没了避开的理由。 身躯僵硬地仰躺着,脊背绷紧,双手揪住了鸳鸯戏水的被单。 在他似寒星又似火星的眸光里,身子如煎熬在水深火热中。 侧首别开脸,看梳妆台上高燃的红烛,正见那头冠上,不只是有凤凰,还有大堆的蓝玉,紫玉,珍珠,玛瑙,那两鬓处,还缀着大小均匀的蔷薇花串。 她记得血族史书上写的,王妃的凤冠上,当只有玛瑙与凤凰…… 注意到她心不在焉,他不耐烦地循着她的目光看了眼,解释道,“那些东西不是什么值钱的物件儿,他们也没说不能加,所以,能加的就都加了。” 归娴欲言又止…… 今晚特殊,她万万不能与他争吵。 那头冠戴在头上,在外面蒙着红盖头,旁人也看不到。 “只有殿下能看到,何必这样麻烦。” “我喜欢看你美艳无双,艳绝倾城,哪怕我一人独赏,也该美得一丝不苟,分毫不能将就!” 不能将就!没错……她若嫁给其他人,都成了将就。 泪就落下来,她忍不住侧身扑进他怀里,吃力抬起虚软的手臂,勾住他的脖子,声音都惭愧地闷压他胸前。 “离觞……对不起,我不是故意吃花错给的药的,我不是故意羊癫疯抽筋的,我不是故意要离开你的,我只是不想你难过,不想你因为和我成婚,被人刁难,被人谩骂,还要弄得后院不安宁……” 她倒是真的彻底忘了,连自己怎么死的都忘干净了。 于是,他将计就计,“贺兰归娴,这就是你的抱歉?” 她微愣,仰头,视线相触,疑惑哑然。 “道歉的人,素来都懂用点诚意,更何况,今晚是洞房花烛夜。” 冰雪聪明的她,一点就透。 柔夷伸过去,扣住他的腰带,倒是清澈熟路,迅速解了他的袍服。 然后,她拿出在醉香舞阁学到的本事,努力地取悦他。 * 一早,她精神奕奕地睁开眼睛,就见新郎官袍服穿端正,正坐在床边,温柔俯视着她。 他瞳仁里,还有几分希冀,仿佛期盼一朵花开,仿佛生命里唯一重要的事,便是等待她醒来。 视线相对,他有些恍惚地眨了下眼睛,忙挪近了,一手握住她的手,一手疼惜地抚了抚她的发丝。 她顿时涨红了脸儿,挪了一下,发现身上未着寸缕,忙扯住锦被,拉高到脖颈。 想起昨晚的旖旎,心里禁不住发慌。 一开始,她的确虚弱地体力不支,他喂了她两口血之后,力量充盈四肢百骸,她顿时精神百倍。 想起他迎接她各式花样的神情,又忍不住一阵囧。 “昨晚你那本事蛮厉害的!”他轻易看出她的囧,是因为脑子里搅了一片荤腥。 “殿下可喜欢?” “倒是不必玩得那么疯。” “我以为,男子都希望女子白天是淑女,晚上是荡*妇。” “……荡*妇?”他摇头失笑,“本王只希望你就是你,自由自在地就好,不必依从别人的‘希望’与‘以为’。” 她好整以暇地握住他的手,把他的掌心拉到脸颊上,忍不住贪恋此刻的宁静。 “夜离觞,你和从前不一样了。” “哦?” “以前你逼我学习血族的规矩,还每天忙得神龙见首不见尾。现在,你说要我自由自在……而且,你没有去上朝。” 她看了眼窗外,“这个时辰,你该在朝堂上,看那些官员在不见硝烟的战火里杀得头破血流。” 原来,在她眼里,他竟是这么一位残忍的闲人?! “这里是血族,不在大周,所有皇子不得参政,我就算是恒颐王,也不过得个闲职。” “什么闲职?”看他这样自在,似乎颇享受这样的闲职呢! “皇祖母亲自下的懿旨,本王的闲职便是陪王妃生孩子。” 她又囧。却忍不住欢喜地抿唇笑。 “闲职好,少是非,不必参与那些勾心斗角。对了,你在西疆的军队……” “还在那里。那些军队本就是父皇的,常年被我抓在手里,难免被人妒忌,如爱妃所说,倒是不如得个闲职。” 爱妃……“殿下还是叫我娴儿吧!” “为何?” “像寻常妃子的称谓,听着别扭。” “爱妃,爱妃……”他就抵着她的额,声声温柔地轻唤,直唤道她笑颜快要沁出血才罢休。 甄嬷嬷带着乐琴,乐棋,乐绣在门口,等候了一阵子,待两人那阵柔情蜜意冷却,方才进门,“殿下,该叫王妃娘娘起床了,今日新婚第一天,该去给太后娘娘,皇上与众妃请安。” “你们搁下东西,本王陪爱妃洗漱。” “是!” 归娴瞧着更换了奢华袍服的四人,忍不住问,“乐画去哪儿了?” “她……”乐琴支吾说着,看向掌事的甄嬷嬷。 甄嬷嬷忙道,“乐画因为在大周时,偷了王府的东西,所以,被遣回本家了。” “那老实孩子,怎会偷人东西呢?” 归娴还要问,甄嬷嬷见夜离觞脸色不好,就忙带着三个丫鬟退下了。 归娴起床之后,任由夜离觞服侍。 穿好了衣袍,她就忍不住走向门口,看了眼门外。 “找什么呢?” “以前总有记写嫡女策的小厮在甄嬷嬷身后跟着,怎么今儿没有了?照理说,贺兰家的女子出嫁,还是要记的,将来入土为安,这嫡女策就当是贺兰家的一部分,入贺兰陵安葬。” 他把她拉到梳妆台前,帮她洗脸。 “这是在血族,你的一举一动,我知道就好,其他人不必铭记,也不必书写下来,等将来你若死了,我便默写下你所有的事,送到贺兰陵。” 归娴带着一脸水泽,抬头看他一眼,见他并没有因百年后的分别而难过,才松了一口气。 其实她倒不怕死的,只是怕老。 怕越想越难过,她便逼迫自己转移注意力,“离觞,也要给辛姒皇后请安么?” 他微愣,“这倒不必。” “她会不会生气?” “大概会,但不必。父皇下旨了,咱们没必要去碰一鼻子灰。” 第121章 王妃敬茶,玄机 第121章 王妃敬茶,玄机 马车入了宫门,刚好,是下朝时间。 血族王身边的贴身总管,富亦康,匆匆迎上前来,在马车停下之后,单膝跪下行了礼。 他到了马车的车窗一侧,纵然车窗帘幕低垂,还是恭谨微低着头,青色官袍的前襟低垂拂了地面。 “启禀殿下,陛下已经下朝,说王妃娘娘身体虚弱,若登上殿前的百级长阶,徒增疲累,于身体无益。殿下和王妃娘娘可先去给太后娘娘请安敬茶,陛下稍后将会亲自带四位皇贵妃与六位皇妃娘娘过去。” “好,有劳富总管。”夜离觞应下。 “殿下不必客气,这是奴才的份内事。” 富亦康说着,退后到一旁,直到马车经过,再直起腰背。 远远见十三皇子夜璞的马车行来,他瞬间就避开了。 * 夜离觞直接下令马车朝后太后寝宫去,他侧首,看了眼归娴,忍不住侧身帮她整理了一下头上的凤簪,以拇指点了点她的唇,帮她抹淡了唇脂。 “本来已经够美的,这样浓的妆容虽显得隆重,难免张扬了。” 归娴忙从袖中拿小镜子看了看,“这本来就是淡妆呀,再抹就没了,初次见长辈,就应该隆重一点。否则多不礼貌!” 夜离觞摇头失笑。 任她再如何优秀,在她们眼里,她不过是一块儿散发着香浓之气的可口“糕点”。 “吸血鬼都小心眼,喜欢妒忌。”他只能以这句话安抚她。 说完,他就捏着归娴的下巴,把她转向自己,一点点,把她唇上的唇脂吃掉了。 蜂蜜与花瓣汁萃取的,倒是真甜。 这一吻就是纠缠一路。 归娴下去马车时,腿就软得站不稳了。 夜离觞怕她摔倒,忙横抱起她,竟是没想到,血族王夜魇和贤良淑德四位皇贵妃已然到了。 于是,入了殿内,他忙把归娴放下来。 归娴略整了整衣袍,怕夜离觞跑了,就忙贴紧他的手臂。 台阶上,夜魇一身金龙朝服,尚未更换,正闲雅陪云姬太后,于凤椅上闲聊家常。 见儿子和儿媳进门,他顿时欢喜地笑起来,“母后,这……挺好的,越看越般配。” 凤椅两侧,分别安置两个金雕六尾凤凰宝座,贤良淑德四位皇贵妃坐于骑上。 那袍服竟是橙色,绿色,蓝色,紫色,同样的锦缎质地,绣得同样端雅绝艳的牡丹绣纹。 四人的神态举止,却也惊人的相思。 都说在一起生活久了的人,长相会越来越相似。现在看来,果然是真的。 因辛姒皇后被废,贤良淑德四妃,同掌后宫,因此平起平坐,等同于皇后。 而阶下左侧是沅妃,烟妃,莲妃,右侧是恬妃,敏妃,宸妃。 连同太后在内,若非袍服有差别,归娴真的以为,她们都是二十五六的青春女子,凭这容貌,她反而觉得自己老了几分……当然,所幸,她这身体,才十九岁,否则,真要自惭形秽了。 至于其他未被封妃的女子,自是没有资格当长辈一睹新王妃姿容的。 归娴手扣在腰腹前,一如夜离觞教导时,她练了千遍的姿态,端正了双肩,随夜离觞跪下去。 “倒是个端正的美人胚子,这模样瞧着面善!” 台阶上,女子传来的声音,柔媚如丝,还透着几分难以满足地挑剔与冷意。 归娴抬头看了眼,就见是最右侧的德妃,“谢德母妃夸奖!” “瞧瞧,嘴也乖巧,冲你这一声母妃,赏!” 贤妃嗔怨地说道,“不合规矩,先叫她敬茶。” “您这规矩拦着,也挡不住臣妾对这孩子的喜欢呀!”德妃这就摆手给身后的宫女。 宫女下去台阶,便送上了一对儿星月玉佩,玉佩外围是祥云环绕,精细温润的花纹正好扣合。 血族王夜魇俯视着那东西,看了眼德妃,话却是对归娴说的,“德母妃喜欢你,你就收着吧,和离觞一人一个随身戴着。” “是,父皇!”归娴忙把玉佩系在自己的宫绦上,又拿起另一半,系在了夜离觞腰间,两人一起俯首道谢,“谢德母妃。” 德妃笑道,“好看,着实好看。” 归娴浅扬唇角,欢喜不已的样子,却并非没有注意到,夜魇瞧着玉佩时的模样。 她从史书上也看到过,德妃清高孤冷,素来不喜暗斗争宠,倒是血族王曾真心宠爱过她一阵子,还曾送她一对儿星月玉佩,作为定情信物。 后来有别的妃嫔争宠,她就更加地冷淡了。 今日,德妃当着血族王陛下的面,将这东西送给她和夜离觞,看似潇洒地放弃了什么,实则,也是提醒什么吧! 女子隐晦不宣的心思,千回百转的柔肠,竟丝毫不放过可利用的人,可利用的物。 细细想来,不由心生恐惧。。 归娴默默领教了,听得太后命令敬茶,她忙和夜离觞一起,起身上前。 先给云姬太后敬茶。 归娴上去台阶,古云姬见她裙裾过长,就忍不住道,“离觞,你扶着她些。” “是,皇祖母。” 夜离觞直接就把娇妻打横抱了起来。 无视她惊慌万状、苍白到无血色的俏颜,直接把她放在了古云姬面前。 夜魇却忍不住斥道,“你呀,行事总是如此鲁莽,也不和归娴打个商量,你看把她吓得!” 归娴又羞又囧又恐惧,忙道,“皇祖母,父皇,请息怒,是归娴胆小,怕殿下此举在长辈们面前坏了规矩,所以才担心恐慌。” 夜魇手唤着归娴,对儿子愈发严厉,“瞧瞧,还是归娴明白事理,回头你赶紧给朕改了这些霸道的坏习惯。” 夜离觞却发现自己,竟做什么都是费力不讨好了。 却也只能听着祖母的嗔怨和父皇的训斥。 将来,归娴肚子里的两只小鬼头出来,怕是也要骑在他脖子上。 他的皇祖母接过了孙媳妇孝敬的茶,却顿时像换了个人,眉开眼笑,喜不自胜,当即从手上取下无名指和小指的镂花护甲套,给她戴在了手指上。 “这玩意儿暗藏玄机,可杀力量年逾万年的吸血鬼,拿着防身,携带也方便。” “谢皇祖母!” 这礼物真是赏到她心坎上了,上次被母亲那一巴掌打得皮开肉绽,就是因为这玩意儿,她虽也收藏了一些,却总觉得戴在手上,除了装饰之外,并没有其它实质性的用途。 她身边总有护卫宫女护着,小人近不得身,除了累赘之外,实在无用武之地。 倒着实没想到,这东西能当杀吸血鬼的利器。 不过,凭她这点身手,若真和一位万年神力的吸血鬼对打,怕是瞬间就被人撕碎,连出招的机会都没有。 母亲给的那药不能停,还得努力提升内力才好呀! 血族王赐予的是一副极品地夜光石手镯,“这东西,看似不值什么钱,却是祖先留下的,那会儿他们也没有什么金银玉器,见这东西在黑暗中闪闪发光,就雕琢成了手镯,馈赠于家族里负责传宗接代的女子。” 传宗接代?归娴哭笑不得,却未敢表露丝毫窘迫,“谢父皇恩典!” “先好好顾着身体,莫叫朕失望。” “是。归娴一定好好调养,伺候着生娃娃。” 然后,是左起第一位的贤贵妃。 她什么话都没说,轻蔑地白看了眼她和夜离觞,就侧身,把身后丫鬟托盘上早已备好地一颗夜明珠拿在手上,颠了颠的分量,就放在了归娴的托盘上。 归娴看了她一眼,忙道谢。 “不必谢,这东西本来就只能照明用的,你们人类眼神不济,走夜路,更需要这东西” 归娴是近视眼,不算残废,却并非瞎子,这话明显是有几分轻蔑。 然后,是良贵妃。 血族王之所以册封她,又赏赐“良”作为封号,可能有两种意思,第一,赞赏她的美丽善良,第二期望她的改善品性,当一个善良的女子。 归娴委实不希望,这个良字得到玷污。 于是,跪在良贵妃面前之后,归娴格外小心。 然而,良贵妃只是喝完茶,就伸手,把一支精致的翠玉七彩羽毛步摇簪,放在了她的托盘上。 归娴愣了一下,抬眸,对上她温良和善的眼睛,忍不住庆幸,自己没有搞错。 “谢良母妃。” 淑贵妃倒也是个爱说话的,却并不像德贵妃那样,连太后与皇上也不放在眼里。 第122章 沉鱼落雁也失宠 &nb不过,她的话却文绉绉的,让归娴着实体会了一把——语言是一门高深的艺术。 &nb淑贵妃的原话是,“宫内汝妯娌颇众,虽有贤良德三姐妹与吾敦教并统六宫摄职,还需汝端重肃邕,淑慎嘉柔,侍上敬慎持躬,驭下肃懋宽仁,内外恪承祖训,举手投足谨正庭闱,于家于室尊温恭之仪,宫内宫外敬礼法之严,来日相夫教子,教束嫔妾,不可独断,不可恣纵,不可妒,不可恨。汝需铭记今日吾之言,谨言慎行,万万不可违乱。” &nb归娴钦佩之情顿时澎湃汹涌,五体投地。 &nb这些宫妃们的心机,当真是各有千秋。 &nb血族王陛下每晚临幸一位,恐怕做梦也不会把她们名字叫混撄。 &nb然而,到了德贵妃面前,又是特别的一番直白的训话。 &nb“咱们皇宫里皇子成婚之后,对儿媳都是格外呵护的,只长辈们护着你还不成,你要自己小心,不干净的东西不碰,不该吃的东西别吃,尤其人类的食物式样多,味道也不一,需得更谨慎些。偿” &nb归娴默默听了,叩首感激四位母妃的谆谆教导。 &nb然后,她又与夜离觞下去,给六妃敬茶。 &nb然而,这六妃虽然都有子嗣可依,却异常安静,谁也不敢多言语半句。 &nb这样的安静,叫归娴松了一口气,却也不禁为自己的未来捏一把冷汗。 &nb自古以来,婆媳问题,就是家庭中最普遍最棘手的问题,且往往是家庭矛盾的主要源发地。 &nb现在她要伺候一位皇帝公公,四位无子嗣的皇贵妃婆婆,六位有子女的皇妃婆婆,还有一位心机深沉的祖母大人,以及大片心情各异狠辣的妯娌……她得修炼成万年妖怪才能应付呀! &nb是的,还有妯娌…… &nb* &nb敬茶之后,众皇子都前来请安,众妃要陪同皇上,太后对一群皇子训话。 &nb于是,所有的儿媳都到了御花园湖面上的蔷薇画舫内,品蔷薇花茶,认识归娴这位新媳妇。 &nb这——便是迎纳新皇子妃的蔷薇花宴。 &nb宫妃尊位牡丹,皇子妃王妃便都是小小的蔷薇花了。 &nb有的蔷薇花,在含苞待放正娇艳时,就被掐断了。 &nb有的甚至来不及展露头角,就一命呜呼。 &nb因此,留下来的,都是生命力顽强的蔷薇花妖。 &nb花园里,被栽种了千万年的一株株巨大的古树遮蔽,日光打不进。 &nb花丛里,林木深处,都是草皮密实藤蔓交错,仿佛巨大的原始森林。 &nb湖面如镜,幽幽凉风吹拂,起了一层绉纱似地涟漪。 &nb整个湖,被遮光的宏大顶棚笼罩,特殊的材质,叫光能透得进来,却伤不了吸血鬼的肌肤。 &nb归娴像刘姥姥进大观园,一双眼睛闲不住,新奇地四处观看。 &nb这蔷薇画舫顶盖整个缠绕满了蔷薇花藤,奇香缭绕,姹紫嫣红,舫内宽敞如屋舍,铺了鹅黄的地毯,放置了软垫,茶几。 &nb茶几上摆放了各式各样的血凝糕点,还有为她准备的水果和糕点。 &nb岸上一群嬷嬷宫女环绕驻守,无男子行经,众女子一入画舫,有的便脱了鞋袜,有的坐在船头上,伸脚到了水里…… &nb裙裾姹紫嫣红,纱袍丝袍柔美飘逸,那水浸透着莹白的双足,美得惊心动魄。 &nb归娴倒是生生给忍住了,没有傻兮兮发出诸如,啊,哎,赞呀,之类的土鳖语气词。 &nb不过,这若是在现代,怕是早就拍上几百张照片,传到微信朋友圈里,虐死妒忌牌**丝和浮躁的单身狗了。 &nb她这豪门嫁得,真是惊险刺激又惊艳。 &nb尤其,眼前大片妯娌,不但对她垂涎三尺,好像是动物园里游人赏猴子似地瞧着她。 &nb十三皇子妃明雪薇挪到她身边,“九嫂,你连我都不认得了?” &nb“呃……你是……” &nb“十三皇子夜璞的皇子妃,明雪薇。” &nb“哦,弟妹,失敬!” &nb明雪薇因她客气地举动哭笑不得。 &nb“咱们在大周是见过的,我是同冷琉璃、夜嫦被太后娘娘一起带过去的,冷琉璃给了九哥,夜嫦给了夏侯千奕,这些您可都是知道的呀……” &nb“你说什么?”冷琉璃——给了九哥,什么意思? &nb众人脸色顿时惨白,微妙岑寂,都再不吭声。 &nb金弄月从岸上过来,脚步沉重,踩得画舫在水面上遥遥不停。 &nb“恒颐王妃,初来乍到,各位主子还是按照长幼次序介绍吧!” &nb归娴看她一眼,默默记下了冷琉璃。 &nb她点漆似地瞳仁,幽暗微闪,随即就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不知哪位是太子妃皇嫂?” &nb金弄月威严地看了眼众皇子妃,笑道,“太子妃身体不适,今日没来。” &nb说着,她就摆手,请归娴看三皇子妃沉鱼,“三皇子夜逸痕之嫡妻,沉鱼娘娘。” &nb归娴看沉鱼一身锦绣的水墨金鱼锦袍,不由惊艳一叹,那金鱼在水绿色的裙摆上,似在游动般,这身段姿容亦是沉鱼落雁,闭月羞花。 &nb沉鱼看出她欣喜,顿时堆上笑,“弟妹不必客气,叫我三嫂,或者沉鱼都可以。” &nb“是,三嫂!” &nb四公主夜妙戈却是类似男装的一身铠甲,说男装,却又格外美艳,看得出,这特殊的心思,完全不是在炫耀自己比男儿强,只是凸显自己特殊的英气之美罢了。 &nb那眉眼里,也是冷而媚的秋水之气。 &nb在一群女子里,似一片青绿蓬勃的叶子,额上束着抹额,头上亦是碧玉珍珠冠。 &nb她不羁地歪在沉鱼身侧的方枕上,男子般,邪笑瞧着归娴。 &nb“我是夜妙戈,听说你挺泼辣的,死活闹着不愿嫁给九弟。” &nb“让公主见笑了。” &nb“是该笑一笑的,死了还是被九弟娶过来,可见你还是拗不过他。” &nb“归娴对殿下的毅力甘拜下风。” &nb夜离觞这样做,怕是血族史册里最痴情的男子了,而接下来,他这样的痴情,不只是要害她遭殃,还是害他自己身陷囹圄。 &nb那只吸血鬼,总是不听她的劝。唉!既来之,则安之吧。 &nb夜妙戈又说道,“船头上,玩得最疯的那个,是五妹夜菱纱。她最喜欢的男宠,被查出是他国暗人,刚被父皇处死了。瞧着她笑得欢喜,其实是正发狠呢!别招惹她。” &nb深宫之内,每个人都有故事。所幸,这些人的故事,是她贺兰归娴当课程早就预习过的。 &nb一位淡粉樱花锦袍的美人儿走过来,给明雪薇摆手。 &nb明雪薇笑着让开了归娴身侧的位子,坐到茶几旁。 &nb樱花美人儿环住归娴的脊背,坐下。 &nb“听说弟妹饱读血族史书,可能凭那史书描写,猜出我是谁。” &nb三皇子妃沉鱼和四公主妙戈、以及明雪薇等一群美人儿都来了兴致,就连船头上戏水的五公主夜绫纱都看过来。 &nb樱花美人儿羽绒团扇轻摇,见归娴颦眉打量自己,妩媚挑眉,佯装宽和地安慰,“猜不出来,也是不打紧,不过,明儿咱们都要去九弟的王府里,把他的膳房给吃空了。” &nb众女子都起哄地笑起来,莺声燕语地,分外好听。 &nb归娴却听得这玩笑一点都不好笑。 &nb王府膳房里养的,都是容貌清秀的男女,全凭自愿献血。。 &nb夜离觞对他们还算好的,平日取血也不伤及性命,供养钱财给他们养家糊口。 &nb因此,这樱花美人儿要把膳房吃空,无异于要进行一场血淋淋的屠杀。 &nb其他女子竟还能愉快地笑出来——老天,这是怎样一群妯娌呀?! &nb归娴略想了想,又对比其他美人儿,排除,甄选,比较…… &nb突然发现,独这樱花美人儿的一身奇香,格外特殊,竟似——麝香,却又比麝香更香更浓,气味儿带着一丝似玫瑰般的甜。 &nb“史书记载,六嫂夕颜,艳容多姿,芳香盈路,丽质仙娥,巾帼不让须眉。五年前的狩猎赛上,更胜了所有的皇子,当时六哥甘愿当箭靶,飞在半空考验六嫂的箭术,结果,却是六嫂手下留情,只射穿了六哥的掌心……” &nb妙戈当即爽快地拍手,“好!猜对了,六弟妹,你可要如何赏赐九弟妹?” &nb大家都看向蔺夕颜,见她神情痴痴的,都暧昧地笑起来,也不再追究什么赏赐了。 &nb蔺夕颜恍惚陷入那回忆里,一时间无法自拔。 &nb“我当时,应该射穿他的心,如此……”话说到这里,她猛然回过神来,见大家都瞧着自己,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这就给归娴介绍坐在画舫船头,与五公主一起玩耍的女子。 &nb那女子一身渐染的锦绣桃红衣袍,看上去十六七的模样,秀雅的姿容,却不及蔺夕颜。 &nb“那位叫蔺纤儿,也是你六哥的女人,更是我同父同母的亲妹妹。” 第123章 王府里没有侍妾 &nb姐妹共侍一夫,倒不是什么新鲜事儿。 &nb不过,归娴听说的,却都是同父异母,或堂姐妹,其中若非家族作梗,便是圣旨赐婚。 &nb嫡亲姐妹,血浓于水,姐妹情浓,断然不会愚蠢地互相争宠的。 &nb一则,外人耻笑家教不严,二则,婚内自相残杀也是极其可悲的戏码。 &nb见众女都转开了莹白如羊脂玉的脸儿,有的品茶,有的吃糕点,归娴也不知该说什么好了,尤其,那位亲妹妹近在眼前。 &nb“我和你六哥成婚三年后,纤儿被他纳为嫔,你六哥喜欢她,不愿叫她受委屈,就册封为平妻,加之又是我的亲妹妹,我也不愿她委屈,所以……你也该称她一声六嫂。偿” &nb归娴艰涩扬了下唇角,虽然有些尴尬,还是硬着头皮说道,“六哥好福气!” &nb不知这蔺夕颜要咽下多少苦楚,才能容自己的亲姐妹来抢自己的夫君,这其中有多少回背叛,多少次残忍的谎言,怕是只有她自己知晓。 &nb归娴更无法想象,那位六皇子,能渣到什么程度。 &nb史书上却评价,六皇子是一位文武双全的君子。 &nb可笑,皇族之内,亲情都容不下,又怎会容得下君子?吸血鬼中,又怎会有君子? &nb就连她的夜离觞,也是笑时如仙,怒时如魔,纵然他心地仁善,也占不到半点君子的边沿。 &nb见蔺纤儿看过来,她客气唤了一声,“纤儿嫂嫂。” &nb蔺夕颜见归娴不唤六嫂,不由得多看她两眼。 &nb蔺纤儿大方地应了,说道,“逍遥说,你和九弟有空,随时可以来府里玩。” &nb逍遥说——这话,倒是比蔺夕颜一百句牢***都有分量。 &nb男人在她那里,话也只说给她听。 &nb貌似一句客气,不至于冷场,聪明人听在耳朵里,却都不禁为蔺夕颜捏一把冷汗。 &nb归娴低垂着眼帘没再看过去。 &nb这便是血族的亲姐妹呀,这位蔺妹妹抢了姐姐的夫君便罢了,还要将姐姐置于何地?! &nb吸血鬼,真tb婉妍,还有刚才听到的冷琉璃,归娴的心也不由微凉。 &nb随即,归娴又认识了七皇子妃楚紫柔,她却是少言寡语,不爱笑的,眼睛看着归娴,直接锐利,似还有几分怨怒,叫人浑身不舒服。 &nb归娴与蔺夕颜说话时,便察觉到她的视线,不禁怀疑,她是在憎恨自己。 &nb归娴唤了她一声七嫂,她竟没应,兀自端起茶盅来喝那花果味道的血茶。 &nb然后,是八公主夜谨然。 &nb这位公主倒还算正常的,不似妙戈那样特立独行,不似菱纱那样强装自在,更不想夜嫦那样桀骜。 &nb那举手投足都是轻柔如水,眼神淡淡的,笑也克制,不过露齿,不过分有动作,浑身上下写满了一个“谨”字。 &nb金弄月注意到岸上有人行礼,凑到归娴耳边说道,“王妃娘娘,殿下来了。” &nb归娴忙搭住金弄月的手要起身,却见楚紫柔却比她还激动,手上的茶盅突然滚到了画舫船舱里,泼溅到了八公主夜谨然雪白的金丝绣蝶袜上。 &nb有血点子也打在了蔺夕颜和归娴的裙袍边上。 &nb众女子也是哎呀嗔怒,楚紫柔却连道歉也没有,直盯着岸上行来的紫袍男子…… &nb夜谨然不悦颦眉,见楚紫柔竟连道歉也没有,忍不住说了一句并不谨慎的话。 &nb“不是自己的,再看也不是自己的。是自己的,不管死几百回,都是自己的。” &nb众女子一片岑寂,夜离觞器宇轩昂地迈着步子上了画舫,正听到夜谨然那番话,笑道,“八姐这是说谁呢?” &nb夜妙戈随即接下话茬,笑道,“就当说你吧!好好看着你的王妃,她如此可口,若离了人眼前,岂不是要被饿极的人撕碎了果脯?!” &nb夜谨然兀自唤自己的宫女,去拿新鞋袜来。 &nb夜离觞忙对众多皇嫂皇姐行礼,众女子又回礼。 &nb他看了眼归娴,蔺夕颜的裙摆,也注意到楚紫柔那边滚落的茶盅。 &nb还是明知故问,“爱妃,这是怎么了?” &nb归娴扣住他的手,“没什么,我这正聊到有趣处呢,你怎么来了?父皇训完话了?” &nb其他皇兄皇弟都避讳地不往这边凑,独他突兀地过来,也不怕被人说闲话。 &nb无法承受一群女人暧昧的眼神,归娴忙道,“离觞,咱们回去吧。” &nb“好。” &nb蔺纤儿突然就掩嘴儿,揶揄地笑着重复,“离觞,咱们回去吧!” &nb一群女子轰然大笑起来。 &nb归娴囧得顿时涨红了脸儿,嗔怒道,“你们别笑我,等哪天被我逮到你们囧的时候,看你们如何收场!” &nb她顾了说话,却没不成想,夜离觞竟大方地打横抱起她,直将她放到了画舫船尾的甲板上…… &nb他蹲下去,亲手给她穿鞋袜…… &nb画舫上一群女子又忍不住笑。 &nb“九弟真是会宠女人呐,难怪那冷婉妍和清筱妹妹,对你死心塌地的。” &nb“这回又多一个,怕是要至死方休了。” &nb“九弟这福气,怕是修了七八辈子才得来的吧?” &nb“各位皇嫂,皇姐可说对了,离觞正是修了十世,方能与归娴结为夫妻,以后还请皇嫂皇姐们,多多照顾她。她初来乍到,逾越之处,也请皇嫂皇姐们多包涵。” &nb他蹲在画舫的甲板上,爽朗地含笑说着话,姿态那么低,仿佛只是一位疼惜娇妻的寻常男子。 &nb归娴心头一热,眼泪差点滚出来。 &nb她猜不出他是故意做给那失了分寸的女子看的,还是单纯只想如此疼惜她。 &nb知道他的心不在别人那里,干脆懒得再去猜测,在他站起身之际,她给他把肩上的散发拂到背后,与他并肩一起向众女子道别,她们还是笑,她还是羞赧地抬不起头,心里却多了几分坦然。 &nb礼毕,直起腰来时,归娴看到,楚紫柔别开了脸,其他人则或艳羡或赞赏地笑看着她和夜离觞。 &nb* &nb一路上,马车里异常安静,归娴歪靠在夜离觞怀里,竟被晃得睡着了。 &nb醒来时,已经是半夜。 &nb睁开眼,就见他拿着厚厚的书,靠在床侧翻看。 &nb夜明珠的光芒莹白,满堂喜庆彤红的布置,连那光里也染了红,而他脸上更多了几分艳色。 &nb她想多看一看这新房,所以,他依了她,没叫人更换。 &nb醒来,却不愿看新房,只愿看他了。 &nb“醒了?”他伸手抚了抚她的发丝。 &nb“嗯。”她扬起唇角,不愿扰了这片刻美好的宁静。 &nb“可有想问的?” &nb归娴愣了愣,道,“没有。” &nb“那楚紫柔在被赐婚之前,误听闻皇祖母要将她赐给我,曾不愿千里,跑到西疆去见我,一路上长途跋涉,到那里就晕厥了,楚国公对血族功不可没,看在他的面子,我不能将他的女儿拒之门外,于是叫清筱把她接入府邸住了些时日。那会儿,余灵嫣,清筱,冷婉妍,都变着法的想除掉她,所以,我也不能不保护她。” &nb“哦。”归娴淡然扬起唇角,脑海中却在想象着另一副画面。 &nb一位绝美女子,怀着对爱情的期许,对自由和幸福的憧憬,从血族京城的寒凉中,奔赴山域辽阔牛羊肥壮的西疆…… &nb当然,她期许的爱情虽然失望了,这男子的容貌,智勇,仁善,却没让她失望,于是…… &nb夜离觞继续说道,“后来,皇祖母的懿旨下来,将她赐婚给七哥。” &nb“她始终对你念念不忘。” &nb夜离觞失笑,宠溺点了下她的鼻尖,棕眸透出点点剔透欢悦的红晕,“还说没有问题?这醋吃的。” &nb归娴顿时大囧,“冷琉璃是谁呀?” &nb他姿势微僵,“谁告诉你的?” &nb“十三皇子妃明雪薇问我,为何不记得她,然后就解释了一番。” &nb“冷琉璃……是冷婉妍的堂姐妹,也是皇祖母刚赐的侧妃。” &nb“哦。”归娴笑了笑,就依进他怀里,脑海中隐约浮现一些怪异的情景。 &nb夜离觞在某一处亭子里,抱着一个美艳的纱袍女子…… &nb她怕自己是胡思乱想,可那影像,竟越想越清晰起来,无头无尾地亘在心里,叫她浑身不舒服。 &nb“我饿了,咱们用膳吧。” &nb* &nb两人一起用过晚膳,又参观了整座王府。 &nb若非他陪同,归娴是不敢独自参观的,就怕某位侍妾突然杀出来,给她个下马威。 &nb然而,王府里的主子,却只有她与他。 &nb血族的楼阁修建地不似大周那样繁复,反而实用性更强,高低错落的布局亦契合了整个府邸的布局。 &nb拱形的亭廊,连接各处楼宇,环绕前后花园,甚至连湖上的九曲栈桥都加了拱顶,倒是没有什么花纹,亦不似大周那样雕梁画栋。 &nb“爱妃觉得,这宅子可有什么需要修改的?” &nb“楼阁真不少。” &nb“是呀。”夜离觞慨然一叹,并非听不出她是何意,却亦是无奈。 &nb皇祖母和父皇断然不会容他安享一夫一妻的。 &nb?” &nb“有,就在我们寝居隔壁,你竟没发现吗?” &nb归娴忍不住呵呵,她哪敢去发现呀? &nb这会儿确定府里没有住其他侧妃侍妾,才敢放心地撒丫子走路。 &nb一家主母当到她这份儿上,憋屈!却又不好多问。若问了便显得她小气,妒忌,爱吃醋,不懂事儿。 &nb婚前,她从头到脚都是自由的,因此,爱如何撒泼耍赖都由着自个儿欢喜,心里不痛快,她可以把自己关在雅棠院里,爱发疯就发疯,爱绝食就绝食。 &nb当了王妃,这宅子是姓夜的,她家夫君也姓夜,出入宅邸,出入宫门,到处都是姓夜的。 &nb而且,她家夫君也得听太后与血族王的命令,寄人篱下的感觉不提也罢,手脚也似被狠狠地绑缚了,她若不能容忍,不能乖顺,怕是夫君也能被指婚给别的女子。 &nb夜离觞左手拉着她的手,右手指向湖边的高楼, &nb那一处,知道你爱看书,又怕你看着看着睡在里面,所以,干脆,就把一部分放在了寝居隔壁的小楼内,那小楼本来是给孩子预备的,他们若独居还得几年,放了书染了书香气,将来他们住进去,也去了他们一身血腥。” &nb归娴听他说着,便忍不住看地上拼接无缝的白玉石板,竟一块一块都是货真价实的白玉,这不是炫富么?将来若穷疯了,要离家出走,便敲下一块儿来带着。 &nb两人环绕着花园亭廊直走,经过一座楼阁时,就见有工匠还在往楼阁上挂牌匾。 &nb那牌匾上,是用琉璃般通透的夜光玉拼成的字,归娴识货,这样一颗,比一大块白玉石板还值钱呐。 &nb上面的字竟是,“琉璃阁”。 &nb真是高端大气上档次! &nb归娴不动声色地,环看整座宏伟富丽的楼阁…… &nb水晶窗狭窄,用了千年珊瑚格作为窗框,因此,乍看上去,每一处窗子都是红彤彤的,里面透着光,是夜明珠灯自然迸射的,仿佛住了人。 &nb“这楼阁好漂亮呀!” &nb“冷家不稀罕本王为他们准备的楼阁,特别运了宝石宝物过来装点。已经弄了大半个月,这牌匾也该是早上就该挂好的。” &nb夜离觞说着,格外看了眼忙跪在地上行礼的工匠,瞧着面生,便叫护卫拖去审。 第124章 画阁,惊险邂逅 &nb归娴狐疑环顾四周,哪有护卫呀? &nb正在她疑惑之际,暗影里,就蹿出两个黑衣人,把工匠给拖走了。 &nb前后竟是半点声响都没发出,就倏忽不见了踪影。 &nb归娴早见识了夜离觞身边人的厉害,见怪不怪,兀自进入琉璃阁的正门里。 &nb竟是牡丹百蝶穿花刺绣地毯,长绒红狐皮毯高阶正椅,纯金浮雕荷花壁,珍珠翠玉绡纱帘,高高的楼阁宝顶上,花团锦簇,底座是镂花纯金瑞兽,就差弄上龙凤呈祥了。 &nb冷家的女儿,这何止是要给她这正妃一个下马威,压根儿也把夜离觞给踩在脚底了偿。 &nb真够嘚瑟的! &nb冷家人为何不想一想,血族王眼皮底下如此炫富,后果是什么? &nb一般帝王都容不得臣子比自己富有,若有这样一个富甲天下的,结果往往亦是抄家灭族。 &nb“冷琉璃什么时候住进来?”归娴问出这话就后悔了。 &nb她忙转身,尽量笑得没心没肺地。 &nb“这府里空荡荡的,也着实需要多添点人才热闹。” &nb“是么?”夜离觞似笑非笑地上前环住她的腰,无奈地叹了口气,“一年后。” &nb一年后,倒是不如现在就让她住进来,把敌人放在身边,还好防备些。 &nb“不是已经赐婚了吗?为何不是现在?” &nb“怕她们在这里,你不能顺产。我本来求了三年,皇祖母只应了一年。” &nb“太后娘娘公允,哪能叫我独子给你生儿育女?看这楼阁,也是为子嗣准备了一部分吧。” &nb这楼阁是三层的,房间这么多,一人住着太奢侈。 &nb* &nb天突然下起了雨,竟是已有初秋的味道。 &nb叶子落了满院,宫人们每日一早就清扫,那唰唰的动静,亦是叫人忍不住烦躁。 &nb归娴心里郁郁,除了要晨昏定省,便是忙着生娃娃。 &nb所幸,夜离觞在床榻上,从没有让她失望过,这两日更是蜜月般的甜蜜,中奖率该是100%才对。 &nb她倒是也盼着大bo不出什么动静。 &nb甄嬷嬷在午膳时唠叨,往琉璃阁上挂牌匾的工匠被杀了,说是刺客…… &nb归娴却明白,夜离觞杀那人,只是因为他在那边忙碌得不是时候而已。 &nb这样的恩宠,若传到太后和血族王耳朵里,不知要生出什么事端,因此,她晨昏定省亦是走路也悬着身子。 &nb就连清筱的清水居也开始重新整修,据说,里面的宝石贴壁,需要贴一整年才能完成。 &nb一连两日,没有见到夜离觞,听闻他与工匠们商议整修清水居,归娴心里愈加堵闷,便偷偷女扮男装,带了花错出门散心。 &nb两人没有乘坐马车,一路溜达,话语也比从前少。 &nb路上往来的,倒不只是吸血鬼,还有不少人类和吸血鬼。 &nb因此,她与花错走在人群里,纵是月白锦袍,眉清目秀,竟不那么引人注目了。 &nb归娴这里看看,那里瞧瞧,却还是郁闷。 &nb花错却是比她更郁闷。 &nb她施计算计冷家与辛家,以匕首自杀,他花错是纵容的帮凶,是死罪。 &nb所幸夜离觞宽容,才没有杀他,可他却是连开口说话的资格都没了,如今之所以能陪在她身边,也是磕破了头皮,才换来的赎罪机会 &nb葫芦的,就买了一支,乐颠颠地却咬了一口,却满嘴腥味儿,胃里一阵翻搅,忙到路边,扶着一座楼阁的石柱就呕吐起来。 &nb花错忍不住摇头笑,“这是血浆做的,专门给馋嘴的吸血鬼吃的。” &nb“怎不早说?” &nb“你也没问呀。”见她难受,他忙给她拍背,掌心触到她的体温,又缩回来。“我去对面的茶楼给你买水漱口,别乱跑。” &nb“好。”归娴拿帕子按了按唇角,整了整身上的锦袍,见楼阁廊下的石柱旁,突然多了一个身穿金甲蒙头罩脸的护卫,微怔了一下,顿时不好意思地堆上笑,“我不是故意吐的,我……” &nb护卫俯视着眼前艳美惊心的女子,微怔了片刻,镂空的头盔面罩里,碧绿的眼眸灼然熠亮。 &nb“你不必不好意思,您吐我脸上也没什么的。” &nb“呃……”归娴只当他是在讽刺自己呕吐不找地方,抬头看到竟是一座画阁,她忍不住道,“能进去看看吗?” &nb“当然,这里专门展出皇族中人的画作,所有爱好的诗画的百姓,都可以进来观赏,不过,不可偷盗,不可描摹,否则,是死罪。” &nb归娴就拾阶而上,穿过门廊,迈过门槛,护卫见路上有大片守城锦卫驱赶着行人让路,朝这边奔来,忙跟在她身后,一起迈过门槛。 &nb大街上突然传来警告的锣声,归娴忍不住回头看,就见守城将军高声警告,“狼族前太子轩辕赐,逃入血族京城,狼族新帝东方貉与血族签订百年盟约,要求缉拿轩辕赐,诸位若见此人,立即报官,将有万金重赏……” &nb归娴忍不住转身要看向门外,“东方貉竟然当了狼王?” &nb那被人骂作奴的男子,倒真是厉害。 &nb一时间,那人的面容竟在脑海中模糊了,她只记得在孔雀王朝,他骑着巨狼神兽,前去抢婚的一幕。 &nb守城护卫队渐行渐近,她口鼻被捂住了,身子迅疾被向后拖去。 &nb恐惧反而来迟了一步,她满脑子都是那将军手上迎风飘忽的画像……画上的男子,竟与轩辕腾的毫无相像之处?! &nb她掉了一只祥云靴,月白的袍服也被拖脏了,宏大的画阁里,悬挂着层层叠叠的画作,专注赏画的人只觉得背后有风袭过,转头看时,只见画堂里高悬的画作飘忽,无甚异样。 &nb惊觉背后高大的身躯,是狼人的滚烫体温,归娴大惊失色,顿时想起初次穿越时,被狼王轩辕腾压上床榻的一幕。 &nb她奋力挣扎,对方直把她拖到了顶楼上,突然就停下来。 &nb她趁势就一口咬在他的手掌上,狠狠地,咬出了半口血…… &nb“喝了我的血,当心你被我牵着鼻子走。” &nb归娴顿时想起夜离觞曾经的警告,狼人的血液是烈酒,千万不能饮,活的狼人与吸血鬼一样,能凭借血液牵引饮食其血液之人。 &nb她忙松开他,把口中的血液吐掉。 &nb察觉男子竟无动静,她疑惑抬头,就见他正面朝一幅画,那画……正是她亲手画得,夜离觞的画像。 &nb飞碟漩涡,从碧绿的树林底部,直通天空,那出尘脱俗的男子,妖魔般惊艳。 &nb她记得,金弄月给她验身那一日,就把画作拿走了的。 &nb“奇怪,这幅画为何挂在这里?” &nb“孤陋寡闻了吧?这幅画上是恒颐王夜离觞,他的王妃贺兰归娴亲笔所画,传说,血族王对这位儿媳非常欣赏,初看这画作时,生怕众多亲王对这画作动手脚,于是珍藏许久,在画展进行到最后一日,才拿了出来。” &nb“结果呢?” &nb“结果毫无悬念,这幅画,杀掉了楼下的千军万马,成了画魁!” &nb“画魁?” &nb“里自然也应该有画魁才是。” &nb话说到这里,楼下就有人大叫,“归娴……归娴,你在上面吗?” &nb归娴没有应声。 &nb头盔刺客,也没当回事儿,飞身跃起,就取了那幅画,飞向窗口。 &nb归娴不可置信地扯住他的袍服,“唉?你不是说偷画是死罪吗?” &nb刺客不羁地冷笑,“胆小鬼!死罪又何妨?他们抓不到我。” &nb“可你拿走这画干什么?它是贺兰归娴画来对夜离觞告白的…,你没看到她为夜离觞写的的那几个字吗?!” &nb“说到底,不过是一个蠢女人罢了!这画价值百万黄金呢!你给我起开。有了它,我就可以买到千军万马,去宰了东方貉,夺回我失去的一切!” &nb狼人打开她的手,便拿着画飞身下了楼阁,倏然没入了摩肩接踵的人群里,仿佛一根绣花针,掉在了海水里,不过片刻,就再也寻不到踪迹了。 &nb他大概却做梦也没想到,那画就是眼前的女子画的。 &nb而且,她的身价,可是比画更值钱。 &nb归娴摇头失笑,也难怪轩辕皇族会亡国,有一位贪色且残暴不仁的轩辕腾,还有这么一位江洋大盗的轩辕太子……老天都在帮东方貉呀。 &nb花错上来顶楼,见她站在窗口,忍不住嗔怒呵斥,“你既然在这里,为何不吭声应我呀?害得我都快喊哑了嗓子!” 第125章 邪王,亲自监斩 &nb归娴讪然上前,“我有点累了,咱们回去吧。” &nb“看会儿吧!这里还展了你的画呢!血族王陛下亲自给你用了玺印,还在画后给你和夜离觞题了四个大字——天作之合,我昨儿还来看过的,怎…” &nb花错抬手就狐疑抬手,指向画阁腾龙宝顶上低垂下来的红穗腾龙金轴。 &nb“…咦,就挂在这个位置的呀!” &nb怕自己记错,他朝四周看了看撄。 &nb四周的画作垂下来,正呈十二边形。是几位皇子、皇子妃、公主的画作。 &nb夜妙戈,沉鱼等人的画工就甭提,就连夜离觞的那一幅西疆山水图,都不及归娴的画工传神偿。 &nb“归娴,你这位置,可是只有陛下的墨宝才能悬挂的,何人如此大胆,竟从这里偷了去?” &nb归娴恐惧地握紧了双拳,知道自己藏不住事儿,忙转身避开他的视线,往楼梯下走。 &nb“我一来,哪里就是空的,说不定是陛下觉得太张扬,收回去了呢!” &nb花错却还瞧着那金轴扼腕,听着她脚步声往下去了,转身就忙跟在后面。 &nb“哼哼,陛下用了玺印的东西,几位亲王品评过的,太后娘娘点了头的,谁敢说它张扬啊?!这楼阁四周都有暗卫呢,想必那贼子逃不远就被抓了。” &nb白玉石的楼梯,扶手打磨平滑光润,楼梯的每一阶,都被靴履和拖曳的衣袂磨得没了棱角,归娴纤柔雅致的倩影,映在大片白墙白梯里,似仙女落尘,美中不足是,她怎有点瘸呀? &nb“哎?归娴,你靴子怎掉了一只……”他忙追下两层台阶,“刚才我进来,被一只靴子给绊了一下,原来是你的?” &nb归娴已然惶恐至极,听他如此说,脚下一滑,人就往前跌下去。 &nb花错身影一转,挡在她面前,迅速忙张开手臂环住她的腰际。 &nb柔软的身子馥郁无骨,怕一碰就碎了,他心神摇摇恍惚,拥着她未敢用力。 &nb他身体被撞得向后仰了一下,忙迈下一阶缓冲力量。 &nb归娴整个身子都趴在他怀里,僵了一下,忙松开他…… &nb被她呼吸地热气抚了脸颊,花错心底按捺压抑的情愫,顷刻间汹涌壮阔。 &nb他双颊微红,忙扶着她坐在楼梯上,无所适从地整理了一下头上宽大的月白连衣帽,“等着,我去给你拿靴子。” &nb说完,他跑下楼梯,竟是跌跌撞撞,轻功绝顶的他,脚步很不顺畅。 &nb归娴只担心那画的事,坐在楼梯上,焦急地要哭出来,丝毫未察觉他的异样。 &nb那画是在她面前被盗走的,这若是传到血族王耳朵里…… &nb花错上来楼梯,抓住她的脚腕,给她把靴子穿好,又拍了拍她袍边上的尘土。 &nb“你今日女扮男装,无人认得出你,咱们快离开这里,那画丢失的事儿,就让它烂在肚子里,可好?” &nb“……吸血鬼都听力了得,万一有人跟盯着我们呢?像是那些看我不顺眼的皇子妃,还有个个想除掉离觞的皇子……”她不禁暗恼偷偷跑出来。 &nb“放心,我早在你周围布了结界,无人听到你说过什么,至于那些跟踪的,早就被我清理干净了。” &nb花错笑着安慰她几句,把她扶起来,“听说今日法场有一大家子斩首示众,我带你去看。” &nb刚丢了画,还要去看杀头?这可不是好意头。 &nb“我不去。” &nb“走嘛,说不定能叫你心里痛快些。” &nb归娴拗不过他,被他拖着一路疾行。 &nb* &nb法场上人潮涌动,水泄不通。 &nb花错一路嚷着“借过,让一让”,带着归娴伺挤过人群,冲到了最前面。 &nb法场四周有士兵以纯银长矛阻拦,严禁人靠近。 &nb归娴站在最前面,一抬头就看到了法场上的冷婉妍。 &nb没错,是冷婉妍,只是容貌阴冷暗青,黑发垂地,白袍森森,再不见从前的婉丽娇艳。 &nb她不是应该在西疆,与冷琉璃,清筱她们在一起么?怎到了法场上去? &nb巨大的螺旋金箔叶片组成的圆伞,笼罩整个法场。 &nb归娴只觉得那东西怪,像个巨大的机关,却又猜不透它是做什么用的。不过,倒是能给吸血鬼犯人阻隔了阳光,免他们在阳光下自燃。 &nb法场上三十六根白石柱,六横排,六纵排,摆成了一个巨大的方阵。 &nb每一根上都绑缚一只吸血鬼,牢狱的折磨,早已损毁了他们惊世的美貌。 &nb披头散发,青面,獠牙,血眸,每一个所呈现人眼前的,都是吸血鬼最原*始,丑陋,真实的一面。 &nb归娴毛骨悚然,抓住了花错冰冷的手,向人群外面扯。 &nb花错反扣住她的手,把她拉到最前面,自后箍住她的腰间,不肯叫她挪动,“这还没开始呢,你逃什么?” &nb“我不想看杀人!” &nb“你要学会面对死亡,尤其是观赏仇敌的死和狼狈。” &nb归娴恐惧地挣扎,却被封住了穴道,身子就直挺挺地立着,再也动弹不得,也发不出任何声音了。 &nb四周的吸血鬼却都因迫不急的要看那刺激的一幕,兴奋尖啸议论…… &nb“这冷婉妍不是恒颐王的宠妾么?怎突然就处斩了?” &nb“他们被处斩,其他冷氏也皆是被降了***呢。这回,他们可是惹了不该惹的人。” &nb“听说是曾差点害死恒颐王最爱的女子——贺兰归娴。那可是太后钦点的孙媳妇,陛下也对她格外赞赏呢!” &nb“那女子不是已经嫁给恒颐王了吗?既然她活了,为何还要斩冷家人?为一个人类如此小题大做,太可笑了!” &nb“冷婉妍和皇后辛姒联手,要除掉贺兰一家,可不是罪该万死么?贺兰家对恒颐王有救命之恩,若贺兰一家没了,谁震慑大周?眼下大周已然是咱们血族的国土,陛下如此亦是安慰贺兰家,以叫他们忠心。” &nb“这还只是其一,冷家与辛家素来在朝堂上兴风作浪,陛下早已忍无可忍了,他们就算不害贺兰归娴,也迟早有这一天。” &nb“那辛姒皇后怎不斩杀?” &nb“听说早已被秘密处死了,太子和太子妃一起陪葬。这诏书没下,恐怕辛家还有余孽未抓到吧。” &nb归娴听得胆战心惊,赫然想起在蔷薇花宴上,她问及太子妃时,众位皇子妃与公主微妙的反应。 &nb脑子仿佛被尖利地鬼爪生生扯碎,剧痛难抑,有许多奇怪的影像呼啸而过,妆容浓艳的辛姒皇后,发髻高绾的冷婉妍,她们一起迫近眼前…… &nb她却对她们笑,“你们不用费心杀我,我贺兰归娴,今日就成全你们!” &nb说完,她心口陡然一痛…… &nb倏然,那些影像又消失不见,再也捕捉不到。 &nb倒也不必再去刻意思考,她已然明白,自己是为何死去的了。 &nb法场上鼓声被敲响,百姓们陡然岑寂肃穆。 &nb有人高呼,“恒颐王殿下到!” &nb轰——百姓们黑压压围着法场跪了一圈。 &nb归娴看向步上监斩台的男子,不可置信地圆睁着眼睛,整个身躯都僵硬了,花错狠狠地扯了她一下。 &nb她僵直的身子低下去,就跪趴在了地上。 &nb所有人都在高呼,“恒颐王万福……” &nb冷婉妍却突然笑起来,“咯咯咯……好你个夜离觞!我陪你在西疆煎熬几百年,你却来杀我?!咯咯咯……” &nb癫狂乖戾的笑声,在山呼万福之后的岑寂中,刀刃似地突兀尖锐。 &nb“你若无错,本王今日也不会坐在这里。” &nb“你这是在指责我吗?”冷婉妍突然笑不出来,尖利地怒嚷道,“夜离觞,你比任何人都清楚,是贺兰归娴陷害我,她是比吸血鬼还可怕的妖魔……你们不会有幸福,你们不得好死……” &nb坐在监斩台上的男子一身紫红王袍,金甲护身,那眉目,杀气内敛,毫无狠戾之气,却魔一般邪魅骇人。 &nb“仵作,验明正身!” &nb五位白袍仵作得令,上去法场,细细检查哪些人的身体,查看是否有易容,是否有伪造,是否契合斩杀册上的画像。 &nb经过漫长的比对之后,仵作返回监斩台,回禀已然验明。 &nb夜离觞手一扬,丢了一根牌子到台下。 &nb四周的吸血鬼,不约而同发出一声兴奋的长叹,花错迅速解开了归娴的穴道,叫她抬头看法场。 &nb法场上机关咔咔地响起来,笼罩法场顶部的螺旋金箔叶片组成的巨大圆伞,缓缓有了动静,法场上地吸血鬼们惊悚尖叫…… &nb那金箔叶片向四周划开,向下倾斜。 &nb归娴这才明白,那美丽宏大,前一刻还起保护作用的大伞,竟是最血腥残酷的工具。 &nb阳光打下去,已是叫吸血鬼毛骨悚然,那阳光又被金箔反射,耀目炽烈,法场四周的吸血鬼皆抬袍袖护住眼。 &nb石柱上绑缚的吸血鬼,在强光之下轰然爆燃起来,火苗呼呼嗤响,诡异跳蹿出一丈高,罪孽的灵魂就被烈焰骄阳炙烤殆尽了…… 第126章 结发,相爱不疑 第126章 结发,相爱不疑 归娴捂住耳朵,跪缩在地上,眼看着地上的尘土,呼吸间是浓烈的血肉焦糊的气息。 她自杀前的计谋,在这血腥残杀的冲击下,一点一点,浮现在脑海,伴随神经撕扯的剧痛,越来越清晰……就连那些细枝末节,也变成了电影画面的超清版。 花错的假死毒药她几番思量,怕有疏漏,未敢用。 花错的确熟知冷婉妍,模仿的笔迹,无丝毫破绽,成功邀请了辛姒前来赴约…… 她在大殿上时隔均匀地去如厕,两人密谋周密,无人察觉丝毫阴谋的痕迹。 她的计谋,本想将冷氏与辛家连根拔起的,竟是低估了自己的分量。 她亲眼目睹古云姬以对三位女子的赐婚,巧妙霸占夜离觞心血,巧妙霸占大周…… 她亲眼目睹冷氏两姐妹的恶斗与残暴。 她当初那么理智,不带半分怜悯,因饱读史书,因对夜离觞强烈的爱恋,而淡看龙椅下的血腥,这事儿真到了眼前,心却毒不起,硬不起。 有两只蚂蚁在她眼前干燥地土里挣扎,似凭着气味儿想要寻到彼此,却似翻越一座大山,深一脚浅一脚,或许是因为浓重的焦糊之气,终是有一只陷入了土里,再也没出来。 所幸,大boss是让她活了过来,否则,她不知,自己的死,不过这么点分量——只够格除掉冷婉妍一家和辛家三人。 心里亦是恐惧,亦是自嘲,痛苦地辨不清自己是恶是善。 她手脚冰凉剧烈地颤抖不止,那惨叫与烈焰的呼呼声,还是直往脑子里钻。 花错见她袍服都沾了土,从旁那手肘撞了下她的肩,冷斥,“怂!” “你混账!”她的确怂,她也是胆小鬼,那是她的事! 她忍不住侧首看向监斩台,那黑色翘首桌案前的男子,是歪在眼帘中的。 他坐在高背椅上,姿态竟是闲适慵懒的,似酒过三巡地酒神,瞧着法场上那一幕,波澜无惊地如静赏一场落雨一场花开,棕眸殊璃幽冷,甚至还颇有心情地,端起茶盅轻尝慢品。 法场上,挣扎嘶叫声仿佛来自地狱,却不过一盏茶的时间,那声音就沉入了黑渊里,再也寻不到了。 她抬起头来,就见那柱子周围,都成了一堆一堆的灰白的灰烬。 有士兵上去进行清扫,一簇一簇聚成了一大堆,装车运走,再分不清谁是谁的…… * 归娴和花错,仓急忙慌,抄了近路,走了侧门回家。 两人偏巧经过清水阁,工匠们推着一车一车水绿色的宝石往清水阁的院子里运,见白影呼啸而过,都忍不住驻足看…… 归娴怕身上染了味儿,就忙沐浴梳洗,所幸头发晾干,夜离觞也没回来。 晚膳,她吃不下,反而吐了三次,最后实在不愿再勉强自己,干脆便去床榻上躺着,小口小口地啃苹果,酸青的果子,亦似巫婆给的毒药,难以下咽,脑子里总有那法场上的影子在晃,一会儿又是画阁里那人…… 不知过了多久,听到甄嬷嬷在外面廊下大声地道,“殿下回来了?” 她忙拿着苹果,状似欢快地起身,快步迎上去,如寻常相见,端详一眼他金甲紫袍的身躯,亲昵扑进他怀里,嗅到了他身上的酒气,不悦地嘟嘴嗔怒,“有酒气,和谁喝酒了?给我从实招来。” 夜离觞勾住她一缕头发,轻嗅,以她的口吻揶揄道,“有香气,今儿都做什么了?给本王从实招来!” “我出去玩了,然后跑了一身汗,就回来洗澡了。” “去哪儿玩了?” “没胃口用膳,逛街,买冰糖葫芦,结果没买到,就回来了。”她挑衅斜睨着他,“你哩?” “与三哥,六哥,七哥喝了几杯。” “都谁陪着呢?”她拉着他的袍袖,还有怪怪的香气,然后,又狗狗似地,闻嗅他胸膛,脖子,满眼狐疑,“一定有两位六嫂吧?她们的脂粉香最浓,是不是楚紫柔也在?” 他瞧着她机敏狐疑的样子,哭笑不得,忙低头嗅了嗅身上……这丫头鼻子真是贼灵,他怎么闻嗅不出那些怪异的香气?吸血鬼的鼻子,应该比人类更敏锐才对。 “我本来差人回来叫你,正好你不在。害得我被他们罚酒。” “所以,你这几天压根儿没和清水阁的工匠在一起呐?” “嗯。一直忙父皇给的那可有可无的差事呢,晚膳才得了点空闲被六哥他们叫去喝酒!” 差事就是监斩官?他一天得杀多少人呐?整个血族的骂名怕都要被他担下了。 归娴心头阵阵钝痛,抓住他的手,一时间就红了眼眶,话语都哽在喉咙里。 都是因为娶她,都是为了满足岳母苛刻的要求,他才如此受制于人。 夜离觞本是要戳穿她今日去法场的事,见她如此泫然欲泣,再不忍苛责。瞧一瞧开开眼界,倒也无可厚非,出去一次,长了见识,日后怕是也不敢再外出乱跑了。 他漫不经心地借着她的姿势,在青苹果上狠狠咬了一口,“嗯,好酸!” “酸了才开胃。”她忙抹了两下眼睛,仰脸儿,顿时被他酸涩的滑稽表情逗得破涕为笑。 剑眉,鹰眸,羊脂玉般的肌肤,花瓣似地唇,如此绝代倾世,俊美凛然,全然寻不到在监斩台上时魔魅与淡漠。 此刻的他,像一朵诱人的罂粟。 于是,她踮起脚尖,在他唇上啄了一下,细细地心疼地轻咬,努力取悦他。 他欢悦低沉深吸一口气,入了肺腑的,都是她甜美的馥郁,大掌霸道箍住她的后颈,便慷慨地与她一起分享满口酸涩的味道…… 视线迷离相对,涌动地情愫,流火般肆虐,蔓延周身,她硬着头皮,没有躲开他深邃的瞳仁。 不能叫他看出她患了恐惧后遗症,不能叫他知道,她今天去看他监斩冷婉妍,更不能让他知道,那画丢失的事儿…… 在她快要喘不上气时,他意犹未尽地果决松开她,拿手背怜爱蹭了蹭她滚烫的脸儿。 她轻抿微胀的唇瓣,嫣然扬起唇角,凤眸仍是莹莹迎视着他,“甄嬷嬷,快备水,伺候殿下沐浴。” 甄嬷嬷在门外应着。 夜离觞忙道,“不用备水,咱们去泡温泉。” 温泉?“要去很远的地方吗?哪儿有?” “这府里呀!”说着,他嗔笑着宠溺刮了下她的鼻尖,“自己的家也不看看仔细,亏你还是一家主母呢!” 说着,他把铠甲和头冠脱下来给甄嬷嬷,便牵着她的手朝外走。 “唉,离觞,等一下,我拿浴巾……” “叫丫鬟们备下便是了。” “我不要叫她们看你不穿衣服的样子!”说着,她就奔去橱柜那边,拿了浴巾,和两人的睡袍,以及室内穿的人字木屐。 夜离觞却还因他的话发怔,眼眶幽幽微红,瞧着她回来,他不动声色地深吸一口气,就温柔扬起唇角。 “娴儿,你若介意,我身边的人都换成小厮和护卫便是。” 这一点,归娴倒是不反对,“嗯!我赞成。婚前,我可都说过了,我天生一小气鬼,将来有朝一日,若变成毒妇,妒妇,殿下可千万莫要怪罪。” “在我面前,就该和你在雅棠院一样,想说就说,想笑就笑。不要像寄人篱下一样。” “好。”她拉住自己肩上的一缕长发,和他的栗发绑在一处,“咱们结发为夫妻,相爱两不疑。” 他捏着发结,这东西打得还真是结实,“这样倒是免得牵手了,一会儿摔倒了,可别嚷头皮疼。” 她佯装懊悔地鼓着腮儿斜睨他,作势这就要解开,“我还是解了吧……” “就这么绑着吧!我有个好法子,可以避免你摔倒。” “什么好法子?” 好法子便是—— 他直接打横抱起她,抱着她走。 “哎呀,你……”归娴闷在他怀里,不敢回头看,却分明听到,丫鬟嬷嬷都在门口暧昧地笑。 * 温泉池竟是在小湖的北边的树林深处。 圆顶的水晶房子,里面摆了玫瑰遮挡了池内的情形,只见热气氤氲,仙雾般缭绕满室。 一路上再次未能避免地看到了清水阁,工匠们日以继夜地轮番忙碌,那里面灯火通明,大有与东边的琉璃阁一较高下之势。 归娴看了那楼阁一眼,安慰地摸了摸夜离觞的脸颊,什么都没再说。 清筱与冷琉璃人未进门,已然暗斗激烈,其他的皇子公主恐怕早已笑掉了獠牙。 想起六皇子家的蔺夕颜与蔺纤儿,又忍不住失笑,若真的有嘲笑,亦是五十步笑百步罢了,就连血族王亦是难以避免妃嫔较量暗斗,不是么?! “你一会儿叹气,一会儿摇头,想什么呢?” 她贴在他耳畔柔声自嘲,“怕冷琉璃和清筱这样斗来斗去你会难过,想了想,又觉得自己担心多余。” 第127章 王爷升职她落罪 &nb“的确多余。”他抱着她,想着她,哪有心思去想别人?“清筱自打当上侍妾,就没少和人斗过,我反而是担心你。” &nb归娴舒服地靠在他肩上抿唇暗笑。她这不折不扣的恶人,才不需要他担心好不好哇。 &nb她都把冷婉妍全家和辛姒皇后给玩死了,今日见了行刑,明明恐惧,却还气恼嫌死的人太少撄! &nb* &nb温泉池的水晶房门前,是一条鹅卵石路。 &nb奇怪的是,这鹅卵石路铺砌的方式异常熟悉。 &nb竟是与雅棠院花树下那条鹅卵石直立的路相仿,她一脚一脚踩过来,身体都被微微地疼,挠得通透了。 &nb娘亲当日走在鹅卵石路上,聘婷袅娜,柔美如仙,头上的红玛瑙步摇都没晃几下,花海天光里,似绕了一身仙气。 &nb她回眸一笑,严慈参半,浓香的馥郁中,才流露几分母亲该有的和蔼与疼惜之色偿。 &nb“娘亲幼时,你们的皇外公便在我的寝宫里命人建了一条这样的路,让我早晚都要走一次。娴儿,云儿,你们此番大劫不死,必有后福,不过丞相府嫡女嫡子的路都不好走,没事儿多在这路上走一走,时刻提醒着自己,人生在世,步步荆棘,步步需谨慎。” &nb见归娴眼眶红润,动容地挣着要下来,夜离觞含笑放下她。 &nb她心潮澎湃地走了几步,却忘了头发系在一起,头皮被一扯,她只能又退回他身边,挽住他的手臂,“离觞?” &nb他等着她抒发喜悦之情。“嗯。” &nb“我喜欢这路!” &nb“知道你一定会喜欢。” &nb“我爱你!” &nb冷不丁地一句告白,让他一时间话语哽在咽喉里,突然地感动,冲击地心扉又暖又涩。 &nb她笑得像个孩子,低着头,顾着打结的发丝,来回地短距离地走动,鬓边的碎发,胜雪的肌肤,被水晶房里的夜明珠映得光氲温柔,眼里泪光也莹莹地,碎钻般闪耀动人。 &nb这一刻,忍不住想把整颗心掏出来偿还她。 &nb这个笨女人,三次为她送了性命,他不过给了她一条刺着足心的路,竟感动成这个样子。 &nb“傻瓜!”他忍不住抬大掌摸她的头。 &nb她脚底又贪恋地磨了两下,满满地被宠爱的感觉,甜透了心扉。 &nb随着他上去台阶,她就看到门上有一个奇怪的锁,镂花黑曜石,雕刻成了神兽的形状,里面一团红光,还在蠕动。 &nb夜离觞咬破指尖,把血液滴进去,暗锁应声弹开。 &nb“这……是血族的智能锁吗?” &nb他转头笑看她一眼,以免两人头发相连扯疼了她的头皮,不忘伸手牵住她的手腕。 &nb“里面不过是养了一个虫蛊而已,它需要我的血液喂养才听话,这样它知道我心里在想什么,也会喜欢你,若其他人来了,它会钻出来咬人。” &nb也就是说,这灵物有他的半缕魂儿呗!“开锁都如此费劲,你可真不怕麻烦。” &nb“血族的毒药五花八门,宫妃因沐浴被毁容而致失宠地,比比皆是。小心驶得万年船嘛!” &nb归娴就忍不住朝着锁摆了摆手,“嗨,红宝宝,你好,我是夜离觞的王妃,以后咱们就是朋友了。” &nb那红光果然,幽幽明灭。 &nb“离觞,你看,它喜欢我给它取的名字呢!” &nb夜离觞摇头,哭笑不得。“它的名字叫魑魅,你叫它红宝宝,它是在生气。” &nb囧!“呃……它高兴该是什么样子呀?” &nb夜离觞朝着锁叫到,“魑魅,归娴喜欢你。” &nb那红光就变成了梦幻般的七彩莹光。 &nb“魑魅,你好!” &nb七彩光却倏然不见了,那红光也闪耀地懒懒地,似在睡觉似地,一动一动的。 &nb这是歧视!血淋淋的歧视! &nb是她人品败坏了吗?红宝宝多萌呀?!她刚才分明是赞美它好不好。 &nb“夫君,我觉得它是被你的美貌所惑。” &nb夜离觞被她气恼地样子逗笑,“哈哈哈……以后熟悉之后,它就喜欢你了。” &nb温泉池,果然比寻常的浴桶舒服。 &nb不过,泡进温泉池里的男人,却顿时似换了一个人,粘在她身上,困她在怀里,剥不掉,推不开…… &nb前一刻还是温柔的谦谦君子般,没一会儿,就把她欺在温泉池的水晶台边沿,激吻如火,魔爪不停,冲撞地满池池水动荡暗涌…… &nb“离觞,你叫我过来,就是为这事儿……” &nb“这不是沐浴么?” &nb“……”这……是沐浴么? &nb* &nb宫里来了圣旨,宣读了冗长的一篇,归娴晚上没睡好,正想睡个回笼觉,听得一头雾水。 &nb等传旨的人走了,她拿了圣旨,逐字逐句翻译成简体版中文,才明白,太后与陛下忙于招待狼族贵宾,所以免了她入宫晨昏定省。 &nb有点怪,就算不给太后和陛下请安,还有十位皇妃婆婆呢,这是不叫她入宫的意思呢。 &nb打探之下,确定其他皇子妃和公主仍是照常出入宫门,归娴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儿。 &nb这样被宽容地特殊对待,真的好吗?她这分明是被冷处理了。 &nb她忍不住怀疑,所谓狼族贵宾,其实是狼族新帝——东方貉。 &nb她虽然未被允许出门,夜离觞却忙碌不停,除了早晚能见到他,白天他都去刑部…… &nb言简意赅,她家老公当“警察”了。 &nb她却被闹得一天到晚提心吊胆,就怕这位风华绝代的老公,与坏人恶斗时,会受伤毁容缺胳膊少腿儿。 &nb每晚回来,她倒是纵着他去温泉池里泡着,却也是为检查他的身体。 &nb他倒是完好无损,她却连日被折腾地疲累不堪,胃口倒是好了,人也长胖了一大圈,尤其是肚子,胖得都快出游泳圈了,任凭她如何跳舞,如何做瑜伽,都减不下去。 &nb烦! &nb* &nb这日一早,一睁眼,甄嬷嬷就道,“王爷去了刑部的衙门,临走交代,王妃娘娘看书莫要太久,伤神又伤眼,练舞也不可太久,伤筋动骨就不好了。” &nb怎又是刑部衙门? &nb“他说了他玩得是闲职嘛。闲职用得着天天去衙门?”刑部那是个是非不断的地方,若有人从中作梗,说他办案不利,说他徇私枉法,落个罪名,一辈子翻不了身。 &nb早膳摆好,她吃了两口,就食不下咽,乐琴等人都劝她多吃点,她又叫了甄嬷嬷道跟前,“殿下还是去监斩吗?” &nb“除了监斩,还有了别的差事。” &nb花错说着话,风尘仆仆地进门,摆手示意甄嬷嬷和众丫鬟出去。 &nb甄嬷嬷和乐琴等人见他脸色不对,未敢迟疑。 &nb他随手一挥,内力封了整座花厅。 &nb归娴一见他,就提心吊胆,生怕他察觉那日在画阁的怪异,忙把喝到一半的药膳粥放下,全身心备战。 &nb砰——花错两手拍在桌面上,弯下高大的身躯,两手撑在桌上,桌案上的杯盘碗碟被他两手震得嗡声乍响,爆燃的怒火几乎要从血红的眼睛里喷出来。 &nb她惴惴不安地拿丝帕按了按唇角,不禁鄙视自己。 &nb被一护卫吓得半死——主子做到这份儿上,她可真是逊到孔雀王朝的姥姥家去了! &nb“你……你说夜离觞还有别的差事,是何意?” &nb“他抓了逃逸的狼族前朝储君轩辕赐,还得回了画阁里丢失的画。前几日,他就已被册封为刑部左侍郎,并掌管血族律法修缮,主审重犯,不过是与其他皇子一样,不上朝而已,却没少往御书房里跑。” &nb她夫君升职加薪,她贺兰归娴却一无所知?! &nb花错欣赏着她脸上丰富变幻的神情,两手撑着桌面的姿势未变,嗤笑道,“你猜,那前朝储君被审问时,供出了谁?” &nb归娴唇角一抽,眯起眼笑掩藏不安,“我哪知道他供出的是谁……” &nb她话没说完,就被花错吵得一阵耳鸣。 &nb“是你帮他偷的!你还死不认账?” &nb她佯装大悟,“他供出我呀?”她家夫君亲审耶! &nb那种情景真叫人不敢想象。 &nb归娴惊出一身冷汗,顿时急火攻心,柔夷一挥,也拍在桌面上,壮着肥肥的雄心豹子胆,驳斥怒嚷。 &nb“他血口喷人!他知道那画是我画的,知道血族王陛下疼我,知道我有个丞相爹和长公主母亲,血族长公主继母,他仇富仇官仇我比他长得好看,他故意黑我,故意往我身上泼脏水……” &nb花错直起身,双手环胸,挑眉,耐心地等着她狡辩。也不禁狐疑,她失忆症已经痊愈。 &nb她这不要脸的劲儿,太像从前那位叫他干重活累活的恶劣女人了! &nb“人怕出名猪怕壮,谁叫我嫁了个英俊无敌的夫君呢?他妒忌我我倒是不介意的!不过他当着我夫君的面,这样诬陷我,未免太过分了,花错,你可得一定帮我教训他!” &nb“人家连画像都画出来了。”花错从怀里取出打刑部里偷来的画纸,一掌拍在她面前。 &nb---题外话---还有一更,很快来o(n_n)o~ 第128章 娇客,不好服侍 &nb“贺兰归娴,你骗夜离觞就算了,居然连我也骗?!我为你出生入死,为你上刀山下油锅,你这样对我公平么?那天我问你为什么画不见了,你居然什么都不肯说实话,那靴子也是被他弄丢的吧?撄” &nb归娴拿起来看画,除了一身男装,这张脸倒是真的怎么看怎么像她呀! &nb且不说她不是帮凶,这画若到了血族王面前,她一百张嘴也说不清呀。 &nb正在她恐慌地心胆俱裂时,甄嬷嬷急迫地在外通报。 &nb“禀王妃娘娘,三皇子妃,四公主,五公主,两位六皇子妃,七皇子妃,八公主和十三皇子妃登门拜访,已经在院子里了。” &nb花错冷冷地嘲讽一笑,“落井下石的人都来了,就算你那位英俊无敌的夫君当了刑部左侍郎,也救不了你!当然,更省得我兴师问罪。” &nb说完,不等归娴反应,他转身就打开了花厅的门,优雅地一撩袍服前襟,单膝跪下,“给各位皇子妃,各位公主请安,王妃娘娘刚用完膳,正念叨各位呢!” &nb花木葱茏的院子里,几位女子依长幼次序进的府邸,这会儿还是整齐有度的队形。 &nb随侍们浩浩荡荡跟在后面,护卫,丫鬟,嬷嬷,似出动了一支庞大的军队。 &nb归娴出来,眼前就赫然一亮,众美人皆是笼着锦丝斗篷,纱衣华袍,霞姿月韵,争奇斗艳。 &nb好看,真是好看,却看得她心尖儿拔凉拔凉的偿。 &nb且不论他们是否来找茬,带这么一支军队过来,是要把她的王府吃穷吗? &nb“花错,乐琴,乐棋,帮我招呼皇嫂皇姐们侍从。” &nb“是。” &nb众女子视线却都饶有兴致地盯在花错身上。 &nb沉鱼直接上前,绕着花错转了一圈。 &nb“从前的花错,可不是这样的。九弟妹真是会调教人,竟叫花错越来越像个男人了!” &nb花错脸色微变,“三皇子妃说笑呢?花错本就是男子。” &nb“我却瞧着,还是你那一身桃红的狐媚子衣裳顺眼些。”四公主夜妙戈快如闪电地一闪,就勾住了他的下巴。“从前也是妆容浓艳,不输女子,瞧瞧这素颜,都不耐看了!” &nb一群女子轰然大笑,那折扇团扇地扇着一阵阵香风,全然是在讽刺花错从前的脂粉味儿。 &nb归娴见花错脸色惨白,忙过去,按住了妙戈的手臂。 &nb“皇嫂和皇姐们难得到我这里来,先参观一下府邸吧!前儿离觞问我,这府邸里还有什么需要修改的,皇嫂皇姐们也好给归娴指点一二!” &nb她这就又对甄嬷嬷道,“去叫膳房里备着,一会儿拣着美味的,都带去湖心的亭子里。” &nb“听说九弟惯会调养那些‘美食’,我要鲜活的!”五公主夜菱纱媚眼流转,略带着三分挑衅,冷看归娴。“九弟妹,九弟素来慷慨,你可别对我们吝啬呦!” &nb“四皇姐吩咐,归娴不敢怠慢,得亲自去膳房里挑选才好。甄嬷嬷,花错,你们带着皇嫂皇姐们转一转。” &nb归娴转身就忙去膳房,穿过后院的亭廊,忙召集了大群吸血鬼护卫出来,保护好花错,甄嬷嬷和乐琴、乐棋、乐绣。 &nb前去膳房,再次经过清水阁,见那些工匠还在忙碌,她深吸一口气,进去就把总管掌事叫到面前。 &nb“今儿王府里来客人,别叫人看了笑话,先停工。” &nb掌事骇笑,“王妃娘娘,您这不是为难奴才吗?清筱侧妃话在前面,叫奴才们按时完工……” &nb归娴这才明白,人家清筱侧妃,以及清筱侧妃的人,压根儿没把她放在眼里。 &nb“好,你且问一问她,是她和冷琉璃较劲重要,还是保殿下的颜面重要?冷琉璃那琉璃阁,是冷家出的珠宝玉石装点,她这里却都是殿下积累的血汗钱,她和冷琉璃如此不顾的颜面,大肆奢侈铺张,不知道的,还以为离觞贪赃枉法,私吞了西疆的兵饷!” &nb掌事脸色剧变,“这……” &nb“今日来的是众皇子妃,你们若懂事,就马上去库房,拿几匹红布,把这楼阁给我封起来,等人走了,你们爱怎么弄怎么弄,今日若有什么罪名落在殿下头上,回头我就将你们千刀万剐,至于那清筱侧妃,我给她个罪名,叫她在太后娘娘面前一辈子站不起来。” &nb归娴说完,也不理会,转身就疾步出去。 &nb掌事忙叫所有的工匠把珠宝玉石都运到了正堂里,关上门,封了锁,运来十几匹红布,叫轻功极好的吸血鬼护卫,将整个楼阁门窗缠死了。 &nb乍一看,倒像是给新娘子准备的新房,喜庆,神秘,且也不难看。 &nb掌事亲自把楼阁上的牌匾摘下来,放在了柴房的草堆里藏起来,刚忙完,一转身,就见一个灰袍的男子站在眼前。 &nb“破天师父!”掌事忙跪趴在地上。 &nb破天眸光复杂地俯视着他,却没有苛责,摆手示意他免礼。 &nb“既然王妃娘娘开了尊口,这楼阁上的宝石明日开始,全部取下来,改成锦纹壁纸即可。” &nb“可是清筱侧妃……” &nb“她问起,就说是太后娘娘的意思。” &nb“遵命。” &nb“以后王妃的话都要听,至于清筱的话,听了先来问我的意思。” &nb“是。” &nb破天不放心,转身就跟着归娴到了膳房,却没有现身,只藏身暗处,瞧着她的动静。 &nb膳房的院子,归娴第一次来。没想到,竟比大周的御膳房还大,且布局异常严谨。 &nb自然,有一处大周的灶房,是专门为她特设的,五步一个,十步一行,把守着府兵。 &nb其他的便是一个个小厢房,里面床褥舒适,用度齐全,皆是容貌明秀的年轻男女,有的甚至三五成群地正聚在一起嬉戏玩耍,他们……都是所谓的“食物”。 &nb在膳房后面,还有一处饲养场,是专门养得猪和牛,碧绿的草皮上,散养着,那些动物竟是比人过得还舒坦。 &nb归娴四处转了一圈,膳房总管,副总管,几位大厨,都小心翼翼地跟着,皆是未敢吭声。 &nb返回来,她便直接进了膳房总管的书房里,提笔蘸墨,给他们写了字,格外郑重地给一群人双膝跪下,朝他们磕了三个头,才起身离开 &nb总管等人被磕得心惊胆战,她一走,就拿起纸看,看到开头的“勿念出声”四个字,忙召集一群人上前细看。 &nb破天从怀中取出一个单筒的望远镜,才看清了蝇头小楷。 &nb“众皇子妃与公主来的蹊跷,请务必甄选容貌绝美味道可口的八男五女,以无色无味且银针难试出的情药涂抹周身,王爷与大家的生死全在此宴,请诸位慎之再慎,事后归娴必有重谢!” &nb副总管忙提笔蘸墨,“这样的药,咱们那儿找去!” &nb破天从横梁上飞身而下,把一瓶药放在桌案上,摆手示意他们这就去准备。 &nb* &nb归娴返回去,众女子正在看缠了红布的清水阁。 &nb七皇子妃楚紫柔就凑到了门口处,伸手拿羽绒折扇拨弄开红布,看到门上上了锁,就看进门上的镂花窗格里。 &nb里面却一团黑。 &nb“这清筱折腾什么呢?弄得楼阁乱七八糟的,离觞也不说她?!” &nb“听说是与冷琉璃较劲儿呢,还能折腾什么呀!”夜菱纱在她身侧,也凑近了看。 &nb归娴忙上前,不着痕迹地把红布整理好。 &nb“里面都是一团木材罢了,没什么好看的。离觞说一年后要给清筱一个惊喜,所以以红布喜庆地包裹起来,就连我这正妃都没资格进去呢!到底是小师妹,离觞疼在心尖儿上宠着,叫皇嫂皇姐们见笑了。” &nb楚紫柔眸光就冷了三分,格外看了眼归娴,“离觞如此偏心,你就不气?” &nb离觞,离觞,她倒是真好意思!归娴不动声色地说道,“清筱侧妃是嵌在离觞骨子里的人了,我既嫁给离觞,就该接受他的全部,七皇嫂嫁给七哥,不也是如此做的么?” &nb“咯咯咯……”突然就有人笑了,笑得人却是蔺夕颜。 &nb“九弟妹,七弟妹是差点当了九皇子妃的人,你说,她怎可能全身心地对七弟呀?!莫说全部了,她若有我待我们家逍遥一半的心思,七弟也该偷着乐了。” &nb气氛顿时有些尴尬,楚紫柔脸都白了,却理亏地说不出话。 &nb蔺夕颜又道,“这里到底不是七皇子府,七弟妹,看看就得了,别把妒忌写在脸上,否则,传到皇祖母那里,你有理说不清呀!” &nb归娴忙请楚紫柔和夜菱纱下去台阶,“琉璃阁漂亮,不如大家去那里瞧瞧吧,冷家的工匠师父都是从域外请来的呢!” 第129章 七皇子妃的暗害 &nb归娴一句话钩子似地,勾起了众女的好奇。 &nb于是,一群素来不愿在太阳底下行走的娇客们,竟绕着王府的亭廊赏玩个遍,又在琉璃阁里上上下下逛了三圈,把该看的,不该看的都看仔细了,才到了湖心亭子里,开了宴席。 &nb归娴忙叫丫鬟们把亭子四周鹅黄的纱幔放下来。 &nb阳光被遮挡,清凉的风却被滤进来,归娴看了眼被风吹皱的湖面,倒是赶走了几分焦灼的燥意。 &nb小厮们抬来八角桌,摆放整齐。 &nb“真没想到,九皇兄竟由着冷琉璃这样反客为主。”十三皇子妃明雪薇说着,看向归娴,“在大周时,九皇兄便纵着冷琉璃砍掉了冷烽的四肢,皇嫂可还记得?这样的宠怜,可是太过分了。偿” &nb归娴十分不解,这位明姑娘为何总要勾起她不快地回忆。 &nb心底起了憎意,她微笑却始终没变。 &nb“离觞喜欢做什么是他的自由,我是妻,夫唱妇随就够了。” &nb“夫唱妇随?所以,他们都说是你设计冷婉妍一家被处死,竟是真的喽?”七皇子妃楚紫柔挨着四公主夜绫纱坐下。 &nb“七皇嫂开玩笑呢?我再有本事,也不过是个小小人类,哪儿敢和吸血鬼斗呀?” &nb归娴一团和气地说着,亲手抚了抚锦缎桌布铺就的八仙桌,见外面丫鬟们绰约如仙地端着食盒,沿着九曲栈桥行来,便直接示意她们进来。 &nb八角紫檀木雕花食盒一个一个打开,竟是三十种造型别致的糕点,以食用花汁染料遮盖了血浆原本的红色,点缀以樱桃,水果等,便成了彩玉般绝妙的艺术品。 &nb归娴记得,自己并没吩咐这些,却知道这是王府招待客人必备的物品。 &nb总管到底是总管,比她拎得清。场面的东西,必不可少。 &nb归娴不动声色地招呼众女子享用,并站起身来,拿盛放了血茶的金纹骨瓷茶壶,亲手为她们斟茶。 &nb她茶盅刚斟到七皇子妃楚紫柔这里,楚紫柔却拿手盖住了茶盅,随即把茶盅抓起来,就撇出了纱幔外。 &nb亭子外,传来通——一声,茶盅落进了湖水里。 &nb归娴脸上微僵,四周众女子,眼底却兴奋地红光隐现,大家似早已等着看热闹等不及一般。 &nb楚紫柔挑衅道,“贺兰归娴,这可不是四皇姐要的东西吧?!” &nb夜菱纱似得了什么鼓励,端起一盘一盘地糕点,噼里啪啦都丢进了湖水里,桌子也掀了。 &nb甄嬷嬷气怒交加地涨红了脸,这就要开口。她们郡主在大周,何曾受过这种委屈? &nb归娴忙勾着帕子,轻抬柔夷制止。 &nb气氛僵冷,微妙,还有几分剑拔弩张地危险。 &nb一众女子眉眼都没动一下,只等着她的下文。 &nb归娴环顾众人,沉静不言,唇角始终扬着。 &nb她本以为凭自己的人品,沉鱼,夜妙戈,蔺夕颜至少会说句话帮衬,没想到,她竟是高估了自己的人缘,低估了皇族的残暴不仁。 &nb膳房总管似卡了时辰,这才领着一群人赶到…… &nb“各位主子恕罪,是奴才办事不利,不怪我们王妃娘娘,奴才生怕照顾不周,格外精挑细选。”总管说着,把十三位年轻的男女叫上前,“奴才刚命他们沐浴了,换了同色的衣裳,也好赏心悦目些。” &nb八双美目流转,不约而同地看过去,就见十三位血液清甜的妙人,统一穿了酒红色的月白锦袍,发髻亦是相同的,乍一看,竟出尘脱俗,仙人般好看。 &nb“九弟养的人,果真是灵秀。”沉鱼这才坐在主位上俏生生地开口,“大家都误会九弟妹了!九弟妹吩咐地周全,总管才做事细致呢!” &nb归娴忙起身跪下,“叫各位皇嫂皇姐见笑了,归娴赔罪,皇姐皇嫂们难得来一回,可千万得尽兴才好。” &nb“快起来吧!我们也是饿极了。”夜妙戈亲手把她扶了起来,示意总管与甄嬷嬷等人退下,这就亲自挑选了两个男子,一个给沉鱼,一个拉到自己身边。 &nb“沉鱼,咱们去琉璃阁吧,这里骄阳太烈,照的不舒服。” &nb沉鱼看归娴,归娴忙道,“离觞不会介意的,皇嫂皇姐请便。” &nb蔺夕颜随手就点了一个,偏巧,蔺纤儿手指也是指的她那一位。 &nb两人相视却谁也不愿相让,偏巧那男子长得又俊秀可人,像极了六皇子夜逍遥。 &nb蔺夕颜冷笑,“打小,我就把什么东西都让给你,得了,这个也给你!” &nb她伸手便指向那男子身边的那一位,“你,随我去逛逛花园。” &nb蔺纤儿得了像夜逍遥的男子,脸上虽有些不自在,却还是当即就咬住了他的脖颈,却越喝越上瘾的,扯开了男子的衣袍…… &nb楚紫柔见蔺纤儿欲罢不能地样子,不禁嗤笑,“整天抱着你们家逍遥,出来还这么没出息!” &nb归娴当即推了一个圆脸儿的男子到她面前,“七皇嫂,这个可满意?” &nb楚紫柔勾起男子的手,嗅了嗅味道,“罢了,就是他吧。有劳九弟妹给我们跳支舞助兴吧。” &nb“好。”归娴忙叫乐琴去抱琴来,又问八公主夜谨然选哪一个。 &nb夜谨然点了一个清秀的女孩到跟前,发髻下的双耳,却始终没闲着……只延伸到了府外的街上去,隐约辨出夜离觞急躁的声音,唇角微微一扯,继续玩自己的。 &nb明雪薇则贪心地选了两个。 &nb归娴若有所思地看了眼夜谨然,把剩下的男子安顿在了蔺纤儿身边。 &nb乐琴抱来琴,就塞了一张字条给归娴,上面一句话,“已把蔺夕颜请到书房”。 &nb归娴不动声色,示意她弹奏一曲欢快地,归娴迈开舞步…… &nb甄嬷嬷欲言又止,想到她每日练习,便又作罢。 &nb然而亭子里却无人看她跳舞,蔺纤儿早已衣袍尽退,和身边的两个男人纠缠在了一处。 &nb明雪薇躺在了栏杆下的地上,袍服逶地,催眠了被她吸血的男子,贪婪地双眸血红,那男子被她要得周身几处伤,还在淌血,却在她身上驰骋不停。 &nb夜谨然双颊艳红,纵是她行事谨慎,也不禁把手探入了男子的袍底。 &nb楚紫柔却还在慢慢地饮,迟迟未有动静…… &nb岸上忽然传来急促的奔跑声。 &nb归娴忙蝶袖挥过半空,就听得护卫在凉亭的纱帘外通报。 &nb“王妃娘娘,殿下回府,三皇子,六皇子,七皇子,十三皇子也一同来了!” &nb真是时候,归娴心里一笑,开始盘算如何打赏通风报信的膳房总管。 &nb岂料腰身竟然突然被一股强大的力量缠住,她身体就向后倒飞,不知撞在了什么东西上,竟是软绵绵的,然后,她尚未反应过来,就听到身后,楚紫柔大叫,“九弟妹,我好心待你,你为何害我?!” &nb归娴恐慌地一转头,就见楚紫柔居然噗通一声,坠在了湖里,那脸上,头上都被阳光灼得黑斑森森,白雾咝咝,入了水里,像是生煎的鱼,冒出呲呲的声响…… &nb岸上有人突然飞纵而来,那紫影如鹰,扯了背上的锦袍,一招俯翅掠水,把坠水的楚紫柔捞进了怀里…… &nb归娴脑子一下懵然,那人不是别人,正是她心心念着的夫君。 &nb一切发生的太快,她回过神来,夜离觞已经抱着满身是水的楚紫柔落在了亭子里。 &nb缠绵欢爱的蔺纤儿和明雪薇,被冲进来的六皇子夜逍遥和十三皇子夜璞撞了正着,慌乱地收拢衣袍。 &nb两位男子面上当即染了怒色。 &nb七皇子夜墨渊俯视夜离觞把楚紫柔放在地上,话却是问归娴,“九弟妹,刚才发生了什么事。” &nb三皇子夜逸痕则站在帘幕外,见里面几个女子在整理衣袍,静冷地撇开视线,“九弟妹,你三嫂去哪儿了?” &nb“回三哥的话,三皇嫂和四皇姐带了男子去了琉璃阁。”归娴说着,忙道,“乐棋,你带三殿下过去,不可怠慢。” &nb“是。”乐棋在外面带了夜逸痕离开。 &nb归娴转回头来,就见楚紫柔似在恐惧,颤抖着瑟缩在夜离觞怀里,夜离觞想站起来,被她缠住了腰际…… &nb“离觞,你要为我做主,贺兰归娴要害死我!” &nb那悲悲切切的声音,脸上尚未痊愈的灼伤,都叫人不由得心生怜爱。 &nb夜离觞抬头,看归娴。 &nb归娴看不出他的喜怒,心头微凉,更怕他凭轩辕赐的口供,认定她是狡猾卑鄙之人。 &nb“离觞,你相信我,我没有害她!” &nb她说着,忙朝着七皇子夜墨渊跪下,“七皇兄恕罪,刚才的事,归娴解释不清楚,只觉得背后一股强大的力量吸纳过来,缠住了腰,所以……” 第130章 有本王在,别怕 &nb她话没说完,眼前突然一暗,就被夜墨渊箍住了后颈,身子被拖向前,足尖几乎离了地面。 &nb奇怪的男子体香猝然蹿冲肺腑,顷刻间四肢变得无力,腰间紧环上一条手臂,眼前血红的眼眸和栗色的发丝飘忽,颈侧刀剜了肉似地一阵剧痛——是吸血鬼尖利地獠牙,刺进了颈侧的肌肤里。 &nb她本能地向后躲,腰身被压弯,却亦是逃避不开,剧痛,恐惧,死亡迫近的感觉……让她忍不住尖叫,却惊得张大了嘴巴,发不出声音,男子的翘首龙纹护肩硌疼了她的脸撄。 &nb周身所有的血在往伤处涌动,筋骨拧绞,脑子里似被两只鬼爪翻找扒找,那刺痛从头脑直袭脊背…… &nb她喉咙里发出艰涩的咳声,气顺过来,才叫出声,“离觞!” &nb箍住她后颈的手就被扯离,夜离觞迅速把她揽入怀中,咬破手指点在她的伤口上…… &nb归娴惊魂未定,脸色惨白无血,抬手拥紧夜离觞,压抑忍着眼泪,没有哭出来,却在夜离觞胸膛上贴了满脸的水。 &nb是了,这怀抱,前一刻抱过一位落水的女子。 &nb她转头就见楚紫柔竟晕厥在地上,她的头以不可思议的弧度歪到了一边,显然,是被拧断了脖子偿。 &nb而夜墨渊被一股呼啸如腾龙的力量,打飞出凉亭外,亭子里,帘幕飘忽,其他人都被强大的力量冲击地趴伏在地上。 &nb归娴摸了摸脖子,确定没了伤口,却还是没有勇气探究夜离觞的眼神。 &nb这一刻,她还是没忘轩辕赐把她供出来的事,虽然她压根儿不是帮凶,可她没有去尽力阻止他偷画,也没有告诉他出府的事。 &nb亭子外,夜墨渊的伟岸与霸气,丝毫不亚于夜离觞。 &nb他眉眼五官都被笼罩在宽大斗篷帽的黑影里,神秘莫测,叫人无从分辨他的喜怒。 &nb飞旋半空之际,玄青的金纹袍服翻飞烈烈,如展翅的鹏,落地却优雅利落。立在栈桥上,静得又诡异,似一柄上好的锋芒锐冷的千年玄铁宝剑,寒光慑人。 &nb一旁的六皇子,十三皇子,蔺纤儿,明雪薇,夜谨然,以及那几位“食物”,都从地上爬起来,紧张盯着剑拔弩张的兄弟两人。 &nb“咳咳……” &nb地上的楚紫柔醒来,略动了一下,却不敢相信,刚才自己的脖子绝然被瞬间拧断了。 &nb这会儿坐起身来,颈骨还在痛,痛得她有些恍惚,也委实不敢相信,曾经那样保护过她的夜离觞,前一刻,他分明还是在乎她,把她捞出了水面。 &nb现在,他不但护别的女子在怀,还绝然重伤了她…… &nb心里悲恸,妒恨,憎恨,交织成一股熊熊地仇火。 &nb她挣扎起身,双手就变成烈尖利地爪,被夜离觞冷冷扫视,却又没勇气出手。 &nb亭子外的夜墨渊察觉到那份微妙,忽然就卸去了杀气。 &nb他挥开纱帘进入亭子里,看了眼夜离觞和归娴,一巴掌打在楚紫柔脸上,随即扯住她的手臂就朝外走。 &nb“我不走!墨渊,是贺兰归娴害我,她妒忌我……” &nb归娴不敢恭维地骇笑,“七嫂,大家同是皇子妃,我妒忌你什么?我妒忌你不得离觞的心,妒忌七皇兄如此围护你而不惜伤我,还是妒忌你是永生不能见天日的吸血鬼?!” &nb楚紫柔被讽刺脸上青一阵白一阵,任凭脂粉浓厚如铜钱,也遮掩不住神态的狼狈。 &nb她抬手怒指着归娴,手指的关节却狰狞粗砺,尖长的指甲刀刃般锋利,却因为夜离觞盯着自己的手,而一直在颤。 &nb“你这个阴险的女人,是你设计害死冷婉妍一家,是你害死辛姒皇后,太子和太子妃……离觞,你不要被她虚伪的样子骗了,她不是你想的那种人!那天,我在街上,亲眼看到她被轩辕赐拖进了画阁!” &nb“七嫂身为皇族中人,污蔑归娴,却为重犯死囚说情,可是曾与死囚为伍,才如此尽心袒护他们?” &nb夜墨渊沉声斥道,“贺兰归娴,如此说,就严重了。你们妯娌不和,无关他事。” &nb“七哥如此说,可是没听到七嫂刚才那番话?”归娴冷怒的眸光看向夜墨渊,“夫妻同体,一言获罪,必有株连,七皇嫂如此不服气冷婉妍和辛姒皇后之死,咱们是不是该去父皇和皇祖母那里理论?!” &nb夜离觞始终环着娇妻的腰间,静默不言,似一道不可忽略的背景。当然,归娴的话,也正是他要说的。 &nb楚紫柔张口结舌,“你……我……” &nb归娴打断她,作势这就要入宫,“七哥刚才咬我那一口,可是把我的祖宗八代都看清了,难保你们夫妻俩不是早就串通好来害我的,咱们还是去父皇面前评理吧!” &nb夜墨渊忙松了楚紫柔,揽在归娴面前…… &nb归娴心头沉沉一悸,想起刚才的痛,就近看清了面前男子冰冷沉郁的绝美容颜,不禁悚然。离觞的美,亦正亦邪,这男人的容貌,却是纯粹的狠,邪,冷,那薄唇,凤目,都透着一股邪魅的肃杀之意。 &nb腰间夜离觞的大手稳稳握住了她的腰,安慰一紧,示意她莫怕。 &nb夜墨渊却突然挥了下披风,单膝跪下。 &nb归娴被他跪地双腿一软,差点就瘫下去。 &nb史书上说,此人与其他皇子一样,无甚高官之职,也不从实政,却任职皇城十万禁军的教头,执法严明,教规严苛,满城禁军一见此人,便胆寒心颤,似老鼠见了猫。 &nb现在,这个叫人胆寒心颤的人,却跪在她面前,俯首认错。 &nb“刚才,墨渊没有看清贺兰家的祖宗八代,倒是看清了,贺兰归娴是一位善良的女子,是以墨渊才打了楚紫柔一巴掌,以惩她的跋扈之举,若你还不满意……”他从靴筒里拔了匕首出来,双手递上前,“墨渊身上每一处,你都可以捅,包括心脏!” &nb楚紫柔气恼地咆哮,“墨渊,你干什么?是她的错……” &nb“楚紫柔,你闭嘴!”夜墨渊沉声怒斥。 &nb归娴看匕首,又抬头看夜离觞。 &nb夜离觞就松开她。 &nb“七哥素来赏罚分明,是我最钦佩的人,他既然如此做,必尽了十分诚意。凭你刚才被诬陷暗害楚紫柔,若这罪名落实,其他人都不愿当证人,在皇祖母面前,你便是谋杀皇子妃的死罪。现在你可以驳回去,杀刮莫怕,一切有我。” &nb说着,他就松开归娴,叫她自己拿主意。 &nb归娴没再迟疑,上前,接过夜墨渊的匕首,却也没有客气。 &nb她看了眼眼前静冷如寒冰宝石的凤眼,手伸向他斗篷的连衣帽里。 &nb夜墨渊疑惑凝眉,侧首,分明感觉到她暖热的手蹭过了颈侧的肌肤,想起她刚才在怀里的一瞬所带来的暖热冲击,心湖荡起一阵微妙的涟漪,视线落在她眉眼上,他才发现,这倾城绝世眉目如画的女子,竟脂粉未施,她一身天然盈香,竟是因为体香。 &nb归娴并没有伤他,而是勾出了一缕头发,给他削断了一截,打在手指上,绕了个发结。 &nb“今天这口气,归娴忍不下。断发如断首,七哥好好掂量七嫂今日的罪行吧!” &nb随即,她就把匕首给他插回靴筒里,将断发收入袖中,伸手虚扶了夜墨渊一把。 &nb夜墨渊看了眼被削断到颈侧处的头发,随即施了内力,遏止它生长复原,默然朝她鞠了一躬,感谢她的宽容。 &nb转身,他抓住楚紫柔的手就出了凉亭。 &nb楚紫柔还是不肯离开,几次挣扎,却也没能成功甩脱, &nb六皇子和十三皇子这就各自带了自己的女人也要走。 &nb归娴忙道,“六皇兄,另一位六嫂在我的书房里赏画,您若离开,别忘了也带上她。” &nb夜逍遥停住脚步,回头看归娴,“你说夕颜?” &nb“是啊。”归娴应了一声,就避开了他的视线,转身依进自家夫君怀里,安慰自己前一刻受惊的心…… &nb* &nb当晚,归娴就收到了恢复入宫资格的圣旨。 &nb因听说为欢迎狼族使臣与新帝,特别举行了宏大的宫宴,归娴称病没去。 &nb夜离觞独自入宫,也没勉强她。 &nb归娴一直想对他解释轩辕赐偷画的事,然而,说了那件事,就定然少不了说看他监斩冷家的事,犹豫再三,还是没提。 &nb宫宴奢华,热闹了一夜才停。 &nb归娴始终心神不宁,怕宫宴上东方貉再出言讽刺夜离觞,亦或两人比武寻衅,干脆也不睡,就坐在廊下等。 &nb天蒙蒙亮时,夜离觞才返回来,一身酒气未消,见她竟裹着睡袍坐在门槛上,明明熬的眼睛已经快要睁不开,却还是圆圆瞪着,定定地打量他。 &nb他气结叹了口气,弯身抱起她,冷眸扫向门口的下人。 &nb甄嬷嬷,乐琴,乐棋等人黑压压地跪了一地,也都陪着熬了一夜。 &nb“都去歇着吧,不必伺候了。” 第131章 馈赠美人给殿下 第131章 馈赠美人给殿下 归娴本是坐在门槛上,脑子已是困倦地混沌不清,被抱在酒气浓重地怀里,四肢就软了,干脆放心地放下眼皮,这就开始睡。 甄嬷嬷忙起身摆手示意丫鬟们退下。 她拉住两个门板的把手,温声提醒道,“殿下,王妃娘娘亲手熬了醒酒汤,已备在桌上,用小火炉煨着,您趁热喝,不会因宿醉头痛!” “有劳嬷嬷提醒。” 甄嬷嬷笑了笑,关上门,才回自己房间去了。 归娴被放在床上,眼睛已经睁不开,耳朵却没闲着,直听着他喝了醒酒汤,才扬起唇角。 这人喝东西今儿格外响,平日却是优雅无声,比女子用餐还赏心悦目的。 喝完汤,夜离觞又漱口,沐浴过,才在床上躺下。 纱帐放下来,拢住一方甜暖,他指尖触在她被夜墨渊咬过的颈侧,温柔地眸光却描画着她恬静的五官。 这女人,是上天赐给他的惊喜,娶了她,终得偿所愿。 他也丝毫不曾失望过,甚至,一切都出乎他的预料。 尤其,今晚她乖巧地避免与东方貉见面,今日她命人把清水阁包裹了红布,给那些皇子妃公主吃的“食物”下了情药,更是聪慧绝顶。 前一刻从大门那边走来,看到灯火通明,看到她坐在门槛上等他归来,暖意甜透了心,到此刻还有余韵荡漾心头。 “傻丫头,以后,别这样熬夜等,我会心疼。” “我不放心,怕你出事。” “我若真出事,你这么苦等着,也救不了。” “至少我可以跑得快一点,去找父皇救你。” 夜离觞摇头失笑,不禁看她在袍服前襟处微露的一双腿,柔若无骨,怎可能跑得快? “今天为什么给那些人下情药?” “我怕那些没出息的女人把咱们家吃穷。” “哈哈哈……”他忍不住埋首她颈窝笑起来。 她便顺势贴近他,慵懒勾住他的腰,唇角却也忍不住扬起,声音低柔地问道,“还要去衙门吗?” “歇假,父皇要和狼族新帝去猎场打猎,众皇子,皇子妃都要随行前往。” “我们可以不去吗?” “当然可以,皇祖母听说你身体不适,叫你多歇息两日,不过,请安还是要的。” “那些使臣到底何时离开?” “他们来,就是为抓轩辕赐回去。我已经把轩辕赐抓来给他们了,想必应该很快就离开。至于轩辕赐偷画的帮凶……”说着,他随手探出纱帐,从床侧的圆几上拿过叠放的画纸,打开,怂恿道,“爱妃瞧瞧,这人你可认识?” 归娴哪里敢看?心虚地眼睛眯着一条缝,见画上的人不是自己,才完全睁开眼睛。 “呃……”她借着他的手端详片刻,抬眸正对上夜离觞揶揄含笑的鹰眸。“这人真是丑到了无法企及的境界,满脸黑点,粗重简短的鬼眉,怕不好找吧。” 他把画像丢出帐外,捏住她的下巴,半是严苛,半是嗔怒地笑睇着她心虚躲闪的凤眸,“此人的确不好找,不过,今日被处死了。不管是真凶还是帮凶,在本王这里,都不能脱罪。” 这回,她可是彻底记住了教训,再也不敢乱跑了。 “归娴有罪,恳请殿下责罚。” “这可是爱妃自己说要罚的!”他便俯首吻住她的唇。 徐缓地一字一吻,诱得她涨红了脸儿,心里馋,却怕惹得他疯狂,手上勾着他的腰,未敢动。 身上的荷边睡袍,却被卸了大半,莹白地肌肤映在朦胧暗昧的光线里,微微闪着光泽,他的唇瓣覆上去,轻尝细咬,乱了她的呼吸,却比从前每一次都温柔…… * 起床之后,归娴脑子有些不听使唤,体内那股欢愉的余韵未消,她肌肤还是粉润嫣红的,只觉得在他怀里睡了片刻,就被拖了起来,就连描眉上妆,贴花钿,都不得不叫夫君代劳。 她倒是没想到,他速度这么快,快到让她不禁有些失落。 相较于入宫请安,她倒是更喜欢静静坐着,任他帮忙梳头,帮忙描眉画目,借着天光美好,静赏他艳美惊世的俊颜。 而更难得的是,这就是他们婚后,最寻常的日子。 马车在路上摇摇不停,她又靠在他怀里睡了片刻。 醒来时,她已经被抱了太后寝宫的大门前,宽大的怀抱像摇篮一样舒服,叫她片刻不愿离开。 所幸,睁开眼睛,头脑已经精神了许多。 每个清晨,太后寝宫,总是有不少人。 今日赶早来的,还是显得有些迟了。 宫门里出来的妃嫔见着夫妻两人,眼神皆是有些微妙。 贤良淑德四位贵妃倒是赞赏的,沅妃,烟妃,莲妃,恬妃,敏妃,宸妃,却眼神复杂,甚至有些敌视。 归娴挽着夜离觞的手臂,上去台阶,夫妻两人不约而同,同时停住脚步。 宫廊下排了一排长凳,行刑执法的宫人,身穿黑袍,手上拿着银蒺藜鞭子,啪啪——抽打得震天响,一鞭子下去,便是皮开肉绽,血肉横飞。 凳子上趴着三皇子夫妇,四公主,五公主,六皇子妃蔺纤儿,七皇子夫妇,十三皇子夫妇。 少了两个人——蔺夕颜和夜逍遥。 归娴第一次看吸血鬼挨打,心里着实惧怕,却又觉得痛快刺激。 这些吸血鬼太笨了,任他们獠牙利爪,还不是得看太后的脸色?! 夜离觞却道,“爱妃,今日你那位朋友,恐怕要有厚礼酬谢你了。” “夫君过奖了,我得了您这么一位帅到没朋友的夫君,我怎可能有朋友?!” 她帮蔺夕颜一把,只是一时打抱不平,并没有指望蔺夕颜的感激。 夜逍遥出轨到蔺纤儿这小姨子身上,已然渣到了无可救药的地步。 蔺夕颜和他在一起,现在没有幸福可言,将来也不一定有。 “我若真要叫她感激我,我会给她找一位温柔善良的夫君。” 夜离觞被她的话逗笑,勾着她的腰入了殿内,迈过门槛之际,忍不住在她脸上吻了一下。 偏不巧,金光恢弘的大殿上,竟还坐了一位容貌温润祥和,看似三十几许的男子,而且正把夫妻两人亲密的举动看在眼里。 他坐在凤椅一侧的高背椅上,那气势与气质,竟丝毫不逊于一身暗紫金纹凤袍的古云姬。 归娴凭史书见过血族百官画像,倒是不觉得此人陌生。当然,她也不会因为史书对这人的赞美,便疏忽防备。 古云姬见孙儿孙媳行礼,和蔼颔首。纵然廊下鞭打声刺耳,也未影响了她的好心情。 “离觞,归娴,来,到皇祖母身边来坐。” 归娴和夜离觞一左一右,在她身边坐下,那坐着的中年男人便起来,朝着他们行礼,“臣给恒颐王与王妃请安!” “国公快免礼!”夜离觞忙介绍,“归娴,这位是楚国公,七皇嫂楚紫柔的父亲!” 古云姬示意楚国公坐下,侧首对归娴笑道,“楚国公今日是来提亲的,他要把他们家的三女儿楚紫薰,许配给离觞当侧妃,归娴,你可愿意?” 夜离觞皱眉开口欲言,被古云姬抬手一挡,别开脸,脸色却顿时铁青。 归娴心里虽然痛,却也不是不明白,楚国公这是替楚紫柔教训她来了。 他当这样就能让她疼呢? “离觞前儿还说,楚国公是忠心不二的肱骨大臣,国公大人当离觞的岳父,是离觞的荣幸。归娴高兴还来不及呢!” 楚国公顿时眉开眼笑,看归娴的眼神,却多了几分不屑。 夜离觞却听得心都冷了,见归娴脸上竟还有笑,愈加心如刀绞。 归娴眸光流转,看了眼夫君,话锋旋即转开。 “素闻楚紫薰小姐才貌双全,不亚于七皇嫂,不过,紫薰小姐和国公大人恐怕也知道,七皇嫂在嫁给七皇兄之前,曾经闯去离觞在西疆的府邸,还闹过不少事儿。紫薰小姐嫁给离婚,归娴乐意成全,就怕这会儿挨打的七皇嫂得知赐婚,会一哭二闹三上吊。” 夜离觞挑眉,舒了一口气,见宫女递上茶过来,他接过来抿了一口。嗯,今早这血茶味道还不错。 楚国公苍白的脸早已经涨红,额上冷汗都冒了出来。 “王妃娘娘放心,关于紫柔……” “国公大人恐怕不知道吧?七皇嫂昨儿在府上,不但污蔑归娴把她推下水,还怒指归娴暗害了冷家和辛家人,还为他们叫屈,说归娴是阴险卑鄙的小人……” 古云姬夸张地骇笑,“竟然有这种事?楚国公,你这父亲是怎么教训女儿的?楚紫柔如此恶劣,你叫哀家怎么接纳楚紫薰当孙媳?” 归娴俯首对道,“皇祖母,听说楚紫薰小姐与太子殿下太子妃亦是来往过甚,若是她也如此袒护冷婉妍与辛家人,离觞可万万不能娶,归娴也不敢接纳。” 第132章 皇子家孕事有毒 第132章 皇子家孕事有毒 楚国公的一张国字脸,黑得眼见着就快要垮塌,归娴忙又似笑非笑就侧首,视线越过雍容而威严的古云姬,温柔明媚地笑问夫君,“夫君,还看您的意思吧!您若是喜欢紫薰小姐,那些大逆不道的事儿,归娴去父皇面前说一说,揽在自个儿身上便是了。” “本王就一颗心,哪能切成四五瓣拿去分?别人不知本王心疼,爱妃总该知道的。” 好男人就该如此听老婆话呀!归娴乐滋滋地扬起唇角,瞥了眼楚国公,忙起身给古云姬行礼。 “皇祖母恕罪,归娴乱了规矩,竟是把楚国公给得罪了,归娴罪该万死!” “这些话,你不说出来,哀家还觉得罚楚紫柔罚重了呢!”古云姬这就下令,“传哀家懿旨到门口,多打楚紫柔二十鞭子,给哀家狠狠地打。” 楚国公从椅子上滑下去,当即跪趴在地上,“太后娘娘开恩!” 夜离觞起身,却没理会楚国公,直接伸手把归娴扶起来,“皇祖母,归娴身体不适,孙儿带她去城郊庙里祈福,这就该启程了,请皇祖母恩准。” 古云姬眸光顿时清亮了许多,“好,早该去祈福!都怪你父皇,刚刚新婚,就叫你去查案,这不是棒打鸳鸯么?快去吧!玩得开心点!” “谢皇祖母!” 夜离觞这就扣着归娴的手出去。 古云姬却端坐凤椅上,顿时敛笑冷怒,血眸森寒,獠牙莹白,似换了一个人,愤然挥下去一掌,打得楚国公在地上滚了两个跟头,才停下。 他却不敢那样躺着,忙跪爬起来,来不及擦唇角的血污,便俯首贴地。 “贺兰归娴的身份地位,你女儿拎不清,你也犯糊涂?!且不说她牵扯了大周与孔雀王朝,哀家的曾孙曾孙女也在她腹中,谁惹她不痛快,就是惹哀家不痛快!今儿这事儿,哀家让你三分,不叫老七休妻,你且得回去好好教训楚紫柔!她再敢惹是生非,哀家撕了她喂狗!” 楚国公被凌厉地呵斥,老脸顿时抬不起。 “臣……谨遵太后娘娘教诲!若娘娘没有其他吩咐,臣……臣告退。” “滚!” 古云姬怒哮之后,厉声道,“把老七给哀家带进来!” 夜墨渊背上的伤口尚未痊愈,就被两个护卫抬进来,放在了台阶下的红毯上,背上的伤口被纯银蒺藜鞭子烧灼,血与黑色的腐肉参杂,触目惊心。 古云姬起身,身影呼啸,袍服翻飞,瞬间下去台阶,把手上的一杯血茶倒在他的背上。 夜墨渊伤口缓缓痊愈,她却把茶盅给摔在了一旁。 “平日看你机敏,没想到竟是个糊涂的东西,楚紫柔这种女人,也值得你和自己的亲兄弟动手?” 夜墨渊知道她偏宠夜离觞,不敢悖逆,冷绷着脸,俯首道,“孙儿罪该万死!” “可喜欢狼族女子?” 夜墨渊如临大敌,脸色顿时惨淡无血。“皇祖母……” “你们兄弟几个,不是都艳羡老九娶了贺兰归娴这位大周皇帝钦封的长公主么?哀家也给你一位公主,东方貉的妹妹!” “皇祖母,孙儿不喜欢狼族女子!” “放肆!狼族改朝换代,那位美人儿姿色绝妙,更是一位崭新的长公主,叫东方雪莲。楚紫柔降为侧妃,东方雪莲为嫡妻,今儿东方貉带她去猎场,你好好与雪莲长公主相处。” 夜墨渊双拳抵在地上,骨节抵触地咔咔爆响,“皇祖母,请收回成命,孙儿无意儿女私情。” 古云姬最是憎恶这些臭小子个个表面恭顺,心里却执拗叛逆。 “哀家知道,你自始至终都不肯碰楚紫柔,是因为忘不了曾怀着四个月身孕暴毙的茉香,但是,茉香已经死去百年,你还要折磨自己到什么时候?” 夜墨渊顿时红了眼眶。那个名字,是他的伤。 那会儿茉香有孕,他天天跟着,护着,疼在心尖上……甚至不惜私自动用教场的新兵,以大队人马保护府邸四周,却不知为何,她竟还是暴毙…… 失去孩子的一刻,他感觉到锥心刺骨的痛,仿佛周身的骨头被生生敲断了。 他沉痛地俯视着地面,说道,“皇祖母,您放心,孙儿昨晚开始,就记不起茉香的模样了!” 昨晚,沉在梦里,他鼻尖上,仍是始终萦绕着一股香气,却不再是茉香喜欢的茉莉香气,而是另一个女子血液的甜腻,和纯净的体香……她那么温暖,那种温度,类似阳光,却安全甜美,并不会灼伤他。 古云姬不喜欢他这样沉默,她弯身扶起他,语重心长地拍了拍他的肩,凤眸却冷锐看进他的眼底。 “渊儿,你能放下茉香最好。不过,楚紫柔,倒也配不上你,所以,哀家才赐给你一位配得上你的。懿旨已下,容不得你更改。去换衣服,给哀家穿得规矩漂亮些!” * 夜墨渊换了一身金甲礼服,就连胯下的坐骑,亦是金甲护身,铁蹄铮铮。 冗长的礼队,一个时辰后,才抵达猎场。 山峦如画,雾霭在阳光下时而飘渺如纱,时而团聚如云,葱郁的山林里,鹿鸣悠悠,鸟鸣回响,令人心旷神怡。 六皇子夜逍遥和六皇子妃蔺夕颜身穿同色地蓝玉宝石金甲,一左一右追上他,夫妻两人皆是英姿飒爽。 “老七,恭喜,要纳新妃了?” 夜墨渊冷酷无应,一眼没看夜逍遥,却分明听得出,这厮是幸灾乐祸。 蔺夕颜拿马鞭碰了碰他的手肘,“哎?老七,你可有见过老九和归娴?” 夜墨渊沉重地哼出一口气,眉头都皱起来,“没见。”注意到她马背上宽大的礼盒,他忍不住疑惑,“六嫂这是要送谁的?” “当然是送归娴,难不成我还送老九呐?” “什么宝贝?” “没什么,一套骑装而已。” “六嫂从前不是与三嫂和四姐往来甚密么?这就忙着换朋友了?” 蔺夕颜不动声色地看了眼夜逍遥,忙道,“我是想求归娴帮我和你六哥画一幅画,她的画工,出神入化,不要白不要。” 当然,这是她格外为归娴准备的谢礼。 昨天,她被丫鬟带入书房时,心里还因吃不成“美食”而暴躁,后来,夜逍遥闯进去,突然抱住她,她才恍然大悟,贺兰归娴——那聪慧绝顶的女子,竟是一箭双雕,教训了她们这些挑衅上门的皇子妃,又帮她重新回了夜逍遥的心。 昨晚,一夜情话缠绵,她说尽了这几年的离别苦,逍遥待她更胜从前。 两人欢爱七八次,情到浓时,逍遥低喃恳求她也尽快生个孩子…… 那一刻,她崩溃地哭出来。 自从成婚,她就深谙府中规矩。 孩子——是六皇子府邸最忌讳的话题。 他的第一位侍妾,亦是青梅竹马陪伴他长大的女子,在有孕第三日,心脏被剜,浮尸湖上,从此,他十年沉痛,一蹶不振。 若非她与那女子长得有几分相仿,且比那女子美了几分,她这辈子都不可能入了他夜逍遥的眼,任凭她箭术超群,姿容绝艳,也不过是家族攫取利益的工具罢了。 她迟迟没有身孕,并非不想有,而是他不愿让她有孕…… 也因为如此,家族对她失望透顶,趁着夜逍遥醉酒,把蔺纤儿送上他的床榻。 父亲甚至特别找了半仙掐算,说蔺纤儿乃是多子多福之命,说到底,不过是惧怕失去六皇子岳父的身份与头衔,才拿两个女儿巩固地位。 夜逍遥全然不知她心中所想,“老七,一会儿咱们比赛马射箭吧!” “好!”若东方雪莲在,恐怕他不比,也得比。 宫人与护卫们,开始忙于搭建营帐,夜墨渊强打着精神,四处看了看,见狼族使臣追着乘坐龙辇的父皇小跑着过去,他也忙跟上去,却听到那使臣说,东方貉龙体欠安。 狼王东方貉身体不适没来,他的妹妹东方雪莲也没来,只是派了两元悍猛的武将来应付捕猎。 夜墨渊顿时心情大好,这就要找三皇子和六皇子等人射箭,却忽听得凤驾那边皇祖母冷凉地嘲讽。 “魇儿,狼行天下,可是吃肉的,东方貉居然能生病?哀家看,这病有点古怪!” 夜魇在龙辇上若有所思地沉吟一声,这就唤道,“墨渊,你来!” 夜墨渊忙策马过去,飞身跪下龙辇前,“父皇,儿臣在!” “老九带归娴去城郊了,两人还可能去游湖,你马上带两队护卫赶过去,万一打起来,先护着归娴。咱们血族皇族能否破除那毒咒,就看她了!” 第133章 狼王新帝找上门 第133章 狼王新帝找上门 千年古刹内,苍松翠柏,郁郁青青。 宏大的古殿内,绿瓦红墙,往来的游人三五成群,檀香的烟雾载着人们的冤枉袅袅缭绕…… 夜离觞牵着归娴,漫步枝丫遒劲的老树下,风起叶动,细细的阳光从树的缝隙间打下来,撒了一地碎金。 古树的树冠上挂着许愿牌,树干上缠满了带着铜铃的祈福心锁,风过时,许愿牌哗啦,铜铃悠悠,回响着殿内传来的诵经声,成了一曲神圣高雅的梵曲。 夫妻两人穿得是便装,在大片游人里,却还是因太过惊艳容貌而分外耀目。 夜离觞因一头贵雅艳逸的栗发,倒是素来无法低调。纵然一身广绣束腰的宝蓝便服,亦是俊美不凡,祥云新月暗纹,亦并不扎眼的,却惹得院中行经的女子,频频侧目。 归娴倒也不在意,大大方方任她们赏。 她一身鹅黄的蛟绡纱流仙裙袍,倒丝毫不比夫君逊色。 荷边裙摆层叠曳地,领边上滚着宝蓝色的丝边,裙摆袍袖的绣着朵朵小小的蓝色海棠花,与他的一身蓝袍,交相辉映,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青丝侧绾,发髻上由低到高,点缀着由小到大的,朵朵黄色蓝色的宝石小花簪,乍一看,似流星幻月,辉映着眉心里的海棠花钿,衬托眉目流盼生辉,肌肤粉腻胜雪。 她却是此刻才发现,成婚与不成婚,是有天壤之别的。 最好的一点便是,两人可以肆无忌惮的手牵手,走在阳光下。 别扭地便是,她是以死和踩踏他的其他三个女人,才换来的这个位置。 两人前一刻焚香祈福,一起拜了佛祖金像,她跪在那巨大的佛像下,暗觉自己像一只蝼蚁。 佛祖那么冷,好像懒得理会她。 俯首贴地的一刻,她想起冷婉妍一家在烈阳下被行刑的一幕,想起沉鱼,夜逸痕,夜妙戈等人被鞭打地皮开肉绽的一幕……若是佛祖不保佑,她倒也不介意。 以后,少不得要嗜血为生。在这种地界里,不疯魔,不成活! 想起前一刻夜离觞跪拜时虔诚的样子,她忍不住仰脸儿笑着揶揄他。 “佛祖家都是吃素斋戒的,怎会保佑你们这些茹毛饮血的吸血鬼?” 夜离觞挑眉,从她手中抽手,改环住她的肩,“佛家有言,众生平等,吸血鬼既然存在,也是佛祖掌下众生之一。所谓人之初,性本善,血族人天性亦不想为恶,偏偏上天造得他们只能饮血,因此他们为恶,也就不是他们的错。” 他真是语言丰富耶?害她忍不住想起初见时,他以微表情交流的简单样子,心里忍不住一阵暗笑。 “夫君,我发现你除了长得好看,武功高强,足智多谋之外,还多了一项本事。” “什么本事?我怎没察觉?” “狡辩的本事!哈哈哈……”说完,她就大笑着狡黠一转,从他怀里逃开,一溜烟地跑到了大殿东侧的月洞门…… 敢说他狡辩?夜离觞气结,“你给我站住!” “我看到佛祖已经在天上被你气吐血了。”说完,她就入了月洞门里面。 夜离觞轻易嗅到大群狼人的气息靠近,若有所思地看了眼寺院的大门,迅速追进月洞门。 * 月洞门里面大片翠竹,中央是一条宽阔平整的青石板路。 他眼睛目视竹林间的路,耳朵却听到了门侧林间有些紧张地呼吸,唇角邪肆微扬,他就沿着一半路走向塔林的方向。 归娴藏在竹林间,见他竟没发现自己,不禁惊叹自己藏身的本事。 她忙要出去,眼前却陡然一花,腰间被健硕的手臂一勾,身姿就入了宽阔暖热的怀抱,情愫一悸,她脆弱的心差点蹦出胸腔来。 后背被高大的身躯逼迫,抵靠在了一株翠竹上,凌厉的唇舌,缠住她的,顷刻间吸纳了她的神魂。 她素来对他的热吻无力招架,怕自己狼狈地瘫下去,忙抬手勾住他的脖颈,他一双大掌按在她背上,气血升温,厮磨不尽,她两条腿一抬,就盘在他的腰上…… “爱妃,你在干嘛?”他唇瓣抵在她唇上,说话间,比亲吻更诱惑。 她向后微扬螓首,凤眸半眯,凝睇着他艰涩隐忍的俊颜,以他低哑地口气,狡黠问道,“夫君,你又在干嘛?” 他视线绕在她唇上,缱绻不舍,口中却说着最理智的话,“我们是出来玩的。” 她点头,挑眉,不置可否地反问,“所以……” “只玩。” “好!同意!” “同意还缠在为夫身上?” 她大囧,忙把四肢放下来,端端站稳,不小心蹭到他腹下的异样,无辜地眨了眨眼睛。 夜离觞轻咳了一声,深吸一口竹香鲜浓的冷气,扣住她的手,“咱们去游湖。” 于是,两人穿过佛寺塔林,出了侧门…… 冗长石阶直通山脚下的湖水,湖上半截栈桥延伸到水中,栈桥两侧,带着顶棚的各色小船停靠,似映在水墨点画的山水图里。 山水相映,天光云影,行人闲谈,笑语欢声,夫妻两人沿着石阶走下去,心情也分外明媚。 上了栈桥,夜离觞看到有卖冰糖葫芦的正从船上下来上栈桥,忙招手,“过来,买两支。” 归娴见他把冰糖葫芦递过来,馋的口水直流,却不敢乱吃,上次吃了这东西好一阵吐。 “放心,这是真的山楂做成的。” “你确定?” 夜离觞但笑不语,把冰糖葫芦给她,就找船家包下一艘小船,拉着她坐进船舱的拱棚里。 归娴却始终也没敢吃,怀疑细看冰糖葫芦,又皱着小鼻子嗅…… 夜离觞被她小心翼翼地可爱娇态逗笑,借着她的手咬了一口冰糖葫芦,却只咬掉一半,让她看清是真的去了核的山楂。 归娴见他咀嚼带劲儿,忍不住笑,“夫君,你喜欢吃酸?” “还好。”知道她能吃,他只是不甘示弱而已。 归娴就咬掉他吃剩的一半,酸甜地味道沁了满口,爽!让她忍不住欢愉地嗯了一声。 夜离觞被这无意地妩媚声,挠得心尖一颤,俯首就吻住她的唇,掠夺她口中酸甜的味道…… 船舱外,却传来一声不客气地招呼声。 “恒颐王,怎见了故人不到招呼,反躲得急呀?!” 夜离觞没松开归娴,眼眸却顿时溢满血冷的杀气。 归娴听出那是东方貉的声音,忙推开夫君,狐疑地看他。 原来,他刚才拉着她穿过塔林,竟是为了躲避东方貉?! 夜离觞避开她的眸光,气恼地别开脸。 归娴忍不住失笑。 有他这样吃醋的吗?亮给他一抹背影,是说“你想见他就去见”的意思吗? 她咬了一口冰糖葫芦,就趁着酸劲儿,不高不低地娇喘起来,“嗯,啊——夫君你慢点……嗯——” 夜离觞顿时涨红了脸,气结看她,却见他家娇妻气定神闲,一边嚷嚷,一边毫不费力地吃掉了五颗冰糖山楂。 乘船的船家拿着撑杆,手支撑不住地颤抖,斗笠下的一双眼,忍不住瞥向篷下。 夜离觞随手一挥,忙挥下垂帘,对外面的人说道,“东方兄恕罪,离觞正与爱妃忙着,实在不便见客。” 小船却突然一晃,帘幕就被人忽然掀开了。 东方貉金黄的龙袍龙冠,绕了一身贵雅的龙涎香,大剌剌地弯腰迈进来,带入一阵狼人特有的炽热气息。额上的美人尖垂下来,绿眸妖冷缓慢地微抬,就落在啃糖葫芦地女子身上。 他寻了个舒服地位置坐下,狼眸灿亮,一眨不眨,“怎么不叫了?你们继续,当我不存在就好。” 归娴厚着脸皮,继续吃自己的冰糖葫芦,彬彬有礼地俯首笑道,“狼王陛下在此,归娴与夫君怎敢逾矩?” 夜离觞亦是客客气气地俯首,仿佛刚才什么事都没发生过,“离觞见过东方兄。” 东方貉点头,一派兄友弟恭的样子,“我来,没别的意思,是与你们商量和亲之事。” “和亲?”归娴狐疑看向船头…… 一抹倩影落在船头,翘首的金色骑装靴上面,是翠绿底的骑装上,那裙摆上绣着紫红的牡丹,娇艳异常,华贵无匹。 那身影进来,是一张桃花圆脸,玉润的肌肤白腻胜雪,那眼睛眉毛,越看越像东方貉。神情亦是冷傲跋扈,视线直接而灼热地落在了夜离觞身上。 见归娴拉下脸儿,东方貉似笑非笑地介绍道,“这是舍妹,东方雪莲!” 他随手把妹妹拉到身边,“雪莲,你不是倾慕离觞已久么?快给他和归娴行礼,以后,你们就是一家人了。” 第134章 不小心打了陛下 &nb归娴清浅抿唇一笑,不敢恭维地对风华绝代地夫君道,“夫君,你今日犯太岁,还是犯桃花?从早上,到现在,可是有两位女子要嫁你了,还都是被人拱手送上门的。” &nb夜离觞挑眉,借着她的手,旁若无人地又偷吃一颗冰糖葫芦,“……咱们家风水不好。” &nb“是你面相有严重的问题,一天到晚招桃花!”归娴当即打了个主意,“明儿,我找算卦老先生,弄个水晶球给你镇*压一下,免得这桃花劫缠着你。” &nb夫妻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东方雪莲保持着要跪未跪的姿态,尴尬地不知该如何是好。 &nb夜离觞见她整个身体都僵硬了,尴尬地摆手制止,对东方貉道,“本王无意纳妃。东方兄被本王打败的那一日开始,应该比任何人都明白这一点。” &nb归娴从旁不动声色地听着,默默无闻堪当起小配角,事不关己地啃自己的冰糖葫芦,凤眸却溜溜地在三人间流转,见东方貉笑得内敛冷邪,却时不时地看着自己,她不自在地别开视线。 &nb东方雪莲似跪非跪,注意到兄长唇角冷抿,还是聪明地朝着归娴跪下,突兀地叫了一声,“以后还请姐姐多多指教!” &nb叫得挺亲热呀,也着实不客气。这若是过了门,指不定要如何更不客气呢! &nb归娴忙伸手扶她,“长公主殿下如此屈尊攀亲,可是折煞归娴了!归娴不敢与长公主姐妹相称,我们家离觞,不是嫡子出身,也没有迎娶皇族公主的福气,长公主和狼王陛下还是另请高明吧!” &nb夜离觞赞赏握住娇妻的手,“东方兄的好意,离觞心领了。我夫妻俩还有要事,先告辞!” &nb“离觞,别不识抬举!”船篷里空间狭窄,东方貉一伸手就扣住了他的肩。 &nb归娴勃然大怒,失控起身就把冰糖葫芦砸想东方貉的龙冠…偿… &nbpia——冰糖葫芦粘在龙冠的金龙脑袋上! &nb东方貉看了眼她近在咫尺地脸儿,眼睛上抬,看到眼前垂着冰糖葫芦的小竹棒,和她来不及收回的柔夷,唇角冷抽两下,她袍袖的馥郁的盈香直冲鼻息……他忙松了夜离觞的肩。 &nb夜离觞则忙把归娴拉进怀里。 &nb东方雪莲则忙把冰糖葫芦从东方貉头上取下来,冷怒要呵斥归娴,被兄长一瞪,只得住口。 &nb归娴自知先动手不对,也顿时老实了,见东方貉竟从东方雪莲手上解救了要被丢掉的冰糖葫芦递过来,她面红耳赤地抿了下唇…… &nb夜离觞知道她馋这东西已经馋了许久,就接过来又递给她,“吃吧。” &nb归娴心虚地鼓着腮儿,接过冰糖葫芦,心里又不禁一阵委屈。 &nb他若是因为她拿冰糖葫芦打一皇帝,而不得不迎娶东方雪莲…… &nb见她眼泪要掉下来,夜离觞宠溺嗔笑着环住她的肩拍了拍。 &nb东方貉从头上取下龙冠来擦着,避开两人亲密的一幕,漫不经心地道,“离觞,你现在不再是西疆之王,手上也无兵卒,万事都听血族王与云姬太后的,朕身为狼王,也不容你忤逆。当然,朕并非叫你纳妾,是娶平妻,朕的妹妹,如此闭月羞花,怎么能当妾呢?你说是吧,归娴?” &nb好一个平妻!归娴皮笑肉不笑,“狼王陛下,您家妹妹是不是在狼族嫁不出去,才找来血族,硬塞给离觞?!” &nb东方雪莲勃然大怒,顿时绿眸清寒,“贺兰归娴,你以为你是谁呀?还真当自己金枝玉叶呢?!普天之下,也就你,拿冰糖葫芦打人我哥不杀你,凭你刚才那一下,若其他人,早就被千刀万剐了。” &nb“我有错吗?是你哥先对我们家离觞动手……他是狼人,那一下过来,说不定就能掏心挖肺!” &nb“我哥动手了吗?不过是碰了一下他的肩!” &nb“我也没咋滴呀!冰糖葫芦打了他龙冠,又没伤着他。” &nb“你那是放肆,你那是大不敬!如果你不是我哥搁在心里的人,我早就一口吞了你!” &nb归娴佯装惊恐地缩进自己夫君怀里,特别特别矫情地娇声嚷道,“哎呀,人家好怕好怕呀!拿绿眸獠牙出来逼有妇之夫娶自己,不嫌害臊!” &nb说完,她也不等夜离觞和东方貉反应,就又强悍地咬了一口糖葫芦,以鄙夷不屑地举动,表达自己发自肺腑地鄙视,顺便朝着东方貉竖起小指。 &nb东方雪莲被她变化多端的演技气得发指,不可置信地嘶叫了一声,见兄长竟对贺兰归娴的嚣张举动不以为然,周身地骨骼,顿时发出咔咔地爆响声…… &nb夜离觞见势不妙,忙拥着归娴在怀,大掌扣住了船身,真气暗涌…… &nb东方雪莲脸上白腻如蛋清的皮肤,顿时皴裂出一道道狰狞的血痕,痛得她不得不中断变身成狼。 &nb东方貉一掌打在船身上,阻断了夜离觞强大力量的暗袭,狭小的船咔一声巨响——从中间绷断。 &nb归娴低咒了一声,忙丢了冰糖葫芦,两手抱紧夫君的腰。 &nb水花从船舱底汩汩冒上来,夜离觞迅速一掌挥破了篷顶,拥着归娴飞冲出去,双翼轰然挥展,如垂天巨云,每一根羽毛都充盈着丰沛强大的刺目的红光…… &nb羽翼优雅地轻一挥打,在江面掀起十几丈的白色水浪。 &nb岸上却一支箭破空而来,直袭夜离觞的后背。 &nb归娴大惊失色,迅速攀住他的手臂,善舞的柔软身骨,水蛇般,藤缠而行,从他手臂和羽翼下钻了过去…… &nb夜离觞本以为她要爬到自己背上,迅速以手臂护住她,却听到利器刺破血肉骨骼的声音,她娇躯瞬间往下坠。 &nb他迅速自半空旋身,拉住她下坠的身子,却见一支箭,贯穿了她的胸前,她在下坠之际,不忘伸手指向岸上…… &nb夜离觞朝那边看了眼,迅速抱着她朝王府飞去。 &nb等水浪落下,东方貉和东方雪莲已经飞回狼帝的龙首大船上,夜离觞和归娴早已不见了踪影。 &nb东方雪莲仍是怒火难熄,“哥,我嫁定了夜离觞,我一定要把贺兰归娴挤出恒颐王府!” &nb东方貉却颓然挫败,抬手摸了摸龙冠上仍是有点粘手地龙首,失落地转身进了船舱,“先回猎场。” &nb隔着半截江面,岸上的山林内,夜墨渊把自己的长弓递给一旁的护卫,暗隐于连衣帽下的俊颜,却森白如鬼魅。 &nb一旁的士兵问,“殿下,现在要撤兵,还是要……” &nb“去抓一个狼人来,咱们去老九的王府。” &nb“是!” &nb* &nb恒颐王府的寝居内,气氛凝重紧张,令人透不上气。 &nb甄嬷嬷双手合十,始终默念着“阿弥陀佛”,乐琴,乐棋等人脸色苍白地望着床上…… &nb床榻上的女子,冷汗如豆,皮肤忽然红,沉在巨大的痛苦里,手脚不住地颤抖,那样子,似冷似热,似随时会断气。 &nb夜离觞半跪在床榻前焦躁凝着眉头,心急如焚。 &nb他宽大的掌抚在娇妻的发顶,感受着她体内肆虐的剧毒流窜于血脉,仿佛被刺藤缠住了脖颈,勒紧了心脏,每一根筋脉都随着她煎熬于剧痛之中……这个傻女人,总是为他做蠢事! &nb破天坐在床侧的高背椅上探了脉,见归娴神情不对劲儿,没有冒然开口,他又起身,仔细看了看归娴的眼睛,原本美丽的凤眸也变得诡异,眼瞳倒是无恙,眼白却赤红骇人,脸上的血管都显现出来,鬼魅般骇人。 &nb“殿下,借一步说话。” &nb“不能把毒逼出来吗?” &nb“此毒怪异,不定于一处,若在吸血鬼体内,血液凝滞,体温冰冷,还好办,可王妃娘娘的体内,血液涌动不停,毒蛊流窜肆虐,微臣怕妄动真气,会冲击太剧……伤了胎儿。” &nb“我的身体,我却无权知道自己中什么毒么?就当着我的面说吧。” &nb归娴只觉得血脉说不出的刺痒难受,忽冷忽热,却又不敢抓挠,心底一股怒火在四处乱窜,冲击地脑子无法正常思考,她想嘶吼,想咆哮,想撕咬点什么东西发泄……却又忍不住庆幸这毒是存于自己体内。 &nb万一入了离觞体内,不知他要如何痛苦。 &nb见那一蓝一灰的高大背影朝外走,她气恼地怒吼一声,叫住他们。 &nb“破天,你说——胎儿……是什么意思?” &nb夜离觞忙返回床边,把她按躺下,握住她的手,“归娴,你怀孕了,是龙凤胎……” &nb“龙凤胎?”大bo凝视他神情复杂地眼神,“多久了?” &nb“呃……”他转头看破天。 &nb破天避开她为除掉冷家与辛姒而自杀的那段时间,从容说道,“刚有的,不过刚一个月而已……” 第135章 陛下错殿下得赏 “难怪……我觉得这几天肚子大得不像话……我还以为我吃胖了,又蹦又跳,减不了肥……原来是怀孕……”她勾着夜离觞的脖子,激动地吻他的唇,“离觞,我们要当父母了……一次生两个……以后,我们就是一家四口……撄” 她欢喜地语无伦次,却因为痛苦难以疏解,笑得有点扭曲,怕夜离觞担心,愣是强硬地逼迫自己保持理智,却不知,他因为血液牵引,对于她的每一分痛,都感同身受。 夜离觞想笑,却反而眼眶灼红,心里亦是酸楚难抑。 他知道,她这样强装高兴,只是不想让他难过。 温柔托住她的后颈,把她放躺在枕头上,他握紧她的手,拉到唇边轻吻,才侧首问,“破天,这毒……” “除非……能拿到解药。” 守在门外的花错突然闯进来,因夜离觞挡住了归娴,他看不到她的病容,却看到她的手不似往日那样白皙。 心头凶狠地一阵刺痛,他忙低下头,毕恭毕敬地说道,“启禀殿下,七皇子驾到,带了兵,还押了一只狼人。” 破天忙道,“殿下,王妃娘娘或许有救了!” 归娴不明所以。 夜离觞却森冷深吸一口气,獠牙在花瓣似地唇角内,陡然蹿长,暴戾的红眸瞥向窗外渐近的一群人偿。 “他最好是拿了解药来,否则,我绝不饶他!” 说完,他叮嘱一旁的甄嬷嬷,给归娴服用安神汤,让她休息,转身就带着花错和破天出去。 甄嬷嬷不敢迟疑,忙把小火炉上煨着的安神汤倒在碗里,亲自端到床前。 归娴却闻着药味儿便忍不住烦闷,如何能喝得下?! 她挣扎着从床上起身,搭住乐琴伸过来的手,穿过两层红纱帘幕,隔着最后一层厚重的锦帘,听到夜墨渊在外室低沉沙哑的声音传来。 “九弟,你没受伤吧?” “没有。”夜离觞直接道,“归娴为了救我,帮我挡了一箭。” “难为她这样尽心为你,这已经是第几次了?” “第四次了。” “真羡慕九弟!当年我的茉香亦是如此,爱上我,命也不顾,为了诞下那个孩子,飞蛾扑火,最后却……” “七哥此来到底所为何事?” “父皇和皇祖母因东方貉没有去猎场,担心他会去为难你和归娴,就派我去寺院保护你和归娴,岂料,我赶去时,正看到这狼人在岸上朝你射箭……” “哦?” “我检查了他两支随身带着的箭,都有剧毒,我便把他押了来。这狼人竟狡猾诡诈,在路上咬舌自尽。 我搜了他身上,发现了这瓶药,若我没猜错的话,一定就是解药。” 归娴从帘幕缝隙看出去,就见夜墨渊把一个小药瓶递给夜离觞,两人都异常平静,仿佛只是寻常聊天,哪怕对视,冷酷的眼睛也看不出丝毫波澜。 她倒是又长了见识。哪怕最憎恶的人在面前,也要端得住心神,稳得住气息,别叫仇敌扰得自乱阵脚。 破天上前,忙接过药瓶打开盖子,小心地嗅了嗅,对夜离觞道,“殿下,可以先取王妃娘娘的血尝试一下。” “好。”夜离觞还是客气地说,“有劳七皇兄跑这一趟。当时感觉到皇兄在那个方向,我还以为……” “以为我是凶手吗?”夜墨渊对他的怀疑不以为然,“老九,咱们是兄弟,归娴腹中是我的侄儿,是我皇族血脉,不容有失,我若连这一点都拎不清,不只是死罪,恐怕那些臣子也会看了笑话。” 归娴从帘幕缝隙里见夜离觞过来,要返回床上,但是,她现在的身体,已经不允许她走那么远…… 既然躲不及,干脆就搭着乐琴的手,直接掀开帘幕,抓住了夜离觞的手。 夜离觞微愣,迅速扶住她,帮她稳着身子。 归娴还是坚持朝着夜墨渊行了礼,才在桌旁坐下。 “多谢七皇兄抓到凶手……但愿这药,就是解药。” 夜墨渊避开她眼白赤红的眼睛,左上位坐下,“往往下毒之人都怕自己中毒,会随身携带解药。我虽不及老九破敌的经验多,这点常识还是有的。” 见破天拿了茶盅过来,归娴直接撩开手腕,搁在茶盅上方,抬眸看夜离觞。 夜离觞从靴筒里取出匕首,给她放下袍袖,只在指尖上刺了一点,挤出一个血珠滴在茶盅里。 归娴忍不住抬头看他,视线相对,她疑惑不解。 他扬了下唇角,哑声宽慰,“傻丫头,割得伤口太大……会痛!”这一刻,他不愿她承受更多痛苦。 “离觞……你放心,我再也不会让自己受伤,再也不会叫你这样担惊。” “是我亏欠你,是我没有保护好你,不要自责!”夜离觞说着,在他额上轻吻、 夜墨渊眼底却红光诡异,望着那一幕,心里地妒,如激流暗涌,如烈火滔天。 血珠滴在雪白的骨瓷茶盅里,是紫黑的,触目惊心。 破天忙把毒粉倒进去,见血渐渐呈现鲜红,忍不住欢喜大叫,“王妃娘娘有救了!” 就在这时,外面有人通传,“太后娘娘,陛下,四位皇贵妃娘娘驾到……” 归娴服用了解药,被夜离觞抱到床上去休息。 古云姬坐在床沿守了她许久,四位皇贵妃陪同在侧,皆是神色肃穆凝重,仿佛在哀悼某位死去的人,端着千百分的小心,咳嗽也不敢。 确定归娴脉搏平稳,胎儿无恙,一群女人才出来。 夜魇刚刚询问了夜墨渊和夜离觞事发经过,不得不找来东方貉对峙了一番。 东方貉因得知归娴受伤,来的飞快。 他带着东方雪莲进门,一个心急如焚,一个却悠然四处观望…… 最后兄妹俩进门,东方貉看向内室的帘幕方向,忍不住分辨归娴的呼吸。 东方雪莲艳若宝石的绿眸,则来回地在夜墨渊和夜离觞之间流转,比较…… 夜魇坐在上位,对东方貉道,“狼王在湖上可曾与犬子离觞动手?” “没有。只是言语不和,断了一艘船,离觞就带着归娴离开了。离觞是与朕不打不相识的好兄弟,归娴是朕……最欣赏的女子,朕宁肯挥刀捅在自己身上,也不会伤害他们,恳请血族王陛下明察到底!” 夜魇手伸向夜墨渊,唤道,“老七,呈上证据。” 夜墨渊会意,忙把弓,箭,药瓶都呈上。 “狼王,这些东西,你作何解释?” 东方貉俯视地上的东西,顷刻间,面如土色。 “弓和箭,是狼族宫卫专用的,毒药更是狼族特有的古方搭配,专门用来暗害吸血鬼的。” 夜离觞从旁沉默,自始至终,未发一言。 东方貉看到了过了狼人的尸体,对贴身护将下了一句命令,“找他的转变者,追根究底,查问清楚。” 夜魇不耐烦地摆手,冷声道,“不必麻烦了!为两族安好,朕决定,不再深究此事。狼王,你皇妹和亲之事,就此作罢,离觞已为你抓到狼族前朝太子,你便带上犯人马上离开吧!朕与太后,不远送了。” 东方貉对夜魇郑重行了一礼,朝着帘幕说道,“娴儿,你信我,我绝不会害你,更不会害你心爱之人,你我虽无缘成为夫妻,可我心里自始至终都有你。” 满室岑寂无声,都在等着帘幕那边的反应。 东方貉盼红了眼眶,过了许久,只等到一句,“狼王陛下保重,请恕归娴身体抱恙,不能远送!” “你好好歇息,朕有空再来探望你。”东方貉说完,起身抚了抚龙袍,仰首挺胸,万夫莫敌似地,转身离去。 东方雪莲不甘心地追在后面。 “哥,就这么走了?你回去怎么交代?你答应了娘亲,说娶个皇后回去的……” “还有……哥,我怎么办呀?我还要嫁给夜离觞呢!书上说得对,凡女子者,万不可见血族九皇子,一眼必失魂落魄不能自已……以后你可叫我怎么活?” 狼王御驾离开,七皇子夜墨渊因救恒颐王妃母子——守护了血族皇嗣,被册封为坤王。 * 于是,一早,早朝大殿之上,风起云动,窃窃私语不断,关于立储传言,闹得沸沸扬扬。 恒颐王,恒颐王,第一个封王又如何?也只能永远休养于京城之内了。 坤王却大为不同,三岁孩童都明白,坤字之玄妙! 坤——乃是乾坤呐! 血族王陛下将这个字赐予七皇子,毫无疑问,定是要将江山社稷,一并让给他。 第136章 本王抱了三个人 夜魇一身血红的金龙袍服,身影如风一闪,无声无息地端坐宏大的金雕龙椅上,一头红发自高高的龙冠下流泻下来,丝缎般的发尾,垂在了龙椅边沿上…… 那龙椅因他沉厚的力量辐射,赫然映出一道光,龙椅背后的九条腾龙也似被唤醒,神秘地金光俯照满殿,恢弘威严撄。 总管太监小心地觑了眼尊贵的帝王,故意慢了半拍才高唱,“陛下驾到!” 丹陛之下,忙于低语地百官赫然一片安静,慌乱无措地回到自己的位子,甚至有人还挤撞到了一起,素来从容有序的一群人,竟是狼狈不堪 。 俯首贴地,山呼行礼之际,亦是惶恐地颤声难安。 夜魇冷眯紫红的鹰眸,凌厉地锋芒内敛,却反而笑了笑。 “都不把朕放在眼里了?” “臣等惶恐!” “惶恐?哼哼……朕的心思,你们都这么明白,就各自回府猜去吧,何必来奔忙着前来早朝?!” 阶下的一张张淡白如冷玉的面容,皆是万年不衰,青春永驻的,此刻却露了灰败之色偿。 “楚国公,你不是要把给楚紫薰送给离觞当侍妾么?说说,是不是离觞当储君比较合适?” 楚国公忙起身,出来臣列,片刻不敢耽搁地又跪在地上。 “启奏陛下,臣以为……坤王殿下最适合当储君。” 夜魇恍然大悟,“朕差点忘了,墨渊才是你真正的女婿呢!你把楚紫薰许配给老九,不过随便提一提,惩罚归娴把楚紫柔推进湖里吧?!” 楚国公诚惶诚恐,额上地冷汗滴下去。这话,他怎敢接?皇族的儿媳,又岂是他一个国公敢惩罚的? “陛下明鉴,臣是真心觉得紫薰配得上殿下!”说着,他忙抬手擦了擦汗,“臣就算有九条命,也不敢欺瞒陛下!臣当初希望紫柔嫁给坤王殿下,亦是因他行事沉稳果决,言行举止,亦是颇有陛下之风。” “楚国公果然深谋远虑,这是早就打好了算盘呀。”夜魇摆手,示意他退下,肃冷地视线微转,这就看向另一位亲家——丞相——三皇子夜逸痕的岳父,“沉潭!” 沉潭忙站出臣列,“臣在!” “你且说说,谁合适?” “启奏陛下,恒颐王心怀天下,将西疆贫瘠之地,变得民强兵壮富甲一方,又开仓赈济北疆灾民,且将大周变为我血族附属,他虽血统特殊些,将来若能担当大任,定不失为明君,且对兄弟尤为仁爱。是三皇子几乎亦是被他亲手扶养长大的,如此宽仁的皇子,是我血族之幸,将来若为君,必是万民之福!” 夜魇虽是听得舒心,却突然满脸怒色,自龙椅上微俯身,阴沉看向沉潭的眼底。 “沉爱卿,你怎不说逸痕的好?他可是你的女婿呀!难道……朕的三子不是当储君的料么?” “三皇子固然也有所长,但智谋、才学、政绩皆平庸……” “朕当一碗水端平,给老三立功的机会!更何况,皇族有规矩,立嫡不立庶,立长不立幼!” 夜魇说着,这就站起身来。 “三子,夜逸痕,封储君!丞相,回去教你的女儿沉鱼将来如何当一个好皇后,别叫她一天到晚跟着妙戈胡闹。你与礼部,着手准备册封之事!” 说着,他直接步下丹陛 。 “今日就议到这里,朕的九儿媳要入宫请安了,她有孕在身,行动不便,朕得去候着她,暂且退朝吧!” 血族王陛下就丢下一群哑然失声的臣子,扬长而去。 * 大殿的盘龙祥云长阶之下,紫红的华车停下,夜离觞踩着脚蹬下来,转身伸手,握住伸出车帘的柔夷,别扭地看了眼自己手腕上的黑曜石手链。 “娴儿,这东西本王先摘下来,一会儿给父皇和皇祖母请安之后,再戴上可好?” “不行!”归娴娇嗔地严肃瞪他一眼,“书上说了,黑曜石有极强的避桃花功效,而且能抵挡所有的邪气,你一旦摘下来,又有人给你提亲。” 他揶揄地捏了捏她的下巴,顺势在她粉润唇上轻啄,“有你这伶牙俐齿守护,就算有人提亲,我也纳不成呀!” “不准亲我,亲也不准你摘!”归娴面红耳赤地忙推开他,不看他太过俊颜的脸,兀自走向长阶。 夜离觞跟在她身后,忍不住莞尔静赏她负气的娇态。 冗长的蛟绡纱裙,月白紫纹,因是朝服,少不得隆重奢华,蝶袖束腰,衬得背影窈窕翩若惊鸿,也正辉映着他紫红的王袍。 那飞鸾高髻上,缠绕了一圈一圈的金珠,发顶上,几条紫色丝带飘垂至腰间,与挽在臂间的纱带,一并随着晨风荡漾着,映在橘色的晨曦里,她整个人便如仙子,似随时会驭风而去…… 想起她昨日命悬一线的一幕,心头莫名一慌,夜离觞忙跟上她。 “娴儿,别自己上,我帮你上去!” 归娴瞧着百级长阶,不禁想起在孔雀王朝的皇宫被逼着练习宫规的一幕。 她不悦地转头,“我没你想得这样娇气,你忘啦?我当时虽不曾想过嫁给你,却也练了一身真本事!” “等你生了再试,这会儿还是我抱你上去。” 她不准他碰,端雅迈开步子,兀自走上去。 偏巧百官们正从长阶上下来,见夫妻两人一前一后地上来,忙又都退回到宫廊下,端端正正地跪在地上。 归娴已然上来五层台阶,与高高的台阶相较,还是蝼蚁般渺小,压根儿看不到上面跪着的人,却并非没有注意到了,大家如避蛇蝎般,有意为她让路。 “离觞,他们有必要这样吗?” 夜离觞手臂半环在她腰后,摇头失笑。 “防人之心不可无,更何况,他们并不了解你,万一正面相迎,你突然摔倒,怪罪到他们身上,父皇和皇祖母恐怕会把他们斩了。” “这也太夸张了吧!”再说,她是那么卑鄙阴险的人么? “七哥最爱的侍妾茉香,当年有孕,就在这片台阶上不小心晃了一下,当时从旁服侍她的四位宫女,五位护卫,全部被皇祖母亲手斩杀 !” 归娴心里顿时起了一层血沥沥的疙瘩,忙停住脚步,伸手环住他的脖颈,“夫君,你还是抱着我吧!” “遵命!”夜离觞打横抱起她,邪笑着故意颠了她一下。 归娴被吓得一阵惊呼,忙抱紧他,“别摔着我了……” “为夫这是抱了三个人呢,抱紧还来不及,怎敢摔了你?!” “坏!”归娴捶他一记,又就近在他脸颊上么了一下,歪头,亲昵抵着他的脸颊,“开心吗?” 夜离觞鹰眸邪笑微眯,有种被宠爱的错觉,“开心!” 她又么一下,他才明白,这不是错觉,他是真的被这女人宠爱着。 她这样取悦他,全心全意。 想起她昨日为保护他拿冰糖葫芦打东方貉的一幕,他忍不住突然就笑起来,爽朗地笑声铺满了整条长阶。 阶上的官员都忍不住伸长了脖子往下看。 归娴只当他是被吻才开心,拥住他的脖颈,惬意歪靠在他颈侧,也合不拢嘴。 这一刻,她不后悔遇到他,不后悔留下,不后悔为他所做的一切牺牲。 哪怕只能活到明天,她也甘之如饴。 两人上去台阶,夜离觞放归娴下来,两人承接了百官行礼,到了御书房门前,总管忙道,“陛下早已经在等着王爷与王妃了!” 两人入殿行礼,夜魇忙笑着上前来,手却握着拳,伸向归娴。 归娴看了眼夫君,见他点头,忙把手搭在夜魇的手臂上,大惑不解地随着他一路走…… 入了内殿,归娴不敢四处张望。 夜魇带她到了窗前,让她看一幅古旧泛黄的美人图。 归娴细看片刻,“父皇,这位女子怎……与我母亲长得有几分相仿?” 夜魇看了眼止步于远处的离觞,也把他叫到近前,和蔼地对归娴道,“当年朕在前往孔雀王朝时,偶见你母亲在御花园里玩耍,也把她当成了这位女子,还差点把你母亲纳为妃。却是你母亲敏锐,知道了朕只拿她当替身,所以,没有嫁给朕。” 忆起御花园初遇慕仙影的一幕,夜魇失神摇头一笑,眸光落在画上女子的脸上,旋即变得愈加温柔。 归娴从旁看他,又见夜离觞也痴怔望着画像,顿时恍然大悟。 毫无疑问,画上的女子,便是夜离觞的亲生母亲了! “原来,这位……是母妃?!” “你现在有身孕,理当见一见她。”夜魇伸手却不敢碰触画,这画保存了太多年,怕碰一下,就损毁一点。 归娴看出他的小心,忙道,“父皇,若您不弃,不如归娴再帮您画一副!” 第137章 皇子妃奇香剧毒 夜魇惊喜侧首笑看她,紫红的眼眸,亦是不由暖了三分。“你的意思是,像画离觞那样,比照这幅画,重新画一幅?” “是!不过,颜料有点特殊,为求长久保存,需要调制特殊的。撄” “归娴……”夜离觞呵斥一声,忙跪下,“父皇,母妃已故多年,您又何必如此徒增烦扰?后宫佳丽无数,无一不等着您宠幸,您若为母亲辜负了她们,皇祖母又会怪罪!” 归娴着实没想到,他与自己意见相左。见他脸色难看,便顿时懊悔刚才的鲁莽提议。 她最是清楚,夜离觞不是做事不讲分寸之人,只怕……是自己逾矩了。 她忙跪下,却不敢开口。 夜魇见她惶恐跪地,不忍苛责,俯视着儿子,却忍不住清苦自嘲笑了笑。 事隔多年,他的确不该怀念,胸中苦闷却仍是难以疏解。 他知道,儿子恨他绝情。 “当年,朕把幼小的你送往西疆,如今,朕也已封了老三当储君,她们还能如何怪罪?你皇祖母还能如何怪罪朕?!再怪,便是朕活着都是错了!偿” 归娴捕捉到他话中的关键,也捕捉到这位至高无上的帝王,心底强烈的憎恶与仇恨,心头惊得隐隐一震。 “父皇息怒,夫君多言,是为父皇着想。” 夜魇背转过去,随手抹掉未滚出眼眶的泪,把古画小心翼翼地卷起来,转身递给归娴。 “娴儿,你画吧,给为父多画几幅。也给朕画两幅备着,下个月是你们母妃的忌辰,朕烧给她。” 归娴双手接过画,忙俯首应下,“归娴遵命!” * 回家的马车里,归娴抱着画轴,心里憋闷了大堆问题,却问不出。 一旁夜离觞闭目养神,始终静冷如冰,不动不言。 “夫君,你……不去衙门吗?” “修著律法,在家里一样可以。” 原来,他还搭理她呀。 归娴悻悻咬住唇瓣,大眼睛水汪汪的地眨呀眨,眸光幽幽,视线掠过他俊秀的眉眼,定定看着他片刻,见他唇角无奈一松,她就忍不住嘿嘿两声,试探着依进他怀里,轻轻抱住他。 “还在生气吗?” 夜离觞没有睁开眼睛,怕一睁眼,眼底的泪就淌出来。 “你不知,他曾为她痴狂自杀。当年,宫人把他从寝殿抬出来时,他已经化成一尊枯骨……” 那情景犹如昨日发生的,他不愿再经历第二次。 吸血鬼是嗜血为生的怪物,心头的执念亦是悍然古怪,一旦认定了一个人,就不会再更改,哪怕枯骨成灰,亦铭心刻骨,痴心不变。 父皇如此爱着母妃,才害死了母妃,所以,父皇不敢爱他——他是母妃留下的唯一骨血。 从前他憎恨父皇的绝情,可是,想到父皇给他安顿在西疆的几十万兵马,和其他皇子所没有的自由与安宁,他就恨不起了。 如今,他也当了父亲,愈加能体会,父爱如山。 这份沉重的爱,给得不能太急躁,不能太宠,不能过纵。 一个孩子的成长,犹如一块璞玉的雕琢,需要雕琢,打磨,细细地抛光。 从前,父皇让他管兵,管西疆,现在让他管律法…… 父皇的目的,他心知肚明,想必那些臣子也早就看到了。 “父皇这就封了三皇兄当储君,让我修改律法,又册封七皇兄为坤王,似乎太着急了些。” 归娴却没能完全明白他的意思,只当他是遗憾自己未能当储君。 “父皇为何叫三皇兄当储君呐?夜墨渊昨日筹谋那些……只被册封为坤王,岂不是白费心机了。” 归娴说完,抬眸,冷不丁地,就对上夜离觞血冷的眼眸,心头隐隐一凛,忙低下头,“夫君恕罪,归娴逾矩了!” 夜离觞抬手,嗔怒弹了下她的额角,阖眼一叹,又拥紧她。 “隔墙有耳,胡言乱语会招来杀身之祸!” * 两人回到府邸,百官恭贺喜获皇嗣的贺礼也送到,时间竟是刚刚好。 管家刚听闻三皇子被封为储君,却无人前去送礼,于是,不敢叫人入府。 前来奉命送礼的人,都排在王府门外,冗长的队伍,占了半条街。 夜离觞下来马车,直接抱着娇妻入府,迈过门槛,怒火就爆发出来。 归娴不明白他又怎么了,“离觞,人家送礼,咱们应该开心才对!”这吸血鬼是不是把自己放错频道了?现在该是娱乐调频呀!“那里面一定都是无价之宝,咱们开开眼界呗!” “笨!三皇兄当了储君,他们不去给他送礼偏来这里,你说,是储君重要,还是咱们的孩子重要?” 归娴心头隐隐一沉,却还是嘟嘴,不甘心地说道,“当然是咱们的孩子呀,龙凤胎可是最难生的!” “人家储君就不会生孩子啦?” “……”他会生他生一个出来呀!当然,这话归娴是不敢说出口的。 夜离觞大步流星,把她抱进寝居,放在床榻上,“躺着休息,不准乱跑乱动。” 他一出去,归娴就起身,趴到窗口上。 甄嬷嬷嗔笑看她一眼,继续缝制小衣裳。 夜离觞在院子里冷声下令,叫管家让送礼的人进府,他亲自一一审查所有的贺礼,并对应官员姓名亲自登记入册,随即叫人把东西都搬入府库,单独放置,另安排人前去回礼答谢。 归娴见他忙碌查看礼物,就忍不住又奔出来,站在廊下伸长了脖子,往摆成一排的桌案上瞧。 桌案上,是红的,黄的,蓝得各色鲜艳的锦盒,有八角的,四方的,长方的,里面有的闪光,有的耀目,还有七彩斑斓的…… 这些吸血鬼长活万年,有些礼物,说不定是上古宝物呢! 可惜,因为她隔得远,看不到,心里愈加得刺痒。 夜离觞瞥见她要下来台阶,冷斥了一声,不准她乱碰乱看,“你不是要作画么?还不去备墨?” “父皇要得不急,说好了叫我慢慢画就好。再说,我要的彩墨不同于一般的墨,要调配起来麻烦着呢!” 花错帮忙审查着礼物,挨个试毒,看了眼忙碌的夜离觞,见他也不解释,便对归娴爱答不理地冷凉说道,“殿下疼你疼得紧,不是不愿叫你看这些东西,也不是吝啬,是怕这上面万一有什么毒粉,毒虫的,你又出事儿。” 归娴顿时规矩了,看了眼背对着自己的夫君,只得回房去忙自己的事。 然而,六皇子府上前来送礼的人却特殊——竟是六皇子妃蔺夕颜亲自过来的。 夜离觞还是拦住她,叫甄嬷嬷给她查验身上,才准她进房间。 蔺夕颜忍不住笑夜离觞过分紧张。 甄嬷嬷却除掉了她腰间所有的香囊,搁在了廊下的托盘里,“六皇子妃要离开时,奴婢再把香囊都给您挂回去。” “哎?我这香囊是打我嫁入六皇子府就戴在身上的,自那以后,每个月,娘亲都派人送香囊过来。” 归娴在门里见蔺夕颜着急,忙问,“嬷嬷,那香囊可是有什么不妥之处?若没有,还给六嫂便是了。” 吸血鬼女子都是颇在意体香的,若不带些东西,难除吸血鬼本身所散发的陈腐之气。 甄嬷嬷忙跪下,“王妃娘娘恕罪,六皇子妃的香囊里,有麝香,依兰香,蛇床子,曼陀罗……这些熏香,对吸血鬼女子是否有毒害,奴婢不知,但奴婢可以确定,这些对于有孕的人类女子来说,都是剧毒!” 归娴顿时想起初见蔺夕颜时,从她身上嗅到的奇香,的确似有麝香的味道,但是香气太复杂,凭她这非专业医师的鼻子,压根儿无法辨别。 而甄嬷嬷从前是跟在贺兰太后身边的宫女,出身后宫,见多识广,也知晓女子在后宫里惯用的手段,清楚这香囊的秘方,也就不足为怪了。 夜离觞当即叫花错把所有的香囊扣下。 “六嫂,这事儿,您可得解释清楚,否则,咱们就得去父皇面前理论清楚了!” 蔺夕颜扯住了花错的手肘,不准他把香囊拿走,她似死不瞑目一般地,颤抖着手,抓起几个香囊,跪瘫在地上,绝望地哑声对夜离觞说道,“老九,你还是派人叫你六哥来吧!” 夜离觞看出她异样,也没含糊,当即派护卫去请夜逍遥。 岂料护卫回来,就支支吾吾,避讳着蔺夕颜不敢说话。 归娴忙从房内出来,呵斥道,“六皇子到底在忙什么?六嫂这边出事,你没说吗?” “王妃娘娘息怒,六皇子这会儿正宿在另一位六皇子妃那边。” 归娴心头一阵痛绞,赫然又想起远在西疆的清筱和冷琉璃,想到将来自己也将面临这样的境况,脸色顿时惨淡,连夜离觞的脸色都不想去探究了。(www.. )</dd> 第138章 邪王,不解风情 护卫单膝跪着,一条手臂撑在地上,偷觑了眼两位主子的神色,忙又解释道,“卑职到了廊下,反被那位六皇子妃的掌事嬷嬷给训斥,她还骂卑职是不长眼色的蠢东西,那房里声响暧昧,也的确不便硬闯,所以……卑职就……就回来了。” 护卫尴尬地看了眼坐在廊下长凳上的蔺夕颜,忙跪地俯首,“卑职办事不利,请王爷,王妃娘娘恕罪!” 夜离觞摆手,“退下吧!” 护卫忙跪安偿。 院子里却岑寂无声,落针可闻。 前来送礼的人,眼神或微妙,或怜悯,皆是望着廊下抹泪的蔺夕颜。 花错、甄嬷嬷等人则看归娴和夜离觞。 夜离觞递了眼色给归娴,叫她去安慰蔺夕颜,便示意花错等人继续检查贺礼撄。 归娴在那边僵了片刻,见夜离觞忙碌地似没空搭理自己,便欲言又止。 夜离觞没心思去探究蔺夕颜和蔺纤儿之间的暗斗,却也看出,她们这暗斗已经快波及到归娴身上。 “只当朋友安慰安慰就好,别多管闲事。” 归娴却误解了他冷酷。 “离觞,我相信一个好好的女子,是不会与有妇之夫在一起,也不会勾引姐姐的男人,不管是真情,还是妒忌,她未免得寸进尺了。至于那些香囊,有点可疑,还需要细查!” 话出口,见大家都眼神异样地看自己,她赫然想到自己也是与有妇之夫在一起的男人,一时就红了眼眶。 “离觞,我虽然和你在一起,但是……我……” 夜离觞忙碌查验着一个礼盒,艰涩扯了下唇角,避开她的视线,“爱妃,本王明白你想说什么,更何况,你以死明志,是本王强娶你回来的!我们也与其他人不同。” 后面一句,他明显是说给满院的人听的。 他知道她心里到底在介意什么,但是,这是没办法的事。 如果可以,他也期望,在未婚未娶之时遇到她。 归娴却听得出,他压根儿就是在讽刺她的耿耿于怀。 “离觞……对不起,我……” “我都明白。” 她觉得他不明白,心里酸楚焦急,红着眼睛环看众人,也顾不得在意什么,就脱口而出,“我爱你呀,我爱你到什么地步,你真的明白吗?!” 说完,她走到背对着众人抹泪的蔺夕颜背面前,抓住她的手,就进了房里,气恼地关上了门板。 夜离觞看着那门板愣了许久,这才恍然大悟。 原来,她是怕,将来有一天,她不在家,他会像六哥一样,背着正妻,宿在别的女人房里。 他是那样的人吗? 心里一阵愤懑,随手就将手上检查完的礼盒,重重地丢在了一旁的箱子里。 当啷一声,不知道什么东西摔碎了,如他破碎的心,伤得破碎,却看不见。 所幸,盒子完好,看不出丝毫损毁。 花错轻咳了一声,忙拿起盒子打开,见他回过神来,才以两人听到的声音道,“殿下,这盒子有问题。” 夜离觞看向盒子,就见花错带着黑皮手套的手,正按在盒子内衬的锦缎上,锦缎下,的确是藏了什么东西。 盒子里是一尊送子观音,是上好的瓷器,银纹釉彩,却已经破碎。 夜离觞直接从靴筒里取出匕首,划开,里面是一张纸,纸上是画像,画得是他,只不过半面骷髅,半面完好。 花错见他迅速把画团成一团化为粉末,担心地问,“殿下……” “是髅西。” 花错却不信他,“不可能呀!东方貉斩杀狼王轩辕腾时,把髅西的府邸一把火烧了,而且,还亲手斩下了髅西的首级。” 夜离觞凝重摇头,却并无嘲讽之意,东方貉性情虽然狡猾,却到底是武夫,远远不是髅西的对手。 再说……“东方貉连我都打不过,怎可能打得过髅西?去叫破天布防,别叫髅西混进来。” “是!” * 房内,蔺夕颜哭得涕泪纵横,归娴没有劝阻她,只是默默给她换帕子。 “我以为晚上逍遥在我这边,就不会再碰她了,我不过就出来这半个时辰,他竟被那狐媚子又勾了魂儿去!” 她吸了吸鼻子,狼狈地又是一阵懊恼地痛哭。 “九弟妹,我知道你那日的一番苦心,可是……你看到了,你再如何帮忙,我也斗不过她的。” 甄嬷嬷端来了血茶摆在她手边,又给归娴端来果茶,见归娴摆手,便俯首带了丫鬟们退下。 “六嫂,您可明白那香囊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蔺夕颜把手上已然湿透的帕子丢在桌下的篓子里,又从归娴手上拿了一条,按在眼睛上。 “不怕弟妹耻笑,其实,我不是我母亲亲生的。” “此话何意?” “父亲与母亲成婚之前,曾有一位情人,那女子生下我就远走高飞,父亲怕毁了自己的名声,也怕误我终生,所以另娶了一位女子做我的母亲……我自幼视父亲这位嫡妻为生母,没想到,她与她的女儿把算盘打得如此长远。” “香囊是她亲手给你的?” “我成婚那一日,她给我戴在腰间的,说着香是格外调配的,找了大师开光,不只是能驱邪祛异味,还能避免凶祸。” 归娴没有指出她话中的古怪,又给她换了一条帕子。 “六皇嫂还是尽快回去,六皇兄趁着皇嫂出来,去蔺纤儿那边,便是有意隐瞒皇嫂,怕皇嫂难过。皇嫂若还想与六皇兄过下去,就与从前一样,忍气吞声,但求家和万事兴。若是不想与六皇兄过了,就去皇祖母那里提出和离,事情其实就这么简单。” “和离?”蔺夕颜顿时就止了泪,血红的眼睛怒盯着归娴,不甘心地怒嚷,“我凭什么和离?我凭什么成全他们?是他们的错!他们是jian夫**妇!” “不和离,不愿忍气吞声,皇嫂还能怎样?” 归娴喝了口花果茶,见她沉下气又哭,也不禁无奈。 “上次皇祖母也罚了蔺纤儿,不过毒打她一顿,损了一点清誉!六皇兄既然还能回到她身边,可见也是真的心疼她。” 蔺夕颜忙抓住归娴的手腕,“我要让他们身败名裂,弟妹,你要帮我!” “我一个孕妇,怎么帮你?” 蔺夕颜就凑近她耳畔,一阵嘀咕,然后凝重地看着她的眼睛,心底地一双手,直探入归娴心底,扼住了她的神智,“归娴,我们是好姐妹,你可一定要帮我,你若不帮我,就再也没有人帮我了!” 归娴眼睛没办法眨动,只是看着她…… 门板砰——一声巨响,夜离觞闯进来,挥掌一股真气缠住了蔺夕颜,将她甩飞出窗子,担心地忙上前捧住归娴的脸,“娴儿,看着我……娴儿……” 归娴被他晃得身子摇摆,眼睛却看不到他,灵魂似困在了一团黑云里,循着他震耳欲聋的声音,挣扎半晌,才逃脱出来。 猛地呼出一口气,她定睛回神,就见夜离觞一脸紧张地盯着自己。 美丽的凤眸惶惑眨了眨,她却只记得刚才自己问蔺夕颜,“不和离,不愿忍气吞声,皇嫂还能怎样?” 但是,蔺夕颜…… 归娴环看四周,就见蔺夕颜从后窗爬进来,跪在了地上。 “老九,你原谅我,我已经走投无路了!如果当时父皇叫你接我那一箭,境况就不是这个样子的……你比任何人都清楚,我为什么嫁给了逍遥!” 夜离觞似看一条吐着毒汁的毒蛇,血眸杀气阴沉,斜睨她,森冷丢给她一个字,“滚!” 归娴却疑惑了,看了眼蔺夕颜离去的背影,视线落在近在咫尺的俊颜上,却又看不透他避开的眼睛里到底藏了什么。 “离觞……” 夜离觞抱起她,放在床上,“别揪着以前的事胡思乱想,好好休息,我还要忙。” 归娴躺在宽大的床榻上,却无法不胡思乱想。 那一日,在蔷薇花宴上,蔺夕颜穿了一身樱花锦袍,美艳明丽,无人能及。 她一身奇香,格外特殊,似——麝香,却又比麝香更香更浓,气味儿带着一丝似玫瑰般的甜,全然不似甄嬷嬷所说的,其中暗藏了依兰香,蛇床子,曼陀罗…… 当时,蔺夕颜出题,叫她猜测她是谁,似乎是调皮。现在想来,却又似乎是有意为之。 史书记载,蔺夕颜,艳容多姿,芳香盈路,丽质仙娥,巾帼不让须眉。 五年前的狩猎赛上,箭术更胜所有皇子。 当时六皇子甘愿当箭靶,飞在半空考验她的箭术。 结果,却是蔺夕颜留情,只射穿了六皇子的掌心。 那史书上,在六皇子甘愿当箭靶之前,却还有些内容, 归娴记得是,“蔺夕颜点名要九皇子夜离觞与她比试箭术,夜离觞称自愧不如,婉拒比试……”(www.. )</dd> 第139章 封储大典,出糗 蔷薇花宴上,她凭那妩媚浓香猜中蔺夕颜的身份时,蔺夕颜却神情痴怔,没及时应她。 无人知晓,当时蔺夕颜心里想的到底是谁。 明眼人却都看得出来,夜逍遥的见异思迁,喜新厌旧,更反衬了离觞的痴情,专一,仁善……换做是她,若嫁给夜逍遥,心里也该惦记错失了缘分的夜离觞! 而往往,得不到的,总是最好的撄。 回想那花团锦簇间种种惊心动魄的诡异,归娴心头的阴霾却赫然散尽,不禁自嘲于自己的愚钝。 她早该明白,蔺夕颜是有意考她是否曾考证过那段历史,是否曾细究过她、夜逍遥和夜离觞三人之间的关系。 包括蔺夕颜在内,沉郁,妙戈,楚紫柔……等等,一众女子早已为那次会面筹谋已久。 而她贺兰归娴,却天真地只当做是一次普通的妯娌会面偿。 相较之下,她似乎太不拿自己当回事了! * 这一日,储君册封大典。 归娴尚未睡饱,就被夜离觞吻醒。 天还是暗的,淡紫色的珍珠纱帐里,光影朦胧暗昧,室内气温明显冷凉,反显得被窝里他的怀抱尤其和暖。 她往他怀里钻了钻,腿缠住他的腰,手臂搂着他的脖子,八爪鱼般,似缠着一个大太阳,懒洋洋地不愿动。 “还早呐,再睡会儿。” 娇声呓语,柔糯清甜,逗引了他满腔肆虐泛滥的柔情。 “再睡就来不及了!”他一边说,却心口不一地吻她,大掌需索不停地在她身上游*弋…… 两人到底又纠缠了半个时辰才起床。 前些时日轻薄的纱袍,今日换成了厚重的锦绣华服。 因是礼服,更比平日的便装袍服繁琐雍容,穿戴起来,颇费时辰。 夜离觞怕她一番活动会饿着,趁着丫鬟们伺候她穿衣,他便喂她吃安胎的药膳粥。 刚上了妆容,鹅蛋脸白腻胜初雪,在夜明珠的光芒下,似能掐出水来。 玫瑰红的唇瓣,娇艳欲滴,辉映着一身玫瑰红的金纹华服,艳丽惊魂。 秀雅明丽的秋波眉,似诉说万千情愫。玫瑰红的宝石花钿,在眉心里莹莹闪烁着鲜红的光泽,点漆似地瞳仁本就似能洞穿前世今生般灵慧,此刻更仿佛染了宝石的光氲,愈加楚楚动人…… 他一边喂她吃,一边端看着她,眸光就一点点滚烫灼热起来,脑海中就浮现她承欢身下的娇态。 归娴倒是乐得被他服侍的,却吃着吃着,就觉得肚子不舒服。 倒不是药膳粥不干净,而是她的生物钟到点了。 一个女人,之所以容颜端丽白皙,新陈代谢必不可少。 每日这个时辰,她都要准时如厕,绝不在体内存“废物”。 “夫君,抱歉,我要如厕……” “我陪你!” “不要——” “我坚持!” * 储君册封大典,到底非一般的节日典礼,入宫的人格外多。 除了皇族,文武百官,还有携带子女前来的血族各偏远部族的首领,以及那些平日鲜少入宫的命妇与闺秀……这是向未来新帝俯首表示忠诚的大日子,因此,谁也不敢懈怠。 满宫里,似赫然春暖花开,姹紫嫣红,千娇百媚。 有些女子甚至公然打探起众皇子的行踪来,几个锦衣华服的妇人更是议论,恒颐王的行踪,需要多少银子。 归娴就随着夫君的步子,从她们身侧经过,朝着祭坛缓步而行着,突然就忍不住叹了一句,“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这个时候,又是众皇子世子们趁机纳妾的好时候了,今日崭新的太子殿下,少不得要多添两位新良娣了,沉鱼这太子妃着实不是好当的。 夜离觞似笑非笑地斜睨她一眼,“这醋可是吃得有点离谱。” “我不和你讲话!” 在府中被关了几日,每日调养,喝安胎药,不得练舞,不得蹦跳,不得劳神看书,闷得她快要发霉,莫名其妙地,就连她如厕,他也从旁陪着。 一大早害她生物钟“紊乱”,她浑身都不舒服! 她贺兰归娴是有原则的!她宁愿憋着,憋死喽,也不要在男人面前如厕,尤其这男人还是她最爱的。 看到楚紫柔挽着七皇子夜墨渊走在前面,归娴气恼地干脆别开脸。 储君新封,大赦天下,妖魔鬼怪也都放出来了。今日气不顺,莫要出什么乱子才好。 * 半个时辰后,她站在皇子妃队列中,端端正正地敛气凝神,肚子里却又开始闹腾。 礼乐隆重,节奏沉缓,准储君夜逸痕与准太子妃沉鱼恩爱相携,随着血族王夜魇,与太后古云姬,步上高可通天的祭台…… 归娴强忍着,忍出了冷汗,又不禁为夜离觞陪伴如厕的事耿耿于怀。 这辈子,她死了两次,都没这么恨过他! 夫妻之间,在床上怎么玩,她都放得开的,但是,如厕……如厕耶! 见她在皇子妃的队列中长吁短叹,夜离觞不放心,从皇子队列中挪动几步,直接穿过几个妃嫔贵妃,就到了她身边。 百官,妃嫔,以及各部族首领,不约而同都看向他,却也只是看了一眼,就又看向祭坛。 归娴一见他,顿时面红耳赤,当即就想起如厕时,他从旁看书的样子。 “夜离觞,你……”见四周的人都似竖起了耳朵偷听,归娴忙推他,“快回去你那边。” 夜离觞不明白她为何看怪物似地看自己。 “你到底怎么了?为什么站在这里一直叹气?是不是肚子不舒服?要不要叫御医?” 这还用说吗?她肚子当然不舒服呀!他憋一个早上试试! 归娴一阵气结,众目睽睽之下,又怕争吵起落太突兀,忙给他让了一点空。 “你在我身边,让我有心理阴影。” 夜离觞就看自己在地上的影子,“心理阴影?” “离我远点呀!” “我还是站在你身边比较好。”髅西神出鬼没,他不能不随时防备,还有那什么断子绝孙的咒语,随着她月份渐大,他越是不安。“对了,你早上如厕怎么那么快就结束了?乐琴说什么都没有……” 她咬牙切齿,气到发指,忍不住就厉声吼他!“夜——离——觞你闭嘴!” 呼啦! 一群人都看过来,就连那祭台上的血族王与储君夫妇都停住脚步,不约而同地转头俯视下来。 * 祭天大典一结束,宴席正待开始,两人却被太后与血族王就近召到了御书房。 关上门,古云姬携一身怒火,立领的金凤礼服狂冷一挥,威严拧转身躯,在龙椅上坐下,眼眸血冷凌厉地直盯着跪下的夫妻二人。 “离觞,说!怎么回事?” “孙儿不知道!” “祭天大典上吵架,你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几万臣民瞧着你们呢!你不知道归娴有身孕,还是脑子没带来?孕妇生气,会致使胎儿将来脾气暴躁,这一点哀家不是对你说过几百遍了吗?咱们皇族好不容易得了两个小皇嗣,孪生本来就不易,还是龙凤胎……” 古云姬遥遥拿带着镂花护甲套的手点着他,手就颤抖起来。 “你是要气死哀家才满意是不是?!” “皇祖母息怒,孙儿知错!”夜离觞无奈地揉了揉额角,实在不想听她唠叨。“可孙儿也不知道怎么了。归娴今日看孙儿似乎有些不顺眼!” 夜魇玩味狐疑,视线在两人之间流转,心里却还惦记着那幅画。 “娴儿,你这两日可有作画?” 归娴愣了一下,顿时明白,他指的什么画,忙点头如捣蒜。 “有,有,有……父皇放心,娴儿每日都作画。” “皇帝,离觞没分寸,怎么你也胡闹?孕妇怎么能作画?” 古云姬气恼斥责了一番,上前,把归娴扶起来,似扶着一群易碎的无价之宝。 “那什么劳什子画,书,琴,全部给哀家搁下,不管离觞做了什么说了什么,都莫动气,凡事想想孩子。” 归娴无奈地俯首,“是,皇祖母!”事情很简单,她只是想如厕而已。 “不过,话说回来,离觞今儿到底做了什么,若你生气?他昨晚执意叫你侍寝了?” “没,没……他在这方面还算有分寸。” 和孙媳妇公然谈侍寝问题,这位祖母大人还真是放得开! 归娴见夜魇竟面色如常的喝起茶来,暗吁一口气,去还是囧得耳根滚烫。 古云姬顿时就笃定,“那就是因为没同床,所以你气离觞冷落了你?!” 归娴头摇成了拨浪鼓,“不是,不是,不是……” “那还有什么问题值得你动怒?”古云姬又狐疑揣测,“离觞,你是不是姿势不当,弄疼了归娴?平日里缠着归娴便罢了,这种时候,你要克制些!” 唰——任凭恒颐王殿下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一族亲王,被问到这种问题,也禁不住恼羞脸红。 归娴担心古云姬猜测出更不可思议的事,直接给她跪了! “皇祖母,您别猜了,是因为离觞他……陪我如厕!我不习惯叫人从旁看着,所以才生气!” “噗——”夜魇一口血茶喷在了地上。 那样子,真是货真价实的大吐血! 夜离觞也忙俯首贴地。 古云姬却并没有觉得匪夷所思,当即就斥问,“离觞,哀家让你盯着归娴些,是让你照顾好她,可没让你连如厕都陪着她。女孩子脸皮薄,枉你快要当父亲的,这点竟也想不到?将来怎么照顾女儿呀?” “皇祖母恕罪!髅西还活着,挑衅的书信送到了府上,孙儿不得不防。” “髅西?”“那怪物还没死么?” 夜魇与古云姬声音叠乱,两人顿时变了脸色,倒是无法再怪责他。 归娴也忍不住愕然看他,见他泰然看过来,她只得认错,“是归娴错了,请殿下原谅!殿下若早说了,归娴不至于如此……” “无碍!我是怕你恐惧才不提。”夜离觞扶起她,却忍不住慨然一叹,“倒是多亏了髅西,我们才能在一起。” 古云姬挑眉,“此话怎讲?难不成,还要恩赏髅西?” “皇祖母有所不知,当日髅西给孙儿施下毒咒,归娴用她亲手编织的木藤担架,翻山越岭,带孙儿下山求医……对于一个人类女子来说,那是极其不易的,若换做其他人,见孙儿奄奄一息,恐怕早就将孙儿弃尸荒野了。” 古云姬虽然听说过这事儿,却不曾听得如此详细,一时间不禁就愣住。这个时候,离觞提这事儿,这小子是打了什么算盘? 她思忖着,就看儿子。 夜魇却一脸欣慰地俯视着儿子与儿媳,不与母亲对视。 归娴感动地握住夜离觞的手,眼泪抑制不住地簌簌落下,却忍不住欢喜地笑。 她并非不明白,这男人之所以此刻借髅西提起往事,是防备太后今日再为他赐婚侧妃与侍妾。 然而,夜离觞要说的,却不只是这一件事。 他温柔凝视着她的眼睛,凝重地举手发誓,“就算你不在家,不在我身边,我也绝不会碰其他女人!此刻,于皇祖母和父皇面前,我夜离觞立下血誓,如有违逆,死无葬身之地!”(www.. )</dd> 第140章 王妃,忤逆太后 这誓言太重,却是因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三皇子夜逸痕被定为储君那一日,百官古怪地却没去恭贺他当选储君,反往她和夜离觞的恒颐王府送礼,流言蜚语,各种揣测,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到现在,已然时隔多日。 那一日,蔺夕颜闹那一回,她贺兰归娴也生生多长出了一颗心,再也不近那些心计诡谲的妯娌小姑。 她安逸地过了这些时日,也几乎忘了,夜逸痕背着蔺夕颜临幸蔺纤儿一事。 然而,事发当时,她却热血愤青似地为蔺夕颜鸣不平,对夜离觞吵了一句,还狠狠地摔门…… 她倒着实没想到,她这吸血鬼夫君,不但对她心底那点小别扭了如指掌,还把这事儿搁在了心上偿。 但是,古云姬会允许他这样毒誓明志、任意妄为吗? * 果不其然,喜宴之上,众女争相献艺,琴棋书画,礼乐书数,智谋杂耍,厨艺绣工,纳鞋底,做首饰,拼武功,耍刀剑……一个个好似某某专科技校毕业的,真是一家更比一家强。 这境况,完全脱离了庆和储君被册封的喜庆氛围,已然演变成选秀大赛。 选手们更是卯足了劲儿,削尖了脑袋往前挤。 于是,暮色四起之时,赐封指婚,n喜临门,可谓皆大欢喜。 储君夜逸痕得了五位良娣。 四公主夜妙戈得了一位世子,一位尚书公子。 五公主夜菱纱得了一位将军府的少主。 六皇子夜逍遥得了三位侍妾。 坤王夜墨渊得了一位侧妃,三位侍妾。 八公主夜谨然得了丞相府的庶子。 十三皇子夜璞得了一位侧妃,一位侍妾…… 唯独没有得赐婚的,只有夜离觞一人。 归娴月份大了,坐不住,每隔半个时辰就去如厕。 夜离觞想起她上次算计辛姒与冷婉妍自杀时的计谋,着实不放心,于是,寸步不离地跟着,片刻不敢松懈。 归娴只得由着他。 夜离觞倒也知道她别扭,与她隔了一道屏风,耐心地等她。 两人倒是偶尔也交谈几句,却话不投机半句多。 “离觞,没得侍妾,很失望吧?” “离觞,那些女子里,你觉得谁好看?” “离觞,古代有没有整容?” “离觞,你说咱们儿子生下来,桃花劫是不是也像你这么多?” “离觞,有十多个女人,盯着你已经盯了一天了,其中两位,就是蔺夕颜和楚紫柔。” * 眼见着近了子夜,宴席竟还不散,归娴已然有些困倦,夜离觞正要起身去辞行告退,一位身穿藕紫袍服的女子,却端着酒盅过来。 “王爷可是要离开?瞧着王妃似有些支撑不住了。” 夜离觞含笑垂眸,随手就把归娴拉了起来,环在怀里,“归娴,这位是楚国公家的小姐,楚紫薰!” 归娴的瞌睡虫跑去了九霄云外,顿时精神抖擞。 忆起起与楚国公在太后面前打太极吵架的一幕,她心尖儿上冒出了一股寒气! 眼前的女子眉眼与楚紫柔完全不像,却更水灵漂亮,透着红光的一双眼睛浅含微笑,似会说话般动人。 楚紫薰忙俯首行礼,“紫薰过来是为父亲赔罪的,那一日,姐姐任性妄为,父亲袒护,难免言语失当,还请王爷与王妃娘娘见谅。” “真没想到,楚国公家里还有这么一位惊艳的美人儿!” 归娴端起茶盅,不动声色地与夜离觞相视而笑,接下楚紫薰的敬酒,任由古云姬,楚国公,楚紫柔,以及几位皇子都瞧着这边。 先是那一日楚国公拱手送女儿被拒,然后是寺院湖畔的暗箭,再然后是百官避重就轻的送礼,再再然后是眼前楚紫薰众目睽睽过来敬酒……再加上,今日她贺兰归娴自己闹出的糗事…… 这一切,足以叫史官在史书上狠狠地重重地给夜离觞杜撰一笔了。 今日若与楚紫薰这婚事成了,百官们又将对他和太子夜逸痕的权势进行一番比较,到时候,恒颐王府也愈发的不得安宁。 所幸,楚紫薰转身就去坐下了,没有幼稚的才艺挑衅,没有智谋比拼,彬彬有礼,从容不迫。 却越是如此,归娴心里越是不踏实。 她正要搭着夜离觞的手坐下,古云姬就在凤椅上突然开口了,“归娴,你觉得紫薰小姐如何?” 归娴忙又站稳,俯首道,“回皇祖母,紫薰姑娘容颜娇美,知书达理,眉目和善,是位难得的好姑娘。” “你觉得她和离觞和匹配?” 归娴看了眼脸色铁青的夫君,颇为郑重地比较了一番,诚恳说道,“匹配。” 古云姬笑了笑,早已挖好了坑,等着她往下跳,“丫头,既然他们匹配,哀家把她赐给离觞当侍妾,让她伺候离觞的饮食起居可好?” “如此奇美的女子,太后娘娘让她当一王侍妾,未免委屈她了,不如,太后娘娘让她与归娴一起当恒颐王妃,也学习蔺夕颜与蔺纤儿姐妹俩,平起平坐,归娴若不在,紫薰姑娘也好伺候离觞,归娴若难产死了,也好叫紫薰姑娘替归娴照顾两个孩子。” “哼哼……贺兰归娴,你威胁哀家呀?” “归娴不敢!只是离觞已然毒誓在先,撂了话,说此生除我贺兰归娴之外,不碰其他女子。归娴不想让他死无葬身之地,谁若进我恒颐王府的门,提前打声招呼,我贺兰归娴不争不抢不阻止,直接抹脖子给她让位,帮夫君断了那毒誓,不知皇祖母您可满意?!” 古云姬哑然良久,冷锐威严的眼睛里,颇有几分不甘,却突然就赞赏地朗声连说了三个“好”字! 她当皇太后当了无数个年头,还从没有哪个女子,敢如此呛声挑衅,也没有哪个女子,把霸道四射震撼天地的情话、狠话与威胁,说得如此温婉动听的。 她的五脏六腑都被震撼,搅成了一团烈火,明明怒不可遏,却又被震撼地心服口服。 在血族里,没有哪位皇子妃亦或皇妃,爱自己的夫君,爱到如此惊天动地,趾高气扬,死生无惧。 满殿无声无响,所有的眼睛都盯着那娇美如玫瑰的女子,肺腑已然皆被震撼。 楚紫薰,楚紫柔,蔺夕颜……这些往昔里看去绝美倾城的女子,不知为何,皆是黯然失了颜色。 殿顶上回响的,只有她贺兰归娴与夜离觞的呼吸…… 夜离觞今晚始终克制没喝多少酒,却站起身来,身体突然晃了一下,似醉了一般。 归娴忙扶住他的手臂,就见他喉结艰涩跳了两下,突然就红着眼眶扑了过来,眼底的光有些狰狞,有些怒,有些狂…… 她担心地忙抱紧他,不禁懊悔与古云姬冲突。 “离觞……对不起。” “我们回家!” “好!” 两人相携往外走,似乎是忘了什么事儿,归娴迈出门槛才想起,他们忘了行告退礼。 “离觞,刚才似有不妥。” 夜离觞直接打横抱起她,不愿她多走半步,“她如此出尔反尔,不值得我们跪!以后,也不必来请安。” “所以,你不是在生我的气吗?” “傻丫头!”他展开羽翼,包裹住她,帮她挡去夜风的寒气,“不是困了吗?快睡吧。” * 册封大典之后,便是轮番的婚礼。 排在第一位的,是太子迎娶五位良娣。 归娴亦是在婚礼开始之后,听闻沉鱼介绍才明白,这五位良娣,乃是在册封大典之前,太后古云姬早就定好的。 五位女子是朝堂六部尚书家的女儿,个个不是嫡女,便是受宠的庶女,身份之尊贵,叫沉鱼这位新上任的太子妃几乎不知该如何下手管束。 素来与沉鱼姐妹情浓的夜妙戈,在这种境况下,也不知该如何帮忙了。 因为楚紫柔上次的设计坠水嫁祸归娴,蔺夕颜和蔺纤儿的暗斗,妯娌一聚,皆是有些尴尬,就连素来多画的夜菱纱也沉默了。 瞧着新郎与五位新娘夫妻对拜,沉鱼笑着,眼里却含着泪花,她突然就忍不住问陪在一旁的归娴,“全心全意的爱一个男人什么感觉?” 全心全意地爱一个男人?这个问题要回答,很简单,若成婚的回答,却很难。 她思忖片刻,才道,“无怨无悔,甘之如饴,痛快淋漓!” 归娴说着,看了眼站在皇子堆儿里观礼的夜离觞,不巧,正与他四目相对, 第141章 为了你本王娶她 今日,他穿了一身低调的藏蓝浅色金边礼袍,栗色长发的发尾顺帖如缎,散在身后,直垂腰际。那绣文也是淡金色,伟岸的身躯静立于一堆绝美的皇子中,仍是光华耀目,丰姿奇秀。 头上的亲王金冠点缀了栗色宝石,格外隆重华美,冠下白皙的容颜,宛如无瑕美玉,勾魂摄魄的瑰丽眼眸,因浅淡的笑意眼角微微上挑,更增添几分邪美风情。 两人视线痴缠,那最适宜热吻的唇轻抿,慷慨地给她一抹似笑非笑的温柔,惊心动魄,魅惑到极致。 归娴不自然地忙转开视线。 沉鱼察觉到她的不自在,不禁侧首拿眼尾余光扫了夜离觞一眼。 “今日太子娶侧妃,你们却好,众目睽睽之下,竟是比太子和五位侧妃们还甜蜜,仔细遭人妒忌。” 说着,她就不着痕迹地拿手上的帕子,挥了下楚紫柔的方向。 夜妙戈于沉鱼另一旁嗤笑道,“归娴,且亏得你肚子里有皇族的根苗,皇祖母那日才没计较。一旦这两个小鬼生下来,且等着瞧好吧,不知要有多少母亲呢!这会儿你爱老九无怨无悔,到时候,有你生不如死的时候。你若不从,皇祖母怕是要往死里折腾你。” “她若叫我死,我拉着她孙儿曾孙一起去死便是了,到了那边,我们还是一家四口!” 她口气太果决,果决地近乎绝决。 沉鱼和夜妙戈也都不禁转头正色看她。 “倒是不想瞒你,太子当选第一日,百官去给你们送礼,太子殿下颇有些不满。册封大典那一日,你们又在祭坛下面吵架,太子回来,亦牢***了一番……偿” 沉鱼说着,却安慰地拍了拍归娴的手,“瞧着你,我是无法揣测些摆不上台面的阴谋,不过,老九心里怎么想,咱们谁也不知。我实不愿太子连你一起憎恨,一会儿,你见机行事,给他赔个罪吧,他是最爱面子的,定不会当众斥责你。” 归娴这两日正为这事儿耿耿于怀,不知该如何解决,听沉鱼如此说,心中得了宽慰,她忙俯首,“谢皇嫂指点。” 喜乐中,五位侧室上前来,对太子妃敬茶,归娴忙起身,从丫鬟手上端过托盘,端着上前。 夜逸痕在沉鱼左侧的正椅上坐下,挑眉看了眼归娴,“九弟妹,这可不合适……” “怎的不合适?册封大典,归娴在祭坛下对夫君无理取闹,惹了些误会,正好借此对三哥赔罪!” 夜离觞没有说话,却是上前来,夫唱妇随,也对夜逸痕俯首。 “小事,小事,都说孕妇脾气不定,更何况那一日皇祖母和父皇也训斥过你们了,事情都过去了。” 夜逸痕忙催促一旁的丫鬟,“快帮王妃端着,别叫她伤了胎气。” 归娴还是坚持端着,“还是归娴端着的好,归娴沾了三哥与嫂嫂们的喜气,也好叫嫂嫂们都沾了我这孕气,将来三哥好多子多福。归娴对血族宫规尚有倏忽之处,日后请三哥与嫂嫂们多担待!” 夜逸痕朗声大笑,直夸赞她伶俐。 五位女子亦是忍不住好奇,一个个被夜逸痕掀了红纱盖头之后,顿觉眼前一亮。 沉鱼,妙戈,菱纱等人已然美到天仙一般,然而,眼前鹅黄锦袍的女子,却在仙气之中,更添了几分无人可及的脱俗灵气。 那王妃头冠下的眉眼里,是阳光般暖热的和善,能染透人的心底,叫人心尖微微地痒。 归娴把托盘端到她们面前,夜离觞便一手帮她托着托盘,一手护在她后腰上…… 如此夫唱妇随,兄友弟恭,妯娌和睦,叫古云姬和夜魇、四位皇贵妃颇为欣慰。 然而,百官们看在眼里,却神情各异。 因为,那一日哄着他们去恒颐王府送礼的,正是这位太子殿下。 * 一早,归娴和夜离觞入宫请安,马车入了宫门,就见宫里又开始着手准备坤王夜墨渊的成婚典礼。 殿宇楼阁,亭台水榭,皆是张灯结彩。 也是难为了礼部和后宫众人,一应布置降了一级,换汤不换药。 怕撞了布置喜事的宫人和奔忙不停的官员,夜离觞便叫护卫将马车换成了肩辇。 肩辇从冗长的宫道上,一路前往太后寝宫,路上皆是议论声。 因着夜墨渊的亲王身份,六皇子夜逍遥的婚事,则压后了三日,而夜逍遥迟迟未被封王,也因此叫百官们妃嫔们再次非议。 归娴歪靠在夫君怀里正舒服地闭目养神,远远听到有争吵声传来,便睁开了眼睛。 夜离觞忙示意肩辇停下,命她在肩辇上坐着,他则瞬间飞向那众人围拢处。 归娴在肩辇上站起来,居高临下,就看到六皇子的母亲恬妃,正罚蔺夕颜和蔺纤儿姐妹俩在那边跪着,而夜逍遥从旁有些尴尬,正不知该如何是好,见夜离觞过去,似看到救星,忙拉住了夜离觞的手臂,一起劝恬妃宽恕…… 归娴看得一头雾水,却听到肩辇一旁有人冷凉地说话,她反应飞快地侧首,说话的,正是坤王,夜墨渊! “太子殿下背后是丞相,本王背后有楚国公,六皇子背后的蔺家,迟迟不出力,显然是懈怠了。两个蔺家小姐白白占了六皇子妃的平妻之位,一直无所出,还明争暗斗,恬妃娘娘脸上这是挂不住了。” 他却没看恬妃那边,而是正打量着她。 对上他深冷的透着红光的眼瞳,归娴心头一凛,赫然想起他那日的一番暗箭伤人,嫁祸东方貉的毒计,身姿不稳地晃了两下,差点从肩辇上跌下来。 夜墨渊眼疾手快地托住了她的手肘,“你还是下来吧!这肩辇若是被有心人动了手脚,恐怕你会直接摔下来。茉香有孕时,曾发生过这种事,好好的喜事,那一回差点酿成悲剧。幕后的人,几番折腾仍不死心,到底是又害死了她。” 归娴定是要下来的,却被他这样一说,整个人都不好了。 她不着痕迹避开他的碰触,“归娴给七哥请安。七嫂怎没跟来呐?” 夜墨渊嘲讽地笑了笑,眸光却落在她低垂的眉眼上,只因她这温和恭顺的样子,太像茉香,然而,却比茉香更美,更温暖,更明媚。 这样的明媚,也更反衬了楚紫柔那样的女子,阴暗贪婪,犹如妖魔。 “她正在家里砸东西呢!” “为何?” “这还用问么?她要嫁离觞,没嫁成,反而跟了我,这些时日我又成婚,她这正妃郁郁不得志,还成了侧妃。”夜墨渊说着,自嘲摇头,“楚国公也是把她娇惯坏了,本王也懒得理会她。” “她的妹妹,楚紫薰倒是颇好的。” 夜墨渊挑眉,“楚紫薰?可是怕她将来嫁给离觞?” “归娴只是有感而发,并非这个意思。” 夜墨渊拍了拍她的肩,见夜离觞疾步过来,未再多言。 夜离觞紧张地看了看归娴,见她毫发未伤,才松了一口气。 片刻后,包括恬妃,夜逍遥,蔺夕颜,蔺纤儿在内的一行人进入太后寝宫大殿。 古云姬细问恬妃当众震怒的缘由。 原来,是蔺纤儿霸宠多日,却又未能有孕,还借着香囊害蔺夕颜绝育。 “启禀太后娘娘,这香囊乃是蔺纤儿的母亲在夕颜嫁给逍遥时,她送给夕颜的,夕颜一直随身佩戴,为的是怀念母亲的疼惜,可……没想到……那位母亲,并非是夕颜的亲生母亲……”蔺夕颜说着,就啜泣起来。 归娴听着这并不陌生的故事,紧张地看向台阶上的凤椅,这里面的可疑之处,显而易见。 古云姬却懒得去细究,这就不耐烦地摆手下令,“恬妃,这种事你自己做主处置了吧!” “臣妾领命!”恬妃无视恳求望着自己的儿子,当即下令,“来人,把蔺纤儿和蔺纤儿的母亲一并带去刑场,公示罪名,斩立决!” 斩立决?归娴忙要开口,夜离觞却突然封住了她的哑。 而夜墨渊也看出她似有话要说,这就起身走到了宏大的牡丹红毯中央。 “皇祖母,孙儿有个请求!” “哦?” “孙儿想迎娶楚紫薰为正妃!” 归娴愕然看向他,百思不解他为何要娶楚紫薰为正妃,难道就因为她担心楚紫薰将来有朝一日会嫁给夜离觞?! 夜墨渊察觉到她和夜离觞的视线,只是微扬了一下唇角。 古云姬却冷声道,“已经给你这么多侧妃,眼见着就要成婚,你又要什么楚紫薰……你不喜欢她,娶了她,不过是酿出另一桩悲剧。”(www.. )</dd> 第142章 情敌当贴身宫女 第142章 情敌当贴身宫女 夜墨渊低首敛目,单膝跪下,一派诚挚恭顺,话却似凶冷的一掌,直打在古云姬脸上,且挥出了几道淋漓的血痕。 “当初,皇祖母为孙儿赐婚楚紫柔,可不曾顾虑过是否有悲剧,为何到了楚紫薰便不成了?” 古云姬勃然大怒,“放肆!” 偏巧,楚紫薰正从后殿端着一个托盘出来,托盘上是古云姬专用的红宝石雕凤茶盅。 归娴认出,楚紫薰身上那一身清丽的湖水绿的宫袍,正是古云姬贴身宫女的“专用制服”,这位吸血鬼姐姐是要上演制服的诱惑呀?! 她忍不住侧首看了眼夜离觞,果然,她家夫君也似乎大感意外。 夜墨渊挑眉看了眼楚紫薰,有恃无恐地笑道,“皇祖母是不是要留着楚紫薰,等将来,把这完美的女子,送于您最疼宠的离觞?” 楚紫薰始终没吭声,恭敬地把茶盅递到古云姬面前,毕恭毕敬地微低着头,那衣袂飘忽,似有花香浮动。 归娴一时间心潮汹涌,从夜墨渊的黑袍侧影,看向楚紫薰的背影,发现自己愚蠢地太过专注,不禁又看了眼夜离觞,却发现他正若有所思地看自己。 天地良心,她可是什么都没对夜墨渊说过,也不曾逼迫过什么,是他非要帮这个忙惹一身血腥!他是连自己的母亲敏妃和妹妹夜谨然也不顾了。 果然,古云姬怒掌狠狠拍在凤椅扶手上,双眸亦是显现了阴沉的杀气。 “墨渊,你是不是不想迎娶那几位侧妃了?” “孙儿没有不想迎娶,只是想多迎娶一位,还请皇祖母成全!” “不瞒你,楚紫薰已经在哀家面前早说了一番话,她说非离觞不嫁,若哀家给她赐婚别人,她必死在哀家面前,哀家不给她赐婚便罢了,断然不能叫一个无辜善良的女子送死。” 归娴凤眸圆睁,心里诧异,却忽然想笑。 这楚紫薰,果然比楚紫柔聪颖百倍。 她知道,有一种情,叫细水长流,不像楚紫柔,太急于求成。 古云姬果然也是偏向离觞多一点的,楚国公乃是朝堂的中流砥柱,在户部刑部门生众多,与楚国公联姻,对离觞来说,有百利而无一害。 纵观看来,她贺兰归娴若是一再阻挠,便是不识抬举!不懂规矩!不长眼色! 正在她暗忖之际,夜墨渊波澜无惊、似笑非笑,突然就侧首看过来,那视线淡淡一扫,就又看向凤椅。 原来,他并没有要迎娶楚紫薰,也早就料到娶不成,只是帮她试探太后的意图。 然而,这样惊险的试探又有什么意义?不过徒增一条忤逆之罪。 他们这些旋转在棋盘上的小棋子,又能左右什么? * 最近,因为太子登基,大赦天下,又有连番的喜事,刑场再没染过血腥,刑场形同虚设。百姓们也沉醉于喜庆恩赏的气氛里,完全忘了,血族还有严刑峻法。 马车经过刑场,听到议论声,归娴掀开车帘,就见刑场四周人群稀落。 蔺纤儿母女被押到断头台上,夜逍遥站在刑场下的边角处,仰视着蔺纤儿,似缠绵不舍。 一场爱情,爱到极致,该是同生共死才对呀!这男人怎就没勇气陪蔺纤儿死哩? 蔺夕颜却遥遥站在稀疏的人群外,面朝着夜逍遥的方向,安静的仿佛一缕幽魂,游离于尘世之外,不动声色地冷观即将到来的血腥杀戮。 夜离觞伸手,把车窗帘放下,“那种事,孕妇不宜观看。” 归娴只得远离车窗,却无法漠视那母女两人的生死。 “离觞,你一点都不觉得奇怪吗?” 夜离觞翻看着厚厚的律法古籍,漫不经心地挑眉,“什么奇怪?楚紫薰在皇祖母身边当宫女的事么?” “当然不是这个。太后和恬妃为何不多问一句呢?蔺夕颜不是傻子,就算对药草药性不通,旁人也该告诉她那香囊有毒吧?她却非要长久佩戴,这明摆着是中毒给大家看的嘛。” 夜离觞摇头失笑,他家娇妻瞧得热闹还是太少了,总是大惊小怪的。 这事儿,怕是想了两日,才认清了蔺夕颜的邪恶之处吧?! 细长的手指捻着脆弱的泛黄纸页,轻轻翻过一页,他声音淡冷地说道,“这恐怕怪不得蔺夕颜。六哥是精通医理药理的,可他却每日闻嗅那味道,且与蔺夕颜同床而眠,却只字未提,反而在确定了蔺夕颜不能有孕之后,果决抛弃她选择蔺纤儿……蔺夕颜要么便是丝毫不知那香囊古怪,要么便是破罐子破摔,与此同时,也反衬了六哥的心狠手毒,所以,父皇至今不曾封六哥为王。” “你不怜悯蔺夕颜?毕竟,人家当初可是盼着你接她一箭。” “怜悯?”夜离觞摇头失笑,“凡是踏入宫门之人,不管男女老幼,都是存了目的,大家为各自的目的,或生或灭,那都是个人的命,怜悯是宫门里最不值钱的东西。” 归娴就定定看着他,眼前的男子绝情冷血,残暴不仁,她是见过的,可她没想到,他自己竟然这样轻而易举地承认自己的冷血。 她不禁想起,在大周皇宫的凉亭里,他拥着冷琉璃纵情酒色,并怂恿冷琉璃砍伤冷烽的一幕…… 车厢里淡白的光,却并没有让他绝美的五官黯然失色。 “离觞,是不是……你从前也是这个样子的?” 他一目十行,头也没抬,“嗯,我现在也是这个样子。不过,对你不同而已。” “若非我几次三番救你,你也不会多看我两眼,是吧?” “是!”这的确是事实,他不愿诓骗她。 “从前的我在你眼里,不美不好么?” “在第一次见面之前,我是有三位侍妾的男人,你是有青梅竹马的贺兰归娴,我都不曾多看过你,又如何觉得你美好?你第一次救我之后,我亦是出于责任与报恩才帮你,岂料……”他自嘲地笑了笑,“后来发现,死而复生的你,还是蛮有趣的。” 他含笑抬眸,灿亮地眸光,正捕捉到她来不及躲闪的凤眸。 他知道,她唠叨这么多,不过是想救刑场上的母女,但是救了又如何? “那事儿查也白查,在父皇和皇祖母心里,蔺纤儿母女大错已成,横竖都是不可饶恕的死罪。” * 这一晚,用过晚膳,太子与太子妃却突然上门来访。 两人穿的便装,带的礼物,竟是夜市上临时买来的人类糕点。 归娴瞧着糕点,不禁心头暗惊。 她吃东西素来小心,从不敢卯着一样吃,却也是有偏好的。 但是,这偏好,她从没有对任何人说过。 山楂山药糕,脆皮果肉酥饼,玫瑰香酥芝麻卷,奶香紫薯红枣糕,四样,正好齐全了。 夜离觞叫人验了糕点的毒,便与夜逸痕去了外室说话。 归娴陪沉鱼坐在内室,就着一盘棋,焚香品茗尝糕点,看似惬意凛然,她心里却不踏实。 偏偏太子在外室说话声音分毫听不到,这么大半夜的来,绝不可能只是找离觞谈天说地。 “我们不懂得如何挑选人类糕点,问了糕点铺子的掌柜,他说孕妇大都爱吃这四样,我们才买的。” 好借口!“这糕点师傅定是大周京城里出来的,味道正宗地道,皇嫂这礼物可是送到归娴心坎上了。” 归娴笑着那帕子按了按唇角,在棋盘上挪了一步棋子,却是没细看要如何行棋。 “皇嫂似有喜色,可是有什么开心的事,要与归娴分享?” 沉鱼顿时笑逐颜开。 原来,太子夜逸痕在迎娶五位良娣之后,仍是对她恩宠备至,甚至,在与五位良娣的大婚当夜,亦是宿在她的院子里。 这份开心,她已然不知该如何疏解。 夜妙戈得了新男宠,再也不似从前那样与她形影不离,其他妯娌,因她当了太子妃,也都避讳疏远了。 归娴顿时明白,自己竟是不知不觉一跃成了这位太子妃的新闺蜜。 “归娴先恭喜皇嫂!” 沉鱼捻住了一枚棋子,突然又有些失落。 “恭喜什么呀?可惜,不管我如何得宠,也没有身孕。昨晚殿下还催我尽快给他生个大胖小子,你也知道的,我一直在努力……”她手按在腹部,为难地摇头叹息,“可我这肚子,就是不争气。” 归娴见她迟迟不落棋子,也不催,伸手又捏了一块儿山楂山药糕品尝,“这事儿,还要看天意的。” 沉鱼干脆就丢下了棋子,起身绕过桌案,冰冷的手,扣住了归娴的手腕,一双眼睛笑得期盼又神秘,全然无害。 “娴儿,我可是听说,老九和你成婚之前,破天搭配了药方,是可以生孪生或龙凤胎的。你帮我问一问秘方呗!” 归娴脸色微变,“秘方?!” 她的龙凤胎,是天堂大boss给的,怎么可能有秘方嘛? 第143章 借兵,生娃秘方 就算生龙凤胎真有秘方,她也不可能和遥不可及的天神讨要到呀。 当然,拥有精纯之血的吸血鬼,在繁衍子嗣这方面,与人类差不多,都是男子的基因决定男女。 “秘方这事儿,我确实不清楚。” 她忽然记起来,和夜离觞在一起之后,避孕异常小心,尤其是住在雅棠院和孔雀王朝那段时间,每次都没有遗漏的服用避孕药。 却是在被封为公主之后,住进了皇宫大内时,因为金弄月盯着,总是没有机会吃。 夜离觞那段时间,曾每晚亲手熬汤给她喝,那汤里有淡淡的药味儿,每次喝完之后,他还总缠着她不放…偿… 有时,甚至……彻夜不停。 想起那一幕幕地疯狂,归娴顿时面红耳赤,心中更是狐疑。旋即,她又于心底否定那猜测。 不,不可能是那时候…… 这龙凤胎是在成婚之后才有的,是大boss为补偿她,穿一赠一才把龙凤胎给她的,不可能是在那时。 否则,她那场密谋除掉辛姒与冷家的自杀,岂不是连自己的孩子也杀了? 而杀掉的孩子,是不可能活下来的。 沉鱼见她一会儿愁眉紧锁,一会儿双颊绯色嫣然,一会儿又怀疑摇头,一会儿又叹气,不禁失笑。 都说人类是异常生动有趣的灵物,果然,一点都不假。 不过,她这模样,显然是知道些许的。 沉鱼若有所思地拍了下她的肩,见她回过神来,才道,“不管这事儿你知不知道,都要帮我问一问破天,将来我若有孕,少不了你的好处。” “归娴倒是不求什么好处,皇嫂放心,这事儿明日归娴问一问破天便是。 不过,皇嫂别抱太大希望,秘方这种东西,坊间也有不少的。 人类里面,生儿子的男子,每日都吃生蚝,还有酸儿辣女的传言。 您要真想要孩子,倒是不如去药铺的找血族古方。我揣测,破天大概也是从药铺里找来的。” 沉鱼拍了拍她的手,瞧着她不似隐瞒,眸光明媚微闪。 “你且尽力一试,要来就给我,要不来就算了,明儿晚膳我去给皇祖母请安,咱们那会儿见。你早点歇着,我们也该回去了。” “归娴送皇嫂。” 归娴说着,忙起身托住沉鱼的手肘。 沉鱼反手握住她的手,“可不敢如此,叫老九看到,定以为我欺负你这个孕妇呢!” 外面两个男人见她们出来,忙止了话音堆上笑,夜逸痕看了眼归娴,伸手便牵住沉鱼的手,亲手把她的斗篷给她披在身上。 “老九,你和弟妹早点歇着吧,刚才我说的话,你再好好想一想。” “是,三哥。” 夜离觞牵住归娴的手,两人一起把兄嫂送到门外的马车上,目送他们离开,才返回来。 门外的护卫,却又匆匆奔进来,“殿下,王妃娘娘,蔺夕颜在外求见,说是六皇子把她逐出家门,她无处可去,只能来此借宿。” 夜离觞把花错叫来,“拿银票,去带六皇子妃去客栈借宿,告诉她,本王这里可不敢留心肠歹毒之人。” 花错看了眼归娴,懒得做这种鬼差事,却见归娴沉默不语。 “得嘞,古千绝不在,什么重活累活都落在我身上了。” 归娴看了眼他的背影,终是忍不住道,“快去快回,别在外面逗留太晚。” 花错脚步停顿,只是看了她一眼,摇头笑了笑便朝着大门外走去。 归娴恍惚回过神来,就见夜离觞横眉嗔怒盯着自己,思及前一刻夜逸痕与他那种匆忙而微妙的笑,她忍不住问,“太子殿下找你有事?” “小事而已。” “借兵吧?还有,把你拉拢到他那边。” 夜离觞摇头笑了笑,把她拥在怀里,仰头看月明星稀的夜空。 “娴儿,你这样聪明,不是好事。” “或许吧!”她抬头,直接问,“我那会儿已经死了,你是怎么救了我腹中的两个孩子的?” 他眉峰微凛,眼底却并无波澜。 刚才夜逸痕只要求他借兵和相助,不曾提过什么威胁的话,这实在不像夜逸痕的风格。 原来,他的“威胁”,是归娴。 他略松开归娴,佯装疑惑,“什么救不救的?我们的孩子,不是在婚后才有的吗?” “沉鱼刚才向我要秘方,说我们的龙凤胎,是凭破天给的药方得来的。” 药方的事,是他在贺里时,派破天去寻的,破天做事异常隐秘,断然不会走漏风声,除非是有人早就跟踪了破天,或者他。 “别听她胡言乱语,哪有什么药方?不过是凑巧罢了。” “可是,她叫我明日晚膳给皇祖母请安时答复她。如果不给一张药方,她会不会觉得,我们对她不够真诚?” 真诚?夜离觞不喜欢这个词。吸血鬼的世界里,哪有什么真诚可言?她用这个词,未免可笑。 但是,这种境况下,她又不像是会说笑的人。 “娴儿你到底想说什么?” 归娴低下头,斟酌良久,手按在腹部,“我总觉得心里不踏实,他们借兵借不到,要秘方也要不到,吸血鬼的贪婪得不到分毫满足,势必狗急跳墙。” “别担心,这些我自会处理。”他把她拥在怀里,一口气叹出去,却异常的沉重。 夜空里不知哪儿来的黑云,遮了星月,突然寂黑无边。 * 京城最大的玛瑙酒楼,老板娘叫玛瑙,是位神秘莫测的女子,这酒楼经营着美食美酒的生意,也有全京城高雅奢华的客房,供客人留宿。 花错从前经常与夜璞来吃酒,因此对这里格外熟悉,却对玛瑙此人,并不熟悉。 因此,他进来客栈,见玛瑙与夜离觞的贴身护卫泓一从楼上下来,他恍然微怔,忙朝着泓一弹出一缕真气,挡住了身后进门的蔺夕颜的视线。 泓一正与玛瑙说着话,惊觉杀气袭来,迅速侧首避开,精准地凌厉看向花错,也注意到他身后的蔺夕颜,对玛瑙递了个眼色,转身就化成一团黑雾,不见了踪影。 花错这才笑着迎上快步下来的玛瑙,“姑娘今日可忙?” “不忙不忙,我这里银子可没有嫌少的时候。” “给姑娘带一位贵客来,劳烦姑娘好好照顾。” 玛瑙看了眼蔺夕颜,客气行了礼,这就领着蔺夕颜上楼,亲自安排客房,并把吃得喝得都备好,才退出去。 蔺夕颜坐在桌旁,捧着一盅暖热的血茶,自嘲地轻扯了下唇角,泪就落下来。 花错把手帕给她放在面前,“娘娘歇着吧,花错该告退了。” “你是怎么忘了十三的?又是怎么爱上贺兰归娴的?” “花错不爱任何人,也无需忘记谁。从前花错是被迷雾遮了眼,才过的浑浑噩噩,这会儿清醒了,更不可能去爱任何人。花错之所以效忠贺兰归娴,是因为她曾救过我的命,给了我再世为人的机会。” “再世为人的机会?哈哈哈……”蔺夕颜哭着哭着就笑起来,“你倒是幸运,谁能给我再世为人的机会?” 花错不耐烦地环胸走到窗口,看了眼街上,果然,泓一正在楼下等着他。 他侧首对蔺夕颜敷衍,“归娴不是帮过你么?” 这事儿不提还好,一提起来,蔺夕颜反而愈加恼怒地红了眼睛,“她的帮忙,更叫我看清了夜逍遥的邪恶,和夜离觞的好!” 花错也恼,转身便斥道,“你想怎么样?难道叫归娴把夜离觞让给你?” “你若想得到贺兰归娴,咱们可以联手。” “你怎知道,我会稀罕一个体内流淌着别的男子血液的女子?我花错,素来贪图新鲜,从不要别人玩剩下的,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都是如此!” 说完,他头也没回,甩门离去。 蔺夕颜追到门口,冷声说道,“我有好法子,可以叫他们永远找不到你和贺兰归娴!” 花错在楼梯口停了一下,旋即便飞身下去。 路上,泓一早已经等得不耐烦,见花错从玛瑙酒楼里出来,忙快走几步,到了街角的暗影里。 花错见有卖冰糖葫芦的,买了两支带上,才去追上泓一。 泓一若有所思地看了眼两支冰糖葫芦,直接道,“玛瑙是王爷的人。” “睡过?” “没有。” “没有就好。其他的事,我懒得打听,你也不必告诉我。不过,她若敢伤害我保护的人,我可不管她是谁的人,定亲手宰了她。” “回去提醒你要保护的人,别与沉鱼走得太近,髅西极有可能藏在了太子府邸。” 第144章 诡异密谋夺皇嗣 花错狐疑,这可是表现忠心护主的好机会。“为何你不亲自告诉她?她素来知恩图报,说不定,还会念你的好呢!” “殿下怕她记起亭子里叫冷琉璃砍伤冷烽的事,不叫我出现在王妃娘娘面前。” “哼哼,夜离觞是怕归娴记起他和冷琉璃搂搂抱抱的一幕吧?” 泓一默然俯首,手按住佩剑,佯装警惕地环顾四周,没再吭声撄。 花错看着他斗篷帽的黑影,嘲讽冷笑,“夜离觞真当她是傻子呢?她早就记起来了。” “我该离开了,你快回府吧,外面不太平,别叫人抓了去。” “一块儿走呀!你不回恒颐王府?” “我近来住在楚国公府上。偿” 花错心头沉沉一凛,银白的铠甲上,白皙的脸顿时暗黑。 “你住在楚国公府上——夜离觞这到底什么意思?” “……” 花错见他转身要走,扯住他的肩将他推抵在墙壁上,一把揪住他的衣领。 “你给我说清楚,楚紫薰当贴身宫女的事,是他默许的吧?这是背着归娴,玩暗度陈仓呢?当归娴身边没人护着了是吧!当我花错死人呐?!” “主子的事儿,你我无权置喙。殿下对王妃娘娘如何,你我都是拿眼睛看着的,他不可能背叛她。眼下诸皇子都在选择位置,要么兵分三派,要么两派,文武百官也在争相观望,一旦太子和坤王势大,殿下再也没有机会,所以,殿下接近楚国公的事,你最好别给我声张!” 泓一说完,按下他的手,矫健如黑鹰,飞上房顶,倏忽不见了踪影。 * 花错气冲冲地回府,拿着两个冰糖葫芦,就去踹那宏大寝居的门。 值夜的乐琴和乐棋在门口忙拖住他。 “王爷和王妃娘娘已经睡了。” 花错甩开两个丫鬟,拿冰糖葫芦直指门板,怒嚷咆哮,“贺兰归娴,你给我滚出来……” 门板吱呀一声打开,门外三人都安静下来。 身着莹白丝袍的倩影,从门里走出来,室内帘幕浮动,铺着雪白狐皮的金雕王座贵雅恢弘,夜明珠的光,自她背后映射,那白丝跑剔透幻美,她婀娜的身躯一览无余,黑丝上亦是染了一层金光…… 她似从天宫里迈出的神妃玄女,惊心动魄的美,撼人心魄,无声轻柔的步履,越显得她似站在云端上般清逸出尘。 花错看着她,心里却痛如刀绞,怒气又爆发不出。 他把冰糖葫芦塞给她,只道一句,“你且只雇史书作画玩那些胭脂水粉吧,人心都看不透,看再多书画再多画有什么用?你再美再好,人家也不懂珍惜!” “你吃错药了?!”归娴看着冰糖葫芦,不禁怀疑蔺夕颜对他说了什么。 却转瞬又猜到了楚紫薰。 “朝堂的事莫要多管,你管也管不了,有些话听一听便罢了。刚好,我吃了太子妃送来的糕点,胃里正难受,你这冰糖葫芦刚好就来了。” 花错见她这就吃冰糖葫芦,眼眶顿时红了。 这一刻,他才明白,这女子的心思有多通透。 “吃完早点睡吧。” “好,你也早点歇着。” 归娴亲手关上门,拿着冰糖葫芦返回床上。 夜离觞歪在床榻上,还在翻看古旧的律法典籍。 归娴不禁想到现代考验,这位真是法律系的研究型学霸呀,整个血族的律法修订交给他,血族王陛下也真不怕这宝贝儿子累死。 她把冰糖葫芦递到他唇边,“吃一颗,提提神吧。” “太酸,不吃。” 她抿唇,忍不住笑,“吃醋呢?” “花错倒是挺关心你的。”他手上古旧的书页翻得哗啦哗啦响。 “人家楚紫薰姑娘也挺关心你的呀。” 他手上微顿,愠怒看她,“……娴儿,你这是与我吵架?” “归娴可不敢惹夫君!若是有必要,就纳了楚紫薰吧,人家姑娘心思都用到这个地步,又有太后做靠山,我再不点头,便是我的错了。” 花错这样闹脾气,怕是也猜到了,楚紫薰那样安稳地呆在太后身边,定然是夜离觞点了头的。 夜离觞搁下书本,唇角玩味微扬,眼底的光却严峻迫人。“怎么看出来的?” “你当时看楚紫薰的眼神,太安静。”她真的很想说,他是她老公耶!他一撅尾巴,她就知道他拉什么屎。不过,那样说,实在有辱斯文,更何况她现在在吃冰糖葫芦,何必恶心自己?! “既然已经看出来了……现在纳妾不觉得太早?” 她漫不经心地又咬下一颗糖葫芦,应道,“还好吧。” 嗯,这山楂酸苦酸苦的,做得不够地道呀!她喜欢吃绵软酸甜的那种大山楂,一口下去酸味儿去了留一点甜,回味无穷。 夜离觞看出她吃的不对劲儿,从她手上拿过另一支帮忙解决。 “爱妃,且说说你这‘还好吧’是什么意思?” 归娴不与他客气,直接给他分析朝堂的境况。 “楚国公现在明显是坐山观虎斗。 你,太子爷,坤王,三足鼎立。 太子爷名正言顺当未来的皇帝,可惜呀,他除了丞相能帮他,手上没有坤王那样的新兵蛋子,也没有你手下的大片西疆作为依傍,他有的只有太子这个头衔。 坤王,是楚国公的女婿,楚国公完全可以选他,但是现在,楚紫柔那边不受宠,他也太清楚坤王的为人,所以不敢把鸡蛋全部放在一个篮子里。 而你,有貌,有才,有兵,有疆土,有人心,有权势,有大周和我娘亲那边的孔雀王朝可依,还有太后和陛下的宠爱,但是,美中不足,你的血统……帮不了你。 所以,若我是楚国公,便拿自己有凤仪天下之姿的女儿楚紫薰来试水,你要她,我就给你帮忙,你不要,我就考虑把女儿嫁给别人,反正,把她放在太后身边,你也是点了头的,咱们彼此之间也有这个默契!” 夜离觞赞赏地点头,着实没想到,他家小娇妻竟然在吃醋之余,还能把那一团迷雾看得如此透彻。 “爱妃觉得,为夫若娶了楚紫薰,楚国公便能帮为夫?” “不一定。楚国公又不是傻子。” 归娴吃完冰糖葫芦,就下去刷牙漱口。 自己做得牙刷,搭配的薄荷、金银花、玫瑰露,珍珠粉、蜂蜜做成的的牙膏,虽然比不得现代的,却也合用。刷不出泡沫来,却是纯天然纯绿色无氟无毒的健康型牙膏。 夜离觞那一支却吃了一半丢了一半,酸得他倒了牙,滑稽地眯着眼,酸味儿仍是无法疏解,干脆就与她并排在水盆前刷牙。 这牙刷牙膏他也在用,早晚刷一刷,牙齿亮白,倒是很舒爽。 当他发现这一点小改变成了习惯时,已经无可救药地爱上她。 “爱妃,楚国公不是傻子,又做何解?” 归娴喝水,咕噜,一连两次,把脏水吐干净了,拿帕子按了按唇角,就爬到床上去,妩媚地侧躺着,等着他上床。 夜离觞也没让她久等,就迅速洗漱好,爬上床把她揽在怀里。 帐帘放下来,归娴继续与他“男女混住宿舍”卧谈会。 “你是有正妻的人,而且,你家正妻我,是孔雀王朝慕仙影和大周贺兰家族的女儿,所以,正妻不能休。” “这是当然。”谁要求他休妻,那是找死。 “如果楚紫薰嫁给你,只能屈居第二位,将来除非我死,否则她没机会当皇后。因此,楚国公将来得和楚紫薰盘算着如何害死我,要么就设计你直接把我给休了,且得避免咱们旧情复燃的可能。” 夜离觞眉头皱起来,这一点,他倒是想过。 可他是一只年龄连自己都数不清的吸血鬼,这小女子不过活了这几年,脑子里竟弯弯曲曲想到这些?! 她和沉鱼今晚下得那盘棋,他看过了残局,可是输得一塌糊涂。 以她这样的头脑,似乎是故意惨败给沉鱼的。 “除了上一次为楚紫柔试探你,楚国公一般不会犯愚蠢的错误,而且做事干净利落。” “可问题是,我肚子里有了你的孩子,所以,你将来当上皇帝,我到死都是皇后,就算不是,你也得追封我为皇后。因此,楚国公和楚紫薰那么骄傲的人,就又得犹豫……” “你死了,他们还犹豫什么?” 归娴在他怀里寻了个舒服地姿势,“当然是犹豫,你能否彻底忘记我,能否全心全意对待楚紫柔。当一个不受宠的皇后,是一件很危险也很辛苦的事,辛姒皇后就是一个教训,所以,他们在树大招风的时候,能依靠的,还是你的偏宠和疼爱。” 夜离觞俯视着她,鹰眸微眯,瞳仁深幽,星芒灼热……就这样看着她,似要把怀中的女子看进灵魂深处。 归娴被他看得不自然,微微红了脸儿,“你这样看我做什么?” 他视线落在她微启的唇上,突然就忍不住吻她。 “娴儿,你当我的红颜知己,兼正妻,兼未来皇后,兼我孩子的母亲,没有人能取代你!这一点,你放心。” 归娴却并没有抱持太大期望。 “会有那么一个人的。如果是楚紫薰这样的善良且做事极有分寸的姑娘,我倒是愿意的。等二十年之后,我这皮囊过了保质期,再也配不上你了,我就把这个位子给她,让她帮忙照顾我们的孩子,也成就了你们的姻缘,也未尝不是一件美事。” “尽说蠢话!”修长的大手惩罚地扯开了她的袍服,覆在她唇上的热吻也深重地惹了她的嘤声娇吟…… 然而,欢愉之后,归娴没心没肺,睡得香甜,夜离觞却彻夜难眠。 * 一早。 坤王府。 坤王夜墨渊穿过庭院,进入练功房,刚刚盘膝而坐,就听到横梁上有几不可辨的悉索声。 “髅西,既然来了,为何鬼鬼祟祟?” 横梁上的男子飞身而下,那张掩在黑表绿里斗篷帽下的脸,罩着一张雪白的骷髅面具,面具的纹路里透着隐隐的绿色,似深藏地下许久,那面具长了绿苔一般。 面具的两个眼洞里,黑曜石似地的瞳仁,妖冷诡异的闪烁着森寒的光,似普天之下没有谁能如得了他的眼。 他缓慢踱着步子,随意参观了一圈,才开口。 “沉鱼已经问过贺兰归娴怀孕秘方的事。” 夜墨渊闭目养神,栗红色的长发流泻于背后,散发着隐隐的魔魅黑光,一身雪白的练功服,一尘不染,雅致冷酷,仙魔一般,毫无烟火之气。 他无惊无动地道,“如此说,那计策很顺利。” 髅西却有点急躁,在他面前停住脚步蹲下来,“接下来,我要对夜离觞出手,咱们道不同,所以,还是商量好,谁也别干涉谁的计划。” “我要贺兰归娴,要她毫发无损,以及她肚子里的孩子。” “你要她,我当你是贪图她的美色,和她背后的权势,你要她的孩子……”髅西狐疑凑近他闭着的眼睛,“那可是夜离觞的孽种,你养那么两个孽种,不是给自己添堵么?” 夜墨渊嘲讽冷笑,“原来髅西你也不过是目光短浅的小人而已!” “我目光短浅?” “我留住那两个孩子,便可以留住归娴的心。无疆尚不能接纳归娴当自己的亲生女儿养,我却能接纳归娴和离觞的孩子,且能对他们视如己出,你猜慕仙影会如何欣赏我?感激我?疼惜我?帮助我夺取天下?!” 第145章 中计,殿下哭穷 感激?欣赏?髅西嗤笑。 “你未免异想天开,你当贺兰归娴是傻子么?” “她不傻,怎被老九骗到了血族来?老九被辛姒下毒那一晚,破天明明可以救他,他却偏偏不让破天救,非要叫归娴救他,为什么?还不是破天早就算到了,她天生凤格之命,才让老九接近她?!” 髅西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眼底透出诡异地似绿非绿,似红非红的怪异颜色。 “你的意思是说……夜离觞那晚遭辛姒皇后暗害下毒,其实是依照顺水推舟?偿” 夜墨渊冷笑,“不然呢?你以为他夜离觞是真的愚蠢地吞毒药啊?女人,都是要诱哄要疼宠的,我的手段,素来不输老九。” “从前的贺兰归娴盲目救夜离觞,或许的确蠢笨,但现在,那个女人可不是从前的贺兰归娴。她能除掉辛家和冷婉妍一家,足可见她深藏不漏。我可没忘了,她曾当胸刺了我以刀……撄” 那一天,在深绿的丛林里,那女子映在他可洞悉前世今生的眼睛里,是凤袍凤冠辉煌惊艳的样子。 “只怕,普天下的男人都被她玩死了,她也死不了。” 髅西站起身来,眸光俯视夜墨渊,却忽然有些怜悯。 “坤王好自为之吧,你可不是长寿之人!” 说完,门窗呼啸,髅西瞬间不见了踪影。 夜墨渊盘膝静坐良久,心沉重地静空良久,突然袍服飘逸一挥,果决站起身来,打开门。 “三荷!” 一位手持拂尘、白袍红发的女子突然卷着一抹红雾,无声落在他面前,裙袍如荷,清雅如仙,只是满头如火的红发,妖冷诡异。 “殿下……”她俯首恭立。 “本王有一计,在大婚那一日进行。要求不露丝毫破绽,你可能做到?” “三荷这条命是殿下救的,三荷定不辱使命!” * 黄昏时分,归娴被夜离觞有说有笑地从太后寝宫内请安出来,就被太子府邸的一个小丫鬟挡住了路。 “给恒颐王与王妃娘娘请安,太子妃娘娘在御花园的凉亭,正等着与王妃娘娘说些体己的话,还望恒颐王殿下放行,太子妃娘娘说,一会儿就好。” “本王陪爱妃一起去,你前面带路吧。” “这……”小丫鬟抬头,却未敢看夜离觞的神情,犹豫片刻,只得转身前面走着。细长的眉,却紧皱似也夜风吹皱的水波。 天色已然黑透,怕引人注意,丫鬟没有打灯笼,入了花园里,七拐八拐,抹黑绕了一阵子,才到了所谓的凉亭。 竟是在御花园最边角且荒废依旧的兰草亭。 亭子里,沉鱼裹着黑色的斗篷,已坐了许久。 听到脚步声,见归娴与夜离觞一起出现,她忙站起身,拍了拍手。 夜逸痕就从凉亭顶部飞身下来了,旋身一转,袍服翻飞呼啸,伸手拥住了沉鱼的腰,朝着夜离觞扬起唇角。 “九弟,她们妯娌说话,咱们去假山那边聊一聊吧。” “三哥,不必了!” 夜离觞拥着归娴的腰间,站在凉亭入口的台阶下,一步未上。 这个角落夜风太大,暗处又藏匿太多吸血鬼,空气中弥漫了吸血鬼的陈腐与冰冷,所幸,他陪同归娴过来了,否则,她若是交不出什么古方秘方的,恐怕会被他们直接撕碎。 归娴也察觉到异样,不动声色地环顾四周,抬手就抱紧了夜离觞的腰间。 他身上簇新的紫红宝石王袍,是被龙涎香熏香过的,淡淡地气息中夹杂了他的体香,这才让她安稳了些。 夜离觞随手给她整理了一下斗篷锦帽,“三嫂要的所谓的秘方,我们没有,如果你们要孩子,不过趁早去床上多多努力。三哥要兵马,粮草,钱财,我这里更是一样没有。你们也该知道的,真正的实权,在七哥手里,我手上的兵权早就被父皇收回,粮草都赈济了北疆。” 夜逸痕冷凉笑了笑,“老九,我们可没有逼迫你什么。没有就没有,你何必这样惊慌失措呢?” “三哥误会了!不是离觞惊慌失色,三哥背后,有丞相撑腰,又有三嫂这么一位贤内助,是我们夫妻俩所不能及的。”夜离觞拥着莫悠上去台阶,“同样都是皇子,三哥的俸禄本就比我高了许多,您可别叫我卖掉府邸去帮您!我们家这境况你也看到了,我若没有府邸,岳母是要不会要我和归娴在一起的。” 归娴不禁因他这哭穷的本事失笑。 对于一个男人来说,穷困不是一件很伤自尊的事么?这一番话,他竟是说得自己像寻常的人类男子。 “离觞,别这么小气,咱们和三哥三嫂是一家人,应该好好地相处的。” 归娴说着,从怀里取出一张叠好的纸,双手捧着,递上前,“这是三嫂要的东西,不过,似乎是只对人类有效的,不知对吸血鬼能否起作用。” 夜离觞勃然大怒,“归娴,你拿的这是什么东西?马上给我收起来。” 不等夜离觞抢走,沉鱼就惊喜地拿起药方就打开,果然,上面都是奇怪的药名。 “娴儿,你辛苦了!改日三嫂请你去琥珀酒楼吃好吃的,听说那边的女掌柜琥珀,还是老九的相好呢!” 归娴不可置信地侧首看夜离觞。 夜离觞忙道,“咱们回去说。” 夜逸痕嘲讽地笑道,“归娴,离觞瞒着你的事多着呢,回去好好查问!” 在回府的马车上,归娴憋着火气,一声没吭,即将抵达王府时,她看了眼从容翻看律法古籍的夫君,对车夫冷声下令,“去琥珀酒楼!” 夜离觞抬眸淡扫她一眼,没有阻止。 马车在琥珀酒楼门前停下,归娴二话没说,兀自下车,进入酒楼里面。 果然,客似云来,楼上楼下人满为患。这等地方,怎么可能藏得住隐秘?夜离觞未免太不小心了! 一女子迎上前来,妆容浓艳妩媚,灵蛇髻妖娆向上,高高地似盯着一棵树,一身紫红的锦袍,领边上点缀了细碎的花珀,每一颗都价值不菲。 “姑娘,不知您要用膳,还是来住店?” 归娴看了眼门外的马车,倒是难得,夜离觞竟没有形影不离地跟过来。 “给我酒,酒瓶盛放的那种。” 女子忙招呼小二,“来,给姑娘一瓶酒。” 小二迅速断了托盘过来,却谁也没想到…… 归娴抓起酒瓶,就砸在了老板娘的头顶上,直把那灵蛇髻给砸扁了,砸出了血来。 女子瘫在地上,不省人事。 小二恐慌地大叫。 满店的客人瞧热闹的瞧热闹,受惊过度地就往外逃,顷刻间,桌椅板凳一团狼藉。 夜离觞从门外进来,沉默地看着归娴被气得颤抖的身子,和摔在了地上的酒瓶,耐心地等她气息平稳了,才开口,“可消气了?” “没消气,我需要几个人帮忙。” 归娴寻了个板凳坐下,从怀里取出一叠银票,拍在桌案上。 “今儿,本王妃发银票,一人一张,拿了银票的人,都给我砸这酒楼里的东西,本王妃不愿看到这里有任何完好的东西。” 夜离觞勃然大怒,“贺兰归娴……你不要听人挑拨就无理取闹。” “我无理取闹?”她燥怒至极,反而冷笑起来,“夜离觞我还就告诉你,我就是个喜欢无理取闹的人,以后我还会变本加厉,你受不了就给我滚!老娘也不屑跟着你吃苦受罪。” “这里是血族京城,要讲律法的。” “是么?我倒是忘了,夫君你是掌管刑部的,好……”她把两手并排抬起,一副要带枷锁的样子,“来,有本事你抓我呀!抓我!” 夜离觞无奈,只得上前,迅疾封住她的睡穴,将她抱出酒楼,当然,他可没有忘记连银票一并带走。 * 这日,坤王夜墨渊大婚,归娴和夜离觞身为本家亲属,因要帮忙招呼客人,早早就来了。 坤王府邸内外,竟环绕了六圈今年新招的兵,满院子宴席上,武将更是煊赫霸道地占了大半,如此盛况,相形之下,太子那场婚礼竟是空有排场,展望即将进行的六皇子婚礼,更是显得磕碜了许多。 然而,大家议论最多的,却不是守护王府的新兵,而是恒颐王妃暴怒吃醋,砸琥珀酒楼,以及以酒瓶痛打老板娘脑袋的事。 归娴却气定神闲,随在夜离觞左右,对每一位前来的宾客,皆是笑脸相迎。 夫妻俩一会儿十指相扣,一会儿四目相对,一会儿笑,一会儿交谈,那所谓的怒打琥珀一事,丝毫无损两人之间的亲密嘛! 第146章 身孕,怀得妖孽 坤王异常忙碌,只因此次前来贺喜的,不只有大大小小的文臣武将,还有其这些年在山野,江湖,以及生意场上结交的奇人异士。 而这些人,素来心高气傲,特立独行,目中无人,不但不把任何一位帮忙相迎的皇子放在眼里,还嚣张地高声嚷嚷,只见坤王本尊撄。 若非是在古代,归娴真的怀疑这是坤王殿下自己花钱买来的群众演员和粉丝,当然,大家都在如此营销炒作,她这样的路人甲,当看看热闹就好了。 廊下,为血族鞠躬尽瘁的夜离觞,竟亦没被那些所谓奇人异士理会。 归娴见他眯着鹰眸瞧着大门处的热闹,断了一杯血茶,拿银针试了毒,送到他面前。 “为王者,天时,地利,人和,军心,民心,及天意之所向,皆是必不可少,夫君,且学着点吧!” 夜离觞喝了一口茶,忍不住扬起唇角,侧首一低,迅速在她唇上偷得一吻。 “爱妃以为,眼前的一幕是军心,民心,及天意之所向?” 归娴笑了笑,唇角浅笑轻嘲,不露痕迹。 “是不是,那是另一番话。但是眼前,我们不难看出,坤王殿下很擅长麻痹大家的眼睛和味觉。偿” 归娴说着,就嘟嘴示意他看茶盅,“刚才我给你端茶盅时,丫鬟说,这是……刚及笄的少女之血,味道甘美。而太子府邸那一日招待客人用的,是寻常的血液。” “嗯,难怪这么甜,我还以为是因为爱妃亲手端来的,所以才这么甜呢!原来……” 这油嘴滑舌,说的未免太夸张。一盘臭豆腐被她端过来,也能变成香喷喷的不成? “你们吸血鬼之所以喜欢人类的女子,只是因为她们善良?!为什么你们不喜欢猪?人之初,性本善,而可爱的猪猪们,不管生老病死,都是善良无害人之心的呀!” 夜离觞发现自己居然听上瘾了,视线落在她揶揄含笑的唇上,心湖内涟漪荡漾,似醉非醉地晕眩。话题居然是——猪! “这话留着,咱们躺在床上说去,在这种境况下说出来,仔细他们把你这颗聪明的脑瓜砍掉!” 归娴刚要开口,就被人突然撞了一下。 她身子一倾,差点摔倒,所幸夜离觞及时扶住她,两人同时寻找撞她的人,一旁却人来人往,较之刚才异常密集。 有人喊,“王爷,吉时到了,太后娘娘唤您拜堂!” 夜墨渊在大门那边应了一声,说了声“就来”,硬着头皮朝着正堂这边走过来。 难怪大家往正堂里涌,原来是急着去观礼。 夜离觞拉着归娴,避开了廊下急促奔跑的吸血鬼,两人在廊下的长凳上坐下。 “咱们不进去了,就在外面吧。” “好。”归娴总觉得刚才那一下,似有人故意为之。 她差点忘了,这府邸里,楚紫柔也算半个主人。 那女人,远远没有楚紫薰那样懂得进退,做事任性,叫人防不胜防。 她也实在不该站在太显眼处。 夜离觞喝完了茶盅里的血,却还是觉得口渴,却不是因为自己口渴,而是怀中娇妻口渴牵引所致。 他这才想起,正常饮水的情况下,她是每隔半个时辰就要去如厕一次的,近来肚子大了,也越发地坚持不了那么久。 可她一上午,似乎都没有离开过他的视线。 “要不要喝点水?” 归娴最是听不得这个水字,从进入这座府邸开始,她就滴水未进,这会儿嗓子已经快冒烟。 靠在栏杆上,她艰涩抿了抿唇。“这里的水我可不敢喝。” 小心自是应该的,却也不能渴着呀。夜离觞忙起身,拍了拍她的肩,璨若琉璃的眼瞳,温柔如水。 “娘子稍等,为夫这就去膳房里给娘子找干净的水……坐在这里别动。” 娘子?归娴喜欢这称呼。却忍不住抓住他的手腕。 “哎?夫君,你要不要在地上给我画个圈?万一妖魔鬼怪来吃我的肉,也好有个防备。” “有道理。” 于是,恒颐王殿下就滑稽地蹲在地上,咬破自己的手指,以血痕,在娇妻的裙摆四周,画了一个大圈。 归娴看着他低头画圈的专注姿态,忍不住笑,热泪却盈满了眼眶。 她家夫君真像极了神通广大的孙悟空,而她就是软糯无能的师父,腹中这两个总是翻江倒海折腾她的,便是八戒和沙僧了。 夜离觞抬头,见她匆忙别开头擦泪,微愣了一下,“怎么了?” “没事儿,只是看到你刚才……”她话哽在喉咙里,忽然说不出话,一手捂住口鼻,一手拿手指描画地上的圈,“就是很感动!” 他宠怜摸了摸她的头,“傻瓜,我快去快回!下次,出门,我一定给你带三袋水出来。” “好。” 夜离觞离开,归娴忙收拾着眼泪擦拭。 正堂里喜乐的声音骤停,司礼太监高唱一拜天地…… 归娴忍不住想去看一眼,随即回想自己和夜离觞成婚的一幕,却什么都没有记起来,依稀眼前是有大片的红在飘…… 那一日大boss允了她回来,一睁开眼,就和夜离觞躺在床榻上了。 那天晚上他却挺郁闷的,娶了个女子,尚且不知何时能醒来,没想到,拜堂没赶上,却赶上洞房花烛夜了——缘分啊! 正在她沉溺自己的小欢喜中无法自拔时,突然漫天风云密布,前一刻被撞过的肩侧,一阵强烈的刺痛。 她整个身体被一股强大的力量缠住,揪扯起来…… 夜离觞前一刻凭血液布下的结界,将她的身体绊了一下,地上的圈,却突然崩碎。 缠在她身上的古怪力量,似遇强越强,不管她如何挣扎,都甩脱不掉。 “离觞,救我!” 大家都循声看向门口。 夜离觞在王府北边膳房里正提起水壶,心口猛地一阵刺痛,大手一挥,甩飞了水壶就冲出门框…… 伟岸的身躯似离弦的箭,疯狂地冲到廊下,就见正堂里冲出一个人,在归娴坠地的刹那扑在了地上——是新郎官,坤王,夜墨渊。 归娴坠地之际,正落在他背上,所幸没有摔痛。 她挣扎着要起身,天空里却滚下一团黑气,入了她的袍服。 夜离觞暗惊不妙,忙动用牵引,凝聚真气。 他暗藏归娴体内的血液,迸射出一股强大的红色光芒,推阻了黑气的侵袭。 那黑气却在她腹部整成起怪异的形状,仿佛八只鬼爪,在撕抓,在揪扯…… 归娴恐惧地忍不住尖叫,“离觞,把它弄走,保护我们的孩子!” 她身下的夜墨渊推开她,这就从一旁护卫的腰间抽了剑劈向她的腹部。 夜离觞掌中一支强大的光刃凭空出现,忙挡住他的长剑。 夜墨渊抽剑改了招式,“老七,这黑东西一定是髅西的把戏!” “万一伤到归娴和孩子怎么办?!” 夜墨渊惊怔,看着归娴,脑海中却是另一个女子的尸体。 “夜离觞,你说怎么办?你告诉我,应该怎么办?” 正堂里的人都轰然逃窜出来,有人大叫,“妖孽,是妖孽……” “天降妖孽,要亡我血族。” “是毒咒,一定是断子绝孙的毒咒发作了!” “快逃!” “护驾!” “保护太后和陛下!” “保护新娘子!” 大家嘈杂大嚷着,顷刻间,整个院子一片混乱。 正堂里只剩了端坐正椅上的太后古云姬与血族王夜魇。 归娴腹部的黑气,却突然就散了。 夜离觞忙撩开她的袍服检查,却发现她腹部,和她腹中的孩子,安然无恙。 归娴因为被吓晕过去,毫无反应。 察觉到一旁有人盯着归娴的腹部看,他手僵了一下,忙放下袍服,侧首就看夜墨渊。 “七哥,刚才多谢你相助,请受离觞一拜!”夜离觞说着,就郑重地双膝跪下。 “快起来吧,先把归娴抱到房里去,我去叫御医来。” 夜魇扶着古云姬迈出门槛,看了眼归娴,命令道,“老九,你保护好归娴就好,朕不允许她再有任何闪失,哪怕你死了,朕也不准她死!你明白吗?” 夜离觞砰——一下,双膝跪地,额头磕在地面上,“父皇息怒,孙儿一定严格彻查此事。” 夜魇急火攻心,一脚踹在他心口上。 夜离觞不敢躲避,忙忍痛,俯首贴地。 “朕只叫你保护好她。老七,你去查,不管幕后捣鬼的是谁,凡有嫌疑者,全部关入大牢!” “儿臣遵命!” * 当晚,有三十五位官员,被关入了皇宫大牢内。 同时被关进去的,还有包括太子夜逸痕和太子妃沉鱼在内的十几个皇子 第147章 嫌疑,真凶之谜 同时被关进去的,还有包括太子夜逸痕和太子妃沉鱼在内的,十几个皇子与皇子妃。 出人预料的是,铁面坤王竟没徇私,连同自己的侧妃楚紫柔,以及大婚之日迎娶的四位女子,也一并送了进去。 就连不沾政务的公主与其男宠也未能幸免。 * 一连七日,莫名地连绵阴雨,每夜子时,半空里鬼哭狼嚎,似妖孽即将临世……人心惶惶撄。 百姓暴乱,执意将恒颐王妃以火刑祭天。 归娴被安顿在了太后寝宫后花园的九樱阁,由太后身边的金弄月和楚紫薰贴身照顾,内外环绕男女护卫无数,连那夜半阴森的声音也阻隔了偿。 夜离觞担心是清筱作祟,秘密赶去西疆追查线索,未能与归娴一起住在九樱阁。 归娴虽未被限制活动,却到底是不自由。外面的事,也一概不知,俨然成了井底之蛙。 用过晚膳,正是夜墨渊来给太后请安的时辰。 她屏退左右,借口在院子里散步,就到了前院的的廊下等着。 果然,夜墨渊准时入了大门。 她忙从廊下下了台阶,快步迎上去,“七皇兄,能否借一步说话?” 夜墨渊见她双颊消瘦了不少,无奈地叹了口气,优雅抬手,一个请的姿势。 “你脸色不太好,我送你回九樱阁,早点歇着吧。” “谢皇兄!” 归娴因寺庙湖畔的一箭,始终对他心存防备与芥蒂,因此,他手伸到面前来,她迟疑片刻,才扶住他的手臂。 夜墨渊看着她莹白的手,微愣了一下,唇角微扬,示意她慢点走。 冗长的亭廊,灯光明亮,宫灯形成的光点,一点一点串联,悠长似美人脖颈上的珍珠项链,直延伸到三层高的九樱阁。 九樱阁门前种了九株樱花树,这树很奇怪,一年四季都开着,凝了花神的灵魂般,花朵不败不谢,花香异常浓郁,轻易染了两人的衣袂。 “从前茉香走路,都会很小心,我不在,她便自己找人扶着,绝不会像你这样独自乱跑。” “归娴没那么娇气,自己走点路,还是可以的。”归娴颦眉,从他手臂上移开手,请他在树下的石桌旁坐下,“皇兄,那凶手……” “还在查!” 夜墨渊刚说完,楚紫薰就端了两个茶盅过来,“王妃娘娘,姐夫,请用茶。” 夜墨渊嗯了一声,一眼不曾看恭谨客气的女子,就端起茶盅,轻嗅…… 楚紫薰却因他的冷漠,有些不自在。就在前段时间,这男子还跪在太后面前,执意要迎娶她为王妃。 归娴视线在楚紫薰妆容精致的脸上停了一下,却不是因为她太美,而是因为,她出现的太不是时候。 楚紫薰退到一旁,就忍不住问,“姐夫,不知恒颐王殿下近来在忙什么,王妃娘娘这几日茶饭不思,思夫心切呢!” 归娴忍不住又看她,她思夫心切,可没写在脸上,她也不是那么不懂事天天霸着夫君不放的女子。 心思千回百转,一念万千,她当即就道,“紫薰,你还不知道么?离觞担心他的清筱师妹和琉璃侧妃,赶回西疆看她们了,就怕她们也被那幕后凶手伤害了。” 说完,她就端起茶盅来,味道清淡的花草茶,她倒也不担心楚紫薰会下毒,眼下一旦她有什么闪失,整个楚家都会跟着陪葬! 夜墨渊见她脸色愈加难看,忙安慰道,“归娴,放宽心,离觞很快就回来。” 归娴捏着茶盅盖,悲恸郁结,泪就落下腮畔。 “我到底不过是个只能活十几年的人类女子,奢望着陪他十年便罢了。生了孩子,养几年,便西去了,叫离觞娶了紫薰小姐这样的好姑娘,从此由她来照顾我们的孩子,我便是死也瞑目了……” 楚紫薰听得心潮澎湃,忙从旁跪下,“王妃娘娘,您瞧得起奴婢,奴婢可不敢逾矩,奴婢也配不上殿下!” “傻丫头,配得上,配不上,已经无关紧要了。如此看,若将来紫薰小姐嫁过来,你还是比不过他的小师妹呀!” 归娴说完,对夜墨渊行了礼,就起身走向九樱阁,她唇角扬起一抹森冷嘲讽地笑,却又不禁觉得悲哀。 她清楚地知道,自己已非善类,谁要害她,谁要害她的孩子,她定要那人死无葬身之地。 * 坤王府邸,书房内,夜墨渊却并不满意七天的审判结果。 他熬了一夜未眠,查看了所有人近日画押的审问文书,没有找到丝毫线索。 而那一日他和髅西是约定了,要在喜宴开始时才下手的,髅西亦是亲口证实,他那会儿连做法的祭台都没有备好。 “三荷!” 窗外,天未大亮,夜露潮冷,一抹红雾入了窗,带入了窗外的寒气。 随即手持拂尘、白袍红发的女子,无声落在他的桌案前,裙袍如荷叶般飘展开,如火的红发妖艳清逸,丝缎般,流光异彩。 “殿下……”她一如往常,俯首恭立,眼睛看着地面,丝毫不敢逾矩。 夜墨渊眼眸血红,怒盯着她,薄唇冷抿,宽大的鬼爪悍猛挥出,打得她趴伏在地上。 “我说过,我要杀的是夜离觞,为什么要对她下手?为什么——” 女子歪在地上,不可置信地捂着脸颊,抬头看他绝美的面容…… 却,看到的是,他最狰狞可怖的一面。 黑翼挥张,眉骨崩突,尖利地鬼爪,随着他呼啸逼近的身躯,一把扼住了她的脖颈。 那一年,父亲挥兵谋反,被满门抄斩,他带兵负责清查府邸,看到年幼的她在枯井下,爬不出,也上不来。 当时,他并没有救她,只是带兵去搜查别处。 天黑之后,他却又返回来,将她拉出去,带着她出城,送到了一处山林,交给了山巅的一位道姑扶养,那位道姑,后来成了她的师父。 再后来,她总盼着每一年的年末,只因那一日,他才会上山拜访师父。 那一年,他的父皇派他去北疆苦寒之地赈灾,在塞北的冰天雪地里,他们一起狩猎,一起帮那贫瘠之地安度了一整个冬季。那段时日,过得辛苦,却每天都是快乐的。 后来,他被委以重任,训练十万新兵,那些桀骜不驯的吸血鬼良莠不齐,他上山求教师父,师父派她相助,陪他查阅史料,寻找教化新兵的技巧,帮他写成《军策》十二卷。 而这几年,她又帮他游走江湖,收买人心,忙碌地未曾停歇……每次,他只唤一声,她便立即飞回。 她爱他的心,用了无数个春秋,等他发现。 他却迎娶了一位叫茉香的女子。 她静默冷观他们蜜意柔情,冷观茉香意外身死,冷观他消沉颓靡,每日借酒浇愁。 后来,赐婚圣旨又颁下,她才明白,她永远不可能嫁给他。 吸血鬼这一辈子,永生永世无尽头,却总有一个人,是不能拥有,也舍不得给别人的。 于是,她学习了师父最毒辣的烈火功,希望就此断情绝爱,只望能做他的知己,助他独霸天下。 现在,他却又为贺兰归娴伤害她。 那个女人……凭什么?! “我喜欢殿下没错,但是,殿下真的以为,我因为喜欢殿下,就伤害殿下喜欢的女人吗?” 夜墨渊岂肯相信她?他拧转她的脖颈,一口咬在她颈侧……其实,他早就在怀疑,是她害死了茉香。 因长居客栈内,三荷每天总会接触形形色色的人。 前几日,隔壁房间来了一位公子,容貌身型异常像他,除了……那人是一头黑发。 一开始,只是聊几句,前晚,男子宿进她房里…… 约她去湖上游玩,时间就在夜墨渊成婚那一日,她说不方便。 他说可以等到她下午,她说一整天都不方便。 于是,他又说早上。 她只能应了早上。 游湖一个时辰,男子带她藏匿林间看日出,看湖畔飞花。 这会儿,她甚至还记得被阳光追逐照射的惊险一幕,他们和阳光赛跑,最后躲在一面墙壁后欢笑,男子突然吻她,扯开了她的袍子…… 她回来时,正可以执行夜墨渊给的命令。 可,当她赶到坤王府上空,突然天昏地暗,一股黑云突袭而下…… 夜墨渊寻到了答案,随即将她甩开,怒声道,“看在你师父的面子,我不杀你,现在马上去把那男人抓来!” “他并不知我和你的事。” “不知?哼哼……”夜墨渊嘲讽地鄙夷俯视着她,“你以为你房间隔壁,真的是偶然住进那么一个人?” “他……已经离开了,昨天离开的,说是去南方做丝绸生意。” 夜墨渊忍无可忍,一脚踢在她的心口,将她踢出了窗外。 * 刑部审讯司的刑房里,地上血污斑驳,刑架上鲜血未干,散发着浓重的腥气。 夜离觞一身黑袍,坐在桌案一侧,静看着坐在墙边纯银座椅上的夜逸痕,沉静地仿佛不存在。 负责审讯的夜墨渊,坐在案前的正椅上,亲自执笔,准备记写口供。 兄弟三人,相似的眉眼,同样栗色的发,静冷高贵的气质, 去年此时,他们还在苦叹前太子夜重楼嚣张跋扈的行径和辛姒的卑鄙凶残。 那最强的敌人被贺兰归娴以自己的死彻底除掉,他们却再回不到从前。 夜逸痕嘲讽地笑了笑,静看两个才智能力都比他强百倍的弟弟,他妒忌他们,妒忌到极点。但是,现在他能如何? 他敛住心底地惊恐,佯装泰然地质问看他们。 其实怕极了他们会除掉他,取而代之。 “我已经是太子,难道我还会做蠢事,叫自己身陷囹圄吗?” 夜墨渊把他的话写在纸上,漫不经心地冷声道,“三哥,事到如今,你不妨直接说了吧。最近接触过一些什么人,做过些什么事,最好……不要有任何隐瞒,否则,父皇亲自过来咬你一口,什么都晚了。” 夜逸痕失笑摇头,“老七,你以为我能接触什么人?我接触的人就是老九和贺兰归娴喽!除此之外,便是那几位岳父岳母,你们都知道的呀!” 夜墨渊看了眼夜离觞,见他垂眸没有反对,便朝着门外说道,“来人,动刑!” 进来的四人抬了一个人形的凳子,上面一根根纯银的长钉,无需太费力,只需要把犯人抬上去,便可让他体会到锥心刺骨的滋味儿。 这是刑部七十二酷刑,最简单直接的一个。 “老七,你这是要屈打成招吗?”夜逸痕恐惧地顿时面如死灰。 夜离觞起身,抬手示意进门的人把凳子放下,叫他们暂出去。 他两手扶住夜逸痕的椅子扶手,猛兽般弓着脊背,深冷的鹰眸锐利看进夜逸痕的眼底。 “三哥,毫无疑问,那天的事,是冲着我们的子嗣来的,幕后真凶极有可能是要灭我整个夜氏皇族,我期望你不要用你的固执,伤害了我们兄弟之间的感情。等七哥真的动了刑,我们兄弟之间,也就不再是这个样子了。” “老七,你要叫我说什么?” 夜逸痕嘲讽地冷笑。 夜离觞勃然大怒,两手扣除他的两条手臂,把他整个身体,从头顶上抡起,摔向了背后…… 坐在案前高背椅上的夜墨渊,也不禁因他这血腥残暴的一招震惊变了脸色,因是亲兄弟,疼痛都是相互牵引的,因此,感觉到夜逸痕那剧痛,他也不禁浑身抽了一下。 夜逸痕正面摔趴在了人形银钉长凳上,从腿,到肩胛骨,刺得结结实实,痛彻骨髓。 第148章 催孕药方连环计 整座刑房里,充斥着兽吼似的粗犷惨叫与咒骂。 “老九,你等着……” “我无需等!” 夜离觞随手又从刑架上拿了鞭子,啪——鞭子凝灌真气,莹亮如银龙,悍猛一记,抽在了夜逸痕的脊背上,血腥四溅,肉沫横飞,那伤痕,深可见骨。 夜墨渊悚然惊站起来,忙绕过桌案抓住他的手臂,“老九,会出人命的,父皇只叫我们审,可没叫我们用刑!” “出了事,我担着!七哥让开!偿” 两鞭子下去,等着夜逸痕的惨叫停歇,夜离觞才又问…… “髅西是不是藏在你府上?!那团黑云是不是他弄的?说——” 夜逸痕犹豫不决。 啪啪——一鞭接着一鞭地打下去,夜逸痕痛得现出了吸血鬼的原形,宏大的羽翼狼狈地铺展开,却断了一半。 “我说,我说……别打了!我说!” 夜墨渊却心虚地背转过去,面对着墙壁。 夜离觞看他一眼,只当他是无法看夜逸痕的惨状。 他一甩鞭子,那鞭子似有灵魂般,飘飞而去,兀自绕在了刑架上。 他抚了抚袍子上沾染的血腥,在夜逸痕身侧蹲下来,“三哥,早这么说,就可免皮肉之苦了。” “髅西前几日还在我府上的,老七抓人的那一日,他就逃了。我可以确定,那团黑云,并不是他弄的。” “你如何确定?” “他回来之后,一直都在唠叨,说不可能有那么恰巧的事,而且,他连对方下手的位置都没有查到,这对于一个素来自诩天下第一的人来说,无异于是最大的耻辱,所以,他变得有点疯癫惶恐,一直在唠叨那件事……好像生怕那人追杀他似地。” “他不可能无缘无故就藏在你府上!” “因我手上无兵无权,他答应先帮我招兵买马,再行动手,不过,他倒是想杀你的……” “可知道他现在在何处?” “不知。”夜逸痕摇头之后,忙唤他,“九弟,我知道,你小时候我没少欺负你……那些是当哥哥的不对,但是,我对天发誓,我没想害你,我也知道,百官不可能允许父皇把皇位让给你。” “既然不想对我动手,为何一而再,再而三地伤害归娴?” “那是沉鱼的意思。沉鱼说,不除掉归娴,贺兰家与孔雀王朝慕氏皇族,迟早会帮你做成大事。所以,她先是带楚紫柔到你府上教唆挑拨,又借着要怀胎秘方,提到琥珀姑娘,还有密谋……” “还有?” “其实,她要那张怀胎秘方,是有大用处的。” “什么大用处?” “我若说了,你得答应我,留我性命与太子之位。” 夜离觞看夜墨渊,“七哥……” 夜墨渊在意地只是髅西会否暴露他一事,既然没有,其他的都无关紧要。 “老九,你是知道的,我最憎恶拿无辜胎儿大做文章之人。既然三哥坦白,我们也当从宽处理,不过,这计谋既然是沉鱼出的,而三哥又想保住太子之位,恐怕,只能牺牲她与丞相,来平息这件事了。” “可是,沉鱼如今尚未做成!” 夜离觞冷笑,“难道杀人未遂就无罪?” * 女囚因都是皇族贵胄的女儿家,未免冤枉,有***份,古云姬钦命贤良淑德四位皇贵妃亲审。 自然,她们是绝不会在大牢这种恶臭熏天之地审问的,地点是在花团锦簇的御花园里,阳光明媚,花香浓郁,看上去甚是无害。 刑罚工具也相较于审刑司刑房里的,简单许多,便是宫女手上端着的五十根巴掌长的纯银毒针,这毒也格外的微妙,不说实话,这毒很快就能叫人听话,莫说罪行,就连祖宗十八代做了什么丑事蠢事都能给抖出来。 因此,女子们受审,也简单地多了。 一个时辰下来,十来个人都没了嫌疑。 沉鱼被带上来,就跪趴在地上,从容地说道,“四位母妃不必审了,沉鱼的话,只说给太后娘娘听。” “哎呦喂!还是个不把咱们放在眼里的稀罕人儿!”德贵妃挑眉嗤笑,阴柔冷扬着唇角,左右看了看其他三位雍容贵雅的女子。“姐妹们,你们说,如何处置好呀?” 贤贵妃轻蔑地笑了笑,挥着白羽团扇,优雅扇着。“既然不把咱们放在眼里,还管她的死活?我喜欢见血!” “那就先毒打一顿,尝尝吧!”淑贵妃迫不及待地端起一旁紫檀木小圆几上的水晶茶盅,尝了一口鲜甜的血液,“不知道沉鱼的血,是什么味儿?” 良贵妃素来不喜欢多说话,因此对于贤贵妃与淑贵妃的意见,没有置喙,也没有反对。 德贵妃就摆手命宫女,“拿两根银钉子,给她钉上,狠狠地敲在肩胛骨里,别把钉子敲弯了,否则不好拔。” 她漫不经心地口气,仿佛是把一幅画钉在墙壁上,供人观赏。 沉鱼早已跪在地上抖缩成一团,张了张口,舌根颤抖地不成样子,话也说不齐整了,忙从怀中取出一张纸,双手递上。 宫女接过来,先递给了德贵妃。 德贵妃看过,怎么瞧也瞧不明白,又交给贤贵妃。 贤贵妃看过,递给了良贵妃,良贵妃拿着凑近淑贵妃,两人一番研究,淑贵妃恍然大悟,“这可是一张催孕的方子?” “正……正是!”沉鱼深吸一口气,忙跪爬着上前两步,“四位母妃定然发现了,这上面有一位药,叫黑狗血。” “的确!” “我问过大祭司,黑狗血是用来喂养妖孽的,妖孽最喜欢吃这东西,因此,一碰这东西便会现出原形来。” 德贵妃狐疑挑眉,“你弄这药方作何用?” “我心中苦闷,说想要尽快给太子殿下生个孩子,贺兰归娴就给了我这张药方,说照着药方服用一段时日,自然就会有孩子了。她的孩子就是这样的来的。沉鱼不信,且一直小心收着方子,正想准备熬药尝试。但是,那一日那团黑云从天而降,沉鱼吓坏了,一直揣着药方,不敢拿出来……” 从来不多话的良贵妃却突然说话了,“不敢拿出来,还是想用这药方杀人?!” “这药方是贺兰归娴亲手交给我的,四位母妃若不相信我的话,可以咬我一口,亲自来断定。” 贤贵妃不敢恭维地骇笑。 “万一你染了一身毒,要与贺兰归娴同归于尽,我们一口咬上去,岂不是也会中毒?!” “这事儿实在蹊跷!贺兰归娴可是慕仙影嫡亲的女儿,饱读诗书,睿智绝顶,血统高贵,还有一位当丞相的爹,怎么可能用这种愚蠢的药方怀孕?”淑贵妃说着,就拿纤长的手指甲弹了弹纸面,“咱们若是信了,怕是在皇上面前,也显得我们愚蠢了!” 德贵妃道,“淑姐姐说得有道理!那天黑云出现,必然有人作祟。免得咱们闹笑话,还是叫太后娘娘带归娴过来一趟吧。” 沉鱼这才明白,贤良淑德四位皇贵妃,是压根儿不愿得罪慕仙影和贺兰家。 “四位母妃,我说的千真万确!”沉鱼再次强调。 贤贵妃歪靠在椅背上,这就摆手,示意宫女去请太后。 “有些被我们处死的恶毒妃子,谎话连篇,亦是自称自己说得是真的,可到最后,太后娘娘一出现,真的就都成了假的,反而是我们四个总被耍弄。所以,沉鱼,你别怪我们不信你,我们四人共同担着皇后重责,容不得半点马虎。” 不过片刻,太后凤驾浩浩荡荡地赶到,冗长的宫女队伍后面,跟步履整齐的护卫队。 归娴的肩辇就被护卫队簇拥着。 她搭着金弄月和楚紫薰的手下来,护卫们忙环绕跟上,呈一个半圆状,亦步亦趋地跟着。 归娴跟着太后进入凉亭内,等到众人都给太后行礼结束,丝毫不敢怠慢地,忙朝着四位皇贵妃行礼。 “快快起来吧,身孕显了,身子就笨了,平日这跪礼能免就免了吧。” 德贵妃笑着说着,忙上前,托住归娴的手肘,等着太后坐下,她才带着归娴坐在了四妃的中间位置上。 贤贵妃将对沉鱼的审讯对太后细细说了一番,就把药方地上前。 古云姬看过,便递给归娴,“娴儿,你瞧瞧,这可是你的笔迹?” 归娴接过药方,心头咯噔一下,惊得脸色都白了。 这纸正是她亲手交给沉鱼的。 上面的药名,个个古怪,分明不是自己亲笔写的,笔迹却与她的一模一样。 “回皇祖母,这笔迹是归娴的,却不是归娴亲笔所写。” “什么意思?”(www.. ) 第149章 美人送殿下秋波 归娴忙跪下去,挑拣重点,细说当日的情景。 “那日,太子妃与太子殿下来府上,太子与离觞借兵,两人在外间详谈,离觞说手上无兵可借,两人似乎有些尴尬。而太子妃则在内间向归娴说太子殿下宠爱她,她想要为太子殿下尽快生个孩子,言语试探,便要生子秘方……” 古云姬沉吟嗯了一声,俯视着沉鱼,凌厉地眉目威严地染了几分煞气。 “离觞自幼就被你们欺负,现在他有了归娴,人也变得强悍了,你们夫妻俩竟还是不把他放在眼里,竟变本加厉,连着归娴一并欺负了!你们两个混账东西,当哀家、皇帝、四位皇贵妃都是死人么?就算你们是太子与太子妃,血族律法大如天,岂容你们如此嚣张?!” 莫说沉鱼,就连四位皇贵妃,亦是被吼得胆战心惊撄。 四人都皇宫里最精明锐利的,因无子嗣,都在忙于找没有母亲的皇嗣过继扶养,却是选来选去,都看中了夜离觞。 第一,他无希望继承皇权,将来到西疆那富庶之地,安度余生,自由自在,毫无疑问,是一桩妒忌死人的美事偿。 第二,他妻妾少,婆媳之间,也少些纷争。 第三,他心地善良,爱民如子,将来成为一域之王,也必然会孝顺长辈。 第四,皇上与太后皆是偏宠他,如果当他的母亲,少不得也要跟着受偏宠。 第五,这孩子长得俊呀!百看不厌,哪怕将来只是晨昏定省,瞧瞧也欢喜。 总之,总之……加上眼前这微妙的一幕,总之是好处多多,不胜枚举。 可惜,四人素来眼光颇为相似,就算心照不宣,也知晓彼此的心思,更清楚,每一个人都绷着神经,较着劲儿。 然而,夜离觞也是个挑剔地主儿,她们四人皆是背景雄厚,虽然比不上太后背后的古氏,却也不输冷氏和当初的辛姒一家。 于是爱说话的德贵妃忙堆上笑,“母后,您息怒,归娴这有身孕,经不起惊吓……” “是呀,是呀!还是先扶起来,别叫孩子跪地腿疼了,人类娇贵,受了伤也不能痊愈,这腿落下病根,以后还怎么生养?”贤贵妃抢先一步,就上前,搀住了归娴的手臂。 归娴受宠若惊,忙看太后古云姬。 古云姬忙摆手,“和你说了多少回,不要动不动就下跪。” “是,皇祖母!”归娴看了沉鱼一眼,忙又接着解释。 “不知太子妃从哪儿听说了,我和离觞的孩子,是破天得了药方我们才有的…… 归娴当时一头雾水,说不知。 太子妃不满,便叫归娴找破天打听。 破天说,压根儿没什么药方,一切都是天意使然。 归娴什么都打探不出,法子也都用尽了,所以,这分明是没什么药方的。 可归娴胆小怕事,不敢忤逆太子妃,更不敢以下犯上,于是只能查阅了无害无毒的药草名称,写了一张催孕药方。 本想着,离觞性情耿直,若得罪了太子爷,怕是不好收场,便给了太子妃这药方,以和缓关系,还如从前一般,兄友弟恭,妯娌和睦,没想到,太子妃竟利用归娴的一番心血,又伪造了一张药方出来……” 始终沉默不言地良贵妃问道,“归娴,你写的药方的内容是什么?” “良母妃明鉴,归娴写的是,川断,菟丝子,鹿胶,熟地,首乌,阿胶,龟板,枸杞子,红人参,当归,桂枝,丹参,香附……这药方是促进有孕的,而且,归娴清楚地记得,里面并没有黑狗血。” 良贵妃道,“不怕,你且拔下你头上左侧的小花簪,刺破指尖,叫你皇祖母尝一尝你的血,事情便水落石出了。” 归娴不敢迟疑,却也忘了,自己的血液中存了太多的秘密,是不能被外人知晓的。 她拔下头上的发簪,发簪锐利地尖端,抵在了皮肤上,赫然想起,从大周王朝前往孔雀王朝的穿上,母亲与无疆在舱室里欢爱的一幕…… 古云姬尝过她的血液,会不会连她偷看过的最隐秘的事,也看得一清二楚呢? 那么,她和东方貉曾经的纠葛,她是现代人这件事,她和赵容淇差点订婚的每一个细节……是不是都会看到?! 四周的吸血鬼,都在盯着她……古云姬与四位皇贵妃,神情各异,视线却皆是锐利复杂。 仿佛她不刺下去,便是嫁祸沉鱼的凶手一般。 沉鱼瞧着她发簪的尖端迟迟不动,突然眸光深暗,陡然变成了血冷的红色。 她似吃定了什么,突然就嘲讽地俯首说道,“皇祖母,您看到了,贺兰归娴做了亏心事,怕暴露罪行,不敢叫您品尝她的血。” “她只是天生怕疼而已!” 夜离觞说着,从亭子外面进来,若有所思地看了眼良贵妃。 提刚才那馊主意,以证归娴清白,正是随手就将手上扯住的夜逸痕,推搡到了古云姬面前。 “皇祖母,您无需咬归娴,只需要听一听,您的好孙儿夜逸痕是怎么说的,就明白了。” 夜逸痕换了一身褚色暗纹锦袍,头发亦是梳洗地干净整洁,身上脸上亦是看不出丝毫破绽,因为伤口早已痊愈,嗅不出丝毫血腥,也看不出行动有何不便。 他却还是脸色苍白,因为畏惧太后与四位皇贵妃,也因为,下不了手暗害沉鱼、嫁祸沉鱼,更没胆子说一切都是沉鱼的父亲指使的。 太后这会儿正在气头上,最不想见到的人,便是得了太子之位也不懂珍惜的夜逸痕。 “殇儿,你带他过来做什么?” “回皇祖母,刑房那边,七哥还在审其他人,三皇兄刚才把什么都招了,您亲自听一听吧。” 夜离觞说着,挨着归娴,在太后面前跪下,“其实归娴写那药方时,我也在场,您若是与四位母妃不放心,也可以咬我!她身怀有孕,连日来如此折腾,孩子若是被疼痛吓到了,得不偿失,还请您老三思。” 说完,他就从靴筒里拔出匕首,在手腕上划了一道血口子。 楚紫薰忙端了托盘过来,托盘上是一个空的水晶杯,血滴进去,不过几滴,她便忙道,“殿下,可以了!” 低柔的提醒,如水,夜离觞抬眼看她一眼,正对上她温柔含笑的眼睛,旋即又避开她,侧首看归娴。 古云姬挑眉凝睇到了近前来的楚紫薰,伸手从她的托盘上端起水晶杯……的确,血液里没有纷争计较,只有书房,膳房和贺兰归娴。 楚紫薰从身前拖曳裙袍,徐缓退下,归娴却看着地毯低着头,始终没有抬,没有侧首看夜离觞,也没有感激他的突然出现。 她拒绝给古云姬血液品尝,已然是无法挽回地不识抬举的错,他再如何补救,也无济于事。 加上前两次的忤逆和桀骜不驯,恐怕……若非她怀中有两个小皇嗣,早已被咬断了脖子。 古云姬喝完了夜离觞的血,就砰——一声把水晶杯重重地搁在了一旁小巧的紫檀木圆几上,“夜逸痕,说吧,哀家且看一看,你要如何为自己和沉鱼脱罪。” 沉鱼亦是希冀望着夜逸痕。 夜逸痕无奈地俯首贴地,避开沉鱼的目光,“皇祖母,脱罪这个词,逸痕可承担不起!” “你的意思是说,你无罪?!” “是!孙儿本就天性愚钝,不愿多理会政务的人,所以,当上太子之后,也是在府中闷着。 可太子妃沉鱼,对此颇为不满,加上孙儿迎娶侧妃一事,她早已压了不少的火气。 所以,她就借密谋以固宠,她告诉逸痕,如何从老九手上夺取兵权,而且,她还说,要抓住老九的软肋很简单,那便是毁掉贺兰归娴和他们的孩子…… 后来,她又说,毁掉归娴是不行的,首先得叫皇祖母厌恶她,进而厌恶贺兰归娴背后是孔雀王朝与大周贺兰一族,如此,老九便能孤立无援了。” “她只是说一说,还是密谋如此做的?” “皇祖母,凭刚才那封信,和那天的一团黑云,您竟然还能问出这句话?”夜离觞摇头失笑,“罢了,我们也不不指望您能惩罚谁,归娴累了,我先带她回去歇着。” 说完,他就不由分说,打横抱起归娴,疾步出了凉亭。 古云姬唤他一声“觞儿”,见他执拗地不肯回头,无奈地叹了口气,视线落在沉鱼和夜逸痕脸上,心底地无奈,却变成了失望地自嘲。 “同样是孙儿,怎么差距这么大呢?夜逸痕,你说服老九帮你脱罪,完全嫁祸给沉鱼,哀家就能成全你了?” 第150章 最毒计嫁祸王妃 沉鱼却反而惶恐起来,夜逸痕把全部罪名嫁祸给她,是卑鄙了些,但是,六成的罪,的确是她从中挑拨的。 可……真正的主谋,并非是她,她也是听信了别人的规劝与引导,确定毒计定然大成,她才着手做的撄。 “皇祖母开恩,沉鱼与太子殿下夫妻一场,愿意为他做任何事,包括担下所有的罪责,但是,是有人怂恿沉鱼这样做的……沉鱼……” 她话没说完,突然,感觉有什么东西钻进了心脏里,体内一股滚烫的力量烧灼开,沸腾了血液,烫疼了四肢百骸…… 她脸色已然呈现不寻常的红热之气,忙低头看心口,那股热力却从喉咙里直往上冲。 古云姬看出她异样,也感觉到她突然爆发的热力,不禁心生防备。 “沉鱼,你怎么了?说呀,是谁怂恿你这样做的?” 沉鱼看向楚紫薰,却突然……身体煞然爆开,血肉横飞…… 皇贵妃们惊声尖叫,忙拿袍袖挡在脸前。 古云姬和夜逸痕因为距离最近,被喷了满身的血肉偿。 前一刻沉鱼落雁般的女子,就这样瞬间化为乌有。 楚紫薰忙招呼宫女上前来伺候擦拭,忙道,“太后娘娘,刚才恒颐王妃就跪在太子妃身边来着,会不会是,那胎儿真的是妖孽……所以……” 古云姬勃然大怒,一掌打在她脸上。“混账东西,胡言乱语!” 楚紫薰生生被打得横飞到了凉亭的台阶下,她不敢迟疑,忙哭着又跪趴进来。 “太后娘娘恕罪,紫薰最近每日服侍恒颐王妃也是惧怕。可太子妃被关押在大牢内,生人不能靠近,这身体好端端地,怎么就突然……” 四位皇贵妃都悚然看古云姬的反应。 古云姬凤眸阴沉冷暗,愤然起身就出了凉亭,厉声命令,“摆驾回宫。把太子押回大牢,传令丞相沉潭来见哀家……别忘了叫皇帝一起过来!” 宫人们忙碌应着,忙奔去了。 四位皇贵妃还坐在椅子上,俯视着地上的大堆碎肉,良久,脸色才恢复正常。 被吓傻的太子殿下——夜逸痕被狱卒带走,四位雍容华贵的女子才从椅子上起身。 “这事儿,真是越来越蹊跷了。”德贵妃忍不住感慨。 贤贵妃笃定猜测,“借刀杀人于无形,背后定然是高手!” 淑贵妃讽笑,“借谁的刀,要杀谁?这可是一箭三雕的计谋,除掉太子和沉鱼,除掉贺兰归娴与她的孩子,彻底毁灭老九,也断了咱们四人在宫里的后路!” “淑妹妹说的有道理,老九若是没了,咱们四人也寻不到合适的子嗣过继了,将来人家新帝都是有母亲的,一登基称帝,新太后势必先杀我们四人,断然不会叫我们去庵堂里为陛下诵经祈福。” 德,嫌,淑三位皇贵妃,都看怪物似地看向良贵妃。 “怎么了?我说错了?” 德贵妃妩媚地挥起团扇,率先提着裙裾,绕过了那一堆碎肉,“良姐姐没有说错,不过,你今天话格外多,比你这几年说的都要多很多,且句句在理。” 太子妃沉鱼离奇爆死,更成了难解之谜。 太后寝宫内,楚紫薰遭到了鞭打重罚。 恒颐王妃贺兰归娴胎儿为妖孽一事,却不胫而走。 * 刑部事情多而繁杂,案情胶着,始终未有进展。 血族王要求,半月之内必须抓到真凶,否则,只能将归娴送上刑场,当众烧死,以安民心。 夜离觞每日早出晚归,在王府内外布防了重兵防守,严禁任何人接近归娴。 归娴虽是回到了王府里,也比在皇宫里自在了许多,却反而忧心忡忡,生不如死。 那日与夜墨渊在太后寝宫后花园一叙,她笃定了楚紫薰便是最大的嫌疑人。 但是,太后亲审之际,楚紫薰站在一旁,始终未曾有过动静。 沉鱼却为何突然身体炸开?实在太蹊跷。 昨晚夜离觞回来,她旁敲侧击,探得,沉鱼在大牢中的饮食,衣物,也都经过了细细的翻查,甚至连沉鱼怀里曾揣过的药方也都仔细的检查过,都没有毒粉毒药的痕迹。 吸血鬼的身体突然炸开,却又非同寻常,若非毒药,便一定是非自然的力量辅助。 髅西因为刑部追杀,和狼族新帝东方貉的通缉,始终不敢露面,又怎会弄出这等高调的杀人技法挑衅古云姬?! 她查看了血族多部毒药典籍,列出了多种可诱发爆炸的药草,然而,每一种不是具有强烈刺鼻的气味儿,便是萃取提炼复杂,且需要口服。 这一日,又有吸血鬼的尸体炸开,且就在王府的院墙外。 刑部的人赶到之际,归娴已经除了王府,绕过了大半段院墙,正看到夜离觞和夜墨渊飞身落地,大群刑部的衙役迅速把大堆碎肉包围起来。 夜离觞对夜墨渊说了两句话,大步流星,踏着年久失修的青石板路快步迎向归娴。 归娴忙松开了乐琴的手,快走几步,伸手握住了他伸来的大手,恐慌地扑进他怀里。 这事儿距离她太近,前一刻,她就在院墙那边的秋千架上坐着,刚刚研究一本毒药古籍来着。 “离觞……我……” “没事,别胡思乱想,你脸色不好先回去躺着。” 乐琴忙道,“殿下,娘娘一直担心您的安危和这案子,从午膳到现在,滴水未进。” 夜离觞无奈地叹了口气,避开她的腹部,忙打横抱起她。 “那幕后真凶,就是想叫我们死。你却好,不用人家费劲儿,自己先绝食。现在父皇和皇祖母也为这事儿焦头烂额,你好好用膳,好好喝水,把自己照顾好,将来,我们的孩子出生,白胖可爱,看谁还敢说他们是妖孽!” 他一番话更像是冷酷的训斥,她却听得心暖又心酸。 泪无声滚落,在被他发现之前,她忙拥住他的脖颈,埋首他颈侧,藏起自己满心的怆痛与狼狈。 其实,她一直在数着日子呢! 半月期限将至,圣旨黄缎黑字,清清楚楚写着,她将被处死的方式,时间,地点。 “离觞,我不想你这么辛苦。也不想再有人因为我们死,不如,我……” “你想都别想!当父母,哪有不辛苦的?将来这两个小鬼出生,端屎端尿,少不得我们忙碌!这一回,就当是历练吧!” “你想得太远了!”她这两日只是猜测,已然绝望。 如果她死后,还能再见到那位天堂大bo并恳求他为夜离觞找一位心地善良的女子代替她爱他! * 入了府邸,夜离觞把她放在床上,就匆匆离开。 归娴躺在床上,静呆了片刻,突然就坐起身来。 甄嬷嬷担心地忙上前,忙帮她掀开帐帘,不悦地嗔怒道,“主子别起来,殿下临走之前留了命令,叫您在床上躺着。” 归娴安慰地握住她的手,“嬷嬷,其实我是想说,叫乐琴乐棋她们退下就好了,我的确应该睡一会儿,而且,我还想吃您亲手做的小馄钝。” 甄嬷嬷见她有了笑,这才放了心。 “主子先睡一会儿,奴婢做好了叫您。” “谢谢嬷嬷!” 甄嬷嬷带着丫鬟们一出去,归娴就朝着门外唤了一声,“花错。” 花错忙推门进来,手按在腰间的佩剑上,丝毫不敢松懈。 走到床榻前,他视线在她脸上微顿,觉得不妥。 虽然隔了帐帘,他还是忙退了几步。 在世外布下了结界,他才谨慎开口,“叫我……什么事儿?” “你去集市上,找两只跑得快的狼人,叫他们去盯着楚国公的动静。” “为何要盯着楚国公?” “我怀疑,真凶就是楚家的人。” “我亲自去盯着他们即可,何必派狼人?” 归娴不敢恭维地失笑,就是因为他太冲动,她才不愿再命他去做事。 “你忘了刚才在院墙外的碎尸?!你再如何特立独行,也是一只吸血鬼,且是被人类转变的,万一着了道儿,身体也变成一堆碎肉,我怎么去给你收尸?” 花错失笑,强忍着,没有愚蠢地拿自己和一个护卫作比较。 “贺兰归娴,你就这么瞧不起我?” “我没有瞧不起你,只是不愿再耗费时间,多担心一个人。花错,你是我的护卫,你甚至不必听命于离觞,你是自由自在的,所以,别在你最快乐的日子里,让自己发生任何不测。” 花错愧疚地叹了口气,无言以对。前一刻,他差点就指责她偏心太过。 “你怀疑楚家的事,夜离觞可知晓?” “不知。” 第151章 保护,情敌王爷 花错站在帐外,俯视着她淡然无惊的神态,“他是不是已经厌倦你了?也当你是妖孽!” “花错,他没有。”她相信,就算全天下的人都抛弃她了,夜离觞也断然不会抛下她不管。 “既然如此,你怀疑楚家,他不可能不怀疑,他的人天天围着你,对于楚紫薰的异常举动,他会不知道?” “花错……” “你别再给他找借口了!满朝文武之中,他与楚家最近,他的贴身护卫泓一,已在楚家住了有些日子。上次给你冰糖葫芦,我就想对你说这事儿。因为他在房里,我才没有提,没想到,竟晚得离谱。撄” 归娴倒是记得清楚。 那一晚,夜离觞与她聊了许多,坦白地彻底,她实在没有理由再去计较偿。 花错却越想越为她愤懑。 “迎娶楚紫薰,已经是他和楚家的默契,楚家也必然站在他这边帮他夺取皇位。归娴,你若真的彻查这件事,一旦被楚家察觉,你的夜离觞恐怕会因此失去坐上龙椅的资格!届时,他恐怕会选择皇位,放弃你。” “离觞不会的。”她摇头。果决笃定,毫无迟疑。 “他怎么不会?” 花错在床边勃然大怒,来回踱了两圈,终是忍不住,一把掀了纱帐,揪住她的双肩,心底压抑的妒与怒再也遏制不住。 “从前他对余灵嫣,对清筱,对冷婉妍,可都没少温存!你是太天真,太不了解男人,更不了解吸血鬼的冷血!” 归娴挣扎甩脱他的手,坐在床沿,与他僵持片刻,脑子有些混沌,心里也莫名地发慌,这是饿了两顿、胃里太空阔的缘故。 余灵嫣的死,她不曾亲见,也不知道夜离觞是如何亲手杀了她的。她对杀人的细节,没有兴趣去探究。 冷婉妍的死,是她一手谋划的。 至于清筱……是她贺兰归娴夺人所爱了,更怪不得夜离觞。 爱情里是非对错,只有她这当事人说得清楚。 花错只看到冰山一角,她不怪他。 “楚国公是如此阴毒之人,将来离殇登基称帝,难免也会被他算计了江山去。吸血鬼永生不老,不似人类那样,生老病死,衰败极快。楚国公背后,还有那样一位能操纵天象,且连髅西和破天都甘拜下风之人,将来,离觞迟早会被他捏在掌心里。所以,我必须除掉楚家!” 归娴口气静如深海。 花错气闷地转身,头也不回地朝着门外走去。 “好,将来有一天,看他是为围护楚家责怪你的愚蠢,还是为了保护楚紫薰亲手杀了你。” * 花错素来懒散,今日却一改恶劣的脾气和态度,收买了十几个轻功绝顶的狼人,派去跟踪出家人,不到一个时辰,就得了一张字条。 他忙飞身赶到字条上的地点,却是城郊破庙。 围墙破败倒塌,庙堂内外,弥漫着一股灰色的薄雾,叫他不由想起坤王大婚那一日满天的阴云。 怕打草惊蛇,他未敢穿过,只在薄雾外的乱石堆里藏匿起来,拿出单筒望远镜拉长,看进破庙的窗口,借了内力探听动静,却到底是技不如人,只听得谈话断断续续。 楚紫薰穿了一身紫衣,裹着黑色斗篷,倒是惊艳。 与她相对的身穿黑袍的男子蒙头罩脸,无法看到面容,声音沉厚粗砺,仿佛锯子刮擦了木头。 “这是牵心散,我施了法咒在药里,加了你的血,一旦给夜离觞服下,他便会死心塌地地爱上你。” 花错忙将望远镜往下压,看向两人的手。 一个黑色小药瓶,楚紫薰看了看,没有拔开瓶塞查看,就迅速收入了袖中。 “贺兰归娴还没死!杀手也无法靠近她,再这样下去,她肚子大了,孩子与离觞之间的牵引更敏锐强烈,他就……” “莫急,恒颐王府外再死两个人,皇上与太后必然将她押上刑场。” “夜离觞将破天安排在了贺兰归娴身边,暗中保护她,你要小心,别叫他发现你。” 楚紫薰说完,又与黑袍人寒暄几句,就匆匆出了庙堂…… 花错未敢久留,在黑衣人出来之前,迅速腾空飞往刑部。 然而,左等右等,向昊擎不曾离开过刑部,楚紫薰也没有出现,于是他干脆躺在刑部的房顶上睡大觉。 他多听话呀,归娴叫他干什么他就干什么,他从前对十三都不曾如此忠心过呢! 现在,他不但把心给了贺兰归娴这愚蠢的女人,还愚蠢地忙着保护自己的——情敌。 这种奇怪的举动,在往常是最被他鄙夷的,现在,却连他自己都解释不清楚,却又不明白自己为何不干脆离开。 这种蠢事,应该叫古千绝来做才对呀。 却自打归娴来了血族,就不见古千绝的人影。 莫不是他后院失火,两个侍妾打得头破血流,真的走不开了?! 当然,那厮也有可能已经死了! 正在他笼着斗篷遮挡阳光之际,却见身旁多了一个黑色斗篷的男子,斗篷下是一张菲薄如纸的镂花蝴蝶金面具,那眼睛四周镶嵌着红宝石,格外奢华惊艳。 “古千绝?!” “花错,别来无恙!” “见鬼了?!还真是你?” 花错不可置信地猝然坐起身来,差点就从房顶上摔下去,他忙稳住身躯,狐疑地多打量他几眼。 “四肢健全,遍体无伤!你最近都去哪儿了?归娴已经把你的位子给了我,恒颐王府里,可没有你的差事。” “没有差事没关系,我和你挤在一处也未尝不可。” 古千绝说着,就在他身边坐下来,解释道,“我家又多了一位侍妾,最近忙着成婚,走不开!人逢喜事精神爽,所以,一不小心,又带着新侍妾去游山玩水了一番……立秋之后,天高地远,风景太美了!” 花错却不但没艳羡妒忌,反而一脸嗤笑与不屑。 “得,得,得……甭对我吹嘘这些没用的,咱俩道不同,不坐一处!” 说着,他就挪了挪屁股,离得他远了点。 “我可是听说了主子有难,特意赶回来的。你不在王府里为主子分忧,在这里做什么呢?” “帮归娴保护夜离觞呀!” “呵呵……”古千绝不敢恭维地摇头冷笑,“人家夜离觞天下无敌,需要你保护?” 花错没有理会他,兀自在房顶上寻了舒服地姿势躺下,“哎?你既然来了,就帮我盯着点儿,别一径地偷懒。楚紫薰要来给夜离觞下什么毒咒,千万别让他服下。” 古千绝哑然,定定看蒙上头脸,躺在太阳下的花错。 “你不是喜欢归娴么?夜离觞死了岂不正好可以成全你爱她的心?” “可归娴不喜欢我呀,我也配不上她。” “你是如何得知楚紫薰要给夜离觞下毒的?” “这还用说吗?当然是我跟踪了楚紫薰……” “你怀疑楚家是幕后真凶?” “不是我怀疑,是归娴有凭据,” “归娴有凭据?是她叫你盯着楚家人的?!” “是呀,有什么不妥吗?” 古千绝未再开口,也没有久留。 * 暮色四起,花错醒来,就寻找古千绝的踪影,诡异的是,那家伙居然又不见踪影了。 正在他气得要骂人时,忽听到下面院子里有楚紫薰的声音。 他迅速挥出一股真气,布防结界,敛住自己周身的声响。 楚紫薰一身规矩的宫袍,提着一个三层的紫檀木食盒,穿过庭院。 见夜离觞快步迎出来,她忙俯首行礼,“殿下怎出来了?太后娘娘听说您还在忙,叫奴婢送来宵夜给您和坤王殿下,叫你们保重身体。” 夜离觞接过食盒,“辛苦了,回去帮我和七哥对皇祖母谢恩。” 楚紫薰忙又从他手上拿过食盒,“还是叫奴婢为两位殿下布菜吧,你们吃完,我正好呀把碗盘收走。这盘子是太后寝宫里的金凤瓷碟,若是叫刑部的护卫们拿了去典当,奴婢可担当不起。” 夜离觞点头,示意她去院子的石桌旁,“刑房里血腥太重,我去把七哥叫出来,你把饭菜摆在石桌上即可。” “是!” 花错沿着房檐低飞到最靠近石桌的位置,正见楚紫薰把饭菜一盘一盘地端出来,格外的把一盅人参鸡汤,放在了夜离觞应该坐着的位置。 夜离觞和夜墨渊一起出来,身后还跟了一位人类男子,身上穿的是坤王府的小厮衣袍,正是以防主子中毒,负责试吃“饭菜”。 第152章 要山不要美人 四周宏伟的黑石屋舍内,灯光打出来,整个院子里往来行走的衙役、护卫,似有默契,都不约而同地回避了。 背光行来的三人,五官暗昧模糊,楚紫薰打眼扫了眼小厮,深冷的眸光微黯,旋即扬起唇角,上前迎了两步,对夜墨渊行礼。 她怎能忘了这一关呢?皇子们用膳,都是要试吃的,尤其是……夜离觞这一特殊血统的皇子撄。 心里虽然胆战心惊,她宫袍逶地还似飘展的荷叶般秀雅惊艳,两手扣合搁置身侧,屈膝,螓首微低,发簪垂在额角处,楚楚动人地姿态,优雅地刚刚好。 “给坤王殿下请安!” 夜墨渊俯视着她滴水不漏的举动,微扬了下唇角。 相较之下,他还是喜欢楚紫柔。 楚紫柔张牙舞爪虽然不讨喜,却至少更真实,当着他的王妃,心里装着老九,也不曾隐瞒过她。 眼前这女子…偿… “紫薰,你来的刚刚好,审了一天,本王早就饿极了,不过……” 夜墨渊在石桌旁坐下,似笑非笑地看了眼饭菜。 “紫薰,你似乎忘了我是你的姐夫这件事,竟是偏袒离觞,给他准备了这么多饭菜。三菜一汤,他吃得了吗?给我的,就两盘糕点和一盅血,你有没有想过,我才是主审官,我比离觞更饿的多?!” “殿下恕罪,是紫薰准备失当!” 楚紫薰跪趴在地上,、抬头看他一眼,很想问他一句,是否可以起身了。 夜墨渊从旁给小厮摆了下手,示意他挨个试吃。 小厮唇角明显抽了一下,颤抖着手,拿起筷子,仿佛是料定了饭菜不干净,却还是夹菜往口中塞…… “给殿下的菜,紫薰不敢怠慢,都是检查了三四遍的!” “这是用膳的规矩。”夜离觞没有看她,兀自在自己的位子上坐下,似忽然想到她还跪着,这才道,“七哥没有怪你的意思,起来吧!你喜欢本王,也是众所周知的事,就连归娴,也知道,本王与你父亲之间是有默契的,将来,一场婚礼,是少不了的。” 楚紫薰紧张地两手撑在地上,赫然想起贺兰归娴说过的,将来等孩子生下来,要给她扶养的事…… 可,她凭什么要别人的孩子?她凭什么在将来当上皇后之后,容别人的儿子为嫡子?立别人的儿子为太子? 她始终相信,自己不输贺兰归娴,也知道,父亲已然说服夜离觞接纳她,可她等不及。 良好的教养却警告她,莫要最开心时,得意忘形。 心里震惊又欢喜,她却谦卑地跪趴着到夜离觞跟前,扶住在他膝上。 “殿下……紫薰何德何能得殿下如此垂青?!” “你有多好你应该知道的。” 夜离觞右手勾住她的下巴,似笑非笑地俯视着她,眼神定定无波,一旁小厮端起他面前的汤盅要喝,他左手精准按下小厮的手腕,端起汤盅,就这样俯视着指尖的美人,仰头把汤喝完。 楚紫薰迎上前就凑近他,期盼地看着他的眼睛,等着那神奇的魔药发挥效力,将他的身与心拉拢到自己这边。 然而,她后心却骤然一阵剧痛,眼前的男子笑颜微变,看着她的眼神近乎疼惜…… 她背后,夜墨渊已经掏出了她的心…… 他随手把一盘糕点倒掉,把她的心放在上面。 楚紫薰不可置信地悚然盯着那盘子,娇躯晃了晃,就瘫在了地上。 夜墨渊随即坐下来,仿佛刚才所做的,不过是摘了一朵花。 他干净地左手从怀里取出手帕,忙着擦拭右手上的血液。 “老七,我真是没想到,人心居然是这个颜色的。” “或许,你该将楚国公的心也剜出来瞧一瞧。”夜离觞怜悯地对地上血流不止地楚紫薰笑道,“本王成全你爱本王之心,本王喝了你的汤,以后就爱上你了,现在,你可以去那边等着,很快,本王就把你的全家都送过去。” 楚紫薰奄奄一息,已然说不出话。 夜离觞身旁的人类小厮,赫然一变,一股灰白的烟雾散开,就变成了灰袍的破天。 前一刻,他碰触汤盅,其实已然解了汤里的毒咒。 * 归娴已经睡了一觉,睁开眼,就见花错坐在床沿。 他一身晨露的潮气,显然是刚从外面回来的,鬓边的发丝打了缕,似已经两三日未清洗,一身黑袍也满是尘土。 归娴忙坐起身来,担心地看着她,“发生什么事了?离觞是不是出事了?” 花错安慰拍了拍她的肩,“你的猜测没错,这回,因为你,他又要立功了。他要对楚家下手,不过,要用一些不太正常的手段……这种手段,可能是你不能接受的。” 归娴莫名地紧张,直觉告诉她,一个能掌控天象变幻的人,是不好对付的。 “是……什么手段?为何他不回来?你是不是去了刑部看他?他吃睡可好?” 花错捧住她的脸,强迫她镇静下来正视他。 “归娴,我能告诉你的是,真正的楚紫薰已经死了,所以……” 花错话没说完,就感觉到不对劲儿。 夜离觞回来了,而且,就在门外停住了脚步,问值夜的乐琴。 “王妃睡了多久了?” “已经三个时辰,这几日担心殿下,始终未能好好歇息。甄嬷嬷让她睡前喝了安神汤,今晚定能安稳地睡一夜。” “好,你退下吧。” 夜离觞正走到了外室的地毯中央,就听到内室里有动静,重重厚重的帘幕掀开,幽暗的夜明珠灯下,纱帐静谧,他的王妃正仰躺着,睡得安稳。 他环看了眼四周,嗅到一股熟悉地陈腐之气,无奈地叹了口气,才去沐浴更衣。 待他洗完出来,真气一震,湿漉漉地长发顷刻间完全干透,除掉了一身潮气,才在纱帐内躺下来,把安稳睡着的女子轻柔地纳入怀里。 归娴挪动了一下,侧身拥住他,“回来了?” “刚才谁来过?” 她想也没想,直接回答,“花错,他说你和坤王联手杀了一个女人。” “是楚紫薰。” “不心疼呀?就这样杀了?” 他失笑,然后吻她,惩罚似地,深沉,温柔,不给她躲避的机会。 渐渐地惩罚就变成了魅惑地诱哄,大掌抚过她隆起的腹部,抚上她的柔滑如丝缎的背,轻箍她的后颈,将她压向自己…… 他这样的肆无忌惮,心里仿佛再没什么顾虑了。 她纵容拥紧他,抬腿缠上他坚实的腰际,赧然凑近他耳畔,嘤声道,“夫君,我想你!” 她的想念,换来他一夜不停的疼惜。 * 一早,恒颐王府外,又发现一具士兵的死尸。 从路旁经过的行人,如避洪水猛兽般,远远避开,择路绕行。 晨起忙碌赶往集市的百姓发现,刑场上,有士兵正在搬一捆一捆的木柴,中间一个十字刑架,上面的锁链都是崭新的,寒光慑人…… 早朝的大殿上,恒颐王殿下横抱着一个身穿紫红宫袍、孕肚凸起的女子,沿着冗长的金龙长毯上前,在丹陛下停住脚步,双膝跪下,才轻轻地,如放置无价珍宝般,把女子放在地上。 他俯首轻吻她的额头,大掌按在她隆起地腹部,两行泪从眼角滚落…… 满朝文武岑寂俯首,轰然一声,整齐地跪下。 楚国公却突然站出臣列,恭谨弯身俯首,说道,“陛下,妖孽一说,无切实证据,臣恳请陛下三思!恒颐王妃与两个小皇嗣,是无辜的!” 夜离觞挑眉看向他,没想到,这种境况下,他竟然能站出来求情。 只有真正的高手,才能用最完美的善,掩藏血腥的残暴与邪恶。 楚国公做到这个地步,还有谁是他的对手?! “朕的皇孙与皇孙女,成了众人眼中的妖孽,朕也不信!难道楚爱卿有更好的法子,堵住悠悠众口?” “臣……” “楚爱卿,你的忠心,朕比任何人都明白,但是……唉!”夜魇无奈地摇头悲恸一叹,对一旁的御前护卫摆手,“把恒颐王妃送往刑场,即刻行刑,以安天下。” * 太后寝宫内,廊下的牡丹在晨曦中开得正艳,仿佛不管白天还是黑夜,都是如此娇艳不败的姿态。 古云姬坐在镜子前,眼神有些痴怔。 镜子里的人,眉目浓艳,双唇如血,高高的巍峨如山的发髻上钗簪摇曳叮咚,满身的珠光宝气,刺得双眼生疼。 金弄月匆匆从外面奔进来,就跪在地上,“主子,陛下已经下旨行刑。” “那丫头可有什么反应?” 第153章 腹黑殿下计中计 “破天说,殿下怕王妃太痛苦,给她喂了药。” “那丫头对离觞死心塌地,想必喝下毒药时,也不曾设防。” 古云姬悲恸说完,扶着梳妆台站起身来,赫然想到多年来,多个未能出世的小曾孙们,心里不禁痛如刀绞。 好端端的一对儿,龙凤胎,在墨渊喜庆奢华宾客满院的婚礼上,妖孽般在母亲的腹部挣扎…… 傻子都知道,这是有人作祟,有人不愿叫墨渊如愿,有人要叫离觞痛不欲生撄。 而这两个孩子,是她与皇帝最青睐的皇孙。 幕后之人,这是要彻底斩断整个皇族的未来偿! 然而,京城百姓暴乱,却又容不下细究。 眼下,只能牺牲无辜的贺兰归娴,平定天下。 那女子冰雪聪明,心细如尘,又饱读史书,想必也是明白的,所以不肯叫离觞为难吧。 “贺兰归娴倒是一点都不像慕仙影,却也不像她谨小慎微的父亲。她的母亲遇事总急躁地寻找解决的捷径,她的父亲则总想着远离是非,有多远,跑多远。” 她古云姬当了太后这些年,除了夜离觞的生母,再不曾见过这样的奇女子。 “皇族里,再没有敢与哀家针锋相对的孙媳妇了!我们夜氏皇族,终是逃不过断子绝孙的毒咒呀!” 金弄月看出她这难过并非演戏,不禁微怔了一下。 前几日,她可是总把楚紫薰带在身边,还把处在寻找机会,让她接近夜离觞。 “主子,节哀!奴婢给礼部传话,让他们给王妃娘娘准备最好的棺木,虽然不能举行葬礼,孔雀王朝和大周王朝的人却还是得来探望她的,尤其,慕仙影,不是好惹的主儿,若是知道女儿被执行了火刑,恐怕……后果不堪设想!” 金弄月说着,没有得到回应,疑惑抬头,就见古云姬竟身子不稳地颤抖着,手扶着梳妆台的台面,纤长的镂花护甲套,刺进了上好的紫檀木中,她一双眼睛血红,正锐利地盯着窗外。 金弄月跟在她身边已久,从没见这难辨年龄的女子,为何事如此震怒过。 于是疑惑探头看出去,就见楚紫薰一身粉色的宝蓝绣文的宫袍,清丽秀雅,聘婷婀娜地迈着步子。 她手上端着托盘,托盘上是双凤茶盅,分明是正要过来给太后上茶的。 夜离觞却拦住她,勾住她的下巴,两人似在说笑,低低地谁也听不清,却仿佛两只美丽的红牡丹鹦鹉,嘤声呢喃,亲密无间,仿佛……天生一对儿。 “混账东西!” 古云姬骂了一句,愤然转身,快步如风地出了殿门……她凤袍翻飞,猎猎作响,仿佛战场上被风鼓噪的旗帜般。 “离觞,你来这座宫苑有何贵干呐?!” “皇祖母,孙儿……是来给您请安的,顺便告诉你。归娴已经被押送去刑场,依照您和父皇的要求,将会被执行火刑,满足百姓们多日来的跪求。” 他静冷沉静,略低着头说着,仿佛说得是别人的故事。 古云姬恍然嗤笑,这是在讽刺她呢? “所以,你就来逗引哀家寝宫的宫女的?” 夜离觞正襟一凛,单膝跪下,“皇祖母,孙儿只想您老能好好睡个安稳觉。” 话说得不错,却分明是心存怨念,特意来找她这皇祖母算账的。 “离觞,你这话的意思是,你耗了这些时日没有查出真凶,是哀家的错?你的本事就是枉顾妻儿的生死,再迎娶别的女子吗?” 一旁,楚紫薰忙跪下,“太后娘娘恕罪,殿下他……” “楚紫薰,哀家本是挺喜欢你的,也觉得你才情温婉不输贺兰归娴。但是,离觞到底是有妇之夫,哀家没有松口,你们就不能在人前有任何亲密举动!他的妻儿今日行刑,你既然喜欢他,爱他,不开解他,还有心思与他说笑?你……叫哀家失望透顶!” “紫薰惶恐,太后娘娘……” “哀家一直觉得奇怪,沉鱼爆碎成血那一日,归娴的确离得她最近,但是,谁也没说是妖孽作祟,唯独你信口雌黄!” 古云姬说着,不再看她与夜离觞。 “弄月,去传哀家懿旨到刑场,暂停行刑,哀家要在刑场,亲自主审!” 夜离觞挑眉,“皇祖母,就孙儿观察,您已经厌恶归娴,且喜欢楚紫薰。孙儿喜欢楚紫薰,放弃归娴和两个孩子,也是在取悦您!您之前对归娴,完全不像祖母该有的样子,尤其在三哥被册封为太子那一日,您允许楚紫薰到归娴面前挑衅,孙儿这样努力为您,这样听话,您该高兴才对呀!” “混账东西!”古云姬一脚踹在他心口上。 夜离觞被踹得后扬在地上,吐出一口血,忙稳住身躯又恭谨跪好,“哀家只是想把最好的女子都给你,如今看来,是哀家糊涂,你也糊涂!贺兰归娴若死了,且等着再滚回西域去吧!这些年,哀家白疼你了!” 古云姬说完,带了一众随侍出去。 夜离觞跪在地上良久,都未挪动。 一旁,楚紫薰起身,到他身侧,“殿下应该开心,这一计用对了,既能除掉楚家,又能叫太后娘娘看清楚,贺兰归娴与楚紫薰之间的差别。” 夜离觞仿佛打了一场仗,疲惫地站起身来。他用这样极端的手段,成全了皇祖母的恶,才又换来她的好,这样的爱,他笑不出,也无法接纳。 “琥珀,去准备婚礼吧!还是依计行事。” * 刑场上,围满了前几日暴乱的百姓,此刻他们仍是獠牙血眸的尖利嘶叫,“烧死妖孽,烧死妖孽……” 古云姬地肩辇颤颤悠悠抵达,只能在人群外延停下来,却在肩辇里,还是能听到响亮的催促声,“烧死妖孽”! 刑场上,被夜离觞从刑部大牢借来的人类死囚,已然被绑在了十字刑架上,一身白袍,长发倾散,腹部上捆绑了一个枕头,看上去那孕妇的样子,正与贺兰归娴一模一样。 夜墨渊坐在监斩台的正椅上丢下一个木牌,“点火……” 行刑的刽子手,举着火把,转向刑架,火把落下,干透的木柴发出噼噼啵啵地刺耳声响…… “住手,灭火!” 古云姬的声音,被淹没。 人群里却突然蹿出大群黑衣人,飞冲向刑台,每个人手上飞甩出大片流星镖,散射人群与刑场上的护卫。 古云姬飞身落在监斩台上,看了眼夜墨渊,见他一脸震惊地盯着刑场上的一幕,疑惑地问道,“这不是你安排的人?!” 夜墨渊回过神来,忙绕过桌案,单膝跪下,“皇祖母,墨渊怎么可能忤逆父皇救死囚呢?” “渊儿,哀家是看着你长大的,别当她是茉香的替身,她不是,她是老九的女人,是慕仙影的女儿,也不是你能碰的!” 夜墨渊脸色微变,忙单膝跪下,眼底森冷狰狞的杀气暗闪,“皇祖母明鉴,墨渊就算有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在刑场劫囚。” “最好不是!”古云姬却还是不信他的话,她太清楚这孙儿的心性。 宽大的绣凤袍袖一挥,强大的真气挥展成一片巨大的盾牌,笼罩在刑场上空,吸纳了所有的的飞镖,那飞镖却似有神助,轻而易举地又穿透“盾牌”,刺向刑场四周的百姓。 古云姬见几道飞镖袭来,忙扯住夜墨渊纵身躲避,祖孙俩摔在了监斩台下…… 飞镖细密如牛毛,紧追着祖孙俩的身躯,落地便叮叮当当,每一个都深深嵌在监斩台的白玉石头里面,强硬的真气,毫无拖泥带水之感,可见幕后操纵之人,力量之深厚,无法估量。 夜墨渊心有余悸地看了眼四周,每一片飞镖都是如此凶猛,再不躲,肌骨恐怕也会被洞穿。 古云姬却担心地看向刑台,却发现,上面捆绑的女子,早已被射杀成马蜂窝。 而领首的黑衣人则突然扯掉了脸上的黑巾,狂声大笑,“真命天女贺兰归娴已死,我的宝贝女儿紫薰才是未来的皇后,哈哈哈……哈哈哈……” 他狂笑着纵身飞去,地上被飞镖射死了大片,垂死挣扎的重伤者,似才幡然悔悟。 有护卫策马疾驰惹来,狂奔的马蹄声,在一片死寂沉沉地震惊之中,突兀地穿过通道,直奔监斩台下。 “太后娘娘,不好了,恒颐王要迎娶楚家小姐——楚紫薰!王府里已经开始筹备婚礼。” “你说什么?”古云姬死也不相信,刚才那掌控所有飞镖之人,会是忠心耿耿的楚国公。 注意到刑场上的十字刑架上,被射杀的死囚腹部不流血,她方才明白,这……一切都是夜离觞布下的计谋。 第154章 拿冰糖葫芦报仇 </script>古云姬惊魂未定地站起来,抚了抚袍子,敏锐察觉到身体各处刺痛,不禁狐疑。 当然,她没有受伤,就连头上的凤冠都丝毫没有歪斜。 这伤痛是来自牵引—— 除了身旁的七皇孙夜墨渊的,令人没想到的是,竟有这么多自家人,来看“贺兰归娴”火刑撄。 刚被判无罪被释放出大牢的楚紫柔、四公主夜妙戈、五公主夜菱纱、六皇子夜逍遥和六皇子妃蔺夕颜,十三皇子夜璞和皇子妃明雪薇……还有一群小不点随在他们后面,大都已重伤,地上斑驳的血污,在流淌的瞬间被阳光灼成了灰烬,却还有血腥之气没有散尽。 楚家毫无悬念地,被推上了封口浪尖。 刑场四周死者的家属,集结到了宫门前,要求血族王将楚国公问斩偿命。 皇宫里,天不亮,一群宫妃也因子嗣被飞镖射伤,跪求大殿宫廊下,恳请血族王严惩楚国公,为子女们讨回公道偿。 飞镖上染了剧毒,无药可解,人死不了,却痛不欲生。 养在深宫的娇贵的小皇子小公主们,何曾受过这等苦楚?因为惊吓和重伤,哭闹不止。 一贯有仇报仇,有怨报怨,在勾心斗角中历练地出神入化的宫妃们,个个卯足了狠劲儿,非要把楚国公一家撕碎了不可。 而书房里,血族王正焦头烂额。 听闻女儿被执行火刑,孔雀王朝长公主慕仙影,竟早已准备好大军北征,且联络了东方貉的三十万狼师,要两面夹击…… 提早入宫的几位皇叔皇伯都跪在桌案前,面对血族王爆燃的怒火,不知所措。 贺兰归娴已然亡故,这事儿……可不好收场。 “陛下,还是先彻查一下楚家吧。不管这事儿是真是假,战事先不提,外面的妃嫔与百姓也需要一声交代呀!” “说的简单,谁去查?” 几位皇叔皇伯相视,眼下境况诡谲,傻子才把自家子嗣推到风口浪尖上去。 “陛下,还是叫离觞与墨渊去办,他们之前未能查出‘妖孽’一事的幕后真凶,理当将功补过。” 龙椅上,夜魇若有所思地紧皱着浓眉,把慕仙影的信搁在桌上,暗怒瞧着一众亲兄弟。 “楚家树大根深,还是你们帮着他们去办!若查到真凶,证明楚国公清白固然是好,若查出楚国公有失,依法*论处,若是什么都查不出,你们就与墨渊离觞以死谢罪!” “陛下……” “不乐意是么?你们有哪一位抱上孙儿的,朕可叫你们少忙一点,回家安享天伦之乐!” 皇族断子绝孙的毒咒,是牵连了整个皇族的,他们怎么可能有孙儿? 一群人灰头土脸地从御书房出来,就见宫妃们都抬起头来,一双双美目刀枪剑戟般,叫他们无所遁形。 * 狼族深山,一座千年古刹,被浓密的林木环绕,如纱的晨雾层层叠叠,**不去,古刹就在这神秘幻美的薄纱里,时隐时现。 归娴一袭男装,早起在院子里逛了一圈,循着诵经声,到了宝殿内。 殿内巨大的金身佛祖,俯视满殿虔诚诵经的僧人,容颜慈祥,似能宽恕所有的杀戮与罪孽。他身旁,还有一位身穿腾龙铠甲的男子,长剑撑着地面,静默单膝跪着,铠甲靴子上都是晨露与泥泞,似刚刚抵达…… 晨课刚好结束,在殿中央打坐的住持大师木鱼声歇,僧人们鱼贯退出。 那腾龙铠甲的男子起身,朝着住持行了礼,一转身,看到归娴,挑眉微愣,旋即扬起唇角,内敛地隐去了所有的情绪,绿眸星芒般凝望着她。 归娴硬着头皮俯首行礼,住持告退,殿内其他僧人也不约而同地退离,似只为两人腾挪一方空间。 “狼王陛下消息真灵通。”归娴说着,在蒲团上坐下。不禁气恼夜离觞这样的安排。 她对东方貉,是能避则避,也唯恐血族皇族内的人,知道她被买入舞阁后,为了逃命,曾不择手段地投怀送抱…… 东方貉在她身边坐下来,把长剑收入剑鞘,威严拍了拍手。 宝殿外,六位狼族士兵抬进三个担架,担架上罩着黑布…… 黑布掀开去,是三只面目陌生的吸血鬼。 “夜离觞的确想的周到,竟把你放在这里躲避楚家那位高人的追杀。 不过,除了那人,髅西、清筱,冷琉璃,楚紫柔的人,也都早已经对你的行踪的了如指掌。 花错和夜离觞的护卫,昨晚都受了重伤,所幸我亲自赶来,否则,你藏在佛祖掌心里,也躲不过此次杀戮。 朕乃是真龙天下,煞气可挡所有污邪之术,当然,还有十万兵马防护庙宇外,你可以在此安心养胎,朕的妃嫔们也不会来扰你。” 说着,他便又摆手,示意士兵把担架抬出去。 归娴无言以对。 若只她自己,她会说一句不怕死,把他赶走,继续避嫌。 但是,她腹中还有两个小娃娃,一死便是三条命…… 于是,她起身,绕到他面前,双膝跪地,诚恳俯首,跪拜道,“谢陛下救命之恩!” 东方貉眸光复杂地俯视着她贴服地面的姿态,心头一阵莫名其妙的刺痛。 当初她在他怀里,他对她好,对她宠,为她一掷千金,都是理所应当的,也不曾见她如此谦恭感谢……现在,却…… “好,朕笑纳你的感谢,不过,朕更希望你能相信,上次在血族城郊寺庙的湖面上,暗伤你和夜离觞的,不是朕。” 归娴忙道,“陛下多虑了,我和离觞都知道真凶是谁。” “知道就好。”东方貉示意她起身,忽然想到什么,又命她继续跪着,他则从怀里取出一个牛皮小包裹,狠狠地敲了下她的头,把小包裹塞进她手里。 归娴一手捂着被打痛的额头,一手握着小包裹,大惑不解。 “打开看看吧!朕真的没想到,你竟没出息地喜欢吃这种东西。” 归娴打开小包裹,里面是一支冰糖葫芦,大颗大颗的山楂仿佛是红玛瑙做成的,裹着糖浆,酸甜诱人的样子,鲜艳可口。 口水从牙根儿里沁出来,鼻子一酸,泪就沿着腮畔滚下去。 她当然也记得,在那片湖的船上,曾拿冰糖葫芦砸在他头上的一幕…… 东方貉摇头笑了笑,“都说人类奇怪,还真是奇怪,不是真金白银,不是华服美衣,不是珠宝首饰,竟惹出你大把眼泪。” 说完,他疑惑地拿过冰糖葫芦就咬了一口,绿眸就被酸得眯起来,绝美的五官都滑稽地扭曲了。 “嗯——什么鬼东西呀……这么酸!” 归娴被他的样子逗得破涕为笑,“你买时都没有尝过吗?” 狼族里只有卖烤肉串的,哪有卖山楂串的? 这日早上,狼王陛下的獠牙被酸倒,只喝了两碗粥,早餐都没吃成。 * 翌日。 身穿斗篷的血族百姓,在辰时的天光里静默僵持,仿佛一尊尊木雕,已然在血族皇宫门前呆了一天一夜。 金甲宫卫,以十排方阵,将他们阻拦在宫门前。 宫门已然打开,早朝入宫的官员车辆,却在宫门前被堵停。 细雨狂风,抽得铠甲头盔叮咚叮咚响,就如那日刑场上落下的流星飞镖…… 守门主将二十皇子夜镶,站在城楼上,无奈地扶着凹口,侧首问一旁的副将,“九哥糊涂,七哥也跟着糊涂了?叫你去刑部请人,就连一句话都没带来?” “坤王殿下还在睡呢!说是昨晚审问楚家的家丁,审了一夜,累得起不了身。” 副将说着,无奈地叹道,“皇子殿下,其实,坤王殿下也是楚国公的女婿,您派末将去请,也是白请。请了来,坤王殿下还是与恒颐王殿下一样,偏向着楚国公。” “皇叔皇伯们不是辅助审理吗?竟没有一个来说句话的?” “……”副将沉默。 亲王们昨日一天都被恒颐王请到了府上喝酒,歌舞升平玩闹了一整天,这会儿恐怕都还醉着呢! 昨日,恒颐王下了谕令并张贴到了大街小巷。 他坚持迎娶楚紫薰为王妃,视楚国公为岳父,并遣了大队人马往楚家送聘礼,且宣告楚国公为血族忠臣,任何人不得污蔑。 刑部查证,并无直接线索证明,恒颐王妃贺兰归娴被执行火刑之时,突袭的黑衣人与楚国公有直接关系。 太后与皇上虽然没有下旨意允准,王府里却没有为前王妃准备葬礼,反而张灯结彩,似要迎娶新娘子的样子。 这一切,都太诡异了! 从前的恒颐王爱民如子,北疆大旱,大周贫瘠,他不惜倾囊相助,他深爱着贺兰归娴,为迎娶贺兰归娴,从遥远的西疆,搬入京城…… 眼下,他妻儿被暗害,痴情的他,反而要迎娶楚家小姐为王妃,恒颐王殿这分明是中了楚家的蛊! 第155章 三位皇子一台戏 </script>宏伟的城楼下,不知是谁嚷了一句,“楚国公的马车来了——” 夜镶和副将,以及驻守每一个凹口的士兵,都不约而同地诧异看下去。 本是死寂无声的百姓,像是被唤醒,赫然掀了斗篷,原形毕露如凶猛的狂兽,嘶叫着蜂拥而上,将整个马车围堵中央。 受惊的车夫弃车逃走,慌不择路。 车里的男子身穿国公锦袍,疑惑地掀开车帘,就见大群吸血鬼猝然停在了马车四周,却也不过一阵忽然地停顿,然后以比前一刻暴戾凶狠百倍的攻势,猝然扑了上来撄。 他要运功反击,却不等气血涌入掌心,他的脖子,手臂,肩膀,身上,腿上就被撕扯出一道道血口子。 眨眼功夫,“楚国公”的整个身体都被扯成了一堆碎肉偿。 城楼上的夜镶和副将看着那一幕,目瞪口呆,毛骨悚然。 下面的吸血鬼们见了血腥,却还没过瘾。 “去楚家,给我们受伤的孩子找解药,每一个人都必须杀一个楚家人为我们的孩子报仇雪恨,直到杀光他们为止!” 夜镶这才从眼下的血腥突袭中回过神来,转头命令副将,“快,快去禀报父皇!” 而他,则挥展羽翼,则飞上天空,远远盯着那领首说话的人。 * 楚国公府,大门紧闭,夜镶俯视下去,却见前后院子里空无一人。 整座府邸,却可媲美皇家的雍容华贵。 园内亭台楼榭,山石嶙峋,花木繁茂。 后院宏大的一片碧湖,自高空俯瞰下去,仿佛一汪明珠,被雪白的栏杆环绕。 除此之外,更有鹿鸣鹤舞的兽园,与百鸟园,水中鱼跃不停,湖上天鹅高雅,俨然一片仙境。 那领首说话的人,一脚踹开了府邸大门,强大的真气,出乎人的预料,余波竟震动了整个前院。 后面的百姓蜂拥冲进府邸内,前后院子的搜索。 夜镶飞身降低,只盯着那领首之人的动静,却见他直入后院,似在寻找什么……或许是找可解流星飞镖剧毒的药吧。 他却绕来绕去在国公府的祠堂门前停住了脚步,有几个百姓始终跟在他身后,商讨了一番,似乎是在怀疑,国公府的人藏在了祠堂内。 于是,其中一人上前,要把祠堂的门推开。 他的手刚刚触及门板,整个身体却砰——陡然爆成一堆碎肉! 那样子,像极了那一日太子妃沉鱼,在亭子里受审时,突然爆死的情形。 夜镶忙俯冲而下,抽剑挡在百姓面前,剑刃就横在那领首之人的剑下,“大家不要再往前了,这祠堂一定被布了毒咒!” 他话刚说完,当胸被打了一掌,当即瘫在了地上。 出招的人,撕下了脸上的易容面具,正是恒颐王夜离觞。 他对一旁一个脊背佝偻的中年男人说道,“七哥,现在越难结案了,刚才我们杀的人,恐怕也不是真正的楚国公。” 脊背佝偻的中年男人,也撕下脸上的易容面具,沉闷地叹出一口血,却是因为背上背着一团东西,异常不舒服。 他血眸若有所思地盯住祠堂的门,“老九,我们需要几个人帮忙。” “如果需要破天,我马上把他叫过来。” “不,还有髅西,和我们血族的大祭司。” 夜离觞点头,却若有所思地眯着鹰眸,定定看他…… “怎么了?”夜墨渊被他看得脊背发凉,“我知道,你和髅西有许多过节,但是现在,我们必须找到他来帮忙,你和他的恩怨暂且放一放,如果我们不解决眼前的困境,归娴一辈子都回不来。” “七哥为我夫妻二人打算,离觞铭感五内,怎敢不遵从七哥的意思?如果七哥能抓到髅西,我当然愿意放下恩怨!” 当然,其实他想问的是,为何要用髅西这样一个存在隐患且罪孽深重之人,而不是用你暗藏背后的三荷?若用三荷,是暴露了自己的心思,若用髅西……叛国叛家,是诛九族的死罪! 话到了唇边,堵在胸膛里,却到底没问,他扯起地上的夜镶扛在肩上,仿佛是扛一个没有生命力的麻袋。 “我先送二十弟回宫,抓髅西的事,就交给七哥了。” 说完,他大步流星地一迈开脚步,就不见了踪影。 夜墨渊朝着他的背影抬手,无奈地哎了一声,见夜镶的的头盔掉在地上,无奈地捡起来拍了拍,这头盔太大了。 他训练新兵时,夜镶也在其中,他总是强调,永远不要在自己头上戴一顶不适合的头盔,否则,剑一碰就会掉,压根儿保护不了自己的脑袋,这小子总是不听,而现在,他夜墨渊也犯了这忌讳,似乎也把自己头上的帽子越戴越大了。 他一旦找到髅西,于父皇面前,就是血族的叛徒。 老七刚才用那种眼神看他,是在警告,还是匪夷所思?他似乎是想问什么的! * 御书房里,二十皇子夜镶突然惊醒过来,却发现自己躺在一处房间的地上。 这房间大的离谱,四处金光耀目——是御书房! 他环看四周,见父亲就坐在一旁,忙翻身跪在地上,“父皇,儿臣失职……” “你的两位兄长已经把事情摆平,反观你,只是会帮倒忙,还差点坏了他们的大事!” 夜镶回头,这才发现,夜离觞和夜墨渊就跪在他身后,他们身上穿的衣服异常熟悉。 夜墨渊见他回头,把他的头盔递过去,“重新去选一个头盔,别像个偷穿了大人衣服的孩子似的。强装成熟,只会叫你手底下的人嗤笑你愚蠢。” 夜镶捡起头盔戴上,这才明白,踹开楚国公家大门的人是他家力量特殊的九哥。 他格外看了眼夜离觞,才朝父亲行礼,“父皇,儿臣……儿臣……” “退下吧,亏得你笨,否则你九哥这一招撕不开楚国公的真面具! 夜魇抚了抚额头,忽然想到什么,忙道,“等一下。” 夜镶只得又停住脚步。 夜魇看跪在地上的两个儿子,“老七,老九,你们觉得,沉潭这边应该怎么处置?” 夜离觞忙道,“父皇,施恩远比杀戮。” 夜墨渊不可置信地抓住他的手肘,“老九,你糊涂了?沉潭怎么能放走?” “皇族断子绝孙的毒咒,显然不是一场毒咒,而是多人,甚至是多个家族作祟,从茉香皇嫂当初的死,到如今,归娴被陷害为妖孽,有人煽动造谣,有人在暗处密谋……现在,我们最大的敌人是楚家,今日城门尚未打开,巡视半空的护卫也不曾发现有人逃逸出城,楚家人极有可能藏匿在任何一个官员的府邸内,所以,父皇,我们不能打草惊蛇。” 夜魇俯视着两个儿子,沉重地深吸一口气,“老九,朕下令暂且先按你说的办,不过,你这番话咱们父子关起门来说一说就罢了,否则……” “父皇放心,儿臣有分寸,绝不会在外面危言耸听。” 夜魇沉吟着点头,仿佛瞬间又苍老了千岁,朝着二十皇子夜镶命令,“去大牢,把沉潭带出来,判定无罪,送返本家。” “是,儿臣马上去办。” 夜镶领命退出御书房,却发现一件有趣的事,父皇在睿智的九哥面前,竟像是个呆子,完全被他牵着鼻子走。而他,七哥,完全是傻子。 可他从前以为,这位不曾见过几次面、有人类血统的皇兄,这位当初迎娶了一位半死不活的新娘的皇兄,是最愚蠢的。 此刻,他仍记得,他抱着贺兰归娴拜堂的一幕。 那女人气若游丝,所有的妃嫔都在大殿上议论那女人活不成了,就连血族的御医都说,那女人连转变成一只吸血鬼的可能都没有…… 可九哥却执意完成了那场婚礼,仿佛他得到的是天下最珍贵的宝物,那么骄傲,那么开心。 新娘子死而复生的那一天,整个皇宫还是异常安宁,妃嫔们皇子们却毛骨悚然如临大敌。 因为,九哥背后有孔雀王朝,有大周王朝,还为了抢到那个女人,打败了狼王,甚至四位皇贵妃鬼鬼祟祟地追问大祭司,九哥会不会成为未来的血族王。 御书房内,夜魇感觉到夜镶那点思绪,烦躁地叹了口气,“老七,你刚才说楚家的祠堂需要谁相助破解?” 夜墨渊看了眼夜离觞,迟疑片刻,说道,“大祭司和破天。” “离觞,把破天借给老七,你负责查出楚家人的下落。” “是!” 第156章 夫君重伤萌宝痛 夜幕黑沉,如倒扣下来的黑渊,望不到半颗星子。 因整座皇城戒严搜查,百姓们生怕惹祸上身,早就关门闭户。 夜墨渊裹着黑表红里的鳞纹斗篷,带着两队人马,从容警惕地穿过暗无灯影的黑石街道。 一旁,三荷拉住马缰绳,伸手摆了下。 夜墨渊看她一眼,见她望着街头的十字路口,疑惑看去过,就见夜离觞带着三队宫卫无声无息地快如闪电地从街头步行穿过撄。 奇怪,老九该去沉潭家“拜访”的,怎去那个方向?! 他抬手,示意后面的两队人马暂停,不动声色地望着夜离觞过去偿。 三队宫卫,后面还有二十皇子夜镶垫后,竟是父皇从不轻易出动的金龙翼。 金龙翼中每一个都是年逾万岁的高手,手上的龙骨长剑,杀jian杀邪,杀官杀皇亲,平日收集诸国*军情政务密报,官商忤逆动静,凌驾于刑部之上,且只听命于父皇一人,秘查审讯亦非公开。 父皇从没有把这一行人给过任何一位皇子……怎会给老九? 那刺龙护甲,在暗夜里,亦是冷光耀目,说是行动低调内敛,从不张扬,却也是京畿重地最跋扈嚣张,无人敢招惹的。 一行人脚步声远去,三荷才侧首道,“殿下,陛下这样安排,是什么意思?他不会是要把金龙翼给九殿下吧?” 夜墨渊心里早已不是滋味儿,他却没有忘记,自己身后的大队人马都是刑部的,就在他身后的,是大祭司与破天,一位效忠父皇,另一位效忠夜离觞多年。 他唇瓣紧绷在獠牙的尖端下,沉声道,“太子刚刚被无罪释放,父皇再重视,也不过是拿着老九当一把刀使唤,金龙翼又如何?刑部又如何?还不都是杀人的利器?” “可是!” “现在火烧眉毛,你还有心思计较?就是本王手下有你们这些挑拨离间之人,才叫我们父兄之间总生嫌隙!” 三荷被他冷厉的口气震慑,只得噤声,见他的马匹走到前面,破天随即跟上,女扮男装的她这才发现,自己太愚蠢。 破天只是淡看她一眼,对夜墨渊道,“殿下,若是皇上真的把金龙翼交给恒颐王,是不会叫二十皇子也跟着的,怕是此次出动,需要抓捕什么官员皇亲,这案子又是恒颐王参与,才一并前去罢了。” 夜墨渊忙俯首道,“破天师父放心,本王没有多想,下面的人多嘴多舌,还请破天师父谅解。” * 楚家祠堂,是五千年前修建的,白色玉石墙,不含丝毫杂质。 堂内支撑的是晶石柱,柱子外又包嵌纯金镂空花纹。 宏大的千年玄石门,花费两天时间方破除结界,被打开的瞬间,大家才发现,这祠堂居然是有天窗的,而且,天窗大敞,地上的金石地砖缺失了大片,显然是早有人藏在这里过,且已经逃离出去。 水晶天窗外打进正午的阳光,光芒又被水晶与镂花的纯金反射,以比阳光强烈百倍的强光,环绕了每一只擅闯楚氏祖宗重地的吸血鬼。 他们进来晚了,而且进来的法子也太愚蠢。 强烈的热与光,仿佛无数把刀子在砍杀,侵蚀了吸血鬼的肌肤血肉…… 夜墨渊忙下令防备,却有些来不及挡住强光的吸血鬼,顷刻间被阳光灼伤了眼睛,痛得惨叫。 而得以护住双眼的人,却都没有发现,那供奉祖宗牌位的神案上,无声落下一个头戴黑鹰冠,身披黑色羽衣,面带羽翎面具的男子。 他整个人,就如一只食人黑鹰,眼睛却像极诡异的波斯猫,一颗眼睛是深幽的墨绿,仿佛幽灵晶石,另一颗眼睛是晶莹剔透的蓝,仿佛纯粹的蓝宝石。 他嘲讽冷眯一双眼,抬手一挥,一股墨绿的气弥散于满堂刺目的光线里,大片光线仿佛有了意识的灵动武器,凝聚成细小的箭…… 破天在前,敏锐察觉到气流涌动,忙睁开眼,抬手防护结界,眼睛被灼伤,那细小的箭也穿透他抵挡的结界,被射中的刑部衙役,顷刻间爆成一滩碎肉…… 破天慌乱地忙腾挪脚步,迅速张开手臂,真气带着身后的夜墨渊,三荷,大祭司等人迅速后退,祠堂大门却轰然关闭,封住了去路。 众人都睁不开眼,逃亦是无路,细密地箭分散得细密如雨,令人防备不迭,进来的几十人,顷刻间成了十来个人。 然而,光刃迫近了破天额头,双目,胸前,四肢,却煞然停顿,仿佛时间凝固…… 头戴黑鹰冠的男子狐疑不解,忙加了三重内力,那细小箭却不但文斯未动,反而扭转了方向,朝着他逼面而来…… 他暗叫不妙,忙纵身,要从天窗飞离,头顶上,却挨了凶猛地一脚,身躯被揣得飞坠而下,一只脚又直踩下来,叫他连翻身的机会都没有。 惊觉头上一团灼热的力袭来,他疑惑抬头,就见大片火翻滚着下来…… 有如此神力之人,除了夜离觞再无别人。 他之前害贺兰归娴被误解为妖孽,要被烧死,夜离觞这是要以牙还牙呢! 他想的未免太简单了。 火势贴了地面,一团黑焰却从火苗下翻滚上冲。 夜离觞一凛,忙收住掌心的火焰,展翅腾空,火苗与黑焰消失,那黑鹰冠的人,却消失无踪。 这一招,只有轻功疾快之人才能做到,而血族里能做到的,只有父皇与皇祖母。 夜离觞环看四周,闻嗅不到可疑的气息,低咒一声,忙抬头看,就见天窗被一团黑云封堵。 祭坛内一片冷黯,前一刻被强光刺伤双眼的人,都捂着眼睛痛叫嘶吼,就连破天亦是双眸血泪翻滚,茫然伸着手大叫,“离觞……我的眼睛看不到了,离觞……” 夜墨渊还缩在地上,听到叫声,他才挪开挡在眼前的袍袖,见四周已经没有了强光,忙转身要开门,却打不开。 三荷忙跟他一起推门,却用了七八成的功力,亦是推不开。 “离觞……这门打不开了。” 三荷贴在门板上,探听外面的动静,“殿下,门外还有打杀声!” 夜墨渊听了听,不悦怒瞪她,这哪里是打斗?外面的人已然一片死寂,怕是都被杀了。 “七哥,从天窗走!”夜离觞说着,一手扯住破天的肩膀,一手凝聚真气化为火焰,要冲破天窗外的一团黑云,手上却血肉皴裂,瞬间化成了枯骨,似有诡异的力量缠住了手,腐骨凋败,化成了灰白的烬…… 夜墨渊见势不妙,忙飞过去扯住他的脚腕,把他及时扯了下来,破天摔在一旁,夜墨渊迅速抽剑,把夜离觞的手腕拦截砍断,鲜血喷涌,那股力量方才消散。 夜墨渊却因为血脉牵引,手上亦是痛,长剑也没有能力握住,当啷坠地…… 大祭司忙奔过来,扯了袍子撕下一块布,帮夜离觞包扎断臂止血…… 摔在一旁的破天嗅出徒儿的血液气息,感觉到他的剧痛,忙循着方向摩挲,“离觞,你怎么了?离觞——” 夜离觞忍痛忙抓住他的手,因为血液难止,他脸色苍白地透出枯败的灰色,“师父放心,徒儿无恙。”说着,他给夜墨渊递了眼色。 夜墨渊忙道,“九弟手受了伤,不碍事,回去歇养一阵子就好了。” * 狼族山林的古庙内,归娴一身蓝粉碎花的粗布衣裳,腰系围裙,正提着小竹篮,和身穿便服的东方貉,在寺院的菜园里摘取晚饭要吃的菜。 因山里无集市,寺院里的素斋,都是自给自足。 这菜园一眼望不到尽头,有僧人正在田埂处忙着浇水…… 归娴长居这里,不好被僧人照料,也为了将来好生养,借着忙点农活锻炼身体。 东方貉虽然不悦于她凡事亲力亲为,却还是乐得相伴。 而身体痊愈的花错,则怕东方貉对归娴动手动脚,不远不近地从旁盯着,却甚是厌烦菜园子里忙碌不停的小飞虫,不住地拿扇子在脸前挥挡。 秋日的菜园里,丰收喜人,景致秀美,架起的瓜藤上,垂着一个个南瓜。 东方貉忙着往下摘,他的贴身总管太监忙着在后面捡,大的小的,老的嫩的,极不均匀,总管张口欲言,却又不好拂了他的兴致,怕是一会儿住持看到这些南瓜,也是要训人的。 归娴则在忙着摘辣椒,见东方貉直盯着自己这边,就那么一手一个地捡了就扔,想起小猴子掰玉米,忍不住抿唇闷笑,“东方貉,你还是别摘了,有些还没长好呢!” “我陪你摘辣椒。” “不怕辣了眼睛鼻子你就过来好了。”归娴刚说完,就感觉到肚子里陡然一阵拧绞剧痛,她手上的篮子坠在了地上,小篮里红的青的辣椒散了一地,她忙两手托住腹部…… 第157章 辣妈王妃不好惹 </script>花错和东方貉见她捂着腹部要栽倒,忙都奔过来…… 两人衣袂飘忽,无意间地一场比试,竟是力量低几筹的花错先胜了一步。他风驰电掣地打横抱起归娴,直接冲向寺院厢房。 东方貉却在辣椒园里红了眼眶,满目泪花,视线模糊,寸步难行,捂着鼻子喷嚏不断…… 他却不是因为难过,而是因为满地的辣椒。 难怪刚才归娴笑得那么甜,那么无害,竟是要整他一顿! 她太了解他——狼人的鼻子比吸血鬼和人类灵敏百倍偿。 这足可谓狼王有生以来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白皙的手狼狈抬起,朝着贴身总管太监的方向伸去…… 太监哭笑不得地小跑着过来,忙捂着口鼻,闷声闷气地柔声说道,“陛下,您小心些!憋着气,去洗洗就好了。” 东方貉虽然难受,却始终没忘了此来的正事儿。 “去,叫御医过去瞧瞧,传朕口谕,趁机把那两个小孽种给朕除掉!” “陛下要除掉那两个小孽种,何需等到现在,用膳喝水,下点毒便能除掉了。” “蠢!难道你看不出,刚才是那两个小东西与夜离觞之间有牵引吗?趁着两方疼痛下手,血族皇族才不至于拿朕为仇敌!” 太监这就领命要去。 东方貉又扣住他的手腕,将他扯回来,“稳着些,别露出破绽,一定要是意外——意外明白吗?” 人类女子脆弱地像水晶,一摔就碎了。太监实在不知要如何意外,才算“意外”,却最是了解,那些最善于左右人身体的御医,颇精通此法,且无所不能。 * 禅意浓厚的厢房里,檀香清雅,垂着淡黄的重重锦帘飘忽落下。 花错把归娴放在床上,就发现她已经痛得冷汗满头,神智溃散,眼神飘忽地也无法定在一处。 他坐在床沿,紧张地掐了一下她的人中,逼迫她保持清醒。 “归娴,告诉我,哪里痛……” 她脸上没了血色,挪手到肚皮上,几乎可以感觉到腹中两个小怪物的起伏抓挠。 他们似在她腹中呆够了,要冲破她的肚皮,要到个地方去……是夜离觞出事了吗? “肚子里,绞着痛……他们像是在打架。” 花错按住她的手,心里却也恐慌,却忍不住厌恶这两个让她痛不欲生的小鬼。 “我得把你的衣服拆开,如果境况无法控制,我得把他们剖出来……他们可能会要了你的命……” “什么?” 顾不得她反对,他忙把她腰带上的系带抽开,就见她肚皮上毛细血管狰狞地浮现,他几乎可以看到婴儿头部的轮廓…… 他忙咬破手掌,把血滴在她腹部,手按在她的肚皮上,阖眼,平心静气以内力感受两个孩子的动静。 “别欺负你们的娘亲,她已经很辛苦了,如果需要血就喝我的……” 两个小东西隔着肚皮,似能听懂他的话,不客气地直接吸纳血液,却没明白他的意图。 血液流淌在暖热的皮肤上,似水珠滚动于上好的丝缎,不过片刻,就渗透消失。 花错忙暗用内力,借由血液牵引,轻易探查出胎儿痛苦的来处—— 他看到一片模糊的影像,一道大门被冲破,身穿金龙战甲的夜魇,万夫莫敌地跨步迈入光芒如幻的大屋里。 “离觞……墨渊……” 夜墨渊抱着夜离觞在地上无法挪动,痛苦地说道,“父皇恕罪,儿臣没能保护好九弟……” 花错看到破天满脸是血,眼洞空空的,夜离觞和夜墨渊身下,有大片血污,分不清是谁的,他再想看清夜离觞的境况,却如何用力也看不到,因力量损耗过重,口中一口血,喷在归娴的肚子上,转瞬又被两个贪婪的小鬼吸纳。 归娴腹中疼痛和缓,侧首就见他瘫在地上,仿佛走了一段很长的路,筋疲力竭,面容失了惊艳,枯槁狼狈。 “花错,你怎么了?” “我刚才看到,夜离觞被人杀了……两个孩子是被他牵引,才这样痛苦。” “不……不可能……他天下无敌不可能死……” “那人力量神秘,髅西都躲避地不见踪影,破天与大祭司也不是他的对手……更何况是夜离觞。” 他刚说完,一团黑云突袭……黑云里一双黑皮手套的手,把住他的脸两侧,似要把他的头颅拧下来,他脖子上的皮肤裂出了一道缝隙…… “不——花错——” 归娴凤眸悚然圆睁,恐惧地哭嚷尖叫,慌得伸手,指尖只碰到了花错的肩,手上古云姬送的镂花护甲套突然诡异的发出一道刺目的光,闪电般,倏忽一闪…… 床帐垂帘被狂风乱卷,飘忽不定,那黑云出了破绽,放开花错,退到了一丈外,露出一抹黑羽织就的披风。 原来不是魔鬼,是与破天髅西一样,怪力乱神的巫师神棍! 归娴赫然松了一口气,忍不住惊疑看手上尖利的护甲套。 古云姬送给她这东西当见面礼时,说着小东西能杀神杀鬼,力量强大,原来是真的。 她挣扎着拢住衣袍,安抚地护住肚子里的两个小东西,汗水纵横的鹅蛋脸,暗如土色。 见一团黑气朝着晕厥的花错冲过来,她忙侧身挪下床,一手护住花错,挥手朝着那团黑气挥划,手掌上光芒如剑,将那团黑云劈开,强大的力量冲击满室…… 她却不知,这一招是对方的声东击西。 挥出去的手刚落下,她白如雪的秀颈突然被自后扣住,整个身体都被拎了起来。 她挥手踢脚,却抓不到对方,腹部坠痛地厉害。 “花错,花错——快起来!花错——” 递上的花错毫无反应。 圆滚滚的娇躯被横甩出去,落地地瞬间,她两手抱在腹部,天生善舞的身姿,巧妙地一个翻滚,避免了腹部被撞击,却还是被摔得七荤八素,身体定住的瞬间,头撞在了墙上,眼前金星直冒,腹部也隐隐不适。 未等缓过劲儿,她眼前一片模糊,似是被一团气挡住了,能看清地只有几片黑羽,像是鹰的羽毛,却比鹰的羽毛大出许多,黑光如刃…… 她身体被横托起来,听到深沉的吸气声,似猛兽在闻嗅,阴森的冷气扑面,带着死亡的气息。 她警告自己不能晕,不能死,哪怕被生吞,也不能便宜了这怪物。 拼力抬手,却抬不起,腹部痛得愈加厉害,似是被邪恶的力量震慑了,瑟缩得疼。 “两只胆小鬼,如果你们要活下去,就陪老娘杀出一条血路……就算你们的爹死了,没了,咱们也得活下去!” 她说的虚弱,含混,字字不清,腹中的痛却骤然消失,听到门窗开阖,她拼力嘶叫一声,挥手打向抱着她的人…… 眼前一道火光闪烁,挡在眼前的雾消失,她看到一张面具掉下去,异域风情的长圆的脸,出人意料地俊美,左脸上有一个血红的标记,是血族古老的文字——“奴”。 那血红辉映一蓝一绿的眼睛,诡艳骇人,头上的鹰兽似地帽子有些歪斜,垂下一缕神秘的蓝发,被黑色的羽毛反衬,愈加蓝得发黑…… 归娴没想到,这邪恶之人竟有如此倾城妖艳之色,却是这奴字,大煞风景了。 邪恶之人也没有想到,这女子死到临头,还会有力气和勇气反击他。 竟是轻易破了他定了千年的誓言,一蓝一绿的眼睛里,神光陆离,触及她眼底的仇怒,变得复杂玩味。 归娴这就抬手又要打他,后颈针扎似地一阵痛,顿时不省人事。 * 几位狼族御医提着药箱,在总管太监的引领下,进入归娴所居的厢房,却嗅到四周一股奇怪的气味,其中似有极烈的硫磺和磷……还有一种甜美的香气。 那香气是那人类女子血液的气息,可房间里,并没有心跳声。 几人正想退出,轰然——火光滚滚扑面而来,整个房子的房顶被掀翻起来,烟尘翻滚,一朵巨大的蘑菇形状的火球,卷着浓艳,冲上天际,映红了整个寺庙。他们被火光冲击,身体横飞撞破了墙壁,摔到了院子里。 东方貉清洗了眼睛正穿过门廊,也被强大的火势冲击,身体也被冲击地向后倒飞数丈…… 远远尾随其后的护卫,忙集结成人墙接住他。 “不,不,不……娴儿……娴儿……”他恐慌地推开抱住他的护卫,不顾一切地冲进火海里,看到床边有个着火的人,拖着就蹿了出来…… 护卫们忙上前,挥着披风抽打他和尸体上的火苗。 火灭之后,那身体已然被烧得黢黑,脸上血肉模糊,口中两颗獠牙,格外尖锐突兀。 “陛下,这是花错,不是贺兰归娴!” 第158章 金丝笼似曾相识 </script>东方貉气急地低沉怒斥,“废话!朕有眼,会自己看!” 他一看到那两颗獠牙,脑子嗡一声炸了,耳不能听,眼不能看,周身气血冷凝如冰,心里也莫名地恐慌。 他不敢想象那女人是已在大火中灰飞烟灭,还是被人抓走了。 她那么脆弱,又有身孕,逃跑亦是不便,更经不起任何暴行与虐打,以及前一刻的大火。 这一切,都怪她选错了人撄! 她不该和夜离觞在一起的! 她该选他偿! 在孔雀王朝与夜离觞那日比武之后,他一败涂地。 夜离觞宣告,从此以后,他没资格再碰她、纠缠她! 他骑乘座驾,狂奔回狼族,放任自己屠杀了大片叛军,彻底清杀了轩辕皇族中人,每晚宣召宫妃伴驾,任血与欲迷蒙双眼,任那些庸脂俗粉熏得一颗千疮百孔的心溃散。 而那女人,为帮夜离觞铺平一条夺权之路,以身设计,自不量力,谋害辛姒与冷婉妍……她自以为无敌,却能还得了谁?不过是徒增了几个仇敌罢了。 他麻木不仁的只是嘲讽一笑。 那女人死得那样果决,丝毫未曾惦念他的感受。所以,他没有心痛,而且,果决地选择忘记她。 当时,他坐在龙椅宝座上,捻着琥珀夜光盅,品尝最美的葡萄酒,看狼族里柔婉多情的舞姬舞姿旖旎……他虽然过得空洞,却是比她一个死人幸福许多的。 可她好死不死,竟又死而复生。 她还有了身孕,她还嫁给了夜离觞,还受了血族皇族里所有人的心……血族王欣赏她,血族太后簪她是福星,那些皇子僭越她的美色,妯娌羡慕嫉妒不能自已…… 他不信她会过的这样好,中邪似地,奔去血族看她——他警告自己,只看一眼就好。 她躲着不肯见,哪怕他杀了曾欺辱过她的轩辕腾,已是权倾天下的狼王,她也没把他放在眼里,那日总算见到,她还拿冰糖葫芦打他的头。 直到看到她拿着他亲手买的冰糖葫芦,又哭又笑时,他的心才再次恢复知觉。 那双眼睛挂着泪花,看着他,似感激,似惊喜,似看到他曾经拥她在怀的瞬间,似看到他娶她之前给她毒药的笑颜,她那么美丽,比从前多了几分从容,客气亦是显而易见。 若死了,倒也不只是他一个人痛,夜离觞也跟着痛,整个视她为福星的血族皇族都会跟着痛! 一群护卫都低下头去,领首的统领见他神情悲恸,想送他一句“节哀顺变”,却又没胆找死,干脆俯首,深吸一口气,握拳逼迫自己保持沉默。 东方貉把前一刻进入房内的总管太监和御医唤到近前,“你们进去时,可曾看到过那个女人?” 几个人都摇头,他们压根儿没来得及进入内室。 总管太监抚了抚袍袖,俯首贴地,尖细着嗓子小心翼翼地说道,“陛下,凭奴才与几位御医的听力,都没有察觉里面有其他人,也不曾听到有人离开,却嗅到了硫磺和磷的味道,还有王妃娘娘的香气,那分明是早就布好的杀人陷阱,怕是王妃娘娘已经……” 东方貉不怒反笑,“好你去对血族王说,朕没有保护他家儿媳,就在朕的眼皮底下,那女人灰飞烟灭尸骨无存了。” “这……” 见一群护卫竟有些怜悯地担心地望着自己,东方貉绿眸恼怒地瞪圆,宽厚的胸膛骇人的起伏两下,绝美的面容骨骼剧变,顷刻间,面目狰狞,暴怒地咆哮,狮吼般震耳欲聋。 “都愣着干什么?封山严搜,挖地三尺也要把贺兰归娴给朕找回来,朕要她活着……朕要她完好无损!否则,朕不砍了你们,那些吸血鬼也会砍了你们!” 统领带走了大片护卫,余下四位御前贴身护将。 “陛下……这吸血鬼……” “救活他,说不定他知道是谁带走了归娴。” 大家沉默,不约而同,拿绿眼睛瞧着狼王陛下。 东方貉脸色顿时铁青,“看朕做什么?给他血?!” 没有护卫乐得把血液给一只吸血鬼,更没有人喜欢去被一只吸血鬼窃取了秘密,并被他牵引。 东方貉气结失笑,“你们这是忤逆朕?!” “阿弥陀佛!陛下,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住持匆匆带着一群僧人过来,见护卫俯首后退,他忙上前,“陛下,借您匕首一用。” “大师,您没有必要这样做……” “老衲是人类,没有牵引,更何况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东方貉看了眼地上的花错,忙把匕首给他。 住持划破手腕,把血滴在花错的口中,被烧黑的骨骼,透出白,长出血脉,血肉迅速滋生…… 院子里,突然落下一个脸戴金色镂花面具的黑袍男子,一只手完好,另一边的袖管空荡荡地飘在半空里……器宇轩昂,一身威严的煞气,叫人不容小觑。 四位狼族护将,忙抽剑指向他,“来者何人?见到狼王陛下,胆敢不跪?” 东方貉抬手制止护将的无礼,狐疑打量着他,感觉他像极了夜离觞,但是,他的发却是黑的,而且,夜离觞也不可能少了一只手呀! “阁下是……” “古千绝,贺兰归娴的贴身护将。”说着,他客气俯首行礼,“不知归娴现在身在何处?!” 东方貉摆手,示意他看僧人正忙着泼水扑救的断壁颓垣,房子里面的东西,烧得点滴不剩。 “如你所见……归娴生死未卜。” 古千绝倒是没有着急去查看与追捕,“看来,对方没把血族皇族放在眼里,也没有把狼王陛下,以及陛下的千军万马放在眼里呀。” 东方貉不以为然,他的几位护将却勃然大怒。“古千绝,你是什么意思?” “千绝的意思是,狼王陛下空有战神之名,竟连一个孕妇都没有保护好。传扬出去,恐怕要震惊史册了!” 古千绝口气冷凉地说着,走到花错身边,取下身上的斗篷,俯身给他罩在身上,叫他不至于失了体面。 花错猝然吐出一口气,喉咙里烟尘残留,难受地仿佛沙子摩擦,眼睛一能视物,就发现…… 归娴原来所居的那一排屋舍,荡然无存,那冲天的黑烟,仿佛地狱里的狼烟。 僧人们忙碌着提水,近前是一位身穿袈裟的老和尚,一旁的东方貉一身便装,本是为配合归娴那一身粗布衣袍的……还有一个人——古千绝! 注意到他失去的一条手臂,他嘲讽地哑声说道,“不是忙着娶妻纳妾的吗?怎么把手给娶没了?” “很快就会长出来。”古千绝在他身边蹲下,不忍看他痛不欲生的样子。“抱歉,我来晚了一步。” “怪不着你,是我没保护好她……夜离觞死了,她不能再有事……” 古千绝狐疑,“你怎么知道夜离觞死了?” “那两个孩子在她的肚子里不安分,我给了他们血液,让他们安静下来,也借机探查了原因。” 花错说着,又憋不住地咳嗽了两声。 古千绝忙给他拍背,用完好的那只手扶着他的手臂,帮他站了起来…… 花错却站不稳,只觉得浑身的筋骨都仿佛被烧焦了,痛得似不是自己的,却有人生怕他还不够痛苦,将两只宽厚的狼爪,按在了他血肉尚未健全的肩膀上。 “花错,你真的看清楚,夜离觞死了?” 花错憎恶地不看面前灿然发光的绿眸,挥开他的手,嘲讽冷眯桃花眼,哼笑两声。 “东方貉,你放心,就算夜离觞死了,归娴也不会和你在一起,血族皇族是不允许她再次改嫁的。” 东方貉却喜不自胜,也忽然来了力量,带了人就飞去找归娴。 古千绝忙对花错安慰道,“花错,你好好养伤,不要太自责,我一定会把她救回来的。” 花错忙抓住他的手臂,眸光凝重地叮嘱他面具上的眼孔,沉声警告,“是害归娴被误解为孕有妖孽的凶手,你凭一只手,是不可能打败他的,最好给血族王陛下带个口信,叫他多派些人来!” “放心,我早就布了人在这山林四周,那人跑不掉的!”古千绝说完,纵身入了云霄,消失无踪。 花错裹住披风,连没了头发的头一起罩住。 刚长出的皮肤白嫩粉润,仿佛新生婴儿的,经不起风吹日晒。 住持给他安排了新的厢房,他却躺不住,一身伤,未完全痊愈,躺也不是,坐也不是,心里亦是焦灼,一个时辰内,写了十几封信。 有给孔雀王朝的,有给大周皇帝的,有给血族王和血族太后的,也有给他江湖上的朋友的……还有,给他曾经的最爱的十三皇子的。 从人类,转变成为吸血鬼,他从没有为一件事,一个人,这样……弃生死于不顾过。 把所有的信都送出去,他才放心地躺在榻上,头上的头发尚未长到原来的长度,内脏里亦是隐隐作痛,恍惚地不知煎熬了多久,才沉沉睡着。 梦境里,却是一片不属于他的回忆——是住持大师给他的血液中带入的回忆。 庙堂里染了晨曦的彤红,早课的僧人鱼贯向外走,天光映在那一颗一颗的光头上,铮亮且似有圣光反射,叫人心境安凝,连半分亵渎嘲讽的心思也不敢生。 住持与一排长老,在宏大的金佛下,目送一众弟子出去。 门外的天光里,走进一个倩影,那张脸没有脂粉修饰,身上穿得是粗布衣包裹着怀孕的身子,头上戴着与衣服搭配的同色的粗布头巾,却仍未折损她的绰约风姿。 住持迎上前,亲自伺候她上了香,其他长老都静默退下。 女子跪在金佛之下,渺小如一颗粟米。 她仰着脸儿问,望着大佛问道,“大师,你相信人有前世今生吗?” 住持大师念了句佛号,上前扶住她的手肘,把她搀起来,恭敬地俯首说道,“佛经言六道轮回,犹如车轮,循环往复,生生不息,所以老衲笃信,人死后,还会有来生。” 女子困惑地叹了口气,虔诚望着他,似已焦灼许久。 “大师,上天既然叫我遇见夜离觞,为何叫我遇见东方貉与花错、冷婉妍、冷琉璃,清筱等人?为什么我们都不能安安静静地过日子呢?难道他们也是在我的轮回中出现过的吗?” “缘分是上天注定的,谁也无法左右。” “东方貉与花错对我太好,可离觞不喜欢他们,我不想离觞不开心,也不想伤害东方貉与花错。而冷琉璃和清筱等人,也不会离开离觞,我已经害死了冷婉妍,楚紫薰,再不想害死更多人,我想给我的孩子多积点福德,她们却……” “施主可喜欢花朵?” 她点头,神情像纯真的孩子。“是,当然喜欢。” 住持和蔼地笑了笑,带着她去院子里看花。 早上新开的花朵,挂着露珠儿,彩玉宝石雕琢得一般,在晨曦里晶莹绚烂,异常惊艳。 “施主喜欢花朵,可花朵开在院子里,并不曾贪恋施主的喜欢,不曾回应施主的喜欢,不曾在意过施主的心绪,更不曾为施主的喜欢而烦扰。” 归娴哑然,显然是想寻找一个解救之法的,可这种问题,并没有十全十美的答案。 “施主喜欢恒颐王,不能左右别的女子喜欢他,其他男子喜欢施主,施主既不能阻止他们喜欢,不如就多学学这花朵,淡漠视之即可。爱与伤,对与错,黑与白,总是共存的,是人的心念太贪婪,太执着,才总想着把它们分开。” 未得到正解的女子,挫败地笑叹,“大师,没想到,你还懂辩证法呢!” “阿弥陀佛,不知施主所言的辩证法是哪本佛经?!” “它不是佛经,它在我的前世里。” 她站在花坛旁,俯视着一朵花,人比花娇,神情却疏离淡漠,眼神仿佛望到了另一个世界去。 “我的前世没有这么多烦恼,人做错了什么,也不会轻易丢了性命。 在那里,每个人像陀螺一样忙碌,大家每天想着怎样去成功,怎样去挣更多更多的钱。 在那里,没有这么多男子喜欢我,我也不曾喜欢别人,就像这些没有意识的花,我只为绚烂绽放,为当一个顶尖的化妆师而存活。 可是,在这里,我像个废人,被别人保护……我想去实现自己的理想,却未等付诸行动,就被阴谋诡计掐死在摇篮里。 我恐惧这样的不快乐,我怕,等我生下孩子,等冷琉璃,清筱她们都回到夜离觞身边之后,我就再也不能去爱,不能去喜欢,我的全部精力,都只能用来勾心斗角,用来当一个乖巧的符合太后与血族王陛下心意恒颐王妃。” 住持大师看着她,这才明白,她是惧怕有朝一日,夜离觞会弃她不顾,转而去宠幸冷琉璃和清筱…… “阿弥陀佛,老衲相信,恒颐王殿下不会让施主这样痛苦的。” 归娴自嘲笑了笑,似是不明白自己为何要找一个和尚谈天。 的确,这与借酒浇愁,似乎没什么差别。 * 归娴被一阵乐声惊醒,猛然睁开凤眸,额上冷汗也冒出来。 眼前是她最喜欢的淡雅的藕粉色珍珠纱帐,朝阳的宏大的水晶圆窗外,晨光明媚,天空的东边彤红渐染,今日天气大好。 那乐声悠远,来自宫里,隐隐约约,却能辨得清节奏。 夜离觞这个时辰不去早朝,却总是早起,去刑部议事。 他离开之后,她总是会卡着时辰,听那钟鼓阵阵的响,想象着自己的夫君如帝王般坐在刑部的衙门里,对一群官差训话的情景。 正如那首诗中所述,钟鼓馀声里,千官向紫微。冒寒人语少,乘月烛来稀。清漏闻驰道,轻霞映琐闱…… 但是,不对呀! 她可没忘,自己拼着命与那只一只蓝眼一只绿眼的邪恶妖男过招的情景。 花错当时晕厥,而她……想起晕厥前的一幕,她忙摸了摸后颈,却不经意地发现,两手上少了太后古云姬赏赐的镂花护甲套。 第159章 碰上一位假夫君 第159章 碰上一位假夫君 一个天下无敌的妖孽,不过就这点欺负孕妇的穷本事了! 护身法宝被盗走,这障眼法破不了,可不代表她贺兰归娴是一只坐以待毙的睁眼瞎。 不过,这障眼法倒也的确出神入化。 她长发凌散,就是每日晨起的邋遢慵懒的样子,肚子太大,睡眠不好,总想着赖床不起。 若夜离觞有空,这会儿他们应该是在忙于缠绵拥吻…… 而她身上一袭袍服,是平日就寝穿的蚕丝荷边红袍,因不喜欢睡觉被硌着,干净的无丝毫绣纹,而且怕勒住腹部,外袍剪裁齐膝,衬裙高腰,宽大曳地,特殊的式样,这血族里不可能有第二件一模一样的。 她警惕地从床上下来,手托住腹部,尽量如寻常起床般,声音一路无声迈着步子观赏着。 一切布置都是与恒颐王府一模一样的,却叫人毛骨悚然,丝毫没有任何温暖。 隐约,仿佛有一张网罩在头顶,有似一双眼森冷盯着她,有一只鬼爪扣锁着她的喉咙……她窒闷地心口剧痛,想嘶吼,想大叫,却不敢冒然。 这里不是她和夜离觞的王府,夜离殇也不可能来救她了。 花错说过,夜离殇已死! 尽管她无法接受这事实,眼下,却寻不到证据去驳斥。 如果夜离觞还活着,感觉到她和孩子发生不测,一定会第一时间赶到救她。 在那座寺庙里,相思煎熬多日,没想到,一朝竟成了了天人永隔。 而她心里的痛,只能和血吞进胃里,却不能藏在心里。 书上说,孕妇伤心激怒之时,会产生一种有害的物质,导致胎儿将来出生之后,性情暴躁易怒。 这两个孩子不能有事,他们是血族皇族的希望,是血族未来的帝王。将来是要当明君的。 因此,她宁愿假装无事,也不要两个孩子像轩辕腾那样,当一个暴躁易怒的昏聩帝王。 她却还是希望,天堂大Boss能存点善念,把夜离觞安排到一个好去处。 夜离觞就是个易怒的,一生气就拿微表情与人交流,天堂大Boss若一怒之下叫他去当一头猪…… 重点是,呃……吸血鬼死后,应该能进到天堂的那座白房子里吧。 天堂大Boss与他容貌那样相似,不知见到他会不会大吃一惊…… 她甩了甩头,警告自己不要胡思乱想。 房门是大敞的,迈出门槛,双足无恙,毫发无伤,她却愈加笃定自己的揣测。 血族的阵法奇术中,有借物布阵、移形换影之法,没想到,在半个小时后,这房子的布置,花园里与恒颐王府一模一样的花,树,假山,亭台,皆是一模一样,倒也不足为奇。 露了破绽的,是廊下的地砖。 不同于王府朴实的白玉石地砖,被她踩在足下的,是奢华的琉璃水晶似的金色地砖,且拼接无缝,能映出一个人影…… 女子披头散发,红袍仿佛飘逸涌动的血色血液,肌肤却白如雪,眉目似点漆墨画,如斯艳丽惊人,仿佛妖一只惶恐不安的妖魅。 这是她。 除了她,也再无旁人。 廊柱上,还有腾飞于祥云间的四爪腾龙,这府邸俨然如宫殿,却又能听到皇宫里的早朝钟鼓声。 如果她没有猜错的话,这里应该是夜重楼曾经的太子府! 也只有太子府和皇宫的距离,与恒颐王府距皇宫的距离相似,且一东一西,因此宫里传来的声音,也甚是相似。 她穿过花园,寻到大门的方向,笃定自己逃不出,便假装自己没有识破谜团,试探地朝四周唤,“离觞,离觞……你在哪儿呀?甄嬷嬷,乐琴,乐棋……一大早地,人都跑哪儿去了?” “爱妃,本王在这里。” 冗长的亭廊上,一身穿紫红王袍的男子,端着托盘,对她温柔地微笑。 “爱妃,你还没穿鞋呢,乱跑什么?” “我哪儿乱跑了?我是在找你!” “仔细受凉!快回屋里去?” 归娴唇角僵了一笑,打量着那男子的容貌,心里顷刻间就痛不欲生…… 她下意识地抬手摸头,是在寻找可杀人的发簪,却只摸到了一头柔软的长发。 她现在没有杀人的武器,一根发簪也没有,于是,清浅妩媚地扬起唇角,朝着男子走过去。 没关系,为了让她当一个称职的恒颐王妃,金弄月曾经教过她几百种杀死吸血鬼的法子,也教过她如何见人说人话,如何见鬼说鬼话。 据说,金弄月是为皇族培养过许多皇子妃的,名师出高徒,这是真理! “离觞,你为何亲自去准备早饭?甄嬷嬷她们呢?” 男子端着托盘,直接放在亭廊内的石桌上。 靠着石桌的栏杆外,是大团的菊*花,品名叫碧玉银凤,正是应了这座府邸尊贵的景致,却如亭廊上的金砖一般,是这障眼法的第二处错漏。 男子见她看亭子外的菊*花,笑道,“今日是血族的拜月团圆节。” 归娴倒是在血族史书上看过的,拜月团圆节,是月亮在一年中最大最圆的时候举行的节日。 实则,与在现代过八月十五差不多,只不过在血族里,日期是“八月十六”,这是整个血族里一年最吉祥的日子。 而这日子也成了一处最大的错漏——与她的孕期对不上。 花园里的花木葱茏,也叫人容易混淆了季节,若非有那些菊*花,真的会叫人误解为,这是在春天。 “父皇特意赏赐了那些菊*花,是一早派人送过来的。今日城里有一场盛大的杂耍,小厮和护卫们都嚷着去,我便给了甄嬷嬷和乐棋她们银票,叫他们都出去玩了。” “他们都去看杂耍?满大街都是吸血鬼,万一甄嬷嬷和乐琴她们……” “放宽心,会没事的。” “离觞,不如我们也去吧,我都没有看过血族的杂耍呢!” “你肚子里的两个娃娃刚脱险,还是别到处乱跑了。” 男子说着,眸光邪魅微黯,不羁地猝然伸手,将她拉入怀里……大掌巧妙地力道一转,她孕肚高隆的身子,正横坐在他腿上。 不等她反应过来,他伸手就她捏着糕点的手,就这样亲密地咬了一口糕点…… 归娴强忍住心底的憎恶,没有避开,像忽然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当即就站起身来,“只吃糕点怎么够?我去厨房里再炒两个小菜。” 说完,她一溜烟地就奔向了后院。 男子恍惚愣了一下,突然自嘲地摇头笑了。 归娴在后院里没头苍蝇似地,快速地乱闯而过。 出人意料地,后院里,竟也完全是恒颐王府的样子,就连花园尽头的那座无法低调的水晶温泉浴室,也是一模一样的。 赫然想起夜离觞在水景温泉浴室的门上,养了一只虫豸作为门锁,她忙朝那个方向走去……她就不相信眉宇武器 男子则在亭下抚了抚身上的紫红的宝石王袍,深冷的栗色眼瞳,几乎与夜离觞的一双眼睛一模一样,却在归娴不见了踪影之后,他的瞳仁,陡然间变成了一蓝一绿的。 他转头看了眼归娴离开的方向,确定她暂时不会回来,按住胃部,就趴在了亭廊的栏杆上,扣住嗓子,暗动真气,把前一刻吃进胃里的东西全部吐在了花下当花肥。 “奶香紫薯红枣糕,一个吸血鬼吃这种东西,无异于找死。” 伴随柔婉的声音,一个身穿孔雀紫锦绣雀翎凤袍的女子,飞身落在他近前。 她头上戴着可防阳光的薄纱斗笠,斗笠上冗长的孔雀紫的垂纱,飘逸地垂到腰间,透过薄纱,可清楚地看到,她五官惊艳,且描画了精细浅淡的妆容,脸颊上也有一个笔画古雅的“奴”字。 “你来这里干什么?是不是因为贺兰归娴是夜离觞最爱的女人,突然心软了?” “我心软?哼哼……钺儿,是你心软了吧!”女子嘲讽地打量着他一身穿戴,“你弄这一身行头,穿着夜离觞的王袍,还给那女子偷盗来她平时穿的睡袍,难道不是想借此机会,与她双宿双栖么?” “她是第一个掀开我面具的人,我的确想与她双宿双栖!而且,她看到了我的容貌,而且……”男子回想面具被归娴打下的一幕,自嘲地恍惚笑了笑,“而且,她没有嘲笑我两个眼睛的不同。” 女子若有所思地点头,“这么说,你是不想杀掉她腹中的两个孩子喽?” “我若杀了那两个孩子,她将来还如何爱我?” “愚蠢!别忘了,你父亲给了你期限!他是绝不容许夜氏皇族的骨血延续下去的。” 第160章 为何她要背叛他 第160章 为何她要背叛他 夜氏血脉?他夜明钺又何尝不是夜氏的血脉? 夜氏的血脉,又如何能清杀得完? 父亲自封为皇族正统,真正能效忠他的,除了他的儿子,还有几人? 当年,三长老叫父亲在两个儿子之中选择一个继承人,选择的方式血腥残暴,超出了两个小孩所承受的能力——父亲抓了两个人,叫两个年幼的儿子砍杀。 哥哥是父亲的侍妾所生,天性仁善懦弱,手握着刀,缩在地上颤抖不止,哭着叫着要找娘亲。 而他二话没说,就抓了刀子上去,直接砍杀了那两人。 当时三位长老看他的眼神,皆是赞赏的,他笃定,自己一定会赢过哥哥…… 可笑的是,哥哥竟然被立为继承人,而他,则被送去北海冰雪之岛上,被抛给了一个世外邪术高人,练就了一身邪恶之术,那老毒物每日拿他试毒,弄得他两只眼睛都变了颜色,触手所及,无一活物……平日只得戴手套防护。 母亲每日以泪洗面,痛不欲生,一度被思念折磨得疯癫失常,从此也失了父亲的宠爱。 他在岛上,每天想着逃跑,却逃了几百年,几千年,也没能逃脱。 到最后,他只能用所学的剧毒,做了欺师灭祖的事,才得以逃回家。 返家第一天,他抱住母亲失声痛哭,母亲却被毒伤。 父亲不但没有阻止他的愚蠢,看他的眼神,却反而璀璨熠熠,像是看一把上好的宝剑。 没多久,父亲就借了江湖术士之手,将他引荐给楚国公,开启了一条崭新的复仇之路,却不曾问过他,是否愿意当那把屠杀天下的剑。 他单膝跪下,恳求道,“母亲,您是孔雀王朝的公主,贺兰归娴是慕仙影的亲生女儿,依照辈分,该是您的晚辈,您就不能怜悯她……” 女子莞尔,上前,两手怜爱地捧住他绝美的脸,疼惜地叹了口气。 “儿子,我很想怜悯她呀!你可以放了她,现在就去放了她!你认为,她能活多久呢?” 归娴此刻就在后院的膳房里,她手上拿着一把菜刀,正抵在这府邸里唯一一位厨子的脖子上…… 前一刻,她尝过的糕点,正是这厨子做的…… 而厨子,正在凭听力,给她转述前院里母子两人的一番对话。 她不想这样恩将仇报,可她没办法。 这茹毛饮血的世界里,也没有所谓的感恩节。 后院里那水晶温泉浴室的门上,压根儿没有夜离觞豢养的虫蛊锁,不过是个琉璃房子做成的赝品。 她找过了药草房,里面是空的,没有毒药,也没有救命药草。 她找梯子要爬墙,倒是找到一个梯子,梯子两丈高,那墙头却足足七八丈高,她一个孕妇,挺着大肚子,敢冒险上梯子,却不敢赤手空拳上墙头。 倒是凭厨子的一番话,她确定了一件事——那女子,正是血族王一直以来,念念不忘的心爱之人。 于是,她松了厨子,端出他炒好的两个小菜,到了前院。 亭廊下的桌旁,男子独坐小酌,栗发高束,王冠辉煌,宝石抹额衬托的栗色双眸,神光幻柔,绝美的唇角微扬,从容貌到神韵,与夜离觞相似到无法形容。 归娴忽然很想问他,为何他的母亲,会背叛夜魇,离开夜魇?他到底是夜离觞的亲兄弟,还是同母异父的兄弟?! “离觞,等急了吧?” 夜钺笑道,“没有。我前一刻正在考虑,给我们的两个孩子取什么名字呢!” “哦?想好了?”她把托盘搁下,把菜肴摆好,筷子递上。 夜钺拉着她在近前的位子坐下,“就叫……莫名其妙!” 归娴气结,佯装嗔怒地打趣,“你才莫名其妙,哪有叫孩子莫名其妙的?” “男孩叫夜莫名,可解释为,莫虚求名利,女孩叫夜其妙,可解释为,夜如斯美妙,多好呀!” “这样曲解,的确是好名字啦!不过……”不知道,真正的夜离觞是否会喜欢。“有点别扭呀,两个孩子摆在一起,还是莫名其妙,不是么?” 她神情有点囧,无法想象,儿子将来被册封为血族的储君之时,圣旨上是“夜莫名”三个字的情景。 一只叫夜莫名的吸血鬼,怎会当血族储君? 他国国君恐怕会笑掉大牙,送他一句“莫名其妙”,然后哈哈哈…… 夜钺看着她丰富多变的神情,视线一时忍不住,就落在她轻咬着的唇瓣上,贝齿莹泽,唇色俨然柔润,肌肤胜雪,鬓边发丝凌散,反而越显得妩媚动人。 他凑近她,归娴警惕地赫然屏住呼吸,却强硬地没有躲,反而勇敢地扬着唇角,状似甜蜜,状似泰然地仰视着他,灵幻聪颖的凤眸里,映出他的脸…… 于是,她赌赢了,他没有吻她,只是凝视着她的眼睛,拿鼻尖蹭着她的鼻尖,一圈一圈,瞳仁深幽,像是在和缓什么。 他脸上戴了易容面具,来自他身体的毒,无法渗透到她的肌肤。 有那么一刹那,归娴脑海一片空白,他身上有和夜离觞相仿的龙涎香和男子体香。于是,她愈加困惑。 “离觞,菜要凉了,快吃吧!” “好。” 他拿起筷子就开吃……仿佛品尝珍馐美馔。 归娴给他盛了汤,放在他面前,拿起筷子,一边看他,一边与他一起吃。 这个男人,可真是够拼的。装成夜离觞就算了,还拿自己的命来玩这种计谋,值得吗?! 她真的只是看了他刻了奴字的脸而已,真真没什么大不了的。 * 夜钺陪她三天,除了偶尔抱她,拿鼻尖蹭她两下,他倒是没有其他逾矩之处,第四天,一位身穿御医华服的男子,提着药箱前来,说是太后娘娘要给她请平安脉。 这是四天一回的习惯,夜钺帮她想着,她却差点就忘了。胎儿当然健康平安,夜钺却有些不舒服,借口去刑部,直接随着御医离开了。 他被她折腾着吃了三天的人类食物,不拉肚子才怪。 于是,甄嬷嬷,乐琴等人都来了,都佯装地惟妙惟肖,怕是训练了这三天的时间,都把她的生活习惯铭记清楚了吧。 倒是还来了一位新的女管家,说是太后指派的,说是金弄月的堂姐妹,名叫金妩。 她穿着与金弄月差不多的女官袍服,酱红色的锦缎,金纹刺绣,从头到脚隆重而严谨。归娴只得叫她留下,顺便,也想探查这女人隐藏的秘密。 这冒牌的府邸,倒是没什么需要打点的,于是,金妩大多数时间,都是与甄嬷嬷和乐琴等人亲手缝制小衣裳。 这是实用的东西,将来孩子是必要用得着,若她将来去寻夜离觞,势必要把孩子的所需所用,准备到十岁才可以。 于是,归娴也动手加入绣花针的世界里,她倒是学得快,却做起来太过生疏,一针一线,还需得慢慢练习。 * 这一日午后,秋雨缠绵,冒牌夜离觞仍未归来,甄嬷嬷和乐琴等人,去了膳房里忙碌着给她准备晚膳。 金妩坐在窗下宽大的桌案旁,则没有离开,她正忙着剪裁绣样…… 归娴就拿笔从旁将绣样都记录在手札上。 金妩把绣样剪裁好,搁在手边,拿起刚刚缝制好的小裤子,比在膝盖处,见归娴递了针线过来,她忙接过来,忍不住道,“娘娘在写什么呢?” 归娴狡黠看她一眼,“笔记呀,这是中考高考考研——各种考试的必备小物品呢!” 金妩凑近,就发现上面她在写的是,“钉线绣,数纱绣,皱绣,锁绣,双面绣……”且每一个下面都标注了具体的特征。 金妩赞赏地笑了笑,侧首看她绝美的侧颜,没想到她竟是写得异常认真专注,那一笔一画都尤其缓慢,仿佛在感受什么,接纳什么。 “王妃娘娘是皇族的孙媳,用不着学这些东西的。” “我喜欢做这样的事。”归娴由衷地笑道,“而且,我喜欢布料上崭新的芬芳,这样一笔一划地记下来,仿佛是抚平一大片绸缎,心湖也随之静如止水。”她不能停下来,一停下来,就发疯似地想念夜离觞, 金妩点头,不置可否地点头,用针线把绣片缝在小裤子上,原本金黄无图案的小裤子,顿时变得鲜活娇艳起来,麻利纤柔的一双手,穿针引线,异常神速。 她试探问道,“听说太子妃沉鱼,之前来找王妃娘娘打探,问生儿育女的秘方,那种事,真的会有秘方吗?” 归娴笔尖微顿,颦眉看她一眼,还是点头,“有,当然有,凡事都有捷径,更何况是生孩子?不知……是谁要用这秘方?” 第161章 侧妃狡诈他没死 第161章 侧妃狡诈他没死 金妩着实没想到,她如此坦白。 她似笑非笑地抬眸,手上忙于贴绣布的小裤子暂搁在膝上,一双眼睛半信半疑,神光锐利威严,赫然似变了个人,再不似一个寻常的吸血鬼女官。 归娴被她看得心尖一颤,头上的镂花牡丹凤钗上,凤凰双翼巍巍震颤,似要惊飞而去,海棠红的唇瓣尴尬微抿,勉强挤出一丝笑。 “嬷嬷怎么这样看我?那问题……归娴是不是不该问?” “王妃娘娘是个聪明人,之前坚持不对沉鱼说实话,理所当然。娘娘既知我是太后娘娘的人,就更不该对我承认有秘方这种事,否则,我在太后娘娘面前一句话,王妃娘娘和这通过非常手段得来的两个子嗣,恐怕都会性命不保。” 话说道最后,金妩话音变得阴柔刺冷。 归娴唇角似被针刺了一下,猛地一抽,陡然又恢复冷静。 她可是巴不得她去太后面前告一状呢! 不过,这戏再演,她和她假冒夜离觞的儿子,也没胆演到太后和血族王面前去。 “本妃乏了,要去歇息!肚子大了,真不能过度疲累。”归娴说着,就提着裙裾起身,扶着肚子走向卧室。“嬷嬷可以亲自去转告太后娘娘,反正……夜离觞已死,我也活腻了。” 金妩深沉望着她的背影,隔着床前的屏风,见她躺下来,才收回视线,却敏锐感觉到她腹中两个小东西瑟瑟惊颤,她不耐烦地深吸一口气,抖开手上的小裤子铺在桌面上,说道,“夜离觞没死,只是少了一只手。” 归娴在床前脚步一顿,没有回头,却突然欢喜难抑,泪流满面…… 金妩手上的针,却突然刺在了指尖上,一个细小的血洞,沁出了血珠儿,触目惊心,转瞬又被肌肤吸纳。 她眼角余光敏锐一转,门槛外,无声就落下一个裹着黑披风的粉衣丫鬟。 她看了眼床榻那边,起身出了门槛,随手带上门。 “雀儿,你怎么到这儿来了?” 唤名雀儿的丫鬟,是夜明钺的贴身丫鬟,亦算侍妾。 然而,夜明钺特殊的身体,却叫人无法靠近,在半个时辰前,她方才见过了夜明钺的真面容。 在此之前,夜明钺都是带着黑羽面具的,他说,有哪位女子能取下那面具,他就娶谁…… 她有幸见那绝美而残缺的容颜,也彻底死了心,倒是多亏了贺兰归娴这残花败柳! 她单膝跪地,神情悲戚,眼底一派视死如归的绝然,眼睛看向地面,眸光却又陡然变得阴冷狡猾。 “尊上将钺少主关入了地牢,还用了刑。” 金妩震惊失色,脑海陡然一片空白。 她转身看向身侧门板上的镂花窗,锥心刺骨的痛,叫她左右为难。 雀儿偷觑她一眼,忙又道,“奴婢偷偷进去过,少主的衣服已经被打得遍体鳞伤,钺少主说,叫您带着贺兰归娴去找血族王。” 金妩两手抱住头,不敢想象儿子的境况,眼角里血泪溢出…… 他说放过贺兰归娴,她让他放,这就是他所谓的放掉的结果! 雀儿知道她已经听明白,未再重复,“主子,钺少主还交代,您千万不能再回去地宫了,尊上丧心病狂,可能也会迁怒您。” 金妩转身就推门进入房内,快如疾风的倩影,带起了一股冷风,她冲到床前,惊得刚闭上眼睛的归娴陡然睁开了眼睛。 “嬷嬷何事?” 怒火中烧的女子,当即撕了脸上的易容面具,却露出了一张烙有奴字的绝美容颜。 心形的脸,眉如远黛,眸如晨星,冷如冰雪的肌肤吹弹可破的白嫩,压根儿辩不出真实的年龄…… “我不是什么嬷嬷,我是孔雀王朝的太公主,慕凰!” 归娴坐起身来,泰然仰视着她,无奈挑眉。 这是终于承认自己的身份了?! “那么,我是该以孔雀王朝公主的身份唤您一声祖宗,还是该以夜离觞嫡妻的身份唤您母亲?!” 称呼已然无关紧要。“贺兰归娴,现在,我要用你母子三人的命,去换我儿子的命。” 归娴叹息苦笑,“我肚子里两个娃娃是您的亲孙儿!” 慕凰没心思与她废话,扑上去就扣住了她的后颈,拖着她纵身飞出了太子府的围墙。 夜离觞循着牵引走到了围墙外的小胡同里,正苦于中断了线索,嗅到归娴熟悉的香气,狐疑动了下鼻翼,惊觉头上一股风飘忽,忙抬头,就见两个影子飘了过去,速度快的,仿佛一道幻光…… * 归娴被拖进了一片黑暗中,双腿使不上力气,足尖悬空。 圆滚滚的身子,被拖拽地飘飞,如一个风筝。 以吸血鬼的速度,只一会儿,就出了黑暗的黑石隧道,眼前赫然一亮。 归娴忍不住抬手抵挡强光,后背被突然推了一把。 踉跄地向前跌了一下,忙护住腹部稳住身子,转头却见,是前一刻跟在她和慕凰后面的,粉袍黑披风的女子…… 这女子看她的眼神,比这里的其他人憎恶怨怒百倍似地,归娴却不记得自己合适得罪过她。 在这里,脸上被刻了奴字的人,随处可见。 有的身穿铠甲,有的锦衣华服,有男子,有女子,还有孩子,一个个发现慕凰与她,都兴奋而憎恶地红了眼睛,似随时会扑上来撕咬她的血肉。 这是一座黑色黑晶石地宫,四处的晶石尖削陡立,每一块儿都能拿起来当武器,而头顶上的黑石,仿佛凝结的黑色冰凌,亦是随时会刺下来似地。 黑石之间镶嵌着一颗颗夜明珠,星芒幻月般,大小不一。 晶石反射,光芒幽亮,整座地宫便如白昼一般了。 地上不平,慕凰察觉到她被雀儿推搡地跌跌撞撞,便扯住她的手肘。 归娴看她一眼,深知她的无奈,只能快步跟上。 一条路,从脚下,遥遥通往高高的王座,那王座却是空的。 地宫右侧是更低矮的一个巨大的凹坑,里面火光闪耀,锁链,铠甲,刀剑碰撞,有人在练兵,有的在锻造武器,那声音,震耳欲聋。 归娴惊疑扫了一眼,不经意地看到那统领的高塔上,有一男一女,女子正是被她害死的血族皇后辛姒! 男子异常年轻俊雅,与夜魇有着相似的眉眼,母子俩正说着什么,似察觉到她的目光,遥遥看过来,皆是一脸鄙夷地嘲讽。 慕凰也注意到辛姒,忍不住问归娴,“你们认识?” “我记得我害死她们母子俩了,我还是刺了自己一刀,才得逞的呢!她们怎么在这里?”合着她那一回白死了?! 慕凰愕然,脚步一顿,不禁多看她两眼。 雀儿始终关注两人的动静,怕慕凰改变主意,忙自后催促道,“主子,晚了怕是要来不及了。” 慕凰只能硬着头皮扯着归娴往前走。 归娴视线挪到了辛姒母子所在的观望塔下,偌大的一片地界,一眼望不到尽头,高大如熊的狼人牲口似地脖子上戴着沉重的锁链,被鞭打驱赶着,推动着笨重的熔炉,那熔炉倾倒,火红耀目的溶液就流淌入锻造武器的模具里…… 身穿黑甲的吸血鬼工匠们,轻快地将模具丢进冰桶里,咝咝地白烟直冲洞顶的黑石…… 这山洞倒是多功能的,办公,训兵,锻造武器,还有……寝居,地牢,应有尽有,只是气味儿有点怪异。 不过一盏茶的时间,归娴就有幸将整个地宫浏览了一遍。 慕凰带着她进了一座寝居,刚过门槛,就听到黑纱帘幕那边,男子粗喘,女子低吟,声响暧昧激烈。 慕凰脚步微停,随即以更快地速度闯进去,习以为常似地,跪下行礼。 归娴好奇地看过去,就见栗红色长发曳地的男子身躯健硕,正抓着一女子纤细的腰肢…… 真是热闹,正妻来了,还不停。 归娴忍不住叹息于这凉薄的夫妻之情,却有一把剑,自她背后伸过来,搭在了慕凰的肩上。 她沿着剑刃狐疑转头——握剑的女子,是前一刻推她的吸血鬼女子。 “哎?你这是什么意思?她可是你的主子!” 慕凰亦是惊疑,警惕地侧仰着头,不敢稍动,一双眼睛被血泪迷蒙,黑纱那边曾经许诺她山盟海誓的男子,始终忙碌,因为太过兴奋,脖子上青筋崩突,面目狰狞,却一眼不曾看过来…… 雀儿嘲讽嗤笑,“贺兰归娴,这里可没你说话的份儿!这女人已经是冷宫里的卑贱囚徒,而我,是尊上新册封的侧妃!” 归娴不可置信地哼笑,手指向黑纱垂帘那边忙碌的男人,“你是那个男人的新侧妃?恭喜你了!我还以为你喜欢的是风华绝代艳惊天下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钺少主哩!” 第162章 不愿陪你一起死 第162章 不愿陪你一起死 雀儿被戳中暗藏的心思,恼怒地顿时涨红了脸,恐惧地看了眼黑纱垂帘那边…… 那栗发男子不满被扰,头也未转,直接下令,“雀儿,把她们带进地牢,和明钺关押一处,明日集结所有族人,对三人行刑!” 慕凰忙跪着上前爬了两步,仓惶说道,“夜魂,你若恨夜魇,可以将我千刀万剐!但是,明钺是你的亲骨肉,为什么你连他也要杀?这些年,他为你吃的苦还不够多吗?” “哼哼,我的儿子……” 男子愤然一挥手,他身前女子爆成了一堆碎肉…… 慕凰惊得低下头,身子挪了两下,挡住了归娴。 归娴胃里一阵翻搅,也忙跪趴在地上。 男子背对着黑纱垂帘,拢住袍服,栗发转瞬飘飞,龙卷风似地到了帘幕外。 归娴一抬眼,看到他赤脚逼近了慕凰,本能地忙护住腹部后退。 慕凰却被巨大的鬼爪扣住了脖颈,整个身子都被他提了起来。 他血红的眼眸下,亦是有一个奴字,这奴字却无损他诡艳奇美的容貌,太过狰狞的神情似剧毒,让那美丽有些扭曲皴裂…… “你说他是我的儿子,你要如何证明?” “我……” 他凑近慕凰耳畔,眼底的血红淬成毒汁,流淌出来,“我可没忘,他是刚满八个月出生的。你说他早产,满地宫的医者却说,他身体健康,是足月诞生,叫朕不必担心他的安危。” 慕凰不可置信地侧首,看他冰冷的侧颜,此刻才恍然大悟。 “所以,你才把他送到冰天雪地里,把他变成一个毒怪物?” “是!我早就在怀疑!”夜魂咬牙切齿地嘲讽狞笑,“当年,我哪样爱你,你还是嫁给夜魇……” “是父皇圣旨在前……”慕凰焦躁哭嚷。 “不要拿什么圣旨当借口!” “事实就是如此,你还能叫我怎样?父皇只告诉我,嫁给血族王为妃,我以为血族王是你……到了血族,我才知道,你已经被古云姬打入大牢,还被罚永世为奴。” 夜魂笃定地咆哮,“事实是——若非你去那条暗道里见我,被古云姬带人堵住,若非你脸上有了这个奴字,你一辈子都不会和我在一起!” 归娴听得胆战心惊,不敢想象这女人与夜魂,夜魇两兄弟经历过怎样的纠葛,却不禁有些佩服古云姬除掉眼中钉的手段。 这么多年,夜魇与夜离觞竟不曾有过丝毫怀疑。 慕凰突然就笑起来,“哈哈哈……”笑得那么苍凉悲愤,突然,她一口血就喷在了夜魂脸上,身子在他手掌中瘫下去,顿时不省人事。 夜魂鬼爪空了,脸上露了一丝紧张,察觉到一旁两个女子的视线,他深吸一口气,强硬地从慕凰淡白的脸上别开视线,狰狞血红目光,冷扫归娴与雀儿。 归娴忙跪趴在地上,“归娴,参见皇叔!归娴有幸,从史书上读过皇叔的故事,归娴知道您受了冤屈,如果您还爱着慕凰前辈,应该体谅她……”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多说好话,总有希望能活下去。 不愧是贺兰家的女儿!竟敢对他用“应该”这个词。 “贺兰归娴,你这是在教朕如何做事吗?” “归娴不敢,不过,皇叔,既然您自称为朕,想必将来定要称帝血族成为一代明君的。 当明君,定要与大周,与孔雀王朝,与狼族,和睦共处。 慕凰乃是孔雀王朝的宗祖,一旦她死了,势必要激怒孔雀王朝。 而我……您大概知道,我不是个好女人,生活也有点尴尬,大周皇帝是我的义弟,我还曾经差点嫁给狼王,而且,狼王还认了我的两个孩子为义子义女……所以……” 夜魂不耐烦地怒斥打断她,“你以为我复仇的决心,会因为你三言两语而改变吗?” “皇叔您英明神武,果决睿智,当然不会轻易改变,不过,您若要杀夜明钺这把可一统天下的利器,理当三思而行!” 雀儿听得眸光微黯,忙收剑单膝跪下,“陛下,贺兰归娴说得对,明钺少主不能死……” 她话没说完,就被夜魂一脚踢飞。 单薄的身体横飞起来,落地就口吐鲜血,再站不起来。 归娴恐慌看了眼,没想到,前一刻还使坏的女子,竟眨眼就成了废人。 她恐惧地浑身颤抖,就怕他那只脚也踢过来…… 当然,夜魂没踢她,也不屑踢她。 踢她这样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孕妇,实在有损他的王者之尊。 她贺兰归娴,对于这黑洞里的吸血鬼们来说,不过是一枚报仇雪恨的战利品。 当众杀了她,吃了她的血肉,比踢她一脚,更能证明,夜魇和古云姬又彻底败了一场。 地牢里倒是并不难熬,早有人等着陪着她解闷。 除了慕凰,还有夜明钺。 狱卒自后把她推进地牢,眼见着要摔在地上,她忙护住腹部…… 遍体鳞伤无法痊愈的夜明钺,迅速扑过来,把她揽在了怀里。 两人视线相对,他疼惜焦灼,归娴却不知该作何反应。 “你若把我痛痛快快地杀了,也不至于惹得夜魂要杀你们母子。” “他迟早要杀的,就算没有你,他也会将我们碎尸万段!这地宫里所有的人,都明白他的心思,只有娘亲不肯面对他的残暴不仁。” 他声音低哑,双唇已经皴裂,满身都是纵横交错的鞭痕血污。 归娴无奈地拉着袍袖给他擦,夜明钺俯视着她的眉眼,问道,“其实,你早就知道,我不是夜离觞吧?” “是,我还知道,你是害我变成‘妖孽’的凶手。” 夜明钺眉头紧皱,又愧疚地把她揽进怀里。 雀儿随即被丢了进来,见夜明钺竟抱着归娴不放,酸涩地提醒,“殿下,您身上有毒,就不怕伤了她?” 归娴忙在杂草堆上坐正,忙碌着看了看慕凰。 吸血鬼晕厥和睡着,都是无声无息的死人模样,任她望穿秋水,也看不出死活。 夜明钺自嘲地笑了笑,靠在归娴肩上,慵懒地说道,“我已经被喂了药,一身剧毒和武功早就被废了。否则,他们怎可能有机会将我打成这样!” 雀儿忙爬到他身边,咬破自己的手腕,把血滴在他肩膀的伤口上。 归娴看夜明钺伤口压根儿没反应,不禁失笑,“你不是已经当了夜魂的侧妃吗?还借着侧妃之位,骗了慕凰前辈和我来地宫,还把剑压在慕凰前辈的脖子上,这会儿又何必惺惺作态?” 夜明钺勃然大怒,扯了雀儿的手臂,就丢到了一旁。 雀儿身体撞在墙壁上,当即晕厥。 归娴耸肩,赞赏对夜明钺笑了笑,“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呀!” 夜明钺靠在墙壁上,把她环入怀里,“能和你一起死,是我的荣幸。” “我不能和你一起死,我得逃出去。”归娴挪动着把雀儿拖到他和慕凰身边,“喝饱吃饱,一会儿好逃跑。” 夜明钺虽然疑惑,还是听话地扯住了雀儿的手臂咬下去,“我们逃不出去。” “必须逃出去,否则,辛姒母子知道我被关押在这里,一定会活活拆了我的骨头!”说着,她从头上摸下金簪,拉住雀儿的另一条手臂,刺了一道血口子,就把伤口处放在慕凰的唇边。 她片刻未停歇,这就挪到了牢房门口,看了看走廊上。 整条走廊漆黑,狱卒也似无法忍受这地面的怪味儿,都在远处的转交处徘徊巡逻,她便把发簪刺进了锁孔里…… “嘿!贺兰归娴,这东西还给你。” 归娴转头,就见慕凰已经苏醒,夜明钺站了起来,身上的伤莫名其妙地痊愈,他手上还拿了四个小东西,金灿灿的——是她的镂花护甲套。 * 半个时辰后,辛姒和夜重楼进入大牢,一群巡逻的狱卒忙上前行礼。 “辛夫人,重楼少主!” 辛姒扶了扶头上高高的云髻,上面钗簪满头,金光璀璨,一身金色绣纹的凤袍,更是流光华彩,雍容贵雅。她这一身,是格外精心打扮过的,且是特意叫那两个仇敌羡慕嫉妒恨的。 “贺兰归娴和慕凰关在哪儿了?” 狱卒忙道,“尊上交代过,明日行刑,为防出意外,任何人不得探视。” “她们迟早要死,我不过多打几下而已,绝对不会叫她们痛快的死了!” 夜重楼没说话,只是递上了几锭金子,“给大家喝酒,你们只当什么都没看到就好。尊上问起来,本少主担着。” 第163章 王爷老公不能碰 </script>狱卒们本就心慌气短,不敢阻拦,更不敢不收银子,收了银子,就愈加不敢再阻拦。 “他们在最里面的一间。” 辛姒衣袂飘忽,一身珠玉叮咚碎响,瞬间低飞进去撄。 她已然迫不及待,今日她必须将贺兰归娴大卸八块,再撕碎了她腹中的两个小孽种,顺便再将当年被夜魇独宠的慕凰毒打一顿…… 这些事,她早就想去做,做梦都想做,偏偏夜魂拦着,不肯叫她去找贺兰归娴复仇,也不准她杀了慕凰。 她辛姒当了一辈子皇后,还从没有受过寄人篱下的滋味儿。 憋闷多时,嗜杀的本性就在此刻,山洪般爆发…… 夜重楼陪她到了牢房前,一把扯开锁链,母子俩杀气腾腾气势汹汹地进去,顿时愣住。 里面只有一人,且已经被吸光了血液偿。 是丫鬟雀儿。 这丫头平日自恃有个天下无敌的主子,嚣张跋扈,目中无人。 几个时辰前,她还到处叫嚣着被夜魂封了侧妃。 殊不知,夜魂不过是借她诱慕凰和贺兰归娴进这座暗无天日的山洞…… “娘亲,他们是不是逃了?”夜重楼环顾整个牢房。 “牢门上的锁是锁着的,他们怎么逃?出入只那一条路,若有人逃出去,狱卒们不可能看不到?” 辛姒若有所思地踱着步子,审视四周,“重楼,你去外面,夜明钺诡计多端,极有可能用了巫术掩藏。” 夜重楼忙出去。 辛姒从腰间抽出鞭打士兵的纯银蒺藜鞭子,朝着四周猛然一挥,鞭子凝灌真气,腾蛇般尖哮闪耀,抢光抽得石墙上,出现大片斑驳的划痕,却没有任何血滴崩撒。 辛姒狐疑地又朝着牢房顶上抽打,却一大块巨石当头砸了下来,所幸她及时逃了出去,牢房顶上却出现了一个黑洞洞的大窟窿。 “原来,他们是从这儿溜走的!” 这是地牢,就算挖开了房顶上,也不可能离开地宫。 夜重楼在门口也看到牢房顶上的大洞,忙叫狱卒通传各部,戒严整个地宫,集结所有士兵出去搜查三名要犯。 隔壁的牢房内,夜明钺听着外面没有了动静,迅速掀了罩在头顶的黑色破布,捏住归娴的下颌,惊喜地强硬一吻印在她唇上…… 归娴还在恐惧,被他一吻,脑子懵然,凤眸圆睁地看着近在咫尺的冰冷俊颜,迟迟缓不过神来。 慕凰却反应极快地,扯过儿子的肩,一巴掌打在他脸上。 看着他脸上那个奴字被打得充血涨红,心里又禁不住剧痛。 “没出息的东西!” “娘亲,我只是……太激动了!幸亏刚才听了归娴的话,没有真的越狱,否则我们……” “她是很好,很聪明,可她再好,也已经是你大哥的女人!” “是她掀掉了我的面具,我认定了她。” “你哥还活着。” “他若承认我是他弟弟再说吧。” 夜明钺扣住归娴的手,把她打横抱起来。 “娘亲,我希望您不要和夜魂一样偏心,从前您思念我,为我流泪,现在我就在您面前,是您最应该疼宠的时候!” 说完,他抱着归娴出了牢房。 归娴像个木偶一样,看着他俊美的侧颜,不知该如何是好。 大牢走廊上,突然冷风呼啸,却突然停立一位面带镂花金面具的黑袍男子…… 夜明钺忙把归娴放下,把她和母亲护在身后,准备出招。 归娴眯着凤眸不可置信地打量那人,欢喜一叹,奔过去就扑进男子怀里。 夜离觞被她冲撞地身躯一晃,忙抬起刚刚痊愈的手,疼惜拥紧她,他刚要开口,肩膀却被她粉拳打了一下。 归娴不只哥们似地打了他一下,还推开他就惊喜地道,“古千绝,你真是够没良心的,失踪那么久,我还以为你只顾了媳妇,忘了我这个主子了呢!” “呃……” 夜明钺看出她并非爱恋黑衣男子,顿时松了一口气,忙过来,狐疑打量古千绝。 他一头黑发,气息幽冷,显然不是皇族中人,这身躯个头却瞧着怪异——似曾相识的怪异! 归娴忙介绍,“夜明钺,慕凰前辈,这是我的护将,古千绝。” 古千绝不可置信地看向归娴身后,视线盯在慕凰脸上,微微一顿,旋即看向地面,恭敬地单膝跪下,“参见慕凰前辈!” 慕凰虽然不喜欢他和归娴太过亲密的关系,却也不介意多一个厉害的帮手,这小子看不出内力深浅,定是深不可测的高手。 “你家主子总是这样不分男女的抱来抱去吗?” 事隔多年,母子重逢,第一句话竟是这个? 夜离觞无奈地抬手抹了下脸上的镂花面具,只得继续假扮古千绝。 “主子是性情中人,活泼率真,王爷也不曾对她过于管束。不过,主子做事素来是有分寸的。她若有得罪之处,千绝代她向前辈致歉,还请前辈多包涵。” “罢了,起来吧!”慕凰嗔怒地看了眼归娴,见她手又挽向古千绝的手臂,伸手就打过去。 归娴疼得啊了一声,忙缩回手。 古千绝伸手过去,却又矛盾地迅疾握拳强忍着,没再碰她的手。 归娴窘迫低着头,不敢偷觑慕凰的神情,却识趣地离得古千绝远了些。 夜明钺却忍不住抗议,“娘亲,归娴是人类,经不住您这样打的,她还有身孕呢!” 慕凰大步流星走向前面,沉声道,“有身孕也该懂规矩,和一个护卫搂搂抱抱拉拉扯扯,当我这准婆婆是死人呢?” 夜明钺哑然,转头看归娴,就见她和古千绝默契地走在后面,两人眼神里似有话语交流。 他问询,她摇头,一个关切,一个安慰,默契十足,亲密无间,无需什么话语,就明白对方的意思。 出了地牢,古千绝却又走到前面去,阻止慕凰出去,“前辈先稍等,千绝出去把人引开,您再和少主与王妃娘娘出去。从左边的暗道走,一路出去,外面有七……夜墨渊的人接应。” “千绝……”归娴见他要走,顿时又忘了规矩,“千绝,你别自己去!” “他不去,难道要我和明钺去吗?”慕凰最是看不惯她对古千绝的关切。 归娴忙松开古千绝的衣袖,“那个……千绝,你知道他们的火药库在什么地方吧?” 古千绝挑眉,倒是没想到,她与他有这份默契。他强忍着没有宠怜点她的鼻尖,只道,“知道!” “去点了火药库,尽快到洞口和我们会和,别叫夜魂发现你,他又毒又狠又阴险……还有,千万要防着辛姒和夜重楼,他们都在这里呢!” 慕凰隐忍深吸一口气,“贺兰归娴,你再啰嗦,我们连逃跑的机会都没了!” 夜明钺也不禁吃味起来,“归娴,你这位古护将既然能单枪匹马的为你闯进来,一定也能闯出去的。” 归娴无奈地道,“他再厉害,也没有我们家离觞厉害呀!还是小心为上。再说,他只是我的护卫,我给他银子是叫他保护我的,可不是叫他随便拿性命去拼的。” 夜离觞深深看她一眼,朝着慕凰一拜,转身忍不住莞尔扬起唇角。 这丫头,再聪明,到底还是笨的,竟到现在也没认出,她就是她家夫君呀! * 地宫里,众人都在忙碌搜查,高远冰冷的黑色晶石王座上,夜魂俯瞰整座地宫的动静,等得已然不耐烦。 下面辛姒单膝跪下,满头的珠翠因为仓惶奔忙,已经掉了五六支,倒是无损她的美丽。 “尊上……” “没找到还有脸来见朕?滚去继续找。” 辛姒勃然大怒,却憋闷不敢爆发。 她堂堂血族皇后,何曾受一个阶下囚的颐指气使?若搁在从前,她早就一掌打过去,叫他身首异处。 但是现在,她高贵的螓首只能压低,压低到地面上。 “属下的意思是……贺兰归娴聪慧绝顶,有可能已经逃出了地宫,还是派人出去寻找吧。” “他们不可能逃出去,为防明钺出逃,地宫外我布防了结界,不管他们是用巫术隐身,还是堂而皇之地出逃,只要碰触到结界,朕都能感知到。” 辛姒顿时放了心,“既如此,属下恳请马上带人再严查一遍!” 夜魂慵懒而不耐烦地摆手。 辛姒退下,又过了一盏茶的时间,夜魂的怒火却再也羁押不住。 凭辛姒这样力量高强、且拥有精纯之血的吸血鬼,竟也找不到那三个废人的下落,他们能藏去哪儿? 第164章 蜻蜓点水一个吻 夜魂怒不可遏地揣测着,阖眼从嘈杂的声音里,分辨着心跳声,呼吸声,妄想捕捉到一点蛛丝马迹。 无奈地宫里狼人和人类太多,呼吸亦是有的粗重,有的短浅,心跳声,有的擂鼓般震耳欲聋,有的鱼儿吐泡般轻巧平稳。 他压根儿无法分辨出贺兰归娴的心跳与呼吸,更何况,他对那丫头也不熟悉撄。 而慕凰,自从被他转变成为吸血鬼,早已没了呼吸和心跳,也与他曾有牵引。 几年前,夜明钺回来,看出他对慕凰不睦,便给慕凰暗下药丸,从那以后,他再也没有感觉到慕凰的牵引…… 但是,至少,他能分辨出慕凰的脚步声。 许多许多年前,在宫廊上,御花园,猎场的树林里,湖边的鹅卵石路上,皇宫地下的暗道里……那脚步声总是叫他又爱又恨的,他至死难忘那种轻巧的步调。 于是,他暗用内力,延伸百倍听力…… 地宫内却轰然一声乍响,强烈的声音,震得他脑子几乎炸开偿。 陡然间,半空里尖锐的黑色晶石四散纷落,地面上龟裂出狰狞的纹路,他所在的帝王宝座,也震颤动荡…… 他听力绝佳的耳朵,刺痛嗡鸣不止,有血液从耳朵里溢出……他忙拉着袍袖按住耳朵。 一时间,他无法再听任何声音,眼前也虚影重叠。 有几个士兵从不同的方向奔到长阶下,争先恐后七嘴八舌地在说着什么,他一个字都听不到。 他痛苦地抱住乍响的头,嘶嚎痛叫,就见长子夜明尘奔上台阶来,手按着腰间的剑柄,眼底杀气森冷,对他的憎恨似濒临爆燃…… “明尘……” “你说要给我血族,要我继承你的天下,你瞧瞧,你都做了些什么?” 夜明尘对他的憎恶,不只是因眼前剧变。 自他把慕凰带回这里,取代母亲的位置,他便对他恨之入骨,更恨透了慕凰母子,可……这么多年,他几次三番想除掉慕凰,也没能成功,都是因为他总是护着那个贱人! “因为和那个女人暧昧不清的关系,你毁掉了我们整个家族,现在,你又毁掉可帮你夺取天下的夜明钺……你糊涂!” 夜魂痛得瘫在宝座上,只是茫然地疑惑望着他…… “没了夜明钺天下无敌的灵力和毒术,你还能得到什么?现在地宫的火药库都被炸毁了……夜魂,你已经什么都没了,你还能给我什么?!” 他声嘶力竭的嘶吼,震彻即将崩塌的地宫。 匆匆赶过来的部将,三位长老,以及辛姒、夜重楼母子,都在长阶下止步……紧张地看着夜明尘突然抽出的长剑。 “明尘你到底在说什么?”夜魂视线落在他出鞘的剑上,心里防备,却看不清。 夜明尘懒得与他废话,绝然把长剑刺进他的胸膛里,纯银剑刃,烧灼吸血鬼的血肉,咝咝地冒出一股气息陈腐的白烟。 “我受够了继续和你躲在这地宫里,我要带着你的尸体,去换我应得的一切!等夜魇封我为王,我再除掉他……这才是登基的捷径!哈哈哈……” 夜明尘狂傲地狞笑。 辛姒恐惧地忙要冲上去,她手臂肩膀,却被两位长老扣住。 “放开我,你们放肆……”她嘶叫着用了十成功力挣扎,却挣不开。 如果夜明尘把夜魂交给夜魇与古云姬,她和重楼也将难逃厄运。 夜重楼见势不妙,转身要逃,锁骨被另一位长老的尖利的鬼爪扣住,他整个身体像是一片无骨的风筝,被拖得向后倒飞数丈,仰摔在了台阶上,顿时不省人事。 “重楼!”辛姒恐惧地尖叫。 洞顶上,猝然一道黑影飞掠,长剑刮划山洞顶部,掌中火焰狂烈,一时间,整个山洞成了地狱火海,洞顶的夜明珠也对着乱石脱落下来…… 巨大的黑色晶石砸下,大家四散逃窜,辛姒得以扯住儿子,“重楼,我们从暗道离开……” 三位长老大叫着,“太子快逃……”便上前扯住夜明尘和夜魂飞身躲避。 * 靠近黑洞门口的通道上,夜明钺和慕凰一路砍杀着护卫,终于,一路血腥铺展到终点。 夜明钺摸到墙壁上的机关,敲下几块黑石,巨大而厚重的石门,缓缓向上划开。 外面月光如水,山峦岿巍,树影浓密……自由,如斯美好。 他惊喜朝着外面看了一眼,忙转头,看那个带给他无数幸运的女人。 “归娴,门已经开了,快点……” 他话刚说完,就惊觉山洞摇撼,刚到打开的石门锁链与机关咔咔响,厚重的门板摇摇欲坠。 这种黑色晶石异常牢固,一旦落下来,再难打开。 他忙站在石门下,托举着,“这门支撑不住了,归娴……快……” 归娴走到他面前,紧张地抬头看了眼石门,又矛盾地回头望。 一路上奔逃杀戮,她脸上身上挂满了血丝,凄艳的容颜,因为过度焦急与紧张,苍白地不透血色。 “夜明钺,对不起,千绝还没到!” 慕凰冷声道,“明钺,我们走,她愿意等在这里,叫她等好了!” 说着,她扯住夜明钺奔出山洞…… 夜明钺回头,想叫归娴跟上,却见她竟沿着山洞奔进里面的黑暗中。 他忙甩开母亲的手,“我要把她追回来!” 慕凰怒极,飞快伸手,扯住儿子的手腕。 “一个不懂妇道为何物的扫把星而已,何必把她放在心上。” “如果娘亲您懂妇道,您的左颊上为何多一个奴字?” 慕凰勃然大怒,一掌打在儿子脸上,却又顿时懊悔,干脆别开脸,不看儿子心伤惨重的神情。 “我没有不守妇道,只是当初想着,如果和夜魂站在一起承担罪责,夜魇定会看在对我的感情,不至于处决了夜魂全家……可是,我连夜魇的面都没见到,就被古云姬赐死。 若非夜魂及时把我转变成吸血鬼,我,还有你,都不会有机会活下来!” 夜明钺不禁气恼她的痴傻,“就因为这点事,这些年不管夜魂怎么对你,你都没有离开他,都没有背叛他?!” “我亏欠他一千多条人命!当时,他为了带我逃走,家也不能回,古云姬屠杀了他家里所有的人。” 归娴在山洞里,摩挲着墙壁前行,不时被地上的尸体绊得趔趄…… 怕跌倒摔了腹中骨肉,不敢冒然加快脚步,却等得心里阵阵发凉。 她不是感觉不到,那个男人的爱恋,只是不能回应。 他妻妾已然成群,还要替她来卖命,她愧对他,更愧对他的家人。 眼泪冲到眼眶,喉咙痛涩难抑,她把手括在唇边,朝着望不到尽头的黑暗大喊,“千绝……千绝……古千绝——” 猝然一股冷风扑面而来,一双健壮的手臂,精准托住了她的腋下,把她整个身子抱了起来。 “千绝……”她泪花滚下腮畔,一双冰冷的唇,突然就霸道地印在了她的唇瓣上,耳畔发丝飘忽,她嗅到他身上好闻的体香,除却那点冰冷的,像极了夜离觞的气息。 只是轻轻一触,他便松开她,并与她拉开距离。 归娴回过神来,这才发现,自己被放到了慕凰身边…… 前一刻的亲密,快得仿佛一场幻觉。 呼吸也成了林木花草与土地浓烈的气息,可她的心还在咚咚咚咚地狂跳,快得有些不寻常。 她再看过去,就见他侧转过去,避开了她的视线。 月光打下来,他镂花的金面具,明灭闪耀,神秘莫测。 他这样刻意,侧脸上仿佛长了七八双眼睛。 归娴有些恍惚,不禁想起大周时,他在她那处花海绝美的院子里,驯鹰的一幕……不管对女人,还是对宠物,这男人,惯会玩心计。 他的吻给得太是时候,可她到底是有夫君的。 夜明钺见归娴受了重伤似地,身子摇晃,忙扶住她的手臂。 慕凰冷怒地看了眼古千绝,怒斥归娴,“他这不是好好的吗?你瞧瞧你,又是哭,又是闹,没有半点王妃的样子。” 归娴狼狈地忙拉着袍袖擦泪,沉默低着头,没有争辩。 四人正要离开,山洞里一股强风吹出来,慕凰忙叫夜明钺抱着归娴飞上树梢,她则扯着古千绝躲到了一片遮挡并不严实的草丛里。 她望着山洞,见出来的是夜明尘,三位长老,和夜魂,还有一群部将,忙又按住古千绝的后颈,与他一起压低了身躯。 第165章 冤错千年,入宫 “殿下,黑洞被毁,除了暗藏几处小镇的分舵,我们已经无处可去。” “殿下,武器库与金银珠宝库,也都被砸在里面,黑晶石坚硬无匹,凭我等内力击不破,日后要挖出来也不易。” “士兵被炸死了大半,能逃出来的,亦是军心溃散,重伤惨重,若要图谋大业,不足以成事!” 三位长老,你一言,我一语,焦躁关切,溢于言表,就差了涕泪横流撄。 夜明尘见惯了他们的虚与委蛇,谁也不理会,抽了刺在夜魂胸前的长剑,将他推到在地上。 那绝然凶残的举动,像对待自己的夙敌。 在夜魂伤口痊愈之前,他拿早就备好的纯银锁链,利落将夜魂捆绑结实,最后落锁。 “得嘞!偿” 他邪扬着唇角,拍了拍手,仿佛手上沾了不干净的尘土。 “直接去皇宫,把夜魂交给夜魇,我们都能免去被通缉的下场。” “殿下,夜魇喜怒无常,古云姬心狠手毒,我们去了可能都会死……” “再说,夜魂到底是殿下的亲生父亲。夜魇怎么可能接纳一个……” 夜明尘见他话说到一半,就低头不语,阴沉地嘲讽笑了笑。 “夜魇不可能接纳一个背叛生父的卑鄙小人,是么?长老怎么不把话说完呐?” 众人忙跪地,俯首齐声道,“殿下息怒。” 夜明尘嗤笑俯视众人,如看一群没脑子的蝼蚁。 “我们这样一路奔逃,就不必死了吗?刚才炸毁火药库,那么大的动静,这方圆千里的吸血鬼都听到了,夜魇和古云姬又不是聋子,怎可能没察觉?好吧,就算他们是聋子,那些镇守郊外的城卫也不可能每一个都是聋子吧!” “这……”三位长老面面相觑,又看后面的一众部将与士兵,一时间都没了主意。 “如果夜魇知道我们从黑洞里逃出来,势必会对我们斩尽杀绝。不过,本宫此去,自有法子,让夜魇饶我们全部人等不死,以后跟着本太子,你们还是能安享荣华富贵。” 然而,三位长老却不是只想着安享荣华富贵来的,他们要钱,要权,也更想永生永世不死不伤。 于是,三人一番商讨,还是决定,不陪着他去送死。 “殿下,卑职等人还是隐身藏匿为妥,若殿下在宫中的计划不顺,卑职等再前去相救,如此,方可万无一失。” 夜明尘狐疑微愣,心里暗咒一句老狐狸,却没反对。 古云姬的毒辣,他曾亲眼见过,若她和夜魇不信他一心投诚,说不定真的会将他们全部斩杀。 “长老们说得对,谨慎为上。”于是他对后面的一众部将道,“本宫不在,你们都听三位长老的。” “遵命!” 夜明尘这就掳着自己的亲生父亲赶往京城。 归娴忍不住因下面突变的一幕愕然捂嘴,对于吸血鬼的残暴,也有了更深一层的认知。 夜明尘刚离开树林,三位长老就联手杀了所有的部将与士兵。 那些惊魂不定的部将和士兵,甚至连反应的机会都没有,就成了一地碎尸。 清理完活口的三位长老,随即便开始商讨,如何将宝库里的宝物取出来,一分为三…… 古千绝猝然就从草丛里飞出去,手上长剑轰然平展一道波光,劈山断石,削得三人,无一完好。 慕凰骇然失色,僵在草丛里,半晌没动弹。 这男子有这样强大的内力,着实不寻常! 凭那三位长老的内力,竟全然没有防备地机会,就被斩首?! “古千绝,你没必要把他们杀掉,等他们把宝藏挖出来,再杀也不迟。” 古千绝随手从怀里取出一片手帕,擦干净长剑上的血污,收入剑鞘。 “那宝藏在这黑石下,自然有人前来挖。” “谁?” “辛姒母子从暗道里逃了。”他本来要去追,担心归娴看不到他不肯离开,所以先来了洞口。 浓密的树冠上,归娴在夜明钺身侧,俯视着那带着金面具的男子,不禁怀疑自己出现了幻觉。 这一刻,他威严凛然,霸气逼人,就连慕凰也似矮了半截似地…… 他仿佛夜离觞附体,从头到脚,都与夜离觞惊人的相似! 夜明钺见她看得出神,趁势就在她脸上啄了一下。 “那张面具脸好看,还是我的脸好看?” 归娴无奈地擦了擦脸,“请叫我大嫂!男女有别,以后别这样了。” 夜明钺反而变本加厉,霸道捏住她的下颌,狠狠咬了下她的唇。 “假正经的女人,看你这么不守妇道,回头娘亲就叫夜魇赐你和夜离觞和离!” 归娴气恼地推他,自己反而从树枝上坠下去,夜明钺大惊失色,忙跟着往下飞。 古千绝听到归娴尖叫,身形一转,迅疾将归娴接在怀里,森冷抬头看了眼飞下来的夜明钺,抱着归娴转身就走。 慕凰见那情景也被吓得面如土色了,冲过去,一脚踢在儿子屁股上。 “明钺你干什么?” 夜明钺哭笑不得地揉屁股,忙辩解,“我就说,你可能会嫌弃她不守妇道,叫她和夜离觞和离。” “用不着和离,她才能活几年?离觞还有清筱和冷琉璃呢!” 归娴被那话刺得惊怒交加,别扭地低垂着眼帘,抹掉滚下来的泪。 “千绝,你还是放我下来吧!”她不是没有察觉到,慕凰正盯着他们。 “山路不好走,我还是抱着你吧。” “回头,真的与夜离觞被赐和离,我孩子就没了父亲了。”若真的到那一步,只怕她连得到孩子的资格都没有,被诅咒了断子绝孙的血族皇族,是不可能放任她的两个孩子离开皇族的。 “放心,夜离觞黑白分明,不会听人挑拨,不会与你和离,更不会移情他人。” “吸血鬼设计人的本事,防不胜防,就算他不是那样的人,也难免经不住暗害。”归娴闷声说着,忍不住又担心地叹了口气,“自从上次一别,我就再没有见过他,也不知道他的手怎么样了。” 古千绝安慰地低头笑了笑,“别担心,我打听过,他已经康复了,不过有时候手指还不太灵敏。” 归娴惊喜抬眸,天太黑,她看不清他的眼神,只看到亮闪闪的面具鬼魅般邪美。 “那……我们还是去买几套衣服再进城吧,我不想他看到我一身血污。” “嗯,好!” 归娴忽然想到什么,就把夜明钺叫到古千绝身边来。 “和你商量个事儿。” 因为刚才她坠下树来的事儿,夜明钺明显理亏,虽然不情愿被拆迁,还是与古千绝并肩走着,勉为其难地应声。 “何事?” “回头见到夜离觞,你不要对他说,我从寺院被你掳走的事,我们打斗的那些事也不要提,就说……慕凰前辈要见我,叫你把我接到地宫的,然后才中了夜魂的计。” 古千绝失笑,所幸他本尊在这儿呢! 他看了眼沉默的夜明钺,疑惑问怀里的归娴,“为何要撒谎?这人心狠手毒,可是差点杀了你!” “离觞想念慕凰前辈已久,如果知道自己有个天下无敌的亲兄弟将来能帮到他,他一定很开心。 我不希望他们兄弟之间因为我,有什么嫌隙,也不想离觞恨慕凰前辈对夜明钺管教不周。 若搁在寻常人家也是如此,家和万事兴嘛! 更何况,眼下沅妃,恬妃,敏妃等人,都巴望着自家儿子登上皇位,少不得会排挤慕凰前辈回宫。 眼下多事之秋,自家人实在不易相互伤害。” 慕凰走在最后,把她一番话听在心里,没再计较古千绝抱着她的事。 * 四人在城郊的一处客栈内,沐浴更衣,换了干净的袍服。 归娴格外帮慕凰上妆,隆重得打扮了一番,并给她备了头纱斗笠…… 古千绝买了一辆宽大的华车,四人一路心平气和,不急不缓…… 天刚刚大亮,京城的大街小巷,刚刚苏醒。 酒肆茶楼,开门掀窗,各处绸缎首饰铺子的掌柜伙计打着哈欠,趁着尚未日出,忙碌着把招牌和旗子挂高。 急着赶早市的人,熙来攘往,巡逻的城卫,喊着口号奔忙。 古老街道,比之千年前,繁华很多,却又千年如一日的热闹昌隆。 今日所不同的是,满天的纸片,雪花般纷飞,行人不约而同地接着手上,却见是伸冤诉状。 白纸黑字,细说了当年的一切…… 亲王夜魂当年被刺客暗杀,躲进皇宫暗道里,皇妃慕凰听闻消息,前去相救,反被太后古云姬怒斥两人私通。 亲王夜魂阖家上下千余口,遭遇株连屠杀。刑部定罪,却是叛国通敌之罪。 更可笑的是,慕凰皇妃被直指因是人类,不能长生不死,不愿血族王看自己老去,而自杀身亡。 血族王陛下为皇妃之死,一蹶不振,把自己关在御书房里长达三年之久,被抬出时,已成枯尸。 太后古云姬则堂而皇之把持朝政,众亲王明知两兄弟一死一伤案情复杂,无人敢置喙。 所幸,夜魂及时逃脱,并救下皇妃慕凰,且相助养育了血族王陛下的骨肉夜明钺,对其视如己出。 现在,夜魂嫡子夜明尘,希望能为一家重审冤案,并将父王押到血族王面前,细说明白当初的一切…… 恳请捡到此诉状者,在诉状背后签写姓名,递交到宫门护卫手上,相助明尘一臂之力。您的一念仁善,可安千人亡灵! 于是,不到一个时辰,皇宫门前的护卫就被大片诉状淹没。 古千绝赶着马车穿过宫门时,叫护卫去太后寝宫通传,说“恒颐王妃平安回宫。” 护卫忙奔去太后寝宫,古千绝看了眼满地的纸,忍不住也拿了一张看,随后便将一张塞进了车厢里。 慕凰看完纸上的字,便递给夜明钺,“明尘说的倒都是事实,若能救他一命,见了陛下,莫开口多言夜魂逼你学巫术一事。” 夜明钺嘲讽笑了笑,“前提是夜魇得相信,我是他儿子呀!若他不信,我们还不是死路一条!” * 太后寝宫内,正是请安议事的时辰。 众妃于高高的艳红牡丹长阶下,分坐了两排,正在议论恒颐王妃贺兰归娴,在狼族寺院中被大火烧死的事。 葬礼安排,理当隆重,于是大家各抒己见地说了一番。 良贵妃随即就站起身来,提着裙裾走到长阶下,恭谨跪下。 “太后,恒颐王*刚失去妻儿,想必正难过,臣妾想认养他为子嗣……” 不等她话说完,贤贵妃就冷笑着起身,“良妹妹,既然你要认,不如咱么一起认了,离觞那孩子乖巧懂事,想必不会拒绝我们一番好意的。” 说着她就给淑贵妃和德贵妃递了眼色,果然,两人也起身附议。 “太后娘娘,离觞没有娘亲疼爱已久,臣妾心头疼惜,却碍于不是亲骨肉,实在不便多言,日后若成了他的母亲,也便不必介意非议了。”淑贵妃说得恳切诚挚,感人肺腑,甚至还掉了两颗眼泪。 德贵妃也忙道,“太后娘娘,臣妾家中,还有一位未婚配的侄女,体态端庄,多才多艺,正可匹配离觞。若是臣妾认养了他,将来亲上加亲,正是双喜临门。” 第166章 封赏,陛下为难 古云姬被四人搅得措手不及,手肘慵懒地撑在额角上,顺势揉了揉紧绷的太阳穴。头上沉甸甸的贵雅艳丽的凤冠,因细微的举动,冷光明灭闪耀。 那光芒,就不经意地刺得满殿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女子们,陡然岑寂下来。 宏大宫殿,弥漫着吸血鬼的陈腐与浓香,气味儿有些怪异,加之落针可闻的气氛,纵然吸血鬼不必呼吸,也都不禁觉得窒息撄。 金弄月眼尖地注意到古云姬似有些疲乏,忙递上一盅血茶。 殿外,却陛下有东西送到,古云姬说了一声宣,护卫却扛了一麻袋东西进门。 “启禀太后,陛下于早朝大殿突然下旨,叫卑职拿这些东西给您过目。” 麻袋解开,倒出来一大堆诉状,哗啦一声,散了满地。 众妃嫔都伸长了脖子瞧,四位贵妃就近跪着,却不敢拿眼乱瞟。 金弄月见古云姬摆手,忙提着裙裾下来,拿起一张看了看,脸色微变,忙低着头恭谨呈递上凤椅偿。 古云姬拿过状纸打眼冷扫,眉梢怒挑,眸光陡然变得阴沉血戾,就连捏着诉状的手,都诡变成了尖利的鬼爪。 “弄月,马上把那些东西给哀家烧毁,漏下一张,哀家砍了你!” 护卫忙硬着头皮说道,“太后娘娘,陛下说,不必烧毁了,就让大家都看一看也给评一评里。皇宫大门外,还有山一样高的状纸,每一张状纸上,都写了一个百姓的名字,太后娘娘能烧掉眼前的,却烧不掉宫外的,以及宫外的人心里的。” 古云姬勃然大怒,“放肆!” 护卫忙跪趴在地上,“卑职只是转陈陛下的话,请太后莫怪!” 恰在此时,外面又有人闯进来通报。 “启禀太后娘娘,恒颐王妃贺兰归娴已经平安入宫,还带了一个神秘女子,和一位叫夜明钺的男子去给陛下请安!” “好一个贺兰归娴!那断子绝孙的毒咒,不但没叫她死无葬身之地,还让她越发的嚣张跋扈了!” 众妃因这怪异地不似惊喜的口气,皆是竖起了眉头,不禁为从鬼门关转了一圈回来的女子捏了一把冷汗。 古云姬拿着诉状,站起身来,身影飘飞呼啸,香风凛冽刮袭满殿,瞬间下来台阶。 见四贵妃还呈一字排在阶下,她嘲讽气结冷笑两声。 “都别着急当离觞的娘了,人家亲娘已经杀回来了,你们一个个惦记着当皇后的,还是等死吧!”说着,她冷眸扫了眼神情各异的沅妃等人,就迈步赶往大殿。 一众妃嫔顿时炸开了锅,纷纷拿了地上的诉状看,不禁骇然失色。 贤良淑德四位皇贵妃,却是脸色惨淡,顿感绝望。 辛姒早先挡在后位上,她们从来没妒忌过什么,血族的每一只鬼都知道,陛下心里的是一个死人——慕凰,没有人愚蠢地去和一个死人争宠,但是,谁也没想到,这死人竟然又死回来,还又带了一个儿子?! 良贵妃突然幽幽地说道,“这是天要亡我们!” 然而,殿外却突然又有太监进门来,“陛下有旨,宣召众妃到大殿叙话!” 众美人正急着要看状纸上的女子能美成什么样,于是纷纷起身,争先恐后地往外挤,连给四位贵妃让路的心思都顾不上了。 * 大殿上,百官的神色更是微妙,他们是收了四位贵妃的金银财帛,等着举荐她们之一当皇后,现在,却……纵是他们各家都养了料事如神的门客巫师,也算计不到如此剧变。 血族王陛下夜魇,正牵着那刚刚接下黑色面纱的女子,坐在龙椅上。 女子一身清雅脱俗的水墨荷花蛟绡纱袍,发髻高绾,头上却仅仅点缀一支凤凰钗和一朵淡雅的纱绸做成的荷花,那仙姿韵致,放眼宫闱,便只有贺兰归娴不输她。 血族王与她四目相对,十指相扣,喜极而泣,动容无言。 他的右手边,就坐着刚刚失而复得的儿子——夜明钺。 夜明钺却是一脸的不耐与不羁,似坐在那众人可望不可及的龙椅上,浑身刺挠似地,一双眼睛直瞧着丹陛下与古千绝低语交谈的贺兰归娴。 那两人也不知哪儿来的那么多话,竟说不完似地,嘀嘀咕咕,一直聊…… 丹陛之下,还有双膝跪地的夜明尘,他刚刚讲明一切。内容大致与状纸上的相仿。 而夜魂躺在担架上,被捆着纯银锁链,尚未清醒。 归娴在下面见夜魇眼里再无别人,忙提醒一声,“父皇!”然后伸手指夜明尘。 夜魇陡然回过神来,却还是旁若无人地,拥着慕凰在怀里,生怕她跑了。 “明尘,事发太突然,容朕查明一切,再做定夺,你和你父王暂且在宫里住着。” “是,皇伯父。” “起来吧。” “是。” 归娴看了眼身旁战功卓著的古千绝,迟疑片刻,还是忍不住开口,“启禀父皇,此次归娴得救,多亏了护将古千绝,归娴恳请父皇给他应得的奖赏。” 夜魇沉吟嗯了一声,俯视着戴着面具的儿子,不动声色地挠了挠眉梢,当着大家的面,没有戳穿他。 “古护将,你想要什么奖赏?” 不等古千绝开口,归娴忙又道,“父皇,古护将有几位侍妾,距离他遥远。不如,就赐他一座宅邸,叫他接了家人过来京城居住吧。归娴也正想着能多几个朋友说说话,以后两家可以常来往。” 古千绝顿时惊出一身冷汗,“不,不,不用……”如果赐一座宅子,他还得去顾几个女人当侍妾,势必要穿帮。 归娴嗔怒斜睨他一眼,压低声音斥道,“你傻呀?” 在现代,有了钱都是先买房买地,在这种封建王朝,房产土地才是王道呀! 夜魇在上面瞧着一双小儿女,见慕凰不悦于归娴与古千绝的举动,便凑近她耳畔说道,“那是离觞。” 慕凰狐疑俯视古千绝,却怎么看,都寻不到自己熟悉的痕迹。离觞是栗发,怎成了黑发的? 夜魇安抚拍了拍她的手,问古千绝,“古护将,你既然不要宅邸,想要什么?” “不瞒陛下,卑职乃是大周丞相与孔雀王朝长公主慕仙影钦点来保护王妃娘娘的,因此,卑职但求当一名四品带刀护将,贴身保护王妃娘娘。” “你救了朕的儿媳,等于救了三条命,还救回了朕的爱妃和明钺皇子,功不可没,朕如你所愿,册封你为四品带刀护将,赐你龙骨长剑一柄,万一有皇亲国戚伤害归娴,朕准你先斩后奏!” 随即,总管亲自端着一柄龙骨长剑上殿,送到古千绝面前。 古千绝两手托住长剑,忙朝着龙椅俯首,“谢主隆恩!” 夜明钺见归娴这就好奇地摸古千绝手上的剑,忙道,“好剑,父皇,我也想要一把!” 夜魇侧首斜睨他,“你的功劳还没有古千绝高呢!等你下次立功再要也不迟。” 夜明钺当即就从龙椅上起身,占到了一旁去。 夜魇看他一眼,到底因为亏欠了他,没再多言,只朝着丹陛下说道,“都起来吧!” 他生怕归娴站不稳,忙道,“千绝,你扶着归娴些……” 说完,被慕凰握了下手,当即又觉得不妥。 他知道这是自己的儿子,那些大臣可不知道呀,“还是给王妃赐坐吧!” 于是总管太监忙小跑着搬了圆凳来给归娴。 归娴谢礼之后,才坐下。 古千绝却道,“若陛下没有其他吩咐,卑职先告退。” “退下吧!”一个四品护卫这样扎眼,实在叫人看着不舒服。 当然,夜魇最怕的是,不小心会叫他离觞。 事情刚刚告一段落,古云姬便气势汹汹地进门,一眼看到慕凰,不禁愕然于她千百年来竟惊艳依旧。 古千绝从她身侧经过,她愣是没有注意到,直接朝着龙椅上嚷,“皇帝,你把离觞叫来,叫离觞对她母亲说一说,这些年哀家对他如何!” 夜魇忙拉着慕凰起身,迎下台阶,给她让出龙椅正位。 “母后,事情还有待查实。您这就不分青红皂白地生气,不明所以的,还以为您陷害了皇弟与慕凰心虚所致呢!” 古云姬在丹陛下停住脚步,定定看自己的儿子,眼神悚然,直透人心骨。 百官都默然跪下去,不敢劝她息怒,也不敢多言。 夜魇却没看她,只是温柔凝视着身侧失而复得的女子,并拉着掌中的柔夷,在她面前跪下。 “朕素来以孝治国,慕凰,不管母后做错过什么,朕希望你看在她疼惜并教导离觞多年,宽恕她,原谅她。” 第167章 爱上同一个女人 慕凰两手握住他的手,悲喜交加,泪花盈眶,血泪挂在眼角,映在冰雪似的肌肤上,凄艳绝丽,却叫人看不出,她是因为有冤无处诉而委屈,还是因至高无上的帝王爱她如昔而感动。 她迟迟不语,归娴也不禁有些紧张,毕竟,这位是夜离觞的亲生母亲,她对古云姬的爱憎,也决定了夜离觞的未来。 为慕凰上妆匀面时,她格外交代过,一旦落泪,千万不要叫眼泪流淌满脸,只一两行,刚刚好。 她着实没想到,吸血鬼的眼泪竟然可以掌控。 这样的哭泣,在其他吸血女鬼演绎来,定然也难免令人毛骨悚然,而她,却哭起来,叫人打心底里忍不住为她叫屈。 归娴不动声色地环看四周,就见满殿官员都盯在了慕凰的脸上。 慕凰却唇角艰涩微扬,似痛似忍,却又似心满意足别无他求。 “陛下,若没有太后娘娘,就没有陛下! 臣妾此生之幸,便是与陛下相识,相知,相守,相爱,离别又重聚。 因此,臣妾没有理由怪罪太后娘娘。 如今,臣妾又回到陛下身边,我们的两个儿子,皆是文武双绝,安康平顺,而且,我们的儿媳这样美丽,很快我们就会有一对儿小孙儿,臣妾心满意足。” 古云姬却被这番话,气到脸色铁青。这番话,似正反衬了她的罪大恶极。 “慕凰,你扪心自问,当初,你到底想嫁给谁的?偿” 这话用了三分内力,躺在担架上的夜魂,指尖微动,陡然睁开了眼睛,眸光精准地落在了古云姬的后背上,然后,又看到慕凰正委屈地靠在夜魇怀里,颤声说,“慕凰嫁给陛下,是奉父皇圣旨……慕凰不知自己到底哪里有错。” “哼哼!你还真是嘴硬!” 慕凰转头看向所谓的“儿子”。 却因为,她从没见过夜明钺和夜明尘的真容,直接就扯过夜明尘,凶悍在他颈侧咬下去…… 夜明尘痛得嘶叫,满殿吸血鬼都恐慌地红了眼睛,古云姬眼前却是夜魂与一个陌生的女子欢爱的情景…… 那女人怎可能不是慕凰?! 她当即将夜明尘推搡在地,心底却当即改变了主意,拧身朝着慕凰咆哮,“慕凰,你好大的胆子,敢弄夜魂与一个低贱女子的所生的贱种,来蒙骗哀家与皇帝?!” 此话一出,却是间接宣告了夜明尘的世子身份。 百官们顿时心如明镜,却噤若寒蝉, 夜魇却反而收紧了拥在慕凰肩上的手,静冷看着自己的母亲,看她还能掀起怎样的风浪。 慕凰低头沉默,凭古云姬这态度,她如何解释都是狡辩。 得了夜魇的暗示,她便放心地保持了沉默。 夜明尘脖子上鲜血直流,竟不知怎的,那伤口仿佛被古云姬掌控了似地,一时间竟无法痊愈。 归娴恐惧地心脏快要承受不住,忙跪在地上恳求,“皇祖母,其实……” “贺兰归娴,这里没你说话的份儿!你给哀家滚到一边去!” 古云姬对归娴一吼,当即有人不怕死的不羁呵斥。 “哎?老巫婆,你弄错了,我,夜明钺,才是慕凰和夜魇的亲骨肉。” 夜明钺点着自己的鼻尖说完,就端了两个空茶盅过来。 “老巫婆,这里有两个杯子,你要查我的身份,我给你我的血,不过,为了证实你是我的亲祖母,你也得给我喝一口你的血。” 夜魇顿时明白,这小子是想通过太后的血液,查出当年的真相。 但是,真相岂是那么容易查到的? 他忙呵斥,“明钺,你放肆!” 夜明钺看他一眼,却一眼就明白了,他眼底的深意。 其实,夜魇想说的是,他本来和太后断了牵引,一旦服下太后的血,重建牵引,势必要被折磨致死。 “父皇放心,我夜明钺鬼门关闯了几百回,没那么容易死。” 古云姬见他这就拿指甲刺破了自己的手腕,放血到茶盅里,挑眉赞赏地冷笑,“好,既然你不怕死,哀家成全你。” 于是,她也拿指甲刺破了手腕,血液流淌进茶盅里,玫瑰般娇艳神秘。 祖孙俩当着众人的面交换了茶盅,这就要把茶盅送到自己唇边,目光却诡诈盯着对方的动静,谨慎地谁也没有先喝。 “小子,你是晚辈,初见哀家,不先干为敬么?” “先干就先干,我怕你不成?!” 夜明钺当即就仰头,眼见着要喝下去,一缕真气从门槛弹射而来…… 任众人力量强大,竟毫无防备。 茶盅爆碎,血液洒在锦绣山河的地毯上,当即咕咕冒出一股白烟,白烟过后,又在地毯上烧灼出一个大洞。 毫无疑问,血液里有毒。 “母后,您这是干什么?”夜魇震怒咆哮。 百官臣列中,几位亲王也不禁心寒胆颤,却还是无一人敢吭声。 夜魂将这一幕看在眼里,突然就带着满身锁链坐起身来。 “夜魇,你看清楚了,不是我和慕凰有染,是你的母亲,容不下她和她的孩子。除此之外,她还怀疑我要杀你谋反。” 夜明钺却看着地上的窟窿,惊得脸色苍白,他忍不住转头,寻找帮他打落茶盅的人…… 古云姬也看向看她大事的罪魁祸首。 一个身穿紫红锦袍的男子从门槛处过来,那肃冷慑人的气势,更胜帝王。头上王冠贵雅辉煌,栗色的长发,飘逸垂散肩背,绝代风华,无人能及。 然后,被夜明钺不着痕迹地挡在身后的归娴,提着裙裾起身就飞奔过去,扑进他怀里…… 男子扬起唇角,将她搂紧怀里,疼惜欢喜,溢于言表,两人仿佛一对儿仙侣,叫人又羡又妒。 古云姬咬牙切齿地把茶盅里的血摔在地上,“离觞,你真的相信,这外来的野种,是你的亲兄弟?” 夜离觞牵着归娴的手上前,一撩锦袍,单膝跪下。 归娴就在他身边,随着他跪下。 “皇祖母,我是您亲手扶养长大的,不管父皇要接纳谁为皇后,谁为子嗣,那都是父皇的事,无关咱们祖孙俩。 您若是怕我被母亲和弟弟抢走,不如这样,我认贤良淑德四位皇贵妃为母妃,从此以后,离觞还是您的离觞,与其他人没有任何瓜葛。 若您还是不满意,离觞已假传圣旨,把父皇所有的妃嫔都请来了,您想让离觞认谁为母妃,离觞就认谁为母妃,离觞绝无怨言!” 归娴伸手握住他的手,沉默地对他微笑点头,忙对古云姬附和,“皇祖母,孙媳归娴,与夫君的意思一样,父皇相思千年,生不如死,还请您,不要为难他与慕凰前辈。” 古云姬强硬挺着脊背,冷扬着头,想起夜魇当初要殉情的一幕,眼里忽然莫名地滚下两行血泪。 她思忖片刻,到底没再继续为难慕凰,却忍不住怒斥夜离觞,“就你嚣张!假传圣旨,禁足一个月!去叫你那四位母妃进来吧,她们也正巴不得要你呢!” “谢皇祖母宽宥,谢皇祖母恩典!”夜离觞亲自起身,唤了所有的妃嫔进门。 夜魇见慕凰点头,才起身写了圣旨,亲自宣读…… 贤良淑德四位皇贵妃相视,皆是震惊不已。 她们四人在来时的路上酝酿的计谋,似乎无法施展了。 众人不知何时都散去,夜明钺却始终盯着地毯上被毒药灼出的窟窿,双唇颤抖,眼眶微红。 归娴叫了他几声,见他转头,她才道,“哎?夜明钺,离觞说,父皇还没有给你安排宫殿,不如去王府里住一晚吧。” 兄弟俩视线相对片刻,夜离觞避开了,夜明钺也别开脸,虽然夜明钺知道,这样只是为了让他和母亲少大片仇敌,却咬着牙根,没有吭声。 * 王府里新建的一座楼阁,是给未来的小世子长居的。 此刻,窗子里灯火早已熄灭多时,只有门廊下亮着灯。 夜明钺躺在宽大舒适的棺床内,辗转难眠,惊觉床侧的椅子上坐了个人,他警惕地蹭一下坐起身来…… 夜离觞这才开口,“归娴说你功夫出神入化,现在看来,不过如此!” “你什么时候来的?”夜明钺整了整身上的睡袍,兄弟两人倒是身高相仿,所以,他穿他的睡袍,刚刚好。 “刚来。” “归娴呢?” “已经睡了,最近她累坏了,再不休息,孩子也受不住。”夜离觞伸手拿起桌上的一壶酒,斟了一盅递给夜明钺,另一盅自己拿着,“你似乎很关心归娴。” “我喜欢她。” 第168章 秀恩爱,不怕死 夜离觞若有所思地挑眉,不怒反笑。 “你喜欢她,却差点害死她,这算什么喜欢?!” “我立下血誓,只要哪位女子打下我脸上的面具,我就娶她,她刚好就是那女子。” 夜离觞嘲讽地强调,“她是你嫡亲兄长的女人!” 夜明钺也暴怒,从窗沿上倾身,脸对着脸地对他咆哮,“夜魇与夜魂也是亲兄弟,那又如何?他们还不是一样夺天下争女人?皇族里没有亲情,兄弟手足都是仇敌,你也甭与我喝酒论什么兄弟情义,我压根儿不吃你这套。” 他被夜魂出卖过,被兄弟憎恶过,被母亲抛弃过,被师父以无数毒药折磨过,从冰海雪天里死里逃生,宁死不再信人心纯善兄弟义气偿。 夜离觞得十三皇子敬重,得几个皇族子弟钦佩,得父亲与祖母疼宠,得无数女子倾慕,的确是够特殊的,可他的特殊,掩盖不了他凶残的本性。 吸血鬼都是一样的凶残嗜血,六亲不认。 昏暗不明的光线里,兄弟两人双眸幽冷对视,一个紫袍如妖,一个白袍如魅,僵持半晌,不知是谁先动了手…… 真气呼啸如腾龙,杀气震得满室摆设动荡嗡鸣,帘幕飘忽,两人谁也没客气,招招致命…… 三百回合之后,两人又静如劲松般,端坐回原处,他们手上酒杯里,酒还是满的,未曾洒出过半滴。 夜离觞气定神闲地抿了一口酒,辛辣甘醇入吼,回味无穷。 夜明钺却异常狼狈,“噗——”一口血喷在了地上。 “经过刚才那几招,我给你灌输了不少内力,吐出这口毒血,你损伤的内力就都恢复了。”夜离觞说着,揶揄挑眉看他一眼,不禁摇头失笑。这小子空有一身故弄玄虚的巫毒之术,内力远没有众人想象地那般深厚。 他从怀里取出一方手帕,递过去,示意他擦嘴。 “老七也喜欢归娴,倒是不像你因为一张面具就想霸占她,自从他知道,他的喜欢能害死自己和归娴之后,他就规矩地不敢表露心迹了。” 夜明钺不领情,虽然感觉的身体内力运转平顺了许多,还是桀骜不驯地讽刺,“不过就是胜了几招,你这就开始教训我了?” 夜离觞无奈地叹了口气,起身,伸手托住他的脸,拇指轻抚他脸上的奴字,廊下的灯光打进来,他的脸模糊,这字却是明晰的。 他无法想象,夜明钺还是一个小婴儿时,被夜魂在脸上刺下这耻辱时的情景,却只是看着,心里也痛不欲生。 “明钺,夜魂的仇恨,不是你的,你脸上和母亲脸上的疤痕,我一定会抹除。我教训你,并非以胜者的身份,而是是以你亲哥哥的身份,我说不说,是我的事,你听不听,是你的事。” 夜明钺别扭地挡开他的手,“别动手动脚的,也不必枉费心机。” “夜魂养育你,无非就是把你养大了,让我们兄弟相残,让父皇与母妃痛不欲生。” “这些事,不用你讲,我自己明白!” “眼下满朝都是我们的仇敌,我们母子三人已经绑在一起,就该齐心协力闯过这一关。当初母亲如果不曾受那不白之冤,我不会被遣送到西疆,你不会经受那样的折磨。所有拥有精纯之血的吸血鬼,之前是希望我死,现在是希望我们母子三人一起死,难道你真的想叫他们得偿所愿?” “你想怎么做?” “现在,四位皇贵妃当了我的母亲,我又被禁足,外面的一应事务,都不能处理。 所以,明钺,你要先立功,争取在朝中得一份差事。 归娴一旦生下孩子,四位皇贵妃势必要笼络冷氏与古氏相助夺位,到时候,冷琉璃也会被接回来……一旦她回来,定会被册封补偿,因冷婉妍被降位的冷氏一脉,也必然得到册封。 我列了一份名单,都是冷氏身居要位之人,皇祖母派人盯住我和归娴的一举一动,我不方便动手,你想办法除掉他们,别叫人看出痕迹,也别叫他们怀疑到我们头上。” 夜明钺喝完杯中的酒,丢开酒盅,接过名单,眯眼看了看。 “这算什么高位之人?居然还有宫女和尚宫局总管?” “就是隐藏暗处的小人,才致命! 尚宫局内,全部是冷氏与古氏之人,有些虽然不姓冷也不姓古,要么是被转变的,要么家中必与两家有牵连。 沅妃,烟妃,莲妃,恬妃,敏妃身边,也都被安排了这样的婢女和护卫,所以,她们这么多年,忍气吞声,始终不敢明目张胆地相助儿子夺权。 现在,我最担心的是,父皇册封母亲为皇后,宫人们忙碌起来,某些小动作,防不胜防,册封大典最易被人动手脚,父皇已经派人主意各处,你也要多长几双眼。” 夜明钺哑口无言。 夜离觞拍了拍他的肩,“早点睡吧。宫里的事,慢慢了解也不迟。” 那紫色的身影穿过帘幕,走到门口,亦是半点声响也未发出。 夜明钺盯着他良久,终是忍不住道,“你为何喜欢归娴?” “一开始她救过我,后来,我救过她,再后来,喜欢就是喜欢,爱就是爱,就没有理由了。”夜离觞说着,回眸看他一眼,“你又为何喜欢她?仅仅因为她打掉了你的面具?” “她美丽,善良,很聪明,还有点笨。”夜明钺说着,就忍不住微扬了下唇角,转而又正色说道,“你知道你们家的护将古千绝也喜欢她吧?甚至,他对她的感情,不亚于你。” 夜离觞抿唇耸肩,着实没想到,他会给“古千绝”告一状。 “我知道,千绝人还不错,不过,他到底是大周丞相和孔雀王朝长公主的人,就算他爱归娴入骨,我也不能动他。” “哼哼,原来你也是个胆小鬼?!” 夜离觞打开门,扶住门框,“我并非胆小,我只是尊重一双父母爱女儿的心意,他们派的人安然无恙跟在归娴身边,他们才放心。归娴有父母疼爱,是很幸福的一件事,尽管她父母不在身边,多一份牵念也是美好的。我希望她一辈子这样幸福,所以不介意多照顾几个人的感受。” 说完,他带上门出去。 夜明钺躺下却愈是辗转难眠。 “爱就是爱,恨就是恨,管那么多人,他还真是不嫌累!” * 一早,早膳的桌旁,夜离觞像是喂哺孩童般,宠怜忙着给怀里的娇妻夹菜,让她多吃。 夜明钺坐在桌案对面,一口血喝在口中,不用咀嚼,却忍不住咬牙切齿,憎恨地骨头生疼。 归娴一身入宫的朝服,怕沾染了菜汤菜汁,始终不曾动筷子. 她舒服地横坐在俊美夫君的怀里,乖巧地张口吃下他亲手喂的食物。 “离觞,你要把我养成猪呀?” 夜离觞一手环住她的后腰,又搁下筷子换汤匙,给她喂一勺八宝粥。 “你肚子里的两个是小妖怪,比小猪崽都能吃,所以,你必须多吃!” 归娴娇嗔瞪他,“哎?你这是间接骂我是大妖怪吗?” 夜离觞搁下汤匙,不再为难她,好整以暇地侧首看她,从眉眼看到唇上,忍不住就凑近她,在她唇上啄了一下,满满地香甜的八宝粥的味道入口,他忍不住咂嘴,仿佛品尝什么美味。 “好好的说话,你干嘛吻我?” “本王生来就是吃妖怪的,你这妖怪这般美味,本王怎能不好好品一品?!” 囧!甜言蜜语说成这样,叫她真不知该如何接话了。 归娴面红耳赤地看四周,一旁有颗超大的夜明钺牌电灯泡就算了,除了甄嬷嬷和乐琴等人,又多了八位丫鬟嬷嬷。 昨晚回来时,四位皇贵妃以母妃的身份,一人赠了她一个嬷嬷一个丫鬟,美其名曰帮忙看护,却着实的碍眼,到现在,这八位,她连名字都不知怎么取。 夜离觞似听到她郁闷的心声,随口道,“四位嬷嬷年纪大,就不给她们另外更改取名了,还是依照本家姓氏唤她们,至于丫鬟,从左到右,叫木槿,木莲,茯苓,丁香。” 夜明钺嗤笑,“真是难听死了。” 归娴斜睨他一眼,却捧住夜离觞的脸,就在他唇上么了一下,两手亲昵勾住他的脖子,拥住他。 “夫君取得名字极好,实实在在,平易近人,也叫她们日后诚恳做人,踏实做事。” 夜离觞对她莞尔,满眼失而复得的浓浓疼惜,他的口气却异常严肃,“木槿,木莲,茯苓,丁香,四位嬷嬷,你们可听到王妃的话了?” 第169章 收藏爱妃的飞吻 四位丫鬟是明秀的粉袍,嬷嬷则是暗红的刺绣袍服,打眼一瞧,皆是肤胜白雪,发如黑缎,身段眼角都辩不出年龄。 她们低眉敛目,恭顺规矩,虽然眼底神情各异,俯首的姿态却整齐划一,格外赏心悦目撄。 “奴婢们谨遵王妃娘娘教诲!” 归娴莞尔,笑眯着凤眸,眼底锋芒却洞穿了她们的心思,也洞穿了四位皇贵妃的心思。 八位女子,若有一位能当上恒颐王的侧妃,也是不得了的。 * 归娴用膳之后,要入宫,夜明钺也随行。 夜离觞刚送他们到门口,就被两个宫卫拦住了。 “殿下,您正禁足,请不要为难卑职。” “等皇后册封大典,父皇大赦天下,你就又能出门了。偿” 归娴朝他摆了摆手,旁若无人地慷慨地送他一个飞吻。 夜离觞悻悻笑着留步,凭空一抓,就把她的飞吻收进怀里,并煞有介事地拍了拍胸襟,似把她的吻收藏牢固的样子。 归娴被他那举动逗得忍不住笑出声,心里似打翻了蜜罐,甜得筋骨酥麻,却当着大家的面,不好如在现代一般,哈哈爆笑。 却正是因着三分隐忍,绝美的笑颜,顷刻间仿佛烈阳下绚烂开绽的夏花,红唇仿佛唯美的月牙儿,酒窝里洋溢着满足的愉悦,被夜离觞精细描画过的柳眉下,凤眸莹莹,动人心魂。 一旁跟着她的夜明钺看得痴怔良久,无法自拔。 惊觉一缕真气袭来,他惊得忙躲避,转头就对上夜离觞警告的眼神。 “别只盯着她看,多注意她周围,若她磕着碰着,回来我饶不了你。” 夜明钺不满意被他吼,反击一句,“罗嗦!” 归娴上车之际,不经意地注意到,车后竟跟了十二位女子。 这俨然上演“十二乐坊”呀! 不过,若不叫她们跟着,夜离觞定然又会担心。 坐进马车里,归娴忙掀开车窗帘,朝着王府门槛里说道,“离觞,你回去吧,我请安之后就回来。” “好。”虽然应着,那俊伟的身躯,还是站在门槛里一动没动。 归娴见他那样站着,心头一阵酸楚,放下帘幕,泪就突然落下来。 夜明钺无奈地撇了撇嘴,忙取手帕递给她。 归娴没要,她手上拿着帕子呢。 马车起行,刚走不远,街道却被浩浩荡荡行来的大队人马给堵住。 花错风尘仆仆地下马,听出马车里有归娴的心跳声,下马就奔过去,掀开了车帘,见她好端端地,才松了一口气。 “花错,你这是……康复了?” 花错见她身边坐了位陌生男子,当即又怒不可遏,“我马不停蹄地奔回来,就怕你出事,你倒好,小日子挺滋润呀!”说完,他就气急败坏地放下车帘。 “哎?你……”归娴无奈一叹,却在车帘垂下之际,就看到了骑在巨狼背上,威武霸气地金甲帝王——东方貉。 他双眸如一泓清水,幽幽清凉,似已看她许久。 一旁夜明钺也看着她,唇角邪笑嘲讽,眼神也透着几分鄙夷。 他倾身凑到归娴面前,从上眼皮处阴柔瞧着她,笑若鬼魅。 “贺兰归娴,你一个孕妇,相好的倒是不少呀!两位贴身护卫,大周与狼族君王,夫君加夫君的兄弟,远方的表亲……你天生有当花楼女子的潜质!” 她就是了不起呀!姑奶奶她不只是有潜质,还真tm就当过! 这话随着一股怒火冲到了嘴边,归娴本想驳斥,想到车后还跟着四位皇贵妃的人,忙抿唇,当即就仪态万千的扬起唇角,“你凭什么批判我?喜欢我的人多了去了,你算老几?!” 真真是爱极了宋小宝这句台词,瞧着夜明钺脸黑,她暗呼一句过瘾,掀了车帘就下来。 就算东方貉与她早已相熟到无需多礼,她还是朝着那巨大的狼兽跪下。 “恭迎陛下!归娴疏忽,实在该死,归娴一脱险,就该给陛下送信去的。” 东方貉飞身落在她面前,伸手托住她的手肘。 “亲眼看到你安然无恙,朕才放心。听说你们血族要册封新皇后,朕和你一起入宫去瞧瞧。” 夜离觞在王府门口叫了一声,“东方貉,你来,咱们商量点事儿,先让归娴入宫去吧,请安迟了,她少不得要被刁难。” 东方貉实在不愿搭理他,普天之下,敢对他吆五喝六的,除了归娴,也就他了。 不过,伤害归娴的凶手,他势必要严惩的,也该与他好好聊一聊。 于是,他屈尊亲手扶着归娴上了马车,命军队原地歇息,便进了王府内。 “车里那男人是谁?你这么小气的人,敢叫一只雄吸血鬼与她同车坐着?” 夜离觞挑眉失笑,“我的小气若真如此名震天下,狼王你早就死了几百回了。” 说着,他一个请的姿势,请他到正堂去坐。 “那是舍弟,同父同母的亲弟弟。被封为皇后的,正是家母。” 东方貉不可置信地停住脚步,“你母亲还活着?” “不只是她活着,夜魂父子,辛姒和夜重楼,也在那座地宫里活了下来,还养了不少人。夜魂父子现在被父皇软禁在宫里,辛姒母子不知所踪。” 东方貉倒不在乎血族皇族里有多少敌人。整个血族被人屠杀了,也与他没有关系。 在这片地界里,他只在乎一个人的安危。 “夜离觞,你这王府随时都有可能被辛姒母子突袭呀!” “是。”夜离觞似笑非笑地看他片刻,还是慷慨地让出上座给他。“东方貉,你的妃嫔若知道你如此关切本王的王妃,恐怕定会叫你不消停。” 东方貉不理会他的讽刺,“你那位兄弟能保护得了她?” “明钺武功不强,鬼心计不少,要不,他怎能断我一条手臂?” 东方貉恍然惊悟,却如坐针毡,越坐越不踏实。 夜离觞叫丫鬟给他上了茶,送了饭菜进来,催促道,“先吃吧,辛姒如果真的杀归娴,破天会保护她。” “你知道你那位弟弟就是差点害死归娴的凶手吗?” “知道。”夜离觞含混地笑了笑,亲手从丫鬟手上拿过酒壶,给他斟满酒杯,“古千绝回来就呈报了所有的事。” 说完,他又怕东方貉问古千绝,便站起身来,“你先吃,我去安排厨房给你的兵弄些吃的。” 吃人嘴短,东方貉再不好追着他多问什么,只道,“有劳。” * 却是巧了,归娴搭着嬷嬷的手,到了通往贤贵妃的馥贤宫的宫道上,却无法前行。 一整条宫道上,排满了肩辇…… 白墙间,骄阳下,清风徐来,大片肩辇垂纱飘渺,朝着一个方向舞动,仿佛永生永世流不走的彩色水墨。 轿夫们却规矩地站在肩辇一侧,静冷如松,刚毅如剑,反叫那些垂纱显得愈加温柔。 宫妃一出门,就像是朋友圈炫富,衣服,肩辇,头钗首饰,都是拉拢人气的手段。 归娴沉重地叹了口气,忙停住脚步。夜离觞不在,她还是不要往深渊里撞的好。 一旁贤贵妃派给她的木槿,小心翼翼地低声说道,“王妃娘娘,看样子,众妃嫔都在里面呢。” 真是一句废话,“我两只眼睛都看到了。” “王妃娘娘为何不进去?” “该是给未来皇后请安的时辰,却都聚到贤妃宫里,她们若非要害死贤妃,便是与贤妃商量害死别人的法子,我进去,岂不是自讨没趣?” 木槿脸色微变,低着头不再吭声,却忍不住看了眼一旁的周嬷嬷。 她和周嬷嬷是一起被贤贵妃指派的,她是新人,尚未得到贤贵妃信任,这周嬷嬷却不同……只怕是内力都能隔墙传音。 “王妃娘娘,要不,咱们先到别处坐坐,等到众妃嫔散了再过来。” “太后娘娘今早刚被禁足寝宫,咱们也不方便去,还是先去给父皇母后请安吧。” “是。” 她是因为不愿与夜明钺一道走,才先来这里的。 一会儿碰上,恐怕少不了又被那厮奚落挖苦。 辛姒从前的寝宫,刚刚改成了“鸾凰宫”,赐予了新皇后作为寝宫。 归娴硬着头皮迈进高高的门槛,等宫人们入了殿内通传过,得了允许,才进入殿内。 果然,不等她行礼,夜明钺就先开了口…… 他坐在长及门口的牡丹地毯一侧的高背椅上,端着一盅血茶,似笑非笑的嗤笑,“我说馥贤宫那边不方便你去,你偏不信,怎么样?还不是得听我的?” 第170章 御花园里的偷情 归娴早料到他嘴不饶人,一眼不看他。 她毕恭毕敬地朝着凤椅上的帝后跪下,目不斜视地,微笑掌控着分寸,异常合宜合度。 “归娴给父皇母后请安,母妃昨晚睡得可好?” 夜明钺一番话被堵住,张口结舌,抬手点了下归娴,再没机会开口。 慕凰顿时双颊娇羞嫣然,看了眼夜魇,赧然嗡声应道,“呃……好!” 昨晚,她压根儿没机会睡,夜被魇牵着从大殿回到寝宫,一关门,她就被抵在了门板上……堂堂帝王,也如一个毛头小子,急得乱了分寸偿。 归娴见夜魇垂眸佯装忙碌地喝茶,若有所思地笑了笑,保持着端正的跪姿,没有站起来。 她不是看不出,凤椅上这位准婆婆对自己颇有些不满。 有四位皇贵妃婆婆,婆媳关系定然好不了,将来少不得被刁难。 若这皇后婆婆背后捅刀,日后她少不了吃苦头。 她不能放过任何和缓僵硬关系的机会,就算不为自己,为夜离觞也该如此做。 “母后有所不知,您不在时,父皇要归娴画母后的画像。因不知母后真容,归娴画了几十幅,离觞只选出两张满意的,送到父皇这里,父皇却只选了一幅,说那一幅最神似,然后,就卯着那一张每日都看一看,后宫众妃从此因一幅画形同虚设,无不憎恶归娴,皇祖母也因此怨怒归娴偷偷接下圣旨……” “朕已经对你母后说了,她也看过你画的画了,对你赞不绝口呢!”夜魇似笑非笑地摆手,示意她免礼,直接戳穿她,“你倒也不必为了一幅画邀功,等生下肚子里那两个小的,什么封赏都给你。” 慕凰娇嗔握住他的手,“别宠坏了她,离觞已经把她宠到天上了。” 见归娴起身,她却忙对宫女道,“快扶着恒颐王妃坐下。” 归娴忙谢恩,“谢母后赐坐。” “以后在我和你父皇面前,可以不必行礼了。”慕凰说完,忽然想到什么,好奇地问道,“听说,你母亲慕仙影长得与本宫异常相仿,可是真的?” “又是父皇说的吧?” “是,倒是除了你父皇,别人也没机会与本宫聊了。” “父皇抬举家母了,家母是泼辣性子,全然不似母后这般温婉贤淑,她不说话还好,一说话什么都藏不住了。倒是有一点,与母后相似的。” “哪一点?” “痴情。” “哦?” “家母曾有一位深恋许久的情人,后来被……” 归娴话说到一半,忽然想到,慕凰在被赐婚之前,曾与夜魂有一段情,然而,两人相守千年,到底是又分离……夜魂也不似无疆那样爱得全心全意,于是忙改口,“此事说来话长,改日母后得空,归娴再细细给您讲。” “也好。”慕凰忙叫宫女给她端水果来,“当初我怀有离觞时,最爱吃些酸甜的水果,昨晚我给你父皇提了一句,没想到天不亮,他就派了金龙翼去西域采摘,还有其他几样瓜果,都是新鲜的,一会儿你回去带着些,放在冰库里存着。” “母后,您刚说了不要宠着她,这会儿可好,自己先打了脸。” 夜明钺嘲讽说着,百无聊赖地,邪眯着眼睛,看四周的几个宫女,却是没一个比身侧大肚子的女人中看的。 归娴刚坐下,他就挪到她身侧的位子上。 “我说,你是不是没把我放在眼里呀?” “殿下贵为王子,谁敢不把您放在眼里?!” “亏得你没跌倒没碰着,否则,回头夜离觞剁了我,你说他是凶手,还是你是凶手?!” 归娴闷声哑然。 “明钺……”夜魇无奈地呵斥之后,便对慕凰说道,“明儿约见几位闺秀,给他选妃吧。这样不安分,迟早要出事。” “别,别,别,我规矩着呢!就算惦记谁,我也是有贼心,没贼胆呀!”夜明钺说着,直盯着端坐在椅子上的归娴。 归娴漠然绷着脊背,看着地毯…… 花纹真好看,奢华的牡丹,仿佛地狱里的曼珠沙华,吸血鬼就爱这种诡艳的暗色调,这手工却分明比古云姬的太后寝宫里的地毯,还要精致百倍,分明不是宫里的。 听闻狼族南域织就的地毯价值连城,一年方出一片。 垫在脚下踩着的东西,也如此奢华地令人咋舌,这种宠,才是真的宠! 只怕那些妃嫔看到这地毯,便都俯首称臣了。 倒是有一句话说得有道理,你家男人的钱,你若舍不得花,定然有人帮你花。 慕凰从前可是勤俭又贤淑的,被太后一番算计,死了千年,受尽磨难,看这样子……是要换个活法了。 慕凰喝完了一杯血茶,就突然笑着问道,“归娴,你贤母妃那边听说她种了满院子的冬菊,这会儿可都开了?” “我没进去,父皇的妃嫔们都在她院子里呢。怕被奚落,我想等人走了再去。” 夜明钺给她一个字,“怂!” 一位大宫女带着四位宫女,刚巧端了水果糕点过来。 夜明钺当即从归娴脸上转开视线,忍不住看了眼几个宫女,视线又绕回近前的大宫女脸上…… 一身杏粉宫袍的女子,容颜明秀,脸颊上有一颗小黑痣,妆容淡雅,黑痣仿佛黑珍珠般,倒是不妨碍这清秀的娇态。 一早,天没亮,他就温习了夜离觞给他的名单和画像,从眉眼,到这黑痣,这女子越看越面熟。 “叫什么名字?” “珍珠。” 这名字对不上,容貌却在画上有。 慕凰见他盯着宫女,忙道,“她之前叫六花,名字不好听,我给她另取了一个。” 六花,这就对上了。 夜明钺伸手就不羁地捏了捏她的下巴,“这脸儿和身段都不错,母后给你取了个好名字,倒是蛮匹配的。” “谢殿下夸奖,珍珠姿容粗鄙,得皇后娘娘抬爱,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珍珠忙避开他的手,一转脸儿,就堆上归娴探究的神情。 “王妃娘娘慢用。” 归娴也忍不住问,“瞧着眼熟,以前可是在尚宫局当女官的?” “正是,从前珍珠在尚宫局养牡丹的。” “难怪,一身的花香。” 尚宫局里的官职繁杂,归娴素来不往心里记,却知道,其中盘根错节,总能绕到太后掌心里。 她说这些,不过是给慕凰提个醒而已。 * 归娴约摸着贤妃那边人散了,才从鸾皇宫里出来。 夜明钺始终盯着珍珠,倒是没跟着她出来。这着实叫她松了一口气。 贤良淑德四位贵妃,都异常微妙。 她们没有刻意拖延她请安的时间,大都是寒暄两句,叮嘱她好好养胎,问了夜离觞的境况,便允了她告退。 倒是无一例外地都说了,如今当了恒颐王与她的母妃,再不必担心将来,因此叫她常来常往,如此才像一家人。 四人与大片女子共侍一夫,又无子嗣,还不得夫君垂怜,归娴打心底里怜悯她们,却也不敢放松警惕。 一大早,那么一大群女人,闷在一座屋子里开座谈会,怎么可能对她客客气气不出招呢? 她们最可能的招数,便是利用她,去对付慕凰。 当然,人家真正的高手是,无招胜有招。 因为身边都是皇贵妃的人,她把甄嬷嬷和乐琴叫到身边来,本是想商量点什么,说话却也不好说。 这俨然是戴了四副行走的枷锁。 一行人到了御花园的假山林外,忽然木莲就道,“娘娘,假山里有动静。” 归娴忙停住脚步,派了两个轻功厉害的吸血鬼嬷嬷飞上假山去看。 两个嬷嬷却飞上去就不下来了。 归娴气结,干脆绕进假山里,却顿时愣住。 眼前是一副欢爱狂烈的画面…… 夜明钺衣袍完整,被她推抵在假山上的女子,却袍服都被扯碎——莹白的身骨被一团浓黑的雾气笼罩着,没有被阳光灼伤。 那女子,正是鸾皇宫的大宫女,珍珠! 归娴正要离开,就见假山丛里还藏了几颗脑袋。 夜镶,夜璞,明雪薇,夜谨然,夜菱纱,夜妙戈,蔺夕颜,还有一位面生的女子…… 夜明钺还真是慷慨,如果他是要彰显自己“功夫”厉害,目的的确是达到了。 归娴尴尬地迅速从假山林里溜出来,自以为速度够快的,却没想到,夜谨然比她还快。 “归娴,你躲什么呀?” “我没躲。” “没躲就去我的寝宫里玩玩吧!自从你入宫,还没去过我那边呢!” 第171章 王爷,挑拨离间 归娴客气地笑了笑,“八皇姐素来不与归娴亲近,归娴自知不受欢迎,也实在不好前去叨扰。” 夜谨然不由分说,便抓住了她的手腕,“我们既然不熟不亲近,才更应该多走动往来。到底是妯娌一场,你说是吧?” 深幽的栗色瞳仁,有着皇族血统贵雅的冷傲,加之沉静迫人,归娴只能扬着唇角说是。 她确定,这女子不会伤害她,因此也不怕跟她去一趟…撄… 只是,在满皇宫的人眼里,她贺兰归娴是左右不讨好,人缘惨到可怜的女子,这夜谨然找她亲近,着实不寻常。 夜谨然素来是行事最谨慎的,能少惹事,便不惹事,能少是非,便无是非。 其他公主养男宠,偷跑出宫去玩,她几乎不踏出宫门半步。 这一切,当然要归于一人,她的同母兄长——七皇子——坤王夜墨渊偿。 其母敏妃亦是如此谨小慎微,母子三人,除了夜墨渊偶尔与太后顶几次嘴,他们几乎是这皇宫里最守规矩的人。 明眼人都知道,人家母子三人是有将来称霸天下的共识,才会如此严于律己。 否则,一点小错,将来在龙椅上也会被史官放大。 而血族王夜魇,也对母子三人,赞赏有加。 也因此,沅妃为自己的儿子——即此时仍被禁足的太子夜逸痕,颇为恼火。 而恬妃对六皇子夜逍遥的玩世不恭,也愈加无奈。 入了四处飘香的公主寝宫,入眼是满目雅致明丽的桃红色。 这色彩,仿佛爱到情浓,从眼睛里,心里迸射出的无数粉色泡泡,看得人满心欢悦。 归娴正惊讶于殿内的梦幻风格的甜美布置,不经意地,就看到了正椅上端坐喝茶的男子。 她才明白,这是一招请君入瓮。 “人我给你请到了,你该放过沉家公子了吧?!” 夜墨渊挑眉看了眼归娴,随手把茶盅放在身前的翘首桌案上,摆手对椅子身侧的贴身护卫道,“去刑部一趟,把沉公子放出来,另外,传话出去,就说这几日八公主身体不适,拒绝见客。” “是。”护卫这就下去公主凤椅宝座前的台阶,对夜谨然行了礼,然后一个请的姿势。 夜墨渊冷声对妹妹说道,“你随他去吧,乔装成护卫,从此可不必再回来。” 夜谨然就这样出去。 归娴忙追出殿外,却见夜谨然从东配殿出来,就变成了一个假小子,肩膀上还背了一个大包袱……这素来谨小慎微的女子,竟也为了爱情,做这种大逆不道的事了! “哎?谨然公主,你……”她话没说完,夜谨然便随着那护卫飞上了殿顶,倏忽无踪。 夜墨渊忙裹住披风,遮挡了阳光,从殿内出来,伸手便抓住归娴的手肘。 归娴执拗不肯挪动。 夜墨渊望着宫苑大门说道,“她喜欢那人,就该叫她去。爱而不得,虽说死不了人,日后留在宫里,却难免生不如死。” 归娴挣开他的手,气恼地说道,“可她是公主……这样私奔,抓回来,定是死罪。” 死罪?夜墨渊无奈地摇头笑了笑,随手一挥袍袖,那宫苑的大门赫然紧闭,连门闩都锁上了。 他这才侧首看归娴,唇角虽然笑意温柔,眼底却清冷如冰,视线描画着她精致绝美的五官,难辨情绪。 “父皇若真的疼惜我们,就该放我们所有人自由,只留他的慕凰,夜离觞和夜明钺在宫里,毕竟,他们才是真正的一家人,我们不过都是碍眼的人。” 他说的的确有道理。归娴哑然良久,不知该说什么,干脆便道,“七哥若没什么吩咐,归娴先告退了,离觞还在家等着我回去,若耽搁久了,他会担心。” “下盘棋吧,听说你棋艺不错。” 归娴干脆不理他,穿过花木扶疏的庭院,直接走到大门前,抓住门闩这就要打开,却如何也打不开。 门外面安静异常,没有动静,她却能看到,随行而来的一群丫鬟嬷嬷,在外面站了两队,规规矩矩,显然还误以为,她和夜谨然说私房话。 她在门里面又拍又叫,外面的人,却听不到丝毫动静。 “只是一盘棋,至于怕成这样吗?我又不会吃了你,更不会伤害你。” 归娴当然知道他不会伤害她,但是…… “我现在是皇后的儿媳,而且还有四位性情尖刻的贵妃婆婆,我不能出任何差错!” “所以,我们还是去殿内,速战速决,你也好离开呀!” 夜墨渊摆手,温文尔雅,一个请得姿势,他的话,却邪肆不羁,说得实在不堪入耳。 归娴气结,在院子里僵持片刻,只得进入殿内。 内殿的床榻前,早已摆好了棋盘,和黑白两色棋子。 归娴在白子那边坐下,忍不住环看宏阔的寝殿,就见横梁上竟然垂着几条丝带和三个金灿灿的钩子。 “别看,那上面死过人。” 夜墨渊说着,眼皮也没抬,就在棋盘上放下一枚黑子,首先占据了一角。 归娴却还是又忍不住看了眼那钩子。 因着满殿如梦似幻的桃红色,那倒不像是杀人的,更像是某种情趣用品。 随即她甩了甩头,不禁气恼自己想象力太丰富,却死活也不敢想象,夜谨然那样绝美纯善的女子,会用凶残的方式杀人。 “我以为八公主不会杀人。”说着,她也占据一角。 夜墨渊不禁失笑于她的天真,“吸血鬼,没有不杀人的,只有在你看不到的时候屠杀,像是人类杀猪狗吃肉一个道理。就连离觞也不例外,死在他手上的人,亦是多不胜数。不信,你可以去问一问他,他和他的清筱师妹从前一起携手浪迹天涯时,杀死过多少无辜的人。” 归娴心尖陡然一阵绞痛,定定地捻着棋子看他。 夜墨渊被她瞪得浑身不自在,慢条斯理地又搁下一枚棋子。 “若父皇和老九给你自由,你最想做的事,是什么?” 当然是回去现代。不过,回去现代,恐怕是不可能了。 “我去浪迹天涯。”夜离觞若真的不要她,她会安安静静地与他分手,然后,转身去到一个他不愿意也不可能去查找的地方。 “和谁?” “自己。” 夜墨渊摇头笑了笑,“凭你自己怕是走不了多远,至少,你应该雇一名护卫。” “像王爷这样的?” “本王天生贵胄,不适合当护卫。再说,本王还有那么多侍妾,本王还惦记着江山,本王还怀念着本王从前的妻儿,实在走不开。” 归娴捏着棋子,看着棋盘,久久没有搁下棋子。 这一方棋盘,不过棋子两三只,似一张网,轻而易举地,困住了所有人的前世今生。 “七哥,离觞敬重你,归娴也希望你能保重。” 夜墨渊自嘲笑了笑,原来,连她也看不起他。 “我保重什么?我们的兄弟之情,因几次患难与共,的确更胜从前,可我不能因这一点,不能因他母亲霸宠,不能因他多了一位嫡亲的亲兄弟,就对他俯首称臣!父皇也说了,册封储君,是依照长幼次序,这血族的储君,再册封两次,也轮不到他。” “或许,离觞压根儿没有想过要当血族王。” “归娴,你到什么时候才能看明白?夜离觞如果真的不想当,何惧得罪冷家?他应该直接休掉冷琉璃,直接休掉清筱,而不是任你怀着两个骨肉,还提心吊胆。” “……” “从这里出去之后,你大可以去慕凰里恳求他休妻,也看一看,他是否愿意休掉她们。” 归娴沉默,把棋子放下,就见自己放错了位置。左右都是黑子,这一局输定了。 * 夜墨渊所提的建议,归娴闷在心里,让它烂在了肚子里,却清楚地知道,冷琉璃与清筱背后的力量,将来,定会成为夜离觞的左膀右臂。 而到那一日,她贺兰归娴,还能去哪儿?只能去浪迹天涯。 这日晚膳,归娴吃得心不在焉,胃口也不佳。 加之夜明钺坐在桌旁,她看到他,就想到他和珍珠在假山林中欢爱的荒唐一幕。 夜离觞还是给她夹菜,给她喂汤,“怎么了?饭菜不好?” “我有点困,想早点睡。” 夜离觞不疑有他,忙叫乐琴等人扶着她去寝居,伺候她沐浴就寝。 归娴刚离开,夜明钺就道,“今天夜谨然找她,不知有什么事,两人聊了许久。” “你呢?可布置好了计划?” “嗯,布置好了。” “什么计划?” “我打算纳珍珠为侍妾!” “噗——”夜离觞一口汤喷了满桌的饭菜。 第172章 陛下不给他赐婚 夜明钺说纳妾,毫不含糊。 事实上离宫之际,他便提了,而且,还特意恳求要了府邸,下人。 帝后却没痛快地应下,只是说斟酌。 夜明钺直唠叨夜魇对他太小气。 夜离觞却忍不住怀疑,父皇早就知晓珍珠的身份。 珍珠,原名叫六花,一个多么不起眼的名字呀,尚宫局里养牡丹的偿。 若是父皇连这样的女子都了如指掌,还有什么,能瞒得过他? 当然,父皇这几日忙着宠爱母后,应该不会知道,他没有反对自己被禁足,是借机出了王府的暗道,带人前去抓捕辛姒和夜重楼了。 夜魂在地宫里的宝藏,他也正在忙着挖掘,那些挖掘的工匠,都是他命破天从西疆秘密调派过来的。 * 这一日,天未大明,恒颐王府的大门便被宫人叩响。 晨风卷着枝头的寒霜粒子,簌簌纷飞,管家听闻是传旨来的,亲自到大门口开门迎接着。 圣旨入了恒颐王府,满府邸的下人们陪着王爷王妃,黑压压地跪了一地。 然而,这却不是夜明钺希冀的赐婚圣旨。 因明日便是皇后册封大典,血族王大赦天下,特赦夜离觞自由,并给了他圣旨,要他前往刑部大牢宣旨,释放所有未被判死刑的囚犯,近日即将斩杀的囚犯,全部延后到明年。 圣旨上,对于夜明钺要珍珠为妾一事,只字未提。 夜离觞接过圣旨,扶起身旁的归娴,忙打赏前来的一行宫人,不经意地注意到,归娴脸上并无喜色,不禁诧异。 这丫头最近少言寡语,仿佛变了个人,是因为夜明钺连日住在这里,厌烦了吧! 那小子挑剔的性子,和花错不相上下,总是鸡蛋里挑骨头,刁难一众丫鬟,嬷嬷,搅得府邸鸡犬不宁…… 夜明钺倒始终波澜无惊,并没有因为没被赐婚而生气。 他脸颊上的“奴”字,已经用了药,恢复痊愈,白皙如玉的一张脸,也与夜离觞愈加神似。 他从地上起身,抚了抚褚色的金纹锦袍,邪冷不羁地眯着鹰眸,看向传旨的大内总管。 总管与夜离觞说着话,有些无奈地抿了下唇,避开了他的视线,对夜离觞俯首道,“王爷若无其他吩咐,奴才暂先告退,回宫复命。” “好。”夜离觞忙送他到庭院里,并叫管家送他们出王府大门。 归娴在厅堂里吩咐甄嬷嬷去准备早膳,一转身,对上夜明钺的目光,不禁警惕地瞪大凤眸。 “你盯着我干什么?” 本来对他颇有几分好感的,这几日都成了厌恶。 昨天入皇宫请安,他不只又拉着珍珠在假山林里偷情,还闹得满宫的皇子公主都去观赏,就算他真心喜欢珍珠,应该找个隐蔽之处才对呀,为何偏做这种丢人的事儿? 他丢自己的也就算了,连夜离觞的脸也丢尽了,人家议论出去,只会说,兄嫂对他管教不利,皇后娘娘教子无方。 倒是那珍珠也出了名,成了一个勾引皇子的妖精。 满宫里的宫女们都丧心病狂似地,对那女子百般刁难,听说,昨儿她寝宫里还闹毒蛇。 大冷的天,这会儿蛇都该去冬眠了,那分明是有人故意放的。 所以,她太笃定,这厮一开口,准没好事儿。 “夜明钺,你到底想干什么?” “贺兰归娴,你是不是还没洗漱呐?” 她当然没洗漱,刚才圣旨来的时候,她还赖在夫君怀里猫儿般睡得香甜哩,突然被拖起来接旨,就算她不是孕妇,也有起床气吧! 等等,他这样看怪物似地盯着自己,是不是脸上有什么东西呀? 归娴忙抬手捂住脸,凤眸从指缝里忿忿盯着他,“别挡路,让开。”她得快去照照镜子。 夜明钺反而来劲儿,抬手虚张声势地隔着她的手,在她脸上点画。 “都说人类脏兮兮的,果然一点也不假,哎?你这叫时新的鸡窝头呀!天呐!眼睛上还有眼屎呐!就连眉毛也是乱的,你昨晚真的只是睡在离觞怀里的吗?不会还有别的男人吧?” 归娴担心地看了眼庭院里的夫君,忍不住低沉怒嚷,“你给我闭嘴!” 夜明钺不但没闭嘴,反而——“哈哈哈……你是不是晚上睡觉流口水呀?唇边还有白色印子呢!脏死啦!” 夜离觞返回厅堂来,就见归娴气得跳脚抓狂。 他终于明白,为何早先自己惹归娴生气时,皇祖母要踹他。 这会儿,他清楚地感觉到,一股气流绳索般,缠住了归娴腹中的两个小娃儿。 他二话没说,过去,就抬脚踹在了夜明钺的腹部。 毫无防备地夜明钺,整个身躯倒飞了两丈远,狼狈地坠在铺了雪狐软垫的王座上,摔得他一阵龇牙咧嘴,忍不住怒嚷。 归娴趁机就溜进寝居去照镜子,还好啊,也不算狼狈。 孕妇最怕着凉生病,所以,她特别做了雪白兔毛的昭君套,罩在头上,护着头部,又不妨碍发髻巍峨的高高耸立,保暖又好看。 因为前一刻气恼,脸儿还涨红着,被兔毛反衬,反而粉润生辉,瞳仁清灵。 一身鹅黄纹的藕荷紫睡袍,外面裹着厚厚的兔毛披风,她真个人看上去像极了一只毛茸茸的狐狸。 清凉的风自背后呼啸,撩动她耳畔的发丝,镜面上,倏然多了一抹紫红的俊伟身影。 随即,他一双健壮的手臂,便霸道地自后拥住她的腰际,宛若鬼斧神工的俊美的下巴,搁在她的颈窝里,眼睛里映出她在镜子里幻美的白影。 “今日入宫,我向父皇要一座宅邸给他。” 她靠在他怀里,侧首啄吻他的脸颊,“谢谢夫君体谅,不过,不管他跑去哪儿,到底还是你的亲弟弟。父皇不给他赐婚,不给他赐府邸,怕是也有考量。母后的册封大典在即,你又得以自由,若是夜明钺再被赐婚,被赐府邸,如此盛宠,怕是要叫某些人愈加妒忌憎恨了。” 夜离觞赞赏失笑,却无奈地叹了口气,“爱妃如此冰雪聪明倾城绝世,还有谁能不喜欢?” 这话是讽刺她吗?“只要夫君喜欢就好,其他人喜不喜欢地,都不重要。” “果真如此吗?” “嗯。” “可你这几日像是不喜欢为夫了。” 她忍不住抿唇笑,倒是没有否认。“夫君慧眼,竟看出来了?!” 镜子里的俊颜,顿时不悦。“贺兰归娴,你还真不喜欢了本王?!” 他环在她大肚子上的手臂,却忍不住拥紧了几分。宝石似地瞳仁,殊璃锐冷,视线镜子里她的心口上,只恨不能挖出她的心细瞧究竟。呼吸间却还是她满身甜蜜温暖的气息。 心底一瞬间的仓惶,怕真的失去她的心,却崩溃地发现,自己压根儿恨不起来。 若她真的移情别恋,恐怕他还是无法停止爱她。 可这事儿又说不通,她还怀着他的孩子呢,怎能又怎可能去喜欢别人呢? 归娴煞有介事地夸张点头,丝毫没有隐瞒他的打算。事实上,她心里憋闷这几天,这醋早已快发霉。“你和你的清筱师妹,是不是曾经一起浪迹天涯过?” “谁告诉你的?” “没人,我猜的。” “你要计较这些,本王是不是应该计较一下,你和东方貉抱过几次?还是应该计较,他给你买过几次冰糖葫芦?” “……夫君,你这是在狡辩吗?” 狡辩?“真正的狡辩是这样!” 他突然就将她身体拧转,逼她面对自己,俯首便攫住她的唇,直接把她抱到梳妆台上,扯开了她的睡袍…… 她倒是没有拒绝,这就要抽开披风的系带,他却忙碌吻着她低喃,“穿着,好看!像只雪白的狐狸精!” * 因夜离觞去刑部,仍是夜明钺陪着归娴一道入宫。 夜离觞怕两人半路争吵打起来,叫花错、甄嬷嬷也陪归娴坐进马车里。 归娴有点疲惫,一进马车就靠在方枕上闭目养神。 夜明钺注意到她颈侧,手腕上,都是粉色的吻痕,迅速转开了视线,一路上安静异常,一双眼睛却忍不住玩味地直盯着花错。 花错被他看得忍不住气恼,这人的眼神很怪异,仿佛能看到他前世今生所做过的所有错事蠢事般,眼底充斥着还有浓烈的嘲讽与鄙夷,叫人实在忍不住想狠揍他几拳。 “哎?花错,听说你喜欢十三,是不是真的呀?” “……” “你这样整天看夜离觞和贺兰归娴你侬我侬地,不妒忌呀?” “……” “要不然,咱们凑成一对儿?” 第173章 里应外合废太子 第173章 里应外合废太子 花错干脆闭上眼睛,对他不厌其烦的刁难充耳不闻。 夜明钺却偏就不放过他,倾身凑近他面前,压低声音,邪魅地眸光在他精致地五官游弋着,半是商量地引诱,“我长这么大,还从没有喜欢过男人,正好图个新鲜。” 归娴听不下去,扯了头下的方枕便砸了过去。 夜明钺被砸得趴在了车厢里,慌乱地躲避,那方枕落在他背上,他却干脆舒服地就那么趴伏着,“左边点,右边,用力……” 归娴被他气得快要吐血,伸脚就踢在他腰侧,却像是踢在一块石头上,反害得自己脚尖生疼。 “你这是打我呢?还是打情骂俏?看准了再踢……否则,人家甄嬷嬷恐怕要回去给你告状,说你故意与我闹暧昧呢!” 花错靠在车厢上,好似休憩,仿佛这些时日还没有歇养好似地。见归娴打得狼狈,顿时有些看不下去,掌中凝聚了真气,却到底又收回。 他是什么人呐?不过是一护卫罢了,打皇子,那是以下犯上。 归娴素来做事掌控分寸,真的允许他打,也就不会亲自动手了。 可,他这样懂她的本事,到底是何时修炼来的呢?且不知不觉,竟刻进了骨子里,未经脑子,肢体便先有了顺应她的意识。 从前,他甚至比夜明钺还恶劣,明明心里念着十三,却移情于她,倒也难怪夜明钺瞧不起他。 甄嬷嬷却仿佛一个隐形人,视线不住地在三人之间流转,却没有阻止,也没有惊扰,仿佛什么都没看见。 她是贺兰太后的人,归娴从一开始的警惕她,戒备她,怀疑她,到现在,信任她,依赖她,不能没有她,所以,她也必须选择忠诚,而且,如归娴需要她一样,她也需要她。 不该说的话,她早已学会不说,更何况,她相信归娴,不会做什么出格的事。 现在,她也学会了,就算看到可怜人,她也要分辨一下,看这人是否真的可怜。 譬如——眼前一身金甲的花错。 他一点也不可怜,只是自讨苦吃罢了。 * 一入宫门,马车却被拦住了。 花错看了一眼归娴,起身掀开车帘,就见夜镶,正带兵搜查前面的一辆车。 夜明钺也凑到车帘处,望着前面宏大如宫殿的金色华车,忍不住问道,“那谁的车?” 花错不敢恭维地冷笑,“太子夜逸痕的马车,这回大赦天下,可见是赦免了不少人,该放的不该放的,都放出来了。” 花错直接把车帘挂起,下了马车,朝着过来的夜镶行礼问安。 夜镶示意他免礼,忙又对车里的归娴与夜明钺俯首行礼。 “九嫂,明钺皇兄,得罪了!因帝后祭天大典在即,父皇下令每日搜查入宫的所有车辆与行人。” “夜镶是吧?”夜明钺跳下马车,不羁地拂了拂袍子,“你倒不如去花楼里玩玩。我之前来回乔装易容几时回,你都不曾察觉什么,现在你搜能搜到什么?” 夜镶被他的嘲讽激怒,尚显青涩的面容,顿时涨红。 “我……你……有本事,你下来搜,你要真搜出点什么,我亲自去父皇面前,给你邀功领赏!” “我搜就我搜。”夜明钺这就接招。 耿直的夜镶,背负圣旨,完全被他的挑衅气昏头,全然没有发现,自己就这样把绝妙的官职都拱手相让了…… 归娴与车下的花错相视,花错别开了视线,归娴虽然看得明白,却没有吭声。 夜明钺找点事做,总好过又拉着那位珍珠姑娘去御花园寻欢的的好,闹得满宫风雨,她和夜离觞也成笑话。 夜明钺却直接走到了前面夜逸痕的马车旁,朗声道,“三皇兄,初次见面,得罪了,镶皇弟拜托我搜一搜,您可别介意。” 华车内的夜逸痕优雅打起车帘,静冷俯视车下的夜明钺。 他身旁坐着的是那次几位皇子得太后集体赐婚时,刚迎娶的侧妃罗胭,姿容不比沉鱼差,身骨纤柔,举手投足更是妩媚绝伦。 她在夜逸痕身侧侧首,与夜明钺视线相对,不禁惊艳微怔。 “殿下这位新皇弟,果真名不虚传。听说皇弟在御花园里出了名。” 夜明钺不以为然地笑了笑,“我却从未听闻皇嫂的大名,皇兄不介绍一下?” “侧妃,罗胭。”夜逸痕言简意赅。 “若是皇嫂想试试御花园里的事,那片假山我给您和皇兄留着,若是皇兄没有这闲情逸致,我陪您去试试。” 夜逸痕勃然大怒。 罗胭却涨红了脸。 如此当众调戏太子侧妃,这厮分明是找死!归娴担心地忙从后面的马车下来,朝着夜逸痕行礼,“皇兄皇嫂莫怪,明钺失礼之处,我代他赔罪。” 夜明钺见她这就一手托着大肚子,一手笼着裙摆跪下去,脸色苍冷剧变,烦躁地伸手便抓住了她的手肘…… 夜逸痕冷傲抬脸儿,漫不经心地拥着身边的女子在怀,冷笑道,“九弟妹,人家不领情,你也不必赔罪了!你和老九是怎样的人,为兄心里有数,人家明钺自恃有位当皇后的母亲,不把咱们放在眼里,咱们也只能忍气吞声了。” 夜明钺清绝哼笑,懒得与他废话。他之前暗害归娴是妖孽时,可是把几位皇子的家底都摸查清楚的。 “夜逸痕,把你怀里和腿上那些东西都拿出来吧,还有,你太子府里私藏的髅西最好也交出来!” 夜镶不可置信地忙带人上前来,质问夜逸痕,“三哥,您身上藏了什么?髅西真的在你府里吗?” “镶儿,你别听他栽赃陷害,如果你搜完了,我这就去给母妃请安了。” 夜明钺双臂环胸,绝美的唇微扬,似笑非笑地定定瞧着夜逸痕。 夜镶僵持,不敢冒然放行。 归娴额上沁出了一层冷汗,转头看向花错。 花错转身,就出了宫门,直奔刑部去了。 然而,他却不是通风报信去的,见了夜离觞,他对于宫门处的事,只字未提,直接道,“髅西藏在夜逸痕的府邸,不能明搜,要暗查。” “消息可靠?” “夜明钺说的。” * 宫门处僵持的几个人,到底是惊动了帝后,夜魇身边的贴身护卫,亲自前来把他们请到了早朝未散的大殿上。 几个人跪下,夜魇无奈地看了眼归娴,嗔怒道,“丫头,你一个孕妇,怎么总搅在这浑水里?” “父皇息怒,儿媳知错。” “给恒颐王妃赐坐。” 归娴忙道,“谢父皇恩典,儿媳还是跪着吧,跪着心里踏实点。” 说着,她嗔怒看了眼夜明钺,只希望他能明白,这皇宫里,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样张扬跋扈,迟早会惹祸上身。 那日沅妃,烟妃,莲妃,恬妃,敏妃都在贤贵妃寝宫里,与四位皇贵妃嘀嘀咕咕,她始终耿耿于怀,平静了这么久,不知道有什么陷阱等着他们呢。 夜明钺绷着脸,听着夜魇审斥夜镶,被归娴看得烦闷,冷白她一眼,便直接道,“父皇,不是儿臣无理取闹,三皇兄怀里藏了一枚毒针盒子,腿上放了两把匕首,腰间还有五虫五毒粉,这毒粉对于吸血鬼来说,不算致命,却能叫人疼起来生不如死,而对于九皇嫂这样的人类孕妇来说,无疑更是致命。” 夜魇却是认定了他无理取闹,却还是叫夜逸痕起身。 他亲自从龙椅上起身,下去丹陛,一件一件拆了夜逸痕的官帽,朝服,中衣……一堆东西无所遁形,全被抖落在了地上。 倒是不只有匕首,毒粉,毒盒,还有一个贴身的符咒,上面写着一行血族古字,夜魇只看了一眼,便随手一握,纸片化成了粉末,他却挥掌打在夜逸痕脸上。 夜逸痕被打得趴在了地上,忙又跪好,撑在地上的手臂却禁不住颤抖起来。 百官们面面相觑,不知那纸上写了什么字,竟惹得陛下如此震怒。 归娴也不明所以,却看出夜魇是有意饶夜逸痕一命,才这样迅疾地毁掉证物。 夜魇正想把几个人打发走,门外,却又有宫人匆匆进来通报。 “启禀陛下,恒颐王殿下带了一个人在外求见,说是刚从太子府抓来的。” 夜魇深吸一口气,冷怒转身,一挥袍袖,在龙椅上坐下,“宣!” 夜离觞扯住被断了筋骨的髅西进门,便丢在了丹陛下,正摔在夜逸痕身边。 狼狈地囚犯一袭黑色披风扑盖在地上,像是一只狼狈的黑色蝙蝠,手脚朝向不可思议的方向,显然他骨头不是断了这么简单,而是被强大的内力震碎了。 夜逸痕不可置信地侧首看着髅西,额上惊出豆大的冷汗。 第174章 王爷立功反被罚 第174章 王爷立功反被罚 他暗忖着脱罪的借口,却还是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实。 破天都没法子打败髅西,夜离觞也曾被他诅咒的半边脸化成骷髅奄奄一息…… 而且,髅西曾亲口说过,他虽然斗不过诅咒贺兰归娴怀妖孽之胎的黑衣人,可足以叫满皇族之人胆寒。 因此,他和沉鱼当初才决定收留他,并借他之力,稳夺天下。 但是眼下,怎么可能……什么天下,可笑的是,连一个稳字都谈不上了。 夜离觞双膝跪下,不着痕迹地看了眼跪在地上归娴和夜明钺,朝着丹陛上说道,“启禀父皇,儿臣抓到了髅西,前来复命。” “真是好样的!一大早的,朕叫你去刑部释放犯人,你却抓来狼族通缉已久的重犯……还是从太子府抓到的!”真是闲得他! 夜魇一口气咆哮出去,被气得眼前一阵暗黑,浊血堵在心口,直恨不能冲下丹陛去,狠踹几脚这立下大功的儿子。 他当然知晓,这孩子不是急功近利之人。 但是,皇后的册封已然盛宠已极,他最怕的是,离觞与明钺两兄弟,在这种紧要关头,站在风口浪尖上,亦或行为太过突兀。 他们不只是他的儿子,他也不只是一个父亲,身在皇族,他不能肆无忌惮地去疼宠他最爱的两个儿子……皇族,也从来不是一个容得下疼惜的地方。 眼下惟盼封后大典这几日能风平浪静,然而,这几个儿子,却没有一个想让他得偿所愿的。 夜离觞因龙颜暴怒,不明所以,心头不禁揣测父亲气恼于夜逸痕的行径。 于是说道,“父皇明鉴,此人藏在太子府花园下的地下密室内,已经住了许久,那密室内有吃有穿,还有髅西做法用的一应法器……” 不等他话说完,夜魇便抬手制止他。 这笨小子似乎还没有明白他的意思,凭他这耳听千里的血族王,会不知道太子府里藏了一个邪佞罪人么?! 夜逸痕面如死灰,忙朝着丹陛爬过去,朝着龙椅上语无伦次地辩解,“父皇,冤枉……儿臣冤枉……是夜离觞兄弟二人栽赃,这髅西一定是假的……髅西常年戴着骷髅面具,无人知晓他的真容,夜离觞随意抓了一个人拗断了骨头,就想栽赃儿臣……儿臣听说过,髅西曾经诅咒夜离觞成半面骷髅状,他怎可能是髅西的对手?” 夜魇勃然大怒,刚才那一张古字上,分明是诅咒归娴胎死腹中的,他毁掉了字条,本想留他一命,息事宁人,没想到他还是如此执迷不悟。 “哼哼,你如此说,朕若是给你定罪,岂不是等于偏袒离觞与明钺?” “儿臣不敢,不过……” “为求公允,朕不给你定罪!”夜魇威严俯视群臣,“你们每人咬太子一口,看是明钺和离觞冤枉了他,还是他自己做孽太多。” 满殿百官岿然不动,更不敢咬皇子。 众人纷纷跪拜,齐声高呼,“臣等深信陛下明断。” 夜魇暴怒起身,走下丹陛,扯了恐惧嘶叫的夜逸痕,拖到了领首的武将臣列领首的大元帅面前。 “余观,你第一个!” 归娴忍不住看向那身穿元帅蓝金铠甲的吸血鬼。 异常年轻英武的男子,看上去不过三旬左右的样子,恭谨低着头,举手投足都是优雅的。 他,就是夜离觞第一侍妾余灵嫣的叔父。 想必,余家人是知道,夜离觞已经秘密杀了余灵嫣,否则,血族王陛下不会急于叫他们先下口,以证明夜离觞无错。 然而,余观到底是跪下,俯首贴地,也没有下口咬夜逸痕。 归娴正疑惑看着,耳边却突然多了一个人说话,而且,说的肆无忌惮,异常大声。 如此胆大包天,目无宫规律法之人——除了夜明钺,再无旁人了。 “皇子的精纯之血,亦是被血族王陛下牵引的,一旦这一口咬下去,被牵引的将是整个余家上下,所以,余观大元帅死成一堆碎渣渣,也不会咬的。父皇,您还是别白费心机了,他们都怕您,您直接给夜逸痕一个死刑得嘞!” 归娴悚然惊出一身冷汗,皇帝如何判决,岂容他指手画脚。 就连夜离觞也不禁起身踹了他一脚。 夜明钺歪在了地上,忙又跪正,却反告了夜离觞一状,“父皇,您还没叫九哥起身吧?哎?您看看,他擅自起来了。” 百官忙低下头。 夜魇瞧着一正一邪的两个儿子,无奈地下令,“离觞,滚回王府,继续禁足。” 归娴突然就忍不住,站起身来,也赏他一脚,这一脚踹过去,却反而像是踹在了石头上,圆滚滚的身体,反而因为反作用里,不稳地向后倒…… 满殿反应敏锐地吸血鬼都忍不住地惊呼起来,大片护卫,太监,蜂拥冲过去垫背,还是夜离觞眼疾手快及时抱住了她。 夜魇惊魂不定,气得脸色都惨白了。 “明钺,你随离觞滚回恒颐王府去禁足,朕不想再看到你们两个!”夜魇这就又吩咐总管,“去,把归娴送到太后身边。” “父皇……”归娴忙又跪在地上,“儿媳恳请父皇允准离觞陪归娴一同去陪伴皇祖母。” * 太子夜逸痕犯错,赶上了好时候,圣旨上亦是只以“收容他国罪臣”为由,将他禁足府邸,不过,这太子殿下的名号,已然成了最没有分量的摆设。 对于未来国君来说,收容盟国罪臣,无异于是最愚蠢的,这等同于与盟国为敌。 而髅西则交由了狼王东方貉处置。 归娴与夜离觞虽然居住在太后寝宫的偏殿,却入了寝宫几个时辰,都没有见到古云姬的面。 倒是正殿里总传来敲打木鱼的声响,梆梆梆梆……震得人头晕脑胀,那么响亮,似生怕别人不知这茹毛饮血心狠手毒的太后娘娘,如今已经改邪归正,正吃斋念佛。 * 因为封后大典在即,诸国使臣前来恭贺,四位皇贵妃,以及归娴和十三皇子妃明雪薇等这样未被禁足,又身份贵重的王妃,皇子妃,亦是必须陪同在侧。 料定父母都会出现,归娴更是兴奋不已,只恨夜离觞被误判了禁足,不能与她一道迎接双亲……不,不是双亲,是四位,母亲与无疆,父亲与夜素明。 一路乘着肩辇,归娴想象着那两家人相见的尴尬一幕,无奈地连番叹气。 贴身的嬷嬷丫鬟们陪着她,个个噤若寒蝉,只当她是因为夜离觞被禁足而气恼夜明钺。 此刻,归娴该是与四位贵妃一道赶往皇宫大门处的,却刚到贤贵妃院子里,就听到了一番不该听的话。 站在花木扶疏的宫苑中,归娴一眼就看到,殿内,沅妃,烟妃等人也都在,许是众人太投入,才没有注意到她这小小人类的脚步声与呼吸声。 “你们可都看到了?慕凰两个孽种已经出手,若不是皇上手下留情,今日我的逸痕,恐怕就被那两个孽种给害死了!” 沅妃正跪在地上,朝着上座哭嚷,满腹憋屈了沉重的怨怒,那声音从殿内传出来,归娴虽只看到她的背影,却完全能想象出,她满面凄厉的血泪。 她忙停住脚步,转身就出了院门,一众丫鬟嬷嬷也放轻了脚步,迅速跟着她退离。 廊下的宫女尴尬地犹豫了一阵,还是硬着头皮进入殿内,“众妃见谅,奴婢有要事,不得不报!” 贤贵妃在上座,已然被沅妃哭得不耐烦,见宫女跪在地上欲言又止,不禁恼怒,“既然不得不报,还愣着干什么?还不马上说?” “刚才恒颐王妃在院子里,听到沅妃娘娘哭嚷,接着就离开了!” “那个小贱人……”沅妃血红着眼睛,环看面色苍白的众妃,“大家都愣着干什么?一旦她将我们告到皇上面前……” 她话没说完,四位贵妃就先拢住披风飞了出去,随即,恬妃,烟妃等人也都跟了出去,几个女子默契地八面行动,搜寻归娴的下落。 贤贵妃与良贵妃甚至直接找去了鸾皇宫内,不巧的是,夜魇正歪在贵妃椅上,头枕在慕凰膝上,享受着她温柔的按摩。 忙于政务的血族王陛下,疲累已极,似完全没有察觉外面进了人。 慕凰则是发现了都没有吭声。那两位女子该是给她这皇后娘娘行礼的,却进了殿门就僵站在那里,一双眼睛直盯在慵懒闲适,贵雅无匹的男子身上,全然没把她放在眼里。 于是,她就一直揉按……直揉按到夜魇发现了两位不速之客,才浅笑提醒,“陛下,两位妹妹来了有一阵子了。” 第175章 调皮王妃大靠山 第175章 调皮王妃大靠山 夜魇侧眸看了眼两位迅疾低下头的女子,沉吟着叹了口气,明显不满被打扰。 他抬手无奈捏了下额角,这才慵懒地坐起身来。 栗红色的长发,仿佛流淌的丝缎,妖艳拖曳,明黄地龙袍异彩闪耀,两种光氲辉映一身,伟岸的身躯坐正,天神仙魔般,威严慑人。 慕凰迅速帮他整理好发尾,一举一动,麻利轻柔,仿佛最默契地老夫老妻,两人相视地眼神,看进彼此的心底,最是寻常不过的溢满令人艳羡妒恨的爱恋。 “起来吧。”夜魇冷声道,“闯进来干什么?” 贤贵妃绷着脸,别开视线,负气地不说话。 良贵妃侧首看她一眼,忙俯首道,“刚才归娴过去请安,许是因为离觞被禁足,心里气不顺,说了几句话就出来了,我们担心她动了胎气,才出来找她。到底是自家的儿媳,万一出事,给皇后娘娘添麻烦就不好了,正好赶上今日她父母要来,总要把娴儿哄好了再去迎接。” 夜魇挑眉,若有所思,却又颇有几分赞赏地点头。 “爱妃顾虑极是,不过,归娴没有来这里。离觞犯错,罚他是朕的旨意,若找到她,就多宽慰几句,今日贺兰靖远若来,朕也得亲自去迎接,归娴若身体不适,可不必去宫门了。” “是。” 慕凰忙道,“皇上,还是派人去找找归娴吧,她挺着个大肚子,万一走路不方便摔一跤……” “真要摔一跤,朕就感觉到了。在宫里溜达,丢不了她。”夜魇嘀咕一句,还是叫了总管到近前,“去传旨,叫夜镶亲自带人戒严皇宫寻找恒颐王妃。” “是。”总管应着,经过贤贵妃和良贵妃时,不禁皱眉看了他们一眼。 良贵妃注意到他的眼神,心头咯噔一下。 慕凰忙叫宫女上茶,贤贵妃本要坐一会儿,良贵妃忙拉住了她的袍袖。 “皇后娘娘见谅,臣妾等还是去找归娴吧!儿媳管不好,也是臣妾失职,无颜逗留品茶。” 慕凰未再强留,便派人送她们出去。 她看了眼夜魇,似笑非笑地道,“你知道归娴藏去哪儿了?” “她还能去哪儿?那丫头四周都是四位皇贵妃的人,她当然是躲去她们谁也不敢惹的地方。” 慕凰松了口气,却又忍不住笑,“归娴倒是聪慧,懂得躲避,我当初若有她这样聪明,也就不至于……” 夜魇不悦凑近,直接吻住她的唇,“以后,这种懊恼的话莫提,提一次,朕吻你一次!” 慕凰直接勾住他的脖颈,凤眸盈盈如水,映出他绝美的面容,唇角娇嗔笑扬着,“若是如此,臣妾要说个够才好,让皇上吻臣妾一辈子。” 夜魇喉结微跳,倾身便将她压在贵妃椅上。 * 鸾凰宫外,良贵妃迅疾快走两步,追上前面的大总管富亦康,“富亦康,给本妃站住!” 富亦康忙停住脚步,恭顺地低垂着头,“贵妃娘娘,您吩咐!” 贤贵妃还在妒恨前一刻慕凰与夜魇的亲密,被良贵妃如此恼怒闹得一头雾水,随着富亦康的一声问询,不禁看向良贵妃。 良贵妃左右看了看,见宫道上无人经过,才开口,“你刚才看我们干什么?” “二位贵妃娘娘怎么糊涂了?恒颐王妃是什么人——整个皇族里最金贵的孕妇,是帝后疼在心坎上的儿媳,更关系着四国和睦,她的一举一动,帝后无时无刻不听着呢!二位贵妃娘娘还是好自为之吧。” 贤贵妃嗤笑白了眼富亦康,对良贵妃道,“良妹妹,你也忒小心了,陛下和那贱人你侬我侬,连我们进去都不曾察觉,岂会注意归娴的动静?!别听富亦康危言耸听。” 说完,她朝富亦康摆手,“滚滚……快去叫夜镶派人搜查归娴的下落。” “二位娘娘又糊涂了,恒颐王妃一个小小人类,能跑去哪儿?这会儿定然是在太后寝宫里。” 富亦康说完,就沿着宫道走了两步,瞬间不见了踪影。 贤良二妃相视,胆战心惊地忙探听太后寝宫的动静…… * 归娴的确是冲进了太后寝宫。 夜离觞正穿着一身宝蓝劲装,在院子里练功,见她去而复返,这就张开双臂迎着她…… 刚没见一会儿,他正想她呢! “爱妃,不是说要去皇宫大门迎着岳父岳母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刚才梳妆打扮了一个时辰,出门却不到一盏茶就溜了回来,这丫头是不是要偷懒呀?还是不愿见慕仙影和贺兰靖远尴尬重逢? 她却一手摆了摆,一手托着大肚子,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无视了风华绝代的夫君,并且,直冲向正殿…… 后面一群嬷嬷和丫鬟都神情微妙,在后面跟了一条花花绿绿的长龙似地。 夜离觞眼见着一群女子仓惶从自己面前经过,不禁哭笑不得,“贺兰归娴,你这是要唱哪一出?!” 归娴在殿门前,咣咣咣——用力砸门。 “皇祖母,有人要杀归娴,您老快开门呀!您曾孙曾孙女的命,就捏在您老人家的手掌心儿里了……” 她上气不接下气,从贵妃寝宫,奔到这里,砸出这几下,已然使出了洪荒之力! 夜离觞不明白她惹了什么人,忍不住道,“娴儿,你家夫君我在这里呢!你不用去求皇祖母,我就可以保护你。”他手指着自己,格外强调自己的存在。 归娴转头看他一眼,也由衷地想给他几分关注,却不想他引火上身,“是你那四位母妃!” “什么?”夜离觞哭笑不得,她最忌讳婆媳不睦,这就开始不睦了? 那殿门吱呀一声,突然就开了。 归娴进门,殿内宫女嬷嬷都跪下给她行礼。 廊下一群丫鬟嬷嬷,则都在廊下排成了两队,毕恭毕敬地站着,新跟着归娴的几位,却不由得佩服地相视——这回真真跟对了主子。 殿内,古云姬搁下小木槌,把木鱼放在一旁,示意宫女给归娴倒一杯水。 “白水就可以,谢谢!”归娴说着,这就上前行礼,见古云姬摆手,便到她身边坐下。“归娴该死,打扰皇祖母清修了。” 古云姬叹了口气,等她喝完水,才捻着佛珠斜睨她,“怎么回事?” “没事儿,没事儿,归娴对天发誓,归娴什么事儿都没做,就听了一句不该听的话。”这回,她贺兰归娴可是知道,什么叫非礼勿听了。 “什么话?” “沅母妃在那边哭,说什么贱人的两个孽种已经对她儿子下手……” “有人追你?” 归娴这就想回给她一句,“总有刁民想害朕”,话到嘴边,硬生生地给憋回去,规规矩矩地淑女态地摇头,“没注意,不过,跑到您这儿来,安全一点。” 古云姬若有所思地颦眉,陡然转头看向门口,“倒是的确有人追你来了,还不少。” “皇祖母……”归娴想把这事儿好好解释一番。 古云姬抬手挡住她,实在不耐烦于她的辩解。 归娴悻悻叹了口气,只得作罢。却是看出来了,这老吸血鬼真真地不喜欢她,将来,少不了叫她吃不了兜着走。 夜离觞在殿外正要进门,就见四位皇贵妃带着沅妃,烟妃,浩浩荡荡闯了进来,他忙迎上前行礼,“给众母妃请安!” “离觞,归娴在殿内?” 夜离觞实在很想说她不在,不过,归娴那心跳,呼吸,还有甜美的香气,实在太突兀。 “是,她刚进去,说是怕人追。原来是四位母妃追她呢?” 众女相视,眼神有的警惕,有的迷茫,有的忐忑……精彩绝伦,丰富多彩。 夜离觞扬着唇角,俯首恭谨说道,“母妃们稍等,容离觞入内通禀皇祖母。” 于是,他就进去了,归娴脸儿苍白,正紧盯着他。 古云姬看他一眼,就摆了摆手,示意他把人都请进来。 夜离觞行了礼才出去通报,四位皇贵妃带着五位皇妃进门,皆是敛了怒气,不约而同挂上微笑,上前朝着太后行礼。 古云姬俯视着一群翻脸比翻书还快的女子,眼底失望难掩,拧着凌厉的吊梢眉,没有叫她们起身。 “都活了几千上万岁的人,把一个孕妇追得气喘吁吁的,不汗颜呐?” 贤贵妃冷冷看了眼归娴,辩解道,“太后娘娘息怒,臣妾等没有追她。” “没有追,怎么她前脚来,你们后脚就跟来了?该不会是给哀家拜年来了吧?还是要给哀家送礼?还是,特意来陪哀家诵经祈福?” 第176章 四贵妃巧舌如簧 众妃顿时噤若寒蝉。 古云姬讽刺地笑了笑,“你们这是被皇后刺激得,连狡辩也不动脑子了。” 四位贵妃把头压得更低,齐声道,“臣妾等惶恐!” “不就是沅妃哭了两声,骂了两句孽种么?归娴听在耳朵里能怎样?凭她手无缚鸡之力,还能杀了你们?就算她到皇帝面前告御状,说你们辱骂离觞和明钺是孽种,你们狡辩几句便罢了,这样杀气腾腾地追捕,直追到哀家面前,莫说她有孕,就算没有身孕,她也是我皇家的孙媳,谁给了你们这样草菅人命的胆子?” 众女低下头,面红耳赤,无人敢应偿。 古云姬这些时日已然对她们失望透顶,亦是想不明白,为何吸血鬼越来越不如人类聪颖。 在皇族里,是不存在什么山盟海誓的,身为帝王,就算一时痴迷某位倾城倾国的女子,也抵不过万千美色的诱惑,偏偏慕凰,叫皇帝痴恋不渝千年,对这些女子视若无睹撄。 她近日置身事外,反而看透彻了…… “皇后现在是吸血鬼,不是从前的人类了,你以为她不知道你们密谋的那点事儿?你们之所以不得皇帝宠爱,怪不得别人,只怪你们自己比不得皇后懂事,懂隐忍,懂温柔体贴。” 归娴不禁对古云姬刮目相看,忍不住感慨地嬉笑插一句,“皇祖母,您敲木鱼,也把自己的心敲通透了?” 夜离觞抬手握拳,忙抵在唇边咳嗽一声。 这一声咳嗽,震得归娴惊魂一动,差点就飞回现代去。 归娴顿觉落了满头满脸的灰,窘迫地就鼓着腮儿,看殿顶上的花……那雕梁画栋,垂纱垂珠,倒是真好看。 古云姬白了装傻地孙媳一眼,这丫头,给她点好脸色,她还在很把自己当回事儿了。 “逸痕藏了髅西那么久,当哀家和皇帝是瞎子呢?皇帝罚他轻了,多亏了皇后被册封。沅妃,你这样辱骂离觞与明钺,无疑是恩将仇报了。” 沅妃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从前太后可是从来不念慕凰的好。 事实上,她们也都知晓,慕凰和夜魂当年所谓的偷情,不过是太后为稳固儿子的帝位,借慕凰,除掉夜魂的阴谋。 皇上不点破,她们谁也不敢乱说。 “可是,太后……” “沅妃,难不成你觉得,逸痕这太子殿下还应该收留髅西不成?人家东方貉带着十万狼师四处游山玩水,凭什么对咱们血族客气?从前在狼族朝堂,东方貉与髅西可是死对头!” 沅妃到底是心里憋了怒火,不吐不快。“可夜明钺在皇宫,当着大家的面,调戏逸痕的女人,大家有目共睹,就连归娴也是看到的。” 古云姬侧首看归娴,归娴无奈地看了眼夜离觞。 若非他这当兄长的在,她真想卯着夜明钺往死里整一顿。 见夜离觞凝着眉头摇头,她干脆避开视线,“是……是有这事儿,这倒也不怪他,是罗胭嗲得厉害!” 古云姬为这个新鲜的词汇狐疑,“嗲?” 归娴这就挥着帕子打在她肩上,“哎呀,逸痕,你这皇弟真是名不虚传呀!瞧这小模样俊的!明钺,听说你在御花园的假山林可出名了……” 夜离觞抬手挡在脸前,忍着没有骇笑出声,这丫头真是把醉香舞阁里学到的那点看家本事都拿出来了。一提假山林,众妃皆是脸色微妙。在这之前,她们无一不拿夜明钺这蠢事当茶余饭后的乐子。 沅妃则气得脸色暗黑,顿时说不出话。 其他妃嫔看她一眼,都垂下眼帘,却是神情各异。 古云姬拂了拂肩上,似生怕被摸脏了,随即就端起宫女送过来的茶盅 归娴适时恢复正常,“皇祖母,当时罗胭这样讽刺他,明钺也不好说别的,直谦让,说‘皇嫂,您若喜欢那假山林,我就把假山林让给您和皇兄,若是皇兄没空,我陪您去玩玩’。” “噗——”古云姬失态地一口血茶喷出去,下面在前面的沅妃忙躲开,四位皇贵妃更是迅疾后退开……地毯上,顿时开成了一地牡丹,灿烂得血淋淋的。 归娴忙拿着帕子给古云姬擦拭下巴。 “皇祖母见谅,归娴只是实话实说。”忙碌间,她不忘看向夫君的神情。 夜离觞事不关己地任她自己收拾善后,只当什么都没看到。 古云姬不耐烦地挡开她的手。 归娴识趣地悻悻收回手,低眉敛目,不再多说话。 夜离觞忙解释道,“皇祖母,明钺是在外面长大的,吃了不少苦,为了逃命什么都经历过,又被夜魂折磨,所幸他能痛改前非回家来。还请皇祖母与众位母妃多担待,等离觞这禁足结束,会好好教导他宫规。” 四位皇贵妃不约而同地看向他,一阵哑然。 反而是古云姬道,“宫规的事,哀家来教吧。 贤良淑德四贵妃,之前你们争抢着当离觞的母亲,现在他和归娴都是你们的,被沅妃骂孽种,也是骂得你们。 当初为了顾及你们的感受,哀家生怕你们看到他碍眼,让他在西疆长大。 现在,哀家把他给你们,他的生母皇后一声未吭,你们不好好疼他便罢了,还欺负归娴…… 皇后被封你们不开心,哀家也替你们出头。 哀家在此诵经祈福,你们倒是躲得远远的,反而是皇后,晨昏定省,前来问安,还帮哀家在皇帝面前求情,哀家身为国母,不能是非不分,是不是?!” 话说到这里,古云姬已然有些疲惫,她太清楚这些女人的德性,有些话,说了也是白说。 “都退下吧,既然归娴的父母要来,带她去迎着,谁敢动她一根头发,哀家撕了她!” * 今日归娴开了眼界。 不只逃跑是一门艺术。 迎驾,更是艺术中的艺术。 吸血鬼鬼话连篇的本事,更是叫人咋舌。 四位皇贵妃分明是恨她入骨,却见了慕仙影与无疆、贺兰靖远与夜素明之后,陡然一转,成了慈爱良母,对她又夸奖,又赞美,直说她是孝顺的孩子,说她是贤惠的儿媳…… 归娴则唇角扬着笑,百无聊赖地站在人群里看着天……看天上有没有天花乱坠。 贺兰靖远客气堆着笑听着,打量过许久未见的女儿,视线便不着痕迹,落在艳冷且盛气凌人的慕仙影身上。他曾经的娇妻,还是娇妻的模样,却已经不是他的。 夜素明则不动声色地碰了下手肘,他猛然回过神来,便又收回视线。 等四位皇贵妃轮番说完,他才问归娴,“女儿,近来可好?” “嗯,很好。”归娴点了点头,看了眼夜素明微隆的腹部,一步没有上前。 既然不能再回到从前,还是离得远一点好,免得伤害无辜的人。 贺兰靖远因她的疏冷,讪讪笑了笑,未再多言。 无疆扣着慕仙影的手,始终没有松开,两人都是同色且稳重的暗金黑纹袍服,一大一小两个俊美的男孩跟在夫妻俩身后,是归云与归思,后面嬷嬷还抱着一个襁褓,是刚出生没多久的归来。 一家五口,如此和谐又养眼,这样多子多福,更是叫大片吸血鬼艳羡不已。 归娴瞧着眼前的两家子,心里那点期盼,一点点的土崩瓦解。 此刻,她只想回去夜离觞身边,安安静静地闷在他怀里躲一会儿。 那个男人,和她腹中的两个孩子,才是她的家人。 就算他们随时会被抢走,她还是觉得,较之贺兰靖远与慕仙影,他们更近几分。 慕仙影是直爽的性子,当了狼人之后,眼神里更是藏了能剔骨削肉的刀子,一眼就看出端倪。 “归娴连我都不曾孝顺过,又怎会孝顺你们?四位贵妃就别装了,你们累,我们瞧着更累。” 四位皇贵妃尴尬地退开。 归娴哭笑不得,血族是以孝治国的,慕仙影这样说,是几个意思? “多谢母亲赞誉,归娴自认为还是颇为孝顺的,至于没有孝顺过您,您自己心里清楚,是您不肯给归娴孝顺的机会。” 夜魇朗声大笑着,带着慕凰自肩辇处,迎上前来,“多年未见,仙影长公主这泼辣劲儿,有增无减呀!不过,相较于我们家归娴,你还是差了几分。” 归娴忙俯首,跟着众人一起行礼。 恢弘的皇宫大门,掩映背后,相携而行的帝后,身着华艳的龙凤锦袍,威严无匹。 慕仙影作势这就要跪拜,夜魇忙快步上前,伸手虚扶两人一把。 “免了,当年朕承诺过,叫你和你的爱人永远免跪,朕还记得!” 慕仙影挑眉,玩味瞧着他片刻,视线就落在了慕凰身上,“皇后娘娘,失礼!当年皇上向我……” 第177章 小狼崽势不两立 殊不知,这所谓的“当年”,慕凰是早就知晓的。 当年,她随夜魂躲进那暗无天日的山洞里…… 夜魂说,“他既能把你的儿子送去西疆,迟早也会找一个女子代替你,他迟早会宠爱他的其他妃嫔……如果他真的爱你,绝不会相信太后的挑拨,他应该出来找你……” 那些话听得多了,她渐渐地心灰意冷。 她被夜魂转变成吸血鬼,成为他的人,血液中永远戴上了枷锁撄。 而夜魇,却并没有迎娶与她容颜相仿的慕仙影,也没有去宠爱其他的妃嫔。 那时,她想逃回夜魇身边,已经来不及偿。 也因此,她憎恶自己心志不坚,她更厌恶听到所谓的“当年”与“从前”。 她忙打断口无遮拦的慕仙影,“仙影,皇上已经对我讲过当年的事,归娴和离觞都说,咱们有些神似,果然是相像的,不过,本宫较之长公主这直爽的性子,甘拜下风。” “叫皇上与皇后娘娘见笑,都怪我,把仙影宠坏了。”无疆环住慕仙影的肩,轻拍了拍,示意她收敛气焰。 慕仙影却揶揄地瞪他,“倒真怪你宠我!” 今日她以岳母的身份来见亲家的,这气焰爆发出来,就收不回了。 “我女儿自从嫁过来,肚子是一天一天的大了,这些时日,恐怕没少受气吧?听说连太后都不待见她了!” 归娴从旁听得此话,忍不住勃然大怒。 她和无疆旁若无人地秀恩爱,她不拦着,说话却总该有个限度。 古云姬是何许人?连她的亲儿子夜魇,都不敢忤逆冲撞,她慕仙影一他国使臣,何来比天还大的胆子?! “长公主殿下,是归娴有失,太后才不待见。您远道而来,还是带着孩子们歇息片刻再说话吧,这样以下犯上地教训人,仔细明日孔雀王朝就被血族吞了。” 此话一出,满场岑寂。 慕仙影愣住,无疆也讪然无言。 贺兰靖远和夜素明尴尬地看夜魇与慕凰…… 夜魇内敛端着一张和蔼的笑脸,严肃地看归娴。 慕凰则看着地面,心里却不禁对这儿媳刮目相看。敢当众教训自己母亲的人,放眼天下,可没几个。 突然一个影子,冲到了归娴面前,一巴掌打在她脸上。 夜魇震怒,伸手抓住他的肩扯到面前,影子定住,竟是个孩子——是无疆的二子归思。 无疆忙跪下,“陛下息怒,归思年少无知……” 归思却不等父亲话说完,就朝着归娴怒声低哮,“贺兰归娴,别以为你在血族受宠,就了不起!你凭什么教训我娘?你知道她为你担多少心,流了多少泪吗?” 归云却一巴掌打在他的小脸儿上,替归娴还了回去。 “我姐受不受宠,也轮不到你这畜牲来教训,她好歹也是血族王的儿媳,你算老几?” “归云!”慕仙影呵斥。 “别训他,他没错。”归娴下意识地为弟弟辩解。 三个孩子,顷刻间,形成一个尖锐的三角,这算得家事,却也演变成了国事。 归娴端详着前一刻还冷如冰的贺兰归云,心头一阵酸楚与疼惜,泛滥成灾。 她亦是这才明白,这小子在孔雀王朝始终憋着火气。 “归云,算了,这疼,姐能忍得。” 归云眼眶微红,俊美的小脸儿还是清冷的,似这大半年,年长了几岁。 “姐,一个小孩子也能教训你,日后还有谁不敢骑在你脖子上?你就是太善良,才纵得这些目无规矩之人,欺压你。” “罢了,罢了,陛下,依臣妾看,这事儿就算过去了。姐弟三人许久不见,难免有些误解。”慕凰忙堆上笑劝和,见归娴直看着归云,忙催促道,“归娴,带着归云去太后寝宫里见见离觞,他不能出来,定然也惦记归云呢!” “是。”归娴忙抓住弟弟的手腕,拖着他上了肩辇。 慕仙影忙扯了归思到跟前,气恼地俯视着双颊涨红的小家伙,见他眼里蕴了泪花,未再多苛责。 众人随着帝后入宫,无疆抚了抚膝上的尘土,大掌严厉地在小家伙的肩膀上狠狠按住。 “今日是你娘亲有错,你孝顺你娘亲,本是好事,动手打孕妇,便是罪无可恕了。” 小狼崽不服气,绿眸戾气陡然爆发,毛发都炸起来,“是她不对。” 无疆示意慕仙影抱着归来和下人们先行一步,他蹲下来,拿完好的那只眼睛,慈爱瞧着儿子。 “归思,你是狼人,力大无穷,而归娴是人类,更是怀着两个孩子的孕妇。一个女人怀孕是件很辛苦的事,走路都时常重心不稳,你若多用一份力,她便能摔倒。届时,一尸三命,你担得起,我和你娘亲也担不起。” 小家伙毛发顿时软下去,绿眸也暗了,拧着脖子看向宫门处,归娴与归云的肩辇,早已经入了宫门。 “可……她当众叫娘亲难堪……” 无疆捧住他的小脸儿,把他的头转向自己。 “你娘亲若是怕难堪,也就不会当众把话甩在血族王的脸上了。 再说,刚才你娘亲的确不该当众说那些话,她更不应该当众教训归娴的公婆和祖母,而是应该平心静气地与他们谈一谈。 殊不知,她有多盛气凌人,等日后她离开之后,这血族人就有多恨归娴。” 这么说,还真是娘亲做错了?小家伙明白过来,忍不住抬手抓了抓额角。 “娘亲不是疼她吗?为什么反而做这种蠢事?” “你娘亲想叫夜离觞休妻。在这里,归娴是活不长久的。” “你不是会算吗?你不是算到她……” “现在慕凰归来,夜离觞的夺权大计也不得不暂缓,归娴的命数也已经发生改变,刚才看着她,她只是一个孕妇,身上无其他象征身份的行头,没有变成吸血鬼的可能,甚至……也没有丝毫变老的样子浮现,也就是说,她极有可能不等生下那两个孩子,就会被人害死。” “会是沅妃吗?夜离觞刚动了夜逸痕的太子之位……” 无疆站起身来,牵住他的小手,“近日入宫的人太多,也说不定是我看错了……” 父子俩正边走边说,突然两个身穿西域舞衣的女子,从一旁飘似地过去,那步履无声无响,快如闪电,一个蓝色舞裙,头纱与面纱,一个则是绿色,到了宫门口,两人被护卫阻拦。 护卫却只是问询两句,便允了她们入内。 归思见父亲停住脚步,望着那两个背影,疑惑地扬起小脸儿,看父亲在阳光下玉泽莹白的面容。 “爹……怎么了?” “我看到那两个人身后血沥沥的。” 归思疑惑地从那两个人背后,看到面前的地面上,视线转了一大圈,大惑不解。哪有血沥沥的?一点血腥子都没有哇。 “然后呢?” “跟我来。” 无疆说完,就带着儿子,到了宫门前,望着在宫道上走远的两个背影,却越看越觉得诡异,其中一个似感觉到他的视线,警觉回眸…… 刹那间,无疆骇然失色,双足不禁向后踉跄了一下。 归思忙扶住他的手臂,“爹,您又看到什么了?” “我看到了那女子尸体干瘪的样子,身上还捆绑着纯金锁链……那说明,她是吸血鬼,是活活被饿死在棺材里的,而且锁链的金锁上,刻着夜离觞三个字。” “什么?” 归思正要感慨,“怎是个女人都能与夜离觞扯上关系呐”,却话没出口,就见父亲与宫门口的护卫说话。 “刚才过去的两个女子,你们为何放行?” “她们是恒颐王殿下请来的,为封后大典献舞的舞姬,身上有恒颐王府的腰牌。” 无疆暗叫不妙,快如闪电地拖着儿子朝着两个背影追了去,却直追到后宫入口处,就被一群吸血鬼宫卫阻拦。 “后宫重地,外族男子,不得擅闯!” 归思忙问,“你们刚才看到两个身穿舞衣的女子过去了吗?” “没有,快走,快走……” 无疆忙带着儿子离开,却并没有走远,而是躲到了围墙的那边。 隔着一堵墙,这边两位舞衣女子从护卫背后的朱红门板后出来。 其中一个客气地颔首,说道,“冷兴,多谢你!” 护卫忙拱手回礼,“琉璃姐不必客气,咱们到底是一家人,帮忙是应该的。您和清筱夫人快离开吧,太后是不允许你们入宫,你们给皇后请了安,尽快离开。” 第178章 两位侧妃见王爷 两人来,当然不是要请安的,如此暴露身份,前面无处可去,后面被无疆盯住不能回头,因此不得不入鸾凰宫。 慕凰因陪同夜魇为远道而来的使臣们举行洗尘宴,正好返回寝宫更换宴会礼服,带着一众随侍穿过院子,见几个宫女要把两个舞衣女子赶走,便驻足看了片刻撄。 “怎么回事?” 众女忙停止争吵,黑压压地跪了一地。 掌宫的大宫女珍珠忙上前来,俯首道,“她们自称是恒颐王邀请来给皇后娘娘献艺的舞姬。但是,恒颐王前几日被禁足,未曾出过门。恒颐王妃有孕,平日谨小慎微,又有众人随行陪同,断然不会接近风尘女子。奴婢觉得可疑,可她们又带了恒颐王府的腰牌。” 珍珠说着,未曾转头,却分明察觉,冷琉璃狠狠地拿眼睛紧盯着自己。 没错,她是冷家养的,可她现在是夜明钺的人,不再是冷家的狗。更何况,她如今是鸾凰宫的掌宫女官,很快,她就是夜明钺的皇子侍妾,她再也用不着听旧主颐指气使。 慕凰冷眯凤眸,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她回来时,穿过御花园,看到无疆父子,他们已经告诉她事情的经过。 不过,珍珠没有点名冷琉璃的身份,着实叫她意外。 其实,她并非不知,明钺为何在假山林里宠幸这女子,害她站在风口浪尖上…偿… “别在外面吵,叫她们到殿内来。” “是。” 慕凰在内殿换好了礼服,出来,就见两个女子已经跪在凤椅下的地毯上。 两人低低交谈着,神情诡谲,毫无恭敬之态。 慕凰在凤椅上坐下,怕弄皱了袍服,忙抚了抚裙摆,就听得下面道,“儿媳给母后请安!听闻母后回宫,儿媳欢喜,不远千里日夜兼程……” “慢着!”儿媳她只认贺兰归娴一个,四位亲家今日可都来了,容不得出差错。“本宫的儿子素来自律,不曾混迹风尘舞阁,就算有什么瓜葛,也算不得明媒正娶,你们何来的胆子,敢自称本宫的儿媳?” 清筱忙扯下面纱,“母后,儿媳是清筱,家师亦是养父,是夫君的师父破天。” “儿媳是冷琉璃,家父乃冷焰,本家祖母与云姬太后是嫡亲姐妹。”冷琉璃也忙道明身份。 慕凰脸色微黯,珍珠从旁极有眼色地端上茶盅,若有所思地看了眼冷琉璃,小心翼翼地低声叙说起来。 “娘娘回宫之前,恒颐王曾经有两位冷氏的侧妃,还有一位叫冷婉妍的,因差点害死恒颐王妃获罪被斩杀了,这一位亦是太后指婚,只是恒颐王妃有孕,而她与清筱夫人都是善妒的性子,所以,太后娘娘下令她们呆在西疆,等到王妃娘娘顺利诞下小皇孙,再叫她们回来。二人如此出现,是抗旨不尊,若是一旦被查出,恒颐王殿下亦是被株连杀头之罪!” 两女子不等慕凰思忖,忙情深意切地带着哭腔辩解,“儿媳们该死,儿媳们想见母后,亦是思念夫君,因此……”清筱说着话,就潸然泪下。 冷琉璃也拿帕子按在眼角上,抽噎着啜泣起来。 慕凰无奈地叹了口气,“珍珠,你去太后寝宫一趟,就说我身体不适,叫离觞来一趟。” “可是,娘娘,皇上有旨,恒颐王殿下不得……” “出了事,本宫担着。” “是。” 清筱和冷琉璃相视,欢喜不已,忙俯首齐声道,“谢母后恩典!” 珍珠忙奔去传话,慕凰叫清筱与冷琉璃入座,又派人给她们端来两大盅血。 因连日赶路,又饿又累,于是也顾不得体面,那汤盅刚放下,两人就飞快地端起来,大口喝光。 慕凰俯视着她们,若有所思地取下腕子上的一副龙凤手镯,叫宫女送下去,一人给了一个,又叫人拿来袍服叫她们更换好,总算是瞧着体面了,却越看越暗淡。 相较于贺兰归娴,这两个女子实在……不好看。 清筱那眼神满殿乱瞟,眼神里尽是算计,仿佛是在清算她这殿内有多少无价之宝。 而冷琉璃眸光带冷,瞧着清筱的眼神虽然唇角带笑,眼底却暗藏鄙夷,对她这婆婆,虽说毕恭毕敬,却总觉得不似真心实意。 反观归娴,那丫头恭敬便是恭敬,忤逆便是忤逆,性子倔强了些,却惊艳了天下,踏实了人心,还有那肚子亦是格外争气。 “清筱,你跟在离觞身边多年了吧?”慕凰试探问着,看了眼清筱的腹部。 “是,母后。” “怎一直没有身孕?” “回母后,儿媳与母后一样,是被转变的。” 慕凰恍惚怔了一下,向后仰身,脊背靠在凤椅靠背上,眼神顿时淡了三分。 这女子虽然与她一样,却又与她不同。 她也听说了,清筱那座楼阁,是凭破天对离觞的教养之恩,肆无忌惮地挖了离觞在西疆多年的积蓄修筑起来的。 前些时日,沉鱼,蔺夕颜,楚紫柔等几位皇子妃与公主前去参观,幸亏归娴机灵,拿了红绸布,将整个楼阁封罩起来,才免了那些女子无事生非。 “清筱,女人不能生养,定要放宽了心胸,才能得夫君恩宠的!你是夫人,不是侧妃,更要认清自己的身份才好,那些逾矩,讨巧,攀比的事,日后能不做就不要去做了。” 清筱心头被针扎了似地,一阵剧痛,忙道,“是,谢母后教诲。” “母后知道,咱们初见不该说这些,但是,咱们是一家连筋带骨的一家人,四位皇贵妃现在虽说是离觞的母妃,却不是真心疼他,若知晓你背后那些事情,少不得要狠狠地罚你一顿。” “是,儿媳再也不敢了。” 冷琉璃见慕凰训完了清筱这就朝自己看来,忙道,“启禀母后,儿媳是能生养的,只是贺兰归娴霸宠已久,儿媳见不着夫君,所以,就算想为夫君生儿育女,也没机会。” “本王这不是来了吗?皇祖母懿旨在先,任何人不得忤逆,你到母后面前来告状怪罪,为夫也无能为力呀!” 伟岸俊逸的男子说着,一阵风似地,快步进门,惊得满殿帘幕呼啸动荡。 他随手便把殿门关了,门板掩上之前,见珍珠驻足廊下,规矩地守着,他诧异地怔了一下,才关紧了。 照理说,这女子是冷氏的人,应该在认出冷琉璃的第一时间,就去通传他才对。 难道是明钺与她睡过几次,就倒戈了?因有血液牵引,吸血鬼的心素来不会善变的。 转过身,他正要跪下朝凤椅上的母亲行礼,不料两个女人争先恐后地冲了过来,撞了满怀。 他只能扬着唇角接住她们,抱在怀里,安慰地拍了拍她们的脊背。 “母后在呢,别失了礼数!” 两个女子忙红着脸后退开,夜离觞忙朝着脸色难看的母亲跪下。 “给母后添麻烦了,是儿臣教导不周。” “罢了,你们聊吧!一个时辰后,叫珍珠把她们打扮成采买宫女的模样送出宫。” “是。” 慕凰凝眉起身,见两个女子规矩地跪在地上齐声道“恭送母后”,无奈地摇了摇头,出门便叮嘱了珍珠几句,便带着一众随侍离开。 夜离觞佯装忙碌地关上门,却亦是为缓解尴尬。 归娴姐弟俩还在太后寝宫等着他回去对弈,若稍后带一身脂粉香回去,少不得被拷问。 果然,他尚未转身,腰间便缠上了一双手——鲜红的指甲,手背上妖娆罩着锁链网式的饰品,连着戒指与手链,这是冷琉璃的手。 清筱则自他手臂下钻了过来,自身前拥住他。 “离觞,我好想你!” “……” “我们和好吧,我知道错了,我发誓……我再也不会伤害你的贺兰归娴!” 说着,她就踮起脚尖,凑上他的唇。 夜离觞手按在她肩上,轻轻拥着拍了拍。 “咱们好好说会儿话吧?你们在西疆可有什么有趣的事儿?” 两个女子的热情顿时被他一句话浇灭。 他手牵住她们的手,把她们安顿在椅子上,隔着直通凤椅的地毯,自己退到对面的高背椅上坐下,打量过两个女子,笑道,“多日不见,你们倒是愈加好看了,可是新养了什么宠物?” 宠物她们是从来不少。 “离觞,听说太子被册封时,几位皇子都被赐婚,你是不是也被赐了侍妾?”这才是清筱最关切的话题。 夜离觞深吸一口气,隐忍笑道,“本王有你们就够了。” 冷琉璃道,“夫君,我想去看一看王府里的琉璃阁,父亲去信,说琉璃阁已经修建地差不多。” “恐怕不太方便,那边都是皇祖母和父皇的人。你放心,你父亲未能添补的家具,本王都给你买了,都是最好的。” “谢夫君!”冷琉璃心花怒放,手上的帕子转着花,挑衅地看清筱。 清筱则换了口气,“夫君,贺兰归娴要何时生产?” “明年春。” “那时我们就会回到夫君身边了吗?” “看皇祖母的意思。” “夫君你想我吗?” “嗯,想。当然想。” 清筱得了答案,冷白了眼冷琉璃。 “夫君,贺兰归娴若生下两个孩子,清筱能不能养那女儿?清筱一定对她视如己出。” “夫君,琉璃想教养那儿子,琉璃多练习,日后咱们有了孩子,也好能顺利些。” 夜离觞脸色微僵,眉心顿时紧皱起来。 之前惦记如何害死归娴,现在孩子还没出生,她们就开始惦记扶养大权,将来有冷家与破天参与,怕是归娴以人类的身份,无权教养两个小吸血鬼…… 归娴被夺走子嗣的一幕,他却是连想都不敢想。 “依照皇族的规矩,皇孙出生,是要先有祖父祖母教养三个月再安排去处的,所以,这件事,本王与王妃都做不了主。” 冷琉璃狐疑,“皇族里有这样的规矩吗?” “有,当年父皇出生,便是被曾祖父与曾祖母教养了大半年。” 说着话,听到外面轻柔的脚步声,和环佩叮咚的声响,夜离觞朝着门板看了一眼,忙暗动真气,布下结界,封住了门窗。 鸾凰宫的宫苑内,归娴疑惑地跟了来,刚搭着丫鬟木莲的手,走到院子中央的白玉石板路上,就被匆忙迎下来的珍珠挡住了路。 “王妃娘娘,您出行不便,怎么也过来了?” 归娴忙道,“刚才你过去传话说母后身体不适,离觞来的匆忙,我不放心,担心母后不愿惊动御医,所以我叫了木莲过来,木莲精通医术,小病小痛都能医治的。” 珍珠忙堆上笑,挡在她身前。 “皇后娘娘已然好多了,因与恒颐王有话要聊,不允许其他人惊扰,还请王妃娘娘见谅。” 归娴颦眉,看出她执意阻挠,侧身经过她就拾阶而上。 到了廊下,她就从门板的镂花窗格,朝着殿内看了眼…… 木莲怕她摔倒,始终紧跟着她,见她看着门里一怔,疑惑地也看进去,正见恒颐王与两个女子谈笑……从前她是跟在良贵妃身边的,因此,那两个女子她是认识的,一个是清筱,一个是冷琉璃。 于是,她忙一手扶住归娴的手肘,一手护在她后腰上,以仅有两人听到的声音担心地提醒,“娘娘……” 第179章 冷战也帮他解围 归娴猛地回过神来,反手抓住木莲的手臂,僵挺着脊背,借着她的搀扶转身。 低矮的台阶,刚蹒跚学步的孩子也能轻松迈步下去。 归娴却脚下一个踉跄,踩了裙摆,突然一跌,身体向前趴下去…… 一群嬷嬷丫鬟脸色陡然煞白,轰然涌上来,有的扶肩,有的扶手,有的撑住身子……一个个素来不喘息的吸血鬼,竟都是惊慌地粗喘不止,生生惊出满头冷汗撄。 当年,七皇子夜墨渊的皇子妃茉香,便是怀着身孕,不慎在大殿前的百级长阶上,如此踉跄一下,导致大片服侍的宫女嬷嬷以服侍不周之罪被斩杀。 这孕妇,比茉香高贵千百倍的,且今日父母又都来了,出不得半点差错。 归娴惊觉大家过于紧张,也想起夜离觞提过的茉香的事,忙堆上笑,打起精神,把冲到了眼眶的泪逼退。 “我没事,咱们回去吧!偿” 众人忙让开路,小心地左右陪护着。 珍珠早已经跪趴在地上,身子瑟缩惊颤,恐惧地抬不起头来。 “起来吧,就当我没来过。不过,若有人借着这事儿闹大,要害死殿下,这罪也有你的一份,我不饶那借题朝殿下挥刀之人,也不饶你!” 归娴从鸾凰宫内出来,一直在思忖,一会儿如何与太后交代。 夜离觞出来之前,正与归云对弈,云姬太后就从旁饶有兴致地观战…… 她乘着肩辇没走多远,肩辇前就突然落下一个黑衣人,看似简单的一身黑衣,却贵雅地不寻常。 黑色锦缎上,绣着黑亮的暗纹,脸上蒙着黑纱斗笠,魁伟的身躯清俊冷酷,煞气慑人。 归娴心头一惊,从黑纱间隐约辨出他的面容,觉得有些面生,却并不陌生。 倒是花错提过一句,说夜离觞与楚家存着默契,要迎娶楚紫薰之时,此人一直住在楚家。 众丫鬟嬷嬷以为是刺客忙一字排开,护在肩辇前。 不等他开口自报身份,归娴就示意众人退下。 “可是要找殿下?” “是,不知王妃娘娘可知殿下在何处?” “倒是知道,不过不方便通传,也不方便你见,你有什么话需要转告么?” “劳烦娘娘告知殿下,他一直以来想抓的那两条毒蛇已经出洞,属下已经布好了陷阱,今晚动手。” “记下了。”归娴思忖着这“两条毒蛇”,忽然明白了,血族王夜魇为何将夜离觞禁足,其一便是规避被妒恨的风险,其二,恐怕就是因为这“两条毒蛇”。 * 返回太后寝宫,归娴沉了沉气,才进入殿内。 莫名其妙地,殿内多了几个宫女嬷嬷,还有一个与贺兰归云一般大的女孩,三人一阵说笑,竟是相谈甚欢的样子。 所幸,归娴早先把皇族人见了个遍。 那是二十四公主,夜虹。 其母是血族北疆陌上部落首领的女儿,血统尊贵,可惜难产而死。 这丫头为祭奠亡母,从头到脚,都是一股无法形容的异域风情。 头上是清雅的天蓝色宝石与羽毛做成的发饰,越衬的玉颜焕白,双唇丹红。脑后垂着一缕一缕的垂至后膝的小辫子,辫尾上缀着碧玉坠儿,活脱脱一个仙子般的人物。 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有些羞赧地不时偷觑俊美的归云…… 归娴一眼看出端倪,忍不住上前打趣。 “皇祖母,归娴不过出去一会儿,您就把归云的终身大事给解决了?!” 如此一说,归云顿时涨红了脸,反而不敢看夜虹。 夜虹也避开了他,抿着唇,笑得羞窘难耐。 归娴却并不看好这门亲事。 血族的长公主有四十位,嫁出去的,仅仅有八位。 像夜素明这等和亲之后,又改嫁,且能得到幸福的,恐怕血族史上,唯独她一个。 有些长公主是嫁了又和离,再改嫁,再和离,一位公主因婚姻不睦,改嫁三四次的,不再少数,更有甚者干脆离宫远游…… 而夜魇的公主有十几位,如夜妙戈,夜菱纱,夜谨然等,就算被赐婚,亦是在宫里养男宠,无一人敢大张旗鼓明媒正娶地迎娶公主。 究其原因,无非是因为血族的公主们性情乖觉,目中无人,就算如夜谨然这种贤淑安静的女子,也被认为是掩藏了狂戾。 血族大好的男儿,无一人想受制于皇族,更不想得“妻管炎”,更不愿做“床头柜”。 一旦娶了公主,每晚就寝亦是由嬷嬷盯着,将驸马临幸公主的次数记录在案,若是多了,落个需索无度的骂名,若是少了,便被帝后与皇妃太后等人责难。 因此,从这一点看,归娴并不希望归云迎娶血族的公主,尽管面前这位公主,娇俏可人,美丽无双。 可以想见,将来若是归云迎娶了夜虹,就连素来目中无人的慕仙影,也不得不看古云姬的脸色行事。然而那女人又天生不是看人脸色的,若是夜虹嫁过去,少不得也会受委屈。 然而,归云与夜虹坐在一处,却看上去天造地设,毫无违和感。 云姬太后越看他们约欢喜,对归娴的态度也好了许多。 “不是叫你去看看皇后么?怎这么快就回来了?离觞呢?” 归娴心中骇笑,若是她再不会来,怕是这位太后娘娘,要怂恿她的孙女,将归云拖进内殿吃干抹净了。 “母后没什么事儿,可能这几日疲累过度,有些不适。离觞在那边坐一坐就回来。” 归娴正说着,殿外便一阵风进来,那股龙涎香异常清晰,较之一般吸血鬼的冰冷之气,温暖许多,因此,她没有回头,也知道这是她家夫君见完两位情人回来了。 她低眉敛目,坐在自己原来的位置。 “刚才有个黑衣人在路上碰见,说你一直想抓的那两条毒蛇出洞,今晚就动手。” 古云姬狐疑,“什么毒蛇?还两条?” 夜离觞不动声色地看了眼归娴,他居高临下,只看到她发髻一侧的紫玉华钗上的凤凰,震动着双翼,微微颤动,纤长的睫羽,掩住了瞳仁里的波澜…… “明钺说,他早先中的剧毒,要以毒攻毒,需抓了最毒的蝮蛇,取了蛇胆泡酒,常年服用,才能慢慢解毒,所以,我派人去寻找蛇窝,他们盯了几日,总算是有所收获。” “原来如此。”古云姬了然叹了口气。 夜虹忙道,“九哥,你要抓了那毒蛇来,别忘了给我们瞧瞧,也叫我们开开眼界。” 归娴挑眉,前一刻她还在为夜离觞天衣无缝的谎言赞叹,此刻,又不禁为他捏一把冷汗,抬眸就见他脖颈僵挺着,唇角眉梢都快要抽筋。 瞧着他这样子,她便忽然忍不住想笑,心里的闷气也疏解了。 “听说那毒蛇异常灵敏,需得当场抓了取出蛇胆,如果活捉回来,毒蛇一路上活力受损,蛇胆的药性也减弱百倍。” 归娴对夜虹说着,淡看了眼无计可施的夜离觞,默然笑纳他眼神里的感激。 她却顿时猜到了,那两条毒蛇,便是辛姒与夜重楼母子,他们布下陷阱的地方,定然是夜魂的地宫宝藏之处。 古云姬却不疑有他,“难得你疼惜明钺,快去吧,别耽搁了时辰。” 夜离觞忙行了礼,转身就拉着归娴出了寝殿。 归娴被他拖得一路疾走,不禁面红耳赤地回头看了眼,正见夜虹小手掩在嘴上,与归云相视而笑,笑得那么暧昧,仿佛夜离觞当众亲了她似地。就连古云姬也没有怪罪他们的失礼。 到了院子里,归娴迅速甩开他的手。 “你做什么拉拉扯扯的?” 夜离觞烦躁地剑眉紧锁,眸光严峻地看她一眼,威严轻一摆手,廊前院中的所有宫人,退得不见了踪影。 他知道自己解释不清楚,越是撇清,恐怕也越引她误解。 “刚才就说了几句话,我对天发誓,我什么都没做。” 归娴垂首,单膝跪下,强硬扛住他强势的压迫之气。 夫妻如君臣,尤其是一夫多妻之下,她看得太明白。 如果他不乐意瞧她,她贺兰归娴连个屁都算不上。 若她独自一人面对这事儿,大不了甩给他一巴掌,管他什么夺人所爱,一哭二闹三上吊,叫他的皇族天翻地覆,彻底除了那两个妖精便罢, 现在她还有孩子,她怎能不给他与他的皇族留个好印象,给两个孩子铺一条长远宽阔的路?! “殿下无需解释,哪怕殿下与她们如胶似漆,都是应当应分的。皇祖母叫她们离得远些,不过是保护皇孙,将来,她们迟早是要回来的,到时候殿下若是每天与归娴解释一次,殿下不累,归娴也累了。” 第180章 凶手,疑似皇上 夜离觞无奈凝眉,俯视着她,心头一阵无力冷凉,直凉透了手脚。 他认同她的话,却也更加燥怒。 “爱妃,这些道理,本该是本王对你讲的。因知你心思剔透,才不曾说,另外,咱们之间也不需如此。” “人前人后,礼多人不怪。我父母那脾气都不好,若这事儿被娘亲知道闹出什么是非,还请殿下多担待。殿下已为归娴满足娘亲提的所有苛刻条件,无需再为归娴做任何让步,归娴知道,这样要求亦是过分。” 他别开脸,不愿看她卑微的样子。“爱妃可以起来了。醢” “归娴还有一事相求。” “殿下如今这般盛宠归娴,将来归娴少不得心怀眷恋,做出乱了分寸的事。若归娴被殿下的其他完美的女人反衬得面目全非,殿下或太后母后重罚归娴……请殿下给归娴一个痛快。” 她毕恭毕敬的姿态,拒人千里,丝毫不像与他无话不谈的她缇。 这种疏冷,却又叫他理亏到无从斥责怪罪。 夫妻,原该只有两人,原该亲密无间,若多了第三第四乃至第五人,便该如隔了几重山,哪怕面对面,中间也似有几个外人在场…… “罢了,你若愿意如此,就如此吧。叫归云留着那局棋,我回来再与他继续。” “是。” “别再吃冰糖葫芦,尤其别吃东方貉买的冰糖葫芦。” “是,谨遵殿下谕令。” 既然她这样客气,他也只能客气。 “爱妃想要什么,本王给你带回来。” “殿下此去需要远行么?” “不会去很久。” 归娴沉思良久,心里到底是不舍。 “要一套舞衣吧,绡纱的,不必太奢华,穿和没穿差不多的就行啦。” 唰——某殿下双颊浮上一抹暗红,脑子里抑制不住地开始想入非非…… 视线就落在了她白腻如脂的颈侧,那血脉活泼地跳动,诱着他凑近。 几缕乌黑的碎发绕着妩媚地弧度,随着微风在雪艳的肌肤上轻轻摆动,衣襟内的因身孕傲然的一隅,直往他眼睛里扎……他呼吸不由自主地屏住。 归娴察觉到他轻灼的眸光,双颊微热,眼皮也没抬,便口气淡冷地补充道,“要尺寸瘦长的,不是孕妇穿的。待将来生了孩子,好激励自己减肥。” 在一群女妖的重重威胁之下,身为一个人类女子不美不自强,不玩点妖娆手段,便是罪孽深重了! 归娴刚说完,一阵风从脸前回旋起来,卷起飞花无数…… 突然的一幕,似梦非梦,有几片花瓣如他的手,凌厉擦过了脸颊。 她疑惑抬头,就见那高大如山的身影不见了,大片落花劈头盖脸地砸了下来,落了她满身芬芳。 哎?这吸血鬼,到底是怒,还是喜? 寝殿内,古云姬冲出来,见满院的花被毁,顿时怒不可遏。 “这该死的臭小子,哀家辛苦养的花,全被他给毁了!” 夜虹和归云也跟出来。望着漫天飞花,归云莞尔,夜虹赞叹不已,侧首,便抓住了他的手,“归云,你放心,你姐姐在这里很幸福,有我在,九哥不敢不疼她。” 归云不着痕迹地抽回手,望着飞旋在半空的花,说道,“你将来是要嫁人的,能看她多久?” “你若这样拜托,我便看她一辈子,如何?” 夜虹瞳仁灿亮地望着他,他却只是看花,始终没给她回应。 见归娴跪在地上,似已痴怔,竟一动不动,古云姬狐疑地问道,“你又是怎惹着离觞了?” 归娴回过神来,忙起身抚了抚身上,站在满地花朵花瓣上无辜地转身,朝着古云姬俯首道,“我没惹他,是他自己气不顺。” * 月华如洗,繁星满天,薄云清幽。 满山林木如碧海,在夜穹下随着夜风温柔涌动,林叶哗哗,诗画般,毫无肃杀之气。 夜间忙碌的鸟兽刚刚开始躁动,被突然闯来的不速之客惊动,四散逃窜,林海陡然归于岑寂,连草丛间的虫鸣也戛然而止。 夜离觞鹰隼般,无声停落在林间一株参天巨树浓密的枝丫间,魁伟的身躯迅敏弯下,如一只伺机捕杀猎物的猛兽,树影斑驳的月光里,深冷的血红瞳仁,精准盯住了远处在林间跳跃的星星点点的火光,耳廓微动,听到的,是大片缭乱不羁的谈笑声。 “美人,过来,给爷斟满酒杯!” 还有行酒令的醺然大笑。 那群吸血鬼工匠,忙着开山凿石,已忙了一整天,此刻正是晚宴时分。 琴声如丝,鼓声如雷,伴随粗犷与娇娆的谈笑声,形成混沌的一片。 夜离觞静听良久,还是分辨出,其中并无辛姒与夜重楼。 宫里正举行封后大典,所有的护卫都被调派防护京都与京都四周的重要城池,以免封后大典出差错,所以,这样的林间山野,就成了疏漏之处。正是下手挖掘宝物的好时机。 辛姒素来如此心思高妙。 静看许久,他忽然发觉不对劲儿,暗处似有人在盯着自己。 他只当没有察觉,以牵引之力,命身后的泓一带所有随从迅速撤离。 泓一得令,轻一摆手,大片黑影,鬼魅般,瞬间四散,却没散多远,倏然停住了动作。 “殿下……”泓一提醒。 夜离觞转头,就见漆黑的林间,有血红的光点,那是吸血鬼的眼睛,阴森的叹息声徐徐发出,竟是有几百人。 他们被自后方包围,没了退路。 夜离觞所在的大树顶端,两个人飞坠而下,飘飞与树冠齐平的位置。 一个红袍如血,衣袂飘飞,灵蛇发髻高绾,那凤冠还是皇后的模样。 另一个俊美非常,容颜如月,黑袍如夜,从那五官上不难寻到与父亲相仿的痕迹。 “离觞,久等多时了吧?!” 夜重楼口气不羁,似寻常,仿佛他是前来赶赴与兄弟的邀约。 夜离觞暗隐一身杀气,从容笑道,“刚来。叫皇兄费心了,竟派这么多人迎接离觞?!” “从你没出生,我和母后就想除掉你,为这久等的一天,我怎能不多费点儿心思?!” 夜重楼说的近乎热切,视线不着痕迹,环顾大树周围的一群黑袍吸血鬼。 “我到底比你多喝了几百年的血,离觞,你带这几个人,未免小瞧为兄了。” 夜离觞失笑,“皇兄未免高看自己的本事,您放心,这些已足够!” 辛姒已然不耐烦,“重楼,那些人交给你,离觞交给我。” “是!”夜重楼微扬唇角,俯视夜离觞,突然多了几分兄长的疼惜与怜悯,“九弟,你生前吃苦,被父皇丢弃到西疆,为兄心里也为你疼,你放心,明年今日,为兄一定为你烧纸钱,绝对不会叫你在那边受一点苦。” 夜离觞不等他结束演戏,就猝然旋身,强大的光如烈阳如闪电,轰然挥砍,黑袍随从默契地迅速飞下树枝,那些隐于暗处的几百吸血鬼无一幸免,瞬间被灼烧成粉末。 辛姒脸色微变,顿时想起那个近似虚幻的传说,他为贺兰归娴,独闯狼族皇宫,一夜间毁掉狼王寝宫,火烧大半狼族宫卫…… 此刻,她才明白,那压根儿不是传说,是事实! 她亦惧于那样的强大光芒,迅速扯着儿子飞冲天际,却一张网自上笼罩下来。 她恐惧地嘶叫挣扎,网格瞬间烧灼皮肤。 夜重楼则从靴筒里取出匕首,要把网割破,却诡异地割不动。 但是,这金龙匕首,是父皇御赐的,金银铜铁皆不在话下,为何此刻对这网无能为力? 夜离觞飞上树梢,见母子俩被困在网中,却没有发现挥出网子的人,不禁疑惑。 但是,这样的天蚕银丝网,是父皇随身的宝物。 他飞身而起,把剑便要刺向网中,辛姒怒掌一挥,刺冷的血红光刃精准刺向夜离觞心口…… 夜离觞忙来不及躲避,忙提剑一横,强光撞击剑刃,逼退他飞坠到十丈开外的林间,“泓一……” 泓一没有去追,反而飞身而下,单膝跪下,“殿下,他们被一个人抓走了。” “谁?” “没看清!不过,他穿着龙袍……所以……” 夜离觞忙展翼飞起,“朝那边去了?” 泓一借轻功跟上他,“朝天而上,然后就看不到了。” 夜离觞愈加确定,这事儿古怪,今晚使臣宴,父皇不可能离宫。 “回宫!”他必须回宫看一眼。 “宝藏呢?” 夜离觞朝着篝火处看了一眼,那边的谈笑声,乐声都停了,所有的人都朝着这边观望。 “你带他们留下盯着,叫他们尽快把山石凿穿!” 第181章 皇上一身脂粉香 皇宫大殿,宫乐恢弘,百官推杯换盏,使臣们谈笑风生,就连素来勾心斗角的妃嫔公主们,亦是欢喜和睦。 因夜离觞不在,这场晚宴纵使精彩纷呈,归娴亦不禁百无聊赖,面对满桌的珍馐美馔,半点胃口也没有,浑身也似少了什么岑。 加之弟弟被安排坐到了夜虹身边,她便愈加心神不宁,总觉得无数双眼睛虎视眈眈地盯着自己,又不禁担心夜离觞会受伤…… 如云的舞姬挥着薄纱水袖翩然飘过眼前,她看到了对面被夜钺调戏的太子侍妾罗胭。 视线与那颜料盘一样的脸对上,归娴就收到她馈赠的鄙夷冷笑。 然后,罗胭却似还觉得不过瘾,拿帕子抵在鼻尖上,侧首与身侧的四公主夜妙戈低低说着什么…… 归娴疑惑,随着她的视线转头,就见她看了贺兰靖远与夜素明,又看慕仙影与无疆,夜妙戈挑眉看过来,眼神里亦是有几分嘲讽。 好么,父母离异之后另娶另嫁竟都是耻辱,她贺兰归娴是不是应该把自己埋进土里?! 一群食古不化的野人! 她不客气地送她们一个“low”,然后抬手,捏着戴了镂花护甲套的小手指,由上转下,鄙夷地直指地面欢。 凤椅上,慕凰注意到儿媳与罗胭、夜妙戈之间的微妙,无奈地叹了口气。 “这丫头,离觞不在身边,她还敢接罗胭的挑衅……” 然而,身边却没有人回应。 她是坐在龙椅上的,宽大如床榻的雕龙宝座,坐下两个人亦是显得异常宽大空阔,而现在,她身旁的帝王却不知所踪。 她疑惑看向富亦康,“陛下呢?” 富亦康忙恭敬弯着脊背上前,低声道,“回皇后娘娘,陛下刚才去如厕了。” “怎不陪着?” “陛下说不让陪。” 不让陪?这里可是有不少皇子公主,是在陛下如厕的片刻功夫里怀上的。 诸如夜虹,她母亲虽是血统金贵的酋长之女,却也是不择手段,趁着夜魇一次宴会酒醉,易容成了她的模样,撩得君心相思动荡,趁机得逞的。 然而,堂堂血族王陛下,岂容被如此唬弄? 最后,那女人难产而死,未留下丝毫痕迹。 许多人都揣测,那女子是被某位妃嫔,亦或辛姒皇后害死的。 而皇族里,也因此许多没有母亲的皇子公主,却也因着背后无权所依,不被众妃看好,因此也无人认养。 因此,陛下如厕这件事,若不小心,就会酿成另一出悲剧。 慕凰越想越难过,这就搭着珍珠的手起身,对富亦康道,“带路,本宫去瞧瞧陛下,陛下刚才有些醉了,万一摔倒……” “皇后多虑了,朕怎么可能摔倒?!” 夜魇邪魅说着,就从后殿出来。 那一身艳红的龙袍礼服,奢华曳地,随着从容徐缓的迈步过来,宽阔的金色腰带与衣边领边异彩闪耀,头上龙冠的垂旈,竟是丝毫没来得及晃动,人就坐在了龙椅上。 慕凰只得松开珍珠的手,在他身边坐下,却嗅到他身上有一股湿冷的林木之气,还有一股……浓重的脂粉香。 这脂粉香异常熟悉,是——辛姒习惯用的牡丹、荷花,兰花,混合制成的香粉之气。曾经暗斗几年,那女人化成灰她都能分辨得出。 当然,聪明而识趣的女人,绝不会质问尊贵的帝王,前一刻见过什么女人。 慕凰伸手握住他的手,不动声色地将他从头看到脚,所幸,没什么招致失态的吻痕与唇印。 “陛下何时离开的,臣妾竟未曾察觉?” 一旁富亦康顿时有些不自在,忙退到了龙椅后面去。 “见你看歌舞,看得太入迷,朕不忍打扰。”夜魇伸手把慕凰拦在怀里,俯首在她额角疼宠轻吻。 慕凰未再多言,心凉了几分,身子却还靠在夜魇怀里,脸儿贴在他胸膛上,丝毫未曾挪动。 她以为,这次回来,不会有什么改变。看来,竟是她一厢情愿了。 见归娴在下面端着茶盅起身,承接两位诰命夫人的敬酒,慕凰想起白天见过的清筱与冷琉璃,心头不由咯噔一下,不禁多看了两眼那两位头戴诰命夫人凤冠的女人。 年轻的侧颜,窈窕的身段,吸血鬼女子,从身形到容貌,实在难以判断。 慕凰忙坐正了,不着痕迹从夜魇怀里退出,“瞧着归娴坐在那里不自在,不如叫富亦康传话,叫她早点回去歇着。” “好。这个时辰,离觞也该快回来了。”夜魇说着,端起面前的酒盅,猛喝了两口…… 夜离觞的确回来了,却在窗外,抬手制止护卫入内通传。 去抓辛姒与夜重楼归案,是职责所在,他可没忘,自己是被禁足的。未经父皇允许,是不能离开太后寝宫半步的。 这样堂而皇之地 tang进去,正给那些想置他于死地的人借口。 他回来,不过是想看一眼,他最敬重的父皇,是陪新皇后坐在了龙椅上,还是前去旧皇后那边英雄救美。 护卫见他站在窗前不进去,也不离开,不禁疑惑,也往里面看了一眼。 “殿下,您可是有事找王妃娘娘?” 夜离觞回过神来,这才把视线转向归娴所在的席位,就见她接过一位诰命夫人递上的茶盅这就要往唇边送,却不等喝下去,丹陛上就蹿下一个身影,从她手上拿了茶盅,砰——一声沉重地搁在了桌面上。 “母后?!”夜离觞大惑不解,她又对归娴发什么火? 归娴在殿内,亦是百思不解,就连慕仙影与贺兰靖远也忙起身上前去询问境况。 见归娴脸色苍白地朝着慕凰跪下,两位敬酒的诰命夫人相视,也忙跪下。 夜离觞大手抓在了窗框上,耳廓微动,就听到慕凰呵斥,“你是孕妇,怎得一点分寸都没有?还不回去早点歇着?” 归娴闷闷低着头,应了声是,这就起身…… 两位诰命夫人也忙起身,应了皇后的允许,转身就返回自己的席位。 夜离觞盯着那两个背影,一时间没有转开视线,不是因为那两个背影太美丽,而是——太熟悉,是清筱和冷琉璃。 为何她们还没离开?刚才敬茶是何意? 注意到归娴要走到了殿门口,夜离觞犹豫片刻,给护卫递了眼色,示意他对自己的行踪保密,转身就没入宫廊的暗影中…… 归娴从殿内出来,大群嬷嬷,宫女,护卫都忙尾随在后。 却走了许久,她才发现,扶着自己前行的两个女子,是木槿和木莲。 自从她们跟在身边,她并不信任她们,看着她们,也总是压不住烦躁。 就如此刻,不只是对她们怀疑丛生,还感觉自己像是戴了一大串有自主意识的锁链,而这锁链,是到死也摆脱不掉的。 “我自己走走,你们离远点。” “王妃娘娘……” “滚!”心头一股无名火陡然蹿升,归娴突然就忍不住咆哮,“都没有听到吗?滚开!” 丫鬟嬷嬷们轰然跪了一地,齐声高呼,“王妃娘娘保重,王妃娘娘息怒……” 归娴也被自己的怒火震慑,愣了片刻,沿着宏阔的宫廊,便独自徐徐前行,不知是因为前一刻的恼火,还是前一刻被慕凰当众训斥,心头的恨,竟是压不住。 她不能这样恨,会影响胎儿,然而,越是想克制,那股子莫名地情绪,反而愈加充斥了血脉。 御花园里留存至今的千年大树,沿着石板路一棵一棵延伸下去,每一根枝丫上缠绕了星星点点的夜明珠,这样的夜色下,看上去,琼枝玉树般幻美。 归娴喜欢这里,平日借着请安入宫时,总要来走走瞧瞧,然而此刻,她却越是看,越是觉得眼花缭乱,脑子里忽而是群妃追杀,忽而是罗胭的嘲笑,忽而是母亲不可一世的样子…… “归娴,能否借一步说话?” 听到背后的声音,她停住脚步,就见身后的大片宫女嬷嬷们让开了路。 东方貉一身绣着狼首的金甲护身礼服,霸气四射,一身光芒耀目。 他手上拿着一个方盒,快步上前来…… “听御医说,月份大了,不宜再吃冰糖葫芦,所以,我准备了这个,趁着新鲜尝尝吧。” 归娴忙迎上前,见他手上的盒子里,竟是一大盒紫红的葡萄。 东方貉见她看着葡萄发怔,心头一阵酸痛,忙抓住她的手肘,半拖半拉地,把她带到路旁的石凳上坐下。 “我刚尝过,酸甜可口,正好祛火。” 第182章 王爷喊你快回宫 归娴接过盒子,从里面捏出一颗葡萄,盒子下面放了冰块,宝石红的酸甜的小东西一入口,沁凉酸甜,的确是——祛了不少闷火! 东方貉在她身旁坐下没有挪动,近乎痴怔地默默看着她吃岑。 视线不由自主,从她高高的发髻,只看到她妩媚的眉梢眼尾,看到她淡橙的唇…… 月色下的美人他见过许多,女子绝美的妆容,他亦是见过无数,却从没见过这样新奇的。 她无妆便艳惊天下,这有妆,反而收了惊艳,多了几分内敛的清新与甜美。 都说女人的心机藏在脂粉里,却是有的女人借这妆容张扬跋扈,倒只有她,将这份心机用的巧妙。 “归娴,近来过的如何?” “嗯,很好。离觞一直都很疼我。” 东方貉若有所思地自嘲一笑,不示弱地道,“我怎听说,他与他的两个侍妾见了一面呐?是不是貌合神离了呀?从那座寺庙之后,就没再见你,瞧你,真真瘦了不少。” 这话可真是违心,她每天照镜子看到自己的大胖脸都忍不住郁闷哩欢。 “我……瘦了好,吃胖了,减肥费劲儿。” 直到盒子里的葡萄剩了半盒,归娴才觉得自己忒不客气。 人家到底是狼王,大老远的跑来送葡萄,还陪着她吃,做朋友做到这份儿上……这不是做朋友,是拿她当妞泡呢,还泡得这样认真。 泡妞技巧中,“爱谁就俘获谁的胃”这一条,千百年来,可是遥遥领先。若换了那些懂得风情的女子,早就依进他怀里去了,相较之下她这孕妇吃货,未免愚钝了。 她侧首,从头到脚地看过他一遍,一股子“狼”的样子,笑得虎视眈眈,俊魅不羁…… 因她的打量,他也不禁奇怪地打量自己,还格外整了下袍服。 “怎么?朕是穿错了衣服?” 当然不是,她只是奇怪,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在不是情侣的境况下,何来的有说有笑? 这会儿,她脑子里,还都是夜离觞与清筱和冷琉璃在鸾凰宫内谈笑的情景,那厮笑得见牙不见眼的,她就是想不通呀,他是见着他小师妹开心,还是见着冷琉璃开心? 她就坐在这里,吃着东方貉的葡萄,努力地想与他有说有笑,却怎么都笑不出来。面前这男子帅到全宇宙都快爆了,她贺兰归娴凭什么就笑不出来呢?! “陛下没有穿错衣服,这衣服很好看,清俊霸气,无人能及,只是归娴鲜少见您穿,所以忍不住多看两眼。” 东方貉呼出一口气,为了使得龙袍更好看,挺直了脊背,坐得更端正了。 一群丫鬟嬷嬷在远处瞧着,亦是听到了主子的夸赞,却不禁捏了一把冷汗。 在吸血鬼的地界里,王妃娘娘这样夸赞一只狼人,是不要命了呀! 归娴觉得气氛有点僵,侧首看了眼忽然有点拘谨的东方貉,又吃下几颗葡萄,才道,“我们那个世界里,流传一句话……” “什么话?”莫非这丫头要告白?看样子是真的被夜离觞伤透了心。 “吃葡萄不吐葡萄皮儿,不吃葡萄倒吐葡萄皮儿” 归娴说完,以为东方貉听得会笑,没想到这狼人完全没有幽默细胞,反而听得一脸懵相。 颇为认真的思忖了片刻,他忍不住道,“不吃葡萄,为什么会吐葡萄皮?” 归娴失笑,“绕口令,说着玩的。还有一个叫‘红鲤鱼与绿鲤鱼与驴’。” 东方貉唇角一抽,张口就尝试,“红驴鱼与绿驴鱼与驴” “哈哈哈……”远处的丫鬟嬷嬷都忍不住一阵爆笑。 东方貉活动了一下腮帮子,极其认真地又尝试,“红鲤鱼与绿鱼与鲤驴”。 “噗——”归娴喷出几颗葡萄籽,顿时笑弯了腰,手上的盒子也差点撒了。 嬷嬷丫鬟们更是笑得前仰后合。 见东方貉囧得涨红了脸,归娴忙止住笑,忙坐端正了。 可怜狼王陛下出门骑头神兽,率领十万狼师行走于诸国仿佛美人逛大街般轻松,没想到语言能力这么差呀! “黑化肥发灰会挥发,灰化肥挥发会发黑” 狼王又道,“黑发肥灰发发飞……哎?黑化肥是什么东西?” “可以叫米粮长得更好的东西。” “黑化肥发黑会飞发……” 丫鬟嬷嬷们早已笑成了一团,也忍不住在那边小声地尝试。 归娴斜瞅她们一眼,压低声音说道,“东方貉,你在一盏茶的时间里说十遍,不带错的,明儿晌午,我给你做白斩鸡吃。” 这丫头真是开窍了!不过……“白斩鸡又是什么?” “鸡肉的新做法,狼不是都爱吃鸡肉的吗?” 一个说得正囧,一个玩得正起兴,一旁却突然落下个煞风景的脸戴面具的黑袍人。 tang“王妃娘娘,太后娘娘宣您早点回去。”话说得气急败坏,叫远处那群笑成一团的丫鬟嬷嬷都噤若寒蝉了。 归娴见他冷盯着东方貉,竟胆大包天地不行礼,忙站起身来。 “古千绝?”这厮消失有一阵子,打哪儿冒出来的呀?“我这就回去了,你愣着干什么?不认识狼王陛下吗?怎不行礼?” 古千绝一声没吭,转身就咻——一下飞了。 归娴不禁怀疑以为自己生了幻觉,哎?他这是连她也不放在眼里了?! “主子当到这份儿上,归娴,你可真本事。”东方貉笑着调侃一句,催促道,“快回去吧,吃剩下的葡萄还给我,别叫你家皇祖母揪着小辫子了。虽然我绕口令没说好,你的白斩鸡却一定要吃,明儿你做好,送到这里,朕的圣旨不容忤逆,否则,有你好果子吃。” 说着,也不等归娴应声,他抱了葡萄盒子也不见了踪影。 归娴哭笑不得,哪有人送吃的还要收回去的? 她还想留着那些葡萄明儿给归云尝尝呢! * 返回太后寝宫,归娴先给古云姬道了晚安,跪在地上四顾,却没有看到古千绝的影子。 古云姬还在忙着敲木鱼,见她跪在那边不规矩,也不禁怀疑殿内还有别人。 “离觞已经歇息了,不在哀家这里。” 归娴心头微动,惊疑地跪着上前挪了两步,“那两条蛇抓到了?他可有受伤?” “你怎不去问他?” 怕是古千绝去离觞那边告状了,她回去,少不得挨修理。“我想……今晚在这边睡。” 古云姬倒是没想到,她敢这样依赖她这脾气古怪的老妖怪,平日里,她可没少苛责她。 “贺兰归娴,你父母亲来了四位,就不把夫君放在眼里了?” “我只是想适应一下,夫君不在身边是什么滋味儿。您把清筱和冷琉璃搁在西疆,迟早是要召回来的。” 古云姬狐疑地微停了木鱼锤,侧首俯视着归娴,瞳仁深冷如冰,能洞穿人的心骨般犀利。 归娴脸微低,看着地毯上的花纹,静默地任由她探究。 “离觞人没事,蛇没抓到,有高人捷足先登,那两条毒蛇千年出一回,明钺那病是治不了了。”古云姬突然这样转了话锋。 归娴抬头偷觑她一眼,只哦了一声。 所幸没抓到辛姒,若抓回来,在封后大典之际,审判辛姒母子的逃逸重罪,血族王陛下就算判得公允,也落个偏宠旧爱重责原配的薄情寡义的骂名。届时,这封后大典喜事变得乱糟糟,不知会有多少人暗地里嘲讽了。 “皇祖母早点睡,归娴不叨扰了。” “不管因何原因,莫因他爱你,就无法无天。待到哪天他累了,不宠你了,你还这样忤逆,怕是再想抓回他的心就晚了。” “多谢皇祖母教导,这些道理,归娴明白。所以,归娴才更应该戒了对离觞的瘾。” 归娴说完,又行了礼才出门。 古云姬已然没了心思敲木鱼,却还是又匀速地敲打起来。 静坐片刻,却被归娴那番话搅得无法安神。 “金嬷嬷?”她朝窗外低唤。 金弄月从窗外飞身,无声无想地进来,俯首上前。 夜明珠映得她清白的面容,羊脂玉般剔透生辉。 “主子,您吩咐。” 古云姬若有所思地侧首,却没看金弄月,只瞧着归娴前一刻跪着的位置。 “清筱与冷琉璃不是已经见过离觞了吗?怎还没离开?” “她们得了罗胭和妙戈公主相助,乔装成了两位诰命夫人,借着敬酒,用香粉给恒颐王妃下了噬魂香‘祸心’,所幸皇后娘娘把王妃娘娘遣回来歇息,在路上王妃便燥怒不安,还对丫鬟嬷嬷们发了火,多亏狼王陛下前一刻给王妃娘娘解了毒。” “东方貉给归娴吃的那一盒葡萄是……” 第183章 殿下得了妻管严 “主子明察,正是!” 古云姬一手捻着佛珠一手敲着木鱼,阖眼叹了一句,“阿弥陀佛”,眼神沉沉地不悦看金弄月,“叫你暗中保护归娴,你都做了些什么?竟叫哀家血淋淋地欠下这么一笔糊涂债。” 金弄月自有自己的考量。 与东方貉关系不变,贺兰归娴将来落难才不至于死路一条。 在这后宫里,身为奴婢,多备一条后路,总是有些好处的。而贺兰归娴不似后宫里的其他妃嫔公主,她是知恩图报的。 心中有异,她面上却还是恭敬从容,滴水不漏欢。 “主子恕罪,当时弄月并没有解药,从御药房找到解药回来,就见狼王陛下已把葡萄给王妃娘娘了。” 古云姬无奈地摆手,懒得再听她辩解。 “替哀家去给东方貉说一声,血族与狼族的盟约,永世不改。” “是!”金弄月领命,却没有马上离开,“主子,清筱与冷琉璃……不知该如何处置!” “哼哼,她们杀哀家的曾孙,哀家还与她们客气不成?归娴那肚子,是破解皇族诅咒的最好灵药,任何人不得伤她分毫。给哀家把那两个小贱*人锁进黑棺里,至于罗胭,这不省油的灯,就降为太子府浣衣阁的粗使丫鬟吧。妙戈……她既如此喜欢多管闲事,就叫她明日来给哀家抄写千卷经书。” 金弄月本想说,夜妙戈已然不是第一次为难恒颐王妃,话到嘴边,见主子有些倦意,只得忍下,只道,“是,奴婢遵命。” * 没有参加使臣宴的归思,因惦记着父亲的预言,正满宫追查清筱与冷琉璃的下落。 因当众打了归娴那一巴掌,他始终耿耿于怀,却拉不下脸去找归娴认错。 依着两人过去的争执,只怕认了,她也不稀罕。 当然,他倒也不怕贺兰归娴真的被那两个女人害死了,而是怕母亲为贺兰归娴寻死觅活,丢了他和归来不闻不问了。 小家伙化身小狼,似某家贵妇人丢失的宠物狗,毛茸茸的雪白一团,滚雪球似地,沿着宫道飞快地无声奔跑,倾听,寻找…… 见金弄月带人扛了两口黑棺从宫道上经过,他忙变回人形,飞身而上,隐匿于墙头…… “金嬷嬷,不知这两个女人要安置在哪儿呀?”扛着黑棺的护卫走得已然有些疲累。 金弄月也并没有什么好主意,因着冷家的缘故,冷琉璃忤逆懿旨的事,是不能暴露的。 “还能安置在哪儿?找一处荒废的院子锁着便罢。等小皇孙们诞生,哪天太后娘娘心情好了,说不定又放她们出来。” 归思便一路尾随着他们,跟到了后宫深处的一座宫苑里。 枯草没过了他四肢着地的小身体,正好方便藏匿。 金弄月叫人把黑棺扛进黑漆漆的殿内,在门窗上贴了封条,上了锁链,嗅到一股狼人的气息,目光却是朝着归思所在的相反的方向看了眼,然后出了荒苑。 归思趴在地上,再也听不到脚步声,才闯进殿内,拆了棺盖上的几根钉子,推开去…… 果然,冷琉璃浑身捆绑着纯银锁链,正躺在里面,口中塞着白布,纵然她有獠牙利爪,也无济于事。 冷琉璃自然不认识他,见一团稚气的小娃儿,眼底顿生欣喜。他披头散发,未着寸缕,小骨架精壮结实,双眸绿森森地,似某狼族使臣贪玩的小狼孩,于是忙拿眼神恳求地看着他。 归思却不理会她,又走到另一口棺材旁,打开了盖子,清筱是同样的境况。 清筱忙点头又摇头,嘤嘤含混地恳求说着什么…… 归思笑道,“看到你们这么狼狈,我就放心了。” 他转身就朝殿门口走,却走到门槛,觉得不好玩,抬头环看过破败漏雨的殿顶,又调皮地折回来。 “不过,爹爹算到你们这惨状,我倒是觉得还不够惨。” 他飞身而起,就踹翻了宫殿的顶部,大片瓦砾落下来,露了夜空繁星。 黑棺中的两个女子大惑不解。 归思从房顶的窟窿腾空,俯视着两口黑棺,笑得可爱又无害。 “归思,你果然在这里贪玩,爹娘正到处找你呢!” 归云气急败坏地飞身落在殿顶上,就见归思半截娇小的身子凸在房顶屋脊处。 归思一见他来,心虚地转身就要逃…… 归云心头一阵狐疑,足尖在殿顶上一点,飞身过去,扯了小家伙的后颈,就拎着他从殿顶的窟窿,往黑漆漆地殿内俯视。 “怎有两个女人?你又闯祸了?”这小崽子的狠毒,他已然司空见惯,却还是看不下去。 归思忙挣开他的手,气恼地争辩,“你别冤枉我,她们是夜离觞的侧妃,因害归娴,被古云姬囚禁在这里,我怕她们再捣鬼,所以在这里凿了窟窿。” “你凿窟窿干什么?” 归云 tang所问,也正是棺中的清筱与冷琉璃百思不解的。 归思却轻描淡写地道,“等到太阳出来,她们就化成灰烬了!” 归云了然哦了一声,看归思,如看一只青面獠牙的怪物,俯视那两个女子,更不禁有些怜悯。遇到归思这阴毒的小狼崽,她们定是上辈子也造了孽。 却是奇怪了,“归思,你不是不喜欢我姐吗?” “到底是一家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我还是懂的。” “算你识趣!” 归云笑了笑,却还是怕他耍滑,一溜烟又不见了,扯住他便夹在腋下。 归思极不喜欢这姿势,却与他挣扎撕扯了一番,也没能扭过归云,不由得气急败坏。 “你不是和夜虹在一起了吗?竟还有空来找我?” “我对吸血鬼女子没兴趣,抱着在怀里,像抱着个尸体。” 归思拧着脖子,不可置信地抬头看他,“这么快?你抱过她了?” “是她刚才趁我出来,冲进我怀里的,一点心跳都没有,瘆得慌。” “听说她是血族公主里最美的了。” “就你这眼神,知道什么叫美么!” 兄弟两人不知不觉,竟冰释前嫌,无话不谈了。 荒废已久的宫殿内,两个吸血鬼女子却在棺材里挣扎闷叫…… * 配殿内,夜离觞刚沐浴过,栗色的长发湿漉漉的滴着水,他站在桌旁,俯视着夜魂的地宫地图,指尖滑到宝库的位置,感觉到清筱持续的牵引,魁伟的身躯一阵不寻常的惊颤,不由厌烦摒弃了所有的牵引。 归娴在宫苑内转了一圈,想好了借口,才进来寝殿。 望着他的寝袍微僵了片刻,耳根一热挣扎着转开视线。 他穿一条红褐色金纹真丝寝裤,同色的曳地长袍不羁地随意敞着,宽阔的胸膛慷慨地直往她眼睛里扎,那股惊天动地的魔魅气势,也愈加掩藏不住。 她连那张美艳惊魂的脸也没敢细看,转身就对外面的丫鬟嬷嬷们道,“不必伺候了,都去歇着吧。” 他的确是半点伤都没有。这等旖旎春光,被外人看了去,实在不划算! 归娴忙着关门,夜离觞不着痕迹瞧了她一眼,迅速阖上地图,在床沿坐下,便拿起床侧圆几上的古书,忽然想起什么,又迅速起身进入浴室里,把前一刻沐浴时丢在地上的金面具和黑袍子藏上殿梁才转身出来…… 却一掀开厚重的防水锦帘,两个香暖柔软的物体,正撞在胸膛上。 归娴囧得忙后退,迅速拢住刚换好的睡袍。 “你不是躺在床上的吗?什么时候进来的呀,连个声音也不出。” 夜离觞不放心地看了眼梁上,不自然地轻咳两声,视线不着痕迹溜过她圆圆的身体。 “你要沐浴?” “不然嘞?” “吃了东方貉的葡萄,你还理直气壮对我吼?” 不理直气壮,她还低声下气不成?又不是她先与人有说有笑的。 “是不是古千绝说我吃了东方貉的葡萄?” 夜离觞心虚地转开视线,却道,“他亲眼看到的。” “那厮被赏了一回,就跑没了影,一回来就讲我坏话,巴不得我们和离好带我私奔呢,你还是趁早把他打发了得了。” 夜离觞骇笑,忙碌着帮她备热水,忍不住揶揄,“人家有妻妾,哪有闲工夫带你这孕妇私奔?两个孩子在他手里生下来,杀不得,丢不得,还不够累赘的。王妃娘娘你自作多情了。” 她贺兰归娴还从来没有自作多情过,古千绝刚才那样,很明显就是吃醋好不好哇! 她白他一眼,扯了袍子,就麻溜儿地坐进浴桶里。 夜离觞见她真的生气,无奈地摇头叹了口气,从一旁的橱柜上,拿了包袱打开,从里面拿出一套红色舞衣,在衣架上支撑好。 “你的礼物,瞧瞧,本王的眼光如何?” 归娴别开头不看,反正现在也穿不上。 不过,人家到底是一王,这样摆下台阶,她也不能不识抬举呀,否则明儿又被太后数落地抬不起头了。 然而,心里却还是不情愿。 “刚才那话说来是要你吃醋的,谁成想,反被你奚落一顿。” “和一护卫吃醋?本王又不是闲得无聊。”再说,他犯得着和自己吃醋吗? 话说完,浴室里陡然一阵突兀的安静。 看了眼水里,他担心地托住她的下巴,把她的脸儿抬仰起来,见她眼眶微红,眼底激烈的情绪再也羁押不住,俯首狠狠地一阵疼宠的热吻…… 归娴微愣,迟疑了一下,手臂还是绕上他的脖颈。 注意到她满脸泪花,他皱着眉头忙松开她,随手拂掉她的泪,便推开,再不碰触。 “爱妃若不信本王心里只你一 人,本王也没法子。爱妃早点睡,本王还有事,不扰爱妃安宁了。” “夜离觞!” 她忍不住气恼地咆哮,掀了大片水泼在他刚转过去的脊背上,怒红了容颜。 “你不要再去抓她们母子了,去了送死,死了也讨不到好处,她们到底是你父皇的妻儿!你对皇祖母说的高人,只怕除了父皇,再无旁人,就连你皇祖母都对这件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你又何必去追查到底?” 夜离觞僵了半晌,双肩都挫败了垂下。 他转过身,凝望站在浴桶里绝美的女子,浓眉紧皱,瞳仁瞬间鲜红如血,胸腔里,撕搅剧痛。 她还是爱他入骨,否则不会为他这样警惕。 却是连她都看清的事实,他却疏漏了。 他被怒火冲昏了头,只想去质问父皇,当年辛姒害母亲、害他,乃至因他害贺兰一族落狱的一笔笔血债,是不是微不足道。 “离觞,杀她们的法子有千百种,亦有千百次机会……”她含泪跪在浴桶里,卑微地恳求他回到自己身边,“不要因为去杀恶人,叫我和孩子们失去你!也不要在做任何落人话柄的事!” “归娴,我永远无法忘记,你拒绝我的求婚,孤身带着一群私事去刺杀轩辕腾的事……我孤身去救你,我们奔逃,被诅咒,你带着我翻山越岭,求医问药……我们所承受的所有磨难,都是因为辛姒暗中作祟!我一天都容不得她们逍遥。” 他哑声说着,想到过去,心都快疼碎了。 终是不忍见她跪着,上前把她揽在怀里,温柔拥紧她,俯首抵着她的额头,细吻她的眼角的泪花…… “不过,我听你的话,你说不杀,便暂时不杀……” 虽然她感知不到牵引,却清楚地明白他心底的痛苦,她只想把自己所有的力量全部给他。 第184章 皇贵妃叫她梳头 娇暖的身子偎进他怀里,手臂拥住他的腰背,脸儿贴在他胸膛上,泪花湿了他的肌肤,努力地想贴近他心底的伤,此刻,她忽然期望自己化身一只吸血鬼,那样,她就可以凭牵引,感觉到他的痛与苦。 “离觞,我相信,父皇对你的爱,绝不亚于对其他皇子。 想想他和皇祖母为你编写的史书,纵是皇族官员与宗亲们对你仍有偏见,百信们也会为那本书,尊你敬你,就连我也是因为那本书死心塌地的爱上你。 父皇一定是有苦衷的,他封母亲这样一位没有精纯之血、且曾被亲王掳劫去多年的妃嫔为后,定是扛下了亲王们的反对和血族宗亲的阻挠,所以,这次封后大典,容不得半点闪失欢。 我们都期望母后稳坐后位,所以,我们应当谅解他。” 夜离觞黯然叹息,因她三言两语,败得一塌糊涂。 他当然体谅父皇的难处。 但是,他无法容忍,作为一国君王,一再袒护辛姒与夜重楼这等死罪难饶之人岑。 归娴却还是听到了他的心声,也看出他忿忿不平。 “都说一夜夫妻百日恩,我们都有情爱,父皇也不过是一位痴情男子,他既对母后念旧情,对辛姒必有愧疚。正如夫君,迎娶我,为我留在京城,必会为你家清筱师妹,多留几分宽容。” 怀里的嘤声软语,害他身体酥了半边,这一番道理,却不容他小觑。 他低下头,看进她眼底,揶揄道,“傻丫头,你不是因为清筱和冷琉璃还在恨我吗?” 她是那么小气的人么?她心虚地避开他的探究,“我没有恨你,就是想知道,你到底与她们说了什么?!” 他扶着她坐躺在浴桶里,避开她的视线,自是不能告诉她,清筱和冷琉璃想夺取两个孩子。 “我说她们近来气色很好,问她们是否得了心仪的新男宠,问她们还喜欢什么样的,本王可以给她们找来,若喜欢什么珍宝首饰,亦可寻来赠予她们。” 归娴一个字不信,却还是笑了笑。 女子喜欢一个男子的心,都是相同的,只怕如她一样,是多贪看他几眼都是欢喜的。爱而不得,说来亦是可怜人,可……她不能因为可怜她们,便掉以轻心。 她放松下来,笑着娇嗔道,“且信你一回!” 恒颐王殿下忍笑拱手作揖,“多谢王妃娘娘!小的服侍娘娘沐浴吧!” 服侍?他可不像是会服侍人的! 夜离觞瞧着她一脸懵然,三两下脱去碍事的衣物,欢天喜地地入了浴桶,把她拥在怀里,挤得浴桶里的花瓣随着水流淌出去了大半。 归娴顿时面红耳赤,羞恼打他的肩,“夜离觞……水都不够用了!” 这浴桶不似家里的温泉池,一个人宽敞,两个人拥挤,他一坐下来,几乎没有她的容身之处,害她只能坐在他腿上。 肌肤抵触,水温也升高了大半似地,烫得她脸儿身上彤红…… 耳畔落下他的吻,“娴儿……” “嗯?” “放心,我会永远陪着你!” “嗯!” “我的心是你的。” “嗯。” “我的人也是你的。” “嗯。” 他一句一吻,她赧然点头,容颜与满身芬芳的一样娇甜,泪却啪嗒啪嗒落在水里…… * 一早,因多了四位待请安的长辈,归娴天不亮就起床,见夜离觞睡得沉,静静看他片刻,便帮他拢了被角,没有惊扰他,也未传召嬷嬷丫鬟们俯视,兀自穿了一身浅淡的粉橙宫袍,略施淡妆,先给太后请了安,然后是皇后…… 肩辇缓缓行在去鸾皇宫的路上,晨光艳美,染了她一身彤辉。 一下肩辇,鸾皇宫里的掌宫宫女珍珠,就快步迎出来行礼问安。 “仙影长公主带了三位公子来给皇后娘娘请安,主子刚才正念叨王妃娘娘,说您来了更热闹。这可赶巧了!” “是不是夜虹也在?” “夜虹公主不在,听归云公子的意思,是不想与夜虹公主和亲。” 归娴忙扣住珍珠的手,“可说为何了?” 珍珠忙道,“奴婢从旁听到了几句,归云公子对皇后娘娘说,自己无才无德,配不上夜虹公主,请她帮忙婉拒太后娘娘的赐婚。” 归娴心头舒了一口气,欣喜于归云学会了掂量轻重,却怕夜虹认定了归云不撒手。 慕凰见归娴气色好,心中欢喜,忙备了早膳一起吃。 慕仙影今日似换了个人,没有出言跋扈,客气内敛,神情还是艳冷逼人。 归娴见归云和归思竟然玩闹,不禁疑惑。 用过早膳,归云瞧着两位长辈说话,叫归娴抱了归来,姐弟四人,到了宫廊下,屏退左右,他才对归娴说了清筱与冷琉璃被太后处置的事。</p tang> 见归思脸上有些不自在,归娴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姐又不是没被人打过,不怕你打!” 归思顿时涨红了脸儿,大眼睛眨了两下,眼眶隐隐泛红,就从她脸上转开了视线,看她怀里抱着的归来。 归娴却着实没想到,归思如此冒死为她除掉清筱和冷琉璃。 “只怕清筱与冷琉璃不是那么容易死的,冷家在宫里眼线遍布,清筱又是破天的义女,这会儿,她们大概已经被救走了。她们已经知晓你们的身份,平日莫要单独出门,免得被她们在暗处盯上。” “姐姐怎如此肯定她们死不了?” 归娴也不想去肯定,却知道,昨晚她似睡非睡之际,听到夜离觞与破天在廊下说话。 破天似提到了清筱的名字,并没有刻意压低声音。 夜离觞用结界封住了自己的声音,她听不到他的话语,却猜到了,他绝不会叫清筱死。 这世上有两种恩情最难报,一是父母生养之恩,二是师父教导之恩。 归云见她看着怀里的归来出神,担心地问,“姐,姐夫对你好吗?” “嗯。” “他有这么多女子在身边,你不难过?” “这还不算多,不过两位,其他皇子家都是五六位、七八位的。不管侍妾侧妃有多少,他心里有我就够了。” 归云和归思都没再说话,却变得异常沉默,也没了心思打闹,两人一个藏青袍服,一个深蓝袍服,眉目清雅俊美,晨光里,肌肤也似透明的,归娴看得出神,不禁越看越欢喜。 归思却突然忍不住说了一句,“当初姐姐真该嫁给慕锦表哥,若是离得近了,咱们还有个照应!” 归娴倒也忍不住想念慕锦,脑海中那一幕亦是清晰,却是兄妹之谊罢了。 那坐于船头垂钓的少年,一言一笑,洒脱不羁,眉眼惊艳惑世……这会儿,他的太子妃,该有了身孕吧?! * 出来鸾皇宫,珍珠却拿着一幅图又跟出来。 图上是四个步摇簪的图样,一模一样的样式,不过镶嵌的宝石颜色不同,一支桃花红宝石,一支艳橙红宝石,一支葡萄紫宝石,一支孔雀绿宝石。 “这是皇后娘娘从尚宫局里拿到的步摇簪的图样,是沅妃打造来送给四位皇贵妃娘娘的,说是用来赔罪,皇后娘娘瞧了瞧,却不似赔罪的玩意儿。或许,这东西能助王妃娘娘解眼前的难题。” 归娴大惑不解,坐上肩辇,拿着图纸看了一路,被颤悠悠的肩辇晃得眼晕了几回,却横看竖看也没看出什么端倪。 到了贤贵妃殿内,不巧的是,不但其他三位皇贵妃都在,就连沅妃,烟妃等人也都在。 归娴似一脚踩在了血窟窿里,顿了下脚步,稳住了脚后跟,才又继续上前。 几位锦衣华服的女子,神情各异,突然停了话音,不约而同地瞧着她。 归娴忙挺直了脊背上前,朝着台阶上的四位女子跪下。 “归娴给四位母妃请安!” 贤贵妃及时开口,“不必跪了,挺着大肚子,站起来亦麻烦!万一摔着了,太后娘娘怪罪,咱们可担待不起!” 归娴讪然一笑,略宽了气息。“谢母妃!” 起身抬眸,她就忍不住看向四位贵妃头上…… 为匹配步摇簪,四位女子都换了特殊的高髻,以及与宝石同色的眼影,袍服相仿,发式相似,四支步摇簪都佩戴在相同的位置…… 乍看上去似某现代舞团的古装舞台效果,那眼影上不知掺杂了什么,竟是亮闪闪的,随着眼眸顾盼,莹莹生辉,妖艳俗媚,亦是无人能及。 归娴一眼扫过,这才明白了慕凰派珍珠给她送图的目的。 “四位母妃今日这高髻惊艳,只是这步摇簪……恐有些不妥!” 众人皆是往四位贵妃的头上看去,四位贵妃也侧首,相互看身边人的步摇簪。 贤贵妃皱眉,从头上取下步摇簪,“这步摇簪,乃沅妃刚刚敬上的,娴儿,你说不妥,怎的不妥?!” “三串金珠皆是九颗,这便是逾矩了!簪头上的鸟雀似孔雀,却是凤凰羽冠,然而这羽冠萎靡,毫无霸气,尾端的扇面形状,似孔雀开屏,却分了九条尾翼。皇后娘娘宽容,或许见了不会说什么,怕是皇祖母和父皇见了,少不得要斥责。” 淑贵妃当即从头上拔了步摇簪丢下台阶。昨儿因沅妃一闹,被太后训斥,今日沅妃一早来送礼赔罪,她当是有诚心的,没想到,竟是要借机又闹一出。 “本贵妃乏了,先回去歇着,贤姐姐见谅,几位妹妹也尽早歇着吧!” 说完,她这就走,烟妃等人忙起身跪礼相送。 归娴也随着众人道,“恭送母妃!” 良贵妃和德贵妃亦是拔了发簪丢在地上,拂袖离去。 贤贵妃却在椅子上,见沅妃怨毒地看归娴,笑得不紧不 慢。 “娴儿,你救了我们四个,竟是又得罪了沅妃呀。” 沅妃脸色微变,忙收敛了怒色,仓惶上前跪趴在地上,“臣妾只想尽心赔罪,不成想,下面的人,竟笨手笨脚,将臣妾的一番心意扭曲,还请贵妃娘娘恕罪……” “罢了,退下吧,本宫与归娴说说话!” “是!” 沅妃忙收拾了地上的几支步摇簪,又上前接下贤贵妃递下的步摇簪,匆匆告退出去。 烟妃等人看足了热闹,却是看出,沅妃想借步摇簪,叫四位贵妃与皇后反目,也都忙起身告退。 贤贵妃从宝座上起身,下去台阶,握住归娴的手。 “咱们到底是一家人,来,给母妃重新梳个头,一会儿还要去给你父皇请安呢!” 归娴忙随着她到了内殿的梳妆台前,梳妆台上立着几棵小珊瑚树,树上竟是各式各样的珠宝发簪与耳坠,盈盈闪闪,叫人眼花缭乱。 “若喜欢,等回府,搬一棵回去。” “归娴只瞧瞧新鲜,怎敢夺母妃所爱?” 贤贵妃瞧着珊瑚树,忍不住自嘲冷笑。映在镜子里的容颜,仿佛凉透的黄花菜,胭脂的颜色也枯败了。 “什么所爱?每年生辰,你父皇都叫人赏赐一棵。他当我喜欢呢?后来打探之下才知,他压根儿不曾动过心思,不过是叫富亦康自己斟酌送过来的。富亦康那混账,当我这里是穷疯了巴望着珊瑚树呢。” 归娴默然听着,帮她拆解发髻…… 贤贵妃见她乖巧,突然又笑了笑,从镜子里端看她惊艳的脸儿。 “娴儿,今日母妃想通了,抓住你父皇的心才能活得长久。若今日母妃得了你父皇的什么赏赐!母妃从此以后,爹娘也不认,只一心疼你和离觞。” 归娴唇角一抽,面上还是堆着笑,却比哭还难看。 若叫血族王看了她、赏了她,慕凰那边,怕是要得罪。( 就爱网) 第185章 本妃失宠就罚你 眼下满宫如静海,上下无不杜绝惹事生非的,就连离觞抓捕辛姒母子一事也被夜魇亲自压制,更何况是她梳理的一顶小小发髻?! 这位贵妃娘娘,是推着她往刀尖上踩,且迈过刀尖,便是油锅! 不过,凭她贤贵妃镜子里这张阴测测的脸,若因一头发髻获宠,未免异想天开了。 夜魇生了一双火眼金睛,隔着肚皮的人心一眼便能看穿,珠翠满头的美人儿更是看腻了不愿多看的,又岂会在意一头发髻撄? 贤贵妃从镜子里看出归娴若有所思,狐疑微转头,斜睨她的方向一眼。 “娴儿,你可要用心些,只能比刚才的好,不能比刚才的差,若是被你父皇训斥了,厌恶了,这笔债咱们可不好清算。” 归娴只想慰问一下她家祖宗,是不是上辈子被驴踢了三脚。 她心里咒骂了几百个轮回,粉润的唇还是清浅地扬起来偿。 “归娴无甚打扮的本事,母妃的发髻刚才已然登峰造极,归娴怕……无法超越。” “你这嘴倒是巧!本妃可是听说,你曾想开设一家梳头上妆的铺子?连送胭脂水粉的御医都选好了的。若非离觞困住你,怕是那铺子已经风风火火地开起来了吧?!” 归娴讪讪堆着笑,着实不知该如何辩解。 “叫母妃见笑了。可归娴觉得,母妃换个发型,倒是不如换一换与父皇相处的方式,如此,说不定能……” “且说来听听!” * 一个时辰后,贤贵妃便提着食盒到了御书房门前。 她换了一身锦绣蝴蝶兰丝袍,简约挽着斜髻,耳畔的两朵娟纱珍珠蝴蝶兰,娇艳明媚,衬得淡妆柔婉的容颜,生生惊艳了许多。 富亦康与一众宫人打量许久,差点将她当成坊间美人,细看了眉目,忙入了御书房通报。 夜魇早就听出她的脚步声,不等富亦康开口通禀,便头也没抬地摆了下手。 听得衣袂拖曳过地摊的沙沙声,他从龙案上的折子上抬起头,怔了一下,旋即便扬起唇角。 “爱妃来了?” 贤贵妃食盒提到身体一侧,盈盈跪拜下去,泪花恰到好处地瞬间悬在了眼眶上,情深意切地叹道,“陛下……臣妾已多年未听到陛下唤臣妾爱妃!” 夜魇忙绕过桌案上前,托住她的手肘,“别哭,哭就不美了。” 说着,他直接将她带到宽大的罗汉榻旁,“爱妃做了什么糕点?” 贤贵妃忙打开食盒,“果味的血凝糕,因听归娴说,人类的糕点能做成花朵的样式,臣妾便略做尝试……” 说着,她亲手把盘子端出来,瓷盘上面没有任何花纹点缀,纯净的雪白,衬得盘子中央的糕点像是一朵刚盛开的牡丹,牡丹却是淡绿色的,蕊为淡黄,鲜润艳泽,每一片花瓣都栩栩如生。 夜魇赞叹许久,方传召富亦康进来,待查验无毒,他才品尝。 见贤贵妃从旁候着,竟没坐下,不由莞尔,纵是糕点味道并无新奇,也忍不住夸赞两句。 因此,这一日贤贵妃与血族王陛下重修旧好,恩爱相处半日的事,就不胫而走。 待送走贤贵妃,富亦康忙碌收拾着盘子与食盒,朝着被宫人围拢更衣的夜魇说道,“陛下,奴才越看越觉得这糕点像是恒颐王妃的手艺。” 夜魇平举手臂,待宫人为他扣好了腰带,兀自又理了理袍袖,漫不经心地冷笑,“何止是像?压根儿就是那丫头亲手做的,就连贤贵妃那一身行头,都是她的馊主意!” 富亦康探看一眼帝王龙颜,见那薄唇抿着一丝威严的嘲讽,这才明白,精明睿智的血族王陛下是故意中计。 “陛下,这贤贵妃开了头,怕是,良,淑,德三位贵妃,少不得要刁难王妃娘娘。” “朕心里有数。”他在龙椅上坐下,忽然想到什么,又唤忙于收拾的富亦康,“亦康,你派个人去给归娴传话,就说,‘尽力而为’!” 富亦康挑眉,恍然大悟,“是!” 然而,半个时辰之后,他却又返回来,“陛下,境况不太妙!” “嗯?”夜魇不悦地搁下笔,“归娴是不是已经被良贵妃召去了?” 富亦康狼狈地跪趴在地上,恐慌地六神无主。 “陛下明察,奴才找了一个时辰,没有找到王妃娘娘,又去了良,淑,德三位皇贵妃的寝宫,皆不见王妃娘娘的踪影。于是,奴才又去了太后寝宫,见恒颐王与归云公子正说话,便未敢惊动,宫人们说,王妃娘娘不曾回去太后寝宫。奴才担心王妃娘娘安危,便又去了仙影长公主寝宫与贺兰丞相寝宫,皆不见王妃娘娘的下落!” 夜魇一掌拍在桌案上行,满桌的奏折被震得弾飞起来,“传召夜镶,暗中寻找,不可惊动任何人!” “奴才遵命!” * 贤贵妃以“怕不得皇上不喜欢”为由,将归娴关在暗室里闷了一整天,害她误了给父亲和夜素明请安的时辰。 贤贵妃欢天喜地的回来,好一番说道夜魇对自己的疼惜,才将她放出来,一反常态地夸赞她聪颖。 日暮西斜,太后寝宫内,古云姬还在敲打木鱼。 东配殿里,夜妙戈因相助清筱与冷琉璃易容诰命夫人一事,被罚抄写经书,累得手腕已然端不住笔,颤颤巍巍,落笔都是歪斜的。 花园里,夜离觞与归云正隔着石桌继续未完的棋,两人聚精会神,痴迷到两耳不闻窗外事。 一旁夜虹亲自熬煮香茗,备了糕点,正要问夜离觞在何处用晚膳,见归娴被木槿和木莲搀扶着进了宫苑,似脸色不好,她忙笑着迎上前。 “九嫂回来了?!” 夜离觞这才从棋盘上挪开视线,狐疑看向归娴。 见她忧心忡忡,脸色苍白,他忙搁下棋,上前扶住她的手,“你去哪儿了?怎现在才回来?” 木槿和木莲,以及一众嬷嬷都忙跪在凉亭的台阶下,俯首认罪。 “今日贤贵妃娘娘叫主子梳头,后来贤贵妃去了御书房,便把主子和奴婢们关在了她寝宫内隔绝牵引的暗室里……这会儿才被放出来,主子尚未用午膳呢!” 夜虹本是盼着归娴回来,能给自己出主意抓住归云的心,乍听此话,笑便僵在了脸上。 归云坐在是桌旁,没有挪动,眼底亦是超脱年龄的沉静,掌心里一枚黑子,却当即成了粉末! 夜离觞亦是暗怒交加,却隐忍着腮骨微动,怕归娴担心,没有发作。 前一刻他还以为,归娴被贺兰靖远留下说话,这个时辰才未归,没想到,竟是被囚禁。 见他这就要去正殿,归娴忙抓住他的手,被饿得已然气虚无力。 “别告诉皇祖母了,所幸有惊无险,我就是有点饿,还想……去如厕!”憋了一天,她肚子都快憋坏了。 夜离觞忙抱起她去了殿内,宫女们极有眼色地迅速抬来神兽恭桶,摆好屏风,备了熏香,手纸,不声不响地退出门。 夜离觞直接将她放在恭桶前,这就蹲下去给她解衣带…… 归娴忙抓住他的手腕,囧得双颊快要沁出血来。 “离觞,你这是干什么?” 夜离觞无奈地停住动作,嗔怒抬眼看她,“你还有力气弯腰吗?” “有,有……你……你还是出去吧!”刚确定有孕那会儿,他天天陪着她如厕,害得她浑身不自在。“距离产生美!你在这里,我真的……” 夜离觞无奈,只得退出去,“我在门外,若感觉身体不适,便叫我。” “嗯。” 隔着屏风,归娴看到门板关牢,才坐在恭桶上。 不过,肚子里痛快了些,心却还揪着。 这一闹,良贵妃,淑贵妃,德贵妃,少不得来找麻烦了。 她得多想几个“争宠”方案,待她们每个人都获宠,彼此针锋相对,她方能全身而退。 花园里,夜虹叫木槿带一众被囚禁过的丫鬟嬷嬷们去用膳。 众人一走,她偷觑了眼归云,便转身吩咐自己的贴身宫女静儿,“去御膳房给九嫂传膳,再叫御医过来,记住,去了御医院嚷嚷的大声点儿,贤贵妃如此对待九嫂,可不能便宜了她!” “是!”静儿却不情愿去,嘴上应着,却走得慢吞吞,探看了眼归云的脸色,见他并没理会夜虹的热心,不禁撇了下嘴。 归云掌中把玩着一枚棋子,眸光敏锐地看了眼静儿,对夜虹俯首道,“公主先回去吧,这事儿,姐姐既然不愿追究,公主就不要插手了!”( 网) 第186章 画中男子像夫君 第186章 画中男子像夫君 说着,他客气起身,恭谨俯首,一气呵成的举动,从头到脚拒人千里的冷,几乎要散出冰粒子来。 夜虹尴尬地涨红了脸儿,心里也不由暗生一股恼意,袍袖下的一双手紧握着,纤长的指甲刺进了掌心里。 都说人类善变,可暖,可冰,果真一点也不假。 初见时,他笑颜绝俗,一眼似要看穿她心底的秘密。 现在连一眼都吝啬看她,清雅一身冰蓝袍服,仿佛冰山之巅的雪莲,遥不可及。 “归云,我是一番好意……” “多谢公主,不过,姐姐若想讨回公道,自己定有法子。” “你的意思是……我这法子笨拙?” “不敢!姐姐定然不想与贤贵妃反目,才如此隐忍。还请公主不要插手!” “你怎知九嫂不愿我插手?” “公主这不是帮忙,是要害死姐姐!” 归云瞳仁深冷,抬眸对上她的视线,神情里一股隐隐寒气,与慕仙影如出一辙,竟是比吸血鬼还强悍几分。 夜虹望着他,心头畏惧地一悸,话语就堵在心头。 “贤贵妃乃是姐姐的母妃,婆媳相处,无伤无痛,只囚禁几个时辰,若追究起来,贤贵妃寻了姐姐一点小错,说管束自家儿媳,谁能说她有错?再说,御膳房里这个时辰午膳早就没了,晚膳正备着还未好,你叫宫女去,少不得又借着姐姐有孕的事讨要几分人情。还是……我去母亲那边传膳,小膳房里备着姐姐爱吃的饭菜呢!” 说完,他足尖一点,身姿如鹰,仙影魔魅般,一掠而去。 不过一盏茶的时间,他便又飞回来,提着食盒去了西配殿。 夜虹眸光还盯在他前一刻坐过的位子,两行血泪凄艳滚落腮畔。 宫女静儿从旁小心翼翼地提醒,“公主殿下,咱们是回宫,还是……” 夜虹羞恼气急,转身便甩了一巴掌打在她脸上。 “自己去浣衣房,不必再回来伺候了!” “公主!”静儿不可置信地捂着脸儿,看自己尽心尽力服侍了多年的小主子,“奴婢不怕吃苦,只怕奴婢去了,公主连个说体己话的人都没了。” “滚!” 静儿黯然,还是行礼告退。 夜妙戈抄写经书闷得发慌,一出门见夜虹正忙着打人,不禁揶揄地“哎吆”了一声,“不是要当淑女么?怎人家云公子一走,你这就露了原形?” “皇姐的经书全部抄完了么?这就出来多管闲事,不怕皇祖母加重惩罚?” 夜虹反讽一句,这就带了随侍们穿过宫苑,走向大门。 夜妙戈不以为然,朝着她娇小的背影,男子般不羁地啧了一声。 “人家云公子眼界高,压根儿瞧不上你,我劝你,还是乖乖去养你的男宠吧!” “皇姐乐得养一世男宠,我却只想一生一世一双人,从此逍遥安乐,双宿双飞。” 夜妙戈失笑,“他要的是温香软玉,你不过是一只冰冷的妖魔鬼怪!” 夜虹在宫苑门外坐上肩辇,听得夜妙戈那一袭话,不禁黯然。 * 一早,归娴又是早起,坐上肩辇,打了鸡血似地挺着脊背,冷扬着头,一副备战的样子。 今日她也没打算好好请安,是备着迎接找茬的人,因此才早起。 夜离觞非要去找贤贵妃算账,所幸被她拦下了,她委实不愿他搅进后宫的浑水里。 入了鸾凰宫,慕仙影似在刻意这里等她,带着三个孩子,已然与慕凰在说笑。无疆就从旁端着茶盅品茶,一大早地,仿佛没别的事儿干了。 令人匪夷所思的是,贺兰靖远与夜素明竟也在,两人安静地各自端坐,静听慕凰与慕仙影交谈,并没有搭话的意思。 归娴在廊下看进殿内,尴尬地停住脚步。 珍珠更尴尬,看她一眼,就在廊前低垂着脸儿行礼,完全不似昨日那般热情。 殿内备了花果,熏得清芳宜人。 慕凰,慕仙影,夜素明,就在这花团锦簇金碧辉煌里,一个金凤牡丹华服,一个酒红长公主曳地长袍,一个深紫色王妃裙袍,艳美霸气,各有千秋,难分高下,气氛诡异又和谐。 尤其慕仙影与贺兰靖远,仿佛和离了还是好朋友似地,竟都端着微笑,滴水不漏。 归娴上前这便要跪下,慕凰忙起身下来台阶,握住她的手。 “一大早,你父母们都怕你受委屈,特意过来与本宫说话,你这般战战兢兢,反而是叫本宫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父母们”归娴说不出话来。 慕仙影别开脸,只看怀里的归来。 夜素明朝着归娴和蔼笑道,“你父亲担心,昨晚一宿都没睡好,你知道的,我最不喜入太后寝宫,便来这里等你了。” 归娴皮笑肉不笑。她夜素明分明是要查证贺兰靖远是不是还惦记着慕仙影,与她贺兰归娴有毛关系呀? 慕凰拉着归娴坐下,眉目里竟是慈祥温和,看不出悲喜。 “前儿,众位大臣皆是恳求陛下均分雨露,不能独宠一人。本宫昨儿还在为贤良淑德四贵妃捏一把汗,就怕陛下不去瞧她们,多亏了你的主意。” 归娴却心里透亮。 世间情爱,无不自私,哪有女子肯把自己的夫君拱手让予别人的? 慕仙影当初因赵红药而与贺兰靖远决裂,夜素明因厌恶夏侯皇族妃嫔众多而始终独居一隅,就连她,也因夜离觞多那两位侍妾而耿耿于怀…… 慕凰这番话倒也不是安慰她,皇族宗亲们,自然不会坐视血族王陛下独宠一个被转变的吸血鬼女子,昨日夜魇顺水推舟,倒也是巧了。 道理,归娴都想得透彻。 从鸾皇宫里出来,却还是被良贵妃的人给请了去。 * 良贵妃坐在梳妆台前,任由几个宫女围拢服侍着梳妆,细长的凤簪比在发髻上,她摇了摇头,叫归娴上前择选。 归娴看了眼她翠绿的袍服,拿了一支紫色宝石花簪,给她簪在发髻上,又叫宫女给她换了一条紫红宫绦,整个人顿时明媚了不少。 还是少女似的容貌,仿佛凝固了时间,流光幻彩的一双眼睛,沉静地叫人觉得与世无争,然而她这一身行头,却又宣告了所有的贪婪。 “都说你手巧,这脑子也不一般。” 良贵妃素来少言,从镜子里沉静地瞧着她,也似不愿多话。 “我与陛下没有贤贵妃那样美好的邂逅,也不屑去得他多看一眼。” 归娴见她这就要去外殿,忙忙她整理了裙摆,搀扶着她的手,随着她往外走。 良贵妃见她乖巧,便没再提贤贵妃。 “记得一年,正值秋猎,我在湖畔唱了一首曲子,当时一男子吹玉笛,竟是意外的默契,仿佛他生来便是与我相知相伴的……你冰雪聪明,定能帮我把那男子寻到吧?” 果然是难题。“母妃可曾见过那男子的容貌?” 良贵妃抬手,轻抚自己的眉目,“倒是记得一个背影,散着黑发,白袍胜雪,那背影清逸俊美,不食人间烟火,一晃就入了树林,不见踪影。” 归娴扬着唇角,心里却内牛满面——“你一暗恋多年的背影,叫我贺兰归娴给你找,当我丘比特呢?!” 她却还是隐忍深吸一口气,“母妃最好是能画出那人的背影。” 良贵妃这就身影呼啸,备了笔墨纸砚,提笔一蹴而就,眼神落在画纸上,竟是少女般灿然梦幻,仿佛看到了梦中情人就在眼前。 片刻后,归娴拿着画像走在了去淑贵妃寝宫的路上,瞧着画上的男子只想骂娘。 黑头发,白袍子,画鬼呢?! 男子手垂在袍袖下,掌中握着笛子,这笛子却熟悉,坠子也熟悉…… 归娴记得清楚,自从穿越到这里,她只见过一人吹笛子,便是她家夫君,夜离觞! 可夜离觞是红发,也鲜少穿着白袍到处跑。 “哎呀,这不是九弟妹么?这是往哪儿送死去?” 归娴听得这冷飕飕的男子声音,朝前一看,就见夜墨渊一身炫黑金纹锦袍,裹着披风,鬼魅般,正朝这边走…… 归娴忙命肩辇停下,“皇兄这会儿可有空?” 夜墨渊到了肩辇旁,见她递上画像,他两手内敛环胸没有接,只借着她的手看了一眼,便幸灾乐祸地哼哼笑了两声。 “自己揽下的难题,自己解决。” 归娴这就要起身,他却料定她的举动。 “你下来跪我也没用,我不曾见过此人。” 第187章 殿下狡辩不完美 夜墨渊此来,也不是帮她寻人的。 他看了眼跪在肩辇后的一群丫鬟嬷嬷,布防了结界,凑到她耳畔,以仅有两人听到的声音低语道,“离觞已派破天秘密救了他的小师妹和冷琉璃,藏入冷家一处无人居住的宅邸。那日在谨然宫里,我对你说的那一番话,你不相信,现在可看清楚他的真面目吧?!” 归娴心头一阵拧绞刺痛,俯首,客气拜谢。 “离觞是怎样的人,归娴早就清楚。七哥是怎样的人,归娴却还未看清楚呢!七哥这挑拨离间的执着,也叫归娴自叹不如!” 夜墨渊对于这嘲讽不以为然,幽冷的目光从披风帽下的黑暗中就近幽幽看着她,视线掠过她绷着的唇瓣,见她眉目上疲态深浓,便没再与她争辩。 他随手抽了她手上的画像,打眼一瞧,忽然就眯起鹰眸,突然笑出来偿。 阴测测的笑声,仿佛是从地狱里发出的,归娴心头一凛,就抢过画像,“你笑什么?” “这笛子是老九贴身的玉笛。” “你胡说!” “当年皇祖母得了这东西,说是稀世珍宝,叫我们所有皇子去吹一吹,说谁吹的好,就赏给谁。 夜重楼不善音律,便直接婉拒。 夜逸痕倒是会,却吹了一曲艳曲,气得皇祖母臭骂他一顿。 夜逍遥不喜欢笛子,把玩了一会儿,说是女子的玩意儿,便还给了皇祖母。 我善琴,不善笛子,因此也拒绝了。 不料,老九竟吹了惊世骇俗的一曲,皇祖母和满殿的人都听得失魂落魄,甚至有不少人还不由自主地落下泪来。 皇祖母便把这笛子给了老九,还说,这笛子一直在等有缘人,平日要用血养着。” 归娴想起夜离觞在山林中吹笛子的一幕,惊愕看着画许久,心里莫名地慌乱起来,一股血恼恨地直冲脑门,不禁怀疑这笛子是催魂的圣物。 如果夜离觞知道笛子的妙用,为何要吹来附和良贵妃的歌声? 她被自己的想法惊吓,忙摇了摇头。 不对,夜离觞是栗色头发,栗色……不是黑色! 夜墨渊见她怀疑地看画,怂恿道,“你若不信,可以拿着笛子,把他诱到御花园去吹一吹,找良贵妃过去听,说不定他们郎情妾意,早就暗通款曲。” 他丢下馊主意,便扬长而去。 归娴悚然转头,他已消失在宫道上,只留一股阴冷的风,卷着地上的细尘,幽幽回旋。 这厮不但挑拨离间上瘾,还生怕夜离觞麻烦少呢! 但是,良贵妃既是皇族中人,不会不知道,这玉笛的故事呀,她为何还是把这画给她? 为何?! 归娴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儿,坐上肩辇,她便叫了四位丫鬟和四位嬷嬷上前。 “你们可曾听说良贵妃有心上人的事?” 八位女子皆是低着头,一脸悚然。 “木槿,我要听实话!” “宫里早有传言,说那男子像恒颐王,不过,恒颐王鲜少入宫,大家也没有证据。良贵妃被皇上冷囚了大半年,因太后为恒颐王甄选皇子妃,良贵妃就被无罪释放……冷婉妍便被送去了西疆。” 一旁,嬷嬷补充道,“娘娘,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殿下当年年轻气盛,经不住诱惑也是难免的,不值得娘娘动怒!” 这回,归娴却是听明白了。 “起驾回宫!” 太后寝宫内,夜离觞擦拭完笛子,刚刚换了一枚玉坠,听得外面的行礼声,他忙把玉笛收在袖中,沉了沉气,舒展眉宇,起身迎出来。 “今日回来这么早?” 归娴气怒交加,二话没说,就把画拍在他胸膛上。 “这笛子是不是你的?” 夜离觞不动声色地看了看画,跟着她进入殿内,忙倒了一杯水,给她放在手边。 “这笛子与我的的确相似……谁又气着你了?爱妃怎一脸不快?” 见他笑着避开问题,归娴直接起身,这就搜身找笛子。 夜离觞只得平举手臂,任由她找。 笛子找到了,坠子却不同,从前是与笛子匹配的玉坠,现在却是紫红玉坠。 归娴狐疑盯着笛子良久,心似落在了地上,摔得七零八落。 见她神情不对,夜离觞把画铺在桌面上,“爱妃,这画是谁画的?” 他既然这么快换了玉笛的坠子,何必明知故问?! “是良贵妃画的。” 她抽了画纸,细细叠起来,收在怀里。 “我觉得这男子像你,这笛子也像你的,所以才给你瞧。良贵妃说,这是她心心念着的男子,今日她唤我过去,不为向父皇争宠,叫我为她寻找这男子,我倒也蠢,竟寻到夫君面前来。” 夜离觞握住她的手,绕到椅子背后,自后拥住她,在她脸颊上轻吻。 “良贵妃是母妃,我怎可能与她有牵扯?爱妃糊涂了!” “若是古千绝在就好了,他与这背影也相仿,只是不知他有没有笛子。” 夜离觞脸色微变,安慰拍了拍她的肩,“别绕在自己人身上胡乱揣测,或许是良贵妃的青梅竹马也说不定。” “或许吧!”归娴忽然不愿他碰自己,起身就朝外走。 “这是又去哪儿呀?” “事情还没完,我要去把这事儿给了解了,晚上我去娘亲那边睡,不必等我了。” 夜离觞跟到门口,待明白了这话里的意思,焦灼地张口要唤她,却突然说不出话。 他捂着嗓子痛苦地咳了两声,惊觉这是牵引作祟,狐疑抬头,就见夜妙戈似笑非笑地在对面寝殿的窗口冷瞧着这边。 “离觞,我可是盯着你呢!你若去找什么旧情人,别怪我去父皇面前告状哦!” * 这日一早,夜魇批阅完奏折,查问过封后大典的诸多筹备事宜,从御书房出来,一路溜达着赶往鸾凰宫用午膳。 ,就见一位面带椭圆祥云金面具的女子,身着浅金铠甲舞衣,手持长剑,正跳剑舞……那身影如幻,面具艳而不妖,身姿婀娜而不媚,剑招秀美而英气绝伦,叫人眼前大亮。 他若有所思地转头,看随在右后方的富亦康。 富亦康骇笑两声,这路可不是他带的,是陛下自己走过来的。 “没想到恒颐王妃被贤贵妃关了几个时辰,竟是愈挫愈勇,倒是真有几分仙影长公主的霸气。” 说完,他就识趣地带着一众随侍护卫退到了远处。 夜魇入了亭子里,见女子没有停下的意思,便阔步一迈,与女子背对背,转身一旋,轻而易举取了她的面具。 面具下,妆容精致细巧的俏颜,嫣然一笑,似花朵盛开,贝齿莹白,眸光莹莹…… 娇声轻唤,“陛下!” 是淑贵妃! 夜魇伸手揽住她的腰际,在凉亭边上的长凳坐下,“这舞不错!” 淑贵妃握住他的大手,赧然柔声道,“归娴刚教的,说是她在孔雀王朝学的!臣妾跳得不好,叫陛下见笑了!” 舞好不好的倒是不重要。“去你寝宫坐坐。” 两人相携正要离开凉亭,西边的假山林那边,忽然又传来一阵流水似地琴声。 淑贵妃眼见着煮熟的鸭子要飞,忙抓住夜魇的手,“陛下,咱们走吧!许是哪位公主在练琴呢!” “过去瞧瞧。”夜魇不着痕迹松了她的手,绕过假山,就见大片蝴蝶从百花丛里翩然沸腾而起,曲声荡漾,蝴蝶随着节奏飞散而去,弹琴的女子方见真颜。 是——德贵妃,她不只是有琴,有貌,还有一身咄咄逼人诱人心魄的浓香! 见夜魇有些痴怔地看着那一处,淑贵妃恼羞成怒,却不敢爆发。 这事儿当然还不算完。 此刻,归娴正跪在贤贵妃的面前,含泪啜泣,“母妃,今日归娴实在无奈,淑母妃和德母妃也要学母妃囚禁归娴,所以归娴只能尽力而为……您还是去瞧瞧吧,这会儿父皇怕是正被她们争抢呢!” 贤贵妃刚刚换好了她的兰花袍,本是坐在贵妃宝座上等着各位妃嫔来请安的。 不等归娴把话说明白,她就瞪着一双血红的眼睛,飞身出去。 归娴瞧着面前的皇贵妃宝座,俏颜骤冷三分,站起身来,优雅地拿帕子按了按眼角…… 几只厉鬼恶斗,妄想把她当炮灰,她们忘了,她贺兰归娴可不是吃素的! 归娴从贤贵妃寝宫里出来,坐上肩辇,走了一段路,木槿和木莲便带着一位貌美绝伦的吸血鬼男子,等候在肩辇一侧。 他身上罩了雪白的披风,黑发倾散,美眸清俊,手上的玉笛无论大小长短,以及坠子,都与夜离觞那一支一模一样。 “叫什么名字?” “清弦。” “杀手?” “是!” 第188章 杀了贵妃竟无罪 第188章 杀了贵妃竟无罪 “活了多少岁?” “千岁。” “别人若咬你一口,探你的回忆,你能改变回忆么?” “能。” “知道我的两个丫鬟叫你来做什么?” “知道。” “你收多少银子?” “看那人身份,得收王妃娘娘的心。” 归娴挑眉失笑,她的心,抹除她家夫君一个“有违伦常”的威胁,免她两个孩子备受牵累,倒也值得。 “本妃穷得捉襟见肘,这心也不过能蹦跶几十年,不过,本妃可以把肚子里的两个孩子,给你当徒弟。” 男子幽冷抬眸,看向肩辇上,视线落在女子圆鼓的腹部。 他在画阁里见过她怀孕前的样子,倾世绝俗,叫众多画师争相描画。这样珠圆玉润,仍难掩其惊艳之色,那笑颜似天上的阳光,气息似清甜的玫瑰蜜,轻易能夺了吸血鬼的心魂。 她分明是讨论着杀人的事,眼里竟还有笑,绝然凛冽,似见惯了无数生死,又似没了心。孩子也能送出来,她是经历了什么?! “王妃娘娘既然如此有诚意,清弦定不辱使命。” 片刻后,归娴把清弦带到了良贵妃面前,静观良贵妃的反应。 良贵妃坐在宝座上,端着茶盅,不疾不徐,仍是笑得良善可亲,眸光悠悠打量着男子,看了许久,经过了几番挑剔,几番对比,才慵懒地搁下茶盅,杏眸冷看莫悠。 “归娴,你找错人了,他……不是我要找的人。” 不是?可真好意思说呀!归娴泰然莞尔,眸光澄明,优雅歉然颔首,却不禁怀疑,她看出了什么。 不过,就算知道也没什么,死到临头,明白了也好。 “母妃见谅,归娴能依照画上找来的,只有这人。” “你是没用心吧?” “母妃若不满意,归娴只能去禀报父皇,叫父皇派夜镶带着人满宫寻找,封后大典在即,使臣们安排了满宫,城外驿站也住了不少,总有一位是母妃想要的。” 良贵妃狐疑侧首看她,掌中凝聚一股真气,视线就落在她的腹部。 “你果然聪颖。不过,你猜,你叫这人杀了我,离觞会是什么反应?” 归娴挑眉,这是下战书呀! “母妃问错问题了,离觞什么反应,与归娴没有半点关系。” “你一点都不想知道,我和离觞的关系?他有多爱我,你恐怕想……都不敢想!” 良贵妃阴柔的口气,仿佛一根带刺的剧毒藤蔓,那眼睛幽冷变红,似能催眠人的赤练蛇…… 归娴早已料到,她会有这样一面,见怪不怪地笑了笑。 “归娴怀着的是小皇孙,没有必要惧怕任何人的想法,包括夜离觞。退一万步,归娴还有孔雀王朝可去,还有大周可回。” 她话说完,慢慢退了两步。 清弦得了暗示,一阵风似地,无声出招,长剑刺向贵妃宝座…… 宝座上暗影一晃,转瞬,原本良善微笑的女子,突然就扣住归娴的脖颈将她身躯一拧,一手自后环住她的腰,鬼爪刺抵她的腹部,另一只手,刺进了她的脖颈。 归娴清楚地感觉到,她冰冷的脸擦过脸侧,尖利地牙齿抵在了颈侧的肌肤上…… 清弦嗅到一股浓烈的香甜之气,转身,就见归娴脖颈和腹部淌下血来,深冷的黑眸陡然转红。 “放开她!” “清弦,别激动!这人类女子,不过是能活百年的蝼蚁,而我,是皇上疼惜的皇贵妃,是恒颐王念念不忘的旧情人,我可许你荣华富贵,永享不尽!” “我杀人,从来不收钱,你的鬼爪,威胁到我的徒儿了!” 归娴感觉着身体的疼痛,突然就笑了,笑得仿佛伤口不在她身上。 她忽然想起一个笑话,情人和老婆如果同时掉在河里,你会先救谁? 这边清弦这陌生人都为她的安危紧张,那边夜离觞竟在犹豫。 现在,她知道答案了,自己这皮囊固然倾世美丽,要想活下去,还得靠自己。 见清弦出招要攻袭,良贵妃尖利地忙呵斥,“清弦,你要过来,我真的会撕碎她!自己考虑清楚!” 归娴阖眼一叹,就凶猛扣手,刺向头侧女子的脸上。 良贵妃嘶叫着捂着眼孔,指缝间血流如注。 归娴不等她反应,迅疾以一招舞步将她绊倒在地,随即取下古云姬赏赐的镂花护甲套,刺进了她的头顶…… 轰然间,火苗飞蹿,面临死亡的女子被强大的力量烧灼成一堆灰烬。 归娴忙退后两步,挥着袍袖,挥打开面前的烟火。 清弦不可思议的朝着她拜下去。 “你走吧,就当我们的交易从未存在过!” “王妃娘娘,接下来,您如何善后?您杀的是皇贵妃,就算恒颐王殿下知道了,也保不了您!” 归娴若有所思地嘲讽一笑,“我早就布好了脱身的法子,纵然这些吸血鬼活了万年,也不是我的对手!” 清弦不放心,就站在良贵妃化成的一堆灰烬旁没有离开。 归娴无奈地摇了摇头,那帕子擦了擦脖颈上的血,叫了木槿进门,“咱们走!” “娘娘,这灰……” “就让它在这里!我去自首!” * 归娴说到做到。 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她单枪匹马,就入了德贵妃的寝宫。 她阻止宫女通报,直接闯进寝殿,瞧着那纱帐正在徐徐地晃动,唇角冷冷扬了一下。这染在德贵妃裙摆上的毒香,倒是果真厉害! 里面女子嘤嘤,隐约可见人影交缠。 她低下头,朝着纱帐高声大呼,“父皇,儿媳杀人了,前来自首!” 纱帐里的人忽地掀了帐帘,却是四个人,淑贵妃,德贵妃,贤贵妃,然后是……夜魇。 归娴抬眸,仿佛看一场精彩的高清奇幻大片,头也没低下去,就圆睁着凤眸,亲见他们慌乱地穿衣穿靴,恢复成帝王和皇贵妃的威严模样…… 淑贵妃忙给气血未平的夜魇端茶,德贵妃忙着整理头发…… 贤贵妃倒是弄得最快,却也忍不住心虚,“娴儿,你杀谁了?” “良贵妃。” “谁?!”夜魇差点被血茶呛到,盯着她脖颈上的伤口,不可置信地颤声问道,“你……你为何杀?” “良贵妃得知儿媳给三位母妃出谋划策得了父皇疼宠,勃然大怒,叫儿媳没给她出好主意,要置儿媳于死地!” 夜魇看了眼她身上的血污,眉梢跳了两下,也因被她撞见这荒唐的一幕,头痛地捏了捏额角。 已然有几百年,他不曾这样荒唐过,今日许是真的被三位皇贵妃的美色所迷,不过,这主意,大半还是怪归娴。 “许是良贵妃攻击你,你自卫的吧?凭你这样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孕妇,怎么会杀了良贵妃呢?” 归娴看了看一双手,“儿媳也不知道怎么得,她就那么不经打。不过,她与儿媳冲突之前,曾经给了儿媳一幅画,叫儿媳寻找画上的男子。” 说着,她就把画从袖中摸出来,展开,并双手递上。 “父皇明鉴,良贵妃说,她喜欢的不是父皇,是画上的男子。” “哼哼,黑发,白袍,玉笛!”夜魇阴沉地抿了下唇,“当朕的女人,她竟还不知足?!” 归娴跪在地上,自下朝上看,正好见他收了画,眼神复杂地俯视着自己。她忙堆上笑,故作匪夷所思状。 “父皇之前不知良贵妃另有所爱吗?” 夜魇沉着脸,没有回答,“退下吧,叫御医给你好好瞧瞧,别伤了孩子。” “谢父皇宽容,儿媳祝父皇与三位母妃百子千孙,福寿绵延!” 归娴说完,麻利儿地起身,告退。 夜魇眸光沉重地看了眼归娴的背影, 从德贵妃寝宫里出来,她着实没想到,清弦竟然还。 “娘娘,奴婢赶他走,他不肯走,说是非要见到娘娘脱离险境,才肯离开。” 归娴了然,朝着清弦一拜,摆手一个请的姿势。 清弦颔首回礼,遇上墙头,便不见了踪影。 * 归娴不愿返回太后寝宫,便着令木槿备车,出了皇宫,返家居住。 马车徐徐穿过街道,坐在车辕上的茯苓,眼尖地注意到路旁酒楼上的动静,忙朝着车厢内咳了一声。 “主子,您看正南,楼上,窗口……” 归娴忙掀开车窗上的锦帘,正看到,沅妃正与一黑袍男子坐在靠窗的桌案旁,仿佛生怕人看不到似地。 “这位主子是要干什么呀?身为宫妃,是可以随便出来与陌生男子一起吃饭的吗?” “主子,奴婢猜测,她可能是收买杀手,要除掉您和皇后娘娘。” 第189章 撞上,真假皇帝 第189章 撞上,真假皇帝 吸血鬼感知敏锐,远远地被瞧着,亦能轻易察觉。 归娴只看两眼,便迅速放下车窗帘幕。 沅妃并非寻常百姓的打扮,也无丝毫乔装,身上是暗红的黑纹披风,头上发髻如峦,珠翠金箔,妃嫔凤冠,盈盈闪闪,一样不少,笑颜客气妩媚,浓妆艳丽惊喜,丝毫无惧旁人看,一旁还跟着宫人。 那黑衣男子,也没罩着脸…… 夜逸痕的太子之位还没被废,沅妃就出来找杀手,委实说不过去。 那人瞧着也不像杀手。 “木莲?” 木莲忙笼着披风跟到车窗处,“奴婢在。” “盯着那黑袍人,看他是干什么的,别打草惊蛇。只怕血族王,皇后,贵妃们的人,早就盯住了沅妃,别叫暗处的人发现你。” 木莲俯首道,“奴婢定会谨慎行事。” 楼上,沅妃若有所思地看向窗下经过的马车,对面前的男子说道,“这丫头厉害,辛姒和冷婉妍死在她手上,太子,四公主,老六,老七,等人要暗害夜离觞,皆是被她给化解,连陛下也被她玩弄于股掌,今日杀了良贵妃,也完好无损,着实不容小觑,若将来那两个小妖孽生下来,她与夜离觞的地位,势必也要超越太子。” 男子给她三个纸包,“这是娘娘要的药,药包里已经写明用途,娘娘只要用得巧妙,保管所有心病都能痊愈,就算太子明日称帝,也不是不可能。”男子侧首,拿下巴点了下窗外,“至于那女子,娘娘大可不必放在心上。” 沅妃拿起纸包,收入袖中,“先生要何物做报偿?” “草民乃江湖郎中,不求钱财,只拿求医者身上最贵重,又防被求医者灭口的物件。草民就要娘娘头上的皇妃凤冠!相信,娘娘搭配常服的头冠,应该不只这一顶吧!” 沅妃一凛,思忖片刻,想来一个头冠不过拿去典当了换银子,便直接取下来给他。 “本妃出宫不能太久,先走一步。” “恭送娘娘。” 男子起身行礼相送。 待她离开,他未出茶楼,而是直接上楼,入了一个房间内,撕了脸上的易容面具,露出一张精致的瓜子脸,朝着窗口正端坐品茶的男子跪下。 男子却捻着茶盅,伟岸的背影孤冷,望着街道上渐行渐远的马车,眸光凄凉如雪,似藏了一片了无生趣的地狱。 “殿下,事情已经成了。”说着,她两手高举起手上的沅妃头冠。 男子转身,狭长的鹰眸微转,伸手便拿过头冠,把玩细瞧。 “三荷,想不想当一回皇妃?” “殿下……”三荷看着头冠,迟疑不定。 她不是不想帮他,而是每次帮忙之后,她总是懊悔。而且每次都是费力不讨好。 男子见她不应,直接弯身,伸手握住她的手,眸光近乎深情地看进她的眼底,“封后大典事成之后,本王叫你当本王的王妃。这些年,陪在本王身边,叫你受委屈了。” 三荷怆然一笑,泪夺眶而出。细想之下,不禁又怀疑,这只是诱惑。 “可是,殿下,三荷没有高贵的身份。” “本王已经与一位臣子打好了招呼,事成之后,你过去当义女,本王去求皇祖母赐婚。” 义女?她怎么就没想到呢?“殿下既有如此完全之策,三荷愿为殿下赴汤蹈火。” 男子便把皇妃头冠戴在了她的发髻上,端看着她,冰冷的瞳仁,鲜红闪耀,带着鹰爪护甲套的手,勾起她的下巴,状似认真的端看,“很美!咱们的三荷,自幼便是最美丽的女子,在本王心里,无人能及。” “殿下骗人!当初殿下迎娶茉香之后,就不曾来看过三荷……” 男子嗔笑,宠怜点她的眉心,“傻丫头,这么久的事,你竟然还急着?可你没有发现吗?陪在我身边最久的人,还是你!” 三荷仰视着他的眼睛,突然就忍不住起身,唇抵在他的唇上…… 夜墨渊身躯一僵,脑海轰然…… 那一年,万千烟火绚烂,正是父皇寿辰晚宴,怀里女子锦袍奢华,半身染血,声声唤着他的名字,“墨渊,救我们的孩子……” 他抬手按在三荷的肩上,眉峰嫌恶一悚,这就推开她,转瞬,冷抿的唇角还是完美扬起,“这事儿不急,最美好的回忆,当留在洞房花烛夜!” 三荷面红耳赤地低下头,“是!” 他还是抬手,拿手指刮了下她的鼻尖,在她脸颊上一吻,才侧身经过她出去,掩上门板之后,他唇角还是扬着,眼眶却仇火灼红。 “茉香,你等着,很快,所有害你和我们孩子的嫌疑人,都会被一网打尽!” * 归娴在王府门前下车,宏大的王府大门,这样熟悉,却叫她还是有种寄人篱下的感觉。 然而,此刻,除了这里,她再无其他去处了。 望着王府大门,她忽然想起自己初进这院子的情形…… 那时,她半生不死,血族王破格允许成婚,夜离觞迎着流言蜚语与一个活死人成婚。 “归娴,怎么回来了?” 听到这威严而熟悉的声音,归娴不可置信地转身,就见一身穿金龙铠甲的男子,带着一队金甲士兵,正从门前经过,后面相随的,还有夜镶,与众多护将,俨然如一队天兵神将。 归娴愕然打量着他,忙跪下,“父皇?您怎么……” 这不对呀,他明明中计,还与三位贵妃在床榻上……这怎么忽然又带着兵,从西边过来? 夜魇看出她疑惑,若有所思地笑了笑。 “封后大典在即,朕不放心,亲自带兵巡城。” “哦……”原来,是有替身!难怪,中计的血族王陛下,和那位对慕凰痴情的血族王陛下,完全不像一个人呐!“父皇,归娴有事,想单独承禀……” “如果是良贵妃的事,就不必了,朕已经知晓事情的经过。你既愿意在王府居住,就住着吧,这两日暂不必入宫请安。”夜魇说着,侧首命令儿子,“镶儿,你派两队精锐,防护王府周围,封后大典前后,朕的小皇孙们,尤其不能出意外。” 夜镶勉为其难,看了眼归娴,却如看一只妖孽,俯首道,“儿臣遵命。” 夜魇带着大队人马过去,归娴惊魂未定地站起身来,直到队伍消失在街道尽头,才呼出一口气。 木莲打探正好回来,上前就跪下,“主子,那黑衣男人,其实是女子,她乔装成男子之后,乃是百草堂的堂主,江湖上赫赫有名的神医,沅妃找她是求药,想太子殿下的侍妾们,能尽快有孕。” 皇家的求子灵药,一般可都是价值万金!归娴一手握住她的手,一手轻提裙裾,朝着大门台阶走,颦眉沉思着,随口问道,“沅妃给了那人多少银子?” “那人没有要银子,要的是皇妃头冠。” “头冠?江湖人还真是奇怪,银子不要,要头冠?”那名叫清弦的杀手亦是如此,竟要人的心。 “娘娘有所不知,与官家和宫里人打交道的江湖人士格外谨慎,为防被灭口,大都收取信物去典当,这样,万一遇上查案,赎回信物,也不至于有理说不清。”木莲忙又道,“沅妃离开之后,直接去了太子府探望太子。” 演戏演全套,这道理,沅妃自然是明白的。归娴莞尔,清冷笑着叹道,“如果是这样,就算她买的是害人的毒药,也没人会怀疑了。” 迈过王府门槛,她又停住脚步,“木槿,你来。” 木槿从她身后绕过,上前,恭敬俯首,“主子,您吩咐。” 归娴从腰间接下腰牌给她,“入宫一趟,去通传皇后娘娘,封后大典,找个替身,万不可亲自前往。” “娘娘,封后大典,皇后若不亲自前往,陛下势必龙颜大怒。” 归娴摇头,越是这种典礼,才越不能亲自前往吧!若非夜魇这样谨慎,恐怕早就被杀死几百回了。 “哼哼,你们以为,血族王陛下会亲自去吗?这事儿,我必须要立功,且一定要立头功,将来我死了,我的两个孩子有嫡亲祖母照应,总比跟着继母好。” * 晚膳十分,归娴坐在桌旁,胃口极好。 皇宫里的御膳,自是比不得甄嬷嬷亲手做的饭菜,这才是家的味道呢! 花错坐在一旁的椅子上,若有所思地端着一盅茶,玩味静赏她不太雅观的吃相。 “皇宫里不管你吃饭吗?怎饿成这个样子?” 归娴本着食不言寝不语的原则,没理会他。 被囚禁的夜明钺,却没什么胃口。他在桌案对面,抬手揉了揉鼻尖,却是因为还不太习惯满桌人类食物的怪异气味儿。 “我哥还被囚禁在太后寝宫吗?他怎没和你一起回来?” 第190章 夫君不能成仇敌 归娴筷子停在面前盘子的烤鸡翅上,顿时没了胃口。 不悦冷睨夜明钺一眼,便把筷子拍在桌面上,威严地气势,震撼得两个男人仰头微愣,顿时噤声。 她便低头埋在汤盅上,压了一口汤,警告自己,绝不为任何人亏了自己的胃和孩子。 夜明钺被她这恼怒的样子噎住,看对面亦是一脸疑惑的花错。 花错对他摇了摇头,问,“归娴,古千绝呢?他是不是又回家去看妻妾了?” 这话题,归娴倒是不排斥逼。 “不知道啊,很久没见他了。” 夜明钺失笑,“古千绝这一心到底几用?” “不管一心几用,那小子的心在他侍妾那里,是铁板钉钉,否则,归娴突然回来,他不会不出现。” “花错,你这么关心我,是不是喜欢我?”门外,沉静低沉的男子声音渐近…… 归娴一口汤差点喷出来。 大家看向门口,就见面带黑色镂花面具的男人,黑衣飘逸,披风呼啸,转瞬就进门。 见夜明钺和丫鬟嬷嬷们都在,他忙朝着归娴颔首行礼,“听说主子近来遇上了麻烦!卑职来迟,恳请主子恕罪!” 归娴失笑,推开汤盅,手伸向一侧,在她椅子背后的乐琴忙上前扶住她。 “人到用时方恨少,事儿没了,人又来了。你这护将,倒是还不如我的丫鬟尽职。” 古千绝哑然。 归娴嘲讽地笑了笑,全职工作,就应该每天至少八小时在线候命呀! 他倒是好,和她这顶头上司玩了一次若离若离的暧昧,就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吃闲饭,拿奉银,得封赏,只刷存在感,不做实事! 任凭他身高体型如何像夜离觞,都占不到优势了。 “去账房领了你的奉银离开吧,以你的本事,不必寄人篱下,这王府,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变成太子府了,而且,这府里的女主人,不知什么时候就易主,还有花错……明天,我去给十三皇子打个招呼,你也离开。” 花错狐疑,视线一扫夜明钺和古千绝,见归娴这就出去,忙跟着站起身来。 “归娴,你这到底是要做什么呀?” 归娴没回答,在院子里溜了一圈,胃里舒服了,才沐浴就寝…… 然而,躺在床榻上,心里却还是想着,真假血族王的事。 夜魇现在没有清算她杀了良贵妃,只怕是要留待秋后算账呢! 届时,她腹中的孩子生下来,再没有护身符,恐怕到时候三位皇贵妃,沅妃,烟妃等人,一哄而上。 慕凰见她被围攻,恐怕也会为自保而袖手旁观。 孩子生下来,养育是大问题,古云姬恐怕也会将孩子交给冷琉璃,也或者,从古氏再为夜离觞甄选一位侍妾。 值夜的丫鬟一离开,她就坐起身来,狐疑盯着窗口,果然,以现代计时,不到五秒钟,就进来一个黑影。 “说吧!这回想帮夜离觞说几句话?” 人生在世,敌人不宜太多。 尤其,夜离觞这种低头不见抬头见,力量强大,内功深厚,神魔见之都变色的吸血鬼,他们还得同床共枕,他们还是夫妻,他还是她孩子们的父亲,情势所逼,化干戈为玉帛,非常有必要。 那高大的黑影挡住了窗口的月光,他忙着掩上窗子,一转身,就看到床榻上的女子披上外袍,踩踏软底绣鞋,挺着大肚子,走到桌旁自己倒水喝。 他忙过去,见她也给自己斟了一杯,忙道,“归娴,你误会夜离觞了……” 归娴摇头失笑,“怎么个误会?说来听听。” “他和良贵妃……”古千绝话说到一半,就戛然而止,皱着眉头开始斟酌用词。 归娴忍不住替他分析,仿佛背诵诗词般,摇头晃脑。 “他和良贵妃没有任何jian情,他是为了给家里人复仇,才想借男***一个细作,结果,这细作爱上他,为了长久合作,他势必要稳住细作,所以,细作把他的***当痴情,还理所当然地直接找我这正妻挑衅。” 古千绝愕然,若有所思地摇头失笑,“王妃娘娘误会了,事情不是这样的。” “不是这样的?”凭她贺兰归娴,看过电影电视剧无数,逻辑会出问题?! “良贵妃入宫之前,与殿下曾邂逅……当时殿下忙于笼络权臣壮大西疆,良贵妃的家族,靠近西疆,正好便于往来。当时,殿下本想恳求皇太后赐婚,岂料,辛姒知道了殿下的动静,就央求太后将良贵妃纳入后宫,让她成了陛下的女人,还破格升为贵妃。” “原来如此。”这些事,并没有解答归娴的疑惑。“他们睡了吗?” “没有,殿下不是那样的人。再说,殿下与良贵妃定了是入宫选妃的,殿下岂会急于一时?” “良贵妃入宫之后呢?” tang“陛下早知殿下与良贵妃之间的关系,因此也不曾碰她,而殿下身在西疆,只有她生辰时才回来。” 归娴点头,这就打开房门,从廊柱,找到廊顶,又四处在花园里看。 古千绝跟在她身后,就怕她摔倒,忙从廊下取下一个八角宫灯,跟在她身侧,“娘娘是丢了什么东西吗?” “我在找我家夫君呢!” “夫君?”不就是他吗? 古千绝不自然地摸了摸后脖子,只觉得嗖嗖地发凉。 她这样子,虎视眈眈,皮笑肉不笑,是把他揪出来算账,压根儿不曾原谅他。 “夜离觞,你不用躲了,叫古千绝来解释,算什么英雄好汉?给老娘滚出来!” 见她这就要大吼大叫,古千绝忙抓住她的手肘,“娘娘,殿下还在太后寝宫被囚禁,就算他想出来,也出不来!” “出不来?他给你说这些,就不在暗处听我的反应?” “他当面解释,怕气着你……而且,你也不一定听。本来你去杀良贵妃,他要拦住你的,被夜谨然借牵引阻挠,殿下一去,她势必要弄得人尽皆知,所以……如果殿下执意要听主子的反应,在太后寝宫,一定也能听到。” 归娴哑然,只觉得头上一片乌鸦呱呱叫着飞过。 古千绝亦步亦趋紧跟在她身侧,不时伸手臂护在她腰后。 “殿下说,良贵妃已死,这事儿就算过了。他已经给良贵妃一家写信,说是辛姒夜袭皇宫,杀了良贵妃。” 归娴点头。没想到那只吸血鬼,考虑还挺周全的。 于是,她搭着古千绝的搀扶,返回寝居,脱鞋躺在床榻上。 古千绝忙为她盖好锦被,连边角都为她掖好。 “古千绝……” “主子请讲。” “曾有一天,我说,你会为我吃醋,夜离觞说我想多了,果然是真的!”归娴自嘲摇头失笑,“不过,古千绝,我是真的很喜欢你,如果你没有妻妾,本妃求勾*引!” 古千绝失笑,“娘娘这样主动勾*引人,殿下会生气。” 归娴握住他的手,“古千绝,你答应我一件事可以吗?” “娘娘直言无妨。” “将来,我若出事,请你帮我保护好我的两个孩子,若有人抢我的孩子,杀了他们——暗杀即可!” 古千绝坐在床沿,毫不犹豫的点头,“娘娘的孩子,卑职一定视如己出。” “谢谢!”归娴对他笑了笑,翻身面朝床里,闭上眼睛。 * 封后大典,在被血族王严密压制的反对声里,还是如期举行。 冗长的礼队势如长龙,在天不亮就集结,赶往祭天封后的通天凤凰台。 官员们辰时等候于宫门外,听旨之后,方列队入宫。 夜镶于城楼上布防了五万弓箭手,满宫暗卫亦是五万,各处巡逻频密. 尚宫局与礼部出动了所有的人手,仔细查验所有封后事宜物品…… 多日来的所有心血,只集于这一日。 血族史官们详列了所有耗费的物品人力,总评一句,血族王此次封后之奢华,史无前例。 然而,皇宫里似沉沉压着一股阴霾,宫人们都似被割了舌头,所有的传话也大都是以动作代替。 宫妃们皇子公主们在各自寝殿府邸内,皆是神色凝重,如临大敌。因为谁也不敢猜想,今日会发生什么。 贤淑德三位皇贵妃尤其谨慎,卡着时辰,在众妃赶往祭台之后,方才安安静静地出门。 今日不曾慎重的,唯有天空里的朝阳,晴得不剔透,蒙了一层黑纱似地阴云,总瞧着不够透亮干净,加之四周无风,愈加显得沉闷。 归娴穿好了礼服,搭着嬷嬷和丫鬟们的手,和夜明钺道了别,正王府里出来上马车,忍不住朝天上看了一眼。 木槿从旁低声地说道,“听说,司天监的人议论这天象不好,说陛下逆天而行,因此,封后大典也不见晴。”( 网) 第191章 凤凰台太子谋逆 第191章 凤凰台太子谋逆 归娴坐进马车里,忍不住又掀开车窗垂帘。 说这天也奇怪,明明透着蓝,那太阳也圆而大,本该晴好呀,为何就像是被人蒙了一层纱似的? “娘娘,也有可能是巫师作祟。” 归娴顿时想起那日夜墨渊迎娶侧妃时的天象,夜明钺略一施法,遮天蔽日,眼前这种薄薄一层阴云,怕是一般巫师的小菜。 “若这天象都是人为的,可是有趣了,说明那些想阻止皇后登上后位的人,已经束手无策,只能左右天的脸色。而这样的做法,也只能让他们赔的血本无归。” 当皇帝当个几千年,谁还能玩得过他?! 这等腹黑且手段绝顶的高级上司,若是心术都写出来,恐怕能出几部典籍供人收藏了。 杀良贵妃,耍假皇帝与三贵妃上床这笔血债,她得在生孩子之前抹平,否则,将来定被罚得粉身碎骨。 正在她要马车起行之际,富亦康突然带了几个护卫来。 归娴心头一凛,忙下车迎着,“大总管,有事?” “陛下有令,叫奴才前来带明钺皇子去城郊的山上一趟。” “城郊山上!” 她怎么没想到,这种左右天象的巫术,若非在祭祀高台,便是在山顶呀! 归娴了然点头,摆手一个请的姿势,叫了身后一位嬷嬷上前,“带大总管去找明钺皇子。” 富亦康低头谢了恩,一抬眼,就注意到她的妆容,微微一愣,不禁诧异。 归娴见他看自己,笑道,“怎么了?本妃有什么不妥吗?” “今日大典,众位主子都是锦衣华服,衣袍艳美的,王妃娘娘这装扮,似乎太素雅了。” “本妃是怕有什么弓箭手备着,专门瞄准穿得漂亮好看的,所以,还是低调点好。” “娘娘不必担心,陛下已经备了重兵,不会有什么事发生的。” 归娴不敢恭维地笑了笑,“但愿吧!” * 马车一路上行程平缓,木槿和木莲始终跟在马车两边,前后跟了两队护卫,路旁百姓亦是寻常一样,宫里的庆典仿佛是天上喜事,无关人间冷暖。 归娴眼皮一直跳,她不放心地揉了揉眼睛,忙拿出小镜子,照了照,淡白的梨花妆,淡到没颜色。 “木槿,皇后是不是用替身?” “昨晚奴婢去,她还夸赞主子您聪颖,她说,王爷和陛下早就给她准备了替身。” “王爷?” 木槿笑着揶揄道,“娘娘,王爷就是您的夫君恒颐王呀。” 归娴摇头失笑,今日封后大典,不知道多少人用了替身,夜离觞和夜明钺这当事人的亲骨肉都不去,所以,只有她是货真价实的原装正品。 这若是遇上刺杀……她若是找一吸血鬼当替身,大臣们一嗅味道,就起疑心。 罢了,她家父母双亲,继父继母还在呢,大家理当同生共死。 “主子,奴婢看到王爷了!” 马车忽然停下,归娴疑惑掀开车帘,就见夜离觞穿着一身金龙铠甲,骑在马背上,一手握着缰绳,一手按着佩剑,战神般贵雅冷酷,正率领冗长的军队朝这边走…… 百姓们不约而同让到了路两旁,跪地行礼,人群里有不少女子,崇拜地仰视着他,一双双眼睛都贪婪地变成了红色。 归娴忙叫马车靠边。 夜离觞行到马车旁,转头看了眼,大声说道,“大典结束,先去皇祖母那里等着本王!” 归娴犹豫片刻,还是掀开车窗帘看出去,伟岸的身躯从马背上不羁地侧转,头盔与铠甲的金光映得他皮肤染了一层金光,也耀得她目眩神迷,那花瓣似地唇优雅浅扬,深邃的眼睛里溢出温柔的笑来。 归娴迎着他的眼神,心头隐隐一颤,忍不住深吸一口气,迅速别开视线。 “王爷这是要去哪儿?” “巡城而已,绕一圈就回去。”他抬手,叫身后的士兵让开路,“叫王妃的马车先过!” 归娴在马车里俯首,“谢王爷!” 气!” * 马车入了皇宫,归娴下来马车,早有护将等候迎接,严禁她四处乱走。 肩辇抬到了马车近前,“王妃娘娘,请上肩辇!” 归娴不敢犹豫,忙搭着木槿的手坐上去。 这护送如押送般,直接带她赶到凤凰台下。 她缓步无声,走到众皇子妃与公主的列队中,左右看了看,刚嫁入皇族的侧妃侍妾们,一个不在,在场的都是正妻。 有此倒是可以看出,不管得宠还是失宠,正室才是王道! 公主们个个端着小心,夜妙戈挺着脊背,还是一身特立独行的铠甲,那晃动脖子的姿势,显然因为给太后抄写经书,有点承受不住这样长久站立。 归娴手臂突然被人扯了一下,警惕转身,就见敏妃蒙着披风连衣帽,帽子里,珠光宝气盈盈闪闪,酒红的一双唇似沉淀的血,迫近了眼前…… “归娴,你可见过谨然?” 归娴喉头咯噔一下,哑了一下。 夜谨然和楚家公子私奔了呀!这事儿夜墨渊还没对她说? 敏妃悚然竖着柳眉,锐冷的红眸紧盯着她,见她迟疑,她忙抬手抓住归娴的肩,“归娴,你怎么不说话?你是不是知道谨然的下落?她死了吗?你是不是像杀良贵妃那样,杀了她?你说!” 敏妃的声音,肆无忌惮,周围众人都不约而同地看过来,一双双视线凛冽如刀…… 归娴看向夜墨渊,他脸色微变,忙冲过来,“母妃,您这是做什么?我不是说过的吗?谨然贪玩,自己跑出宫外了……” 归娴顿时明白,敏妃早已知晓夜谨然的下落,怕是劝不了那公主殿下回头,才借她生事。 可是巧了,加上良贵妃这一桩,但凡是能听到夜谨然失踪的,少不了怀疑她。 夜墨渊见归娴脸色惨白,忙拉开敏妃,“母妃,陛下和皇上这就到了,您快回去您的位置上去。” “我女儿失踪了,我还不能质问嫌疑人吗?” “归娴算什么嫌疑人?她一个人类弱女子,能碰得了谁?” 夜墨渊把她拉回原来的位置上,狠狠抓了一下她的手,以母子间的牵引,内力传音给她。 “今日我有大事要做,你若伤害归娴,休怪我将来不叫你当太后!” 敏妃肃然一凛,不可置信地看他,“你想干什么?” “不想死的太难看,你给我向归娴道歉!” “儿子,她到底不是茉香!”敏妃焦灼看了眼儿子,还是状似识趣地转身,朝着归娴大声说道,“归娴,是母妃误会你了,谨然出去游玩没给母妃回信,母妃难过失常,希望你别怪母妃……” 使臣队列中,慕仙影忍不住冷笑,“敏妃,你这忽然一阵好,一阵坏的,是不是被某位妃嫔下了什么精神失常的剧毒,连舌头都理不清了?我是知道的,你们血族的妃嫔,因为皇后的册封大典,都乱了分寸,三位贵妃昨日联合获宠,良贵妃就死了,还栽赃嫁祸到我可怜的女儿头上。今日你女儿失踪,又怪在我女儿头上。我给你们记着,眼前这封后大典过了,咱们再一起算账!” 夜墨渊忙道,“长公主殿下恕罪,母妃因为失去小妹过于紧张,患得患失,难免语无伦次,归娴的为人本王了解,事情绝对不会是她做的。” 贺兰靖远叹了口气,相劝一句,怕慕仙影愈加恼火,便走到归娴身边,担心地打量她两眼,就怕敏妃刚才那一抓在她身上动手脚。 “你没事吧?” “父王放心,归娴没事。” “没事就好,典礼结束,回去别忘尽快换套袍子。” “是。” 一阵风波过后,归娴见父亲看了眼母亲,返回自己的位置上站定,忍不住转头寻沅妃。 沅妃那头冠,果然是在酒楼中向黑衣人购置药草时的那一顶。 叫人匪夷所思的是,众皇子队列中,领首在前的,竟然是太子爷夜逸痕。 夜逸痕敏锐察觉到背后的视线,转头,精准看向归娴,皮笑肉不笑地扬了下唇角。 夜墨渊静冷从容,倒是如常。 夜逍遥一副宿醉未醒的样子,更怪异的是,他像是穿错了衣服,竟然一身暗绿的披风,头上蒙着绿帽子,叫人忍不住为这审美送上一把同情泪。 再看六皇子妃蔺夕颜,一身荷花粉的水墨锦绣袍服,站在一群皇子妃群里,光彩照人,无人能及。 地上的影子突然变浓,归娴忍不住仰头看了眼,强烈的阳光,刺得眼睛生疼,周围的吸血鬼们,则忍不住抬袍袖遮挡眼前…… 时机亦是刚刚好,宫乐乍起,司礼官员高呼,“太后,皇上,皇后驾到!” 满场肃静,归娴忙跟着众人低下头,眼角余光看向经过红毯的三个身影,竟是连古云姬走路的姿态也有些陌生。 这俨然一场替身表演大赛呀! 帝后与太后在凤凰台下站定,转身面对众人,示意众人平身。 皇帝宣读圣旨,随即便是太后宣读懿旨,然后赐予凤冠,凤印,宝册…… 归娴则忙着玩找不同的游戏,分辨哪位在跪皇子公主是真的,哪位是假的。 约莫过了半柱香的时间,太后带两人登上凤凰台,祭天拜祖。 高高的凤凰台,共有百层长阶,护卫们守护于长阶两边,静如石雕。 太后走上五十层时,帝后并肩走到第四十层,猝然一个影子,从人群中快如飞燕,飞身而起,左手一束光,锐利如剑,朝着凤凰台袭去,右手挥出大片光波,盾牌般,将所有人扣押底部。 归娴忙跪蹲在地上,护住腹部。 皇子队列中,一高大的黑影飞身腾空,抬掌一挥,便将盾牌似的大片真气劈开,宏大的披风轰然挥展,遮天蔽日,那长剑一记劈在了“沅妃”背后。 “沅妃”身体猝然断成两半,血喷溅,残尸尚未落地,就被烈阳灼成了灰烬,纷纷散成了灰白的末子,尘雾般弥漫开…… 当啷一声,归娴听到有个东西落在身侧,转头一看,就见沅妃头冠滚了两圈,就平稳的停住。 归娴疑惑仰头,就看到夜墨渊飞身而下,血红的双眼俯视着她,鬼火般诡艳,激烈跳跃着叫人捉摸不透的情绪,却又似并不是在看她。 夜魇从凤凰台上飞身而下,落在夜墨渊面前,受惊过度的众人,忙都跪下去。 夜墨渊忙俯首禀报,“父皇,刚才沅妃意图行刺,被儿臣斩杀。” 夜魇若有所思地看他一眼,又看满地灰白的粉末和落在归娴不远处的皇妃头冠,正在他要说话之际,夜镶突然高呼,“报——” 夜魇挑眉,威严地淡冷斥问,“何事?” 夜镶忙道,“父皇,太子夜逸痕带兵围了皇宫,外面有十万大军,依暗人查证,是从太子府的密道里进来的,都是沅妃本族养的府兵。” 夜魇转头,看向皇子队列最前面的夜逸痕,“逸痕,宫外有个你忙于刺杀,你本人怎还站在这里?” 那队伍前的夜逸痕,突然就扯住了身后宿醉颓废的夜逍遥,从靴筒里抽匕首抵在了夜逍遥的脖子上。 归娴抬头看了眼,就见龙颜沉静,那双眉眼,竟无丝毫惊讶,仿佛一切都在预料之中。 想起夜离觞带着军队巡城的一幕,她看着地面恍惚了一下,心底莫名地开始发慌。 他那一队兵,是要对阵十万大军?就算加上夜镶手上的兵,也不一定有胜算! 第192章 撇山先救美人 归娴心急如焚,掰着手指头纵横比较良久,心里阵阵发凉。 她家夜离觞是吸血鬼,上天入地,挥掌喷火,振翅驭风,比传说中以一敌百的人类英雄高出七颗星耶,杀伤力指数绝对是巅峰级的。 他一次横扫万军,倒是没问题,可问题是,那是十万! 那些敌人也都是能横扫万军的吸血鬼,不是等着被杀的人肉靶子。 说不定,还有沅妃本族的宗长,其中力量年逾万年的也有不少,若人家前后夹击,内外呼应,夜离觞这一场便必死无疑,若是夜明钺能从城郊山上赶回来帮他,破天也在他身边的话,自然最好撄。 不对呀!她入宫之前,撞见他身后随行的,是几位面熟的部将,其中并没有破天。 破天这个时间,在保护清筱和冷琉璃呢偿。 她倒是差点忘了,冷琉璃是关键,冷家,掌控着血族四分之一的兵力,而且,冷氏封地距离皇城最近。 说不定夜离觞的岳父大人会帅兵前来相助,压根儿无需她贺兰归娴在这边干着急。 正在她思忖着,要寻找武将队列中的冷家“代表”时,一股强大的力量,突然席卷她的身子…… 眼前物影飞移,她惊得来不及大叫,转瞬一只巨大的鬼爪扣到了脖颈上,头顶上一片暗影遮挡了天光,眼前有冗长的几缕毛发飘过,她双脚远远离了地面,整个身体似一只无足轻重的三黄鸡,被拎到了半空…… 她惊惧地身子顿时凉了大半,喉咙剧痛,发不出声响,身姿柳枝似地,踢踹挣扎,无济于事,眼角余光瞥到一张狰狞的狼脸,长嘴,尖耳,獠牙森森。 她只想叹一句,原来满场替身比拼,这位才是冠军。 吸血鬼彼此易容,cosplay,那都是小菜,一只巨狼生生装扮成吸血鬼而丝毫未露痕迹,且未被大群吸血鬼分辨出,这才是易容的极致! 不对呀! 前一刻,明明是夜逍遥当人质的,怎么又换成她了? 脚下爹娘都冲了过来,大臣们嚷着护驾,走到凤凰台一半的古云姬也飞身而下…… 巨狼抓住她后退,她才注意到,地上还横躺着一个人,手脚都歪转到了不可思议的角度——正是夜逍遥! “这女人一死,便是三条命,关系到血族皇族的未来!夜魇,你若不想失去两个皇孙,即刻下旨,传位夜逸痕!” 夜魇和慕仙影等人刚要开口,人群里便传出一声暴吼。 “放开她!” 夜墨渊说着,抽了一旁护卫的长剑,纵身飞起,血红的眼底,仇火凛冽,似要滴出血来。 归娴眼前已然发黑,咳地喘不上气。 她两手扒住狼人的食指,虽然喘不上气,却也死不了。 很明显,这狼人不达目的不罢休,反而是夜墨渊这癫狂的样子……有点不太寻常。 敏妃恐慌地奔过来,“渊儿,你看看清楚!那是归娴,是老九的女人,不是茉香……” 慕仙影忙扯住古云姬的袍服跪下,“太后,那狼人要的是圣旨……我求求您,先叫陛下写圣旨,我就这么一个女儿……我不能失去她……” “我血族的皇位,岂是说给就给的?”古云姬怒呵,“都愣着干什么?给哀家……” 她话没说完,归娴就听到背后嗖一声——利刃断破了血肉,有什么液体嗤嗤喷溅,扣在她脖颈上的手缓缓松脱,她身体随着狼人庞大的身躯下坠…… 夜墨渊分明是要飞过来接住她的,却突然有个影子从身后的方向快如闪电地绕近,长臂稳稳捞住了她的腰肢,她看到眼前是金黄铠甲的和刀刻似地下颌,如玉的肌肤和花瓣似地蜜色的唇,几缕栗色的长发散在宽阔的肩臂处,随着飞旋的风,飘扬而起…… 她抚着脖子激烈喘息着,熟悉的龙涎香侵入肺腑。 眼前泪水迷蒙,待双足落在地面,听到眼前的男人粗犷地怒吼“传御医”,才辨出,这是她家夫君——夜离觞。 御医们弯着脊背纷纷上前来,慕仙影疯了冲上来,惊魂不定地抱住归娴。 “我的女儿……我的女儿……” 贺兰靖远亦奔过来,抱住了她们母女俩,失而复得的痛尚未缓解,他脸色还苍白。 夜离觞看着眼前的一家三口,慢慢地退开,抬手暂挡开了御医,看着眼前的一家三口,眼眶也不由得发红。 归娴动作僵了一下,无力地回抱住慕仙影,心里的痛与愧疚,无以复加。 她一直以为,自己是受害者,她那么理直气壮的嫌恶母亲,憎恶夜离觞的隐瞒,疏远父亲,以一个现代人超前的眼光,评判所有的对与错。 现在才发现,自己还是未能完全领会,“爱”这个字的真谛。 “娘亲,爹爹,我没事……”她从双亲的肩臂上看向夜离觞。 夜离觞微扬了一下唇角,转身,双翼轰然一震,飞上了天空,转瞬消失。 地上,巨大的狼人身首异处,血腥遍地。 夜墨渊手上的剑落地,眸光幽幽地望着她…… * 皇宫外,叛军内外迎合,洪水般,势不可挡,吞没了半座城。 半空里,力量强大的吸血鬼打斗不歇,力量碰撞,流火残光,损毁大片楼阁…… 地面上楼宇倒塌,乱石迸射,箭雨乱发,无辜的百姓们无处躲藏,嘶喊哭嚷,奔逃不迭,有的直接都被叛军砍杀。 夜离觞长剑挥劈,半条街的叛军,化成了一片碎尸。 那碎尸在阳光下,似磷粉做成的,顷刻间爆成火球…… 他飞掠墙角之际,捞起一个差点被巨石压到的孩子,双翼一震,将孩子送到了一个部将手里,转身就飞上半空,将一个要摧毁画阁的吸血鬼撕成了两段。 画阁顶楼的窗口里,一幅画,被血冷的风吹得飘飘荡荡。 画上的男子在林间,以玉笛之乐驾驭真气,蝴蝶飞鸟盘成螺旋状……唯美绝伦,震撼心头。 那是归娴为他画的,那是他们的定情之作。 十三皇子夜璞飞身奔过大半座城,远远喊道,“九哥……冷焰送了信来,他的兵已经在叛军后面十里外,说只要九哥答应条件,他便即刻带兵赶到。” 夜离觞将画阁四周的吸血鬼清杀干净,命奔逃无路的百姓们进画阁躲避,士兵们默契地迅速围拢画阁四周,保护起画阁。 夜离觞借着片刻空闲,便忙迎向夜璞,接过他手上的信一抖,锦缎垂散,上面只有四个字——先锋元帅! 夜璞看着四个字,又看兄长严峻的神情,担心地道,“这老家伙是趁火打劫呢!如果不是血族大军分散镇守于边疆,何需他出手?” 夜离觞咬破指尖,在锦缎上写下一个“准”字,塞给夜璞。“给他送回去!” 夜璞不可置信地看鲜红的“准”字。素来不妥协,也从不接受威胁的皇兄,竟会答应这样无理的要求?! “皇兄,您虽是王,可先锋元帅是要父皇钦封才……” 夜离觞冷眯鹰眸,看向半空里那几个力量强大的吸血鬼。现在不是谈后果的时候。 “他既写下这四个字,便是笃定能坐上的,就算我们不应,皇祖母早晚也会想方设法让他当元帅,父皇若问起,我担着,快去!” “是。”夜璞忙奔去。 夜离觞转身就要继续去杀敌,却见,无疆,慕仙影,贺兰靖远,夜素明带了大群孔雀王朝和大周皇朝的护卫前来帮忙,而且,他们身上穿了血族宫卫的袍服…… 夜离觞忙飞身落下,单膝跪地,“岳父岳母,皇姑母,你们怎么来了?” 慕仙影冷睨他一眼,道,“归娴说,我们的功劳不能比冷焰的功劳小,否则,以后你便被冷琉璃独吞了。” 夜离觞失笑,那女人醋劲儿还没平呢?“她想太多了,就算冷家立功,也无人能撼动她恒颐王妃的位子。” 贺兰靖远摇头,伸手拍在他肩上,“离觞,她要的是你,不是那个位子!” “她是这样说的? “当然是。” 奔向城门的夜璞,这时又返回来,“九哥,我们不需要答应冷焰了。” 夜离觞大惑不解。父皇,皇祖母等人,都带兵赶去了城北,南边这里本就易攻难守,城外若无支援,恐怕守不住。 “东方貉的大军刚刚赶到,他说,他接到了九嫂的信,算是九嫂的娘家人!”夜璞见无疆与贺兰靖远两家都在,诧异微愣,忍不住揶揄夜离觞,“九嫂这是要唱哪一出?争风吃醋,争到了战场上来?!” 第193章 殿下的第二岳父 纵是千般万般阻挠,慕凰还是顺利坐上了后位。 史书新载,皇城长阶血流成河,沅妃本族被诛,帝后携诸皇子亲王齐心协力勇猛御敌,太后欣慰……寥寥几句,便概述封后大典当日京都差点陷落的惊险战事。 凤凰台下刺客易容成沅妃刺杀皇后,恒颐王妃被抓,恒颐王暂撇战事前来英雄救美,皇城外冷琉璃之父冷焰以支援为由要求当先锋元帅……等等,都被略去。 因此,史书到了百姓手上,一如现代电视台的新闻联播,报喜不报忧。 倒还有一件事,没被诸国史官们忽略,便是,孔雀王朝长公主慕仙影一家,大周贺兰一族,狼王东方貉等人,与血族大军齐心御敌,皆系恒颐王妃求援。 恒颐王妃贺兰归娴,一跃成为守护天下太平的神妃菩萨,坊间诗人画师,无不颂扬偿。 良贵妃被恒颐王妃暗中除掉一事,便悄无声息地……被血族王以及皇族中人遗忘了。 归娴生怕多事者再次记起那件事,借口身体不适,许久不曾入宫,父母探望她,来王府也比在皇宫方便。 她坐在王府庭院小亭的石桌旁,左手勾住刺绣着金色蔷薇花藤的淡橙袍袖,右手执笔,将史书上的一段话誊抄到自己的手札上,唇角欣然微扬,端详字迹片刻,小心地吹干了墨渍…… 察觉一旁有人,她警惕侧首,就看到夜离觞不知何时竟站在凉亭外静静看着她。 他唇角噙着笑,花木扶疏的景致里,那身穿铠甲的身躯气势凛然,神魔般幻美,深幽的瞳仁,眼神轻灼,叫人不敢直视。 她忙搁下笔起身,赧然嗔怒道,“近来胖了五斤,我一张脸都成了苹果形的,有什么好看的?” “苹果自带酸甜喜感,这不是你自己说的吗?”他人虽然在刑部忙,却听到了,她昨天说的话。 慕仙影和无疆,带归云,归思,归来探望她,都笑她胖了太多…… 她仍胃口酣畅,话语亦是说得理直气壮。 “胖怎么啦?胖了旺夫,不怕老,我趴在桌子上睡觉,胳膊都能当小枕头,一阵风吹来,瘦子被吹跑了,我还端端双臂环胸立着,而且,我这苹果脸,自带酸甜喜感,叫我家夫君一辈子尝不够!” 夜离觞揶揄笑着入了亭子,怜爱笑道,“爱妃说得对,为夫的确是一辈子尝不够。” 归娴恍惚眨了眨眼睛,赫然想起那番话,顿时羞得无地自容,双颊滚烫。她忙抬手捂住脸,不准他再看。 他被她滑稽的举动逗笑,把她娇软的柔夷握在掌心里摩挲两下,俯首在她唇上轻吻,静赏她双颊似亭子外新开的牡丹般……缓缓红透。 归娴被他看得不自然,轻咬唇瓣,额头抵在他胸膛上,手臂缠住他的腰际。 “你都忙完了?” “嗯。战俘已经全部审完。今日刚陪父皇送走使臣们,皇城里乱七八糟,正待修缮,父皇近日还要带母后前往皇陵祭祖,到时,咱们也得去。” 皇陵……三百里外,一路上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呢。 归娴思忖着,抬眸,不情愿地道,“能不去么?我只想安安静静在家养肥膘。” 夜离觞不悦地点了下她的鼻尖,“你进门也不曾去皇陵祭拜过,身为皇族新妇,理当见一见皇族的列祖列宗,不能不去。再说,你那四位父母定是要去的,你若不去,像什么样子?” “我这新妇怕是做不得几年,就成了旧人,哪有必要去皇陵?!” 她话刚说完,就被他霸道地捏住了下巴,脸儿被迫抬仰,眼前一暗,他唇便欺下来…… 这一吻,分明是惩罚地,急切地要将她吞没。 她脑子轰轰地化为一片空白,明明拼力地喘息着,呼吸间却尽是他的气息,肺里的扬起也被霸占…… 她措手不及地推抵他的肩,本能地想躲避,却反被他箍住后颈。 这几日她刚刚戒掉了对他的依恋,本想着将来有朝一日,可以不在乎他去疼惜别人。 此刻,却还是被他拥着转身,她脊背贴在了亭子的朱漆柱子上,袍服亦是被扯得凌乱了,亭子四周垂纱帘幕,在风里垂散开,云雾般笼罩下来……天光云影,满院花木,都隔绝在外了。 就在两人欲罢不能之际,突然,“咳咳……”亭子外,夜明钺突然大声地咳嗽。 夜离觞无奈地停住所有的动作,迅速帮怀里娇喘不止的归娴拢住袍服整理好,“能站得稳么?” “嗯。” “在这儿等着。” “是。”她唇瓣肿胀灼热,一身狼狈,也着实不想出去。 夜离觞又在她眉心一吻,扶着她坐下,才转身出去,问站在亭子台阶下的夜明钺,“什么事?” 夜明钺看了眼亭子里,揶揄笑了笑,“你的另一位岳父——冷焰来了,在前院的花厅里坐着呢!看那样子,来者不善!” 夜离觞头也没回,急急朝着前院去了。 夜明钺上去台阶,在亭子门口处站了片刻,才迈进去。 归娴忙转身把亭子四周的垂纱垂帘一并打起来,从容地坐回石桌旁,又拿起笔来…… 夜明钺隔着石桌坐下来,似笑非笑。 归娴睫羽低垂,一页一页翻看史书…… 一盏茶的功夫过后,他突然不悦地把书转向自己,却见上面尽是密密麻麻地古雅篆体小字,看得他一阵眼晕。 “为何喜欢读史书?” “上面有我家夫君的事。” “呵!我还以为你为学识渊博而读的。” 归娴骇笑,客气颔首,“叫明钺殿下见笑了,小女子无鸿鹄之志,只想相夫教子。” “可你做的这些个事儿,可完全不像相夫教子的贤妻良母。” 夜明钺见她一眼不看自己,指尖敲在桌面上,一条一条帮她数。 “叫你两个弟弟去杀被囚禁的清筱和冷琉璃,闹得四位皇贵妃争宠,还杀了良贵妃,叛军攻城之时,怂恿你的父母和东方貉一起御敌,闹得好像我们血族没人了似地……贺兰归娴,这样的你,可是比暴君还可怕呢!” 归娴被他说得愤懑,转而自嘲地笑了笑。 “归云与归思去杀清筱和冷琉璃,不是我指使的。四位皇贵妃争宠,那也是因为她们之间失了平衡,而且,她们刻意为难我,良贵妃更是拿离觞……” 话说到这里,想起良贵妃给她的那幅画,她一口气堵在心口,差点喷出血来。 夜明钺听得一头雾水,仍是不依不饶,“你自以为有理,别人可是认定你罪无可恕!” “谁?”除了血族王,其他人可没资格判定她的罪。 “冷琉璃与她的父亲冷焰,以及,清筱和她的义父破天。” 夜明钺阖上史书,见她急得起身,也忙跟着优雅站起,抚了抚袍子。 他好整以暇地挥开黑色的折扇,瞧着归娴愤怒涨红的俏颜,无法自拔。 却是哭也好,笑也好,这张脸的每一个神情都楚楚动人,秀雅灵幻。 * 归娴沿着前院的亭廊一路走向花厅,听到厅里的争吵声,她忙停住脚步。 “离觞,你扪心自问,是琉璃不会生,还是你不给她机会生?正妻有孕,侧妃便要远里京城,甚至连回京都是罪,你这心未免偏得过分了!” 冷焰怒吼的声音,震耳欲聋。 “那是皇祖母的懿旨,非本王的意愿!归娴为正妻,这是不争的事实,皇祖母宠她,父皇喜欢她,本王也做不了主呀!” “狡辩!” “迎娶归娴之前,本王的家便是在西疆。若非本王迎娶归娴,促成与大周永世安好,父皇也不会赏赐本王一座宅邸。” “贺兰归娴一个小小人类,无足轻重,不过是此次战事被她趁机立了功,你休想拿血族王来打压我!” 夜离觞无奈地静了片刻,沉声道,“若您老今日是来找茬的,本王陪在这里,叫您找一天,所有的不满,您都可以说出来。不过,在本王这王府里,以及本王心里,都要有个先来后到。” “先来后到?”冷焰嘲讽骇笑,“你娶琉璃之前,是怎么答应我的?你说你叫她幸福,你和你的祖母都承诺了,将来要我当将军,做元帅,在血族朝堂,就算不能得以要职,也能占有一席之地。” 夜离觞背靠在椅背上,神情静冷无波,他又押了一口茶才道,“您记错了,那不是我答应的,是皇祖母答应的。在迎娶冷琉璃之前,我不曾见过您。” “就算我记错……那日,我帅兵赶往皇城支援,叫你给我一个立功的机会,你倒好……看到我的字条都不理会,是不是在你心里,连贺兰靖远都比不上?!” 第194章 珠宝美人赠陛下 这话说得倒是有趣,“连贺兰靖远都比不上”——难道在他冷焰心里,贺兰靖远此人是有多低贱不成? 归娴沉声一叹,忽然明白,为何父亲从前那样厌恶吸血鬼了。 他们是吸血怪物便罢,还自恃活得长久,鄙视人类,而且,漫长的时间太吝啬,丝毫没有给他们养成良好的品性,不懂谦逊,不懂礼让,那深嵌在骨血里的贪婪,随着年龄的增长,亦是变本加厉。 她仰头望着碧空如洗,思忖着,不禁就朗声笑起来。 青天白日,朗朗乾坤,还有威胁邀功不成,找上门来兴师问罪的撄。 这吸血鬼连官职都没有的,却活得如此嚣张跋扈,是谁给了他勇气和胆子,来斥问一族亲王?! 夜明钺到她身后,微低头,在她耳畔轻呵一口气偿。 “好戏才刚刚开始呢!” “刚刚开始?” “将来,如果你生了孩子,冷琉璃进了门,冷焰少不得要来闹。你若识趣,最好还是与我哥和离了吧。” 这吸血鬼没素质就罢了,是连人间不拆也不懂啊! 归娴嫌恶地避开他,忍不住抹了抹耳朵和腮畔,“离我远点!” 说完,倩影一转,袍服翩然飘过一缕清香,那裙角浪花似地,柔美翻滚了几下,就没入了花厅里。 夜明钺不可置信地悚然竖起眉头。 这丫头还真是不怕死,还真敢进去呐? 她挺聪明的呀,就一点没明白,他只是叫她过来听墙根的吗? 他忙跟进去,就见归娴朝着夜离觞跪下,“嫔妾给殿下请安,殿下万福。” 夜离觞不愿她跪,却又不得不顾及冷焰在一旁的冷焰。 “爱妃免礼。” 归娴起身,客气扬着唇角,就看向冷焰。 容颜还算英俊,阴郁的眉眼,肌理太过明显的双颊,给他拉低了分数。 一身藏青的暗纹袍服,身躯魁伟,看不出年龄,却仿佛受尽了时间最不平的待遇。 冷焰打量着她,不只有厌恶,还有几分愤青似地“愤世嫉俗”。 不对,拿愤青来形容一只没涵养的吸血鬼,实在是侮辱“愤青”这个词了。 见冷焰坐着不动,归娴笑着提醒,“冷员外,为何见到本妃不行礼呀?” 行礼?冷焰浓眉都炸起来,“你叫我什么?员外是个什么东西?” 归娴挨着夜离觞坐下,因他的话不禁笑起来。 “员外当然不是个东西。在我们大周,员外是指那些未被帝王钦封,凭捐买所得官职的小官,后来,延伸为对富豪商贾的敬称。” 冷焰听得一头浆糊,却是不明白,这女人到底是讽刺自己,还是在奉承自己。 他倒是听说过她的美貌,诗词画作里,将她吹嘘地天花乱坠,此刻见了,才发现,“名不虚传”的事,真的存在。且就连他这个仇敌,也会忍不住多看她两眼。 “冷员外若想得到一官半职,完全没必要在此对殿下发火儿。 您富可敌国,可去陛下面前买官。 前阵子北疆旱灾,近来战事不平,还有封后大典也破费了不少,国库怕是支撑不了多久。 您带着几箱银子去陛下面前,比在这里吵闹强百倍。 今日你在殿下面前,出言不逊,甚至提到什么字条……这若传到陛下和太后耳朵里,叫他们只觉得你素质低下,只配当一小人。” 她的话的确有道理,不过,冷焰又遇到了生词。 “素质是什么东西?” 这问题,夜离觞曾问过。 当时问时,不觉得怎样,听冷焰这样一问,才觉得……这个问题太蠢。 果然,归娴又道,“素质是个非常有趣的东西,它还有一个名字,叫涵养,另有一个名字,叫好品德!” 冷焰顿时涨红了脸,起身便朝着她抱歉鞠了一躬,拂袖而去。 夜明钺不可置信地咋舌,“嚯!这老狐狸不错呀,竟然给你贺兰归娴行礼鞠躬?!” 夜离觞优雅端着茶盅,送到归娴唇边,顺势在她唇畔偷得一吻,“爱妃这张嘴天下无双。” “殿下过奖!”归娴借着他的手喝了一口茶,便顺势倚在他怀里。 夜离觞搁下茶盅,便勾住她的下巴,俯首一点一点轻吻着,哑声提醒道,“爱妃,刚才我们似乎还有事没做完。” “嗯。”归娴抬手勾住他的脖颈…… 夜明钺瞧着两人如胶似漆地腻在一起,又忍不住咳嗽,“买卖官职,恐怕不妥吧!” 夜离觞只得暂放开归娴,指尖却贪恋着她腮畔的柔滑,缱绻摩挲。 “妥不妥的,那是冷焰的事,只要挨不着我们就好。” “可是,万一他到了父皇面前,说这馊主意是归娴给出的……” 归娴道,“他若这样说,我便把今日的事细述一遍,父皇精明神武,还能把它断成一桩冤假错案不成?!” “万一父皇他真就……” 夜离觞已然隐忍煎熬到极点,不耐烦地提醒,“明钺,你能不能先出去?” “不能!”他对那女人也爱到不行耶,凭什么出去呀?他可是巴不得他们和离。 夜离觞皱了下眉头,直接打横抱起归娴,出了花厅,走向寝室…… 宽大怀抱,像是一汪海,归娴脸儿贴在他胸膛上行,听着他的心跳,溺水了似地,面红耳赤地喘不上气。 夜明钺在花厅的椅子上坐下,听着寝居的房门开阖,心……忽然绞痛起来,宝石似地双瞳,幽幽变成了深冷的血红色。 “贺兰归娴,为什么我们相遇这样晚?为什么我们要阴差阳错地彼此伤害?为什么你要爱我哥?他并没有我好……不是么?” * 冷焰倒是一点就透的。 一早,血族王夜魇刚刚坐上龙椅,殿前护将便进门跪下。 “陛下,冷焰在殿外求见!他带了白箱金银珠宝二十箱,另,带了一位女子,说是他侧妻家的外甥女……” 夜魇俯视仍跪在地上的百官,若有所思地笑道,“众卿平身。你们谁能猜到,冷焰为何事而来?” 众官员无一人开口。 夜魇反而笑了,“真话不敢讲,假话也不敢说,咱们血族的朝堂,真是每况愈下,若是再多一个冷焰,少不得再出几位谋逆之徒。” 话说完,他还是对护卫摆手,“既然亲家来了,就宣吧!” 冷焰带着金银珠宝和美人儿上殿,朝着夜魇行了礼,却状似胆怯地不敢起身。 “启奏陛下,焰昨日前往恒颐王府,探望离觞,离觞说要举荐焰为官,但焰自认为无才无德,不敢自傲,遂婉拒谢绝。 恒颐王妃却道,近来北疆旱情,战事频发,加之封后大典,国库势必亏空严重,因此,她建议焰前来买官。 焰自认为家宅还算殷实,几箱珠宝首饰,实在难登大雅之堂,因此,焰甄选了族中美人儿,想将她赠予明钺皇子为妾,如此,焰与陛下也便亲上加亲了。” 夜魇点了点头,便打量了几眼他右后侧蒙着披风的女子。 “朕的儿媳说得有理,朕的确是缺银子了。冷焰,你这是雪中送炭呀!” 冷焰愕然,下巴差点掉下去。 龙椅上那位,真的是血族王本尊么?为何他不但不恼怒憎恶贺兰归娴,反而承认自己穷?! 自古,帝王皆以颜面荣誉为重呀! 当然,重点不是承认自己穷,而是惩治贺兰归娴呀! “陛下,恒颐王妃还说……” 夜魇抬手打断他,朝着女子说道,“你,除掉披风,抬起头来。朕的明钺可是极挑剔的,若无姿色,难入他的眼。” 女子除去披风,仰头抬起,忐忑地面朝龙椅,却被吸纳了魂魄,再难收回视线。 龙椅上的男子,一身暗红的金纹龙袍,妖艳静冷,霸气撼天,那鼻梁腮骨,仿佛被精雕细琢过,在垂旈下,泛动着神秘莫测的幻美光氲。 夜魇却俯视着她,眸光沉沉地微黯。这姿容,太像良贵妃,冷焰这分明是来者不善。 百官们也似想到了什么,交头接耳地议论起来。 夜魇这才恍然顿悟,冷焰此来不是买官的,是提醒他们,贺兰归娴心狠手毒,诡诈多端,甚至,意图染指朝堂…… 夜魇深吸一口气,威严的话音,顿时叫满殿冷寂。 “姑娘这姿色虽比不上朕的九儿媳贺兰归娴,倒是比老六念念不忘地蔺纤儿美艳许多的。” 女子颔首,顿时涨红了脸儿。 夜魇笑了笑,“叫什么名字?” “回陛下,民女名叫林睿怡。” “嗯,人美,名字也好。” 说着,他侧首叫富亦康,“亦康,把金银珠宝送进国库里,这位姑娘,先送到皇后那边,就说朕允了,叫她先见一见太后,再见明钺。” 第195章 派杀手当皇子妃 富亦康带了林睿怡到鸾凰宫,偏巧众妃都来给慕凰请安,林睿怡一被带进门,就不约而同挑剔端看林睿怡的姿容,随即一阵交头接耳的议论,都苍白了脸色。 贤贵妃对淑贵妃嘀咕,“冷家这样宣战,可比我们那些小心思厉害多了!撄” 淑贵妃拿帕子掩在唇前,侧首道,“弄个林睿怡来,这冷焰还真不怕太后娘娘膈应!良贵妃早先与离觞那些陈芝麻烂谷子,太后好不容易压下的,这林睿怡若是嫁给夜明钺,不知道是喜欢夜明钺,还是喜欢咱们的离觞啦!” “这女子瞧着可比良贵妃安分。” 德贵妃嗤笑,“哼哼,安分?她们可是一个面相!你们忘了大祭司当初给良贵妃相面,说她‘空有纯良之貌,暗藏风流祸心,不安于室,不静于家’!” 大祭司那次被掌嘴,獠牙都被打掉了,整个后宫的人都知道的,她们岂会不知?! 慕凰静听着四周的议论,若有所思地笑了笑,侧首,叫候在凤椅一侧的珍珠上前,以只有两人听到的声音命令,“去,打探一下冷焰是打哪儿寻来这么一位妙人!” “娘娘,刚才大总管说了,是冷焰侧妻本家的……” 慕凰不耐烦地斜睨她一眼,“你认为,他那位侧妻本家的女孩,会长得这么巧么?再说了,这女子是要和你抢你喜欢的明钺皇子,你要让给她?” 珍珠哑然,忙俯首领命,匆匆出去偿。 慕凰便又扶着凤椅扶手起身,“正好,大家都该去给太后娘娘请安了,林睿怡,你过来扶着本宫。” 林睿怡迟疑了一下,忙上前去,轻握住了慕凰的手臂。 慕凰看了眼她的手,见她腕子上有一朵红色芍药刺青,眸光冷冷微黯,随即转开了视线。冷氏当家主母身边暗养多年的杀手,这会儿都能派上用场了,着实叫人不敢小觑! “睿怡,将来,本宫的明钺脾气不好,将来,你可要多担待!” “皇后娘娘放心,睿怡定尽心尽力!” * 待入了太后寝宫,慕凰便从旁坐着,静静盯着古云姬的动作,眼神,不放过她脸上丝毫的波澜。 古云姬握住林睿怡的手,瞧见了她手腕上的刺青,眸光顿时冷下去。 “除了像良贵妃,倒也没什么出色之处了。” 林睿怡忙欠身俯首,“太后娘娘,睿怡还会弹琴。” “你没明白哀家的话,哀家听惯了自家孙儿孙女弹琴,不习惯听外人的,你且先退下吧。” “是。” 林睿怡一走,古云姬便转头对慕凰道,“皇后……” 慕凰忙起身凑近,“母后!” “这丫头不适合明钺,不过,冷家那边,总要给几分面子,先叫她给明钺当侍妾吧。” “是,儿媳遵命!”慕凰浅扬唇角,只觉得一条锁链,铐在了脖颈上,心头窒闷难忍。 * 朝堂之上,夜魇对冷焰笑道,“朕的儿媳贺兰归娴给你出这馊主意,朕也理当给你赔礼。她一个活了二十年的小小人类,还是个孩子,你是前辈,莫要与她计较才是!” “陛下的教诲,冷焰谨记于心。”冷焰顿时心花怒放,忙不迭地俯首贴地, “至于买卖官职一事……朕虽自恃明君,但凡国之大事,还是喜欢叫众卿一起裁决,所以……” 他锐冷的鹰眸,凌厉威严地环视众臣,话音微顿,吊足了冷焰的胃口。 “众位爱卿,咱们还是依照老规矩,答应冷焰入朝为官的,请举起你们的朝板,不答应地,不举便可。” 众官员内敛微低着头,白玉雕琢的朝板整齐地端在身前,谁也没有举起。 夜魇静候片刻,见还是无人举起朝板,颇为无奈地叹了口气。 “冷焰,你看到了。并非朕不愿叫你为官,是朕的爱卿们,克己守法,不敢乱了朝纲。” 冷焰本也没期许,他此来,是来陷害贺兰归娴的,皇上的恩赏与安抚,不过是想顺带回去。 然而,没想到,这恩赏安抚,竟是这样惨淡的结果…… 于商,他素来无往不利,冷家的名号一提,众人胆寒心畏。 于家,他的女儿,已然是恒颐王侧妃,除了与当今太后是亲姐妹的母亲,他便是一家之主。 因此,京城内,他所到之处,无人敢不尊不敬。 然而,朝堂上下却无人为他举牌,着实叫他心中重创,颜面扫地。 他存着一丝侥幸,生怕漏看了,不忘踮起脚尖来看远处的官员,却找了两遍,也未曾寻到一个举牌的。 注意到夜魇在龙椅上竟然悠闲地喝起茶来,他这才明白,自己中了计。 前一刻,那样冤屈地说贺兰归娴叫他来的,现在却又急迫地想当官,这谎言,不必人言说,已然露了破绽。 “陛下,是不是他们觉得,焰进献的银两太少?” “不少,不少!”夜魇笑了笑,搁下茶盅。“当初赈灾之时,离觞不过运送到北疆一百箱银子而已,你为一官职,拿出二十箱,这在皇族里,是史无前例的。” 这话的意思,分明就是,“你不只愚蠢,还荒唐!” 冷焰顿时哑口无言,只得俯首告退。 夜魇笑道,“冷焰,你记得自己多少岁吗?” “焰已经……” 夜魇却不等他话说完,就抬手,“朕没兴趣知道你活了多少岁,一看便知,你与朕的爱卿们一样,都是贺兰归娴的前辈!你既前来给朕送银子,心定能容天地,所以,莫要与孩子一般见识。归娴不懂事儿,你看在朕的面子,多担待她些。” “陛下言重了,都是一家人,冷焰绝不会把这种小事放在心上的。” 片刻后,出来大殿,冷焰怒火才森森爆发,却又无地自容。 * 刚进入府邸大门,冷琉璃便穿着寻常的便服,以碎步小跑着,激动地迎上前。 “爹,如何?快说说,你现在可是前锋大元帅了?” “想得美!血族王那老狐狸,一招就把为父打败了!”说着,他气急败坏进了院子,把身上的披风扯下来,丢给了丫鬟。 冷琉璃不甘地在他身边坐下,两手缠住他的手臂,“爹,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冷焰不愿再想那颜面尽毁的一幕,侧首瞧着女儿的一张脸,忽然间,就越看越不满意。 “女儿,你瞧瞧人家贺兰归娴,端庄合宜,聪颖得体,不只是艳美倾城,还颇有手段,且能叫陛下代她给为父赔礼道歉!” 冷琉璃顿时变了脸色。“爹,您这是怎么了?是要叫我向那个贱人学?” “难道不该?” 冷琉璃气恼哼了一声,拂袖甩门离去。 冷焰视线随着她的背影到了门口,见她头也不回,不禁勃然大怒,“我做这一切,还不都是为了你能和夜离觞在一起?你若再不进那府邸,夜离觞恐怕再也不是你的!你若能与贺兰归娴学一招半式,兴许,还有几分机会。” * 一早,归娴早起,绕着院子散步晨练,以备将来顺产。 走过琉璃阁,散步却成了彷徨。她在楼前转了两圈,越转越烦躁。 看得透是死,看不透也是死。她现在手抚着圆鼓的腹部,纵不是巫师祭司,也有了预见未来的能力。 将来,孩子出生,怕是定了要入这座楼阁,否则,古云姬定不容他们嚣张地建起来。 冷氏的当家主母与太后古云姬是姐妹,冷琉璃不是夜离觞喜欢的女子,那又如何?长辈的话,便可匹敌圣旨。 辛姒当初亦是在后位稳坐多年,生儿育女,恣意暗杀妃嫔。 冷焰入宫,银两随即被退回府邸,却成功留了那像极良贵妃的女子在皇后身边,说到底,夜魇也是顾了冷家那位姨母的面子。 将来,她腹中若是空了,怕是生死,也在那一点颜面之间了。 乐琴是与她一起散步来的,借着暗白的天光,见主子望着琉璃阁,突然入定了似地,她迟疑片刻,上前,轻声道,“主子……” “乐琴,你说,咱们如何把这楼阁拆掉?” “主子,为何要把它拆掉?” “它太大,影响王府的整体布局,今日填点东西,明日填点东西,也叫人心烦。” 乐琴忙道,“主子,您怎么糊涂了?这楼阁,是殿下允了才建起来的。” “殿下背负的太多,咱们能帮他解决的,就一并都解决了。”她莞尔一笑,转身道,“既然冷家给我一个良贵妃,我就去冷家送一份大礼。” 第196章 九殿下是抢手货 夜离觞因连日忙碌,得准休沐。 归娴常看史书,倒是知晓,夜魇登基称帝以来,官员皆五日一休沐。 血族王夜魇一年365天,却从不休息,除了春猎,秋猎,冬猎,祭祖,封禅,也鲜少游山玩水,再加之有个难辨真假的替身帮忙,他到底有没有偷懒,恐怕只有鬼知道。 因此,在臣民心里,血族王陛下,便是勤政爱民英明神武的好皇帝。 而她家夫君夜离觞,傻兮兮地继承了他好父亲累死人不偿命的习惯。 好不容易能正儿八经地歇息几日,他倒好,晚上忙于处理西域封地的事务,白天主动帮忙准备皇后祭祖的护卫事宜,似完全没注意到“窗外事”逼。 殊不知,朝堂之上,因他此次护城功勋至伟,而引起大片封储争议。 有人提长幼有序,当立夜逍遥,夜墨渊…… 有人直接提夜离觞的名讳,甚至还有人道,恒颐王得贤妻贺兰归娴辅佐,于社稷大有裨益。 归娴不敢揣测那番话会引起什么风波,却能笃定,这样提的人,若非真心钦佩夜离觞,便是要害死她和夜离觞。 归娴纵览血族史书良多,最是清楚,一个拥有人类血统的吸血鬼,是没有资格继承血族的。 若真的要继承,只有先铲除最大的绊脚石,其次收复天下民心,再次……血族王陛下得御笔允准! * 祭祖,乃是皇族最大的典礼,因耗时漫长,准备繁复,且在山林之境,最易生事。 夜镶生怕出乱子,正不敢独自承担这棘手的事…… 归娴选好了送给冷家的礼物,暗藏于卧房的橱柜内;甄嬷嬷正带着一群丫鬟往桌案上摆早膳;夜离觞和夜明钺练功结束,正谈笑着从练功房出来…… 大门那边,夜镶就带着人,卡着早膳的饭点儿,堂而皇之进了高高的门槛。 他还带来了一套簇新的护将铠甲,和大堆礼品,然后便堆着笑,九哥长,九哥短,绕着夜离觞殷勤热切。 夜明钺瞧着夜镶不寻常的样子,邪恶眯着眼,阴阳怪气地对夜离觞嗤笑,“哥,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好像只有我一个亲弟弟吧!” 夜离觞笑了笑,大手按在夜镶头上,似摸一个孩子,“他还小,也该叫你哥。” “不敢当,我可没有这样的兄弟!兄弟在皇族里,也是最靠不住的。” 夜离觞恨铁不成钢地冷睨他一眼,不悦斥道,“还能不能好好说话了?” “您叫我好好说话?您瞧瞧他这谄媚样儿!” 夜明钺极是鄙夷地,抬手就点在了夜镶的脸前。 “我怎么就是谄媚了?”夜镶不服气,心里亦忍不住阵阵发虚。 夜明钺不羁地一掌拍在夜离觞肩上,身躯一歪,就靠在他肩膀上,嘲讽地嗤笑。 “费力不讨好的事儿,想到你这哥哥了,这若是轻而易举能立大功的,谁还记得您呀?早就自己抢到前面去了。” 夜镶顿时涨红了脸,恐慌地看夜离觞。 “九哥,我不是那样的人!” 夜明钺推开他,叫他离得夜离觞远点儿,“得了吧,看你脸红的!心里恐怕还惦记着别的吧!” “明钺,少说两句!”夜离觞推开他,伸手安慰地拍了拍夜镶的肩,“别与明钺一般见识,他吃过用地的亏,总是不能消除芥蒂,并非针对你。走吧,堂内用膳。” 归娴站在寝居门外,见三人气氛和缓,才适时过来,一进门就见夜明钺冷傲地兀自坐去了饭桌旁。 夜镶忙对她俯首行礼,“给九嫂请安!” 归娴不着痕迹打量着他一身铠甲,有些怜悯地笑了笑,看上去还似个孩子,该是与归云一般,忙于课业,四处游玩,还有点叛逆的年纪,却被逼着穿的一身铠甲,整天保卫这里,保卫哪里……难为他了。 “镶,一家人,不必多礼,一起坐下吃吧。” 夜明钺嘲讽地皱了下鼻子,揶揄看她一眼。 “九嫂,正好我有很多话要对九哥说呢,我能挨着九哥坐吗?!” 他一举一动,都是端正的军人姿态,劲松般,赏心悦目。 归娴笑了笑,“坐吧,把这里当自己家就好。在我和你九哥心里,你和明钺是一样的。” 夜镶感激地又朝她一拜,忙在夜离觞身边坐下,夜离觞笑着摇了摇头,却是不太习惯归娴离得自己那么远,害他给她夹菜都不方便了。 然后,一顿饭下来,归娴和夜明钺在夜镶眼里,就成了局外人。 夜离觞被缠着,从皇陵四周的山地形势,谈到皇城内外的防御,又从训兵,谈到粮草运送…… 归娴倒是喜欢看夜离觞侃侃而谈的睿智模样,却瞧着夜镶那虚心好学、一脸崇拜的样子,又忍不住叹气。 冷琉璃、清筱来和她抢夫君便罢了,这兄弟也来抢,听这话的意思,怕是 tang要七八天地见不到她家夫君了。 除了夜镶,还有一位从小就对夜离觞崇拜得五体投地的骨灰级人物——十三皇子,夜璞。 他赶着早饭的尾巴进门,经过院子时,脚步微顿,不由自主地朝着花错所居的厢房看了眼。随即进门,见夜镶直和夜离觞聊,忍不住插一句,“九哥,你要去的话,也带上我呗!” 夜离觞说话当空儿,才应他一句,“嗯,好!” “我也想去。”夜明钺气恼地开口。 “你不行,继续在家里学规矩。” “那些规矩我早就倒背如流了。” “倒背如流,却一条都做不到。再说,你禁足还没解除呢!要出门,得父皇允准。” “可是我也立了功呀……”夜明钺满腹冤屈。 夜离觞没再理会他,继续和夜镶说话。 归娴骇笑了两声,娇嗔道,“夫君,人家都是万人迷,你倒好,成了兄弟迷。” 夜离觞不置可否,隔着桌案,宠怜笑看她,“爱妃这醋吃得没道理。” 唰——归娴顿时涨红了脸,夜镶识趣,没再缠着夜离觞说话。 早膳在愉快的氛围里一结束,夜镶生怕夜离觞拒绝,忙道,“九哥,我伺候您穿铠甲。” “这事儿……还是我来吧!”归娴把夜镶打发到厅堂里喝茶,连丫鬟嬷嬷都打发了。 夜离觞不禁失笑于她的“小心眼”,却也乐得享受这样的服侍。 他却没想到,她的服侍会如此繁复…… 铠甲匹配的鳞纹软甲,神兽护肩,腰带,靴子,她都拿来史书,一一比照核查,确定没有丝毫越矩不妥的,她又忙验了毒,随即又拿热抹布,仔细擦拭了一遍,这才帮他穿戴整齐。 夜离觞站在一人高的铜镜前,任由她细细地拾掇,耳廓微动,却也听到了夜镶在外面嘀咕“九嫂真啰嗦,莫不是缠着九哥上了床吧?” 听着那话,他唇角就邪笑扬起,见归娴拿起头盔,他忙半蹲下牵就着她的身高,让她把头盔戴好,视线却不由自主,落在她宽大衣领拢住的胸前…… 归娴忙碌地不曾注意他的微妙,帮他挪正了头盔,忍不住端详他两眼。 一身金甲的他,浑然有一股威震天下的王者之气,眼神深幽如潭,轻灼如炬,映出她恋恋不舍的神情。 被他温暖强势的体温包围,她帮他扣好腰带,双颊就缓缓染了绯红…… 带了鹰爪防护手套的大掌,疼惜轻托她的下巴,俯首,一吻印在在她唇上。 “爱妃辛苦了!” 她鼻翼微酸,依进他怀里,手臂缠在他腰上。 “你是要当父亲的人,在外面万事小心,纵是亲弟弟,也不可掉以轻心。吃穿用,都要你身边的人查验之后再用。” 他抱住她柔软香暖的身子,被冷硬铠甲包裹的心几乎要暖化了。 “爱妃所言,本王铭记于心。不过,夜镶,应该不是那种人。” 归娴早料到他这样说,“就算我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吧!不过,为了我两个孩子的父亲,我倒宁愿当这个小人。” 夜离觞被她的话逗笑,上前两步,霸道地将她轻抵在铜镜上,好一番宠怜热吻,确定她心情舒畅了,才放心地出门。 夜镶见他出来,顿时松了一口气,“九哥,九嫂有孕呢,你们也这样不节制,不会伤了孩子吗?” “你想歪了,你九嫂刚才是把铠甲擦了一遍。” 夜镶不禁绕着他转了一圈,“擦铠甲做什么?不够亮吗?都刺眼了好不好啊!” “她怕你给我下毒。” “哎……我?!”夜镶指着自己的鼻尖哭笑不得,“我真没想到,九嫂这样猜疑我!”( 就爱网) 第197章 拒绝,随他私奔 归娴拿手背凉了滚烫的双颊,从房内出来,便辩解道,“这铠甲到底不是你亲手做的,也并非所有人都盼着你九哥好,还是小心为上!” 夜镶哑然撄。 夜离觞忽然想到清理尚宫局里冷氏暗人的事,最近夜明钺被禁足,他倒是倏忽了,归娴显然是不知他和夜明钺的计划,却也正因如此,才更叫他感动。 夜璞凑近了归娴,打趣道,“我看,九嫂是舍不得放人吧!” 几双眼睛都揶揄看向归娴,归娴不理会,大方地挽住夜离觞的手臂,下巴冷傲一扬,“我就不舍得了,你们能咋滴?” 三兄弟一阵挫败。 夜离觞似笑非笑地看他们一眼,知道她非要送,便环住她的肩,一起到了大门口。 目送他和夜镶带着大队人马离开,归娴返回来,得知夜明钺去了藏书阁看书,她便叫木槿木莲带了礼品出来…… 花错在房内的棺床内,盘腿打坐,听着几个女子忙碌的动静,不禁狐疑,听着马车辘辘远去,终是不放心,忙换了铠甲策马跟上。 偿* 通往冷家的路,异常安静,南北的宽阔,晨光却打不进,抬头只看到一线天。 整条街上莫说流浪的乞丐,就连货摊商贩都没有,左右两边都是高高的灰色石墙,每隔十丈,墙上方便建有通往墙体两边的拱桥,墙的左右两边,便是冷家宅邸。 血族史书记载,在皇城内,能与皇族平分秋色的,唯有冷家与古家。 这两家却也因为太后的缘故,极是避讳,以免被朝堂诟病外戚专权,帝妃,皇后,皇子妃,皆是不从两家中选,也因有如此沉得住气的两个女子在古家与冷家做主,两大家族才能屹立不倒。 归娴在车厢里听到突兀的马蹄声,微掀开车窗垂帘,向后看了眼,见花错远远尾随在侍从队列后,她招了下手叫他上前。 “别跟着了。半个时辰之后,我若没回来,你去宫里通报,别去太后那边惊扰,去陛下那边。” 花错听得一头雾水,“你这到底是要做什么?冷氏主母古云荻可不是好惹的,她虽是云姬太后的姐妹,可也是冷琉璃的亲祖母,您若是去了,定然有去无回。” 归娴点头,“连你也能想到的事,你猜,我若回不来,古云姬会怎么想?” 花错只想敲开她的脑壳看看,里面是不是一团浆糊。当然,和女子讲利害,是最愚蠢的。 他气急地獠牙就快窜出来,朝墙头上左右看了看,伸手把住车窗,在四周布了结界,才道,“你若出事,古云姬与那位主母姐妹定生嫌隙。不过,就算如此,云姬太后就能铲除冷家?归娴,你想得太简单!” 归娴倒是没期望那么高。“至少,我要为我的孩子,放手一搏,就算太后不除掉冷家,至少不会把我的孩子交给冷琉璃扶养。” 花错定定看着她笑若新月的眼睛,恍然惊悟,心就莫名地隐隐痛起来。 与强敌对抗,何需她这弱女子亲自出手? 他不自然地别开脸,“夜离觞不是傻子,他会保护孩子们的。” “当年,夜魇深爱慕凰,可慕凰死后,她的孩子是如何被云姬太后处置的?夜魇退靡不振,对夜离觞的死活不闻不问,夜离觞能在辛姒的连番暗害中活下来,实属不易!我不想这种小事还要去劳烦他。” “可,古云姬疼惜夜离觞呀……” “花错,你莫被我与离觞所受的恩宠迷了眼,太后的确疼宠离觞,可不疼宠我,也不一定疼宠我的孩子。” 花错想要找一句话辩驳,却哑口无言。 从前跟着十三皇子,他只懂享乐与鄙视那些不及十三皇子的人,却瞧着归娴这样居安思危,才发现,自己白活了那些年。 冷焰宫里受了闷气,照理说,夜离觞这当女婿地该去冷家送礼安慰,但夜离觞一旦去了,便等于给了冷琉璃机会,眼下,也只有她最合适。 “归娴,若你去了,察觉不对别久留!” 归娴笑了笑,冷家怎会找茬?他们布下林睿怡这枚万无一失的棋子,便不敢再出其他的招数。 “今早木槿入宫打探到,那位被冷焰进献入宫的林睿怡,是冷氏的杀手。眼下太后还在考虑她与夜明钺的婚事,却不难想象,从赐婚到成婚,日子拖延下去,正是我的预产期,到时候,我若没有难产,必有那位女子代劳死神动手。” 马车悠悠起行,仿佛只是寻常探亲。 花错僵握着马缰绳,没有跟上,只觉得一张黑网从头上凶猛地砸下来。 想到夜离觞抱着她的尸体举行婚礼的一幕,他慌得策马上前,手探入车窗内,一把抓住她扶在车窗上的手…… 归娴被他扯到了车窗上,忙掀开车帘,就见他血泪凄艳,唇动了两下,眼底也激烈狰狞…… “她们早就打定主意杀鸡取卵,这里咱们不呆了,还有皇族的断子绝孙的诅咒,随时都会要了你的命,跟我走,我带你远走高飞吧!” 归娴抽手,迅速塞了帕子给他,别开头避开他恳求的目光。 “夜离觞是抱着我的尸体成婚的,我不能辜负他!” “你走了,他还有侍妾!” “若我真的想走,早就跟着东方貉走了,何需等你这句话?” 望着马车渐行渐远,花错六神无主地低咒了一句,想到夜明钺还在王府,忙调转马头,策马回府。 * 藏书阁内,书香浓厚,靠窗的桌案,是归娴的位子,上面铺了亚麻的桌布,中间放了一条蓝纹桌帘,朴实的毫无王族之气,反而像是寻常百姓家品茶用的。 书上摆满了史书,医术,甚至还有造火药和武器的书籍,也丝毫不像女子该看的书。 在宫里她是世故圆滑,谨守规矩的,暗藏骨子里的离经叛道,倒是在此体现地淋漓尽致。 夜明钺坐在她女式的雕花高背椅上,正看暗人递上的画。 画上女子瞧着面熟,“这就是要嫁给本皇子的林睿怡?怎有点像良贵妃呀?你确定没画错吗?” “卑职定不会出错。”黑衣人单膝跪着,尴尬地抬头看他,“殿下,这女子并非冷焰的亲戚。” 夜明钺挑眉失笑,“欺君呐?” “倒也不算欺君,冷氏主母叫冷焰侧妻本家认养她为义女,所以,那身份不是假的。不过,卑职查到,她是冷家主母古玉荻培养的‘三十六花煞’之一——芍药,杀人的本事拔尖儿,平日这三十六花煞,还研习一些古怪的医术。” 夜明钺狐疑,“古怪的医术?” “譬如,如何阻断吸血鬼胎儿的痊愈,譬如,如何叫孕妇死于非命而叫仵作探不出死因,还譬如,一些稀奇古怪的毒术……”黑衣人从怀里取出一本手札,“这是卑职顺手牵羊,从三十六花煞的药房偷来的。” 夜明钺翻了几页,越看越恼怒。 良贵妃被归娴杀了,他们又弄一个“良贵妃”阴魂不散,他们明知道良贵妃与离觞的关系,还来这么恶心龌龊的一招,分明是冲着归娴来的,还有这些医术…… “她们什么时候开始研习这些的?” “很久很久以前,从前在古云姬嫁入皇族之后,古氏便养了三十六花煞,平日专职一些守护后位的事,后来,三十六花煞就由古玉荻掌管。” 夜明钺把手札丢在桌案上,眼底笑意阴柔,仿佛得了什么有趣的猎物。 “都说女人如蛇蝎,在本皇子眼里,哪个女子也比不上本皇子心狠手毒。今儿,却才知道,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呐!” “殿下,接下来……” “你退下吧,本皇子自有法子除掉这三十六花煞。” 黑衣人听得外面有脚步声,看了眼窗外,忙飞身上了横梁。 花错推门就冲进来…… 夜明钺迅速坐正,把三十六花煞的手札压在了一本古书下。 “花错,你真是被归娴宠坏了,进门怎么不敲门呀?” 花错脸色苍白地跪扑在地上,似受了什么重伤,“殿下……” 夜明钺被他跪得蹭一下惊跳起来,这厮可是从来不拿他当主子的。 “是不是归娴出了什么事?” “她去了冷家!” “哦!去走亲访友呀?这算什么大事?值得你大惊小怪?” 夜明钺说完,却总觉得哪里不对,他手摸着史书,漫不经心地翻过一页,脑子陡然嗡得一声。 冷家——古云荻——三十六花煞——叫孕妇死于非命查不出证据的古怪医术…… 他甚至想到了这些年来,那些因身怀有孕而死于非命的皇子妃与皇子侧妃,譬如,夜重楼的妃子,还有前些年的,夜逍遥的皇子妃,以及叫夜墨渊失魂落魄许多年的茉香…… “花错,你说的冷家,可是古云姬的姐妹——古云荻当主母的冷家?!”( 网) 第198章 美人暗斗不见血 “难道京城里,还有第二个冷家吗?!” 夜明钺当即起身,要吃人似地怒吼一句,“怎么不早说?” 花错气结无言。 难道他说的还不够早不够清楚吗? 他站起身来,本以为夜明钺会去宫里搬救兵,岂料他拿了披风就道,“带上府兵,咱们一起去,就算捅不了马蜂窝,打不散苍蝇,试试水也是好的。” 那披风一旋,带的桌案上惊鸟般纸页翻飞,前一刻他翻看的史书落在了地上,古旧泛黄的书页散了一地,那本来压在书下的手札,也落在了地上偿。 花错不可置信地捡起来,随手一翻,悚然看夜明钺。 “你……是皇族断子绝孙的主谋?” 夜明钺脸色变了三变,又强自震惊地骇笑。 “你抬举我了!这东西是从冷家拿来的,又不是我的。我的确是给皇族下过毒咒,那毒咒一般的皇族祭司都能破,还有我之前陷害归娴的,还不是叫我哥给化解了?!否则,父皇也不会这样宽纵我舒服地呆在这里。” 花错把手札阖上,抬头看向横梁,“你……说你呢!别藏了,把这东西送去皇宫,顺便通报一声,就说恒颐王妃怕冷焰因陛下拒绝封官迁怒恒颐王,去冷家送礼了。” 黑衣人飞身落下,见夜明钺没有反对,忙揣了手札在怀,自后窗飞身离开。 * 冷家宅邸如迷宫,归娴一路走,一路赏景,倒是不像刘姥姥进大观园那样没见过世面,却正因为见得世面太多,才忍不住要多看…… 这宅子虽然宏大,却异常古怪。 奢华比不得太子府和皇子府,却又分明不想失了风雅,那亭台水榭皆是容纳天南海北各地风情,搭配地异常巧妙。 细看时,才发现竟无一处逾越皇族规矩,布置花园的假山奇石,都非血族的东西。 红色琉璃瓦,艳若玛瑙,分明是与皇家的金色琉璃瓦是同出一处工坊,还有各处墙壁上镶嵌的碎玉拼花,亦是精细绝伦,叫人挑拣不出半分错处。 主人之内敛,自律,睿智,在这偌大一片景致里藏得细巧诡谲。 吸血鬼天生心狠,善妒,凶残,贪婪,不懂克制,他们却这样压抑得毫无纰漏,也往往正积压了骇人的狂怒与贪婪。 归娴被管家带着穿过了几重院子,仿佛入了一座迷宫,沿路见了不少锦衣华服的女眷,看不出是主子还是嬷嬷,随即又乘坐肩辇走了一段巷道。 她正在肩辇里闭目养神到快要睡着时,忽听到院子里有练兵的声音,忍不住掀开垂帘,外面是一处练兵场,四块整齐的方阵,放眼望去,人密密麻麻……少说亦有千人。 练兵高台上,一男子独立,身穿红边锦绣黑袍,外罩红纹黑披风,死神般寂冷。那披风帽下,只露了一点白皙的下颌。 似察觉到她的视线,他敏锐看向肩辇。 归娴忙放下帘子,倒是能笃定,那人不是冷焰。 高台下的兵,却都分了神,因弥漫开的香甜之气,不由自主地看向淡金色的垂纱肩辇,但见其中美人发髻高绾,侧脸如玉,袍服秀美,随行肩辇后的八位吸血鬼女子,亦是姿容绝俗。 高台上的男子见军心涣散,不成体统,沉声道,“都散了吧,今日先练到这里。” 说完,不等大家散去,他便飞身而下,径直落在了肩辇前。 管家不得不跪下,“十八少主金安。” “里面什么人?胆敢惊扰本少主训兵?!” 管家怕冲撞肩辇内的娇客,忙道,“是前来拜访太夫人的……” “什么拜访?少拿借口骗人,是祖母又想开胃,叫你新抓来的人类女子吧!” 这人还真是了解他家的太夫人!归娴听得两人的对话,不等管家开口,伸手便掀开了垂帘…… 男子因突然飘来的馥郁奇香,心神一震,转眼看去,眼前赫然一亮,整个人都恍惚了。 那垂纱下的一张鹅蛋脸笑颜倾世,眼角唇角都是甜美的味道,粉橙袍服淡雅精致,阳光般和暖清新,越显得肌肤粉腻生辉。 有如此倾世之貌,且身怀有孕的女子,普天之下,唯有贺兰归娴一人了! 男子忙俯首跪下行礼,“久闻恒颐王妃倾世绝丽……”“久闻十八少主文武双全……”两人客气的声音重叠,皆是一愣。 归娴怕太尴尬,忙道,“十八少主快请起!” 管家从旁看出归娴称谓客气,怕她不认识,忙介绍,“启禀王妃娘娘,这位是我们冷家五爷冷烬的长子,陛下给赐的名,冷君诺,在族中排行十八。” 归娴对他颔首,“史书有言,冷氏十八少主,七岁随太夫人相伴太后与陛下出猎,一人擒杀两只狼人刺客,此骁勇善战之举,得陛下赐封为血族最年少的勇士,还御赐了一套护身银甲。” 多年前的一件小事,她居然能记在心里,可见是有备而来。 冷君诺肃冷微眯了下眼,不禁重新打量归娴。 这女子,容颜如仙,饱读史书,性情温和,又无惧吸血鬼,实在罕见!倒也难怪夜离觞不喜欢婉妍与琉璃,专宠她。 “王妃娘娘今日来拜访祖母,不知所谓何事?” “冷焰叔父在宫里受了委屈,我和王爷都担心他心情不快,王爷忙得脱不开身不能来,我特意备了礼品来探视。所以,既然来了,总要先给太夫人请安才是。” 冷君诺点头,却不禁为她捏一把冷汗。 吸血鬼可从不吃礼品这一套的,他们吃的是人。 “君诺正要去给祖母请安,若王妃娘娘不介意,就由君诺带王妃娘娘过去吧。”说着,不等归娴应声,他便给管家摆手,“你去忙吧。” 管家忙道,“少主,这不合规矩,您还是去忙您的……” “什么规矩不规矩的?身为主子,难道我连接待客人的权利都没有?” “……”管家忙让开。 归娴不明白管家为何如此计较,肩辇起行,见冷君诺竟随行肩辇一侧,不禁诧异。 “十八少主,是否贵府里的……” “王妃娘娘多虑了,君诺亲自陪同王妃娘娘前去祖母那边,是叫娘娘的行程顺利些,除了冷焰与琉璃的事,婉妍的死也与王妃娘娘脱不了干系,娘娘此来……怕是凶多吉少。” “我相信,太夫人是明断是非之人,断然不会为难我。” 冷君诺若有所思地笑了笑,侧首,透过肩辇垂纱看她,“正是因为祖母明断是非,才不会放过你,难道你不知自己有错?” 归娴波澜无惊地浅扬唇角,“归娴实在不知少主此话何意。” 冷君诺不以为然地看向前面花木簇拥的路,“今日见到王妃娘娘,君诺才明白,天下的人类女子不但敢吃雄心豹子胆,还厚颜惊人!” 归娴失笑,“十八少主的出言不逊,本妃记在心里了,以后定要叫王爷来掌你的嘴!” 冷君诺挑衅地点头,“好,君诺等着!” * 冷家的太夫人古云荻,从不参与皇族的典礼宴会,连寻常的亲友邀请,也都拒绝。她深居于宅邸最北的院子,就连在家里,也甚少出门。 这院子里种满了千年的林木,中间一条宽阔的石板路,直通高高的白玉石房,都是挑高式的设计,窄窗上水晶琉璃通透晶亮,深幽森冷。 院子里,护卫三步一个,五步一行,廊前是一排丫鬟,见着她来,都静谧行礼,优雅矜贵,更是不同于一般的家族。 此刻,坐在古云荻厅堂的红珊瑚美人椅上,归娴环看四周,不禁啧啧惊叹。 若换做是她,也喜欢当这宅邸的居家宅女,这分明是一个冷幽幽的鱼美人的寝宫。 这布置却也似为避讳什么,没有金色,紫色,用的是蓝、银、红,搭配起来,都不与皇族冲突。看似不切实际,实则样样都是拔尖罕见的器物。 譬如,这红珊瑚美人榻,这珊瑚得待得多少年,才长成这等容纳四人并坐,两人横躺的一株?! 还有四处悬挂的海蓝银丝贝壳绣纹的蛟绡纱,宫里都不曾见过。 最罕见的是,西边墙壁前一副巨大的龙王鲸化石骨架,这是史前的海底猛兽,不过,瞧这大小,是一头幼兽。 冷君诺自内室扶着古云荻出来,忙道,“祖母,那位就是恒颐王妃。” 归娴忙起身,上前客气俯首,不动声色地一眼打量过她。 海蓝袍服,孔雀紫的水纹刺绣,眉眼的确与古云姬有几分相似,妆容却异常浓烈,眼皮上亮闪闪的一点蓝色,眼尾贴了孔雀尾翎,那眼皮眨动间,都是难以形容的冷艳妖娆。 乍一看,她就如寻常的三十岁女子,那发髻高绾着,头上都是珍珠网帽似的坠饰,眉上面缀着整齐的一排珍珠,华艳无匹,越显的那珍珠间,发丝乌黑。 随着步履前行,归娴忍不住看向她的裙摆,却看不出她迈动脚步的痕迹,那腿像是没有挪动过,裙摆自身后拖曳,仿佛美人鱼的尾巴。 原来,这里真的是一座美人鱼的寝宫呐! 不过,看样子,是这位太夫人的双腿有隐疾。 古云荻客气颔首,“王妃娘娘屈尊到舍下,有失远迎,还请见谅。” “太夫人太客气了,您是长辈,怎敢劳动您迎接?自打我与王爷定居京城,早该来给您老请安的,依照辈分,归娴理当向您行礼问安才是。” 古云荻眉梢微挑了一下,一番早已酝酿好的斥问,逼问,咒骂就出不了口,她浅扬唇角,眸光却沉沉地一黯。 “听闻外面对王妃娘娘颇为赞誉,太后也格外喜欢王妃娘娘,果真名不虚传,若换做我们家琉璃和婉妍,怕是没有这份气量与胆量。” “太夫人您过奖了!归娴不过是做些应酬的小事,到底还是家和万事兴,所以今日前来探望冷焰叔父,不知他心情可好些了?” 古云荻笑了笑,请她入座,她便搭着冷君诺的手坐下。 “有劳王妃娘娘记挂,焰儿倒是好多了。昨晚离觞带了厚礼亲自来给他请安,也见了琉璃。兴许是久别重逢,离觞与琉璃在琉璃院聊了一阵,直到丑时才离开。” 归娴莞尔扬起唇角。这太夫人果真厉害,不动刀枪,唇舌竟也能杀人。 可她老人家似乎是没弄清楚,夜离觞昨晚丑时那会儿,正在帐内和她热战酣畅…… 当然,这些事,归娴自不会和她理论较真,只从容笑道,“我们王爷素来喜欢琉璃侧妃的妩媚温柔。因我养胎,太后不准侧妃们在府中,王爷自是想念的紧,难免相见要多疼宠几分的。” 古云荻端着笑颜点头,“琉璃性情骄纵,都被她父亲宠坏了,王妃娘娘将来还要多担待!” 归娴忙道,“归娴由衷希望,王爷与琉璃侧妃能和和美美的。却是上一次,因太后下懿旨,将易容成诰命夫人的琉璃与清筱囚禁在冷宫别院内,我的两个弟弟恶作剧捉弄了她们……还请太夫人您能代归娴安抚琉璃侧妃,小孩子贪玩不懂事,难免做错了事,归娴代他们赔礼,也请太夫人宽恕。” 古云荻脸色微僵了一下,转瞬又颔首,“这是当然。” 随即,她就端起茶盅喝茶,拿帕子掩住了唇角,眼角余光看冷君诺。 冷君诺会意,忙出去了。 冷焰和冷琉璃正被两个丫鬟带到了院子里,眼见着就要气势汹汹地冲上亭廊,冷君诺忙拦住父女俩,“焰叔,琉璃,你们暂且回去吧!” 冷焰岂肯这样离开?!“可是你祖母派人叫我们过来教训贺兰归娴的!你给我让开!” 第199章 恩宠是最牢枷锁 !--章节内容开始--第199章 恩宠是最牢枷锁 “焰叔,您且息怒!祖母刚才召您和琉璃,亦是一时冲动,没顾虑太多。她试探几句,发现贺兰归娴不简单,且是抱着目的来的,今日我们若出手,便是中了她的毒计!” 冷君诺如此解释着,心里仍不由感慨万千。 一个人类女子,敢冒险到如此地步,委实不简单。 冷琉璃却参不透这其中的诡谲。 她袍袖下的一双手,早已狰狞森森。雪白的脸上,红眸诡艳圆瞪,柳眉狰狞,额头上青筋崩突,颧骨亦是耸立,这已是快要变身厉鬼原形的样子。 她阴沉看了眼廊下那道宽阔的门,咬牙切齿地沉声道,“那贱人可是自己送上门来,不咬碎她的骨头,我就不姓冷。” 冷君诺嗤笑摇头,“她既然敢来,少不得知会太后娘娘。如果太后娘娘知道她在这里出事,咱们冷家就完了!再说,你被关在冷宫里,压根儿不怪人家贺兰归娴的两个弟弟,是太后亲自下懿旨,把你关进去的!” “冷君诺,你这是拿太后娘娘打压我吗?” 冷焰也听得心底恼怒,“君诺,你这是长他人志气!她两个弟弟差点杀了琉璃,可是事实!” “焰叔,我实话实说而已!” 冷琉璃冷哼了一声,“大不了我留她全尸,杀了之后丢去郊外,与我们冷家没有半点关系。” “哼哼,你这就想杀了她,难道你不想要她肚子里的两个孩子了?” “我……”冷琉璃顿时哑然。 “祖母密谋这么久,为的就是将来你能当上未来皇后,我们冷家好摆脱太后的打压!你倒好,如此先沉不住气,可是要逼着祖母再换人送到夜离觞身边?!” 被冷君诺斥责了一番,冷琉璃不甘心地冷傲仰头,收起獠牙。 冷焰怒气也顿时收敛大半,忙劝道,“女儿,她一个小小人类,不过再欢腾几年,咱们大可以耐心地多等两年。你祖母应了太后的要求,叫你留在西疆,想必也是如此考虑的。” 冷君诺见父女俩想通,忙叫了护卫过来,将父女俩一并送了出去。 他在院子里定了定神,才进入门槛。 归娴与古云荻正在龙王鲸化石骨前,竟是相谈甚欢。 两女子皆是风华绝代,却一正一邪,一暖一冷,一个美阳光明媚,端雅开朗,赏心悦目,一个虚无缥缈,妩媚忧郁,拒人千里,站在一起,便成了太极之两仪,似有多种可能。 冷君诺上前,忍不住问道,“王妃娘娘也认识这骨架?” 归娴仰望着龙王鲸骇人的头颅,心里已然有些不太舒服,却还是捧场地赞叹笑道,“这是罕见的深海瑰宝,怎敢不识?!太夫人能得此无价之宝,实在叫人艳羡!” 冷君诺莞尔,“祖母也并非轻易就能得到的。这东西乃是当年先帝御赐的,因祖母喜欢海底的玩意儿,就连那珊瑚美人榻,万年天丝夜光垂纱,都是先帝……” 冷君诺话没说完,见祖母冷鹜瞪过来,归娴也诧异看自己,不禁狐疑停住话音。 “怎么了祖母?君诺说错了吗?” 古云荻面上波澜无惊,却当着归娴的面,不好斥责。 归娴尴尬地笑了笑,“十八少主的确说错了,太夫人刚刚亲口证实,这龙王鲸乃是冷太公从前送她的定情之物,怎成了先帝御赐的?” 冷君诺脸色微变,见归娴眼底澄澈透亮,竟是从容不迫,且毫无避讳,心头不由隐隐一震。 他忙单膝跪下,“祖母恕罪!君诺脑子忙糊涂了,竟是语无伦次,还请祖母与王妃娘娘见谅。” “哼哼,我看你是见了娘娘的姿容绝美,压根儿就不用脑子了!” 冷君诺忙低下头,“祖母,这玩笑可开不得,君诺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僭越王爷的女人!” 归娴适时道,“太夫人息怒,想必十八少主也是无心之过。归娴也该告辞了,晌午还要入宫给太后娘娘和父皇请安,实在耽误不得,下次再来给您老请安!” 古云荻顿时一脸惋惜与不舍,“王妃娘娘可要常来,我这里正缺个娘娘这样说话的伴儿。” “归娴一定时常来拜访!”归娴说着,对她俯首行礼道别。 古云荻恨铁不成钢地俯视冷君诺,慵懒地轻嗔道,“起来吧,替我送王妃娘娘。娘娘有孕,不宜颠簸,你们就近从北门出去,离得王府更近些。” “是,祖母。” * 到了肩辇前,归娴见冷君诺手臂伸到近前,诧异看他一眼,便伸手搭住他的手腕。 木莲与木槿在后面相视一眼,见冷君诺没有恶意,才退开。 归娴稳稳在肩辇上坐下,理顺了裙摆。 冷君诺帮她放下了垂帘,提醒她坐稳,才命护卫们起行。 直通北门的路,比从南门来时,近了许多,却狭窄地不似皇亲国戚家的门邸,仅仅容纳一顶肩辇出入。 门檐处也无牌匾,左右都是商铺,倒是有种大隐隐于市的味道。 肩辇抬到马车旁,方停下。 归娴下来,对冷君诺颔首道别,“十八少主请回吧,我有护卫和丫鬟陪同,不会有事。” 冷君诺却没再看她,只垂眼盯着她的裙摆边角,毕恭毕敬地道,“如此……王妃娘娘路上小心!还有……” “十八少主请讲。” “刚才,多谢王妃娘娘出言相助,虽然君诺回去还要领罚,凭王妃娘娘那番话,君诺定会少挨几鞭子。” “我倒是有一句话,可以叫你免了剩下的鞭子。” 冷君诺惊愕抬眼,对上她笑眯着的眼睛,心头一悸,忙又垂下眼。 刚才他就发现,这女人的眼睛,比吸血鬼的眼睛更可怕。 她能洞穿人心底所有隐晦的秘密,然,有些人,洞穿了对方,会毫不留情地揭露出来,她却在洞穿之后,不声不响,把那些秘密偷藏到自己心底,不知何时,她就会把这秘密当成利刃,凶猛捅在对方的心口上! “十八少主回去,对太夫人道,人生在世,最难得的,便是长情。 先帝既把世间最罕见最珍贵最难得的宝物都给她,便无惧流言蜚语。她这样遮掩隐藏,反而该愧对先帝的痴情。 再说,亲姐妹爱上同一男子的,多不胜数,她与太后娘娘,也不过是世间最寻常的一对儿姐妹罢了。” 冷君诺见她转身要上车,忙上前两步,“王妃娘娘可知道祖母的脚是怎么没的?” 归娴猜过了答案,而且笃定,是古云姬斩断了古云荻的双足,古云荻妒恨她稳坐凤椅,所以千方百计,暗杀皇族子孙,削弱古云姬的势力。 “归娴不愿探人隐私,若十八少主想说,归娴愿闻其详。” 冷君诺看她左右。 归娴会意,忙叫木槿等到远处等。 冷君诺朝街道两端看了看,才压低声音道,“是先帝驾崩那一年,祖母自己砍断的双足。” “自己?” “她说,她不是先帝的女人,无法入皇陵,就在冷家给自己建造一座陵墓,永远陪着先帝与世隔绝,孤绝终老。” 归娴没有感动,也没有感慨,只是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冷君诺本以为她会长篇大论,唏嘘不已,见她反应淡漠,不禁疑惑。 “娘娘没有什么要说的?” “归娴不知该说什么好,这种痴情,旁人不该也没资格置喙。” 归娴自觉再没有必要与他聊下去,歉然颔首,“时间不早了,本妃真该告辞了,十八少主请留步。” 说完,她朝着看向这边的木槿伸手。 木槿忙过来扶她,木莲默契地忙打起车厢帘幕,早早做好准备伺候主子上车。 一行人随即便起行。 木莲跟在车旁,转头看了眼,见冷君诺返回门里面,忍不住朝车厢的小窗低声道,“娘娘,您不同情那位太夫人吗?竟然为爱的男人,斩断双足……” 木槿在这边亦是叹道,“这太夫人的确是难得的痴情人,先帝得有多爱她,才换来她这样的生死相随!” 归娴摇头笑了笑,“一个男人如果真的爱一个女人,不是送她什么宝物,把她供着,而是应该给她名分,与她生儿育女,与她平分天下,与她做最寻常的事,譬如,一起吃饭,一起赏花,一起给孩子取名字,一起规划孩子的未来。” 木莲和木槿,包括车子四周的一群丫鬟嬷嬷护卫,都不禁安静下来。 归娴放松下来,歪靠在方枕上,闭目慵懒地叹了口气,嘲讽笑道,“那巨大的深海鱼骨,珊瑚美人榻,还有什么天花乱坠的垂帘,都是御赐的东西,是不能亵渎,不能丢弃的,也是最耀目,最能引人妒忌的,却也是永生永世摆脱不了的枷锁。” 第200章 未婚妻认错夫君 !--章节内容开始--第200章 未婚妻认错夫君 “先帝赏赐那些东西给她,便无人再去害古云姬母子。 古云姬坐上凤椅,扶持自己的儿子登上帝位,亦是顺风顺水。 而皇帝所有的女人,都去憎恨了得赏赐最多的——古云荻! 一开始,古云荻或许会自以为胜过了自己的亲姐姐,且得到了先帝的心。 后来,她受到的妒忌与暗害多了,渐渐便明白,先帝对她压根儿没有爱! 所以,她自断双足,以一副受害者与痴情者的姿态,把自己保护起来,博得世人的怜悯与同情,阻断先帝其他的女人对自己继续伤害。 她嫁人,子孙满堂,亦是情有可原。 她杀皇族子嗣,报复先帝,没有人怀疑她。 她抓人类的女子调养容颜,她在自己华美的陵墓中,用着轻功,伪装自己残疾,掩盖自己为所欲为。 不过,那一脸不甘寂寞的妖娆浓妆,却暴露了她的野心。一个真正为情而伤的女子,是没有心思装扮自己的。” 归娴细细的一番分析,叫马车四周一片死寂。 木莲木槿等人除了心有余悸,再对古云荻生不出半分怜悯。 车厢内,归娴感觉一旁一阵风幽幽飘忽,睁开眼睛,便见眼前多了一个人,他一身风尘仆仆,却无丝毫狼狈,披风,铠甲,至美容颜,如妖似魔般风华绝代。 正是她家本该赶往皇陵的夫君——夜离觞。 她打量他,他亦似笑非笑地瞧着她,眉眼里,只有威严,却难辨喜怒。 两人就这样对视良久,她坐正了让开位子,他才挪动位置,与她并肩而坐,顺势把她拥入怀里,接着她的话问道,“爱妃既然看得如此透彻,接下来,可有什么计策?” “叫殿下忧心了。” “迟早要走到这一步,爱妃能预料到未来的险境,并能看到强敌的真面目,本王欣慰。若是只招惹了,而没有什么对策,倒是不如不去。” 归娴拥住他,虽听得他口气平静,耳畔却清楚地听到他心底暗藏的恼怒。 “殿下明鉴,这强敌虽然强悍,其实无需归娴出手,她便能能败了,所以,归娴现在只想回家。” 夜离觞恍惚俯首看她,眼前是她发簪上莹莹闪亮的步摇,那蝴蝶的镂花双翼巍巍的颤抖,惊觉她在啜泣,他无奈地拥紧她。 “殿下,有没有听过一首歌?” “你唱来听一听。” “……是不是别人的爱情,我就不能歌颂/是不是歌颂完你们,也会有人和我相拥/是不是过期的牛奶,就不能喝/是不是过期的爱情,还留在你心里呢/是不是温柔的战场,总能让我投降……” 柔软嗓音,简单地清唱,似漫不经心,却有淡淡的幽微的哀伤,勒住了人的心。 他颓然挫败于她这样温柔的道歉,阖眼静听着,就想这样抱着她,一辈子乘着马车悠悠走下去,没有纷扰,没有难过,没有瞻前顾后的忧虑,也不必她背着他为孩子们的未来披荆斩棘。 * 隔着半条街的宏大宅邸内,古云荻坐在她的珊瑚美人榻上,遥遥听着那渐行渐远的歌声,痴怔望着那巨大的龙王鲸骨架,想起许多许多年前,那绝美霸气的男子对她恩宠的笑,突然,血泪潸然…… “是不是温柔的战场,总能让我投降……”唱得真好。 当年他甄选女子为妃,她就站在姐姐身边,为了叫他注意到自己,她佯装娇弱地故意歪在姐姐肩臂上。 姐姐紧张地拥住她,担心地问她怎么了。 她却在姐姐怀里,始终关注那男子,他从龙椅上起身,朝着她们走过来时,她寂冷的心,似忽然有了跳动…… 她说,“云姬,朕叫御医给她瞧瞧吧!” 她忙站稳,调皮地说道,“臣女古云荻,参见陛下,臣女只是想让陛下发现云荻,所以装晕的。是姐姐大惊小怪了。” 男子宽纵笑了笑,没有追究她的调皮,反而担心地看姐姐。 “朕倒是没被你吓到,反而是云姬太紧张你,连朕看了她许久,都不曾察觉。” 那一刻,她第一次憎恨自己有个姐姐…… 后来,他们大婚,她也被淹没在仇恨里,却又不得不碍于父母之命,帮姐姐在宫里争宠。 终于,那男子被她骗到了床榻上,她叫丫鬟诓骗姐姐,那一幕,似不经意地撞见。 姐姐却含着泪,反而安慰她,并跪在男子面前恳求,“事已至此,恳请陛下给妹妹一个名分。” 可,那男子册封姐姐为后,只给她一个郡主的头衔作为安抚,又送她这么多无人能得到的厚礼,还时常来探望她,她欢喜地昏了头,许久之后,才发现,他从未再做过任何逾矩之事。 可是,所有人都认定,她夺了姐姐的男人,她抢了姐姐的爱…… 后来,他得了病,奄奄一息,她潜入他的寝宫,他只是冷冷地看着她。 “朕允许你杀了朕,也允许你的毒蛊噬尽朕的心,但请你助云姬与魇儿稳住皇位!” 那一刻,她发誓,叫那男子,纵是死了,亦不得安宁。 “君诺,起来吧!” “谢祖母。” 跪在她面前纯银钉板上的冷君诺,冷汗如豆,痛苦地两手撑着地面,因那遥遥传来的歌声,身躯不经意间已然稳稳撑了许久。 * 皇宫里,古云姬端着茶盅,静听着那歌声,嘲讽地摇头笑了笑。 “那丫头心思剔透,做不出什么蠢事来,不过就是去冷家拜访探望罢了,冷家的人吃了雄心豹子胆,也不敢吃了她呀!” 说着,她对一旁的夜明钺与花错说道,“你们回去吧,离觞已经带她回家了。” 夜明钺呼出一口气,给花错递了个眼色,这就朝外走。 花错却不敢造次,先给太后跪下,行跪安礼…… 古云姬瞧着夜明钺不羁的背影,砰——一声搁下茶盅,沉声唤道,“明钺,你学得规矩都喂了狗么?!” 夜明钺无奈地一阵咬牙切齿,转身回来,在花错身边跪下,“皇祖母您歇着,孙儿告退!” “既然来了,就见一见那女子吧!” 夜明钺顿时有种不祥的预感,“那女子是……哪个呀?” “还有哪个?自然是冷家送来的。” 花错侧首,送上一脸同情。 夜明钺气恼白他一眼,不禁后悔与他闯来这里,“皇祖母,孙儿没打算成婚……” 古云姬说完,给一旁候命的金弄月摆手,“去,把那丫头带出来,收拾的好看些,免得咱们钺皇子的眼皮沉,撑不起。” “是!”金弄月似笑非笑地看了眼脸色菜绿的夜明钺,忙出了寝殿去找林睿怡。 “都起来吧!”古云姬慵懒地歪靠在凤椅上,瞧着花错一脸歉疚的样子,不禁笑了笑,“花错,你有日子没见十三了吧?可想回到他身边?” “回太后的话,早上刚见过。” “归娴与哀家提了一句,说你在她身边,总觉得委屈,因古千绝时不时的不见踪影,保护她担子落在你一人身上难免不公,所以,你要愿意,哀家就准了你回去十三身边。哀家再给归娴寻一个护卫。” 原来,那女人都把他的怨怒记在心里了?“太后明鉴,花错并无怨言,也并不想再给十三皇子招惹麻烦。” “好吧,那以后,古千绝不在,你莫要再与归娴唠叨了,你先回去吧。” “是,花错告退!” 夜明钺慌得想伸手要抓住他,却连他的袍子都没碰着。 “哎?你别丢下我一个人呀,咱们一起来的……” 花错倒是没来得及丢下他,刚到门口,随着金弄月进门的女子,就忙不迭地朝着他跪下,“睿怡参见钺皇子,钺皇子万福!” 花错挑眉,转头看向站起身来的夜明钺。 夜明钺却呼一下飞蹿过来,一下环住他的肩,笑嘻嘻地对他说,“钺殿下,人家姑娘朝你行礼呢?怎还不应?是不是瞧着她人美,所以看傻了?” 跪在地上的女子面红耳赤地抬眸,有些紧张地看花错妖娆绝美的桃花面…… 他眉目女子般秀雅,唇瓣如花,一身金色铠甲,衬托得肩宽胸阔,身姿英武,竟是比当今陛下更美艳三分。 一旁的男子虽然亦是绝美,却邪肆阴冷不羁,一身黑袍黯淡无光,相衬之下,金甲男子如神,他就如魔。 古云姬不动声色地坐在凤椅上,远观那一幕,直接将错就错,“睿怡,你可喜欢明钺?” “是!” 夜明钺勾着花错的肩,不准他逃,故意把他往林睿怡面前带了一步,“且说说,你喜欢他什么?你初见他,可并不了解他是怎样的人吧!” 第201章 吸血殿下的美食 !--章节内容开始--第201章 吸血殿下的美食 “钺殿下绝俗若仙,龙潜凤采,至善至美,睿怡对殿下……一见倾心。” 林睿怡面带羞赧地说着,唇角嫣然,心中暗喜,不禁开始喜欢这次任务。若她能把事儿做得万无一失,这皇子夫君,可就白赚了。 夜明钺不敢恭维地呵呵,剑眉却冷冷一扬。 这女子若非被花错的美貌所迷,便是脑子混了。再不然,便是她背后的主子已经蠢到姥姥家去睡大觉,竟没有把他的事,告诉这撇脚的暗人! 夜明钺玩味看了花错一眼,见他冰冷地没什么反应,便又不羁地对林睿怡试探道,“钺殿下,在入宫之前,曾以邪术暗害恒颐王妃腹中的孩子是妖孽。一个连小婴儿都不放过的畜牲,如何至善?姑娘,难道你不知内情么?!” 古云姬将错就错地说道,“明钺做那件事儿时,是戴着面具的,皇帝怕对皇族的名声有损,也怕臣民对明钺不利,就把流言蜚语都压下了,所以,林睿怡对那件事并不知情。” 林睿怡脸色微变,偷觑花错的神情,见他若有所思地清冷盯着自己,更觉尴尬,忙对古云姬俯首道,“之前钺殿下立场不同,又有夜魂误导,纵是有错,也情有可原。” “难得你这丫头明事理,所以,哀家与皇帝也疼惜他,没再追究,却委屈了归娴,她差点死在明钺手上,如今叫明钺住在王府里,本是对她这长嫂赎罪,他却好,尽是做些叫归娴厌烦的事,着实叫哀家头痛。” “睿怡相信,殿下会好的。” 林睿怡与古云姬就这么你一言我一语,顺畅地聊起来。 夜明钺忍不住失笑,“果然是要嫁给钺殿下的人,懂得护短……” 花错不动声色地看了眼凤椅上的古云姬,见她微眯着凤眸,若有所思地瞧着林睿怡,仿佛在消化的食物的美人蛇般骇人,对上那双视线,他清楚地感觉到,自己也被算计进去了。 跟着十三皇子许久,他太了解这女人微妙的眼神,再这么下去,怕是自己就代夜明钺成了这林睿怡的夫君。 隐约暗觉不祥,他忙道,“林姑娘,你认错人了,在下并非明钺皇子,只是恒颐王妃的贴身护将,我身边这位,才是真正的明钺皇子。” 夜明钺顿感无趣,冷白他一眼,忍不住斥道,“花错,到嘴的女人你都不要,你还真是耐得住寂寞!” 花错拱手对林睿怡致歉,“而且,在下喜欢男人。” 夜明钺当即又与他亲兄热弟般,勾住他的肩,甚至还戳了一下他冰雪般的脸,“是呀,你喜欢的是男人,就这么怕女人缠上你?可是为了我?” 花错忙挡开他的手。 林睿怡错愕惊疑,视线在两个男子间流转片刻,惶恐地忙跪在地上。 “明钺皇子,花错将军,请恕罪,睿怡有眼无珠……” “我倒也奇怪了,你主子叫你来嫁给我,就不给你看一看我的画像?” 当然是看了的,可那画像上的男子,美若天神,出尘脱俗,哪里有半分吸血鬼的阴郁之气? 她找遍了皇宫,也看过了其他皇子的真人,却都没有寻到画上人,只有这身穿铠甲的花错,与那画像有几分相似……所以…… 花错见她窘迫不言,伸手就道,“画像给我瞧瞧。” 林睿怡忙从袖中取出丝缎绣的画像,“这是睿怡比照画像,一针一线绣的……” 上好的天蚕丝,捏着一角就轻盈垂顺地飘展开,没有一丝一毫的褶皱。 这绣画背景是一方古亭,几支垂柳的纸条,男子身穿铠甲,挥剑如虹。 夜明钺将画像平展在手上,不禁笑了笑。他从来不穿铠甲这种累赘的东西,也鲜少佩剑在身,再说,他也从来不早起布置结界挡光顶着大太阳练剑。 不过,他却是知道,花错为了多见归娴,总做这种蠢事,而且,一天到晚地穿铠甲耍帅,就怕别人看不到他似地。 “你没认错人,还真是花错,这背后的一角凉亭都是王府里的景呢!” 花错借着他的手看了眼,倒是没有责怪林睿怡。 “若非你家主子也不知明钺殿下的真容,便是你家那位画师去恒颐王府偷看时,错把我当成了明钺殿下。” “这画工还真不错,怪本皇子,没有长成花错的模样。”夜明钺半是玩笑地嘲讽两句,把丝缎还给她,“好好收着,想了就拿出来瞧瞧也不错。” 他转头,朝着古云姬道,“皇祖母,这人——‘我们’已经见过了,您老若没其他吩咐,孙儿先告退!” 古云姬慵懒摆手,叫林睿怡也一起退下。 * 夜色沉沉,寝居内一盏美人纱罩罩着的夜明珠小灯,光氲昏黄,映得室内所有华美的摆设暗光莹莹。 夜离觞穿妥了袍服,到床边,俯首在沉睡的归娴额上轻吻,又安抚地隔着被子,轻摸了摸她鼓鼓的腹部,拿了佩剑打开房门…… 夜风幽幽,吹散了他身上沾染的清甜暧昧的香气,他转身关上房门,随手以真气带上了门内的门闩。 听到暗处有悉悉索索的声响,他耳廓微动,朝院子里的亭廊看去,声音分明从那边传来的,却空空的,什么都没有,亭廊外的柳条枝,却不寻常地激烈荡了两下。 他足尖一点,飞身过去,只嗅到一股奇怪的香气。 浓烈的脂粉气,辛辣浓烈,仿佛剧毒,他鼻腔刺痒,接着就是个大喷嚏。 “来人!” 他唤了一声,却没想到,出来的会是花错,他一身铠甲,不像是刚刚穿好的。 花错也诧异打量他的一身铠甲,见是夜镶给他的那一套,疑惑问道,“殿下怎这个时辰出门?” “夜镶和十三还在皇陵那边忙,本王得尽快赶回去。刚才你可看到什么人?” 花错迟疑片刻,深知自己说了,他也不会相信,还是直言,“是殿下的两位夫人。” “清筱和琉璃?” “是。”花错应着,抬眸看他一眼,“她们不是来偷看殿下的,而是去了管家房里,我过去听了,什么都没听到,清筱用巫术布了结界。” “不可能是她们,她们刚得过教训,断然不会做这种蠢事!” “殿下可以不相信,不过,花错不介意为王妃娘娘杀她们,也不怕为此被殿下所杀。” “你不是清筱和冷琉璃的对手,若归娴有事,本王会感觉到,你只需守护好她即可,别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否则本王不好对十三交代。”夜离觞说完,羽翼一震,转身就飞上夜空。 花错僵在亭子里,自嘲地摇了摇头。 他一直以为,他是在努力保护夜离觞与贺兰归娴的人,今日才发现,原来他也被他们保护着。 * 这日,一早,归娴忙着收拾前往皇陵祭祖行装。 她与夜离觞,夜明钺的,收了三辆马车,加上嬷嬷、丫鬟、护卫的,以及宿营所备,浩浩荡荡,多出十几辆。 花错除了骑装,就是铠甲,仅收了一箱子,直接搁在了她的马车上。 管家又把准备要带的“美食”都带到归娴面前,请她甄选。 归娴始终避讳见这些年轻的男女,只有夜妙戈与沉鱼那次带着一群皇子妃闹事时她曾见过,平日从不到那个院子里去。 然而,心里却始终无法忽略,府中有这么一个地方,养着一群每日玩闹说笑的男女,将他们养得血液生出不同的味道,好供府中的吸血鬼取血进食,就连她的夫君,一日三餐都得去取用。 今日细瞧才发现,竟个个容貌秀美,男若儒雅书生,女若碧玉闺秀,在宏大的厅堂里,站成一个巨大的方阵,赏心悦目,蔚为壮观。 注意到两个女子脖颈上有齿痕,精神有些恍惚,她忙别开视线,问管家道,“在西疆你们是怎么为殿下甄选的?” 管家扬了下唇角,皮笑肉不笑。 “以前殿下若带人出巡,都是清筱和婉妍夫人亲自咬过品尝,给殿下甄选味道最合宜的。” 说完,似惊觉这回答不妥,他偷觑归娴一眼,忙低下头。 归娴深知他平日安排一切周到妥当,从不曾出过什么纰漏,一直对他颇为信赖,从他口中听到这话,心里虽不适,想到他从前或许也效忠过清筱与冷婉妍,便释然笑了笑。 他能对所有主子都尽心,已然不错,每天忙于杂事,不能不允许他纰漏。 “这么说,殿下身边,还是缺少几位吸血鬼侍妾服侍呀!如此,管家和总管们也都能轻松些。” “娘娘误会,卑职不是这个意思。” “我也没有责怪你的意思,只是苦恼于自己不能咬人而已。你找出平日王爷与钺殿下喜欢的几位给我瞧瞧,若不好选,就带他们吧。” 管家把四位容貌奇怪的女子唤到她面前,“这是王爷喜欢的四位。” 归娴押了一口花果茶,淡笑嗯了一声,一搁下茶盅,乍看四个人的容貌,喉咙里仿佛卡了什么东西,咳不出,也咽不下。 其中两位,眉眼长得竟是与清筱有七分相像,另两位竟是像极了冷琉璃,一想到夜离觞体内涌动着这样四位女子的血液,肠胃里骤然一阵翻搅…… 管家又从队伍里点了三位男子和五位女子带到她面前。 “这是钺皇子喜欢的,钺皇子吃宵夜喜欢直接下口咬,所以……” 归娴不禁怀疑自己产生了幻觉,那五位女子,眉目竟是也与清筱冷琉璃五官神似,其中两位脖子上还有齿痕未痊愈,她忙伸手抓住了一旁的甄嬷嬷。 “嬷嬷,你有没有觉得,她们都像两个人?” 甄嬷嬷见她脸色不对,微低下头,俯首到她耳边,“娘娘觉得她们像谁?” 归娴这才想起,甄嬷嬷不曾见过清筱的真容,一时哑然。 管家低垂着眼帘,恭谨道,“娘娘,只带这么几个是不够的,咱们王府的护卫,丫鬟,嬷嬷都要取血,总不能都用山林兽血,而且,两位殿下都不喜欢别人得知他们的喜好,所以……” “那就都带着吧!娘娘乏了,你们暂退下吧。” 管家忙叫了所有人退下。 归娴瞧着那几个女子,甩了甩头,眼前却猛然一阵重影,她端过刚搁下的花果茶的茶盅,要喝一口压惊,却见里面只剩了一口,剩下的两颗苹果果粒下面,沉着三粒类似葡萄籽的小东西,却是暗绿色的。 她伸手到茶盅里,直接拿手指抿了一下,绿色的小东西溶化开,消失成了无色的东西…… 再想刚才那几个女子诡异的容貌,她心头一凛,忙道,“嬷嬷,我想吐,快叫人去拿痰盂。” 甄嬷嬷忙叫木槿去拿痰盂。 归娴不等痰盂来,就弯腰扣嗓子…… 甄嬷嬷被她的举动吓到,“娘娘,您这是怎么了?” “娘娘,痰盂……” 归娴一接过痰盂,就呕出来…… 一群丫鬟嬷嬷顿时慌了手脚,忙叫人传御医。 因夜离觞不在府中,丫鬟们忙去禀报夜明钺,归娴忙唤道,“站住!不得声张!” * 王府大门外,一顶宏大的凤辇停下。 冗长的仪仗礼队浩浩荡荡,长龙般,也随着缓缓停了,整齐有序地往路边贴近,并不妨碍路人行走。 肩辇上的女子下来,亮黑色的紫凤袍服后摆,被四位宫女妥妥端着,随在肩辇一侧的金弄月忙上前抬手要扶她。 她摆手示意金弄月退后,叫林睿怡上前,却并非只叫她伺候,而是怕林睿怡逃跑…… 第202章 太后,上门问罪 !--章节内容开始--第202章 太后,上门问罪 听到王府厅堂里传来的动静,女子随手一挥,挡得林睿怡身姿不稳地向后一个踉跄,她则足尖一点,袍服飞绽若凤凰展翼,卷着一股狂戾的冷风飞身入了厅堂内。 金弄月忙递眼色给宫女,叫她们看好林睿怡。 “好好的一个孕妇,怎被你们照顾成这样?” 威严地呵斥,震慑满堂,冷风惊得堂内帘幕飘忽,众人衣袂飞卷环佩叮当,所有人等大惊失色,黑压压地跪趴了了一地。 归娴见是古云姬,惶恐地忙扶着椅子扶手站起身来,上前跪在地上,蜡黄的脸儿低俯,眼睛恭谨看着地面,不禁气恼自己吐得不是时候。 “皇祖母恕罪,许是归娴心情不适,吐了两口。现在感觉好多了,请皇祖母不要责怪他们。” 古云姬没有扶她,兀自在正椅上坐下,摆手示意到了门口的金弄月不必再进门。 “归娴,你是孕妇,不要把一些小事放在心里胡思乱想的,昨儿你去冷家,叫花错与明钺乱了方寸,离觞也从皇陵飞回来,今日又是为何心情不好?” 训斥完归娴,不等她解释,她又训斥一群丫鬟嬷嬷道,“所幸离觞不是嗜杀的,早几年搁在墨渊手底下,你们若谁叫孕妇受半点怨怒,定将你们碎尸万段!我看,离觞和归娴,也该学学墨渊与茉香那会儿,虽说严苛得不近人情,事情却简单许多。” 甄嬷嬷忙道,“启禀太后,刚才管家叫娘娘甄选王爷和钺殿下的‘食物’,许是娘娘发现几个脖子带伤口的,看了心里不舒服,所以……” 古云姬抬手制止她说下去,直接朝着门外唤到,“弄月!” “奴婢在!” “每个皇子府里都有规矩,以防‘食物’伤口感染,引发疾病传染,在取血之后,都会服药叫伤口即刻痊愈,怎可能还有带伤口的?弄月,你去,把那几个不干净的找出来,都给哀家清杀干净,免得吓坏了哀家的孙媳。” 归娴忙跪着上前,“皇祖母息怒,是归娴自己的错,不怪他们,请皇祖母饶恕他们。” 古云姬口气愈加凌厉,“你对下面的人太宽纵,才叫他们如此无法无天。他们既知你怕血,就不该带着那些东西污你的眼,哀家这是帮你杀一儆百。你是王妃,别被他们骑到头上,否则,将来清筱与琉璃回来,哀家可没有这些闲工夫给你管这些琐碎事。” 归娴眼前隐隐一黑,忙以手撑着地面,“谢皇祖母。” 金弄月见归娴低着头,不敢再回话,看了眼她的后背,转身就抽剑入了后院。 她轻车熟路,找到了那群男女,找出了几个脖颈带伤口的,二话没说直接砍了,转身,就见四个女子恐惧地跪趴在地上,恐惧地战栗不住。 “金嬷嬷恕罪,我们不是故意戴易容面具吓王妃娘娘的,是管家要我们戴的……” 金弄月惊疑弯腰,血红森冷地厉声命令,“抬起头来!” 四个女子应声抬头,金弄月顿觉一阵眼晕,不禁怀疑自己出现了幻觉。 两个女子像极清筱,两个女子像极冷琉璃,再加上官家那一句添油加醋,若王妃娘娘不为这四人恶心,便是对王爷无情无义了。 她恼怒地扯住其中一个女子的头发,直接带着四人到了正堂门前,叫丫鬟通报时,正听到古云姬对归娴严苛地训话。 “别忘了,你手底下都是一群吸血鬼,肚子里怀着的也是吸血鬼,将来离觞不在,他们都把你分尸吃得骨头不剩,你叫离觞怎么办?!哀家不愿儿孙迎娶人类,便是怕他们交付了真心,那人类反成了别人的盘中餐……” 归娴似被刀子刮了骨,冷汗从后背上沁出来。“归娴知错,以后定会改正。” “起来吧!离觞平日忙碌,你莫再拿这种小事烦扰他。” “是,归娴谨遵皇祖母教诲。不知皇祖母此来所为何事?” “云荻平素不见客,你昨日去叨扰唐突,哀家今日过来,是带着你过去赔罪。另外,明钺与林睿怡的婚事,也该商谈,你且起来,去换上哀家为你带来的袍服,陪哀家一起去。” 归娴错愕微怔,忽然明白,为何古云荻败得那么惨烈! 除了未得先帝真心,和她的自以为聪明,古云姬这长姐的睿智与让步,亦是将她推进了万劫不复。 “皇祖母稍等,归娴去换装更衣。” 甄嬷嬷忙起身,和乐琴一左一右搀扶归娴起来带入内室更衣,一群宫女忙端着托盘,送了袍服进去。 古云姬正要怒斥管家等人,金弄月适时进来,单膝跪下,随手把扯过来的女子推搡在地上。 “太后,奴婢杀了那些脖颈带伤的,还在后面碰上了四个奇怪的女子,她们说,是管家叫她们带了易容面具吓王妃,所以王妃才身体不适……” 金弄月说着,朝门外命令,“你们三个也都进来吧!” 四女子并排跪在一起,一目了然。 古云姬一扫她们的容貌,凤眸阴沉如刀,森戾看向管家。 “只是做了这点,是还有别的?给哀家从实招来!” 管家忙俯首贴地,“太后息怒,是清筱与冷琉璃命奴才这样做的,她们也都是奴才的主子,奴才不敢忤逆!” 古云姬却是见多了这种顾左右而言他的的伎俩,“好好一个孕妇,在那边呕吐,你当哀家是傻子不成!那清筱和冷琉璃,哀家可是把她们关在冷宫黑棺里的,她们怎么找到你的?” “这……”管家压根儿不知清筱与冷琉璃擅闯宫闱一事,被这话噎住,张口结舌良久都未能挤出一个字。“奴才不知,是昨晚,琉璃夫人与清筱夫人闯进了奴才的房间,以奴才的性命威胁,奴才不得不遵从……” “你确定是她们本人?” “奴才当时吓坏了,难辨真伪,奴才不敢欺瞒太后!” “弄月,你可是把她们关牢了?” 金弄月忙低下头,她清楚地记得,那一晚归思是要杀了她们的,怎么反而弄巧成拙呢?那小狼崽不效忠恒颐王妃吗? 她不动声色地一番思忖,不过瞬间,忙道,“回太后,奴婢的确是把她们关牢了,不过,她们有冷家太夫人——您的亲妹妹所依傍,恐怕……” 古云姬脸色愈加难看,“都起来吧!昨晚谁还见过清筱与冷琉璃?” 花错这时才从外面进门,“启禀太后,卑职昨晚巡查府邸,亲眼见过她们进了管家房内,凭她们的内力,气息,衣着,举动,以及说话的声音,卑职完全可以断定,那就是清筱与冷琉璃。” “她们说了什么?” “她们给了管家一种可使人产生幻觉且导致气血紊乱的毒药,给王妃娘娘下在花果茶中,并派四位易容女子相辅,刺激王妃娘娘毒发,再加之怒火攻心,万一惊动太后,四女子掀掉易容面具,无证可查,便可使得太后与皇上、皇后把王妃娘娘当成是装疯卖傻无理取闹,王爷也会因此冷弃王妃娘娘。” 管家也忙不迭地点头,“太后,花错将军所言,句句属实!昨晚两位夫人就是这样做的,也是这样说的。她们还说,她们会盯着王府的动静,若奴才做不到,她们先来取奴才的狗命。” 古云姬勃然大怒,一掌拍在椅子扶手上,陡然站起来,“带上管家,与这四个女子,与哀家一起去冷家!” * 归娴一路上胆战心惊,与古云姬一起坐在凤辇中,胸口憋闷,大气不敢出。 肩辇颤悠悠地前行着,停在了冷家正北那不起眼的小门外。 这次,这不起眼的小门,却成了众人围观的焦点,整条街的百姓摩肩接踵,涌聚过来,山呼太后金安。 墙那边得知太后带了林睿怡与四位面容奇怪的女子,早已是天崩地裂,混沌成一锅粥。 古云姬握着归娴的手,不紧不慢地入了古云荻宏大的楼阁内,见她的几个儿孙儿媳,孙媳,孙女们都在,不禁笑了笑。 众人跪下行礼,她却没叫他们起身,“都给哀家跪结实了!” 归娴嗔笑道,“皇祖母,您不是说为孙媳昨日的唐突,前来赔罪的吗?这怎又训人?!” 古云荻骇笑着,忙跪在地上,恭敬地对古云姬俯首说道,“姐姐可要折煞妹妹了!归娴昨儿来,是妹妹有失远迎,照顾不周,哪能叫您上门赔罪?” 古云姬冷白了古云荻一眼,对归娴威严地训道,“娴儿,看清楚,你是王妃,他们不跪你,便是没把哀家放在眼里!” 说着,她直接拉着归娴上去台阶,在红珊瑚美人榻上坐下,冷眸环视众人,“大家这是都在呢?正巧了,也都瞧一瞧哀家这孙媳,平日你们都议论归娴比不得婉妍和琉璃,这次见着了,日后别再叫哀家听那些废话。” 第203章 装死避不过严惩 http/1.1 404 not found date: thu, 06 oct 2016 14:41:19 gmt cache-control: private content-type: text/html; charset=utf-8 server: microsoft-iis/7.5 x-aspnet-version: 2.0.50727 x-powered-by: asp.net content-length: 1483 x-via: 1.1 dxin171:3 (cdn cache server v2.0) connection: close <html> <head> <title>无法找到资源。</title> <style> body {font-fa:normal;font-size: .7eck;} p {font-fa:norck;margin-top: -5px} b {font-fa:bold;color:black;margin-top: -5px} h1 { font-fa:normal;font-size:18pt;color:red } h2 { font-fa:noraroon } pre {font-fasole";font-size: .9em} .: bold; color: black;text-decoration: none;} .version {color: gray;} .error {margin-bott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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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荻却自此憎恶她,她至今记得那番恶毒的话,“你不及我美丽,不及我聪颖,琴棋书画样样不及我,他凭什么选你不选我?就因为我头晕,你护我在身边?凭这一点,古云姬,你赢了我,也是踩在我头上才嫁给他的!” 出嫁当晚,她刺绣了大半年的嫁衣被云荻剪碎,所幸,夜胤早为她备了一套更隆重的嫁衣。 后来,她的新婚夫君一再被云荻纠缠,她的身孕差点被云荻毒药摧毁,她的后位也差点被云荻夺走…… 她忍无可忍,要与她清算,父母却跪在她面前,逼她发誓,此生不能杀云荻,他们此生只得她们两个女儿……骨肉相残,再没有人比他们更痛苦。 那一晚,她却撞见夫君与妹妹并躺一处,妹妹全然一副胜利之姿,笑得妖娆妩媚。 她干脆就坐在床沿,等着夫君醒来。 夫君睁开眼,看到她与妹妹一左一右,一个凤袍端庄,一个衣不蔽体。 那一刻,他满脸厌倦……似不只是厌倦她与云荻,更厌倦了她们这样彼此针锋相对。 翌日,满城流言蜚语,沸沸扬扬,朝堂之上,甚至有臣子进言,叫夫君册封妹妹为皇妃。 这一切,都是妹妹惯用的伎俩罢了,她司空见惯,不愿理会。 夫君却前来,与她商议,能否把龙王鲸骨架赏赐给妹妹,并封她为郡主,给她另建一处宅邸安置。 她还能怎样?高高在上的血族王陛下,在厌倦她冷落她多日之后,还能与她相对而坐,好言商讨,已然给了她天大的面子。 于是,她点头。 她至今都记得,那男子温声浅笑,“云姬,若有朝一日,你能为龙王鲸寻得最合适的主人,可以再把龙王鲸讨回来。” 从那之后,他再没有来过她的寝宫。 他的话,她一直咀嚼,咀嚼到透心凉。除了他,她还能去何处在为那骨架寻到主人?他那番话俨然是要她另觅良人。 龙王鲸骨入云荻府邸,盛放布下,夜胤又下旨为她修建宅邸,拿最好的蛟绡纱,珊瑚美人榻装点…… 后宫众女子,与血族臣民,皆唾骂云荻是狐狸精。云荻所到之处,亦是人人喊打。 夜胤则成了抛妻弃子的昏君。 而她,与她的孩子,则平安无事了许多许多年,夜胤只偶尔来探望,除了孤苦些,倒是比从前好过了许多。 夜胤驾崩之际,宣召她去侍奉,他依了成婚时的诺言,给她天下,给她太后之位,让他们的孩子登基称帝。 直到把夜胤送入皇陵,贴身服侍夜胤的富亦康才对她说,“陛下早已知道娘娘发了毒誓对亲妹不杀不伤,所以才……” 她适才惊悟,世间有一种爱,是永不止息的,它或许不是朝朝暮暮,却会变幻成另一种方式,守护心爱之人。 古云姬望着久违的巨大骨架,依稀还能看到它在深海海沟暗礁中的样子。 无尽的黑暗中,它挣扎不出,是希望有人去拯救它的。 但是,它并没有什么掌控天下的力量,传说,只是传说而已。 “皇祖母……”归娴见她神情怔忪,担心地看着她,“是不是归娴说错了什么?” “丫头,你没错,先帝的确心细如尘。而且,先帝曾说,这骨架应该送给赏识它的主人才对,哀家代先帝做主给你了!” “啊?!” 这赏赐来的太突然,太不在节奏!归娴嘴巴圆张,全然不知该如何反应。 若别的,接受了收在口袋里,或者藏掖到别处,别人见不着,也便不会羡慕嫉妒恨,这么一个大东西,贼偷不走,摆在面前,只招妒忌祸患。 夜离觞回来,见她得了这么一个大东西,恐怕会被气得七窍生烟。 恐怕她的准婆婆——皇后慕凰,也就此要训斥她一番。 再加上爹娘和继父继母的口水战,她还不如一头去撞死痛快。 归娴一念万千,惶恐地忙在古云姬身前跪下。 “皇祖母,万万使不得!恒颐王府也没地方放置这骨架呀!府中已有藏书阁,琉璃阁,清筱阁,若是再建的话,恐怕也建不开,离觞素来谨小慎微,无功不要赏,若得知归娴……” “这好办!”古云姬打断她,嘲讽地俯视古云荻,“云荻,这宅子你住了这么多年,怕是也住腻了,先帝赏给你之后,曾给哀家留了一份圣旨,说,你什么时候想开了要搬走,哀家就把这宅子转送别人。往南那一片,都是冷家的,你去那边吧!” 古云荻忙谦恭扬起唇角,俯首道,“妹妹的确想开了,姐姐既然为这宅邸寻得明主,妹妹愿意拱手相让。” 古云姬满意地点头,“如此,皆大欢喜!” 归娴胆战心惊,实在看不出哪里皆大欢喜,却不得不跪地谢恩。 * 皇陵的军营内,夜离觞带着众将出来巡夜,摆手示意身后的夜镶,放烟火信号,以检视山林布阵防卫。 夜镶从背后抽箭,利落搭弓,朝着天空射出去。 烟花箭咻——一声爆响,炸开了一朵花,光耀黑暗,四周葱郁的山林,顷刻间,火光层叠错落,形成一个巨大的网状,映照的正片连绵的山林亮如白昼。 夜离觞随即令,“收!” 夜璞从背后抽了一根箭,直接以内力震飞了长箭,烟火散开,漫山遍野的光,似顷刻间被黑暗吞没,再寻不到丝毫踪迹。 一行人绕着皇陵所在的山,转了一圈,莫说此刻,就连夜虫都没碰到。 夜离觞眼皮却诡异地一直跳不停。 他抬手揉了两次,夜璞和夜镶跟在他左右,见他不停地揉眼睛,也无奈地跟着揉眼。 一行人返回中军大帐前,夜离觞抬手又要揉眼睛,夜璞眼疾手快地按住他的手腕,“九哥,别揉了,再揉我们都跟着一起变成瞎子了。” 夜离觞狐疑看他,又转头看夜璞,就见他们眼睛也都泛红,“怎么回事?你们眼皮也跳?” 夜璞哭笑不得,“是你离我们太近,这牵引太强烈!” 夜镶亦道,“而且你揉眼睛揉得太用力,就算我们眼皮不跳,也跟着一并难受。” 夜离觞心虚地微扬了下唇角,张口欲言,夜璞却抬手制止他,“得了,这边由我们盯着,您还是回王府去吧!” 夜镶却不放心,“九哥,你要不嫌麻烦地话,明儿一早再来。刺客若真的来了,我们万一打不过……” 每年皇陵祭祖,总有那么一两个不要命的亲王聚众谋逆,死伤之众,史官皆用词含糊,有一年甚至连“不计其数”这种愚蠢的词拿来概括。 夜离觞懒得与他们客气,随手拍了拍夜镶的肩,“你们早点睡,我回去瞧瞧,若归娴没事儿,我就回来。” 说完,他振翅腾空,转瞬便不见了踪影。 夜镶无奈地叹了口气,见夜璞盯着夜空,一脸怅然,忍不住碰了下他的肩,“十三哥,要不然,你也回去瞧瞧十三嫂吧!” 夜璞自嘲笑了笑,“哼哼,我和你十三嫂,话不投机半句多,倒是不如分开的好!” 第205章 被夫君逮个正着 !--章节内容开始--第205章 被夫君逮个正着 夜镶见他入了寝帐,忽地跟进去,不羁地抢主位坐下,嘲讽地揶揄冷笑两声。 “瞧瞧九哥,同样是娶妻纳妾,每个女人都离了他就不成活似地,再看您和六哥,七哥,在自家女人心里,都似可有可无,一点分量都没有。” 分量?!夜璞倒半点都不艳羡夜离觞。冷琉璃,清筱,实在叫人不敢恭维,若独贺兰归娴一人倒还好,不过,九哥是拼了九死一生,才得到那女人的,成婚时,还抱着一条尸体行的大礼…… “镶儿,你还小,等将来你懂得真心喜欢一个人了,就知道,半夜入眠陪在身边的,不是哪个女人都可以,也不是妻妾成群就是福!” 夜镶见他忙着收拾棺床,诧异上前,见他举动利落,不禁失笑,“十三哥,怎么不叫护卫小厮帮您?” “起开,睡觉去!” 夜镶被他推得踉跄,却不怒反笑。平日这些活儿,都是从前花错亲手帮他准备的。 “十三哥,你是不是忘不了花错呀?要真是这样,对九嫂说一声,把他要回来不就得了?!” 夜璞回眸,邪笑两声,“我脸皮薄,不好说,等见了九嫂,你代我对她提便是。” “呃……我?”夜镶直着自己鼻尖,恨不能咬掉自己的舌头。 “我先睡,你出去时,别忘了帮我掩上帐帘。” 夜璞说完,利落地把自己扣在棺床的黑暗里,笑也在脸上冷却如冰。 夜镶瞧着棺床叹了口气,依言帮他整理好帐帘,转身,夜风扑面而来,浓浓的弥漫着生命与花木的芬芳,似身处仙境般美好。 却置身这样的旷野山林,还是如置身一张巨网中,不知何年何月,才能煎熬到尽头。 他记得,当年,皇祖母为叫十三哥成婚,要把花错除掉。十三哥要与花错一起死,才阻挠花错被杀…… 当时的他夜镶,还不是什么护将,不过是一个谁也不与之往来的小皇子。 皇族里的惊心动魄,恩宠,冷弃,废黜,悲欢离合,都与他无关。 在那时,他冷眼旁观,却看明白了,身为皇子,不能得偿所愿自由自在地真心喜欢一个人。 史官笔下,皇子公主们但凡荡气回肠轰轰烈烈的故事,都是死伤过无数条性命,以血铺开的坎坷情路。却就算是能得偿所愿,也不见得能守得住这份幸福。 十三哥发誓不称帝称王,皇祖母才由着他,也因此,其他皇子公主不再理会他。 皇族里的兄弟情分,稀薄如此,大都为争权夺利,或攀附,或暗杀,总逃不过宿命。 唯有九哥待人不同。 九哥宽待的兄弟,九嫂也颇为友善,倒是夫唱妇随,然而,一个人类女子,生下孩子还能活几年?! 恒颐王妃这个位子,最后还不知会花落谁家呢! * 然而,平日夫唱妇随的两人,这一晚,却没了默契。 夜离觞在寝居门前的廊下,收拢羽翼,冷风呼啸,下一瞬推门迈入门槛…… 值夜的丫鬟嬷嬷抬眸,惶恐地丢了手上正缝制的婴儿服,凌乱跪趴在地上,参差不齐地高呼,“殿下金安!”却不是朝着他,而是朝着内室。 夜离觞狐疑看了眼内室,脚步一顿,直接掀了低垂的重重帘幕进去,就见床榻上,帐帘掩着,里面有人影在动,却不是归娴的气息。 他愤然掀开帐帘,倒也不是男人。 是乐琴。 她恐惧地缩在被子里,瑟缩颤抖着,啜泣道,“殿下息怒,王妃娘娘没有回府,还在新赏赐的院子里看鲸鱼骨……奴婢们怕殿下责怪王妃娘娘,才出此下策。” “新赏赐的院子?”夜离觞眉头都要炸起来,“谁赏赐的?” 这京城里的院子,每一处都暗藏玄机,深不可测,唯独这一座是干净的,那女人还真是不怕死! “今日太后娘娘带王妃娘娘去冷家,就把那座盛放龙王鲸的院子,连同里面所有的一切,都给了王妃娘娘……” 夜离觞勃然大怒,额上青筋诡异地绷凸起来,双瞳亦是变得阴戾血红。 “太后糊涂,你们也不劝着?王妃若有什么闪失,本王斩了你们!” 一群女人跪着啜泣,夜离觞冷煞走到门槛,又不禁担心归娴回来责怪他训人,于是又气恼地回头,“都愣着干什么?去把床榻整理好,给王妃备热水沐浴,下不为例!” 说完,他披风一旋,挟一股狂冷的风,瞬间飞身出去。 * 宏大的楼阁内,灯火通明,龙王鲸骨架下,花错,夜明钺,忙着敲敲打打找机关. 挑高的宏大厅堂内,幽风清冷,归娴忍不住裹了裹身上厚重的披风,生怕他们遗漏了,也在骨架下四处观察。 龙王鲸看似一条巨大的蜥蜴,后腿似退化非退化,关节处骨头比其他各处都相对细小,很容易丢失。 正是因为有另外三肢对比,归娴才注意到左后腿处缺失的一点。 先帝御赐的这么一副骨架,断然不敢有人来偷的,且是在冷家太夫人的眼皮底下…… 她踱着步子,踩着骨架下的地砖,边走边跺脚,不知踩了哪一块儿,突然,地上的琉璃般光亮耀目的暗金地砖倏然划开,脚下有锁链齿轮的声音咔咔响动。 吸血鬼的心思果然诡异,这机关,竟然是声控的? 花错与夜明钺闻声,从龙王鲸的首尾处飞奔过来,就见地砖下面是一条深不见底的通道,室内的光照不到底部。 三人相视,神情皆是肃冷警惕。 夜明钺从袖中取了一粒小夜明珠丢下去,归娴伸长脖子,正看到骨架上的那块小骨就在下面,显然这通道时常开启,那骨架因为机关震动被震了下去。 也怪这宅子易主太快太坚决,冷太夫人都没有时间下去把那东西捡上来。 归娴忍不住道,“哼哼,平日不出门的太夫人,也不耽误出门遛弯呀!” 通道似一个八角形的大井,井底八面是八个修筑静美的拱形的洞口,且分别有兽首青铜门。 夜明钺直接飞身下去,研究了一番,朝着上面说到,“这兽首的嘴巴是暗锁,需得钥匙才能开门。” 花错道,“你试试内力能不能开?” 归娴却不敢答应,只觉得这洞的八面墙壁的石块缝隙太诡异。 “明钺,你还是上来吧!万一有暗器飞出来,你就成刺猬了……” “没事儿,暗器也伤不了我!”夜明钺朝上笑了笑,凝聚真气,朝着兽首打,井底突然乱箭齐发,很不幸,他连反应都没来得及,只顾得趴下,结果那样子真真就成了刺猬,且趴在地上,不省人事了。 “明钺……明钺……”归娴担心地尖叫。 花错见夜明钺背上的伤无异样,忙道,“归娴,他死不了,都是皮肉伤。” 夜离觞自窗外飞身进来,眸光一扫花错,无声落在归娴背后,视线越过她单薄的肩,正看到失而复得的亲弟弟在下面的血腥满身的惨状,怒火攻心之下,也顾不得其他,不禁暴吼一声,“贺兰归娴,我不在,你就不能老老实实呆在家里吗?!” 归娴被吼得一颤,一头差点栽下去,所幸他还没对她恨之入骨,及时拉住了她的手臂。 “离觞,你又……回来了?我……” 见他脸色阴沉地吓人,她识趣地抿唇噤声,退到一旁。 花错却是早就察觉了夜离觞,本想提醒她一句,愣是没来得及。 他欲言又止,想为归娴辩解,却又不知该说什么好。 夜离觞压根儿没理会他,一头钻进下面,他手按在夜明钺后心处,真气一震,乱箭自夜明钺脊背上弹射拔除四散四周,见伤口处喷出的血色鲜红,伤口亦能痊愈,他才松了一口气。 夜明钺没一会儿就苏醒过来,见夜离觞近在眼前,差点又厥过去。 夜离觞肃冷命令“回家!”三人再不敢说下去看机关。 夜明钺缓了缓神,脸色苍白地站起来,就见夜离觞走到了门口,归娴和花错忙给他递眼色…… * 街道上人已不多,沿街的灯光却不少。 夜离觞领首在前,归娴亦步亦趋跟在中间,夜明钺和花错走在后面,最后的,是相随归娴来的木槿和木莲,以及大队护卫,却皆是狼狈地不敢吭声。 夜离觞一路上穿街过道,归娴抚着大肚子,一路跟地跌跌撞撞,有好几次差点跌倒,夜明钺和花错却都不敢扶她。 归娴也不敢叫他们扶,直盯着夜离觞怒气暗隐的背,烦躁地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瞧着他脚步不见缓,她急中生智,就……“哎吆!”然后,很有技巧地平稳歪在了地上。 花错和夜明钺都停住脚步,甚至刻意后退了两步。 夜离觞在前面脚步停了停,却不但没转身,反而继续往前走…… 归娴气恼远远盯着他的靴子,眼见着他脚步似比前一刻更快了几分,忍不住嚷道,“夜离觞,有本事你用飞的!” 第206章 王妃被罚不服气 那双黑色金鳞纹的翘首革靴略略一顿,随即一点,竟顺了她的心愿,飞鹰般腾空而去,咻——一下,不带走一片云彩。 乐文移动网 归娴坐在地上一时石化,前一刻压住的怒火,烟花升天似地,蹿出了三丈高,轰轰炸开。 她咬牙朝着漫天的星芒翻了两个白眼,手脚并用地蹒跚爬起来,心里说不出的酸楚狼狈,眼泪滚到了眼眶上,强忍着愣是没落下去。 木槿和木莲忙上前,小心翼翼地给她拍打身上的尘土。 “主子,您没摔疼吧?醢” “主子,要不,我们抬着您走吧!” 归娴按了下眼角,烦躁挥手,“起开,起开,没看到我正心烦呢吗?” 她好歹一孕妇,跌倒了夫君应该跑在第一位来搀扶吧缇! 她去检查那龙王鲸的骨架有错吗?还不都是为了他? 鬼都知道,古云荻的目标是夺天下,是灭先帝一手创建的夜氏皇族,搞不好那老妖婆借着那条暗道收买了大半臣子,这次前往皇陵,说不定就有什么刺杀…… 木槿看了眼夜离觞离开的方向,压低声音提醒道,“主子,您摔得太……假了!” “是太慢了!”木莲纠正,“所以,殿下一听就知道是假的。” 归娴气嚷道,“我要摔快了,肚子里的小崽子还有得活?!” 两人忙噤声,还是一边一个谨慎搀扶着她。 * 王府内,厅堂寝居的灯早就灭了,假山下的流水被寒夜冰停,满院寂冷。 归娴迈进大门门槛,被满院幽暗凉透了心骨。 正堂前廊只两盏灯亮着,灯光正打在直通大门的石板路上。这吸血鬼,为何干脆把灯全灭了呀?! 她往前走了两步,过了假山,才发现院子里人却不少,只是岑寂无声。 丫鬟护卫们在院子里黑压压地跪了一地,管家已经被古云姬处置,府邸内,尚未安排新的管家,甄嬷嬷领首跪在最前面,不住地揉捏膝盖。 归娴心疼地忙上前叫众人都起身,她的命令却不灵了,大家反而把头压得越低。 甄嬷嬷拉住她的手,看了眼书房的方向,压低声音道,“主子快去沐浴更衣吧,殿下去了书房里睡,说一早还要赶去皇陵。” “好吧,算我有错!可他凭什么罚你们呀?” “主子对殿下认个错,事情就过去了,若是闹到太后与皇后面前,怪罪下来,主子恐怕被罚得更重。” 归娴哭笑不得,“嬷嬷,那宅子是太后娘娘赏赐的,又不是我抢夺来的,我检查一下自己的新宅子有什么可罚的?” 话说完,她又朝着书房窗口说的,“他这样不分青红皂白,传到太后耳朵里,反而成了笑话。” 甄嬷嬷嗔怒道,“主子,夫为天,殿下说主子错了,主子就是错了。” “嬷嬷,您先起来,别跪着!” 人类女子本就体弱,到了甄嬷嬷这个年纪,最是忌讳天寒地冻地这样长久跪在地上。 “主子,去给殿下认个错,宫里刚太平些,主子这个时候,万万不能失宠呀!” 这老夫人真是倔强,叫她贺兰归娴听话,到底谁是主子?归娴气结暴吼,“你们都给我起来!” 甄嬷嬷被她吼得愣了一下,泪簌簌从愕然圆睁的眼眶里滚出来。 平时,主子拿她当长辈尊敬,说话素来都是轻声漫语的,哪怕是起初对她防备警惕,亦不曾这样怒吼过。 她佝偻着脊背提着裙裾,带着一群下人都起身,俯首道,“主子,您吩咐!” “都给我滚去睡觉!木槿,木莲你们也去。” 满院子人鱼贯散去,归娴转头看要离开的花错了夜明钺,“你们两个急着去投胎吗?” “投胎?!”“我们要去睡觉。” 两人声音交叠,口气各异。 花错担心她盛怒之下动了胎气。 夜明钺则聊赖不羁,他反手摸了摸脊背上被射烂的衣袍,实在不愿看她和夜离觞这样的“打情骂俏”。若非他认识她太晚,这样惩罚她的权利,该是他的。 “都给我跪下!”说完,她就在甄嬷嬷前一刻跪着的位置跪着。 夜明钺瞧着她的背影,与花错相视,见花错一脸心疼,忍不住骇笑。 “你一孕妇,跪在地上撑不住,别折腾了,快起来吧!” “自己做错事,自己弥补,自己赎罪,这是我的原则。” “呵呵,这么说起来,可完全是你的错。我们是听你的话才去的,你要不说那骨头丢了,谁会去找机关呀?”夜明钺走下去很远,忽然想到什么,转身朝着她冷声说道,“对了,还有,太后今日叫花错娶林睿怡,叫我娶什么冷家二十一孙女的事,我还没和你算账呢!你好好跪着,至少得跪一天一夜本皇子才能解气!” 说完,他一溜烟地回了自己的院子。 刚才被射成刺猬,伤口虽然痊愈,背还疼着呢,于是叫丫鬟带了一位貌美的人类女子进门,就入了棺床。 * 夜色幽静,归娴跪了许久,忽听到身后衣袂微动,一回头,就见花错在她的右后方,正忙着拆解披风…… 那披风解下肩头,他便拿着跪行上前,给她披在肩上。 这风的确太冷,她没有拒绝,两手拢住披风,保存着体温。 “你把披风给我,你不冷吗?” “吸血鬼的衣服就像是人类的颜面,不过一层装饰而已。” 他的面容在星月之下,萦绕着一层白色幻光,如画的眉目越显妖娆惊艳。 如此一朵昙花似地男子,又温柔体贴,心细如尘,真是天生一当闺蜜的料子! 想起太后刚赐婚的事,归娴却顿时尴尬症发作,没话找话地笑了笑,“我觉得,林睿怡还不错,姿容绝丽,才艺超群,现在的婚姻,大都是先成婚,后谈情。” 花错不敢恭维地平冷瞥她一眼,“林睿怡好不好,用不着你说,我知道她是怎样的人。不过,既然她是来杀你的,你乐意让她进门,随便你!” 这话分明是讽刺她找死的。 归娴略挪了挪膝盖,轻咳两声,沉了沉气,张了张口,又叹出一口气,还是窘迫地无话可说。 一个时辰后,尴尬症,演变成了一颗毒瘤,堵在心头,半上不下。 林睿怡是来杀她的,古云姬应该是知道的,为何还要让花错迎娶她? 最可笑的是,太后为何要夜明钺迎娶冷家的孙女?! 如果为彰显本家和睦,这样做倒是及有必要的,但是,她既和古云荻明争暗斗,为何还要与她联姻? 和缓政坛气氛呐?还是伪装对一切毫不知情?这玩笑……未免开得太大。 * 书房内,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窗前俊伟的身躯,冷酷凛凛,无声无息。隔着水晶窗,他始终瞧着院子里的两人。 幽暗的灯光下,他们影子被打得颀长,那样并排在一起,反而更像是一对儿同甘共苦生死不离的夫妻。 如此坚持一个时辰,他已然分不清,到底是在惩罚谁。 他在忙,花错却陪着她冒险,闯祸,胡作非为,两个人一个混了一座宅子,一个混了一个新娘子,倒是收获颇丰。 反观他,来回奔忙,驻守皇陵的功劳是夜镶的,若是遇到刺客夜袭,恐怕错的人便是他了。 他沉了沉气,转身开门,迈出门槛…… 院子里,跪着的两人,本是有说有笑,花错耳廓微动,听到细微的脚步声,他忙抬了下手…… 归娴似被割了舌头,话音顿住,笑还挂在脸上,来不及收起…… 夜离觞挠了挠眉梢,见她敛笑低头,冷声道,“贺兰归娴,你可知错了?” 知错?错得好像是他吧,不分青红皂白地罚人,还自恃有理?! 归娴抬眸看他一眼,懒得与他争辩,冷声道,“夫君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夜离觞砸她面前蹲下,冷邪骇笑,“贺兰归娴,这就是你认错的态度?” “夫君想要什么态度?归娴已然千依百顺,不是么?”归娴皮笑肉不笑地扬起唇角,无惧回瞪他。“太后赏赐的院子,我若是不要,便是抗旨不尊,难道夫君认为,抗旨不尊更好些?” 明知故犯,罪加一等!“既然如此,这次皇陵祭祖,你不必去了。” 归娴佯装欢喜地拍手笑道,“太好了,太好了,这么说,我可以免除晨昏定省,可以免除和某个不分青红皂白的男人同床共枕,殿下也更有机会招惹更多侍妾回来,一举数得呀!” 第207章 殿下暗玩无间道 某个不分青红皂白的男人?! 夜离觞清冷摇头失笑。在她这王妃心里,他竟成了这样的人呐? 当初不知是谁,痴迷偷画他的画像,藏在书房的画后面,闲来无事就偷看他这不分青红皂白的男人! 若非念及她当初那点飞蛾扑火的痴傻劲儿,现在他早就一巴掌拍在她屁*股上。 他内敛笑眯着鹰眸,红宝石似地瞳仁,锐冷诡艳微黯,伸手……却是咬牙切齿点在了她后颈的玉枕穴上醢。 归娴愕然抬手指他的鼻尖,“夜离觞,你……” 混蛋两个字没说完,头上的步摇簪遥遥轻晃了几下,她眼前一黑,身子就向一旁歪倒。 花错忙伸手托住她的后背,眼前一花,归娴锦袍凤尾剪裁的冗长的后摆凌厉划过了腮边,他似被打了一巴掌,头歪到了一边去缇。 再抬头,就见夜离觞竟打横抱着晕厥的归娴,朝着寝居走去,那后摆就拖曳在地上,似流淌的血…… 夜离觞察觉到他的视线,冷声道,“明日起,你就是这王府的管家。我带归娴和明钺去皇陵,你去多备些礼品带着,若见了冷家人,少不得要送礼。” 花错站起身来,不羁地摸了摸腮畔,傲然仰头深吸一口气,压抑怒火,哑声驳斥,“我不适合当管家,古千绝才适合,他也是王妃的贴身护将,你叫他当管家吧!再说,他有妻妾,家里琐事也清楚该如何处理。” “古千绝总失踪,靠不住!” “可我已经是皇后娘娘的义子,也算是皇子了,殿下可见过哪位皇子当管家的?” “皇后娘娘的义子?!”夜离觞不可置信地转头,“我怎么不知道,家母忽然多了个义子?” 花错顺口就道,“皇祖母亲口承诺的,只要我与林睿怡举行婚礼之后,她就叫皇后娘娘收我为义子。” “你迎娶林睿怡?” “是。” 夜离觞抱着归娴转身望着他,却说不出恭喜二字。 皇祖母这样安排,恐怕是担心十三对花错的念念不忘,才借林睿怡彻底斩断他们的关系。 “你娶林睿怡,明钺娶谁?”皇祖母与冷氏表面还是亲近的,这姻亲该结还是结。 “二十一孙女,太夫人长子嫡出,匹配明钺皇子绰绰有余。太后娘娘明明恨透了冷太夫人,还要如此做,分明是要稳住古氏在朝中的地位。” 夜离觞若有所思地点头,“人之常情,毕竟皇祖母只有古云荻这么一个亲妹妹!” 不过……二十一孙女。 夜离觞抱着归娴走向寝居,始终浓眉紧皱,脑海中浮现一张可爱的圆脸儿。 把归娴放在床上,他赫然想起那一年,在古云荻的生辰宴上,太后将冷婉妍指婚给他时,冷家的第二十一位孙女——冷雪橙对他说道,“离觞哥哥,他们对你太不公平!你等我长大,将来我嫁给你!虽然我不是嫡女,却是嫡出的。” 他与归娴婚礼那一天,冷家来了不少人,冷雪橙,冷君诺等人都是一道来的。 冷雪橙因与二十四公主夜虹关系甚笃,夜虹撒娇看新娘子,他便允了,岂料夜虹竟带了夜雪橙进新房。 见归娴横在他怀里,夜雪橙张口就道,“离觞哥哥,嫡女对你真的这么重要吗?我说了,你等我长大就好了呀!为什么非要娶一个半死不活的人类嫡女呢?” 那丫头分明还是个孩子,恐怕她并不知道,古云荻让她嫁入皇族,是存了目的的。 * 卯时,窗外天光暗蓝,星芒未落。 室内点缀着细小夜明珠的垂帘静谧闪耀,空气里荡漾着花果的芬芳,与归娴身上清甜的气息。 帐内,夜离觞翻了个身,鼻尖亲昵贴近归娴脸侧,贪恋地深吸一口气,委实不愿早起赶往皇陵。 归娴尚未醒,只是在睡梦中本能地贴近他,柔滑的肌肤相抵,她呓语似地舒爽轻嘤一声,害他身躯顿时紧绷起来。 忽听到几声石壁敲击的闷响,他警惕地赫然鹰眸圆睁,看着帐外的黑暗,静静听了片刻,确定了敲击声来处,他果决松开怀中的身子,迅速罩了披风,蹬上靴子奔出去。 归娴被呼啸地冷风惊醒,睁开眼睛,就见帘幕飘忽,侧首,正看到夜离觞的背影消失在后窗外。 她忙挣扎着坐起身来,迷迷糊糊地唤道,“花错……花错,快来!” 花错从前窗闯进来,见室内只她一人,忙奔到床前,要伸手扶她时,见她身上只一件薄如蝉翼地红色纱袍,忙别开脸。 夜离觞的气息分明还未散,室内的暖热却正在流失。 他视线敏锐看向虚掩的后窗…… 归娴忙裹上外袍,顾不得穿鞋就奔过去,“花错,你去跟着夜离觞,他出去那么急,会不会是外面有人闯进院子里?” 花错飞身出去,随手给她关上窗子,“回去躺着,殿下武功超群,寻常刺客伤不了他。” 他踏地无声,远远就见夜离觞进了温泉水晶阁。 夜离觞开门之后,警惕地向门外看了看院子里的动静。 花错见他似防备有人跟踪,忙闪进假山丛。 片刻后,他再从假山里出来,就见一身粉橙色锦绣蝴蝶蜜色锦袍的孕妇,高束着马尾辫,正凑到水晶阁的门前,对门锁上豢养的虫子说话。 “……离觞可是说了,这水晶阁是送给我洗澡的,你凭什么不叫我进? 那密道到底是干什么的?为什么他要瞒着我? 我是他明媒正娶的王妃……我已经给你三滴血了,快点给我开! 再不开……我……我拿簪子戳死你!别当我是吃素的!” 花错忙过去,捂住她的口鼻,将她带到假山后,“你对虫子说话,夜离觞能听到。” 这虫子也是怪了,竟不听她的话了!之前她可是喂养过不少血啊。 她不愿猜疑夜离觞,花错却趴在地上,耳朵贴着地面,手飞快地在她脚尖前的地面上写了一行字。 她俯身仔细分辨,正是夜离觞在下面见的人说的话…… * 幽长的暗道里,水声叮咚,夜离觞单膝跪在地上,静冷看着面前浅水清澈的石面上,拖曳的雪羽披风。 女子发髻高耸,眉眼装饰了孔雀尾翎,一双红色瞳仁在黑暗中诡艳妖冶。 她手伸向前,抚在他五官精致绝美的脸上,似轻抚收藏多年的无价之宝。 “觞儿,最近过得可好?” “回太夫人,离觞很好。” “你过的好,我却不好!”她漫不经心地踱着步子,指甲纤长的手,握住他的手腕,把他扶起来,阴柔笑道,“我以为,咱们礼尚往来这么多年,是有默契的。可,自打你娶了贺兰归娴,咱们的默契就越来越少了。” 夜离觞浅扬唇角,“太夫人言重了!现在,朝廷可有大半的人,包括我,都是效忠太夫人的。” “你的母亲当上了皇后,你弟弟也回来了,你还会效忠我?” “太夫人的恩情,离觞不敢忘,不敢不效忠太夫人!” 古云荻却并不稀罕这样敷衍的效忠。 “离觞,若非你皇祖母从中作梗,你母亲不会离开你那么多年,你弟弟不会吃那么多苦,你父皇不会差点死掉,你也不会在西疆孤苦长大。” 她说着,绕着他,踱了一圈,曳地的袍服披风,拖在水里,仿佛毒蛇的尾巴。 “可怜的孩子,我还记得,那一年我去时,你正被几个酋长吊着毒打,天高皇帝远,他们无惧帝王之威,也知道你多么的不受宠……” “那一日,离觞始终铭记于心呢!前日与昨日,归娴上门叨扰,是离觞管教不利,离觞代她向太夫人道歉!”说着,他又跪在水里。 古云荻忽然和缓了脸色,“道歉倒是不必。多亏了她喜欢那龙王鲸,我才得以摆脱那宅子。你不必责怪她什么。” 夜离觞道谢,又起身。 古云荻状似漫不经心地帮他抚了抚披风,“对了,最近冷家在宫里的暗人,都莫名其妙地被杀,离觞,你知道是谁吧?” “太夫人指的是那些闹鬼之类的事?” “不知是什么人,借着鬼怪之事杀人,听说夜半总有一股黑烟在宫里出没,偏巧了,死得都是我们安排的那些人。对方分明是针对我们。” 夜离觞微低着头,眼看着水面,沉声道,“太夫人放心,离觞一定会抓到凶手。” “还有,此次去皇陵,我要古云姬的人头。” 夜离觞姿势未变,身躯无一处有动作,只是听着。 “我再也……再也……再也不想……听她在我面前唠叨先帝的事!”古云荻说得咬牙切齿,眼底一片血红,唇角却笑似地诡异扬着,复杂矛盾的情绪,压在心头,爆发不出。 夜离觞顺从地俯首,“是!离觞一定安排好杀手。” “用不着杀手。”古云荻把一包药塞进他胸前的衣襟内,稳而重地拍了拍,“你送的汤,她不会查毒,等她喝下去,你一刀把她的脑袋给我切下来。看在她和先帝曾经留我一命,等她死后,我会把她的身体拼在一起安葬,也不枉她虚伪地疼你一场。” “是!”夜离觞见她这就要走,忙又问,“太夫人,除了杀皇祖母,您还有别的计划吗?” “当然有,这么好的机会,怎么能不多杀几个皇子?不过,那些琐事,我都会叫君诺去做,你就不必费心了。” “可……六哥,七哥他们已经没什么威胁。” 古云荻失笑,“怎么?离觞,你以为我对皇位有兴趣?!” “离觞不敢如此猜测,不过,这些年,您不断地杀那些孩子……已经足够泄愤了!” “觞儿,你怎么糊涂了?”古云荻忽然嗔怒轻笑,一身无害,甚至口气里还有几分慈爱,“他们都死光了,你的孩子才有机会出生。先帝的精纯之血一点一滴地流逝,古云姬才会痛不欲生。看她因皇族子孙的衰败而无能为力,看她不得不认命地接纳你这血统最卑贱的孙儿,以及你的孩子,才是我最开心的事!” 她拍了拍夜离觞的肩,朝着暗道的黑暗深处走去,转身的瞬间,慈爱的笑,陡然化成狰狞的杀气。 刚走出去两步,就听到夜离觞在后面喊道,“您不追究归娴害死婉妍的事?!” “物竞天择,我不喜欢没用的人。当初,婉妍不过是我送你的一份礼物,你不喜欢,除掉便罢了。” 夜离觞呼出一口气,忽然不知该悲,还是该喜。 冷婉妍在天有灵,若知道她的祖母这样轻贱她的生死,怕也会懊悔嫁给他吧! * 夜离觞从暗道里出来,在温泉池里泡了片刻,以内力烘干了寝裤与靴子,返回寝居时,天已经蒙蒙亮。 丫鬟嬷嬷们都忙碌地进进出出,归娴坐在梳妆台前被几个丫鬟伺候着梳头,她手上也没有闲着…… “爱妃醒了?” 归娴失笑,昨晚点她的睡穴,现在又唤爱妃,他一点都没有违和感么?“殿下起得这么早,归娴怎好意思赖床?!” 众丫鬟都偷觑夜离觞的俊颜…… 夜离觞不以为然地笑了笑,“今儿你留在家里,不要去皇陵了。” 归娴拿螺子黛细细描画着眉形,从镜子里看他一眼,“皇祖母刚刚派人传来话,叫我一起去,还要我陪同左右,寸步不离。夫君的话,归娴很想遵从,但是,皇祖母的懿旨恐怕不能违逆呀!” 第208章 夫妻俩当众冷战 寸步不离?是皇祖母知道了什么,还是这丫头知道了什么?进入水晶阁之前,他可是把机关封死的值得您收藏 夜离觞眉峰微拢,不着痕迹地看了眼围在她四周的一群面色古怪的丫鬟,顿时明白,他家王妃是胆大包天,假传懿旨。 他走到一人多高的穿衣镜前,手上忙碌着更换铠甲,丫鬟上前伺候,他摆手示意她们退下,从镜子里见归娴偷看自己,他烦躁地抿唇。 “既然皇祖母要你去,就去吧!” 归娴转回头来,朝着镜子里的自己浅扬唇角,以手指把橙红色的唇脂抹地淡了些,摆手示意丫鬟们退下,就忍不住从镜子里偷觑他更衣醢。 这大概是每天早上最有趣的事了,不知道从皇陵回来,还有没有机会一饱眼福。 那脊背是标准的倒梯形,每一个抬臂、转臂的动作,健壮的肌理绷实而光泽盈动,辉映栗色的发丝,仙魔般妖冶绝伦,惊心动魄。 先罩在肩上的,是光泽如流水的祥云蚕丝紫袍,后是鳞纹紫袍,然后是铠甲…缇… 唉!无奈啊!这容貌,连她都妒忌地抓狂。 “爱妃打算只在那边偷看,不伺候么?本王自己可系不好铠甲!” 归娴似兜头被淋了一盆冷水,“呃……” 万一被催眠,她岂不是什么都说了? “肚子里……胎动太厉害,恐怕孩子们是饿了,我叫嬷嬷进来伺候你。我去看看早膳准备好了没,殿下吃完再走。” 夜离觞手上拿着铠甲,从镜子里见她提着裙裾大步流星地出去,忍不住摇头失笑,一点孕妇和淑女的样子都没有。 “我不吃了,得先走一步,你和明钺他们一起走。” 归娴脊背僵了一下,莞尔回眸,“我闻到早饭的香气了,我去给你端碗汤过来。” * 冗长的仪仗队,尚未入山,在旷野之中的宽阔官道上,逶迤三十里。 阳光晴好,风却凌厉地透着一股寒冬的肃杀之气。 马车车厢的门帘与窗帘被吹得飘忽不定,冷风直往车厢里灌,穿透窗帘缝隙的光线,虽没有温度,却异常刺目。车内矜贵的吸血鬼们,明显感觉有些不适,车外罩着面罩骑马的人,更是小心翼翼,每个人都似铁板上被烤的鱼,一不小心就被灼伤…… 归娴在太后宽阔如宫殿的凤车里,身上裹着厚重的雪狐做得有些闷,长久未挪动,愈加冷得厉害,而且,孕妇尿急尿频,一上午憋得实在尴尬。 见古云姬笼着宽大的披风,遮得头脚不露,她也不好开口说话,这个时辰正是古云姬午休之际。 听到车后传来夜离觞的大笑声,她忙伸手要掀开车帘,手腕却陡然被一只冰冷地手握住——是金弄月。 “嬷嬷……” 金弄月面容隐在连衣帽下,那下巴点了下太后的方向,随即摇了摇头。 古云姬注意到两人的小动作,道,“坐了一上午的车,哀家也难受了,明月,传话给皇帝,停车歇息片刻再走不迟,咱们坐车的不累,马儿也该累了。” “是!” “皇祖母,归娴能否先……先……如厕?”冷风正好灌进来,她一口气没喘上来,心口一阵堵闷,忍不住咳了几声,更加尴尬。 古云姬被她窘迫狼狈地样子逗笑,这丫头,明明惧怕她,还要这样,实在叫人费解。 “去吧!” “皇祖母,我一会儿就回来。您不要叫马车走,一定要等我回来!” 古云姬哭笑不得,目送她抱着肚子哆哆嗦嗦地下去,看金弄月,“弄月,可有暗中派人保护她?” “是。” “哀家不放心,你去陪她如厕,天寒地冻地,地上还有冰,别叫她跌倒了。” “是!” 金弄月忙下车,却见归娴僵在马车旁一动不动。 她疑惑循着她的视线朝着马车后面看去,不禁怀疑自己出现了幻觉。 素来对王妃痴情的恒颐王殿下与夜墨渊,夜明钺等一众皇子并行策马而来,怀里竟抱着一个娇俏的女孩…… 那女孩身形娇小,看上去十五六岁的样子,虽在夜离觞怀里,却正与夜明钺吵架,清脆的声音,仿佛春日里枝头的鸟雀,叽叽喳喳,叽叽喳喳…… 整条队伍,只听到她的声音,且裹着一袭鲜红的火狐的披风,娇艳地近乎突兀。 那披风帽下的一张脸,看着有些熟悉。 金弄月上前走了两步,等那一排队伍近了,才看出女子的模样。 奇怪,那不是冷家的二十一孙女,冷雪橙么?! 古云姬在车内听到脚步声中断,狐疑掀开车帘下去,见本尿急的归娴脸色苍白,身子似支撑不住沉重的狐皮披风,摇摇欲坠。 一旁的金弄月更是奇怪,整个人都怔住了似地。 她下车,朝车尾看了眼,嘲讽地清冷一笑。 如此打眼一扫,她的每一位孙儿都是俊雅不凡风姿飒爽,离觞那独一份出尘脱俗,已然叫人无法忽略,身躯更似比别人高大许多,当初,就连曾是太子的重楼在他面前也看上去矮了半截似地。 其他皇子在百官面前,亦是站不稳似地,他却能气定神闲,谈笑风生。 境况之所以如此,倒也不难究其原因。 自幼孤苦在西疆长大的孩子,经历过常人没经历的一切,胆气,眼界,智谋,亦是高出兄弟许多。 但是,眼前这一幕,却不像他智谋的一部分。 若故意彰显自己的无与伦比的美丽,也不该抱着自己未来的弟妹呀!。 古云姬费解地侧首,见归娴泫然欲泣,指尖在袍袖下微动,当即弹了一缕真气过去。 真气迅疾强大,马匹被斩断前蹄,血腥喷溅,嘶鸣倒地,马背上的两人都摔滚在地上。 古云姬转身站在归娴面前,挡住了那血腥的一幕,和蔼地微眯凤眸。 “归娴,哀家前几日就训斥过,你不能因为有身孕,就不和离觞同床。男人呐,尤其是王族的男人,诱惑太多,疏远一次,一辈子可能就远了。眼前这一幕就是教训。” “是,归娴谨记皇祖母教导。” 归娴说着,还是忍不住从她身侧看向那边…… 夜离觞摔得滚到了路旁的草丛里,痛得啊呀了一声,仿佛站不起身似地,一群护卫忙奔过去扶他。 冷家的二十一小姐倒是没有摔痛,只是受了惊,见眼前马匹痛苦嘶鸣,前腿血淋淋地被截断,恼恨看向前方,看到那一袭炫黑的金凤披风,忙跪趴在地上。 众皇子也都忙下马。 古云姬看着归娴命令,“弄月,还愣着干什么?” 金弄月忙上前,扶住归娴的手臂,“王妃娘娘,走吧,奴婢扶您!” 归娴还有些恍惚,脑子里还是夜离觞早上的那番话。 若非花错趴在地上听到那些话,此刻,她还不知,夜离觞一心可以多用,惦记着皇位,又要装作无所图,孝顺他的皇祖母,却又效忠古云荻,可真不嫌累。 他不准她去皇陵,最后不得不却说先行一步,叫她与夜明钺等人一起走…… 原来,他所谓地先行一步,是去接了冷家小姐?按部就班,进行他们的计划! 冷家小姐在此,安抚了人心,抹除了冷家谋逆的嫌疑,前面却埋伏了兵马,屠杀皇族,无人会怀疑到古云荻身上。 她着实没想到,冷婉妍与冷琉璃的小堂妹,能美到如此地步,那样干净明媚,还有那一身红,在他怀里仿佛一位新娘子。 前一刻暧昧的一幕,仿佛一幅画,深深印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昨日太后赐婚之后,她隐约听到宫女议论,说二十一小姐喜欢的男子是夜离觞,她还有些怀疑。 亲见二十一小姐跪爬着冲向他,口中喊着“离觞哥哥”,她不信都不成了。 怎么可能所有的女人都喜欢他,他明明是最不受宠的皇子。 这二十一小姐倒也配得上他,明知道被赐婚给夜明钺,竟还当众关切他,这是唯恐大家不知道她的存在呀! * 归娴如厕回来,搭着金弄月的手到了凤车旁,就见夜离觞,二十一小姐冷雪橙,夜明钺,以及众皇子公主都跪在凤车旁,气氛异常诡异。 听到远远地交谈声传来,她朝车尾后看了眼,就见母亲带着两个弟弟,抱着襁褓正朝这边走,无疆跟在她身侧,似劝着什么,神情颇有些无奈。 归娴无奈地松开金弄月的手,示意她过去阻止母亲过来,却见归云的视线,看向跪在地上的人群。 她这才注意到,本是与弟弟和亲的公主夜虹,竟与二十一小姐冷雪橙极是要好,两人正咬着耳朵低语说话。 归娴穿过人群,走到夜离觞右侧,寻了个位置,正要跪下,他手就横在她身侧。 “地上凉,别跪了,没你的事儿。” 这是什么意思?一语双关?她能听得懂才怪。 车内有人说话,竟是慕凰与夜魇都在。 “母后,这个时辰,再回去,天都黑了。臣民们恐怕也会笑话,此处风景极好,母后不如先在此安营歇息。” 古云姬厉声呵斥,“对方到底在山里藏了多少人?值得皇帝如此惧怕?大不了哀家亲自披甲上阵杀过去!” “母后,儿子并非惧怕,只是不想乱了大家的心神。儿子亲自带人过去,母后与孩子们都留下,母后就当什么都不曾发生过。” “幕后到底是谁?竟如此胆大妄为?” “……还没有查到,儿子不想这个时候,怀疑众兄弟,也希望母亲不要揣测。” 夜魇低沉的声音传下来,归娴忍不住贪看夜离觞的神情。 见他侧首看过来,她忙避开他的视线,眼角余光却注意到,二十一小姐小手摸到了他的衣角,轻轻地拉扯,似在递什么暗号,又似单纯拉拢他的注意力。 归娴隐忍深吸一口气,干脆闭上眼睛,眼不见为净。 唯恐古云荻安排刺杀计划突袭,她特意看过地图。 前面入了山林深处,四面山峦叠嶂,最容易设伏。 夜魇命就地安营,恐怕是事态严重,不敢冒然前行。 若古云荻亲自领兵在那边,夜魇就算御驾前往,恐怕也不是她的对手。 她在担心什么?就连夜离觞都不顾亲生父亲的死活,她紧张什么?古云姬和古云荻之间的恩怨情仇,更是与她无关,她参与进来,不过是不想自己的孩子变成孤儿被他人左右。 她若救了古云姬这一次,就算她失宠,亦或老死病死,两个孩子的境遇也不会太差。 夜离觞听出她呼吸不太顺畅,伸手握住她的手,似抓了一把冰,这温度刺了心。 归娴忽然不知哪来的力气,愤然打开他的手。 啪——一声,众皇子都抬头看夜离觞,车内,慕凰听到动静,看了眼车帘,笑道,“听闻二十一小姐才艺超群,又是嫁给明钺的,不如叫她和归娴比一比琴艺,如此,能给母后解闷,也叫姐妹们都开开眼界。” 古云姬失笑,“皇后,二十一小姐看上去的确像个孩子,她练琴的时间却比归娴活在世上的时间还长,你如此安排,若是二十一小姐输了,冷家的颜面,和明钺的颜面,可就都不在了。” “二十一小姐既然来了,恐怕是稳糙胜券,就怕归娴输不起。” “归娴肚子里有哀家的曾孙,有什么输不起的?更何况,她爹娘和继父继母都在呢!”古云姬冷声道,“哀家只是不喜欢看这样无聊的游戏,平白地给那些畜牲添了茶余饭后的闲言碎语。” 夜魇低声劝道,“母后,总要有个留下来的理由,不拿孩子们安抚人心,难道说,前面发现了三万半狼半吸血鬼的怪物?他们可是剁碎了肢体都不死的怪物?等琴艺赛完了,想必那边事情也就能解决了,母后安心便是。” “皇帝,你说实话,此次,有皇子参与其中吗?” “母后放心,没有。” 古云姬沉思良久,才叹了口气,“既然皇帝与皇后如此默契,那就安营扎寨吧!” 安营扎寨的速度异常慢,慢到仿佛寻常人类的速度,等到准备好一切,已经是两个时辰后。 归娴在母亲的马车里,一起用了晚膳。 慕仙影对夜离觞抱着冷雪橙的事耿耿于怀,气得食不下咽,一顿饭下来,也没给归娴好脸色,见她起身要下车,她气得忍不住怒嚷,“自己的夫君都管不好,明天不要在过来和我们一起用膳!” “仙影,你说什么蠢话?夜离觞要做什么,归娴就算拿绳子绑着他,能绑得住么?” 归娴手抓着车帘,挣扎良久,转身对他们行了个礼,下来马车,就见父亲站在车辕旁。 他与慕仙影的态度,却截然相反。 “娴儿,为父相信,你没看错人。” “是么?当初您在母亲面前,迎娶赵红药时,也对她说过,她没看错人吗?” 归娴嘲讽地笑了笑,朝着搭建好的凤帐走去。还有一场较量等着她,和吸血鬼比琴艺,可不是闹着玩的。 既然血族王陛下下令安抚人心,这人心该如何安抚才好呢? * 归娴坐在琴架前,刚刚把双手搓暖,听着冷雪橙一曲气势惊人的血族古曲——《气吞山河》,忍不住朝营帐的窗外看了眼。 晚霞映得半边天红如血染,远处的山林内,有层层的黑雾朝着天空翻滚,耳力敏锐的吸血鬼脸色都异常苍白…… 帐内被暖炉烘的暖热,太后、皇后,众妃,皇子公主们齐坐,却有种其乐融融的错觉。 不管平日有多少阴谋诡计,他们此刻所期盼的,都是同一件事,希望血族王平安归来。 冷雪橙一曲终了,琴声余音,仍似回响耳畔,叫人意犹未尽。 “嗯,雪橙琴艺的确不俗!咱们明钺可有福了。”慕凰赞赏点头。 古云姬冷笑,“哀家不喜欢一些打打杀杀的曲子,这《气吞山河》哀家早就听腻了。归娴,你弹一曲新鲜有趣的,听说你在王府闲来无事就弹琴给腹中的孩子听,叫哀家听听,你都弹了些什么!” 第209章 琴曲赛,暗相助 <!--章节内容开始-->第209章 琴曲赛,暗相助 正在喝血茶的夜离觞被呛了一口,唇角溢出一点血,忙拿手帕按住。 “皇祖母,那些曲子,怎能和《气吞山河》这种古曲较量……” 他可是亲耳听过的,《小毛驴》,《两只老虎》,《我和哥哥捉泥鳅》…… 当场听时归娴边弹边唱时,欢喜悦耳,格外可爱,他甚至能感觉到两个孩子在她肚子里也是快乐的。 但是,此刻在座是一群吸血鬼,那样的曲子,只会让他们想象到一群人类小童满地跑,进而食欲爆发。 归娴不等他话说完,指尖就波动琴弦,几个音符,温婉澄静,似雨落江南,情触心尖,顷刻间,扼住了所有人的心魂,更叫夜离觞哑口无言。 山林间传来的喊杀声战火声,就成了曲子节奏的一部分,那粗狂杂乱声,越显曲子轻慢柔婉,美如丝缎,却沉甸甸地有一股灼人心的魔力。 经历过沧海桑田的吸血鬼,品尝过千帆过尽的滋味儿,皆是不由自主沉在曲声里…… 古云姬阖眼轻声一叹,不由自主回想起从前的种种,与先帝的患难与共,与妹妹的相亲相杀,一时间,不由血泪潸然…… 而皇后,贤妃等人,却是连动静都没了。 就连本就想对归娴嘲讽一番的烟妃,莲妃、夜妙戈等人,亦是神情痴怔。 抚琴的女子,一身华贵狐皮风衣,洁净如雪,身子随着曲调微倾,沉在自己弹奏的曲声中,眉心若蹙,凤眸隐匿了说不出的伤……叫人不由自主地为之心疼。 曲调中落,余音悠长,众人只觉得寂静的心,都在随着那尾音颤颤有了动静。 夜离觞哑声开口,“爱妃这曲子……我竟从没有听过。” 归娴看着手下的琴,淡漠轻嘲,“这曲子叫《青花瓷》。” 夜墨渊看了眼拭泪的古云姬,温声笑道,“归娴,这曲子怎么会叫《青花瓷》?你瞧,皇祖母都被感动地落泪了。” 归娴笑了笑,手按在琴弦上,“的确,瓷器本无情,都是人赋予它山水诗画,且对它细心呵护。它若能保存久远,便价值不菲,若在短暂的时间里破碎了,便一文不值。” 众人都眼神异样地看向夜离觞,俨然看一个负心人。 夜离觞自嘲失笑。好吧,一首曲子也能讽喻他,他甘拜下风。 倒是有一人还不服气,便是二十一小姐冷雪橙,她嘟着唇,娇声嗔怒道,“太后娘娘,皇后娘娘,众位娘娘,这两首曲子,却要如何定输赢?” 夜明钺笑了笑,“论气势,自然是冷小姐的《气吞山河》更胜一筹。” 冷雪橙骄傲地仰着脸儿,鄙夷地看坐在琴架前未动的归娴…… 夜明钺却是惯爱折腾人的,见冷雪橙疏解完了自己的骄傲,才道,“不过,论噬心之力,归娴的《青花瓷》却是胜出了百倍。” “明钺此言甚是,这两首曲子本不该放在一起比较。”古云姬说完,摆手道,“行了,哀家罚了,大家都去歇着吧。” 归娴忙起身,上前扶住她的手肘,“皇祖母,归娴陪您!” “你这孩子,怎么老是陪哀家?陪离觞才对!” 归娴强挽住她的手臂,“归娴就想多陪陪皇祖母,不想被任何人打扰。” 夜离觞张口欲言,见归娴避开自己,无奈地叹了口气,手臂就被猝然伸来的小手抓住。 其他人都相继往外走,在场的人,皆是忍不住看向他。 他侧首,便对上一双稚气憨笑的眼睛,“离觞哥哥,咱们出去散步吧,今晚月色极好。” “雪橙,别这样拉拉扯扯的……” 夜离觞挣扎着,还是被拖出了寝帐,掀开帐帘之际,迎面一股杀气突袭而来,他忙收住脚步,冷雪橙迅速躲在他背后。 慕仙影绿眸森冷地冷笑,“离觞,哪儿来这么一个放肆碍眼的小贱人?自不量力和我女儿比了琴,还敢踩到她头上,是你活得不耐烦?还是她活得不耐烦了?!” 慕凰在帐内听到动静,忙出来,笑道,“仙影,这位是冷家嫡出的小姐,要与明钺成婚的。因从前与离觞亲如兄妹,所以难免亲密了些。” 慕仙影冷笑,“皇后娘娘若如此说,可就有趣了,我怎么不见离觞与其他妹妹如此亲密呐?” 归娴在帐内,朝古云姬行了礼,才退出寝帐。 “娘亲,女儿虽说嫁给离觞,却也不该拿锁链绑缚他,他想做什么,想和什么人当朋友,女儿都无权干涉,今日赶路您累了一天,女儿陪您回去休息。” 说着,她上前挽住慕仙影的手臂,朝着慕凰略一颔首,看了眼夜离觞,拉着慕仙影朝她的营帐走去。 到了远处,慕仙影隐忍怒火,放挣开女儿的手,“我就不明白了,你怕那小丫头片子干什么?就算她是古云荻的亲孙女,又能怎么样?” 归娴实在无法对她明言,无奈地咬破手指,把一行字写在了她内衫的衣袖上。 慕仙影狐疑愕然,在她写完之后,入了帐内,不管正给两个儿子指点武功的无疆,入了屏风后,就忙着宽衣解带。 隔着屏风,父子三人听出动静不对,无疆忙给两个儿子摆手。 “你们暂退下吧,睡前把招式再想一遍,明日辰时起来练功,不得有误。” 兄弟两人忙低着头,识趣地退下。 无疆绕过屏风,就见慕仙影连内袍都脱了,正不可置信地看铺展在床上的袍子。 他凑近了,才看清袍子上的字,清甜的芬芳,不难分辨是归娴的血。 “古云荻曾教导离觞,教他武功,帮他拓展西疆,她捏着离觞的所有罪证,离觞不得不效忠她。 今晚的战事,是古云荻要屠杀皇族子弟安排的,她派冷雪橙前来,只是粉饰太平,宣告冷家与皇族联姻的决心。 恳请母亲暂且带三个弟弟返回孔雀王朝,不要插手此事,血族皇室将面临一场血光之灾。” 无疆忙扯起袍服,丢进火炉里。 慕仙影六神无主地抱住头,崩溃地厉声咆哮,“我早就说过,夜离觞是她最不能嫁的人,那死丫头偏不听……和离!我要他们马上和离,咱们一家子都回家去!” 无疆忙扯住她,“你觉得归娴会和我们走吗?她挺着大肚子都要陪同前来,便是做好了与他同生共死的准备。” 慕仙影痛心疾首,愤怒拍着自己的心口,咬牙咆哮,“那是我的女儿!我怀胎十月,还差点被人害死,我好不容易才生下她,把她抚养大……我不许——我不许她和那只吸血鬼一起死!” 她嘶吼着一双眼睛都成了幽冷的森绿,无疆怕她失控,忙点了她的睡穴,给她穿好睡袍,抱上床榻。 * 另一座寝帐内,贺兰靖远正跪蹲在床榻前,耳朵贴在夜素明的腹部静听孩子的动静,被夜素明拍了拍肩,他疑惑抬头…… 夜素明朝着来人抬了下下巴,贺兰靖远起身转头,就见无疆站在屏风那边。 这是第一次,他来找他。 绕过屏风,看着独眼的无疆,他很想嘲讽一番,却发现自己不得不面对一个惨烈的事实。 这男子虽然失去了一个眼睛,却在最美好的年华里,遇到了倾世绝丽的慕仙影,又在最美好的年华里,得到了与她相守永生的机会。 而他,却永远错过了。 “无疆,有事?” “娴儿遇到了一点麻烦,不知该如何解决,我想……还是与你们商量一下比较好。” 夜素明忙从床榻上起身,绕过屏风。 贺兰靖远看她一眼,对无疆伸手,一个优雅请得姿势,“坐吧。” 夜素明拿来纸笔,三人坐了半柱香的时间,只字未言,都是凭笔墨交流。 无疆出来之前,贺兰靖远迅速把所有的纸全部烧掉,只留了一张字条和一瓶药。 无疆离开之后,夜素明便寻了个借口找茬,硬说夜离觞和归娴不曾来给自己请安,派人把两人叫了来。 隔着桌案,归娴看了看父亲,与夜离觞并肩坐下,注意到他腰间多了一条不曾见过的玉佩,无奈地叹了口气,别开视线,“爹,您找我们何事?” 贺兰靖远没有开口,只在纸上写了一句话,推到夜离觞面前。 “在古云荻身边,可曾安排了人?” 夜离觞迟疑了一下,侧首看归娴。 归娴一脸茫然,“你看我做什么?我做错什么了吗?” 夜离觞气结,为什么这女人非要和他反着干?“归娴,我不准你来,就是不希望你参与此事。” “夜离觞,你若真不想我搅浑在你这些烂事儿里,就不该让我怀你的孩子!” “为什么你就不能相信,我自己可以解决?” “解决?”归娴气恼地从父亲面前夺了纸笔,写下,“你所谓的解决,也包括毒杀你的皇祖母,斩下她的首级,送给古云荻吗?” 第210章 避毒玉佩不见了 夜离觞懒得动笔,直接以内力防护了整个寝帐,漫不经心地斜倚在雕花凭几上,“她们姐妹两人早晚是死。” 归娴粉拳砸在面前的茶几上,“夜离觞,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金弄月初给她授课,教她如何当一名皇子妃时,第一句话便是,吸血鬼是汲取人类血液的魔,凶残暴虐,惨无人道,就连至亲之人,都可吞噬果腹,你嫁给他,便做好与他相爱相杀的准备。 她从来没想过走到那一步撄。 自从两人相识,除了夜离觞闯入狼族皇宫救她那一晚,她也从未打心底里认为他是一只魔。 她爱他入骨,因他比人类更宽仁美好,因他深得民心,因他对兄弟包容,因他爱民如子,她坚信,迟早有一天,百姓们会接纳他称帝。 可此刻,他冰雪夜昙似的绝美容颜,却森冷绝然,浮在眼底的嘲讽,一如平日他在刑部处置两个微不足道的死囚。 “离觞,那是你的祖母,你杀了他,你父皇会原谅你吗?偿” 贺兰靖远以眼神阻止女儿继续批判女婿,他把无疆给他的药推到夜离觞面前,“这药无色无味也查验不出……” 夜离觞并不缺少毒药。“岳父的好意,离觞心领了。古云荻把我的罪证分给了五个人,若我不配合她的计划,那五人都会站出来,把所有的罪证给父皇……” 夜素明气结,“离觞,你糊涂呀?怎会惹上这种老狐狸?” 夜离觞却异常清醒,这么多年,他从没有后悔与那些最凶残的人为伍。 “姑母可曾尝过求助无门的滋味儿?” 夜素明忽然想起自己和亲之初的那段时间…… 她不想远嫁,却无人相助。她跪求在太后面前三天三夜,若非披着披风,早就被烈阳烤得灰飞烟灭。 那时她已然婚龄,而年幼被送往远方的夜离觞,只是个孩子,他不只是求助无门,恐怕连生死都难定。 “那时我不满十岁,皇祖母给我的宫人在西疆都不肯听我的差遣,我不得不四处拜师学艺,但凡是能帮我能助我者,我皆忠心交付,如此,我才活命到现在。” 归娴无法再怨怪,侧身抱了他一下,就捂着口鼻起身出去。 寒冷的风迎面袭来,她压在心底的痛才疏解开,却无法想象一个幼小的孩子,如何去与最邪恶之人做交易。 “娴儿……那些都过去了。” 她转身又抱住他,怨怪老天对他不公。 他抬手拥紧她,埋首她颈窝里,“本来好好的,一个人时,麻木不仁,从不觉得痛苦,被你这一抱,只想把千年来所有的伤都拿出来,叫你挨个安慰一遍。” 她被他的话逗得破涕为笑,心却又软又痛。 夜离觞松开她,帮她擦泪,端看她片刻,见她垂下眼眸红着脸不肯再看自己,俯首,温柔一吻印在她唇上,微停了一下,确定她没有躲避,才莞尔退开。 对上他的眼睛,她忍不住有些诧异。 纵是今日别扭了一天,他眼底的疼惜还是不曾减少分毫。 她抿唇迟疑片刻,手儿摸扣住他的腰带,随手扯住了冷雪橙送给他的玉佩,并踮起脚尖,在他唇上回吻了一下。 “我不想你犯错,才……” “我明白……傻丫头,我都明白。” 两人就这样在寒风里相拥良久,却丝毫不觉得冷。 他轻吻到她耳畔,听到她不稳的喘息,却也听到平息的战场又起纷乱,这动静不太对,父皇此刻该凯旋才对。 他耳廓微动,听到大片喊杀,忙推开归娴。 “爱妃先去母后那边,我去看看父皇。” 归娴担心地拉住他,“如果打不过就撤,不要硬拼,在我心里,你的命比我和孩子的命更重要。” 夜离觞红了眼眶,箍住她的后颈,深沉地狠狠吻了她一下,却羽翼都没来得及打开,就飞上夜空。 归娴眺望他离开的方向,无奈地叹了口气,一转身,就见冷雪橙裹着她的火狐披风,风驰电掣地挨个营帐寻找。 毫无疑问,她又是在寻找夜离觞。 归娴心头一凛,忙把从夜离觞腰间偷取的玉佩塞进袍袖中,直接朝着古云姬的营帐走去。 吸血鬼们虽然凶残,却亦是最道貌岸然讲求体面的,血族安稳千万年,百姓们绝对不允许,一个不仁不孝之人当血族王。 她绝对不能叫夜离觞背负弑杀祖母的罪名,却又没有更好的法子化解危机。 她沉思着,眼前忽地挡了一抹红,一抬眼,就对上冷雪橙凶神恶煞的一双眼。 “贺兰归娴,你是不是对离觞哥哥说了什么?他去哪了?为什么他不理我了?” 归娴无奈地别开脸,懒得与她计较。 冷雪橙却不依不饶,抬起手臂,彻底截断她的路。 “听说你在花楼里呆过,学过不少伺候男人的本事,你们人类女子刚烈,不是最不喜以色侍君的吗?原来都是假的?” 归娴不耐烦地别开脸,仍不理会她。 冷雪橙见她不看自己,伸手戳了下她的肩,远处的护卫就盯住了两人的动静。 夜空下,一个白如雪,一身甜美纯香迷人,一个红如血,一身脂粉浓烈呛人,正邪对峙,格外惊艳醒目。 “冷小姐到底要做什么?” “不要以为,太后给我和夜明钺赐婚,我就会嫁给他,只要我明天早上从离觞哥哥的寝帐出来,我就是他的人。” 归娴听够了她的挑衅,“说完了吗?” 冷雪橙自觉无趣,悻悻挑眉,“说完了。” “夜离觞的营帐没有搭建,他今晚和明钺睡在一处。冷小姐不嫌一女侍二夫丢人,就去吧。”归娴抬手直指夜明钺的寝帐,“他们兄弟俩的营帐在那边,我亲眼看到离觞进去了,失陪。” “你……你……”冷雪橙咬牙切齿,看向夜明钺的寝帐,在门口唤道,“离觞哥哥,你出来,我有话对你说。” “有什么话,进来说吧,明钺又不是外人。” 冷雪橙犹豫片刻,硬着头皮,掀开帐帘,就见帐内只夜明钺一人,他正在玩龟壳占卜,几枚铜钱在壳子里晃动几下,哗啦倒在桌面上,正反不一…… 冷雪橙里里外外地看过一遍,知道自己受骗,气急败坏地嚷道,“离觞哥哥呢?为什么骗我?” 夜明钺自然不会告诉她夜离觞去了何处,他手上忙碌着,继续晃龟壳,“二十一小姐,借了你的生辰八字,我给你算了一下,你猜怎么着?” 冷雪橙瞪他一眼,视线落在他手上的龟壳上,“怎么着?” “你——活不过一个一盏茶的时间了。” “你说什么?” 她恼怒地话音落,夜明钺猝然站起将她摔在了地上,扑上去便死死咬住了她的脖颈,大片影像汹涌关入脑海中。 “记住,毒兽大军逼近皇族礼队之后,你要快逃……”古云荻说着,递上一枚奇怪的玉佩,上面雕刻着面容狰狞獠牙突出的鬼脸,“这玉佩只一枚,上面凝聚了我的力量,毒兽冲到你面前,便会避开你。” “祖母,离觞哥哥怎么办?您再给我一枚呗。” “说了只有一枚。” “我不管,你要不给我,我就不去帮你杀古云姬。” 古云荻无奈,到底是多给了她一枚玉佩…… 夜明钺吸尽了她的血,将她丢进棺床内,搜她的身翻找玉佩,却只找到一枚。 想起今日夜离觞腰间曾有一块一模一样的,他忙把玉佩收进怀里,纵身飞出寝帐。 * 百里外的山林内,硝烟弥漫,遮天闭月。浓烈的血腥之气充斥林间,连嗜血的吸血鬼都忍不住惊悚作呕。 夜魇被毒兽血液散发的剧毒侵蚀,长剑撑地,身躯晃动着,如何也站不稳。 四周的部将嚷着护驾,紧张地将他护在中央,却亦是同样的境况。 前一刻得胜,太过轻敌,不想,遍地的尸首竟剧毒浓烈,尚未被斩首的一些毒兽,在短短一刻,竟又死而复生。 周身惨白的毒兽,看似人形,却四肢着地,如狼般奔跑,朝着他们突袭而来。 夜魇骇然,双手却抬不起长剑…… 眼见着大家必死无疑,半空里一个巨大的光球翻滚下来,将他与众将扣住。 扑过来的毒兽撞在光球上,弹射出足足一丈远,却凶猛地又扑上来…… 夜魇抬头,见夜离觞羽翼铺张地要落地,忙怒嚷,“觞儿,别下来,到处都是毒……” 夜离觞真气横扫,挥手形成一堵巨大的火墙,阻挡了两边夹击的毒兽,不料,那些毒物竟无惧死亡,直接穿越火墙,带着满身火苗,嘶吼着朝夜魇与部将们冲去。 夜离觞憎恶低咒一声,忙要抓住腰间的玉佩丢下去,手却抓了个空——玉佩不见了。 第211章 蛇蝎毒计灭皇族 他脑海翻腾,陡然暗闪种种揣测,脊背上隐隐起了一层冷汗。 是有多少年,他不曾惧怕过?倒不怕死,怕的是,古云姬随手把玉佩摸了去,又拿母后,归娴、孩子和明钺的命威胁他。 这救命的东西,委实不该挂在腰间。冷雪橙给他之后,却偏要给他挂在这显眼之处,故意惹大家误会,招惹归娴的眼睛。 他自不担心归娴误解,那女人的心思比他的更剔透,不过,他不曾去过什么不该去的地方,难道是不慎遗落在营地?! 正在他思忖着该如何解决迫在眉睫的危机时撄, 他头顶上,夜明钺羽翼震扑一阵狂风,手上丢下一个东西。 “哥——你是不是在找这个?偿” 夜离觞发丝袍服被撩动地猎猎作响,伸手精准接了东西在手,眉梢凛然一跳。 “你从哪儿得来的?” “冷雪橙的。我倒是没想到,她能为你,多向古云荻求一块,看得出来,那丫头对你是真心的。” 他却也从冷雪橙的记忆中看到了,他的兄长虽然长在皇族,经历的种种,却并没有比他好多少。 此刻的古云荻,就像利用他试毒的师父,该被千刀万剐! 夜离觞微扯唇角,见他一脸地玩世不恭,全无迎敌的肃杀,却还是欢喜的。 他能来,就是最好的,不枉他平日那些教导,和归娴每日恨铁不成钢地恼他。 夜离觞握紧玉佩,周身真气催动,绝美的容颜,被足下熊熊的烈火映得邪魔般杀气狰狞。 “我引开那些毒物,你先带父皇离开,记住双脚别触地!毒兽的血液有毒。” 夜明钺点了下头,就飞鹰般,俯冲而下。 夜离觞见他懂得布下结界防护周身,便忍不住暗嘲自己太把他当孩子,他握着玉佩,飞身就朝着毒物的后方飞去,并以内力激发玉佩上附着的强大力量。 玉佩在他掌中晶莹山药,力量如游丝回绕,清晰可见。 山林间,已然被烧光了一片,毒兽看到天空忽然迸射的绿色的魔光,像是被无形的锁链拽住了脖颈,悻悻放弃攻击,转身就朝着绿光走去,纵是那些身染火苗的,亦是亦步亦趋随着…… 夜魇见毒兽从周围离开,仍心有余悸,双手撑着长剑,丝毫不敢松懈。 见夜明钺飞下来,他威严怒呵一声,不准他碰自己与诸将。 夜明钺被他吼得僵在半空,顿生警惕。 “父皇,我不是来刺杀您的,是来救您的!我哥也不是那种人,他只是被古云荻掌控,才不得不如此……说到底,都怪您,当初因为母后的死,倏忽了他,如果您当初保护好他,没把他送往西疆,他何至于受古云荻掌控?” 夜魇被他一番话气得差点吐血。“朕没怀疑你弑父杀君,也从没怀疑过离觞!去……弄战车来!朕和几位爱卿都中了毒,你不能碰我们。” 夜明钺不敢迟疑,飞掠半空,寻到一辆未被损毁的战车,双手化成利爪,两手扣住车辕,掠过大片毒兽,放在夜魇与诸将身前,待他们相互搀扶着爬上去,他扯住车辕,便低飞掠空,朝着营地飞去。 果然,还是这样更快更好,否则,他一人背多人,实在背不过来。 “明钺……” “父皇,你放心,就快到营地了。” “不着急回营,马上给朕停下!” 听到父亲怒叫了几声,他忙回头,却见父亲靠在一个武将的肩上,指着来处,虚弱地命令,“你回去……帮你哥!” 夜明钺这才听出夜魇口气不对,他停下飞快地脚步转身,就见半空里震慑毒兽的绿光正逐渐减弱,隐约可见,后面的毒兽已然踌躇不前…… 夜离觞见境况不妙,亦是苍白了脸色。 古云姬能给冷雪橙的这东西,若助她危难之际逃跑,绰绰有余,却压根儿不够驾驭所有的毒兽。 他力量损耗了太多,掌控着玉佩,再无法空出手来杀敌,身后三里,才是悬崖。 毒兽若坠崖,最好不过,这玉佩里的力量却是连一里都坚持不住。 正在他心急如焚之际,夜明钺自毒兽后方,双手交握横扫,掌中真气凝成一把巨大的长剑,像是收割一季小麦,将后面即将失控的毒兽全部斩首。 夜离觞放心地凝聚了全部力量,激发玉佩里剩余的力量,带着近前的一片毒兽继续往悬崖靠近。 直到最后一个毒兽被杀,兄弟两人累到瘫在悬崖边上,长发散在地上,袍服铠甲上皆是纤尘不染,却身染恶臭的血腥味儿,浓重地叫人忍不住作呕。 夜离觞隐忍嗅了嗅袍袖的气息,看着夜空里被烟雾遮盖的夜空,呼出一口气,忽然想到什么,侧首看身侧疲惫不堪的弟弟,“父皇呢?” 夜明钺僵了一下,猛地坐起来,父皇中了毒,然后……“他让我回来救你!” 夜离觞也忙坐起身来,“你把他丢下了?” “他的话是圣旨,我怎敢忤逆?” 夜离觞深知他为难,忙扯住他的肩这就要走。 倏然,一道闪电似的力量横劈眼前,兄弟两人默契地同时后仰躲避,却又一道袭来,接连三次,将两人逼退到了悬崖边沿上…… 夜离觞退了一脚,脚下碎石坠下悬崖,惊觉境况不对,他低头看了眼,就见夜明钺后退地脚步踩空,他忙扣住他的手肘,带着他向前站稳,劈下来的力量,却倏然消失。 两人狐疑向上看去,就见一女子飞身下来…… 奢华的袍服飘飞呼啸,满身珠翠叮当,胭脂香浓重,混合四周恶臭的腥气,闻起来怪怪的,愈加叫人心脾难受。 她发髻高耸,上面竟是盘踞了一条金灿灿栩栩如生的腾龙,龙首上的龙须都随着刚刚平稳的身躯莹莹轻颤,龙首下,饱满绝美的额前上,红宝石花钿如血凝成,贴了雀翎的眉眼前垂旈轻晃,那眉眼描画地狭长凌厉,红唇似嫣然微扬,妩媚的笑颜,也似叫整个黑夜一亮。 肩上是翘首护肩的绣龙披风,披风内是金黄的龙袍……然而,就算她把一条真龙穿在身上,也难有帝王的龙气。 而她面前的兄弟两人,更是如看厉鬼般警惕盯着她。 “离觞,你父皇在我的马车上了,你们不必回去了,也跟我走吧!” “你说什么?”夜明钺只懊悔杀敌之后,没能尽快赶回去。 夜离觞早就知道,自己不过是古云荻这局棋中的小棋子,却是笃定自己多少有些分量的,然而,此刻,他才发现自己太愚蠢。 他视线越过古云荻的肩,眺望山下,就见大片毒兽朝着营帐的方向狂奔而去,山林之外,火光明灭……正是来自那个方向。 “古云荻,如果归娴和我母后少一根头发,我亲手将你千刀万剐!”他这就振翅飞身而起,头却毫无防备地撞在了早已挡在身躯上方的结界上,撞得脑壳爆裂似地剧痛,高大身躯狼狈摔趴在地上。 夜明钺忙扶起他,愕然发现,这天下无敌的兄长,竟然晕了过去。 “哥……” 古云荻耐心地好心解释,“我早知道雪橙一定把玉佩给他,所以在玉佩上动了手脚,刚才他内力损耗严重,这一撞,难免晕厥。” 夜明钺抱着夜离觞,愤然抬头,“你不是要我哥当皇帝么?你为何穿一身龙袍?” 古云荻笑了笑,两手抬起,旋身一转,不吝啬展示自己的袍服。 “我当然也能穿,因为我要当太上皇呀!不过,皇帝这个位子,可以叫我们家君诺当,离觞对我阳奉阴违,我得在古云姬面前把他千刀万剐,才能解了心头这口怒气!” 她口气阴柔轻松,似再感叹今日星辰真美,话音落,抬手就点了夜明钺的几处大穴,轻而易举地把夜离觞扯到了怀里抱着。 夜明钺气恼地暗动内力,却反而气血逆流攻心,喷出一口血。 “放了我哥!” “明年今日,我会给你们兄弟俩多烧点纸钱的。”她轻蔑笑了笑,抱着夜离觞转身,抬脚后踢,直接把夜明钺踹下了悬崖。 夜明钺着实没想到,她会有此一招。 这万丈高崖,坠下去便是粉身碎骨。 然而,翅膀卡住了,动弹不得,他嘶叫着闭上眼睛,一想到母后力量薄弱,还有归娴,还有她腹中的两个孩子,还有归娴的父母…… 正在他痛苦地不知该怎么办时,悬崖一侧,猝然伸出一道强光,裹住他的身体,将他拖进了山崖的洞穴里。 因为力量冲击,他在洞里像根棍子,滚下去很远才停下,深幽的洞穴里,大片蝙蝠惊飞,眼前随即出现两个人,是花错和夜离觞的死士泓一。 两人相视,忙尝试在他身上点,却试了几次都没成功。 夜明钺满身被戳得剧痛,“你们两个到底行不行?” 不善言辞的泓一窘迫拂额,看花错。 花错思忖片刻,说道,“我们先把他扛回去,说不定太后娘娘能解。” * 夜穹之下,帝王礼队的营帐间,喊杀声震天,已然成了一片地狱…… 花错和泓一带着夜明钺落地,夜明钺见地上都是毒兽的鲜血,忙命令,“别落地,血液有毒。” 花错忙把夜明钺塞给泓一,“我去找归娴,你带他先去林子里躲起来。” 夜明钺横在泓一怀里,身躯僵直,却看到了,那被他临幸过的,叫珍珠的丫头,正护着母后在身后,抵御飞扑上前的毒兽…… 珍珠察觉到他的视线,朝天空看了眼,对上他的视线,忙扯住慕凰飞身跟上。 慕凰地轻功倒是足够用的,与珍珠一起帮泓一断后看了飞扑上来的毒兽,绰绰有余。 “明钺,你哥呢?” “他……他和父皇很快就回来。” 慕凰放了心,忍不住寻找归娴。 归娴护着腹部,在金弄月的保护下,想要寻找父母。 周遭护卫们拼死砍杀,怪物嘶叫着倒地,又伤口迅速痊愈而狂乱振起撕咬,视线所及,都是尸体。她恐慌地大叫,“娘亲……归云……” 有人嚷着,“砍头……砍头……砍了头这怪物才能死掉!” 金弄月挥剑如影,倒退着催促,“王妃娘娘,快走!” 归娴惶惶地躲避到马车一侧,却一转头,迎面一个青面怪物嘶叫着迫近过来。 那獠牙像极了狼人的,却全身无毛,粘液诡异,眉骨突兀,像极了褪了毛的猿人。 她忙转了方向,提着裙裾,使出最大的力气狂奔,脚下被尸体绊了一下,眼见着摔在地上,她忙以手臂撑住地面,袍袖中的玉佩滑出来。 毒兽飞扑上来,一见玉佩,却敛去了杀气滚到了一边…… 归娴狐疑,见毒兽不敢靠近,忙抓起玉佩研究。 毒兽却又朝着她嘶叫,她忙又把玉佩靠近毒兽眼前…… “弄月,快过来,这玉佩很神奇!” 金弄月纵身一跃,到她近前,也看出玉佩古怪,忙接了查看,却感觉到上面附着了一股神秘的内力,沉沉灼手。 她忙以内力催动玉佩,整片战场赫然被一片绿光笼罩,喊杀声骤停,所有的毒兽都朝这个方向涌来。 “娴儿!”慕仙影抱着孩子在远处担心地大叫。 “娘亲,我没事。”归娴站在金弄月后面,遥遥摆手,见归云、归思、无疆都在她身边安然无恙,方松了一口气。 第212章 邪王,巧计救驾 她惶惶转头四顾,又寻父亲,正见夜素明手持长剑,将父亲护在身后。 贺兰靖远倒是丝毫无惧那些毒兽,面色镇静如常,正给几位皇子和部将打手势,指挥他们飞身到半空,围拢成一个包围圈,趁着毒兽被绿光牵引,肃清斩杀…… 此刻,归娴才见识了,父亲比吸血鬼更果决睿智的一面,心头一股骄傲感油然而生。 她却也笃定,经此一次,他和夜素明这样相携相助,一定会幸福的撄。 一众皇妃也无伤亡,她们都有强大的力量护体,反而能帮忙御敌。 凭这一点,她不禁钦佩古云姬为夜魇甄选妃嫔的本事。 血族皇室之强大,天下无一国敢与之媲美,这的确归功于古云姬特殊的手腕与掌控之能。 反观狼族,轩辕腾那一家子被东方貉轻易屠城,其中一条原因便是,轩辕腾四处掠民女,不管其力量高低,只管夺了入宫霸占为妃……《天下无贼》有一句经典台词,人心散了,队伍不好带偿。 眼前,古云姬前去调派兵马,慕凰不能临阵指挥,一众妃嫔、皇子却还能拧成一股绳,全部听凭贺兰靖远这样一个外族人类的话,委实令人震惊。 眼见着毒兽越来越近,金弄月忙护着归娴的后腰,足尖一点,就飞身而起,掌心里的光,也照亮了远处。 归娴眼尖地发现,营地不远处的黑暗里,不知何时,围了大群兵马,而坐在主将马背上的黑色铠甲男子,是她曾见过的,冷君诺! 他就那么气定神闲地拉住马缰绳,俨然是等大家死透了,再来清理战场的。 大家都忙碌着砍杀毒兽太过专注,全然没有注意到他的存在。 察觉到归娴的视线,冷君诺倒不介意被发现,甚至还优雅地莞尔抬手摆了摆,冷魅地眸光幽然变红,像骷髅里喷出的诡异火焰,俨然似看一只猎物。 归娴忙提醒金弄月,“金嬷嬷,看那边。” 金弄月望去,视线丝毫未受到黑夜阻隔,比归娴看得更远更真切,且一眼便看出那军队延伸到林子深处,竟是有上万人马。 “该死的,何时来了这么多人?”她看了眼那些妃嫔,侧首对归娴道,“王妃娘娘,我先带你离开。” 归娴不想撇下父母弟弟不管。“我们走了,其他人怎么办?” 金弄月气恼道,“太后临走前,叮嘱了奴婢,死也要护王妃娘娘周全,我们必须马上离开,否则,一旦冷君诺发兵,再逃就晚了!” 归娴忙按住她的肩,“大家忙碌杀敌已经筋疲力竭,冷君诺带了这么多人来,不知能拼到什么时候,你放我下去,我有法子对付冷君诺。” “娘娘能确保万无一失?” “他喜欢我,我是知道的。”。 金弄月左右权衡,终是依了她。 归娴走到冷君诺面前,雪狐披风似凝了温柔的月华,衬得雪肤冰肌,眼眸如星。帽下高髻上步摇垂在鬓边摇摇款摆,绛唇妩媚微扬,艳若丹果,纵是孕肚圆鼓,也有万种风情似芙蓉开绽,甜美的芬芳,驱散了这黑夜里腥浓的血气。 莫说冷君诺醉了,就连他背后的一排部将,皆是目眩神迷。 “冷少主,别来无恙。” “王妃娘娘……” 冷君诺喉结不稳地跳了跳,俯视着她绝美的脸儿,双眸中血色消退。 他按着佩剑,见她缓步上前,才从剑柄上松开手,却实在想不通,她为何还能气定神闲地笑着打招呼。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眼前的整个皇族,已然死到临头了。 “劳冷少主挂念了,我倒是还好。不过,我们家离觞,却一去不返了。” “他去了山林里帮皇上吧?” 归娴无奈地摇头轻叹,一抹轻愁恰到好处地染上眉梢。 “他呀!似乎是被你家雪橙妹子够了魂儿去,心思都不在我这里了,否则,也不会把我丢给你们豢养地这些毒兽。” 冷君诺看向一处坍塌的营帐,冷雪橙分明就在那营帐地下的棺材里躺着呢! 贺兰归娴这样说,到底要耍什么诡计? “王妃娘娘这是难过么?”她脸上可没有丝毫难过的痕迹。 归娴摇头,大胆地上前,带着镂花护甲套的冰雪般的纤细玉手指,抚到他坐骑的颈侧,慢慢的游弋,勾魂摄魄般妖娆。 “我也想开了,我人生短暂,风华正茂,绝不能在夜离觞那一棵树上吊死……” 冷君诺盯着她到了马鞍边沿的指尖,只觉得她手抚到了自己身上,气血都沸腾起来,快要压抑不住。 这女人真是妩媚入骨,世间罕见。 他拿马鞭的手柄抬起她的下巴,邪魅笑道,“跟着我,你可就成不了正妻了。” “冷少主认为眼下我还可以在乎名分么?” 果真是聪明的丫头!他终是抵抗不了她甜美的气息,飞身下马,落在她面前,除掉了手上的鹰爪手套,伸手勾住她的下巴,丝缎般的触感,简直***蚀骨。 对上他俊朗的眉眼,归娴笑得愈加灿然无双。 她背后的整个战场,毒兽被清杀殆尽,却因她太过古怪的举动,众人都陷入沉寂, 眼见着冷君诺俯首要吻在归娴唇上,慕仙影远远地怒嚷,“归娴,给我滚回来!” 见她要过去,无疆忙扯住她的手肘。夫妻两人少不得一阵争执。 夜素明也忍不住低咒了一声,收起长剑,侧首对同样忙碌的贺兰靖远道,“你女儿吃错药了?过去是急着送死的吧?” 贺兰靖远皱着眉头,却没吭声,他知道,归娴绝对不会做没有把握的事。 果然,下一秒画风急转,归娴手划过冷君诺的胸膛,臂膀,踱着步子,绕到了他背后,陡然扣住了他的脖颈,指尖的镂花护甲套抵在了他的脖颈上。 冷君诺骇然失色,他的几位部将陡然嘶吼起来,抽剑直指归娴…… 归娴厉声警告,“你们应该知道,我指尖这护甲套的厉害吧?这是太后娘娘赏赐给我的,可杀拥有万年神力的吸血鬼,良贵妃就是死在这上面的!你们若不想冷君诺死,马上退兵!” 此话一出,不只是那群部将惊骇,就连曾经罚过她,骂过她的贤贵妃,淑贵妃等人,在远处亦是面色诡变。 冷君诺着实没想到,她竟如此狡诈。 “贺兰归娴,我真心待你,你却……” “你真心待我,能放我父母离开此地吗?冷君诺,别和我提什么真心,姑奶奶早就不信那一套。” “你却相信夜离觞对你的真心?” “聪明的女人是绝对不会指望男人的真心活着的。我是为我的家人才如此做。” “你以为凭你这点三脚猫就能杀了我?”冷君诺说着,抬起利爪,反手向后,就袭向归娴鼓鼓的腹部。 花错自半空倏然飞冲而下,长剑一闪,他利爪就被斩断在地。 冷君诺痛得嘶吼,断臂处,血液喷溅,似开了闸的水,力量随着血液的流失,顿时散了,站都站不稳。 冷氏诸将见状,不得不收了武器。 花错从归娴臂弯里把冷君诺扯出来,拿长剑抵在他脖颈上。 “我这剑虽然不及王妃那件小东西厉害,却足以在瞬间将冷君诺斩首,你们不信,大可以试一试!” 见众人不退,冷君诺忙用完好地那只手,从腰间取下虎符举起来,“撤兵!” 林子里的兵马像是褪去的潮水,悉数散去。 慕仙影飞奔过来,一巴掌打在归娴脸上,双眸森绿地气恼地咆哮,“夜氏皇族的人又不是死绝了,轮到你出头?!” 归娴被打得唇角淌血,强忍着眼泪和腮畔火辣辣地痛,还是扑上去抱住她。 * 山林深处,宏大的地宫内,通道上暗风幽幽。 一处牢房内,两个黑袍看守正要把夜离觞倒吊上锁链,就见他突然睁开了眼…… 他们甚至连反应的机会都没有,就被他指尖流溢的真气削端了脑袋。 夜离觞悬空迅敏纵身一跃,挣脱了锁链,取了被丢在一旁的翼龙神剑背在背上,迅疾扯下一个看守的黑袍罩在身上,闪电般出了牢门,沿路处理了几个护卫,顺便也打探了父亲被关押之处。 一路上,蒙着黑衣的吸血鬼护卫举着火把来回巡逻,连角落石洞里的老鼠都不敢往外走。 退兵回来的一位部将,随着步履,剑鞘打着铠甲,咔咔森冷作响,他一边走,一边撕下脸上的易容面具,露出一张中年男子的脸。 护卫皆是看他一眼,便俯首跪地,高呼“恭迎焰爷!” 其中一举着火把的夜离觞,听到高呼声,身躯微僵,也跟着跪下,看着冷焰从眼前经过,方才起身。 冷焰进入古云荻的书房内,单膝跪下,“母亲,君诺被贺兰归娴抓了。” 行经门口的夜离觞脚步顿住,朝书房内扫了一眼,就见古云荻一掌打在冷焰心口上,他迅速经过门前,快步朝着通道尽头的地牢门口走去。 古云荻恼怒咆哮,“不成器的混账东西,我就知道,他一定会被那个小狐狸精迷惑了心……” 前一刻与古云荻商讨攻打计划的冷烬,乍听儿子被抓,忙跪下请罪,“母亲息怒,定是贺兰归娴用了什么毒计,才抓了君诺。” 冷焰看他一眼,不敢恭维地骇笑两声,火上浇油地说道,“五哥,你抬举贺兰归娴了,贺兰归娴什么都没做,不过是站在他的马下说了一句‘冷少主,别来无恙’,君诺便下了马。贺兰归娴虽说是个小小人类,手指上却有太后的镂花护甲套,可杀力量年逾万年的吸血鬼。君诺被扣住了脖子,倒是要反击的,却又被花错趁势斩了一条手臂。” 冷烬心急如焚,忍不住咆哮反问,“焰弟既然把一切看在眼里,为何不救他?是不是因为母亲要立君诺为皇,你想取而代之?” 此话一出,四周的兄弟姐妹皆是血眸艳红,冷焰觑了眼古云荻的脸色,心虚地低下头。 “我怎敢有如此心思?君诺若被他们斩首,这笔债我背负不起,所以才没有出手。” 冷烬一把扯住他的肩,“说到底,你就是希望君诺死,才见死不救!” “都给我住口!”古云荻怒火中烧地呵止他们,“焰儿,那边还有多少人?” 冷焰俯首贴地道,“皇族人虽备受重创,却没有伤亡。不过,却有一件事极为怪异。” 古云荻一挥龙袍在龙椅上坐下,已然是太上皇的架势,“什么事?” “太后古云姬不在其中。” “不在?”古云荻阖眼,凭牵引搜寻古云姬的下落,却寻不到。“莫非,她是去调兵了?” 冷烬道,“母亲,这一点倒是不用担心,南北兵马皆已都被我们收买了。” “南北的兵马是收买了,夜离觞在西疆的兵马,却不是我们的。”古云荻若有所思地沉吟片刻,“不过,这也不怕,我们手上,还有夜离觞和夜魇父子。冷烬,你想法子,去把君诺救出来,顺便,把贺兰归娴那个小妖精给我千刀万剐了。” “是!” 这会儿,夜离觞举着火把到了地牢门前,从小窗里看了眼,见夜魇被倒吊在刑架上,从腰间取出令牌,给两个守卫看。 “主上命我带犯人去书房审问。” 两个护卫接过令牌看了,忙开门。 夜离觞听到门锁啪一声响,自两人身后丢了火把,迅速出手,两手扣住他们的脖颈,迅速扭断了他们的脖子,瞬间将他们拖进牢房内。 昏迷的夜魇被声音惊醒,拼力翘首,就见牢门那边,进来一个拖着两人的黑衣护卫。 他关上牢门,拉下面罩,到了近前跪下。 “父皇恕罪,儿臣救驾来迟。” 若非在悬崖边他装晕,恐怕也找不到这处隐秘的地宫。 那些毒兽正是从这片隐秘的山林里窜出去的,因此,京城里才没有收到任何消息。 夜魇双臂无力地垂在头两侧,头晕脑胀地嗡生应了,眨了眨眼睛,才认出,跪在眼前的不是别人,正是他最疼爱的儿子——夜离觞。 “觞儿,你……你糊涂!父皇有什么好救的,保住皇族才是大事。” “父皇放心,皇族内无人伤亡,归娴设计抓了冷君诺,古云荻顾及孙儿性命,暂时不会发兵。咱们回去,还来得及。” 夜魇欢喜之下,精神顿时一振。 “归娴……朕竟输给了自己的儿媳么?” 夜离觞骄傲地笑了笑,“当初我就说,娶她不会有错。” 说着,他从背后抽了翼龙神剑,斩断了吊着他的锁链,从怀里取出药瓶,给他塞了一粒药丸到他口中,“父皇先吃,这是解毒兽之毒的解药。” 待夜魇吞下,他又救下所有的部将,挨个给他们喂了解药。 部将们忙跪地道谢,他忙摆手,从黑袍下取出包袱打开,“大家先换衣服,此地不宜久留。” 见袍子不够,他又脱了前一刻拖进来的两个护卫的黑袍…… 一盏茶的时间后,古云荻进来牢中,上前踢了被倒吊着的龙袍男子一脚,“夜魇,想通了,就马上给我写禅位圣旨,我想好了,君诺成不了大器,还是我亲自来当血族王为好。” 龙袍男子头发散乱,无甚反应,古云荻楞了一下,这才发现不对劲儿。夜魇的头发是红色的,怎成了黑色的? 她扯住了一把凌乱的黑发,将他的脸抬起来,气恼地忍不住嘶吼一声,再看那些部将,竟都是她的护卫。 “该死的……夜魇逃了,给我马上封锁地牢!” 整个地牢内,号角乱鸣,护卫奔忙,顿时陷入一团混乱之中。 夜离觞冲到石门处,见石门要落下,忙朝着门口的护卫口气惶恐地嚷道,“夜离觞父子逃了,主上正要询问你们呢?你们怎还在这里傻站着?” 几个护卫不疑有他,忙朝着地宫深处奔去。 夜离觞忙上前扣住门口的机关,阻止石门落下,“父皇,快走!” 夜魇与一众部将力量尚未完全恢复,到了此处,不得不相携前行,他看儿子一眼,无奈地慨然一叹,却不敢迟疑,迅速出了地宫。这辈子,他夜魇还从来没有依靠儿子做过任何事,这是第一次,感觉还不赖! 第213章 殿下妖风有点囧 正在夜魇望着星月感叹欣慰之际,迎面猝然一股黑浓的龙卷风,飞沙走石突然袭来。 夜魇大惊,忙抬手护着一众部将向后退…… 他们背后,夜离觞一掌毁了地宫机关正出来,地宫石门牢牢封死,眼见着强风要吞没父亲,他出手便是一掌。 那龙卷风极是灵敏,弯曲一侧便避开了,飞沙残叶骤停纷落,从半空里落下来的,竟是夜明钺,夜墨渊,夜逍遥。 夜魇气到脸色紫青,却到底是知道他们一番孝心,没有过多苛责。被他们这样一闹,地宫里的古云荻势必已然知晓他们的所在了撄。 夜墨渊和夜逍遥一见夜魇无恙,便忙行了礼上前扶住他,又与部将们寒暄。 夜离觞一扫琼脂玉树似地三人,不敢恭维地笑了笑,一眼辨出罪魁祸首,而且这罪魁祸首,素来是目中无人偿。 夜墨渊还有几分脑子的,毒计一出接着一出,似流水般无痕。 夜逍遥心思虽然都在玩女人喝花酒,不过是懂得掩藏锋芒,避免其他兄弟暗害。 这回,他们定然都是打了立功的主意,才被明钺有机可乘,带到了阴沟里。 “明钺,你这是要做什么?生怕别人不知道你们来了这里是不是?” 夜明钺瞥了眼夜魇,却是一如往常,不羁地别开脸,礼也没行。 “墨渊和逍遥担心父皇,非要亲自杀来,我好心帮忙,正好三人合力把这地宫掀了来救你和父皇……”夜明钺赏景似地,看了眼地宫的大门,“对了,哥……你不是晕倒了吗?这么快就醒了?!” “怎么?难不成你还希望我睡一辈子呀?”真亏得这厮是他亲弟弟,连他装晕都没发觉。“这里不是聊天的地方,回去再说。” 夜明钺摆了摆手,“你们先走,我摆个陷阱逗逗他们。” 夜墨渊忙道,“明钺,我留下帮你。” 夜明钺若有所思地冷睨他一眼,“刚才我的本事你还没看够呢?连我这点压箱底儿的都不放过?要不要叫你那位老相好三荷来盯着我?我这些本事,你看不懂,她一定能看懂。” “明钺!放肆!皇兄只是担心你保护不了自己。”夜离觞看了眼父亲,不动声色地斥了夜明钺一句,忙对夜墨渊道,“皇兄多包涵,请莫要怪罪明钺无状。” 夜墨渊要开口,却没能搭上话。 “哥,你要担心我,我信,他嘛!你要他摸摸自己的良心……”夜明钺不客气地点着夜墨渊,不管他脸黑脸白,肆无忌惮地冷笑,“和归娴整天在一起,我总觉得吸血鬼是有良心的。今晚来的路上,两位墨渊皇兄和逍遥皇兄倒是告诉了我,吸血鬼是没有良心的。” 夜离觞打下他的手,担心地看了眼父亲,“你要布阵就布阵,别对皇兄指指点点的。” 明钺这样顽劣,父亲少不得又疏远母亲。他们母子三人的命,在宫闱里,是拴在一起的。可惜,明钺把皇帝与皇后的关系看得太单纯太美好。 夜墨渊忙摆手,“离觞,没事儿,为兄与逍遥,不会和他计较。” 夜逍遥也忙道,“走吧,咱们先带父皇离开。” 他们一行人飞上山峦,夜明钺嗤笑了一声,纵身飞到高空,以真气挪石凿坑,借林设障。 古云荻拼了全力凿开地宫的石门,两位部将带着大群黑甲士兵奔出来,却一出洞口,就叠罗汉般,进了木楔子悚立的深坑里,碎成一堆肉糜。 陷阱塌陷,后面的人倒是知道了,也不敢再冒然向前冲。 古云荻听闻陷阱一事,带着几个儿女亲自出来,命他们借着轻功飞过深坑。 岂料,林子里竟飞出大片毒飞镖,那飞镖上沾染的,都是毒兽的血。一众飞起的吸血鬼,就这样从半空里落下去,还是掉在了深坑里…… 冷焰也中了飞镖,就连古云荻也被划伤了手臂,飞镖上的毒血顷刻间蔓延周身…… 众人手忙脚乱地防护,不敢冒然,那毒镖如雨,叫众人没了气力,随即一股墨红色的毒风,似一阵妖风般朝着洞口突袭…… 有人恐惧地大嚷,“有埋伏,是毒雾……护驾回洞里!” 那哪里是毒雾?是毒兽的毒血,被真气打散成了无数细小的血滴…… 古云荻却来不及叫众人撤退回洞里,见势不妙,又惊觉自己力量溃散,就近带了几个儿女,落下了地宫的石门,几个被撇在了外面的部将与一众士兵,都成了深坑里的尸血。 夜明钺见折腾地差不多,这才丢了手上的毒兽尸体,自树冠中飞身而起…… 他所在的树下,是一堆毒兽的尸体,便是与夜墨渊、夜逍遥合力弄成的龙卷风搬运过来的,夜墨渊和夜逍遥只当这是龙卷风自然携带来的,却谁也没想到,他是故意为之拿来布阵的。 * 连绵的山峦瞬间划过脚下,夜明钺顺利返回营地,就发现夜离觞还在忙着找归娴。 毒兽的血沁入了土地,旧营地自然是不能再呆着的,营帐大都被毁,众人都在浓密的林子里休憩。 古云姬搬兵刚刚回来,正围着篝火,与诸将议事。 夜明钺过去就道,“皇祖母,你们要打,就趁着现在去打,不过,当心点,我在地宫周围布置了不少毒兽尸体,还挖了陷阱,这会儿,血已经沁了那片地,用不了多久,地宫里的人,都将毒发无力。” 古云姬看他一眼,却难得一次,没有斥他无礼。 “你这一身血,别染到别人身上,去洗洗,早点歇着吧。” “得嘞,我也懒得管你们这些闲事,叫喜欢邀功的人去做最合适。”夜明钺说着,故意地经过了夜墨渊和夜逍遥中间,狠狠拍了拍他们的肩。 古云姬怒火正涌上来,他却咻——一下不见了踪影。 一众妃嫔见夜魇平安回来,争先恐后地围着他,关切这,关切那,有女子甚至娇嗲地说道,“陛下,你瘦了……” 慕凰就沉默地站在圈外,等着一群女人把夫君还给她,然而,这种等待,却在今晚换不来什么。 众女子齐心迎敌,都拼命反击,夜魇势必要一个一个奖赏安慰的。 夜明钺见珍珠跟在慕凰身后,无奈地欲言又止,过去便扯了扯她的一角,“走,伺候本皇子沐浴更衣去。” 珍珠不理会他,“奴婢还要服侍皇后娘娘呢,皇子殿下还是去找自己的未婚妻吧,冷雪橙小姐就在那边的棺床里。对了……如果奴婢没记错的话,那是皇子殿下您的棺床吧!” 夜明钺本想着感念她一点好,没想到,她竟浑身带刺,遂斥了一句“不识抬举的东西”,他便自己穿过林子,去找水源沐浴…… 夜离觞还在人群里焦急地寻找归娴的踪影,那样子,失魂落魄地,似生无可恋般。 “归娴……你在哪儿?归娴……” 夜明钺摇了摇头,不愿插手,却在穿过林子时,还是听到几句低语议论。 “慕仙影也太过分了,把贺兰归娴关在了笼子里就算了,还把牵引都给斩断了吗?” “这也不能怪她呀,哪个当娘的愿意看着自己的女儿杀在前面,皇族里这么多人,个个勾心斗角谁也不输谁,偏就在迎敌时,要依靠一个人类女子杀在前面……” “说的是,不过,若非贺兰归娴,其他人恐怕也捉不住那冷君诺。” “这倒是。你没听到冷君诺骂贺兰归娴是妖精么?听说那女人在花楼里呆过,倒是真有两下子……” 夜明钺看了眼在远处快要急得杀人的夜离觞,踱着步子走向隐匿在林子暗处说话的两个女人,发现是父亲的女人,一个是婕妤,一个是嫔。 他是凭衣服首饰来判断的,压根儿叫不上她们的名字。 两个女人认出他,反而恭顺地低了低头,知道他不好惹,都识趣地忙闭了口。 夜明钺扯着她们拖到了林子深处,沉声问,“说,贺兰归娴被关在了什么地方?” 婕妤忙道,“慕仙影怕这里战乱,早就带着儿女们启程上路了。夜素明、贺兰靖远与他们一家子一道走的。” 嫔又补充道,“那是在太后娘娘赶回来之前的事儿了,趁着皇后与贵妃等人没注意,慕仙影就骗女儿说要一起就寝,将她诓骗到笼子里锁了起来……可怜的恒颐王妃,连和恒颐王道别都没来得及呢!” 夜明钺转身就飞冲上夜空,朝着南方飞去。 两个女子愕然愣了愣,相视不解。 “明钺皇子怎么就这么走了?” “他不应该先去告诉恒颐王么?毕竟被带走的是恒颐王妃、他的大嫂呀!” 第214章 王爷暗怒,夺妻 第214章 王爷暗怒,夺妻 两女子望着夜明钺离开的方向,纳闷地嘀嘀咕咕,两人自是都明白夜明钺暗恋贺兰归娴,却聪明地谁也没道破。在血族,出口的话,不只是能叫人尸骨无存,往往还能牵累阖家上下尸骨无存。 两人的心思,就……被背后袭来一阵飕飕的冷风吹透,强大的一股气,亦沁透两人奢华的曳地袍服,沁透挺直的脊骨,和前一刻刚刚壮大的胆气。 两人惶惶一震,警惕相视,狐疑同时转身,眼前是伟岸的身躯内穿鳞纹金甲,外罩黑色披风,清寒威严的气势,凛冽慑人。 夜离觞已然站在她们身后无声无息地停了有一会儿。 远处,众人嘈杂的交谈,跳跃的篝火,层密的树影,反衬的他静谧莫测。 他绝美的脸,隐匿于黑披风暗黑的阴影里,辩不出五官,骇人的怒火却在血红的眼睛里森亮跳跃,诡异慑人,叫人不寒而栗。 “叫什么名字?” “曲蝶。”“秦梅。” “刚才本王一直在唤归娴的名字,两位娘娘为何视而不见?” “我……”“我们……”两个女子忙跪下,“王爷恕罪!” 夜离觞看了眼夜明钺离开的方向,这一回,他……不想再忍下去。对兄弟也好,对岳父岳母也罢,没有人能从他身边夺走他的妻儿。 “去,帮本王做一件事,本王饶你们不死。” 两女子疑惑抬头,着实没想到,自己还有利用价值。 自打她们入宫,可是第一次与这最美的皇子殿下如此近距离的相对,可……这感觉,委实不怎么妙。 “王爷想要我们做什么?” “去邀功!” “邀功?” * 片刻后,夜离觞飞身南去。 曲蝶与秦梅到了太后古云姬面前,双膝跪地。 古云姬正看着地图,尝试找出古云荻地宫的其他出入口,眼前的光被挡住,不悦抬头。 两女子忙恭敬地俯首,“太后,嫔妾等感念今晚恒颐王妃的救命之恩,恳请太后娘娘对王妃娘娘厚赏。今晚几位皇子亦是救护陛下有功,亦当厚赏!” 古云姬嗤笑,话语如此整齐,是商讨了多久呀?“起来说话吧!” “谢太后!” 两女子刚起身,不等再开口,前去地宫探查的士兵回来,“报……” 金弄月从旁看了眼古云姬,见她没应,忙道,“说!” 士兵单膝跪地,“启禀太后娘娘,果然如明钺皇子所言,地宫众人已被封在里面许久,地宫洞外的陷阱内,都是死伤的敌军,明钺皇子还在地上撒了毒兽血,并以奇术布置了迷魂毒雾,若非卑职略识皮毛,恐怕也被封死在毒雾中。” 古云姬满意地笑了笑,心情顿时大好,“传哀家密令,围住那座山,若有下山来的,给哀家杀!” “遵旨!” 护卫领命退下。 古云姬看了眼远处站在众妃嫔,沉默等候与夜魇相见的慕凰,还在外围徘徊。皇后当到这个地步,也没谁了。 “去,宣召明钺皇子,也把所有的皇子都叫来,哀家全部有赏。” 曲蝶与秦梅相视,着实没想到,古云姬这么快就答应,她们这会儿这才明白夜离觞的目的。 “明钺皇子刚刚去……去……”“因为恒颐王妃被仙影长公主带走,所以……”两女子实在没有多少默契,声音都是杂乱交叠的。 古云姬不耐烦地挑眉,“怎么吞吞吐吐的?” 曲蝶硬着头皮极快地抢言道,“明钺皇子去追恒颐王妃了。” “离觞呢?不该是离觞去吗?有明钺什么事儿?” 秦梅忙解释,“明钺皇子先去的,恒颐王后来知道仙影长公主把恒颐王妃带走才去的。” “胡闹!”古云姬沉声道,“去,传皇帝皇后过来。”说着她若有所思地看了眼面前的两个女子,“你们,各赏黄金百两,妃位各晋一级,一个封号安,一个封号宁。” 两女子相视,心中暗喜,忙谢恩退下。 夜魇和慕凰随即过来,这才有机会坐在一起,两人十指悄然相扣,侧首相视,眼神里一个无限疼惜,一个无限担忧,一切尽在不言中。 古云姬咳了两声。 夜魇和慕凰忙正襟危坐,松开了对方的手。 “皇帝皇后,今晚明钺立了大功,不过,冷家那丫头是不能娶了。哀家听说,明钺与皇后身边的宫女珍珠早已有肌肤之亲,不如,把珍珠赐给他当侍妾,这宅子也该有一座了,仆人,管家,丫鬟……皇后,你亲子去张罗些可靠之人吧!” “是,母后!” 古云姬又道,“归娴此次功不可没,赏赐她一些养胎的名贵药草,再给她三块免死金牌,她一块,两个孩子各一块,免得她将来遇到什么麻烦。另外,命史官单独撰写恒颐王妃史,著书立传。” 慕凰忙道,“母后,您抬举那丫头了,归娴没做什么……” “没做什么的是你慕凰!虽说你也是人类,可你这胆色,相较于归娴可是差了一大截!当时冷君诺带兵前来,皇后你人在何处?” “母后……”夜魇担心地看了眼慕凰,见她泫然欲泣,忙握住她的手腕。 古云姬看了眼两人又缠在一起的手,无奈地叹了口气,“身为皇后,在宫里勾心斗角倒是厉害的,大敌当前,却还需要别人保护,皇后也该回去闭门思过了。正好,你就回去给明钺选一处宅子吧,此次祭祖,暂且取消。” 慕凰脸色沉下去,却始终没忘,此次祭祖是她被封为皇后之后的第一次。 就算战事当前,还有凯旋的把握,也不该取消呀! 古云姬见她不应,不耐烦地别开视线,对夜魇命令,“皇帝,至于离觞和其他皇子公主,要怎么赏,你看着办吧。哀家此去亲征,你好好调养。” “是,母后。” “母后要亲征?臣妾陪您一起去吧!” 古云姬呵呵冷笑,“还是算了,免得哀家还要派人保护你!你且管好明钺再说吧。” 不过片刻,夜魇就以牵引之力,将已然飞到百里外的夜明钺揪扯回来。 慕凰在新搭建的营帐内,刚刚服侍夜魇躺下歇息,见儿子一身风尘仆仆地进来,狐疑颦眉,看了眼床前的屏风,见夜魇睡沉,才道,“明钺,你去哪儿了?” “我去追归娴了……”夜明钺话未说完,脸上就猝然挨了一巴掌,他白皙胜雪的脸颊上浮现五个指印,说疼倒也没多疼,不过心里似被刺了一下。从小到大,母亲从未打过他。“母后,您为何打我?” “你糊涂!归娴这名字也是你能在人前叫的?”慕凰随手一扯,把身侧的珍珠推地跪扑在他怀里,“这个女人,以后是你的了,你随我回京。” 夜明钺气恼推开珍珠,“母后,您这是何意?” “这是太后的赏赐!” “您对太后娘娘说,这女子曾经是冷家的内贼,本皇子不敢娶。”夜明钺说完,就朝外走,慕凰指尖一弹,一条纤细地纯银绳索缠住了夜明钺的脚腕。 “珍珠,把皇子殿下放在那边的棺床里,上锁。” 珍珠这回得了痛快,上前就挥掌为刀,砍在夜明钺地后颈上,把他扛到了寝帐西边的单人棺床内。 * 马车行了一夜,慕仙影命无疆把马车停在一处客栈门前,也叫前面的夜素明和贺兰靖远停车,“归娴月份大了,受不了颠簸,咱们先在这边歇息一日,天黑了再赶路。” 无疆扶着她下车,忙道,“你先带归云,归思他们进去看客房,我去看看归娴。” “对那丫头说,我这是为她好,真打起来,叫那群吸血鬼该死的死去,与咱们无关。”慕仙影说着,抱着怀里的小儿子,首先进了客栈内。归云归思跟在后面,欲言又止。 贺兰靖远扶着夜素明下车,看了眼无疆,也进去客栈内。 无疆走到后面的马车旁,掀开车帘,却见囚笼是空的,脑子也顿时空了。 他忙揪住车旁的车夫,“归娴人呢?” 车夫是他从孔雀王朝带来的,功夫傍身,且是狼人,无奈他竟是半点动静都没有听到。 “这……主子恕罪,属下不知呀属下什么都没听到……” 无疆气得一脚将他踹开,见笼子里有一方白帕,忙把手伸进去捡出来. 打开一看,上面用血写了一行字,落款一个觞字,不是归娴的笔迹,是夜离觞的。 “此番岳父岳母们前来,小婿与娴儿未能恪尽孝道,还请见谅!眼下战事未歇,请恕小婿不能远送,岳父岳母们一路保重,小婿会派暗卫相护,觞!” 自始至终,他都没有为带走归娴一事道歉,仿佛那样是理所当然! 第215章 醋,该吃还得吃 第215章 醋,该吃还得吃 庭院里的玉石台阶上,落了一层清寒的霜花,夜离觞抱着怀中熟睡的娇妻,抬脚踩上去,细声沙沙。 甄嬷嬷当值守夜,正在厅堂里缝制一件小棉袄,棉袄上绣着金丝麒麟,正巧要收线,她牙咬在丝线上,不经意地瞥见门外有影子靠近,忙搁下手上的小衣裳上前,隔着门缝见是夜离觞,心头一惊,忙打开门,见归娴睡熟,未敢惊扰,忙让着夜离觞到内室…… 高大的身躯弯下去,将怀中女子轻置床榻,小心翼翼地拖着她的头,生怕把她惊醒了。 甄嬷嬷见状,忙把枕头放在归娴头下,又帮他把锦被整理好,随着他出来内室。 “殿下,不是要带王妃娘娘祭祖的吗?这怎么……新妇进门,祭祖可是必须的……,娘娘祭祖的事,一直拖延到现在,若非赶上了封后,恐怕也盼不到这一天。是不是太后娘娘又不待见王妃娘娘……” 甄嬷嬷心头擂鼓,已然六神无主,急得快要哭出来。 夜离觞看着她焦急的样子,这才平息了些许怒火,方原谅了慕仙影的冲动。 “嬷嬷放心,皇祖母不但没有生气归娴,反而还会奖赏她,皇陵那边还有战事,我这就要……” 内室里传来几声呓语似地轻唤,“离觞……离觞……” 夜离觞话也顾不得说完,快步进去,就见归娴逼着眼睛,皱着眉头,还沉在睡梦里,手不安地在四周抓握,眼角还有泪珠滚入鬓角的发里…… 他整颗心都纠成了一团,忙握住她的手,跪蹲在床边,安抚道,“娴儿,我在呢!我没事……” “娘亲,我不要离开离觞……我要等他回来……” 甄嬷嬷忙道,“王爷,您也上去睡吧,等天亮了,娘娘醒了,看您安然无恙了再离开。奴婢去给王爷端些吃的来。” “有劳嬷嬷。”他松开归娴的手,生怕身上沾了毒兽的血,洗了一身血腥,吃完甄嬷嬷端来的几样食物,才在归娴身边躺下。 窗外的天已然暗蓝,他闭上眼睛,心里莫名地就踏实下来,一旁,娇软的手臂从被子下伸过来,本能地拥住他,还似在确定,又似半梦半醒,“离觞?!” 他干脆吻她,扰醒了她,认真吻遍她周身每一寸肌肤,抵死缠绵,闹出一身淋漓的热汗,真真切切地告诉她,自己不但安然无恙,还生龙活虎到能折磨得她欲仙欲死…… * 一大早,满室弥漫着甜暖的芬芳。 餐桌上,没有珍馐美馔,只有一盘切好的鹿肉,精致的素馅小笼包,做成笑脸的煎蛋,还有熬煮香浓的八宝甜粥。 归娴唇角灿烂扬着,侧首,那手肘撑着鹅蛋脸儿,不再纠结于可怕的梦魇,也全然似忘了那些毒兽的可怕,至于那她亲手俘获的冷君诺,更是抛去了九霄云外,此刻,她只想认真地欣赏夫君用膳。 瞧着他一勺一勺吃得贵雅绝伦,惊艳无双,她唇角就快咧到莹润的耳垂边上去。 “离觞,好吃吗?” “嗯。”夜离觞勉强笑了笑,皱着眉头,忍不住又看了眼汤盅里的东西。 被她一直盯着占便宜,还算有趣的享受,可……就算是八宝粥,也不该能把人甜化了吧! 她是放了多少糖呀? 一大早吃这个,他恐怕骨酥肉麻,去了战场连刀剑都拿不稳了。 归娴看出他神情复杂,借着他的手,吃掉他勺里的粥,盯着他好看的唇,意犹未尽地抿了抿嘴儿,“你是不是不喜欢吃甜的?” “喜欢!很喜欢!”难得她下厨,他怎能不捧场? 不过,她这样突然偷吃一勺的举动,叫他连吃粥的心思都没了,只想把她吃干抹净。被爱情滋润透了的女人,连肌肤都像是能掐出水来,却又冰雪般莹白剔透……视线看进她领口,他又忍不住深吸一口气。 打住!打住!还有战事等着他呢! 他又舀起一勺甜粥,递到她唇边。 “爱妃,今日在家里乖乖的,哪儿也不准去!” 归娴张口吃下他喂的粥,顺手拿筷子夹了一块儿鹿肉塞进他嘴里。“嗯,我等你回来……我一定很乖很乖!” 他警告地盯着她笑如新月的眼睛,“不准上街。” “当然。” “不准去藏书阁里劳神看书。” “臣妾遵命!” “还有安胎药准时喝,午觉准时睡,饭好好吃,不准敷衍了事。” 归娴嗯着,却忍不住……突然扑进他怀里,眼泪滚下腮畔,唇角还倔强地扬着。 夜离觞被她冲撞地脊背靠在了椅背上,手上的汤匙摔在了地上,他疑惑地低头,只当她是舍不得他离开。 “离觞……” 恐怕,他到现在也不知道,她看到冷雪橙给他的玉佩时,心里是什么滋味儿。 当明白那是用来躲避毒兽袭击的救命的护身符时,也无人知晓,她多么懊悔从他身上偷走了那枚玉佩。 也是在那一刻,她明白了,冷雪橙是真心待他,也做好了与他双宿双栖的准备。 她心情复杂地躲在金弄月身后,警告自己不准发生任何不测。 她自不量力地抓了冷君诺。 她努力地想大家安然无恙…… 其实,她只是想在看到他回来时,告诉他,她错了,她不该偷他的玉佩,她拿玉佩保护了大家,希望他能原谅她。 但是,一想到他在战场上可能被一群毒兽围击的样子,她就无法原谅自己。 被母亲关在囚笼里时,她不甘地踢踹捶打,甚至不惜受伤,只想等他安然无恙地回来……心里也怕极了他会出事。 她差点害死他,他却爱她如初,她还有什么理由计较从前,计较那些鸡毛蒜皮? “离觞,对不起,我以为那玉佩是冷雪橙送你的定情信物,所以……” 宽大温暖的手掌落在她脑后,轻抚了抚,他略推开她,在她唇上轻吻。 “我知道,你是吃醋才会那样做。”他宠怜拂掉她的泪,“倒是真该谢谢你的醋,不但保护了大家,还保护了你自己,和我们的孩子!” “可是我差点就……” “就算没有那玉佩,我也会没事。我有翅膀,一飞起来,那些毒兽就碰不到我了。” “以后,我再也不胡乱吃醋了。” 他笑着捏捏她的脸儿,“醋嘛,该吃还得吃,这一点值得嘉奖!” 归娴却果决摇头,“不要,就算圣旨逼着你纳妾,我也得端着算盘拨弄一番,再决定是不是该吃醋。” 她小心翼翼地坚决,让他心疼地无法释然。 “傻丫头,你怎不知回过头去想一想?若非你那样与我争吵,我的计策不会成功。做你自己就好,不要为我这样为难自己,我们成婚,我们在一起,都是为了叫你开心的。” 平日她是很开心,却一看到他身边有人,浑身就不舒坦了,本以为自己没那么爱他,事情发生了,才发现自己连理智都无法保持。她默默鄙夷自己三秒钟,还是会继续爱他。 “离觞,和我在一起,你开心吗?”这一刻,她终于能坦然迎视他的眼睛。 “当然!我愿这样抱着你一辈子,哪怕没话聊,只是唤你的名字,也是开心的。”他就唤她的名字,呓语般,仿佛她昨晚在梦里唤他似地,唤道,“娴儿,娴儿……我不要离开你,一辈子不离开,永生永世不离开。” 她在他怀里欢喜地合不拢嘴,却又哭得梨花带雨。 * 归娴第一次当了一回乖乖女,她家夫君地乖乖女,却无奈,还被父母派了两员大将,前来监视。 这两元大将,便是归云和归思,他们自是不会去战场上冒险,料想到夜离觞一定带着她回家来,就直接从客栈连夜兼程追到了这里。 两人到底还是孩子,有好吃的,好玩的,好看的,心思便不再她这里了,怕他们耽搁了课业,归娴派护卫寻了从前教授过众皇子的太师前来,给归云和归思授课,自己也从旁听着,倒是受益匪浅。 不过,那太师虽然一副温文尔雅的样子,举止却一股说不出的武将气质,看她的眼神,也总是冷得冰刃般,实在怪异。 这几日,归云归思逛遍了王府里的每一处,而帝后归来的消息,也送到了王府内,随之而来的还有一份厚赏圣旨,以及大军凯旋的喜讯。 送圣旨来的,正是金弄月。 金弄月宣读完,把圣旨给她,却笑得似有保留,“太后因父母之言,还是只把古云荻囚禁了,冷家之人,也一个未杀,全部废掉内力,关入了大牢内,不过……” 归娴隐隐暗觉不详,而她的第六感,素来神准。“不过什么?嬷嬷快说……” “趁着陛下与太后、皇子们去攻打地宫,冷君诺逃了。” “逃了?” 第216章 太后试探立储君 归娴虽神情疑惑,却并未太惊讶。 冷家练兵场,冷君诺那训兵的样子,以及他到了肩辇前,那一身咄咄逼人的气势,那对夜离觞的不屑与嘲讽,初见她的鄙夷与好奇……至今在脑海里还是热乎乎的。 冷君诺的野心勃勃,不只发自骨子里,还有古云荻的推波助澜和冷家上下的扶持。 未来的冷氏皇族的新帝,就算他能扛得起这个头衔,却没看到自己有多蠢。 如今的血族,政通人和,岂是说推翻就能推翻的? 单说他的祖母和他手上的兵马,哪一个是古云姬和夜魇的对手偿? 更何况,古云荻那一计,错漏百出,冷家这一战,注定是一场覆灭的败仗,是古云姬和古云荻姐妹俩恶斗的炮灰。而他冷君诺,就是阵亡最惨烈的棋子。 不过,有野心的男人,自尊与傲骨,素来比寻常人更强悍些。 被她这样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诓骗,不只是里子面子都挂不住,带上枷锁之后,恐怕更是生不如死恨她入骨。这样的人,岂会安分被杀? 经此一事,他大概也变聪明了,没有万全的把握,断然不会轻易杀来王府行刺。 金弄月见归娴若有所思淡然无惊,更无惶恐,不禁诧异地多看她两眼。这丫头似乎和从前不同了,却又说不出哪儿不同。 归娴高髻上,步摇簪上的珍珠垂在脸颊一侧,微低头轻拢着橘粉的金丝蔷薇锦袍,养得愈发的珠圆玉润的娇躯被一身袍服映衬,愈加贵雅艳美,含笑的眉眼更是温静如水,多了几分说不出的气韵。 注意到金弄月探究自己,她便任由她看,却是清楚,自己桀骜的棱角全然不见了,因为那东西只会伤害自己最爱最亲近的人。 她把金弄月让到花厅,命丫鬟端上血茶伺候,问过丫鬟,确定归云归思是否去了太傅那里读书,才放心地与金弄月说起话来。 话语不轻不重,百无聊赖。金弄月端了茶盅,拿茶盅盖慢慢刮了刮艳若玫瑰的茶,没想要喝,却也没有告辞的意思。 隔着茶几,归娴不动声色,轻抿一口果汁,随口问候太后,皇上,皇后,众妃…… 金弄月没了耐心,却答非所问,“宫里两位女子,一叫曲蝶,一叫秦梅,在陛下被王爷救回来那一晚,莫名其妙地去邀功,说王妃娘娘被仙影长公主带走时,明钺皇子前去追的,还说,大家都应当有赏,尤其该封赏王妃娘娘您。不知王妃娘娘可认识两位?” 归娴颦眉不解,这曲蝶、秦梅平时胆小,畏惧皇后贵妃们的威严,最不敢往血族王面前凑的,与她贺兰归娴更是无冤无仇,定然也不敢招惹夜明钺,既然如此说,定是看到了夜明钺亲自去追她。 如此暗忖着,心底不禁掀起一阵惊涛狂澜。 她清楚地记得,那天晚上,是离觞把她抱回来的,她不曾见过夜明钺的踪影,也不知兄弟二人是否见过面,有过什么争执。 而且,那晚离觞对她格外疼宠,已然累极,仍抱着她不肯放手……仿佛,害怕她被什么夺走。 古云姬素来原则坚定,一般不会无缘无故地封赏妃嫔。吸血鬼都是凭家族与血缘结党营私,宫里一个位分,往往影响宫外半边天,因此,若非有子嗣,或功勋卓著的,也断然得不到封赏。 这曲蝶和秦梅……“倒是给皇祖母与母后请安,碰上过,也打过招呼,却不太熟悉,平日也无往来。” 金弄月看不出她话语真假,手肘靠在茶几上,略靠近她,锐冷的眸光直看进她眼底。 “娘娘是知道的,太后娘娘不喜无缘无故地封赏,怕误解娘娘,所以先封了她们,我若回去禀明,那两位的封号怕是要不保了。” 归娴轻声一叹,“父皇专宠母后,将来怕是也不会临幸她们,若只是有孕才能封,怕是几百年后也等不到。后宫里的女子,大都如此可怜,家族里把她们送入宫中,本等着凭靠她们安享高官厚禄荣华富贵,这希望看不到,外面的家人也未免无望。 两位妃嫔那一晚杀敌,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她们一言,不只是给自己邀功,若皇祖母实在不想单独封赏她们,就全部都各升一级,也可安抚后宫众妃,更免去父皇和母后为难。” 金弄月像听了个笑话,摇了摇头,“若依娘娘如此说,以后,后宫的规矩,可要就此乱了。” 归娴手捧着自己温热的果汁,心里一阵怅然,若夜离觞当皇帝,将来便是她掌管那么一座充斥着勾心斗角的后宫。 “皇祖母若不想乱规矩,又想叫父皇去临幸她们凭皇嗣封赏,怕是日后众妃被关在宫里,迟早要出事。毕竟,那不是凭规矩就能束缚的人类,也不是一群关在笼子里就可以高枕无忧的鸟雀,她们是厉鬼猛兽,急了会咬人吃人。” 金弄月本就毫无血色的玉颜,愈加苍冷。喝茶之际,却注意到一旁丫鬟嬷嬷都听归娴说话听得聚精会神,她忙摆手忙屏退左右。 “娘娘……还有一件事,奴婢不知当讲不当讲。” “归娴没把嬷嬷当外人,当初是嬷嬷教导我关于血族的一切,甚至手把手的教我如何出其不意地杀吸血鬼,那一晚毒兽来袭,嬷嬷又尽心相护。我们人类素来尊师重道,我早已敬您为长辈,嬷嬷有话不妨直说,不管什么事,归娴都能受得住。” 金弄月自是知道她待自己不同,“奴婢是怕娘娘动了胎气。” 归娴却是听不懂她的话了,“只要王爷安好,我又怎会动胎气?难道……王爷受了伤?” “娘娘放心,王爷安然无恙!”金弄月隔着茶几倾身凑近她,“奴婢来时,太后娘娘叮嘱,不准奴婢透露半个字的……” 金弄月说着,绕过茶几,手扩在她耳边,一阵慢声细语。 归娴听得心头阵阵惊痛,愣了一下,却还是扬着唇角笑了笑。 “皇上与皇后的娘娘的意思是……” 金弄月本是等着她摔桌子砸茶盅,着实没想到,她竟冷静地问出这么一番话。 “皇上说,只要王爷不是纳妾,借私邸养着也没什么。皇后娘娘却是坚决反对的,一是王妃娘娘您有孕,二则冷家的谋逆之罪,势必要被太后娘娘重罚。朝中已然有许多人说古云荻与王爷乃是师徒,此时救一逆贼,实非明智之举,将来,若王爷被封为太子,少不得被百官与众亲王寻了话柄……” 归娴却是听出了几分意思。 血族中大半的人,仍是死盯着夜离觞,不愿他当储君,他便顺了大家的心意,断了大家的念想,顺便避免了其他皇子暗害。 经过这几日的事,他的心思倒是不难猜了。这个时候,该待她顺利诞下孩子,才是大事。 不过,看眼前,金弄月却是最愿意支持夜离觞的。 “此事,嬷嬷就当不曾对我说过吧!” 金弄月失望地眼瞳微黯,“娘娘是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吗?难道娘娘不想殿下被封储君?” 归娴失笑,“嬷嬷,您忘了?离觞攒下的银两都拿去赈灾了,还有给清筱与冷琉璃修建了楼阁,招兵买马是一纸空谈,手上更无实权,不过在刑部打打酱油,貌似极是受宠深得人心,却因与古云荻的关系,失了皇祖母的宠爱,如今的地位,恐怕是岌岌可危了。” 金弄月尴尬扬了扬唇角,又略坐片刻,告辞离开。 一回宫,她便飞身入了太后寝殿,在铺了牡丹长叹的台阶前跪下,“参见主子。” 歪躺在凤椅上慵懒小憩的古云姬,刚处理完冷家的残渣,听出是金弄月,她疲累地眼皮也没抬。 “都对归娴说了?” “是。” “离觞回去了?” “还没。” 古云姬冷斥,“不知死活的蠢东西!对哀家阳奉阴违就罢了,现在还敢踩到哀家头上去了?!” 金弄月尴尬抿唇,避过夜离觞的话题,忙道,“王妃娘娘说,她与曲蝶和秦梅并无瓜葛,却也不愿看着她们被主子处置,建议主子将所有妃嫔皆升一级,嘉奖所有人的功勋,鉴于皇上只爱皇后一人,也该改一改后宫的封赏规矩。” “嗯。”古云姬挑眉,思忖了一番,才察觉不对,赫然睁开眼睛,眼底却是血红一片怒火。“改规矩?我血族的规矩,这些年,只有细加完善,还从未改过,这丫头真是胆大包天。” “主子,王妃娘娘说的都是实情,她担心,照此下去,太后娘娘将来管不住妃嫔,她说,她们都非鸟雀。” 古云姬闷了满腹怒火,面上已然透出几分不耐烦。“离觞那件事也提了?” “是,王妃娘娘问皇上与皇后娘娘何意,除此之外,她亦不赞成王爷封储,说王爷一无钱,二无权,三地位岌岌可危。” “哼哼……既然岌岌可危,她还对离觞的蠢事不置一词?”古云姬坐正了身子,思忖着僵了一阵,又嘲讽地嗤笑,“哀家不信她不希望离觞封储,这丫头如此沉得住气,可是比她那个只懂火冒三丈的母亲和皇后可怕多了!” 注意到金弄月还规矩跪着,也才沉思,她狐疑问道,“弄月,你在想什么?” “奴婢只是在想,王妃娘娘平日是最反对王爷纳妾的,此前那些女人,都被王妃娘娘折腾了一番,为何此次动了真格的?她竟没恼火?” 金弄月说完,又忍不住担心地叹了口气。 “男人的心思,往往摇摆不定,若王妃娘娘长久如此淡漠不管,说不定王爷的心真的远了。” 古云姬也想不通,却也懒得再去多想,“去,把老六给哀家叫来,一并把恬妃宣召来,立储之事,不能再拖着,免得夜长梦多。” 金弄月遗憾地回想着归娴那神情,心不在焉地应着,“奴婢遵命!” * 晚膳十分,饭菜摆上桌案,归娴耐心坐在桌案前等着,不准归云和归思动筷子,执意等夜离觞回来再吃。 夜离觞一进门,她便笑着迎出去,却见后面又跟进来一位女子,她脚步僵了一下,却不是她猜想的那位。是四公主夜妙戈,她还是与往常一样,一身红丝滚边的月白男装,英姿飒爽,惊艳俏丽,神情却冷如寒冰,分明带着怒火来的。 夜离觞则闲闲迈着脚步,打量着归娴一身水墨蝴蝶锦袍,如欣赏一幅画般惬意,上前正要抱住她,却见她朝着自己身后客气颔首,“四皇姐来的正好,赶上晚膳了。” 夜离觞这才发现,自己看娇妻看得入了神,全然没有察觉背后跟了人进门。 夜妙戈拍了下他的肩,也没与归娴说话,就大步流星进了厅堂内,坐下来就端起茶盅喝了一口。 归云和归思在桌子对面郁闷不已,肚子都已经咕咕叫。 归娴从厅堂那边转回视线,挽住夜离觞的手臂,嗅到他身上无甚异味,纠结的心头才舒展开,抬仰笑脸,细细看了看他,见他的确没有损伤,没有憔悴分毫,才道,“明钺没和你一道回来?” 夜离觞不动声色地从她手中抽手,环住她的肩,疼惜地在她额角轻吻,“他有了新府邸,从今往后你可以耳根子清静了。” “他一个人住你放心?” 夜离觞脸色微僵,随即释然,“该学的他都学了,该教的咱们也教了他,他若还不知上进,那便是他的事了。” 归娴察觉到还少了一个人,愈加疑惑,“怎么花错也没回来?” “我派他和泓一去安顿一个朋友,明儿一早他会回来。” 归娴呐呐哦了一声,沉默下去,发现自己想笑,却再也笑不出。 第217章 殿下请主动坦白 夜离觞直接进卧房洗漱更衣,归娴忙跟进去,吩咐乐琴乐棋等人备热水和衣物,忍不住问,“四皇姐来做什么?” 一人多高的铜镜,映出镜前威严凛然的身躯,也映出他眼底阴鹜的寒气。 夜离觞委实不愿过去理会夜妙戈。那女人仗着比他年长,没少折磨他,还时不时地借牵引捆束他撄。 “她素来瞧不起我,突然这么过来,准没什么好事。甭管她!” 归娴上前,扣住他的腰带…… 他握住她的手,四目相对,两人呼吸混成一片暧昧的暖热。 她忙低头,“既然不着急去见她,我服侍夫君就好。” 低柔的声音婉转抚在心坎上,他心旌神摇,唇角暖暖扬起,干脆就依了她,惬意地平伸着手臂,由着她伺候。 她肚子又大了不少,映在镜子里的背影,却还是纤柔婀娜,风姿妩媚偿。 他便这样一直看着,一会儿赏那影子,一会儿赏她,看着她绵雪白玉的柔夷在眼前细碎忙碌,视线就不由自主地绕着她转呀转……不过几日没见,总觉得她比从前更美更好看,总也看不够。 黑亮的发髻上有淡淡的兰香,他一呼一吸,这兰香就沁入心脾。倒三角的珍珠华胜贵雅垂额,衬得鹅蛋脸愈加明秀动人。眉心一点银亮兰花花钿,两边双眉如画,清澈的凤眸与花钿交相辉映,似凝了秋水,眼神淡凉,时不时地避开他的眼神,樱花粉的唇也轻抿着,无甚笑意。 他喉结不寻常地跳了跳,终是忍不住,“爱妃可是有话要对本王说?” 归娴正从他腰间取了护甲,放在桌上叠放,手上微顿,就被桌上白玉香炉里散出的袅袅香雾,氤氲了双眸。 她强忍住鼻子里的酸涩,利落地把护甲弄好,放在托盘上,摆手示意一旁候命的乐琴端走,转身对上他深邃的棕眸,微扯了下唇角。 夜离觞无奈地叹了口气,却是看出她存了心事,周围几个丫鬟的脸色也不对劲儿。 “娴儿,我带了冷雪橙回京。” 归娴脊背僵了一下,淡然“哦”了一声。 夜离觞见几个丫鬟都低下头去,又道,“叫花错去安顿的那位朋友,就是她。” “金嬷嬷来过,说是皇祖母不准她说,她却还是细说了一番。” 他不是不知道金弄月来过。“虽说皇祖母叮嘱了金嬷嬷不准说,恐怕正是授意她如此说的。若她挑拨了什么,娴儿,你千万别上当!” 她没上当,只是心里不舒服。 有冷雪橙之前在前往皇陵时那般殷勤,死活嚷着不嫁夜明钺,只和他在一起,不管他怎么救,都算金窝藏娇。现在恐怕满城都在看她贺兰归娴的笑话。 “凭殿下与她的交情,殿下放弃封赏换她性命,也是情理之中。” 交情?夜离觞不喜欢这个词,“我救她,只是因为她给我那枚玉佩,再说,你和孩子们也是多亏那枚玉佩。” 归娴心头一个刺陡然竖起来,脸色也冷了三分。却不明白他们这到底算什么。吵架?冷战?却都不像。 “离觞,你不必这样解释,我并没有反对你救她。” “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我和她没什么男女之情,更没什么交情。” 没交情,还救?顺承了血族王和太后的封赏,对他来说,才是最能护佑性命的。 罢了,他都不着急,她着哪门子急? 只是有件事,她必须说明白。 “她喜欢殿下,她救殿下,尽心为殿下,所以,殿下不愿伤害她。这都是殿下与她之间的事。不过,那枚玉佩,并不是她给我和孩子们的,也不是殿下给我的,是我从殿下身上偷来的。若非我弄巧成拙,也成全不了她对我的救命之恩,所以,我无法感激她。” 话说道这里,她又不禁觉得自己太愚蠢。本要彰显自己的宽容大度,本要敛去自己尖锐的锋芒,可她天生不是那种人。 一想到他为了救那个女子主动放弃继承皇位的大好机会,心里就陡升一阵憎恶。冷雪橙值得他这样做吗? 虽说没有钱财招兵买马,可他也该守住自己的地位。 血族王再疼爱他,也不可能叫一个救叛贼后裔的皇子继承皇位,百官捞了话柄,更不允许。 夜离觞见她再不肯多看自己,无奈地转移话题,“爱妃在家这几日都忙什么?” 归娴气急败坏地疏冷说道,“教导弟弟,赏花看书,给宝宝弹琴讲故事读史书。” 她拆解了他的袍服,命丫鬟忙拿下去清洗干净熏香好,随即便拿了热毛巾浸透在水里,轻揉两下,把心也揉乱了。 “皇祖母赏我那院子,不能闲置着,我想拿来赚点私房钱。” “私房钱?”真是个新鲜词。 他这才想起,她进门几个月了,也不曾拿钱出去买过什么东西。 这一点,她倒是与他格外客气,倒是亏得府里从来不缺吃穿用的。 “想用钱,从账房拿银子即可,你这大着肚子呢,还是别往外跑的好。”若不想见他,也不必拿着挣钱当借口躲出去。 “我是想借着那院子,教弟弟们挣钱的法子,他们不是皇子,将来想必母亲也不愿让他们参与皇族争斗,所以……”更重要的是,感情不顺了,挣点银子傍身养老,能叫人踏实些。 弟弟是个好借口。夜离觞唇角不悦抿直,不动声色地问,“你想怎么做?” “我要把那院子,弄成个博物馆,搜罗天下奇珍物品,也不必太贵重的,重在好看好玩,意义不俗,开馆收费,每人一两银子进去看,身高四尺的孩童或小吸血鬼、狼孩等皆免费。” “这倒是有趣,本王可以……” 她忙打断他,“说了是叫归云和归思去做,我这是教他们历练,你你只管派几个可靠的人给他们即可。” 这挣钱的法子很轻松,也不会被朝堂百官诟病,百姓们开开眼界长长见识,也没什么不好的。 夜离觞心里释然,却还是道,“眼下京城里不太平,过一阵子再说。” 不太平,还能把她的博物馆给炸了?归娴没有理会他的话,兀自将毛巾拧干。 清澈的温水自润白的手背上淌过,她尚未抖开毛巾整理好,眼前突然一暗,唇就被轻轻吻住,绝美的笑颜冲撞眼帘,一瞬间头晕目眩…… “我所做的一切,包括救冷雪橙回京,都是为护我们一家周全,爱妃冰雪聪明,或许今日不明白本王的苦心,将来定会明白的。” 归娴泪簌簌滚下腮畔,默然不语。 不管是利用,还是出于别的原因,她都不想他和其他女人有任何纠葛。 虽然冷雪橙不值得她生气,她还是惧怕,自己因为妒忌,变成自己都厌恶的女子。 金弄月离开后,她花了一整天的时间警告自己,不要做任何愚蠢的事。 她却还是忍不住揣测为何他还不回家,他和那女子会说什么做什么…… 就这样生生煎熬了几个时辰,她觉得自己快要变成铁板上焦糊的鱼肉,被他的吻一碰,凉了的心,突然没骨气的暖了,眼前是他温柔微眯的眼睛,眸光灼热贪婪,惹得她心头微悸。 丫鬟嬷嬷们迅速退下回避,门板恰到好处地吱呀一声,带上去。 她后颈就被箍住,后背被稳稳按住,浅吻猝然变得深沉。 他粗重的呼吸着她甜美的芬芳,心底的思念发酵,膨胀……一发不可收拾。 归娴忙推抵他的胸膛,红着脸儿嗔怒瞪他一眼,细细地帮他擦脸和手。 夜离觞却不老实,任由她摆弄着,视线又绕在她肩头已然歪斜的领口内。 眼前春景旖旎,任他是钢筋铁骨,也抵抗不住。 也不管她手上的湿毛巾,低下头去,就埋首她胸前一阵激吻…… 归娴被他吻得站不稳,双脚也被抱得离了地面,随即身体被放在桌面上,桌上的香炉被他狂肆拂掉,当啷一声摔在地上,惊得她心慌意乱,揪着袍子要躲,却又被他一把扯开…… * 折腾了半晌,两人才进入花厅用膳。 甄嬷嬷在厅堂门口微低着头,见两人十指相扣,顿时松了一口气,这就张罗着把冷凉的饭菜都撤了,重新换上热的。 夜离觞换了一身黑底紫纹常服,归娴那身袍子被弄脏,出来时匆匆换了一身鹅黄的蓝绣裙袍。 一入厅内,归娴就敏感地察觉夜妙戈脸色诡异地沉下去。 显然四公主殿下是猜到了什么,也早已等得不耐烦。 归娴看了眼夜离觞,见他丝毫没把夜妙戈放在心上,无奈地道歉,“叫四皇姐久等了,不知这饭菜是否合口味。” 夜妙戈鄙夷冷笑,“得了!少假惺惺的,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们拥有精纯之血的吸血鬼,从来不吃人来的饭菜。” 第218章 叫他们自相残杀 第218章 叫他们自相残杀 夜离觞却是看都没看夜妙戈,“娴儿,咱们吃咱们的。” 见归云和归思都坐在桌旁,他上前摸了摸两人的头,另一只手却与归娴十指相扣,始终也没松开。他坐下,就顺势拉着归娴在身边的椅上坐下。 “归思,有没有惹你姐生气?” “哪敢?!”归思畏惧地调皮嗔舌。 “姐夫,我盯着他呢!”归云自恃规矩,这到底也不是自己家。 小哥俩见他心情不错,忍不住又探究归娴的脸色。他们不是不知,自打金嬷嬷来过,姐姐就一整天没见笑颜。 归娴拿起酒壶,亲手给夜离觞斟酒,“只喝两杯解乏就好。” 夜离觞却拿过酒壶,也给归云和归思一人一杯,“来,咱们三人喝。” 归娴忙拍他的手,“他们还是孩子。” 夜离觞挡开她的手,“这是果酒,甜的,不过,既然你们姐姐不愿意,一人就只一杯。” 归思和归云乐颠颠地好奇地看酒壶,都想尝尝鲜,一人得了一杯,见夜离觞举杯,两人忙仰头就喝。 “咳咳咳……”归思被酒味呛得小脸通红,却也咂摸出了妙处,酸甜的味道绕了满口,余香无穷。“哎呀,这酒好好喝呀,姐夫,我再喝一杯!” “我也要,我也要……”归云却是个会喝的,在家时,就常常偷喝,一尝这味道,就知是这酒绝非凡品。 归娴气得打夜离觞的肩,“都被你教坏了!谁也不准喝!” 夜离觞无辜失笑,见她命甄嬷嬷把酒壶拿走,忙从椅子上起身,视线就随着那酒壶往外去了。 “哎?别拿走呀……本王这一杯还没喝完呢!” 归娴扯住他的袍袖,命他坐下用膳,“喝酒伤身,多吃菜!”说着,她就可劲儿地夹菜给他放在盘子里,命归云和归思好好吃饭,不准惦记那酒。 夜妙戈不满意被忽视,又喝了三盅血茶,见夜离觞只顾和归娴你侬我侬,不禁愈加气恼。 “老九,你可真沉得住气!” 夜离觞眉头微皱,看了眼忙正襟危坐的归娴,才道,“四皇姐为何事登门?” 夜妙戈重重地放下汤盅,汤盅里鲜红的液体,生生震出来几滴。“你还不知道?皇祖母要让老六当太子,说什么依照长幼顺序……” 夜离觞看了眼被弄脏的月白底的海棠花桌布,脸色就沉下去。这是归娴最喜欢的花色。 他也极不愿当着归娴的面谈封储的事,忙打断她,“皇祖母的确是依照长幼顺序!搁在父皇那边,恐怕也是如此安排。” 夜妙戈没想到他竟也如此想歧视女子封储君,不由得勃然大怒,一掌拍在桌面上行,横眉怒目地暴吼,“若这储君你来当也就罢了,可你都做了些什么?把冷雪橙弄进京城,生生浪费了大好前程。” 归云和归思转脸儿就看向夜离觞,如此尖锐的话题,夜妙戈竟然直接甩在姐夫脸上,真是活腻了! 夜离觞自嘲,“就算我和古云荻没什么瓜葛,怕是这储君之位也轮不到我……” 夜妙戈气结骇笑,咬牙切齿地点头,“没错,轮不到你!若论长幼,该是我这四公主,那个只懂玩女人的老六不过是个混账草包?血族落在他手里,将来少不得亡国。” 归娴默然听着,心头却无半分惊疑,视线落在她一身男装上,忍不住慨然一叹。 这女子,一身清傲,从头到脚都不输男子,却错在生在皇族。 任凭夜妙戈脸红脖子粗地嚷,夜离觞还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给归娴夹了菜放在她面前的盘子里,注意到她唇角沾了菜汁,凑上去便轻轻吻掉。 归娴对上他邪笑的鹰眸,被他突然的举动吓了一跳,却慢半拍的发现,这举动不过是寻常他时常会做的,她脸颊还是不由自主地阵阵发烫,只觉得自己成了他恶心夜妙戈的武器。 怕他再如此不规矩,她忙挪着位子离得远了些。 夜离觞却不羁地轻一勾手,又把她椅子拖回身边。夫妻一体,这么点忙,她该帮忙。 椅子被拖得吱吱响,连带着归娴身子都在椅子上摇晃,归娴又惊又羞,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 注意到夜妙戈一双眼睛快要喷出火来,夜离觞才不冷不热地道,“皇姐,您看到了,我的心都在爱妃这里,实在无心帮衬辅佐谁。您要当储君,可去找皇祖母理论,我皇族律法也没说过公主不能当储君的。” 归娴被他最后一句话噎到喘不上气,却明明只是吃了两口菜而已。 面前的大手,送了汤盅过来,她忙接过来,押了一口,抬眼嗔怒瞪他。 “殿下,少说两句。”这男人,分明是怂恿夜妙戈谋反。 夜离觞拍了拍她的肩,只当没察觉她的眼神,对夜妙戈继续道,“皇姐如此迫切地要当储君,可以搬着律法去皇祖母面前说一说这事儿。若本王当血族王,将来本王的儿子贪玩不成器,本王就叫女儿当储君当女王,至于那些忤逆的臣子,大不了杀光便是。” 归云手上颤抖,打翻了汤碗。 归思筷子掉在了地上。 再看夜妙戈,那椅子竟空了,她人早已不知去了何处。 归娴一掌把筷子拍在桌面上,“夜离觞,你……” 夜离觞继续给她夹菜,唇角浅笑温柔,“他们手上都暗养了兵马,乐得自相残杀就杀去!” 随即,他又警告地拿筷子点归云和归思,“你们两个,可别跟着他们学,子女相残,最痛心的便是当父母的。”他手又落在归娴腹部,“还有你们两个,将来若心思不正,为父饶不了你们!” 归娴明显感觉到腹部一抽,扣住他的手腕,“离觞,他们是你的兄弟姐妹!” 兄弟姐妹?夜离觞看向门外暗黑的天,“从前,他们哪一个把我当兄弟?将来,不管他们谁当上血族王,都会杀了我们,甚至,连你父母和归云、归思也不放过。” 归云和归思看归娴。 归娴沉默半晌,没再开口,亦是无话可说。 她家夫君说的都是事实,却听他这意思,分明是等他们杀完了,再坐收渔利。 * 膳后,夜离觞便握着归娴的手,到花园里散步,顺便叫了归云和归思一道。 天冷得厉害,风也凉,院子里新鲜的花却不少。 下人们不管主子赏不赏看不看的,都会尽心地保持着花圃娇艳,那些稍有凋败之色的,总会及时更换。因此,不管春夏秋冬,这院子总是景色如春。 为迎接夜离觞回府,亭廊上的灯全部点亮,整座院子灯火辉煌,散步的路线倒也刚刚好,避开了琉璃阁和清筱未来住的那座楼阁。 归云和归思裹着银灰的狐皮披风,一大一小,在夜色里,像是两个可爱的雪球。若在平时,两人定嬉戏打闹起来,这会儿当着夜离觞的面,却谁也不敢逾矩。 夜离觞本就不畏寒冷,却还是应景地罩了黑色的披风。 归娴一身雪白,头上围了狐皮抹额,乍看上去,愈加绝艳出尘,仿佛白狐幻成的美人。 一路上,她被夜离觞握着手,暖热的温度,暖得她周身始终未觉得冷,虽不曾多看他,却总觉得他身上似有无数双眼睛看着她,且眸光热得厉害……渐渐地,她身上就不自在,仿若没穿衣服,手心里还出了一层汗,粘着他的掌心…… 所幸他们在前面走着,归云和归思是在后面跟着的,否则,这路她是死活也走不下去的。 夜离觞却似完全没有察觉她的不自在,一路上也没闲着,就随口考归云和归思用兵之道。 一般的统兵尝试,都难不倒他们。两人一路上答得头头是道,归娴忍不住夸赞,却谁也没有得夜离觞半句夸赞。 远处琉璃阁顶部呼啸而过一抹身影,归思和归云只顾得说话,不曾注意,归娴认真听着两个弟弟的答案,也不曾往那边看。 夜离觞却一眼认出,那是不曾离开的夜妙戈。这女人天生多疑,定是怀疑他存了当储君的心思。 他心思一转,就问身后的两个小弟,“咱们换个关于计策的问题。” 归云跃跃欲试,“姐夫请讲。” “你和归思率领十万兵马,去攻打一座固若金汤的城。这城千万年来,不曾有人打败过,城中到底有多少兵马也无人知晓,而城主更是睿智有为,毫无破绽……你们说一说,该如何打?” 两个孩子陷入沉思,归娴也忍不住思忖起来。 四人过了假山间沟渠上的小桥,归思就忙抢言道,“用火攻,在城外拿火油往里灌……” “这法子太狠了,就算占了城池,也被烧得差不多了,得一座空城,有什么好的?”归云驳斥了一番,上前一步,紧跟在夜离觞身后道,“姐夫,我有一妙方。” 第219章 盗用王妃的毒计 第219章 盗用王妃的毒计 夜离觞往前踱着步子,拇指摩挲着掌心里软腻的柔夷,见她也颦眉思忖,似笑非笑地怂恿,“归云,你且说来听听。” 归云已然热血沸腾,仿佛已经驰骋沙场,指点江山。 “先派一人混入城中,抓捕这城主,就如姐姐俘虏冷君诺,擒贼先擒王,届时招降满城,不费吹灰之力。” 夜离觞摇头,“你姐急中生智,解燃眉之祸。你这法子去攻打一座城,只怕偷鸡不成蚀把米,反把自己的小命赔上。” 归思切了一声,“哥,你这个,还不如我的呢!至少,我这边不损兵将。” 归云哼了一声,颇不服气,“真若碰上这事儿,我总有法子保命,定夺了城主的项上人头。” 夜离觞轻咳一声,两位小公子当即噤声。 归娴从旁忍不住羡慕这样强大的气场。 他不在家,遇上小兄弟俩撕逼大战,她扯着嗓子吼得哑了,才能制止他们。 夜离觞见她闷着小火苗,鼻翼微动,忙道,“爱妃,可有什么妙招?” 归娴只当是帮弟弟们解一个答案,沉吟着斟酌了言辞,才谨慎地开口。 “先造谣,说城内生了瘟疫,叫几个暗人伪装成病人,制造恐慌,再将众人视线多线转移,叫大家一位每处水井、每条河、每一口饭菜、每走一不路都不干净,再造出天*怒的谣言,说城主统治不善,气数已尽。 如此,待军心不稳,民心溃散,火烧其粮草,偷盗其银库,叫城内人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步步瓦解,再于城外喊话,说有最好的大夫,可以治疗瘟疫,还有干净的米粮,并宣告我方新城主的仁厚爱民……如此,那座城可不攻自破!” “妙!妙!妙!”夜离觞动容拥住她,狠狠一吻,“爱妃这心思,将来莫要与本王为敌才好,否则,本王也落败了。” 归云和归思在他们身后却又是一阵郁闷,他们可是男人,且是狼人,居然比不上一个人类女子?!尽管这女子是他们的姐姐,也着实折损他们的男子尊严。 夜离觞回眸看两人一眼,“你们那太师太傅的都宣召来,本王见一见,若才学一般,本王给你们找更好的。” “怎能不好?那位太师可是教授过不少皇子的。”归娴这就叫远远跟在后面的乐琴上前,“去叫项易太师过来。” 乐琴不过片刻就奔回来,“太傅今日未宿在府中,今日回家探亲去了。” 归娴倒觉得没什么,太师自打来了,也住了有几天,像是古千绝,出现一时半刻,都要回去探亲大半个月。 夜离觞却冷笑,“这么凑巧?是怕和本王撞上吧!” 归云听出他口气不对,“姐夫和这位太师有过结?” 夜离觞笑眯着鹰眸摇头,“没有,不过是觉得这人笨得有点蠢。” “啊?!”归思骇笑看归娴,“姐,你找那人来,是不是怕我们不够笨?” 归娴哭笑不得,着实猜不透,人家太师先生哪里得罪了夜离觞。 “项易太师长相俊秀,器宇不凡,学识渊博,且鲜少有其他吸血鬼那样阴郁的气质,授课也蛮有趣的,就连那些枯燥地古史都讲得有趣……最重要的是,待人彬彬有礼!” 夜离觞顿时脸色铁青,“爱妃,你这是趁本王不在,相亲来着吧?” “相亲倒是不至于,我姐有姐夫,怎敢对别的男人动心思?”归思大眼睛忽闪着精光,视线在姐姐姐夫之间流转,维恐天下不乱地笑道,“不过,姐夫,你不在,姐天天陪着我们听课,说是监督我们,每次我们尿急,她都舍不得去尿急,那太师一见她在,就嘚啵嘚啵讲不停,还专门拣着姐爱听的宫廷秘史讲……” “归思,你这小兔崽子说什么呢?”归娴火气这就蹿上来。 “我说得是大实话呀!”归思说完,咻——一下,滚雪球似地不见了。 归娴忙求助地看了眼归云。 “呃……那个……”归云无所适从挠了挠额角,尴尬地看着姐姐笑了笑,忙对姐夫解释,“太师讲得的确挺好的,姐姐又痴迷古史,所以……” 这不是越描越黑吗?归娴急得跳脚,“归云你这是胡言乱语!” 归云一脸冤枉,囧得眉头成了八字形,“我……姐!我困了,姐夫,归云先告退,你们也早点睡!” “臭小子,明儿别叫我看见你!”归娴到底是没去追,碍于夫君脸色难看,她不知所措地鼓着腮儿看天,看地,看左,看右,本要逃,却发现手儿还被人家捏在掌心里暖着。 “夫君呀,那个,我……我……我……其实……” 话没说完,她就猝然被打横抱起,她甚至看到雪白的狐皮披风飞,飘旋起的柔美弧度。 眼前物影飞移,定住时,他俊颜近在咫尺,几乎抵触了额头,呼吸都拂在她脸上,四周暖意融融,华艳的帘幕倏然散下来,拢住一方暧昧香浓的暖意,她身子就被扑在了床榻上。 伟岸的身躯悬在她上方,小心地避开她的腹部,骇人的气势,却还是慑人心魄。 “离觞,你做干什么呀?唔……” 他狠狠地吻着她,嗡生警告,“当然是好好罚你!免得你不长记性。” * 马车的垂帘随着哒哒的马蹄声,徐徐轻晃,碧空云影,就在车帘的缝隙间忽隐忽现,朝阳璀璨,一束光正打在车厢内的镶着无数细小紫色珍珠的平底绣鞋上。 绣鞋上面是银白蝴蝶绣纹的紫丁香色的锦袍,孕肚明显的女子,肌肤如冰雪般柔白剔透,慵懒地斜斜歪着,依靠在身穿紫红朝服的男子怀里,猫儿般半眯着凤眸,昏昏欲睡,头上的步摇簪,垂在下去,随着马车的前行,徐徐轻晃。 男子栗发如流水,自肩背流泻下去,妖娆垂于正坐着的的金黄软垫上。 他一手似哄睡孩童般在女子肩上轻轻拍着,一手握着刑部的折子,专注看着。 “娴儿,别睡,天冷,免得一会儿下车着凉。” “嗯。” 一旁的小几上放着瓜果,散发着阵阵甜香,混着两人簇新袍服的幽香,就成了特别温馨甜暖的味道。 归娴翻了个身,勾住他一缕发丝,绕在指尖上,赧然咬着唇瓣迟疑…… 始终看折子的夜离觞,仿佛多出来几双眼睛在看她,注意到她的小动作,笑着摸了摸她的头。“爱妃有话就说。” “午饭你去哪儿吃?” “当然是回家。” “回哪个家?” “说了,城郊那个只是安顿朋友的,当然是有你的地方才是家。” “你既演戏,不用演全套么?” 他点了下她的鼻尖,并没有因她一再的询问厌烦。 “从早上到现在,爱妃问了八百遍,再不放心,爱妃大可拿条绳子,拴在本王腰上,时刻盯着本王。” “倒是不必拴着你,扯着你的头发就够了!”说着,她就扯住他的发丝,牵着他低下头来,在他颈侧狠咬了一记,羊脂玉似地皮肤上,咬出淡淡的齿音…… 他抬手摸她的齿印,皱眉咝了口气,不羁地丢开折子,便捏住她的下颌,报仇似地咬她的唇。 她调皮地捧住他的脸,不准他吻自己。 吸血鬼殿下邪魅地顿时红了眼睛,邪肆地低吼着直往下压…… 归娴被他吓到,惊笑着别开脸儿躲避,腋下却被他偷袭挠痒,“夜离觞,你耍赖!” “敢咬本王,你是还没尝到本王的厉害呢!”他一吻就啄在她腮畔,两人笑闹成一团。 外面的街道上,繁华热闹如寻常一般,行人如织,吆喝叫卖声,淹没了车厢里甜蜜的嬉闹。 突然,马车顶上砰——一声响,两人嬉闹的动作僵停。 夜离觞狐疑抬头看了眼,有什么东西咕噜咕噜从车顶上滚下,落在了车轮旁。 “驭!”驾车的护卫忙收住缰绳。 路旁有女子惊声尖叫躲避…… 夜离觞忙掀开车窗,就见一身穿褐色布袍的男子,正在地上不寻常的哆嗦,四肢瑟缩抽*搐,随即口中泛出古怪的绿色泡沫,一张脸在阳光下灼烧地千疮百孔,龇着的獠牙也已缺失半截,脸上的伤患处冒出森绿的烟雾。 他忙朝车后的护卫命令,“都愣着做什么?救下!” 护卫们上前就拿剑鞘打晕了那人。 路旁店内的掌柜,小二,以及用膳的客人都奔出来,黑压压地跪了一地。 “拜见恒颐王殿下!” “都起来吧!”夜离觞放下车窗垂帘。 归娴忙起身,要和他一起下车,肩膀却被按住。 “在车里等着。” 他独自下车,以手帕捂住口鼻,上前看了看躺在地上的吸血鬼,又抬头望向路旁的宴宾楼二层的窗口,天冷所有的窗子都关着,唯独马车正行径的那一处开着,这设计之人,真可谓用心良苦。 第220章 情敌打死不认输 归娴将车窗垂帘掀开一条缝隙,也悄悄查看着,随着夫君肃冷的视线一道,落在了境况可疑的掌柜身上。 夜离觞沉声审问,“是从那扇窗子里掉出来的?” “是。”掌柜恐惧地噗通一下,又跪趴在地,“可……王爷,小的冤枉……小的没对他做什么呀……前一刻这客观还好好的,店内的所有人都可为小的作证……”说着,他惶恐地带了哭腔,佝偻着脊背,不敢抬头。 夜离觞不耐烦地打断他,“本王没说你对他做了什么,只是要查清原委,人命关天,还请掌柜你想一想在这人掉下来之前,客栈内可有什么异常?撄” 掌柜顿时冷静下来,转头看小二,小二忙摇头,“掌柜的,您别看我呀,这客人给的银子多,您嫌小的手脚不利索,亲手伺候的。” 夜离觞狐疑看横躺在地上的人,衣服虽是粗布的,靴子却是宫里的宫靴,出手阔绰,倒也不足为奇。 夜离觞叫了护卫到近前,“画下这病发者的容貌,拿去宫里查问其身份。” “是。偿” 护卫拿来纸币这就描画,却发现,病发者已然是一副死人模样。 “王爷,这人不太对劲儿……” 掌柜朝那边瞥了一眼,忙道,“王爷明鉴,这客人进门时,好端端的,举止也无异常,坐下就用了两盅花果味的血茶,是小的亲手给他端上的,他还赏了小的一锭金子……还有,那血茶其他客人也有要的,他们都安然无恙呐!” 说着他从怀里取出金子要递上,却突然摔在地上,与前一刻的人一样,浑身颤抖,手脚哆嗦,瘫在地上,就不住的咳嗽,不过片刻,口中就咳出绿色的泡沫来…… 这回大家却看清楚了整个症状爆发的过程,不少吸血鬼恐惧地獠牙都龇出来。 有个背着药箱,戴着医者巾帽的男子,从人群里站出来,对夜离觞俯首道,“王爷,草民是街角药铺的郎中,依草民判断,此等症状,似乎是史书记载的五百年前在东海岸一带的绿腐瘟疫,感染瘟疫之人,无所察觉,病发起来,五脏六腑绞痛溃烂,无药可医。” 此话一出,人群顿时扩散开去一丈远。 夜离觞勃然大怒,弹指便封了郎中几处大穴,郎中瘫在地上,盒子里的药草散了满地。 “危言耸听,惊扰民心,罪无可恕!” 说完,他随即便命护卫将郎中押下。 归娴放下车窗帘,咂摸着瘟疫两个字,顿时忆起昨晚的一幕。 夜离觞偏偏出了那道题考归思和归云,她正提到用瘟疫之说攻城,因想到史书上一些因瘟疫导致城郭大乱的案例,当时不过答题赶巧了。 没想到,竟被人听了去利用。 这人好死不死地,竟摔在她和夜离觞所乘坐的马车上…… 忽想到,第一个毒发之人,在血肉被阳光灼烧的溃烂时,散发了大片绿色雾气,她忙趴在车窗上提醒道,“离觞,第一个人是毒源,那金子上一定也有毒!” 夜离觞自是也看出诡异,也猜到了用这毒计的是何人。 这毒若是毒还好,若扩散成为“瘟疫”,便是他处事不利罪责难逃,上天恶惩之说再降临于新储君夜逍遥头上,真可谓一石二鸟了! 夜离觞挥掌便打出一团火,点燃了地上两具尸体。 “传本王令,火烧宴宾楼!将这郎中押入刑部,给本王酷刑严审,务必抓出幕后真凶!” 经这一闹,马车起行之后,夫妻两人都悬着了心,再没了亲热和打闹的心思。 见归娴脸色苍白,夜离觞忙把她揽入怀中,安慰地轻拍她的肩背。 归娴仍是忧心如焚。 “离觞,你说,会不会是昨晚有人偷听了我们说话?” “是我故意叫那人听到的。” “你知道是谁?” 夜离觞若有所思地嘲讽冷笑,“除了夜妙戈,还能有谁。真是最毒妇人心!” 归娴哭笑不得,“哎?你这是连我也骂了?” “你是答题,不过是纸上谈兵。她却是得了答案借题发挥,且用得还是能扩散的剧毒,不过,她也暂时只能用这一招,你那后面的几招,恐怕她是不好多用的。” “为何?” “京城的城主是父皇,她要做什么想什么,父皇了如指掌,也能凭牵引,掐断她的翅膀,断了她的命。” * 马车一入宫门,便有人冲到了马车前,不等护卫通报,来人便不羁地踩着车辕,就要进车帘…… 车子突然不稳地前后晃动,归娴被晃得差点向后仰倒。 夜离觞忙将她护在怀里,愠怒瞥了眼车帘,挥掌便打过去。 强大的真气却掌控地恰到好处,一股回旋力,竟是隔山打牛,没有冲击到车帘,只冲击到车帘外面的人…… 那人猝然无妨,被打得仰摔在地上,“啊呀”一声痛叫。 “哥,是我!” 归娴愕然看夜离觞,见他脸色越黑,心疼地忙拥住他。 这可怜的男人呐,闹了分家便罢了,这会儿竟连亲弟弟都恨上了! 她到底是做了什么,叫他如此没有安全感? 四目相对,夜离觞动容于她突然的拥抱,归娴却明白了自己为何担心他喜欢冷雪橙。 “觞,我们彼此相爱,你不必担心我会爱上别人,我也无需担心你会爱上别人。” 她握住他的手,按在自己高耸的腹部,在他耳畔低柔细语,“我们和我们的孩子永远在一起。我不希望夹在你和明钺之间,成为你们不快乐的根源,你不开心,我就会不开心。” 夜离觞深幽的鹰眸凝视着她含笑的眼睛,莫名地一阵挫败。 这丫头完全不明白,明钺喜欢她,并不怪她,是明钺天生一只桀骜不驯的吸血鬼,行事乖张贪婪,他掌控不了自己的心,且肆无忌惮,也不想去掌控。 他朝外面唤道,“明钺,进来吧。” 夜明钺不等马车停好,就忙纵身上去。 因多日未见归娴,一进帘幕,视线就盯在她身上,不由得失魂微怔。 因一会儿要下车,归娴正忙着穿狐皮披风…… 雪白的披风,越衬得她一身紫丁香色的锦袍,柔美华艳,异彩闪耀。 绝美的脸儿被雪白的披风帽簇拥,肌肤更如冰雪,大概也是因有孕的缘故,更多了几分神秘的圣光。 她凤眸轻瞥过来,瞳仁淡凉澄澈如点漆,唇瓣更如落在雪地的玫瑰,这惊心动魄地倾世之貌,只看一眼,也足够他回味半生了。 夜离觞见他看归娴,伸脚便踹在他小腿上。 夜明钺跌了一下,狼狈地忙坐好,却一时恼怒地红了脸,“哥,你欺人太甚了!” 夜离觞冷声道,“我有没有欺负你,你自己心里清楚!” “从小到大,我什么都没有,我只有归娴一个!哥,你那么多女人,昨儿又多一个,为什么就不能把这个让给我?在皇族里,人类是可以相互馈赠的,你说我是你唯一的亲弟弟,你说你疼我,你可以把天下给夜逍遥,为什么不能把贺兰归娴给我?” “混账东西!”夜离觞匪夷所思地看向他,“你既然如此说,我们就再也不是兄弟。只要你不怕死,你想要什么,可以和从前一样,来抢来夺,我夜离觞奉陪到底。” “好,这可是你说的。”夜明钺点头,这就看向归娴,扬起唇角。 归娴眉头微凛,忙避开他的视线。这厮自幼没得到什么疼惜,心理阴影比例太重,以暴制暴,可不是好办法! 夜明钺挪近她,尴尬地低下头,柔声道,“刚才听说你们来时遇到一个瘟疫病发之人,你……你们没事吧?” 见夜离觞冷着脸,懒得理会他,归娴无奈地客气颔首,看着车厢的地毯说道,“没事,叫皇弟担心了!” 一句皇弟,将夜明钺了推到了千里之外。他却还是扬着唇角点头,“没事就好,就怕有些人因封储不安分,视你为眼中钉。我哥没了你,还有别的女人,你却只有一条命,无论如何,你要保护好自己。” 归娴思忖着刚才那境况,颦眉道,“眼中钉倒还不至于,不过对方是妄想借夫君的手推波助澜,把事情闹大。” 夜明钺终是听不下去,“你不用夫君夫君的,也不用叫我皇弟,我们还是和从前一样,叫名字的好。” 归娴一阵咬牙切齿。他活腻歪了不要紧,拜托别拖着她一起下地狱好吗? “皇弟,长嫂如母这个道理,你该懂得,请你尊重我些,也尊重你自己。” 第221章 朝他的女人捅刀 第221章 朝他的女人捅刀 夜明钺愠怒阴柔凑近她,本想激她两句,见她清冷垂眼不看自己,悻悻地异常客气地微扯唇角,袍袖下的双拳却握紧到颤抖。 不就是不能叫名字么? “女人,你该知道,我这人素来不喜拐弯抹角,也没我哥那么多花花肠子。我若真不尊重你,早就趁着我哥睡着,切下他的脑瓜子,剜出他俩熊孩子,掳着你去海角天涯了!” 归娴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他既然如此说,定是也早打算过的。 一想到平日凤眸清冷直瞪着他,气到无言。 她也早有应对经验,这种不怕死的厚颜之徒,越是理会他,他便越起劲。 夜明钺看了眼面色如冰的夜离觞,得意笑了笑,又挪近了些,深嗅了嗅绕在鼻尖上的馥郁的甜美,和缓口气。 “今日后宫怪异,所有妃嫔突然升了位分,就连升到不能再升的三位皇贵妃,她们本族父兄也都各升一品。这一切看似是为新储君封赏天下,可前两次封储,也没见闹这么大动静,你去了古云姬那边,自己千万小心些。” 归娴颦眉不展,眸光流转,神情里却并无震惊。 她只是没想到,金弄月会把自己的话转述给古云姬,也着实没想到,古云姬竟真的依了她的建议这样做。 事情也赶巧。新储君被册封,恩赏天下,再加上众人都立功,也该封赏。 不过,若叫旁人知晓,她提了个变革后宫升级规矩的建议给太后,怕是少不了又惹起一阵怪异风波。 夜离觞不愿看她这样心事重重的样子,旁若无人地捧住她的脸儿,让她正视自己。 “瘟疫的事,还有宫里的事,都别管,给皇祖母请安之后就先回家去,盯好归思归云的课业,别叫他们偷懒,免得你父母来了,说我们未尽责教养。” “嗯!”归娴点头应着,乖顺柔婉,小鸟依人。 夜明钺从旁又酸涩撇嘴,却也鲜少见到她这样乖顺温柔。 以前在府邸内,她天天为他生气,气他给哥哥丢脸,气他做事没分寸,气他整天装神弄鬼,就算当着哥哥的面,那眼神里也大片沙子揉不出来似地,处处透着对他的不满意。 而现在,她是全然懒得在乎他的所作所为了。甚至连他好心的提醒,都当做耳旁风了。 车内,气氛微妙。 车外,又有人拦住了马车,且来了不少人。 归娴听到整齐划一的脚步声,就近掀了身侧的车窗帘,见富亦康带着大群护卫上前来,心头隐隐一惊。 “富大总管,就算要迎着王爷,也不该如此兴师动众呀!您这是……” 车下的宫人护卫轰然单膝跪地,“王爷,王妃娘娘,明钺皇子,陛下口谕,宣召三位前去御书房。” * 屹立千万年的琉璃重檐金顶宫殿,在朝阳里,熠彩辉煌,宫廊下门窗里静得肃穆骇人。 林立的护卫比平日多了数倍,每一个都幽冷如尸,隐隐的寒气与陈腐之气弥漫,纵使阳光晴好,也散不开丝毫暖意。 一路上了冗长的台阶,归娴手脚始终冰凉,被夜离觞牵着手,近了御书房,四肢竟也未能暖过来,掌心里还出了一层冷汗。 握住她手的大手,又收紧了几分,自她掌心里,灌入一股真气帮她提神。 几位年长的皇子公主的贴身侍从,都在御书房外候着,个个垂目绷着脊背…… 归娴因这阵仗深吸一口气,对夜离觞欲言又止。 夜离觞侧首安慰地对她柔声道,“不管发生什么事,一切有我!” 归娴却没他这么轻松。 她一个人类女子,除了怀有两个小皇孙,也威胁不到其他人,有杀伤力的反而是他。 “离觞,只怕他们就是冲着你来的。” 夜明钺听不惯两人腻腻歪歪,在前面回眸,“女人,你放心,不管怎么样,他到底是我亲哥,他若出事,我替他去死。” 夜离觞直接泼他一盆冷水,“若真到那一步,就算你有十条命,也替不了本王!” 夜明钺顿时涨红了脸,“夜离觞,你看不起我?!” “的确看不起!有本事你做点让我看得起你的事!” “你等着,我这就去做给你看。” 归娴想开口劝两句,却听她家夫君道了一句更狠的。 “不必如此勉强,没人乐得看,更没人稀罕看。” 片刻后,经过通传,三人一起迈过高高的门槛,夜明钺还压着怒。 御书房内,高高的金雕腾龙宝座上,血族王夜魇怒色暗炽,那气势便叫夜明钺生生把那点愠色憋了回去。 实则,夜魇早已听到两个儿子在外面的争执,也正因如此,看归娴的眼神,才比平日多了几分厉色。 归娴惊觉他的视线,抬眸偷觑他一眼,被那骇人的煞气惊慑,忙又低下头,与夜离觞和夜明钺并肩一起跪下。 这一跪,地上的折子和信件就冲入眼帘内。 她眼前便有一道折子,上面写着,“皇陵山峦北,潼极渊峭壁上裂石塌陷,显现‘天*怒逍遥’四个字,碎石阻断了潼极渊,下游河道骤然断水,牛畜若因干旱有死伤,百姓们饿极之下,恐会闯入大周猎食人类。恳请陛下降旨派兵,清理潼极渊河道,顺天意,安民心。” 折子旁,被撕碎的信上则写,“东海岸边一夜之间,死鱼腐臭,鱼肚泛白,鼠蚁猖獗,渔船被暴风吹乱,排成一个‘怨’字……” 远处的几个折子,虽仅能看到几个字,却无一例外都是怪奇的灾难。 加上宴宾楼突然的“瘟疫毒症”,这计谋,不但狠狠地鄙视了其他皇子们的智谋,还上天入地,横扫六合,直逼龙权。 归娴思忖着,忍不住瞥向跪在夜逍遥左侧的夜妙戈…… 自眼前诸多事端不难看出,这位公主殿下为夺天下,早已密谋许久,且人马遍布天下。昨晚一声令下,今日便捅出这么多事,背后也定然有不少高手相助。 离觞借着冷雪橙放弃龙椅,委实明智,亦是引蛇出了洞,否则,恐怕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了。 正在归娴默默对自家夫君钦佩的五体投地时,却忽听得夜妙戈说道,“父皇,既然离觞夫妻俩都来了,就叫他们说清楚吧!昨晚,儿臣自恒颐王府离开时,亲耳听到,归娴提到瘟疫,攻城,言词凿凿,势在必得。恐怕,归娴不满意父皇另立储君,给离觞想出如此毒计,要除掉逍遥。” 归娴一时发懵,“四皇姐,您可太抬举归娴了,吹牛皮,也该有点根据呀!” 夜妙戈一脸从容,“贺兰归娴,我说的是实情,怎就成了吹牛皮?” 归娴朝着龙椅上俯首,“父皇,归娴这些时日,一直在家安分养胎,莫说昨儿才刚知道六皇兄被定为储君,就算再早几日知晓,也安排不来这么多事儿呀!” “黄蜂尾上针,最毒妇人心!”夜逍遥邪肆冷睨着她,“贺兰归娴,辛姒之死,冷婉妍之死,良贵妃之死,哪一个和你脱得了关系?” “听说,后宫众妃突然全部得以封赏,也是你蛊惑皇祖母。”夜墨渊也火上浇油,“这是等着老九坐上皇位之后,好免了争宠的麻烦吧。如此一劳永逸,恐怕皇祖母也对你钦佩不已。” 他们你一言,我一语,有板有眼,归娴匪夷所思,哭笑不得。 夜明钺想起自己在马车上的那番话,这才明白,她为何无丝毫震惊。 “女人,后宫里的全部封赏,都是你进的言?我得了那院子,搬出恒颐王府,被赐了那几个碍眼的女人,也是你的意思?!” 不等归娴开口辩解,五公主夜菱纱摆弄着自己的帕子,不冷不热地抢言揶揄,“明钺,你整天呆在恒颐王府,不觉得自己碍眼么?贺兰归娴身为王府的女主人,把你赶走,也是情理之中的事。你倒是应该庆幸,这恶毒的女人只把你赶走,而没因为你同样有与离觞争夺皇位的可能,而把你杀了。” 归娴百口莫辩。 对于其他兄姐,夜离觞早已习惯了他们的暗害,反而是夜明钺堪比愚蠢的直率,叫他着实大开眼界。 “明钺,你刚才不是说,做点事给我看么?亏得你一句话,叫大家觉得归娴这无辜的小小人类更该死了!” 夜明钺顿时懊悔自己多言那一句,“我只是想知道,是不是她真的想赶我走!” 归娴看了眼夜离觞扣在自己手上的大手,强硬地道,“是,你在,的确很碍眼。也有损我的清誉,我不想叫夫君难过,所以才把你赶走的。” 夜明钺冷笑,却不是不明白,她和夜离觞为何对他如此嫌恶。 他们是担心,他也搅进这浑水里吧!可,就算他置身事外,夜妙戈等人能放过他么? 第222章 朕没兴趣当昏君 第222章 朕没兴趣当昏君 夜妙戈的确没想放过谁,也唯恐这把火烧得不够旺,朝着龙椅上恳切开口,眼角甚至还滚下两行血泪来…… “父皇,贺兰归娴嫁来之前,重楼皇兄稳稳当了多年储君,我们兄弟姐妹几个偶有不睦,却都不曾如此自相残杀过。而老九和他的三位侍妾远在西疆,虽说清苦,却也幸福和乐。现在有贺兰归娴在,老九变坏,重楼入牢,逸痕立储又被废,眼下轮到逍遥当储君,她又开始兴风作浪。儿臣恳请父皇,处死贺兰归娴!” 夜魇墨画似的剑眉紧皱,血红的瞳仁深如血渊,眼底无甚波澜,心却如明镜。 辛姒作恶多端,残害妃嫔与其他皇子且不说,只差点害死离觞这一项罪名,也足够她在黑棺中煎熬一辈子的。多亏那会儿归娴救治及时,离觞才捡回一条命。辛姒却就此迁怒贺兰家。重楼则完全是被辛姒带入歧途,才毁掉前途。 至于逸痕,一坨烂泥,扶不上墙,愚蠢至极,罪无可恕。 逍遥封储这件事,也能被妙戈强加于归娴身上,这计谋未免太着急,破绽也露太多了! 这一仗,胜负已分,却瞧着妙戈和逍遥,却仍不肯认输。 夜离觞却已然无心恋战,紧挨归娴,抬手环住她的肩,不以为然地从容冷笑。 “四皇姐昨晚不过听了归娴几句兵法之言,就备感威胁,不但筹谋了天下大乱,还捏造莫须有的罪名按在归娴头上!依我看,这罪名似乎还不够重。” 夜魇挑眉,“离觞,你何出此言?” “父皇既然有此一问……” 夜离觞握住娇妻的手,拉到唇边轻吻,俯视着她视死如归的凤眸,宠怜笑了笑。 “我血族千万年来,之所以长獠牙、吸人血、成天下妖孽,被人类与狼人所憎恶,并非上天的旨意,全是归娴所害! 我血族之所以断子绝孙,不是因为作恶多端,受了天谴,也全是赖归娴所害。 照此下去,我血族凭归娴动一动小手指头,就灭亡了,还齐什么家,治什么国,平什么天下? 当然,远的不说,就说眼前,父皇之所以后宫佳丽三千,而不独宠四皇姐的母亲烟妃,亦是被归娴下了毒,毒坏了脑子。 父皇,您应马上宣召御医,治一治自己的脑子。” 归娴不可置信地反扣住扯住他的手,恐慌地看了眼龙椅上的帝王,忙俯首求情。 “父皇息怒,离觞只是……只是被气坏了,他是反击四皇姐,并无冲撞父皇的意思!不管四皇姐说什么,归娴愿意认罪,恳请父皇原谅离觞……” 座上哑然无声,殿内落针可闻,寂静迫人, “哈哈哈……”夜明钺却突兀地大笑起来,笑得前仰后合,“哥,你怎么不对那昏君说,古云姬之所以害母后,也是被归娴所惑?!” 夜魇却脸一阵红,一阵青,气到从龙椅上跳了起来,“明钺,你放肆!” “怎是我放肆?说话的明明是我哥,我不过是笑了两声。昏君,难道笑也犯法呐?” 离觞是因看出胜负,才说那番话讽刺妙戈与逍遥,明钺却是屁都没看出一个,尽是在这边瞎搅合! “你给朕闭嘴!” 夜明钺生生把笑憋了回去,却没了骨头似的歪在地上。 “真正放肆的,是被你宠坏的四公主!莫说归娴没本事筹谋那些,就算有,她如此爱惨了我哥,怎么可能做那些事叫他背负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的骂名?!” “夜明钺,我和离觞的事,用不着你插嘴!”归娴恐惧地忙道,“请父皇莫要怪责他人,只罚归娴就好,归娴可以接受任何惩罚!” 夜离觞看不得归娴卑微地跪趴在地上,把她拉入怀中,耐心等着龙椅上的裁决。 归娴恐惧地拥紧他,脸儿贴在他怀里,听着他的心跳,感受着他的体温,仿佛一只手摸到了地狱大门的门环,一只手还握着大把大把美好的与他长相厮守的光阴。 帝王的一念,可以把她推进地狱,也可以让她回归美好,她憎恶这样被人拎着脖子的感觉。 夜妙戈生怕这一战落败,不怕死地又横补一刀,“父皇,儿臣所言,都是事实。” 夜离觞俯视着面前的地毯,周身杀气笼罩,“夜妙戈,你既如此急迫求死,我现在就可以让你身首异处!!” “老九,沉不住气了?既然你非要围护这个女人,咱们便瞧一瞧,是你一人厉害,还是我们几个联手更厉害!”夜逍遥提了金边蓝袍的衣摆,这就要起身。 夜魇于座上冷斥,“逍遥,你当朕死了?!” 夜逍遥忙又跪回地上。 夜魇眸光复杂地看了眼几个子女,失望地叹了口气,问归娴道:“妙戈说,那瘟疫的法子是出自你之口,可是真的?” 归娴张口,却发不出声音。 没错,的确是她说的。可,然后呢?她不知道如何才能证明自己的清白,也不想把归云和归思牵扯进来。 夜离觞忙道,“四皇姐所言那番话,的确是归娴所说,可归娴之所以那样说,是回答儿臣的考题,父皇若不信,可以宣召归云和归思前来查问。” 夜妙戈不敢恭维地骇笑,“归云和归思那两个小鬼还不是听贺兰归娴的?贺兰归娴要他们怎么说,他们就怎么说。” 夜逍遥则是一副兄弟亲厚地样子,恨铁不成钢地道,“老九,贺兰归娴是妖孽,心肠比吸血鬼还毒,我们是好心帮你除掉她,也好叫你那位漂亮的新侍妾名正言顺的进府呀!” 这回,夜墨渊却没再开口。 归娴看向他的背影,这才明白,夜妙戈设了陷阱,叫夜逍遥误会毒计都是她贺兰归娴所出,而夜墨渊不过是坐收渔翁之利的。现在夜墨渊却为何又闷声不吭,不敢再参与?! 夜墨渊惊觉她的目光,转头看向她,对上她憎恶鄙视的目光,他迅速转开视线。 一瞬间,他想起茉香临终前的一幕,面上顿时褪了血色,苍冷地发灰。 夜魇却又问,“归娴,你告诉朕,为何想到以瘟疫攻城?” “归娴只是借类似瘟疫的毒,制造恐慌,然后配合盗取国库,烧去粮草,不战而胜,如此,可免伤人性命。” 归娴说完,抬头看向龙椅,视线却只敢触及那双龙靴。 夜魇站起身来,踱着步子下了台阶。 归娴眼见着他龙靴停在眼前,手脚又开始发凉。 “不战而胜!的确是妙计。不瞒你,昨晚,朕与皇后担心离觞回家之后,你会为冷雪橙生气动了胎气,所以,也听了你们的谈话,不过,朕一直没有明白,你为何能想出那样的计谋。” “回父皇,归娴平日读史书,因此,看多了争权夺势勾心斗角之术,借天数,劫难,甚至道术等,兴风作浪,收买人心者大有人在,归娴昨晚只是为回答夫君的考题,所以,一时兴起,才出了那样的计策。” 夜魇忽然就笑了,脸色也好转,“离觞得了冷雪橙,你作何感想?” “夫为天,不管夫君做什么,归娴都是支持的。” “你如此说,便是不再相信朕了!朕还没兴趣当昏君。” 夜魇说着,优雅俯身,伸手,抓住她的手肘,稳稳地把她扶起来,随手从袖中取出三块免死金牌,托起她的手掌,亲手拍在她手上。 “这是你皇祖母的意思,你一块,两个孩子一人一块,见此金牌,如朕亲临,对于害你的人,不管是皇子公主,还是臣工草民,皆可先斩后奏。” 归娴着实没想到,自己竟如此安然脱险,还能得了赏。所幸,昨晚她没有因为冷雪橙,和夜离觞打起来,否则,今日真要闹大笑话。 她红着脸,窘迫地忙要跪下谢恩…… 夜魇和蔼地拍了拍她的肩,“怀着两个孩子,别跪来跪去的了,去给你皇祖母和母后请过安,就回府歇着吧!” 归娴担心地看自家夫君,他还跪着呢!她怎能就这样离开? “父皇,离觞他……” 夜魇冷扫了眼夜离觞和夜明钺,“朕都成了昏君,若不真当一回昏君,岂对得起他那一番话?” 说完,他转身坐上龙椅,这便下令,“离觞,你去廊下给朕跪一个时辰;明钺,你去给朕跪一天;墨渊,你跪七天;菱纱,你给朕跪十七天。” 夜菱纱嘲讽地冷瞥向夜妙戈,“四姐,你不是说万无一失么?害得我帮你好说了一番话,竟混了个恶人当。” 夜明钺不服气,“父皇,不公平呀!我们这些无罪地,你都给处置了,夜妙戈、夜逍遥呢?” “押入大牢,没有朕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探视!” 第223章 本王帮爱妃暖腿 第223章 本王帮爱妃暖腿 夜明钺当即拍地叫好,“我心甘情愿去给你跪一天!”说着,他痛快地纵身而起,黑色锦袍烈烈一旋,这就朝外走。 夜离觞也起身,却是握住归娴的手,帮她妥帖收好免死金牌,夫妻俩一起行了告退礼,方转身。 “娴儿,跪了那么久,膝盖疼不疼?” “不疼。”她正说着,双腿却不听使唤地,向前趔趄了一下。 所幸夫妻俩相携,夜离觞及时扶住她,突然就单膝跪下去,一双大手握在她的两膝处,掌心里红光隐现。 归娴心突地乱了节奏,明显感觉到殿内所有人的视线,都盯在了背后。 “离觞……我不疼……你快起来……” 夜离觞抬头,嗔怒道,“路都走不好,还不疼?” “他们都看着呢!”归娴面红耳赤,脸颊上快沁出血来。 “本王不过帮爱妃暖暖腿,也没做什么出格的。” 隔着锦袍与丝裤,她明显感觉到一股沉而缓的力量,阳光般,暖了肌肤和筋骨,和缓了双膝的疼痛,蔓延到四肢百骸,腹部坠坠的重量,也似轻快了许多。 他站起身来,似只是做了一件不起眼的小事,丝毫未觉自己的举动有何不妥。 归娴却分明感觉到,身上似被他摸了一遍,握住他的手,又忍不住因他这样关切鼻翼微酸,眼泪冲到眼眶上,对上他温柔含笑的棕眸,忙又扬起唇角。 她能清楚地感觉到,这男人对她的珍惜,比之前更强烈了。 夜墨渊就跟在后面,视线落在夜离觞搁在归娴后腰的手上,再也挪不开。 那样无限宠怜的姿态,是最寻常的,曾经他也如此呵护过一个女人,惹了满宫女子艳羡……应该忘记的,却总是会被勾起回忆。 夜菱纱经过他身侧,见他直盯着归娴的背影,妩媚斜睨他一眼,“老七,你到底是在思念茉香,还是喜欢上了贺兰归娴?这样走火入魔,可不像你!” “你还是管好你自己吧!” 夜墨渊斥了一句,迈出门槛,就见夜明钺难得端正地跪在门口右侧,脊背挺得如雕塑,闭着一双眼睛,浑然似练功入定,不羁的气势,就像是一股子散不去的气味儿,还是弥漫不去。 夜离觞则跪在两丈外的窗子处,归娴就陪在他身侧,两人柔声聊着什么。 富亦康佝偻着身躯,腆着笑,拿了软垫过去给归娴坐。 夜离觞对富亦康客气道谢,忙扶归娴坐下。 归娴笼着披风和锦袍,姿态有些笨拙,扶着夜离觞的肩臂,慢慢坐下,夫妻俩相视而笑,十指相扣,就那样等着一个时辰慢慢流淌过去。 时间仿佛就在那边加速了,却到了这边,又叫人度日如年。 夜墨渊左右看了看,在门口左侧跪下,无奈地叹了口气,逼迫自己不要再看向归娴那边。 夜菱纱就跪在他身侧,眺望着天际的白云,忍不住又揶揄他。 “茉香一只凶残的吸血鬼,从来没得过父皇的赏识,她对你的爱,也实在不能与人家贺兰归娴对离觞的感情相提并论!还记得当年辛姒害你,无一人站出来为你说话,多亏了父皇护着你才幸免于难。你瞧瞧人家贺兰归娴,离觞不过说错一句话,与父皇起了争执,她就俯首贴地,执意认罪伏法,只求父皇能放过离觞,这才是真爱呀! 若我是男子,此生得贺兰归娴这样一位女子,我便再也不看别的女人。” 夜墨渊懒得理会她,起身就跪到了他最抵触的——夜明钺的身侧。 夜明钺睁开眼,看着他,“嗤——”一声,就笑了。 “夜墨渊,你今儿做得好呀!不过,真像一株墙头草!” 夜墨渊却答非所问地冷声道,“我和她没有任何关系,你这醋如此吃法,有意思么?” 夜明钺顿时恼火,“你哪只鼻子闻见我吃醋了?” “得了,你满脸上都写着呢!” 夜菱纱听得有趣,挪了位置,在两人之间跪下,两人却似哑了,都不吭声了。 只有夜离觞和归娴在那边低低地说着话,不时传来笑声,仿佛春日的燕儿在半空里呢喃嬉戏,听得人心痒难耐。 三人都忍不住朝那边看了眼,就见夜离觞跪在地上,环着归娴的肩把她揽在怀里…… 夜菱纱不自然地咳了一声,夜明钺和夜墨渊忙都转头看向殿前的广场。 夜妙戈和夜逍遥被护卫从殿内带出来,两人倒是都没有吵闹。 皇族里长大的人,傲血也比常人多几分,关起门来自相残杀,砍骨剁头,在人前还是安安静静彬彬有礼的。 见夜妙戈看过来,夜菱纱冷眸别开视线,“明钺,你们家那位珍珠夫人,听说……也是冷家的暗人吧!” 夜墨渊道,“明钺,你可以不必理会她,她是皮痒了,想找揍!” 夜菱纱不以为然,舒服地跪坐着,侧首看夜明钺。 “想起离觞救了冷雪橙回来,再想想那会儿你和珍珠在假山林的勾当,真是比喝了冰冻的血粒子还过瘾。你和离觞,有这笔污点,将来,是谁也没资格登上皇位的。” 夜明钺不羁地道,“管他什么污不污点的,我倒是不在乎什么皇位,我哥铁定是未来的血族王。” 话虽这样说,却一想到归娴一身凤袍的样子,心就痛。 没错,那个景象是他看到过的,正因看到过,才忍不住憎恨师父教了他这一身本事,所幸,他把那老鬼杀了,否则现在更恨地后牙槽刺痛。 夜墨渊道,“这一点,菱纱说的不无道理。皇祖母最近派人重修古氏陵,内里都是纯银封墙,听说是专门为了囚禁冷家和古云荻特意修改的,足可见皇祖母有多恨他们。” 夜明钺:“恨他们就该杀了他们。” 夜菱纱斜睨他,似看三岁的孩童,轻蔑哼笑,“杀?哼哼哼哼……明钺,难道你不知道,在血族,最轻的刑罚就是死亡么?在那座纯银地牢内,穿筋腐骨,无数虫豸咬噬,却又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才是最痛苦的。古云荻要皇族断子绝孙,皇祖母也要冷家和古云荻断子绝孙,哪怕有一人流着古云荻的血,她都不痛快。” 夜明钺素来是胆大的,这会儿,却忍不住头皮发麻。 他侧首视线越过夜菱纱和夜墨渊,看向夜离觞,却忽然又看不透他了。 他是在古云姬的照拂下长大的,照理说,该最了解古云姬才对,而且,他在刑部,也最是清楚冷家人的下场,为何非要与古云姬对着干呢?他这好像是在拿皇位开玩笑,而且,还异常认真的开玩笑。 * 归娴陪夜离觞在宫廊前跪足了一个时辰,夜离觞陪她给古云姬请了安,就去了刑部。 古云姬倒是没有训斥他什么,态度却比从前冷了三分,眼神里还有说不出的失望与疲惫。 夜离觞一走,归娴独自坐在古云姬身边,被她带着镂花宝石护甲套的手轻抚着高高的腹部,心里就嗖嗖地起了一层细细的毛疙瘩。 殿内太安静,静得人浑身发冷。 古云姬慵懒地歪靠在方枕上,半眯着描画凌厉的杏眸,紫红如罂粟的唇满足微扬,“虽然有时候很厌烦人类的心跳声,但是,这会儿却忍不住欢喜这咚咚的声响,他们很健壮,也很健康!” 归娴呼出一口气,慢慢放松下来,“平时被他们踢得狠了,倒是希望他们能消停些。” “将来,这两个小崽子,少不得和离觞一样调皮。” “离觞小时候竟是调皮的?” “不只是调皮,坏着呢!”古云姬坐起身来,“那会儿重楼、逸痕,逍遥他们都欺负他,他虽然个头儿小,却天不怕地不怕,拼了命地和他们打……” 说着,说着,她便又有些疲累似地,长叹一声。 归娴看着她微怔,却是这才明白,古云姬也是打心底里疼爱过离觞的。 只怕是看着那么顽强的小生命,任何铁石心肠的人,都忍不住为之心生怜惜。 “没想到,长大了,还是没一个安分消停的,也从不知低头悔过。到现在还因为勾心斗角被罚跪,哀家管了他们千百年,耗尽心血,如今,哀家这张老脸,也被这些不孝的蠢东西给丢尽了!逍遥当储君的话不过刚说出去,便闹出这样的乱子,所幸还没册封,否则,一场立储,紧接着便是废储,天下人都看足了笑话,百官们明儿又会议论,我夜氏皇族的气数尽了。” 这样沧桑的口气,归娴也曾从她口中听过,却第一次这样清楚地感受到她的绝望与寒心。 她忍不住握住她的手,“皇祖母,您别劳神那些了,这些时日朝堂无事,就多歇息着吧。” 古云姬看着她暖热纤细的手,自嘲地笑了笑,眼眶里就委屈地滚下两行血泪来。 “哀家是最疼妙戈和菱纱的,这么多年她们从没有对哀家说过什么‘皇祖母,您累了,歇息吧’……其他人孙儿孙女竟也不曾说过。” 第224章 小侍妾挑衅上门 归娴安慰地轻握住她的手,笑道,“皇祖母不怒自威,平日他们怕您还来不及,怎敢关心您?就算关心您,您也会以为他们别有居心吧。归娴是没脸没皮,哪怕您厌了烦了,也知道讨好您的。因为归娴比任何人都清楚,在这座皇宫里,其他人都怕您,得了您的宠,归娴便天下无敌,且能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人。” “你这丫头,安慰人也与别人不同。”古云姬欣慰地笑了笑,“当初离觞到哀家面前来,死活要娶你,哀家只当是他喜欢你血液的味道,后来见了你,才发现,你这丫头的确比一般的女子讨人喜欢。” 归娴大方地笑纳这样的揶揄,“父皇说三块免死金牌是您要赏赐归娴的,归娴还未谢恩呢!”说着,她忙跪在地上,郑重地磕了三个头。 古云姬伸手扶起她,和蔼地端看着她温顺甜美的眉眼,莫名地,就越看越喜欢了。 “哀家是怕自己做糊涂事,先给你们母子三人护身符。你嫁来皇族这么久了,你是什么样的人,哀家早就知道了,那三块金牌,是你应得的。撄” 祖孙两人聊得难得投机,古云姬知道她还要给慕凰请安,便催她告退。 金弄月却正进门,眸光尴尬地看了归娴一眼,“主子,皇后娘娘求见!偿” “正好,免得归娴两边奔忙了。宣!” 下一刻,皇后慕凰进门,身后还跟了二十四公主夜虹。 慕凰一身明黄凤凰长袍,冗长的九条凤尾后摆,远远拖曳两丈,夜虹就跟在她右后侧,平日白如雪的脸儿,竟是染了胭脂般嫣红,俏丽的一身绯红百蝶散花锦袍,娇艳地像只立在花朵上的凤尾蝶。 待她们给古云姬请了安,归娴忙下去台阶,给慕凰请安。 夜虹忙道,“九嫂金安。” “妹妹近来可好?” “嗯,与从前一样。近来九嫂没有入宫,虹儿还以为,九嫂生气了虹儿之前与冷雪橙交好,是虹儿糊涂,不知冷家筹谋了那些事,被冷雪橙蛊惑了……还请九嫂不要生虹儿的气。” 归娴从前不知夜虹为何不得归云喜欢,这会儿却是明白了几分。 这女子对人无长情,反而显得夜离觞对冷雪橙的保护,是出自本真的善良了,尽管,那也是利用,却是一举数得。 慕凰见归娴对夜虹格外客气,上前握住归娴的手,“听说归云在王府里课业精进不少,夜虹有几个问题要去请教他,娴儿,你若回府,带着夜虹一起过去可好?” 古云姬笑着道,“自然是好的,夜虹与归云一般大的,之前两人就常来常往的呢!” 归娴只得应了。 慕凰当着古云姬的面这样做,这份默契,足可以看得出,这对儿相互怨恨了多年的婆媳的关系,有了一个异常特别的突破。 夜虹直接点了冷雪橙的名字出来,亦是聪慧过人,分明是提醒她,慕凰为了夜离觞,才这样顺应古云姬叫她和归云和亲的意愿。 “呃……是,母后!” 归娴就带着夜虹出来太后寝宫,刚要上肩辇,偏又那么巧,新被册封的曲蝶和秦梅正到了肩辇前,两人相携从肩辇上下来,这就上前行礼。 两人抬起头来,才注意到跟在归娴身侧的,不是王府的总管丫鬟,而是夜虹,脸上顿时有些尴尬。 归娴见曲蝶是惠姬锦袍,秦梅则是贵嫔华服,忙上前扶住两人的手肘,“两位娘娘错了,是归娴该给娘娘们请安!” 曲蝶诚恳地反握住她的手,“我二位这是拜谢王妃娘娘救命之恩的。” 秦梅也道,“请王妃娘娘一定接受!我二位诚意结交。” 归娴刚经历过一番起落,最厌烦这样的阿谀讨巧。却还是端着合宜的浅笑,俯首道,“二位娘娘不必客气,归娴不过在金嬷嬷面前略提一句罢了,二位娘娘不必放在心上。日后,说不定归娴还有用得着二位娘娘之处呢!” 曲蝶和秦梅相视,眼底光芒热切,却似巴不得归娴尽快用到她们。 “二位娘娘见谅,归娴还有事,先告退!” “王妃慢走!”“路上小心!” 归娴和夜虹坐上肩辇,见两人竟在原地目送她,不禁哭笑不得。 夜虹欲言又止,见归娴凤眸淡笑看过来,才道,“九嫂,我是真心喜欢归云……” “我明白,不过,我希望你不要催眠他让他喜欢你,也不要用你的血液掌控他的心思和喜怒,如果叫我知道你敢伤害归云,我饶不了你!” 夜虹被噎了一下,一时无言,小手揪着帕子,脸色煞白地异常难看。 事实上,她正打算了此次见了归云,拿血液或着借催眠,促成这和亲。 “都说九嫂心思缜密,睿智聪颖,果真一点也不假。” “吸血鬼看似一种很可怕的怪物,心思却都极其简单,说来说去,难逃‘贪婪’二字。” “九哥在九嫂眼里,也是这样的人吗?” “他若不贪婪,又怎会毁掉了我贺兰家与赵家的联姻?” “皇祖母呢?今日九嫂与皇祖母相谈甚欢,不会认为皇祖母也是贪婪之人吧?” 归娴不知道她打了什么心思,只怕这会儿古云姬正听着她们的交谈。 “妹妹难道不知道,背后议论皇祖母,是会被杀头的么?!” 夜虹唇角抽了抽,再也说不出话。 * 入了王府,归云因府里来了一位不速之客,正在气头上。 一听说归娴已经到了门口,就气冲冲地迎出来,蓝绣月白锦袍的衣摆,因为步履匆促,踢得烈烈地响。 他正对归娴叫了声姐,见夜虹竟跟着长姐下了马车,气得就说不出话来。 夜虹却看着他,一脸欢喜羞赧,压抑不住。 “归云,你不想见我的话,我这就回去好了……” 归云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却也清楚,她既然被姐姐带回来,宫里的太后皇后便是下了命令的,否则,姐姐不会做让他不开心的事。 归娴嗔怒握住他的手,“人家公主亲自来看你,可是抬举你了!” “将来这位公主,也是少不得也要养几十个男宠的,我当然是不敢怠慢的!”归云冷言一句,就道,“姐,你快进去瞧瞧吧,我管不住归思,他和冷雪橙打起来了,花错也跟着那个女人一起回来了,正给俩人拉架呢!” 归娴狐疑,“冷雪橙来做什么?” “闹着见姐夫呗!”归云已然被冷雪橙闹得暴怒,又瞥了眼夜虹,“真是物以类聚!越是讨厌的人,越是能聚在一起。” 归娴又严苛瞪他一眼,见他收敛了几分,主动扶自己的手肘,才和缓脸色,握住他的手。 一行人进了王府,绕过亭廊,就见花坛那边已经因为打斗,闹得乱花狂飞,乌烟瘴气。 “住手!” 听到姐姐怒呵,归思纵身落地,收了手上的小弯刀入刀鞘。 归娴不可置信地看他手上的刀,“归思,谁给你的武器?” “姐夫呀!他说你们不在家,只有护卫也不够,怕有人来抓我们,叫我们自己拿武器防身,没想到,竟真用得上了!”归思素来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也压根儿没把冷雪橙放在眼里,纵是花错忙着拉架,也没当回事儿,该打还是照打不误。 花错尴尬地磕了两声,虽说是拉架,却是夹在两人之间挨了不少揍,头发袍子都被不按常理出牌的归思弄得乱糟糟的。 冷雪橙也好不到哪儿去。 这辈子,她自恃淑女,还从没和小孩子打过架。却没想到,自己竟轻敌了。归思这小狼崽子,发起疯来竟不要命似地,把她袍子砍得一道一道的,她忙了半天,力量都打到了花错身上去……这会儿窝火又狼狈,见归娴一身端雅绝美,雍容惊艳,更是妒忌气恼,无法遏制。 “贺兰归娴,我听说因为你的一条毒计,离觞哥哥被惩罚了,我不放心,所以过来瞧瞧。” 归娴若有所思地笑了笑,这口气,哪里是来看她的离觞哥哥的?分明是来教训她这正妻的。 “冷小姐,请问,你是以什么身份来的?!” 冷雪橙看了眼花错,见他平日聒噪的一个人,竟直盯着贺兰归娴闷不吭声,郁闷地只想踹他一脚。 归娴见她看花错,忍不住失笑,“花错是本妃的贴身护将,借你用几天就罢了,你还真当他是你的人呐?”说完,归娴轻斥花错,“在外面跟着不正经的人学得没规矩了?去洗漱更衣,别叫虹公主笑话。” 花错恍惚回过神来,这才注意到夜虹就站在归娴身后的丫鬟堆儿里,忙给夜虹行了礼,这就告退去更衣。 第225章 不要讨好本公子 夜虹忍不住多看花错几眼,不由打心底里暗叹。 花错仪仗十三哥的最爱,从前飞扬跋扈,目中无人,出入亦是比女子还妖娆绝艳百倍,更是不把他们这些皇子公主放在眼里。她犹记得,因一次赶着去给皇祖母请安,不慎误撞了他一下,被嫌恶奚落,着实叫她在人前颜面大跌。 花错察觉到她看自己,疑惑转头,“虹公主还有何吩咐?” 夜虹因他客气的口气,生生愣了一下。 “没……没有了!”当着九嫂和归云的面,她就算记着那点小仇怨,也不好现在清算呀! 冷雪橙却因花错离开,气得直跺脚,这就对归娴气急败坏地怒嚷道:“贺兰归娴,难道你不知道我现在是离觞哥哥的侧妃吗?!这事儿,夜虹也是可以给我作证的,是离觞哥哥亲自跪在太后面前,以破敌功勋换我到他身边的。偿” 夜虹不愿被拖下水,看了眼归娴波澜无惊的侧颜,见归云和归思都狐疑看自己,她忙道,“雪橙,我记得皇祖母答应了叫你当离觞哥哥的侍妾,好像不是侧妃。” 冷雪橙冷笑,“这有什么差别?还不一样都是离觞哥哥的女人?总之,离觞哥哥是喜欢我,才要了我的!” 归娴忍不住失笑。这一类,倒是真讨人喜欢,凭这股子泼辣劲儿,搁在院子里倒是不寂寞。 夜虹却耐心地解释道,“雪橙,侍妾仅仅高于丫鬟一级,侍妾上面还有姬夫人,然后才是侧妃,而侧妃虽在九嫂位分之下,却也得由父皇、皇祖母或母后应了,才能与九哥举行婚礼。七哥,六哥那些侧妃可都是明媒正娶,圣旨赐婚娶回去的,你……没和九哥举行婚礼,算哪门子侧妃?!” 冷雪橙没想到她竟然也落井下石,“夜虹你……枉我把你当姐妹!” 夜虹顿时涨红了脸,“你把我当姐妹,还是仅仅因我公主的身份才接近我?若非九哥疼我几分,你会和我是姐妹吗?” “我是真心待你!” “抱歉,我从没看到过你的真心。” 归娴只当没听到两人的争执,趁着两人说话,以手为梳,帮归思整理着凌乱的小发髻和歪斜的袍子,冷声道,“不管是侍妾还是侧妃,见到本妃,都不用下跪的么?” 归云和归思盯着突然哑然的冷雪橙。 夜虹却看归娴。一人类女子,只平静的一句话,气势竟能震慑一只有精纯之血的吸血鬼,倒难怪九哥喜欢。 冷雪橙暗怒僵持,一双血眸直盯着归娴,死活不跪。 归娴倒也没想难为她,不过是担心自家夫君被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吸血鬼抹黑了清誉。 “冷小姐当恒颐王殿下的侍妾,却不给我这恒颐王妃下跪,便是没把自己当王府的人。如此以下犯上,你不觉得难堪,恐怕恒颐王殿下会觉得很难堪,毕竟,你现在算他的人。 冷家上下刚入狱,父皇母后与皇祖母都在气头上,城中那些因毒兽而战死的士兵的家人,亦是对冷家人同仇敌忾。你今日没得殿下允准冲撞入城,那些城卫定都看在眼里。现在又与归思打架,闹得王府一团狼藉,鸡犬不宁。 这一堆事儿传扬出去,大家恐怕会认定,是殿下故意纵容你,而我贺兰归娴这恒颐王妃,也碍于殿下对你的纵容管不了你。 说来说去,还是殿下给父皇、皇祖母与臣民百姓添了堵,你叫大家如何猜想殿下? 殿下在西疆辛苦那些年,好不容易才有今日。与冷家那场恶战中,他冒死从地宫救了父皇与几位武将,就连皇祖母都打算摒弃血统之嫌让他当储君,他却放弃天下,换你的命,他对你们冷家仁至义尽,皇祖母与父皇对他却失望已极。 冷小姐亦是皇亲国戚,不会不懂皇祖母的一眼冷视和父皇的痛心意味着什么吧? 冷小姐,你若真心爱恒颐王殿下,我希望你能体谅殿下的难处。 今日你说是担心殿下才来的,我贺兰归娴可以告诉你,他安然无恙。 皇上英明,不但没有责罚我夫妻二人,还赏了我和我的孩子三块免死金牌。 想必,皇上亦是惧怕殿下再犯糊涂而牵累我们母子三人,才做此安排。” 冷雪橙被她一番话说得戾气溃散,狼狈地跪瘫在地上。 她也知道自己太莽撞。 她自然不只是看夜离觞这么单纯,她是想知道,夜离觞把她放在城郊是几个意思?! 她以为,他是因为喜欢她才救她,于是天天盼着他去,他却好像彻底把她忘了。 “贺兰归娴,你……你……你要怎么惩治我?” “惩治?”归娴自嘲扯了下唇角,她惩治人的法子有成千上百种,却怎好惩治她?真要惩治了,不知她见了离觞会如何卖弄可怜。 “王妃娘娘……” 亭廊上传来男子低沉的声音。 大家看向那边,便见是一位容貌清俊的男子,他身穿墨兰绣竹曳地锦袍,一身儒雅的打扮,却因太过高大俊秀的身躯,难掩霸气刚烈,那样恭谨低着头,亦是不卑不亢,器宇轩昂。 归娴客气地笑道,“项易太师,你几时来的?怎不叫丫鬟通传我一声?” 冷雪橙看向那男子,心头一阵惊愕,迅速低下头,避开了男子看过来的冷厉目光。 项易道:“臣听王妃娘娘前一刻说话,听得入神,不敢惊扰。娘娘说的句句在理,不过,看样子,冷小姐似乎没有听进心里,不如,王妃娘娘就罚她在王府的浣衣房当丫鬟,多磨砺磨砺,也免得她再到城内冲撞百姓。” 归娴挑眉笑了笑,却觉得这并不算什么惩罚。 “项易太师有所不知,我王府的浣衣房是最金贵安静之处,且不是用来惩罚人的,里面的丫鬟嬷嬷都是本妃亲自甄选,个个心细如尘,耐心聪敏,心地善良,看冷小姐……不够格入浣衣房。” 冷雪橙几乎被气歪了鼻子。她一个冷家大小姐,怎可能连浣衣房都不够格? 项易尴尬地思忖道,“那么……叫她到膳房当个粗使丫鬟也好。” 此话一出,大家都看向归娴。 归思忍不住道,“姐,叫她去扫地打水,还能有点用处。” 归娴拍了拍归思的肩,却只觉得眼前的项易太师越看越不对劲儿,而且,这人分明是在围护冷雪橙。 “膳房更不可,若她妒恨本妃,给本妃下毒,伤了两位小皇孙,项易太师可担待得起?就算她不懂那些毒辣招数,万一在本妃与殿下用的饭菜里吐口水,太师叫本妃如何能安心用膳?” 项易哑然片刻,又建议,“……可以叫她照顾满院的花草。” “冷小姐金枝玉叶,素以人血为食,怎懂照看花草?本妃知道太师宅心仁厚,怜悯冷小姐,不过,这种事,太师还是不要插手了,本妃不是那种喜欢动用酷刑之人,您且放心。” 项易被她用了一个“您”字,顿时脸色透出几分暗黑的青色。 “王妃娘娘,臣没有围护谁,只是想为娘娘分忧解劳。” 归娴懒得与他争执,看了眼远处的琉璃阁,侧首命令,“木槿,木莲!” “奴婢在!” “你们把冷小姐送到琉璃阁。那琉璃阁本是为冷琉璃所建,冷家这一出事,那座楼阁,怕是要闲置了,就把冷小姐先送过去吧。没有本妃的命令,冷小姐暂不得出楼阁,待王爷回府再做定夺!” “是!” 冷雪橙安了心,看向项易,见他眨了下眼,便起身跟着木槿和木莲去了。 归娴只当未察觉两人的微妙,便叫嬷嬷带归思去更衣洗漱,命小厮们清理庭院里被打烂的花盆。 归云道,“姐,这些东西就该留着,等姐夫回来,好叫他亲眼看一眼,他救了个什么人!” 夜虹忙点头,“九嫂,归云说得对,冷雪橙绝非善类,您那一番话,虽说让她低了头,只怕她心里还恨着。这堆东西叫九哥看到了,保管他后悔到吐血!” 归云不悦地侧首看夜虹,夜虹悻悻抿唇,避开他的视线。 “公主不必为讨好我出卖朋友,你越是如此,我越是看不起你!” “我……我没有讨好你,我是真心讨厌冷雪橙。” “那我就更不可能喜欢你,明知道讨厌她,还与她做朋友,虚伪!” “贺兰归云,你……” “我爹是无疆,我不姓贺兰!” 归娴倒是没把两人的争执放在心上,她不着痕迹地看了眼项易,正见他低着头正若有所思。 “太师今日要讲什么?” “呃?”项易回过神来,“今日讲为政之道!” 第226章 你让我成了帮凶 第226章 你让我成了帮凶 片刻后,一行人在王府养心阁的书堂内坐了。 养心阁是夜离觞特意为两个孩子准备来授课练功之处,楼阁上下,有琴房,书堂,画堂,练功房,武器室。 书堂位于一层,宽大的水晶圆窗外,小湖覆了一层薄薄的冰,镜面似地,映着琉璃般湛蓝的天。 怕归娴冷,甄嬷嬷命丫鬟嬷嬷们,忙端来四个炭炉暖着室内。 归娴笑道,“嬷嬷,这边连着温泉池,有地暖,不会冷的。” 甄嬷嬷揶揄道,“王爷怪罪下来,奴婢可担待不起!” 归娴嗔笑等她,却想到夜离觞生气的样子,再没多言。 炭火噼噼啵啵,只听声响就叫人觉得暖了。 窗前两个半人高的花瓶内,梅花花枝上,花朵沁香,绕在书香里,形成一种特别令人安心的味道。 甄嬷嬷又命人端来果点备着,就放在归娴手边的茶几上,又给归云夜虹等人上了血茶。 夜虹就忍不住开始喜欢这里。 太师桌案位于正东的台阶之上,阶下是排成两排的四张桌案。 西墙便是一排书架,上面是归云和归思近一个月来,必须读完的书。 夜虹见归娴在靠近炭炉的圆几旁坐了,她便忙在挨着归云坐下,却屁股都没坐热,就被归云嫌弃。 “归思最不喜欢别人占他的位子!” 项易正在阶上的桌案旁,准备手札授课,听到归思已然走到廊下,他看了眼夜虹要起不起的姿态,也不禁为难。 她到底是公主,坐在公子后面的确不合适。“虹公主,不如……您与王妃娘娘一起坐吧!” 归娴忙叫甄嬷嬷备了位子给夜虹,嗔怒看了眼一脸别扭的归云,见归思进门坐下,就挑刺似地嗅自己的桌案,不禁哭笑不得。 “归思,你嗅什么呢?” 小家伙揉了揉鼻子,“姐,我这里怎么一股子脂粉味儿?不是说叫丫鬟们擦干净吗?为什么总有怪味?” 归云手指向夜虹,“是……” 归娴轻咳了两声,“是我刚坐了一会儿。”忽然想起什么,她忙转开话题,“虹儿,你不是有问题要请教归云么?怎见了他也不问?趁着太师尚未开讲,先解决你的问题吧。” 归思看夜虹,又看归云,好奇地忘了桌椅上的脂粉香。 归云歪靠在圈椅的椅背上,冷睨夜虹,“不过是来见我的借口吧!” 夜虹脸儿一阵红,一阵白,小手搅着帕子,有些羞于开口。 归娴笑着打趣道,“若真没问题就罢了!当是开个玩笑。” “九嫂,我有……我倒是真有一个问题,只怕归云现在怒火攻心,不肯给我一个满意的答案。”夜虹说着,忍不住偷觑归云的脸色。 归云下巴不屑地微抬。 “你且说,我一定认真作答。我若答不好,这里还有太师,我姐,以及甄嬷嬷,乐琴,乐棋。她们每个人也都能给你答案,就怕你的问题是为了敷衍我才出的。” 夜虹沉了沉气,端起茶盅,押了一口血茶,“有这么一位孤苦的女子,她家中父亲严苛,且对她格外疏远,母亲又众多,兄弟姊妹更是对她欺凌不断……” 听到这里,归娴忍不住看夜虹,注意到归思要开口,她忙抬手制止。 归云在椅子上也坐正,隐忍深吸一口气,腮骨未动,强忍着没有打断夜虹。 夜虹看他一眼,继续道,“这女子因亲生母亲早亡,几乎是被祖母扶养长大,多年来她看尽家族人脸色,苟延残喘,只为得一真心人。无奈,当她真的遇到这样一个男子,他却拿她当厉鬼色徒看。 如今她已至婚龄,祖母给她两条路:一条远嫁狼族,做嫔妾;一条远嫁孔雀王朝,当一位长公主嫡子的夫人。这嫡子,便是她喜欢的男子。 如今女子看破,原来祖母也不曾疼爱过她,不过是凭她远嫁,换取家族霸权。 可她不愿远嫁狼族,她该怎么办才好?她能嫁给那位不喜欢她的男子么?” 归娴听得不由唏嘘,亦是早知夜虹身世可怜,见归云也怜悯地看夜虹,她心沉沉坠得有些痛。 这姻缘,是血族夺取霸权的一条捷径,却也是这女子自救的一条路。 她不希望弟弟因为怜悯,致使母亲、无疆和舅舅,外婆,身陷囹圄。这女子,被古云姬掌控,时时刻刻都存在危险。 归云思忖片刻,却道,“你回去吧,去对你祖母说,你可以嫁给我!” 夜虹惊得站起来,却是惊大于喜。 归娴厉声呵斥,“归云,你胡闹……” “姐,我娶他,如姐夫救冷雪橙,如寻常人救溺水的猫儿狗儿,只是单纯想救一条命。她若有朝一日爱上别人,或者我爱上别人,再分道扬镳也不迟。当然,她也可以在嫁入孔雀王朝之后,从此远走天涯!” 夜虹激动地上前,突然就抱住他,欢喜地转身就跑出去了。 归娴却高兴不起来。若一个人救下狗儿猫儿,会异常珍惜那悉心救下的小生命。 将来日久生情,少不了出大麻烦。 她本来能接受冷雪橙暂住府里,现在,却有些忍不下去。 端详了归云片刻,她脸色苍白地扬了扬唇角,“真要喜欢上,也没什么,更何况,她比小狗小猫好看,而且,人也聪明,还懂得讨你的喜欢。你们听太师授课吧!我去给娘亲写信报喜。” 无人注意到她袍袖下的手在颤抖。 一众丫鬟嬷嬷跟着归娴朝外走,经过归云桌案前,都暧昧地俯首笑道,“归云公子大喜!” 归娴见项易笑得不太自然,提醒道,“太师,你今日给归云讲一讲血族的婚俗吧,免得他婚礼出糗。” “是,王妃娘娘!” 出来书堂,见木槿气呼呼地经过,归娴忙叫住她,“木槿,怎么了?” 木槿正是等着她出来,才故意经过。 她忙上前道,“主子,那女人……冷雪橙,她直打听您和殿下的事,还有,她要吃……要吃……要吃的东西我们王府里没有,她便命奴婢去抓,奴婢不肯,她就砸那楼阁里的东西。” “她要吃什么?” “幼子之血!”木槿厌恶说着,抬头看了眼归娴,“她说那东西能养颜,可永葆她青春貌美,永生永世得殿下喜欢。” 归娴只觉得腹部一抽,忙抬手按住肚皮。 “冷家从前养了不少幼子么?” “主子还不知道么?冷家素来做这种龌龊事做得不留痕迹,不过,刑部彻查冷家,却没有查到什么幼子的尸骨。” 归娴心头微动,就想到了那龙王鲸骨下的暗道机关,当时夜离觞却阻止她进去……像是生怕她发现什么不该发现的事。 “木槿,带上冷雪橙,叫上花错、木莲她们,多带几个可靠的护卫,咱们出去一趟。” * 窗外暮色四起,夜离觞还坐在刑部的议事堂的正椅上,处理着堆积如山的折子,往来的官员或有事承禀,或是来送折子……事情仿佛永远也处理不完。 想起应了归娴要早点回去用膳,他朱笔在折子上微顿,她坐在饭桌前苦等的情景,就真实的浮现眼前。 这一晃神,更漏那边就叮咚一声响,一旁服侍的侍从准时提醒道,“殿下,时辰到了,您该回去用膳了。” “把折子收进箱子,带回王府批阅。” “是。” 外面的护卫在这时奔进来,单膝跪下通禀,“启禀王爷,王妃娘娘驾到!” 夜离觞疑惑,正要问哪位王妃娘娘,却清晰地感觉到,自家妻儿的牵引力近在咫尺。 他忙起身,下去台阶,“娴儿,不是说了叫你在府里呆着吗……” 外面进来的,却不是归娴,而是木槿和木莲,两人拿麻袋盛了一堆东西,进门就哗啦一声,倒在了地上,是一堆白骨……孩子的,小小的骷髅头,臂骨,腿骨,森白纤细,直滚到他的脚边。 随即,花错进门,外面抬进十几个担架,在堂内一字排开,都是孩子的尸体。 夜离觞无法看这些东西,心沉重地咚——一声,落进了地狱里,意思声响也听不到。 廊前的罩着雪狐披风,身穿香芋色锦袍的女子,脸色苍白地死死盯着他。 “夜离觞,若非你的侍妾执意索要幼子之血喝,我也找不到这些尸骨。在你眼里,她喝那些只是寻常的小事,是吧?” “娴儿,你听我解释……” “你解释?哼哼……”看到这些尸骨,她才明白,为何他不允许她叫归云在那里办一个博物馆。“夜离觞,如果那暗道在我和花错、明钺闯进去的那一天打开,还能救出一些……是不是为了你铲平冷家的计谋,你什么人都可以利用?你也让我成了害死这些孩子的帮凶!” 第227章 别弄脏本王府邸 归娴急火攻心,强撑着一口气语无伦次地说完,整个人似被抽了骨架,就向后仰倒。 “娴儿……”夜离觞一口气哽在喉头,身躯飞速一闪,在她落地之前,迅疾捞住她。“传大夫!” 门两侧的护卫忙大叫着“传大夫”,匆匆奔了去…… 木莲木槿等人都恐惧地跪在地上,却都想起了当年夜墨渊的侍妾茉香流产之后,所有下人被肃清的一幕撄。 “万一娘娘没了孩子……”木莲捂住口鼻,颤声说着,看木槿。 “混账话!没见血,怎么可能没了?”木槿虽是这样说,却还是忍不住查看归娴前一刻所行所站之处。 夜离觞抱着归娴进了后堂,把她放在靠窗的罗汉榻上,大掌按住她的腹部,确定孩子心跳还在,才让到一旁。 护卫们做事谨慎,通传过来的大夫,都是医术精湛的军医偿。 他们匆匆背着药箱赶过来,见夜离觞摆手,忙收住行礼的动作,把药箱放下,聚拢上前,见躺在榻上绝美如仙的女子是恒颐王妃,皆是骇然变了脸色。 一群吸血鬼,平日见到血液甜美的女子,该是迫不及待地上前的,他们却如看索命怪物似地,看着归娴。 夜离觞知道他们恐惧什么,忙道,“和你们无关,你们先诊,太后和皇上、皇后尚不知情,就算太后问起,也由本王担着。” 大夫们这才在归娴手腕上垫了方帕,挨个探了脉,五六个人皆是确定了胎儿无恙,才放下心来。 夜离觞看他们的神情,已然猜到大半,却还是忍不住担心,“王妃怎么样?” “王爷,王妃娘娘无碍,只是晕倒了,两位小皇孙似乎受了惊吓,不太安稳。卑职等开一个安神养胎的房子,调养几日便好了。” “有劳。” 大夫们行礼告退, 夜离觞叫他去开方子,转头朝外堂命令,“花错!” 花错忙进来,不等他发问,就道,“冷雪橙画出了所有暗锁钥匙的图案,不过因钥匙图案太复杂,铁匠只打了一块出来,其他几个门还没打开。虽然听不到清晰的动静,不过地道里,有撞击声,那些毒兽应该还有活着的。” “冷雪橙为何会与归娴在一起?不是叫你盯紧她吗?”夜离觞震怒一脚,踹在他的腹部。 花错被揣得趴在地上,却只觉得自己活该。 “冷雪橙听说你被罚跪,闹着要去王府。我没想到事情会弄成这个样子。”花错就怕他怒极之下,把自己赶走,忙道,“救回冷雪橙的是殿下您,事情还没结束……” “事情的确还没结束!如果冷雪橙给错了钥匙,你和归娴早就被那群毒兽撕咬得尸骨无存!” 花错自责地涨红了脸,抽剑就要自裁谢罪,手上的剑又被突然冲进来的十三皇子夜璞踢开…… 他不可置信地看了眼夜璞,俯首贴地,一句话都说不出。 夜璞惊魂不定地单膝跪下,“九哥,冷雪橙是您的女人,她要兴风作浪,也不能怪在花错头上吧!再说,是九嫂执意救那些孩子才去的……” 夜离觞狐疑打量着他一身便服,“你怎么来了?你又怎么知道这些事的?” 夜璞尴尬地抬不起头,眼角余光看了眼花错,道,“我……怕您迟早有一天杀了花错,所以一直派人暗中跟着他保护他。” 夜离觞差点被他气厥过去。“十三,你……你叫我说你什么好?” “九哥,我不是因为别的情愫,只是因为,知道自己当初做错了一步,拿花错当兄弟。” “哼哼,皇祖母最好也相信你这番话!”夜离觞懒得理会他们之间的事,他敛怒,又冷静下来,却的确也怪不着花错。“冷君诺可去看过冷雪橙?” 花错忙道,“冷家余孽一个都没有出现。或许,他们都太清楚,冷雪橙没什么大用处。” 夜离觞若有所思地看他一眼。却是一眼就看出来,花错在那边并没有认真了解过冷雪橙,早知如此,该叫泓一过去。 “冷家只有冷雪橙熟知《毒兽秘籍》和那条暗道的几个钥匙,其他人手上已无兵可用,他们不指望她,根本救不出冷家人。” 花错这才明白,他为何执意救冷雪橙,“殿下该把这些话告诉王妃娘娘。” “归娴相信本王,无需本王解释。”夜离觞在罗汉榻边坐下,握住归娴的手,不耐烦地看了眼夜璞,“还跪着做什么?给本王滚出去,把冷雪橙叫进来。” 花错出去,冷雪橙随即进门,已然有些迫不及待。 见夜离觞坐在榻边,握住归娴的手,面色还算平静,顿时又有恃无恐地骄狂嗤笑。 “贺兰归娴不是自恃厉害么?这么不经吓呀?真不知道离觞哥哥你喜欢她什么?” 夜离觞憎恶看她一眼,“你不知道孕妇最忌讳恐吓吗?” 冷雪橙上前,鼻音浓重地无辜撒娇,“这就叫恐吓呀?我可是一番好意!” “怎本王看不出这是好意?” “她把我安排在琉璃阁,给了我天大的面子,我自当回报她,让她立一功呀!我要喝幼子血,谁知道她那——么——聪明,竟然一下子想到龙王鲸骨下的暗道。” 她口气夸张地比划着归娴的聪明,一脸轻蔑鄙夷。 “离觞哥哥,我可是说了,我不知道怎么进去,可她非逼着我把钥匙画出来的。一进那里面,看到那些小骷髅小尸体,她整个人就傻了,还为此和离觞哥哥你大发雷霆……” 夜离觞听着她一番洗脱嫌疑的辩解,却异常清楚,归娴之所以把冷雪橙放在琉璃阁,是怕她到处乱跑闯祸。冷雪橙却压根儿没把她的苦心,当成好意。 冷雪橙上前,就伸手妩媚地推他的肩。 “离觞哥哥,您看看清楚,在她心里,到底是你重要,还是那些死掉的小东西重要?她不知天高地厚的把尸体都抬了来,这分明是打你的脸,我看,她根本就不爱您!” 她话音刚落,就听得自己的两个膝盖咔一声闷响,身体在锥心刺骨的剧痛中失了支撑,猝然无妨,跪瘫在地上…… 她强忍着痛要抬头,头顶上霸道地罩了一只大手,吸纳她周身的血脉。 每一条血脉的力量像是喷薄的火山,形成一股回旋的气流,绕过她周身,直向上汇入夜离觞罩在她头上方的掌心里。 “不——不——不要——我知道错了……离觞哥哥不要……” 转瞬她似苍老了十岁,容颜褶皱,发丝枯槁,身子瘫在地上,再也无法挪动。 夜离觞收掌,清绝俯视着她,“你的武功和力量,我暂帮你存着,等到哪天冷家余孽全部落网,我再还给你!”说完,他朝门外命令,“来人,把这女人关入刑部大牢!” 冷雪橙被两个护卫拖了起来,仍不甘地扭动身体嘶叫,脸上青筋崩突,丑陋地全然辩不出前一刻的清丽模样。 “不……我宁死也不入大牢……” 夜离觞懒得再看她,转身,帮归娴轻轻整理着鬓边的发丝,冷声道,“冷家那群余孽,也许会更喜欢挑战刑部大牢。” 冷雪橙却压根儿不理会他的计划,“不,我是你的侍妾,我要去琉璃阁!” “本王可不想冷家人弄脏本王的府邸!” “可你给冷琉璃建那座琉璃阁……”她在琉璃阁里虽只带了一时半刻,却如进了仙宫楼阁。 “本王的确允了,不过,本王从来没说,会让她住!那座楼阁,是将来,本王送给女儿的礼物。” 冷雪橙怔然,眼底赫然冷如死灰,任由两个护卫拖着她朝外走。 听到外堂的门板被关上,夜离觞无奈地叹了口气,俯首,耳朵贴在归娴的腹部,轻声道,“为父不是故意的。如果为父早知冷雪橙有那暗道的钥匙,事情绝非这个样子……你们原谅为父,好不好?” 归娴睁开眼睛,不动声色地看着正与她腹中骨肉说话的男子,她也想相信,他是无辜的,却又太清楚,他并不无辜。 在他坐正之际,她忙又闭上眼睛。 * 归娴清楚地知道,自己是如何被夜离觞抱进王府的,也知道他如何喂她喝药,如何喂她喝粥。 一整晚,虽是始终闭着眼睛装晕,却无数孩子的尸骨在眼前晃,一想到自己在那龙王鲸骨下来回地走过几次,她便恨不能砍自己几刀。 半梦半醒之际,一双手臂抱紧她,细细地吻贴上脸颊,啄着她眼角的泪,宽厚的胸膛暖着她,默默安抚她恐惧颤抖的身子…… 早上睁开眼睛,枕边人已经离开。 她自纱帐内坐起身来,看着一旁枕头上似在微笑的两个戏水鸳鸯,脑子里空空的,发现自己蠢得可笑。 她身处地狱,怎能叫地狱里的魔鬼们变成天使?说不定,皇宫里也藏了那样的龌龊之地。 恍惚之际,忽听到窗外有动静,是一阵孩子的哭喊声,撕心裂肺,似正被毒打。 第228章 殿下不适应冷战 归娴头皮森麻,本能地掀了帐帘,鞋子也顾不得穿,被那声音牵引着,慌不择路地忙奔出去,心里勒了一根弦,只想救那孩子脱险撄。 甄嬷嬷正带着丫鬟要进门,被她撞了个正着,所幸被后面的乐琴扶住手臂才没摔倒。 归娴顾不得道歉,拖着腹部狂奔前行,双脚踩在冰冷的地面上,刺骨的凉意从脚底直袭周身…… “王妃娘娘,您这是怎么了?” 丫鬟嬷嬷们顿时乱成了一团。 归娴循着孩子的哭喊声奔进后花园,到处寻找,发现院子里移植来了大片海棠花树,尚未到开花时节,看着格外新鲜,树下的泥土都是翻新的,花坛摆满了新开的花,假山林内清溪泻雪,再走便是白石拱桥……忙于清扫庭院的小厮护卫们见她衣衫不整,都慌地跪下,不敢抬头。 “是谁在毒打孩子?本妃不是下过命令,不准毒打体罚任何人吗?” 众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忽想到什么,她又忙朝着归思和归云居住的院子奔去。 雅致的月洞门内,庭院宽敞,太师项易正坐在亭子的石桌旁,看归云和归思练剑……他入定了似地,看得异常专注,丝毫不曾察觉归娴靠近。 照理说,一只吸血鬼的听力不该这样迟钝的偿。 “项太师?” 项易怔了一下,转头,见她衣衫不整地上前来,视线在她丝袍上微顿,红着脸忙起身恭谨看着地面,俯首行礼,“王妃娘娘,您这是怎么了?” 他一开口,似某个电台频道被突然掐断,孩子的哭声便没了。 归娴四处看了看,视线落在归思身上,那娇小而健壮的小人儿,正拿着夜离觞给他的小弯刀,一招一式大开大合,丝毫不逊于归云。 归云一身秀雅的月白锦袍,亦是完好无损。 她忙逼自己冷静下来,“太师没听到孩子的哭声吗?!” “没有啊!”项易无辜地笑了笑,“娘娘不会是怀疑,微臣打骂了两位小公子吧?” “太师是教导皇子公主们的,又常给父皇出谋划策,是宫里最德高望重之人,怎可能会做这种事呢?可能……是我的幻觉吧!” 归娴不愿两个弟弟看到自己失态的样子,忙提着裙裾转身朝前院走,却见甄嬷嬷拿着她的绣鞋,恐慌地就站在不远处,似生怕她做出什么更出格的事。 “我没事!”她低声说了一句,就扣住甄嬷嬷伸过来的手,不准她弯腰服侍,她接过鞋子搁在地上,忙伸脚踩上去。 甄嬷嬷也不敢叫别人碰她,忙命令,“乐琴,去传话给木槿和木莲她们,叫她们查一查府里有没有藏孩子。” 项易目送主仆几个人离去,眸光阴沉微黯,坐下来,看向归云和归思,轻轻一扬唇角,俊朗的脸,又暖若旭阳了。 * 归娴洗漱后,坐下来用膳,就听外面通报,“王爷回府!” 庭院里,美若仙境的晨曦薄雾里,夜离觞匆匆穿过庭院疾步如风地行来,他的铠甲上还有血痕未擦干净,天神般霸气凛然的男子,因那血痕,多了几分邪魅之气。 五官立体绝美的俊颜,似薄雾里的花,叫人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 他进门,便血眸艳红地忧心忡忡地打量她。 归娴忙站起身来,张口欲言,却到底又把话咽了回去。 夜离觞因这样静冷的生疏,不自然地咳了一声,忙道,“坐下快吃吧,本王去换身衣裳就出来。” 甄嬷嬷看了眼归娴,知道她还在别扭,忙跟着夜离觞进去,归娴见木槿、木莲等人都在门口探头,知道她们少不得被古云姬和慕凰查问,只得也跟进去。 甄嬷嬷似故意地深深看了她一眼,一边拆解夜离觞的铠甲,一边关切地道,“王爷铠甲上怎有血?” 夜离觞却答非所问,从镜子里看着进来珠帘的倩影,道,“你不是想叫归云和归思去龙王鲸那院子里开设一个博物馆吗?现在可以去开了,本王选了五十人给他们,需要银子从库房里支取即可。” 归娴默然看着他更衣,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是跪下去无声地谢恩行礼。 “爱妃免礼!” 甄嬷嬷从橱柜里拿了锦袍递给夜离觞,他穿着贴身的内衫,接过袍子,兀自穿着,脸上却难掩落寞。 他当然不是特意回来叫归娴服侍更衣的,是因感受到她和孩子们受惊的牵引才疾奔回来的。 因平常他每次更衣,她都坚持亲自服侍,而每次,两人都有说有笑,亲亲我我,太过美好温暖,突然剔除了这一点,他忽然有些不适应,手脚都隐隐发凉。 甄嬷嬷命丫鬟把铠甲拿下去清洗,上前帮忙,却被夜离觞制止。 夜离觞没话找话地问,“府里有什么事么?” “早上,王妃娘娘听到有孩子的哭声,奴婢派人搜查了一遍,王府上下,除了归云和归思公子,再没其他的孩子,也没有孩子挨打。” “嬷嬷,我没事,歇息两日就好了。”归娴说完,转身出去。 她坐回餐桌旁,脑子里,心里,乃至整个身体,都空寂寂的。见归云和归思进门,忙又扬起唇角。 内室,甄嬷嬷见夜离觞看着镜子呆怔了一下,只得对他道,“王妃娘娘说她没事……” 夜离觞尴尬地笑着哑声道,“嬷嬷,我听到了!” 甄嬷嬷见他笑比哭还难看,心头一阵无力。 “王爷,您多担待,娘娘只是一时在气头上,她会想明白的。” 夜离觞摇了摇头,却太清楚,归娴一直以来都在恐惧什么。 她憎恶吸血鬼,只是,因为爱着他,才包容了有关于他的祖母父母和一群兄弟姐妹。 所幸,如今的皇族人都重颜面,不会当众直接扣着人类的脖子汲取血液,而是用杯盏盛了再用。 “王爷这么急着回来,是因为担心娘娘吧?”甄嬷嬷见他眉宇间更添悲怆,忙道,“王爷放心忙于政务便是,奴婢会照顾好娘娘的。” “皇祖母早上派人到刑部传话,说今日有懿旨送到王府,本王理当在场,一起陪着归云接了。”只是,他早回来了两个时辰而已。 甄嬷嬷在他身后怔了一下,“太后娘娘太着急了吧。王妃娘娘不想归云公子与血族有什么瓜葛。” “哦!”夜离觞看着镜子里,眼神却没有落在某一处。 他赫然想起,曾经争强好胜的归娴,扛不住他的打压,努力血族的规矩礼仪的一幕。 她手臂上,放着水晶高脚杯,一步一步朝他行来,笑得绝艳妩媚,却步步谨小慎微…… 片刻后,在桌旁坐下,他看了眼归娴,见归云忙搁下筷子要行礼,他忙伸手按住他单薄的肩,“归云,对姐夫说实话,是不是不想和虹儿在一起?” 归云扬起唇角,眉宇间的浩然之气,愈加清冽。 “姐夫不用担心,我只是想认真的去救一个人。夜虹不算坏人,又是姐夫疼爱的妹妹,值得我去救。”说着,她看了眼姐姐的神情,又道,“我希望我娶了夜虹之后,姐夫能常带姐姐回家去探亲,这样娘亲也就不会因为思念姐姐,总对我和归思发脾气。” 归娴默然吃着安胎的药膳粥,因清苦的滋味儿,忍不住颦眉。 夜离觞视线在姐弟三人之间流转,忽然发现,自己像个外人。 “归云,要救夜虹的法子有千百种,就算你不和夜虹在一起,姐夫还是会带你姐姐时常回去的。” 归思忙抢言道,“那可不同!等归云娶了夜虹之后,姐夫若将来纳妾叫我姐姐受了委屈,归云哥哥也会纳妾,叫你家妹妹受委屈。总之,你若伤我姐一刀,我们就砍夜虹十刀。” 归娴重重地搁下粥碗,“归思,放肆!怎么说话呢?” 归思无辜地撇嘴,“姐,你给姐夫甩了一天一夜的冷脸,我不过就说了一句……你看,姐夫又没被我们吓坏!” 归娴顿时涨红了脸,忙夹了水晶虾饺给他塞进嘴巴里,“吃你的饭!” 夜离觞见归娴涨红了脸,释然莞尔,伸手,试探握住她的手,却被她指尖冷凉的温度下了一条。虽说他也手脚冰凉,却至少比她的暖许多。 “娴儿,你若不希望归云和虹儿在一起,我去对皇祖母讲……” 归娴抽了手,端起粥碗,严防他在碰自己。 “夜虹也想逃离血族,这场婚姻,不只是能成全她的逃生,也帮归云成长一回。不过,有我贺兰归娴在,血族休想通过一次和亲,掌控孔雀王朝的一切。” 第229章 赐婚,魔音绕耳 第229章 赐婚,魔音绕耳 晌午时分,太后赐婚懿旨方进王府。 金弄月亲自前来宣旨,还带了一条赐婚礼队。 大红喜结装点的礼箱,坠得每一辆马车都沉甸甸的,马儿不断地吐着鼻息。 归娴随夜离觞站在王府大门前,眺望着门前的宽敞的街道,礼队火蛇红龙般喜庆喧天,一眼望不到尽头。 古人亦是喜欢炒作造势呀! 归云那小子太天真,说什么将来若不爱,就分道扬镳。有这这么一条红艳艳的锁链,可是把他拴牢了,他若想分道扬镳,得先问一问,血族和孔雀王朝的颜面往哪儿搁了。 夜离觞牵着归娴领首跪下,带阖府上下,陪归云一起接圣旨。 归娴忍不住看归云,却见他竟一脸兴奋,仿佛是做了一件能一手托天的事儿。 这小子,到底还是个孩子! 可夜虹,并非夜离觞这样有一半人类血统的吸血鬼,夜虹也并非历经坎坷看破红尘的素明长公主,眼前的夜虹的确可怜,可她却并非一个人类一般刚至婚龄的少女,她心里藏了沧桑与对人类的不屑。 不难想象,迟早有一天,她会按着归云的后脖颈子,把他催眠到脑子一片浆糊…… 金弄月环看众人,见归娴脸色苍白,沉了沉气,问道,“王妃娘娘,您……赞成这婚事么?” “嬷嬷已然带了礼队前来,又拿了懿旨准备宣读,何需多问?”归娴浅笑提醒,“大家已经跪下了,您就读吧!” 金弄月还是尴尬,她太清楚,归娴真正欢喜时,是什么样子。 “奉天承运,皇太后诏曰:孔雀王朝长公主慕仙影嫡次子归云,风姿雅悦,敦善毓德,睿智嘉仁,正适婚龄。今帝二十四女夜虹,丽质清雅,淑德含章,柔婉顺成,待字闺中。二人天造地设,正成佳偶之美,哀家与帝后甚悦,特旨赐婚,一切礼仪,交由两国礼部共商置办,择良辰完婚!” 众人俯首谢礼。 归云在前,高举双手,恭谨接旨。 青涩的背影,优雅而霸气,归娴这才真的见了几分笑意。 夜离觞扣住她的手起身,见她莞尔看自己,眼神澄澈如水,涤荡了他心头的阴霾,又似把他的灵魂从地狱黑渊里捞了出来。 自从做了夫妻,更是难得碰到这种涉及夫妻两家人的婚事,他喜上眉梢,忍不住就抱住归娴,狠狠一吻,印在她唇上,这一吻,却因思念两晚,忽然就挺不住…… 归娴却并非因为原谅才对他笑。碍于面前都是太后的人,才不得不做足了场面。 被他深沉纠缠了唇舌,要推开他已是来不及,他的狂喜,带着疼痛和无法掩藏的情愫,直灌入到心里来,她鼻子一酸,泪直冲到眼眶上,她手扶住他肩臂,终究还是选择闭上眼睛承受。 归云和归思怪叫着起哄,大家都嚷着恭喜王爷王妃,金弄月从旁暧昧地笑着提醒,“王爷,这不是给您和王妃娘娘赐婚,您这欢喜未免太过了!” 夜离觞却不以为然,松开归娴,便命人拿银子打赏此来所有的宫人,一时间府内外谢恩声震天动地。 归娴却头皮隐隐一阵发麻,就又听到孩子的惨叫声从背后传来…… 这次不同于早上,竟是近在咫尺,她甚至能听到啪啪地鞭笞声……孩子凄厉惨叫。直喊救命,震耳欲聋。 她恐慌地回头看,却见丫鬟嬷嬷,护卫小厮正要散去,太师项易伟岸俊美的背影,在其中鹤立鸡群,格外突兀。 察觉到她的视线,他回头,视线相对,他迅速低垂眼帘,恭谨俯首一笑,便告退而去。 那孩子的惨叫声似有片刻的中断,随即又响起。 归娴怔了一下,发现大片人群里,除了归思,压根儿没其他的孩子,更遑论是被鞭打?! 大家都在笑,夜离觞在与金嬷嬷笑着交谈,唯有她一人听到了那诡异的动静。 她握着双拳,终是忍不住抬手捂住耳朵,那声音却还是直往脑子里钻,撕扯着神经,似要生生把她的脑子扯碎才罢休。 夜离觞转头唤她,“娴儿,咱们送金嬷嬷离开……”这一转头,却不经意地,被她抱头瑟缩的样子吓到! 她似隐忍着强烈的痛苦,脸儿憋闷地通红,双眸泣血似地嫣红,低头看着地上,未发出半点声响。 “娴儿……”他上前抓住她捂在耳朵上的两只手,“娴儿,怎么了?” “夜离觞,这是报应!这是对我的报应……我对那些孩子的死视而不见,上天在惩罚我!” 夜离觞忙抱起她,进入书房内,关上门,以结界封堵了整座书房,阻挡了要跟进来的金弄月和归云、归思。 那声音似被突然掐断,忽然消失。 归娴疑惑地恍惚松开耳朵,狐疑环看书房,见夜离觞怒极背转过去,粗重地喘息着,似在隐忍做什么,她忙站起身来…… “离觞,我担心,再这样下去,我们的孩子,也会像七哥和茉香的孩子一样,被……” “那些孩子不是你我能救,就救得了的。他们是古云荻暗养的毒兽,自幼就都中了毒,就算救出来,养到十岁就会全身剧毒爆发,能活下来的只有十分之一,死去的那些,都是因扛不住筋脉毒发才暴毙的。” 她半晌没反应,脑子里似被一只鬼爪掏空了,那些尸骨又浮现眼前,心里一片苍茫空冷,手似在冰雪里摸爬过,哆嗦着摩挲着扣住了身后椅子的扶手…… “你……你又在骗我!” 夜离觞无奈地转身,握住她的手,在她身前跪蹲下来,尽量与她平视。“你看着本王的眼睛!” 归娴闭上眼睛,不愿被他催眠,更不愿被他掌控心智。 夜离觞因她不肯信任的举动,自嘲苦笑两声。 “娴儿,你我夫妻一场……”他话音哽了一下,随即道,“若本王欺骗你半个字,本王愿拿本王和本王两个孩子的命,送你回去你的世界,从此,我们永生永世不再相见!” 她泪滚下腮畔,睁开眼睛时,他已拉开门出去。 随着吱呀一声响,那凄厉的惨叫声又蹿入她耳朵里。 归娴这才明白,这并非天谴,她也并没有被吓坏,而是有人凭借内力传音在误导她。 前一刻,夜离觞在周围布了结界,才阻挡了那声音。 * 古云姬今日因赐婚难得喜悦,特邀众妃,在御花园的清音阁听曲赏舞。 楼阁挑高的雕梁画栋下,舞伶如仙,腰身轻柔,裙摆飞旋……仿佛大朵大朵绽开的花。 众妃嫔却神情各异,纵是如今被册封为贵妃的烟妃,莲妃,恬妃,敏妃,都是心不在焉的。 古云姬趁着一曲琵琶舞结束,看了眼精神倦怠地烟贵妃。 三位皇贵妃,四位贵妃,就属她一人装扮最突兀,墨绿色的袍子,竟还带了褶皱,那一张脸更是比衣服更皱,似已两天未进食,敷了脂粉和唇脂,白森森的一张脸,红唇骇人。 “烟贵妃,哀家已向皇帝求了情,可留妙戈一命。如今离觞正命刑部追查谋逆之人,若妙戈的计谋里,未牵扯到你本族之人,你且放宽心赏舞便是。” “是,母后!” 六皇子夜逍遥之母恬贵妃,嘲讽嗤笑,“要说四公主这计策,可真是够毒的!她竟拿我们逍遥当钝刀……所幸,陛下英明,否则,我们逍遥怕是要被夜妙戈害死了!母后,可绝不能轻饶了这等心狠手毒之人。” 古云姬冷笑,“恬贵妃,你也甭闹心了!逍遥不是当储君的料,玩女人不钝就好,看舞吧!” 恬贵妃顿时脸色铁青,见金弄月进门复命,便侧首对敏贵妃道,“你们家墨渊倒是个极有眼色的,审时度势地接近贺兰归娴……现在,这一赐婚,贺兰归娴更成了两国帝王面前的红人了。” 敏贵妃没吭声,端起茶盅,兀自喝茶。 古云姬冷睨恬贵妃一眼,摆手示意金弄月免礼上前说话。 皇后慕凰坐在古云姬左手边,不动声色地一扫众贵妃,强忍着没有问赐婚的境况。 古云姬看了她一眼,瞧着阶下舞伶们飘飞的丝带没有转开视线,慵懒地对金弄月道,“归娴那丫头,没当众发火吧?刚才,她心里那点不痛快,哀家可是都感觉到了。” “王妃娘娘还算平静,不过,归云公子接旨后,她却因听到有孩子被鞭笞,听得心里难过……”金弄月说着,偷觑了眼她和慕凰的神情,谨慎地顿了顿才又道,“可,府里除了归思小公子再无其他人,也没有其他孩子被鞭打。” 慕凰忍不住狐疑,“既然没有孩子被鞭打,为何归娴会听到鞭打孩子的声音?!离觞怎么说?” 第230章 看王爷排队收费 第230章 看王爷排队收费 慕凰忍不住狐疑,“既然没有孩子被鞭打,为何归娴会听到鞭打孩子的声音?离觞怎说?” 皇后娘娘这话问得倒是巧,却也是金弄月最惧怕遇到的问题。 她一时左右为难,当着众妃嫔的面,不知该如何作答。 慕凰见她神情难看,顿时后悔问那个问题,担心地看了眼古云姬的脸色。 嫁入皇宫多年,她最清楚,古云姬之所以不喜欢人类女子做儿媳孙媳,原因之一便是人类有太多麻烦,敏感,胆怯,不堪一击。 慕凰忙又道,“金嬷嬷,是不是王府真的有凌虐孩子的吸血鬼?” 金弄月恍惚抬眸,“呃……这个……” 慕凰和缓口气,环看众人,朝古云姬笑了笑,“莫说归娴是人类孕妇,就算吸血鬼孕妇,恐怕也听不得那动静吧!母后,儿媳记得,当年敏贵妃怀谨然公主时,因看到染血的小孩衣裳,都被吓得差点小产……归娴若听到那动静,若想到自己的孩子一生下来就被虐打,自然不会好过的。离觞在刑部的仇敌又多,这境况难免。” 古云姬威严地狐疑问金弄月,“弄月,你听到那动静了吗?” 金弄月脸上顿时没了血色,“隐约听到一点。不过,当时奴婢忙着叫宫人们放下赏赐的礼品,所以没有顾得上探究。” 古云姬不耐烦地皱了下眉头,眼神复杂地看了眼慕凰。 “王府里到处都是护卫,竟还让这种事情发生?却是归娴那耳朵也怪了,照理说,人类的听觉该比吸血鬼还差才对呀!” “王妃用膳倒还好,没有受到太大影响。奴婢揣测,那鞭打孩子的声音,恐怕是有人借王妃娘娘有孕,故意暗中作祟,倒也不排除内力传声的可能。” 金弄月话刚说完,只听得当啷一声,一个盛了血茶的羊脂玉茶盅,在舞伶环绕而成的圆圈中央,爆碎成渣。 舞伶们惶恐地跪地俯首。 那些或低语窃窃,或幸灾乐祸的妃嫔们,亦是瑟缩脖子,忙起身跪地,头也不敢抬半下。 金弄月这才发现,古云姬手边的茶盅不见了。她也忙跪下,却与慕凰一样,忍不住排查周遭女人脸上的神情。 古云姬暴怒起身,俯视着众人,瞳仁里血红的利光亦是四处横扫,亦是未在一处对焦。 “哀家从来不相信什么诅咒。所以,哀家坚持这么多年,追查皇族子嗣被害的真相! 哀家这样做,在你们眼里,或许很可笑,可你们摸摸自己的心,如果皇族灭了,你们能去哪里? 有子嗣的也不见得能活得好,或许去庵里当姑子,或许给皇帝陪葬,你们是想死,还是想去生不如死?!” 威严的斥责,叫众人头压得更低,齐声道,“太后娘娘息怒!” “息怒?从逸痕当太子沅妃憎恨归娴开始,事情就不曾中断过,现在妙戈出事,逍遥受罚,你们只知道怨怪归娴和离觞,却不曾发现,真正该怪的事你们自己! 身为妃嫔,不为皇族的未来着想,不悉心教导自己的子女,整日无事生非,勾心斗角。 今儿这事,你们最好别叫哀家抓到,否则,归娴和哀家的曾孙若少一根头发,哀家把你们全都撕了!” 说完,她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淑贵妃忍不住抱怨道,“每次宫里有孕妇,都像是我们跟着怀胎十个月似地……太后娘娘倒是欢喜了,我们却都像是戴了手镣脚铐。” 慕凰站起身来,转身道,“都起来吧,若是归娴今日的事,与各位妹妹没有关系,本宫会在太后面前为各位妹妹说清楚。” 烟贵妃忙起身,满脸的皱纹舒展开,诚恳上前俯首,“皇后娘娘,臣妾愿意陪娘娘一起把这件事查清楚,为妙戈赎罪!” 慕凰端看她强装笑颜的脸,不动声色地挑眉。“多谢烟妹妹!不过,不必了,本宫会自己查到真凶!本宫不希望不相干的人插手这件事。如果烟妹妹要让妙戈脱罪,应该多做善事。” “既如此,恭送皇后娘娘!”烟贵妃跪下去,眼底却异常阴沉。 众妃亦齐声行礼。 慕凰转身沉声道,“摆驾恒颐王府!”转身之际,她又看了眼烟贵妃,随即给身侧的掌宫宫女翡翠递了眼色,示意翡翠派人盯紧她。 * 王府里道喜的人,络绎不绝。 夜离觞和归云,归思,正在堂内招呼客人。 膳房里正准备宴席,归娴盯在膳房门口,命膳房总管务必谨慎。 乐琴在归娴身后提醒,“王妃娘娘,有客人过来了……” “什么客人,竟往后院里跑?” 归娴扶着后腰转身,见一身穿炫黑牡丹锦袍的女子,戴着黑色斗笠,鬼魅般站在不远处,狐疑上前,“姑娘,你是不是走错地方了?” “怎么了?”女子疑惑地看自己,又看周围。 “今日来的大家闺秀可不少,都在厅堂里排着队呢,你应该去那里!本妃现在心情好,不和你们收费,去吧!” “排着队做什么呀?收费是什么意思?” “排着队当然是看王爷呀!照理说,应该和你们收一千两看一刻!可我家夫君是无价的,贵贱不卖,所以本妃强忍着没和你们收银子。” 她贺兰归娴可是足够大度,躲到这里,就是避嫌的,免得那群女人说她小气,连给看一眼都不舍得。 “姑娘,你快去吧,一个时辰后,本妃忙完这里的事就过去,你们就没得看了。” 慕凰哭笑不得,进到膳房里,避开阳光,把头上的黑纱斗笠取下来,漫不经心地环看一众忙于准备血色茶点的厨子,忍不住吸了吸鼻子。嗯,真香! “换做是我,我会时时刻刻陪在我家夫君身边,告诉那些僭越我夫君的女人,我比她们中的任何一个都更适合他。” “母后?!”归娴愕然,嘴巴圆张了片刻才抿唇,却不赞成这样的做法。 她既然已经得到夜离觞,没有必要故意做哪些讨人厌的事,她的仇人已经足够多了。 她要跪下去行礼,手肘被慕凰扶住,只得作罢,脸色却禁不住沉下去,嗔怒道,“母后这样过来,若有闪失,父皇怪罪下来,儿臣和离觞可担待不起!恳请母后以后不要再这样做!” “本宫知道这样不对,不过,本宫过来,是担心你。”慕凰看了看膳房里忙碌地众人,又把黑纱斗笠戴好,拉着她出来膳房,“咱们找个地方说话。” 归娴不明白她为何如此冒险,却不敢拣着偏僻处去。 前院人又太多,于是她直接把慕凰带进了归思和归云所居的小院内,给乐琴递了眼色,示意她多调派几个护卫过来保护。 慕凰见她谨慎,赞赏地扬着唇角,始终未曾多言。 进了堂内,归娴给了斟了一杯血茶。 “这是归思喜欢喝的,木槿她们说着东西甜得厉害,说是那人吃蔗糖太多。” 慕凰笑了笑,只端起茶盅,浅浅抿了一口。 “嗯——的确甜得醉人!小孩子总是喜欢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将来有这位小舅舅陪着,咱们两个小娃儿也不会太无聊了。” 说着,她轻轻搁下茶盅,侧身,拿手肘支在椅子扶手上。 “娴儿,你吃的东西,可都小心着吧?” “是,甄嬷嬷亲自盯着呢!还有木槿、木莲她们也不敢掉以轻心。” “那……”慕凰抬手抵住鼻尖,思忖着措辞,“你听到那孩子被鞭打,是怎么一回事?” 这么快就传到宫里了?归娴顿时手脚发凉,艰涩扬了扬唇角,“母后……这事儿……” “这事儿,金嬷嬷也没说什么,看得出,她还是偏袒你,她知道你皇祖母不喜欢人类太多麻烦。所以,她说,附近有可能有人在鞭打孩子。” 归娴心里比任何人都明白,金弄月的心思。也感激上天派给她这样一个能扛得住天的女子。 现在,她已能确定凶手是谁,尽管那人易了容,她还是愈加笃定是他。 可她不忍心再伤害他,也不想去惊扰夜离觞抓捕冷家的其他余党,一旦那人落网,其他人可能更难抓捕。 慕凰见她颦眉,竟似呆怔,忙起身绕过桌案,握住她的手,却因太久没有碰触人类,只觉得掌心里温暖柔软的触感,既熟悉,又陌生,一下一下的脉搏跳动,灼了掌心,连带着归娴体内孩子的胎动,都欢喜地刺激着她的耳膜。 因为这是儿子的亲骨肉,她也愈加容不下丝毫闪失。 “这事儿,本宫已经派人安排去了,能把金嬷嬷那番话圆了倒在其次,重要的是你的身子。娴儿,你父皇日理万机,总不能叫他也为了这些小事烦忧,你说是吧?” 归娴当然明白这其中的利害,更怕把麻烦惹到宫内。“母后,我是受了惊吓,自己生了幻觉。” “是谁吓你?” 第231章 小两口,假亲热 慕凰却不肯就此罢休,她太清楚,归娴绝非胆小怕事的。 “到底是谁吓你?怎么会严重到生了幻觉?” “冷雪橙要喝小孩的血,我猜到冷家有藏孩子的地方,就自己找了去,结果那暗道里面都是尸骨。离觞说,那些小孩子都是要养成毒兽的。既然答案解开了,事情便不重要了,现在已经好多了。” 归娴说着,反握住慕凰地手,安慰地握紧。 “母后,您真的不必担心。御医每日来请平安脉,孩子们也很健康。撄” 文武百官若知道,皇后为她这个脆弱儿媳受惊,而私自出宫,不知道又会如何诋毁夜离觞。 慕凰柔声道,“娴儿,你父母不在,母后得多关心你。为冷雪橙的事,你父母若听到消息,不知会如何揣测,现在,又闹出这样的事,他们定会怪罪离觞和母后失职。你确定,你不会再听到那个声音了吗?偿” 归娴浅扬唇角,眸光晶亮。“是,我确定!” 至少这一个时辰内,没有再听到。那人没想要她的命,只是想折磨她罢了,她还能受得住。 “这就好。”慕凰松了一口气,心里却还是有些不踏实,她太清楚吸血鬼的贪婪与卑鄙。“你们忙,本宫回去了!” 归娴忙拉住她的手臂,握住一把冰凉,不自然地僵了一下,觉得不妥,忙垂下手,俯首道,“母后别这样走,娴儿去叫离觞送您回宫。” 慕凰拍了拍她的肩臂,轻声道,“别惊动他,我自己能回去。” 归娴颦眉,直接跪下,“母后,您一人出行非同小可,请您跟归娴去前院叫离觞。再说,冷家还有不少逃逸之人未抓捕归案……儿臣不想给离觞惹麻烦,也请母后体谅儿媳的担忧。” 慕凰和蔼嗔笑着叹了口气,只得随她去前院,“正好,本宫也该对归云说声恭喜。” 夜离觞不等丫鬟进门通报,就凭牵引和听力,注意到婆媳两人相携靠近厅堂门口,他忙迎出来,一转头,就见母亲一身怪异的装扮,头上黑纱斗笠的垂纱,直垂到脚背上,也不怕走路绊倒。 不等其他人看出她的身份,他忙迎过去,直接把两人带进书房内。 “母后,您胡闹什么呀?归云和夜虹是晚辈,要道喜,叫他们入宫就好……您这样出来,万一出什么事儿,您叫我怎么对父皇和明钺交代?!” 夜离觞一番斥责,焦躁地收不住怒火。 归娴忙握住他的手,夜离觞身躯一僵,低头看她的手,心头一阵涟漪荡漾起来。 归娴沿着他的视线,低头看了眼,这样的亲密,不只是习惯,是刻进了骨髓的本能。 她忙松开他的手,“离觞,母后不是故意的,你不要责怪她。她是担心我幻听的事,一个人来的……现在都好了,你送她回宫吧。” 他转身把她护在怀里,俯首贴近她耳畔,低声道,“母后自己可以回去,咱们这儿都是客人。” 慕凰从旁瞧着两人亲密如常,欢喜扬起唇角,却总觉得两人视线没凑到一处。 “你们别嘀咕了,还是本宫自己回去。本宫又不是不认识路。” “离觞,母后万一在路上出事……我乌鸦嘴,说话不中听,你要不送,我多带几个人去送就好。”归娴这就要去叫人。 夜离觞知道她还在生自己的气,忙握住她的手肘。 “劳烦爱妃在这里招呼客人,本王去送!” 说完,夜离觞就命人去备车。 慕凰见归娴低着头,看着地毯,竟没目送夜离觞出门,愈加觉得两人气氛不对。 待坐上马车,她取下头上的斗笠,车厢随着马儿前行轻微地颠簸,她素来警醒的儿子,竟神情木然地坐在一旁,高大的身躯,也随着颠簸轻轻地晃动,眼神空空的,明显已灵魂出窍。 慕凰无奈地尴尬地笑了笑,“觞儿,咱们母子分别太久,可能这些年你经历过的事,比为娘上半生吃过的盐还多几倍,可为娘到底还是你的亲生母亲,有些话,该说还是要说。” 夜离觞眨了下眼,侧首浅扬唇角,内敛微低着头,毕恭毕敬。 “母后要说什么?” “娴儿她是孝顺我才这样小心,你别嫌她麻烦。” “母后,儿臣明白。”夜离觞环住她的肩,安慰地拍了拍。 慕凰却无法相信他的明白。“你笑得很勉强,是不是和娴儿吵架了?你到底是活了千年的,她有身孕,不管发生什么,都要顾着她的心情些,别让她难过……孕妇难过了,对孩子不好的。” 夜离觞强忍了这番唠叨,哭笑不得地叹道,“母后,这些儿子都明白,可是娴儿太敏感……我已经不知道该怎么疼惜她才好。” “为娘怀你时,孕吐厉害,你皇祖母对我厌烦至极,宫人们都等着瞧我的笑话,妃嫔们则在我的食物里下毒,可你父皇天天陪着我,天天陪他们斗,就连批阅奏折也把我带在身边。” “母后从来没对儿臣说起过这些!”听得出,母亲在乎儿媳,更胜他这儿子。 慕凰看着车厢锦绣的门帘,慨然笑道,“觞儿,平日你忙,娴儿在家里可曾烦过你?” “没有。”夜离觞忙摇头。 “她平日可两手闲闲,总是无理取闹?” “她不是那样的人。”他继续摇头。 “王府上下可是嫌恶她是人类?” 他忙解释,“归娴谨小慎微,自从管家被皇祖母处置了,她把王府上下管制地井井有条。就连浣衣房那种地方,也弄得比衙门还严禁,更不以体罚服人,丫鬟嬷嬷护卫们对她心服口服。” “她在王府里是一位好王妃,上次你去迎战,她不但没有拖累任何人,还抓了冷君诺,不战而破敌,立了大功。母后当年,可从没有如她这样,为你父皇做过什么。” “……” “离觞,你比你父皇幸运太多太多,更比皇族的其他皇子都幸福,好好珍惜她吧!” “是,母后!” 夜离觞一路沉默,再寻不到其他的话。他当然知道归娴的好,却正因为太清楚,才更不知该如何对她。眼下,他出现在她面前,都碍眼似的。 马车入了宫门,远远尾随的几个灰袍男子,手按着剑柄,只得打消刺杀计划,转身去了街头的酒楼。 烟贵妃正坐在厢房内,手拿着书本,品着血茶,“可抓了慕凰?!” “主子恕罪,我们……失败了。” “砍伤了她?” 几个灰袍男子摇头,“皇后看似一人出门,后面却有陛下的暗卫紧随保护,在王府内,我们本想下手,可是贺兰归娴又增派了护卫保护她……” 暴躁的烟贵妃,一字一顿地跺脚,“回城的路上总有下手机会吧?” “贺兰归娴请求夜离觞送皇后回宫的。” “贺兰归娴,贺兰归娴……为什么总是那该死的小贱人?!”烟贵妃恼怒地把手上的书砸在灰衣男子的头上,一脚踹翻了桌案,恢复莹润雪白的面容,因怒气爆发,狰狞得叫人没胆直视。 她起身踱了几步,眸光恶毒地微闪,转而便恍然大悟地看几个灰衣人,“本妃怎么没想到呢?夜离觞不在王府内,夜明钺也搬了出来,府里厉害的,就剩了花错一个!” 几个灰衣人相视,却不敢赞成这诡计,“贵妃娘娘,这事情若成了还好,若不成……” “你们都是我转变的子嗣,你们就该和妙戈情同手足,笑她所笑,恨她所恨!若非夜离觞与贺兰归娴,我的女儿也不会误入歧途!” 作为吸血鬼,最依赖的是血脉,最憎恶却也是血脉。这东西好时可圆满一切,坏时就如一条锁链,叫人永生永世不得自由。 “贵妃娘娘,就算我们杀了贺兰归娴,四公主恐怕也回不来!我们最应该做的是-劫狱!” “你们家人都捏在本妃手心里,你们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 夜离觞把慕凰送到了御书房门前时,夜魇正从御书房内出来,见他正给慕凰行礼告退,忙叫住他,“离觞,朕听说归娴弄了一堆小尸骨送到刑部,怎么回事?为何没有折子递上来呈报详情?” “父皇是要知道经过?” “既然你来了,先说清楚。” “是。” 这一番解释,便耽搁了半个时辰。 夜离觞回到王府,却见百官都在陆续告辞,归云和甄嬷嬷等人在大门口相送,唯独不见归娴的踪影。 “归云,你姐呢?” 第232章 是谁带走了王妃 第232章 是谁带走了王妃 刚刚被赐婚的少年,举手投足,全然一副当家主人的沉稳内敛,与那些比他年长千百年的血族臣子说话道别,竟是不卑不亢,无惊无惧,从容优雅。 归云朝着刚跨过门槛的官员拱了手,忙迎上前,“姐夫,你怎么才回来?姐在客厅里应酬了一阵子,说不太舒服,看她按着头,似乎是又听到那动静。甄嬷嬷和丫鬟们都陪着她,花错不放心,赶巧王御医过来,就带着过去给姐诊脉了!” 王御医的医术,可是宫里的御医院数一数二的。夜离觞略松一口气。 他陪归云和归思送走最后几位臣子,才穿过门廊,到了卧房门前,抚了抚袍袖和头发,确定自己没什么不妥当的,又问左右防守的护卫,“花错和王御医还在里面?” “是,进去已经半个时辰了,一直没出来。” 也就是说,从他在宫内进入御书房详禀那些死尸之事起,王御医就进去了?!若请个平安脉,至于花费半个时辰吗? 夜离觞越想越不对劲儿,也听不到房内的声音,忙抬手推门,手却触到一片莹亮的结界,五指被烧灼地剧痛不止,血肉冒出一股白烟…… 痛得他忙收回手,结界因被触动,骤然显现。其爆破地瞬间,夜离觞才看清,这东西竟是贴着左右护卫的脊背,笼罩了整个卧房,强大的力量,将他与两个护卫弹射地向后倒飞数丈…… 护卫狼狈落地,吐血不止,夜离觞宏大的栗色羽翼轰然挥展,将打过来的力量巧妙化去,冲击的满院草叶花瓣翻飞,四周的亭廊房屋隐隐动荡。 他凌空一转,旋身落地,刚稳住身体,就嗅到扑面而来一股浓烈的血腥之气。 归云和归思带着大群护卫惶惶冲过来,却不敢冒然往卧房里进。 “姐夫,发生什么事?”“我姐呢?她不是在卧房里吗?怎么会有结界在外面?” “你们在外面等着!”夜离觞叮嘱一句,抽剑劈碎房门,冲进房内。 归云和归思岂是会老实等待的孩子?两人忙跟进去。 室内血污斑驳,一片狼藉,梳妆台都被砍碎成了两半。 甄嬷嬷,乐琴,乐棋等人躺在血泊里,皆是一刀毙命。 在丞相府,归云一直视甄嬷嬷为长辈,也算是被她看着长大的,而且他更是清楚,这位嬷嬷对姐姐忠心耿耿,视如己出。 “嬷嬷……嬷嬷你怎么了?”他忙扑在地上,把甄嬷嬷揽在怀里,这才发现事情不对劲儿,“我姐呢?我姐怎么不见了?” 夜离觞也在找归娴,然而,满屋子的尸体里,并没有归娴。 花错脖颈和四肢被纯银楔子钉在床侧的墙壁上,血液沿着墙壁流淌下来,身体早已枯竭得皮肤褶皱。 纱帐上一行触目惊心的血字,“要救妻儿,明日午时,到城东十里血莲坞。” 夜离觞忙把花错救下,见他破损的血肉还能滋长痊愈,忙命人将他抬回房内救治,却环看一圈,也没有找到王御医的尸体。 本在门外守卫的两个护卫,恐慌地顾不得内伤,忙跪在地上请罪。 “王爷恕罪,卑职等罪该万死,竟丝毫没有听到打斗的声音。” 夜离觞阴鹜看他们一眼,没有多言。他骇人而威严的沉默,却足以叫两个护卫内疚而死。 事已至此,就算杀了他们也无用,连花错都被打成这个样子,更何况是他们? 恐怕对方不等归娴进门歇息,便趁人多眼杂,提前藏身到卧房内,杀人的手段更是精,准,狠,一般的吸血鬼,恐怕与之过不了两招就毙命。 “都起来吧,马上搜查王御医的尸体!” 护卫们忙里里外外翻箱倒柜的找,却发现床侧一人多高的衣柜里,悬挂放置的归娴的华服都被盗走,空缺处堆放了四个灰衣男子的尸体。 “王爷……” 夜离觞忙过去看,归云和归思也跟过去,两张小脸儿却皆是惨白。 归思忙别开视线,“姐夫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归云亦是想不通,“为何把尸体藏进衣柜里?刺客若是急着抓走姐姐,犯不着这样多此一举地收拾自己同伴的尸体呀。” “这显然是两拨人,一拨是带着杀气来的,一拨是要与本王谈条件的。” 夜离觞说着,直接把一个尸体扯出来,“显然,第二拨人胜,他们把第一拨人的尸体藏在这里,引导我们追查这些人的身份,好给他们的逃跑拖延时间。” “可……王爷,这里面并没有王御医的尸体呀!” “王御医就是带走归娴的真凶!” 夜离觞在尸体近前蹲下,亲自查验搜身,却什么都没有搜到。凭他们脚上的护卫宫靴,不难判断,他们是后宫的护卫。 而后宫护卫背后,都有特殊的主人标记,有些当主子的行事谨慎,不愿意刺字,有些转变的子嗣多了,不得不弄一个专属自己的标记,久而久之,宫里便如江湖,派别分明,且人数众多。 他思忖着,抬脚踢得尸体翻了个身,拿剑挑开他们的袍子,果然,左侧肩胛骨处,刺了一个烟字。 * 后宫冗长的宫道上,富亦康手上拿着圣旨,带着两队护卫急促经过,沿路的宫女护卫,都忙转身面朝墙壁回避,却忍不住好奇这一行人要去何处。 一群急待在主子面前邀功领赏的宫女,忍不住远远尾随,却见富亦康闯进了烟贵妃寝宫,那圣旨也没宣读,直接下令,“抓起来,押去御书房!” 掌宫的大宫女被押到他面前,脸都成了土灰色,“总管大人,您这是……” “烟贵妃是出去拜访哪位主子了,还是逃出宫了?” 逃出宫?宫女惊疑地眼睛圆瞪,忙摆手道,“奴婢不知,奴婢真的不知……主子的事,奴婢也不敢打探,这规矩,还是总管大人您亲自教的呢……” 不等她话说完,富亦康眼底就被血色染红,一把扣住她的脖颈,扯到面前,凶冷地在她脖颈上咬下去。 宫苑内的宫女们被吓得惨叫不迭,宫外的宫女们,受惊的鸟兽般,落荒四散。 富亦康平日虽不苟言笑,待人还算温和,对宫女护卫们亦颇为照顾,且不说在宫里德高望重,因他贴身服侍血族王多年,百官亦是对他赞不绝口。 今日却如此失控,委实诡异。 于是,不出一盏茶的时间,富亦康在烟贵妃寝宫内抓人咬人的事,就在后宫里炸开了锅。 * 烟贵妃却还在酒楼靠窗的雅间内,等待着杀手们的好消息。 听到街上有锦卫整齐划一的奔跑声,她搁下手上的书,将窗子推开一点缝隙,小心地避开阳光,漫不经心地看了眼下面,却恐惧地红了眼睛,手也失控地化成了尖利的鬼爪…… 那不是普通的锦卫,是血族王夜魇的金龙翼。 金龙翼是不会在白天出动的,却这样光天化日之下,就被夜离觞带了出来,而且,他身上还是一袭金龙翼统帅的金甲。 一行人下马之后,金龙翼中那些年逾万岁的高手,竟皆对他毕恭毕敬。 夜离觞抽剑一挥,两队人默契地分散成两队,这就要将茶楼包围起来。 他们手上的龙骨长剑,杀jian杀邪,杀官杀皇亲,皆可先斩后奏……显而易见,这会儿,他们是来杀她的。 烟贵妃不敢再耽搁,忙起身,到后窗处,推开窗子朝外看了看,所幸,后街上尚无人。 她推开窗子就要飞出去,脊背上却猝然落了一双大脚,狠狠地踩着她,重千斤似地,急速往下坠,似要把她踩进万劫不复的地狱里。 她恐惧地尖叫着,要侧飞躲避,却避不开。 顷刻间,她就被结结实实踩在地上,尘土爆飞起来,扑了她满头满脸,肋骨在体内短碎了两根,她甚至听到了令人毛骨悚然地咔嚓声。 一双龙靴近在眼前,她恐慌抬头,靴子往上是挺拔笔直的一双腿,而后是金光明灭的袍服与铠甲,再往上是一张俊美的脸,深刻的五官却绝代倾世,血瞳妖艳诡异,似玛瑙珠嵌在了纯净的积雪中。 “觞儿,你这是要办什么差事呢?是不是抓错人了?” “烟母妃,这是要往那儿去?” 烟贵妃动了一下身体,察觉背上的双脚挪开,忍痛挣扎着站起身来,忙拍了拍袍服,不着痕迹地环看了眼周围的金甲男子,估算着逃跑的可能,艰涩堆上笑。 “觞儿,我……我不过就是来这里喝喝茶……这个时辰也该回去给你皇祖母请安了……” 夜离觞懒得听她废话,抽剑就刺在她腰侧…… 剑刃贴着她碎断的肋骨,穿过了身体,痛得她踉跄着晃了一下。 “归娴被人带走了,说是明日午时在血莲坞见面,就本王所知,血莲坞是你和夜妙戈为聚赌敛财开设的……” 第233章 诡计,真假王妃 第233章 诡计,真假王妃 烟贵妃微愣,唇角不自然地冷抽了一下,咬牙切齿地按压着恨意,想笑又不敢笑。苍天有眼,原来不只她一人希望夜离觞断子绝孙呐! 事已至此,她已然逃不掉,便只能寻活命的机会。 “觞儿,那几个人是我派去的没错,可我没叫他们伤害归娴的命,我只叮嘱他们,说明日午时约你到血莲坞见面,为的是交换妙戈……” “是么?”夜离觞清冷说着,手却抽了佩剑,剑刃上沥沥带出一片血。 烟贵妃身体失了支撑,当即瘫在地上。 趁着剑刃上血尚未化成灰烬,他抹了一滴血,浅尝一下,俊颜肃冷地顿时凝了一股杀气。 “看来,烟母妃是怕四皇姐死得不够快呀!这样说谎,未免太愚蠢!” 所幸,他来了一趟,否则,就此与归娴失之交臂,必铸成大错。 他叫了两人上前,无视烟贵妃在地上惶恐地嘶叫,冷声道,“把她送回宫,交由父皇亲审!” 烟贵妃忙扯住他的铠甲,“不——不——夜离觞,我知道错了!”见了夜魇,只需被咬一口,她便是铁板钉钉的死刑!“你别对妙戈下手……我只有这么一个女儿,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也算是看着你长大的呀……” 夜离觞头也没回,直接展翼飞上天,不见了踪影。 * 近晌午,阳光正烈,城郊林木簇拥的官道异常幽静,除了打猎的吸血鬼扛着猎物路过,再无其他行人。 一辆黑皮马车疾驰而过,车轮辘辘的声响,在林间震起徐徐的回响,越显得整片山路幽静。 马车异常怪异,无人拉着缰绳,两匹黑骏马却乖顺地沿路奔驰,步伐都近乎一致。 归娴在车厢里苏醒过来,头和四肢沉地动弹不得,嘤声吐出一口气,却不知自己昏睡了多久。 一阵剧烈的颠簸晃动,以及手臂上传来的刺痛,让她脑子清醒了不少,赫然想起灰衣人从衣柜里冲出来,挥刀乱砍的一幕…… 甄嬷嬷,乐琴,乐棋……在那乱刀之下,毫无还手之力…… 花错来不及出招就被御医打扮的男子钉在了墙壁上…… 强烈的悲恸与仇恨激得她猛地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熟悉的脸。 不同于初见时他身穿铠甲的器宇轩昂,此刻他一身颓废,本是俊朗的眉目煞气阴郁,一身黑披风,头上罩着宽大的黑帽,一缕黑长发,沉甸甸地从颈侧垂下来,似每一根头发丝都散发着骇人的死亡之气。 归娴张口,却发不出丝毫声音,嗓子里似含了沙子,咔咔咔地响。 出于怜悯,她本想放他一马。 她的一念之仁,却换来五六条性命被杀。 她憎恶地怒盯着他,要挣扎,却发现自己压根儿动弹不得。 冷君诺并没有讶异她醒来。 “你的嬷嬷丫鬟不是我杀的,是烟贵妃的人杀的,我冷君诺再不济,还不至于对几个人类弱女子下毒手!再说,在王府隐居这些时日,多亏了甄嬷嬷和丫鬟们照顾我呢!” 话虽说的客气,他却依旧漠然忙碌着,仿佛她只是一颗能捏出水的橙子。 他右手捏着她的手腕不断挤压着,雪白纤细的手腕上两个血洞汩汩如泉,鲜红的液体流淌进他左手拿着的牛皮水袋里。 惧怕自己失血过多动了胎气,归娴恐惧地张口,却只是咔咔地咳。 一旁一身淡蓝孕妇袍服女子,对镜匀面,妩媚侧首,看她一眼,对冷君诺道,“必须杀了离觞吗?他若答应救出祖母,救出你父亲,又能容得下我,就这么永生永世地长久相处下去,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冷君诺嘲讽斜睨她一眼,“琉璃,你还对他心存幻想?别忘了,你肚子上只是绑了枕头,产期一到,势必穿帮!” 归娴看向“琉璃”,不可置信地圆睁凤眸,赫然洞悉他们的计谋。 冷琉璃映在镜子里的脸,与她的脸,一模一样,上了脂粉,画了眉,几乎看不出丝毫差异。 冷琉璃把比照归娴体香做成的甜腻香包挂在腰间,又接过冷君诺递过来的血袋踹在怀里,以内力暖着,借以吸引夜离觞的牵引。 归娴正看着她的举动,却没成想,冷君诺竟从袖中取出匕首,对准她的心脏就要刺下来……她惊得腹部一抽,脑子嗡一声巨响,一瞬间绝望没顶。 冷琉璃却及时扣住冷君诺的手腕。 “养着她,让她把孩子生下来,到时候,产期一到,我就有孩子了,夜离觞再也没有看出破绽的机会!” 冷君诺愤怒挡开她的手,“琉璃,我把你从西疆救回来,可不是叫你来给我添堵的!” 冷琉璃嗤笑,夺了他的匕首,“这个女人当众活捉了你,所以你才让她死!可她死了,你的气便解了吗?依我看,要羞辱她,有其他更好的法子。” “什么法子?” “你把她扶起来。” 冷君诺不疑有他,这就把归娴扶起来,却见冷琉璃咬破了自己的手腕,递到归娴唇边…… 冷君诺狐疑,归娴更是不明所以。 “喝吧,你的伤口未痊愈,失血过多,孩子就会死。” 她笑,强装的温润和善,纵是与归娴同一张脸,亦是难掩狐媚阴柔之气。 冷君诺视线在两个女人之间流转,揣测着眼前计划的可行性…… 归娴却不敢喝,若她喝了,孩子就被冷琉璃的牵引掌控,倒是不如痛快地一死了之。 “你以为你不喝,我就没法子让你喝吗?”冷琉璃血红了眼睛,手顿时化为利爪,这就刺向归娴的腹部,“在你死之前,我先把你的孩子挖出来,让你看一看,他们长得像你还是像夜离觞,如此,你也能瞑目了……” 那情景,归娴想都不敢想。 她张口咬住冷琉璃的手腕,大口大口的吞咽起来,心底强烈的憎恶爆发,只恨不能把她全身的血吸干。 冷琉璃却反而咯咯地笑起来。 冷君诺道,“一会儿下车扯去结界,夜离觞必然能寻到她。你就算给她喝了你的血,也无济于事。” 冷琉璃见归娴喝得差不多,强行把自己的手腕抽开,拿袍袖盖住伤口,“这你就错了!现在,掌控权在我冷琉璃手上,夜离觞要找,也只会找到我!” * 血莲坞位于城郊湖畔,是黑石建造,在许多年前,本是一座建造船只的船坞,后被一阔绰的买主买下,改建成了一座圆形的十层楼阁,因墙壁上雕刻着朵朵血色莲花,因而名明为血莲坞。 湖畔上船只画舫络绎不绝,常常停靠此处。因此,血莲坞生意兴隆,就算其幕后主营东家夜妙戈入狱,也未能扰其分毫。 这等鱼龙混杂之所,是不适宜孕妇来的。 且不说整座楼阁弥漫着一股血腥和陈腐之气混杂的怪味儿,还充斥着一股狼人身上的汗臭味儿。 归娴坐在哗啦爆响的牌桌旁,直想作呕,她毛骨悚然地扣住桌沿,身子不稳地在椅子上惊颤不住。 眼前的牌桌上,正在玩掷骰子,赌的不是银子,不是金子,而是吸血鬼的手指和耳朵。 当然,那东西削掉之后,没多久就能长出新的,刺激的是这疼痛和介于成败之间的挣扎。 因此,一桌人围着桌子派别分明,一群人喊“大,大,大……”一群人喊“小,小,小……” 冷琉璃坐在她身边,千娇百媚地以手托腮,乐滋滋地瞧着热闹,一张易容姣好的鹅蛋脸,惹得大群吸血鬼垂涎。 而她,贺兰归娴,此刻一身脏兮兮的臃肿黑袍,脸上则是皱纹密布的青黑面具,一身怪异的气味儿无法遮掩。 因此,乍一看,她像是一只久违进食的老女鬼,也因她这“老态”,纵是一群吸血鬼嫌恶地不愿多看她一眼,也无人敢招惹她。 在血族里,年龄昭示着无敌且深厚的力量! 冷君诺拿黑巾蒙着半张脸,在冷琉璃身边,看了归娴一眼,对冷琉璃道,“已经午时了,我出去看一下夜离觞来了没。” 冷琉璃一手扶着高耸的腹部,一手抚着精描细画的脸儿,娇声道,“哥哥快去快回,我这么天下无双,怕随随时会被人扑倒呀!” 冷君诺无奈地白她一眼,起身便出去,果然便有两只吸血鬼挤到冷琉璃身边搭讪。 归娴被挤得差点摔下椅子,却着实没想到,自己的一张脸,能引来这样的***动。 她不稳地扶住桌字,一旁挤过来一个男子,不羁地碰了下她的肩,冷声问,“哎?老夫人,你赌手指,还是耳朵?如果不赌,别占着位子不吭声!” 归娴因这熟悉的声音,愕然侧首,正对上一张戴着镂花黑皮面具的脸。 第234章 是谁相对不识君 他魁梧的身躯更如一座山峦,混在大群高壮幽冷肮脏混乱的吸血鬼中,格格不入。一身暗如夜的玄青暗纹披风,有簇新的气息,笼罩着宽厚的肩背,整张脸隐匿在披风连衣帽下,几缕黑发不羁垂散在胸前,乍一看,索命死神般煞气骇人,仍是难以掩藏不俗的气质和强大的气场。 因为他的到来,赌桌上似静了片刻,因大家见多了怪人,也便不以为然,随即便又恢复嘈杂。 归娴看他良久,却都不敢想象,眼前的男子是离开王府多时的古千绝。 她给他跪求大堆封赏,还叫他当上四品将军,甚至想赏赐他一座府邸赡养妻妾……她这顶头上司,可是拿他当十佳好男人兼好下属,才如此厚待他,没想到他竟也是一枚人渣偿! “古千绝……你来这里做什么?”她以仅有两人听到的声音低斥。 古千绝冷咳一声,“老夫人认得我?” “我……”归娴不自然地抬手摸了摸脸上满是皱纹的面具,尴尬轻咳两声,老气横秋地哑声道,“我当然不认得你,不过……谁都知道你家主子是贺兰归娴,你不是丢了主子,回家陪妻妾了吗?怎么来这种十恶不赦的地方?” 这里就是座逍遥窟,黄、赌、毒一应俱全,搁在现代,保管被警察掀个底朝天。他一好好的将军不当,有妻妾不去陪,竟如此自甘堕落,委实叫人失望撄! 夜离觞不动声色地冷睨她一眼。显而易见,他这古千绝扮得太成功,已经成功到已经深入她心,生根发芽。落在冷君诺和冷琉璃手里,她还有心思多管闲事,着实叫人钦佩。 反观他——他不过是头发变黑,戴了面具,身躯变冷而已,相较于她的一身巫婆似的恶臭装,还是好辨认的吧。连自家夫君都不认得,活该受罪! 被她一身怪气熏得无法忍受,他抬手掩鼻子,却又矛盾地忍不住担心她和孩子受不了这样的怪味。 “老夫人,你一身腐臭,还是回家洗洗干净再来吧!管我的闲事!” 归娴顿时火冒三丈,“怕我臭,古千绝,你没闻到自己一身铜臭?” 她的怒斥,正被赌桌上一片快意凛然的怪哮狼嚎淹没。 灯下,刀光银亮闪烁,桌面上落了大堆手指和耳朵,收在一个大箱子里,连最后的点滴血腥,都被得胜的吸血鬼们以手掌吸纳干净。 冷琉璃也忍不住兴奋地红了眼睛,虽没有听到归娴与古千绝的交谈,却注意到了两人的微妙。她忍不住看了眼古千绝,朝着归娴,暗动牵引。 归娴忍不住撑着桌沿就干呕。 古千绝似从旁顺手,给她拍了拍背,见冷琉璃看过来,他忙挪开了手。 归娴缓过劲儿来,忍不住问,“他们收走那些手指和耳朵有什么用?” “给楼上那些狼人贵客当开胃菜。” 庄家招呼着重新下注,古千绝就把自己的手拍在桌面上,“本公子押大!” 赌桌上顿时炸了锅,大群人涌到这边,跟着一起喊“大,大……大……” 归娴气得这就拍桌子,冷琉璃从旁精准地抓住她的手腕…… 归娴顿觉周身血脉刺痛,本能地忙护着腹部,不敢再理会古千绝。 古千绝不着痕迹地伸手,揪住归娴的袍袖,掌心光氲明灭,一到结界贴着袍服环绕归娴周身。桌面上,他直盯着摇晃不停地骰盅,似什么都不曾注意到。 冷琉璃暗觉牵引被阻,搪塞左右搭讪的吸血鬼,狐疑看向古千绝,问归娴,“你认识他?” 归娴忙摇头,“不认识。只是出于道义,不希望这么好看的男人堕落。” “他好看?” “虽然看不到容貌,但是,身材好,气质正,披风袍子的做工比尚宫局的手艺还好,明显是高富帅。” 冷琉璃挑眉,视线越过她,视线狂野地将地古千绝从头看到脚,似狐狸寻到了猎物。 “公子,家母刚才输了一局,若她言语冲撞,还请见谅。” 家母?古千绝失笑,揶揄看了眼归娴。 归娴尴尬地轻咳。将来她的女儿如果这么坏,她还不如现在就堕胎呢! 古千绝一门心思似只等着那骰盅打开看结果,与众人拍着桌子,喊道,“开——开——” 冷琉璃便挤到他身边,与他一起喊。 归娴看了眼两人挤在一起的肩臂,一阵沉默。 桌面上的骰盅打开,赫然是六点,押大的人,都欢笑狂吼起来。 又是一阵削手割耳,古千绝似觉得无趣,便又去了别的赌桌上,实则,是听到了外面异动。 归娴强忍住恐慌,没有叫住他。 若是打起来的话,不知道他一人会不会是冷君诺和冷琉璃的对手。 冷君诺从外面进来,却又带了一位身穿酱紫色锦袍的女子,挤到冷琉璃身边,“琉璃,这是十姑母,她听闻家中变故,特带了五千精锐回来……” 冷琉璃却白了眼紫袍女子,“不是让你找夜离觞吗?你怎么带来这个贱*人?” 紫袍女子勃然大怒,“冷琉璃,你骂谁是贱*人?我可是来好心帮你的。” “哼哼哼哼……你帮我们?”冷琉璃朝着她便啐了一口,獠牙便龇出触角,咄咄逼人地将她逼退两步。“冷灿,你化成灰我都认识。若非你当年和冷烽害我爹,我爹也不会带着我们全家流离域外,备受欺凌……你说来帮我们,实则是来寻找《毒兽秘籍》的吧?!” 冷君诺嗔怒训斥道,“琉璃,你放肆,怎么能这样说姑母?” 冷灿邪抿紫唇,笑若罂粟,“没错,我就是来找那秘籍的,冷家人是死是活,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你们不用我帮忙,也省了我的麻烦。” 说完,她转身这就走。 冷君诺忙拉住她,“姑母息怒,琉璃不懂事……” 归娴从旁静观三人的微妙,估算着冷灿的年龄与力量,见古千绝在不远处的赌桌旁转悠,似在寻找下注的机会,便直接打消了向他求救的冲动。 冷琉璃白了眼冷灿,忽然想起自己易容成“恒颐王妃”,忙从袖中拿出小镜子,嘲讽地看了眼归娴,“你在夜离觞心里,原来就这点斤两呀?!” 冷君诺忙道,“这已经是未时,夜离觞不来,就是不会来了。” 归娴不愿再被封了穴道乘马车,忍不住争辩道,“离觞若看到你的字,不会不来!是你们的计策有漏洞。” “漏洞?”冷君诺思前想后,都想不到哪里出了漏洞。 冷灿看了眼只顾着整理妆容的冷琉璃,沉声质问归娴,“你说,哪里有漏洞?” 归娴看了眼古千绝的方向,“离觞若发现烟贵妃的杀手的尸体,势必会去找烟贵妃求证。而烟贵妃为求活命,断然不会承认自己杀人。若她对离觞说,另一波杀手杀了她的人,并杀了我贺兰归娴,离觞自然不会来,恐怕这会儿他在准备我的葬礼。” 冷琉璃拿着小镜子,姿势僵住,转头就怒瞪冷君诺,“,布置个计策也错漏百出,真不明白祖母当初为何选你当皇帝!” 冷君诺冷眯双眼,“就算有漏洞,夜离觞也一定会来,说不定,他现在就在暗处盯着我们呢!” 正在他忙着环视全场,急着寻找夜离觞时,靠窗的赌桌空了出来,古千绝在那边的主位上坐下,摆手叫忙碌的伙计过去说了两声。 归娴正盼着他有多远滚多远,却眼见着那伙计上前来对冷君诺道,“那边那位戴面具的公子,包下了那张桌子,要和三位赌一局,不知三位有没有兴趣!” 冷君诺看了眼古千绝,只当他是某一类江湖痞子,气急败坏地摆了摆手,“去,去,没兴趣!” 伙计悻悻退开,冷琉璃却妩媚地朝那边笑了笑,“我去!君诺,你还是去楼上找一找,万一夜离觞来了,跑到了楼上去,我们可就错失良机了。” 冷君诺被噎得无言,抓住归娴的手腕,这就要走。 冷琉璃挡住他的手臂,生怕自己的假孕妙计被毁,“她和我在一起,我可不想你毁掉关系到我终生幸福的两个小娃儿!” 冷君诺只得放开归娴,冷灿不愿和冷琉璃在一处,对冷君诺道,“我出去布兵,夜离觞若不到答应我们的条件,他休想活着离开!” 冷琉璃半是安慰地嘲讽拍了拍归娴的手,“贺兰归娴,要恨就恨你自己命不好!再过几年,你脸上的皱纹就像你这会儿贴得易容面具惨不忍睹,离觞就算再痴情,也不过是普通男人,他是不会爱你到那个时候的。” 归娴懒得理会她,心口却还似被狠狠地刺了一刀。那情景,更是她一直以来最不敢想象的。 第235章 双面王爷赌命计 冷琉璃却还嫌话不够毒,抬手一扬,示意归娴看周围吸血鬼的眼神。 “瞧瞧他们,看你就如看一个丑恶的老巫婆,到你年老色衰,离觞看你的眼神恐怕都没这么客气!他到底是王,内于皇族,外于诸国,都要颜面。当然,你可以厚颜无耻,不过,试想,若离觞被人家说‘血族第一至美皇子夜离觞,有一又老又丑的王妃’你心里会舒服么?!” 归娴抵触地阖眼一叹,由着她一番虐心的言辞入了耳,由着一颗心痛到麻木不仁,脚下木然跟着冷琉璃到了古千绝的桌旁。 古千绝把冷琉璃那番言辞听在耳中,波澜无惊地看了眼归娴的反应,见她眼神暗如死灰,便摆手示意伙计上两个骰盅,十颗骰子。 伙计把十颗白玉骰子端上来,归娴恍惚微怔,忽然发现事情有些奇怪撄。 照理说,古千绝该把易容的冷琉璃当成她,他看冷琉璃的眼神,却并没什么特别的温度。 冷琉璃则全然不知古千绝曾经当过她的贴身护将,开口就道,“公子想赌什么?偿” 古千绝随手拿过一个骰盅,粘了五颗骰子搁在里面,随手把另外一个骰盅和五颗骰子推到冷琉璃面前。 “赌残肢断臂没什么意思,既然姑娘敢过来,不如,就赌大的。” “好啊!”冷琉璃这就道,“若我赢,你是我的,你赢,我是你的。” “哈哈哈哈……”古千绝笑得前仰后合,却笑得满场一片死寂,满场的赌徒都不约而同转头看过来。“姑娘这幅样子,如何能是我的?你就算是,也该是恒颐王的吧?” 归娴不自然地挪动了一下身子,恨不能离得冷琉璃远一些,再远一些。 有人望着冷琉璃说道,“哎?我想起来了……这的确是恒颐王妃呀,怎么到这儿来了?” 有吸血鬼有恃无恐地凑近冷琉璃,“都眼拙了,这是一只易容的吸血鬼!恒颐王妃是人类,我在宫里当差,曾与恒颐王妃有过一面之缘,那香气……嗅一下,能叫人醉一辈子!” 归娴看向那有过一面之缘的吸血鬼,却毫无印象,见他一双宫靴是护卫的革靴,才知他为何有“一面之缘”。 “连人类孕妇也假扮,这吸血女鬼是自己没脸见人吗?” 冷琉璃顿时獠牙崩突,红眸森戾地朝那边咆哮,“你们才没脸见人,你们全家都没脸见人!” “姑娘还赌不赌?”古千绝不耐烦地问。 “赌,当然赌!”冷琉璃瞬间又堆上笑,“有公子作陪,我怎能不赌?” “咱们换一换赌注!”古千绝这就晃动手上的骰盅,“姑娘若猜中我这盅里的骰子点数,我任凭姑娘处置,我若猜到姑娘那盅子里的点数,我随意处置姑娘,如何?” 冷琉璃拉着袍服,往肩下扯了扯,手肘撑在桌面上,故意把莹白的肩抬高出袍服,妩媚地斜睨着他,“这赌注,和我刚才说的没什么差别!” “差别可大了。”古千绝看了眼归娴,笑道,“譬如,我若赢了,我便将姑娘你碎尸万段!” 冷琉璃心头打了个突,还是佯装无惊无惧地大笑起来。“公子真会开玩笑。” 归娴似被什么呛到,忍不住咳了一声。 古千绝看她一眼,倾身,伟岸的身躯撑在桌面上,一双眼睛直盯着冷琉璃易容的脸,阴沉含笑。 “杀人的游戏,我从不开玩笑!” 众人却觉得这游戏太简单。 对于吸血鬼来说,听骰子,辨大小,耍诈,放水,出老千,都是轻而易举的。 “当我怕你呢?”冷琉璃接过伙计递上的骰盅,手上微动,骰盅里的五颗骰子,随着掌心的内力,高速旋转起来。 归娴从旁担心地屏住呼吸,视线在桌面的两个骰盅上流转,忍不住为古千绝捏一把冷汗。外面冷灿那么多兵马,就算他赢了,能出的去么? 两人砰——一声,将骰盅同时按在了桌面上。 满场赫然落针可闻。 归娴不安地动了动,不经意地抬头,却见楼上一群花枝招展的女子不安地狂奔躲避,刚上去楼梯的冷君诺倒飞数丈,被花错打出的银楔子钉在了一处门板的墙壁上…… 花错怎么会在这里? 那银楔子,分明是冷君诺用来钉他的…… 归娴惊得突地站起身来,这就寻找夜离觞的踪影。她朝着楼上张了张口,要喊花错,见无人注意到自己的动静,忙又当做什么都没看到。却只觉得眼前的古千绝,分明是配合花错,在玩声东击西。 桌子对面,古千绝不羁地冷邪一笑,对冷琉璃道,“我猜,姑娘那骰盅里,是一点!” 冷琉璃手扣在骰盅上,隐隐暗动内力,却不知,整个桌面都已经被古千绝的结界防护起来。 “公子你的——是六点!” 随即两人在众人的催促声中,同时打开…… 冷琉璃骰盅里,五颗骰子整齐地摞成了一摞,最上面的确是一点,她的脸色却顿时变得异常难看,明显,这结果连她自己都不肯相信。 “这怎么可能?刚才我明明……”她明明感觉到自己以内力震乱了骰子,就算不是一二三四五点,也该是三三四四五点,绝对不可能是一点! 古千绝的骰盅打开,却是一小簇白色粉末——那白玉骰子,竟是被强大的内力生生捻成了粉末。 冷琉璃恼怒地一掌拂掉了面前的骰子和骰盅,飞上桌案,便张牙舞爪地暴吼,“你耍诈!” 这结果,却早就在归娴的预料之中。她不着痕迹地转开视线,在大群赌徒中寻找熟悉的面孔,却看了一张又一张,没有看到泓一,更没有看到夜离觞……不可能只有花错一人来了呀! 古千绝讽刺道,“姑娘输了就想赖账不成?” 冷琉璃凶狠地狡辩道,“我没赖,是你……” “你的易容面具都快掉了!”古千绝说着,一抬手,就弹出一缕真气。 冷琉璃脸上的易容面具生生被撕碎,痛得她忙捂住脸,本要跳下桌面,却从指缝里见四周的吸血鬼都愕然盯着自己,她腹部上捆绑的枕头,不知怎么地,就从衣袍下坠到了脚边…… 古千绝捻着骰盅下的白色玉粉,似要碾碎谁的骨,冷声道,“大家看清了,这女人是冷家余孽冷琉璃,恒颐王在刑部的缉拿谕令上写明,活捉冷家余孽者,赏黄金千两!大家若不抓,本公子就抢先了!” 一时间,整座血莲坞内,顿时乱成一团。 冷琉璃躲避腾飞于半空,注意到冷君诺死在走廊上,一时慌不择路,却忽上忽下忽左忽右……被堵截地始终无法靠近窗口。 “贺兰归娴,你以为我被抓了,你就有得活吗?马上拿你的王妃身份命令这些人住手!” 归娴视线追随那快如鬼魅的影子,因血脉被牵引而刺痛难忍,纵是觉得冷琉璃可怜,也提不起半分怜悯。 她身子不稳地撑住桌面,抿唇僵持,一声不吭。 大群赌徒狂追着冷琉璃不放,都在嚷抓活的,抓活的…… 凌空一道光刃,势如长龙,呼啸穿过赌徒们之间的缝隙,直飞上半空,刺进冷琉璃的后心。 尸体从半空坠下来,有人怒嚷道,“黄金千两,就这样没了!”“谁杀的?”“凶手,给老子,站出来!” 大家看向出手之人,却陡然一片岑寂,不约而同地都朝着楼梯那边,惶恐跪下去。 归娴疑惑抬头看过去,就见夜离觞一袭黑袍,威严静冷地从楼梯上下来,直接朝她走过来…… “离觞……” “回家!”他扯掉她脸上的易容面具,和一身怪味儿熏天的袍子,抽了自己肩背上的披风裹紧她,快步走出血莲坞的大门。 归娴心头顿时一阵暖热,从袍子的缝隙看向赌桌另一端,却见古千绝的位子空了……那厮去哪儿了?该不会是早就发现夜离觞来,逃跑了吧? 正带了随侍要进门的冷灿,与夜离觞擦肩而过,看到赌场里的伙计正把冷琉璃的尸体外出来,她狐疑停住脚步,看向归娴脚上的绣鞋,她忙转身呵住夜离觞。 “公子留步!你怀里是什么人?” 归娴脊背微僵,这就要推开夜离觞…… 夜离觞强硬箍住她的肩,不准她动。 “这是我家夫人!” 他脚步未停,直接带着归娴下了门廊的台阶,沿着血莲坞的栈桥,朝岸上走去。 冷灿忽然想到冷君诺给她看过的夜离觞的画像,心头微动,正要去追,胸前却猝然被一把长剑贯穿,她不可置信地低头,就见自己浸透披风的血液在门廊下的阳光里,缓缓化为灰烬,无声飘散在地上。 她惊疑转头,映入眼帘的,却是一个蒙着浅金色披风的男子,披风帽下的一张脸,白腻如玉,眉眼好看到极致,唇角噙着笑,艳媚如狐,倾城如妖。 “失礼了,我实在不想杀女人!”花错客气而歉然说完,猝然自她后心抽剑,横挥一扫,直接削了冷灿的头颅拎在手上。 第236章 被王妃宠爱的人 擒贼先擒王,这回,冷灿那远道而来的五千精锐,就等着乖乖投降吧! 他似已然得胜凯旋般,追上夜离觞,又怕归娴闻到血腥不适,忙以内力封住手上血腥浓重的头颅。 夜离觞若有所思地看了眼他手上的头颅,没做声。 花错倒也也没想与他说什么,反正这回他是立功立定了撄。 “哎?归娴,怎没见古千绝出来?他又去哪儿了?” 归娴哭笑不得,从前两人井水不犯河水,偶尔还会斗得鸡飞狗跳,多日不见,他这是也开始关心古千绝了? “这问题,你该去问古千绝!” “他愿意堕落,就堕落去!偿” 花错回头看了看宏大的楼阁,就见楼阁里有人出来,把冷灿的尸体抬起来,丢在了栈桥栏杆外的水里,地上的血污在阳光里化成灰白的粉末,被风吹散。 “不过,话说回来,古千绝离开这么久,还以为他回家养妻妾了,没想到……唉!亏得你之前那么宠着他!” 花错这口气,可真是够扼腕的。 归娴尴尬地看了眼夜离觞,辩解道,“我没宠他。” 花错揶揄,“你不宠他,谁宠他?” 夜离觞波澜无惊地冷睨他一眼,对归娴道,“本王相信爱妃没宠不该宠的男人!不过,爱妃身为一家之主,眼前有那么一两个红人,也是情理之中的,否则,如何在下人们眼中树立威信,如何激励下人们上进?” 归娴着实没想到,冷战这么久,他不但来英雄救美,还体贴地位帮她化解尴尬。 绝美大神夫君如此呵护,她除了点头如捣蒜,实在寻不到其他反应。 “夫君说的是……夫君说的是……” 嘴上如此狗腿地敷衍,心里却忍不住骇笑。 他这话倒也有趣,损人不利己,生生把花错划分到了“下人”行列中。 花错却从旁敢怒不敢言,一副吞了毒药的样子。 不过,想到“下人”,归娴就想到了甄嬷嬷,乐琴,乐棋等人,她从没有把她们视为下人,而是视为亲人的,甄嬷嬷更是比慕仙影更亲近的……忽然,她就再也笑不起。 到了岸边沿湖的大道上,归娴正搭着夜离觞的手准备上马车,猝然一片乱箭射来。 那乱箭却未能靠近她分毫,而似打在了什么透明的玻璃罩子上,在马车四周落下去,她看出夜离觞早有防护布了结界,担心地看他。 “离觞,暗处有五千精锐……” 她家夫君白玉冰雪似地俊颜上,却一派淡然,“爱妃先上车回家……” 夜离觞正要多宽慰她两句,花错就晃了晃手上的东西,朝着林子里大声喊道,“暗处的冷家军,你们听着!你们的主子冷灿,冷君诺,冷琉璃,都已经死了,想活命的,都给我……” 他话没说完,一支箭就朝着他的脑门飞了过来,且箭上凝了真气,虽然没破了夜离觞布下的结界,却像是一根钢针刺在了玻璃上,不但卡住了,还卡得结界裂开了几条狰狞的缝隙…… 紧接着,便是牛毛细雨似的箭,岑密飞射而来…… 在地上的箭,很快就膝盖般高,显然他们是要阻断马车前行。 夜离觞仍是气定神闲,扶着归娴上了马车,又进了车厢里扶着她坐好,见花错还脸色煞白地愣在马车下,他掀开车窗垂帘,道,“人家冷灿是有儿女的,还不只一个,这次也都来了。” “呃……”原来擒贼先擒王这一计,也不是百试百灵的呀! “你是要在这里等着被射成马蜂窝,还是上车一起回家?” 花错忙上马车,“为何不用飞的?你不是有翅膀吗?” 夜离觞失笑,“飞着离开,如何把他们引到城门前?” 归娴从旁尴尬地看两个男人,见花错还要开口,便轻咳了一声。 这厮一点都没看出来,夜离觞看他的眼神,像看一只呆头鹅呀! 不过,呆头鹅,和花错这样艳若雪狐的男子搁在一起,实在……相映成趣。 马车走得异常慢,地上箭太多倒在其次,夜离觞一招隔空打牛,打在车厢上,真气如龙,贴着地面呼啸而过,就清了一整条路。 两匹马闲庭信步就罢了,夜离觞甚至不时掀开车窗帘看看外面的风景。 归娴见他这样子,莫名地就放松下来,却不禁为冷家那些远道而来的人捏一把冷汗。 半个时辰后,马车在大片红眼吸血鬼的追踪下,顺利入了城门。 敌军里有人骂道,“原来夜离觞是一只缩头乌龟……” 城楼之上,却忽然乱箭齐发…… 那箭都是凝了内力、染了剧毒,且能破除敌方结界的纯银利箭…… 宏大的城门在马车后,轰然关上,归娴呼出一口气,眼前一抹栗发飘近,她愕然微怔。 夜离觞就捧了她的脸儿,在她唇上轻轻一吻,迅速下了马车,“花错,你护送归娴回府!她若少一根头发,回去我削了你的脑袋。” 归娴颦眉抿唇,唇瓣凉凉的。这一吻来得快,去得也快,他更像是躲,又似怕她躲才这样偷袭。 花错却没注意到归娴的微妙,“他就这么瞧不起我?” “可能你被钉在墙上的事,让他失望了。”话出口,见花错脸色铁青,归娴又忍不住懊恼起来,“花错,我只是揣测……” 花错却眸光沉沉地挫败叹了口气。 “不,你揣测的对,我留在你身边,本就牵强。经此一事,也证明了,我连保护你的本事都没有,或许,我应该回到十三身边去了。” “别这么想,我当你是朋友,是家人。” “可……若非我愚笨,也不会害你失去甄嬷嬷她们。若我是泓一,夜离觞早就罚我去牢里面壁思过,或者派我回西疆镇守老宅了。” 归娴握住他的手,“花错,你是我朋友,你是十三最重要的人,我相信,离觞也把你当成家人,所以,你没有必要多想那些。” * 返回府邸,归娴没有闲下来,气也没喘过来,直接为甄嬷嬷和乐琴等人准备了几口金棺,又从银库了抬了几箱银子出来,派人前往大周送给她们的家人。 站在银库门前,她才发现,自己第一次用夜离觞的钱,且一次用了这么多,且是用在安置死去的亲人…… 从前,甄嬷嬷总道,“若是换做别的女子坐了她的位子,定会与六王妃,七王妃那样,每日都要带些银子,出去买首饰,买衣物……” 每次,她纵是笑笑。 甄嬷嬷、乐琴他们却都明白,她不想花夜离觞的钱,是为将来有朝一日人老珠黄离开时,能体面些。 想起甄嬷嬷那怜爱又疼惜的眼神,她深吸一口气,对站在银库门口的花错道,“多抬两箱出来吧,都给我写在账册上。” 花错道,“带这么多银子上路,你放心?” “不放心,你亲自去送吧!我亲手写了几封信,也一并给她们的家人。” 让归娴没想到的是,府里的下人们,都准备了礼品,有手扎的白色茶花,有金银珠宝,有衣服,鞋子……就连那些在膳房当“美食”的年轻男女,都排队上前来,朝着甄嬷嬷的棺材鞠躬送别。 归娴站在金棺旁,一个一个给他们回礼,一个一个道谢,东西又生生装了三车。 她知道再多银两,再多礼物,对死去的人没什么意义,但至少能叫她们的家人明白,她们生前在她这里不曾受过什么委屈,或多或少,也算有些许安慰。 送棺材出门时,她又忍不住唤了花错,又推开棺盖看甄嬷嬷。 心里刀割似地,轻抚着嬷嬷眼角的细微而冰冷的皱纹,冷琉璃对她的那番嘲讽,又回响耳畔。 或许,她多年后也会惨死异乡,老得叫亲人辨认不出,但愿,那一日她也能像嬷嬷这样,备受尊重。 * 子夜,夜空里突然飘起了雪花,一片一片,鹅毛般大,京城的道街上响起凯旋的锣鼓声。 归娴听着那动静,坐在炭炉旁的椅子上,缝制着甄嬷嬷生前未完成的一件小婴儿睡衣,忍不住朝窗外看了眼…… 不过片刻,夜离觞穿着一身沥沥滴着血的铠甲进门,因为热烘烘的火炉烤着,他身上的雪融化,冲洗的血丝滴在地上,见她没睡,一身杀气却愈加沉重。 归娴被血腥气熏得一凛,手上的小衣裳差点掉在地上,却见夜离觞头盔也没来得及摘,就朝着外面怒吼,“甄嬷嬷,乐琴……都什么时辰了?为何不伺候王妃就寝?!” 归娴心头又是一阵痛。亏得他这主子是吸血鬼,平日理智地无人能及,这会儿竟也魔怔了。 木槿和木莲惶恐地从门外进门,惶恐地跪在地上,两人声音杂乱交叠,“殿下息怒,娘娘睡不着,坚持等您回来。”“娘娘今日刚派人送了甄嬷嬷和乐琴等人的尸首回大周……” 第237章 两个小娃在吵架 夜离觞似这番话被狠扎了一刀,怒气溃散,深幽肃冷的鹰眸看向归娴,眉心打成了死结,可他无法揣测她心底到底有多痛,却是比任何人都清楚,平日只要一回家,她会先喊一句,“甄嬷嬷,乐琴,乐棋……” 归娴长发倾散,整个人似清瘦了一大圈,越显得一双眼睛黑如点漆,眼底明明溢满悲恸,还是朝他努力扬起唇角。 “离觞,没关系……我叫花错去送嬷嬷和乐琴了。” 见他只是定定看着自己,似痛似怒,归娴知道他杀伐一晚已然疲累,不敢再多言,“你战事这回结束,满城百姓都能安稳过新年了,呃,对了……你没受伤吧?” 说着,她小心翼翼地看他身上,铠甲倒是完好无损偿。 夜离觞张了张口,话也没说,转身就出去。 归娴哑然,看着门外,半晌才叹出一口气撄。 貌似今日与他言归于好的太突兀,被他救了一回,彻底忘了自己还在为那些小孩尸骨生他的气。他会不会觉得她变脸变太快了些? 其实前一刻坐在炭炉边缝着小衣裳,她才发现,除了夜离觞,除了孩子,她什么都没有。 就算眼下两个弟弟在身边,将来,他们有了妻妾,成家立室,也是别人的。 所以,她比从前,更怕他受伤,怕他再也回不来…… 这样尴尬,她竟忘了问他有没有用膳。 见木槿和木莲还战战兢兢地跪在地上,她忙示意她们起来,“看王爷是不是去了书房?准备点热的饭菜送过去,多备两个血盅。” “是。”两人相视,忙起身。 木莲一出门就按着心口忐忑轻拍,“吓死我了,我还以为王爷会罚我们跪一整晚呢!” “别着急,再这样,少不得狠罚你们。” 两女子愕然,就见眼前紫影一花,刚离开的主子,就闪了过去。 归娴刚在炉子旁坐稳,就见夜离觞飘忽无声地入门,染血的铠甲不见了,一身纤尘不染的紫色蚕丝睡袍,异彩流光,长发也清爽垂散着…… 被他突然拉起来抱在怀里时,她只觉得自己像在做梦,呼吸间都是他身上温泉水的味道和他清爽好闻的体香。 “离觞……” “以后不要这样等我。” “我是想对你说,我被掳走之前,甄嬷嬷仍劝我不要再生你的气,那是古云荻造的孽,我不该拿别人犯的错牵就你。” “傻丫头!”夜离觞一笑释然,捧住她的脸儿,正看到她凤眸里水光潋滟,清澈莹莹,映出他的脸。“是我没处理好才害你噩梦惊悸,当初,我就不该设计收容冷雪橙……” 他一字一吻地品尝她唇上甜美的味道,酥麻的感觉,让她神秘目眩,话音亦是变得低柔如水,整个人都似被他温柔的眼神蛊惑了。“你……那……也是权宜之计。” “今日还有幻听吗?”他轻抚她鬓边的碎发。 她抬手握住他的手,脸儿蹭在他掌心里,“我没那么脆弱,那些幻听都是冷君诺捣鬼。” “怎不早说?若说了,我便不会容他在府里假扮太师那么久。” “原来夫君早就知道?!” 他宠溺点她的眉心,“若不知道,我怎在城门埋伏了那些兵马?打冷君诺书信联络冷灿,我便开始布防,只是没想到他能用这等歹毒的心思折磨你。” “他倒是没有刺杀我们,也没伤害归思和归云。” “父皇每日听着我们的动静,他哪有那胆子?” 归娴这才明白,自己竟然是最笨的人。 见木槿和木莲端了饭菜和汤盅进门,忙叫她们搁在床前的桌案上去。 夜离觞在桌旁坐下,看着归娴享受似地亲手摆好饭菜,始终看着她忙碌,随即示意木槿和木莲退下,“今晚你们不必值夜了,都退下吧!” 木槿木莲相视,两人心照不宣。 王妃笑了,王爷心情自然就好了。甄嬷嬷从前总说,与其揣测殿下的心情,倒是不如看王妃娘娘的神色。果真——灵! 归娴先把汤盅给夜离觞打开,让他喝了暖胃,随后才夹菜到他的盘子里。 “话说回来,冷君诺易容成太师,教导归云和归思,所授课业都是引导他们向善的。当初,若是古云荻没有把他往称帝的路上拐,说不定他会成为血族的中流砥柱。” “爱妃不想他死?” “想起他训兵的样子,觉得他和你有相像之处。” “怎会这样想?”虽然他和冷君诺是表兄弟,却算是远亲,怎可能有相似之处? “他不想让他的祖母失望,你也不想让你的祖母失望,所以,你们很像!其实,每次初见一只陌生的吸血鬼,我都会忍不住比较,这一只与我们家夫君哪儿像,哪儿不像,比来比去,却总都不及我家夫君的十分之一……而且我知道你不但好,还疼我,宠我,爱我……哪怕我恨你,生你的气,你也不会丢下我不管。” 夜离觞被她一番话逗笑,这却分明不是笑话,而是情话,她却浑然不自知,反而就这样痴痴看着他,一脸骄傲与爱恋。 他强忍着,没有惊扰她这样沉醉,拿手帕按了按唇角,才道,“因皇祖母有懿旨在先,所以,我叫花错手下留情,没有彻底断了他的命,这会儿他已经被送进了皇祖母给冷家准备的囚牢内。如爱妃所说,一将帅之才如此断送了,委实可惜,不过,现在不是放他出来的时候。” “我没说要放他,夫君怎这样想?” 夜离觞笑了笑,没再说什么。 只是起身握住她的手,带向床榻。 筹谋帝王之位,身边总要驯养几只虎狼才好,否则,将来那些整顿朝堂的残酷血腥的事,谁去挥刀? 他不愿叫归娴像看刽子手似地看自己,但是,将来少不得杀戮! “还有一件事,爱妃得放宽心。” “何事?” “几十年后,爱妃还是依然会有今日的容貌。” “哦……”她看着纱帐放下来,看着他紫袍沉甸甸地坠在地上,看着他欺上身来,脸儿就涨红了,“小心孩子……” “本王有数!”他安稳地温声说着,健硕结实的身躯弯下去,耳朵贴在她肚皮上,静静听着动静。 她脸儿更红,自己分明是想歪了。 果然,他又道,“早点睡。” “孩子们和你说什么了?” 他直起腰,笑着捏了捏她嫣红的脸儿,“他们在吵架,没理我。” “啊?”归娴忍不住看自己的肚皮,肚皮虽然鼓得有点夸张,但是,很安静呀! 不过,吸血鬼之间微妙的交流也不是人类能懂的,她这当娘亲的,显然有点跟不上宝贝们成长的步伐。 “他们为何吵架?” 他在她身边躺下,拉过锦被盖住两人,把她拥在怀里,才笑道,“他们在争吵,谁是老大,谁是老二。” 归娴不可置信地惊笑。 夜离觞却煞有介事地把手放在她肚皮上,严慈参半地道,“别吵了,都听你们娘亲的,娘亲叫谁当老大,谁就当老大。” 归娴手撑在身后,思忖笑道,“儿子当老大比较好,有哥哥保护的女孩都是最幸福的,当姐姐反而太累。” “嗯,爱妃言之有理!本王也这么想的。”夫妻同心的感觉,竟如此妙不可言。 两人相视,仿佛无数火花在流溢。 “夫君晚安!”归娴在他唇上轻吻,羞赧莞尔,翻身背对着他,随即被他自后包裹着,一股幸福感,满满地溢满了心口,暖得甜蜜。 不过片刻,这感觉就变质了! 后腰上一异物,渐渐地滚烫起来,烫得她脊背上流火肆虐,困意无法聚拢…… 知道他担心她疲累才不碰她,她翻了个身,面对着他。 今晚没有丫鬟值夜,室内夜明珠灯无人去管,仍亮着。 他精神奕奕,眸光如星,像是一个可以彻夜不眠的神仙般浅笑看着她…… 两人就这样四目相对,谁也不说话,静赏对方的眉目,美好又暧昧。 “爱妃,还不睡?” 她羞窘轻咬唇瓣,嗡生道,“离觞……” “嗯?”他以手为梳,轻抚她的发。 她似被主人爱宠着的猫儿,慢慢贴近他,“我……我想你了!” 她就吻他,笨拙而轻柔地咬他,然后,翻身压住他…… 事实证明,女人是不能太主动的,否则,吃不了……只能兜着走。 * 深冷地牢狱内,古云姬亲自把冷君诺推进深冷的纯银囚牢内。 冷君诺刚被喂了血液,却被喂地刚刚好,能醒过来,能站起来,却浑身酸软无力,被这么一推,整个人就趴在了地上,脸贴在了纯银地板上,顿时被烧灼地一阵剧痛,英俊地脸再抬起,已然毁了半张。 第238章 夫妻俩一起劫囚 第238章 夫妻俩一起劫囚 冷君诺忙挣扎挪着步子过去,所幸脸上的伤还能痊愈,无损观瞻。 他尽可能体面单膝跪下,唤道,“祖母……” 古云荻靠在纯银墙壁上,有气无力地睁开眼睛,淡看眼前尽可能保持跪姿的人,认出是冷君诺,眼底陡然利光怨毒,似看一个可笑的废物,又似看某种食物,视线慵懒地落在冷君诺的颈侧,估量着他体内能有几两血可食…… 冷君诺被她怪异贪婪的眼神刺伤,崩溃地双膝跪地,“祖母……您对孙儿说句话呀!” “废物!滚到一边去,别打扰我休息!” 古云姬蹲下,伸手扣住古云荻的下颌,嘲讽嗔怒道,“云荻,你太不爱惜君诺了!亏得他在外面为救你们一家子筹谋!” “筹谋?咯咯咯……”古云荻癫狂地有气无力地冷笑。 “虽然君诺被我的觞儿打得全军覆没,却总是耗费了一番心血。最难为他不惜假扮成太师,藏在我那位可怜的人类孙媳身边做掩护。” 古云荻想起归娴,骇笑两声,不敢恭维地对冷君诺道,“我的脸,都被你这没用的蠢东西丢尽了!” 古云姬见她竟开始仇恨冷君诺,满意地叹了口气,站起身来,贵雅抚了抚袍服。环看满囚室古云荻的儿孙,发现比昨天的数量又少了一个,心情莞尔大好。 “云荻,我的好妹妹,你让我的皇族断子绝孙,我就专门挑拣你喜欢的儿孙们来陪你!冷灿和冷琉璃那样的歪瓜裂枣,我家觞儿都给你杀了,你别太惦记!” 古云荻突然忍不住嘶吼起来,疯了似地朝古云姬扑过去…… 古云姬一掌把她打到了远处,却力道掌控地恰到好处,连一滴血星子都没有打出来。 古云荻像是一片破包袱,瘫在地上,再也动弹不得 “留着点力气,明日午膳有猪血给你们!”古云姬说完,仿佛一只打斗取胜的九天火凤,狂冷大笑着离开牢房, 冷君诺崩溃地坐在地上,望着远处的古云荻,委实无法想象,那是曾经的祖母。 可那曾头戴羽冠,眼贴羽毛,笑靥惊世,妖娆无双的女子,也不过是靠仇恨支撑存活罢了。 他叹了口气,却听冷焰对父亲道,“烬,你吃过猪血吗?猪血应该比狗血的味道好一点吧……” 冷烬骇笑,“横竖一人一口而已,少惦记,多睡觉。” 说完,他才缓慢地转头看向儿子,眼神却绝望又悲恸,张了张口,不知该说什么好。 “君诺,在这里和在外面不同,要保护好自己。” 冷君诺听不懂这话,却觉得这里面,比外面安静许多,除此之外,便是饿! 太饿! 数着时辰,却越数越是煎熬,肠胃里似有无数虫豸撕咬,痛得他难以忍受。 半梦半醒间,他想起在恒颐王府授课,那女子与他争论,吸血鬼不吃不喝可以忍耐多久…… 隐约有人爬到他身边来,轻柔摸他的头,就像那女子每次经过他身边带起的风。 所幸,他没有杀了她,没有做更多伤害她的事。 “儿子,躺下会舒服一点。”冷烬低声轻唤。 “爹,你怎么熬过来的?”他睁开眼睛,看到自己的手已经皱巴巴的。 “想着这样比永远死掉会好过,就好了!而且,我饿得出现幻觉时,会看到你母亲,她还是那么美丽。” 冷君诺苦笑。那女子曾给他出一个考题。世上能治病的灵药是什么?答案是情。 现在他才明白,她说的话,那么有道理。 牢房顶上的灯,偏偏不灭,所有人的狼狈,煎熬,痛苦,无所遁形。 冷君诺靠在父亲身边,莫名地安心了些,却在昏睡之际,他听到有人在爬,便睁开眼睛。 歪斜的视线内,祖母像是前行的蜥蜴,四肢触地,慢慢爬行,狰狞地爬到了角落里——一个全无反应的堂弟身边,按住他的头就自脖颈上咬下去…… 本是昏睡的少年被剧痛惊醒,嘶叫不止。 冷君诺完全清醒过来,要冲过去,却被父亲按住了肩膀。 大家只是淡淡看了眼,麻木地全无反应。 冷烬低声道,“君诺,你没发现吗?被关进来六十人,现在只剩了四十多个……碎骨被嚼碎吐出来,直接被这牢房烧灼成粉末。” 冷君诺只觉得恶心,扑过去就扯住古云荻的肩,却反被凶猛地打开。 “祖母,您怎么能吃您的孙儿?虎毒不食子,您怎么能……”不过两句话,他就没了力气吼。 古云荻却血腥满口,力量爆发,“哈哈哈……臭小子,等着,很快就轮到你!” 冷君诺被她的牵引掌控,周身痛得动弹不得,冷烬忙拖着他缩到远处,父子俩抱成团,谁也不敢睡。 不知是怎么挨到午时的,门打开,传进猪血的腥气。 刚刚饱餐没多久的古云荻贪婪地扑倒门口,其他任都扑过去,却都被她踢开。 古云荻抱着桶喝饱,才丢给其他人喝。 四十多个人,不到三天,就又少了六个。 冷君诺一刻也不想再呆下去,“爹,我们逃吧!” “怎么逃?你拿能手指把这纯银的牢房挖出个洞来?” 冷君诺哑口无言。赫然又想起那女子听他将血族古史时曾感叹过,“别看你们吸血鬼天下无敌的,要杀你们,只需一点银,一点阳光,就把你们灭干净了。若是真要存活下去,就们就该接纳夜离觞这样的混血儿,只有这样的人,才是真正壮大你们血族!” 他正想得出神,门忽然打开,一股强大的真气猝然席卷,腾龙般,贴着地面呼啸盘旋,将所有人都逼到了角落里。 紧接着,一缕甜美的香气飘进来,大家的食欲彻底被唤醒,贪婪地红着眼睛朝着那边看,却除了吞吃孙儿获取力气的古云荻,无人能再次靠近那扇门。 冷君诺不可置信地望着门板,撇到地上有影子进来,忙转开视线,借了父亲的衣服,蒙住头和脸。 夜离觞拥着归娴进门,更像是参观某一处新奇之地。 他怀里的归娴,却不敢四处乱瞟,只看着他胸前锦绣的龙纹。 “他……在哪儿呢?” 冷君诺将头上的袍服扯开一条缝隙,正看到她绝美的侧颜,鲜活丰润,吹弹可破,清雅一身香芋紫的锦袍,外罩雪狐披风,如此纤尘不染的女子,不该来这地狱。 是不是他想得太入神,她感觉到了什么? 她说过一句很有趣的话,念念不忘,必有回响。 经过这几个时辰,他已经发现,自己错得有多离谱。 如果时间能够倒退,他宁愿一辈子藏在恒颐王府当太师。 看着那夫妻两人,就见夜离觞环看众人,视线落到了自己身上。他忙抓紧了衣服避开。 夜离觞却过来,扯掉了囚服,把他拎起来。 “娴儿,他在这儿。这会儿,他可还像我么?” 归娴笑,看狼狈不堪的冷君诺,又看风华绝代的夜离觞,一番比较,仿佛看两种风格迥异的画。 “像一点!” 夜离觞失笑,宠溺道,“哪儿像?” 归娴视线没有在冷君诺身上停留,只是道,“眼神都是干净的。” 夜离觞看冷君诺,“君诺,你表嫂还算欣赏你,叫你回去继续教归云和归思,你可愿意?” 继续教归云和归思?冷君诺不可置信地看归娴,忙又惶恐地垂下视线,“我……我……” “离觞,你不是说只来看看他吗?”归娴惊疑看夜离觞。 “我……愿意,我愿意……”冷君诺一刻也不想呆在这里,激动地扯住夜离觞的袍服。“表哥,我……能带走父亲吗?” “当然。” 归娴不禁怀疑自己听错。她忙扯住夜离觞的手,嗔怒道,“离觞,皇祖母只允许你来看他,可没允许你这样把人带走,还要带走两个……这样是劫狱,是死罪……” 冷君诺恐慌地看夜离觞,见归娴恐惧地以手按住腹部,也明白,这样会承担风险。 夜离觞沉思,见有人爬到了脚边,伸手就扯归娴的袍服,愤然一脚踢开去,扣住归娴的手,“爱妃,今日本王若非要劫囚……” 归娴最怕他在这种地方说同生共死之类的甜言蜜语,无奈地道,“好吧,刀山火海,我陪你便是!” 他笑看着她,如视珍宝。 那被踢开的人,又锲而不舍地爬过来,其他人也***动着朝归娴挪近。 “离觞,我是你的岳父冷焰呀,琉璃嫁给你,虽然没伺候过你,我们到底是亲家,你也把我带走吧……这里不是人呆的地方,你带我走吧,我给你当牛做马……” “本王不需要牛,也不需要马,你在这里好好呆着吧!” 冷焰忙又扯住冷君诺,“君诺,你求求情,君诺……” 冷君诺看夜离觞,夜离觞则看归娴。 归娴一头雾水,这才明白,夜离觞这样闯进来救人,都是因为她的一番话。 “离觞,他不是好人……他眼神不干净……” 夜离觞点头,扣住她的手,对冷君诺父子俩道,“我们走!” “焰叔,多保重!”冷君诺朝冷焰道了别,扶着父亲起来,便跟在夜离觞身后。 古云荻却扑上去咬住了冷君诺的肩,“畜牲,你该救走的人是我!” 冷君诺瘫在地上,痛得惨叫。 古云荻却咬住他不肯放,似狮子咬住了羚羊,死死地拖拽…… “放开我儿子……”冷烬扯古云荻的手臂,却扯不动,力量悬殊太大,他反而被拖着拽了一大截。 整个牢房的人都面目骇然,归娴悚然退出囚牢,夜离觞将她挡在身后,一掌打在冷君诺心口。 强大的真气,却未伤冷君诺分毫,自他后背上爆发,打得古云荻肢体爆碎…… 这回,她再也不能起来吃人。 归娴在门外只看着地面,脸儿苍白地早就没了血色,终于明白,为何古云姬这样关押古云荻一家。 这分明不是囚禁,也不是特殊的开恩仁慈,是让古云荻一口一口吃了自己的子孙。 这姐妹俩,倒真是嫡亲姐妹! 夜离觞扯起冷君诺,满牢房的囚徒都俯首跪地,瑟缩战栗。 “若本王将来称帝,便将你们流放!所以,大家都保重些,好好思过!”夜离觞说完,又命令门外的人,“这些血都是取自私养的牛羊,也不缺这一口半口的,就别叫他们饿着。” “可是殿下……太后娘娘每天都过来看古云荻。” “若她来了,你转述本王的话,就说,她该给她的曾孙和曾孙女积福。” “是!” * 返回王府,冷君诺还是住在原来的太师院。 冷烬身体不好,暂在房里静养着。 王府里在准备着过年,大家并没有因为项易太师回府,而觉得突兀。 宫里总是三日一大宴,五日一小宴,夫妻两人总是十指相扣,形影不离。随是有不少官宦女眷入宫时常给太后请安,太后却没有再说给哪位皇子指婚。 花错从大周回来,比从前沉默了许多。 十三皇子夜璞,却时常来找他对弈。 有时夜明钺、夜墨渊也都带着礼物过来。 夜虹因和归云订婚,来往更是频密。 王府里聚足了人气,每日喜庆洋溢,就这样有了新年的味道。 归娴又像从前,开朗了许多。她其实对过年是有些紧张的,怕长大一岁倒在其次,是怕王府的新年失了趣味儿,叫皇亲国戚们笑话她不会当家。 第239章 秘密,图谋皇位 第239章 秘密,图谋皇位 她这王府女主人掌舵撑场面,也不过就在过年过节这几日。 血族皇宫里,没她啥事儿,纵是家宴,也是一处不见硝烟的战场,皇妃们比才情,皇子妃们争风头,皇子公主们争夺长辈们的疼宠,文武百官则趁着宴饮,看哪位皇子更适合坐上储君之位。 静水之下,波澜暗涌,勾心斗角,倒是最寻常的。 可她到现在也过的提心吊胆,丝毫不敢放松警惕。 妯娌间也比从前更微妙,在宫里亲热打闹,一出门就关系疏远,甚至连客气都免了,更无人敢互赠礼品维持,送错了东西惹了话柄还好,就怕好心没好报,反被诬告在礼品上下毒。 这种事,她亦是亲身经历了一回,对方还是十三皇子妃明雪薇。 因近了年关,归娴本计划送要好的妯娌一点新年礼,准备了几份,第一份便是送明雪薇,因十三与夜离觞也是最为要好的皇子。 所以,她选了母亲从孔雀王朝差人送来的雀翎锦缎,上面孔雀羽毛编织在锦缎上,这手艺在光下异彩闪耀,一尺便万金。她自己都舍不得用多少,格外留了一匹紫色,准备给夜离觞和自己做情侣披风,选了蓝色给十三皇子和明雪薇。 岂料,礼物送过去,就被明雪薇退了回来,退回礼物的丫鬟,正是明雪薇身边的掌事丫鬟青葵,亦是随明雪薇陪嫁过来的,开口就道,“多谢王妃娘娘赏赐,不过,我们明家也已经送了几匹这样的锦缎给小姐,娘娘还是留着自己用吧!” “赏赐?!”她特别制作的礼品卡上,可是写清楚了是节日礼物,不是什么赏赐。“丫头,十三弟妹是不是误会了本妃的意思?本妃……” “我家小姐没有误会,只是娘娘不管如何送,在外人眼里,在都是赏罢了。” 于是,归娴只得把东西收回来留作己用,她却打听到,明家的家境,并没有丫鬟说得那么好,再加上其他家族打压,在朝中处处受制。明雪薇能稳稳当当当着十三皇子妃,已然是皇族给了天大的面子。若非十三皇子早先喜欢男子的传言,恐怕早有女子争宠夺位。 随即夜离觞就委婉地提醒归娴,众皇子妃以及妃嫔之间,因为送绸缎和衣服被毁容的,多不胜数。 真真是一番好意,被当成了驴肝肺。 却是十三皇子事后也解释,就连他送的礼物,明雪薇都得几番查问,命丫鬟多番试毒,确定无毒无害无疑虑,才拿去用。 这些吸血鬼,着实可怜,永生永世长活于世,却连朋友都不能坦诚相待。 为此,她倒是愈加珍惜她家离觞,这吸血鬼虽然也提防别人,也多疑,也吹毛求疵地有点骇人,却至少能与她正常的做夫妻。 * 用过晚膳,王府里与往常一样宁静,为防备窃听和杀手,护卫们巡逻格外小心似地,半分脚步声都听不到。 归娴挽着夜离觞的手,带着归云、归思,一边聊,一边在院子里遛弯散步,却是看出来,这年是甭想欢乐地过了。 夜离觞仍是出考题,考归云和归思用兵之道。看这意思,他是要把两只小狼崽培养成未来的大将军,为己所用。 归娴虽然不赞成两个弟弟上战场,却得了上次的教训,识趣地一声不吭,纵是听着归思自以为聪明的头头是道错漏百出,也强忍着一言不发。 归云和归思一人过了三关考题,却难免看她的脸色。 夜离觞听得满意了,才放他们去歇息。正好归娴也走得消了食,夫妻俩便相携回卧房。 自甄嬷嬷和乐琴死后,两人都没有再选人到跟前服侍,倒是也越来越喜欢这样安静地单独相处。 木槿、木莲等人倒也识趣,未经通传,也不敢进房。 夫妻两人便一起沐浴,一起更衣,相互帮忙,比从前更亲密默契。 上了床榻,归娴裹着粉橙的睡袍,靠在方枕上。 裙摆,袖口,大片淡黄的刺绣樱花,显得她贵雅又温静,甜美又迷人,半干的长发散在颈侧,漆黑如缎,如此慢慢翻看厚厚的史书,着实一淑女,自从当了王妃,在宫里要装一装样子,在家里也得装一装样子,因此,淑女该有的礼义廉耻就刻在了骨子里。 却这会儿看书,愣是没有淑女的专注,视线一抬,就挑剔地落在一旁的夫君身上。 夜离觞不羁地背靠床柱,万年不变的一身紫色丝袍,衬得肌肤冰雪白玉般剔透莹白,腰间系了一条金黄的丝绳为腰带,前襟松松微露了半抹健硕胸肌,他手上拿着的刑部奏折翻过一页,专注良久,察觉到一旁的视线转过来,他疑惑侧首…… “怎么了?”沿着她的视线,他低头看自己的袍子,却没有发现有什么不妥。“是不是这袍子不好看?” 反而是紫色与他最匹配,妖娆邪美,如仙似魔,总叫她看不够。 问题是……“夫君这几日不去衙门,有点散漫了,瞧你这衣领……也不怕木槿她们突然进来。” 归娴挪近他,伸手帮他拉了拉袍子,把胸膛遮挡严实,柔夷还抚了抚,生怕又开了。 夜离觞哭笑不得,由着她收拾,就近忍不住看她的袍子。 她倒是紧张他,却不知道自己这样穿有多诱人。 他俯首凑在她耳畔,顺势偷得一记香吻,“爱妃越来越霸道了!” 归娴就直接靠在他怀里,寻了个舒服地姿势,反将他一军。 “我这人天生不霸道。要不,等哪天有男的突然闯进来,我也露了给人看……” 他低头,邪魅地笑着怂恿,“爱妃且试试!我不就是一男的吗?” 归娴囧,揪着袍服涨红了脸儿,对上他不坏好意地目光,一时间试也不是,不试也不是。 反而正是这样的姿态,惹得他手指刺痒,忍不住帮她把袍服扯下肩头…… 冰肌玉骨,似滚落地大片雪白珍珠,他看得气血沸腾,忍不住又扯另一边……归娴左躲右闪,又惊又羞,忍不住挥拳轻捶他,夫妻俩就小闹成一团。 没一会儿,归娴就后悔了。夜离觞尽是卯着她痒处偷袭,害她笑得快要岔气…… “无赖!不和你玩了!” “打不过却不认输,反而装委屈,爱妃这才耍赖呢!” 夜离觞俯首便攫住她的唇,撬开莹白的贝齿,深沉纠缠她调皮躲闪的舌尖…… 现在时辰还早,归娴怕丫鬟进来,更怕泓一等人会找他谈政务,忍不住抬手抵住他的胸膛,嘤声推他。 这点力道,于他来说,变成了,欲拒还迎,反惹得他欲罢不能,越陷越深,没一会儿她袍子便旖旎散开,松松挂在臂弯间,随着他急迫地侵袭幽幽荡漾…… 听到外面廊下护卫们还在巡逻,一次欢愉结束,他没再肆无忌惮地纠缠她贪欢,帮她整理好睡袍,却缱绻不舍,拥着她没放。 归娴有点累,摸过折子给他放在手上,便半眯着凤眸,靠在他怀里陪着他看,对那折子上的内容,却无半点兴致。此刻,只觉得这一方纱帐里,有他,有孩子,岁月静好。 “离觞,你们吸血鬼都怎么过新年?” 夜离觞视线专注于折子,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拍她的背,“和人类一样,还不是一天一天过?” “我是说,有什么好玩的习俗?” 夜离觞实在不知该说什么好,“倒是有,从前没有与人类和平共处时,时常抓许多人类来,吊在一处,饮血狂欢。” 归娴倒是不难想见那个情景。“后来呢?” “后来,倒也有些习俗,无非就是学着人类祭天祈福,说到底,也不过是摆一摆伪善的幌子罢了。” 提到伪善,夜离觞近日已经厌烦了宫里那些应酬和宴席,更怕累着她。 “今儿我对皇祖母提了,从明日开始,咱们可以不必再入宫。爱妃若是想过有趣的新年,咱们一起安排。” “夫君也是有别的事情要忙吧?” 夜离觞似笑非笑地俯视她一眼,拿下颌宠溺蹭她的额角,“难道爱妃不想改变一下血族的世道?若将来这世道变了,爱妃想和谁成为朋友都是可以的。” “从前和蔺夕颜也算是好朋友的,无奈我家夫君太惹人爱,害得我连朋友都交不成。足可见,交朋友这事儿,与世道无关,与人心里的贪念有关。” “爱妃此言差矣,世道变了,才能纠正人的贪念。” “夫君不了解女人,女人交朋友,是和男人不同的。” 其实,她不是不知,他叫冷君诺回来的目的。 有些事,她拦不住,干脆便不再阻拦。 夜离觞又看了两本,就听外面泓一进了门前,不等泓一开口通报,他便朝着窗外道,“去书房等着!” “是,殿下!”泓一应了,便直接进书房。 归娴忙从夜离觞怀里坐起来,要起身帮他拿袍子披上,却被按住了肩。 夜离觞扶着她躺下,“没什么要紧的事儿,你先睡,我一会儿回来。”说完,他裹上披风出去。 * 夜离觞迈进书房时,夜明钺,夜璞,冷君诺,泓一,花错,都到了。 他威严环看灯下五张绝美的面容,白天在宫里玩得轻松,晚上却个个肃冷凝重,丝毫不敢造次。 他摆手示意他们都不必行礼,便在主位上坐下,挥手布下结界封了书房,看向泓一。 “最近那些人都回京来给太后和父皇请安,不过逗留这几日,要查得若查不清,以后再没机会了。” 泓一忙俯首道,“不出殿下所料,只有西疆原被殿下统领的兵马,是受陛下直接掌控的。北部,东部,南部的兵马虽然都曾得殿下相助,却还是受太后直接牵引掌控的,统兵将领,不是古氏远亲,便是古氏族内的人。” 夜明钺从夜离觞左手边的椅子上起身,“哥,这事儿其实不难办,皇祖母掌控人素来霸道,被她打压在边疆,要做大做不成,要封王拜相,更是不可能,那些人恐怕也早就腻烦。如果咱们能叫他们看到希望……” 夜离觞笑了笑,“明钺,吸血鬼不是鱼,若要钓他们,往往只有两个下场,一个是激怒他们,另一个是惹得他们胃口越来越大,以至最后,再也无法掌控。” 冷君诺道,“表哥,倒是有一条,能叫他们心思安稳踏实。” “你说。” “选他们最宠爱的女儿,纳为妻妾,把他们尊为岳父。” 花错陡然转身,一把扯住冷君诺的胸襟。 “你之前折磨归娴还不够是吧?纳妃这种毒计也能想得出来?!” 冷君诺按住他的手,“如果归娴知道表哥现在所处的困境,她会答应的……夜逍遥不适宜当储君,夜墨渊喜怒无常,皇上总看太后的脸色,太后近来不吭声,明显是在等那些小皇子长大,此时若再不筹谋,就再难有机会。” 花错把他推搡在地上,愤然直指夜离觞的鼻尖,“夜离觞,你若伤害归娴……” 夜离觞不动声色,威严俯视着他,“花错,难道你有更好的法子?” “我没有!”花错负气别开脸,却也知道,事情要做成,难于登天。 京城里的官员还好些,远处的那片网,若倾覆反扑,凭他们几个的能力,恐怕……都得死,少不得还会连累归娴被满门抄斩。 “你去纳妃吧!归娴的死活你可以不管不顾,但她是我主子,不管她将来境况如何,亦或什么身份,我都会照顾她一辈子,到时,你夜离觞别后悔!” 第240章 纳妾大家都有份 说完,他冷哼拂袖,摔门出去。 “哎?花错……”夜璞担心又尴尬,站起身来唤他,却看出自家兄弟还怒着,只唤了花错一句,便朝主位道,“九哥,您别和他一般见识,之前,他都是被我惯坏了。” 夜明钺也不禁亲哥哥捏一把冷汗,“不只是你惯着他,归娴也惯着他呢!”他朝着门外看了眼,碍于夜离觞脸色铁青,没有再吭声。 其实,他倒巴不得兄长纳妃,到时候归娴伤心,他正可趁虚而入。 不过,这算盘,也只是在心底里打一打而已撄。 凭着血缘牵引,他要诱归娴这一支红杏出墙,天时地利人和都不具备,更何况,那女人性子别扭,看似柔柔弱弱的,甜得醉人,却发起狠来,比吸血鬼还瘆人,若真能跟人跑了,恐怕早就跟东方貉跑没影了,也遇不到他夜明钺…… 夜离觞却并没有考虑太久偿。 “你们三个去选人吧!明钺,夜璞,先选一选你们喜欢的,最后不喜欢的,再送到我这里。” 夜明钺骇笑,他当是进了果园选果子呢? “哥,计策是君诺出的,要娶也该叫他娶,与我和十三没什么关系吧!我们又不惦记那位子,就算娶了,也没什么用呀。” “那就全送到本王这里,婚期慢慢定。”夜离觞说完,起身,“都回去歇息吧。” 几个人都退出去,夜璞,夜明钺,泓一都恨恨地看冷君诺。 冷君诺有恃无恐,对他们这态度,却着实不敢恭维,他看他们则如看三枚贪生怕死的草包。 “叫你们想法子,你们不想,怪得着我么?那些人个个力量高深,且都与太后私下有牵引,站出一个,都是我们联手都对付不了的,不敬他们为长辈,他们岂会相助?!” “别自作聪明。你话都有道理,真正做起来却是另外一回事。”夜明钺笑着拍了拍他的肩,“将来归娴杀你,你可别哭,我们呢……”他不羁地看了眼夜璞和泓一,“你看到了,我们几个都是归娴这边的!” 冷君诺压根儿不在乎他们是哪一边的,皇位,不只是夜离觞眼下的目标,也是他的梦。 现在他已然看透,自己是永远没可能的,且不说从前古云荻总是摆布,挡了他对整个局势的掌控,也造就了他的狂傲自大,现在,站在夜离觞身边,他才看到,从前的自己有多可笑。 夜离觞与归娴对他恩重如山,那个位子若能帮他们得到,偿了自己的心愿,也算偿还了他们的救命之恩。 “我倒是觉得,归娴比你们明事理!” 几个人分道扬镳,夜璞规规矩矩地朝大门口走,夜明钺不羁地飞上房顶,泓一则直接回房,冷君诺走在最后,被出来书房的夜离觞叫住。 “君诺……” 冷君诺忙返回来,毕恭毕敬地俯首而立,“表哥还有吩咐?” “在家里不必拘谨,与明钺和十三他们一样即可。” “是。”冷君诺挺直了脊背,“表哥觉得刚才的计策如何?” 夜离觞思忖着,赞赏点头,“不错。对于皇祖母手底下的人,杀不得,除不掉,只能如此拉拢。” 冷君诺觑他一眼,“大丈夫能屈能伸是不假,不过,表哥真的会用么?” “当然会用。”夜离觞笑了笑,是因没想到冷君诺这出馊主意的人,也会有所顾虑。“你该知道,我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眼下,孩子们要出生,他夜离觞一兵一卒都没有,除了刑部衙门里那些衙役,以及父皇偶尔会借给他一用的金龙翼,在京城里,他调派不动什么人。若有人闯入这府邸大开杀戒,夺走两个孩子,他只能带着归娴硬拼。 冷君诺忙又道,“可花错和明钺他们顾虑也对,再说,表嫂也不一定会允你纳妃纳妾!” 夜离觞挑眉莞尔,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便兀自朝卧房走去。 归娴刚刚如厕,正一手搭着木槿地手,一手扶着肚子,小心翼翼地在床沿坐下。 见夜离觞进门,她忙扬起唇角,给木槿递了个眼色,“你和木莲都去歇息吧,不必值夜。” 木槿低着头,看了眼夜离觞,朝他行了礼,便退出去。 连奴婢告退也不说,这些丫鬟,被他家王妃宠得越发没规矩了。 “木槿怎么怪怪的?” “她们都怕你,你一在她们就怪怪的。”归娴不动声色地躺上床榻,理顺长发,朝他清甜浅笑。 看着夜离觞脱了披风躺下来,归娴欲言又止,怕起争执,强忍着闭上了眼睛。 听到他悉悉索索地躺下来,男子气息贴近,抚过了脸颊,她翻了个身,任由他自后拥着自己,脑子里,却是木槿刚刚扶着她如厕时,转述的那番话。 “夜明钺,花错,泓一,冷君诺在书房的前廊下争执,好像殿下决定纳妃纳妾,提到古家在边疆的人皆是深不可测,不好收拢……” 于是,这一晚,归娴仍气息匀净如兰,却是睁着眼睛,看着面前的纱帐,生生看了一夜。 脑子里空空的,倒也没有多想什么。 * 一早,夜离觞带着归云和归思在练功房里练功,归娴如往常一样亲自张罗早膳。 因不必再入宫,时间仿佛都慢下来,看着满桌珍馐美馔,想到昨晚木槿帮忙听来的话,她适才明白,夜离觞为何这几日都不想入宫——还是他的正事要紧呀。 她就坐在桌前,又抚着肚皮呆怔起来。 在院子里当值的丫鬟茯苓,裹着浅粉的披风,从大门口飞快地进来。 “启禀主子,十三皇子和十三皇子妃,明钺皇子和珍珠夫人都来了。” 归娴一头雾水。 十三和明钺这是做什么呀? 怕她孤单寂寞冷,找人来陪她说话,好适应将来夜离觞妻妾满室的日子呀?! 归娴不动声色地笑了笑,“茯苓,请他们都进来。” 侧首她就吩咐桌旁忙着摆碗筷的木槿,“去多备四份汤,别刻意挑拣十三皇子妃和珍珠夫人喜欢的口味上,她们都忌讳这个,只给她们准备寻常果味的血液即可。” “主子倒是惦记着她们,可她们呢?”木槿忍不住瞥了眼门外,着实为主子难过。“十三皇子妃前儿才拒绝了主子的礼,那雀翎锦缎多好的东西呀!今儿她就这样过来,也不觉得尴尬!” 茯苓看着地毯眨了眨眼,伶俐地忙道,“看十三皇子妃手上拿着礼物呢,想来也是怕尴尬。”说完,她行了礼就出去了。 夜离觞带着归云和归思进来,见木槿、木莲,以及四位嬷嬷都脸色不好,疑惑看笑着起身等他入坐的归娴。 在别人那里,都是下人看主子的脸色,在归娴这里却总是颠倒过来,反而从她脸上看不出什么动静。 “怎么了?”他玩味探究一众人的微妙。 归娴叫归云和归思坐好,伸手把两个弟弟爱吃的饭菜往他们面前挪了挪,看夜离觞一眼。 “十三和明钺来了,连家眷也一起带来了!” 说话间,四个人就进来了,果然都像是开窍似地,都带了礼物来,不只是归娴和夜离觞有份,居然连归云和归思,以及未出世的孩子也都有。 明雪薇穿得格外淡雅,浅橙,鹅黄搭配,竟是她贺兰归娴喜欢的颜色,衬得她反而不像吸血鬼了,却是看出她举手投足都有点别扭,明显是被夜璞逼着这样穿的。 珍珠更是一身蓝色织锦裙袍,就算坐下来,也绷着脊背。 自打她被指给了夜明钺,还没怎么到其他府里串门,作为侧妃,也没有地位要求被带出来应酬,因此坐在一堆主子堆儿里,恐慌地手也不知该往哪儿放。 归娴忽略了满桌尴尬,笑呵呵地接了礼物,当即打开看了看,欢喜地赞不绝口。 尤其是给孩子的礼物,格外精巧。 明雪薇准备了带有福字的小肚兜,明显是从街上的铺子里买的,针脚也着实比宫里的手艺还好。 珍珠则是送了小帽子和虎头鞋,都是毛茸茸的,冬天佩戴保暖又可爱。 夜离觞脸色始终冷着,见归娴对两份礼物爱不释手,才开口问两个弟弟,“怎么赶着这个时间来?” 夜璞押了一口血茶,优雅拿手帕按了按唇角,看了眼夜明钺,见他没有开口的意思,才道,“呃……我们想了一个晚上,觉得有些事兄弟之间应该‘同甘共苦’。” 归娴挑眉,一脸疑惑,视线在餐桌上溜了一圈,回到夫君身上。 夜离觞冷眯鹰眸,看明雪薇和珍珠,“这同甘共苦,恐怕不是自愿的吧?” 明雪薇心虚地咳了咳,“九哥怎么这样看我们?我们身为妻妾的,与夫君与荣俱荣与损俱损,不管夫君做什么,我们一百个愿意。” 珍珠也忙道,“是,是,是……愿意,愿意……”她脸色却更白了,因为太清楚,自己和那些将军女儿的悬殊。 归娴不禁因那句“与夫君与荣俱荣与损俱损”暗自失笑。 “二位弟妹这是要做什么呀?难道十三和明钺要做什么可怕的事?”说着,她佯装疑惑地看夜离觞,“夫君,你要做什么事,惹得他们非要与你‘同甘共苦’?” “没什么。吃饭。”夜离觞握住她的手,轻轻收了收,冷眸扫了眼两个弟弟,“什么事也用不着他们做,是他们非要跟着瞎搀和。” 这时,花错进来,一身铠甲铮亮,他脸色却白得苍冷,近了门槛就跪下。 “虽然我身份卑微尴尬,但之前,我答应了娶林睿怡,而且皇后娘娘认养我为义子。后来和林睿怡的婚事取消,可我还算皇后娘娘的义子,所以……昨晚那件事,我也理当帮皇兄承担一些,如此,我和十三,明钺分担了,皇兄便可不必去亲力亲为。” 归娴拿着筷子地姿势微僵,看向夜离觞,“这到底是怎么了?怎么花错连皇后娘娘义子的身份都搬出来了?夫君,你这是要奔着赶赴黄泉吗?” 此话一出,归云和归思也都忙着站起来,一副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气势,“姐夫,我们也愿意帮姐夫分担!” 归娴见夜离觞眸色沉下去,“省省吧,你们姐夫有事儿都是自己扛,哪轮得到别人费心劳神?” 归云和归思都一脸期盼地看夜离觞,本等着夜离觞多说几句,却见他竟沉默地吃起来,不禁大失所望。 “难道在姐夫心里,我们就这么没用么?”归云胃口都没了。 夜离觞看了归娴一眼,委实不愿在饭桌上谈论这件事,更怕归娴会为此动胎气。 “归云,你和公主刚刚订婚,别胡思乱想。” 归思也闷了满肚子火气,“你不需要我们帮忙,也没什么,只要不做伤害我姐的事就可以。当然,如果你做了,我们不会对你怎么样,我们娘亲,却绝不会放过你!” “归思,放肆!”归娴厉声呵斥着,伸手夹菜给他塞进嘴巴里,“吃饭都堵不住你的嘴!” 见花错还跪着,她无奈地叹了口气,“花错,你也起来吧,人家殿下不领情,你何必这样低声下气?打今儿起,你也甭跟着掺和政务,跟在我身边,我有重要的差事交给你去做。” “是!” “过来吃饭。” 花错坐下,却疲惫难解,担心地看归娴。 明雪薇见夜璞一直盯着花错,忍不住道,“九皇嫂这里的下人还真是不一般,花错就这样一直与您和九哥同桌用膳么?”当着大家的面,叫她和一个男人吃醋,她家夫君委实高妙! 第241章 皇位就该是他的 第241章 皇位就该是他的 归娴看了眼夜离觞,如往常一样,也给他夹菜,随口应明雪薇,“弟妹,花错与我们同生共死多次,情如亲人,更何况,他刚才也说了,他已是母后义子,理当与我们平起平坐。” 明雪薇失笑,“九嫂,要您这样说,父皇恐怕得让所有为江山社稷流过血的人都封王拜相啊!” 这等比喻,未免过分了。 鬼都知道,血族王陛下无时无刻不听着每一位皇子的动静,明雪薇这分明是要挑事儿。 注意到夜离觞要发作,花错也要开口,归娴伸手扣住夜离觞的手腕,忙对花错摇头,女人们聊天,他们若掺和进来,传到血族王的耳朵里,就变质了。 她随即笑着对明雪薇道,“弟妹,我们毕竟不是父皇,也无需那般为难。不过,我相信,父皇对待与他同生共死之人,私底下也是如此亲和公允的,若他不是这样的性情中人,也不会等待母后那么多年。弟妹若不喜欢与花错同桌,我叫花错回房用就是了,花错不是介意这种小事的人……” 明雪薇脸上顿时挂不住,“既然他是九嫂和九哥这样‘看重’的人,我怎会不愿意?” “当然,再好的朋友,再好的哥们,也该保持距离,亲疏远近,都需要自己去掌控拿捏。”归娴若有所思地看了眼夜璞,不禁有些怜悯明雪薇,“十三弟,好好疼宠弟妹,免得弟妹心里不踏实。” 明雪薇喉头忽然哽了一下,她看向归娴,忽然明白,为何这么多男人爱上她。 这个女人的心里,不但能容下她关心她的人,也能照顾到别人,她的善良,也不是一个吸血鬼可以去体会和亵渎的。 夜璞忙恭顺应着,“臣弟谨遵九嫂教诲。臣弟也想疼宠她,可她也不给机会呀!” “机会是沙里的水,就如你们每日想着玩,晚上还有空处理政务,你不找机会,机会怎么会来?” 归娴说着便转开话题,“若是两位弟妹今儿有空,咱们去街上采买些过年的物品吧。十三弟,把你的银票都给弟妹。” 夜璞摸了摸身上,压根儿没带多少钱,有几张银票,直接塞给明雪薇。 夜明钺识趣地从怀里取出几张,也塞给珍珠。 珍珠早就被闷坏了,欢喜地把银票收入袖中,难得轻松地笑道,“珍珠愿陪九嫂去。” 明雪薇不愿大白天出门,欲言又止,桌子底下,脚被夜璞踢了一下,只能笑应着。 于是,早饭一结束,男人们进了书房。 归娴打发了两个弟弟去跟着太师读书,便带着两位弟媳坐上了马车。 明雪薇还是忍不住疑惑,“九嫂,您有孕在身,出门多有不便,这若是与我们在一起出了事,我们可担待不起。再说,九嫂平时也是不愿出门的。” “我是忽然想明白了,我家夫君的钱,我若不花,定有别的女人大手大脚的花了,所以,今日我得多买一些才好。” “那……咱们去看看衣坊,绸缎庄,能买的,都买下来。”珍珠说完,见明雪薇瞪自己,悻悻抿唇。 明雪薇白她一眼,转脸就对归娴温和笑道,“九嫂,我看,咱们还是随便转一转就回去吧,免得遇上刺客。” 珍珠顿时脸色苍白地点头,“是,是,还是早点回去地好。” 归娴反而珍珠的左右摇摆,哭笑不得。 “有花错随行保护,不会有事的。” 说完,她这就掀开车窗帘幕,笑着命令车旁骑马的花错,“去,找几个工匠去府里,把那几座楼阁四周都建上围墙,另外找几家特别的灯笼铺子瞧瞧,过年了,院子里那些灯笼也都该换一换,家里将来要办喜事,铁定是要张灯结彩的。” 花错这才明白,她早就已经知道了夜离觞正在密谋的事。 “归娴……” “你不愿去,打发护卫统领去吧。” “王府岂是谁都能进的?还是我去找工匠吧。” * 王府书房里,窗帘厚重,密不透光,宏大的夜明珠低垂如倒立的宝塔,光辉莹白,灯下三兄弟清冷俊雅,宛若仙魔,夜离觞坐在宽大的王座上,漫不经心地翻看着美人画册,心烦气躁,实在也没有满意的。 却不是美人不够美,而是觉得自己做得这事情,无论对孩子,还是对归娴,都太残忍。 他发过誓,永远不会做任何伤害她的事……可是现在…… 如果不是通过纳妾去获取军队,他去转变成千上万的人类,以为自己锻造出一支军队,恐怕归娴会更憎恶他。 夜明钺忙拿银子拍在桌面上下注,“九哥,你们跟不跟?” “跟什么?”夜离觞皱眉看他的一万两银票,“当这里是酒肆花楼呢?” “没有,我这是赌归娴的。”夜明钺看夜璞,“归娴平日不出门,这会儿出去,还有十三皇子妃和珍珠陪着,我赌她们,不出一个时辰,就空手回来。” 夜离觞挑眉,直接拿桌上的白玉纸镇*压住他的银票。 “我拿这东西,压归娴玩到天黑。”那女人恐怕在早饭时,已经洞悉一切。恐怕这会儿,她正在憎恨他,为什么要隐瞒她。 夜璞也掏出银票,“雪薇行事小心,珍珠夫人胆小怕事,就算九嫂不想回家,她们也会劝九嫂回来的。” 赌注和赌银刚定,门外的护卫便道,“王爷,大门外运来几车东西,说是王妃娘娘买的,另外还雇佣了许多工匠,说是过年之前,把王府里闲置的偏院和楼阁修整一番,准备迎新主子。” “呵呵,新主子?”夜明钺冷笑,嘲讽地看了眼夜离觞,“哥,她这是已经知道了?” 夜离觞啪一下,把手上厚厚的画册摔在桌面上,“北,东,南,各选一个,仔细给本王去查,只要能掌控命门之人,不要其他的。” “是!”夜璞应着,“皇兄放心,剩下的臣弟会办好。”说着,他收起册子,这就要把自己的银票也收走。 夜离觞大手拍在桌面上,牢牢按住银票。 “别着急,先搁着,归娴回来,输赢才能定下。” 夜明钺这就又叫住门外的护卫,“王妃可说过何时回家?” “娘娘叫送货的人传话,说玩到天黑再回来,叫王爷午膳和晚膳不必等她。” 夜明钺顿时后悔下注。一万两银票呀,给的太轻易了,心……忍不住滴血。 夜离觞不动声色地瞥他一眼,站起身来,“你们要走就先走,我不放心归娴,先出去看看。” 夜璞忙跟出去,“我……我也不放心,花错一个人,保护三个人,实在不能叫人放心。” 夜明钺在书房里犹豫片刻,伸手就摸桌上的银票,指尖却被什么东西猝然刺了一下。 “该死的夜离觞,居然在银票上弄结界?!一张银票也这么小气!” * 夜市里,熙来攘往,摩肩接踵,归娴走得累了,只想找个地方坐一坐,见路旁有座舞阁,便直接抬脚迈进去。 花错没敢阻止,见里面不是风尘之地,而是男女都容纳的寻常舞阁,便直接跟上归娴,命护卫护成一个半圆,围在舞阁的包厢内。 一行人坐定,小二端上血茶与果点,遥遥从二楼看下去,正见一楼宏大的舞台上,正邪分明,两个女人似两只厮杀的黄莺,羽毛纷飞,利爪尖削。 明雪薇看得失笑,“九嫂,咱们在宫里看这些戏码看得还少吗?” 归娴挑眉,“多学学,以后用得着,不过,像这样直接厮杀,铁定是不成的。所以,就当看场笑话。” 明雪薇撇嘴一脸无奈,见珍珠竟然歪在椅子上打盹,气得一脚踢过去。 “九嫂,咱们到底什么时候回家?这时候可不早了,我们家十三倒是不担心我,九哥那边恐怕不好交代吧!” 归娴今日却就想任性一次。自从嫁来血族,她纵是觉得自己被束手束脚,受制于人,也从没有把王府当自己的家看,说到底,那里不过是一处栖身之所。 以前,冷琉璃在里面建楼阁,清筱也要建一座,她们耀武扬威,把她的栖身之所,当做一个战场。 现在,那栖身之所,更成了一座囚笼,她身心俱疲。 归娴俯视着舞台下,注意到最前排位子上刚刚坐下的人,伸手搭住木槿的手,“雪薇,你们先慢慢看着,我先去如厕。” “哎?九嫂……”明雪薇忙道,“花错,快伺候着。” 归娴忙回头,给花错递了个眼色,“不必,花错,好好照顾两位主子。” “是!” 归娴一出去,明雪薇就嘲讽地冷哼了一声。 “花错,你的脸皮是用金子打造的吗?你哪儿来的勇气,这么一直呆在十三眼前?你知不知道,如果当初没有你,十三是完全可以当上储君的。” “不是我呆在十三的眼前,是十三改不了从前的习惯,皇子妃如果不愿看到我,可以找几位长得像九殿下的男子,放在十三殿下面前,这样,他就不会再来看我了!” 花错在归娴的位子上坐下,叹了口气,端上茶几上的茶盅押了一口,不羁地嘲讽一笑。 “还有,皇子妃,请你看清楚,不是我阻止十三,是十三根本是在利用我告诉所有人,他生就不愿当皇帝,他这是毁掉自己,给他的九哥让位。” 明雪薇脸色顿时变得异常难看。她的明家,还指望着将来她当皇后呢,夜璞如此不中用,她该怎么办?! 花错见她一脸悲怆,想她是听明白了,便站起身来,见归娴竟带着木槿去了舞台前面坐,狐疑看了眼那一排位子,正见古千绝正在她右手边。 古千绝仍是一身黑衣,带着面具,正侧首看她,虽然只是脸朝向她,花错却还是看出,他们之间,那股暧昧地微妙还在,而且,古千绝那背影仿佛藏了什么巨大的痛苦,正缓缓地释放出来。 舞台上的两个女人为争夺一个男子,两败俱伤,随着舞乐,面目狰狞地阴柔舞动……更似一场打斗。 归娴浅扬唇角,望着舞台,不禁赞叹舞姬的演技。 “千绝,你近来混赌场,看舞姬,是不是因为家里的女子也斗成这个样子,才出来躲清静?” 夜离觞失笑,侧首看她,只能顺水推舟。“主子冰雪聪明,一猜就透。” “很快,我也要过上那样的日子了,所以,在过上那样的日子之前,我要先在家里弄几道围墙,避免日后低头不见抬头见。” 她侧首看她一眼,“殿下……应该不会做伤害主子的事。” “离觞不是不会,是不忍。可我,和他的皇位比起来,不过只是一个小小的人类,一个被皇族视为传宗接代、破除断子绝孙的钥匙,我的生命和容貌,都是有保鲜期的,一旦过了期限,失去了用处,莫说皇族会嫌弃我,离觞也会因我的存在而困扰。” “主子莫要妄自菲薄。” 归娴笑着摇头,“这不是妄自菲薄,这是有自知之明!而且,我不想叫离觞受制于人一辈子。皇位,就该是他的,谁若阻止他,我就杀了谁。” 古千绝愕然看她绝美的侧颜,观众席的灯光晦暗,不仔细看,压根儿看不出她眼底的杀气…… “怎么?很奇怪我也是个坏女人吗?” 归娴微一眨眼,杀气便倏然消失。 “看得出,太后和血族王陛下,是在等夜镶他们长大成材,所以,才暂不立储。皇后娘娘吃了那么多苦,受了那么多委屈,离觞煎熬那么多年,身为皇后的儿媳,身为离觞的妻子,我理当为他们做点什么。” 第242章 跪求殿下来迎娶 “主子心思如此剔透,殿下若知道了,定会很感动的。”古千绝侧身凑近她,面具上,纯黑的瞳仁深静如潭,映出她清霜冰雪似地的侧脸。“主子可需要我做什么吗?” 归娴见台上的舞结束,站起身来,抚了抚裙摆撄。 “你回来王府吧!殿下正值用人之际,好歹你也是陛下钦封的将军,将来离觞收了边疆的兵,少不了需要你带兵打仗。” 古千绝毕恭毕敬地俯首,“卑职回去准备一下,改日去王府。” 他会这样爽快地答应,反而叫归娴暗生愧疚。 “若你的妻妾们要来京城,我给你们准备一处将军府,我相信血族王陛下也一定会赞成的。” 妻妾?古千绝失笑,这女人倒是聪明,生怕他这贴身护将,生出什么不该有的想法呀! 不过,还是饶了他吧! 再这样下去,非穿帮不可。 他忙朝她深深一鞠躬,拜谢她无微不至地照拂偿。 “我的妻妾们……她们……她们都跟别人跑了。” “跟着别人跑了?”归娴不可置信地将他从头看到脚,如此俊雅凛然的男子,还有女人不喜欢?“多久了?” “很久了。” “好端端地,怎么会跟别人跑了呢?你是因为这件事,才自暴自弃的吗?”他该不会是因为喜欢她,才和妻妾们生了嫌隙吧? “正是,正是……” “千绝,对不起!如果不是叫你在王府长居,你的妻妾们也不会因为备受冷落而离开你。”归娴歉疚地朝他一拜,“你放心,我回去禀报殿下,叫他马上派人去帮你找她们回来……如果你不想和她们在一起,我可以呈报殿下,叫他给你选两位更好的。” “主子言重了。她们已经不爱我,所以,没有必要……只要她们开心就好。至于另选妻妾,等过一阵子再说也不迟。” 归娴怜悯地看着他,一时间百感交集,想补偿他,又不知从何做起。 见舞台上舞姬们都下来谢礼,端着盘子收银子,她伸手从袖中拿出一张银票,给走到近前的一舞姬搁在盘子上。 这女子在舞台上尤其出色,气质亦是出尘脱俗,这婀娜的身姿,更不用多言。 “姑娘叫什么名字?” “丽舞。” “这张银票给你,劳烦丽舞姑娘陪这位公子两晚,与他说说话,不过,请不要做他不喜欢的事。” 吸血鬼女子接了银票,杏眼妩媚地挑剔打量古千绝,一身薄如蝉翼的纱衣轻动,便晃到了古千绝怀里。 “公子,请随我来吧。” 古千绝忙推开女子,不料被归娴推了下肩膀,他手臂就被吸血鬼女子勾住…… 他本能地想挣脱,整条手臂却似粘了一条水蛭,甩都甩不掉。 浓重的香粉掩盖了吸血鬼冰冷的血腥之气,猛烈地冲入鼻息,刺得他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吸血鬼女子咯咯娇笑,“公子体温冰冷,也是吸血鬼吧,怎么还需要呼吸吗?!” 古千绝忙推她,女子便与他拉拉扯扯地上了楼梯。 花错见境况古怪,忙从楼上冲下来,抓住归娴的手肘,“哎?这什么意思?好好说着话,怎么还出钱给他找了个女人呐?太荒谬了!” “只是陪他聊聊天而已!别多想。。”归娴扯近他,压低声音道,“千绝一直在自暴自弃,他妻妾都离开他了!” 妻妾都离开他?那人恐怕是心里早就没了他的妻妾,活该! 花错冷笑两声,咬牙切齿地道,“贺兰归娴,不是我说你,你这回偏心地真有点过啦!他妻妾离开他,我们把他带回王府安慰安慰就够了,为什么给他找女人?我天天保护你,你都没对我这么好过!” 归娴哭笑不得,这醋未免吃得太明显了。 “怎么着?你也要女人呐?” 花错别开脸,两手环胸,不羁地冷哼。 “我也没说非得要,就觉得你偏心偏过了。我可是最吃苦受累的,你看看他,在外面赌钱看歌舞,天天吃香喝辣,什么事儿都不做……” 不等花错话说完,明雪薇就拉着珍珠下楼来,见花错在那边对归娴抱怨,她兴冲冲地忙冲过来就拍了下花错的肩膀。 “花错,你什么时候也开始喜欢女人的?十三不是经常和你在王府里眉来眼去的吗?” 花错摆手挡开她,怒声呵道,“有十三什么事儿?我们正在谈的是古千绝!” 见四周的人都朝这边看,归娴用力咳了几声,叫木槿拉了一个舞姬过来,她便又塞给那舞姬一张银票。 “你,把花错公子带去楼上,好好伺候,叫他在这里舒坦地玩两天再回家也无妨。” 明雪薇也忙拿出一张银票塞给舞姬,对花错揶揄道,“花错,这一张当我给你赔礼道歉的,好好玩!” 舞姬忙握紧了两张银票,挽住花错,“花错公子,请随我上楼吧!” 归娴这就搭着木槿的手朝外走,明雪薇和珍珠也忙跟上,珍珠因为睡了片刻,还有些恍惚,忍不住回头看花错。 花错被舞姬拉住,任他怎么挣扎,都脱不开身,只得朝归娴大嚷,“你就这么腌臜我吧!你明知道我要的根本不是这样……贺兰归娴,你……你给我回来!” 舞姬贪恋地仰视着他绝美的容貌,已然把持不住,小手揉在他胸膛上,“公子,快走吧!我一定会尽心伺候,不叫两位娘娘白付了这银票。” 花错就这样被拖上楼,进了一间粉纱飘渺的闺房里。 走廊另一端的房间里,古千绝忙推开名叫丽舞的女子,抚了抚袍袖,“不必麻烦了,我这就离开,银票姑娘收好即可。” 丽舞却单膝跪下,不卑不亢地道,“臣女古南琴拜见殿下!” “古南琴?”平北将军古弩的女儿,不过,明钺和十三给他的女子画册上,古南琴可不是这副容貌。 女子忙撕下脸上的易容面具,露出一张干净明秀的瓜子脸,“这样的古南琴,想必殿下是认识的吧?每年太后生辰,南琴都是能见到殿下的,不知殿下可曾记得南琴。” 夜离觞笑了笑,取下脸上的面具,一头黑发变成栗色,纯黑的瞳仁也幻化成棕色,一身黑袍,褪去了真气,成了紫色。 整个人光芒明灭,仿佛神仙显现了难得一见的灵力,叫古南琴看得赞叹不已,本是傲然平静的眼神,亦闪亮起来。 夜离觞在椅子上坐下,却没有回答古南琴的问题,“古弩将军也来了京城?” 古南琴微愣,虽然心里有些失望,还是忙回道,“是,此次进京,家父不只给太后与陛下、皇后拜年,还想……另谋高就,寻一条返回京城的路。 家父在路上时,收到明钺皇子的信,今日南琴跟踪恒颐王妃与十三皇子妃,本想上前搭讪,以求入府一见,见王妃娘娘进来这里面,便忙更换了舞衣跳舞,南琴笃定,既然王妃来了,殿下一定会来此处,果然不出南琴所料。” “南琴小姐很聪明,不过,本王要娶和想娶的女子,是你父亲最疼爱的嫡长女,而不是你!” “殿下,长姐优柔寡断,帮不了殿下。南琴可以拿到家父手上的虎符,叫我平北将军府下的三十万兵马,全部效忠殿下。” 夜离觞无心再听下去,这就站起身来,肃冷地面容陡然冷了三分。 “本王不喜欢自作聪明的女子,南琴小姐,好自为之!” 舞阁大门前,护卫牵了马把马车停在了门前台阶下,摆好脚凳,归娴握住木槿的手要踩上脚凳,却不料,木槿唤了一声“主子”,就突然退开。 归娴疑惑侧首,就见夜离觞一袭紫袍,快步过来,优雅抬起手臂,一手托住她正要垂下的手,另一只手护在她后腰上。 “夫君怎来了?” “不放心你一个人。” “九哥,您这话说的,我和珍珠,还有这马车后面的两队护卫,都不是人呐?” 夜离觞笑了笑,转头看一脸不悦地明雪薇,“你们当然不是人,你们都是吸血鬼。若万一饿了,你们伤了本王的妻儿,本王岂不是哭都来不及?” “您言重了,就算雪薇饿疯了,也不敢吃九哥的妻儿,雪薇一家老小还指望着凭雪薇将来能……” 话说到一半,见夜璞和夜明钺都沿着路边走过来,她忙转开了话题,“珍珠,明钺对你还不错,也来亲自接你回府呢!” 珍珠莞尔迎向夜明钺。 归娴却把明雪薇那一半的话听在耳朵里。 坐进马车之后,她依靠在夜离觞怀里,忍不住道,“离觞,十三弟妹一家,也需要笼络的吧?” 夜离觞轻拍她的肩,“还是不要的好,我尽量把十三和明钺都安排在这件事之外,万一我失败,也不会牵累他们。还有你,将来若事情未成,父皇和皇祖母问起,你就说什么都不知道。” 第243章 要比从前更爱你 归娴在他怀里寻了个舒服地姿势,半眯着凤眸,瞧着车窗垂帘缝隙外,若隐若现地行人和楼阁。 “我说什么都不知道,他们能放过我和孩子们吗?保不齐,你这事儿没做成,我就老掉了牙,一脸皱纹,还被你遗弃。” 夜离觞失笑拥紧她,“傻丫头,何出此言?” “你身上有脂粉香。”而且,诡异的是,他这一身的香气,和刚才那位丽舞姑娘身上的香气,异常相似撄。 “怎么可能?大概是刚才从街上走,和一女子相撞,染上的吧!” 归娴笑了笑,未在多言。 * 返回府邸,夜离觞去了书房,归娴在温泉里沐浴,四周花草葱茏,仍是春夏的光景,她长发垂在水中,莹白如玉的身子,在水中仿佛一颗闪亮的珍珠偿。 木槿端着睡袍和浴袍、披风进门,在池边坐下,拢住她的长发,帮她轻轻洗着。 归娴抬手,叫她贴近。 木槿看了眼水晶门外,布下结界,才俯首贴近她耳畔,“主子,您吩咐。” 归娴暗忖着,沉声说道,“去查一查那位丽舞姑娘是何许人。我记得,我是给了她银子,叫她陪古千绝的,她身上的香气,怎么会跑到殿下身上呢?!” 木槿瞳仁微缩,陡然嫣红,“主子,您的意思是,要奴婢……”她横手一摆,眼底就透出几分杀气来。 归娴挑眉斜睨她一眼,嗔怒握住她的手腕。 “傻丫头,还不至于到那一步!只怕这才刚刚开始,咱们犯不着这样沉不住气。” 事实上,从夜离觞要纳妾开始,木槿就已经沉不住气。 她板着脸说道,“主子,大过年的,殿下就算现在喊开始,也该体谅体谅您的辛苦,肚子里两个孩子,连走一步路都那么艰难,今儿娘娘心情不好,在外面逛了一天,他就一点都……” “殿下怎没体谅?若他真不体谅,也不会出去寻我。” 归娴笑了笑,为木槿这样的愤愤不平,着实感动。 “眼下不少人参与到这件事,我是怕殿下被有心人利用,万一那丽舞探听到什么在外面乱讲,咱们王府上下都会受牵累。” 木槿点了点头,“主子说得对,奴婢这就去。” 她起身,叫了木莲进来伺候,便飞身离开。 夜离觞穿着睡袍进来,示意木莲和外面的护卫都退下,直接宽衣进入水中,把水里珠圆玉润的娇躯揽在怀里,陪着她静静泡着。 “爱妃又派自己的心腹去做什么坏事?” “我做我的事,你做你的,咱们井水不犯河水。” “爱妃真要分的这么清楚吗?咱们可是夫妻一体!”他邪魅地哑声在她耳畔呵着气,水下的一双大掌不老实地游弋揉捏,诱得她又是惊笑,又是尖叫…… * 年三十晚,鞭炮声响彻满城,天空里迎新年的礼花烟火,明灭不断,姹紫嫣红。 无数地礼花下,皇宫家宴开启,皇亲国戚循例如每年一样,盛装华服,浩浩荡荡乘着马车入了宫门,陪伴帝后与太后过新年。 归娴本不喜欢穿得太累赘,也没有格外准备礼服,寻常的礼服都是一件比一件奢华,多做一件,她都忍不住肉疼。 她坐在梳妆台前,梳理着长发,听丫鬟们对着衣柜发愁,才知道自己疏漏了这一点。 可夜离觞也没格外提醒她,今晚必须穿得出彩一点呀。 而且,她可是问过的,那吸血鬼也强调了,血族的新年,没有什么特别需要准备的礼俗。 “穿那套蓝色的吧,宝蓝色,也够鲜艳的了!” 木莲皱着眉头摇头,“娘娘,这套不行!” 归娴起身过去,拿出衣袍在身上比了比,“怎么就不行了?哪里不行?殿下和我还有一套相同颜色的,正好可以当情侣装。” 木槿也摇头,“主子,这一套真的不行。” 归娴有点急,看到夜明钺带了他的珍珠夫人入府来,邀她和夜离觞一起入宫,她才明白,问题出在哪里。 夜明钺头上戴着高高的皇子头冠,额上一条宝石抹额,衬得眉目妖魅,俊雅无双。一身夸张的黑锦红宝石的蝙蝠袖锦袍,倜傥贵雅,飘逸绝伦。 他的珍珠夫人,则是一身樱粉的珍珠华服,头上缀满了甜美的粉晶樱花,仿佛是插了几束花枝在头上,每一朵花都是栩栩如生的。 归娴看着他们的打扮,又看一脸无奈地木槿和木莲,认输地垮了肩膀。 如果甄嬷嬷还在,绝对不会容她犯这种低级错误。若是入了那道宫门,太后和皇后见她和夜离觞穿得比一般的皇子和皇子妃穿得还寒碜,少不得要拎着她的脑袋教训她了。 “贺兰归娴,怎么不见我哥?” “我在这里!” 就在归娴考虑着要不要在这样隆重的日子称病“请假”时,夜离觞就这样背着两个大包袱进门。 “木槿,木莲,伺候王妃更衣。” 说着,他解开包袱,满屋子地丫鬟都围拢过去,欢喜地尖叫起来。 归娴错愕上前,头上就被扣个沉甸甸的头冠,上面蝴蝶颤翼,花朵清雅,叫人赞叹不已。 袍子披在身上,叫她赫然想起被夜离觞救出狼族皇宫时,在那树林里,看到他吹笛子的奇景。 大片蝴蝶飞鸟呈螺旋状,在半空里翩然飞舞,直通天际。 此刻,那飞鸟蝴蝶都绣在了她的裙摆上,浅橙底的银纹刺绣,每一条绣纹上,是无数细碎的水晶和珍珠,繁复的王妃头冠,亦是巧妙的浅橙色,银色搭配,花朵则是颜色淡雅的七彩玉石。 对着一人多高的穿衣镜,木槿和木莲等人服侍她穿了她一盏茶的时间,才收拾妥当。 夜离觞那一套是紫红的腾龙祥云黑纹锦袍,那绣纹上,都是细碎的红色宝石,在灯光下闪亮夺目,每一颗都似比夜明钺那衣服上的闪耀百倍。宽阔的护肩是双翼祥云样式的,不只设计剪裁新颖,还异常隆重奢华。 穿在身上,妥妥地瞬间秒杀了夜明钺。 两人站在镜子前,艳若仙侣,满屋子的人都看直了眼睛。 夜离觞牵着她的手,深邃的棕色的瞳仁温柔含笑,静静地打量着她,“爱妃喜欢吗?” 归娴早已迫不及待,一点头,满头的蝴蝶就颤动起翅膀来,几乎要闪瞎了满屋子吸血鬼的眼睛。 “满意,满意,非常满意……当然,不只是满意,也非常喜欢!”她快乐地踮起脚尖,捧住他的脸,就道,“夫君,恐怕我要比从前更爱你了!” “哈哈哈哈……傻丫头!”夜离觞宠溺抬手点在她鼻尖上,“早知送你一套袍子就这么开心,就该多准备两套。” “那还不得让你倾家荡产?我是怕母后和皇祖母责怪我失职疏漏,才……” 珍珠艳羡打断她,“九嫂,您前儿不是才说过么?现在不多花九哥的钱,就有别的女人替你花了。” 夜明钺忙戳了下她的手肘,“不开口,没人拿你当哑巴。” 珍珠当即闭上嘴巴,歉然对归娴笑了笑。 归娴抿唇笑了笑,却有点笑不出来。只怕这袍子也只这样穿一年,将来怕是再也没机会了。 夜离觞不容她胡思乱想,捧住她的脸儿,道,“爱妃不必担心母后会责怪了。” 归娴忙点头,应景给他一个拥抱,也任由他抱住自己。 看着镜子里的一对儿璧人,她欢喜地说道,“离觞,我好想把这一幕画下来。” “好啊,得空我陪你画。” 镜子前,夫妻俩你侬我侬,惹得满室丫鬟都双手捧心,忍不住赞叹爱情的美好。 夜明钺却忍不住泼出一盆冷水,“就是那大肚子碍眼,其他的都还成。” 归娴笑脸顿时垮掉,视线落在自己鼓鼓的腹部,若是无孕,这袍子穿起来更美几分,可她也不能因为要匹配袍子,就把娃娃剖出来呀! 夜离觞拥着她,对夜明钺冷笑,“你和珍珠可真是绝配,想必二位有一辈子说不完的话了。” “哎,哥,我怎么就和珍珠绝配了?”如果不是有他这个哥哥,现在和归娴甜蜜相拥的人可是他夜明钺。 夜离觞摇头失笑,“你们都是一样的,不开口,没人拿你们当哑巴!” * 今晚晴好,繁星细密,烟花璀璨,直通宫门的宫道上,宽阔的红毯铺展,一眼望不到尽头。 马车在红毯上一停,夜离觞瞬间闪身到车辕旁,优雅抬手…… 归娴就搭着他的手下来马车,大片目光投来,她端雅挺直脊背,倒是不敢奢求今晚太后与皇后会对她封赏夸赞,只求不要出差错闹笑话就好。 不过迈出两步,她就发现,整条宫道上人很多,谈笑的人却极少,甚至称得上安静。 下车来的女子以及迎驾的宫女们,都在失神地看她家夫君,压根儿都顾不得说话,且那眼神都似倾慕已久…… 第244章 争宠美人巧摔倒 大家像商量好了似地,齐齐上前来行礼跪拜,把整条红毯都封死。 马车到此处,虽不再上前,后面却押了冗长的队伍,惹了大片非议纷纷扬扬。 “臣女等拜见殿下,拜见王妃娘娘!” 归娴似笑非笑,俯视眼前大片姹紫嫣红百媚娇颜,忍不住打心底里发出一声赞叹。 不论是人是鬼,只要用心打扮了,都没有丑的撄。 这一张张面容,浓妆艳丽,脂粉香浓,袍服华艳雍容,怕是今年的东海螺子黛,西域香雪胭脂,还有江南的锦丝绸缎,都被洗劫一空了。 一双双精细描画的眼睛,长睫忽闪,闪成了无数痴痴贪恋的心形泡泡,一波一波朝着她家夫君抛过来…偿… 归娴识趣地悻悻挪移脚步,与夜离觞拉开距离,唯恐影响了他旺盛的桃花缘。 吸血鬼女子素来不懂矜持委婉为何物,之前他公告天下,永不再纳妾,如今又透出风声要纳妾,再加上少了几位竞争太子之位的皇子,如今狼多肉少,一些本无心嫁他的闺秀们,也被吊足了胃口。 而且,如今的夜离觞,已经不是从前被远弃于西疆的夜离觞。 他是第一位被封王的皇子,他是皇后的长子,他是皇帝最倚重的儿子,他不但姿容绝世,才情超群,功勋卓著,还在刑部担任要职。 不管横着看,还是竖着看,放眼朝堂与皇族,再没有人比他更适合当储君的! 他不纯的血统,与连番无人可及的功勋相比,都成了微不足道的芝麻小事。 不过,归娴为他开心的同时,却也为他捏了一把冷汗。 若他只从眼前这一片女子中挑拣武将的女儿,明眼人一瞧,便知他目的不简单了。 不过,话说回来,皇族之内,又有谁的婚配,是最单纯最简单的? 就连她和夜离觞,亦是因着错综复杂的纠葛,才走到一起的。 她只祈祷,今晚太后娘娘古云姬,不要当众找茬,其他皇子也不要因此针对恒颐王府。 夜离觞见她唇角浅扬,眉眼却忧思深浓,一眼便洞悉她深藏的心思。 他无奈避开她复杂的视线,一手环住她的后腰,一手托住她的手腕,一如往常地,以如此完全保护的姿态,拥着她上前两步,接下众女子的跪拜。 不是他不愿看这些深藏目的与诡计的吸血鬼,实在是不想大过年的,给自己找不痛快。 归娴不耐烦于他威严的沉默,在心底狠狠地咒了他一句。装!装什么大头鬼呀?怕是心里早就有了既定人选了吧! “难为各位小姐惦记着殿下,地上凉,大家快起来吧!” 她话说完,众女子都谢恩起身,不料,近前一位女子突然就不稳地哎呀了一声,那身子歪歪斜斜地倾了过来…… 女子背后,有位碧绿纱袍的女子惊叫,“姐姐,您这是做什么呀!可不能碰了王妃娘娘!娘娘有身孕的……” 于是,大家都惊叫,“王妃娘娘小心!” 千钧一发,归娴已然笃定,这女子若非被她背后那碧绿纱袍的女子推搡,便是要借假摔,诱夜离觞搀扶。 夜离觞却眼睛瞎了似地,竟放着投怀送抱来的美人不碰,带着她这个圆滚滚的孕妇,向后退了两步…… 可怜那女子打了个趔趄,忙不迭地站稳,却像是又被一股无形的力推打了后背,狼狈地摔趴在地上,满头珠翠和一身珠玉哗啦乍响,纱袍笼罩的脊背,就这样巧妙地映在大家的视线里。 众女子因她这狼狈都嘲讽地咯咯地笑起来。 “偷鸡不成蚀把米!”有人突兀地讥笑。 “谁是鸡,谁又是米?”归娴沉声斥了一句,满场赫然一片静谧。她若有所思地看了眼女子妩媚的脊背,不禁叹这大冷的天还不够冷,吸血鬼的耐寒功力也委实强悍。 里面一件抹胸露背曳地散花长裙,外面这么一件红色纱袍,纱袍上点缀着珍珠玉珠,当真是楚楚动人,妖艳无双。 如此想着,她顿时想起那些红毯秀上假摔一举成名的女星们,这伎俩真是从古至今,百试不爽! 夜离觞却对那女子视若无睹,只叮嘱归娴道,“爱妃,别多管闲事!” “这闲事还不都是你惹得?!”归娴气恼按下他的手,上前,一手扶着大肚子,身体侧蹲下,另一只手伸向趴着的女子。 女子只觉得一股奇香冲入肺腑,一瞬间仿佛坠入了春季的花海清泉里,眼前镶嵌着水晶与珍珠的奢华袍服,映得她双眼都晕眩起来。 见粉雕玉琢的手儿在眼前不动,她忙抬手握住,慢慢地站起身来,姣好的身姿在举动间,展*露无遗。那脸儿,却因前一刻嘲讽地笑声,早已面红耳赤,眼眶盈泪,叫人毫不心疼。 归娴安慰拍了拍她的手,端详着她银盘似地脸,不由得啧啧赞叹。竟是一位耐看的美人儿,柳眉杏眼,合中身材,除了一身冷如死尸的温度,怎么看都是好的,再加上这无人可及的心机,若是将来入了王府,前途不可限量! “叫什么名字?” “回王妃娘娘,臣女古南筝,家父是平北将军古弩。此次入宫,臣女初见王妃娘娘,一时惶恐,失礼之下冲撞了王妃娘娘,还请娘娘不要怪罪。” 归娴饱读史书,并非不知这位平北将军的事迹。 自打古云姬当上太后,古家的势力像是铺开的一张巨网,笼罩了血族的东南西北。 古弩更是古云姬器重的侄子之一。只可惜,古弩镇守北疆三千年,一心念着封王拜相,却无奈,古云姬不放心其他人镇守北疆要塞,因此,古弩便没机会入京升职。 搁在职场来说,身为大Boss,不让下属升职加薪,下属就有权利跳槽了!这话搁在如今的朝堂,亦是天经地义。 而这位古南筝,正是与夜离觞年龄相仿。 因此,史书上也有她的名字。 不过,野史记载,这位南筝小姐,曾有一位心爱的男宠,因为太偏爱那位男宠,而影响了出嫁,因此,古弩将军一怒之下将那位男宠赐死,从此,这位有骨气的南筝小姐誓死不嫁。 今日却是有点春*意*泛*滥了。 “我们的确是初见,你与殿下可不是初见了吧?” “是,每年入宫,南筝都有机会见殿下,臣女却不曾提起勇气给殿下请安。”古南筝说着,忍不住偷觑了眼夜离觞,眸光莹莹,心都飞了去。 归娴把一切看在眼里,赫然发现,自己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痛苦,反而还觉得有趣。 她转而对夜离觞道,“不如……就算她一个吧。” “爱妃请便!”夜离觞说完,径直穿过人群,朝着大殿走去。 纳妃纳妾是他松了口没错,可他没想到,他翻看女子画册良久,才在在心里选定的女子,竟被她一点就点到。也是机缘巧合了,古南筝这份自作聪明的演技,也只够骗一骗归娴那双人类的眼睛,可骗不了他! 归娴太明白他的心思,却也正是如此明白,恐怕私下无人处,也更痛苦。 他想感知她的牵引,想弄清楚她的心思,却在此刻,只感觉到她心底的玩味。 为什么会这样呢?明明说好更爱他,看到这些女人之后,又决定放弃他了吗?! 归娴看了眼他的背影,懒得探究那气韵里透出的落寞,只安抚拍了拍古南筝的手,这就跟过去。 遥遥走下很远,她到了百级长阶下,夜离觞一跃就飞了上去,她却只能搭着木槿的手一步一步往上迈。也好,多锻炼身体,好顺产呀! 那碧绿纱袍的女子,却在后面追上。 “王妃娘娘,请留步!臣女亲眼看到,长姐有意要撞王妃娘娘,娘娘为何还要选她?” 归娴狐疑,稳稳地停住脚步,转身看她。 “你是……” “臣女古南琴,乃是刚才那位小姐的妹妹。” 容貌不像呀,这位两腮无肉,眉目也并不像那位的柔媚,反而透着一股倔强,“同父异母的妹妹吧?” “正是!” 归娴若有所思地笑了笑,直接戳穿她。“古小姐这是妒忌自家姐姐了?” 古南琴忙俯首道,“臣女没有。” “古小姐,本妃虽是人类,可不是三岁孩子。刚才那一下,本妃看得清清楚楚,是你推了古南筝。” 古南琴惶恐抬头,“王妃娘娘误会,南琴不曾对姐姐做过什么,南琴也不知姐姐为何会摔到。” “这么说,轻轻一摔,还摔出来了一桩冤假错案呢?”所幸她这孕妇没事,若是刚才被古南筝那一下扑倒,怕是两个孩子都摔没了。“要证明你无辜,倒是很简单。” 归娴站在台阶上说完,就松开手下搭着的木槿的手,并给她递了个眼色。 第245章 家宴,王爷缺席 古南琴见木槿血眸深幽,咄咄逼近上前,警惕地迅速向后退了一步,见归娴怀疑地挑眉,她忙跪地俯首,却不料,还是被木槿快如闪电地握住手臂,丝袍就沿着手臂滑下去,木槿尖利地指甲,利如刀刃,猝然划破她的皮肤…… 强悍的再生之力作用,伤口不过沁出一点血珠,瞬间痊愈,恢复白皙无暇。 木槿并没有深伤她,取了血珠点在自己的舌尖上,冷眯杏眸犀利直盯着古南琴,咂摸了血液的味道,忙对归娴恭谨俯首道,“娘娘,她的确是无辜的。” 古南琴是无辜的?无辜的吸血鬼,看上去反而像是心机深沉的。归娴失笑,缓缓转头回眸,看向正在红毯边于人群里接受大家恭喜的古南筝。 那女子正喜极而泣,看不出丝毫伪装,娇媚且惹人怜…偿… “娘娘!”木槿又在她耳畔道,“还有一件事,奴婢必须告知娘娘。” 归娴收回视线,“说。撄” “这古南琴就是是舞阁的丽舞,那一日她跟踪娘娘一整天,意图接近娘娘……她要借入王府,为她的母亲复仇。” 归娴莞尔,淡漠挑眉,不由叹了一句,“天下果然无新事。” 古弩妻妾成群,家里斗到如此地步,不足为奇。 “跟踪娘娘是南琴该死……恳请娘娘恕罪!” “起来吧!”注意到木槿欲言又止,归娴波澜无惊地侧首看她,“还有其他的?” 木槿忙摇头。并没有说,从古南琴的脑海中看到古千绝就是夜离觞易容的。 太后和皇上都不点破的事,她一个丫鬟更不方便直言。 归娴也懒得再多探究,只当是古南琴还有其他见不得人的*,不便直言。 “南琴小姐,刚才是本妃错怪你了,本妃诚意致歉。” 古南琴愕然看着她的举动,委实不敢相信,她竟反俯首道歉,这举动,仿佛又只是寻常理所应当的。 “娘娘折煞南琴了!” 折煞?她怎敢折煞一只如此胆大妄为的吸血鬼?归娴对她笑了笑,“南琴姑娘要复仇,选错了这条路。” 她随手从手腕上取下手镯,“你要想除掉谁,拿着这东西,去城北的杂货铺子,找一位名叫清弦的男子,他是我两个孩子的徒儿,你见了他,就说是我叫你去的。” 古南琴诧异看手上的镯子,又看笑颜清雅很精,身骨弱不禁风的女子,只觉得自己生了幻觉。 归娴侧身经过她,搭着木槿的手上去台阶。 古南琴握紧了手镯,朝着她的背影弯腰行礼恭送。 她在北疆不是没有听说过贺兰归娴的故事,她以为那一切都是“故事”,都是“传说”,没想到,这一切都是真的。 听说,她赞成自己的母亲和从前心爱的情*人双宿双栖。 听说,她帮忙自己的父亲娶了血族的长公主。 听说,她嫁九殿下时,在婚礼上奄奄一息,仍得痴情的九殿下抱着她行了大礼。 听说,她的画微妙精细如镜面,叫吸血鬼们趋之若鹜。 听说,她杀贵妃,仍深得血族王赞赏。 听说,天下无敌的血族太后古云姬,亦是对她束手无策。 听说,她一个小小的人类破了冷君诺的大军。 听说,她活在勾心斗角的吸血鬼中间……游刃有余。 今日,她亲眼看到了,这奇特的人类女子,在这种血腥之地,不但活得精彩,仍能如此慷慨地对待一个陌生人……她就一点都不怕她拿着手镯去太后面前告发她私藏了一位杀手吗? 据说,清弦,是江湖第一杀手。 她直接朝着皇宫大门走去。 * 恢弘的宫廊下,一排璀璨的宫灯,光芒如梦,灯下护卫静立,这节日仿佛与站在冷风里的他们毫无关系。 归娴缓步进门,宴席尚未开始,殿内金碧辉煌,金纱低垂,顶灯上,腾龙环绕巨大的夜明珠,丹陛之上,龙椅凤椅璀璨莹亮。 太后,帝后未至,皇族的人正都忙着落座,个个盛装华服到令人咋舌。 归娴本以为她和夜离觞的两套华服扎眼地有点过火,当看到夜墨渊和他的几位侍妾竟是恨不能把满城珠宝都穿在身上时,就结结实实把心搁在了肚子里。 夜璞更是滑稽,竟与明雪薇一人顶了一双天鹅羽翼在头上,身上亦是奢华的雪羽锦袍,两人并肩而坐,像是惊艳出尘,像是两位落尘仙魔…… 她就这样边走,边和相熟的人打招呼,赫然发现,镇守东海的古昱将军家的女儿古真真,竟穿了一身细小金珠串编而成的金纱镂空袍服,从那金珠里透出雪白的肌肤,婀娜有致的身段,招惹了大片男子的目光。 归娴欣赏着衣着千奇百怪地吸血鬼们,脑海中赫然飘过一袭画外音…… “观众朋友们,大家好,这是一场盛大的跨年化妆晚会,不,这是一场热血沸腾的炫富比赛,这里的人们分分钟惊爆您的眼球刷新您的感官,把珠宝镶在衣服上不是难事,只穿珠宝才是真正的噱头,叫太后与皇上皇后一眼发现你,叫皇子王爷们倾慕你,才是重点……” 在位子上坐下,归娴环看四周,却没有找到夜离觞的身影。 人家古真真那若隐若现的战袍,分明就是为他准备的,他怎么就这样不解风情呢? 刚才,他明明早就进来了呀! 正在她满殿寻找时,一顶着大朵金黄芍药花的小丫头,拖曳着冗长的锦绣芍药华服,挤到身边来,她看了看被胭脂描画的面目全非的小脸儿,才认出是…… “夜虹,你怎么穿成这个样子?”平日这丫头还算会打扮的,时常也穿红色绿色,却打扮还算合宜合度。“你是要唱一出‘梦回大唐’吗?” “什么大唐?大唐是什么?” “没什么。”归娴帮她整了整头上歪斜的头饰,忍俊不禁。 夜虹窘迫地抬手扶着头饰,“九嫂,是不是在找九哥呀?” 归娴挑眉,“你看到他了?” “没看到,是听到他和一女子在湖边的亭子里说笑。” 归娴心头似被针刺了一下,隐隐一震痛缩。“湖边亭子?” 她本能地看向殿内的更漏,眼见着太后、帝后就要来了,那人就算要撩妹纳妾,也该有点分寸呀。问题是,是哪位闺秀,如此魅力,竟让他去那种地方“幽会”? 她不动声色地押了口茶,见夜墨渊玩味噙着笑,在对面朝自己举杯,她忙以茶代酒举了举,终是忍不住侧首问夜虹,“那是谁家的小姐?” 夜虹看出她脸上没有丝毫怒气,顿时恍然大悟,“九嫂这意思是,这几天九哥常和别的女人这样谈笑吗?” “……就今天。刚刚说要选古南筝为妾。” 纳妾?夜虹不可置信地惊跳起来,大眼睛瞥到门口进来的古南筝,故意大声地说道,“九嫂,你怎么也不管管九哥呢?现在和他在湖边的那位,是古山将军家最受宠爱的七小姐,古恬儿!” 果然,笑靥如花的古南筝就僵了脸色,一旁的女子牵她的手一起坐,她才恍惚回过神来…… 归娴正绞尽脑汁从自己看过的古籍中翻找古恬儿这个名字,夜虹兴冲冲地一把抓住她的的手,“九嫂,我带你去捉女干!” “不必……不必……”归娴相信,夜离觞还不至于猴急到那个地步。 那是她的夫君,是抱着她拜堂的男子,是为保护她和两个孩子才走到这一步,无论听到什么看到什么,她都应该相信他。 归娴反握住夜虹的手,拉着她坐下,不经意地注意到古山夫妇正若有所思地自远处的位子上朝这边看过来。 “虹儿,一会儿归云和归思过来,你回去你的位子上坐着,等归云到了,我叫他去你身边坐。” 夜虹尴尬地抿了抿唇,就怕她误会自己,还是忍不住多补充一句,“九嫂,我不是为了要归云到我身边,才这样告密,我是真的生气九哥突然这样变心……当然,变心也不至于,可九哥突然这样未免太失常……” 夜虹越说越不知该怎么说才好,不禁就焦躁起来。 “傻丫头,我明白!”归娴用力握了下她的手,安慰地笑了笑,又帮她抿了抿鬓边的鬓角,温柔说道,“丫头,九嫂不会误解你的,九嫂知道你是心地善良的好姑娘。” 夜虹无奈地叹了口气,只得起身回到自己的位子上。她却是知道,不管她做什么,总也扭转不了九嫂对自己的坏印象。毕竟,与归云的订婚折腾下来,存了太多的算计与交易。 如果九哥真的变心,她不会饶过九哥,她不允许他像是父皇对母亲那样,抛弃善良美好的九嫂。 如此想着,她忍不住抬手摸了下自己的鬓角,脸侧还残留着九嫂指尖的温度,这样的举动,就像是母亲疼惜自己的女儿…… 见归云入殿,她忙压住鼻翼中的酸涩,上前就抱住他。 归云哭笑不得,忙扶住她,看向坐在席位上笑颜玩儿暧昧的长姐。 归思也从旁朝他揶揄地嗔舌,“哥,你可是说过不会喜欢上这吸血鬼女子的,现在这算什么呀?” “去,去,去……” 归思见归娴招手,忙过去,“姐,姐夫呢?” 归娴垂眸,道,“在外面何人谈事情。”她忙拿糕点给归思吃,就怕他再追问。 参加宴席的人陆陆续续到齐,太后与帝后方驾到。 众人忙起身行礼跪拜,满殿里都是华服微响,环佩叮当,珠宝哗啦的声响。 夜魇牵着皇后慕凰的手,两人甜蜜相视一笑,一起走向龙椅,虽行于大殿最中央的位置,与席位隔了三丈远的距离,却在注意到归娴挺着大肚子,独自在桌案前时,还是忍不住停住脚步。 慕凰也循着他的视线,看向归娴,见离觞缺席,浓妆精致的脸儿陡然微变。 夜魇却已然怒不可呃,“归娴,离觞呢?!” 归娴低着头,看着地毯,无奈地阖眼一叹。为了帮夜离觞得到那个位子,她已然帮到这一步,也不介意再多帮一把。 “听说夫君与古山将军家的古恬儿小姐一见如故,正在湖边凉亭聊天。” “一见如故?” 殿上一片肃穆死寂,仿佛有一股无形的东西,在半空里炸开。 大家都不约而同,看向跪在地上的落尘仙子般的绝美孕妇,不禁暗暗唏嘘。 都说人类女子傻,果真是一点也不假,恒颐王这分明是变心了!一见如故,这大概是恒颐王唬弄她的吧! 冗长的龙凤锦袍悉悉索索拖曳过地面的声音,良久,太后入坐,皇后入坐…… 殿内气氛压抑得骇人,节日喜庆的装点,也都变得幽冷了。 夜魇威严坐下来,这才沉着怒火,摆手示意大家平身,正见归娴搭着丫鬟的手,笨拙地扶着肚子坐下,而幼小的归思跟着坐在她身侧,那情景,俨然一副孤儿寡母的样子。 他顿时想起离觞当时娶她时的坚决,“父皇,请您成全,儿臣看不得她嫁给别人,若得不到她一生相伴,儿臣宁愿一死。” 如今誓言冷了么?孩子还没生,那决心就淡了? 夜魇忍无可忍,当即朝龙椅一旁冷厉命令,“富亦康,带人去把老九给朕抓回来!至于那不知天高地厚的古恬儿,给朕拖去斩了!” 古山夫妇忙从位子上起身,小跑着奔到殿中央,俯首贴地。 “陛下息怒,是臣教女无方,恳请陛下责罚臣,饶恕小女。” 第246章 两个小娃要造反 夜魇暴怒,抓起面前的茶盅就砸过去,茶盅精准随在了古山膝前,茶盅里的血溅在地上,晕染了金黄的腾龙地毯,触目惊心。 “朕的儿媳怀了孪生子,天下臣民皆知,你女儿却在这个时候来与朕的儿子‘相谈甚欢’,你们是何居心?是不是要把朕的儿媳气到小产才满意?是不是要看朕的夜氏皇族后继无人才满意?!撄” 古云姬见他动了杀气,脸色微黯,忙道,“皇帝,大过年的,你这是做什么?老九许是有事找恬儿问一问……”说着,她忙给归娴递眼色。 归娴会意,一手抓住木槿的手,一手抓住归思的小手,恐慌地忙起身绕过桌案,到殿中央跪下。 “父皇息怒,是……是儿媳听说恬儿小姐刺绣极好,想拜托她为两个孩子绣两件衣裳,离觞是代我去的,没成想这一聊起来,就……” 大家看向她,叹息都愈加沉重。 夜墨渊忍不住道,“九弟妹,你糊涂了?刚才你可是说了,九弟和古恬儿一见如故,怎么又说刺绣?” 因新年暂被释放出牢的夜逍遥也忍不住开口道,“父皇,听说,古恬儿跟着古山将军学了一身行兵打仗的本事,不知她何时学会刺绣的?九弟,这分明是要纳妾的打算……” 贤皇贵妃也忍不住扬声一叹,“可怜的娴儿,离觞几句甜言蜜语就把你哄得团团转了,你这样做,虽说围护离觞,却也是给别人做了嫁衣!” 淑皇贵妃则笑道,“这么说,咱们是不是应该恭喜皇后娘娘又得一位儿媳呀?偿” 归娴不动声色地低着头,对于众人的话,恍若未闻,只等着夜魇的反应。 若他今日把古恬儿赐给离觞,第一步算迈出去了。 若他把古恬儿斩首,那龙椅是一辈子不可能。说不定离觞还会因此被遣往西疆。 偏在这时,夜离觞牵着一位身穿鲜红骑装袍服的女子的手急促进门,带着她在归娴身前并肩跪下。 归娴看到两人交握的手,没再抬头。 他们在前面跪下之后,两双脚,却正摆在她眼帘内。 两双脚微露在袍服外,异常好看,像极了并蒂的莲花,开得那么娇艳刺眼。女子的靴子上点缀着红色玛瑙,在灯光下盈盈晶莹娇艳,男子的黑靴上镶嵌着黑曜石,显得异常冷酷,当真是天造地设。 她视线终是忍不住抬了抬,看到夫君俊秀霸气的背影,以及女子一身娇俏合体的修身红袍。 这女子不卑不亢,倒是能配得上离觞。 若真如夜逍遥所说,这女子有一身行军打仗的本事,倒也不失一位夺取江山的好帮手。 她就算死,也该放心瞑目了。 毕竟,她这人类只陪他十年二十年,到了三四十岁,珍珠蒙尘,人老珠黄,再也入不得眼。她无法承受那时被抛弃的悲凉。 如此宽慰着自己,心却莫名地痛得无以复加。 她强硬地握住双拳,握得掌心里沁出粘稠的血来,努力瞪大眼睛,不让眼泪滚出眼眶……腹中却陡然一阵翻搅的刺痛,她脑子轰然嗡鸣,仿佛肋骨被一根一根的折断了…… 前面的夜离觞还在循着自己的计划行事,丝毫未察觉到她的动静。 他俯首道,“父皇息怒,归娴是为维护儿臣才谎言开脱,恳请父皇恕罪,儿臣是听说恬儿小姐极善行兵打仗,所以请教她镇守边疆之策……” 古恬儿清脆地说道,“陛下,臣女罪该万死,一时兴起与殿下相谈忘了时辰。陛下若要杀恬儿,恬儿无怨言。” 两人借口亦是默契到无可挑剔。 归娴视线模糊,身子隐隐晃动,已然无法支撑,众人的视线却都盯在夜离觞与古恬儿身上。 古云姬笑道,“皇帝,哀家看,恬儿与觞儿在一处,倒是赏心悦目,他们既然如此聊得来,不如……这就给他们赐婚吧!” 归娴没听到后面的话,只觉得眼前天旋地转,陡然一片漆黑,肚皮像是要被什么东西生生剥开似地,一身前一刻还让她欢喜的奢华行头,就变得沉重如山,压得她喘不上气。 眼见着就要栽在地上,有一股风迎面扑来,她身子被环住,头上的头冠哗啦一声,滚落到地上。 “娴儿,你怎么了?娴儿……”夜离觞恐慌地拥紧她,“你若早说一句不愿,本王不会这样做!” 一股强大的力量在耳畔呼啸,揽在她肩上的手松脱,那一股力争打在夜离觞胸口,他整个身躯被推得向后划了数丈,停下来时,猛地喷出一口血。 归娴歪摔在地上,一身珠宝点缀的袍服硌着皮肉生疼,她想睁开眼睛,却连抬起眼皮的力气都没有,肚子却疼得锥心刺骨,随即被一双暖热的小手捧住了脸。 “姐——”归思刺耳地尖叫,“你怎么了?姐——姐——你别吓我!姐……你睁眼看看我……” 归云扑过来护在姐姐和弟弟身前,怒嚷,“我姐有什么三长两短,我叫你们夜氏皇族陪葬!” 夜虹忙跟过来,担心地看着归娴道,“归云,你先冷静,九嫂好像要生了,你看她的肚子在动……” 夜魇怔住,慕凰顿时六神无主,“快,御医……御医呢?” 夜离觞站起身来,俯视着眼前的境况,头皮几乎要炸开。 他忙以内力牵扯两个孩子激烈的挣扎,却无法遏止他们的愤怒。 他们像是两只仇怒交加的小恶魔,张牙舞爪地要反击他,分明忘了自己还在娘胎里。 古云姬忙从丹陛上奔下来,惊喜地大叫,“御医,快——御医——离觞,把归娴抱去后殿!” 归云当即夺了护卫手上的佩剑,“谁敢上前一步,我就把这两个小鬼剖出来宰了!” 夜离觞焦躁地忙抬手,示意众人后退。 “归云,你姐姐要生产了,容我先把她抱到一个暖和点的地方。” 归云憎恶瞥了眼束手无策的古恬儿,转而嘲讽地盯着他,“夜离觞,用不着你假惺惺的,你纳妾好了!母亲和父亲离开之前叮嘱了我和归思,姐姐临产,任何吸血鬼不得碰触她,也包括你夜离觞,我和归思这些时日已经学了接生的法子,也无需任何人相助!” 古云姬暴怒训斥道,“你这孩子,怎如此不识抬举?在哀家的眼皮底下,还能有人对归娴不利?” “是,可能对我姐不利的人,就是你古云姬!” “你放肆!自打归娴进门,哀家何时亏待过她。” “我是否放肆,古云姬你自己心里清楚!” 归云话刚说完,殿外一股龙卷风似地气流倏然冲入,随即,一个独眼的雪白袍服的男子,带着一位酒红锦袍的冷艳女子,无声飞身落地,后面大队狼人士兵携刀剑冲进来。 负责护卫皇宫的夜镶在后面按着佩剑跟进来,忙单膝跪下,“父皇恕罪,儿臣尽力阻拦了,可他们……” 话没说完,听到刀剑碰撞的声音,他忙抬头,就见殿内多了大片金龙翼暗卫,长剑出鞘,直指狼人士兵,众人亦是忙起身备战。 夜魇震怒地忙呵斥,“都给朕住手!” 他快步下去,迎上慕仙影,“仙影,你这是要做什么……” 慕仙影嘲讽地看了眼夜离觞,冷声道,“夜魇,我慕仙影可是赶着动静来的。” 夜离觞忙上前跪地,“恳请岳母恕罪,是离觞没有保护好娴儿……” 慕仙影暴怒,一掌打在他脸上,手指上尖利地护甲套,在他脸上划出了三道深重的血痕。 古恬儿忍不住惊叫出声,“殿下……” 慕仙影狐疑瞥她一眼,又在夜离觞胸膛上补踹了一脚,“混账东西!当初你娶娴儿,是怎么答应我的?现在有了新欢,就把誓言抛诸脑后了?” “离觞该死!”本来已然商量好的呀!而且,归娴因他应了纳古南筝为妾,也没什么反应的,为什么到了古恬儿就不行了呢?他委实想不通归娴到底是怎么想的。 “你死你的,我不拦着!”她阴沉看了眼凤椅上的古云姬和慕凰,“我慕仙影的外孙,不能落在外人手里,我慕仙影的女儿,也不能被人利用完了就踢走!今日这笔帐,我给你们记着!” 说完,她转头给无疆递眼色。 无疆忙上前抱起归娴,看了眼夜离觞,转身唤了两个儿子一起走。 夜明钺忙站起来,“哎,就这么走了……等等我呀!我和你们一起走!” 他身侧的珍珠夫人想拉住他,手却抓了个空,“明钺……回来!” 夜明钺一颗心都随着归娴而去,头也没回,也没注意到珍珠眼底的妒恨与愤怒。 慕仙影转手摸了下腰间,一柄如水长剑,莹光震颤,剑尖猝然直抵在夜明钺喉结上。 第247章 还是要他救宝宝 “不——”慕凰吓得魂飞魄散,愕然失声,见慕仙影那长剑没再进一步,她忙飞扑下来护在夜明钺身侧。“仙影……咱们有话好好说……” 夜魇也忙下来丹陛,担心地看了眼幽幽震颤的剑刃。 “仙影,息怒,息怒,朕放你们走,别伤明钺!你想留归娴在身边多久都可以,孩子你们照看,你是知道的,朕与慕凰都很疼惜归娴,咱们没必要为了救归娴伤了和气,你说是不是?” 夜离觞跪地俯首,“岳母息怒!明钺无意冒犯……撄” 夜明钺却反而有恃无恐地堆上笑。 “仙影长公主,我可以和你一起保护归娴,我和这什么狗屁夜氏皇族,根本不是一家人。也早就看腻了他们虚伪的嘴脸。” 说着,他就扯下一身沉重的行头,指着自己的胸口道,“为表诚意,我可以先让你刺我一刀。只要你让我保护归娴,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我和夜离觞是亲兄弟,万一孩子生下来有什么事,我的血可以直接救他们。” 他的珍珠夫人已然气到浑身颤抖,乍听此话,崩溃地忍不住嘶叫偿。 “夜明钺,你混蛋!我在你心里算什么?” 夜明钺一眼不看她,不耐烦地冷声道,“珍珠,你怪得着我么?谁叫你一开始就是古云荻的人?若非你帮我找出皇宫里潜藏的冷家余孽,我不会留你的命。” “好,从今日开始,你我就是仇敌!”珍珠哭着奔了出去…… 夜明钺不羁地对慕仙影笑了笑,“不用理我父母,也不用理我哥,也不用理会那什么珍珠夫人!仙影长公主,我的人,我的心,都是归娴的,你若不信,完全可以把我的心剖出来仔细检查一番!” “你们兄弟俩还真是厉害,一个混蛋,一个疯子!”慕仙影却懒得刺,抬脚就将他踹飞数丈。 夜离觞眼见着弟弟要横撞向大殿的柱子,忙伸手扯住他的手臂,巧劲儿一旋,带着他飞身落下,沉声道,“狗屁夜氏皇族?这种话你也能说得出口?回头等着父皇抽你吧!” 夜明钺忍不住抱怨道,“我这么拼,还不都是为你那两个小鬼?归娴真被他们带走,你孩子都甭想得回来,到时候你得了皇位,后继无人,还是贻笑大方……” 夜离觞环看殿内大片古氏武将,唇形不动地沉声道,“孩子是我的,你着什么急?归娴与自己的家人在一起更安全些,现在满城都是古氏的人,她在我身边,反而不妙。你且留在宫里陪着母后,其余的事,不必多管。” * 山野寒风刺骨,无疆与慕仙影带着一行人奔入山林,无疆抱着归娴在林密深处停下,身后跟着的一大一小两只小狼随即幻成人形,担心地看着他。 归云担心地道,“爹,再往前面可没有客栈,也没有村落。姐姐这样,恐怕撑不了多久。” 慕仙影摆手,并狼人士兵暂分散开,护卫统领唐烈最后追上来,俯首说道,“长公主,古云姬的人还在后面跟着。” “多少人?” “五百人。” “可恶!那老妖婆说是对归娴好,这一番举动,彻底暴露了她的目的!她掌控自己的儿子,掌控自己的孙子,那都是她的事,要掌控我的外孙,我和她拼到底!” 慕仙影双眸莹绿,杀气森寒地盈满了杀气,她忙对无疆道,“所幸你卜算那一卦,否则,归娴生产之际被古云姬手底下的稳婆动了手脚,恐怕就……” “好了,现在娴儿在我们手上,他们不敢冒然行事,现在我们应该找一个他们找不到地方!” 唐烈忙道,“公主殿下,这四周我们不熟,那群吸血鬼都是顶尖高手,恐怕我们这样转来转去,反而转进他们的圈套里。” 林中忽然狂风呼啸,众人忙抽剑防护,把抱着归娴的无疆护在最中央。 一个挥着羽翼的黑袍人,从树冠间落下,“跟我来!我知道一处地方,是吸血鬼们不敢靠近的。” 慕仙影抬手示意众人收剑,上前两步,才认出他,却刚要发作,归云便道,“娘亲,你忘了?这是姐姐的贴身护将古千绝,他不是血族皇室的人,我们可以相信他。” 归思也仰着小脸儿道,“是呀娘亲,前儿姐姐还念叨他,这人救过姐姐的命,姐姐亲自给他请功册封的将军,还说要给他娶妻,把他安顿在京城里呢!” 慕仙影气恼地白了眼两个儿子,“叫你们跟着夜离觞,你们都学了些什么?” 这厮,横看竖看,都是夜离觞呀!她慕仙影如此精明之人,生了三个糊涂蛋?归娴忍不住就算了,这两个小狼崽竟然也分辨不出?真是气死她了! 无疆见她犹豫不决,忙低声劝道,“仙影,这是在血族,还是吸血鬼最了解何处方便栖身。看‘这人’,是‘定然’不会伤害归娴的。” 慕仙影上前,凑到古千绝脸前,阴沉地警告,“夜离觞,如果你敢耍花样,我一把捏碎了你!” 古千绝微俯首,沉声道,“您放心,贺兰归娴是我的主子,她若死了,我又怎会好过?!”说着,他对无疆做了个请的姿势,“跟我来吧,路不算远,却也不算近。” 一盏茶的时间,对于吸血鬼和狼人来说,的确不算长的,但对于临产的孕妇来说,却耽搁的时间已经够久的。 一行人就在这一盏茶的时间,翻山越岭,进了一座黑幽静谧的山林。 山林内的雾气中弥漫着一股死亡的陈腐之气,枯树参天,枝丫狰狞如鬼爪,地上的草早已枯萎,连雾气中都弥漫着一股怪异之气。 有的树下还有动物和吸血鬼的尸体…… 慕仙影越走越觉得不对劲儿,正要开口斥责古千绝居心叵测,看到前面带有精致石门的山洞,方想起来,这里是古云荻曾经私藏军队的山洞,而这片山峦之所以寸草不生、林木被毁,是因为曾有大片毒兽死在这里。 古千绝领先在前,先在地上铺了真气结界隔绝地上的毒气,众人都随着他踩在结界上…… 到了山洞前,他打开山洞的石门机关,拿出火折子,进了黑漆漆的洞内,精准点了门口一侧的灯芯,火油一染,山洞内整条通道亮起来。 那一颗颗原本幽暗的夜明珠,吸纳了灯光,也陡然煞亮。 宏大的地宫内,早已收拾地一尘不染,地上的地毯都是干净厚实的。 “里面的东西都是现成的,这段时间,我派人重新修正过这里,能伤人的机关都关闭了。我先去找炭火烧热水,接生的事,就交给长公主了!” 慕仙影狐疑问道,“你早就准备好了这里?” 古千绝不置可否,直接道,“膳房那边有食物,归云,归思,如果你们饿了,跟我走。” 慕仙影忽然想到后面还有追兵,忙道,“唐烈,你去外面看看……” “不必看,如果唐将军出去,反而会惹吸血鬼注意。这一片都是毒雾,吸血鬼不敢闯进来。” 古千绝直接按了机关,关上山洞的门,带着他们直往里走。 宏大的地宫,经过重新整修,俨然像极了一座巨大的婚房,穿过了正对门口的通道,宏大的厅堂里,是有金箔喜字的大灯笼点缀,仿佛是要举行一场婚礼。 无疆似笑非笑地看慕仙影,见古千绝走远了,才道,“知足吧,已经不错了。人家还不是为了你女儿和两个外孙才去夺位?纳妾也不过是手段……” 慕仙影手扶着归娴的头,咬牙切齿地道,“如果我女儿死了,他夺位成功也是他自己的!不管怎么说,我都不会原谅他。如果不是他,这会儿我女儿早就是孔雀王朝的太子妃。” 无疆医术精湛,把孩子剖出来,轻而易举,而且,不过废了片刻功夫。 但是,慕仙影给两个孩子清洗了身上,拿襁褓包裹好,两个孩子仍是没有任何动静。 古千绝在门外等得焦躁,迟迟听不到孩子的哭声,恐惧地拿耳朵贴在门板上,忍不住问,“岳父岳母,怎么样?孩子怎么样?归娴还好吗?” 归云和归思则坐在门槛上不知所措,爹娘可是吩咐了,不准这人进去。再说,这岳父岳母也是他一个护将叫的?! 归思仰着小脸儿道,“哎?古千绝,难怪我姐给你找女人你不要,原来是暗恋我姐……” “小孩子,去去去……”古千绝拨弄开两个小脑袋,这就砰砰地,暴躁砸门。 归娴被砰砰的声音惊醒,只觉得全身的骨头都像是被碾碎又重新拼凑起来的,她想睁开眼睛,眼皮上只有微微的光在闪烁,脑海中浮现晕厥的一幕,以及夜离觞与那红袍女子异常般配的绝美背影,手本能地挪移着按在腹部…… 身体空空的,有什么东西没了。 是孩子……她的两个孩子…… 纤细苍白的手,陡然握紧,怒火攻心之下,眼睛只是睁开了一瞬,又晕厥过去。 慕仙影和无疆在床前,一个暴怒,一个无奈,压根儿没有注意到她的动静。 “仙影,你非要这样不可理喻吗?孩子是夜离觞的,如果再不叫他进来,两个孩子都活不了……” 慕仙影满头珠翠因愤怒地颤抖而哗啦作响,描画精致的眉目都显得异常清绝。 “我们一样能救!这是我女儿的孩子,我不会让那个混蛋碰!早知道他和贺兰靖远是一样的货色,我才不要女儿嫁给他!” 无疆绕过摇篮,逼迫她正视自己,“只有他的血液才能让孩子醒过来,孩子们现在是误解他才绝望到这个地步,如果他们明白他们的父亲并没有放弃他,就能醒过来了……这两个孩子本来早产的太早,在这样耽搁,铁定活不了!” 慕仙影僵持不语。 “慕仙影,你这样憎恨夜离觞,是不是因为心里还恨着贺兰靖远?” 慕仙影勃然大怒,“我没有!” “可在我眼里,现在的你,就是因为贺兰靖远……” “无疆,你实在和我吵架吗?” “我不和你吵!你见死不救,我陪你就是了!”无疆气到无奈,直接抱起孩子举高,“现在,我就把这两个小鬼摔死,眼不见为净,我们也都清静!” 慕仙影颓败地阖眼长叹,敲门声震耳欲聋,她无奈地叹了口气,只能妥协,“好吧,我让他进门。” 在没有人比她更清楚,女儿之所以如此早产,也是因为心里太在乎那个混蛋。 无疆忙搁下孩子开门。 古千绝站在门外一拳差点砸到他头上,对上无疆清冷的一只眼,忙收手回来,恐慌地看了眼两个小摇篮,又看床榻上单薄如纸片的女子…… 慕仙影和无疆出去,他忙上前咬破手腕,滴在两个小娃儿的的心口,血液缓缓渗入肌肤,气息微弱的小娃儿,心跳渐渐恢复平稳。 他又拿血液去喂归娴,好一番忙碌之后,确定母子平安了,才松了一口气。 归云端了饭菜进来,还特意给他热了一罐血,把东西一并拿托盘端进来放在了桌案上。 “哎?古千绝,其实……你是夜离觞吧?” 古千绝这才发现他在,看了眼桌上的食物,道了声“辛苦”,便笑着道,“我伪装地已经很好了,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归云还是自以为很聪明的。“凭你进来,爹娘就放心地把孩子和姐姐交给你救,我就猜到了。” 第248章 龙凤宝贝的师父 古千绝在桌旁的椅子上坐下,赞赏道,“一般吸血鬼和狼人都凭气味儿分辨我,且都是认识我几百年的人,才分辨的出来,你凭这点小事推断,已然顶聪明!像你姐,我和她每日朝夕相对,她都不肯多分辨一下。” “我姐恐怕是是没想认真的看古千绝!她若给你脱了衣服,从头到脚的看过,恐怕姐夫你心里也不是滋味儿吧!” 夜离觞摇头失笑,不置可否。 归云见他摆饭菜,就拉了椅子在两个小摇篮中间坐下,左边看看,右边看看,心里的欢喜无法言喻,却也又紧张,又担忧。 两个小生命被柔软的金黄蚕丝襁褓包裹地严实,两张小脸小巧可怜,皮肤还是皱皱巴巴地,粉红透明,皮肤下的血脉脆弱而清晰…… 他们五官虽相仿,却仍从眉眼能清晰地分辨出哥哥妹妹并不相同。 “我以为他们长得会一模一样呢!” “他们是异卵同胞,所以不同。却也得亏不同,男孩女孩长得一样,可就惨了!相形之下,女孩会显得假小子,男孩子会显得阴柔。” “你这是夸赞我姐姐会生吗?” 夜离觞哭笑不得,他只是就事论事而已。 “是不是我说什么话,你都能歪歪拐拐,赞到你姐身上去。” “人逢喜事,忍不住也总往好处想。”归云忍不住笑,轻轻捏住襁褓边沿地一只小手,小手有意识似地,竟抓住了他的手指,暖热柔软的触感,似小猫儿的爪,惹得他心痒,“我什么时候能抱他们呀?” “再过两个月吧!偿” 夜离觞吃了半饱,这边归云见两个小娃儿睡得安稳,呼吸心跳也与人类无疑,方安了心,他又拉着椅子好奇地坐到夜离觞身边。 “姐夫,你这头发和衣服,是怎么一瞬间变成黑色的?” 夜离觞把披风丢到一旁的椅子上,真气微动,长发徐缓变成了栗色,一身黑袍成了原来的紫袍礼服,每一颗点缀的宝石毫无损毁。 他取下脸上的面具,就这样成了艳绝天下的恒颐王。 真气一收,旋风似地,莹白的光氲回绕周身,栗发又成黑发,紫袍化成黑袍,面具罩在脸上,宝石般美丽的棕色瞳仁,也成了黑色瞳仁。 面具戴回脸上,便又成了冷酷孤绝的古千绝。 若非亲眼看到,归云委实不敢相信,这等神魔之术真的存在。 他从头到脚地重新打量过黑袍黑发的男子,晶亮的凤眼,赞叹尊崇之色无法按耐。 夜离觞莞尔。归云这神情太像归娴,他心头微暖,忍不住宠怜摸了摸归云的头。 “这是我在血族古书上学到的易容术,想学吗?” 归云笃定这种技法绝不是简单的,“我以为你这种技法都是传子不传外的怪异技法,你真的肯教我啊?” “当然,不过,练这东西,没有百年修为是不行的,若是强硬运功,怕是一次就废了你全部的功力,所以……百年后我再教你!” 百年后?对于他归云来说,还有八*九十年哩。 归云悻悻叹了口气,“百年后,你还能是现在这样疼我的姐夫吗?!说不定,天下乱战,我们会是仇敌。” 夜离觞看了眼床榻上的归娴,就算他是吸血鬼,也抵不住时间的戏弄,归云不信任他无可厚非。 “无论如何,我们都应该尽力给自己争取不当仇敌的机会!” 归云听得出这话里不只包涵叫他武功一事,他循着夜离觞的视线看向长姐,“听说吸血鬼小娃娃都是鬼机灵,果真一点都不假,你若不着急纳妃的话,这会儿说不定他们还安安分分呆在娘胎里呢!” 古千绝知道他心里也是怪自己的,相较于归思,他对归娴的感情更深一层。否则,他不会空着肚子,先来给他这个不称职的姐夫送晚膳。 怕妨碍孩子们睡眠,他把室内的灯一一罩上灯罩,室内顿时昏暗。他与归云坐在桌前,脸上也染了一层昏黄地光氲。 “不过,姐夫,亏得你思虑周全准备这么一处隐秘的地方,否则,就算没有今晚这些变故,姐姐在京城内顺产,恐怕孩子也被你的皇祖母抱走了。” “嗯!以后你和虹儿成婚,也要多为将来打算。”夜离觞拿了一个空茶盅,匀给归云半盅血,以血代酒,两人碰了杯,“事已至此,咱们不想那些不开心的事了。来,姐夫先恭喜你,这么年轻荣升为舅父!” 归云最欢喜这话,倒是难得他没和姐姐一样把他当孩子。 “也恭喜姐夫当父亲!” 夜离觞点头,与他相视而笑,“同喜!这是千年来,我过得最惊心动魄地一次新年。” *** 京城百姓忙于守岁,大街小巷,喧闹一夜。 老天却对于新年的热闹无动于衷。 天边清冷的白光,不近人情地越来越亮。 吸血鬼们都已露疲态,因为天边那一抹鱼肚白,每张苍白的面孔都透出忌惮,盯着那光惶惶往家赶。 一队锦卫带着圣旨在人群中驱赶出一条通道,于张贴处,刷了粘浆,整齐地贴好。 急着回家的吸血鬼们,瞥见“大赦天下,减赋三年”八个字,忙驻足圣旨前仔细看,不过片刻,便又围拢地人山人海,将致命的利光抛诸脑后。 城北,正对着圣旨张贴处的杂货铺子,门口的风铃被进门的古南琴撞得叮咚脆响。 她把一个镂花金箔包边的紫檀木箱放在柜台上,又把归娴给她的手镯搁在箱子上。 柜台内正在忙于收整货架的玄青锦袍的男子,正一边忙碌,一边探听外面的议论。 “恒颐王这回是不是要被册封为储君了?血族皇族这次破了断子绝孙的传言,恒颐王妃可是功勋卓著呀!” “这恒颐王妃不是该两个月后生产吗?上赶着新年生龙凤胎,邀宠邀得忒是时候了!” “可不是!以后,每年大年初一就是两个小皇嗣的生辰,皇亲国戚齐入宫朝拜,谁能赶得上他们生辰大?!” “大赦天下,减赋三年呐!以前每位皇子诞生,都不曾有如此荣宠呀?” 众人啧啧赞叹着,清弦却握紧了手中的抹布。 犹记得与归娴初见时,她急着去杀一个人。 她坐在肩辇上,一身华服,倾世绝美,眼底却满是狐疑,戒备,以及与她的美貌格格不入的杀气。 清弦忙碌间看了古南琴一眼,又瞥那箱子和镯子。 “姑娘是要典当东西,还是要买东西?” 古南琴打量着他俊伟的身躯,在他转身之际,对上他清俊淡然的容颜,心头隐隐微悸,双颊微红,忙垂眸拿起手镯递过去。 “在下古南琴,有位姓贺兰的女子,给了我她贴身佩戴的手镯,叫我来找公子。” 清弦不动声色地接过镯子看了看,见里面刻着一个娴字,狐疑地迅猛出手…… 古南琴只觉眼前一花,转眼,天旋地转,身子腾飞而起,裙摆凌乱地抽打在柜面上,她后背就摔在了柜台上,脖子被利如铁爪的鬼爪扣住,迫近眼前的俊颜,眼眸血红,淡白的唇间,獠牙尖利…… 她尚未缓过神来,脖颈就被咬住。 “放开我,放开我……” 清弦死死咬住她,如雄狮撕咬一只鹿。 确定她不是归娴的仇敌,才放开她,不羁地抹掉唇角腥冷的血污,修长的利爪化为白皙的手,打开了紫檀木箱子,他不羁地拨弄了里面的银子和珠宝,脸色却沉重地苍冷。 前一刻自古南琴脑海中看到的倩影,踩上殿前的百级台阶时,脚步异常沉缓,仿佛一脚一脚踩到了他的心口上,压得他喘不上气。 古南琴恐慌地忙跳下柜台,略整了下衣服,眼睛一眨不眨地警惕盯着他,脖子还在森森地疼。 她知道自己不必再多言,他已然探见了一切。 “另外……还有一件喜事……你的两位徒弟,已经诞生。” “日子不到,那两个孩子生下来也不一定能活得了!你姐姐古南筝和古山将军家的女儿,不是要嫁入恒颐王府了吗?她们岂会容得下那两个半人半鬼的孩子?” 古南琴打开箱子,拿出一幅画像,打开来,铺在他面前。 “这是古南筝和她母亲的画像,她们害死我母亲,欺辱我百年,如果公子动手,谁还能威胁到您的徒儿和王妃娘娘?!” 清弦侧首看她,“你和你的父亲是有血脉牵引的,你今日的所作所为,只需他咬一口,就暴露了一切,而且,你还会为此害死贺兰归娴和我两个徒儿!所以,这一单生意我若接下……恐怕得连你父亲一起杀!” “……”古南琴沉默思忖,犹豫不决。 清弦嘲讽地盯着她,“这种事还需要考虑么?如果你的行迹败露,只怕你父亲会先杀你。” “我在考虑公子杀我父亲,能有几成的胜算。” 第249章 喜欢,何必撇清 清弦挑眉玩味盯住她的眼睛,却不是欣赏她的美貌,而是贪看她眼底深藏的仇恨,和跳跃的血红火焰。 他喜欢内心深藏仇恨之人,因为,他也是这样的人。 那一年,他陪父母去祈福,途径一片山林,蹿出一群吸血鬼,他们杀了他的全家却转变了他,每天折磨他,让他去抢钱财,掳劫更多的无辜者,让他生不如死。 后来,他杀了那群强盗,烧了那片山,仇恨却并没有平息……他恨不能屠尽所有的吸血鬼! 心里却还是有一杆秤亘着,他还能衡量是非曲直。 他当了杀手,而且,成为血族江湖上,最厉害的杀手,只杀该杀之人。 所以,时过境迁,当他看到贺兰归娴——这样一位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竟在吸血鬼中活得游刃有余时,不禁有些嫉妒,有些好奇,忍不住想帮她,忍不住想看她还能折腾多久。 可他没想到,贺兰归娴居然到现在还活着,而且总是生死一线,还有心思与他谈这么一桩生意。 古南琴倒是与他一样,难能可贵。 她谨慎,小心,懂得低头求人,还能明断是非。 自这女子也更看出,贺兰归娴能在吸血鬼中存活着,并不奇怪。这点识人之能,足以帮她大忙。 “古南琴,你既然如此一问,弑父之心是早就有了吧!” “不瞒你,我做梦都想杀了他,如果不是他,我娘亲不会死……” “你去取你父亲与古南筝母女俩贴身用过的物品来,最好能取到他们的头发,或者指甲。” “这样就可以了?”古南琴还是怀疑。 清弦笃定地浅扬唇角,“三天内,他们必死无疑!” 古南琴第一次见到,微笑着还能以煞气震慑人的男子,她望着他深幽的眼睛,却越看心里越不自在,虽然半信半疑,却……试一次也无妨。 见她这就要走,清弦叫住她,“回来!” 古南琴心头依喜,忙转身希冀地望着他,只想这样多看他片刻…… 清弦又从柜台里找出一个药瓶,倒出一颗药丸,隔着柜台,递给她。 “吃下去,可以断绝牵引,还能防备别人咬你时探查到你的秘密。” 古南琴看了看红色的小药丸,拿起来嗅了嗅,“你自己做的?你也会行医制药么?” 清弦没有吭声。他的所知所学所能,无需对一个外人一一承禀。 古南琴却欢喜于这个发现,见他不语,只当他默认。 “若是如此,你该去看一看王妃娘娘,两位小皇嗣早产,恐怕也需要医者照料。”说完,她吞了药丸,就往外走。 清弦犹豫片刻,终是忍不住叫住她。 “从这边出去,走后门,下次来,也从后门进。” 古南琴忙绕过柜台,循着通道往里走。 古老的红松木房子,清扫擦拭地异常干净,地板也厚实,踩上去踏踏实实地,毫无声响。 经过书房门口,她不经意地朝门里瞥了一眼,就见里面挂着许多画像,一张一张,描画的手法逼真,很像是贺兰归娴为恒颐王画得那一幅,画上的人却是贺兰归娴本人。 这画法,被许多画师效仿,却大都是东施效颦,这些画作,却超凡脱俗,精细无匹,仿佛贺兰归娴的真迹。 她忍不住驻足,听到背后细微的悉索声,一转头,就见清弦拿着盛放钱的紫檀木箱子,鬼魅般近在咫尺。 古南琴尴尬地笑了笑,“以后,我来给公子帮忙看店吧!我和公子一样,也效忠王妃娘娘。” “我并没有效忠谁,她要杀人,我会杀人!”他不羁地拍了拍腋下的木箱子,“仅此而已。” 古南琴跟进去,仰头环看满室的画像,叹服失笑。这一张一张的画纸静谧低垂,画上女子每一根发丝,每一根眉毛,每一根睫毛,都精细惊艳,那眼睛里透出的光,温暖和善,一如她本人的眼神,虽与世无争,却能看进人的心底。 “喜欢就是喜欢,何必急着撇清?若有人为我画这么多画,莫说叫我以身相许,就算叫我死,我也甘之如饴。” 清弦没有辩解,把箱子收入橱柜,冷声道,“你想嫁的不是恒颐王么?又何必谈效忠王妃?” “亲眼见了我娘的死,我怎可能去嫁一个将来可能妻妾成群的男子?更何况,这男子心里只有他的妻儿,若爱上他,恐怕只有自讨苦吃。我是吃苦吃怕了的,绝不会作践自己。” 说话间,她定定看他。 清弦因她的眼神顿时不悦,这眼神,像是说他是作践自己的人。 “你可以滚了!” === 泱泱血族,并未因为少了有孕的恒颐王妃而停止,相反的,这个新年被如此一闹,反而让百姓们觉得别有看头。 恒颐王纳妾一事甚嚣尘上,又因失了两位皇嗣,也失了血族王的宠爱,众皇子妃嫔们暗地里嘲讽讥笑地大有人在。 然而,却谁也挡不住太后古云姬对恒颐王的宠爱,甚至连赐婚懿旨,都是她亲自写的,且一次赐了两位,一位是古弩将军最宠爱的女儿古南筝,另一位是古山将军的女儿古恬儿,且在一个时辰内,就叫祭司测定了良辰吉时,婚期急迫地定在正月初八。 懿旨送到恒颐王府,随即又唯恐天下不知似地,贴满了京城的大街小巷。 静无人烟的黑山林内,枯树狰狞,夜离觞和归云、归思出来山洞洞门,又关上机关。 归思疑惑地环看四周,大白天,这山林还是阴森的,冬日的阳光似蒙了一层寒冰,不透丝毫温暖,寒风凛冽,仿佛厉鬼呜咽。 “姐夫,这里能有什么猎物?” 夜离觞摸了摸他的头,拉高黑披风的帽子罩在头上,戴了面具在脸上,真气一凛,栗色的长发莹莹成了黑丝,深邃的鹰眸在镂花面具的眼孔里,也变成了纯黑的瞳仁。 他放眼四周,警惕地以听力探查过,“走吧,我们去附近的山里。” 归云忙跟上他的脚步,“如果能找两头鹿最好了,我从书上看到,鹿血强身健体,又没有戾气。吸血鬼婴儿可以喝鹿血,归来也可以尝尝鲜。” 贪玩的归思小跑着,忍不住揶揄打趣,“爹和娘去京城里探查消息,教书先生也都不再,你何必装那勤奋好学的样子?!” “你看书才是做样子吧!我是为了我两个刚出生的外甥和外甥女才多学一些。” “是哈!将来你和夜虹有了孩子也用得着……” “归思,你找揍呢?!” 夜离觞见他们打闹,没有阻止,这两日他们在山洞里也着实闷坏了。 “出了林子跟紧我,说不定还有杀手埋伏在林子外面,若打起来,你们都离得远些,别乱插手……” 三人有说有笑地走出黑林,就不约而同地警惕停住了脚步…… 面前是一条乱世嶙峋的山溪,溪对面,五丈开外,是一个黑衣人,清白的阳光下,对方蒙头罩脸,气势幽冷,背上背着一把长剑,一个包袱,看上去风尘仆仆…… 归云和归思看出他力量高深,忙躲到夜离觞背后。 夜离觞反手向后,推出一股真气,把小兄弟俩罩在结界中,纵身一跃,鹰隼般凌厉迅敏地过了山溪,落在对方面前。 黑袍男子忙单膝跪下,“在下清弦,是王妃娘娘早先为小王爷与小郡主选定的师父,听说小王爷与小郡主临世,清弦特来探望,并履行与王妃娘娘的承诺。” “在下王妃娘娘的贴身护将古千绝,清弦公子请起!”夜离觞在他起身之际,狐疑打量着他,沉声说道,“王妃娘娘从没有提起过清弦公子。” “王妃娘娘自知命不久矣,多给小王爷与小郡主选一人照顾,实在无需他人知晓。清弦本想暗中保护小王爷与小郡主的,但,眼下,清弦不得不出现。” 清弦说着,从怀中取出古南琴昨晚给他的手镯,又拿出自己亲手画得归娴的画像,连同他前一刻从城墙上撕下的懿旨,一并递上去。 夜离觞先接了手镯看了看,他送给归娴很多首饰,金银珠玉堆满箱,却从没有特别地刻上名字。 倒是她自己的东西都喜欢弄一个娴字,曾经给他解毒的玛瑙小药瓶,贴身的丝帕,平日书写的手札,画成的画……而这枚手镯,也不过是普通的镯子…… 无足轻重的东西,拿在手里,也没有多少分量,却让他越看心越沉重。 可以想见,如果归娴真的与世长辞,她的坟墓里恐怕只会收纳这些带有“娴”字的东西作为陪葬品。而他送的那一箱一箱的东西,恐怕会被她安排了馈赠下人,赏给他将来的侍妾侧妃。 清弦见他看着镯子眼神不对,又打开画像,“这是清弦与娘娘初见时的情景。” 第250章 送嫁衣王妃复活 精细的黑白素描画,仿佛出自归娴本人之手,背景是皇宫宫墙扩住的宫道,幽远延伸下去。 归娴一身端雅的宫装,坐在四人抬着的肩辇上,发髻高绾,宫袍艳逸,唇角清浅客气含笑,眉眼间却有一股怅然的淡冷。 “这是清弦第一次与娘娘见面的情形。” “这是你画的?” “清弦不才,效仿娘娘的画工,练了许久才画成。” 夜离觞若有所思地看着画像,清冷失笑自嘲,“我练了许久也未能画成一副像样的画,清弦,你画得很好。世间男女,有缘邂逅,最美便是初见!”这份心思,存着多少喜欢与爱恋,实在叫人无法估量。 清弦忙俯首道,“古将军误会,清弦对王妃娘娘只有尊崇,并无男女之情。” “娘娘不过一位寻常的人类女子,有什么值得你尊崇的?”夜离觞卷起画像,收在袖中,随着利落的举动,他面上的镂花面具,明灭微闪,辉映了眼底陡然爆发的杀气,袍袖未动,他掌中真气一拧,就打向清弦的心口…… 清弦早料到他不肯相信自己,身影鬼魅般呼啸一转,就到了夜离觞身后,长剑一抽,转瞬落在夜离觞肩上。 溪对岸的归云归思都忍不住惊叫。 夜离觞却静如石雕,丝毫没有躲避。 他轻蔑地侧首看了看肩上银亮的剑刃,剑是好剑,武功也高强,可悲的是,素来与他心意相通的王妃,结识这么一位文武双绝,才情绝妙的男子,他这夫君竟此刻才知晓。 心里强烈的妒火滔天,他忍不住猜想,他们何时在一起过,都说过些什么,做过些什么,这男子画得一手好画,她是不是曾手把手的教过? “清弦,你敢对本将军出刀,的确有几分胆色,王妃娘娘没有看错人。不过,你能否当小王爷和小郡主的师父,还要王爷点头。” “这是当然。”确定他只是试探自己,清弦忙收剑入鞘,却也感觉到他暗怒的杀气。 这男人有点不太寻常,莫非,他也喜欢贺兰归娴? *** 进了山洞,见两个男人气氛诡谲,归云和归思自始至终端着小心未曾吭声。 看得出姐夫很不开心。 不过,倒是可以体谅。 作为一个男人,自己的女人在外面结识这么一位杀伤力强悍的男人,换做是他们,也该不痛快了。 夜离觞察觉到他们的眼神,推开归娴的房门之际,说道,“归云归思,你们去书房等着。” “是。” 清弦恍然大悟,忙转身行礼,“刚才还以为两位少年是古将军的子嗣,不成想,竟是两位小公子,清弦失礼!” 装什么呀?这厮武功这么高,会看不出他们是狼人?归云和归思呵呵两声,忙离开了。 夜离觞却看得出,清弦这是故意糊涂,于是挑眉道,“你和王妃娘娘如此熟识,竟不知她有三个同母异父的弟弟么?” “我与娘娘不过见过一两次,并非古将军想得那样。将军也该相信王妃娘娘的为人。” 解释也如此顺水推舟,滴水不漏,此人心思亦是一绝! 夜离觞心情顿时好了些,进入房中,听到归云归思在不远处嘀咕,请清弦进门之后,他便随即关上门布了结界防备偷听。 清弦环看四周,室内被炭炉烘烤得暖如春夏,地毯洁净,床上纱帐低垂,仰躺的女子静谧地仿佛已经死去,床侧两个紫檀木小摇篮,篮子里是被鹅黄襁褓包裹的小婴儿。 清弦看了眼夜离觞,“古将军,我能否给王妃娘娘探探脉?” “你懂医术?” “略懂。” 夜离觞不禁失笑于他这略懂。 其实,他也不明白,为何归娴伤势已经痊愈却仍不能醒来。 师父不在这里,御医也不方便去请,无疆忙碌了医治了两天,又是针灸,又是药石,也未见归娴有什么起色。 他上前掀开帐帘,拉了归娴的手,从怀里取了手帕垫在她的手腕上。 清弦上前,在床侧的凳子上坐下,见手帕上异常蹩脚地绣了一个觞字,这分明是归娴亲手刺绣的,她的绣工远远没有画工精湛。 心头暗惊之余,他看了眼夜离觞,却不明白他为何能黑发黑瞳。 夜离觞没理会他的眼神,在床沿理所当然地坐下,就这么守着。 清弦手指按在归娴的脉搏上,屏息凝神,探看着她的侧颜,细数着她的一呼一吸…… 奇怪,脉搏平稳,呼吸却微弱。 她的身体明明是活的,却似已故多时,眉宇间凝着一股青黑的浊气。 “古将军,请恕清弦直言,在此之前,娘娘可曾遭遇了什么打击?” “打击?”夜离觞凝眉,“王爷纳妾算是打击么?这件事,王妃娘娘是点过头应允过的。” 他话没说完,就见清弦指尖微动,尖利如刀刃的指甲,迅速划破了归娴的手腕,点了一滴血点在舌上…… “放肆!王妃贵体,岂容你随意刺伤?” 清弦忙道,“将军不妨也尝一尝,娘娘有心病,所以不愿再醒来。” 夜离觞见他神色凝重,震惊地脸上退了血色,“心病?难道不是她的身体未康复?” 他忙在归娴手腕的伤口处点了一滴血品尝,却一股惊痛银针般直袭脑海。 他不明白,为何她的脑海里只凝着这样一个情景。 是大年夜他和古恬儿跪在大殿中的背影,两人说话亦似一唱一和,异常好看,异常般配……天造地设。 惊痛过后,她的痛苦却并不再强烈,只是难过,释然…… 她笃定了他从此不再需要她的相伴,所以,就放心的离开?! 夜离觞清苦失笑,适才明白,他曾发誓与他同甘共苦相伴他永生永世的王妃,之所以答应他纳妾,不过是一直笃定自己还有几十年可活,帮他寻一个能相伴永生的女子。 可她怎笃定,古恬儿是她要找的女人? “清弦,你有法子救她?” “倒是有,不过,恐怕将军不会同意。” “只要能救活她,不管什么法子,都可以。” *** 正月初五。 京城主道被一条红龙似的仪仗队霸占,百姓们围观两侧,议论纷纷。 领首在前的,是身着官袍的金弄月,因恒颐王不知所踪,一早她奉太后懿旨,特来古山将军府送婚嫁礼服,一并代恒颐王下聘礼。 一时间,文武百官齐齐到府恭贺,好不热闹。 古恬儿更是欢喜不已,送走金弄月,她喜不自胜地叫嬷嬷丫鬟们带了嫁衣急迫地返回自己的寝居,这就要更换,一行人有说有笑地进了内室,都惊得低呼退步。 因为,床榻上躺了一个身穿艳红凤袍嫁衣的女子,双手扣合腰腹上,那身姿纤细,惊为天人,肌肤粉光若腻,红唇娇艳欲滴,金冠环佩一样不少…… 看那嫁衣衣摆冗长,绣工精湛,翘首凤翼护肩,宝石镶嵌腰带,比此刻丫鬟们手上托着的嫁衣更奢华百倍。 美中不足,这女子却凝着一股死亡之气,叫人赞叹那容貌与嫁衣之际,不禁心生畏怖,偏偏她散发的气息又是馥郁甜美的,仿佛一朵怒放的罂粟。 嬷嬷丫鬟们獠牙都被诱得蹿出唇角,狐疑警惕不已,担心地看早已一脸惊疑暴怒的古恬儿。 今儿可是大喜,突然这么一个女子死尸般地横在小姐的床榻上,还一身嫁衣,这不是故意冲煞小姐么? 一位嬷嬷忙道,“小姐,奴婢马上把这女子弄出去!” 古恬儿精致的瓜子脸,颧骨陡然崩突,额上的青筋也蹦起来,她低沉怒吼道,“退下!” 一众下人都微僵。 “都聋子吗?”古恬儿憎恶地反手一掌,将一群人打出了门外,残暴的力量,将离她最近的两个丫鬟直接打碎,也冲击了床榻上沉睡的人儿…… 门外倒地吐血的一群嬷嬷丫鬟,鸟兽般四散奔逃而去。 古恬儿袍袖一收,再无心看散在地上的嫁衣,走到床榻前,妒恨交加地打量着床榻上女子的锦袍,却又矛盾地嘲讽嗤笑。 “贺兰归娴,你这是什么意思?当我古恬儿好欺负?还是要威胁我,要死给我看?” 床上的女子,静无反应。 “我警告你,我不吃这一套!” 古恬儿说完,见她还是没反应,手陡然化为鬼爪,捏住她的脖子,俯首凑到她脸前,指尖猝然用力,面目狰狞地俯视着她。 “你当我稀罕嫁给那个混血的贱种呢?亏得你有了那两个小孽种,夜离觞才成了最有利的储君人选。而我要得,是他身边未来的皇后之位,你死在我面前,正好,叫我一劳永逸!你放心,等我将来有了孩子,我再杀了你那两个小孽种,叫他们去陪你!” 床上的女子睫毛颤了颤,陡然睁开眼睛,与古恬儿四目相对…… 第251章 小娃娃,抱回家 古恬儿被眼前女子憎恶的冷意激得一颤,嘶叫着龇牙警惕退后,手要松开时,腕子上陡然一阵刺痛…… 她忙退离床榻一丈远,却见自己的手腕正呼呼冒烟,大片白皙如玉的肌肤,仿佛点燃的纸片,破碎了,伤口诡异的极具扩大,却流淌不出血,血丝火油般直接被烧焦…… 这,这,这是被什么伤着了?古恬儿惊疑从她身上寻找武器,却没寻到什么利器。 正在这时,房梁上无声飘落一个艳红锦袍的男子,他栗色长发被腾龙玉冠高属于发顶,发尾如缎,垂散脊背,黑发映着红袍,艳丽如妖,那张脸绝代风华,棕色瞳仁魅惑天下,肌肤耀目地朦胧一层神秘幻白…… 袍服飘忽,却夹带着一股微暖的龙涎香,不似一般皇族之人那样冰冷。 这绝美的男子,天下再寻不到第二位,正是应了娶她为侧妃的恒颐王! “殿……殿下……殿下是何时来的?”刚才那一番情景,他看到了吗? 古恬儿难堪而惶恐地俯首跪地,左手按住重伤的右手腕,却按不住肌肤被烧灼腐蚀的气息,脸色亦是惨白。 夜离觞淡看她一眼,“马上把那只手砍掉吧,否则,你整个身体会在一盏茶的时间内,化为灰烬!” “什么?”古恬儿不可置信地看自己的手。 “信不信由你!” 夜离觞无声坐在床沿,双眸无奈而疼惜地细细打量归娴,见她眼底凝着歉疚地剧痛,眼角滑下泪来,他摇头一叹,伸手轻抚床她的眉眼,小心翼翼,如轻抚失而复得的珍宝,就怕多一份力,她就又消失了。 “古恬儿,多亏你一番话,王妃才醒来,本王纳你为妃的圣旨已下,但你意图暗杀王妃,又是罪无可恕,所以,日后,你过府,本王也不会与你有夫妻之实,本王会为你辟一处宅院静养禁足一生,你若愿意便嫁,不愿意,便去太后面前跪求退婚,本王绝不阻拦。” “殿下……”古恬儿跪行到床前,揪着他的袍子,“殿下……恬儿知错了……” 任由她血泪纵横,夜离觞也再未多看她一眼,见床上的女子哑声开口,却因沉睡太久,发不出声音,他俯首轻吻,印在她的唇上。 “叫爱妃伤心,是本王的错!过去的,咱们就让它过去,爱妃可愿意再嫁本王一回?” 归娴挣扎着坐起身来,把身子送进他怀里,虚弱抬手,环住他的腰背,“觞,我好想你!对不起,我不该丢下你一个人。” 低哑的声音,只余地半缕气息似地,仍是让他欢喜。 他手掌按在她后心上,轻轻给她灌入一股沉绵的真气,护住她的心脉。 “回来就好!”说着,他俯身将她横抱起来,在她额上宠溺轻吻,轻描淡写地说道,“爱妃如此执拗,差点害得本王又折损千年神力……” 差点,又?归娴不明白,脸儿贴在他胸膛上,淡看古恬儿面如死灰地跪在地上,渐渐地远了……抱着她的夜离觞,再也没回头。 她贺兰归娴真是傻,竟妄以为血族里能有一位心善且这般美丽的女子,代她爱离觞永生永世,看清了,才发现,这女子不是女子,而是披着人皮的蛇蝎。 折腾这番,亦是发现,自己的男人,自己的孩子,还得自己来珍视,别人不会如她这般全心全意。 === 恒颐王府,颁布谕令,因喜获龙凤胎,喜宴七日。 喜帖一出,文武百官,皆不敢怠慢,抱着满心的好奇,携家带口,来看两个小娃儿,和生了小娃儿的王妃。 都说人类女子有了身孕,脸上和身上会长黑斑,有的甚至发胖变丑,奇怪的是,王妃娘娘仍是如冰雪昙花、娉婷少女般,婀娜柔婉地端坐正椅上,一身大红喜袍,与恒颐王坐在王位上,不只是没有丑,反而比从前更美艳了几分。 大年夜怒扰大殿的孔雀王朝长公主慕仙影夫妇,荣升为外公外婆,一人抱着一个襁褓,乐滋滋地并肩坐在主位左侧,任由皇亲国戚们排着队的上前观赏两位小皇嗣的容颜…… 大家都在讨论两个孩子长得更像谁时,门外一声高唱“陛下驾到,太后娘娘驾到……”众人轰然跪了满堂。 夜离觞见得一群衣袍矜贵的长辈进了门槛,才扶着归娴起身,下去台阶,跪下迎驾。 “快免礼!能回来就好……” 归娴一抬头,正见古云姬拖曳着冗长的炫紫色凤凰锦袍上前来,随即弯腰伸了一双戴满珠玉的手,到她身前。 归娴忙把手放在她冰冷的手上,迎着搀扶站起身来。 “叫皇祖母忧心,是孙媳不孝!家母与继父亦是为归娴担心过度,才冒然闯了祸事,还请皇祖母与父皇、母后,不要责罚他们,归娴愿意一人承担所有的罪过。” “罢了,罢了!哀家一早念叨着见曾孙,懒得计较这些。”古云姬安慰地拍了拍她的手,这就走到慕仙影面前。“哀家知道,你心里还有怨,怪哀家没有照顾好你的宝贝女儿,但是,事情过去了,总要给哀家看一眼孩子吧!” 慕仙影忙颔首行了礼,不情愿地递上孩子。 “大的是儿子,小的是女儿,因是早产,体弱了些,经这几日调养,小身板刚刚硬朗些,太后娘娘小心着抱……” 古云姬环看她和无疆的脸色,又看襁褓里两张白润的小脸儿,却不得不承认,“你们把哀家的曾孙照看的很好,算是将功补过!” 见慕仙影和无疆颔首谢恩,她这才宽和道,“皇帝,皇后,你们也过来瞧瞧。” 夜魇和慕凰早已经等不及,快步上前,一人抱一个,欢喜对比着细看。 “两张脸儿原来不一样啊?朕一直都以为龙凤胎也张着一样的脸呢!”“这样好认些,否则,若一模一样,将来闯祸可难办了!” 满堂的人被帝后的话逗笑。 古云姬这才道,“都免礼,坐到席位上去,哀家本想着在宫里举行喜宴的,既然离觞这么霸道,就依了他,在这里摆上七天的喜宴……你们狠狠地吃,趁机把这小子给哀家吃穷了!” 夜离觞骇笑,却是听出,祖母对他还有怨气。 “父皇,孩子还没取名,岳父岳母应了,叫父皇与母后、皇祖母一起赐名。” 古云姬兀自在正椅上坐下,“得亏你们如此应了,否则,哀家定与你们急!哀家的曾孙,还是哀家取名字。哀家早就想了一大堆出来,皇帝,皇后,你们挑两个吧!” 说着,她给随行来的金弄月摆手。 金弄月忙从怀里取出古云姬准备的金宝名册,双手呈上。 夜魇接过来,与慕凰一起选看,却发现竟是有十几页,每一页上,都有二十多个名字,叫他们看得眼花缭乱。 “母后,您这是……” “选好的,拿金笔标注出来,下一次生了,再从这上面选!” 夜离觞失笑,悄然俯首凑到归娴耳畔,“可别再寻死觅活的,别的皇子都还不能生呢,那么多名字,你叫本王一个人怎么应承?” 归娴顿时涨红了脸儿,嗔笑推他的肩,注意到大片吸血鬼有意无意地朝这边看,嗔怒道,“这么多人看着呢,殿下真不害臊!” 夜离觞愈加霸道地环住她的腰,旁若无人地在她脸颊上轻啄两下,“叫他们看个够!” 直到宴席开了,丫鬟们端上珍馐美馔,歌舞开场跳了一半,夜魇和慕凰才谨慎地选定两个名字。 “离觞,归娴,你们上前来!” 夫妻俩忙抱着孩子上前,在帝后宴席前跪下,一家四口,红衣红襁褓,欢天喜地,赏心悦目,如一幅圆满的画。叫人瞧着,亦是又艳羡又妒忌,又跟着欢喜。 慕凰忙道,“本宫与你父皇,选定的是,夜莲修,夜莲音。” 夜魇满意地阖上名册,和蔼笑看着两人,耐心地解释了一番。 “莲乃仙物,贵雅高洁,出淤泥而不染,且是多子之花,想来你们皇祖母也是经过了多番考量,感悟我血族杀戮太多,罪孽深重,才有这番悔悟。 朕希望两个孩子,将来能如莲般,心性仁厚,不被我血族茹毛饮血的魔性所侵,也借此寓意上天赐福开恩,叫我夜氏皇族从此子嗣绵绵。 莲修为兄长,为长孙,为夜氏皇族第一曾孙,必然修身齐家治国为要。 莲音为小妹,为孙女,也是我们所有长辈掌心里的明珠,诗词歌赋少不得多学些,琴棋书画少不得勤练些,愿她如音曼妙,一生美满!” 夜离觞与归娴忙俯首谢恩,夫妻俩相视而笑,也觉得这名字贴切祥瑞。 慕仙影却这才服气了,扣住无疆地手慨然笑道,“离觞求我们暂不要取名时,我二人颇为不满,甚至还数落了他一番。如今听陛下细说这两个名字,才心服口服。没想到,太后娘娘一朵莲花开在心间,我们也委实折服!” 古云姬失笑,“你这丫头,是笑我这万年不死的老吸血鬼假慈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