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破敌之策 夕阳如锦,映衬着河岸上的花朵殷红,一时间竟分不出这广阔无边的沙场,哪儿是花,哪儿是血。 营房背水,秃鹫嗬嗬怪叫着横跨天际,中军大帐内两个男子对着那用细沙勾勒出河流,泥土堆砌成山峦的疆域图,时而轻笑,时而私语,时而蹙眉。 就在此时英姿飒爽的小将,撩开军帐,虎拳抱胸,单膝跪地,神色机警的说道:&“君上!有个女子自称君上旧识,硬闯军营!&“ 被称作君上的男子,眉头微蹙,自顾自喃呢一句:&“烽烟四起,哪家女儿竟生了这么大的胆子!?&“忽而却又想起些什么似的,与身旁的男子对望一眼,低吼出一句:&“朱十七!&“ &“敢问君上那女子如何处置?&“小将见他神色有异,急切问了一句。 那男子迟疑半晌,才淡淡道了一句:&“带她来见孤&“ 我被将士押着,百无聊赖只得偷闲打量这军营,军容整肃,旌甲分明,三步一哨,五步一岗。韩信那厮果不屈了那战神之名。 ` 待刘邦遣人来唤我,已是月明星疏。行至中军大帐,我心中竟是生了几分怯意,然终究却是咬着牙把心一横,走了进去。 事隔经年,面前的两个男子已是赫赫声名、赫赫战功,横刀跃马开拓了一朝疆土,就连岁月都未敢在他们脸上留下丝毫印记。 我欠身做了个揖,开口道:&“妾身见过君上,见过韩大将军。&“ 韩信见我,有些欢喜,急切切喊了一声:&“妹子&“然刘邦狠狠剜了他一眼,他也只得讪讪闭了嘴。 我苦笑未曾言语,想来自从筑台拜将那一日起,他不就不在是那个逗我欢喜的执戟郎中了。 &“妾身拜见君上!&“我跪地行了大礼,总归是有求于人,刘邦不喜,也只得再放低些姿态。 &“朱十七,你少跟我来这套,有话就说。&“刘邦按捺不住,指着我一声低吼。 我总是不懂,他分明将世事无常,两军对垒,各有阵营这样的道理看得通透,却这样发脾气累了自己。倒不如将我一顿乱棍打了出去,也好减轻一分他心中对我怨恨。 &“咳!&“就在此时,听闻耳边一声轻咳,挑眼望去,原是韩信示意我别走神。 我叹了口气,对刘邦道:&“妾身今来,只为君上献破敌之计。&“ &“哦!?&“他挑着眉,若有深意的上下打量着我,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划过嘴角,半晌才清了清嗓子道:&“垓下之战,项羽八面被围,雌雄已决,孤又何须你献破敌之策?&“ 我只笑笑,不答他的话,而是转向韩信问道:&“敢问韩大将军,破敌之术何为上上?&“ &“不战而屈人之兵,乃为上上。&“他一板一眼回答。 我点头,接过他的话道:&“孙子兵法有云:凡用兵之法,全军为上,破军次之。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今霸王虽八面被围,然其骁勇仍在。想当年彭城一战,霸王以三万之兵破敌五十六万。今君上固然胜券在握,无非却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我见刘邦听得痴迷,故而顿了顿才又说道:&“君上精通帝王之术,深知八路诸侯在此两伤之际,必向君上分一杯羹。妾身不才,今有一屈兵之策,能保全君上实力,断叫那八路诸侯不敢妄动!&“ &“为何帮孤?&“他喉头微颤,良久才吐出这一句。 我看着他黑白分明的眸子,试图寻找出一丝昔日的温情,然久寻无果,也只能正了声色说道:&“垓下一战乃刘项一决雌雄之战,昔日之谊不足使君上动退兵之心,更不足使君上动摇争霸天下之心妾身只剩此法。&“ &“你且道来。&“他淡淡说了一句,未曾否决我的话. &“君上只需在八面埋伏之计,添上四面楚歌之策。&“我咬着银牙,出这一句二十一世纪连三岁小儿都知道的事件,心中如起千层浪般起伏不定,良久才敛住心神接着道:&“霸王少年成名,手下将士多半是楚国遗民。早在起义之时,霸王曾言,终将带将士卸甲归家。然征战多年,却久未得归,手下将士早已思归心切,如今让一众将士思乡之心更切——唯有楚歌。&“ &“项羽会死的。&“刘邦未曾说我计策可好,而是冰冷的扔出这么一句。 &“我知道!&“我看着他黑白分明的眸子,没有犹豫、没有温情,淡淡吐出这一句。 然而就这一句,却让他当真动了肝火,抄起桌上的砚台,直直向我砸来,我一个闪身,墨汁溅了我一身,大片大片在衣角上氤氲开来,如同名家的大作,让人眼晕。 我伸手蹭了蹭身上的墨汁,那墨汁却在手背上开得更加灿烂,鼻子当下一酸,深吸了一口气,才又说道:&“如若君上不喜,就当妾身今日未曾来过。&“ 或许是他瞧见我有些委屈,倒未再发难,只不冷不热的问了一句:&“你想要什么?&“ &“我不想死!&“两军开战我真的只是不想死,也不能死. 刘邦点头,不再搭理我,这地方我呆着心里也不痛快,韩信见状领着我就要出去。在我转身的刹那,我听见身后传来一声:&“朱十七!我真瞧不起你。&“ 听闻此言,我一怔,眼角有些湿润,用力蹭掉眼角的泪痕,回身对他露出一个笑容,从他眼中的骇然,我知道这个笑只怕是太过狰狞,然而我却没理会,只是轻声说了一句:&“狐狸!你就那么想我死吗?&“ 一声&“狐狸&“许是唤起他昔日的美好,我看见他如十月深潭的眸子,漾起一层碧波,怔怔地看了我半晌,终摆了摆手,示意我出去。 第2章 敌军主将 夜终究静的诡异,营房不似温柔乡,除却那整齐划一的脚步声,就只剩下亘古不变的冷蒹葭苍、天被寒云。 我蜷缩在角落,仰望着头顶的明月,恍惚竟像看见了他,依旧是风尘仆仆,明眸如晚星,鳞甲未谢,宝剑忘除。 恍惚间,我扬起嘴角,记起过往的那些岁月——总是聚少离多。 因少,便格外珍惜。我不太记得那些春江花月夜,秋窗风雨夕,只记得他同我说起烽烟战火,死里逃生。 或者,在他出征的日子,在绿荫下看他的来信,每信开头,都是苍劲有力的手书:&“见信如晤&“那时,我总感觉像他真切的站在我面前,含笑,娓娓道来,行军到了哪里,夜宿何处,或者大漠孤烟、黄沙万里。 我总觉得这一世,他在哪,我便在哪——只是这一世竟是太短,再也坚持不了几个日落月升——乌江河畔,楚霸王冢地. &“妹子&“ 就当我正沉溺在过往时,忽听闻身后传来一声急切的呼唤,不需回头我便知道,定是韩信那厮。 我没答他,只是更加努力的抬头望天,生怕一不小心在他面前泪流成河。 世人都道,韩信用兵如神,却没几人知,这厮说话也专挑痛拣。明见我不答他,竟是狠戳一句:&“他不知道你来吧!?&“ 我本是怕在他面前露了怯,偏见他这般明知顾问,心中没来由升起点怒气,愈发仰着头不搭理他。 &“我送你回去。&“他到似极其了解我那般,拉着我便要上马。 &“我不回去!&“我赌气的囔了一句。 &“妹子!别胡闹了,我送你回去。&“ &“不回,不回,我偏不回去。&“看着他那双温润如玉的眸子,我将这些时日积压在心底的不愉,统统吼了出来,像极了孩子,其实这世上,只怕也仅有他会纵容我了,&“你们明知道回去就是死路一条,为什么偏都叫我回去,狐狸这样,你也这样,难道我朱十七天生就该死吗?&“ &“妹子&“被我这么一说,他倒是语塞。 我见他这般,没来由的畅快,愈发狠毒的说道:&“还有这个世上唯一没资格说我的就是你——大将军韩信,你别忘了你也是楚营出身。&“ 见他蠕动嘴唇,我快一步接话道:&“韩信,你甭在我面前说那些个为天下百姓谋福祉,欲求伯乐的大道理,你那点小心思,我明白的一清二楚。&“ 想当年他曾受胯下之辱,忍功极其了得,当我真把此番话说出口时,他脸上那一番青红不接,却煞是好看,不过他终归只是叹了口气,宠溺似的说了句:&“妹子!发泄够了!?&“ 一句话让我泄了底,我其实只是不想让他管,不想让他看透心底那点子秘密。毕竟他是敌军主将,纵然宠我,也终归是要防. 第3章 妾身不记得 &“妹子!老哥陪你喝酒吧!&“说着他像变戏法似的从身后掏出两瓶米酒。 我是极好酒的,看着那杯中物不自觉的舔了舔舌头,终究是粗粗一琢磨,强忍住馋虫,戏谑似地说了一句:&“将士私下饮酒,按律应罚军棍八十,待韩大将军领了军棍,妾身定当奉陪到底。&“ 他听完哈哈大笑,又与我玩笑了几句。 越是这般一如往昔,越是能从这般等闲谈笑中,没来由的听出画角金戈,杀机四伏,只等什么时候银瓶乍泄,铁骑出击。 终是安奈不住,叹了口气道:&“老哥!难道我当真只有死,才对得起项羽那份情吗?&“ 他没回答我的话,只是若有深意的说了一句:&“行军布阵还需几日,若是你想回,我亲自送你回去。&“ 没等我答话,却听闻身后产来戏谑的&“哼&“声,回头望去竟是刘邦. 我望着身后的刘邦,依旧是那张像极了狐狸的脸,凤目浓艳,贝齿红唇,极配得上'姿容秀丽'四个字;这么些年磨练出的王者之气,也极配得上那方传国玉玺。 他不咸不淡的&“哼&“了一声,然后刻薄地对韩信说了句:&“两军开战,私下离营者,按叛国罪处。&“ 瞧瞧!他说的话是这般不讨喜。哪像以前,不论对谁说话都是挑好听的拣,果然是从小狐狸长成了老狐狸,连带着气势都上去了。 因为他的到来,我和韩信刚拾起的那点温情,即可做鸟兽散。我不忍韩信在他面前落了埋怨,于是浅浅一笑,淡然说道:&“承蒙韩大将军好意。只是妾身今日来此,便已是看透天命所归,民心所向,再无回去的道理。&“其实这般文绉绉的咬文嚼字我是极其不喜欢,只是眼前的刘邦已经不再是昔日的狐狸,在他面前我必须得懂进退,守规矩。 &“果然是巾帼不让须眉,连挚情挚爱的性命都能舍下。&“刘邦戏谑刻薄的说道:&“孤当真是应该应该待天下百姓谢过朱姑娘大义。&“ 刘邦的话戳着我心底一阵阵抽痛,许是我越心痛,他越畅快,但我偏就不想如了他的意,于是不愠不晌地说道:&“霸王领三军,诛暴秦。就算是血撒疆场,也有楚国铁骑哭灵同葬再不济些,顶多尸骨无存,届时亦有江东父老披麻戴孝,建冢衣冠他,他当含笑九泉&“ &“哦!?&“他若有若无应了一声,神态颇为暧昧,然不过片刻,就阴狠的说道:&“好一句'当含笑九泉'!朱十七!你可以还记得当年咸阳一别,你当着众人立下的誓言!?&“ 我一怔,喉间有些苦涩,我更情愿他像现在这般戏谑刻薄,冷嘲热讽,也不愿他将过往的那一层隔膜剥开,一遍一遍将我凌迟。 良久才鼓足勇气,挤出一句:&“妾,妾身不记得&“ &“不记得!?好一句'不记得'!&“我觉得我那几个字说的几不可闻,然而刘邦听见却像只炸了毛的猫,恨不得将我撕碎,忍了这么久,终于用力掐住我的脖子,咬牙切齿道:&“朱十七!我告诉你,我全都记得,记得你怎么负我,怎么一字一顿立誓我真想就这么掐死你,你活着就是个祸害!&“ 第4章 背弃誓言 我被他用力掐着,仿佛被柔韧的蔓藤缠绕,重重叠叠,密密麻麻纠着我的颈,收紧,收紧出不了声。 意识一点点抽离肉体,我仿佛看见刚入咸阳的岁月,那时我还口口声声唤着他狐狸,我还记得那样美的阿房宫是我从没见过的——偏望去,树影婆娑,暗香浮动;楼阁林立,宛若仙境。 我记得楚怀王说,先入咸阳者为王。 所以,在个那桂树葱茏,馥郁盈芳的时节,我站在阿房宫的正殿中,惦着脚儿,轻吻上他的额头,轻轻地,柔柔地对他说:&“狐狸!不要这咸阳,不要这江山我和你去一个谁也找不到我们的地方。&“ 我见证了他的犹豫,但那只是片刻,因为片刻过后,他便将我拥入怀中,我感觉到他的心跳,是那样的快,仿佛一朵新梅的绽放;我看得见他的眸子,金灿灿,亮晶晶。一切仿佛在那一刻点燃他只答了我一个字&“好&“。 他是小吏出身,若是放弃这一切,只怕还不如那杀狗的樊哙,毕竟那厮还有门讨生活的手艺。但是既然他答应了我,便会将一切办得妥妥当当。 其实那时他大可以挑几个上好的宝贝,牵上一匹快马,将我往马背上一扔,自此浪迹天涯。可是他却仍旧赌上一切去赴那场鸿门宴,只是因为他深知一个道理,那便是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这辈子若是被项羽一直在屁股后面追着,那就甭想安生他总不忍我委屈。 可是当他身心俱疲跑来找我时,我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狐狸!我不跟你走,我爱得是项羽。&“ 他站在那儿轻笑,转身,只留下一个挺拔的背脊云纹重重下,我看见他的背脊有一丝落寞。 刘邦败走汉中那一日,我在樊哙一遍遍&“恬不知耻&“的怒骂中,去为他送行。 那一日,他再次温润如玉的对我说:&“朱十七!跟我走吧!&“ 我垂眸,只是摇摇头。 &“你既然不肯跟我走,何故让我丢了这咸阳,丢了这江山?&“从那时起,他便恨上我了,只是那时他还是压抑着,用尽一切力量挽留着。 &“狐狸!这咸阳不是你的!真不是你的!你要不起!&“我还记得的我那时解释的声音有些急切,仿佛当真是极为了他着想:&“狐狸!纵然你与咸阳百姓约法三章,纵然你有张良计。可那不过是延兵之计,你总是敌不过项羽的。&“ &“你的意思我还该夸你大义?替咸阳百姓谢谢你让他们躲过一场浩劫?&“他直视着我的眸子,要将我灵魂看穿。 他那样冰冷凌厉的眸光,让我害怕,让我心虚,我只能一遍一遍喃呢:&“我只是爱项羽,只是爱项羽&“ 直到泪流满面。 直到他轻叹一声,掏出丝绢将我眼角的泪滴,一点一滴拭擦干净,有气无力的问了我一句:&“你当真那么爱他?&“ &“我爱他,我爱他&“我脑中一片空白,只剩下这一句。 第5章 同生共死 他点了点头,像证明了什么,轻轻的拥着我,俯在我耳边轻唤了一声:&“十七!&“他平日都连名带姓唤我朱十七,只有动情时才唤我十七。 他愈是这般,我越是害怕,身体忍不住有些微颤,他宽厚的手掌轻拍着我的背脊,像似安慰我那颗颤抖的心,只是他的嘴却未停下,梦魔那般说着:&“十七!我知道鸿门宴那日你就在屏风后,我知道项庄舞剑是范增受意,但是那把剑上猝毒,却是你的受意,可是我却傻到想知道,我把命都交到你手上,你肯不肯跟我走可是十七!项羽没听他亚夫范增的,没你那般狠毒的心思,你恼不恼!?&“ 我听他如是说,头皮轰的一声,我不曾想他的心思和手段竟然细腻到如此地步。鸿门宴那日,我确实偷偷让项庄在剑上猝了见血封喉的毒,我来自几千年后,楚汉之争的结果知道的清清楚楚,可我却总想尝试着去改变些什么。一次不成功,就有两次三次,即便前来送行,也不过盘算着日后能打出一张感情牌。 被他拆穿,我心中说不出究竟是羞,还是悔,舔了舔干涸的嘴唇,断断续续挤出几个字:&“对对,对不起&“ &“甭跟我说对不起!&“他一把推开我,声音忽然转为冰凉,冰凉如冬季檐下的冰凌:&“若是你当真那么爱项羽,就没什么对不起我!我最后再问你一次,你爱他究竟是不是爱到了骨子里?&“ 当时我的手脚已经麻木,失去了开口的力气,但却像为了证明自己似得,用力点了点头。 &“好!&“他又是像那日答应我放弃一切时,只说了一个字,只是这次他说完,却开始不停的笑,笑的狰狞,笑得天昏地暗,不知道多久后,才指着我说:&“朱十七!竟然你口口声声说着你爱他,那你就当着众人的面发誓,用你这辈子去爱他,直到黄泉碧落,生死相随。别让我知道你三心二意,别让我知道我刘邦的爱给了个猪狗不如的畜生!&“ 我忘记我当时心中还剩下什么感想,只记得我站在咸阳城的城门下,一字一顿的说道:&“我朱十七对天盟誓!&“ 那几个字,对目之所及汉军,如同仙乐纶音,吹开他们心底所有沉睡的花,他们竖起耳朵倾听我后面的每一个字,&“我朱十七发誓,此生只爱项羽一人,同生共死无怨无悔,若违此誓,千刀万剐,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狐狸走了,我望着空荡荡的栈道,真心实意说了句:&“对不起!&“ 如春水解冻,如细流涓涓。 只是他听不见,也不想听。 因为他真的恨了. 睁开眼时,我看见帐外,天阴的厉害,阴的光影重重,我隐约看见红色的盔璎在长风里鲜艳夺目,只是那些汉军的脚步微微有些凌乱。 看着空旷简陋的军帐,略微苦笑,伸手摸了摸了脖子,这颗脑袋还照旧完好无缺,刘邦对我到底是心慈了,若是掐在我脖子上的手再用点力,这一世也用不着再与我纠缠。 第6章 求生不得 不知何故汉军的脚步愈发的凌乱,我来此本是求生,没人搭理我时,就该好好呆着,免得落了他人的忌讳,招来不必要的麻烦。 只是,心思却再也静不下来,总能嗅出一股子血腥味。不知过了多久,刘邦大步走了进来,怔怔地看着我,动也不动,看得我心底直发麻,终于忍不住怯怯问了句:&“君上这是&“ 他仍旧是一动不动的盯着我看,待我以为他不肯搭理我时,才听他悠悠然说道:&“项羽八面被围垓下,连夜率八百铁骑突围,已过了淮河,若是过了乌江,孤便奈何不得他&“ 我一听,心中&“咯噔&“一声,虽说这事以前曾在电视上看了不下百次,却仍然忍不住一阵慌乱,刘邦见我神色有异,淡淡又甩出一句:&“现下状况,不知你以为如何?&“ &“妾身以为如此军国大事,君上应移驾中军大帐与诸位将军商讨剿敌之策。&“他不再是当年的狐狸,我在他面前除了小心翼翼,就是更加小心翼翼,假装极其平淡道:&“妾身不才,无法为君上分忧。&“ &“孤到底还能不能信你!?&“他没答我的话,自顾自说了一句。 我苦笑,原来他竟不信我,是怕我此番前来,只为帮项羽拖延时间。轻叹一声道:&“君上还是不懂你当真是多虑了&“ 他不懂,当真是不懂。不懂我,这样的时候我要为项羽做的,想为项羽做的,比留着他的一条命更重要;他也不懂项羽,他那样的人火烧阿房宫,其实只因为我在那个地方吻了他。项羽是力拔山兮气盖世的豪情英雄,马革裹尸,力战身亡是他的归宿;躲在他身后谋权弄术的女人是他不屑,也不喜的。 我爱项羽,只想他欢喜. &“既然如此,你与孤一同前去追剿项羽。&“他若有深意的说着,像是为了证明什么。 &“我&“ &“你不是说,你不想死吗?那就拿出些你做交易的诚意来。&“我语塞他却是步步紧逼。 &“狐狸&“我试探着轻唤了一声,凭借最后的努力去打动他不管我多深爱项羽,也不管我究竟是为了什么,负了终归就是负了,我害怕看见那双苍鹰似的眼神。 &“别叫孤狐狸!也别再用你那点手段勾引孤!&“他恶狠狠的打断我,道:&“朱十七!想想你的身份,孤若是不肯护着你,外面那些楚兵汉民各个都恨不得扒了你的皮,喝了你的血还是你当真想着应了当年那句'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誓言!?&“ 到了此时,我知道所有的争辩都已无意,只能点头默许,任由他预备马车。 项羽!再相见,还能否给我一个笑容. 而另一方。 &“呜呜呜……&“ 悠远绵长的号角声从前方隐隐传来,项庄缓缓抬头,只见一面紫色大纛正从北方低矮的山梁后面冉冉升起,紧随大纛之后出现的,则是一大片绵绵无际的长戟之林,那一片冷森森的寒刃,几欲映寒暗沉沉的天空。 第7章 垓下之战(一) 再后出现的,才是汹汹人潮。 士兵上千,无际无边,士兵上万,接地连天! 数以十万计的齐国士兵汇聚成了连绵无际的紫色浪潮,在那面紫色大纛的引领下,沿着低矮的山梁漫卷而下,又滚滚向前,其前锋锐士都快要进入了楚军床弩的射程之内了,后军轻兵却还在山梁后面无穷无尽地往上冒。 项庄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心里泛起了异样的苦涩。 是韩信,韩信到了,他终于带着齐国大军赶到了垓下战场! 这一刻,项庄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绝望,楚军,败局已定了! 再看看与楚国敌对的联军阵容,刘邦、韩信、彭越、英布、张良、陈平……只是想想就让人头皮发麻! 所以,跟着项羽只能是死路一条,那么逃跑?那也是死路一条! 刘邦可不是善男信女,他是绝不会放过任何一个项氏嫡系子弟的,可是项庄,项羽的弟弟,项燕的嫡孙!他就是逃到天涯海角,就是逃进大漠,多半也难逃刘邦的毒手,刘邦能由市井无赖而位极人皇,又岂是易与之辈? ########## 紫色大纛下,身披白袍白甲、跨骑白马的韩信缓缓扬起右手。 霎那间,数以百计的令骑沿着行军队列,自前军向着后阵飞驰而去:&“大王有令,停止前进!&“ &“大王有令,停止前进!&“ &“大王有令,停止前进!&“ &“大王有令,停止前进!&“ 命令逐次下达,汹汹向前的数十万大军遂即缓缓停下了脚步。 杂乱的马蹄声中,灌婴、曹参、李左车等大将纷纷簇拥到了韩信身后。 &“大王,扎寨吧。&“李左车打马上前,他是赵国名将李牧之孙,颇有韬略。 韩信对李左车的建议置若罔闻,只是两眼微眯,遥望前方严阵以待的楚军不语。 悠忽之间,韩信嘴角绽起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旋即再次扬起右手,又伸出食指向着前方轻轻一压,淡淡地道:&“大纛传令,全军出击!&“ 此言一出,灌婴、曹参及李左车等大将顿时大惊失色。 大纛传令,那可就是全军总攻了,居然连试探性的进攻都免了? &“大王不可!&“李左车急阻止道,&“我军刚刚经过长途行军,将士们疲惫至极,而且立足未稳,又岂能贸然与楚军决战?&“ &“是啊,大王,改日再战吧。&“ &“大王,不如由末将率左军出击吧。&“ 灌婴、曹参等齐军大将也纷纷上前劝阻。 韩信轻轻摆手,以淡淡的、不容置疑的语气重复道:&“大纛传令,全军出击!&“ 片刻之后,齐军阵中号角陡变,由悠远绵长转而变得高亢激昂起来,霎那之间,数十万齐军将士便犹如同决了堤的洪水,向着前方汹涌而进。 ########## 遥见齐国大军全军出击,楚军阵中顿时一片哗然。 项庄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韩信,不愧是韩信,大军初至居然就敢发起进攻,而且一上来就是全军总攻,甚至连试探性的进攻都没有! 韩信用兵,真如羚羊挂角,让人无迹可寻哪! 倏然回首,项庄的目光便落在了旁边那山岚般雄壮的男子身上。 第8章 垓下之战(二) 男子相貌堂堂,目光如电,身高八尺有余,胯下乌骓马神骏至极,手持一杆大铁戟,长度足有一丈八尺! 项羽,他就是西楚霸王项羽! 看到齐军大举进攻,项羽顿时大怒:&“韩信小儿,安敢如此嚣张!&“ 项羽不可能不生气,他素来自负,从不将天下英雄放在眼里,现在韩信一反常态,大军长途行军至此,既不休整,也不试探,一上来就是全军总攻,对楚军可谓蔑视已极,以项羽的骄傲心性,又如何受得了? 说罢,项羽又霍然回首,向项庄道:&“三弟,大纛传令,各军进攻!&“ &“王兄,不行哪!&“项庄深知韩信厉害,在指挥大兵团作战的造诣上,此人可谓亘古无人能及,后世也鲜少有人能胜他,楚军与之对战,岂不是找死?当下项庄劝道,&“王兄,我军兵少粮尽,不宜再战,趁联军尚未完成合围,赶紧撤吧。&“ &“闭嘴!&“项羽越发大怒道,&“快去传令,不然,就死。&“ &“诺!&“项庄心下凛然,当即下达了全军进攻的命令,霎那之间,十万楚军也在黄色大纛的引领下,针锋相对地迎向了齐军。 项羽遂即翻身下马,擎着大铁戟就率先冲向了对面的齐军大纛。 ########## 齐军中军,看到项羽亲率楚军向齐军发起了针锋相对的进攻,韩信嘴角不由泛起了一丝淡淡的不屑,说道:&“项羽,终究只是个逞凶斗狠的匹夫啊。&“ 灌婴、曹参、李左车等大将相顾默然,普天之下,恐怕也只有齐王敢这么说了,大秦帝国的二十万边军精锐,不就在败在项羽的&“逞凶斗狠&“之下?英雄如汉王刘邦,不也多次被项羽这&“匹夫&“打得全军覆灭? ########## 两军对进,不到片刻功夫就已经兜头相撞,两军阵前顿时一片人仰马翻! 项羽力大,双手持戟一记横扫,挡在面前的十余齐兵纷纷摔翻在地,手中所持长戟全部折断当场! 一名齐军屯长自恃力大,一边挥戟直取项羽,一边喝道:&“项羽,受死吧!&“ 项羽哂然,突然张开大口对着那齐军屯长一声咆哮,其声如惊雷,势如山崩石裂,那齐军屯长只听耳畔嗡的一声炸响,遂即眼冒金星,瘫倒在地。 &“哈哈哈!&“项羽仰天长笑三声,再次舞开大戟疯狂突进,再无人能阻其片刻。 项羽身后,项庄率八百锐士誓死相从,由这八百锐士组成的攻击箭头犹如一把锋利的剔骨尖刀,一下就锲进了齐军前阵。 ########## 齐军中军,李左车面露凝重之色,向韩信说道:&“大王,项羽果然名不虚传,这才短短不过片刻功夫,其前锋就几乎突破了我军前部!&“ 韩信却淡淡地道:&“死士营向前,接应前军!&“ ########## 两军阵前,身披轻甲、手持长戟的齐军步卒忽然潮水般退了开去,一大群身披葛衣、斜挽发髻、手持短刀的轻兵死士出现在了楚军面前。 项庄霎时目光一凝,冲项羽大喝道:&“王兄,齐军死士!&“ 第9章 垓下之战(三) &“死士?&“项羽闻言哂然,冷冷地道,&“孤让他们变死人!&“ 下一刻,项羽早已经弃了大铁戟,单手持剑突入了齐军死士阵中。 &“死!&“两名齐军死士将刀护在身后,冷酷地以胸口迎向了项羽的剑锋,死士就是死士,为求杀敌,他们绝不会吝啬自己的性命! 不过很可惜,他们面对的是千古第一猛男——项羽! 电光石火间,不等两名齐军死士擎出掩在身后的短刀,项羽手中的大剑已经挟带着一抹耀眼的寒芒从两人颈间扫过,血光崩溅,两颗眉目兀自狰狞的人头顿时高高抛起,两具失去了头颅的尸身兀自前扑,只是掩在身后的短刀却再递不出去了。 项羽一剑斩杀两人,又有两名齐军死士杀到,不及回剑,项羽猛然沉肩前撞,两名齐军死士不及反应,顿时被撞得胸塌骨裂,五脏尽碎。 目睹项羽神威,尾随其后的楚军锐士顿时山呼海啸般欢呼起来。 反观对面的齐军死士,则无不骇然,死士不怕死,却害怕枉死,他们的死也是需要代价的,当他们发现自己的死亡毫无代价时,也同样会退缩。 ########## 齐军中军,李左车脸上的神情已经由凝重而骇然,难以置信地向韩信说道:&“大王,死士营也挡不住,被项羽所率亲军突破了!&“ &“看见了。&“韩信淡淡地道,&“换武卒方阵。&“ ########## 两军阵前,身披葛衣、手持短刀的齐军死士潮水般退了下去。 项羽扬起血淋淋的大剑,遥指前方隐隐可见的齐军大纛,正欲向身后跟进的楚军锐士说几句鼓气的话,身后忽然传来了整齐而又沉重的脚步声,猛回头,只见无数身披铁甲、头戴铁盔、手持盾戈的齐军步卒已经踏着整齐的步伐逼了过来。 &“武卒!&“项庄凛然喝道,&“王兄,是齐军的武卒方阵!&“ 所谓武卒,其实就是全身披甲的重装步兵,由魏国名将吴起所创! 史书记载,魏武卒训练成军后,在吴起率领下南征北战,历经七十二场大战,其中六十四战完胜,其余平手,竟无一败! 与魏为邻的秦国可谓深受其害,阴晋之战,五十万秦军竟被五万魏武卒所败,以致华山以东的大片国土沦陷,秦国由是人口锐减、国力衰微,秦孝公赢渠梁临危受命,这才有了后来的商鞅变法以及秦始皇兵吞六国! 武卒声名昭著,项羽却夷无所惧,哂然道:&“且看孤怎么破它!&“ 说罢,项羽又弃剑换回了大铁戟,旋即挥舞大戟兜头杀入了齐军武卒阵中。 齐军武卒虽有重甲护身,又有大盾遮挡,可在力能扛鼎的项羽面前,这一切全都形同虚设,项羽大戟所向,矛戈盾甲无不碎裂,兵卒将校无不披靡,项庄和八百亲兵趁势掩杀,锐不能挡,齐武卒虽拼死抵挡,却依然被杀得节节后退。 ########## 齐军中军,李左车越发地变了脸色,向韩信道:&“大王,武卒也挡不住项羽!&“ 韩信抬头看看头顶的紫色大纛,又低头看看几乎已经杀到近前的项羽,这才从容不迫地下令:&“大纛后撤,各军且战且退。&“ 众将闻言无不色变,两军缠战不休,最忌讳的就是后撤,兵力不多的时候还好说,一旦兵力超过十万,就很难在撤退的同时对各军各部保持有效指挥了,因此,稍有不慎就会出现全军溃败的局面,尤其是面对项羽这样的骁将,则更应谨慎。 大将曹参咬了咬牙,上前劝道:&“大王三思啊,此时敌我两军已经绞杀在一起,骤然下令后撤,很可能导致全军溃败啊!&“ 骑将灌婴也道:&“是啊大王,不能后撤啊!&“ &“无妨。&“韩信摆了摆手,淡淡地重复道,&“传令,大纛后撤。&“ 第10章 垓下之战(四) 两军阵前,一名眼尖的楚军锐士突然大叫起来:&“退了,齐军大纛退了!&“ 众人于酣战中急抬头看时,果然看到齐军的紫色大纛已经转向,正在缓缓后退。 &“哈哈,韩信小儿已经招架不住了!&“项羽亦难掩兴奋之色,向项庄道,&“三弟,大纛传令,各军加紧进攻,一举击溃齐军!&“ &“诺!&“项庄依言传令,暗中却再次摇头。 齐军大纛虽在后撤,可齐军却并没有因此而崩溃! 韩信正以他高超的指挥技巧将数十万齐军编织成一张充满弹性的弓弩,此时的后撤,只不过是为了不久后的强势反弹罢了。 项羽以为齐军不支败退,却是大错特错了。 若是别人领兵,哪怕是前秦名将白起,在项羽和楚军雷霆万钧的猛攻之下,齐军怕也难逃一败,可换成是韩信,则又另当别论了。 韩信将兵,多多益善,这话可不是瞎说的。 在冷兵器时代,不管是在古代中国,还是西方世界,能够指挥调度数十上百万人在战阵上进退自如、攻守有序的,恐怕也只有韩信一人了! 这话绝非瞎说,纵观古今中外,以少胜多、以弱胜强的战例数不胜数,示敌以弱、诱敌耗敌的战例也很多,但是指挥几十万大军以众击寡,在先行失利的情形下,又能够将局面扳回来并最终取胜的,除了韩信,还真找不出第二个来! 雄壮的号角声中,楚军的攻势更见凌厉,齐军且战且退,虽乱却不及溃,时间,正在两军激烈的厮杀中悄然流逝。 &“死开!&“项羽一声大吼,手中大铁戟奋力上挑,挡在面前的齐军武卒霎时被挑起空中,又惨叫着翻翻滚滚地摔跌在了十几步外,附近的齐军武卒无不骇然,却无一人退缩半步,很快又有两名武卒奋勇向前,重新堵住了缺口。 项羽终于停下了前进的脚步,以戟柱地,剧烈地喘息起来! 从上午到现在,项羽已经厮杀将近半日,他已经记不清往前突进了多长的距离,更记不清已经杀死了多少齐军,可挡在他面前的齐军却还是多到数也数不清,韩信的那杆紫色大纛就在前面不远,仿佛触手可及,却怎么也无法触及! 仗打到这份上,项羽也隐隐觉得,要想击溃齐军已然不容易了。 不过项羽生性孤傲,从不曾将天下英雄放在眼里,更不会承认自己战术上的失误,因此绝不甘心在这个时候下令撤军。 项庄却知道,楚军绝不能再向前进攻了! 经过半日激战,楚军的阵形已经拉开,左军、后军已经被甩在后面,中军、右军也渐渐无法跟上前军的脚步了,如果再向前进攻,楚军各部之间的距离还会继续拉大,作为一名穿越者,项庄很清楚,韩信并没有尽全力,他还留了后手,孔熙、陈贺所率的两支大军正窥伺在侧,随时都可能碾压上来将楚军拦腰截断。 楚军若继续进攻,则历史上著名的垓下之战必将上演,十万楚军将被彻底击溃,最终能跟着项羽撤回大营的,将不会超过两万人! 第11章 垓下之战(五) &“王兄,不能再攻了!&“项庄跟上项羽,大声劝道,&“齐军韧劲实足,要想将其击溃又谈何容易?而且,我军阵形拉得太长,一旦韩信布有伏兵,我军就很可能会被拦腰截断,到时候我军首尾难顾,就是想走都走不了啦。&“ &“闭嘴!&“项羽却根本不为所动,冷然道,&“项庄,还轮不到你来教孤怎么打仗!&“ 项庄顿时绝望地闭紧了嘴巴,若不是身为项氏嫡系子弟的一员,他真想转身就走。 厉声喝斥了项庄后,项羽又将大铁戟高高扬起空中,旋即奋然大喝道:&“号令,大纛向前,继续进攻,打垮齐军!&“ &“大纛向前,打垮齐军!&“ &“大纛向前,打垮齐军!&“ &“大纛向前,打垮齐军!&“ 死战余生的楚军锐士大呼响应,再次振奋精神继续向前进击。 楚军锐士身后,两万楚军组成了更大的攻击箭头,在项羽那杆黄色大纛的引领下,汇聚成了一股钢铁洪流,以无可阻挡之势滚滚向前,远处,中、后军的数万楚军却渐渐地跟不上前军的进攻节奏了,至于左、后军的数万楚军,早就被远远地抛在了后面。 ########## 百步开外,韩信的中军本阵正随着紫色大纛向后缓缓退却。 在项羽的激励下,楚军爆发出了最后的锐气,攻势越见凌厉,齐军的防御也感到了明显的吃力,越来越多的部曲被打散,被击溃,被冲垮,但是,凭借绝对优势的兵力,凭借韩信及时而又老辣的战阵指挥,齐军顽强地坚持了下来。 无论楚军如何猛攻,齐军都只是按照自己的节奏,缓缓退却。 马背之上,白袍白甲的韩信依然是那样的冷漠,从他的脸上,根本就看不到丝毫的紧张之色,几十万人的大战,在他眼里仿佛只是一场微不足道的游戏,数以十万计的伤亡,在他眼里,也不过只是个毫无意义的数字而已。 只有最熟悉韩信的亲兵才知道,齐王其实也同样紧张。 韩信的确很紧张,只是没有形诸于外,尽管他在人前尽可能地摆出藐视项羽的架势,可在内心深处,他对项羽却绝无一丝的轻视,项羽能率五万乌合之众,于巨鹿之战中以破釜沉舟之势打败训练有素、装备精良的二十万精锐秦军,其战阵之勇,激励三军将士之骁锐,可谓登峰造极,亘古无人可及! 跟项羽这样的骁将交锋,稍有不慎便是全军溃败之结局! 不过,韩信毕竟是韩信,在项羽势如雷霆般的猛攻下,率领齐军且战且退,虽有局部溃败,却并没有形成全军溃败之势,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楚军各部之间的距离已经明显拉开,局势正朝着有利于齐军的方向演变,最终之胜利——已然近在眼前了! 韩信身后,灌婴、曹参、李左车等大将无不神情肃然,换成他们中的任何一个统兵,绝不可能做到像韩信这般,调度各军如臂使指,既便面对楚军的猛烈进攻,也能且战且退,从容不溃,韩信领兵之能,虽孙武再世亦不及也! 不知不觉间,晌午已过,日头已然开始西斜。 第12章 垓下之战(六) 倏忽之间,韩信勒马回头,又轻轻扬起右手,伸出食指压向前方,淡淡地说道:&“大纛传令,各军各部停止后退,就地返身攻击,再于后阵举火,命令孔熙、陈贺率部出击,截楚中军,令其首尾难以相顾,晓喻诸将,全歼楚军,当在今日!&“ &“大王有令,全歼楚军,当在今日!&“ &“大王有令,全歼楚军,当在今日!&“ &“大王有令,全歼楚军,当在今日!&“ 数百令骑如飞而去,韩信的将令迅速传遍全军,正在且战且退的齐军各部立时后队改前队,返身发起了****,已经被楚军击溃的各部各曲也在将校的喝斥下于后阵重新集结,重新编队,旋即也投入了最后的****。 与此同时,两道醒目的狼烟也已经从齐军后阵袅袅升起。 霎那之间,南北两侧的荒原上便腾起了排山倒海的呐喊声。 不到片刻功夫,数以十万计的齐军步卒已经从地平线上冒了出来,又从南北两个方向朝楚军阵形的腰部冲杀了过来。 ########## 眼见齐军伏兵汹涌而至,楚军将士无不色变。 伏兵,齐军果然设有伏兵,这个时候遭到伏击,还真是让人绝望啊。 两军阵前,项羽依然保持着主帅应有的镇定,可他那对慑人的虎目里,却已经流露出了难以掩饰的焦虑之色:狡猾的韩信小儿,果然设下了伏兵,齐军这个时候发动伏兵截杀楚军的中军,还真是要命啊。 战场局势急转直下,项羽不得不回到了统帅的位置上。 不到片刻功夫,飞骑便将诸多不利的消息报到了项羽跟前,当此时刻,项羽所率前军与后军、左军之间的联系已经完全被切断,中军、右军也陷入了重围,两军主将纷纷传讯,请求项羽率领前军精锐返身解救。 项羽沉吟片刻,断然喝道:&“大纛后撤,接应中军!&“ 项庄闻言险些昏死当场,先前不该进攻时,项羽选择了进攻,而此刻不宜后撤时,项羽却又选择了后撤,看来在经历了连续的败绩后,项羽明显已经乱了心志,此时的项羽,早已经不是秦国初灭、分封天下时的西楚霸王了。 当下项庄再顾不得触动项羽逆鳞,急忙上前劝阻道:&“王兄不可,此时下令撤退,岂不正中韩信算计?当此之时,只有趁齐军返身接战之机奋勇向前,一鼓作气击破其中军,夺其中军大纛,斩杀韩信,此战才有可能反败为胜哪!&“ 悍将桓楚也大声附和道:&“是啊大王,他娘的拼了吧!&“ 项羽却根本不为所动,一意孤行悍然下达了全军撤退的命令。 命令既下,原本就已经是强弩之末的楚军顷刻间崩溃,韩信或者不及项羽勇冠三军,可说到统帅百万大军犹如臂之使指,项羽却是拍马也赶不上韩信,所以韩信能率领三十万齐军且战且走,溃而不败,而项羽率十万楚军由进转退,却在顷刻间崩溃。 垓下之战,由于项羽的一意孤行,终于还是照着历史上的剧本如实上演了! 十万楚军,一溃再溃,兵败如山倒,最终能跟着项羽杀回大营的,只剩不到两万人,其余八万多人,尽数被歼! 第13章 四面楚歌(一) 固陵,汉军大营。 大将樊哙兴冲冲地走进了中军大帐,向正在帐中喝闷酒的汉王刘邦禀报道:&“大王,快马来报,韩信大破楚军,斩首八万余,项羽仅率两万残部退守大营,梁王彭越、九江王英布及刘贾、周殷也已经率部赶到战场,楚军已经完了!&“ &“哦?&“刘邦送到嘴边的酒盅为之一顿,愕然道,&“楚军这么快就败了?&“ &“嗯,败了!&“樊哙重重点头道,&“韩信这小子,就是能打,太他妈能打了!&“ &“知道了,你先下去吧。&“刘邦挥了挥手,屏退樊哙,然后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 旁边陪酒的谋士张良、陈平也很默契地闭紧了嘴巴,两人都是人精,自然猜得到,刘邦此刻的心情大抵是很郁闷的,想想也是,他刘邦亲率二十万汉军追击十万楚军,却被项羽反过来打得大败,还险些全军覆灭。 可是韩信呢?率四十万齐军刚刚赶到战场,还没来得及喘气,就一战大破楚军,还斩首八万有余,两相比较,他刘邦跟韩信可真是高下立判啊,时下,楚军虽说是大势已去了,可这破楚的功劳却都是韩信的,跟他刘邦似乎没有太大的关系。 而且,随着韩信大破楚军,一个更加棘手的问题出现了,刘邦该怎么封赏韩信?韩信现在已经是齐王了,现在又大破楚军,立下了盖世功勋,刘邦又该怎么封赏他?难不成,封他当皇帝?韩信当了皇帝,他刘邦不反过来成了韩信的臣子? 下意识地摸了摸唇上那两撇漂亮的小胡子,刘邦心头已然萌生了杀机。 对于刘邦此刻的阴暗心理,张良可谓洞若观火,可他认为眼下铲除齐王韩信的时机并未成熟,当下劝道:&“大王,楚军虽然大败,却还有两万残部,并未彻底丧失战斗力,而且江东二郡还没有平定,项羽仍有卷土重来的机会!&“ 刘邦默然,好半晌后才道:&“子房,那你说现在该当如何?&“ 张良道:&“当务之急是尽快击灭项羽残部,然后派大将平定楚地!&“ 陈平道:&“楚军困兽犹斗,将士拼命,急切间要想将之击灭恐怕不容易呀。&“ 张良微微一笑,向刘邦说道:&“良有一策,可不费吹灰之力瓦解楚军斗志。&“ ########## 楚军大营。 夜深人静,项庄手按剑柄,正在大营里默默巡视。 放眼望去,随处可见或坐或躺的伤兵,他们大多神情麻木,目光呆滞,有不少伤兵甚至还在哀哀呻吟,不时有士兵悄无声息地死去,然后很快被人抬走,没有人闲谈,更没人大声说笑,空气里弥漫着压抑、悲凉的气息,几乎让人窒息。 远处,项羽的中军大帐却依然是灯火通明,隐隐还能听到埙器悲怆的曲调。 项庄很容易就能想象出大帐里的情形,一道曼妙的身姿正在苍凉的埙声中翩翩起舞,那是虞姬,鼎鼎有名的大美人,也是项羽最心爱的姬妾,既便是行军打仗,项羽也总是把她带在身边,从不让她离开自己片刻之久。 第14章 四面楚歌(二) ########## 项羽中军大帐。 两名歌妓手持埙器,正在悲伤地吹奏,埙器特有的幽深、哀怨、悲凄、缠绵的音调正在大帐里反复回荡,令人闻之肝断寸肠。 大帐正中的地毯上,虞姬正随着埙器哀伤的曲调跹蹁起舞。 大帐正北面,项羽据案跪坐,手持酒觞,神情哀伤,似被埙器哀伤的音调所感染,又似在缅怀白日战死的八万楚军将士。 倏忽之间,项羽一仰脖子喝干了觞中水酒,然后拔剑而起。 虞姬见状赶紧收住舞步,垂首退下一侧,项羽大步走到大帐正中,又伸指在剑身上重重一弹,精铁打造的大剑顿时便发出了&“叮&“的一声轻响,剑鸣余音未散,项羽便已神情悲怆地低吟起来:&“力拔山兮气盖世,时不利兮骓不逝,骓不逝兮可奈何。&“ 吟到这里,项羽忽然顿住,然后回头脉脉地望着侍立帐侧的虞姬。 看到虞姬的花容月貌一如既往的姣好,还有她的娇躯,也是一如既往的轻盈柔美,项羽心里忽然间泛起一股难以形容的悲伤惆怅,一边摇头,一边以莫名的语气接着吟唱道:&“骓不逝兮可奈何,虞兮虞兮奈若何!虞兮虞兮奈若何……&“ 不知不觉间,项羽的眼眶里已经蓄满了晶莹的泪水,虞姬见了不禁心似刀绞,跟着泪下如雨,泣不成声道:&“大王,虞姬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你若生,虞姬便伴你生,你若死了,虞姬便伴你于九泉之下,生生世世,永不相弃。&“ &“虞姬!&“项羽猛然张开双臂,虞姬顿时悲啼一声投入了项羽的怀抱。 看到两人相拥而泣,旁边吹奏埙器的两名歌女也再忍不住,跟着哭了起来,一时间,整座大帐里尽是愁云惨雾。 ########## 楚军大营外,遥远的夜空下忽然飘来了隐隐约约的歌声,却是脍炙人口的江东民歌《越人歌》: 今夕何夕兮,搴舟中流 今日何日兮,得与王子同舟 蒙羞被好兮,不訾诟耻 心几烦而不绝兮,得知王子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听着熟悉的江东乡音,听着哀伤的家乡民歌,楚军将士无不黯然神伤。 黑暗中,也不知道是谁跟着吟唱了起来,很快,更多的楚兵也加入了吟唱的行列,不到片刻功夫,整个楚军大营便已经完全被哀伤、凄怨的楚歌声所充啻了,想到征战在外,今生今世也许再无法活着回到故乡,楚军将士们不禁潸然泪下。 如果再不断然采取措施,任由这样的情形继续漫延下去,两万楚军残部的斗志将会很快瓦解,军心涣散之下,楚军将肯定会出现大规模的逃兵现象,那时候,联军根本用不着发动攻击,只是坐着不动,楚军就会自行瓦解。 史书记载,垓下之战的最后时刻,项羽只率八百骑溃围而出! 看来,根本不是项羽抛下了他的&“十万大军&“,而是&“十万大军&“抛弃了项羽,在如泣如诉的楚歌声中,退守大营的楚军残兵已经完全丧失了斗志,趁着夜色当了逃兵,等到项羽发觉时,身边已经只剩最忠贞的八百人了! 第15章 四面楚歌(三) 突围,趁楚军残部还没有军心涣散,斗志还没有完全瓦解,必须连夜突围,立即突围,垓下壁垒,是一刻也不能多呆了! 心中有了决断,项庄当即转身回头,大步走向项羽的中军大帐。 中军大帐左侧,竖立着一面大铜鼓,那是项羽的聚将鼓,没有任何犹豫,项庄大步上前操起了沉甸甸的实木鼓槌。 守在聚将鼓旁边的卫士见状大惊,急上前阻止道:&“三将军,不可!&“ &“滚开!&“项庄却不由分说将卫士一脚踹开,旋即挥动鼓槌,重重地敲了下去。 霎那之间,低沉雄浑的鼓声便如急聚的雨点般响了起来,楚军大营内,不管是与虞姬抱头痛哭的项羽,还是正在借酒浇愁的虞子期、钟离昧、萧公角等楚军大将,或者是沉浸在思乡之情中的楚军残兵,顿时间全都被惊动了。 &“谁,谁在击鼓?&“帐帘掀处,项羽山岚般雄伟的身躯已然大步而出。 见是项庄击鼓,项羽不禁愣了愣,愕然道:&“三弟,你这又是干什么?&“ &“王兄,事不可为,准备突围吧!&“项庄弃了鼓槌,厉声道,&“立即突围!&“ ########## 齐军大营。 韩信正在中军大帐里跟汉王特使张良据席对饮。 听着帐外如泣如诉、催人泪下的楚歌,韩信不禁向张良竖起了大拇指,赞道:&“先生真乃神人,所献四面楚歌之策,其威力几不亚于十万大军哪。&“ &“大王过誉了。&“张良微笑自谦道,&“区区雕虫小技,何足挂齿。&“ 说罢,张良又道:&“倒是大王,对于如何击灭楚军,想必已经有所安排了吧?&“ 韩信微微一笑,又拍了拍手,早有两名卫士将一方屏风抬到了大帐中央,又将一方山川河洛图悬挂到了屏风上面。 韩信洒然起身,缓步走到屏风前,然后手指屏风说道:&“孤已在垓下至乌江间设下十面埋伏,楚军若南走,则必然全师败亡!&“ &“哦,十面埋伏?&“张良微微动容道,&“愿闻其详。&“ 韩信笑笑,说道:&“第一面,孔熙将军已率三千精兵连夜奔赴沱水上游,筑坝截水;第二面,陈贺将军已率三千精兵赶赴落石峡设伏;第三面,曹参将军已率五百精兵赶赴野马原设伏……第十面,灌婴将军率五千骑兵居中路,随时准备策应各部。&“ &“妙,妙极!&“听完韩信讲解,张良大为叹服道,&“从垓下回江东只有三条路线可走,大王在每条路线上都设下了三面埋伏,再加上灌婴五千骑兵为最终之策应,有此十面埋伏,楚军若不回江东便也罢了,若回,可真是必死无疑,大王用兵,让人叹为观止哪。&“ 韩信摆了摆手,诚恳地说道:&“若不是先生的'四面楚歌'之计,楚军必然会死守垓下壁垒,作困兽之斗,孤纵然设下十八面埋伏,那也是枉然。&“说此一顿,韩信又道,&“所以,这破楚首功,非先生莫属。&“ 第16章 十面埋伏·水淹(一) 楚军大营,两万楚军残部已经集结完毕。 帐帘掀处,项羽身披乌金甲,手持大铁戟大步而出,项羽身后,虞姬和另外两名歌妓也是身披戎装,款步而出,帐外,早有卫士牵来了乌骓马,项羽腾身上马,又拉住虞姬柔荑只轻轻一拉,虞姬轻盈的娇躯便已经飘然落入项羽怀中。 另外两名歌妓也在卫士的帮助下骑上了骏马,各有死士随行保护。 看到这缠绵的一幕,项庄只能摇头,这都什么时候了,项羽居然还割舍不下儿女柔情,相比之下,刘邦就狠多了,这市井之徒为了逃命,甚至可以狠下心将自己的一对儿女推下马车,不过,也正是因为这副柔肠铁骨,才使项羽成为千古传颂的英雄。 项羽策动乌骓马来到楚军阵前,炯炯有神的虎目从肃立阵前的项伯、项庄、项声、钟离昧、萧公角、季布、虞子期等大将脸上逐一掠过,沉声喝道:&“都听清楚了,突围时,不许举火把,不许大声喧哗,天亮后,到二十里外的沱河北岸集结!&“ 项伯、项声等人于马背上齐齐抱拳作揖,朗声回应道:&“诺!&“ 项羽勒马回头,手中大铁戟往南边的夜空虚虚一压,喝道:&“打开辕门,突围!&“ 霎那间,紧闭的楚军辕门已经洞开,项羽一马当先,疾驰而出,项羽身后,项庄率八百骑紧紧相随,八百锐士身后,项伯、项声、钟离昧、萧公角、虞子期等楚军大将各率本部人马,相继推倒营寨,从大营里蜂拥而出。 ########## 齐军大营,中军大帐。 韩信正与张良据席对饮时,帐外忽然响起了山呼海啸般的金铁杀伐声。 帐外杀声盈天,张良却是充耳不闻,韩信更是不动如山,两人只是对饮劝酒。 不到片刻功夫,齐军大将李左车手按剑柄,疾步进了大帐,向正与张良据席对饮的韩信禀报道:&“大王,楚军弃营突围了!&“ 韩信不禁转头看了侧席的张良一眼。 张良只是捋了捋颔下柳须,微笑不语。 韩信又问李左车道:&“李将军,楚军往哪个方向去了?&“ &“东南方向!&“李左车恭敬地回答道,&“楚军奔着沱水去了。&“ 张良当即欠身而起,向韩信浅浅作揖道:&“恭喜大王,项羽死无日矣。&“ 韩信微微一笑,又举起酒觞向张良说道:&“先生吃酒,今晚不谈军事。&“ ########## 天亮时分,突围而出的楚军残部纷纷赶到了沱水北岸。 将近两万人突围,最终能够赶到沱水北岸与项羽汇合的,只剩不足万人,其余万余人不是在突围时战死沙场,就是途中被打散当了逃兵。 望着面前零零落落,士气也低落到了极点的楚军残部,项羽不觉黯然神伤。 大将项缠上前劝道:&“藉儿,韩信小儿的大军随时可能追上来,此地不宜久留,还是赶紧渡过沱水,早日回江东吧。&“项缠也就是项伯(项伯名缠,字伯),乃是前楚名将项燕的第三个儿子,项羽的亲叔叔,既便项羽称王之后,他也依然称呼项羽为藉儿。 第17章 十面埋伏·水淹(二) &“是啊大王,别等了,再等也不会有人赶来了,赶紧过河吧。&“ &“等回了江东,我们再尽起江东子弟,与韩信小儿决一死战!&“ 其余项声、季布、虞子期等楚军大将也纷纷出声附和,只有钟离昧默然不语。 项庄却是心下叹息,回江东?愿望是美好的,可韩信又岂能让你如愿? 萧公角、虞子期、桓楚、季布等楚军大将也坚决要求回江东,至于广大楚军将士,更是做梦都想着回江东、回故乡,所以,根本就没人赞同项庄的意见,或许钟离昧会认同,因为昨晚上的军议,他始终未发一言。 不过,项庄还是决定再劝劝项羽,尽人事听天命吧。 当下项庄大步上前,对项羽说道:&“王兄,不能过河!&“ &“箕儿(项庄名箕,字庄),你又胡说八道!&“不等项羽说话,项伯已经抢先喝道,&“不过河,我们怎么回江东?不回江东,我们又能去哪里?&“ 项羽也怅然说道:&“是啊,不回江东,我们又能去哪呢?&“ 时下,乌江以北的陈、砀、东、薛、泗水、九江、东海各郡已经全部失守,甚至连彭城也已经被齐军攻占了,只有江东的会稽郡及彰郡还在西楚国的控制之下,而且江东又是项梁起兵之地,项氏在吴中的根基可谓根深蒂固,时下也的确只能退守江东了。 &“就算要回江东,也不能现在回!&“项庄急道,&“王兄,不能急于一时哪!&“ 说罢,项庄又手指沱水喝道:&“就说这沱水,我们过得去吗?王兄,你看这河水,都浅成这样了,两岸的河床分明是刚刚才露出来的,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应该是韩信派兵在上游截断了水流,专等我们过河时再掘堤放水呢!&“ 桓楚、季布等楚军大将闻言顿时微微色变,项羽也将信将疑起来。 &“危言耸听!&“项伯却是怒不可遏地道,&“现在是冬季,干旱水少,水位自然下降,项箕你百般阻挠大军过河,究竟是何居心?&“ &“三叔!&“项庄急道,&“真的不能过河哪!&“ 项伯却再不理会项庄,向项羽道:&“籍儿,各国联军随时都可能追上来,赶紧过河,不要再犹豫了!&“ 项羽点了点头,终于下达了过河的命令。 沱水很宽,却不深,既便是河心,最浅处甚至也不过数尺,楚军很容易就在河中找到了几处可供涉水过河的浅滩。 近万楚军残部遂即开始渡河。 眼看着楚军残部一步步地踏向灭亡,项庄简直郁闷到了极点,楚国灭亡在即,也意味着他项庄已经离死不远了。 正所谓,覆巢之下安有完卵,楚国都灭亡了,项氏子弟还有可能活命吗? 刘邦最后连卖身为奴的季布以及避祸海岛的田横都不肯放过,还会放过项伯、项庄这样的项氏嫡系子弟? 刘邦能由市井无赖而位极人皇,他就是个心狠手辣的枭雄! 第18章 十面埋伏·水淹(三) 刘邦能由市井无赖而位极人皇,他就是个心狠手辣的枭雄! 天下未定时,刘邦为了笼络人心,还有可能对项氏子弟网开一面,可在天下完全平定之后,却必然要秋后算帐,因为,任何有可能威胁到老刘家统冶的因素,刘邦都会毫不犹豫地予以扼杀,所以,韩信、彭越、英布得死,项氏余孽更得死! 这一刻,项庄真想杀了项羽,然后夺过楚军的指挥大权。 当然,项庄也就是心里想想,下不下得去手姑且不说,他若真敢动手,死的绝对是他项庄,而不是项羽。 ########## 沱水上游,孔熙率三千精兵已经筑坝等候多时了。 &“报……&“凄厉的长号声中,一名齐军队率疾步来到孔熙面前,单膝跪地禀报道,&“将军,楚军开始渡河了!&“ 孔熙点头道:&“继续监视,待楚军渡到一半,再掘堤放水!&“ &“诺!&“齐军队率轰然应诺,旋即转身大步离去。 孔熙麾下的部将忽然问道:&“将军,为什么不现在就掘堤放水?&“ 另一员部将也道:&“是啊将军,现在就掘堤放水的话,就能把楚军全部截在沱水北岸,王上大军一到,他们就一个也别想活!&“ 孔熙冷冷地扫了两人一眼,说道:&“这是大王军令,你们敢违抗吗?&“ &“诺!&“两人赶紧低下头来,然后讪讪然地退了开去。 ########## 楚军渡河渡到一半,项庄最担心的事情终于还是发生了,原本不过齐胸的水位突然开始急速上涨,前后不到一刻钟,沱水水位已经上涨了五尺有余,正在过河的数百士卒霎时惨遭灭顶之灾,剩下数千士卒更是被阻在北岸,再过不来了。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项伯返身望着迅速变得湍急的水流,喃喃低语道,&“这不可能有,这不可能啊……&“ 桓楚、季布、虞子期等大将吃惊之余,又纷纷向项庄投以异样的眼神。 项羽的脸色也是一变再变,好半晌后才无比深沉地掠了项庄一眼,心忖这个三弟,自从上次重伤复原后,就跟变了个人似的。 从项羽的眸子里,项庄感受到了深深的悔恨、羞愧,还有淡淡的安慰,说到底,项羽并非刘邦那样心狠手辣的枭雄,对于敌人或者敌国的平民,项羽可以很冷血,可是对于他的亲人、爱人或者兄弟,项羽却是情义深重。 &“三弟,你终于成长了,孤很欣慰,二叔(项梁)泉下有知,想必也该瞑目了。&“项羽拍了拍项庄的肩膀,旋即翻身上马,又微微扬起大铁戟遥指前方,睥睨天下的气势似乎又回到了他的身上,然后说道,&“三弟,走吧,楚汉之争,还没有结束。&“ 下一刻,项羽已然催马向着南方飞驰而去,项羽身后,已经渡过沱河的五千残部默默随行,沱水北岸,来不及渡河的四千多楚军却已经完全崩溃,更远处,数以十万计的联军正向着这边漫山遍野地掩杀过来。 第19章 十面埋伏·落石(一) 垓下,齐军大营。 晌午刚过,一名身着蓝色窄袖直裾深衣的中年秀士不经帐外卫士禀报,便悄然走进了韩信的中军大帐,正在帐中阅读兵书的韩信闻声抬头,看清来人后不觉有些惊异地道:&“先生怎么来了?&“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韩信帐下头号智囊,范阳辩士蒯彻! 这个蒯彻可不简单,陈胜于大泽乡兴兵暴乱,曾派大将武臣平定赵地,正是凭借蒯彻的三寸不烂之舌,武臣才得以传檄千里,不战而定赵地数十县!后来韩信灭齐,也正是采纳了蒯彻的建议,才最终下定了决心。 甚至连韩信上表刘邦请求自立假齐王,也是蒯彻的主意。 不过,此事最终的结果却大大地出乎了蒯彻的预料,刘邦不仅没有训斥韩信,甚至还把韩信立为了真齐王,这一结果不仅令韩信对刘邦的戒备之心顿消,还使韩信对蒯彻起了嫌隙之心,从此之后就不怎么听取蒯彻的建言了。 正因为此,这次出征韩信才没有带上蒯彻。 不过,蒯彻还是不请自来,独自追到了垓下前线。 见了韩信,蒯彻也不行礼,劈头就说:&“大王,知不知道你已经死到临头了?&“ 韩信对蒯彻虽然已经心生嫌隙,不过对于蒯彻的见识还是相当佩服的,所以听了这话后也只是稍稍皱眉,并没有当场发作,当下耐着性子说道:&“先生说笑了。&“ &“说笑?&“蒯彻摇了摇头,肃然道,&“在下可没有跟大王说笑,大王若不立即撤去十面之围,放项羽和楚军残部一条生路,只怕旦夕便有杀身之祸!&“说此一顿,蒯彻又道,&“刘邦可不是良善之辈,只等灭了楚国、杀了项羽,他便要回头收拾大王你了!&“ &“先生!&“韩信皱眉不悦道,&“时至今日,你怎么还对汉王抱有偏见?&“ &“偏见?&“蒯彻哂然道,&“这可不是偏见,刘邦为了保命,都可以把他的亲生骨肉推下马车,如此心狠手辣之辈,又如何与人共富贵,又如何肯与大王你共享天下?大王,你快醒醒吧,刘邦就是个市井之徒,这天底下就没有什么事情是他做不出来的!&“ &“够了。&“韩信挥手训斥道,&“谣言,这都是谣言,这样荒谬的谣言先生也信?&“ 说此一顿,韩信又肃然说道:&“汉王仁义,天下皆知,关中百姓,替汉王立生祠者,更是不计其数,汉王待孤更是情义深重,孤又岂能背弃于他?&“ &“仁义?呵呵,汉王仁义?&“蒯彻惨然道,&“大王,这是你心里话吗?&“ 韩信默然不语,好半晌后才沉声说道:&“先生,劝孤背弃汉王的话,从此以后就不要再提了,否则,别怪孤翻脸无情。&“ 蒯彻摇了摇头,再没有多说什么,内心对韩信却是失望到了极点。 在蒯彻看来,韩信的军事才能,可谓天下无双,甚至是亘古无人能及,可是他的政治眼光却实在让人不敢恭维,他连刘邦是个什么样的人都看不清,居然就敢妄想与他共富贵,分享天下,这简直就是不知道死字是怎么写的。 第20章 十面埋伏·落石(二) 君臣正相对无语时,大将李左车忽然大步走了进来。 见到蒯彻,李左车赶紧双手抱拳,恭恭敬敬地见礼,旋即又向韩信禀报道:&“大王,孔熙将军飞马急报,水淹之计已然奏效,被阻在沱水北岸的四千多楚军已被斩杀殆尽,项羽仅率不足六千残兵,投落石峡方向去了。&“ &“知道了。&“韩信摆了摆手,淡然道,&“下去吧。&“ &“诺。&“李左车恭恭敬敬地揖了一揖,转身退了出去。 ########## 沱水以南二十里,项羽正率领五千残部沿着驰道匆匆南下。 提起这驰道就不能不提秦始皇赢政,赢政从扫灭六国、一统天下到病死沙丘,一共在位十一年,却做了三件彪炳青史的大事,一是统一度量衡及文字,一手打造了华夏族也就是汉族的文明基石,二是发兵北击匈奴、南征百越,一手奠定了华夏族的传统势力范围,三就是大规模地修建从咸阳通往全国各地的高速公路,也就是驰道。 在位十一年便做成了三件大事,像赢政这样高效的皇帝,再没有第二个! 司马迁在史记中辱骂赢政为暴君,提到大秦也多以暴秦代之,是极不公正的。 单以留给后人的历史遗产来考评,赢政就是当仁不让的千古一帝,不管是汉武大帝,还是唐太宗,或者是朱元璋、朱棣父子,都是拍马难以企及,至于后世有人鼓吹的康、乾两位满清皇帝,更是连给秦始皇提鞋都不配。 当然,以上这些功劳也不能全归于赢政一人,因为在赢政身后,有一个庞大的政治体系在运转着,在支撑着他的每一项措施,每一道诏令以及每一个决策,这个政治体系就是由商鞅所创立的法制体系,或者说耕战体系。 闲话少说,再说项羽,远远看到两座大山挡住去路,两山之中有道峡谷,由北向南的驰道从中穿行而过,地势极为凶险,项羽当即勒马止步,回头询问随行的项庄道:&“三弟,前面那座大山是什么山?好生凶险!&“ 项庄自然也回答不上来,便赶紧派人打听。 不到片刻功夫,便有熟悉附近地形的士兵来到项羽马前,跪地禀报道:&“大王,前面是双龙山,中间是落石峡,南北延绵十余里,最窄处仅供两车并行。&“ &“王兄,这地方太凶险了!&“项庄沉声道,&“如果联军在这里设下埋伏,只等我军进了峡谷他们再把南北两端的谷口一堵,我们可就成了瓮中之鳖了。&“ &“瓮中之鳖?好比喻。&“项羽自然没听过这个明代才出现的成语,却也不难理解这成语的意思,当下又问那士兵道:&“还有没有别的路可以过去?&“ &“没了,过双龙山就这一条驰道。&“那士兵道,&“如果绕行,至少要多走百余里。&“ &“多走百余里?&“项伯皱眉道,&“藉儿,这可不行,等我们绕过双龙山,韩信小儿的联军只怕已经穿过落石峡抢到我们前面去了。&“说此一顿,项伯又道,&“依我说,韩信小儿根本就想不到我们会走这条道,这里不可能有埋伏。&“ 第21章 十面埋伏·落石(三) &“瓮中之鳖?好比喻。&“项羽自然没听过这个明代才出现的成语,却也不难理解这成语的意思,当下又问那士兵道:&“还有没有别的路可以过去?&“ &“没了,过双龙山就这一条驰道。&“那士兵道,&“如果绕行,至少要多走百余里。&“ &“多走百余里?&“项伯皱眉道,&“藉儿,这可不行,等我们绕过双龙山,韩信小儿的联军只怕已经穿过落石峡抢到我们前面去了。&“说此一顿,项伯又道,&“依我说,韩信小儿根本就想不到我们会走这条道,这里不可能有埋伏。&“ &“万一要是有埋伏呢?&“大将钟离昧反驳道,&“我军岂非危险?&“ &“三弟,你说该怎么办?&“项羽沉吟片刻,忽然把目光投向了项庄。 钟离昧、萧公角、桓楚等楚军大将的目光也不由自主地聚焦到了项庄身上,这一刻,所有人的心里都泛起了一丝异样的感受,似乎自从上次重伤后,三将军就跟变了个人似的,以前的三将军,只知莽冲莽杀,可现在的项庄,却显得睿智过人。 &“烧!&“项庄却没有感到丝毫的不妥,狞声道,&“放火烧山!&“ &“好主意!&“钟离昧赞道,&“眼下正值隆冬季节,山中草木一点就着,山上真要藏有联军伏兵,只要这大火一烧起来,他们就只能跟草木一同化为灰烬了。&“ 项羽怦然心动,当即下令道:&“项声,命你率本部人马,进谷烧山!&“ &“诺!&“项声轰然应诺,旋即引着本部数百残兵,搜集引火之物进了落石峡。 ########## 双龙山,山腰。 齐军大将陈贺正站在一道断崖上,手搭凉篷往北边谷口方向瞭望。 看到楚国大军始终不肯开进峡谷,陈贺大为不解,自言自语地道:&“怪了,楚军怎么还不进谷?难道我军的行踪被发现了?这不可能啊,我军进山时已经很小心了,连路上碰到的樵夫山民都给杀了,绝不可能走漏消息的呀。&“ 陈贺正困惑不已时,身后的亲兵校尉忽然叫道:&“将军,好像有楚兵进谷了!&“ &“嗯?&“陈贺急定睛看时,果然看到一小队楚军已经逶迤进了峡谷,大约有三四百人的样子,不过,楚军的大队人马却仍然留在谷外,不曾进谷,当下陈贺越发困惑地道,&“怪了,只派这么点人进谷,项羽这是要干什么?&“ &“是啊,项羽想干什么?&“亲兵校尉也是挠头不解。 不过很快,陈贺和他的亲军校尉就发现了项羽的意图,因为那三四百的楚军进了峡谷之后并没有急着赶路,而是点起火把开始四下胡乱放起火来。 &“将军不好!&“亲军校尉大惊失色道,&“楚军要放火烧山!&“ &“该死的,这些狡猾的江东蛮子!&“陈贺的脸色也在顷刻间变得煞白,当即喝道,&“快,传令各部,立即逃离此山!&“ 然而,陈贺这时候再想撤离却是已经晚了。 谷中草木干枯,又有凛冽的北风穿谷而过,风助火势之下,火势很快就漫过断崖向着山腰上漫延,三千伏兵根本来不及下山就被滔天大火给吞没了,陈贺命好,于最后关头发现了一个山洞,赶紧躲进洞中才侥幸捡回了一条老命。 第22章 十面埋伏·火攻(一) 垓下,齐军大营。 韩信手拿竹简正与蒯彻讨论兵法,只要蒯彻不非议汉王,韩信还是很愿意与蒯彻交流兵法学习心得的,因为蒯彻的确是个饱学之士,他在兵法韬略的实际运用上固然无法与韩信相提并论,可他的理论水平,却不在韩信之下。 两人讨论的是成书不过数十年的《尉缭子》。 《尉缭子》是前魏大梁人尉缭所创,在战略战术的阐述上当然不及孙、吴兵法精辟,但也不乏独到之处,譬如他首次明确农耕是战争的基础,认为土地是养民的,城池是守护土地的,而战争又是守护城池的,所以,农耕才是根本! 两人正就农耕对于战争的重要性各抒己见时,大将李左车突然闯了进来,面有惊容地向韩信禀报道:&“大王,楚军放火烧了双龙山,埋伏在山中的三千伏兵几乎全被烧死,陈贺将军侥幸躲进山洞,仅以身免!&“ 坐在旁边的蒯彻不禁面有异色,项羽居然也学会用计了? &“孤倒是忘了,现在正是天干物燥的冬天,失策。&“韩信闻言只是略略有些惊讶,旋即又问李左车道,&“楚军现在到了哪里?&“ 李左车道:&“楚军现在应该快到野马原了。&“ 韩信轻轻颔首,道:&“飞骑传令,骑军即刻出击!&“ &“诺。&“李左车轰然应诺,旋即一甩大氅,转身扬长而去。 目送李左车矫健的身影出帐而去,蒯彻回头又对韩信说道:&“大王,不管你喜欢还是不喜欢,有句话在下必须得说,项羽,还是放他一条生路的好。&“ 韩信略略有些皱眉道:&“先生,今天就先说到这吧,孤有些累了。&“ 蒯彻哑然,好半晌后才低低地叹了口气,有些落寞地离开了韩信大帐。 ########## 双龙山以南五十里,野马原。 楚军过了双龙山后,地势突然变得平坦起来,尤其是到了野马原这一带,方圆数百里竟然都是略有起伏的原野,原上枯草横生,一阵阵凛冽的北风刮过,便形成了一道道起伏的草浪,给人以强烈的仿佛置身大漠草原的错觉。 后世人烟稠密的淮泗大地,此时大多都是未经开恳的荒原。 急促的马蹄声中,项伯打马追上了项羽和项庄,喘息着说道:&“藉儿,据熟悉附近地形的士卒说,再往前走两百里就到乌江了,呵呵,等过了江,咱们就回家了,就再不用过现在这种餐风露宿的鬼日子了,也不用再担心联军的追杀了!&“ 项羽脸上却并没有丝毫的高兴之色,显得神情落寞至极。 旁边的项庄却忽然勒马停了下来,沉声道:&“王兄,不能再往前走了!&“ &“嗯?&“项羽闻声回头,向应军投以惊疑的眼神,项伯却皱眉不悦道:&“箕儿,你个乌鸦嘴,前次说沱水河上游有埋伏,结果果然招来了伏兵,害得我军损失了四千多将士,现在你又要胡说八道些什么?&“ 项庄懒得理会项伯,向项羽道:&“王兄,咱们改道吧。&“ &“改道?&“项羽惊疑不定地道,&“三弟,你是不是发现什么了?&“ 第23章 十面埋伏·火攻(二) &“小弟并没有发现什么,只是直觉告诉我,前方充满了凶险。&“项庄苦笑摇头。 &“直觉?&“项伯颇不以为然道,&“简直可笑。&“ 项羽犹豫片刻,最终向项声道:&“项声,你多派几队侦骑,仔细搜索附近原野。&“说罢又向其余诸将道,&“其余各部,继续向前行进。&“ &“诺!&“项声领命去了,五千残部也再次开始向前急进。 项庄虽然知道十面埋伏的曲故,却不知道具体是哪十个方位,因此并不能确定野马原上是否有韩信的伏兵,当下也只能默默随行。 ########## 野马原,方圆足有两百多里。 南部紧岭乌江的边上有座低矮的小山,原本一片荒凉的山顶上,此时却忽然多出了一座由干柴堆砌而成的&“柴塔&“,柴塔中间的空隙里塞满了干枯的白草,顶上也覆盖了厚厚一层白草,白草上面还撒了不少动物的粪便,好像是狼粪。 沉重的脚步声中,曹参手按剑柄走到了高塔旁边。 曹参手搭凉篷正欲往北边遥望时,一骑飞骑已经从北边原野上飞驰而来,急促的马蹄声中,飞马径直冲上了山顶,旋即马背上的骑兵翻身下马,跪地禀道:&“将,将军,楚,楚军残兵进入野马原腹心地带了!&“ &“好!&“曹参以拳击掌,沉声道,&“点起狼烟,晓令八方,同时举火!&“ &“诺!&“守在曹参身后的亲兵校尉轰然应诺,旋即回头把手一招,早有数名亲兵高举着火把跑上前来,两下就点燃了&“柴塔&“,不到片刻功夫,一道粗可数人合抱的浓烟已经从小山顶上袅袅升起,远近数十里全都清晰可见。 ########## 野马原,中心地带。 五千楚军残部正由北向南,匆匆急进。 倏忽之间,有小卒手指前方惊恐地大叫起来:&“大家快看,那是什么?&“ 旁边骑马而行的项庄急定睛看时,只见一道醒目的浓烟正从东南方向袅袅升起,霎那之间,项庄心里便是猛然一跳,当下打马追上项羽,厉声高喊道:&“王兄不好,狼烟,东南方向发现联军的传讯狼烟!&“ 项庄话音方落,又有数骑如飞而至。 &“大王,大王不好了,北边发现狼烟!&“ &“大王,西边也发现了狼烟,有埋伏!&“ &“大王你看,东北、东方、东南方向也有狼烟!&“ 项羽赶紧勒住乌骓马,急环顾四周时,只见东、南、西、北、东北、西北、东南、西南八个不同的方位全都出现了狼烟,这一刻,项羽只觉如堕冰窟,他终于领略到了韩信用兵的厉害,韩信小儿,这是不打算给楚军片刻喘息的机会了。 五千残部也是一片哗然,若不是项羽积威仍在,只怕顷刻间就会土崩瓦解。 项羽咬了咬牙,正欲下令继续前进,准备与敌决战时,项庄却猛然间醒悟过来,当即扯住项羽马鞍,厉声大吼道:&“王兄,快快下令,火烧荒原!&“ &“箕儿你混帐!&“项伯闻言大惊道,&“这野马原延绵足有两百余里,而且蒿草丛生,现在又是风干物燥的冬天,这把火一旦烧起来,再想扑灭根本就是痴心妄想,你竟然要藉儿下令放火烧原,岂不是存心要让我五千大军葬身火海?&“ 第24章 十面埋伏·火攻(三) 项羽咬了咬牙,正欲下令继续前进,准备与敌决战时,项庄却猛然间醒悟过来,当即扯住项羽马鞍,厉声大吼道:&“王兄,快快下令,火烧荒原!&“ &“箕儿你混帐!&“项伯闻言大惊道,&“这野马原延绵足有两百余里,而且蒿草丛生,现在又是风干物燥的冬天,这把火一旦烧起来,再想扑灭根本就是痴心妄想,你竟然要藉儿下令放火烧原,岂不是存心要让我五千大军葬身火海?&“ &“放屁!&“项庄再不顾及叔侄间的礼节,顶了项伯一句,然后向项羽道,&“王兄,再不下令放火,我军就真的要灰飞烟灭了!&“说此一顿,项庄又环顾周围诸将,沉声道,&“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联军已在四周放火,大火正向着这里漫延合围呢!&“ 众将急环顾四周,只见四下里果然腾起了滚滚黑烟,这却不是狼烟,而是烟幕了! 霎那之间,四周便响起了一片吸气声,桓楚、萧公角、虞子期、钟离昧等楚军大将全都露出了惶然之色,说到底,这世上就没人不怕死,既便是最勇敢的勇士,当他真正面临死亡的那一刻,也很难再保持平时的从容和淡定。 将校尚且如此,普通的楚军将士更是顷刻间骚乱了起来。 这一刻,既便是项羽,也有些约束不住这些残兵败将了,不等项羽下令,已经有好几百残兵向着四下里落荒而逃,甚至还有亲兵锐士也当了逃兵,项羽催动乌骓马,连续斩杀了十数名逃跑的溃兵,才终于遏止了涣散的军心。 &“王兄,赶紧下令吧!&“项庄再次追到项羽面前,一字一顿地说道,&“放火,烧!&“项庄已经来不及向项羽解释了,只能死死地扯住乌骓马的马缰,深深地道,&“王兄,相信我,我绝不会眼睁睁地看着五千将士化为灰烬!&“ 项羽眸子里有莫名的厉色一闪即逝,旋即抬头喝道:&“传令,放火!&“ &“诺!&“四周的数百亲兵锐士轰然应诺,旋即纷纷打起火把,开始在草原上四处纵火,不到片刻功夫,野马原的中心地带也燃起了熊熊大火,灼热的气流将无尽的烟尘推向空中,形成了无边无际的烟云黑幕,恍若世界末日。 ########## 野马原以北五十里,一支庞大的骑兵正浩浩荡荡地南下。 骑将灌婴左手扶鞍,右手挥鞭,正催动胯下骏马向前飞驰。 前方野马原上已经腾起了滚滚黑烟,看来曹参这厮已经发动了火攻,看这火势,楚军的步兵是绝对不可能在四野火头合拢之前逃出野马原了,至于楚军的骑兵,嘿嘿,就算侥幸冲出大火的包围,又怎么躲过自己所率骑兵的追杀? 这一次,我灌婴定要亲手斩下项羽的头颅!项羽匹夫,你死定了! 想到得意处,灌婴不由得仰天长笑三声,又挥动马鞭在马股上狠狠抽了一鞭,胯下坐骑吃疼,顿时悲嘶一声,再次加快了奔跑速度。 第25章 十面埋伏·火攻(四) &“小弟并没有发现什么,只是直觉告诉我,前方充满了凶险。&“项庄苦笑摇头。 &“直觉?&“项伯颇不以为然道,&“简直可笑。&“ 项羽犹豫片刻,最终向项声道:&“项声,你多派几队侦骑,仔细搜索附近原野。&“说罢又向其余诸将道,&“其余各部,继续向前行进。&“ &“诺!&“项声领命去了,五千残部也再次开始向前急进。 项庄虽然知道十面埋伏的曲故,却不知道具体是哪十个方位,因此并不能确定野马原上是否有韩信的伏兵,当下也只能默默随行。 ########## 野马原,方圆足有两百多里。 南部紧岭乌江的边上有座低矮的小山,原本一片荒凉的山顶上,此时却忽然多出了一座由干柴堆砌而成的&“柴塔&“,柴塔中间的空隙里塞满了干枯的白草,顶上也覆盖了厚厚一层白草,白草上面还撒了不少动物的粪便,好像是狼粪。 沉重的脚步声中,曹参手按剑柄走到了高塔旁边。 曹参手搭凉篷正欲往北边遥望时,一骑飞骑已经从北边原野上飞驰而来,急促的马蹄声中,飞马径直冲上了山顶,旋即马背上的骑兵翻身下马,跪地禀道:&“将,将军,楚,楚军残兵进入野马原腹心地带了!&“ &“好!&“曹参以拳击掌,沉声道,&“点起狼烟,晓令八方,同时举火!&“ &“诺!&“守在曹参身后的亲兵校尉轰然应诺,旋即回头把手一招,早有数名亲兵高举着火把跑上前来,两下就点燃了&“柴塔&“,不到片刻功夫,一道粗可数人合抱的浓烟已经从小山顶上袅袅升起,远近数十里全都清晰可见。 ########## 野马原,中心地带。 五千楚军残部正由北向南,匆匆急进。 倏忽之间,有小卒手指前方惊恐地大叫起来:&“大家快看,那是什么?&“ 旁边骑马而行的项庄急定睛看时,只见一道醒目的浓烟正从东南方向袅袅升起,霎那之间,项庄心里便是猛然一跳,当下打马追上项羽,厉声高喊道:&“王兄不好,狼烟,东南方向发现联军的传讯狼烟!&“ 项庄话音方落,又有数骑如飞而至。 &“大王,大王不好了,北边发现狼烟!&“ &“大王,西边也发现了狼烟,有埋伏!&“ &“大王你看,东北、东方、东南方向也有狼烟!&“ 项羽赶紧勒住乌骓马,急环顾四周时,只见东、南、西、北、东北、西北、东南、西南八个不同的方位全都出现了狼烟,这一刻,项羽只觉如堕冰窟,他终于领略到了韩信用兵的厉害,韩信小儿,这是不打算给楚军片刻喘息的机会了。 五千残部也是一片哗然,若不是项羽积威仍在,只怕顷刻间就会土崩瓦解。 第26章 十面埋伏·骑兵(一) 野马原,中心地域。 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只有隐隐的火焰余烬仍在四下里闪烁。 项羽却在仰天长笑,尽管他的形象显得无比狼狈,华贵的虎皮大氅被烧出了几个洞,英俊的脸也被熏成了黑炭,甚至连头发和胡子也被烧掉了不少,不过,项羽心里却的确充满了死里逃生的庆幸和劫后余生的喜悦。 联军火焚野马原,终究没能烧死他项羽! 五千楚军残部也同样逃过一劫,除了有十几个伤兵被浓烟呛死,其余绝大多数将士全都安然无恙,而这一切,全都归功于项庄。 &“三弟,好样的!&“项羽收住笑声,重重地拍了拍项庄的肩膀。 桓楚、季布、钟离昧等楚国大将也纷纷向项庄投以钦佩的眼神,以火攻止火攻,这样的办法也只有三将军才想得出来,既便是项伯,也不得不承认,这个侄子近来的表现的确有些出乎他的预料,至少比起以前要聪明多了。 项庄只是摇头,脸上并没有丝毫得意之色,以火攻化解火攻,对于一个穿越者来说,实在没什么可炫耀的,对于这个时代的古人来说,要想出火海中逃生的办法,也许很难,可对于一个穿越者来说,这基本就是小学生的常识。 更何况,韩信的手段又岂止于此?现在得意,未免太早! 项庄刚刚想到韩信必然还有后手,后面的楚军残部忽然间就骚动了起来。 项羽霎时蹙紧了浓眉,带着项庄、项伯、桓楚、季布等大将策马来到后阵时,早有别部司马上前禀报道:&“大王快看,北边有火光!&“ &“混帐!&“项伯骂道,&“大火还没熄灭,北边有火光有什么好奇怪的?&“ &“不是!&“别部司马急道,&“老将军你仔细看,北边那火光正向这边逼近!&“ &“什么?&“项伯闻言愕然,急定睛看时,发现北边那隐隐一线的火光果然正向着这边缓慢的逼近,待看清之后,项伯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失声说道,&“这不可能,野马原上能烧的草木都已经烧光了,怎么火势还能向这边漫延?&“ &“那不是野火!&“项庄却已经有些明白那是怎么回事了,凛然道,&“那是火把!&“ 大将钟离昧侧耳聆听片刻,突然间脸色大变,急策马来到项羽跟前,说道:&“大王,马蹄声,骑兵,是联军的骑兵!&“ 骑兵?果然是骑兵!项庄心里霎时泛起一丝苦涩。 显然,这应该就是灌婴率领的五千骑兵杀到了,再没有别的可能了。 历史上,也正是灌婴率领骑兵全歼了项羽的八百残骑,并将项羽斩杀在了乌江边上!而现在,项羽身边虽说还有五千残部,可这五千人又饿又累,士气也是低落到了极点,简直就不堪一击,这样的残兵败将,便有五十万人又能怎样? 这一刻,项羽的神色也是一片黯淡,联军的大队骑兵已经追到,跑,怕是跑不掉了。 那么,跟联军骑兵决一死战?环顾四周神情凄惶、衣衫不整的残兵败将,项羽只能下意识地摇头,纵然他力能拔山,纵然他英雄盖世,也不可能率领这样一群军心涣散、斗志全无的残兵败将打败汹汹来袭的联军骑兵。 跑不掉,又打不赢,怎么办?怎么办!? 第27章 十面埋伏·骑兵(二) 这一刻,项羽内心充满了无尽的悲愤,苍天哪苍天,你难道真的要我项羽死于斯,要我楚国败亡于斯吗?不甘心,我真不甘心哪!我楚国的结局不该是这样,我项羽的结局,更不应该是这样的呀…… ########## 野马原上,五千骑兵正踏着灰烬风卷残云般往南急进。 灌婴左手扶鞍,右手挥舞马鞭遥指前方,厉声长号道:&“加快速度,楚军残部应该就在前面不远了,他们跑不远的,给我追上去,杀光他们……&“ ########## 项庄策马来到项羽跟前,说道:&“王兄,现在只有一个办法了!&“ 项羽只是蹙眉不语,神情也有些恍惚,似乎内心有某件大事让他难以骤下决断。 旁边的项伯却急不可待地问道:&“箕儿你快说,有什么办法可以帮助大伙脱困?&“ 项庄点了点头,说道:&“今晚没有月色,原上的大火也快要熄灭了,只要将士们以炭灰涂抹全身,再趴在地上不要起身,更不要出声,联军骑兵若不从附近经过,是很难发现我们的,等这股骑兵过去了,我们再往别的方向转进!&“ &“这恐怕不行。&“大将钟离昧不以为然道,&“联军骑兵追到乌江边上还不见我军踪影,肯定还会折回来,这野马原上无遮无掩的,晚上还好说,白天却根本无处可藏,而野马原方圆足有两百余里,我们很难在一夜之间逃出去。&“ 钟离昧的担心并非多余,联军骑兵追到乌江边都没有发现楚军踪影,肯定还会折回野马原来,因为这场大火既便熏死了全部楚军,也不可能将人真正烧成灰烬,联军肯定会回来搜寻项羽的尸体,那可是莫大的战功,可以直接封侯的! &“可不是?&“项伯哀叹道,&“说来说去,还是个死!&“ &“那也未必。&“项羽忽然说道,&“联军虽然烧了野马原,却不知道我们究竟有多少人被烧死,若是有人能率少量人马引开骑兵,剩下的大队人马就能从容转进了!&“说罢,项羽又回头问虞子期道,&“子期,军中还有多少马匹?&“ 负责军需辎重的虞子期赶紧回答道:&“回禀大王,军中还有一千多匹马匹。&“ &“传孤命令,收拢所有马匹,包括所有将校的坐骑!&“说此一顿,项羽又回头吩咐族弟项声道,&“项声,你火速挑选一千勇士!&“ &“诺!&“ &“诺!&“ 虞子期和项声答应声,领命去了。 不到片刻功夫,虞子期和项声便回来复命来了。 抬头看看北边已经近了许多的联军骑兵,项羽翻身下马,又亲手牵着乌骓马将依然骑在马背上的虞姬送到了项庄面前,肃然吩咐道:&“三弟,虞姬、乌骓马还有秦王玉玺,孤就托付给你了,你一定要保护好她们!&“ 项庄勃然色变道:&“王兄,你这是……&“ 众将也是面面牙觑,都不知道项羽要干什么? 项羽却没多说什么,旋即腾身骑到另一匹黑马之上,厉声喝道:&“众将士听令,孤今任命项庄为西楚国上将军,总领全军,孤不在时,楚军一应军务,皆由项庄决断!&“ 第28章 十面埋伏·骑兵(三) &“啊?&“ &“这?&“ &“大王,你这是……&“ &“藉儿你疯了,箕儿怎堪如此大任?&“ 项羽话刚说完,项伯、桓楚、季布、钟离离等楚国大将无不骇然色变。 项庄虽然是项羽的弟弟,也是前燕名将项燕的孙子,甚至还是项梁的嫡子,可在今天之前,项庄并没有独自领兵的经历,更多的时候,他只是作为护卫跟随项羽冲锋陷阵,现在骤然册封他为上将军,这合适吗?项庄又能胜任吗? 尽管,项庄最近的确有了很大的长进,也表现出了统帅应有的潜质,可拥有统帅的潜质跟真正意义上的统帅完全是两回事,项庄拥有成为统帅的潜质,并不意味着他就一定会成长为一名合格的统帅,项羽这是在冒险,是在赌博! 项羽却没有过多地解释,只是解下佩剑掷给项庄,厉声道:&“项庄,孤以佩剑相赠,谁敢不遵号令,当以王剑斩之!&“ 项庄接剑在手,凛然道:&“王兄,这……&“ 这时候,项庄已经知道项羽想要干什么了,他这是要亲率骑兵引开联军的骑兵,替大队步卒的安全转进创造机会,赢得时间呀! 项羽终究是项羽,对于敌人可谓冷酷到了极点,下令活埋二十万秦军时,他连眼睛都不眨一下,下令屠灭各国城池时,他连丝毫的犹豫都没有。 可对于自己的兄弟、部曲和女人,项羽却是情深义重,所以昔日在鸿门宴上,他怎么都不愿意对刘邦痛下杀手,而今日,他为了最后的五千部曲,为了心爱的女人虞姬,甘愿以身做饵,亲率骑兵去引开联军的大队骑兵! 项羽很清楚这么做意味着什么,可他在所不惜,因为他是项羽! 而且项羽也很明白,只要他还活着,各国联军就绝不会轻易放弃! 也就是说,项羽若留下来,五千楚军只能玉石俱焚,如果由他引开追兵,则剩下的四千多残兵或者还有一线生机,虽然,这四千多残兵既便活下来也未必能改变什么,但这至少是个希望,项羽不想带着绝望离开这个世界! 是的,至少还有希望,因为项庄已经成长起来了! 楚虽三户,亡秦必楚;项虽一丁,大楚必兴!项羽有理由相信,既便他死了,可只要项庄还活着,只要项氏嫡系子弟的血脉还没有断绝,大楚就终有复兴的那一天,楚汉争霸,并没有结束!刘邦,你还没有赢得最后的胜利! 夜色倥偬,蹄声如雷。 五千齐军骑兵正沿着荒原浩浩荡荡的南下,骑将灌婴和他麾下的将士们并没有发觉,在幽暗的夜色下,就在距离他们不远的灰烬之中,悄无声息地潜伏着四千多楚军残部,所有的楚军残兵都自觉地屏住了呼吸,绝不敢发出丝毫的响动。 因为他们都很清楚,一旦发出声响,一旦被齐军发现,就意味着死亡!在无遮无掩的荒原上,步卒根本就不可能逃脱骑兵的追杀。 滚滚马蹄卷起漫天烟尘,呼啸向前。 第29章 十面埋伏·骑兵(四) 五千齐军骑兵正沿着荒原浩浩荡荡的南下,骑将灌婴和他麾下的将士们并没有发觉,在幽暗的夜色下,就在距离他们不远的灰烬之中,悄无声息地潜伏着四千多楚军残部,所有的楚军残兵都自觉地屏住了呼吸,绝不敢发出丝毫的响动。 因为他们都很清楚,一旦发出声响,一旦被齐军发现,就意味着死亡!在无遮无掩的荒原上,步卒根本就不可能逃脱骑兵的追杀。 滚滚马蹄卷起漫天烟尘,呼啸向前。 齐军骑兵来得快,去得也快,前后不到片刻功夫,五千多骑兵就已经风卷残云般消失在了前方幽暗的夜空下,最终化为一道隐隐约约的火线,渐行渐远。 项庄头一个起身,被他死死摁在身下的乌骓马也挣扎着翻身爬了起来,并且昂起脑袋打了个响亮的喷嚏,将吸入鼻腔里的大量灰尘喷了出来,然后默默回首,遥望着南方的夜空落下了两滴晶莹的泪水,马通人性,马骓马这是在缅怀他的故主项羽呢。 &“快,快起来,都起来,马上离开这里!&“不远处,响起了项伯的声音。 尽管项羽已经明确委任项庄为楚国上将军,总领全军,可项伯似乎根本不打算遵从这道王命,因为他根本就不服,所以,不等项庄下令,项伯就已经点齐他的本部残兵,然后取道向北走了,项庄知道,项伯这是要率军降汉了。 显然,项伯认为楚国的灭亡已经不可避免了。 看到项伯率部开拔,桓楚、季布、钟离昧、虞子期、萧公角也纷纷率部随行。 此时的项庄,还只是名义上的楚国上将军,并没有真正令人信服的战绩,要想这些久经战场的沙场宿将对他俯首贴耳,并不容易,既便是天生神力的项羽,也并非生来就是令人信服的统帅,他的威信也是在战场上逐步建立起来的。 急促的脚步声中,亲兵屯长荆迁、高初联袂来到了项庄身边。 &“上将军,现在怎么办?&“看到楚军纷纷离去,荆迁不禁有些急眼,在剩下的四千多楚军残部中,也许只有荆迁、高初以及两百多亲兵锐士是真正服从项庄的,因为这两百多锐士全都是跟着项庄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属于绝对的亲信。 &“我们也走,跟他们一起!&“项庄很快便有了决断,现在还不能跟项伯翻脸,更加不是杀人立威的时候,当务之急是尽快离开野马原,尽快转进到相对安全的地方,等到那时,再设法铲除项伯、树立威信不迟。 ########## 天亮时分,灌婴大军终于追上了项羽残部。 &“将军快看,楚军骑兵!&“部将李必突然手指前方大叫起来。 &“嗯?&“灌婴急定睛看时,果然看到大群骑兵正在前方漫山遍野地逃跑,霎那之间,灌婴便兴奋地大吼起来,&“项羽,那一定是项羽的残部!&“说罢,灌婴又满脸狰狞地喝道,&“传令全军,加快速度,追上去,杀光他们!&“ &“诺!&“数十令骑轰然应诺,旋即四散而去。 灌婴命令即下,五千多骑兵便纷纷挥鞭,开始了最后的冲刺! 反观前方楚军,大多已经人困马乏,不时有楚军骑兵掉队、落单,然后很快就被潮水般涌到的齐军骑兵给淹没了。 第30章 乌江边上 一路上我坐在马车内手心全是冷汗,纵然万般害怕,万般不愿意,那兵戈交击声还是愈来愈清晰的传入我的耳朵。 &“吁……&“项羽轻轻喝住战马,然后缓缓勒转马头。 不能再往前也没办法再往前了,因为前面就是浩浩乌江了,冰冷的江水正在萧索的北风中滚滚东逝,悲凉而又孤寂。 环顾四周,身边已经只剩下最后二十八骑了。 这一刻,项羽的心情又何止是悲凉?自吴中起兵,率八千子弟渡过乌江,项羽身经大小数百战,生平杀敌无数,又何曾想过会落到今天这般绝境?五年前,他遍封诸侯,被天下尊为霸王,现在回想起来,仿佛就在昨日,造化弄人,竟至如斯境地。 前方地平线上,齐军骑兵正在漫山遍野地涌来,犹如汹汹蚁群。 吸了口气,项羽眸子里忽又涌起无尽的杀机,想要我项羽的人头,可没那么容易! 下一刻,项羽翻身下马,又伸手狠狠一拍马股,将坐骑驱向远方,然后回顾身后随行的二十八骑兵,厉声大喝道:&“可敢随孤冲阵?&“ 二十八骑轰然应诺,神色间绝无半点退缩之意。 项羽欣然颔首,又缓缓转身,施即扬起大铁戟迎向了前方汹涌而至的齐军骑兵,项羽身后,二十八骑也纷纷翻身下马,擎起长戟誓死随行。 乌江边上,项羽已经陷入重围。 随行的二十八人,包括项羽族弟项声,早已经被齐兵砍成了肉泥,在万户侯的诱惑下,数以千计的齐兵就像是见了猎物的野狼群,前赴后继,无穷无尽地涌向项羽,前面的齐兵倒下了,被杀了,后面的又蜂拥而上。 面对千军,项羽却夷然无惧,左手执剑,右手持戟,犹自大呼酣战。 &“去死!&“项羽一声暴喝,右手铁戟呼啸横扫,汹涌而至的十数名齐兵顿时惨叫着倒在了血泊之中,其中两名兵卒更是被铁戟拦腰斩成了两截,五脏内腑和着鲜血汩汩涌出,霎时濡红了战场,而人却犹未断气,正自哀哀惨叫。 &“项羽,休要猖狂!&“一名齐军校尉越众而出,挥剑扑向项羽。 &“匹夫,找死!&“项羽冷冷一哂,右手狠狠一抖,足有百余斤重的大铁戟霎时绽起一阵清越的铮鸣,旋即疾如旋风般斩了出去。 挥剑前扑的齐军校尉只觉眼前一花,不等他反应过来,便感到自己猛然飞了起来。 人在空中,齐军校尉却惊恐地发现自己的身体居然还留在地面上,而且仍然保持着挥剑往前扑的姿势,只是,那身体的颈项之上,却缺了颗人头,齐军校尉顿时大惊,然而,不等他转过念头来,冰冷的黑暗已经将他永远吞噬。 项羽一戟斩飞齐军校尉项上人头,又如虎入羊群般杀入了乱军之中。 只见项羽所过之处,齐军兵阵犹如波分浪裂,上至领兵大将,下至杂兵小卒,绝无一人能阻他片刻,项羽大呼疾走,从江边杀至大阵中,又从阵中杀回江边,反复四次,阵斩四百有余,齐军相顾骇然,再无人敢轻易上前。 项羽却以大戟柱地,开始剧烈地喘息起来,他终究也不是铁打之躯,厮杀这么久,体力也已经消耗到了极限了,然而,围在他四周的齐兵却是越来越多了,这一刻,项羽心下反倒是坦然了,既然突围已经无望,那就这样结束吧。 第31章 大王意气尽 我想撩开陇帘偷偷瞧一瞧那个身影,然终究却是缩回了手,直到项羽的声音的铿锵有力的传入我的耳中:&“刘邦!你放了她,寡人将人头送你。&“ 到了此时,他还在念着我,却不知我早已负了他。 我没听见刘邦答话,只见一只纤长手撩开了陇帘,一把将我拉了出去,这样我便在暴露在众人的目光中。 我怔了一怔,将视线远眺,依旧是素衣,玉带,胸口绣的是山中之王,乳虎啸谷,百兽惶惶。阳光缱绻,照见他眸光如苍鹰,棱角如刀锋。只是那大片大片的鲜血,新的伤,旧的患在他身上重叠,再重叠身后是将士尸骸堆砌的山骇,分不清敌我。 突击而出的八百铁骑,亦只剩寥寥数人,但是我看见他的身后,有一个小小的身影,怯怯地,却一步不肯落后的跟随着,我认识那双眼睛那是虞姬. 刘邦没给我多少沉溺的时间,他当着一众将士,当着项羽的面,做了场好戏——堂堂汉王放下身份,对我行了大礼,情真意切地说道:&“孤谢过朱姑娘赐四面楚歌之策,谢过姑娘让天下万民免受战乱之苦。&“ 远远,我看不清项羽的表情,但我知道聪慧如他,对这个中道理已是摸得通透,这样打击对他应是致命的——我看见他手中的天龙破城戟应声落地。 虞姬在他身旁唤了几声,他都只是愣愣的不发一言,直到包围圈越来越小,直到那个如是多年一如既往守在他身旁的那个女人,满目决绝,一声声唱着:&“大王意气尽,贱妾何聊生何以聊生&“举剑自刎时,才恍然从梦中醒来。 那记忆中的一回回,一幕幕,不断地在脑海中回放着… 朦胧间,似乎见到了虞姬站在曾经一起曰升曰落山崖旁边, 静静的,默默的。看着远方的自己… 星沉曰落,我却仍旧选择守望 人生如逝,我愿山边伫立千年。 流去的水,是谁的思念。 汇聚成海,那是无边的彷徨。 春去秋来,又是一个轮回。 我的等待,何时才是终点… 人影清晰起来,望着那曾经记忆的脑海。项羽没有说什么,没有做什么,没有想什么。 站着,望着。 似乎感觉到了那命运的运转,生命的回眸。虞姬第一次将目光望了这边。 那一眸,沧桑尽去! &“大王…&“如同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那一声重复的呼唤。悠悠五载,依稀如故。 仍然没有说什么,一丝笑容浮上了脸颊,欣慰,感动,认真。 那一声呼唤,楚王项羽听懂了,一声呼唤,他明白了。原来她不是那个只会跟在自己身后的妾,她不想成为那个只会跟在自己身后的妾了!这么多年的等待,感情的升华。她明了。他却依然不知。没有埋怨,没有点醒。她选择的是等待,那不知道是不是有终点的等待。如今,他懂了,他明了。 第32章 贱妾何聊生 &“虞姬…&“轻轻的一声称呼,她明白,一切的等待都是值得,一切的伫望,不在是影像。 周围的人,周围的物。一点点,一个个。消失在了两人的眼中。 前世的五百年的凝望,才换了今生的擦肩回眸。他不知道她前世为他做过什么,才换回了这一生的守望。他笑了,因为他懂了。 那一刹开始,他不是楚霸王,他叫项羽! 那一刹开始,她不是贱妾,她叫虞姬! 她庆幸,没有因为他的执着,错失一生的等待。 他庆幸,没有因为她的静默,错失一世的红颜! 爱过了很多, 你却是唯一。 一生的守候, 生生在一起。 一世的诺言, 世世不分离! 不知怎么的,韩信突然感觉自己的眼睛进去了一点风沙,有点难受,只想出泪。拿手轻轻的揉了揉,慢慢的,离开了这里。所有的人,看到韩信的离开,也开始慢慢的远离,唯恐自己的脚步,惊动这一副唯美的画面。 不知过了多久,整个天地之间,只有两个人影在那副泼墨画卷之中,情深深,意蒙蒙。 好久好久,似乎时间过去了很多。怀中的女子扬起了那精致的面庞,看了男子一眼。雪白的腮边,瞬间飘起了两朵精美的红晕。又重新伏在了男子的怀中。 躲在远处偷看的韩信,在这一刹那间,没有一丝的嫉妒。心灵似乎也得到了洗涤。 原来了,这就是纯洁、唯爱… 他将那个小小的身躯搂在怀中,眼泪一滴一滴落下,这竟是我第一次看见他的眼泪,不是为我. 看着他的身影,我的双脚不由自主的走过去,不知过了多久,终于能伸手覆上他的脸,他没挣脱,但也没对我说话,只是对着怀中那个冰冷的身影,不停的喃呢:&“虞姬!生未同眠,死却要你与我同穴,是我负你!是我负你&“ &“阿羽!阿羽!你怎么了怎么了&“虽然我早知道会有今日,可是看着这样他依旧是茫然不知所措,心里一种顿顿的痛,肆虐,蔓延,灼烧. 项羽却淡淡地道:&“听说韩信小儿已经下令,得孤首级者封万户侯,是吗?&“ 不等我回答,旁边的郎中骑王翳抢着说道:&“没错,项羽,你已经死定了!&“ &“哈哈哈……&“项羽仰天长笑数声,又向吕岩道,&“吕岩,孤生前不曾封你为侯,那就死后成全你一次吧,孤之首级在此,过来拿吧。&“ 他随意拾起地上一把长剑,将剑放在我的掌心,握着我的手,架在脖子上,我猛然醒悟,他竟是要——自刎。 我怕了,伸出另一只没被他握住的手,用力拉剑峰,血流汩汩也未觉疼痛,可他是霸王,轻轻一带就将我的手扫落。 这日他终于开口对我说话,声音有些疲惫的嘶哑:&“十七!我死了你就能活你那么怕死&“ 到了此时此刻,我后悔了,心底那些因为所以早就扔在一旁,我害怕他当真就这么去了,只剩我一个人,握着他的手,泣不成声的说道:&“不要,不要不要走不要扔下我一个人。&“ 第33章 乌江自刎 他却又没说话,只是将横在我们两人之间那个冰冷的身躯摆了看上去更加舒适的姿势,那握着剑的手,加重了力道,鲜血当下模糊了我双眼,我有些歇斯底里的喊道:&“你别死,你不能死你活着才能恨我&“ 血流的速度是极快的,他用力才断断续续挤出几个字:&“我,我我不,不恨你&“ 我感觉脸上湿润的愈发厉害,竟不知究竟是他的血,还是我的泪,哽咽着说道:&“那为什么要死为什么&“ &“因为不爱了&“这是他最后对我说的话。 我看着他用最后的气力覆上虞姬的唇。 说罢,项羽即横转剑戟,对着自己颈项只一绞,一颗头颅便已经骨碌碌地滚到了吕岩脚下。 &“项王!&“吕岩神情惨然,双膝一软跪倒尘埃。 忽然麻木了,想起初相遇时,他说虞姬是配的上他的女人,现在想来是极对的,因为配的上,所以成就了千古绝唱——而我不配他爱,不配他恨. 我总觉得这一日应该下午,大雨瓢泼,洗去一地鲜血,一切过往. 然天不从人愿。 我无数次设想过项羽死时的场景,我以为我会哭,会闹,会痛的撕心裂肺,可是当他真的再没一丝气息时,我却只是感到疲倦,如同走过千山万水的旅客,倒在距离桃花源咫尺的地方——触手可及,却没力气多看一眼,多行一步。 这一日我就那么傻傻的站着,头脑里嗡嗡作响,任谁的话也听不真切。 许久之后,我才发现我早被韩信牵着,坐在马车里,看着他青携的容颜,心底被堵住的地方,忽然像被打开。 哑着喉,拉着他的手,絮絮叨叨不停地说:&“老哥!你知道吗?我知道项羽一定连会夜突围,我想了好多办法要跟他一起走的,只要我跟他在一起,我有办法让他像兔子似的窜过乌江可是,可是&“ &“妹子&“他看着我神情恍惚,当下有些手足无措,想安慰却无从开口。 如今于我而言什么都不重要,我只是想把心底的东西统统倒出去,我漠视了他的神情,继续说道:&“老哥!突围必须快、狠、准可我,我连马都不会骑做马车又耽误脚程。我也想过和他同城一骑,可是他那'小老婆'太不待见我,是死也不肯的。&“ &“恩!?&“我见他眉目一挑,他必是以为我说的是虞姬。 &“我说的不是虞姬!那丫头看似柔弱,一曲剑舞惊为仙人。可你们都小看了她那把剑,我亲眼见过她隔断了几个汉军的喉咙她骑射也算一流,人也极好的&“我苦笑说道,&“我说的是他那匹踏雪乌骓,我无非是一次醉酒偷了它的玉米棒子烤了吃,它便极不待见我。可是它也喝光了我的小米酒啊!分明是它自己酒量不济,趴了三天才醒酒,挨了项羽一顿鞭子。就把所有帐算在我头上。看见我三米就开始尥蹶子,一米就开始满地打滚,哭天抢地&“ 第34章 项上人头 如今于我而言什么都不重要,我只是想把心底的东西统统倒出去,我漠视了他的神情,继续说道:&“老哥!突围必须快、狠、准可我,我连马都不会骑做马车又耽误脚程。我也想过和他同城一骑,可是他那'小老婆'太不待见我,是死也不肯的。&“ &“恩!?&“我见他眉目一挑,他必是以为我说的是虞姬。 &“我说的不是虞姬!那丫头看似柔弱,一曲剑舞惊为仙人。可你们都小看了她那把剑,我亲眼见过她隔断了几个汉军的喉咙她骑射也算一流,人也极好的&“我苦笑说道,&“我说的是他那匹踏雪乌骓,我无非是一次醉酒偷了它的玉米棒子烤了吃,它便极不待见我。可是它也喝光了我的小米酒啊!分明是它自己酒量不济,趴了三天才醒酒,挨了项羽一顿鞭子。就把所有帐算在我头上。看见我三米就开始尥蹶子,一米就开始满地打滚,哭天抢地&“ 韩信看见我神色恍恍惚惚,絮叨这些有的没的,心中更加不忍,负气似的说了句:&“他是项羽,只要他肯,没什么做不到。&“ 我看着他,仿佛有些清醒,叹了口气,道:&“是我不肯我虽不想死,但也不想去拖累他我的处境你是知道的,这楚汉两地,哪一个不想我死!?平日里楚兵畏惧项羽威严,不敢多言。可至垓下,项羽落了下风,诸位将领以三请将我祭旗,以振军心他已是极累,我若强行随军突围,只怕,只怕将士军心有异,杀了我也罢只怕伤了他纵然他躲不过一死,我朱十七也不能让他断送在楚军手上,一生功绩蒙上污点&“ &“妹子&“韩信的眼神有些沈润,低声喃呢了一句:&“妹子若不是我,若不是我&“ &“老哥别说了!&“我厉声打断,心底有些酸楚,&“这都是命!都是命&“ 他所未曾言语,但我却看见他眼里满是内疚,那样的神情,让我心底发酸,别过脸去不再看他。 望着马车外的天际,灰蒙蒙没有一丝生机,就像我此时的心情。 忽然,几个汉军因凯旋的喜悦围在一起嬉闹。 其中一人说:&“汉王曾言,得楚王头者,赏千金,封万户侯。今个哥哥抢了头功,可别忘了我们兄弟几个。&“ &“哪的话!哥哥以后还得仰仗着各位兄弟。&“ &“都说项羽有拔鼎之力,到让我们瞧瞧到底生了什么模样!&“ 被众人称作哥哥那人,伸手从马背上解开个包袱,扔了过去。 我却被那一幕震惊,那是他的头他的头正在被人当个物件玩耍。 &“不要&“我惊呼。 铺天盖地辛酸顿时将我湮灭,我跌跌撞撞冲了出去,伸手去抢,却落了空。 当韩信追出来,我已经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第35章 2B青年(一) 我仿佛做了一个沉长的梦,梦里的时光被拉伸,一切回到最初的时节,我不想醒来,只想在梦里反复追忆每一个笑容,每一个细节. 还记得我原本只是大学里校园里普普通通一个丫头。那一日是微机课,前一晚多喝了些酒,迷迷糊糊也没听懂那些所谓的程式,只记得老师说了一句自己动手操作。 茫然的看着电脑,终于叹了口气,打开扫雷,也只有这种等级的东西适合我,就当我一不小心点中一颗雷时,忽然“哄”地一声,吓得我那点宿醉荡然无存,下意识“嗖”地钻进桌子底下——当是地震。 片刻不见动静,哆嗦着爬了出来,所有人都在震惊中尚未回神。我同桌是个反应极快的丫头,猛地一拍头,说:“我差点忘了!你这台电脑线路有毛病,音箱接着主机。” 她得话音一落,所有人都恍然大悟,当然也包括老师。我闭着眼睛静候老师砖头似得教科书呈抛物线砸来。 等了许久却不见动静,小心翼翼睁开眼睛,只见那教科书却在我眼前一米处静止,电脑屏幕上赫然出现:“你是2B青年or文艺青年?”的选项。 我虽然好奇心重,但却是诚实的孩子,颤颤巍巍点了“2B青年”,那教科书却“砰”地向我砸来,当下脑袋昏昏沉沉,所有场景向后飞逝。我记那时极不甘心,用最后的力气,点开“文艺青年”只见选项后面的答案是:直接穿越——而我却是被砸后穿越,现在想来委实2B。 那一刻,我回复了自己的意识,我只感觉到自己犹如一片被风吹落的落叶,这一刻我第一次感受了到了飞翔的感觉,内心竟如初生的婴孩那般觉得无比平和。 有人说一个人在死去的那一刻,能看见一些别人所看不见的东西,而且能在那短短的几秒钟时间内看到自己从出生那一刻一直到死亡这一刻之间发生的所有事情,就像播放电影片段一般的感觉,有的人能看到天堂,而有的人却只能看到地狱! 此刻的我也不例外,我仿佛置身在一个如梦似幻的梦境之中,但一切却又感觉那么的真实,那么的深刻。 来到了一个很奇怪的地方,这里看上去恍如仙境一般,如诗如画的山水,飘渺的云层,还有一座恢宏的宫殿,这一切都仿佛只存在梦境之中,给我带来了一种美妙,但又不真切的感受。 宫殿在飘渺的云层之上,我需要翻越那如诗画般的高山,淌过那如飘带般的河水,然后踏上了飘渺的云层,最后才能到达那座恢宏的宫殿。也许是冥冥之中有人在牵引着我,我竟然能够准确的找到那条到达宫殿的路。 远远看去给人一种泰山压顶般感觉的高山,我竟然只用了半个时辰的时间就翻越了过去,竟还不觉得累,反而觉得自己精力充沛;那条如飘带般的河流,看上去不知深浅,当我提起裙摆走入其中时,才发现这河流竟只如一条小溪流般淹没自己的脚踝而已,于是顺着河流一直往前走着,直到自己走到了那些飘渺的云层中间。 第36章 2B青年(二) 那座恢宏的宫殿看上去离我并没有多远的距离,仿佛近在咫尺,却又远在天边,我不禁觉得有些疑惑,这个地方…难道就是那所谓的天国?那么自己真的已经死掉了吗? 心里虽然有着这样的疑惑,但我的脚下却并未因为心中的疑虑而停下前进的脚步。 在那飘渺的云层之中依稀能够看到一级级的阶梯矗立其中,我犹如一个虔诚的信徒一般走到阶梯前面,双手合十,随即跪了下去,就连我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我从来都是个无神论者,不相信什么鬼神之类的说法,但现在我正在做的事明显就是一个虔诚的信徒才会做的,我很像反抗,想要控制自己不被那股莫名的信念给控制,可是却一点用也没有,我的身体完全不受我自己的控制。 当我跪在阶梯之前进行了三叩九拜之后,才得以恢复了自己对这具身体的自主权,才能够随意的支配自己的身体,就好像刚才是有一股力量在牵引着我,让我做了那些不受自己控制的事情。 既然已经来到了这宫殿的阶梯下,我自然不可能就这样选择掉转头离开,冥冥之中有一个声音在告诉我:走到宫殿去,那里有你想要知道的答案,你将在那里得到一些意想不到的收获。 于是我抬脚步上了阶梯,一步,两步,三步,四步,五步…每上一级台阶,我就会在心里默数一遍,直到我的心里默数到九十九步,我才来到了宫殿的门口。 这座恢宏的宫殿金光闪闪,庄严雄伟,怕是比起那皇宫里的金銮殿来也是不遑多让,或许还比那金銮殿更加雄伟,我抬起头看着宫殿上方的匾额,上书三个苍劲有力的大字“金华殿”,殿门上雕刻着金色的巨龙,看上去栩栩如生,仿佛活物一般。 殿门前并无人看守,我走上前去,轻轻一推,那道看似雄伟厚重的大门便打开了,走进宫殿,我发现里面竟然还分布着八个房间,每个房间的门口都有着一块匾额,上面都写着每一个房间的名称。 左起第一间上书“生”,第二间上书“老”,第三间上书“病”,依次下去分别是“死”“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五阴盛” 原来竟是佛家经书上的轮回一说,人的一生要经历“生老病死,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五阴盛”八苦,最后才能得以重返六道轮回。看来自己真的已经死了,不然怎么会来到这样的地方,六道轮回,那是死人才会去到的地方吧! “殿内之人,你可是疑惑自己为何会来到此地?”这时一个听上去很是慈和,但却又很威严的声音在我的心底响起。 奇怪的是,我的耳朵根本就不到这个声音,这个声音仿佛是从我的心里直接传来的,不需要经过外界的传播,直接就已经在我的内心响起。 于是我开口对着着除了八扇门就空空如也的大殿喊道:“是谁?你是谁?是你把我带到这个地方的对不对?” 第37章 2B青年(三) 奇怪的是,我的耳朵根本就不到这个声音,这个声音仿佛是从我的心里直接传来的,不需要经过外界的传播,直接就已经在我的内心响起。 于是我开口对着着除了八扇门就空空如也的大殿喊道:“是谁?你是谁?是你把我带到这个地方的对不对?” 当我推开那扇门后,之前消失的那个声音又出现了。 “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这结果是你自己选择的,看来一切都乃天注定,实乃天意所为啊!” 门内一阵柔和的光芒发散出来,将我整个人包裹在其中,还还来不及对这个声音再问什么,整个人便已经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你醒醒,醒醒啊······” 可是当我睁开眼睛的时候,映入眼帘的是一片云雾般朦胧的东西,我有些疑惑,难道是那轮回之门并没有把自己带回去,反而又让自己回到了那个“金华殿”?好像也不太可能,这里看上去明显不是那“金华殿”。 “谁?是谁在叫我?你出来······”我眼睛不停的向着四处看去,嘴里大声的问着。我急切的想要知道这轮回之门到底又把自己带到了哪里。 “别找了,你是看不到我的,我在你的身体里,存在于你的脑海之中,你是找不到我的!”那个声音一直不停的在我的脑海里传出来。 “那你是谁?为什么会知道我的名字?为什么会在我脑海里?”此刻的我心里有着一大堆的问题,我要问个明白,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因为我就是你,你就是我啊!” “你胡说,这怎么可能,怎么会有这么荒唐的事情!”刚说完这句话的我愣了一下,这种事情怎么就不可能呢?连穿越轮回这样的事情我都遇上了,再出现一些荒唐的事情,那也算是正常的吧! “嘻嘻,看吧,你连自己的话都不相信了,实话告诉你吧,其实我是你的前世,而你是我的来生,只因为心里都存着一份执念,所以你才会回到我那个朝代,你要帮我完成我没有完成的事…” “前世?来生?这到底是什么跟什么啊?这都哪儿跟哪儿啊?你能不能说得明白点儿?”我有些糊涂了,若说这个人是我的前世,而我是她的来生,那她穿越到了我的身体里,那我呢?为什么没有穿越到前生? “有些事情需要你自己去找寻答案,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将我的记忆过渡给你,让你明白自己应该怎么做······” “我暂时控制了一下这具身体,目的也是为了能够让你进到那六道轮回,然后我才能将自己与你融合,等你具有了我的记忆,你就会明白很多事了…至于我为什么没有回到属于你的那个时代,这个我也不知道,其实算起来,我已经是一个死去的人了,只剩下一点意识存在于这天地间······” “那你要怎么将你的记忆融合给我?”我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我觉得自己现在唯一能做或许就是选择接受这个莫名其妙钻出来的前世所说的融合,然后我继承她的记忆,为她活下去,为她找寻真相,或者还要为她报仇······ “你只需要闭上眼睛好好的睡一觉就好了······” “就这么简单?”我觉得有些不可思议,难道自己只要闭上眼睛睡一觉就能跟我的融合了?听上去好像很玄乎啊! “是的,就是这么简单,你只要乖乖的闭上眼睛睡一觉就好了,等你醒来后一切都将明了…”那个声音犹如在唱催眠曲一般,就算我千般不愿,也不得不闭上了自己的眼睛,乖乖的听话睡上美美的一觉,随即陷入了一种半梦半醒的状态之中。 “你既然选择了爱别离,也许一切真的是上天注定的,子俊,也许你我真的缘尽于此…,希望你能接受最后的结果······”这是我陷入那场半梦半醒状态时脑海里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第38章 2B青年(四) “你既然选择了爱别离,也许一切真的是上天注定的,子俊,也许你我真的缘尽于此·····,希望你能接受最后的结果······”这是我陷入那场半梦半醒状态时脑海里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穿越初期,也没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机遇,只是直接落入了人贩子家,秦末那个时期世道太乱,人贩子赖以生存的青楼妓寨不是今个被这个抢了,就是明个被那个烧了,老鸨子也不敢再买丫头,生怕赔本。所以我也不算悲惨,只是插了了草标,等着哪天遇到个有点闲钱主,领会家去当个粗使丫头。 那人贩子曾说,没见过这般随遇而安的主儿,想来是个极凉薄的人。 我记得我只是扫了他一眼,他只是不懂,人生如梦,焉知庄周梦蝶,还是蝶梦庄周。 若是后来没遇见项羽,我想我会一直混吃等死下去。 初见那日,是春天,冰雪初融的雪地里,新梅绽放。 我被人贩子押着,插着草标,跪在湿漉漉的地上,只想这一日快点结束,能捞着一块暖和点的地方呆着。 他如天神般,驾着马车从天而降——素衣,玉带,眉目俊朗,站在他的周围,莫名会感觉到一种压迫,只有仰着头才能看见他的眸子,黑白分明,煞是好看,却也是煞是霸道。 那时我不知他是项羽,只觉得他长得比任何一个明星都好看,只想着在他浑圆的屁股上捏一把,调戏几番。 他此番前来,是为虞姬买个粗使丫头。当他将虞姬牵下马车时,我才彻底震惊了,那会子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回眸一笑,百媚丛生;什么是真正的回身举步,恰似柳摇花笑润初妍。 而他挑上我,却是因为一句话——极普通,却也极真诚的话。 许久以后,他曾对我说,我像个傻子的似得,直勾勾瞅着,他叫了好几遍,才听闻我吞了口吐沫,傻呵呵的说:“让开!别挡着我看美女!” 这话我委实记得不太真切,只记得他用那极好听的声音说:“丫头!跟我回去吧!以后让你天天看美女。” 我极欢喜跟在他的身后,打量着他渡着苍金色阳光的侧容,直到进了他的府邸,才惊愕的张大了嘴原来他便是楚霸王项羽。 打小我就不是爱追星的娃,若说起唯一能让脸红心跳的便是项羽,曾记得大学里有个历史系的师兄追我许久,当着我的面勾画未来的蓝图,每每都说:“生子当如孙仲谋。”每次我都鄙夷的喷他一脸,不屑的答:“嫁人应嫁楚项羽。” 看见心目中得英雄活生生的站在自己面前,那种欢喜是不言而喻的,我当时就想着抱着他亲上两口,要个签名。 我虽有点花痴,但却极爱惜自己,牢牢记得史书中曾言‘项羽怒目,千人惊颤’,倘若只因为那点子激动,换来一顿鞭子,委实得不偿失。细心观察了几日,我才痛心疾首,悔不当初的仰天长啸——史书那玩意果然是糊弄假洋鬼子的——项羽只是不喜笑,常常独自饮酒,独自练剑,棱角分明的面容,淡淡露出一股子忧伤······ 第39章 霸王现!! 那段时日,虽名为粗使丫头但日子却极其惬意,最常做的便是在树下煮一壶茶,听虞姬抚琴,她许是跟随项羽时日久了,平日里极为自律,若能亲为绝不假手他人。我想买下我,只是因为她寂寞了太久,需要人陪伴。 而且她也极随和,不论对谁,脸上都挂着浅浅的笑容,只要站在她身旁便能感觉到心平气和的欢喜,只是我知道她不快乐——因为每每月如银霜的时候,总看见她独自穿过长廊,坐在树下,怔怔的等着,等着. 若不是那一晚遇见项羽,我想他和她之间会一直这么平静的过下去,直到天荒地老,海枯石烂. 那晚谈不上月明星疏,谈不上清冷幽静,只是我闲来睡不着,在院子里瞎逛,忽闻到酒香寻了过去,看见他在月下饮酒,独自地、忧伤地、轻轻地吟着:“三更夜,霜满窗,月照鸳鸯被,孤人和衣睡,位高权重又如何?” 我一怔,这样真实的他,我不曾见过. 他见我,也有一丝惊讶,那种惊讶是被人看穿心底秘密时的慌乱。他的模样使我心底有种顿顿地疼,只得假意不识他的心,只愣愣地盯着酒瓶。 果不其然,他问我:“丫头,要喝酒吗?” 我点头,径自坐在他的身畔,偷偷打量着他,微酣时的他比清醒时更好看,微微朦胧的双眼渺渺如暮空,声音也似漫不经心。 起初我和他只是极简单的客套,待到我三瓶杜康佳酿下肚,打着酒嗝看着他仍旧只是微醉,心底极其不甘,于是酒壮熊人胆的扯着他的胳膊,一杯一杯往他肚里灌,话也开始多了起来。 从三皇五帝治天下说到千古一帝统中国,终于说无可说,说到虞姬,气氛忽而沉重,我也清醒了大半。 他平淡的讲述着虞姬不顾一切的跟随,讲述他和她的举案齐眉。 他说得如是之多,我听得如是之多,但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于是口齿不清的问了一句:“那你为何从不留宿?” 沉默,许久的沉默. 他沉默,我不问,却是定定看着他,直到他素白的面容飞出两多殷红,才磕磕盼盼答道:“君子发乎情而止于礼。” 我点头,看着他羞涩的样子委实觉得有趣,忽却觉得这话不对,脱口问道:“你们不是成亲了吗?”虞姬是他的姬妾,虽无三书六礼、大红花轿,但是那个时代小老婆也是老婆。 他愈发顾左右而言他,从乐而不淫,绕道哀而不伤,我不得不折服于他废话之多。 借着点酒劲我越想越多,越想越远,忽然恍然大悟,目光顺着他的面颊一直往下,停留在他两腿间的位置,表示了解的点了点头。 赫然,发现他那张脸红的实在不像话,而那眼神更有将我毁尸灭迹的冲动,当下觉得转移话题才是上策,结果话到嘴边变成:“你究竟喜不喜欢她?” “自然喜欢。”他这回到答得干脆,而且长出一口气,道:“我喜欢她容颜,喜欢她的温柔。” “倘若有一天她不温柔,不漂亮呢?”他的答案我十分不满,我心中的项羽对情之一字,不应该是这样的。 第40章 我若为王,她必为后 “自不负她。”他没察觉我神色有异,正了声色说道:“我若为王,她必为后。” 这话听着自是失落,然而与他之间的是几千年的代沟,却也无从解释,只淡淡叹了口气。 他有些急切的想解释自己,愈发义正言辞的说:“我与她相识于微时,放眼整个江山只有她配得上我。” “配得上!?”看着他那付情呆子的模样,委实痛心疾首,生生切切地解释道:“情之一字,是近在咫尺,却作天涯之思,是执子之手,便奢望与子偕老;是只要她在,便以为天长地久,莫过于此。” 良久,他才抬起眼帘,轻叹一声,道:“你所说的情我没有,也不会有” 他离开的时候,我看着他的背景,说了一声:“只要爱了,就一定会有” 他没回头,身形却是不稳. 自那以后,我发现他看虞姬的眼神,多了一分品味,多了一分琢磨;而我,偶尔也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和他一起喝酒,每次都是烂醉,直到清晨才醒来,每次都看见他的大氅披在我的肩上,而他却不在。 终于有一次,他轻声的对我说:“想来我当真不爱她从未爱过” 那时我本想为虞姬义愤填膺的说上几句,可心里却想被什么堵住,丝丝缕缕,出不了声。我知道我是有些动情,每每看不见他的时候,都会有种思念在心底蔓延、噬咬。 那时,我从未想过,在后来的日子里,他会将我拥在怀中,轻抚我的长发,喟然叹道:“十七,十七我喜欢你” 而我却更加用力往他怀里蹭,撒娇似的问:“阿羽!你喜欢我什么?” “因为你是我的十七,傻傻的,唯一的十七” 那样的风月和谈笑,让我沉溺其中不可自拔。可时至今日,我却希望时光永远只停留在闲来喝酒的日子;希望从未发生过‘那件事’,没有‘那件事’,我和他也不会有相拥、相爱的契机。 因为如今方才明白,诉尽人间相思意那样的情景,其实敌不上项羽最初说的那三个字——配得上——配的上的人才有同样的高度,能站在一处,能同寝共穴——而我,即便是拥有情之所有,却什么都不能做,在虞姬唱着“大王意气尽,贱妾何聊生”,与他共赴黄泉时,只能远远的看着,苟延残喘——为他活着,比陪他去死需要更多的勇气。 彼时,项梁采纳范增之计,立楚怀王芈心,号令天下诸侯,刘项大军亦于此结盟,定陶之战迫在眉睫。 那时他虽以名震天下,但却只是一名副将,遇见如此建功立业的机会颇为欢喜,那会子是他笑容最多,也是笑得最为纯粹的时候,我想他的天命便是平定这乱世。 那一晚,我与他又是一番对饮,一番闲话,就在跌跌撞撞想回屋歇下时,忽闻他在身后轻声叹了一句:“十七,为什么会遇见你!?” 第41章 一枕黄粱 我怔了许久,心底某一个被隐藏许久的地方轰然被敲开,千丝万缕的思绪汹涌而来,转头想问个究竟,然而面对我的却是他策马离开的背影。 我极不甘他就这么扔下一句模棱两可的话,当下借着酒劲扫过马厩的匹匹功勋卓越的战马,比划了半天,最终只能长叹一声,撒丫子开追。 也不知跑出多远,只知道点滴星火被落在身后,暗夜里没有光,没有灯光,没有月光,没有星光,看不清这夜里的一草一木,偏着头一声一声唤着:“项羽!项羽”我承认我是极害怕的,害怕自己被抛弃在这样的黑夜里。 我的呼唤终于起到了作用,远远看见有双眸子在暗夜里散发着荧光,殷切、炙热、欲火难平的望着我,那样的眸光让我想躲,可是却迈不动腿,当然即使迈得动,也不敢,那是双狼王的眼睛,身后还跟着群狼。 狼群来愈来愈近,我能感受到它们对食物的渴望,本以为这个乱世能成就我的爱情,岂料我的宿命却是暖了这群畜生的空腹。 我闭目等着被撕碎,然耳畔响起的却是狼群发出的哀嚎。睁眼,看见项羽如天神一般赤手空拳与狼群搏斗,不想说那个场面多么的血腥与壮烈,我只想说这一世有这样一个男人用他的命换我的命此生足矣。 当踏雪乌骓引来救兵时,他已经是伤痕累累,鲜血满身,狼群看着越来越近火光,咬牙切齿的呼啸而去,我跌跌撞撞扑在他身上,鼻涕眼泪蹭了满身满脸。 “十七!你现在的样子真丑”他用尽力气断断续续挤出这一句。 我却是哭得愈发汹涌,哽咽着说:“项羽,项羽,你不能死我,我还有好多话没对你说好多,好多” 他强撑着靠在树上,握住我的手,覆盖在他胸口最深的伤痕,浅浅一笑,淡淡说着:“十七!你看这个地方有没有你!?” 万般的思绪将我湮灭,出不了声,而他继续用微弱的声音断断断续续说着:“我若就这么走了你也知道知道这个地方有你了” 我兢兢业业的点头,捂住他的嘴,不让他再往下说,那时我以为只要他伤势好了,便能与之携手望江南。 可当他当真好了,我却高兴不起来——他没有走,留给我的依旧只是他和虞姬的举案齐眉而我只能当做一枕黄梁,梦醒方知万事空。 记得有一次,虞姬依在他的怀里怒嗔着说:“你怎么这般不小心,万一有个差池如何向三军将士交代。” 而他却是只手绕着她得青丝,安抚着对她说:“天下未定,你未为后,项羽万不敢死。” 看着他们这般享受着我从未拥有过的温存,心里愈发堵得慌,趁夜晚摸进了他的军帐,像个委屈的小媳妇想讨个说法。 第42章 背信弃义 你也知道知道这个地方有你了” 我战战兢兢的点头,捂住他的嘴,不让他再往下说,那时我以为只要他伤势好了,便能与之携手望江南。 可当他当真好了,我却高兴不起来——他没有走,留给我的依旧只是他和虞姬的举案齐眉而我只能当做一枕黄梁,梦醒方知万事空。 记得有一次,虞姬依在他的怀里怒嗔着说:“你怎么这般不小心,万一有个差池如何向三军将士交代。” 而他却是只手绕着她得青丝,安抚着对她说:“天下未定,你未为后,项羽万不敢死。” 看着他们这般享受着我从未拥有过的温存,心里愈发堵得慌,趁夜晚摸进了他的军帐,像个委屈的小媳妇想讨个说法。 那晚的话,我大都记得不真切,独独那几句,这一世都在我心底留下印记,他对我说:“我项羽一诺千金,曾许她一生一世,若是负她就是背信弃义。” “那我呢?” “十七!别要我给不起的!”他叹了一声,接着道:“倘若年轻一代的王侯子侄中有出类拔萃的,我将亲自凑请楚怀王为你配婚总不委屈了你。” 他离开时是衣袖翩跹后的一地落寂,而我留下只有一片再不能言的相思。 自那以后我与项羽之间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不曾再在一起喝酒,相遇时也尽量避开。现在算来,与韩信厮混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 那时他只是个火头军,连执戟郎中都不是,初见时他正满头大汗的将锅铲轮得跟写字似的,白净的脸上净是一派书生意气,尚记得那段时日我总是对着他唉声叹气,生怕哪天一个不小心他被山里的狐狸精勾搭了去,成就不了半壁江山。 他觉着我的性子颇合他的口味,也就认了我这个妹子,放任我在他的伙房混作非为、混吃混喝。然而真正奠定下我两深厚友情,却是件差点连累三军,说来委实哭笑不得的事。 有一晚我两摸黑下河捕鱼,结果第二日那厮便受了风寒倒在床上,现在想来书生就是书生,就算能成战神的书生,还是百无一用。 看着他那弱柳迎风不堪一击的模样,只得拍着胸膛向他保证在他病好之前,肯定让三军吃饱喝好。 当然最终的结果是我抱着锅铲眼睁睁看着从灶台窜出的火,连绵烧了数十个军帐。 将士咒骂着将我扔在项羽眼前,看见他的刹那,我将一路上打好的腹稿忘得一干二净,只怔怔的看着他希望他能说些什么。 他却只淡淡的扫了一眼,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对我说,而是转向韩信,不愠不晌地说了一句:“擅离职守,本应军法处置,念在初犯,军杖八十。” 韩信满腹的委屈也不敢解释,而我看着项羽那没有温度的脸,心底猛地一痛,负气似得说了一句:“此事因为我而起,我甘愿待他受罚。” 第43章 半壁江山 那时他只是个火头军,连执戟郎中都不是,初见时他正满头大汗的将锅铲轮得跟写字似的,白净的脸上净是一派书生意气,尚记得那段时日我总是对着他唉声叹气,生怕哪天一个不小心他被山里的狐狸精勾搭了去,成就不了半壁江山。 他觉着我的性子颇合他的口味,也就认了我这个妹子,放任我在他的伙房混作非为、混吃混喝。然而真正奠定下我两深厚友情,却是件差点连累三军,说来委实哭笑不得的事。 有一晚我两摸黑下河捕鱼,结果第二日那厮便受了风寒倒在床上,现在想来书生就是书生,就算能成战神的书生,还是百无一用。 看着他那弱柳迎风不堪一击的模样,只得拍着胸膛向他保证在他病好之前,肯定让三军吃饱喝好。 当然最终的结果是我抱着锅铲眼睁睁看着从灶台窜出的火,连绵烧了数十个军帐。 将士咒骂着将我扔在项羽眼前,看见他的刹那,我将一路上打好的腹稿忘得一干二净,只怔怔的看着他希望他能说些什么。 他却只淡淡的扫了一眼,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对我说,而是转向韩信,不愠不晌地说了一句:“擅离职守,本应军法处置,念在初犯,军杖八十。” 韩信满腹的委屈也不敢解释,而我看着项羽那没有温度的脸,心底猛地一痛,负气似得说了一句:“此事因为我而起,我甘愿待他受罚。” 他眸光平静如一滩死水,然而双拳却是紧握,良久才吐出两个字:“当真!?” “当真!” “好!”他扫了我一眼,将眸光转向远方,平静说了一句:“既然如此,你二人一人领军杖四十。” 活了这二十余年,我是头一遭知道皮开肉绽的滋味,韩信那厮却像不痛似得,一边挨打一边不停的跟我叨叨:“妹子!果然有气概,以后有事老哥一定帮你顶着。”我却是翻着白眼,连让他闭嘴的力气的都没有。 夜深人静,我两躺在伤兵的军帐中,捂着屁股对着哭爹喊娘。忽闻帐外传来一阵‘悉嗦’地脚步声,借着月光望去,看清来者何人。对望一眼,顿时挺尸装死不敢再出声。 闭着眼睛看不见来者的面容,只知道他在身边一声一声微弱的叹息,充满了心疼和怜惜,他走后我看见身旁有一瓶上好的伤药。 韩信见状恬不知耻的抢了过去,丝毫不矫情往屁股上摸,嘴里还玩味的说着:“妹子!你果然是会勾搭” 我叹了一声,望向远方,像似对韩信,又像似自言自语的说着:“瞧瞧!他果然还是心疼的。” 话音刚落,韩信却是停下手中的动作,一本正经的说着:“妹子!你莫非是动了真情!?项羽只怕是你要不起” 我苦笑,他那样的英雄本就是我配不上的,可是这颗心既然已经错付了,大不了就这样纠缠一世。 那晚最后对韩信说的话是:“要不起,就守着” 我、项羽、刘邦三人就是命里注定的魔障,只要少一人都会是另一番景象。可惜命中定下的怎么都躲不掉. 第44章 初遇刘邦 秦二世二年,义军平定陶,三军皆赏。 我与韩信在这样的日子总是不消停的,马不停蹄的四处搜罗着好吃好喝的。 这晚正空着两手,打算回去梦周公时,忽然闻到令人哈喇子流三尺的香味,这样的机会必然是不能放弃的,顺着香味一路寻去,只见一颇为壮实的汉子和一个长跟白面狐狸的公子哥对着锅狗肉,就着小米酒好不欢乐。 吞了口口水,却不敢妄动,看那二人的打扮并非楚营的将士,估摸着应是哪家诸侯的公子哥,眼下虽刚胜仗,可十八路诸侯的心思就像那茶壶里的饺子倒不出来,看不清楚。 这么多年,我自认察言观色的本事还不在话下,拍了拍韩信的肩膀,递了个眼色过去,那厮果然机敏的点了点头。 “范增先生说得当真没错。”我用那两人正好能听见的声音说着:“白虎星果然现世。” “你怎知范先生说得便是他?”韩信接着我的话打哈哈。 我装着神婆掐指算了算,指着那‘白面狐狸’说:“看见那个人没?凤目、浓眉,天生贵相确实应了范先生的八字箴言。” 那两人听见这番话,果然有了反应,那壮实汉子颇为实在走过来与我说:“我家主公请二位过去一聚。” 此话正中我两下怀,屁颠屁颠跟了过去,抓起狗肉毫不客气的开始胡吃海塞,等吃得七七八八才开始说一番天干地支,自然是自己都不懂。 那‘白面狐狸’只是听说我瞎说,许久后才问道:“敢问姑娘芳名?” “朱十七!”我边说着边往嘴里塞狗肉。 这句话倒让他怔住,琢磨了许久,才若有所思说出一句:“家母果然好生养。” 那个时代的老百姓大都没什么文化,很多人家大儿子叫老二,二儿子叫老二,依次类推我忽然想到我那远在二十一世纪的老母亲幻化成一头母猪的形象,赫然吐出口中狗肉的叉着腰,扯着脖子大喊:“你才好生养,你全家都好生养。” 那壮实汉子见我这般无礼,本想凶上几句,却被他拦住,我刚想夸赞他几句有风度,就听他道:“范增先生的箴言果然举世无双,适才告诉在下在这煮过狗肉便能引来美娇娘” “哄”地一声我的脸从脖子红耳朵根子,我承认我这人是有点2B,但却不缺心眼,真不缺。我明明白白听清楚他话里的意思是说我骗他狗肉吃。扫了他一眼,拉扯着韩信的衣角小声的嘟囔:“你瞧他从头到尾,从里到外就是头狐狸,都快成精了。” 韩信没吱声,到是那‘白面狐狸’听了个真切,爽朗的笑了两声,对身旁的汉子说:“樊哙,你看我长得可像狐狸?” 他叫那汉子樊哙,当下便知道他是何人,狠不得将舌头给吞回去,忙着赔笑打哈哈,只是那樊哙太实在,盯着他看了足足三十秒道:“果然是有些像的。” “妾身眼拙,不知道沛公在此,叨扰了沛公。”见风使舵我是懂的,我可不想他一纸诉状告去项羽那,搞不好又是顿斥责我害怕看见他失落的眼神。 第45章 情人哀愁别斜阳,英雄无情夺兵权(一) 这天,彭城的天空阴暗了下来,仿佛就要压倒了大楚岌岌可危的城墙。是的,整个天下都风云变色了! “本王承天意,接民心。封宋义为上将军,项羽为副将,统率大楚雄师,解赵国之重围,灭无道之暴秦,廓清寰宇,荡平天下。不得有误。”楚怀王站在拜将台之上,尽量抬高自己的声音,对着疲惫的五万将士,宣读诏旨。 怀王停了一下,再说:“宋义上前听命,赐你虎符,三军尽皆听你号令。现命你立即出军,定要解赵国之围。”宋义拜倒在地,道:“末将听命!”“接过虎符,对大军命令道:“三军听令,出发!!!” 五万人马巍然不动,宋义显得有点神慌,竭力大喊:“大军出发!!!”仍然没人动。 这时,台下一人迈着大步,走上台阶,身穿乌金甲,眉宇间透露霸王气度,逼得人不敢正视,正是项羽,他拔出铁剑,如虎啸一般,号令军马:“听令!出战!!!”说完,高举宝剑。大军马上举起武器响应,齐声高喊:“必胜!必胜!必胜!”声势滔天,赫赫军威吓得楚怀王不敢喘气。项羽回头对宋义狠瞪一眼,道:“将军请上马!”宋义脸色苍白,但立即回过神来,说:“项将军先请。”项羽大踏步下台,跨上了乌骓马。 楚军刚出了彭城,项羽看见对面山坡上,一名白袍女子骑着马,眺望军队。项羽策马奔上山坡。女子立即下马跪拜,项羽也下了马,问:“虞姬因何在此?”虞姬低着头,轻声说:“特在此处与将军送行。”项羽牵起她的手,虞姬那双迷倒万千英雄的媚眼含着丝丝凄然。项羽仰天长叹一声,:“虞姬,你我就此一别,再见,可能已是来生。” 虞姬强忍泪水,说:“将军神勇无敌,定能凯旋而归。”夕阳散尽了余晖,只留下一堆破碎残光,撒在两人身上。 项羽没有说话。虞姬终于哭了,倒在项羽怀里,说:“将军,答应我,不要离开我。”项羽抚着她的青丝,勉强地笑着,说:“我怎么会离你而去呢,除非除非我我战死了。” “那你就答应我,活着回来”项羽捧起虞姬的脸,静静地看着,说:“让我再多看你一眼。”很快,项羽转过头去,他不想让人看到他的眼泪,因为,他不会哭,至少在世人眼中,他不会哭。 他慢慢离开了,说:“虞姬,就此别过,如果我果真战死,那你就” 虞姬放声哭了,说:“那我就赴黄泉之下与你相会。” 项羽低着头,血一样的阳光染满他的战甲,也染红了虞姬的白袍。 他说:“虞姬,来生吧。纵使千世轮回,我也要找到你,下辈子,我不会再错过了。” 虞姬冲上前去,在背后紧紧地抱着项羽,抱在他冰冷的铠甲上,说:“我在这里等着将军回来,无论是胜是败,无论是生是死,我都相信将军会回来,我会一直等你,一直到我老去,一直到我死去。” 大家支持——梦里小花(新文) 《致命绝宠:早安夫人》 第46章 情人哀愁别斜阳,英雄无情夺兵权(二) 半个残日坠了下山,虞姬多么希望,剩下的半个太阳不会下山,多么希望时间就在这一刻停留,多么希望项羽会脱下铠甲,与她隐居山林。只是这一切,都不可能实现了。 乱世的铁骑踏碎了他们的爱情,踏碎了他们本该美好的人生,踏碎他们对未来遥远的憧憬。 项羽再长叹一声,说:“此战,我必胜。虞姬,我一定会回来,一定会活着回来见你。这是我对你的诺言。”说完,他慢慢扶开虞姬的手。 项羽走了。这一走,也许他再也不会回来。他比谁都清楚,这次与以前不同,这次他面对的是大秦最精锐的部队——三十万虎狼之师,而他,五万弱兵,千里奔袭,胜算渺茫。 夕阳沉了下去。项羽出发了,带着他的梦想,带着他的命运,带着他的承诺,带着他的一切,走了。 走向那个遥远的地方——巨鹿。 王离的大军终于来到了,大秦最强悍的部队——二十万蒙家军,曾经在匈奴立下赫赫战功,由名将蒙恬一手培训的英勇之师,兵临巨鹿城下,与章邯的军队会师。暴秦辉煌又回来了,因为那只曾经横扫六合,气吞如虎的战争恶魔,从坟墓里复活了!!! 中军大帐中,王离与主将章邯正在议事。 “楚军已经来了,只要守着巨鹿,等着项羽大军来救,再将楚军全歼在城下,那么天下大局可定。陈胜已死,项梁亦亡,如果连楚军也垮了,那么叛军群龙无首,不日之内,你我就要立下盖世奇功了。”王离对章邯说。 章邯淡然一笑,说:“将军未免也想得太简单了吧。” 王离亦笑,说:“不是本将想得简单,而是那几万弱旅不值得我想复杂。章将军一败周文数十万大军,再败齐楚联军,三败项梁于定陶。难道还会怕区区数万人马?” 章邯斜视了王离一眼,摇摇头,说:“卿是未曾见识过项羽的神勇,那厮不出一个回合,便将李由打下马来,确实非同寻常!”王离不屑一顾地大笑起来,说:“一介匹夫耳,何惧之有?连项梁也死在将军手上,还会怕项羽匹夫!再者,要论勇猛,我蒙家军也不乏大将。” 说罢,王离往帐外说:“苏角上前!”一员虎将走进帐内。 “此乃我上将苏角,武艺超群,勇不可当。” 章邯问:“你比项羽如何?”没想到苏角比他主子还狂妄,竟马上答道:“两个回合内,便能取项羽首级!” 章邯大笑,说:“尔狂妄至极,你若能与项羽战上两个回合不死,便算你厉害了。” 苏角大怒道:“末将愿取下敌将首级,以显军威。”章邯认真地打量苏角,说:“那赵王手下上将非同一般,我的部将司马欣、董翳二人才刚可与之战平,卿如能杀败敌将,重赏!” 苏角马上提刀上马,单骑冲出大营外。章邯对王离说:“赵王的上将的确十分厉害,恐苏将军一人不能应付,是否需要再派将领陪同,以防万一。” 第47章 情人哀愁别斜阳,英雄无情夺兵权(三) 王离举起酒杯,说:“你我只管在此畅饮,如果连苏角都战他不胜,其他人去亦无用。况且,苏角必胜。我还敢保证,半日之内,敌将首级便到。” 章邯暗自冷笑,轻轻摇头。突然,一骑闯入营中,章邯大吃一惊,苏角提着敌将人头,进入帐中,拜倒在地,说:“末将刚与之交锋,便将他斩于马下。”章邯一时惊得说不出话来。王离对他说:“如此,项羽若遇苏角,必死无疑。” 章邯大喘一口气,说:“太好了,我本以为项羽已是天下无敌,看来将军武力在项羽之上。”苏角说:“末将不算什么,王离将军勇武盖世,武艺远在我之上。另有大将涉间,武力也不在我之下。我们三人,随便一人便可斩杀项羽!” 章邯对自己说:“但愿果真如此。” 明日正午,章邯检阅三军。 章邯屹立于将台之上,台下军队绵延数里,方圆黑压压一片,军旗猎猎作响。 是章邯,挑起了了大秦的命运,他亲手把秦国从崩溃的边缘拉了回来。他重铸了大秦的军魂,再建了大秦的军威。 而今,台下是一支可以震慑天下任何诸侯的力量。 章邯高声呼喊:“如此神威,何人可及?此军必将一统河山,再辟大秦泱泱疆土。功成千秋,后人尽皆拜服!你我,将在巨鹿,成千世霸业!!!” 台下三十万将士高举武器,齐声呐喊:“败叛军,收疆土!!!败叛军,收疆土!!!”三十万雄壮的声音,赫赫虎威,撼天动地,发出了大秦帝国最后的,也是最悲壮的声音!!! 王离二十万大军,章邯十万秦师,已经会师。随便一支便可击败各路诸侯的可怕力量,发生了更可怕的事,他们会师了! 这意味着,他们会变得更强大,以至于各路援助赵国的诸侯停下了脚步,因为再进一步,他们就会踏入章邯的死亡范围。 而他,项羽,率着五万疲惫的军队,毫无畏惧地开往战场,等待着他的,就是死亡。 阴雨连绵,宋义大军日夜兼程,赶往巨鹿战场。但是,王离的到来,吓倒了各路诸侯,包括宋义的楚军,他停止了前进,就地驻扎。 这一停,便是四十六日。 阴雨时节,远离故土,千里战线,粮草不济,本已疲倦的军队苦不堪言,而这些,宋义都没有看到,他只看到了,巍立在他面前的,大山一般不可动摇的秦军。 项羽与范增在军营巡视。 “亚父,宋义此人不会用兵,大军停留在此,必将贻误战机。”项羽对范增说。 “我最担心的,还是我们的粮草,我们的粮草本来就不够,宋义在这里停留一个多月。恐怕我们还没与秦军交锋,军士就已经饿垮了。” 这时,军士来报:“将军,上将军于帐中设宴,邀将军前往赴宴。”项羽问:“因何事设宴?”军士说:“小人不知。”项羽环视周围的兄弟,个个饿得面黄肌瘦,疲倦不堪,阴雨的泥泞染脏的他们的盔甲。 第48章 情人哀愁别斜阳,英雄无情夺兵权(四) 每个人的脸上,已经失去了光彩,失去了一个军人应有的气势,甚至失去了生存的希望。在他们眼中,他们快要踏上死亡的道路,他们看不到胜利的可能。 项羽愤怒地说:“这样的军队,如何与秦国的虎军作战!宋义庸人,不懂用兵,士气低落,他还设什么宴!误我大军!误我大军!”转身回营。范增心想:“我得想个办法,激项羽斩杀宋义,否则义军必定毁于宋义之手。” 于是,范增挽留道:“将军何往?上将军传你赴宴,不可不去啊!” 项羽停下脚步,说:“不去又如何?”范增说:“不去便是违抗将令,依法当斩!” 项羽大笑说:“谁敢斩我?宋义小人,也配杀我?!好!我这就去赴宴!”说完,马上气冲冲地赶往中军大帐,并在范增耳边说:“亚父请看,我还要把宋义那厮的人头带来。”看着项羽的背影,范增点点头,暗自笑了。 中军大帐内,宋义正与其部将畅饮,见项羽闯进来。宋义就说:“项将军来了,请上座!”但他仔细一看,项羽杀气腾腾,马上把他的酒醉吓醒。项羽大喝一声,帐中的人大惊失色。到底是主将,宋义看他的部将士卒都在帐内,料想项羽不敢胡来,于是大拍桌子,喊道:“无礼项羽!你要干什么!中军大帐,岂容你放肆!” “宋义!我问你,你到底什么时候起兵伐秦?!” “现秦军锐气正盛,各路义军都不敢贸然进军,不如等赵军与秦军斗个两败俱伤,我们好以逸待劳!尔等只呈匹夫之勇,敌得过王离章邯吗?” 项羽怒发冲冠,大喝:“庸人!等到秦军消灭了赵国,我们的士气早就消耗殆尽了!章邯若是再灭赵国!实力大增,到时别说我们,就是全天下他都不放在眼中了!我们就等着成他刀下亡魂吧!!!” 项羽拔出佩剑,寒光惊得四座悚然失色。宋义神色惶恐,说:“我乃上将,你要何为?”项羽冷笑几声,说:“这支军队本来就是我们叔侄创立的,你以为我会把你这个所谓主将放在眼中吗?我怎可看着义军毁在你的手上!”说完,箭步飞身上前,光芒一闪,宋义还没发出声音,项羽便斩下了他的首级,血柱喷薄而起,大帐之内漫满鲜血。 宋义的部将马上站起来,大喝:“项羽,你已犯下滔天大罪,束手就擒。” 项羽回头瞪他一眼,那人立即冷汗直冒。项羽把剑举起来,说:“我杀了他,那又如何?你们谁是我的对手?我的首级就在脖子上,谁有能耐,就上前来拿吧!”终于有人忍受不住,冲出来说:“项羽,你竟敢如此放肆!” “我有什么不敢?” “你以为天下就真的没人杀得动你吗!”说完,手执大斧逼向项羽,项羽扔了佩剑,空手接住斧刃,大喝一声把大斧折断。 那人立即逃走,项羽单手抓住他,高举在空中,再狠摔下来,宋义的部将立即气绝。 第49章 情人哀愁别斜阳,英雄无情夺兵权(五) 剩下的人无人敢上前,只得拜倒在地,说:“今后愿誓死追随将军。” 项羽拿着宋义首级,号令说:“今后我便是上将军!派军士报告大王,宋义惧敌不进,已被我斩杀,现大军由我率领,定能大败秦军,再建奇功!” 项羽第二日便整顿军队,马不停蹄地开赴黄河。如今,他终于可以放开手脚打杀一场,这场震撼古今的血战,终于不可避免地拉开了帷幕。 楚军终于跋涉到黄河边,离巨鹿越近,项羽感觉到的死亡气息越浓厚,他甚至闻到了前线令人窒息的血腥味,大秦军势之浩大,仿佛压得这五万壮士喘不过气来。 大河席卷着黄沙滚滚东去,滔天的浊浪冲刷了千年,仍洗不尽尘世的恩怨。人们在这条河岸繁衍生息,也在这条河岸厮杀不完。项羽单骑冲上高坡,眺望滚滚黄河,说:“好河山,难怪千古豪杰折腰啊!”然后,他仰望天际,深情地说:“虞姬,我就要过河了。我答应过你,活着回去,也许吧,我会的。” 这时,坡下的将士开始歌唱,先是一个,再是两个,三个最后所有人都一起唱了起来。凄怆、悲壮的歌声悠远地在天空回荡不息。“风云起荡兮天下乱,男儿建功兮别故土,黄河浩浩兮东逝去,伊人楚楚兮盼郎归,平定九洲兮与君老” 项羽对手下说:“去拿我的‘鬼神’来。”“鬼神”是项羽的武器,是一杆虎头盘龙戟,其叔项梁取铁于上天陨石,聘名匠花九日九夜锻造而成,重一百二十九斤,长一丈二尺九寸,项羽起名“鬼神”。项羽能单手驾驭此戟,自创了一套无敌的招数——“单手十八挑”。 项羽手提“鬼神”,号令三军:“传我号令!上船渡河,与秦军决一死战!”风起云涌,项羽巨人一般屹立在山头上,高举大戟。 这群注定要彪炳史册的人,头也不回地上了船,没有人停留,没有人迟疑,更没有人退缩,都有序地,无声地渡过了黄河。他们还可以回去吗?没人知道! 范增走上山坡,感叹道:“一群好男儿啊!”项羽眉头紧锁。 范增对项羽说:“这样的军队,这样的士气,将军以为他们可以打败秦师吗?”项羽把大戟戳在地上,溅起一堆泥土,反问:“亚父相信,置之死地而后生吗?” 范增会心地大笑,说:“好啊,将军。好!你是不是想”项羽镇定地说:“破铁釜,沉木舟,置大军于死地,绝境之中把士气逼出来!” 范增问:“此计我早就想对将军说了。但是,这样太危险了。万一战不胜秦军,那我们连退路都没有了。打破了铁锅,就算我们战胜了,要是抢不到粮草,我们照样要死。” 项羽的眼光始终望着远方,说:“此战关键在于快!三天之内,若不能取胜,我们必败无疑。 所以我们只需三日口粮。我要跟章邯赌一场,赌我五万将士还有我项羽的脑袋,而他,就赌他大秦的江山。怎样,敢不敢赌?!” 第50章 情人哀愁别斜阳,英雄无情夺兵权(六) 范增大笑说::“壮哉!好,你乃当世英雄!”是的,这本来就是一场赌博,赌注之大,空前绝后。而这场赌博,可以说是没有悬念的,项羽输定了! 这是当时很多人的想法,当然除了项羽,还有他的五万将士! 渡过河后,项羽发出了至今仍让人震撼的号令:“将士听命,把所有的铁釜砸烂,打沉所有的渡船,每人带三日干粮,无用的辎重全部遗弃!” 说完,没有任何人犹豫,他们知道,唯有这样,他们才能活下去!他们马上拿出铁锅,哐当一声砸个粉碎,几乎同时,地上留下了无数的碎片。 战船一艘一艘地沉没到了黄河中,消失在巨浪里。一天前,这些代表他们生命的工具,都消散了,没有了。现在,要活下去,就只能靠他们手中的武器,还有他们自己。 项羽再次高举“鬼神”,呐喊道:“我们要杀败秦军,首先要杀败自己。当我们处于绝境时,当我们毫无退路时,任何人都将被我们战胜!!!三天!就要决定未来三百年的历史!” 楚军已经被置之于死地了,要想生存,就只能让敌军不能生存!他们的士气前所未有地高涨! 另一方面,秦军严阵以待。一只是嗜血的猛虎,一只是毫无退路的战狼。这场恶战,就要开始了!! 项羽、范增还有英布三人策马奔上高山,以便看到整个战场。项羽用马鞭指着秦军的方向,说:“英布啊,章邯排兵布阵还真有一套,学着点吧。”英布问:“此阵妙在何处?” 范增指着秦军说:“将军请看,王离军与章邯军互成犄角之势,两军分开驻扎,就像一双虎钳紧紧地掐住了巨鹿城。”项羽点点头说:“亚父说得不错,像这样的阵型,极其难打,他们互为援兵,无论先攻谁,对方都会立即支援,到时候我们就腹背受敌了。” 英布说:“末将之意,分兵去打,领主力猛攻章邯,另设疑兵在两军之间,阻挡王离大军。” 范增道:“此计甚好!” 项羽却哈哈大笑,问:“你们以为王离会怕一支疑兵吗?”接着,他睁开了眼睛,狠狠地说:“这个阵法,无论先攻谁我们都必败,分兵打,力量分散,亦败。且看,此阵看起来毫无破绽,事实上,两军中间就是死穴!” 范增有点担心,说:“万一两军都往中间靠拢,我们不就陷入绝境了吗?” 项羽坚定地说:“亚父想到的,章邯王离也会想到,他们肯定以为我不敢这样做。以前我的确不敢冒这个险,但如今不同了,只能冒险,我们就跟章邯赌这一场。”范增大笑,说:“当今天下也只有你敢这么玩!” 项羽对英布说:“英布,现命你将兵两万夺取甬道,甬道乃是敌军咽喉,你务必打下甬道!”英布取令而去。项羽手提“鬼神”,说:“主力由我亲自率领,定要打章邯个措手不及。” 第51章 楚歌潇潇破舟破。秦帅败北上将亡(一) 英布大军很快就攻下了甬道。 消息传到章邯军中。章邯默而不语,其部将司马欣请缨说:“末将愿请兵三万,比能夺回甬道。”章邯没有说话,还在深思。 董翳上前说:‘将军还在想什么?下令吧。”章邯疑惑地自言自语:“项羽疯了吗?区区数万兵将竟敢夺甬道?他就不怕我两军夹击他吗?这不是寻死吗?” 司马欣说:“可能项羽只想烧了粮草,打完就走,采取游击战法。” 章邯长叹一声,说:“但愿如此。司马欣、董翳听命,你二人为先锋,我亲自率军迎战项羽!” 王离帐中也传来消息,谁知王离摇头一笑,说:“项羽啊项羽,人人说你会用兵,原来是庸才耳。落入虎钳之间,你还能跑吗?”于是他传令,派兵隔绝项羽的退路,把他困死在两军之间!苏角请缨说:“末将愿请兵战项羽。” 王离摆摆手说:“不必不必,章邯自然可以打败项羽。项羽不是真要与我们决战。只是打打就走,可惜啊,打完他就走不了了。但你可以单骑去助战,免得章邯那两个不像话的部将被项羽全部斩了,坏我秦军名声。” 项羽带兵冲杀到甬道,等着章邯大军前来。他们马蹄刚停,远处便是尘土飞扬。 接着,便是绵延数里的人流,坚硬无情的铠甲,飞奔的战马,驱驰的战车,虎旗覆盖了整个天空,呐喊声甚至连十里外都能听见。 项羽闭起双眼,紧握武器,他的将士已经准备好了,只等项羽发令,便奋不顾身冲上去厮杀。但在秦军恐怖的气势压迫下,大家还是有点惊慌。 章邯以为项羽会望风而逃,但项羽仍站在原地,让他很意外。突然,项羽睁开眼睛,怒喝一声,山摇地动,秦军前军的战马惊得乱跑。 项羽坐骑乌骓马长嘶一声,火速撒开马蹄,狂风一样呼啸而去,等司马欣反应过来,“鬼神”已经把他挑下马来,幸亏士卒马上把他救走,董翳挥刀来战项羽,以掩护司马欣撤退。 项羽手起一戟,董翳举刀挡住,顿觉有千斤之力压倒身上,口吐鲜血,项羽再起一戟,董翳觉得手掌疼痛,原来虎口早已被震裂。章邯见势不好,掩军冲杀过去,可是,此时楚军的长枪已经刺到了秦军面前!!! “怎么可能这么快!不可能!”章邯冷汗直冒,他本以为,楚军不会与他交锋,所以大军并未布阵。直到他的战马本能地后撤,他才意识到,楚军真的不要命地杀过来了!!! 董翳连刀都被震断了,项羽一戟刺来,这时,突然有一杆大刀隔开“鬼神”。 项羽横扫一戟,虽然没看清是谁,但项羽也并不思索,出招便是要来者性命!来者吃了一惊,想不到项羽会看也不看,当场就一戟扫过来,他躺倒在马背上,闪过一戟。 董翳趁机策马离开,说:“项羽力大无穷,戟法堪称无与伦比,将军小心啊!” 第52章 楚歌潇潇破舟破。秦帅败北上将亡(二) 来者也策马离开,项羽大喊一声,紧追不舍,乌骓马快如闪电,他哪能逃得掉? 谁知他并不是逃走,倏然回头猛刺一刀,刀尖甚至刺到了项羽眉间。项羽用大戟轻轻隔开刀刃,说:“阁下好刀法,敢问尊姓大名!” 那人横刀勒马,说:“我乃上将苏角!下次交锋,定取你首级!” 项羽挥动“鬼神”,大呼一声:“竟敢口出狂言,我定要斩你。”冲上前去与苏角大战! 秦军就像一个未站稳的巨人,被楚军一阵冲杀,兵败如山倒,就像缺堤的洪水,前军崩溃,后军跟着后撤,楚军一个个如下山猛虎,以一当十,战得天昏地暗。 很快,章邯军完败在战场上,留下无数尸体,还有刚刚还在耀武扬威的虎旗。本来横扫千军的秦国战车阵,已经成为一堆碎铁。 苏角与项羽刚交锋一个回合,便看到秦军全体溃败,于是一刀顶开项羽的“鬼神”,飞马混入乱军之中,消失了。项羽狂笑一阵,冲锋陷阵,追杀败兵,一边冲杀一边大喊:“全部斩尽杀绝!!!” 章邯没命地狂奔,身后的杀声、喊声、哭声不绝于耳。项羽马快,斩杀追兵也快,一戟扫过去,原本站满人的地方马上留下一堆尸体,坚硬的铁甲在“鬼神”面前,犹如泥塑的一般,打过去就散了。秦军血肉横飞,死伤无数。 章邯好不容易逃回大营,以为摆脱了追兵,马上命守兵加强守卫。几万尸体留在了战场上。 而这,仅仅是第一战,这天,也仅仅是第一天!章邯的噩梦还没有真正开始! 王离听到章邯被打败的消息,火速调兵去救。项羽虽然打败了章邯,却也惊动了王离的大军。他伤了一只虎,却激怒了另一只更凶猛的虎。 一切,才刚刚开始而已 王离马上集结大军前去援救章邯,却传来巨鹿守军出城反抗的战报。王离大骂:“赵王真乃小人,竟在这个时候出城偷袭。” 大将涉间上前说:“看来项羽大破章邯给了巨鹿守军不少信心。将军应马上打败项军,否则天下诸侯尽皆效仿赵军,趁项羽新胜群起而攻杀我们,我们的处境就更危险了。” 王离取将令给苏角,说:“苏角,命你领兵五万迎战项羽,取不下项羽人头,提你的人头来见我!”涉间阻止说:“将军,理应你亲去战项羽,此人锐气正盛,苏角恐难匹敌。如果再折一阵,恐军心大乱!” 王离不屑一顾地笑了,说:“半个时辰之内,我定能击退赵军,然后回兵去战项羽,与苏角兵合一处,大败楚军。”苏角领命退下,回到营中准备。 苏角回到大营,取出一个一丈多长的宝盒,一打开宝盒,寒气马上逼过来,冷光闪闪。原来是一杆大刀,刀柄是镔铁铸成的,刀刃光滑得像一面镜子,映出人影,上刻一条苍龙。 他挥动大刀,瞬间之内,营中生起大风,兵器架上的武器全部被砍断。 第53章 楚歌潇潇破舟破。秦帅败北上将亡(三) 苏角的卫士说:“将军的宝刀真是削铁如泥,小人平生还是第一次见过这样的刀。” 苏角抚mo刀身,说:“此刀是皇上所赐,名九天斩神刃,乃天下第一名刀。项羽的大戟‘鬼神’坚不可摧,其重无比,挥动起来真可谓是鬼神共泣。若不出动此刀,恐怕我战他不过。斩神刃正要斩他的‘鬼神’!” 苏角的军队正气势夺人地赶往章邯大营。 项羽打败章邯后,没有直接攻取他的军营,而是回军奇袭王离,以解巨鹿之围。苏角本以为项羽会继续追杀章邯,正与章邯处于胶着状态,万万想不到项羽大杀回马枪。 苏角正全力进军,突然看见远处征尘大起,大吃一惊:“谁!不可能是项羽!他刚刚杀退章邯,怎么可能这么快就回来!”项羽也感到杀气扑面而来,乌骓马奇怪地嘶叫,于是他对英布说:“英布,立即率领大军攻杀,前面出现大批秦军!本将先行一步!”说完单骑冲向敌阵。 苏角看见战场上出现一骑一人,卷起滚滚狂沙,飞奔的骏马把黄沙抛在身后,就像一条巨龙尾随在后!苏角挥刀拍马,尽力狂奔来斩敌将。项羽的“鬼神”突然震动起来,就像在哭泣,项羽大惊失色——“鬼神”并非凡物,跟随项羽征战多年,也从未如此! 苏角跃马到空中,当空一刀狠劈下来,寒光闪动四方。项羽侧身闪过一刀,顺势猛刺一戟,苏角避过戟刃。一回合了!项羽夹紧马身,用力冲去手起一戟,苏角用刀刃挡住,一刀削去,竟削伤了“鬼神”铁柄。项羽策马退开,脸色开始变了,但他马上大喝一声,再向苏角冲去 英布大军杀到!!!秦军的大盾迅速筑起盾墙方阵抵挡楚军,英布挥战锤狂扫过去,打碎了一段盾牌,秦军的方阵露出缺口,楚军马上如洪水一样倾泻进军阵中,英布带领冲锋陷阵,血战半日,打乱秦军阵脚。 项羽的大戟丝毫不敢碰苏角的刀刃,两人打了半日,苏角渐渐感到力怯,而项羽依然是单手持戟,气势如虹。苏角现在才知道项羽到底有多强!若不是斩神刃正克“鬼神”,恐怕他真的两个回合就被斩杀!此时有一骑从后出其不意偷袭项羽,苏角大叫一声:“小心背后!”项羽转身一戟把来者挑下马来,把他斩了。 “为何救我?” “我只是不想胜之不武,我固然想赢你,但要用这种方法胜你,我宁愿一死!” 项羽十分欣赏地说:“好,你乃好汉也。我让你一招,还你人情。”苏角拍马冲过来,说:“那是你自己要死的!”闪光中,一记快刀劈来,项羽躺倒在马背上,苏角的刀刃从他鼻尖划过,险些取他性命。苏角冲出几丈远,再回马扑来。 项羽再次闭起双眼,暗暗念道:“‘鬼神’啊。成败在你了。不要误我。”说完,忽然睁开眼睛,全力横扫一戟,正与苏角斩神刃相撞,擦出火花,“哐当”一声,有金属断裂了。 第54章 楚歌潇潇破舟破。秦帅败北上将亡(四) 苏角仰天大笑,说:“想不到啊!斩神者竟被神斩了!我输得心服口服啊!”说完,大刀断裂,刀刃掉落在地。 项羽说:“你败了,降了我吧,你我共图霸业!”苏角笑了,说:“败兵之将,何言霸业?我死意已决。请将军给我一个了断。“项羽挽留说:“你且三思过后再来答我。” 苏角下马,说:“不必了。”说完拾起断刀,大喊一声:“皇上,末将为你尽忠了!!!”自刎而亡。项羽长叹一声:“真乃忠勇之将,好英雄啊!” 主将已死,秦军大乱。 项羽亲自杀入战阵,楚军士气大振,如风卷残云一般,将无心恋战的秦师击溃。秦军在一日之内,两次被项羽打败,就像上次一样,完全崩塌了,人人只求自救,丢盔弃甲,毫无章法可言。逃往王离大营的败兵就像密密麻麻的,被雨水冲散的蚂蚁,在战场上形成流动的河流。 再输了一阵,这次败的是苏角,秦军武力谋略最强的王离始终没有与项羽交手。 第一天了,还有两天,尽管秦军被连续两次打败,但主力并未出动,元气未伤。天下诸侯仍然按兵不动,因为他们依然认为,秦军会打败项羽。项羽的两次大胜,不过是回光返照罢了。 项羽还要再进军,再进一步,他的对手便是王离——名震天下的赫赫名将! 基本格局并未改变,他,项羽,还是处于危险之中! 项羽统领新胜之师,浩浩荡荡全速开往王离大营。 王离此时主力尽出围攻巨鹿守军,大营空虚。王离大军泰山压顶般涌向巨鹿城,赵军停止了进攻,两军在城前对峙。赵将陈余勇不可当,乘项军新胜之威,号令三军:“将士们,暴秦气数已尽!上将军项羽已攻破章邯!半日之内便可飞马杀到!将士们,随我出战,取下王离首级!”说完,身先士卒,手执长矛冲向秦军,万余赵军紧随其后,勇猛地杀向秦军! 王离狂傲地大笑,说:“一群乌合之众耳!何惧之有!”马上引弓搭箭,转瞬间把远在百步之外陈余射下马来!幸亏陈余铠甲坚厚,未曾伤及性命。陈余负伤高喊:“不要后退,全力冲杀!”赵军并未停止,依然向秦军杀去,越来越近,秦军按兵不动。在离军阵二十步远时,王离拔剑怒喊:“放箭!!!” 箭雨铺天卷地而来,陈余觉得天空暗了下来,抬头一看,天上密密麻麻全部是箭!!!他惊叫一声:“不好!举盾挡箭!”赵军前军早已死伤过半,阵脚大乱,赵军刚把盾牌举起来,王离已挥军杀到,狂风席卷败叶一样,打退赵军。陈余在部将掩护下撤回城中,赵军伤亡惨重,龟缩在城内等项羽的援助。 王离留下部分军队驻守城外,马上回军找项羽算账。 此时军士来报:“禀将军,苏角将军大败,以身殉国了!”王离脸色大变,对军士说:“胡说,苏角出兵不过半日,怎么这么快就败了!” 第55章 楚歌潇潇破舟破。秦帅败北上将亡(五) 又有士兵赶来报告:“将军,项羽领大军进逼大营,距大营不过二十里了!” 王离闭眼长叹,说:“匹夫啊匹夫,悔不该没听涉间之言。害了苏角性命。” 涉间请缨:“末将愿请兵一万,阻挡项羽。” 王离取将令给涉间,说:“如今也只好这样了。给你步甲五千,铁骑五千,只需阻挡项羽一夜。明日正午,我会摆好阵势,亲自迎战项羽!”涉间领命退下。 项羽急行军近百里,马不停蹄赶往王离大营。路上项羽问范增:“彭越的三百乘战车什么时候到?” 范增摇摇头,说:“未曾有消息。只怕拖延久了,天降大雨,道路泥泞,战车更难行进。”项羽没有再说话,眉头深锁。 彭越是项羽手下名将,与英布齐名,正统率三百乘战车作为援军赶赴巨鹿战场,如果彭越不能及时赶到,项羽处境会更加危险。 英布问范增:“先生,上将军何以如此烦忧?”范增解释说:“ 王离的方阵坚不可摧,固若金汤,步甲骑兵也奈何不了秦军方阵。唯有用战车才能打开阵势,冲出一个缺口。 可是彭越至今未到,天气变化不定,将军是在担心会下大雨,那时战车就很难如期赶到。” 英布不屑地笑着说:“何需战车,我的大锤也能砸开一条血路!刚才遇苏角,我不也一锤就杀了进去!”范增摇摇头,说:“苏角不比王离啊。” 这时,项羽的手好像被水滴中了,他抬头望了望灰蒙蒙的天空,说:“希望是幻觉。”远处的陆地好像飞快地飘来一朵乌云,越来越大,积聚在山头上,黑压压一片,原来是一支军队。 项羽策马冲上前去,看到大旗写着“涉”字,于是回到大军中,下令安营扎寨。 彭越按耐不住,说:“上将军,待我上前斩了涉间那厮,何需惧他?”项羽阻止说:“不,涉间早有准备,依地势摆好了军阵,贸贸然攻上去伤亡会很大。” 范增说:“我认为上策应该引蛇出洞,侍机”项羽笑着说:“亚父,天机不可泄露。” 太阳很快沉入了黄河,夜幕笼罩。今天晚上的黑夜如铁一般沉重,月亮被厚云遮蔽了,人眼睛可以看到的,除了黑暗还是黑暗。这看似宁静的夜晚,飘荡着浓重的血腥味。 涉间所依据的山头形如兽牙,地势险峻,居高临下,所以起名”鬼獠牙”。凭借他五千铁骑闪电般的移动速度,涉间可以轻易控制方圆五十里土地,也就是整个战场都在涉间控制之下。 另外,“鬼獠牙”高峻的地势,再加上他的五千步甲,一旦发生阵地战,涉间完全扼守周围山脉,无惧任何敌手。所以项羽不敢猛攻涉间大军,但再耽误下去,势必贻误战机。 涉间远观项军大寨,灯火通明,寨门布置不少巡兵,剑拔弩张,戒备森严。原来涉间不像苏角,只逞匹夫之勇,他善于用兵,且胆大心细,是极难缠的对手,所以项羽不敢松懈。 第56章 鬼门无路焚涉间,破阵有道挫王离(一) 涉间观看了很久,没有和身边人说话,只在深思。 突然,他发令说:“马上点齐全部骑兵和三千步兵出战,只留两千残弱守大营。”有将领问:“出战至哪里,袭项羽大营吗?”涉间笑而不语。 又有人说:“项羽大军戒备森严,袭营并非上策。” 涉间边走边说:“诸公难道看不出来吗?那是一座空营。”众将大惊,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涉间解释说:“楚军恶战一日,疲惫不堪,应该早已入睡才是。怎么可能营内灯火冲天,喧嚣不已?” 涉间眼望南方,说:“没猜错的话,这是范增的障眼法。他们一定倾巢而出,绕开我们,借道南边的‘鬼门关’,直接出师突击王离将军。我们正好在‘鬼门关’设伏,把他们赶到开阔地带,再以骑兵合歼之。” “鬼门关”是在“鬼獠牙”南边的狭谷,十分险要,两边尽是刀削斧劈的高山。 项羽果真行军至“鬼门关”,夜间行军,部队十分安静,不敢高声说话,生怕惊动了敌军,或是亡灵。 忽然,灯火一闪,两边山崖火光亮如白昼,杀声震天! 涉间纵马至谷口,正对项羽。楚军阵脚大乱,慌不择路。项羽的战马也受了惊吓,不受控制。涉间大军居高临下,放下擂石滚木,砸伤很多楚军,当楚军完全乱作一团时,秦军一拥而上,疯狂斩杀敌人!鲜血流满了山谷,哭声、杀声不断回荡。 楚军死战冲出谷口,被驱赶到一片农田,四面杀声再起,到处都是秦军的骑兵!!! 项羽策马冲出重围,涉间迎面而来,愤怒地呐喊:“无能鼠辈,你害我兄弟苏角,今夜我便要用你的脑袋祭我兄弟!”项羽惊魂未定,还没来得及举起武器,涉间便手起刀落,斩下项羽首级!!!血柱冲天而起,鲜血落时,项羽也人头落地!!! 涉间轻易斩杀项羽,鲜血溅得一脸都是。“这真的是项羽的血吗?怎么这么简单就杀了他?楚军在峡谷中死伤不过百人,怎么这么快就退出来?还有,楚军看起来并不是被我们驱赶来的,反而像引我们来这里的!”涉间自言自语,越想越不对劲。于是他回转马头,高声喊:“我们中计了,撤回大营!” 夜幕中杀出一支伏兵,秦军骑兵还没看清楚,就被趁乱砍翻,伏兵鬼影一样,把军马全部砍倒,弹指之间,高大的骑兵阵一片接一片倒地,死伤无数。 涉间到底是大将,临危不乱,带领训练有素的秦国残兵快速溃退,逃了半夜,终于摆脱了杀声滔天的战场,把楚军追兵甩掉了,他清点了一下残部,只剩千余人马。涉间还在思索:“既然是圈套,那刚才杀的肯定不是项羽,那么项羽为什么至今没有出现?” 这时,对面山头火光闪闪,火把簇拥着一位皓首老人,抚着长须,悠然自得。涉间问:“你是何人?” 第57章 鬼门无路焚涉间,破阵有道挫王离(二) “吾乃范增。涉间,你已中计,快快下马受降。”涉间怒发冲冠,举大斧喊:“老匹夫,你设下奸计害我,我要杀你解恨!” 范增笑了,说:“你先看看你的大营,再来杀我吧。”涉间闻言,看看大营方向,火光映红半边天! 范增说:“此刻,英布应该早已攻下你的大营,付之一炬了,哈哈哈” 涉间火急攻心,听到范增的笑声,气得口吐鲜血,忍痛策马冲向范增,他愤怒的士卒紧跟着他,眼看要抓到范增了,这时火光熄灭,范增不见了影踪。 涉间取来火把一看,周围撒满了稻草堆,还浇满了油。“又中计!”这时,范增早已下令放起大火,风助火势,烈火冲开夜幕,瞬间蔓延开来,涉间残部陷于一片火海当中。有一员闯将撞开火墙,戟刃直取涉间,正是项羽!!! 涉间且战且退。 项羽越战越勇,说:”涉间啊,你以为这么容易就能杀我吗!”涉间方知末日已到,刚才斩的果真是项羽替身! 项羽把涉间压得难以呼吸,然后说:“求饶吧,我不杀你!” 涉间嘴角漫出鲜血,坚定地说:“我宁死不降!” 项羽猛地发力,涉间坐骑承受不住压力,失蹄倒地。涉间落荒而逃,用大斧扫得火花四溅,项羽被飞溅的火花挡了一下,涉间趁乱逃遁。 涉间全军覆灭,只剩他一人逃回王离大营。 项羽紧率大军随后赶到,当他行到距王离军阵十里处时,才刚天亮。王离的方阵要到正午才能布好,项羽还是比王离快一步。 楚军恶战一日,疲倦不已。项羽还在担心彭越的战车能不能及时赶到。 这时,乌云四合,电闪雷鸣,项羽朝天大喊:“苍天啊!为何不助我!反助无道暴秦!苍天啊!”大雨从天而降,肆虐着这个狂乱的世界,尽情洗刷血腥的战场,大风席卷雨水,很快冲垮道路,把地面变成一片无边的泥泞。 项羽冒着大雨呼喊:“不要退缩!秦廷已经风雨飘渺了!就在这场大雨中,大秦就要瓦解崩溃了!我们就给他们最后一击!”项羽是想快速行军,赶在王离方阵阵脚未稳时,一举冲散他的阵型!!! 大雨停了。下雨一直是项羽担心的事,如今这件事发生了。当他终于赶到王离军前时,他更担心的事发生了——王离的方阵已经摆好! 项羽震而不惊,因为他是统帅,大战之前,他绝对要保持冷静,他要对将士生命负责。他可以战死,却绝对不可以惊慌。 项羽、范增、英布三人一起观看秦军的阵型。方阵正对楚军,几万块坚硬的盾牌围成六道盾墙,盾兵可以随王离指挥移动,一旦闯进阵中便像入了迷宫。 步骑很难接近方阵,先不说盾墙的坚固,盾墙附近埋伏弓弩手,长矛手,刀斧手,无论远战近战都占上风。 方阵正面就是阵口,七百乘战车居前,一旦出击,可横扫千军,雷霆万钧。居中的是蒙家军精锐中的精锐,百战之师——十二万虎贲营将士。 第58章 鬼门无路焚涉间,破阵有道挫王离(三) 居两翼的是三万铁骑,随时可以出击牵制敌军两翼。数万步兵为后军,随时支援前军。王离站在核心的战车上,头上是秦军的虎旗。 方阵正面展开延绵四十里,纵深二十里,犹如一座移动的城堡,坚不可摧,足以让一切敌手胆寒。 项羽相继败了章邯、苏角、涉间,如今终于遇上王离,前所未有的杀气让他感觉到——真正的决战现在才开始,他面临着空前强大的对手。王离还有他的军队,给项羽送去了死亡的音讯。 巨大的秦军方阵,从十余万人喉咙中迸发出令人丧胆的呐喊。方阵大踏步向楚军逼近,每前进一步,地动山摇,天空仿佛也在摇摇欲坠。 项羽唯有避其锋芒,急领军后撤十余里。英布不肯后撤,对项羽说:“将军怕他作甚,你惧他,我却不惧。我这就杀入阵中,十万军中取王离首级。”项羽用“鬼神”挡住英布,说:“听我号令,不要鲁莽。” 英布隔开“鬼神”,狠抽坐骑一鞭,拿着大锤冲向秦军方阵。他的军队马上跟上他,项羽一声大喊:“谁也不准去,马上后撤!胆敢违令者立斩不赦!”但英布单人单骑早已杀向秦军。 项羽喝不住他,纵马飞奔去救英布。 英布一马当先,躲开飞箭,直往阵门撞过去,英布正欲砸开阵门,阵门的盾牌却撤开了,英布一锤砸空,冲进了阵中。项羽赶到时,阵门已经关上,他大声呼唤:“英布何在!英布!” 这时,阵内百箭齐发,项羽伏倒在马背上,纵马绕着方阵奔驰。英布一人莽撞地打入了阵里,被乱军包围,他挥动大锤,扫开秦军,无人敢近,直往王离战车奔去。 突然,英布的战马被绊倒了,他翻下马来,在地上滚了几下,秦军围了上来 项羽大吼一声,策马飞跃,直接跳过盾墙飞入方阵,横冲直撞,无人可当!!! 王离远远看见,不由赞叹说:“真乃虎将,闯我十万大军如入无人之境。”项羽杀得秦军血肉横飞,箭矢皆伤不了他。 英布大喊:“上将军快来救我!”项羽闪电般冲开阻拦,一把将英布拖上马来,向阵外杀去。 一列战车阻挡在前,项羽再次伏下身来对乌骓马说:“乌骓啊乌骓,你定要助我逃过此劫!” 就当正要撞上战车时,乌骓马像长了翅膀,长啸一声飞到空中,越过战车,疾奔几步,再一次飞跃跳出阵外。十多万秦军目瞪口呆,眼睁睁看着项羽迅雷般从方阵突围,向远方跑去。 范增心急如焚,生怕英布项羽二人有什么不测。 “先生!”有人大声呼唤。范增回头一看,喜出望外,竟是彭越!彭越飞马赶到,一身泥水。范增问:“将军可有把战车带来。”彭越叹了一口气,说:“末将无能,天降大雨,车队阻挡在路上,末将已命人将战车全力赶往前线。听闻上将军大破章邯,正要与王离开战,末将恐上将军有失,故前来助他。” 第59章 鬼门无路焚涉间,破阵有道挫王离(四) “君来得正是时候,我正愁无人助我破阵。”项羽带着英布回来。彭越拜倒,问:“将军可有良策?” 项羽下马扶起彭越,说:“你来了就好,我定能破秦军!”英布上前说:“末将愿带头冲杀,戴罪立功。”项羽说:“不是让你杀,而是让你躲。”彭越有所领悟,说:“将军的意思是,让我们牵制敌军吗?” 项羽点头,拍拍彭越的肩膀,说:“不错。我命你二人带轻兵在此,尽量吸引秦军的注意力,虚张声势,但切记,不要交战。而我,以我的近卫军,八千江东子弟兵为主,率主力绕到秦军方阵后面,从秦军最薄弱的地方攻进去!” 彭越打扮成项羽的样子,身穿乌金甲,披一袭红色披风,扛着“项”字帅旗,单人单骑冲往秦军方阵,立在箭矢不能射及处。王离远远看着,看不清楚是谁,便叫左右问道:“来将何人?” 彭越高声答道:“吾乃义军上将军,项羽!贼将王离,大秦气数已尽,天下烽火四起,义军兵锋锐不可当。量尔等区区匹夫,安可逆天而行!“ 王离拔出佩剑,高举起来。秦军立即高声呼喊,整齐而雄壮的呼声伴着高昂的号声撼动山河,刺破苍穹,甚至百里之外的章邯大军都能听到。王离收起佩剑,呼声马上停止,天地间恢复了平静。王离大声说:“如此赫赫军威,旷古空前,何谈气数已尽!不出三月,我便能以虎吞之势杀败叛军!天兵到此,你最好下马受降,免生刀伤!” 彭越高举帅旗,应道:“乱吼几声就叫军威吗?勇乃立军之本,尔等三战三败,落荒而逃,此可称勇吗?今我单骑闯阵,乃独勇;楚师三万亡强秦,乃大勇。相较之下,谁的军威更浩荡!” 王离对左右说:“此人意在拖延时间,不要再和他耗下去。”彭越大声问道:“这就是战无不胜的秦军大阵吗?知道我看着像什么吗?”说完,他飞马冲到阵前,引箭射去又迅速退走。箭锋直指王离战车,王离轻轻闪开飞箭,箭不偏不倚地射在秦军虎旗的旗杆上。王离取下箭,箭头带有一块布,画着一只大乌龟! 彭越大喊:“知道这是什么吗?鳖,乌龟,王八。像你吗?” 涉间怒不可遏,大骂:“狂徒休得无礼!!!”策马出阵来战彭越。彭越举起“鬼神”,神气地问:“知道这是什么吗?再进一步,小心我一戟要了你的小命。” 涉间深知项羽神勇,来将手持虎头盘龙戟,更让涉间相信前人便是项羽,于是他在远处勒住缰绳,不敢走近。彭越狂妄地大笑,暗中又一箭射去,涉间闪开飞箭,但他慑于项羽箭法高深,马上退回阵中。 王离不敢轻易进军,因为彭越身后的山坡隐隐约约飘荡着军旗,甚至可以看到突出的长矛尖,不知道在山后埋伏了多少兵马! 彭越说:“怕什么!我没有设伏!兄弟们,出来给王将军看看。” 第60章 鬼门无路焚涉间,破阵有道挫王离(五) 山后散漫地走出一百多人。秦军“唰”地一声,举起盾牌,箭上弦,刀出鞘,敏感地进入战斗状态。 但出来的楚军看起来十分慵懒,大旗歪歪斜斜地插在泥土里,武器七零八落地放在地上,军士也坐在地上,一副正在休息的样子,丝毫没有注意到眼前的秦军。 王离觉得来将诡计多端,不敢轻易进军,双方竟然僵持了半个时辰。 王离心想:“楚军区区数万,就算设伏,我也没必要惧他。” 于是号令:“全军压上,生擒来将!”巨大无朋的秦军大阵迈着笨拙的步伐,缓慢而整齐地逼向楚军。 彭越大喊一声:“杀啊——” 王离大军马上停了下来,但楚军并无任何动静。秦军等了一会,再进军,彭越再大喊一声:“杀啊——” 秦军再次停下来,楚军依然毫无动静。 王离气急败坏,说:“不可停步,全军压上!” 彭越又喊:“王离!不怕死你就上来!昨夜各路诸侯已经来到了巨鹿战场,浩浩荡荡十万大军!就埋伏在我身后!” 王离大笑,说:“你以为我会相信你的鬼话吗?”这时彭越的冷汗开始冒出来了,但他很快稳定情绪,说:“真或假,足下一试便知!有胆子你就上来,我十万人等着你!” 彭越赌王离不敢冒这个险,但万一王离不中计,全军攻上来,彭越就完了。 王离果然不敢上来,双方再次僵持了一个时辰。 项羽率领三万楚军,不顾人疲马乏,山路崎岖,以惊人的速度运动到了秦军大阵后面,潜伏以待战机。 秦军的前方正与彭越僵持,大阵前后相隔十多里,后军料想楚军不会威胁到他们,竟然松懈了下来。秦军的盾牌随便放在地上,人们直接坐在盾牌上休息,武器零星地随便摆放。 战机难得,项羽当机立断,以战力最强的八千近卫军为开路先锋,火速杀往秦军! 秦军做梦也没想到楚军会如天兵一样突然出现在这里! 项羽身先士卒,带领近卫军以摧枯拉朽之势瞬间攻破秦军防线! 楚军的后续部队从各个山头、谷口潮水般涌出来,在战场上横向拉起一条十多里长的庞大战线,犹如巨浪苍龙一般扫向秦军。 项羽早已杀入敌军纵深。 他太快了! 快到王离来不及做任何反应! 快到秦军来不及举起盾牌就被冲散! 快到他们连他爸姓什么也想不起就逃了起来!!! 项羽今天太伟大了!!! 彭越看到秦阵的后军一阵骚乱,大笑起来,一把将“鬼神”折断,说:“假的!这是假的!木头刻的!”王离一头雾水,问:“你什么意思!” 彭越说:“摆明了玩你!”王离面露愠色,这时项羽一声断喝:“王离休走!!!”王离急忙回头,项羽竟然带领大队人马杀到,虎贲营骤不及防,乱作一团,纷纷溃逃,秦军互相践踏,死伤无数。 涉间战得一身是血,赶来说:“将军快走!我们快顶不住了!!!” 第61章 血战浩荡灭秦魂,千秋霸梦毁巨鹿(一) 王离顿觉头痛欲裂,说:“我王离戎马半生,从没当过逃兵!” 项羽飞马杀到,前军的战车像缺堤洪水只顾逃命,这时秦军两翼受到攻击,原来英布领军杀到,配合项羽,从两翼打过来!彭越也从正面攻过来! 战场一片混乱,大部分战车在乱军中翻侧在战场上,骑兵好不容易突围,又遇到楚军埋伏,被砍倒了很多。刚才还军威赫赫的大秦虎军转眼间成为了一群抱头鼠窜的逃兵。 王离在部下掩护下极不甘心地离开了战场。项羽大获全胜,终于挫败了王离主力。 第二天了,项羽打的第四场血战赢得最光辉的胜利,秦军压倒性的绝对优势烟消云散。胜利的曙光终于出现了!!! 王离败北,在部将掩护下,率领残兵败将连夜向章邯大营靠拢。章邯听到了王离方向撼天动地的厮杀声,急忙率领主力出战援助王离,可惜他迟了一步。 项羽深知时间紧迫,因为他只剩下一天,他必须在这天里完全击败章邯、王离两支大军。因此他全力追赶王离的败军,刻不容缓。 项羽在行军中,仰望上天,说:“祖父、叔父,我很快就可以拿王离和章邯的人头祭你们在天之灵。” 英布问彭越:“上将军的祖父是何人?” 彭越答道:“你竟连这个都不知道!上将军祖父乃是大楚名将项燕!当初秦将王翦率领六十万大军伐楚,打败项燕,大楚亡国,项燕自刎身亡。” 英布又问:“这与王离何干?”彭越叹气,说:“你怎么这么笨啊!王离乃是王翦的孙子。当年的仇恨,上将军就要在今日雪耻!加之章邯当日在定陶杀了项梁将军,新仇旧恨,今日一并与那厮算了。” 王离一夜之间白了头,无力地依坐在战车上,一直没有说话。突然他开口了:“涉间,我们还剩多少人马?”涉间沉重地垂下了头,吞吞吐吐地说:“只剩只剩……” “说啊!” “诺!只剩下七万虎贲营将士。步……步骑……还有……所有战车一并覆没。” “都战死了吗?”王离闭上了双眼,无力地问。涉间的眼圈红了,等了很久,说:“末将昨晚派探子探过。虎贲营无人愿降,或战死,或自刎,其余近十万大军,全部被项军俘虏。” 王离长叹了一声,多年戎马生涯,他的脸早已沧桑,藏在皱纹之间的伤痕是他征战半生的证明,那曾经威武的眼睛,也终于浑浊了。 他慢慢拔出佩剑,寒光映在他的脸上,他从剑刃上看到了自己憔悴的脸,说:“这剑随我打了多年的仗。兵锋直指北虏,扫平了大半个天下。剑还是剑,而人却不是原来的人了。人也终于老了。” 涉间哭出声来。 王离靠近他,对涉间说:“不要哭,记住军人是不能哭的。真正的军人也不会当俘虏,苏角是英雄,虎贲营的将士也是英雄。有朝一日我们虎落平阳的话,我们绝对不能当俘虏。死有何惧!要屈辱地活着,那比死还痛苦!” 第62章 血战浩荡灭秦魂,千秋霸梦毁巨鹿(二) 这时,疾驰的战车停止了。涉间远远看到前方驻扎着一支军队,为首大将安然坐在战车上向王离驶过来,此人正是章邯…… 项羽策马疾驰,紧紧地追着王离的败军,突然他的马不寻常地长啸一声,项羽勒住缰绳,右眼的眉头跳了一下。“没事的。”他对自己说。很快项羽大军就来到了阵前。章邯早已布下军阵以待项羽。 章邯与王离在山顶观看这场大战。 章邯问:“王将军深谙布阵之术,觉得此阵如何?” 王离本来对章邯就很不屑,轻轻扫视一眼,也就是这一扫,他便震惊不已,视线再也没有离开军阵。 王离睁大了混浊的双眼,赞叹说:“好阵啊!将军九设机变,埋下了九路疑军,一旦项羽胆敢闯阵,便可将他引入纵深,割开他的各路人马,再各个击破!” 章邯自信地微笑,这笑容甚至有些轻狂,他指了指对面的山头,说:“王将军请看。” 山上不知积聚了多少人马,密密麻麻的,四面的山坡露出一排排人头在观看即将开始的大战。 而这些观看的人,全部都是义军!!! 也就是各路诸侯的反秦大军!!! 但是面对王离章邯的联军,他们竟然没有一个人敢上去帮助项羽,都在坐山观虎斗!!! 章邯狂妄地大笑,说:“此等乌合之众!一旦我击败了项羽,他们便都要跪着向我讨饶了!” 英布早就怒火冲天,大骂:“鼠辈!尔等身为义军!为何不下来助战!!!” 项羽说:“英布,留点力气吧。等我得胜了,自然会处置他们。” 义军中无人说话,一片沉默。项羽没有看他们一眼,哪怕轻轻一眼都没有,因为这些所谓的义军,根本不值得他看一眼。 一时间,战场竟然安静了下来,安静得让人可怕,只有偶尔传来战马的嘶叫声。王离执剑上马,说:“素闻项羽神勇无敌,我尚未讨教,今日就要和他战上一场。” 项羽慢慢举起“鬼神”,三军尽皆等待着他的号令,命运也在等待着他的一声呐喊,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的身上。远在彭城的虞姬站在城楼上,默默地朝着北方祈祷。 “开战————”雄壮的战号声响彻天际,沉闷的鼓声雨点一样砸下战场,楚军将士紧跟项羽,奋勇杀向敌人,马蹄踏得阵地摇晃起来。 最后的胜利属于谁,到底谁才是这场豪赌的赢家?将在此战揭晓。毫无退路的楚师,就在这里,与强大的秦军展开最后的较量,最后的一战,项羽在历史舞台上上演的最惊心动魄的一次战役,拉开帷幕! “杀啊————” 章邯九设疑军,第一路军便由董翳带领。项羽看见董翳,挥手便一戟直往心窝刺来,董翳勉强顶了两个回合,回马便走。项羽不知是计,率大队人马追了上来。 董翳将项羽引入纵深,马上有两路秦军正面杀出,项羽这才知道中计。 第63章 血战浩荡灭秦魂,千秋霸梦毁巨鹿(三) 埋伏的秦军早已一冲而出,涉间亲自率领战车阵将楚军拦腰截断,首尾不能相顾,各路秦军趁势将楚军军阵分裂成几个部分,各个击破。 楚军阵脚大乱,成了一盘散沙。 战场延绵十几里,一片混乱,项羽难以收拾残局,王离在乱军当中冲出来,大骂:“贼将,今日便是你的死期!”项羽回头来看时,王离早已一剑砍来,项羽侧身闪开,情况危急,项羽无心与王离纠缠,于是纵马飞奔摆脱王离。 整个战场最高的山坡在秦军的控制之下,情况万分危急,项羽毅然把“鬼神”丢在地上,从棋手手中夺过帅旗和楚军军旗,策马往秦军杀过去,几百近卫军紧紧跟着没有武器的项羽冲阵。 乌骓马高大强壮,动作迅猛,把所有胆敢挡路的秦军狠狠撞开,潮水一样的秦军纷纷躲闪,开出了一条道路任项羽冲锋,项羽一鼓作气冲上了山坡,两手并举起帅旗和军旗,不断挥舞呐喊。 两面旗有几丈高,迎风挥舞,十里外的人都能看到,见到帅旗的楚军纷纷向帅旗方向聚集。 章邯见势命令说:“不好,马上放箭射死项羽!!!” 山下项羽的近卫军为了掩护项羽,把山脚围得水泄不通,与上山的秦军苦苦恶战。秦军无法靠近项羽。 万箭齐发,直逼山顶而来。彭越看到帅旗急忙赶来山下,项羽正在拼命挥动旗帜,彭越大喊:“上将军!危险!快下来!快下来!” 无数的箭从项羽身边呼啸而过。突然项羽觉得右肩一阵剧痛,原来一支箭狠狠地钻破他的铠甲,直插在他的身上,他停顿了一下,再次举起大旗。后背再中一箭! 他如困兽一样大喊,喊声令人毛骨悚然,心惊胆战。项羽忍痛并举两旗,如雕塑一样屹立在山顶,纹丝不动。 章邯震惊了,王离震惊了,各路的义军震惊了,所有的人都震惊了,项羽像死了一样,一动不动,不避飞箭,坚毅地顶着两面旗帜。 楚军冲破阻碍,从各个方向冲过来,一波接一波地聚集在山下。这时山下的最后一个近卫军倒下了…… 项羽清醒过来,把旗帜插在山上,拍马冲下山去,大喊:“兄弟们!随我****!斩尽杀绝!!!斩尽杀绝!!!”楚军展开了浩荡的大****,奋勇地与秦军展开肉搏厮杀,一时间,血流成河,尸堆成山…… 王离找到了飞奔的项羽,大声说:“项羽!你还想跑吗?世人尽皆说你勇冠三军,何以一见本将便逃之夭夭!!!” 项羽睁大了愤怒的眼睛,眼珠布满血丝,把右肩的箭拔了出来,一道血柱喷涌而出。王离心想:“此人受了重伤,机不可失,此时不杀,更待何时?” 项羽说:“我正要找你。我发誓,今日不取你头颅,犹如此箭!”说完把箭折断。王离飞马杀过来,项羽拔出佩剑对攻。 两人在马上打了几个回合,王离深知项羽骑术精湛,乌骓马更是天下第一名马,恐怕在马上难以取胜,于是狠蹬马鞍,飞跃到空中,动作迅速,转眼间凌空把项羽踢下马来。 第64章 血战浩荡灭秦魂,千秋霸梦毁巨鹿(四) 项羽翻腾起来,与王离在地上再战,难分胜负。 王离说:“看来你落马后,便不再无敌了嘛。”项羽捂住血流不止的伤口,说:“若不是箭伤,我弹指间便可斩了你。”王离心想:“此人昔日在会稽起义时,独自一人用短剑把会稽太守百余侍卫全部斩杀。剑法之凌厉,不可掉以轻心。” 这时乌骓马撒开马蹄飞奔而走,王离大笑道:“项羽啊项羽,你今日落难,连你的坐骑也离你而去了。”项羽听后,怒不可遏,持剑冲向王离。 这时司马欣、董翳、涉间三人赶到,而彭越、英布正在乱军厮杀,不能来救项羽。司马欣大喊:‘贼将,死期已到,马上束手就擒!” 司马欣、董翳两杆大刀,还有涉间的开山大斧同时劈下来,项羽举剑挡住,三人同时用力,项羽艰难地支持,剑刃开始出现裂缝。 王离趁机一剑刺过来,千钧一发之际,空中掠过一个黑影,把王离撞飞,原来是乌骓马!它的嘴里竟然叼着项羽的虎头盘龙戟——“鬼神“!!! 这时项羽的佩剑断裂,他立即闪开,躲过大刀,翻身上马,重新拿起“鬼神”,向三名秦将杀去。 三人围着项羽厮杀,司马欣、董翳的大刀纷纷被震断,正欲逃遁。司马欣被项羽抓住腰带,单手举起在半空,往董翳摔去,两人纷纷落马。涉间再与项羽周旋,项羽的“鬼神”沉重,挥动起来有千斤之力,呼呼生风,难以抵挡。涉间的虎口被震裂,疼痛难忍,项羽趁机把涉间的开山大斧挑到半空中。涉间死死地抱住项羽的大戟不肯松手,项羽一声断喝,把涉间甩到半空,涉间摔到地上,动弹不得,但并未死去。项羽以为涉间已死,策马去寻王离。 司马欣、董翳也没死去,爬起来把涉间救回大营。 王离负伤上马,再与项羽厮杀。这次项羽手有神器,当头一戟劈去,王离举剑挡住,项羽大喝一声:“断!”王离的宝剑断裂,连战马也被砍死。 他滚落在地,项羽乘势一戟刺过来,王离说:“且慢!” 项羽收住“鬼神’,问:“你是要降吗?” 王离大笑,说:“本将不屑于当俘虏,但为帅者,当自行了断,岂可死在敌将之手!”项羽把“鬼神”递与他,说:“拿去吧!死在此戟下也不辱你!” 王离接过,暗叹:“这把大戟沉重无比,此人单手便可挥动自如,看来我也输得不冤。” 王离仰天凄惨大喊:“皇上!臣下无能,不能救大秦于水深火热中,只能以死谢罪!”接着,他低声地说:“九泉之下,我无面目去见始皇、祖上。”说完,从战袍上撕下布来,掩着面目,用戟刃抹了脖子…… 项羽割下王离头颅,用布包好,系在马鞍上。 大秦帝国大势已去,苟延残喘。 章邯还在企图力挽狂澜,扭转败局。因为在反秦战争中,他创造了很多战争奇迹,他还在认为,这次他会像从前一样,再次逆转,再次书写神话。 第65章 血战浩荡灭秦魂,千秋霸梦毁巨鹿(五) 两军一阵混战,各有死伤,胜负不分。章邯挥动令旗,号令所有秦军收缩集中。项羽也重新摆好阵势,准备重新开战。 章邯高举虎符,用一种大度、沉着的声音说:“大秦的将士们!虎符乃秦军军魂所在,我们的先辈们,就在虎符下浴血奋战,打下了大秦的泱泱天下!如今,我等便要在虎符见证下,赢得这场圣战!”这次,没有呼声,没有号声,没有鼓声,只有沉静,死亡之前的寂静。 项羽只说了两句话:“将士们,两军交战,勇者得胜!谁敢退却一步,立斩不赦,包括我在内!!!”说完,乌骓马响起一声刺破沉寂的长啸,项羽率先杀向敌阵。 章邯亲自登台擂鼓,鼓声粗犷而悲壮,号角也随即响起,伴随着三军的杀声,奏起一曲世间最豪迈的战歌,同时也是大秦帝国的葬曲。 这次没有突击,没有奇袭,有的只是硬碰硬的血战。无论是秦军还是楚军,都把战斗力发挥到了极致,一场彻彻底底的血战!!! 也许在遥远的那方,他们的亲人还在等着他们胜利凯旋,也许瞬息之前,这些战士们还在想着打完这场仗过后,就回家与家人团聚。但是瞬息之后,他们却永远地倒在了战场上。可能身首异处,可能乱箭穿心,可能血肉模糊,倒下之后,就沉睡在了巨鹿的土地上。 时至今日,他们的血肉,早已腐烂,但他们的英魂,可能还在诉说千年以前的那场壮烈的大战。可是,这些战死的将士,无论是哪一方,都不过是战争的牺牲品,都是为了满足人的yu望而无辜牺牲的人们。他们的血与魂,在他们死后,永远地沉睡了,为了历史而牺牲的他们,死后他们的痕迹却再也没有从历史上出现过,一将功成万骨枯!!! 家人的期盼,在战争面前仿佛是那样的无力。 项羽奋不顾身地冲锋陷阵,“鬼神”的戟刃早已染成了血红色,无数的冤魂在这柄血红的兵刃上哭泣,然而这兵刃的主人认为,为了成就千秋霸业,死再多的人也无所谓。因为,千年之后,史学家们在讲座上,只会卑微地惊叹于他在这场战役上的丰功伟绩,不会可怜那些死在他手上的亡魂,甚至这些被他所杀的人,不过是一位空前绝后英雄的装饰品! 章邯的鼓声再激扬,也不如项羽血红的戟刃,楚军毫无退路的境地,使他们的士气远比秦军高涨。每一位楚国士兵的战袍、兵刃都染成了红色,而项羽本人,战袍早已被鲜血浸得湿透,全身都弥漫着浓厚的血腥味!就连他坐骑的四只蹄子,也因为在血流中不断奔跑而变成红色——他早已杀得疯狂了!!! 秦军越是处于下风,章邯的鼓声就越急促。而山下观看大战的义军,看到猛虎一样的楚军,都吓得不敢大声喘气。越来越多的秦军面对楚军疯狂的攻势,选择放下了武器…… 第66章 血战浩荡灭秦魂,千秋霸梦毁巨鹿(六) 项羽径直向秦军中坚部位杀来。章邯依然不肯离开,急促地击打战鼓。 章邯的卫士拉着他说:“将军,我们输了。撤吧!撤吧!” “不!我不走!我还没有输!我的虎符还在!大秦军魂还在!”章邯举起虎符,死活不肯离开。 “项羽已经杀来了,我看到他了,他向我们这里杀来了!!!” 章邯回天无力了,大秦败局已定,大势已去。 这时由投石机投来一块巨石,狠狠地砸在了秦军中心阵地上。章邯大惊失色,说:“怎么回事,敌人怎么这么快!投石机已经打到这里了!”说完,又一块巨石横空飞来,砸在章邯旁边的战鼓上,战鼓即刻粉碎,章邯被震开,摔在地上。 他的卫士马上扶起他逃走,他突然挣开卫士,发疯似的大喊:“我的虎符!我的虎符不见了!” 这时楚军攻上来了,章邯看到了失落的虎符,可是狂乱飞奔的战马在混乱中把虎符踩成了碎片。章邯竭斯底里地大喊:“虎符!虎符!虎符……” 大秦的军魂破灭了。 秦军终于被打败了,三天前还是泰山一样看似不可动摇的大秦队,终于轰然倒下。整个战场除了躺满沉寂的尸体外,还密密麻麻地坐满了捆绑起来的俘虏。三天以来,项羽一共俘虏了二十万秦军! 章邯逃回大营,匆匆率领千余残军败将撤退。 当项羽赶到秦营时,早已人去营空,一片冷清败落的样子,只有一个人站在军寨寨口,周围放满了干枯的木柴,他手持熊熊燃烧的火把。 项羽示意大军停下,没有一个人说话,没有一个人骚动。那个人好像没有看到楚军,没有看到项羽,他还是呆呆地站在原地,突然他仰天像苏角死前一样大叫:“皇上!罪将涉间为你尽忠了!!!”接着,他毫不犹豫地点燃了干柴,大火迫不及待地迅速释放,眨眼间涉间就站在火海之中,他没有惨叫,没有动弹,没有倒下。火光中的人影依然坚强地屹立着,最后,他终于在烈火中倒下了。 项羽在马上低头鞠躬,说了一句:“好男儿!” 楚军终于进驻大秦军营,项羽终于胜利了。他用了三天完成了一个看似不可能完成的奇迹。那么现在,摇摇欲坠的秦帝国失去了最后一支支撑它的柱子,这个曾经与日月争辉,显赫一时的大帝国,终于烟消云散在巨鹿,连同秦始皇千秋万代的梦想一同幻灭。 义军各首领拜见了项羽。他们一个个跪着爬进了项羽军帐中。项羽端坐在台上,台下的各路诸侯不敢抬头看项羽。各人齐呼:“上将军神勇盖世,我等愿追随将军左右,效鞍马之劳。” 项羽闭眼“嗯——”了一声,过了好久才开口说话:“对公等,我只有一事欲为。”他故意停顿了一下。台下的诸侯绷紧了神经,不敢大声喘气,面如土色。 “那便是把尔等的首级全部斩下!” 第67章 刘邦(一) “那便是把尔等的首级全部斩下!” 项羽说完后,马上有人昏死过去,众人大呼饶命,不断重重地磕头。项羽拔出佩剑,喝了一声!谁也不敢发出声响了,紧接着又有几个人昏了过去。 “哈哈哈哈”项羽突然大笑着收起了剑说,“公等不必惊慌,项某与公等嬉戏一番罢了。” 诸侯终于松了一口气。“不过,若发现你们有一丝异心,我就斩了你们!”说完,项羽狂笑着给他们赐座。 这时,英布来见,拜倒问:“上将军,二十余万秦军该如何处置?” 项羽问诸侯:“尔等有何良策?” 有位诸侯想要说话,却被旁边的人拉了一下衣服,示意他不要乱说,于是那位诸侯只说了一句:“一切愿听上将军号令。” 项羽点点头,冷血地说:“把他们拉到黄河边,全部坑杀!!!一个不留!!!”英布领命走出营外。 过了一会儿,彭越与范增急匆匆地闯入大营。彭越跪倒就说:“上将军,末将恳请将军收回成命。我军已经大获全胜,不要再生灵涂炭了。”项羽说:“败军只有一死!从军者早就应该置生死于度外 “可是,那二十万秦军的家人呢?还有无数的父母妻儿在等着他们的儿子、丈夫、父亲回去!”彭越说。 项羽冷冰冰地说:“那就当他们战死在战场上吧!” 彭越这时也顾不得礼仪,大声质问:“上将军,‘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如果是你战死了,那虞姬娘娘会如何?!” 项羽站了起来,大声回答:“死有何惧!怕死就不要上战场!虞姬早就料想我不会回去了!秦军的家人也一样!”彭越刚想开口,项羽就大喝:“彭越,若不是看在你功高,本帅早就斩了你了!来人,把这无礼之人乱棍打出去!”彭越马上就被赶出营外。 范增一直没有发话,他看到彭越碰了钉子,心想:“项羽如今正直锋芒毕露之时,狂傲急躁,我不可以硬碰硬。” 于是范增说:“上将军,二十万秦军若全部坑杀,恐怕会大失天下民心。” 项羽大笑,摇摇头说:“民心可以助我取得天下么?!我在巨鹿血战三日,这盖世奇功是在刀刃上立下的,不是依靠所谓的民心!!!本帅要以霸道取天下,而不是以仁道取天下!!!” 范增无奈地摇头走出帐外。 当夜,项羽便坑杀了那二十万秦军。一同埋进土里的,还有他的民心。 对民心的漠视,成为项羽日后失败的根源。就是在他最辉煌的巨鹿之战时,恰恰埋下了他失败的祸根。 至于章邯败逃后据孤城死守了四十多天,最后投降了。项羽并没有杀他,最后连同司马欣、董翳一起被封为一方之主。不过这是后话。 至此,巨鹿之战以项羽全胜而结束。他缔造了一个战争的神话。 项羽胜利后第二天便马不停蹄地赶回彭城。“虞姬,我回来了。我回来了……” 第68章 刘邦(二) 秦川莽莽八百里,天阔地广,烈日当头,洒下柄柄灼剑,刺入劳苦大众的身体。忽而,阴云袭来,遮住了金乌,人间稍显清凉,却更加阴闷。 甘凉道上,一队官兵押解着众多囚徒在烈日下有气无力地缓行着。一个骑在马上的军官舔舔干裂的嘴唇,抬起头直视烈日,却被刺的双眼一花,忍不住骂道:“他娘的,这该死的太阳!也不知道老子上辈子造了什么孽,摊上这么个苦差事,陪着你们这些臭囚犯受罪!”说着,随手一鞭抽向了囚犯。一名老囚惨叫一声,浑浊的泪水无声流下。 “给老子快点走!”军官趾高气扬地呼喝着。 秦国国都咸阳,王宫大殿上,秦王嬴政端坐在宝座上,俯视群臣,自豪、霸气油然而生。殿下跪着的文武百官无一不是人中龙凤、盖世奇才,现如今都对自己俯首帖耳、惟命是从,我嬴政乃无上至尊! “列为臣工!”秦王朗声说道,“寡人自13岁即位,赖太后、吕相、纪国尉以及众位悉力辅佐,东伐西讨、南征北战,终于吞并六国、一统天下,拯万民于水火、立不世之功勋!众位功不可没!” 朝堂上一片议论声起,群臣都称颂着秦王的功劳。嬴政听在耳中,不自觉地,脸上露出了笑意。 这一切,廷尉李斯都看在眼里,心里暗暗盘算着自己要说的话。他相信,自己的话一旦出口,必然会惹的群臣大哗,而他以后的平步青云,多半也要考这番话。 待群臣稍稍安静,李斯上前说道:“大王,如今我大秦国一统疆宇、古今全盛,大王居功至伟。我王不愧为千古第一人!以臣之见,大王当即帝位、更国号,以新天下之耳目、召大秦之威仪、慑胡、越之蛮夷。” 果然,李斯话一出口,群臣大哗。所有人都在想,是啊,正是这么个道理,怎么我便没有想到!于是,群臣看李斯的眼光都变了。 秦王听了李斯的话,大喜过望。其实,他又何尝没有想过即位称帝,只是不方便自己说出口。如今李斯当廷说出,正是合了他心意,但他仍然假意说道:“这……寡人虽恬为国君,然即大统之事却从未想过……” 一番政治化的推辞,小小的权谋手段,在那些老奸巨猾的臣子看来不过是小儿科,于是,群臣们大声呼喝着,纷纷陈述着秦王的功劳,仿佛他不当天子就会大失人心、天理不容。 等到一切虚头巴脑的功夫做完,嬴政依然心满意足,便假意无奈地说:“既然众卿如此爱戴,那寡人便从众之心,且即帝位。寡人自即秦王位,劳心劳力不敢懈怠,如今天下一统、万民归心、升平已至。寡人自谓德兼三皇、功过五帝,故我欲立尊号为皇帝,寡人以朕自称。又因自我始,故称一世、始皇帝,相继于后为二世、三世,绵延不绝,以至万世!世世代代皆我嬴氏之江山!” 第69章 刘邦(三) 众臣三呼“万岁”。 群臣呼喝毕,始皇说道:“自朕曾祖始,阿房宫已起基建筑,至今仍未完工。蒙毅,你需加派人手,再押解一批战俘和囚徒,尽快完工。朕欲将六国之珍宝、美女安置其中,以娱暮年。” 蒙毅闻言,面露难色,出列回话:“陛下,阿房宫工程浩大,且与骊山皇陵同步修建,战俘和囚徒工作量极大且补给极少,许多人被累死、饿死,臣怕难以加快速度……” 始皇说:“战俘有二百万之众,纵然死伤一部分,剩下的难道还不够你调用?何况战俘乃六国余孽,心怀异志者不在少数,死了未尝不是好事。” “可是陛下,我国为一统天下连年征战,国库日渐不支,如今又动用大量物力、财力修筑阿房宫和骊山皇陵,国库更是入不敷出……” 始皇皱了皱眉:“那就再向百姓加些赋税。总之,阿房宫和皇陵都要加紧!” 蒙毅不敢再说,垂头退下。 始皇又说:“寡人自即位,忙于征战六国,一直没有闲暇,如今天下已定,寡人欲向东出巡,视察天下,些许事宜,都由卿等去安排吧。退朝吧。” 朝会结束了,君主和臣子都带着满意的笑容退出了大殿。对于嬴政来说,他将得到整个江山和天下最至高的权力,而对于他的臣子来说,秦王称帝,意味着他们也能加官进爵,荣华富贵指日可待。群臣三五成群、边说边笑着向宫外走去,一个个显得喜气洋洋,却都没注意到,在他们身边,有一人并不像他们那样兴奋。那人三十岁左右,白面无须,脸色稍显苍白,他落寞地看着兴高采烈的大臣们,嘴角露出一丝冷笑。那人性格似乎有些孤僻,别人向他打招呼、跟他搭话,他都似理不理的,只是自顾自低头缓步向宫外走去,心里好像有着许多心事。刚出治朝门,一个车夫打扮的老者便向那人走了过去,叫了声:“赵大人!” 那人陡然一惊,猛然抬头,问:“你是何人?” “回大人的话,小老儿姓李。尊御刘福今日身体不适,托小人来接大人回府。”老者回答。 “赵大人”把老者上下打量了一番,见他脸上满是皱纹沟壑,手上筋骨隆起,显然是长年劳苦所致,又面相老实,便不疑有他,迈步上了车。 马车慢驶在繁华的街道上,四周驳杂的闹市声激使“赵大人”陷入了纷乱的思绪中。 “嬴政,这个暴徒,他竟然要称帝了!我该如何是好?我该如何是好?”他喃喃说着。 不知过了多久,他从苦恼中抽身而出,突然发现四周的吵闹声已不知所踪,马车正行驶在一条僻静的胡同里。他掀开帘子四下看看了,发现四周很是陌生,便向车夫问:“喂,你干什么?你要送我去哪?我家不在这边!” “大人莫慌,我家公子要见你。”车夫头也不回说。 “你家公子是谁?” “呵呵,我家公子跟大人是旧相识,大人见了自会知道。” 第70章 刘邦(四) “赵大人”又惊又怒,喝道:“我不去,让我下车!”说着,伸手向车夫肩头抓去,想迫使后者停车。车夫也不回头,只肩一沉,便避开了他的手,随即右手回抓,正抓住他的手腕,五指微微发力,“赵大人”竟痛入骨髓。车夫回头看了一眼满头是汗的“赵大人”,冷笑一声松开了手,说:“大人放心,我们保证不会伤害大人分毫,您还是安心去见我家公子吧!” “赵大人”并不是笨人,自然知道自己是被设计了,挣扎也是没用,又是愤怒又是无奈,同时,也很想知道这些人抓自己的目的是什么,难道是自己的图谋败露了?想到这里,“赵大人”吓出了一身冷汗。 一盏茶的功夫,马车停在一所僻静的住宅前。车夫说道:“赵大人,随小老儿去见我家公子吧!” “赵大人”无奈,只得跟紧车夫,忐忑不安地踏进大门。车夫押着他穿过天井,刚步入客堂还未落座,屏风后突然转出一位青年公子。那公子高冠博带、布袍草履,气度潇洒、相貌不凡。青年公子对赵高笑道:“公子别来无恙?” “赵大人”凝视着眼前的人,脸现迷惘之色。突然,脑海中浮现了一个人,他惊呼道:“是……是你!张良!” 张良仰天长笑:“难得公子还记得区区在下。公子请坐,来人,上茶。” “赵大人”轻轻呷了一口茶,平静了一下情绪,说:“当年,韩非公子诈降秦王,欲凭一己之力颠覆秦国,只可惜一着不慎、功亏一篑。听说韩非公子降秦之前,曾将一笔巨大财富交与先生,近年来,先生以此笔财富为经费,八方奔走,结交志同之人、招揽亡命之徒,意欲推翻大秦。想不到今日竟能在此处与先生相会。” 提起韩非,张良飞扬的神采迅速黯淡:“韩非乃盖世奇才,又是我生平挚友,他亡于暴秦之手,此仇我岂能不报!我祖五世相韩,亡国之恨岂能忘怀!为此等国仇家恨,张良岂能苟且偷生!” “赵大人”赞道:“先生继韩非公子遗志,不畏强秦,其志撼天,令人钦佩!” 张良调整了一下情绪,说:“公子何必过谦,阁下所谋者甚大,别人不知,我却一清二楚。” “赵大人”笑道:“我赵高无德无才、无能无志,现如今又是阉宦之人,纵有冲天之志。却无振翅之力,庸庸碌碌、虚度一生而已。何谈‘所谋’?何谈‘甚大’?” 张良微微一笑:“愚所以称足下为‘公子’而非‘大人’,乃因足下本是赵国王室、赵王迁的兄弟。赵亡之时,赵王迁将至宝‘和氏璧’交与公子,令公子伺机复国。公子用苦肉之计自残,将‘和氏璧’献给秦王,以为进身之策。数年来步步为营、如履薄冰,唯恐步韩非公子后尘,终于逐渐获秦王信任,委以重任。公子苦心孤诣、忍辱负重,此情天地共知!与公子之大智大勇相比,张良惭愧。” 第71章 刘邦(五) 追忆往事,赵高脸色渐冷,森然道:“公子赵高多年前就已死去,如今的赵高是秦国太史、阉人宦臣,是个悠然无志、庸庸碌碌之人!公子劫我至此,不会只为叙旧,究竟何为,尚请明言。” 赵高快步走在大街上,思绪如飞。 自入秦以来,自己势单力薄、无友无援,仅凭一己之力来报这国仇家恨,谈何容易,稍有不慎就会死无葬身之地,韩非岂不是前车之鉴?张良所说的是如此诱人,他在外招募死士、联合反秦志士,我在内迷惑秦王、通风报信,如此内外夹攻,必可事半功倍。待暴秦一亡,即可功成身退、青史留名,何等英雄豪迈!可是,真的能如此轻易吗?自天下一统,秦王虽安于享乐、劳民伤财,可是,大秦国仍有一班忠臣在保驾护航。王绾一心为国,辛胜能征惯战,王贲忠心耿耿,章邯勇冠三军,太子扶苏也是英明神武。忠臣不灭,纵然秦王死,又能如何? 赵高的心被撕扯着,他感到自己是如此的难以抉择:要么,像以前一样,凭一己之力伺机刺杀秦王;要么,便和张良合作。何去何从?何去何从?他反复的挣扎着! 突然,他似乎想到了什么,眼前一亮。 不,我还有第三条路!我要利用张良、利用秦王、利用天下所有人!杀秦王有甚强处?我要取而代之!如此一来,偷天换日、鹊巢鸠占,我赵国不费一兵一卒就能夺取天下!张良啊张良,你我虽志同,怎奈道难合,休怪我无情了! 想到这里,赵高脸上露出了残酷的笑容。 咸阳王宫里,满殿的烛火染亮了空旷的王宫大殿,对抗着外面庞大的黑暗。蜡烛仿佛承受不住黑暗给予的巨大压力,潸然泪下。 始皇双眼迷醉盯着烛火,左臂环抱一名美女,右手持一樽醇酒,乐不可支。可是,就在那极度欢乐的瞬间,一股莫名的恐惧和悲哀之情直直的涌上心头。 “大丈夫生于世间,当改天地、置乾坤、立不世之功,美玉在怀、琼浆在手、享尽世间荣华,才不枉人生一世、草生一秋。只可惜啊,人生苦短!人生苦短啊!”始皇仿佛在自言自语。 内侍宋无忌闻言,上前说道:“陛下此言,可是想长生不老?” 始皇眼前一亮,随即暗淡下去:“想又如何,长生之术终为虚妄之谈。” 宋无忌轻声说:“陛下,臣知道一人名叫徐福,此人乃方外名士。其人曾言,东海上有三座仙岛,一名蓬莱、一名方丈、一名瀛洲,岛上之人到了五十岁都会服食一种名叫紫乌丹的仙药,食后可永葆青春、长生不老。陛下不如令徐福去东海仙岛寻长生之药,如寻的到,便能于天地同寿,如寻不到,于陛下也无损。” 始皇半信半疑:“哦?真有此事?”但一想到那长生不老的诱惑,便又说:“好!那边姑且一试。朕命你即刻向徐福传旨,赐其黄金万镒,令他立即动身往海外求药。但凡徐福有何要求,务须尽力满足。此等事宜,由你全权负责!” 第72章 刘邦(六) 正说话间,侍卫进殿禀告道:“陛下,太史赵高求见。” “宣。” 片刻后,赵高进殿下跪:“内臣赵高叩见陛下。” 始皇抬了抬手,示意赵高起身说话,问:“卿所为何来?” “陛下,臣今日被逆贼张良抓了去,他逼迫臣与之合谋刺杀陛下。” 张良,又是张良!“张良”这个名字对始皇来说并不陌生,早在几年前,就有许多官员报告了他的反逆行径。始皇也曾多次下令剿杀张良,却都让他逃脱了。张良对于始皇来说,虽然算不上心头大患,却也着实让他烦恼------苍蝇不咬人,但它确实恶心。 看着恭谨站在阶下的赵高,始皇脸露微笑:“卿意欲如何?” 赵高不动声色反问道:“陛下以为呢?” 始皇大笑:“朕料你必不背我!” 赵高露出了古怪的微笑,说:“不,臣已然答应了他。” 始皇脸色一变,随即明白了赵高话中的含义,称赞说:“嗯,欲取之、先与之,你做的好。”说完这句话,始皇面色一沉、杀气流露,右手在颈边一划,做了个“杀”的手势,沉声说:“张良不死,朕心难安。卿可趁此良机率众围杀,倘若能除去此贼及其逆党,卿可是大功一件!” 赵高躬身说:“陛下放心,臣知道该怎么办。” 而与此同时,张良心中也自不安,此时的他并没有入睡,正坐在书房内静静的想着心事。突然,一阵敲门声响起,打乱了张良的思维。他问:“是谁?” “公子,小人是李通,还有王霄等人。” 张良起身打开了房门。门外站着六个人,除车夫李通外,还有五个人,都是张良的心腹武士。张良把他们让进房内,问:“众位兄弟深夜前来,可是有什么要紧事?” 李通看了一眼旁边五人,说:“公子,小人们觉得,那赵高并不可信。” 王霄接口说:“不错,此人眼神闪烁,城府极深,只恐难与咱们合作。” 张良叹口气说:“我恰才也正为此烦恼。虽然说不上原因,但我亦觉得此人不可深信。” 五位武士之一的李怀说:“公子,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张良略一思考,说:“此地已然暴露,不可久留,不管赵高能否与咱们合作,还是先离开此地为上。李通,你快去准备马车,天一亮咱们就离开咸阳。” 李通应声而起,速度准备马车去了。哪知不到一盏茶十分,李通又慌慌张张跑进书房,惊慌说道:“公子,不好了!赵高率人将府宅团团围住了!” 众人一惊,齐刷刷站起身来,霎时间,目光都集中到了张良身上,所有人都在等着张良拿主意。 张良冷汗顺着脸颊缕缕滴落,脑中却乱成一团,已然没了一点主意。 李怀骂道:“阉贼赵高,枉为六国遗民,竟然出卖我等向秦王邀宠!我等死不足惜,公子却要如何脱险?” 张良长叹一声说:“都怪我无知人之明,误信赵高,连累众位。诸公皆武艺高强,待会儿可奋力杀出,不必顾我。秦兵为我而来,定不会穷追你等。如此,或能逃得性命。” 第73章 刘邦(七) 王霄闻言大怒,骂道:“张良!想不到你竟如此胆小如鼠!枉我等舍命追随于你!” 张良一愣,问:“我如何胆小了?” 王霄喝道:“我虽为匹夫,亦知复国之事重于生死,死者,一了百了,生者,便要以毕生之力以图复国,虽万劫不复亦无怨言。你不敢挑负重任、轻言生死、轻重倒置、胆小如鼠,我羞与汝为友!” 这一席话,好像一个霹雳响在了张良头顶,震的他心都在颤抖。是的,死了一了百了,活着,却要面对无数的困难险阻,活着,的确比死更难。张良屈身拜向王霄,说:“公之言令张良汗颜。谨受教。张良再不敢轻言生死!” 武士刘隆焦急的问:“如今事急,公子该如何脱困?” 李通眉头一皱,说:“我有一计,或可救得公子。” 李通正要说出计策,突然,“哐啷”一声,大门被秦兵撞开,兵士纷纷涌入。李通来不及再说,一把将张良推进里屋,说道:“公子速速躲藏,万万不可出来。尔等看我眼色行事,随机应变。” 张良急忙钻进了床下躲藏。 片刻间,秦兵涌入内堂,将李通和众武士团团围住。五位武士面无惧色、神态自如,而李通却双股战战、恐惧已极。为首军官扫了六人一眼,一把抓过李通,喝问道:“你要死还是要活?” 李通颤声答道:“小人自然要活。求军爷怜小人年老,绕我一命吧!” 军官狞笑道:“饶你不难,只需告诉我哪一个是张良。” 李通指着王霄答道:“大人,此人便是张良。” 此言一出,众武士已然明白了李通的金蝉脱壳之计,齐声怒喝:“李通,公子待你不薄,你竟如此忘恩负义!” 李通默默垂下了头。 军官抓过王霄,问:“你便是张良?” 王霄“哼”了一声,并不回答,将头转向一旁。 恰在此时,赵高从门外进来。军官一把将假张良拖到赵高身边,问:“赵大人,此人可是张良?” 李通和众武士一见赵高进来,都吓得面如土色,心中暗叫:“此番计败矣!” 李通更是脸色煞白,暗想:“我只算到秦兵不认得公子,却忘了有赵高在此了!这可如何是好?” 躲在床下的张良,此刻也把心提到了喉间,暗想:“此番吾命休矣!我若死了,何人还能复国?” 正在众人都紧张不已的时候,赵高却不慌不忙的上下打量了王霄一番,点头说:“不错,此人正是张良。” 此言一出,众人都是一惊,那赵高明明认得张良,可是此时却并不揭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可是,已容不得他们多想,军官冷笑一声,喝道:“杀了!” “且慢!”赵高挥手制止,然后拍着假张良的肩膀朗声说:“张良啊张良,非是我要害你,只是情非得已。亡你一人,可拯天下万民,你就是死也可以瞑目了。事到如今,有何遗言?” 假张良朗声说:“为国为民,我虽死无憾,倘有来生,我张良仍要以复国为己任,誓要推翻暴秦,死而后已!” 第74章 刘邦(八) 张良在床下听见武士之言大有劝谏鼓励之意,心中既悲且感,英雄之泪滚滚而下。 军官见已抓到张良,便对士兵说:“把这些逆贼全部就地处决。你们几个把这些屋子里都好好搜一搜,看看还有没有漏网之鱼。” 赵高摆了摆手说:“不必了,昨日我来时便是这几个人,尽快杀了回去领赏便是。” 军官笑道:“是,大人说的对。来人,杀了他们!” 几道刀光闪过,鲜血迸溅。六具尸体倒在地上------死不瞑目! 待秦兵走后,张良赶忙从床下爬出。看着眼前的倒下的忠心耿耿的兄弟,他心里一阵阵的剧痛。张良双膝一屈,跪倒在地,向李通和五位武士的尸体叩了三个头,心中立誓:“但教张良有一口气在,绝不放弃抗秦!有朝一日,定教暴秦亡于我手!张良定不负诸公所托!” 时光匆匆而过,转眼间已经近三个月了。自从“张良”死后,赵高格外得到始皇的重用。然而,在始皇心里,还有另一件事令他牵肠挂肚,那就是徐福求仙之事。这一天,实在急的心焦的始皇再也忍耐不住,召来了宋无忌。始皇开口就问:“宋卿,匆匆数月已过,徐福一去无踪、杳无音讯,朕心甚急,如何是好?” 宋无忌略一思考,说:“不如再派一人去寻找徐福。” 始皇大怒,说:“胡说!这是什么狗屁主意!倘若再次派去之人仍然无功,难不成还要派人过去?!” 宋无忌无奈,只得说:“陛下,这寻仙求药之事本来就是难成,陛下也不过企图一试,如今没有音讯,也算是在意料之中。陛下再派一人前去,聊尽人事,成与不成,那就只能看天命了。” 始皇无奈的摇了摇头,说:“好吧,一切全凭你的主意吧。只是,这次派谁去为好?” 宋无忌说:“卿客卢生可当此任。” 始皇叹口气说:“只恐又是一去不返啊!” 宋无忌说:“这倒无妨,陛下只需把卢生家小拘在牢中,不怕他不回转!” 始皇大喜,说:“好,好主意!此事便由你去办!” 茫茫东海,惊涛万顷、银汉波翻。卢生面对壮阔之景心中却是无限悲凉:“东海无边,叫我到哪里去寻找徐福?!可若是无功而返,始皇必加谴责,我家小性命不保,这可如何是好?” 那卢生十分无奈,心想:“说不得,不如到名山深谷中走一遭,哪怕少有收获,也胜似空手而回。” 于是,卢生带了几个从人去到秦岳山中,遍访真迹。 这一日,卢生等来到华山绝顶,但见那西岳华山险峻陡峭、山势巍然,正自感慨间,忽见一老者卧于一块巨石之上。那巨石位于绝岭之上,寻常人绝难登上。巨石一边是悬崖,欲坠之势甚是骇人,而那老者卧于石上却处之泰然。 卢生暗想:“此老者定非常人!”当下走上前去,仰头叫道:“老丈!” 第75章 刘邦(九) 老者缓缓起身,问:“汝乃何人?来此何干?” 卢生答道:“我乃始皇使臣,奉命寻长生之药。” 老者笑道:“天数已定,人岂能更?大限难逃!始皇谬已!” 卢生见老者出言不凡、行动非常,当下再三请求哀告,务要老者指点迷途。老者纠缠不过,只得说:“我这里有天书一卷,名曰《天箓秘诀》,你可将此书付与始皇详看,上有死生存亡之数。” 卢生待要细问,那老者却又卧倒石上、闭目不答了。 《天箓秘诀》可以说是卢生此次出行的意外收获,先不说这书是真是假,反正能拿回去交差。于是,卢生马不停蹄的赶回了咸阳。而此时,始皇也早就等得不耐烦了。这天,始皇正在早朝,突然侍卫来报:“陛下,卢生回来了!” 始皇大喜过望,顾不得和群臣讨论国家大事,急忙说:“快,快传卢生上殿!” 不一刻,卢生匍匐进殿,叩头说:“陛下,臣奉旨出海寻找徐福,怎奈东海渺渺、无迹可寻。不过臣在华山绝顶遇一异人,得授天书一卷,上载生死存亡之数。” 始皇大是奇怪,说:“哦?有这等事?且将书呈上我看。” 侍卫将书接过呈给始皇,始皇打开书一看,但见书上载有历代运转之图,欲待细读,怎奈书上尽是些蝌蚪文字,一个不识,当下说道:“传太卜袁昊上殿。” 不一刻,老态龙钟的袁昊入殿。 始皇说道:“太卜,这里有天书一卷,上载兴亡之数,只是这书上尽是蝌蚪文字,无人能识,故请太卜一观。” 袁昊取书,一看之下,脸色大变,浑身颤抖不已,再往下细观时,面上阴晴不定。始皇有许多话想要问,又恐打扰了袁昊,只能强行忍住。 过了大半个时辰,袁昊终于放下了手中的天书,陷入了久久的沉思之中。大殿里静悄悄的,大臣们大气都不敢喘,都等着袁昊解读大秦的兴亡之数。 过了好大一会儿,袁昊从沉思中挣脱,平静地说:“陛下,书中之意,臣已尽解。书中说,我大秦国将日益繁荣,千秋万世、一统天下!” 始皇狂喜不已:“好好好!看来我大秦国乃天命所归!来人,重赏卢生和太卜大人!” 袁昊上前说道:“陛下,臣无寸功,不敢受赏。臣年事已高,欲落叶归根,故向陛下乞骸骨归乡,请陛下恩准。” 始皇说道:“老爱卿四朝为臣、劳苦功高,朕实不忍卿离我而去。” “臣老迈昏庸,只愿安享清福,不愿为官,请陛下恩准。” 始皇无奈,只得说:“既然如此,那就赐卿良田千顷,府宅一座,回乡养老吧。” 袁昊叩恩下殿。 当天夜里,兴奋的始皇继续着他糜烂的生活。玉盘珍馐、美女歌舞,始皇看着眼前的一切兴奋异常------白天袁昊所说的话当真让他欣喜不已。 正享受间,侍卫近殿禀报:“陛下,袁昊前来向陛下辞行。” 始皇挥手:“请。” 片刻后,袁昊近殿:“陛下,臣明日启程归乡,今晚特来辞行,并有机密要事禀告陛下。” 第76章 刘邦(十) “哦?不知卿有何事禀告?” 袁昊向四周看了看:“请陛下摒退左右。” 始皇挥挥手,示意歌女、侍卫退出大殿。顷刻间,大殿里只剩始皇、袁昊和赵高三人。 袁昊看了赵高一眼,仍不说话。 始皇明白他心意,说道:“赵高是太史,又是朕的心腹,不必忌讳,直言不妨。” 袁昊无奈,只得实说:“陛下,臣日间所译天书之意有误,乃臣故意欺骗陛下和群臣。” 始皇一愣,问:“这是何故?” 袁昊定了定神回答:“天书言深意晦、苦涩难懂,臣无能,未能尽解,然其中有句话却令臣惊骇不已。” 始皇忙问:“是什么话?” “亡秦者,胡也。” 始皇大惊失色:“我大秦国一统天下、古今全盛,岂能有灭亡之日?!‘胡’之所指定是北胡!心腹大患,心腹大患啊!” 袁昊说道:“日间,臣恐扰乱人心,故虚言欺骗众人。依臣之见,此书不可尽信,亦不可不信。我大秦国幅员辽阔、国富兵强,小小北胡人贫物乏、皆蛮夷匹夫,岂能灭我大秦。然则北胡之人骁勇善战、扰乱边疆,亦不可不防。” 始皇点头认同。 袁昊又说:“陛下,天书中还说,东方有龙气,此事臣实为不解,却又不得不言,望陛下三思。” 始皇点了点头却不回答,若有所思。 袁昊见始皇陷入沉思,只得说:“陛下,臣告退。” 始皇不答,挥了挥手,示意袁昊退下。 袁昊转身出殿。 从袁昊进殿到离开,赵高始终一言不发,静静听着袁昊解读天书真意,脑中飞速思考着。此刻,他见始皇痛苦的沉思着,上前说道:“陛下所思之事臣有办法。” 始皇急忙抬头,惊喜地问:“卿有何计能解朕忧?” “陛下,当年,齐国、燕国、赵国和我国为防止塞外胡人骚扰,都曾筑长城固守。依臣之见,不如将各国长城连接起来,从辽西、渔阳、云中、九原、雁门、上郡、北地和陇西一线,筑成连成一体的巨大长城,永保我大秦安宁。至于东方龙气之事,臣以为,陛下才是真龙天子,陛下只需东巡数次,见到可疑之人便即杀掉,防患未然可矣。” 始皇大喜:“卿之策极秒,正解朕忧!卿真栋梁之才!” 赵高脸上露出古怪的微笑。 第二天早朝。 “列为臣工。”宝座上,始皇说,“我大秦天下一统、盛世太平,但仍有北胡扰我边境。朕欲出兵征伐,以示天威。蒙恬,令你将兵三十万,远征北胡。” 蒙恬出列说道:“臣领命!” 始皇继续说:“为防北胡,朕欲将齐、燕、赵以及我国的已有长城连成一体,筑一条万里长城,以保我大秦千秋万世之江山!” 此言一出,朝堂上立刻一片慌乱。要知道,把长城连接起来,这是多么浩大的一项工程啊! 这时,太子扶苏上前说:“父王,儿臣以为,现下不宜修筑万里长城。” 始皇问:“这是何故?” 第77章 刘邦(十一) “北胡本蛮夷小邦,不足为虑,但劳师远征却极费国力。统一之战使得我国库日渐空虚、几近耗竭。统一后父王又大兴土木,西有阿房宫和皇陵,东填大海、南修五岭,现下又要北筑长城,如此一来,国力实在难以承担。百姓负担过重必生祸患。望父王三思。” 扶苏以为,以自己和始皇父子至亲,什么话都可以直言不讳。 但他却万万没有想到,向来自负的始皇听了这番话后暴跳如雷,喝道:“大胆!朕统一六国才有今日之太平盛世,百姓免遭战乱之苦皆我之功也,如不知感恩戴德,要此等百姓何用!” 赵高火上浇油说:“陛下之言甚是,陛下对百姓有再造之德、无异父母,百姓若违陛下之言,乃大不孝也!”说着,重重看了扶苏一眼。 那太子扶苏性刚直,一向瞧不起溜须拍马的阉臣赵高,此刻,听的赵高含沙射影之言大怒,喝道:“赵高!我与父王议事,哪有你说话的份儿!你给我滚出朝堂!” 赵高丝毫不惧,冷笑道:“赵高生平只听命于陛下,你虽贵为太子,却是殿下而非陛下,恕臣难以从命。” 好一番挑拨离间的话,果然催的始皇大怒,当着众臣之面说道:“扶苏,朕还没死呢,轮不到你发号施令!赵高忠义之臣、朕之心腹,又是你的长辈,岂能如此无礼!哼,命你随蒙恬北上监军,即日离京,不得有误!” 扶苏又是气又是急,浑身颤抖、脸色发白,竟气的说不出话来。 正在这时,左丞相王绾缓步上前,拉着扶苏退下,随即仰头对始皇说:“陛下可还记得这天下是如何统一的吗?” 始皇答道:“全赖众臣悉心、三军用命。” 王绾一脸平静,说:“原来陛下自己知道啊,我还道陛下忘了呢!陛下为秦王时,内政外军皆与众臣相议、虚心受教,为政亦兢兢业业、从不懈怠,可如今,陛下为帝,不思使百姓安居乐业,只知沉溺于声色犬马,兴土木、听谗言、远太子、近小人,尚欲将江山传于万世,真大言不惭、可笑之极!”说着,王绾仰天长笑,两行浊泪却滚滚而下。 这一番话,说的始皇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想要恼羞成怒,却一时不知该如何发火。赵高眼见始皇心中似乎有所动摇,急忙喝道:“放肆!王绾,你竟敢如此数责吾皇,你心中可还有君臣之礼!” 王绾冷冷看了一眼赵高,便又直视始皇说道:“大秦建国近五百年,共历三十九代国君,历代国君个个呕心沥血、励精图治,无一人昏庸荒淫,其中更有十三位君王战死沙场。嬴政,你好大喜功、穷奢极欲,可曾愧对列祖列宗!我王绾,自以为慧眼识英豪,死心塌地辅佐秦王建功立业,以求拯万民于水火、留英名于青史。谁想到竟助纣为虐,为暴君夺了天下!百姓才出狼窝又入虎口,其苦更甚!老夫愧对先君啊!” 第78章 刘邦(十二) 此刻,始皇再也忍耐不住了,骂道:“老匹夫,你竟敢辱我,可是找死么!” 王绾“哈哈”大笑,神色癫狂,大声说:“死有何惧!”话音刚落,他脸色一变,大股鲜血从口中狂涌而出,“扑通”一声,倒地身亡!王绾,咬舌自尽了! 霎时间,朝堂上一片混乱,谁都没有想到,王绾竟然会死谏! 辛胜急忙跑上前去,一把抱住王绾尸体,放声大哭:“王大人呐,您为国操劳一生、呕心沥血,想不到竟落得如此下场!先帝啊,恕臣无能,不能匡君辅国、有失所托!九泉之下,我有何面目再见您啊!” 说着,辛胜转头对大将军王贲说:“王大将军,我死后,请你务必将我毁容后与王大人一处安葬,我无颜再见大秦之忠魂!王兄,你等等小弟!” 说罢,纵身一跃,一头撞在了台阶上,脑浆迸裂,当场气绝! 顷刻间,秦国两大重臣先后殒命,百官竟一时不知所措。 大将军王贲虎目含泪,大步走上前去,屈身将王绾尸体背在背上,又将辛胜尸体揽在怀里,怒目向始皇看了一眼,转身出殿。 赵高怒喝道:“大胆王贲!你干什么?!” 王贲充耳不闻,仍大踏步向外走去。 赵高呼喝道:“来人,拿下王贲!” 殿外侍卫武士听见召唤,立刻拔剑在手一拥而上,将王贲围了起来。无数长剑指在后者周身。王贲恍如不见,迎着剑网走了过去。 武士们虽然奉命拿下王贲,却不敢、也不愿伤他性命,无奈之下,一名武士一剑斩在了王贲小腿上。王贲膝一曲,险些摔倒。他咬了咬牙,忍痛继续前进。另一名武士又是一剑……片刻间,王贲腿上中了十数剑、血肉模糊,再也支持不住,“扑通”跪倒在地。他左臂揽着辛胜尸体,右手撑着地,奋力想要站起来,却是力不从心。可是,他没有放弃,竟以膝为脚,一步步跪着向外走去! 数丈后,王贲的裤子磨破了,他没有停下;又数丈后,膝盖也磨破了,咸阳宫前留下两道殷红的血轨! 所有人被震撼了,有的甚至失声痛哭!始皇脸上的肌肉不住颤抖,赵高也愕然变色。 奉命抓人的武士们不知所措了,此刻,不论是谁,只要轻轻一剑挥下就可以斩杀王贲,可是,没有人挥出这一剑,这些凶残的秦兵武士眼里,第一次闪现出钦佩和感动。 一名武士闪身挡在王贲身前,横剑当胸,喝道:“谁敢为难王大将军,先踏着我的尸体过去!” 另一名武士大步走到第一名武士身旁,与他并肩而立,一言不发。 接着,第三名、第四名……片刻间,王贲的身影消失在武士们组成的人墙之后。 这个夜里,始皇独自坐在宫殿里,盯着门外的黑夜发呆。今夜如此反常,没有美女歌舞,没有玉盘珍馐,只有没落无语的始皇。 这时,赵高走了进来,轻轻到始皇身边,俯身低声说:“陛下,王贲自尽了。” 第79章 刘邦(十三) 始皇脸上肌肉猛的一抽搐,喃喃说道:“王贲,救过我的命啊”说着,他下意识伸手去抓酒杯,却抓了个空,面前的几案上空空如也。 始皇舔舔略干的嘴唇说:“赵高,你说,朕果真错了?” 赵高直视始皇问:“陛下以为自己错了吗?” 始皇默然失色:“朕不知道。可是扶苏、王绾、辛胜都说朕错了,难道朕真的错了?” 赵高眼中闪过一丝可怖的光芒,说:“当年商君变法,满朝文武都说商君错了,陛下,商君真的错了吗?” 始皇陡然抬头:“若无商君便无我大秦。可是” 赵高打断了始皇的话:“陛下东填大海、北筑长城、南修五岭为的是什么?陛下如此兴师动众,所欲者不就是大秦千秋万世之平安兴旺吗!疲一朝而惠万世,此一劳永逸之壮举也!臣请问,陛下长远之眼光、博大之胸怀、不朽之功勋,有错吗?天下乃吾皇之天下,万民乃吾皇之万民,修筑阿房宫和皇陵虽耗资巨大、用工极多,然若无陛下勤劳政事、征战各国,如何能有今日之天平盛世!陛下为百姓呕心沥血、九死一生,难道百姓便不能为陛下做些许回报吗?” 始皇只听得满脸通红,眉毛也在颤抖。他执赵高之手,不住摇晃:“卿,真深知我心!” 赵高并没有被始皇暂时释怀的假象迷惑,说出了最致命的一句话:“莫说陛下没错,即便是有错,也不能认!因为,陛下乃千古第一君!” 始皇眼中闪出一阵光芒,浑身热血汹涌、难以抑制:“不错!朕没有错!朕不能有错!朕是天下主宰!朕绝对不能有错!” 看着激动不已的始皇,赵高嘴角闪过一丝残酷的冷笑。 自从赵高巧言令色使始皇释怀后,始皇对他更加信任了。而始皇,每日里穷奢极欲、醉生梦死,不但不知悔改,还变本加厉。在他的心里,仍然认为自己在为万民造福,是当之无愧的天子。 这一日,始皇在花园中饮宴,忽见东方腾起一阵红光,一只猛虎咆哮而来,直扑始皇。始皇大惊,起身便跑。恰在此时,猛虎东北方又腾起一片黄云,一条巨龙在黄云中时隐时现,驾起祥光亦奔始皇而来。始皇惊叫一声,飒然觉来,方知是南柯一梦。 始皇擦擦汗水,长吁一声,心中犹自后怕。突然间,他骤然想起袁昊那夜所说的言语,暗想:“莫非此梦正应那袁昊之言?” 始皇越想越是害怕,沉思片刻,陡然抬头叫道:“来人!传朕旨意,朕要巡视天下,令各部从速准备!” 始皇,他并没有想到,巡视天下,将会是他生命的终结。 夜已经很深了,深的连狗都懒的叫了。可是,在这个深夜,却有一个人在没有人影的街上踏月而行。他走两步一回头,生怕身后有人跟着似的,谨慎的有些过头。可是,不能不谨慎啊,这干的是玩命的勾当! 第80章 刘邦(十四) 那人悄然来到铁帽儿胡同的一所住宅前,上去敲了敲门。不一刻,门房老头打着哈欠开了门,揉着眼睛不耐烦的说:“这深更半夜的,不老老实实挺尸,敲什么敲啊!你是什么人?大半夜的来干什么?” 那人看看四下无人,悄声说:“我来找张良。” 听了“张良”二字,门房脸上的瞌睡立刻一扫而光,满脸警惕的说:“什么张良?不认得,这里哪有什么张良!” 那人冷笑一声,说:“你只说赵高来访。” 门房又是一惊,上下打量了那人,说:“随我进去。” 门房把赵高领到客堂后,急忙跑去厢房,叫醒了熟睡中的张良。张良一听的是赵高来了,来不及穿好外衣,怒气冲冲的奔向了客堂,刚一进门便大声怒喝道:“赵高,你这小人,竟然还敢来见我!” 赵高不慌不忙品着茶,说:“哦,这倒奇怪了,我救了你性命,你不说感恩戴德,竟然还对我恶言相向,这是什么道理?” “赵高,你不愿与我合作也就罢了,为何还要向始皇告密?害得我的兄弟都被杀害了!” 赵高冷笑一声,说:“想要复国,哪有不死人的,死几个人却能换来这天大的情报,难道不值得吗?” 张良一愣,问:“什么情报?” 赵高悠悠的从怀中掏出一张帛书递给张良,说:“你自己看吧。” 张良打开帛书一看,见里面画的似乎是路线图,登时想到,这些天,始皇东巡的消息已经传的沸沸扬扬,他惊讶的问:“这莫非是” “不错,这正是始皇出巡的路线图!”赵高点头回答。 已经吃了一次亏的张良再不敢轻易相信赵高,他谨慎的问:“这路线图关系到始皇安危,乃是至高的机密,你是怎么弄来的?” 赵高轻轻一笑,说:“这是拿你的命换来的!” 张良先是一愣,随即明白了“你的命”三个字的含义,心中无限悲苦,喃喃说:“原来如此,你用我众位兄弟的性命换来了始皇对你的信任,赵高,你好毒啊!” 赵高并不理会张良的对他的恨意,满不在乎的说:“我的任务已然完成,至于你要怎么办,我也管不着,咱们后会有期。”说完,赵高起身便走。 “且慢!”张良喝住赵高,说,“我有一事不明。你是如何知道我住在这里的?” 赵高回过头来,看着张良冷笑一声,说:“张良啊张良,我知你博学多才,不过,在我眼里,你就是个书呆子!”说罢,赵高仰天大笑,出门而去。 看着赵高的背影被黑暗吞没,张良陷入了沉思之中,口中喃喃说:“书呆子,不错,我真是书呆子!” 韩国城西三十里的浅山脚下有家小酒馆,生意平淡,冷冷清清坐了几桌。一桌坐了三位老者,一桌坐了一条大汉,还有一桌坐的是个青年,那青年高冠博带、布衣草履,神态潇洒、相貌不凡,愕然便是张良。 张良轻轻呷着酒,眼神中透出无限悲伤。 第81章 刘邦(十五) 突然,山道上传来一阵吵杂,一群难民扶老携幼、哭泣而来。那些人都是些老弱病残,一个个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看着眼前无家可归的难民,张良又是心痛、又是无奈。他从怀中掏出银两,对酒店老板说:“店家,把这些银两全都买了面饼,分给这些难民吧。” 那店老板也是个好心人,见着这么多难民也是心中不忍,见有人愿意出钱,当即急忙把店里的面饼都拿了出来,给难民分去。难民们都饿的不轻了,此刻见了吃的,都一哄而上,乱糟糟的去抢,甚至顾不上对张良道声谢。张良看在眼里,忍不住长叹一声。 另一桌的三位老者中,有一位姓刘,那刘翁感叹道:“始皇东巡,下头官吏趁机摊派,使得老百姓再也无法生存,山东一地又有天灾,灾民不下百万啊!这位公子,你虽是好心,只怕也救不得这许多人啊!” 另两名老者也不住唏嘘。 张良忍耐不住,骂道:“此无道昏君不亡,天下便不得太平!” 众人闻言大惊,骇然变色。那刘翁急止张良:“公子,切勿乱言!始皇法度严谨,偶语者弃市,我等也难逃连坐!”说完,起身便走。 张良冷笑一声道:“自暴君即位,焚书坑儒、收铁铸铜,荒淫无道、大兴土木。当此天下,男不耕种、女罢机织。父子分散、夫妻离别,人伦礼教、大肆狂悖,****之下何来法度!凡天下豪杰,当尽力推翻暴秦,还百姓太平!” 听得张良这般言语,众人吓得面如土色,纷纷起身离去,连那店家也恐惧不已,顾不得小店,跟随众人跑了。唯独那大汉,对张良之言恍如不闻,泰然饮酒。 张良问道:“汉子,你为何不走?不怕死吗?” 那大汉反问道:“阁下不怕死吗?” “怕,亦不怕。”张良答道。 大汉笑道:“此话怎讲?” “我既立志反秦便不在乎生死,却怕一死之后便不能为天下百姓登高一呼。活着比死更可怕,这是我的一位挚友用颈中之血教会我的。”张良神色黯淡。 “公子何人?”大汉问道。 “张良,字子房。” 大汉肃然起敬,快步走到张良身边屈身下拜:“在下姓黎,世居东海,故名沧海,久闻公子大名,心仪已久。恰才公子之言,实是说出了个中真由。暴君不亡,天下难安。在下不才,愿助公子推翻暴秦,虽死无恨!望公子不弃!” 张良扶起黎沧海,直视他问:“你,怕死吗?” 黎沧海毫不躲避张良犀利的眼神,沉声答道:“怕,亦不怕!” 博浪沙,位于阳谷县北,这里虽然是条宽敞的官道,却向来没什么名气。可是,在这一天,这里注定要不再平凡。 官道上,无数金甲武士保护着始皇的车驾缓缓而行,队伍整齐而威严。而在离官道不远处的高丘上,此刻正有一双狼一般的眼睛紧紧盯着他们严密保护下的豪华马车。始皇在车中安然入睡,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正一步步走向巨大的黑洞。 第82章 刘邦(十六) 高丘上,张良伏低身子,紧紧握了握身旁的黎沧海的手,说:“望公此去一击成功,为天下百姓除害!成败只在此一举!” 黎沧海重重点了点头,轻声却坚定的说:“公子放心,某去必然成功,虽死无憾!我去也!”说罢,他紧紧握住了身边的巨大铁锤,一跃而起,笔直地冲向了队伍中间那辆最豪华的马车。 武士们正自行军,陡然间看见一条大汉手持铁锤直冲队伍中央,人人吓了一跳,可他们毕竟都是经过严格挑选的始皇卫队,稍有慌乱之后立即组织起了防御。无数武士迎着黎沧海冲了过去。 黎沧海借着从高丘往下冲的惯性,又仗手中武器威猛,挡者披靡,武士们在他铁锤的攻击下如琉璃般一触即碎、血肉横飞。但是,这些始皇亲兵竟然悍不畏死,仍然前赴后继、以血肉之躯阻挡刺客前进的脚步。 沉重的铁锤极大的消耗着黎沧海的体力,如蝗蚁般不停涌上的秦兵个个视死如归,使得他举步维艰,每踏上一步身上便要多出无数创伤。他感觉自己的气力正一点点消散,自己的生命正一步步离去。不能再等了,成败在此一击!黎沧海大吼一声,奋起全身之力将铁锤朝马车甩了过去。 铁锤像划过天际的流星,在阳光下闪出一道灿烂的光芒,在那短短的一瞬,所有人都暂停了手上的动作,用目光追随着铁锤的轨迹。 “咚!”铁锤准确的砸在了马车上,发出了沉闷的响声,马车像雪堆成的一样,木屑纷飞、寸寸碎裂。 精疲力竭的黎沧海眼见刺杀成功,也不再拼杀了,站在原地仰天狂笑:“哈哈哈我亲手杀了暴君!我为天下百姓除害了!” 可是,黎沧海高兴的真的太早了。正在他笑声还没停止时,一个声音冷冷传来:“哼,想让朕死,没那么容易!” 黎沧海浑身一震,笑容霎时间凝固。只见始皇正从另一辆马车上款款下来,身后,还跟着那唯唯诺诺的赵高。 始皇回过头来,赞许的看着赵高说:“爱卿啊,多亏了你行事小心啊!让你说着了,竟然还真有人来刺杀朕。若非你让我虚置主车诱之,今日,朕必死于此地!朕要好好赏你!” 赵高躬身说道:“都是陛下洪福齐天,臣不敢居功。” 眼见赵高如此谦逊,始皇更加高兴,微笑着冲赵高点了点头,再次示意嘉许,然后扭过头来,冲着黎沧海厉声喝问:“说,你受了何人指使?可有同党?” 看着得意的始皇,黎沧海怒气勃发,大吼一声朝始皇扑去,却被秦兵死死摁在地上。他挣扎数下却徒劳无功,咬牙切齿说:“苍天使我杀汝!天下反秦志士皆我党羽!你能如何!” 始皇大怒,喝道:“你这叛贼!死不足惜!给朕就地处决!” 始皇一声令下,无数利剑立刻洞穿了黎沧海的身体 高丘上,看见义士惨死的张良忍不住身躯一震,他做梦也没有想到,自己竟然再次被赵高耍弄了!可怜的张良,又是气又是急又是悲愤。就在这时,一个秦兵敏锐地发现了张良的存在,立刻高声叫道:“高丘上有人!快抓住他!” 第83章 刘邦(十七) 一群秦兵迅速朝高丘跑去。张良大惊,再也顾不得悲伤,急忙朝高丘下的马匹跑去,一跃上马,纵马疾驰,遁逃而去。 看着张良匆忙逃跑的背影,赵高冷笑说:“张良,我早说过,你就是个书呆子!” 博浪沙力士击车的刺杀事件后,惊怒交集的始皇立刻下令全国大搜十日,追捕行刺的主使之人,但凡可疑之人,都被抓到郡府审问,宁可错杀一千,不愿放过一个。张良只能乔装打扮、改名换姓,一路且避且逃,往下邳挚友项伯家中逃去。 一连六七日,张良晓行夜宿赶到了下邳。他害怕连累项伯,不敢在白天登门,只能在下邳城中找个了隐秘的所在,静静的等着天黑。好容易等到金乌西坠、玉兔东升,张良换上一身黑色斗篷,悄悄奔向项伯家。 这些天来,项伯的心情也是很不宁静的。博浪沙刺杀事件轰动全国,他自然也有所耳闻。其实,他早就想到,能干出这等大事的,只有张良。而他也知道,张良早晚会来自己家里躲避,所以,这些天来,他每晚都在等待张良。等人的心情可不是那么好受的。 项伯正在书房闲坐着,突然一名家丁慌慌张张的进来了,低声说:“主人,张良来了。” 项伯一下子从椅子中站了起来,急忙说:“快,快请他到客堂,我这便过去。”说罢,急匆匆的向客堂走去。 不一刻,家丁领着张良进来了,项伯急忙迎上前去,说:“子房兄,你总算来了!” 张良脱下斗篷说:“小弟被追捕甚急,特来投奔兄长。” 项伯点头说:“此事我已然猜到。来人,快预备酒饭,与贤弟接风。” 很快,家丁端上了酒菜,摆了满满一桌,项伯和张良把酒谈话。张良把事情的前因后果毫无保留的告诉了项伯,项伯听的唏嘘不已。 项伯替张良倒了一杯酒,说:“子房,你奔波数载、所谋无数,却皆事败。这个中缘由,你可曾想过?” 张良一愣,说:“这愚弟还真不曾想过,请兄赐教。” 项伯喝了口酒,说:“你手下尽皆忠义勇猛之士,可是,却并没有能真正助你成功之人。愚兄以为,若得二人相助,公之事必成!” 张良放下筷子,问:“哦?兄长所说的,是哪两个人?” “家兄项梁,舍侄项羽!若有此二人相助,贤弟之事必然能够成功!昔年楚地曾有一言流传,贤弟可知道?” 张良探过头去,问:“愚弟不知,请兄长赐教。” 项伯也探过头去,沉声说:“楚虽三户、亡秦必楚!” 张良点了点头,问:“尊兄、令侄现在何处?” “他二人现在会稽城中隐居。今日暂且休息一夜,明天我便陪贤弟去会稽,见一见他二人。” “有劳兄长了。” 这一夜,张良便留在了项伯家中,可是,他却并没有休息好,整整一夜,他满脑子都是两个人名:项梁、项羽。这两个人,真的能像项伯说的那样,帮助他推翻暴秦吗?张良迫不及待的想知道答案。 第84章 刘邦(十八) 会稽城中,始皇的车驾缓慢威严地行驶着,街道四周跪满了百姓,他们个个低着头,谁也不敢直视始皇,只能偷眼窥看一下这个统治着自己的皇帝。始皇看着脚下黑压压的一片,心中无比狂傲,虚荣心得到了空前的满足。 而在不远处的阴暗墙角下,一个青年人死死盯着始皇,低吼一声:“我去宰了他!” 年轻人身边的一位中年人急忙拉住他:“侄儿,休要鲁莽,随我回去慢慢计议!”说罢,不由分说,拉起青年便走。 两人一路回到家中,刚进大门便看见了在院中等候的项伯和另一个陌生青年。 项伯见二人回来,立刻迎上:“兄长,侄儿,你们总算回来了。”说着,转头对身旁的青年说:“这便是家兄项梁、舍侄项羽。” 项梁朝青年拱手为礼,问:“敢问公子是” “在下张良。” 项梁猛然吃了一惊。要知道,在这么一个非常的时期,像张良这样著名的通缉犯,无论他到哪里都是个大麻烦。项梁虽然心中惊骇,表面上却仍客气,说:“久闻公子大名,今日得见,三生有幸。” 张良忙说:“不敢不敢。” 张良虽手上行礼、口中答话,但双眼却始终未离项羽。打从项羽一进门,张良的目光就紧紧锁定了他。原来,那项羽相貌异于常人,气势非凡。他身长近丈、虎背熊腰,国字脸上双目重瞳,剑眉斜指额角、不怒自威;肩阔腰宽、身上肌肉盘根错节,一双手又黑又大青筋爆出,虎口、掌心都结了厚厚一层茧。非但如此,此人身上竟还自然而然散发出一股霸气,张良虽离他数丈之遥,仍感到了巨大的压力和震撼。 项羽毫不理会两人的客套,声若洪钟问道:“叔父!恰才为何不许我宰了那暴君为天下百姓除害?” 项梁道:“侄儿,你虽勇猛无敌,然则双拳难敌四手,始皇护卫如雨,你仅凭一人之力如何能够成功!以后切记不可鲁莽!” 项羽“哼”了一声,十分不服,说:“大丈夫生于世间,当率性而为、纵横天下,思前想后、惧狼怕虎岂是英雄所为!” 项梁听的项羽顶撞,登时怒了,喝道:“你你怎如此莽撞!” 项羽又“哼”一声,极是不服。 项梁不再理会项羽,朝张良说:“请先生屋里奉茶。” 众人进到屋里分宾主坐下,小厮亦送上了茶点。项梁便问张良道:“久闻先生所谋甚大、行踪诡秘,却不知先生因何到此?” 张良也不隐瞒,一五一十把这些年的经历全部告诉了项梁叔侄。 项梁听罢,赞叹道:“先生为抗暴秦奔波劳碌、九死一生,着实令人钦佩!” 项羽接口说:“叔父,莫说那没用的,恰才始皇进城后,立刻将一大汉的尸首高悬城门之上,说是给天下刺客警告,杀一儆百,这莫不是黎义士尸身?” 张良闻言大惊,手一抖,将茶碗摔落在地。 第85章 刘邦(十九) 想起黎沧海英雄惨死,死后却还不得安生,张良忍不住热泪盈眶,说:“黎义士受我之托为天下百姓除害,如今事败,尸体还遭如此作践,九泉之下张良有何面目与义士相见!” 项羽看在眼里,知道张良也是个重情义、轻生死的汉子,当下朗声说:“先生莫慌,项某敬黎义士视死如归,既感且佩,在下不才,愿将黎义士尸体救出。” 张良心中一阵感动,还没来得及说话,项梁已然抢着说:“侄儿,休要意气用事!始皇此举乃是以黎义士尸体为饵,诱同党相救,你若去,必危机重重、性命不保!” 项羽昂然说道:“便有火海刀山能奈我何!” 项梁气急,喝道:“你我不许你去!” 项羽“哼”了一声,不去理会项梁,转身径直出屋。 项梁向张良赔笑道:“舍侄性刚,无礼之处,还请先生见谅。” 张良看了项梁一眼,默然不语。 这个夜里,张良在床上辗转反侧,无论如何难以成眠,他心里乱的很,好像有无数只蚂蚁在来回爬一样。他一会儿想到自己的祖父和父亲,一会儿想到曾经和韩非一起论道的情景,一会儿想到屡次陷害他的赵高,一会儿又想到慷慨而死的黎沧海。想到黎沧海,张良心中一阵悲痛。突然,他又由黎沧海想到了项梁和项羽。 “项梁此人,虽谨慎却寡断,为人面善心异,有其名而无其实,非成大事之人;项羽此人,虽有血性却太过刚烈,任性而为、不能三思后行,又不听人言,此草莽之性也,亦不能成大事。项伯之言谬矣!” 张良正胡思乱想,忽然听见房外一阵吵杂,他生怕是官府来抓,急忙起床穿衣,屏息凝听屋外动静。恰在此时,敲门声响起,张良沉声问:“谁?” “先生,项公子救回了黎义士尸体,主人请先生去大堂相见。”回话的是项府小厮。 张良闻言大喜,快步奔向大堂,刚一入内就看见黎沧海尸体被安放在地上,项伯、项梁二人正询着问项羽是如何救回黎义士尸体的,另有一个陌生大汉坐在项羽身旁,一言不发。 张良见项羽果真冒险去救回了黎沧海尸体,感动不已,向项羽躬身下拜:“多谢公子大德,张良感恩不浅!” 项羽笑道:“此非我之功,全赖龙兄弟相助。”说罢,手指身旁那人。 张良向大汉行礼,问道:“敢问英雄高姓大名?” 那大汉起身回礼答道:“不敢,在下龙且。久闻先生大名、如雷贯耳。” 原来,日间项梁训斥项羽之时,后者心里极是不服,当下,项羽拿定了主意,打算趁夜盗出黎沧海尸体,一来显显自己本领,二来也省的叔父老是说自己鲁莽。好容易挨到夜间,项羽取出黄金锁子甲穿上,蒙了面,提了鎏金霸王戟,直奔城门而去。 项羽的黄金锁子甲和鎏金霸王戟是两件宝物。项羽幼时习武,勇力非常人所及,数般兵器使着都嫌太轻,于是,项梁便使人重金购得一块好铁,请来高手匠人打造了这杆大戟。 第86章 刘邦(二十) 待大戟打成,项羽又嫌使着不顺手,便自行将戟头改为月牙状,后世所用之戟,皆以项羽所改为模样。此戟长达一丈八尺,儿臂粗细,重达二百斤,通体黝黑,戟体以金沙鎏之,华丽威猛。及至项羽长成,项梁又请匠人以黄金打造了这副锁子鱼鳞甲,以为护体之用。 项羽趁着夜黑,一路躲过巡防的秦兵,不露痕迹便来到了城门下。项羽猫在城门下四下打量了一番,见黎沧海的尸体仍然悬挂在城楼上,周围并没有秦兵看守,暗想:“哼,始皇定然安排下了毒计等人上钩。虽然如此,我有何惧!” 当下,他悄无声息登上城楼,快步抢到悬着黎沧海尸体的绳索边,伸手便去解绳。哪知手刚一触,绳索上竟响起了清脆的铃声,霎时间渗透了安静的夜空。铃声一落,城墙上黑暗处埋伏的秦兵立刻一拥而上把项羽团团围住,火把将城楼照的如同白昼。 为首军官冷笑说:“吾皇英明,早料到会有逆贼来盗尸体,故此设下埋伏,鼠辈果然上当!” 项羽回以冷笑,对包围他的秦兵恍如不见,自顾自仍去解绳索。他将尸体解下负在背上,又用解下来的绳子把尸体紧紧绑在了自己身上,忙完了这一切后,项羽陡然间大吼一声,提戟杀向秦兵。 项羽虽然身后背着一个人,其勇仍是无人可敌,一杆大戟在火把照射下映出万道金光,舞将开来好似一条金龙缠身,秦兵但凡有人敢进他三丈之内,非死必伤! 项羽且战且走,把秦兵逼的连连后退,为首军官大怒,叫道:“弓箭兵上前,射杀贼子!” 军官一声令下,步兵后退、弓箭兵上前,弯弓搭箭、齐射项羽。霎时间万箭齐发,四面八方如蝗而来。 项羽怒吼一声,右脚支地,左脚在地上用力一蹬,整个身体如陀螺般高速旋转起来,手中大戟舞动,化成一面金色盾牌,将四面八方飞来的羽箭砸了出去。 军官大怒:“再放箭!再放箭!不要停!” 飞箭如雨,把项羽逼的只能自保,他忍不住焦急起来,暗想:“我虽用此法暂保无虞,若秦兵不停放箭,我如何能支持长久!若力竭,必死矣!” 正自焦急不已时,忽然秦兵一阵大乱,放箭渐渐稀疏,项羽急忙趁机稳住身体,定睛看一看,只见一条黑衣大汉,手持一柄双刃大斧,正在秦兵中间大开杀戒。 项羽一见那人,失声叫道:“好汉子!” 原来,那大汉武艺超群,一柄大斧刚猛无铸,直有裂地开山之威。斧到处,劲风刺面、声势骇人! 项羽眼见机不可失,当下,与那大汉前后夹击、大杀秦兵。秦兵虽然人多势众,可是,哪挡得住这两个夺命的阎罗,不片刻,秦兵大溃、四散奔逃。 项羽疾步到大汉身旁,说:“多谢兄台相助,敢问高姓大名?” 那人答道:“在下龙且。我此来并不是为了救你,而是为了盗抢黎义士尸体。” 第87章 刘邦(二十一) 项羽道:“如此说来,你我所求相同。如今黎义士尸体已在,此地不宜久留,我等速退。” 于是,两人一起来到项羽府第。 听罢项羽所述,张良既感且悲,向项、龙二人躬身行礼道:“多谢二位英雄仗义出手!” 项、龙二人急忙将其扶起,道:“我二人此举不过是敬佩黎义士忠义才略尽绵力,并非是图你回报!” 虽然如此说,张良仍然再三称谢。 项羽抽空问龙且:“义士现在干的是什么营生?” 龙且答道:“乱世之下岂得安生?只得浪迹天涯。” 项羽一听,高兴不已,说道:“张先生、龙兄弟,在下有一言相商,请二位勿怪我冒昧。” 龙且张良二人对望一眼,说:“阁下有言,直说不妨。” “龙兄弟,你一身好武艺,更兼侠肝义胆,和项某很是对脾气,既然你并没有个去处,那倒不如留在寒舍,你我早晚也能较量些武艺;张先生,你所犯之事甚大,此刻外面风声正紧,无论先生到哪,麻烦总要跟到哪,倒不如也留在寒舍,量外人也不能知晓。不瞒先生说,我叔侄二人虽然在此隐居,然早晚必要干出一番大事,那时,仍要请先生指教。” 项羽的话一出口,项梁心里大急,暗骂项羽鲁莽。龙且倒还罢了,留下也无所谓,可是那张良怎么能留下呢!这人到哪都是个烫手的山芋!可是,项羽话已经出口,项梁也没法阻拦,只能在心中暗怪他多事。 龙且也爱项羽英雄,一听项羽的话,也不推辞,说:“好,既蒙兄长不弃,那小弟就叨扰了。” 项羽大喜,扭头问张良:“龙兄弟已经答应,不知先生可肯屈尊?” 张良看了看项梁,又看了看项羽,低头思索片刻,终于说:“好,那在下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自此,张良、龙且便都留在了项羽家中。 注:秦朝时候的一斤相当于现在的五两多。在秦朝之前,戟这种武器刃头是“十”字形的,项羽在戟的两边加上了两个月牙,用来锁拿对手兵器。 光阴荏苒、岁月如梭,转眼间张良已在项羽家中住了数月。早些时候项羽非常敬重张良独抗暴秦之义举,常常来找他共论天下之势,哪知时候一长,两人就话不投机了。项羽觉得张良不是纵横天下、快意恩仇的英雄,张良也嫌项羽满身草莽之气,不是驾驭天下的英主。一来二去的,项羽也就不再来找张良,只是每日与龙且谈论武艺。这两人倒是脾气相投,甚是相得,每日里形影不离。而张良也乐得清闲。 这一日,张良闲来无事,便要出城闲走。闹市是不敢去的,怕被当差的认出、招惹是非,于是便到城外闲逛。 城外的景色是很美的,只是张良却无心欣赏。记不得多少年了,为了复国,为了报仇,他呕心沥血、绞尽脑汁,可是,至今仍一事无成。原因在哪里?难道真的是暴秦气数未尽? 第88章 刘邦(二十二) 张良沿着河岸边走边想,正走间,忽见一老者坐于前方石桥之上,双眉紧锁、面色愁苦。张良闲来无事,便上前问道:“老者何事在此苦恼?” 老者答道:“吾履不慎陷入泥中,年老体弱、俯身拾取不得,没有鞋又行不得路,因此在此等人相助。你既来此,可替我拾履。” 张良见那老者可怜,不忍拂其意,又觉得不过是举手之劳,就下桥从泥中捞出鞋来,用衣袖擦拭得干净,双手捧着,上桥敬献老者。 老者微笑接过,哪知手一抖、将鞋摔落,又掉进桥下污泥之中。老者无奈道:“年迈无力,竟连鞋也提不得了!相烦再与我拾来。” 张良无奈,只得再下桥去,将鞋取出,擦拭干净,上桥献与老者。老者笑道:“有劳有劳!”伸手便去接,却在两人经手之际又将鞋漏了下去。老者苦笑道:“目力不济、看不真切,失手又丢了鞋儿。如此,又有劳生受了。” 张良心中已是怒气暗生,只是碍着老者年迈体弱不忍发作。无奈,便忍着怒气不和他计较,又下桥去拾回鞋来,照旧敬献老者。 老者微笑颔首,将鞋接过,说道:“腰疼背酸、躬身不得,有劳后生为我穿鞋。” 张良虽然胸襟广阔,却也禁不得如此羞辱,正要发作,突然想到:“人都道老人如孩童,我又何必动怒。”想到此,就安然接过鞋来,半跪在地上,替老者穿上。 老者站起身来,用手轻轻拍着张良头顶,笑道:“好好好!今日有劳后生了!五天后五更时分,汝来此等我,我有物相赠。切勿迟来!”说罢,不等张良回答便自行离去。 看着老者离去的背影,张良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一时不知是否应该应五日后之约。转念一想:“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反正闲来无事,明日再来次走一遭又有何妨。” 五天后日四更时分,张良起得身来,穿戴洗漱完后便即出门,想要早早到石桥等候老者。哪知张良去的早,那老者却比他还早,张良到时他竟在那里等候多时了。 老者见张良来得比自己晚,训斥道:“竖子怎能使我在此等候!汝今日且去,五日后复来!”说罢便去了。 张良在桥上愣了片刻,叹口气想道:“也罢,便再早些来,看这老者能拿出什么东西给我,若是无用之物,正好让我羞他一羞。” 又过五日,张良三更起身、不到四更便道了桥上。本想着今天必然比那老者早到,哪知老者又先他一步、早到石桥上了。 老者骂道:“不敬之徒,怎么又晚来!五日后复来,若再迟时,令汝后悔终生!” 张良哭笑不得,暗想:“这老者言语、行动非常,恐非凡人。我既已等了两次,何妨再多等一次!说不得,五日后我便在这里等他一夜,好歹让他知道我并不是是无信之徒。” 当天日落西山、玉兔东升之时,张良又来到桥边,准备穷一夜之功等候那老者。 第89章 刘邦(二十三) 不知过了多久,张良只觉得困意袭来、倦怠不已,迷糊间正要依桥睡去,忽然觉得眼前一黑,抬头一看,那老者竟已站在他面前了。 老者笑道:“好好好,孺子可教也!我观汝胸怀宽广、敬贤尊老、不贪财色,乃成大事之人。既如此,此书传授于你也不枉了。”说着,从袖间抽出三束竹简递给张良,道:“此乃秘书三卷,一名曰《素书》,一名曰《太公兵法》。你可拿回去仔细研读,待融会贯通之时,奇谋妙算虽孙、吴不能及也,功成身退虽连、蠡不能过也!” 张良接过竹简,感到极度不可思议,可书卷在手,又不由得他不信。呆了片刻,张良问:“老翁何人?” 老者负手大笑:“吾乃黄石公也!汝好自为之,我去也!”说罢,转身便走,脚步迅捷异常,片刻间便消失了踪影。 张良机缘巧合得了《素书》,便居于项梁家中每日用心研读,只等时机一至便要做出一番惊天动地的大事! 话分两头,不说张良在会稽潜心研读《素书》,且说那始皇巡游天下,心中只是想着袁昊的言语,又忧虑那日所做的梦,对东南一带尤其重视,来回巡视了好几遍,却也没发现什么可疑之人,心中便慢慢冷了下来,不再当做一回事。可是,仍然有一件事让他牵肠挂肚------他的千秋霸业! 沙丘,一个很普通的地名,却注定要在这一年发生一件不平常的事…… 这个黄昏,始皇的车驾行至沙丘,始皇见天色已晚,便下令安营。 垂暮的太阳散发着余威,橙黄色的阳光照在沙丘的土地上,使得大地与天连成了一片。始皇逆光站着,静静看着落日,脸上紧绷的威严慢慢松弛了。 这时,一件大氅披在了他肩上,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陛下,外面天凉,风也大,莫要着了凉!这些天来,您身子骨一直不好,千万要注意啊!” 始皇没有回头,他早已知道身后的是谁,只有他,才会如此无微不至的关心自己。始皇叹口气,说:“赵高,许久了,朕的身子越来越不好。你说,朕是否也像这落日一般,时日无多了” 赵高大惊,说:“陛下万乘之尊、寿与天齐,些许微疾又何足道!” 始皇轻轻一笑:“朕已年近半百,只怕当真时日不多。朕已五次巡视全国,是时候回去了。赵高,你去传令,明日便启程回咸阳。”说吧,始皇转身而去。 始皇走了,可是赵高却愣住了。 他好不容易骗得始皇出京,只等有机会便下手除了他。 赵高迟迟不肯下手,只是因为时机并不成熟,扶苏虽被贬在外,却仍和蒙恬手握雄兵,若不先除了这二人,即便始皇死了也无济于事。 如今始皇要回咸阳,听他话中之意似是不再出来,那可就是龙如海、虎归山。 不能再等了,必须马上行动了! 哪怕有些风险也要一搏!风险也不怕,他还有最后一招棋,一招万不得已时才用的棋------李斯! 第90章 刘邦(二十四) 翌日,原本计划回京的始皇却突然一病不起了。这病来的好奇怪,没人知道原因,始皇也莫名其妙,或许是因为昨日傍晚吹了风、受了寒吧。 始皇这一病来势凶猛,昔日纵横天下、一统六国的一代伟帝病了十多天,竟丝毫不见起色!这十几天里,赵高整日在始皇身边伺候,白天寸步不离,晚上也衣不解带。始皇心中不无感激,对他更加信任不已,把饮食起居、喂药安寝之事一并交给他打理。 又过了十几日,始皇每天服用赵高亲手侍奉的汤药,身体却丝毫不见好转,反而一日不如一日。他自知命不久矣,当即召来了心腹大臣,要在西归之前立好遗诏,以保大秦万世基业------而他召来的心腹也只有两人,李斯和赵高。 赵高和李斯站在始皇床边,看着昔日威风凛凛、傲气凌人的皇帝,如今已变的脸色灰白、双眸深陷,各自有各自的想法。 始皇蠕动着干裂的嘴唇,艰难地说:“朕曾妄图长生不老,想不到竟是一场虚幻,到头来仍是大限难逃。如今,朕命在旦夕。” 李斯双目含泪,哽咽道:“陛下,望您保重龙体,微疾不日可愈!”其实,他又何尝不知道自己的话是多么无力。 始皇勉强笑了笑,说:“朕大限在即,也不妄图延寿,只是我大秦万世基业,委实令我放心不下。赵高、李斯,你二人皆我心腹之人,望遵我遗诏。赵高、李斯听诏:令你二人往上郡请公子扶苏入咸阳,继位为帝。太子扶苏,为人忠厚仁爱、雄才大略,定能继我遗志,使大秦蒸蒸日上!” 赵高、李斯含泪答允。 始皇令人取来玉玺、御宝,写下了遗诏交给二人。赵高、李斯含泪拜领。 始皇艰难地把后事安排妥当,心中稍感轻松。突然,他只觉得眼前光线一黑,呼吸越来越困难,身体一点点开始变冷。眼前的事物也逐渐扭曲------死亡,已一步步走向他。 始皇挣扎道:“我对太子,虽一时见错,误贬远郡,然卿等务要尽心辅佐,不可有失!”言毕,始皇缓缓闭目。 眼见始皇安排了后事就要咽气,赵高突然说:“陛下,臣还有事相告!” 始皇睁眼问:“何事?” 赵高看了一眼李斯说:“请丞相先出去,此事在下要单独和陛下说。” 李斯看了一眼始皇,见后者挥手示意他离开,只能转身出帐。看到李斯离开,赵高放心了。 始皇虚弱地问:“卿有何事?” 看着就剩一口气的始皇,赵高一反平日里的唯唯诺诺,大大咧咧的说:“嬴政,你今年不过五十岁,并不很老,而且身体一向康健,你可知你为何突然大限将至?” 始皇并没有注意到赵高在直呼其名,他注意的是赵高提出的那个问题,这个问题也正是他想知道的。于是,始皇提起精神问:“这是为何?” 赵高冷笑一声,说:“这个说起来就复杂了,不过,以你的智慧,应该可以明白。我实话告诉你,张良并没有死,是我把他放走了,博浪沙之事也是我为内应的。这下你该明白了吧!” 第91章 刘邦(二十五) 始皇恍然大悟:“原来如此!一切都是你在操纵!我明白了,我这病,也是你害的吧!” “不错,是我。” 始皇苍白的面孔突然变的血红,他声嘶力竭的问:“为什么?你目的何在?” 赵高冷冷的说:“目的何在?嬴政,你灭我国家、杀我王兄,秦将白起坑杀我赵国四十万好儿郎,深仇大恨我岂能不报!我要把你辛苦打下的江山夺来,为我赵国报仇!” 听了赵高狠毒的话。虚弱的始皇突然变得疯狂了,他猛然从床上坐了起来,咆哮着向赵高扑了过去,森白的牙齿露在唇外显得极度可怖。赵高大吃一惊,他没料到奄奄一息的始皇竟然能爆发出这样的能量,吓的急忙后退,躲开了始皇。始皇“扑通”一声摔下了床,挣扎了数下,却再也站不起来,他声嘶力竭的冲赵高喊道:“赵高,我就是化成厉鬼也饶不了你!”话音刚落,始皇一口血喷了出来,双目越睁越圆、越睁越圆,终于一命呜呼了。 一代伟帝秦始皇,就这样死在了沙丘。秦始皇在位三十七年,卒年五十岁。他的一生,辉煌过、昏庸过,仁爱过、残暴过,曾劳苦征战,曾穷奢极欲,功过是非,就在这眼前光线消失的一刹那,印在了历史的长河中,留给后人品评。 看着始皇的尸体,赵高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始皇驾崩,留下遗诏立扶苏为君,这让赵高心中焦急万分。最后一招棋,看来已不能不用了! 始皇驾崩的当夜,赵高来到了李斯帐中。 李斯早年是个落魄书生,后来被始皇发现,一再提拔,才成就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他对始皇的感情,可以说是发自肺腑的。始皇驾崩,的确令他伤心不已。可是,他没有想到,在这样的时候,赵高竟找到了他。 “中丞大人夤夜来此,必有要事。”李斯询问赵高,心里也在猜测着他的来意。 赵高亦不拐弯抹角,开门见山说:“我欲改始皇遗诏,立公子胡亥为君,特来与公商议!” 李斯大惊:“此乃大逆之言!若被人知道,必被车裂!” 赵高看着惊慌的李斯,冷笑道:“丞相你倒是忠心为国,只怕也难逃车裂之刑!” 李斯脸上变色,问:“这是为何?” 赵高冷笑一声,说:“大人,凭良心说,你与蒙恬相比,扶苏更信任谁?” 李斯脸色一暗:“太子自然信任蒙恬。” “不错!扶苏明而能断、刚而有为,平日里与大人不合,若为帝,早晚定会收回大人权柄,尽付与蒙恬。到那时,别说丞相,大人欲为庶民而不能!虽然如此,蒙恬仍然会视大人为眼中钉、肉中刺,必被其所害!” 李斯心里已经开始动摇,只是内心深处保留的、对始皇最后一丝的忠诚仍在负隅顽抗,他颤声说:“话虽如此,只是始皇待我不薄,怎忍心负其于身后……” “大丈夫岂可一日无权!”赵高一声暴喝,打断了李斯的话,“与其遵遗诏而身危,不如负遗诏而得权,两者随公自取!”说罢,赵高拂袖而去。 第92章 刘邦(二十六) 赵高走了,李斯却不能平静了。他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始皇、扶苏、蒙恬、胡亥……这数张脸在他脑海中来回浮现。帐外的夜本是极宁静的,只是现在却多出了人声、马鸣,使得它躁动不堪。吵杂和寂静对抗着,仿佛李斯的内心。 李斯感觉自己的头快要炸了。以前,多少军国大事他都能轻易而准确的处理,可现在,竟然这么难以抉择!他想当忠臣,他想一生都当大秦的忠臣,因为他为这个国家付出过自己的血和汗!可是,忠臣必须是臣,倘若扶苏继位,自己,还能是臣吗? 李斯狠狠的闭上了眼睛,再也不愿去想这些事,可是,又不由自主去想。赵高的话清晰地在耳边回荡着,仿佛有个人在他身边不听地劝说,内心保留的最后一丝忠诚,一点点被蚕食了…… 话说公子扶苏被始皇贬到了上郡,心里很是难受。自从天下一统以来,他越来越强烈的感觉到父皇的变化。以前那个兢兢业业、为国为民的秦王已然不在,变成了现在这个穷奢极欲的暴君。爱民如子的扶苏自然知道老百姓正在水深火热之中,他已经不止一次向始皇上书死谏,可是,换来的只有一次次的斥责。 这一日,扶苏忽然感到神魂不定、坐卧不安,却不知是何缘故,正疑神疑鬼,忽见门房进来禀告:“太子,丞相李斯前来传旨。” 扶苏大惊,对蒙恬说:“这几日,我只觉心神不宁,如今李斯传旨,只怕有大事发生。” 蒙恬安慰说:“太子不必多心,凡事总有计较,先下该当先迎接李斯。” 扶苏急忙命人摆了香案、开了中门,惴惴不安地等着李斯进来传旨。 片刻后,李斯进了内室。 他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扶苏和蒙恬,一反往日对太子的敬重,面无表情的开始传旨:“太子扶苏接旨:三十七年七月十三日,始皇帝诏曰:三代以孝治天下而敦大本,父以此立伦,子以此尽职,违此则悖理逆常,非道也。乃子扶苏,不能仰承体命、辟地立功,乃敢诽谤吾皇,大肆狂逆,父子之情似若可矜,而祖宗之法则不可教也。已诏立胡亥为太子,废尔为庶人,赐药酒短刀自决。其将军蒙恬,稽兵在外,不能匡正规谏,本欲加诛,以筑城之工未完,姑留暂理。故兹诏示,尽宜知悉。” 扶苏闻诏,宛如半空里突然响起了炸雷,三魂颠倒、六魄眩晕,仰天大叫:“父皇,你怎能如此对待儿臣!”言毕,只觉得眼前一黑,昏倒在地。 蒙恬大惊,急忙施救,半晌才悠悠醒转,扶苏已是泣不成声。 李斯冷冷说:“君叫臣死,臣不能生,父要子亡,子不能活,此为人臣孝子之道也。请太子速决。” 扶苏好像不知身在何处,满脸迷茫失措。这一切究竟是怎么了?父皇怎么就要杀我呢?扶苏不明白,他无论如何也想不通。可是,扶苏是个至孝的人,便是自己不要命,也绝不敢违抗始皇之诏,当下哽咽说:“父皇之命,儿不敢不从。请赐药酒,以全吾体。” 第93章 刘邦(二十七) 李斯命人斟下毒酒递给扶苏。扶苏双目无神,颤抖着手,接过酒杯便要喝下。 蒙恬大急,急忙止住扶苏,说:“皇上使臣统兵三十万驻守边陲,又托殿下久住监军,一筑长城,二防北胡,此天下重任也!既受重任,忽又赐死,中间有诈,太子不可轻信!不如面见皇上,问个明白!” 扶苏茫然说:“父皇诏命已出,诏上玉玺、御宝俱全,岂能有诈?如若面见,一来是不遵遗诏,二来免不了又要争吵,更增不孝!”说罢,不顾蒙恬阻拦,一仰头,将毒酒一饮而尽。蒙恬还要抢夺时,为时已晚! 扶苏饮了毒酒,不一刻,只觉得腹痛如绞、肝肠寸断,慢慢软倒在地。又过片刻,七窍流血、魂归黄泉! 蒙恬看着扶苏惨死,心痛如割、怒火中烧,怒吼一声,拔剑出鞘,直指李斯,喝道:“必是你这奸贼矫诏害了太子!我便杀了你替太子复仇!” 李斯大骇,急叫道:“心腹何在?” 随行武士立刻拔出武器,一拥而上,把蒙恬团团围住。 蒙恬手持长剑不住颤抖,双目紧紧盯着李斯,直要喷出火来,咬牙切齿,却始终没有动手。李斯被他看的发毛,身上冷汗不住往外渗。 过了好大一会儿,蒙恬突然大吼一声,泪水滚滚而下,颤声说:“太子,你待末将犹如手足,如今却被奸臣所害。我本欲尽起边卒为你复仇,又恐生灵涂炭,九泉之下,你必怪我。也罢,奸臣当道、明主已逝,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这便随你而去吧!太子,你等我一等!” 说罢,横剑于颈,只一挥,一腔热血四下喷出,雄伟的身躯轰然倒地。 本来,李斯被蒙恬吓的心惊胆寒,只怕他和自己同归于尽。忽然见他横剑自刎,颈血溅了自己一身,一时间竟没反应过来。过了好久方才醒过神来。 看着扶苏和蒙恬倒在血泊里,李斯的心情极其复杂。喜悦?悔恨?自责?惭愧?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半晌,李斯长叹一声,说:“把太子和蒙将军厚葬了吧。” 扶苏、蒙恬既死,赵高复国路上的两大障碍终于被清理干净了。在他和李斯的全力扶持下,公子胡亥登上帝位,史称“秦二世”。 二世即位,一切军国大事、国家权柄尽皆交付给赵高、李斯二人。而后,赵高又用计离间胡亥和李斯,迫使李斯称病不朝。自此,大秦帝国一切权柄尽皆归于赵高。 那胡亥本来就是个无德无能之辈,在赵高教唆下,每日里荒淫无道、不理朝政,其****更甚于始皇,百姓生活更加苦不堪言。 曾经有人说过,中国的农民是世界上最善良的人,他们对幸福的要求很低,温饱足矣。 只要有口吃的,哪怕这口吃的难以下咽,他们都会忍气吞声;只要有个破屋,哪怕这个破屋仅能挡风遮雨,他们都会逆来顺受。 可是,就是这群最善良的人,当他们最最简单的要求仍得不到满足时,他们将爆发出无比巨大的能量,毁天灭地、改朝换代! 第94章 刘邦(二十八) 大泽乡位于蕲县之南。这确实是个小地方,小到行人路过都根本不会在意。 可是,这些天里,在这个小地方却聚集了不少人,他们都是被秦二世征调去戍守边关的农夫。 秦二世元年秋,东胡犯境,渔阳郡监出兵抵御,屡战不能胜,于是报入咸阳。 赵高闻之,即令征调民夫,出戍边塞。 诏令行到闾左,县丞当即征调了九百人,遣校尉两人为督,押解入渔阳戍边。 哪知道走到陈郡蕲县大泽乡时,风云突变,呼呼地下起了雨来,把大泽乡通往四方的路全部淹死了,使得这九百人寸步难行。 那雨日复一日、只是不停,一下就是半个多月。秦二世法度之严犹胜始皇,戍卒到期未至便是死罪,众人眼见无论如何不能按期到达,心里都惴惴不安。 这个夜里,大雨仍旧“哗哗”的下个不停,夜色如同浓墨一般,伸手不见五指。戍卒驻扎的营帐间,有两个身披蓑衣的人正快步穿梭着。这两人脚步都很沉重,在地面上溅起无数水花和泥污。他们来到一座营帐前,互相对望一眼,然后掀帐而入。 帐中正坐着两个人,他们面色焦急,似乎在等待着什么人。待帐门开启时,这俩人同时一惊,一屁股坐了起来,快步迎了上去。为首的那个四十来岁的中年人焦急的说:“陈屯长,你们可算来了!” 从帐外进来的那两人脱去了蓑衣扔在地上,这才露出了本来面目。 其中一人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汉子,相貌朴实,满脸风霜之色,双手满是老茧,显然是常年劳苦的人,他就是“陈屯长”陈胜。 另一人是个三十来岁的青年,满脸横肉、相貌凶狠,一看就是个好勇斗狠之徒。 “陈屯长”拍着身上的水说:“闲人太多,一时间脱不开身,因此来得迟了。吴屯长莫要见怪。”说着,他拍了拍身旁的青年说,“这位是武臣,与我相交十余年,情同骨肉。” 那“吴屯长”名叫吴广。吴广向武臣行了礼,说:“无碍的,来了便好。我这里也有一位好朋友。”说着,一指身后的人说,“这是在下的挚友邵骚,为人最是足智多谋,咱们的事,少了他可不行。” 四人互相行了礼,围在一起坐了下来。 陈胜当先说:“众位都是好朋友,有什么话可就直说了。我等被征调戍边,如今失期,到则必死,即便不死,战场之上,命也不是自己的。我等该何去何从?” 邵骚看了一眼陈胜,说:“不如各自逃命去吧,也胜过死于边塞。” 陈胜摇头说:“若是逃罪被捕,终究难免一死,以邵兄才智,不会不知。邵兄,咱们今晚商量的事情,你我都心知肚明,何必用言语来试探我。” 邵骚低头说:“兄长责备的是,是小弟多心了。” 陈胜冲邵骚点了点头,继续说:“我思想,天下苦秦久矣,事已至此,横竖都是一死,不如举义旗反秦,放手一搏!若能封疆裂土最好,如若不能,也胜过死的不明不白。” 第95章 刘邦(二十九) 吴广说:“我等无兵无将、无粮无饷,声望地位尽皆不足,恐难服众。” 陈胜说:“贤兄思虑之事,我也早已想到。我有一计,可倡导天下、聚众于麾。” 众人齐问:“计将安出?” 陈胜不慌不忙,说:“古人云:废长立幼,取乱之道也。今胡亥暗夺扶苏帝位,人神共愤。扶苏素有贤名、天下共仰,只因数次直谏,方才触怒始皇,被迁至外郡监军。今扶苏无罪被杀,知者心中怨怒,不知者或信其未死,故有传言,说他尚在人世;又有一人,乃楚将项燕,极有威名,天下人无不敬仰,无知者亦不知其生死。我等借此二人之名,号召天下志士,吾料必能从者如云。” 此言一出,吴广、邵骚二人面面相觑,愣愣的说不出话来。他们二人都没想到,原来陈胜早就把这些事情都想好了。虽然陈胜说的很有道理,可是他二人却不敢轻易应声。要知道,造反那可是掉脑袋的活,可不是说干就干的。 陈胜见这两人犹豫不决,厉声喝道:“大丈夫行事一言而决,你二人婆婆妈妈,倒像是妇人!” 吴广一咬牙说:“好,干了!陈胜,你是条好汉,在下佩服!”说罢,陈胜、吴广一起看着仍在沉默的邵骚。 邵骚低头沉思片刻,说:“在下有一事不明,陈屯长倘若能释疑,那在下就别无顾忌了。” 陈胜问:“有何疑问,先生但说不妨。” 邵骚沉声说:“若如起事,咱四人之中,该奉谁为尊?” 陈胜、吴广都是一愣,一时不知该说什么。而那武臣却是个直心肠的人,也不细想,便说:“废话!这还用问!一切都是陈大哥的主意,自然奉陈大哥为尊!” 邵骚看了他一眼,阴阳怪气的问:“哦?是吗?” 武臣大怒,喝道:“难道你不服吗!” 邵骚正要说话,吴广却止住了他,说:“贤弟,不用多说了,武臣说的对,若不是有陈大哥领着,你我安敢做此大事!再说,陈大哥见识在你我之上,久后必能成事。”说罢,吴广向着陈胜单膝跪地,说,“吴广愿竭尽全力助兄长成功!” 邵骚无奈,也只能拱手说:“既然如此,邵骚亦愿追随兄长。” 陈胜大喜,一把扶起吴广,说:“好,既蒙二位看得起,那愚便当仁不让了。他日若成大事,必与众兄共之!” 吴广说:“眼下的当务之急是如何行动。这九百人心思不齐,虽有陈兄一番说辞,只怕也难以使这班人为我所用。” 陈胜点了点头,一时也想不到好主意。这时,邵骚说:“众位,我有一计,可使得这九百戍卒心甘情愿供我等驱策。” 众人大喜,问:“兄有何良策。” 邵骚不慌不忙,说出了妙计。只需如此如此,必能 注:《史记》中说,凡所征戍边兵丁,不按时到达指定地点者,是要一律处斩的。不过,据《睡虎地秦墓竹简》来看,秦律规定:失期三日到五日,谇;六日到旬,赀一盾;过旬,赀一甲。也就是说,迟到三天到五天,斥责;六天到十天,罚一盾;超过十天,罚一甲。本书采取了《史记》中的说法。 第96章 刘邦(三十) 绵绵秋雨一直在下,丝毫没有要停下的意思。 天空阴沉沉的,时不时划过几道闪电,爆出几声巨雷。九百戍卒仍然被困在大泽乡,他们所处的那处高地,怎么看怎么像大海里的一座孤岛。 可是,就在这座“孤岛”上,这些天却接连出现怪事。 由于戍卒们在大泽乡停留时间太长,干粮都吃完了,于是,他们便向附近的渔民买鱼吃。这怪事就出在鱼肚子里。当厨子拿刀划开鱼肚子后,惊奇地发现,这鱼肚子里竟然有帛书!帛书上只有三个朱砂字:“陈胜王”! 如果说这都不算奇事,那还有更奇的呢! 每晚夜深人静之时,在戍卒们的帐篷外,除了“哗哗”雨声,还游荡着另一种声音。那个声音忽远忽近、扑朔迷离,时而尖锐、时而沉闷,来来回回只重复着六个字。 “大楚兴、陈胜王”!戍卒里有胆大的曾掀开帐子朝声音的来源地看过,可是,看过一次之后就再也不敢看了------在营帐的四周,到处飘着磷火呢! 蓝森森的,太吓人了!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鬼火? 这样的怪事一连持续了好几天,从这以后,戍卒们看陈胜的眼神都变了,就连那两个负责押送的校尉看见陈胜时,脸上也都带着明显恐惧和敬畏。 时机已然成熟了!动手吧! 这一日,陈胜冒雨站在高处,冲着龟缩在营帐里躲雨的戍卒们大声喊道:“众位兄弟,快出帐来,我陈胜有话要说!” 陈胜登高一呼,把戍卒们都从帐篷里勾了出来,他们冒着雨,黑压压的站了一片,都等着陈胜说话。 陈胜看看人来的差不多了,便大声说:“众位兄弟,我等被征戍边,如今失期,到则必死,不如去恳求二位校尉,把我们放了,脱此一难,如何?” 大家早已为了这事惴惴不安,听陈胜这么一说,登时炸开了锅,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 “是啊是啊,去求求二位校尉老爷把咱们放了吧!” “要是不这么办,那咱们可就死定了!” “哎呀,还是陈屯长想的周到。” 陈胜看着下面乱成一团,自己的话也没法说了,无奈之下,只能连连挥手,制止这些乱哄哄的人。他本以为自己这个动作根本就是徒劳无功。 可是,他完全没有想到,他的手只挥了那么一下,刚刚还乱成一团的戍卒们霎时间变得鸦雀无声,只剩下雨水打击地面的声音。一时间,情景显得有些诡异。 陈胜不习惯的清了清嗓子,说:“众位兄弟不必惊慌,我和吴屯长这便去恳求校尉大人。众位耐心稍待。” 陈胜和吴广、武臣一起来到校尉帐中,开门见山说:“二位将军,如今我等失期,若去渔阳,有死无生。恳请二位将军可怜,将这一众人等放了,脱了性命,二位阴德不浅!” 校尉本来还有些惧怕陈胜,此刻听他说出这样的话来,登时大怒,喝骂道:“胡说八道!你们是脱了性命了,我二人却要去受那酷刑!” 第97章 刘邦(三十一) 陈胜说:“那二位将军不如也同我等一起逃命吧。” 校尉骂骂咧咧道:“扯淡!让老子抛了官职跟你们一起去当江洋大盗?你放的这是什么屁?!” 陈胜、吴广本就是来找茬的,无理也要赖三分。那校尉倘若真的心软要跟戍卒们一起逃命,那事情反而不好办了。眼见校尉态度如此强硬,那可真是正中下怀,吴广当即大喝:“横竖是死,不如杀了你二人,我等便去逃命!” 那校尉也真不是孬种,一听吴广的话,立刻拔剑在手,一剑砍向吴广。吴广手一扬,抓住校尉手腕,微一使力便将他手中剑夺了过来,反手一挥,已将校尉砍死。 另一名校尉大惊失色,不及细想,转身便跑。武臣早有准备,哪容他活着出去。只见武臣右手前抓,正抓住校尉咽喉,五指一发力,将他喉头捏碎,死于非命。 陈胜见他们杀了校尉,便奔出帐去,纵声呼喊:“众位兄弟听了:恰才我等向校尉求恳,无奈他二人只是不允,我等一怒之下,已将他二人杀了!兄弟们,咱们先是失期,后又杀了官长,无论如何都是难赦之罪,现下该当如何?” 这下戍卒们又是一片混乱,有些个怕死的竟然失声痛哭起来!就在混乱不堪时,武臣大声喊道:“都别吵!陈屯长最有主意,咱们都听陈屯长的!” 戍卒们一听,登时安静了下来,九百双眼睛霎时间集中到了陈胜身上,所有人都在等他拿主意。 陈胜朗声说:“兄弟们,天下苦秦久矣,我等即犯死罪,便是逃走,亦无法于秦之天下安活!无论如何,大家都绝难活命!然而,公等皆壮士,壮士既死,便须惊天动地!众位不如随我反秦,也图个裂土封侯、功标青史!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众人本来就蠢蠢欲动,听了陈胜煽动之言,立刻群情激昂,一起呼叫:“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一时间,声震寰宇。 轰轰烈烈的秦末农民起义,就在陈胜的领导下拉开了帷幕。 陈胜大泽乡起义后,迅速率领那九百戍卒攻击最近的城市蕲县。当蕲县县令得报说有军队前来攻城时,县令吓了一跳,急忙登上城楼,一看不打紧,险些昏过去。 只见城下零零散散站着近千人,与其说是军队,倒不如说是丐帮。 他们没有方阵、没有队形,就那么自由散漫的站着;他们没有统一的军装和旗帜,根本看不出是哪只部队;他们衣衫褴褛,穿着草鞋,身上满是泥泞;他们的武器各式各样,有的拿着锄头,有的拿着铁锨,有的甚至拿着削尖了的原木,只有少数人才持有刀、剑这样的奢侈品 这,就是传说中的乌合之众! 陈胜看着近在咫尺的蕲县县城,一声令下:“攻城!” 近千农民军呐喊着冲向城边,用手里的武器狠狠的凿着城墙 蕲县,就这样被农民军攻陷了。 有了立足之地后,陈胜立刻按照原定计划,借扶苏、项燕之名发檄文于天下,求名望、召豪杰,共抗暴秦,立号“张楚”。 第98章 刘邦(三十二) 陈胜自称“将军”,封吴广为都尉、武臣为校尉、邵骚为参谋。 此时,老百姓已然被二世的****弄的无法生存,生活苦不堪言,陈胜的登高一呼,使得老百姓看到了希望,纷纷前来投靠。有符离人葛婴,勇猛无敌,听说陈胜反秦,立即率领数百人前来投奔。陈胜久闻葛婴大名,见他率众而来,大喜过望,便命他为先锋,领八百人东取铚县(今安徽省濉溪县),以立功勋。葛婴也不推辞,当下领兵出征,只一日,便攻下了铚县。陈胜喜不自胜,又命他率军攻取蕲东各地。葛婴率军,一月内连下酂(今河南永城西)、苦(今河南拓城县北)、柘、谯(指谯县。在今安徽省亳州市)四县,声势大振,秦军望风而降,百姓箪食壶浆,纷纷从楚抗秦。 陈胜得了这许多城池,便开始大肆招兵买马、铸造军器,不到半年,便啸聚十余万人,天下豪杰从者如云,四方文武志士皆来投靠,声势浩大之极。有蕲东人孔鲋,字甲,乃是圣人八世玄孙,文才妙绝天下,陈胜命为博士;陈留人吕臣,豪杰之士,用为涓人;上蔡人蔡赐,极有谋略,任为上柱国;楚故将周文,字章,虽年过六旬,仍有万夫不当之勇,深通兵法,有大将之才;魏人周市、汝阳人邓宗,皆武艺超群,任为统制;有大梁名士张耳、陈余,名声素著,亦来投奔。一时间,张楚好生兴旺。 话分两头,不说陈胜这边风生水起,且说那仍在会稽的张良。在这数月里,客居项府的张良用心研读《素书》,只觉得这本书包罗万象、博大精深,学的越多、越深,越觉得奥妙无穷。当他听说陈胜反秦后,只感到兴奋莫名,他已预知到,天下就要大乱,暴秦的末日就要来了! 这一日,项梁和项羽刚吃过早饭,正坐在客堂用茶,只见张良风风火火进来,不及坐下便说:“陈胜反秦了,陈胜在大泽乡反秦了,二位可曾知道?” 项梁不动声色说:“确有耳闻。不知先生此言何意?” 张良直接说:“陈胜登高一呼,天下豪杰争相呼应,正是趁势而起的良机,公等何不趁势而反,也能觅个列土封疆!” 项梁和项羽交换了一下眼神,却都不说话。 张良急了,说:“令尊项燕,楚之名将,素来为天下人敬重,却不幸亡于暴秦之手。公家世为楚臣,楚为秦灭,此仇岂能不报!陈胜以令尊之名反秦,公若从之,必受重用!” 项梁不温不火,微笑答道:“聚众造反乃灭九族的大罪,不敢轻忽,容我三思。” 听项梁如此说,张良感到不可思议,他看着项羽说:“贤兄不是说早晚要做出一番大事么?怎么如今竟如此说?” 项羽一脸尴尬,正要回答,却听项梁说道:“我们所说的大事并非造反,这一点先生可不能想差了了。” 张良一见项梁这副样子,心中如火焚烧,欲待再说,忽见项梁端起了茶杯,张良何等聪明,已知多说无益,长叹一声,顿足而出。 第99章 刘邦(三十三) 张良一走,项羽立即便问:“叔父,你我早已计议反秦,却为何如此应对张良?” 项梁说:“侄儿,你毕竟涉世未深、不知人心险恶。张良非我族人,其心难测,况且我家世为楚将,他家五世相韩,我反为楚、其反为韩,道不同不相为谋,何必与之计较。” 项羽听了,蓦然无言。 却说那会稽太守名叫殷通,眼见陈胜造反声势浩大,许多地方或官长随之而起,或豪杰杀官响应,会稽以西诸郡皆反,他也坐不住了,于是,找了心腹钟离昧、季布前来商议。 钟离昧和季布都是楚中豪杰,素来被殷通倚重。那钟离昧,面目英俊、文武双全;季布则信义素著、一诺千金。 殷通找来了二人,问:“我欲反秦,你们以为如何?” 钟离昧闻言微微皱眉,心中正思量着利害,季布却已说话:“暴秦无道,反之正是大势所趋,有何不可!”说罢便看着钟离昧。 钟离昧思索片刻,说:“若要反秦,也无不可,只是我等势单力薄,需罗致爪牙以为助力。” 殷通笑道:“你二人都是当世豪杰,正为我臂膀,岂有旁人能在二公之上!” 钟离昧笑道:“府尊谬赞了,我辈有甚能为?然而,楚地却有一豪杰,乃楚将项燕之后,名叫项梁。此人极有才干、声望素著;其侄项羽,勇武非凡、万夫不挡。若得此二人相助,大事必成!” 殷通大喜,说:“我亦久闻二人之名,只是不曾相识,烦公与我请来,共商大事。” 钟离昧爽快应允,心中欢喜无限,他满以为为殷通推荐了这两个人才,可助他成就大事,却没想到竟然因此害了他性命,以至追悔莫及。 翌日,钟离昧领着项梁、项籍、龙且三人来见殷通。项梁先随着钟离昧进去,留下项籍、龙且在门外等候。殷通一见项梁进来,急忙上前迎接,一阵寒暄后,双方入座,便要商量大事。钟离昧和季布就在殷通身后侍立。 殷通当先发话:“暴秦无道、天下共悖,我欲从天势而起兵反秦,久闻公乃世之豪杰,故欲请公出山,相助一臂之力。” 项梁笑道:“某一介匹夫,何能为也?府尊既欲行大事,某为公推举一人,可为助力。此人乃楚地豪杰,名曰桓楚,乃真英雄也,府尊知其名否?” 殷通点头说:“吾亦久闻桓楚之名,只是听说此人行踪诡秘,无法请来相助。” 项梁说:“桓楚与舍侄项羽交厚,世人皆不知其所踪,惟舍侄知之。府尊欲用,可使舍侄召之,共图大事。” 殷通大喜,问:“令侄何在?” 项梁回答:“舍侄亦与某同来,只是身携兵刃,怕冲撞了府尊,因此只叫他在门外等候。” 殷通笑道:“久闻令侄项羽乃当世猛者,勇士岂不携刃?只管唤他进来,我并不见怪。” 项梁诡秘一笑,当即令人唤项羽进来。 虽然殷通早有心理准备,但是一见项羽,也忍不住吃了一惊。 第100章 刘邦(三十四) 只见项羽比旁人高出一个头来,站在那里好似一尊铁塔,一杆大戟有手臂粗细,金光闪闪。殷通忍不住赞叹道:“真英雄也!闻说壮士与桓楚交厚,不如与我请来,共商大事,如何?” 项梁朝项羽使了个眼色,后者会意。只见项羽怒目圆睁、粗声暴喝道:“尔乃何人也,岂配与我共商大事!” 殷通大惊:“壮士何出此言?” 项羽喝道:“汝文不能安邦、武不能定国,无德无才、庸碌之辈,存于世间何益!”说罢,不由分说,手起一戟将殷通刺翻在地。 钟离昧、季布大惊,急忙取出兵器在手,要杀项羽为殷通报仇。项羽提戟出屋、站于天井,朝钟离昧、季布说道:“来来来,你二人并我一个,我不惧你!” 这时,闻讯赶来的府衙卫兵见项羽发蛮,立刻一声呼喊,一起杀向项羽。项羽一声冷笑,提戟往人丛中杀去。项羽的大戟抡动起来威猛无比,挡者立毙,不到片刻,卫兵死伤狼藉。项羽正杀的起性,忽听一个声音喊道:“大哥,这些卫兵你可不能一人独占啊!也留些给小弟们发发市啊!” 项羽回头一看,说话的是堂弟项声,身后还跟着项庄。这两人手持兵刃、满脸兴奋,恨不能立刻上去厮杀。项羽笑道:“好吧,那这些卫兵便都交给你们了。”说罢,项羽大戟一指季布和钟离昧,说:“你二人,上来受死吧!” 季布大怒,挺刀直取项羽,两人战在一处。钟离昧一紧手中长枪,便要上前去助战,陡然间斜刺里闪出龙且,手持双刃大斧,当头劈下。钟离昧见他来势凶猛,不敢怠慢,舞起长枪、凝神接战。 项羽、龙且、季布、钟离昧,四人分成两对儿在天井中厮杀。龙且和钟离昧,这两人都武艺高强,各自施展生平绝技,斗了个旗鼓相当;而项羽和季布的战况却又不同,季布虽然武艺卓绝,却哪里比得过项羽勇猛非常,两人战有三十余合,季布渐渐力怯、刀法散乱,败象已成。项羽看准时机,抡起大戟当头砸下,季布闪避不及,只能挺刀硬接,只听“当”的一声,季布大刀脱手飞出、远远跌落在地,而他本人也被这刚猛无铸的一击震倒在地,虎口崩裂、鲜血直流。 项羽大戟直指季布,喝道:“要死要活?” 季布虽败不惧,傲然说:“要杀便杀,何须多言!季布虽为匹夫,岂是摇尾乞命之辈!” 项羽见他凛然不惧,并非是贪生怕死之人,心中敬佩,急忙掷戟于地,上前扶起季布,说:“公乃真英雄也!世人皆言:‘宁得千金,不如得季布一诺’。愚久闻兄长之名,极是仰慕,恰才无礼,求兄长莫怪。” 季布“哼”了一声,说:“手下败将,不需如此相待。只是府尊好意请你等共商大事,尔等何故下此毒手?” 项羽说:“兄长豪杰之士,何故为那殷通卖命? 第101章 刘邦(三十五) 殷通无才庸碌之人,并非是立事之主,随之又有何益?不如杀之自立,以图天下!兄长高见,望请三思!” 季布见项羽如此英雄,又待自己恩义,况且言之有理,心中已然动摇,无奈之下,只得长叹一声拜服于地。项羽大喜过望,急忙扶起季布。 季布站起身来,朝龙且、钟离昧叫道:“二位且住!” 龙且二人闻言退开,却各自横起兵刃,死盯着对方。季布上前拉着钟离昧说:“兄弟,项氏世为楚将,名声素著,项氏一门又尽皆豪杰,真乃立事之主。你我二人追随殷通,确无出头之日,不如便随了项氏,如何?” 钟离昧看了看季布,又看了看项羽,沉吟不语。过了好半天,终于长叹一声掷枪于地。 秦二世元年九月,项梁率项籍、龙且杀了太守殷通,收降了季布、钟离昧,于会稽起兵,招贤纳士、征兵买马,不旬日已征得江东子弟八千人。 却说张良听说项梁杀殷通起兵后,心中大惊,暗想:“前日我与其论说反秦,他只以言语搪塞,想不到竟暗中动作,此是未深信我之故。项梁此人,非族人不能用,非心腹不能信,难以成事,随之无益,我当另投别处,以待天时。”当即,张良收拾行装,连夜走出会稽。 项羽听说张良已经离去,惋惜不已,急忙去告诉项梁,想要追张良回来,哪知项梁却说:“张良虽有大志,却无甚能为。岂不见其奔走数年而一事无成乎?追之无益、留之无用,随他去吧。” 项羽默然无语。 项梁又说:“你与桓楚交厚,不如去寻他回来,助我一臂之力。得一桓楚,胜张良十倍矣!” 项羽当即应允,立即动身去寻找桓楚。 却说那桓楚,乃是楚地豪杰,武艺超群,因犯刑法,便逃到了泽中,聚集了一伙喽啰,上山做了强人。这一日,桓楚正在寨中闲坐,忽听小喽啰来报,说山下一条大汉,自称项羽,来见大王。桓楚一听项羽之名,喜出望外,急忙领着一众喽啰下山迎接。 山脚下,项羽远远看见桓楚,高兴不已,高声叫道:“桓楚兄弟!” 桓楚看见项羽,也是欣喜不已,激动地叫道:“项羽大哥!” 两人会于山脚下,欢喜无限。 桓楚说:“大哥此来必有缘故,尚请明言,若有用小弟处,万死不辞!” 项羽说:“兄弟,咱叔父已于会稽起兵,特意命我来请贤弟出山,一同共创大业!” 项羽本以为桓楚听见这话会非常高兴,可没想到,那桓楚却面带忧色,默然不语。项羽心中不悦,说:“既然贤弟不愿随我们造反,那为兄也不勉强,告辞了。”说罢,转身便走。 桓楚大急,一把拉住项羽,说:“兄长说哪里话!小弟在此间蛰伏,就是在随时等待大哥召唤,好追随大哥立一番功业,并没有丝毫不愿之意!” 项羽问:“那贤弟为何面带忧色?” 第102章 刘邦(三十六) 桓楚一脸尴尬,诺诺的只是不说。项羽急了,喝道:“到底怎么回事?” 桓楚无奈,只得说:“大哥不要问了!请大哥先回会稽,半月之内,倘若桓楚还有命在,必然前去投奔大哥!” 项羽听桓楚语气不对,便问:“怎么回事?什么叫还有命在?” 桓楚却仍是不说。 项羽冷静了一下,料之其中必有重大缘故,便说:“桓楚,你我二人,交情如何?” 桓楚一愣,说:“咱二人自幼相交,肝胆相照、生死与共!” 项羽一拍大腿说:“照啊!既然如此,那贤弟还有什么话不能同我讲!” 桓楚看了一眼热切的项羽,心中感动,一咬牙,说:“好,那我就告诉兄长!此事说来,令小弟实在丢脸。在我这山下二十余里处有处庄子,名唤虞家庄,庄内的虞太公生有一女,国色天香,艳名动于四方。一日,小弟打粮途经虞家庄,正巧碰见了这虞姬,小弟见她果然美貌,便想夺上山来。不想却惹毛了虞姬的哥哥子期,我二人便斗了起来。我因见那虞子期面如妇人,便不将他放在眼里,不想他竟武艺超群,小弟一时不慎,反被他伤了。小弟心中不服,便和他定了约会,一决生死。如今约会之期已近,便在三日之后。” 项羽问道:“那虞子期的本领在你之上?” 桓楚“哼”了一声,说:“那倒未必。若不是我轻敌,他安能伤我!只是这人当真有些手段,小弟并无胜他的把握。” 项羽点了点头,心中已有计较,便说:“好,那我就在你这里呆上三日。等三日后你和那虞子期分了高下,咱们再做计较。” 桓楚脸色一变,说:“兄长好意,桓楚尽知。以兄长本领,虞子期自然不是对手。只是,这事是我跟虞子期的,大哥若要为我出头,纵然胜了,小弟亦无颜面存于世间,请兄长不必费心了。” 项羽笑道:“贤弟多虑了。你二人拼斗时,我只在旁边观看,绝不插手。只是,倘若贤弟有性命之忧,那为兄的可不能袖手旁观。我只保你不死,却绝不理会你的胜负。如何?” 桓楚心中感动,说:“好,那就有劳大哥了。” 闲话少说。到了第三天约定的日子,一大早,桓楚、项羽饱餐一顿,点了二百个喽啰,披挂上马,浩浩荡荡奔虞家庄而去。刚到了庄外打麦场上,远远看见一彪人马行来,为首一人面貌俊美,身材却很是雄壮,一身银色盔甲穿在身上显得英姿勃发,不问可知,此人正是虞子期。项羽看见虞子期这样人才,心中称赞不已。 虞子期约住庄丁,策马向前,举枪指着桓楚说:“手下败将,想不到你竟然真的来了,果然不怕死。” 桓楚“哼”了一声说:“妇人,上次若不是爷爷大意,你岂能伤我!今日咱谁生谁死还不一定呢!” 虞子期扫了一眼身旁的项羽,说:“你这狗贼,竟然还带了帮手。好,你二人齐上,我不惧你!” 第103章 刘邦(三十七) 桓楚大怒,喝道:“妇人狂妄!来来来,你我再分个高下!”说罢,舞动狼牙骨朵冲向虞子期。 虞子期一声笑,叫道:“好!正合我意!照枪吧!”当即拍马迎上。 桓楚、虞子期二人便在这空旷的打麦场上恶斗起来。那桓楚的狼牙骨朵,力大招沉,大开大阖,走的是纯刚猛的路子,每一招每一式都威风凛凛;虞子期自知力气比不过桓楚,便想在招数上胜他,当下,并不硬接桓楚兵器,只依靠精湛的马术和绝妙的枪法和桓楚游斗。 这两人一旦认真争斗,正是棋逢对手,杀的难解难分。好一场恶斗!桓楚的狼牙骨朵刚猛无铸、声势骇人,虞子期的银枪则神出鬼没、招数奇妙。这两人,一个如下山猛虎,一个似出海蛟龙。两匹马头衔尾、尾接头,八只蹄子践踏的尘土飞扬,把两人裹在一团黄雾之中。桓楚的喽啰和虞子期的庄丁看得目瞪口呆,喝彩声此起彼伏,项羽也看的目驰神炫。堪堪斗了百余合,两人旗鼓相当,谁也奈何不得谁。 项羽眼见两虎相争必有一伤,当即喊道:“二位,住手吧!别再斗了!” 可是,正两人正斗得急,哪有心思听项羽的话,即便是有心罢斗,此刻也已身不由己。项羽无奈,只得策马上前,一戟刺出,正搭在两人的兵器之上,他暴喝一声:“撒手!”说着,大戟猛的往下一压。桓楚和虞子期都觉得手臂一震,一股极大的力道从兵器上传来,丝毫抗拒不得,两人兵器同时脱手。 虞子期惊骇不已,目瞪口呆的看着项羽。要知道,凭虞子期的武艺,即便是力大如牛的桓楚也绝不可能一下子把他的兵器震得脱手。 桓楚说:“兄长,你事先说过,今日之事你并不插手的,为何还要出手?” 项羽说:“兄弟,你糊涂啊!这件事本身曲就在你!你空有一身武艺,不思拯万民于水火,反为此无耻之事与人拼命,这岂是豪杰所为?你二人势均力敌,我若不出手,必有一人丧命。你若死,也不过是罪有应得;他若亡,你于心何安?!” 这一番话,只说的桓楚默然无语,心中汗颜不已。 虞子期见项羽光明磊落,心中赞叹他是条好汉,便说:“还是这位壮士明白事理。敢问壮士高姓大名?” 项羽拱手说:“不敢,在下会稽项羽。” 虞子期一惊,说:“原来是会稽项氏子弟,难怪如此了得!” 项羽谦逊一番,又对桓楚说:“兄弟,大丈夫拿得起放得下,错便是错了,敢做便敢当,你说是也不是?” 桓楚叹了口气,说:“兄长教训的是,小弟知错了。”说着,下马朝虞子期行了一礼,说,“在下一时鲁莽,冲撞了令妹、得罪了虞兄,如今已然知错,虞兄要打要罚尽管来好了,桓楚拜领!” 虞子期急忙下马,一把扶起桓楚,说:“桓楚兄说哪里话!岂不折杀了在下!兄武艺高强、胜我十倍,你我交手百余合,在下丝毫不敢直铈其锋,心中着实佩服!” 第104章 刘邦(三十八) 桓楚笑道:“虞兄何必过谦,你我武艺在伯仲之间,轻易难分胜负。不过,上次交手时你却伤了我,看来,这手下败将之名我要永世背负了。” 这番话说的项羽和虞子期都大笑起来。 虞子期说:“二位兄长,难得咱们三人投机,不如同到寒舍一叙如何?” 项羽本就喜欢虞子期是个人才,正想和他亲近,自然是乐意的;而桓楚和虞子期斗了半天了,已然有了惺惺相惜之感,当下也毫不推辞。 三人领着庄丁和喽啰去了虞子期家。此时,虞太公和虞姬正在家中焦急的等待着虞子期,忽然看见虞子期领着桓楚和项羽一同回家,父女俩都是吃了一惊。虞太公急忙上前问:“哎呀我儿,你怎么把强盗领回家来了?” 不等虞子期说话,桓楚上前赔罪说:“老伯父受惊了,前些日是小侄的不是,今日给您赔礼了。”说着就要跪下磕头。 虞太公哪敢受他了礼啊,急忙扶住他,说:“可不敢当啊!没的折了小老儿的寿!” 一番热闹后,虞太公问起了缘由,虞子期把化敌为友的经过详细说了出来,太公听了高兴不已。 当下,虞家庄大排筵席,款待项羽、桓楚。 一向平静的虞家庄热闹了起来。庄内庄外,三、四百个喽啰和庄丁吆五喝六的畅饮着,而堂屋里,主人和客人也是一片火热。桓楚和虞子期不打不相识,此刻,两人越聊越投机,虞子期索性不顾规矩,离了主位跑到客席上,坐到了项羽和桓楚中间,三人纵情畅谈,都相见恨晚。主席上的虞太公看在眼里,不住颔首微笑。 正热闹间,忽然一个庄丁慌慌张张闯了进来,喘着粗气说:“太公,不好了,那匹恶马又出来糟蹋庄稼了!” 虞太公闻言,急忙说:“哎,这个畜生!快,快集合庄丁,把那畜生赶走!” 项羽见虞太公脸色有异,便问:“太公,这是怎么回事?” 太公见问,叹了口气说:“壮士有所不知,在我虞家庄向南五、六里处有座禹王庙,那庙里住了匹恶马。这马时常出来伤人、糟蹋谷物,很是恼人。庄中曾多次结伙去抓,哪知这畜生极是厉害,被他连伤十数人,众人都奈何它不得。” 项羽听说是匹马在作恶,心里只是不信,说:“谅一匹马而已,怎能如此厉害?在下却是不信。” 旁边的虞子期说:“兄长,我父所言不虚。小弟自恃勇武,也曾去捉那恶马,不想却被它屡次逃脱。这马凶狠如狼,快速如风,当真非同凡物!” 项羽见连虞子期都这么说,显然这马有些来历,但是他仍不相信一匹马竟会如此厉害,便说:“谅一畜生,有何能为?在下不才,愿替贵庄除此一害。” 虞子期领教过项羽本领,见他愿意出手,很是高兴,说:“若得兄长出手,必能降服这恶马!” 这时,虞太公旁边一直沉默不语的虞姬轻声说道:“项大哥,这马当真不同凡马,你务须小心。” 第105章 刘邦(三十九) 项羽不敢直视虞姬,垂首说:“多谢小姐挂怀,在下愿去捉那恶马,博小姐一笑。” 有人要去捉恶马的消息迅速在虞家庄传开了,大家都知道那马的厉害,所有人都惊讶不已,整个虞家庄几乎倾巢而出,都想看看项羽是怎么捉马的。 众人簇拥着项羽一路来到那马藏身的禹王庙前。只见那庙年久失修、破烂不堪。项羽正在观察着四周的形势,忽然间一阵劲风掠过,紧接着,一匹高头大马从庙里窜了出来。项羽一看,失声叫道:“好骏马!” 只见那匹马,身长一丈有余,足有一人多高,四肢颀长有力,浑身乌黑、并无一根杂毛,双目射出两点凶光,四蹄踏出一片黄尘,前蹄腾空、直像要踏云升空一般,威风凛凛宛如天龙下凡! 这马看见人来丝毫不怕,一声长嘶好像利刃破帛、声震苍穹,陡然间发足向人群中奔去。众人大惊,急忙后退,唯有项羽,挺身迎上。那马见有人来,张口就咬,项羽急忙闪身躲过。那马把前腿一扬,凶狠的踢向项羽,项羽脚步一错,不但轻巧躲过了攻击,还抢到了马的身侧。项羽看准时机,大吼一声,重重一拳砸在了马背上,那马直飞出三尺多远才轰然倒地,巨大的身躯震得周围的树木都摇晃了。 那马腰身一挺、翻身站了起来,双目紧紧盯着项羽,眼神中流落出无限惊恐。项羽冷笑一声,大步上前想去捉马。黑马大惊,掉头逃进了禹王庙里。项羽正要进到庙里追赶,忽见庙里一个巨大的物体正缓缓而出,项羽定睛一看,吓出了一身冷汗,原来,那东西竟然是一只巨大的青铜鼎!黑马藏身鼎后,以头触鼎壁,奋力推其而出! 项羽看那鼎时,少说也有八百多斤,他想不到一匹马竟然有这样的力量能推动它!可是,令他更想不到的还在后面。只见黑马将鼎推出庙后,突然间把头一扬,竟将鼎顶翻在地,那鼎“轰隆隆”的直朝人群中滚来!大地,也仿佛随着巨鼎的滚动摇晃了起来。 巨鼎的威压下,项羽首当其冲,他正要躲避,忽然想起身后都是庄丁和喽啰,自己若是避开了,他们如何能够幸免?项羽不及细想,把心一横,不但不避巨鼎,反而迎上前去,双掌猛然推出!只听“轰”的一声,巨鼎的来势硬生生被项羽止住了!所有人都震惊了,如此巨鼎,项羽竟然以血肉之躯挡住了!不过,更令他们震惊的仍在后面。项羽陡然间双手齐出,分别抓住了两只鼎足,虎吼一声,腰臂同时发力,竟然将巨鼎高高举过了头顶!所有人脸上除了惊骇,再也找不到别的表情了,就连那恶马也被项羽此举吓得生生退了两步! 项羽双臂缓缓下降,马步也慢慢扎下,“轰”的一声把巨鼎平稳的放在了地上,然后,一步步向黑马逼去。 黑马大惊,掉头就想跑,项羽手臂一伸已然抓住了马尾,用力一扯,黑马生生被扯退了数步,而项羽也借着这一扯之力纵身跃起,跳上了马背。 第106章 狼群 自那以后,我发现他看虞姬的眼神,多了一分品味,多了一分琢磨;而我,偶尔也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和他一起喝酒,每次都是烂醉,直到清晨才醒来,每次都看见他的大氅披在我的肩上,而他却不在。 终于有一次,他轻声的对我说:“想来我当真不爱她从未爱过” 那时我本想为虞姬义愤填膺的说上几句,可心里却想被什么堵住,丝丝缕缕,出不了声。我知道我是有些动情,每每看不见他的时候,都会有种思念在心底蔓延、噬咬。 那时,我从未想过,在后来的日子里,他会将我拥在怀中,轻抚我的长发,喟然叹道:“十七,十七我喜欢你” 而我却更加用力往他怀里蹭,撒娇似的问:“阿羽!你喜欢我什么?” “因为你是我的十七,傻傻的,唯一的十七” 那样的风月和谈笑,让我沉溺其中不可自拔。可时至今日,我却希望时光永远只停留在闲来喝酒的日子;希望从未发生过‘那件事’,没有‘那件事’,我和他也不会有相拥、相爱的契机。 因为如今方才明白,诉尽人间相思意那样的情景,其实敌不上项羽最初说的那三个字——配得上——配的上的人才有同样的高度,能站在一处,能同寝共穴——而我,即便是拥有情之所有,却什么都不能做,在虞姬唱着“大王意气尽,贱妾何聊生”,与他共赴黄泉时,只能远远的看着,苟延残喘——为他活着,比陪他去死需要更多的勇气。 彼时,项梁采纳范增之计,立楚怀王芈心,号令天下诸侯,刘项大军亦于此结盟,定陶之战迫在眉睫。 那时他虽以名震天下,但却只是一名副将,遇见如此建功立业的机会颇为欢喜,那会子是他笑容最多,也是笑得最为纯粹的时候,我想他的天命便是平定这乱世。 那一晚,我与他又是一番对饮,一番闲话,就在跌跌撞撞想回屋歇下时,忽闻他在身后轻声叹了一句:“十七,为什么遇见你!?” 我怔了许久,心底某一个被隐藏许久的地方轰然被敲开,千丝万缕的思绪汹涌而来,转头想问个究竟,然而面对我的却是他策马离开的背影。 我极不甘他就这么扔下一句模棱两可的话,当下借着酒劲扫过马厩的匹匹功勋卓越的战马,比划了半天,最终只能长叹一声,撒丫子开追。 也不知跑出多远,只知道点滴星火被落在身后,暗夜里没有光,没有灯光,没有月光,没有星光,看不清这夜里的一草一木,偏着头一声一声唤着:“项羽!项羽”我承认我是极害怕的,害怕自己被抛弃在这样的黑夜里。 我的呼唤终于起到了作用,远远看见有双眸子在暗夜里散发着荧光,殷切、炙热、欲火难平的望着我,那样的眸光让我想躲,可是却迈不动腿,当然即使迈得动,也不敢,那是双狼王的眼睛,身后还跟着群狼。 狼群来愈来愈近,我能感受到它们对食物的渴望,本以为这个乱世能成就我的爱情,岂料我的宿命却是暖了这群畜生的空腹。 第107章 与子偕老 我闭目等着被撕碎,然耳畔响起的却是狼群发出的哀嚎。睁眼,看见项羽如天神一般赤手空拳与狼群搏斗,不想说那个场面多么的血腥与壮烈,我只想说这一世有这样一个男人用他的命换我的命此生足矣。 当踏雪乌骓引来救兵时,他已经是伤痕累累,鲜血满身,狼群看着越来越近火光,咬牙切齿的呼啸而去,我跌跌撞撞扑在他身上,鼻涕眼泪蹭了满身满脸。 “十七!你现在的样子真丑”他用尽力气断断续续挤出这一句。 我却是哭得愈发汹涌,哽咽着说:“项羽,项羽,你不能死我,我还有好多话没对你说好多,好多” 他强撑着靠在树上,握住我的手,覆盖在他胸口最深的伤痕,浅浅一笑,淡淡说着:“十七!你看这个地方有没有你!?” 万般的思绪将我湮灭,出不了声,而他继续用微弱的声音断断断续续说着:“我若就这么走了你也知道知道这个地方有你了” 我兢兢业业的点头,捂住他的嘴,不让他再往下说,那时我以为只要他伤势好了,便能与之携手望江南。 可当他当真好了,我却高兴不起来——他没有走,留给我的依旧只是他和虞姬的举案齐眉而我只能当做一枕黄梁,梦醒方知万事空。 记得有一次,虞姬依在他的怀里怒嗔着说:“你怎么这般不小心,万一有个差池如何向三军将士交代。” 而他却是只手绕着她得青丝,安抚着对她说:“天下未定,你未为后,项羽万不敢死。” 看着他们这般享受着我从未拥有过的温存,心里愈发堵得慌,趁夜晚摸进了他的军帐,像个委屈的小媳妇想讨个说法。 那晚的话,我大都记得不真切,独独那几句,这一世都在我心底留下印记,他对我说:“我项羽一诺千金,曾许她一生一世,若是负她就是背信弃义。” “那我呢?” “十七!别要我给不起的!”他叹了一声,接着道:“倘若年轻一代的王侯子侄中有出类拔萃的,我将亲自凑请楚怀王为你配婚总不委屈了你。” 他离开时是衣袖翩跹后的一地落寂,而我留下只有一片再不能言的相思。 自那以后我与项羽之间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不曾再在一起喝酒,相遇时也尽量避开。现在算来,与韩信厮混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 那时他只是个火头军,连执戟郎中都不是,初见时他正满头大汗的将锅铲轮得跟写字似的,白净的脸上净是一派书生意气,尚记得那段时日我总是对着他唉声叹气,生怕哪天一个不小心他被山里的狐狸精勾搭了去,成就不了半壁江山。 他觉着我的性子颇合他的口味,也就认了我这个妹子,放任我在他的伙房混作非为、混吃混喝。然而真正奠定下我两深厚友情,却是件差点连累三军,说来委实哭笑不得的事。 有一晚我两摸黑下河捕鱼,结果第二日那厮便受了风寒倒在床上,现在想来书生就是书生,就算能成战神的书生,还是百无一用。 看着他那弱柳迎风不堪一击的模样,只得拍着胸膛向他保证在他病好之前,肯定让三军吃饱喝好。 当然最终的结果是我抱着锅铲眼睁睁看着从灶台窜出的火,连绵烧了数十个军帐。 将士咒骂着将我扔在项羽眼前,看见他的刹那,我将一路上打好的腹稿忘得一干二净,只怔怔的看着他希望他能说些什么。 他却只淡淡的扫了一眼,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对我说,而是转向韩信,不愠不晌地说了一句:“擅离职守,本应军法处置,念在初犯,军杖八十。” 韩信满腹的委屈也不敢解释,而我看着项羽那没有温度的脸,心底猛地一痛,负气似得说了一句:“此事因为我而起,我甘愿待他受罚。” 他眸光平静如一滩死水,然而双拳却是紧握,良久才吐出两个字:“当真!?” “当真!” “好!”他扫了我一眼,将眸光转向远方,平静说了一句:“既然如此,你二人一人领军杖四十。” 活了这二十余年,我是头一遭知道皮开肉绽的滋味,韩信那厮却像不痛似得,一边挨打一边不停的跟我叨叨:“妹子!果然有气概,以后有事老哥一定帮你顶着。”我却是翻着白眼,连让他闭嘴的力气的都没有。 夜深人静,我两躺在伤兵的军帐中,捂着屁股对着哭爹喊娘。忽闻帐外传来一阵‘悉嗦’地脚步声,借着月光望去,看清来者何人。对望一眼,顿时挺尸装死不敢再出声。 闭着眼睛看不见来者的面容,只知道他在身边一声一声微弱的叹息,充满了心疼和怜惜,他走后我看见身旁有一瓶上好的伤药。 韩信见状恬不知耻的抢了过去,丝毫不矫情往屁股上摸,嘴里还玩味的说着:“妹子!你果然是会勾搭” 我叹了一声,望向远方,像似对韩信,又像似自言自语的说着:“瞧瞧!他果然还是心疼的。” 话音刚落,韩信却是停下手中的动作,一本正经的说着:“妹子!你莫非是动了真情!?项羽只怕是你要不起” 我苦笑,他那样的英雄本就是我配不上的,可是这颗心既然已经错付了,大不了就这样纠缠一世。 那晚最后对韩信说的话是:“要不起,就守着” 我、项羽、刘邦三人就是命里注定的魔障,只要少一人都会是另一番景象。可惜命中定下的怎么都躲不掉. 秦二世二年,义军平定陶,三军皆赏。 我与韩信在这样的日子总是不消停的,马不停蹄的四处搜罗着好吃好喝的。 这晚正空着两手,打算回去梦周公时,忽然闻到令人哈喇子流三尺的香味,这样的机会必然是不能放弃的,顺着香味一路寻去,只见一颇为壮实的汉子和一个长跟白面狐狸的公子哥对着锅狗肉,就着小米酒好不欢乐。 吞了口口水,却不敢妄动,看那二人的打扮并非楚营的将士,估摸着应是哪家诸侯的公子哥,眼下虽刚胜仗,可十八路诸侯的心思就像那茶壶里的饺子倒不出来,看不清楚。 这么多年,我自认察言观色的本事还不在话下,拍了拍韩信的肩膀,递了个眼色过去,那厮果然机敏的点了点头。 “范增先生说得当真没错。”我用那两人正好能听见的声音说着:“白虎星果然现世。” “你怎知范先生说得便是他?”韩信接着我的话打哈哈。 我装着神婆掐指算了算,指着那‘白面狐狸’说:“看见那个人没?凤目、浓眉,天生贵相确实应了范先生的八字箴言。” 那两人听见这番话,果然有了反应,那壮实汉子颇为实在走过来与我说:“我家主公请二位过去一聚。” 此话正中我两下怀,屁颠屁颠跟了过去,抓起狗肉毫不客气的开始胡吃海塞,等吃得七七八八才开始说一番天干地支,自然是自己都不懂。 那‘白面狐狸’只是听说我瞎说,许久后才问道:“敢问姑娘芳名?” “朱十七!”我边说着边往嘴里塞狗肉。 这句话倒让他怔住,琢磨了许久,才若有所思说出一句:“家母果然好生养。” 那个时代的老百姓大都没什么文化,很多人家大儿子叫老二,二儿子叫老二,依次类推我忽然想到我那远在二十一世纪的老母亲幻化成一头母猪的形象,赫然吐出口中狗肉的叉着腰,扯着脖子大喊:“你才好生养,你全家都好生养。” 那壮实汉子见我这般无礼,本想凶上几句,却被他拦住,我刚想夸赞他几句有风度,就听他道:“范增先生的箴言果然举世无双,适才告诉在下在这煮过狗肉便能引来美娇娘” “哄”地一声我的脸从脖子红耳朵根子,我承认我这人是有点2B,但却不缺心眼,真不缺。我明明白白听清楚他话里的意思是说我骗他狗肉吃。扫了他一眼,拉扯着韩信的衣角小声的嘟囔:“你瞧他从头到尾,从里到外就是头狐狸,都快成精了。” 韩信没吱声,到是那‘白面狐狸’听了个真切,爽朗的笑了两声,对身旁的汉子说:“樊哙,你看我长得可像狐狸?” 他叫那汉子樊哙,当下便知道他是何人,狠不得将舌头给吞回去,忙着赔笑打哈哈,只是那樊哙太实在,盯着他看了足足三十秒道:“果然是有些像的。” “妾身眼拙,不知道沛公在此,叨扰了沛公。”见风使舵我是懂的,我可不想他一纸诉状告去项羽那,搞不好又是顿斥责我害怕看见他失落的眼神。 “姑娘既然喜欢,就唤在下‘狐狸’吧!这般文绉绉的实在别扭。” 讨好的本事我是会的,又赔笑了一会,便拉扯着韩信打算告辞,可他却似木桩般站着,轻声问了句:“尊夫人可好?” 我一怔,果然他与我说的‘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是骗我的 自那以后,韩信总是有些闷闷的,我素来没心没肺,虽隐隐察觉些什么,却不总知如何开口。而彼时刘邦在十八路诸侯中,论军功能力都尚且不出彩,倒是闲暇日子颇多,自那晚后便称我作“好玩的丫头”,总是来寻我上树捉鸟、下河摸虾。 现在算来,那段时日与他厮混的时日倒是最多的,倘若要说他什么时候看上我,委实知晓的不真切。 只是记得有一日我上树摘果子,他在树下眯着眼睛看了许久,理直气壮说了一句:“朱十七,你这幅模样甚是可爱,我很喜欢,不如跟了我吧!?日后好吃好玩的都先紧着你。” 那话吓得我险些送树上跌了下来,牢牢抓住树干,撇着嘴嘟囔了一句:“还是算了吧!你那大老婆我是极怕的。” “稚儿虽不算十分贤惠,但也有几分容人之量,而且自有我护着,倒也不敢为难你。” 在树上居高临下的看着他,摇头唏嘘不止,他是不知道他那大老婆的心性,我虚长了他几千岁,对吕雉干出的勾当那是知晓的七七八八,然这话是不能说的,只敷衍答了一句:“我是不当小老婆的。” “你若是能待我那一子一女为己出,我倒是能寻个法子,不委屈了你。” 这话当真是让我从树上跌了下来,只是结结实实落在他怀里,想了半天未相处应答的话,在他眼里到成了娇羞,自顾自情深意长的表白道:“于我而言,情之一字,便是只得一心人,世俗上的伦理纲常、君子之风都不过是娇柔捏造的借口。” “你是要干大事的,可不能这般小家子气。”我平时自觉口齿伶俐,可每每心急时总是乱答一通。 “挚爱与功绩能两全自然最好,倘若只能则其一,还是与子偕老更重要些。” 他的话听得我心里,颇为温暖,项羽若能这般定是死而无憾了. 刘邦是聪慧之人,瞧出我心思有异,倒也未再为难,只是轻抚去我额间的落叶,淡然的说:“朱十七,你是最让我动心思的女子,就算现在不答应也没什么,我心里这个地方总为你留着,什么时候想通了,什么时候来寻我便是。” 刘邦待我之好,总是那般叫人感动——征南逐北,鱼雁难凭。每次相见总会给我带礼,有时是最珍贵的东海暖裘,有时是最普通的时下果子,礼盒上粘附一叶轻柳,于“邦”字之右,浅浅印记,新翠如花。记得诗经有云:昔我往矣,杨柳依依。 相伴时总是教我察言观色,权衡掣肘,妥协与制约。他说:“人心不似水,等闲起波澜我会的东西不多,但是我会的就都教与你。” 我想他或许会想到,我不会爱他,但却应该想不到我的背叛能是那般决绝。 韩信走时曾问:“妹子,如此对刘邦你悔不悔相较下他是你更好的归宿。” 这个疑问我不曾回答,待他们相继离开,我时常望着那条空荡荡通往汉中的栈道,看着春浅花落,感觉微雨拂面,泛起一捧湿漉漉的感伤——负之刘邦与我而言,亦是如此感伤只是不曾后悔,不曾心痛. 狐狸走了,老哥走了,我的日子越愈发的不安生,项羽得知我与刘邦一事,未发一语却是当着我的面将阿房宫付之一炬。 看着火光冲天,明明心里空空荡荡,却又像被堵得不留缝隙,想深吸一口气,张开嘴后,却是一声止不住的叹息. 第108章 黄泉碧落永不相负。” 公元前205年三月,刘邦以项羽杀害楚怀王为口实,在洛阳聚集各路诸侯联军56万,分路进攻彭城。项羽亲自率精兵3万由鲁迅速南下。那场仗义在史书上记载的颇为简单——楚军乘刘邦纵情享乐,疏于防范之机,晨时开始进攻,中午即大破联军,项羽大获全胜。 然而那场仗有多难,只有亲身经历的人的才知道——我在远处看着烽火与铁骑,看着他抵御风刀霜剑,看着他躲避明道暗枪,看着他满身伤口,满身血腥——终是长袖低垂,赠与我那把防身的匕首锒铛落地。 那时我、不知打哪来的勇气,麻利的换上士卒的衣裳,夺过战鼓,百斤的鼓槌在我手中丝毫不敢停歇,我本非擅长这些,而那一日却在鼓声中听见了韵律之跳跃,意象之翩跹,记忆之转换,我知道他在我便在. 凯旋而归,相见时就是一个拥抱,他伏在我耳边对我说:“十七!虽然隔得那样远,但是我知道那就是你。” 彼时我已经是天下人口中的妖女,人人都恨不得将我抽筋拔骨,这样的拥抱是我再不敢奢望的。泪,一时间不能停歇。 “十七!我怕死了就再不见到你” “十七!我怕你留一个在世上受苦” “十七!我怕来迟” “十七!我怕” 那一天,没有大红嫁衣,珠翠满头,我两相携坐在床榻时亦没有红烛高照,只是他紧紧的抱着我,那样的紧,就仿佛将我嵌入他得身体里,血肉交融。 那一晚,我与他如火焰燃烧,如春发与共,如天长地久。 翌日醒来,他拥着我调笑道:“还记得初次喝酒时,你那不安分的眼光,留恋在不安分的地方,现在看来如何” 我羞怯,将头埋进他得怀里,只是未待脸颊里飞出殷红,就见一人影推门而入——是虞姬。 虞姬的病来如山倒,压得她终日缱绻在床榻,也压得我喘不过气来——我知道她若出事,我与他怕是要走到尽头。 打那之后,许久未见项羽,只听闻旁人说,他日夜厮守在虞姬的床畔,饮食起居不假手他人。 再相见是深夜,暗夜里我看不清他得容颜,可偏看见他眸子里的黯然,黯然仿佛星月凋零,春光谢尽,芳华如劫灰。 我心疼的覆上他的脸,他却反握住我的手,有些尴尬的说着:“十七!寻得一古方,或许能治好虞姬的病只是,只是只是需女子心头之肉作为药引” 猛的缩回手,一把将他推开,冰冷的问道:“为什么是我的,为什么” 回答我的只有死一般的沉默,赫然我一个灵光从我脑中划过,顿时想得通透,我想哭,却哭不出来,张开嘴化作凌厉的笑声:“项羽为人重生灵,重义气。今日为佳人寻得古方,却又怕被世人所议论为红颜罔顾了他人性命,偏来寻我的你凭什么就知道我愿意,我又凭什么愿意?” “十七!不是这样的不是”他解释的声音有些急切。 而我,却不想再听。 他那样豪情铁血之人,跪倒在我面前是我始料未及的。 记得他拉着我的裙角,恳求的说着:“我不想伤你,也不忍你。只是,只是” 我不理,只是牟足了劲从他的手中将裙角拽了出来。 “十七!自打我知道我心里的人是你那一日起,我就清楚我是负她了。天下女子何其之多,能救她的并非只有你,可是负了她的只有我项羽一人罢了。我想着你若是肯,我负她的也算还清了我知道我的罪孽,本应该我自己偿还,只是,只是” “别说了!”我打断他的话,他的话听来是血腥了些,其实细细想来又何尝不是,我这条命还给她,日后她便不好再说些什么,若是他一世对她都怀揣着内疚,我只怕心里更不好过,看着他憔悴的容颜,将他拥入怀中,长叹一声说道:“我应你便是。” 他笑了,笑得如释重负,伸手摸进腰间的短剑,狠狠向胸口剜下,血流如注,却仍旧是笑着说:“十七!你若因此出事,我自是黄泉碧落永不相负。” 他那样的人将天下百姓置之不顾,是用了多大的勇气,想来也只有我知道罢了. 有他的照顾,我好的极快,也未曾再见虞姬,那几年战火虽乱,于我而言却是极静好的。他曾多番想与我成亲,给我个名分。而我却是百般退却了,在天下人眼中左不过是个妖孽,不想他因此而失了军心,而且能陪他走到最后,余愿足矣 第109章 生死两字 公元前202年,刘邦背弃鸿沟协议追击楚军,并约韩信、彭越南下会师,合力击楚。史称垓下之战。 “阿羽!你怕吗?”垓下之战前我靠在他身畔问他。 “你呢?我若输了只怕这条命都不保不住。” “不怕!左不过是黄泉碧落永不相负罢了。”我轻笑着往他怀里蹭,我是知道的结局的,只是当真从未怕过. “黄泉碧落我是舍不得的,是要你不负我,便足够了。” 我记得那时信誓旦旦说了许多,在我想来无非是生死两字,又有何惧!? 垓下一战的险峻,大家都知道,所以他命人将虞姬送回江东,不想拖着她陪我们一起经历生死。 虞姬来见我,是始料未及的,那时想着她无非是求我让她随军罢了,却不曾想她开口的第一句话是:“我来找你还债的。” 自打剜心之事后,便对她有了些许怨气,这话听着我心里愈发不舒服,强忍着发作扔出一句:“我欠了你什么?” “你可曾想那碗药我若不喝?” 说这话时她笑意盎然,我却如掉进了冬月的冰窟,那碗药她若不喝,项羽想还她的那份情也只怕是惘然,纵然她当真不在了,项羽揣着对她的那份内疚,我与他也怕不会有这几年的岁月。 我叹了一声道:“果真是我欠了你只是你又何苦” “我命如此!” 看着她眼中的倔强,忍不住感叹了一声:“想来你是爱极了他!” 许久她才答我的话,只是眼神却飘向了远方,“爱与不爱我倒是真不清楚。我与他相识于微时,那时以为能够相濡以沫便是爱了,自打你出现,我方才觉得我与他之间,至始至终都好像少了些什么。” “那你又何必随军,这次与往日不同,只怕”她的话让我怔住,急切的问道。 “我知道的!只是他若真的输了我又何以聊生!?”她此时才看了我一眼道:“我与你不同,我是虞姬,世人只知道虞姬是项羽的红颜知己,生死挚爱。他若有何不测,我活着就是个笑话,我倘若日后真寻得像你与他那般的感情,世人只会说我是背信弃义,还不如青楼迎来送往之流。更甚有哪路诸侯存心要辱他威名,第一个开刀也只会是我,届时怕是红颜祸国之罪都要安在我的头上这样的罪名我担不起” 她这般玲珑的心思,是我未曾有的,那日我允了她随军,也成就了她与他的千古绝唱。 只是乌江河畔,没有我的身影。 阿羽说,他不爱了——因我负他。 只是阿羽我希望,你不要走的那般决绝,黄泉路上缓一缓你的脚步,我还有那样多的话,没告诉你我并非有意负你. 辗转醒来以是几日之后,守候在我床边依旧是韩信,他絮絮叨叨与我说了好些话,我却是一字未答,望着窗外的亘古未变的碧空,方知什么是哀莫大于心死。 “大夫来诊过脉了。”他许久没见我说话,淡淡甩出这一句。 我一惊急忙做起身来,捂住平坦的小腹。 他见状,轻声又说了句:“孩子没事” “老哥,我” “早知道你有苦衷,没想到原来竟是如此。”他叹了口气,道:“项羽他知道吗?” 我苦笑着摇头,我愿他恨我,却不愿他永不瞑目,永存牵挂. 韩信在我面前难得正经,此番确实义正言辞的对我说:“世事无常,皆不过是求仁得仁罢了!” “求仁得仁!?”我低声喃呢了一句,接着道:“我一定要生下这个孩子。” “我帮你!”韩信叹了声道:“倘若不是我,你又何苦到如斯地步。” “你知道我是不在乎这些的。再说这也是范增那老匹夫设计的,与你无关。” “若非我当时心太急,他也不会逼你至此。” “你也是情之所致,我又不曾怨你。”我淡淡扫了他一眼。 “你知道了!?”他的表情竟是错愕。 “猜到一些,不多”我苦笑着说,聪慧如他,却不知情之一字,哪里是瞒得住的。 我看着他的模样,想起昔年鸿门宴一事,那时刘邦败走汉中,他亦是谋划着另觅闲主。当时我与他都以为他无非是个小小的执戟郎中,寻个没人注意的时候偷偷牵了匹马,跑了便是。 却哪曾想,他的心思早落入范增眼中,他与我交好之事范增更是摸得一清二楚,便对我说:“韩信有将相之才,此时竟有异心,必杀之。” 第110章 世间为王为帝者,谁不怕大权旁落 “区区小女子,不堪此任。” “聪慧之人,必是狡诈之人,此时他定起了戒心。只有你才能趁其不备。”范增那老匹夫说着话时,还不忘软硬皆施,“你待项儿之心,我知道的一清二楚,你若得手,他日我亲自为你主婚;你若失手,好日子便是到头了。” 我虽非善类,思想想后终究是放韩信走了,那时范增借天象之说断言有亡国女诞生,必乱天下之大计。于此同时又将我与刘邦在阿房宫一事传的沸沸扬扬。 汉军言,此女乃楚军细作,欲动国本,万留不得。 楚军言,此女魅惑主上,堪比前朝妲己,万留不得。 百姓言,此女勾三搭四,恬不知耻,活着就是污了世人的眼睛。 然前尘往事种种,已成云烟,我不曾后悔. “老妹!我去向刘邦求娶,先将孩子安然生下再做打算。”他将我的思绪打断。 “你若求娶,刘邦定是不痛快,他若怀了别样的心思,谁都别想好过。”我叹了一声答到,“我且先去求他,他若不肯咱们在做旁的打算。” 他沉思了半晌,点头算是默许,如是多年,只有我与他还一如既往。想起他日后的下场,我忍不住多嘴一句:“老哥!多为自己盘算。” “‘那人’想留我到哪天,我就活到哪天,为‘那人’活着,已是习惯了。” 我垂眸。 想来光阴如白驹过隙,须叟柳暗花明,月时有园。 且论不变,惟心之一人是也。 我去见刘邦时,他正坐在书房里打点着登基之事,见我前来只浅浅扫了一眼问道:“何事?” “狐狸!你可曾记得你说过,我是让你最动心思的女子,若是我哪一日想通了,便来寻你,你总等着我便是!?”我的话语听着甚是欢愉,然只有自己知道,手未离开小腹半步。 他放下手中的笔,盯着我看了半晌,不愠不晌说了句:“为了他的孩子?” 我垂眸,未发一言。 “我若不答应呢?” 他不答应,我又能怎样,充其量是陪着孩子一起死,充其量是种种盘算称作一场笑话,但是答他却答得甚是不卑不亢:“也不能怎样,无非是‘死生不复相见’罢了。” 他抄起砚台又想砸我,只是出手的时候转了个力道,落在我的脚边,咬牙切齿的说道:“朱十七!我早就说过,你活着就是个祸害。” “狐狸,他死了,让我留下这个孩子好不好?”我跪倒在他面前,仰着头望着他道:“今日我求的是‘狐狸’,只是当年与我一同玩耍的‘狐狸’。” 他望了我许久,终于轻叹了一声,道:“十七!这是我最后一次这样唤你戚姬早年救过我的命,服侍我也是尽心尽力。只是多年劳累,此番竟是一病不起;多年征战,见过她的也没几个,日后你便是认作是她吧,待你生完孩子,再迎你回去,只当是养在外面养病正室是不可能了” “狐狸” “还有一点那孩子不能姓项,来日想送去哪,你自己打算。” 我起身牵起他的手,他能为做的已然都做了,而我能做的只是生下这个孩子,情爱不再复. 公元前202年2月,刘邦统一中国,在定陶登基称帝,建立汉朝。 公元前202年5月,刘邦定都长安。封其妻吕氏为皇后,其子刘盈为太子,宠妾戚姬为戚夫人。 公元前200年,王韩信贬为淮阴侯。 公元前197年,陈豨谋反。刘邦亲自率兵前去征讨,韩信病不能随其出征。吕后与相国萧何商议,说陈豨已被杀死,诸侯群臣都前来进宫朝贺。韩信入朝进贺,吕后命人将韩信擒于在长乐宫中的钟室。 那晚得知消息,我拿着刘邦赐的通行令牌,带着宫女的太监宫女,硬生生冲了进去。 入眼偌大的钟室里只有他和吕雉。他披枷带锁、蓬头垢面的样子,让我隐隐心痛。多年马背上的磨练未让他脱去书生意气,而在这个女人面前,却是什么都不再了. 我指着眼前这个带着凤冠霞帔的女子,声嘶力竭的吼道:“他待你之心,你到底知不知?” “知又如何?不知又如何?”吕雉狭长的凤目,剜得我胸口凉飕飕的。 只是我却不得不说:“你可知他背弃楚营,是为你;昔年项羽言三分天下不反,是为你;垓下一战手握八十万重兵不反,是为你;你怎能如此待他?” “那你可知本宫的夫君是刘邦?本宫儿子的父亲是刘邦?我大汉朝的天子是刘邦?”她虽未答,话里的意思却是一清二楚。 我敛住心神,深吸一口气道:“韩信虽名为淮阴侯,但实则已被软禁多年,还望皇后念在他为我大汉开国令下的汗马功劳,放他一条生路。” “汗马功劳!?当真是笑话。”她冷哼一声,说道:“你可知他为何能立下这汗马功劳?凭他的才能,你当项羽看不透?就算项羽看不透,他身旁的范增也看不透?为何皆不用他?那是因为他并非能驾驭的良马,倘若不是知晓他待本宫的那点心思,你当皇上能安心用他?世间为王为帝者,谁不怕大权旁落?” 第111章 笑痕凝固,此情用存 “当着他的面,皇后定要说出这般无情无义的话吗?”她的话让我心寒,猛然想起韩信还在身旁,只怕他是更心寒。 这话让吕雉轻叹了一声,转眸望向韩信,淡淡说了一声:“我有我的苦衷。” “我懂!”韩信笑着答她:“稚儿!我只求你一样,放任十七活下去。” 我看着吕雉应承了他的话,他离开人世时最后对我说:“妹子!项羽那句‘不爱了’是骗你的,他只是想你好好得活下去,没有包袱爱了就舍弃不掉” 岁月至此,我已不在去想那些爱与恨,只静静地帮他拢好发冠,伏在他的耳边对他说:“老哥,我总记得我们在伙房的日子” 吕雉在一旁站了许久,终于对左右说:“淮阴侯犯上作乱,杖毙长安宫,诛九族罢了诛三族吧!” 我想她也是舍不得. 刘邦回朝,默许吕后诛杀淮阴侯一事。 公元前195年4月25日,刘邦驾崩,葬于陕西长陵,庙号为“太祖”,谥号为“高皇帝”。 他离世的前一晚,遣走了所有宫人,只留我一人侍疾,岁月葱茏,我和他都不再年轻,他吃力的拂面着我额前的发髻,道:“十七!再唤我一次狐狸。” 如是多年,他人前人后只唤我戚夫人,而我亦只唤他皇上,忽听见这些过往的名字,心底忍不住有些酸楚,只是握紧他的手,放在胸口。 “十七!我曾说过,你是最让我心动的女人,不论何时心里的地方总给你留着,只是我等了这些年,你的心却从未来寻我” “狐狸,我” 我本想说些什么,却被他捂住,只听见他断断续续的对我说:“我不曾后悔等了你这些年,只是后悔一直未曾等到你十七!许我来世可好!?” 再在面前泪如雨下不止一次,然而这是第一次真心实意为他流泪,也是最后一次,我用尽全身力气答了他一个字:“好!” 看着他在我面前安然闭上眼睛,世人都道汉高祖刘邦至死不忘国事,只有我知道他是了无遗憾,于他而言,江山天下本非心头所求,他是倔强之人,想求的未曾求到,总要将另一样握在手中,才能稍感安心。 国丧之时,所有嫔妃皆丧,惟我不敢哭,我怕他在九泉下知晓心底的秘密:“狐狸!若来世未遇到项羽,我再与你同窗共剪花灯,你可怨我?” 大殓完毕,我将刘邦嘱托我交给吕雉的信交给她,刘邦曾给我看过,上面写着:“稚儿吾妻,夫将天下之大任交付于你,只求吾妻放任十七活下去。” 他和她如是多年,看似和睦,但我知道他的心思早就不在她身上,这般恳求称其为‘吾妻'想来是这几十年的头一遭了。 只是他知晓吕雉的性子,却哪知吕雉更是知晓他的性子,那封信吕雉未曾打开,便扔进了火盆,她终归是聪明,知道看了做不得就是负了,倘若不看,就谈不上个‘负’字. 公元前195年五月,太子刘盈,继皇帝位,时称汉惠帝,尊其母吕氏为皇太后,号令皆出太后。 公元前194年十二月,吕太后趁刘盈出外打猎,戚夫人之子赵王如意单独在寝宫时,将其毒死。谥为隐王。 如意一死,吕雉下一个要动手便是我,她来那日我穿戴整齐在寝宫里等她,我的下场我自是早就知道,且这一生心中所求之事,已是了得七七八八,只有些磋砣的问她:“你明知如意非我亲子,又何必非要杀了他。” “世人只知如意乃戚夫人之子,只知高祖喜爱幼子,只知高祖欲废长立幼。”她扫了我一眼又道:“你当本宫不知,高祖欲立如意,不过是想你日后有个依靠。可哀家为了如今的皇上,已经亲手了结了淮阴侯,又怎么会放任他人在榻边酣睡!?” 我本已是看得通透,可她提起韩信,心中仍是郁结难舒,忍不住吼道:“老哥之事,就是你一己私欲,说得那样道貌岸然,便是污了世人的耳朵。” 多年的察言观色,早养得她一副看似得好脾气,只轻“哼”了一声道:“哀家‘一己私欲’?难道这么多年你所行之事就不是一己私欲,在旁人眼里,只怕你比哀家更下作。” 她的话让我哑然,其实我也未干过什么正大光明之事,与她无非是五十步笑百步。 “今日哀家让你死个明白,你想知道的哀家一桩桩一件件告诉你。”她扫了我一眼又道:“哀家恨你,是因为你辜负了哀家两个最为钦佩男人之爱,昔年哀家在楚国为人质时,项羽颇为厚待,有几次相谈,也皆是为你,他曾对我说,天下之事并无定数,倘若天下有变,望哀家念在厚待之情上,宽待于你虽与项羽是两军相对,但哀家也敬重他是英雄,他那时的话却是放在了心里,至垓下时哀家也曾派了细作去找你,盼着别委屈了你可你呢?却那样麻利跑进了高祖的怀里!” 我未曾想到阿羽竟然为我盘算了那样的多,忍不住有些神伤,泪水在眼眶里不止打转。 她扫了一眼,又道:“收起你那下作的眼泪!你本为腹中子委身高祖,哀家心中是有些怨恨,却也不曾真心想为难你可是你呢?如是多年,你可曾真心待他过一日,自你来了,我便不曾见他真心笑过一次。哀家为他诛功臣,替他担上千古骂名,无非是想他欢快一些,可到头来,他临死念着的都只有你死前的最后一程都不叫哀家相送,与他几十年夫妻,了解极了他的心性,他是恨透我霸着正室的位置,未曾许你皇后位,是他唯一的遗憾。” “这本账怕是算不清了,今日成王败寇,我无怨言。只问你一句,韩信之事你悔不悔?”她说的愈多,我想得愈发明白,都不过是情之所累。 “昔年你出卖高祖,可曾后悔?”她未答,只甩出这么一句。 我却是笑了,原来竟是如此。我与她都不曾悔. “你与哀家都是相同的人,倘若今日你赢,哀家做的事,你一样都不会落下。”她深吸一口气,挑眉望向远方,道:“哀家听闻你曾对高祖立誓一事,今日就叫了你应了那‘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誓言也算是答应韩信,放任你活下去” 公元前194年,吕氏下令剪去戚氏的一头飘逸青丝,并且将其的手脚砍断,用两只月牙形的钳子夹出了戚姬的眼球,用香烛熏聋了她的耳朵,灌哑酒,关在厕所里,起名为“人彘”。 如今我这般猪狗不如的活着,却未觉得苦,曾受韩信照拂,我的孩子一出事便送出关外,在无人知道的地方,健康安乐的活着。 现在想来,世间种种皆不过韩信那句“求仁得仁”。 恍惚我似看见白袍将军站在树下,胸口纹绣的是山中之王,乳虎啸谷,百兽惶惶,仍是少年时的样子,在树下轻笑,灿然,我终于听清他要说的话,他说:“十七!我原谅你!” 如春雁回彩云归,如细雨过桂花开。 我说:“阿羽!等我吧!” 最后,笑痕凝固,此情用存。 第112章 关于新书 新书过几天会发布出来,暂定名《穿越乱世不为后:阿房传奇》,欢迎点击~~~~ 公元前221年、秦王政统一六国。 蒙氏一族深受器重,勇猛威武的大将军蒙恬,刚正不阿的廷尉蒙毅,而她,身为忠良之后,面对两位太过优秀的哥哥,骄傲,狂妄但却精通曲乐,她为自己的家族而自豪,除了哥哥,她蔑视一切。 “天下——归——秦——矣!” 他! 筑长城,修阿房,造陵墓。焚书坑儒,行酷法苛政,役使天下臣民如役狗,有人称其为天下第一暴君。 他! 横扫六国,一统天下。废分封,置郡县,统一度量衡和钱币,使书同文、车同轨,立法创制,历两千年而不衰,功莫大焉。 他越发英俊了。此时的我,已经不能用“漂亮”来形容这个男孩子了。一身黑衣,身姿挺拔,微扬的上颌,尽显威严,棱角分明的脸上,丹凤眼精光爆射,还是那样的邪魅。不同于邯郸城时,现如今是一种霸道张扬的邪魅。冠冕上垂下的流苏,遮住他苍白的脸色,明明灭灭,看不清表情,更衬得帝王的神秘和威严。 他是属于那里的,属于那个高高在上的位置的,属于那个群雄逐鹿的年代的。而最终问鼎天下的,必定是眼前的这个冷傲而邪魅的男子! 他朝我跪着的方向望来,他感受到我的目光,我看到了他的笑容…… 新书过几天会发布出来,暂定名《穿越乱世不为后:阿房传奇》,欢迎点击~~~~ 公元前221年、秦王政统一六国。 蒙氏一族深受器重,勇猛威武的大将军蒙恬,刚正不阿的廷尉蒙毅,而她,身为忠良之后,面对两位太过优秀的哥哥,骄傲,狂妄但却精通曲乐,她为自己的家族而自豪,除了哥哥,她蔑视一切。 “天下——归——秦——矣!” 他! 筑长城,修阿房,造陵墓。焚书坑儒,行酷法苛政,役使天下臣民如役狗,有人称其为天下第一暴君。 他! 横扫六国,一统天下。废分封,置郡县,统一度量衡和钱币,使书同文、车同轨,立法创制,历两千年而不衰,功莫大焉。 他越发英俊了。此时的我,已经不能用“漂亮”来形容这个男孩子了。一身黑衣,身姿挺拔,微扬的上颌,尽显威严,棱角分明的脸上,丹凤眼精光爆射,还是那样的邪魅。不同于邯郸城时,现如今是一种霸道张扬的邪魅。冠冕上垂下的流苏,遮住他苍白的脸色,明明灭灭,看不清表情,更衬得帝王的神秘和威严。 他是属于那里的,属于那个高高在上的位置的,属于那个群雄逐鹿的年代的。而最终问鼎天下的,必定是眼前的这个冷傲而邪魅的男子! 他朝我跪着的方向望来,他感受到我的目光,我看到了他的笑容…… 新书过几天会发布出来,暂定名《穿越乱世不为后:阿房传奇》,欢迎点击~~~~ 公元前221年、秦王政统一六国。 蒙氏一族深受器重,勇猛威武的大将军蒙恬,刚正不阿的廷尉蒙毅,而她,身为忠良之后,面对两位太过优秀的哥哥,骄傲,狂妄但却精通曲乐,她为自己的家族而自豪,除了哥哥,她蔑视一切。 “天下——归——秦——矣!” 他! 筑长城,修阿房,造陵墓。焚书坑儒,行酷法苛政,役使天下臣民如役狗,有人称其为天下第一暴君。 他! 横扫六国,一统天下。废分封,置郡县,统一度量衡和钱币,使书同文、车同轨,立法创制,历两千年而不衰,功莫大焉。 他越发英俊了。此时的我,已经不能用“漂亮”来形容这个男孩子了。一身黑衣,身姿挺拔,微扬的上颌,尽显威严,棱角分明的脸上,丹凤眼精光爆射,还是那样的邪魅。不同于邯郸城时,现如今是一种霸道张扬的邪魅。冠冕上垂下的流苏,遮住他苍白的脸色,明明灭灭,看不清表情,更衬得帝王的神秘和威严。 他是属于那里的,属于那个高高在上的位置的,属于那个群雄逐鹿的年代的。而最终问鼎天下的,必定是眼前的这个冷傲而邪魅的男子! 他朝我跪着的方向望来,他感受到我的目光,我看到了他的笑容 第113章 刘邦(四十) 黑马大急,四蹄奔腾、来回跳跃,想要把项羽颠下马背,项羽双腿紧紧夹住马腹,双臂牢牢扣住了马颈,任恶马如何颠簸,只是不肯泄力。 黑马被项羽扼住了咽喉,只觉呼吸渐渐不通,知道今天遇上了真主,哪里还敢再撒泼,当下,老老实实站住,垂头低嘶。 项羽见降服了恶马,便翻身下来,朝众人走去。此时,他已经汗透重衣。英雄如项羽,为了降服这匹黑马,竟然累出了一身汗! 那马并不用项羽牵它,紧紧跟在主人身后,眼神中流露出无限恭谨。众人一声欢呼,一拥而上把项羽围在中间,簇拥着他欢天喜地的离去了。 虞家庄里又是一片欢天喜地,所有人都视项羽为英雄,围在他身边交口称赞,项羽不住谦逊、称谢。正热闹时,虞太公高声说:“众位,众位,且安静片刻,老朽有话说!” 众人急忙刹住了声音,静静等着虞太公说话。 虞太公面带微笑,显然心情极佳,他环视一周,目光终于落在了项羽身上,说:“众位高邻、朋友、壮士,老朽有一言,不吐不快,请众位做个凭证。老朽之女,虽说不上国色天香,却也薄有姿色。小女曾说,非天下无双英雄不肯侍奉。今日既遇壮士项羽,乃不世出之英雄,老朽有意把小女许配给他,完了老朽一桩心愿。不知项侄意下如何?” 项羽还没说话,这边虞子期兴奋的叫道:“妙啊!不是我虞子期自夸,我家妹子,虽不是大家闺秀,可也是知书达理,天下女子,能胜得过舍妹者,只怕不多!项兄和舍妹,那可不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么!” 旁边的桓楚听了虞子期的话,心中不由得一阵酸楚,默默的不说话,只是拿起酒杯深深喝了一口。 项羽看了一眼虞姬,见她容貌姣好、艳动四方,此刻,双颊通红却眼带笑意,显然对这门亲事也是十分欢喜,项羽愣了片刻,说:“这个……太公,虞兄,在下实在没有准备,也着实没有想到。在下无才无能,只怕辱没了小姐。” 虞子期不悦,说道:“项兄,说这等话,难不成是嫌舍妹貌丑,配不上你这盖世豪杰?” 项羽急忙说:“虞兄说哪里话,令妹如此人才,在下岂敢嫌弃!只是,这门亲事却须由家叔做主。” 虞太公说:“莫说令叔现在不在此处,即便在此,我想他也绝不会不同意。” 虞子期帮腔说:“不错!项兄,不是小弟说你,你如此豪杰,怎么遇见这等小事竟不能决断!莫不是有意推脱?” 项羽眼见虞太公和虞子期都是真心实意,而他心里也爱煞了虞姬,索性说道:“好,既然如此,那在下就应了这门亲事!” 虞姬听项羽答应,心中一阵欢喜,俏目偷偷看了一眼项羽,随即低下头去。桓楚看了一眼满脸春色的虞姬,又看了看英气勃发的项羽,不由得自惭形秽,长叹一声,把杯中的酒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