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穿越 一阵轻微的头痛感袭来,姜妙之有了些意识,一面睁开眼,一面又伸手揉揉头,随后便撑着床榻坐起身,却见周围之景甚是陌生,这屋子里头的摆设都古香古色的,像极了一些影视基地。 “什么鬼……” 她连忙下榻,赤足踩在地板上,回身看了一眼适才躺过的床,再转过身打量着屋中所有的家具,清一色都是低矮型的漆木家具,这是秦汉时期的家具特色,再低头看看自己的穿着,一身曲裾,也是秦汉时期的装束。 只是身上这件曲裾,总觉得很熟悉,似乎在哪儿见过…… “这是横店么……” 一回首忽见书案上摆着一只小型香炉,顿时被吸引住了目光,这便走过去拿在手里头细细的看了看,自言自语道:“哇塞,啧啧啧,这是青铜器啊,这种古物应该上交给我们博物馆才对,”凭她多年的考古精/液……啊呸,经验,这绝对是青铜器! “不行,我要先拍下来,”说着,她放下香炉,习惯性的摸了摸腰间,没摸到手机,便又转身将屋子里头都扫了一眼,依旧看不到手机的身影,便又自言自语道:“咦,手机呢?这儿怎么没工作人员。” 自她醒来,就没见着一个活的,连死的也没有。 她转身出去,出了这个小院子,又走到一个大院子,弯弯绕绕走走停停却连半只人影都没见着,她便又忍不住吐槽道:“妈蛋,这什么鬼地方,怎么连只人影都没有。” 话音方落,忽闻一阵沉声呵斥,出声满带怒意,铿锵有力,又略显浑厚,以姜妙之作为一个妹子的第六感来判断,应该是一个中年男人。 这声音挺近,她这便循着声音找过去,果然望见一大群穿着曲裾和直裾的人聚拢在,类似于祠堂的地方前。 人群中间,果然有一个略瘦削的大叔手持鞭子,正演教训人的戏码,他面前跪了三个妹子,这三个妹子,左边两个年岁在十八上下,最右边的应该已是阿姨了,年纪起码过了三十。 中间那个妹子披头散发,遍体鳞伤,那个大叔打的必定就是她了。 三个妹子跪在他跟前,最左边的唤他父亲,最右边的张开嘴却不说话,单是摇着头,中间那个痴痴呆呆的也不说话,可身边两个妹子都护着她,左边妹子一直哀求道:“父亲,求求你,不要再打妙纾了,妙纾她什么都不懂,你不要再打她了,她不是故意撞惠姨娘的……” 姜妙之站在不远处看着,说话的那个妹子,演的应该是妙纾的姐姐,而右边的那个,演的是妈妈,张嘴却不说话,像是演哑巴,而妙纾,到了这个年纪却是什么都不懂,难不成演的是个智障? 话音落下,大叔斥道:“你们两个都给我让开!如若不然,我连你们一起打!” “父亲,”妹子仍苦苦哀求,右边的阿姨亦是不停的摇头。 大叔毫不犹豫,当即扬起手里头的鞭子,重重打下去,连眼睛都不眨一下,出手至狠,姜妙之看得一脸懵逼,啧啧啧,这是来真的?这剧组够带劲的啊! 姜妙之朝他们走去,大叔扬起鞭子,正要打第二下,这时对面那一排人群中又有一个穿着白色曲裾,打扮得极像白莲花的妹子朝大叔冲去,那妹子身旁的阿姨见势不妙,连忙唤:“妙绮!” 叫妙绮的妹子头也不回,跑到大叔跟前连忙抓住大叔的手臂,微微皱着眉,楚楚可怜的看着大叔,啧啧啧,活脱脱就是一朵白莲花呀!她轻声细语道:“父亲!别打了,妙纾她真的是什么都不懂,所谓不知者不罪,父亲身为仆射,怎么能和一个心性只有几岁的孩子计较。” 大叔听言似乎有苦难言,一甩手臂,恨铁不成钢的叹了声,这便挣脱开妙绮。 妙绮这便将左边妹子扶起来,温柔的说道:“妙缘,快起来。” 妙缘站起身,哽咽道:“二姐,多亏了你。” 她们二人说话间,右边的阿姨也已扶着妙纾站起身,妙绮看见了,又关切道:“芈姨娘,怎么样,你没事吧?” 芈氏摇了摇头,望着妙绮,一脸的感激不尽。 这时姜妙之已走至一众丫鬟婆子打扮的人群后,见势头停下了,这便拨开人群挤进去,期间似乎有人狐疑的叫道“六姑娘”,她自是听到了,却并未在意,快步走至妙纾身旁,伸手去蘸了点她伤口上的血,细细捻着手指看着,微微摇着头惊叹道:“喔,啧啧啧,这是真的血呀。” “妙之!” 身后传来一声唤,姜妙之转身,只见迎面疾步走来一个身穿素色曲裾的年轻阿姨,走来二话不说将她拉着走了几步远,压低声说道:“你怎么出来了,头还疼不疼啊?”说着,抬手摸了摸她的小狗头。 姜妙之本能的躲开,一脸懵逼的看着她,道:“你……你谁呀?”她说话间微微拧着眉心,有点戒备。 阿姨皱了皱眉,道:“傻孩子,你说什么胡话,我是你娘啊。” 娘?姜妙之有点迷糊了,正当此时,大叔也唤:“妙之!” 姜妙之转身看向他,大叔斥道:“你看看你,披头散发,衣衫不整,连鞋子也不穿,还有没有一个大家闺秀的样子!” 姜妙之有点懵逼,什么情况!!! 这时素衣阿姨又略显怯懦的说道:“老爷,今日之事,我们妙之也吃了苦头……” 话音未落,又有一个身穿暗紫色曲裾,打扮极雍容的贵妇人呛道:“慎氏!这个家有你说话的份么!你也不知照照镜子,看看自己是什么身份!若论吃苦头,今日吃了苦头的还不是我妹妹?你家妙之不过就是摔了一跤,矫情个什么劲儿!” 姜妙之听言不屑,回道:“哟,这位大婶说话够呛啊!要不让你摔一跤试试?” 大婶听言一脸惊诧,伸手指着姜妙之,言道:“你!你……”一副你居然还敢顶嘴的样子。 姜妙之正要回话,慎氏却拉着她,低声道:“妙之,不可对你母亲无礼,你父亲这儿还气着呢。” 母亲?什么鬼!又是娘又是母亲的。 大叔忽然道:“妙之,今日出事的时候你也在场,所有事情你都看见了,既然都看见了,那就告诉为父,到底是谁撞了惠姨娘?” 姜妙之皱眉,这一人一句的,她还没来得及入戏呢。 大叔说完,大婶身边一个粉衣妹子突然跑过来,异常亲切的拉着姜妙之的手,极是和善的说道:“妙之妹妹,你别怕,把你今天看到的都告诉父亲,告诉他,是不是妙纾姐姐撞了惠姨娘,慌张逃走的时候又推了你,害得你一头撞到假山上。” 话音未落,大叔又沉声斥道:“妙绣!你让开!” 妙绣分明不敢违背大叔的意思,这便走开,却是一步三回首,脸上写满了担心。 这个妹子适才言语间略带威胁,而今又忧心忡忡的,以姜妙之多年来煲宫斗剧的经验来看,她必定有鬼! 敢情她还是一个目击证人,可她什么都不知道啊! 等等,什么目击证人?什么妙之妹妹?什么惠姨娘?什么撞到假山上? 这一切怎么都跟真的一样,摄像机呢?怎么没导演喊咔? 她该不是穿越了? 不可能,穿越重生什么的不应该是电视剧和小说里才会有的桥段么?现实中才不会有。 一定是她打开的方式不对。 姜妙之一头栽在地上,耳边只有慎氏一会儿唤着“妙之”,一会儿又唤着“汀奴”。 第二章 吐槽 姜妙之一脸颓废的坐在床上,捧着铜镜照着自己,镜中这张脸很熟悉,很稚嫩,分明是她初中时的样子。 她似乎真的穿越了。 穿越了……越了……了…… 真是哔了狗! 只是自己这副扮相,她总觉得很是熟悉,就同身上这件曲裾,也时时盘旋在脑海里,总之,就是莫名的熟悉。 床边的丫鬟见姜妙之心绪不宁,便小声问道:“小姐,你怎么了?” 姜妙之听到她叫她了,只是很不适应,好半天才转头看向她,却是试探的唤道:“汀奴?”她记得适才在祠堂前,慎氏曾唤到过这个名字。 “啊?”丫鬟微微一愣,讪笑道:“小姐,婢子是汀月,汀奴姐姐适才出去了。” “哦,”姜妙之似恍然大悟般不紧不慢的点着头,说道:“我知道你是汀月,其实我是想问你汀奴去哪儿了,”姜妙之内心摊摊手,没办法,为了不露馅,只能这样了。 “汀奴姐姐与婢子把小姐送回来,便又去祠堂了,慎姨娘还在那儿呢。” 姜妙之心不在焉的点了点头,又问:“今天是什么日子?” 汀月回道:“今天是七月半,鬼节。” 姜妙之听着脊背有点冒汗,怎么这么瘆得慌呢,她在现代被啤酒瓶子砸死的时候是八月十七号,农历的七月半,也是鬼节,如今穿越到这个鬼地方也是在鬼节这一天,听闻鬼节当天鬼门大开,该不是她的灵魂和这位妙之小姐的互换了? 噫,想想还真有点狗血呢…… 姜妙之顿了顿,又问:“嗯……最近有什么大事记?”她想知道如今是什么年份,可又不便直接询问,要是被这个妹子察觉出什么不对劲的,那得多尴尬呀,毕竟第一次穿越,还是有点方的。 汀月不假思索,当即笑道:“听晏姨娘说,陛下已派蒙毅大将军带人去修筑长城了,还有,蒙恬大将军抵御匈奴凯旋而归,今日正好回咸阳。” “蒙恬?”姜妙之怔住,这是秦朝?蒙氏兄弟修筑长城,算起来,如今应当是秦始皇三十年,也就是公元前217年。 “是啊,蒙恬大将军的府邸就在咱们淳于府隔壁,中间只隔一道墙,老爷与大将军一向交好,今日大将军回咸阳,老爷晚上必定要去将军府找大将军吃酒。” 姜妙之听罢思忖着,蒙恬估计年岁也不小了,想必与大叔年岁相仿,大叔晚上翻墙去找他吃酒,啧啧啧,这画面,脑补起来还真是基情四射呢~好吧,又腐了……掌嘴! 等等,汀月方才说,咱们淳于府?淳于?今日听妙绮说起,那个大叔是仆射,如今又是秦始皇三十年,大叔姓淳于,他该不是淳于越? 别呀,她要是淳于越的女儿,那可不就悲剧了! 淳于越何许人也?原是齐国博士,齐国灭亡后便在秦朝任仆射一职,乃是公子扶苏的老师,与丞相李斯亦是一对好基友,然而在日后的朝政当中与李斯意见不合,遭到了好基友的背叛,要命的一点,这个淳于越可是秦始皇“焚书坑儒”的导火线! 淳于越是注定不得善终的,照秦始皇赵政那个杀人狂魔的性子,若要杀淳于越,必定是满门抄斩哪! 唉,人生真是寂寞如雪呀…… 姜妙之倒头重重躺下,翻身面朝墙,背对着汀月,汀月误以为她又有不适,忙唤:“小姐,”毕竟自家小姐自小便体弱多病,向来都是个药罐子。 姜妙之一脸生无可恋,道:“你别叫我,我脑仁儿疼。” 听闻姜妙之头疼,汀月嗫嚅道:“都怪四小姐,莽莽撞撞的将小姐推倒。” 听闻汀月此言,姜妙之当即竖起耳朵听着,又翻了个身转向汀月,她尚不知今日见到那几个妹子到底哪个才是四小姐。 汀月说完,顿了顿,继而又道:“其实说起来,也不能全怪四小姐,是五小姐撞了惠姨娘,害得惠姨娘小产,摔得满地都是血,偏偏让四小姐看见了,四小姐心智不全,看到那样的场景,自然吓得不轻,跑走之时正巧小姐走过去,便撞上了。” 汀月说四小姐心智不全,那今日挨打的应当就是四小姐妙纾,姜妙之记得今日有人唤她“六姑娘”,如此说来,她是六小姐,今日出言威胁她的粉衣妹子叫妙绣,妙绣开口便唤她“妙之妹妹”,言语间又唤道“妙纾姐姐”,所以,妙绣是五小姐。 还有两个妹子,叫妙绮的那个扶着妙缘起来,妙缘唤她“二姐”,所以,妙绮是二小姐,而妙缘,理应就是三小姐了,那么问题来了,大小姐呢? 妈蛋!她居然理顺了!啧啧啧,果然是智商超群,姜妙之又暗自得意了一把。 撞了惠姨娘的是妙绣,哦,妙绣果然有鬼! 姜妙之文绉绉的说道:“今日之事,罪魁祸首是妙绣姐姐,只是可怜了妙纾姐姐,当了替罪羊。” “五小姐仗着自己是嫡出,一向嚣张跋扈,谁都不放在眼里,可惠姨娘可是她嫡亲的姨母,婢子实在心寒,惠姨娘有孕在身,她就那样撞上去了,害得惠姨娘小产,她竟连半点愧疚都没有,还将所有事都推到四小姐身上,好在小姐当时晕了,要不然,今日这罪名怕是要栽赃到小姐头上了,”汀月说着,一双秀眉微皱,委屈极了。 照着汀月所言,惠姨娘是妙绣的嫡亲姨母,那她便是嫡夫人的嫡亲妹妹,今日妙绣自那位大婶身边跑到她跟前,所以,出言呛了慎氏的那位大婶,便是淳于越的嫡妻大惠氏,难怪慎氏那会儿要她不可对母亲无礼,原来那位大婶是她的嫡母。 姜妙之又道:“人性本就凉薄,何况妙绣姐姐又自恃高人一等,做起事来,自然肆无忌惮。” 汀月道:“可婢子不信,今日之事,老爷果真全然不知么,恐怕只是杀鸡儆猴,做给大夫人看罢了,大夫人自恃惠子之后,嫡出的大小姐又嫁给陛下当了夫人,一直张扬得很,连老爷都不放在眼里,今日更是当着老爷的面训斥慎姨娘。” 姜妙之单是听着,未曾有任何反应,只是感叹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大惠氏为淳于越生下嫡长女,而这嫡长女又嫁给秦始皇做了夫人,她这脸上自然光彩,平日里有点张扬也是难免,可若是总欺负人,那就不能忍了。 不过说起来,这个大惠氏似乎并不讨淳于越的欢喜啊。 “可怜四小姐今日被打得遍体鳞伤,婢子在祠堂看着,都倍感揪心,她若当真有错,自当受罚,可她是无辜的!四小姐整日受委屈,往日府上的下人犯了小错,都赖在四小姐身上,老爷念在四小姐痴傻,都不计较什么,大家都喜欢欺负四小姐,就因为她心智不全,加之芈姨娘又是个哑巴,从来都忍气吞声,芈姨娘母女三人,在府上可是吃尽了苦头。” 姜妙之皱了皱眉,芈姓是楚国国姓,芈姨娘姓芈,她该不是楚国宗室之女? 汀月忿忿不平道:“说起大夫人,她是惠子之后又如何,那晏姨娘还是晏子之后呢,平日里也没有……” 话还未说完,陡然听闻屋外有人极尖酸刻薄的说道:“哟,又讲我母亲的是非了?” 汀月听言一惊,当即闭了嘴,却不想,妙绣已自屋外一脸不屑的走进来。 第三章 撕逼 适才汀月正同姜妙之讲大惠氏的是非,而今淳于妙绣忽然至此,自然令她惶恐不已。 淳于妙绣方才入内,望见汀月站在床边便快步直奔她走去,至她跟前便抬手掐住她的下巴,斥道:“贱婢!你这狗胆子倒是不小啊,连我母亲的是非都敢随便言论,该不是活腻歪了?” 汀月被她掐着下巴,一时间惶恐不已,连连摇着头,开口唤:“五小姐,婢子……”她正要求饶,这时姜妙之不紧不慢的说道:“妙绣姐姐,汀月不曾说母亲的是非,她不过是拿母亲与晏姨娘做了个比较,姐姐这般愠怒,莫不是觉得母亲的出身比不过晏姨娘?” 讲真,这惠子虽是“九流”之一的“名家”始祖,可若是拿他与晏子做比较,姜妙之作为后世之人,她当真是对晏子的了解胜过惠子。 而今日听闻汀月言语间的口气,如今的人,分明也崇尚晏子多于惠子。 她这样说,活脱脱就是在打淳于妙绣的脸哪!哈哈哈哈哈哈哈,略嗨~ 淳于妙绣在姜妙之眼里虽是个傻叉,可她到底还是有些自知之明的,果然有些难为情了,使足了气力将汀月的下巴一甩,这才收回手,却仍不甘心,道:“讲主人家的是非,就是该死!” 汀月脱离虎口,连忙朝后退了两步,离淳于妙绣远远的,低着头不敢说话。 淳于妙绣吃了哑巴亏,自然不愿善罢甘休,这便要找姜妙之的麻烦,一转头见她悠哉悠哉的侧躺在床榻上,当即训斥道:“你竟还躺着,我可是你嫡姐,你见了我,竟不知下来给我行礼,怎么连这点规矩都不懂,该不是让那个疯子撞傻了!” 姜妙之听罢自知自己如此躺着见客委实有些失礼,便坐起身,却也并未与她行礼,只道:“我既唤你一声姐姐,你便该知咱们是平辈,既是平辈,我又何须与你低声下气,”说好的宋朝以前不分嫡庶的呢,怎么在秦朝便有嫡庶之分了? 汀月站在一边,听闻姜妙之如此言语,委实惊诧,小姐的性子随慎姨娘,想以往她对府上的人,不论是夫人还是姨娘,亦不论是嫡姐还是庶姐,都一向唯命是从低声下气,而今又怎会反呛人,偏偏呛的又是五小姐这样不好开罪的。 小姐素来沉默寡言,今日这般伶牙俐齿,委实不像她了…… 姜妙之这般呛淳于妙绣,可淳于妙绣竟丝毫没有怒意,反而冷冷噗笑,道:“哟,这是长本事了?你是想拿今日的事威胁我?好将我踩在脚底下?” 姜妙之淡淡一笑,回道:“姐姐多心了,我不过是在想,能要我言听计从的,唯有长辈,在咱们淳于家,便是父亲与母亲,和几位姨娘,姐姐要我行礼,这岂不是乱了辈分?你是要我把你当作母亲看待好?还是把你当作姨娘看待好?” “你!”淳于妙绣气急败坏,跺脚羞愤道:“你胡说什么!” 姜妙之依旧很是淡定,又道:“若非如此,姐姐便是想爬到父亲头上?” “淳于妙之!你别太过分了!” 姜妙之听罢轻蔑一笑,谁让她刚才欺负她来着,她就是小气,就是记仇。 淳于妙绣顺了口气,又道:“看在你今日帮我的份儿上,我不与你计较多少,可你不要以为,就因为今日之事,从今往后我便会对你感恩戴德!我告诉你,淳于妙之,衍哥哥是我的,你甭再惦记他!” 姜妙之微微一愣,这个衍哥哥何许人也?听淳于妙绣的口气,估摸着是淳于妙之心系之人,不过此人既能叫这俩姐妹反目成仇,啧啧啧,必定是块大肥肉啊。 姜妙之纵然对此人不感冒,可淳于妙绣这样说,她自然不服,是以呛道:“妙绣姐姐言外之意,是要我把衍哥哥让给你?” 淳于妙绣冷笑出声,言道:“听你的意思,你这是吃着碗里的还想着锅里的?你都定了亲了,竟还惦记着别人,如今还未嫁过去便这样了,那若是日后嫁过去了还得了么?还不得红杏出墙,背着李家那个病秧子偷别人家的汉子!” 姜妙之怔住,定亲?李家那个病秧子?妈蛋!这到底是什么破设定!穿越剧和小说里的女猪脚穿越之后肯定是要狗血的遇到男一男二男三男四…男N+的呀!怎么到她这儿就要直接嫁人了?说好的玛丽苏狗血多角恋呢! 淳于妙绣见姜妙之不言,思忖着她必定心如死灰,便又挖苦道:“不过你也算是有福气的了,李家那位虽是个病秧子,可到底也是丞相嫡子,向来都是丞相捧在手心里长大的,你若嫁过去,必定也能享福了。” 姜妙之听言一脸懵逼,丞相嫡子?那是李斯的儿子!擦,真是越来越狗血了,李斯虽得秦始皇的宠信,可日后秦始皇驾崩,等到公子胡亥继位,赵高为独揽朝政大权,诬蔑李斯有谋逆之罪,而李斯的结局是夷灭三族,她若是成了李斯的儿媳,注定是要被腰斩于咸阳闹市的! 简直生无可恋…… 姜妙之一脸不屑,道:“他若嫌我朝三暮四,大可不必娶我,”谁稀罕嫁给他,还是个病秧子,保不齐她嫁过去还是冲喜的,古代人不就迷信这玩意儿么。 淳于妙绣依旧冷笑,“真是不知天高地厚,李家公子是什么身份,人家可是嫡出,人家的母亲是陈国宗室后裔,况且陛下早有口谕,丞相诸子尽尚秦公主,丞相诸女悉数嫁于秦公子,可那个病秧子放着公主不娶,偏偏要娶你这么个出身低贱的,你非但不知足,还整日朝三暮四。你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身份,你不过是庶出,你娘只是个下贱的……” 话音未落,屋外陡然传来一声“妙绣”打断她的话。 第四章 渣男 淳于妙绣听唤住嘴,转身朝门口看去,只见慎氏带着汀奴入内,便冷笑一声,道:“我当是谁呢,原来是慎姨娘。” 慎氏朝淳于妙绣走来,两颊始终略带笑意,姜妙之见势,这便下地,与她微微福身,故作娇俏的唤道:“娘亲。” 慎氏彼时正巧走至淳于妙绣跟前,便唤道:“五小姐。” 淳于妙绣却是不屑一顾,单是冷冷的瞧了她一眼,又轻蔑一笑。 慎氏道:“五小姐乃是大家闺秀,况且又是大夫人嫡出,平日言行,都是府上几位庶出小姐的楷模,在外人跟前,亦是体现淳于氏的教养所在,可五小姐若总这样以大欺小,岂不令淳于氏祖宗蒙羞?还望五小姐,多为淳于氏的声誉着想。” “慎姨娘是说我没教养?”她不屑的冷笑一声,道:“真是笑话,我可是嫡出,我若是没教养,那妙之不就是有娘生没娘养的野丫头了?” 慎氏从容道:“我是说,五小姐平日多给自己积点口德,总归是好的。” 慎氏一向低声下气,今日竟也会与淳于妙绣争辩,大概是淳于妙绣适才欺凌自己的女儿了,她作为娘亲,无论如何也不能再忍气吞声。 淳于妙绣适才言说姜妙之有娘生没娘养,委实是有失口德,她却不知错,噗笑道:“哟,今日慎姨娘母女两个莫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往日似狗一般跟在子姨娘后面,见着谁都低声下气的,今日竟成疯狗了?” 姜妙之听言有些不明状况,这子姨娘又是何许人也,大概是慎氏平日里与子姨娘走得近些,这淳于妙绣便捕风捉影,亦或是大惠氏与淳于妙绣母女对子姨娘素有仇怨,她们便见不得府上的姨娘与子姨娘走得过近。 慎氏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接话,毕竟平素她见着人时的确都是低声下气的,姜妙之见慎氏如今处在弱势,便呛道:“你既然唤我娘一声‘姨娘’,便该知她是长辈,长辈教训晚辈有何不可!倒是姐姐你,出言不逊侮辱长辈,到底该当何罪!父亲乃是齐国名士,一世英明,为人谦逊知礼,淳于氏亦素来以孝悌之道为世人敬佩,姐姐这般,实在有辱门风!说点难听的,姐姐果真配做淳于家的女儿么!”古代人最看重的便是忠义之士,孝悌之道,《论语》里头也曾提到过,不论如何,说话的时候带几句名人名言,总显得很高逼格,姜妙之是这样想的。 加之她适才句句铿锵,掷地有声,更叫淳于妙绣无地自容,毫无底气的说道:“那我也是嫡出,”说罢便转身欲要出去,身后丫鬟见势亦转身随她朝门外走去。 “等等!”慎氏忽然出声将她唤住。 淳于妙绣驻足,却并未回首,慎氏跟上她,问道:“李家公子今日来信,那只锦袋,想是在五小姐手里头。” 淳于妙绣满脸的不爽,朗声道:“碧池,把那病秧子的锦袋给她。” 碧池?b.i.t.c.h?还真有人取名叫碧池的?姜妙之一时没忍住笑出来,淳于妙绣以为姜妙之笑得得意,便剜了她一眼,彼时碧池已自袖中取出一只大约十厘米长的锦袋给了慎氏,主仆二人当即出去。 慎氏接过锦袋,低头看了一眼,而后便看向姜妙之,柔柔弱弱的轻唤道:“妙之。” “嗯?”姜妙之抬眸对上她的目光,却见她凝着她时,眼中尽是陌生。 姜妙之陡然有些不安,总有一种错觉,慎氏似乎已察觉出来她并非她的女儿淳于妙之。 姜妙之微微垂眸,有几分躲避她的目光,慎氏淡淡一笑,笑中透了一丝苦涩。 “李家公子的信,”慎氏示出锦袋,姜妙之这便走去接过,当即将锦袋拆开,慎氏道:“李家公子被陛下派去陇西跟随蒙毅大将军一起监造长城,你们的婚期本已定在下月初八,可如今他被派往陇西,你们若要成婚,怕是也得等到他回咸阳。” 姜妙之拆开锦袋,只见几根竹简串在一起,竹简上写道:“妙之吾妻,自吾与你相识已半年之久,自上月定下婚期,吾日日夜夜念你,恨不能即刻娶你过门,然婚期将至,陛下又命吾前往陇西监造长城,吾无心负你,然国事为重,只盼吾妻妙之,等吾三年,三年后,吾荣归之时,便是迎你过门之日。” 姜妙之望着竹简上字字句句,一时间也感动不已,真没想到,竟有一个人对淳于妙之如此情深义重,三年后,她若能代替淳于妙之嫁给此人,必定也能享福不少。 啧啧啧,想想就激动。 目光一转,见竹简上署名为“长靖”,瞬间懵逼,长靖?李长靖?擦,这人竟和前男友同名同姓! 偏偏娶的又是她,这世上怎会有这么巧的事!该不会真的是那个渣男! 等等,三年,信上说等他三年,历史上秦长城竣工之时是秦始皇三十三年,而今是秦始皇三十年,算起来的的确确就是三年,这个李长靖又怎知三年后长城必定竣工,妈蛋!该不会真的是他! 不行,她一定要弄清楚! “娘,”姜妙之抬眼看向慎氏,可话到嘴边却又说不出口,该死!也不知淳于妙之平日怎么称呼李长靖,是相公?夫君?李公子?长靖?长靖哥哥?还是……老公……妈蛋,不管了,“他何时启程?” 慎氏始终柔情似水,回道:“明日一早。” 擦!明天一早就走了,这么着急是赶着去投胎么!宝宝都来不及看他一眼!这可怎么好,总不能真的嫁给前世那个渣男呀!不行,今天晚上一定要一探究竟! 就算翻墙头,也在所不惜!对,就是这样。 第五章 夜遇 姜妙之吩咐汀月取了咸阳的地图来,当晚夜深人静之时,便起身一个人盘腿坐在书案前仔仔细细的钻研地图,毕竟初来乍到,还是个萌萌的新人,对咸阳的地形很不熟悉,若想一个人偷偷摸摸跑去丞相府,那就跟上天似的。 收好地图,站起身正准备出去之时,外人却忽然有人叩门,“小姐,还不睡么?明早还得给大夫人请安。” 是汀奴。 “睡了睡了,只是忘了吹蜡烛。” “小姐早点歇息。” “嗯,”姜妙之应付了一声,待望见门外那一点烛光离得远了,这便又轻手轻脚的走去门边,小心翼翼的推开一丝门缝,透过门缝果然见汀奴渐渐走远。 直至望不见汀奴的身影,她方才开门出去,待出了这小院子的拱门,忽闻一阵窃窃私语,似乎就在身后不远之处。 以姜妙之多年煲剧的经验来看,大半夜不睡觉跑出来侃大山,要么就是有奸情,要么就是在密谋什么惊天之事,啧啧啧,刚来第一天就要撞破一个惊天秘密,想想就激动~ 姜妙之轻手轻脚的走去灌木丛后蹲下来,只听一女人清脆好听的声音,“你何必为亡国之恨所累,宋国为齐楚魏三国所灭,可如今秦王赵政统一六国,这三国皆已灭亡,你还想怎么报亡国之仇,难道你还要取代赵政么!戴衍,听姐姐一句,放下吧。” 那唤作戴衍的似乎不愿,回道:“可我是宋国公子!我又岂能忘了亡国之恨,对别国君主俯首称臣!” 原来是宋国公子,宋国国姓子姓戴氏,春秋战国时期女称姓,男称氏,是以这位宋国公子姓戴,而他姐姐,理应姓子。 子?难道是那位子姨娘!子姨娘是宋国公主?子是宋国国姓,府上的人既然唤她子姨娘,说明她并未对众人隐瞒自己的身份。 而戴衍,该不就是淳于妙绣口中的衍哥哥? 正思忖着,鼻子陡然犯痒,分明是要打喷嚏了,姜妙之连忙捏住鼻子,谁料这喷嚏还是打了出来,只是声音颇是微弱。 “谁!”那唤作戴衍的当即呵斥一声。 姜妙之见势不妙,连忙将身子往灌木丛深处挪了挪,奈何戴衍已走近。 完了完了,该不会被杀人灭口吧,卧槽,她才穿越第一天哪,这就要死于非命了? “看不见我,看不见我……”姜妙之心中默念,她可是这部小说的女主角,自带主角光环的!除非作者脑子进水,不然她是不会轻易挂掉的。 而今戴衍就站在她面前,只是似乎并未看见她。 姜妙之微微抬头,一张脸正对着戴衍羞羞之处。 擦,好尴尬的部位……好奇怪的姿势…… 忽听闻戴衍冷笑,分明略带深意,姜妙之惶恐他莫不是发现她了?可他却又转身走开。 子氏低声问:“是什么?” 戴衍回道:“不过是只猫。” “猫?”子氏分明不信,适才那声喷嚏,哪里像是猫打出来的,他到底在庇护谁?难道是她…… “夜深了,阿姊回去歇息吧,我也该回了。” 戴衍说罢,姐弟二人不欢而散,又过了会儿,姜妙之方才出来,站在灌木丛前,抬手抚了抚胸口,长舒了一口气。 她这般悻悻,又岂知彼时戴衍正站在不远处望着她,只是一直站在暗处并未出来。 姜妙之急忙离开此地,奔着丞相府去了。 可丞相府到底就是丞相府,守卫竟这般森严,即便如今已是大半夜,府门前也有重兵把守,姜妙之远远望见,自知此路不通,便折回身走至墙角下,原本臆想潇潇洒洒纵身一跃,必能翻过去。 然而…… 好不容易爬上去,坐在墙檐上正准备跳下去,却忽见正厅前一个身着朱色直裾的少年正与一个中年大叔行礼。 看那少年背影略显孱弱,该不就是李长靖?他的身形,与渣男还真的挺像的,毕竟在一起七年,虽说分手了,可即便他化成灰,她也能一眼认出他。 此处离他们太远,姜妙之委实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 正当此时,身下陡然传来一阵声响,像是坚硬之物打在墙上发出的声音,这声音自围墙的外围传来,姜妙之回身看去,果真见地上一只拳头大的石头。 擦!到底是哪个王八崽子这么缺心眼儿!什么时候砸不好,偏偏这个时候砸,故意的吧! “什么人!”方才的响动,姜妙之听得一清二楚,府里的人自然也听到了,语罢当即有一队重兵朝她追来,她见势不妙,连忙转身跳下地逃走。 姜妙之为甩开追兵,赶紧找了一处躲起来,待亲眼望见追兵离开,自然庆幸不已,又岂知脖子上陡然一阵寒气袭来,姜妙之心里头“咯噔”一下,垂眸看去,竟见脖子上架了一把剑。 “妙之,翻墙头,可不是一个大家闺秀该做的。” 出声冰冷,声音像极了戴衍。 “你是谁!你……你是适才那个戴衍!”姜妙之方了,连忙讨饶,道:“大侠饶命,我刚才真的不是故意听你们说话的,我什么都不知道,真的,其实……其实不瞒你说,我呀,打小就是个聋子,什么都听不到,真的,骗你就是小狗,”眼下保命要紧,还管什么节操不节操的。 戴衍蒙着面,听言不禁蹙眉,听她言语间的意思,她在此之前分明不认得他! 他狐疑道:“你不是妙之!” 姜妙之趁他狐疑,旋即站起身来,右手对准他的羞羞挥去一拳,岂知他立即有所察觉,亦是当即偏过身子躲过,姜妙之趁势左手握拳,又对着他的脑袋挥去一拳。 “你……”戴衍满头小星星,这便倒下。 姜妙之长舒了一口气,低头看着戴衍,经不住冷笑一声,道:“都说了我是这部小说的女主,自带主角光环的,哪是你想杀就能杀得了的。” 说罢抬起头四下看了眼,见周遭无人,撒腿就跑。 第六章 请安 翌日清早,姜妙之坐在妆台前,汀月正为她梳妆,站在她身后,见她似乎心绪不宁,便问:“小姐有心事么?” 姜妙之被她这一声轻唤拉回思绪,索性问:“汀月,你知道戴衍么?”昨夜特意去丞相府,为的就是看李长靖,谁知李长靖没看成,反而差点让戴衍给杀了,妈蛋,宝宝不开心! 汀月狐疑,“戴衍?那不是宋公子衍么?他是子姨娘的弟弟,好些年前宋国亡国的时候他便死了,小姐怎么问起他了?” 姜妙之也狐疑,“死了?” “是啊,早就死了。” 姜妙之微微颔首,是了,自古以来亡国之君的子嗣都要被赶尽杀绝,即便公主能勉强死里逃生,皇子也注定要殉国,换到先秦时期,恐怕也不例外。 依照汀月所言,昨日见到的那个戴衍,要么就一直躲在暗处苟且偷生,要么,就改名易姓潜伏在咸阳。 如此说来,淳于妙绣口中的衍哥哥并非戴衍。 可戴衍昨夜杀她未遂,日后定还会对她下手,这可怎么好…… “小姐,小姐?”见姜妙之走神,又微微皱眉,汀月忙唤两声。 姜妙之听唤回神,应道:“嗯?” 汀月问道:“小姐适才在想什么呢?戴衍怎么了?” 姜妙之长舒了一口气,两手撑着妆台站起身,一面往门外走去,一面又道:“没事,咱们去夫人那儿请安吧,”记得昨夜汀奴说起过,早上要给大惠氏请安。 “诺,”汀月连忙跟着她一同出去。 姜妙之与慎氏所住的院子最小,叫汀园,大惠氏母女几人所住的院子最大,叫池园,还有一个挺大的院子,与池园一般大小,叫桥园,似乎是晏氏母女几个住的。 还有三个差不多大小的园子,一个叫岸园,一个叫沚园,再有一个叫洺园,大概,便是芈氏母女三人与子氏和小惠氏住的了。 这几个院子的名字,似乎都与水有关。 到了池园,进了大惠氏的屋子,便见一众打扮得花花绿绿的姨娘小姐们皆已至此,姨娘们席地而坐,小姐公子们皆站在各自娘亲的身后。 彼时淳于妙绮正给大惠氏请安,朝她福身轻声细语的唤道:“妙绮给母亲请安。” 大惠氏坐在上面,极不耐烦的挥了挥手,一句话也不说,分明不喜淳于妙绮。 见昨日淳于妙绮给淳于妙纾求情的架势,这个淳于妙绮,虽为庶女,可在家中的地位并不轻贱,换句话来说,淳于越对她必定是宠爱有加。 淳于妙绮依然面带微笑,很是温柔,直起身朝一个身着品红色曲裾的阿姨走去,站在她身后,与她一同站在那位阿姨身后的,还有一个年约二十的小哥,小哥右手边是一个身着洋红色曲裾的美貌贵妇,想来便是那位小哥的媳妇儿妫氏。 待淳于妙绮退下,姜妙之亦走过去有模有样的对着大惠氏微微福身,道:“给母亲请安。” 可大惠氏却仿若未闻,亦是对姜妙之视若无睹,转头端起矮几上的茶盅,这便悠哉悠哉的喝起茶来。 姜妙之见势不妙,暗暗翻了个白眼,妈蛋,这是聋了还是瞎了! “母亲,您慢点喝,小心呛着,”姜妙之说罢,大惠氏果然呛着了,身后站的是橘衣贵妇见势,连忙躬身给她拍拍背,道:“母亲,您没事吧。” 这大概是她的儿媳姬氏。 姜妙之无声冷笑,说呛着就呛着,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金手指?嗯,不错不错,当女主就是好。 大惠氏并未回答那贵妇,只是抬起头与姜妙之说道:“妙之,你昨日对我不敬,这笔账,我似乎还没同你算清。” 妈蛋,居然还记着,昨日一时糊涂,且又不认得她,所以呛了一句,没想到这位大婶竟抓着此事不放手! “母亲是说,我昨日唤您‘大婶’?”姜妙之撑着身子半蹲着极累,便趁着说话间直起身。 话音落下,大惠氏脸都绿了,斥道:“你……” 慎氏坐在一边,连忙低唤:“妙之!” 姜妙之转头看向她,只见她微微摇头道:“不可无礼。” 姜妙之回首,叫她一声“大婶”怎么了,她本来就是大婶啊! “母亲,昨日失礼,确是女儿不对,女儿已知错了,”好汉不吃眼前亏嘛,年轻人,谁没个低头认错的时候。 大惠氏冷哼一声,微微偏过脸不看她。 淳于妙绣站在大惠氏身后另一侧,也不忘煽风点火,道:“母亲,何止啊,女儿昨日去汀园给她送信,她还怪女儿送得迟,又说女儿有娘生没娘养呢。” 姜妙之听言微愣,慎氏亦是怔住,当即道:“五小姐这话……” 话还没说完,大惠氏便一口打断,怒道:“真是岂有此理,淳于妙之!你是咒我死了还是说我们淳于家没教养!” 姜妙之倒是不慌不忙道:“妙绣姐姐,怕是你断章取义了,我昨日不过是说咱们淳于家世世代代注重家教,女儿们亦是极有教(jiào)养,根本无需劳烦母亲教(jiāo)养,没想到这话到姐姐嘴里头就变了味儿了。” “你!”淳于妙绣自觉理亏,道:“你什么意思!你说我挑拨离间!” “这话我可没说,只怕是姐姐自己心里有鬼,”姜妙之说话间暗暗对她翻了个白眼,令淳于妙绣更是大怒,气急败坏之下便斥道:“淳于妙之!你别得意忘形!” 这时那身穿品红色曲裾的阿姨不紧不慢的说道:“挑拨离间陷害自己的妹妹,真没想到,咱们淳于家的女儿,竟还有这般没教养的。” 淳于妙绣听言不悦,却分明不敢顶嘴,只得呛道:“是是是,您教导有方,妙绮姐姐最有教养。” 晏氏看起来虽和善可亲,骨子里却一向阴险狠毒,比起大惠氏的尖酸刻薄,恐怕更甚! 大惠氏见势唯恐晏氏又要说淳于妙绣对长辈不敬,当即不慌不忙的说道:“妙绣,不可对你晏姨娘无礼。” 第七章 请柬 姜妙之还站在屋子正中央,慎氏见势连忙低唤:“妙之。” 姜妙之听唤转头看向她,慎氏暗暗对她招招手,姜妙之这便朝她走去,站在她身后。 适才听大惠氏说那位穿品红色曲裾的阿姨是晏姨娘。 慎氏右手边是芈氏,芈氏对面是晏氏,小惠氏昨日小产,今日必定还在床上躺着,如此想来,慎氏对面这位身穿藕色曲裾的,便是昨晚遇到的那位宋国亡国公主子氏了。 适才大惠氏装模作样训斥淳于妙绣,晏氏不以为意,依然笑得温柔和善,再联想适才所言,在姜妙之看来,这怕是最典型的笑面虎。 “屏善今日怎么没把子楼带来,”晏氏望着大惠氏身后的儿媳姬氏。 姬氏淡淡一笑,开口正要回话,大惠氏却抢先道:“子楼一向闹腾,我怕他过来失了礼数,到时又叫人咋舌,便让洺沚和洺池带他出去玩了,怎么,有何不妥么?”言外之意,分明暗讽晏氏适才多管闲事。 淳于子楼,想来是姬氏的儿子,淳于越与大惠氏的嫡孙。 晏氏脸上依旧带着浅浅淡淡的笑意,道:“子楼不过是个小孩子,不懂规矩也是情有可原,大姐怎么该约束的不约束,不该约束的却偏偏要约束着。” 大惠氏原想挖苦晏氏,谁知却反过头来被晏氏奚落,姜妙之这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看多了原配和小三撕逼的新闻,如今是真想亲眼看现场直播。 大惠氏听言却一笑置之,与晏氏道:“说起孩子,如今我们子楼已四岁,可弋水那肚子里头怎么一点动静也没有,我们子楼在府里头,整天只能和几个丫鬟一起玩耍,都没个同年岁的孩子衬着他。” 大惠氏这话说得,敢情二房生个孙子出来就是给她的嫡孙当陪衬的。 她说罢,又看向妫氏,故作和善的笑道:“弋水,你同元弼,可得加把劲了。” 姜妙之听言,看着晏氏身后站着的小哥,想来那便是晏氏所出之子,名为淳于元弼,元弼乃首辅之意,看得出来淳于越给他取这个名字的用意,想来,淳于越将淳于家的希望都寄托在他身上。 可他不过是庶出,又何以如此,儿子受宠,女儿亦受宠,再想想晏氏气焰嚣张,也足可见她们母子三人在淳于家的地位举足轻重。 啧啧啧,跟着二房有肉吃啊。 妫氏笑而不语,淳于元弼亦是轻蔑一笑,分明不屑理睬大惠氏。 晏氏微笑道:“弋水不急,毕竟元弼还在,他们小两口以后有的是日子。” “毕竟元弼还在”?姜妙之皱了皱眉,这话是什么意思,莫不是说大惠氏所出嫡长子已不在人世? 果然,淳于妙绣闻言气极,道:“我大哥到底是怎么死的,你们母子最清楚!” “妙绣!”大惠氏见势头不对,连忙将她唤住,奈何她已将话说出口。 “母亲!”淳于妙绣跺脚。 大惠氏底气不足,分明为白发人送黑发人伤心,只道:“又提你大哥作甚。” 淳于妙绣见大惠氏神色略显黯然,便也不再说什么,可晏氏却又道:“妙绣,不是晏姨娘说你,这东西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讲,若叫旁人听去,怕是要把元宗的死怀疑到你二哥头上了。” 元宗?可以,这名字很嫡长子! 只可惜,是个短命鬼。 淳于妙绣本想还嘴,可碍于大惠氏忌讳,只当是吃了哑巴亏,正无处泄愤,忽见芈氏身后唯独站着淳于妙缘,却不见淳于妙纾,便抬手指着芈氏,斥道:“诶!今日请安,怎么没见那个傻子!” 芈氏一向怯懦,听言自然有心解释,连忙张口咿咿呀呀,两只手又不停比划,淳于妙绣心里头正气着,便拿芈氏出气,又道:“真是晦气!” 淳于妙绮看不惯淳于妙绣欺凌芈氏,出言道:“妙绣,你何必与芈姨娘过不去。” 她说话间亦是温柔和善,却不似娘亲晏氏那般伪善。 芈氏微微低头不语,淳于妙缘道:“妙纾还在养伤,不能下地,望母亲见谅,”她说着,朝大惠氏微微福身。 淳于妙绣还气着,自然不罢休,依然咄咄逼人,“少拿这件事情当借口!” 姜妙之无声冷笑,思忖着淳于妙绣分明是心虚了。 “好了,”大惠氏一声令下,“今日就到这儿,都回去吧,”她说罢便由姬氏扶着站起身,转身进了里屋去。 众人亦是陆续离开,可淳于妙绣却仍站在屋中不动身,单是厉目望着众人走远,直至所有人都已离开,方才动身,亦转身朝里屋走去。 转身之际却有家奴在屋外匆忙唤:“五小姐!五小姐!” 淳于妙绣听唤停步,望着家奴时一脸的不耐烦,愠怒道:“什么事!” 家奴进屋,跑到她跟前,递来两张请柬,道:“适才丞相府的人送来两张请柬,说是明日在丞相府有酒席,邀请二少夫人和六姑娘过去吃酒,小奴将请柬拿来给夫人过目。” “又不是请我去吃酒,你送到池园来做什么,我母亲当真那么清闲,难为你送来两张请柬给她看?” 家奴唯唯诺诺道:“小奴不敢,小奴不敢。” “还不快滚!” “诺,”家奴连忙转身,正要出去,淳于妙绣却又将他唤住:“等等!” 家奴回身,不解的唤:“五小姐……” 淳于妙绣对他伸出手,毫不客气的说道:“请柬给我,我拿去给母亲看看,回头再打发人送去桥园和汀园,不必你多跑路了。” “诶,”家奴这便将请柬递给她,不忘谢道:“那就有劳五小姐了。” 说罢便退下。 淳于妙绣垂眸看着这两张请柬,一时暗喜不已,若是丞相夫人设宴,到时衍哥哥必定也会去。 只是没有她的请柬,她到底该替谁去,这可是个难斟酌的。 二嫂是丞相夫人妫氏的嫡亲侄女,丞相府设宴,她没有不去的道理,妙之又是丞相夫人的准儿媳,她也没有不去的道理…… 第八章 赴宴 翌日清早,淳于府门外来了一辆马车,正是丞相府派来接妫氏与淳于妙之前去赴宴的。 彼时在汀园,姜妙之早已妆办妥当,却偏偏把自己一个人关在屋子里头不出来,汀月心里头着急,推门进屋来催促,却见姜妙之正坐在书案前拿着毛颖在布帛上写字。 “小姐,你在忙什么呢,咱们还得赶去丞相府赴宴的,五小姐都出了池园了。” 汀月说罢,姜妙之已写好该写的,这便将布帛举在手中吹吹干,随后漫不经心的说道:“急什么,又不是赶着去投胎,让她等一会儿又不会死,我这儿还忙着呢。” 汀月道:“可丞相府派来的马车都到府门外了,小姐若是去得迟了,日后嫁过去,怕是免不了被说教,婢子听说,丞相家的几位儿媳妇都是公主,平日里可凶悍了。” “这倒也是,”姜妙之随口一说,仍一脸无所谓。 “小姐,”汀月见她仍不紧不慢的,自是焦急,又唤一声,姜妙之倏的站起身,道:“这就好了,皇帝不急太监急。” 姜妙之说罢,又将帛书叠好揣进锦囊里,这才跟随汀月一同出去。 到了府门外,果真见一辆青蓬顶驷马车停在外头,啧啧啧,不错啊,丞相府果然壕,前来接人都用四匹马的马车。 车夫站在马车前,又见碧池站在马车的车窗外,看来淳于妙绣已经坐在马车里了,果然不假,碧池望见她过来,便掀起窗帘,对着里面说道:“小姐,六姑娘来了。” 车夫见着姜妙之,随即作揖,唤:“六姑娘。” “嗯,”姜妙之点点头,见这马车下没有垫脚的矮凳,正寻思着如何儒雅又大家闺秀的爬上去,却见那车夫突然趴到地上,弓起身子,姜妙之微微一愣,擦,这是要她踩着他的背上去呀,这要她怎么下得去手……脚。 可是……唉,既然如此,大兄弟,对不住了! 姜妙之抬脚爬上去,进了马车里头见着淳于妙绣时当真是吓了一大跳,卧槽,哪里来的妖艳贱货,简直辣眼睛啊! 只见淳于妙绣浓妆艳抹,十五六岁的黄花大闺女竟打扮得像个五六十岁的广场舞大妈,穿金戴银全身上下光芒万丈bulingbuling,闪耀得叫她差点睁不开眼睛,她这不是去赴宴,这是要上天啊! 偏偏淳于妙绣看见姜妙之时亦是一脸的嫌弃,撇撇嘴道:“你怎么打扮成这样,叫丞相夫人看见了,还以为咱们淳于家亏待你。” 擦,她打扮成这样怎么了,化个淡妆戴点精致轻巧的首饰,简直美得不要不要的~ 姜妙之淡定的坐下,这才回道:“我向来不喜像姐姐这般浓妆艳抹。” 淳于妙绣满脸不屑,轻蔑一笑,没说什么,姜妙之便也不与她多言,毕竟,一言不合就撕逼。 到了丞相府,看守丞相府的除了几个守卫还另有一个管家模样的人,姜妙之与淳于妙绣一齐朝府门走去,汀月与碧池跟在她们二人身后,相继将手里头的请柬给了管家大叔,管家大叔看了一眼,炸嗓子喊道:“淳于府六姑娘,二少夫人妫氏到——” 这时便有一个丫鬟走来领路,姜妙之听闻管家大叔所言,自是狐疑,怎么是二少夫人妫氏,不该是五姑娘么? 她转头看向淳于妙绣,却见淳于妙绣特意昂起头趾高气扬的往前走,这才明白,哦~啧啧啧,原来是李代桃僵,出门丢人现眼来了。 丫鬟领着姜妙之与淳于妙绣到了丞相府的后院,果然见此处设了宴席,宴席几乎满座,只是仍有几个空着的,看席上坐着的这些人,清一色都是权贵公子小姐模样。 宴席主座上坐着的是一个身穿赤金色曲裾的贵妇人,同样是穿金戴银,珍珠玛瑙一样不差,怎么人家就这么有气质有韵味,可身边这位就像极了村姑呢。 那位妇人年逾半百,想来便是此回设宴的丞相夫人了。 正当此时,领路的丫鬟快步朝丞相夫人走去,走至她身侧俯身在她耳边轻语几句,姜妙之走在不远处望见了,自知那小丫鬟必定是与丞相夫人知会该来的没来,不该来的却偏偏来了。 果然不假,小丫鬟说罢直起身,丞相夫人便抬眸看向姜妙之姊妹二人,目中有几分狐疑。 这时姜妙之姊妹二人已走至园子正中央,姜妙之原本走在淳于妙绣前头一些,这会儿特意缓了步子走在她身后,二人随后停步,淳于妙绣对着丞相夫人福身道:“妙绣见过妫夫人,”姜妙之见势也福身道:“妙之给夫人请安。” 丞相夫人客气的温婉一笑,这便问道:“五姑娘,这请柬上清清楚楚写的是请二少夫人前来赴宴,不知她何故没有至此?”都是官家千金,况且淳于越与丞相一向交好,既是淳于越的女儿,她便也不好直接问她何故不请自来。 她虽没有明言,可这话里有话,众人也大多能听出来,姜妙之微微扯动唇角,她倒要看看,她到底怎么圆事。 淳于妙绣倒是不慌不忙,很是淡定,回道:“二嫂身子抱恙,不便来此,便将请柬交于我,托我替她至此赴宴。” 丞相夫人脸上仍带着笑,可她分明记得淳于家二公子元弼还有一个同母的妹妹唤作妙绮,若是弋水身子抱恙不得至此,她嘱托之人也必定是妙绮才对。 “哦,原来如此,”丞相夫人微微颔首,随即指着右手边一列第三个空座,道:“五姑娘,坐。” 淳于妙绣这便走去坐下,丞相夫人随后又看着姜妙之,亲切唤道:“妙之,你也坐,坐到我手边来。” 她指着左手边第一个坐席,姜妙之应道:“诺,”这才落座,却听一声高呼:“姜大夫大公子姜衍到——” 第九章 筵席(五百票加更) 听闻有人至此,姜妙之便不由自主的转头朝来人看去,却只那一眼便为之惊艳。 来人眉似剑,目若星,远看似珠鲜亮,近看如玉光泽,满头青丝仿若乌墨,一身白衣胜似谪仙。 腰间挂着一块貔貅,看来甚是贵气。 他就像是从画里走出来的仙人一般,姜妙之两世为人,也不曾见过这般如玉公子。 她的目光始终在他身上,望着他一步一步走来,似乎已被勾了魂一般,淳于妙绣见姜妙之目不转睛的看着姜衍,当即剜了她一眼,随即站起身满脸笑意的迎过去,跑到姜衍跟前,二话不说便挽起他的手臂,唤道:“衍哥哥!” 姜妙之闻言皱了皱眉,原来这姜衍才是淳于妙绣口中的“衍哥哥”,生得这般可人,果然是块大肥肉,怪不得淳于妙之心动,淳于妙绣也喜欢,甚至姊妹二人还为此人反目成仇。 姜衍对淳于妙绣浅浅一笑,随后不着痕迹的推开她的手,亦唤道:“五姑娘。” 淳于妙绣收回手,撇了撇嘴,嗫嚅道:“衍哥哥何故这样唤我,显得生分,你既然唤我姑母为母亲,便该唤我妙绣妹妹才是。” 姑母?啧啧啧,原来是大表哥啊。 姜衍淡淡一笑,未语,继续走向丞相夫人,待走至正中,便作揖道:“姜衍拜见丞相夫人。” 淳于妙绣见他这般,只当是自讨了没趣,这便折回身坐下。 这姜衍果然是人见人爱啊,非但淳于家两姊妹心心念念,亦讨丞相夫人的欢喜,只见丞相夫人微微抬手,连忙道:“欸,不必多礼,快快请坐,”说话间笑得合不拢嘴,又指着姜妙之对面的空座。 “谢丞相夫人,”姜衍仍礼貌作揖,这才直起身朝那空座走去,坐下后见着姜妙之,又与她轻轻颔首,微微一笑。 那一笑令姜妙之尤为心动,即便是她这种素来只爱老腊肉不爱小鲜肉的人,也忍不住流了一地哈喇子。 丞相夫人见姜妙之与姜衍二人各自施礼,便与姜衍介绍道:“姜衍啊,这位是淳于仆射家的幺女,闺名妙之。” 姜衍点点头,丞相夫人随后又转向姜妙之,继而道:“妙之,这位是姜大夫的长子,单名一个‘衍’字,自幼漂泊异乡,这些年一直流落在外,年前才认祖归宗。” 单说“长子”而非“嫡长子”,加之自幼流落他乡,看来姜衍并非嫡出。 丞相夫人说罢,姜妙之正要颔首回礼,却听淳于妙绣道:“妫夫人不必多作介绍,我这位妹妹与衍哥哥交情极好,平日里也亲密得很呢,”她说话间脸上虽带着笑,可言语间分明带着刺,委实尖酸,当真是同她母亲大惠氏一般刻薄。 众人听言皆微愣,毕竟淳于妙之已许给丞相家成了准儿媳,平日又岂能与别的男子亲近,何况如今是在丞相府,这话一说出来,非但淳于妙之闺誉尽毁,就连丞相府亦是颜面扫地! 自古“家丑不可外扬”,在姜妙之看来,这也算不得是“家丑”,可偏偏淳于妙绣特意将此事丑化,且又当着这么多人说出来,实在是丢尽淳于家的脸! 丞相夫人及丞相府几位儿媳小姐齐齐看向姜妙之,就等着她为此事做个解释,毕竟这件事,只能靠姜妙之圆过去。 姜妙之倒是从容自若,转向淳于妙绣,微笑道:“姐姐所言极是。可衍哥哥的父亲乃是咱们的姑父,咱们与衍哥哥亦是表兄妹,表兄妹平日走得近些有何不可?难道在姐姐看来有失体统?若是平日里有说有笑便是不妥,那姐姐适才与衍哥哥还有肌肤之亲,这岂不是更加不妥?” “你!”淳于妙绣气极,可为保全自己的闺誉,却总归不好再多说什么。 姜衍却似乎置身事外,端起面前食案上的茶盅,送至嘴边,朱唇轻启,抿了一口清茶,随后又神秘兮兮的无声一笑。 衍哥哥?他的妙之妹妹,可一向不是这样称呼他的。 听闻姜妙之适才为自己辩解,丞相夫人看在眼里,委实满意,和颜悦色的与淳于妙绣说道:“妙之是我李家的媳妇,我李家自是宽容大度,媳妇和自家表兄说说笑笑,这不妨事,也盼着五姑娘,不要与她计较这些。” 丞相夫人这摆明了是给淳于妙绣一个下马威,淳于妙绣自也心知肚明,她一向娇纵惯了,如今却也不敢明着犟嘴,只恨痛恨姜妙之这会儿高她一头,便又言道:“虽说我妹妹已与令公子定了亲事,可令公子此去陇西跟随蒙毅大将军监造长城,没个三五年必定回不来,三五年说长虽不长,可说短却也不短,谁又知道这三五年间会不会发生什么变故。” 前头说着亲事,后头又说起变故,再结合先前说的,淳于妙绣分明暗指姜妙之水性杨花,这三五年间趁着李长靖不在咸阳,给他戴绿帽子。 众人大多是听出了言外之意,姜妙之淡淡一笑,看了淳于妙绣一眼,心里头却是恨得牙痒痒,这淳于妙绣怎么净给她添堵,在外人跟前与她打口水仗,这是要告诉外人淳于家家风不正,家教不严,姊妹不和? “姐姐这是什么话,我与长靖公子两情相悦,可男儿皆以国事为重,如今陛下命长靖公子前去陇西,分明是好事,我自不会有什么怨言,别说是三五年,就是十年,二十年,三十年,那我也心甘情愿!” 姜妙之如此说,淳于妙绣自觉无话可说,只当是吃了亏,单是低下头一声不吭的吃着面前的点心。 姜衍闻她所言却是淡淡一笑,可眉眼间总似乎带了一丝无奈,温情脉脉道:“六姑娘对长靖公子,还真是情深义重!” 姜妙之听他此言,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却也没再多想。 丞相夫人慈眉善目,依然满脸笑意,这时却忽然蹦出来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姑娘,自跳出来便一声不吭的趴在丞相夫人肩上,扫了一眼在座的诸位小姐,笑呵呵的问道:“母亲,哪个是九哥哥的媳妇?” 第十章 羞辱 丞相夫人抬手指着姜妙之,微微侧首,看向背后那小姑娘,笑道:“那位穿水红色曲裾的就是了,长浮,快去给你嫂嫂行礼。” 姜妙之听言冲着李长浮故作温婉的笑了笑,岂知李长浮竟不领情,反而挖苦道:“模样倒是好看,就是出身低了些。” 李长浮说起姜妙之出身低贱时,声音明显高了些,分明是故意羞辱姜妙之,姜妙之甚感尴尬,毕竟这里这么多人,虽笑容不减,却也僵硬了几分。 丞相夫人亦是一脸尴尬,当即沉着嗓子训斥道:“长浮!不可胡言!” “本来就是嘛!”李长浮却是变本加厉,愈加失礼,言道:“她的出身太低贱了,如何配得上九哥哥!九哥哥可是嫡出,她却只是庶出,这样的出身,比起其余几位嫂嫂,更是……” “长浮!”话音未落,丞相夫人急忙打断,依然有些纵容,只道:“不要再说了,再怎么样,她也是你未来的嫂嫂。” 丞相夫人说这话,非但是纵容李长浮,言语间对姜妙之的出身分明也有些偏见。 李长浮不屑一顾,竟愈加肆无忌惮,轻蔑道:“这样下贱的嫂嫂,我宁可不要。” 姜妙之脸面全无,淳于妙绣权当看戏,冷笑一声。 妈蛋!气死宝宝了!姜妙之实在难咽这口恶气,当即与丞相夫人道:“夫人,若是长浮妹妹看不好小女和贵公子,那这亲事倒不如趁早退了,小女出身低微,贵公子出身高门,小女自知高攀不起,自愿退亲,还望贵公子另觅良缘,各自安生,”哼,谁要嫁给那个病秧子! 丞相夫人听言满脸为难,讪笑着开口,正要同姜妙之解释,谁想却被李长浮抢了先,只听李长浮呛道:“好啊,那就把这门亲退了!我李家容不下你这个出身下贱的女人!要知道,陛下有旨,咱们李家儿郎都该娶公主,李家的女儿也都该嫁给公子,可九哥哥凭什么放着公主不娶,偏偏要娶你这么一个庶出的小姐!” 姜妙之正组织语言回话,姜衍这时道:“十三姑娘此言差矣。虽人自生来便有嫡庶之分,可若是离开这个家,嫡庶又无分,并非庶出的便永无出头之日,而嫡出的亦不能一步登天。就拿公子扶苏来说,公子扶苏生母乃是楚公主芈氏,而今只是夫人,并非皇后,公子扶苏即便是庶公子,亦受陛下看重。十三姑娘又何故如此轻视庶出?” 姜衍说话间面带微笑,依然温厚儒雅,说得亦是有理有据,令李长浮反驳不得。 他说罢,继而又道:“在下听闻贵府大公子长由亦是庶出,可他娶的却是陛下的嫡长女,公主沭阳,”他说着,看了丞相夫人右手边一列坐席最顶头的那位紫衣妇人一眼,随即继续道:“而贵府几位嫡出的公子,娶的却是陛下庶出的公主,适才十三姑娘所言句句皆针对庶出,只怕是冒犯了几位嫂嫂。” 姜衍三两句话便给李长浮扣上了对公主不敬的罪名,李长浮一时语塞,只好不再纠结嫡庶有别,却仍不肯罢休,这咄咄逼人的性子与淳于妙绣倒是有的一拼。 “话虽如此,可我听说淳于妙之的娘亲是扶余国的奴隶,要九哥哥娶一个奴隶的女儿当嫡妻,委实令我们李家蒙羞!我这也是为我们李家的脸面着想。” “你住口!”话音方落,丞相夫人拍案而起,当下便是一个巴掌扇在李长浮右脸颊上。 巴掌声响亮得很,众人闻声皆是一惊,姜妙之亦是怔怔,她倒不是惊于丞相夫人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掌掴李长浮,只是惊于慎氏的身份,她自知慎氏的出身必定不好,如若不然,与淳于妙之母女两个也不会处处都遭人欺压,可她万万没想到,慎氏竟是个奴隶! 戏剧性的一幕来了,只见李长浮捂着脸颊,泪眼汪汪的看着丞相夫人,不可置信的说道:“你打我……你居然打我……哼……”说完便跑开,啧啧啧,这万年不变的套路,还真是老套。 “诶,长浮!”丞相夫人亦是戏剧性的后悔,连忙唤她一声,却不曾追过去,毕竟她若是走了,这烂摊子也没人收拾了。 淳于妙绣陡然站起身,愠怒道:“妫夫人,十三姑娘未免太咄咄逼人了,我妹妹即便是庶出,却也是我们淳于家的宝,岂能任她如此羞辱!” 她说罢,当即离席,快步走向姜妙之,一把将她拉起,只道:“妙之!我们走!” 姜妙之被她拉着快步离开,委实是一脸懵逼,搞什么,这是偶像剧的场景啊,淳于妙绣这是要走霸道总裁路线了? 虽说坐在那里听着李长浮左一句右一句的羞辱异常尴尬,可淳于妙绣突然将她拉走,也实在叫她难堪,若她日后当真嫁过来,一准没好日子过了。 她此来本是为给丞相夫人留个好印象,奈何性子太过急躁,适才语出冲动,如今又要离席而去,怕是更失礼数,幸好她早有准备。 姜妙之暗暗掏出袖中的锦囊,捏在手心里,趁众人不备,小手一松,任那锦囊掉在地上,这才放心跟着淳于妙绣离开。 待出了这院子,淳于妙绣当即松来手,不再拉着姜妙之,反而昂起头扬长而去,姜妙之一脸懵逼,擦!她这是故意要她难堪哪! 好一个心机婊! 这时丞相夫人亦是散了一众宾客,有一丫鬟无意瞧见那锦囊,便捡起给了她。 她接过那锦囊,拆开来见是一条丝帛,帛上写着“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妾,妙之。” 见此丝帛,丞相夫人顿时喜笑颜开,倍感欣慰,想来这是妙之写给长靖的回信。 一旁的婆子见了,也笑问道:“这是……是六姑娘写给九公子的?” 丞相夫人长舒了一口气,道:“这淳于家的姑娘还真是博学,又恭顺谦卑,出身是低了些,可也勉强配得上我儿长靖。” 第十一章 璎珞 回了淳于府,姜妙之便与汀月直接回了汀园,进了汀园又直奔屋子里去,带上了门连汀月都关在外头不得入内。 适时慎氏坐在东次间门内低头绣花,陡然听闻一阵颇响的关门声,便抬起头朝姜妙之所住西次间看去,只见汀月站在西次间门外轻唤:“小姐……”闭口又撇撇嘴,轻叹了一声,杵着不动身。 她料到必定有事,这便放下手里头的针线,当即站起身走去西次间。 汀月见她过来,低唤:“慎姨娘。” 慎氏微微转头看了一眼禁闭的屋门,随即回首低声问:“她怎么了?” 汀月又撇了撇嘴,“适才去丞相府赴宴,本来一切都挺好的,谁知突然来了个十三姑娘,一出来便说小姐出身低贱,配不上长靖公子,还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小姐是……是……”那样难听的话,汀月委实说不出口。 汀月欲言又止,即便她不说,慎氏也知道她要说的是什么,十几年了,什么难听的话她都听过,她早已不在乎了,可女儿叫人耻笑,她便也跟着心酸。 慎氏长吸了一口气,淡淡道:“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诺,”汀月转身离开,慎氏目送她走远,便也转向屋门,本已抬手欲要推门进去,可斟酌了会儿,却又收回手,轻叹一声便转身离去,回了东次间。 姜妙之坐在屋中,自然已听到了慎氏那一声叹息,那是多么无奈才会发出的叹息…… 她亦长吁,想她姜妙之活了二十几年,自小到大何曾受过今日这样的委屈,遭人当众羞辱,若是心理素质低些的,分分钟咬舌自尽了。 虽说她并非淳于妙之,可如今她占着淳于妙之的身体,淳于妙之的喜怒哀乐,她便该一并承受了。 可她就是不明白,这个淳于妙之到底是得罪了哪尊大佛,当真就这么不讨喜?搁哪儿都遭人嫌弃,她倒好,眼睛一闭两腿一蹬,这就上西天面基佛祖去了,留下这么些烂摊子,都甩到她头上来了。 唉,真是哔了狗了! 不行,她可是女主,自带主角光环的,怎么能任人欺负呢!她要逆袭! 算算日子,如今是秦始皇三十年,焚书在秦始皇三十四年,坑儒在秦始皇三十五年,淳于越死于坑儒事件,所以,距离淳于家被灭门,还有五年的时间,即便只有五年,她也要活得逍遥自在,说不定当真到了那个时候,她还能侥幸活命呢。 以后的事情谁能说得准。 不过,若能改变历史,那固然最好。 可她不过就是个庶女,爹不疼娘不爱,亲妈是个身份卑微的奴隶,上头没人罩着,底下又没人捧着,若要逆袭,又谈何容易……姜妙之单手支颐,长舒了一口气,细细分析一下,如今府上两尊大佛,一个是大惠氏,一个是晏氏,还有个子氏,暂时不知道是好是坏,至于小惠氏,想来也只是依附大惠氏的一只蝼蚁罢了。 大惠氏母女处处压着她,可晏氏母女没有啊,正好大惠氏与晏氏又水火不容,她倒不如迎合晏氏,晏氏虽道貌岸然,表里不一,可一向疼爱淳于妙绮,她如今唯有抱紧淳于妙绮的大腿,才能在淳于家站住脚。 正想着,忽闻叩门声,只闻汀月在门外呼道:“小姐小姐,姜衍公子来了!”她说话间极欢喜。 姜衍?是那个小鲜肉? 想是为丞相府的事而来,姜妙之起身去开门,汀月一见着她,便嘿嘿笑道:“小姐,姜衍公子来找你了。” 桃戈对姜衍本没有那种心思,可既然姜衍长得那么好看,又那么温润如玉,见一见又何妨,只当是大饱眼福咯~ “他在哪儿?” “前厅呢。” 姜妙之闻言这便去往前厅,到了前厅,却并未见着姜衍的身影,唯独见会客的几案上放着一只茶盅,茶盅上还冒着一丝热气。 “妙之,”身后传来一声唤,声音依然温柔好听。 姜妙之听唤转过身,只见姜衍站在厅前院中那棵桃花树下,他正望着她,唇角微微上扬,眼角眉梢都带着一丝浅浅的笑意。 清风拂过,花瓣三三两两落在他肩头,一时间竟也失了明艳的光泽,似乎三千桃花灼灼其华也比不得他半分。 真真是谪仙一般的人物。 即便姜妙之作为女人,见他如此颜值也不禁颇为嫉妒。 “衍哥哥,”姜妙之这便朝他走去,与他一同站在桃花树下,二人四目相对。 姜衍手心里头还藏着一朵桃花,他抬手,将那朵桃花别在姜妙之鬓间,微微笑道:“我见桃花开得正美,与你必定很般配,果然娇艳极了。” 姜妙之笑出声,这姜衍委实是个颜值逆天的人,想来也值得钟情,就是……撩妹的技术老套了些。 待姜衍收回手,姜妙之亦是抬手摸了摸头,随后笑道:“谢谢衍哥哥。” 姜衍笑了笑,转身接过身后小厮手里头捧着的锦盒,给姜妙之递去,道:“昨日是你的生辰,我早前特意命人为你打造了一只璎珞,本想昨日亲手送你,可昨日因事抽不开身,只好今日才送来。” 姜妙之接过锦盒,打开看了一眼,委实是只精致漂亮的璎珞,看来这个淳于妙之也不是那么不讨喜,至少,还有一个表哥对她百般宠溺,只是欢喜之余又不免有些心酸,昨天可是她的生辰,府上竟没有一个人记得,唯一一个记得的,还是个外人! “真漂亮,衍哥哥有心了。” 姜衍道:“适才在丞相府便想送你了,可你走得急,便没来得及送。” 听闻此言,姜妙之满脸笑意顿时略显僵硬,也是啊,提起在丞相府,她便一肚子的火气,姜衍已然察觉,道:“丞相府的十三姑娘一向娇纵蛮横,她说了什么,你莫往心里去,其实是嫡出是庶出都无妨,你是庶出,我亦是庶出。” “你是庶出,我亦是庶出”,这恐怕是姜妙之穿越到秦朝三天,听过的最暖心的一句话了。 姜妙之由心露出一笑,“适才得谢谢衍哥哥替我解围了。” 姜衍淡淡一笑,未语,这时自不远处又传来一声满带欢喜的叫唤,“衍哥哥!” 第十二章 怀疑 听闻这一声唤,姜妙之不由自主侧首看去,只见淳于妙绣像一匹脱了缰的野马狂奔而来,可姜衍却不曾转头看向她,只是微微垂眸,唇边笑意若有若无,分明有些无奈。 淳于妙绣跑来站在姜衍身侧,方才站住脚,便又伸出两只手欲要抱住姜衍的手臂,欢快的唤:“衍哥哥。” 谁想姜衍却是微微侧身不着痕迹的躲过,淳于妙绣抱了个空,姜衍这才转向她,温和的唤:“五姑娘。” 淳于妙绣尴尬一笑,随即问:“衍哥哥,你怎么来了?” 姜衍侧首看了姜妙之一眼,回道:“我来看看妙之。” 淳于妙绣听言自然不悦,却也本能的看了姜妙之一眼,随后亦与姜衍笑道:“正好,我也是来看妙之妹妹的。” 哈哈哈哈哈哈哈,搞笑,“姐姐真是有心了,为看我一眼,还特意追到前厅来。” 淳于妙绣剜了她一眼,而后又满眼生欢的望着姜衍,道:“衍哥哥,你来我家,怎么没派人告诉我?” 啧啧啧,脸真大! 姜衍道:“我只是过来看看妙之,想来也不必惊动五姑娘。” 话音方落,姜妙之道:“衍哥哥,既然妙绣姐姐在这儿,那我便先走了,”哼,淳于妙绣妨碍她撩汉了。 她说罢便转身,淳于妙绣见势分明是打心眼儿里高兴,思忖她倒是挺识相。 “妙之,”姜衍却将姜妙之唤住。 姜妙之停步回身,应道:“嗯?” 姜衍朝她走去,抬手自她头上取下一片桃树叶子,与她温润一笑,道:“叶子。” 姜妙之看着姜衍将叶子扔掉,抬眸却又见淳于妙绣特意摘了片叶子放在头上。 她便故意道:“衍哥哥,妙绣姐姐头上也沾了片叶子。” 姜衍回身,姜妙之却趁此机会转身离开。 姜衍看着淳于妙绣,淳于妙绣亦是满脸期待的看着他,可姜衍却只是伸手指着她头顶,道:“五姑娘,你头上沾了叶子。” 淳于妙绣心中不满,嘴上却道:“衍哥哥,我看不到叶子在哪儿,不如你帮我拿了。” 姜衍转头,却见姜妙之已走远,无奈长吁,这才回首取了淳于妙绣头上的叶子扔下。 淳于妙绣却趁势抱住他的手臂,将头靠在他肩上,道:“衍哥哥最好了。” “五姑娘,男女授受不亲,”姜衍碍于兄妹情谊,并未挣脱,只是说道一句,淳于妙绣却是得寸进尺,道:“什么男女授受不亲,衍哥哥,我们是表兄妹,哪有什么男女授受不亲。” 姜衍对此深感无奈,颇反感淳于妙绣太过缠人,却也没再多说什么。 彼时姜妙之已走远,汀月美滋滋的说道:“几位表公子表小姐里头,也就只有姜衍公子才会这般亲切的唤小姐闺名,即便姜歧公子和姜恒小姐是三姑奶奶嫡出,他们见了小姐,也只是生分的唤小姐一声表妹,小姐,姜衍公子对你,可谓是与众不同呢。” 姜妙之听言微愣,突然问道:“汀月,除了咱们家里人和衍哥哥,还有谁会直呼我闺名?”想起那晚,戴衍亦是直呼她闺名的,戴衍隐姓埋名藏身于咸阳,他所冒充之人与她必定极是熟悉,若是不然,他又怎会直呼她闺名。 汀月想了想,随后回道:“还有姜大夫、三姑奶奶、丞相大人、丞相夫人,还有长靖公子,大概,就是这几位了。” 姜妙之皱了皱眉,她已不记得戴衍的声音,可戴衍绝对是个年轻的公子哥,所以,排除前四者。 也不可能是李长靖,那李长靖是李斯少子,他岂会是戴衍,李斯纵使奸佞,也对秦始皇忠心耿耿,他又岂会收留一个亡国公子。 那便是姜衍了,可若说是姜衍,她亦是怎么也不敢相信的。 可如今再回想起来,姜衍就是戴衍,这也不无可能,姜衍年前才回到姜家认祖归宗,那他这二十几年都去哪儿了? 姜妙之忽然长吁,假意叹道:“可怜衍哥哥身世坎坷,这些年一直沦落在外,年前才回到姜家认祖归宗,真不知他这些年一个人到底是怎么熬过来的。” 汀月闻言诧异道:“小姐,姜衍公子小时候师从韩非子,十三岁的时候跟随韩非子云游到咸阳,又拜老爷为师,自那时起便一直住在咱们府上,年前姜大夫来府上,看见他腰间挂的玉佩,认出他就是二十年前丢失的孩子,这便带他认祖归宗了,这也算不得颠沛流离啊。” 十三岁?如今姜衍也不过二十出头,算起来,大概就是八九年前。 姜妙之又道:“汀月,你还记不记得我是什么时候与衍哥哥相识的?” 汀月不假思索,“就是小姐六岁的时候啊,婢子还记得呢,那个时候姜衍公子刚来府上,见到小姐第一眼便和小姐黏上了。” 六岁,如今淳于妙之年十四,那便是八年前,八年前是楚国亡国那一年。 宋国为楚国所灭,子姨娘和戴衍姐弟都侥幸存活,假设姜衍就是戴衍,那她们姐弟二人便只有两条活路,一条是姐弟二人逃离宋国,从此隐姓埋名,按照汀月所说,投于韩非子门下,八年前跟随韩非子云游到咸阳,另拜淳于越为师。 另一条活路,便是姐弟二人被楚国俘虏,自宋国亡国后便一直待在楚国当奴隶,那么八年前楚国亡国,姐弟二人趁战乱逃离楚国,来到咸阳,拜于淳于越门下,一个为妾,一个为徒,这也不无可能,而汀月所言,都是她们姐弟二人编织出来掩人耳目的谎言。 可子姨娘身份显然,府上的人都知道她是宋国的亡国公主,所以,排除第一种可能。 子姨娘为淳于越生下两个儿子,元歇八岁,元许六岁,想来子姨娘嫁进淳于家,也大概只有八九年。 “汀月,子姨娘嫁给父亲,似乎有八九年了吧。” 汀月想了想,回道:“好像有九年了,婢子还记得,子姨娘是楚国亡国的前一年来府上的,那个时候,子姨娘还只是楚国送给陛下的奴隶,陛下说子姨娘是宋国的亡国公主,不能留在咸阳宫,便赏赐给老爷了。” 姜妙之怔怔,果然,她们姐弟二人自宋国亡国后便在楚国当奴隶,而今假设已经成立了。 子姨娘嫁进淳于家,为淳于越生下一个儿子,足以在淳于家站住脚,这时楚国亡国,戴衍侥幸逃到咸阳投靠子姨娘,子姨娘便求淳于越收留自己的弟弟,淳于越为掩人耳目,便要戴衍改名姜衍,又说他是韩非子之徒,名正言顺的将他收作学生,这完全可能。 至于戴衍后来又为什么认大夫姜挚为父,不知是巧合还是故意想找一个更加说得过去的身份。 “汀月,三姑父是齐国人么?” 汀月狐疑道:“小姐糊涂啦?姜大夫是宋国人哪,他原是宋国的丞相。” 姜挚是宋国丞相,忠于宋王戴偃,帮助旧主之子在咸阳谋个颇有地位的身份,这也不无可能。 而今想来,这个姜衍,委实可疑得很,与宋国公子同名,八年前楚国亡国之时来到淳于家,偏偏又成了宋国丞相失散多年的儿子,这世上何来如此巧合之事! 可这终究只是她的假设,没有确凿的证据,她不能认定姜衍就是戴衍,又或许,真的是她多心了呢? 但防人之心不可无,姜衍这个人,总归是该提防的。 第十三章 挑拨 翌日请安,按照老规矩,该坐的都坐着,该站的也都站着,众人也依旧是往常那副嘴脸与神态,姜妙之站在慎氏身后,耳朵听着众人装模作样的唠嗑,心却已屏蔽任何声音,却忽闻淳于妙绣道:“母亲,您不知道,女儿昨日和妙之妹妹去往丞相府赴宴,却让丞相府的人好一顿羞辱,”说话间拉扯着大惠氏的手臂,神情好生委屈。 大惠氏惊道:“什么?丞相府的人竟胆敢羞辱你?” 姜妙之瞥了淳于妙绣一眼,自知她必定要把昨日之事搬出来嘲弄她,妈蛋,有这么一个心机婊姐姐,淳于妙之上辈子真是哔了狗了。 淳于妙绣撇撇嘴,回道:“女儿倒是没什么,只是委屈了妙之妹妹,被丞相府的十三姑娘一番话说得无地自容。” 果然! 这母女二人相视一眼,目中分明略含深意,大惠氏随即转头看向姜妙之,假惺惺的问道:“妙之,听妙绣说,你昨日在丞相府遭了他们家十三娘的侮辱?” 大惠氏说着,慎氏微微垂眸,神色极是黯然。 姜妙之故作和善,“母亲,是妙绣姐姐言重了,不过是十三姑娘说了几句不中听的话罢了。” 淳于妙绣却仍抓着此事不放,又道:“哪里只是说了几句不中听的话,分明是故意羞辱,什么难听的话都搬出来了,竟当着那么多权贵公子小姐的面说妙之妹妹是奴隶的女儿,配不上她的九哥哥,当时若不是我气极了将妙之妹妹拉走,还不知那个李长浮还要说些什么呢。” 擦!真想把淳于妙绣扔油锅里翻滚两下。 “是啊,当时也多亏了妙绣姐姐将我拉走。” 淳于妙绣道:“其实我不单是心疼妹妹你,也是为了咱们淳于家的名誉着想,若叫外人知道父亲同一个奴隶生下女儿,恐怕父亲日后就要被他们笑话了。” 姜妙之笑得略显尴尬,她早知淳于妙绣必定要拿此事来羞辱她,自然也早有防备,道:“昨日十三姑娘实在是太不给妙绣姐姐面子了,想来必定是欺辱妙绣姐姐还是个未出嫁的姑娘,背后只有父亲一人撑腰,昨日与我一同去赴宴的若是二嫂,想来便不会有此结果。” 妫氏狐疑,好端端的,妙之怎么提起她了…… 淳于妙绣料到她必定要说她代替妫氏赴宴之事,自知不妙,连忙开口,正要言语,岂知却被姜妙之抢了先,“况且,二嫂又是丞相夫人的嫡亲侄女,同十三姑娘可是表姊妹,十三姑娘说话总会顾及些二嫂的脸面,只可惜,二嫂昨日身子抱恙,卧床不起,只得将请柬交于妙绣姐姐,托她代为赴宴。” 众人听言皆狐疑,昨日妫氏何曾身子抱恙,她分明好的很!妫氏亦是皱了皱眉,冷笑道:“我昨日身子抱恙?妙之,你还真会说笑,我连请柬长什么样都不知道,何曾托付于妙绣?”她说着,转头望着淳于妙绣,目光分明不善,看样子,是猜到了此事原委。 众人亦随即明白。 姜妙之故意装傻,诧异道:“可昨日宴席上,妙绣姐姐就是这样说的啊,”说罢,也看向淳于妙绣。 大惠氏脸色铁青,淳于妙绣亦是微微低头,脸色难堪,她当时可不曾想过后果,她以为,只要丞相府的人不上门询问,此事便绝不会暴露,谁又知道还有淳于妙之这么个小贱人。 母女二人一语不发,谁也不解释,这时晏氏道:“没想到妙绣年纪不大,这心思倒是不少,竟私底下算计起你二嫂来了,大姐,这孩子你可得好好儿管教管教了。” 此事大惠氏本不想多说什么,任由淳于妙绣自己将此事圆过去,谁知晏氏偏偏不饶她,她只好回道:“什么算计,不过是小孩子不懂事罢了,怎么在妹妹看来,颇有点小心思便叫算计了?”她说完又转眸瞥了淳于妙绣一眼,漫不经心的说道:“妙绣,你同你晏姨娘说说,昨日代替你二嫂赴宴,到底是何用意。” 姜妙之无声冷笑,啧啧啧,她这不是偏袒自己的女儿,而是想推卸管教不严的责任哪!果然是亲妈,自家女儿被围攻的时候,她就在旁边看着,连帮腔都不带的。 淳于妙绣本就没有料想过会有此结果,自然没有事先想过解决的法子,而今张皇之下更是不知所措,吞吞吐吐道:“我……我是见二嫂昨日无精打采,萎靡不振,担心她去不了丞相府,便自作主张代替她去的。” 妫氏道:“哦?这么说,这请柬是当天送到府上的?”请柬素来都是提前送的,哪有当天送来的。 “是啊,”淳于妙绣当即回话,众人分明不信,晏氏欲要追问姜妙之,将淳于妙绣逼上死路,淳于妙绮却是抢先说道:“既然是这样,二嫂,那这件事,不如就算了吧。” 众人微愣,妫氏不可置信,“算了?” 晏氏亦是回首,道:“妙绮,此事事关两家交情,不可马虎。” “娘,女儿是觉得,妙绣还小,她不懂事,实在是情有可原,咱们不该同她计较这个,”淳于妙绮说话间依然是轻声细语,温柔和善。 姜妙之皱了皱眉,她怎么越看淳于妙绮便越觉得她身上具备一种白莲花的气质…… 大惠氏见母女俩唱反调,连忙道:“好了,今日之事到此为止吧,我也累了,你们都回去吧,”说罢急忙给身后的姬氏使了个眼色,姬氏这便将她扶着站起身,婆媳俩从容进了里屋。 晏氏气极,亦是由淳于元弼和妫氏扶着站起身,拧起眉心望着淳于妙绮,而后恨铁不成钢的长叹一声,便也转身出去,淳于妙绮紧跟着。 芈姨娘母女与子姨娘母子亦是相继离开,待众人尽数走了,慎氏方才由汀奴扶着起身离开,姜妙之紧随其后。 淳于妙绣望见姜妙之的愈渐走远,不由自主的握紧了拳,咬牙切齿道:“淳于妙之!我跟你没完!” 第十四章 两难 出了池园,姜妙之便跟随慎氏回了汀园去,二人一路上都未曾言语,直至进了汀园,慎氏忽然停步,转身看着姜妙之,目中有一丝恼意。 姜妙之诧异唤:“娘。” 慎氏长吁,目中恼意一闪而过,取而代之的是黯然,“妙之,适才在池园,你实在不该说那些话的。” 姜妙之微愣,皱了皱眉,“什么意思?” 慎氏淡淡道:“你不该开罪大夫人和五小姐。” 她亦长吁,心平气和的问道:“娘,你到底在顾忌什么?” 慎氏微微垂眸,神色黯然,良久才道:“嫡庶有别,贵贱有分。” 姜妙之听言倍感尴尬,似嘲讽一般一笑置之,道:“什么嫡庶有别贵贱有分,在女儿看来,有本事的人才能高人一等,没本事的人注定处处被人压过一头,”哼哼,什么嫡庶有别贵贱有分,到底是封建社会,古代人的思想果然迂腐至极。 明明弱肉强食才是食物链的真正规则,贵与贱都要看自己的本事。 慎氏分明已经领悟了姜妙之言外之意,却偏偏领悟过头,反而曲解了她的意思,凝眉泪目,苦口婆心劝道:“妙之,娘从没有想过要去争什么,也没有想过要高人一等,娘只想平平静静的过完这一生,答应娘,不要再执迷不悟了。” 姜妙之听言一脸懵逼,执迷不悟?什么鬼? 擦!这明明是玛丽苏女主面对反派的台词啊,怎么变成配角的了…… “娘,你误会我了,我没有想过要处处高人一等,我不过是不愿受人欺负罢了。” 姜妙之已将话说得很明白了,谁想慎氏却泪目盈盈的说道:“妙之,安于现状不好么?” 安于现状?姜妙之怔怔的看着慎氏,她算是看出来了,原来这个慎氏,竟是个怯懦之人,她一直以为慎氏是个敢怒敢言之人,却没想,她这是骨子里轻贱自己,怪不得那日淳于妙绣说慎氏与淳于妙绣母女往日跟在子氏身后,见着谁都低声下气的。 “娘,人都是有野心的,安于现状,其实就是不思进取!”其实她也不想争什么,可旁人欺她,她又岂能坐吃等死! “天之道,利而不害,圣人之道,为而不争。” 这是老子的思想,没想到慎氏一个奴隶,竟也懂这些道理。 “圣人圣人!娘,你怎么满口都是圣人大道理!这个世上根本就没有圣人!所谓的不争不抢,只是因为没有人和他们争,没有人和他们抢!”姜妙之说至此已愈发不耐烦了。 慎氏凝着姜妙之,目中尽是不可置信,似乎在看一个陌生人一般,依然苦口婆心的说道:“不与世争,不与人争,不与己争。妙之,这是娘教过你的,难道你都忘了么?” 姜妙之深感无言以对,也实在不想再与慎氏多说什么,索性略微压低声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说罢便转身进了西次间,慎氏见势无奈长叹一声,摇了摇头,亦往东次间走去。 擦,什么鬼,方才那阵势,怎么好像有种反派大boss的感觉,“真是哔了狗了,”姜妙之进屋时随口一说,汀月跟在她身后听到,惊诧道:“嗯?小姐说什么?” 姜妙之仍有些烦躁,转头瞧了她一眼,皱眉道:“没什么。” 回首忽见食案上放着一碟红枣,这便走去坐下吃起来,汀月便也蹲下给她倒下一杯茶,姜妙之委实不爱吃这红枣,只是闲来无趣,嘴里头总要有点东西才好。 “汀月,有瓜子儿么?” “瓜子儿?”汀月不解,“什么是瓜子儿?” 姜妙之皱了皱眉,“就是……”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这里是秦朝,哪儿来的瓜子……“就是榛子,”榛子总是有的吧,若她没记错,两千多年前的新石器时代便已有榛子了。 “小姐稍待,婢子这就去取。” “诶,不必了,”她哪里想吃榛子,她想吃的是瓜子儿啊,五香的! 只可惜,这里没有,唉,好端端的怎么就穿越了呢,还穿到这个鬼地方来,别说是手机电视各种嗨了,就连瓜子都没有。 要说穿越,穿越到清朝可是热门啊,纵观如今收视率爆表的穿越题材影视剧,哪个不是穿越到清朝?是清朝啊!不是秦朝! 一定是她挖的坟太多了,老天爷看不过眼,所以故意把她送到秦朝来受苦受难……妈蛋!我叶良辰表示不服! 正当此时,忽闻叩门声,姜妙之与汀月齐齐朝门口看去,只见汀奴站在门外,禀道:“小姐,老爷来了。” 话音落下,淳于越已入内,而汀奴也朝后退了三步,随即转身走去东次间。 淳于越入内唤:“妙之啊。” “父亲,”姜妙之有些猝不及防,连忙起身相迎,彼时汀月也已起身福身道:“老爷。” 淳于越看了汀月一眼,点了点头,随后看着姜妙之,道:“妙之啊,为父早上上朝之时听丞相提起,你昨日去他府上赴宴受了委屈,可是确有其事?” 他言语间异常和蔼,完全不复初见之时暴戾凶狠,而今再看,倒也是个慈眉善目的老头。 “父亲言重了,不过是小事一桩,”她这样回话,却委实不知李斯与淳于越言说此事到底是何用意。 “为父知道你受了委屈,李家十三娘的品行,为父倒也清楚,她一向是嚣张跋扈,不知礼数,她说了什么难听的话,你莫往心里去。” 姜妙之笑了笑,道:“女儿早将此事抛之脑后了,若非父亲提起,女儿怕是还记不得。” 淳于越又道:“丞相为此事于心难安,便又亲自设宴,请你过去一趟,让十三娘给你赔不是。” “啊?”姜妙之惊诧,这叫什么事,若当真是要赔罪的,自当是亲自登门拜访,负荆请罪,又岂有反过来的道理! 只怕是鸿门宴,去了便是她斤斤计较,特意上门要人家给她赔罪,若是不去,那便是失了礼数。 那么问题来了,她到底是去还是不去…… 第十五章 请罪 丞相府依旧是那样的做派,派了马车前来迎接,这会儿马车早已到了淳于家门外,此事实在不容姜妙之拒绝。 可即便丞相府不派马车来,姜妙之也还是会去。 虽说去也不是,不去也不是,可她去了,此事总归还有法子解决。 妈蛋,此事说来都是淳于妙绣那个心机婊不好! 到了丞相府,姜妙之方才走下马车,便有丞相府的老管家前来相迎,给她带路。 姜妙之随他进了偏厅,他便退下,吩咐下人上酒菜,姜妙之望见丞相夫人妫氏坐在席上方,她的左手边一个年约五旬的大叔,与她同席而坐,想必这便是历史上赫赫有名的左丞相李斯了,这是秦朝,若能见着秦始皇、刘邦、项羽这些大人物,也不枉她走这一遭,可惜这里是咸阳,看一眼刘邦与项羽自是痴人说梦,可看上秦始皇一眼倒是有些可能的。 不过这个李斯,跟电视里那些演员演的还真挺像的。 姜妙之从容福身,道:“小女妙之,见过丞相,丞相夫人。” 丞相夫人微笑颔首,“欸,妙之来了,快不必多礼,坐吧。” “谢夫人,”姜妙之直起身,朝她手指的坐席走去坐下,坐在李斯左下。 李斯道:“妙之啊,今日只是家常用膳,你也不必如此生分,咱们迟早都是一家人,是不是?”此言只怕是针对她昨日一时气极说了退亲之事。 “丞相这是哪里话,”姜妙之异常的端庄得体,温和笑道:“正因如此,小女才更该孝敬公婆啊,如今长靖哥哥不在,小女可是身负重任呢。” 李斯听言稍感满意,便未再言说什么,只是脸色依然不大好,想来还记恨着昨日之事。 这时厅中却传来一声冷哼,甚为不屑,姜妙之循声看去,方才见着李长浮坐在她对面,也就是丞相夫人的右下。 李长浮察觉姜妙之在看她,却是不屑一顾,冷冷的剜了她一眼,随即转眸不再看她,姜妙之温婉一笑,道:“长浮妹妹今日气色真好,”哼,若不是李斯居于丞相之位,权倾朝野,她才不愿鸟这傻缺,居然还给她甩脸色,你男朋友是叶良辰么! 李长浮冷笑,“我气色好否与你何干!再说,我模样本就不差!” 是是是,不差不差,长得跟容嬷嬷似的。 丞相夫人听言当即训斥,“长浮!不可无礼!” “哼!”李长浮双臂环胸而抱,微微昂起头,谁也不看,瞧这个样子,定是还记恨昨日那一巴掌。 姜妙之不慌不忙的笑道:“长浮妹妹说的是,妹妹天生丽质,承了夫人的美貌,英姿飒爽又酷似丞相,小小年纪便似出水芙蓉,三两年后长大了,必是倾城之姿,无人堪比。” 她差点儿就把李长浮夸上天了,可李长浮仍不领情,依旧是冷哼一声。 “瞧瞧这小嘴儿,跟抹了蜜似的,连带着父亲母亲也赞了一通。” 出声柔情似水,温婉中又不失大气,姜妙之听言微愣,转头看向门外,只见一紫衣妇人款款走进,便是昨日宴席上见到的那位紫衣妇人,昨日姜衍说起府上的大公子李长由娶的乃是秦始皇嫡长女公主沭阳之时特意看了她一眼,看来此人便是嬴沭阳了,亦是丞相府的大少夫人。 嬴沭阳已走进来,这时丞相夫人又含笑唤道:“沐阳来了。” 果然没错!啧啧啧,机智如我呀! 嬴沭阳走至正中,对着李斯与丞相夫人福身唤道:“父亲,母亲。” 丞相夫人微微颔首,嬴沭阳这便朝她走去,站在她身后,随后优雅从容的跪坐下。 姜妙之望着她,稍稍俯身,恭敬道:“见过公主。” “不必多礼,”她说话间倒是挺和气。 姜妙之直起身,目光仍在她身上,这个公主如今乖巧温顺,到底是她太守妇道孝顺公婆,还是丞相夫人太有本事,连公主都能管教得服服帖帖的。 嬴沭阳亦看着姜妙之,笑道:“这淳于家的姑娘就是不一样,适才一言,着实令我佩服,怪不得长靖对你一见钟情,非你不娶。” “公主言重了,”姜妙之亦笑得温婉,可这嬴沭阳,只怕不是什么好鸟。 这时李斯道:“妙之啊,今日唤你过来,是为昨日之事,听闻昨日酒宴上长浮对你出言不逊,本相特唤你来吃顿饭,顺带为昨日之事,让长浮给你赔个不是,”他说着,这便看向李长浮,沉声唤:“长浮!” 本相?看样子,还是没有把她当一家人,也罢,她才不稀罕。 李长浮仍心高气傲,昂着头不说话,只是气鼓鼓的哼了一声,姜妙之见势,便站起身,走至正中,对着李斯与丞相夫人说道:“丞相,夫人,说起赔罪,其实小女正是为此事而来。” “哦?”丞相夫人略显诧异,李斯亦是微微蹙眉,疑心淳于妙之当真如此小心眼儿,此来还当真是要长浮给她赔罪? 姜妙之道:“昨日宴上,小女一时冲动,言语间对夫人多有冒犯,还望夫人海涵,”说罢,微微福身,直起身后继而道:“此为错一。昨日家姊盛怒之下将小女拉走,而小女临别之时未曾与夫人道别,此为错二,望夫人大度,”说着,又福身行了一礼。 “昨日小女离开后已意识到有错在身,却不曾折回身与夫人赔罪,此为错三,家姊气极,对夫人出言不逊,小女明知失礼却未曾代家姊给夫人赔不是,此为错四。故小女今日特来请罪,望夫人责罚,”话毕,她又福身,她本想屈膝跪下,这样更显诚意,可给人下跪,论是如何她也做不到。 后三者都是强加之罪,实在牵强又委屈,李斯即便再小肚鸡肠,也没有理由不心服口服。 况且她言语间暗将矛头指向淳于妙绣,明面上又将所有责任都揽在自己身上,如此一来,旁人只会夸赞她娴静懂事,又颇有气度,啧啧啧,想想就开心。 第十六章 了事 李斯听言未语,脸色并无丝毫变化,姜妙之算是看出来了,李斯是打心眼儿不喜欢她,也是,李长靖本可以娶公主为妻,李家与秦宗室再结一门亲,这对他的仕途与在朝堂上的威信有极大的帮助,可李长靖不娶公主,偏要娶她,淳于越不过是个仆射,她自然比不得公主,李斯不喜欢她,她也没辙。 丞相夫人倒算是通情达理的,和和气气道:“妙之啊,昨日的事怨不得你,是你姐姐太过冲动,这件事,就当过去了,你也不必把全责都揽在自己身上。” 姜妙之直起身,继而又为淳于妙绣说好话,解释道:“家姊一向心直口快,素来毫不讳言,是个实在人,昨日言语间对夫人多有得罪,还望夫人不要见怪。” “说起昨日的事,实在是长浮有错在先,若要赔罪,理当是长浮给你赔不是才对,”她说罢,这便看向李长浮,道:“长浮,还不快给你嫂嫂赔个不是!” 擦,这事儿还没完,真是哔了狗了。 李长浮仍是那副高冷酷炫吊炸天的姿态,一言不发,动也不动,丞相夫人又沉声唤:“长浮!” “母亲!”这时李长浮方才回话,转向丞相夫人,话语间拖长了音,似撒娇一般,不满道:“我到底哪里错了,凭什么要我给她赔不是!” “长浮!母亲早上到底是怎么跟你说的!”说话间略显愠怒。 姜妙之见势便作调解,“夫人何必呢,适才您也说了,昨日之事已经过去,哪里还有对与错,更别说赔罪不赔罪了。” 她说罢,丞相夫人笑得颇尴尬,这时李斯却陡然拍案而起,斥道:“长浮!是不是你母亲平日将你宠坏了,令你这么不知好歹!连这点规矩都不懂了!” 姜妙之被他突如其来之举吓了一跳,这李斯不过就是想要她难堪,至于这样么…… 丞相夫人也是一惊,低语道:“老爷,你吓坏孩子了。” “父……父亲……”李长浮自然吓得不轻,想来李斯平日对她极宠,今日陡然发怒,叫她心惊胆战,她颤着身子站起身,看着李斯,舌头亦是打颤,低语道:“我……我……” “你给我过来!”李斯指着姜妙之身左,李长浮当即离席,走至姜妙之身侧。 “给她赔个不是!” 姜妙之这是怎么听怎么觉得不顺耳,李斯这话说得,怎么好像是她小心眼儿,非逼着李长浮给她赔罪似的。 “丞相这是何故……”姜妙之故作为难。 李斯却仿若未闻,一言不发,彼时李长浮已对她福身,甚是僵硬的低唤道:“嫂嫂……” 姜妙之连忙作势将她扶起,客气道:“诶,长浮妹妹,这如何使得,快起来。” 李长浮碍于李斯坐在上面看着,始终微微弓着身子不敢直起来,李斯呵斥道:“妙之,你休要扶她!” 姜妙之微怔,擦,这火都烧到她身上来了,也不知这李斯到底想了什么心思,看她不爽直说呗,何必藏着掖着。 她松手转向李斯,道:“丞相,小女是觉得,人要向前看,不能往后看,昨日既已过去,咱们又何必再去计较过去的事,况且,今日之事若是传出去,难免叫人咋舌,言说您家庭不和,多有矛盾,到时岂不是令您蒙羞?” 李斯依然面无表情,冷哼一声随即拂袖而去。 丞相夫人连忙唤:“诶,老爷……” 奈何李斯已走远,丞相夫人只好停住身,转向姜妙之,道:“妙之,要不,你先回去吧。” 姜妙之微微颔首,温软应道:“诺,小女告辞,”虽说这是逐客令,可她也求之不得啊。 说罢当即转身出去。 出了偏厅不远,汀月跟在她身后,似有话要说,忽然唤:“小姐。” 姜妙之听唤停步,转身看向她,大概猜到了她要说什么,旋即回身,见领路的丫鬟也看着她们主仆二人,便道:“姑娘不必带路,退下吧。” 丫鬟微微福身,答应了一声,这才退回偏厅中去。 姜妙之照着原路朝府门口走去,身边没了丞相府的耳目,汀月这才道:“小姐,婢子总觉得,丞相有些奇怪,适才说的每一句话都好像针对小姐,都话里有话呢。” 姜妙之冷笑一声,道:“的确话里有话,他不过是想让我难堪,想让我知难而退,自己退了这门亲。” “啊?”汀月大惊,“怎么会这样,小姐与长靖公子这门亲,可是丞相亲自同老爷提的。” 姜妙之摊摊手,无所谓的说道:“后悔了呗,”或许并非后悔,李斯从一开始便不满这桩婚事,只是拗不过自家儿子,便勉强答应了。 妈蛋!素来都是婆媳不和,哪有公公和儿媳之间不和睦的,真是哔了狗了! 姜妙之见离府门口越来越近,说罢便加快了步伐,出了丞相府仍坐上那辆马车,返回淳于府去。 嗯,对于派车接送这一点,丞相府做得确实不错,值得表扬。 马车行至淳于府停下,姜妙之由汀月扶着走下马车,却见府门前又停了另一辆马车。 那辆马车车身装饰繁华,甚于相府这辆,可马车前却只有两匹马,这一点比不得相府。 姜妙之走下地站住脚,正好望见一人进了那辆马车里,从她这个方位,只能得见那人的背影,一身牙色直裾,衣领与袖口及腰带上都绣着精致花纹,看这背影,必是个秀色可餐的美男子。 不对,这万一是个背影杀手呢…… 直至目送那人进了马车,姜妙之方才低声问汀月,“汀月,那是谁呀?” 汀月闻言有些诧异,回道:“小姐,那是公子扶苏啊。” 公子扶苏?擦,居然来晚了!要是走得早些,必能得见男神真容了! 想她姜妙之自小喜爱钻研历史,自然有喜爱的历史人物,这位公子扶苏,便是其中之一。 只可惜今日有这等大好机会,却未得见他真容,实在是件憾事。 不过也没关系,听说淳于越是公子扶苏的老师,公子扶苏今日会前来拜访,日后必定也少不了她的机会。 第十七章 骨折 目送公子扶苏的马车走远,姜妙之方才与汀月进府,进府后直奔着汀园去,半路上汀月忽道:“小姐,咱们不去老爷那儿知会一声么?” 姜妙之略不满,“知会什么?有什么好知会的,”淳于越明知她此去必会被李斯为难,可她临行之时,他却连半句话都不曾叮嘱,这还是亲爹么!哪怕是叫她小心行事小心说话也好啊! 汀月被她一呛,委实惊诧,她总觉得,小姐似乎变了…… “婢子是说……咱们去老爷那儿,告诉他丞相有心退亲之事。” 姜妙之顿了顿,面无表情道:“告诉他也没用,”同他说了又如何,以他的尿性,他会退了这门亲吗?他和李斯可是好基友啊,古代人不是最喜欢和好基友结亲么? 基本上所有古装影视剧里都有对娃娃亲,男女双方的父母是多年的好基友,这是她煲剧十几年得来的经验。 唉,套路!都是套路! 汀月一头雾水,姜妙之说罢便转身继续朝前走,她也只好跟着。 姜妙之走了几步远,走至一棵树下陡然被砸了头,一阵微痛袭来,只见一块肉圆大小的石头落在地上。 而头顶,是一阵嬉笑声,像是小孩子的。 她伸手揉揉头,仰头往上看,果然见一个四五岁的男童坐在碗口粗的树干上,手里头还拿着一块石子,正低头看着她笑。 妈蛋!哪里来的熊孩子!居然敢砸她!谁还不是宝宝了? “哪儿来的熊孩子,这么没规矩!你爹妈呢!没教过你做人的道理吗!你给我下来!别以为你长得可爱,我就不跟你计较,”大家都是孩子,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偏偏要动手。 “小姐,”汀月狐疑,“这是小公子啊……” 姜妙之微愣,小公子?擦,怎么不早说!若她没记错,那日晏氏是管小公子叫“子楼”的。 这孩子好歹是淳于越的独孙,必定受宠至极,想来也不好轻易开罪。 “我知道,我不过是逗逗他,”姜妙之白了汀月一眼,随即又仰头望着淳于子楼,道:“子楼,你快下来,到姑姑这儿来,你爬那么高,当心摔下来。” 话音方落,淳于子楼的屁股底下像是抹了润滑油一般,“呲溜”的就滑下来了。 姜妙之大惊,擦,她就这么乌鸦嘴,说什么中什么? 淳于子楼正往下掉,哭喊声也极响亮,姜妙之心中一惊,脑袋一热,二话不说便张开双臂上前欲将他接住,口中惊唤:“子楼!” 汀月亦是大惊,“小姐!” 险极之时,姜妙之接住了淳于子楼,可到底是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姜妙之一时间负重不堪,抱着淳于子楼,整个人往右倾倒,倒地那一刻,手肘事先着地,只听“咯吱”一声响,随之而来的是一阵剧痛。 “啊!”她不由自主叫出来,妈蛋,该不是骨折了!擦,简直堪比姨妈痛啊!! “小姐!”汀月惊得连忙上前,扑倒在地,跪在姜妙之身边,道:“小姐,您怎么样了……该不会……该不会残了……” 残你妹呀! 姜妙之断断续续道:“我……我这膀子怕是断了……” 话音刚落,自不远处传来一女人的叫声,喊道:“小……小公子!” 姜妙之循声看去,只见一个年约十四五的小丫鬟满目惊恐的跑过来,汀月自语道:“洺沚。” 洺沚跑来二话不说便将淳于子楼抱起,彼时淳于子楼尚在哭闹,被洺沚抱起,哭声当即止住了。 汀月见淳于子楼被抱走,这才小心翼翼的扶着姜妙之站起身,彼时洺沚抱着淳于子楼在怀中颠了两下,哄道:“小公子,你没事吧?” 淳于子楼不语,汀月略有不满,道:“他能有什么事!也不看看我们家小姐,为了救他,膀子都压断了。” 洺沚吞吞吐吐道:“这……这又不能怨我们家小公子。” “你……”眼看着汀月要与洺沚起了争执,姜妙之忙唤:“汀月!”她都疼得想咬舌自尽了,她不快些去请大夫来,还在这儿跟有一个白眼狼小丫鬟斗嘴,还真不是个让人省心的货。 汀月转头看着她,不满的唤:“小姐。” 姜妙之皱着眉,道:“跟这白眼狼你还计较什么,快些带我去请大夫来才是正事啊,”她说着,额上汗珠不断滚落。 汀月连忙扶着她,道:“那……那婢子先扶您回汀园。” 她说罢,便将姜妙之扶着往汀园去,洺沚见她们走远,这才抱着淳于子楼回池园去。 回到汀园,刚进了园子,汀月便大呼:“慎姨娘!汀奴姐姐!” 慎氏与汀奴闻声出了东次间,见汀月扶着姜妙之,自是大惊,连忙跑来将姜妙之扶着,唤道:“妙之,你这是怎么了?” 姜妙之不语,汀月道:“小姐适才为救小公子,压断了手臂。” 慎氏更是大惊,“那你快去请大夫来看看呀!” “诺,婢子这就去,”汀月说罢旋即转身离开。 姜妙之被扶着进屋坐在床榻上,左手抬着右手肘,皱眉一副痛苦不堪的神情,慎氏见了心疼不已,开口却是欲语泪先流,直唤着:“妙之……” 未过多久,淳于越忽然至此,进门便唤:“妙之啊,”抬眼却见慎氏与汀奴围在床榻前,而姜妙之坐在床榻上,脸色苍白分明是受了伤。 慎氏与汀奴正顾着姜妙之,似乎并未听到淳于越适才唤了妙之,自然也不知淳于越至此,直至淳于越走至她们身后问道:“这是怎么了?” 三人方知淳于越至此,是以两个福身唤“老爷”,一个唤:“父亲。” 淳于越仿若未闻,越过慎氏与汀奴,站在床边低头看着姜妙之,又问:“妙之啊,你这是?” 姜妙之抬眸看着他,却是打心眼儿里自嘲,这淳于越表面上像是在关心她,可她在他脸上却看不出一丝丝心疼。 况且也没有人知会过他她受伤了,他又怎会过来,无非就是听闻她回府了,便前来询问适才在丞相府的事。 她算是看透了。 “我,我只是见子楼从树下摔下来,便想接住他……”话还没说完,淳于越便大惊道:“什么!那子楼呢!你可接住他了?” 姜妙之倍感心寒,面无表情道:“若没有接住他,女儿也不会这样。” 第十八章 脱臼 淳于越听出了姜妙之言外之意,不免有些歉疚,僵硬一笑,随后方才勉强有了些关切之心,问汀奴道:“可曾差人去请了大夫?” 汀奴微微颔首,道:“汀月已去了。” 淳于越点点头,实在没什么可说的。 慎氏转身坐下,看着姜妙之,一面以丝帕抹眼泪,一面又问:“妙之,你疼不疼啊?告诉娘,你是不是很疼?” 废话!当然很疼! 姜妙之咬着牙,摇了摇头,随后开口道:“娘,我没事,我不疼。” 擦!大夫怎么还没来,骨折啊!这是骨折啊!按古代落后的医学技术,这要是医不好,她可就成残废了!残废啊!! 慎氏到底是做妈的,见自己女儿这般,自然心疼极了,再看姜妙之强忍着痛,便更是揪心,一时间竟哭得愈发厉害了,哽咽道:“娘知道你疼,疼你就说出来,不要忍着不说,”她说至此,又低下头,继而道:“娘只恨自己没用,救不了你,只盼痛在娘身上,妙之……” “娘……” 慎氏哭得梨花带雨,早已成了泪人儿,加之丝帕微微掩面,更是楚楚动人,颇有古典美人的韵味,连姜妙之见了都我见犹怜,淳于越站在一边,见了自然更是怜惜,便也走来坐下,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慰道:“细珠,你莫哭了,”细珠,当是慎氏的闺名。 慎氏因此不由自主的靠向他,将头靠在他肩上,淳于越亦是伸手将她揽入怀中。 姜妙之转眸望见,不免胡思乱想,啧啧啧,美人揽在怀,淳于越这到底是心理反应还是生理反应?若是生理反应,啧啧啧,保不齐慎氏还能借此飞上枝头呢。 她是这样想的,偏偏不巧的是大惠氏忽然至此,身后跟着一大趟子小喽啰,怀里头还抱着一个淳于子楼。 说是一大趟子小喽啰,其实也就是淳于妙绣和姬氏,另有四个丫鬟,洺沚、洺池、朱池、碧池。 大惠氏进屋望见淳于越抱着慎氏,黛眉一挑,分明不悦,脚底也似生风一般,迅速走至床边,同那四个丫鬟一齐对着淳于越微微福身,唤道:“老爷。” 彼时淳于妙绣与姬氏亦福身,“父亲。” 虽说都是一家人有时不必拘泥礼数,可她都同淳于越行礼了,慎氏自然也没有不向她行礼的道理,慎氏这便站起身,红着眼朝她福身,唤:“大姐。” 大惠氏故作不安,假惺惺道:“妹妹快起来,我这回过来是为看妙之的。” 说着便转头看向姜妙之,又故作慈爱,怜惜道:“听洺沚说,子楼顽皮爬树,不慎滑下来,是你将他接住,才不至于酿成大祸,可你却因此压断了手臂,母亲这心里头,唉……”她说至此,也以手中丝帕掩面啜泣,继续道:“实在是揪着疼,妙之,你怎么就那么……那么……唉!” 话音方落,忽闻门外一阵紧凑的脚步声,甚是杂乱仓促,随后便闻一声“小姐”,是汀月的声音。 汀月请来大夫了。 大夫跟着汀月进来,走至床边便轻轻抬起姜妙之的右臂,上下捏了一把,又询问三两句,而后便像是弄明白了一般,点了点头,随即左手抓着姜妙之的手腕,右手抓着她的上臂,左手使力一推,又听“咯吱”一声响,他便松了手。 姜妙之吃了痛,自是没忍住叫了出来,随即手臂便隐隐使得出力了,她怔怔不敢动,适才那一下是什么意思,该不会只是脱臼?擦!说好的骨折呢!骨折呢!她还指望能躺床上养个一百天呢!怎么能就这么好了! 果然,大夫和颜悦色的问道:“六姑娘,你看看这手,可还使得上力气?” 擦!居然真的只是脱臼!妈蛋! 姜妙之试着轻轻抬手,而后故作吃痛,放下手便摇头道:“我……我使不上力。” “啊?”大夫惊疑,“这……这怎么可能,你只是脱臼啊,适才老夫已给你接上了。” “脱臼?”姜妙之故作狐疑,皱眉道:“果真只是脱臼么?可我这手怎么一点力气也使不上,该不是断了?” 慎氏听言大惊,当即道:“大夫,你一定要医好我们家妙之啊,她这手不可废的!” 大夫分明有些狐疑,同姜妙之道:“要不这样,六姑娘,我拿桃木夹板把你的手臂绑起来吊着,若当真断了,想必过个把月,这骨头也接上了。” 姜妙之窃喜,要的就是这结果,俗话说得好,伤筋动骨一百天,这下若没个一百天,她是死活都不会说自己已经痊愈的。 她在养病,谁还会过来烦她,这不是缺心眼儿么。 “那……那就听大夫的,且先试试看。” 姜妙之说罢,大夫当即找来桃木夹板给她绑住手臂,又拿了布条给她把手臂吊在脖子上,这下她倒真成老弱病残了。 待一切安排妥当之后,汀月便又送大夫出府。 淳于越这时方才问道姬氏:“屏善,子楼怎会爬到树上去,你们池园,难道没有派人跟着他?” 姬氏开口正要回话,却被淳于妙绣抢了先,只听淳于妙绣道:“父亲,这不重要,你当关心的是子楼为什么会滑下来。” 姜妙之听言扯了扯嘴角,呵,说起这个,必是要拿她唤了淳于子楼那一声来大做文章了,没事,Idon'tcare~ 淳于越狐疑,“哦?怎会滑下来?” 淳于妙绣转头看了洺沚一眼,洺沚道:“是……是六姑娘站在树底下唤了小公子一声,小公子受了惊,便不慎滑下来了。” 第十九章 喂食 “洺沚,我当真只是唤他一声么?你这话说得好像我故意害他似的,我可是他姑姑啊!”姜妙之当即反驳,说至此又转向淳于越,继续道:“父亲,我当时是见子楼爬得高,怕他摔下来,便叮嘱他小心,让他赶紧下来,碰巧他不慎滑下来。” 姜妙之说到这儿,又看向洺沚,道:“真没想到,这事儿到旁人嘴里头,便成了女儿这个当姑姑的居心叵测,欲加害自己的侄儿!” 洺沚无地自容,微微低下头。 淳于越还未言语,淳于妙绣倒是先开口了,呛道:“那你为什么要唤他,子楼坐在树上好好的,你为什么要唤他,提醒他小心?还真是难为你了!若不是你多管闲事,子楼至于受惊么,他到现在还惊魂未定呢!都怪你,你受伤压断膀子,也都是你活该!” “够了!”淳于越起身怒斥,淳于妙绣一惊,当即住嘴,淳于越缓步朝她走去,道:“妙绣,你这咄咄逼人的性子是该改改了,你看看你,哪里像我淳于家的女儿!” 淳于妙绣心生不服,反驳道:“淳于家的女儿是什么样子的!在父亲眼里,你的女儿是不是只有妙绮姐姐!” “你!”淳于越气得语塞,大惠氏见势不妙,抢在他前头斥道:“妙绣!你说的都是什么话!有你这样同父亲说话的吗!” “母亲,我……” “好了!你回去吧!” 淳于妙绣正要说什么,大惠氏一口打断,说话间仓促极了,分明像是有话要说,在姜妙之看来,适才大惠氏对她假仁假义,慈爱和善,可淳于妙绣待她却刻薄无礼,保不齐这对母女今日过来,早已串通好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一个说好话一个说坏话,只怕是适才淳于妙绣说坏话说过头了,大惠氏见势头不妙,便赶紧制止。 “哼!”淳于妙绣拖长了音,撒娇似的拂袖而去。 大惠氏见她走了,便又转向淳于越,道:“老爷,妙绣有今日这样的性子,实在是我管教无方。” 淳于越长叹一声,亦拂袖而去,见他走了,大惠氏自也要离开,临走之时偏偏又回首剜了姜妙之一眼,冷哼一声方才出去。 众人皆已走了,唯独姬氏一人还站在原处不动身,待亲眼望见大惠氏带着众人出了这间屋子,她方才动身,却是转向姜妙之,面无表情道:“今日你救子楼一命,只当是我欠你一条人情,这条人情,我日后必还,”她说话间脸上似乎没有表情,言语间也冷冷淡淡的,分明有些不情愿,可姜妙之也看出来了,姬氏是个重情重义之人,若不然,她也不会说出这样一番话。 姜妙之淡淡一笑,道:“大嫂还真是有情有义之人。” 姬氏没说什么,只是长吸了一口气,这便转身出去。 见她们都走了,慎氏便也坐下,依然泪目道:“妙之,可还好么?” 姜妙之宽慰一笑,道:“娘,我很好。” ……………………我是分割线…………………… 姜妙之料想得甚好,自养病起已好几日,这几日皆无人来汀园叨扰,甚至连每日早晨去池园请安都免了。 每日好吃好喝好睡,潇洒自在,惬意得很。 这日午后,姜妙之睡得正香,忽然嗅到一股肉香,当即醒了,起身下地走至食案前只见其上放了一碟肉圆。 “诶哟~好香啊~”自打到了这个鬼地方,她就没吃过一顿像样的美味佳肴,想她姜妙之阅食无数,自小到大,吃遍了全世界,何曾饿过肚子。 转头见屋门紧闭,屋子里又没人,姜妙之再顾不得什么,当即抽出右臂,坐下便开吃。 不料吃得正香之时,忽闻门外长廊里阵阵脚步声逼近,抬起头只见两只人影走在长廊里,吓得她连忙放下筷子,又把右臂吊在脖子上,随即左手拿起筷子,叉起一只肉圆优雅的往嘴里头送。 恰好一切准备妥当后屋门便开了,只听汀月欢喜道:“小姐,姜衍公子来了。” 姜衍?他怎么又来了。 姜妙之抬眸,只见姜衍站在汀月身后,手里头拎着一只三层式的食盒,像是带了吃的来。 他依旧玉树临风,温润儒雅,对她露出微微一笑,唤道:“妙之。” 姜妙之便也站起身唤:“衍哥哥。” 姜衍越过汀月朝她走来,道:“听闻你受伤,我特意过来看看你,顺便,给你带了些吃的。” 他说着,走至食案旁极自然的坐在姜妙之身边,姜妙之未曾注意这个,随后也坐下,却是装作随口问道:“衍哥哥怎知我受伤了?”照理说,他不该知道此事的。 姜衍听言顿了顿,分明是在思忖着什么,随后方道:“是母亲告诉我的,她早上到此找舅舅,听舅舅提起此事,回到府上便与我说了,”他说话间手里头未停过,一直忙着将食盒里的菜取出,却是说了这么一大溜,分明就是编的。 “哦,原来是这样。” 姜衍已将菜布好,委实是飘香四溢,这色与香皆有了,就是不知味道如何,唉,这是长肉的节奏啊…… “这是衍哥哥亲手做的么?” 姜衍笑了笑,温情脉脉道:“给你吃的东西,岂能让别人动手。” 是么,该不会有毒吧?若不能确保姜衍不是戴衍,姜妙之这心里头对姜衍的戒心便放不下。 “想不到衍哥哥厨艺了得。” 姜衍正舀汤的手顿时僵住,姜妙之已然察觉,只闻汀月道:“小姐说什么呢,姜衍公子一向精通厨艺的,以前姜衍公子在咱们府上的时候,小姐不是经常吃他做的东西么?” 姜妙之微愣,姜衍精通厨艺,她怎会知道,仓皇间连忙拿起筷子欲要夹菜,言道:“许久未尝过衍哥哥的手艺了。” 奈何左手不利索,实在夹不起菜,姜衍在旁笑了笑,道:“你的手不方便,我来喂你。” “不用不用,”姜妙之连忙推辞,可姜衍已夹起菜送到她嘴边,看姜衍待她这么好,想来淳于妙之与姜衍交情极深,她若再推辞,只怕要弄巧成拙了。 “那就有劳衍哥哥了。” 第二十章 逐客 姜衍正喂着姜妙之喝汤,门外忽然传来慎氏的声音,唤着“妙之”,话音落下,慎氏已然进屋,却见姜妙之与姜衍如此亲昵之举,不禁怔住,彼时姜妙之与姜衍亦停了现下动作,齐齐扭头看向慎氏,慎氏却是讪笑一声,道:“姜衍来啦。” 姜衍随即站起身同她作揖,唤:“慎姨娘。” 姜妙之坐在一旁,这样的场景和气氛她是怎么看怎么尴尬,莫名有一种和男朋友啪啪啪被父母撞见的感觉。 “呃……娘,”姜妙之也慢吞吞的站起身。 慎氏对她微微颔首,应道:“欸。” 姜妙之皱了皱眉,一时间也抬不起头,听说古代人思想都很保守,想来慎氏也不会多么开明,何况她又早与李长靖定了亲,今日之事,怕是免不了被慎氏一顿说教。 慎氏朝姜妙之走来,却是看着姜衍,她欲撵姜衍走,可却开不了口,只好问道:“姜衍,你什么时候来的?” 姜衍温和笑道:“未几。” “哦,”慎氏点了点头,实在不知该说什么,顿了顿又道:“那你来,怎么没有打发人告诉姨娘啊,姨娘就在东次间。” “我听闻妙之妹妹伤了手,此来只是想送些东西给她,未曾想过多留,便没有告知慎姨娘。” “哦,是这样啊,那适才是……?” “哦,”姜衍浅浅一笑,“我见妙之妹妹受了伤,用膳实在不便,这才助她进食,”他刻意委婉的说只是助姜妙之进食,可不就是为了避嫌么。 可他这么解释,慎氏哪里肯依,虽说脸上带着笑,却又道:“那还真是有劳你了,只是这种事情,又何须你亲自来,交给汀月做就行了,再说,姨娘适才去沚园,这会儿也回来了,这儿有姨娘,你呀,就不必多费心神了。” 适才还说自己一直在东次间,这会儿又说从沚园回来,这不是自相矛盾么,听话里的意思,分明是要下逐客令啊,这慎氏果然是个因循守旧之人! 连姜妙之都听出来了,更何况姜衍这个当事人,姜衍虽仍笑着,可笑容明显有些僵硬,开口依旧温润如玉,道:“既然如此,那……姜衍告辞,”说罢,又不忘对着慎氏作揖,这才转身出去。 姜妙之看着姜衍的背影,怎么愈发觉得有些落寞…… “娘,你方才那是逐客令啊,”姜妙之一面说着,一面又慢吞吞的坐下,继续拿勺子舀着汤喝,虽说她也不盼着姜衍在此多逗留,可那只是因为她对他的戒心,哪像慎氏,明明很熟,却还拐着弯儿的撵人家走。 慎氏随即也坐下,拧着眉心道:“妙之,你不可与他走得太近!” 姜妙之微微一愣,难不成在慎氏眼里,姜衍是个十足的大反派,是以她不准自己同他亲近?还是,还是因为她知道什么,对了,听淳于妙绣说,慎氏与子氏走得极近,会不会子氏有什么秘密都全盘告诉慎氏,会不会慎氏知道姜衍就是戴衍,所以不许她亲近他? 不妨试她一试,姜妙之放下勺子转向慎氏,问道:“为什么?” 慎氏顿了顿,似乎有什么话难以启齿,只道:“你都同李家九公子定亲了,注定是李家的人,又岂能再与别的男人亲近。” 这倒是一点,可慎氏原本要说的,绝对不是这个,姜妙之故而装作不以为然,道:“可他是我表哥啊。” 话音刚落,慎氏当即接话,道:“是表哥也不能走得太近,再说,他……他并非你姑姑嫡出,你同他,便更不能走得近了。” 呵,还是心里有鬼!姜妙之面含笑意,却略显戏谑,道:“娘,你顾忌的也太多了,我既然已同李家定亲,自然不会对别的男人动心,可姜衍,我一直以来都只把他当作哥哥待。娘也知道,我自六岁起便认识衍哥哥了,至今已有八年,这八年来唯有衍哥哥同我亲近,如今长大了,我自然还是同他要好,可说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这样的情谊,岂是说断便能断的,娘也不希望女儿伤心吧?” 姜妙之这话说得慎氏无可反驳,只道:“妙之,你是女儿家,这些事情,总该避嫌的。” 怎么就这么迂腐不化呢,姜妙之略显不耐烦,应道:“娘,我知道。” 她说罢便又拿起勺子,却闻慎氏扭扭捏捏的说道:“还有,这姜衍……是妙绣中意的,你还是……还是离他远些的好。” 姜妙之微怔,原来慎氏一直介意的不是姜衍的身份,她介意的是淳于妙绣!她当即放下勺子,道:“娘,到底谁才是你女儿!你为什么一直偏心妙绣?那我呢?我还是你亲生的么!” 慎氏说这话委实过分得很,这话换作是谁都不爱听,就算她对姜衍没有情意,那也难抑心中怒火啊! 真真是哔了狗,父不疼母不爱,就连亲妈也向着别人说话,妈蛋,敢情是点儿背,抽了一副烂牌。 “妙之,你说什么呢,当然你才是娘的女儿,”慎氏仍皱着眉,活脱脱一副玛丽苏苦情剧女主角的样子,又泪目盈盈道:“妙之,娘这都是为你好啊,你争不过妙绣的。” 呵,谁要同她争。 姜妙之见慎氏目中含着泪,顿时接受无能,旋即道:“好了好了,娘,大不了女儿以后离姜衍远些就是了,”反正她也不想见到他。 慎氏啜泣着点点头,道:“你注意着些就是了,娘不强求你和他断了。” 姜妙之未语,慎氏随后由汀奴扶着站起身,又道:“好了,那娘就不打扰你了。” 说罢便转身出去。 姜妙之微愣,擦,说好喂她吃饭的呢! 汀月这时看了眼食案上的菜,道:“小姐,你吃饱了吧?若是吃饱了,婢子就把这些都撤了。” 姜妙之却是不答,道:“汀月,咱们出去玩儿吧。” “小姐,你的伤还没好呢。” 姜妙之站起身,道:“你看看我,这些天光吃不动都胖了,你看你看,双下巴都出来了,”她说着,左手捏了捏下巴,又捏了捏肚子,“小肚子也出来了,我若再不出去走走,怕是要胖成猪了。” “那,婢子去同慎姨娘知会一声?” “不用同她说,咱们一会会儿就回来了。” 第二十一章 蒙恬 姜妙之与汀月出了淳于府,便一直在咸阳街上闲逛,傍晚太阳快下山之际,又带着汀月进了一家酒楼。 初进酒楼,汀月没说什么,待走上阁楼,汀月便道:“小姐,天色已晚,咱们不回府么?” 姜妙之不以为然,“先填饱肚子再回去也不迟啊。” 汀月嘟囔道:“可小姐不是说长胖了,要……节食的么……” 擦,还真是个耿直girl啊! 姜妙之当即停步转身看着她,凶巴巴道:“你哪只耳朵听到我说这话了!就算要减肥,那也得吃饱了才有力气减啊,”言语间略显底气不足。 说罢便快步走至靠阁楼边的空座坐下,汀月连忙跟去站在她身后,她随即又道:“再说,咱们回去也是吃,还不如吃完了再回去,这一路上走着还能消化消化。” 汀月应付着点了点头,姜妙之道:“点什么头呀,点菜。” “诺,”汀月这便仰头唤:“小厮,过来。” 小厮跑来当即问:“二位吃点什么?” 姜妙之反问:“有什么好吃的,说说看。” 小厮报了一大通,姜妙之也点了一大通,完后小厮便要离开,转身之际姜妙之又将他唤住,吩咐道:“再给我上两斤牛肉。” 小厮听言怔住,汀月亦是连忙捂住她的嘴,姜妙之挣脱开后一脸懵逼的看着她,道:“你,你干什么?” 汀月低语:“小姐,吃耕牛可是要杀头的!” 姜妙之顿了顿,对了,秦朝注重农耕,耕牛是吃不得的,啧,白酒和牛肉可是下馆子的标配啊,这下倒好! “那就给我换成两斤五花肉。” 小厮怔怔点头,“小姐胃口真大。” 姜妙之讪笑,看了眼吊着的右臂,道:“没办法,养骨头。” 小厮点头,这便去传菜。 姜妙之目送小厮下楼,回眸却见正前方有一身穿黑衣的男人,年纪与淳于越相仿,虽衣着贵气,却瘦骨嶙峋,面相颇是猥琐,这倒没什么,偏偏这个男人一直盯着她看,即便她已察觉后与他对视,他依然没有收回目光,更丝毫没有闪躲,非但他盯着她看,就连他身后站着的随从也一直盯着她,那随从手中握着刀,那个男人手边也有一把刀,他们就这样盯着她,总让她觉得有一股杀气盘旋在此。 “你们一直盯着我看做什么?我长得太好看?想撩我?门儿都没有!” 姜妙之说罢,那主仆二人当即微微垂首,不再看她,正当此时,小厮送来酒,姜妙之便也未再多想,一顿胡吃海塞,酒足饭饱方才有了回府的念头,给汀月使了个眼色,“付钱。” 汀月早已吃饱,已等候多时,这会儿便站起身唤来小厮结账,小厮算后道:“一共是192铢。” 小厮说话间姜妙之已不紧不慢的站起身,汀月也已自腰间取下一串秦半两,可听了小厮所言当即怔住,姜妙之见她杵着,便已察觉不对头,思忖着该不是钱不够了,果然下一秒汀月便委屈道:“小姐,钱不够……” 擦,还真是万年老梗。 未等姜妙之开口,那小厮便露出市井小人嘴脸,不善道:“没钱?敢情你们是白吃白喝来的!” 姜妙之不悦,斥道:“你凶什么!我们像是那种人么!瞅你那损色儿!” 小厮未语,姜妙之说罢又看向汀月,不怀好意的笑了一声,道:“汀月,要不……我把你押在这儿,我回去取钱?” 汀月委屈摇头,姜妙之没辙,低头忽见腰间挂着一块玉佩,看这样子就挺值钱的,便取下玉佩,吊在手里,毫不客气的说道:“要不这样,我这玉佩挺值钱的,暂押在此,等我回头拿钱来赎。” 小厮见这玉佩,当即像是被勾了魂,迫不及待要拿去,姜妙之见势又躲开,叮嘱道:“你给我保管好了,若是丢了,我定摘了你的脑袋!” “欸,是是是,”小厮一把抢过玉佩,姜妙之这便转身欲要离开,走了两步陡然听到刀剑出鞘的声音。 不对,有杀气! 她旋即转身,是那对主仆,当主子的正持刀向她杀来。 姜妙之大惊,连连后退,退至阁楼边缘已无退路,仓皇道:“干什么呀你!我可是会武功的!那个叫什么来着……降龙十八掌!九阴白骨爪!葵花宝典!你……你不要过来啊!” 姜妙之说着,那个杀手仍不停步,姜妙之方了,扭头见已无退路,便往阁楼下看,所幸这是二楼,不高。 眼看着杀手就要走过来,姜妙之脑袋一热,眼睛一闭,这便翻身跳了下去,左手捂着眼睛什么也不敢看,耳边唯有汀月惊呼:“小姐!” 姜妙之跳下去后却迟迟未落地,反倒像是被人接住了。 “姑娘,你没事吧?” 什么情况,英雄救美?这么俗套的梗,居然出现在她身上了? 不过此人低音炮,声音非常好听,想来,长得也不错。 姜妙之眯着眼睛,待看清了此人的面容,心里头顿时乐开了花,诶哟喂,居然是个大叔,脸上有些碎胡渣子,看来成熟稳重,极有魅力,啧啧啧,这不就是她苦苦找寻多年的老腊肉嘛!诶呦卧槽,好激动好激动…… 此人见姜妙之呆呆的看着自己一言不发,便又问:“姑娘,你没事吧……” 诶哟喂,好呆萌的大叔,简直就是她心目中最最完美的另一半人选~ “没事,”姜妙之微微摇头,柔声细语的问:“大叔可有婚配?” 许是她问得太直白,吓得大叔一脸懵逼,两手一松,硬是将她摔在脚下。 “诶……” 彼时那杀手见姜妙之跳下去,疾步走至阁楼边,却见姜妙之被人救下,待看清救她之人的脸,当即是一愣,惊道:“蒙恬!” 随从站在他身后,唤:“大人!” 杀手仓皇转身,道:“走!” 第二十二章 玉佩 “诶……”姜妙之被摔下地,蒙恬旋即又问:“诶,姑娘,你没事吧……” 说话间虽一脸懵逼,可还是呆萌得很,到底是颜值高,姜妙之望着他,目中仍尽是仰慕,一脸的花痴样,什么不开心的事都抛之脑后了。 “有事,”姜妙之微微颔首,蒙恬当即追问:“哪里有事?” “腰疼,腿疼,胳膊疼,屁股也疼,全身都疼。” 蒙恬怔怔,“姑娘,方才实在怨不得在下的,是姑娘你……”他说至此,却闭口不言,反而有些羞怯了,实在讨喜,迷得姜妙之不要不要的~ 姜妙之索性自己爬起来,站在他跟前,微微福身,捻着嗓子轻声细语道:“大叔适才救命之恩,小女子无以为报,唯有以身相许,以报恩情。” 蒙恬听言大惊,连忙摆手,又微微摇头,“不不不,姑娘,使不得,适才只是举手之劳,不必言谢。” 姜妙之朝他走近一步,两手竖在胸前,抓住他的手,道:“举手之劳也是恩,大叔,你就娶了小女子吧,”嫁给心仪之人总好过嫁给李家那个病秧子。 蒙恬抽回手,顿了顿,坦白道:“姑娘,其实方才在下本没打算救你,毕竟二楼也不高,摔不死人,只是你砸到在下了,在下才将你接住。” 姜妙之微愣,擦,还真是个耿直boy!不过还好,你长得帅,说什么都是对的。 “相逢即是有缘,大叔你想,小女子从楼上掉下来,为什么不砸别人,却偏偏砸到你了,这说明什么?这就是我们之间的缘分哪,要知道,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我们这是天定良缘,大叔又岂能违背天意呢。” 姜妙之说话间,又靠近了蒙恬一步,蒙恬便也不由自主的后退了一步。 这时忽然有一人冷冰冰的说道:“好一个巧言如簧的姑娘。” 这声音虽清冷,却也好听。 姜妙之循声看去,方见蒙恬身后还有一辆马车,那马车前牵着两匹马,马车车身精致华贵,像极了前些日子在府门前见到的那辆,公子扶苏的马车,想必这也是哪位权贵的。 适才那声音,就是从马车里传来的,马车里那位,倒是个神秘人物。 姜妙之未语,只是透过马车的帘子,欲要看清里头之人的真面目,奈何什么也看不到。 这时汀月慌张跑来,挽着姜妙之的手臂,问道:“小姐,你没事吧?” 姜妙之无暇顾及她,便只是心不在焉的摇摇头。 马车里的人又唤:“蒙卿。” 蒙恬当即应道:“公子。” 里头的人唤他为“蒙卿”,他又毕恭毕敬的唤他“公子”,莫不真是公子扶苏?这也说不准,保不齐是别的公子呢,秦始皇子女共计对三,怎么着也有十来个儿子吧。 马车里的人问:“是何人如此莽撞?” “是一个姑娘,自楼上摔下来。” 里头的人依然高冷,一句话都不带关切的,只道:“既已无事,那便走吧。” “诺,”蒙恬应罢,随即转身同姜妙之作揖,“姑娘,告辞。” 说罢便翻身上马,护送马车离去。 姜妙之被汀月拉着退至一边,目光始终在蒙恬身上,早已入迷,道:“汀月,你知道他是谁么?” 汀月本不认得他,可适才在阁楼上无意间听到了杀手说的,“是蒙恬大将军。” “蒙恬……”原以为蒙恬是个糙汉子,原来是个老腊肉,诶哟喂,她快把持不住了,得赶紧喝瓶风油精降降火才行。 蒙恬的将军府与淳于府就隔了一道墙,还是汀园那道墙,还真真是天定良缘,她若是不和他在一起,那简直就是辜负了上天的美意。 想想就激动~ 汀月忽道:“小姐,方才那两个刺客看见蒙恬大将军就跑了,咱们赶紧回府吧,还不知那两个刺客到底是干什么来的呢,看他们的打扮,保不齐是江湖中人,见小姐衣着不凡,便要劫财!” 汀月若不说起此事,姜妙之怕是都要忘了,她想了想,道:“不是,他们没有喉结,分明不是寻常之辈,”刺客杀向她的时候,她看得一清二楚。 “宫里的人?!”汀月大惊。 姜妙之不语,汀月心生惧怕,连忙拉扯她的衣袖,道:“咱们还是快回去吧,这件事情,得告诉老爷才行。” “自是要回去,可这件事,还是不要同他说的好。” 汀月不解,“为什么?” 姜妙之皱了皱眉,撇了撇嘴,“他会说我的。” 说罢便越过汀月往淳于府走,汀月连忙跟上,走时又不忘四下张望,生怕方才那两个刺客又窜出来。 她们二人已走远,殊不知在那家酒楼对面二楼的雅间里,早有一人自姜妙之摔下阁楼后便将一切都尽收眼底,那白衣男子站在窗前,左手负在背后,右手把玩着腰间挂的貔貅,正透过微开的窗户缝隙看着姜妙之,直至目送她们主仆二人走远,方才将窗子关严,这时屋门被人推开,进来一个护卫打扮的刀疤脸,对着白衣男子作揖唤:“公子。” 白衣男子面无表情问:“可知那两个刺客为何要杀她?” 刀疤脸道:“因为那块玉佩。” 白衣男子微怔,道:“去把玉佩赎回来!” “诺。” 姜妙之安全回到淳于府,回府后也未再遇着什么事端,回到汀园后拿了钱本想即刻吩咐汀月去把那块玉佩赎回来,奈何天色已晚,实在不好再让汀月跑一趟。 翌日一大清早起身后想起此事,当即拿了钱让汀月去酒楼拿回玉佩,毕竟那块玉佩看着挺值钱,若是不换回来,实在是亏得很。 汀月出去好一会儿,却是慌慌张张的回来,呼道:“小姐,那块玉佩被人抢走了。” “啊?”姜妙之正端着茶盅喝水,听言自然呛着了,一口水喷出来,随即拍案而起,愤愤道:“擦!谁呀!居然敢抢姑奶奶的东西!是哪个王八崽子!” 汀月摇头,嗫嚅道:“不知道……婢子没问……” 姜妙之当即站起身,道:“那你怎么不问问呀!” 汀月嗫嚅道:“忘了,婢子急着回来告诉小姐……” “诶,真是一根筋,”姜妙之这便越过她出去,看样子,分明是要亲自去一趟,汀月也连忙跟着出去。 第二十三章 演戏 姜妙之带着汀月亲自前去那家酒楼,走至酒楼外还未进去,昨日那小厮见了她们主仆二人便似受了惊吓一般,扭头撒腿就跑,姜妙之便追过去一把扯住他的衣领,小厮连忙求饶,“女侠饶命,女侠饶命。” “女侠?”姜妙之原本一脸正经严肃,这会儿听言一秒破功,松开手笑出声来,拍拍胸脯道:“我是不是很有女侠气概?” 小厮连连点头,“是是是,”说着,又偷偷往后挪着步子。 姜妙之已然察觉,当即又扯住他的衣领,道:“少废话!把我的玉佩还给我!” 左手虽不及右手灵活,可总归还是能唬住人的。 小厮经不住这么点恐吓,已吓得腿软,看了汀月一眼,随后与姜妙之道:“女侠,刚才您身后那位女侠已经来过,那块玉佩,真的被人抢走了,小的实在不敢骗您哪!” “哦?”姜妙之故作质疑,“那你倒是说说,我那块玉佩到底让哪个王八崽子抢走了!” “就……就是昨天要杀您的那两个人,那两个人看见蒙恬大将军就跑了,可之后又回来,一句话没说就把玉佩抢走了。” 姜妙之微愣,她一直以为昨日那两人要杀她,全是因为她昨日出言不逊冒犯了他们,可现在想想,她自从上了阁楼后,便一直被他们盯着,实在没理由。 “他们是冲着那块玉佩来的?” 小厮不敢说别的,生怕姜妙之不信,又道:“女侠若是不信,大可问问店里的掌柜和别的伙计,昨天他们都看到了,小的真的没有撒谎啊!” 姜妙之气极之下将那小厮往后一推,而后便松开手,怨道:“不是让你保管好了么!”挺精致一块儿玉,就那么被人抢了,实在不甘心! 小厮一个踉跄,委屈道:“女侠,他们手里有刀啊。” 他说罢,想了想又道:“哦,对了,女侠,他们走了之后,又来了一个刀疤脸,长得挺凶神恶煞的,到小的这儿来也是打听那块玉佩的去向的,小的说玉佩被人抢走了,他就去追了,也不知道追回来了没有……” 姜妙之怔怔,那块玉佩难不成是什么稀世珍宝?一个个儿的都这么稀罕,还用抢的,害得她差点儿连命都丢了。 那块玉佩的来历,必定不简单! 姜妙之拂袖而去,汀月旋即跟着出去。 待走至酒楼外,姜妙之方才询问汀月道:“汀月,你可还记得我那块玉佩是怎么得来的?” 若当真是什么稀世珍宝,淳于越还不是赶紧送给淳于妙绮?这宝贝又怎会落到她手里头,所以,那块玉佩必定不是淳于越送的。 汀月摇摇头,“婢子也不知道,只记得小姐很小的时候就戴着那块玉佩了。” “很小的时候?”姜妙之狐疑,“既是如此,那为什么我小的时候没有人来杀我,偏偏是昨天,”就是,为什么淳于妙之小时候没有人去杀她,偏偏是她变成淳于妙之后便有人来杀她了,怎么什么坏事都摊在她头上。 “小姐以前都不怎么出门的……” “哦,是么?”好尴尬…… 姜妙之回了淳于府,不曾想刚进府走了没多远,便遇上了冤家,淳于妙绣自一旁的岔路走来,阴阳怪气道:“哟,这是谁呀,这不是妙之妹妹么?” 姜妙之驻足,转身看着她慢悠悠的走过来,淳于妙绣走至她跟前,当即斥道:“你去哪儿了,这一大早的风尘仆仆的赶回来,昨儿个下傍晚看见你出去,该不是一夜未归吧?” “对呀,姐姐真聪明,”姜妙之笑道:“我就是一夜未归,我昨天晚上去衍哥哥那儿了,在那儿过了一宿,早上回来,衍哥哥还送了我一只璎珞呢,”她指了指脖子上挂的璎珞。 淳于妙绣听言一惊,目中分明带着怒意,道:“你去干什么了!” 姜妙之摊摊手,道:“大晚上的去了能干什么,当然是睡觉啊。” “你!你……”淳于妙绣气急败坏,竟陡然伸手推攘着姜妙之,姜妙之站得极稳,忽见淳于越自淳于妙绣身后的岔路走来,便故作娇弱,身子一歪,这便倒了。 汀月大惊:“小姐!”随即蹲下身子扶着她,姜妙之却是倒地不起,柔柔弱弱的说道:“姐姐何故推我……” “为什么推你?”淳于妙绣全然不知淳于越已在身后不远之处,冷笑道:“你问我为什么推你!淳于妙之,你太可笑了!” 姜妙之挤出几滴眼泪来,委屈道:“我知道姐姐不喜欢我,也知道姐姐不喜欢我同衍哥哥走得近,大不了,我以后同衍哥哥断了交情就是了……” “断交?”淳于妙绣仍是冷笑一声,“淳于妙之,你这是在可怜我么!你是想说我……” “妙绣!”话还未说完,便被淳于越一声怒唤打断,淳于妙绣心下一惊,当即转身唤:“父亲。” 彼时汀月已将姜妙之扶起来。 淳于越看了姜妙之一眼,随即质问淳于妙绣,道:“妙绣,你这是干什么?” “父亲,我这是在替你清理门户啊。” 清理门户?啧啧啧,脸真大。 “清理门户?”淳于越微怒,“你这是什么意思!” “父亲,你可知妙之她昨儿一夜未归,竟留宿在衍哥哥那里,这事儿若是传出去,让父亲颜面何存哪!更何况,她都和李家九公子定亲了,怎么能和衍哥哥睡在一起!” 姜妙之暗暗冷笑,并未争辩。 淳于越不怪姜妙之,反倒训斥淳于妙绣,道:“你这丫头,净说是非!她昨晚回来,为父亲眼所见,你岂可胡乱造次,辱你妹妹!” 淳于妙绣微愣,仍要争辩,开了口却被姜妙之抢先道:“妙绣姐姐,你若不信,大可去询问守门的两个小厮,我昨儿个天黑之前便回来了,早上出去也只是一小会儿便回了。” 淳于妙绣怔住,顿时恍然大悟,伸手指着她,“你!” “妙绣,你实在令为父失望!” 淳于越说罢,长叹一声,拂袖而去。 待淳于越走远,淳于妙绣仍有些懵,姜妙之冷笑出声,道:“姐姐消消气,我先走了。” 淳于妙绣看着姜妙之走远,一时间气更是不打一处来,亦拂袖而去。 第二十四章 牛肉 姜妙之午憩刚醒,正起身下地,便见汀月端着一碟吃的进屋,见她醒了,便笑道:“小姐,你醒啦,快来吃晌饭,婢子亲手做的。” 睡醒就吃,其实姜妙之的内心是拒绝的,可是没办法,她实在管不住自己这张嘴啊! 汀月说罢,已将那碟子放在食案上,姜妙之这便走过去,待望见碟中之物不免微愣,“这是什么?” 她落座后仰头看着汀月,汀月却似乎全然未察觉异端,自顾自的擦干筷子递给姜妙之,还满面欢喜道:“红烧肉啊。” “红烧肉?这哪是红烧肉,这是牛肉啊!”姜妙之一脸不可置信,汀月她果真看不出来么? “牛肉?”汀月惊呼,姜妙之连忙压低声道:“你小点儿声!莫把不该来的人招来。” 话音方落,不该来的人果然来了,只听屋外淳于妙绣的声音,似是搀扶着大惠氏,言道:“母亲,小心点儿走。” 声音愈发近了,就在长廊上,擦,还真是说什么就来什么,偏偏中招的都是坏事,就没一件好的! 汀月听闻淳于妙绣的声音,自是惊慌,连忙端起牛肉,慌里慌张道:“小姐,这牛肉怎么办?” 姜妙之自知她想藏,便直接道:“别藏了,越藏越心虚,”淳于妙绣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来,难道当真只是巧合么?还不是记恨着早上的事,故意陷害她! 至于故意在门外说话,哼,只怕也是想让她当个惊弓之鸟,慌张间将牛肉藏起,到时她们母女再吩咐人搜屋子,来个人赃并获,要她百口莫辩,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套路!全都是套路! 汀月犹豫了会儿,这才将牛肉放下,这时淳于妙绣正好扶着大惠氏进屋,一进门便阴阳怪气道:“好一股香味儿。” 话音落下,却见那盘牛肉仍放在食案上,自是微微一愣。 姜妙之不紧不慢的站起身,对着大惠氏福身唤:“母亲。” 淳于妙绣果真按捺不住性子,旋即质问:“妙之,你吃的这是什么东西!” 姜妙之转向她,故作不以为然,“红烧肉啊。” 淳于妙绣走来端起碟子,“红烧肉?你当我是傻子?这明明就是牛肉!” 不等姜妙之反应过来,淳于妙绣紧接着训斥道:“妙之!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吃牛肉!你知不知道,私宰耕牛可是死罪,吃牛肉亦是要杀头的大罪,妙之,你这是要掉脑袋的!” “好姐姐,话可不能乱说,你我自小便没有吃过牛肉,你又怎知这就是牛肉。” 淳于妙绣听言一时间哑口无言,分明思忖了会儿方才回道:“是没吃过牛肉,可这牛肉长什么样子,我总归见过,”言语间颇是不安,分明是在解释。 姜妙之正要追问,大惠氏这时又道:“妙之啊,你知道的,吃牛肉是死罪,母亲怕是得……得把你交给官府投案自首了,”说罢又故作为难,皱眉道:“不是母亲不包庇你,母亲实在是不敢,此事事关咱们整个淳于家的存亡,母亲也不敢拿咱们家上上下下几十口人的性命做赌注啊。” 姜妙之淡淡一笑,道:“母亲,这件事难道不要事先查清楚再作定夺么?” “查什么查!”淳于妙绣依旧不给姜妙之机会,“人赃并获,事实就摆在这儿,还有什么好查的!若当真要查,那就交给官府去查,咱们可没那闲功夫!” 淳于妙绣说完,慎氏正好带着汀奴进来,进门便诧异道:“这是怎么了?” 大惠氏不语,淳于妙绣亦是昂起头不屑与慎氏解释,姜妙之也无暇同她说话,只是冷笑一声,而今这形势,她算是看清了,她们母女俩合起伙来算计她,她如今是百口莫辩,必死无疑了。 姜妙之故作不以为然,道:“既然如此,那就交给官府去查咯。” 淳于妙绣唇边笑意显然,大惠氏亦是暗暗洋洋一笑,转头给身后两个婆子使了眼色,那两个婆子察觉后这便动身欲要上前对姜妙之不客气。 汀月始终站在一旁没有说话,这下算是看清了形势,她倒是个忠仆,突然跪地,唤道:“夫人。” 众人见势皆微愣,齐齐看着汀月,汀月道:“其实是婢子,牛肉是婢子买回来的,小姐什么都不知道。” 慎氏听至此,这才明白了头尾,又见食案上碟子中的肉,顿时惊道:“这是……这是牛肉!” 姜妙之怔怔,汀月这是要自己将罪责揽下来啊!她这是要救她啊! 淳于妙绣自知汀月要做替罪羊,自然不甘,当即道:“那你说说,你买牛肉干什么!哪儿来的钱!” “小姐给了钱要婢子去买些猪肉回来,可婢子听说牛肉滋补,婢子想小姐的伤快些好起来,便自作主张,买了些牛肉。” 姜妙之低唤:“汀月……” 汀月转向她,委屈道:“小姐,对不起,是婢子自作聪明,害了小姐,是婢子的错,”说罢又转向大惠氏,继而道:“夫人,您要抓就抓婢子吧,这件事情,与小姐无关。” 大惠氏没说什么,淳于妙绣却仍不死心,又追问道:“那你说说,这牛肉到底是在哪儿买的?”秦始皇下令禁止私宰耕牛,是以,外头集市上根本没有牛肉卖。 汀月自然说不上来,吞吞吐吐道:“是……是……” 这时大惠氏不耐烦道:“好了!把她带走!” 两个婆子上前来将汀月押着,淳于妙绣不满,唤:“母亲!”她原想陷害的分明是姜妙之,而今汀月认了罪,她自然不甘。 大惠氏却仿若未闻,当即转身出去。 婆子押着汀月紧随其后,淳于妙绣多有不甘,气得跺脚,又剜了姜妙之一眼,这才转身跟出去。 那两个婆子押着汀月去了官府,淳于妙绣与大惠氏走在回池园的路上,仍心存不满,“母亲,咱们不是说好抓妙之的么?怎么又抓那个贱婢了!” 大惠氏面无表情,“那个小丫鬟既然有心顶罪,咱们再怎么追问她来龙去脉,她还是会替妙之顶罪。” “那这件事难道就这么算了嘛!” “你急什么,以后日子还长着呢,再说,她都和李家那位定亲了,你还怕她和姜衍私奔不成?” 淳于妙绣撒娇似的哼了一声,没再多说什么。 第二十五章 来历 姜妙之亲眼看着汀月被押走,心里头实在不是滋味儿,再怎么说,汀月也是为了救她才被押走的。 玉佩的事还未查明,如今汀月也被抓走了,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唉,”姜妙之轻叹一声,有气无力的坐下,慎氏听到这一声叹息,便转头看她,望见那碟牛肉,连忙端起来递给汀奴,吩咐道:“快把这东西拿出去倒了。” “诺。” 这一家人吃饭素来都是各吃各房,从来没有一大家子聚在一起吃过,至少,姜妙之至此这些日子都是如此,每日三餐所用的食材也都是外面的人送到府上,交给大惠氏的人清点过后统一命人分发到各个园子,所以,汀园的食材,都是大惠氏手底下的人送来的。 姜妙之若要救汀月,就必须从食材的来源查起,可府上的食材都是大惠氏的人在管,她自然没法从这儿查,唯一的法子,就是找到每日给府上提供食材的人。 “娘,每天给咱们府上送菜的是什么人?” 慎氏怔怔,“你要干什么?” “当然是要查清楚这牛肉到底是哪儿来的啊!” 慎氏极不自然的眨了眨眼睛,“这牛肉是汀月在外头买回来的,她方才不是已交代了么,你还要查什么?” “娘相信了?”姜妙之满带自嘲的笑了一声,“她不过是代我当了替罪羊,我不相信,就这么点儿道理,娘竟没有看出来么?还是明知妙绣要陷害我,却还是无动于衷?”她不单单是要救汀月,她还要把淳于妙绣揪出来! 慎氏分明顿了顿,道:“妙之,娘不是这个意思……” 姜妙之已察觉了眉头,认定了她就是维护淳于妙绣,当即回道:“那你是什么意思!” “娘的意思是……”话说至此,偏偏欲言又止,停了会儿方才继续道:“娘是觉得,既然汀月已经认了,那咱们就当这件事情已经过去,你又何必再趟这趟浑水。” 她说话间毫无底气,微微垂眸不与姜妙之对视,分明是随口说几句话来搪塞,姜妙之自然听出来了,便自嘲似的一笑而过,站起身走至慎氏跟前,道:“娘,说到底,你还是处处都维护妙绣。” 慎氏不语,微微皱眉,一副有什么难言之隐的样子,姜妙之继而又道:“既然娘不帮我,那这件事情,女儿自己一个人去查!” 她说罢,当即拂袖而去,慎氏连忙唤:“诶,妙之!” 奈何姜妙之头也不回,现下更是愈走愈远,她无奈轻叹,:“你什么时候才能明白娘的心思……” 这时汀奴也进屋,适才亲眼看见姜妙之离开,大概猜到了些,又听慎氏所言,便安慰道:“师姐且安心,妙之总有一日会明白你的良苦用心的。” 慎氏闻言又轻叹一声,不再说什么。 姜妙之说一不二,出了汀园便直奔府外去了,可这咸阳街这么大,加之人生地不熟,她又如何能找到每日给府上送食材的人,是以走出府门那一刻,又对府上的人抱了一丝希望,于是又回过头来询问守门的小厮,问道:“你们知不知道,每日给咱们府上送食材的是什么人?” 那两个小厮对视一眼,皆摇了摇头,其中一个道:“六姑娘,这件事情,你得问夫人,这食材都是夫人在管,从哪儿来的,也只有夫人知道。” 呵,淳于越对大惠氏还真挺放心的啊,每日购入食材,想必大惠氏能从中牟利不少吧。 “哦,”姜妙之含糊着点点头,随后便又出去,既然如此,那她便挨个询问卖菜的商户。 虽说这是最笨的法子,可眼下也只有这样了。 奈何已挨个询问了三家,都说没有给淳于府提供过食材,这会儿出了这家卖菜的店肆,不由自主的长叹一声,望见跟前走过一个腿脚不利索的老大爷,便上前问道:“大爷,请问一下,你知不知道这咸阳城里哪里有卖菜的铺子?” 老大爷白了她一眼,拄着拐杖指着她身后的店肆,道:“喏,你身后就是咯。” 姜妙之转身看了一眼这店肆,随即回首道:“那除了这家,还有没有别家?” 老大爷又白了她一眼,道:“嘿,哪儿来的怪人,现成的不买,非得跑去别的地方。” 说完,这老大爷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诶……”姜妙之唤了一声,想想还是算了,这老大爷必定以为她吃饱了撑的闲着没事儿干。 “唉……”姜妙之又轻叹一声,这时跟前停下一辆马车,她起先并未在意,只是听到一声唤,抬眼只见姜衍自马车上不疾不徐的走下来。 “衍哥哥!”不知为何,看见姜衍,心里头莫名一阵欢喜,许是因为此时无助,见到一个认识的人,总归有些喜悦。 彼时姜衍已下了马车,正朝她走来,对她温润一笑,道:“你怎么在这儿?我做了晚膳,正想给你送去。” 姜妙之干涩的笑了笑,道:“我出来办些事情。” 姜衍左右扫视一眼,道:“为何没见汀月?” “她……”姜妙之转了转眼珠子,思忖着回道:“她没跟来。” 姜衍点点头,问道:“那你要办的事情,办完了?” 姜妙之摇了摇头,神色略显黯然,嗫嚅道:“还没……” “你要办什么事,我随你一起?” 姜妙之听言窃喜,她等的可不就是这句话么!姜衍总归在咸阳呆了好些年,这咸阳城中何处有卖菜的店肆,他必定是清楚的,有他在,何愁找不着路? 姜妙之仍故作矜持,“那就有劳衍哥哥了。” 话音方落,姜衍忽然看向她腰间,问道:“妙之,为何不见我赠你的那块玉佩?” 玉佩?姜妙之微愣,该不是被那两个太监抢走的那块玉佩? “什么玉佩?” “就是你常戴在身上的那块玉佩啊。” 第二十六章 结绿 那块玉佩竟是姜衍送她的!可姜衍又是如何得来的。 她因那块玉佩惹来杀身之祸,两次有人找寻玉佩的下落,足可见那块玉佩必定非比寻常,偏偏刺杀她的人又是太监。 她一直怀疑姜衍就是戴衍,会不会,那块玉佩是宋国宗室之物,抑或是宋国的宝物,而那两个太监要杀她,就是因那块玉佩误将她当作宋国宗室之女了?可若当真是宋国之物,姜衍又为何要送给她,这不是自找麻烦么…… “我……我给弄丢了……”姜妙之故作委屈,微微垂首,姜衍微怔,“丢了?何时丢了?” 姜妙之抬起头看着他,“昨天,昨天你走后,我便带汀月出来逛街,原本没有察觉什么异样,回府之后方才发觉玉佩丢了,昨晚我同汀月出来找了许久,也没有找着。” 姜衍淡淡一笑,“罢了。” 他说着,移步朝前走,似要随便走走,姜妙之紧随其后,她见他面无表情,却从容淡定,可那块玉佩来头不小,如今凭空消失了,姜衍竟丝毫没有不安么?还是她多心了,那块玉佩仅仅只是一块玉佩?不,不可能。 “衍哥哥,那块玉佩是你送我的,跟了我好些年,如今被我弄丢了,你怨我么?” 姜衍听言笑出声,道:“妙之,在你眼里,衍哥哥就是那么小气的一个人?” 姜妙之不语,姜衍随后又道:“那不过就是块玉佩,丢了就丢了,你一向丢三落四,丢了一块玉佩算什么,所幸,你没有把自己弄丢。” 如今不论姜衍说什么,姜妙之都是听不进去的,她只想知道那块玉佩到底是什么来历,可姜衍就是不提起。 也罢,那她便唯有坦诚了。 她忽然停步,“衍哥哥。” “嗯?”姜衍听唤亦停步转身看着她,应道:“怎么了?” “其实那块玉佩没有丢。” 姜衍脸色没有丝毫变化,静待下文,姜妙之继而又道:“是被人抢走了。” 姜衍依旧从容,只是微微蹙眉,“被谁抢走了?” “望之不似人身,相之不似人面,听之不似人声,察之不近人情,像是寺人,”若她没记错,秦汉时期,似乎没有“太监”这个说法,而“寺人”,是先秦时期的说法,用到这个时候,想来也说得过去。 姜衍微怔,“竟是寺人!” 姜妙之顺势追问:“衍哥哥,那块玉佩到底是什么来头,莫不是什么稀世珍宝?连寺人都抢。” 姜衍听言仍是一笑,继续前行,道:“确是个稀世珍宝,那块玉佩,叫结绿,原是宋国国宝。我幼时师从韩非子,八年前尊师将我托付给你父亲,临走之时,将此玉交给我,要我妥善保管,谁曾想那一别,竟是永生。” 原来是结绿,《战国策》载:“周有砥厄,宋有结绿,梁有悬黎,楚有和璞”,这四样宝物皆是稀世美玉,可世人只知有和璞,而不知有其它三宝,就连史书上,对其它三宝的记载也少之又少。 姜妙之也没有想到,那块玉佩,竟是稀世珍宝结绿,能有幸目睹风采实在无憾,只可惜,那块玉已被人抢走。 史书记载韩非子是被李斯害死的,倘若姜衍真的是韩非子之徒,以他这般重情重义之人,又怎会与李斯结交。 “既是宋国国宝,又是韩非子的遗物,衍哥哥何不留着做个念想,又为何要送给我?” “结绿之所以能成为宋国国宝,是因为它集天地之灵气,集万物之荟萃,可强身健体,驱邪避寒。你素来体弱多病,我将此玉赠于你,这不是美事一桩么?再说,那块玉留在我身边,总免不了睹物思人,实在不妥。” 原来淳于妙之还是个病秧子,她怎么不知道…… 姜衍说话间目中透着真情,分明不像说假话,可他和李斯结交也是真啊! “既是宋国国宝,又怎会在韩非子手里?据我所知,韩非子可是韩国人。” 姜妙之这般追问,姜衍已有些不适,硬作从容淡然,回道:“这我就不得而知了,当年宋国被齐楚魏三国联合所灭,这宝物也不知所踪了。” 如此含糊搪塞,姜衍这身份果然有假,姜妙之索性打破砂锅问到底,突然问道:“衍哥哥,你知道戴衍么?” 姜衍闻言明显身子一僵,驻足不前。 姜妙之正全神贯注的盯着他看,察觉他目中闪过一丝慌张,怎么,被识破了? 姜衍的慌张却仅仅只是眨眼间,随即又开怀一笑,“知道,宋公子衍。” “他曾要杀我。” 姜衍神情有些僵硬,面无表情道:“他为什么要杀你?” “我发现了他的身份,他自然要杀我灭口。” 姜衍不语,或许这个时候,沉默便是最好的解释。 姜妙之又道:“衍哥哥,你知道么,其实我每次见到你,都会怀疑你就是戴衍,可你待我那么好,戴衍却是要杀我的,所以我一直都不敢确信。” 她这是真心话,可姜衍却淡淡一笑,一语不发,移步继续前行,姜妙之看着他,一时间又有些迷茫,她都把话说到这份儿上了,姜衍还是那么不以为然,若他真的是戴衍,他为什么不承认,若他不是,他又为什么不反驳。 适才那一笑,实在让她捉摸不透。 姜衍走在前面,察觉姜妙之没有跟过来,便又转身,道:“妙之,你可是忘了正事?” 他不想再提及戴衍和结绿的事,姜妙之知道他的意思,便道:“没忘。” “衍哥哥,你可知道,每日给淳于府送食材的是哪家店肆?” 想起姜衍曾在淳于家待过七年,对于淳于家的事,保不齐姜衍也略知一二。 “知道,就是适才遇到你的那家。” 姜妙之微愣,这个中果然有鬼,若不然,那家店主又何故对她有所隐瞒。 第二十七章 证人 姜妙之闻言当即与姜衍折回身,回了适才那家店肆,那店主老儿望见她带了人进来,便极不耐烦,“姑娘,我不是都跟你说了吗,我们家没有给淳于府送过菜,我也不知道给淳于府送菜的是哪家,你呀,请回吧。” 姜衍道:“老人家,几年前可是你与淳于府的惠夫人签了十年的契约?”他说话间依然慢条斯理,和善得很。 姜妙之听着,不自觉有些发笑,原来还签了十年的合同,这大惠氏倒是挺会持家。 店主老儿听言微微一愣,一时间有些不安,道:“你是什么人,净在这儿胡说八道。” 姜衍正要回话,这时姜妙之开口笑道:“大爷,我这回过来没别的意思,就是想问问你,你家,”她说至此,故意顿了顿,左右看了一眼,见四下无旁人,方才略微压低声,继续道:“你家可有牛肉卖?” 姜妙之说得虽小声,可姜衍就站在她左手边,自然听得一清二楚,可闻言却并不惊诧,仅是转头略带狐疑的看了姜妙之一眼,随即又回首,微微垂眸,眨了一下眼睛,似在斟酌姜妙之的心思。 倒是店主老儿,听言颇是怔忡,想必这会儿心里头甚为纠结,一面想赚钱,一面又怀疑姜妙之的来意。 姜妙之自知他心中矛盾,便又怂恿道:“老人家,你看看我,手臂伤成这怂样,自然想吃点好东西养养身子,况且,我最近嘴馋得紧,你就通融通融,卖点儿给我,我呀,出双倍价钱,”说罢当即自袖中掏出一只钱袋来。 店主老儿仍有些迟疑,毕竟私宰耕牛是死罪,迟疑也是难免。 姜妙之见他仍犹豫,便又自钱袋里取出一吊秦半两来,在店主老儿眼前晃了晃,店主老儿果然有些把持不住了,挪了挪脚步,问道:“你……你打哪儿来?” “我是淳于家的姑娘,所以我过来便问你是不是给我家送过菜,你看看你,都和我家合作了好几年了,我呀,又是吃着你家菜长大的,你难道还信不过我吗?” 店主老儿又看了姜衍一眼,继而又问:“那他呢?” 姜妙之有些不耐烦,毕竟是急性子,哪经得起这般消磨,况且这老头儿也是智商不在线啊,若她与姜衍真的是来查他的,那他这样啰哩吧嗦的,岂不是早就露馅儿了?还用得着这样扯犊子? “他不是外人。” 店主老儿又将他们二人打量了一遍,长舒了一口气,这才道:“那你们随我来。” 说着,这便转身领着他们往里头走去。 进了后院一个大约八九平米的小屋子里,果然望见屋子正中央挂着十几块牛肉,墙边还挂着牛头。 这屋子是名副其实的密不透风,没有窗子,只有一个窄到不能再窄的小门,屋子里头也暗得很,唯有一盏蜡烛照着,进屋便是一股腥味扑鼻而来,惹得姜妙之一阵倒胃,直道:“好臭。” 姜衍连忙将她扶着,轻唤:“妙之。” “臭?”店主老儿闻言道:“姑娘,我这牛是今天夜里头宰的,可是新鲜得很哪,哪会有臭味。” 姜衍似乎真的以为姜妙之嘴馋了想吃牛肉,又疑心这牛肉不干净,便道:“再新鲜的牛肉放在这样一间屋子里头也该生臭了。” 店主老儿不悦,微怒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们若是不想买,那就赶紧走人,可别耽误我做生意!” 姜衍听言自然也有些愠怒,这时姜妙之却直起身冷笑一声,道:“就这么撵我们走了?你就不怕我们把你私宰耕牛的事情上报官府?” 店主老儿听言顿时僵住,怔怔道:“你!你什么意思!” “没别的意思,就是想跟你打听一件事。” 姜衍在旁听姜妙之所言,方知原来她此来并非为买牛肉,而是另有所图。 店主老儿怔怔问:“什……什么事……” 姜妙之正要回他,却察觉姜衍正扶着她,她自然有心躲避,便道:“出去说,”说罢当即转身,对姜衍的搀扶,只当是没见到没察觉。 姜衍抓了个空,自是微愣,直至店主老儿跟着姜妙之出去了,他方才走出去。 “姑娘,你到底要问什么,问吧,”果然是有把柄在姜妙之手里头,这态度就跟打了急转弯似的,言语间都带了一丝哀求。 “我只问你,今天早上,你给淳于府送菜的时候,菜里头,是不是混进牛肉了?” 店主老儿有些张皇,连连摇头,“没……没有。” 姜妙之笑得略显戏谑,“没有就是有咯。” 店主老儿无奈,为难甚久,长叹一声,这才坦言,“姑娘,实话跟你说了吧,今天早上我送去的菜里头确实没有牛肉,是府上的五小姐后来过来找我买了一块牛肉,她经常跟在惠夫人身边,我记得她的样子,也没多想,就卖给她了,她身边还跟了两个丫鬟,也是熟脸。” “那你知不知道,她买牛肉要做什么?”只指控淳于妙绣买牛肉,根本不足以证明汀月是被她嫁祸的。 店主老儿想了想,“好像……好像是要给府上那位六小姐的,她们临走的时候,我听到其中一个丫鬟问她,那块牛肉要怎么放到六姑娘那里去,就是那个绿衣服的丫鬟问的,那小丫头长了张圆脸,我还记着呢。” 绿衣服,又是圆脸,想必是碧池吧。 姜衍听言皱了皱眉,想来已猜出此事原委,淳于妙绣与妙之一向不和,而今淳于妙绣买了牛肉要送给妙之,铁定是要嫁祸妙之的,她这是要把妙之往火坑里推啊! “是了,这就是证据,”姜妙之略显激动,当即道:“你跟我走,”说着,这便伸手拽着店主老儿的衣领,颇不客气。 “去哪儿啊?”店主老儿大惊,姜妙之头也不回,只道:“去我家,在我父亲跟前替我作证!” “你!你到底是谁呀!” 姜妙之停住脚,转身冷笑道:“你明明已经猜到了还问。” “六小姐,我真不是成心的,我也不知道她买牛肉是要嫁祸你啊!”这老头儿脑筋倒是转得挺快。 店主老儿说罢又哀求道:“六小姐,你也知道的,私宰耕牛可是死罪,你父亲是仆射,他要是知道了,那我就是死路一条啊!” 姜妙之听言颇不屑,阴阳怪气的说道:“你放心,这件事情,我五姐姐也牵涉其中,你不会有事的。” 也对呀,淳于妙绣可是嫡女,区区小事,淳于越根本不会在意多少,何况她陷害的又是她这么一个不受宠的炮灰,这样想来,归根到底,这件事对淳于妙绣还是不会有什么影响。 这可怎么好…… 咦,有了。 姜妙之看着店主老儿,道:“你过来。” 店主老儿有些不解,将头伸过去,姜妙之这便附在他耳边耳语几句,随后满意一笑。 店主老儿却是万分为难,道:“六小姐,这……这怕是不妥吧。” “有什么不妥的,多说一块少说一块都一样。” 第二十八章 掌掴 淳于越自午膳后便去了宗正嬴昱府上做客,直至傍晚才回府,而他不在府上之时,汀园出了那样一件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的事,大惠氏与淳于妙绣闻知他回府,自然要赶紧前来添油加醋告上一状,免得被姜妙之抢先了去。 这会儿淳于越刚回府,大惠氏与淳于妙绣便前来相迎,似乎是掐准了时间一样,三人一路同行至前厅,大惠氏便道:“老爷,有件事,不知该不该同你讲。” 淳于越同大惠氏夫妻二十余年,大惠氏的套路,他早已熟知,她说这话,指不定又搞出了什么幺蛾子,他淡淡的扫了她一眼,“有事你就说,不必拐弯抹角的。” 大惠氏听言或多或少有些不适,看了身侧站着的淳于妙绣一眼,道:“妙绣啊,还是你同你父亲说吧。” 淳于妙绣微微一愣,唤:“母亲……”似乎有些惊诧。 大惠氏有些不耐烦,“这是你妹妹的事!” 淳于妙绣挨了教训,这才长记性,便同淳于越道:“父亲,今日午后,我同母亲去汀园看望妙之妹妹,谁知竟看到妙之妹妹在偷偷吃牛肉,被我和母亲逮了个正着。” 果然添了油加了醋,啧啧啧,这酸爽! 淳于越微愣,看着淳于妙绣时目中分明满是狐疑,他虽一向不疼爱妙之,可妙之的品性他是知道的,她一向胆小怕事,怎会在这个时候吃牛肉,她这不是给自己找麻烦吗! “果真?”狐疑总归是狐疑,不疼爱就是不疼爱,现如今淳于妙绣说起此事,他还是不信任淳于妙之,倘若今日淳于妙绣说的是淳于妙绮,那淳于越又岂会是这等反应,他必定是一口否定啊! “千真万确!”淳于妙绣点头,目光坚定实在不容质疑,这时大惠氏继续道:“那碟牛肉她已吃了大半,我同妙绣去的时候,碟子里的牛肉已所剩无几了。” 淳于越目中闪过一丝惊诧,淳于妙绣便继续煽风点火,紧接着道:“她被我和母亲发现,还躲躲藏藏的,母亲好言告诫她牛肉吃不得,她竟还反过头来冲撞母亲,又说那不是牛肉,是红烧肉,可那明明就是牛肉嘛!若不是牛肉,她又何必要藏起来,分明是心虚了。” 淳于越约莫是信了,却不信淳于妙绣所言,大惠氏怎会好言告诫,妙之又怎会冲撞她,他深吸了一口气,淡淡道:“然后呢?” “母亲见她死不悔改,便要把她关到柴房去面壁思过,谁知她竟把一切罪责都推到她身边那个小丫鬟身上,那小丫鬟后来也认栽了,母亲索性把她送去官府了。” 淳于妙绣话音方落,门外便传来姜妙之的声音,只听她朗声道:“胡编乱造,添油加醋妙绣姐姐倒是在行!” 一语说罢,姜妙之与姜衍连带着人证皆已走进来,众人齐齐看向他们三人,大惠氏望见姜妙之身后跟着的店主老儿,不禁瞠目,淳于妙绣更是慌张,开口吞吞吐吐道:“你!你来干什么!” 唯有淳于越尚被蒙在鼓里,一头雾水。 店主老儿低头不语,淳于越问:“妙之,你带进来的是什么人?”说话间分明略带训斥。 大惠氏亦紧接着道:“妙之,你怎么什么人都往咱们府上带!” 姜妙之看着她,冷笑道:“母亲心虚了?” 大惠氏不语,姜妙之看向淳于越,道:“父亲,这位是每日给咱们府上送菜的商户,我带他来,只想证明一件事,汀园的那块牛肉与我毫无关系,我没有吃它,汀月也是无辜的。” “你胡说!”淳于妙绣按捺不住,当即道:“那个贱婢都承认了,她岂会是无辜的!” 彼时慎氏正巧走在长廊外,听到里头的争执便带着汀奴走进来,见眼前形势自是不明所以,进门便道:“妙之,你在干什么!” 姜妙之见了她,心里头还记恨着她袖手旁观,便只是淡淡的看了她一眼,并不回她,随后便颇是从容的说道:“妙绣姐姐,我连人证都带来了,事到如今,你还想狡辩么!” 慎氏听言方才看见那店主老儿,这才明白姜妙之要做什么,心里头一阵惶恐。 “仅凭他一面之词,能说明什么!”淳于妙绣仍狡辩,姜妙之淡淡一笑,道:“妙绣姐姐,我只是来证明我和汀月清白的,又不是来揭穿你的,你紧张什么。” 淳于越听至此,已大概明白了此事原委,这时淳于妙绣仍要争辩,道一声“你!”便被他打断,斥道:“妙绣!” 淳于妙绣不敢再多说什么,淳于越便看向那店主老儿,道:“你说,那块牛肉到底是怎么回事?” 店主老儿看了姜妙之一眼,姜妙之亦给他使了个眼色,“大爷,既然我父亲都发话了,那你就把今天早上的事情都如实说了吧。” “诺,”店主老儿答应一声,这便道:“今天早上,我到这儿来送完菜就回去了,没过多久,”他说至此,转头看了淳于妙绣一眼,又指了指她,“这位小姐到我店里买牛肉,因为她经常跟在惠夫人身边,我记得她的脸,就没多想,直接把牛肉卖给她了,她买了两块走,”说到这儿,淳于妙绣与大惠氏脸上已带了一丝狐疑。 “临走的时候,她身边那个丫鬟问她,这两块牛肉到底要怎么放到二小姐和六小姐那里去去,我就估摸着……” 店主老儿这话还没说完,淳于妙绣便一口打断,斥道:“你胡说什么!贱民!你不要血口喷人!” 姜妙之暗自洋洋得意,淳于妙绣会嫁祸人,她又何尝不会。 店主老儿仿若未闻,抬起头指着她身后的碧池,“就是那个绿衣服的丫鬟。” 碧池亦不服,“你休要胡言,我家小姐分明……” “好了!”淳于越拍案而起,听闻淳于妙绣连带着淳于妙绮一起祸害,果然火冒三丈,指着淳于妙绣,斥道:“妙绣!竟做出这等阴险之事!实在丢尽我的脸!” “父亲,我……”淳于妙绣语塞,实在不知该如何解释,大惠氏坐在一旁按捺不住,眼看着局势不利于自己,也当即站起身,唤:“妙绣!” 淳于妙绣听唤转向她,却在转身之际,陡然受她一个巴掌,猝不及防,加之大惠氏的力度极大,竟将她打得摔倒在地。 淳于越见势僵住,慎氏大惊,“夫人!” 淳于妙绣吃了痛,捂着脸颊含泪满目惊诧的看着大惠氏,嗫嚅道:“母亲……” 大惠氏却毫不留情,“你怎么能做出这种事!你怎么能嫁祸你姐姐和妹妹!妙绣!是不是母亲平日把你宠坏了!你竟这么胆大妄为!” “夫人!”慎氏欲要上前将淳于妙绣扶起来,姜妙之见她如此,满目惊疑的唤道:“娘。” 谁料慎氏听唤竟陡然转身,亦是给了她一个巴掌,怒道:“你住口!” “妙之!”姜衍见势一惊,连忙将姜妙之扶住,姜妙之捂着脸颊,瞠目望着慎氏,慎氏亦看着她,却是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你太让为娘失望了!” 姜妙之气极,自嘲出声,当即挣脱开姜衍,转身头也不回的走了。 “妙之!”姜衍亦是紧跟着离开。 第二十九章 借宿 天色将晚,天边已是灰蒙蒙的一片,姜妙之与姜衍同行,走在咸阳街上,心里头那股气实在难消,虽面无表情,可目中的怨气也不是能轻易瞒过身边这位的。 “脸上可还疼?”姜衍佯作不经意问起,姜妙之当即回道:“当然疼!她下手那么重。” 姜衍淡淡一笑,“妙之,你有没有想过,她或许有什么难言之隐呢?毕竟做娘亲的,怎会舍得打自己的女儿。” 姜妙之如今恨透了慎氏,听到姜衍说这话,自是一口否决,“她能有什么难言之隐,无非就是不想开罪母亲和妙绣姐姐,生怕给自己惹来什么祸事。” 姜衍皱眉,却仅是那一瞬间又舒展了眉头,若有所思道:“她是有苦衷的。” 姜妙之仍听不进去,当即道:“是是是,她确有苦衷,她唯一的苦衷就是不想得罪人。” 姜衍听言不再同她言说此事,忽闻一阵“咕咕”声,只见姜妙之摸摸肚子,轻叹道:“我都饿了。” “你饿了,我带你去吃些东西。” “我不吃,”姜妙之仍怄气,“没心情,没胃口。” 说罢又嗫嚅道:“我连今天晚上睡哪儿都还没着落呢,哪还有心情吃东西。” 姜衍听言笑出声,侧首看着她,满眼的宠溺,道:“若没地方住,不妨去我家。” 姜妙之窃喜,她等得可不就是他这句话么! 只是表面上又装作矜持,“那怎么行,我还是个黄花大闺女,都没嫁人呢,就这么随随便便去一个男人家里住下,这若是传出去了,定有损我的闺誉。” “可我是你表哥啊。” 在古代,表兄妹在一起结婚生娃的可多了去了。 姜妙之又道:“表哥也不行,你难道忘了上次我们去丞相府赴宴,妙绣姐姐同丞相夫人说了什么,她暗指我们关系不明啊,如今我去你家住下,要是叫丞相府的人知道了,到时李长靖不要我了怎么办,那我可就嫁不出去了。” 姜衍听言脸上笑意不复,反之却是略显僵硬,忽然问:“妙之,你同李长靖,当真是两情相悦?” 屁!她到如今连李长靖的底细都没摸清楚,怎么能随随便便就把自己嫁给他,她要嫁,就得嫁给一个第一眼就令自己心动的,还得有男子气概,有责任心,对她一心一意的,三妻四妾她可接受不了,而这种男人,就如蒙恬~嗯,就是蒙恬~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岂是我能做主的。” 姜衍听言似乎放宽了心,温润笑道:“妙之,我姜家的粮,够你吃一辈子。” 姜妙之当即笑道:“那我就勉为其难,去你家住一宿咯。” 说罢便大摇大摆的往前走,姜衍看着她的身影,却是无声淡淡一笑,她没有听出他言外之意…… 姜妙之跟随姜衍到了姜家,刚进府便望见一个大约一米七八的年轻男子走来相迎,走至姜衍跟前便拱手作揖,唤:“大哥。” 唤姜衍“大哥”,原来是姜家的公子,此人长得倒也俊朗,可也比不上姜衍半分,较之姜衍,他生得颇是阳刚,而姜衍却是柔美。 姜衍点点头,应道:“嗯。” 姜小公子转眸望见姜妙之站在姜衍右手边,便打趣道:“诶,这不是妙之表妹么,怎么随我大哥回来了?” “表哥,”姜妙之也回了一声,并未听出他言外之意,可姜衍却是听出来了,便避开这话题,道:“姜歧,父亲去赢宗正府上,回来了么?” 姜歧道:“适才回来过,可接到公子扶苏的召见,又去蒙恬将军府上了。” 听及蒙恬,姜妙之顿时来精神了。 啧啧啧,这蒙恬够抢手的嘛,同淳于越关系要好,连公子扶苏都同他走得近,这可怎么好…… “也罢,待他回来,我再同他知会。” 姜衍说罢便带着姜妙之越过姜歧离开,姜歧亦是转身目送他们走远,目中陡然现出一丝狠厉之色,压低声咬牙切齿道:“哼!我大哥早就死了!” 姜衍带着姜妙之到了自己独住的院子里,安排她住在西次间,而他住在东次间,中间的明间似乎是他的书房,东梢间是小厮住的,西梢间是丫鬟住的。 这儿比汀园大了许多,只是布局和汀园差不多,只是汀园的明间是用来吃饭的,慎氏住在东次间,而她住在西次间,至于东梢间和西梢间,分别是汀奴和汀月住的。 姜衍带着姜妙之进屋,竟走去床边亲自整理被褥,一面又道:“这间屋子许久没住人,可我也命她们隔几日便清扫一次,而今也算干净,你若是住不惯,不妨去我屋子里歇息,我睡书房。” “诶呀衍哥哥,我这个人哪,也没什么缺点,就是好养活,睡哪儿都一样,不讲究,”姜妙之说着,随意走至床边坐下。 这时姜衍正好整理好被褥,便直起身看着她,道:“缺点?” “对呀,”姜妙之说话间不由自主的挑了挑眉,道:“缺点就是好养活,至于优点嘛,那可就多了去了。” 姜衍被她逗笑,姜妙之又道:“衍哥哥,我就这样借宿在你家,会不会太唐突了,你怎么不带我去见我姑母和姑父,我住在这儿,总该同他们打声招呼的,要不然太失礼了。” 姜衍淡淡一笑,“这倒不必,父亲去了蒙恬大将军府上,怕是很晚才会回来,母亲终日在祠堂礼佛,拒不见客,你若要见,不妨明日我再带你去。” 礼佛?不是说秦始皇统一六国后曾下令禁止修建佛堂么?照理说,礼佛也应禁止了才对。 “天色不早了,你歇息吧,”姜衍说罢,又看向身侧两个丫鬟,道:“你们两个,照顾好表小姐。” “诺。” 第三十章 姜恒 翌日清早,姜妙之由丫鬟伺候着梳妆完,另一个丫鬟便进来禀道:“表小姐,该用膳了,大公子已将菜布好。” 姜妙之早已饿得前胸贴后背,听言当即起身越过这丫鬟出了门,站在长廊里,果真见姜衍坐在院前的石凳子上,而面前石桌上早已布好了茶与诸多糕点。 啧啧啧,看着就有食欲。 姜衍正往对面的茶盅里添茶,放下茶壶后看见她,便问道:“妙之,饿了么?” 姜妙之朝他走去,笑道:“原本不饿的,可看到这些吃的便饿了,”说罢便坐在姜衍对面。 姜衍温润一笑,“那就多吃点,管饱。” “这些都是衍哥哥自己做的?” “厨艺不精,你凑合着吃。” 姜妙之笑出了声,一时兴起道:“在我们那儿啊,会做饭的男人特别受欢迎,几乎所有的女人,都想嫁一个会做饭的男人,你知道为什么嘛?” 姜妙之到后面说了什么,姜衍并未听进去,他只留意了第一句话,微微蹙眉狐疑道:“你们那儿?” 擦,说漏嘴了,姜妙之顿了顿,道:“对呀,就是我们女孩子的心里。” “哦,”姜衍微微颔首,姜妙之见此事圆过去了,赶紧开吃,动了动右手,这便想拿起筷子,奈何手臂还吊着,根本动弹不得。 擦,她都忘了这茬事儿了,这手臂吊着,做什么事都不方便,连吃饭都不行,妈蛋,若不是为了装可怜,她才不要这样。 姜衍已然察觉,盯着她的右臂看,姜妙之对他讪笑一声,随即用左手拿起筷子,伸向碟子里的糕点,可偏偏这左手又不听使唤,每到吃饭的时候就掉链子,怎么夹都夹不起来,早知如此,她当初就该假装左膀子疼才是。 擦,真的好尴尬,光看着眼馋,可就是吃不到嘴,这筷子都伸过去了,她也不能就这么收回来吧…… 这时却见姜衍起身,走至另一只石凳上坐下,一语不发便拿过姜妙之手中的筷子,道:“我喂你。” 还没等姜妙之回话,姜衍便夹起糕点往她嘴边送,送到一半忽然像是看到了什么,微微转头看向姜妙之身后不远的拱门,伴随着手里头的动作亦是停下来,随后手亦是收了回去,唤道:“大姐。” 姜妙之听唤亦是转身看向拱门,只见一个身着藕色曲裾的美貌女子端着木托站在拱门下,身后跟着两个丫鬟,像是刚从外边儿进了园子里。 只是那女子的脸色不太好,似乎有些黯然,也似乎有些惊诧,更似乎有几分尴尬,怔怔的站在拱门下,实在有些奇怪。 适才姜衍唤她“大姐”,曾听汀月说起过,姜挚有两子一女,长女姜恒、少子姜歧,都是三姑嫡出,还有一个便是姜衍,乃庶出。 这位,想来便是姜恒了。 “哦,”姜恒被姜衍那一声唤拉回思绪,笑得颇为尴尬,生分的唤:“阿……阿衍……”说着,这便朝他们二人走来。 姜妙之不着痕迹的皱了皱眉,适才姜恒唤姜衍那一声,分明生分得很,吞吞吐吐又极是生疏,似乎鲜少如此唤他。 姜恒走来将手中木托放在石桌上,坐在姜妙之右手边,与姜衍面对面,看着姜妙之温婉一笑,道:“表妹什么时候来的?” “昨晚来的。” 姜恒听言微怔,虽如此,可举止神态依然温婉大方,只是诧异道:“昨晚?这么说,你昨晚便住在这雎园了?” 姜妙之顿了顿,这话是什么意思…… 姜衍旋即道:“大姐,妙之来得晚,我便没有安排她住后院,直接让她住在西次间了。” 姜衍在解释,姜恒自然听出来了,便圆道:“我是说,她昨晚便来了,可我竟不知此事,表妹,实在是怠慢了。” 姜妙之笑了笑,“表姐言重了,我来府上作客,昨晚过来,未曾前去拜见,委实失礼。” “你我姊妹,何必拘泥这些,”姜恒生得貌美,性子也文静极了,举手投足间皆不失优雅从容,乃是典型的大家闺秀,这可比淳于妙绣好太多。 只是,如此完美的女子,求亲者定不在少数,她又为何至今未嫁,姜衍年已二十,姜恒既是大姐,年岁必定也在二十之上,古人素来婚嫁极早,到了姜恒这般年岁,还未把自己嫁出去,姜挚和淳于氏竟丝毫不发愁么? 姜恒说罢,转眸看了姜衍一眼,随即又看了一眼面前木托上的茶点,随后道:“阿衍,我适才在前院用膳,听闻你自己在雎园吃,便给你带了些茶点来,这些都是我亲手做的,你尝尝,”她说着,这便夹起一块糕点往姜衍嘴边送。 哟,敢情这姜家,个个儿都是新东方毕业的! 姜妙之在旁见姜恒此举,心下颇为尴尬,唉,这恩爱秀得,感觉自己都多余了,呸呸呸,说错话了,人家明着可是姐弟俩。 姜恒如此盛情,孰料姜衍竟委婉拒绝,温和笑道:“大姐,我已吃饱了,再吃,这肚子里头可就装不下了。” “哦,”姜恒淡淡应道,却是低低的讪笑一声,随后便收回手,又将糕点放回碟子里,而后对着姜衍微微一笑,道:“既是如此,必定是我来晚了。” 姜衍笑了笑,道:“不晚,”说罢便看向姜妙之,道:“妙之,你是不是还没吃饱?” 姜妙之微愣,他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是要她吃?这些东西可是姜恒做给他的!她若吃了,那岂不是拉仇恨! “衍哥哥,我早就吃饱了,”说话间又不忘用手摸摸肚子。 话音落下,气氛顿时尴尬不已,没办法,她也不想的,只是不愿夺人所好罢了。 姜衍顿了顿,随后站起身,竟突然扶着姜妙之的双肩将她扶起来,道:“妙之,你昨晚不是一直说想去拜见我父亲母亲么,既已吃饱了,那我现在就带你去拜见他们二老。” 姜妙之并不在意此点,毕竟不是古代人,也没那么封建,可姜恒见此,脸上笑意却是瞬间僵住,目中也多了一丝伤感,微微垂眸,似在掩饰。 “那就有劳衍哥哥带路了,”姜妙之这便要跟随他离开,岂知这才刚走了一步,自明间屋顶上便突然跳下来一个黑衣人,手持一把长剑朝她杀来,陡然见此情势,姜妙之自是慌了神,一脸懵逼的杵着。 姜衍见势旋即将她推开,呼道:“妙之,小心!” 第三十一章 刺客 “妙之,小心!” 姜衍一把将姜妙之推开,这时那黑衣人已持刀杀来,姜衍便一闪身,亦向姜妙之奔去,见姜妙之要摔着,又旋即抓住她的手欲将她拉住,岂知竟反被她拉住手,二人一齐摔倒在地。 姜妙之躺在地上,姜衍压在她身上,这般姿势好生尴尬,姜妙之皱眉,这是英雄救美?这么烂的梗居然在她身上发生了,真TM狗血! 姜衍亦看着她,微微蹙眉,低声道:“没事吧?” 擦,你顶着我了,能没事嘛! “你压着我……”姜妙之本想如实说,可她毕竟是大家闺秀,这种话又怎能启齿,索性道:“压着我手臂了。” 姜衍听言一惊,这才想起来她这手臂还伤着,随即微微躬身,这便要从她身上下来,却闻姜恒惊唤一声:“阿衍!” 他转眸,见那黑衣人高高的挥起手中的剑,这便要劈向他们,旋即又压下去,抱着姜妙之往另一边打了个滚,情急之下欲要躲过此劫。 “公子!”自不远处传来一声唤,那黑衣人手中的剑劈到一半,陡然被来人拦下,黑衣人随即与来人打斗起来。 刀剑素来无眼,这个时候,人人都该避而远之,可姜恒偏偏不顾死活的冲过来,跑到姜衍与姜妙之二人跟前,将姜衍扶起,又急切道:“阿衍,你没事吧?” 姜衍站起身,姜恒这才见着他右臂袖口已被血染红,惊道:“你受伤了!” 彼时姜妙之刚站起身来,便闻姜恒惊呼,转眸一看,果真见姜衍右下臂外侧手腕上方有一道明显的伤口。 “衍哥哥,你的手……”姜妙之欲言又止,姜衍转向她,对她露出一丝笑意,道:“我没事,只是小伤。” 姜恒见他二人这般,心里头又不免有些不平衡。 黑衣人与来人过了两招,便明显落了下风,再过一招,那黑衣人便血溅当场,倒地不起。 来人杀了刺客,便转向姜衍,单膝跪地,低头拱手作揖,“公子受惊了!” 出声铿锵有力,着装亦不像是普通护卫,此人定非寻常之辈。 姜衍微微抬手示意他起身,“无碍。” 来人旋即站起身,抬起头,姜妙之望见他那张脸,便不由自主的起了疑心,此人右脸颊上有一条明显的刀疤,还记得前几日去酒楼询问玉佩之时,那小厮曾说起,有一个刀疤脸去打听过玉佩的下落,而今见到这个刀疤脸,她便本能的将这两个人联系到一块儿去。 刀疤脸站起身,姜衍看了他身后黑衣人的尸体一眼,道:“去看看那个刺客。” “诺!”刀疤脸旋即转身,以剑挑了黑衣人脸上的面巾,见是生脸,便皱了皱眉,忽见他腰间挂着一块貔貅,便躬身拿起来看了一眼,而后便转向姜衍,复命道:“是宋公子衍。” 话音落下,众人皆是一愣,尤其姜恒,更是怔怔的看向姜衍。 姜衍亦是惊道:“公子衍?” 说罢便侧首看着姜妙之,见她微微皱眉,望着尸体似乎在思忖什么,便道:“妙之,此人怕是来杀你灭口的,不过如今好了,他今日命丧在此,你日后也不必再担惊受怕了。” 姜妙之的目光始终在那刺客身上,听闻姜衍此言,禁不住发笑,什么公子衍,依她看,这不过就是姜衍找来的冒牌货罢了。 昨天下傍晚她才跟姜衍说过戴衍要杀她灭口,今天早上戴衍便来杀她了,她一直怀疑姜衍就是戴衍,而今戴衍还偏偏就在姜衍府上杀她,这也忒巧了! 还有那个刀疤脸,她是怎么看怎么觉得他就是酒楼小厮嘴里的那个刀疤脸。 姜衍这到底是什么意思,知道她怀疑他的身份,作此举便想让她打消对他的疑心?其实他这样又是何必呢,即便她知道他是戴衍又如何,还能将此事抖露出去么?怎么可能!她姜妙之才不是那种人,姜衍待她好,她又怎会恩将仇报! 唉,姜衍啊姜衍,你实在多心了。 姜衍如此说,姜妙之委实不知该如何接话,只得搪塞道:“衍哥哥,你的手受伤了,还是快些包扎的好。” 姜衍听言含糊点头应允,却又看向刀疤脸,分明是给他使了个眼色,刀疤脸会意,旋即道:“公子,今日之事,要不要禀报老爷?” “不必了,父亲是宋国旧臣,若知道公子衍的事,必定心怀内疚,至于这尸体,你私下带出去,好生安葬了。” “诺!” 刀疤脸这便将尸体背出去,姜衍随即亦是进屋,姜恒为他包扎好伤口,姜妙之站在一旁看着。 这时丫鬟忽然入内,走至姜妙之跟前,禀道:“表小姐,淳于府来人了,说是要接您回去。” 姜衍听言微微蹙眉,姜妙之亦是皱了皱眉,道:“谁?” “是一个丫鬟,好像是叫汀月。” “汀月?”姜妙之心中一喜,“她在哪儿?” “在前院儿侯着呢。” “好,我知道了,”姜妙之说罢看向姜衍与姜恒,道:“表姐,衍哥哥,既然府上来接我,那我便不再叨扰了。” 姜恒微微颔首,姜衍却是站起身,道:“我送你。” “不必了,衍哥哥,你这手还伤着,还是好生休养吧,”说着,微微福身,道:“告辞。” 说罢立即转身而去,分明急着离开此地。 姜衍面色黯然,坐下后姜恒便微微拧着眉心看着他,目中尽是怜惜,道:“你何必如此,在你眼里,公子衍不是早就死了么。” “可妙之对我起疑心了,”他说话间面无表情,少有如此冷漠。 姜恒微怔,顿了顿,随后道:“她即便知道了又如何,以你们八年的交情,你觉得她会害你么?” 姜衍仍面无表情,他固然相信从前的妙之,可如今的妙之,他断不敢轻信。 “我不敢拿三家一百多条人命做赌注。” 姜挚包庇宋国公子,若惩处,必定要夷灭三族,即父族、母族、妻族,姜挚自小父母双亡,唯有一个妹妹玉砚,嫁蒙恬为妻,他的妻子,是淳于越的妹妹,若姜挚要被夷灭三族,那姜家,蒙家,淳于家,都得跟着遭殃,而姜衍,断不敢冒此凶险。 姜恒听罢无话可说,只道:“你好生休养,”说罢便转身欲要出去,这时姜衍却忽然唤:“姜恒。” 姜恒停步,却未回身,姜衍淡淡道:“找一个好人嫁了吧,我心里只有复国,不想耽误你。” 姜恒转身看着他,亦淡淡道:“那妙之呢?除了复国,你心里还有她,是不是?” 姜衍微微低头,不语。 姜恒苦笑一声,便转身离去。 第三十二章 嬴缕 汀月就在前院儿候着,姜妙之一见着她便询问道:“汀月,你是怎么出来的?” 汀月见着她亦是欣喜,“是老爷,老爷亲自去找中尉,解释此事是个误会,还把婢子保出来了。” “哦,”姜妙之微微颔首,没想到这个淳于越倒还算有心之人,自知此事严重,竟没有将计就计,反倒把汀月保出来了,只是不知淳于妙绣怎么样了。 “那……”姜妙之欲言又止,左右看了眼,见四下皆有姜家的家奴与丫鬟,便与汀月道:“咱们还是先回去吧,有什么事啊,路上再说。” “诺。” 汀月跟随姜妙之出了姜家,这才刚出了府门,姜妙之便问:“汀月,妙绣怎么样了?”适才听汀月说淳于越同中尉解释昨日的事是个误会,看来淳于妙绣免了牢狱之苦,只是死罪可免,活罪怕是难逃。 “婢子昨日傍晚随老爷回去,只听说五小姐被老爷罚跪祠堂了,老爷原本要罚她跪七天的,可二小姐又和老爷求情,替她免了四天,而今只需跪三天了。” “什么?”姜妙之听言一愣,天呐撸!淳于妙绮竟替她求情?妈蛋,她该不是圣母转世? “小姐,虽说减了四天,可老爷说,既然只罚三天,那就当是斋戒,五小姐这三天,可得饿着肚子了。” 姜妙之长吁,“这还差不多。” 走在半道上,忽听闻路边有人言道:“诶,你们知道吗,昨天晌午啊,城西邱家的大公子亲自去姜大夫家提亲,竟被姜家大小姐亲口拒了。” 姜妙之原本正不解姜恒何故至今未嫁,忽听此言,自然来了兴趣,是以驻足不前,转身循声看去,只见有三个人坐在路边的凉茶摊子喝茶唠嗑。 若当适才说话的那个是路人甲,路人乙随后调侃:“姜家那位大小姐,听说都二十好几了,怎么还没把自己嫁出去?” 路人甲又道:“可不是?隔阵子就有人上门提亲,哪回不是给拒了?” 路人乙道:“都到这个年纪了,再有人提亲,她该高高兴兴把自己嫁了才是,这姜大夫居然也不为这事儿发愁。” 这时路人丙冷笑一声,“要我说呀,这姜大夫家门槛高,也不是一般人就能进的,就姜大夫自己的夫人,那还是淳于仆射的妹妹呢,姜家的女儿,怎么着也得嫁一个士大夫的公子,哪能随随便便嫁给一个富家公子。” 姜妙之听得出神,汀月轻唤:“小姐。” 姜妙之听唤回过神,转身道:“咱们走吧。” 待走远了些,方才问道:“汀月,你对我表姐姜恒,知道多少?”今日见姜恒,总觉得她这个人怪怪的,尤其是看姜衍的时候,那眼神还似乎有点……有点……唉,一时间也说不上来。 汀月看样子是不太了解姜恒的,只道:“表小姐为人挺好的。” 姜妙之转头看着她,追问:“那你知不知道,她为何至今未嫁?” 汀月思忖道:“嗯……这件事,其实婢子也不大清楚,只听说表小姐和宋国的公子衍定了亲,那个时候,宋国还没有亡国,姜大夫也是宋国的丞相,她们两个定亲也说得过去,可如今宋国亡国了,公子衍也早就死了,这门亲事,也该作废了才对。” 姜妙之听罢自然有些诧异,如此说来,姜衍和姜恒,可是有婚约在身哪! 汀月说罢顿了顿,旋即又道:“而今表小姐一直不嫁,想必,也是因为这桩婚事,可公子衍已经死了,表小姐也不能守着一纸婚约终身不嫁呀!” 姜恒倒是个痴情之人,宋国已亡国,姜衍也不再是宋国公子,她竟能守着他非他不嫁,怪不得今日见姜恒看姜衍时的眼神,总似乎含情脉脉,见到姜衍喂她进食之时,又有些尴尬与黯然。 爱是爱得深情了,只可惜,姜衍如今是她的弟弟,她们即便相爱,也万不能打破礼教,若当真在一起了,那便是******除非,姜衍有幸能复国! “真是孽缘。” 言毕,身后忽然传来一妹子唤:“淳于六姑娘。” 对于这个称呼,姜妙之的内心是拒绝的,这是怎么听怎么别扭,可她还是转身了,只见一道橘色身影慢慢走近,可姜妙之的目光却不在面前这橘衣妹子身上,反而在她身后不远处,站在木梳摊子前看梳子的男子身上。 至于为什么盯着人家看,那自然是因为人家长得俊了。 那男子身着牙色直裾,衣领与袖口及腰带上皆绣着金色花纹,腰间挂着一块手心儿大的环形玉佩,通身尽显高贵雅致,一头长发玉冠高束,少许披肩,英姿飒爽。 剑眉恰似染墨,星目浑如点漆,唇红齿白,丰神俊朗,眉间一点英气,又不失刚毅,实打实的俊颜魅惑众生,这般形容,实在显得杀马特,可姜妙之真的找不出更好的词来形容他了。 手持木梳,远观手指如玉,骨节分明,就像……呃……就像凤爪一样,令人垂涎。 姜妙之已然看呆,她也知道跟前这个妹子在同她说话,可她真的是一丁点也听不进去,直至妹子唤:“六姑娘,六姑娘?” “嗯?”姜妙之这才回过神,看着她道:“什么事?” 妹子笑得颇是好看,“其实也没什么事,就是偶遇你,看见你的手……”妹子指着她的手臂。 姜妙之也看了一眼,随即讪笑道:“摔的。” “摔了一跤就成这样了?”妹子一脸懵逼。 姜妙之随口胡诌道:“摔在石头上了,然后……然后又在地上滚了两圈,然后又撞到一块石头,就变成这样了。” “哦,”妹子斟酌着点头,自家的丫鬟忽然唤:“小姐。” 妹子转身,唤:“宝彤。” 宝彤跑过来拉着妹子的手,道:“小姐,老爷到处找你呢。” “哦,”妹子有些慌,连忙辞别姜妙之,随即跟着宝彤离去。 待她们主仆走了,姜妙之这才将目光转向那木梳摊子,却已不见适才那小鲜肉,四下找寻亦不见踪影,连忙转身询问汀月,“汀月,你有没有看见小鲜肉?” “小……鲜肉?”汀月狐疑,姜妙之急得直跺脚,“诶呀,就是刚才那个公子哥儿啊!” 汀月懵得一语不发,姜妙之气极,“刚才那女的谁呀!” “她是嬴宗正家的独女,叫嬴缕。” “嬴缕?”姜妙之皱了皱眉,抱怨道:“都怪她,小鲜肉都跑了!” 姜妙之长叹一口气,唉,都没来得及打听人家姓甚名谁,家住何处……妈蛋,都怪那个嬴缕! 第三十三章 下厨 姜妙之进了淳于府忽然问:“汀月,是你自己要接我回来的?还是我娘吩咐的?” “是老爷吩咐的,老爷昨日带婢子回来的时候便吩咐了,要婢子今天早上就去请小姐回来。” 姜妙之不高兴,闺女都跟人跑了,当妈的居然一点也不着急!!这天底下哪有这样的妈呀? 唉,鉴于慎氏对她漠不关心,她当真是一丁点也不想回家。 “小姐,你怎么了?” “没事儿,”姜妙之说着,直奔汀园去,进汀园前汀月忽道:“小姐,咱们就这么回汀园了?” 姜妙之听言不解,“嗯?什么意思?” 汀月似有深意的笑了一声,“五小姐还在祠堂跪着,咱们不去看看她么?” 姜妙之见着汀月笑的样子,顿时明白了她的心思,便也坏笑一声,道:“不急,咱们自然要去看她,可是呢,咱们还得带些好东西去,总不能空着手呀。” 汀月斟酌着姜妙之此言似乎在理,似懂非懂的微微颔首,彼时却忽闻慎氏唤:“妙之。” 姜妙之听唤顿住,只见慎氏自东次间朝她走来,脸上略带笑意,“你回来了。” 慎氏说罢,已走至姜妙之跟前,却是一来便动起手来,姜妙之见她抬手,想起昨日那一巴掌,至今还心有余悸,便本能的往后退了一步,躲过了慎氏,又岂知慎氏本只是想摸摸她的脸颊。 慎氏见她疏远自己,心中一酸,目中当即含了泪,一脸委屈样,低唤:“妙之……” 姜妙之倍感无语,无奈长吁,都说女人是水做的,这个慎氏,她是长江里捞出来的海绵呀,挤挤就出水,一言不合就掉眼泪,这叫什么事儿嘛! “娘,你又哭什么呀!”姜妙之委实见不得慎氏如此,皱着眉的样子略显不耐烦。 慎氏抽泣,吸了吸鼻子,“妙之,昨日打你,是娘的不对,你的脸还疼不疼?” “不疼了,多谢娘的关心,”这件事情想想就来气,姜妙之心里头实在不平衡,说完便越过慎氏朝西次间走去,慎氏见势又转身哽咽唤:“妙之。” 姜妙之深感不耐烦,驻足未语,慎氏轻声细语道:“你记恨娘么?” 姜妙之淡淡道:“母女之间哪有隔夜之仇,”是了,母女之间没有隔夜之仇,可她们不是母女! 她说罢便头也不回的走了,慎氏听言嘴边略含笑意,又长舒了一口气,似是很宽慰一般。 傍晚膳后,姜妙之提着食盒,带着汀月往祠堂去,走至祠堂外,远远便望见淳于妙绣跪在蒲团上,正对淳于家列祖列宗,只是……跪是跪了,可这屁股却像是黏在小腿肚子上似的,这思过之心,实在不够真。 听汀月说,淳于越不准任何人擅入祠堂看望淳于妙绣,祠堂门口果然站着两个小厮把守。 哼哼,淳于越不准旁人看望,她偏要看望! 姜妙之提着食盒昂首挺胸朝祠堂走去,那两个小厮见她走来,当即抬臂拦住她的去路,“六姑娘,老爷吩咐过,任何人不得进祠堂看望五小姐。” 六姑娘?五小姐?一个姑娘一个小姐,呵,狗眼看人低。 “我听说我父亲吩咐妙绣姐姐三日之内不得进食,我怕她饿坏了,便带些吃的来,你们通融通融,这件事情,你不说我不说,传不到父亲耳朵里。” 那两个小厮道:“六姑娘,你莫让我们做下人的为难。” 擦!这是逼她动手啊,算了算了,毕竟是大家闺秀,还是文静点的好,“你们也知道自己只是当下人的,而今胆敢拦我的路,若是我妙绣姐姐今日饿死在里面,你们可担当得起?” 那两个小厮相视一眼,这才放行。 姜妙之带着汀月大摇大摆的走进去,待走进祠堂,淳于妙绣已知她过来,便抬起屁股,跪直了身子,冷冷的瞧她一眼,分明很不屑,“你来干什么!看我笑话?淳于妙之,我告诉你,我淳于妙绣不会轻易认输的!” “姐姐多心了,”姜妙之微微撅起嘴,故作无辜,“我是真的担心你会饿死在这儿,所以特意带了些吃的过来。” 淳于妙绣冷笑一声,“你会这么好心?哼,只怕是黄鼠狼给鸡拜年吧。” 说起鸡,姜妙之又污了…… “好姐姐,你说我是黄鼠狼倒没什么,可你若要把自己比作鸡,那我这个当妹妹的,可得心怀愧疚了。” “愧疚?”淳于妙绣听及这二字,当即像是被激怒了一般,“你还知道愧疚!你昨晚污蔑我陷害二姐的时候怎么就没有心怀愧疚!” 姜妙之亦是冷笑出声,“二姐是我唯一的筹码,我自然要利用一番,妙绣姐姐,难道只有你会栽赃嫁祸,我就不会么?我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姐姐也怨不得我。” 淳于妙绣无可反驳,便回首微微低下头,毫无底气的说道:“把你的东西拿走,我恶心你假惺惺!” 岂知姜妙之却是蹲下身子,兀自将食盒打开,道:“这些呀,都是我亲手做的,第一次下厨便是为了姐姐,姐姐真是好福气。” 淳于妙绣冷笑,“这么殷情,该不是想毒死我。” 姜妙之自顾自的说道:“姐姐还是乖乖把这些东西都吃了吧,我好心好意给你带这些吃的,你却不吃,这若是叫父亲知道了,他又该说你的不是了,”要知道,昨日之事,她可是受害者,作为一个受害者,非但不与伤害她的人计较是非,反而以德报怨,这要是传到淳于越耳中,还不得把她夸上天去,啧啧啧,有她这么一个好闺女,定是做梦也要笑醒。 淳于妙绣听言暗自斟酌一番,发觉此言在理,嘴硬道:“谅你也不敢动什么手脚。” 姜妙之听言端起饭菜递至她手边,她接过后当即埋头将饭往嘴里头刨,这般如狼似虎,果然饿得不轻,谁知吃了一口当即吐掉,斥道:“这都是什么鬼东西,是人吃的吗!” 姜妙之故作无辜,撇撇嘴道:“都说了这是第一次下厨,难吃你也得忍着,”她可是特意将调料放错,为的可不就是恶心淳于妙绣么。 淳于妙绣大怒,陡然站起身,怒摔手中之碗,指着姜妙之的鼻子,骂道:“拿着你的东西,给我滚!” 姜妙之一脸无辜的凝着她,祠堂外忽有人沉声唤:“妙绣!” 第三十四章 养蛇 “妙绣!” 屋外陡然传来这一声唤,叫淳于妙绣一惊,连带着姜妙之亦不免吓了一跳,姊妹二人一齐转头看向祠堂外,只见淳于越快步走来,只是耷拉着脸,一路走来始终望着淳于妙绣,可目中分明满是不悦,必是见了淳于妙绣适才之举引得心中不快。 除了眼神,姜妙之还留意了他的手,他手里头拎着食盒,分明带了吃的东西过来,想必是唯恐淳于妙绣饿坏了身子,便偷偷带来些吃的。 呵,嫡女就是嫡女,即便犯了天大的错,也始终是嫡女。 “父亲……”淳于妙绣望见淳于越过来,面色有些僵,必是担心淳于越要为她适才之举责罚她。 真真是笑话,她淳于妙绣这般嚣张跋扈之人,竟也会有怕的时候? 彼时淳于越已走进祠堂,姜妙之这才对着他福身唤:“父亲。” 淳于越却只是看她一眼,随后便看向淳于妙绣,愠怒道:“你方才在做什么?” “我……”淳于妙绣一时语塞,懵得实在不知该怎么解释,毕竟昨日的事情还没过去,而今再惹上一桩事,只怕是罪孽深重了。 淳于越见淳于妙绣语塞,又见地上打落的饭菜,便又看向姜妙之,问道:“妙之,这饭菜是你送来的?” 姜妙之微微垂眸,故作委屈,道:“是,女儿从汀月那儿听说,妙绣姐姐被父亲罚跪在祠堂,三日不得进食,女儿担心姐姐饿坏了,便偷偷带了些吃的给她……” “哼!”淳于越冷哼了一声,又剜了淳于妙绣一眼,道:“她既然不领情,你又何必与她为善!” 淳于妙绣低头不语。 姜妙之自然也听出来了,淳于越所言不过都是些气话罢了。 “父亲,此事无怪妙绣姐姐,实在是这饭菜难以下咽,这些东西,都是女儿亲手做的,女儿第一次下厨,做的饭菜自是味同嚼蜡,是女儿的错,父亲若要怪罪,那就怪罪女儿吧,”姜妙之说罢,亦是低下头,不甚委屈。 淳于越看着姜妙之,微微蹙眉,目中似乎闪过一丝愧疚,一丝懊悔,开口正想说什么,却似乎觉得难以启齿,挤到嘴边的话又吞回了肚子里。 有些事,迟早要让妙之知道,只可惜,故人口中恰好的时机,绝不是现在,至少,要等到妙之嫁了人,离开这个家之后才能说。 正当此时,忽闻淳于妙绣呢喃:“净装可怜。” “你!”淳于越脸色阴沉,抬手指着淳于妙绣,他这些个女儿,个个儿都懂事,唯独妙绣一人,为人张狂傲慢,娇纵善妒。 淳于越本想出言训斥淳于妙绣,却偏偏又忍了,无奈叹道:“唉!真是不知好歹!”说罢,拂袖而去。 待淳于越走远,淳于妙绣紧绷的身子方才放松开来,转向姜妙之斥道:“你刚才什么意思!故意装可怜显得我飞扬跋扈!” 姜妙之冷笑一声,装可怜怎么了?男人不都喜欢娇娇弱弱的妹子么?白莲花嘛,就像淳于妙绮那样的。 淳于越偏爱淳于妙绮,想来也不单单只是因为她是晏氏所出,更多的是在于她性子温顺,对他唯命是从吧。 啧啧啧,典型的大男子主义。 姜妙之长舒了一口气,贱贱的说起风凉话,“诶呀~姐姐还是继续跪着吧,我先走了,”话毕便朝祠堂外走去。 “你!”淳于妙绣见姜妙之这般,自是气不打一处来,更是语塞。 姜妙之走至祠堂外又回首,对着淳于妙绣露出一笑,道:“明天见咯,晚安。” 汀月站在祠堂外等着她,待她出来,她便跟随她一同离开此地,往汀园去。 路上汀月欣喜道:“小姐,方才真过劲。” 姜妙之白了她一眼,道:“这就过劲了?” 好吧,是挺过劲的…… 汀月低头笑出声,道:“婢子是觉得,老爷方才虽没有怪罪五小姐,可说五小姐不知好歹这样的话,也足够难听了。” 姜妙之笑而不语,汀月又道:“其实老爷以前也没有那么独宠二小姐,他对五小姐,也挺看重的。” “是么?”姜妙之听言未曾多虑,脱口便说出来了,直至说罢方才察觉了不对劲的苗头,她实在不该这么说的,汀月作为一个下人,对这件事情都如此了解,她作为六小姐,难道不该更清楚么?她这么说,岂不令汀月狐疑? 汀月果然诧异,道:“是啊,小姐难道忘了?老爷以前很宠五小姐的。” 姜妙之淡淡一笑,“他宠的又不是我,我为何要记得。” 等等,淳于越从前极宠淳于妙绣,而今却对她有所改观,这总该有个理由才对,总不可能没来由吧。 想来,也不单单只是因为淳于妙绣的性子,毕竟性格是自小养成的。 “父亲一向喜欢妙绮姐姐那样的,妙绣姐姐素来飞扬跋扈,父亲自然不喜她,”姜妙之故意道。 “五小姐以前不这样的,就是因为五年前从营丘回来之后养成了玩儿蛇的习惯,起先只是玩玩,老爷也没说什么,可后来五小姐竟还把蛇带到府上来养,性子不知怎么的也越来越暴躁,老爷便也愈发反感她了。” 蛇?姜妙之狐疑,想不到淳于妙绣竟还喜欢养蛇,还将蛇光明正大的养在府上。 不过如此也好。 她养的蛇若是伤了人,她定是难辞其咎! 至于伤的是谁,那自然得是淳于越心尖儿上的人了。 第三十五章 壁咚 翌日清晨,姜妙之起身后下地出门,站在长廊里伸了个懒腰,忽闻院前草丛中一阵窸窸窣窣,本着一颗求知心,姜妙之蹑手蹑脚的走去,却惊见两只狗在做活塞运动,一只狗骑在另一只狗身上,它们在……在交配…… 擦,一大早就虐狗! 姜妙之站在一旁看着,那两只狗竟丝毫没有察觉,啧啧啧,定是太过忘情了。 正看得聚精会神,却忽然伸来一只手捂住她的眼,姜妙之怔怔,掰开手转身,只见汀奴站在她跟前,言道:“小姐,这种东西看不得。” 姜妙之吊儿郎当的,又转头瞄了一眼,随后回首道:“为什么看不得?” “未出门的姑娘家看见这种东西,理应避讳,这不吉利。” “是么?”姜妙之转了转眼珠子,又露出一丝坏笑,调侃道:“你不是也没有嫁人嘛。” 汀奴听言脸色顿时暗下来,略显黯然,道:“婢子嫁过,只是守寡了。” 姜妙之微微一愣,只怪自己事先并不知情,是以出言犯了人家的忌讳,她也没有想过,汀奴看来不过二十出头,竟已守寡了…… “对不起呀……汀奴……” 汀奴淡淡一笑,轻而易举避开了这个话题,只道:“婢子去唤汀月过来伺候小姐梳妆。” 姜妙之微微颔首,汀月随后便过来伺候姜妙之梳妆。 姜妙之跪坐在妆台前,汀月跪在她身后为她梳头,她心里头仍记挂着适才汀奴的事,她是穿越过来的,也不知道汀奴已守寡之事,以前有没有同淳于妙之说过,也许淳于妙之是知道的,也许她不知道。 可中元节那天,为何没见汀奴祭奠亡夫?不管怎样,汀奴总该祭奠亡夫的吧,可中元节那天,汀奴一整日都在府上,并未出门。 难道……汀奴对她亡夫并无感情?不可能啊,适才说到亡夫的时候,她分明很伤心,会不会……她亡夫的身份比较隐秘?她不敢轻易祭奠,还是汀奴这个人,她自己就一直都在隐藏身份? “汀月,中元节那天,汀奴有没有出去祭奠亡夫?” 汀月正握着梳子替她梳头,听言不禁一惊,吓得小手一抖,扯断了姜妙之两根头发,姜妙之吃了痛,低吟一声,汀月连忙道:“小姐,婢子失手了。” 姜妙之回首睨了她一眼,嗔道:“你怎么了你,怎么跟见鬼了似的?” 汀月顿了顿,道:“小姐,是你方才说的话……汀奴姐姐还是个黄花大闺女呢,都没嫁过人,哪来的亡夫啊……你这么说,怪渗人的……” 姜妙之怔怔,“是么……我定是糊涂了。” 汀月看着镜中姜妙之的脸,微微皱眉,似乎自打前些日子小姐摔了头,她便愈发奇怪了……平日里总说些胡话,就连性子也变了,变得都已不像原来那个小姐了…… 姜妙之自知汀月在看她,她自然不敢与她对视,便微微垂眸,只是一双秀眉始终不由自主的皱着,她是真的想不通,汀奴绝对已守寡,此事不可能有假,可她为什么要隐瞒大家,难道,当真是她亡夫的身份不可示人? 姜妙之开口正想询问汀月汀奴是哪里人,可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适才一句话已叫汀月起疑,汀奴的事,还是以后再说为好。 至于现在,还是得抓条蛇回来好好儿对付淳于妙绣。 头已梳好,早膳过后,姜妙之便一声不吭的欲要独自出去,岂知方才走至汀园拱门外便被慎氏唤住,姜妙之回身笑唤:“娘。” 慎氏果然道:“你要去哪儿啊?” 姜妙之应付道:“刚用完膳,我想出去走走。” 慎氏顿了顿,“那……怎么不让汀月陪你一起?” “诶呀,娘,”姜妙之上前推攘着她,道:“这个时辰,你不是要去池园给母亲请安嘛,你快去呀,可别迟了,到时候母亲又得对你说三道四的。” 慎氏无奈只好带着汀奴往池园去,姜妙之亦是旋即离开,去往街上欲要买蛇。 到了卖蛇的店肆,原本挑了条中等大小的,盖上装蛇的竹篓子便要回府,可转身走了两步却又驻足不前,这蛇颇大,必定会咬人,若是伤了淳于妙绮,实在叫她难安,淳于妙绮与她无冤无仇,她不过是想对付淳于妙绣,又何以牵连旁人…… 姜妙之长叹了一声,又回头问那店肆的老板,道:“老板,这蛇会不会咬人哪?” 蛇都是会咬人的,老板似乎看透了姜妙之的心思,连忙道:“不会不会,我家这蛇都不咬人。” 商家的心理,姜妙之自然看得出来,定是怕她将蛇退掉,到时一分钱都赚不到。 姜妙之咬了咬唇,道:“要不,你给我换条小的?” “这……”老板似乎有些为难,姜妙之笑了笑,道:“放心吧,钱不会少你的。” 老板这才应道:“诶,我这就给你换一条。” 说罢便接过竹篓子换了条极小的蛇,姜妙之接来竹篓子看了一眼,果然是条极小的白蛇,姜妙之仍不大放心,又问道:“这?,确定不会咬人?” “绝对不会,这蛇还小,牙还软得很,就是咬人,那也咬不动啊。” “那就好,”姜妙之道了声谢,这便离开。 原想赶紧回府,毕竟这个点,大家伙儿都在池园给大惠氏请安,而桥园,除了几个丫鬟婆子,根本没有旁人在,趁此机会把这条小蛇放到桥园,放进淳于妙绮的屋子里,简直轻而易举。 可走至蒙恬府围墙外却远远望见了蒙恬,望见蒙恬倒也不稀奇,这儿毕竟是蒙恬家附近,稀奇的是蒙恬竟在壁咚人,偏偏他壁咚的还是一个男人…… 还是昨天在街上遇到嬴缕时看见的那个小鲜肉! 擦!简直了! 第三十六章 情敌 妈蛋,蒙恬是她的!是她的!小鲜肉是情敌!绝对是情敌! 姜妙之怒得将手里的竹篓子甩掉,怒气冲冲朝蒙恬与小鲜肉走去。 彼时蒙恬右臂撑在墙上,小鲜肉被他逼在墙边,正同他言语,姜妙之走去二话不说一把将小鲜肉拉开,自己反倒贴墙站着,站在蒙恬跟前,比起适才的粗暴,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娇滴滴的说道:“大叔,你好坏,为什么要壁咚人家,是不是喜欢人家?” 蒙恬一脸懵逼的看着她,微微张口却实在不知该说什么好。 姜妙之对他露出一笑,随后又转身朝小鲜肉走去,原想好声好气的同他说话,奈何气不打一处来,伸手一下一下的戳着他的胸脯,骂道:“你简直丧心病狂!连男人都不放过!衣冠禽兽,道貌岸然!我告诉你,以后离大叔远点,要不然我就把你的衣服扒光,把你挂在城门口示众!还要剥了你的皮,抽了你的筋,喝了你的血!” 小鲜肉微微勾起唇角,淡淡一笑,“姑娘,你若想对我投怀送抱,其实不必如此大费周章,”他说着,竟顺势微微展开双臂。 姜妙之噗笑,啧啧啧,自恋狂?这般架势,莫不是男女通吃? “你什么意思!你觉得我想撩你?臭不要脸!” 小鲜肉还未回话,蒙恬便已按捺不住,近前一步,正要道:“姑娘,你……” 话说至此却被小鲜肉制止,只见小鲜肉伸手示意他闭口,道:“这位姑娘想是对我有意,只是碍于女儿家的脸面,不敢明言,是以恶语中伤,其实不过是想让我记住她。” 啧啧啧,霸道总裁?高冷孤傲不可一世,霸道狂拽吊炸天,这明明就是男主角的设定啊! 套路,全都是套路! 姜妙之笑而不语,小鲜肉说罢又转向她,道:“只是姑娘,在下今日实在是有要事在身,恕不奉陪,告辞。” 说罢又给蒙恬使了个眼色,随即转身离开,蒙恬会意,亦是紧随,走至姜妙之跟前,作揖道:“姑娘,告辞,”说罢头也不回的跟随小鲜肉走远。 “诶,大叔……”姜妙之唤着,陡然想起正事,连忙放下手,眼下还是回府办正事要紧,她这便走去捡起竹篓子欲要回府,岂知拿起竹篓子,那里头竟是空空如也。 擦,蛇居然跑了!妈蛋,这大热天的,就这么跑出去,竟不怕成了烤蛇? 妈蛋,都怪那个小鲜肉,要不是他,蛇至于跑了吗? 今儿这梁子算是结大了! 姜妙之气极,扔了竹篓子,气鼓鼓的走了。 彼时蒙恬已跟随小鲜肉进了蒙恬的将军府,那小鲜肉一进府门便面无表情的问:“方才那丫头是谁?何来如此狂妄之人,”她衣着不凡,非富即贵。 蒙恬一脸懵逼,吞吞吐吐道:“微臣也不认得她,只是……只是前些日子在醉仙楼前面曾救过她一命……” “原来是她,”他记得,前些日子在醉仙楼前面,蒙恬救了一个从阁楼上掉下来的丫头,那丫头伶牙俐齿,巧舌如簧,他今日也算是领教过了,他忽然停步,转向蒙恬,意味深长的笑了笑,道:“蒙卿,看来你最近犯了桃花忌啊。” 蒙恬挠了挠头,讪笑道:“让公子见笑了。” 小鲜肉笑而不语,转身继续前行,良久才道:“方才咱们说到哪儿了?” “如今赵高在朝中的势力愈发雄厚,足以与李斯匹敌。” 小鲜肉冷冷一笑,道:“如今朝中朋党林立,唯李斯赵高二人一直拉帮结派,明里争暗里斗,既然他们这么想争,那不妨就让他们争个你死我活,到时两败俱伤,也不必咱们绞尽脑汁去铲除他们。” “是,公子明鉴。” 第三十七章 灵蛇 愤愤然甩飞竹篓子,姜妙之两手空空的回府,进门便见一个肤白貌美,年轻漂亮的少妇带着两个丫鬟与她迎面而来,看样子,分明是要出门的。 这少妇生得美貌,又衣着华贵,想来必定是小惠氏了,这淳于越统共就五个妾,晏氏、芈氏、子氏、慎氏,这四人她都已见过,眼前之人无疑就是小惠氏了。 再算算日子,中元节那日小惠氏小产,时隔至今,已足一个月,小惠氏小产后休养起码也要一个月才能下地走动,时间上也说得过去。 姜妙之笑吟吟唤:“惠姨娘,你的身子好些了?” 小惠氏停步,与她面对面站着,却是一副轻蔑的神色,回道:“好多了。” 姜妙之见她这般不屑,顿时心生反感,她好心好意关切问候,谁知这小惠氏竟把好心当驴肝肺,妈蛋,和大惠氏母女简直一样儿一样儿的,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姜妙之又应付着关切道:“那……姨娘这是要出去?” 小惠氏伸手轻触脸颊,仍一副瞧不起人的嘴脸,道:“是啊,出去办些事情。” “哦,”姜妙之实在不知该怎么继续接话,只好道:“那姨娘早去早回。” 小惠氏听言当即越过姜妙之走了,姜妙之亦是抬脚欲要走开,却忽闻小惠氏唤:“妙之。” 姜妙之回过身,只闻小惠氏面无表情道:“那天的事既然已经过去,就烦请你不要再提起,于你我都好。” 姜妙之微怔,那天的事,小惠氏是受害者,淳于妙绣是始作俑者,而她姜妙之作为目击证人,而今小惠氏却要求她隐瞒真相,当真是想包庇自己的外甥女么? 还是迫于大惠氏的压力,不敢言明真相?便只能将这苦水往肚子里咽。 “我知道,”姜妙之淡淡道。 小惠氏随即回身,头也不回的走了。 呵,原来外表光鲜亮丽,其实内心隐忍,倒是个可怜之人。 姜妙之长吁了一口气,随后亦是转身欲要回汀园,走至前院便远远望见淳于妙绮躬身站在花丛中,手折一簇菊花低头轻嗅,身穿一袭白衣,妆容淡雅清新,连头上戴的都是小白花,啧啧啧,真一副白莲花的模样。 不知为什么,每次见着淳于妙绮,都觉得她身上有一种与生俱来的白莲花气质。 “妙绮姐姐。” 淳于妙绮听唤,起先是回首,见是姜妙之,便又直起身来,柔柔的唤:“妙之。” 温婉大方,优雅迷人,啧啧啧,简直是无数宅男日夜YY的女神哪。 姜妙之脸带笑意朝她走去,走至她跟前低头看了一眼她手中抱着的一簇菊花,道:“姐姐喜欢菊花?” 淳于妙绮仍温婉一笑,“自小便喜欢的,今日见菊花开得正美,便摘些回去自己养着,你也知道,桥园没有这些花花草草。” 是么?没去过,不了解…… “既然姐姐喜欢,那就多摘些回去,菊花一向好养活,吃水也不挑剔。” 淳于妙绮微微颔首,姜妙之又道:“还有啊,这菊花晒干了泡茶喝也是不错的,屈原《离骚》有言‘朝饮木兰之堕露兮,夕餐秋菊之落英’,菊花素有平肝明目,清热解毒之效,姐姐气色一向甚佳,若饮了此茶,必定更是玲珑剔透,美若天仙。” “果真?”淳于妙绮听言两眼放光,喜笑颜开。 看到没?看到没!撩妹也是项技术活!平日里多背些古诗词多了解些常识,撩起妹来简直得心应手啊。 啊呸,她是女的啊,干嘛要撩妹…… “嗯,”姜妙之点头,淳于妙绣转头看向菊花丛,却只那一眼,原本红润的脸色陡然变得惨白,姿态亦不复优雅高贵,陡然尖叫一声,随即整个人往后一闪,躲在姜妙之身后,这一连串的动作间又将姜妙之微微推向前,兢惧道:“有蛇!有蛇!” 姜妙之微愣,哟,这蛇来得还真巧,她适才出去买蛇,本就打算把蛇放到淳于妙绮房里吓唬吓唬她,淳于越得知后必定以为那蛇是淳于妙绣的,到时淳于妙绣必定免不了一顿罚,谁知那条小蛇居然跑了,偏偏这儿又来了条蛇,啧啧啧,真真是天赐良机啊。 “哪儿有蛇?”姜妙之望着菊花丛扫了两眼,并未见着蛇,“姐姐该不是看花眼了?” “怎么可能,我方才看得一清二楚,”淳于妙绮说话间,又将姜妙之往菊花丛推了推,忽然又见蛇的踪影,便伸手指去,“它出来了,它还在动!” 顺着淳于妙绮所指,姜妙之果然见着一条小蛇盘在菊花丛中,是一条小白蛇,只是,这小白蛇怎么这么眼熟呢…… 姜妙之细细一看,忽见那小白蛇眉心处一颗红点,擦,这不就是方才逃走的那条么!居然跑这儿来了! 等等,据说蛇都是通人性的,她两次遇到这蛇,该不会又要牵扯出什么前世今生蛇女报恩的故事来吧?噗,想想还真是狗血。 “姐姐莫怕,这蛇还小,必定不会咬人。” “哪里有蛇?小姐,哪里有蛇?”这时跑来个丫鬟,手持长棍一副要打蛇的架势,站在菊花丛前扫视几眼,淳于妙绮又指向那蛇的方位,道:“就在那儿,桥沚,打蛇打七寸,你快把它打死,免得它出来伤人。” 桥沚寻见了蛇,抡起棍子便要打下去,姜妙之连忙道:“等等!” “六姑娘?” “妙之?” 淳于妙绮主仆二人不解,姜妙之道:“姐姐,蛇都是通人性的,倘若当真把它打死,恐怕不吉利。” 淳于妙绮皱了皱眉,柔柔弱弱的说道:“那你说该怎么办?难道就任它在这儿伤人么?” “姐姐放心,这蛇还小,不会伤人的,不如就此放生,让它自生自灭好了。” 淳于妙绮颇犹豫,看了一眼那蛇,的确极小,恐怕连牙还没长齐,便斟酌道:“那就放生吧,”说罢,给桥沚使了个眼色。 桥沚福身,应道:“诺。” 第三十八章 眼色 桥沚应允淳于妙绮,这便吩咐下人将蛇挑走放生,淳于妙绮亲眼见蛇被带走,方才松了口气,姜妙之见势关切道:“姐姐,你没事吧?” 淳于妙绮摇摇头,力不从心的回道:“我无碍。” 姜妙之见她仍似乎心惊肉跳的,便将她扶着,道:“我送你回桥园。” 淳于妙绮未语,转身跟着姜妙之,转身之际,却偏偏暗暗给自己的贴身丫鬟桥岸使了个眼色,桥岸立即会意,见主子要回桥园,竟没有动身跟随,待望见主子与姜妙之走远些,当即动身,却是转身与主子背道而驰,看这去向,分明是往淳于越的书房去的。 姜妙之扶着淳于妙绮回到桥园,晏氏并未在此,就连淳于元弼夫妇也未见身影,姜妙之只好搀扶着她回房坐下,待她坐下,又走去倒了杯水来,唤道:“姐姐,喝杯水压压惊。” 淳于妙绮接过茶盅一饮而尽,而后抬眼将屋中扫视一番,狐疑道:“诶,桥岸呢?为何不见桥岸?” 姜妙之听言亦是狐疑,对呀,她记得适才看见淳于妙绮的时候,她身后是跟了两个丫鬟的,一个桥沚,已去将蛇放生,还有个桥岸,她竟没有回来么? “想是跟着桥沚去了,只是没有知会姐姐。” 姜妙之话音方落,外头忽传来淳于越的声音,异常急切的唤道:“妙绮!” 姜妙之与淳于妙绮一齐看向门外,只见淳于越神色匆匆的走进来,桥岸就跟在他身后。 “父亲……”淳于妙绮突然变得虚弱了几分,站起身低唤。 姜妙之不由自主看了她一眼,却无暇多想别的。 淳于越走来将淳于妙绮扶着,竟全程没有察觉姜妙之在此,妈蛋,她姜妙之就这么没有存在感?虽知他心急火燎,可看都不看她一眼,实在气人。 哼,宝宝有小情绪了! “听桥岸说,你适才在前院折花遇到蛇了,此事可是当真?”淳于越急切道。 淳于妙绮看向桥岸,嗔怪道:“桥岸,你又多嘴了。” 桥岸低头不语,淳于妙绮顿了顿,而后看向淳于越道:“父亲,我没事的,只是受了惊吓,适才多亏了妙之帮我,若不然,我怕是得让那条蛇咬了,”说话间柔柔弱弱的看了姜妙之一眼。 淳于越这才察觉姜妙之也在此,便也漫不经心的看了她一眼,随后又急忙关切淳于妙绮,“你没事就好,适才那条蛇哪儿去了?” 淳于妙绮正要回话姜妙之抢先回道:“那蛇已打死了,”可不是她圣母,只是隐隐间总觉得那条蛇和她挺有缘的。 淳于妙绮闻言看向姜妙之,皱了皱眉,却也没有揭穿。 淳于越冷哼一声,道:“府上素来干净,怎会有这种东西,必是池园来的!” 姜妙之听言唇边一丝淡淡的笑意若隐若现,她要的可不就是这番结果? 淳于妙绮却脸色不安,连忙道:“父亲,你莫怪妙绣,这件事情,怨不得妙绣的,都是女儿自己不小心,求求你,不要怪妙绣。” 姜妙之在旁听得鸡皮疙瘩掉一地,擦,淳于妙绮作为一个配角居然可以这么白莲花!! 要知道,白莲花可是女主的标配啊!! 妈蛋,到底谁才是这部小说的女主啊,强烈建议作者菌喝瓶风油精清醒清醒脑子! 淳于越长叹一声,“唉,你呀,就是太善良了!也罢,这次为父姑且不与她计较多少,只要她把池园的蛇都扔了,这件事就当是过去了。” 淳于妙绮面带微笑,颔首应允,却忽然单手扶额,竟毫无预兆的晕倒了。 淳于越惊唤:“妙绮!” 桥岸亦是大呼:“小姐!” 唯独姜妙之一脸懵逼,这妹子也忒弱了,不就是见着一条蛇么,居然晕倒了!至于么? 淳于越与桥岸急忙将淳于妙绮扶住,又搭把手将她安顿在床榻上,桥岸为淳于妙绮盖好被褥,转身见淳于越还在此,便哭诉道:“老爷,今日小姐差点让那条蛇咬着,婢子认得那条蛇,那条蛇的头是尖的,必定有毒,小姐若是真让它要咬着了,恐怕是必死无疑了……” 姜妙之无声冷笑,这丫头也太矫情了,那条蛇她记得,分明是圆头,蛇身小拇指一般细,牙还没长齐呢,根本不会咬人。 淳于越听言大怒,哼了一声便拂袖而去,姜妙之看着他走远,心知肚明他必定是要去祠堂找淳于妙绣,她也知道,今日之事,淳于越定不会轻饶淳于妙绣。 目送淳于越走远,姜妙之又回首看着淳于妙绮,若换平日,遇到这样玛丽苏的妹子,她铁定离得远远的,可眼下为了生存,她也只好抱紧淳于妙绮的大腿。 谁叫淳于越独宠淳于妙绮一人呢! 正当此时,桥沚从外头回来,进屋见淳于妙绮躺在床榻上,当即是大惊,连忙跑向床边,惊唤:“小姐!” 桥岸见势走至她身侧,扶着她的手臂,暗暗给她使了个眼色,桥沚顿了顿,似乎已会意,这才镇定自若的站起身来。 姜妙之丝毫未曾察觉,只是淡淡道:“你们俩照顾好我姐姐。” “诺。” 姜妙之转身出去,这才刚走,床榻上躺着的人儿便睁开眼,看着她走远。 第三十九章 渭水 姜妙之出了淳于妙绮的屋子,这便要回汀园去,岂知走至桥园前院的锦鲤池边忽见池中荷叶上两只青蛙正交配,青蛙交配,她见多了,也不是什么稀罕事,可今儿早上才看见过两条狗啪啪啪。 妈蛋,姜妙之已感受到了来自这个世界的恶意,为什么专挑她这种单身狗来虐! 姜妙之顺手抄起一块小石子朝荷叶砸去,见已得逞便伴随着一阵大笑发狂似的迅速跑开。 虽然,这样有点不道德……可她就是这么无节操,你能咋滴? 回到汀园用完午膳,姜妙之便又歇下,午睡迷迷糊糊间忽闻耳边一阵嗡嗡作响,实在闹心,索性循着声音转头看去,却惊见两只苍蝇交配,擦,这一天天的,怎么净虐狗! 姜妙之心烦之际,挥手将两只苍蝇撵走,“这是我的床,你们在我床上啪啪啪,问我同意了吗?” 等等,老人们常说,看见动物交配是好事,要么发财要么就是桃花运。 发财她是不指望了,保不齐就是桃花运到了,今儿早上才看见蒙恬,她的桃花运,保准就是他了! 这样一合计,她和蒙恬,那可是天作之合啊! 啧啧啧,想想就开心。 正当此时,屋外传来汀月的声音,“小姐,小姐你醒了吗?” “你进来吧,”姜妙之顺势起身下地,只见汀月端着晌饭进来,进门便道:“婢子做了晌饭。” 姜妙之一面伸了个懒腰,一面回道:“我不吃,你自己吃吧,”说罢便朝门口走去,汀月狐疑,想想这些日子,小姐有哪天是不吃晌饭的?今儿还真是奇了怪了,一大早出门儿不带她,这会儿连晌饭都不吃了。 姜妙之走至门口,忽又转身,“汀月,祠堂那位怎么样了?”想起早上在桥园,淳于越气冲冲的去了祠堂,也不知淳于妙绣咋样了。 “听说五小姐的蛇跑到前院去了,把二小姐吓得晕过去,到现在还没醒,老爷气得跑去池园把五小姐养的蛇都打死了。” “这么严重!”姜妙之微愣,原想着叫淳于妙绣吃些苦头就罢了,谁曾想淳于越气极竟把蛇都打死了,姜妙之打了个冷颤,这便回身出去。 汀月忙唤:“诶,小姐,你去哪儿啊?” “外边儿走走。” 汀园前有个颇小的锦鲤池,姜妙之站在池边瞎晃悠,忽闻池边草丛里一阵窸窸窣窣,姜妙之满肚子狐疑,走去拨开草丛一看,竟见是那条小白蛇,惊诧之余低声道:“你不是被送走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那小白蛇自然不会应她,不过这蛇,与她还真是有缘,她亲眼看着桥沚将蛇送走的,没想到又回来了,偏偏又到汀园来了。 淳于越如今对于蛇是见一条打死一条,这蛇必定不能留,姜妙之走去小厨房取了个竹篓子来,将蛇放进去,随后便偷偷摸摸自淳于府后门出去。 这蛇总回来找她,她自然不能往近处放生,索性往城外渭水去了。 至渭水边,当即抽出吊着的右臂,将竹篓子翻过来,任那条蛇在水里游走。 起初,那条蛇徘徊在岸边不肯走,姜妙之道:“你倒是走啊,怎么还赖上我了?” 话音落下,那小蛇这才游走,姜妙之煲剧多年,遇到这样的事,总免不了YY一番,琢磨道:“小白蛇要是修炼成精回来找我报恩……诶,我会不会是许仙哪……” 姜妙之说罢,身后传来一人冷冰冰的声音,“原来断臂是假,你果然不简单。” 说起假装断臂之事,姜妙之的心咯噔一下,生怕是淳于家的人,于是当即站起身来,转向来人,却见是今儿早上被蒙恬壁咚的那个小鲜肉。 姜妙之顿时舒了口气,见着此人,想起早上他被蒙恬壁咚,又气不打一处来,斥道:“又是你这个变态!你跟踪我啊!怎么,是不是怕我去找蒙恬?” 小鲜肉不语,面无表情,抬脚不紧不慢的朝姜妙之走去,在姜妙之看来准没安什么好心,是以菊花一紧,怔怔道:“你……你干什么,男女通吃啊?你别过来啊,我可是会武功的,葵花宝典听说过没?很厉害的,你赶紧走,我怕我待会儿一出手你就翘辫子了。” 她这么说,不过是想将小鲜肉吓跑,然而并没有什么卵用,小鲜肉仍步步逼近,姜妙之亦是暗暗后退,岂知小鲜肉陡然自袖中取出一把匕首来,姜妙之见势不妙,琢磨着赶紧开溜,小鲜肉已然察觉,趁她转身之际,一把拽住她的手,将她拉着往后退至自己怀中,左手扣在她胸前,右手拿着匕首抵着她的脖子。 姜妙之心慌慌,察觉小鲜肉的左手扣在她胸前,便斟酌着若是告诉他此事,他会不会一紧张便松了手,到时她便有机会逃跑了,是以嗫嚅道:“你……你为什么摸我胸?” 小鲜肉并不慌张,只是将手往下挪了挪。 擦,居然这么淡定!这不科学! 姜妙之没辙,只好求饶,“大哥,君子动口不动手,咱们有话好好说行不行?大不了我把蒙恬让给你嘛。” 小鲜肉听言有些不明状况,却只是皱了皱眉,随后又冷冰冰的说道:“是赵高派你来杀我?” 姜妙之微愣,什么?赵高?擦,他到底是什么人,连赵高都想杀他!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什么赵高?我根本不认识他。” 小鲜肉冷笑,“昨晚我便接到密报,赵高收买了一个女刺客,安排在今早杀我,今早我特意去蒙恬府上,一路上都在等你自投罗网,没想到你还真来了。” “大哥,我真的不认识什么赵高,早上的事只是巧合而已,我不过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想杀你也没那本事啊。” “你不承认?好,那我便抓你去赵高府上与他当面对质!”说着,这便推攘着姜妙之往前走,右手仍拿匕首抵着她的脖子。 “我跟你走就是了,可你这刀能不能往前挪一挪,刀剑无眼,若是割到我了怎么办……”眼下保命要紧,这一路上逃走的机会必定不少。 小鲜肉闻言又将左手扣在她胸前,随后收回匕首,不知从哪儿取出一条绳子,将姜妙之的手背在身后捆起来,实在勒得紧。 “能不能绑松一点,我又不会逃走。” “闭嘴,绳子和刀,二选一。” “那……那还是用绳子吧……”怎么莫名有种SM的感觉?呸呸呸,若真是SM,那也得是蒙恬啊。 人物 淳于家 淳于越:齐国人,原为齐国博士,齐国亡国后在秦国任仆射,公子扶苏的老师。 嫡妻大惠氏:魏国人,惠子之后。[池园] 嫡长子淳于元宗,妻姬屏善。 嫡长孙淳于子楼。 丫头:洺沚、洺池。 嫡长女淳于妙绸:嫁秦始皇赵政,封为夫人。 丫头:拂岸、汀岸。 嫡五女淳于妙绣。 丫头:朱池、碧池。 二房晏氏:齐国人,晏子之后。[桥园] 次子淳于元弼,妻妫弋水:陈国宗室之后,丞相夫人妫氏侄女。 丫头:桥岸、桥沚。 次女淳于妙绮。 丫头:桥奴、桥池。 三房芈氏:楚国人,亡国公孙,楚国考烈王孙女,父昌平君,母秦昭襄王之女。[岸园] 三女淳于妙缘。 丫头:云岸、知岸。 四女淳于妙纾。 丫头:棉岸、霁岸。 四房子氏:宋国人,亡国公主,宋康王戴偃之女。[沚园] 三子淳于元歇。 丫头:汀沚、平沚。 四子淳于元许。 丫头:陆沚、台沚。 五房慎氏:扶余国奴隶,实为慎子之女。[汀园] 幺女淳于妙之。 丫头:汀月、汀奴:宋国旧将,孙毕“遗孀”。 六房小惠氏:嫡妻大惠氏庶妹。[洺园] 丫头:洺台、洺沭。 ********************分割线******************* 姜家 姜挚:宋国人,宋国丞相,宋国亡国后在秦朝任大夫。 夫人淳于氏:淳于越的妹妹。 嫡长女姜恒:宋公子衍未婚妻。 长子姜衍。[雎园] 嫡子姜歧。 ********************分割线******************* 蒙家 蒙恬:秦将,亡妻姜玉砚:姜挚的妹妹。 蒙毅:秦将,蒙恬弟弟。 [淳于家、姜家、蒙家,三家都是联姻。] ********************分割线******************* 秦宗室 赵政:秦始皇。 嫡长女嬴沐阳。 长子公子扶苏。 次子公子高。 三子公子将闾。 少子公子胡亥。 ********************分割线******************* 李家 李斯:左丞相。 妻妫氏:陈国宗室之后。 嫡长子李长由。 嫡幺女李长浮(丫头:岫玉)。 嫡少子李长靖。 ********************分割线******************* 嬴家 嬴昱:赵国人,原姓齐,是赵国大夫。 嫡女嬴缕。(丫头:宝彤) 嫡子嬴间。 ********************分割线******************* 其余人物 高阳恭。 怀清:巫女、大秦女首富,曾出巨资修筑长城,为秦始皇陵提供大量水银,是秦始皇眼中的“大姐”。 冯去疾:右丞相(秦朝以右为尊)。 赵高:中车府令。 孙毕:宋国旧将。 韩终:方士。 刘邦、项羽、虞姬。 (以上仅是书里会出现的人物) [不定期更新~] 第四十章 见血 小鲜肉将姜妙之的手背在身后绑好,随后便拉着麻绳越过姜妙之,走在她前头,拽着她往前走,可两手绑在背后,这样走实在是别扭得很,姜妙之跟着他走了两步又驻足不前,道:“你这绳子能不能给我绑在前面,你这样,我得倒着走才方便。” 小鲜肉却是头也不回,冷冰冰的回道:“那就倒着走。” 这样的冰山脸,就跟姜妙之欠了他百八十万似的,与早上在蒙恬面前腹黑热情的态度完全不同。 嘿,这小丫头片子还两幅面孔呢!呸呸呸,是小鲜肉,不是小丫头片子。 姜妙之本就不服气,这下更是不悦,一屁股坐下去,赖在地上不肯走,怄气道:“我走不动了。” 小鲜肉这才转身,看着姜妙之时依然面无表情,只道:“起来。” 姜妙之别过脸,并不理睬他。 小鲜肉又道:“你到底走不走!” “你凭什么抓我!”姜妙之与他对视,道:“就算我是囚犯,那也是有尊严的!” 小鲜肉与她对视良久,终还是拗不过她,走来将绳子解开,又迅速将她的两只手拉到身前去绑上,其动作之快,由不得姜妙之有丝毫反抗。 待绑好了,小鲜肉便垂眸居高临下的看着姜妙之,冷冷道:“起来。” 姜妙之满不情愿的将手伸过去,小鲜肉这便拉着她站起身,随后便拉着麻绳的另一头牵着姜妙之继续前行。 谁想刚走两步,小鲜肉便一脚踩上了陷阱,陷阱乃是一个三米深的大坑,坑上铺了一层草,小鲜肉一脚踩上去,自是踏空了,当场掉了下去。 姜妙之见势大惊,慌张之际站定身子,连忙扯着绑在手上的绳子,一面又拽着绳子,唯恐小鲜肉掉下去之后连带着自己也被拽下去,是以连声道:“松手啊!诶呀你松手啊!松手!” 可小鲜肉拽着绳子的另一端死活不松手,姜妙之解不开绳子,亦是愈发吃不消,终还是被拽了下去。 小鲜肉事先落地,四仰八叉的躺在地上,姜妙之随后,却是趴着掉下去的,且不偏不倚的就趴在小鲜肉身上。 小鲜肉见她掉下来,原想赶紧躲开,岂知还没来得及躲,姜妙之便已砸在他身上,如此重击,自是吃了痛。 姜妙之趴在他身上,一边想着此情此景甚是狗血,一边又抱歉讪笑道:“压着你了,不好意思啊……” 小鲜肉蹙眉,一脸痛苦,沉声道:“起开!” 姜妙之被绑着手,实在不便起开,便只好翻了个身,自他身上滚下去。 小鲜肉随即坐起身,姜妙之随后亦是坐起身来,将手伸到小鲜肉跟前,道:“给我解开。” 小鲜肉仍面无表情,冷冰冰道:“为什么?” 姜妙之怒了,“什么为什么!你将我绑着,又把我拽下来,我让你给我解开,你居然还问我为什么!你是不是男人,怎么都不知道怜香惜玉!” 姜妙之这般凶他,他却是连看都不看她一眼,淡淡道:“你是赵高派来杀我的,我若给你松绑,岂不是自找麻烦?” 擦,都这个节骨眼儿了,还认定她是杀手,妈蛋,宝宝明明辣么萌辣么美腻,哪里像杀手了! “我都说了我不认识赵高。” 小鲜肉瞥她一眼,冷笑一声,道:“我怎知你所言是真是假。” 姜妙之见势当即哭出来,嚎道:“你们男人都没一个好东西,净欺负女人家,明明欺负人家了还不承认,尤其是你,太过分了,我才十四岁你就欺负我,你知不知道你这样会给我留下心理阴影的,等我回家,我一定要告诉我爹娘……” 哭声嚎亮,任是谁都受不了,小鲜肉自然也受不了,不由自主的四下扫了一眼,随后皱着眉一脸嫌弃的看着姜妙之,沉声道:“别哭了。” 姜妙之仿若未闻,哭得愈发厉害,小鲜肉这下沉不住气,微斥道:“不准哭了!” 话音落下,姜妙之的哭声戛然而止,亦是当即将两手伸到小鲜肉面前,小鲜肉终是拿她没办法,冷着脸给她松绑。 事后姜妙之赶紧躲他远远的,靠着洞壁坐下,小鲜肉却是坐在原地一动也不动。 姜妙之望着他好看的侧脸,一时间闲的蛋疼,便搭讪道:“诶,你到底是谁呀?为什么赵高要杀你?” 小鲜肉不答,姜妙之又道:“是不是你撞破了赵高的秘密,所以他才要杀你?” 小鲜肉仍不言语,姜妙之又道:“你好歹跟我说几句话行不行,要不然我会闷死的。” 话音落下,洞里仍一片沉寂。 姜妙之长舒了一口气,道:“那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和蒙恬到底是什么关系?你俩为什么那么要好?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在一起多久了?你们谁是攻谁是受?谁在上谁在下?” 小鲜肉听言终于开口,却是回道:“你话太多。” 姜妙之撇撇嘴,摸摸肚子,嗫嚅道:“我饿了。” “闭上嘴,你便不会饿了。” “我们就一直待在底下么?能不能想个办法上去。” “明天早上自有人来找我们。” 是夜,姜妙之睡得实在不踏实,初秋早晚凉,夜里头衣衫单薄简直冻成狗,翌日清晨睁眼时小鲜肉正倚着对面洞壁休息,双目紧闭还未醒过来。 姜妙之忽然嗅到一股淡淡的腥味儿,寻着味道找到了自己坐的地方,心里陡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站起身回首一看,果然,坐的地方一片血迹。 擦,这是……大姨妈? 第四十一章 姨妈 妈蛋,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来,这要是叫他看见了,那得多尴尬呀,还有,屁股底下还带着血,她怎么回家,总不能就这样走在大街上吧……擦,简直狗血…… 姜妙之转头看向小鲜肉,适时小鲜肉听着动静,也已醒来,睁开眼看着姜妙之,姜妙之回首正好与他对视,无比尴尬,生怕他看见地上的血,是以当即一屁股坐下去,随后又不自然的挪挪屁股,试图完全遮挡住血迹,好在这是第一次,又是刚开始,血流得极少。 小鲜肉仍面无表情的盯着她看,看得她愈发不安,是以讪笑道:“你醒啦。” 小鲜肉开口便问:“身后藏了什么?” 噗,居然以为她藏了东西。 姜妙之连连摇头,回道:“没藏什么呀。” 小鲜肉冷冷道:“把手伸出来。” 姜妙之顿了顿,道:“你让我伸我就伸,那我多没面子。” “伸出来!” 姜妙之无奈,只好乖乖的伸出手来,还特意拃开手心,睨了他一眼,嗔怪道:“都说了没什么。” 小鲜肉又道:“你站起来。” 姜妙之听言心中不甚忐忑,这小鲜肉看着就不是吃软饭的,他若是执意要她站起来,她怕是非站不可了,可她不能站哪,这可怎么好…… 索性将屁股往前挪了挪,确保血迹不会露出来,随后抬眸望着他,可怜巴巴的嗫嚅道:“你自己过来看嘛,真的什么都没有。” 小鲜肉不语,暗暗斟酌一番,思忖着她是不是在身后藏了什么利器,她而今这般引诱他过去,就是想趁机将他解决掉。 他自然不会上钩,是以当即站起身,快步走至她跟前,一把摁住她的手腕,将她拎起来,面无表情的说道:“起来!” 姜妙之见势不妙,挣扎着不愿起,叫道:“诶,你干什么呀你,你放开我!臭流氓!不要脸!你放手啊!” 奈何终究是敌不过他,眼看着就要让他看见地上的血,姜妙之慌张之下,连忙伸出另一只手捂住他的眼睛,骂道:“臭流氓!你要是再对我动手动脚,信不信我戳瞎你!” 岂知小鲜肉当下便扯住她蒙在他眼睛上的手,一只手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抓住她两只手,另一只手又迅速扼住她的脖子,随即凑近她的脸,蹙眉沉声威胁道:“那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掐死你!” 姜妙之怕了,怔怔的看着他的脸,看着他的眼睛,这是她第一次和一个男人距离这么近,也是她第一次感觉到恐惧和危险在逼近。 小鲜肉见她不再挣扎,这才松开手,亦是舒展了眉头,姜妙之仍心有余悸,心惊胆战的杵在他跟前,一动也不动,小鲜肉随即看向她身后,这才看见地上那一丝血迹,是以刚刚才舒展的眉头又立即皱起,冷冰冰的问道:“你受伤了?” 姜妙之自知他看见了地上的血,真正到了这个时候却不再尴尬,只是面无表情的后退至洞壁,沿着洞壁坐回原处,随后淡淡道:“没有。” 小鲜肉听言,陡然明白了那血是什么,顿时倍感愧疚,顿了顿才道:“对不起,我不知道你……”话到嘴边,欲言又止,这话实在是难以启齿。 姜妙之听言鼻子陡然一阵酸涩,心底委屈瞬间迸发,眼泪亦是转眼间便顺着脸颊流下,低眉不敢与他相视,只是委屈道:“我都说了我不认识赵高,也不是他派来杀你的,可你就是不信,还把我抓来,掉到这个坑里,到现在都没人来救我们……” 小鲜肉看着她,问道:“你不是他的人,昨天为什么不告诉我?” 姜妙之抬眼与他相视,怨憎道:“我说了,可你根本就不相信我说的。” 小鲜肉蹙眉,“那你为什么要跟我走?” 姜妙之垂眸,嗫嚅道:“权宜之计,为了保命,我只能跟你走,我若是不跟你走,岂不是连命都没了,你那么凶……我害怕……” 小鲜肉顿了顿,怀着愧疚心,终是忍不住上前,亲自替她抹了满脸的眼泪,安慰道:“别哭了。” 这是他第一次看见一个女人在他面前哭,自也是他第一次去安慰一个人。 姜妙之随手扯着他宽大的衣袖来抹掉眼泪,道:“算了,我原谅你了,只要你把蒙恬让给我,今日之事,我既往不咎。” 小鲜肉听言皱了皱眉,未语。 姜妙之见他如此神情,思忖着她该不是真的要和一个男人争另一个男人? 正当此时,头顶一声巨响,乃是雷声。 姜妙之一惊,仰起头看天,岂知豆大的雨点就此砸下来。 “下雨了!” 小鲜肉彼时亦是仰头看了一眼天,而后站起身,低头看着坑里的水位一点一点的上升,脸上忽然绽现一丝笑意,惊喜道:“雨势凶猛,不过片刻,这洞便会被水淹没,到时我们可以游上去。” 姜妙之闻言当即站起身,惊道:“游上去?!”擦,可她是旱鸭子啊…… 未多时,坑里的水位果然已没过头顶,小鲜肉急于求生,未曾顾及姜妙之,当即顺着水位游上去。 而姜妙之尚在水底挣扎,她想开口呼救,奈何一开口便吃一嘴的泥水,呛得她开不了口,是以只能眼巴巴的看着小鲜肉游走。 窒息感愈发强烈,意识也愈发模糊,绝望之际不再挣扎,安静的闭上眼,这时却忽然被人拉住手,姜妙之睁眼,却见是小鲜肉拉着她的手,正将她拉着往上游。 那种于绝境中获救的感觉,她是第一次体会,她对救她的这个人,自然也心存感激。 小鲜肉将姜妙之拽上平地,姜妙之趴在地上,因呛了水止不住的咳嗽,小鲜肉却是一如既然的高冷,站在一旁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冷冷道:“你走吧。” 他说罢当即转身离去,看样子,是信了姜妙之的话。 姜妙之仍捂着胸口忍不住咳嗽,侧首望着小鲜肉渐行渐远,可视线却是愈发模糊,直至眼前一片漆黑。 依稀间只闻有人呼喊:“妙之!妙之!” 这声音,愈发近了…… 第四十二章 告状(心情好,加更) 这一觉睡得颇舒适。 姜妙之再睁眼时只见自己正躺在床上,慎氏坐在床边看着她,一双黛眉微微皱着,看来愁容满面的样子。 “娘?” 慎氏听到姜妙之唤她,愁眉顿时舒展,当即是喜笑颜开,欢喜道:“妙之,你醒了!你可算醒了!” 姜妙之醒来首先不由自主的挪挪身子,动动膀子,这会儿却陡然察觉手臂没有吊着,是以心中一惊,忐忑着慎氏该不是识破她是装的了? 慎氏见姜妙之看着自己的手臂,自知她在想什么,便道:“你的手,大夫说已经完全康复,无需再吊着了。” “哦,”姜妙之应付着点点头,尴尬得不敢直视慎氏的眼睛,忽然想起晕倒前听到有人一直在唤她,且如今有莫名其妙的回来了,不禁有些狐疑,旋即问道:“对了,娘,我是怎么回来的?” 慎氏顿了顿,斟酌着到底该不该如实告诉姜妙之。 “你一夜未归,娘都急坏了,一早便带人出去找你,结果……是汀奴事先在渭水边找到你的。” 汀奴?呵,慎氏果然有事隐瞒她,适才晕倒之时她虽精神恍惚,分辨不出那是谁的声音,可那是男声女声她总归是分得清的。 再说,倘若当真是汀奴,她也不可能直呼她的闺名啊。 姜妙之淡淡应道:“哦。” 她一夜未归,慎氏到第二天早上才带人去找她么? 姜妙之皱了皱眉,忽然记起早上在坑里的时候是来了大姨妈的,慌张之余连忙掀开被子往身下看了看,方知身上的衣服换了,挪挪屁股又感觉到屁股底下似乎垫了什么东西,软软的,这是……姨妈巾? 慎氏见了自知她在想什么,便忍不住发笑,拿着丝帕微微掩面,侃笑道:“这是头一回,难免不舒服,日后次数多了,你便适应了。” 姜妙之怔怔,她适才昏睡,衣服是谁给换的,姨妈巾又是谁给垫的,擦,这种私密之事,怎么能让旁人来做,妈蛋,太尴尬了…… 慎氏见她不语,脸颊又微微泛红,自知她不好意思了,便道:“你好生歇息,娘先出去。” 慎氏说罢,未等姜妙之回应,便起身走出去。 姜妙之见她走了,连忙起身下地,这么躺着,实在又糟心又不安,下面垫的可不是加长版护翼姨妈巾,而是布啊,这要是侧漏了,那得多尴尬…… 姜妙之就那样站在地上,一动也不敢动,生怕弄脏了衣裙。 彼时汀月正好走进来,见她怔怔的站在床前却不坐下,不免有些狐疑,诧异道:“小姐,你的伤风还没好,怎么不躺下歇息歇息?” 姜妙之顿了顿,回道:“我来月信了,躺着不舒服。” 汀月噗笑,道:“慎姨娘说,小姐既来了月信,那便成女人了。” 姜妙之听言应付着讪笑道:“是嘛,”这话怎么越想越别扭,什么叫成女人了?就好像一块破石头被大师开过光之后就成了宝石似的。 汀月这时询问道:“诶,小姐,你昨天晚上去哪儿了?怎么一晚上都没回来,可把慎姨娘急坏了,还以为你被人口贩子虏去了呢。” 姜妙之不假思索,当即回道:“我最近想吃鱼,便想自己上街去买两条回来,你没见我昨天晚上出去的时候带了只竹篓子?可天色已晚,街上卖的鱼看着也不新鲜,正好旁边儿有卖鱼竿子的,我便买了一支亲自去渭水边钓鱼,哪知鱼没钓着,自己反倒坐那儿睡着了,”这谎话编得如此天衣无缝,自是姜妙之早已准备好应付她们的。 汀月想了想,道:“小姐哪是睡着了,只怕是犯病了。” 嗯,对对对,你美,你说什么都是对的,姜妙之避开此言,问道:“汀月,我是怎么回来的?” “小姐一晚上没回来,慎姨娘以为你去姜家了,今儿一早便吩咐婢子去叫你回来,可婢子刚出汀园的门,姜衍公子便过来说要看看你,慎姨娘这才发觉你已失踪,赶紧带着婢子和汀奴姐姐一起出去找你,姜衍公子也跟着一起,后来,姜衍公子在渭水边找到你,就把你带回来了。” 姜妙之顿了顿,原来是姜衍把她带回来的,她也记得,晕倒之时恍恍惚惚间听到的分明是男人的声音。 她原本不懂慎氏为何连这点小事都要对她有所隐瞒,而今看来,原来这一切都那么煎蛋。 慎氏一向不允许她与姜衍走得太近,只因淳于妙绣喜欢姜衍,她这是在为淳于妙绣的情路扫清一切障碍,包括她自己的亲生女儿! 汀月见姜妙之木然,轻唤:“小姐,你怎么了?” 姜妙之被拉回思绪,搪塞道:“没事,你下去吧。” “诺。” 另一边,池园。 淳于妙绣被淳于越罚跪祠堂三日,今日已期满,是以淳于妙绣一刻也不愿多待,当晚便赶紧离了祠堂。 回到池园,大惠氏正独自用晚膳,看来心情愉悦,丝毫不为当日之事影响。 朱池与碧池伺候在大惠氏身后,望见她扶墙走进来,双双朝她奔去,唤:“小姐,你回来了!” 大惠氏这才知道她进来,是以当即放下筷子,喜唤:“妙绣。” 淳于妙绣望着她,委屈的唤:“母亲,我腿痛得紧……” 大惠氏怔怔,随即看向碧池,道:“碧池,快给她揉揉。” 朱池碧池随即扶着她坐在软榻上,一人揉一个膝盖,大惠氏随后亦站起身朝软榻走去,关切道:“妙绣啊,你饿不饿?” 淳于妙绣仰起头可怜巴巴的看着她,哀怨的目中潸然落泪,“母亲,我在祠堂跪了三天,你怎么没有去看我?” 大惠氏顿了顿,似随口搪塞道:“你……你父亲不准任何人进去,母亲想去看你,也没得法子啊。” 淳于妙绣当即驳道:“可妙之她就能去看我。” “妙之?”大惠氏一脸狐疑。 “她前天晚上去祠堂,嘴上说是看我,实则是戏弄我,母亲,你知不知道,她居然故意做那些难以下咽的东西逼我吃下去,还在父亲跟前装可怜,说我欺负她,母亲,这口气,我忍不下去!” 大惠氏思忖了会儿,随后抬手拍拍她的肩膀,道:“不急,母亲自有法子治她。” 第四十三章 珠钗 翌日一早,姜妙之又得如常跟着慎氏一同去往池园给大惠氏请安,原本若是手臂伤了,此事便可免去,可如今她已痊愈,便也没有理由再逃避。 如此一来,日后与淳于妙绣,又得天天见了。 不过也好,听说昨儿晚上淳于妙绣一瘸一拐的从祠堂出来,回了池园去,啧啧啧,正好,那她今儿便顺带着看看她。 到了池园前厅,大惠氏母女及姬氏尚未出来,众姨娘哥哥姐姐弟弟们倒是到齐了,就连小惠氏也在此。 慎氏跪坐下,姜妙之毕恭毕敬的站在她身后,转头一瞥,便望见淳于妙纾站在芈氏身后,正低头玩弄着自己的头发,如此看着虽仍显得有几分痴傻,可总归不似当日初见之时的疯癫,身穿锦衣,略施粉黛,颇是清秀好看,只可惜,终究是个傻子。 连淳于妙纾都来了,啧啧啧,到底是她许久没来请安,连时局变化都看不透彻了。 正当此时,大惠氏从里屋走出来,身后却唯独跟着姬氏与几个丫鬟,竟不见淳于妙绣,噗,估摸着是腿痛得紧,今儿早上瘫在床上起不来了。 大惠氏坐下,姬氏站在她身后,众姨娘随即被自家姑娘扶着起身,一齐朝她福身行礼,齐声唤:“大姐/母亲。” 啧啧啧,如此隆重场面,搞得跟命妇朝贺皇后似的,《甄嬛传》里可不就是这么演的? 大惠氏依旧是往日那副做派,漫不经心挥挥手,一副瞧不起人的样子,淡淡道:“都坐吧,姑娘们也不必站着了。” 话音落下,晏氏当即落座,旁人皆应允道:“诺,”这才规规矩矩的坐下。 姜妙之紧随慎氏坐下,大惠氏早就望见了她,这时却佯装忽见,阴阳怪气道:“哟,妙之也来啦,许久不见,还真是稀客。” 就知道,过来一准没好事! 姜妙之回她一笑,不紧不慢的回道:“母亲说笑了,当初女儿的手臂受了伤,可是母亲您亲口叮嘱女儿好生休养,不必过来请安的,如今女儿的手臂好了,自然要过来给您请安,这不是规矩么?” “规矩?”大惠氏冷嗤,道:“你眼里还有规矩?” 姜妙之从容道:“女儿何来胆子,连母亲定下的规矩也不遵从?”她可从来都没坏过府上的规矩,也实在不知大惠氏言外之意。 大惠氏又冷笑一声,道:“这话我正想问你!” 姜妙之满腹狐疑,她本就没坏什么规矩,这大惠氏难不成还要强行给她扣上一条罪名吗? 慎氏皱了皱眉,柔柔道:“大姐,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妙之她……” “你住口!”大惠氏陡然拍案,怒斥一声,慎氏一惊,顿时不敢出声,姜妙之淡淡一笑,略带痞气的说道:“母亲,女儿到底是哪儿惹您不开心了?让您发这么大火。” 未等大惠氏言语,晏氏却怪声怪气道:“若有什么私仇,私下解决就是了,何必这么兴师动众的,这是做给谁看哪,”言语间暗指当日牛肉之事,当日淳于妙绮也受了委屈,大惠氏这样一说,晏氏立马就怀疑她明着是怪姜妙之,实则是暗讽她晏闵月。 淳于妙绮坐在晏氏身后,听言暗暗扯了扯她的衣袖,低唤:“娘,”言语间压抑着自己的声音,分明是不想晏氏与大惠氏闹翻了脸。 晏氏冷哼一声,并不言语,只待大惠氏解释,谁知大惠氏却避过此事,反是给身后丫鬟洺沚使了个眼色,洺沚便递给她一支珠钗,大惠氏接过后,随即示出,望向姜妙之,质问道:“妙之,我问你,这支珠钗,是不是你的?” 姜妙之怔怔,这珠钗确是她的,前天晚上出门的时候还戴着的,昨儿早上回来后便一直没见着,而今竟在大惠氏手里。 可大惠氏适才的口气,分明是在质问她,照她煲剧多年的经验来看,若她承认了,一准没好事。 而今承认了不是,不承认也不是。 姜妙之施施然一笑,道:“倒像是女儿丢失的那支。” “哦?”大惠氏见她快要上钩,便继续道:“是丢在西园了?” 西园?西园是什么地方?该不会是什么禁地? 大惠氏说罢,慎氏满面慌张,连忙道:“大姐,西园乃是禁地,常年累月的锁着,妙之怎么可能去那个地方,更不可能把珠钗丢在那儿啊!” 擦,还真是禁地,这么烂大街的梗,作者君居然好意思搬出来! “哦?”大惠氏颇有一副咄咄逼人的样子,追问道:“那你说说,她这支珠钗,怎么会在西园出现,难不成还是我为了整治她,故意偷来丢在那儿的?” 可不就是这样?原来栽赃陷害竟如此简单,啧啧啧,真是涨姿势了。 姜妙之正思虑对策,可委实闹心,一来,她根本不知西园在哪儿,也不知西园到底因何成了禁地,二来,如今证据确凿,大惠氏又咄咄逼人,她实在不好矢口否认。 慎氏无言反驳,微微低下头,侧首看向姜妙之,低声唤:“妙之。” 姜妙之被她这一声唤拉回思绪,抬眸与她相视,只见慎氏一双黛眉紧皱,压低声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不就是栽赃陷害么! 这时大惠氏亦逼问:“妙之,你说,这支珠钗到底是怎么回事!” 姜妙之终是转头看向她,从容道:“母亲,女儿没有去过西园,也不清楚这支珠钗到底是如何丢的,又是何时丢的。” 第四十四章 信任(心情好,加更) “那你的意思,是说这珠钗长了腿,自己跑到西园去的?”大惠氏依然不罢休,看来今日势必要逼得姜妙之承认自己擅入西园。 姜妙之也依然颇是从容,假意嗤笑一声,道:“母亲说笑了,这珠钗有没有长腿女儿不知道,女儿只知道,好端端的一支珠钗无故丢了,要么是女儿丢三落四给放到哪儿去了,要么,就是府上有人手脚不干净。而今出现在西园禁地,这结果也显而易见,分明就是有贼人将珠钗窃了去,又故意丢在西园陷害女儿,”姜妙之说至此,又道:“相信母亲这般聪敏,早就猜到此等结果了。” 姜妙之言语间暗指大惠氏故意设计引她上钩,大惠氏自然听出来了,噎得一语不发,姜妙之见势继而道:“至于母亲为何将珠钗带来追问女儿,想必是急于求证。母亲,女儿说得对不对?”大惠氏虽不得淳于越喜爱,可总归是嫡妻,姜妙之还是得与她为善,是以今日,总归还是要给她留一条退路的。 大惠氏正思忖着该如何接话,这时子氏道:“大姐,西园是禁地,府上人人俱知,妙之一向规规矩矩,她岂会擅入,依我看,恐怕真的是贼人作祟。” 子氏说罢,晏氏冷笑一声,接道:“西园的铁门上了锁,钥匙只有大姐这儿才有,若当真是有贼人作祟,那这贼人本事还真不小,不单跑去汀园偷了珠钗,还到大姐这儿来偷了钥匙。” 子氏听言笑而不语。 晏氏分明话里有话,明着是反驳子氏,实则暗指那所谓的贼人,其实就是大惠氏。 子氏与晏氏,到底谁是真心实意帮她解围,谁又是为自己图个痛快,姜妙之大抵还是看得明白的,只是她要为大惠氏留退路,可晏氏偏偏要把大惠氏逼上死路。 大惠氏心里有鬼,极不自然的眨了眨眼睛,随后道:“府上人多手杂,贵重东西务必要妥善保管。” 大惠氏这么说,显然是想迅速了结此事,姜妙之与晏氏句句皆逼得她无话可说,若再继续下去,恐怕不过三句,她铁定要露馅了。 可这时小惠氏却偏偏不如她的意,又言道:“妙之,你说府上有人手脚不干净,可我左右思忖,汀园除了你们母女两个,便只有汀奴和汀月,照你猜测,这窃贼到底是汀奴,还是汀月?还是,另有其人?” 小惠氏因上回小产之事,一直记恨大惠氏与淳于妙绣,却敢怒不敢言,而今看穿大惠氏即将露馅便急于退缩,索性出言继续谈论此事,明着是针对姜妙之,实则却也是针对大惠氏,只是不及晏氏那么明显。 毕竟她还是要靠着大惠氏这棵大树在淳于家立足的。 适才小惠氏提及汀奴汀月二人,汀月心中惴惴不安,连忙解释:“小姐,婢子……” 未等汀月说完,姜妙之回首给了她一个放心的眼色,汀月意会,低头不语,姜妙之随后又不由自主的看了汀奴一眼,却见她神色自若,面色并无丝毫变化,委实是个从容不迫,临危不乱之人。 姜妙之看向小惠氏,道:“汀奴与汀月都是可信之人,她们的手脚,干净得很。” “哦?照你这么说,那就是另有其人了?”小惠氏又道:“依你之见,这窃贼会是谁?” 又是个给她下套的,姜妙之淡淡一笑,回道:“妙之愚钝,不敢妄自推断。” 小惠氏自知姜妙之定会为汀奴与汀月辩解,便想借姜妙之之口逼得大惠氏走投无路,岂知姜妙之竟如此回答,大惠氏见势,亦反将此事推给汀奴与汀月,言道:“妙之,知人知面不知心,就算是你身边的人,有时也不得不防,你又怎知她们俩的手脚干净?美玉珍宝面前,谁又能经得住诱惑?” 姜妙之微怔,擦,这姐妹俩是挨个坑她啊!都怪小惠氏,这个话题原本大可终结,偏偏她又继续延伸,引得大惠氏得以将此事推给汀奴与汀月,妈蛋,什么仇什么怨哪这是! 说是汀月不好,说是汀奴也不好,总不能真的说那支珠钗是她自己丢到西园的,姜妙之一时语塞,实在不知该如何接话,这时淳于妙绮忽道:“妙之妹妹,你这支珠钗,不是去年年尾的时候便弄丢了么?” 姜妙之听言微愣,淳于妙绮说这话,是要替她解围么?也好。 “是啊,姐姐这样一说我就想起来了,去年年尾便丢了,那会儿我还同姐姐发牢骚来着。” “嗯,”淳于妙绮微微颔首,道:“去年年尾的时候咱们一起去西园给子楼送新年礼物,第二天早上过来给母亲的时候,你同我说珠钗丢了,我便送了你一支新的。” 姜妙之听着颇不解,去年去西园给淳于子楼送东西?什么意思?去年西园还没有变成禁地?淳于子楼又为何住在西园? 淳于妙绮说至此,又看向大惠氏,继而道:“大哥是三月份过世的,西园到那会儿才被封锁,母亲,那支珠钗去年便丢在西园了,此事恐怕怨不得妙之妹妹。” 原来如此,淳于元宗在世时,与妻儿住在西园,过世以后西园成了府上的禁地,姬氏便也带着淳于子楼搬到池园来住。 提及淳于元宗的死,大惠氏总免不了痛心,便也无心再说旁的,加之淳于妙绮适才一番话已将此事圆过去,她也不好再说什么了。 是以她只得道:“既然是误会,那这事儿就这么过去了,都回去吧,”语气淡淡的,分明是为淳于元宗的死伤心了。 说罢便将手里的珠钗递给洺沚,又给她使了个眼色,洺沚会意,接过后便又还给了姜妙之。 …………………………我是分割线…………………… 众人皆已退下,待出了池园,淳于妙绮跟着晏氏,走在姜妙之前头,姜妙之将她唤住,“妙绮姐姐。” 淳于妙绮停步回身,姜妙之快步至她跟前,道:“适才多谢姐姐出言替我解围。” 淳于妙绮听言温婉一笑,柔声道:“都是自家姐妹,何必言谢,再说,我还欠你人情呢。” 姜妙之满脸笑意,并未言语,淳于妙绮说罢又低头扫了一眼她的手,见她紧攥着那支珠钗,便又笑道:“失而复得,你该高兴才对。” 她说罢便转身跟上晏氏的脚步,回了桥园去。 姜妙之驻足不前,望着淳于妙绮越走越远,唇边笑意却是愈发明显,很好,她已初步取得淳于妙绮的信任。 照今日这情势,用不了多久,她便可与她亲密无间。 第四十五章 看穿 淳于妙绮跟上晏氏,走在她身后,晏氏忽然道:“妙之愈发胆大了,也愈发聪明了。” 语气冷冰冰的,总似乎带了一丝深意。 淳于妙绮自是听出来了,是以回道:“娘也发觉了。” 晏氏转头盯着她看,道:“像是变了一个人。” 淳于妙绮微微一愣,晏氏继而又道:“她今日能让惠孺霁吃了教训,日后必定会成为咱们的眼中钉肉中刺。” 孺霁,乃是大惠氏的闺名,而小惠氏,闺名孺絮。 淳于妙绮怔怔,未语,晏氏略微压低声,又道:“这孩子不简单,咱们,不得不防。” 淳于妙绮淡淡一笑,笑容却略显僵硬,道:“可她帮过我两次。” “上回牛肉的事,她不过是拿你当个垫脚石,她在你父亲心里有多少分量,你在你父亲心里又有多少分量,她若不拉上你,又如何能让妙绣吃上苦头?” 晏氏一语道破,淳于妙绮这会儿听她分析得头头是道,方才细思极恐。 “照母亲这么说,咱们桥园的牛肉,不过就是个幌子?” 晏氏笑而不语,淳于妙绮又问:“那依娘看,那条蛇又是怎么回事?” “她是想借咱们的手教训妙绣。” 淳于妙绮兀自思忖,未语,晏氏忽然停步转向她,道:“妙绮,你要知道,无论是谁,接近你都是有目的的。” 淳于妙绮皱眉,晏氏说罢便回身继续前行,淳于妙绮却是杵着不动身。 ………………………我是分割线……………………… 姜妙之跟随慎氏一同回汀园去,走至汀园拱门外,正要跟着慎氏进去,身后右侧不远之处忽然传来一声唤:“妙之。” 姜妙之停步转身看去,只见是姜衍不疾不徐的走过来,“衍哥哥。” 姜妙之说话间不由自主的转头看了慎氏一眼,却见她由面无表情立马转变为脸色冰冷,微微偏过脸,分明一副不愿看到姜衍的样子。 姜衍却是热脸贴上冷屁股,微笑唤道:“慎姨娘。” 慎氏虽打心眼儿里不想看见姜衍,可姜衍既亦同她打招呼,她自然也没有不理不睬的道理,是以终究还是转头看向姜衍,挤出一丝笑意,道:“哦,姜衍来啦。” 彼时姜衍已走至慎氏跟前,当即给慎氏躬身行了个礼,慎氏却趁势转头看向姜妙之,给她使了个眼色,分明是在示意她疏离姜衍。 姜妙之与她相视,意会后讪笑一声,这会儿姜衍已直起身,慎氏便又转头看着他,温柔笑道:“你们年轻人有话说,我就不在这儿妨碍你们了。” 说罢又看向姜妙之,道:“妙之,好好儿招呼姜衍。” 话毕当即转身进了汀园。 姜妙之看着她走远,想起她适才给她的眼神,不禁暗自冷笑一声,这慎氏就这么怕她抢了姜衍,在她眼里,姜衍只能是淳于妙绣的! 慎氏进了汀园,直奔着东次间去,走至东次间门外,又转头远远的给姜妙之使了个眼色,随后方才进屋去。 这时姜衍温柔轻唤:“妙之。” 姜妙之转向他,亦是一脸笑意,道:“衍哥哥,你怎么来了?是不是有什么事?” 姜衍微顿,笑道:“其实也没什么事,就是来看看你,你的身子可好些了?” “好多了,”姜妙之越过他朝前走去,走得不疾不徐,姜衍便也跟上她的脚步,走在她身侧,似乎很庆幸一般,道:“那就好。” 姜妙之见姜衍关切她,她便也关切姜衍道:“衍哥哥昨儿早上把我带回来,路上恐怕也淋了雨,没染上风寒吧?” 姜衍笑出了声,道:“男子汉大丈夫,淋点雨算什么,倒是你,”他说至此,侧首凝着姜妙之,温柔的说道:“身子一向虚弱,前天晚上为何一个人默不吭声的出去?” 姜妙之与他相视,忽觉他的目光中总似乎带了一丝深情,也不知这到底是出于八年友情的关心,还是男女之间的情意,或许,是她想多了。 姜妙之有些失神,笑道:“我本想一个人出去静静,便没有知会她们。” “下回不管去哪儿,还是得带着汀月,”说着,看了汀月一眼。 姜妙之微微颔首,道:“对了,衍哥哥,你是怎么找到我的?”她在城外渭水边,怕是极难找到的。 姜衍道:“汀月说你是晚上出去的,城中没有你熟悉的人,我一听便知你必定去了渭水边。” 姜妙之不禁发笑,道:“为什么?” “记得咱们小时候,常在傍晚之时跑去渭水边钓鱼。” “没想到小时候的事,衍哥哥还记得这么清楚。” 姜衍停步,转身凝着她,微微蹙眉,含情脉脉道:“小时候的事固然可以忘,可你我之间的事,我定要永远记着。” 姜妙之顿了顿,这个姜衍,他同淳于妙之果然是青梅竹马,只可惜,竹马尚在,青梅已成了她人,往事也成了回忆。 姜衍早已知道她不是淳于妙之,而今他待她好,不过是在欺骗自己…… 姜妙之微微垂眸,不敢直视他的眼睛,淡淡一笑,并不言语。 正当此时,忽闻两声急唤:“大公子!大公子!” 姜妙之与姜衍齐齐转头循声看去,只见一个家奴打扮的人火急火燎的跑过来,姜衍望见他跑来,单是皱了皱眉,未语。 来人跑到姜衍跟前,又气喘吁吁的唤道:“大公子,可算找着你了。” “什么事慌慌张张的?” “二公子,二公子让醉花荫的人打了。” “出什么事了?” 来人看了姜妙之一眼,随后吞吞吐吐回道:“大公子,您也知道,二公子他……他整日花天酒地的,难免得罪权贵……” 姜衍蹙眉,狐疑道:“他对人动粗了?” 来人低头不语。 姜衍深吸了一口气,随后转向姜妙之,道:“妙之,我还有些事,改日再来看你。” 姜妙之颔首,道:“衍哥哥去吧,莫让岐哥哥受委屈。” 姜衍点点头,这便跟随来人走了。 待目送姜衍走远,姜妙之方才看向汀月,问道:“汀月,醉花荫,是什么地方?” 汀月一愣,怔怔道:“啊?就是……就是……那个地方……” 姜妙之秒懂,原来是养鸡场。 “啧啧啧,原来我岐哥哥还是个情场浪子啊。” 第四十六章 杀气(心情好,加更) “啧啧啧,原来我岐哥哥还是个情场浪子啊。” 姜妙之说罢,又转眸瞥了眼姜衍离开的方向,却见一个丫鬟拎着包药材一路小跑奔来,岂料脚下一块石头,硬是绊倒了摔得个狗啃泥,手上那包药材呈抛物线状优美的掉入一旁的锦鲤池中。 丫鬟亲眼看着药材飞走,趴在地上伸手去抓,奈何可远观而不可触摸也,唯有可怜巴巴的小眼神远望。 这时从旁又跑出来个婆子,见小丫鬟丢了药材,便骂道:“诶呀你怎么回事呀你!笨手笨脚的!你把夫人的药弄丢了!看夫人不把你打死!” 小丫鬟一听,急得眼泪汪汪,嗫嚅道:“我……我不是故意的……” 婆子还在不停的伸手点丫鬟的脑袋,口中骂着脏话,教训个不停,姜妙之看着锦鲤池中已被池水浸染的药包,听婆子说那是大惠氏的药,啧啧啧,大惠氏病了?也不知她到底患了什么病。 姜妙之心生一计,这便朝她们二人走去,道:“怎么回事啊咋咋呼呼的。” 那丫鬟与婆子见姜妙之过来,当即像是有些惶恐似的,二人低声唤:“六姑娘。” 六姑娘?妈蛋,她很不喜欢这个称呼。 “出什么事了?” 丫鬟低头不语,似对此事有些避讳,婆子顿了顿,指着丫鬟回道:“这妮子方才摔了一跤,把夫人的点心扔池子里去了,那边夫人又急着吃,我一急,这不,就没忍住说她两句。” 点心?哟,怪不得这小丫鬟避讳着不敢说,原来大惠氏对此事还有隐瞒,啧啧啧,这是偷着生病? “既然母亲急着吃,你为何不让她赶紧回头再去买,偏要在这儿教训她,岂不是浪费时间?母亲若是吃不到点心,到底该怨你还是怨她!” “诶,”婆子唯唯诺诺应道:“六姑娘说得是,”说罢便剜了丫鬟一眼,斥道:“你还杵在这儿干嘛,还不快去?” 小丫鬟连忙应道:“诺,”说完转身便跑了。 婆子也道:“六姑娘,婢子告退。” 说罢亦是转身离开。 姜妙之见她走远,连忙转身循着丫鬟走的方向跟过去,汀月不解,道:“诶,小姐,你去哪儿啊!” 姜妙之没应,汀月索性也跟着她出去。 ………………………我是分割线………………… 紧随小丫鬟到了药铺外,这一路上小丫鬟竟丝毫没有察觉被人跟踪,小丫鬟进了药铺,姜妙之站在外头,够着头朝里面看,只见小丫鬟走至柜台前,道:“掌柜的,方才我来取的药,再给我开一副。” 掌柜的答应一声,这便去抓药,抓完药并未及时将放药的抽屉关上,直接称了药包好,给了丫鬟,丫鬟随即拎着药转身离开。 姜妙之见她出来,连忙带着汀月转身面朝墙躲着,待她走了,赶紧进了药铺,所幸,这会儿掌柜的还没有转身去将抽屉关上。 开着的抽屉依次是吴萸、全蝎、蜈蚣、天麻、僵蚕、胆南星、朱砂、白芍、生甘草。 姜妙之兀自思忖着,这几味药,怎么像是治破伤风的呢,记得去年大姨妈得了破伤风起先不肯去医院打破伤风针,非要吃中药保守治疗,那个时候,药方里似乎就有吴萸、僵蚕、胆南星以及生甘草,依稀记得有这几味药材,别的她已记不得了。 妈蛋,只怪她对这一块不太了解,要不然一看便知了。 不如一试? “掌柜的,麻烦给我开一副治七日风的药,”在古代,似乎没有破伤风这样的说法,倒是婴儿初生剪脐带时若用了不干净的剪刀,会致使婴儿脐带受感染,导致七日风,大概就是后世的破伤风。 掌柜的一听打了个激灵,笑道:“嘿,巧了,方才那位姑娘过来为的也是七日风,这不,我这屉子还没关上呢。” 还真是破伤风,要知道,在古代,严重点的破伤风可是致命的病,大惠氏若是得重些,怕是必死无疑了! 姜妙之迎合着笑道:“这么巧啊。” 掌柜的问道:“姑娘,你这七日风,得的重不重?” 姜妙之看了眼掌柜的身后那些开着的屉子,不敢往严重的去想,是以回道:“不算严重,轻微的,就是昨儿破了个小伤口。” “我看看。” “不是我,是别人。” “哦,”掌柜的点点头,这便转身去抓药,言道:“既是轻微的,那我自然得对症下药。” 说话间却是打开别的抽屉,抓了其余几味药。 姜妙之亲眼看着,不禁皱了皱眉,破伤风或重或轻,吃的药是完全不同的,掌柜的给她抓的药是治轻微症状的,那大惠氏……莫不是患了重症? 掌柜的抓了药给她包好,姜妙之这才问:“掌柜的,为什么不抓那几味药?” 掌柜的回头看了一眼,道:“那几味治的是重症,你这是轻的,吃不得。” “哦,”姜妙之听言心不在焉的点了点头,付了钱听完掌柜的交代几句便走了。 虽说大惠氏是眼中钉肉中刺吧,可而今得知她患了绝症,这心里头还真有点不是滋味儿。 待出了药铺,汀月当即道:“小姐,你为何抓这副药回来?咱们又没人得这病。” 姜妙之顿了顿,淡淡道:“是母亲。” “嗯?”汀月微愣,顿时明白了一切,姜妙之道:“切莫大嘴巴。” “哦。” 姜妙之带着汀月走在回府的路上,可走了几步,陡然察觉身后有人一直跟踪。 擦,有杀气! 第四十七章 赵高 姜妙之已然察觉有人跟踪,汀月却是丝毫没有察觉,天真的问道:“小姐,七日风,是不是病七天就好了?” 姜妙之的心思全在身后跟踪她的人身上,哪有心思去想别的,是以淡淡道:“不是。” 汀月顿了顿,又略显试探的问道:“那……会死人么?” 汀月说罢,姜妙之忽闻左边一阵吆喝声,乃是一个妇人道:“卖镜子啦,好看的镜子。” 姜妙之这便走过去,却忘了回汀月的话。 妇人见她走来,笑道:“姑娘,要买镜子吗?” 姜妙之冲她一笑,道:“我先看看。” 说着,随手拿起一面巴掌大的铜镜对着自己照起来,微微转眸窥向左边,发觉跟踪她的人仍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她便微微偏转手腕,将铜镜照向左边,果然在镜中看清了那人的样子,一身黑衣,手握一把刀,面无表情却略显猥琐,竟是当日在酒楼要杀她的杀手! 擦,杀个一次就算了,还没完没了了! 姜妙之略惶恐,当即放下镜子,故作镇定从容,转身若无其事的继续朝前走,汀月这才察觉不对劲,连忙问道:“小姐,你怎么了?” 擦,真是猪一样的队友! 汀月若不问还好,只当是什么事也没有发生,可她偏偏问了,如此一来,杀手必定知道姜妙之已察觉他跟踪,定会快刀斩乱麻,赶紧杀她了事。 姜妙之唯恐她再惹麻烦,便压低声道:“有人跟踪我们。” 汀月一惊,当即要转身朝后看,姜妙之连忙摁住她的手,低语道:“别回头!” 汀月慌慌张张的说道:“小姐,是谁跟踪咱们?” “你别紧张,你一紧张我也慌了,”姜妙之说着,又拉着汀月往人群密集之处走去,虽说杀手杀人不择手段,可再怎么样,也不会挑人多的地方动手吧。 姜妙之带着汀月走至茶楼前,恰巧小鲜肉就在阁楼上喝茶,无意望见她脚步匆匆,神色慌张,还不时转眸往后瞥,便知她定是被人跟踪了,再看跟踪她的,竟是熟人,小鲜肉诧异呢喃:“赵高?” 见身上并无利器,小鲜肉未假思索,当即拔下头上的玉笄,望准了赵高的手臂投去。 好巧不巧,那玉笄正中赵高的右上臂,赵高吃了痛,便不再跟踪姜妙之,连忙捂住伤口,拔下玉笄,这时方才抬起头找寻对他下手之人,岂料抬起头便对上阁楼上那双透着寒气的眸子,那张面无表情的脸。 原来是他! 赵高又惊又怒,冷哼一声,当即扔下手里的玉笄转身走了。 彼时姜妙之再转眸向后瞥,却未见杀手跟随,不免狐疑,于是停步转身,四下找寻,唯独见地上一支沾了血迹的玉笄。 “小姐,”汀月怯怯的唤, 姜妙之仿若未闻,兀自走去捡起那支玉笄,汀月慌慌张张的跟过去一把抱住她的手臂,嗫嚅道:“小姐,趁他走了,咱们赶紧去报官吧。” 姜妙之依旧仿若未闻,自顾自的YY了这支玉笄的主人,能配得上这支玉笄的,必定是位温润如玉的偏偏公子,就像姜衍那样。 “真是高手,一支玉笄就把坏人打跑了,”说着,像个花痴一般,握着玉笄哈喇子流一地。 小鲜肉坐在阁楼上,望见她握着玉笄,便抬手摸了摸头顶的发髻,还好还好,头发没有散。 好在今儿戴的是双笄,扔了一支还有一支,不过,一对玉笄就这么少了一支,总觉得怪怪的。 姜妙之取出帕子擦拭了玉笄上的血迹,而后抬眸便望见了蒙恬,正站在适才那家卖镜子的摊子前看镜子,姜妙之看看玉笄,又看看蒙恬,难道……是大叔救了她?可大叔的气质和这支玉笄根本不搭啊! 等等,他一个大男人为什么要看镜子?妈蛋,他该不会是弯的?不对呀,明明他才是攻,小鲜肉是受,那他看镜子,难道是想送给小鲜肉?不行!绝对不行!想她姜妙之天生丽质,可是考古界的颜值担当啊,而今要是连一个男人都争不过,那得多丢人哪! 姜妙之随手将玉笄插在鬓间,而后便蹦跳着朝蒙恬奔去,站在他身后,伸手够着他的肩头一拍,唤道:“大叔。” 蒙恬转身见着她,竟像是见着瘟神一般,微微有些躲避,怔怔道:“诶?姑娘,是你啊。” 姜妙之故意在他跟前摇头晃脑,为的就是让他注意到她头上的玉笄,岂知蒙恬就跟没看见似的,转身自顾自的看镜子。 姜妙之撇了撇嘴,居然敢无视本宝宝,哼!宝宝不开心!宝宝有小情绪了! “大叔,”姜妙之绕到他身侧,紧挨着他站着,且转身面朝他,轻声细语道:“买镜子啊?” 蒙恬见她一脸笑意,心知准没好事,点了点头,应道:“我就是看看。” 说罢便转向另一边,抬脚便要走,姜妙之见势一把拽住他的衣袖,将他拉着往自己身边靠拢,蒙恬一个踉跄,靠在她身上,一脸懵逼的看着她,姜妙之拿起蒙恬适才看的镜子,望着妇人道:“这只镜子我要了。” 话毕给汀月使了个眼色,而后便将镜子递给蒙恬,道:“大叔,这只镜子送给你。” 蒙恬看着镜子,顿了顿,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还紧挨着姜妙之,连忙挣脱开她,离她一步远,羞涩笑道:“姑娘,我一个大男人要镜子干什么。” 姜妙之硬是把镜子塞到他手里,道:“收下我的镜子,以后你每天早上起来照镜子的时候就会想到我了。” 镜子已塞到了手里,蒙恬不好再拒绝,只得冲姜妙之笑,笑得颇不好意思。 姜妙之而后指着前面的茶楼,道:“大叔,你适才救了我,要不,我请你喝茶?” 蒙恬微愣,他何时又救她了?“姑娘,我……” 蒙恬本想与她解释,姜妙之却以为他要推辞,是以一口打断他的话,道:“就这么说定了,”说罢当即拽着他的衣袖,这便将他往茶楼方向拉去。 第四十八章 喝茶 蒙恬被姜妙之拽着走了几步,忽的又挣脱开她,道:“姑娘,其实,我……” 未等他说罢,姜妙之转身轻斥:“闭嘴!” 蒙恬怔住,呆呆的望着她,一时语塞,半张着嘴不知该说什么好,姜妙之索性一把将他往墙边推去,蒙恬一个踉跄,靠在墙上,姜妙之随即单手撑在墙上,左手指着他,与他近距离相视,秀眉一拧,道:“我邀你喝茶,你不准拒绝。” 说罢,不等蒙恬反应过来,便挽住他的手臂,将他拖着往茶楼走去。 姜妙之好一副霸道总裁的盛气凌人,竟连蒙恬这般久经沙场,百战百胜之人,也被她唬得一愣一愣的,乖乖的跟着她走了,一口大气也不敢出。 姜妙之拉着蒙恬走了两步,忽察觉汀月仍跟在身后,便转身道:“汀月,你先回府吧,不必跟着了。” 汀月微愣,怔怔道:“可是小姐,婢子要是走了,待会儿你一个人回府,若是再遇到刚才那个坏人怎么办?” “没事,待会儿大叔会送我回家,”说着,抱紧了蒙恬的手臂,仰头看着他,笑道:“大叔,是吧?” 蒙恬仍在懵逼状态中,顿了顿才应道:“啊?哦,嗯……” 汀月撇了撇嘴,姜妙之推攘着她走,道:“好了好了,你快回去吧,别管我了。” 汀月这才转身,满不情愿的走了,姜妙之看着她走远,自是满心欢喜,她与蒙恬约会,怎么能让汀月在这儿当电灯泡,且不说她与蒙恬秀恩爱时多有不便,就是对汀月,也实在太残忍,虽说这样影响不太好,可她也不能净虐单身狗啊。 蒙恬被姜妙之拉扯着上了茶楼的阁楼上,一眼便望见了小鲜肉,想着这会儿被姜妙之缠着,急欲求救,当即开口,正要唤他,小鲜肉见势却是不慌不忙的给他打了个手势,示意他噤声,他也只好闭嘴,只当是没看见小鲜肉。 小鲜肉随后站起身,换了个坐位,一张方桌,他原是坐北朝南,这会儿是坐南朝北。 恰巧南边一张桌子是空的,姜妙之指着空桌,笑道:“大叔,我们坐这儿。” 姜妙之随即与蒙恬面对面而坐,却不知与她背对背而坐的便是当日的小鲜肉。 “大叔,你要不要喝点什么?” “我……我随便。” 姜妙之随即转头看向劳作的小厮,呼道:“小二,来二两酒。” 话音未落,蒙恬忽然摁住她的手臂,道:“姑娘,咱们不是说好喝茶的么?” 姜妙之顿了顿,说得也是,“那你要喝什么茶?” 蒙恬低头一笑,笑得像个姑娘似的娇滴滴,“我……随便。” 擦,又随便,怎么跟个娘儿们似的,到底谁是攻谁是受,妈蛋! “有菊花茶、梅花茶、桂花茶还有荷花茶,都挺养人的。” 蒙恬想都没想,便开了口,道:“我……” “不准说随便!”姜妙之一语打断,蒙恬怔怔,依然拿不定主意,只是这回换了个方式,言道:“我都听你的。” 姜妙之朝他翻了个白眼,而后看向小厮,道:“小二,来两碗白开水!” 小厮听闻客人点了白开水,一脸的不耐烦,转身正要呵斥,却见是姜妙之来了,当即挤出笑脸,迎过去道:“哟,稀客呀,女侠今儿口味淡了,不喝酒反倒喝起白开水来了。” 说话间倒下两杯白开水,转头望见蒙恬,便试探性的问道姜妙之:“哟,这位是……令尊?” 姜妙之一听,气不打一出来,抬脚便对着小厮的脚踩下去,轻斥:“男朋友!” 也是,她如今不过一副十三四岁的样子,蒙恬这般年纪,足以做她爸爸了,古代人结婚生娃普遍挺早的。 小厮自然不知男朋友为何意,却也应付着点点头,将茶水推到姜妙之跟前,谄笑道:“您慢用。” 说罢又将另一碗茶水推至蒙恬跟前,冲他笑着点点头,而后便转身走了。 蒙恬喝了口白开水,这才进入状态,抬眼看着姜妙之,道:“姑娘,嗯……还未请教你芳名。” 姜妙之暗喜,可算是问她名字了。 “你叫我妙之吧。” 小鲜肉在姜妙之身后,闻言皱了皱眉,蒙恬亦是喃喃:“妙之……这个名字,好生熟悉。” 姜妙之瞅着他,也皱了皱眉,这个蒙恬出门都不带脑子的?大家都是邻居,说起邻居的名字,他居然还是懵的! “大叔,人家是你家邻居。” 蒙恬想了想,忽似恍然大悟,伸手指着她,惊道:“哦!你,你是……小六子!” 姜妙之原本一脸期待的望着他,岂知他这嘴里头竟蹦出这么个雅称来,顿时黑脸,伸手对着他的手重重拍下去,轻斥:“什么小六子!人家明明是个姑娘!” 蒙恬怔怔,连忙应道:“哦,嗯,是姑娘,是姑娘。” 姜妙之端起白开水,冷着脸不满道:“喝茶!待会儿送我回家!” 蒙恬连连点头,亦端起白开水埋头自顾自的喝起来。 ………………………我是分割线………………… 蒙恬送姜妙之回了淳于家,并未进门便赶紧离开,回了将军府,刚进了府门便见小鲜肉靠在门边,想起适才在茶楼时种种皆被他尽收眼底,还颇不好意思,是以驻足抬手挠了挠头,讪笑着唤:“公子。” 小鲜肉移步至他跟前,勾起唇角淡淡一笑,道:“看来蒙卿这是头一回单独同小姑娘出去喝茶。” 蒙恬被他说得愈加羞涩,仍挠着头,抬眸窥视他一眼,道:“让公子见笑了。” 小鲜肉忽然对他伸出手,面无表情道:“镜子。” 蒙恬微愣,一脸懵逼的看着他,道:“什么镜子?” “淳于妙之给你的镜子,”小鲜肉始终侧着身子,看都不看蒙恬一眼。 蒙恬顿了顿,委屈道:“那个镜子是她给我的……” 小鲜肉白了他一眼,道:“她拿了我的玉笄,我拿她的镜子,若不然,我拿什么去把我的玉笄换回来。” “哦,”蒙恬虽一脸的不情愿,却总归不敢多言,终还是将镜子给了他。 第四十九章 做戏 古代的姑娘们闲来无事大概也喜欢唠嗑八卦,汀月便是个典型的例子,姜妙之刚回到汀园,一进屋汀月便迎上来,望着姜妙之时一脸的惊喜,一脸的期待,道:“小姐,你回来啦!是蒙恬大将军送你回来的嘛?” 姜妙之脸上亦洋溢着悦色,美滋滋的走至妆台前坐下,回道:“大叔一路护送我回来,对我可好了。” 汀月而后亦随意的跪坐在姜妙之跟前,继而道:“那,你们当真去喝茶了?” “对呀,”姜妙之兴致勃勃的讲道:“他请我喝了菊花茶。” 汀月满脸笑意,看着竟是比姜妙之还要幸福的一张脸,道:“可是,小姐,不是你请他喝茶么?” 姜妙之黑线,道:“都一样嘛,反正都是喝茶。” 汀月脸上笑意忽然不复,顿了顿又道:“小姐,你同蒙恬大将军走得近,若是叫丞相府的人看到了,会不会不太好?” 姜妙之听言微微一愣,对呀,那边儿还有个李长靖呢,许久不提,她都忘了这茬事了,不过呢,她和李长靖这生米还没煮成熟饭,也无所谓和谁逍遥快活,反正只是定亲,这不是还没成亲呢嘛。 “诶呀,你瞎想什么呢,”姜妙之望准汀月的肩头轻轻一拍,嗔怪道:“他都能当我爹了,我还能给他生孩子不成?” 唔……是挺想给他生猴子来着,毕竟人家颜值那么高,将来生个小猴子肯定也是个迷倒万千女性的帅小伙儿。 “哦,”汀月似是安心了一般,长舒了一口气,一副很庆幸的样子。 正当此时,屋外忽然传来叩门声,只闻桥园的丫鬟桥沚言道:“六姑娘,晏姨娘有请。” 姜妙之微愣,怎么好端端的,晏氏竟要她过去,该不是鸿门宴,有去无回吧? 汀月闻言亦是狐疑,与姜妙之相视一眼,姜妙之站起身,道:“知道了,这就去。” 说罢便跟随桥沚往桥园去,连带着汀月亦是紧随其后。 到了桥园,只见晏氏与淳于妙绮席地而坐,母女二人正茗茶谈心。 桥沚领着姜妙之进去,母女二人尚无察觉,桥沚福身禀道:“晏姨娘,六姑娘来了。” 晏氏听言方知姜妙之至此,转头看着姜妙之,笑道:“妙之来啦。” 姜妙之福身,唤:“晏姨娘。” 淳于妙绮彼时已站起身,拉着姜妙之的手,温婉唤:“妙之妹妹。” 晏氏随即给屋中丫鬟使了个眼色,丫鬟会意,随即抱来张席子铺在地上。 晏氏呼道:“妙之,过来坐。” 适才丫鬟之举姜妙之已看在眼里,晏氏既要请她过来,理当趁早备好坐席,偏偏要等她已经过来了当她的面准备,依她看,明着是同她客气,实则却是要给她一个下马威。 姜妙之冲她笑了笑,而后转向淳于妙绮,指着淳于妙绮的坐席,道:“姐姐先。” 淳于妙绮颔首落座,姜妙之这才坐下,晏氏随即又给桥岸使了个眼色,桥岸会意,走来给姜妙之倒下杯茶来,晏氏道:“妙之啊,今日叫你来,是想为前天的事同你道声谢。” 姜妙之心下狐疑,前天的事?想必是在说当日她在前院帮淳于妙绮驱走小白蛇之事。 “不知姨娘所指?”假装忘记了,这样,晏氏才会觉得她并未将当日之事牵挂在心里,免得她再觉得她这个人把恩怨看得太重。 晏氏笑道:“前天妙绮在前院遇着蛇,若不是你护着她,她怕是就得让那畜生咬了。” 噗,晏氏这么一说,倒显得她像是姐姐,而淳于妙绮是妹妹了。 姜妙之亦笑道:“姨娘言重了,自家姐妹,何需言谢,再说,姐姐有难,我也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她出事啊。” 淳于妙绮笑得一如既往的温婉可人,晏氏亦是一脸笑意,夸赞道:“还是妙之懂事,不忍看着姐姐让那畜生咬,不像池园那位,整日里头巴不得看着姐姐去死。” 姜妙之笑而不语,总觉得晏氏没安什么好心。 淳于妙绮压低声道:“娘,妙绣也非有意,当日之事不过是个意外。” 晏氏闻言轻斥:“什么意外,我看她分明是存心不良,妙绮,你就是太善良,太好心,若不是这样,也不至于让妙绣爬到你头上来。” 淳于妙绮微微垂首,不语。 噗,什么太善良太好心,确定不是玛丽苏? 晏氏继而又感叹:“有些人哪,你待她再好,她也只把好心当作驴肝肺,非但不知报恩,还恩将仇报,净在背地里头算计你。” 淳于妙绮低眉淡淡一笑,依然不语,姜妙之却是听得心里发怵,晏氏把她叫过来说这些话,怎么总觉得她这话是针对她说的…… 姜妙之看向晏氏,道:“山不碍路,路自通山。” 晏氏乃晏子晏婴之后,自有满腹经纶学识,姜妙之所言,她自当是一听便懂,笑道:“你倒是看得开。” 此后晏氏母女又同姜妙之谈天说地良久方才结束,淳于妙绮便亲自送姜妙之出了桥园,待折回身立马回了晏氏处,直言道:“娘,女儿有一事不明。” 晏氏自知她要问什么,便道:“你是想问我,明明已看出妙之接近你是另有所图,却偏偏还与她交好?” 淳于妙绮会心一笑,“是。” 晏氏道:“星星之火,可以燎原,有些人,咱们如不利用一番,岂不可惜?” 淳于妙绮闻言顿时了然,“她利用咱们对付妙绣,那咱们便也利用她来对付惠氏,如此两全之策,娘真是高明!” 彼时姜妙之已出了桥园,走了未多远,忽见府上的家奴抱着红绫与寿字走过来,不免狐疑,询问汀月道:“汀月,有人过寿?” 汀月回道:“小姐又忘了,过几日晏姨娘四十岁寿辰,要宴请咸阳诸多达官显贵的。” 啧啧啧,晏氏一个妾室,四十岁寿辰居然还要风光大办? 姜妙之看向汀月,朝她招手示意她靠过来,汀月会意,这便靠向姜妙之,姜妙之随即同她耳语道:“你散消息出去,就说过几日府上办寿宴的是我母亲,不是晏姨娘。” 汀月不解,道:“为什么呀?” 姜妙之习惯性的朝她脑袋轻轻一拍,道:“诶呀,哪有那么多为什么,照办就是了。” 汀月嗫嚅:“哦。” 彼时大惠氏正巧站在不远处看着,望见姜妙之自桥园出来,自是狐疑,呢喃道:“这丫头怎么从桥园出来……” 第五十章 贺寿 晏氏的四十岁寿辰果然风光大办,淳于越为博她一笑,当真是一掷千金,一个妾室能有如此风光,惹得大惠氏这个正室一整日都耷拉着脸,跟晏氏欠了她百八十万似的。 午后宾客相继至此,府上众人皆在府门口相迎,晏氏的寿宴,本无关府上旁人的事,只需晏氏与淳于元弼夫妇及淳于妙绮前去相迎即可,可大惠氏偏偏又想着抢了晏氏的风头,便带着府上一众儿女同去,只求以人多力压晏氏。 到底是她为妻,晏氏为妾,虽说今日的寿星是晏氏,她却也不容晏氏风光,连到府门口迎宾,也要站在晏氏前头。 晏氏一向不把大惠氏放在眼里,今儿这等大日子,自然更是不甘示弱,见大惠氏带着一大趟人来走到她前头,立马也带着自家儿女插缝走至大惠氏身边,佯装狐疑,问道:“姐姐怎么来了?” 大惠氏满脸笑意,回道:“今儿妹妹是寿星,我这个当姐姐的,可不能让你累着。” 晏氏抬手掩面噗笑道:“瞧姐姐说的,多生分哪,”说至此,又收回手,一张脸陡然冷下来,阴阳怪气的说道:“显得我有多矫情似的。” 大惠氏也当即冷脸,道:“不是显得,你就是矫情。” 晏氏未语,一双美眸与她相视,目中尽是凛冽的寒气,大惠氏亦是这般,片刻后大惠氏忽然噗笑一声,笑得甚是夸张,用花枝乱颤来形容都不为过,只道:“瞧给妹妹气得,不过就是句玩笑话,妹妹该不是当真了?” 晏氏随即亦是展露笑颜,道:“怎么会,”说着,又收起满脸笑意,挑了挑眉,道:“姐姐说话,我一向不会当真。” 大惠氏闻言满脸笑意顿时不复,言道:“妹妹真会说笑。” 姜妙之站在人群当中,切身体会晏氏与大惠氏针锋相对,可众人堵在家门口,这阵势颇有一副港剧风,融入其中,怎么也紧张不起来。 正当此时,门外停了辆驷马车,车身装修华丽浮夸,尽显财大气粗,一眼便可认出,那是丞相府的马车。 随后果然见沭阳公主与李长浮相继被丫鬟搀扶着走下马车,紧随其后的便是丞相夫人姬氏,沭阳公主下了马车,随即转身将姬氏搀扶着走下来,啧啧啧,真是个孝顺媳妇儿。 丞相夫人就是丞相夫人,果然自带气场,大惠氏与晏氏一见着她下来,立马就带着众人迎过去,相继唤:“妫夫人。” 丞相夫人却是忽视了晏氏,看着大惠氏,笑道:“惠夫人,恭喜呀,今儿你可是寿星,我这就过来沾沾你的喜气。” 话音未落,大惠氏与晏氏的脸齐刷刷冷下来,众人亦是一脸懵逼,唯独姜妙之唇边一丝笑意若隐若现,暗暗转眸与汀月相视一笑。 眼下这般尴尬,众人也不敢轻易说破,唯恐掉了淳于家的脸面,淳于子楼仰头望着丞相夫人,天真道:“妫夫人,你说错了,今天的寿星不是我奶奶,是晏姨奶。” 这就尴尬了。 丞相夫人微微一愣,转头看向晏氏,晏氏瞪了淳于子楼一眼,这才与晏氏相视,讪笑一声,道:“妫夫人,小孩子不懂事,您莫计较。” 丞相夫人反应过来,连忙讪笑道:“哦,瞧我这记性,到底是年纪大了,脑子也不好使。” “诶呀,言重了言重了,就是一个寿辰,还劳烦您走一趟,”晏氏说至此,侧过身子示意丞相夫人走进去,言道:“您里边儿请。” 丞相夫人微微颔首,这便越过人群进了府,沭阳公主搀扶着她,李长浮紧随其后,望见姜妙之亦站在人群当中,记起当日赔罪之事,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是以转眸剜了姜妙之一眼。 姜妙之已然察觉,待她走过去,亦是瞪了她一眼,低声道:“切,眼珠子怎么不滚下来。” 声音极小,唯独慎氏听得清楚,暗暗推了她一把,又给她使了个眼色,示意道:“切莫生事。” 姜妙之未语。 丞相夫人走了几步,忽又转身,望着妫氏,唤:“弋水。” 妫氏应道:“姑母。” “你过来。” 妫氏面露难色,转头看向晏氏,毕竟这会儿晏氏寡不敌众,她若走了,难保晏氏不会与她冷脸。 丞相夫人知她为难,便也看向晏氏,客气的笑道:“府上的地形我不熟,唤她带我走走。” 晏氏心下惶恐,连忙道:“弋水,快去,带你姑母四处走走。” 丞相夫人若要带走妫氏,只需一句话即可,偏偏还与晏氏打招呼,如此,实在是折煞她了。 妫氏随即跟着丞相夫人离开,待走远了些,丞相夫人才道:“方才到底是怎么回事?” 妫氏与丞相夫人却不在一个频道上,回道:“惠夫人存心抢晏姨娘的风头。” 丞相夫人听言皱眉,并未言语,李长浮笑出声,道:“表姐,母亲是问你,今儿到底是谁的寿辰。” 妫氏微愣,连忙答:“自是晏姨娘的。” 丞相夫人皱眉,狐疑道:“那为何府上有人传今儿是惠夫人的寿辰?” 妫氏惊诧道:“这怎么可能,姑母,难道府上送去的请柬上没有写么?” 丞相夫人未语,兀自思忖斟酌,李长浮道:“请柬是淳于仆射命人送的,只说贱妾四十岁寿辰,谁又知道他这贱妾到底指的是谁。” 这时沭阳公主冷笑一声,道:“瞧惠氏同晏氏的脸色,今日之事,必定不是她二人使诈,只怕是,有人故意散播谣言,意在挑拨离间。” 妫氏怔怔,也未言语。 再看府门口这边,因适才丞相夫人之言,大惠氏与晏氏本就闹了不愉快,这会儿偏偏又来了个贵妇人,下了马车便直奔大惠氏走来,对晏氏却连看都不看一眼,上来便贺道:“恭喜呀,惠夫人,都四十岁了,竟丝毫看不出来,还跟个大闺女似的。” 晏氏冷着脸颇是难看,大惠氏亦是一脸尴尬,只想着赶紧请她进去,便道:“桥夫人大驾,有失远迎,实在失礼,”说着,转向淳于妙绣,道:“妙绣,快些请桥夫人进去吃茶。” “诺,”淳于妙绣这便应付了。 待桥夫人走远,大惠氏当即朝晏氏甩了脸色,道:“妹妹好能耐,今儿这等大日子,也不忘使计阴我一把!” 第五十一章 虞姬 晏氏原本便一肚子的火,而今大惠氏呛了她,她自然更是不悦,怒道:“你什么意思!我会拿我的寿宴来阴你?惠孺霁,你未免太看得起自己了!” 大惠氏驳道:“我自然看得起自己,我是妻,你不过就是个妾,到底谁尊谁卑,你自己掂量掂量!” 晏氏冷笑出声,望着大惠氏时一脸不屑,轻蔑道:“可笑!你是妻又如何,老爷何曾正眼瞧过你!待明年你四十岁寿辰,到时到底谁尊谁卑,立马见分晓!” 大惠氏微微一愣,怔怔的看着晏氏,分明毫无底气。 姜妙之长舒了一口气,她想看的是她们二人背地里玩阴的,可不是泼妇骂街啊。 大惠氏与晏氏吵得热火朝天,众人的目光皆在她们身上,丝毫没有察觉又一辆马车至此。 姜妙之到底是顾着淳于家的脸面的,本想提醒一句,可望见下马车的是淳于越,便琢磨着还是不提醒她们了,由她们吵吧,反正丢人现眼的是她们俩。 听闻淳于越去咸阳城外接一位自会稽远道而来的宾客,也不知这位宾客到底是何人,能得淳于越如此赏脸,竟亲自前去迎接。 想必是位大咖,若大惠氏与晏氏在这位重量级嘉宾跟前失了礼数,只怕淳于越要气得吐血吧。 那边淳于越已搀扶着马车上的大咖下了马车,这边大惠氏与晏氏仍未察觉,依然吵得不可开交,大惠氏骂道:“咱们姑且不提以后的事,只说今日,倘若不是你存心阴我,她们何故同我贺寿!这件事情,你总该给我一个解释!” 晏氏冷笑,亦道:“这事儿我倒是想问问你,今日明明是我的寿辰,何故她们都同你贺寿!铁定是你有心抢我的风头!若不然,你也不会带着这么一大趟人过来!” 正当此时,惊闻淳于越怒斥:“好了!吵什么吵!” 众人皆是一愣,大惠氏与晏氏亦是怔怔,相继唤“老爷”、“父亲”。 有宾客在此,大惠氏与晏氏适才之举委实丢人现眼,淳于越纵使再宠着晏氏,如今也难压心头怒火,责备道:“你们俩在这儿吵吵闹闹,成何体统!” 四下无人言语,大惠氏与晏氏亦默不吭声,淳于越唯恐再失颜面,不便在此深究,只好介绍身侧的大咖,道:“这位是会稽虞氏家主。” 说罢又同虞氏家主介绍大惠氏与晏氏,道:“虞兄,这位是拙荆惠氏,这位是贱妾晏氏,今日的寿星,适才她们二人因琐事吵闹,让虞兄见笑了。” 虞氏家主道:“贤弟言重了。” 说罢转头看向淳于越身后,道:“妙戈,快些见过惠夫人。” 淳于越闻言亦是转身看向身后,这时方知自己挡住了这小丫头,是以连忙朝旁边让了让。 黄衣小姑娘随即上前走了一步,朝大惠氏行了个礼,大惠氏见她生得漂亮,赞道:“快不必多礼,诶哟,这丫头生得真水灵。” 虞氏家主这便介绍道:“惠夫人,这是小女妙戈。” 姜妙之皱了皱眉,这是虞氏家主,这姑娘闺名妙戈,虞妙戈,虞妙戈,这名字好生熟悉。 虞妙戈,那不是虞姬么! 野史上曾有记载,虞姬全名虞妙戈,是了,她确是虞姬,史书记载虞姬出身会稽贵族,这虞氏家主可不就是会稽来的贵人么! 此女生得美貌,眉似初春柳叶,脸如三月桃花,纤腰袅娜,檀口轻盈,玉貌妖娆,芳容窈窕,真不愧是历史上赫赫有名的美人。 只可惜,红颜薄命,日后终成一副无名枯骨…… 淳于越看向大惠氏,板着脸喝道:“孺霁,这儿没你什么事,你带她们下去,都堵在这儿,像什么样子。” 大惠氏心中不悦,却也应道:“诺。” 而后便慢吞吞的带着众人下去,这时淳于越又看向晏氏,依然板着个脸,言道:“闵月,你带妙戈四处走走。” “诺。” 待众人皆已走了,淳于越方才与虞氏家主道:“虞兄一路舟车劳顿,想必累坏了,不如,与我小饮一杯,以解疲劳。” 淳于越这是要叙旧,虞氏家主自然听出来了,同他边走边聊,朗声笑道:“多年未见,的确该叙叙旧了,”说至此,又似乎有些怅然,言道:“只可惜,未见李兄与韩贤弟。” 淳于越愤然,道:“韩贤弟已故去多年,至于李兄,哼,他如今位高权重,已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总算圆了当年出师时所愿,可他脚底下踩着韩贤弟的尸骨,竟无半点愧疚!” 虞氏家主轻叹,道:“贤弟还记恨当年之事?” 淳于越依然愤愤,道:“当年若不是他贪为一己私欲,韩贤弟又怎会死!” 虞氏家主又叹了一声,顿了顿,问道:“不知淼淼如何了?” 淳于越长吁,叹道:“淼淼长大了,她喜爱钻研古书,身上有一股书香气,像极了韩贤弟。” 虞氏家主道:“算起来,淼淼该与小女妙戈同岁吧?” 淳于越点头,虞氏家主叹道:“十几年了,当年韩贤弟跟随李兄一同投奔吕不韦之时,淼淼还在娘胎里,韩贤弟只怕到死都不知道他还有个女儿。” “不,他知道,不单知道,他还见过。” 虞氏家主狐疑,看向淳于越,淳于越道:“八年前韩贤弟自知命不久矣,将宋公子衍托付给我之时,淼淼也在场,他见淼淼第一眼,便已知那是他的孩子。” “原来如此,这么说,韩贤弟死也无憾了。” 淳于越忽的长叹一声,道:“说起淼淼这孩子,我实在愧对韩贤弟,这十几年来我虽视她如己出,可如今却把她往火坑里推了。” 虞氏家主狐疑,怔怔道:“贤弟这是何意?” 淳于越叹道:“一言难尽哪!” 第五十二章 韩终 淳于越命晏氏带虞妙戈在府上四处走走,大惠氏前脚带人走了,晏氏后脚便跟上来,与大惠氏同行,想起淳于越适才所言,便说起了风凉话,言道:“姐姐别急着走啊,虞家小妹在这儿,你就这么走了,是不是太不近人情了?” 大惠氏尚未言语,虞妙戈连忙道:“晏夫人,您言重了。” 出声婉转好听,恰如枝上莺啼,清脆又似玉佩齐鸣。 “夫人?”大惠氏闻言冷笑出声,转头看着虞妙戈,讥讽道:“妙戈,你未免太过抬举她了,她晏闵月不过就是个妾罢了,平日里上不了台面,今儿也不过是想借着寿宴威风一把而已。” 晏氏倒是顾及淳于家的家风的,并未当场冷脸,只道:“姐姐说得是,你固然上得了台面,可你平日里也没机会威风不是?” 虞妙戈颇是尴尬,见这势头,非吵即闹,她不过是个局外人,何故把她也牵扯进来。 每说及此,大惠氏便无颜面,今日更是当着外人的面失了身份,她自然急着避开这个话题,便又看向虞妙戈,和蔼笑问:“妙戈,你如今,芳龄几许?” 虞妙戈笑答:“今已年十四。” “十四,”大惠氏兀自呢喃,转头看了姜妙之一眼,正要同虞妙戈说她与姜妙之同岁,岂料晏氏眼疾手快,抢先道:“妙戈,你与咱们家妙之同岁啊,十四岁,真是花一般的年纪。” 虞妙戈笑了笑,并未言语,大惠氏剜了晏氏一眼,也未开口。 晏氏又略显试探的问道:“妙戈,你已年十四,可有相中之人?” 晏氏问得未免太直接,虞妙戈到底还是个小姑娘,听言不甚羞怯,娇滴滴的摇头,道:“家父家教甚严,男女之事,全凭父母做主,妙戈不敢妄自言谈。” “哦,”晏氏颔首,又见缝插针的挖苦大惠氏,道:“果然是出身书香门第的闺女,举止言谈都倍是温婉,咱们淳于家虽不是书香门第,可老爷祖辈也世代为官,生出来的姑娘同样知书达理,却偏偏就出了个另类,搅的咱们家整日鸡犬不宁,哼,到底是随娘的。” 大惠氏自知她意指淳于妙绣,无可反驳,便冷笑道:“头一回见人家,妹妹便问起这个,也不知到底想了什么心思,莫不是想当一回媒婆,给人家说一门亲事,还是见人家长得水灵,便寻思着给自家那个宝贝儿子纳妾?哼,你也真不害臊,都不看看人家是什么出身,岂能委屈人家当一个庶出子的妾室!” 虞妙戈听得愈发尴尬,面红耳赤,只想着赶紧躲得远远的。 大惠氏话音方落,淳于元弼当即冲到大惠氏跟前,训斥道:“你什么意思!说我是庶出子!我是庶出子又如何!照样深受父亲宠信,比起你那个短命的儿子,谁活得更自在些,想必无需我多言!” 淳于元弼一向受不得半点委屈,今儿大惠氏这般羞辱他,他自然忍不得,只是未免太过冲动,淳于妙绮见势连忙上前拉住他的手臂,劝道:“哥,别吵了。” 淳于元弼转向她,一脸的不可置信,道:“妙绮,她方才说我什么,又是如何羞辱咱娘的,你都亲耳听到了,你这般劝我,莫不是胳膊肘子往外拐!” 淳于妙绮微微垂眸,皱了皱眉,依然是一副白莲花的模样,柔声道:“都是一家人,何必闹成这样,再说,今日是娘的寿宴,这儿还有外人在呢……” 淳于元弼听言,想到今日是晏氏的寿辰,大惠氏却偏偏不容晏氏安生,便愈发来气,怒道:“你松开!”说着,陡然挣脱开淳于妙绮,仓皇间又不慎将她朝后一推。 “啊!”淳于妙绮连连后退,一个踉跄,险些跌倒,幸得一人搀扶,却是摔在来人怀中。 晏氏与淳于元弼见势,这才松了口气。 来人扶着淳于妙绮,关切道:“姑娘,你没事吧?” 姜妙之在旁看着,不禁发笑,噗,又是英雄救美,这么烂的梗,只有在小说里才会出现好吗!! 淳于妙绮闻言自知扶她的是个男人,当即是大惊失色,连忙躲开,转身僵硬的摇头道:“没事,谢谢。” 晏氏上前,不着痕迹的将淳于妙绮护在身后,微微仰头看着来人,道:“你是……” 来人作揖,毕恭毕敬的说道:“在下韩终。” “韩终?”晏氏自语,看样子,分明不认得此人。 不过姜妙之却是知道此人,韩终,不就是远赴蓬莱仙岛替秦始皇求长生不老之药的那个方士嘛! 听说是带了三千童男童女远赴蓬莱岛,没找着仙药不敢回来,便逃了。 想必就是眼前之人。 虽是个方士,不过此人嗓音低沉,也是个低音炮,实在迷人得很,长得也颇是英俊,就是个子矮了点,瞧着大概一米七出头,比起淳于妙绮,只高了那么一丢丢。 姜妙之自发的将此人与淳于妙绮组了cp。 韩终见晏氏这般,自是尴尬,讪笑着点头,道:“是,夫人想必已不记得在下了,两年前在下初到咸阳之时,生计潦倒,食不果腹,幸得夫人相助,才有今日这般荣华富贵,换句话来说,夫人可算是在下的再生父母。” 晏氏微愣,惊道:“你是……”话说至此停住,韩终接道:“夫人善心,对一个满身污垢,沿街乞讨之人大发慈悲,上天有好生之德,定保夫人福寿安康,长命百岁。” 啧啧啧,这小嘴儿真甜,到底是伶牙俐齿,哄人开心倒是有本事,如若不然,秦始皇日后也不会派他去找仙药。 晏氏自是喜笑颜开,韩终却总不时多看淳于妙绮几眼,姜妙之有所察觉,便更是确信将他们二人组成cp一准没得错。 只是……韩终日后必会逃亡,不知到了那个时候,这对cp还算不算数…… 正当此时,丫鬟来报:“晏姨娘,夫人,寿宴开始了,老爷在前院等大伙儿过去。” “知道了。” 第五十三章 表白 寿宴开始,诸位宾客皆已入席。 今日的寿宴到底只是一个妾室的,主人理当坐主位,可晏氏为妾,她若随淳于越坐主位,大惠氏那儿也说不过去,不过淳于越总归是顾及大惠氏的颜面的,自己单独坐了主位,两边各设食案,大惠氏居左,晏氏居右。 如此,既合晏氏的身份,也不失今日寿宴的本意。 淳于越见众宾客皆已就座,便道:“今日贱妾生辰,烦劳诸位赏脸远道而来,实在抱歉。” 说罢,四座唏嘘,皆道淳于越言重,淳于越随即又给晏氏使了个眼色,晏氏会意,笑道:“今日只当是家宴,大家尽可开怀畅饮,不必见外。” 正当此时,李长浮四下巡视一眼,似在找什么人,而后便转头看着丞相夫人,低声问道:“母亲,淳于仆射家摆了寿宴,扶苏哥哥不来么?” 丞相夫人亦低声道:“淳于仆射虽为公子扶苏的尊师,可今日这寿宴之主到底只是一个妾室的,而非淳于仆射,公子扶苏自然无需赏脸。” “哦……”李长浮撇了撇嘴,没再多说什么。 这母女二人虽说得小声,可淳于妙绮坐在一旁却是听得一清二楚,听闻公子扶苏未曾过来,便也皱着眉四下扫了一眼,果然未见其人,便转头望着桥沚,低声问:“桥沚,公子扶苏没有来么?” 桥沚亦环顾四周,而后摇摇头,淳于妙绮顿了顿,又问:“我特意让你去他府上送的请柬,你送了么?” 桥沚颔首,应道:“婢子送了,当时蒙恬将军也在,两个人坐在院子里下棋,婢子把请柬送去,蒙恬将军亲手接过去递给公子扶苏的,后来还打趣说小姐偏心呢。” 淳于妙绮听言,一双秀眉微拧,看来柔柔弱弱的,说道:“那你有没有告诉他,这请柬是我吩咐你送去的?” 桥沚道:“婢子刚到那儿便自报家门了,还特意说起请柬是小姐命婢子送的。” 淳于妙绮仍皱着眉,轻叹一声,道:“那他怎么没有过来……” 桥沚想了想,安慰道:“公子扶苏平日里政务繁忙,今日兴许是有急事走不开,只是忘了派人来知会小姐。” 淳于妙绮默然,只是淡淡一笑,却笑得略甜蜜。 姜妙之亲眼目睹李长浮与淳于妙绮的神情变化,思忖着公子扶苏倒是挺抢手,李长浮喜欢,淳于妙绮也喜欢,果真是个男神级的人物? 对了,说起蒙恬,为何没见着他的身影…… 姜妙之看向汀月,小声问:“蒙恬呢?” 汀月顿了顿,道:“公子扶苏没来,他应该也不会来。” 姜妙之撇撇嘴,哼,宝宝不开心……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众宾客纷纷献上寿礼,姜妙之生着闷气,仍埋头兀自吃菜喝酒,只是想到蒙恬没来,吃什么都没味,是以趁众人不察,起身离席。 姜衍坐在她对面的席上,见她走了,便也起身跟了去。 他这一走倒不打紧,可他紧跟着姜妙之出去,淳于妙绣是全程看在眼里的,于是也偷偷摸摸的跟着离开。 姜妙之这会儿正坐在前院锦鲤池边的石栏上,手里头捏了一把石子一颗一颗的投入水中,抱怨道:“许久未见大叔,我都快得相思病了。” 汀月站在一旁,听言一惊,连忙道:“相思病?小姐,你……你该不是……” 姜妙之狐疑,试探道:“怎么我一说起蒙恬你就这么紧张?” 汀月垂首不语,分明面露慌张神色,姜妙之自然有所察觉,又试探道:“汀月,你是不是喜欢蒙恬?” 汀月怔怔,当即抬起头解释道:“小姐,你误会了,婢子只是仰慕蒙恬大将军神采奕奕,并无非分之想,再说……蒙恬大将军骁勇善战,战功累累,可婢子不过是个身份低下的丫鬟,又岂敢高攀。” 此仰慕只怕不是一般的仰慕,姜妙之看出来了,汀月就是喜欢蒙恬。 姜妙之顿了顿,而后玩笑似的推了推汀月,噗笑道:“逗你玩儿呢,你那么紧张干嘛。” 汀月讪笑,未语。 “妙之。” 身后传来一声唤,是姜衍的声音。 姜妙之站起身,转向来人,果然见姜衍快步走来。 “衍哥哥,你怎么也出来啦。” 姜衍走至她跟前,连带着一股酒气亦是袭来,姜妙之抓着他的两臂在他身上闻了闻,而后笑道:“衍哥哥,海量啊。” 姜衍温润一笑,道:“酒是不错,可今日的菜,实在太腻。” 姜妙之收回手,猜测道:“衍哥哥喜欢吃素?” 姜衍仍笑得温和,道:“还是你了解我。” “那是自然,咱们是什么交情,你放个屁我都……”话说至此,姜妙之连忙打住,讪笑道:“衍哥哥的生活习性,我一向了解得很。” 姜衍深情款款的看着她,忽然道:“那你还记不记得,我教过一首曲子?” 姜妙之怔怔,擦,这不是挖个坑让她跳进去嘛,说来也真是的,姜衍明明知道她不是淳于妙之,还一个劲儿的问她以前的事。 “记得,当然记得。” 姜衍闻言目光一闪,姜妙之继而道:“就是忘了调子,不记得怎么唱了。” 姜衍看着姜妙之的目光愈发深情,忽然抬起右手轻抚姜妙之的脸颊,含情脉脉的唱道:“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姜妙之微愣,《越人歌》?exm?这是……表白? 姜妙之怔怔,连忙退后一步,一时间却是六神无主,慌乱间转头看向汀月,问道:“呃,汀月,我精心准备的寿礼是不是还没有送给晏姨娘?” 汀月自知她的心思,也火急火燎的回道:“是啊是啊,还没送呢。” 姜妙之随即又转向姜衍,道:“衍哥哥,我先走一步。” 说完头也不回跑开。 姜衍见她如此,好半天才收回手,苦涩一笑,自言自语道:“你终究不是妙之……” 姜妙之跑了没多远,至假山旁回首看了一眼,见姜衍背过身去看着锦鲤池,这才放慢脚步,转头正要继续往前走,岂知刚转过头便与淳于妙绣撞了个正着,姜妙之还处在适才的懵逼中,本能的打了个招呼,怔怔道:“呃……嗨……” 淳于妙绣却是面无表情的望着她,目中尽是狠厉之色,看得姜妙之心里发毛,倘若眼神能杀人,姜妙之恐怕已被她碎尸万段了。 淳于妙绣面无表情的问:“衍哥哥的手,暖和么?” 姜妙之怔住,看见了?吃醋了?擦,神经病啊? 姜妙之正了正色,亦是冷着脸看着她,淡淡一笑,回道:“不暖和,挺凉的。” 说罢便越过她大摇大摆的走了,淳于妙绣暗自攥紧了拳头,咬牙切齿恨恨道:“我要你好看!” 第五十四章 偷听 寿宴已毕,一众宾客皆已陆续散去,远道而来的宾客因天色已晚,不便赶路,便在府上留宿一晚,待翌日再启程离开。 池园,淳于妙绣屋中。 夜晚在走廊里惊闻一阵响动,似是瓷器落地的声音,随后便闻淳于妙绣的哭喊声,只道:“我不管,我就是喜欢衍哥哥,我就是要嫁给他!” 随后便闻大惠氏回道:“我就是不明白,那个姜衍,他到底有什么好的,不过就是一个庶出子,你可是咱们淳于家的嫡女,要知道,你姐姐嫁的可是陛下,你若是嫁给一个私生子,非但自己委屈,这要是传出去也让人笑话!” 淳于妙绣炸着嗓子喊道:“母亲,你怎么能这样说呢!你以前从来都没有说过他不好的!再说,衍哥哥虽是庶出子,可他也是朝中诸多达官显贵的座上宾,何曾丢过人!” “行行行,我不说他,我不说他,”大惠氏似乎很是不满,干脆气鼓鼓的说道:“凡事你自己乐意就好,你长大了,母亲也管不着你了!” 淳于妙绣痛哭不止,终是服了软,哀求道:“母亲,娘,我求求你,答应我好不好,你去同父亲说说,成全我们这桩婚事好不好,娘,我求求你了。” 哭成这般可怜兮兮的,任是再铁石心肠之人恐怕也看不过去,大惠氏亦是心软,苦口婆心的劝道:“妙绣,不是娘不答应你,娘这也是为了你好,那个姜衍,他自离开咱们淳于家,哪回过来不是为了妙之?他平日里和谁走得近,他到底喜欢谁,你是最清楚的,娘不想你嫁过去吃苦受罪,娘这都是为你好啊,妙绣!” 淳于妙绣顿了顿,抽泣片刻,忽然略微压低声,道:“既然他喜欢妙之,那我就杀了妙之,只要妙之死了,他就不会再牵挂她,到时他喜欢的就是我了。” 大惠氏惊闻此言,斥道:“你说什么!妙绣,你疯了吗!” 淳于妙绣发疯似的说道:“我没疯!我就是要杀了她!” 大惠氏顿了顿,道:“妙之已经和李家九公子定了亲,她和姜衍就算再要好再亲密也终究走不到一块儿去,你又何必担心这些。” “可那个病秧子被陛下派去陇西了,若没个三年铁定不会回来!三年!谁又知道这三年会发生什么!妙之已抢走衍哥哥的心,我难道还要亲眼看着她把衍哥哥的人也抢走吗!” 大惠氏未语,淳于妙绣又道:“娘,我求求你了,帮我杀了她,帮我杀了她啊!娘,我这一辈子的幸福都拿捏在你手里了!” 大惠氏许久才应道:“好,娘会想办法,帮你把这颗绊脚石,永远铲除!” 正当此时,碧池从走廊的尽头走来,却望见一人站在淳于妙绣的屋门口,扒在门上分明在偷听,是以蹑手蹑脚的走过去,走近一看竟见是淳于妙纾,顿时满心狐疑,当即询问道:“四小姐,你站门口干什么呢,找五小姐有事么?怎么不进去呀?” 淳于妙纾闻言转向碧池,两手抓着裙边使劲揉捏,两只眼睛大大的,可怜巴巴的看着碧池,撅起嘴巴嗫嚅道:“她们……她们吵架了……我……我害怕……”话音未落,两行眼泪顺着脸颊流下来。 话音落下,屋门陡然被打开,大惠氏与淳于妙绣一前一后快步走出来,一个神色从容,一个慌张不安。 碧池福身,恭敬唤:“夫人,小姐。” 淳于妙纾这时又转向大惠氏,依然可怜巴巴的看着她,怯懦道:“你们……你们为什么要吵架……我害怕……妙纾好害怕……” 淳于妙绣亦看向大惠氏,慌慌张张的唤:“母亲……” 大惠氏颇为镇定,伸手去拭了淳于妙纾脸上的泪,少有温和的哄道:“乖,妙纾不怕,母亲和妙绣妹妹闹着玩儿呢,没有吵架。” 淳于妙纾皱着眉,仍一脸天真懵懂的看着大惠氏,嘟嘟囔囔道:“真的么……” “自然是真的,母亲何时骗过你,”大惠氏说着,又看了淳于妙绣一眼,道:“妙绣,是不是这样?” 淳于妙绣顿了顿方才反应过来,连忙应道:“嗯,是啊,妙纾姐姐,我同母亲平日里也喜欢这么闹着玩儿。” 淳于妙纾未语,半信半疑的看着大惠氏母女,大惠氏颇不耐烦,哄道:“好了好了,妙纾,你看天色不早了,赶紧回岸园睡觉去,没什么事的话大晚上的别出来瞎晃悠,啊,”说着,这便推攘着淳于妙纾离开。 淳于妙纾却是推开她的手,转身傻傻的说道:“有事,我……我有事情想和妙绣妹妹说。” 大惠氏看了淳于妙绣一眼,一时间惶恐她该不是还记着方才她们母女所言,是以要同妙绣胡言乱语吧? 淳于妙绣亦是不安,与大惠氏对视一眼,而后便胆战心惊的问道淳于妙纾:“什么事啊?” 淳于妙纾抬手挠了挠头,傻笑道:“嘿嘿,我忘了。” 淳于妙绣顿时冷下脸,大惠氏仍和颜悦色的忍着,继续推攘着她往前走,笑道:“既然忘了,那就等你想起来再说,你抬头看看,天都黑了,你是不是该回岸园睡觉去啦?要是你娘找不着你,怕是要急死了。” “哦,那我走啦?”淳于妙纾一步三回首,走了几步远,大惠氏这才收回手不再催促她。 目送淳于妙纾走远些,大惠氏当即回身,厉目望着碧池,低声道:“跟着她!” “诺,”碧池这便暗暗跟着淳于妙纾走远。 未几,碧池回到池园之时,直奔着淳于妙绣的闺房去,大惠氏果然还在这里,却是与淳于妙绣一同站在门口。 大惠氏虽面无表情,可目中闪过的慌张也并非丝毫不易察觉,淳于妙绣愁容满面,忧心忡忡,神色慌张甚是明显。 见碧池回来,淳于妙绣像是见着了救星一般,不由自主迎过去,大惠氏站在原地不动,只问道:“她去哪儿了?” “直接回岸园了,未曾去别的地方。” “你可曾察觉什么异端?” 碧池想了想,摇头道:“没有。” 这时淳于妙绣终于按捺不住,问道:“母亲,怎么办?” 大惠氏长吁,从容道:“没事,不过就是个傻子,听什么都是左耳进右耳出,不会把今日的话记在心里,再说,她一个傻子,即便说出什么来,也没有会信她。” 第五十五章 月季 翌日一大早,大惠氏忽然吩咐碧池给姜妙之送盆月季去,碧池抱着月季走在长廊里,原本走得好好儿的,岂知走至长廊尽头拐角处陡然蹿出来一个戴着面具的人,非但如此,来人还对她张牙舞爪,吼道:“哇!妖怪吃人啦!” 碧池吓了一大跳,本能的往后退,却是一个踉跄没站住脚,硬是一屁股摔在地上,可怀中那盆月季却仍死死抱着,丝毫没有松手。 来人摘下面具,竟是淳于妙纾,望见坐在地上的是碧池,便是一脸惊诧,皱着眉头道:“咦,怎么是你呀。” 碧池见是她,这才松了口气,却是满脸怒意,当即骂道:“你有病吗!大白天的跑出来吓唬人!” 淳于妙纾挨了骂,撅起嘴巴委屈道:“对不起呀,我……我不知道是你,我还以为……还以为是姐姐……” 碧池仍气着,却未再多说什么,小心翼翼的放下花盆,而后便要站起身,淳于妙纾见势连忙上前搀扶,碧池竟一把将她推开,骂道:“滚开!不要你扶!” 淳于妙纾不语,默然站在一旁,微微低头怯懦的看着她,碧池亦不理睬她,站起身后抱起花盆便要越过她继续往汀园去。 淳于妙纾连忙将她拦着,看着那月季花,惊叹道:“哇,碧池姐姐,这是什么花呀?好漂亮呀。” 碧池颇不耐烦,道:“这是月季。” 淳于妙纾一脸天真,思忖道:“月季是什么花呀?” 碧池剜了她一眼,越过她继续朝前走,道:“没法儿同你说,傻子。” 淳于妙纾又追上去拦住她,道:“那,我可以闻一闻吗?这花好香。” 碧池仍剜她一眼,直接道:“不可以。” “为什么呀?” 碧池终是受不了她,停步转向她,斩钉截铁道:“因为这是夫人送给六姑娘的花,不是给你闻的!” 说罢头也不回的走了,淳于妙纾也没有再跟上去。 碧池至汀园之时,姜妙之还未起身,她便将月季花安放在姜妙之屋中,叮嘱汀月几句,随后便回池园交差了去。 未几,姜妙之醒来,睁眼见阳光已透过窗子照进来,方知天色已不早了,想着若是去池园请安请得迟了,大惠氏必定又要啰哩吧嗦的说她这里做的不好那里做的也不好,是以连忙起身下榻,走至门边,开了门望见汀月站在外头,当即轻斥道:“汀月,几时了,你怎么不叫我起床啊!” 汀月闻言当即转身,喜道:“小姐,你醒啦。” 姜妙之赤足走至走廊上,嗔怪道:“死丫头,你是不是又偷懒啊,居然不叫我起床,待会儿请安迟了,母亲定要说我,到时我把你拖到深山老林去喂狼。” 汀月闻言笑出声,道:“小姐,今儿一大早,夫人便派人来传话,说今日大伙儿不必去请安。” 姜妙之顿了顿,狐疑道:“哟,良心捡回来了?” 汀月噗笑,“才不是,昨儿虞氏家主留宿在府上,今儿老爷唤夫人和晏姨娘一块儿去送行。” 姜妙之道:“虞氏家主这么大面子?” “那可不是?”汀月道:“他和老爷是什么交情,那可是过命的兄弟,他救过老爷的命的!” “哦,”姜妙之心不在焉的应了一声,这便转身回屋,进了屋子一眼便望见摆在妆台旁的月季,不禁狐疑,走去道:“诶,这月季是哪儿来的?” 汀月道:“夫人让碧池送来的。” 姜妙之心里头咯噔一下,所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何况大惠氏一向看她不爽,怎么会这么好心,只怕这月季不简单吧。 左看右看上看下看,这月季似乎也没什么问题,姜妙之随手拿起妆台上的珠钗,对着花盆里的土倒腾一番,记得《甄嬛传》里有一段,说甄嬛住进碎玉轩之后无意在院中海棠树下挖出一个罐子,罐子里头装的全是麝香。 保不齐大惠氏也在这月季花底下埋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呢,所幸,什么都没有。 姜妙之放下珠钗,习惯性的拍拍手上的灰尘,道:“嗯,这花看着挺漂亮,留着吧。” 待梳妆妥当,又用完早膳,姜妙之便要出去消化消化,走至前院儿远远望见淳于妙纾坐在锦鲤池边的石栏上,手里头似乎握了一把石子,正一颗一颗的往池中砸。 “妙纾姐姐,”姜妙之朝她走去,淳于妙纾听唤却是转头漫不经心的看了她一眼,嘴巴微微撅着,似乎遇着什么不开心的事了。 姜妙之走去与她一同坐着,关切道:“妙纾姐姐,你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烦心事?” 淳于妙纾撇撇嘴,道:“我见妙绮姐姐平日里喜欢养那些花花草草,很像一个大家闺秀,我也想学她种花,今天早上去外面买花,看到一盆很漂亮很漂亮的花,我就想买,可是那个卖花的不让我买,说那个花的花香有毒,闻久了会死人,我一生气,就把钱全都给他了,可他还是不肯卖给我。” 姜妙之皱了皱眉,的确有许多花花草草的香味是有毒气体,想到大惠氏忽然给她送了盆月季来,不免又起了疑心,问道:“是什么花?” 淳于妙纾想了想,道:“我……我不记得那个花叫什么名字了。” “那那个花长什么样子?” 淳于妙纾又想了想,连带着一系列的动作,道:“白白的,大大的,很漂亮的,好像叫……叫……” 姜妙之接话道:“月季?” “诶,对对对,”淳于妙纾连连点头,“就是月季,就是月季,妙之妹妹,你真聪明,一听就猜到了。” 月季的香味有毒? 姜妙之怔怔,果然最毒妇人心,大惠氏竟想害死她,妈蛋,她偏不如她的意! 姜妙之对着淳于妙纾挤出一脸笑意,道:“姐姐也聪明。” 正当此时,远处假山后露出半张脸来,淳于妙绣皱着眉一脸狐疑的望着淳于妙纾,毕竟昨晚淳于妙纾听了不该听的,而今又同姜妙之坐在一起,她也不得不起疑。 碧池从旁走来,唤:“小姐。” 淳于妙绣仍远远望着淳于妙纾,问道:“你方才去送月季,有没有人看见?” 碧池远远看了淳于妙纾一眼,回道:“四小姐看见了。” 淳于妙绣微怔,颇是惊诧的看着碧池,这下更是怀疑淳于妙纾了。 可妙纾自八岁那年撞了脑袋便痴傻至今,这难道还会有假? 第五十六章 杀机 姜妙之回到汀园,立马回屋,站在妆台前,转头望着那盆月季花,良久不语,似在思忖什么,汀月适才并未跟随姜妙之出去,自然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是望见姜妙之这般,也已察觉异常,试探道:“小姐,这花……有什么问题么?” 姜妙之仍目不转睛的看着月季花,淡淡道:“有毒。” 汀月微微一愣,怔怔道:“那……那这花,婢子拿出去扔了,”说着,这便上前欲要抱起花盆。 “不能扔,”姜妙之见势当即制止,汀月转头望着她,她却是自己走来将花盆抱着出了屋子。 汀月跟着出去。 姜妙之将花盆抱着放在院中的石桌上,垂眸看着花蕊,抬手轻抚整朵花,突然冷笑一声,淡淡道:“这花开得这么漂亮,要是扔了,那多可惜呀。” 话音落下,淳于妙绣带着碧池进了拱门,远远便道:“诶,妙之妹妹,那是什么东西呀?” 姜妙之皱了皱眉,呵,淳于妙绣这是视察来了? 姜妙之收回手,转身看着淳于妙绣走过来,笑道:“月季花呀,母亲打发人送来的。” 淳于妙绣走近看了一眼,道:“我说呢,池园前面那一排月季花怎么少了一盆,原来送到你这儿来了。” 姜妙之迎合着笑道:“可不是嘛,今儿一大早就让碧池给我送来,我还觉着受宠若惊呢。” 淳于妙绣假假的笑了一声,道:“是吗,既是母亲送给你的,那你为什么要把这花放在外面呀?这么漂亮的花,就该放在屋子里,瞧着多雅致啊。” 姜妙之似有深意的说道:“人是活的,花也是活的,再好看也终究会死,常年待在屋子里见不得光,只会死得更快,”说罢露出一笑,淳于妙绣怔怔,自是已听出了她话里有话,可一时间也无可反驳,便只得笑着回道:“说得也是,是该搬出来晒晒太阳。” 说罢便暗暗给碧池使了个眼色,碧池见机道:“小姐,夫人随同老爷去给虞氏家主送行,这会儿想必已回府了,小姐还是快些回池园,待会儿夫人见不着小姐,必定要打发人到处找你。” 淳于妙绣微微颔首,应了句“知道了”,随后便同姜妙之道:“妙之妹妹,既然这样,那我就先走了。” 说罢也不等姜妙之回应,当即转身走了。 姜妙之看着她走远,心里头又愤愤不平,这淳于妙绣果然是知道月季花气味有毒的,果然是母女俩串通好了来害她的! 淳于妙绣回到池园之时,大惠氏正巧前脚回来,淳于妙绣一见着她便慌慌张张的跑过去抱住她的手臂,唤:“母亲。” 大惠氏见她神色张皇,自知异常,连忙问:“什么事慌慌张张的?” 淳于妙绣四下扫视一眼,见周围无外人,这才低声道:“我总觉得,妙纾心智不全是装的。” 大惠氏微微一愣,顿了顿才道:“什么意思?” “我们昨儿晚上说的话她都听到了,她知道我们要杀妙之,今儿一早碧池去给妙之送月季花,被她看见了,后来我又亲眼看见她和妙之坐在前院儿锦鲤池边说话,我离她们远,虽听不清她们在说什么,可隐隐约约听到妙纾和妙之说月季花的事,结果妙之回头就把月季花从屋子里搬出去了。母亲,你说,妙纾她是不是一直都在装傻?” 大惠氏听言怔怔,良久才道:“这……会不会只是巧合?” “什么巧合!”淳于妙绣急不可耐,道:“妙之和妙纾向来没多少交集,昨儿晚上妙纾才知道我们要杀妙之,今儿一早两个人就坐到一块儿去了,这不是妙纾和她通风报信还能是什么?” 大惠氏兀自思忖,道:“你说妙纾是装的,这件事情,总归还是要试她一试。” 淳于妙绣跺脚,焦躁的说道:“还试什么试,母亲,我可是亲耳听到她同妙之说月季花的事情的!” 大惠氏看向碧池,碧池亦是微微颔首,大惠氏长吁,道:“若她当真是装的,那装疯卖傻八年,还叫人丝毫察觉不出异端,也实在说不过去。” “母亲!”淳于妙绣愈发不耐烦,一把甩开大惠氏的手臂,道:“眼下不是试探她的时候,她就是装的,倘若她将此事告诉父亲,连带着上回惠姨娘的事情,父亲必定饶不了我的!” 大惠氏听至此亦是不耐烦,轻斥:“那你说怎么办!” 淳于妙绣一脸惊恐,面目狰狞,道:“不如杀人灭口,只有死人才会守口如瓶。” “你疯了!”大惠氏怒斥:“这事儿万一败露,又岂是你我担当得起的!” 淳于妙绣已急哭,道:“母亲,那我呢,我怎么办,她要是和父亲说起这两件事,那我岂不是死定了!” 大惠氏蹙眉,轻斥道:“杀人岂同儿戏!” 大惠氏虽尖酸刻薄,可也比不得晏氏的心狠手辣,说起杀人,大惠氏远不及晏氏。 淳于妙绣粗略的抹了一把眼泪,道:“母亲,你既然有心杀妙之,再杀一个妙纾又有何妨,只不过是多见一滴血而已。” 大惠氏未语,淳于妙绣又撮合道:“妙纾痴傻,死了也没什么,咱们不妨把她扔进池塘里淹死,到时父亲只会以为是她自己贪玩,失足掉进池塘里的,不会怀疑到咱们头上的。” 大惠氏凝着淳于妙绣,依然不曾言语,只是兀自思忖,却分明已认可了她说的。 第五十七章 嫁祸 第二天一早,姜妙之睡得正香,陡然听闻屋外一声尖叫,像是汀月,叫得这般惊天地泣鬼神,姜妙之倍感狐疑,连忙起身下榻出去,一开门便见汀月坐在地上,蜷缩在屋门口。 见姜妙之开门出来,汀月仰头望着她,一脸惊恐的指着院中的草丛,张皇道:“四小姐……四小姐……” 淳于妙纾?姜妙之一惊,疾步朝草丛走去,正当此时,慎氏与汀奴也相继出来,慎氏狐疑道:“怎么了?” 汀奴则是第一反应便走去搀扶着慎氏,与慎氏一同不急不慢的跟着姜妙之走向草丛。 姜妙之走至草丛一看,果然见淳于妙纾躺在那里,衣衫凌乱,分明有打斗的痕迹,脸色苍白,已无丝毫血色,腹部挨了一刀,血已结痂,看来已死多时。 慎氏走来望见淳于妙纾,当即是大惊失色,惊叫一声,连连后退,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幸得汀奴搀扶。 姜妙之倒没有害怕,只是颇为惊诧,毕竟做她这一行的,尸体见多了,倘若还害怕死人,那可就真的太不称职了。 慎氏呼吸略粗重,看来受惊了,断断续续道:“快……快请老爷,快……” “诺,”汀奴应了,连忙离开。 汀奴刚走,芈氏与淳于妙缘便已找来,想必是一大清早未见淳于妙纾的身影便四处找寻。 芈氏不会说话,淳于妙缘扶着她刚进拱门,便笑问:“妙之,你可曾看见妙纾?” 草丛颇高,她们母女俩想必还没看见淳于妙纾的尸体,姜妙之见芈氏满脸担心与焦急,淳于妙缘一脸笑意与客气,实在不忍告诉她们,妙纾已经死了…… 可这事儿又如何能瞒住,姜妙之终是一脸凝重的指着草丛中淳于妙纾的尸体,只是这会儿已开不了口。 芈氏怔怔,淳于妙缘亦是微愣,母女二人一同走来,待见了淳于妙纾的尸体,淳于妙缘惊唤:“妙纾!” 而芈氏已然接受不了,昏死过去,淳于妙缘连忙扶着她,唤道:“娘!” 姜妙之亦是眼疾手快,坐在地上将芈氏稳住。 淳于妙缘见有姜妙之扶着芈氏,便松了手,坐在地上,将淳于妙纾揽入怀中,未及开口便已泪流满面,一声一声的唤着:“妙纾,妙纾,你怎么了?你不要吓唬姐姐啊,你快点儿醒过来,你快睁开眼睛看看姐姐啊,姐姐知道你顽皮,你只是装死,你玩够了没有啊,玩够了就快点儿醒过来啊妙纾,别玩了……妙纾……” 到底是亲姐姐,自然情深,听淳于妙缘说这一番话,姜妙之亦为之动容,忍不住偷偷抹眼泪。 未几,淳于越赶至此,望见淳于妙纾的尸体,亦是瞠目结舌,却似乎并无丝毫心痛,单是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的看着。 消息不知怎么便传开了,子氏母子与晏氏母女相继至此,子氏带着淳于元歇及淳于元许前脚至此望见尸体,便是怔怔,“这……” 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晏氏带着淳于妙绮及妫氏后脚跟进来亦是大惊,呼道:“老爷,妙纾她……” “娘,”淳于妙绮出声打断晏氏的话,晏氏会意,便也闭口不言。 淳于越皆不曾回应。 淳于元许还小,望见淳于妙纾满身是血,自然害怕,便捻着手扯了扯子氏的衣袖,低声道:“娘,我害怕……” 这时淳于元歇亦道:“我也害怕……” 二人说罢齐齐哭了,子氏连忙示意他们噤声,而后将他们兄弟二人的头都埋在自己身上,低声道:“莫怕,”说着,转头看向跟来的丫鬟,吩咐道:“知岸,带他们俩回去。” “诺。” 知岸牵着淳于元歇与淳于元许刚走,小惠氏也已闻风赶来,至此却是一语不发,片刻之后,大惠氏与淳于妙绣最后方才不紧不慢的过来。 淳于妙纾手里头握着姜妙之的珠钗,这会儿谁都不曾发觉,淳于妙绣一到这儿,确认珠钗的的确确握在她手里,当即开口欲要告诉淳于越,大惠氏见势随即给她使了个眼色,她已会意,这便闭嘴。 大惠氏而后吩咐碧池道:“碧池,去报官。” “诺,”碧池正要走,淳于越淡淡道:“不必,我已命人去了。” 碧池看向大惠氏,大惠氏对她使了个眼色,分明不同寻常。 姜妙之听闻淳于越已命人报官,心里头莫名有些不安,淳于妙纾死在汀园,她总觉得,这事儿必定不简单,甚至……要变成她的灾祸。 淳于妙缘仍在哭,抱着淳于妙纾的尸体痛哭不止,泪眼模糊间忽见淳于妙纾手心里似乎有一团银色之物,哭声止住,冷静下来抹了眼泪,方才见她手心里握着一支珠钗,她连忙取了珠钗,站起身来,转身面向众人,面目狰狞道:“这是谁的?这是谁的!” 姜妙之微怔,这事儿果然嫁祸到她头上了,又是珠钗,又是偷去的,姜妙之头一反应便是大惠氏,再想昨日月季之事,是淳于妙纾告诉她的,而今妙纾死了,难道不是大惠氏杀人灭口,可这样果真有必要么?妙纾不过就是个心智不全的傻子而已! 慎氏望见那珠钗,自是大惊,当即看向姜妙之,道:“妙之,这……这是你的……” 众人闻言皆是一愣,唯独大惠氏母女面无表情。 姜妙之未及开口,淳于妙缘便已走来质问:“这是你的?是你杀了妙纾!是不是你杀了妙纾!” 姜妙之轻放下芈氏,站起身道:“妙缘姐姐,我……” 话说至此,淳于妙缘陡然一个巴掌扇过来,姜妙之一脸懵逼,擦,她自从来到这里,莫名其妙挨过慎氏的巴掌,而今又挨了淳于妙缘的巴掌,当女主就是挨巴掌来得? “妙之!”慎氏一声唤,与这静悄悄的环境相比,显得多么突兀。 淳于妙缘怒骂:“你为什么要杀妙纾!为什么要杀妙纾!” 姜妙之未语,淳于妙缘根本就不给她解释的机会,她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难道要指着大惠氏说那支珠钗被她偷去了故意栽赃嫁祸? 说出来谁信? 没人会相信她的话,除了她自己。 而今唯有赶紧冷静下来,想想该如何为自己洗清罪名。 淳于妙缘见她不答,两手摁着她的肩膀使劲推攘着她,嘶吼道:“为什么要杀妙纾!为什么!为什么!” 姜妙之一下没站稳,坐在地上,正当此时,官府中尉带着差役赶来,望见淳于越,恭敬作揖,“淳于仆射。” 淳于妙缘随即看向中尉,指着姜妙之,面目狰狞道:“中尉大人,她是凶手!她是杀我妹妹的凶手!快把她带走!把她带走啊!” 中尉微怔,看向淳于越,淳于越似是认命了,长叹一声,一拂袖无奈离去,中尉会意,给两个差役使了个眼色,那两个差役随即走来,道:“淳于姑娘,您……自便……” 姜妙之长舒了一口气,不紧不慢的站起身,自行离开。 慎氏哭着喊着,一声一声的唤:“妙之……妙之……” 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跟着中尉走远。 第五十八章 贵人 淳于妙缘下手果然极重,那一个大嘴巴子呼在脸上,到现在还火辣辣的疼。 姜妙之抱膝坐在牢房里,就这么静静的坐了一下午。 淳于妙纾衣衫凌乱,分明有打斗的痕迹,可凶手是大惠氏的人,依淳于妙纾天真的性子,这样一个痴痴傻傻的人又怎会对旁人有戒备之心,更何况是她熟悉之人。 如此说来,凶手若要杀她,简直易如反掌,根本无需同她打斗,可她身上偏偏就是有打斗的痕迹,难不成淳于妙纾对大惠氏早有防备? 这怎么可能,都说了她心智不全,待任何人都推心置腹,又岂会有戒心,总不可能是一直都在装疯卖傻吧。 姑且不想淳于妙纾到底是真疯还是假疯,早上看见尸体时,旁边似乎有拖行的痕迹,淳于妙纾分明是被杀之后才抛尸在汀园的,是了,她身上有打斗的痕迹,倘若当真是在汀园被杀,那她与凶手打斗之时必定弄出不小的动静,她又岂会听不到,就算她听不到,汀园还有旁人,总不可能大家伙儿都听不着动静啊。 还有她手心里握着的珠钗,淳于妙缘取珠钗之时丝毫不费力,淳于妙纾手指僵硬,珠钗根本没有握紧,这说明那珠钗是她死后尸体已僵硬之后才被人硬塞到她手里的。 尸体是后来拖进汀园的,珠钗也是凶手后来才塞到淳于妙纾手里的,这样一想,完完全全可以证明她的清白啊! 可她身在牢房,这可怎么证明她的清白,不行,得想办法出去才行。 正想着,忽闻一阵“咕咕”声,姜妙之摸了摸肚子,这牢房的条件也太差了,做客半天了,连顿饭都没有,妈蛋,都快给她饿瘦了。 抬眼见牢外两个差役,前面那个左手一只鸡右手一只鸭,后面那个拎着坛烧酒,两人一块儿坐在那儿正准备开吃,啧啧啧,看着实在饿得慌。 姜妙之咳了一声,满口东北腔,凶巴巴的说道:“诶!我饿了。” 两个差役闻言淡淡的扫了她一眼,而后又回首,就当没听见似的。 姜妙之又呼道:“干什么呀你俩,我说我饿了,你俩就装没听见是吧?” 两个差役又转头看着她,一脸操蛋的表情,不耐烦道:“饿了就饿了吧,鬼叫什么呀。” “我鬼叫?你们想饿死我是吧!” 两个差役相视一笑,满脸嘲讽,回首不再看她,这便要开吃,姜妙之又道:“你俩知不知道我是谁!” 俩人看着姜妙之,仍一脸操蛋的表情,姜妙之道:“我是李丞相未来的儿媳妇,你们要是把我饿坏了,李丞相不会放过你们的。” 俩人又相视一眼,分明有些动容,姜妙之见势又道:“我还是陛下的妹妹!我姐姐是夫人,她若得知我今日受了牢狱之灾,必定会想办法保我出去,到时我就告诉她,你俩不给我饭吃,看她怎么怼你们!” 俩人左右权衡,其中一个终究端起烧鸡朝姜妙之走来,姜妙之一脸傲娇,道:“只有鸡没有酒,我不吃!” 另一个差役而后恋恋不舍的抱着酒坛子走过来,姜妙之又道:“鸡给我了,酒也给我了,你俩吃什么?” 差役指着桌上的鸭,道:“那儿还有鸭。” 姜妙之毫不客气的说道:“哦,那就把鸭也给我吧。” 差役愣住,道:“都给你了,那我们吃什么。” 姜妙之摊摊手,道:“你们可以不吃啊。” “可我们饿啊!” “哟呵,你俩胆子肥了啊,居然敢跟我吼,看我出去了不让我姐恁死你们,我告诉你们,我姐要怼死你们,那就跟捏死一只蚂蚁似的,一捏一个准儿,看你俩还嘚瑟,”姜妙之说完,俩差役相视怯怯不语,姜妙之吼道:“一块儿吃不行?” 差役微微一愣,道:“你要我们坐进去和你一块儿吃?” 姜妙之挑眉,道:“不然呢?” 差役坐进牢里和姜妙之一起吃饭,实在不成体统……于是乎,姜妙之终于如愿以偿出来了,灌醉了两个差役,随即扒了其中一个的衣服,正解扣子,忽闻两声唤:“妙之……” “小姐……” 是慎氏和汀奴的声音,exm? 姜妙之抬起头,果然见慎氏带着汀奴与汀月过来,就站在她跟前。 “小姐,”汀月当即奔来。 中尉毕恭毕敬笑道:“淳于姑娘,你没事了,可以出去了,早上……多有得罪。” 姜妙之微愣,这就没事了? 慎氏见她这般不雅之举,狐疑道:“你……你在干什么……” 姜妙之怔怔,指着差役道:“他……他不穿衣服,辣眼睛……”随即站起身,踹了差役两下,吼道:“诶,起来,起来把衣服穿起来!快点起来,别躺着了!” 差役迷迷糊糊睁眼,“嗯?怎么了?” 说话间嘟嘟囔囔的,分明还没醒,姜妙之直接道:“我走了啊。” 差役点点头,应道:“哦,慢走啊。” 姜妙之而后看着慎氏一脸笑意,挽着慎氏的手臂,道:“娘,咱们走吧,回家。” 中尉点头哈腰送姜妙之走,此举另姜妙之甚为不解,还有今日之事,怎么就摆平了?这是女主光环? 出了官府,慎氏忽然道:“妙之,你同汀月先回去,娘要去趟丞相府。” 姜妙之狐疑,却也颔首应了,慎氏已走远,姜妙之这才与汀月往回走,不解道:“我娘何故要去丞相府?难不成今日这事儿,是丞相摆平的?” “小姐你被带走,慎姨娘都急死了,想去求老爷把你救出来,可一想到老爷今儿早上那态度,自知老爷必定公私分明,便急忙去丞相府求李丞相,谁知道李丞相不肯救你!慎姨娘便跪下求他,就跪在那丞相府外头,后来丞相夫人也帮着求,李丞相还是不肯救!慎姨娘在那儿跪了一下午,可李丞相从始至终连个面都没露。” 姜妙之皱眉,那个李斯,巴不得她早死早超生呢,怎么可能救她。 “那是谁保我出来的?” “嗯……”汀月想了想,“就是一个贵人。” “贵人?”姜妙之狐疑,“什么贵人?长什么样子,俊吗?” “没露面,就刚才,慎姨娘还跪在丞相府外面的时候,有个小厮过来找她,让她去牢里带你出来,说这件事情,他家主子已经帮你摆平了。” 姜妙之顿了顿,道:“哟,这天底下竟还有这等好事?” “不过……小姐,那个人还替他家主子给你捎了句话。” “嗯?什么话?” “说……让你赶紧把玉笄还给他。” “玉笄?”姜妙之一脸懵逼,道:“什么玉笄?我什么时候欠人玉笄了!” “婢子也纳闷儿呢,说不定,这个人是搞错了。” 姜妙之点点头,“嗯,肯定是弄错了。” 第五十九章 恶犬 姜妙之与汀月走在回府的路上,至一家略荒废的人家前,望见门上挂着块牌子,上面四个大字,皆是小篆,姜妙之不识其中俩字,指着牌子道:“那上面写的什么?” 汀月顿了顿,道:“内有恶犬。” “恶犬?”姜妙之狐疑,道:“这房子都荒废了还有恶犬?” 说罢便推门走进去,汀月连忙将她拉着,道:“小姐,当心恶犬伤人。” 姜妙之自知她害怕,便推她站住脚,吩咐道:“你搁这儿待着别动,我进去看看,正寻思着找条恶狗回去看门呢。” 是了,池园那边隔三差五的跑到汀园来偷东西,今儿偷支珠钗,明儿偷个簪子,后天还不知道大惠氏又琢磨什么鬼点子呢。 不牵条狗回去还真不舒心。 汀月扭扭捏捏让她进去,姜妙之进门四下找寻,果然望见一条狗坐在废屋的正厅门前。 一望见她,便抬起屁股摇晃着尾巴,委实可爱。 这是……恶犬? 这不是松狮犬嘛!噗,还是只幼犬。 姜妙之打量着这条松狮犬,看着似乎不够凶恶,要它看门能行么? 算了,还是走吧。 姜妙之转身,可是颇为纠结,又回身看着松狮,可怜巴巴的小眼神盯着她看,实在可爱极了。 姜妙之微微躬身,伸手唤它过来,那松狮立马摇着尾巴奔过来,胖嘟嘟的身子,满身的毛随之晃动,真真是愈看愈讨喜。 姜妙之抱起它,掰开两条后腿一看,皱了皱眉,公的?会不会很色……会不会像泰迪一样…… 不管了,抱回去再说。 姜妙之放它下地,找来根绳子系在它脖子上,这便牵着它出去。 汀月见她牵着条狗出来,迎上去狐疑道:“小姐,这是……恶犬?” 姜妙之白了她一眼,道:“对啊,连名字我都给它想好了,大名儿叫姜思聪,小名儿叫蛋蛋,英文名儿叫Ginger.egg。” “英文名?” “嗯……就是外号。” ………………………I'm分割线…………………… 回府一进门便碰上淳于妙绣与碧池出门,淳于妙绣一见着她便是一惊,怔怔道:“妙之?你……你怎么回来了!” “我又不是凶手,还得当替罪羊?” 淳于妙绣杵着不动,姜妙之冷笑出声,道:“怎么?很意外?” 淳于妙绣不愿言此,忽见她脚后跟不远出一条狗,便骂道:“你从哪儿牵回来一条野狗!” “野狗?”姜妙之冷噗,“它可不是什么野狗,人家可有教养了。” 说罢扬长而去。 淳于妙绣见她走远,自然纠结,妙之回来了,这事儿还得快些告诉母亲才是。 碧池见她驻足不前,唤:“小姐。” 淳于妙绣仿若未闻,当即回身,道:“咱们回去。” 姜妙之回到汀园,淳于妙纾的尸体已经不在,所幸地上的拖痕还在,姜妙之还是能证明自己的清白的。 虽说贵人已替她将此事摆平,可摆平终究只是摆平,她总归还是要洗清罪名的,若不然她又如何面对芈氏和淳于妙缘,大家同住一个屋檐下,低头不见抬头见,要她假装什么事也没有发生,她做不到! 再说,她也不想自己身上背负一条人命! 珠钗自己昨天还戴着,凶手必是昨夜潜进屋来偷的,姜妙之站在草地边,望向自己的屋子,她记得,昨天晚上睡觉前已经把门闩好,凶手若要偷珠钗,必定要爬窗户,爬了窗户,窗户上必定会留下蛛丝马迹。 姜妙之快步走向窗边,果然见窗户缝上沾了许多泥。 很好,这又是能证明她清白的证据。 “汀月,去请中尉过来,回头再请父亲把府上所有人都叫来,我这儿有凶手留下的证据。” “诺。” 未几,一大趟人赶来,有满脸怒意的,有一脸好奇的,自然也有心惊胆战的。 “淳于姑娘,您的丫鬟传话,说……您有重要之事要见鄙人?”中尉因贵人的缘故,而今见了姜妙之,都毕恭毕敬的,此令姜妙之不甚稀奇。 姜妙之见了此人便一肚子火气,又见淳于越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便更加来气,于是指桑骂槐道:“中尉大人,今儿早上你不分青红皂白把我抓起来,而今我这个嫌犯已找着证据证明自己的清白了,烦请您移驾至此,来看看我到底是不是凶手。” 中尉谄笑,微微躬身道:“淳于姑娘,您言重了,早上的事是个误会,再说,要抓您,那也是经过淳于仆射准许的呀,”三两句话又将责任推卸到淳于越身上,啧啧啧,厉害了我的叔! 不过也对,不分青红皂白,淳于越也有份。 姜妙之索性朗声讽刺道:“你什么意思!我父亲说话一向有理有据,他何时错过!” 中尉听言察觉不对,转头暗暗看了淳于越一眼,淳于越彼时已尴尬万分,轻咳了一声,未曾言语。 姜妙之亦是瞄了他一眼,哼,谁让他作死,no.zuo.no.die听说过没? 中尉见气氛紧张,连忙解围,向姜妙之谄笑道:“淳于姑娘,您方才说有证据,那这证据……” 姜妙之淡淡一笑,道:“你们之所以说我是凶手,有两点原因,一点,妙纾姐姐的尸体,在汀园,还有一点,妙纾姐姐的手里,握着我的珠钗。而现在,我要告诉你们,妙纾姐姐在别的地方就已经死了,她的尸体,是后来被凶手拖到这里的,她手里的珠钗确实是我的,但珠钗,也是她死后,凶手偷来放在她手里的。” 大惠氏皱了皱眉,淳于妙绣微微转头看着她,大惠氏给了她一个放心的眼色。 这时淳于妙缘呛道:“这些都不过是你的假想,只是一面之词,你说什么就是什么,谁能证明!” 姜妙之从容的笑了笑,道:“妙缘姐姐,我既然敢这么说,自然是有证据的。” 她站在草地前,说罢便朝右让了一步,让出泥地上的拖痕,指着道:“地上有明显的拖痕,从拱门旁的泥路到我站的地方,拖痕一直都没有断过,说明妙纾姐姐的尸体,是凶手从汀园外拖到这里的,我现在站的地方,就是妙纾姐姐尸体的摆放之处。” 淳于妙绣闻言又与大惠氏相视一眼,而后又转头与朱池碧池相视一眼。 姜妙之已然察觉,杀人这种事,自然用不着主子动手,淳于妙绣看了朱池碧池一眼,说明凶手,就是朱池与碧池二者之一。 第六十章 脱罪 姜妙之不着急揭穿朱池与碧池就是凶手,毕竟眼下还没有证据,是以走至窗边,道:“我适才说,凶手昨夜潜入我屋中偷了我的珠钗放在妙纾姐姐的手里,我每晚睡觉前都会特别留意屋门是否闩好,昨晚也是一样,凶手要偷我的珠钗,只能由窗而入。” “我娘爱干净,汀园的卫生,汀奴和汀月每日傍晚都会搞得干干净净,大到屋内外地上一尘不染,小到连窗户缝里都见不得一丁点灰尘,可我屋子的窗户缝里偏偏就沾了泥,”姜妙之说着,捻着手指头抠了些泥出来,虽然有点脏……“想必是凶手昨夜翻窗时踩上来的脚印。” 众人细细看着姜妙之手上的泥,唯独淳于妙绣剜了朱池碧池一眼,而碧池随后又剜了朱池一眼。 姜妙之看在眼里,淳于妙绣责备她们俩做事不干净,看来杀淳于妙纾,是朱池与碧池二人合力而为,而碧池剜朱池,想必翻窗偷她珠钗之人,是朱池。 姜妙之捻着指尖的泥,垂眸看着,淡淡一笑,道:“这泥很特别,是池园的泥。” 姜妙之故意说得直白,果然引得大惠氏母女及朱池碧池忐忑不安,更甚,淳于妙绣按捺不住呛道:“你什么意思!你想说凶手是我们池园的人?这泥巴有什么稀奇的!你凭什么认定是我们池园的泥!” 姜妙之抬眸与她相视,道:“这是新泥,还有点湿,可这些天天干气爽,从未下雨,地上的泥理当干燥才是,池园四面环水,湿气极重,地上的泥始终很湿,我手上的泥,毫无疑问,绝对是池园的。” 淳于妙绣怔怔,顿了顿又辩驳道:“湿土哪里都有,前院有,沚园有,父亲的书房那儿也有,只要是种了花花草草的地方都有湿土,你怎么不说这是那些地方的泥!” 子氏淡淡一笑,并不计较什么,倒是淳于越,脸色颇是难看,姜妙之见势道:“姐姐是想说,凶手是父亲?” “我……我……”淳于妙绣气急败坏,指着姜妙之骂道:“妙之,你别挑拨离间!” 姜妙之从容一笑,道:“不过姐姐方才那句话可算是说到点上了。” 淳于妙绣微愣,姜妙之道:“凡是种了花花草草的地方,都有湿土,可我手上的泥,只有池园有。” 姜妙之擦去手指上的泥,又从窗户缝里抠出来一些泥,泥上带着一片花瓣,走至淳于妙绣跟前,示给她看仔细,道:“这是兰花的花瓣,整个淳于府,只有池园种了兰花,妙绣姐姐,你看仔细了,我说得没错吧?”池园前面种了一排兰花,一排月季,池园后面种了一片梅林,这些,她可都看得仔细呢。 淳于妙绣怔怔,朱池亦是脸色惨白,大惠氏却从容不迫。 姜妙之而后又送至中尉跟前,道:“凶手脚底下沾了兰花的花瓣,翻窗之时不慎留了证据,中尉大人,您看对么?” 中尉连连点头,应道:“诶,对,对,这就是凶手留下的证据。” 淳于妙绣见机不妙,当即反驳道:“妙之,照你这么说,凶手就是我们池园的人了?池园每日来来往往那么多人,谁知道偷你珠钗的到底是不是池园的人!” 晏氏算是看清了形势,故意道:“妙绣,妙之不过是找了些证据而已,你何必这么紧张?” 淳于妙绣一时哑口无言,姜妙之淡淡一笑,道:“姐姐说的是,这凶手,也不一定就是池园的人,还有可能是池园外的人,但凡是昨天去过池园的人,都有嫌疑。” 晏氏又阴阳怪气的说道:“昨儿清早大姐命人传话不必请安,一整日去过池园的,除了府外的人,几乎没有,这凶手,恐怕还是池园的人吧。” 是了,昨天大家都没有去池园请安,去池园的人少之又少。 话音落下,众人皆用怀疑的目光看着淳于妙绣,毕竟这会儿只有她一直在争辩个不停。 淳于妙绣心慌,大惠氏随即道:“妙之,这始终是你的片面之词,谁知道是不是你为了开脱罪名,便做了这些证据蒙骗大家?” “母亲所言极是,这些证据到底是真是假,你们大可怀疑,可还有一个证据,你们绝对没法怀疑。” “什么证据?”淳于妙缘道。 姜妙之道:“那个证据,就在妙纾姐姐身上。” 淳于妙绣皱眉,姜妙之道:“妙纾姐姐手上有我的珠钗,设想一下,若当真是我杀了她,珠钗戴在我头上,她是怎么抓也抓不到的,即便勉强抓到了,那她也必定会死死握着,因为那是证明我杀她的证据。可据我所知,妙缘姐姐看到珠钗的时候,她的手是挣开的,而珠钗,也只是放在她手上而已。” 她说罢,众人又齐齐看向淳于妙缘,淳于妙缘并未反驳,算是默认了。 姜妙之继而道:“因为凶手把她杀了,之后立马把尸体拖到汀园来,而后赶紧去偷珠钗,最后才把珠钗放在她手上,而这个时候,她的尸体已经僵硬,放着珠钗的手,已经握不起来了,这就解释了,为什么妙缘姐姐看到珠钗的时候,她的手为什么是挣着的。” 话音落下,四下一片寂静,正当此时,慎氏与汀奴一同回来,见大家都在这,不免一愣,站在人群中丝毫不起眼。 中尉道:“那……那凶手到底是谁?” 姜妙之冷噗,道:“凶手是谁我怎么知道,我只需证明自己的清白,查案是你的事,同我无关。” 说罢便转身潇潇洒洒的进屋去。 “诶……这……这……”中尉颇是为难,转头看向淳于越,淳于越蹙眉,冷冷道:“这是鄙人家事。” 中尉会意,这便告辞。 淳于越而后亦是离去,众人陆续离开。 大惠氏母女与朱池碧池留到最后,淳于妙绣剜了朱池一眼,正要破口大骂,大惠氏眼疾手快给她使了个眼色,朝拱门看了一眼,淳于妙绣方知慎氏与汀奴站在那里,赶紧闭了嘴,安安静静的跟随大惠氏离开。 待离汀园远些,四处又无人,淳于妙绣立即训斥朱池道:“你怎么办的事!就不能细心点么!” 朱池低头唯唯诺诺道:“婢子知错了……” “一句知错便想了事了?”大惠氏又紧接着斥道:“这件事情老爷必定会彻查到底,我倒要看看,到时你怎么同他说你知错了!” ……………………………………………………………………… 众人皆已离开,慎氏这才进了姜妙之的屋子,却是一进屋便焦躁的质问道:“妙之,你刚才做什么了?” 彼时姜妙之正坐在妆台前喝茶,闻言站起身,笑道:“我没做什么,只是为自己脱罪了。” 想到慎氏在丞相府跪了一下午,只为求李斯救她,当真是对她感激不尽的。 慎氏怔怔,“那凶手呢?你是不是把矛头指向夫人和妙绣了!” 适才大惠氏母女临走时的一系列眼色她都看得清清楚楚,妙纾的事若与她们无关,她们绝不会那样。 姜妙之微愣,在危及到她时,慎氏还是一味的偏袒大惠氏和淳于妙绣。 当真是怕极了大惠氏? 姜妙之未语,慎氏皱眉,叹道:“你实在太不应该了!” “怎么不应该?娘,早上妙缘给我那一巴掌你也看到了,倘若我不为自己脱罪,谁知道她日后会如何报复我!谁知道大家会怎么看我!她们会把我当做杀人凶手,杀自己姐姐的凶手啊!你难道想看我一辈子背负一个根本莫须有的罪名么!” 慎氏哑口无言,良久,转身漠然离去。 汀月随即关上门,关切的唤:“小姐。” 姜妙之淡淡道:“朱池是凶手。” 汀月微怔,道:“那……方才为什么不直接揭穿她?” 姜妙之略颓然,“我没有证据。” “那怎么办?难道就任她逍遥法外?” “三日之内,我必会找到证据!” 姜妙之同汀月这般说着,殊不知慎氏与汀奴就站在门外听着。 闻知朱池是凶手,慎氏皱了皱眉,转头看着汀奴,汀奴会意,微微颔首。 翌日清早,姜妙之早早的醒了,开了门正要唤汀月进来伺候她梳妆,却见汀月慌慌张张的从拱门跑进来,一见着她便喊道:“小姐,出事了!” 姜妙之狐疑,“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汀月跑到她跟前停住,气喘吁吁道:“朱池……朱池死了。” 第六十一章 灭口 闻知朱池死了,姜妙之自然是大惊,要知道,朱池可是杀淳于妙纾的凶手,她正极力找证据,而今她却死了,这当如何? 难不成要她指着一个死人说她就是凶手?谁信啊? 姜妙之正与汀月赶去池园,走至池园外便望见碧池站在拱门外,跟前站着两个家奴,朱池躺在地上,碧池指指点点,似在吩咐家奴将朱池的尸体抬走。 姜妙之快步走去,两个家奴随即作揖,唤:“六姑娘。” 碧池见着她,一脸不屑,轻蔑道:“六姑娘,你来干什么?” 姜妙之无暇理会她,低头看着朱池的尸体,惊见她身上无半点明显伤痕,唯独脖子上一条血丝,她竟是被人一刀抹了脖子,凶手刀法如此精准,定是个练家子。 朱池的死,只怕是大惠氏急于杀人灭口! 两个家奴一头一脚这便将朱池的尸体抬走,姜妙之未曾阻拦,待尸体抬走,忽见地上一片小拇指甲盖大小的铜制叶子,像是什么首饰上掉下来的。 姜妙之转头看了碧池一眼,见她似乎并未察觉,便走去踩住铜叶,这才回道:“这大清早的,我自然是给母亲请安来的。” 碧池轻蔑一笑,道:“请安?朱池被人害了,夫人痛心疾首,传了话不必请安,六姑娘请回吧。” 碧池说罢便转身潇潇洒洒的进了池园,这般目中无人狂妄自大实在恼人,姜妙之望着她走远,这才移步捡起地上的铜叶子。 放在手心里仔细看了,却是一惊,这……这是汀奴的! 昨儿下午见着汀奴时,曾看见她鬓间的步摇上垂了两串铜叶子,一串五片,那铜叶子,似乎就长这样。 姜妙之当即回了汀园,直奔着慎氏的屋子去,汀奴果然在此,慎氏侧卧在软榻上,汀奴正为她揉肩。 见姜妙之面无表情的闯进来,慎氏极为反常,丝毫没有惊诧,只是淡淡的说道:“早膳已备好,在明间。” 姜妙之也只是淡淡的扫了她一眼,而后便看向汀奴,汀奴而后走至她面前微微福身,唤:“小姐。” 她戴着那支步摇,步摇上的的确确少了一片铜叶子,姜妙之仍面无表情,挣开手示出那片铜叶子,道:“这是你的?” 汀奴已猜到姜妙之所为何事,却并不慌张,淡淡一笑,道:“是。” “你昨晚去过池园?” “是。” “是你杀了朱池?” 汀奴淡然一笑,未语。 姜妙之了然,斥道:“为什么要杀她!” 汀奴依然不语,这时慎氏起身下地,淡淡道:“是我让她杀的。” 姜妙之自知必是慎氏的意思,自然气极,怒道:“为什么!你明知道朱池就是杀妙纾的凶手!你明知道我在找证据!你如今把她杀了,我还如何指控她!你为了不开罪妙绣母女,就忍心让我背负这条罪么!” 慎氏亦是发了狠,怒道:“可你已经为自己脱罪,还在乎凶手是谁吗!妙之,你为什么一定要把凶手揪出来!你为什么一定要让她们不好过!你知不知道,她们不好过,你也不会好过到哪儿去!” “可我若是不把凶手揪出来,谁会相信我是清白的!”昨日固然已为自己脱罪,可大家终究只是半信半疑,只有把真正的凶手揪出来,她们才会确信她不是凶手。 慎氏气煞,一时口不择言,“好!你要抓凶手,那你就把我供出去,我就是凶手,妙纾是我杀的,朱池也是我杀的,你大可把我供出去,到时候也不过就是一死了之!” “好!好!好!”姜妙之不住颔首,愤然道:“既然如此,那我就依你的!” 说罢便夺门而出,汀月在门外侯着,自然是什么都听到了,见她怒气冲冲的出来,当即迎上去,略带试探的唤:“小姐……”她以为,小姐当真要去把慎姨娘供出来…… 姜妙之一路出了汀园的拱门,却并未依言前去供出慎氏,只是倚在拱门外那道墙上沉思,良久皆未言语。 汀月跟了出来,站在她身侧看着她,四周一片寂静,耳边唯有姜妙之粗重的喘息声。 姜妙之忽然问:“汀奴是哪里人?” 汀月微愣,想了想道:“老家似乎是商丘的,很小的时候因为家里太穷,被家里人卖到咸阳来了。” 姜妙之自然不信,汀奴能一剑封喉,必是个练家子,且不说身份可疑,细细分析汀月所知,家里太穷便将她卖了,顶远也是卖在商丘附近,又岂会卖到咸阳来,要知道,商丘是宋国国都,而咸阳是秦国国都,这二者之间的距离,即便坐飞机也得四五个小时。 “那她……是什么时候进府的?” “婢子也不清楚,汀奴姐姐进府的时候,婢子还没来呢,婢子只听说,汀奴姐姐是在慎姨娘进府之后不久过来的,具体是什么时候,婢子也没打听过。” 姜妙之未语,兀自思忖着,汀奴不简单,必定不简单! 彼时汀奴探头往拱门看了一眼,而后关上门回去,与慎氏道:“出去了,但没去。” 慎氏泪流不止,瘫坐在席子上,哀叹道:“我这都是为她好啊,她是罪臣之女,当年韩非子死得那么惨,惠氏掐着这个秘密,若一朝抖露出来,她还有命可活么!” 汀奴亦是跪坐下,安慰道:“淳于公同韩公乃是挚友,当年韩公将师姐托付给他,他自当竭力庇护师姐母女,师姐不必太过担心。” “淳于越收留我们母女十几载,这已是大恩,我又怎么好再牵连他,此事若是抖露出来,非但妙之必死无疑,淳于越怕是也要落得个包庇之罪,到时我又如何心安!” “师姐,再熬三年,三年过后,一切都好了。” 慎氏面无表情道:“就怕三年之后,妙之已对姜衍,愈加痴恋了……” 汀奴顿了顿,忽道:“其实公子衍也没什么不好的,对妙之一往情深,为人亦极好,妙之若跟了他,定不会吃亏。” 慎氏露出一丝浅浅的笑意,道“我知道,你是宋国遗臣,自然会为旧主说话。公子衍固然极好,可你也知道,如今赵政统一六国,对诸侯国贵族后裔赶尽杀绝,若他的身份暴露,妙之必受牵连。” 汀奴亦是淡淡一笑,并不言语。 第六十二章 豁然 慎氏到底是姜妙之的娘亲,姜妙之总归还是没有去指控她吩咐汀奴杀害朱池,回屋后便将自己一个人关在屋子里静静,汀月来唤用膳也不曾出去。 傍晚,慎氏亲自端着饭菜进来,彼时姜妙之仍跪坐在书案前沉思,慎氏便将饭菜放在书案上,淡淡道:“趁热吃。” 姜妙之未语,也不看她。 慎氏直起身,木然道:“娘知道,你记恨娘,可娘这样做,也都是为你好,你也看到了,惠氏什么事都能做出来,你若开罪她,谁能保证她不会对你下手,妙之,娘不想你有事……” 姜妙之仍然没有反应,慎氏无奈叹道:“希望你能理解娘的良苦用心。” 说罢便转身,正要出去,姜妙之忽道:“汀奴到底是什么来头?”语气淡然,仍不带丝毫感情。 慎氏微微一愣,驻足未前,顿了顿方才转身道:“汀奴确实不是寻常之辈,此事娘从没有打算隐瞒你,娘只是觉得,有些事情,你无需知道。” 姜妙之面无表情的看着慎氏,慎氏终究奈何不得,终于道:“她是宋国女将宋衣奴,宋国大将孙毕的结发妻,只是如今已成遗孀,或许这两号人物你都没有听说过,可你一定知道宋钘与慎子,她是宋钘的孙女,慎子的女徒。” 宋衣奴与孙毕,她的确没有听说过,可对于宋钘和慎子,她倒是略知一二。 尤其是慎子,只因慎氏的床头,总放着慎子所著的《慎子》一书。 姜妙之怔怔的看着慎氏,那个汀奴,果然大有来头! 慎氏说罢,见姜妙之微怔,默然转身出去。 姜妙之一人坐在屋中静思,记得姜衍有一次喂她喝汤,慎氏与汀奴进来之时,姜衍与汀奴见到对方,眼神总是怪怪的,两个人似乎很熟,却又故意假装不识,那时她已察觉,却并未在意。 而今想来,一切都豁然开朗了。 姜妙之长舒了一口气,朱池死了便罢了,这件事情,只当已过去了,反正已脱罪,她又何必再纠结。 姜妙之拿起筷子,正要开吃,这时屋门忽然被开了一条缝,姜妙之抬眸看去,只见姜思聪站在门外,正透过门缝可怜巴巴的盯着她看,半张着嘴吐出舌头,分明是馋了。 姜妙之招手唤:“蛋蛋,过来。” 姜思聪闻言当即用脑袋顶开门,摇晃着尾巴跑来,站在书案前,一会儿看看书案上的饭菜,一会儿又看看她,姜妙之这便将它抱起,放在书案上,任它自己吃饱。 待望见它肚子吃得圆滚滚的,便伸手去摸摸它的肚子,笑道:“你看看你,肚子吃这么圆,跟皮球似的,要是拿根针一戳,铁定得炸了,妈妈带你出去走走好不好?” 姜思聪摇摇尾巴,姜妙之这便将它抱下地,牵起绳子带着它出去。 汀月见她终于肯出来,自是欣喜,当即迎上去,笑道:“小姐,出去啊?” “嗯,出去遛狗。” 汀月低头看了姜思聪一眼,而后又看着姜妙之,道:“那,婢子随你一块儿去。” “不必了,我就在府上走走,不必你跟着,”姜妙之转身朝屋里的书案看了一眼,道:“你去把书案收拾收拾。” 汀月不高兴,嗫嚅道:“哦。” 姜妙之而后出了去,走至前院忽闻淳于妙缘唤:“妙之。” 姜妙之转身,只见淳于妙缘快步走来,走至她跟前,又四下扫了一眼,随即略微压低声疑神疑鬼的问道:“朱池死了,杀妙纾的凶手是不是她?” 姜妙之顿了顿,这个淳于妙缘,总算开窍了,可姜妙之却淡淡道:“我不知道。” 语毕便回身离开。 她何尝不想告诉她朱池就是凶手,可如今朱池已死,一来死无对证,二来,依淳于妙缘这般性子,必定还要追究杀朱池的凶手。 淳于妙缘皱眉,看着姜妙之走远,直至消失在视线中,这才转身,漫无目的的游荡,妙之并非凶手,她如今怀疑杀害妙纾是大惠氏指使,可又不敢断定,可偏偏这个时候朱池又死了,实在可疑得很。 正当此时,忽闻前头不远处假山后一阵窸窸窣窣,只一人惶恐道:“小姐,婢子没有撒谎,婢子昨夜真的亲眼看见六姑娘杀了朱池,小姐,你要相信婢子啊小姐!” 这是碧池的声音!她说她亲眼看见妙之杀了朱池,什么意思! 淳于妙纾连忙找一处躲起来,只闻淳于妙绣接话,淡淡说道:“即便是妙之杀了朱池又如何,她已如愿将杀我四姐的矛头指向池园,而今又杀了朱池,分明就是想制造朱池畏罪自杀的假象!你告诉我又能如何?我也只能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吞。” 淳于妙缘听言怔住,未曾思虑便信了淳于妙绣所言,淳于妙纾刚死,她这心里头还悲痛得很,疑神疑鬼的看谁都像是凶手,极易被人蛊惑。 碧池嗫嚅:“那怎么办?四小姐惨死,而今朱池也枉死,可六姑娘却还像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难道就任她逍遥法外么!” 淳于妙绣怒气冲冲道:“那你说怎么办!难不成还能去告诉父亲,是妙之杀了四姐,又做出诸多证据把矛头指向我,而今又把朱池杀了,想告诉大家朱池畏罪自杀么!” 淳于妙缘听罢愤愤然,原来这一切都是假的!那些所谓的证据,都不过是妙之做出来欲要嫁祸妙绣的!好一个妙之!原来她就是凶手! 淳于妙缘拂袖而去,淳于妙绣听着动静,这便从假山后露出半张脸来,待亲眼看着妙缘走远,便走出来,冷笑一声,咬牙切齿低声道:“妙之,今后有你好受的!” “小姐,”碧池站在她身后,“那朱池的死……” 淳于妙绣转头剜了她一眼,斥道:“不过就是个丫鬟,死了就死了,有什么可追究的,她这一死,也省得我再费心杀她灭口。” 碧池未语,却莫名有一丝心寒。 淳于妙绣又道:“你去告诉我父亲,是朱池杀了我四姐,昨夜她畏罪自杀,已草草安葬了。” “诺。” 第六十三章 请帖 确认朱池是凶手,且如今朱池已死,淳于妙纾这才得以办丧事,淳于越虽不大喜爱淳于妙纾,却也是厚葬,总算没有亏待她。 丧事已过去,府上一切皆如常。 而今已是十一月,天气逐渐转凉,府上众人也添了新衣。 这日一大早,大伙儿准时前去池园请安,这是淳于妙纾的丧事过后头一回请安。 众人皆已至此,唯独不见芈氏。 大惠氏明知芈氏悲伤过度如今身子还未调养好,偏偏还是故意询问淳于妙缘,道:“妙缘,今儿请安,为何不见你娘过来?” 淳于妙缘又何曾从悲伤中走出来,跪坐在席上,微微低头,看都不看大惠氏一眼,面无表情的回道:“娘身子不好,近日抱恙,故不能前来请安,望母亲体谅。” 说话间平静得很,可字里行间却颇是生硬,丝毫没有感情可言。 大惠氏见她如此,倍感无礼,随口讥讽道:“哼,矫情。” 淳于妙缘自然听到了,却并未回应,而今满脑子只想着该如何为妙纾报仇。 子氏闻言轻咳一声,晏氏却是假意打抱不平,道:“大姐这是什么话,妙纾走了,妱妹妹伤心也是难免,大姐这般出言挖苦,是不是太不近人情了?再说,妙纾的死,还不是你们池园的事?” 妱,乃是芈氏闺名。 淳于妙缘闻言暗暗攥紧了拳头,姜妙之坐在慎氏身后,看得一清二楚,却不见她垂眸之时,目中那一丝狠厉之色。 大惠氏呛道:“朱池居心叵测,心怀鬼胎,是我失察,可如今她已畏罪自杀,妹妹还想怎样,当真要把她从坟里面刨出来鞭尸不成?” 淳于妙绣亦是帮腔作势,接着说道:“就是,她都已经死了,这烂摊子怎么还往我母亲头上赖。” “够了!”淳于妙缘终是忍无可忍,出声怒斥,众人被她一惊,皆怔怔的看着她。 “我妹妹尸骨未寒,我娘染病在身,你们非但漠不关心,还在这儿说风凉话,世间当真有像你们这样冷血之人!” 淳于妙缘终究只是一个庶女,加之今儿又冒犯长辈,淳于妙绣斥道:“你……” 正要说什么,大惠氏忽然给她使了个眼色,淳于妙绣会意,闭口不言。 这时晏氏又暗暗给淳于妙绮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出言说好话,卖妙缘一个人情,淳于妙绮这便看向淳于妙缘,温柔道:“妙缘,芈姨娘悲伤过度,致身子抱恙,想必调养数日便可痊愈,你莫过于担心,至于妙纾妹妹……”她说至此,忽作黯然,继续道:“人死终究不能复生,你也不要太伤心,她已走了,可你还有我们姊妹几个。” 淳于妙缘闻言颇为感动,鼻子一酸,眼泪包在眼眶里打转,未曾言语。 大惠氏瞧见淳于妙绮这般善解人意的样子便心生厌恶,冷不防剜了她一眼,而后便说起了正事,道:“有件事情,需得着姑娘们出面。” 众人微微有些不解,齐齐看向大惠氏,大惠氏道:“昨日巴夫人回咸阳,傍晚时命人送了份请柬来,说明日午后在城外渭水边雇了游船赏荷,邀朝中几位达官显贵家中的女眷同去,你们几位后生,可有人愿意前去?” 姜妙之听言颇有狐疑,巴夫人?莫不是历史上赫赫有名的那位巴寡妇清? 巴寡妇清何许人也? 清为名,姓不可考,但有专家分析其姓怀,名为怀清,巴为巴郡之意,故而以巴为姓,又叫巴清。 此人乃是中国最早的女企业家,传说家财之多约合白银八亿万两,有赤金五百八十万两不等,且此人还拥有自己的一支私人武装力量,秦始皇不重罚反倒重重有赏,可以看作是他眼中的“大姐”,她曾斥巨资修筑长城,又为秦始皇陵提供大量水银。 因年轻守寡,孤守贞洁未曾再嫁,颇受秦始皇青睐,晚年因膝下无子女而被秦始皇接进宫,不单尊其为“贞妇”,还让她受侯爵级别的最高待遇,差不多已经到了与赵太后平起平坐的地步,足可见此人的面子,到底有多大! 只是这位巴夫人下请帖邀府上的人同去赏荷,淳于妙绣这么喜欢装逼的人居然没有抢着去?真是怪哉,难不成这事儿是个坑? 话音落下,竟无一人回话,屋子里的气氛怪怪的。 看来游船赏荷这事儿,果然不简单。 大惠氏见无人应答,颇是不悦,冷脸道:“嗯?怎么都不说话了?当真没人愿去?” 她说罢,淳于妙绣也道:“巴夫人可是陛下跟前的大红人,她下了请帖,那就是看得起咱们,难得有此良机,诸位姐妹居然无一人愿意前去,哼,真是不识趣。” 姜妙之回道:“巴夫人这么大的面子,我们自然想去,奈何都是庶出,何来资格与巴夫人同游,倒是姐姐,乃是母亲嫡出,这才足够资格。” 淳于妙绣一张脸顿时冷下来,淳于妙绮看了姜妙之一眼,而后同大惠氏微笑道:“妙之妹妹所言,正是女儿所想,巴夫人身份贵重,能与她同游之人,必定也该是妙绣妹妹这样的。” 淳于妙绣神色略慌张,转头看向大惠氏。 姬氏道:“妙绣,你今儿不是来了月信?这怎么好随同巴夫人游船?” 淳于妙绣闻言起先微微一愣,顿了顿方才反应过来,姬氏这是在帮她,于是连忙应道:“是啊,明儿是游船赏荷,我来了月信,可不能上船的,不吉利。” 昨儿一大早,淳于妙纾入土之前,着手办丧事的先生说送葬见不得脏东西,曾询问过送葬的诸位女人家身上是否干净,姜妙之分明记得淳于妙绣说自己身上干净,还不忘询问碧池,自己的月信是不是要到月中,碧池也答了是。 而今才不过月初而已。 淳于妙绣说那话的时候,也不单只有姜妙之与汀月听到了,当时妫氏就站在前边,想必也该记得此事。 姜妙之本能的看了妫氏一眼,只见她皱了皱眉,看着淳于妙绣,驳道:“你昨儿不是说,月信得到月中才到?怎么?难道提前了?” 淳于妙绣怔怔,转转眼珠子,回道:“是啊,我这月信来得一向不怎么准,时而提前,时而延后,为这事儿,我正烦着呢。” 妫氏不好再多说什么,总不好当场验视真假啊。 大惠氏这时道:“既然妙绣去不得,那就不提她了,倒是你们姐妹几个,适才说得话,未免为轻贱自己了,什么叫庶出嫡出,你们都是淳于家的孩子,何来高低贵贱之分。” 姜妙之听言不禁发笑,也不知当初是谁一个劲儿的鄙视庶出,鄙视妾室,吹嘘自己上得了台面,而今又说这话,啧啧啧,真不要脸。 “妙绸嫁陛下为夫人,而今咱们也算是皇亲国戚,巴夫人纵使身份贵重,也断不敢轻贱你们,若不然,那可就是藐视皇威了。” 淳于妙绮应道:“母亲所言极是,适才确是女儿妄自菲薄了。” 姜妙之未曾言语,淳于妙缘像是还没入戏似的,似乎无论这会儿大家说什么,她都听不进去。 大惠氏这会儿又夸赞淳于妙绮道:“妙绮,咱们家几个姑娘,平日就数你最乖巧,明儿游船,不如你去吧,正好,你不是也许久没有出去过了么?” 淳于妙绣面色从容,可目中却闪过一丝不安,抬手握拳抵在唇边,轻咳了两声,娇娇柔柔的说道:“母亲,女儿这些日子因妙纾的事,连日夜不能寐,昨夜又吹了风,而今染了风寒,巴夫人年迈,这身娇体贵的,若是灌给她,那女儿岂不成了罪人了?” 大惠氏脸色阴沉,就知道,妙绮必定会找百般缘由推脱,那位巴夫人,还真不是个好伺候的角儿,把这姐妹几个都吓成这样了。 姬氏故意道:“母亲,素闻巴夫人尤其宠爱公子扶苏与公子胡亥,这回游船,想必两位公子也会同去。” 淳于妙绮听言来了神,微微转头看向晏氏,晏氏自知她的心思,也知姬氏此言未必是真,说不准只是下套而已,便给她使了个眼色,示意她莫要轻举妄动,淳于妙绮颇黯然,她可是许久未见公子扶苏了。 大惠氏见没戏,最后才看向姜妙之,道:“妙之,你妙绣姐姐身上忌讳,去不得,你妙绮姐姐身子又不好,你妙缘姐姐无心此事,眼下,恐怕只有你了。” 言外之意,就是铁定要姜妙之去了。 姜妙之开口,正想说她也身子抱恙,岂知大惠氏眼疾手快,抢先言道:“巴夫人这么大的面子,明儿是必须得有人去的,你若不去,那咱们岂不是得罪人了?” 姜妙之怔怔,卧槽,这是来硬的? 正当此时,淳于妙缘忽道:“妙之,既然大家都去不了,那不如就你去吧,这种事情,只有好处没有坏处,何乐而不为呢?” 说话间面无表情,看着阴森森的。 大惠氏又看着慎氏,故意提高声问道:“细珠,让妙之去,你没什么异议吧?” 慎氏岂敢说有,转头看了姜妙之一眼,而后便应道:“无异议。” 姜妙之:“……” 第六十四章 游船 翌日午后,姜妙之出门之时,走去府门外的一路都板着脸皱着眉,总有种不祥的预感,似乎有什么大事要发生,好像今日随同巴夫人游船之事……是个局…… 这个预感很强烈…… 汀月跟在身边,特意叮嘱道:“小姐,咱们当真要去么?” 姜妙之白了她一眼,道:“咱们都要走了,你这会儿才问我,若是不去,难不成还能回头么?”虽然她也不想去。 汀月微微垂首,嗫嚅道:“小姐,那位巴夫人,她可是出了名的性情古怪,虽说今日是游船赏荷,可谁又知道这半天到底会发生什么,上回大小姐那次,就走在路上撞见她,同她说了句客气话,又不是什么坏话,回头就被她许给陛下当夫人了。” 姜妙之微怔,卧槽,还有这等事! 那她此去会不会也被她许给秦始皇?卧槽,太可怕了! 秦始皇都四十好几了吧,她这样,才十四岁啊,卧槽,可怕,太可怕了。 姜妙之当即停步,陡然转身抓着汀月的手臂,怔怔的唤:“汀月!” 汀月见她这般,一脸懵逼,应道:“嗯?怎么了……” 姜妙之顿了顿,忽道:“陛下长得……俊么?” 汀月微微一愣,“陛下天颜,小姐都不曾见过,婢子又哪来此等机会。” exm?没见过?好吧…… 姜妙之怔怔,游船之事她已答应,她便无路可退,巴夫人不可开罪,她若不去,岂不是要给淳于家带来灭顶之灾? 渐渐的收回手,姜妙之终是回过身,点着头心不在焉的说道:“哦……走吧。” ……………………………分割线…………………………… 到了城外渭水边,姜妙之下了马车,果然见岸边停着一艘船,前面不远处两辆马车旁,站着两位年约十六七,姿容秀丽的姑娘。 姜妙之料想那二位必定也是前来同游的,那位穿水红色曲裾的,当初去往丞相府赴宴之时,曾见过一面,因她长得貌美,至今还颇有印象,只是不知她是谁。 “汀月,前面那两位看着有些眼熟,就是忘了她们叫什么了,你可还记得她们是何人?”姜妙之低声道。 姜妙之唯恐那两人同淳于妙之认识,不敢直接询问身份,这下汀月也未起疑,答道:“就知道小姐记性不好,穿水红色衣服那个是王贲将军的幼女,王尔音,穿草绿色衣服的那位是右丞相冯去疾的表外甥女,诸令源。” 姜妙之点点头,佯装恍然大悟,道:“哦,原来是她们哪。” 都是历史名人的亲眷,诸令源日后将如何,她是不清楚的,可这个王尔音日后保不齐还能是个重要人物,还是同公子扶苏挂上勾的。 历史上对公子扶苏的妻子并未有所记载,不过有这样一句话,“丞相诸女悉嫁秦公子”,这里的丞相指的是左丞相李斯,因此有人推断公子扶苏之妻是李斯之女,然而日后秦始皇驾崩,李斯与赵高合谋篡改遗诏,并伪造圣旨逼令公子扶苏自杀,倘若公子扶苏的妻子当真是李斯的女儿,李斯完全没有必要杀自己的女婿,要知道,公子扶苏一旦继位,他的女儿便是皇后,而他,也可父凭女贵,成了国丈,所以,这一说法不太可能。 另一种说法,是说公子扶苏的妻子,是大将王翦的孙女,王贲的女儿,因为有史书记载,王贲是公子扶苏的姻伯,姻伯,乃是丈人的意思。 在姜妙之看来,后者颇有可信度。 不过那个李长浮,对公子扶苏似乎有那么点儿意思。 姜妙之朝她们走去,彼时她们二人正交谈,说得全神贯注,似乎并未察觉她至此。 直至姜妙之走至她们跟前唤:“两位姐姐。” 王尔音听唤首先转过身来,诸令源却是不紧不慢的。 王尔音见了姜妙之,笑唤:“妙之?你何故也在此?” 说话间轻声细语的,很是温柔和善。 姜妙之听着便颇为舒适,回道:“收到巴夫人的请帖,来此游船赏荷,二位姐姐,想必也是为此来的吧?” 王尔音笑答:“正是。” 诸令源却是瞥了姜妙之一眼,将她从头到脚的打量了一番,这般眼神看着尤其不善,姜妙之自然不喜,却也没说什么,岂知诸令源竟道:“妙之妹妹是庶出吧?” 姜妙之微微一愣,这叫什么话,瞧不起她? “诸姐姐果然慧眼。” 诸令源轻笑一声,道:“几个月前去左丞相府上赴宴,李十三娘可不是当众道出此言了?还说你娘只是个卑贱的奴隶,这般有趣之事我岂会忘了。” 姜妙之当即冷脸,这诸令源果然不是什么善茬,不过这个王尔音看来倒是不错,听言连忙给诸令源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噤声。 诸令源仍不住嘴,又道:“今日巴夫人邀约,李十三娘必定也会前来,你就这样过来,就不怕再让她羞辱一顿?”说罢,又抬手掩面噗笑,声声笑却极显刺耳。 王尔音已听出了言外之意,这话实在难听,待她说罢,旋即又低语:“令源,你这是什么话。” 姜妙之却颇是从容,淡淡一笑,道:“巴夫人盛情相邀,实在难却,再说,倘若不来,岂不是失礼?” 诸令源又挖苦道:“想不到淳于家的颜面竟要靠一个庶出女撑起来。” 姜妙之就事论事道:“我也没想到,巴夫人这么大的脸面,今日相邀游船赏荷,右丞相竟会派自己的外甥女过来,还是表的,难道冯家没人了?” 诸令源一张脸顿时冷下来,一时间气氛尴尬不已,姜妙之见势又笑道:“不过说来也巧得很,好些日子未见诸姐姐,今日正好能借着这个机会同姐姐好好儿叙叙旧,诸姐姐,你说是不是?” 诸令源原本面无表情,听罢假意迎合着冷笑一声,道:“是啊,还能叙叙旧。” 她说罢异常亲切,忽然伸出来手来,似要与姜妙之握手言和一般,姜妙之见势却是故意将手背到身后,而后佯装无意,立即转过身,道:“这就得谢过巴夫人了。” 诸令源脸色铁青,却也不好言说什么。 姜妙之抬眼,忽见一个小厮打扮的人快步走来,可这小厮长得眉清目秀,虽为小厮打扮,可衣着却并不普通,看着,非寻常人的随从。 那小厮走至她跟前停下,毕恭毕敬的作揖,道:“淳于姑娘,巴夫人有请,”说话间,抬臂指向停在前方不远处岸边的船。 姜妙之微愣,巴夫人?她已到了么?既已到了,何故不请众人一同上船? 第六十五章 幌子 姜妙之跟随那小厮走至渭水边,正要上船,可望见那艘船却是愈发狐疑了,巴夫人说游船赏荷,可这艘船,船舱仅是一间独立的屋子,唯有一个小窗子,分明不是游船,还如何能赏荷? 姜妙之停在岸边,小厮又做了个手势让她上船,还道:“请。” 姜妙之未曾回应,直接踩上甲板上去,汀月跟在身后,亦要紧随姜妙之,岂知小厮竟忽然抬臂,拦住她的去路,且道:“巴夫人只邀淳于姑娘一人,烦请姑娘止步。” 姜妙之闻言转身看向汀月,汀月眼巴巴的看着姜妙之,唤道:“小姐……” 姜妙之又看了小厮一眼,而后便转身头也不回的走了。 掀开帘子进去,却见一个身着玄色直裾的男人背对着她站在窗边,似乎正望着窗外之景。 察觉她已经进来,这才不紧不慢的转身面向她。 姜妙之见了他却是一愣,这不是那个小鲜肉嘛! “怎么是你,巴夫人呢?” 小鲜肉面无表情的看着她,淡淡道:“淳于家的六小姐,幸会。” 六小姐?姜妙之听言颇感宽慰,这似乎是第一个称呼她“六小姐”的。 不过细细一想,今日游船赏荷之事疑点重重,而今再看果然不假。 “原来巴夫人只是一个幌子,请帖是你下的。” 小鲜肉冷笑一声,道:“果然聪明。” 姜妙之索性潇潇洒洒的朝他走去,站在他身侧,与他一同望向窗外的风景,豁然道:“说吧,找我什么事?” 小鲜肉看着她,道:“记得第一次见你,你只有这么点高,”他抬手比划到胸前,继续道:“那个时候,你跟在我身后叫我大哥哥,还要我带你出去买糖葫芦,而今你已长这么高,”他抬高了手比划到脖子上,而后又放下手,继而道:“却似乎已不认得我。” 又扯这些前世今生,那是淳于妙之,又不是她姜妙之。 “别卖关子了,有什么话直说吧。” 小鲜肉略带狐疑的看着姜妙之,微微蹙眉道:“妙之,你当真不认得我?” 妈蛋,当然不认得! 姜妙之机智道:“认得啊,小鲜肉嘛,你是我和蒙恬大叔爱情路上的绊脚石,不过你也别太得意,迟早有一天,我会一脚把你踢开的,”说罢,冲着小鲜肉露出甜甜一笑。 小鲜肉目不转睛的盯着她看,叫姜妙之心里头发慌,无奈之下索性道:“我小时候长得那么可爱,带我出去买糖葫芦的人又那么多,我怎么记得你是哪个。” 据小鲜肉适才所言分析,他与淳于妙之见面的次数少之又少,保不齐就见过那么一两次,所以,她这样回他,保准不会露馅儿。 小鲜肉听罢又皱了皱眉,略显无奈,点了点头,如此神情实在令姜妙之捉摸不透。 “那……你到底是谁?”姜妙之打着一颗好奇心询问,谁料小鲜肉依然高冷,只道:“你不需要知道,”不认得就好,若叫人知道他堂堂公子竟为追回一支玉笄,而以巴夫人之名下请帖邀诸多姑娘赏荷,这若是传出去,岂不叫人笑话? 再说,这丫头看着就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她若知道他是谁,又知道他的目的,还不是立马跑出去大呼小叫的传开了? 姜妙之却是一脸黑线,擦,你以为你是霸道总裁? “让我来猜猜,”姜妙之本能的伸出右手,竖起食指,又微微侧身,踱步道:“你与蒙恬私交甚好,几乎形影不离,出入他将军府也很随意,由此可见,你定非寻常之辈,可以说是非富即贵。你出入皆有小厮跟随,且小厮衣着不凡,样貌清秀,谈吐得体,训练有素,而富贵人家财大气粗,仆从亦皆是粗鄙之人,加之一点,赵高视你为眼中钉,曾买凶刺杀你,所以,你绝非富人子弟,而是达官显贵。你能以巴夫人之名,给朝中诸多达官贵人家中的女眷下请帖游船赏荷,说明你与巴夫人关系匪浅。综上所述,你是巴夫人的亲眷。” 姜妙之说至此转向小鲜肉,继而一脸严肃正经的说道:“我不知你到底是谁,但有一点我可以肯定,你就是一个整日游手好闲,专吃软饭的花花公子。表面上装作一副高冷严肃的样子,其实是为了掩饰内心的闷骚和寂寞,因为你的性取向有问题,你喜欢男人,不喜欢女人,这一点你从不敢暴露出来,因为你害怕被人耻笑。蒙恬是你的重点追求对象,因为他是习武之人,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绝对能满足你的需求,而且,你是受!” 姜妙之一口气说了这么一大通,原以为小鲜肉必会有所反应,却不想他竟只是淡然一笑,似乎丝毫不在意她说的,言道:“随你怎么说。” “其实我叫你过来,目的很简单,”说罢忽然自袖中取出一只巴掌大小的铜镜,道:“我想拿这个,同你换一样东西。” 姜妙之望着他手心儿里的铜镜,当真是越看越眼熟,索性走近细看,小鲜肉道:“这是你塞给蒙恬的镜子,怎么,这么快就忘了?难道你这么些年就只长了个子却没长脑子?” 姜妙之听言恍然大悟,却是气极,一把抢来铜镜,瞪着小鲜肉眼珠子直喷火,凶巴巴的说道:“这是我送给蒙恬的镜子,怎么会在你手里!” 说罢也丝毫不给小鲜肉解释的机会,又凶道:“我知道了,你定是嫉恨蒙恬收藏我送给他的东西!你吃醋了!所以你就偷偷把镜子拿来,想让他忘了我!你太过分了!大家公平竞争,你怎么能在背地里玩儿阴的!怪不得都说你们男人没一个好东西,原来最毒男人心,是我看错你了!” 姜妙之骂够了当即拂袖而去,奈何走了两步仍不解恨,又陡然转身,扬起手对着小鲜肉的脸颊就是一个巴掌下去,恨恨道:“过分!” 说罢这才解恨,转身气鼓鼓的走了。 小鲜肉却是一脸懵逼,我做了什么?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她为什么打我? …… 姜妙之下了船,汀月当即迎过来,唤道:“小姐。” 姜妙之皱着眉,一脸气愤,快步走远,汀月狐疑,紧跟着问道:“小姐,你怎么了?怎么脸色不好?” 姜妙之随口道:“没怎么。” 汀月看了船舱一眼,而后压低声,问道:“巴夫人同你说什么了?” 姜妙之停步,顿了顿,细想适才之举实在太过冲动,那个小鲜肉,好歹也是巴夫人的亲眷,且他能以巴夫人之名出来行骗,必定是近亲,巴夫人不好惹,他必定也不是吃素的。 她方才一时冲动打了他,这可怎么好…… “小姐,”汀月见她失神,又唤一声,姜妙之这才回过神来,道:“没说什么,就是告诉我大姐在宫里头一切都还安好。” 汀月自然不信,却也没再多问什么。 姜妙之却忽然抓住她的手臂,道:“汀月,这儿没什么事了,咱们回府吧。” “啊?”汀月微愣,看向不远处的王尔音与诸令源,又看向船舱一眼,道:“可巴夫人不是说今日是来游船赏荷的么?” 姜妙之无奈,索性道:“我身子不适,方才已同巴夫人打过招呼了,这就回去。” “哦,”汀月斟酌着点点头,这便跟随姜妙之回去。 待马车走远些,又一辆驷马车驶来,这是丞相府的马车,自马车上下来的是赢沭阳与李长浮。 王尔音与诸令源见着赢沭阳,连忙过来行礼,福身道:“尔音/令源见过沭阳公主。” 赢沭阳示意她们二人平身。 这时李长浮四下扫了一眼,拉扯着赢沭阳的衣袖,道:“嫂嫂,你不是说,今儿扶苏哥哥也会来么?我怎么没看见他。” 赢沭阳而后亦是四下扫视一眼,目光停在岸边的船上。 忽见小厮从船舱里出来,赢沭阳当即道:“灌童都来了,扶苏必在船上。” 李长浮欣喜道:“那我去了?” 赢沭阳颔首,“去吧。” 第六十六章 跳车 马车不急不慢的行驶在宽阔的街道上,纵使街道上人来人往也丝毫不受影响,姜妙之坐在马车里,汀月坐在马车外,车夫坐在汀月右手边,正在赶车。 这一切原本极是祥和,马车驶过醉仙楼不远,突然有一支箭猝不及防的射在马屁股上,马受了惊,前蹄高抬,长鸣一声,随即加速往前冲,完全不受控制。 车夫见马已失控,眼疾手快立马将汀月推下去,汀月滚下地,仍担心着姜妙之,是以立马站起来追,一声一声的唤:“小姐!小姐!” 彼时姜妙之坐在马车里,也已察觉马车行驶速度变得极快,自知异常,连忙掀开帘子,却见车夫正全力赶着马车,试图控制住马。 “这是怎么了?马怎么突然失控了?” 车夫见马已完全失控,实在无暇顾及姜妙之,便也立即跳下去。 路上行人纷纷避让,马又抬高前蹄,姜妙之未能稳住身子,因此滚了进去。 忽闻汀月急呼,姜妙之连忙扶着车窗,探头出去看,只见汀月正奋力追她,姜妙之早已大惊失色,唤道:“汀月!汀月!” 汀月亦呼道:“小姐!跳下来!快跳下来呀小姐!” 跳?怎么跳?像方才那个车夫一样么?可她如今连爬都爬不稳,根本到不了前面,还怎么跳! 姜妙之已惊慌失措,抬眼忽见醉仙楼的阁楼上,一只熟悉的身影,一张熟悉的脸,脸上还带着一丝冷笑,那女子转身而去,竟是淳于妙缘! 汀月绊倒,趴在地上,离姜妙之越来越远,却仍不忘呼喊:“小姐!跳啊!快跳啊小姐!” 姜妙之听言收回目光,趴在马车里爬出去,坐在前面死死抓着帘子,却是怎么也不敢跳下去。 可是没办法,眼下只有跳下去才能活命,这样颠着迟早颠出内伤来。 索性护住头,眼睛一闭,就这样滚下去。 只是脚上一阵锥心之痛,分明扭着脚了,姜妙之躺在地上,可那马还是不停的往前冲,这时忽见姜衍出现,也不知是从哪儿冒出来的,陡然骑在失控的马背上,拽着缰绳将马往后一拉,三下两下这马便控制住了。 待马已停下,姜衍连忙下马,见姜妙之躺在地上,急呼一声“妙之”,便赶紧跑来将她扶着坐起来,蹙着眉担心道:“妙之!怎么样?有没有事?告诉我,哪儿疼?” 姜妙之此刻内心恐惧与委屈一瞬间迸发出来,眼泪如决堤的洪水般流出来,伸手拍打着姜衍的胸膛,哭道:“你怎么才来!吓死我了!我刚才差点就死了是不是……吓死我了……” 姜衍安慰道:“没事了,都怨我,来得迟了,害你受惊,都是我不好。” 姜妙之一头扑进姜衍怀里,像个孩子一般哭喊出来。 姜衍抚着她的背,低声道:“没事了,没事了。” 彼时汀月也已追来,本能的跪倒在地上,见姜妙之这般,心疼得哭出来,哭得满脸泪痕,唤道:“小姐,你没事就好,吓死婢子了……” 片刻之后,姜妙之已哭够了,这才直起身来,随手抹了眼泪,见姜衍胸前已湿了大片,便撇撇嘴道:“对不起呀,把你衣服都弄湿了。” 姜衍闻言低头看了胸前一眼,而后抬起头看着姜妙之哭得泪眼模糊的样子,伸手去捧着她的脸颊,两只拇指抹着她脸上的泪痕,笑道:“衣服湿了还可以洗,可你的眼泪很值钱。” 姜妙之被他逗得瞬间展露笑颜,姜衍而后收回手,道:“我送你回去。” 说罢便要搀扶姜妙之站起来,姜妙之便也顺势试着站起来,可到底是扭了脚的,虽已直起身子,却是站不稳,汀月亦是在另一边扶着她,唤道:“小姐。” 姜妙之可怜巴巴的看着姜衍,道:“我腿软,脚也扭着了。” 姜衍听言二话不说,当即躬身,将姜妙之背着,汀月跟在后面。 回到淳于府,便直奔着汀园去,待走至汀园的拱门外,恰恰好慎氏与汀奴从子氏那儿回来,便与他们撞了个正着。 慎氏与汀奴先行,望见姜衍背着姜妙之,心里头颇不是滋味儿,怔道:“姜衍,你这是……”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一来,当着汀奴的面不好责备姜衍,二来,姜衍当真是不可开罪的。 姜衍背着姜妙之,也实在无暇顾及旁的,背着她直奔闺房去了,慎氏与汀奴便也紧随其后。 姜衍将姜妙之放在软榻上,三言两语询问了她的脚伤,得知只是崴了,便一手握住她的脚踝,一手摁着她的脚,使力一推,便同电视上演的那样,只听“咯吱”一声,这便好了。 慎氏站在一旁见了,这才知道姜衍背着妙之只是因为妙之腿脚不便,是以连忙询问道:“姜衍,这是怎么回事?” 汀月与慎氏解释了一大通,慎氏听后心有余悸,又对姜妙之关切一番,姜妙之忽道:“娘,我累了。” “诶,”慎氏连连点头,应道:“那你好生歇息,娘这就出去。” 说罢便转身,走至门口却又停下,看向汀月,吩咐道:“汀月,快去熬点蹄膀汤来,等小姐睡醒,便端来给她喝下,好养养身子。” “诺,”汀月紧随慎氏与汀奴出去。 姜妙之兀自躺下,拉着被子盖好,姜衍见众人皆已走了,却并无离开的意思,似乎在纠结什么。 姜妙之已有察觉,便道:“衍哥哥,你是不是有话想同我说?” 姜衍顿了顿,终是提醒道:“提防你三姐,今日那支箭,是她找人放的。” 姜妙之微愣,他也看见了?原来真的是淳于妙缘! 姜衍说罢,见她怔怔,便不再言语,这便转身出去。 走至汀园拱门外,忽闻身后一声唤:“公子。” 姜衍微顿,并未转身,汀奴走至他身侧,面无表情的问:“孙毕的墓在哪儿?他的遗骨在哪儿?为什么你从来都不肯告诉我?” 姜衍未语,汀奴目中含着泪,又道:“十年了,我是他的遗孀,你总该告诉我,他的遗骨到底葬在哪儿,我到底该去哪儿看他。” 姜衍蹙着眉,不敢与汀奴相视,淡淡道:“我不知道。” 说罢便头也不回的走了,徒留汀奴仍站在风中流泪。 姜衍出了淳于府,这才走出去,时常偷偷跟在身边的暗卫刀疤脸便已现身,走至他身后,道:“公子,衣奴……她过得可还安好?” 姜衍面无表情道:“她方才又问我,你的墓在哪儿。” 刀疤脸木然,姜衍道:“孙毕,你当真打算瞒她一辈子?” 刀疤脸黯然,道:“属下而今丑陋如獠牙恶鬼,怕吓到她……” 姜衍苦笑一声,扬长而去。 第六十七章 鸡汤 休养两日,姜妙之已康复,面朝墙侧躺在床榻上,双手合十垫着头,分明在沉思。 忽闻一阵开门声,一阵轻盈的脚步声,是汀月进来了,姜妙之长舒了一口气,心不在焉的问道:“什么事?” 汀月起先是微微一愣,而后便笑道:“小姐,你醒啦。” 姜妙之放下手,翻了个身,面朝外,见汀月正站在床前不远处,汀月笑道:“三小姐来看你了。” 真是想什么来什么,为淳于妙缘的事,姜妙之已烦心好几日,汀月笑得这么开心,想必她还不知当日那支箭的事。 姜妙之长吁,淡淡道:“请她进来吧。” “诺,”汀月这便走去门口,请淳于妙缘进来,彼时姜妙之也已起身下地,站在床边,透过里屋门梁上挂的帘子朝外看,可以清楚的看见淳于妙缘手里头端着一只托盘,托盘上放着一只精致的小碗。 想必是带了东西来。 姜妙之挤出一丝笑,掀起珠帘走出去,亲切的唤道:“妙缘姐姐。” 彼时淳于妙缘站在食案前,正好将手里的托盘放下,闻唤便转向姜妙之,笑道:“妙之妹妹,听闻你前几日出门崴了脚,我特意煲了乌骨鸡汤来送给你,就是鲜少下厨,不知味道如何,怕你嫌弃。” 前几日那般害她,而今竟会好心为她煲汤,只怕这汤里头添了什么佐料吧,姜妙之面带微笑走去食案前坐下,回道:“姐姐好心,我岂会嫌弃,只是我这几日养伤,光吃不动,都长胖了,实在不敢再吃这些养人的东西。” 淳于妙缘而后亦是与姜妙之面对面而坐,假意打趣道:“妹妹生得纤瘦,腰肢不足盈盈一握,一阵风都能把你给吹跑了,你如今怎么也嫌自己胖了。” 姜妙之亦是迎合着噗笑道:“姐姐真会开我的玩笑,什么怪风,刮一阵就能把我这么大一个人刮跑了?再说,要说纤瘦,何人堪比姐姐你呀。” 说起淳于家的几个女儿,个个都生得颇有特色,妙绮一张鹅蛋脸,五官精致无暇,皆符合古典美人的标准,身材圆润且丰满,胸也挺大的……妙缘承了芈氏的瓜子脸,纤瘦苗条,看着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是个男人见了大概都会有保护欲;妙纾生了一张巴掌大小的圆脸,又是大眼睛高鼻梁樱桃嘴,长相甜美身材又颇是娇小,实在惹人喜欢;妙绣身材矮小,颧骨高下巴也尖,整张脸呈倒三角状,看着颇为刻薄。 妙绸没见过,不知她到底长什么样,不过既然能被巴夫人相中推荐给秦始皇,想来定也是个美人。 至于淳于妙之,姜妙之很讨厌她这张圆脸不像圆脸,瓜子脸不像瓜子脸,鹅蛋脸不像鹅蛋脸,三角脸又不像三角脸的四不像脸,不过五官倒还不错。 等等,这不就是她自己的脸嘛…… 好吧,言归正传…… 淳于妙缘听言笑得花枝乱颤,言道:“妹妹何时也学会打趣我了,”大概秦朝也以瘦为美。 姜妙之迎合着她满脸的笑意,并未言语。 淳于妙缘渐渐收了笑意,兀自端起鸡汤放到姜妙之跟前,道:“不过这乌骨鸡汤你可一定要尝尝,我熬了一早上,闻着可香了,再说,你这脚崴了,就得喝些养人的东西补补身子,要不然怎么得好?” 姜妙之自然不愿喝,是以又笑道:“诶呀姐姐,我看我这脚,不过就是崴了一下,老早就好了,现如今能跑能跳的,都跟子楼似的,哪里还需进补。倒是姐姐你,这般纤瘦,还真得多吃点儿养人的东西补补,虽说纤瘦点儿好看,可若是太瘦了,对身子也不好。” 姜妙之说罢便抬手,正要将鸡汤推给淳于妙缘,岂知淳于妙缘突然冷脸,故作一副严肃的样子,道:“不行!今儿这汤你必须得给我喝光了,要知道,这汤可是我熬了一早上的,一早上都没歇着,就为了熬给你补补身子,你若是不喝,岂不是辜负我一番心意?你就算不想喝,也得给我尝尝才是。” 姜妙之眼看着此事已无路可退,想着不如赶紧把这鸡汤打翻了,可她若自己把这鸡汤打翻,必定叫淳于妙缘怀疑。 鸡汤放在食案上,也不好示意汀月动手,这可怎么好…… 忽闻院子里一阵清脆的铃铛声,姜思聪正在外头玩,不如把他唤进来。 汀月站在一旁,姜妙之暗暗给她使了个眼色,看向门外,汀月会意,这便走出去。 姜妙之而后作势端起鸡汤嗅了嗅,随即抬眼看着淳于妙缘,道:“嗯,这鸡汤确实听香的,就是不知道味道如何,姐姐,这汤你尝过么,该不会……很难喝吧?”姜妙之这口气似说笑一般。 “去你的,”淳于妙缘嗔道:“我辛辛苦苦给你熬汤,你竟还嫌弃我,这汤我都尝过了,虽算不上是人间美味,可总归是好喝的。” 姜妙之这般拖延时间,这会儿淳于妙缘说完,果然听闻门口一阵犬吠声,姜妙之这便放下手里的碗,目光越过淳于妙缘看向门口,只见姜思聪坐在门口,正对着她吐舌头。 “蛋蛋,过来。” 见姜妙之招手,姜思聪摇着尾巴跑来,姜妙之将它抱在怀里,故意叫它面朝食案,看见食案上的鸡汤。 闻到那一股香味,姜思聪果然挣脱了姜妙之,跳到食案上,姜妙之故作一愣,道:“诶,你……” 姜思聪又闻了闻鸡汤,姜妙之唯恐它真的去喝,正要伸手去把它拉回来,想着趁势动手脚把鸡汤打翻即可,说来也真是怪异,姜妙之还未碰到它,它便似乎已懂了她的心思,突然伸出爪子将鸡汤打翻了。 姜妙之见势自然暗喜,又见淳于妙缘拧着眉心一脸不悦,便将姜思聪拽来抱在怀里头,伸手轻轻拍打他的头,道:“你这小畜生,我好心喂养你,你居然还恩将仇报,打翻什么不好,偏偏打翻我的鸡汤。” 说罢又看向淳于妙缘,道:“妙缘姐姐,这小畜生不懂规矩,适才打翻了鸡汤,实在怨不得它,你若要怪,那就怪我吧。” 淳于妙缘顿了顿,讪笑道:“没事儿没事儿,不就是一碗汤么,有什么怪不怪的。” 姜妙之低头看着姜思聪,又抬手轻轻拍了他脑袋,道:“听见没有,妙缘姐姐多大方,你要是再不听话,我就把你扔到深山老林去喂狼。” 淳于妙缘转头看了眼外头,回首笑道:“天色不早了,我该回去了,妙之,我改日再来看你。” “不必了,姐姐,我这脚都好了,怎么还能劳烦你跑来跑去的。” 淳于妙缘干巴巴的笑了一声,也未言语,这便起身,转身出去。 姜妙之道:“汀月,去送送。” “诺。” 汀月将淳于妙缘送出汀园,连忙回来,进屋只见姜妙之仍坐在那里淡定的摸着姜思聪的狗头,却是面无表情。 她早已意识到了不对劲,便走近低声问:“小姐,这鸡汤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姜妙之长吁,扫了一眼食案上仍在往地上滴的鸡汤,淡淡道:“有毒。” 汀月怔怔,道:“她还是怀疑四小姐的死?” 姜妙之冷笑一声,“若不是朱池死了,我大可完完全全将此事撇清,只可惜,有些人偏要我不得安生。” 第六十八章 追问 一大清早的,姜妙之坐在妆台前,汀月跪在身后为她梳头,姜妙之便自己动手描眉,自言自语道:“要是大叔是我男朋友就好了,这样的话,我就可以天天缠着他给我画眉,多幸福,多甜蜜,想想就开心,”说话间已自行YY出蒙恬细心为她画眉的场面,便不由自主的露出甜甜的笑容。 汀月闻言神色颇为黯然,未曾言语,她虽不知男朋友到底为何意,可画眉之事,乃夫妻闺房之乐,岂能随意同一个男人做。 姜妙之描好眉,抬眸在镜中望见汀月颇不自然的神色,方才察觉适才之言有些不该。 是以轻放下眉笔,道:“汀月,几时了?” “嗯?”汀月被这一声拉回思绪,含糊搪塞道:“不早了。” 姜妙之自知汀月早已神游,又怎会在意如今是几时,尴尬的应道:“哦。” 屋内气氛颇是怪异,正当此时,自外头进来个丫鬟打扮的小姑娘,走至珠帘外,躬身禀道:“六姑娘,门口有个小厮打扮的人,请姑娘过去一趟,说有东西要交给姑娘。” 姜妙之未曾多想,怪道:“有什么东西你怎么不替我取来?还得我自己去跑一趟。” 丫鬟道:“婢子倒是想过,可那个人偏要姑娘亲自过去取,还说,有话要对姑娘说。” 姜妙之听言皱了皱眉,到底是什么人什么话,又是什么东西?还得她亲自过去取,这事儿该不会有诈吧…… “在府门口么?” “是。” “知道了,”姜妙之漫不经心的摆了摆手,道:“你下去吧。” “诺,”丫鬟应声退下。 姜妙之而后转头看向汀月,道:“你去看看。” 汀月应了一声,这便要去,站起身走了一步,姜妙之又拉住她的衣袖,仰头望着她一脸严肃的叮嘱道:“见机行事,若察觉有诈,赶紧找个隐蔽的地方躲起来。” 汀月一脸懵逼,应道:“哦……” 随后便出去,姜妙之笑得喜滋滋,啧啧啧,这样一想倒有一副特工的感觉。 未几,汀月拎了包药材回来,姜妙之看来颇是惊诧,接来道:“什么鬼?”说着,这便随手打开了药材。 汀月言道:“说是治扭伤的,那个小厮说,他家主子得知小姐受伤,便买了药吩咐他给小姐送来。” 姜妙之狐疑,“他家主子?他家主子是哪号人物?” 汀月摇摇头,道:“不知道,反正,就是上次保释小姐出来的那个贵人,这次过来的还是上回来的小厮,叮嘱他传的话,也还是让小姐赶紧把玉笄还回去。” “又是玉笄?”姜妙之微愣,拧着眉心,自言自语道:“啧,搞错了吧……” 不对呀,这种事情,搞错一次倒是说得通,可搞错两三次,其中必有猫腻。 “那你有没有问他,他家主子到底是谁?” 汀月皱了皱眉,撇了撇嘴,道:“忘了。” 姜妙之一脸黑线,就知道,这孩子这么蠢,肯定不会问。 姜妙之微微抬手,手指头有节奏的敲打着梳妆台,寻思着此人几次三番的帮她,该不会暗恋她吧? 想至此,姜妙之脸上便不由自主洋溢出一丝暗喜,站起身来美滋滋的说道:“走,咱们去找齐中尉打听打听。” 那位贵人到底是哪尊大佛,想来官府的中尉必定是知道的,要不然他又怎么肯轻易放了她。 于是,姜妙之这便牵着姜思聪,带着汀月一同出门了。 到了官府衙门外,倒是电视剧一般的摆设套路,衙门口设了鼓,姜妙之便上前击鼓,一声声堪比雷鸣,震耳欲聋,吓得姜思聪到处乱窜,好在汀月还牵着绳。 不过片刻,便有两个差役面无表情的走出来,将她拉着往里头走,这怎么颇有一副抓犯人的架势,好像她不是原告反倒成了被告似的。 姜妙之挣脱开他们二人,故作气焰嚣张,斥道:“你们俩别对我动手动脚的,我可是你们中尉老爷的座上宾,你们胆敢欺负我,回头我让我们家蛋蛋咬死你们。” 两个差役一脸冷漠的看着她,杵着不动身,姜妙之便先他们一步,走在他们前面进去。 进了衙门里头,只见齐中尉坐在堂上,面前一只书案,正单手撑额打着盹,看来很是疲乏,看都不看她一眼便漫不经心的说道:“堂下何人哪?” 姜妙之笑而不语,双臂抱胸大摇大摆的从另一边朝他走去,即便已站在他身后,他也丝毫没有察觉。 一旁的小厮凑到他跟前低声提醒道:“大人,是淳于家的姑娘。” 齐中尉听言一愣,连忙直起身转向姜妙之,一面撑着书案站起来,一面又一脸笑意的迎合道:“诶哟,淳于姑娘,今儿这是什么风把你都给吹来了。” 姜妙之笑了笑,道:“西北风。” 彼时齐中尉已站起身,连忙让到姜妙之身侧,指着坐席道:“坐,坐。” 姜妙之打量着他,满意的点着头,应道:“嗯,齐中尉真客气。” 说罢一屁股坐下去,道:“其实我今儿过来也没什么事,就是想问你打听一件事儿。” 齐中尉微微弓着身子,笑道:“打听什么你尽管说,只要是我知道的,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那我问你,前阵子我被你押来,到底是谁让你放了我的?” 齐中尉微愣,讪笑道:“这事儿都过去了,怎么好端端的突然问起这个了。” 姜妙之不耐烦道:“啧,我让你说你就说嘛,别磨磨唧唧的。” 齐中尉扭扭捏捏道:“这……人家不让说,叫我只管把你放了,什么都不能告诉你。” “啧,你少废话,快说,再不说我就让我们家蛋蛋撕了你。” 说罢转头看向姜思聪,唤:“蛋蛋!” 姜思聪会意,冲着齐中尉喊了两声,齐中尉瞄了一眼,而后又同姜妙之扭捏道:“嘿哟,淳于姑娘,你这不是让我为难嘛,人家叮嘱了不准多说一个字的,这我这要是说了,那不就是得罪人嘛。” 姜妙之不悦,一抬手便抓住齐中尉略发白的胡须,道:“你到底说不说!” 齐中尉吃了痛,当即顺着姜妙之拉的方向往下弯腰,喊道:“疼疼疼。” 姜妙之道:“那你就说!” “我……我不说。” 姜妙之气极,另一只魔爪又伸过去拔了他几根胡须,道:“你说不说,不说我就把你胡须全都拔光!” “我……我……”齐中尉仍吞吞吐吐的,姜妙之便又拉着他胡须往下扯,身后的小厮实在看不过眼,随口胡诌道:“淳于姑娘,我知道,我说还不成吗。” 齐中尉怔怔,对着小厮挤眉弄眼,示意他绝不可说。 姜妙之闻言看着小厮,道:“那你说。” 小厮终于还是开口道:“是左丞相李斯。” “骗我!”姜妙之又随手拔了齐中尉几根胡须。 小厮见势连忙道:“错了错了,记错了,是右丞相冯去疾。” “我跟他不熟!”说着,又扯下两根胡须,齐中尉实在忍不得,终于道:“别扯了别扯了,姑奶奶,我说,我说就是了。” 姜妙之这才松手,睨着他道:“是谁?” 齐中尉赶紧直起身,伸手揉了揉下巴,回道:“是……是忠信将军蒙恬。” “蒙恬?” 第六十九章 搜身 “蒙恬?” 姜妙之一脸惊诧,齐中尉应道:“诶,就是蒙大将军。” 嗯,是了,蒙恬的确有支玉笄在她这里。 姜妙之的脸色由惊诧转为欣喜,美滋滋的自言自语道:“原来是他呀。” 齐中尉见姜妙之信了,便转头与小厮对视一眼,而后回首暗暗长舒了一口气。 姜妙之却是如沐春风,满脸笑意甜蜜得很,原来大叔表面上处处躲着她,其实背地里对她可关心了,连她崴了脚这等事都打听得一清二楚。 啧啧啧,这真真是极好。 姜妙之将手心里的胡须放在书案上,道:“胡须还给你,我走了。” 说罢便站起身,带着汀月,牵着姜思聪大摇大摆的走了。 齐中尉连忙拿起书案上的几根胡须,又抬手揉了揉下巴,方才被扯了胡须时那酸爽,啧啧啧,怕是这辈子都忘不了。 小厮见姜妙之已走远,便走至齐中尉身侧,道:“大人,您适才那样蒙骗她,她这要是发现了,还不得跑回来把咱这衙门给砸了?” “那你说怎么办,这边儿是这个小姑奶奶,那边儿是公子扶苏,你说我得往哪边儿倒?再说,我这也没蒙她呀,那天过来让我放人的,可不就是蒙恬?只不过他是来替公子带口信的,这不是一样的道理嘛?” 小厮道:“大人,卑职是想,这件事情,就算叫她知道了也无妨,公子既会护着她,也无非就是男欢女爱的事情,若叫她知道是公子暗中帮她,于公子而言也无坏处,保不齐还能因此促成一对姻缘。咱们如今告诉她是蒙恬帮她,这阴差阳错的,那咱们可就是乱点鸳鸯谱了。” 齐中尉远望姜妙之离开的方向,捋着胡须感慨道:“这丫头不简单哪!” ……………………………分割线……………………… 姜妙之回府后头一件事儿就是回屋找那支玉笄,左左右右前前后后就差把梳妆台翻个底朝天,好不容易才找着。 按理说,蒙恬两次命人前来都给她传话要她赶紧还玉笄,她早该想到那个贵人就是蒙恬的,毕竟她总共就得来这么一支玉笄,可之前说起玉笄的时候,她偏偏就没想起来蒙恬还有支玉笄在她这里。 可这也不过就是支玉笄,蒙恬当真在乎?还是他本意并非如此,只是在暗示她什么? 是了,他一定是在暗示她晚上去找他~ 姜妙之握着玉笄,幸福洋溢于表,汀月站在一旁看着,心里头颇不是滋味儿,却也不敢表现出来,是以硬是挤出一丝笑意来,道:“小姐,这玉笄是蒙恬大将军的,你当真要还给他?” “还啊,当然要还。” 汀月听言,脸上僵硬的笑容明显自然了几分,言道:“那婢子去还。” 姜妙之微愣,怪不得会问她,原来还有这种小心思。 “日后找个时机再还,这事儿不急。” 汀月黯然,只得应允道:“诺。” 姜妙之果然琢磨着晚上亲自把玉笄送去,当晚夜深人静之时起身下地,披了件衣服便偷偷摸摸的出去,走到墙根下站着。 听闻淳于府与将军府仅一墙之隔,姜妙之看着这道墙,嗯,翻过这道墙,就是大叔家了。 然并卵,她翻不过去…… 妈蛋,大家都是邻居,又是老熟人,一道墙也起这么高,这是闹哪样…… 姜妙之不知从哪儿搬来只巨型酒坛子,放在墙边,踩上去轻而易举的便爬上去,奈何坐在墙檐上,望见这近乎两米高的墙,却是不敢跳下去。 忽闻汀奴房中一阵动静,而后便见汀奴的屋门开了,汀奴提着灯笼从屋里走出来。 姜妙之一惊,想都没想便跳了下去。 落地是落地了,只是一下儿没站稳,身子一歪,便趴地上去了。 这四周乌漆墨黑的,唯有月光倾洒,勉强可见周边之景,姜妙之抬起头四下打量了一番,见四下无人,便蹑手蹑脚的站起来,这便要去找蒙恬。 but,将军府这么大,她哪知道大叔到底住哪屋儿,妈蛋,忘了问了…… 算了,自己找。 姜妙之寻思着走了几步远,一只手扶着墙蹑手蹑脚的不敢出声。 却陡然有两支箭一齐射在墙上,一支在她脖子前,拦住了她的前路,一支射在她扶着墙的手指缝之间,妈蛋,后面还有一支,在她脖子后,连后路都给她拦住了,这是闹哪样! 姜妙之怔怔的不敢动,余光只见有两个人一前一后的走过来,待前面那个人走近,便闻到一股淡淡的沉香味,这味道很熟悉,似乎是那个谁身上的,就是那个谁,噗,想不起来了…… “是来还玉笄的?” 冷冰冰的声音在身侧想起,姜妙之顿时反应过来,是那个小鲜肉! 姜妙之仍单手扶着墙未动身,只是转头满脸怒意的看着小鲜肉一脸淡然,小鲜肉却是淡淡一笑,对她伸出手,道:“拿来吧。” 姜妙之垂眸见他另一只手上还拿着张弓,又见他这一脸无所谓的样子,实在是气不打一处来,收回手转向她,怒道:“你知不知道你刚才差点就害死我了!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非要动手么!君子动手不动口,你知不知道!你到底是不是男人!” 身后的小厮听言噗嗤一笑,姜妙之也不知所以然,小鲜肉亦是笑出声来,却依然面色冷淡,言道:“你自己也说了,君子动手不动口,我既是君子,自然不会同你多言。” 姜妙之一脸懵逼,什么?说错了?妈蛋,这么严肃的时候,居然口误了,有没有搞错! 小厮见她有些发懵,便又噗嗤一声笑出来,姜妙之不高兴了,凶巴巴的说道:“笑什么!严肃点哪!我在发火哪!” 小厮当即收住音,安安静静的不说话,小鲜肉道:“我既然敢把箭射出去,自然敢保证绝不会伤着你。” 姜妙之白了他一眼,不屑道:“谁给你的自信。” 小鲜肉笑而不语,只是微微抬起握弓的手,示意身后小厮拿去,小厮如他心意接过去,他又道:“灌童,去把墙上的箭拔了。” “诺,”灌童去拔了箭回来,他又道:“你先回去吧。” 灌童应声退下。 小鲜肉突然支走小厮,姜妙之不免狐疑,这莫名其妙的,该不是想做什么? “搞什么呀,孤男寡女的,”姜妙之嘀咕着转身便要走,岂知小鲜肉突然伸出魔爪来抓住她的肩头,道:“玉笄拿来。” 姜妙之推开她的手,转身斥道:“放开!什么玉笄,又不是你的,我为什么要给你。” “那支玉笄……”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姜妙之见他不言,索性道:“蒙恬呢?蒙恬在哪儿?带我去找他!” 小鲜肉面无表情,“把玉笄给我,我替你转交给他。” 姜妙之瞅着他一脸质疑,道:“我自己有手有脚的,就不劳烦你了,”说罢便赶紧转身要走。 小鲜肉蹙眉,那支玉笄是母亲郑夫人留给他的,他自然得好好收着,当初也千不该万不该拿这么重要的东西去杀赵高,只怪他那会儿一时情急,未曾多虑,而今玉笄在妙之手里,他是想拿也拿不回来了,偏偏这臭丫头还深以为那支玉笄是蒙恬的…… 实在苦恼…… 小鲜肉见姜妙之走远,一时下了决心,竟跟上去陡然将她扑去墙边,一只手抓着她两只手,一只手摁在墙上。 这是壁咚?可小说里男主角壁咚女主角的时候明明那么温柔,哪有他这么粗暴的…… 姜妙之想挣脱开,奈何又动弹不得,是以怔怔的与他相视,怔怔的问道:“你……你干什么……” 小鲜肉面无表情道:“你既然不肯给我,那我便自己搜。” 擦!搜身?确定不是揩油? 小鲜肉说到做到,话音落下果然对着姜妙之一番上下其手,一只手左摸摸右摸摸上摸摸下摸摸。 姜妙之挣扎道:“你干什么呀你!你放开我!我要回家!我要回家啊!你放开我!放开!” 小鲜肉将姜妙之全身上下摸了个遍,却是什么也没摸到,便料想她必定没把玉笄带来,又听闻她言道要回家,便道:“好,我这就送你回家!” 说罢不等姜妙之开口,便突然伸手捂住她的嘴,抱着她的腰,站在墙根纵身一跃,这便到了汀园的墙根下。 姜妙之被他捂着嘴,自然发不出声儿,两只手不停的掰着小鲜肉抱着她腰肢的手。 然并卵…… 小鲜肉虽松了手不再搂着她的腰,却是将她两只手背在身后死死抓着,推着她往屋里走去。 这一点,姜妙之很是狐疑,他怎么知道她住这屋儿? 进了屋,小鲜肉又背靠着门蹭来蹭去的把门关上,而后便推着姜妙之向床榻走去,一把将她推倒在床上,随手解了她的腰带。 姜妙之自是大惊,深以为他要对她嘿咻嘿咻,是以躺在床上对他又打又踢,岂知他仅仅只是用腰带捂住她的嘴。 这还没完,小鲜肉又迅速从床幔上撕下几条布,依次将她的手扣在床角,而后又掰开她的腿依次将她的腿也扣在床角,整个人躺在床上呈“大”字型,这个造型似乎很是诱人,嗯,她是这么想的…… 擦,这是SM?妈蛋,姿势不对呀…… 姜妙之愈发不安,瞠目瞪着小鲜肉,却是动也动不得,声儿也吱不出。 小鲜肉直起身,见她动弹不得,这才放心,姜妙之诚惶诚恐,他却是冷笑一声,竟转身走去妆台前,翻找许久,却也未能找着玉笄,便又回过头来低声问姜妙之:“玉笄在哪儿?” 姜妙之终是妥协,对着他挤眉弄眼,看向自己胸前,小鲜肉微愣,伸手指着她胸前道:“这里?” 姜妙之点点头,小鲜肉颇觉尴尬,深吸了一口气,而后轻咳了一声,道:“我给你解开一只手,你把玉笄取给我,然后我就给你松绑。” 姜妙之仍点头,小鲜肉这便解开她的右手,姜妙之如约取了玉笄,摸摸胸前却没摸着玉笄,便解开捂在嘴上的腰带,一脸无辜的看着小鲜肉,道:“漏了……” 小鲜肉自然不信,蹙眉道:“你胆敢骗我。” “没骗你,真的漏了,我胸小,兜不住。” 小鲜肉顿了顿,终还是信了,“漏在哪儿了?” “不知道。” 小鲜肉闻言旋即转身而去,姜妙之见他已走,这便从头上拔下那支玉笄,放在嘴边亲了又亲,岂知彼时小鲜肉就站在窗外,看得一清二楚,他也万万没想到,他搜她身找了那么久,原来玉笄就在她头上,这臭丫头,果然狡猾得很! 姜妙之握着玉笄爱不释手,却未曾察觉小鲜肉竟在此时折回身来,快步走至床边一把夺了玉笄,她却连藏的机会都没有,只得一脸懵逼的看着他。 小鲜肉见她懵了,不由自主露出一丝坏坏的笑意,道:“玉笄我拿走了。” 说罢又转身,正要离开时却又回过身来,继续将她的嘴捂着,右手也给她扣上,这才放心离去。 而姜妙之,依旧一脸懵逼。 第七十章 狗粮 姜妙之将就着睡了一晚上,虽然很憋屈…… 第二天一早醒得极早33,一脸生无可恋的躺着,良久之后,到了时辰,汀月才推门进来唤她起身,可掀开珠帘进了里屋一看便是吓了一大跳,怔怔的指着姜妙之,发懵的说道:“小姐……你……这是怎么了……” 还问,现在不是问的时候好吗!还不快过来给我解开! 姜妙之发不出声,汀月自然也不知道她想说什么,可望见姜妙之躺在床上那个样子,却是忍不住发笑,一手指着姜妙之,一手捂着嘴乐呵道:“小姐,你这个样子真的好好笑……” 妈蛋,真是猪一样的队友。 好吧,若换作是汀月躺在这儿,她大概也会笑一阵子,然后拍个照片发朋友圈,最后再给她解开…… 姜妙之干瞪眼,汀月笑了许久才走来给她解开,姜妙之得以松绑,见脚踝上勒出了几道红印子,便坐在床上揉揉脚踝,抱怨道:“小王八崽子,疼死我了。” 汀月闻言颇为不解,又问道:“小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说至此,又忍不住噗笑一声,继续道:“怎么好端端的,就这么让人给绑了,还绑在床上。” “是……”姜妙之话到嘴边,想到汀月对蒙恬有情,有关蒙恬的事,不到必要之时还是不要在她跟前说起的好,毕竟大家都是闺蜜,说出来难免尴尬。 姜妙之揉着脚踝,道:“是我自己绑着玩儿的,没想到玩儿大了,都没法儿给自己脱身了。” “哦,”汀月半信半疑。 “嗯,”姜妙之一本正经的点头。 起身下地洗漱一番,妆办妥当好后,姜妙之便去明间与慎氏一同用早膳,姜妙之早早的吃饱,随即走至院中蹲下来喂姜思聪吃东西,一只手搭在姜思聪脑袋上摸摸头,汀奴从旁走来,一眼便望见了她手腕上一道说深不深说浅也不浅的红印子,那分明是绳子系久了所致。 “小姐手腕上怎么了?” 汀奴一向稳重从容,即便问她这话也很是淡然。 姜妙之闻言也不躲闪隐藏,只是不紧不慢的站起身,望着汀奴,淡淡一笑,道:“不愧是女将军,洞察力果真敏锐。” 汀奴笑而不语。 姜妙之似有深意的说道:“昨晚我在屋里弄出那么大动静,怕是把汀奴姐姐吵醒了吧?” 汀奴淡然,一笑置之,只道:“汀奴睡觉一向很沉,昨晚睡得死,实在不知小姐所言何意。” 姜妙之露出满意的笑容,平日里看汀奴极其严肃,似乎是个死板之人,是以一直以来都将她看作是一个墨守成规的老教条,而今看来,她为人处事似乎也挺圆滑。 这时慎氏也已吃好,从明间走出来,姜妙之当即迎过去,挽着她的手臂,亲切唤道:“娘,你吃饱啦?” 姜妙之与慎氏亲近,慎氏这个当娘的,自然由衷的欢喜,宠溺的点点头,应道:“嗯。” 慎氏又道:“脚伤好了?” “早就好了,这几日能跑能跳的,天天在娘眼皮子底下晃悠,娘没有看见么?” “既然好了,那就随娘一同往池园给你母亲请安去。” “这就在等着娘一块儿去呢。” 到了池园,还未进正厅,走在正厅外便听闻芈氏极度压抑的咳嗽声,待进了正厅,果然见芈氏跪坐在席子上,脸色极差。 看来淳于妙纾的死,对她影响极大,这都病了十多天了,方见稍有好转,毕竟为娘的,女儿死了,她岂有不伤心的道理。 慎氏进门福身,对着大惠氏唤:“大姐。” 大惠氏漫不经心的应道:“嗯,坐吧。” 慎氏走去坐下,姜妙之随后亦是依次对着大惠氏及诸位姨娘福身,“妙之给母亲请安,见过晏姨娘,芈姨娘,子姨娘。” 大惠氏见着姜妙之,便将她整个人从头到脚的粗略的打量了一番,而后颇是不屑的说道:“妙之,脚伤好了?” “好了。” 大惠氏长舒了一口气,阴阳怪气的说道:“妙之啊,不是母亲说你,你说你这隔三差五的大病一场,要不是撞上假山磕着头了,那就是摔倒了压断了膀子,而今又摔下马车崴了脚,一出了什么事就是好些日子见不着你人影儿,母亲这心里头可不安生。” 话音方落,淳于妙绣接话道:“母亲,你这叫什么话呀,妙之妹妹那是真病,又不是假病。” 姜妙之早料到她们母女俩阴她,却并未反呛,只道:“母亲,这也怨不得妙之啊,天灾人祸,只怪妙之今年气数不好,总遇上这些邪秽之物。” 淳于妙缘闻言如同僵尸一般转头面无表情的看着姜妙之,道:“什么邪秽之物?” 适才听闻妙之言道“天灾人祸”,她该不是知道当日那支箭是她雇人射的了?又一想她送了乌骨鸡汤要她喝时,她又是百般拖延,此事实在值得怀疑。 姜妙之与她对视,见她那眼神,心里头不由得有些发毛。 淳于妙绮这时解围道:“妙之妹妹,你怕是扯远了,什么邪秽之物,我看你呀,就是自己不小心。” 姜妙之看着她,嗔笑道:“知道也别说穿嘛,姐姐就爱揭穿我。” 淳于妙绮掩嘴浅笑,好生温婉,言道:“下回长记性了。” 淳于妙缘却是淡淡一笑,并不言语。 ………………………分割线……………………… 请安过后,出了池园,大家便要各回各家,姜妙之亦是跟着慎氏,欲要回汀园,却闻身后淳于妙绮一声轻唤:“妙之妹妹。” 姜妙之转身,慎氏与汀奴汀月亦是停下。 “妙绮姐姐。” 淳于妙绮走来拉住姜妙之的手,异常的亲切,看着慎氏柔柔的说道:“慎姨娘,我有些私事想同妙之说。” 慎氏自知她言外之意,便带着汀奴走了。 然后这还不够,淳于妙绮又看了汀月一眼,姜妙之已然察觉,便道:“汀月,你先回去。” “诺,”汀月应声退下。 淳于妙绮这才道:“妙之,你知道的,我自幼便颇为仰慕公子扶苏,却一直不敢同他表明心意,这几晚我连夜做了一只香囊,想亲自去他府上给他送过去,可我一个人实在羞得很,便想让你……随我一同前去,如何?” 姜妙之微微一愣,公子扶苏其人她虽不曾见过,可此人好歹也是她尤其喜爱的一个历史人物,也可算是男神吧,要她陪她去向他表白,这不是…… 唉,冷冷的狗粮胡乱的往脸上拍…… 姜妙之怔怔的未说话,淳于妙绮疑她不肯,便试探道:“你……是不是不愿意?” “嗯?”姜妙之回过神,连忙道:“愿意愿意,自然愿意,有此人美事,我岂可错过。” 她还未曾得见男神真容,今日正好借此看看,公子扶苏虽为男神,可既然是淳于妙绮心悦之人,她自然不会夺人所爱,再说,她还有蒙恬。 至于扶苏,who.care? 第七十一章 拜访 公子扶苏理当住在咸阳宫里,可姜妙之却听闻公子扶苏并未住在宫中,?33??而是住在宫外,据闻自从他母亲郑夫人过世,他便搬出来独居了。 姜妙之独自跟随淳于妙绮来到公子府,汀月并未跟随,就连淳于妙绮也不曾带随从丫鬟。 姊妹二人下了马车,便往府门口走去,门外有把守的重兵,见她们要进去,便拦了她们的去路,铿锵有力的问道:“来者何人!可知这是公子扶苏的府邸,尔等岂可擅入!” 姜妙之白了他一眼,嗬,这兵哥哥长得还挺俊俏的,唇红齿白,看着如此清秀,怎么说话竟凶神恶煞的。 淳于妙绮笑得依旧温婉大方,言道:“烦劳通报一声,小女子淳于仆射之女妙绮,这位,是我妹妹妙之,今日有事,特来求见公子。” 兵哥哥闻言脸色依旧,还是板着脸一丝不苟的,却道:“原来是淳于先生家的小姐,适才多有得罪,还望二位小姐莫怪,请,”说罢做了个手势请她们进去。 淳于妙绮这便带着姜妙之进去,直驱正厅,对这公子府的地形如此熟悉,看样子,没少来这儿。 待进了正厅,便有一个年纪在三十上下的丫鬟前来接待,走来同淳于妙绮微微福身,唤:“淳于姑娘。” 言罢直起身,看了姜妙之一眼,见是生脸,却并未多言,只道:“姑娘先坐,我家公子尚在后院,待奴婢前去通传,还请姑娘稍候片刻。” 淳于妙绮道:“那就有劳了。” 淳于妙绮说着,对着那丫鬟微微颔首,丫鬟却并未施礼,直接转身而去,淳于妙绮目送她走远,这才走去坐下,姜妙之而后亦是坐在她对面,随口言道:“真不愧是公子扶苏家的奴婢,言行举止都颇有气势。” 此“气势”并非气焰嚣张,只是此人稳重,说话时很是从容,既不恃势凌人,也不低声下气,倒是颇有气节。 淳于妙绮淡淡一笑,未语。 丫鬟去往后院,走至公子扶苏的屋外,抬手轻轻叩门,道:“公子,淳于仆射家的二姑娘前来求见,正在前厅侯着。” 里头的人捧书坐在书案前,忽闻此言微微蹙眉,脸上的神情很是奇怪,不知到底是喜,还是不喜。 “知道了。” 冰冷的声音响起,丫鬟侯在门外,而后屋门开了,公子扶苏面无表情的走出来,那张脸好生熟悉,可不就是姜妙之口中的小鲜肉么! 公子扶苏出来走了两步,忽又回身,望着丫鬟道:“袭玉,她可是独自前来?” 丫鬟唤作袭玉,倒是个极美的名字。 袭玉道:“身边并未跟随仆从,倒是带了个姑娘来。” “姑娘?”公子扶苏微微有些狐疑,“哪个姑娘?” 袭玉回道:“奴婢瞧着眼生,从未见过,不过看她衣着不凡,身上同是穿着蜀锦,想必也是淳于仆射家的姑娘。” 公子扶苏又问:“看着多大年岁?” 他说罢便有些后悔,年岁这事问了也是白问,淳于越家的几个姑娘都是十几岁的年纪,不过是大与小的区别,可袭玉又如何能一眼便分辨得出。 袭玉不假思索,分明是早已观察了,言道:“十四五岁的样子。” 公子扶苏皱了皱眉,未语,灌童站在一旁,听言道:“公子,属下听着,怎么愈发觉得来的那人,是淳于先生家的妙之姑娘呢。” 公子扶苏道:“且去瞧瞧。” 说罢便快步去了,灌童与袭玉紧随其后。 走至正厅外西侧的长廊里,正好得见正厅里的一切,姜妙之与淳于妙绮对面而坐,左手支颐,右手端着茶盅随手轻摇,似乎百般无聊。 公子扶苏远远望见她,当即停步,驻足不前,灌童跟在身后,见来人是姜妙之,丝毫不惊诧,只是低声自语:“果真是她。” 公子扶苏这时转向袭玉,道:“袭玉,你去告诉她们,我今日一早便进宫面见父皇了。” 袭玉顿了顿,终还是应道:“诺。” 语罢便转身去了。 淳于妙绮见袭玉回来,当即站起身,唤:“袭玉姑姑。” 姜妙之见淳于妙绮起身了,自然也不好坐着,慢悠悠的站起身。 淳于妙绮望着袭玉,却未见公子扶苏,诧异道:“为何不见公子扶苏?” 袭玉依然颇有气势,言道:“我家公子今日一早便进宫去了,不知何时才会回来,让姑娘久等了,还是请回吧。” 姜妙之听言不悦,擦,这是红果果的逐客令啊! 淳于妙绮却还是心平气和的,狐疑道:“进宫了?可今日不是廿六么?他怎么……” 话说至此又收住,袭玉自知她的意思,便道:“纵使今日有天大的事,也不及陛下召见来得重要。” 淳于妙绮闻言颇是黯然,道:“袭玉姑姑所言极是,告辞。” 她说完便要走,姜妙之却是将她拉住,她自然颇有惊诧,却见姜妙之望着袭玉,言道:“敢问袭玉姑姑,公子,当真是今日一早便进宫了?” 袭玉淡然道:“千真万确。” “若当真如此,袭玉姑姑又岂会毫不知情。先要我们姊妹二人在此等候片刻,回来却说公子一早便出门了,这于情于理实在说不通,你总该给我们一个交代才是。” 袭玉脸色丝毫没有变化,也未言语。 姜妙之又道:“若你事先知道,那便是你在耍我们,若你当真不知,那便是你失责,身为公子扶苏的家奴,却连主子出了门都未曾察觉!今日在此等候的是我们姊妹,这固然是小事,可日后若是换作陛下来了,你又当如何交代!” 哼,今儿不高兴,就是要搞事儿,何况这事儿实在不能忍! “妙之,”淳于妙绮扯了扯姜妙之的衣袖,示意她莫要再多言,而后又看向袭玉,道:“袭玉姑姑,这是我妹妹妙之,她而今还小,不懂事,适才出言冲撞,实非她本意。” 袭玉却是从容一笑,与姜妙之道:“确是奴婢失责在先。” 淳于妙绮听言微怔,这袭玉来头不小,她可是公子扶苏生母郑夫人身边的人,听闻郑夫人辞世以后,她便跟随公子扶苏出来了,不过据闻此人一向心高气傲,除了主人家,可从没有人能让她道一句错。 妙之竟是第一人! 淳于妙绮道:“袭玉姑姑言重了。妙之,我们走。” 说罢便拉着姜妙之走了,只是走了几步远,又被袭玉唤住,袭玉不急不慢的跟上来,道:“淳于姑娘今日求见公子到底所为何事,不如告知奴婢,奴婢也好代为传达。” 淳于妙绮顿了顿,终还是坦言,自袖中取出那只香囊递给了袭玉,道:“这是我亲手绣的香囊,今日此来,本想亲手交给公子,奈何他不在府上,而今便劳烦袭玉姑姑代为转交。” 袭玉早知淳于妙绮对公子扶苏有意,而今自然没有惊诧,接过香囊看了一眼,而后便道:“淳于姑娘一番心意,袭玉自当代为传达。” “如此,那便有劳姑姑了,妙绮告辞。” 说罢福身行了一礼,这才离去。 妙绮垂眸看着手心里的香囊,不由自主轻叹一声,公子风华绝代,仰慕者不计其数,却从未有人入了他的眼,这也是他为何如今年已二十有一,却至今未娶的原因。 这位淳于仆射家的二姑娘,连同李丞相家的十三娘,还有王贲将军家的幼女王尔音,平日与公子接触最多,却不知公子对她们三人,到底有心与否。 袭玉转身,望见西侧长廊正中那间屋子的屋门虚掩着,公子扶苏就站在门内看着她,她便走去唤:“公子。” 说着,便将香囊给了他,公子扶苏接过香囊,却仅是看了一眼,便又给了灌童。 灌童忽道:“公子,你何故要同妙之姑娘隐瞒身份,若告知她你是当朝公子扶苏又会如何?” 公子扶苏淡淡道:“我已将玉笄取回,日后便不会再同她有什么交集,又何须让她知道我是谁。” 第七十二章 借衣 姜妙之与淳于妙绮回到府上便各奔东西,姜妙之一回到汀园,汀月便迎?33??来,满脸欢喜的问道:“小姐,你去哪儿了呀?” “我随妙绮姐姐去拜见公子扶苏了,”姜妙之淡淡说道,漫不经心的走进屋里。 汀月听言微微有些诧异,跟着姜妙之进了屋,不解的问道:“去拜见公子扶苏做甚?” 姜妙之坐在妆台前,转头看着汀月道:“你可知我妙绮姐姐对公子扶苏有意?她今儿过去,就是为了亲手送他一只香囊,只可惜,非但没见着他人,还吃了哑巴亏。” 汀月微愣,跪坐在姜妙之身侧,言道:“没见着?怎么会没见着?他不在府上么?” “没在。” “可今儿不是廿六么?每逢一二六七的时候,老爷都得去公子扶苏府上讲课的,按道理,公子扶苏理当在府上听老爷讲学问才是。” 姜妙之顿了顿,哟,每逢一二六七才需要上课,那就是上两天课休三天假,啧啧啧,果然是公子的待遇,这可比她上学的时候爽多了。 “说是陛下召见,他便进宫去了。” 汀月皱了皱眉,道:“他进宫了?那老爷这回岂不是要白跑一趟?我方才可是亲眼看见老爷坐着马车往公子府去的,照理说,公子扶苏若是不得空,理当命人给老爷打声招呼才是。” 姜妙之狐疑,适才在公子府之时,听闻公子扶苏一早便进宫了,她便很是狐疑,那个袭玉,自称“奴婢”,分明是宫里头带出来的人,言行举止又颇有气势,一看便知必定是公子府大丫鬟这般的人物,倘若公子扶苏一早便出门了,她又怎么可能丝毫不知情。 而今再闻汀月所言,敢情这个公子扶苏,他压根儿就没有出去,一直都在府上待着,只是他为何不肯出来?莫不是不想见到淳于妙绮? 姜妙之长舒了一口气,淡淡道:“大概是走得有些急。” 汀月点点头,应道:“嗯,这倒是有可能。” 古代人谈婚论嫁都颇早,淳于妙绮而今年已十八,早该到了成婚的年纪,可她却是至今未嫁,只是因为对公子扶苏情有独钟?若是如此,那公子扶苏想必也不小了。 “汀月,公子扶苏如今几岁?” “二十有一。” “可曾婚配?” “尚未婚配。” 姜妙之回首,单手支颐,臂弯抵在妆台上,思忖着公子扶苏至今年已二十有一,却尚未娶妻,这是为何?他可是公子,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这天下间的女子,他若是看上了,只要秦始皇不同她争,那女人便铁定是他的。 再说,他是大秦的长公子,秦始皇有心立他为储,他却无妻妾子嗣,秦始皇竟一点都不着急吗…… “该不会好男风……”姜妙之嘀咕着,而后又细想一番,她说的可不无道理,那个公子扶苏,他至今不娶,淳于妙绮要见他一面他也躲着不肯出来,此人铁定是性取向有问题啊! 是了,一定是个gay! 和巴夫人家那个小鲜肉一样,就该让他俩凑一对cp,然后,就再也没有人会和她抢大叔了。 “小姐,你嘀咕什么呢?” “没,没嘀咕什么,”姜妙之垂眸,忽见桌角的小铜镜,便拿起看着,这是她送给蒙恬的,却不料竟让巴夫人家的小鲜肉抢了,而今又戏剧性的辗转回到了她手里……妈蛋,一想到那个小王八崽子,她这心里头就不平衡,这世上竟会有这种臭不要脸的极品,抢东西居然还抢到人家家里头来了,还把人给绑了,这和土匪有什么区别! 亏得他还是富贵人家的孩子,“为富不仁”一词用在他身上,一丁点都不为过,简直就是为他量身打造的好嘛! 不行,这事儿她一定得去告诉蒙恬! 姜妙之“呼”的站起身,一张脸气得微微泛红,汀月一脸懵逼,怔怔道:“小姐,你……怎么了?” 姜妙之一脸严肃,道:“我去找我二哥。” 说罢便要走,汀月连忙站起身,追着道:“小姐,婢子同你一起去。” 到了桥园,晏氏正好在院子里头,望见她进来,便故作亲切,唤道:“妙之,你怎么来了?” 姜妙之朝她走去,福身唤:“晏姨娘。” 而后直起身道:“我来找二哥有事。” “找元弼?”晏氏有些狐疑,想想妙之,平日里同元弼可是鲜有交集的。 晏氏伸手指向院东,道:“他在屋里。” 姜妙之点点头,这便去了,彼时淳于妙绮闻声从屋里走出来,唤道一声“娘”,便走至晏氏身边,同晏氏一道望着姜妙之走远。 晏氏忽道:“你适才同她去哪儿了?” 出声略显冰冷。 淳于妙绮却是羞怯一笑,回道:“没去哪儿,就是同她出去走走。” 晏氏转身打量了她一眼,道:“是去找公子扶苏了?” 淳于妙绮面露羞色,笑而不语。 晏氏便也未语,转身进了屋,淳于妙绮紧随其后。 姜妙之走至淳于元弼的屋外,屋门关着,她便叩了叩门,里头淳于元弼道:“进来。” 姜妙之推门进去,透过珠帘只见淳于元弼站在里屋,双臂展开,妫氏正站在他身后为他抚平衣袖。 “二哥,嫂嫂,”姜妙之轻唤,到底是不熟悉的,不太好意思进去,只得站在珠帘外。 淳于元弼见是姜妙之,不免有些诧异,掀开珠帘走出来,“妙之?是不是有什么事?” 淳于元弼打量着她,眼神令姜妙之很不适应,都说有一个哥哥是上辈子修来的福分,她在现代,也总奢望着能有一个哥哥,如今穿越到古代来,哥哥确是有了,却不是她期待的那种。 果然不是亲哥哥。 姜妙之道:“二哥,我此来想同你借一样东西。” 淳于元弼问:“什么东西?” 彼时妫氏也从里屋走出来,走至淳于元弼身侧一同看着她。 姜妙之道:“借套衣服。” “衣服?”妫氏狐疑,试探道:“你借男人的衣服做甚?何人要穿?” 这样的口气,怎么好像在怀疑她偷偷养了姘头似的。 姜妙之略尴尬,讪笑道:“我自己要穿。” 妫氏皱了皱眉,未再多言,淳于元弼却是不怀好意的笑了一声,道:“我的衣服,怕是能塞两个妙之了吧。” 这明摆着是怀疑她啊…… 她简直比窦娥姐姐还冤哪…… “哥哥误会了,我是想同哥哥借件我穿着合身的衣服。” 淳于元弼转头给妫氏使了个眼色,道:“去找件我十五六岁时的衣服给她。” 妫氏这便去寻了衣服来,姜妙之而后告辞,待出了桥园,汀月终将满肚子的疑惑说出来,问道:“小姐,你要穿男人的衣服做甚?” “出去玩儿啊。” “出去玩儿?还需得着乔装打扮?” 姜妙之挑了挑眉,一脸自信道:“我长得太好看了,出了门儿实在引人注目,万一有人劫色怎么办?再说,女儿家出门抛头露面本就多有不便。” 这自然是说出来唬汀月的。 她想去将军府找蒙恬,可将军府毕竟是重地,适才与淳于妙绮回来的路上,经过隔壁将军府,坐在马车上可是亲眼看见将军府门外那么多重兵把守的,这又岂是她想进便能进的。 而今她借了淳于元弼的衣服乔装打扮,冒充淳于元弼前去拜访蒙恬,若不出意外,必定能混进去,再怎么说,大家也是老邻居,蒙恬家的家奴总不可能不让她进去吧,何况淳于越和蒙恬还是多年的好基友。 这点儿薄面还是要给的。 …………………………分割线………………………… 桥园: 姜妙之既已走了,淳于元弼站在书案旁,随手端起书案上的茶盅喝了口茶,妫氏道:“你当真要去?” 淳于元弼瞧了她一眼,道:“隔壁蒙恬将军邀我去下棋,我自然得去。” 第七十三章 尴尬 姜妙之要前去将军府找蒙恬,自然不会带上汀月,却是牵上了姜思聪出?33??,嘴上说是出来遛狗,自然是为掩人耳目,虽然……这样做有点多余…… 走至将军府前,适逢守门侍卫换班之际,姜妙之便等至换班结束,这才走过去,道:“劳烦通报一声,隔壁淳于仆射家的二公子元弼,前来求见蒙恬将军。” 守门的侍卫闻言打量着姜妙之,而后又打量着姜思聪,这才看着姜妙之道:“听闻淳于仆射家的二公子已过弱冠之年,这位公子,你……看着不大像啊。” 哟,还是有点观察力的嘛,电视剧里可不是这么演的啊,一般情况下,大户人家的小厮智商都很捉急的。 姜妙之深吸了一口气,轻斥道:“我虽已过弱冠之年,可这个头却是小了点儿,怎么?你歧视我?” 侍卫顿了顿,与对面的侍卫相视一眼,而后与姜妙之道:“公子暂且稍候片刻,待属下前去通传。” 姜妙之点了点头。 侍卫旋即转身进府,直奔后院儿去,彼时蒙恬正在后院儿与淳于元弼下棋,颇有雅兴,相谈甚欢。 岂料淳于元弼忽道:“世叔,今日为何不见公子扶苏?” 蒙恬道:“元弼忘了,今儿是廿六,公子还得待在府上,等着你父亲去给他讲学问,他若胆敢出来,非得让你父亲说教一顿才是。” 淳于元弼迎合着朗声噗笑,应道:“这倒也是。” 蒙恬颇有不解,道:“咱们这棋下得好好儿的,怎么说起公子了?” 淳于元弼道:“世叔你有所不知,舍妹妙绮,数年来对公子扶苏情有独钟,至今未嫁,而公子扶苏亦是至今未娶,元弼自知公子扶苏与世叔交情匪浅……”说至此,淳于元弼特意观察了蒙恬脸色,见他有所动静,便试探道:“便想,能否请世叔,在公子扶苏跟前,替舍妹妙绮,多美言几句。” 这是要他替淳于妙绮同公子扶苏说好话,蒙恬并非不情愿,却也并不乐意,他毕竟是个粗人,一向是心直口快的性子,这便道:“感情之事,向来是你情我愿,而今是妙绮一厢情愿,倘若公子对她无意,便是我为她说尽好话,公子对她,也始终无意。” 啧啧啧,倒是个耿直boy。 淳于元弼闻言颇是尴尬,讪笑道:“世叔所言极是,只是妙绮向来执拗,我这个当哥哥的,怎么也劝不动她。” 正当此时,守门的侍卫进来禀道:“将军,隔壁淳于家二公子淳于元弼求见,正在府门外侯着。” 话音落下,二人皆一脸懵逼,侍卫见蒙恬怔住,又唤:“将军?” 二人回过神来,淳于元弼先道:“外头那个是二公子元弼,那我又是谁?” 侍卫听不太明白,一头雾水的看着淳于元弼,蒙恬与侍卫道:“这位才是正主,外头那个,怕是假的。” 侍卫听言微微一愣,顿了顿才作揖道:“属下明白。” 说罢便转身出去,走至府门外,彼时姜妙之正蹲在地上摸着姜思聪的狗头,欢喜道:“蛋蛋乖,咱们马上就要见到爸爸了。” 忽闻侍卫急匆匆的脚步声,姜妙之自知进去通传的侍卫回来了,当即站起身来,欢喜的以为他是来请她进去的,却不想他竟道:“隔壁淳于家的二公子此刻正在府上与我家将军下棋,不知你是从哪儿冒出来的二公子?” 姜妙之顿时懵了,淳于元弼就在府上,擦,这天底下居然会有这么巧合之事!! “我……我……”姜妙之本想解释,岂知这侍卫竟冲她发起狠来了,斥道:“你什么你!你还想说里头那位是假的,你才是真的?” 姜妙之笑道:“是啊……” 侍卫冷冷嗤笑,道:“就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你还不快走!还待在这儿,是等着我们撵你走?” 姜妙之不高兴了,也甩了脸色,言道:“走就走!你凶什么凶啊!”说至此,又嗫嚅道:“一群大老爷们儿,就知道欺负姑娘家!” 说罢便牵着姜思聪走了,却并未回府,而是往闹市街上去了。 姜妙之刚走不远,蒙恬与淳于元弼亦是走至府门外一探究竟,蒙恬问:“适才那个人呢?” 侍卫道:“刚走。” “走了?”蒙恬蹙了蹙眉,道:“可还记得他的样子?” 侍卫道:“个头不高,长得眉清目秀的,还牵着一只獢獢。” 淳于元弼微微一愣,“獢獢?” “嗯,”侍卫点头,继而又道:“那獢獢块头也小。” 说起獢獢,淳于元弼头一个想到的便是姜妙之,加之来的那个公子又长得眉清目秀,个头不高,这样一想,还真有点像她,何况妙之今儿又问他借了一套男装穿,没准儿就是她女扮男装过来的。 “那个姑……公子穿的什么衣服?” “水蓝色的直裾。” 嗬,水蓝色直裾,可不就是弋水拿给妙之那套?还真是妙之,可她来找蒙恬做甚? 这时蒙恬道:“元弼,莫不是猜到是谁了?” 淳于元弼讪笑,“怕是……舍妹妙之。” “小六?!”蒙恬闻知是妙之,不由自主心头发怵,连忙转身进去,淳于元弼自然狐疑,却并未多问,只跟着进去了。 彼时姜妙之已到了醉仙楼,牵着姜思聪上了阁楼,只是一路上行人纷纷侧目,不是打量着她就是捂嘴偷笑,甚是奇怪。 姜妙之随意寻了一处坐下,店内小厮前来询问点餐,望见姜妙之之时,亦是憋着发笑,姜妙之忍无可忍,拍案道:“笑什么笑!再笑就拿老虎钳把你牙全都拔了!” 小厮不敢再笑,点了餐后赶紧走了,姜妙之板着脸,抬眼却见对面一年轻男子正望着她,还伸手对着自己人中穴处不停的打手势。 姜妙之皱了皱眉,他这是在暗示自己什么? 索性摸摸自己的人中,方知粘着的胡子有一半已经与脸脱离,妈蛋,怪不得引得路人侧目…… 姜妙之索性拔了假胡子,走去与对面那男子拼桌,却一时忘了姜思聪。 “多谢这位兄台提醒,若不然,在下还不知要出丑到何时。” 男子长得颇是俊朗,笑起来自然也很是迷人,只是单眼皮笑的时候,看着总有种贱贱的感觉。 “举手之劳而已,不必言谢。” 姜妙之察觉男子似乎仍在打量她,索性解释道:“其实在下粘这假胡子,纯粹只是为了显得自己男人些,在下生来唇红齿白,自小便被人取笑生得像个女儿家,是以在下每每出门,都要粘个假胡子。” “哦,”男子自然不信,却也假装信了,点头道:“原来如此。” 男子说罢,又道:“我已吃好了,告辞。” 待男子走了,小厮前来上菜,姜妙之拉着小厮问:“你可知方才那个男人是何许人也?” 小厮道:“这个人颇是神秘,大家都不知他到底是什么来头,只知道他叫高阳恭。” “高阳恭?”姜妙之皱了皱眉,唔,历史上似乎没有这号人物,还以为这又是个大咖呢。 姜妙之侧目,忽见原来那张桌子旁一片空荡,不对呀,记得蛋蛋是坐在这儿的呀…… 对呀,蛋蛋呢? 卧槽,蛋蛋呢! 第七十四章 亲家 姜妙之一急,拍案而起,引得小厮一惊,差点手里的盘子都没端稳,一?33??踉跄,连连往后退。 “有没有看见我的狗?” “狗?”小厮不解,惊诧道:“什么狗?” 妈蛋!真是讲话都费劲! “什么什么狗!就是我方才牵进来的那条狗啊!它就坐在这儿的!”姜妙之一边说,一边又比划着,指着姜思聪原先坐的地方,又道:“是一只松狮,小小的,才这么丁点大。” 小厮听至此,大概知道了是什么,于是试探道:“你是说,那只獢獢吧?” 獢獢?姜妙之皱了皱眉,是了,松狮犬的古名,确是獢獢。 姜妙之连连点头,小厮却不慌不忙的笑道:“那也不是狗啊,那个叫獢獢。” 姜妙之忍无可忍,抬手对着小厮的脑袋就是一个拳头下去,斥道:“啰哩吧嗦的废什么话!我问你有没有看到它!” 小厮挨了拳头,抬手捂着脑袋,一脸懵逼的摇头,姜妙之气极,拂袖而去,在酒楼里四下打听皆未果,索性出去找,却是一出去便望见了姜思聪。 只见一个姑娘背对着酒楼,蹲在地上,似乎正在摸着姜思聪的小狗头,那姑娘身旁,还站着一个丫鬟。 “蛋蛋!”姜妙之一声唤,姜思聪连忙摇着尾巴走过来,姜妙之捡起地上的绳子牵着它,言道:“你怎么跑下来了?谁准你下来了!” 彼时那姑娘已站起身,丫鬟搀扶着她,道:“小姐,是淳于仆射家的六姑娘。” 姜妙之听言微愣,抬眼看向她们主仆二人,嗬,一眼就认出来了?这二位莫不是熟人? 姑娘转过身来,望见姜妙之,笑着唤道:“淳于姑娘。” 姜妙之亦是望着她,皱了皱眉,这妹子看着的确挺眼熟,就是不记得是谁了…… “你是……” 姑娘并不尴尬,笑容依然甜得很,道:“我是嬴缕,我父亲是嬴宗正。” 嬴缕?想起来了,不就是初次遇见小鲜肉那会儿同她打招呼的那个妹子么!记得那会儿,她还记恨她来着。 “哦,”姜妙之佯装恍然大悟,道:“原来是嬴宗正家的姐姐。” 嬴缕笑道:“淳于姑娘,不必生分,唤我阿缕便可,我毕竟与你同岁,虽大你几日,可若要你唤我姐姐,怕是显得我太不知礼数了。” “姐姐言重了,这哪能扯到礼数上,你我姐妹相称,也是为显亲切。” 嬴缕笑道:“说得也是。” 说罢又看了姜思聪一眼,道:“这只獢獢是你养的?” 姜妙之亦是看了姜思聪一眼,而后便将它抱起,应道:“是啊,才养了半个多月。” 嬴缕道:“真巧,我也养了一只獢獢,只不过才养几日。” 姜妙之听言惊喜,“真哒?你家那只多大啦?” 要知道,獢獢在古代可是猛兽级别的,养的人少之又少,没想到就这么遇到了一个同道中人,原来同是獢獢君的铲屎官,怪不得看着这么投缘。 嬴缕琢磨着回道:“嗯……还小着呢,大概也就几个月吧。” “那不就和我家蛋蛋一般大小?” “是啊,差不多大,不过我家那只是母的,你家这只是公的。” 姜妙之煞是欢喜,“母的?那……还没配种吧?” 嬴缕闻言竟面露羞色,讪讪笑道:“他还小呢,配种的事,怎么也得等它大些再说。” 姜妙之拉住嬴缕的手,一脸激动,道:“既然还没有配种,那不如咱俩结个亲家,让它们两只小的定个娃娃亲如何?” 嬴缕怔怔,“娃娃亲……” 姜妙之道:“对呀,娃娃亲,感情的事,就得从小抓起。” 嬴缕点点头,讪笑道:“那好啊,那就这么说定了吧。” 这时嬴缕身后的丫鬟宝彤仰头看了看天,道:“小姐,时辰到了,咱们该回去了。” “哦,”嬴缕似乎有急事,连忙应道:“知道了。” 说罢又急匆匆同姜妙之道:“妙之妹妹,我家里还有些事,先走了,改日再见。” 话音落下,当即转身走了,姜妙之笑道:“阿缕姐姐,有空出来喝茶啊,把我儿媳妇带上啊。” 说完又捏着姜思聪的狗爪子,指着嬴缕匆匆而去的身影,道:“蛋蛋,看见没有,那个是你丈母娘。” ………………………分割线……………………… 姜妙之牵着姜思聪回府,刚进府门便远远望见汀月迎过来,脸上带着一丝不安,道:“小姐,你去哪儿了呀?” 姜妙之一脸迷茫,晃了晃手里头牵着的绳子,道:“遛狗了啊,我出去的时候不是同你说过了么?” 汀月皱眉,“出去遛狗得这么久?二公子到处找你呢。” “二哥?”姜妙之怔怔,淳于元弼这会儿急着找她做甚,莫不是知道了她冒充他去找蒙恬的事? 妈蛋,不应该啊,她明明没有和他撞上。 “他找我做甚,”姜妙之一脸懵逼,抬眸却已望见淳于元弼负手走来,问道:“妙之,你打扮成这样,去哪儿了?” 姜妙之讪笑,“我,我出去遛狗了啊。” “哦?遛狗,都溜到隔壁将军府去了?” 果然还是知道了。 汀月闻言望着姜妙之,目中有一丝狐疑,姜妙之已然察觉,便将绳子递给她,道:“汀月,蛋蛋饿了,你带它回去吃点儿东西。” 汀月神色黯然,接过绳子应道:“诺。” 待汀月走了,姜妙之才道:“哥哥都知道了还问。” 淳于元弼问:“你去找蒙恬做甚?” 姜妙之自然不好将实情道出,便随口胡诌道:“我……实不相瞒,我自小便对拳脚功夫颇有兴趣,只是苦为女儿家,一直不敢言明,听闻蒙恬将军骁勇善战,身手了得,我便想去拜他为师,同他学个一二,以备日后防身之用。” 淳于元弼打量着姜妙之,道:“看不出来,原来咱们妙之妹妹还有这等兴趣,可你若当真要拜他为师,怎么着也得先经得父亲允准才是。” “哥哥所言极是,可父亲今日一早便去公子府了,待他回来,我必会求他允准。” 话音落下,淳于元弼忽然看向她身后,道:“喏,父亲回来了,你不如趁着这个机会同他招呼一声。” 姜妙之一脸黑线,擦,这是要把她逼上绝路啊! 第七十五章 解忧 淳于越果然是回来了,只是这一切都来得这么凑巧,实在有点不堪接受…… 不过这样也好,若她当真能求得拜大叔为师,日后必定是天天都能在大叔跟前刷存在感。 “元弼,在同谁说话?” 姜妙之一身男儿装束,淳于越自她身后走来,自然是认不出的,待话音落下,已走至姜妙之身侧,方才看向姜妙之。 淳于越皱了皱眉,有点眼熟……这是……妙之? 姜妙之朝他微微福身,唤:“父亲。” 淳于越微微一愣,而后便又板着脸,轻斥道:“妙之,你怎么这副打扮?” “我……”姜妙之吞吞吐吐的,委实不知到底该如何开口,侧目看了淳于元弼一眼,而后方才看着淳于越笑道:“父亲,你回来得正好,女儿正有事想同你知会。” “什么事?” 看来淳于越对她这副扮相很不满意,虽说淳于越不喜她,可平日里见到她时,总归没有全程冷脸,而此回却是绷着脸同她说话,语气也甚是冰冷,由此可见,啧啧啧,她这是惹他老人家不开心了啊。 姜妙之又不由自主的看了淳于元弼一眼,随即同淳于越道:“女儿想,拜蒙恬将军为师,同他学些拳脚功夫,以备自卫之用。” 淳于越听罢脸色更显阴冷,面无表情是说道:“你既知自己是女儿家,就当学些女红,终日与针线为伴,你自小喜好读书写字,为父准了,可你如今竟要学那些拳脚功夫,为父不准!” 就知道,淳于越这般刻板之人,怎么可能答应她。 “父亲,可女儿只是想学些拳脚功夫防身而已,必定不会僭越礼数。” 淳于越依然不准,一口否定,言道:“那也不行,女儿家整日舞刀弄枪,这成何体统,我淳于氏乃书香门第,若叫人知道我淳于越的女儿一身三脚猫功夫,岂不叫人笑话?!” 听到这话姜妙之便来气,舞刀弄枪怎么就让人笑话了?还不是对这些有偏见? “父亲酷爱荀子与韩非子,终日将儒家学说与法家学说挂在嘴边,难道就不准女儿偏爱兵家?父亲要女儿学些女红刺绣,无非就是想让女儿明白,女儿家要学会持家,这些道理女儿自然明白,可倘若女儿偏是不爱红妆爱武装,父亲又当如何!” 话音落下,淳于元弼道:“妙之!岂可出言顶撞父亲!” 姜妙之未语,适才言语间的确过激,可她就是这样的急性子,改也改不了。 淳于越却并未生气,神色反而异常有些黯然,怕是因为姜妙之适才言语间提起了韩非子的缘故。 妙之是韩非子的女儿,她不爱法家反倒喜爱兵家,实在令他无能为力,只能深感愧对韩非子。 淳于越忽道:“元弼,这儿没你什么事了,你退下吧。” 淳于元弼微微一愣,却也应道:“诺。” 姜妙之见淳于越这般,也不免有些狐疑,他何故要支开淳于元弼? 淳于越道:“妙之,你娘可曾同你说过汀奴?” 汀奴?姜妙之深感不妙,他该不是想要她同汀奴学? “父亲想说什么?”姜妙之试探道。 “你可知她是宋国女将宋衣奴?” “知道。” 有种不好的预感…… 淳于越果然道:“她当初在宋国,亦是骁勇善战,身手了得,你既要学些防身之术,不如向她讨教一二。” 擦,还真是…… 姜妙之顿了顿,大脑飞速运转,思忖着对策,片刻后便道:“父亲,此事女儿并非没有想过,只是汀奴身份隐秘,女儿若同她学,必定极易暴露她的身份,而今陛下初定天下,对六国旧臣极是防备,听闻陛下这几年一直吩咐中车府令赵高暗中查访六国贵族后裔,只为赶尽杀绝,倘若汀奴身份暴露,非但她必死无疑,就连父亲,怕是也免不了一个窝藏之罪。” 秦始皇对六国贵族后裔赶尽杀绝,这应该是真的,史书上是这么写的,至于有没有派赵高暗中查访……噗,道听途说罢了,谁知道是真是假。 淳于越顿了顿,蹙了蹙眉,并未言语,分明是在思忖什么,看样子,是认可了姜妙之的说法。 “既是如此,那你便去问问蒙恬,倘若他答应收你为徒,那你便跟着他学,倘若他不愿收你为徒,那你便打消了这些念头。” 姜妙之暗喜欣喜,应道:“多谢父亲大义,女儿明日便去询问。” “嗯,”淳于越点了点头,吩咐道:“你回汀园去吧,记得同你娘说一声。” “诺。” 姜妙之这便走了,淳于越目送她走远,连忙转身出了府,步伐迅速,竟是奔着隔壁将军府去的。 让妙之跟着蒙恬舞刀弄枪,他自然是不愿意的,可这孩子伶牙俐齿,巧舌如簧,一番强词夺理竟也说得头头是道,实在令他反驳不得,况且他已答应了她,眼下他唯有去知会蒙恬,千万不要答应收妙之为徒! 淳于越已出了府,这时姜妙之却自围墙后探出头来,亲眼看着他出去。 淳于越此番出去是要去哪儿,又是要做什么的,她自然一清二楚,可那又如何? 蒙恬是什么样的人,吃软不吃硬的呆瓜一个,她若死缠烂打,还怕他不心软么? 姜妙之回到汀园,汀月正在院中喂姜思聪吃东西,望见她进来,便站起身来望着她,脸色仍略显黯然。 姜妙之察觉有些不对劲,便朝她走近,笑着问道:“蛋蛋吃了多少?” 汀月不答,却淡淡道:“小姐,你适才……是不是去找蒙恬大将军了?” 姜妙之微愣,回道:“我本想找他说些事情,只是没见着他人。” “小姐,其实婢子对蒙恬大将军,只是颇有仰慕,并无男女之情,小姐若要同婢子提起蒙恬大将军,大可不必有所顾虑。” 小姐已许久没有同她提起蒙恬,也许久没有去找过蒙恬,其实她知道,她并非没有去找蒙恬,只是去找他的时候,没有把她带上。 她也知道,小姐自知她对蒙恬有意,便从不与她提起自己和蒙恬的事,小姐一直都在照顾她的感受。 “汀月,你说什么呢,咱们俩是什么交情,我岂会对你有所顾虑,”姜妙之笑道:“对了,我适才同父亲说,明日要去拜大叔为师,同他学些拳脚功夫,父亲准了,要我回来同我娘知会一声。” “哦,”汀月亦笑道:“慎姨娘在屋里。” 姜妙之这便越过汀月走去慎氏的屋子,只是走至屋门口又停步,转身看向汀月。 汀月已蹲在地上,仍在喂姜思聪吃东西。 姜妙之长舒了一口气,总算解了一桩心事…… 第七十六章 拜师 翌日一早,请完安后,姜妙之便牵着姜思聪出去了,走至隔壁将军府门口,还未开口言语,守门的侍卫便道:“怎么又是你,你怎么又来了,这回又想冒充谁混进去?” 而今她已换回了一身女儿装束,照理说,守门的侍卫理当认不出她,怪就怪在她还牵着姜思聪。 这几个侍卫纵使不认得她,想必也认得这只蠢狗…… 姜妙之一脸黑线,朗声道:“去通传你们将军,隔壁淳于家的六小姐淳于妙之前来求见。” 侍卫打量了她一眼,道:“你等着,我进去知会一声。” 说罢便转身进去。 姜妙之等了片刻,那侍卫出来言道:“将军说他不在府上,你请回吧。” 将军说他不在府上? 噗,这位小哥可能需要“脑子”这种东西…… 姜妙之清了清嗓子,道:“这位兄台,不如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侍卫不语,只是面无表情的看着姜妙之。 姜妙之而后便道:“从前有一个姑娘,牵着一只獢獢去拜访隔壁家住的将军,但是那个将军家门口的侍卫却告诉那个姑娘说,他们家将军不在府上,那个姑娘知道那个侍卫在骗她,然后她就生气了,她一生气,就让她的獢獢把那个侍卫给咬死了。” 姜妙之说罢,侍卫脸色未起丝毫变化,姜妙之便道:“可怕么?” 侍卫摇摇头,依然不语。 姜妙之转了转眼珠子,思忖了会儿,而后长舒了一口气,道:“既然他不在,那等到他回来的时候,你同他知会一声,我今儿晌午再来找他。” “诺,”侍卫应了一声。 姜妙之这便走了,却是走至一处墙边,打量着高度较为适合,便转身同姜思聪道:“蛋蛋,你先回去好不好?妈妈这儿还有些事。” 姜思聪摇晃着尾巴转身走了,姜妙之望见它走远,便又回身面朝墙,深吸了一口气,像运气似的,而后高举双臂纵身一跃,两手便扒紧了墙檐,随即蹬着墙费力爬上去,又鼓足勇气跳下去。 将军府挺大,姜妙之跳下来后找寻了许久,都不见蒙恬在何处,忽见一个丫鬟,便上前打听道:“姑娘,你可知蒙恬将军在何处?” 丫鬟打量了她一眼,本能的起了戒心,狐疑道:“你是何人?怎么进来的?” 姜妙之既然敢问,自然早已做足了准备,回道:“我是隔壁淳于家的六小姐淳于妙之,今日因事特来求见蒙恬将军。” “淳于姑娘?”丫鬟仍有一丝疑虑,又问:“那你是怎么进来的?可曾通传将军?” 姜妙之颔首,“自然有人事先通传,只是适才替我引路的那个人,他……他尿急,便走了,他原本已给我指了路,要我自己去找蒙恬将军,可我……我还是不争气,这弯弯绕绕的,我都绕迷糊了。” 丫鬟想了想,终还是信了姜妙之,便道:“姑娘随我来吧。” 丫鬟引着姜妙之走至一处园子前,站在园子的拱门外,道:“将军就在里头,姑娘,婢子告退。” 姜妙之点了点头,道:“多谢。” 姜妙之进园子前特意仰头看了拱门上方的园名一眼,皱了皱眉,喃喃道:“雎园?” 怎么和姜衍家那个园子是一样的名字…… 忽闻园子里头一阵铿锵有力的打拳声,不时伴有蒙恬的闷哼,姜妙之随即走进去,果然望见蒙恬正对着木人桩练拳。 蒙恬只着一件单薄的衣裳,袖子撩至臂弯之处,露出结实的手臂,身上微湿,单衣因而紧密贴合在身上,胸前肌肉清晰可见。 实在迷人得很。 姜妙之倚着拱门边的墙,远远望着蒙恬,却已被迷得神魂颠倒,腿软得几近走不动路。 不过蒙恬似乎并未察觉她已至此,想必是练拳太过入神。 姜妙之也未曾走去打断他,直至他练完拳,一旁的小厮走去递了毛巾给他擦汗,姜妙之这才走过去,欣喜的唤道:“大叔。” 蒙恬听唤本能的一惊,望见姜妙之走过来,已然蒙圈。 小厮递来衣服,轻唤:“将军。” 他这才回过神来,接过衣服穿上,不安的走至石凳前坐下,姜妙之便也同他面对面落座。 蒙恬暗暗看了她一眼,旋即同身边的小厮道:“你……你退下。” “诺。” 待小厮退下,蒙恬便怔怔道:“小……淳于姑娘,你是怎么进来的?” 姜妙之倒是耿直,翻了个白眼,一脸淡然的坦白道:“我本想从门口光明正大的走进来,可你家门口的侍卫居然骗我说你不在府上,我一听就知道肯定是骗我的,可他们不让我进,那我就只好翻墙头进来了。” “翻墙头?”蒙恬满脸不自然,道:“女儿家翻墙头,怕是不太好吧……” “这有什么,”姜妙之不以为然,一脸无所谓,言道:“我都来找你学拳脚功夫了,哪还会在乎翻墙头?” 蒙恬故作微微一愣,道:“你来找我学拳脚功夫?” “对呀,昨儿下午我父亲过来的时候想必已同你说了吧,你怎么还假装不知道?我可是亲眼看见我父亲往你这儿跑的。” 蒙恬听言微微蹙眉,颇觉尴尬,讪讪笑道:“女儿家舞刀弄枪确实多有不便,况且,你父亲又不同意,那我也没办法,再说,我蒙恬何时收过徒弟?” 言外之意,就是从不收徒咯? 姜妙之道:“那就让我当你第一个徒弟啊。” 蒙恬顿了顿,回道:“就算收徒,那我也不能收一个女徒啊,这要是教起来,多不方便。” “女徒怎么了?你难道嫌我不够聪明,手脚不够灵活?”姜妙之说罢,又嗫嚅道:“既能么么哒,又能啪啪啪,连讨媳妇儿都免了。” 蒙恬摇摇头,不语。 姜妙之早已不耐烦,到这会儿蒙恬还不答应她,她自然忍不了,是以顿时冷下脸来,道:“我不管,今儿你必须同意,你若不同意,那我便赖在这儿不走了!” 蒙恬一脸懵逼,霎时间有些手足无措,言道:“可你父亲不同意啊,他若同意的话,那一切自然好说,可他昨儿过来找我,可是亲口要我死活都不能答应你的。” 听他的意思,是不是只要淳于越同意,那他便也同意了? 姜妙之索性道:“可我父亲同意了啊!” 蒙恬怔住,道:“你说什么?他同意了?” “对呀,我适才出门的时候,他亲口答应我的,”姜妙之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却没想到蒙恬这么轻易的就相信了。 啧啧啧,确实是智商感人哪…… “那……他怎么说?”蒙恬言语间仍在有一丝疑虑。 姜妙之想都没想,直接道:“他同我坦白说昨日来找你的事,说女儿家学得一身拳脚功夫并非不可取,只是要适度,总之就是支持我的意思,他还让我快些来找你拜师。” “当真?” “千真万确!” 蒙恬仍半信半疑,姜妙之见势索性起身,单膝跪地,对着蒙恬作揖道:“徒儿拜见师父!” 蒙恬被她突如其来之举吓着了,怔怔道:“我……你……你快起来……” 姜妙之抬眼望着他,笑道:“这么说,大叔是愿收我为徒了?” 蒙恬仍一脸懵逼,讪笑道:“你……你明日再来,我……我教你便是了。” 姜妙之听言大喜,几乎是跳着站起来的,待站起身后又同蒙恬福身,“多谢师父知遇之恩,徒儿明日再来。” 第七十七章 离间 翌日一早,请安之时,大惠氏闻知姜妙之要拜蒙恬为师学些拳脚功夫,又免不了一阵大大的奚落。 开口便道:“听闻妙之昨日去隔壁将军府拜蒙恬为师了?此事莫不是真的?” 说话间目不转睛的看着姜妙之,唇角微微上扬,分明带了一丝戏谑。 大惠氏说话间,淳于元弼亦是忍不住发笑。 姜妙之看在眼里,自然不爽,妈蛋,必定又是淳于元弼这个大嘴巴到处张扬,不过如此也好,既然大惠氏已知情,便也无需她再知会。 还别说,这个淳于元弼,嘴还真挺大的,都快赶上她两个嘴大了。 姜妙之笑言:“正想同母亲知会,没想到母亲已然知晓,想必是二哥同母亲说的,这也省得女儿再多费口舌。” 淳于元弼未语,晏氏闻言却是脸色一冷,转头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他自然费解,怔怔的与晏氏相视,晏氏剜了他一眼,而后便回首,却是一语不发。 晏氏与大惠氏向来势不两立,而今晏氏闻知自己的儿子与大惠氏有来往,自然不悦。 大惠氏望见晏氏这般,冷笑出声,而后便同姜妙之故作亲切道:“确是元弼告诉我的。” 晏氏脸色更冷,挖苦道:“元弼,你倒是挺孝顺的啊,娘还不知道,你就已经跑去告诉你母亲了。” 淳于元弼自然已听出了晏氏言外之意,连忙解释道:“孩儿昨日只是随口一说,谁知就让母亲听去了。” 大惠氏听言笑而不语。 子氏道:“妙之,你去拜蒙恬为师,莫不是要同他学些拳脚功夫?” 姜妙之颔首,应道:“是。” 子氏顿了顿,道:“女儿家学这些拳脚功夫,怕是多有不便啊,这万一伤着哪儿了,留下疤痕可就不好了。” 姜妙之笑道:“多谢子姨娘关切,妙之自会注意着些。” 大惠氏阴阳怪气道:“要我说,女儿家就当专攻女红刺绣,整日舞刀弄枪的,这说出去不是让人笑话么?” 姜妙之道:“母亲言重了,不过是学些拳脚功夫,还不及舞刀弄枪。” 大惠氏又道:“拳脚功夫?呵,看样子,也成不了大器。” “母亲,你这叫什么话,妙之妹妹这还没学呢,你便说她成不了大器,这怕是要叫她伤心了,”淳于妙绣亦是挖苦,说罢又不忘翻了个白眼。 姜妙之瞅了她一眼,而后同大惠氏道:“妙之自认生为女儿家,不必成大器,只需谨遵三从四德,勤俭持家,至于拜蒙恬将军为师,也无非只是想学些防身之术罢了。” “防身之术?提防谁?” 淳于妙缘突然发声,出言却是叫人无言以对。 姜妙之顿了顿,看着淳于妙缘,似有所指的说道:“自是提防一些不轨之人。” 淳于妙缘未语,目不转睛的看着姜妙之,目光凛冽,竟是透着一股寒气。 这时晏氏道:“我倒觉得妙之学这些拳脚功夫不无可取之处,能提防不轨之人,免得像妙纾一样死于非命。” 淳于妙缘听闻妙纾,顿时心生怒意,又转头看向晏氏,死死盯着晏氏,晏氏已然察觉,被她这怖人的目光吓了一跳,言道:“你……你这般看着我做甚!” 淳于妙缘不答,收回了目光,微微垂眸。 这时芈氏拿起帕子掩口轻咳了两声,淳于妙缘连忙将她扶着,皱着眉头唤道:“娘。” 芈氏转头看着她,暗暗给她使了个眼色,淳于妙缘便看向大惠氏,面无表情的说道:“我娘身子不适,告退。” 说罢也不等大惠氏回话,便已扶着芈氏站起身,头也不回的走了。 待她们母女俩出了屋子,淳于妙绣便冷嗤道:“哼,一个矫情,一个目中无人,当真是一对母女。” 晏氏却指桑骂槐道:“恐怕咱这儿最像母女的,当属你们娘儿俩吧。” 淳于妙绣听言不悦,呛道:“你什么意思!” 晏氏笑得淡然,道:“我什么意思?我说你们像母女怎么了?这是铁定的事实,难道还有假?” “你!” 淳于妙绣正要回话,被大惠氏一声唤给制止,她反应过激,岂不是自认了她们母女俩性子怪异? 小惠氏突然掩面噗笑,笑得花枝乱颤,几近发狂,言道:“妙绣,你晏姨娘又没说你们娘儿俩不好,你气什么?” 淳于妙绣自知理亏,未曾言语,大惠氏冷冷道:“那你笑什么?” 小惠氏坦然道:“自然是笑妙绣可笑啊,大姐以为,我在笑什么?” 大惠氏未语,瞪视小惠氏。 这时子氏站起身,同大惠氏福身道:“大姐,元歇和元许还要回沚园习书,我便先带他们回去了。” 子氏只盼远离这些是是非非,她乃是宋国公主,打小看惯了后宫妃子之间明争暗斗,尔虞我诈,深知对待这些事情千万要避而远之,绝不能掺和其中。 大惠氏仍为小惠氏气着,脸色阴沉,冷冰冰的说道:“行了,都退下吧。” 众人陆续出去,望见小惠氏要走出去之时,大惠氏忽然唤:“孺絮!” 小惠氏停步,却并未转身,大惠氏走至她身侧,说道:“你的一切都是我给的,你若是不想要,我随时都可以收回来,就像当初那个孩子。” 大惠氏听及当初那个孩子,顿时目露惶恐,大惠氏又道:“别忘了你的身份,你不过是个市井乞儿,是我好心收留你,你该记得感恩戴德才是!” 说罢拂袖而去,小惠氏却似受了惊吓一般,一个踉跄,身后丫鬟洺沭连忙搀扶,唤道:“惠姨娘!” 小惠氏深吸了一口气,又长舒了一口气,面无表情道:“咱们回去。” “诺。” 洺沭这便搀扶着她离去。 彼时姜妙之已跟随慎氏回到了汀园,路上慎氏道:“妙之,你子姨娘说得有道理,女儿家舞刀弄枪确实多有不便,刀剑无眼,你若伤着自己,实在得不偿失。” 慎氏说至此顿了顿,继而又道:“何况教你的又是个男人,倘若手把手教起来,怕是免不了叫人指指点点的。” 姜妙之自知她的意思,嗔怪道:“娘,你说什么呢,蒙恬将军同父亲是什么交情,他岂会对我不轨,娘担心得未免有些多余了……” 本来就多余了,现在是她要撩蒙恬,不是蒙恬要撩她啊…… 慎氏皱了皱眉,“总之,你待会儿过去了还是得提防着些才是。” “我知道。” 第七十八章 学艺 姜妙之回汀园牵上了姜思聪便出了门,直奔隔壁将军府去,到了将军府,这回进门之时侍卫未曾再阻拦,毕竟昨日姜妙之临走之时已同府上的丫鬟和家奴,以及守门的侍卫“大肆宣扬”过,蒙恬已答应收自己为徒,日后再出入将军府,自然不会再有人胆敢阻拦。 这一大清早的,蒙恬仍是在雎园练功,姜妙之进了园子便朗声满脸欣喜的唤道:“大叔!” 蒙恬一听她的唤便颇是不安,怔怔的杵着不再练拳,站在木人桩旁望着她走过来,可两只脚却是一直都在往后微微挪着步子,似乎很怕姜妙之似的。 “淳……淳于姑娘……” 蒙恬这般怔怔的样子,竟像极了害羞的小媳妇儿。 姜妙之走至他跟前,故意点了点头,又言道:“哦,忘了,师父,徒儿适才僭越了,徒儿如今理当唤你师父才对。” 说罢又对着蒙恬来了个九十度鞠躬,故作毕恭毕敬的样子,唤:“师父。” 蒙恬见她这般,一时间手足无措,两手微抬,想扶她起身,可又不敢碰她,只好僵着,吞吞吐吐的说道:“我……我……不是,淳于姑娘,你还是叫我大叔吧,可别叫我师父,听着怪别扭的……” 他说罢,姜妙之直起身,一脸的不以为然,道:“好啊,那你也别叫我淳于姑娘了,既显得生分,又丝毫没有作为师父的架势。” “那该如何称呼你?”蒙恬说话间两只眼睛如铜铃般睁得圆圆的,看着一脸天真无邪,似乎人畜无害,这样一副呆萌的蠢货样,哪里有战场上披荆斩棘,杀敌无数的大丈夫气势…… 怀疑他可能有两副面孔…… “妙之啊。” “哦,”蒙恬点点头,姜妙之也点了点头,一本正经的应道:“嗯。” 蜜汁尴尬…… 蒙恬杵在她跟前,一时间也不知该说什么好,良久之后忽然转头看了一眼架在墙边放置兵器的落兵台,而后同她略带试探的问道:“呃,既然……既然你是来找我学拳脚功夫的,那……那我就先来同你来认识认识那些兵器,如何?” 这般尴尬之下,姜妙之自然是一口便答应了,连忙点头应道:“好啊。” 蒙恬低头看着姜思聪,指着道:“那……这只獢獢……” 姜妙之自知他的意思,这便牵着姜思聪走至树下,将绳子栓在树上,其实她本不想把这只蠢狗牵来的,可她在汀园临走的时候,蠢狗见她要走,便冲上来咬着她的裙角硬是不让她走……于是乎,无奈之下,她便把它牵来了。 蒙恬已朝落兵台走去,姜妙之便紧随其后,蒙恬随即指着那一排由长到短放置的兵器挨着个儿的介绍道:“这是长矛,这是铁槊,这是浑铜棍,这是金龙抓,这是狼牙棒,这是双鞭,这是双锏,这是鹿角钩,这是子午钺,这是流星锤,这是立瓜,这是弓,这是箭羽,这是铜斧,这是剑,这是刀……” 他说至此,姜妙之忽然出言打断,一本正经的问道:“大叔,是我做了什么让你觉得我很白痴么?” 介绍兵器自然是必要的,前面说的那些兵器虽然有些眼熟,她却不认得,可后面这些流星锤啊立瓜啊斧头啊刀啊剑啊的,她却是认得的……好歹也是看过无数武侠剧的,谁还不认识些兵器啥的? 蒙恬怔怔,一脸呆萌的问道:“你……你是不是认得这些?” “自然认得,”姜妙之说着,撇着嘴走去拿起那把剑,拔了剑鞘随手丢给蒙恬,问道:“大叔,这是你的剑么?” 蒙恬笑起来也是蠢萌蠢萌的,点头道:“是啊。” 姜妙之随手挥剑耍了两下,可这剑总归是有些分量的,姜妙之挥着剑摇摆不定,一时间难以控制,蒙恬大惊,连忙扔了剑鞘伸出手来跟着剑的方向护着,似乎生怕姜妙之误伤着他抑或是自己,嘴上还惶恐道:“诶,你小心,可别伤着自己。” 姜妙之听言一时惊喜,倏地放下手,任剑头抵在地上,望着蒙恬笑问:“你说什么?” 蒙恬一脸困顿,道:“我让你小心啊……” “你是在关心我么?” 蒙恬微微一愣,抬手挠着脑袋,呆头呆脑的说道:“你是我徒弟啊……” 姜妙之不悦,撇了撇嘴,是因为她是他的徒弟,所以他才关心她。 正当此时,忽有一个侍卫快步走过来,毕恭毕敬的唤:“将军!” 蒙恬见着他,立马就恢复了将军的气势,与同姜妙之言语之时截然相反,只道:“何事?” 侍卫看了姜妙之一眼,分明有所防备,便贴近蒙恬耳边,耳语道:“公子扶苏来了。” 蒙恬微愣,连忙道:“快快有请。” 姜妙之自顾自的耍着剑。 公子扶苏从雎园外走进来,一进拱门便朗声唤:“蒙……蒙恬!” “卿”字还未叫出口,忽然望见了姜妙之在此,连忙收住音,改口直呼蒙恬其名。 蒙恬听唤当即转身,见他走来,这便要作揖行礼,公子扶苏连忙抬手示意他不必行礼。 姜妙之自知他来了,却是看都未看他一眼,仍自顾自的耍着剑,待他走至她跟前问她:“你怎么在这儿?” 话音未落,她陡然将剑架在他脖子上,蒙恬大惊,这便要上前,公子扶苏再次抬手示意他无碍。 姜妙之淡淡一笑,冷眼望着他,道:“这话我倒是想问你,这儿是我师父家,我来找我师父学武,这是理所应当的事,你呢?你来是做什么的?” 公子扶苏亦是勾起唇角轻笑出声,道:“真巧,我也是来找他学武的,我入门比你早,说起来,你该唤我一声‘师兄’才对。” 姜妙之微微一愣,蒙恬不是从不收徒么?从哪儿冒出来这么个不要脸的徒弟。 她本能的转头,一脸质疑的看向蒙恬,却不料公子扶苏竟趁势夺了她手中的剑,又一把将她往他怀中拉去,紧挨着她的背站在她身后,反将剑横在她脖子前,故意贴着她耳边吐了一口温热的气息,戏谑道:“师妹,当心刀剑无情,莫要伤了自己。” 蒙恬仍忐忑,见势远远的伸出两只手来稳着,言道:“别,别,她若是伤着了,我没法同淳于越交代啊……” 公子扶苏转头望着蒙恬,姜妙之也趁势攥紧了拳头,微微抬臂,以臂弯卯足了力气对着他腹部便是一拳,公子扶苏猝不及防吃了痛,本能的收回手捂着腹部,姜妙之见势连忙躲开他,躲到蒙恬身后,呛道:“我有大叔护着。” 公子扶苏淡淡一笑,收回手言道:“不错,还算有些资质。” “你这是在夸我还是挖苦我?” “自然是在夸你,”公子扶苏每同她道一句话便露出一笑,可他笑得却又那么不真实,他说着,又朝蒙恬走近,笑言道:“蒙恬,你过来,我有话要同你说。” 说罢便朝园子的拱门走去,蒙恬紧随其后,姜妙之见他们走了,瞅了一眼嗔道:“无趣。” 言罢,走去落兵台随手拿起双锏把玩。 蒙恬跟随公子扶苏走至拱门旁,低唤:“公子。” 公子扶苏深吸了一口气,面无表情的问道:“怎么回事?” 蒙恬怔怔,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话,公子扶苏又道:“你竟收她为徒,先生不曾骂你?” 蒙恬微微低下头,委屈的说道:“骂了,微臣昨儿早上答应收她为徒,她刚走淳于越便跑来说了微臣一通,他本已同微臣打过招呼,要微臣无论如何都不能由着小六,可小六一番死缠烂打,微臣如何捱得住。” 公子扶苏长吁,道:“她不知我的身份,日后我再来找你,恐怕多有不便。” “那当如何?”蒙恬一脸天真,顿了顿忽道:“要不,换微臣去找公子?” “不行!”公子扶苏一口否定,言道:“我公子府,有赵高的眼线整日盯着,怕是还不及你将军府。” 蒙恬暗暗看了姜妙之一眼,而后回道:“可这儿有她在,恐怕更是不便。” 公子扶苏戏谑一笑,道:“蒙卿,你未免太高估她了,她不过就是个傻姑娘,怎及赵高的眼线厉害。” “那……公子有何高见?” 公子扶苏想了想,道:“她既深以为我是巴夫人的亲眷,那我便是巴夫人的亲眷。” 蒙恬顿了顿,试探道:“怀子启?” 公子扶苏笑而不语。 听闻巴夫人有个堂侄,姓怀名杨,表字子启,相貌堂堂,文思不凡,只可惜,偏偏是个瘸子,从未出过怀府,因而也从未有人见过他。 第七十九章 亲昵 午后,雎园的练武场边上设了茶几与软席,姜妙之侧着身子跪坐在软席上,单手支颐,臂弯撑在茶几上,迷妹似的望着蒙恬耍剑。 公子扶苏坐在一旁捧着书正阅,同样是侧着身子,与姜妙之对立而坐,却实在静不下心来,总忍不住转眸看姜妙之两眼,可一见她那一脸的花痴样,便莫名有些糟心。 姜妙之虽目不转睛的望着蒙恬,可余光却也能瞧见他这一系列的动作,却并未多言,反倒是愈加窃喜,这小鲜肉对蒙恬有意,她这么看着蒙恬,他自然免不了醋意大发。 “大叔,”姜妙之忽的唤蒙恬一声,随即站起身走至他跟前,故作亲昵的说道:“大叔,你不是说要教我练剑么,怎么光顾着自己了。” “呃……我……”蒙恬微怔,本能的看了公子扶苏一眼,见他微微垂眸正专心致志的看书,便将手里的剑给了姜妙之,言道:“那……我教你,拿着。” 姜妙之接过剑,蒙恬走至她身后紧挨着她站着,当真是手把手的教她使剑,姜妙之自然不甚欢喜,望见公子扶苏坐在那里,眉头微微皱着,料到他必定是吃醋了,便愈加亲昵,仰头看着蒙恬,软糯道:“大叔,你胡子扎着我了。” 啧啧啧,这是红果果的勾/引啊! 蒙恬怔怔,连忙伸长了脖子,将头往后挪了挪,姜妙之娇怯一笑。 公子扶苏听言却已然坐不住,放下手中的书,端起一旁的茶盅粗略的喝了一口,却终究还是定不了心,忍无可忍之下他便重重的放下茶盅,倏地站起身来,唤道:“蒙恬!” 蒙恬听唤当即收回手,身子往后挪了两步,与姜妙之保持了距离。 姜妙之握着剑,亦是放下手,微微侧着脖子故作一脸挑衅的神色,看着他快步走来。 公子扶苏却只是瞧了她一眼,直奔蒙恬走去,道:“我看你似乎累了,不如由我来教她。” 蒙恬闻言大喜,脱口便应道:“那就有劳……有劳子启了。” 姜妙之愣住,连忙转身同蒙恬道:“大叔,我不要他教我!” 蒙恬一脸天真的说道:“为什么不要他教?子启善使剑,剑术可不下于我。” “那我也不要他教!我是你的徒弟,你若是累了,我大可不必再学,你怎么能把我推给旁人!” 蒙恬正要回话,公子扶苏同他挥了挥手,示意道:“你先回去歇着。” 蒙恬这便走了,姜妙之见势欲要跟去,唤道:“大叔!大叔!” 可蒙恬却是头也不回的走了。 姜妙之快步跟随,岂知却被公子扶苏挡在身前拦住了去路。 “当师父的已疲惫不堪,你这个当徒弟的,是不是该体谅体谅他的难处?” 姜妙之两次受他欺凌,而今在单独与他相处时便本能的有些不安,低下头嗫嚅道:“那我也不用你教,”说罢便赶紧转过身,只求离他远远的。 却不知他竟陡然抓住她的手腕,将她拉着回过身与他相视,轻斥道:“淳于妙之,你把自己当成什么人了!” 他忽然冲她发火,姜妙之委实惶恐,一时间脑子里头一片空白,实在不知该说什么好。 公子扶苏又斥道:“你方才是什么意思!妙之,你是大家闺秀,不是花街柳巷里那些同人卖笑的青楼女子!” 姜妙之听言气极,盛怒之下猛的挣脱开他的手,又一把丢了手里的剑,怒道:“你什么意思!说我是同人卖笑的?我不过是在追求我喜欢的人,何错之有!你若是看不惯我同蒙恬亲昵,大可以直说,不必拐弯抹角的骂我!谁不知道你和蒙恬之间那些不清不楚的关系,大家公平竞争,你凭什么干涉我!” 公子扶苏蹙眉,他和蒙恬之间那些不清不楚的关系?这都什么跟什么?他和蒙恬怎么又不清不楚了? 姜妙之说话间,不由自主的一步一步往后退,又言道:“还有,你能不能不要老是冲着我凶!我不是你家的家奴,还轮不到你来教训我!” 说话间竟不知自己已走至练武场的边缘,身后是走上练武场的台阶,话音落下,抬脚后退竟一脚踏空了,眼看着要倒下去,公子扶苏眼疾手快,连忙抱住她的腰肢,将她稳稳当当的扶着。 姜妙之怔怔,片刻后缓过神来,抬手对着他的手便打了下去,公子扶苏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收回手,却见她气鼓鼓的走去茶案旁坐下了。 公子扶苏顿了顿,而后也跟去坐下,却不知该说什么好,只是时不时的看她两眼,终还是放下脸面道了歉,面无表情的说道:“适才是我反应过激,又说了难听的话,妙之,你莫生我的气了,当心气坏身子,”他总归还是大秦的公子,秦始皇的长子,素来高高在上,要说道歉,哪里是真正能放下身段的,道歉确是道歉了,只是说话间始终没看姜妙之一眼。 见姜妙之不睬他,他这下方才转头看向她,又微微前倾身子,言道:“妙之,方才是我不好,你别气了。” 姜妙之却是别过脸不看他,只当是眼不见心不烦。 公子扶苏倍感无奈,为缓解这尴尬气氛,东张西望的望见了被拴在树下的姜思聪,便走去将绳子解了,将姜思聪抱在怀里走回来坐下,摸着它的小狗头问道:“乖,告诉我,我要怎么做才能让你家主子消气?” 姜思聪望着他摇了摇尾巴,公子扶苏道:“你是不是说,她已经不生我的气了?” 姜思聪又摇了摇尾巴,姜妙之实在看不下去,陡然站起身,快步走至公子扶苏跟前,二话不说便将姜思聪抱走,随即转身头也不回的出了雎园。 公子扶苏见势连忙站起身,唤道一声:“妙之!” 姜妙之自然不会应他,他便是手足无措。 彼时蒙恬亦是出了屋子走过来,望见姜妙之走远,便试探的问道:“公子,她这是怎么了?” 公子扶苏皱了皱眉,长舒了一口气,而后似在安慰自己一般,回道:“没事,姑娘家生生闷气,晚上回去睡一觉,明天就好了。” 第八十章 是非 姜妙之虽有些记仇,可她记恨的总归只是公子扶苏,而非蒙恬,是以翌日一大清早请完安后,便又牵着姜思聪高高兴兴的来了将军府。 只是进门之时门口的侍卫忽然同她禀道:“淳于姑娘,我家将军不在府上。” “不在?”想到前天那事儿,姜妙之再听闻蒙恬不在府上,便本能的有些狐疑,道:“当真不在?该不会又是说来唬我的?” 侍卫一脸哭笑不得,“淳于姑娘,没骗你,这回将军真的不在。” 姜妙之打量着侍卫,斟酌着点了点头,嗯,看着似乎也不像是假的。 “那你说,他去哪儿了?” 侍卫想了想,不大确定的说道:“他也没说,不过……他是跟着公子扶苏府上的家奴出去的,估摸着,大概是去公子扶苏府上了。” 姜妙之听言又斟酌着点点头,公子扶苏……唔,那日跟随淳于妙绮同去公子扶苏府上,虽是坐着马车去的,可这路线她大抵也还记得模模糊糊。 “那我去公子府门口等他。” 姜妙之说罢便走了,看样子,确是要去公子府的。 到底是还记得路线的,摸索了一阵子果然还是寻到了公子府门前。 到了公子府门外,正好遇上袭玉从里头出来,虽对袭玉没什么好感,她却也客气的唤一声:“袭玉姑姑。” 袭玉望见她在这儿,有些诧异,走去道:“淳于姑娘?你怎么在这儿?” 姜妙之笑道:“我在这儿等我师父蒙恬。” “蒙恬?”袭玉微微一愣,随即大脑飞速运转,分明是在思忖着什么,言道:“他没来。” “没来?”姜妙之满脸质疑的看着袭玉,皱着眉头言说道:“可他是跟着你们公子府的家奴离开将军府的,若没有来这儿找公子扶苏,他还能去哪儿。” 说话间脸上满带质疑,语气却又颇是肯定,分明是认定了蒙恬就在公子府。 姜妙之适才并非询问,袭玉自然清楚,却也从容一笑,回道:“这,奴婢便不得而知了。” 话音落下,忽见小鲜肉与蒙恬并排走出来,噗,他果然在这儿,可那个小王八崽子怎么也在这儿。 嗬,敢情是要如影随形的跟着蒙恬了? 姜妙之只当没看见他,拽着姜思聪像蒙恬奔去,欣喜的唤:“大叔!” 袭玉转身,望见蒙恬时不免微微一愣,原来蒙恬果真在此,可她竟浑然不知! 公子扶苏看了姜妙之一眼,不着痕迹的皱了皱眉,未语,转眸望见袭玉站在前面不远之处,便暗暗朝她挥了挥手,示意她该干嘛干嘛去。 袭玉立即会意,对着他福身行了个礼,这便离开。 姜妙之却始终没有察觉,目光一直都在蒙恬身上,公子扶苏遣散了袭玉,这才转向姜妙之,略带笑意的问道:“妙之,可还气我?” 姜妙之自然还未消气,是以仍装作没听见似的对他不予理睬,反倒是故意拉起蒙恬的手转身走了,笑问道:“大叔,你饿不饿,快到饭点了,咱们去吃饭如何?” 蒙恬微怔,转头看向公子扶苏,却见他脸色冰冷,面无表情,一时间便迟迟不敢答应姜妙之,姜妙之已然有所察觉,便抬手将蒙恬的脸掰正,言道:“别磨磨唧唧,就这么说定了。” 说罢硬是拽着他走了。 公子扶苏倍感无奈,只得孤零零的跟在他们身后,望见姜妙之紧执蒙恬的手,真想一剑给她们劈开。 一路上行人多有侧目,姜妙之也不曾在意,听闻蒙恬而今年已三十有四,啧啧啧,足足大了她十岁,哦不,十岁是心理年龄的差距,要说生理年龄,那可就是整整二十岁啊! 这大手牵小手的,出了门怕是还真要叫旁人以为他们是对父女。 姜妙之松了手,蒙恬见势正要离她些距离,岂知她收回手竟是为了抱住他的手臂走…… 姜妙之抱着蒙恬的手臂,颇有一副新婚燕尔如胶似漆的样子。 公子扶苏跟在后面,愈发看不下去,却终究不好说什么,眼下姜妙之昨日的气还未消,而今他若是再惹她不悦,还不知她得闹成什么样子。 姜妙之拽着蒙恬到了醉仙楼,一进门小厮迎上来,笑问道:“姑娘又来了,几位?” 姜妙之竖起手指比划着笑道:“三位。” 公子扶苏与她并排进门,走在她右手边,闻言唇边便现出了一丝淡淡的笑意,姜妙之转头瞥见,本想说多出来的一副碗筷是要准备给姜思聪的,可想想还是算了,她若说出口了,怕是有些侮辱人的意思,毕竟人家诚心诚意的同她赔不是,她若再记仇,那她便是与自己过不去了。 小厮应道:“诶,好嘞,那就备三副碗筷。” 几人上了二楼阁楼,小厮紧随其后,未几时便为他们上完了酒菜,都不用问他们吃什么的,没办法,他就是这么机智,因为姜妙之回回来这儿吃饭都点那几道菜,百吃不厌。 他们几人坐在阁楼上吃饭,却不知淳于妙缘站在对面茶楼二楼雅间的窗户前将一切都看在眼里。 淳于妙缘离开茶楼,回了淳于府,直奔桥园去找了淳于妙绮,言说今日撞见妙之与公子扶苏一同进膳之事,且添油加醋,搬弄了不少是非。 淳于妙绮听罢却是不信的,言道:“妙缘,姐姐平日待你不薄,你若想对付妙之,想必也无需利用我。” 在她看来,姜妙之一直对姜衍情有独钟,又怎会惦记上公子扶苏,况且她连公子扶苏的面都没见过,这便更不可能与公子扶苏不明不白,因而妙缘此言,实在可笑! 淳于妙缘微微一愣,事到如今方才知道原来妙绮姐姐也并非表面上看得这么透彻,竟一眼便看穿了她想利用她来对付妙之。 她却是装糊涂,从容一笑,道:“姐姐这是何意?” 淳于妙绮亦是淡淡一笑,道:“搬弄是非,曲直黑白,是妙绣惯用的手段,你不适合。” “姐姐觉得我在挑拨离间?”淳于妙缘近乎发狂似的癫笑两声,而后又陡然平静下来,面无表情的说道:“此事到底是真是假,待妙之回来,姐姐一问便知!” 她说罢,拂袖而去。 淳于妙绮望着她走远,忽然皱了皱眉,自打妙纾惨死,妙缘整个人便陡然变得颇不正常,整日像个疯子一般痴痴癫癫,可她适才之言,细细分析一下,恐怕也不无可信之处。 而今妙之整日待在蒙恬府上,偏偏公子扶苏亦是常去,这二人在将军府照面的机会必定不少,若一同进膳,自然也极有可能! 第八十一章 试探 午膳后姜妙之回府,进汀园之时汀月迎了出来,禀道:“小姐,二小姐来了。” 淳于妙绮可是鲜少来汀园的,姜妙之不免微微一愣,自言自语道:“她来做什么。” 汀月竟还回了句,“不知道,只是已等候多时了。” 姜妙之闻言快步进屋,果然见淳于妙绮坐在食案前的软席上等着她,既然已等候多时,姜妙之自然略带歉意,进屋便道:“妙之不知姐姐今日会过来,让姐姐久等了。” 淳于妙绮听言方知姜妙之回来,这便转身同她笑道:“都是自家姐妹,本就无需客气,何况你我姐妹间的交情。” 姜妙之走去她对面坐下,笑道:“姐姐找我有事?” “没什么事,就是煲了汤送来给你。” 姜妙之顿了顿,思忖着汀月说淳于妙绮已在此等候多时,可而今她一问之下,却闻知她仅仅只是为了送一碗汤给她,这怕是说不过去吧。 若当真只是想送汤,只需放在这里再同汀月知会一声便是了。 只怕她还有旁的话要说,只是不方便明言。 姜妙之笑道:“多谢姐姐美意,可我适才回来之前,已经填饱肚子了,”说话间又摸了摸肚子。 淳于妙绮听言,不经意间秀眉微微皱了皱,妙之果然是吃饭去了。 姜妙之见她皱了眉,疑她不悦,便又道:“不过姐姐这汤看着似乎挺美味的,不如我先留着,待我肚子里头腾出地方来,我便吩咐汀月去给我热一下再喝。” 淳于妙绮笑道:“也好。” 说罢顿了顿,终还是寻着机会询问道:“妙之,你说,你适才是吃过了回来的?” “是啊。” “在哪儿吃的?” 姜妙之望着淳于妙绮,她这话虽像是不经意间随口一问,可她这是怎么看都觉得她眼睛里有一丝丝试探。 姜妙之笑了笑,道:“自然是在将军府。” 不知为什么,她就是不想同淳于妙绮实话实说,总觉得实话实说,会给自己惹上不必要的麻烦。 殊不知无论她说真话还是说假话,今儿这麻烦,都不可避免。 淳于妙绮目中仍是闪过一丝狐疑,倘若当真是在将军府,又怎会被妙缘看去,且妙缘也说了,她是在品茗居看到妙之和公子扶苏在对面酒楼吃饭的,品茗居对面的酒楼,若她没记错,理当是醉仙楼。 她这两个妹妹,必有一人在说谎,可无风不起浪,即便妙缘添油加醋了,可倘若妙之当真没有同公子扶苏在醉仙楼吃饭,她又岂会无端说起。 看来不必试探了,妙缘说的是真的,可她终究还是想知道妙之和公子扶苏,到底有没有不清不白,是以又问:“同蒙恬?” 姜妙之嗔笑道:“姐姐,你这不是明知故问么,我身在将军府,自然是同蒙恬将军一块儿吃了。” “就没有旁人?” 姜妙之听言愈发狐疑,只因淳于妙绮问得太多。 她顿了顿,故作思忖,言道:“嗯……还有一个人,不过那个人我不认得,只记得府上的家奴称他上卿大人。” 蒙恬与蒙毅兄弟二人一个武,一个文,一个受封忠信将军,一个官拜上卿。 她在蒙恬府上吃饭,遇见蒙毅最为合理。 淳于妙绮闻言打量着姜妙之,一时间极是狐疑,思忖着妙之嘴里头没一句话是真的,她明知自己对公子扶苏有意,而今句句皆对她有所隐瞒,分明是心虚了! 淳于妙绮深吸了一口气,而后淡淡一笑,言道:“好了,这会儿想必你还要午睡,我便先走了。” 说罢便起身离去,姜妙之亦是站起身,笑道:“姐姐慢走。” 待她出去,汀月便走至姜妙之身侧,狐疑道:“小姐,婢子总觉得二小姐今儿怪怪的。” 姜妙之面无表情的说道:“她在试探我。” 汀月微微一愣,问道:“试探什么?” 姜妙之淡淡道:“那就要看她在乎什么了。” 总不可能是巴夫人家那个小鲜肉吧。 汀月不假思索,脱口便道:“公子扶苏啊。” 姜妙之狐疑,听淳于妙绮适才问的话,她莫不是怀疑她今日是和公子扶苏一同进膳了? 这怎么可能,她连公子扶苏的面都没见过,再说,她今儿是和蒙恬,还有巴夫人家那个小鲜肉一同进膳,公子扶苏是隐身了么? “只怕是又有人搬弄是非。” 汀月皱眉,道:“该不会又是五小姐挑拨离间?” “不可能,”姜妙之一口否定,道:“妙绣素来视我为眼中钉,若是她与二姐挑拨,二姐必是不会信的。” 汀月怔怔,惊道:“难道是三小姐?!” 姜妙之未语,汀月便也闭上嘴,不再多说什么。 彼时淳于妙绮出了汀园,正往桥园去,途径后院的长廊,忽见淳于妙缘站在后院的老槐树下,也不知正对老槐树下挂着的秋千摩挲着什么。 淳于妙绮伸长了脖子看了一眼,忽见她一手抓着秋千的麻绳,一手握着匕首,似乎正在割着秋千绳。 她皱了皱眉,低声问道:“她在干什么?” 桥奴站在一旁,惊道:“看着像是在割绳子!” 淳于妙绮顿了顿,道:“那秋千是谁挂上去的?” 桥奴想了想,道:“很早便有了,只是很少有人会坐上去。” 桥奴话音方落,淳于妙绮旋即面无表情的问道:“妙之是不是常坐?” 桥奴言道:“这些日子确是常看见六姑娘有事没事坐上去晃两下。” 她说罢陡然反应过来,面露惊色,望着淳于妙绮怔怔的说道:“三小姐莫不是要害六姑娘?!” 淳于妙绮也已猜出了淳于妙缘此举的用意,便冷笑一声,言说道:“生死有命,倘若妙之当真命不该绝,即便她从秋千上摔下去,那也死不了。” 言罢转身头也不回的走了。 言外之意,便是不会去制止淳于妙缘,也绝不会去告诉姜妙之,那个秋千坐不得。 也是,她如今正怀疑姜妙之与公子扶苏不清不白,又岂会在意她是死是活,怕是还巴不得她死于非命才好。 明天上架啦~ 如题~明天上架~~~ 上架当天万更,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此后每天两更,这也是亘古不变的道理~特殊情况除外,就是编编通知加更的时候~~ 还有月票加更,打赏加更,月票五张加一更,小金猪加一更,和氏璧加两更,作者君存稿管够~~ 然后,上架了要干什么呢?当然是请大家支持正版订阅啦~~ 咳咳,还有一件事,作者君建了一个qq群,群号539,762,825,敲门砖就是书中任意角色~作者君已躺好,欢迎读者宝宝们前来勾搭~~ 第八十二章 雅舍 姜妙之午睡刚醒,正起身下地,便见汀奴走进来,言道:“小姐,适才嬴宗正家的姑娘差人来传话,邀小姐赴城西雅舍一聚。” “雅舍?”姜妙之微微一愣,雅舍不是梁实秋的故居么?理当在zq才是。 还有梁实秋同名散文《雅舍》,唔……似乎扯远了…… “是,”汀奴应了一声,姜妙之又问:“雅舍在哪儿?” “婢子已为小姐备了马车,就在府门外侯着,车夫认得路。” “哦,”姜妙之点点头,应道:“知道了,姑姑去忙吧。” “诺,”汀奴应了一声,这便退下。 汀月随即伺候着姜妙之梳妆打扮,事后跟随姜妙之一同出了门,而今姜妙之不论是要去哪儿,都要带上姜思聪,何况此回是嬴缕邀约,想必嬴缕也将她家那只松狮带上了。 到了雅舍外,姜妙之一进门便被里头的装修与布景所折服。 这似乎是一间茶馆,进门便可嗅到一股茶香,只是未见有客在此,便也没有嘈杂声,只闻阵阵琴音,乃《高山流水》,屋内整个色调呈暗色,像极了一些有复古基调的咖啡厅,让人一进来便不忍出声,免得打破了这安逸静谧的气氛,不过此地,真真是个陶冶情操的好地方,姜妙之一进来便深感舒适,委实是心旷神怡。 再一看,屋内好几排书架,书架上皆满满当当的放置着诸多古籍,又似图书馆一般,想必主人是个温厚儒雅的文人墨客。 这雅舍,综合十四个字可概括:高端大气上档次,低调奢华有内涵。 真不愧一个“雅”字! 嬴缕约她至此,看来她也是个文艺少女。 只是进来之后并未见着嬴缕,姜妙之走进来探头张望,果然见宝彤从西侧雅间里走出来迎接,对着西侧雅间作请势,唤道:“淳于姑娘,这边。” 姜妙之跟随她进了西侧雅间,这便望见嬴缕在里头,正跪坐在茶案前的软席上,果真有一只迷你小松狮趴在她腿边。 嬴缕原本正端着茶盅喝茶,见她进来,当即放下茶盅,指着对面的软席笑道:“妙之,你来啦,快坐。” 姜妙之而后坐下,嬴缕望见汀月牵着姜思聪进来,便笑道:“你也把它带来了,真巧,我也牵它出来了,”说着,这便将自家的小松狮抱起来。 姜妙之接过来抱在怀中看着,又摸了摸,忍不住夸赞道:“生得真漂亮,可比我们家蛋蛋可爱多了。” 是真的比姜思聪可爱多了…… 说罢便转向姜思聪,将这小可爱放到它跟前,言道:“蛋蛋,你看到没有,这是你的小媳妇儿,你喜不喜欢它呀?” 姜思聪一屁股坐下来,竟是看都不看小可爱一眼,光是仰起脑袋望着姜妙之。 姜妙之皱了皱眉,它这是什么意思,不看小媳妇儿看她做甚?不是说同性相斥异性相吸么?它看到异性松狮,理当扑上去啪啪啪才对啊,就算没有那么饥渴,好歹也抱上去么么两下,意思意思一下也行啊…… 姜妙之偏偏不信邪,又抱起小可爱往他跟前送得更近了些,岂知姜思聪还是看都不看一眼。 嬴缕见状有几分尴尬,讪笑道:“妙之,你说它……它该不会不喜欢我们家囡囡?” “怎么可能!你们家囡囡长得这么可爱,连我看着都喜欢,它怎么可能不喜欢,”姜妙之说罢,陡然萌生了一种不好的念头,这蠢狗该不会是个gay? 囡囡这么可爱它都不喜欢,难不成它喜欢公的? 卧槽!天哪! 生活处处都是gay啊! 嬴缕怔怔,“那它怎么……”说至此,闭口不再说下去,只等姜妙之接话。 姜妙之想了想,道:“大概是因为它还小,暂时没有那方面的需求。” 嬴缕半信半疑,点了点头,姜妙之不想再看这两只蠢狗像爱情绝缘体一样干坐着不动,连忙看向汀月,道:“汀月,把它们俩带到外面去玩。” “诺。” 汀月这便牵着两只松狮出去了。 可因姜思聪面对美色无动于衷的事,令姜妙之倍感尴尬,嬴缕也略显不好意思,一时间气氛诡异,实在令人烦躁。 姜妙之便一个劲儿的找着话题,问道:“阿缕,这雅舍到底是什么地方?单是一间茶馆这么简单?” 嬴缕闻言笑出了声,道:“雅舍并非茶馆,是右丞相冯去疾的书舍。” “书舍?”姜妙之微愣,道:“怪不得外头放了那么多书,原来是书舍。” 可既然是冯去疾的私人书舍,嬴缕又何故约她到这儿来?岂非……私闯民宅? “阿缕,这儿既是冯丞相的书舍,你又何故约我至此,莫非,这书舍是开门迎客的?” “正是,不过这儿也不是人人都能进的,这儿只接待有学识之人。” 姜妙之点着头,自言自语道:“原来如此。” 也是,这雅舍看着便不像是寻常人能来的地方,若是目不识丁之人走进来,那岂不是自讨羞辱? 忽闻一阵开门声,姜妙之循声看去,见的是东侧雅间的门开了,一个身穿白衣,面貌清秀的年轻公子坐在木制轮椅上,由一个家奴打扮的人推出来。 原来腿脚不便…… 长得俊秀,气质亦是出尘,一副文弱书生样,只可惜,偏偏是个瘸子…… 姜妙之不由自主的多看了他两眼,嬴缕伸手掩口,低声道:“别看他。” 姜妙之不解,“为何?” “此人向来自命清高,你看他两眼,他必定要斥你羞辱他。” 看他两眼岂是羞辱,只怕是此人腿脚不便,常因此被人耻笑,如今便落了心理阴影。 倒也可怜。 姜妙之却是来了兴趣,随口问道:“他是何人?” 嬴缕正要答她,忽闻楼梯口一声唤:“子启!” 姜妙之本能的竖起了耳朵,家奴推着轮椅停下来,姜妙之转头看着,轮椅上那位公子,莫不是也唤作“子启”? 自楼梯口走出来一个年约五旬的男人,走至轮椅前,看着白衣公子笑道:“子启,老夫原不知你过来,是以招待不周,下回再来,老夫必定盛情款待。” 那白衣公子淡淡一笑,点头以作施礼,而后家奴便推着他离开。 老人家乃是东道主,想必便是右丞相冯去疾,可此人却仅是点头施礼,果真是个孤傲之人! 姜妙之呢喃,“原来他也叫子启。” 冯去疾听言转头看过来,望见嬴缕便走来唤:“阿缕。” 嬴缕连忙站起身,福身唤:“冯丞相。” 冯去疾一脸和气,甚是平易近人,与李斯大不相同。 “这位是?”冯去疾望着姜妙之,姜妙之亦是起身行礼,道:“小女淳于妙之,见过冯丞相。” “淳于妙之?”冯去疾思忖道:“你姓淳于,可是淳于越之女?” 姜妙之应道:“正是。” 冯去疾斟酌着点了点头,而后忽然有个小厮急匆匆跑来,禀道:“丞相,陛下急召进宫觐见!” 冯去疾闻言微微一愣,应道:“知道了,你退下吧。” “诺。” 冯去疾倒是不紧不慢的,回首与姜妙之道:“淳于姑娘初次光临雅舍,老夫本该好生招待,无奈有要事在身,实在失礼。” “丞相言重了,是妙之叨扰。” 冯去疾朗声大笑,抬手捋着胡须打量着姜妙之,似乎对她甚为赞许。 只是天下无不散之筵席,何况他又有要事在身,终是拜别。(未完待续。) 第八十三章 绳断 待冯去疾走后,未多时汀月陡然冲进来,一脸惊慌失措的唤道:“小姐,不好了!” 姜妙之狐疑,“什么事慌慌张张的?” 汀月道:“蛋蛋看见一只獢獢,莫名其妙的趴在那只獢獢背上,还一直不停的抽搐,跟中毒了似的。” 姜妙之微微一愣,又皱了皱眉,趴在一只獢獢身上不停的抽搐?这是在啪啪啪?啧啧啧,蛋蛋开窍了? 等等!另一只松狮?难道不是囡囡? 姜妙之急忙站起身出去,果真见姜思聪正趴在一只松狮身上做着活塞运动,似乎还挺投入,再看嬴缕家的囡囡,光是坐在一旁看着,看着这一幅GIF避火图,似乎也挺入神。 彼时嬴缕也已跟了出来,望见姜思聪这般,自然免不了一惊,连忙捂着眼睛,对着姜妙之呼道:“妙之,这是怎么回事,你不是说,它还小么?” 姜妙之虽不忍打断姜思聪,可眼下这般,却也不得不打断了,她连忙将它抱起,支支吾吾解释道:“它……它……它这是第一次,可能……可能只是随便找一只狗来试试……它那方面的功能到底行不行……” “试试?”嬴缕收回手,皱着眉头问道:“果真只是试试么?” “嗯,”姜妙之一本正经的点头。 嬴缕而后亦是将囡囡抱起,却颇是尴尬,怎么莫名有种囡囡失恋了的感觉…… 正当此时,这无名小松狮的主人也寻来了,只闻一声声的急呼:“biangbiang!biangbiang!” [biangbiang,就是SX关中特色传统风味面食BiángBiáng面,电脑打不出来那个字。【零↑九△小↓說△網】。] 姜妙之循声望去,见的竟是一张熟人脸,那不是前几日在醉仙楼提醒她胡子掉了的高阳恭么! 这莫不是他的狗? 擦,还真是哔了狗了! 姜妙之扶额,微微摇头轻叹一声。 高阳恭到底还是找来了,走至biangbiang身后抱起它,欣喜唤:“biangbiang,你怎么到处跑,这要是走丢了,看你怎么回家。” 他抱起biangbiang那一瞬,姜妙之无意瞧见它俩腿之间,瞪大了眼睛惊道:“它是公的?” 擦!它有丁丁啊…… 高阳恭抬起头,侧目瞥着姜妙之,岔开了biangbiang的腿,道:“带把的,难不成还是母的?” 他说罢忽然打量着姜妙之,琢磨着说道:“诶,瞧你怎么还挺眼熟啊?姑娘,咱们是不是在哪儿见过?哦!”他忽然伸手指着姜妙之,道:“我想起来了,前几天在醉仙楼贴假胡子那个!是不是你?” 姜妙之讪笑道:“公子好记性,当日确是我。” 高阳恭见她抱着姜思聪,言道:“你也养了只獢獢,”说着,这便伸手来拎起姜思聪一条腿,见了丁丁便又无趣的放下,言道:“公的?” 姜妙之讪笑着,并未言语。 高阳恭说罢又望见嬴缕,姜妙之本以为他要询问嬴缕囡囡是公是母,却未料他只见嬴缕一眼,目光便移不开了,与嬴缕相视良久也不曾收回目光。 啧啧啧,爱情的小火苗正在燃烧。 高阳恭首先开口,作揖道:“在下高阳恭,敢问姑娘芳名?” 此人言行举止间都透着一股潇洒,莫不是个放浪不羁的花花公子? 嬴缕闻言略羞怯,娇滴滴的回道:“小女子嬴缕。” 高阳恭面带笑意,颇为满意的打量着嬴缕,望见了她怀中抱着的囡囡,便温和含蓄的问道:“敢问姑娘,这可是獢獢?” 啧啧啧,果然是一见钟情,同嬴缕说话时温文尔雅,同姜妙之说话时便简单粗暴…… 嬴缕亦是温婉的回道:“确是獢獢。” 姜妙之见他们二人这般,不免有些怅然,唉,作为女主的她,感情线还没有着落,作为男配女配的高阳恭和嬴缕,都已经开始眉目传情,频送秋波了…… 诅咒作者君一辈子单身狗! 高阳恭又问:“那敢问姑娘,你这只獢獢,是公是母?” 嬴缕自知高阳恭那只是公的,深知他此话言外之意,便愈发羞怯,微微低下头,言道:“是母的。” 高阳恭厚着脸皮毫不收敛的说笑道:“真巧,在下这只是公的。” 嬴缕莞尔一笑,微微抬眸窥看了高阳恭一眼,未语。 如此虐狗,姜妙之在旁实在看不下去,言道:“你们聊,我还有些事需得处理,告辞。” 姜妙之说罢便转头走了,他们二人却仿若未闻,依然自顾自的眉目传情,直至姜妙之上了马车,他们也未曾察觉。 马车上,汀月略带试探的问:“小姐,高阳恭那只狗,是公的?” “嗯,”姜妙之淡淡的应了一声。 汀月咬着唇,皱着眉,一脸嫌弃的说道:“可……可它也是公的啊……”她伸手指着姜思聪。 姜妙之白了它一眼,似乎安慰自己一般,说道:“这怎么了,不过是一念之差而已,等它长大了,自然会明白。” 汀月应付着点点头,并未多言。 待回到府上,走至汀园的拱门外,却是折回身往后院走去,本想去荡秋千静静心,却不想走至长廊里却望见姬氏母子与洺沚及洺池站在老槐树下。 淳于子楼坐在秋千上,姬氏站在身后轻轻的推着他,洺沚与洺池站在姬氏身后右侧。 想是淳于子楼还小,姬氏不敢使力推他,淳于子楼到底还是个孩子,对什么事都很好奇,自然也有一颗好玩的心,呼道:“娘,你推高点,推高点。” 姬氏道:“那你坐稳了啊。” 淳于子楼应了一声,姬氏这便将他推得高高的,淳于子楼欢喜道:“欧,飞喽,飞喽。” 姜妙之停步未再前行,反是无意识的将头靠在长廊的柱子上,远远望着那母子俩,竟是心头一酸,莫名想起了自己小时候,也是这样坐在秋千上,妈妈站在身后推着她,那个时候,她也同淳于子楼一般大小。 只可惜,妈妈在她十四岁的时候便已离世。 不单是妈妈,还有爸爸…… 十四岁那年,爸爸带着他的考古队远赴咸阳考古,到咸阳掘墓当日,妈妈去往一家汉服写真店为她取写真集,回家途中不幸遭遇车祸身亡,而爸爸从咸阳回来后,亦是莫名其妙得了失心疯,离奇死在精神病院,连同在考古队的队员亦是相继离奇死亡。 后来,便有新闻爆出一支考古队在咸阳烧毁了一座秦朝的古墓,墓主大约是个十四岁的女孩。 而那支考古队,便是她爸爸的考古队,也就是说,新闻里曝光烧毁咸阳秦朝古墓的人,就是她的爸爸。 可爸爸考古多年,对这些事情向来很是忌讳,他又岂会故意去犯忌! 有人说,爸爸妈妈的死是报应,可她不信,十年了,这件事情,她一直未能释怀…… 忽闻姬氏一声惊唤:“子楼!” 姜妙之因而被拉回思绪,却惊见秋千的绳子断了,而淳于子楼,亦是从秋千上摔下来,一头撞上离老槐树颇远的假山上。 “小公子!” 洺沚与洺池连忙奔去假山旁,探了淳于子楼的气息,却见淳于子楼满脸是血,已然断气。 姬氏见洺沚与洺池惊慌的神色,已知晓结果,一时心悸,晕倒在地。 姜妙之依然站在长廊中远远望着,却早已懵了,汀月怔怔的唤:“小姐……” 姜妙之这才回过神,连忙跑过去。(未完待续。) 第八十四章 夭折 一边是淳于子楼死在假山旁,一边是姬氏晕倒在老槐树下,姜妙之先是跑去老槐树下将姬氏扶着坐起身,姬氏这会儿已毫无意识,姜妙之便掐了她的人中,她睁眼,醒来后却是不吵也不闹,单是面无表情的仰在姜妙之怀中,却也得见眼泪顺着她的脸颊流下来。 看样子,她是认命了。 淳于元宗年前英年早逝,她已孀居,本就是个可怜之人,除了婆家便唯有一个幼子淳于子楼伴在左右,而今唯一的精神支柱也没了,这事不论换作是谁,恐怕都难以接受。 淳于子楼躺在假山旁,洺沚与洺池跪在一边哭着喊着,一声一声的唤:“小公子。” 后院儿人多眼杂,加之洺沚与洺池哭喊声极大,此事很快便传到了各房各院,大惠氏与淳于妙绣母女最先闻讯赶来。 淳于子楼毕竟是淳于家的唯一一个孙子,何况又是嫡孙,年前淳于元宗死时,大惠氏可就巴望着淳于子楼能安然无恙的长大,她待他亦是疼爱有加,几乎是要什么就给什么,如今淳于子楼死了,她自然是悲痛万分。 大惠氏差不多是哭着喊着走过来的,一进后院儿便哽咽着呼道:“子楼啊,我的子楼,我的乖孙儿啊,子楼啊,我的好孙儿啊……” 待远远望见淳于子楼躺在假山旁,大惠氏竟忘了贵妇人视作名节一般重要的从容姿态,疾步跑来,待走近望见淳于子楼满脸是血,方才确信他已死了,惊唤:“子楼!” 话音落下,大惠氏瘫在地上,抱起淳于子楼喊道:“子楼!子楼啊,你怎么了你,我的乖孙儿啊,奶奶来了,子楼啊,子楼,我的乖孙儿啊……” 淳于妙绣望见淳于子楼死了,倒是未见有多伤心难过,只是有几分惊诧,冲着洺沚与洺池怒道:“子楼怎么了!他好端端的怎么会摔在假山上!你们是怎么伺候他的!说啊!” 洺池跪在地上,低着头,微微偏向右侧,窥看了姬氏一眼,而后又回首,唯唯诺诺的说道:“小公子要荡秋千,少夫人便在后面推他,不过是推得高了些,可谁知秋千居然断了,小公子便……便……” 她说至此,哽咽着不敢继续说下去。 淳于妙绣闻言立马将矛头指向了姬氏,转头厉目瞪着姬氏,而后便快步走过去,站在姬氏跟前,也不知她这个为人母到底伤心与否,便伸手指着她,骂道:“你怎么回事!为什么要让子楼玩秋千!他还只是个孩子,你不知道这样很危险吗!你是不是没长脑子!他一个五岁的孩子能抓稳秋千吗!你动脑子想一想也知道啊!现在子楼死了,你满意了吗!我告诉你,子楼就是你害死的!你就该去死!” “够了!”姜妙之厉声打断,并非倒向姬氏,只是作为一个旁观者,实在看不下去,也听不下去,姬氏为人母,儿子死了,她本就伤心,偏偏这个时候淳于妙绣还要往她的伤口上撒盐,一字一句皆如同利剑一般戳她的心窝子。 实在可恨! “妙之?”淳于妙绣被她打断,冷笑一声,继续骂道:“你算个什么东西!居然也敢冲我吼!我教训自己的嫂子碍你何事!” 教训自己的嫂子?她身为一个大家闺秀,一个书香门第出身的女子,居然能说出这样的话! 可笑她这话竟说得理直气壮! 姬氏始终未语,唯有眼泪如注般滚滚落下。 姜妙之驳道:“姐姐到底知羞么!不分青红皂白上来就是一阵泼妇骂街!你可知子楼为何会从秋千上摔下去!又可知今日之事并非大嫂的错!” “你什么意思!这件事若不是她的错,难不成还是我的错?你倒是说说,这件事怎么就和她没关系了!” 姜妙之道:“千秋的绳子断了,这岂是大嫂的错!” 或许今日之事姬氏也有不该,可淳于妙绣这般盛气凌人,姜妙之实在看不惯。 淳于妙绣又指着姬氏,同姜妙之道:“绳子断了是一回事,可倘若她没有让子楼玩千秋,会有今日这样的意外吗!” 话音落下,姬氏忍无可忍,陡然站起身,扬手便是一个巴掌下去。 淳于妙绣已然怔住,瞠目望着姬氏,一副“你居然还敢打我”的样子。 姬氏愤然道:“我算什么东西?这话我倒是要问你,你又算什么东西!我的儿子死了,你有什么资格对我指手画脚!你到底算什么东西!”说至此,像疯了一般几近发狂。 淳于妙绣就是吃硬不吃软,非得等到姬氏对她发狠,她才知道人家的厉害,而今捂着脸颊怔怔不敢言语。 姬氏说罢,仍沉浸在悲痛之中,离开姜妙之的搀扶,一步一步沉重的走向淳于子楼。 正当此时,晏氏一房四口也赶过来,晏氏至此望见大惠氏抱着淳于子楼哭天喊地,便暗暗冷笑一声,随即望着洺沚与洺池问道:“小公子何故会有此意外?” 洺沚道:“千秋断了,小公子便摔下来了。” 晏氏闻言朝老槐树下看了一眼,望见姜妙之,不免微微一愣,却并未言语。 倒是淳于妙绮,早知那秋千有问题,也自知这是淳于妙缘动的手脚,巴望着死的是姜妙之,岂知死的却是淳于子楼,而今心里头颇不是滋味。 妫氏随口道:“好端端的,绳子怎么就这么断了……” 淳于元弼听言连忙推她一下,暗暗给她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切莫多言,免得惹晏氏不悦。 晏氏倒不在乎妫氏说了什么,而今淳于子楼死了,她这心里头正高兴呢着,又岂会在意旁的。 “此事可曾禀报老爷?”晏氏问。 碧池站在大惠氏身后,听言冷冷的回道:“老爷去嬴宗正府上了,还未回来。” 晏氏见她那一脸不屑的样子便不甚来气,冲道:“那还不快去告诉他,让他赶紧回来!” 碧池挨了晏氏的教训,自然不服气,原本想驳她一句,可今儿死的是淳于子楼,大惠氏的心头肉,她若为淳于子楼的死而与晏氏抬杠,非但晏氏要教训她,就算在大惠氏跟前,怕是也讨不了便宜。 是以碧池终是淡淡的应道:“诺。”(未完待续。) 第八十五章 哭闹 碧池刚走,淳于妙缘亦是慌慌张张的跑来,得知淳于子楼是撞到假山上死的,第一反应便是那秋千,是以一到这儿便望向老槐树下的秋千,却见姜妙之一动也不动的站在秋千旁,而秋千的绳子,果然断了。 是她害死了淳于子楼!是她害死了淳于子楼! 淳于妙缘大惊失色,连连往后躲,却一个踉跄,丫鬟知岸见势连忙将她扶住,轻唤:“小姐,你怎么了?” 淳于妙缘意识到自己举止反常,连忙控制住情绪,言道:“我没事,我没事。” 知岸已察觉她有些不对劲,便多看了她两眼,却终究没有说什么。 淳于妙缘自以为自己的惊慌失措除了知岸一人察觉,便再无旁人,殊不知姜妙之也远远的看在眼中,她无意再看向老槐树下,惊觉姜妙之正望着她,是以只与她对视一眼,便连忙收回目光,又转身慌慌张张的走了。 “小姐!”知岸唤了一声,淳于妙缘却是头也不回,反而愈加迅速的走了,知岸只好紧随其后。 姜妙之愈发觉得不对劲,这秋千的绳子好端端的怎会断了,淳于妙缘方才神色惊慌又是为哪般? 难不成这事儿和她脱不了干系? 姜妙之抬手抓着麻绳的断处,细细一看,却见麻绳断处甚为平整,这岂是经久磨砺意外断的,这分明是用刀割断的啊! 淳于妙缘仓皇而去,难道是她割断了麻绳? 可她适才神色慌张,说明害死淳于子楼并非她本意! 这秋千平日只有她闲来无事之时才会坐上来荡荡,淳于妙缘认定是她害死了淳于妙纾,是以几次三番的想致她于死地,而今又莫名其妙的割断了秋千的绳子,她想害的,莫不是她? 姜妙之怔怔,汀月在旁察觉异常,又见她拽着麻绳,便低声问道:“小姐,怎么了?” 姜妙之面色丝毫没有波澜,淡淡的回道:“这绳子是让人用刀割断的。” 汀月微微一愣,想到淳于妙缘适才举止反常,惊道:“小姐怀疑是三小姐?” 姜妙之冷冷一笑,道:“若今日不是子楼贪玩,恐怕死的便是我了。” 汀月皱着眉,连忙道:“那咱们赶紧去告诉老爷啊。” 姜妙之望着她,道:“无凭无据,谁会相信咱们。” 汀月不甘道:“以小姐的性子,这事儿难道就这么算了么?” 姜妙之放下麻绳,收回手深吸了一口气,道:“眼下走一步看一步。” 这时慎氏亦是寻来,走到后院望见大惠氏抱着淳于子楼哭着喊着,本想上前安慰,可走了两步却又有些迟疑,驻足不前,忽见姜妙之站在老槐树下,便调转了方向,往姜妙之这儿走来,问道:“妙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好端端的,子楼怎么就撞到假山上了?” 姜妙之望着麻绳,淡淡道:“若非意外,便是人为。” 慎氏听言一惊,明白了淳于子楼的死是有人故意而为之,可思忖着何人有此动机,头一个想到的,便是晏氏。 正当此时,淳于越亦是匆匆赶来,望见淳于子楼惨死,当即询问淳于妙绣,道:“妙绣,这是怎么回事?” 淳于妙绣想到姬氏适才那个巴掌,而今还记恨着,便添油加醋道:“是大嫂,大嫂让子楼坐在秋千上,她站在后面推,可绳子突然断了,子楼便……便摔在假山上了。” 淳于越拧紧了眉心,抬眼看向姬氏,却见姬氏面无表情的望着子楼,他便道:“屏善,妙绣所言,可是真的?” 话音落下,姬氏竟朗声近乎发狂的笑出声来,却是苦笑道:“是啊,子楼是我害死的!子楼是我害死的!他是我害死的!哈哈哈!是我害死子楼,我该死,我该死!” 说罢便转向假山,这便一头撞上去,淳于越大惊,洺沚见势连忙抱住她的腿,呼道:“少夫人!少夫人!” 姬氏哭道:“放开我!让我去死!让我去死!是我害死子楼!是我害死子楼!让我去死!” 淳于妙绣斥道:“你既要寻死觅活,就死远点儿,可别死在咱们淳于家,还得咱们替你收尸!” “妙绣!”淳于越怒斥:“你闭嘴!” 姬氏闻言却不再挣扎,反而是瘫坐在地上,仰头癫笑良久,而后转头看着淳于妙绣,言道:“元宗死了,你们尚能收留我们孤儿寡母,暂借我们母子一瓦遮头,一席裹身,现如今子楼也死了,你们淳于家便容不下我这个未亡人了吗!” 众人皆未言语,姬氏说罢又朗声癫笑,继而讽道:“可笑你们淳于家乃书香门第,咸阳大户,却空有盛名,实则妻妾明争暗斗,虚伪至极,害死我夫元宗,而今连我儿子楼都容不下!可稚子何辜!你们是凶手!你们全都是杀害我儿的凶手!” 淳于妙绣斥道:“你胡说什么!子楼侍弄害死的!你而今却要赖给我们!” “够了!”淳于越忍无可忍,冲着淳于妙绣吼道:“妙绣,你到底何时才能识大体!” “父亲!我……”淳于妙绣哑口无言,终是拂袖而去。 淳于越而后望着姬氏,却是满脸的歉疚,轻叹一声,便吩咐洺沚与洺池道:“你们两个,扶少夫人回屋歇着。” “诺,”二人应了,这便搀扶着姬氏走了。 淳于越而后看向淳于元弼与妫氏,道:“元弼,你们去劝劝她,”说罢,扫了大惠氏一眼。 淳于元弼与妫氏这便走去大惠氏身侧,唤道:“母亲,莫伤心了,”说着,便要扶她起身。 岂知大惠氏仍哭得喊着,竟一把将他们夫妇二人推开,骂道:“你们都给我走开!走开!我不要你们管,不要你们管!我只要子楼……我只要我的乖孙儿……” 淳于越听言倍感心酸,唯一的孙儿没了,淳于家嫡系的香火也断了,他何尝不伤心! 他轻斥:“孺霁,你这样成何体统!稚儿夭亡,白发人岂可为黑发人哭丧!” 自古有习俗,稚子夭折,理当赶紧找一个非直系的亲属带人将其草草安葬,家人不可为其哭丧,也不可为其办丧事,如若不然,那便是犯了忌讳。 大惠氏仿若未闻,依然抱着淳于子楼痛哭流涕,淳于越没辙,只好给淳于元弼使了个眼色,淳于元弼会意,硬是将大惠氏拉开,妫氏而后自她怀中夺了淳于子楼。 大惠氏哭喊道:“子楼!子楼!你放开我啊!放开我!把子楼还给我!把子楼还给我!不要把他带走……不要把他带走啊……子楼啊……我的乖孙儿啊……子楼……”(未完待续。) 第八十六章 送葬 关于淳于子楼的引路人,据咸阳当地的风俗,理当请一个非直系亲属,且应当是个未曾娶妻的壮年男子,淳于越请来的是姜衍。 可姜衍到底是宋国的公子,总归不是姜家的人,这件事情本不该让他掺和进来,可风水先生毕竟这样建议了,况且,除了姜衍,也无旁人合适。 姜衍而今是姜挚之子,虽非淳于氏嫡出,可礼节上,也唤淳于越一声“舅舅”,淳于越的孙儿死了,他做这个引路人,再合适不过。 他亦符合未曾娶妻的壮年男子这一点,又是习武之人,足可镇压稚子的怨念。 姜衍应邀前来,到了淳于家,见的是这一大家子的人站在前院,有哭哭啼啼的,有面无表情的,也有暗自冷嘲热讽的。 姜衍进了府门,自人群中一眼便望见了姜妙之,却只是望了一眼,便闻淳于越唤:“姜衍。” 姜衍听唤,望见淳于越已朝他走来,他便也朝他走去,唤道:“舅舅。” 说罢正要作揖,淳于越连忙将他扶着,示意他不可行礼,言道:“今日你是子楼的引路人,你最大,岂可与我行礼。” 姜衍道:“舅舅言重了。” 淳于越而后转头看向捧着素缟的家奴,家奴便上前来,为姜衍披上素缟,淳于越对姜衍作揖,道:“有劳你了。” 姜衍将他扶起,道:“舅舅,折煞修远了。” 修远,乃姜衍改名易姓后,为自己取的小字,出自屈原的《离骚》,“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 姜衍说罢,侧首望见淳于子楼的棺椁,这便转身欲要走过去,风水师站在淳于越身后,自知他这是要启程,便道:“姜公子,时辰未到,不可先行。” 姜衍停步,未曾言语,单是回首,望了姜妙之一眼,而后便转身朝姜妙之走去。 姜妙之始终低着头,本不知姜衍走过来,姜衍走至她跟前,低唤:“妙之。” 姜妙之这才抬起头,应道:“衍哥哥。” 姜衍忽然伸手握住她的手腕,将她拉到一边,慎氏望见了,微微一愣,却也没说什么,倒是淳于妙绣,望见姜衍将姜妙之拉走,一张脸顿时冷下来。 姜妙之被姜衍拉到一边,待停步后,姜妙之便挣脱开他的手,姜衍方知自己适才有些失礼,这便开口问道:“妙之,子楼……” 他说到“子楼”二字,姜妙之立马打断,他自知姜衍想问的是什么,便接话道:“是意外。” 姜衍微愣,姜妙之深吸了一口气,继而道:“意外从秋千上摔下来,又意外一头撞在假山上。” 姜衍听罢未语,看姜妙之这脸色,他便知她对她有所隐瞒,可他却也不好追问,毕竟这是淳于家的家事,而他,始终只是一个外人。 可姜妙之这样说,却并非把他当外人,故而不愿多言,只是不想让他牵涉其中,再有一点,便是故意说给淳于妙缘听的。 昨日淳于妙缘神色慌张被她瞧见,保不齐淳于妙缘如今已觉得她在怀疑她,她同姜衍说淳于子楼的死是意外,也只是为了打消淳于妙缘对她的芥蒂,以防她杀人灭口。 淳于妙缘站在芈氏身旁,听闻姜妙之此言果然松了口气。 “衍哥哥,”这时淳于妙绣亦是走来,姜衍听唤转身看着她,却见她唇边笑意分明,他随口道:“你还笑得出来?” 要知道,淳于妙绣可是淳于子楼的嫡亲姑姑! 淳于妙绣微微一愣,顿了顿,而后含糊得回道:“我……子楼夭折,我固然伤心,可衍哥哥来了,我倘若还是哭丧着脸,岂不是失礼?” 姜衍淡淡一笑,似有深意的说道:“真羡慕你,不必为人而喜,不必为人而忧。” 淳于妙绣听不明白,略带讶异的看着姜衍,正要询问,却闻风水先生唤:“姜公子,时辰到了,该送逝者上路了。” 姜衍这便转身,走至棺椁前,淡淡道:“走吧。” 抬棺椁的四人随即将棺椁抬起,跟随姜衍离开了。 大惠氏仍哭哭啼啼的,唤道:“子楼啊……我的乖孙儿……子楼……” 今日送淳于子楼上路,姬氏并未过来,目送姜衍引棺椁离去,姜妙之便转身欲要回汀园,忽见洺沚走来禀道:“六姑娘,少夫人请你过去一趟。” 姜妙之微微一愣,姬氏自昨晚被洺沚与洺池带回池园,便一直都将自己锁在屋子里不吃也不喝,而今终于想开了么? 姜妙之跟随洺沚到了池园,进了院子里便望见姬氏面无表情的坐在院中的茶案前,看样子,还在为淳于子楼的死伤心。 “大嫂,”姜妙之走去低唤,不敢出太大的声,生怕扰了姬氏。 姬氏心不在焉的,仰头望着天,淡淡的说道:“你来了。” 姜妙之应了一声,这便坐下。 姬氏道:“子楼……送走了么?” “送走了。” “可是姜衍送他走的?” “嗯。” “他走得……可还安详?” “安详。” 姬氏顿了顿,良久才道:“妙之,我又欠了你一条人情,还不知我这辈子,到底有没有机会还了。” 姜妙之听言不免怔忡,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这辈子没机会还了?姜妙之的第一反应便是姬氏是不是要寻死! 可眼下又不好直接询问,倘若她并未有寻死之心,那她这样问了,怕是要适得其反了。 “大嫂……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姬氏深吸了一口气,道:“了却尘缘,削发为尼,从此青灯古佛,度化亡人。” 姜妙之怔怔,道:“大嫂果真想清楚了么?我见大嫂,尘事似乎不少。” 姬氏淡淡一笑,道:“我心意已决,如何能反悔。” 姜妙之未再多言,忽见淳于越过来,似有事要同姬氏说,姜妙之起身,福身唤:“父亲。” 淳于越望见姜妙之,起先是微微一愣,而后便道:“妙之,你先退下吧。” “诺,”姜妙之这便离开。 淳于越走至茶案旁坐下,怅然的唤:“屏善啊。” 姬氏并未理睬,依然面无表情的仰头看着天。 淳于越轻叹一声,道:“你是元宗八抬大轿,明媒正娶的妻室,纵使元宗已故,你依旧是我淳于家的人,淳于家永远有你一席之地,昨日是妙绣口无遮拦,她说的话,你莫往你心里去,为父待她,与你赔个不是。” 说罢,朝姬氏微微俯身。 姬氏微微垂首,不再仰头看天,却也没有看淳于越,反是目不转睛的看着院中的槐树,平静的说道:“父亲言重了,我这个未亡人,本就是要走的。” 淳于越道:“元宗已故,而今子楼也夭亡,是我淳于家对不起你,你曾道要为元宗守寡,此事为父也不强求,你毕竟还年轻,倘若你有心改嫁,为父绝无异议,只盼你将我淳于家视作娘家,得空了,常回来看看,不过是走是留,全凭你一人,你若要留,我淳于家自会保你衣食无忧。屏善,这儿就是你的家呀!” 淳于越一席话,说得姬氏泪流满面,忽然站起身,跪在淳于越跟前,哽咽道:“父亲,屏善心里只有元宗一人,此生绝不二嫁,只愿为元宗守寡,孀居一生。” 她本已决心削发为尼,而今竟为淳于越一番话动容,决心不复。 淳于越亦是跪倒在姬氏跟前,老泪纵横,道:“我儿元宗何德何能,娶贤妻若你,只可惜,天妒英才,恨老天不长眼,夺了我儿,又要我孙儿子楼不幸夭亡,害你孤寡一生!”(未完待续。) 第八十七章 断气 淳于子楼的死已过去一阵子,近来府上一切皆如常,唯一不同的便是大惠氏,因淳于子楼的死悲伤过度,至今仍卧病在床,丝毫不见好转,听池园的人说,大惠氏昨儿早上还咳出血来了。于是姜妙之就琢磨着,这个大惠氏是不是快要领盒饭了? 然而,作者君并不是这样想的…… 而今已是腊月,咸阳地处陕北,一到冬天,那叫一个冷啊! 早上洗出去的裤衩子,晚上收回来一看就变成冰渣子了。 姜妙之一早用完膳后便又爬回床上,将自己裹在被窝里,暖炉就放在床边,着实舒服得很,导致她死活都不肯起来,好在大惠氏病了,不必去池园给她请安。 想想自己在魔都,冬天穿件薄呢子便可以出去浪了。 到这会儿中午,外头才暖和了些,汀月便进屋来唤道:“小姐,快些出去用膳了。” 姜妙之裹在被窝里,可怜巴巴的望着汀月,道:“要不,你端给我?” 汀月道:“可若是把菜都端来了,慎姨娘吃什么?” 姜妙之顿了顿,道:“那我就不吃了吧。” 反正饿一顿又死不了人,起床多麻烦…… 汀月没辙,总不好真让姜妙之饿肚子,于是出去同慎氏说了,慎氏便吩咐她将几道菜都盛一半给姜妙之送来。 汀月将饭菜都放在书案上,姜妙之这便起身下地,走至书案前望见糖醋排骨,顿时来了胃口,指着糖醋排骨道:“这是谁烧的?” “是汀奴姑姑。” 姜妙之望见汤,又问:“这是什么?” 汀月道:“筒骨面筋汤呀,小姐以前不是经常喝这汤么?” 姜妙之斟酌着点点头,忽道:“去把食盒拿来。” 汀月不解,问道:“小姐要食盒做什么?” 姜妙之道:“自然是装菜啊。” 汀月未再多问,去取了食盒来,姜妙之而后将菜一道一道的放进去,汀月怔怔道:“小姐……要去将军府?” 姜妙之拎着食盒,拍了拍她的肩头,一本正经的说道:“乖,真聪明。” 说罢便走了。 哪知一出门便是一阵寒风扑面而来,冻得她瑟瑟发抖,似哈士奇一般伫立在冷风中颤抖。 汀月见势连忙抱着斗篷追出来为她披上,言道:“小姐,出门披上斗篷,当心冻着。” 姜妙之点点头,适才真真是冻成狗了好嘛!刚从被窝里出来,屋子里头烤着暖炉又那么暖和,同屋外简直是一个天一个地。 到了将军府,进府之时守门的侍卫同她打了招呼,笑道:“淳于姑娘,好几天没来了。” 姜妙之点点头,应道:“天儿冷,不想出来。” 说罢已进了去,这时侍卫方才想起来,蒙恬今儿一早便出门了,这会儿还没回来,只是适才忘了同姜妙之说,本想追上去告诉她,可望见她已走远,想想还是算了。 姜妙之直奔雎园去,可进了雎园,却并未望见蒙恬,往常这个时候,蒙恬理当在练武上才对。 姜妙之思忖着,是不是今儿天太冷,连蒙恬也偷懒了?姜妙之索性推门进了屋。 却闻里屋传来灌童的声音,言道:“公子,一个人下棋不闷吗?” 公子扶苏盘腿坐在软榻上,独自奕棋,闻言淡淡一笑,回道:“无人同我奕棋,我只好一个人。” 姜妙之掀开珠帘进去,只见巴夫人家的小鲜肉坐在软榻上,灌童站在一边伺候着。 彼时灌童听到珠帘相碰的声音,便转过身来看看,本以为是蒙恬回来了,却见是姜妙之,不免微微一愣,正要开口询问,姜妙之却已抢了先,望着公子扶苏狐疑道:“你怎么在这儿!蒙恬呢!蒙恬在哪儿?” 公子扶苏淡淡的瞧了她一眼,依然从容的下着棋,言道:“他不在。” 姜妙之微微一愣,兀自想了想,而后亦是走去坐在软榻上,与公子扶苏面对面,望着他略带试探的问道:“他是不是又去找公子扶苏了?” 公子扶苏顿了顿,回道:“是。” 姜妙之皱了皱眉,撇了撇嘴,抱怨道:“他怎么老去找他!你说,他们俩是不是有奸情?不然大叔怎么隔三差五的便往公子府跑!肯定有奸情!” 灌童闻言不免觉得她说的有些惊世骇俗,呛了一口气,咳嗽了两声。 公子扶苏却是淡定的,抬眸与她相视,却是不答,望见她手里头拎着食盒,便面无表情的问道:“手里是什么?” 姜妙之举起食盒,道:“饭菜啊,本想送给大叔吃的,谁知道他居然不在,我岂不是白跑一趟!” 公子扶苏不着痕迹的皱了皱眉,问道:“可是你亲手做的?” 姜妙之顿了顿,厚颜无耻的笑道:“是啊。” 公子扶苏冷冰冰的说道:“正好,我还没用膳。” 说罢也不等姜妙之回应,便转头看向灌童,唤道:“灌童。” 灌童立即会意,这便将棋盘收走。 姜妙之自知他想了什么心思,是以连忙护住食盒,道:“干嘛,这些菜是我做给大叔吃的,又不是给你的。” 公子扶苏道:“他不在。” 姜妙之愈发抱紧了食盒,道:“那我也不给你吃。” 灌童道:“我们家公子还饿着肚子呢。” 姜妙之望着公子扶苏道:“你饿了?” 公子扶苏不言也不语。 姜妙之见他这般高冷,明明饿了还不肯说出来,便故意捉弄他,又问道:“是不是饿了?” 他还是没反应。 姜妙之道:“不说话就是不饿咯?”说着,这便站起身,一副要走的架势,公子扶苏忍无可忍,终于应道:“嗯。” 姜妙之又一屁股坐下来,言道:“早说嘛,早说自然有的吃,我又不是小气人。” 说话间,将食盒里的菜一道一道放在面前的食案上。 公子扶苏拿起筷子,首先夹起了一块糖醋排骨往嘴里头送,吃了一口却是立马吐了出来,蹙眉道:“这里头放了醋?” 姜妙之白了他一眼,道:“糖醋排骨里当然有醋。” 灌童闻言大惊,连忙道:“我们家公子吃不得醋!” 姜妙之微微一愣,见他已将糖醋排骨吐了,便也不曾将此事当回事,只是有些诧异,“吃不得醋?” 公子扶苏未曾回她,只是急着下地,灌童连忙搀扶,唤道:“公子。” 岂知公子扶苏刚站稳,便是一阵头晕目眩,陡然倒了。 姜妙之顿时懵了,连忙下地,灌童亦是慌了神,立马屈膝跪在地上,惊唤:“公子!” 姜妙之怔怔的站在一旁,一时间有些手忙脚乱,问道:“怎么办?” 灌童仰头看着姜妙之,道:“我去请大夫!” 说罢急忙起身离去。 姜妙之见他走了,亦是蹲下来推攘着公子扶苏,唤道:“子启!子启!” 一声两声无人应,姜妙之撇着嘴,祈求道:“你不要有事啊,我求求你了,千万不要有事啊……” 他若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她可就是名副其实的杀人凶手了,毕竟这糖醋排骨是她给他吃的。 何况他又是巴夫人家的亲眷,他若死了,巴夫人岂会饶她,到时她就是有十个脑袋也不够人家砍的! 说罢,又伸手去探探他的气息,可指尖却无一丝温热的气息流动。 姜妙之大惊,“怎么没气了?死了?”(未完待续。) 第八十八章 渡气 姜妙之一时情急,手足无措,却也深吸了一口气,自言自语道:“冷静,冷静。” “人工呼吸,对,人工呼吸,”姜妙之望着公子扶苏,又深吸了一口气,而后立即捏住他的鼻子给他度气。 三个轮回下去,仍不见他醒过来,姜妙之愈发焦急,索性拖着他往床边走去,待将他弄到床上,又继续给他度气。 两番下来,这才见他睁开眼,却是咳嗽了一声,冷冰冰的问道:“你在干什么?” 姜妙之无暇理会他到底问了什么,只是望见他醒过来,一时激动难以自抑,又喜又怒的说道:“你醒了,你总算醒了,方才真是吓死我了,你知不知道你刚才都断气了!你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可怎么办!” 公子扶苏面无表情的望着她,依然冷冰冰的说道:“我死了与你何干?” 姜妙之道:“你死了自然与我无关,可你是吃了我送来的饭菜死的,那我就是杀人凶手了,自然与我脱不了干系!” 公子扶苏道:“那我现在没事了,你可以走了。” 姜妙之见他那一副高冷的样子仿佛她欠了他百八十万似的,顿时有些不服气,轻斥道:“我救了你的命,你居然还赶我走!羊有跪乳之恩,鸦有反哺之义,做人要懂得知恩图报你知不知道!” 等等,好像哪里不对劲,似乎说错话了。 羊跪乳,鸦反哺,这不是用来形容子女孝顺父母的么…… 公子扶苏闻言皱了皱眉,并未纠错,言道:“你适才不是说,我是吃了你送来的饭菜才出事的么?那我快死了,你自然得救我。” “你!”姜妙之语塞,好像是有这么个道理…… 公子扶苏倒是毫不客气,使唤道:“我渴了。” 姜妙之皱了皱眉,终于还是转身去为他倒水,若不是怕他再出个什么岔子,她早就拍拍屁股走人了,谁要管他到底是死是活。 公子扶苏见姜妙之走去倒水,唇边竟浮现出一丝笑意,待望见她回过身来,又立马收了笑意。 姜妙之端着茶盅走至床边,他又使唤道:“扶我起来。” 姜妙之听言当真想将手里头这杯水浇他脸上,可想想还是忍了,于是将茶盅放在一边,乖乖的扶着他坐起身来,而后又将茶盅送到他跟前。 岂知他还不满足,又道:“喂我。” 姜妙之终于忍无可忍,猛的将水泼在他脸上,斥道:“你还不如死了算了!小王八崽子!” 她说罢拂袖而去。 徒留公子扶苏一脸懵逼的坐在床上。 姜妙之夺门而出,正巧遇上灌童请了大夫回来,灌童见她气鼓鼓的出来,连忙询问道:“诶,淳于妙之,我家公子……” 话还未说完,便被姜妙之打断,只听她冷冷的回道:“他好着呢!” 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灌童狐疑,未再多问,匆匆进屋,却见公子扶苏坐在床上,正抹着脸上的茶水。 灌童连忙跑过去,问道:“公子,你……你这是怎么了?” 公子扶苏唇边笑意难掩,回道:“没事。” 灌童不解,“公子,你……笑什么……” “我高兴,自然就笑了。” 他说罢,忽然望见大夫,随即吩咐道:“灌童,我已无碍,请大夫回去。” 灌童微微一愣,道:“公子,大夫是属下请来为你治病的。” 公子扶苏淡淡一笑,道:“那排骨的醋味那么重,你当真觉得我闻不出来?” 灌童听言顿了顿,忽然像是明白了什么似的,这便转身,同大夫抱歉道:“大夫,我家公子已无碍,还劳您跑这一趟,实在抱歉,”说着,又自袖中掏出一串秦半两递给大夫。 大夫接过秦半两,灌童随即送他出去。 …………………………分割线………………………… 姜妙之回到汀园,方才察觉自己还饿着肚子,是以摸着肚子进了小厨房,掀开锅看了眼,却是空空如也,巡视了整个厨房,也未寻到半点能吃的。 彼时慎氏听到厨房的动静便走进来,却见姜妙之摸摸肚子东张西望,分明是在找吃的,她便道:“怎么?知道饿了?” 姜妙之闻言转过身来,走至慎氏跟前,抓起慎氏两只手来晃悠晃悠,撒娇道:“娘,还有没有吃的,我还没吃饭呢。” 慎氏意味深长的笑了一声,道:“怎么?你送过去的饭菜,还不够蒙恬将军吃的?” 姜妙之顿了顿,莫名觉得慎氏似乎话里有话,怔怔的放下她的手,讪讪一笑,回道:“他早已吃过了,是我自己没吃饱。” 慎氏未语,姜妙之急着岔开话题,故意张望两眼,问道:“汀月呢?怎么没见汀月?” 慎氏道:“你找她做甚?” 姜妙之默默吞了口口水,突然有点小紧张,怎么回事…… “我想让她出去给我买些吃的回来,我都饿死了,”姜妙之说着,摸着肚子极不自然的往厨房外头走去。 “站住!”慎氏陡然出声将她喝住,姜妙之停步,却并未回身,慎氏转身,走至她身侧,道:“妙之,姜衍今日有没有去将军府?” 姜妙之微微一愣,什么意思? 慎氏见她未答,又问:“你是不是和姜衍约在将军府见面?” 姜妙之一脸懵逼,噗,慎氏居然怀疑她和姜衍在大叔家幽会? 这……简直太逗了好吗! 她还以为慎氏是在怀疑她和蒙恬不清不白,她还一直心虚来着…… “娘,”姜妙之转向慎氏,道:“你说什么呢,我怎么可能会和衍哥哥幽会,自打前几****为子楼送葬之后,我就没见过他。” 慎氏未语,仍目不转睛的盯着姜妙之看,看得姜妙之即便不心虚到这儿也有点心虚了…… 姜妙之又道:“娘,你想啊,就算我当真要同衍哥哥幽会,那也不可能约在大……大将军府啊,我和蒙恬将军是师徒,就算我们俩很熟,可衍哥哥和他非亲非故的,他也不好意思随意进出将军府啊。” 慎氏听言皱了皱眉,一时间也忘了姜妙之和姜衍的事,狐疑道:“你说什么?” 姜妙之微怔,她说错话了? “我……”姜妙之吞吞吐吐的说不出话来,慎氏接话道:“你说姜衍和蒙恬非亲非故?” 姜衍和蒙恬如何是非亲非故? 他如今是姜挚之子,蒙恬的亡妻姜玉砚乃是姜挚的亲妹妹,姜玉砚虽已死,可姜衍也理当唤蒙恬一声“姑父”,这是亲。 当年宋康王戴偃,面对齐楚魏三国兵临城下,曾传书于秦国求救,秦始皇命蒙恬率兵救宋国于水深火热之中,宋国虽亡,可蒙恬与宋国之间的交情还在,这是故。 姜妙之怔怔,一脸茫然的看着慎氏,怎么?姜衍和蒙恬难道很熟? 姜妙之讪笑一声,嗔怪道:“诶呀娘啊,我只是随口一说,你那么较真儿干什么。” 慎氏脸色忽然有些黯淡,苦笑一声,道:“没事了,你回去吧。” 慎氏今儿有些奇怪,姜妙之自然不解,打量着她的神色,试探道:“那我走了啊,我真走了。” 说罢连忙转身,快步进了屋。 慎氏见她走了,又自嘲似的苦笑,呢喃道:“你不是我女儿……你怎么会是我女儿……”(未完待续。) 第八十九章 禁足 今日是腊八,一早上起来便闻到一股粥香,汀奴端了碗腊八粥进来,唤道:“小姐,快些起身用膳了,”说着,这便将腊八粥放在书案上,姜妙之走去望见了,坐下诧异道:“这是八宝粥?” 汀奴闻言微微一愣,却也未曾言说什么,只是笑道:“今儿腊八,理当喝碗腊八粥,吉利。” 姜妙之惊诧道:“今儿是腊八?” 汀奴笑道:“看小姐这日子过得,都迷糊了,”汀奴脸上少有如此笑容,平日里总是很淡漠。 姜妙之抬手摸摸下巴,斟酌道:“怪不得这两天这么冷,原来是腊八了,俗话说,腊七腊八冻掉下巴,这话说得果然不假。” 汀奴笑了笑,未语。 姜妙之拿起勺子,舀了勺腊八粥送到嘴里,吃得有滋有味,汀奴笑问:“小姐,味道如何?” 姜妙之赞道:“汀奴姑姑厨艺了得,酒楼里的掌勺大厨恐怕也不及姑姑半分。” 汀奴笑得花枝乱颤,笑声引来慎氏,慎氏进门道:“在东次间便听到汀奴的笑声,原来是在妙之这儿。” “娘,”姜妙之唤,慎氏走至她对面坐下,看着汀奴道:“汀奴,许久未见你笑了。” 汀奴闻言,笑容便显得有些僵硬,淡淡道:“慎姨娘,莫取笑婢子了。” 慎氏轻叹了一声,未语。 姜妙之见她们势头似乎有些尴尬,连忙解围,笑道:“汀奴姑姑,能否教教我,这腊八粥到底怎么做?” 汀奴道:“只当是寻常熬粥,只是添了八味珍宝。” 姜妙之问:“是哪八宝?” 汀奴依次道:“大米、糯米、红枣、红豆、桂圆、莲子、枸杞、花生,再加上点糖,提提味。” 姜妙之斟酌着点点头,拖长了音应道:“哦……” 汀奴道:“怎么?小姐也想试试?” 姜妙之看了慎氏一眼,而后与汀奴笑道:“我想做了送给蒙恬将军,他是我师父,这些日子一直教我练功,却不求回报,我便寻思着,要不要亲自为他做点什么,正好,今儿赶上腊八,我便想着,熬点腊八粥孝敬孝敬他。” 慎氏闻言只是长舒了一口气,却并未说什么,既不赞许,也不阻挠。 汀奴却是笑道:“小姐有这份心,自然是好的。想当年,我在慎子门下,也曾与师姐……”她说到师姐,本能的转头看向慎氏,却惊觉不该,生怕因此举而暴露了慎氏的身份,是以连忙回首,怔怔道:“算了,都过去了,说多了总免不了伤心。” 慎氏微微垂眸,目中似乎闪过一丝难过。 姜妙之并未察觉她们二人有此异常,只是安慰道:“物是人非事事休,姑姑不提也罢。” 汀奴笑而不语。 慎氏抬眸道:“妙之,你既要熬腊八粥给蒙恬将军送去,那就赶紧去,免得过了时辰,再送可就迟了。” “娘说得是,妙之这就去。” 姜妙之说罢便起身离去,到小厨房亲自动手洗了食材,这便要熬粥。 待她出去,慎氏与汀奴二人皆无言,良久后慎氏才淡淡道:“衣奴,以后在旁人跟前,切莫提及你的身份,即便是知情之人,也万不能提,免得多生事端。” 汀奴片刻后才回话,道:“师姐,你是怕旁人知道你是慎子之女?” 慎氏冷冷一笑,“旁人既已认定我是扶余国的奴隶,那我又何必要他们对我改观。” 她说罢,起身离去。 汀奴顿了顿,亦是起身,却是往小厨房去了,手把手的教姜妙之熬腊八粥。 腊八粥已熬成,姜妙之装好了这便去往将军府,却不想到了雎园,进了蒙恬屋中,又见公子扶苏与灌童在此。 蒙恬正与公子扶苏坐在软榻上下棋,望见姜妙之过来,便是一如既往的不自然,原本手中执着黑子,这会儿硬是将黑子放了回去,两手摩挲着,唤道:“……妙之……” 姜妙之却仿若未闻,单是望着公子扶苏,道:“这一大早的,你怎么又来了。” 公子扶苏不答,手执白子兀自落棋,灌童回道:“不早了,将军早朝都回来了。” 姜妙之白了他一眼,而后也不再理会他们主仆,只是走至蒙恬跟前,腻歪道:“大叔,今儿是腊八,我娘说,腊八得喝腊八粥,这样吉利,所以我就带了些腊八粥过来,这是我亲手做的,你要不要尝尝?” 姜妙之嘴上只是问他要不要尝尝,实则言外之意是他必须得吃,又岂知蒙恬这般耿直,竟回道:“我……我不饿。” 姜妙之不悦,道:“你不饿?不饿也得吃!” 蒙恬纠结道:“可我不饿啊。” 姜妙之轻斥:“饿不饿是你的事,你吃不吃是我的事!这是我特意为你做的,我不管你到底饿不饿,你就是要撑死了,那也得吃!反正就是要吃!” “我!”蒙恬拧着眉心,仍要反驳,毕竟他是真的吃撑了。 这时公子扶苏却是冷冷的说道:“蒙恬,既是她亲手为你做的,那你尝尝也无妨,总好过辜负她一片情真意切。” 蒙恬甚是为难。 姜妙之却是望着公子扶苏,笑道:“总算说了句人话。” 公子扶苏却是甚为高冷,看都不看她一眼,自顾自的下棋。 姜妙之只当是自讨了没趣,不再说什么,回过头来盛了碗腊八粥递给蒙恬,而后又看向公子扶苏,问道:“你要不要尝尝?就当是昨日的补偿。” 公子扶苏冷冰冰的回道:“不必了。” 这时手中白子已尽,他这便下地,转身往门外走去,灌童紧随其后。 看样子,是要走了,可他怎么连声招呼都不打?不高兴了?吃醋了? 姜妙之思忖着,他定是看不惯她与蒙恬这般亲昵。 早就说嘛,蒙恬的性取向是正常的,这一切都不过是他一厢情愿,不过呢,看他资质极佳,寻个优秀的姑娘理当不难才对。 待他走了,姜妙之这便转向蒙恬,却见他一手端着碗,一手握着勺,却是怎么也不肯动勺。 姜妙之不悦,一把掠过勺子,道:“大叔,我喂你啊。” 蒙恬怔住,正要拒绝,岂知姜妙之已舀了一勺腊八粥送至他嘴边,笑道:“啊……张嘴。” 蒙恬尴尬的笑道:“妙之,这……就不必了吧。” 姜妙之发了狠,斥道:“张嘴!” 蒙恬一惊,这便乖乖的张开嘴,任由姜妙之喂他。 彼时在汀园,慎氏走在长廊里望见姜妙之的屋开着,便走进去瞧了眼,却见姜妙之的斗篷还挂在床头的衣架上,便走去抱着出了门,望见汀奴便问道:“妙之可是去了?” “嗯。” 慎氏看了斗篷一眼,道:“她出门未披斗篷,外头这么冷,我怕她冻着,衣奴,你去将军府把斗篷送给她。” 汀奴顿了顿,道:“蒙恬认得我。” 慎氏微微一愣,是了,当年楚国灭宋,蒙恬曾与孙毕夫妇二人并肩对敌,此事虽已过去多年,可蒙恬理当还记得汀奴的样子。 “也不知汀月这孩儿去哪儿了,一早便没见着她的影子,”慎氏顿了顿,终是言道:“算了,我去送吧。” 说罢便去了。 将军府的家奴一路指引,慎氏站在蒙恬屋外,门并未关,她直接进了去,却惊见姜妙之正喂蒙恬喝粥。 如此亲昵之举,慎氏见了自是气不打一处来,面无表情的唤:“妙之!” 姜妙之微微一顿,一阵恐慌油然而生,转身看向慎氏,怔怔的放下手中碗勺,僵硬的笑道:“娘……你怎么来了……” 彼时蒙恬也已站起身,站在姜妙之身后杵着不动。 慎氏微怒,“你在干什么!” 姜妙之脑子一片空白,支支吾吾的应道:“我……我……” 慎氏打断,斥道:“伤风败俗!你跟我走!” 说罢便上前拽住姜妙之的手,这便要带她回去,走了一步又回身,望着蒙恬愤愤道:“蒙恬将军,我女儿妙之尚且年幼,她不知什么事做得,什么事做不得,一切荒唐之举皆是年少无知,难道你也由着她胡来么!” 到底是将军,慎氏再气,也不好骂他荒唐,只道他任由姜妙之胡来。 “我……不是,嫂夫人,你误会了……” 不容蒙恬解释,慎氏便打断了,冷冷道:“告辞!” 说罢拽着姜妙之头也不回的走了。 待出了将军府,走至去往淳于府的围墙边,姜妙之终是挣脱了慎氏,皱着眉不耐烦道:“诶呀娘啊,你干什么呀!” 慎氏停步,转身望着她,良久才问:“妙之,你可还是完璧之身?” 姜妙之微微一愣,说什么呢,自然是完璧之身! 姜妙之皱眉,“娘,你说什么呢!” 慎氏未语,目不转睛的盯着她,片刻后忽道:“我不准你以后再踏进将军府半步!” 说罢拂袖而去。 姜妙之皱着眉,无奈扶额长叹,终是无力反驳。(未完待续。) 第九十章 误会 眨眼已至除夕,自腊八之日姜妙之与慎氏吵翻,她便再未同慎氏说过一句话,也因此被慎氏禁足在汀园,哪儿也不许去。 且对外称是病了,而今大惠氏病已痊愈,每日早上大伙儿都得照常请安,唯独姜妙之,连汀园的门都出不去。 前几日嬴缕派宝彤前来传话,邀她去雅舍一聚,慎氏也不准她踏出汀园半步。 怕的是雅舍一聚是假,将军府与蒙恬私会才是真。 天色渐渐暗下来,汀月推门进屋,端着碗疙瘩汤,唤道:“小姐,你今日未曾进食,慎姨娘让婢子给你端一碗疙瘩汤过来。” 姜妙之正趴在书案上,右手握着毛颖在布帛上乱写乱画,原本早已饿得前胸贴后背,闻到疙瘩汤的香味也正想吃点,可一听是慎氏让汀月送来的,顿时又没了胃口,抬眸瞥了汀月一眼,而后又垂下眼睑,力不从心的回道:“我不饿……” 汀月早已习以为常,撇撇嘴,未曾说什么,这便出了去。 汀月端着疙瘩汤去了小厨房,彼时慎氏与汀奴正在小厨房包饺子,她进了门,慎氏便已望见她,却见她手里头还端着疙瘩汤,便知姜妙之还是不肯吃。 汀月垂头丧气的说道:“小姐说她不饿……” 慎氏轻叹了一声,道:“放着吧。” 汀月放下疙瘩汤,随即走去洗了把手,正要与她们一同包饺子,慎氏却道:“不用你包,你去守着她,今日除夕。” “诺,”汀月这便出去。 待她走远,汀奴道:“妙之这样不吃不喝,怕是要饿坏身子。” “我倒不怕她饿坏身子,她这个人,净挑晚上出来活动,白天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不吃不喝,一到晚上就偷偷爬起来找吃的,前天晚上小厨房留了些饭菜,第二天一早还不是空了?她饿的时候,还不知汀月到底弄了多少东西给她填肚子!” 汀奴闻言噗笑,道:“她已大半个月未出门,师姐就不怕她闷坏了?” 慎氏听言微顿,又轻叹了一声,道:“她若要出门,我自不会拦着她,怕就是怕她会去不该去的地方,找不该找的人,做不该做的事。” 汀奴笑了笑,道:“妙之正值豆蔻之年,春心萌动本是寻常,错就错在她已与丞相之子李长靖定了婚约,便万万不该再与别的男人有任何瓜葛,其实若她没有与李家定亲,我倒是觉得,蒙恬也是个合适之选。况且姜氏已故多年,早过了三年之期,蒙恬至今未曾续弦,妙之这个时候嫁给他,他对妙之,必是疼爱有加。” 慎氏却道:“蒙恬哪里都好,唯一不好的,便是他的身份。” 她顿了顿,继而又道:“他是将军,久经沙场,身上的伤疤加起来怕是都赶上妙之的年岁了,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谁知道他会不会战死沙场,我是怕妙之……” 慎氏说至此,忽然僵住,不再说下去,汀奴接话道:“师姐是怕妙之会像我一样,年纪轻轻的便守寡了?” 慎氏长叹,未语。 汀奴淡淡道:“如今天下安定,咱们有生之年,断不会再有什么战事,师姐大可不必担心。” 慎氏依然不语。 汀奴忽然自嘲似的笑了一声,道:“师姐一直担心妙之对公子衍恋恋不忘,可如今妙之却迷上了蒙恬,师姐也可放心,妙之对公子衍,始终不过兄妹之情。” 慎氏淡淡一笑,忽然像是想开了一般,言道:“不如生米煮成熟饭,任妙之荒唐下去。” 天色已晚,外头却是雪亮,姜妙之依旧趴在书案上,只闻外头爆竹声连连。 过年了,这是她来到秦朝,度过的第一个除夕。 接下来的日子,不知还有多久…… 也不知有生之年,她还能不能回到现代…… 屋门忽然开了,是慎氏拎着一只食盒走进来,姜妙之当即放下手中的毛颖,彻底趴下去,将脸埋在手臂之间。 慎氏走至书案前看着她,忽然将食盒放在书案上,平静的说道:“娘包了饺子,你去将军府给蒙恬送去,只当是腊八那天,为冲动之举给他赔个不是。” 姜妙之微微一愣,抬起头看着她,又看了食盒一眼,诧异道:“给蒙恬的?要我去送么?” 慎氏脸色颇冷淡,听言故意拎起食盒,转身道:“你若不想去,那便算了。” “诶,我去我去!”姜妙之连忙站起身,追到慎氏身侧,一把抢来食盒,同慎氏笑道:“娘,我去。” 她说罢立即转身跑出去,慎氏见她这般,脸上也浮现出一丝笑意。 汀月倒是抱起斗篷赶紧追出去,唤道:“诶!小姐,外头冷!” 汀月为姜妙之披上斗篷便回头,慎氏见她未曾跟过去,不免有些狐疑,问道:“汀月,你怎么不随她同去?” “婢子……婢子……”汀月笑了笑,却笑得又苦又涩,黯然道:“小姐对蒙恬将军情真意切,婢子若是跟过去,岂不是妨碍了小姐?” 慎氏淡淡一笑,未说什么便走了出去。 说到底,对姜妙之和蒙恬的事,她心里头还是不太愿意的。 姜妙之到了雎园,走至蒙恬屋门前,抬手正要叩门,却闻屋里一阵沉吟,颇为销/魂,随后有人道:“你轻点。” 这是那个小鲜肉的声音! 姜妙之本能的发怵,并未进去。 又闻蒙恬回道:“很疼?那我轻点。” 姜妙之怔怔,不由得联想到了他们二人到底在里头做了什么。 里头又传来了小鲜肉的沉吟,“能不能再轻点!” 蒙恬道:“我是个粗人,劲头大,下手……自然也免不了重些,你忍一忍,这种事,一咬牙就过去了。” “嗯,”小鲜肉低沉的应了一声。 姜妙之正极力告诉自己,他们俩只是在做别的事,并没有什么苟且,只是她想多了。 可却又听小鲜肉道:“这事儿连灌童都不知道,可莫要在你这儿泄了密。” 蒙恬道:“放心,此事除了咱们,绝无第三人知晓。” “那就好。” 眨眼功夫,里头似乎已完事,只听蒙恬道:“天凉,快把衣服穿上。” 姜妙之听至此,已确信他们的的确确就是在行苟且之事,殊不知里头二位并无不清不白,只不过是蒙恬在为公子扶苏包扎伤口罢了。 适才公子扶苏在来的路上,走至将军府外的围墙边,陡然遇刺客行刺,他本猝不及防,加之徒手单打独斗,一人之力敌不过七八人,因而右肩受了刀伤。 姜妙之忽觉胸口闷得喘不过气来,转身欲要离开之际,眼前一黑,竟倒了下去。(未完待续。) 第九十一章 一瞥 姜妙之醒来见自己正躺在蒙恬的床上,公子扶苏坐在床边,灌童站在他身后,却并未见到蒙恬的身影。 灌童头一个见到她醒过来,惊喜道:“公子,她醒了。” 公子扶苏见她睁眼,这才松了口气,笑了笑,而后便问道:“大夫说你这是饿的,你没吃饭便过来了?” 姜妙之面无表情的望着床顶,不言也不语。 公子扶苏于是又道:“你带来的饺子,我喂你喝了点儿饺子汤。” 姜妙之仍不理睬他。 公子扶苏颇为不解,停顿了片刻,忽然道:“妙之,你瘦了。” 他说了什么,姜妙之是全然听不进去,只是想到他与蒙恬之间的苟且之事,便又伤心又气愤,鼻子忽然一阵酸涩,两行清泪顺着两边的泪沟滴落在枕头上。 公子扶苏更是不解,微微蹙眉,问道:“你怎么哭了?是不是有人欺负你?” 姜妙之抬手粗略的抹了把眼泪,忽然瞪着公子扶苏,又看了眼他的屁股,而后冷冰冰的问道:“屁股疼么?” 公子扶苏听言有些发懵,良久才道:“好端端的,屁股怎会疼。” 姜妙之听罢陡然掀开被褥起身下地,站在他跟前斥道:“撒谎!” 说罢便转身,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跑了。 公子扶苏连忙站起身,正要追出去,却不料适才起身动作太大,竟扯到了右肩上的刀伤,他一咬牙,“嘶”的一声,便重重的坐下。 灌童见势一惊连忙搀扶,道:“公子,你怎么了!” 灌童是刚才不久才来将军府的,他不知公子扶苏受了伤,可见他这般,却也猜到了一二。 恰巧公子扶苏右肩渗出了血,他便道:“公子!你受伤了!” 公子扶苏沉声道:“切莫张扬!” 灌童不得已应道:“诺。” 彼时姜妙之哭哭啼啼的回到汀园,这时慎氏几人皆已睡了,汀月也已趴在书案上睡着,只等着姜妙之回来,姜妙之推门进屋,汀月闻声醒来,抬眼却见姜妙之抹着眼泪,连忙走来询问道:“小姐,你怎么了?你哭什么呀?” 姜妙之不答,单是走去妆台前坐下,汀月又问:“小姐,你到底怎么了?不是说去蒙恬大将军府上的么?怎么哭着回来了?” 姜妙之止住哭声,可眼泪还是像发洪水似的流下来。 只道:“一言难尽……总之,我以后再也不会去找大……再也不会去找蒙恬了,我发誓,我这辈子,要是再踏进将军府半步,那我就……我就一辈子都嫁不出去。” 汀月怔怔,道:“小姐,你到底怎么了?怎么好端端的,发这么毒的誓……” 姜妙之依然不肯说,毕竟这事儿关乎蒙恬的威名,只是哽咽道:“我饿了。” 汀月连忙道:“小厨房还有些饺子,婢子这就热来给小姐。” 说罢赶紧出去。 姜妙之吃得饱饱的,总算歇下了,可翌日一大早,便又独自出去,汀月自知她心情不好,大概是想一个人出去静静,便未曾跟随,只问了她要去哪儿,姜妙之说,她要去雅舍。 姜妙之约了嬴缕在雅舍见面,她到雅舍后未过多久,嬴缕便过来了,应姜妙之所言独自前来,未曾带上宝彤同行。 还是在西侧的雅间,姜妙之席地而坐,嬴缕进了雅间,望见她便唤:“妙之。” 姜妙之脸色不太好,闻唤只是看了她一眼,心不在焉的说道:“你来了。” 嬴缕走至她对面坐下,言道:“前几日想约你过来喝茶,可宝彤回来说你病了,而今,身子可好些了?” 她说罢,忽见姜妙之神情有些恍惚,是以顿了顿便问道:“怎么了?是不是等我等得久了?” 姜妙之摇了摇头,嬴缕又道:“那是怎么了?怎么脸色这么难看?” 姜妙之心里头正委屈,憋着一团气无处发泄,是以今日约嬴缕出来,就是为了同她诉苦。 原本也只是想同她说说自己的事,可她却是越想越委屈,鼻子忽然一酸,她便深吸一口气,欲要压制住眼泪,开口道:“大过年的约你出来,害你连团圆饭都吃不成。” 岂知话音落下,眼泪还是顺着脸颊滚下来了。 嬴缕见她这般,一时间也慌了,连忙道:“你怎么了?别哭啊,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想和我说?没事儿,你说吧,我听着呢。” 姜妙之抬手抹了把眼泪,哭道:“阿缕,我跟你讲,我现在特别委屈,你知道吗?就像有一块大石头压在我身上,压得我喘不过气来。” “有什么委屈的事情,你同我讲。这些事情倘若憋在心里头,自然就像一块大石头压着你,还不如讲出来的好。” 姜妙之道:“我喜欢一个人,喜欢了很久很久,可他不喜欢我,一直以来都是我一厢情愿,我对他死缠烂打,只盼着他有一天能发现我的好,我还拜他为师,同他学武功。昨天晚上除夕,我娘包了饺子让我给他送去,我便送了,可谁知道走到他屋门口,却发现他屋里藏了人……还是个男人……”她说至此,哭得愈发厉害了。 “男人!”嬴缕一愣,道:“他屋里藏的是男人?妙之,你是不是搞错了,他要是男人的话,那他屋里应该藏女人才对啊,怎么会是男人,是不是你搞错了,他们只是朋友而已?” 姜妙之道:“不只是朋友,我昨天晚上过去的时候,还听到他们两个在……在……”姜妙之愈发觉得难以启齿,便伸出两手,左手握拳,手心一面中间留了洞洞,右手的食指伸进洞洞里戳了两下。 嬴缕起先不懂,便也学着她照做,戳了两下恍然大悟,猜测道:“妙之,你说那个男人,他会不会是个寺人?” “寺人?”姜妙之微愣,“寺人有洞么?” 她说着,食指在洞洞里又戳了两下,思忖着,泰国的人妖,似乎是有洞的,可那是人妖啊,太监哪能和人妖相提并论。 嬴缕想了想,回道:“不知道,没看过。” 姜妙之哭得稀里哗啦的,又道:“他要真的是太监,那我岂不是连寺人都不如?他宁可喜欢一个寺人,也不愿多看我一眼,你说我是不是连一个寺人都不如?” 嬴缕忽然问道:“妙之,你说的那个人,到底是谁呀?” 姜妙之顿了顿,道:“我告诉你,你可不能告诉别人。” “嗯。” 这事儿她本想为蒙恬保密,可她憋心里头实在不舒服,终还是说出来了,“我们家邻居。” 嬴缕想了想,淳于家隔壁似乎是将军府,难道是……“蒙恬?!” 姜妙之颔首,不语。 嬴缕怔怔,自言自语道:“真没想到,原来蒙恬将军,他好男风……” 姜妙之仍点着头。 嬴缕起身走至她身侧坐下,搂着她安慰道:“妙之,没事的,别哭了,他既然不喜欢你,那你不如趁早把他给忘了,可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再说,他本来就不喜欢女人嘛。或者,你也可以这样想,就当是自家养了一头猪,让别人给牵走了。” 姜妙之点点头,这事儿说出来了,心里头果然舒坦多了。 嬴缕又道:“你不是还有李长靖么?再不济,你还有他呀。” 姜妙之直起身,道:“他算个屁,我都不知道他长什么样子,还怎么嫁呀。” 嬴缕微愣,道:“不知道他长什么样子?你不是见过他么?” 姜妙之微怔,搪塞道:“见是见过,可许久没见他了,我哪还记得他长什么样子。” 嬴缕点点头,道:“嗯,说得也是。” 忽闻外头一阵轱辘声,声音愈发近了。 雅间的门开着,姜妙之转头看向雅间外,只见一个家奴推着轮椅进了雅舍,轮椅上坐的是初次来雅舍时见到的那位白衣公子。 姜妙之对他的印象尤为深刻,并非因他是个瘸子,而是因他也唤作“子启”。 子启进了雅舍,不经意间转头看向西侧雅间,面无表情的与姜妙之对视一眼,却只那一眼,便又回首,任由家奴将他推着往东侧雅间去。(未完待续。) 第九十二章 灌童 姜妙之回了府,进门便与大惠氏母女遇了个正着,看样子,她们母女二人是要出去的,淳于妙绣首先望见姜妙之,大老远便阴阳怪气的说道:“哟,妙之妹妹千金之躯,而今竟也出来走动了,怎么?莫不是病好了?” 姜妙之倒是不慌不忙的,也不急着回应淳于妙绣,只是走至大惠氏跟前,微微福身唤:“母亲。” 说罢直起身,这才转向淳于妙绣,回道:“母亲因子楼的死伤心过度,都咳出血来了,而今也已痊愈,而我不过只是伤寒,自然早就好了。” 淳于妙绣轻斥道:“既是早已痊愈,为何没有去同母亲请安?” 姜妙之道:“我这几日深居简出,又岂知母亲的身子早已康复,府上从无人与我言说此事,我自然不会去池园请安,免得扰了母亲休养。” 姜妙之颇是强词夺理,淳于妙绣一时无言反驳,大惠氏却是净挑刺儿的,面无表情的说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妙之,你僭越礼数,自当受罚,这大过年的,我也不想给你找什么麻烦,不如这样,你就去祠堂跪个三天吧。” 姜妙之这心情本就不好,遇着大惠氏找茬儿,自然也不甘心,直接呛道:“那我若是不依呢?” 淳于妙绣冷笑一声,颇是轻蔑的打量着姜妙之。 大惠氏亦冷笑道:“怎么?你这是要造反了?” “母亲多心了,”姜妙之亦是一脸不屑的打量着大惠氏,言道:“妙之不过是想,区区小事,乃是妙之无心之过,母亲便要妙之罚跪祠堂,母亲这心胸,未免狭隘了些。” “你!”大惠氏正要斥她,淳于妙绣将她拉住,挽住她的手臂道:“母亲,你和她计较什么呀,咱们还得进宫去见姐姐呢,哪有空同她废话。” 大惠氏睨着姜妙之,冷哼一声,道:“今儿过年,我不想与你计较多少!” 说罢拂袖而去。 姜妙之欲要回汀园去,途至前院儿的锦鲤池旁,淳于元歇忽然从假山后窜出来,着实吓了她一大跳,满脸笑意的唤道:“妙之姐姐!” 姜妙之一惊,怔怔的抚着胸口,长吁了一口气,嗔怪道:“元歇,你吓死姐姐了。” 妙之姐姐?唔……似乎到淳于家这么久,都还没听到过旁人唤她“姐姐”呢。 淳于元歇却是对她伸出一只手来,笑道:“妙之姐姐,我的压岁钱呢?” 姜妙之微微一愣,只是没想到淳于元歇竟会向她讨要压岁钱,她却也掏掏衣袖,摸到一只钱袋,便给了淳于元歇。 这时忽闻子氏唤:“元歇!” 淳于元歇闻唤转头见子氏走来,便扑向她怀中,唤道:“娘。” 子氏见他手里抓着只钱袋,又见姜妙之在此,便道:“元歇,你太不该了,哪有问姐姐讨要压岁钱的道理,快还给姐姐。” 彼时姜妙之也已走来,微微福身唤:“子姨娘。” 子氏自袖中掏出只钱袋来,递给了姜妙之,笑道:“几位姑娘都得了压岁钱,唯独你还没给,这两日一直没见着你人,而今总算见到了。” 姜妙之欣然接过,谢道:“谢谢子姨娘,子姨娘新年大吉。” 子氏笑得温婉,又看着淳于元歇,道:“元歇,快把钱还给姐姐。” 淳于元歇满不情愿的将钱袋递来,姜妙之看着子氏,道:“子姨娘,我这压岁钱都送出去了,哪有收回的道理,送压岁钱本是为让元歇驱邪保平安,若是再收回来,怕是适得其反了。” 子氏笑道:“你呀,就是这一张嘴太厉害,平日里都是能说会道的,我也说不过你。” 姜妙之笑而未语。 子氏道:“好了,既然你不愿收回去,那我也不好说什么了,元歇,还不快谢过你妙之姐姐?” 淳于元歇这便谢道:“谢谢妙之姐姐。” 话音落下,子氏便带着淳于元歇走了,姜妙之而后亦是回了汀园。 回到汀园,进屋后见慎氏正坐在书案前,姜妙之起先是微微一愣,而后便淡淡的唤:“娘。” 慎氏回首,站起身来,笑道:“妙之,你回来啦。” 姜妙之微微颔首,慎氏回头取了书案上的钱袋,递给了姜妙之,道:“压岁钱,收着。” 姜妙之接过,慎氏忽见她手上本就有只钱袋,便笑道:“这是谁给的?娘得去回礼的。” 未等姜妙之回她,慎氏又笑问:“你这一大早的跑去哪儿了?压岁钱莫不是蒙恬给的?” 姜妙之听及“蒙恬”二字,脸色顿时冷下来,越过慎氏走至书案前坐下,抱怨道:“娘,我不想再听到这个名字。” 慎氏微怔,亦是回身走至她对面坐下,道:“你怎么了?” 姜妙之自然不愿多说,只道:“就是不想听。” 慎氏顿了顿,又道:“昨天不是还去送了饺子给他?怎么今儿就不想提到他了?怎么?莫不是吵架了?” 姜妙之深吸了一口气,挤出一丝笑意来,而后随口编来搪塞道:“我现在不喜欢他了,因为我们俩没有共同语言,他这个人,满脑子都是打打杀杀,心里头只有金戈铁马,报效朝廷,可我呢,我一个小姑娘,眼里只有漂亮的衣服,漂亮的首饰,只想嫁一个好男人安安稳稳的过日子,哪有那样的志向!我昨天晚上躺在床上想了很久,觉得我们是真的不合适。” 慎氏听罢,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她本就不太看好姜妙之与蒙恬,而今闻知姜妙之自愿放弃这段姻缘,自然高兴。 “你长大了,这些事情,娘也管不得多少,全看你自己。” 慎氏说罢,门外忽有个眼生的丫鬟福身唤:“慎姨娘,六姑娘。” 姜妙之抬眸看去,慎氏亦是转身,只见那丫鬟手里头捧着姜妙之的斗篷,叠得整整齐齐的。 丫鬟道:“外头有个叫灌童的人,送来一件斗篷,说是六姑娘落在将军府的。” 慎氏听及“灌童”,不免微微一愣,思忖了片刻,灌童,那不是公子扶苏身边的人的么? 姜妙之给汀月使了个眼色,汀月这便走去接来,丫鬟随即走了。 这时慎氏忽然问:“妙之,你是不是认得公子扶苏?” 姜妙之微愣,想都没想便回道:“不认得啊。” 慎氏点着头,却是斟酌着姜妙之既然不愿与她坦白,那她便也不再过问多少。(未完待续。) 第九十三章 提醒 初二夜里头下了一场极大的雪,下到清晨还未停,一早起身,推开门一看,鹅毛般大小的雪花飘飘零零的落下,院子里已像是铺了一层厚厚的毛绒地毯,姜妙之看着颇为稀罕,毕竟打小在魔都长大的,还从没见过这么大的雪。 本着一颗少女心和好奇心,姜妙之自然激动得很,开了门望见一地的雪当即像是看到了金山银山一般,几乎是蹦着跳着跑去院子里的,而后站在雪地里,像是探究世界奥秘一般一脚一脚的踩着雪,见两脚陷进了雪地里,便瞠目结舌道:“我的脚陷进去了!汀月,我的脚陷进去了!” 在魔都,即便偶尔下场雪也是跟挤牙膏似的飘那么一两片雪花下来,雪花落到地上便融化了,压根儿铺不成一层,更何曾有过两脚踩上去便陷进去的。 汀月站在长廊里,望见她一脸欣喜,免不了有些异怪,笑道:“小姐,你这么激动干什么呀,跟没见过雪似的。” 姜妙之顿了顿,见是见过呀,可没见过这么大的雪呀…… “你懂什么,这是今年的第一场雪,我自然得稀罕稀罕。” 汀月撇了撇嘴,道:“婢子最讨厌下雪天了,下雪天那么冷。” 姜妙之看了她一眼,眼神有些宠溺,言道:“所谓瑞雪兆丰年,今年的收成必定极好。” 汀月微微一愣,道:“收成再好,那也不是咱们的事啊……” 姜妙之未再理睬她,弯下腰手捧了一把雪,直起身正想将雪捏成球,忽闻汀奴唤:“小姐,天寒地冻的,站在雪地里干什么。” 姜妙之本能的松手,任凭那一捧雪散落在地上,转头看向汀奴,汀奴有道:“快些过来,当心弄湿了鞋子,脚若是受了凉,身子可就垮了。” “哦,”姜妙之应了一声,这便走去长廊上,汀奴问道:“小姐今儿怎么起这么早,不多睡会儿?” 姜妙之轻叹了一声,道:“这不是还得去池园请安么。” 要不是得去池园给大惠氏请安,她巴不得睡一整天都不起来。 汀奴笑了笑,道:“该用膳了,喝点粥,暖暖身子。” 早膳后姜妙之便跟随慎氏一同去了池园,请安时也痛寻常那般,唠嗑唠嗑家常,再数落数落这个,数落数落那个,委实无趣了些。 请完安后,姜妙之又回汀园,牵了姜思聪出门儿,这天一冷,连姜思聪都懒得出门儿,是以身上的皮肉似乎又厚了几层,姜妙之便寻思着带它出去走走,消耗消耗脂肪。 老样子,去往集市出门儿左拐,途径的第一家便是将军府,姜妙之撑着伞走在前头,汀月撑着伞走在后面,而姜思聪,则是拉扯着绳子将姜妙之往前面拽,说好的人遛狗,怎么一出门儿就变成狗溜人了…… 姜妙之走过与将军府相连的那一条长长的围墙,走至将军府门前,本能的往里头看了一眼,彼时公子扶苏与蒙恬正好一前一后的从前院走向府门口,蒙恬走路向来低着头,从不往前看,这一点她倒是极其了解。 公子扶苏却是望见了她。 只是他望着她,她却望着他,而他,却在低头看雪…… 姜妙之望着蒙恬,便像是走不动路似的,毫无意识的放慢了脚步,姜思聪却在前面拉着她,她于是回过神来,回首快步走远。 彼时公子扶苏已走至府门口,见她走远了,便不由自主停步,蒙恬走至他身侧亦是停下来,抬起头看着他,不解的问道:“公子,怎么了?” 公子扶苏起先未语,始终望着她走远的方向,良久才收回目光,言道:“明日荷华与李斯七子长训成婚,我怕是去不成了。” 公主荷华乃是秦始皇第十一女,公子扶苏的胞妹,同为郑夫人所出,而今年已十六,到了嫁人的年纪,无一例外还是被秦始皇许给了李斯之子。 蒙恬闻言不免有些诧异,要知道,荷华公主可是公子扶苏扶苏的胞妹,平日里他最是疼她,她的婚宴,他何故不去。 “公子为何去不成?” 公子扶苏随口搪塞,低声道:“我身上的伤还未痊愈,明日人多手杂,免不得磕磕碰碰的,若是碰了我的伤口该当如何?况且,此事是赵高指使,明日父皇定会带赵高前去,赵高见了我,必定会试探一番,我不想见到他。” 这自然是其中一个缘由,还有一个缘由,听闻妙之已被许给了李斯九子长靖,加之李斯的夫人妫氏对妙之颇是喜爱,明日李家的婚宴,妙之必定会受邀前去,到时倘若他与她打了照面,恐怕要知了他的身份。 蒙恬听罢觉得在理,点了点头,言道:“这倒也是,可公主与公子向来亲近,公子若是不去,必叫人起疑,公子可想好该如何与陛下交代了吗?” 公子扶苏撑起油纸伞,道:“我这便进宫。” 彼时姜妙之已走至集市上,到底是一大清早,集市多多少少都有些吃的卖,多数是包子,姜妙之本没什么食欲,只是姜思聪一闻到肉包子的香味便腿软,望见了卖肉包子的小摊子便不肯走了,站在小摊子前眼巴巴的望着。 姜妙之自知它想吃,可她没带钱啊…… 所以,只能不予理会,拉着它往前走,可它却是死活不肯走,姜妙之硬拽,它便是一阵吠吠。 姜妙之没辙,略带试探的问汀月:“汀月,你带钱了么?” 汀月摇了摇头,道:“婢子若是带了钱,早就拿出来了。” 姜妙之索性又拽着姜思聪,岂知姜思聪这回来硬的了,竟一屁股坐雪地里,继续吠吠。 姜妙之这便要上前将它抱走,却陡然有一团冰冰凉凉的东西砸到了后脑勺,姜妙之抬手摸着后脑勺,转身见地上一只碎了的雪球,便随口道:“妈蛋!小赤佬!” 抬起头忽见前面不远处一个卖伞的摊子前站了个身穿深紫色直裾的男子,那男子理当正对摊子的正面,侧脸对着她,可他却偏偏是正脸对着摊子得侧面,背对着她,实在可疑。 姜妙之呼道:“高阳恭!我知道是你,别藏了!” 那男子闻言转身,果然是高阳恭。 高阳恭朝姜妙之走来,望见姜思聪坐在雪地里可怜巴巴的望着他,似乎正等待援手,他便取笑道:“哟,淳于家的小姐出门儿遛狗居然不带钱?” 姜妙之不服,反呛道:“出门儿遛狗为什么要带钱?你以为我是你,财大气粗?” 高阳恭不答她,取出一枚秦半两来,买了俩包子,递给姜妙之一只,姜妙之负气偏过身子不理会他,他便蹲下身子,将两只包子都给了姜思聪,还道:“来来来,她不吃,全都是你的了。” 姜思聪正吃着,高阳恭转头给汀月使了个眼色,汀月便也蹲下身子,接过两只包子继续喂着姜思聪,高阳恭得以站起身,拍拍衣袖,潇洒道:“诶,既然淳于家的小姐不想看见我,那我走喽。” 说罢便越过姜妙之,这便要走了。 姜妙之亦是回身看着姜思聪,这时却又听身后高阳恭唤:“妙之。” 姜妙之转身看着他,他走近,忽然正经起来,道:“明日李丞相家的婚宴,你千万别去。” 姜妙之微微一愣,“婚宴?什么婚宴?” “就是荷华公主与李斯七子李长训的婚宴。” “那我为什么不能去?”姜妙之本也是不想掺和这些婚宴寿宴冥宴各种宴的,咳高阳恭忽然一本正经的提醒她千万不要去,她自然很是好奇。 “因为……”高阳恭说至此,忽然停住不再继续说下去,像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似的。 他顿了顿,继而道:“没有为什么,反正,你就是不要去,我这也是为你好,朋友一场,我自然不会害你。” 姜妙之打量着高阳恭,总觉得此人绝非寻常之辈,若不然又怎会这样提醒他,连醉仙楼的小厮都说了,只知他叫高阳恭,不知他真正的身份。 在嬴缕眼里,高阳恭是个出身富贵人家的公子哥儿,可他若当真只是一个出身富贵人家的公子哥儿,又如何会提醒他不能去李家的婚宴,李家的婚宴,多多少少掺杂了朝政的因素,这个高阳恭,莫不是朝中某位达官显贵之子? 可李家的婚宴也不过就是一场婚宴罢了,能发生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 高阳恭说罢便转身走了,姜妙之呼道:“高阳恭,你到底是什么人?” 高阳恭回头,对着她伸了个懒腰,道:“我高阳恭不过就是个游手好闲的公子哥儿,还能是什么人?” 言罢转身,头也不回的走了。(未完待续。) 第九十四章 傅籍 姜妙之这便回府了,走至府门外忽闻一声唤:“淳于姑娘。” 出声略显苍老,自身后传来,姜妙之转身,只见一个年约五旬的老头儿走过来,看着有点眼熟……哦,想起来了,是李斯家的老管家。 手里头似乎拿着什么东西,莫不是当真是婚宴的请柬? 老管家走来,果然同姜妙之言道:“淳于姑娘,老朽,是左丞相府上的管家,奉夫人之命,给姑娘送请柬来了。” 说罢,这便将请柬递给了姜妙之,有两份,姜妙之一一翻开看了,一个是她的,一个是淳于越的。 老管家道:“明日荷华公主与我家七公子成婚,到时请姑娘连同淳于仆射,务必到场。” 他说罢作揖,道:“老朽,告辞。” 姜妙之却已然怔住,汀月适才在集市上听到高阳恭叮嘱了什么,这会儿自然也知姜妙之到底在想什么,便轻唤:“小姐。” 姜妙之微微皱着眉,看着请柬上她的名字,道:“还真有婚宴。” 汀月问道:“那小姐去么?” 汀月所问,正是姜妙之纠结之事,这事儿她自然是不像掺和的,无非就是一场喜宴,有什么值得她去的,加之高阳恭又千叮咛万嘱咐明日万不能去。 可她若当真不去,那岂不是得罪人?何况老管家适才也叮嘱她务必到场。 姜妙之轻叹了一声,反问道:“你觉得我是去,还是不去?” 汀月顿了顿,道:“婢子觉得,这婚宴,小姐无论如何都是要去的,毕竟是李丞相家的婚宴,小姐就算再不想去,怕是也得给三分薄面,更何况,李家七公子娶的,可是荷华公主,并非一般人家的姑娘。” 姜妙之仍皱着眉,愁道:“说得也是,可高阳恭提醒我千万不要去,必定也有他的道理,会不会,明日将有什么惊天动地之事发生?” 汀月想了想,道:“那就要看看,高阳恭他到底知道什么了。” 姜妙之抱怨道:“我连他是什么人都不知道……”顿了顿,忽然像是恍然大悟一般,道:“汀月,咱们去官府找齐中尉查查。” 她说罢便转身要走,汀月连忙将他拉住,言道:“小姐,找齐中尉的事不急,咱们先得去把请柬送给老爷。” 姜妙之恍然,她都忘了这茬事儿了。 于是,姜妙之又去找淳于越,淳于越白天常待在书房,姜妙之便直奔着书房去。 书房的门关着,姜妙之轻轻叩门,便闻淳于越在里头冷冰冰的问道:“谁?” “父亲,是我,妙之。” 冷冰冰的声音再次响起。 “什么事?” 淳于越如此态度,姜妙之早已习以为常,便并没有不适,站在门外便说了。 “明日荷华公主与李丞相七子成婚,在丞相府设了酒宴,丞相夫人命人送了请柬来,请父亲明日过去吃酒。” 她说罢,淳于越未曾回应,姜妙之只闻一阵脚步声愈发近了,而后书房的门开了,淳于越看了眼她手中的请柬,道:“为父身体不适,怕是去不得了,既然请柬在你手里,那就由你代为父前去吃酒。” 姜妙之闻言不免狐疑,看淳于越的身子分明好得很,何来抱恙之说。 都说淳于越与李斯关系要好,李斯之子与公主成婚,他岂有不去的道理,莫不是明日当真会有什么不测? 她是这样想的,殊不知淳于越与李斯,不过是外人眼中的交情匪浅,当年韩非子被李斯陷害致死,淳于越到底有多痛恨李斯,又有谁人知晓。 “父亲,丞相夫人命人送了两份请柬来,一份是父亲的,一份是女儿的,明日女儿已是非去不可,而今父亲身子抱恙,女儿自然不忍父亲再多劳累,只是女儿面子薄,实在不能再代替父亲。” 淳于越顿了顿,似在想什么,姜妙之便试探道:“父亲,不如明日,由元弼哥哥代你去,如何?” 淳于越听言想都没想,当即应道:“那就依你的。” 他说罢便合上门又进了去。 姜妙之仍站在门外,思忖着淳于元弼乃是淳于越最疼爱之人,又是他的独子,倘若淳于越当真已知明日喜宴上会有什么不测,才拒绝前去吃酒,那他果真忍心让淳于元弼涉此一险? 还是她多心了?淳于越压根儿就没觉得喜宴上会有什么不该发生的事,那他为什么不肯去?难不成还有别的原因? 姜妙之想得出神,汀月唤:“小姐,小姐?” 姜妙之被拉回思绪,应了她一声,本想亲自将请柬送去桥园,可一时间又急于了解高阳恭,便将请柬给了姜思聪,命它叼着,叮嘱道:“送去桥园,给我二哥。” 姜思聪这便跑去了,姜妙之随即与汀月往官府走去。 到了官府,齐中尉知她过来,连忙迎接,道:“淳于姑娘,大驾啊。” 姜妙之开门见山,言道:“我想查一个人。” “谁?”齐中尉有些狐疑,生怕她又是为上回贵人之事而来。 姜妙之道:“高阳恭。” “高阳恭?”齐中尉想了想,道:“没听说过这号人物。” “所以我才想查。” 齐中尉不解,问道:“姑娘想怎么查?” 姜妙之道:“四境之内,丈夫女子皆有名于上,生者著,死者削。我想查查他的傅籍。” “傅籍?”齐中尉想了想,问道:“此人可是平民?若是平民,那便是五家为一户,亦或是十家为一户,不太好查。” 秦朝自商鞅变法后,对平民百姓的户籍便实行“什伍”制,即五家为一“伍”,十家为一“什”,这五户人亦或是十户人有相互监视的权利,倘若一家犯了过,那么同“伍”亦或同“什”的人家便免不了受牵连,即“连坐制”,怕是比诛九族还要害人。 姜妙之道:“他这个人,整日无所事事,游手好闲,却财源不尽,绝非寻常百姓。” 齐中尉又问:“是官家子?” 姜妙之斟酌道:“或为官家子,或为商人子。” 汀月道:“小姐,若是商人子,那也是平民,不过婢子看他,不像商人子。” 齐中尉顿了顿,思忖着此人大可从年岁查起,便问道:“此人年岁几许?” “恰恰好二十岁。” “二十……”齐中尉掐掐手指,算道:“既是二十岁,那理当在秦王政十二年入户。” 说罢又与姜妙之道:“随我来。” 姜妙之随他进了官府内堂,只见他翻出一本厚厚的簿子来,簿面上写着“丙寅年”三字。 是了,而今是丙戌年,往前推算二十年,就是丙寅年。 齐中尉道:“倘若不是平民,那他的傅籍,就该在这里。” 姜妙之这便与汀月细细翻找,秦朝的文字,她虽认得些,可总归不是全部认得,汀月虽不过是个奴婢,可自小跟着淳于妙之本主读书习字,也认得不少字。 姜妙之与汀月看得极其仔细,奈何将这户籍簿子翻了一整遍也不曾看见高阳恭三字,也没见着有姓高阳的。 是以一遍不成,再翻一遍,却仍然未果。 唯独翻到最后一页,一个“恭”字,吸引了她的注意,只是这个恭是叫“赵恭”,而非“高阳恭”,这一页记着两个人,上半部分写的是:赵高,秦国岐山人,本秦宗室远亲,因其母犯法遭处,身体残缺,丙寅年腊月十九赴咸阳,携一幼子,名恭。高其人勤,精通法,投于丞相吕不韦门下,同年除夕,因吕相引荐,入宫为宦。 下面记着:赵恭,赵高义子,随高至咸阳,时年不足十月,尚在襁褓之中。丙寅年腊月二十,卒于咸阳。 想不到赵高还收养了一个义子,难道是为了给他养老?只可惜,随他到咸阳的第二天就死了,死的时候还不足十个月呢。 姜妙之合上户籍簿,汀月道:“小姐,咱们不找了么?” “都找两遍了,怕是把簿子翻破了也找不到高阳恭。” 汀月皱了皱眉,“那怎么办?” 这时齐中尉狐疑道:“会不会,这个人,他是个游士,又或是亡符?” 游士乃四方游侠,居无定所之人,傅籍不在咸阳,而在别处,至于亡符,那便是黑户了。 姜妙之当即回道:“不可能!他有傅籍!他有自己的宅邸,倘若当真是无傅籍之人,又如何能拿到地契和房契。” 姜妙之说罢站起身,同齐中尉福身道:“齐中尉,今日多有叨扰,告辞。” 汀月紧跟着她出了官府,问道:“小姐,你怎么似乎急着走?” “有些话,不方便在齐中尉跟前说,他毕竟是官府的人,我们如今没有找到高阳恭的傅籍,齐中尉已经怀疑他是亡符,他若查到高阳恭身上,那咱们岂不是害了他?” 要知道,在秦朝,没有傅籍的人,那可是寸步难行哪!稍有不慎,就要被抓去劳改。 汀月觉得有道理,点了点头,未语。 姜妙之道:“高阳恭绝对是有傅籍的,只是此人身份神秘,怕是后台极硬,要么就是找关系将自己的傅籍藏起来了,要么,就是改名换姓了。总之,这个人,绝对不简单!” 汀月问:“那小姐明日还去不去?” 姜妙之又犯难了,这时汀月道:“小姐,婢子想,明日那么大的事,到时姜衍公子必定也会去,倘若当真有什么不测,姜衍公子必定会护着小姐的。” 姜妙之未语,只是现如今,也只能靠着姜衍了。(未完待续。) 第九十五章 色心 翌日下傍晚,赶在丞相府晚膳前,姜妙之到底还是跟随淳于元弼一同去了丞相府。 丞相府张灯结彩的,一派喜庆,只是府门前停的马车多得数不胜数,挤得水泄不通,想必都是前来吃酒的宾客所乘。 与她们兄妹二人同时赶到丞相府的,还有嬴缕同她父亲嬴昱,只是嬴缕同嬴昱是从东边来的,而姜妙之同淳于元弼是从西边来的。 嬴缕同嬴昱先下了马车,正巧进了丞相府,这时姜妙之下了自家的马车,望见她便喜唤:“阿缕!” 嬴缕回首,望见是她,这便快步走过来,笑着言道:“妙之,我猜到你会来。” 彼时淳于元弼亦是下了马车,却是一落脚便见着嬴缕,顿时起了色心,呆呆的看着她,看得嬴缕颇为尴尬,只问姜妙之道:“妙之,这位是?” 姜妙之转头看了淳于元弼一眼,随即介绍道:“这是我二哥。” 淳于元弼随后同嬴缕作揖,道:“在下淳于元弼。” 嬴缕便也款款福身,道:“小女子嬴缕。” 嬴缕直起身,淳于元弼便冲她笑,却似乎笑得颇有深意,嬴昱远远望见了,唤道:“阿缕!” 嬴缕听唤回首看了嬴昱一眼,随即转头与姜妙之道:“妙之,我父亲唤我了,咱们得空再聚。” 说罢又同淳于元弼微微福身,而后便走了。 待她走远,淳于元弼便道:“妙之,你同她很熟?” 姜妙之早已瞧见了他色眯眯的眼神,便道:“不熟。” 说着,先他一步朝丞相府走去。 淳于元弼快步紧随,又道:“那你定知道她有无婚配。” 姜妙之回他道:“虽无婚配,却也名花有主了,哥哥甭想打人家的主意,还是想想怎么和嫂嫂造人要紧。” 淳于元弼嗔道:“你这孩子,净学这些不该学的。” 进了丞相府的大门,只见李斯夫妇,连同李长浮还有新郎官皆站在门内迎宾,姜妙之同李斯夫妇行礼,言道:“妙之见过丞相,夫人。” 李斯仍对她冷冷冰冰的,单是点了点头,丞相夫人倒是一如既往的热情,笑道:“妙之来啦,快进。” 见淳于元弼正要行礼,又连忙道:“元弼也不必多礼,快里边儿请。” 淳于元弼便免了礼数,与姜妙之进去,姜妙之走至新郎官跟前看了一眼,嗯,长得还挺俊俏的,于是拱手贺道:“七公子,恭喜。” 李长训亦是拱手,笑着点点头,姜妙之而后看向汀月,示意她将手中的礼送了,汀月会意,这便将礼盒送至老管家跟前,礼盒掀开一条小缝,老管家窥看一眼,随即接过去,朗声道:“淳于府,送子观音玉像一尊!” 汀月随即跟上姜妙之的脚步走了,姜妙之走过李长训,望见李长浮之时本能的瞅了她一眼,李长浮却似乎并未察觉,总伸长脖子向府门外看。 姜妙之冷不防无声一笑,就此走过。 李长浮仍望眼欲穿的看着府门外,忽然伸手扯了扯李长训的衣袖,低声问:“扶苏哥哥怎么还没有来?” 正当此时,府门外停了一辆骈马车,看样子,极像公子扶苏的马车,李长训指了指,言道:“这不是来了?” 自马车上走下来两个人,是公子将闾与公子高,兄弟二人一前一后走进来。 李长浮远远望见了,一双秀眉立马皱起来,道:“那不是三姐夫和公子高么?” 公子将闾是李斯第三女李长容的夫婿,虽说李长容前年年关之时因生子难产而死,可说到底,公子将闾还是李斯的贤婿。 李长训看了一眼,言道:“不如你去同三姐夫打听打听,公子扶苏到这会儿还没来,是不是有事给耽搁了,还是根本就不打算来了。” 李长浮顿了顿,待二人走近,她终还是鼓足勇气走至公子将闾跟前问道:“三姐夫,不知扶苏哥哥为何还没有过来?” 公子将闾似乎也不知此事,思忖着说道:“他没来?今日荷华妹妹大婚,他必定会过来的,兴许是要晚些。” 这时公子高低语道:“二哥,父皇六月要第四次出巡,视察天下,我听我母妃说,大哥昨日求见父皇,自请去上郡探查情况了。” 公子将闾附和着点点头,而后同李长浮道:“那兴许就是去上郡了。” 李长浮一张脸顿时冷下来,垂头丧气的,像是丢了魂儿似的,没再说什么,公子将闾与公子高随即亦是走了。 傍晚已过,天色完全暗下来,借着天上的残月,与四处整齐摆设的烛光,整个相府前院已是灯火通明,喜宴开始,一众宾客皆已入座,姜妙之一眼看去,当真是座无虚席,唯独设在她对面的一张食案,却是无人落座。 对了,为何不见姜衍? 他该不是没来? 姜妙之又巡视一眼,依然未见姜衍,姜妙之莫名有些不安,低声问汀月:“姜衍是不是没来?” 汀月亦是扫视一眼,也未曾看见,便安慰道:“许是得迟些来,小姐,无碍的,二公子不是还在么。” 姜妙之右转首,望见淳于元弼坐在自己右手边的席上,总算还是有些安全感的。 外面爆竹声连连,待声音停了,李斯夫妇连同李长训说了些客套话,只叫众宾客不必见外,放开了豪饮便可。 而后众人拾筷,便见李长训到处敬酒。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丞相夫人忽然伸长了脖子,似在张望什么,而后又缩回脖子转头低声问李斯,道:“不是说今儿陛下会过来?” 李斯略带轻蔑的看了她一眼,道:“陛下圣驾,即便真的过来,那也只是过来走一走罢了,你还指望他能过来吃酒?” 丞相夫人顿了顿,未语,李斯抬眼看了姜妙之一眼,忽然同丞相夫人道:“你去知会妙之,待会儿若是陛下过来,就让她走到你旁边来。” 丞相夫人起先微微一愣,而后便起身离席,朝姜妙之走去,走至她身后,俯身同她耳语道:“今儿陛下兴许会过来,待会儿他若当真过来了,你离席行礼之时,站到我身边来。” 姜妙之略有狐疑,她心里头还记着高阳恭的话,而今到了丞相府,看谁都觉得怪异,丞相夫人又同她这样说,她自然不解。 “这是何故?” 丞相夫人道:“你可是我李家的儿媳啊。” 姜妙之斟酌着点点头,怕是她多心了,她应道:“诺。” 丞相夫人点了点头,这便回席上去。 这时嬴昱忽然起身离席,同一旁伺候的丫鬟走去,低声问了话,而后便跟随丫鬟走了,看样子,像是内急,托请丫鬟带路,解手去了。 嬴昱坐在淳于元弼右手边,嬴缕坐在嬴昱身后,淳于元弼望见嬴昱走了,便拾杯饮了一口酒,而后便佯装酩酊大醉,端着酒杯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摇摇晃晃的走向嬴缕。 彼时嬴缕尚未有所察觉,姜妙之却是察觉他站起来了,便本能的转头看向他。 见他朝嬴缕走去,心知不妙,连忙起身唤:“二哥!” 淳于元弼仿若未闻,嬴缕闻唤倒是抬起头来,见淳于元弼站在跟前,一副醉醺醺的样子,自知不妙,便连忙站起来,欲要躲他。 淳于元弼果然伸出手来欲要对她图谋不轨,糊涂道:“嬴缕姑娘,借今日雅兴,不如你我共饮一杯,如何?”说罢,一双手正碰到嬴缕的肩,宝彤当即拦在他跟前,轻斥:“淳于公子,你干什么呀!我家小姐岂是风尘女子,可不是随意之人!” “宝彤,”嬴缕低唤,示意她莫要冲撞来淳于元弼。 彼时姜妙之也已将淳于元弼拉住,唤:“二哥,你干什么!” 看他一副醉醺醺的样子,可姜妙之拉着他,在他身上却闻不到丝毫酒气,在他脸上,也看不到半点红晕。 他这分明是装的! 这时众人亦齐齐投来目光,丞相夫人已然走来,道:“这是怎么了?” 宝彤指着淳于元弼,斥道:“他轻薄我家小姐!” “宝彤!”嬴缕呵斥一声,随意与丞相夫人笑道:“淳于公子不过是想同我说几句话,只是有些醉意,小丫鬟胡言乱语,望丞相夫人莫要见怪。” 倒不是她愿做这个和事佬,只是今日这等场面,凡事都得为大局着想,半点儿由不得自己,她也只能委屈自己。 丞相夫人自知淳于元弼起了色心,听罢一张脸顿时冷下来,非但是因为淳于元弼扰了今日的喜宴,也因淳于元弼是她侄女妫弋水的夫婿,他是她的侄女婿,今日竟当着她这个姑姑的面,轻薄于旁的女子,她自然不悦。 众宾客指指点点,丞相夫人亦是冷脸,姜妙之这个清醒之人,实在尴尬得很。 姜妙之同嬴缕微微福身,道:“阿缕,我兄长酒量浅,今日怕是喝高了,适才之举颇为失礼,我代他向你赔罪,只求你莫记恨在心里。” 嬴缕连忙道:“妙之,你言重了。” 丞相夫人面无表情的说道:“既然淳于公子醉了,那就先请回吧,”说罢,又给老管家使了个眼色。 老管家会意,这便招呼两个家奴走来将淳于元弼架走。 姜妙之愈发尴尬,眼下也忘了心里头担忧之事,待淳于元弼离开,众宾客陆陆续续坐下,丞相夫人亦是回席。 姜妙之又满脸抱歉的同嬴缕道:“阿缕,我哥哥适才失礼,叫你受惊了。” 嬴缕有笑道:“妙之,你太见外了,咱们这等交情,你不必道歉。” 嬴缕说罢,自府门口忽然传来一阵尖细的声音,分明是出自太监之口,只闻:“陛下驾到——”(未完待续。) 第九十六章 问话 “陛下驾到——” 听府门口那一声尖细的叫喊,众人齐齐起身离席,走至前院正当间儿陆陆续续跪下,李家作为东道主,自然是跪在前面的,姜妙之亦是称丞相夫人之意,特意走至她左手边。 众人跪在地上,皆低着头,待听到那一阵杂乱的脚步声愈渐近了,便齐声道:“臣等,叩见陛下圣驾。” 彼时秦始皇尚未走到这儿,姜妙之本着一颗好奇心,与观看这位千古一帝的敬仰之情,微微抬起头看向来人,果然望见一大群人来走来,多是些宫女侍卫打扮的人,为首的那位衣冠华贵,头戴通天冠,身披冕服,年约五旬,不怒自威,想来他便是那位集功过是非于一身的秦始皇了,却看他右手还牵着一个约十岁大的稚童,与自身的威严显得格格不入,竟又显得有些可爱了。 只是这稚童,这般年纪,又颇得秦始皇喜爱,莫不是日后的秦二世,当今的公子胡亥? 姜妙之再看向公子胡亥右手边,站的是一个内侍打扮的人,他微微躬身,头也微微低着,看不清脸,却也看得出来,此人大约也是五旬的年岁。 秦始皇上前一步,扶起李斯,笑道:“丞相不必多礼,快快起来。” 说罢又扫视一眼众人,道:“都起来吧。” “诺。” 众人齐齐起身,却仍微微低着头。 这时姜妙之见公子胡亥巡视一眼众人,而后扯了扯身边那内侍的衣袖,道:“赵府令,为何不见我荷华姐姐?” 那内侍回道:“公主在后院做新娘子去了,小公子若想见她,需等三日后公主归宁之时。” 公子胡亥撇撇嘴,似乎不悦,内侍便抬起头来,本想带着公子胡亥寻地方坐下吃些东西,岂知姜妙之这时亦是微微抬着头,二人对视一眼,皆是一怔。 姜妙之望着他,不由自主面露惶恐之色,这不是……不是为抢结绿之玉两次欲取她性命的那个太监么!适才公子胡亥唤他赵府令,他是赵高! 果真是冤家路窄,偏偏又是再这等场合,她这是逃也逃不了,躲又躲不得了。 姜妙之深感不安,当即低下头,今日果然有不测之事,高阳恭叮嘱得没错,可他又如何知道赵高会来,就算如此,他又怎知她与赵高有此误会? 赵高亦是记得她,记得她戴着那块结绿之玉,深以为她是宋国宗室后裔。 这时秦始皇道:“亥儿,父皇与你说过多少次,当唤赵府令为先生。” 赵高闻言连忙谄媚笑道:“陛下言重了,此事当凭小公子自愿。” 说罢,竟僭越礼数,上前一步,走至姜妙之跟前,道:“不知这位是?” 姜妙之平静道:“臣女淳于妙之,家父淳于越。” 她这般自报家门,为的是证实自己并非宋国宗室后裔,可那又如何,她随身戴着那块玉佩,即便不是宋国宗室后裔,在赵高看来,也必定与公子衍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今日这是非,她是躲不过了,更何况,她与公子衍交清匪浅,这又是板上钉钉的事! 秦始皇闻言,饶有兴致的斟酌道:“淳于越的女儿,那可都是倾城之姿,你,抬起头来。” 李斯听言,嘴边一丝笑意渐渐浮起,他尽心伺候秦始皇数载,深知他喜爱女色,姜妙之貌美甚于她大姐淳于妙绸,秦始皇见了如何不心动?是以他特意嘱咐丞相夫人将姜妙之安排站在显眼的位置,为的可不就是让秦始皇看见姜妙之? 一旦姜妙之被秦始皇看中,那么她与李长靖那桩婚事,便自动了结,到时他李家的门,便再也由不得她想进便进! 姜妙之倍感不安,听秦始皇的意思,怎么有种色心大起的感觉,当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姜妙之尚未抬头,言道:“妙之貌丑,不及家中几位姊姊,更不及长姐半分,怕是要叫陛下失望了。” 赵高阿谀道:“淳于姑娘未免太过谦虚,果真不愧是当世大儒淳于越之女,还真有几分淳于仆射身上那股子傲劲儿。” 这话听得姜妙之心里头有些发麻,是以头愈发低了些,回道:“赵府令过奖了,妙之所述,皆为属实,并未谦虚。” 李长浮在旁听了,大概已猜出了秦始皇的心思,她一向不愿姜妙之进门,便道:“既是陛下要你抬头,那你便抬头,人都说淳于仆射家的姑娘个个儿都生得美貌,陛下也不过是想看看,你到底生得如何一张倾城之姿。” 丞相夫人轻斥:“长浮,不可无礼!” 李长浮未语。 这时秦始皇竟亲自上前,伸手勾起姜妙之的下巴,顿时惊叹道:“果真是倾城之姿,较之你长姐,有过之而无不及,可比西子,桃花夫人之貌!” 秦始皇说罢收回手,姜妙之于是又微微低下头,言道:“陛下言重了,臣女如何堪比西子与桃花夫人,实在令臣女自愧不如。” 秦始皇抬手捋捋胡旭,打量着姜妙之,未语。 赵高转向秦始皇,拱手道:“陛下,臣闻尧有二女,长曰娥皇,次曰女英,悉嫁帝舜,而今陛下功过五帝,地广三皇,德行不下于帝舜,也当有此美事。陛下已娶了淳于夫人,不如也将淳于姑娘纳入宫中,如此,既可让她们姊妹二人相聚甚欢,也可与陛下齐享闺房之乐。” 丞相夫人听言颇是愠怒,却是敢怒不敢言,只在心中骂道:什么齐享闺房之乐,不过是你赵高阿谀奉承的手段罢了!你若要巴结献媚,何必奉上旁人! 秦始皇听言,仍捋着胡须,色眯眯的盯着姜妙之看。 姜妙之愈发心慌,却强作从容,道:“赵府令所言甚好,只是妙之心中已有丞相之子长靖,且去年也已与长靖公子定下婚约,虽长靖公子至今尚未回咸阳提亲,可妙之也断断不可擅自悔婚,否则,那便是不义,而妙之,断不愿做这不义之人。” 说罢又转向秦始皇,笑道:“陛下若想效仿帝舜娶娥皇女英,那妙之家中尚有两位姊姊,而今已到了婚龄,却至今未嫁,既未许了婆家,也无心悦之人,三姐唤妙缘,五姐唤妙绣,皆是体貌相当,知书达理之人,在妙之看来,足可媲美长姐。” 虽说这样把淳于妙缘和淳于妙绣推向火坑有些不仁不义,可为了自保,而今也只能这样,更何况,她们二人都视她为眼中钉,曾多次害她,她如今这般,也不过是为了给自己铺一条后路罢了。 李斯听言脸色阴沉,正要说什么,却闻秦始皇开怀大笑,称赞道:“能言善辩,不愧是淳于越之女,只可惜,偏偏是个女儿身,你若为男儿,定堪比甘罗之才,朕也可命你为扶苏伴读。” 甘罗何许人也,那可是当年秦国十二岁的丞相!此人自幼聪明过人,小小年纪便拜入秦国丞相吕不韦门下,任其少庶子,十二岁时出使赵国,使计让秦国得到十几座城池,甘罗因功官拜上卿,当年不过十二岁而已,如此少年天才,姜妙之如何能及! 姜妙之道:“陛下说笑了,妙之不过一介女流之辈,自小读过些书,适才也不过是在陛下跟前卖弄卖弄文才,如何能与甘罗相提并论。” 秦始皇又朗声大笑,道:“好好好,这大喜的日子,都别站着了,该吃酒的吃酒,该敬酒的敬酒,都回席上吧。” “诺。” 众人回席,秦始皇仅是过来吃了几杯酒,这便要走,李斯于是又带众人至府门前跪拜相送。 只见秦始皇出了府,坐上府门前的步辇,一众宫女内侍皆簇拥护送,侍卫亦是紧护着。 正要起驾,赵高忽然同他耳语几句,秦始皇听罢转头看了姜妙之一眼,而后便给他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带姜妙之过来问话。 赵高于是折回身,走至姜妙之跟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不屑道:“淳于姑娘,陛下有几句话要问你,劳烦移步。” 姜妙之仰头望着他,有预感,是为结绿之事。 “诺。”(未完待续。) 第九十七章 玉碎 姜妙之跟随赵高走至府外,站在秦始皇的步辇前,面向秦始皇,微微垂首,主动言道:“听闻陛下有事要询问妙之,不知到底何事?竟劳需陛下亲自发问。” 秦始皇望见姜妙之,似乎颇为不忍,便看向赵高,唤:“赵高。” 赵高抬眼,他便给他使了个眼色,赵高会意,随即转向姜妙之,和和气气的问道:“淳于姑娘,不知你去年七月,可曾丢了什么东西?” 姜妙之自知他说的必定是那块结绿之玉,好在那是去年七月发生的事,时间久远,尚可以蒙混过去。 “赵府令说笑了,倘若是近日之事,妙之尚可以记得,可那是去年七月的事,恕妙之糊涂,不记得丢了什么东西。” 姜妙之说罢,继而又道:“不过听赵府令这么问,莫不是拾到了什么,上面有妙之的名字?” 赵高一笑而过,言道:“名字倒是没有,就是想问问,这块结绿之玉,可是姑娘你的?” 说着,忽然抬手,示出那块玉,吊在手指上,稳稳的吊在姜妙之眼前。 姜妙之看了结绿,故作微愣,道:“这是结绿?可是与和氏璧齐名的结绿?” 赵高冷笑一声,道:“确是结绿,看姑娘这反应,这结绿,确是姑娘你的?” 姜妙之平静下来,从容一笑,回道:“曾经是妙之的,而今既在赵府令手里,那便是赵府令的了。” 赵高又穷追不舍的追问道:“那么敢问姑娘,你说这结绿原是你的,昔日又怎么到了旁人手里?” “去年初秋之时,妙之已将此玉抵押给了醉仙楼,如今不知怎么又到了赵府令手里,多亏了赵府令慧眼,一眼便识得这是块宝玉。” “哦?”赵高狐疑道:“这可是结绿,姑娘将此玉抵押在醉仙楼这等世俗之地,就没想过要去赎回来?” 姜妙之淡淡一笑,言道:“恕妙之眼拙,原不知这是块宝,只当它是西街口淘来的市井小玩意儿,当初不过是见它漂亮才买来,看久了便厌了,是以当日便将它拿来抵押应急,如若早知它是宝,自当是吩咐随从取了钱来,又岂会将宝贝轻易抵押出去。” 赵高道:“这玉,果真只是在西街口淘来的?” “是。” 赵高忽然冷脸,面无表情道:“姑娘可知,这结绿是宋国国宝,姑娘随身佩戴,怕是极易叫人怀疑,你与宋国宗室后裔有勾结?” 姜妙之不免有些心虚,却也强装镇定,泰然道:“战国策有言:周有砥厄,宋有结绿,梁有悬黎,楚有和璞。结绿是宋国国宝,妙之自然有所耳闻,可妙之也是今日方知这是结绿,所以勾结宋国宗室后裔之事,恐怕也纯属无稽之谈。” 赵高无话可说,秦始皇道:“既然是误会,赵高,那就是你的不对了。” 赵高当即赔了笑脸,赔礼道:“淳于姑娘,适才多有叨扰,想必没耽误姑娘吃喜酒吧?” 姜妙之亦笑道:“赵府令言重了,吃喜酒吃的是喜,而非量,又岂有耽误一说。” “那就好,”赵高忽道:“既然这结绿原是姑娘的,那老奴而今,自当奉还。” “那就谢过赵府令了,”姜妙之说罢伸出手来在赵高手下接着,赵高亦是作势欲要将玉落在姜妙之手心里,却偏偏又故意挪了挪手,偏移了位置,硬是将玉摔在地上,姜妙之一只手还在下面接着,见玉落地,自是一揪心,却立马恢复了心如止水。 赵高道:“哟,这可不得了了!瞧我这不长记性的,竟把这宝贝给摔了,淳于姑娘不怪罪老奴吧?” 姜妙之望着地上的碎玉,心里头自然是堵的,又听赵高所言,分明是故意摔坏结绿以试探她。 好气哦,更气的是还要保持微笑。 姜妙之收回手,笑了笑,道:“世上美玉珍宝无数,区区一块结绿,碎了便碎了,何况这玉,本就不属于妙之。” 这时从一旁道巷子里陡然冲出来一只白影,站在姜妙之身边,令众人皆是一惊,秦始皇身边的侍卫皆已拔刀欲要护驾,却见是姜衍,方知适才大惊小怪了。 姜衍站在姜妙之身侧,低头怔怔的望着地上的碎玉,姜妙之似乎已看见了他目中的惋惜与心疼,可这玉,终究是碎了…… 赵高斥道:“姜衍,你这一声不吭的跑出来,不晓得的怕是要把你当刺客了!” 姜衍有些恍惚,听言回过神来,却并不理会赵高,只对秦始皇微微躬身,拱手作揖唤道:“陛下。” 秦始皇对姜衍适才冲撞之举颇为不满,虽并未斥责,却也一肚子的火,朗声道:“回宫!” 姜衍与姜妙之退至一边,恭送秦始皇圣驾离去。 待他们走了,姜衍快步走去捡起碎玉,目中仍尽是惋惜。 他适才忽然出现,委实可疑,可纵使是可疑,如今也成了可怜。 他是公子衍,宋国亡了,这结绿是宋国国宝,也是他唯一的念想,可如今却碎了…… 姜妙之想安慰他一番,却不好明说什么,毕竟,她如今明里还不知姜衍的真实身份。 她只能说:“衍哥哥,怪我没接住。” 姜衍淡淡一笑,道:“不怪你,是赵高太过阴险。” 说罢又抬手摸摸姜妙之的头,强颜欢笑道:“妙之,方才替我隐瞒这些事,委屈你了。” 姜妙之一笑而过,未语,姜衍又道:“天晚了,我送你回府。” 姜衍送姜妙之往西去,这时,适才姜衍冲出来的那条巷子里又现出三只人影来,一个年约五旬,一个二十出头,正值血气方刚,还有一个,竟是孙毕! 三人目送姜衍送姜妙之走远,年约五旬的老头冷哼一声,拂袖道:“自古红颜多祸水,成大事者,岂能儿女情长!” 说罢,又与那二十出头的说道:“籍儿,不如,你去助那公子衍一臂之力。” 言外之意,便是要杀了姜妙之,断了姜衍的后顾之忧。 少年已然听出了意思,孙毕尚未听懂,只闻少年为难道:“叔父,那姑娘何错之有,我若是杀了她,且不说公子衍要怨恨我,就是如此草菅人命,也非我本意!” 孙毕闻言微微一愣,却并未言语。 “你!”老头抬手指着少年,正想说什么,却又放下手,恨铁不成钢的叹了一声,只道:“你这般优柔寡断,到底何时才能成大器,连一个女人都不愿杀,倘若日后你的敌人是一个看似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你是不是也会心慈手软?籍儿啊籍儿,女人迟早要成你的牵绊!” 少年低头不语。 这时孙毕面无表情的问道:“项老先生,那姑娘不过是我家公子的表妹,自小一同长大,感情自是深厚了些,可她也不至于成了我家公子牵绊,倒不如留她性命……” 不等他说罢,老头便出言打断,言道:“她若不是你家公子的牵绊,那你家公子适才见她受赵高质问,又为何会冲出去?你可知若不是你家公子突然冲出去,今日之事便可得手了?” 他说罢又道:“我问你,你行军打仗,会带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姑娘上战场吗?你自然不会!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物,衣物可以舍弃,可手足不可断!恕我项某直言,你家公子的大好前途,早晚有一天要断在那个女人手里!” 言罢拂袖而去,少年连忙唤:“叔父!” 老头未回头,少年匆忙与孙毕道:“孙将军,告辞。” 孙毕未语,只是暗暗攥紧了拳。 秦始皇一行人已浩浩荡荡的回了宫,秦始皇坐在步辇上,一进宫门,忽然自袖中取出一支竹简,望着竹简上的字:戌时始皇赴相府吃酒,汝埋伏附近诛之,衍。 “衍,”秦始皇看着竹简,读出一字,忽然冷笑一声,道:“赵高,你不是说,今日有人会埋伏在李家附近刺杀朕?怎么,人呢?” 赵高有些惶恐,连忙道:“陛下,这竹简是老奴的线人截来的,送信一方是宋国的公子衍,接信一方,据悉,是楚国名将项燕之孙,而今竹简已截获,对方必定已提高警惕,自然不会再出现。” 秦始皇冷哼一声,赵高疑他不悦,连忙又道:“陛下,要抓这一伙人,老奴还有一计。” 秦始皇顿了顿,道:“你说。” 赵高抬手,示意步辇停下,而后贴附在秦始皇耳边,同他耳语几句。 秦始皇听罢质疑道:“此计当真可行?” 赵高道:“只需放话出去,必能将他们一网打尽,只是到时,还望陛下,多派写人手给老奴才是。” 秦始皇捋捋胡须,斟酌道:“也好,朕也想见识见识,这位两次大难不死的公子衍,到底有什么本事杀朕!”(未完待续。) 第九十八章 不识 姜衍送姜妙之回到淳于家,目送她进了府便折回身走了,姜妙之往汀园去的这一路都未曾言语,只是望着手中的两截碎玉,时不时轻叹一声。 姜衍临走之时,又将这块玉给了她。 听说这块结绿跟着淳于妙之已有八年了,而今她成了淳于妙之,这结绿却在她手里丢了,而今好不容易失而复得,却已成了碎玉,不知怎么的,心里头总有种愧疚感,尤其是看见姜衍皱着眉时的样子,心底的那种愧疚,更是一发不可收拾。 姜妙之忽然停步,驻足不前,两块碎玉一手各执一块,拼凑在一起,低头看着。 汀月站在她身后,见她此举,又见她心绪不宁,低唤:“小姐,天晚了,有什么事也不急于一时,明日再说吧。” 姜妙之心里头却是着急的,忽然转身看着汀月,问道:“汀月,你可知咸阳城中哪里有玉匠铺子?可以修补玉佩的地方。” 汀月微微一愣,道:“小姐要修补玉佩?” 姜妙之连连点头。 汀月却道:“玉碎了还能补么?就算补好了,那也始终是块碎玉,就像镜子,镜子碎了固然可以修补,可修补完整了,上面还是会有裂痕。” 破镜重圆虽然完整,却始终不完美,换作是玉,也是同样的道理,姜妙之自然明白,可她一向固执,既已有心修补玉佩,自然要做到。 姜妙之深吸了一口气,道:“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有些事情,倘若不试一试,怕是会悔恨终身。” 她说罢便越过汀月,快步走出府,汀月见势连忙跟上,呼道:“诶,小姐,这么晚了你要去哪儿啊?” 姜妙之却是连头也不回,步伐反倒愈发迅速了,汀月也只好紧随其后。 姜妙之坐马车至高阳恭府上,马车停在府门前,姜妙之匆匆忙忙的下了马车,上前对着府门一阵狂拍,只是夜已深,良久才有人前来开门,是一个家奴,睡眼惺忪的开了门,打量着她,迷迷糊糊的问道:“你是什么人?” 姜妙之道:“我要见高阳恭,我找他有事。” 家奴道:“这么晚了,我家公子早就歇下了,有什么事你明天再来吧。” 姜妙之道:“是急事,劳烦你通报一声。” 家奴斟酌了会儿,终是道:“那好,你且稍等片刻,容我先去通传。” 说罢便转身,门却忘了关上,姜妙之一时间也耐不住性子,跟着家奴进了去,家奴见了,连忙将她拦住,道:“我家公子还睡着呢,你先等我把他叫起来啊。” 姜妙之道:“我等不得了!” 话音未落,便直奔后院去,高阳恭家她曾与嬴缕一道来过,高阳恭住在哪屋,只要情景还原,她也能找着。 到了高阳恭屋门外,姜妙之又一阵拍,没两下高阳恭便开了门,也是一副睡眼朦胧的样子,站在门内望见是姜妙之,顿时清醒了些,连忙裹好衣服,满脸诧异道:“妙之?你怎么来了?这大半夜的,可别是献身来的。” 姜妙之剜了他一眼,道:“你想多了,我不过是想同你打听打听,咸阳城中哪里有修补玉佩的。” 高阳恭愣住,“就为这事儿,你特意跑到我这儿来?还把我吵醒。” “我知你是个百事通,必定知道这些事儿。” 高阳恭想了想,道:“修补玉佩,咸阳倒是有一家玉匠铺子,就在城西,雅舍你知道的,那个玉匠铺子,就在雅舍后面,你走北街,直奔西去,走到路尽头,就看到那家铺子了。” 姜妙之听言点点头,高阳恭却又思忖道:“不过那家的玉匠,手艺不太好。” 姜妙之顿时黑脸,斥道:“既是手艺不好,你何故要同我说!” 高阳恭笑道:“要说手艺好的,我倒也知道一家,不过那家玉匠铺子不在咸阳,离咸阳很远。” 姜妙之目中闪过一丝灵光,当即问道:“在哪儿?” “在上郡,肤施县。” “肤施?!”汀月一惊,道:“那不是很远?最快也得三四天的车程!” 姜妙之顿了顿,未语,肤施乃是上郡的郡治所在,便是后世的SD县在SX北部,YL市东南部,离咸阳确实很远,汀月说得没错,以古代落后的交通,要从咸阳去往肤施,的的确确要好几日的车程。 “小姐,”汀月有些犯难,唤姜妙之一声。 姜妙之却是一咬牙,道:“再远也要去。” 自打来了秦朝,她还未出过远门,平日里也只是在咸阳城中走走,顶远也只是出了咸阳城,往城外渭水边去,而今要去上郡,只当是看看风景也罢。 高阳恭见她如此,深吸了一口气,继而道:“肤施乃是上郡的郡治所在,你到了肤施,只需找到郡衙,郡衙往南有个路口,从路口往西,第三户就是那家玉匠铺子,你若是不记得路,也可打听打听,那位玉匠师父叫薛炉,在当地颇有盛名,不过此人有些古怪,你找他修补玉器,并非有钱便能行得通,得看他心情好坏。” 汀月抱怨道:“这么古怪,他若心情不好,难不成还得小姐哄他开心才肯修?” 高阳恭笑而不语,姜妙之旋即转身离开,汀月紧随其后,姜妙之道:“回去收拾收拾行李,明日一早便启程去上郡。” 目送姜妙之走远,高阳恭方才回身,正要关上屋门,忽闻长廊上一阵轻微的响动,分明是有人从屋顶跳下来落地的声音,不过声音如此轻微,此人想必轻功极好。 “恭儿。” 出声严肃,又显冰冷。 高阳恭连忙转身,只见赵高站在屋门外,高阳恭不免微微一愣,连忙作揖,唤:“义父。” 赵高也不进去,就站在那里,问道:“为父让你接近那个丫头,探查公子衍的下落,你可曾照做?” “回义父,孩儿如今已与她无话不谈。” “那你可知,她是淳于家的人?” “孩儿知道。” 赵高一张脸顿时冷下来,斥道:“既然知道,那你为何没有知会为父!” 高阳恭惶恐,搪塞道:“回义父,孩儿也是今日才得知,正想知会父亲,没想到父亲已经知道了。” “哼!”赵高拂袖,怒道:“我看你,分明没有把为父的话记在心里,整日只顾着同嬴家的人打情骂俏,何曾探查过公子衍的下落!” 高阳恭连忙跪地,道:“孩儿不敢。” “倘若是嬴家的人耽误了你成大事,那为父便替你扫了这块绊脚石!” 高阳恭大惊,急忙回道:“父亲,万万不可!孩儿照做,孩儿照做就是了!” 赵高又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彼时姜妙之与汀月坐在马车上,已在回淳于府的路上,马车这一路本驶得极为通畅,毕竟如今已是深夜,路上见不得一只人影。 可这会儿马车却陡然停住,姜妙之唯恐有什么不测之事,便给汀月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出去看看,汀月意会,掀开帘子看了一眼,却像是看到了什么恐怖之事一般,尖叫一声,便晕了过去。 姜妙之被她吓住,这大半夜的,汀月怎么跟见鬼了似的。 姜妙之深吸了了一口气,鼓足勇气,掀开帘子朝外看了一眼,惊见车夫的脖子上横插着一支箭,死了! 有刺客! 姜妙之惶恐,正想躲进去,这时马车顶却陡然飞下来一个黑衣人,伸手抓住她的肩头,硬是将她拎着出了马车,而后扔在地上,旋即挥剑指着姜妙之,道:“红颜多祸水,你误我家公子,我自留不得你,淳于姑娘,对不住了!” 说罢便挥剑,眼看着就要下此毒手,姜妙之躲也躲不得,蜷缩在冰冷的地上,却惊闻刀剑相撞之声,而后便听到汀奴的声音。 “什么人胆敢伤我家小姐!” 姜妙之顿时喜上心头,赶紧站起身来看着,这时汀奴已与黑衣人交手,可姜妙之看那黑衣人甚为古怪,明明有能力攻,却偏偏是只守不攻,处处躲闪,似乎生怕伤到汀奴似的。 那黑衣人蒙着面,未过几招,汀奴突然挥剑劈了他蒙面的布,黑衣人大惊,连忙逃走。 汀奴本想追,却已然怔住,那个黑衣人,方才那张脸,好生熟悉,那是……“孙毕!” “孙毕!”汀奴呼道。 姜妙之连忙上前,走至她身侧,道:“汀奴姑姑,你没事吧?” 汀奴不答,只是颇为激动,转身来抓着姜妙之的手,“那是孙毕!你看到那张脸了么!那是孙毕!” “孙毕?”姜妙之微微一愣,那张脸她是没看到,孙毕长什么样子,她也不清楚,她只知道,孙毕已经死了。 “姑姑是不是看错了,孙毕……他不是不在人世了么……” 汀奴闻言顿时怔住,适才激动不复,唯独剩下一丝黯然之色,皱着眉望着地上被劈成两半的黑布,痴笑一声,道:“是啊,他早就不在了,是我看错了……” 姜妙之未语,汀奴硬是挤出一丝笑容来,言道:“小姐至今未归,慎姨娘担心小姐,便命婢子出来找找,没想到竟遇到小姐被人刺杀,是婢子来迟,叫小姐受惊了。” “姑姑这是什么话,倘若不是姑姑及时出现,妙之如今已是贼人刀下亡魂。” 汀奴淡淡一笑,这便去唤醒汀月,一同回府。 姜妙之临走之时,又转头看了一眼刺客逃走的方向,适才刺客所言,她是句句都记在心里头了。 只是他家公子,到底是何许人也……她到底误了谁的事…… 待她们已走远,孙毕自身后的墙边现身,望着汀奴渐行渐远,目中一丝黯然之色分外明显。 十年了,十年未见,没想到久别重逢,竟是兵刃相见……(未完待续。) 第九十九章 噩梦 大雪纷纷扬扬的落下,阴风阵阵袭来,灌进冰冷的铁甲中,冻得人瑟瑟发抖,耳边是金戈铁马,兵戎相撞之声,还有千万将士的嘶吼,鼻子里充斥着焦尸的味道,夹杂着浓烈的血腥味,敌有万千,如黑云压城,处处制胜,而宋军不过所剩无几,纵有蒙恬相助,也抵不过齐楚魏三军压制。 汀奴挥舞着长矛,奋力杀敌,却亲眼望见孙毕被楚将项燕的长矛刺入命门,亲眼望见孙毕的血,染红了满地的雪。 “孙毕!” 汀奴惊醒,又呢喃着唤了孙毕一声,耳边未闻沙场厮杀,眼前不见浓烟纷乱,唯有一片沉寂,汀奴方知,原来适才只是一个梦。 天已蒙蒙亮,汀奴坐在床上,早已没了睡意,索性起身下地,披上衣服,开门出了去。 站在长廊上,本以为天色尚早,还未有人起身,转眸却见西梢间亮着烛光,那是汀月的屋子,怎么?汀月醒了? 汀奴走至汀月屋门外,只闻里头一阵细微的窸窣之声,推门进去,便见汀月坐在床边,床榻上摊着几件衣服,有姜妙之的,也有她自己的,旁边一块行李布平平整整的摊着。 汀月正叠衣服,尚未察觉汀奴进来。 “汀月,你在收拾行李?” 汀月被她吓了一跳,怪道:“汀奴姑姑,你怎么一声不吭的进来了,走路也不出声,吓我一跳。” 汀奴笑了笑,道:“我见你房里亮着烛光,你这屋门也虚掩着,我便直接进来了。” 汀月看了门一眼,言道:“我适才去小姐屋里取了几件衣服,回来的时候也没锁门,就随手一关。” 汀奴走至床边坐下,看着这一床的衣服,问道:“你们要出远门?” 汀月撇了撇嘴,道:“小姐要去上郡,到肤施找一个叫薛炉的玉匠修补玉器。” “修补玉器?”汀奴微微一愣,道:“修补什么玉器?” “就是以前,小姐随身戴着的那块玉佩啊,据说那是结绿,姜衍公子送给小姐的,昨日碎了,小姐便想去请薛炉修补……”汀月说至此,忽然顿了顿,继续道:“汀奴姑姑,这事儿你可不能同慎姨娘说,慎姨娘一向不准小姐同姜衍公子来往,倘若知道小姐此去上郡是为修补那块玉佩,必定不准小姐去,小姐说,明日知会慎姨娘此去上郡是为拜访一位故人,不打算实话实说。” 汀奴听言淡淡一笑,只道:“小姐真是有心了,结绿……那可是宋国的国宝。” 汀月并未言语,单单只是应了一声,汀奴又道:“小姐一向嗜睡,昨儿回来得又晚,今日怕是要晚些起身。” 汀月闻言禁不住噗笑一声,道:“这也说不准,小姐不管早睡还是晚睡,每天早上到了时辰还是会醒,这是一回事,要不要继续睡会儿又是另一回事了。” 汀奴亦是发笑,言道:“你倒是挺了解她。” 汀月道:“那是自然,我可伺候小姐十年了,咱们俩打小一块儿长大的,她就算打个嗝,那我也知道那是她打的。” 隔壁西次间,姜妙之正在睡梦中,小嘴儿一张,突然打出个惊天动地的响嗝来,竟是自己把自己给吓醒了。 姜妙之躺在床上,有些发懵,伸手摸摸喉咙,轻咳了两声,清了清嗓子,而后又闭上眼继续睡。 汀月与汀奴皆听到了适才的嗝声,却不知是什么声儿,汀奴狐疑道:“适才是什么声音?” 汀月一脸懵逼,望着汀奴,斟酌道:“兴许是……打雷了?” ……………………………分割线……………………… 天边已大亮,姜妙之睡了回笼觉又醒了。 汀月说得没错,姜妙之不管什么时候睡,第二天一早到了时辰,她还是会自然醒。 算到姜妙之醒了,汀月便端着脸盆推门进来,进了里屋望见姜妙之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一脸生无可恋的坐在床上,便道:“小姐醒啦。” “嗯,”姜妙之心不在焉的应道一声。 “小姐这头发怎么乱糟糟的?该不是钻被窝了?”汀月说着,将脸盆放在妆台上。 姜妙之仿若未闻,深吸了一口气,这便下地,汀月走来扶着,忽然道:“小姐,你今儿早上有没有听到雷声?婢子在隔壁屋收拾行李,突然就听到一阵雷声,可响了!跟打嗝似的,说来也怪,这大冬天的,居然还打雷。” 姜妙之听言本是新奇,可迷迷糊糊想起自己那个嗝,便不由自主有些尴尬,轻咳了两声,清清嗓子言道:“嗯……冬天打雷是挺奇怪的……” 汀月拿起衣服伺候姜妙之穿上,又伺候她洗漱,梳妆,事后汀奴便来唤她用膳。 用膳之时,姜妙之鼓足了勇气同慎氏道:“娘,有件事,我想同你说说。” 慎氏素来像个大家闺秀,闻言不紧不慢的放下手中的碗筷,这才抬眼看着姜妙之,问道:“什么事?你说。” 姜妙之笑了一声,直言道:“我想去上郡。” 慎氏微微一愣,狐疑道:“你要去上郡?你去上郡做什么?” 姜妙之道:“去见一位故人。” “什么故人?哪位故人?” 姜妙之不假思索,她早已想好了理由,便直接道:“娘可还记得虞妙戈?她如今身在肤施,邀我前去一聚。” 慎氏未语,只是微微垂眸,分明有些不信,姜妙之索性给汀月使了个眼色,汀月便出去,到姜妙之屋里取了一封信来,姜妙之接过,递给了慎氏,猜到慎氏肯定不信,她连信都伪造好了。 慎氏拆开信看着,姜妙之便道:“昨晚我回府之时,恰巧碰到一个小厮,给我送了一封信来,说是有位故人叮嘱他交给我的,我拆开看了,才知道原来是虞妙戈邀我去肤施,我本不想去的,毕竟上郡那么远,得好几天的车程,可妙戈约我,我也不好拒绝,更何况,她父亲与我父亲又是故交……娘,我连行李都收拾好了,就等着你答应。” 慎氏听罢将信放下,却是轻叹了一声,皱着眉头,言道:“既是虞妙戈请你去,娘自然准你去,可你长这么大,除了十年前咱们举家从营丘迁到咸阳来,还从未出过远门,更何况是你自己,而今你要去上郡,娘实在不放心。” 姜妙之闻言身子一歪,靠在慎氏怀里,软糯道:“娘,妙之长大了,早已不是当年那个稚儿,日后迟早有一天要离开娘,而今不过是去上郡一趟,娘大可不必担心。” 慎氏欣慰一笑,道:“娘知道,你长大了,可你在娘眼里,始终还是一个孩子。” 姜妙之未语,慎氏又道:“好了,既要去上郡,就快些上路吧。” 姜妙之闻言坐直了身子,望着慎氏一脸笑意。 慎氏又看向汀月,叮嘱道:“汀月,照顾好小姐。” “诺。”(未完待续。) 第一百章 丁复 姜妙之与汀月已启程去往上郡,自正月初四一早出发,一连赶了三天的路,直到初六天黑之际,也未能赶到肤施,只是到了肤施的邻县,高奴县。 天色已晚,高奴距肤施也颇远,纵使姜妙之急着赶路,也只能停下来,只待明日再赶往肤施。 姜妙之与汀月寻了一家客栈落脚,进了客栈,本想先找一处坐在吃些东西,奈何这家客栈生意极好,即便到了晚上,也是座无虚席。 姜妙之放眼望去,唯独见墙角有一张方桌,四人的位置空了三座,有一个身穿墨灰色直裾的大叔正坐在那里喝酒,姜妙之见他面善,又满脸正气,便走去同他施礼,委婉的问道:“敢问这位大叔,可曾约了人在此?” 大叔自知她言外之意,抬起头看了她一眼,道:“这里没有人,姑娘坐吧。” “多谢。” 这四人座的方桌,姜妙之本想在他对面坐下,可心下寻思着怕是太过别扭,索性还是坐在他左手边。 汀月还站在姜妙之身侧,姜妙之轻唤:“汀月,”说着,给她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坐她对面。 汀月顺了她的意,坐下后便问:“小姐要吃什么?” 姜妙之想了想,言道:“这几日舟车劳顿,心里头实在堵得慌,若是吃些油腻之物,怕是要倒胃口,还是来些素面吧。” 汀月不假思索,对着店内的小厮直接呼道:“小二,来两碗biangbiang面。” 小厮正忙活着,听言连忙应道:“诶,好嘞,两碗biangbiang面。” 等候biangbiang面之时,汀月一手托腮,忽然忧愁起来,抱怨道:“小姐,你说咱们都赶了这么多天的路了,明日到肤施,也不知到底能不能见到那个薛炉。” 汀月说及“薛炉”二字,旁边那位大叔,目中忽然闪过一丝灵光,抬眸暗暗看了姜妙之一眼。 姜妙之轻斥,道:“你怎么不盼些好的。” 汀月撇了撇嘴,道:“高阳公子也说了,那个薛炉,性情古怪得很,做事情完完全全就是看心情,他若心情不好,咱们铁定是见不到他了。” 姜妙之坚定道:“既是来了,我便绝不能败兴而归。” 说罢又取出那两块碎玉,执在手里头看着,喃喃道:“只是不知薛老先生,到底能不能修好这块玉。” 一旁的大叔听言不由自主的看了一眼碎玉,却只那一眼便认出了这是结绿,惊诧道:“敢问姑娘,这可是结绿?” 姜妙之闻言心里头一激动,像是觅到了知音一般,喜道:“大叔认得!” 大叔拱手道:“实不相瞒,在下对玉器颇有研究,早些年也曾目睹过结绿的美,是以印象颇深。” 姜妙之听言不免有些黯然,手指轻抚两块碎玉的断处,淡淡道:“只可惜,再美的玉,如今也成了碎玉。” 大叔两眼放光,道:“姑娘可否与我瞧瞧?” “自然可以,”姜妙之这便将碎玉递给大叔,大叔接过后亦是轻抚碎玉断处,细细看了看,自言自语道:“修得,修得。” 姜妙之听言当即打起了精神,道:“你说什么?” 大叔回过神来,含糊着回道:“我说,这天下间能人异士数不胜数,必定有人能姜此玉修好,更何况,玉都是有灵性的,此玉也绝非凡俗之物,上天自当万般眷顾。” 说罢便将玉还给姜妙之,姜妙之接过后,笑道:“借大叔吉言,希望如此。” 话音方落,门口陡然传来一阵响动,而后便是一阵凌乱匆忙的脚步声,引得众人一惊,皆往门口看去,只见一群官兵持刀闯进来,一副要抓人的架势。 四下一阵骚动,为首的官兵道:“接到线人举报,赵国旧将丁复进了这家客栈,此人乃是朝廷钦犯,我奉郡守之命,前来拿人。” 姜妙之听言不免微微一愣,丁复?赵国旧将?莫不是历史上赫赫有名的那位楼烦将丁复? 那官兵说罢,又吩咐身后喽啰,道:“给我挨个儿盘查!” “诺!” 一众官兵领命,随即大张旗鼓的查人,见着一个男人便看人家的脸。 姜妙之与汀月坐在墙角一张桌子,大叔尚未被查到,大叔倒是淡定,端起跟前的酒盅喝了一口酒。 汀月却是烦躁,小声抱怨道:“今儿真是踩着****了,怎么什么事儿都让咱们遇上。” 姜妙之低声道:“汀月,这儿不是咸阳,可不是什么话都能说的。” 汀月撇了撇嘴,嗫嚅道:“哦。” 大叔又抬眸暗暗看了姜妙之一眼,原来这两位姑娘是打咸阳来的,听这小姐的口气,敢情在咸阳还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莫不是官家小姐? 正当此时,为首的官兵无意望见了大叔,却是将目光停在了大叔脸上,只觉得此人甚为眼熟,他竖起手中丁复的画像,与画上之人比对一番,思忖着此人与丁复还真是极像的,只不过画上的丁复没有胡子,而这个人,留了胡子。 为首的官兵朝大叔走来,大叔余光有所察觉,却依然从容悠闲。 官兵走至此,站在大叔左手边,仔细比对着画上的丁复。 姜妙之与汀月皆未曾理会此人,也不看他。 比对了许久,大叔忽然放下酒盅,转头,仰首看着此人,从容一笑,问道:“怎么?我同他很像?” 此人闻言顿了顿,回道:“不像。” 说罢便转身要走,可走了一步又驻足不前,陡然伸手指着大叔,呼道:“抓住他!” 姜妙之与汀月闻言皆是一惊,一时间,一众官兵齐齐冲来,欲要拿人,可丁复就是丁复,到底是将军出身,又岂是一帮小喽啰想抓便能抓到的。 一众官兵还未冲到这儿,丁复便已逃了,为首的连忙下令:“追!” 于是,一众小喽啰当即追出去,岂知追到客栈外,便已寻不到丁复的踪影。 一众小喽啰折回身,禀道:“大人,让他给跑了。” “一群废物!”为首的拂袖怒斥,忽然想起姜妙之与丁复同坐,便陡然挥刀架在姜妙之脖子上,众喽啰见势,随即将姜妙之主仆二人包围起来。 姜妙之倒是颇为镇定,汀月已然大惊,拍案而起,指着为首的,骂道:“真是岂有此理!你这瞎了眼的!可知我家小姐是谁!” 为首的颇是不屑,道:“我管你们是谁,你们与丁复勾结,就当抓!” 姜妙之硬撑作从容淡定,冷笑一声,道:“好,高堂淳于越,家姊淳于夫人,阿翁左丞相李斯,你若要抓我,不如先回去禀报你家郡守,烦请他去咸阳知会一声。” 为首的听言怔住,连忙收回刀,同姜妙之躬身作揖,赔礼道:“淳于姑娘,在下有眼无珠,适才多有得罪,还请,不要怪罪。” 姜妙之不语,看也不看他一眼。 为首的连忙带着这一伙人离开。(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一章 通行 翌日一早,姜妙之便与汀月往肤施赶去,姜妙之与汀月坐在马车上,马车行至肤施县城外忽然停住,姜妙之与汀月皆是微微一愣,只闻外头有人喝道:“郡守大人有令,任何人不得出入肤施城!” 车夫掀开帘子的一边,探头进来,与姜妙之道:“姑娘,肤施城怕是封了,外面有官兵守着哪。” 姜妙之不免有些狐疑,这好端端的,怎么会封城,更何况,这肤施县又是上郡的郡治,那位郡守,若没有紧要之事,那位郡守就算有天大的胆子,他也不敢轻易下这样的命令啊! 联想昨晚的事,莫不是又在抓丁复?可丁复也不是傻子,明知肤施是上郡的郡治,还特意跑到郡守眼皮子底下来。 倘若当真是为抓丁复,那这位郡守可就真是白痴了。 汀月皱着眉头,唤:“小姐,怎么办?咱们都赶这么多天路了,好不容易赶到这儿来,却不让进城,那咱们岂不是白跑一趟?” 姜妙之倒是不紧不慢的,言道:“你出去看看,问问到底是何原因不让进城。” 汀月这便下了马车,走至拦路的官兵跟前,问道:“为什么不让进城?” 官兵冷脸呵斥道:“没有为什么,郡守大人的意思,我们只是照办,你们若是识相的,就赶紧回头!” 汀月闻言顿时来了火,斥道:“什么识相的就赶紧回头!你们就算要封城,那也得给我们一个理由!否则,我们就算硬闯,也一定要闯进去!” 这时姜妙之亦是掀开帘子,站在马车上唤:“汀月。” 汀月闻唤转身,走来将姜妙之搀扶着走下去,姜妙之走至那官兵跟前,打量了他一番,而后与汀月道:“不过是个小喽啰,他什么都不知道,只是奉命行事。” 说罢又与那官兵道:“官差大哥,可否为我引见你家头目?” 话音落下,忽闻一人唤:“淳于姑娘。” 这声音颇为耳熟,姜妙之循声望去,只见是昨日将刀架在她脖子上的那人。 “是你?” 姜妙之思忖着,他昨晚奉郡守之命在高奴拿人,而今又在肤施守着城门,莫不当真是为抓丁复? 为首的头目绕过马车头,走至她跟前,又拱手同她作揖,言道:“淳于姑娘,不是兄弟们不肯放行,实在是郡守大人有令,兄弟们也不好忤逆他的意思,只能照做。” 姜妙之也不怨他,只是心平气和道问道:“为什么封城?” 本想直接问他是不是要抓丁复,可想了又想,昨儿晚上被他怀疑是丁复的同党,而今又直接问他是不是要抓丁复,怕是难免要被他怀疑她是在探听情况通风报信。 他倒是不避讳,愿意同姜妙之明说缘由,只是略微压低了声音,知会道:“昨晚在高奴抓丁复未果,有人说看到他往肤施逃了,郡守大人便下令,命兄弟们守住两个城门,严禁任何人出入。” 姜妙之淡淡的瞧了他一眼,道:“肤施是郡治,你觉得丁复会逃到郡守眼皮子底下来?” “这……诶……”他有些为难,道:“郡守大人的意思,谁也不敢不听,再说了,这不是接到有人告密,说亲眼看到丁复进城了?” 姜妙之冷冰冰的问道:“那若是你们抓不到丁复,是不是打算永远封着肤施城?” 他怔住,一时间也不知该怎么接话。 正当此时,又一辆马车从城外驶来,是一辆骈马车,一路通畅无阻,至城门之时也无人胆敢阻拦,一众官兵见了马车反倒是齐齐跪地行礼,呼道:“叩见大公子。” 马车并未停下来,公子扶苏坐在马车里,车窗的帘子被风微微吹起,他透过缝隙望见姜妙之被拦在城门口,不禁有一丝狐疑,低声呢喃道:“妙之?” 彼时姜妙之与汀月亦是转身看向马车,汀月同姜妙之道:“小姐,是公子扶苏。” 姜妙之未语,只思忖着,那是公子扶苏又如何,她又不认得他,他也不会下令准她进城。 姜妙之眼巴巴的望着公子扶苏的马车进了城,却见那马车刚进城便停住了。 彼时一众官兵皆已站起身,为首的头目见马车停下来,自知必定有事,便上前去,灌童掀开帘子,站在马车里,吩咐道:“公子有令,特准淳于姑娘自由出入肤施。” 为首的头目起先是微微一愣,而后立即应道:“诺!” 灌童放下帘子,折回身坐下,送走公子扶苏的马车,为首的连忙折回身,朗声道:“大公子有令,放行!” 姜妙之愣住,方才还想着公子扶苏又不会准她进城,没想到他还真准了。 这是何故? 可是看淳于越的面子?又或许是看淳于妙绮的面子…… 汀月大喜,连忙又扶着姜妙之进了马车,二人坐上马车,汀月问道:“小姐,公子扶苏前来肤施,必定是住在郡守府上,今日是他相助,咱们要不要去郡守府与他当面道谢?” 姜妙之斟酌着,回道:“他既是不想露面,那咱们又何必去叨扰他。” 适才也看到了,马车一直到进了城,他才下令放行,这分明是不想露面的。 汀月撇撇嘴,点头嗫嚅道:“哦。” 马车进了城,车夫直接赶着马车去了薛炉的玉匠铺子,汀月扶着姜妙之下马车,便打发走了车夫。 姜妙之站在薛炉这所谓的玉匠铺子前,望着诺大的薛府,心头不禁闪过一丝狐疑,这薛炉不过是个玉匠,假若从业五十余年,家产顶多也只能买下一座二进的宅院,可宏观薛炉这宅子的占地面积,怕是四进都不止,要知道,纵使是淳于越家境优渥,又在朝为官,所住的宅院也不过才四进。 看来这个薛炉,绝非等闲之辈! 汀月见姜妙之似乎发呆,便轻唤:“小姐。” 姜妙之被拉回思绪,这便往府上走去,汀月紧随其后。 守门的家奴望见姜妙之走来,莫名奇妙警觉起来,未等姜妙之开口,他便上前问道:“你是何人?” 姜妙之微微福身,谦谦笑道:“晚辈淳于妙之,特来肤施拜访薛老先生,劳烦通报一声。” 家奴闻言当即言道:“你是来找我家老爷修补玉器的?他出远门了,不在府上。” 姜妙之本能的愣了一下,她自言说只是前来拜访薛炉,可这家奴又怎知她其实是来找薛炉修补玉器的?难不成是每日来找薛炉修补玉器的人太多,这家奴见生人拜访,第一反应便是修补玉器? “不知…薛老先生去了何处?需多久回来?” 家奴竟是思忖了会儿,而后方才回道:“去邯郸了,不知何时回来。” 姜妙之自知此人言语间必定有所隐瞒,守门的家奴,对于主人家的行踪去向理当是了如指掌,此人又何故思忖片刻才告诉她。 听高阳恭说薛炉性情古怪,想来定是像影视剧里那些世外高人一般,闭门拒不见客,还需数次请见方才赏脸。 这个薛炉,八成就在府上,只是不屑见客。 也罢。 姜妙之转向府内,正对着府内的正厅微微福身,道:“既然薛老先生不愿见客,那晚辈改日再来,到时还望薛老先生赏脸一见。” 她说罢便与汀月走了。 郡守府。 公子扶苏正站在外院的锦鲤池前,负手而立,微微垂眸,正看着池中的鱼成群游动。 郡守站在他身后左侧,微微弓着身子,随时听候他的差遣。 这时灌童快步走来,禀道:“公子,看到她了。” 公子扶苏闻言转身看着他,灌童抬眼与他相视,蹙着眉委屈得像是告状一般,言道:“她去了西南方向不远的薛府,一进城便直奔着去了。” “薛府?”公子扶苏起先是低语,而后转头看着郡守。 郡守自知他的意思,便回道:“薛府,住的不过是个玉匠。” 公子扶苏听言未语,只是低眉,似在思忖着什么。(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二章 瑕疵 第二天傍晚,姜妙之又与汀月来到薛府,还是昨日那个守门的家奴,姜妙之走去道:“晚辈淳于妙之,求见薛老先生。” 那家奴有些不耐烦,斥道:“昨天不是都跟你说了,我家老爷去邯郸了,他不在府上,你赶紧走!” 姜妙之尚未言语,汀月闻言却是忿忿不平,骂道:“你凶什么凶!不过就是让你进去通报一声而已,你这个做家奴的,跑个腿儿怎么了?难不成你这两条腿还金贵着呢?!” 姜妙之单是听着,并未制止汀月。 家奴又斥道:“都说了我家老爷不在府上,你让我怎么进去通报?我看你们这一主一仆,不是来拜访我家老爷的,摆明了就是来找茬儿的!” “你家老爷果真不在府上?倘若他当真是去邯郸了,你昨日会思虑再三才告诉我们?”汀月说至此,冷笑一声,冷嘲热讽道:“依我看,他分明就是空有盛名,其实根本就没有神乎其神的修补之技!” “汀月!”姜妙之这才出言制止,轻斥:“不可妄言!” 汀月气得拂袖,怄气不再多言。 这时家奴见自己已被汀月说破,实在不好再执意说薛炉去了邯郸,索性与姜妙之胡诌道:“姑娘,实不相瞒,我家老爷确实在府上,只是卧病在床,实在不便见客,再说,他也不轻易见客。” 姜妙之听言淡淡一笑,道:“薛老先生既是卧病在床,晚辈自然不好再多叨扰,明日再来拜访,告辞。” 说罢便与汀月走了,翌日一早,果然又来了,只是这回过来,薛府的大门却是关着的,姜妙之上前叩门,未多时昨日那家奴便前来开了门,起先是露出半张脸来,见是姜妙之,便又探出整个头,开了门站在门内,同姜妙之作揖道:“我家老爷在偏厅等候,姑娘请随我来。” 姜妙之起先是微微一愣,而后便是惊喜,愣的是薛炉终于肯见她了,喜的也是如此。 后世三国鼎立之时曾有刘备三顾茅庐请诸葛亮出山,而今这位薛炉,亦是她三请方可赏脸一见,看来此人,当真是位世外高人! 姜妙之跟随家奴进去,汀月紧跟在她身后,抬脚正要跨进门,那家奴却是将她拦住,言道:“我家老爷说了,只见姑娘一人。” 姜妙之心底起了一丝狐疑,却也并未洋溢于表,汀月却是不大放心,隔着一道跨不进的门槛呼道:“小姐……” 姜妙之给了她一个放心的眼色,道:“你且在此等候片刻,我待会儿便出来。” 汀月不语,姜妙之转身便走了。 跟随家奴进了偏厅,一进门,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屏风,屏风之长,仿佛将这偏厅隔为两个世界。 姜妙之自然是在屏风外的。 家奴指着茶案前铺着的席子道:“姑娘先请坐,我们家老爷随后便出来。” 说话间,伸手指着屏风后,看样子,薛炉就在屏风后。 姜妙之应言坐下,家奴为她倒了杯茶,随后便转身出去。 忽闻屏风后一阵轻微的窸窣,姜妙之便有些坐不住了,头一次见传说中的世外高人,心里头还有些小紧张。 姜妙之站起身,移步至茶案侧,对着屏风福身道:“晚辈淳于妙之,拜见薛老先生。” 屏风后果然传来声音。 “玉皆有灵,它既已碎,便是为主人家挡了一灾,即便修补完整,也成了死物,你为何还要修补?” 这声音并不苍老,反倒很是浑厚,像是个中年男人的声音,不过这声音……听着有些耳熟,像是在哪里听到过。 姜妙之道:“既是如此,那敢问薛老先生,又何故终日与死物打交道?” 里头传来薛炉凄冷一笑,“谋生而已。” “薛老先生能住这四进的宅院,修补玉器,想必不单是为了谋生吧。” 姜妙之说罢,薛炉良久未语,姜妙之见势不免有些忐忑,连忙道:“晚辈失言了,望薛老先生莫怪。” 薛炉这才言道:“你的那块玉我看过了,两块合二为一确是块美玉,只可惜,美则美矣,却是白璧微瑕。” 姜妙之听言微愣,她的玉,他看过了?姜妙之微微低头,捏着手里头的碎玉,心里头忽然闪过一个念头。 这薛炉,难道是丁复! 是了,看过这碎玉的,除了她自己,便唯有丁复了。 至于为什么她三次拜访他方才赏脸一见,莫不是怕她抖露他的行踪?而今郡守为了抓他,连肤施城都封了,他还当真回肤施来了,且他薛府与郡守府相隔亦是不远,他这岂不是自寻死路? 姜妙之本意并非关心他到底是谁,便未曾多言,只问:“先生这是何意?” 不曾想薛炉倒是自己先问起了,“你不想知道,我到底是何人?” 姜妙之道:“英雄不问出处,薛老先生隐世于此,必定是不想被人打扰,晚辈自也不便多问。” 话音落下,屏风后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薛炉从里头走出来,姜妙之抬眼,果真见是丁复,身后还跟了一个七八岁的男童。 看来她料想得没错,只是有一点不明白,这丁复明知郡守在抓他,还偏偏回到肤施来,难道是觉得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可如今郡守已下令封城,倘若再抓不到他,必定会再下令在城中挨家挨户的搜人,到时他岂不是插翅也难逃? 姜妙之见了他,并无惊诧,薛炉与她道:“你这块玉,即便合二为一,当间也缺了一块。” 姜妙之微微一愣,本能的狐疑,这两块碎玉,她曾无数次的拼成一块,可没发觉中间缺了一块啊!姜妙之又将碎玉合上,从正面看确实丝毫没有缺口,只有一道裂痕,再从反面看,乍一看亦是完好,可细细一看,果真见中间有一块缺口,只是微乎其微,小到蚂蚁般大小,的的确确是白璧微瑕。 姜妙之抬起头看着薛炉,道:“薛老先生不愧是行家,只看一眼便知此玉有瑕疵。” 薛炉笑而不语。 姜妙之继而又问道:“只是不知,这瑕疵到底有无修补之法?又或者,找一块上好的玉料补上去?” 薛炉道:“敢问淳于姑娘,倘若你身上缺了一块肉,你会从别人身上挖下来一块补上去么?” 姜妙之默然,未语。 薛炉向她伸出手,姜妙之将玉给了他,他道:“这可是结绿!敢问这世上除了和璞、砥厄、悬黎,还有什么玉料能与结绿相媲美?这世上的玉种数以万计,可不同的玉料,是万万不能相结合的,即便拼凑在一起,也会显得突兀。” 姜妙之低眉,略显黯然,“就没有别的法子能将玉补齐了么?” “办法自然是有的。” 姜妙之听言当即抬眸,问他道:“什么法子?” 薛炉目不转睛的盯着她,淡淡道:“血。” 姜妙之顿了顿,以她多年煲剧积累下来的经验,这样玄乎神奇的事,必定不简单。 “谁的血?” “有缘人的血。” 姜妙之怔了会儿,若换以前,说起这些有缘人不有缘人的,她只会觉得这纯粹就是在瞎扯淡,且还会将薛炉当作神棍。 可如今…… “敢问薛老先生,不知这位有缘人,而今身在何处?”不过就是一滴血罢了,求那神秘人给她一滴就是了,她又岂知,这玉要见得何止一滴血这么简单! 结绿乃世间罕见的通灵宝玉,它如今碎了,便是为主人家挡去一灾,而今若要它完美无暇,便唯有主人家再受一灾祸。 所谓一命偿一命,就是这个道理。 薛炉笑了笑,道:“假以时日,姑娘必定会知道的。” 姜妙之未语,薛炉低头看了这碎玉一眼,而后抬起头与姜妙之道:“这玉,我只能帮你合成一块,至于缺的那一部分,恕我也无能为力。三日之后,姑娘再来取。” “那就有劳薛老先生了,告辞。” 姜妙之转身离去,待身影消失在薛炉眼中,薛炉身后的那男童拽着薛炉的衣袖,问道:“师父师父,有缘人到底是谁呀?” 薛炉依然望着姜妙之走远的方向,意味深长的说道:“所谓有缘人,就是宋国宗室的血脉啊!” 男童惊道:“啊?那岂不是只有那位有缘人死了,这块玉才能完整?” 薛炉仿若未闻,并不回他。 汀月还站在薛府门前瞎晃悠,看着似乎百无聊赖。 府门突然开了,姜妙之从里头出来,汀月当即迎上去,惊喜道:“小姐,你总算出来了,那个薛炉……那位薛老先生答应帮你修了?” “嗯,”姜妙之应了一声,汀月又抱怨道:“这个人也真是的,拜访三次才肯见小姐,这架子还真够大的,不过就是个玉匠而已嘛,还真把自己当……” “汀月,不可妄言!”姜妙之出言打断,说罢赶紧拉着汀月走了。 这时薛府前不远处的巷子里,公子扶苏远远望着薛府的匾额,自言自语道:“三次拜访方见一面,这薛炉,果真只是一个玉匠这么简单?” 灌童站在他身后,听言打了个激灵,怔怔道:“公子的意思是……”(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三章 出城 玉已修好,到了约定之日,当日傍晚之时,姜妙之如约去了薛府,依然是她进去取玉,而汀月站在府门外等候。 进了偏厅,薛炉正在茶案前席地而坐,姜妙之同他施了一礼,唤:“薛老先生。” 薛炉看着略显心不在焉,看着茶案上的结绿,漫不经心的说道:“玉已修好,姑娘取走吧。” 姜妙之见他这般,有种说不出来的不对劲,本想询问一番,可想到薛炉此人性情古怪,有时候询问了反倒会显得她多嘴多舌,终究还是没有开口,只是走去拿起结绿看了看。 见了结绿,姜妙之不由得惊叹薛炉这一双手真不愧是巧夺天工。 两块碎玉合成一块,中间必定会有一道裂痕,可这玉上居然没有裂痕,丝毫不像是曾经摔碎过的,唯独玉中间缺了一块。 姜妙之赞道:“薛老先生真不愧是名匠!” 薛炉脸色依然不太好,闻言面无表情的问道:“是名匠,还是名将?” 姜妙之微微一愣,高人说话总是这么玄乎,这可要她如何回答是好。 思忖了会儿,姜妙之回道:“名将盛名不减,名匠久负盛名,二者皆可。” 薛炉淡淡的问道:“那淳于姑娘觉得,老夫该当一个名匠,还是名将?” 又来…… “暴秦虐政,民不聊生,天下人需要的不是一个只会修补玉器的玉匠,而是一个能在战场上披荆斩棘,推翻暴秦统治的将才,丁将军觉得呢?” 姜妙之说罢,薛炉良久未语,姜妙之便施礼道:“晚辈告辞。” 她说罢便转身,走了一步忽闻薛炉唤:“姑娘请留步。” 姜妙之转身看着他,只见他站起身,问道:“淳于姑娘在这封城之际尚能进城,想来,出城也丝毫无碍吧?” 姜妙之未语,薛炉作揖道:“老夫有一事相求。” 姜妙之自知他的意思,便道:“你想让我带我出城?” 薛炉不语,依然作揖。 姜妙之道:“若能助丁将军度过难关,晚辈自当竭尽所能。” 薛炉躬身,感激道:“多谢!” 丁复在肤施城中多待半个时辰都是危机四伏,姜妙之自然知道,送他出城越早越好,可在此封城之际,出城本就多有不便,倘若连夜出城,怕是更叫人起疑。 即便她有心帮丁复,可也万万不能引火上身,到时岂不是得不偿失? 姜妙之道:“丁将军收拾收拾,明日一早,晚辈的马车会过来接你。” …………………………………… 翌日一早,汀月早早的唤来了马车,马车在客栈外侯着,姜妙之上了马车,掀帘子时转身与车夫道:“先去薛府。” 汀月尚站在地上,闻言不免有些诧异,道:“去薛府?小姐,去薛府干什么?咱们不是已经取回玉佩了么?还去那儿干嘛呀?” “去接一个人,”姜妙之淡淡回道,说罢便进了马车,汀月只是狐疑,却并未再多问,也跟着姜妙之上了马车。 马车行至薛府外,姜妙之便下了马车,却吩咐汀月在马车上侯着。 汀月坐在马车上,掀起窗帘的一角看向外头,只见薛府大门紧闭,而姜妙之走去叩门,两下后便有一人开了门从里头走出来,是个男人,穿着群青色直裾,只是戴了幂篱,黑色的丝绸遮住了脸,实在看不清模样。 汀月放下帘子,收回手,安安静静的等着。 薛炉出了薛府的大门,姜妙之同他施礼,唤:“丁将军。” 薛炉亦同她施礼,姜妙之随即指向马车,道:“请。” 二人一前一后上了马车,待坐稳了,姜妙之便朗声道:“先出城。” 车夫闻言这便驾着马车掉头往城门去。 薛炉仍戴着幂篱,姜妙之本以为他戴着幂篱只是为了遮住脸,待上了马车便会摘下,没想到他即便上了马车仍是戴着。 汀月时不时的窥看薛炉一眼,良久后终于忍不住低声问道:“小姐,这是谁呀?” 姜妙之思忖着,薛炉大概是不想太多人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她便也未曾想过要与汀月坦白,只说这位是薛炉便可,却不曾想薛炉竟主动将幂篱摘下了。 汀月见了他那张脸,当即是一惊,伸手指着他,惊道:“丁……丁复!” “汀月!”姜妙之连忙朝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汀月收回手,薛炉朝她微微施礼,便又将幂篱戴上。 汀月怔怔,一时间手足无措,杵着坐在姜妙之身边不说话。 未几时,马车外嘈杂声不复,甚至几乎听不到什么声音,姜妙之料想到必定是离城门口不远了,如今城门被封,城门附近必定罕有人迹。 姜妙之掀开窗帘一角朝外看了一眼便又放下,果然,“就到城门口了。” 汀月有些惶恐,毕竟此事若叫人发现,姜妙之必定是死路一条。 薛炉倒颇是镇定,戴着幂篱,丝毫看不清脸色。 马车忽然停下,姜妙之自知已到城门口,果然听闻外头有人呵斥:“什么人!不知道城门封了?” 姜妙之掀开窗帘看向外头,只见当日的侍卫头目站在马车旁,前面似乎还有旁人拦住了马车的去路。 姜妙之面无表情的望着头目,头目转身,望见是姜妙之,连忙作揖,言道:“卑职不知原来是淳于姑娘。” 说罢随即与前面拦路的官兵呼道:“放行!” 姜妙之就是这么的高冷,一声不吭的又放下窗帘,头目转头,无意望见马车里头还坐着一个戴着幂篱的男人,他心中虽有些狐疑,可碍于姜妙之的身份,终究还是不敢多问什么。 马车顺利出城,汀月松了口气,姜妙之心里头紧绷着的弦也终于松了。 可此事又岂会这么轻而易举的过去。 城门被封多日,任何人皆不得出入肤施城,这是郡守的命令,可正当姜妙之的马车出城之时,郡守偏偏就在城门口附近不远之处,亲眼望见一辆不明来历的马车出城,又是那么轻而易举,郡守自然不会放过,是以立即追至城门口询问那头目,道:“方才出城的是什么人?” 头目回道:“是淳于仆射的女儿,前几日进城之时被卑职拦住了,恰巧公子扶苏路过,下令淳于姑娘出入肤施不必受限。” 郡守心有狐疑,这个节骨眼儿,任何出城的人都是可疑人物,“是不是你前几日在高奴遇到的那位淳于姑娘?” “是她。” 郡守愈发狐疑,本能的追问:“你可看到马车上是什么人?” “除了淳于姑娘自己,就还有她随行的丫鬟,”头目恍然道:“哦,对了,还有一个男人。” 郡守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般,连忙道:“什么男人?” “那个人戴着幂篱,看不清样子。” 郡守听言一口咬定那就是丁复,旋即道:“是丁复!铁定是丁复!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去追!”(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四章 明路 马车出城不远,本以为已经安全了,姜妙之就此松了口气,却陡然听闻后面一阵阵轻微的马蹄声。 汀月也听到了,手里头紧攥着衣裙,惶恐道:“小姐,你听到了么?马蹄声!马蹄声!他们追上来了!怎么办!一定是他们追上来了!” 姜妙之心里头亦是惶恐,却总归从容些许,听这马蹄声轻微,说明离得还很远,姜妙之掀开窗帘朝后看了一眼,果然是那群官兵追上来了,为首的是一个身穿官服的中年男人,想必是郡守。 姜妙之连忙收回脖子,走去掀开车帘,却见车夫仍不紧不慢的赶着马车,看来悠哉悠哉的,想必还不知后面发生了什么。 “师傅,快点儿,后面有群人在追咱们。” 车夫有些发懵,问道:“是什么人追咱们?该不是马贼?” 姜妙之应声道:“对,就是一群马贼。” 车夫有些慌了,赶紧加快了速度往前赶,嘴里头还抱怨着骂道:“真是踩着****了!这怎么刚出城门就遇上马贼!” 姜妙之抓紧了马车的前檐,伸长了脖子往后看,却见后面那一群官兵离得愈发近了,是了,他们都是骑马的,坐马车的哪里能有骑马的快。 姜妙之愈发心慌,缩回脖子又同车夫道:“再快点儿,他们就快追上来了!” 姜妙之折回身坐回去,望见薛炉依然遮着幂篱,看着很是镇定,而汀月早已手忙脚乱的了,见她坐回来,赶紧抱住她的手臂,惶恐道:“小姐,怎么办,他们万一追到咱们可怎么办?” 姜妙之看向薛炉,道:“丁将军,待会儿咱们若是不幸被他们追到,烦请丁将军用你手中的剑,架在晚辈的脖子上,晚辈虽不是什么显贵,可好歹也是淳于仆射的女儿,挟持晚辈威胁他们,丁将军必能逃走。” 她表面上虽是为薛炉着想,可实际上也是为自己开脱勾结朝廷重犯之罪,倘若待会儿真的被他们追到了,她大可说这一切都是薛炉在威胁她,是薛炉拿剑架在她脖子上,威胁她带他出城。 人都是自私的,昨日答应帮薛炉,不过是因他帮她修好了结绿,念在这一恩情,她方才帮他,可眼下这等紧要关头,她自当是为自己着想,她不过是个女流之辈,做不到舍己救人,也无需如此大义凛然! 薛炉未语,只是轻微点点头,姜妙之在这个时候说这话,是想把自己的勾结之罪撇得干干净净,他自是看出来了,可他也并非恩将仇报之人,姜妙之冒险带他出城,他自然不会再给姜妙之添什么麻烦,何况照她说得去做,于他而言,的的确确是有利的。 马车与郡守一行人的距离原本已极其的近,眼看着就要追到了,谁曾想马车突然加速,这距离又远了许多,就好像到嘴的肥羊又飞了,郡守一时间气急败坏,也不管三七二十一,顺手抄起了弓箭,望准了马车便要放出去。 头目见势不妙,连忙将他拦住,呼道:“大人,万万不可!那马车上还有咸阳的贵人,这要是伤了她,大人怕是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郡守斥道:“她勾结丁复,本就该死,我先斩后奏,有何不可!” “大人,可她背后不单有淳于仆射,还有李丞相!她姐姐又是夫人,这都是不好开罪的,大人倘若当真先斩后奏,怕是官职不保啊!” 郡守听言终是放下了弓箭,只得带着这一群人拼了命的追。 正当此时,前面不远之处,陡然有一个黑衣人从树上跳下来,手中拿着一把剑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郡守指着黑衣人,斥道:“是同伙!一定是他们的同伙!” 黑衣人当真不是同伙,却也是半路杀出来帮姜妙之的,待郡守说罢便冲上去,与那群官兵好一阵厮杀,却似乎并不想伤人,单只是拖延时间,片刻后便走了。 此时郡守一行人已望不见马车的踪迹,却仍继续往前追。 彼时姜妙之的马车已行至一个三岔路口,一条直往南,一条往东南,一条往西南。 姜妙之掀开窗帘往后看,见官兵尚未追上来,连忙与车夫道:“师傅,往东南方向走。” 车夫诧异道:“去咸阳不是直往南吗?往东南方向要去哪儿?” “先往东南方向走,管不了那么多了。” 是了,去咸阳是往南,她是要去咸阳的,郡守也知道她必定是要去咸阳,可如今为了甩开那一群人,往南这条路,却是万万不能走了! 至于往东南方向,也并非急病乱投医。 据姜妙之所知,这个丁复,日后是要跟着刘邦打天下的,刘邦是P县人,P县在后世的JS徐州,而JS位于SX的东南方向。 既是要送走丁复,又恰巧有一条去东南方向的路,倒不如成人之美。 车夫转了方向往东南,走了良久,姜妙之也未见官兵追上来,便换车夫道:“师傅,在这儿停下吧。” 马车停下来,薛炉自知姜妙之只能送他到这儿,便主动下了马车,姜妙之紧随其后下去,又送了几步,离马车远些。 薛炉同她作揖,谢道:“淳于姑娘,今日,多谢了。” 姜妙之笑了笑,问道:“不知丁将军要去哪儿?” 薛炉顿了顿,“天下之大,老夫也不知何处能容身,不如,淳于姑娘给老夫指一条明路?” “指路不敢当,不过去处,晚辈倒是有一条建议。” 薛炉道:“说来听听。” “不如去P县吧,定天下者,赤帝之子,斩蛇起义,当属P县刘氏。” “P县刘氏……”薛炉兀自斟酌着,而后又与姜妙之施礼道:“多谢。” 姜妙之道:“天下无不散之筵席,丁将军,咱们有缘再会,告辞。” 姜妙之说罢便转身上了马车,薛炉亦是走入树林之中,未多时便不见了身影。 “去咸阳吧。” 车夫应了一声,这便调转了方向。 汀月道:“小姐,咱们若是回头,万一再让那群官兵抓到怎么办?” “抓到又如何,丁复已经走了,他们没有证据,又能奈我何?” 汀月一直不解姜妙之到底为什么要帮姜妙之,只是适才丁复在,她也不好多问,而今终于忍不住问道:“小姐,婢子不明白,你到底为什么要帮丁复?” “有些人天生将才,日后必成大器。” 汀月不懂,却也没有多问。 ………………………………………… 郡守果然是认定了姜妙之会去咸阳,便直奔南追,却不想追了许久都未果,一怒之下,只好回咸阳去。 郡守回到郡守府,便直奔公子扶苏所住的院子去,欲同他禀报今日之事,却不想,走至外院便望见了公子扶苏,正站在锦鲤池边喂鱼,看来甚有雅兴。 他连忙走过去,正要禀报今日之事,公子扶苏却是先开口了,问道:“你去哪儿了?我正到处找你。” “卑职适才去追丁复了。” 公子扶苏听言有意无意的转头看了灌童一眼,而后又看着郡守,道:“哦?抓到了么?” 郡守摇头,有些发怒,道:“让他给跑了!” 公子扶苏一脸淡漠的神情,“跑了?他不在城中?” “他出城了。” “出城了?”公子扶苏故作诧异,道:“城门不是封了?他怎么还能出城?” 郡守顿了顿,道:“前几日公子特许出入肤施不必受限的那位淳于姑娘,与他早有勾结,今日淳于姑娘坐马车出城,丁复就在那辆马车上。” “哦?”公子扶苏挑了挑眉,道:“这么说,这件事情,是本公子的错?” 郡守吓得连忙跪地,道:“卑职不敢。” 公子扶苏冷笑一声,未语。 郡守又问道:“公子适才说有事找卑职,不知所为何事?” 公子扶苏道:“我明日回咸阳,你速速准备。” 郡守听言打了个激灵,道:“公子明日回咸阳,进宫见到陛下,可否代卑职,与陛下禀报今日之事?淳于姑娘背后的势力不容小觑,凭公子这般身份,陛下得知后必定会加以制裁。” 公子扶苏冷冷一笑,垂眸居高临下的看着郡守,道:“无凭无据,你觉得我父皇是信你,还是信淳于仆射?只怕到时非但父皇要怪你失职,连淳于家的人也不会轻饶你。” 公子扶苏说罢,郡守也意识到了此事有千万个不该,良久未语,公子扶苏瞧了他一眼,面无表情的说道:“退下吧。” “诺。” 待郡守退下,公子扶苏转向灌童,忽然问道:“受伤了?” 灌童道:“小伤,适才已包扎好了。” 公子扶苏放心道:“无碍就好,真是辛苦你了。” “公子言重了。” 岂不知郡守回到书房斟酌良久,还是提笔在竹简上写下一道奏章,上述他封城之事,淳于妙之与丁复勾结,借公子扶苏特许,浑水摸鱼,助丁复出城,又自恃朝中显贵之女,藐视皇威。 这一参,非但参了姜妙之与淳于越,连公子扶苏也顺带着参了一本。 落笔之后,卷起竹简,递给一旁的侍从,嘱咐道:“待夜深人静,快马加鞭将竹简送进宫,呈给陛下。” “诺。”(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五章 埋伏 姜妙之一路舟车劳顿,直至元宵当日下午才回到咸阳,进了咸阳城事先回了淳于府与慎氏报平安,晚膳后天还亮着,她便带着结绿去了姜家,临走时慎氏说,今儿是元宵,晚上会有元宵灯会,要她在外面多玩会儿再回去。 她答应了一声便走了,到了姜家,刚进门便遇见姜岐要出门,她唤了声,“岐哥哥。” 姜岐走近了笑道:“妙之妹妹?你怎么来了?哦,我知道了,今儿晚上外边儿有元宵灯会,你可是过来约我大哥出去赏灯的?” 姜妙之笑道:“确实是过来找衍哥哥的,倒不是约他出去赏灯,只是有些事情找他,他在府上么?” 姜岐听罢随即笑道:“他在雎园,下午有一叔一侄过来找他,在雎园与他谈事情,不知这会儿走了没有,你去瞧瞧吧。” 姜妙之点头应了一声,这便越过姜岐走了,姜岐却是未曾动身,只是转身望着姜妙之走远,忽然冷哼了一声,这才出了府。 姜妙之走至雎园,却见院中一个人也没有,屋门也都关着,姜妙之自知姜衍住在东次间,便走去东次间门外,抬手正要叩门,却闻里头一人道:“成功与否,就在今晚。” 这是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 这人说罢,屋子里头沉寂了片刻,而后里头那中年男人的声音再次传出。 “看来有客到访。” 姜妙之听言微微一愣,不免有些狐疑那中年男人到底是什么人,她站在这儿也不过一小会儿,况且又是丁点儿动静都没有发出,里头的人何以有如此高的警惕性,就这样发现了她。 而今姜妙之是退不得了,只好叩了叩门。 姜衍的声音从里头传出。 “进来。” 这声音莫名显得清冷,是姜妙之从未听到过的。 姜妙之推门进去,本能的往里屋看了一眼,却只见姜衍席地坐在里屋的茶案前,而未见旁人在此。 可下一秒,脖子上便袭来一阵寒气,姜妙之垂眸,只见一把剑架在自己脖子上,那人站在她身后。 “什么人!” 是一个青年人的声音,难道是姜岐口中的一叔一侄! 姜衍坐在茶案前,闻言这才转头看向这边,却见是姜妙之,连忙呼道:“项籍!不可!” 项籍?姜妙之微怔,项籍,项籍,好生熟悉的名字,项籍,那不就是项羽么! 是了,项羽姓项名籍,字羽。 那他叔父……莫不是项梁? 项籍听言收回剑,姜衍连忙走来却是二话不说,一把将姜妙之揽入怀中,一只手抱着她的腰肢,另一只手摸着她的头,温言抚慰道:“妙之,对不起,让你受惊了。” 姜妙之一脸懵逼,总觉得姜衍此举像是在哄小孩一般,委实有些大惊小怪了,姜妙之缓过神来,不着痕迹的挣脱开姜衍,道:“衍哥哥,我没事。” 说罢转过身看着项梁与项籍,项梁绷着脸,看着姜妙之竟如同看敌人一般,好像姜妙之误了他们的大业似的。 姜衍同他们叔侄俩介绍道:“这是我表妹妙之。” 姜妙之冲他们叔侄俩微微施礼,并未言语。 项籍拱手道:“原来是淳于姑娘,适才多有得罪。” “项公子言重了,防人之心不可无,应该的。” 项梁依然板着脸,道:“既然姜大公子这儿有客到访,那老夫便告辞了。” 项籍亦道:“告辞。” 姜衍点头施礼,未语,也不曾相送。 待他们叔侄二人走了,姜衍连忙细看姜妙之的脖子,道:“妙之,当真无碍?” 姜妙之摸了摸脖子,道:“我真的没事。” 想起项梁适才说的“成功与否,就在今晚”,似乎今晚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一般,何况姜衍,怎么会同他们叔侄有所来往,一个是宋国公子,一个是楚国将门子弟,莫不是今晚有什么动向? 姜妙之佯装无意问道:“衍哥哥,适才那两位是谁呀?” 姜衍在姜妙之跟前毫不避讳,直接回道:“他们是楚国将门之后,一叔一侄,一个是楚国大将项燕之子,一个是项燕之孙。” “哦,”姜妙之点了点头。 姜衍唯恐姜妙之再多打听,便道:“妙之,你今日忽然造访,可是有什么事找我?” 姜妙之这才想起来还有正事,随即将结绿取出来递给姜衍,道:“我是来还玉佩的。” 姜衍接过玉佩,自然很是惊诧,怔怔道:“这……” 姜妙之道:“我听闻上郡有个玉匠叫薛炉,修补玉器之技极佳,便带着这块玉佩去找他修了,没想到他果然不负盛名,将此玉修得丝毫看不出裂痕。” 说至此,顿了顿,继而又道:“只可惜白璧微瑕,这玉终究是缺了一块。” 姜衍捏着结绿,甚是欣喜,言道:“妙之有心远赴上郡求人修好结绿,我已感激不尽,缺了一块又何妨,这结绿再美,也始终不过是块玉而已。” 姜妙之低头一笑,未语。 姜衍又道:“对了,妙之,今日是元宵,外头有元宵灯会,咱们出去走走,如何?” 姜妙之笑道:“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 彼时在咸阳宫,上郡郡守命人递呈的奏章于今日一早便送进了宫里,只是秦始皇忙于公务,直到晚膳后才得空过目,坐在书案前,望着堆积在书案上的竹简,随手拿起一卷来,正是上郡郡守的奏章。 秦始皇拿起竹简,本已翻开正要一阅,这时恰巧赵高走进大殿,望见秦始皇坐在书案前,便呼道:“陛下,时辰到了。” 秦始皇闻言随手将竹简放下,抬眼看向赵高,问道:“雅舍附近可都准备妥当了?” 赵高狡黠一笑,道:“消息昨日已散出,雅舍附近也埋伏了弓箭手,一切皆已准备妥当,只等陛下过去拿人。” “好!”秦始皇一时激动,拍案而起,笑道:“走!” 说罢便带着赵高出去。 秦始皇前脚刚走,后脚淳于妙绸便过来了,进殿未见秦始皇,便问:“陛下呢?” 殿内的寺人回道:“陛下出去了。” 淳于妙绸走至书案前,无意看了书案上摊开的竹简一眼,却是一眼便望见了竹简上写的“仆射淳于越之女淳于妙之”,不禁打了个激灵,本能的看了全部内容,待看完了便是一惊,连忙问一旁的寺人道:“这竹简陛下可曾过目?” 寺人回道:“陛下正要过目,赵府令过来将陛下唤走了。” 淳于妙绸连忙将竹简卷起,又另拿了一只竹简摊开放在书案上,而后将原先那竹简藏于袖中,这便要走,走了一步却又回首,折回身走至寺人跟前,威胁道:“今日之事你若胆敢透露出去半个字,当心本宫撕烂你的嘴!” 寺人连忙跪地求饶,道:“奴婢不敢。” 淳于妙绸拂袖而去,待走至大殿之外,便与身后的宫女拂岸道:“速备马车,本宫要回趟淳于家。”(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六章 陷阱 元宵灯会果然是热热闹闹的,集市上人山人海,站在高处一看,当真都是密密麻麻的人头,比起除夕夜,有过之而无不及。 姜妙之与姜衍随处走着,忽见前面不远处聚拢着一群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二人亦是走过去围观,方知原来是在猜灯谜,人群当间一个书生打扮的人,手里头轻摇纸扇,侧目冷瞧着老板,唇边一丝得意的笑意,看样子信誓旦旦的,一副高傲姿态,自恃肚子里头有些墨水,很不把人放在眼里。 老板手里头拎着一个半身大的灯笼,看着他道:“只要答对三个,这灯笼便是公子你的。” “好,”这书生一甩手,合起纸扇,看着老板时仍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老板出题道:“此物最怕晒,越晒湿越快,打一个字。” 姜妙之听罢便知了,铁定是“冰”,那书生亦是迅速答道:“此物最怕晒,越晒湿越快,乃是一个‘冰’字。” 老板点点头,又出一题,“小小白花无人开,最爱寒风自己开。” 书生愈发骄傲,道:“雪。” 老板岂是服输之人,眼看着书生再答一题便能带走灯笼,便出了个有两个答案的灯谜,言道:“白练如珠倚云生,打一个字。” 书生似乎被难住了,纸扇抵着额头想了许久都未果,老板见势暗喜,又施压道:“只要答对此题,公子便可带走这只灯笼。” 书生已绞尽脑汁,良久才略显试探的问道:“可是一个‘夺’字?” 话音落下,姜衍与他笑道:“错了,白练如珠倚云生,此乃‘泊’字。” 老板暗暗冷笑一声,随即伸手指着姜衍,与书生笑道:“这位公子答对了,谜底确是一个‘泊’字。” 那书生听言不悦,剜了姜衍一眼,随即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其实谜底本有两个字,便是‘夺’与‘泊’,可老板为不让这书生带走灯笼,便隐瞒了此事,只说‘泊’字才是谜底。 姜衍同老板点头施礼,老板又客气的问道:“这位公子适才答对此题,不知可有兴趣再答两题?” 姜妙之紧挨着姜衍,站在他右边,姜衍听言转头看着姜妙之,道:“妙之觉得如何?” 那只灯笼超级大,姜妙之有生以来害从未见过那么大的灯笼,而今既然有机会,她自然想拿到,便与姜衍笑道:“衍哥哥不如一试?” 姜衍道:“不如妙之来答?” 姜妙之自信笑道:“也好。” 适才那三题都挺简单,想必老板再出两题,也不会难到哪儿去,猜谜语,嗯,小意思~ “坝后连阡陌,新月挂前川,打一个字,”老板是看人出题的,适才一个谜底已叫姜衍猜出,看来姜衍与适才那个书生,必定不能相提并论,而姜妙之与他一起,若她答不出,姜衍必会提醒,老板便专挑不简单的谜面出。 又岂知姜妙之想都没想,脱口便道出了谜底,“质!” 老板顿了顿,又加深了难度,道:“暗牖悬蛛网,空梁落燕泥。” 确实有些难度,姜妙之想了想,还是猜出来了,言道:“暗牖悬蛛网,空梁落燕泥,那不就是一个‘亩’字么?” 说罢又看着姜衍,笑问道:“衍哥哥,我说得对不对?” 姜衍看着她,一脸的宠溺笑意,赞道:“妙之聪慧。” 姜妙之笑得洋洋得意,转头看向老板,伸手指着灯笼道:“老板,这灯笼是不是归我了?” 老板一脸不安,摆明了是不想给,竟又道貌岸然的笑道:“姑娘若想拿走这灯笼,还需再答一题。” “再答一题,为什么?我们已经答对三题了,”姜妙之说罢,四周围观的人连连附和道:“就是啊,人家都答对三题了。” 老板指着姜衍,与姜妙之笑道:“适才第一题,是这位公子答的,姑娘只答了两题。” 姜妙之莫名有些尴尬,默默的收回手,暗骂这老头儿耍赖,却也不好说什么。 姜衍亦是有些不悦,冷冷道:“那就烦请老板再出一题。” 老板摇头晃脑道:“哀愁释处除横挑,半为李飞半桃飘。” 这题将姜妙之难倒了,思忖良久也猜不出个所以然,看看姜衍,也是皱着眉想不出来,姜妙之怎么也不服输,想了许久仍不放弃。 却不知彼时在一旁茶楼的阁楼上,正有一位白衣公子,坐在轮椅上垂眸面无表情的望着她。 这坐在轮椅上的白衣公子,正是巴夫人怀清唯一的侄儿,真正的怀子启。 怀子启见那老板故意为难人,便给身边侍立的家奴招手,家奴走近,躬身站在怀子启身侧,怀子启同他耳语几句,那家奴便下了阁楼,朝姜妙之走去。 彼时那老板已有些不耐烦,同姜妙之道:“姑娘,你到底猜得出来么?” 话音落下,怀家的家奴正好走至姜妙之身后,拍了拍姜妙之的肩头,姜妙之转身,家奴道:“姑娘,我家公子吩咐我转告你,此题的谜底是一个‘楚’字,楚国的‘楚’。” 姜妙之顿了顿,来不及多想他家公子何许人也,只是斟酌着谜底,哀愁释处除横挑,半为李飞半桃飘,是了,就是‘楚’字! 姜妙之连忙回身,道:“谜底是‘楚’!” 老板终是服了输,不得已将灯笼拱手相让。 姜妙之得了灯笼,抱在怀里方才想起来适才那个人,是以急忙转身,欲要询问他家公子何许人也,却已寻不到那家奴的身影,唯独见眼前人来人往。 围观之人渐渐散去,姜衍见姜妙之神奇异常,转身问道:“妙之,怎么了?” 姜妙之回过神,敷衍的笑道:“没事,衍哥哥,这灯笼都赶上我半个人大了。” 姜衍正要说什么,忽闻一阵爆竹声,仰头见天上有烟花升起,便陡然打了个激灵,连忙与姜妙之道:“妙之,我还有些事,先失陪了。” 说罢也不等姜妙之回话,便匆匆忙忙的走了。 姜妙之见他这般反常之举,自然察觉有些不对劲,却也不曾多想。 姜衍前脚走了,后脚嬴缕正巧逛到这儿,街上人来人往,嬴缕原本注意不到姜妙之,只见一人抱着一个巨型灯笼,实在显眼,她定睛一看,方知竟是姜妙之。 嬴缕笑唤:“妙之!” 姜妙之听唤转身,见是嬴缕,亦喜唤:“阿缕。” 嬴缕走近,见她抱着灯笼似乎有些吃力,便接过去抱给宝彤抱着,一面又道:“我今儿早上还去你家找你来着,本想约你晚上出来玩儿,可你娘说你去上郡了,还没回来,没想到晚上在这儿遇见你,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姜妙之笑道:“真是不巧,我下午回来的。” 嬴缕随即问道:“妙之,你去上郡干什么?” 姜妙之四下看了一眼,见过街人来人往,有些话实在不便在此言说,便拉着嬴缕的手,道:“这儿不方便说,咱们去雅舍。” 嬴缕却是挣脱开她,言道:“今儿不能去雅舍。” 姜妙之狐疑,“怎么了?” “你今儿下午才回来,想必还没听说,昨儿有小道消息,说陛下今晚会微服出来赏灯,中途会去雅舍逗留片刻。” 姜妙之听言不由自主的怔住,本能的想起在姜家时,听到项梁与姜衍说的那句话,“成功与否,就在今晚”,项梁与项羽叔侄二人一直为复国而活,而今晚秦始皇会去雅舍,他们叔侄二人该不是在与姜衍密谋弑君之事? 适才姜衍见了烟花便匆匆忙忙的走了,怕是那叔侄二人给他的信号,告诉姜衍秦始皇已到了雅舍,要他只身前去刺杀! 雅舍在城西,姜衍就是往西去的,是了,他必定是要去雅舍刺杀秦始皇! 可秦始皇直到公元前210年方才驾崩,而今不过才公元前215年,这就意味着,姜衍此次刺杀注定要以失败告终! 姜妙之莫名有些不安,不知为什么,总担心姜衍会有什么不测。 且不说历史明明白白的写在那儿,就是她自己,也总觉得这次秦始皇雅舍之行是个陷阱。 嬴缕并未察觉姜妙之脸色不好,忽然压低声与姜妙之道:“不过我听高阳恭说,这次陛下去雅舍,其实是个幌子,是陛下故意让赵高放消息出来,实则已在雅舍附近布下了天罗地网,为的是抓宋国的公子衍,还有楚国将军项燕之孙项籍。” 姜妙之听言一惊,果然是陷阱! 这么说的话,那姜衍此去雅舍岂不是自投罗网? 遭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七章 报信 姜妙之怔住,嬴缕直至说罢方才有所察觉,诧异的问道:“妙之,你怎么了?怎么跟丢了魂儿似的?” 姜妙之皱了皱眉,终是决心去将姜衍拦住,是以一语不发,陡然转身往西跑去。 嬴缕自是惊诧,连连唤:“妙之!妙之!” 却见姜妙之已消失在人群之中,又不知她到底要去哪儿,只好不去追她。 宝彤站在她身后,问道:“小姐,淳于姑娘走了,那这灯笼怎么办?” 嬴缕顿了顿,道:“送去她府上。” 街道上人山人海,要想找到姜衍,当真如同大海捞针,姜妙之适才之所以犯难,并非觉得自己根本没有必要去救姜衍,而是为自己的安危着想了。 嬴缕说秦始皇已在雅舍附近布下了天罗地网,这就说明赵高必定也在雅舍附近守着,当日李家的婚宴上,赵高已对她起了疑心,而今这个节骨眼儿上,她若再出现在雅舍附近,赵高必然要认定她是公子衍的同伙。 到时小命不保,岂不是得不偿失? 她不想去,可明知姜衍有危险,她又岂能见死不救! 姜衍于她而言,似乎很重要…… 街道上人来人往,姜妙之沿着去往雅舍的路追,一路上冲冲撞撞,务必要在姜衍赶到雅舍附近之前把他追回来。 可姜妙之却始终没有寻到姜衍的身影,眼看着就要追到雅舍附近了,愈往城西人烟愈发稀少,追到雅舍附近,已几乎看不到几只人影。 姜妙之唯恐被赵高发现,是以驻足不前,呆呆的站在街道上,正月十五乃是满月,月光倾洒在街上,将此处照得极亮,有一瞬间,姜妙之脑海中莫名闪过姜衍被万箭穿心的血腥场面,却并非在雅舍。 姜妙之委实惶恐,万般忐忑之际思忖了对策,终于还是继续往西走去。 可走了一步却忽闻身后一声唤:“妙之。” 是姜衍的声音! 姜妙之当即转身,惊喜的唤:“衍哥哥!” 姜衍朝她走近,微微蹙眉,问道:“你来这里做什么?适才见你匆匆忙忙的跑过来,你怎么了?” 问她来这儿做什么,明显是不希望她出现在这儿,果然,今晚有大事要发生! 姜妙之却是语塞,一时间也不知该回什么好,总不能与他坦白说秦始皇在雅舍附近布下天罗地网要抓他,毕竟姜衍一直都以为,她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 “我……”姜妙之接不上话,索性佯装体力不支,闭上眼睛,身子一歪,倒在姜衍怀里。 姜衍怔怔,连忙将她扶着,唤:“妙之!妙之!” 姜妙之思忖着,她这都晕倒了,姜衍总不至于把她丢在路边,自己跑去雅舍刺杀秦始皇吧。 果然,姜衍无奈只能将她抱起,回头往东走去。 姜妙之虽闭着眼,却也感觉到了姜衍抱着她转身了,也能感觉到姜衍正快步往前走,终是松了口气。 正当此时,忽闻一人疾呼:“姜衍。” 这声音自前面传来,很耳熟,这般血气方刚,似乎是项籍的声音。 果然听姜衍狐疑的唤道:“项籍?” 项籍快步走至姜衍跟前,像是放心了一般,长舒了一口气,言道:“万幸你还没有去。” 姜衍听言立即警觉起来,问道:“怎么了?” 项籍道:“秦始皇接到密报,得知我们有意刺杀他,便命赵高放出消息,说今晚会去雅舍,实则是在雅舍附近设下埋伏,为的就是引我们过去,好将我们一网打尽。万幸你还没有行动,叔父接到密报,便赶紧吩咐我过来追你了。” 姜衍微怔,蹙眉看着姜妙之,不由自主有些怀疑姜妙之的来意,毕竟姜妙之适才突然匆匆忙忙的跑过来,本就有些莫名其妙。 她该不是知道了什么…… 项籍道明正事,这才注意到姜妙之,低头看着姜妙之,询问道:“这是……” 姜衍顿了顿,搪塞道:“她……雅舍后面不远有家药铺,我带她过去问诊,掩人耳目。” 项籍半信半疑,姜衍旋即避开此话题,言道:“今晚秦始皇失策,他若抓不到我们,明日一早必定会命赵高带人全城查验外来人士的验传符,到时你与你叔父,怕是还需出城躲一阵子。” 项籍回道:“此事我与叔父也斟酌过了,此来正想与你知会,我与叔父待会儿要连夜出城,赶回下相去避避风头。” 姜衍微微蹙眉,道:“你们要回下相?可还会再回咸阳来?” 项籍道:“此事全看叔父的意思,等过阵子势头消了,再作定夺。” 大丈夫何以连这等小事都要听旁人的,史书记载项羽优柔寡断,刚愎自用,果然不假。 姜衍客气的说道:“可需我送送你们?” “这倒不必,”项籍道:“叔父已备好马车,就在南城门等着,我还赶着过去,告辞。” 项籍说罢当即转身走了,姜衍默然,抱着姜妙之继续往前走,约一炷香的时辰后,渐闻一阵嘈杂声,姜妙之自知姜衍必定已走到了闹市区,待会儿街道上人来人往,熙熙攘攘的,姜衍将她打横抱着,恐怕实在不方便行走。 考虑到这一点,姜妙之睁眼,从这个角度,第一眼望见的是姜衍瘦削的下巴,他面无表情,脸色略差,双目直视前方却丝毫没有神,看着魂不守舍的,姜妙之猜测,他想必是为今日没能如愿刺杀秦始皇而懊恼。 “衍哥哥,”姜妙之轻唤。 姜衍这才被拉回思绪,垂眸看着姜妙之,脸上有了些细微的表情,言道:“醒了?” 姜妙之动身下地,姜衍问:“方才是怎么了?” 姜妙之搪塞道:“想必是连日来舟车劳顿,有些疲惫。” 姜衍仍心不在焉的,并未言语,姜妙之又道:“没耽误衍哥哥什么事吧?” 姜衍淡淡一笑,道:“没有。” 正当此时,嬴缕与宝彤亦是恰巧走来,望见姜妙之在此,便快步走来,呼道:“妙之,原来你在这儿。” 说罢见着姜衍,又笑道:“姜大公子也在。” 说着,同姜衍点头施礼,而后又打趣姜妙之道:“我说你怎么着急火忙的走了,原来是找姜大公子去了。” 姜妙之闻言心里头咯噔一下,嬴缕道她匆匆忙忙来寻姜衍,这不是叫姜衍对她起疑么! 姜衍果然有些狐疑,侧首看着姜妙之,目中分明带了一丝丝的诧异。 姜妙之已然察觉,连忙含糊道:“你瞎说什么呢,方才明明是同你走散了,我亲眼看见你往城西去了,这才一路跟着你,哪曾想竟是眼花了,没找着你,反倒见着衍哥哥了。” 嬴缕听言有些发懵,望着姜妙之,姜妙之暗暗冲她挤眉弄眼,她虽不知姜妙之到底想了什么心思,却也自知要配合她,便道:“适才街上人那么多,我都让你抓着我的手了,你偏不肯,自个儿走得又慢,自然就走散了。” “那是人多,也不能怨我呀,”姜妙之说至此,又思忖道:“这会儿想必已过了戌时了,我娘让我早些回去,我得走了。” 嬴缕猜到姜妙之必定急着逃避,便附和道:“那好,咱们得空再聚。” 姜妙之而后又与姜衍道:“衍哥哥,我先走了。” 姜衍不走心的点了点头,姜妙之旋即转身离去。 姜妙之却是知道,姜衍仍在怀疑她,她而今要回府,若是换在以往,姜衍必定会送她。 可他这回没有。(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八章 哭诉 姜妙之回到汀园,进了拱门望见屋子里头亮着,走去站在屋门前,原以为屋里头没人,哪曾想一推门陡然望见书案前竟坐着一个身穿绯色曲裾,打扮极是雍容华贵的美貌妇人,那妇人身后又站着一个丫鬟。 这大晚上的,吓死宝宝了好嘛! 姜妙之开口正要抱怨,这时妇人见她进来,抬眸淡淡的瞧了她一眼,面无表情的说道:“回来了?” 姜妙之闭上嘴,一脸懵逼的看着她,这谁呀?怎么在她屋里?还说这话,难不成还是老熟人? 若是熟人的话……唔,好在适才忍住了没有破口大骂…… “嗯……”姜妙之发懵的应了一声,两手背在身后将屋门关上,这便朝她走去,站在书案外侧,隔着一张书案,略带打量的看着妇人。 妇人微微侧首,转头瞧了身后的丫鬟一眼,言道:“你先下去。” 丫鬟应道:“诺。” 丫鬟已带上门出去,这时姜妙之望见书案一侧还放着一张席子,这便要坐下,岂知妇人竟轻斥:“站着!” 姜妙之听言一怔,竟还真的鬼使神差的站起来了,规规矩矩的站在一边,微微低头,怯怯的看着妇人。 后来姜妙之便有些懵了,妈蛋,谁呀这是,在她屋里居然还敢冲她凶,占了她的座儿不说,居然连坐都不让她坐! 不过这妇人举手投足间皆颇有气势,且不怒自威,又是这副打扮,想必来头不小啊,在没有搞清楚她到底是谁之前,还是不要轻易开罪的好,免得引火上身。 可姜妙之到底还是不太服管教,抱怨道:“站着就站着咯,冲我凶什么……” 妇人听言有些诧异,转头看着姜妙之,秀眉一拧,道:“你说什么?” 姜妙之看了她一眼,道:“没说什么。” 妇人收回目光,只看着放在跟前儿书案上的竹简,冷冰冰的说道:“竹简拿起来看看。” 姜妙之这便拿起竹简,待见了竹简上所述的一字一句,顿时有些忐忑,这竹简上所述,可是句句不离她淳于妙之勾结丁复,自恃权贵之女藐视皇威,借公子扶苏之手,浑水摸鱼放走丁复。 再看落款之处,臣褚介余。 这是……上郡的郡守? 臣?难道是上郡的郡守写来弹劾淳于越的? 妈蛋,果然姜还是老的辣,居然还留了一手! 姜妙之故作无辜,佯装毫不知情,捧着竹简看着妇人,诧异的问道:“这是……” 妇人斥道:“看看你干的好事!你可知那个丁复他到底是什么人!他可是朝廷钦犯!你就这么和他勾结在一起!你知不知道这样会给咱们淳于家带来灭顶之灾!你知不知道父亲会因你受到腰斩,咱们这一大家子的人,都会被你害死!你到底知不知道!” 姜妙之怔怔的看着这妇人,她方才说……父亲?她是淳于妙绸? 淳于妙绸见姜妙之低头不语,方才察觉自己适才言语太过激动,这会儿便强忍着一肚子的火气,稍稍平复下来,却仍斥道:“今日若不是我将这竹简偷出来,妙之,那咱们淳于家可就完了!” 姜妙之顿了顿,故作委屈,言道:“奸人谗言,空口无凭故意污蔑我,姐姐竟也信了……” 就算有这弹劾又如何,无凭无据,秦始皇看到了想必也只是唤她过去问话而已,难不成不分青红皂白,就如此草率灭淳于氏满门? 再说,历史上秦始皇三十二年,淳于越还活得好好儿的呢。 当日姜妙之既然有胆助丁复出城,便已考虑过此点,只要她没有被当场抓住带丁复出城,任何人都奈何不了她! 淳于妙绸虽是大惠氏嫡出,却并不像大惠氏那般刻薄,见姜妙之一脸委屈,便又动摇了,狐疑道:“什么意思?你是说褚介余胡编乱造污蔑你?” 姜妙之不好直接附和,免得淳于妙绸觉得她在推卸责任,索性坐下细细讲来,胡诌道:“我前几日接到虞妙戈的书信,前去肤施赴约,却不知赶到肤施那日,正巧赶上郡守下令全城搜捕丁复,他竟擅自做主,封了肤施城,我进不了城,也不愿惹是生非,便想回头,却遇到公子扶苏相助,特许我进城。 可我进城之后却又被郡守拦住,他原不知我是谁,不分青红皂白便将我和汀月抓起来,说我们擅自进城,必定是图谋不轨之人。 我说是公子扶苏特许我进城的,他非但不信,竟还想对我和汀月严刑拷打,逼我们供出丁复的去向,我说我父亲是淳于越,他竟狗眼看人低,羞辱父亲不过是齐国人,丝毫不把父亲放在眼里,虽没有对我们用刑,却也将我们关在牢里三天,三天不准我们吃喝,我饿了三天,不得已之下说自己是李丞相的儿媳,还有一个姐姐在宫里头当夫人,他这才放我走。 那个时候虞妙戈已经不在肤施,我便也急着离开肤施,恰好那天早上丁复逃出城,没想到他竟污蔑我与勾结丁复,说是我助丁复出城! 姐姐,妙之好生委屈,求姐姐为我做主!” 姜妙之一番话说完,早已是满脸泪痕,倒不是故意掉几滴眼泪下来博取淳于妙绸的同情,实在是自己胡诌出来的这一连串的事情太过委屈,说着说着便情不自禁的哭了。 淳于妙绸听罢又心疼又生气,怒道:“真是岂有此理!这个褚介余,真是好大的胆子!此人倘若不除,实在难消我心头之恨!” 说罢又握住姜妙之的手,安慰道:“妙之,你放心,他这般欺负你,姐姐绝不饶他!” 姜妙之听言,愈发控制不住自己,眼泪唰唰唰的往下掉,冲着淳于妙绸连连点头。 淳于妙绸收回手,微微皱眉,斟酌道:“只是这个褚介余,他是朝堂之人,而我不过是个后宫妇人,我们向来互不干涉,加之他又在远在上郡,怕是不好对付。” 姜妙之伸手抹了一把眼泪,道:“姐姐,他既然胆敢上疏状告我,弹劾父亲,不如,姐姐也让父亲上疏弹劾他,如何?” 淳于妙绸思忖道:“怕是不行,父亲为人刚正不阿,若不是亲眼所见,断不会平白无故去弹劾一个人。” 姜妙之想了想,又道:“既然父亲那儿不行,那咱们不如请旁人上疏?” 淳于妙绸道:“这是咱们的家事,怎么好劳烦他人,再说,你在上郡受了委屈回来,头一个知道的理当是父亲,父亲还没有上疏弹劾褚介余,旁人倒先去弹劾了,陛下必定起疑。” 姜妙之顿了顿,忽然灵机一动,言道:“求人不如求己,姐姐,不如咱们模仿父亲的笔迹,以父亲之名,自己动手写下奏章弹劾褚介余,到时姐姐再把竹简带进宫,神不知鬼不觉的送给陛下过目。” 淳于妙绸斟酌了会儿,忽而释然一笑,言道:“未尝不可。”(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九章 弹劾 淳于妙绸带着与姜妙之姊妹二人临摹好的竹简回了咸阳宫,一进宫门便直奔秦始皇的寝宫去,她知道秦始皇今晚出宫去抓公子衍与项燕之孙了,不知这会儿有没有回来,总之,她必定要快些将竹简送过去。 到了秦始皇的寝宫外,进殿依然未见秦始皇的身影,殿内的寺人望见她进去,齐齐行礼,唤:“淳于夫人。” 淳于妙绸直奔书案走去,只见书案上一切都未曾动过,她临走的时候是什么样子,而今回来还是什么样子。 站在书案一旁的还是那个寺人,淳于妙绸问道:“陛下可曾回来过?” 寺人低头回道:“回淳于夫人,陛下不曾回来。” 淳于妙绸听言,随即四下扫视一眼,见众人皆未曾看过来,便自袖中取出那只竹简,随手放在书案上,又迅速将原本摊开摆放在书案正中的竹简卷起来放在书案一角堆放的一堆竹简之上,而后便将自己带来的竹简摊开,放在书案正中央。 完事后便转身欲要离开,正朝殿门口走去,岂知走至殿门口,却正巧望见秦始皇与赵高回来。 秦始皇绷着脸,赵高则是始终弯着腰跟在他身后。 淳于妙绸见秦始皇的脸色,不禁有些狐疑,怎么,莫不是没抓到公子衍和项燕之孙? 远远望见秦始皇走过来,淳于妙绸早早的福身接驾。 秦始皇却始终板着脸,一路走来目不斜视,直至进了殿也未曾看见淳于妙绸在此。 淳于妙绸见他已进殿,这才直起身子,自行退下。 秦始皇直奔书案走去,坐在书案前,赵高跟着走至大殿正中央便未再跟随,反倒是倒头跪下,伏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出。 秦始皇望着他,斥道:“赵高,你不是说今晚必能抓到乱党吗?怎么?人呢!人在哪儿!乱党在哪儿!你倒是给朕一个说法!” 赵高仍伏在地上不敢抬头,只是惶恐道:“陛下,今日确是老奴失策,老奴没想到,那些乱党,他们竟这般狡猾,料到陛下已在雅舍附近布下陷阱等着他们自投罗网,便不敢再行动,如若不然,今日必定可以将他们一网打尽……” 话音刚落,秦始皇怒哼一声,骂道:“如若不然!如若不然!真是废物!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狗奴才!枉朕这么信任你,跟着你一同出去拿人,到头来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赵高啊赵高,可笑朕竟还许你立此大功后便擢升你为掌玺令,而今看来,朕这话怕是多余了!” 赵高听言万般懊恼,气得脸色铁青,却依然不敢多说什么,只道:“陛下,老奴还有一计……” 不等赵高言语,秦始皇便一口打断,斥道:“你出的主意都是些没用的!你以为朕还会信你?” “陛下!”赵高求饶道:“且听老奴说完哪!” 秦始皇不语,这便是默许赵高献计了,赵高近几次虽连连失利,可他却也并非一无是处,这一点,秦始皇还是清楚的。 赵高赶忙言道:“陛下,据老奴所知,那些乱党,他们都并非咸阳人,他们既是外来人士,陛下何不命老奴带人全城盘查所有外来人士的验传符,到时要想抓到乱党,可谓是不费吹灰之力。” 赵高自以为秦始皇听罢必然会采纳他的建议,又岂知秦始皇听罢竟勃然大怒,言道:“还查验传符!查什么验传符!你早做什么人去了!你这猪脑子能想到的,那些乱党难道就想不到了?他们自知咸阳待不住,还不是赶紧跑了?” 赵高听言一时惊慌,不敢言语,秦始皇气急败坏,竟顺手抄起堆积在书案一角道竹简,一个接着一个的拿起来朝赵高砸去,骂道:“混账东西!滚!你给朕滚!滚!” 说着,不断砸来竹简。 赵高被砸破了脑袋,一时间头破血流,连忙应道:“诺,老奴告退。” 说罢赶紧调头往殿外去,却是连站都不敢站起来,始终匍匐在地上,竟是爬着往外走的。 秦始皇仍不停的砸竹简,砸到堆积在书案一角的竹简已经砸完,还是不解气,见跟前还摊着一只竹简,这便要拿起来继续砸,可一低头,却见这竹简上写的,乃是淳于越状告上郡郡守褚介余欺凌幼女淳于妙之,且擅自封城等诸多罪责。 想起这上郡郡守褚介余,似乎还与赵高有些关系。 抬眼望见赵高还未爬出去,正巧爬到了大殿门口,便冷冷呼道:“等等!” 赵高听言以为秦始皇回心转意,采纳了他的建议,一时欣喜当即调头,伏在地上,唤:“陛下。” 岂知秦始皇竟莫名其妙的问道:“赵高,上郡郡守褚介余是你什么人?” 赵高闻言不免狐疑,顿时起了防备之心,料到必定不是什么好事,赶紧与褚介余撇清关系,言道:“他是老奴隔了三代的远房侄儿,早些年还有些交集,自打老奴二十年前进了宫,便再没有来往过。” 秦始皇居然信了! 想起公子扶苏初三去了上郡,前几日传来书信说就快回咸阳复命,便问:“扶苏可是明日回来?” 赵高顿了顿,道:“回陛下,大公子前几日传来书信说已启程回咸阳,最晚,明日也该到了。” 秦始皇深吸了一口气,要查褚介余,正好扶苏从上郡回来,到时一问便可知淳于越所述到底是真是假。 “你退下!” “诺。” 翌日午后,公子扶苏果然到咸阳了,且回到咸阳并未先回公子府,反倒直接进宫复命去了。 见着秦始皇,言明了整个上郡的情况,待他禀报完,秦始皇便问:“扶苏,朕昨晚偶然听闻上郡郡守褚介余,为抓乱党丁复,擅自封锁肤施城三日有余,不准百姓出入,此事可当真?” 公子扶苏闻言起先是微微一愣,思忖着褚介余封城之事并未闹得沸沸扬扬,何以此事都传到父皇耳中了,对了,妙之在他前一日回咸阳,若路上没有耽搁,想必昨日元宵之时便回来了,她在上郡吃了苦,莫不是她与人谈及此事? 而后一传十,十传百,此事便传到了父皇耳中? 公子扶苏应道:“确有此事。” 秦始皇板着脸,轻斥:“那你为何没有阻止?” 公子扶苏倒是不慌张,搪塞道:“儿臣去往上郡,并未逗留肤施太久,是以起先并不知此事,也不知肤施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是初七早上去肤施之时,进城方知褚介余擅自封城,儿臣当时便已去郡守府警告过他,随后便又离开肤施,去往下一处了。” 秦始皇听着半信半疑,扶苏初七早上去了肤施,淳于越也说淳于妙之是初七一早进城之时被拦住,而后得了扶苏特许方能进城,此二者相符合,看来确有封城之事! “那你可曾遇到淳于家的女儿?” 公子扶苏听言暗悻,果然是妙之说的。 “遇到了,儿臣那日去往肤施,进城之时正好遇见她被拦在城外,儿臣念她是淳于先生的幺女,便斗胆特许她出入肤施不必受限。” “那你可知,淳于妙之进城后被误当作乱党丁复的同伙,褚介余不分青红皂白让她吃了一顿牢狱之苦?” 公子扶苏故意顿了顿,佯装斟酌,言道:“此一事儿臣略有耳闻。” 秦始皇愈听愈来气,将淳于越的竹简扔到公子扶苏跟前,道:“这么说,淳于越上疏之事都是真的?” 公子扶苏站在大殿之上,竹简落地,正好摊在他脚边,他垂眸看了一遍,而后抬眼望着秦始皇,回道:“八九不离十。” 不敢说分毫不差,那样难免会露出马脚,八九不离十,却是恰到好处的。 秦始皇大怒,拍案冷哼一声,侧首看着赵高,怒道:“赵高,传朕旨意,将上郡郡守褚介余革职查办!” 赵高诚惶诚恐,躬身应道:“诺。” 秦始皇虽是个暴君,却总归不至于昏庸无能,对待臣子徇私枉法之事,也绝不会心慈手软。(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章 落水 阳春三月,哦不……四月,这日天气晴朗,万里无云,正是出去钓鱼陶冶情操的好日子。 嗯,确实。 于是乎,姜妙之带着汀月,汀月带着鱼竿儿鱼篓,主仆俩这便往城外渭水边去了。 史载咸阳渭水穿南,嵕山亘北,山水俱阳,故称咸阳,渭河位于咸阳以南,自咸阳城东北方向流向西南。 是以从咸阳的西城门出城,再往南走未多远便可望见渭水的溪流。 望见了渭水,汀月便跑到岸边,转身望着姜妙之不紧不慢的走过来,呼道:“小姐,就这儿吧。” 姜妙之却道:“钓鱼需静,这儿离城门太近,人来人往太过嘈杂,不好。” 于是主仆二人又沿着渭水往西南方向走了些距离,终是寻得一处僻静的地方,却望见前面不远一个坐在木轮椅上的白衣公子,也手持鱼竿儿正安安静静的钓鱼。 姜妙之微微一愣,略显诧异的说道:“咦,汀月,那是……” 汀月也望见了,咋咋呼呼的接上话,似笑非笑的说道:“那不就是咱们之前在雅舍看到那个瘸子嘛!” 姜妙之闻言颇有不满,压低声轻斥道:“什么叫瘸子,你留点儿口德。” 汀月撇了撇嘴,未语。 她们主仆二人离怀子启并没有太远,怀子启坐在岸边,自是什么都听到了,却单单只是皱了皱眉,既没有斥责她们,甚至连看都没有看她们一眼。 这么多年过去了,一句取笑乃至冷嘲热讽,再难听的话他都听过,早已习惯了,不予理会便是。 姜妙之却是察觉了他脸上细微的表情变化,想起汀月适才语出太过失礼,便接过汀月手里头的鱼竿儿,走去越过他,站在他右边,将鱼钩抛入水中。 暗暗侧首打量着他,第一眼注意到的,自然还是他的穿戴,他衣着颇是厚重,身上又披着件斗篷,这都四月天了,难道不嫌热?脸色苍白,毫无血色,想必是身子虚弱,畏寒。 再看他这身衣服,成色虽朴素,可衣料却并不普通,这可是蜀锦啊,大户人家方才穿得起的料子,看来此人绝非寻常人家的孩子,再说,能出入雅舍这等高雅之地的,想来也只能是朝中权贵的亲眷。 一个文弱书生,他会是谁呢…… 她这般观察怀子启,怀子启却依然很是高冷,看都不看她一眼。 姜妙之无奈便道:“我记得你,去年年关在雅舍见过你。” 怀子启目不斜视,依然不看姜妙之,只是自嘲似的冷笑出声,言道:“因为我是个瘸子?” 姜妙之顿了顿,都怪汀月失言……本能的看了汀月一眼,随即与怀子启言道:“我承认,你腿脚不便,的确引人注目,不过之所以记得你,绝非因此,只是因你叫子启。” “子启?”怀子启又冷笑一声,却是来了兴致,淡淡道:“为何?” 姜妙之见他似乎消气了,自是由衷安心,笑道:“我认得一个人,他也唤子启。” “哦?居然还有人与我同名,”怀子启说着,心里头本已泛起了一丝悦意,却忽然又自卑起来,黯然低语:“他一定是个健全之人……” 姜妙之自知他心里有苦,便安慰道:“他是健全之人又如何,不过是个纨绔公子,不学无术的酒囊饭袋,怕是还不及你……” 话说至此察觉自己说错话了,连忙守住嘴,怀子启却是自己接上话,淡淡道:“不及我一个瘸子?” 姜妙之怔怔,本想安慰他,却不想竟适得其反。 “不是的……”她正想解释,怀子启却打断道:“你惊走我的鱼了。” 言外之意,便是不想再听姜妙之说话,姜妙之自是心知肚明,便不再言语。 怀子启适才与她言语,始终不曾看过姜妙之一眼,直至姜妙之安静下来不再看他,他这才微微侧首,看了姜妙之一眼,却只那一眼便又回首。 正当此时,鱼竿儿有了些动静,想是鱼已上钩了,他这便将鱼拉上来,鱼篓就放在脚边,奈何他坐在轮椅上多有不便,掉上鱼来却怎么也没法将鱼放进鱼篓里。 姜妙之见他如此艰难之举,且屡屡未果,又见他身边没有旁人,无人相助,便将手中鱼竿放下地,而后走近蹲下身子,一面助他将鱼放进鱼篓里,一面又问道:“你怎么一个人?你的随从呢?” 话音落下,已将鱼放进他的鱼篓里。 姜妙之只是问问,岂知这话又令怀子启自卑不已,怀子启听她之言已然怔住,低头面无表情的看着她,冷冰冰的说道:“我不需要他。” 他说罢便自己推着轮椅的木轮调转了方向往西城门去,临走之时竟连鱼竿儿鱼篓都不要了。 姜妙之站起身,望着他艰难前行,一时间也有些发愣,这个人性情古怪,时而晴时而阴,和他聊天还得看他脸色。 唔,还是不要与他深交为好…… 姜妙之钓了几条鱼,直至傍晚之时方才与汀月回府。 回到汀园,慎氏望见她钓了鱼回来,当即迎过来,言道:“妙之,你去钓鱼了?” “是啊,”姜妙之点点头,慎氏低头看着汀月手中鱼篓里几条活蹦乱跳的鱼,姜妙之笑道:“娘,我今儿钓的鱼可肥了,不如让汀奴姑姑今晚煲鱼汤,给娘补补身子?” 慎氏却道:“不可。” 姜妙之诧异道:“为何不可?娘不爱吃?” 慎氏深吸了一口气,言道:“清明节前后三日切忌杀生,这几条鱼,还是拿出去放生了吧。” 姜妙之顿了顿,清明节前后三日不得杀生,也就是说要连续戒荤七天,清明节是大后天,这么说,这才第一天!! ……清明前后三日切忌杀生,这什么习俗,她都没听说过啊…… 好吧…… “哦……”姜妙之应了一声,这便拎着鱼篓子出去。 走至前院望见锦鲤池,便突然走不动路了,想着投机取巧,索性就走至锦鲤池边,趁着四下无人,蹲在池边,将鲤鱼都倒进锦鲤池里。 虽是这几条都是正宗的鲤鱼,可没准儿和锦鲤待一阵子,丑小鸭还能变成白天鹅呢。 忽闻身后一阵轻微的脚步声,轻微到微乎其微,乃是踩在草地上发出的声音,不过这脚步声,听着又不像是无意发出的,倒像是在刻意压制的脚步声,有种蹑手蹑脚的感觉。 姜妙之不禁狐疑,微微侧首,转眸窥向身后,果然望见淳于妙绣蹑手蹑脚的走过来,只是两手微抬,一步一步朝她走近。 这架势,难不成是想趁她不备将她推下河? 如此也好! 姜妙之转过脸佯装毫不知情,感觉她已走近,迅速站起身来,转身果然见淳于妙绣作势推她,她便迅速挪了挪身子避开淳于妙绣,随即暗暗伸脚,反倒将淳于妙绣绊倒掉进了锦鲤池中。 淳于妙绣失足落水,偏偏又不会游水,在池中旱鸭子似的连连扑腾,惊呼道:“救我!妙之!救我!妙之救我啊!” 姜妙之却是站在岸边居高临下的看着淳于妙绣,长舒了一口气,摊摊手说道:“看到姐姐掉进水里变成落汤鸡,我这个当妹妹的,自然有心搭救,奈何不习水性,妹妹也爱莫能助。” 淳于妙绣仍在挣扎,道:“那你蹲下来拉我一把,拉我一把也好啊。” 姜妙之蹲下身子,伸出手作势要拉她,眼看着淳于妙绣就要抓住她的手了,她却是迅速收回手,贱贱的说道:“我怕姐姐把我也拉下水。” “你!”淳于妙绣斥道:“我是你姐姐,你难道见死不救吗!” 姜妙之拍拍手作势掸去手上的灰尘,站起身垂眸看着淳于妙绣,言道:“姐姐放心,这里人多,待会儿必定会有人来救你。” 姜妙之说罢,转身头也不回的走了,只听淳于妙绣呼道:“救命!有没有人……救救我!救救我啊……”(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一章 争抢 傍晚姜妙之回到汀园与慎氏一同用膳,上桌正吃着,姜思聪忽然进了明间来,姜妙之见它摇晃着尾巴跑来,煞是讨喜,便放下手里头的筷子,本能的招手唤它过来,唤道:“蛋蛋,过来。” 姜思聪听唤走来,姜妙之顺手将它抱起,正对着食案,慎氏见了颇有不满,默默的放下筷子,深吸了一口气,皱着眉心平气和的说道:“妙之,咱们这儿吃着饭呢,你能不能别把狗抱上来。” “哦……”姜妙之嗫嚅着应了一声,这便将姜思聪放下去,慎氏见了却是起身离席,不再继续用膳。 姜妙之望见慎氏出去,又将姜思聪抱起来,这时汀奴却进来禀道:“小姐,今儿夫人命绣宜轩的人送来几匹蜀锦,供几位小姐挑选赶制曲裾。” “哦?”姜妙之抬眼望着汀奴,汀奴又道:“绣宜轩送来的蜀锦统共就几匹,新出的花样又少,先到先得,小姐还是快些过去挑选的好,免得让旁人挑了好看的,到时小姐可就没得挑了。” 这倒是,所谓女为悦己者容,姑娘家自然该打扮得美美的。 这时汀月亦道:“小姐是该快些过去,往常绣宜轩送衣料过来,池园从不会打发人告诉小姐,只等她们挑完了,剩下那些没人要的才打发人给小姐送来,太欺负人了。” 记得《红楼梦》里头有一段,说贾府几位小姐挑簪花,大伙儿都挑完了,只剩下一对看着不漂亮的才给林黛玉送去,给林黛玉气得当场就发飙了。 姜妙之这便又将姜思聪放下,而后连忙站起身赶去池园,汀月紧随其后。 到了池园,进了明间果然望见淳于家姐妹三人正围在一起挑选衣料。 姜妙之见她们三人围在一起窃窃私语,自然很是不满,果然是旁人都已经在挑了方才知会她要过来挑选衣料。 姜妙之长舒了一口气,故作一副无所谓的神情,不疾不徐的走过去,彼时正好淳于妙绮已挑完,身后丫鬟桥奴抱着两匹统统都是白色的蜀锦,跟着她走至站在屋门旁的老绣娘跟前。 老绣娘为淳于妙绮量了身材,手里头动作不停,嘴里头还夸赞道:“二小姐身形丰腴,当真完美,这衣服也好做,就是料子选得素净了些。” 淳于妙绮道:“我不太喜欢把自己打扮得花枝招展的。” 绣娘量好记下数据,淳于妙绮这便走了,桥奴将那两匹蜀锦交给跟在绣娘身后的小厮,叮嘱道:“记住了,这两匹是我家小姐挑的,你们可别混淆了。” 绣娘笑道:“知道知道,二小姐挑的料子都素净,一看便知道了。” 桥奴听罢随即紧跟着淳于妙绮离开。 姜妙之走至余下的几匹蜀锦前,与其余二人一同挑选,这时淳于妙缘也挑了两匹,走去绣娘跟前,容绣娘量身。 淳于妙绣望见姜妙之过来挑料子,却是摸着一匹蜀锦不动了,目光始终落在姜妙之手上,看似在等姜妙之先行挑选,可姜妙之思忖着,该不是想等她挑了匹蜀锦便与她争抢? 姜妙之索性试了试,随手拿起一匹蜀锦摸着料子,淳于妙绣见了果然伸手抱住布匹的另一头要与她争抢。 姜妙之自然不服,亦是抱紧了布匹与淳于妙绣拉扯一番,眼看着淳于妙绣用尽了全力,便两手一松,任她将这匹蜀锦抢走,反正也只是随便拿了一匹来试探她,本就无所谓。 淳于妙绣本已卯足了力气,这下姜妙之突然松手,她自是一个踉跄,连连后退,硬是一脚踩上了碧池,碧池倒是个忠仆,虽吃了痛,却并不急着闪躲,反倒是将淳于妙绣扶住了。 姜妙之松了手,立马抱起自己早已看中的那匹蜀锦,淳于妙绣仍然不肯罢休,又冲过来作势要抢,姜妙之自知她要抢,便抱着蜀锦微微闪过身子,淳于妙绣因而扑了个空。 姜妙之转头睨着她,眯着眼睛笑道:“诶,姐姐该不是连这匹也想同我抢?方才那匹我都已经让给你了,你也不能得寸进尺吧?” 淳于妙绣冷哼一声,拂袖未语。 姜妙之这便抱着蜀锦转身要往老绣娘跟前儿走去,汀月诧异道:“小姐,不再挑一匹么?” 姜妙之闻言转头看了一眼余下的几匹蜀锦,言道:“花里胡哨儿的,我不喜欢,”说罢,将那匹蜀锦丢给汀月。 姜妙之不喜欢太过花哨的色儿,却也并非像淳于妙绮那样,所有的衣物都是清一色的白色,素净淡雅一些即可。 淳于妙缘已容老绣娘量好身材,这便要离开,可临走之时却偏偏留意了姜妙之抱着的那匹蜀锦,记住了她挑的那匹蜀锦到底长什么样,随后方才出去。 待记好淳于妙缘的数据,老绣娘这才为姜妙之量身,拿着尺子上量量,下量量,左量量,又量量,量到身后时,却忽然伸手捏了捏姜妙之的屁股。 姜妙之尤为敏感,一下子跳起来,往前一步闪躲,两手捂着屁股转身一脸警惕的看着老绣娘,道:“你干什么呀!” 老绣娘轻叹一声,看着姜妙之,略显嫌弃的说道:“六姑娘,你得多吃点儿滋补的东西才是,都这年纪了,屁股上怎么还干瘪瘪的,屁股小生不出儿子,到时遭婆家嫌!不像二小姐,那一看就是生儿子的料,铁定讨婆家喜欢!” 姜妙之倍感无语,没事儿非得说这些做什么,她还没打算要孩子呢,再说……就算想要孩子,那也没人和她生啊…… 况且生男生女也不是女人能决定的,这得看男方的小蝌蚪到底是Y还是X…… 好吧,跑题了…… 姜妙之仍一脸防备的看着她,只问道:“量好了没有?” 老绣娘点头,道:“量好了。” 姜妙之听言当即走了,汀月将蜀锦给了老绣娘身后的小厮,随即亦是跟着姜妙之出去。 这时淳于妙绣亦是走至老绣娘跟前,一脸瞧不起的看着她,问道:“什么时候能把衣服送来?” 老绣娘笑道:“五小姐放心,咱们绣宜轩的绣娘多,赶工也快,三日之内,必能赶制好这几件儿衣服,到时老身立马打发人给贵府送来。” 淳于妙绣听言未语,单是转了转眼珠子,似在思忖着什么。(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二章 手脚 绣宜轩的绣娘赶工速度果然极快,清明当日早膳后未几时,那老绣娘便亲自带人将赶制的几件曲裾送了过来。 新衣服做好了送过来,府上几位姑娘自然迫切的想要看一看,这就跟妹子们打了鸡血似的下楼取快递是一个道理。 衣服依然是送到池园去的,淳于妙绣头一个取了自己的两件衣服回屋试穿。 桥园离池园颇近,淳于妙绮自然也先于淳于妙缘与姜妙之去取了衣服。 淳于妙绮取了衣服,前脚出了池园,后脚淳于妙缘亦是赶了过来,二人照面打了声招呼,便是一个进一个出,各奔东西。 淳于妙缘进正厅取了衣服,本就该速速离开,可转眸忽见姜妙之的衣服还放在一边尚无人来取,抬眼又见正厅无人,便动了歪心思。 转身走至屋门口,四下巡视一眼,见无人靠近,连忙回身,走至姜妙之的衣服前,自袖中掏出一只食指一般长的小瓶子,而后将姜妙之的衣服弄乱,随即将瓶中粉末倒在衣服上。 待将瓶中粉末倒了个精光,这便将空瓶子又盖好放回袖中,而后手指头小心翼翼的捻着衣服欲要叠好放回原位,生怕适才倒在衣服上粉末沾到自己手上。 正当此时,姜妙之亦是带着汀月过来取衣服,走至正厅门外,正巧望见淳于妙缘正小心翼翼的叠着她的衣服。 姜妙之料到她必定在衣服上动了什么手脚,站在门外便故意朗声呼道:“姐姐在做什么?” 淳于妙缘本以为无人看见,奈何此举被人尽收眼底,偏偏又是姜妙之! 她闻言自是一惊,仓皇之际自乱阵脚,脑子里头一片空白,吓得连忙将衣服扔回去,而后旋即转身看着姜妙之走进来,朝她露出一丝僵硬的笑意,唤道:“妙之。” 姜妙之走至她跟前,看了眼自己凌乱摆放的衣服,而后同淳于妙缘笑道:“姐姐适才碰了我的衣服?” 淳于妙缘讪笑,急忙与姜妙之解释,言道:“是啊,我是见你的衣服放在这儿到现在都没人来取,便想拿起来看看。” “哦?”看多了尔虞我诈的阴谋诡计,姜妙之自然不信,逼问道:“那姐姐适才慌什么?就跟做了什么亏心事似的,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姐姐在我衣服上动了什么手脚呢。” 淳于妙缘听言自然惶恐不已,赶紧想了理由,而后搪塞道:“你突然站在门口唤我,我被你吓着了,手一滑,这衣服便掉下去了。” 姜妙之无声冷笑,唇边笑意分明,忽然像是轻而易举便罢休此事了似的,莫名其妙的问道:“姐姐觉得,我这衣服好看么?” 淳于妙缘听姜妙之问这个,深以为她已被蒙骗过去,便也稍作释然,连连附和,笑道:“自然是好看的,若是不好看,我也不会想着拿起来看啊。” 姜妙之听罢,迅速用手指捻起衣服的一角,趁淳于妙缘不备,猝不及防将衣服往她怀中甩去,言道:“既然姐姐觉得好看,那我这衣服便送给姐姐了。” 淳于妙缘大惊,张皇将衣服扔了,低着头看着地上的衣服,连连往后退去。 姜妙之便问:“怎么?姐姐不喜欢?” 淳于妙缘听言更是慌张,当即抬起头看着姜妙之,道:“当然不是!” “那姐姐为何将我的衣服扔了?”姜妙之说话间,又朝淳于妙缘走近一步,似是在一步一步的逼近她。 淳于妙缘却是张口结舌,委实不知该如何解释。 姜妙之又道:“姐姐若是不喜欢我这衣服,大可将衣服还给我,又何必要扔掉,你这样,岂不是辜负妹妹一番好心?” 淳于妙缘吞吞吐吐道:“我……我……” 她说话间,姜妙之只见她两手不停的互挠,起初以为她只是紧张,可她这两只手皆已挠得泛红,这哪里像是紧张,分明是吃了痒。 适才那件衣服扔在她怀中,必定碰到她的手了,那衣服上动了手脚,是了,必定是那件衣服! 姜妙之故意问道:“姐姐的手怎么了?” 说话间,淳于妙缘那两只手仍在不停的挠痒痒,听姜妙之这么一问,淳于妙缘连忙松手,怎么也不敢在姜妙之跟前再露出什么马脚。 “没事,”淳于妙缘说完,手上仍痒得很,奈何在姜妙之跟前又挠不得,只好抱起自己的衣服急着走,只道:“我还有些事情,先走一步了。” 姜妙之却是一把将她拉住,抓着她两只手,问道:“若是当真没什么事,姐姐这手又怎会泛红?这倒像是手上沾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似的。” 说话间始终在摇晃着淳于妙缘的手,明着虽是在关心她的手,实则是怀疑她袖中藏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此举便是想她在仓皇间将袖中的东西弄掉。 几番之后,姜妙之便如愿了,果然有东西从淳于妙缘袖中落下,是一只乳白色的小陶瓷瓶儿。 一阵瓷器落地之声,淳于妙缘望见瓶子掉在地上,顿时懵了,怔怔的看着地上的瓶子。 姜妙之捡起瓶子,直起身细细的看着瓶子,而后看了淳于妙缘一眼,问道:“这是什么?这小瓶子好生精致,姐姐怎么还藏在袖子里头?” 淳于妙缘愣了愣,回过神来,当即要将瓶子夺回来,姜妙之见势却是微微侧身躲过,侧目睨着淳于妙缘,笑言道:“诶,这么好看的小瓶子,姐姐借我看一眼都舍不得,难不成借我看一眼姐姐身上还会少一块肉?” 淳于妙缘怔怔,不语。 姜妙之便拔下瓶口的木塞子,靠近瓶口闻了闻,而后抬眸瞧着淳于妙缘,狐疑道:“痒痒粉?” 到底是不是痒痒粉,姜妙之自然不清楚,她这鼻子也不是那么灵光,一闻便知道了这是什么,只是见淳于妙缘一直都在挠痒痒,又久闻“痒痒粉”大名,一猜便猜到了。 淳于妙缘不语,也避开姜妙之的目光,不敢与她对视。 姜妙之脸上始终带了一丝笑意,至此却愈发显得戏谑。 又看了地上的衣服一眼,而后看着淳于妙缘,故作恍然大悟,言道:“哦!姐姐适才惊慌失措,是因为你偷偷在我衣服上洒了痒痒粉?” 淳于妙缘见事情败露,索性也不再掩饰,只是冷笑一声,也不言语。 姜妙之冷下脸,言道:“姐姐多次加害于我,我并非毫不知情,只是未曾明言,你这点儿伎俩,糊弄糊弄三岁的小毛孩尚且行得通,糊弄我?呵,姐姐的道行还浅了些。此事相信姐姐早有自知之明。” 淳于妙缘面无表情,依然不语,姜妙之又道:“妹妹言尽于此,望姐姐安分些,可不要给自己凭添麻烦!” 姜妙之说罢,拂袖而去。 转身却见淳于妙绣正站在门口,像看戏一般看着她与淳于妙缘。 姜妙之未曾理会,只瞧了她一眼便兀自离去。 待目送姜妙之走远,淳于妙绣又转头看着淳于妙缘,似有深意的冷笑一声,这便离开。(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三章 毁坟 淳于妙绣转身离开正厅,刚走进自己的屋子,洺沚便紧跟着走至屋门外,唤:“五小姐。” 淳于妙绣转身,见是姬氏的人,便颇有不屑,斜着眼睛打量着洺沚,问道:“什么事?” 洺沚禀道:“夫人唤五小姐过去一趟。” 淳于妙绣顿了顿,微微皱着眉斟酌片刻,这便又出去,往大惠氏屋中走去,洺沚紧随其后。 到了大惠氏房中,进了里屋便见大惠氏坐在茶案前,姬氏也在此,与大惠氏对面而坐,而茶案上放着的,并非茶水,却是一只竹篮,竹篮里头整整齐齐摆放着些祭祀用品。 “母亲,”淳于妙绣走去轻唤,大惠氏抬起头望着她,力不从心的说道:“妙绣,今日是清明,母亲准备了些祭祀用的东西,你随你大嫂去给他上坟,把这些东西烧给他用用。” 说完,又轻叹一声,愁容满面的说道:“你大哥过世一年多了,你们这一个当妻子的,一个当妹妹的,理当去祭拜祭拜他。” 淳于妙绣听言微微有些诧异,问道:“母亲,你不随我们一同去?” 若说要去祭拜淳于元宗,自是理所应当的,哪怕是她一个人去上坟也无所谓,可偏偏是要她跟随姬氏一同去,这可是要她为难了。 要知道,她与姬氏,可一向是有过节的。 大惠氏每每提及淳于元宗,总不免伤心难过,而今再次提起,亦是愁容满面,再闻淳于妙绣说要她随她们一起去给亡子上坟,鼻子陡然一阵酸涩,竟落下泪来。 大惠氏未语,单只是拿着帕子轻轻擦拭眼角的泪,淳于妙绣见了不免有些手足无措,一时间也不知到底该说什么好。 这时姬氏平静的说道:“自古白发人送黑发人皆为不吉,你大哥英年早逝,若是母亲前去给他上坟,且不说此事颇为忌讳,就是于母亲而言,怕是也要徒增感伤。” 大惠氏擦拭掉眼角的眼泪,听言深吸了一口气,又抬起头看着淳于妙绣,言道:“你大嫂说得在理,做长辈的,实在不宜去祭拜晚辈,你大哥都走了一年多了,你看母亲有哪次去给他上过坟?” 淳于妙绣不再多言,脸上却也明明白白的写着不满,却总归不好再争执不休,只是气得兀自拎起竹篮,拎起来扭头就走。 大惠氏自知她不乐意与姬氏同行,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姬氏就坐在自己跟前,望见淳于妙绣出去,大惠氏便给姬氏使了个眼色,淡淡的说道:“去吧。” 姬氏颔首,应道:“诺。” 随即站起身跟着走出去。 去往城外坟地这一路上,姬氏与淳于妙绣始终不曾交谈,两人一路上都安安静静的,少有几句话,还都是与跟随自己一道过来的贴身侍婢说的。 到了淳于元宗的墓前,淳于妙绣自个儿将带来的纸钱烧给了淳于元宗,丝毫不容姬氏有半点儿碰纸钱的机会,姬氏也不屑与她争执,便站在一旁看着她,待她烧完了纸钱,姬氏便从洺沚拎着的竹篮里取出酒菜,将饭菜一样一样的放在墓碑前,而后将酒慢慢的倒在地上。 倒完了酒,姬氏又站在墓碑前说了几句话,大抵就是与淳于元宗倾诉衷肠。 话毕,与淳于妙绣一前一后上了马车,洺沚与碧池坐在马车前沿,主仆四人这便要回去。 马车行驶不远,尚未离开这一片坟地,微风拂过,吹起马车的窗帘,淳于妙绣侧首,正巧望见一座孤坟,那是淳于妙纾最后的落脚之地。 等等,那坟前怎么空荡荡的,难不成淳于妙缘还尚未前来烧纸? 淳于妙绣这肚子里头忽然生了坏水,将头探出车窗外,见四下无人,便缩回脖子,呼道:“停车!” 忽然要停车,姬氏自然有些诧异,却并不询问缘由,单只是扭头看着淳于妙绣。 淳于妙绣亦是看着她,顿了顿方才冷冰冰的说道:“我见妙纾姐姐无人祭拜,想去看看她。” 说罢也不等姬氏回应,便下了马车,碧池见她下去,自然也跟着下去。 淳于妙绣下了马车,见马车停在此处不走,唯恐姬氏待会儿看见什么,便站在马车外言道:“我有许多话要同妙纾姐姐说,怕是要许久,大嫂不如先行回府吧,免得等太久。” 姬氏未曾斟酌淳于妙绣有什么异常,听言也不曾说她可以等等淳于妙绣,直接与洺沚呼道:“洺沚,咱们先回去。” “诺。” 洺沚驱车而去。 待目送马车走远,碧池方才问道:“小姐想做什么?” 伺候淳于妙绣多年,对淳于妙绣一切举动都了如指掌,自然也清楚她这性子,早知她断不可能好心祭拜淳于妙纾,必定是又动了歪心思。 淳于妙绣冷笑一声,言道:“我三姐对妙之,一向是恨之入骨,而今日一早,三姐又与妙之发生过节,倘若这个时候,四姐的坟毁了,你觉得,三姐头一个怀疑的会是谁?” 碧池听言不禁有些发怵,听她的意思,难不成她还想……“小姐该不是想毁了四小姐的坟?!” 淳于妙绣又冷笑一声,道:“三姐对四姐的死一直不能释怀,也一度想杀妙之为四姐报仇,只是一直都不敢下手,只是在背地里动些手脚,却都以失败告终,而今她若知道妙之毁了四姐的坟,必定是狗急跳墙,到时候还不是立马捅死妙之?还有什么敢不敢做的!” 碧池甚是惶恐,在她看来,杀人尚可已被饶恕,可杀了人还毁了人家的坟墓,就实在太过不仁。 碧池顿了顿,鼓足了勇气说道:“小姐这招借刀杀人确实妙哉,可……掘人坟墓……小姐就不怕会遭报应么……” 淳于妙绣当即黑脸,斥道;“怎么?你不敢?” 碧池惶恐道:“不是,婢子是觉得……” “闭嘴!”淳于妙绣厉声打断,伸手指着淳于妙纾的墓碑,看着碧池,呵斥道:“去把墓碑给我砸了!” 碧池自然不敢,诚惶诚恐的看着淳于妙绣,纠结道:“小姐……当真要做?” “你到底去不去!”淳于妙绣这语气坚定得很,不容碧池有丝毫不从。 碧池见她发了火,自然不敢再多费口舌,连连点头,应道:“去,去,婢子这就去。”(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四章 碑断 淳于妙绣带着碧池回府,一进府门便远远望见淳于妙缘拎着一只竹篮子迎面走来,远远可见竹篮中所放皆是祭祀用品,看样子,是要去上坟给淳于妙纾烧纸了。 只是,她怎么一个人去,连个丫鬟也不带上。 不过如此也好,也免得到时发了疯,会有人将她拦住。 淳于妙绣停步,驻足不前,看着淳于妙缘不疾不徐的走过来,笑道:“三姐,你拎着这些东西出去,可是要去给四姐上坟?” 淳于妙缘面无表情,目不斜视,看都不看淳于妙绣一眼,单只是冷冰冰的应了一声,言道:“嗯。” 话音落下,淳于妙缘已经越过淳于妙绣,这便要走出府门,淳于妙绣这时转身望着她,笑道:“我适才去给大哥上坟,回来的时候看见妙之在祭拜四姐。” 淳于妙缘听言果然来了思绪,转身与淳于妙绣相视,狐疑道:“妙之?” “对啊,”淳于妙绣说着,朝淳于妙缘走去,继而又说道:“我看见她跪在四姐的坟前,看着像是在祭拜四姐,可她两手空空,似乎什么东西都没带,单只是两手扶着墓碑,头埋在那里,嘴里头念念叨叨的,也不知到底说了什么胡话。” 淳于妙缘将信将疑,听妙绣所言,思忖着妙之是不是在求妙纾饶恕她? 淳于妙绣顿了顿,又道:“我那会儿看见她跪在那里,本还想过去与她一同祭拜四姐,可看看手里头的纸钱都已经烧给大哥了,实在不方便空着手过去祭拜,便回来了。” 淳于妙缘听言微微皱着眉,并未言语,直接转身走了。 淳于妙绣呼道:“三姐,烧完纸赶紧回来,今儿清明节,午膳后咱们这一大家子得跟着父亲去祠堂祭拜祖宗的。” 淳于妙缘自是听到了,却并未回头,也没有回应,只是脚步匆匆,似乎很急。 待亲眼望见淳于妙缘走远了,淳于妙绣唇边笑意分明,冷笑出声,只道:“笨!” 说罢回身,转身之时却见碧池面前有些污垢,恐怕是方才搬石头砸墓碑时弄脏的。 这若是叫淳于妙缘看到,怕是又得疑神疑鬼的。 淳于妙绣轻斥:“你这衣服,待会儿赶紧换了!” 碧池低头看了眼面前的灰尘,连忙应道:“诺。” ……………… 淳于妙缘去到淳于妙纾的坟前,离得远远的便察觉了不对劲,望见墓碑拦腰断了,一整块墓碑远远望着似乎只剩下一小部分。 淳于妙缘自是大惊,安慰自己只是眼花了,看错了,可走近一看,墓碑果然拦腰断了。 墓碑的下面一小部分仍埋在土里,可上面一大部分却断在一旁,非但是断了,且断在地上的这一部分,也被砸得零零碎碎。 淳于妙缘顿时不堪接受,惊得体力不支跪坐在地上,捧着地上零碎的墓碑,望着这块墓碑上恰恰好写的是一个“纾”字,这是“妙纾”的“纾”! 霎时间眼泪横飞。 淳于妙缘陡然像是发了疯似的,疯狂的将地上这一部分拼凑起来。 颤抖着念叨:“妙纾……妙纾……” 地上的墓碑已拼凑完整,平放在地上,望见墓碑上写着的“爱女淳于妙纾之墓”八个字,顿时又崩溃了,趴在墓碑上埋头失声痛哭。 想到临出府门前妙绣说妙之适才曾过来给妙纾上坟,又想起今儿一早与妙之发生过节,而今脑子里浮现的场景统统都是妙之抱着一块大石头砸毁妙纾的墓碑。 良久,淳于妙缘忽然仰天长啸,声音之洪亮,刺耳,惊走了栖息在树林里的鸟兽。 淳于妙缘哭够了,陡然站起身,扭头便离开,往城中走去,看样子,是要回府去了。 只是眼眸通红似淋了血,目光凛冽如同藏了刀剑一般,只看一眼便要人禁不住发怵,像是要吃人似的。 淳于妙缘已毫无清醒的意识,像疯子一般冲冲撞撞的赶回淳于府。 进了府门却并未遇见任何人,她要去找姜妙之报仇,却是先回了岸园,进了岸园也并未遇到任何人,她径直回了自己的屋子,匆匆忙忙拿起了剪刀,便转身出了门。 待出了岸园的拱门,丫鬟云岸迎面疾步走来,呼道:“小姐,你总算回来了,婢子正到处找你呢。” 说罢淳于妙缘却仿若未闻,明明与她擦肩而过,却偏偏连看都不看她一眼,反而是一路往汀园赶去。 云岸倍感惊诧,怔怔的杵着,却见她神情异常,手里头又拿着剪刀,一副要捅人的架势。 “小姐!你怎么了?拿着剪刀做什么?”云岸紧跟着她,无奈淳于妙缘始终不理会她。 云岸又唤:“小姐,你到底怎么了!” 淳于妙缘仍不理不睬,云岸没辙,只好拉着她,言道:“小姐,你到底要去哪儿啊!小姐!” 淳于妙缘一把将她推开,扭头怒斥:“滚!你们都给我滚!” 云岸怔怔,她伺候淳于妙缘十几年,何曾见过她这样,哪怕是当初淳于妙纾死的时候,她虽有些发疯,可也不至于这么吓人哪! 话音落下,淳于妙缘又继续往前走。 云岸这下又斗胆冲上前去,自淳于妙缘身后抱住她的腰,试着将她拦住,慌里慌张的问道:“小姐!你到底要干什么呀!小姐!” “你放开我!放开我!我要杀了妙之!我要杀了她!我要替妙纾报仇!你放开我!放开我!” 淳于妙缘挣扎着欲要挣脱开云岸的束缚,岂知云岸抵死也不肯放手,反而疾呼道:“来人哪!快来人!三小姐发疯了!三小姐发疯了!快来人哪!” “你闭嘴!放开我!再不放手我连你一块儿杀!你给我放开!” 云岸仍然抱着她不放手,听言反倒是抱得愈发紧了,淳于妙缘却是越来越不清醒,意识几近全无,也不管是谁抱着她,望见手里头还拿着剪刀,便陡然将剪刀朝云岸的手捅去。 霎时间鲜血四溅,血淋淋的手当即收回。 云岸瘫坐在地上,右手捧着受伤的左手,眉头紧皱着。 这时淳于妙缘转身低头看着她,望见云岸这般痛苦,竟丝毫没有动容。 反而又举起剪刀,要杀云岸。 云岸已察觉,瘫坐在地上连连往后挪,且仰头望着淳于妙缘,求饶道:“小姐!婢子是云岸,婢子是云岸哪!小姐!” 淳于妙缘却道:“云岸?我管你是谁!你们都该死!你们统统都该死!” 她说罢,挥起剪刀对着云岸连捅数次,鲜血瞬时四溅,溅在她脸上,溅在她身上,手上,到处都是血。 淳于妙缘下手之时却连眼睛都不眨一眼,更莫说是皱一下眉。 见云岸已气绝,方才站起身,却是居高临下的看着云岸,忽然冷笑一声,道:“你们都该死!你们所有人都得下去给妙纾陪葬!”(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五章 行凶 淳于妙缘赶到汀园,走至姜妙之屋门外一脚提开门冲进去,四下巡视却并未见到姜妙之,而后便又冲出去跑到别的屋子里看看,依然不见任何人的身影。 细想自打进了府,除了无意见到云岸在找她,便再也没有看见旁人,实在有些诧异,又一想临走的时候淳于妙绣所言,午膳后淳于越要带着大伙儿去祠堂祭拜祖宗,而今正是大中午。 妙之一定是去祠堂了,是了,她一定在祠堂! 淳于妙缘扭头就走,又像疯子一般,满身是血的冲去祠堂。 到了后院,进了祠堂所在的院落,便见府上众人皆在此,淳于越与大惠氏,及几位姨娘,都站在祠堂内,而晚辈们皆站在祠堂外,家仆统统都站在最后。 彼时淳于越正站在淳于氏祖先的牌位前,手中握着香祭拜,言道:“不肖子孙淳于越,携妻儿拜见各位老祖宗……” 这时淳于妙缘握着血淋淋的剪刀恍恍惚惚的冲进一众家仆中间,家仆望见她浑身是血,又手持凶器,自是惶恐不已,皆连连往后躲,有的丫鬟胆子小,已吓得叫出来,硬是打断了淳于越的话。 众人听闻后面有些动静,陆陆续续转身往后看,却见淳于妙缘这般,亦是吓得四处逃窜,皆躲得远远的。 姜妙之亦是躲着,却不料淳于妙缘此来本就是要杀她,自然是跟着她走的,眼看着淳于妙缘杀来,姜妙之连连后退,淳于妙缘却步步逼近,失控道:“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替妙纾报仇!我要替妙纾报仇!” 芈氏望见淳于妙缘要杀姜妙之,自是大惊,本想上前阻止,子氏却看得明白,赶紧将她拉住,言道:“她已经疯了!你若过去,怕是要被误伤!” 慎氏见姜妙之有危险,自然也站不住脚,口中唤着:“妙之!” 这便要上前护着姜妙之。 汀奴同是惶恐,她有一身好功夫,本不想在人前显露出来,可眼下这等情势,人人自危,她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妙之惨死在淳于妙缘手底下啊! 众人皆诚惶诚恐,唯独淳于妙绣唇边笑意分明,本以为姜妙之必死无疑,谁曾想汀奴竟突然冲上去,跑到淳于妙缘身旁,一把握住她的手腕,手指稍稍使力,掐住她的脉搏。 淳于妙缘吃了痛,本能的松了手,剪刀就此掉在地上,汀奴便将剪刀踢得远远的。 淳于妙缘另一只手还空着,这便要推开汀奴,汀奴见势拽着她的手绕到她身后,将这只手摁在她背后,随即又迅速抓起她另一只手,也摁在她背后。 汀奴道:“三小姐,对不住了。” 众人松了口气。 慎氏与汀月齐齐跑到姜妙之身边,汀月道:“小姐,你没事吧?” 慎氏也唤:“妙之。” 姜妙之皱着眉看了慎氏一眼,回道:“我没事。” 说罢又看着淳于妙缘。 淳于妙缘却仍挣扎,言道:“放开我!你放开我!我要杀了妙之!我要杀了她替妙纾报仇!放开我!” 姜妙之自知淳于妙缘为淳于妙纾的死,一直对她心存恨意,而今她竟又当着这么多的人杀她,且口口声声说要杀她为淳于妙纾报仇,姜妙之早已忍无可忍,且今日之事倘若传出去,又不免毁了她的名声。 她便愠怒道:“三姐!我早就说了,四姐不是我杀的!你为什么不信!为什么认定是我?就因为她的尸体在汀园?还是因为她手里头握着我的东西!” 淳于妙缘仍执迷不悟,咬死了姜妙之道:“就是你杀了妙纾!就是你杀了她!她都已经死了,你为什么还要去毁了她的墓碑!你为什么不让她安宁!为什么!” 姜妙之微怔。 众人亦是惊诧,芈氏瞠目,跌跌撞撞的走过来,对着淳于妙缘打手势,问的是:你方才说什么?妙纾的墓碑怎么了? 淳于妙缘哑然,失声痛哭,整个人直往下坠,汀奴便松了手,淳于妙缘就此瘫坐在地上,似乎已清醒了些,哭道:“妙纾啊……我的好妹妹……你为什么要杀她……她到底做错了什么……你要对她下此毒手……她不过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而已啊……” 芈氏站在一旁,听言也忍不住落下眼泪,低头看着淳于妙缘。 不单是思念淳于妙纾,更多的是为淳于妙缘而伤心。 她早料到妙缘有朝一日会走上这条不归路,可她万万没想到,这一天竟来得这么快。 姜妙之亦是低头看着淳于妙缘,平静的说道:“三姐,你是不是误会了,我这几日,压根儿就没有出去过。” 淳于妙缘什么也听不进去,只是兀自坐在地上痛哭流涕。 这时淳于妙绣唯恐淳于妙缘拿她的话与姜妙之对质,暗暗挪着步子走到大惠氏跟前,与大惠氏挤眉弄眼,大惠氏顿了顿,方知这事儿是淳于妙绣做的。 她便一脸惊诧,纵使是她,也从没想过要毁了一个人的衣冠冢啊! 淳于妙绣抱着大惠氏的手臂,低语道:“母亲,我害怕……” 大惠氏自知她的意思,无非就是不想淳于妙缘继续待在这里,免得露出什么破绽。 大惠氏抬手指着淳于妙缘,呼道:“把她带下去!快把她带下去!给我关到后院柴房!” 话音落下,竟无一人动身,大惠氏斥道:“还愣着干什么!都聋了是吗!” 这时有一两个家奴看淳于越的脸色,欲征求淳于越的意思,淳于越未语,单只是点点头,家奴这才胆敢上前将淳于妙缘押走。 淳于妙缘早已心如死灰,此刻也不再挣扎,任人鱼肉。 芈氏见势,紧跟着跑出去。 姬氏望见淳于妙缘被押走,想起她说的那些话,说什么妙之毁了妙纾的墓碑?可她今日途径妙纾的墓前,亲眼看见墓碑尚且完好无损,怎么妙缘却说妙纾的墓碑毁了? 总不能真是妙之跑去毁的吧。 再说,妙之也亲口说了,这几日不曾出去过啊。 况且今日与她一同出去上坟的,也唯有妙绣一人……对了,妙绣呢? 今日妙绣说要给妙纾上坟的,还特意将她支走,难道是她? 是了,妙绣与妙之一向不和,倘若妙绣借妙缘痛恨妙之这一点,砸毁妙纾的墓碑,以嫁祸给妙之,这也不无可能! 姬氏本能的转回目光,看了淳于妙绣一眼,虽只那一眼,却偏偏也与淳于妙绣对上了目光。 淳于妙绣疑心她已在怀疑她,自然不敢与她相视,赶紧避开她的目光。 这时淳于越转头看着晏氏,低声道:“命人去城西坟地上看看,看看妙缘说的到底是真是假,倘若是真的,就赶紧找人把墓碑弄好。” 晏氏微微颔首,亦是压低声应道:“诺。 淳于越而后又朗声喝道:“都散了,今日之事,任谁也不准传出去!” 话音刚落,淳于妙绣立即转身走了,众人也陆陆续续离去。 待姜妙之转身要走,淳于越却沉声唤:“妙之,你留下。” 姜妙之这心“噗通”一下,莫名有些不好的预感,就知道,经淳于妙缘那么一闹,淳于妙纾的死,必定又要被搬上来闹腾一阵子。 而淳于越,必定也会揪着这一连串的事情不肯罢休。 姜妙之虽满不情愿,却也转回身看着淳于越,应道:“诺。” 慎氏不大放心,却总归不好留下来,只得一句三回头的走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六章 怪罪 姜妙之被单独留下,她自知淳于越必定又要追问她淳于妙纾的死,趁着人群流动,淳于越尚未同她言语,连忙斟酌了待会儿该如何应付他。 姬氏虽出了这小院子,却并未真正走远,躲在不远处看着。 待众人皆已走了,姜妙之仍站在祠堂外,淳于越便呼道:“妙之,你过来。” 姜妙之应声进了祠堂,走至淳于越跟前,唤:“父亲。” 淳于越看着她,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有些话实在不知到底该如何开口,说重了不好,说轻了也不好。 姜妙之见势,索性先发制人,问道:“父亲是想问我妙纾姐姐的死,是么?” 淳于越起先是微微一愣,而后顿了顿便道:“你与为父坦白,你妙纾姐姐,到底是不是你杀的?” 姜妙之平静的看着他,并不言语。 淳于越又道:“她的死已过去大半年了,无论对内对外,凶手都已畏罪自杀,你这个时候与为父坦白,为父也不能拿你怎么样……为父只想听一句真话,到底是不是你杀了她?” 呵,果真么?倘若她当真说自己就是杀淳于妙纾的凶手,想必明年的今天,便是她的祭日了。 姜妙之面无表情的看着他,淡淡的说道:“当初妙纾姐姐死的时候,女儿便被认定是凶手,为此还受过牢狱之灾,当日回府之后,妙之已同府上所有人澄清过,杀妙纾姐姐的其实另有其人,且有凭有据,证据确凿,当时父亲也在场,想必这些事情,父亲还未忘记吧?” 淳于越轻叹一声,道:“为父自然记得,可你当日左一句右一句凶手另有其人,却从未明言凶手到底是谁,光是证明你不是凶手,这有何用?而今你妙缘姐姐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要杀你给妙纾报仇,这件事情弄得府上人尽皆知,于咱们淳于家而言,实在是……实在是有辱门风。” 有辱门风?说到底,还是脸面重要! 姜妙之又道:“当日种种证据皆表明凶手是池园的人,只是女儿总归不是查案的料,不能查出凶手到底是谁。 可第二天一早妙绣姐姐身边的朱池死了,母亲无凭无据便说朱池就是杀妙纾姐姐的凶手,而朱池也已畏罪自杀,这件事情便不了了之。 父亲细想之下,果真没有觉得此事尚存疑点么?我不过只说凶手是池园的人,并无证据证明凶手到底是谁,在那个节骨眼儿上朱池死了,偏偏母亲还一口咬定她就是凶手,相信个中疑点,父亲也略知一二了吧?至于妙缘姐姐为何认定我是凶手,呵,想必也只是有人唯恐天下不乱,故意挑拨离间,借刀杀人罢了。” 淳于越怔怔未语。 只是想到杀人灭口,嫁祸,找替罪羊,想到这一连串的事,便不禁有些发怵。 姜妙之冷冰冰的问道:“父亲还有什么话要问的么?” 淳于越怅然,转身面朝着祖宗的牌位,背对着姜妙之,问道:“这些事情,你为什么不早些同为父说?” 姜妙之淡然道:“女儿说了,父亲果真会信?” 淳于越满脸尴尬,怅然道:“为父的确有愧于你。” 姜妙之淡淡一笑,并未言语。 淳于越负手而立,又道:“今日妙缘所说之事,你如何看?” 姜妙之自知淳于越所问,是想听听她如何看待淳于妙纾的墓碑被毁之事,可这件事情,她未曾亲眼看到,即便真的亲眼看到了,也道不出个所以然来。 即便有心怀疑淳于妙绣,也是无凭无据,倘若在这个节骨眼儿将这盆脏水往淳于妙绣身上泼,怕是就有栽赃嫁祸的嫌疑了,到时得不偿失,实在吃亏。 是以她只得假装并未听懂淳于越的意思,只当他问的是她觉得淳于妙缘所言之事到底是真是假,便道:“无风不起浪,任凭什么事,也断不可能空穴来风,此事……不会有假。” 淳于越顿了顿,良久方才道:“你退下吧。” 姜妙之应道:“诺。” 这便转身离开。 待姜妙之走远,姬氏也从暗处出来,走至祠堂外,唤:“父亲。” 淳于越听唤转身,见是姬氏,不免有些诧异,“屏善?” 姬氏停顿了会儿,鼓足了勇气说道:“我有话要说。” 淳于越不解,却也猜到她大概也是想说有关大惠氏抑或是妙绣的事。 “什么事?”淳于越淡淡问道。 姬氏走进祠堂,道:“是妙绣。” 淳于越听言竟丝毫没有惊诧,反而像是在意料之中。 是了,确实在意料之中。 听姜妙之那一席话,他已猜到这件事情,倘若不是出自大惠氏之手,那便无疑是淳于妙绣所为。 他只是有些不能接受,他的女儿,竟会去掘人坟茔,毁人墓碑,况且那还是她的亲姐姐,实乃穷凶极恶! 姬氏道:“今日一早,母亲吩咐我与妙绣一同去给元宗上坟,回来的路上,途径妙纾的坟茔,妙绣突然要下车,说是想去祭拜祭拜妙纾,我便想在前面等她,等她祭拜完了,咱们一起回府,可她站在马车外面,要我先走,不必等她,她说她有很多话想同妙纾说,怕我等急了。 后来我便走了,回府之后看见妙之在前院锦鲤池边喂鱼,我便走过去同她说了几句话,没过多久,父亲便打发人过来,要我们去祠堂。 父亲,妙之今日真的是哪儿也没去,一直都在府上,且我回来的路上看见妙纾的墓碑还好好儿的,怎么过会儿妙纾的墓碑便被毁了?总不可能是妙之会什么分身之术啊! 今日去过妙纾坟茔的人,只有妙绣!” 淳于越并未言语,单只是转过身,继续面朝着祖先的牌位。 姬氏说完了该说的话,也不再逗留于此,她也自知淳于越这个时候必定是想一个人静静,便福身道:“儿媳告退。” 她说罢便兀自转身离去。 淳于越沉默良久,忽然跪下,对着祖先的牌位说道:“不肖子孙淳于越,养女妙绣,教导无方,竟做出这等令祖上蒙羞之事,妙绣尚且年幼,不谙世事,实在是晚辈之过,求各位老祖宗,降罪!” 一语说罢,重重的将头磕下,良久也不曾直起身来。(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七章 悔过 姬氏离开祠堂,便回了池园去,可进池园的拱门之时,却是驻足不前,斟酌片刻后转身与随行的洺沚道:“你先回去。” 洺沚福身应道:“诺。” 姬氏随即越过她,径直走远,却是到了后院,看样子,是要去找淳于妙缘的。 走至后院,远远的便望见柴房门口有两个家奴守着。 姬氏走过去,那两个家奴齐齐行礼,毕恭毕敬的唤:“少夫人。” 姬氏垂眸瞧着他们,故作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言道:“把门打开。” “诺,”其中一个家奴走去开了锁,姬氏又道:“你们俩都下去。” 两个家奴似乎有些为难,毕竟是大惠氏的命令,即便是姬氏的话,他们也不敢遵从。 姬氏微怒,轻斥:“怎么?我说的话不管用?” 其中一个家奴倒也算是圆滑之人,唯恐姬氏发怒,连忙道:“少夫人,不是咱们不听您的话,咱们是不敢,那会儿三小姐发疯,少夫人您也看到了,而今您一个人过来,这三小姐要是再发起疯来,恐怕伤了您。” 姬氏自知此人不过是随口搪塞,却并未揭穿,反而将计就计,言道:“好,既然你们怕她伤我,那就别走远,站到对门去,我同三小姐有几句话要说,你们也不好站门口听着吧?” 两个家奴没辙,只好点头哈腰的应道:“少夫人说得是。” 说罢便一齐走至对门去看着。 姬氏而后推门进了柴房,关上门却望见淳于妙缘抱膝蜷缩着身子坐在墙角,面无表情的看着一处,看来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 姬氏朝她走近,淳于妙缘自知她过来,却是看都不看她一眼,面色也丝毫没有变化,只是淡淡的说道:“大嫂来这儿做什么?” 姬氏站在她跟前,微微垂首看着她,言道:“我来看看你。” 淳于妙缘冷笑出声,凄然道:“来看我做什么,我如今不过就是个笑柄,大嫂该不是来看我笑话的?” 话音落下,仰起头来看着姬氏。 姬氏闻言冷笑一声,道:“善恶不分,识人不明,你确实可笑。” 姬氏说罢转过身背对着淳于妙缘。 淳于妙缘亦是站起身来,言道:“分善恶,识人明,试问这世上到底有几人能做到?” “确实,”姬氏回身看着淳于妙缘,问道:“你为什么认定是妙之毁了妙纾的墓碑?” 淳于妙缘道:“我与妙之一向有过节,加之妙纾又是死在她手上的,这种恶毒之事,除了她,还有谁能做出来。” 姬氏道:“可妙之一整日都在府上,她哪儿来的机会去城西?” 淳于妙缘直到这时仍执迷不悟,认定了姬氏是过来替妙之说好话的,是以脸色当即阴沉下来,愠怒的吼道:“她没有出去过?她果真出去过吗!妙绣亲口告诉我,她去城西给大哥上坟,回来的路上亲眼看见妙之站在妙纾的坟前!此事难道还会有假!你们都假惺惺!你们都假惺惺!” 姬氏见淳于妙缘仍这般不分青红皂白,委实愠怒,亦是轻斥:“妙绣说她亲眼看到妙之在给妙纾上坟,你想都没想便信了,那我若是说,这一切都是妙绣编出来蒙骗你的,你信吗!” 淳于妙缘微微一愣,怔怔的看着姬氏,惊诧道:“你什么意思……你什么意思!” 姬氏恢复心平气和,言道:“妙缘,难道你就没有想过,是有人故意挑拨离间,想借你的手拔掉眼中钉么!” 淳于妙绣已然怔住,只道:“你说妙绣她骗我?你说她在骗我!” “非但是这件事,还有很多事,他一直都在骗你,”姬氏说道:“妙纾的死,你为什么一口咬定是妙之做的?当日朱池了,母亲说她是畏罪自杀,你果真就没有觉得此事疑点重重么?为什么前一天妙之说凶手是池园的人,第二天一早妙绣身边的朱池便死了,为什么母亲无凭无据,便认定朱池是畏罪自杀?妙缘,这些事情,你果真没有想过么?就是我这个局外人,也看得明明白白,可你身在其中,却像是被人蒙蔽了双眼!” 淳于妙缘安安静静的听着,始终不曾言语,却也兀自细想了姬氏所言之事,姬氏又道:“画龙画虎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妙缘,为人处世岂能只看表面!” 淳于妙缘又瘫坐在地上,一副颓然的样子,看来对此不能接受,是以连连摇头,自言自语道:“不可能……不可能……你在骗我……你在骗我……” 姬氏冷笑一声,道:“我没有骗你,骗你的另有其人,杀妙纾的凶手也另有其人。” 淳于妙缘经姬氏这一番点拨,这才看得明白,却仍未真正放下,姬氏苦口婆心劝道:“妙绣,听大嫂一言,放下吧,忘了过去,忘了妙纾,你还年轻,以后的路还长,你无需为别人而活,也不必活在别人的阴影里。” “放下……可我放不下……我也没资格忘了过去……”淳于妙缘仰头泪眼望着姬氏,问道:“若我告诉你,子楼是我害死的,你会恨我么?” 淳于妙缘本性并不坏,只是一直以来,都放不下淳于妙纾的死,终日活在仇恨当中,一心只为报仇,想杀的,也唯有姜妙之一人,却不想,当初阴差阳错,害死了淳于子楼。 一直以来,她都不能释怀,每晚都梦到淳于子楼冲她笑,他笑得那么欢乐,那么可爱。 是她害死了他…… 她一直心怀愧疚…… 姬氏丝毫没有惊诧,面色依然很平静,只道:“如果真的是这样,我可以选择原谅。” 淳于妙缘一时痛哭流涕,姬氏取帕子擦拭了她满脸的泪痕,言道:“你大哥死了,子楼也不在了,我什么都没有了,如今只是个孤家寡人,尚可以放下那些羁绊。可你不同,你还有你娘,你还未嫁人,你还那么年轻,为什么不能放下?” 淳于妙缘听姬氏一席话,顿时懊悔不已,已是泪流满面,哭道:“大嫂,对不起,是我一时糊涂,铸成大错,害了子楼,害了妙之,也害了自己……” 姬氏擦了她的眼泪,道:“知错就改,善莫大焉。”(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八章 自杀 云岸死了,这固然是一条人命,可她到底只是个丫鬟,死不足惜,即便与主人家有多年的感情,死后也不过只得了一口棺材,一个衣冠冢。 当晚,芈氏准备了晚膳亲自送去柴房给淳于妙缘,知岸与她一同过去。 到了柴房外不远之处,那两个家奴见芈氏身后的知岸提着食盒过来,自知芈氏是过来送饭给淳于妙缘的,便未曾阻挠,直接开了锁。 芈氏走至柴房门外,站在那两个家奴跟前,忽然抬手对着他们二人比划手语,那两个家奴自是看得一头雾水,知岸道:“芈姨娘问你们有没有吃饭。” 两个家奴连连摇头,道:“还没。” 芈氏又比划手语,知岸道:“芈姨娘说她带了不少饭菜,待会儿三小姐想必是吃不完的,问你们要不要拿些过去吃。” 那两个家奴抓耳挠腮的讪笑道:“那多不好意思,何况主仆有别……” 话说至此,芈氏已示意知岸打开食盒,芈氏从食盒里头端了些饭菜出来,递给了那两个家奴,他们便不再言语。 食盒里放了三碗米饭,看得出来,芈氏是特意多准备了两碗给他们。 那两个家奴接过饭菜便走至对门,坐在对门的门口吃起来,芈氏这才推开柴房的门进去。 谁曾想一脚踏进柴房,转身往里头一看,却惊见淳于妙缘已上吊自杀,脸色惨败,面部还有些乌青,分明是死了多时。 芈氏已然懵了,瞠目望着淳于妙缘,抬手捂着嘴,显然是不可置信。 知岸跟在芈氏身后进来,进门只是见芈氏这般神情异常,自然惊诧,是以也转身看向芈氏看的方向。 方知淳于妙缘已上吊自杀,知岸大惊,当即扔了食盒,冲上去抱住淳于妙缘的腿欲要将她抱下来,口中还不停的唤着:“三小姐!三小姐!” 这时外面那两个家奴听闻动静,察觉异常,亦是赶紧冲进来,见此情景连忙搭把手将淳于妙缘弄下来。 淳于妙缘的身体躺平了在地上,知岸跪在一边,哭着道:“三小姐!三小姐!你别死啊!你死了芈姨娘怎么办!芈姨娘就你一个女儿了,三小姐!” 彼时芈氏闻言也已是泪流满面,放下手一步一步艰难的朝淳于妙缘走去,似乎举步维艰。 走至淳于妙缘的尸体前,芈氏忽然瘫坐在地上,知岸唯恐她受不了刺激惊悸晕厥,连忙唤:“芈姨娘!” 芈氏瘫坐在地上,抱起淳于妙缘的尸体,将她揽入怀中,竟忽然开口,唤道:“妙缘……我的好孩子……” 知岸闻言自然免不了一惊,瞠目望着芈氏,低语:“芈姨娘……你……” 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这个节骨眼儿上,可不是纠结这些事情的时候。 …………………… 七天后。 淳于妙缘确是上吊自杀,姬氏以为,她这是不堪接受自己恨错了人,也悔恨自己害死了无辜之人。 淳于妙缘的葬礼风光大办,或许,是淳于越觉得他亏欠淳于妙缘太多,酿造成这一切悲剧的罪魁祸首都是淳于妙绣,而淳于越却假装毫不知情。 葬礼第七日,按照地方风俗,淳于妙缘理当入葬,而府上,也正准备一切相关事宜。 上回李家第七子李长训与荷华公主的婚宴前,秦始皇曾言开春之后要第四次巡视天下,而今早已开春,秦始皇四月初便已带了大队人马浩浩荡荡的离开了咸阳。 公子扶苏作为长子,加之秦始皇本就对他寄予厚望,而今秦始皇离宫,朝中一切事务便暂时交到了他手上,他近来忙着处理朝中事务,已好些日子不得空出来找蒙恬。 今日偶得清闲,便微服与灌童来了将军府,可走至将军府门外正要踏足进府,却陡然听闻丧乐之声,他停步,寻着声音,像是从淳于家传来的。 莫不是淳于家正办丧事? 出于对臣子的关心,公子扶苏看着守门的侍卫,指着淳于家的方向,问道:“可是淳于家的丧乐?” 侍卫应道:“是。” 怪不得这几日朝堂之上未见淳于越,当日淳于越只说他府上有些棘手之事需得处理,可没说府上有丧事啊! 公子扶苏又问:“可知是何人过世?” 侍卫显然不知,左右思忖着回道:“不清楚,只听说,好像是……像是淳于仆射家一位姑娘因为七日风病死了。” 是了,关于淳于妙缘的死,淳于越为保淳于家的好名声,并未言明真相,只说淳于妙缘是患了七日风病死的。 “姑娘?”公子扶苏本能的一愣,“是哪位姑娘?” 侍卫摇头道:“这个……卑职也不知……” 公子扶苏连忙又问:“这些日子淳于妙之可曾来过?” 侍卫道:“好些日没见着她了,自打去年年关过后,似乎就再也没见着她。” 公子扶苏打心眼儿不安,当即转身往淳于家走去,走至淳于家府门外,便望见府门上挂着丧幡,走至府门口再往里头看去,里头也是白茫茫道一片,到处都挂着丧幡。 府门口有两个守门的家奴,皆身穿粗布麻衣,望见他便躬身行礼道:“参加大公子。” 公子扶苏应了一声,正想询问是何人过世,转眸便望见姜妙之正站在前院的槐树下同姜衍说话,她亦身披麻衣,身上斜挂着白布,头上别了朵白花。 看来死的是她姐姐。 是了,同辈过世,她理当披麻,不当戴孝,她未出阁,是以白布理当斜挂在身上。 (白布斜着挂,就像背斜挎包那样) 公子扶苏望见了她,这才松了口气,转身这便要离开,却闻身后一声柔柔的轻唤:“公子。” 这声音听着有些耳熟,却并不熟悉。 公子扶苏回过身,却见事淳于妙绮,正站在她跟前,她脸上带着一世情浅浅的笑意,脸色红润,气色极佳,丝毫没有哭过的痕迹。 淳于妙绮见他转身,便又福身行礼,唤:“见过公子。” 公子扶苏漫不经心的应了一声,淳于妙绮随后直起身,问道:“公子既然来了,为何不进去坐坐?” 公子扶苏道:“贵府正办丧事,我若进去,于情于理皆不合时宜,况且,我此回过来,也只是听闻贵府响起丧乐,一时好奇,便想过来询问府上到底何人过世。” 他说话间,总有意无意看姜妙之几眼,淳于妙绮极善察言观色,自然是看在眼里的,是以转身顺着他目光所向看向老槐树下,竟见是妙之站在树底下同姜衍说话。 早听妙缘说妙之与公子扶苏之间有些不明不白,而今亲眼目睹,看来妙缘当日所言,绝非空穴来风。 淳于妙绮微微一笑,回道:“过世的是臣女的三妹妙缘。” 公子扶苏点点头,这下光明正大的望着老槐树下,道:“那位可是你六妹?” 淳于妙绮转头看了一眼,而后回道:“确是六妹妙之。” 公子扶苏又道:“同她说话那位是谁?看着有些眼生。” 适才询问起姜妙之,并非他明知故问,他只是不认得姜衍,他想知道同姜妙之说话的那人是谁,可又不便直接询问,只好拿姜妙之做个掩护。 “那是姜大夫的大公子姜衍,是臣女的表哥姜衍,”淳于妙绮言罢,又故意说道:“表哥与妙之打小感情便极好,可谓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不夸张的说,他们俩可是穿着同一条裤子长大的,就为这事,丞相府都说过好几回了,毕竟妙之已同丞相府的九公子定了亲,再与表哥亲近,也免不得落人口舌。” 只闻她与李斯的儿子定了亲,却不知她还有一个青梅竹马的表哥。 公子扶苏莫名有些心酸,淡淡一笑,莫名其妙的说道 道:“人定胜天,事在人为。” 他说罢便转身头也不回的走了。 淳于妙绮望着他走远,直至他的身影消失在目中。(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九章 盖棺 姜妙之正站在院中老槐树下同姜衍说话,只是一双秀眉微微皱着,微微垂眸,目中似乎透着万千思绪。 “衍哥哥适才在灵堂也看到了,妙缘姐姐的脖子上有一道红印,关于她的死因,想必无需我多言,衍哥哥也可知她并非患七日风而死。” 姜衍并未言语,只是长吁了一口气,适才与姜妙之在灵堂,看见芈氏站在棺椁前,正整理淳于妙缘的寿衣领口,却无意望见淳于妙缘脖子上有一道明显的红印,原本寿衣的领子高,完全遮挡住了脖子,可偏偏芈氏那一下整理衣领,便叫他瞧见了。 那会儿芈氏有所察觉,连忙又将红印遮住,不容他细看。 他便知道,原来淳于妙缘竟是上吊自杀,原本淳于越说她患了七日风病死,他便觉得此间定是另有隐情,他想知道淳于妙缘到底是怎么死的,可他总归不是淳于家的人,碍于此,他自然也不便多问。 只是他不明白,淳于妙缘到底为什么要自杀? 姜妙之也知道他想问什么,叹了一声道:“衍哥哥可还记得我去年从马车上摔下来?那时衍哥哥叮嘱我千万要时刻提防妙缘姐姐,可衍哥哥又可知,她为何要害我?” “为何?”姜衍看着她,平静的问道。 姜妙之与他相视,目不转睛的看着他,说道:“因为妙纾姐姐的死,妙纾姐姐被人害死,她一直都怀疑是我。” 姜衍面色仍很是平静,未曾言语,单只是听着。 “清明节那天,她去城西给妙纾姐姐上坟,却发现妙纾姐姐的墓碑被人暗中毁了,也不知到底是有人挑拨离间,还是她打心眼儿里就觉得是我做的手脚,偏偏那天一早,我还与她有些过节。她认定是我做的,所以跑回来拿着剪刀要杀我,那天是清明,我在祠堂,跟着父亲一同祭拜祖先,那个时候,府上所有人都在祠堂,她当着府上所有人的面,说是我害死妙纾姐姐,她要替妙纾姐姐报仇。 后来,汀奴姑姑救了我,母亲便让人将她关在后院的柴房,当晚芈姨娘去给她送饭,便看见她自杀了。” 姜衍听罢,也不好作什么评价,只是略显惋惜的说道:“善恶不分,真是糊涂,只是可怜了芈姨娘,白发人送黑发人,何其残忍。” 姜妙之自嘲似的冷笑一声,道:“她死了确是一了百了,我便算是少了一个敌人,可她当日当着府上所有人的面说我是杀妙纾姐姐的凶手,这岂不是陷我于不义?而今她也死了,府上的人更认定我便是凶手,保不齐还会觉得妙缘姐姐的死也不简单。” 是了,淳于妙缘说姜妙之是杀淳于妙纾的凶手,当日淳于妙缘便死了,姜妙之的确有杀人灭口的嫌疑。 这几日府上的丫鬟婆子常在背地里对她说三道四,这若是不被她听到还好,可偏偏又叫她亲耳听到了,她这心里头自然不舒服。 而今她这杀姊之罪,怕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姜衍道:“有时候,想太多只会凭添烦恼,倒不如不想。” 姜妙之淡淡一笑,应道:“衍哥哥说得是。” 姜衍低头,无意见她身上挂着的白布曳地,指着说道:“白布拖地了。” 姜妙之闻言转头看了一眼,果然拖地了,这时姜衍已走至她身后,微微躬身解下白布在她腰间的结,重新系好。 恰恰是此时,淳于妙绣与姜岐无意从不远处走来,便将姜衍此举看在目中。 淳于妙绣望见了自是不悦,是以驻足不前,怒目远望,拳头也无意攥紧,姜岐已有察觉,亦是看了眼姜衍与姜妙之,而后又看着淳于妙绣,略带戏谑的说道:“大哥早已心有所属,表妹又何必吊死在一棵树上,倒不如珍惜眼前人,让表哥我来好好儿疼你一番。” 话音落下,一只手已探上淳于妙绣肩头。 淳于妙绣自是愠怒,一抬手将他的手拂下她的肩头,骂道:“流氓!” 说罢便转身拂袖而去。 姜岐亦是转身望着她走远,却是暗暗冷笑一声,自言自语道:“这天底下还没有我姜岐睡不到的女人。” 姜衍已为姜妙之系好白布,这便直起身来,正当此时,有家奴走来前院呼道:“诸位,时辰到了,咱们该给三小姐送葬了,老爷命老奴前来唤诸位去灵堂,等待盖棺。” 众人这便跟随那家奴前去灵堂,众人皆站在灵堂外等候,持铆钉与铁锤准备盖棺的四个家奴站在灵堂内,分布站在棺椁四周。 彼时芈氏仍站在淳于妙缘的棺椁前,双手扶在棺口,趴在棺椁旁低头看着淳于妙缘安详的样子,眼泪止不住的流下。 知岸正站在她身后,听闻术士催促道:“芈姨娘,时辰到了,该盖棺了。” 知岸便走去扶着芈氏,泪眼道:“芈姨娘,时辰到了,容三小姐走吧。” 芈氏未语,兀自转身走至灵堂外,可望着他们盖棺,望着他们钉上钉子,委实心痛,抬手掩口潸然泪下。 盖棺之后,那四个家奴便抬着棺椁往外走,同辈与晚辈,连同府上的家奴,丫鬟婆子,齐齐跟在棺椁后出府,长辈因礼节上不允许,不得同去西郊观看棺椁入土。 芈氏虽万般不舍,却也自知她万不能僭越礼数,便只能眼巴巴的看着棺椁走远。 可她总归还是舍不得,是以连忙转过身,拉着知岸的手,知岸不解,“芈姨娘……” 芈氏匆匆忙忙的给她比划手语,意思是说她不放心淳于妙缘,要知岸跟过去看看。 知岸懂了,福身应道:“诺。” 芈氏当日分明已开口说话,可这些日子却从未开过口说过话,即便想表达什么,也只是照旧比划手语。 知岸并不知芈氏到底是从一开始便在装哑巴,还是因当日受了刺激才能说出话来,只是芈氏如今不愿开口说话,那便说明,芈氏宁愿当一个哑巴。 她自然也不会将当日说出去。 毕竟,当下人的,一切都要看主子脸色。(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章 深夜 当晚姜妙之躺在床榻上翻来覆去方能入睡,偏偏到了半夜里头又做了噩梦,梦见淳于妙缘前来找她索命。 此事恐怕已成了姜妙之的心结,在她以为,淳于妙缘到死都认定是她害死淳于妙纾,殊不知,淳于妙缘正是因为自己害错了人方才愧疚自杀。 姜妙之噩梦惊醒,便再无睡意,索性起身下榻,披上件薄衣便开了门出去四处走走。 出了汀园漫无目的的走了许久忽然望见一处颇是稀奇的园子,这园门亦是拱门,本没什么稀奇的,偏偏拱门上安了一道铁门,姜妙之站在铁门前,仰头看了一眼,却见园门上方写着“南苑”二字。 南苑?那不就是淳于元宗生前所住的园子么? 此地是禁地,早已锁了,怪不得还安了一道铁门。 姜妙之低下头,正要转身离开,借着月光却无意望见铁门上的锁已被撬开。 她自是狐疑,提高手里头的灯笼靠近铁锁细看,果然是被撬开了! 姜妙之四下扫了一眼,见四处无人,便轻轻推开铁门,蹑手蹑脚的进去了。 这南苑因是禁地,且地处偏僻,又被府上的人传言闹鬼,白天便鲜少有人胆敢靠近,更别说是晚上了。 这大半夜的,谁没事跑这儿来。 姜妙之提着灯笼进去,加之有月光,这路还算看得清楚,只是这园子到底是许久没有人来过了,遍地都是杂草灌木。 忽听一阵低吟,男声与女声交相错杂,很是旖旎,像是在……在…… 等等,这声音,怎么那么像是淳于妙绣…… 姜妙之循着声音走至东次间外,附耳细听,这声音当真极像是淳于妙绣的,可若是她……那也不大可能啊…… 姜妙之手中提着灯笼,加之又有月光照着,屋内本是漆黑一片,却清晰可见门外的人影。 屋内传来女声:“外面有人!” 这一声疾呼中透着惶恐与惊惧,可的的确确就是淳于妙绣的声音! 姜妙之大惊,慌乱之际当即扔了手里头的灯笼躲进灌木丛中。 眨眼间听闻一阵开门声,只听淳于妙绣慌张言道:“怎么办!那个人会不会已经听出来是我的声音?我还是个未出阁的姑娘,我还没嫁人呢,这件事情要是传出去,那我的名节可全都毁了!” 男人略显愠怒,不耐烦的轻斥:“你还要什么名节!而今生米已煮成熟饭,跟了我难不成你还嫌委屈?!” 姜妙之怔怔,这分明是……分明是姜岐的声音! 淳于妙缘明明钟情于姜衍,怎么竟和姜岐搞上了。 姜岐话音落下,淳于妙绣并未言语,姜岐也不曾说话,只听一阵脚步声,伴着鸟语虫鸣渐渐走远。 姜妙之本以为姜岐与淳于妙绣已离开南苑,殊不知适才那脚步声不过是姜岐与淳于妙绣故意踏出来的,为的正是要她误以为他们已经走了,如此也好引她出来。 姜妙之确是中计了。 片刻后站起身来,正想转过身去再四下里扫一眼,岂知她这才刚转身,便见姜岐一棍子重重的打在她头上。 姜妙之晕倒在地,淳于妙绣一惊,叫出声来,姜岐手里头还握着棍子,转头怒目瞪着她,斥道:“你叫什么叫!想把别人引来不成?” 淳于妙绣被他下注,自是有些委屈,快步走至他身侧,低头看着姜妙之,略带试探的问道:她是不是死了?” 姜岐闻言亦是低头看着姜妙之,扔了手里头的棍子,随即蹲下身子探了探姜妙之的气息,而后站起身,冷笑一声,言道:“算她命大。” 淳于妙绣低头看着姜妙之,思忖了一会儿,而后又看着姜岐,斟酌道:“不如咱们直接把她杀了,一了百了,也省得她醒了以后跑出去到处乱说。” 说起杀人,姜岐自是不敢,道:“你想把她杀了?!呵,她若是死了,你爹查到咱们头上可怎么办?” 淳于妙绣侧目睨着他,颇带轻视,道:“你怕什么!她不过就是个庶女,死了就死了,父亲还会特意命人去查?再说,就算查到咱们头上来了又如何?我是淳于家的嫡女,你是姜家的嫡子,父亲顶多也就说两句,定不会深究。” 姜岐仍不愿动手,只道:“她是你妹妹,你们淳于家的人,你自己动手。” “你!”淳于妙绣气急败坏,当即抬手指着姜岐骂道:“姜岐,你到底是不是男人!你今天晚上到底对我做了什么!而今我不过是要你杀一个人!你却百般推脱!难道我单单只是为了我自己么!要知道,这件事情若是败露,不单我名节不保,你也没好日子过!” 姜岐听言有些不屑,思忖着他不过只是睡了一个女人罢了,他怎么就没好日子过了,难道就因为这个女人是淳于妙绣?呵,这种事情,都是你情我愿,淳于妙绣若是无心,他还能霸王硬上弓? 淳于妙绣见他不回应,又斥道:“你该不是怕了?呵,姜岐,你害死的人还少么!” 姜岐瞧了她一眼,道:“我何时自己动手杀过人!” “你!”淳于妙绣哑口无言,顿了顿,忽然像是认命了一样,连连点头,道:“好!好!那你说,她到底该怎么处置?” 姜岐想了想,道:“后山有一个荒废的屋子,前些年有个女人吊死在那里,这些年一直没人敢靠近,不如把她扔到那里去,把屋子锁上,没得吃没得喝,由她自生自灭。” 淳于妙绣斟酌道:“她半夜失踪,明日一早汀园的人发现,慎姨娘必定会跑去告诉父亲,到时父亲让人找她可怎么办?依我看,还是杀了她,以绝后患!” 姜岐听言伸手指着姜妙之,看着淳于妙缘道:“那你倒是动手啊。” 淳于妙绣一时语塞,顿了顿,无奈终是道:“那就依你的。” 姜岐斟酌了片刻,忽然叮嘱道:“我要你模仿她的笔迹,写一封信。” 淳于妙绣微微一愣,诧异道:“什么信?” 姜岐朝她招手,示意她靠过来,淳于妙绣意会,这便靠近他,姜岐随即贴附在她耳边,托付了几句。 淳于妙绣看着他,略显狐疑的问道:“这样可行么?” 姜岐冷笑一声,言道:“防患于未然,你也不想担惊受怕的看着他们到处找她。” 淳于妙绣斟酌着点头,应道:“那好,我这就回去写。”(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一章 失踪 翌日一早,汀月推门进了西次间,掀开珠帘进了里屋本想唤姜妙之起身,却见姜妙之床上空无一人,唯有叠放得整整齐齐的被褥。 汀月狐疑,本能的疾步走至床前看着空荡荡的床榻,而后转身将整个里屋扫视一眼,又掀开珠帘走至外间左右巡视着唤道:“小姐,小姐。” 一声两声无人应,反倒是将汀奴唤来了。 汀奴从屋外进来,见汀月背对着屋门站在外间,便问:“怎么了?” 汀月听言转过身来,望着汀奴慌里慌张的说道:“是小姐!小姐不见了!” 汀奴颇是狐疑,皱着眉道:“不见了?” “嗯,”汀月颔首,汀奴随即越过她,掀开珠帘进了里屋,将整个里屋扫视一眼却见枕头旁放着一方帛书。 她便走去拿起,打开见帛书上有字,乃是姜妙之留书,便赶紧转身出去,走至东次间交给慎氏过目。 “慎姨娘,”汀奴进东次间急匆匆的一声唤,彼时慎氏正坐在妆台前,忽听汀奴慌忙的语气,自是察觉了不对劲,连忙应道:“怎么了?” 汀奴将手中帛书交给慎氏,言道:“小姐不见了,只是留书一封,婢子觉得,此事有异。” 慎氏接过帛书,粗略过目,而后看着汀奴,狐疑道:“这一声不吭的,她怎么就想起来要回营丘祖宅了……” 汀奴道:“婢子也觉得此事有异,小姐向来不喜欢出远门,上回去上郡已是意外,却也带着汀月同去,这回去营丘,竟是孤身一人,实在不对劲。” 汀月适才跟随一同进来,这会儿也附和道:“就是啊,小姐怎么可能一个人出远门呢,营丘那么远,她就这么一个人走了,这一路上谁伺候她呀。” 慎氏斟酌道:“她说这些日子为妙缘的死闹心,想一个人去营丘静静心,这怎么可能……” 慎氏说至此,又抬眼看着汀月,问道:“汀月,你一直伺候小姐,这几日可曾见她有什么不对劲?” 汀月思忖着回道:“小姐这几日经常做噩梦,似乎总是梦到三小姐,说三小姐掐着她的脖子要找她索命。” 慎氏闻言微微怔住,想到清明节当日在祠堂外,淳于妙缘口口声声说妙之是杀害妙纾的凶手,她这心里头便本能的有些愧疚,如果她当初没有暗中吩咐汀奴杀了朱池灭口,想必如今妙缘也不会误会妙之。 只可惜,这世上从来都没有如果。 慎氏脸色有些黯然,汀奴已然知道她在想什么,清明节当日她从祠堂回汀园之时,路上慎氏便与她提起当初杀朱池灭口之事,想必这会儿,也是为那件事闹心。 汀奴走至慎氏跟前,垂眸细看帛书上的字,言道:“慎姨娘,不过这……的的确确就是小姐的字迹。” 慎氏闻言被拉回思绪,又问汀月道:“汀月,你去看看小姐的衣柜,还有妆台,看看有没有少什么东西,她若当真去了营丘,总不可能不带些衣物。” 汀月应道:“诺,婢子这就去看看。” 汀月说罢随即转身出去,回到西次间便进里屋打开姜妙之的衣柜看了看,的确少了几件常穿的衣物,再看看妆台上,细细盘点,也确实少了些东西。 汀月看罢连忙又跑去东次间,慎氏见她急匆匆的跑进来,未等她开口言说,便迫不及待的问道:“怎么样?少了什么没有?” 汀月回道:“的确少了几件儿常穿的衣服,还有胭脂水粉,首饰什么的。” 慎氏微微皱着眉,斟酌道:“看样子,她是真的去营丘了……” 汀奴仍尚存一丝疑虑,道:“慎姨娘,婢子还是觉得,此事尚存疑点,小姐再怎么样,也绝不可能一个人出远门的。” 这时门外传来一声唤:“慎姨娘。” 是淳于妙绣的声音。 果然,淳于妙绣带着碧池一脸不屑的走进来。 慎氏忙上前相迎,问道:“五小姐有何贵干?” 淳于妙绣走进来四下扫视一眼,而后问道:“怎么没见妙之?她又死去哪儿了?” 汀月不服她话中带刺,毫不客气的回道:“我家小姐出远门儿了!” “闭嘴!”淳于妙绣闻言斥道:“我同慎姨娘说话,有你这个下人插嘴的份儿么!” 汀月闭口不再言语。 淳于妙绣看着慎氏,问道:“妙之当真出远门儿了?” 慎氏回道:“是,今儿半夜走的,说是要回营丘祖宅住一阵子。” 淳于妙绣暗暗松了口气,随即故作思忖,嘀咕道:“怪不得后院儿马车少了一辆,原来让她牵去了。” 慎氏听言果然打了个激灵,道:“五小姐说什么?后院儿的马车让妙之牵去了一辆?这么说,妙之当真去了营丘?” 淳于妙绣一脸不屑的瞧着她,言道:“她到底是不是真的去了营丘我怎么知道!你是她娘,她的行踪你该是了如指掌才对,怎么还反过头来问我,难不成我还得一天到晚的看着她?” 慎氏未语,淳于妙绣这便转身,欲要离开。 汀奴站在一旁,却始终觉得此事有异,况且这个时候淳于妙绣突然过来也实在不对劲,要知道,淳于妙绣平日可是很少来汀园的,偏偏她这一回过来,还是一进门便询问妙之,问完随即走了。 这倒像是知道妙之不在府上似的。 汀奴忙道:“五小姐请留步。” 淳于妙绣彼时尚未走出门,听言便又停步回过身来,略显轻蔑的打量着汀奴,问道:“什么事?” 汀奴走至她跟前,问道:“敢问五小姐,今儿一大早过来,到底所为何事?怎么不说明白便急着走了?” 她自然不好直接询问淳于妙绣为何一进门便询问姜妙之的去向,更不便问她是不是打从一开始便已知道姜妙之压根儿就不在府上,便只好问她的来意。 淳于妙绣既是敢过来,自然早就想好了缘由,便回道:“我是来找妙之的,既然她不在这儿,那我自然得走,难不成我还得留在这儿等她回来?” 汀奴道:“自然无需如此,婢子只是有些好奇,五小姐平日鲜少来找我家小姐,不知今日过来,可是有什么事情?” 待汀奴说罢,淳于妙绣脱口便道:“我来找她是为了……” 话说至此,又故意收回,佯装一副不可轻易与人知会的样子,轻斥:“笑话!主人家的事,要你一个下人管么!真是多管闲事,也不看看自己的身份!” 说罢剜了汀奴一眼,冷哼一声,随即拂袖而去。 待淳于妙绣与朱池主仆走了,慎氏便又看着汀奴,问道:“汀奴,这件事,依你看,到底是真是假?” 汀奴皱着眉,微微摇头,斟酌道:“不好说。”(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二章 有鬼 姜妙之醒来只见自己正躺在地上,头上还伴着一阵轻微的疼痛,她撑着地板坐起身,一面揉揉头,一面打量着周围,却见自己正身处在一个极为陌生的环境当中。 这地上灰尘极多,屋里子头空荡荡的,唯独墙角一个灶台,灶台上也是积满了灰尘,灶台旁堆积着一些烧火用的木柴,再仰头打量着这屋子,便见屋顶与墙角都已结了极大张的蜘蛛网。 看样子,这屋子已经许久没人住了,换句话来说,这是个废弃的屋子。 可她怎么会在这儿…… 姜妙之揉着头仔细回想,陡然想起自己在南苑发现淳于妙绣与姜岐缠绵床褥,暗通款曲,却被他们这对狗男女发现,被姜岐一棍子打晕,而后……而后她便在这儿了…… 是姜岐!一定是姜岐把她弄到这儿来的巧! 可这到底是什么地方?柴房么?不可能,难道是在南苑?那也不太可能,南苑虽已被废弃一年多,可南苑里头的装修还是无比精致的,哪像这屋子一样粗陋,再说,南苑废弃不过一年多,而这屋子,看看灰尘与蜘蛛网,分明已废弃好些年了。 再说,姜岐与淳于妙绣若想要她消失,必定会把她送得远远的,怎么可能就关在府上。 姜妙之站起身走向屋门,虽自知姜岐必定是将她锁在这里,可也本能的想试试,是以伸手去试着开门。 这两扇门确实开动了,可门外却上了锁,似乎是用铁链将门栓上了,而后在铁链两端的衔接处上了锁。 大概是因铁链栓得不紧的缘故,姜妙之得以将这两扇门开出一条缝隙,姜妙之本以为这缝隙足够她挤出去,却不想,这缝隙顶多只有一指长,即便她再瘦个十来斤,怕是也挤不出去。 姜妙之无奈转身,倚在门上,忽见屋内还有一个窗子,便又连忙走去窗前,却见窗子也从外面钉上了木板,且钉得极密,只有几条缝隙。 门与窗都没出路,于是乎,姜妙之又打起了烟囱的主意。 姜妙之站在窗前,转身望着灶台上竖起的烟囱,思忖着烟囱是通往屋顶的,若是爬烟囱出去,想必也未尝不是个好法子。 脏是脏了点,可也好过她无声无息的饿死在这个鬼地方。 姜妙之这便走去灶台前,看看这烟囱在灶台里的入口,却见入口极为窄小,压根儿就不是人能进去的。 姜妙之失望至极,只听一阵阵鸟语虫鸣,就在屋外,声音极为空旷,看样子,她这是在郊外。 郊外……郊外……难道是……后山的废屋! 以前常出城到城西渭水边钓鱼,远远可见后山有一个废弃的屋子,听说是好些年没有人住过了,只因这里从前吊死过一个女人,这里边常被人传言有冤魂出入,是以更少有人胆敢靠近。 这废屋是在后山的西侧,可后山的东侧却也有几户人家,都是些砍柴的樵夫,他们若要进城,必定要途径此地。 姜妙之像是看到了希望一般,赶紧跑去门边,拍打着屋门呼救,喊道:“救命啊!有没有人哪!放我出去!救命啊!有没有人哪!放我出去!” 如此反反复复喊了大约半个时辰,总算有人过来了,呵道:“谁!谁在那儿!” 出声略带惶恐,姜妙之扒开门,透过门缝露出一张脸,只见一个背着木柴,手拿板斧的老头儿试探着走近,却是满脸的恐惧。 喊了半个时辰终于有人过来,姜妙之自然不甚欣喜,连忙将一只手伸出门外,朝那老头儿招手,笑道:“是我,老大爷,快救我出去。” 岂知那老大爷本就诚惶诚恐,这会儿陡然望见一只雪白粉嫩的手臂伸出门外,便已然吓坏了,哪管里头的人说了什么话,甩了手里头的板斧撒腿就跑,口中惊道:“有鬼!有鬼!救命啊!有鬼啊!救命啊!有鬼啊!” “诶!”姜妙之见他跑了,亦是大惊,连忙呼道:“不是!我不是鬼!我是人哪!你快回来!回来啊!我不是鬼!” 奈何方才那老头儿早已经跑得无影无踪。 姜妙之尤其懊恼,她喊了半个时辰,好不容易有一个人走过来,偏偏还让她给吓跑了,这倒不打紧,可怪就怪在古代人太过迷信,还又都是些大嘴巴子,方才那老头儿仓皇逃走,必定又得说后山这屋子闹鬼,且他亲眼看见有鬼了,到时一传十十传百,人人皆知后山有鬼,到时哪还有人敢靠近。 想到这儿,姜妙之自是颓然,懊悔的一屁股坐在地上,不甘心思忖着,难道她就得坐在这儿被活生生的饿死? ………………………… 两天后,后山废屋闹鬼之事果然传得沸沸扬扬,且闹得满城风雨,当真是一传十十传百,且原话到各人口中皆添油加醋变了味儿。 午后,公子扶苏与灌童在醉仙楼吃饭,等候小厮上菜之时便闻隔壁桌的俩人正讨论这事儿。 路人甲言道:“你听说了没有,后山老张家的老房子闹鬼,前些年老张家的大媳妇被冤枉和人***就在那屋子上吊自杀了,那冤魂经久不散,把老张家一家子都给害死了,那老房子也被法师镇住了,没想到这些日子那鬼东西又跑出来祸害人,唉,啧,真是阴魂不散。” 对面的路人乙接话道:“这事儿传得沸沸扬扬的,我当然听说了,不过那老房子被法师贴符镇住,谅那女鬼也跑不出来,再说了,这大白天的,那女鬼她还敢出来,要是晒着太阳,还不是冒烟儿了?” 这时邻桌的一个路人丙反驳道:“那女鬼死得惨,怨气重,加上这些年修炼,道行极深,区区太阳可奈何不得她,不过就是当年法师的符咒厉害,她跑不出来。前两天后山砍柴的刘樵夫路过那屋子,就听那女鬼叫他过去,让她把屋门上贴的符咒给撕了,帮她逃出去,到时就给他荣华富贵享之不尽……” 话还未说完,最先说话的路人甲便打断了,问道:“那刘樵夫果真应了她?” 路人丙噗笑道:“就刘樵夫那芝麻点儿大的胆子,一听那女鬼开口他就吓得屁滚尿流,早就跑了,哪还敢近身哪。” 路人丁又反驳道:“我可听说那刘樵夫胆子大得很,还走近了细看那女鬼,就看那女鬼全身上下跟抹了面粉似的,雪白雪白的,脸上却是青一块紫一块,两个眼珠子都没了,还滴血,舌头老长老长的,都拖到地上去了,刘樵夫走近了仔细一看,嗬,可不就是老张家那大媳妇!” 公子扶苏坐在一旁听厌了,手里头端着茶盅正在喝茶,听罢唇边一丝笑意分明,他冷笑一声,放下茶盅道:“鬼怪之说,信则有,不信则无,却都是无稽之谈,信不得。” 路人丙打量着他,亦是冷笑一声,骂道:“无趣!” 灌童恼了,拍案而起,指着路人丙斥道:“放肆!你可知我家公子是谁!” 那路人丙被灌童这气势吓得不敢说话,这时公子扶苏不紧不慢的说道:“灌童,不得放肆。” 灌童剜了路人丙一眼,冷哼一声,道:“哼,刁民!” 公子扶苏站起身,道:“既然此事传得沸沸扬扬,不如前去一探究竟,灌童,你觉得如何?” 灌童应道:“就依公子的。”(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三章 地震 姜妙之不在府上,每天遛狗的重任便压到了汀月头上。 汀月牵着姜思聪出来遛狗,无意走至醉仙楼前偶遇嬴缕牵着囡囡出来闲逛,二人对面相遇,正要走近打招呼,这时公子扶苏与灌童从醉仙楼里头出来,走至门外偶然看见汀月,灌童指了指汀月,与公子扶苏小声道:“诶,公子,那不是淳于姑娘身边的汀月么。” 公子扶苏抬眸看了汀月一眼,却未见姜妙之在此,便不稀奇,这便转身往城西方向走去,却闻嬴缕问汀月道:“诶,汀月,怎么就你一个人,为何不见你家小姐?妙之她该不是病了?” 听及“妙之”二字,公子扶苏当即打了个激灵,停步转身看了汀月一眼,汀月与嬴缕却始终没有注意到他。 公子扶苏望见旁边有一个卖铜镜的小摊子,便走去那小摊子前站着,只当是做个掩护,灌童便也紧随其后。 随后只听汀月回道:“我家小姐去营丘祖宅了。” “去营丘了?”嬴缕微微一愣,道:“她一个人?” “嗯,”汀月颔首,嬴缕看着有些来气,轻斥道:“你们怎么让她一个人去,营丘那么远,你们当真放心让她一个人?她这一路上要是出什么岔子可怎么好!汀月,你太糊涂了!” 公子扶苏听至此亦是有些不放心,琢磨着得派人暗中跟去营丘保护姜妙之才是。 这时又闻汀月嗫嚅道:“婢子何尝不想跟着小姐一起去?可小姐她是自己走的,大半夜的一声不吭便走了,前天一早,婢子去唤她起身,才知道她已经走了,就留下一封信,同慎姨娘说自己要去营丘祖宅住一阵子。” “信?”嬴缕不禁狐疑,道:“汀月,你伺候妙之这么多年,理当了解她的性子,她就是再怎么样,也绝不可能一个人出远门哪,何况还是半夜里头走的,就留一封信,连声招呼都没打,你难道没觉得这件事情有些奇怪么?她当真是去营丘了?” 汀月道:“起先慎姨娘也怀疑此事有假,可婢子看看小姐的衣柜和妆台,确实少了些东西,还有那天一早,五小姐说后院的马车少了一辆,慎姨娘就琢磨着,小姐大概是真的去营丘了。” 嬴缕听至此仍半信半疑,却总归没再多说什么。 这时姜思聪陡然像是发疯了一般,一阵狂吠,拽着汀月张皇逃窜,而后囡囡也像是发疯一般,亦是失控拽着嬴缕要跑,像是见着什么可怕的东西似的。 汀月与嬴缕二人极力拽着绳子不让它们跑,奈何弄不过它们,无奈之下便只得被它们拽着到处乱跑。 公子扶苏转身,继续王城西去。 ………………………… 姜妙之被关在张家老房子里饿了三天,没得吃也没得喝,加之这两天又时不时的拍打屋门呼救,早已精疲力竭,瘫坐在门边,只听屋外的风声,一有动静便急于呼救。 奈何始终没有人靠近。 姜妙之倚着屋门坐在地上,迷迷糊糊的睡着,又迷迷糊糊的醒来,察觉到自己的意识愈发模糊,对活命的渴望便愈发强烈。 她不能死!她要活!她要活下去! 姜妙之硬撑着身子站起身来,走至灶台旁,堆起木柴生火,扔进灶膛里。 灶膛里的火烧得越来越旺,烟囱里冒的烟也越来越浓。 姜妙之想,既然外面那些人都以为她是女鬼,那她便要证明她不是女鬼。 而作为一个女鬼,会生火煮饭么? 烟囱在冒烟,想必会招来附近的人家吧。 为今之计,恐怕也只有这样了。 彼时公子扶苏与灌童已出了西城门,远远望见后山废屋的在冒烟,果然起了疑心,那烟似乎是烟囱里冒出来的。 公子扶苏望着缕缕炊烟愈发浓烈,狐疑道:“灌童,你说,女鬼会自己生火煮饭么?” 灌童也已看到了烟,听言诧异道:“公子的意思……有人被关在那里?!” “女鬼?”公子扶苏自嘲似的冷笑出声,言道:“依我看,分明是个活生生的人!” 公子扶苏说罢,赶紧加快了步伐往后山的废屋走去,待走至通往后山的上坡路之时,无意察觉地上有马车的车轮印。 看这车轮印的方向,的的确确是往那间废屋去的。 只是这车轮印分布有些奇怪,马车都是两轮的,一来一回,照理说,地上的车轮印该有四条才对,可地上这车轮印偏偏只有两条。 可倘若马车要出入后山,也只有这一条路可走,后山树木分布茂密,马车是进不去的,只有这一条路宽阔些。 只有一种可能,马车去了后山的废屋,却没有回来,而是丢弃在后山。 公子扶苏上了坡,顺着地上的车轮印继续往前走,走了没多远忽见地上的车轮印又多了两条,可这车轮印却是从反方向转去西向。 公子扶苏便思忖着,马车必是在回程的途中临时转去了西边。 于是乎,他便又带着灌童顺着马车印往西走去。 走了没多远,果然望见一辆马车被丢弃在树林里,车还在,只是马被人给偷去了。 公子扶苏远远望见那马车,颇觉得眼熟,待走近细细一看,方才恍然大悟,惊道:“这是淳于先生家的马车!” 灌童亦是个聪明人,闻言惊道:“公子,如此说来,那里面关着的,岂不是淳于姑娘?!” 是了,适才听汀月说起,姜妙之前天一早便不见了,而后山废屋闹鬼的传言,恰恰好也正是前天开始传起的! 公子扶苏转头远远望着废屋烟囱上方冒的炊烟,正思忖着,陡然一阵地动山摇,起初只是轻微的晃动,紧接着是剧烈摇晃。 公子扶苏与灌童主仆二人一个猝不及防,险些没站稳,幸好二人相互搀扶。 伴着地面的摇晃,灌童呼道:“公子,怕是地动了!” “地动!妙之!”公子扶苏自言自语,话音落下,突然松了灌童的手,朝废屋跑去。 灌童大惊,连忙跟在他后面,呼道:“公子!小心哪!这儿树多!当心砸到你!公子!” 公子扶苏却仿若未闻,自顾自的冲向废屋,步伐亦是愈发迅速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四章 释然 姜妙之急于求救,不停的灶膛里塞火柴,却陡然察觉一阵轻微的地动,她自是一惊,当即站起身来,满脸提防的扫视着四周。 随后地面紧接着又是一阵晃动,这回的震感,比起方才那一下要剧烈一些。 姜妙之陡然反应过来,惊道:“地震了!地震了!” 说话间,连忙跑到门口,慌慌张张的拍打着屋门,呼道:“救命啊!快来人哪!放我出去!放我出去啊!救命啊!救命!放我出去!” 姜妙之自知这是徒劳之举,可地震来了第一反应自然是急于呼救。 耳边传来一声墙壁裂缝的声音,姜妙之转身望见墙壁上已经开始有了裂缝,她连忙紧紧的贴着屋门站着,冷静下来思忖对策。 想想这震感还不算非常强烈,大约只有两三级这个样子,这废屋老旧,稍微有些震感,墙壁便裂缝了。 这屋子若是因此坍了,于她而言只有两种结果,一种是她能借此机会逃出去,另一种,便是被砸死。 而今到底是生是死,非但要靠运气,还得靠她自己。 她自然是想活命的。 震感愈发强烈,到这会儿大约已有四五级,姜妙之连忙冲去墙角,抱头蹲在墙角。 这墙角呈三角体状,倘若这屋子当真坍了,墙角这里,虽不能保证绝对安全,可也必定能撑一会儿。 到时屋子都坍了,她也可趁机跑出去。 姜妙之就这样蹲在墙角,死死的护着头,屋顶不时有东西砸下来,姜妙之生怕被砸到。 墙壁上的缝隙越来越多,越来越深,姜妙之仔细观察着每一处裂缝,正当此时,屋门上方也裂开一条极深的缝隙,紧接着,屋门右侧也裂开一条缝隙,姜妙之料想着,这个时候屋门已是脆弱不堪,她若走过去推门,必定能将屋门推开。 只是屋顶不时有东西砸落,墙壁亦是渐渐坍塌,姜妙之实在不敢轻易站起身来。 可地表又慢慢的往下降,她若再不走,只怕要被掩埋在废墟里。 罢了,如今是生是死都拿捏在她自己手里,试了姑且还有一线生机,倘若不试,便只能蹲在这里等死。 姜妙之想至此连忙站起身,抱着头向屋门口冲去,眼看着就要走到门口,正伸手欲要推门,却并未注意脚下,一块碎石将她绊倒,趴在地上,她急急忙忙欲要站起身,却偏偏从来都是祸不单行,这时屋顶的房梁亦是砸下来,不偏不倚的砸在她的左腿小腹上。 “啊!”一阵剧痛袭来,姜妙之叫出声来。 她回首往后看去,方知是房梁砸下来了,她便忍着痛,试着抽回腿,奈何房梁纹丝不动。 姜妙之转头,却偏偏这时屋门上方的墙壁石块亦是一块一块的砸下来,姜妙之有意闪躲,奈何动弹不得,只能赶紧抱住头,任由石块砸在她身上。 未几,姜妙之只觉得身子不断的往下沉,她知道,地表在下降,这场地震就快结束了,可她的命也要跟着地震的结束而结束。 屋顶的瓦块忽然砸下来,姜妙之光顾着护头,却无暇护脖子,那瓦块,便正正好砸到了她脖颈后的风池穴上。 这可谓是致命一击,哪怕是砸到了头也不及砸到风池穴来得厉害。 眼前忽然一片漆黑,姜妙之渐渐的没了意识,这一切,都要结束了么…… ………………………… 不知过了多久,姜妙之醒来,却见自己正躺在床榻上,回想起在后山废屋的种种,难不成她大难不死,有人救了她? 姜妙之自是庆幸的,抬手只见两只手上都裹着纱布,想到地震之时她一直护着头,手上被屋顶掉下来的瓦块不知砸中了多少次,必然有伤。 对了,那腿呢? 想到房梁那一下砸下来,当时她便想着她这条腿怕是要废了,而今获救,自然惶恐。 她连忙晃晃自己的腿,她的腿还在,可在是在,却似乎丝毫没有知觉。 难道她的腿真的废了…… 姜妙之顿时不堪接受,连忙撑着床榻欲要坐起身来看看自己的腿,奈何浑身上下都使不出半点力气。 任她如何挣扎也只是徒劳。 彼时公子扶苏与灌童端着汤药走至屋外长廊上,公子扶苏听闻屋内有动静,连忙快步走进来,灌童还端着汤药,是以不敢走得迅速,小心翼翼的端着跟在他身后进屋。 公子扶苏走进来望见姜妙之挣扎着想要坐起身,唤道:“妙之,你醒了?好些了没有?” 姜妙之望见他走近,本能的有些发懵,直至他已走至床边,方才反应过来,冷脸道:“怎么是你?这是哪儿?你怎么在这儿?” 她到底还是记恨着当日他与蒙恬的苟且之事,至今都不能释怀。 姜妙之语气不太和善,灌童听言有些愠怒,言道:“你这是什么话!你被埋在后山的废墟里,我家公子为了救你,他连自己的命都不顾了!没想到你这个人,非但不知恩图报,还冲他凶,你到底还有没有良心!” 公子扶苏轻斥:“灌童!休得胡言!” 灌童不再多言,只是实在气不过,适才之言,表面上虽只是在训斥姜妙之,其实却是在怨恨公子扶苏,怨恨他身为大秦的长公子,在地动那样的危急关头,竟不顾自己的安危,奋不顾身跑去救一个与自己毫不相干的女人! 这件事情,他当真是越想越来气,倘若公子扶苏当真有个什么闪失,天下该怎么办!天下的万民该怎么办! 公子扶苏侧目看着他,淡淡的吩咐道:“你先下去。” 灌童一脸不悦,走至床前,重重的搁下汤药,这便转身出去。 待望见灌童关上门出去,姜妙之便又撑着床榻欲要坐起来,公子扶苏小心搀扶着。 姜妙之安顿的坐着,一脸抱歉的看着公子扶苏,道:“谢谢你呀,我从没有想过会是你救我。” 公子扶苏淡淡一笑,并未言语。 姜妙之忽见他手指上破了皮触目惊心,便莫名有些心急,一把抓过他的手看了一眼,而后抬起头看着他,皱着眉心疼道:“你受伤了!为什么不包扎起来?” 公子扶苏目不转睛的望着她,眼角眉梢都带着一丝浅浅的笑意,良久方才笑道:“你在担心我?” 姜妙之微微一愣,这才意识到自己适才的反应有些过激,是以连忙松开他的手,收回自己的手,却莫名有些尴尬。 “妙之……”公子扶苏正要言语,这时恰恰好姜妙之也道:“我的……” 二人一齐出言,又一齐闭口。 公子扶苏连忙道:“你先说。” 姜妙之同时也道:“你先说。” 姜妙之不再言语,公子扶苏讪笑,“还是你先说吧。” 姜妙之亦是讪笑,言道:“其实我是想问你,我的腿怎么样了,是不是废了?” 越往后说,脸色便愈发黯然,虽早已做足了准备自己要变成瘸子,可当真将此事说出口,却又难免伤心。 公子扶苏笑道:“废了?只是轻微骨折,得休养一阵子,还不至于废了。” 姜妙之有些惊喜,诧异道:“果真?” 想想那一下可不轻啊! 没想到只是轻度骨折,这已是不幸中的万幸,果然她还是有主角光环的。 公子扶苏道:“我岂会骗你。” “对了,这是哪儿?” 公子扶苏道:“蒙恬的将军府。” “将军府?”姜妙之怔住,脸色顿时冷下来了,言道:“你把我带到这儿来做什么?” 对姜妙之的态度,公子扶苏早有疑惑,这下终于问道:“妙之,我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误会?”姜妙之自嘲似的冷笑一声,言道:“哪有什么误会不误会的,我知道,你与蒙恬情投意合,早已定了终身,之前恕我不知情,不过你放心,我以后不会再插足你们之间的感情。” 公子扶苏听言哭笑不得,只道:“原来死结打在这儿。” 姜妙之听言微微一愣,有些摸不着头脑,公子扶苏笑道:“妙之,你是真的误会了,我同蒙恬,的确交情匪浅,可那也只是朋友交情,是过命的交情,可不是像你想的那样,什么断袖之癖,什么龙阳之好,那都是你自己胡思乱想。” 姜妙之狐疑道:“那除夕那晚,你和蒙恬到底在屋里做什么?神神秘秘的,又是脱衣服又是干嘛的……” 那天晚上在蒙恬的屋子外面,她可是亲耳听到屋子里有他的沉吟的,还有他们二人间的窃窃私语,一会儿沉吟着要蒙恬轻点,一会儿又和蒙恬说这是秘密。 公子扶苏回想起除夕之夜,颇有印象,一来是因为那晚被赵高派来的人刺杀,二来,便是因为那晚姜妙之站在屋外偷听他与蒙恬说话,莫名奇妙的气走了。 那晚他分明是受了伤来找蒙恬替他上药,穿好衣服却惊闻门外有一些动静,原本还误以为是那个刺客竟不知死活的追到将军府来了,于是连忙拿上剑与蒙恬杀出去,却没想到一开门却见姜妙之晕倒在地上,旁边地上还搁着一个食盒,食盒里是还热乎着的饺子。 这也就罢了,更叫他摸不着头脑的,却是姜妙之醒来以后一句话也不说,莫名其妙的哭,还哭得很厉害,只问他屁股疼不疼,然后就气鼓鼓的走了。 那会儿从始至终他整个人都是懵的。 直到现在他才知道,原来因为脱衣之事,让她误会了这么久。 公子扶苏解释道:“那天是除夕,我多少还有些印象,那天晚上,我本想过来找蒙恬喝酒,可走到将军府外的围墙边却被赵高派来的人偷袭刺杀,右肩受了伤,我一人之力敌不过数十,便顺势进了将军府躲难,顺便来找蒙恬处理伤口,没想到你竟误会我们俩在屋里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他越说越发笑,言道:“妙之,是不是我做了什么事,让你觉得我喜欢男人?” 姜妙之却是无心听他言语,听他说起他只是寻蒙恬处理伤口,并无苟且,便已不甚欢喜,待他说罢,她便道:“你与蒙恬之间是清白的,这么说,一直以来,都是我误会他了,那我和他还是有些可能的,是不是?” 公子扶苏满脸笑意顿时僵住,并未回应姜妙之,良久方才端起一旁的汤药,递到她跟前,淡淡道:“药都凉了。” 姜妙之闻知真相,自是释然,心里头亦是甜滋滋的,一把接过药,也不说药苦,捏着鼻子一口给闷了下去。 喝下汤药,公子扶苏便扶着她睡下,这才出去。 灌童等候在外面,望见他走出来,当即迎上来,面无表情的看着公子扶苏。 公子扶苏见他脸色,也记得他适才在屋里说的那几句话乃是指桑骂槐,自知他有话想说,却生怕在门外说什么话叫姜妙之在屋里听见,便与他走远些,这才道:“你想说什么?” 灌童道:“公子未免太糊涂了。” 公子扶苏道:“危急关头,顾不得太多,何况这是人命关天的事。” “人命关天?”灌童苦笑,“她的命是命,那公子的命就不是命了?” 公子扶苏未语,灌童又道:“公子,属下真心为你不值,她眼里心里都只有蒙将军,何曾有过公子一席之地……” “别说了!”公子扶苏轻斥,这时蒙恬从园子外面快步走过来,对公子扶苏作揖道:“公子。” 公子扶苏问道:“怎么样了?” 蒙恬道:“城中房屋构建结实,少有几户坍塌迹象,只是城外的几个村落,死伤惨重……” 公子扶苏深吸了一口气,蹙眉道:“没想到父皇出宫迅游,咸阳竟发生这等天灾。” 蒙恬道:“陛下还在会稽郡,想必尚不知此事,微臣已命人快马加鞭传书去会稽,公子不必太过忧虑。” 公子扶苏点点头,道:“好生安顿灾民,我去找巴夫人商议施粥散财之事。” “诺。” 公子扶苏转身正要走,却又想起姜妙之,于是又转身叮嘱道:“对了,妙之这些日子暂住你府上养伤,你命人好好儿照顾她,还有,这件事情,不要让淳于家的人知道。” 此事本该知会淳于家的人,可他细想之下,妙之被关在后山的废屋,定是熟人所为,保不齐就是淳于家的人做的,这个节骨眼儿倘若叫她回府,必定于她不利。 蒙恬应道:“诺。” 公子扶苏这才放下心来,转身离开,蒙恬朝他躬身道:“恭送公子。”(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五章 桑芷 姜妙之睡梦中听闻一阵窸窸窣窣,极其压抑,似乎在极力克制着,睁眼侧首循声看去,只见一个年纪在二十上下的丫鬟,正跪坐在窗边的软榻旁整理衣物。 姜妙之看着她,无意识的长舒了一口气,那丫鬟听着动静,转头看了她去一眼,这才知道她已醒来,是以连忙站起身走至床前,问道:“姑娘醒了?可是奴婢吵着您了?” 姜妙之打量着她,问道:“你是?” 那丫鬟福身道:“奴婢桑芷,是公子……是怀公子特意调过来照顾姑娘饮食起居的。” “怀子启?他人呢?”姜妙之说话间语气淡淡的,显得有气无力。 桑芷直起身,道:“昨日咸阳地震,城外村落灾情严重,百姓死伤无数,陛下前阵子出宫巡游,这会儿还在赶回咸阳的路上,可赈灾之事刻不容缓,我家公子忙着赈灾,实在不得空过来看望姑娘。” 姜妙之顿了顿,不知为何,莫名对这个桑芷有些怀疑,赈灾之事的确刻不容缓,可她一个小小的丫鬟,即便道听途说得知城外村落灾情严重,百姓死伤无数,可对于秦始皇的行踪,她又为何了如指掌? “扶我起来。” 桑芷连忙上前将姜妙之扶着坐起来,随即又退回去,姜妙之看着她,略带试探的问道:“听你自称‘奴婢’,你是宫里的人?” 桑芷听言微微一怔,习惯性的自称“奴婢”,这可怨不得她,公子府的下人都是公子扶苏从宫里头调出来的。当初郑夫人过世,公子扶苏便搬出咸阳宫,在宫外购置一所府邸独居,府中下人尽数是原本在郑夫人身边伺候的人。 当初郑夫人一死,所谓树倒猢狲散,那些下人原本该被分发到宫中各处,那时正好公子府缺下人,公子扶苏便索性向秦始皇将那些下人都要了过来。 而她桑芷,自然也不例外。 来将军府之前,公子再三叮嘱,说淳于姑娘不知他真实身份,一直误以为他是巴夫人的侄儿怀子启,要她也这般应付,却没想到,她这才伺候淳于妙之第一天,便已露出破绽。 桑芷连忙思忖了对策,应付道:“姑娘真是聪慧过人,奴婢原先在宫里头伺候过郑夫人,年满出宫,却无去处,那时正好巴夫人家在招收丫鬟,薪资也不薄,奴婢便进了巴夫人家,伺候怀公子。” 姜妙之又问:“你伺候怀子启多久了?” “回姑娘的话,三年了。” 姜妙之愈发狐疑,听闻伺候在宫里的宫娥,年满二十五方能出宫,可这个桑芷,看着顶多二十出头,压根儿就没有二十五,偏偏她又说她已伺候怀子启三年了,那她起码也得有二十八了啊! 姜妙之点点头,终究还是没有多说什么,这个桑芷虽来历不明,可她总归还是怀子启派来照顾她的,理当不会出什么岔子。 桑芷见姜妙之点头,想她必定是信了,是以连忙避及此事,言道:“天已大亮,奴婢去端些热水过来伺候姑娘洗漱。” 姜妙之微微颔首,转眸无意望见放在软榻上尚未整理完好的衣物,略带诧异的问道:“诶,那些衣物是谁的?” 看那衣料皆是上好的蜀锦,难不成又是给她准备的?唔,又自恋了。 桑芷闻言看了一眼,而后回道:“那些都是我家公子为姑娘准备的。” 姜妙之心中一阵窃喜,却又佯装诧异,道:“我的?” 桑芷点头,道:“姑娘如今寄居在将军府养伤,却没有随身换洗的衣物,我家公子昨儿下午便抽空去绣宜居找了十几个绣娘连夜裁制了几件衣服。” 她说至此,顿了顿,继而又道:“只是不知姑娘的尺寸,便找了个与姑娘身形相仿之人量裁,想必也合身,至于衣料的花色,也是我家公子千挑万选出来的,就是不知道姑娘到底喜欢与否。” 姜妙之远远看着衣服,做的很是精致,其上绣的花纹也极佳,绣宜居绣娘的手艺,自然是毋庸置疑,至于花色,不求完全照着她喜欢的来,可看着总归也不显得花里胡哨。 “真是有劳他了,改日我这腿伤好了,必定亲自登门道谢。” 提及登门道谢,桑芷这脸色顿时不好了,连忙道:“姑娘无需亲自登门道谢,等这阵子赈灾之事忙完了,我家公子必定会抽空过来看望姑娘,到时姑娘再言谢也不迟啊。” 姜妙之微微颔首,忽然又道:“对了,蒙恬……这几日想必也忙得不可开交了吧?” 桑芷思忖道:“奴婢自昨晚过来,还未曾见过蒙恬将军,只是听闻蒙恬将军自昨日午后便去了城外处理灾情,想必也忙得很。” 姜妙之点点头,这才道:“去端热水来吧。” “诺。” 桑芷伺候姜妙之洗漱完毕便问道:“姑娘可需躺下?” “不了,”姜妙之道:“桑芷,我想见一个人。” “姑娘想见谁?” “汀月。” “汀月?” 姜妙之微微颔首,道:“她是我在家中时,贴身伺候我的丫鬟,此次我离家数日,皆不曾与家中人知会,当日突然失踪,她们想必也急坏了,我便寻思着,唤贴身丫鬟过来,告诉她我如今很安全。” 是了,那天半夜被姜岐打晕扔在后山,想必第二天一早她们发现她失踪,必定已派人到处寻她的踪迹,可这都好几天了,却连半点她的消息都没有,慎氏必定急坏了。 她得见汀月一面,告诉汀月当日实情,再与她琢磨琢磨如何好好儿戏弄那对狗男女一番。 桑芷不再多言,只问:“姑娘想奴婢如何唤她过来?” 姜妙之道:“其实也不麻烦,只是得劳烦你跑一趟。” 桑芷低头,笑道:“姑娘言重了。” 姜妙之道:“淳于府门口有两个守门的家奴,你只需与他们二人知会一声,就说你找汀园的汀月,请他们去通传一声便是了。” 她说罢,又不忘千叮咛万嘱咐,言道:“记住,千万不要说是我要见她,你见到她之后,什么也不要说,只管带她过来见我。” 桑芷听言略有狐疑,却并未多问,只应道:“诺,奴婢这就去唤她过来。” 说罢,这便离开。 待出了将军府,正沿着围墙往淳于家去,岂知走了没多远,却陡然被人从一旁偷袭,捂住了口鼻叫她发不出声音,偏偏还将她往一旁围墙的死角里拖去。(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六章 清楚 桑芷身怀绝技,却刻意掩饰,不愿显露于人前,待被人拖至暗处,当即挣脱开来,旋即转身挥拳欲要与那人动手,却见是高阳恭,惊得连忙住手,跪地行礼道:“高阳公子。” 高阳恭满脸狐疑,并不急着叫桑芷起身,便急忙问道:“你怎么从将军府出来?” 桑芷皱着眉,仰头看了他一眼,随即又低下头去,似有万般苦衷,只道:“一言难尽。” 高阳恭随即对她做了个手势示意她起身,言道:“你起来说话。” 桑芷这便站起身,禀道:“淳于越的女儿淳于妙之,不知因何故受了重伤,寄居在将军府养伤,昨儿晚上,公子扶苏忽然与奴婢说起此事,问奴婢愿不愿意来将军府伺候淳于妙之,奴婢身为下人,岂敢不从。” “淳于妙之?”高阳恭微微一愣,惊疑道:“她受伤了?” 桑芷闻言亦是微微有些诧异,“公子认得她?” 高阳恭顿了顿,连忙收住满脸担忧,故作淡然,言道:“自然认得,她曾佩戴宋国国宝结绿,义父怀疑她与宋国公子戴衍熟识,便要我千方百计接近她,伺机打听公子衍的下落。” “公子衍?那不知公子接近淳于妙之,到底有没有打听到公子衍的下落?” 她说话间略带试探,分明在质疑高阳恭,是了,适才她说起姜妙之受伤之时,高阳恭满脸担心,桑芷看在眼里,如何不起疑? 好在高阳恭也听出了她的质疑,便应付道:“这个淳于妙之,可是守口如瓶,从不与我提及公子衍的事,加之此人极具警惕性,我也不好询问,免得她对我起疑。” 他说罢,又反将打听公子衍下落的事推给桑芷,继而言道:“倒是你,如今伺候在她身边,良机可谓是多得数不胜数,倒不如,你帮我打听一二,如何?” 有如此立功的机会,高阳恭既然肯让给她,她自然也不会拒绝,想都没想,当即应道:“诺。” 高阳恭垂眸看着她,见她已然上钩,唇边现出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片刻后又道:“诶,对了,这公子扶苏,怎么好端端的不派别人过来伺候淳于妙之,却偏偏派你过来?再者说,蒙恬这将军府也不缺丫鬟婆子啊,他就非得从自己府上调一个人过来?还是……” 他说至此,便不再说下去,桑芷随即接话,言道:“此事奴婢也觉得奇怪,看他对淳于妙之的上心与关切,已超乎友情,而今淳于妙之重伤卧床,他放心不下,调一个人过来伺候她,这倒是说得过去,可整个公子府,他最信任的人,要属袭玉,可他不派袭玉过来,却偏偏派奴婢过来!奴婢恐怕……他是不是已经发现,奴婢是赵府令安插在他身边监视他的人?” 高阳恭斟酌道:“倘若当真是这样,那这公子府,你定是回不去了,回不了公子府,你便监视不了公子扶苏,如此一来,你对义父,便也没了利用价值,到时候,你必定难逃一死。” 他语气淡然,言语中透着一股戏谑。 桑芷却是大惊失色,当即跪地,恳求道:“监视不了公子扶苏,奴婢还能为公子打探到公子衍的下落,奴婢并非毫无利用价值,恳请公子,在赵府令跟前替奴婢美言几句,求赵府令放奴婢一条生路。” 的确,她知道赵高在秘密监视公子扶苏,倘若她没了利用价值,赵高必定会杀她灭口,这一点,她不是没想过。 高阳恭垂眸看着她,暗暗冷笑一声,而后亲自扶她起身,言道:“好,若你能替我打探出公子衍的下落,那便是戴罪立功,到时义父又岂会杀你灭口,嘉奖你还来不及。” 他这如意算盘打得可谓是极好,一来,打消了桑芷对他的疑心,二来,又推脱了追查公子衍下落之事,倘若桑芷当真能从姜妙之口中探得一二,那他便可坐收渔翁之利,倘若桑芷打探不到消息,那他便杀了桑芷,找赵高邀功。 桑芷如今只想保命,哪里会顾虑那么多,当即拱手言道:“多谢公子!” 高阳恭这时言道:“好了,你此次出来到底所为何事,还不速速着手去办,免得出来久了,叫淳于妙之起了疑心。” “诺,”桑芷这便转身走了,待她走远,高阳恭却是轻叹一声,苦恼的自言自语:“唉,淳于妙之啊淳于妙之,你和谁走得近不好,偏偏是和公子扶苏!” 赵高要他接近姜妙之,以伺机打探公子衍的下落,他原本只是搪塞搪塞,可这阵子,赵高逼得愈发紧了,他这是想搪塞也搪塞不得,只能照做,却没想到,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公子衍的事还没个着落,她又和公子扶苏扯上关系了。 她与公子扶苏走得近,这原本倒不打紧,可偏偏公子扶苏又是他义父赵高的眼中钉肉中刺,一边是朋友,一边是义父,这不是要他为难么! ………………………… 姜妙之正倚坐在床榻上,静候桑芷带着汀月过来,良久才听到门外一阵细碎的脚步声,只听桑芷道:“汀月姑娘,请。” 话音落下,屋门便开了。 汀月先桑芷一步进来,望见坐在床榻上的姜妙之,不免又惊又喜,当即奔过来,笑道:“小姐!小姐,你怎么会在这儿,你不是回营丘祖宅去了么,怎么会在将军府……” 说至此,忽见她手上包着布,当即又是大惊,眼泪顿时流下来了,哭道:“你还受伤了……小姐,你怎么受伤了……” 桑芷正站在汀月身侧,姜妙之思忖着有些话不能叫她听去,便给她使了个眼色,桑芷微微欠身,这便退下。 姜妙之这才说道:“一言难尽……对了,你方才说,我去营丘了?这是怎么回事?我一直都在咸阳啊,压根儿就没去过营丘。” “啊?”汀月听言微微一愣,诧异道:“小姐你没去营丘?” 是了,从咸阳去营丘,岂止四天的车程,倘若小姐当真去了营丘,这会儿恐怕连齐国的边界都没还到,又怎么可能走了一个来回。 况且,还带了一身伤回来。 姜妙之满脸狐疑,言道:“你给我说说,你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汀月到这时也已意识到了此事大有疑点,便不再多说废话,简单明了的说道:“那天早上奴婢去唤小姐起身,却未见小姐人影儿,唯独见枕头旁边一封留书,有人模仿小姐的字迹,以小姐之名,假造留书,说小姐回营丘祖宅了。” 姜妙之喃喃道:“原来如此。” 怪不得他们没有直接杀她灭口,反而是将她关在后山,她原本还想着,他们竟不怕府上找到她,原来他们早有对策。 这对狗男女,是她太小看他们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七章 家书 姜妙之与汀月三言两语言说了当日之事的来龙去脉,连带着淳于妙绣与姜岐之间的羞耻之事也一并说了,汀月感叹道:“想不到五小姐竟与姜岐公子做出这等见不得人的事,可五小姐她……她不是一直钟情于姜衍公子么,怎么又和姜岐公子这般厮混了?” “这事儿我也一直想不明白,照理说,这种事都是你情我愿,半推半就的,我原想过妙绣会不会是被逼的,可仔细一想,当日妙绣那般,分明是心甘情愿,丝毫没有被强迫的迹象。” 汀月却是不再纠结此事,只道:“不过小姐,婢子实在见不得他们这般害你,要不,你随婢子回去吧,咱们去当面揭穿他们。” 姜妙之却道:“我现在还不能回去。” 汀月惊道:“你不回去?小姐,难道这件事就这么算了么!” “对付姜岐还需从长计议,至于淳于妙绣,”姜妙之说至此,忽然冷笑一声,继而言道:“且先整她几回,待我这伤养好了,再回去治她也不迟。” 汀月道:“可是小姐,你住在将军府养伤,没有婢子的照顾,婢子实在放心不下,婢子想,小姐还是随婢子回府养伤吧,这样有什么事情,婢子也好照应。” 姜妙之皱了皱眉,言道:“你说的,我并非没有想过,只是回府养伤固然方便,却也有诸多不便之处。” 汀月不解,“小姐何出此言?” 姜妙之道:“汀月,你可知,这世上最隐秘的下毒方式是什么?” “嗯……”汀月想了想,终是想不出是什么,是以问道:“婢子不知。” 姜妙之轻笑一声,言道:“是在药中下毒。” 汀月听得一头雾水,问道:“药怎么了?” 姜妙之深吸了一口气,道:“我身患重伤,瘫痪在床,每日需服药三剂,妙绣向来视我为眼中钉肉中刺,而今历经当日之事,她必定更是一心想置我于死地,想方设法要我死。我只怕回府之后,会遇到什么不测之事,加之我如今行动不便,有些事,是我躲不得,也避不开的。” 汀月听至此,已恍然大悟,言道:“小姐是怕五小姐在你的药中下毒!” 姜妙之道:“药能救人,也能害人,药方虽是固定的,可谁又知道药中会不会突然多出来一味药材,我也不可能每次服药之前都检查药材是否无恙啊。再说,这世上的药材有千千万万种,有些药材相生相克,原本无毒的也成了有毒的,你我皆非熟悉药材之人,又如何能察觉出来。” “小姐说得有道理,”汀月顿了顿,又问:“那依小姐看来,咱们该如何整治五小姐?” 姜妙之冷笑出声,言道:“既然妙绣说我回了营丘祖宅,那我便是回了营丘祖宅,不如你模仿我的笔迹,伪造家书一封,以我之名,告诉她,我已经安全抵达营丘祖宅。” 汀月诧异道:“小姐是想……” 姜妙之接上话,冷笑道:“她以为我死了,那我便是个死人,死人的家书送到她跟前,看她还能嚣张到什么时候!” 汀月笑道:“小姐大难不死,不急着回府,反而想着先装神弄鬼吓唬五小姐一番,真是高明。” 姜妙之道:“还有一事。” “什么事?” “家书送到她跟前,她必定会怀疑我还活着,所以后山那边,你还需做些手脚,叫她确信我已经死了。” 汀月思忖了会儿,似乎已想到了对策,这便应道:“诺。” 姜妙之微微颔首,道:“你去吧。” 汀月站起身来,福身道:“婢子告退,小姐好生照顾自己。” 汀月应了姜妙之的吩咐,出了将军府后并未急着回淳于府,而是去准备了姜妙之的家书,待准备好家书,这才带着家书回了淳于府。 进了府门正思忖着如何凑巧让淳于妙绣看到这家书,毕竟姜妙之的家书,理应是直接送到慎氏手里的。 走至前院却好巧不巧的看到淳于妙绣与碧池正站在锦鲤池前,淳于妙绣在投食,似乎百无聊赖的样子。 汀月暗悻时机恰好,握着家书跑过去故作不小心,撞到淳于妙绣身上,家书随之掉落在淳于妙绣脚边。 汀月故作惶恐,连忙跪下,道:“五小姐恕罪,婢子不是故意的。” 淳于妙绣被她撞了一个踉跄,险些没站稳,火气自然也不小,顿时急眼儿了,指着汀月骂道:“你慌慌张张的跑什么跑,走路都不带眼角么!” 汀月愈发低头,唯唯诺诺的不敢说话。 淳于妙绣垂眸打量着她,无意见脚边的帛书,不免有些狐疑,这便躬身要捡起来,口中还道:“这是什么……” 汀月见势,又故作这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眼疾手快的捡起来护在怀中。 淳于妙绣见她这般,自然更是一肚子火气,骂道:“这到底是什么东西!你这般藏着不让我看,该不是你这贱婢从府上偷了什么贵重东西想拿出去变卖,哦,我知道了,怪不得方才慌慌张张的,原来是偷东西了。” 汀月这时方才解释,“五小姐误会了,这并非什么宝贝,只不过是一封家书而已。” “家书?”淳于妙绣分明不信,满脸不屑,轻蔑一笑,言道:“那你倒是说说,这到底是谁的家书?” 她说至此,又转头看了碧池一眼,故意问道:“碧池,你说,这些日子咱们府上可有谁出了远门儿?” 碧池从头至尾都不知到当晚的事,是以听言便回道:“小姐,这些日子出远门的,除了六姑娘便别无他人。” 淳于妙绣冷笑一声,腹诽着六姑娘早已经一命呜呼了,她还传家书?难不成是从阴曹地府传? 想至此,她便又不禁发笑,言道:“妙之还会给府上传家书?” 汀月不紧不慢的说道:“回五小姐,这家书,正是我家小姐命人快马加鞭送回来的。” 淳于妙绣闻言,满脸笑意顿时僵住,心里头亦是“咯噔”一下,当即朝着汀月伸出手来,言道:“拿来我看看看。” 汀月故作为难,道:“五小姐,这是我家小姐的家书,理应让慎姨娘过目。” 淳于妙绣心里头慌乱得很,自然也很是心急,斥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是说我没有资格看她的家书?我再不济那也是她姐姐,她的家书,我为何不能看!” 汀月这便将家书双手奉上,嗫嚅道:“婢子不敢。” 淳于妙绣接过家书,纠结良久方才有勇气打开一看,可看那一眼便已然怔住。 家书上写道:“娘,女儿不孝,不辞而别,此番回营丘祖宅,已安全抵达,望娘亲勿念。女儿妙之书。” 淳于妙绣看了这家书,第一个念头便是姜妙之兴许压根儿就没有死,故意送来家书以威胁她吓唬她,可仔细一想,姜妙之被关在后山的废屋三天三夜不吃不喝,又历经地动,哪还能活命?再说,她从未回府,又怎知她伪造的留书,是说她回营丘祖宅了? 这件事情,疑点颇多,再说,这笔迹看着也的的确确就是姜妙之的,难不成,这家书是姜岐命人伪造送来的? 不行,这种事情,还是先去弄清楚了再说。(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八章 嘲讽 淳于妙绣扔了手中的家书,这便匆匆忙忙的走了,汀月扭头望着她像是落荒而逃一般跑开,这才捡起家书,暗暗跟着她出了府,待走至府门口,又亲眼望见她往东走去。 往东……汀月思忖着,姜家就在东边,五小姐必定是找她的姘头商量对策去了,对了,小姐吩咐她需在后山废屋那一段的废墟上动些手脚,待会儿五小姐必定会与姜岐公子前去查探虚实,她得赶紧去后山了! 汀月想至此,不再耽搁,当即往西走去。 ………………………… 姜家离淳于家并不近,况且淳于妙绣这般矫情之人,若要出门,向来都已马车代步,从不徒步,而今这般紧要关头,她却也顾不得太多了,只得步行。 待走至姜家府门前,姜家的家奴望见她过来,远远的便迎上来,行礼道:“表小姐。” 淳于妙绣早已是心急如焚,哪里顾得上一个家奴,瞧都不瞧他一眼,当即越过他进了府门,家奴以为她是来找姜衍的,便急急忙忙的跟上去,问道:“表小姐是来找我家大公子的?” 淳于妙绣依然未作应答,家奴索性直接言道:“我是来找岐哥哥的!他在哪儿?” 家奴不疾不徐的回禀:“二公子在后院儿,表小姐不如先去前厅稍候片刻,容小人先去通传。” “不必了,我自己去找他,”淳于妙绣冷冰冰的回了一句,说罢脚步愈发匆忙,碧池跟在她身后,眼看着就要跟不上,连忙道:“小姐,你走慢点儿,婢子都快跟不上了。” 淳于妙绣闻言陡然停步,转身看着碧池,言道:“你别跟着我,先回去吧。” 碧池微微一愣,颇是诧异的看着淳于妙绣,淳于妙绣心里头烦躁得很,见碧池这般,自然不耐烦,斥道:“我让你先回去!你是不是听不懂人话!” 碧池一惊,连忙应道:“诺,小姐勿怪,婢子这就回去。” 碧池说罢当即转身走了,那家奴原本还想拦住淳于妙绣,自个儿先去后院儿通传一声,而今再看淳于妙绣这满脸火气,顿时不敢说话了,只好任她自己去后院儿。 淳于妙绣疾步走至后院儿,寻到姜岐的屋子,走到屋外,正想推门进去,抬手却忽闻屋内传来一阵女人的低吟,似乎既痛苦又享受,随之传来的,还有姜岐温软的轻唤,“宝贝儿,我的宝贝儿。” 宝贝?淳于妙绣秀眉一拧,目中透着一股怒气,这二字,不是那一晚姜岐在她耳边唤了无数遍的爱称么?怎么到这里,又成了旁人的爱称了! 淳于妙绣这般性子,自然不能忍,一脚踹开门闯进去,快步进了里屋,果然望见姜岐正与一个浓妆艳抹,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风尘气息的女子慌里慌张的穿衣服。 姜岐原以为踢门闯进来的是二老,抬眼却见是淳于妙绣,顿时松了口气,只道:“表妹?你来干什么?” 言语中略带不耐烦,似乎在呛淳于妙绣扰了他的好事。 淳于妙绣却是仿若未闻,单只是冷眼盯着姜岐身旁那女子,骂道:“哪儿来的骚狐狸!” 那女子听言也是不满,反驳道:“哟,说我是狐狸精?那也是我的本事!你算哪根葱!居然也敢在我跟前撒泼!” 话音刚落,姜岐竟是一脚将这女子踹下床,这女子硬是在地上打了个滚,坐在地上泪眼看着姜岐,一脸惊诧,姜岐却是指着他一脸厌恶的骂道:“滚!这儿有你说话的份儿吗!快给我滚!” 那女子挨了打骂,虽心有憎恨,却也是不能明说,只当是哑巴吃了黄连,有苦也说不得,抱着自己的衣服,愤然而去。 待她走了,姜岐这时亦是下地,不紧不慢的穿着衣服,淳于妙绣指着屋门,满面怒色的的瞪着姜岐,问道:“那狐狸精是谁!” 姜岐见她满脸怒意,便不禁有些发笑,言道:“不过是醉花阴的姑娘,表妹这般生气是做什么?” 淳于妙绣听他言语间的淡然与无所谓,自是愈发不满,斥道:“醉花阴的姑娘?姜岐,你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姜岐原本便怨她扫了他的好兴致,这会儿她又这般冲他发火,在他看来便是无理取闹,顿时也是不满,斥道:“什么什么意思!我向来如此,你难道不知道!” 淳于妙绣心里头咯噔一下,又怒道:“那我呢!我又算什么!” “你?”姜岐冷笑出声,言道:“表妹,当晚之事你该不是当真了?呵,那天晚上咱们不过是滋阴补阳,各取所需而已,你可千万不要当真,要不然,我这个当表哥的,心里头可过意不去啊。” 他言罢,又是一阵朗声大笑,笑得颇为戏谑,可这一声声笑,却又如针似箭,一下一下的戳着淳于妙绣的心窝子,淳于妙绣顿时有些悔不当初,她这个表哥,的确向来是处处留情,这么一个花花公子,她本不屑与他有丝毫瓜葛,偏偏那晚他在她耳边一番吴侬软语,那时她便把持不住了,没想到……没想到这所谓的吴侬软语,不过只是他的花言巧语! 罢了,罢了。 淳于妙绣气得忘了正事,转身便要走,姜岐见势却莫名有些不安,唯恐她这是要去告状,便阴阳怪气的说道:“哟,表妹这就要走了?该不是琢磨着去告状吧?背后阴了我倒是不打紧,可这事儿要是传出去,那表妹你,可是名节不保啊。” 淳于妙绣驻足,的确,这事儿若是传出去,她必定名节不保,姜岐这一肚子的花花肠子,即便到时姜家心存愧疚要姜岐娶她为妻,那她日后在姜家,必定也没好日子过,姜家毕竟是心存愧疚才要她的。 况且,她原本也从未想过要去告状,此事事关她的名节,她不想告状,也不敢告状。 淳于妙绣素来心高气傲,眼下遭了姜岐的挖苦奚落,她又岂会任他戏耍,调整了状态,淳于妙绣强装心平气和,深吸了一口气,这便转向姜岐,冷笑一声,言道:“表哥多心了,我不过是想回府,看表哥适才意犹未尽,表妹就不在此叨扰了,告辞。”(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九章 女尸 淳于妙绣说罢扭头就走,姜岐虽是信了她不会去告状,却也将她唤住,言道:“等等!” 淳于妙绣停步,却并未转身,只是微微侧首,瞥了姜岐一眼,而后冷冰冰的问道:“表哥还有什么事么?” 姜岐不疾不徐的走到她身侧来,言道:“不是我有什么事,是表妹还有什么事,表妹今日突然到访,想必,不是为看活春宫而来吧。” 淳于妙绣听他此言,这才想起来正事尚未言说,于是当即转身看着姜岐,直截了当的问道:“我此番前来,是想问问表哥,今日可曾命人模仿妙之的笔迹给慎姨娘送家书?” 姜岐一听,立马察觉了不对劲,狐疑道:“什么意思?什么家书?” 淳于妙绣见他满脸狐疑,便也知那封家书,与他无关,可将妙之关在后山废屋一事,除了她自己,便只有姜岐一人知道,现如今已得知家书与姜岐无关,那还会是谁? 难不成,当真是妙之自己? 可那也不可能啊…… 淳于妙绣正思忖着,实在无暇回复姜岐,只是心不在焉的说道:“今日有人送来一封家书,是妙之亲笔,本是该送于慎姨娘过目,被我抢先看了一眼。” “妙之亲笔?”姜岐本是很惊诧,当下第一反应便是姜妙之必定还死,便断定道:“难不成她还活着?” “此事我自然想过,可那封家书上,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写着,她已安全抵达营丘祖宅,表哥你想,妙之被我们关在后山的废屋不见天日,而她回营丘祖宅不过是咱们找的托辞,她又是如何得知的?倘若那封家书当真是她亲笔,那她理当是只说自己被咱们关在后山的事,又岂会说自己已安全抵达营丘祖宅。” 姜岐听罢良久未语,淳于妙绣诚惶诚恐,言道:“我只怕她含恨而死,要回来找咱们报仇了……” “不可能!”姜岐陡然怒斥一声,言语间透着一丝慌张,却愣是吓住了淳于妙绣,他说罢顿了顿,而后又问道:“那封家书是谁送回来的?” 淳于妙绣回道:“到底是谁送回来的我不知道,我只是看见汀月拿着家书往汀园跑。” “汀月?”姜岐狐疑,“汀月是谁?” “汀月是妙之身边的丫头。” 姜岐突然冷笑一声,断定道:“必定是她们主仆二人串通好的,装神弄鬼回来吓唬咱们,表妹,你可千万别被她们唬住。” 淳于妙绣闻言打了个激灵,却总归还是不大放心,再者,她也不大相信,姜妙之当真还活着,可若是她当真还活着,她日后必定还会回府,到时,她照样不得安生。 “倘若她还活着,有朝一日必定还会回来,到时当面揭穿你我之事,那可如何是好!” 姜岐厌恶的看了淳于妙绣一眼,言道:“若她当真还活着,那咱们就让她再死一次,再说,即便她能活着回府,那她无凭无据,又凭什么揭穿咱们,你别忘了,她临走的时候,可是留了亲笔信的,她自己都说她是去了营丘祖宅,回来的时候却又说自己被咱们扔在后山,这说出去谁会信?鬼才信!” 淳于妙绣惶恐道:“可我还是不敢相信她还活着,她被咱们扔在后山三天两夜,三天没得吃没得喝,就算不饿死,那也得渴死,加上又有地动,表哥你想,后山那张家的老房子都废弃好多年了,房子不结实,根本就经不住几次晃动,妙之又怎么可能侥幸逃得出来!” 姜岐面无表情的说道:“她是生是死,咱们去后山一看便知!” 说罢便拂袖而去,淳于妙绣连忙紧随其后,跟着走出去。 姜岐疾步出了屋子,院中有家奴守着,姜岐越过家奴匆匆忙忙的吩咐道:“去准备马车!” “诺,”家奴应了一声,而后火急火燎的走了,待姜岐与淳于妙绣走到府门口,果然便望见一辆马车停在外面。 马车到了后山,本想直奔废屋去,奈何后山那一片树林,有几棵树倒在林子里,硬是阻了路,别说是马车,就算人,恐怕也不大方便进去。 姜岐与淳于妙绣只好下了马车,徒步前行,好不容易才进了后山。 二人寻到张家老房子的原址,果然望见一片废墟,只是这里除了废墟还是废墟,压根儿就没有姜妙之的尸体。 姜岐远远的扫视一眼,言道:“给我仔细找,倘若妙之已经死了,那她的尸体必定还在这里,这儿是后山,张家的老房子,谁会想到这房子里头还有人,倘若找不到尸体,那就说明,妙之根本就没有死,是她和汀月串通好了装神弄鬼吓唬你。” 淳于妙绣身娇肉贵,打小娇惯得很,本不愿在这废墟上捯饬,可如今这节骨眼儿上,却也不得不照做,只是姜岐适才那口气,她是怎么听都觉得他像是在命令她,就好像她成了他的下人似的。 她东倒西歪的走进废墟里,再转身看姜岐,却见他依然两手叉腰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顿时新生不满,斥道:“我在这里找尸体,那你做什么?” 姜岐满脸不屑,喝道:“我也在找啊,只不过你进去找,我在外面找,有什么不可以的?” 淳于妙绣愈发不满,索性威胁道:“姜岐,你可别忘了,当初可是你把她扔在后山的!” “你!”姜岐有些不安,无奈最终还是进了废墟与她一同找寻。 废墟里翻翻找找良久,别说是姜妙之的尸体,就连一滴血都没见着,姜岐拍了拍手,冷笑道:“什么也没找着,我早说了,妙之必定还活着,她就是想吓唬你。” 他说话间,淳于妙绣正徒手搬动一块半个人大小的巨石,待他说罢,淳于妙绣已将巨石微微抬起,却见巨石下面,乃是一具女尸。 “啊!”淳于妙绣吓得大喊一声,抽回手任凭巨石又砸下去。 姜岐被她吓得愣住,转头看着她,一脸厌恶,斥道:“你叫什么叫!见着鬼了?” 淳于妙绣指着巨石,言道:“尸体……尸体……妙之的尸体……” 姜岐闻言有些发懵,怔怔的走过来,抬起巨石朝下看,淳于妙绣却是躲得远远的,只问:“看清了么?是不是妙之?” 姜岐亦是有些惶恐,却故作镇定,斥道:“这都被砸成肉糨糊了,你还能认出来这是妙之?” 淳于妙绣闻言又壮着胆子看了一眼,这女尸看着还很新鲜,却是被砸得血肉模糊,压根儿就分辨不出来这到底是谁,只是依稀可见女尸身上裹着一件稀巴烂的白衣,衣料确是蜀锦,想起那晚,妙之好像也是披着一件白色的斗篷。 淳于妙绣颤抖着说道:“白色的斗篷,就是妙之……就是妙之!”(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章 恐惧 “白色的斗篷,就是妙之……就是妙之!”淳于妙绣诚惶诚恐,吓得连连拉扯姜岐的衣袖,姜岐见她这般,却是愈发厌恶,陡然拂袖,一把将她推开,淳于妙绣正站在废墟上,本就站得不稳,这下便是一个踉跄,一屁股坐在地上。 姜岐望着她,斥道:“你喊什么喊!大惊小怪,你们这些女人,怎么就这么矫情,不过就是具尸体而已,至于吓成这副鬼样子?!” 淳于妙绣不知何时已哭得满脸泪痕,瘫坐在废墟之上,仰头望着姜岐,喊道:“妙之死了……妙之她死了!” 姜岐负手而立,冷笑一声,言道:“她死了才好,也省得咱们再费尽心思杀她灭口,日后这世上,也再无人知道咱们的事了,表妹,你说是不是?” 说罢狂狷一笑。 淳于妙绣颤抖着身子站起来,看着姜岐,泪流满面的说道:“她死了固然是好,可那封家书呢?那封家书是她亲笔,她死后化为厉鬼回来找咱们报仇了,那封家书就是个开端,她在告诉我们,她要回来找我们报仇了,表哥,怎么办?怎么办!” 话音方落,姜岐陡然扇她一个耳光,力气之大,非但将淳于妙绣嘴边打出了血,也硬是叫她瘫倒在地。 姜岐伸手指着她,怒道:“什么化为厉鬼回来报仇!这世上何来妖魔鬼怪!所谓鬼神之说,皆是无稽之谈!” 他说话间虽是凶狠,可颤抖的声线中却分明也略带恐惧,他分明是怕了,如此之举,不过是在掩饰内心的不安罢了。 淳于妙绣被他又是推攘又是掌掴打骂,她自小到大,又何曾受过这等委屈,她心中虽有怨有恨,却是有苦不能言,只能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吞。 她总不好跑去告状,说表哥姜岐动手打她,这话说出去,只怕没人会信她,而姜岐,反倒还会反咬她一口,倘若她这话说出去有人信了,那她与姜岐之间的苟且之事,必定会被姜岐全盘抖露出来,非但如此,就连妙之的死,她也脱不了干系。 如今的她,是进也难,退也难。 就像妙之,不论是生,还是死,都于她不利。 淳于妙绣终于还是忍了,趴在废墟上,低着头,也不看姜岐,只是低声下气的问道:“那那封家书你又作何解释?” “家书……”姜岐怔怔,一时间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可为了脸面,嘴上始终坚持鬼神之说乃是无稽之谈,是以斥道:“那封家书定是有人模仿妙之的笔迹,故意送回来唬弄你的!” 淳于妙绣闻言仰头望着姜岐,望见他目中那一丝丝惶恐,不禁解了恨,冷笑出声,言道:“表哥怕了?” 姜岐顿时觉得脸面全无,当即反驳,斥道:“怕?笑话!我姜岐何时怕过,且不说鬼神之说皆是虚无,就算真的是妙之回来索命,那我也自有对付她的法子!区区一个女鬼,根本不足为患!” 他说罢,冷哼一声,随即拂袖而去。 姜岐已走远,这偌大的林子里,仅淳于妙绣一人,明明是大中午,又正值四月天,头顶太阳暴得很,可阳光却偏偏让这茂密的枝叶给遮挡住了,是以这林子里总是阴森森的,加上心里反应,淳于妙绣总免不了有些疑神疑鬼,趴在废墟之上四下里扫视一眼,见周遭无人,又闻虫鸣鸟语,竟愈发惶恐了,连忙站起身来落荒而逃。 待淳于妙绣也走远,汀月这才从不远处的树后露出一张巴掌大的小脸来,远远望着淳于妙绣踉踉跄跄的跑了,心里头这滋味儿当真叫一个“爽”字。 直至淳于妙绣的身影消失在视线当中,汀月这才自树后走出来,走至废墟之上,走到安放女尸的巨石旁,低头看着下面的女尸,皱了皱眉,而后双手合十,闭上眼睛嘀咕道:“对不住,虽然不知你是谁,可你今日帮了我一个大忙,我必定会找人好生安葬你的,逝者安息。” 说罢睁开眼,垂眸看了女尸一眼,而后便转身离去。 这具女尸,是她从前面不远处河边找来的,找到的时候,尸体就已经是血肉模糊,认不出模样,她便顺水推舟,找人搭把手将女尸藏在此处,等着姜岐与淳于妙绣上钩。 而今事成,她自然不会就这么走了,最起码,也得找人将她好生安葬了。 淳于妙绣回了府,本该直接回池园去,可分明已走到池园外头,却又掉头往汀园去。 到了汀园,只见慎氏正站在院中与汀奴说话,似乎有说有笑的,慎氏背对着拱门,不知淳于妙绣过来,汀奴与慎氏面对面,自然望见了,便低声与慎氏言道:“师姐,有人来了。” 慎氏闻言转身,见是淳于妙绣,便笑着唤:“五小姐来了。” 淳于妙绣脸色苍白,脸上还有些风干了的泪痕,看着心不在焉的,慎氏见她这般,偏偏又是独身前来,不免有些狐疑,迎上去问道:“五小姐怎么了?” 淳于妙绣朝她挤出一丝笑意来,搪塞道:“妙之不在府上,我怕慎姨娘一个人闷得慌,便过来看看。” 慎氏听言反倒是愈发狐疑了,想这淳于妙绣,可是向来不待见她的,而今又怎么可能如此好心。 慎氏略显试探的问:“五小姐是有什么事么?” 淳于妙绣避而不谈,顿了顿,只问:“慎姨娘……想必……已经收到妙之的家书了吧……” “家书?”慎氏有些诧异,皱了皱眉,“什么家书?” 淳于妙绣亦是狐疑,“慎姨娘没收到?” 话音落下,正巧汀月从外面走进来,望见淳于妙绣在此,心里头咯噔一下,又闻她所言,顿时察觉了不对劲,是以连忙跑过来,跑到慎氏跟前还未站住脚,便立马跪下了,哭着呼道:“慎姨娘!” 淳于妙绣被她吓住,怔怔的看着她,慎氏亦是有些手足无措,问道:“汀月?你……你这是做什么?” 汀月道:“慎姨娘,婢子对不住您。” 慎氏道:“有什么事你先起来再说。” 汀月并未起身,便言道:“婢子之前被人叫出去,是小姐命人送了封家书回来,婢子去府门口取家书,奈何走到前院的锦鲤池边一不小心滑倒,将家书扔到了池子里,婢子沿着池边找了许久,都……都……慎姨娘,婢子知错了,求慎姨娘从轻发落。” 说完重重的将头磕在地上。 慎氏听罢,心里头虽有不悦,却总归不好说什么,毕竟家书已落尽锦鲤池中,她总不可能叫汀月下去捞啊,这四月天,池水还凉着呢,再说,即便家书当真捞上来了,上面的字,怕是也模糊得看不清了。 慎氏只好问:“那家书上写的什么?你可曾看过?” 汀月道:“家书是小姐命人送给慎姨娘过目的,婢子不敢僭越礼数,只是……”说至此,忽然看向淳于妙绣,言道:“五小姐曾看过一眼。” 淳于妙绣适才心思并未在此,忽听汀月提及她,自是一惊,这才回过神来,却见慎氏正看着自己,问道:“五小姐,敢问妙之命人送来的家书上,到底写了什么?” 淳于妙绣微微一愣,回道:“其实……其实也没什么,就是说她已经安全抵达营丘祖宅了,要慎姨娘放心。” 慎氏微微颔首,确实放宽了心。 淳于妙绣却是急着离开,只道:“我先走了。” 她说罢也不等慎氏回应,立马转身而去。 慎氏也并未挽留,单只是应了一声。 汀月扭头,望见淳于妙绣已走远,这才自袖中取出家书,递给慎氏,言道:“慎姨娘,小姐的家书在这儿呢。” 慎氏微微一愣,接过家书大致的看了一眼,而后满目诧异的看着汀月,问道:“汀月,你这是做什么?” 汀月兀自站起身,笑道:“婢子就是不想叫五小姐看见慎姨娘高兴的样子。” “你!”慎氏顿住,而后满脸笑意,嗔道:“调皮!”(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一章 女鬼 当晚,淳于妙绣酣睡之时被噩梦惊醒,抬手扶额方知额上皆是豆大的汗珠,她便起身下地,走去外间茶案前倒下一杯凉水来,茶盅送到嘴边正将凉水喝下,转眸却忽见门外一只人影,就站在门外,一动也不动。 淳于妙绣本能的一惊,当即问道:“谁!谁在外面!” 一声两声皆无人回应,她便颤抖着将手里的茶盅放下去,再抬眼看向门外,却已不见那只人影,她便安慰自己适才定是看花眼了,却没想刚一转身,正想回里屋睡下,却又闻一阵轻微的叩门声。 淳于妙绣正是惶恐,怔怔的回过身看向门外,又颤着身子问道:“是谁……是谁在外面?说话……说话呀!” 外面仍无人回应,那只人影始终伫立在门外,依然是一动也不动的站在那里。 淳于妙绣亦是僵持着不敢动身,直盯着门外那只人影,良久终于忍不住,又问:“你到底是谁?说话呀!” 门外幽幽的传来回应,“是我……” 这声音太过悠远空旷,听着实在令人不寒而栗,淳于妙绣却是分辨不清这到底是谁的声音,只能试探的问:“碧池?碧池……是你么……” 外面不应,淳于妙绣索性鼓足了勇气走去门边,却是迟迟不敢开门,依然在问:“碧池……是不是你?” 话音落下,屋门陡然被踹开,淳于妙绣就站在门里边儿,而今屋门被踹开,她自然也被一脚踹开。 淳于妙绣被一脚踹得坐在地上,屁股上吃了痛,一边揉着,一边又抬起头来正想开骂,岂料抬起头来却惊见一个女鬼正俯身将脸靠过来,与她近距离四目相对。 “啊!”淳于妙绣惊得当即叫出来,身子一歪,这便吓晕了。 这女鬼见她晕了,随即也转身而去。 眨眼功夫,碧池等一众丫鬟婆子齐齐赶过来,几个人堵在屋门外,却望见淳于妙绣躺在地上,碧池连忙挤进屋,将淳于妙绣扶着坐起身来,晃动着她的身子唤道:“小姐!小姐!你醒醒!” 淳于妙绣未曾有丝毫反应,这时门外有个丫鬟仓皇道:“小姐该不是……该不是死了……” 一旁的婆子推攘她一下,斥道:“净瞎说!当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那丫鬟撇撇嘴,不再多说什么。 碧池听着却是隐隐有些不安的,暗暗将手指头伸到淳于妙绣人中穴上探了探气息,感觉到还有气息才松了口气。 她却是并未收回手,反而顺势使劲儿掐了淳于妙绣的人中穴,连掐了两下,淳于妙绣方才睁开眼睛。 那丫鬟喜道:“诶,小姐醒了!” 碧池亦是惊喜,言道:“小姐,你醒了。” 淳于妙绣作势要站起身,碧池连忙搀扶,待站起身来,那婆子便迫不及待的问道:“小姐,你这是怎么了?怎么好端端的,就晕倒在屋门口了?” “就是啊,这屋门还开着,该不是遭贼了?”后边儿一个丫鬟应声附和。 淳于妙绣怔怔,要说见着女鬼之事,她岂能如实说来,便随口胡诌道:“我……我只是做了个噩梦,想出去走走,谁知道一开门,就……就看见一只老鼠溜进来,吓死我了……” 婆子松了口气,问道:“原来是老鼠,可是溜进屋了?小姐,可需老奴带人在屋子里找找?” 淳于妙绣连忙道:“不必了不必了,不过就是只老鼠,不劳你们这么多人东找西找的,我还得歇息,有什么事,明儿再说吧,你们都退下。” “诺,”众人陆陆续续的退下,碧池搀扶着淳于妙绣,自是最后一个走,可正要离开之时,却被淳于妙绣拉住,她诧异唤:“小姐还有什么事?” 淳于妙绣毫不客气的说道:“碧池,你今晚别睡了,就坐这儿给我守着,我怕……我怕那只老鼠到处乱窜。” “啊?”碧池微微愣住,淳于妙绣顿时面露不悦之色,愠怒道:“怎么,你不愿意?” 碧池连忙道:“不是,小姐去睡吧,婢子在这儿守着。” 淳于妙绣剜了她一眼,这便回里屋睡下。 只是虽有碧池在外守着,淳于妙绣仍是翻来覆去都难以入眠,想起适才的女鬼,到这会儿还是心有余悸。 只是那女鬼……是妙之么?是妙之回来找她报仇了么? 淳于妙绣思前想后,终于还是起身下地,走去外间,本以为碧池站在外间守着,却没想到她竟已趴在茶案前睡着了,顿时又憋了一肚子的火,走过去便捏住了碧池的上臂狠狠的掐了一把。 碧池吃了痛,自然惊醒,当即抽回手臂,一脸怒色,正要发问,却见是淳于妙绣,她便又畏首畏尾,连忙站起身来,唯唯诺诺的问道:“小姐,你怎么又醒了?” 淳于妙绣发落道:“我怎么又醒了?哼,我让你别睡,就坐在这儿给我守着,谁准你睡着了!” 碧池低下头,回道:“婢子劳累一日,实在困乏,这才睡着了。” 淳于妙绣冷哼一声,不与她计较,只问:“我问你,你信不信这世上有鬼?” 碧池微微一愣,惊诧道:“鬼?小姐,你该不是糊涂了?好端端的,怎么问起这个来了。” 淳于妙绣骂道:“我问你信不信这世上有鬼,你只需回我便是,问那么多做什么!” 碧池心里不甚委屈,自家主子向来嚣张跋扈,个性张扬,可不至于如此暴躁,而今怎么这般凶狠,似乎……似乎自打白天在前院儿锦鲤池边见到六姑娘的家书之后,便成了如此阴晴不定的性子。 这会儿又问她信不信这世上有鬼……想想六姑娘之前走得突然,又很是莫名其妙,难不成……难不成六姑娘并未去营丘祖宅,而是让小姐给害死了?! “婢子……”碧池转了转眼珠子,终是回道:“婢子信。” 说什么妖魔鬼怪,碧池向来不信,只是淳于妙绣这般虐待她,她而今吓唬吓唬她也无妨。 并非她对淳于妙绣不忠心,只是所谓的忠仆,也得看主子是否体恤下人。 碧池点头道:“婢子很小的时候见过一次,那个时候,婢子还没有被卖到府上。” 淳于妙绣越听越怕,略带试探的问道:“那……鬼长什么样子?” 碧池想了想,言道:“眼睛通红通红的,里面还流血,舌头很长,脸上很白,跟抹了面粉似的,还披头散发,很吓人。” 淳于妙绣怔怔,想想适才,自己见到的那女鬼,可不就是这副模样? 碧池见她害怕,又道:“不过小姐,婢子的母亲在世时,曾说,为人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这鬼,也不是想见就能见到的,若是做了亏心事,鬼才会找上门来。” 淳于妙绣听言瞥了碧池一眼,恐她在琢磨着什么,便道:“这道理我自然明白,不过是随口问问,你说这么多做什么。” 碧池应道:“小姐所言极是,婢子不说便是。” 淳于妙绣打了个呵欠,分明很是困倦,却偏偏又不敢睡,晃悠悠的坐在茶案前,言道:“我渴了。” 碧池听言连忙倒下杯水来递到她跟前,故意问道:“小姐,这才子时,你不再去睡会儿?” 淳于妙绣忍住困意,言道:“我不困,睡也睡不着。” 说罢接过茶盅一饮而尽,碧池却是暗暗冷笑了一声。 ………………………… 第二天一早,将军府。 姜妙之觉着自己手上的伤已无大碍,早可以拆了纱布,便吩咐桑芷去请大夫,只是现如今正值救灾之际,咸阳城中,凡是会些医术的,都已被公子扶苏高薪聘去城外救死扶伤了,桑芷跑遍了整个咸阳城,也没见着一个大夫,无奈只好去城外请大夫。 正出了西城门,碰巧公子扶苏的马车从后面驶来,也是要出城的。 “桑芷?”灌童坐在马车前面,远远望见桑芷走在前面,便嘀咕了一声,又见桑芷脚步匆匆,便疑心她是不是要出城去见什么人,她毕竟是赵高的眼线,而今要出城,该不是要去见赵高?不对呀,赵高随同陛下视察天下,这会儿还在回来的路上呢。 那她这会儿匆匆忙忙的出城做什么? 灌童想了又想,终还是扭头掀开马车帘子,对着里头禀道:“公子,桑芷在前面。” 公子扶苏抬眼,微微扭着脖子,灌童自知他的意思,便将帘子又掀开一些,方便他能清楚的看见桑芷。 公子扶苏望见桑芷出城,第一反应便是她竟未在将军府好好儿伺候姜妙之,反倒跑这儿来了。 “停车,把她叫过来。” “诺,”灌童这便示意车夫停车,而后呼道:“桑芷!” 桑芷听唤停下脚步,转过身来,却见是公子扶苏的马车停在身后,而公子扶苏,正掀开帘子望着她。 她连忙走过去,福身道:“公子。” 公子扶苏脸色不大好,想必是近日劳累所致。 “你要出城?”言语间显得力不从心。 桑芷道:“是,奴婢要出城去请大夫。” “请大夫?”听及此,公子扶苏顿时打了个激灵,惊道:“是不是妙之出什么事了?” 桑芷见他这般紧张,只道:“淳于姑娘已无碍,只是说手上的伤已经痊愈,便要奴婢请个大夫过去为她看看。” 公子扶苏听言,这才松了口气,言道:“她要请大夫,正好,赵太医在我这里,我原是请赵太医随我一同去城外丁家庄的,既然妙之那儿着急请大夫,那不如,就先请赵太医随你过去瞧瞧。” 他说罢,又转头对着坐在里头的赵太医问道:“赵太医,你意下如何?” 赵太医回道:“老夫,但凭公子吩咐。” 说罢便站起身,欲要下马车跟随桑芷前去将军府,公子扶苏连忙示意他坐着,言道:“赵太医不必动身,这马车,还需送你去将军府。” 赵太医听出了他的意思,自是大惊,连忙道:“公子这是做甚,怕是要折煞老臣哪!” 公子扶苏道:“赵太医年迈,行不得远路,我既是半路上要您去将军府,若要您徒步前去,那岂不是失礼?” 赵太医无话可说,只好又回去坐下。 公子扶苏安顿好赵太医,这便下了马车,灌童而后也跟着下来,却是满脸的不情愿,想想丁家庄离这里可不近哪! 公子扶苏站住脚,又转向桑芷,像是有什么话想说,却又是不好开口的,是以停顿了会儿方才说出来,只问:“嗯……妙之这几日可曾念叨我?” 桑芷顿了顿,直截了当的回道:“没有。” 公子扶苏有些失望,又问:“那她是不是又惦记着蒙恬了?” 桑芷有些哭笑不得,回道:“回公子的话,淳于姑娘这几日谁也没惦记。” 公子扶苏听言暗暗松了口气,点了点头,道:“你上马车吧,好好儿照顾妙之。” “诺,”桑芷点了点头,这便上了马车,坐在马车前面,公子扶苏随即与车夫道:“掉头,去将军府。” 车夫应了一声,这便掉头驾着马车走了。 待马车走远了些,灌童道:“公子,丁家庄里这儿可不近哪。” 公子扶苏道:“你我正当盛年,走几步路怕甚?” 灌童笑出声,调侃道:“依卑职看,公子不过是想赵太医赶紧去将军府为淳于姑娘瞧伤罢了。” 公子扶苏睨了他一眼,怪道:“要你多嘴!” 灌童伸手轻轻拍了一下自己的嘴,公子扶苏瞧着他笑了笑,没说什么,这便带着他出城。 桑芷请来赵太医回到将军府,带着赵太医直奔着姜妙之所住的东厢房去。 桑芷出去请大夫可谓是一波多折,一来一回足足有两个时辰,这会儿已是大中午,姜妙之坐在床榻上等得不耐烦,便想先行躺下歇息片刻,奈何腿脚不便,单靠她一个人,实在不方便躺下,只好坐着,却是坐着也睡着了。 忽听一阵开门声,姜妙之被惊醒,抬起头看向门口,终于见桑芷请了大夫回来,只是这个大夫,他怎么穿着官服,难不成是宫里的太医? 桑芷也知道自己去得久,是以一回来便抱歉道:“姑娘久等了。” 说话间已走进里屋来。 姜妙之问道:“你怎么去了这么久?是不是路上有什么事给耽搁了?” 桑芷道:“姑娘有所不知,而今正值救灾紧要关头,公子……公子扶苏将城中所有的大夫都请去城外的村落为村民瞧伤去了,奴婢跑遍了咸阳城中所有的医馆,都没请到大夫,奴婢索性去了城外最近的一个村子,本想请一位大夫来,却误打误撞遇见这位赵太医,靠着我家公子的关系,才有幸将赵太医请来。” 赵太医听得一头雾水,却并未揭穿,想着,桑芷这么说定还是有道理的。 桑芷说罢,给赵太医使了个眼色,言道:“赵太医,劳烦您为我家姑娘看看,她手上包扎的纱布,是不是可以拆了?” “诶,”赵太医应了一声,姜妙之这便将两只手伸过去,赵太医随即坐下,事先拆开包扎的纱布,见伤势已痊愈,且又无后患,便道:“姑娘手上的伤已痊愈,无需再包扎纱布,只是这伤刚好,姑娘还需谨记,近日切忌辛辣之物,以免复发,到时怕是就得留下什么疤痕了。” 姜妙之微微颔首,应道:“有劳赵太医跑这一趟。” 赵太医笑了笑,回道:“应公子扶苏的吩咐,这也是应该的。” 姜妙之听言微微一愣,狐疑道:“公子扶苏?” 说罢,便望着桑芷。 桑芷连忙搪塞道:“姑娘有所不知,赵太医为城外救灾之事忙得不可开交,奴婢去请他过来,他起先不肯,奴婢几番恳求,恰巧公子扶苏路过,发问奴婢为何耽误赵太医救死扶伤,奴婢自知公子扶苏与我家公子交情匪浅,无奈之下,只好谎称是公子的内人病了,公子扶苏一听,赶紧吩咐赵太医随奴婢前来为姑娘瞧伤。” “内人?”姜妙之呢喃,出声微弱,桑芷并未听到,只顾着向赵太医福身,言道:“这一点,还望赵太医勿怪,这位姑娘,并非我家公子的内人。” 赵太医仍是一头雾水,桑芷抬眼望着他,连连给他使眼色,赵太医至今虽还不明白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却也反应过来自己说错了话,便迎合道:“无妨无妨,救人要紧。” 桑芷直起身,转向姜妙之,道:“既然姑娘的手已无碍,那奴婢这便去送送赵太医。” 姜妙之并未言语,桑芷看她似乎在发愣,便直接转向赵太医,道:“赵太医,请。” 她这便送赵太医出去,回屋后看姜妙之仍在发愣,她便走去轻唤:“姑娘,你怎么了?” 姜妙之回过神来,探问道:“桑芷,你适才说的……你家公子……莫不是已有婚配了?” 说话间莫名其妙有些紧张,也不知到底是怎么了…… “婚配?”桑芷愣住,这下可好,为了填补一个坑,又给自己挖了一个更大的坑…… 关于她家公子婚配之事,不管她说有还是没有都不行。 若说没有,那自然是不可取的,连她自己都口口声声的说了“公子的内人”,她这会儿再说没有,那岂不是自相矛盾?再者,她说她与公子扶苏说了自家公子的内人病了,偏偏又说公子扶苏与自家公子交情匪浅,既是交情匪浅,公子扶苏又如何不知自家公子到底有无婚配? 可若是说有……那便是又挖了一个巨坑…… 这可如何是好…… 算了,豁出去了! 桑芷道:“自然没有,这咸阳城,除了姑娘你,还有哪家姑娘有幸能入得了我家公子的眼。” 姜妙之听言,心里头莫名美滋滋的,一时间也忘了纠察桑芷言语间的矛盾之处。 桑芷自以为自己三言两语便将姜妙之给蒙混了过去,见姜妙之未再追问,暗暗松了口气,却不料姜妙之立马又反应过来了,追问道:“诶,既然你家公子并未婚配,那你又是如何骗过公子扶苏的?你不是说,你家公子与公子扶苏交情匪浅么?那公子扶苏总不至于连你家公子到底有无婚配也不清楚啊。” 桑芷实在编不出缘由,索性也装傻充愣,佯装诧异,言道:“诶?姑娘若是不说,奴婢倒也没有发觉,说来也怪,公子扶苏与我家公子交情匪浅,我家公子并未婚配,他理当是知晓的,可今儿奴婢情急之下随口胡诌了个理由,没想到他还真信了。” 姜妙之听罢忍俊不禁,取笑道:“是么?没想到这个公子扶苏,竟是个糊涂虫。” 桑芷迎合道:“就是,连我家公子到底有无婚配都忘了。” 姜妙之无意间搓了搓手,桑芷借机岔开话题,走过来盯着她的手看,问道:“姑娘这手没有留疤吧?” 姜妙之抬手看了一眼,回道:“这倒没有,当日不过都是些擦伤,还不至于留疤。” 桑芷道:“好在没有留疤,姑娘这手若是留了疤,这世上哪儿还有这么漂亮的手。” 姜妙之笑道:“就你嘴甜!” 桑芷暗悻自己如今已与姜妙之愈发亲近,照这样下去,想必要不了多久,她便可以从她口中套出公子衍的下落。 外间忽然传来叩门声,姜妙之本能的起了警惕心,远远望着屋门外那只人影,而后给桑芷使了个眼色。 桑芷会意,走去外间方才问道:“谁呀?” 屋外的人回道:“是我,我来看看小姐。” “汀月?”姜妙之惊喜的看向桑芷,道:“让她进来。” “诺,”桑芷走去开了门,汀月走进屋来,望见姜妙之坐在床榻上,兴冲冲的跑进里屋来,唤道:“小姐。” 忽见姜妙之的手已拆了纱布,便又走到床边坐下,捧着姜妙之的手,笑道:“小姐的手好了?” 姜妙之点了点头,抬眼却见桑芷亦是跟着走进来,她心想着将她支出去,望见旁边地上还放着适才拆下来的纱布,便看着桑芷道:“桑芷,过来把地上这些纱布都扔出去吧。” 桑芷自知姜妙之言外之意,不就是想把她支出去么?可恨她费尽心思的伺候她讨好她,她竟还是把她当成外人一般看待,真是不知好歹! “诺,”桑芷虽心有不满,却又不敢明言,只得在心中憎恨一番,终究还是拿着纱布走了出去。(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二章 鬼火 汀月扭头亲眼望着桑芷带上门出去,而后立马回过头来,迫不及待的问道姜妙之:“小姐,她待你可还忠心?若是她待你不好,那倒不如让婢子过来伺候你得了,婢子只需再找人伪造一封小姐的家书,点名要婢子也去营丘伺候你就是了。” 姜妙之回道:“汀月,你糊涂,妙绣是知道的,我压根儿就没有去营丘,这个时候我再要你去营丘伺候我,那岂不是挖了坑把自己埋进去?” 汀月闻言这才反应过来,嗫嚅道:“哦,也对,婢子都忘了这茬事儿了。” 姜妙之道:“你放心吧,桑芷待我极好,只是……” 她说至此,皱了皱眉,汀月连忙接话,道:“只是我总觉得,此人身份可疑,有些奇怪,可具体是哪里不对劲,我却又说不上来。” 汀月握住姜妙之的手,道:“小姐,你想那么多做什么,她待你好就行了。” 姜妙之微微颔首,不再纠结此事,只是忽然想起来昨儿的事,忙问:“对了,我昨儿交代你办的事,你可办妥了?” 汀月点点头,道:“小姐放心,一切都已办妥当了,而今姜岐公子与五小姐都认定了小姐已死,婢子昨儿回去的时候,故意将小姐的家书送到五小姐跟前儿,可把她给吓坏了,二话不说便去找姜岐公子了。 后来婢子就赶紧跑去后山,正琢磨着该怎么让她们确信小姐已死,碰巧看见一具女尸被丢在河边,婢子便将那具女尸拖到张家老房子的废墟里去了,又在她脸上抹了灰擦了血,没想到刚一会儿,就看见姜岐公子和五小姐匆匆忙忙的赶过去。小姐,你料得真准。” 姜妙之听罢冷笑出声,只道:“他们若是不去后山一看究竟,又怎能确信我到底是生是死。” 汀月继而又道:“五小姐原本便胆小,看到那具女尸之后一惊一乍的,姜岐公子气不过,对她拳打脚踢,婢子躲在旁边看见了,当真是解恨,小姐你是没看见,五小姐哭得那叫一个惨,小姐若是看见了,必定要笑死。” 姜妙之光是听着便解气,继而又脑补了淳于妙绣在姜岐胯下抱头痛哭,自然更是痛快。 “那那具女尸呢?你临走的时候可曾将女尸处理妥当?” 汀月回道:“婢子回城的时候已经找人将她好生安葬了。” 姜妙之点了点头,汀月又道:“小姐,婢子昨儿晚上还扮鬼吓唬五小姐了。” 姜妙之听言微微一愣,惊道:“你还扮鬼吓唬她?!” “对呀,”汀月点头,得意洋洋的说道:“婢子就在她屋门口的站着,后来她走到屋门口,婢子就一脚把屋门踹开,她坐在地上,婢子就把脸凑上去,可把她吓坏了。” 姜妙之皱了皱眉,轻斥:“汀月,你太鲁莽了!这要是叫她发现了是你,那咱们就可就前功尽弃了,这倒不打紧,可你要知道,倘若叫她抓住是你,那你可就没好果子吃了!” “诶呀小姐!”汀月拍了拍姜妙之的手,言道:“她当时都吓晕了,哪有空顾及那女鬼到底是真的还是人装的,再说,婢子这样吓唬她,也是为了给小姐出气呀。” 姜妙之嗔了她一眼,道:“下次不许了。” 汀月点点头,而后又问:“小姐,那接下来婢子该怎么做?” “接下来……”姜妙之想了想,道:“接下来的事,我原本是有计划的,可你昨儿那么一搅和,把我原本的计划都给打乱了……” 汀月听着一脸歉疚,不等姜妙之说完,她便打断,接话道:“那可怎么办,小姐,要是婢子早知道,那就不去吓唬她了。” “没关系,”姜妙之反而道:“既然你去吓唬了她,那我便有法子,让她每天都活在恐惧中。” 汀月迫不及待的问道:“什么法子?” 姜妙之道:“她昨儿经你那么一吓唬,而今若没有大病一场,那她必定会去找姜岐商量对策,以姜岐那样的性子,听她所述定会视她为疯子,将她赶走,她失望而归,到时你便找一个江湖术士,骗她带上香烛,晚上去后山设坛祭拜亡灵。” 汀月不解,问道:“带上香烛去后山?这就完了?不需要做些别的?” 姜妙之笑了笑,道:“不需要。” 汀月又问道:“小姐,带上香烛去后山,这是什么道理?” 姜妙之冷笑一声,道:“到时你就知道了。” 汀月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而后试探的问道:“小姐,大晚上的去后山,该不会撞见鬼吧?” “瞧你,什么时候也信鬼神之说了,撞见鬼倒不会,只是会撞见些可怕的东西,汀月,要不……你今儿晚上还是别跟着去后山了,免得看见什么东西,吓着你。” 汀月半信半疑的点点头,而后冲姜妙之笑道:“都听小姐的。” 姜妙之亦是微微颔首,而后道:“好了,你赶快回去准备,这会儿都中午了,妙绣若是没有生病,怕是也早已去找过姜岐了。” 汀月闻言连忙站起身来,言道:“那婢子这就走了,小姐在这儿好生照顾自己。” 见姜妙之点头,汀月当即转身匆匆忙忙的走了。 ………………………… 姜家。 正如姜妙之所料,淳于妙绣并未生病,这便独自一人到姜家找姜岐来了。 也果然让姜岐给臭骂了一顿,失望而返,失魂落魄的离开了姜家,微微低着头走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像是丢了魂一般。 这时便有一个术士打扮的人拦在她跟前,淳于妙绣被挡住了去路,却是连头也不抬,看都不看一眼,便绕过挡路之人继续前行,术士索性转身,唤:“姑娘请留步。” 淳于妙绣听唤转身,一脸的淡漠的看着术士,冷冰冰的问道:“什么事?” 术士抬手捋着胡须,不紧不慢的走到她跟前,而后用捋着胡须的手,竖起两只手指头,轻轻的点了一下淳于妙绣的额头,言道:“看姑娘印堂发黑,怕是惹上什么邪祟之物了。” 淳于妙绣听言顿时打了个激灵,稍显激动,言道:“道长所言极是,近几日小女子确实为邪祟之物所扰,不知道长可有解救之法?” 术士故作高深,言道:“且容老夫掐指一算。” 说罢便闭上眼睛,微微扬起下巴,掐着手指头,眨眼功夫后,便睁开眼睛看着淳于妙绣,问道:“敢问姑娘,可是对那邪祟之物,做了什么伤天害理之事?” 淳于妙绣满脸羞愧,黯然道:“正如道长所言,是我害死了她。” 术士随即道:“那邪祟之物虽化为厉鬼回来,却并非寻姑娘报仇,只是想吓唬吓唬姑娘罢了,姑娘若想驱她离开,也不是没有法子。” 淳于妙绣迫不及待的问道:“什么法子?” “那女鬼心有郁结,姑娘只需解了她的心结便可。” “如何解?” 术士又抬手捋起了胡须,故弄玄虚的说道:“姑娘只需在今夜子时,带上香烛去往她丧命之处,祭拜亡灵,诚心悔过,她解了心结,自会离去。” 淳于妙绣怔住,“今夜子时?” 术士点点头,应道:“正是。” 淳于妙绣慌里慌张的说道:“那……那岂不是三更半夜?!” 术士又点点头,应道:“确实不假。” 淳于妙绣面露难色,说起三更半夜一个人跑去后山祭拜亡灵,这要她何来的胆子。 术士见她迟疑,便道:“姑娘若想早日驱除邪祟,还需早日前去祭拜为好,莫等那女鬼怨气愈发壮大,到时,怕是连贫道也爱莫能助。” 淳于妙绣无奈,只好应道:“道长说得是,小女子必定早日前去祭拜,多谢道长相助,”说罢便自袖中取出一包秦半两来递给这术士,继而言道:“小小心意,不成敬意,还望道长笑纳。” 术士见钱眼开,分明想收,却又忍住了,将那钱袋推回,言道:“姑娘言重,贫道云游四海,只图助人之乐,不求回报,告辞。” 说罢便转身头也不回的走了,淳于妙绣也不耽搁,随即亦是转身,看样子,这便是要去购置香烛等祭祀之物了。 术士走了两步又回首,望见淳于妙绣已走远,这便拐弯儿走去一旁的小巷子里头,大金主还在巷子里等着呢。 汀月靠在巷子口等着,眼瞅着那术士笑眯眯的回来,问道:“怎么样,事成了么?” 术士点头哈腰的,应道:“成了,成了,我瞅见她去买香烛了。” 汀月点点头,言道:“嗯,做得很好。” 她说罢便扔了一包秦半两给那术士,言道:“赏你的。” 术士接过秦半两,捧在手里头掂量来掂量去,而后又望着汀月,汀月不客气的说道:“怎么,你还嫌少?” 术士连忙笑道:“不少,不少,够了,多谢姑娘。” 汀月剜了他一眼,这便越过他走出了巷子。 当晚三更半夜,淳于妙绣果然拎着些香烛去了后山,天色已晚,城门本该关上,却因地动之事,公子扶苏为了朝廷支援城外救灾方便,便下令五日不关城门。 淳于妙绣也因而得以轻而易举的出城。 到了后山之时,已近子时,淳于妙绣打着灯笼走到张家老房子的废墟之处,找了一块平地,惶恐之下蹑手蹑脚的将灯笼放在一边,而后便点上香烛,一一摆好,刚一跪下,岂料一阵阴风吹来,莫名其妙的将灯笼里头的蜡烛给吹灭了。 要说蜡烛被风吹灭了,这原本也不足为奇,偏偏是隔着灯笼吹灭的,这便叫淳于妙绣心里头直打颤。 这四周漆黑一片,唯有头顶月光照着,也不算伸手不见五指。 可在这样高度紧张的情况下,淳于妙绣又是这样胆小之人,稍不注意踩到一根树枝都吓得屁滚尿流,而今自然是大惊失色,连忙对着香烛磕头跪拜,求饶道:“妙之!妙之,姐姐知道你在这儿,所以……所以姐姐特地带了香烛过来祭拜你,与你诚心实意的悔过,妙之,求你原谅姐姐好不好?姐姐都给你跪下了,你原谅姐姐好不好?求求你,不要再回来吓唬姐姐了,好不好?好不好啊妙之?妙之……算我求你了,你放过我吧,好不好,好不好啊……” 淳于妙绣不停的磕着头,说至此忽见跟前似乎泛起了一星绿光,思忖着是不是妙之来了,于是壮着胆子抬起头来,却惊见一缕绿色的火焰在眼前飘来飘去,淳于妙绣自是大惊,跪在地上连忙往后闪躲,却是一屁股坐在地上,直喊道:“啊!鬼火!鬼火!” 又岂知她一开口,身旁的鬼火竟愈发多起来,一缕又一缕的窜出来,皆围绕在她身边飘来飘去。 淳于妙绣惊得连忙站起身来,连灯笼也不要了,赶着黑便落荒而逃,可那一缕一缕的鬼火竟始终跟着她,她跑到哪里,那鬼火便追到哪里。 淳于妙绣边跑边呼道:“救命啊!鬼火啊!救救我!救……” 话音刚落,淳于妙绣陡然被脚下一块石头绊倒,趴在地上,她已不动身,那鬼火亦是不再飘来飘去,却始终都围绕在她身边,淳于妙绣大口大口的喘息,那鬼火竟又飘到她眼前来。 淳于妙绣自然是惊慌失措,连忙爬着坐起来,对着眼前一缕鬼火哭着哀求道:“妙之,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求求你,求求你放过我好不好,不要杀我,不要杀我啊,妙之!求你放过我,我回去一定烧香拜佛祭奠你,每天都给你上香,只求你放过我,不要再来纠缠我了好不好……妙之,我求你了……” 她已说罢,那鬼火竟是一团接着一团的消失了。 淳于妙绣见势,怔怔道:“妙之……你走了么?你是不是原谅我了?妙之……” 见鬼火没再出现,淳于妙绣连忙爬起来,扭头四下里看了一眼,而后赶紧跑了。 说来这所谓的“鬼火”,其实不过只是磷火罢了,这后山多有野兽尸骨,尸骨中含磷,磷与水氧化之后便产生了氧化磷,而氧化磷的燃点太低,极其易燃,因而磷火常在盛夏夜晚出现,而今虽是初夏之际,却因淳于妙绣适才点了香烛,进而使得磷火自燃,古人迷信,见磷火而不识,便认定了这是鬼火。 加之磷火较轻,四周稍微有丝毫风动,磷火便会跟着跑,这便是为何适才那磷火会追着淳于妙绣。 姜妙之便是料到了这几点,才要汀月想方设法让淳于妙绣三更半夜带着香烛到后山来,而今淳于妙绣果然中计了。 至于磷火为何会渐渐消失,自然是因氧化磷烧完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三章 鬼祟 淳于妙绣回去第二天便病了,躺在床榻上昏睡不起,面色苍白,毫无血色,唯独眼圈儿那一段微微有些发黑,当真像是中邪了一般,急得池园的人手忙脚乱,大惠氏心里头亦是慌慌张张的。 毕竟像淳于妙绣这样,突然没来由的就这么一病不起了,还真是少见,好不容易请来大夫瞧了病,却只说是受了风寒,想必也只是庸医见钱眼开,便随口胡诌了病因。 汀月牵着姜思聪出门儿遛狗,要说出门儿,本无需途径池园,她为打探情况,出了汀园便特意牵着姜思聪往池园的方向去,谁知这还没走到池园,路上便听两个眼生的丫鬟私下议论,一个说道:“你可听说了?五小姐今儿一早上没来由的病了,躺在床上昏睡不起,听说啊,她是中邪了。” 另一个附和道:“这么大的事儿,池园人多嘴杂,我多少也听到些。” 汀月听罢凑近了悄声唤道:“诶!” 她这般突然出声,将那两个丫鬟吓了一跳,那两个丫鬟受了惊吓,转过身来望着她,头一个说话那丫鬟斥道:“诶你这人走路怎么也不出声儿啊,吓死我了。” 汀月抱歉的笑了笑,而后便又略带试探的问道:“你们俩方才说什么?五小姐中邪了?” 那两个丫鬟听言当即提高了警惕,立马反驳道:“什么中邪不中邪的,你瞎说什么呢,五小姐只是染了风寒而已,你这人,可别一边儿受着人家的恩惠,一边儿还咒人家不得好死才是。” 那丫鬟说罢又剜了汀月一眼,而后便赶紧拽着同行的另一个丫鬟慌慌张张的走了。 汀月站在原地不动,望着那两个丫鬟走远,忽然勾起唇角冷笑一声,而后便又牵着姜思聪出了府,往将军府走去。 待走至将军府门前,汀月左右扫了一眼,见周围并无淳于家的人,这才脚步匆匆的走进去,想是这几日来得有些频繁,将军府门口的侍卫已记熟了她,而今再想进去,便也无需再通传,就这么光明正大的走进去了。 汀月这般小心谨慎,却不想,适才之举还是叫有心人看得一清二楚。 碧池拿着大夫开的药方去取药,回来的路上途经将军府,望见汀月牵着獢獢走到将军府门外小心翼翼的扫视四周,顿时觉得不对劲,是以连忙找一处躲了起来,却不想,竟望见汀月光明正大的走进去,便赶紧回府,要将此事禀报给淳于妙绣。 回到池园,淳于妙绣仍躺在床榻上,昏昏沉沉的睡着,大惠氏坐在床边守着,一脸担忧的看着淳于妙绣,叹道:“唉,妙绣啊,我的好孩子,怎么好端端的就病成这样了呢!” 这时碧池提着药材走进来,大惠氏望见了,赶紧说道:“你回来了,快,快吩咐下去,把这药拿去煎了。” “诺,”碧池应了一声,这便转身,欲要出去唤一个小丫鬟煎药,正巧有个丫鬟两手空空的走进屋来,她便将药材递给那小丫鬟,吩咐道:“把这药拿去煎了,三碗水并一碗水,要快。” 那小丫鬟接过药材后,答应了一声,而后当即转身,匆匆忙忙的跑出去。 碧池回过身来,见大惠氏仍坐在床边,她心底有事需得告诉淳于妙绣,可碍于大惠氏在此,这些事情又不便说出口。 而今淳于妙绣重病卧床,近乎奄奄一息,她已猜到她定是心有郁结,若告诉她汀月的举止异常,保不齐便能治好她这心病。 她虽有些记恨淳于妙绣,可总归也不想她死,毕竟是自己的主子,淳于妙绣若是死了,她日后怕是也没好日子过。 看看淳于妙纾身边那两个丫鬟便知道了,当初淳于妙纾死了,那两个丫鬟没过几天便被大惠氏发卖出去了,至于卖到何处,想来也无非就是花楼那种地方,她们这些当丫鬟的,同奴隶没什么区别,本就是贱命一条,一旦没了可用之处,不是跟着主子去死就是被卖到烟花之地。 碧池走到大惠氏跟前,言道:“夫人不必太过担心,兴许小姐真的只是染了风寒,过不了几天就康复了,看夫人脸色也不太好,不如先回去歇息片刻,这儿有婢子伺候着呢。” 大惠氏又叹了一声,道:“但愿吧。” 说罢动作迟缓的站起身来,叮嘱道:“我也累了,先回去休息休息,你在这儿好生伺候着。” “诺,夫人慢走。” 瞧见大惠氏走了,碧池连忙跪下来,贴近了淳于妙绣,轻唤:“小姐,小姐。” 淳于妙绣不应,依然昏睡不醒,碧池索性伸手去轻轻的推她两下,又唤:“小姐,婢子有件重要之事要告诉你。” 淳于妙绣喘息了一声,虚弱的睁开眼,看了碧池一眼,似乎还是昏昏沉沉的,毫无意识。 碧池索性直接说道:“小姐,婢子方才去取药,回来的时候经过将军府,看见汀月鬼鬼祟祟的进了将军府。” 淳于妙绣听言果然有了些精神,睁开眼看着碧池,只是依然虚弱得很,碧池继而又道:“她是光明正大的走进去,只是进去的时候左看右看的,像是在防备着什么,小姐,婢子觉得她行迹可疑,便赶紧回来禀报了。” “你说……你说汀月,她进了将军府?” “是。” 淳于妙绣思忖片刻,忽然是一惊,当即道:“快!快去把岐哥哥叫过来,就说……就说我有重要之事要告诉他,请他务必过来一趟。” “诺。” 碧池这就走了,良久之后,终于将姜岐请过来。 姜岐进屋,望见淳于妙绣躺在床上脸色惨白的样子,着实吓了一跳,漠不关心的随口问道:“表妹,你怎么病成这个样子?” 淳于妙绣微微抬手,对着姜岐招手,气若游丝的唤道:“表哥,你过来。” 姜岐这便走过去,淳于妙绣望见碧池还站在屋里,又道:“碧池,你先出去。” 碧池应声而退,淳于妙绣随即附在姜岐耳边耳语几句,姜岐听罢大惊,道:“你说什么!你说妙之有可能藏在我姑父家!” 淳于妙绣点了点头,姜岐狐疑的问道:“不过是个丫鬟鬼鬼祟祟的过去,何以断定妙之就在那里。” 淳于妙绣道:“你姑父蒙恬将军,是……是妙之的师父。” 姜岐微微蹙眉,站起身来,面露凶狠之色,言道:“既是如此,那便容我前去一探究竟!”(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四章 吃醋 汀月来到将军府,正在姜妙之屋里说话,桑芷又被吩咐在外侯着,恰巧公子扶苏今日得了空闲,过来看看,走到姜妙之所住的院子里,望见桑芷站在外面,不免狐疑,唤:“桑芷。” 桑芷听唤方知他过来,见他与灌童快步走来,她也连忙迎过去,福身唤:“公子。” 公子扶苏点了点头,而后望了一眼禁闭的屋门,又看着桑芷,问道:“莫不是有客到访?” 桑芷回道:“是淳于姑娘原先的丫鬟,似乎是叫汀月。” “汀月……”公子扶苏喃喃自语,想到汀月是淳于家的丫鬟,也不知她到底认不认得他,若是不认得还好,可若是认得,那他就这么进去了,岂不是要败露身份! 他虽想见一见姜妙之,可也不能就这么挖个坑把自己给埋进去啊,罢了,见姜妙之也不急于一时。 公子扶苏道:“那我稍后再过来。” 他说罢便转身要走,却是又回首看了一眼紧闭的屋门,而后方才阔步离开。 桑芷福身道:“恭送公子。” 公子扶苏既然说了稍后再去看姜妙之,自然不会就这么离开将军府,反倒是去了雎园。 彼时蒙恬正站在落兵台前挑选兵器,正巧望见公子扶苏与灌童走进来,是以连忙走过去躬身行礼,唤道:“公子。” 公子扶苏心不在此,自然有些懒散,只是点点头,应道:“嗯。” 而后便转身兀自往练武场上走去,走到茶案前坐下来,蒙恬亦是跟着坐下,而后笑问:“公子今日怎么得空过来找微臣?” 公子扶苏闻言笑了笑,并未说什么,公子扶苏执起茶壶为自己倒下一杯水来。 蒙恬一头雾水,挠了挠头,问道:“公子笑什么?” 公子扶苏端起茶盅喝了水,依然只是笑笑不说话。 这时灌童说笑道:“公子笑的是将军自作多情了。” 蒙恬不解,问道:“灌童何出此言?” 灌童回道:“公子今日过来并非看望将军,而是来看望淳于姑娘的。” 蒙恬听罢一脸尴尬,连忙讪笑道:“小六就在后院住着。” 公子扶苏这时又倒下一杯水来,端到蒙恬跟前,问道:“妙之住在府上这几日,蒙卿可曾抽空去看望她?” 蒙恬想了想,思忖着公子要他好生照看着小六,他若说自己从未去后院看望过小六,那公子定会责怪他照顾不周。 于是回道:“看了,微臣每天都会看她一眼。” 他原想着公子扶苏听言必定会很是高兴,却不料他说罢,公子扶苏的脸色竟似乎阴沉了些许,他自以为是自己去看望得少了,连忙又说道:“不是,微臣每日只要空闲下来,都会去后院陪着她,陪她说话,陪她下棋,陪她……” 谁想公子扶苏听言愈发不悦,灌童连忙轻咳一声,示意蒙恬赶紧别再说了,蒙恬怔怔的望着公子扶苏,怔怔的问道:“公子……怎么了……” 公子扶苏皱了皱眉,冷眼望着蒙恬,斥道:“谁让你没事儿就跑去看她了?还陪她说话陪她下棋,你是不是闲着没事儿做了?我交代你带兵去城外那些村子看看情况,你都办好了没有?” 蒙恬一脸天真的回道:“都看过了呀,死伤人数,房屋损失,这些微臣都已统计好了呀。” “那你就闲着了?我都没闲着,你居然还闲着没事儿做。” 蒙恬一脸懵逼,面对公子扶苏如此无理取闹的发落,实在无话可说。 公子扶苏见他憋着不说话,无奈轻叹一声,言道:“你要是实在闲着没事儿做,那你就……你就去城外帮着那些村民盖房子好了,哪怕是闲着也好,总之,你就是不准去看妙之。” 他这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蒙恬到这会儿方才明白他的本意,原来一切都缘起他说自己常去看望小六。 可他……可他这几天压根儿就没去过后院啊……他这是自己挖坑把自己给埋了,实在委屈…… 蒙恬点点头,应道:“哦。” 公子扶苏剜了他一眼,抱怨道:“这下好了,妙之又该整天惦记你了。” 诶,不对呀,记得昨儿桑芷说过,她说妙之这几天谁也没惦记啊。 他正想着,忽然有个侍卫走过来,与蒙恬禀报道:“将军,姜家二公子来了。” “姜岐?”蒙恬不禁有些狐疑,自言自语道:“他来做什么。” 说罢便与侍卫道:“让他过来。” “诺,”侍卫这便走了,片刻后姜岐疾步走过来,望见蒙恬便笑着问道:“姑父近来可好?” “嗯,”蒙恬漫不经心的应了一声,自打几年前夫人姜玉砚过世,蒙恬与姜家虽仍来往密切,可姜岐这孩子,可是从未来过他将军府,反倒是姜恒来往甚多,姜衍也曾来过一两次。 姜岐远远望见蒙恬对面还坐着一个人,略显戏谑的问道:“哟,姑父这儿还有客人在?” 话音落下,已然走近,姜岐一看竟是公子扶苏,顿时后悔自己适才出言不逊,连忙跪地,行礼道:“原来是公子扶苏,见过大公子。” 公子扶苏冷冷的瞧了他一眼,淡淡的说道:“起来吧。” 姜岐起身,却是不敢随意坐下,只得唯唯诺诺的站在旁边,公子扶苏欲同他言语,却要仰头看他,实在不便,只好说道:“你坐吧,不必站着。” 姜岐连连点头,应道:“谢大公子。” 说罢随即坐下,公子扶苏瞥他一眼,见他望着蒙恬时欲语还休的样子,便道:“你有什么事要同你姑父说,那便说吧,不必理会我。” 姜岐应了一声,可面对蒙恬之时,碍于公子扶苏在此,原本想说的话到这会儿却是不便说出口。 只好问道:“姑父,侄儿可否在将军府借宿一宿?”他原是想简单试探蒙恬一番,只需打探虚实便可,奈何有外人在此,不便多问,只好请求借宿一宿,若是蒙恬应允了,那他便在府上到处晃悠晃悠,倘若姜妙之当真在此,相信不过半天,他定能把她揪出来。 蒙恬并未多想,正要答应,公子扶苏却是有些狐疑,细想这姜岐,乃是姜家的二公子,又是嫡出,何以无缘无故的要来到许久不来往的姑父家中借宿一宿? 实在奇怪得很。 见蒙恬满脸笑意,眼看着就要答应了,公子扶苏忽然开口,问道:“怎么,姜二公子莫不是无家可归了?” 姜岐讪笑,回道:“公子言重了,并非无家可归,只是近日家母常为成婚之事烦扰臣子,臣子不得已,便想在姑父家中躲一晚。” 不等公子扶苏说话,蒙恬当即笑道:“原来如此,既然这样,那就容你借宿一晚,不过成婚之事,你可也不能拖延。” 姜岐忙应道:“姑父所言极是。” 公子扶苏倍感无奈,没再阻挠。(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五章 为难 汀月从姜妙之屋里出来,桑芷立马进了屋,与姜妙之禀道:“姑娘,适才我家公子来过。” 姜妙之坐在床榻上,听言一激动,当即问道:“那他人呢?怎么没见他进来?” 桑芷回道:“公子说,既然姑娘这儿有客人,那他就先走了。” 姜妙之心里头莫名一阵失落,桑芷而后又道:“不过公子说,他待会儿再过来。” 姜妙之听言又莫名一阵欢喜,连连颔首,又问道:“桑芷,我脸色如何?是不是很差?” 桑芷回道:“姑娘脸色极好。” 姜妙之道:“拿镜子来。” 桑芷听言并未急着去拿镜子,反倒是调侃道:“姑娘这么紧张做什么?莫不是喜欢上我家公子了?” 姜妙之微微一愣,喜欢?谁喜欢他! 姜妙之当即反驳,言道:“你瞎说什么呢,谁喜欢他呀,我这心里头可一直都惦记着蒙恬大叔呢,你家公子不过只是我的救命恩人罢了,我也只是把他当作朋友看待。再说,他还对我动过粗呢,多少次我可都记得清清楚楚,我这个人哪,就是有恩报恩,有仇报仇,他这次救我性命,那咱们之间的恩怨就算是扯平了。” 桑芷笑而不语,姜妙之而后微微压低声,言道:“诶,这话你可不能告诉你家公子啊,我也只是发发牢骚,不算说他坏话。” 桑芷应道:“姑娘放心,奴婢也不是那么大嘴巴的人。” 姜妙之如此叮嘱桑芷,却不知彼时公子扶苏就站在门外,已将她适才之言听得一清二楚。 公子扶苏满脸失望,面色黯然,灌童站在一旁,自知他心酸,低唤:“公子。” 公子扶苏连忙抬手,示意他莫要多言,而后便转身走了,灌童紧随其后,待出了这院子,灌童便不悦道:“公子情真意切,她非但不知感恩,竟还惦记着旁人,不如卑职去把她的心挖出来,让公子瞧瞧,她这颗心,到底是红的还是黑的!” 灌童说罢便转身要回去,公子扶苏当即轻斥:“站住!” 灌童略有不服,回身不满的唤道:“公子!” 公子扶苏淡淡道:“她连我到底是谁都不清楚,又如何会对我动心,罢了,我不怨她。” 灌童道:“公子这又是何苦!” 公子扶苏自嘲似的冷笑一声,并未言语,这便要离开,抬眼却远远望见汀月匆匆忙忙的跑回来,满脸的慌张,分明是有什么急事。 公子扶苏顿时觉得不对劲,连忙拉着灌童找一处躲起来,果然望见汀月火急火燎的跑回姜妙之的屋里,公子扶苏而后便也轻手轻脚的走过去,站在门外探听情况。 汀月冲回姜妙之屋里,赶紧将屋门关上,呼道:“小姐,不好了!” 姜妙之见她神色慌张,自是愣住,连忙问:“出什么事了?” 汀月进了里屋,也不管桑芷在这儿,匆匆忙忙便说道:“婢子方才出去,看见姜岐公子在将军府,婢子本以为他只是过来找蒙恬大将军,却不料他竟是要在将军府借宿一宿,小姐,这可怎么办哪!” 姜妙之怔怔,言道:“好端端的,他为何要在将军府借宿一宿,必定是听到了什么风声,此次便是冲着我来的。” 汀月道:“可他怎么知道小姐在这儿,他可是以为小姐已经死了的!” 姜妙之思忖道:“怕是你这几日来得频繁了,叫淳于妙绣察觉,她便要姜岐前来打探虚实。” 汀月怔住,懊悔道:“都怪婢子不小心,眼下可如何是好啊?” 姜妙之想了想,言道:“你赶紧走,去拖住姜岐,为我争取点时间。” 汀月连连迎道:“好,婢子这就去,小姐多保重。” 她说罢连忙走了,公子扶苏见势有躲至墙角,待亲眼望见汀月走远,便又回到屋门口探听情况。 彼时姜妙之还在思忖着对策,桑芷问:“姑娘怎么了?” 姜妙之的思绪被她打乱,而今愈发慌张,一时间实在想不出什么对策,只好道:“桑芷,扶我下地,我要离开这儿。” 桑芷惊道:“姑娘万万不可,姑娘腿上的伤刚有所好转,理当静养,又岂能下地走动。” 姜妙之一着急,也顾不得多少,竟是自己逞强,原想稳稳的下地,奈何腿上使不出力气,一翻身便滚下地,两腿重重的砸在地板上,顿时是一阵剧痛。 “啊!”姜妙之低吟出声,桑芷连忙走来搀扶,唤道:“姑娘!” 却见姜妙之的裙上忽然渗出了血,桑芷大惊,呼道:“姑娘的腿!” 姜妙之也已望见了裙子上渗出的血,却是紧紧的攥着裙角,咬牙坚持着,言道:“扶我起来。” 公子扶苏站在门外听着,实在于心不忍,破门而入,姜妙之闻声大惊,原以为是姜岐闯进来,却见是他,这才松了口气。 “妙之!” 公子扶苏疾呼一声,桑芷亦是匆忙唤:“公子!” 姜妙之彼时亦略显虚弱的唤:“怀子启……” 公子扶苏却是仿若未闻,直奔着姜妙之跑过来,而后一把将她抱起。 姜妙之凝着他的眼睛,紧绷着的心弦忽然松懈了些许,却依然很是不安,只道:“带我走,带我离开这儿。” 公子扶苏问道:“你要去哪儿?” “我要去……”姜妙之脱口而出,却也不知到底该去哪儿,想了想道:“去……你府上。” 公子扶苏微怔,良久未语,姜妙之却猜他定是不愿意,赶紧又道:“其实我随便去哪儿都好,只要离开将军府……” 公子扶苏听言倍感纠结,想着他这怀家公子的身份是假的,倘若当真要带妙之去自己府上,那毫无疑问便是去他的公子府,到那时他的身份必定要暴露出来,倘若叫妙之知道他一直都在骗她,不知她会怎么想。 可他却又纠结于到底该不该让妙之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他想着,妙之一直以来都以为他是怀子启,而今他有心告诉她真相,倒也不如趁此机会让她知道。 罢了,就算让她知道了又如何,凭她如今对他满不在乎,若她知道他一直以来都对她隐瞒身份,想必她也不会生气。 公子扶苏淡淡的应道:“好,我带你回府。” 桑芷微微一愣,满脸诧异的轻唤:“公子……”(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六章 上院 公子扶苏抱着姜妙之快步走出屋子,灌童与桑芷亦是一人拿着姜妙之每日需服的药材,一人抱着姜妙之的贴身衣物紧随其后,这便要带姜妙之离开将军府,岂料刚走出这院子,便远远望见姜岐吊儿郎当的走过来,汀月跟在他旁边正同他说话,看样子,是听了姜妙之的吩咐要拖住他,而姜岐却似乎分毫听不进去,自顾自的东张西望,分明是在找姜妙之。 姜妙之远远望见姜岐,连忙将头埋进公子扶苏怀里,压低声说道:“别让他看见我。” 公子扶苏见她此举,不禁微微一愣,却也当即回过神来,彼时他抱着她正巧走出这院子的拱门,他便又退回去一步,躲在拱门后。 姜妙之低声问:“怎么办?” 公子扶苏想了想,道:“我知道这将军府有一个地方,除了蒙恬之外,任何人都不能进去。” 姜妙之皱眉说道:“可咱们连这园子都出不去。” “我有办法,”公子扶苏看着灌童,道:“灌童,你去拖住他。” “诺,”灌童将药材给了桑芷,这便出去了。 公子扶苏站在拱门边,望准了时机,赶紧出了园子,抱着姜妙之直往将军府的东南角去,直到位于将军府东南角的一个圆子,名曰“上院”,这院子极小,里头只有三间屋子,虽如此,可院子里却是种了不少花草树木,院中地上亦是精心铺上了鹅卵石,可姜妙之却是有些诧异,如此精心布置的院子,为何没有人住? 可眼下这紧要关头却也不容她思虑太多。 公子扶苏抱着姜妙之进了上院,而后直奔正屋走去,可走至正屋外却是有些发愣,望着正屋的两扇木门一动也不动,桑芷跟在身后见他如此,不禁狐疑,问:“公子怎么了?” 公子扶苏有些晃神,而今回过神来却是微微顿了顿,并未抱着姜妙之进正屋,反而是抱着她进了东次间。 彼时姜妙之的下裙已被鲜血浸得通红一片,血也在慢慢的滴下来,足可知她腿上的伤口定是又裂开了,且经过适才仓促逃走,只怕伤口裂开得越来越大了。 姜妙之却是始终忍着没有说。 公子扶苏抱她进屋,桑芷陡然望见地上有血迹,慌张道:“公子!姑娘腿上的血都滴下来了!” 公子扶苏看了地上的血迹一眼,又看了姜妙之的下裙一眼,想到一开始只不过是渗出些血来,而今这血竟是愈发多了,心知定是自己太不小心,才叫她的伤口裂开,顿时倍感愧疚。 又见地上的血迹是从院中一直拖到屋子里的,赶紧道:“你快去把地上的血迹都清了,免得叫姜岐沿着血迹跟来。” “诺。” 桑芷将手里头的衣物药材都放下,随即带上门出去。 公子扶苏将姜妙之放在床榻上,而后立马掀开她的下裙,姜妙之一屁股坐下来,陡然见他这样,自是一惊,连忙又将裙子放下去遮住小腿,攥紧了裙角略带戒备的看着公子扶苏,问道:“你……你干什么……” “我……我……”公子扶苏这才反应过来,自己适才之举太过简单粗暴,这也不怪她会有所防备,再说,姑娘家在乎名节,防备也是必要的,“我看看你的伤。” “哦,”姜妙之应了一声,而后竟是自己掀开下裙,言道:“那你看吧。” 公子扶苏见她这般,不免有些发愣,想着她居然就这么把裙子掀开让他看了,姑娘家难道不在乎自己的名节?还是……还是因为眼前人是他? 想到这儿,还是有些窃喜的。 公子扶苏望见她腿上包扎的纱布已被完全浸染,看着当真是有些怵目惊心,赶紧小心翼翼的为她拆了这纱布,而后又望见她小腿上这一指长的伤口已经完全裂开,自是倍感揪心,言道:“都怨我,太不小心。” 姜妙之道:“不怨你,是我自己从床上滚下来碰到了。” 公子扶苏悉心为她擦拭了腿上的血迹,而后在伤口上洒了金疮药,待止住了血,便取来干净的纱布再为她包扎上。 叮嘱道:“这些日子,你就乖乖的躺在床上,哪儿也不要去,也不要乱动。” 姜妙之点点头。 伤口已包扎好,公子扶苏微微抬眼,却无意望见她裸露在外的大白腿,忽然有些尴尬,却还是盯着不移开目光。 姜妙之见他脸色有些泛红,当即将下裙又放下,而后道:“我的腿好看么?居然还脸红了。” 公子扶苏有些晃神,这下反应过来,却并不躲避,回道:“好看才脸红。” 姜妙之笑了笑,却不知该如何接话,公子扶苏目不转睛的望着她,温柔的唤:“妙之。” “嗯?”姜妙之看着他,静待下文,可他却只是凝着他,不言也不语。 姜妙之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问道:“什么事?” 公子扶苏问道:“倘若适才为你处理伤口的是蒙恬,你是不是也会像刚才那样放得开?” 姜妙之微微一愣,听他这话,怎么像是在吃醋一样。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如今是伤患,你是大夫,你要帮我处理伤口,我自然得让你看,难不成我还要扭扭捏捏的不让你看么?这种事情,换作是谁都一样。” 兴许是因为现代女人的开放,所以压根儿就不在乎这些。 公子扶苏听了却是淡淡一笑,并未言语。 这时桑芷推门进屋来,唤:“公子。” 公子扶苏转头看着她,问道:“处理干净了?” “是,奴婢沿着血迹一路走到头,都处理干净了。” 公子扶苏想了想,又道:“你去请位女大夫来,替妙之看看,她腿上的伤,可不要留疤了才好。” “诺,”桑芷又转身出去。 她前脚出去,后脚灌童亦是找过来,神色匆忙,似乎有话要同公子扶苏说,唤道一声“公子”,却见姜妙之在这儿,不便直言,便走来同他一番耳语,言道:“陛下回咸阳,现下距城外三十里,公子还需率群臣前去迎接。” 公子扶苏听罢微微蹙眉,而后便应道:“知道了。” 随即站起身来,与姜妙之道:“妙之,你且放心,我会想办法让姜岐离开这儿。” 姜妙之点点头,他这便带着灌童走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七章 惊险 公子扶苏带着灌童走出东次间,走至院中,却偏偏又停下来,看了正屋紧闭的屋门一眼,而后方才离开。 秦始皇回咸阳,他身为涨工资,需得率领群臣前去城门口迎接,此事事态紧急,实在不容有分毫耽搁,公子扶苏带着灌童出了上院,本该直接离开将军府,却偏偏又去了雎园找蒙恬。 “蒙卿!” “公子!” 彼时蒙恬正要出门,正巧走到雎园的拱门外与公子扶苏遇上,二人碰了面,蒙恬道:“公子,微臣正要找你。” 公子扶苏问:“什么事?” 蒙恬道:“适才蒙毅差人来报,说陛下今日回咸阳,而今已距城外不远。” 公子扶苏道:“我来找你,也正为此事,还有,而今你侄儿姜衍住在你府上,莫让他发现妙之也在此。” 蒙恬微微一愣,言道:“可微臣安排你他住在灵均院东厢,现如今妙之住在西厢,即便她整日不出门,怕是也瞒不了多久。” “所以……”公子扶苏顿了顿,言道:“所以我适才把妙之送到上院去了。” 蒙恬愣住,怔怔道:“上院……” 灌童见气氛凝重,急忙打破,言道:“公子,将军,咱们还得前去迎接陛下回朝,此事可耽误不得!” 公子扶苏道:“事不宜迟,咱们赶紧走。” 说罢便转身走了,灌童紧随其后,蒙恬顿了顿,而后也跟着离开。 彼时桑芷已出了将军府,正往西边去,走了几步远,脚底下突然砸来一块石头,桑芷低头看了一眼落在脚前的石头,第一反应便是高阳恭,于是往墙角一看,果然望见高阳恭站在那里。 她便也走至墙角暗处,对着高阳恭福身:“高阳公子。” 高阳恭看着她,问道:“我接到义父密函,说陛下已经回咸阳,如今已到了城外不远,义父也跟着回来,你有没有从淳于妙之口中撬出公子衍的下落?” 桑芷略带愁容,轻叹一声,言道:“且不说淳于妙之不信任我,就算她信任我,恐怕也不会轻易告诉我这些秘密,事关公子衍的生死,倘若她当真与公子衍交情匪浅,想必就算是汀月问她了,她也不会说。” 高阳恭道:“义父今日回咸阳,他若知道公子扶苏已对你起了疑心,定不会再留着你,你怕是也难逃一死,他为公子衍的事烦心已久,倘若你能打探到公子衍的下落,也算是将功折罪,桑芷,你可得抓紧了!” 桑芷愈发焦躁,愠怒道:“可淳于妙之嘴硬得很,我压根儿就打探不到什么,还不如一刀把她给杀了!” “不可!”高阳恭听言当即出声训斥,桑芷向来多疑,加之本就怀疑高阳恭与淳于妙之之间的关系不一般,而今又见高阳恭这一副紧张的样子,自然更是狐疑,问道:“公子紧张什么?” 高阳恭见她这般,心里头隐隐有些不安,可转念一想,他是主子,而她不过就是个下属,他为什么要紧张。 于是面无表情的问道:“你在试探我?” 果然,这个桑芷是吃硬不吃软的,见高阳恭与她冷脸,这态度顿时好起来了,连忙道:“奴婢不敢。” 高阳恭冷哼一声,而后言道:“现如今公子衍来去无踪,身份隐秘,淳于妙之知道他的行踪,倘若你就这么把她给杀了,你还指望着从哪儿打探公子衍的下落?” 桑芷低头,应允道:“公子教训得是,奴婢适才也是一时情急,才口出狂言。” 她说罢,忽然顿了顿,继而又道:“不过……奴婢怕是伺候不了淳于妙之了。” 高阳恭微微一愣,当即问道:“此话怎讲?” 桑芷道:“现如今淳于妙之住在将军府养伤,几次唆使她的丫鬟汀月设计,要淳于妙绣和姜岐误以为她已经死了,可今日淳于妙绣察觉到端倪,要姜岐前来将军府打探虚实,而今姜岐已入住将军府,名为借宿,实则是要暗中搜查淳于妙之是否当真在此,倘若叫他找到淳于妙之,那淳于妙之,必定要回到淳于家,到时奴婢也不好再跟着她去淳于家。” 虽说姜妙之每次同汀月商议对付淳于妙绣之时,都将桑芷支出去,可凭桑芷这眼线出身,又岂会真的避嫌,还不是站在外面偷偷的听? 高阳恭斟酌道:“你的意思,只要淳于妙之不被姜岐发现,那你便依然能待在她身边?” 桑芷应道:“是。” 高阳恭忽然冷笑一声,言道:“我自有办法叫他离开将军府。” 桑芷心有狐疑,试探的问道:“什么办法?” 高阳恭却是故作不悦,言道:“你打探这么多做什么?” 桑芷微微低头,不语,高阳恭又道:“你此次出来为办什么事,还不赶紧去?” “诺,奴婢这就去,”桑芷这便离开,高阳恭望着她渐渐走远,心里头却是糟心。 想到赵高临走前交代他务必要在他回来之前从淳于妙之口中打探出公子衍的下落,这眼看着赵高就要回咸阳了,他却连公子衍到底长什么样都不知道,更别说是行踪了。 如今淳于妙之寄居在将军府养伤,他已是连她的面都见不着,恰巧有赵高的线人在她身边伺候着,他吩咐桑芷务必代他打探出公子衍的下落,原本是想等到桑芷将公子衍的下落告诉他之后,他便杀掉桑芷灭口,将功劳据为己有,而后再同赵高说桑芷成了叛徒,他已将桑芷杀了,如此便可领两个功劳。 却没想到,桑芷也没能从淳于妙之口中打探到公子衍的下落…… 淳于妙之住在将军府,他一时间也近不了她的身,桑芷是他唯一的筹码,她现在还不能死,他务必要保桑芷的周全,而桑芷住在将军府最是安全,她是因为淳于妙之的缘故才得以住在将军府,可现如今淳于妙之受到了威胁,他也只能替她除掉威胁。 再有一点,淳于妙之与他交情匪浅,冲着这个,他也必须得帮她度过难关。 ………………………… 桑芷带了女大夫回到将军府,为姜妙之看了伤,事后又送那女大夫离开,送到将军府门口便折回身。 折回身便想回到上院去,可谁知走到灵均院附近却遇见了姜岐,她便本能的有些不安,于是微微低下头,只当是没看见,这便要走。 想这将军府没有女主人,伺候在府上大多是些大老爷们儿,鲜少看见几个丫鬟,姜岐望见有丫鬟经过,自然稀奇,偏偏桑芷又躲躲闪闪,这便更叫他狐疑,当即唤道:“站住!” 桑芷脑袋一热,停下来,却依然微微低着头,姜岐走至她跟前,手指头挑起她下巴看了看,脸上便现出了一丝轻浮的笑意,言道:“哟,没想到我姑父这府上还有这么标致的丫头。” 桑芷下巴一扬,躲过他的手指,又自顾自的微微低下头,言道:“姜二公子过奖了。” 姜岐问道:“你是在哪儿伺候的?有这样一副容貌,做个打杂的丫头多可惜,倒不如跟了本公子,本公子许你荣华富贵,享之不尽。” 桑芷顿了顿,思忖着眼下赵高回咸阳,倘若得知她已被公子扶苏怀疑,她定然逃不了一死,可细想之下,公子扶苏对淳于妙之情深义重,倘若他当真怀疑她是赵高的人,又岂会放心让她过来伺候淳于妙之,保不齐她被公子扶苏调到将军府伺候淳于妙之只是一个凑巧。 她倒不如直接告诉姜岐,淳于妙之就在上院,到时淳于妙之势必要回到淳于家,而她也可以顺理成章的回到公子府,继续监视公子扶苏。 这件事情,虽没有十足的把握,可眼下生死存亡之际,她也只能硬着头皮试一试。 桑芷抬眼,望着姜岐,毫不犹豫的回道:“回姜二公子,奴婢是伺候在上院的丫头。” “上院?!”姜岐愣住,当即问道:“那不是我姑母生前住的院子么?怎么?难道姑父续弦了?这事儿我怎么没听说过?” 他说至此,想了想,又道:“不行!我得去看看!” 他说罢,陡然拂袖,这便转身往上院去。 桑芷望着他一步一步的走远,情不自禁勾起唇角冷笑,而后亦是跟着他去往上院。 姜岐已走至上院的拱门外,眼看着就要踏足进园子,桑芷却闻身后不远处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她转头见是灌童追过来,连忙寻暗处躲起来。 灌童是奔着姜岐来的,跑过来望见姜岐要进上院,连忙唤:“姜二公子!” 姜岐听唤停步,转身望见姜岐过来,狐疑道:“是你,你是……公子扶苏身边的人?” 灌童走到他跟前,言道:“传陛下口谕,现霍期因功擢升官位,右中郎将一职空缺,因公子扶苏举荐,以姜大夫少子姜岐暂代右中郎将一职。” 姜岐听得有些发懵,问道:“为何是我?” 他自恃家境优渥,终日游手好闲,只愿清闲自在,哪里想过有朝一日入朝为官? 灌童不答,只道:“公子扶苏从不举荐谁入朝为官,你是头一个,还不快谢恩?” 姜岐无奈,叩首道:“谢长公子千岁。” 灌童又道:“上一任右中郎将连日来为城西周家庄新建房子的事奔波劳累,这任务还有待完结,你如今新官上任,也该继续着手此事才对。” 姜岐微微一愣,思忖着这哪是给他个官做,分明是整他来的,姜岐虽然心里头有气,却也不得不应道:“诺。” 桑芷躲在一边也听出来了,这官职不过只是暂代,想必等到姜岐的任务完成,朝廷就得把这官衔给收回去,公子扶苏这一巴掌打得可谓是响亮! 姜岐还跪着,灌童垂眸看着他,也忍不住想嘲笑一番,却终是忍住了,只嘲讽道:“姜大人,起来吧,您如今可是中郎将,卑职哪里受得起您这一拜。” 姜岐听言顿时是一肚子的火,这分明是在挖苦他! 可碍于灌童是公子扶苏跟前儿的大红人,并不是他开罪得起的,这口恶气,还是得忍着。 灌童言道:“好了,今日这话就说到这儿了,还望姜大人,速速前去赴任,若是耽搁了时辰,可不是大人担待得起的。” 姜岐未语,灌童又道:“话已带到,卑职还得回去复命,告辞。” 灌童说罢便走了,姜岐愣了一会儿,而后转头看了园子内一眼,这才想着离开。 岂知刚走了没几步,忽然有个家奴慌慌张张的跑过来,是他姜家的家奴。 “二公子!总算找着你了!” 姜岐本就憋了一肚子的火气,见有人过来,立马便要撒火,斥道:“慌慌张张的干什么!你爹死了还是你娘死了!” 家奴喘了口气,言道:“是夫人……夫人出事了……” 姜岐一惊,当即问道:“我母亲!我母亲怎么了!” 家奴道:“夫人去城东城隍庙上香祈福,被人刺杀……死了……” “你说什么!”姜岐大惊,拎住那家奴的领口猛的将他一推,而后赶紧走了。 那家奴亦是紧跟着离开。 这时桑芷从暗处现身,思忖着姜夫人在这个时候被人刺杀身亡,绝非偶然,凶手的目的,就是为了让姜岐离开将军府。 还有公子扶苏忽然举荐姜岐为官,也只是想要姜岐离开将军府,可若是公子扶苏,他分明已经达到目的,完全没有必要再杀掉姜夫人,况且,一个在城东,一个在城西,他根本就做不到杀姜夫人。 难道……是高阳恭?! 桑芷不再多虑,进了上院,回屋之时姜妙之正躺在床榻上,望见她回来,随口问道:“你怎么去了这么久?” 桑芷回道:“路上遇到点事。” 姜妙之没再多问,忽然轻叹一声,言道:“桑芷,我还是不太放心,而今我表哥姜岐也住在将军府,虽说只有一宿,可我也隐隐有些不安。” 桑芷走至床边坐下,言道:“姑娘大可不必担心,姜岐公子已经走了。” “走了?”姜妙之一愣,不可置信的问道:“他果真走了?” “是,适才姜家的人来报,说姜夫人在城东城隍庙上香之时被人刺杀身亡,姜岐公子便急急忙忙的走了。” 桑芷并未提及公子扶苏的事,姜妙之听了却是怔住,她记得他临走的时候说过,会想办法让姜岐离开将军府,原来他所说的办法,竟是刺杀姜夫人,好让姜岐回去吊孝! 姜妙之脸色有些差,桑芷却不知她到底在想什么,她也不知公子扶苏临走之时曾与姜妙之说过,他会想办法让姜岐离开。 “姑娘怎么了?” 姜妙之有些晃神,搪塞道:“姜夫人好歹是我姑姑,而今被人刺杀身亡,我身为侄女,本该前去吊孝,只是我如今……” 姜妙之不再说下去,只是轻叹一声。 桑芷安慰道:“姑娘节哀。” 姜妙之点了点头。(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八章 发疯 姜岐本该立即赴任,奈何姜夫人过世,他只得先回姜家准备姜夫人的丧葬之事,至于赴任,也只得暂且搁置,再说,他本也不想前去赴任。 姜夫人被人刺杀身亡的事传到淳于家,淳于越尚在迎接秦始皇回朝,大惠氏接到消息,立即派人知会到各房去,要她们准备准备,待会儿随她一起去姜家吊唁。 适时姬氏就站在她身边,待大惠氏吩咐下人去通传各房之后,便问道:“母亲,咱们这些当后辈的必须得去姜家吊唁姑母,可妙绣那儿还病着,你看,要不要也带着她一同过去?” “妙绣……”大惠氏呢喃了一句,而后想想又轻叹一声,怨恨道:“唉!这阵子,咱们淳于家怎么总没个安生日子,隔三差五的就有人去了,今儿妙绣无缘无故病成那样,这会儿三姑又没了,咱们家……该不是惹上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 姬氏言道:“母亲,这怎么可能呢,什么不干净的东西,那都是母亲胡思乱想。” 她说罢,门外忽然有人道:“的确是姐姐胡思乱想了。” 是晏氏的声音,话音落下,果然见晏氏一身素衣,带着淳于妙绮从门外走进来,淳于元弼与妫氏夫妇走在淳于妙绮身后,这四人身后又跟了一大趟丫鬟,真真是好大的阵仗。 晏氏进门,而后又道:“不过要说当真是咱们家惹上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那也必定是妙绣惹上的。” 大惠氏听言顿时是满脸怒意,当即拍案而起,斥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晏氏冷笑出声,言道:“我说错什么了吗?姐姐倒是去瞧瞧,妙绣那一身病气,瞧着就像是中邪了,我说是她惹上不干净的东西了,那也是有道理的。” 大惠氏愈发生气,蓦地伸手指着晏氏,又斥道:“满口胡言!休怪我掌你的嘴!” 晏氏听言反倒是特意走到她跟前,故意挑衅道:“好端端的,姐姐生什么气呀,这人哪,平白无故的也不会中邪,要说中邪,那必定就是做了什么亏心事,姐姐这么生气,莫不是……知道妙绣做了什么丧尽天良之事?” “你!你……”大惠氏听至此顿时无话可说,只好放下手,不再指着晏氏,只是剜了她一眼,言道:“罢了,有些事情,不想与你计较太多。” 晏氏却是喋喋不休,又言道:“姐姐哑口无言,该不是心虚了?” 这时淳于妙绮上前扯了扯晏氏的衣袖,皱着眉头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低声道:“娘,你别说了。” 晏氏冷笑一声,抬手搭在淳于妙绮手背上,轻轻的拍了两下,满脸宠溺的看着她,笑道:“好好好,娘依你的,娘什么都依你的。” 大惠氏又剜了晏氏母女一眼,而后一拂袖,便越过她们二人走出屋子,往淳于妙绣的屋子去,姬氏紧随其后。 晏氏转身望见她出去,冷笑道:“咱们先走,不必等她们了。” 说罢便带着众人离开。 大惠氏与姬氏走到淳于妙绣屋里,淳于妙绣仍在昏睡,大惠氏与姬氏进屋之时,碧池正守在床边,见她们进来,便轻唤:“夫人……少夫人……” 大惠氏走到床前看着淳于妙绣半死不活的样子,不免心疼,轻叹了一声,姬氏看着碧池,问道:“小姐可曾醒过来?” 碧池道:“之前醒过一次,又睡了。” 大惠氏言道:“看她这个样子,姜家是去不成了,罢了,她这病殃殃的,怕是也去不得。” 说罢便转身要走,这时淳于妙绣听着动静醒过来,望见大惠氏要走,虚弱的唤:“母亲……” 大惠氏听唤,心中一喜,连忙回过身来,见淳于妙绣已醒过来,喜道:“妙绣,你醒了!” 淳于妙绣点点头,大惠氏问:“好些了么?” “好些了。” 淳于妙绣想到大惠氏适才说什么去不去姜家的事,便气若游丝的问道:“母亲适才说,去姜家?” 大惠氏顿了顿,言道:“你三姑母今日前去城东城隍庙上香祈福,在庙里被人刺杀身亡了,咱们得去姜家吊唁,你们这些晚辈,更应该前去吊孝,母亲过来看看你能不能去,既然你还病着,那你就别去了,好生休养着。” 淳于妙绣却是听不进去,早已怔住,满脸惶恐,三姑母突然过世,为什么偏偏就是今天,为什么就在她让姜岐去将军府打探虚实的时候,怎么会这么巧合,一定是妙之!一定是妙之,一定是她回来报仇了!这一定是她的警告!一定是她! 淳于妙绣越想便越是惊惧,大惠氏察觉了不对劲,连忙问:“妙绣,你怎么了?” 淳于妙绣蓦然回神,搪塞道:“没……没……我只是想,我如今卧病在床,恐怕去不得……” 大惠氏点点头,道:“母亲也是这样想的,好了,事不宜迟,母亲得赶紧去了,你好生歇着。” 淳于妙绣没有任何反应,大惠氏也并未起疑,只当是她一时接受不了姑母过世,有些伤心也是难免,安慰道:“生死有命,姑母过世,你也不要太过伤心,于你身子不利。” 说罢,这便转身离开,姬氏也跟着出去。 待大惠氏与姬氏离开,淳于妙绣便怔怔的自言自语,胡言乱语道:“姑母怎么会死……姑母怎么会死!一定是有人害死她!不!不是人……是鬼!是妙之害死了她!是妙之害死了她!” 碧池惶恐道:“小姐,你怎么了?” 淳于妙绣听着碧池的声音,顿时像是找到了救星一般,突然抓住碧池的手臂,像发疯了似的哭喊道:“是妙之!是妙之害死了姑母!是妙之害死了姑母!碧池,救我,救救我!我不想死!我还不想死啊!碧池,我求求你,救救我好不好!救救我!救救我啊!碧池!” 碧池听至此,愈发确定姜妙之已被淳于妙绣害死,而她的同谋,就是姜岐,且淳于妙绣和姜岐为了掩人耳目,还伪造留书,谎称姜妙之已去了营丘,所以淳于妙绣看见汀月拿着姜妙之的家书,才会那么害怕,才会第一时间就去找姜岐。 碧池挣脱开淳于妙绣,见她这样,忽然有些幸灾乐祸,对着她冷笑一声,言道:“小姐,你别害怕,六姑娘不会回来找你报仇的。” 淳于妙绣瞪大了眼睛望着她,不可置信道:“真的吗?她真的不会回来找我报仇吗?” 碧池点点头,淳于妙绣而后重重的躺下去,双目无神的望着帷幔的吊顶,神志不清的自言自语道:“你说的对,她不会回来找我报仇的,我是她姐姐,她不会害我的,她不会害我的……”(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九章 威胁 晏氏离开大惠氏处,便直接带着众人往府外走去,待走至府门口,望见门外停了多辆马车,晏氏与淳于妙绮母女二人上了顶前头的一辆,淳于元弼与妫氏夫妇二人紧跟着上了后面一辆,丫鬟们都走在最后面。 马车启程,窗帘被风吹起,淳于妙绮坐在马车里,无意扫了一眼窗帘外,却隐隐约约望见府门前东边那尊石狮子后站着一个人,一身丫鬟打扮,却并非淳于家的丫鬟,看着倒像是公子府的人…… 淳于妙绮始终盯着石狮子后看,晏氏有所察觉,问道:“妙绮,你在看什么?” 淳于妙绮回首看了晏氏一眼,而后又看向马车外,正想与晏氏解释,奈何马车已走远,她也已看不到石狮子后的人。 于是只好坐回去,同晏氏道:“我看见一个人,站在咱们府门口的石狮子后面,像是公子扶苏府上的人。” “公子府的人?”晏氏不解,打趣的笑道:“你是不是看错了,公子府的人站在那儿做什么,总不可能是公子扶苏派来监视咱们的吧。” 淳于妙绮顿了顿,思忖道:“娘,你还记不记得,我曾与你说过,我一直怀疑妙之和公子扶苏之间有一种不明不白的关系,前些日子,给妙缘送葬那天,我看见公子扶苏亲自来府上,就站在府门口一直看着妙之,那会儿妙之正和姜衍说话,我便过去试探他,故意同他说妙之和姜衍自小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谁知他竟像是吃醋一般!娘,我怀疑刚才那个丫鬟,保不齐就是公子扶苏派来找妙之的。” 晏氏听了却是冷笑,言道:“她来找妙之又如何,妙之都已经死了,对你再也构不成威胁,你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倒不如放宽心,等着陛下为公子扶苏选妃,而今公子扶苏年纪也不小了,虽说他一味以要为郑夫人守孝三年之事推脱,可他到底是大秦的长公子,选妃也就是这个把月的事了。” 淳于妙绮听言自是满心欢喜,冷笑了一声,迎合道:“娘所言极是,只是女儿有一事不明白。” 晏氏知道她想问什么,便道:“你想问,娘如何知道妙之已被妙绣害死?” 淳于妙绮应道:“正是。” 晏氏冷笑出声,言道:“正所谓有钱能使鬼推磨,妙绣身边那个碧池,恰恰好就是个急需用钱之人,娘给她点钱,她就把什么都说出来了,害死妙纾,毁了妙纾的墓碑嫁祸妙之,利用妙缘害妙之,这些事情,她都一一交代了,还有妙之突然不辞而别前去营丘,也不过只是掩人耳目,妙之早已被妙绣与姜岐合谋害死了。” “妙之死于非命,此事娘确定么?”淳于妙绮仍不大放心。 “你放心,那个碧池整天跟在妙绣身边,妙绣有什么秘密,她都了如指掌,你看妙绣而今突然病倒,可不就是被妙之吓得?妙之已死,此事断不会有假。” 淳于妙绮唇角微微上扬,脸上浮现起一丝笑意,却并未言语,晏氏将手搭在她的手背上,轻轻拍了两下,言道:“妙绮啊,现如今妙绣重病缠身,定然命不久矣,等到她一死,惠氏无子无女,是为不孝,娘便想办法把她从正妻的位置上拉下来取而代之,到时你可就是咱们淳于家的嫡女,足可匹配公子扶苏。你父亲,可是他的老师啊!” 淳于妙绮听罢愈发洋洋得意,可忽然想起淳于妙绸,又是愁容满面,言道:“可是娘,还有大姐呢,即便妙绣死了,母亲还有大姐一个女儿,况且,大姐是夫人,可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晏氏冷笑道:“远水救不了近火,你大姐即便贵为夫人,终究是女儿身,何况她久居深宫,娘家的事,她也插手不得。” 她说至此,顿了顿,忽而又道:“倘若日后当真到了万不得已之时,直接杀了惠氏,也未尝不是一个好办法!” 淳于妙绮应道:“母亲说得是。” ………………………… 躲在淳于府门口石狮子后的人,正是桑芷。 桑芷如今一心想着告诉淳于家的人,姜妙之并没有死,好让淳于家的人将姜妙之接走,到时她便可以回到公子府。 如今姜夫人过世,桑芷见方才那一群人往东边去,想来就是到姜家奔丧去的,待那一行人走远了些,她便移步要往淳于府大门口走去,岂知刚走了一步,突然被人从身后抓住手腕,她习武出身,向来颇具警惕性,不问身后到底是谁,便立马反抗,欲要挣脱开,可转身却见是高阳恭。 “高阳公子?”桑芷有些惊诧,高阳恭却仍是紧紧抓着她的手腕不放,面无表情的问道:“你要干什么?” 桑芷隐隐有些不安,唯恐高阳恭识破她的来意,支支吾吾的回道:“我……我……” 却是实在编不出来意,索性直接说道:“既然公子已经猜到了,又何必再问。” 高阳恭原本只是怀疑桑芷有此等心思,并不确定,而今看桑芷这般,看来他猜的果然没有错。 “我特意去杀了姜夫人,就是为了你能继续留在将军府伺候淳于妙之,万万没想到,你居然想着告诉淳于家的人淳于妙之没有死,那我杀姜夫人又有何用!” 桑芷听罢冷笑一声,直言道:“公子杀姜夫人,想必不是为了奴婢吧。” “你!”高阳恭顿时觉得无可反驳,只道:“这阵子你就给我好好儿的待在将军府,尽心尽力的伺候好淳于妙之,套出公子衍的下落,别的什么也不用想,我已同义父知会过你的事,只要你套出公子衍的下落,便当是将功折罪,不过你要记住,你只有半个月的时间,半个月之后,倘若你还是一事无成,那义父便容不得你了!” 桑芷听言冷笑,言道:“打探公子衍的下落,这原本是公子你的事吧,公子当真是好手段,你一事无成,唯恐赵府令怪罪,便将这事儿推脱到奴婢身上,现如今奴婢已无路可退,做也得做,不做也得做,而公子却在这儿逍遥快活?” 高阳恭听出她在发落他,便也冷笑道:“正所谓物竞天择,适者生存,现如今我为刀俎,你为鱼肉,你也只有任人宰割的份,眼下摆在你面前的只有两条路,要么死,要么生,而生的代价,就是公子衍。” 他说罢便转身离去,转身之际又道:“是生是死,你自己看着办吧。” 桑芷望着高阳恭走远,心里的怨气愈发的重。 凭什么,凭什么她的功劳要给一个整日无所事事,游手好闲的高阳恭!她不服,也不想去做,可这又是性命攸关的事,她这是不做也得做。(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章 解释 秦始皇已回朝数日,花了这数日的时间,公子扶苏与他交接完这两个月内的政务,今日总算得了清闲,下了早朝回到公子扶苏交代了几件事,这便带着灌童赶到将军府来看望姜妙之了。 岂知走到上院正要进院子,却是望见蒙恬呆呆的站在院中,像是被罚站了似的,一动也不动,只是望着东次间紧闭的屋门,神色复杂,目光中也似乎夹杂着万千思绪,说不清,也道不明。 自打上次过来的时候,亲耳听到姜妙之说她心里头只有蒙恬,公子扶苏便愈发不愿蒙恬与姜妙之走得近,而今看见蒙恬站在上院,心里头也颇有微词,可想想这毕竟是蒙恬的将军府,偏偏又是上院这么敏感的地方,他纵使是他的上级,也不好言说什么。 “蒙卿。” 公子扶苏轻唤一声,蒙恬听唤这才知道他过来,于是转向他,作揖唤:“公子。” 公子扶苏朝他走近,走到他跟前来,便抬手冷不防的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问道:“在这儿发什么呆?” 蒙恬闻言粗略的扫视了一眼院子,而后转向公子扶苏,轻叹一声,言道:“微臣只是想起了玉砚。” 公子扶苏听言默而不语。 蒙恬转向东次间,伸手指着东次间紧闭的屋门,脸上露出一丝笑意,言道:“当年玉砚最喜欢站在东次间门外看微臣练武,微臣现在站在这里朝东次间看,就好像看到了玉砚,看到她还站在那里看着微臣,对着微臣笑。” 公子扶苏依然未语,只听着他说。 “她在上院住了十年,最后也病死在上院,微臣与她的点点滴滴,都发生在这里。” 公子扶苏忽道:“蒙卿,若是你觉得妙之住在上院有什么不妥,那你便告诉我,我带她去公子府住下。” “公子,别,别带她走。”蒙恬说到这儿忽然有些激动,公子扶苏见他如此,不免有些诧异,问道:“怎么?” 蒙恬顿了顿,言道:“这上院荒废了四年,四年里我虽时常派人前来打扫,却从不曾有人住下,而今小六住在这里,反倒叫这里多了些生气。” 公子扶苏微微垂眸,言道:“上院已荒废四年,这么说,嫂夫人已经过世四年了,蒙卿你孤身一人,就没有想过要续弦?” 话音落下,抬眼与蒙恬相视,蒙恬听罢却单是笑了笑,并未回他。 公子扶苏又道:“四年了,纵使你们伉俪情深,你也该为自己打算打算了,你定也不想自己无后吧。” 蒙恬听罢却是避过这个话题,反而打趣公子扶苏,言道:“公子还说微臣,何不为自己打算打算,身为大秦的长公子,都二十好几了连个妻室都没有。” 公子扶苏白了他一眼,而后又瞥了眼东次间,言道:“这不在争取着呢?” 蒙恬忽听他表明心意,并无惊诧,想必是早已看出来了,毕竟是过来人,而今公子扶苏对姜妙之这般,到底有何用意,他都懂。 姜妙之听闻外面院子里一阵絮絮叨叨的,就听不清外面到底在讲什么,于是命桑芷开门出去瞧瞧,桑芷开门一看,见是公子扶苏与蒙恬,这便要行礼,公子扶苏却是连忙示意她不必行礼,兀自走过去,蒙恬却是暗暗离开,并未跟着过去。 公子扶苏走至门外,却迟迟不进去,只给桑芷使了个眼色,桑芷意会,进屋呼道:“姑娘,您猜谁来了?” 姜妙之见桑芷这般,哪还需猜,一准儿就是她家公子呗。 “是怀子启?” 桑芷侧过身子,公子扶苏从外面走进来,灌童亦是跟着进来。 走到床前,姜妙之正坐着,公子扶苏问:“近来可好些了?” 他如此殷勤,未料姜妙之却是冷着脸,只撇了她一眼,言道:“劳怀公子费心,我已好多了。” 这话听着本也没什么问题,可公子扶苏听着就是有问题,有些诧异的看着姜妙之,一脸的茫然,问道:“你……怎么了?可是我数日不曾过来看你,你生气了?” 姜妙之转眸看向桑芷,言道:“桑芷,你先出去吧。” “诺。” 待桑芷出去,姜妙之便道:“你上回临走的时候说会想办法让姜岐离开将军府,我当时心存感激,却没想到,你说的办法,竟是杀了我姑母,好让姜岐回姜家守孝?倘若是这样,那我还不如离开将军府!” 公子扶苏听言惊诧,并未急着解释,可灌童这般的急性子却是耐不住了,当即问道:“什么意思?姜夫人的死怎么又赖到我家公子头上来了?” 公子扶苏朝后瞥了灌童一眼,略带斥责的说道:“灌童,不得无礼。” 灌童没再说什么。 公子扶苏而后与姜妙之言道:“姜夫人的死,我已听说了,只听说是在城东的城隍庙被人刺杀身亡,不过此事……”他说至此,皱着眉头干巴巴的笑了一声,继而言道:“妙之,咱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误会?什么误会?”姜妙之也宁愿相信这两件事中间是有什么误会,姜夫人的死与他丝毫没有关系。 公子扶苏深吸了一口气,不疾不徐的说道:“那日我同你说会想办法让姜岐离开将军府,回去之后确实冥思苦想了一番,却从未想过卑劣手段。当日偶然听闻右中郎将一职空缺,我便托我姑姑帮我引见公子扶苏,等见到公子扶苏,我又请他与陛下举荐姜岐暂任右中郎将一职,兴许是眼下右中郎将一职缺得比较紧急,公子扶苏二话不说便答应下来,立马进宫去求见陛下了。” 姜妙之却是并未听到重点上,独独留意了他言语间的小破绽,言道:“你要见公子扶苏,还需你姑姑引见?你与公子扶苏不是老相好么?” 公子扶苏微微一愣,立马反应过来,赶紧搪塞道:“实不相瞒,我与公子扶苏,只是早些年颇有交情,那个时候,他常到我姑姑府上来找我,只是近些年来往甚少,要想见他,也颇不容易。” 姜妙之翻了个白眼,嘀嘀咕咕的说道:“这种人哪里值得你与他深交,明明小时候交情匪浅,长大了便不与你来往了,分明是自恃身份嫌弃你了。” 公子扶苏听得一阵面红耳赤,讪笑道:“妙之,你误会了,你想啊,他毕竟是大秦的长公子,如今已暂代陛下处理政务,平日里定然是忙得不可开交,哪里得空再像小时候那样。” 姜妙之斟酌道:“你说得也是。” 公子扶苏忽然问:“妙之,我有一事不明,你深居将军府,如何得知姜夫人过世?” 姜妙之想都没想,当即回道:“自然是桑芷告诉我的。”(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一章 打趣 每每姜妙之要桑芷出去侯着,桑芷皆无一例外的站在屋门外偷听,这一次自然也是如此,是以将姜妙之所言听得一清二楚,听到姜妙之指名道姓说是她告诉她姜夫人的死讯,如此一来,在公子扶苏眼里,她岂不就成了挑拨离间之人? 桑芷心有不安,极想冲进去解释,可她却不能,她此番若当真冲进去了,那岂不是叫他们知道她在偷听? 灌童在屋里一转身,无意望见屋门外一只人影,正紧贴着门,似乎在偷听,他自知定是桑芷,便走到公子扶苏身旁低唤:“公子。” 而后给公子扶苏使了个眼色,公子扶苏顺着他目光所指看向屋门口,望见那只人影,也自知那是桑芷,他便故意与灌童吩咐道:“灌童,你去唤桑芷进来。” 桑芷站在门外听到,连忙离开屋门口,走到院子里站着,静候灌童出来唤她,随后与跟着灌童一同进去。 虽说要与他们当面对质显得难堪,可那也好过他们时时刻刻猜忌她。 “公子。” 公子扶苏看着桑芷,问道:“是你告诉妙之,姜夫人被人刺杀身亡的事?” 桑芷看了姜妙之一眼,应道:“确是奴婢。” 公子扶苏斥道:“现如今妙之有伤在身,你又何必如此雪上加霜!” 桑芷当即跪地,低下头解释道:“公子明鉴,当日奴婢不过只是随口一说,并无异心。” 公子扶苏顿了顿,思忖着他当日说会想办法让姜岐离开将军府之时,桑芷并未在场,如此说来,她随口告诉妙之姜夫人的死讯,也不足以说明她有心挑拨离间,只能怪她太不小心。 只是……桑芷住在上院,在将军府如此偏僻的一个角落里,她是如何得知姜夫人的死讯的? 公子扶苏这便问道:“桑芷,我问你,你是如何得知姜夫人的死讯的?” 桑芷含糊道:“奴婢……奴婢当日应公子吩咐,出去为淳于姑娘请大夫,送大夫离家将军府,回来的路上撞见了姜岐公子,偶然听说姜夫人过世,便赶紧回来告诉淳于姑娘了。” 姜妙之原本也怀疑桑芷在挑拨离间,是以一直都没有说话,可如今听桑芷这一番解释,想来她也并无别的心思,便体谅道:“桑芷,你起来说话。” 桑芷却是跪着不起,只道:“奴婢有罪,理当跪着。” 姜妙之抬眼看着公子扶苏,言道:“此事怪不得桑芷,她所言句句属实,当日确是我吩咐她出去送大夫离开,她回来之后我与她说还是不太放心姜岐,她便告诉我因为姜夫人过世,姜岐已经回姜家着手丧事了。” 桑芷见姜妙之帮着她说话,心下一阵感激,本以为此事可以不了了之,又岂料当日灌童曾过来传秦始皇的口谕,且当时,姜岐就站在上院外,灌童忽然想起此事,当即说道:“你是在什么地方撞见姜岐的?我怎么记得当日我过来传陛下口谕的时候,姜岐就站在上院外面?之后他便接到了姜夫人的死讯,你当时莫不是也在场?” 姜妙之听到了点儿上,狐疑的看着灌童,问道:“你过来传陛下的口谕?” 灌童怔住,果然还是少说话多做事为妙…… 公子扶苏见姜妙之发问,一时间也想不到该如何解释,索性干脆直接推给灌童,于是转向灌童,也道:“对呀,你怎么会替陛下传口谕?” 灌童瞠目,“公子……我……” 公子扶苏正背对着姜妙之,此时此刻见灌童答不上来,便一个劲儿的对着他挤眉弄眼,灌童始终不懂,眼看着就要露馅儿,姜妙之却是忽然道:“哦,我知道了,一定是公子扶苏让你过来传陛下口谕的是不是?这个公子扶苏,真是懒抽筋儿了,传陛下口谕这种大事,怎么能派你过来。” 公子扶苏听得一脸黑线,灌童却是不管三七二十一,赶紧应付道:“是啊是啊,他都懒得派自己的人过来传口谕。” 公子扶苏轻咳一声,灌童当即住嘴,公子扶苏而后又转向桑芷,问道:“你说吧,方才灌童所言,到底是怎么回事?” 适才桑芷已有足够的时间去思虑对策,而今便回道:“如灌童所言,奴婢确是在上院外面不远的地方看见姜岐公子的,只是并未与他照面。 奴婢看见他在上院的拱门外面徘徊,心中惶恐,唯恐他进来,本想上前阻止,可想到公子曾说,上院是整个将军府除了蒙恬将军以外谁也不能进来的,奴婢就想,姜岐公子想必也深谙这个道理,便没有上前阻止,可他当时迟迟不走,奴婢心里头也不安,正想着如何将他引开。 这个时候,便看见灌童过来传陛下口谕,灌童前脚走了,后脚姜家的家奴便赶过来,说是姜夫人过世,姜岐公子急忙回去,奴婢也得以进来,恰巧淳于姑娘与奴婢说担心姜岐公子会找来,奴婢便与她说了姜夫人的事。” 公子扶苏半信半疑,姜妙之道:“好了好了,不过就是个误会,桑芷,你快起来。” 桑芷仍胆战心惊的不敢起身,时不时的抬眼小心翼翼的看公子扶苏一眼,姜妙之没辙,只好冲着公子扶苏言道:“桑芷如今伺候在我身边,那她便是我的人,她犯了错,到底该如何处置,也由我说了算。” 公子扶苏听言笑出声来,言道:“是是是,伺候过你几天就是你的人了,那我要是也像她那样伺候你几天,是不是也成你的人了?” 姜妙之装作一脸嫌弃,言道:“你呀?白白送给我我都不要。” “为什么不要?你是怕我伺候得不够贴心?”说罢走到床头坐下,顺便给桑芷打了个手势示意她起身,而后便将两手搭在姜妙之肩头,这便揉捏起来,继而言道:“我会替你揉揉肩捶捶背,还会替你端洗脚水,最重要的,我还会带你出去逛街,只要是你喜欢的,就算是天上的星星,那我也摘给你。” 姜妙之转头看着他,笑道:“要想伺候我,那你可得是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你得会做饭会洗衣,会替我描眉替我打扮,还得逗我开心。” “描眉?”公子扶苏故意道:“常言道:闺房之乐,甚于画眉。此乃夫妻之趣,怎么?你想我替你描眉?” 姜妙之顿时脸红,忙道:“这不过是片面之词,照你这么说,从前汀月每天都替我描眉,那我同汀月岂不是百合?” 公子扶苏避而不谈,只是笑道:“你说的那几件儿,我都不会,可我会学。” 说罢附在姜妙之耳边,吐了一口温热的气息,言道:“天色不早了,我该走了,明日再来看你。”(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二章 出身 公子扶苏回去之后便找袭玉悉心讨教了如何做饭如何为女子描眉,描眉细心一些倒也不难,只是这做饭嘛……也不知是他天生不是这块的料还是怎么的,学了一晚上也没学出个名堂来,倒是下得一手好面! 就是不知道心尖儿上的姑娘到底爱不爱吃面…… 袭玉问:“公子一向是吃穿不愁,今儿怎么忽然想起来要学做饭了?” 公子扶苏回道:“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如此也算是体会府上诸位掌勺厨子们的辛苦,毕竟,一粥一饭皆来之不易,姑姑,你说是不是?” 袭玉言道:“公子爱民如子,素来心怀天下,如此体验民间疾苦也是理所应当,只是,事实果真如此?” 公子扶苏未曾疑虑,当即回道:“那是自然,父皇尚能巡视天下,我身为长公子,自然也该效仿,这也是职责所在。” 袭玉点点头,而后又故意试探道:“如此说来,公子向奴婢讨教如何为女子画眉,也是体验民间疾苦咯?” 公子扶苏一时间哑口无言,含糊道:“呃……是啊。” 袭玉笑道:“依奴婢看,公子这是有了心上人才对,做饭描眉,这想必是公子的心上人提出的要求吧,如若不然,公子这好端端的,又为何要学描眉,正所谓,闺房之乐,甚于画眉。” 她说到这儿,又看向灌童,问道:“灌童,你说是不是?” “是啊是啊,”灌童连连点头,应道:“姑姑当真是一语中的!” 公子扶苏满脸笑意,袭玉看他这般,猜想他定是用情至深,如若不然,仅是提起,他又怎会如此欢喜。 现如今公子年已二十有二,却至今未娶,身为长公子,陛下对公子的婚娶之事曾多番催促询问,可公子皆以要为郑夫人守孝之事推脱,到了这一年,恰恰好就是第三年,陛下前阵子还说起,等三年孝期满了,看公子还拿什么借口来推脱此事。 袭玉却是清楚的,公子一直推脱,只是因为心里头还没有合适的人选,而今终于有了一个,郑夫人在天之灵,想必也可以安心了。 “看来公子对此女很是用心,却不知,她到底是哪家姑娘?” 袭玉如此询问,公子扶苏却是笑而不语,袭玉只好看向灌童,灌童回道:“是淳于仆射的姑娘。” 袭玉微微一愣,诧异道:“是淳于妙绮?”她怎么记得公子对淳于妙绮似乎并无心思,倒是淳于妙绮,对公子反倒是颇有爱慕。 灌童道:“非也非也,是淳于仆射府上的六姑娘,闺名妙之。” 袭玉想了想,言道:“哦?可是上回跟着淳于妙绮一同过来的那个丫头?” 袭玉向来好记性,加之上回之事,姜妙之与她一番唇枪舌战,硬是将她说得哑口无言,她自然印象颇深。 公子扶苏忙问:“姑姑觉得此女如何?” 袭玉伺候在郑夫人身边十多年,而今虽在公子府做一个奴婢,可公子扶苏却并未将她视作下人,反倒是将她看作亲人了,毕竟袭玉是看着他长大的,郑夫人过世这几年,除了朝堂之事,生活上的一些琐碎之事,公子扶苏皆会询问袭玉的意见。 倒不是依赖,只是尊重。 袭玉斟酌道:“此女聪慧机敏,慧眼如炬,又伶牙俐齿,倘若嫁公子为夫人,日后定然是个厉害人物,只是……” 她说至此,忽然面露为难之色,似乎有什么话不好说出口,公子扶苏心中狐疑,连忙追问:“只是什么?姑姑但说无妨。” 袭玉接着说道:“只是陛下曾经明言,身为大秦的公子,理当娶左丞相李斯之女,奴婢听说,李家的十三娘李长浮至今还待字闺中,且对公子早已芳心暗许,单凭这一点,陛下便有十足的可能,会将李长浮许配给公子为妻。” 公子扶苏心生不悦,略显愠怒的说道:“李斯!又是李斯!哪儿都有他李斯!” 袭玉未语,只是轻叹一声,灌童道:“公子,其实说起那个李长浮,公子大可不必在意,此女如今不过才十一二岁,陛下断不可能将她许给公子的。” 公子扶苏道:“若是这样,我若向父皇求娶妙之,父皇也不会有什么异议。” 袭玉道:“淳于仆射乃是当代鸿儒,又深居要职,且还是公子的先生,公子求娶他的女儿,陛下断不会有异议,可公子毕竟是大秦的长公子,若要娶妻,定然该娶名门嫡女,可奴婢听说,那位淳于姑娘却是庶出,她身上流着扶余国的血,陛下恐怕也不会准许此事。” 公子扶苏听得颇为不满,倒不是不满于袭玉所言,只是斟酌着袭玉说得句句都有道理,且袭玉所言,也正是他一直以来所担心的,确实,妙之的亲娘慎姨娘是扶余国的奴隶,妙之身上流着扶余国的血,父皇不会准他娶一个异国他乡的女子为正妻,况且像妙之这种情况,恐怕就连做妾室都不被允许。 “那又如何,英雄不问出处,只要妙之愿意嫁我,我即便忤逆父皇,也定要娶她!” 公子扶苏说罢,当即怒气冲冲的拂袖而去,灌童见势连忙跟着跑出去,唤:“公子!你去哪儿!” 袭玉望着公子扶苏走远,心里头一阵不安,自言自语的说道:“但愿你说的只是气话。” 说完轻轻叹了一声,一旁的小丫鬟听了,轻唤道:“姑姑,你怎么了?” 袭玉笑了笑,道:“没怎么。” 言罢转头看着小丫鬟,认真严肃的说道:“适才公子说的话,倘若传出去叫旁人知道了,那你便离开公子府另谋生路吧,听明白了么?” 小丫鬟自知她话里有话,当即应道:“奴婢明白。” 灌童跟着公子扶苏-出了公子府,嘟嘟囔囔的说道:“公子,其实属下听袭玉姑姑所言,似乎并无不是,淳于姑娘出身卑微,非但是庶出,且她亲娘又是扶余国的奴隶,她这样的出身,即便公子青睐,陛下那儿怕是也……” 公子扶苏愈听愈心烦,不等灌童说完,便忽然停下来转身目不转睛的盯着他看,灌童被他如此凌厉的眼神盯得心里头发怵,这才闭嘴不再提及此事,只是问道:“公子,咱们现在去哪儿?” 公子扶苏冷冰冰的说道:“去见妙之。”(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三章 下面 姜妙之坐在床头,桑芷正站在后面为她捏肩。 屋门正关着,忽然听得一阵叩门声,姜妙之朗声问道:“谁?” 门外说道:“妙之,是我。” 姜妙之喃喃自语道:“是怀子启。” 说罢便扭头看了桑芷一眼,给她使了个眼色,桑芷会意,走去开了门,却望见灌童端了一碗面站在公子扶苏身后,啧啧啧,看样子,公子这是有备而来啊! 公子扶苏抬脚进屋,灌童端着木托也正要跟进去,公子扶苏却是转身与他低声道:“你先在外侯着。” 桑芷在一旁看着,思忖着公子要灌童先在外侯着,他这是对自己的厨艺不自信啊! 公子扶苏进了里屋,一见着姜妙之便笑着问道:“妙之,你要不要吃我下面?” 姜妙之听言微微一愣,张口结舌道:“吃……吃你下面?” 说罢,本能的看了眼他的下面。 公子扶苏一脸天真,笑着应道:“对,你要不要吃?” 说话间本能的朝姜妙之走近,姜妙之吓得连忙伸手示意他不要走近,且呼道:“别!你别过来!” 公子扶苏不解,这便驻足,问道:“怎么了?” 姜妙之道:“你怎么能这样呢,救我一命便要我吃你下面,你太恶心了!” 公子扶苏越听越是一脸茫然,言道:“哪里恶心了?你都没吃过怎么就知道恶心?其实我昨晚吃过,味道还不错,灌童也吃过。” 姜妙之怔住,瞠目道:“你……你还吃过?还有灌童也……” 这是龙阳之好,当真是太重口了,姜妙之莫名脑补了那基情四射的场面……简直丧心病狂! 天哪,男神形象瞬间崩塌! “对呀,要不你也尝尝?”说罢便扭头看向门口,呼道:“灌童,进来。” 姜妙之正想回绝,顺带着骂他一顿,却望见灌童端着一碗面走进来,怎么……是这个下面…… 灌童走进里屋,走到公子扶苏身旁,唤:“公子。” 公子扶苏随即将面端着坐到床边,笑问姜妙之:“妙之,吃么?” 灌童言道:“要学做饭绝非一朝一夕,我家公子昨儿回府之后找府上的姑姑学了一晚上,也没学出个所以然来,倒是学会了下面,这碗面是公子特意下的,姑娘定要好好儿尝尝。” 姜妙之望着那碗面,总是免不了想到方才脑补的基情场面,于是乎,看着美味也丝毫没有食欲。 只是,灌童适才也说了,这是他家公子回去之后学了一晚上才学上的,如此心意,她又岂能辜负。 姜妙之太眼看着公子扶苏,问道:“好吃么?” “好吃!自然好吃!”公子扶苏说着,又转头看了灌童一眼,言道:“灌童口味这么挑的人吃了都说不错。” 怎么又提灌童吃过……姜妙之听后,又忍不住脑补了那基情画面。 公子扶苏见她仍没有要动筷的意思,索性说道:“不如我来喂你。” 说完也不等姜妙之回复便拿起筷子挑了些送到姜妙之嘴边。 姜妙之没辙,只好将就着吃了一口下去,公子扶苏当即询问道:“怎么样?味道如何?” 好吃确实是极好吃的,不过姜妙之却是嘴硬得很,咂咂嘴,斟酌道:“嗯……对于我这个从不挑剔的人来说确实还可以。” 公子扶苏这下便有了些自信心,满脸欢喜的说道:“我知道,你们这些女儿家,都是口是心非,嘴上说还可以,其实就是很不错。” 姜妙之白了他一眼,说道:“你怎么不说我这只是在安慰你?” 公子扶苏笑而不语,只是又挑起些面条送到姜妙之嘴边,姜妙之却是将碗与筷子都夺来,言道:“要你喂着怪别扭的。” 说罢便自己吃起来,待吃完了便摸摸圆滚滚的肚子,仰在床头,一副享受的样子,公子扶苏从桑芷手里头接过手帕,小心为姜妙之擦拭嘴边的残渣,一脸宠溺的看着她,笑道:“瞧你,吃完了嘴也不擦擦。” 他这般亲昵之举,换正常姑娘皆有些避嫌,即便姜妙之身为二十一世纪的豪放派女汉子,亲身经历也不免有些不舒服,赶紧推开他的手,而后看着桑芷,唤道:“桑芷,扶我出去走走。” “诺,”桑芷应了一声正要走过来,公子扶苏却是一脸诧异的斥责道:“你要出去?我不是要你躺在床上好生休养?” 姜妙之嗔道:“这么些天躺在床上一动也不动我这骨头都快散架了,出去走走有利于身体恢复你懂不懂?前阵子你许久没来看我,我腿上的伤口早就愈合了,这几天桑芷常扶我出去散心。” 公子扶苏道:“那今日换我来扶你。” 姜妙之正想拒绝,岂知他又变着法儿的将桑芷支走,冲桑芷说道:“桑芷,你是不是该替妙之熬药了?” 说罢,朝着桑芷挤眉弄眼,桑芷没辙,只好应道:“公子说得是,奴婢这就去熬药。” 桑芷说罢便走了,姜妙之只好由着公子扶苏。 公子扶苏将她扶着出去,一路随处走走,却不想无意间便走到了雎园外面,公子扶苏本想扶着姜妙之离开,姜妙之却偏是要进去,他也只好依着她。 想想往日这个时辰,蒙恬都该在雎园的练武场上练武,今日却是没见着他,是以姜妙之一进园子便停下来,狐疑道:“怎么没见蒙恬将军?” 公子扶苏听言微微一愣,转头目不转睛的看着她,姜妙之有所察觉,亦是与他相视,问道:“看着我做什么?我脸上有吃的?” 公子扶苏被她这两句话拉回了思绪,嘀咕道:“你以前可不是这么称呼蒙恬的。” 姜妙之闻言亦是有些发愣,对呀,她以前可不是这么称呼蒙恬的,什么蒙恬将军,未免太过正经了,她以前是唤他“大叔”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如今“大叔”二字,她竟似乎叫不出口了。 姜妙之继续朝着练武场上的茶案走去,含糊的说道:“兴许只是许久没见过他了。” “许久?”公子扶苏随口说道:“当真许久没见他了?前阵子你住在灵均院的时候,他不是天天都去看你?” 那天蒙恬与他说的话,他可一直都记着呢! 殊不知当日蒙恬所言皆是随口胡诌,他竟信了。 如此莫须有之事,姜妙之自是听得一头雾水,言道:“什么呀,我住在将军府这都半个多月了,他什么时候来看过我,不过说起来……我似乎都五个多月没见过他了。” 话音落下,公子扶苏已扶着她走到茶案前。 提及蒙恬,公子扶苏总想着将这个话题避过去,于是扶着她坐下,问道:“妙之,你会下棋么?” 下棋?笑话!当然会! 在五子棋方面,她可是考古队数一数二的高手,虽然她的考古队只有九个人……不过她这棋艺真的可以用“精湛”二字来形容! 只是嘛……秦朝似乎没有五子棋这种东西…… 没关系,姑且不论五子棋,在象棋方面,她也算半个高手啊…… 不过……象棋虽起源于先秦时期,可那时的象棋皆是以象牙所制的棋子,黑白各六枚,虽也是黑白对弈,下法却颇为复杂。而流传到后世盛行于现代的象棋,相传为唐代牛僧孺所制,刻圆木或牙、骨为棋子三十二枚,红黑各半,两人对弈,红方以帅统仕、相及俥、傌、炮各二,兵五,黑方以将统士、象及车、马、炮各二,卒五。对弈之时双方轮流行棋,以“将死”或“困毙”对方将帅为胜,下法想必与先秦时期大不相同。 那么,飞行棋呢?噗,那就更不可能了。 古代人下棋多是下围棋,这个围棋嘛,在她看来是一种非常高逼格的东西,为什么说围棋非常高逼格呢?因为她不会啊…… 记得小时候看《围棋少年》,看得那叫一个热血沸腾,心潮澎湃啊!不过更多时候是一脸懵逼,因为在那部动画片儿里,主角一言不合就和各种炮灰PK对弈。 姜妙之诚实的摇了摇头,道:“不会。” 唉……身为一个大家闺秀,身为当朝鸿儒淳于越的女儿,她居然不会下棋,这事儿传出去难免遭人笑话,可她对围棋真的是一窍不通啊,就算吹牛也吹不出个所以然来,总不能乱下一通吧,到时岂不是更丢人现眼? 公子扶苏却是丝毫没有取笑的意思,只道:“不如我教你?” 教?教你奶奶个鸡大腿啊教! 听说围棋很难,这岂是一朝一夕就能学会的?除非她是神童,可她若是神童,还需他来教? 姜妙之又摇摇头,言道:“我不要。” 公子扶苏无奈道:“围棋你不会,那六博棋呢?六博棋你总该会的。” 六博棋?咳咳,作为一名国宝级的资深考古专家,对于六博棋自然是略有耳闻。 六博棋乃是最为古老的一种棋戏,有现代棋史学家研究称六博棋是世界上一切有兵种盘局棋戏的鼻祖,诸如象棋、国际象棋、将棋等等有兵种的棋戏,皆是由六博棋演变而来。六博棋在春秋战国与秦汉时期极为盛行,上到高龄老人,下到三岁稚儿,几乎人人都会。 这种棋由两人对弈,双方各有六枚棋子,其中各有一枚相当于王的棋子叫“枭”,另有五枚相当于卒的棋子叫“散”,行棋在刻有曲道的盘局上进行,用投箸的方法决定行棋的步数,这种玩法与飞行棋类似。 不过六博棋终究还是太过古老,早些年不知在何处曾出土过一副六博棋的古物,现如今珍藏在广州的南越王博物馆中,姜妙之虽是考古专家,却也只是有幸曾有过一眼之缘,并未有过深入研究,至于具体的下法,自然也只是略懂皮毛,算不得通晓。 据说六博棋的下法与飞行棋极为相似,姜妙之所了解的只是行棋的步数有些类似,至于其它的……六博棋双方各有六枚棋子,而飞行棋双方都只有一枚棋子,在这一点上大相径庭,因此,六博棋下法与飞行棋相似的这一说法不攻自破。 六博棋到底是人人都会的,姜妙之倘若还是说不会,那恐怕就得叫人怀疑她是不是脑子有问题了,姜妙之自然不想说她不会,可她若是说会……那万一待会儿玩起来的时候露出马脚可怎么好。 于是乎,姜妙之笑道:“玩六博棋多没意思,不如咱们玩点新潮的棋戏。” “哦?新潮的棋戏?是什么玩法儿?” 姜妙之满脸笑意,言道:“五子棋。” “五子棋?”公子扶苏琢磨道:“果真新潮,我都没听说过。” 姜妙之不禁得意起来,这便取笑道:“连五子棋你都没听说过?!啧啧啧,亏你还是巴夫人的侄儿,居然这么孤陋寡闻,你从这儿出去啊,可别说你认得我。” 公子扶苏皱了皱眉,借势握住姜妙之的手,言道:“好妙之,不如你教教我?” 姜妙之无意识的抽回手,拍拍胸脯子,有些得意忘形,言道:“姑奶奶我从不收徒。” 公子扶苏索性开了金口,唤道:“师父。” “再叫一声来听听。” “师父。” 姜妙之听得心里头美滋滋的,这便答应了,抬手摸摸公子扶苏的头,笑道:“嗯,徒儿真乖。” 灌童在旁看得一脸黑线,想他家公子平日里多么心高气傲的一个人,大秦的长公子啊,居然追一个姑娘,居然让人家摸他的头,还叫人家师父,简直了! 就想道一句:公子,你节操掉了! 姜妙之收回手,瞧着灌童道:“灌童,去取棋盘来。” “棋盘?”灌童一脸懵逼:“什么棋盘?” “围棋的棋盘哪!” 灌童道:“姑娘不是要教公子五子棋?何故要我去取围棋的棋盘?” 姜妙之道:“要你去拿你就去拿,哪儿来这么多废话,快点儿,我要是不高兴了,可有你家公子好受的。” 灌童看向公子扶苏,请他示意,公子扶苏道:“妙之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 “诺,”灌童这便去取棋盘。 待灌童走远,姜妙之便与公子扶苏道:“诶,我是你师父,你以后不准直呼我的名讳。” 公子扶苏连连应道:“是是是,师父所言极是,徒儿知错了。” 未几,灌童取来棋盘,姜妙之这便着手教起公子扶苏,想来这五子棋到底是太过简单,姜妙之教了那么一小会儿,公子扶苏便可出师了。 公子扶苏倍感有趣,问道:“这五子棋你是从何处学来的?我怎么从来都没有听过?” 姜妙之顿时有些发懵,妈蛋,这可要她怎么回,难不成还得实话实说?那岂不是惊世骇俗? 唔…… 姜妙之搪塞道:“这是我们齐国传来的,在齐国,五子棋可谓是家喻户晓,连三岁小孩儿都会下,你是秦国人,自然不曾听说。” 公子扶苏斟酌着点点头,自言自语道:“原来如此。”(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四章 对弈 逢一、二、七、八之日,淳于越会亲自前往公子府给公子扶苏讲学问,今日是五月初七,淳于越下了早朝并未回府,与公子扶苏一同下朝,便直接随他一起去了公子府。 公子扶苏向来勤学好问,打小便是如此,可今儿却是有些反常,淳于越坐在上面讲学问,他却坐在下面单手托腮自顾自的盯着窗外发呆,还时不时的轻笑两声。 淳于越问道:“公子今日似乎不大走心,如此欢喜,可是有什么喜事?不如讲与老臣听听?” 公子扶苏被他三两句话拉回了思绪,却并未进入状态认真听课,反而与淳于越唠嗑起来,问道:“先生本是齐国博士,又是当代鸿儒,想来定也精通五子棋吧?” “五子棋?”淳于越听得一头雾水,谦虚道:“说起弈棋,围棋老臣确实略知皮毛,不过这五子棋……老臣实在不知是为何物,‘精通’二字更是愧不敢当。” 公子扶苏闻言自是惊诧,一脸不可置信的望着淳于越,道:“你不知?你竟是不知?” 淳于越微微低下头,而后讪笑一声,言道:“叫公子笑话了,老臣确实不知。” 公子扶苏不免有些狐疑,淳于先生一向谦虚谨慎,这一点他再清楚不过,可他也不至于会向他隐瞒什么,他适才说他不知五子棋为何物,定然不会有假。 可昨儿妙之亲口说了,五子棋在齐国是家喻户晓,人尽皆知的一种棋戏,先生身为齐国博士,一代鸿儒,理当精通五子棋的下法,即便是他高估了先生,那先生定然也对五子棋有所耳闻才是,可他为何说他不知五子棋为何物? 难不成……妙之在骗他? 可她为什么要骗他…… 公子扶苏怔怔的,良久未语,单只是微微皱着眉头,淳于越见他不说话,便略显好奇的问道:“公子,不知这五子棋到底是为何物?” 中国有句古话叫做“学到老,活到老”,这句话不管放在现代还是古代,对于读书人乃至从事各行各业的人来说,都很是受用,像淳于越这样的鸿儒,自然也不例外。 公子扶苏一心斟酌着姜妙之为何要骗他,自然无心细细为淳于越解说,最终只是简单的搪塞道:“五子棋棋具与围棋互通,又称‘连五子’,便是黑白双方互食棋子的棋戏。” 淳于越听得似懂非懂,只是思忖着,光听不做还是什么效果,若有幸能得公子亲自示范,那自然最好。 他是这样想的,岂知公子扶苏忽然撑着面前的书案站起身来,蹙眉道:“先生,我手头有些急事得出去一趟,恐怕不能在此听先生讲学问了。” 淳于越自知公子扶苏有心事,他既然急着去办事,他自然也不会阻挠,况且,倘若他硬是将他留在这里,即便他讲得再绘声绘色,他也听不进去半分。 “公子去吧,老臣告退。” 公子扶苏得了应允,也来不及先送淳于越离开公子府,便急忙先行离开,灌童守在屋外,见他匆匆忙忙的跑开,亦是想赶紧追上去,可匆忙之下却也不忘礼数周全,转过身来对着淳于越行了个礼,而后方才跑出去追上公子扶苏。 公子扶苏心中有惑,自然急着想要解开,于是乎推掉淳于越的讲课便来到了将军府,进了上院便望见姜妙之坐在院子里,席地而坐,桑芷跪坐在前面为她捏腿。 公子扶苏与灌童一声不响的进了院子,而彼时姜妙之却是背对着院门,自然不知他们过来,倒是桑芷,一抬眼便看见他们进来,立马知会了姜妙之,言道:“姑娘,我家公子来了。” 姜妙之原以为公子扶苏这两天不会过来,忽听闻他过来,心里头莫名其妙很是欢喜,当即扭头望着他,笑问:“你怎么来了?你昨儿不是说这两天没空过来的么?你是不是特意抽空过来看我?” 公子扶苏一直都没有说话,走到姜妙之跟前来,她仰头,他低头,二人这样一对视,原本想要发落质问她为什么要骗他,可当真到了这个时候,一看见她那双清澈的双眸,他这脾气便莫名其妙的发不出来了。 姜妙之凝视着他,忽然又问:“你是不是想我了?” 公子扶苏微微一愣,姜妙之冲他露出一笑,言道:“其实我也想你了。” 听到这话,公子扶苏这心瞬间软了,浑身上下亦是酥酥麻麻,笑道:“果真?” 姜妙之道:“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公子扶苏闻言顿了顿,又想起了姜妙之骗他,终究还是忍不住问道:“妙之,你昨儿同我说五子棋在你们齐国乃是家喻户晓的一种棋戏,甚至于脸三岁孩童都精通棋技,昨晚回府之后,我便找来府上一个齐国人与他对弈,可他却说不知五子棋到底为何物,也不知他到底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 他言语间略带试探,姜妙之一听便听出来了,加之此事本就是她随口编出来糊弄他的,而今他这么一说,姜妙之自然也免不了有些心虚。 姜妙之撇撇嘴,言道:“原来是发落我来了。” 公子扶苏见她不高兴,生怕她与他闹脾气,连忙道:“非也非也,妙之,你误会了,我岂会发落你。” 姜妙之眼下也得了思虑对策的时间,适才与公子扶苏一说一答,她一思虑出圆谎的法子,这便解释道:“我打小在齐国长大,打小便会下五子棋,却不知到底是谁教会我的,兴许是父亲,兴许是母亲,兴许是我娘,也有可能府上的某位姨娘,你或许有所耳闻,我父亲虽是齐国人,可我母亲却是魏国人,我娘是扶余人,还有我那几位姨娘,有楚国公孙,有宋国公主,到底是谁教会我五子棋,我已全无印象,是以一直以来我都深以为五子棋是齐国盛行的棋戏。” 公子扶苏斟酌着点点头,应道:“原来如此。” 姜妙之信了公子扶苏,信他真的只是在府上随便拉了一个齐国人对弈之说,想着想着便愈发后悔说五子棋是齐国盛行的棋戏,想当年秦始皇横扫六国统一天下,这咸阳城里的齐国人数以万计,她昨儿那么说实在是太蠢了,早知道说那是慎氏教她的多好,慎氏是扶余人,扶余毕竟是小国,这偌大的咸阳城里,掘地三尺想必也找不出几个扶余人,更不会那么凑巧就被扶苏拉去对弈。 不过还好,凭她三寸不烂之舌,总算是蒙混过去了。 姜妙之看向桑芷,吩咐道:“桑芷,去准备棋盘来。” “诺。” 桑芷去取来棋盘摆放好,姜妙之与公子扶苏道:“今日为师便来看看你棋艺是否已有长进,不如你与为师对弈一局,谁若是输了,那赢得那一方便要弹他的脑门儿。” 又是一口一句“为师”,公子扶苏听着有些哭笑不得,却也事事都依着她这个小祖宗,应道:“好啊,既然师父都这么说了,那徒儿可就不客气了。” 姜妙之听言暗自洋洋得意,笑话!他可是她一手教出来的,难道她还能输给他不成? 话不多说,姜妙之与公子扶苏这便对弈起来,姜妙之原本极为自信,这一局下来,她所剩的棋子已无几,却见公子扶苏所余棋子还有大半,终于还是她输给了他。 好歹她是师父他是徒弟,而今姜妙之输给他,自然很是不服,看着公子扶苏撇撇嘴说道:“你居然敢赢我!我可是你师父!” 公子扶苏一脸得意之色,笑道:“哪里哪里,分明是师父承让了。” 说罢又得意道:“师父方才说什么来着,赢的那一方得弹输的那一方脑门儿?” 姜妙之拍案,斥道:“你敢!” 公子扶苏得意洋洋道:“愿赌服输啊,师父。” 姜妙之道:“你今日若是胆敢动我一下,那我就当没你这个徒弟,你以后也不准再叫我师父了!” 岂料公子扶苏竟道:“好啊,求之不得,反正我也已经出师了,不再需要你这个师父了,再说,你的棋艺还不如我呢。” 姜妙之目不转睛的瞪着他,却总归无话可说了,公子扶苏这便翘起手指头正要弹过来,眼看着就要弹上姜妙之的脑门儿,岂知姜妙之这时灵机一动,忽然一掌将他的手推开,呼道:“等等!” 公子扶苏有些不耐烦,言道:“又怎么了?” 姜妙之道:“明明是你赢了,你该弹自己的脑门儿才对,为什么要弹我的?” 公子扶苏听得一脸懵逼,说道:“什么意思?我赢了为什么要弹自己的脑门儿?” 姜妙之道:“我方才说了啊,赢的那一方得弹他的脑门儿,你既然赢了,自然得弹自己的脑门儿。” 公子扶苏听罢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当即表示不服,言道:“你耍赖!” 姜妙之亦是反驳道:“我怎么耍赖了?规则之前都说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你分明也已经答应了,眼下要弹脑门儿了,你便说你没听懂,我看哪,分明是你自己耍赖才对!” “你!”公子扶苏终是哑口无言,姜妙之催促道:“弹吧弹吧,别拖着了,快点儿,下手轻点,对自己别太狠哪。” 公子扶苏无奈,只好对着自己的脑门儿弹了一下。(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五章 破绽 姜妙之在将军府养病已有许久,到今日恰恰好便是满了一个月,腿上的伤早已痊愈,而今能走能跑能蹦能跳,很是自在。 今日天气大好,姜妙之饭后在府上随处散步以便消化肠胃,走到府门口便想出去溜达,可一想隔壁就是淳于府,她就这么出去了,恐怕要叫隔壁看见,到时可就不好了。 姜妙之站在前院,远远的望着府门外人来人往很是热闹,自然倍感向往,桑芷却道:“姑娘还是快些回上院吧,就算要溜达,那也不能到前院来啊,这将军府的大门白天总开着,外面那么多人经过,没准就有隔壁的人经过了看见姑娘。” 姜妙之于是转过身,往后院走去,忽然问道:“桑芷,昨儿你家公子命灌童给我送来的点心是哪儿来的?味道还不错。” 那糕点不用想,定然是公子府的厨子做的,桑芷自然不能就这么告诉她,敷衍道:“那些糕点兴许是在刘记买来的。” “刘记?”姜妙之想了想,突然下定了决心,言道:“带我去。” 桑芷愣住,那种糕点刘记可没有,她若真去了又岂能买到。 “姑娘就这么出去了,就不怕让您府上的人看见?” 姜妙之道:“乔装啊。” 听说古代人跟瞎子没什么两样儿,她若打扮成男人,谁能认出她来?除了嬴缕那个眼尖儿的。 桑芷顿了顿,言道:“姑娘还是好生待在这儿吧,这万一要是被您府上的人看见了,到时公子怪罪下来,奴婢可承担不起,姑娘暂且先回上院等着,奴婢去去就来。” 她说完也不等姜妙之准许,便立马转身走远了,似乎生怕姜妙之跟过来。 “诶……你……”姜妙之唤了一声,桑芷也没有回头,她也只好回上院去,转身之际却久违的望见蒙恬从外面进来,常言道“小别胜新婚”,哦……不对……总之,五个多月未见,而今再见,姜妙之理当是非常激动才对,可今儿见着蒙恬,姜妙之的内心居然丝毫没有波动。 远远望着蒙恬,还自言自语道:“居然没有想要扑上去的冲动……” 说罢便转身往上院走去。 今日是五月十三,按理说公子扶苏应当在府上听淳于越讲学问,是以桑芷回到公子府后便没有想过要去拜见他,进了公子府本想直奔着后厨房去,走到后院却恰恰好迎面遇上公子扶苏了。 公子扶苏正与淳于越走在园中,灌童跟在他身后。 桑芷走去行礼,唤:“公子”,而后又与淳于越微微福身。 公子扶苏见她回来,自然不解,这便询问:“你怎么回来了?她呢?” 眼下淳于越在此,若要提及姜妙之,恐怕多有不便,公子扶苏问过之后便颇为后悔,方才不该提及妙之的。 桑芷仅是看了淳于越一眼,并未需要他回避的意思,淳于越却是一笑,而后主动回避了。 桑芷回道:“公子昨晚命灌童送去的点心,姑娘吃了之后说味道不错,要奴婢回来找公子再要一些过去。” 公子扶苏意会,点点头道:“后厨房兴许还有些,你给她带过去,若是没有了,便让厨子赶紧做些。” “诺,”桑芷应了一声,而后便去取了些点心离开公子府,岂知走到将军府外的围墙边,陡然有一支锜打横从她眼前飞过,硬生生的插进了旁边的墙壁上。 桑芷心里头本能的一惊,下一瞬间便又恢复镇定,总归是习武之人,并未吓得扔了手里头的点心,再者,她也认得这暗器,这是赵家人所用的暗器。 桑芷望着那支锜,自知定然是赵高来了,怔怔的未敢动身。 果然,眨眼功夫后便听到了赵高的声音。 只闻赵高冷笑一声,言道:“临危不乱,从容不迫,真不愧是我赵家的人!” 桑芷定定的站着,并未转身,静待赵高走到她跟前来,而后便说道:“不知到底是什么天大的事,竟劳烦大人亲自过来。” “什么事?”赵高冷冰冰的打量着她,说道:“在将军府住一阵子莫不是非常清闲?瞧瞧你都把杂家交代你的事都忘在脑后了不是?” 桑芷当即跪地叩首,言道:“大人交代的事,奴婢万死也不敢忘。” 赵高垂眸看着她,似乎一副居高临下的样子,言道:“没忘就好。” 说至此微微躬身,凑到桑芷耳边,低声道:“你别忘了,你还有三天时间,三天过后,若是还打探不到消息,休怪杂家不留情面!” 言罢直起身,看着桑芷,冷哼一声,便拂袖而去。 待他走远,桑芷方才敢站起身来,转头目不转睛的盯着插在墙壁上的锜看,其实赵高说的丝毫没有错,这么多天过去,她确实已将他交代的事都忘得一干二净了。 桑芷拎着装有点心的食盒回到上院,进屋之后姜妙之一望见她便迎过来,随口问道:“你怎么去了这么久才回来?是不是路上有什么事给耽搁了?” 说完接过食盒,桑芷心不在焉的回道:“刘记铺子的生意太好,奴婢排队等了许久才买到。” “还排队?”姜妙之愣了愣,而后便拍拍桑芷的肩膀,笑道:“桑芷,真是辛苦你了。” 却见桑芷双目无神,面带愁容,分明是有心事,姜妙之便随手放下食盒,满带关切的问道:“桑芷,你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心事?不妨与我说说?” 那件事情实在是不好开口,总不能直接问她公子衍的行踪啊,桑芷一时间也不知到底该如何说起,她伺候姜妙之一个月,深知她聪慧过人,倘若她就这么突兀的问起了,定然叫她怀疑。 若是旁敲侧击,桑芷也没有十足的把握能仍姜妙之丝毫不起疑。 可她的时间不多了,三天,三天之后,倘若还是一无所获,那么等待她的,便只有死。 大不了,豁出去了!只要打探到公子衍的下落,她便可一走了之。 桑芷故作一副为难的样子,扭扭捏捏的说道:“奴婢在想一个人……” “什么人?”姜妙之闻言第一反应便是男人,于是兴冲冲的说道:“桑芷,你是不是有了心上人?” 桑芷微微垂首,摇了摇头,姜妙之却深以为然,继而又道:“没关系,桑芷,你若是当真有了心上人,不妨与我说道说道,保不齐我还能为你做主成全你的美事,反正你家公子视我作铁哥们儿,我若是要将你嫁出去,想来他也不会有什么意见。” 桑芷听言莫名有些感动,可再感动也不及性命重要,她终还是说道:“奴婢是在想一个亡国公子。” 提起亡国公子,姜妙之第一反应便是姜衍,于是莫名其妙的警惕起来。 “哦?亡国公子?”姜妙之略带试探的问道:“是哪位亡国公子?说来与我听听,保不齐我来久仰过此人大名。” 桑芷见姜妙之似乎在慢慢的上钩,便微微皱起眉头,装作一副可怜相,言道:“姑娘,不瞒你说,其实奴婢原本是宋国贵族后裔,奴婢的父亲是宋国的士大夫,在奴婢很小的时候宋国灭亡,奴婢因为是贵族之后,被当作奴隶没入宫中。” 桑芷说到这里,姜妙之便已然听出了破绽,且还是一个极为可笑的破绽,数十年前宋国被齐国、楚国、魏国三国联合所灭,要说宋国灭亡,宋国贵族后裔不幸被当作战俘掠至宫廷充当奴隶,此事确实极有可能发生,可这四国之间的战争压根儿就没有秦国什么事儿,而桑芷却说她是在那个时候被没入秦宫中充当奴隶的。 这真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啧啧啧,脑子是个好东西啊! 姜妙之听着点点头,而后打断了桑芷的话,问道:“所以你口中的亡国公子,便是你宋国的公子?” “正是,”桑芷道:“奴婢说的那位亡国公子,就是宋国的公子衍。” 果然是有关公子衍的,姜妙之本能的对桑芷起了疑心,说起公子衍,史书上对此人毫无记载,甚至对他的父亲,宋国的亡国之君戴偃,记载也仅是寥寥数笔,说明这个公子衍,他仅仅只是一个亡国公子而已,此人在秦朝毫无作为,根本不为人所知,而桑芷却知道他,这足以说明她有不轨之心。 姜妙之故作诧异,言道:“公子衍?那位宋国的亡国公子叫戴衍?” 桑芷闻言心里头倍感激动,真以为姜妙之已经上钩了,便道:“姑娘知道他?” 可姜妙之却是假装不知,摇摇头说道:“不知道,若不是你说起,我还真不知公子衍到底何许人也,不过宋国都亡了,想必此人也早已不在人世了吧?” 桑芷闻言有些诧异,不免有些怀疑姜妙之是否真的知道公子衍的藏身之处?她是真的不认识公子衍?还是假装不认识? 姜妙之并未急着避开此话题,以免惹桑芷猜疑。 反而追问道:“你说的这位公子衍,他怎么了?好端端的,怎么突然想起他来了?” 桑芷顿了顿,思忖着这么旁敲侧击定然是徒劳无功,于是暂且放弃,搪塞道:“其实也没怎么,只是方才回来的路上看见宋国的子房公主了,看到她如今与寻常妇人无异,丝毫不复往日无上荣华,便不免有些辛酸。” 这分明是在敷衍她,姜妙之虽是听出来了,却并未揭穿,也没有明言破绽。 只是伸了个懒腰,而后站起身来,说道:“我累了,桑芷,你过来伺候我歇息好了。” 说完转身看着桑芷,似有所指的说道:“至于从前的人,从前的事,既然与你无关,那你就别想了。” 桑芷却并未听出她言外之意,只应道:“诺。”(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六章 窥听 翌日一早,姜妙之闲着没事儿做又在将军府里头瞎晃悠,只是满脸倦意,睡眼惺忪,桑芷跟在她身后右手侧,倒是看不见她的脸色,只是见她走起路来无精打采的,便问道:“姑娘看起来没精打采的,莫不是昨夜没睡好?” 姜妙之闻言并未立即回她,是啊,她昨夜的确没睡好,就冲着桑芷与她看似无意实则有意的提起公子衍,便令她斟酌了一整夜都无心睡眠。 要说这桑芷是个寻常之人倒也还好,姜妙之便只会怀疑桑芷一个人有问题,可这桑芷她偏偏是公子扶苏的人,而今桑芷有问题,姜妙之便本能的怀疑起了公子扶苏。 桑芷毕竟是他派来照顾她的,整日整夜都跟在她身边,而今她身份可疑,姜妙之怀疑桑芷是公子扶苏故意安插在她身边以伺机套取公子衍下落的,如此也是情有可原,在所难免。 在姜妙之心里,桑芷完完全全就是公子扶苏的人。 可事事真如她所想那般么?桑芷真的是他故意派来安插在她身边的么?这样的判断,姜妙之不愿相信,也不敢相信。 毕竟,在她以为,他仅仅只是巴夫人怀清的侄儿而已啊! 一个远离庙堂,与世无争的公子哥儿,这样一个清心寡欲的人,何以如此算计她! 姜妙之顿了顿,心不在焉的回道:“做了一整夜的噩梦,翻来覆去醒了好几回,终还是没能入睡,到这会儿这心里头还虚着呢。” 她说完,桑芷没有再说什么,姜妙之走路时微微垂眸,过了一会儿,忽然听闻桑芷喜道:“姑娘,我家公子来了。” 姜妙之听言,心里头顿时一阵欢喜,抬眼望见公子扶苏如沐春风的走过来,喜唤:“怀子启!” 说完这便要扑过去,可转念又想到桑芷的事,对他便又有些刻意的疏离,而后定定的站在原地等着他走过来,并未扑上去。 公子扶苏却是察觉了她的脸色,从失神到方才那一刹那的欢喜,又从那一刹那的欢喜,转变为现在的失神。 “妙之,你怎么了?可是有什么心事?”他走到她跟前,第一句便是问这个。 姜妙之抬眼望着他那张俊美无暇的脸,看到他为了她微微蹙起的眉头,心下对他的戒备莫名又打消了,果然色字头上一把刀,这话不论是男人还是女人都是一样的道理。 可他对她那么好,好到足以让她对他倾心,这又要她如何怀疑他,姜妙之望着他那双清澈的眸子,有那么一瞬间的失神,这些日子,她似乎愈发依赖他了,一日不见兮,如隔三秋,怎么?她爱上他了么? “妙之?妙之?” 他见她发呆,连唤两声。 姜妙之被他拉回思绪,终是选择毫无疑问的相信他,这会儿便思忖着要将桑芷支走,于是转身看着桑芷,吩咐道:“桑芷,我之前吩咐你熬的银耳汤,这会儿想必已经好了,你现在盛了端到上院去晾凉,等我回去还得喝。” 姜妙之这回并未直言要支走她,可在桑芷看来,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支开她。 桑芷心里头是这么想的,嘴上却也依了,她向来表面上服从姜妙之吩咐的一切,何况如今公子扶苏也在此。 “诺,”姜妙之这便转身走了。 姜妙之望着她一步一步的走远,公子扶苏亦是望着她,待桑芷已然走远,他便道:“妙之,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与我说?” 灌童还在这里,,他深以为姜妙之要同他说什么极为私密之事,还琢磨着要把灌童也支走,这便转过身来与灌童言道:“灌童,你也随便溜溜去。” 姜妙之闻言当即转身,言道:“不必!” 公子扶苏微微有些诧异,姜妙之淡淡道:“我只是单纯的想把桑芷支走。” 公子扶苏看着她,她道:“怀子启,桑芷是你的人,你从没有怀疑过她的身份,也从没有怀疑过她的来历,是么?” 听姜妙之此言,公子扶苏自是微微一愣,却是并未与姜妙之想到一块儿去,他想的,是桑芷莫不是露出了什么马脚,暴露了他的身份,姜妙之说的却是桑芷一个人的可疑。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他这便故意装傻充愣。 姜妙之极为确定的说道:“桑芷,绝不只是一个丫鬟这么简单!” 公子扶苏越听便越是不安,问道:“此话怎讲?” 姜妙之顿了顿,思忖着这件事情实在是不好与旁人说出来,即便是他,她也不能轻易道出,毕竟事关姜衍的安危,她若是说了,难保姜衍的真实身份还能瞒住千方百计想要抓住他的人,这倒不是她不相信他,这只是对姜衍负责。 她想了想,停顿了许久,终究只是说道:“此事说来话长,也并非三言两语便能说清楚的,总之,桑芷这个人,你平日还需多加防备。” 公子扶苏闻她此言,忽然反应过来,姜妙之所言与他无关,她怀疑的仅仅只是桑芷一个人,是他想多了。 如此一来,他便愈发有兴趣听听姜妙之到底是如何觉得桑芷可疑的,桑芷伺候在郑夫人身边足足九年,又跟随他出宫,伺候在将军府三年有余,这加起来统共有十几年,他花了十几年的时间才对桑芷的可疑有所察觉,直到去年年初之时方才查清楚她的底细,而妙之,何以在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内便察觉到桑芷身份可疑的? 公子扶苏道:“不妨说来听听,桑芷伺候在我府上也有好些年了,这些年我从未觉得她有什么可疑之处,只是有时候觉得她行踪诡秘,却始终觉得她不过只是个丫鬟,便从不曾私下派人调查她的底细,而今听你这么一说,还真是有些可疑的,你而今与我细细说来,我也好分析分析,她到底是什么来头。” 姜妙之想了想,不一会儿便理清了思绪,也相好该如何避开公子衍的事情,将桑芷的可疑之处与他详细说来。 “前天你派灌童过来给我送了些糕点,味道极其鲜美,昨儿我这嘴馋得紧,便询问桑芷那糕点的来处,她说是在刘记点心铺子买的,我便说要亲自去买些回来,她硬是拦着我不让我去,说担心我就这样出去了,会被淳于家的人看见,我左右思量,她说的也不无道理,便答应了,便由她出去买。 谁知道她去了许久才回来,这倒不是主要的,她一回来便是一副愁容满面的样子,我问她怎么了,她扭扭捏捏的与我说突然想起了一个人,我以为她想起的是她的情郎,还打趣她,谁知她说的竟是宋国的公子衍。” 姜妙之说了这么多,停顿下来喘了口气,公子扶苏也借此思忖了桑芷忽然提及公子衍的用意,想到现如今秦始皇命赵高暗中将六国宗室后裔斩草除根以绝后患,这公子衍乃是宋国公子,而六国乃是齐国、楚国、燕国、赵国、韩国、魏国,宋国不在六国之列,而身为宋国宗室后裔的宋公子衍本不应在赵高的剿灭人员当中,可这公子衍偏偏勾结燕国贵族项氏后裔的项梁与项羽叔侄二人谋划刺杀秦始皇,因此,公子衍与项氏叔侄便成了赵高的重点剿灭对象。 然而这公子衍与项氏叔侄,统共三人的行踪却是诡秘莫测,且不论项氏叔侄,单是公子衍,凡是听说他这号人物的人皆以为他已经死了,可他偏偏就勾结项氏叔侄密谋弑君了,他分明没有死,可就是没有人见过他,也更没有知道他的行踪。 自打秦始皇下令,到今已有五个多月,五个多月了,赵高的剿灭计划却是毫无进展,秦始皇因此几度施压,三番四次的责备赵高,赵高定然也尤其心急,想想桑芷已确定是赵高的人,而今桑芷突然与姜妙之说起公子衍,那这定然就是赵高的吩咐。 至于赵高为什么要桑芷从姜妙之口中打探公子衍的下落,他也略知一二,想来是因为姜妙之曾有一段时间每日皆随身佩戴宋国国宝结绿之玉,那结绿毕竟是宋国的国宝,即便宋国灭亡,那样的宝贝也定然不会落入寻常之辈手中,,要么是在赢的那三国人手里头,要么,就是在宋国宗室后裔手中,而前者的几率微乎其微,后者却是极有可能的。 姜妙之随身佩戴结绿之玉,只要能认出那块玉的,第一反应便是她是宋国宗室后裔,而她不是,这个时候,认出那块玉的人便会怀疑她与宋国宗室后裔有所勾结,这个道理换作是任何人都会这样想,赵高定然也不例外。 至于为什么会认定是和公子衍勾结,这一点,身为中车府令的赵高定然深有了解,宋国被齐国、楚国、魏国这三国联合所灭,宗室后裔幸存者寥寥数几,仅有二人,一个是宋国的子房公主,而另一个,便是这位公子衍。 这两个幸存者的结果也并不光鲜亮丽,既是有幸存活下来了,自然是被俘虏到赢的那三国当奴隶。据他所了解的,子房公主与公子衍皆是被俘虏到楚国充当奴隶的,毕竟,攻下宋国,齐国、楚国与魏国皆有不少的功劳,可这三国之间占着大头的,还是楚国。 楚国几年前被秦国所灭,而子房公主有幸在楚国被灭的前一年来到秦国嫁给淳于越,至于公子衍,听说自打子房公主离开楚国,他便也已下落不明,不知所踪,传言说他已经死了,也有不少人说他逃离楚国隐姓埋名只求一世安稳。 前者自然是虚妄之言,至于后者,隐姓埋名的确不假,可只求一世安稳,却也是道听途说,如若不然,也不会有关于他勾结燕国贵族项氏叔侄密谋刺杀秦始皇的流言传出来。 子房公主从楚国来到秦国,嫁给淳于越为妾,身为姜妙之的姨娘,姜妙之那块结绿之玉的来源更有可能是她,可子房公主毕竟是女流之辈,那结绿之玉,向来是传男不传女,何况子房公主来到秦国之时孑然一身,身上什么东西都没有。 因此,不论是赵高还是谁,看到姜妙之戴着结绿之玉,第一反应便是她与公子衍有着密切来往。 纵使是他对姜妙之青睐有加,而今细细想起此事之间的悬疑之处,也不免有些怀疑她,当初荷花公主与李家七公子的婚宴他虽然并未到场,可他毕竟是大秦的长公子,朝堂上有什么风吹草动,即便他身在千里之外也是了如指掌,何况是这么大的事。 当日赵高问起姜妙之结绿之玉的来源,姜妙之只说是从西街口的杂货摊子上淘来的小玩意儿,原本不知那竟是闻名遐迩的宋国国宝结绿之玉,可这样的说辞又有谁会相信,那可是宋国的国宝啊!她是淳于越的女儿,淳于越何许人也?身为当代鸿儒的女儿,即便对这些文玩珍宝没有足够的了解与熟知,可也不至于到了不识明珠的地步,结绿之玉所用的是上好的玉质,她这样一个大家闺秀,又岂会连好玉和劣玉都分辨不出。 那时若非赵高故意在她眼前将结绿之玉摔碎,而她毫无反应,恐怕她是难逃一死的。 公子扶苏想至此,对姜妙之的怀疑便愈发深了,毕竟,淳于家和宋国是脱了干系的。 传言秦始皇长子公子扶苏性情温厚,仁慈心善,与秦始皇的暴虐无道大相径庭,这一说话的确有根有据,原本他对秦始皇暗中指派赵高剿灭六国宗室后裔的做法持有极大的反对态度,可当他得知宋国的公子衍与燕国的项氏叔侄密谋刺杀秦始皇时,这种反对态度便即刻打消了,从那时起秦始皇认为斩草除根势在必行,他虽没有表示赞同,却也没有再一味的反对。 那可是他父皇啊!现如今有人要刺杀他的父皇,即便他再心存仁慈,到了这个时候,也不能再心慈手软,孝总归是大于义的! 可倘若妙之当真与公子衍有所勾结,那当初公子衍与项氏叔侄密谋刺杀父皇之时,她是否也参与其中了呢?倘若真的是这样,他又该当如何?是要将她视作乱臣贼子?是要将她斩首示众? 他面带愁容,一双剑眉微微蹙起,,分明一副有心事的样子,姜妙之看在眼里,便唤道:“怀子启!” 公子扶苏被她这一声唤拉回思绪,应道:“嗯?” 姜妙之问:“你在想什么?” 公子扶苏顿了顿,想着不妨也借此来试探她一番,于是回道:“我在想,那个公子衍……他不是已经死了么?” 姜妙之听言不曾迟疑,当即说道:“就是啊,宋国的公子衍,若不是因为子姨娘的缘故,我原本还不曾听说过此人,他是宋国的公子,几年前宋国亡了,他被俘虏到楚国当奴隶之时,因为犯了错早就被楚国人给打死了,所以桑芷好端端的提前这个人,我才觉得她很奇怪。” 公子扶苏有些狐疑,问道:“他在楚国之时便被人打死了?你是如何得知的?” 原本姜妙之听到这话该是怀疑他在试探她的,可他在姜妙之眼里,总归只是一个富庶人家的公子哥儿,并非朝堂之人,所以,她便也没有什么可怀疑的了,可倘若姜妙之得知他是公子扶苏,必定要觉得他另有心思了。 姜妙之想都没想,脱口便道:“自然是听我子姨娘说的,我子姨娘原本好歹也是宋国的公主,是公子衍的姐姐,与他一同被俘虏到楚国当奴隶,公子衍被楚国人打死,她可是亲眼所见,如若不是因为弟弟死了,她也不会一心想着逃离楚国。” 她说至此忽然停顿了会儿,思忖着此番说辞毕竟是她随口胡诌,倘若日后不幸与子氏对质起来,非但她会遇到什么三长两短,就连子氏也难免会跟着遭殃,于是又补救道:“不过……这些都是我以前无意间偷听到的,我子姨娘对这些事情心存怨念,一有心事便会同我四姐说,想来是因为四姐心智不全,不会随随便便将这些事情说出去,我便是在她同四姐抱怨之时听到的,去年四姐死了,这些事情,除了我们二人,便再无人知晓了。” 公子扶苏听她所言,不像有假,这才信了,是以不再试探她,只问道:“提前公子衍,桑芷为何便可疑了?” 姜妙之微微的摇了摇头,言道:“她可疑之处并不在此。” 公子扶苏不解道:“那是为何?” 姜妙之解释道:“桑芷昨日与我说,她是宋国人,此事可当真?” 公子扶苏皱了皱眉,桑芷原本到底是哪国人,他压根儿就不清楚,只知道在他很小的时候,桑芷便已经伺候在郑夫人身边了,十几年了,他又如何知道桑芷到底是哪国的后裔,虽说曾经派人暗中调查过她,却也只知道她是在幼年时跟随她母亲一同进宫的,她母亲在宫里头是个浣衣奴,在宫里头洗过几年的衣服,她便也跟着她母亲一同为宫里的主子们洗衣服,只是进宫没两年,她母亲便病故了,郑夫人偶然看见她坐在池边哭,便上前问她为何哭,她说她母亲死了,郑夫人看她可怜,便收留了她,她也一直都伺候在郑夫人身边。 按理说这宫里头的每一个宫娥亦或是寺人,在永巷令那里都是有傅籍的,可亲自去永巷令那里调查之时,翻找了十几年前进宫的所有宫娥的傅籍,始终没有找到桑芷的傅籍,就连她母亲乔桑氏的傅籍也没有找到,他心里头怀疑这两个人的傅籍都被赵高做了手脚,目的是为了不让有心人追查到桑芷的身份,可永巷令对此的解释却是年代久远,傅籍失察。 查不到桑芷的傅籍,自然也不知道她原本到底是哪国人。 公子扶苏回道:“她原本是在宫里头伺候过郑夫人的,后来出宫,直接由人内荐到我府上伺候,至于她原本到底是什么来头,我还真没有特意去查过。” 说起桑芷曾在宫里头伺候过郑夫人,姜妙之又察觉了不对劲,言道:“说起这个,我便觉得不对劲,你说桑芷以前曾在宫里头伺候过郑夫人,可曾查过此事到底是真是假?” 公子扶苏微微一愣,思忖着她该不是连这个都怀疑?于是回道:“没有。” 姜妙之道:“没有就对了。据我所知,凡是宫女若要出宫,都得年满二十五岁方可,可桑芷现如今看着不过二十出头,压根儿就不符这一点,所以,她到底是不是从宫里头出来的,这一点还有待查证。” 公子扶苏听至此不免有些心虚,却也应付道:“如此说来,确实可疑。” 姜妙之又道:“她与我说,她原本是宋国贵族后裔,她的父亲是宋国的士大夫,宋国灭亡,她因为是官宦之女,不幸被当做俘虏沦落到秦宫充当奴隶,可当初宋国被灭国,根本无关秦国的事,宋国是被齐楚魏三国所灭,倘若她真的是被俘虏为奴隶,也理当是被俘虏到齐楚魏三国才对。” 公子扶苏听得有些发笑,姜妙之说得对,宋国灭亡与秦国有什么关系,她怎么就被俘虏到秦国来了,桑芷说这话,岂不是等着姜妙之揪出破绽? 赵高培养出来的线人,居然可以这么没脑子,真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公子扶苏点点头,应道:“对。” 姜妙之而后接着说道:“我一时间虽说不上来桑芷到底是什么来头,可她确实很可疑,不得不防。” 桑芷可疑在打探公子衍的事情,可这一点,姜妙之万万不能与人提起,任何人! 姜妙之这般直白的说要小心提防桑芷,却不知彼时桑芷就站在不远处窥听着,适才姜妙之说了什么话,桑芷皆听得一清二楚,毫无遗漏。 桑芷这便转身离开,往后厨房走去,端着熬好的银耳汤往上院走去,而后关上屋门,在银耳汤里头做了些手脚。 她想着,既然姜妙之都已经开始怀疑她了,那这将军府,她便也没有必要再待下去了,既然如此,那何必再给她留情面?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杀了她!(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七章 银耳 说完桑芷的事,公子扶苏正想与姜妙之一同去上院,奈何忽然有个家奴打扮的人慌慌张张的过来寻他,瞧着有些眼生,却禀报说淳于越这会儿在公子府有急事找他,他未曾多想,只是有些诧异淳于越找他到底有什么急事,便匆忙拜别姜妙之,赶紧的往公子府赶去,却不曾察觉适才前来报信儿的人并未跟着他一同离开将军府。 姜妙之独自回到上院,推门进屋之时望见桑芷正站在妆台前面整理一些首饰,见姜妙之回来,连忙迎过来,笑道:“姑娘回来了。” 说完又伸长了脖子看看门外,故作有几分诧异的样子,言道:“诶?姑娘,怎么不见我家公子?” 姜妙之现如今对桑芷多了几分提防之心,同她说话之时便也本能的有些闪躲,回道:“他府上的家奴前来寻他,说府上有些急事需他赶紧回去处理,他便走了。” 姜妙之说完,望见搁在食案上的银耳汤,便走过去,桑芷听罢却是暗暗勾起唇角,默不吭声的冷笑,像是早已料到公子扶苏不会跟着姜妙之一块儿过来似的。 而后跟着姜妙之走到食案前面,言道:“姑娘,这银耳汤还是赶紧趁热喝了吧,免得凉了。” 姜妙之端起来喝了一口,皱皱眉说道:“已经凉了。” 说完又端着转向桑芷,言道:“拿出去倒了吧。” 桑芷微微一愣,她可是将唯一的一包迷魂药给放进去了,这若是就这么倒了,那岂不是可惜了? 她自姜妙之手中接过银耳汤,言道:“这银耳汤若是倒了多可惜,不如奴婢拿去后厨房热一热。” 说罢立即转身,这便要出去,就是那么一瞬间,姜妙之忽然察觉桑芷有些不对劲,要说这仅仅只是一碗银耳汤而已,原本压根儿算不得什么,想想以前,即便是燕窝之类的东西,她要桑芷拿出去倒了,桑芷也不曾说过“可惜”二字,何以一碗银耳汤,她竟是如此稀罕,她该不是在这碗银耳汤里头动了什么手脚? 可她为什么要在银耳汤里动手脚?对于她已对她起了疑心的事,她压根不知道啊! 姜妙之当即将她唤住:“等等!” 桑芷停步,驻足不前,顿了顿方才转过身来,问道:“姑娘还有什么事么?” 姜妙之走到她跟前,言道:“一碗银耳汤而已,有什么可惜的。” 桑芷想了想,搪塞道:“一粥一饭皆来之不易,姑娘生在富庶人家,自然不知这些道理,可穷人家非但是一碗银耳汤,就连一碗稀饭都吃不起。” 姜妙之道:“你昨儿不是说,你生在宋国贵族,父亲是士大夫,如此说来,你亦是生在富庶人家,虽说如今沦为奴婢,可不论是在宫里头,还是在怀子启府上,都不至于连一顿饱饭都吃不到,却不知,你又是如何得知那些穷人家连一碗稀饭都吃不起的?”” 桑芷有些发愣,姜妙之这般,明显就是在试探她啊! “姑娘有所不知,奴婢虽从没有饿过肚子,可如今身在民间,却也时常看见有人饿死街头,亦或是有人饿得沿街乞讨,只为讨得一口饭吃,奴婢每每见此情景,总于心不忍,有感而发,因此也深知高门大户不惜米粮,而贫农子弟却连一口饭都没得吃。” 桑芷所言极是,确实,“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这是历朝历代,每一位皇帝每一位君主的治下,不论是中兴盛世,还是在战火纷飞的年代,都不可避免的贫富差距。 李白的诗,抨击与批判向来都是一阵见血。 这话从任何人口中说出来都毫无违和感,,哪怕是一些纨绔子弟,可从桑芷口中说出来,就是令人发笑。 姜妙之道:“想不到你还有如此善心,既然你说这碗银耳汤倒了很可惜,那就别倒了。” 桑芷心中一喜,当即应道:“诺。” 姜妙之而后又道:“赏给你好了。” 桑芷顿时愣住,诧异道:“赏……赏给奴婢……?” “对呀,”姜妙之点点头,说道:“这银耳汤我已没有胃口去喝了,理当倒掉,既然你舍不得倒掉,那就赏给你喝啊。” 桑芷怔怔的看着姜妙之,姜妙之道:“怎么了?干嘛用这副表情看着我?不想喝?是不是觉得我赏一碗银耳汤给你就是亏待你了?” 桑芷反应过来,连忙摇头道:“不是不是,当然不是,姑娘能将这晚银耳汤赏给奴婢,奴婢自当是感激不尽,又怎会不知足呢。” 姜妙之随即道:“既然如此,那你倒是喝啊。” 桑芷很是为难,这银耳汤里头动了手脚,她喝不得,可现如今姜妙之一门心思要她喝,分明是已经猜到了汤里有异常,她若是不喝,那就是验证了银耳汤有问题。 顿了顿,桑芷说道:“这银耳汤已经凉了,奴婢拿去厨房热一热再喝。” 说完便急着要出去,姜妙之一把将她拉住,正要说什么,却陡然觉得一阵头晕目眩,如此东倒西歪的,桑芷望见了,一时间也有些奇怪,思忖着这银耳汤,姜妙之分明没有喝啊,直到姜妙之倒下去,她才想起来,姜妙之一开始尝了一口温度。 见姜妙之倒在地上,桑芷端着银耳汤的手就这样一松,任凭汤碗打落在地碎成七八截,而后居高临下的看着姜妙之,忽然冷笑一声,随即架着她出去。 ………………………… 公子扶苏与灌童正走在回公子府的路上,岂知走到半路上忽然迎面与淳于越遇上,只是淳于越满脸喜悦,丝毫没有匆忙,哪里像是有什么急事要与他禀报的。 虽如此,公子扶苏还是走过去与他打了声招呼,唤道:“先生。” 淳于越这时方才看见他,于是也应道:“哦,公子?” 公子扶苏直截了当的问道:“不知先生前去我府上找我,可是有什么急事要与我言说?” 淳于越听言满脸诧异,言道:“什么?公子,老臣可没有去你府上找你啊,公子莫不是弄错了?” 公子扶苏听后不免有些狐疑,“没有?” 本还想再追问下去,可想起适才到将军府报信儿的那个家奴,虽穿着他公子府的衣服,却是个生脸,脑子里头顿时闪现了一些不测,这难保不是什么调虎离山之计。 他转身,果然未见那个家奴的踪影,赶紧看着灌童,问道:“灌童,方才报信儿的那个人呢?” 灌童亦是转头朝后看了一眼,见身后并无那人身影,立马反应了过来,赶紧说道:“公子!咱们中计了!” 公子扶苏本能的想起了姜妙之,毫无意识的唤了声“妙之”,而后赶紧带着灌童回将军府去。 殊不知淳于越听得一清二楚,狐疑道:“妙之?” 他有些狐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毕竟在他以为,姜妙之与公子扶苏二人之间丝毫没有交集,可思来想去,他也没有听错啊,见公子扶苏跑远,他连忙呼道:“诶,公子!小女怎么了?公子!” 公子扶苏赶到将军府,直奔着上院跑去,途径后院之时迎面与蒙恬撞上,虽说蒙恬走得不急不慢,可公子扶苏却是跑得极为迅速,在物理学上,力的作用是相互的,如此猝不及防的撞在一起,二人皆是一个踉跄,蒙恬踉踉跄跄的撞在墙上,公子扶苏则是踉踉跄跄的被灌童眼疾手快的扶住。 灌童本能的唤:“公子。” 待公子扶苏站稳身子,蒙恬赶紧走到他跟前来赔罪,朝着他躬身作揖,言道:“公子恕罪,微臣适才实属无心。” 公子扶苏一只手搭在胸口,身子微微弓着,脸上流露出痛楚之色,言道:“无妨,此事不怨你。” 蒙恬随即直起身,随手将自己的手也搭在公子扶苏的胸口上,也揉了揉,问道:“疼么?” 公子扶苏见他此举莫名觉得别扭,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赶紧将他的手推开,轻斥道:“干什么你?” 顿了顿,又轻斥道:“男女授受不亲,知不知道?说话归说话,总动手动脚的做什么,要是叫人看见了会怎么想?” 他这是被姜妙之弄怕了,想当初,他倚在墙壁上,蒙恬就是那么随手一撑,便被姜妙之当作是壁咚,误会他们有基情好久。 蒙恬极不自然的收回手,适才被公子扶苏下狠手打疼了,这会儿他便揉揉,随口问道:“公子这么匆匆忙忙的跑回来,可是有什么急事?” 公子扶苏听言微微有些发愣,是了,他这么匆匆忙忙的跑回来是有正事要办的,只是适才与蒙恬这么一撞,,非但思绪跑远了,还导致了短暂性失忆,倘若不是蒙恬提起,他怕是还真得将姜妙之的事情给忘得一干二净了。 他连忙问道:“妙之呢?有没有看见妙之?” 蒙恬见他现下满脸惶恐与惊惧,又是询问姜妙之的,自然免不了有些诧异,抬手挠挠头,一脸茫然与不解,说道:“小六?小六不是好好儿的在上院待着呢?公子这是怎么了?” “她有危险……妙之有危险……”公子扶苏喃喃自语,而后便赶紧越过蒙恬,继续奔着上院跑去,他适才所言虽极为小声,可蒙恬站在一旁却也是听得一清二楚,听及姜妙之有危险,他本觉得此事不足为信,可见着公子扶苏神色慌张,如此看来,此事不像有假。 匆匆忙忙的唤了一声“公子”,于是也连忙跟上去。 等走到上院园门外,便望见东次间的屋门大敞着,公子扶苏远远望见,对于姜妙之有危险的预感便是愈发强烈,于是冲向东次间的步伐便不由自主的愈发迅速,待跑到东次间外,果然望见屋子里头空无一人,非但姜妙之不在,就连桑芷也不在,他顿时明白了,为何会有个穿着他公子府家奴衣服的人过来找他,可那个人看着却是那么的眼生,原来这一切都是桑芷安排的阴谋,目的就是为了支开他,她也好趁机将姜妙之抓走。 果然是狗急了跳墙! 公子扶苏一眼只朝着里屋看,自然没有注意到外间食案旁地方有打碎的银耳汤碗,可灌童却是注意到了,于是旋即指着地上的碎碗,言道:“公子,你看!” 公子扶苏顺着他所指看去,这才望见地上的碎碗,是以当即走过去,蹲下来捻着手指头蘸了点地上的银耳汤残渣,放到鼻子便嗅了嗅,而后紧紧蹙着眉头自言自语道:“果然动了手脚。” 这时蒙恬察觉银耳汤里有些证据,便也赶紧走去蹲下来,小心翼翼的拿起一块碎片,仔仔细细的看着碎片上黏附着的银耳汤残渣,见上面的残渣尚未凝出一层薄膜,便是惊喜,当即道::“残渣还未凝成膜,她还没有走远!” 银耳汤略微浓厚,若是有少量黏附在碗上,定然很快便会凝成一层薄膜,不论是黏附在一只完好无损的碗里,亦或是黏附在像这样的碎片上,都会如此,这就像是稀饭一样,一碗稍厚的稀饭若是吃完了,碗放在那里,过不了多久,碗内便会出现一层薄膜。 公子扶苏闻言顿时打了个激灵,就像是忽然看到了希望一般,当即站起身来,朝门外走去,言道:“分头去找,桑芷固然可以不抓,但一定要把妙之给我完好无伤的带回来,少一根头发都不行!” “诺!” 三人一前一中一后的走出去,走到上院外头便想着分头去找姜妙之,蒙恬往东,公子扶苏往南,灌童往西。 眼看着就要分开了,灌童往西走了没两步忽然望见地上有支步摇,他认得那支步摇,想他原本对这些女人家的东西是怎么看都是一个样儿的,就像是在中国人眼里,老外都长一个样儿是一个道理,可这支步摇却是不一样的,这支步摇,是当初公子扶苏在首饰店里头千挑万选才挑出来送给姜妙之的。 是了,这是淳于妙之的步摇! 灌童一面弯腰去捡那支步摇,一面又呼道:“公子!在这儿!在这儿!” 公子扶苏听言还以为灌童已经找到了姜妙之,于是赶紧回过身来看向灌童,却只望见灌童拿着一支步摇站在那里,他原本正想训斥灌童,可仔细一看,那支步摇,可不就是他买来送给姜妙之的那支。 于是连忙走过去,从灌童手里头拿过步摇,确定道:“这是妙之的步摇!” 彼时蒙恬也已闻声赶来,灌童伸手指向西边,言道:“公子,桑芷定是带着淳于姑娘往西边去了!” 公子扶苏话不多说,这便往西边走去,灌童与蒙恬紧随其后。 三人走了几步远,走过墙角陡然望见姜妙之正坐在长廊的木栏杆上,却是背对着他们的。 公子扶苏望见她,自然难掩心中大喜,开口便唤道:“妙之!” 可姜妙之却并未回应,甚至连头也没回,再看她旁边站着的,可不就是桑芷,桑芷亦是背对着他们,紧挨着姜妙之站在她右手边,而姜妙之,似乎是倚在她手臂上的。 桑芷也并未有丝毫回应,公子扶苏察觉了异常,便站在原地未敢动身,唤:“桑芷!” 桑芷自知是公子扶苏找来了,心里头愈发慌张,她原本想抓着姜妙之飞檐走壁逃出将军府,,奈何没有那个本事,便思忖着不妨直接光明正大的从将军府的正门走出去,反正将军府的人都认得她,看见她扶着姜妙之出去,也不会起什么疑心,,谁知道刚走到上院外头,便望见公子扶苏与蒙恬这一行三人匆匆忙忙跑过来。 她料到今日定然是逃不了了,可如今姜妙之晕了,她也断断不能叫公子扶苏看见姜妙之这样,便想着不如带着姜妙之躲起来,于是慌里慌张的走到这儿来,本想找个保险的地方躲起来,岂知地方还没找着,便听到灌童大呼小叫的说找到了。 她一时没辙,只好将姜妙之扶着背对着他们坐下来,而她也装作伺候她一般,站在她身旁。 桑芷暗暗用手将姜妙之稳住,而后小心翼翼的转过身来,正对着公子扶苏,应道:“公子?你怎么来了?” 公子扶苏见姜妙之仍然丝毫没有反应,便已确信有异常,于是一步一步慢慢的朝着姜妙之走过来,又目不转睛的盯着桑芷,发问道:“你把妙之怎么样了!” 纸终究还是包不住火,何况这件事情,桑芷原本也没有想过会有什么胜算,干脆豁出去了,一开始准备好的手心里头的尘土,现如今手对着公子扶苏用力一挥,那满手的尘土便因此洒到公子扶苏脸上,公子扶苏赶紧伸手捂住眼睛,灌童惊得连忙跑过来扶住公子扶苏,问道:“公子!没事吧?” 公子扶苏放下手,睁开眼睛,回道:“没事。” 抬眼只见桑芷的身影迅速越过围墙翻出去,而蒙恬紧追在她身后,公子扶苏连忙呼道:“蒙卿!穷寇莫追!由她去吧。” 蒙恬闻言这才回来。 公子扶苏望见姜妙之倒在地上,赶紧冲过去将她揽入怀中,唤道:“妙之!妙之!” 一声两声唤了姜妙之皆没有回应,公子扶苏便伸手轻轻的拍她的脸颊,没个两下子,姜妙之果然醒了。 只是睁开眼睛之时还是迷迷糊糊的,望见公子扶苏,开口第一句话便是问道:“怀子启……你认识公子扶苏么……” 公子扶苏微微一愣,有些狐疑是不是桑芷适才与她说了什么,正要解释,却又闻姜妙之说道:“我方才做了一个梦,我梦见你变成公子扶苏了……”” 说完又笑出声来,噗笑道:“你说可笑不可笑,这好端端的,你怎么会变成另一个人呢。” 公子扶苏听言未语,脸上也丝毫没有表情。 姜妙之道:“扶我起来。” 公子扶苏这便将她扶着站起来,姜妙之而后四下扫视一眼,像是在找什么人一般,诧异道:“嗯?怎么不见桑芷?刚才可是她害我成这样的。” 公子扶苏道:“她跑了。” 姜妙之道:“我就说嘛!这个桑芷,绝对不仅仅只是一个丫鬟这么简单,居然在我的银耳汤里动手脚,害我晕倒,还不知道她到底想把我带到什么鬼地方去。” 说完了又够着手拍拍公子扶苏的肩膀,说道:“还好你及时赶回来,要不然,我怕是这辈子都不能活着见到你了,敢情之前有人把你叫走,就是桑芷使的调虎离山之计。” 姜妙之说罢,又兀自斟酌道:“如今她的身份已经被识破,日后定然也不会再到将军府来,自然也不会再去找你了。” 话音刚落,公子扶苏便接话道:“妙之。” 他一脸严肃,令姜妙之有些奇怪,应道:“嗯?怎么了?” 公子扶苏言道:“其实桑芷……她是赵高安插在我身边的线人。” 姜妙之听言微微一愣,许久才道:“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公子扶苏并未正面回答“是”或“不是”,只是解释道:“我当初也只是想把他支开,恰巧你这儿需要人手,便让她过来了。” 姜妙之听完气不打一处来,斥道:“你太过分了!你这是在利用我!就算你要利用我,也不该把这么危险的一个人送到我身边来伺候我!你有没有想过,万一她哪天对我起了杀心怎么办!你到底有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我是生是死,对你来说是不是根本就不重要是?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你当初还不如不救我!” 公子扶苏满脸的愧疚,轻叹一声,这便低头认错,言道:“对不起,是我的错。” 姜妙之见他毫不犹豫的认错,心里头的气顿时又消了些,傲娇道::“我不管,反正我现在生气了,你得哄我开心,要不然我这辈子都不原谅你。” 公子扶苏闻言满面愁容当即烟消云散,笑道:“好。” 话音落下,自不远处忽然传来一声唤:“妙之?” 这声音很是熟悉,姜妙之听得心里头“咯噔”一下,这是……姜衍的声音? 姜妙之转身,循声望去,果然望见姜衍站在前面几步远的地方。 二人远远相视,目中皆是诧异,只是姜妙之目中多了一丝惊慌。 “衍哥哥……”(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八章 回府 望见姜衍过来,姜妙之自是满脸惊诧,与他远远对视那一刻,心里头想的全然都是姜衍为什么会在这里?他为什么会过来?他对将军府的地形似乎还挺熟络,这又是为什么…… 姜衍望着她时亦是满心狐疑,思忖着姜妙之这个时候明明该在营丘才对,为什么会在将军府?站在蒙恬旁边倒是不稀奇,可公子扶苏怎么也在这儿?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姜妙之忍不住先开口,怔怔的问道:“衍哥哥……你怎么会在这儿……” 姜衍朝她走近,言道:“这话我倒是要先问问你。” 姜妙之听言满脸尴尬,却见姜衍已然走到她跟前来,莫名其妙的对着公子扶苏微微颔首,却是一句话也不说。 他自认是宋国的长公子,宋国虽亡,可他依然是宋国的公子,依然身份尊贵,没有必要与人低声下气,面对秦国的公子,这样一个同为“公之子”的人,实在是弯不下腰与他行礼,便只是点点头客气一下。 而后又对着蒙恬颔首,唤道:“姑父。” 姑父?姜妙之听唤有些发懵,姑父?姜衍竟唤蒙恬姑父?难不成蒙恬已有妻室了?还是姜衍的姑姑?这么说,就是姜挚的姊妹? 可他若是当真已有妻室,她待在将军府一个多月了,怎么从来都没有见过?总不可能古代的女人真的是谨守三从四德,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啊,就算是这样,那她整天待在后院,她也该与他的夫人碰过面才对啊! 姜妙之正兀自思忖着,这时姜衍已与蒙恬和公子扶苏打过招呼,这便回过头来发问她,问道:“妙之,你不是去营丘祖宅了么?怎么会在这儿?” 约摸是在五六天前,姜衍曾去淳于家找过姜妙之,咸阳城南面的一片小山坡上,他们二人小时候亲手种下的虞美人开了,漫山遍野都是火红的一片,看着很是令人赏心悦目,那日/他去南山看见,便赶紧跑到淳于家来,想要告诉姜妙之,想要带她去看,岂知竟是乘兴而去,败兴而归,高高兴兴的跑到淳于家,岂知得知的却是姜妙之一个月前便远赴营丘的消息。 难怪在姜夫人的葬礼上,那整整七天,他都没有看到过姜妙之,当时他本想询问,奈何身为姜夫人的长子,他不便离开灵堂,便只好作罢,直到后来才知道姜妙之去了营丘,赶不回来。 可如今却在将军府看见她了…… “呃……”姜妙之含含糊糊的搪塞道:“对呀,一个月之前去的营丘,今天早上刚到咸阳。” 姜衍见她言语间有些敷衍,自是狐疑,便又追问道:“那你怎么到将军府来了?” 姜妙之道:“我……我来拜见我师父。” 说话间,伸手指了指蒙恬。 “师父?”姜衍仍有些不可置信,这便顺着她所指看向蒙恬,想要从蒙恬那里找寻结果,便略带试探的唤道一声:“姑父?” 蒙恬却是一脸懵逼,什么师父?还师父?那都是许久以前的玩笑话了,,可姜妙之一个劲儿的冲着她挤眉弄眼,公子扶苏看见了也不停的给他使眼色,他便也不好不承认,只好应道:“嗯嗯,对,我是她师父。” 姜妙之见已圆谎了,顿时松了口气,满脸笑意的转头看向姜衍。 其实她大可将此事原委如实说出来,怕的就是没人会信,若说是因为一个月前地震砸伤了腿便寄居在将军府养伤,这事儿自然说得过去,加上蒙恬确实曾是她师父,可如今她这腿早就已经好了,当初砸出来的伤口到如今连半点痕迹都没有,要说寄居在此养伤,恐怕不能令人信服。 她便只好搪塞着说是刚从营丘回来,首先过来拜见师父。 姜衍却还是打心眼儿里不相信的,可既然蒙恬也帮着姜妙之圆谎,他就算丝毫不相信,也得装作半信半疑的样子,应道:“哦,原来如此。” 姜妙之又一个劲儿的冲着他点头。 姜衍不好再多说什么,只看向蒙恬,言道:“姑父,我此来是为了祭拜姑母,适才来的时候已去祠堂祭拜过了,现如今也已知会过姑父,就不再叨扰了,阿衍告辞。” 姜妙之微微一愣,原来蒙恬的夫人已经过世,难怪她待在将军府这么久却从来都没有见过,这事儿想必是在她穿越到秦朝以前,如若不然,她住在隔壁又怎么可能不知道。 蒙恬点点头,应道:“嗯。” 姜衍随即转身要走,可姜妙之却丝毫没有要跟着离开的意思,姜衍察觉她并未跟来,便回过头望着她,唤道:“妙之,这师父你也拜见过了,现下不随我一同离开么?” “嗯?”姜妙之颇为无奈,看来今儿要回淳于家是板上钉钉的事了,她只好应道:“当然得离开!” 说完转向蒙恬,有些做作的行礼,言道:“师父,徒儿告辞。” 而后又用眼神于公子扶苏告别,这才快步走到姜衍身边,与他一同离开。 公子扶苏目送姜妙之与姜衍肩并肩走远,心里头一时间颇不是滋味儿,当初聪淳于妙绮口中得知姜妙之与表哥姜衍自小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向来都是亲密无间,甚至是穿同一条裤子长大的,而今又看见姜妙之跟着姜衍一块儿走了,,便免不了遐想到姜妙之与姜衍二人手拉着手形影不离一同进出的情景……算了,还是不想了,越想越不开心…… 姜妙之跟着姜衍一同走出将军府,而后便往西朝着淳于家走去,适才刚走出将军府,那种感觉,还真是有些久违,姜妙之掐指一算,她似乎已经有一个月零两天没有出来过了,再掐指一算,她似乎已经有五个多月没有从将军府走出去过了。 毕竟上一次从将军府走出去,还是在去年除夕当晚,那天晚上很生气! 路上姜衍问道:“妙之这一个多月,果真是去了营丘?” 姜妙之听言一脸黑线,就知道,姜衍铁定是不信的! “对呀,当然是去营丘了,要不然这一个多月我能待在哪儿?总不可能一直都待在将军府吧。” 姜衍知道她在蒙他,只是淡淡一笑,没再多说什么。 进了淳于府的大门,家奴望见姜妙之回来,立马飞奔进去,一声一声的呼道:“六姑娘回来了!六姑娘回来了!” 如此热情的样子,搞得姜妙之委实是一脸的懵逼啊,这么激动做什么,就好像是多少年没见过她似的……还飞奔进去报信儿,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在这个家的地位有多重要…… 姜妙之跟着姜衍进去,走了几步远,姜衍忽然停住,转身看着姜妙之,言道:“就送你到这儿,我还有些事情要处理,先走了。” 他说罢也不等姜妙之回应,便等不及匆匆忙忙的走了,姜妙之目送他走远,直至看不见他了,方才转身,却是驻足在府门口,思忖着淳于妙绣当初病入膏肓,也不知到这会儿可曾病愈,若是没有病愈,她该当如何?若是病愈了,她又该当如何? 淳于妙绣卧病在床大约半个月,总算是愈渐好转,想必是姜妙之与汀月这边消停了些儿,没再吓唬过她,这也得以让她有一段时间缓和缓和,这才有所好转,直到现在,她已完全康复,似乎已将姜妙之的事情忘在脑后了。 彼时她正站在前院的锦鲤池边随手喂鱼粮,淳于妙绮从不远处迈着温婉的小碎步走过来,依然是极为温婉的语调,说道:“妹妹这病才刚好,理当在屋里歇着,怎么跑出来了。” 淳于妙绣向来嚣张跋扈,又是泼辣的性子,见着淳于妙绮这类温婉贤淑的女子,自然是极为厌恶,听言立即转身,冲着她呛道:“关你什么事?我喜欢出来走走就出来走走,你也管不着,别以为你是我姐姐便什么事都能压我一头!” 依着淳于妙绮这白莲花的性子,如今淳于妙绣这般凶她,自然是立马做出一副委屈的样子,楚楚可怜的说道:“妹妹这是什么话,姐姐这是在关心你呀,我虽是你的姐姐,可也从没有想过要处处压你一头。” 淳于妙绣瞧她那一副绿茶样就恶心,是以冷笑一声,又道:“关心我?呵!你别装那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谁不知道啊,你和你娘巴不得我早点儿死,还关心我?你这是猫哭耗子,假慈悲!” 淳于妙绮顿了顿,确实,她与晏氏确实巴不得淳于妙绣早点儿死了,当初淳于妙绣也的确是病入膏肓了,眼看着已是命不久矣,谁知道后来竟又是枯木逢春,病情愈渐好转了。 晏氏偷偷塞给碧池一只镶金的翠玉镯子,要碧池在淳于妙绣每日喝的药里头下毒,好让淳于妙绣一病不起,谁知道碧池居然拒收,搞得大家都难以收场,最后只得是不了了之。 那镶金的翠玉镯子固然是价值不菲,可正是因为价值太过不菲,碧池才万万不敢收下,晏氏狡猾,天知道她收下镯子之后,晏氏哪天就大肆张扬镯子不见了,又到处吹嘘说那只镯子有多重要,然后再命人把府上上上下下里里外外都翻个底朝天,最后镯子从她这儿找出来了,那她可就成贼了! 再有一点,碧池虽贪图眼前利益,可总归也不是个鼠目寸光之人,若要为长远做打算,淳于妙绣还不能死,淳于妙绣若是死了,那她这个做丫鬟的,一准得跟着陪葬。 一只翠玉镯子,哪里比得上她这条命重要! 淳于妙绮剜了碧池一眼,目中明显是带着极大的怨气,当日倘若碧池愿意帮她们毒死淳于妙绣,她也不必站在这里与淳于妙绣多费口舌,也定然不会再受她的羞辱。 不过晏氏也说,淳于妙绣是死是火原本就无关紧要,她到底只是个女人,对大惠氏来说压根儿就没有什么利用价值,即便有她在,她依然可以绊倒大惠氏,将正妻之位取而代之。 还有妙之,虽与公子扶苏纠缠不清,可她如今也死了不是,这么说来,这世上还有谁能威胁到她? 淳于妙绮道:“妹妹是真的误会了,姐姐是真的关心你,至于我娘,她也只是刀子嘴豆腐心,嘴上虽没有说起过半点关心你的话,可心里头还是一直关心你的,就是你生病的那些日子,我娘还去了好几趟城隍庙为你烧香祈福,盼着你病愈呢。” “呵,”淳于妙绣又是一声冷笑,言道:“果真?” 淳于妙绮竟不要脸的点了点头,应道:“我娘得知妹妹病愈,今儿一大早就到城隍庙还愿去了,到这会儿还没回来呢。” “是么?”淳于妙绣越听越来气,斥道:“这么说起来,我如今病愈了,还是她的功劳?那我是不是也该去城隍庙为她烧香祈福,求佛祖让她长命百岁!” 淳于妙绮当即是一副柔柔弱弱的样子,泪目望着淳于妙绣,言道:“妹妹何故如此凶我?可是姐姐说错了什么?” 淳于妙绣斥道:“别假惺惺了!” 说完便越过淳于妙绮拂袖而去,岂知走了两步竟陡然听闻有人呼道:“六姑娘回来了!六姑娘回来了!” 淳于妙绣大惊,一来是认定了姜妙之已死,而今听闻她回来,便以为是姜妙之的鬼神光明正大的回来找她索命,二来,是姜妙之身负秘密,她怕她回来将她的秘密抖露出来。 “妙之?”淳于妙绣惊得连忙转身抓住碧池的手追问道:“碧池,他说什么?他说妙之回来了?是不是?是不是妙之回来了?” 碧池听言也有些懵,可那个家奴说的就是这话啊,若是她一个人听错了倒还说得过去,总不可能都听错了啊! 彼时淳于妙绮亦是已然怔住,同样是深以为姜妙之已死,可而今又听闻姜妙之回来了,她倒是没那么慌张的,却也有些不可置信。 于她而言,不过只是多了一个对手而已。(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九章 求饶 彼时姜妙之已走至前院,淳于妙绣远远望见她,自然是愈发惶恐,怔怔的站在锦鲤池边险些没站稳,幸得碧池眼疾手快搀扶住。 姜妙之走到前院来,朝右一瞥,亦是望见了淳于妙绣,远远望着她时,一副很是惊慌的样子,脸色刷白,姜妙之便不由得有些发笑,怎么?怕了? 淳于妙绮也站在那里,就站在淳于妙绣身旁,姜妙之与她对视一眼,却似乎在她目中看到了几分惊诧,却仅仅只在那一瞬间,姜妙之并未多想,也无暇多想,只当是看错了。 姜妙之朝她们姊妹二人走近,眼看着就要走到她们二人跟前,淳于妙绣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两步,步伐虽极小,可姜妙之却也有所察觉。 淳于妙绮倒是临危不乱的,毕竟她也没什么好怕的。 姜妙之首先转向她,面带笑意的唤道:“妙绮姐姐。” 淳于妙绮点点头,而后问道:“妙之妹妹这一路舟车劳顿想必辛苦了,此去营丘觉得如何?” 淳于妙绣听言异常紧张,生怕姜妙之说她根本就没有去营丘,又将她与姜岐的事情全盘抖露出来,可姜妙之却是回道:“劳烦姐姐关心,此行虽一路舟车劳顿,可路上的景致美不胜收,着实叫人赏心悦目,也不枉我跑这一趟,再说,这一趟回去祭拜祭拜咱们淳于家列祖列宗,也算是尽孝了。” 淳于妙绮微微颔首,言道:“你也真是有心了。” 淳于妙绣听罢却是愈发忐忑,虽说听闻姜妙之并未将她与姜岐的丑事抖露出来,确实是件好事,可适才她听淳于妙绮说起去营丘祖宅的事情,她居然丝毫没有诧异与狐疑,分明像是从一开始便已经知道这件事情似的,如此一来,淳于妙绣便愈加认定了她是化为厉鬼回来找她索命的。 姜妙之未再回应淳于妙绮,而是转向淳于妙绣,依然是满脸笑意,故意说道:“妙绣姐姐,许久不见,近来可还安好?” 淳于妙绣听得很是恐惧,又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两步,姜妙之而后便道:“姐姐怎么了?怎么好像在躲着我似的?” “你……你……”淳于妙绣将她从头到尾都粗略的打量了一眼,而后吞吞吐吐的问道:“你到底……” 姜妙之自知她想要问的是什么,便出言打断她的话,反而自己接上了话,说道:“我到底是人是鬼?” 淳于妙绣怔怔的不敢说话,满目惊惧的望着姜妙之。 姜妙之笑出声来,言道:“姐姐怎么会这样想,我可是你妹妹啊,即便不是一个娘胎里出来的,可身上流的好歹也都是父亲的血,我今儿回来,姐姐非但不欢迎我,竟还处处都躲着我,难道我还真是什么厉鬼,会吃人不成?” 淳于妙绣哑口无言,张口结舌道:“你……你……” 姜妙之又朝她走近一步,面带笑意的说道:“好姐姐,我知道,咱们之间一直都有些误会,可咱们毕竟是姐妹,正所谓,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既然咱们是一家人,还有什么矛盾是不能解决的?不如趁着今天,咱们姐妹二人化干戈为玉帛,日后和睦相处,姐姐觉得如何?” 她说完,故意伸手去握住淳于妙绣的手,淳于妙绣被那双冰块儿似的手握住双手,当即是一惊,连忙缩回手,惶恐道:“你的手!你的手怎么这么凉?” 姜妙之摸摸自己的手,言道:“姐姐这叫什么话,我的手一向都是凉的啊,姐姐不知道么?” 淳于妙绣满目惊惶,听闻姜妙之此言一时间实在不知该如何接话,一时间也分辨不出她到底是人是鬼。 正当此时,忽然有家奴跑来,跑到姜妙之身后,唤:“六姑娘。” 姜妙之听唤转向来人,只见是淳于越身边的随从,看样子,她与此人向来没什么交集,而今他过来找她了,,看样子,是淳于越打发他来的。 “什么事?” 那家奴禀道:“姥爷唤姑娘去书房一趟。” 果然不假。 这个淳于越,消息果真灵通,她这才刚回来,和淳于妙绮淳于妙绣姐妹俩说话的一会儿功夫,他便已经得知她回来的消息了。 呃……也兴许是守门那货嗓门儿太大了…… “知道了,”姜妙之应了一声,而后回身拜别淳于妙绮与淳于妙绣,这便跟随那家奴往淳于越的书房走去。 到了淳于越的书房外,那家奴被留在外面,姜妙之独自进了去,只见淳于越正负手而立,站在书房的后窗前,姜妙之一向有随手关门的习惯,关上门走到淳于越身后左侧,福身唤:“父亲。” 淳于越仍记着那会儿在集市上遇到公子扶苏之时,公子扶苏临走那一瞬间满脸的慌张,和口中无意唤出的“妙之”二字,是以这会儿唤姜妙之过来,便是想询问她与公子扶苏之间是否有什么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如若当真有什么,那他定然要极力阻止,毕竟,姜妙之仅仅只是他名义上的女儿,这倒是次要的,最主要的,还是因为淳于妙绮。 只是……倘若一开口便提及公子扶苏,怕是也不大好。 淳于越想了想,还是问道:“此去营丘做了什么?” 姜妙之道:“此去营丘祖宅,虽说只是想静静心,可最主要的还是去各位列祖列宗的坟上烧些纸钱,求列祖列宗保父亲仕途顺利,官运亨通,保淳于家子嗣绵延,人丁兴旺。” “嗯,”淳于越满意的点点头,言道:“难得你有如此孝心。” 姜妙之笑而不语。 淳于越而后便切入正题,问道:“妙之啊,为父有一事问你。” 姜妙之早料到淳于越唤她过来绝非只是询问营丘之行的事,而今看来果然如此。 “什么事?父亲直说便是。” 淳于越这便直截了当的问道:“你与公子扶苏……有何瓜葛?” 姜妙之微微一愣,公子扶苏?是何瓜葛?没什么瓜葛啊……她压根儿就不认得他,虽然吧,这个公子扶苏确实是她挺喜欢的一个历史人物,不过呢……男神和男朋友不能相提并论的。 “公子扶苏?”姜妙之回道:“父亲这是什么话,我与公子扶苏素不相识,何来瓜葛?” 淳于越听言也是一愣,而后兀自思忖着,他兴许是听错了,又或者,当时公子扶苏口中提及的“妙之”二字只是同名同姓罢了。 淳于越放心道:“没有最好,要知道,他可是你日后的姐夫。” 姐夫?他与淳于妙绮定亲了?似乎没有,啧啧啧,淳于越竟这么自信? 这话姜妙之也只是想想,而后便应道:“女儿知道。” 说完便作揖退下。 姜妙之从淳于越的书房里头出来,走了没几步便看见淳于妙绣站在前面的院子里,背对着她,虽双脚一直都在微微的挪动着步子,可却是始终在左右徘徊,是以看着也丝毫没有变换所站的位置,看得出来,她是在等人。 至于等的是谁,姜妙之用脚趾头想想都知道,必然是在等她。 淳于妙绣独自一人站在这里等她,想来是有什么秘密之事要与她说的,却没想到她居然连碧池这般的心腹都给支走了,姜妙之思忖着,碧池莫不是不知道她之前那些鬼把戏? 如若不然,她大可以不必特意将碧池支走啊。 姜妙之从淳于越的书房里出来,淳于妙绣此时尚不知情,始终背对着她,站在那里等着,姜妙之便想着何不吓她一吓? 于是轻手轻脚的走过去,站在她身后,冰凉的两手搭在她肩头,凑到她耳边轻声细语的问道:“姐姐是在等我?” 如今正当夏季,淳于妙绣衣衫单薄,姜妙之冰块似的两手隔着那一层轻纱搭在她肩上,依然很是冰凉,淳于妙绣心中有鬼,便也觉得姜妙之便是鬼,加之姜妙之的手又极是冰凉,她一时间便是毛骨悚然,诚惶诚恐的偏过头来瞥着姜妙之,颤抖着问道:“你……你到底是人是鬼……” 姜妙之每听此言便不由自主的发笑,而今自然也不例外,是以冷笑一声,却是并不回答她,反而是反问道:“姐姐觉得呢?” 淳于妙绣怔怔的杵着,实在是不敢说话。 姜妙之见她如此,也委实不愿再与她这样耗下去,于是一只手伸到前面去轻抚淳于妙绣的脸颊,小嘴贴在她耳边,吐了一口温热的气息,而后低语道:“好姐姐,咱们身上流的,可都是淳于家的血呀。” 淳于妙绣经她这么一说,竟是愈发恐惧了,连忙推脱道:“妙之,妙之……你听姐姐说,之前的事,全部都是你姜岐表哥的意思,实在……实在是与我无关哪!” 姜妙之听得是越发觉得可笑得很,于是不由自主的收回两只手,踱步走到淳于妙绣左手边来,阴阳怪气的说道:“‘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这话说得果然不假,想当初一夜风流,姐姐当真丝毫没有念着他的温情脉脉?还是说,为了苟且偷生,可以出卖任何一个人?” 淳于妙绣听得倍感羞耻,当日那一夜风流,于她而言从来都不是真正的“风流”,仅仅只是她人生当中的一个污点,一个莫大的耻辱! 最是耻辱的,还属她那晚,竟是心甘情愿与姜岐行那一番云雨! 淳于妙绣听言停顿了好一会儿,方才反驳道:“那晚并非我心甘情愿,都是他强迫我!后来……后来被你发现了,我本想好言恳求你替我隐瞒那件事,没想到姜岐居然对你起了杀心,硬是要杀你灭口,我替你向他求饶,求他放你一条生路,却没想到他居然动手打我,我也是实在没有办法了,才没能阻止他。” “哦?是么?那这么说起来,我还得感谢姐姐当初替我求饶?”姜妙之又踱步走到淳于妙绣跟前来,一双眸子直勾勾的注视着她,可淳于妙绣却始终微微垂眸,不敢与姜妙之对视。 淳于妙绣默然不语,姜妙之却又说道:“出身书香世家,又是大家闺秀,本该品行端正,没想到读了十几年的书,姐姐就只学会了如何撒谎骗人?” 姜妙之此言一阵见血,惹得淳于妙绣瞠目结舌,哑口无言,只得向她求饶,两只手拉扯着姜妙之的衣袖,言道:“妙之……妙之,姐姐求你了,这些事情,你不要告诉父亲好不好?不要说出来?今后你要姐姐做什么,姐姐都答应你,好不好啊?妙之,算姐姐求你了……” 姜妙之冷笑出声,言道:“当初姐姐为了不败露丑事,有心杀我灭口,可谁知道姐姐日后,会不会再对我下狠手?” 淳于妙绣连忙握住姜妙之的手,言道:“妙之,你相信姐姐,姐姐已经知错了,姐姐日后定好好儿护着你,绝不会害你。” 她说完,陡然察觉自己正握着姜妙之的手,握着那双如同寒冰一般的手,心里头本能的有些排斥,于是不着痕迹的松开,姜妙之自然已经有所察觉,也知道她为什么会松开她的手,只道:“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放心,只要姐姐日后行事不威胁到妹妹,妹妹也绝不会威胁到姐姐。” 淳于妙绣听罢微微一愣,她原以为姜妙之此次回来定然不会对付,却没想到她居然这么轻而易举的便答应她不会对她造成任何威胁。 她虽愚蠢,却总归不至于到了什么事都不懂的地步,而今见姜妙之如此轻易的答应她,第一反应便觉得此事定然有诈,可眼下为了赶紧将姜妙之应付过去,也并未直白的追问姜妙之是不是还有什么见不得人的计划,,是以赶紧应道:“好,姐姐日后定是什么事都顺着你,断断不会再做出什么对不起你的事。” 姜妙之冷冷的瞧了她一眼,而后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淳于妙绣素来对姜妙之心存戒备,而今姜妙之手上捏着她的把柄,她何尝不想赶紧杀掉姜妙之灭口,所以方才那一番话,压根儿就没一句是真的,她断断不会去相信姜妙之说的每一句话,就像姜妙之,也从不会相信她的话。(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章 驱邪 如今姜妙之是唯一一个会威胁到淳于妙绮的人,而今姜妙之毫发无损的回来了,淳于妙绮这心里头自然倍感不安,是以待姜妙之被淳于越叫走,她便赶紧回了桥园。 回到桥园,第一眼看见个丫鬟便慌慌张张的跑过去抓住那小丫鬟的衣袖,问道:“我娘呢?我娘回来了没有?” 如淳于妙绮所言,晏氏的确是去了城东的城隍庙,自然不是所谓的为淳于妙绣还愿祈福,而后去为淳于妙绮求得与公子扶苏的大好姻缘的。 那小丫鬟见淳于妙绮这般慌慌张张的样子,颇是诧异,怔怔的回道:“回二小姐的话,晏姨娘去城隍庙还没回来呢。” 淳于妙绮有些埋怨,低声自言自语道:“她怎么还没回来……” 正当此时,桥园的拱门外传来晏氏的声音:“什么事慌慌张张的?” 声音中透着一股威严与训斥。 淳于妙绮一番惊喜,顿时像是找到了依靠,当即迎过去,抱着晏氏的手臂唤道:“娘!” 妫氏身为儿媳,随同婆婆晏氏一道去城隍庙,而今正伺候在晏氏身边,与淳于妙绮对立。 淳于妙绮有话要与晏氏说,可碍于妫氏在此,实在不便开口,于是有意无意的看妫氏两眼,给晏氏使眼色,晏氏意会,这便与妫氏言道:“弋水啊,你这一路上想必也累得不轻,先回屋歇会儿吧。” 妫氏应道:“诺。” 待妫氏走了,淳于妙绮又拉着晏氏走到桥园一角,这才压低声与她说道:“娘,妙之回来了。” 晏氏听言自是一惊,当即追问道:“你说什么?” 淳于妙绮自知晏氏定然是不可置信,于是复述道:“妙之回来了。” “妙之?”晏氏道:“她不是已经死了吗?你该不是听错消息了?” 淳于妙绮道:“耳闻不如目见,女儿是亲眼看见她回来的。” 晏氏想了想,思忖着姜妙之的死讯毕竟是从碧池那儿听来的,而今姜妙之回来,她头一个怪罪的自然还是碧池,于是愤恨道:“这个碧池,好一个贱婢,居然敢蒙骗我!” 淳于妙绮说了句公道话,言道:“娘,依我看,绝非碧池蒙骗咱们,适才我与妙绣在前院看见妙之回来,曾注意过妙绣的脸色,分明很是害怕,看妙之的时候,就像是在看一只鬼一样,她还问妙之到底是人还是鬼,她已认定了妙之已死,碧池那儿,也是受了她的误导。” 晏氏却仍是忿忿,言道:“那也是那个贱婢的错!” 淳于妙绮道:“娘,现如今妙之又回来了,我到底该怎么办哪,她和公子扶苏之间一直不清不楚的,万一是真的怎么办?” 晏氏道:“你怕什么,就算是真的,她也威胁不到你,她娘慎细珠是个什么身份?区区一个扶余国奴隶的女儿,就算得了公子扶苏的青睐,那她也成不了气候,她身上可流着扶余国的血,莫说是妻,即便是妾,陛下也未必会认可她,倒是你,你有你父亲,你还有娘,妙绮,你才是咱们淳于家的女儿,那些野花野草,就算开得再怎么漂亮,那也及不上你半分。” 淳于妙绮笑得依然很是温婉,这样的姿态,依然是男人心中的向往,只是目中却闪过那一瞬间的狡黠。 一双不合脚的鞋子,即便再不合脚,穿久了也习惯了,就如淳于妙绮,虽说骨子里阴狠狡诈,可平日里素来都是一副温婉大方,柔弱善良的样子,而今即便是在私下里,也成了这副姿态,这便如同一张人皮面具,戴在脸上久了,早已与她的皮肉融合在一起,撕也没奈何。 汀园的位置很是偏僻,因而府上有什么消息,汀园的人如若不特意去打听,便总是最后一个知道,又或者,是根本就不会知道,就如姜妙之此番回府的消息,纵使守门的家奴在府上咋咋呼呼的大肆宣扬,这风声也始终传不到汀园。 姜妙之回到汀园来,直到她已经走进了汀园的拱门,汀园的人才知道她回来。 这个时候,慎氏正坐在院子里绣着衣服,低着头很是认真,尚未看见姜妙之,汀奴伺候着站在一旁,许是出于习武出身的缘由,警惕性向来是高于常人的,因此,余光瞥见有人进了院子,第一反应便是抬起头来看一看,原本还以为是什么人过来,却没想,一抬眼看见的竟是姜妙之,汀奴心中一喜,望着姜妙之笑出声来。 慎氏听闻她的笑声,并未抬头看她,只是微微一笑,柔声问道:“你笑什么?” 汀奴低下头看了她一眼,言道:“你抬头看看是谁回来了。” 慎氏闻言微微一愣,一手拿着衣服,一手拿着针,皆已停住,心里头第一念想便是姜妙之,怔怔的抬起头来,看到的果真是姜妙之。 慎氏自然倍感惊喜,缓缓的站起身来,望着姜妙之,口中低声呢喃道:“妙之……”话语间满是惊喜与讶然。 姜妙之站在园门口,亦是满脸笑意的望着慎氏,唤道:“娘。” “妙之!”听闻姜妙之唤她一声“娘”,慎氏这一声“妙之”亦是当下便唤出来了。 姜妙之听唤亦是当即跑向慎氏,扑过来与她抱作一团。 未多时之前,汀月应了慎氏的吩咐前去沚园送几件东西给子氏,回来便听闻守门的家奴大喊大叫的说六姑娘回来了,她便急急忙忙的赶回汀园来,进来便呼道:“慎姨娘,小姐她……” 正说着,才发现慎姨娘正和一个人抱在一起,很是亲切,再仔细一看那人的身形,可不就是姜妙之么! 她便琢磨着,姜妙之腿上的伤必定是早就已经痊愈的,却是迟迟不肯回来,她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只是今天回来,保不齐是在将军府待腻了…… 汀月朝她们母女俩走近,没有再说什么。 慎氏与姜妙之相拥许久才松开,慎氏眼中含着泪,伸手摸着姜妙之的脸颊,言道:“让娘看看,走了一个多月才回来,瘦了没有?” 姜妙之笑道:“娘,女儿都长大了,出门在外自会好好儿照顾自己,何况这次是回营丘祖宅,到了那边也有人小心伺候着,哪有那么容易就瘦了。” 要是真那么容易就变瘦倒好了。 “傻孩子,”慎氏满脸宠溺的看着姜妙之,言道:“:娘这是担心你啊。” 姜妙之握着慎氏的手,言道:“女儿此去路途顺利,丝毫没有吃上苦头,倒是娘你,这一个多月可还安好?” 慎氏笑道:“这儿是咱们的家啊,娘在自己家里头自然一切都安好。” 姜妙之与慎氏叙旧过后便回了自己屋里,这屋子许久没住过人,干净倒还是很干净的,毕竟慎氏是个处女座,有些洁癖,极爱干净,加之汀月在这儿也打扫得极为妥当,只等着她这个做主子回来继续住。 就是吧……太久没回来,乍一回来居然还有点不习惯…… 既然姜妙之已回来了,那汀月自然还像从前那般,整日跟在姜妙之屁股后面。 姜妙之进了屋,汀月便也跟着进来,关上门当即笑眯眯的问道:“小姐,你怎么现在才回来呀?是不是在将军府待得太舒服了,都忘记回家了。” 姜妙之顿了顿,回道:“你不是知道的么,我这腿都受伤了,自然也得在将军府养个一阵子,俗话说‘伤筋动骨一百天’,我这才养一个月,还算好的了,这几日这伤口刚愈合,正琢磨着挑个良辰吉日便回来了,谁知道居然在将军府遇到衍哥哥了,我也不好再逗留在那儿,索性今儿就回来了。” 汀月听着点了点头,言道:“小姐这便是顾了左忘了右,小心提防了姜岐公子,谁知道居然又让姜衍公子逮了个正着,不过让姜衍公子看见倒还算好的,这要是叫姜岐公子看见了,那可就不得了了!” 姜妙之笑出了声,颇带不屑,言道:“让他看见了又如何,他能拿我怎么着?当初处处躲着他,不过只是想让他和妙绣认定我已经死了,咱们也方便去吓唬他们俩,若是让他看见我了,,我光明正大的回来便是。” 汀月想了想,而后问道:“小姐兜着五小姐和姜岐公子的丑事,而今回来,她们二人定会想方设法对付你的。” 姜妙之似乎全然不将淳于妙绣和姜岐当回事,不以为然的说道:“对付我?那他们也得有这个本事才行,你放心,此事我早有对策,需小心提防的事他们,而不是我。” 她说完又言道:“适才回府之时与妙绣撞上,她看我那个眼神,仍旧当我是女鬼回来找她索命,我不妨就将计就计,好在今天是阴天,一整天都没出过太阳,打从明儿起,我若要出门还得备把伞,若要当个女鬼,必然是见不得太阳的。” 汀月问道:“小姐言外之意,是想继续吓唬五小姐?” 姜妙之笑而不答,只道:“她央求我放过她,我也答应了。” 汀月闻言自是极为惊诧,连忙问道:“小姐当真愿意放过她?!” 姜妙之冷笑出声,言道:“我不相信她,她自然也不相信我,今晚,她必有动作!” 汀月言道:“那小姐还需小心提防才是。” 姜妙之目中闪过一瞬间的狡黠,应道:“那是自然,毕竟,我也不是吃素的!” ………………………… 果然不出姜妙之所料,淳于妙绣果然有些动作,且还等不到晚上便已经耐不住性子去做准备了。 她深以为姜妙之是化为厉鬼回来找她索命,自然是到处找寻驱除邪祟的旁门左道。 传言黑狗血和驴蹄子以及桃木剑是辟邪驱鬼最简单的几样东西,淳于妙绣既是有心对付姜妙之,自然清楚这些个道理,便私下吩咐碧池暗中准备这三样东西,黑驴蹄子自然不难找,桃木亦是随处可见,可若是明着拿回来一把桃木剑实在是太过抢眼,叫旁人看见又免不了疑神疑鬼,背后说她做了什么亏心事而今便是在自己驱鬼,淳于妙绣细细斟酌之后,还是吩咐碧池将桃木剑换为桃木簪子,反正驱邪的只是桃木,换作桃木簪子这效果定然也是一样的,何况桃木剑不方便拿出来对付姜妙之,拿着一支桃木簪子,还能拿出来送给姜妙之试探试探她到底是人还是鬼。 只是这黑狗血……狗血倒是好找的,若要是只纯黑的狗,碧池也是费了好大一番功夫才寻来的。 到了傍晚的时候,碧池已满载而归,淳于妙绣早已思忖好了对策,可谓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而今这东风也已回来了,她这便要碧池拿着桃木与黑驴蹄子跟随她一同前去汀园找姜妙之去了。 彼时姜妙之正巧用过晚膳,正想出去走走已消化消化肠胃,出了屋门便看见淳于妙绣过来,她便迎上去,笑着问道:“哟,妙绣姐姐怎么得空过来?” 淳于妙绣一步步朝她走近,目中却透着惶恐,脚步亦是越来越畏缩,可想到碧池手里头那块帕子里还包着一只黑驴蹄子,加之她自个儿头上也戴着一支桃木簪子,这胆儿便壮了些,于是壮着胆儿走到姜妙之跟前,言道:“这不是找你致歉来了?还有件事儿,我特意过来提醒你。” 姜妙之看她笑得这个样子便深知定然是来者不善,是以心中有所防备,望见碧池手里头拿着一只帕子,帕子里头似乎还包着什么东西,就是不知道到底包的是什么。 眼眸稍稍一抬,又望见淳于妙绣头上似乎有些不寻常,想想淳于妙绣素来喜好金银珠宝与绫罗绸缎,向来都是穿金戴银,衣着打扮从未有过朴素的时候,怎么今儿这满头的金银玉钗当间儿,还别了支木制的簪子? 姜妙之独独留意了那支木制的簪子,想她多年的考古经验,眼里向来丰富,细细看那两眼,便认出了那是桃木。 这些个粗制滥造的东西,莫说是淳于妙绣,即便是她,那也绝对看不上眼,偏偏淳于妙绣今儿还就戴上了,传言桃木可以驱邪,啧啧啧,淳于妙绣今儿特意戴上这么一支桃木簪子,就是用脚趾头去想那也知道她这是为了对付她啊! 还是说,淳于妙绣怕她对她下手,便戴支桃木簪子防备她? 真真是可笑! 姜妙之想到这儿又想起了碧池手里头包着那东西,于是又本能的将目光转向碧池手里头那帕子,斟酌着那里头到底是什么,瞧瞧那形状与大小,难不成是黑驴蹄子? 倘若真是黑驴蹄子……啧啧啧,这对主仆还真是蠢得一屁聊骚!(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一章 演戏 姜妙之邀淳于妙绣与碧池主仆二人随她进屋说话,走到外间的书案前,淳于妙绣先落座,姜妙之而后一坐下便言道:“姐姐适才说,此次是与我致歉来的?” 淳于妙绣听言一脸尴尬,虽说此次前来已是做足了下脸面的准备,可听姜妙之这么一说,她这脸面还是下不来。 “是啊,姐姐是特意找你致歉来的,”说话间,正好借势拔下鬓间的桃木簪子,握在手里头,正对着姜妙之,姜妙之既是要装作女鬼,在淳于妙绣跟前,自然见不得这些东西,于是盯着桃木簪子目中现出一丝惶恐与不安。 此举也正如姜妙之之意,被淳于妙绣看得正着,淳于妙绣思忖着桃木果然是鬼祟的克星,心里头不禁窃喜,亦是对着姜妙之露出一脸虚伪的笑意,言道:“这桃木簪子,是我幼时,母亲托人在一位得道高人那里求来的,我一直甚是珍爱,也是因为太过珍爱,所以自小到大一直都舍不得戴着,而今我既是要过来与你道歉,便将这簪子找出来,想送给你作个薄礼,还望你不要嫌弃才好。” 姜妙之故意皱了皱眉,身子又微微往后挪了些,淳于妙绣见她不说话,也不将桃木簪子接过去,便更是得意,故意说道:“妹妹这是怎么了?莫不是嫌弃我这簪子存置久远,已是旧物?” 姜妙之故作慌张,连忙应道:“姐姐这是哪里话,姐姐今日诚心诚意前来道歉,且还备了如此厚礼,我又岂会嫌弃,喜欢还来不及。” 淳于妙绣听至此不免有些得意忘形,言道:“那妹妹赶紧把簪子收过去呀,我这手托着簪子也怪累的。” 姜妙之伸出手,向着簪子去,可两只手指头正触碰到簪身,便装作一副被灼伤的样子,赶紧将手收回去,而后另一只手将那两根手指头包在手心里揉了两下,抬眼与淳于妙绣露出讪讪一笑,言道:“适才手抽筋儿了。” 说完赶紧给汀月使了个颜色,示意汀月去接,汀月伸手接过,姜妙之吩咐道:“这簪子既是姐姐心爱之物,那便也是我心爱之物,汀月,你把这簪子收好了。” “诺,”汀月转身走进里屋,大大方方的将这桃木簪子收进一只精致的小匣子里头,又故意叫淳于妙绣与碧池主仆二人看得个一清二楚。 淳于妙绣随后又追问姜妙之,问道:“这好端端的,妹妹的手怎么会抽筋?瞧妹妹这次回来,似乎还瘦了不少,莫不是在营丘待得不好?” 抽筋乃是生理上的一种正常反应,就像人尿急了会尿尿,吃多了会拉粑粑,肚子受凉了会放屁一样,淳于妙绣而今问姜妙之为什么会抽筋,就如同在问她人为什么会尿尿会拉粑粑会放屁……对于这个问题,姜妙之也不想多做解释,也解释不出来,好在淳于妙绣随后又说她瘦了,姜妙之索性略过这个变态的问题,直接回道:“多年未去营丘,此回过去,不免有些水土不服,吃穿上面也多有不适应之处,故而胃口一直都不大好,不过因此瘦了些许,也正合我心意,”看这边的世家小姐身形都偏于纤瘦,瘦一点准没错的,古来传言环肥燕瘦,唐朝的杨玉环是个胖美人,西汉的赵飞燕是个瘦美人,秦汉秦汉,秦与汉连接在一起,这两个时代的人审美观想必因为不会有太大的偏差。 当然了,淳于妙绮却是个例外中的例外,她倒是个真正的美人坯子,只是身形丰腴,是个胖美人,这似乎有点不入流啊…… 呃……好像有点跑题了…… 好吧,言归正传! 淳于妙绣笑而不语,姜妙之又将目光移到碧池手上,望着她手上的帕子,虽说已经猜到那里头包着的是黑驴蹄子,可姜妙之仍装作不知道的样子,伸出手指头指了指碧池的手,看着淳于妙绣,问道:“姐姐,不知碧池手里头拿的究竟是何物,竟还包得这么严严实实的,难不成又是什么稀世珍宝?” 淳于妙绣转头看了一眼,而后回过头来与姜妙之相视,却是并不回答她的话,也不吩咐碧池将黑驴蹄子放到姜妙之跟前来,反倒是反问起了姜妙之,说道:“虽说不是稀世少有的,可也的确算得上是个珍宝,不如妹妹先来猜猜?” 姜妙之明知那是黑驴蹄子,而今淳于妙绣要她先猜,她自然是开口便想说那是黑驴蹄子,可碍于她如今的角色是一个女鬼,黑驴蹄子于她而言乃是忌讳之物,她又怎么好明言。 姜妙之佯装思忖,而后冲着淳于妙绣笑道:“姐姐莫要为难我了,这大千世界百杂碎,,姐姐要我猜,我可猜不出来。” 淳于妙绣闻言不再多说什么,只是微微侧瞥了碧池一眼,示意她将黑驴蹄子拿到姜妙之跟前来。 碧池会意,站在淳于妙绣身后便已将帕子打开,露出一只乌漆墨黑的黑驴蹄子来。 淳于妙绣打从这一刻起便关注了姜妙之的脸色与神情变化,而姜妙之也自然是从这一刻起便面露不安之色。 碧池捧着黑驴蹄子越是走近,姜妙之目中的慌张便越是明显,直到碧池将黑驴蹄子摆放到姜妙之眼前,姜妙之又佯装一副被这黑驴蹄子吓到的样子,陡然一下子站起身来,又往后退了两步,而后便伸出手指着书案上的黑驴蹄子惊慌失措的说道:“这是黑驴蹄子?!” 淳于妙绣仰起头一脸淡然的看着姜妙之,点头道:“是啊,是黑驴蹄子,妹妹怎的反应如此激烈?好像还很怕这东西似的。” 姜妙之于是又装作一副强装镇定的样子,冲着淳于妙绣讪笑道:“有么?姐姐想必是误会了,我适才只是陡然看到这东西觉得有些恶心,哪是害怕这东西,我又不是什么妖魔鬼怪。” 淳于妙绣一脸不屑,轻蔑的点着头,并没有说什么,姜妙之问道:“不过姐姐,都说这黑驴蹄子是辟邪之物,姐姐拿着做什么?” 淳于妙绣直言道:“自然是辟邪啊。” “辟邪?”姜妙之目中明显的闪过一丝害怕,吞吞吐吐的说道:“姐姐辟什么邪……咱们府上有没有闹鬼……” 淳于妙绣道:“妹妹可是不知道,就你前阵子不在府上的时候,我不知到底是因为什么被一只女鬼给缠上了,我也因此病了许久,直到半个月前方才康复,所以这黑驴蹄子,我就是用来辟邪防身的。” 姜妙之颔道:“原来如此,那姐姐平日里可得小心谨慎些了。” 姜妙之这一句话可算是对淳于妙绣的威胁,淳于妙绣亦是听出来了,心里头虽然有几分惶恐,却是丝毫没有表现出来,毕竟她打从暗中吩咐碧池去准备这些辟邪之物起,便已经做足了心理准备姜妙之也会有所反击。 淳于妙绣拜别姜妙之,待送走了她们主仆,姜妙之便也松了口气,自言自语道:“唉,世界欠我一个奥斯卡呀!” 汀月听得一肚子狐疑,追问道:“嗯?小姐适才说什么?” 姜妙之微微一愣,连忙回道:“没……没什么……”(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二章 黑伞 淳于妙绮从桥园出来,正要出门办事,出了桥园没走几步忽然远远望见姜妙之大晴天的撑着一把黑伞从前面走过去。 瞧见姜妙之这般,淳于妙绮自是满脸狐疑,仰起头看了一眼正盛的太阳,而后又远远望着姜妙之,自言自语的嘀咕着说道:“这大晴天的打什么伞呀,还是把黑伞……”说完便是微微一愣,大晴天打黑伞的,那不是……不是邪祟之物么…… 桥奴跟在淳于妙绮身后,,望见姜妙之那般,亦同样是分毫不解,这时淳于妙绮转头看了她一眼,问道:“桥奴,你也看见了?” 桥奴闻言不免有些诧异,姜妙之那么一个大活人从前面走过去了,她怎么可能看不见,再者说,姜妙之此番行为举止颇为怪异,更是引人注目,她自然看见了。 “小姐这是怎么了?婢子看见了呀,那么一个大活人。” 淳于妙绮转身面朝着桥奴,斟酌着说道:“桥奴,你有没有听说过,大晴天打黑伞的都是些什么人?” 桥奴闻言微微一愣,诧异道:“小姐的意思是……” 她说到这儿,竟是一惊,不敢再继续说下去,淳于妙绮过了会儿接上话,言道:“凡是邪祟之物皆为至阴,见不得太阳,,妙之这般,难不成她是鬼?” 桥奴顿了顿,忽然像是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言道:“小姐可还记得六姑娘刚回来那天,五小姐看见她就如同见了鬼一样,还开口问六姑娘到底是人是鬼,六姑娘而今全身上下都是冰冰凉凉的,难保小姐的推测不是真的。” “只是……只是……”桥奴说完又这般吞吞吐吐的,就像是有话要说,却偏偏又不说出来,淳于妙绮不免心急,打断道:“只是什么?你倒是说啊。” 桥奴思忖着说道:“只是小姐可还记得,六姑娘回来那天,她也没有打伞啊。” 淳于妙绮听言皱眉,说起姜妙之回来那天,她似乎的确没有打伞,可这又是为何…… 她想了想,恍然道:“那天是阴天哪!” 桥奴顿时僵住,,惶恐道:“难不成六姑娘真的是女鬼?” 淳于妙绮说道:“她此番回来都已经好些天了,这些天你可曾见她出过门?就连每天晨昏定省给母亲请安,也从没有见着她的人影,而今唯一一次看见她出门,,还是大晴天打着一把黑伞的,你说她不是女鬼还能是什么?” 桥奴狐疑道:“可六姑娘此番是从营丘回来的,这一路上也没听说她出什么意外啊,怎么就成女鬼了?” 淳于妙绮思忖着,,前阵子碧池同晏氏说姜妙之已经被淳于妙绣给害死了,而今姜妙之又回来了,她还以为是碧池在骗晏氏,没想到碧池没有说谎,姜妙之只是化为女鬼回来了,至于她为什么会回来,想来无非就是回来报复淳于妙绣。 而这些事情,桥奴却是丝毫不知情的,所以她才会这般半信半疑。 此事淳于妙绮自然也不会轻易告诉桥奴,只道:“她出意外丢了性命变成女鬼回来,又岂会如实告诉咱们。” 说完便转身往桥园回去,走到晏氏屋里,彼时晏氏正闭目侧卧在里屋的软榻上,妫氏正跪坐在后面为她捏肩。 淳于妙绮进屋轻唤:“娘。” 晏氏听唤微微一愣,睁眼看见淳于妙绮,这便问道:“妙绮?你怎么又回来了?娘不是要你去将军府拜见蒙恬将军?” 晏氏思忖着,蒙恬与公子扶苏私交甚好,若能与蒙恬有些交情,那日后要想成为公子扶苏的夫人,便已是成功了一半,妙之去年便已拜蒙恬为师,看来是早已有此筹谋,妙绮虽晚了一步,却也万万不能输给她。 而今望见淳于妙绮又回来了,晏氏这心里头便是“咯噔”一下,深以为淳于妙绮这一去被蒙恬拒之门外了。 淳于妙绮说道:“我有话要同娘说。” 说完有意无意的扫了妫氏一眼,示意晏氏将妫氏支出去,晏氏自然明白她这眼色,于是同妫氏道:“弋水啊,你伺候在这儿这么久,想必也累了,先回去歇会儿吧。” “诺,”妫氏站起来欠身,“媳妇告退。” 待妫氏出去,晏氏便等不及说道:“娘不是让你去拜见蒙恬了么,你怎么又回来了?你说有事要说,该不是被蒙恬拒之门外了?” 淳于妙绮不放心的走去关上门,而后便走到晏氏跟前坐下,说道:“娘,我适才看见妙之打着一把黑伞出来。” “打着把黑伞怎么了,瞧你这大惊小怪的,哪儿还有大家闺秀的样子。” 淳于妙绮皱眉道:“娘,可外面是大晴天哪!” 晏氏闻言不免愣住,惊诧道:“你说她大晴天的打着一把黑伞?” 淳于妙绮直点头,晏氏自言自语道:“该不是撞邪了?” 淳于妙绮道:“娘,你可还记得碧池当初说的?她说妙之已经被妙绣给害死了!” 晏氏道:““你的意思是,碧池没有撒谎,妙之是真的已经死了,如今的妙之,是化为女鬼回来找妙绣报仇了?”” “是,我是这么想的。” 晏氏未语,淳于妙绮顿了顿,慌慌张张的说道:“娘,说起这个,我这心里头瘆得慌,怪吓人的,,我那天还同她说话了呢。” “慌什么,”晏氏道:“她回来又不是找你报仇,该慌的是妙绣。” “娘,可我还是怕她,要不,咱们去请个法师过来把她降了去?”说话间,撒娇似的推了推晏氏的手臂。 晏氏道:“她此番回来不曾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来,你难道就不想借她的手除掉妙绣?” 淳于妙绮言道:“话虽如此,可谁又知道她以后会不会做出什么害人的事情来,再说,要想除掉妙绣,咱们这边也不是毫无头绪,,又何必非要借妙之的手。” 晏氏想了想,忽然冷笑出声,言道:“娘倒是有个法子,既能让妙之除掉妙绣,又能让法师降了妙之。” 淳于妙绮来了兴趣,问道:“什么法子?” 晏氏同淳于妙绮一番耳语,淳于妙绮听罢赞道:“娘此计甚好,女儿这就去找她。” 说完便起身出去。(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三章 唆使 晏氏之计,是要淳于妙绮前去唆使淳于妙绣请法师过来降住姜妙之,这样一来,非但姜妙之能被法师降了,就连淳于妙绣,也定然也没有什么好结果,试想姜妙之在面临要被法师收走的威胁之下,定然是气急败坏,脱口便要指出是淳于妙绣将她害死,有姜妙之亲口指正,即便淳于越再有心包庇,淳于妙绣必然也是难逃一死! 淳于妙绮这便去了池园,一见到淳于妙绣便假意关切道:“妹妹今儿这气色真好,想来身子已经康复了?” 彼时淳于妙绣正坐在书案前喝茶,淳于妙绮说完正好走到她跟前,便顺势坐下来,淳于妙绣冷冷的睨了她一眼,而后又轻笑一声,说道:“姐姐倒是不客气,一到这儿便一屁股坐下来了。” 淳于妙绣对淳于妙绮向来是厌恶至极,自然也从不把她放在眼里,言外之意,便是要她站起身经得她的准许方可坐下,淳于妙绮分明已经听出来了,却偏偏还是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说笑道:“你我姊妹,本就是一家人,在这些点儿上,又何须见外。” 淳于妙绣听得是一阵恼火,却并未就此撒气,再怎么说,她这个二姐现如今也是淳于越的掌上明珠,捧在手心里头怕摔着,含在嘴里头又怕化了,她即便对她有意见,私下里头对她嘲讽两句也就罢了,可若是明着对她发火撒气,相信淳于越那边儿恐怕是说不过去的。 可淳于妙绣就是忍不得这口气,索性又挖苦道:“姐姐这屁股上是长了钉子,就这么钉在我这席子上了?” 淳于妙绮听言微微一愣,凡事皆事不过三,到她这儿便是事不过一,这头一回她倒是勉强可以忍,可若是有第二回,那便绝不能忍,她也不是什么好开罪的! 可今儿她是过来旁敲侧击唆使淳于妙绣对付姜妙之的,可不是来找她闹事的,而今私事还未说成,便与淳于妙绣撕破脸实在是不值当。 淳于妙绮难得忍这一回不与淳于妙绣发作起来,可碍于自己的脸面,也实在不好真的再站起来一次,索性避过这个话题,言归正传说起了女鬼的事,言道:“妙绣,姐姐听闻你前阵子病重,竟是中邪了?” 淳于妙绣听闻此言果然被扰乱了思绪,当即反驳道:“这话姐姐是听谁说的?都是些流言蜚语,姐姐是个聪明人,居然也信以为真了?” 淳于妙绮略带嘲讽的笑了一声,言道:“听了些流言蜚语便信以为真,这事儿可不能怨姐姐,只是想到妹妹之前那些症状,的确像是中邪了。” 淳于妙绣一时间哑口无言,顿了顿才冷冷噗笑道:“中邪?呵,姐姐怎知中邪是何症状,难不成姐姐曾亲眼见过中邪之人?” 淳于妙绮早已料到淳于妙绣定然会这样反驳她,是以她也早有准备,回道“确实亲眼见过。” 淳于妙绣愣住,应道:“哦?姐姐此话当真?” 淳于妙绮道:“当真。” 淳于妙绣总想开口询问淳于妙绮有没有什么法子驱除邪祟,却偏偏是个死爱面子的人,硬是开不了口,最终也只是吞吞吐吐的问道:“那不知……那个撞邪之人……现下如何了?” 淳于妙绮猜到她想问什么,也知道她不好开口,可她此番过来也正是为了唆使她去请法师过来除掉姜妙之,便也不再同她绕弯子,索性直接说道:“听说是在渭水边请了一位得道高人过府将邪祟之物给降了。” 淳于妙绣亦是一番旁敲侧击,言道:“得道高人?这世上果真有什么得道高人?还是渭水边的,我怎么就没听说过,难不成还是个神仙?” “那位得道高人也是来无影去无踪,只是听说常在渭水边现身,却从未有人看见过他,此一说也不知到底是真是假。” 淳于妙绣听闻此言,便暗自琢磨着明儿得亲自去渭水边碰碰运气才好,淳于妙绮见她似乎信了,自然也舒心了,却忽然嗅到一股子说浓不浓,说淡也不淡的血腥味儿,不禁有些诧异淳于妙绣是不是又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居然把屋子里也搞得一股血腥味儿,她佯装随口一问,问道:“诶,妹妹这屋里怎么似乎有一股血腥味儿?” 淳于妙绣闻言顿时面露慌张之色,前几日吩咐碧池去找来的黑狗血,本想用来对付姜妙之,奈何就是找不着机会,听闻黑狗血得泼在女鬼的头上方才有效,可这几日姜妙之压根儿就没有出过门,她便也没办法把这黑狗血洒到她头上去。 淳于妙绣自然不能就这么与淳于妙绮坦言,只是搪塞道:“女人家每个月总有那么几天不方便的,这不,这两天我同碧池都不方便,身上血腥味儿重。” 淳于妙绮斟酌着点点头,回道:“原来如此。” 说完又借口离开,演道:“既然妹妹这几日不方便,那还得多休息休息才好,姐姐就不在这儿叨扰了。” 言罢便起身离去。 亲眼望见淳于妙绮已经走远,淳于妙绣当即与碧池甩了脸色,,轻斥道:“找个时间把屋里那半桶黑狗血拎出去倒了,搁在屋里都好几天了,这大夏天的,再不拎出去我这屋子都得遭苍蝇了。” “诺,”碧池应了一声,而后顿了顿又道:“可是小姐,那半桶黑狗血,小姐原是准备用来对付六姑娘的,若是倒了……” 淳于妙绣知道碧池要说什么,出言打断道:“话是不假,可咱们有机会么?那黑狗血放屋里都快生蛆了还能继续搁着么?再说,要想对付妙之,那不是还有法师相助?还用得着黑狗血?” 碧池见淳于妙绣面露不满,唯恐她再朝她发火置气,连忙应道:“小姐说得是!只是如今白天拎着出去实在多有不便,婢子今天晚上便把它拎出去倒了,小姐还需再忍个半天。” 淳于妙绣一脸的不耐烦,长舒了一口气,没有再说什么,这时碧池又好奇的问道:“小姐,你打算什么时候去请那位法师过来?” 淳于妙绣想都没想,脱口便说道:“明天就去,这件事情,越快越好。”(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四章 高人 翌日一早,淳于妙绣果然带着碧池徒步走去了城外渭水边,说是徒步前去,可后面偏偏又跟了一辆马车,淳于妙绣却并未坐在马车上,说是要效仿周文王请姜太公那般,说起这渭水,前有夸父逐日喝干了渭水,后有姜太公渭水遇文王,这么说起来,这渭水还真是不简单! 渭水至长,淳于妙绣徒步走到城门口便早已是累得精疲力竭,哪想出了城还得沿着渭水边一顿好找,瞧瞧这太阳当空照,她这自小娇生惯养的娇贵之躯,哪里受得住这般煎熬,一路上累得气喘吁吁,纵使碧池是个粗使的丫头,这一路走得也颇是疲累,总想着坐上马车,便道:“小姐,婢子见她累得满头大汗,不如到马车上坐着吧。” 倘若淳于妙绣坐到马车上,她定然也能跟着坐到前面去。 碧池满心祈盼,谁曾想,淳于妙绣竟道:“你没听说过‘文王拉车’的故事么?‘文王拉车八百步,周朝天下八百年’,那个周文王,为了请姜太公辅佐于他,不惜将自己的辇让给姜太公坐,还亲自拉着辇走了八百七十三步,瞧瞧,瞧瞧,这多有诚意啊。” 碧池言道:“小姐,这只是传说呀,那个姜太公,哪有这么神哪,周文王拉着他走了八百步,周朝国祚就有八百年了?那周文王若是拉着姜太公走个一万步,周朝国祚还能有一万年呢,这不过只是后世为了美化周文王的求贤若渴,便故意将周文王请姜太公的故事给虚化了。” “那也是极有诚意的,这渭水边出现的可都是些得道高人,我此番去请,自然也得有些诚意,如若不然,即便我有心请人家,那人家也不愿意跟我走啊,你难道不知道,高人都是有架子的。” 碧池颇是无奈,徒步沿着渭水找了这么久,原本便已是疲惫不堪,加之头顶太阳又是甚烈,她都快累虚脱了。 碧池见游说不成,又劝服道:“小姐,婢子看你累得满脸通红,你即便不愿意上马车,那好歹也坐下来歇会儿啊,要不然,咱们还没见着高人的面,小姐就已经累晕了。” 淳于妙绣固然也累得筋疲力竭,可一想到姜妙之,这心里头便不甚惶恐,想想姜妙之而今回来可是要对付她的,此番是要请高人来将她降服,她自然心急。 淳于妙绣听罢想想觉得碧池所言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便停下来正想坐下下歇息歇息,抬眼却望见前面不远处走来一个手持拂尘,头发花白的老者朝她走过来,淳于妙绣望见老者这副打扮,第一反应便觉得他就是她要找的得道高人,瞧这头发花白面容苍老却仍是精神抖擞,一身白衣衣袂飘飘,仙风道骨的模样,一看便不像是等闲之辈。 那老者果然是朝着淳于妙绣走来的,一走过来看捋着胡须将淳于妙绣从头到脚打量了个遍,淳于妙绣开口竟问道:“你是得道高人么……” 那老者捋着胡须说道:“高人不敢当,仅是有过几百年的修为。” 淳于妙绣一听便信了,也不及细细思虑真假,自言自语道:“果然是高人。” 那老者伸出右手,比出食指与中指并拢在一起隔着一拳头的距离指向淳于妙绣的额头,故弄玄虚的说道:“看姑娘印堂发黑,想必近来为鬼祟所困扰,贫道正好懂些驱邪之术,敢问姑娘,可否带贫道前去一试?” 淳于妙绣一激动,当即回道:“不瞒道长,其实小女子此番前来,正有此意。” 说完便指向马车,引道:“道长请上马车。” 老者上了马车,,淳于妙绣与碧池又徒步回了淳于家。 回到淳于家,马车停在府门外,老者下了马车,站在府门外朝府里头看,仅那一眼便震惊道:“贵府这煞气不小啊!” 淳于妙绣听言微微一愣,赶紧问道:“道长言外之意,,莫不是说我家那个邪祟之物不好对付?” 老者又捋捋花白的胡须,,斟酌着点点头,言道:“此邪祟道行高深,确实不好对付。” 淳于妙绣听闻此言不免有些不安,连忙又追问道:“那不知道长,可有对付她的法子?” 老者转眸瞥了淳于妙绣一眼,说道:“纵使她道行高深,贫道亦照样能降了她!” 说完便自袖子里头掏出来一只手掌大小的罗盘,先淳于妙绣一步进了府,淳于妙绣见他这般有模有样的,一副很是专业的样子,便也稍微松了口气,而后亦是紧跟着进了去。 老者一手捧着罗盘进了府,在前院晃来晃去,加之打扮得一副道人样,自然免不了引来异样的眼光,原本站在前院里劳作干活儿的丫鬟家奴纷纷停下手边的事,一会儿望着走在前面的老者,一会儿又看看走在后面的淳于妙绣,八卦的丫鬟们更是对淳于妙绣指指点点,纷纷小声的议论,说道:“五小姐这是干什么呢,从哪儿带回来个道士?” 这话叫淳于妙绣听去了,自然不悦,亦是指着周围一群人骂道:“干什么呢!看什么看!都闲着不用做事是么!” 一群人挨了骂赶紧收回目光该做什么做什么,如此骂声亦是引来正在不远处的淳于越和晏氏,二人一前一后的走过来,见淳于妙绣带回来一个道士,晏氏自是心知肚明,可淳于越却是全然不知,当下便问道:“妙绣,你这是在做什么,怎么还带一个……带一个道士回来!” 淳于越分明很是不满,淳于妙绣不紧不慢的解释道:“父亲,我适才在渭水边,偶遇这位道长,他说我印堂发黑,近来被邪祟之物,给缠上了,他还说那个邪祟之物就在咱们府上,我便请他过来看看。” “什么邪祟之物!”淳于越越听越来气,眼看着就要动怒,晏氏在一旁劝道:“老爷,既然是这位道长说的,那就让他们去瞧瞧,倘若真的有什么东西,由这位道长降了也好,倘若没有,老爷到时再动怒也不迟啊。” 晏氏一心想要淳于妙绣带这位道长去,自然对淳于越多加劝服。 淳于越偏偏也就听她的,便没再说什么,淳于妙绣见势只当他这是依了。 这时老者忽然伸手指向东南方向,呼道:“邪祟之物就在东北方向!” 淳于妙绣愣住,东北方向?那可不就是汀园么!这道长果真是高人,她故意不与他说邪祟之物在何处,没想到他都已经算出来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五章 渔夫 淳于妙绣深以为那老者是自己算出邪祟之物在东北方向,殊不知这老者是受了淳于妙绮的指使出现在渭水边,至于是如何知道邪祟之物在东北方向,那自然也是淳于妙绮告诉他的。 淳于府坐北朝南,整个府宅分三个部分,南边一部分是前院,会客之所,中间是内院,府上女眷的住所,北边的后院,下人住的地方,而汀园,便是位于内院的东北一隅之地,与后院的东南角接壤。 淳于妙绮给了老者一幅姜妙之的画,告诉他邪祟之物在东北方向,吩咐他进了府之后直奔北走,进了内院再往东直走,一直走到尽头便会看到汀园,进了汀园看到画上那女子便说她是邪祟。 此事乃是淳于妙绮与他串通好的,淳于妙绮未免败露,故而今日没有到场,如若不然,今日这场好戏,她是无论如何都要亲眼一见的。 老者为显清高,自始至终连一声招呼都没有与淳于越打,自打指向东北方向后,便自顾自的直奔着北边走进内院,淳于妙绣与淳于越连同晏氏紧随其后,而后又跟着他往东走,停下脚步之时,抬眼一看,眼前竟是汀园。 老者伸手指着汀园里头,言道:“那邪祟之物,就在里头!” 淳于越见是汀园,便本能的想到姜妙之,偏偏这老者又是淳于妙绣带过来的,想想这两年淳于妙绣与姜妙之一向不和,他便有些怀疑淳于妙绣是不是又想对姜妙之使什么阴招。 于是看向淳于妙绣,沉声斥责道:“妙绣,为父警告你,莫要再耍什么见不得人的阴招!” 淳于妙绣辩解道:“父亲,你这是什么话,我是跟着道长来的,怎么会耍阴招。” 话音落下,姜妙之正好从汀园里头走出来,独自一人,见外面这阵势,便没有再继续走,停在汀园的拱门外,依旧撑着一把漆黑如墨的伞。 晏氏望见她,心里头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颤,淳于妙绣深以为这老者是什么高人,倒是有些底气的,淳于越见她撑着把黑伞,轻斥道:“妙之,你这大晴天的打什么伞!” 这时老者认出姜妙之便是画上那女子,当即指着姜妙之,喊叫道:“她是邪祟!她是邪祟!” 姜妙之望见淳于妙缘站在那老者身后,便丝毫没有意外了,自打前几日淳于妙绣送她桃木簪子,又故意将黑驴蹄子放到她跟前来,她便已料想到会有这么一天,淳于妙绣要带着一个道士过来收服她,她也一直都在等着这一天。 她听罢淡淡一笑,慢慢的朝老者走近,从容问道:“我是邪祟?你说我是邪祟?那敢问老人家,我到底是何种邪祟?是妖魔?还是鬼怪?” 说完已走到那老者跟前,那老者到底还是装的,眼看着姜妙之走过来,又是这样一副戾气逼人的样子,自然也给吓住了,连连后退,一时间也不知该说什么好,淳于妙绣见他有些畏缩,,便也有些发懵,连忙拍着那老者的肩膀,说道:“你躲什么!你不是道士么!她是女鬼,你还不快给我降了她!快点啊!” 又岂知那道士竟道:“这……这女鬼道行太深,贫道不是她的对手啊!” 姜妙之冷笑一声,问道:“我是女鬼?” 说完又冷笑出声,目不转睛的盯着淳于妙绣,笑道:“好姐姐,我这么一个大活人,,怎么就成了女鬼了?咱们好歹姐妹一场,姐姐就算盼着我死,也不至于如此咒我吧?” 淳于妙绣顿了顿,忽然伸手指着姜妙之头顶撑着的黑伞,呼道:“你就是女鬼!你若不是女鬼,这大晴天的撑着一把黑伞干什么!” 姜妙之露出无奈的一丝笑意,撑着黑伞的手一松,任凭那把黑伞落在地上,这便说道:“炎炎夏日,头顶太阳暴晒,我出门打一把伞有何不可,莫不是就因为这事叫姐姐误会我是女鬼了?” “不可能……不可能……”淳于妙绣见姜妙之不惧阳光照射,一时间觉得颇是不可置信,可想到她惧怕桃木和黑驴蹄子,便仍对姜妙之是女鬼一事深信不疑,于是依然指着姜妙之道:“你就是女鬼!你就是女鬼!”” 姜妙之笑出了声,言道:“不是说,鬼都怕太阳么?我若当真是女鬼,站在这儿是不是早就该灰飞烟灭了?” 淳于越听到这儿已是很不耐烦,却并未打断,只看淳于妙绣到底该如何将这场闹剧收尾。 晏氏见姜妙之扔了黑伞,方才意识到自己被她给骗了,淳于妙绣却仍没有反应过来,依然道:“你道行高深,自然不怕太阳!” 姜妙之一时间哭笑不得,言道:“好好好,姐姐一口咬定我是女鬼,那不知在姐姐看来,我到底是怎么死的?” 淳于妙绣顿时僵住,吞吞吐吐道:“你……你……” 姜妙之又微微垂眸盯着老者的鞋子看,说道:“还有姐姐带回来的这个道士,怎么鞋子上还有鱼鳞?道士还吃鱼?这个道士,我是怎么看都像个渔夫,姐姐是被他骗了吧?嗯?” “我……我……”淳于妙绣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淳于越大怒,指着老者道:“来人!把他给我抓起来,送到齐中尉那儿去!” “诺!” 几个家奴上来便要动手,老者赶紧解释道:“不是!不是!我也是受人指使!我也是受人指使啊!” 这种情况下谁听了都认定他是受了淳于妙绣的指使,,淳于越也不例外,虽心知肚明,却仍问道:“说,是谁指使你!” “是……是……”老者不认得淳于妙绮,眼下淳于妙绮也不在这儿,他自然没有办法指认,可眼下这般紧要关头,他便只好指向淳于妙绣,说道:“h是她!是她指使我!” 淳于妙绣大惊,连忙反驳,指着老者骂道:“你胡说!我没有指使你!咱们俩分明就是在渭水边偶遇到的!你可不要血口喷人!” “够了!”淳于越忍无可忍,亦是指着淳于妙绣,斥道:“妙绣,你到底要胡闹到什么时候!” “我……”淳于妙绣赶紧与淳于越辩解道:“父亲,我真的没有指使他,我真的没有指使他啊父亲!” “你不要再说了!”淳于越说话间一拂袖,望着淳于妙绣时,目中尽是失望,面无表情的说道:“再有下次,休怪为父将你扫地出门!” 说完便拂袖而去。 晏氏反应过来姜妙之在骗她们,心里头一时间忿忿不平,可看着淳于妙绣被淳于越如此训斥,便也稍微解气了些,而后也跟着淳于越离去。 姜妙之望见淳于妙绣那副失魂落魄的模样,禁不住冷嘲热讽,言道:“姐姐好兴致,居然找一个渔夫过来对付我。” 说完亦是转身进了汀园。(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六章 不甘 晏氏回到桥园,淳于妙绮早已在晏氏屋里静候佳音,想来是急于除掉姜妙之与淳于妙绣,坐在屋子里便颇是急不可耐,丫鬟桥奴守在门外晃来晃去等着晏氏回来,一见晏氏从桥园的拱门走进来便赶紧转身回屋与淳于妙绮禀报道:“小姐,,晏姨娘回来了!” 淳于妙绮听言自是惊喜,当即起身出门迎接,走到屋门口望见了晏氏,这便迎过去,唤道:“娘!” 说完走到晏氏跟前,又略微压低声小心提防着周围伺候着的丫鬟们,问道:“如何了?” 晏氏一听淳于妙绮问这个,脸色便阴沉下来,淳于妙绮自然也已有所察觉,忙问道:“娘脸色不大好,这是怎么了?莫不是……” 话说到这儿便停下来,,心里头想着的是最坏的结果,便是姜妙之道行高深今日丝毫没有受到影响,淳于妙绣也并无大碍。 晏氏剜了她一眼,示意她不要在此多言,只道:“有什么事,咱们进屋再说。” 淳于妙绮自知晏氏言外之意,,便未再多言,安安静静的跟着晏氏进屋,而后方才略显焦急的询问道:“娘,到底怎么样了?妙之有没有被降?还有妙绣,有没有被妙之供出来?” 晏氏闻言一双柳叶眉微微一拧,一副受了委屈却又如同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的样子,说道:“妙绮,你把那个妙之想得太简单了!” 淳于妙绮听言微微一愣,颇是不解,满脸诧异的问道:“娘这话是什么意思?” 晏氏果真是越说越来气,到这会儿更是气得满脸通红,,愠怒道:“那个小妮子,咱们都被她给骗了!” 淳于妙绮这是听得一头雾水,越听便越是糊涂,满脸困惑的说道:“被她骗了?怎么个骗法儿?” 晏氏如今正在气头上,火气正愁没处撒,,也难免会将火发到淳于妙绮头上,加之淳于妙绮又迟迟不能领会她的意思,她便更是糟心,微怒道:“你还不明白么!她压根儿就没有死!更别说是变成女鬼回来找妙绣报仇!她就是装死扮鬼回来吓唬妙绣!” 晏氏从来都是宠女如命,这么些年来即便有再大的火气也从不曾将火发在淳于妙绮身上,何况淳于妙绮在这淳于家又是个掌上明珠一般的宝贝,平日里淳于越待她亦是宠爱有加,向来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最里头又怕化了,想想这淳于妙绮,自小到大何曾被人凶过一句,甚至是半句,而今视她如命的娘亲居然冲她发起火来了,她自然已是怔住。 淳于妙绮挨了几句骂,顿时懵了,怔怔的站在晏氏跟前,目中噙着泪水,如此泪光点点,好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当真是惹人怜爱。 晏氏见淳于妙绮这般神情,方才意识到自己适才言语过重,是以连忙道歉,扶着淳于妙绮的肩膀,说道:“妙绮,娘方才说话是不是太重了?是不是吓着你了?妙绮,娘只是一时气愤,这才误将火发到你身上来了,娘并非有意如此,你别记在心上。” 淳于妙绮倒还算是懂事的,并未因此小事与晏氏闹得个天翻地覆,却是将一切过错都算在姜妙之头上,言道:“没事的,娘,女儿能理解你的心情,这一切都怨妙之,怨她太过奸诈狡猾,若不是她蒙骗咱们,咱们也不必费劲心思引诱妙绣上钩。” 说来也真真是可笑的,姜妙之装死扮鬼本只是为了吓唬淳于妙绣,,殊不知淳于妙绮竟也上钩了,可怜姜妙之虽打心眼儿里觉得淳于妙绮是个白莲花,却始终将她当做姐妹,却不知她背地里竟是如此算计她的。 晏氏听言唇边现出一丝宽慰的笑意,言道:“妙绮,你能理解娘就再好不过了。” 算计姜妙之不成,淳于妙绮也不甘心此番动作毫无成效,于是又问道:“娘,那不知妙绣那边如何了?” “妙绣?”晏氏冷笑一声,言道:“她到底还是个没脑子的东西,连我这个局外人都看出来了,她居然到现在还认定妙之是鬼,真是可笑!” 淳于妙绮斟酌道:“她带回来一个渔夫假扮的道士回来指认妙之是邪祟之物,父亲那儿想必也没给她好脸色吧?” “哼,”晏氏又发出一声冷笑,说道:“说起那个渔夫,妙之果真还是有些小聪明的,居然让他给看出来了,不过看出来也好,她这么一来,你父亲便认定此事是妙绣一手策划,目的就是为了陷害妙之,你父亲临走的时候也没少说她的不是。” 淳于妙绮似得意又似自嘲一般干巴巴东笑了一声,说道:“总归还是有些成效的。” 再看淳于妙绣这边,果真是个二五愣子,就连晏氏这个旁观者都已经看出来姜妙之实在扮鬼吓唬她,可淳于妙绣这个当事人却还在懵逼的状态当中。 淳于妙绣今日这等陷害妹妹的丑事迅速传遍了整个淳于府,,而今府上上上下下,就连岸园的哑巴芈氏,和洺园一向清心寡欲的子氏都有所耳闻,更莫说是消息速来很是灵通的池园大惠氏。 淳于妙绣这边心不在焉的晃悠回到了池园,一走进池园的拱门,大惠氏上去便是一个巴掌,硬是将淳于妙绮拉回了思绪,整个人都已经懵了,抬起来头一脸懵逼的看着大惠氏,良久都都没有开口,怕是即便开了口也不知到底该说什么好。 大惠氏却是事先开口,反问道:“知道我为什么打你?” 淳于妙绣并非真的愚笨木讷,只是有些反应迟钝,直到这会儿才反应过来姜妙之在扮鬼吓唬她,只是如今她已与姜妙之闹掰,难保她不会将她的秘密公诸于众,说什么她联合姜岐将她害死,着自然是不大可能的,即便说出来怕是也没人会信,毕竟她如今还活得好好儿的,可若是她将她与姜岐有染的事情抖露出来,到时一验身,终究还是纸包不住火…… 不行,她得赶紧找一个替罪羊!(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七章 疑云 “知道……”淳于妙绣点了点头,大惠氏随即又骂道:“真是狗改不了吃屎!” 淳于妙绣立即求饶,满脸的委屈样儿,抱着大惠氏的手臂,言道:“母亲,我知道错了。” 大惠氏这是越发来气,,又满带怒意的说道:“你是不是觉得自己真的已经很聪明了?” 淳于妙绣实在不知该如何接话,索性微微低下头来不说话,大惠氏这便又斥道:“你说话!别闷着不吭声!早做什么人去了!” 淳于妙绣只得唯唯诺诺的回道:“不是,是女儿自作聪明,耍了些小聪明,,上不了台面。” 大惠氏听言这便训斥道:“那你做事之前为什么不事先同我商量!为什么不告诉我!” 淳于妙绣这才当真是无话可说了,便低声道:“女儿知道错了……” 大惠氏顿了顿,事已至此,到这会儿她也没法儿再说她什么了,只好询问缘由,她相信,她的女儿妙绣虽然娇纵蛮横,可做起事来总归还是有缘由的,总不可能无缘无故便找来一个道士指认姜妙之是邪祟之物,她定然是遇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 大惠氏越想越是觉得不对劲,,斟酌到淳于妙绣兴许是遇到了什么不赶紧的东西,她便又不免有几分不安,赶紧询问道:“妙绣,你可是让什么不干净的东西给缠上了?若不然何故要找一个道士过来驱邪,还认定妙之就是邪祟之物?” “我……我……”淳于妙绣怔怔的不敢言说此事的来龙去脉,可细细斟酌之下,如若想将此事与大惠氏讲清楚,也不得不将此事的原委说得明明白白,况且事到如今,她也不敢再隐瞒什么了,只是……关于她和姜岐之间的丑事,倘若真的说出来嚷大惠氏知道了,不知道大惠氏又会如何处置她…… 淳于妙绣暗暗斟酌了一番,细细思量了会儿,思忖着这件事情还是瞒住大惠氏的好。 “没有……”淳于妙绣思前想后总归还是没有底气。 大惠氏见她言语间吞吞吐吐,料想她定有什么事还瞒着她,便追问道:“不可能!妙绣,你有什么事可瞒不过母亲的,说!” 淳于妙绣被她这样再三追问,到底还是坦白道:“妙之她压根儿就没有去过营丘,是我在妙缘入土那晚将她害了,那天晚上我拿木棒砸了她的头,以为她已经死了,便将她扔到后山张家闹鬼的老房子里头了,谁知道她居然没有死!我一直都以为她已经死了,那天她回来的时候我还深以为她是变成女鬼回来找我报仇了,那天无意间碰到她的手,发现她的手是凉的,后来我又拿桃木和黑驴蹄子去试探她,她分明是很怕那两样东西的,后来我又看见她大晴天的出门还撑着一把黑伞,便认定她就是女鬼!索性就去渭水边找来一个道士回来驱邪,谁知道那个道士居然是渔夫假扮的,偏偏连妙之一直以来也都在装鬼骗我……娘,这件事情,是我考虑不周,,也怪妙之太过狡猾,居然骗我!” 她倒是心大,为了隐瞒大惠氏她与姜岐之间的丑事,对姜岐竟是只字未提,还将所有的事都揽在自己身上。 大惠氏听她言述了此事的来龙去脉,,又回想起当初淳于妙绣莫名病倒又如同中了邪一般,,便本能的将这两件事情联系到了一起,这便问道:“如此说来,,当初你中了邪,也是因为妙之?” 淳于妙绣委屈的点点头,说道:“便是因为她,我才会那般病倒……” 说完又抬起头来泪眼模糊的看着大惠氏,一脸委屈的说道:“母亲,你知道么,女儿当初从鬼门关走了一遭,差点儿就回不来了……” 大惠氏这为人母的,听到这话自然是气不打一处来,当即是目露凶光,拍案怒道:“你放心,这个小妮子,母亲断断不会放过她!” ………………………… 淳于妙绣而今是愈发惶恐姜妙之会将她与姜岐之间的丑事抖露出来,而今便一直都在思忖着对策该如何找一个替死鬼瞒天过海。 淳于妙绣坐在梳妆台前,单手支颐看来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分明是在思忖着什么,碧池站在一旁看了许久,终于忍不住问道:“小姐可是有什么心事?” 淳于妙绣仿若未闻,并未理会她所询问,只是突然下定了决心要找姜衍做个接盘侠,这便转向碧池,给她使了个眼色,道:“你靠近些,我有话要同你说。” 碧池听言这便靠近了些,跪坐下来将耳朵贴近了淳于妙绣嘴边,淳于妙绣随即同她耳语一番,此事言述了许久,,碧池听罢已然愣住,本能的压低声音问道:“小姐这是为何?” 淳于妙绣颇是不耐烦,略显愠怒的训斥道:“你是主子我是主子?” 碧池赶紧回道:“自然是小姐……” 淳于妙绣斥道:“那我吩咐你做些事情是不是还要细细与她说明缘由你才肯去做?” 碧池微微低下头来,唯唯诺诺的说道:“小姐息怒,婢子不敢……” 说完并未直接出去办事,想必是被淳于妙绣如此莫名其妙的吩咐弄得有些发懵,便仍杵在这里迟迟不动身,偏偏淳于妙绣也没有出言提醒她。 过了会儿淳于妙绣实在是看不下去也忍不下去了,这才骂道:“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还要我催你去你还肯去是吗!” 碧池被她这三句骂拉回思绪,这才反应过来,赶紧站起身来,应道:“小姐息怒,婢子这就去办。” 说完连忙转身出去。 待碧池慌慌张张的走了出去,淳于妙绣仍不解气,抄起梳妆台上的铜镜便往屋门口砸去,嘴里头碎碎叨叨的抱怨道:“真是蠢货!” 而后又目不转睛的盯着屋门口那些铜镜的碎片看了许久,思忖着姜妙之分明是被姜岐亲自关在后山的废屋里的,即便刚开始关进去的时候她还没有死,可关在那个废屋里头饿个两三天也差不多该饿死了,到底是谁救了她…… 还有那天在屋外走廊里头晃来晃去吓唬她的那个女鬼,果真是姜妙之么? 若她没有死,后山废屋那一片废墟里的女尸又是哪儿来的?还有她那天夜里在后山看到的鬼火又是怎么回事……(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八章 兄妹 碧池虽是愈发的反感淳于妙绣,可淳于妙绣毕竟是她的主子,淳于妙绣吩咐她做什么,不论她有多不想做,她也万万反抗不得。 而今已是傍晚,淳于妙绣此番出来,不单是去姜家找姜衍,还有件事,便是去药铺买些见不得人的东西回去,碧池事先已前去药铺买好了药,而后方才前去姜家。 到了姜家的时候,由姜家的家奴引着她前去雎园见姜衍,姜衍正坐在雎园等着她,碧池一见着姜衍首要的自然是行礼,姜衍已将此礼节免去,直接问道:“是应你家主子之命过来的?” 碧池微微颔首,应道:“正是。” 除了是淳于妙绣吩咐的,也没别的来意了。 提及淳于妙绣,姜衍便本能的有些疏远,略显不情愿的问道:“她有什么事?” 碧池道:“我家小姐请公子过去一趟,说有件重要之事要与公子言说。” “什么事?”姜衍是打心眼儿里不想去的。 碧池微微的摇了摇头,说道:“婢子只知事态紧急,具体的是什么事,小姐并未言说,婢子也没有多问,还请公子大驾跟随婢子去一趟。” 姜衍细细斟酌之下,终究还是决定勉强随她去一趟,,虽说心里头还是有些不情愿,可这碧池都已经说了事态紧急,他也不好再拒绝,何况又是表兄妹…… 姜衍站起身,应道:“好,那我就随你去一趟。” 碧池心中窃喜,连忙道:“那就有劳公子随婢子走着一趟了。” 姜岐并未回她,单只是越过她,先她一步走出去,刚走出屋子,却又望见姜恒从雎园的拱门外面端着一只木托盘走进来,木托盘上搁置了两盘儿点心。 望见姜衍从屋里出来,分明一副要出门的架势,姜恒这便唤道:“阿衍。” 姜衍亦是应道:“大姐。” 姜恒转身将手里头的木托盘递给身后跟着的小丫鬟,而后快步走到姜衍跟前来,询问道:“你要出门?” 姜衍转头看了碧池一眼,说道:“舅舅府上的五姑娘找我有些急事,差人过来让我去一趟。” “妙绣……”姜恒微微顿了顿,思忖着淳于妙绣这么晚了找姜衍还能有什么急事,又斟酌着淳于妙绣倘若当真是有什么急事要见姜衍,她大可自己过来走这一趟,,如此岂不是更加方便?非要派一个丫鬟过来通传一声,这样非但麻烦,且一来一回又极为耗时。 凭她作为一个女人家敏锐的直觉,她是当真觉得姜衍此番前去定然不会有什么好事,可眼下碧池就站在姜衍身后,即便她有什么想提醒姜衍的,而今也不方便说出来,她便只好叮嘱道:“天色将晚,你早些回来。” 姜衍应道:“是。” 到了淳于家,淳于妙绣早已备好了一壶茶,,只等着碧池回来在茶里头加些佐料。 姜衍到这儿看见淳于妙绣舒适的跪坐在茶案前的软垫上,便觉得此事有些异常,是以一看见淳于妙绣便想开口问她,谁知道竟让淳于妙绣抢了先,淳于妙绣一见着她亦是当即站起身来唤道:“衍哥哥,你总算来了。” 说完立马扑进姜衍怀里头,两只手环住他的腰,将他抱得紧紧的,姜衍起先却是有那么一瞬间的发懵,却总归只是那一瞬间,而后立马回过神来,当即挣脱开淳于妙绣,将她推开后便问道:“碧池说你有急事要见我,不知到底所为何事?” 淳于妙绣暗暗给碧池使了个眼色,示意她赶紧去将药放进茶壶里头去,碧池意会,这便避过姜衍的视线,将药倒进茶壶里。 淳于妙绣迟迟没有回应姜衍,姜衍又问:“五姑娘?到底什么事这么着急叫我过来?” 淳于妙绣反应过来,支支吾吾的说道:“衍哥哥……此事……说来话长,咱们能不能坐下来慢慢说?” 姜衍顿了顿,只觉得淳于妙绣今日有些反常,却从不曾想过她竟会算计他,是以到底还是应她之意坐下了。 “有什么事?你说吧。” 淳于妙绣依然是一副不紧不慢的样子,执起茶壶往茶盅里头注满了茶水,而后将茶盅递到姜衍跟前去,姜衍原本并不口渴,也丝毫没有喝水之意,却见她倒下一杯水来,便下意识的端起来喝了一口,而后便又稍显迫不及待的问道:“到底什么事?还望五姑娘快些言说,天色不早了,我还得回府歇息。” 淳于妙绣心里头毫无底气,自然是要一个劲儿的拖延时间,于是又为自己倒下一杯茶水来,一饮而尽。 姜衍见淳于妙绣依然是这一副悠哉游哉的神情,自然是愈发的坐不住,亦是愈发觉得淳于妙绣此番急急忙忙叫她过来摆明了就是在戏耍她,便不禁有些怒意,是以当即站起身来,冷冰冰的说道:“你若是没什么事,那我便走了,告辞。” 说完立马转身要走,岂料淳于妙绣这时竟是陡然站起来自姜衍身后环抱住她的腰,彼时又唤道一声:“衍哥哥!” 姜衍被她这般抱住,,一时间动弹不得,只好暂时由着她。 淳于妙绣将脸颊靠在姜衍的背上,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细软的声音说道:“若是没什么事情,衍哥哥便不能在我这里多待一会儿么?只是一小会儿而已……到底是不能,还是不愿意……衍哥哥,你别走,你不要走好不好……” 姜衍很冷静,忽然开口唤道:“妙绣……” 妙绣……淳于妙绣愣住,这是姜衍第一次如此唤她的闺名,想以往,,他只会生份的唤她“五姑娘”…… 淳于妙绣怔怔的问道:“衍哥哥适才唤我什么?是'妙绣'么……” 姜衍微微蹙眉,沉声道:“你先松开。” 淳于妙绣闻言却是将他抱得愈发紧了,言道:“我不松,我怕我一松手,衍哥哥便再也不回来了。” 姜衍颇是无奈,又道:“妙绣,男女授受不亲,你别这样……” 淳于妙绣开口竟是夺泪而出,说道:“可咱们是兄妹啊!” 姜衍道:“你也知道咱们是兄妹,那就更不应该这样了。” 淳于妙绣无言以对,只是泪如雨下,始终是控制不住自己。 这时,姜衍忽然莫名觉得身上有一阵阵的燥热袭来…… 第一百五十九章 名节 自打昨儿个晚上姜衍与淳于妙绣皆是燥热难耐以后,彼此便知定是药效起了,于是赶紧带上门出去,到了第二天一早又按照淳于妙绣事先吩咐好的,推开淳于妙绣的屋门床进来看见姜衍与淳于妙绣二人衣衫不整的躺在一张床榻上便故作大惊,几声大叫将大伙儿全部都引过来,到时此事闹得沸沸扬扬,人尽皆知,况且生米已煮成熟饭,姜衍就是想赖也赖不掉了。 然而想象是美好的,现实却是无比的骨感,谁又能想到彼时淳于妙绣躺的并非姜衍的怀,而是另有其人,昨夜与她翻云覆雨一夜Chun宵的,也并非她的良人,而是她的亲哥哥! 昨晚姜衍浑身燥热难忍,,偏偏淳于妙绣亦是这一副神态,姜衍便知定是淳于妙绣在他所喝的茶里头动了什么手脚,却终究还是控制住了自己,等到碧池出去,他也扶着墙踉踉跄跄的跑出去,恰巧淳于元弼昨晚喝多了酒又稀里糊涂的走进来,本着醉酒糊涂,便又稀里糊涂的与淳于妙绣发生了不该有的关系。 碧池满怀期待的进屋,走到里屋望见床榻上二人衣衫不整,Chun光乍泄,这便开口要大叫出来,可开了口却陡然瞧见床榻上那男子的侧脸与姜衍丝毫没有相似之处,碧池心里头不禁“咯噔一下”,待走近了仔细一看,那果然不是姜衍,却是淳于元弼……淳于元弼……竟会是他! 那昨晚…… 可他与淳于妙绣是亲兄妹啊! 碧池是越想越觉得可怕,以至于不敢再继续往下想,“啊”的一声便叫出来。 这一声尖叫自是惊醒了床榻上苟且的两兄妹,二人一前一后的清醒,淳于元弼事先睁开眼睛,淳于妙绣分明已经醒了,却是迟迟羞涩怯于面对姜衍,便仍闭着眼睛假装熟睡。 淳于元弼被这般吵醒,正要发火,睁眼望见的却是碧池,自是微微一愣,又见自己正置身于陌生的环境当中,顿时察觉了不对劲,转头一看,谁在身边共枕一夜的人儿并非妫氏,竟是他的亲妹妹! 再看他们二人这一副衣衫半解的样子,淳于元弼愈发惶恐,亦是不敢再回想昨夜那一番云雨,又见淳于妙绣闭着眼睛似乎还没有醒过来,淳于元弼连忙起身下地,碧池就站在床边怔怔的看着他。 淳于元弼下了地,赶紧威胁碧池说道:“这件事情,你若是胆敢说出去半个字,我要你死无葬身之地!” 淳于妙绣躺在床榻上一听这声音,顿时慌了,这不是她二哥的声音么!淳于妙绣一睁眼,望见的果然是淳于元弼,亦是惊的大叫一声,而后赶紧将被褥拥在身前遮羞。 “走!走!你给我走啊!”淳于妙绣气急败坏,一时间低着头泣不成声,淳于元弼这便要走,殊不知适才碧池那一声尖叫已惊动了整个池园,,正当淳于元弼慌慌张张的要溜出去之时,恰恰好大惠氏带着姬氏连同几个贴身的丫鬟走进来。 姬氏望见淳于元弼提着衣裤这一副落荒而逃的样子已然怔住,惊道:“元弼?!” 大惠氏望见了更是大惊,,再往里屋一看,淳于妙绣正拥着被褥坐在床榻一角哭,她这为人母的,第一反应便是淳于元弼昨夜强迫淳于妙绣同他做了什么苟且之事,于是抬手便给了淳于元弼一个巴掌,骂道:“畜生!你到底对妙绣做了什么!她可是你亲妹妹啊!” 淳于元弼心里头倍感慌张,一时间也不知道到底该如何解释,索性将责任都推卸到淳于妙绣身上去,立马抬手指着淳于妙绣,同大惠氏说道:“母亲果真是个护女的!昨夜的事你岂能怨我,分明是她勾|引我在先!” 淳于妙绣想到昨晚乃是喝了自己准备好的茶才会有此等错事,自然是追悔莫及,可如今是说什么也没有用了,只当是自食恶果,可若是叫人发现她那壶茶里加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那她可当真就是罪人了。 她当即辩驳道:“哥哥怎么能这么说,小妹我昨晚很早就已经睡下了,试问我又是如何勾|引你的?况且你这一身的酒气又如何解释!” “我……”淳于元弼顿时觉得哑口无言,可想了想又垂死挣扎道:“云雨之事讲究的是你情我愿,即便是半推半就,倘若你没有勾|引我,我又岂会与你有此等丑事!” “够了!”大惠氏一口打断,伸手指着淳于元弼的鼻子,骂道:“分明是你这个畜生对你妹妹做了不轨之事,而今竟又矢口狡辩,果真是个不要脸的,,这件事情是你对不起你妹妹,咱们就请老爷过来评评理!” 大惠氏说完便转头看向身后的丫鬟,吩咐道:“来人,去把大伙儿都给我请过来!” “母亲!”淳于妙绣到底还是要脸的,这等丑事,可比她当初和姜岐要厉害千倍万倍,听闻大惠氏似乎有意将此事闹大,她自是不乐意,于是赶紧披上件衣服下地来拉住大惠氏,哭诉道:“母亲息怒,昨夜是哥哥一时糊涂铸成大错,女儿不怨她,还望母亲就此算了。” “这怎么行!”大惠氏当即反驳,,抬手拍了拍淳于妙绣搭在她手臂上的手,言道:“妙绣,你是母亲的心头肉,母亲岂能让你受委屈。” 淳于妙绣果然慌了,赶紧说道:“可是母亲,此事事关我的名节,这事儿若是传出去了,那我还要不要嫁人了?” 倘若那是姜衍,那表兄妹成婚自是无关紧要的,可那是淳于元弼啊!那是她的亲哥哥啊! 大惠氏听完仍是犹豫,思忖着淳于元弼是晏氏的儿子,是淳于越最得意的一个儿子,而今她有这一个把柄,足可以另淳于元弼身败名裂,让晏氏一蹶不振,有此等好事,大惠氏又岂会错过,至于淳于妙绣所谓的名节……相对于让晏氏不好过,于她而言压根儿就无关紧要。 “这叫什么,你可是咱们淳于家的嫡女,旁人都高攀不起,,又岂会嫁不出去?”想来想去,大惠氏还是下定决心吩咐丫鬟道:“去把大伙儿都给我请过来!” “母亲!……”淳于妙绣倍感无奈,终于还是不再多说什么,任凭大惠氏去安排。 第一百六十章 揭穿 大惠氏命人将此事禀报到淳于越那儿,又前去请府上所有的主子们过来,这无疑就是要将此事闹得人尽皆知,而她做着一切,却单单只是想要晏氏难堪。 淳于元弼而今是想逃也逃不了了,只得乖乖就范,淳于妙绣亦是绝望,毕竟昨夜那是她自食恶果。 彼时淳于越正在书房,消息传到他耳中,他已是气得面色铁青,却并未前往池园去一看究竟,只是吩咐所有人前去祠堂,这般阵势,分明是要请家法了。 众人得到消息,于是陆陆续续的赶去祠堂,前去通传的丫鬟折回池园与大惠氏禀报此事,大惠氏听了自是一阵窃喜,她这是认定了此事错在淳于元弼,淳于元弼亦是这般认为,是以听闻淳于越要他前去祠堂之事,便已是吓得直哆嗦。 大惠氏走去替淳于妙绣穿上衣服,这便要往祠堂去,却见淳于元弼仍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便阴阳怪气的说道:“元弼,怎么杵着不动身了?莫不是敢做不敢当?” 淳于元弼向来都是盛气凌人争强好胜的性子,此番被大惠氏这般羞辱,自是心怀怨恨,立马表示出不服之意,言道:“去就去!我倒要看看父亲到底舍不舍得惩处我!”说完便拂袖而去。 都到了这个节骨眼儿上了,淳于元弼还是认定了淳于越始终会包庇纵容他,不过事实也的确如此。 大惠氏而后亦是扶着看似一副弱不禁风模样的淳于妙绣紧跟着往祠堂去。 到了祠堂,府上众人皆是早已至此,淳于元弼半着衣衫,凌乱不堪的走过去,晏氏望见了,心里头自是忐忑异常,起初听闻此事,晏氏还自信满满的认为淳于元弼绝不可能做出这种事,而今见淳于元弼这副模样,她怕是不信也得信了。 妫氏望见淳于元弼过来,却只是冷漠的看了他,眼神空洞毫无神气,可目中分明透着一股失望。 淳于元弼满脸颓废的走到淳于越跟前,抬起头见淳于越满目怒意,料想自己今日定是在劫难逃了,于是赶紧唤道:“父亲!” 开口正想解释,岂料淳于越手持玉杖,陡然朝着淳于元弼的脊背重重的打下去,骂道:“混账东西!真是畜生都不如!你还有脸叫我一声'父亲'?我没你这个儿子!” 说话间一下一下的打,且一下比一下重,淳于元弼猝不及防,仅是第一下便被打得跪在地上抱头大哭,却又不敢闪躲,只得求饶道:“父亲!父亲莫在打了!儿子知错了!儿子知错了!” 晏氏在一旁看得实在是于心不忍,便冲上来跪在淳于元弼身旁,抓住淳于越握着玉杖的手,求饶道:“老爷,老爷别打了,元弼可是你唯一的儿子啊老爷!” 淳于越听着便来气,欲要挣脱开晏氏,奈何晏氏抓得紧,他一时挣脱不开,又异常急躁,索性一脚将晏氏踢开,斥道:“什么唯一的儿子!我没有他这个儿子!都说慈母多拜儿,他这个样子,都是拜你所赐!” 晏氏又道:“老爷,元弼也只是一时糊涂,再说,这件事情也不能全怪元弼啊!” 正当此时,大惠氏扶着淳于妙绣正好走到这儿来,晏氏话音刚落,大惠氏便反呛道:“妹妹这话是什么意思!这事儿不怨他,难道还怨妙绣?” 晏氏听言无话可说,这时姜妙之却是站出来,喝道:“晏姨娘说得没错!” 大惠氏愣住,众人亦是发愣,姜妙之走到大惠氏跟前,露出略带挑衅的笑意,言道:“这件事情,不能全怪二哥。” 大惠氏立马反驳,骂道:“你什么意思!不全怪你二哥,难道还怪你妙绣姐姐勾|引他?!” 姜妙之轻笑一声,言道:“凡事都讲究一个前因后果,这种事情,倘若不是你情我愿,便是霸王硬上弓,昨晚二哥是酒喝多了犯糊涂,难道妙绣姐姐就不会反抗么?还是说……昨晚妙绣姐姐也吃错药了?” 说及吃药,淳于妙绣立马察觉了不对劲,心中忐忑,更是满脸怔忡的看着姜妙之,反驳道:“你休要胡说,辱我名节,毁我闺誉到底对你有什么好处!” 姜妙之冷笑一声,说道:“不过是举个例子,随口一说而已,姐姐何必这么激动,莫不是叫我说中了?” “你……”淳于妙绣张口结舌,姜妙之又道:“哦?还真被我给说中了。” 众人愣住,大惠氏亦是怔怔,晏氏见机赶紧说道:“好你个不知廉耻的死丫头,居然如此龌龊!” 淳于妙绣连忙反驳:“我没有!你不要血口喷人!” 淳于越亦是有些按捺不住,走到姜妙之身旁来,问道:“妙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姜妙之不急不慢的说道:“此事还得从昨晚我再府中无意遇到衍哥哥开始说起,昨晚我饭后出去散步,再池园外面偶遇衍哥哥,我见衍哥哥面色通红,状态不佳,意识他有些不对劲,赶紧过去询问他怎么了,一番追问之下他同我说是妙绣姐姐派碧池前去请他过来,说是妙绣姐姐有急事要同他说,他便过来了,却没想到在妙绣姐姐那儿喝了一杯水后不久便浑身燥热难耐,像是被人下了春|药一般,他说完我便亲自送他回姜家。 我料想定是妙绣姐姐那杯水有问题,原本也没有想过要将此事说出来,谁知昨夜竟又发生那种事,父亲,我自知二哥罪不可恕,可也不忍见他担全责,毕竟,这事儿实在不能只怨二哥一个人。” 实则事实并非如此,姜衍逃出池园,潜意识里并未直接离开淳于家,反而是往汀园跑去,恰巧姜妙之饭后出来散步,便在汀园外面与姜衍遇上,姜衍那一副痴情难耐的样子,姜妙之一眼便知定是误食了什么不雅之物,那时姜衍又因药效对她动手动脚,她不得已只好端来一盆凉水对着姜衍从头倒到脚,这才叫他清醒,姜衍清醒后与她将此事来龙去脉说得一清二楚,而后便走了,姜妙之送他离开,折回之时恰巧望见淳于元弼喝得酩酊大醉从外面回来,她索性便引淳于元弼往淳于妙绣房中去,叫他们兄妹二人一夜颠鸾倒凤翻云覆雨,这才有了今日的丑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