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 1 章 深夜,苏城内白天的喧闹已沉静下来,一排排房屋中的灯光也只剩下星星点点,大多数人已进入梦乡。 在城北的沈府内,有一些窸窸窣窣的声响,但这声响淹没在淅淅沥沥的雨声之中,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一名戴着银色面具的黑衣人,斜靠着沈府院子内的一处假山边,双手环胸,冷漠的看着十几名黑衣人有序的将一个个昏迷的人,从各自的房间里拖出,拖到院子中的一个小水池边。 其中一个黑衣人走向面具人,行了一礼后,声音压得极低,说:“剩下一个。” 面具人点头,比了个手势。 黑衣人领命,朝其他候着的人比了几个手势,顿时所有人拿出尖锐的匕首,刺入那些人的脖子中心,然后迅速的将刺过的人的头和脖子按入水池内。 一个又一个,不一会,水池红了。 面具人看着这些人都处理完后,一步步走向沈家家主的书房,不一会,那里出现一点声响,那声响不小,但恰好淹盖在路过更夫的敲锣声中。 锣声停,面具人也出了书房,又比了下手势,所有黑衣人全部散开,消失在沈府内。 面具人走了几步,也瞬间消失了。 雨还在下,夜漫长无声。 江南苏城,四月微雨。 一身青衣,外套白色长衫的女子,撑着油纸伞踏进苏城最大的酒楼,直接往二楼走去。 酒楼一楼聚满了人,一边喝着小酒吃着小菜,一边聚精会神的听着说书人讲近来发生的事情。 说书人是个白发老头,说得抑扬顿挫,“栩栩如生”,从当朝秦大将军大杀四方威慑敌国,说到云尚书幼女云笙是名女剑客...... “只见那舞四娘的匕首出了四次,你们瞧怎么着?这四次竟没一次伤到云姑娘,云姑娘的剑可快了,就见银光一闪,穿透了那舞四娘的胸口!”说到这,白发老头一拍案,“至此,三疯子个个死于云姑娘的剑下,云姑娘还说:对无辜百姓下手,毫无仁慈之心,你们也别留全尸!说罢,她挥起剑,断了三疯子的头!” “好!杀得好!”其中一个大汉听到此处,不禁拍桌叫好,“这三疯子个个杀人如麻,该杀!” “对!这云姑娘这是为民除害!替天行道!” 而这时,却有人高声问道:“那云姑娘,是不是长得粗犷非常?” “怎有此一问?”旁边的人疑惑。 那人摸摸自己的小胡子,得意洋洋的说道:“若非如此,书香世家怎就让个女人学武?必然是文学不成,颜色不好,做不得那温柔贤淑的小姐,只能学了武讨生活了!” 此话一出,哄堂大笑。 有人劝道:“隔墙有耳,小心把你给杀了去。” “怕甚?难不成云尚书的女儿就可以随意杀人?”那人仍不收敛,继续说:“再说了,她也听不到,难道在座的各位会传出去?就算传出,我不认还能耐我何?”说完自己也笑了起来。 殊不知,他们口中的人,已从他们身边走过。 青色的衣裳,秀丽的姿容引得不少人回头瞧了又瞧。 她便是当朝云尚书嫡幼女云笙。 云笙脚步不停,到二楼临窗位置坐下后,便点了素菜清茶,来填饱自己饥肠辘辘的肚子,毫不在意自己被人拿来当作谈资。 连日来的奔波令她很是疲惫,只想好好吃顿饭,等雨停,她还得赶往长青城,替爷爷给他旧友送礼。 外头的天色渐暗,细如丝线的雨也渐渐变大,为了躲雨进酒楼的人越发的多。 人一多,嘈杂声愈大,堪比集市。 云笙放下筷子,想到后院定下的房间休息时,一个满身血污的人冲了进来,还高喊着:“杀人了!死人了!救救我!”那声音十分嘶哑,好像哪里漏气一般。 酒楼瞬间安静下来,等反应过来,这人的话就像是一滴水掉进一锅热油一样,‘哄’的下炸开了。 “什么杀人?” “哪里?” “不会吧?谁死了?” “......” 场面乱成一片,却没人敢去靠近那个满是血污的人,那人已瘫在地上,不断的说着:“杀人了,救救我......”声音越来越小,直至消失,他也就垂下了头。 有人见此,想走近他时,外面“咔嚓”一声,一个惊雷巨响,惊得人群“哗”的一下挤在一起,将那人瘫坐的地方空了一小块地来。 外面天色几近全暗,大雨有倾盆之势,酒楼里的人不知为何,不敢发出大的声响。 好似一下子全部被定住。 就在几个年轻人蠢蠢欲动,准备去看那人情况时。 “都让让!” 两个衙役从酒楼内拨开人群,空出一条小道,一名蓝色劲装的男子从里头走出来,此人五官刚毅,唇紧紧抿着,一看就很有威严。 衙役喊着:“让吴捕头看看,你们都让开些!” 一听是苏城内有名的吴捕头,周围的人也就自觉的让出一些地方来。 吴捕头直径走到那人跟前,蹲下身,伸手碰了下那人身体,那人身体摇晃了下,仰面倒地。 这是一个三十来岁的男子,他面目狰狞,双眼惊恐的瞪着,脖子中间有成人拇指大小的洞,此时伤口泛白,已无血可留。 “死......死人了!”人群里不知道是谁哆嗦的说一句,人们顿时惊慌失措起来,不断的推攘着彼此,想离开的,想躲进去的......乱成一团。 其中有个小男孩被推倒在地上,好半天没爬起来,就有人要踩着他上楼。 楼上的云笙再看不下去,直接飞身下楼,先是挥开要踩小男孩之人,然后抱起小男孩,落到那吴捕头身边。 吴捕头见此,立马中气十足的喝道:“安静下来!乱什么!” 有了吴捕头这么一喊,场面才稍稍稳了些。 云笙放下小男孩,一手遮着他的双眼,一手摸摸他的头顶,问:“这是谁家小孩?” “小五!” 刚问完便有男声惊喊了声,接着便见一个穿着白衣的俊逸男子,飞跃出人群过来,拉过小男孩,上下一看,见无伤痕才松了口气,看向云笙时,眼微微一亮,说道:“多谢姑娘救了在下表弟!” “举手之劳。”云笙没看他,而是看着低着头没说话的小孩。 “不知姑娘贵姓?”白衣男子又问了一声。 云笙抬起头,看了他一眼,道:“自家表弟是否被吓到,才是你此时该关心之事。”这小男孩不过五六岁,此时脸色发白,哭都没哭出来,难道都不需安抚? 白衣男子一愣,随即低头关心起自家表弟。 吴捕头也早注意到这边,看到云笙时,他就站起身了,见她打发完人走来,才拱手道:“云小姐。” “吴捕头。”云笙朝他点了下头,“这人死了吗?” “死了。”吴捕头皱起眉头。 云笙问:“怎么?” 吴捕头左右一看,走近云笙,压低了声音说:“一身的血流尽,不该还能跑到这,而且尸体的情况,不像是刚死之人。” 云笙微皱了眉头,不动声色的说道:“这个先按下不提。这人谁认识?” 吴捕头点头,又摇头:“看这衣服倒像是个管事。”说罢,他高声问了声:“谁认得地上这人?” 临近的、胆子大些的人探头看了看,因尸体面目狰狞,皮肤水泡过一般的皱起,看过后,不少人有些恐惧的摇头,倒是有个瘦小的男子小声说了句:“这怎么那么像是沈家的账房?” 吴捕头耳朵一动,眼准确盯住这男子,道:“你过来,仔细看看。” 瘦小男子身子一缩,有些害怕,一边的衙役走了过去,将他拉了出来:“吴捕头让你出来,看清楚这人是谁?” 被拉到尸体边上,直面着那可怕的面孔,他连退了几步,腿一发软,就直接跪下。 吴捕头半蹲下身,看着他,指着那尸体问:“你看仔细了,这人是谁?” 瘦小男子不敢再看那尸体一眼,但是谁他倒是确认了,回:“就是沈家的账房!” “没认错?”吴捕头眉头皱紧。 “小的家中常卖鱼给沈家,见......见过这账房几次。”瘦小男子第一次这么面对捕头,说话都有点哆嗦。 “哪个沈家?”云笙忽然问了声。 瘦小男子看向她,一时拿不准这漂亮女人是什么身份,但见吴捕头没阻止她,才开口:“就是那做镖局的沈家,沈大善人家的!” 此话一出,周人一片哗然。 沈家在苏城可是有名望得很,做镖局起家,之前有次水灾,朝廷赈灾不及时,还是沈家老爷出的粮和银钱给顶上,后来还收留了不少无家可归的孤儿,是难得的大善人,在前段时间也才金盆洗手,做了富家翁。 “你去沈家,说下情况。”吴捕头招来个衙役。 衙役应下,便跑进外面的暴雨之中。 这时,白衣男子牵着那小男孩走了过来,有些惊讶的问:“刚刚说,这是沈家的账房?” “这位公子,可是认识?”吴捕头站起身来,看着白衣男子的目光有些审视。 白衣男子对着吴捕头拱手,道:“在下乃是叶城柳居明,沈家家主是在下姨父。”说完,他拍拍小男孩的肩膀,“小五是沈家的小公子沈芝。” 沈芝安安静静的,低着头不说话,也不看人。 “他是吓到了?”云笙还是比较在意这孩子的情况,她蹲下身,看着沈芝,道:“没事了,别怕。”说着伸手摸摸他的手。 沈芝也还是不说话,对云笙的动作也没反应。 “姑娘,小五......”柳居明有些无奈的扯了扯嘴角。 “怎么了?”云笙抬头看他。 柳居明摇摇头,道:“小五,三岁时就这样了,不说话。” 云笙楞了下,然后又伸手摸摸沈芝的头发,和他说了好一会话,沈芝也没反应,最后还躲到柳居明身后。 柳居明有些不好意思的对云笙笑了笑:“小五就这样,姑娘......” “无妨。”云笙打断了他的话,站起身来,刚转过身,便看到酒楼门外一个人影往这跑来。 那是刚刚出去的衙役。 他跌跌撞撞的跑到酒楼屋檐下,喊着:“不好了!沈家......沈家.....” 2.第 2 章 衙役的喊声太过刺耳,不少人摒住呼吸。 吴捕头几个跨步,扶住要倒下的衙役,问:“出什么事?” “头儿......沈家......沈家......”衙役被扶住后,总算缓过一口气,满脸的惊恐却仍未退去,说话声音都在抖,“全被杀了!” 他话音一落,天空“噼啪!”一声,闪电刺眼,雷声巨响,震得心都一瞬间的紧绷。 吴捕头双手掰正那衙役的身体,看着他问:“你说什么?可是真的?” “真的,头,那血都满池子......”衙役双脚都在打颤,他见过的死人不少,但面对那样的情景,他实在按压不住内心的恐惧,他手紧紧的反抓住吴捕头的手臂,“都死了,一堆人都在那,头......怎么办?” 衙役后一句话的声音并不小,不仅习武之人听得清楚,那些离得近些的普通人都听到一些,隐约的猜是沈家出事,一时间,交头接耳,议论纷纷,但谁都不敢这个时候闹出大动静。 云笙下意识的看向柳居明和沈芝,前者一脸震惊,似乎没反应过来,后者低着头,没有任何动作或是语言。 这孩子...... 云笙心中叹息了声。 “全死了?是仇杀吧。” 这时,一道懒洋洋的男音响起。 云笙看去,只见二楼上有一身着蓝灰色劲装,五官平平无奇的男子趴着栏杆,笑眯眯的继续说:“沈大善人,在金盆洗手前可是有不少仇人吧?”这话说得怪声怪调,一听便知是嘲讽。 “住口!”柳居明回头怒视,他似乎知道这个人站在哪里。 那男子还是笑着,说:“柳兄,在下不过是实话实说罢,啊,对了。”他一拍手掌,有些不好意思,道:“是在下忘了,柳兄的未婚妻也是沈家人啊,真是可惜。” “连鹤之!你......你不要太过分!”柳居明气得脸都红了起来,却似乎没有话去反驳他。 云笙静静的看着,总觉得奇怪,这个时候柳居明不应该着急着去看沈家的情况吗?还有这个连鹤之......又是谁? 连鹤之撑着下巴,道:“好吧,在下不说,不过,柳兄啊,你不去沈家看看?” 柳居明怒瞪着连鹤之,然后松开沈芝的手,飞身冲进雨中。 云笙皱了下眉,拉过沈芝交给吴捕头,说:“我也去看看。” 吴捕头回头看了下,下楼的连鹤之后,朝她道:“沈家在城北五巷,云小姐多加小心。我处理完这里的事,便赶过去。” “可真得好好处理,不然,这沈家遗孤,要是没了,可真要被口水淹死。”连鹤之走了过来,手里拿着大大的斗笠往头上一戴,笑看着吴捕头,说:“你说是吗?吴药真,吴捕头。” “没想到能在这看到你。”吴捕头皱了皱眉。 云笙并不在意他们是否认识,她伸手安抚般摸摸沈芝的头,说:“吴捕头,沈芝交给你了。” “好。”吴捕头看了眼还是低着头的沈芝,再抬头便不见云笙。 而连鹤之兴致勃勃的看着外头已远去的云笙身影,笑说:“没想到云姑娘除了剑术不错,这轻功也是一流。”话音一落,他人也出了酒楼。 大雨磅礴,视线一片模糊,在这样的情况下,云笙用轻功赶路着实有些难受。 忽的,一个身影出现在她身侧,正是连鹤之。 “这雨下得可真大。让云姑娘去看灭门惨案,这吴药真可真不知怜香惜玉。”带着斗笠的连鹤之侧头朝云笙笑着。 “阁下,似乎很喜欢多管闲事?”云笙冷淡的回了句,加快速度。 “哈哈!”连鹤之大笑,“就是爱多管闲事,云姑娘也是此道中人罢?不然你也不会追杀三疯子,追到漠北去。” “看不惯罢了。”云笙道。 连鹤之的速度一点也没被她落下,而且在大雨中还能将声音清晰的传到她的耳中,爷爷说的不错,这天下,不简单的人可真是多如牛毛。 云笙的嘴角轻轻上翘,越不简单就越是有趣,上辈子按部就班的生活,她可不想重来。 两人同行至沈府大门前落下。 沈府所在的这个位置很偏,周围的住户并不多,因大雨的缘故,这路上更不见一个人。 府门大开,屋檐下的灯笼被雨泼湿了一大半,没有风却晃了又晃。 连鹤之大大咧咧的就朝府里走,边走边说:“这血腥味,雨都冲不散啊,真是可怜啊,沈大善人。”说这话的语气可算不上好,这话里话外都透着讽刺沈家家主的味道。 “阁下慎言。”云笙看不过去,看着他说了一句。 “啊,云姑娘,在下可是在可怜他啊。”连鹤之跨过门槛后便停下脚步,回头笑眯眯的对云笙说道。 云笙皱眉懒得和他纠缠这个问题,踏进门,然后她就被眼前的场景惊住。 院子中,一个满是血的池子,四周躺着二十几具尸体,每具尸体都仰躺着,头朝下的浸泡在血池内,浮起来的头发全部纠缠在一起,死状极其诡异。 而从酒楼离开的柳居明就跪坐在那旁边,怀里还抱着一个绯色衣裳的少女尸体。 饶是自喻见多识广的云笙,在看到时都倒吸口气,不禁退了步,却被连鹤之按住肩膀,他笑道:“哎呀,刚刚应该提醒下你的,云姑娘,是在下不对。” 云笙立马挥开他的手,和他拉开距离,道:“阁下自重!” 连鹤之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下,接着转开看向柳居明,说:“死了便死了,柳兄要做的是想想是谁杀的吧?难不成你就要抱着你未婚妻在大雨下天长地......” 他话还未说完,柳居明突然跃起,书中一把玉扇直冲连鹤之面门。 “啊?柳兄你打在下作甚?”连鹤之急忙避开,一幅无辜的模样。 云笙在一边看着,冷笑了声:“嘴欠,是该打。” 连鹤之挑眉,边避开攻击边问道:“云姑娘,这嘴欠是何意?” 云笙没回,而是四处看了看,然后她就看到那小池子对面的一处房间,那房间的门就这么突然开了。 此时并没有风! “停下!”云笙喝了声,道:“你们看那房间!” 连鹤之按下柳居明拿着玉扇的手,问:“怎么?” “门自己开了。”云笙警惕的盯着那个房间。 “门?”柳居明的声音极为暗哑,那是压抑哭声后的声音,他顺着云笙的目光看去,怔了下,说:“刚刚是关的......” “呵,难不成凶手还在这......”连鹤之轻笑了声,下一刻他已跃过院子,直冲那房间,道:“装神弄鬼!” 云笙和柳居明也随之过去,但到门口,往那房里一看,又被惊住。 一具四五十岁的男子尸体就趴在书房门口,脖子被利器割得只剩下一点皮连着身体,露出骨头和外翻的皮肉,满是血的手还高高举着,手指微弯,似乎要拉开门。 尸体身后有一条长长的血‘路’,这条‘路’延长到了书桌后的墙壁前,那里有一滩还未干枯的血。 云笙有些不适的微眯了下眼,看向已走到那滩血边的连鹤之,他四处看着,还蹲下身手指触碰了下那些血。 “姨父......”柳居明眼睛瞪得极大,身体摇晃了下,他靠住门边,神情怔楞。 “节哀,柳公子。”云笙见此,轻声的说了声。 连鹤之这时开口:“原来这就是沈大善人,沈河啊。” “阁下少说几句。”云笙看了眼连鹤之,转而问道:“看出什么了吗?” “云姑娘,在下可还没说什么。”连鹤之有些不乐意了,说完这个,还说:“可别总喊阁下,在下连鹤之。” 云笙摆摆手,踏进屋内,忽感一阵阴冷,她眉头皱了下松开,又问:“看出什么了吗?” “在下可不是仵作,死了多久看不出,不过......”说到这,连鹤之停了下来,脸上的笑有些不怀好意,“不过尸体刚刚......却有被拖动的痕迹。” 云笙顿时瞪大眼睛,手已摸到腰间的软剑柄上。 “谁!”柳居明顿时抬起头,他双目通红,几乎是从牙齿中挤出的话。 “不见了。”连鹤之刚刚送出一个惊雷,接着就轻飘飘的收回,他还无辜的耸肩,“在下刚进门时,就没看到半个人影,不知道的还以为尸体爬着去开门。” “这房间就这么大,人能从哪里走?”云笙将整个房间都环看了一遍,说:“门开的时候,我正好看着,并没有看到人影,这装神弄鬼的功夫......”说着话,她推开了窗,看着外头,也没发现任何人走过的痕迹,不禁叹道:“真是一流,这隐蔽手段也是......一流。” “砰!”一声巨响。 云笙、连鹤之看去,只见柳居明挥动玉扇砸入那半扇门,他的手也被木刺刺伤,流出血来。 他毫不在意,满脸沉郁,道:“装神弄鬼的功夫,隐蔽手段......论起这些......谁能和东瀛人比!” “东瀛人?”云笙挑眉。 连鹤之靠着柱子,笑说:“云姑娘,东瀛人用于隐蔽的忍术可不少。” 云笙略一思索道:“东瀛近些年,年年向我朝进贡,以示臣服,如今海上倒是平静,难不成他们如今又打了什么主意不成?” “哈哈!”连鹤之突然大笑,边笑边说:“云姑娘啊云姑娘,你不愧是云尚书之女,想到的都关乎朝廷。” “你收敛些吧。”云笙皱眉,这人可真是不分场合,此时此刻在柳居明面前大笑,真不是故意为之? 连鹤之这才停下笑,看了下盯着他的柳居明,缓缓开口:“东瀛也分朝廷江湖,沈大善人也没跟东瀛朝廷有瓜葛吧?”说罢他看向柳居明,继续道:“这个就要问下柳兄了,能一下子就想到东瀛,自然是知道些什么。” 云笙疑惑的看向柳居明。 柳居明垂下眼眸,许久才道:“前不久姨父曾与马蜂寨,因一桩生意闹翻,后来姨父就金盆洗手。” “马蜂寨,在海上的生意不少。”云笙在脑海里翻出关于马蜂寨的信息,“他们和东瀛人却是有些关系。” “何止是有些关系。”连鹤之这次却是冷笑,“二十几年前,马蜂寨和东瀛海寇狼狈为奸,掠杀海边渔民,抢夺商船......罪行累累,如今倒是被忘记了,开始做起海上生意。” 云笙沉默了下,轻声道:“没人会忘记。” 外面的雨逐渐变小,府外也响起吴捕头指挥衙役的声音。 “你说什么?”连鹤之似乎没听清,他看向云笙。 “这世上,不论何时,善人不会被遗忘,恶人也不会被逃脱。”云笙看着连鹤之坚定又缓慢的说道,神色极为认真,“此事,若是如我们猜想的这般,朝廷管不到。但我定要查个清楚,明日,便出发长青城。” 长青城,她爷爷旧友在那,更是马蜂寨的所在之地。 “我也要去。”柳居明从门中抽出手来,满脸恨意,“定要让马蜂寨和那些子东瀛人血债血偿!” “柳兄,虽然你这想法很好,但......”连鹤之却摇头笑了笑,“你难道不用留下来处理沈家一家的后事吗?还有沈芝,若对方正想灭门,沈芝也很危险。” 柳居明愣住,好久没有说话。 “柳公子,有甚消息,我会传给你。”云笙温和的说了句,又说:“沈芝如今也需要你,你好好保重。” 柳居明一怔,看向云笙,神情复杂,但语气却很感激,说道:“云姑娘说的是,我......我会处理好。” “啊,还是云姑娘的话有用啊。”一边的连鹤之笑着说完,就凑到云笙面前,说:“云姑娘,明日几时去长青城?同行如何?” 云笙看了近在咫尺的脸,皱眉,退开后,便直接往外走,边走边说:“我习惯独行。” “哎,云姑娘,与我同行绝对不吃亏,你似乎很嫌弃我啊。”连鹤之跟在云笙身后,说话声很是响亮,引得进了沈府的吴捕头和衙役纷纷看来。 云笙叹了声,停住脚步,侧头看向他,一字一顿道:“你收敛些。” “若是刚才你应了,我也不至于这般。”连鹤之笑眯眯的说着,然后压低声音道:“怎么样,一块查这案子,若是查到那东瀛朝廷有异心,你也好上报朝廷,这功劳可不小。” 云笙微抬头看着天空,颇为无奈的开口:“东瀛没朝廷,他们只有幕府。” 3.第 3 章 “......”连鹤之有一瞬间哑然,看着云笙好一会,有些许不好意思的问:“什么府?难不成东瀛那地方由藩王管的?” “咳咳。”吴捕头走过来时听了此句,不禁手握成拳抵着嘴,掩饰了那一丝笑意。 连鹤之看过去,眼微眯了下,笑道:“也不知是在下哪句话能博得吴捕头一笑?” “连少侠,你看错了。”吴捕头放下手,还是那副难以接近的严肃样子。 “呵。”连鹤之轻呵了声,显然不信,看那样子还想说什么,但却便被云笙截了话头。 她道:“你们倒是认识的。” 吴捕头点头:“确实见过几面。” “是啊,这几面见得难忘得紧。”连鹤之说出的话,听起来有些奇怪,似乎在暗指些什么,有些奇怪,“还望吴捕头忘记的好。” “连少侠,旧事自不会重提,你放心便是。”吴捕头似乎有些无奈。 “你们打什么哑谜?”云笙瞧了瞧两人,但看两人都不想开口,也就没问什么,而是将刚刚所猜测的朝吴捕头一说,接着道:“明日我便去长青城,查上一查。” 吴捕头听了,眉头紧皱,不赞同的摇头:“若马蜂寨与东瀛勾结,云姑娘你这般贸然前去,定然危险。云大人不会同意。” “吴捕头你也太小瞧云姑娘了吧?何况还有在下在,定护云姑娘无忧。”连鹤之扶了扶斗笠,看着云笙又笑问了声:“云姑娘你说呢?” “只不过是去一趟罢了,长青城又不是什么龙潭虎穴。”云笙轻笑了下,接着说:“去长青城此事,父亲早已知晓,而探马蜂寨之事,吴捕头当作不知即可。” “哈哈,可不就是如此!”连鹤之笑了起来,看着吴捕头,语气有些意味深长,“吴捕头也不是长舌妇,自然不会说了出去。” 一听着话,云笙挑眉,她倒是能确定了,这连鹤之和吴捕头肯定有过节吧,这般处处针对...... 吴捕头听了连鹤之的话后,脸色沉下,说:“连少侠,多看识几个字,多看些书,免得话都不会说。”话毕,朝云笙拱手,道了句:“云姑娘,多保重。”说罢,他便转身去忙自己的事了,似乎不打算再理会。 连鹤之对吴捕头的话一点也不在意,脸上依旧笑眯眯的,还道:“啊,吴捕头这人,真是连玩笑都开不得。” 云笙有些不知道要如何说他,只能摇了下头,自顾自的往府外走。 这连鹤之的性格......真是难以琢磨,她还是少说多听多看的好。 “云姑娘,明日几时走?”连鹤之跟了上来。 “卯时。” 罢了,有这么个人在,做什么都方便。 隔天一大早,云笙出了酒楼,直奔码头。 本以为连鹤之应该还未到,结果她到时就看到他躺在一块大石头上,胸口放着一顶斗笠,双手 交叠在脑后,翘着二郎腿,晃动着脚,一派悠闲的模样。 云笙抬头看看天色,有些疑惑的问:“你莫不是一整晚都在睡在这?” “那倒不是,刚到不久。”连鹤之笑了笑,坐起身,手拿着那斗笠给自己戴上后,继续说:“这船也快到了。” 云笙眺望,河面上,一艘客船的正缓缓往这边靠近。 “来了。”云笙点头,深吸口气,露出个笑容来。 从苏城到长青城,坐船顺流而下,需得用近两天的时间。 像云笙他们这般早晨上船,在第二天傍晚时,也就能到长青渡口。 长青渡口,是长青江与大海的交汇之处,此处水很是浑浊,风浪却不大,水面平稳。 渡口也修得很好,每日来往船只极多,货船、客船、渔船都有,大大小小的船只聚在一起,就是一幅繁华之景。 云笙所在的客船前头,是一艘货船,由纤夫拉船靠岸,货船的商人就开始叫着纤夫搬货,他们大都赤着胳膊,在太阳下晒得黑亮,出力鼓劲的声音中气十足,除了这些,还有渔夫卖海产的吆喝声...... 这一幕落在云笙眼里,成了墨色的画,色彩单调却又热闹得紧。 “在看什么?”连鹤之看着云笙看着岸边不言不语,便走到她身边,也跟着看岸边,小声的说道:“这里十条船中就有三四条是马蜂寨的,马蜂寨海上生意做的可不小。” “连公子了解得不少。”云笙楞了下,随即笑看了他一眼,“能做到这般,也是种本事。” 连鹤之正想说什么时,客船晃了下,两人扶住栏杆,往前一看,才知道客船也准备靠岸。 而就在客船抛索靠岸这会功夫,后头又来了七八条大船。 当云笙和连鹤之踏着木板上岸,江上的喧哗声大了起来,连带着岸上的人也惊呼着。 “那是什么船?!真是大啊!” “对啊!也好看啊,我长那么大都没瞧见过。” “这是哪里来的船?” “......” 这样类似的话,让云笙、连鹤之都有些疑惑。 他们走到空阔处,寻声望去,才知这惊呼声是为何。 只见不远处一艘三层楼高的大船正缓缓靠近江边,大船雕栏画栋,窗棂精美,上头还挂着绯色轻纱,与其后的红霞相映成辉,耀眼得让人移不开眼。 但这都不是让云笙在意的地方,她所在意的是那船上挂着的帆上,那上头画着箭头穿过一个大红色圆圈的图案,而这图案正是东瀛幕府的标志...... 这是东瀛幕府的船。 云笙看向连鹤之,道:“幕府的船。” 连鹤之朝她微微一点头,笑说:“觉得好渴!到那边坐坐,喝茶去。”他手指向离江边最近、视野最好的铺子。 “行。”云笙点头。 两人走到那铺子外头的桌子边,刚坐下,一个少年就迎了过来,哈着腰笑呵呵的,用蹩脚的官话问:“两位客官,想吃点什么今天刚来的鱼虾很新鲜,蒸起来好吃得很哩。” 他这么一说,云笙也觉得有些饿了,又闻着空气中似有似无的新鲜鱼虾腥味,便说:“蒸些鱼虾,炒两个青菜,两碗米饭,再沏一壶清茶来。”顿了下看向连鹤之,问:“你想吃些什么?” 连鹤之摇头,笑说:“就这般吧,倒是想喝些酒,不过这不是喝酒的好时候。” “亏你一下船就想着酒。”云笙一笑,然后便朝那少年说:“就这些,饭菜要新鲜干净。” “好咧!您放心!”少年憨憨一笑,应完他便急匆匆下去。 等他们的饭菜都上齐了,那幕府的船也停靠到岸边,但却没半点动静,也没人从里头出来。 安静的样子,在这吆喝声、搬货声四起的岸边,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好在云笙和连鹤之两人的耐心都很足,慢悠悠的填饱肚子后,喝了两口清茶,那船才有了动静。 一个船舱门打开,二十几个穿着大周朝服饰,腰却配东瀛□□的男子走了出来,一出来便用音调奇怪的官话,喝走船前围着的人,然后迅速的搭好上岸的木板,之后有四个男子先走了下来,站在岸边。 “难不成还是什么大人物?”见此排场,连鹤之轻笑着说了句。 云笙看那几个男子走路的样子,便知那都是练家子,笑了笑,缓缓开口:“至今还未见过东瀛的大人物,今日倒也能开开眼。” 她话音一落,两个十岁左右,穿着和服的小姑娘就从船舱内小跑了出来,接着这两个小姑娘朝船舱内伸出手扶出......一个美人。 她一出现,离得近些的人都不禁倒吸口气,连云笙都看得愣住。 本还嘈杂的场面,渐渐安静下来。 美人穿着大红底黄叶点缀的华美和服,梳着复杂厚重的发髻,两边各戴着四支金灿灿、垂着流苏的簪子,而在这样夺目的装扮下,最吸引人却还是她的脸。 一双涓涓潺潺桃花眼,两弯绰绰舒舒小叶眉,山根挺直,唇珠微翘,不是笑来也含笑,她一手拿着黑色骨扇,轻轻一摇,便打开来,遮住了小巧的下巴和那弧度极美的唇,眉眼却微微一弯, 刹那间,天边彩霞在她这一抹风情下,黯然失色。 真是个美人! 云笙在惊叹过后,心中却是一惊,这东瀛美人长得太过祸水,这么个人不论放到大周朝哪里,必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这般想着,她移开视线,看向连鹤之,只见他也有些怔楞,不禁扶额,这大概是英雄难过美人关吧。 美人穿着木屐,由那两个小女孩扶着走下船,步伐优雅轻盈,在她身后还跟着一个和服男子举着色彩艳丽的大伞给她遮阳。 从船上又下来十个人,护着美人往长青城方向走,在经过云笙所在的铺子时,云笙闻到淡淡的香味,她再次抬头看过去,那美人也正好看来,朝她露出一个娇柔的笑意后,小碎步不停,继续往前。 待这些人走远后,周围似乎从美人的美貌中回神了,顿时爆发出一阵热烈的赞叹声,那声响可远比纤夫的拉船声、搬货声大。 “真是个大美人啊!”连连鹤之都不禁抚掌叹道。 “是啊,大美人。”云笙一笑,倒也不怪他看美人看得入迷,反而调侃说:“虽然是大美人,但看着却不是个大人物。”她刚刚也细细看了美人走路的样子,没半点武功,抬起的手都纤细修长且无茧。 4.第 4 章 “这样的美人所接触的,自然少不了大人物。”连鹤之提起茶壶,给云笙倒满茶,又给自己倒了杯,“东瀛人来长青城,还带了这样的美人,真是令人......不得不多想。” 云笙拿起茶杯,眼一转,却说了句有些无关的话:“我可记得,那马蜂寨大当家如今也有五十来岁了吧。” “嗯?”连鹤之疑惑。 “只能说,他的艳福不浅。”云笙喝了口茶,继续道:“真是一树梨花压海棠,怕是要忘乎所以了。” 连鹤之听了,略想了下想明白,脸有尴尬之色,对那美人的那一许旖旎之思,瞬间烟消云散。 他轻咳了几声,才找回声音说:“这话你是哪里听来的?不过这话也确实贴切得很。”说罢自己又觉得有点奇怪,笑道,“好歹你是个姑娘家,说话也注意些。” “不过说了句诗,你想的......”云笙挑眉,似笑非笑的瞧着连鹤之,轻声问:“你想哪里去了?连公子。” 连鹤之的脸顿时红了,脸上最为出色的双眼,瞪了瞪她,嘀咕了句:“还说是书香世家,我看呐,你倒比我还像是走江湖的。” “哈哈。”云笙笑出声,仰头将茶给喝了,喝完才开口:“院子的一方天地,自然比不过这外头的天高海阔。”语气有些感慨。 从她弄明白自身处境后,就从没想过要留在后院。 世间这般大,又重活一世,不出来闯闯,岂不是很可惜? 连鹤之看着她那洒脱的样子,也笑着陶侃她:“本以为书香之家出来的,自然循规蹈矩得很,不想你与寻常人不同。” “就当此话是夸我的。”云笙轻笑了下,放下茶杯,招手,“小二,结账。” “来了!”铺子里的少年应了声。 结账后,两人并肩走出铺子,直径进了长青城。 长青城,在这个时候,客栈都人满为患。 走了几家都没有空房,连鹤之也有些无奈,说:“你介意露宿吗?云姑娘?”他本以为能追杀三疯子,追到大漠里去的云笙,会说不介意,结果却不是。 她道:“很介意。” 连鹤之楞了下,随即耸肩,一幅无奈的样子说:“可没客栈住了。” 云笙笑了下,拿出块捕头的牌子在他面前晃了晃,道:“倒是能住下驿站,不过那可就没客栈好。” 连鹤之眼一亮:“行啊,有得住就行。”话毕,又笑眯眯的问:“云姑娘,这牌子是怎么弄到的?” “我父亲给的。”云笙收起牌子,带头往长青城驿站走,“我一姑娘家可不像你们,风餐露宿的还真有些受不了。”她故意说得夸张些,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半点也瞧不出抗拒风餐露宿的样子。 “真不赖,若是平时去驿站借宿,可得费很大的功夫。”连鹤之笑着说完,侧头看了看云笙的侧脸,不禁又说:“云姑娘,我可否喊你的名字?你也喊我名得了,好歹也认识好些天。” 云笙停住脚步,看他好一会,也不说话。 连鹤之被看得有些尴尬,他伸手摸了摸脸,疑惑的问:“怎么了?” “若你愿意卸下易容,便喊名字,以朋友相交。”云笙说罢,便看到他楞住,果然......猜对了。 五官平平,跟他的眼睛和浑身的气息很是不搭,看久了她都觉得别扭。 连鹤之好一会没说话,云笙也不为难他,直接说:“行了,走吧,再站下去这天可真要暗了。”每个人做事都有苦衷,知道了就好,没必要去深究。 又同走了一段路,到驿站门前时,连鹤之突然笑了起来,凑近云笙,颇有些暧昧的说:“是可以给你看,不过......” 云笙有些不适的避开了些,挑眉反问:“不过什么?” “不过,看过我的真容后,可就要谈婚论嫁了。”连鹤之双手环胸,神色带着得意,笑眯眯的瞧着云笙,“不知道,云姑娘意下如何?” 云笙倒一点都没被吓到,只是觉得好笑,说:“这规矩定的,可真特别。”说完,就自己先走进驿站,边走边说:“那你那易容可要牢固些,若是被男的看到,可就真不好了。” 连鹤之笑容猛的收住,有些纳闷的说了句:“跟能掐会算似的啊。” “嗯?”云笙没听清,回头看他一眼。 “没事。”连鹤之摇头笑了笑。 云笙叫来驿站的管事,安排房间,两人坐在厅内喝茶,等着房间准备好。 她这才对连鹤之说:“这几日我没办法和你一同去探一探,明日我得赶去平安镇替长辈办事,离这里来回一天时间,加上办事的时间,约三日后回。” 连鹤之一听,无所谓的说:“你去吧,说不准你回来时,我这边已查到线索。” “那不错。”云笙抚掌,笑说:“那我可就白捡功劳了。” 她话音刚落,那边管事走了过来:“云小姐,房间备好。” 连鹤之笑着摇摇头,站起身伸展了下身体,伸手拍了下云笙的头顶,接着就往自己房间走去:“行,这功劳就当我送云......妹妹的礼好了。” 云笙没回头,朝管事摆摆手让他去忙自己的事,然后靠住椅背,手摸了摸茶杯上的花纹。 云妹妹? 她意味不明的轻笑了声。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云笙便借了驿站快马朝平安镇而去。 平安镇,她跟着爷爷去了几次,路倒是记得清楚。 一条直道,两边皆是是树林。 因清晨的缘故,还有一些薄雾,宁静又悠然。 “救命!” 喊得破音的求救声,打破了这份宁静。 云笙立马勒住马,耳朵微动,仔细听着那声音来自何处。 “真是漂亮的小娘子......” “哎?怎么是男的?” “长得跟娘们一样,还穿着娘们的衣服,嘿嘿,是小倌馆里的吧?” “哈哈,还没尝过小倌的滋味,今天倒是有福了!” “放开我!救命!” “啪!”很响的巴掌声。 “你一个小倌又不是什么贞洁烈妇,装啥装!” “这身体看着真是极品啊!” “......” “不要,救命救救我......” 官话和这边方言混杂在一起,混乱中那喊得嘶哑的求救声令人无法忽视。 听到声音,确定了位置,云笙一跃而起,几息之间便到了声音所在之地,她落在一棵树上,低头看着低下四人。 三个穿着褐色衣服的大汉,正在撕扯着一个红衣男子的衣服,衣服都被撕开了不少。 她冷声喝道:“住手!” 一出声,那三个大汉皆是一惊,猛的抬头看向她。 云笙从树上轻飘飘地落到他们面前。 这些大汉看到是女的还一喜,但接着便看清她穿着的衣服,一身深青色劲装,踩着黑靴,一看便是江湖中人的打扮,顿时有些警惕。 其中一个络腮大汉干巴巴的笑了下,说:“这位女侠,可是有什么事?” “你们在做什么。”云笙朝他们缓缓走近,声音没有半点温度。 这三个明显就是混江湖的,而她对于江湖人欺辱无辜百姓最为厌恶。 “救我,姑娘救我!” 那红衣男子头发凌乱,双手拉着衣服往胸口遮,想从地上爬起来求救,但其中一个肤色黝黑的大汉抬脚却要踹去。 但他的速度没有云笙出掌快,“砰”的一声,那大汉直接被打出五六米撞到树上,摔到地面,吐出一口血,好一会都没爬起来。 另外两个大汉先是一愣,接着惊得后退了好几步,让出那红衣男子,哆嗦着开口:“你......你作甚!你可知我们是青云帮的人!” 云笙垂眸看了眼红衣男子蜷缩起身体的样子,抬起眼帘看向他们两个,嘴角上翘,眼却无笑意,说:“不知。滚,还是死?”她的手已摸向腰间的软剑。 那一个大汉还想说什么,却被络腮大汉拦住,他笑得很掐媚,点头哈腰的说:“小的现在就滚,现在就滚!”说着,就扯着同伴后退了段距离,拖起那摔下后不知是死是活的人,直接就跑了。 云笙也懒得理会,低头看向蜷缩成一团,垂着头颤抖的红衣男子,有些不知该如何处理。 她想了想,蹲下身,说:“你没事了。” 红衣男子抖得更厉害了,怯生生的抬起头,一张秀美到极致的脸,有一边红通通的,应该是被打过,一双好看的眼眸满是无辜委屈和害怕,泪水不断涌出,狼狈又可怜。 只是......这张脸...... 怎么觉得这般眼熟?! 忽然,脑海中闪过那用骨扇半遮面的美人,她瞬时瞪大了眼睛,道:“你是东瀛人。” 红衣男子似乎要说什么,但可能是被吓到,抖着身体,身体都快团成一团,好一会都没说出话来。 云笙见此叹息了声,很理解,一个弱不禁风的美......男子,刚到陌生国度就遇到这样的事,是一种难言的伤害。 “你叫什么名字,在中原可有认识的人?”云笙尽量的放低了声音,有点担心她再大声些会将他给再次吓到。 长得这般美貌,就算是男子,也是能引起她一些怜惜之心。 他红唇动了动,才沙哑的开口:“奴家柳生妩子。刚到中原......无处可去...” 他声音沙哑但依旧柔和,可以想像如果他好好的声音得多动听,此外,大周朝的官话他说得还很标准。 云笙挑眉:“我记得你的护卫有些还在码头船上。” 妩子楞了楞,抿紧了唇,神情更是害怕,不断地摇头:“不去,不回去......” “为何?”因他是东瀛来的,云笙心里也产生了些戒备,看着他时眼中也少了些柔和感。 妩子似乎察觉到了,动了动身体,直接朝她跪了下,说:“奴家不愿再回去,求恩人救救奴家......做牛做马跟随......”这话是他照着戏本上说的,可救他后,怎么做牛做马报答恩人? 他只是只狐狸,呜呜,怎么办他说谎了...... 云笙看着他额头触地,眉头皱起,这明显就是个大麻烦。 她心里阴谋论了一把,这该不会是别人专门送来的麻烦吧?‘英雄’救美引她上勾? “求恩公收留...”妩子微微抬起头,双眸含泪,红唇微颤,修长脆弱的脖子就这么露在云笙眼下,此外还有已被扯开衣服露出白得发亮的胸膛,上面的两点殷红,格外惑人...... 云笙有些无奈的移开目光,这麻烦也太过诱人了吧...... 不过,不论是否是别人给她找来的麻烦,但总归是合心意的麻烦。 毕竟,这般美人,世上也难找出几个。 云笙轻笑了声,站起身来,说:“收留你,倒也不是不行......” 5.第 5 章 “好的。”妩子抬起头,跪坐正身体,抬起头,好看的眼眸看着云笙,满是信任:“恩人请说。” 那认真的样子,让人觉得此时说些什么,他都能答应。 而就是这般,云笙觉得棘手,各种意义上的棘手。 她与他对视了好一会,看到的只有认真。 他确实不会武。 他除了东瀛人外,也没有露出有威胁的迹象。 云笙心中叹息了声,索性撩开衣摆,在他面前坐下,看着他说:“你好好回答我几个问题,我倒是可以给你寻一个安身之所。” 妩子眼一亮,嘴角就想上翘,却又觉得此时该严肃,也就绷着脸,重重点头应:“嗨以!”接着又连忙改口,道:“好的,恩人请问。” 云笙一笑,也不和他说自己其实听得懂、说得了东瀛语言,直接问:“你在东瀛是什么身份?” 一听这个,妩子笑了,回答得很是骄傲:“奴家是吉奈的花魁。”说着话还挺直了腰背,胸前刚拢好的衣服,又敞开了不少,白嫩嫩的胸膛更是直接闯入云笙眼中,让她不自觉的移开了视线。 云笙接着问:“那是谁让你来大周的?” 妩子听了这问题,一下子没什么精神,他嘴角垂了下来,很难过的说:“一位姓长藤的大人,说奴家歌舞好,东瀛已无人能及,让奴家来大周学,并给另外一位大人跳舞唱歌。” “嗯?那你来之后,为什么会到这荒郊野外?还不想回去?”云笙不错过他脸上的任何表情,却还是找不到任何破绽。 妩子双手有些颤抖,微抬头看着云笙,双眸都含了泪花,说:“根本不是他说的那样,另外一个大人......”说到这里他不禁咬住了下唇,似乎很难以启齿。 可在云笙直勾勾的注视下,他闭上眼睛,还是说了出来:“他只想拉奴家去床上!” 云笙开口:“做花魁,迟早要面对这样的事,难道东瀛你所在的地方没人教你?”语气很是平淡,好似在谈论今天天气如何的样子。 她承认,自己这么问,确实恶劣,很是伤人。 果不其然,妩子身体一颤,睁开了眼,那瞬间,泪又掉了下来,他伸手胡乱的一抹,在脸上留下几条脏脏的痕迹,整张脸都花了。 “才不是,奴家才不会那样做,不会。”妩子气愤愤的说着,边说还边摇头。 那样子像只被惹恼了的小猫咪,爪子都绵软无力的那种。 云笙笑了笑,从袖口里拿出帕子,温柔地给他擦了擦脸,看着他愣住的神情,笑说:“不会就是个好的。” 妩子脸颊飞红,低低的说:“奴家不会,是好的。” “对了,在大周那位大人是谁?”云笙将帕子放到妩子手中,问话的语气都轻柔了不少。 但只有她清楚,自己如今的所作所为,到底有多少是出自真心。 妩子双手拿着那帕子,觉得刚刚的伤心又没了,只觉得暖,他回:“奴家不清楚,只说是马蜂寨大当家......”说到这他皱了下鼻子,很嫌弃的样子,“很老,头发都白了,可力气好大......”抓得他的手生疼,好在他逃出来了。 马蜂寨果然令人恶心。 云笙皱了下眉,接着又安抚:“难为你了,如今逃出来就好了。” “嗯!”妩子点头,脸上都有些淡淡的笑意,瞧着云笙都充满了感激,“谢谢恩人!” “逃出来是你的本事,谢我什么?”云笙笑了笑,然后有些好奇的问:“听说马蜂寨大得很,人也多,你是怎么跑的呢?” 妩子顿时一脸纠结,他纠结着该怎么去说,他是变成狐狸跑的,这个他却不可以告诉任何人。 可是再说谎,他会愧疚,他很不想......不想骗恩人。 云笙等了好一会,见他一直不说话,心思一转倒没继续问,而是说:“你不愿意说,便不说吧。”反正,如今她还带着他,那么有的是办法了解到。 “真的可以不说吗?”妩子一脸喜意,看着云笙的眼睛都快闪出星星,“恩人可真温柔。” 云笙楞了下,扯了个笑道:“你也很温柔。”说罢,站起身,拍拍身上的草屑,低头看着抬头看她的妩子,伸出手,“起来,我带你离开这里。” 妩子的眼一下子亮了起来,重重点头:“嗯,谢谢恩人,给您添麻烦了。”话毕,伸手握住云笙的手,借力站了起来。 他的手修长柔软,比她的不知要好上多少。 云笙心中感叹了声后松开手,往前走去,边走边说:“跟我来。” “嗯。”妩子急急忙忙的跟上去,心中满是喜悦,这世间好人好多,就算是大周这,也有人愿意帮助一无所有的他。 真好。 看着云笙的背影,他觉得非常的可靠。 走了一段距离,云笙眼角瞥了一眼身后的妩子,然后停下脚步,回头看着他。 他看到她停下,也连忙停住。 云笙的目光放在他没穿鞋的双脚,白皙的脚背被一些树枝荆棘划满伤痕,流出一些血来。 妩子也注意到了,有些不好意思的将脚往裙摆里缩,但他裙摆似乎不够长,一直遮不住,他双手不禁往下扯裙摆去遮...... 那模样简直就是个小可怜,受了委屈又不敢说,因为,怕被人责怪这有什么可委屈的。 虽然她真没欺负他。 可是她还是有点罪恶感。 云笙从袖口生下的帕子拿出来,走到他跟前,蹲下身。 妩子立马随之蹲下。 云笙楞住,接着不禁笑了,说:“站起来抬脚,我给你用手帕绑一下脚。” 妩子却摇头,但又笑了,笑得软软暖暖的:“恩人,你真是温柔的人。” 云笙此时却笑不起来,她......可不温柔。 “罢了,给你,你自己绑一下吧。”云笙将手中的帕子全塞给他,自己起身走到一边,靠着树干看着。 “是!”妩子看她没走,在一边等他,心里又甜了起来,直接坐到地上去,拿着帕子去绑,绑好后,站起身走了几步,满是开心的开口:“恩人,好多了不疼了。” 也许笑容真能感染人。 云笙本还有点沉闷的心,有点见晴了,点点头说:“那便好。走吧。” 妩子脚不疼了,跟上云笙的脚步也轻松很多,他在背后看着云笙,只觉得她和自己曾见过认识的女人、男人不同,非常可靠! 也非常......温柔。 妩子笑了起来,眉眼弯弯。 云笙回头看了眼,心有疑惑、有不解,可嘴角也不自觉的上扬,不过只是短暂的一瞬。 两人走到官道时,那匹马还没跑,悠闲的甩着尾巴,在路边吃草。 它看到云笙来的时候,还自动踏步过来,马头一伸就蹭了蹭云笙的手。 云笙一笑,伸手摸摸它的头,不知为何,自小她的动物缘就很好。 就算是她刚杀完人,满手是血,动物也愿意靠近她,还呜呜叫着安抚她。 “真好......”妩子看着云笙和马,不禁很轻的叹了声。 云笙疑惑的看了过去,见妩子还是那模样,乖巧的站着等着她安排。 他身上还穿着那身红衣红裙,红衣有被撕烂的地方,胸口都遮掩不住,她想了下,走到马身侧,从挂着的包裹里拿出一件黑色披风,然后朝妩子说:“过来。” “是。”妩子立即小跑了过去,那仪态真像是还穿着木屐走路。 云笙扬起披风,给他披上时才发现,他比她还高一些,但因身姿纤瘦却是看不出来比她高。 这样比女子还要美的男人,也不知是如何培养出来的? 虽然她思绪乱飞,但手指却未停,直接给他将披风的带子给打好结,这样只要不是大动作,也就能好好的遮住他那诱惑人的胸膛了。 “恩人......”妩子不禁唤了一声。 “嗯?有事?”云笙问。 妩子却一时说不出心里的感受,只是柔柔的笑了笑:“没事,只是觉得......能遇到恩人这般温柔的人,真是太好了!” 云笙的目光从他身上移开,看向远处,轻轻笑了笑,一跃上马,弯腰伸手给妩子,开口:“拉住我的手。” “是。”妩子被她跃马的身姿惊艳了下,看着她的目光都很崇拜,乖乖听话的拉住她的手。 接着他就觉得身体腾空,然后等他回神就已坐到马上,被恩人圈在怀里...... 妩子缩了缩身体,脸再次红了。 云笙没觉这姿势有什么奇怪,这样子她能更好的掌控他的一举一动,而且也比较好带。 策马狂奔,直往平安镇。 停顿了那么长时间,倒也是有点误事了。 妩子像是第一次骑马,有点害怕的又往云笙怀里缩了缩。 “不会掉下去,不用担心。”云笙见此,笑了声。 一直以来她接触的男子,一个个出色无比,无胆小之人,像妩子这般的,她还是第一次接触到,抛开其他的因素,她是觉得他挺可爱有趣的。 不过,很快云笙就没这心思去想这些了。 因为在过一个路口的时候,四周涌来了浓浓的大雾。 “吁!” 云笙勒住马,马焦躁的踢踏着马蹄,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危险。 妩子也语带害怕的说:“恩人,往回走......” 云笙皱眉:“怎么?” “有危险,别再往前了。”妩子手扯住云笙的衣袖,他妖力低微,都能感觉到让他浑身的毛炸开的阴冷感,“很危险的,前面很危险......” “安静。”云笙却有些不耐。 妩子便闭上嘴巴,有些害怕的扯紧云笙的袖子。 云笙回头看了眼来路,却见来路已是白雾蒙蒙。 观察四周,前后左右也全是白雾,视线所能看到的地方极其有限。 雾气却不像是毒雾,反而更像是普通的雾气。 她皱起眉头,但这雾来得莫名,而且普通的雾气没这般厚重,这雾都让人看不请两步外景色的地步。 云笙动了下耳朵,仔细听着周围的声响一会儿后,撕下妩子红衣上一条布条下来,吓得他一愣。 “我们下马走,别走散。”云笙用那布条,一头绑住他的手,一头绑住自己的左手,接着揽着他直接飞身下马。 “你牵着马。” 妩子看她这般冷静自若,心也平静了些许,听话的牵住马。 云笙从腰间抽出一把软剑,带着妩子往前走,走了几步便仔细听了听声音,又继续走。 百来步的距离,停了六七次,但没有一步踏空或是被绊倒。 妩子随着时间一长,看着云笙的目光,愈发崇拜,对那雾气中的阴冷感,也没那么害怕了。 又走了一段距离,白雾总算散开了不少,只剩下茫茫一片。 云笙四周看了看,还是熟悉的景色,心里总算是松了口气。 不过妩子却比之前还害怕,人都贴紧了她。 “没事了,别怕。”在地面上,被这么紧密相贴,她不习惯的想退开。 妩子却觉得浑身的毛又开始竖起来,不断摇头,不断靠近,他看着云笙的眼睛满是恐惧。 云笙皱眉:“怎么了?说话。” “恩人......”妩子腿都有点颤,他都闻到不少恶鬼腐尸的味道了,这味道都是冲着恩人来的,他都不知该怎么办,只能哽咽着挽住云笙的手,不让她过去,不断的说:“危险,那里危险,奴家感到危险,别去,别去。” 云笙心情忽的觉得烦闷起来,总觉得有些怪异感。 但已看到官道,这大雾也渐渐散开,周围也无怪异声响,只有一些鸟鸣声,应该无事。 这般想着,她便安抚了他句:“没事,你瞧,要到官道了。” 说着话,她指着前方的一条比较宽阔的道路,带着他就往那走,刚走了几步,便猛的停住。 因为前方官道边上,雾气晃动了下,一个茶棚凭空出现。 简陋的茶棚里坐着好多人,死在她手上的三疯子也在。 所有人都在说着话,说的话各异,但恶意和恨意却是满满。 站得这般远,云笙都能感觉到一种刺骨的冷直入骨髓。 茶棚里,一个拿着匕首的女人说:“那云笙可真可恶!竟然追我们追到大漠里去,也不怕被狼撕了!” “呵呵,撕成肉条,晒成干,也能给老朽当下酒菜。”拄着拐杖的老人笑呵呵的说道。 6.第 6 章 明明已经死去的人,却出现在眼前。 这种事情实在太匪夷所思。 云笙若有所思的看了眼满脸恐惧的妩子。 难不成是他做的手法?或是那白雾里有迷幻作用? “恩人.......往回走,别过去!”妩子扯着云笙的衣袖,恶鬼那般多,恩人过去肯定会出事的! 可云笙不为所动,急得他眼含了泪花,双手握住她的左手,不断往后拉:“恩人,那边好可怕,别去,往回走,别去......” 他的着急,没有作假。 云笙微微垂了下眼帘,再睁开眼时,满是冷意,道:“怕什么,若真是......”鬼,那么她能杀他们一次,就能杀第二次,想到此,她笑了几声:“再杀一次,也无妨。”说罢,手挥了一下剑,剑发出一声低鸣,那声低鸣声,扩散开去。 妩子看着云笙看得愣住,他觉得恩人.......好像变了个人。 剑鸣声起后,那茶棚摇晃了几下,消失了,随之而来的是刺骨的阴冷感。 而周边的大雾又一次聚拢,几个黑影在那白雾里慢慢地往他们这边走来。 他们走路的样子,歪歪扭扭,格外诡异,四周的树上长出头发,血从那些头发上滴落,‘嗒嗒’的血落地声,随之而来的还有嘶哑无比的声音,不止一个,很多个哭喊着:“还我命来。”听着就让人毛骨悚然。 妩子被吓得说话声音都抖了起来:“恩人.......来了来了......” “来了便来了,还会怕了他们不成?”云笙手腕一转,剑往前一挥,锐利无比的剑气直接破了那黑影所在的浓雾,露出那几个黑影的真面目。 一个个肤色青白,面目狰狞,满身是血,有的脑袋都是垂下来的,脖子只有点皮支撑着,一步一步地朝他们靠近。 看着就不是活人。 看着他们靠得越来越近,妩子几乎想也没想,张开双手就挡到云笙面前,喊道:“恩人,你快走!他们都是恶鬼,恩人快走!” 云笙神色一怔,看着本就害怕得要命,却强撑着挡到她面前的人,忽的,她笑了下,伸手拍拍他的肩膀,从他身后走出,说:“是鬼又如何?” “我听说,鬼也会死,鬼死为聻,也有的......”云笙抬起手中的剑,直直指着前面的鬼,笑了笑:“会烟消云散。”话音一落,人已飞出。 妩子的手来不及拉住她,便见她已到了那些恶鬼身边,出剑极快,他只能看到隐约的剑影,一剑又一剑的削掉了恶鬼的四肢头部,干脆利落。 隔了段距离,他都能感受到剑影中尖锐的杀气,那杀气,直接冲破了恶鬼带来的阴冷和恐怖。 他奶奶曾告诉他,能不被恶鬼影响,杀恶鬼的人心性都极为坚定。 恩人...... 真是太可靠了! 云笙停下手中的剑,面无表情的看着,散落在地上的腐烂肢体,其中一个脑袋还张着嘴说:“你会下地.....” “嗤。” 那脑袋要说的话还没说完,云笙的剑已经刺入他额头,顺势将那脑袋劈成两半,对着那一滩污浊的东西,平静的说道:“那就劳你先去地狱探路吧。”话毕,她扬起剑,依着这法子,全部将那些脑袋劈了一遍。 不一会,所有腐尸没有一块是真正完整的。 好好的剑,剑刃也全部发黑。 “恩人......”妩子轻轻的唤了声,怯生生的看着云笙。 听到声音,云笙抬起头看了过去。 杀气未散,扑面而来。 妩子不禁后退了两步,有些害怕这样的恩人,却又很想接近恩人,想让她笑笑,别这般面无表情。 她一个人站在腐尸上,不笑不语,看起来好可怜。 他试探着朝她那走了几步。 云笙未动,也没说话,她想看看这人在这样的情况下,不怕她能不怕到什么地步。 妩子停顿了下,深吸口气,鼓起勇气,直接小跑了过去,伸手就扯住她的袖子,说:“唔,恩人......别不笑。” 那样子很像......是那些接近她,讨要抚摸的小动物。 云笙反射性地抬起手来,但在半空停住,将手伸到他面前,道:“脏了。” 妩子看着她满是血污的手,连忙用自己的袖子给她细细地擦,擦干净后,就扬起求表扬的笑容:“干净了,恩人。” “很好。”云笙露出一个笑来,反手拉住他的手腕,往马那走,声音柔和:“走吧。” “嗯!”妩子急忙跟上脚步。 周围的雾气,渐渐散去,并消失。 云笙不费什么功夫便走到了官道上,四周恢复了正常,但已近傍晚。 “怎么过得这般快.......”云笙看着天边的橘红色云彩,很是疑惑,在白雾中不过是过了一个多时辰,但出来后却发现过去了大半天,这...... “阴界边缘,时辰走得比外面要快的。”妩子立马给云笙解惑。 云笙看他,笑了声说:“你似乎很懂这些。”什么恶鬼,什么阴界,今天可算是颠覆了她一直以来的观念。 妩子顿时红了脸,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头,说:“奶奶教的。”哎?待会恩人再问的话,他该怎么回?不能说谎骗恩人,恩人能不能不问啊...... “你......”云笙看他耳根都红了,忽的有些好笑,也没将疑惑再问出口,“罢了,找个地方,今晚要露宿野外了。”若是平时,她也可连夜赶路,但今日遇到这些,身心都有些疲累,需要休息下。 “是,给恩人添麻烦了。”妩子鞠躬。 云笙笑道:“我姓云,你喊我云姑娘罢。” 妩子眨眨眼,反应过来后,笑得眉眼都弯起来,唤了声:“云姑娘。” 声音可真好听。 云笙暗赞了声后,便在前领路,找了个靠近小溪的山坡,当作今晚的歇息之处。 云笙刚在草地上坐下,便听到一声“咕”的声响,看去,只见妩子捂着肚子,脸和耳朵都红了 起来,见她看去,更是不敢对上她视线,直接垂下头,低低的说:“对不起。” “无妨。”云笙站起身,往树林里走,“你在此等我一下。” 妩子刚想问恩人去哪的时候,就已不见云笙身影。 他有些难过的摸了摸肚子,自言自语:“又给云姑娘添麻烦了......哎,可真没用。会惹人讨厌的啊柳生妩子......” 当云笙提着两只野鸡过来的时候,就看到解开披风的妩子正在溪边洗帕子。 他洗得很认真,纤细白嫩的手浸在水中,很好看。 “云姑娘!”妩子一抬头便看到站在小溪对面的云笙。 云笙点了下头,往下游走了几步,将两只野鸡放到地上,说:“今晚便吃烤□□。” 妩子也跟着她往下走了几步,笑说:“烤鸡好吃,云姑娘,让我来处理可以吗?” 看着他很想帮忙的样子,云笙倒也不推脱,提着野鸡跃到对岸,站到他身边将野鸡放下,道:“那交给你了。”接着拿出把小匕首和一个火折子放下。 “是!”妩子重重点头。 云笙笑了笑,蹲下身洗好手和脸后,就到一边,坐着看他忙活。 妩子撸起袖子,将野鸡开膛破肚...... 也许四周太过宁静,云笙看着看着便睡了过去。 当她醒来的时候,天已暗下。 旁边是火堆,妩子正转动着架好的野鸡,阵阵香味入鼻。 “很香。”云笙也觉得肚子有些饿了。 妩子听到声音看了过去,喜笑颜开道:“云姑娘,再等等,要好了。” 云笙站起身,到马边,拿下包裹,从里面拿出一小包盐交给妩子,说:“出门在外,带了点。” “太好了。”妩子接过,眼都亮了,“云姑娘,你似乎什么都能准备妥当,太厉害了。” 云笙有些疑惑的歪了下头,笑道:“这也算厉害?” 妩子点头:“很厉害,奴家总是冒冒失失的,给人添了很多麻烦,可是云姑娘,很可靠!”他从来没遇到过这么可靠的人,让他觉得,就算他犯错了,也没关系。 云笙看了看他,觉得这人真的有点单纯吧?她走到他对面坐下,说:“以后别自称奴家。” “哎?”妩子楞了楞,疑惑的看着云笙。 “在大周,奴家是一些女性的自称。”云笙曲起一条腿,手臂搭在膝盖上,没有半点淑女感,但她却很无所谓,继续说:“自称我,或在下即可。” “这样啊......”妩子叹气,有些难过的垂眸:“教我大周官话的人,说都是这样自称,被骗了。” 从声音上听得出他难过,却不见气愤,云笙看着他一会后,移开目光,开口:“吃一堑,长一智。” “那是什么意......呀!快烧焦了!”妩子本来还想再问,但一见烤鸡似乎要烧焦了,一惊,连忙忙活了起来。 在一阵手忙脚乱后,烤鸡终于好了。 烤鸡不大,一人一只倒也刚刚好。 在吃之前,妩子拍了下手,还没开吃便一脸满足的笑着说:“我要开动了!” 云笙不禁笑着摇摇头,撕下一只鸡腿吃了起来,一吃便觉得救了这么个人,倒也值。 烤鸡烤得外焦里嫩,非常的香,入口的口感和滋味都比她自己烤的要好吃几倍,而且,这只是放了盐巴烤。 吃饱后,洗漱干净,便也到了休息的时间。 妩子还将披风折好拿到云笙面前,说:“云姑娘,你披着,夜里凉。” 靠着大石块的云笙,看了看他身上又薄又有些破,都盖不住肌肤的红衣,摇头:“我是练武之人,无需担心,你自己先披着吧。” 妩子脸上笑意淡了下来,有些自我嫌弃的说:“云姑娘,我总是给你添麻烦,真是太没用了。” “何出此言?”云笙问。 “除了唱歌跳舞,什么都不会做。”妩子跪坐到地上,将手里的披风抱进自己怀里,“作为一个男人,却事事不会,所以无用。” 虽然一个男人像他这般,确实没用,但意外的,云笙心里并不觉得他有哪里令她嫌弃的地方。 女装也好,爱哭也好,性格娘也好...... 她似乎都没觉得哪里不对,也许在她看来,这样的人比那些虚伪残暴的江湖人更真实。 “不,你还会做很好吃的烤鸡,你的厨艺应该很好。”云笙难得的安抚、鼓励一个认识不久的人,“而且会唱歌跳舞,很厉害,我都不会。” “真的?”妩子眼亮晶晶的看着云笙,心里满满是感动,云姑娘果然是温柔的人,她愿意安慰什么都不会的他。 云笙笑着点点头,抬头看着夜空中的星星点点,道:“都挺好的。” 妩子顿时觉得,自己因离开故土,遇到变故而变得不安的心,又一次被安抚下去,他抱紧披风,鼓起勇气说:“云姑娘,我唱歌给你听好不好?” “好。”云笙看向他,点头。 他洗干净的脸,真的是越看越好看,非常赏心悦目。 妩子露出那种柔软又俏皮的笑容,轻轻的张开口吟唱起东瀛歌曲,歌声悠扬。 云笙闭上眼听着,好像置身在一条弯弯的小船上,在星空中飘荡...... 第二天阳光初升,云笙便睁开双眼。 她看了眼披在自己身上的披风,侧头一看,便见离她不远的地方,妩子正蜷缩着身体睡着。 修长的身体蜷缩起来,看着真的有点小可怜。 云笙走了过去时,妩子睁开了眼,似乎有些迷糊,他看了看四周,才抬头,看到云笙,就露出一个笑容来。 “云姑娘,早。”说着话,他坐起身来,手揉糅眼睛,还秀气的打了个呵欠。 “昨晚没受凉?”云笙昨晚睡时,她是感觉到有人给她盖披风,但没感到危险,也就懒得睁开眼睛。 但刚刚看到他这般睡着,心里还有点儿过意不去。 “没呢,云姑娘。”妩子笑弯了眼,他可是有厚厚的毛的,化成原形睡一点都不冷。 云笙点点头,道:“那就好,洗把脸,该赶路了。” “是!” 被云笙再次圈在怀里,骑马赶路的妩子,这次也不怕了。 在马匹狂奔中,还睁开眼四处看着,对什么都很好奇,本想问问云笙,但看了眼她专注赶路的神情,又不敢开口,便一直保持沉默。 他不能再给云姑娘添麻烦。 这次,一路上都很安稳,没再出什么岔子。 快进平安镇时,云笙叮嘱了句:“将披风拢好。”若是让人看到敞着诱人胸膛的他,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是。”妩子点头,将披风拉得紧紧的,还将披风后的兜帽也戴到自己头上。 他知道,自己身穿的衣服都破了,不雅,不能让人看。 一进平安镇,云笙就直接到自家店铺去——千福成衣铺。 她下马后,扶着妩子下来,铺子里便有一个留着短须、年过半百的男人迎了出来。 他一脸喜意,行礼后,道:“小姐,可算是来了。” 云笙朝他点了下头:“路上有事耽误。”说着话,她就带着妩子进了铺子,交代那男人:“永叔,你让人备好热水。” 永叔应是,招来下属下去备着,然后颇带疑惑的看着云笙身边的人,问:“小姐,这位是?” “他是柳生,我待会出去,你好好招待他。”云笙说完,看了下妩子,对他说:“兜帽可以放下,你等会就待在这吧。” 妩子拉下兜帽后,朝永叔礼貌的笑了下。 永叔看到妩子容貌时,有瞬间惊艳,但随即恢复往常的样子,有些欣慰的说:“小姐总算也有闺中好友了。”也能学些女儿家的东西。 云笙看了眼永叔,便知道他想了什么,笑了下却什么也没说。 妩子见又是陌生的地方,陌生的人,他有点不安,小声的问:“我能跟你去吗?” “不能,你在后院等我。”云笙摇头拒绝。 妩子有些难过的垂下头。 “柳姑娘,您可以在后院等小姐,后院请了个厨子做的糕点很是不错。”永叔笑呵呵的说道。 7.第 7 章 “柳姑娘?”云笙瞧了眼还有些不知道什么情况妩子,笑了起来,说:“永叔,柳生是男子。” 永叔愣住。 妩子这才从‘不能跟着去’的不安中反应过来,乖巧的站好,对着永叔鞠躬,急急说道:“对不起,对不起,让您错认,我是男子不是姑娘,给您添麻烦了。” 永叔立即侧身避开这一鞠躬,连忙回礼:“是在下眼拙,请柳公子见谅。” “您客气了。”妩子见永叔还回礼,就想再次鞠躬,却被拦住。 他看了眼拦在他胸前的手,眨眨眼,顺着抬头看着,只见云笙笑意似乎有些淡....... 妩子一下子觉得心七上八下的,呜......是他不懂礼,又给她添麻烦了吗? 云笙看妩子直起身后,对永叔说:“安排人照顾好柳生后,将礼单拿过来给我。” 永叔应是后,云深便要去后院,眼角扫了一眼,却见妩子正眼巴巴的瞧着她。 她想了想,还是露出个笑容,说了句:“你在这待着,我处理完事情,就会回来。”说罢,便直接转身往后院走去。 “是。”妩子虽然觉得不能跟着,有些难过,但却不想让云姑娘看出来,露出个软乎乎的笑,“请云姑娘放心,我会听话的。” 云笙脚步一顿,应了声:“嗯。”她如今手上还有事情要费心,也就没花没心思去安抚他。 千福成衣铺的后院可不小,分左右两院,房间二十来间,左院是主人家住的,右院则是待客之处。 云笙直径去了左院,四个丫鬟早已捧着衣服首饰侯在那里。 当她沐浴完毕,踏出房间时,就看到永叔捧着一本礼单在院子中站着。 “小姐。”永叔行礼后,道:“这是给叶家贺寿的礼单,请过目。” 云笙接过,一目十行,点头:“备礼之事交给你办,我放心,就这般吧。” 这次她来平安镇,是替爷爷给其旧友叶家老爷子叶如贺寿的。 叶如曾是江湖上名动一时的刀客,不仅刀法厉害,重要的是他纵横江湖数十年未有一个仇家,这才是令人惊叹之处。 “这次叶老爷子六十大寿,必是来了不少有头有脸的人物。”云笙合上礼单,嘴角带着一丝笑意。 永叔点头道:“这几日,平安镇来的......可不少,还有不少闹出事来。” “他们......不过是觉得,朝廷奈何不住他们。”云笙把礼单交给永叔,“走吧,再晚一些就是我这小辈不对了。” “是。”永叔应完,看了下云笙,似乎迟疑了下,才问:“小姐,这柳公子可是......叶城柳家的公子?” 云笙轻笑了声,说道:“他姓柳生,是东瀛人。”顿了下,想到一副柔软模样的妩子,她终究没说其中利害关系,更没说要让人监视,只是补充道:“路上捡来,以礼相待即可。” “是!”永叔其实很想知道,自家小姐捡了这么个美公子是要作甚?他心里颇为担忧,但这话也不该由他问,否则就是以下犯上了。 至于以什么礼相待,这就不是他操心的事了,他是要陪小姐前往叶家祝寿的。 所以将话传给二管事后,他拍拍手走人。 二管事:...... 叶府,不过是个普普通通的府邸,没有不合规格之处,普普通通。 此时,府门大开,迎四方宾客。 云笙到时,正好看到一名白衣翩翩,面容俊雅的年轻男子站在门口,跟一个身量高大的中年男子说着什么,接着便唤来管事接此人进府门。 对于这年轻男子,云笙倒是认识,他是叶家老爷子唯一的徒弟张飞闲,大她四岁。 那边张飞闲笑容还未下去,抬头就看到从马上下来的云笙,脸上的笑容更大了,直接快步上去,说:“云姑娘,你可算来了,师父都念叨好几次。” 云笙回他一笑:“路上耽搁住了。我这就去给老爷子赔罪去。” “哈哈,云姑娘,还是一如当年,一点都没变。”张飞闲笑了起来,脸上露出一个淡淡的酒窝,他热情道:“走,我带你去师父那,师父可是交代好了,云姑娘一来,他就想见到。” “好,也是好些时候没见老爷子了呢。”云笙笑应,跟着张飞闲进府。 张飞闲是个较为擅谈之人,带着云笙去叶老爷子所居住的主院路上,还和她聊得很多,一点也不像是多年未见,倒像是相识已久的好友一般。 云笙也乐意和他说话,在不经意间,从他那便知晓了不少来客的名字。 贩卖武器起家的大风庄庄主风乘,武林世家王家大公子王胜,药谷谷主许灵生,青云帮大长老刘震...... 每一个都赫赫有名啊......云笙轻勾了下嘴角。 “到了。”张飞闲一点也没察觉到自己被套话,还是一派温和有礼的样子。 云笙抬头看去。 主院不是很大,一眼便能看了个大概,院子中也无什么假山流水,只种了几棵梅花树,树下摆着石桌石椅。 叶府的当家人——叶老爷子正悠哉的坐在那,下棋,身边无一个下人。 孤零零的,一点也瞧不出今日是他的寿辰。 “阿笙啊,来来,瞧瞧这棋局能不能破?” 还未等张飞闲和云笙开口,叶老爷子已看了过来,他和蔼的笑着,抚了下自己的白须。 张飞闲却有些无奈的笑了,说:“师父,这外头的客人都等着呢。” 叶老爷子摆摆手:“还早,飞闲你就先去给为师看着,等阿笙将这棋局破了,再去。” 见叶老爷子一副打定主意的样子,张飞闲更无奈了,说:“师父......云姑娘大老远赶来,您总得......”说到这,他摇了摇头,“罢了,我这就去安排,让人送茶水过来。”说完,他又很不好意思的看向云笙,正要说什么,云笙便率先开口。 她说:“没事,张公子你先去忙,我正好和老爷子说说话。” “这......麻烦你了,云姑娘。”张飞闲笑着拱手。 云笙回礼,一笑:“言重了。” 目送张飞闲走后,她才踏进院子,走到叶老爷子前,行了个晚辈礼后,却是唤了声:“叶爷爷。” 叶老爷子放下手中的棋子,抬起头本是笑看着云笙的,但随即却皱了下眉头,说:“你这额头,黑得跟墨水似的。” 云笙伸手摸摸自己的额头,有些疑惑:“叶爷爷的意思,阿笙不明白。”她是梳洗整理完才过来,脸上应该没有污物才是。 “你这几日是遇到何事?”叶老爷子问一句。 听这么一问,云笙倒想起之前的事,便说:“倒是遇到一件匪夷所思的事。”说完此话,就将 自己在路上遇到恶鬼之事说了出来,“叶爷爷,这世上,难不成真有鬼怪?” 叶老爷子摸了摸胡子,道:“世间上奇奇怪怪的多了去,你将剑拿出来。” 云笙抽出腰间软剑,开口:“这剑一直没恢复原样。”说着话,她看着那乌黑无比的剑刃,颇有些心疼,毕竟这把柔剑跟着她十来年。 “老朽看看。”叶老爷子伸出手。 云笙将剑递上,他接过后,先是敲了下剑刃,无鸣;接着他右手握着剑柄,左手手捏住剑尖,往下一折,‘咔’的一声,剑就这么折断了。 剑刃断后,里头竟流出黑乎乎的液体,散发着浓浓的腥臭味。 云笙有些许错愕,但叶老爷子却很平静,似乎见惯了的样子,说:“是遇到那些东西了。”说罢,将断剑往一边一丢,说:“跟我来。”话毕,他站起身,背着手往一间房间走去。 “嗯。”云笙跟上前时,回头看了看那把断剑,只见那断剑竟飘出缥缈的黑烟,那黑烟还有淡淡的人形! 8.第 8 章 “叶爷爷,那是.......”云笙顿住脚步,警惕的盯着那黑烟。 叶老爷子回头看了一眼,但似乎没瞧见什么,只是说:“怨气凝聚而成罢了。”说完,他看向云笙有些感慨,“想当年你爷爷也瞧得见,还遇到不少次。” 提起爷爷,云笙顿时有些兴趣起来:“倒是没听爷爷提起过。” “哈哈,这牵扯的可多了,他自然不会跟你这小辈提。”叶老爷子笑了笑,“走,给你去去身上这些怨气。” “好。”云笙虽很好奇,但也不深究。 爷爷的事,他想告诉她时,也无需她问,若不告诉她,便是那些事,不该她知道。 去怨气并不是很难,但云笙看不懂。 叶老爷子让她跪坐在一幅元始天尊画像前,念念有词后,拿出一张符,点燃放进一边盛着水的盆子上,晃了一圈,接着手沾盆子里的水,洒到她身上。 她顿时觉得浑身顺畅起来,有滴水落在她使剑的右手背上,还飘出淡淡的黑色烟雾,散发的味道和断剑流出的液体一样。 “看来,这些恶鬼对你是极为怨恨。”叶老爷子轻轻摇了摇头,“也亏你八字硬,一身正气护着。” 云笙抬起手看了又看,毫不在意的说:“怨恨又如何?始终死在我手上的,都是该死之人。”说到这她手轻轻握成拳头拢回袖中,继续道:“若怨恨我,等我死后可来算账,看谁算得过谁。” “哈哈,世上能这般坦荡,也就你们这些小一辈了。”叶老爷子大笑,伸手拍拍她的肩膀,却是叹了声:“若是飞闲有你一半,老夫也就放心了。” “叶爷爷,张公子心思纯净,极为难得。”云笙站了起来,说得很诚恳。 叶老爷子抚须,笑而不语。 “叶爷爷,阿笙有一事不明。”云笙心中略一思量,还是将心中的疑惑,问出:“一直以来,从未见过鬼怪,为何这次却遇见,难不成是......其中出了什么变故?”自她武学之道成了后,手上就没干净过,若有鬼怪存在,没道理到现在才出现在她面前。 叶老爷子摇头:“这倒不是,你爷爷之前也是忽然遇见,在过了好些年后又忽然好了,再也见不着那些东西。” “这......”云笙微皱起眉,她和爷爷难道是一样的......见鬼体制?而且还是不定时的? “无妨,心性坚定之人,不被鬼怪所累。”叶老爷子走向一面墙壁,“你如今少了一把剑,老夫赠你一把如何?”话毕,他抬手在墙上拍了几下,墙壁动了下,露出一个格子出来。 他拿出格子里头的东西,转过身,往云笙这一丢。 云笙扬手接住,然后细细的打量起来,这是一把靑褐色、无任何雕饰的古朴长剑,剑柄处雕刻了两字‘衡水’,见此,她瞪大眼睛,道:“衡水剑!” 叶老爷子笑了,说:“这把剑在这世间也消失了几十年,是该让它见见光了。” “它一出来,可要引起不少猜疑......不过值。”云笙手抚摸着剑鞘,一幅爱不释手的样子,“叶爷爷,这可是难得的武器,阿笙便不推迟了,您有什么想让阿笙做的,请吩咐。” “哈哈,你啊你,这爱剑如命的样子,可跟你爷爷如出一辙!”叶老爷子大笑起来,接着缓缓说道:“倒也不是什么大事,你闯荡江湖的时候,带上飞闲即可。” 云笙楞了楞,疑惑道:“叶爷爷,您知道我要去做什么,您也放心张公子跟着我?” “无妨,你做你的,飞闲啊......也该让他去闯闯,世间险恶,总要尝一尝。”叶老爷子摸了摸自己的胡子,说得风轻云淡。 云笙看了看手中的衡水剑,又看下叶老爷子,行了个抱拳礼,道:“如您所愿。”带个初出茅庐的公子哥,多费点心,换这把剑倒也是稳赚不赔。 “师父!云姑娘!宴要开始了。” 外头传来张飞闲的声音。 叶老爷子笑了笑走了出去,云笙提着剑跟上。 今日来祝寿的人极多,里里外外摆有上百桌,院里院外都有,当然,有些地位的都在堂屋内。 云笙出来后,先将剑交给永叔拿下去保管,这才到自家所在的桌子落座。 在她对面的是王家公子王胜,接着是青云帮的大长老刘震,再往前,便是混迹江湖已久、帮派势力大的当家人物了。 对于这些人,她还能在脑海中的画像一一对上,但也有好些个没任何印象,这些神采飞扬的年轻人,大约是其他门派中的小一辈了。 就在她悄悄打量的时候,叶老爷子已经寒暄完场面话,笑得很是爽朗的举起酒碗:“老夫敬在座各位一杯。”话一落下,满满一碗饮尽。 “好!”一身银色锦衣的大风庄庄主风乘抚掌,长得三大五粗的他,却笑得很是斯文,说话都很柔和:“早听说叶老爷子酒量极好,今日一见果真如此。” 云笙饶有兴致的看着,而她身边一个男子却冷笑了声。 她恰好听见,侧头看向身侧之人。 身侧坐着的是一名二十来岁的男子,长得倒是好看,长眉凤眼,只是脸上难以压抑的讽刺笑容,却是毁了这般容貌,在他也看向她,准备说什么的时候,她默默的移开了视线。 这时,上头几个大人物也交谈起来,叶老爷子说着说着,神色却有些伤感。 他看向空着的一个座位,叹道:“沈河他的酒量也是不低,只可惜啊......” 这话一出,场面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叶老爷子,沈家之事,我也是知晓。”开口的是药谷谷主许灵生,他穿着一身灰白色长袍,留着整齐的长须,眉毛发白,脸上却无皱纹,看起来有些遗世独立的味道,“沈兄一向为人和善,有大善人之称,无仇家,却遭灭门!怕是魔教所为!” 魔教?云笙嘴角勾了勾,静静的听着。 “许谷主说的可是那无神教?”这次接话的是王家公子王胜,他本来年轻,但冷着一张脸,看着倒也像是那么一回事。 他那话说完后停顿了下,见众人看他,便又道:“此等魔教必不能留!” “但我怎么听说沈家灭门是马蜂寨所为啊?” 云笙看去,只见说话的是一个身着褐色衣服,显得很瘦小的男子,他缩在门边的桌子旁,磕着瓜子,一幅看戏状。 “无稽之谈。”许灵生打开手中的扇子挥了挥,“马蜂寨可与沈家有生意来往,若是做下这等事,可就是断了财路。” 他话一说完,下面的人立马附和,就这么轻易的将无神教给定罪了。 听了些后,云笙已无甚意思再听下去,百无聊赖地坐了会,寻了个由头跟叶老爷子告辞。 出了叶府,云笙上马,准备回去的时候,一道声音叫住她。 “云姑娘,请留步。” 云笙回头,就见刚刚坐在她身侧的男子也出来了,他看着她,似乎有话要说。 “这位公子,何事?”云笙也不去问他怎么认得自己,态度有些冷淡。 “在下,白湖庄白庭舒。”白庭舒说完这话后,便直入主题问:“云姑娘,你也认为沈家灭门是无神教所为吗?” “别人认为是了,你问云姑娘也无甚用处。” 云笙还没说什么,便有人替她回了话,她看去,只见那褐衣瘦小男子正靠着府门前的柱子,一双大眼睛十分灵动,说完这句话后,还朝云笙笑,说:“云姑娘,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白庭舒僵着一张脸也看着云笙,等着她回答。 云笙有些摸不着头脑,这两个从哪里来的?撞到她这边来作甚? 她一时没想明白,也就平淡的说:“各有各的看法吧,我还有事,告辞。”话毕,骑着马便要走。 “云姑娘......”白庭舒不禁又唤了一声。 “嗯?”云笙疑惑的回头看他。 白庭舒张了张嘴,最后道:“没事......” “那,告辞!”云笙抱拳,策马带着永叔一行人离开。 云笙离开叶府的时间较早,回到千福后院时,夕阳西下,天边正绽放着一天最后的光彩。 她从马上下来,看着下属牵着马,从另一道门回右院后,才缓缓往左院的门走去。 还没走到院门口,就看到换上一身书生服饰,戴上儒生帽的妩子,正蹲坐在门口台阶上,低着头,伸手正和一条不知哪里来的小狗玩着,脸上的笑容干净极了。 云笙一时不想过去破坏这一幅画面,停住了脚步。 “哎,小狗狗,你说,云姑娘什么时候回?”妩子摸了摸小狗的脑袋,疑惑的问了句,然后他就被一道影子给笼罩住。 “回来了。”云笙走到他面前,看着他被阳光晒得红扑扑的脸,忽的觉得这人可真可爱。 妩子抬起头眨了眨眼,好一会才看清背着阳光的云笙,立马从地上跳起来了,但蹲麻了的脚,差点让他直接摔到地上去,好在云笙眼疾手快地扶住他。 “云姑娘,欢迎回来!”呜......他真的是太冒失了。 妩子想站好,但腿麻得厉害,麻得让他身体都有些哆嗦,手都不禁反握住云笙的手臂。 云笙看着他难受的表情,有些好笑,说:“你扭扭脖子,忍忍就过去了。” “是!”妩子很乖的照办,扭了扭脖子,“我忍得住!” 云笙这会有耐心,扶着他,笑看着。 妩子感觉不那么麻,才伸脚踩地,踩了几下,喜笑颜开的说:“不麻了,云姑娘,谢谢你!” “这有什么好谢的?”云笙松开手,“走吧,进院子。” 也许是云笙松手松得又快又急,妩子顿时以为自己被嫌弃了,笑容一下子消失,开始道歉:“对不起,云姑娘,我......这么冒失,一定给你带来不少困扰。”说到这,他脸上露出难过和自责,“对不起,给你添了那么多麻烦!真的,真的对不起!”说着话他就又朝她鞠躬。 云笙越过他走向院子的脚步,停了停,回头看他,也没接他的话,而是问:“你在左院这,是在等我回来?” “哎?!”妩子抬起头,一双好看的眼眸直直看向云笙。 9.第 9 章 云笙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问出这么一句话,问出口后,她就深觉后悔和尴尬。 就在她准备干咳几声,糊弄过去的时候,妩子却理所当然的说道:“是的,云姑娘,我在等你回来。”说了这话后,他笑弯了眼睛,认真的重复了句:“欢迎回来!” 他笑得非常灿烂,眼眸里不带任何杂质,好像在和她说,你回来真是太好了。 云笙嘴角不自禁的翘起,反应过来,急忙扬手挡了过去,转过头,语气平静的说:“嗯,进来吧。” “是。”妩子点头,跟着她走进门,身后那只棕色小狗狗也迈着小短腿,吐着舌头跟了进来,他有些为难的看了看,又看向云笙的背影,秀气的眉毛都皱了起来。 他蹲下身摸摸小狗的头,小声道:“不可以进来哦,会给云姑娘添麻烦的。”说完,他似乎觉得这样对狗狗似乎不好,还低声补充道:“晚点我再来和你玩好不好?” “汪!”小狗乖巧的坐下,抬起头,天真无比的看着妩子,尾巴甩得很欢,也很用力。 但那样子似乎没听懂他在说什么。 妩子顿时垂下头来,有些沮丧。 云笙早就听到身后的动静,脚步顿了顿,彻过身看过去。 就看到妩子蹲下身体,对着那小狗垂着头,沮丧的样子,有点儿滑稽。 “你既喜欢......便养着。”云笙脸上蓄着笑意,随口说了句。 “真的?”妩子一下子精神起来,抬起头看云笙的眼,都亮亮的,特别水润,“云姑娘,我真的可以带着它进来吗?”他还没说,云姑娘就答应了他这无礼的请求! 好温柔...... 云笙想起她的打算,是想将他安排住在平安镇的。 日后他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住着,难免会孤单,若有只他喜欢的小狗陪着,也不错。 这么想着,她便点头:“可以,你养着吧。” 妩子一下子笑容绽放,美极的脸加上那笑容,简直耀眼。 云笙越看越觉得自愧不如,却对他的美,生不起半丝嫉妒。 美到极致的人,谁都喜欢吧,光看着就是一种享受。 “云姑娘,你太好了!”妩子抱起那小狗,手抬起它的小爪子超云笙挥了挥,他还装成小狗那般,说:“呀呀,云姑娘真是天下第一温柔的人呀,小棕也很喜欢云姑娘。” “汪!汪汪!”小狗蹬着自己的后爪,很配合妩子的叫了几声,吐着舌头,特别欢快。 云笙不禁笑了起来,她在这世界活了十几年,见过的人不计其数,可从没有一个能让她这般觉得好笑又可爱的人。 妩子是第一次看到云笙这般爽朗的笑,听着那悦耳的笑声,他觉得这比刚刚她同意他养狗狗,还要开心。 “小姐,柳生公子。” 而就在云深笑得开心时,永叔的声音响起。 云笙顿了下,干咳两声,压平唇角,看了过去,问:“何事?” “回小姐,晚饭是要在房里用,还是......” “在厅里吧,柳生你今晚也和我一块吃。”永叔还没说完,云笙便开口了,“正好我也有些事和你说说。” “是。”妩子点头,抱着狗狗快步走到云笙身边。 永叔看了眼妩子,应下:“是,这就吩咐下去。” 云苼看他走远后,才回头来看身后的妩子,伸出手指点了点他怀里小狗的鼻子,说:“让下人给它洗干净,免得它身上的跳蚤到你头发上去。”说着,她招来一个路过的仆人,“带着小狗下去好好洗干净,洗完擦干带来给柳生公子。”他本就有一头很浓密的头发,若是有了跳蚤可就不好了。 仆人应是。 妩子也觉得长跳蚤是件难受的事情,便将狗狗交给仆人,对着狗狗说:“要好好听话哦。” “汪汪。”小狗也不认生,甩着尾巴叫两声,就被抱了下去。 小狗不在这,一下这个地方就只剩下两个人,气氛瞬间有丝丝暧昧。 不过,刚出现的那点儿迹象,就被云笙给打破了,她开口:“走,到厅里。之前答应给你找一容身之所,我想好了,正好跟你说说。” 妩子跟上云笙的脚步停顿了一下,有些心不在焉的应:“嗯。” 云笙在前头带路,边走边说:“明日下午我便要启程离开这,在这之前,会将你安排好。”说到这,她想起他在树林中差点被欺侮的那一幕,不禁放柔了声音:“会考虑得很周全,你无需......担忧。” 听到云笙明日就要走,妩子的心不知道为什么,落到谷底。 他咬了咬下唇,第一次没有回应云笙。 走在前面的云笙并没有察觉到,自顾自的踏进厅内,守着的丫鬟连忙一人一个,捧来水盆,来给她和妩子净手。 “平安镇是个不错的地方,你应该会喜欢这。”云笙边洗手边说,洗干净后,用棉布擦干。 妩子却没回应。 云笙这才疑惑的看了过去,只见他已洗好手,站在一边,看着她的目光,就好像是被她抛弃了的小动物。 可怜得紧。 被她看到,便急忙地避开视线低下头去。 云笙有些疑惑,但没问,而是挥手让守着的丫鬟下去。 “是,小姐。”两个丫鬟盈盈行了一礼,微低着头离开。 云笙在饭桌边坐下,招呼他道:“过来坐吧,别站着。” “是。”妩子没什么精神的点头,走到她面前的位置坐下,有些自我嫌弃的扯了下衣角,对云笙说:“对不起,云姑娘,我......我失礼了。”他不是有意要露出难受的表情,只是......只是不想和云姑娘分开而已......但他更不想,云姑娘因此讨厌他。 “无妨。”云笙摇头,拿起公筷,给他夹了块鸡肉,“吃吧,没什么食不言的规矩,边吃边说。” 妩子手微抖了下,他在她面前那样失礼,她还能这般对他......可越是如此,他就越会想着:‘也许,我犯错或是多依赖她一些,也没关系吧。’这样失礼,又自以为是的话! “你是在害怕一个人......在这个地方生活吗?”云笙将他的沉默和难过,当成了对一个陌生之地的不安和抗拒。 “不......我......”妩子正犹豫要不要说自己不想和她分开的时候,门外永叔急匆匆地走来,行礼后,便开口说:“小姐,有事禀告。” 云笙放下筷子:“进来,何事?” 永叔快步走到云笙身边,弯腰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 妩子原本安静的待着,但隐约听到青云帮死了人,说是云笙杀的。 这让他立马想起欺侮他的那三个人,他们好像说是青云帮的。 10.第 10 章 想到这,妩子坐不住了,看着云笙就想说话,但云笙却给了他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 “都还在叶府?”云笙拿出帕子点了点唇和嘴角,一幅漫不经心的样子。 “正是,青云帮的人在小姐您刚走,就抬着两具尸体直接去了叶府。”永叔见云笙没避着妩子的意思,也就放开了声音,“不过他们倒是懂礼,没将尸体抬进叶府正门,而是停在后门哭丧。”懂礼,两字他下了重音。 云笙轻笑了声,问:“叶老爷子怎么说?” “叶老爷子提早散席,闲杂人也都先回了。” “有些人也在呀。”云笙笑得特别温和,“是一场好戏。” “需要带人......” “不用。”云笙打断永叔的话,站起身来,淡淡的说:“我倒要看看,他们青云帮能嚣张到什么地步。” 妩子完全听不懂云笙和永叔说的话的意思,但也知云笙为救自己惹上了不得了的人,可能还会有危险...... 这个认知让他心里非常担忧,这会看云笙起身,也忍不住了,急忙开口唤道:“云姑娘......” 听到他的声音,云笙看了过去,有些疑惑:“怎么?” 妩子咬咬牙道:“云姑娘......都是因为我......我能跟着去吗?” “那里人很凶的,你也要去?”云笙不好对他说其中的利害关系。 “我要去!”妩子抿紧唇,这事本就因他而起,怎么能让云姑娘自己去面对! 云笙见他坚持,倒也不拦着,笑应:“行吧,待会你和我同去。” 在一旁听着的永叔却是楞了下。 一听能去,妩子喜得扬起大大的笑容,重重点头:“是。” 纯粹的笑容,可真好看。 云笙看着,就觉得心情舒畅,侧头朝永叔说:“柳生不会骑马,去备轿子。” “是。”永叔行礼后,平静的看了妩子一眼,率先出了门。 那一眼让妩子笑容一僵,怎么觉得永叔不喜欢他? 云笙也是察觉得到永叔对妩子的态度,但她并不打算在妩子面前说些什么。 只要妩子是个好的,她会在离开前,定会跟永叔交代好。 若是......不好,防着也不无不可。 但是,她不知道为什么,一想到这个可能,心绪就很烦躁? “云姑娘?” 妩子瞧云笙好一会没开口,不禁叫了声,在她看过来后,微抬头,很是认真的说道:“那个人死了,是因为我......”他一点也不想因他的事,让她惹上麻烦,“交我出去,云姑娘你就不会有事了。”说着他还点了点头,来增加这个做法的肯定性。 云笙却是怔了下,有些跟不上他的思维,反应过来后,笑了起来,心道,这个妩子啊......真是太过纯善,以至于她如今对他所说、所为的都要带上些许猜疑。 可他认真的神情,没有任何作假,此时的他看起来就像那趋势待发的小奶猫,没有攻击性,却勇气十足。 她不禁想逗一下他,便正色问道:“你怎么那么确定,交你出去就会没事?” 妩子看她脸上都没了笑容,心里更是把这事的严重性扩大了无数倍,他呐呐道:“大周不都是说......杀人偿命吗?”说到‘杀人偿命’四字时,有些气弱。 他其实很怕疼,但一点也不想在云姑娘面前表现出来,他不想让云姑娘因为他,而遇到什么危险,如果那样...... 他一点也不敢往下想,立马甩了下头,带着一种将命豁出去的觉悟,挺了挺胸膛,说道:“那就偿还给他,这样,他们就不会找云姑娘麻烦,云姑娘也不会有危险了。” 云笙怔住。 “对于我来说,这只是个麻烦。”他说得那么认真,没有半点逃避的模样,让她心里升起一种异样的情绪,她抬起手,这次准确地落在他戴着的儒生帽上,轻轻的笑了笑,说:“只是一个麻烦,用不着你的命去偿还,要知道......” 说到这里,她低头看惊讶着、仰头看她的妩子,放柔了声音:“你的命很重要。” 妩子眼睛瞬间瞪得大大的,有些不敢相信:“真的?”问完,他又有些难过,继续道:“我什么都不会......还给云姑娘,添了那么多麻烦......这也许是我能做的事了。” “挺好的。”云笙笑了,摸摸他帽子,显得温柔,但她后面说的话却是有点霸道:“我觉得挺好的,不过是死了两个人,就算他青云帮全死了,也用不着你的命去偿还。” 若是旁人听了,定会讥笑云笙说大话不打草稿;要知道青云帮上下有上千人,在中南之地扎根了十来年,势力不容小觑。 但是,妩子却信云笙所说的每一句话。 云姑娘这么说,那肯定是真的,能解决的麻烦,他就不用用命去偿还,也就不用疼了。 他顿时开心不已,对着云笙露出个软乎乎的笑容,说:“是,云姑娘真是世上,最可靠的人了!” “好了,走,随我去看看这场戏如何。”云笙移开放在他帽子上的手,心里颇有些可惜,不能摸到他的头发......那样乌黑浓密的头发,定十分柔软。 妩子急急忙忙站起身,双眼亮晶晶的看着她,点头:“是!” 当云笙和妩子坐着娇子,慢悠悠地到了叶府后门。 那天那个络腮胡大汉,他披麻戴孝的站在两个盖着白布的尸体边,一边则站着不少青云帮的人,和叶府的护卫。 云笙撩开轿子的帘子下来,那络腮胡大汉一见,立马指着云笙怒吼:“好你个云笙,我们兄弟三个与你往日无冤,近日无仇,怎就要害我兄弟二人的性命!”吼了这句还没完,拔了刀就往云笙这边冲来,边冲边喊:“今日,我胡耳就要给我两位兄弟报仇!” “云姑娘!小心!”在云笙身后轿子里的妩子,刚撩起帘子就看到这一幕,惊呼出声。 云笙却很平静,没有半点想躲开的意思,只是面无表情的看着。 而就在那胡耳冲到云笙跟前的时候,一个身影在云笙身侧落下,胡耳挥起的刀就被稳稳挡住。 “孽障!”那人怒喝一声,直接折断了大刀,将胡耳挥出去,摔落在地,“你这是作甚!” “很明显,他想要我的命呀。”云笙一笑,退开一步,拱手道:“见过刘前辈。”来给她挡住刀的,正是青云帮的大长老刘震。 大长老不过是个名头,这刘震不过四十出头,身躯魁梧,浓眉大眼,一看就是个非常正气的人。 刘震背着手,说:“让云姑娘受惊。” “师父!”从地上爬起来的胡耳,一脸震惊的看着刘震,“师父!是这妖女杀了两位师弟啊!” “什么妖女?云姑娘出生书香世家,怎会是妖女?”这时叶府内又出来两个人,开口说话的正是之前和云笙搭过话的白庭舒,他皱着眉,似乎有些生气:“有些话可说,但有些话要说,却是要三思。” “呵呵,真是英雄出少年,说话也是比我们这些大老粗,细心的多。”刘震笑了几声,朝胡耳走了过去,“多向白少侠学,多读些书,可比学武后一根筋只知道打得好。” 不知为何,白庭舒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 “这话说的对极,要不然,世人怎会说文武双全好?”接话的是那褐衣瘦小男子,他一双大眼睛转了转,笑意满满的说:“不学文,只学武怕就是个武夫吧,可有什么用呢?” 他话一说完,刘震虽然脸色还带着笑意,但眼里看着他却无半点笑意。 胡耳正要发火,却被刘震伸手拦住,道:“吴燕小友真是伶牙利嘴。” 吴燕拱手,笑没脸没皮,道:“过奖过奖。” 云笙看着这场面,感到有些好笑。 这时,妩子从刚落下的轿中下来,提着衣摆跑到云笙身边,双手拉住她的手臂,紧张兮兮的问:“云姑娘,你可有受伤?”那大刀挥的,吓死他了! “我没事。”云笙伸手安抚地拍拍他的手背。 “白兄说的在理,妖女这两字不是谁都能担得住的。” 这次开口的是张飞闲,他从院子中走出,看了眼胡耳,毫不掩饰自己的气愤和嫌弃,“吴兄也说得不错,不学文,何以学礼?”这话倒是说得有些过了。 云笙见刘震脸上的笑容越来越淡,连忙转开话题,道:“这是发生何事了?我急匆匆来,也就听说青云帮死了人,说是我杀的?” 张飞闲看向云笙,脸色缓和下来,说:“云姑娘,你过来,师父和几位前辈想见你。”这话又暗暗的将刘震给撇到一边。 云笙正要开口打圆场,胡耳突然暴怒,指着妩子,怒吼:“这小娘儿养的!原来在此!你个小倌!还敢过来!”他怒极了,挥开刘震的手就冲到云笙和妩子跟前,“都是因为他,妖女杀了我两个师弟!” 一下子,所有人的目光全部落在妩子身上。 妩子身体一颤,却忍着躲到云笙身后的冲动,挺直腰背。 他不能逃,这事因他而起的! “谁是小娘儿养的?谁是小倌?”云笙却一把就将妩子拨到自己身后,脸上的笑意彻底消失,“你再说一次。” 11.第 11 章 胡耳根本没想到云笙会反应这么大,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云笙左手护着身后的妩子,直勾勾的盯着胡耳,道:“怎么不敢再说?你不是很能侮辱人的吗?” 一股杀意直冲胡耳,他不禁后退了两步。 “你......你别嚣张!” 胡耳忽然有些胆怯,云笙的武力他见识过一次了...... 不过......他一想到自己师父还在身后,又想起师父的交代,便壮着胆子,呛了回去,“我没说错!他就是一个小倌!” 云笙眼里阴沉沉的,轻笑了声:“很好!” 话还没落下,‘锵’的一声,她右手已拔出旁边护卫手中的刀,扬起,直接就往胡耳脑袋斜劈下去。 速度极快,动作利落,完全就是想要胡耳的命! 这让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完全没有料到,云笙会当场就发作出来! 而就在这时,“铮”的一声,一把扇子直接撞偏云笙手中的刀。 刀刃从胡耳的头上滑过,削下发冠和几缕头发。 那把扇子转了一下,又冲云笙而去,她立即将刀挡过去,刀刃应声而断,下一秒,扇子飞回。 云笙怒极反笑,将手中的断刃直接射向那扇子飞回之处——刚出院门的许灵生。 许灵生并没料到云笙反击得如此快。 更没料到,云笙敢这么直接地反击于他。 有一瞬间呆了。 断刃擦着他耳边过去,钉到他身后的墙壁上时,发出一声低鸣。 此刻,场面极为安静。 “云姑娘......没事吧?”妩子的话,打破了这诡异的场面。 他担忧的看着云笙,对于刚刚的过招,他没看清,只知道蹭蹭几下,气氛就怪了起来。 安静,安静极了。 越安静,他越害怕,但他更担心云笙因为他又有麻烦。 云笙侧头看了看眼里泛起泪花的妩子,轻轻摇摇头,道:“没事,莫怕。” “嗯。”妩子暗暗松了口气,看着云笙的脸,眼都亮晶晶的。 而胡耳总算从差点死掉的惊惧中缓过神,腿一软,直接瘫坐到地上,披头散发的十分狼狈。 刘震刚刚提着的心,放下后,随之上来是满满的怒意,道:“云姑娘好气性!竟动不动就要杀我徒弟!” “这不是没杀成嘛?”一边的吴燕嘀咕了句,众人看过去时,他又笑嘻嘻的说:“若是有人那般侮辱我的朋友,我也是要杀了才解气的!”说完,他看向云笙,那目光从审视,变成了欣赏,“云姑娘,有机会,咱们也来过两招。” 有人在这种时候对她释放善意,自然不会拒绝。 云笙朝他一笑:“行,切磋一番。” “就喜欢和你这样的爽快人做朋友!”吴燕从那边快步走到她身边,踮着脚尖拍了怕她肩膀,一幅‘哥俩’好的样子。 “说话便好好说,别动手动脚。”跟着走到云笙身边的还有白庭舒,他看着吴燕拍云笙肩膀的动作,有些皱眉。 “云姑娘确实爽快......这脾气也是。” 云笙正要说话时,许灵生先开口了。 他抬手抹了抹耳尖,几滴血沾到手背上,他低低笑了声,看着云笙道:“好武功。” “师父都说过,云姑娘习武天赋极高,自然能练得好武功。”张飞闲从震惊中缓过神来后,看着云笙的目光有些担忧。 云笙心思一转,微微抬起下巴,直视着许灵生,翘了翘嘴角,说:“许前辈用扇的功夫才是真的厉害,我不过是在你面前班门弄斧罢了。” 许灵生楞了一下,接着大笑,笑容与他浑身气质截然相反,但很快他收了笑,说:“云家有你这么个女儿,倒真是好运。” “多谢许前辈夸赞。”云笙笑容都柔和不少,看起来和刚刚那杀意腾腾的样子完全不同。 “你这姑娘......可真对我脾气。”许灵生笑了笑,好像将刚刚之事放下了。 刘震见此,道:“许兄,你.......” “这不是人没死吗?”许灵生打开扇子,缓缓摇了摇,“姑娘家耍耍脾气罢了,你还去计较?此事就此作罢吧。” 刘震,脸色沉下,不禁暗暗握拳。 你来我往的说这么几句,场面又是另一番场景,看得其他几人都有些摸不着头脑。 尤其是妩子,完全不知所以,满脸迷糊的瞧着云笙,但心里却对云笙有迷之信任。 “不!不能作罢!她杀了我两位师弟!”胡耳又一次挣扎着从地上起来,指着那摆在外头的两具尸体。 云笙笑了声,说:“若不是许前辈不让我杀你,你此时也跟着下去,这般也可以问问你师弟,到底是谁杀了他们。” “你这......” “住嘴!” 胡耳又要口无遮拦,刘震再次怒喝。 他看云笙的目光沉沉,问:“云姑娘,我这两个徒儿可是死在你手中?” “不是。”云笙否认。 “那你身后护着的是谁?”刘震看向云笙身后的妩子,“听说,云姑娘做了回英雄,从我徒儿手中夺了人,顺势杀了他们。” 妩子在云笙身后,都觉得那视线格外刺人,手微微抖了抖。 云笙手指轻轻点了点他手背,似乎在安抚他一般。 他紧绷起来的心,又慢慢放松下去,有点高兴的点了点云笙的手背,‘回复’她。 “确实做了回英雄。”云笙笑容有些嘲讽,环看了下四周,继续道:“刘前辈,有些事在这说出来,被人听走,青云帮的名声可就没了。” “那肯定是有谁做了不好的事情吧。”吴燕有些兴致勃勃,说话间还偷偷看了眼妩子,惊艳了一把,啧啧的惊叹两声,“长成这般......我大约能猜得到发生什么事。” “就在此处说。免得去扰了叶老爷子的清净。”刘震皱着眉,声音低沉,似乎压抑着不少怒火。 张飞闲却沉着脸,开口:“既已打扰,也不在乎再打扰一回,师父老人家也在厅内等着各位入内。”说罢,他踏进门内,“各位,请。”说着还作了个请的动作。 “如此,也罢。”许灵生笑了声,转身入内。 刘震看着云笙一会,也一甩衣摆,走进院内,胡耳见他走,也急急忙忙跟上。 白庭舒看了下云笙和她身后的妩子,有些轻叹,低声道:“云姑娘,莫要冲动。有什么事说出来,叶老爷子自然会有决断。” “这话说得,好像云姑娘就得受这几个臭......人的气啊?”吴燕听到这话,第一个不爽快的反驳了回去。 “你明知我不是那意思。”白庭舒眉头微皱。 吴燕哼哼几声,双手叉腰:“这几个就是仗势欺人,欺负云姑娘她们两个姑娘家!” 云笙忽然觉得有些好笑,又一个错认妩子是姑娘的,明明他穿的可是书生衣裳,还戴着儒生帽呢! 白庭舒则楞了下,这才看了眼妩子的脸,惊艳片刻,便道:“在下失礼了。” “这位姑娘,你别怕,待会有什么委屈都说出来!我们给你做主!”吴燕走到妩子身边,说话语气都柔和很多。 妩子眨眨眼,对他露出一个笑容来,紧紧的靠着云笙,说:“十分感谢。” “你长得可真美啊。”吴燕不禁伸手摸摸鼻子,然后率先往院子里走,边走边说:“好了,走吧。看看他们几个老头子要干嘛。” “你注意下。”白庭舒无奈的摇头,跟上去,劝道:“不要口无遮拦。” 吴燕一笑:“我就这样,谁能耐我何?” 看他们先走,云笙才将妩子从身后拉出,看着妩子有些不安的神情,小声说:“别怕,什么事都有我在。” “我又给云姑娘添麻烦。对不起。”妩子握了下拳头后,又松开,“不知道怎么做才好......云姑娘,我......”如今所看、所听的,他都无法去理解清楚,更无法对此做出反应。 以前的他,总是......总是被告诫,只要讨人欢心就好。 可如今讨人欢心这事,他才知道是最无用的。 他一难过,眼眸很水润,看起来像一只被夺走食物的小奶猫。 对于这样可怜又可爱的他,云笙没有半点不耐,温和的说:“别总跟我道歉,东瀛人都那么爱道歉吗?”语气还带了点调侃。 其实该道歉应该是她吧,毕竟,她做的这些事情,并不是全因为他。 她想了想,又嘱咐道:“放心。待会你装羞涩,别主动说话,麻烦我来解决就可。” 妩子看着胸有成竹的云笙,应道:“是,听云姑娘的。” 他心里又有一种‘没关系,犯错也好,惹麻烦也好,都没关系,她会替你处理好’的任性想法,让他忍不住想,多靠近她一点。 虽然不厉害,没主见,但很乖、很听话的妩子,也还挺讨人喜欢。 云笙满意的笑了,带着妩子进院子,到了众人所在的厅内。 这次,妩子和云笙并肩进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妩子那好看至极的脸上,连叶老爷子都笑呵呵的问:“这是哪家姑娘?” “回叶老爷子,这是我路上认识的朋友。”云笙笑回。 接着带着妩子走到许灵生、刘震对面的座位坐下。 站在刘震身边的胡耳立即反驳:“这就是个男人!哪里来的姑娘!这人就是个小......” 后面那个字在云笙的直视下,好半响说不出来。 “说呀,怎么不继续。”云笙端起茶杯,却不喝茶,抬起眼帘,盯着胡耳,“你倒是了解得不少。” “云姑娘,你何必这般?莫不成,我这不成器的徒儿,知道些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刘震皮肉不笑的说了句。 “若是嘴巴能放干净点,我倒不止于此。”云笙放下茶杯,手撑着下颚,笑着说:“刘前辈,我就是个初出茅庐的姑娘家,对一些弯弯绕绕真没什么兴趣。”说完这话,顿了下又道:“你有事便说罢,别总是将矛头对准我不懂武功的朋友,这可不好。” “刘长老,有事便说罢,老夫也听听。”叶老子摇头叹息,“今日这事闹得......这闲言闲语的定是不少。” 刘震没说话,而是看了眼胡耳。 胡耳立马从他身后走出,走到厅中间来,猛的跪下,道:“师父,叶老爷子,许前辈,我就是个大老粗,不会说啥好听话,两位师弟死了,心中悲痛,才会没有思虑周全,在这个时候跑来,扰了叶老爷子的寿辰!”说完,就磕了个响头,“此事一了,胡耳定登门赔礼。” 叶老爷子摆手:“罢了。老夫也不计较这些。你师弟是何情况,细细说来。” 胡耳伸手抹了下眼睛,沙哑着声音说:“我两位师弟脖子都被刺穿,是被放干血死的!” “好残忍!”一边的张飞闲听了,惊了下。 云笙却瞪大眼睛,和同样惊住的白庭舒对视了眼。 “沈家......沈家灭门也是如此,每个人都刺穿脖子,放干血而死。”云笙眉头已皱起。 12.第 12 章 在座的人一听此话,脸色各异。 刘震似乎也不知自己徒弟是这般死掉,神色有些震惊;许灵生本还摇着扇子的手也顿了下来。 叶老爷子脸色有些严肃,问:“此话当真?” 云笙点头又摇头,有些不确定,道:“需要看下尸体伤口,之前跟吴捕头见过沈家惨状,应能辨别得出。” “可是苏城吴药真?”许灵生将扇子一收。 “正是。”云笙点头。 许灵生看向刘震,问:“刘长老,可见过你那两个徒儿尸体?” “尚未。”刘震咬牙挤出两字,瞪向胡耳,怒道:“这般重要之事,为何不早说?!” 胡耳一怔,接着急忙摇头道:“徒儿不知......” ‘啪’的下,一个茶杯砸到胡耳面前,飞溅起的碎片直接刮伤他的脸。 胡耳惊住,瞪大眼睛不知所措。 “你这蠢货!”刘震拳头握得‘咯咯’作响,脸上的神色比质问云笙是否杀了他徒儿时,还要狰狞,“若是......” “刘长老。”许灵生拿着扇子一拍手心,有些不愉的打断刘震的话,“你要教训,回去有的是时间。”说罢,他便站起身来,看向叶老爷子,说:“先去看下尸体!”看起来很是急切。 云笙的目光在他们之间转了一圈,心中又是一番思量。 叶老爷子端起茶杯,低头吹了吹热气,喝了口,缓缓道:“江湖已是少年人的江湖。你们去吧,老夫就不去了。” 许灵生一笑道:“这一天真是叨扰叶老爷子了。” “无妨无妨。”叶老爷子笑了笑,接着就朝张飞闲交代:“你也去看看。”说完此话,他看了下在座的人,继续道:“查得清楚......让沈河泉下有知,也可瞑目。” 张飞闲楞了楞,点头,正色道:“是,师父。” 叶老爷子点点头,起身背着手往后头走去,语气有些疲惫的说:“去吧。” “叶老爷子,告辞。”许灵生、刘震拱手后,立马转身往外走。 其他人紧随其后。 踏出门外时,天色已暗下。 院里挂了不少红灯笼,看起来很是喜庆。 而院外,守着尸体的护卫却提着白灯笼,透出的光,昏黄昏暗,风一吹,灯光晃动了起来,地上的影子也开始‘张牙舞爪’,给两具尸体添了几分恐怖之感。 还没靠近,妩子就感受到一股阴冷感袭来,这让他本能的害怕、想逃,可是......他又不想让云笙过去,怕再遇到鬼,她会有危险。 他咬咬牙,也快步地跟上云笙,身体几乎贴到她后背上。 这样明显的害怕情绪,云笙自然能察觉得到,她落后了一步,轻声说:“若是害怕,你回院子里等我。” “不怕。”妩子立马摇头,神色却绷得紧紧的,看着云笙不大相信的眼神,他又开口强调:“真的不怕,不骗人。”说着还自己点点头。 声音有点飘,还有点颤,若不是如此,也许更有说服力。 云笙无奈地摇头一笑,说:“那你跟在我身后,不想看就闭上眼就好。” “好。”妩子看云笙没让他回院子,以为她真信自己不怕的话了,略有些得意,“我不怕的,云姑娘放心,吓不到我。”手却不自觉地扯住云笙的衣袖。 而云笙他们说话时,吴燕好奇的留意了下,听了这对话,不禁笑出声。 这笑声像是打破了某种氛围一般,所有人都看向他,刘震甚至冷笑道:“也不知,吴小友有何好笑之事!” 白庭舒叹了声,开口:“吴兄......” 一看他要说话,吴燕立马干咳道:“这倒没有。” “够了,正事要紧!” 许灵生几个跨步过去,在尸体边蹲下身,说:“云姑娘,过来一看。” “好。”云笙伸手安抚地拍了拍妩子的手背,从他手中抽出衣袖,快步走去。 妩子看着空荡荡的手,又看云笙走向尸体边,他想都没想,忍着那股令他难受的阴冷感,小跑了过去,再次扯住云笙腰间衣摆。 云笙回头看去时,他露出一个软软的笑容:“云姑娘,我真不怕的。” “好。”云笙见他坚持,倒也没说什么。 而其他几人走过去的时候,都留意了妩子一眼,尤其是沉着脸的胡耳。 许灵生见他们都到这边,伸手就掀开尸体上的白布,露出尸体面目。 一看那尸体诡异的死状,个个都皱起眉来。 尸体双目紧闭,脸色惨白、发青,脖子中间破了一个大洞,皮肉炸开,露出白骨肉丝,但无血迹。 这看起来就好像一只被放干了血的猪,等着别人去切割他的皮肉。 胡耳不禁说:“十师弟......你死得好惨!” “真是......欺人太甚!”刘震怒喝,他瞪大双目,双手握拳,浑身都有些抖动。 看似愤怒到极点。 可云笙却看出了他的恐惧。 但他是在恐惧什么? 许灵生倒是平静,他伸手检查了下尸体的其他部位,没发现其他的伤口,抬头看向云笙,问:“沈家死的人也是如此?” “一模一样。”云笙蹲下身,妩子也跟着她蹲下,她有些无奈的回头看了他一眼,妩子见她看来就露出讨好的笑容,她也有点无可奈何。 好在妩子很安静,不会乱说话。 她也就当没看到妩子这么粘人的模样,回过头来,仔细仔细的看着尸体那致命的伤口,继续说道:“唯一不同的,沈家人是被按入水里,我们赶到的时候,整个水池全部放满了血,将尸体拖上来时,他们脸上的皮都皱起......”说到这里,她叹了口气,不愿再说下去。 “按入水中放血?!”吴燕忽然开口,一脸惊讶,“这和杀牲畜没什......” “你少说几句。”白庭舒立马打断吴燕的话,皱眉道:“死者为大。” 而张飞闲则疑惑的问:“到底是谁和沈家有这么大的仇?杀人还要这般......” “这般诡异是吗?”云笙接上他的话,她看了看沉着脸,不知在想什么的许灵生、刘震和胡耳,接着说:“这还是其一,沈家家主是在书房被杀,头都几乎被砍下,只剩但皮连着,还被拖行了一段......这何止是仇,总觉得那种死状简直......” “简直什么?”许灵生站起身。 云笙也跟着起身,缓缓说道:“简直像是在祭祀什么。” 话音一落,‘嗒’的一声声响,像是有石头掉落在地上的声音。 本听得认真的妩子身体猛的抖了下,云笙立即将他从身后拉到自己身侧护着。 “谁?!”刘震大喝,身体朝那声音之处跃去。 胡耳见此连忙跟上:“师父!” “喵。” 而在他们跃出去后,便响起一声猫叫。 叫声一停,风忽然大了起来,护卫手中的灯笼开始晃动,然后他们便看到,一只不知在哪里串出的黑猫。 黑猫的眼泛着绿光,尾巴竖得极长,一步步的朝尸体走去。 白庭舒似乎想起什么,惊道:“不好!”伸手就去抓那黑猫。 但那黑猫速度极快,竟然直接跳起,落到那掀开白布的尸体上。 所有人不禁后退了好几步。 “喵......喵!”黑猫在尸体上踏了踏,那叫声,声声凄厉。 许灵生怒道:“不过是个畜生!弄神弄鬼!”话一落下,他扬起扇子就要打去。 但,就在这时,大风吹过,所有灯笼,全部熄灭。 13.第 13 章 灯光消失,眼有瞬间看不清东西。 妩子呆愣住时,本扯在手中的衣袖被抽了出去,脚边有条毛茸茸的细尾巴滑过,他吓得短促的叫了声:“云姑娘!” “怎么回事?” “出什么事了?谁有火折子?” “再点灯笼!” “......” 护卫也慌了起来。 “不要慌,只是风大了些。”张飞闲急忙喊道,“拿火折子出来。” “点火折子!”许灵生喊了一声,浑身有片刻发冷,背后也有点黏糊糊的感觉,他一时间不敢动弹,“都不要乱动!” “点了点了!”一个护卫点着火折子,颤巍巍的点亮了一盏灯笼,一盏盏的将火给过了过去。 当过到第四盏灯笼的时候,灯光总算能勉强看到四周的情况。 然后发现,原本摆放两具尸体的地方,少了一具! “尸体......不见了......”白庭舒皱紧眉头。 “什么?难道诈尸了?”吴燕倒吸口气,不住的往后退开,他看起来脸都有些白了。 张飞闲则不大相信,道:“子不言怪力乱神,应是有人偷走尸体了!” “云姑娘?”妩子没心思去关注此时的情形,左右一看,呜......云姑娘不见了? “在这。”云笙不知道何时站到他身后,手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别怕,我在呢。” 妩子身体一怔,立即转身,看到云笙,他刚泛起的泪花又压了下去,笑了,表情还有点儿小可怜,手本想拉她右手却被巧妙避过,他就改扯住她的衣角,说:“吓死我了!我还以为......” “没事,刚刚我听到一点奇怪的声响。”云笙从妩子身后走出,再次将他挡在身后,她直勾勾的看着许灵生身后黑乎乎的地方,“许前辈,你回头看看。” 许灵生却不动,他握紧手中的扇子,道:“后面是什么?” 云笙抿嘴,似有些害怕,摇头:“你回头吧,我......”说着她就护着身后的妩子,往叶府院子那边退去,“我不知道。” 吴燕见此,立马拖着白庭舒的手跑到云笙身边,随时想躲进院子的样子,小声问云笙:“你看到什么?” 张飞闲看了看他们,有些疑惑:“到底怎么了?”他点了下一个提着灯笼的护卫,“你,走过去,去看看许前辈身后是什么?” 那护卫脚都有些软,但又不能不去,只能慢慢的往许灵生那边走去,昏黄的灯光,所照亮的距离越来越长。 就在护卫走到许灵生面前几米的地方,就再也迈不动步了。 他瞪大双眼,唇不断哆嗦,似乎要说什么,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借着那微弱的光,云笙他们也看清许灵生身后的场景。 胡耳睁着眼睛张着嘴巴,嘴流出大口大口的血,脖子上的血更是流了一地,而在他背后则是那消失尸体,尸体的脑袋垂在肩上,手却直直的伸着,就是这手......穿过了胡耳的脖子。 “啊!”吴燕尖叫了一声。 打破了这僵住的场面。 张飞闲离得近,虽没尖叫起来,但也感到恐惧,往后退去,边退边摇头:“许前辈......尸体......在你后......” 他话还没说完,许灵生努力维持的那份平静裂开了,他忽的暴起,一开扇子,转身就朝身后劈去,那银色的扇子锐利如刀刃,直接将身后的两个全部斜劈开去,一下子鲜血内脏飞起...... “啊......”妩子被这一幕彻底吓傻,浑身颤抖,尖叫声都沙哑低沉,完全没有力气大喊出来,连扯着云笙衣角的手都松开了。 云笙本想反握住他的手腕,却握到他手尖,极为冰凉,显然是被吓的。 她有些愧疚,将他再次拨到自己身后。 飞溅得满脸是血的许灵生,转身看向云笙他们,阴沉沉道:“弄神弄鬼,我许灵生可从未怕过。” 提着灯笼走过去的护卫,这下子直接瘫坐到地上,灯笼摔下,火苗点燃了灯笼纸,很快就烧成一团。 一个脚步声响起,众人看去,只见刘震手拖着一个黑衣人走来。 云笙眼微动了下,随即垂下眼帘。 而这时,叶府的后院中响起不少脚步声,一盏盏红色的灯笼再次亮起,接着大门就被打开,十几个护卫提着灯笼跑了出来。 亮极的光,让院外的人都有了一种‘逃出生天’之感。 叶老爷子走了出来,他扫了院外一眼,道:“都进来!”声音洪亮。 “师父!”张飞闲一喜,觉得心中有了主心骨,长舒了口气后,快步走了过去。 云笙则松了口气,左手拉过妩子走到叶老爷子身边,白庭舒看了眼躲到自己身后不断颤抖的吴燕,叹了声,掰正他肩膀,往院子里推了下:“走,进去。” 刘震看了眼断成两截胡耳,握着黑衣人脖子的手不禁加了力气,发出‘咯咯’骨头断裂的声音。 “果然......呵!”许灵生扫了一眼那黑衣人一眼,转身直接朝院子里走去,刘震拖着人跟上。 叶府,大厅内。 黑衣人尸体被丢在厅中间。 所有人坐着,一时间也没人先开口,似乎都没缓过神来。 叶老爷子端起茶杯,又放下,看了看他们,叹了口气开口:“这是直接被人找上门了。” “贯穿脖子而死。”白庭舒突然开口。 “白少侠可是发现什么?”叶老爷子问。 白庭舒见叶老爷子问他,便继续说:“叶老爷子,这样的死法,曾经......也发生过。”说完这话却又停顿了下来。 刘震一拍桌子,怒道:“你倒是说!” 妩子被这突如其来的响声吓了一跳,差点从椅子上跳起身,云笙急忙伸手拉住他的手臂,妩子才坐稳下来,反应过来,满脸通红,被自己胆小羞的。 他糯糯的唤了云笙一声:“云姑娘,我失礼了。”他怎么就这么胆小,太给云姑娘丢人了。 云笙摇摇头,伸出手轻轻拍拍他的手臂当作安抚。 白庭舒缓缓抬起眼帘,看向刘震和许灵生,说:“十七年前,漠北北归村因一张前朝宝藏图,被......虐杀殆尽。”说到这他握起了拳头,强压着一股恨意,接着道:“男人尸体用钩子穿过脖子吊起,女人和小孩的尸体的头全部按入水里。” 云笙猛的朝白庭舒看去。 “有所耳闻。”许灵生拿出帕子轻轻的擦拭着脸上血迹,一幅淡漠的样子,“倒是白少侠,知道得不少。” “因为......我就是北归村村民,当年我到姑姑家,逃过一劫。”白庭舒勾了勾嘴角,满脸是讽刺的笑意,“这些年一直在查,如今,那些人总算......跳出来了。”说罢,他起身快走几步,到那黑衣人身边,弯下身,扯开他衣领,露出他的脖子。 黑衣人的脖子上刺着一只黑色的马蜂。 “这是......马蜂寨的标志!”吴燕探头一看,不禁惊呼了声,然后急忙捂住自己的嘴巴,眼睛四处看了看,接着放下手,颇为尴尬的笑了笑。 张飞闲走近看了眼,朝叶老爷子点点头,道:“确实是马蜂寨的标志。” 听此,云笙皱眉,开口:“柳公子曾说过沈家家主与马蜂寨闹翻......” “可笑!青云帮与马蜂寨可是有生意来往,马蜂寨又有什么理由对我这几个不成器的徒儿下手!” 云笙话还没说完,刘震拍桌而起,来回走了几步,怒道:“另有其人!江湖平静了这么些年,定是某些人窝藏祸心想再掀起风波!” “这般说......也不错。”白庭舒直起身,声音低缓:“但若是无利益驱使,便灭人满门,又来杀刘长老你的徒弟,可能吗?” “白公子,你的意思是?”云笙看向他。 “北归村因前朝宝藏图被灭,而那宝藏图至今下落不明。”白庭舒冷笑了几声,“莫不是有人想独吞了。” “啪啪。”许灵生笑着拍了拍手掌,“不错的看法,但没影的事......白少侠还是莫要惹事上身的好。” “许前辈说得是。”云笙这时开口了,她脸上笑意很淡,“可如今死的可不是一个两个人的事,白公子所说的也是有几分可能,总是要查个清楚才是。” “哈哈,不错不错。”许灵生突的大笑,他站起身,直接往外走,边走边说:“很好,叶老爷子说的不错,这江湖可就是你们少年人的了。”说完这话,他忽然回头,笑看了下他们几人,“好好查,哈哈。”然后他就笑着带着他的护卫走了。 刘震也哼笑几声,朝叶老爷子一拱手:“叶老爷子告辞!”说完,他唤来他的人拖着那黑衣人尸体就走。 这两人一走,厅内陷入沉默。 “咕~”一声声响响起。 本还在想事情的云笙,立马朝妩子看去。 妩子脸都红得能煎鸡蛋,双手猛的捂住自己肚子,视线直飘就是不敢对上云笙的目光。 云笙看他那心虚害羞的模样,本还很沉重的心都轻松不少,有些忍俊不禁。 “你笑啦。”妩子听到笑声,抬头看她,脸色也扬起软乎乎的笑容,眼亮亮的,好像再说,太好了,你能开心起来,“肚子好饿,我们回去么?” 他眨巴着眼看着云笙,有点像讨食的小动物。 云笙笑着点头:“嗯,我们回去。”话音一落就站起身,朝看过来的叶老爷行了一礼:“叶老爷子,我先告辞了。” 叶老爷子摸摸自己的胡子,点头:“去吧。” “说起来,我也有点饿了。”吴燕也跟着起身,笑嘻嘻的看着云笙说:“要不要一同去酒楼里喝酒去?” 云笙看了看妩子,摇头道:“不了,今日发生了那么多事,想好好休息。” “云姑娘......”白庭舒看着云笙有些欲言又止。 云笙这次很有耐心的等着他说。 白庭舒思索了下,道:“明日登门拜访。” “可。”云笙点头。 “云姑娘,我送你。”张飞闲走了过来。 “多谢。” 云笙带着妩子从正门走,一出门就看到等在门口的永叔等人。 “小姐。”永叔一看云笙,急急忙忙走向前,脸上满是担忧,“可是出什么事了?” 云笙摆摆手,有些疲惫的说:“先回去。”说完,她就走向前头的轿子。 妩子却亦步亦趋的跟着她,她回头正要和他说什么,妩子立马说道:“云姑娘,我看你上轿子。” 云笙也就没说什么,坐进轿子前,妩子还偷偷摸摸的塞了东西给她,然后就给她放下帘子,跑到身后轿子去了。 有些纳闷,她打开一看,却看到一小瓶药膏,和条她曾拿给他擦脸的帕子。 她脸色沉了下来,掀开自己右手的衣袖,露出小手臂上黑紫色的伤口,上头不断渗出乌黑的血珠。 14.第 14 章 轿子摇摇晃晃地到了千福后院,云笙放下袖子,将药膏和手帕收好,撩起帘子下轿。 刚下来,就看到妩子从还没落稳的轿子中急匆匆出来,朝她跑了过来,因跑得急了些,他白皙的脸颊都带了点红润。 “云姑娘,还疼不疼?” 妩子问的时候压低了声音,看着云笙的目光充满担忧。 他在之前就发现她右手不让他碰,而且坐下来时,他灵敏的闻到了她身上淡淡的血腥味。 云姑娘受伤了。 这个认知让他险些当场就去查看她的伤口,但看她一脸无所谓的样子,直觉告诉他,云姑娘不想让人知道她受伤的事。 至于为什么,他想不出来,心里也越发焦急,受伤肯定很疼。 而云笙看着他,见他除了担忧,并无其他意思,便摇摇头回道:“无事,你跟我来。” 她心中还是有些疑惑,除了他没有人察觉到她受伤,为什么他就知晓,且这般确定她受伤了? 就单单凭她避开他要拉她的手吗?这直觉也太准,准到令她降下去的疑心又浮现起来。 但妩子却没想那么多,只觉得云姑娘不想让其他人知道她受伤,也就点点头,乖巧的应:“是,云姑娘。” 云笙带着妩子直接到左院书房。 房里摆设很是简单,书架书桌椅子,和一张靠着窗边的软榻,榻中间摆着矮桌。 她挥退伺候的人后,坐到榻上,对有些拘束的妩子说:“坐榻上来。” “是。”妩子点头,脸色变得有些严肃,在他认知中,书房说话定是很重要的事情。 第一次在书房和云姑娘说话,让他觉得有点忐忑,怕有什么失礼的地方。 因此,他到另一边榻上时,是跪坐模样,腰背笔直,手撑着自己的膝盖,摆着一本正经的神色,等着云笙发话。 这做派与他美艳的脸完全不搭。 云笙光是看着,脸上都不禁浮起笑容,但一想到自己要问的事,又收敛了笑,直接问:“你怎么会觉得我受伤了?” 妩子微歪了下头,看着她右手,说:“我闻到血腥味,和一旦点尸体腐臭的味道,就想着您受伤了......”说着,他满是心疼得看着云笙,道:“一定很疼吧......有没有将药膏抹上?” “你鼻子怎么这么灵?”云笙挑眉笑问了句,“可没人察觉到呢。” 妩子听了这话,眼亮了起来,有些不好意思地伸手蹭蹭鼻头,说:“我奶奶也说我的鼻子是最灵的......”说到这,眼中的光又暗淡下来,有些无奈,“可是,总觉得没什么用。” “挺有用的,那么多人,就你发现我受伤了。” 他话音刚落,云笙便接了话。 但她说出来后,自己也有点发愣,她这是习惯性安抚他了? “严不严重?要不要我给您上药?”妩子一听云笙承认受伤,又急了,眼巴巴的看着她右手,那样子就好像随时要撸起她的衣袖似的,“请让我给您上药,别忍着了,云姑娘。” 云笙看着他毫不作伪的神情,她终究没再一次去探他究竟。 将那些说不通的疑惑,藏到了心中某处,不再去想。 很久了...... 很久没有一个人会因为她受伤,而这般担忧。 云笙将妩子给的药膏和帕子拿出,放到矮桌上,说:“倒也不算很严重。”说罢,撩起衣袖,露出黑紫色的小手臂。 上面已渗出不少乌黑的血,看着有些触目惊心。 “一定......很疼。”妩子看着她的手臂,眼泛起泪花,“您怎么能忍着,这么重的伤要先处理啊!一定非常疼,疼就要说,别忍呀......” 听他这么一说,云笙有些楞,随即摇头:“倒不是很疼。”被尸体抓住手臂的时候,她是觉得刺骨的疼,但后来疼痛缓了下来,她还能忍得住。 “怎么可能不疼,这可是尸毒。”妩子显然不信,他抬起水润的眼眸看他,似有责怪她不爱惜自己的意思,“我给您清理下,您要是疼,要记得说出来,别忍着。”话毕,他就拿起那帕子轻轻点着她的手臂,擦拭掉那些乌黑色的血。 他的力道极小,生怕弄疼她。 那极尽温柔的样子,让云笙忽略掉了不少疼痛感。 她看着他近在咫尺、细腻无比的脸庞,忽然有种想摸摸他脸的冲动。 这冲动让她有些不自在的别开视线,看着不远处的油灯,想着说话转移注意力,便开口问道:“你怎么知道是尸毒的?” “我见过哦。”妩子抿唇,低着头继续帮她擦拭血迹,“在吉奈时,有个游女被不知哪里来的武士抢了。找到时,她手脚都是黑紫色,她喊着疼,满地翻滚,求着人杀了她。”说完这话后,他抬起头看着云笙,眼有心疼更有敬佩,一字一句的说:“尸毒入肉入骨,会腐烂肢体,疼痛难忍......云姑娘,您很坚强。”坚强得让他好心疼,那么疼得伤还要当作什么都没发生。 和他曾遇到的娇艳姑娘,都不同。 云笙扯了下嘴角,微微摇头,心中叹息了声,转开话题,指着那小瓶药膏,问:“这药膏能治?” “能,是奶奶给的,很有用,我给您上药膏。”妩子重重点头,然后小心挖出晶莹剔透的药膏,轻轻地抹到云笙小手臂上,声音很是温柔的说:“很快就不疼了。” 好似在哄人。 药膏落在手臂上,一阵清凉感席卷而来,那种难言的疼痛慢慢退去,黑紫色的皮肤也在一点点恢复正常。 云笙看着,松了口气,感激道:“谢谢你,柳生。” 妩子抬起头,看着云笙说:“云姑娘,您不需要和我说谢谢,我才要谢谢您救我、收留我。”说到这里,他伸手有些不好意思的扯扯自己衣摆,眼带认真,笑容羞涩:“只要能帮到您,就觉得太好了,真的,太好了。” 云笙伸手轻轻拍了下他的儒生帽,笑道:“柳生真的帮了大忙。” “是,会努力帮忙,不给您添麻烦。”妩子坐正身体,认真无比的鞠躬,直起身后,说:“我还会唱歌跳舞,只要您想听想看,我都可以的。”说完这个,他还觉得不够,继续说:“厨艺还可以,可以给您做饭。”所以,她若是要离开这里,能不能带他一起走? “这倒不用。”云笙楞了楞,随即笑了,说:“说到做饭,你一定很饿了,我让人做些吃的来。”话刚落下,她就拍了拍手掌。 “小姐。”书房外响起一个丫鬟的声音。 “去准备些饭菜过来。”云笙提高了下音量。 “是,奴婢这就下去准备。” 云笙听着门外的脚步声远去,又想起一事,朝妩子说:“在大周,男子唱歌跳舞......是会被人误会的。” “会被误会是小倌吗?” 妩子刚刚鼓起‘问她能不能带自己一起离开’的勇气,因被打断,而消散下去,脸上有些闷闷不乐。 云笙却以为他是因为被误会是小倌不开心,便安慰道:“莫要伤心,这里是大周,没人知道你以前是花魁,你能换个身份,好好生活下去。” 妩子疑惑的眨眨眼,颇为委屈的问:“云姑娘,花魁不好吗?还有......那小倌是什么意思?” 15.第 15 章 这个问题...... 确实有点难回答。 “小馆不是好词,花魁也是。”云笙斟酌了下语言,“这么说吧.....歌舞娱人在很多人看来并不是很好。”说完,她便有点担心伤到妩子的自尊心。 妩子垂下头,手扯了扯自己的衣角,好半响才抬头看云笙,问:“很多人......云姑娘是不是也是这么想?” “不。”云笙没任何迟疑地摇头,“会歌舞是很厉害的事情。”但......这时代专门从事歌舞的,地位都很低。 他若是继续,难免会再遇到很不好的事情。 “云姑娘,谢谢你!”妩子一下子就绽开了笑容,说得很是认真,“歌舞能给人快乐,并不是被人看不起的东西。” “嗯。”云笙看着他被认同的满足神情,总觉得奇怪,思量了会,才问:“柳生,你能说一下你怎么会成为花魁的么?” 妩子跪坐好身体,点头:“是。”应完后,他歪歪头,露出个腼腆的笑来,“我是奶奶带大的,出来后被带到吉奈,百合子姐姐收留了我。” 他说到这颇有些怀念,“她教我唱歌跳舞,还带着我去给客人表演,很多客人看到我跳舞或是唱歌,他们就会开心,会给百合子姐姐很多很多银子,百合子姐姐说,有银子就可以吃饭,可以买好看的饰品和衣服,可以做很多很多事情。”说到这里他还比划了下‘很多很多’的手势,“我用分到的银子养了很多小动物。” 云笙听着,微微的沉了下眼,但脸上还是带着笑意问:“后来呢?” “后来......”妩子叹了口气,语气带着感激,“百合子姐姐被接走了,说做了什么夫人,她将我委托给我一名武士大人,让武士大人照顾我......就是那位将我送来大周的武士大人。”说到这里,声音都弱了下来,带了些许委屈“这是第一次出远门,以前都没出过吉奈,只是......”一来就发生了那样的事情,他很不安,很害怕,还好...... 他猛的抬起头,看着云笙,眼睛弯弯的,很认真的说:“还好,您救了我,云姑娘。” “哎,柳生......”云笙张了张嘴,本想对他说些什么的,但看着他没有半点怨怼的模样,最后笑了,将那些要说的话又咽回去,伸手摸摸他的帽子,“不必谢我,过去便过去,以后都会越来越好的。” “嗯!”妩子不自觉的蹭了蹭她手心,笑容灿烂,说:“一直以来,都遇到了很好很好的人,我很开心。”说这句话的时候,他脸上满是感激。 云笙不禁露出笑来,附和他:“对,柳生很幸运。”傻人与傻福吧,不过这柳生妩子......也真是单纯得让她的心发软。 妩子看着温柔起来云笙,心里开心极了,鼓鼓气,正想说‘那明天她走的时候,能不能带他一起’的话,门外就传来丫鬟的声音。 “小姐,饭菜准备好了。” “好,走吧,我们去吃饭。”云笙笑道。 又一次被打断,妩子有些颓废了,头和肩膀都往下垂,一幅再打不起精神的样子,气弱应了声:“是......” 云笙从榻上下来,往外走,嘴角都是笑,掩都掩不住,她是看得出来,他想跟她说什么的,只 不过,这样......瞧着挺逗趣,也就当作不知了。 妩子跟小媳妇似的紧跟着云笙的脚步,暗暗嫌弃自己不干脆。 出了门,云笙在前头走着,妩子跟着,两人一时间都没开口说话。 吃完饭后,云笙准备回去休息前,才说起怎么安顿他的事。 “柳生,我明天要离开平安镇,你可以住在右院,这条街也还有个小院,若是你喜欢安静,也可以到那里居住。”云笙说到这,回头看了眼神色有些发愣的妩子,柔和下声音继续说:“我会让永叔带你学些东西,比如做账之类的。” 妩子看着她好一会,才应道:“好。”他不知道怎么拒绝她的好意,而去提一个和她同去的要求,那样自己就太过分了...... 可他真不想和她分开。 呜...... 看他这般没精神的样子,云笙以为是对未来生活的迷惘,她抬手拍拍他的帽子,笑道:“别怕,一切都会好。”说罢,便转身走了。 妩子看着她渐行渐远的背影,咬住了下唇,神色伤感。 隔天,天蒙蒙亮,晨露微风,清凉舒畅。 云笙拿上新得的衡水剑,在练武场练上了好些回。 白庭舒带着吴燕来拜访的时候,她刚收回最后一剑式,站定,看向他们笑说:“这般早?” “哈哈,还不是怕你先离开了。”吴燕跑到她身边,然后一脸惊叹的看着她手中的剑:“这是衡水剑?!” 云笙抬起手,将剑呈到他们眼前,道:“是衡水剑。” “云姑娘,你怎么得到的?这可是难得的好剑啊,都消失多久了,还能找到,厉害厉害。”吴燕一脸羡慕。 白庭舒却微微笑着拱手:“恭喜,云姑娘。” “哎?”云笙楞了下,随即笑了笑:“多谢多谢。对了,你们怎么知道我今天会离开平安镇?” 吴燕看了眼白庭舒,笑回:“这呆子猜的,说你应该不会在这镇上久留呢。” 云笙挑眉道:“还真是如此,待会就走。” “真这般急?”白庭舒微微的惊讶了,他本以为云笙会到下午才走。 “还有个朋友在长青城等着,本说三日来回,如今怕是要迟了。”云笙想起说要自己去查马蜂寨的连鹤之,有些无奈的摇摇头,“你们呢?怎么打算?” 白庭舒眉头皱了下,又松开:“我想往青云帮走一趟。” 云笙一听,有些疑惑:“怎么要去青云帮?” “他说既然那些人杀了刘长老的徒弟,接下来很大可能会对青云帮下手。”吴燕在一边替白庭舒说了,他伸手扯了下旁边树上的一片叶子,拿在手里把玩,有些无所谓的样子,“要我说,对青云帮下手,我们看着就得了,掺和进去又没什么意思。” 云笙没说话,而是看向白庭舒,她觉得他去,应该有自己的想法。 “若是对青云帮下手,那么很大可能......前朝宝藏图的事,青云帮知晓实情,或是他们有宝藏图线索。当然,这只是我如今猜测。”白庭舒看着云笙,目光有些忧愁,“我只想将当初屠村的所有人一个个......查出。” “这般说也有道理。”云笙点头,叹了口气,“你们两人万事小心。” “没事,反正我轻功好,跑得快。”吴燕笑得眼都有点儿像月牙,“云姑娘,你真不跟我们去吗?” 云笙摇头:“先去查下马蜂寨,而后再说。” “好吧,到时事了,我们也去找你。”吴燕点头。 “云姑娘,你......也多加小心。”白庭舒的眉头似乎都没怎么松开过,眼中沉沉,“对付那些毫无仁慈之心的人,切莫逞强。” 云笙沉默了下,应:“好。多谢。” 又略说了几句,白庭舒才带着吴燕离开。 刚出千福别院,吴燕就很好奇的问:“白兄,你似乎很在意云姑娘啊?你们很早就认识了?” 白庭舒脚步一顿,摇头,低声说:“只觉得她很像......一个故人。” “哦。”吴燕看他不想再说,也就没有再继续问。 而云笙这边,带上包裹,跟还是没什么精神气的妩子道别后,带着一股有点失落的心绪,骑着马,直接出了镇子,在路口等着今日要一起出发的人——叶老爷子的徒弟张飞闲。 等了差不多一炷香时间,一身青蓝色劲装的张飞闲骑着马到了。 他脸上带着不好意思的笑容,拱手道:“让云姑娘久等!” “倒也不算久,怎么是有事?”云笙笑了笑。 “接着。”张飞闲将一个小瓷瓶扔给云笙。 云笙扬手接住,疑惑:“这是?” “师父说,你若觉得阴冷便在额头上滴上一滴。”张飞闲也纳闷得很,“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云姑娘,你跟师父打什么哑谜啊?” “哈哈,我也不知。”云笙笑了几声,将瓶子收起,“走吧,今日不快些,怕是天黑前到不了长青城。” “成吧。”张飞闲笑着点头。 “等一等!” 就在两人准备扬鞭策马的时候,身后传来几乎喊破音的声音。 云笙的心突然急跳了几下,猛地勒住马,回头看了过去,只见远远的,一个熟悉的身影在往这里跑来,跑了一段路还摔了一跤,帽子都掉了。 她看着,都觉得摔那一下很疼,但他也没因此停下来,从地上爬起来后,继续朝他们这边跑。 张飞闲也看了看,问:“云姑娘,是谁?” 云笙笑了,缓缓说:“一个......缠人的家伙。” “啊?”张飞闲愣住。 云笙不管他,直接掉转马头往来时的路而去。 跑得又急又慌的妩子,一路上跌跌撞撞的,摔了好多下,可他这次难得再一次鼓起的勇气,没有消散。 他一看到远处那身影,便高喊着:“云姑娘,等等,等一等......” 他才不要一个人,才不要和云姑娘分开。 奶奶说,如果不想和一个人分开,那就使劲缠着,就算是抱住对方的腿,也不要让对方走,反正我们长得这么美,没谁忍心摔开我们。 若不这般,人一走......就再也找不回来了。 16.第 16 章 云笙还没等马停稳,便一跃而下,急跨几步,刚好扶住又要摔地上去的妩子。 奔跑了一路,摔了那么多下,他的头发已全部散落,衣服凌乱,还蹭上不少泥土,本该是狼狈的模样。 但是,他身姿修长窈窕,凌乱的衣服更添风情;散落的长发,乌黑如瀑,称得他肤如凝脂....... 真的是粗布乱发,不掩其妖娆美艳。 “云姑娘,别丢下我,我想......”妩子双手反握住她手臂,看着云笙的眼眸含着水波,但话似乎很难说出,他咬着下唇,好一会才缓缓说出:“我想跟云姑娘一块走。不想......不想和云姑娘分开,不想一个人。” 云笙有一瞬间愣住,对于妩子这意味不明的话,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 “知道这个请求很无礼......但是.......”妩子轻轻咬住下唇,双眼婆娑的看着云笙,“但是,真的不想和您分离。”声音几乎都带上了哭腔,话说完后,就可怜巴巴的看着云笙,等着她回答。 云笙被震住,她......她这是被示爱了? 在这个封建的时代,被人这般直接的示爱了?! 过了一会,她才找回声音,沙哑的问:“为什么?” 妩子抬手,用手背蹭了蹭脸颊,有些依赖的回:“因为......” 云笙不知怎么,心重重的跳了下。 “因为云姑娘很可靠,和百合子姐姐很像,待在您身边会很安全。”妩子说完,还露出软乎乎的笑来,微微垂下眼帘。 云笙:...... “哦。”云笙突然觉得自己此时还是面无表情吧。 妩子偷偷看了她一眼,有些担心和紧张的玩着自己手指,小声说:“一想到和云姑娘分开,心里头就很难过,不想和您分开。”说这话时他摇了摇头,重复了句:“不想分开。” 云笙嘴角有丝丝上翘,又被强压了下去,转过身往马走去。 “云姑娘!”妩子见此,着急的唤了声。 云笙顿住脚步,回头看紧张又无措的妩子,看着他泪花几乎溢出眼眶,才笑了,开口:“还不跟过来?”带他一同去,麻烦自然不会少,可她......本能的不想拒绝。 被这般需要着,她深觉不赖。 妩子楞了下,随即便笑得眼都弯起,泪花从眼角滑出,高声应道:“是!” 奶奶,他做到了,真的做到了! 他可以鼓起勇气去请求,也可以很努力的去留住一个人。 可以不和云姑娘分开了!可以不再孤零零的一个。 看着欢快地小跑过来的妩子,顶着一头凌乱的头发,云笙有点忍俊不禁,待他上前,说:“你转过身。” 妩子眨眨眼,虽然疑惑,但很乖巧的转身,应下:“是。” 云笙拿出一条青绿色的发带,伸手顺了顺他的头发,柔软又浓密,还带了丝丝的凉,有点让她爱不释手。 妩子侧头看她,疑惑的唤了声:“云姑娘?” 终于摸到想摸的头发,云笙显得很满足,镇定的说道:“等会就好。”说完,她才拢好他的头发,用发带给他扎了个低马尾,此外还拿出仅剩的少女心思,将发带绑出个漂亮的蝴蝶结。 “好了,转过来。”云笙满意的松开手。 妩子转过身来后,不自觉的晃动了下马尾,还伸手去摸那绑出来的蝴蝶结,笑得特别灿烂:“云姑娘,真厉害,谢谢您。”说着话他还试图回头去看自己的头发,开心的神情极为耀眼。 云笙本还想说什么,那边张飞闲高声问:“云姑娘?可是有什么事?” “无事,等等,我便过去。”云笙应了声,然后看着一脸期待的妩子,缓和下声音说:“你可想好了?和我同去,可能会遇到很多危险。”其实对于她要做的事情来说,带着手无缚鸡之力的妩子,确实是极为错误的决定。 但此时,她并不想丢下他。 妩子郑重的点头,道:“不怕,只要不和云姑娘分开就好。” 云笙瞧着他那认真的小眼神,不禁手握成拳抵在唇边干咳两声,掩下那笑意,说:“好,你先整理下衣服。”说罢,自己便转开身去,“可有什么要带的东西么?” 妩子整理腰带的手一顿,瞪大眼睛急道:“糟了,忘记带小棕出来了!” “那只小狗?”云笙看着前方,说:“无事,留在千福那边正好,出门在外,带不了它。” “嗯......”妩子低低应了声,总觉得自己对不起小棕,本来还想养它的。 “好了吗?”云笙问。 “好了,好了。” 云笙这才转回身看他,见他衣服整齐,但衣摆有些脏,心中便想着去了长青城,找时间置办些家当给他,这般想着,她从包裹里抽出一件灰色披风,一扬,披到他身上,自然而然的给他绑好带子,嘴里则说:“今天怕是晚上也需赶路,会累些。” “嗯!”妩子摇了摇头,微垂着头看她笑,说:“不怕,不怕累,云姑娘,我会努力不给您添麻烦的。” 云笙点头:“好了,走吧。”说着便先上马,然后弯下身,朝妩子伸出手,扬起笑来:“来。” 妩子看着云笙肆意的笑容,心跳得有点快,好像他第一次给客人跳舞一样,‘砰砰’的跳着。 他伸手稳稳的握住云笙带着老茧的手,下一刻,身子一轻,再回神时,已坐到马上,像之前来时那般,被圈住,护着。 鼻尖还萦绕着她淡淡的檀香味,他脸红了,手也捂住跳个不停的心。 他很疑惑,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 云笙策马带着妩子到张飞闲那边,笑道:“久等。” “没事。”张飞闲摆摆手,好奇的看了眼云笙前头的人,妩子抬头朝他一笑,他楞了下,随即摸摸鼻子,说:“这是昨天跟着你的那位姑娘?” “他可不是姑娘。”云笙摇了摇头,笑说:“他叫柳生。” 妩子不说话,只是笑了笑。 张飞闲又看了看,不禁摆手笑说:“云姑娘你开玩笑呢,要一同去长青城?”哪有男子长得这般美的?还被一个姑娘护着,怎么看、怎么想,她都是个姑娘家才是。 “对。”云笙也懒得和他解释,毕竟解释下去,她可就不能光明正大的照顾妩子了,怎么也得顾着他男子的‘面子’问题。 但,妩子这样,没人照顾,大概会很糟糕。 想罢,云笙扬鞭,道:“走!”话音还未落,她便策马先行了。 “好!”张飞闲也不是喜欢深究的人,笑着跟上云笙。 快马加鞭还是赶不及在夜色降临前到达长青城。 只能借着月色赶路,山林小路显得尤为危险,时不时传来狼嚎的声音。 “没想到这儿狼会这般多。”张飞闲感慨了句,策马向前与云笙并肩。 “哈哈,很少夜里赶路?”云笙笑回了句。 张飞闲不好意思的摸了下鼻头,说:“嗯,这算是我第一次闯江湖。” “在外头,不论何时,护好自己。”云笙说着,低头看了眼有些打瞌睡的妩子,一手轻轻揽住他的腰,免得他睡着栽了下去。 他的腰......嗯,很细也很柔软。 “云姑娘?”妩子被触碰了腰,立即睁大眼睛,低头看了下,见是云笙揽着他,才笑了笑,伸手揉揉眼睛,“我能坐得稳的。” “若是困了,便靠着我睡吧。”云笙说完,就觉得哪里不对,但又没想到是哪里不对,索性也不去想,手揽紧他的腰,固定好他的身体,“睡吧,也快到了。” 张飞闲看着颇为羡慕,说:“云姑娘你对朋友可真不错。”她自己本就是个姑娘,还能这般细心的照顾另一个姑娘,厉害又温柔,与其他姑娘家都不大一样。 云笙笑着摇摇头:“可没你说的.......”话还没说完,她便被前面突然出现的灯火给惊到,急忙勒住马,“吁!” “那是......什么......”张飞闲也看到了,怔住好一会,直直的盯着前面灯火。 那灯火出现得太过突然,而且在他们停下来后,前面还传来热闹得犹如集市的声响。 马匹都焦躁起来,喷着气,踢踏着蹄子。 云笙回头一看,本还能靠着月色看清的路,此时一片黑暗。 妩子的睡意也被这一变故扫得一干二净,他探头去看了看前面,然后便绷紧神经,声音有点儿抖的开口:“云姑娘,我们遇到鬼市了!” 云笙还没说话,张飞闲便急急说:“什么鬼市?柳姑娘,子不言怪力乱神。” “昨天遇到那样的事,你还觉得这世间没有鬼神?”云笙看了眼张飞闲有点发白的脸,眉头微皱,她这是什么运气,在这路上来回两次,都遇到这样的事? “昨天不是人做的?”张飞闲愣住。 “先不说这个,如今......左右和来路都无法走了。”云笙将四周一看,全部笼罩在很是诡异的黑暗中,完全看不清任何东西。 像是被泼了浓浓的黑墨。 妩子伸手扯住她袖子,小声说:“云姑娘,我听奶奶说,鬼市是来做交易的,只要有东西......跟他们换就不会有什么事。”可是......呜......他最怕鬼了! “嗯,如今也只能往前走。”云笙看着前头飘来的二十几盏灯笼,“那便去见识见识,这所谓的鬼市吧。” 那些灯笼上下晃动,一盏又一盏的挂到树上,给他们照出一条路来。 17.第 17 章 在这路的左侧,一个小棚子凭空出现,里头摆着一张木桌子,一张椅子,还有......一个‘人’。 他很年轻,大约二十来岁,带着白色发冠,穿着白色书生服,端坐在那里,脸白得犹如白纸,一双眼睛无眼白,黑乎乎的对着云笙他们。 “这是鬼吧......”张飞闲倒吸口气,本想掉转马头,却被云笙拉住,她轻声说:“别怕。” 张飞闲露出一个牙疼的表情:“难道我们......真要去?”云姑娘这胆子......真大啊! “对。”云笙点头,翻身下马,扶下又开始发抖的妩子,手轻轻安抚着他后背,“没事的。”顿了下,问:“这鬼在那里做什么?你可知道?”既然知道鬼市,相关的东西应该也懂吧? “这是鬼市负责登记的鬼差。”妩子紧紧靠着云笙,说完这句,他整张脸都快皱起来,鬼市的登记啊,会露馅的吧! 呜呜......奶奶他现在该怎么办? “这鬼市倒像是人间集市,还需登记。”云笙一直在观察那一动不动的鬼书生,倒没看到妩子此时的表情, 张飞闲腰跨上一把刀,手搓了搓手臂,有点害怕的说:“云姑娘,到如今你还能面不改色,甚至有心思想这个!”说到这他忍不住稍提高了音量,“那可是鬼啊!” 云笙挑眉:“谁说我面无改色?我不都笑不出了吗?”遇到这种诡异的事情,心里怎可能没任何波动。 妩子却以为云笙也害怕了,他害怕被发现原形的心思一下子收了起来,他轻扯了下云笙衣袖,说:“云姑娘,没......没事,我懂这个,不怕。” 云笙楞了下,没想到胆子这般小的妩子会反过来安慰他,不禁翘起嘴角,说:“好,我不怕。”她伸手摸摸他头发,“走吧。”说完这话,便率先走向那鬼书生。 “还真去啊?”张飞闲看了看四周,再看向走向前的云笙,和跟上她的柳姑娘,叹气道:“罢了,作为男人总不该比姑娘家要胆子小吧?”说着,有些认命地追了上去。 当他们一行人到了那鬼书生面前时,那鬼书生突然抬手,几人都惊得后退,云笙的手都握住衡水剑剑柄,警惕看着他的一举一动。 鬼书生看了看他们,手一转拿起一边的毛笔,嘴都没开,声音却发了出来:“哪里人士?什么名字?” 云笙和张飞闲对视了一眼后,她先将身边的妩子拉到身后,说:“长安人士,云笙。” 鬼书生随着她的话,在一个本子上下笔,字体很是整齐,竟也没写错她名字中的笙字,还在她名字后标注上:凡人二字。 张飞闲见此,也开口:“平安镇人士,张飞闲。” 鬼书生照样下笔,同样标上:凡人二字。 在云笙身后探头的妩子看鬼书生落笔一下,他心就重重跳起落下,轮到他时,忽然灵机一闪,也顾不得怕鬼了,直接从云笙身后窜出,直接扑到桌子上,双手张开撑住桌子,急匆匆的对鬼书生说:“东瀛吉奈,柳生妩子。” 他突如其来的这一动静,让云笙和张飞闲都惊了下。 云笙看着撑着桌子,挡住那鬼书生的妩子,疑惑的问:“妩子?怎么了?” “没事,没事。”妩子急忙摇头,一阵心虚加害怕,呜......这鬼差的眼睛这么近距离看着好吓人! 鬼书生顿了下,又提起笔,写下他名字,标记上狐妖二字后,又落笔,年两百,幼狐。 妩子见这标注,顿时气得脸颊鼓起,正想着跟鬼书生理论的时候,云笙伸手拍了下他肩膀,并走到他身侧来。 她皱眉问:“怎么了?” 妩子一惊,再次看向鬼书生,只见他已合上了那本子。 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有点‘做贼心虚’,呜.......他才不要让云姑娘知道他是狐狸! 这样......她就不会喜欢自己了,人是那么讨厌妖...... 一想到云姑娘会不喜欢他,他一时间难过极了,都不敢看云笙,垂下头撒谎:“云姑娘......我就想看看有没有不同的地方。”对不起,他又说谎了呜...... 云笙看着他半响,笑了笑,才开口:“没事。”他可真不会说谎,算了,谁没几个秘密? 张飞闲摸摸鼻子:“这么一动静......”说到这停了下,随即露出笑容来:“倒也不是那么害怕了。” 云笙轻笑了声,看向那个鬼书生,问:“接下来就可以进去了吗?” “请便。”鬼书生的嘴巴依旧紧闭,声音也不知从哪里发出。 云笙仔细看了他几眼,脑海里依旧记不下这书生的脸,而鬼书生似乎知道她的想法一般,乌黑的眼微弯,她顿时觉得浑身发冷。 “告辞。”云笙拱手。 鬼书生没说话。 他们三人走了一段路,临近鬼市所在的时候,云笙停下脚步,又回想了那鬼书生的样子,竟然一点也记不住,只知道他有一双乌黑的眼。 “云姑娘。”妩子的手轻轻地摸了下她额头,担忧的说:“您别去记,记不住的,记住不是好事。” 云笙缓过神,笑了笑,拉下他的手握在手心里,开口:“是我想差了。谢谢你。” 妩子则瞪大眼睛看着被握住的手掌,欢喜不已,连连说:“不要谢,您不用谢我,能帮到忙,真的太好了!”啊,云姑娘第一次在骑马之外握他的手,真的握住了! “你们过来看看。”张飞闲不知何时走到前面去了,他站在那里,满脸震撼。 “可是看到什......” 云笙带着妩子过去一看,就将要问的话给吞了回去。 他们所站的地方是一个小山坡,能将山坡下那一派繁华的之景纳入眼中。 这鬼市是一座小城,城内的房屋都很高大,在城的最后面是一座十几层的金色高塔。 城中只有一条街,熙熙攘攘的,行走着不知是鬼、是怪、是妖或是人。 华灯绽放,一盏盏,一层层......在黑夜中,璀璨至极,与夜空上清冷的月光形成了一种鲜明的对比。 云笙和张飞闲都震住了,他们心底所想的鬼市,大约就是那种阴森森的地方,却不想是这样的景象,繁华得堪比大周的长安城。 “这是幻觉?”云笙握紧衡水剑的剑柄。 妩子摇摇头,扯扯她衣袖,说:“这些是从地府搬出来的,鬼市完后会搬回去的。” “你之前去过鬼市?”云笙看向妩子,“人若进去可有危险?” 张飞闲也看向妩子,笑说:“柳姑娘你说说,我好奇极了,真想现在进去看上一看。” 妩子有些羞怯的笑了笑,缓缓开口:“我们得进去的,鬼市出口在金塔后边,我们如今在的地方是前往地府的路。” 这话让云笙和张飞闲的心又一次提起。 “之前,奶奶带我来过鬼市,也见过......”妩子话一顿,连忙改口道:“人只要守规矩就没事。” “什么规矩?”云笙挑眉。 妩子眨了眨眼,努力的回想了下,才说:“必须带东西来换,不能大惊小怪,不要惹怒别人。” “就这些?”张飞闲松了口气,从袖口掏出一块玉佩,“这种可以换吗?” 妩子瞧了眼,微皱秀眉,轻轻摇头又点头:“可以是可以,但也许......没人换。” “咳。”云笙见此,干咳了声,说:“我也只有人间俗物,出门在外并无其他东西。” 妩子眼却一下子亮了,手立马挽住云笙的手臂,道:“我有,我有,云姑娘,我拿给你换就好。”太好了,他也有用武之地了! 云笙记得他身上从未有其他特别惹眼的东西,但看他这般笃定,她笑了声说:“好,麻烦你了柳生。”心里却琢磨着,他说有的东西,是从哪里来...... “我呢?柳姑娘......”张飞闲一下子苦了脸。 妩子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云笙,有点肉疼的说:“我也给你拿东西换。”呜......好歹是云姑娘的朋友,他就......就勉强帮他吧。 张飞闲喜形于色起来,笑说:“多谢柳姑娘!” 三人从山坡下去后,就看到街道入口,那里有一个极大的店铺,围满了各种各样的妖怪和鬼...... 有的四肢是人形,头却是动物的头,而鬼有的缺胳膊少腿的,有的则和人无两样,但没有影子。 这么看着,并不觉得恐怖。 他们几人走近时,有不少回过头来看他们,目光有恶意的,冷漠的,也有不少充满杀意的,总之他们的目光,比他们的长相还要令人觉得恐怖、警惕。 妩子拉住云笙,小声说:“这应该是换......吃的地方......我们去里面吧?”他不想让云姑娘看到那么血腥的场面。 “吃的?就是饭馆了?”张飞闲凑了过来,摸摸肚子,“人可以吃么?” 妩子抿嘴,正想说什么,里头传来一阵大喝声,接着就是一声惨叫传来。 然后前头围观的都冲了进去,抢夺什么,还传来大口咀嚼的声音。 云笙和张飞闲都是一顿,隐约猜到什么。 但心中充满好奇的张飞闲,还是想看个究竟,几个跨步过去,周围不少鬼都退开了,似乎很讨厌和他接近。 妩子皱眉,有些担忧的说:“云姑娘,咱们别去吧?很吓人的。” 云笙也不是好奇心重的人,本想答应下来,唤住张飞闲。 却不料张飞闲走得快,还没等她开口,张飞闲已看到了什么,先是呕了一声,吐出不少东西,接着就是怒喝:“怎么可以吃人!” 18.第 18 章 此话一出,周遭的妖、鬼全部避开,短短时间里,竟给他们腾出一片空地出来,连围在前面的也散开了去。 这正好让云笙看到店铺里的场景。 店里头站着两个......人形怪物,他们头上长着短角,大嘴獠牙,唯有耳上有黑色毛发,蓝色身躯,只在下半身围了一条布,看起来凶悍又诡异。 他们一左一右站着,中间放着的是腰斩刑具,和被分得四分五裂的尸块、碎肉,一个人头还滚在一边,地上全是浓稠的血。 这种场景,简直就是......灵异志画册中所描绘的、地狱的一个场面。 妩子先是被这场景惊住,接着他很快的伸手挡在云笙面前,低低跟云笙说道:“不好了......这是奎大和奎二,八殿阎王的鬼差。”呜......奶奶说这两个是最不讲理的,还最喜欢吃东西,尤其是吃人! “这样是破坏鬼市规矩了,是吗?妩子。”云笙提着衡水剑,很警惕的看着眼前在这两个鬼差。 妩子有点欲哭无泪的点头:“嗯......”这下可怎么办啊? “刚才喊话的是你这凡人?”右边的怪物走上前一步,赤着的大脚往下一踏,地上的血飞溅起来。 离得近些的张飞闲,连忙往后避开,但还是被溅到不少血滴。 他看了这情形,也知自己惹事了,且看样子不能善了。 但他一点也不退却,手握住腰间刀柄,抬起左手抹掉脸上的血滴,正要说什么,却被人狠狠往后一拉,踉跄了几步。 “云姑娘!”张飞闲愣住,有些无措的看着将他挡到身后的云笙,有点难堪的皱眉,说:“云姑娘,事是我惹的......” “住嘴!” 云笙斜眼过去,怒斥了声。 张飞闲被这么一喝,竟一时间害怕得缩了下肩膀,好像此时所面对的,是严厉的师父! 妩子见云笙如此,急忙跑到她面前,朝奎大、奎二又是鞠躬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打扰到你们!”说着话,他双手微微张开,保护的意味极为明显,“请让我们赔礼道歉!拜托您们了!” 云笙看着朝别人低声下气的妩子,心里有些不爽,也有点发酸。 “坏了规矩。”左边的怪物跨出一步,张嘴说话时,喷出浓烈的腥臭气息,“看着好吃,把他交来,给我们兄弟吃!” 妩子回头看了眼张飞闲,又看了看云笙,猛摇头:“不行不行,奎二大人,他不懂事,不知道规矩,就一次,饶他一次,拜托了!”怎么可以让他们吃他的朋友,不可以! 奎二看向右边的奎大,奎大弯腰抓起地上的人头,在手里把玩了几下,说:“不懂规矩,还来鬼市,是罪,那就给我吃吧。” 他这话一出,周围围着的妖、鬼蠢蠢欲动起来。 云笙手握紧剑柄,警惕的观察着四周,心中将张飞闲给骂了上百遍,但不得不放低了姿态,拱手说:“这位鬼差大人,我这朋友也是无意打扰大人们的,能否饶过这一回。”顿了下,又道:“回去后定准备好礼,来向两位大人赔罪。” “不要!”奎二不爽快的跺了下地,“我要吃人!就吃他!” 奎大也点头:“就吃他,你这凡人、这幼崽,再啰嗦也吃了你们!” “鬼差大人,除了他,您们想要什么可以提,请您们饶了他。”云笙沉了下眼,又一次拱手,心里也疑惑,她和妩子这年龄也属于所谓的‘幼崽’? 妩子见此,心里都替云笙委屈,他道:“奎大大人,奎二大人,我有灵珠,拿灵珠给您们,请您们放过他吧。” 张飞闲看到她们两人为他这般求情,竟热血冲头,怒气冲冲道:“作为地府鬼差怎么能吃人!我没错!云姑娘柳姑娘你们不用求他们!”说着他就从云笙身后走出,“一人做事一人当!想吃我,就看你们有没有这本事!” 他一开口,云笙立马暗道糟了!早知道就该点他哑穴! 她瞪了张飞闲一眼,为了把剑提溜了这么个麻烦出来,真是亏大了啊。 奎大怒瞪双目,气道:“好你个小子!今日就碎了你,吃了!”说着,他将手中的人头狠狠的丢了过来。 云笙叹息了声,将手中的衡水剑也朝奎大他们射去,在剑去的那瞬间,她拔出剑,两道光影闪过,人头掉在地上,成了四半,而剑鞘则直接冲奎大去了,破木而入,定在他的跟前。 这些全是一瞬间的事,很多妖、鬼都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 妩子和张飞闲也是一愣,对云笙武力有了新的认知。 “鬼差大人,有事好好说,何必发这么大的火?”云笙手握着剑柄,露出一个笑容来,“只要您们不吃他,我定会奉上令您们满意的赔礼,可好?” 奎二却不理会,怒吼:“你再挑衅我们兄弟!”一双眼睛瞪得极大,“我要将你五马分尸吃了!” “两位大人,拜托了,就饶过这回,拜托了!”妩子看他们要开打起来的样子,急得双眸含泪。 “对!吃了你们!”奎大从怔楞中缓过神来,怒得又跺了几下脚,“饶什么饶!我要吃人!” “吃了!吃了!”周围的妖鬼也一个接一个的喊了起来。 气氛瞬间绷紧,妖鬼随时都会扑上来。 云笙伸手将妩子拉到自己身边,做好了混战的准备。 “呀,这么热闹?” 一道妖妖娆娆的女音传来。 云笙看去,只见从妖鬼群里,分出一条小道来,一个穿着暗红色襦裙,甩着三条尾巴的美艳女子走了出来,她手拿着一把圆扇,每走一步就摇一下,一举一动都特别妩媚。 在她身后还跟着一个男子,他低着头,看那身形很是熟悉。 云笙皱起眉来,多看了两眼,这时,那男子也抬起头。 她眼微微瞪大,这人......竟然是连鹤之! 他脖子、脸上都被印上不少口脂、红印,衣服也有点乱,他看过来时,还朝云笙眨了下眼。 她满心疑惑的,收回了目光。 “狐三娘,你来作甚!”奎大很愤怒被打断。 狐三娘娇媚一笑:“明知是幼崽,你还动手,这可不地道。”说着她也走到云笙她们旁边,还细细的看了看不敢跟她对视的妩子,又瞧了眼云笙和张飞闲,笑起来,说:“算啦,他们也都给你道歉了,你还想怎的?你就是动手,也不定能赢呀。”说这话时,她又瞧了眼云笙,“这鬼死可为聻,你难不成想跟杀鬼之人动手?得了,各退步算了。” 奎大和奎二气得用力跺脚,怒道:“坏了规矩,不能这么算了!”口鼻喷出的气更大了,腥臭味极浓。 “那你还要什么?人家也说要给你赔礼,你怎就说不通话呢?”狐三娘被那股腥臭气一冲,都有点不耐的皱了眉头。 “将他给我吃了!”奎大、奎二异口同声,但前者伸手一指张飞闲,后者指着云笙。 狐三娘一看,也有些嫌弃这兄弟的脑子,但想着连鹤之的请求,不得不压下性子,说:“吃个人惹了大麻烦可不划算,他们看着在人间家境不差,多要点礼比吃人好多了!” 奎大、奎二依旧怒气冲冲:“不要!不要!要吃人!要吃人!”说罢,还跺着脚,随时准备冲过来。 张飞闲皱着眉,心头也溢满怒火,正要上前将这事独自给扛下来时,那个给他们登记的鬼书生竟出现在他们身边。 悄无声息的出现,让云笙惊了一把,拉住妩子退开两步。 鬼书生双手抱着本子,神情似乎有点不悦。 而他一出现,周遭那些凶神恶煞的妖、鬼,竟很快退开了好一段距离。 这下,云笙、张飞闲和连鹤之三人都暗暗惊讶。 妩子在那瞬间也怕得想逃,身体不自觉的颤抖起来,云笙手紧紧握住他的手,安抚了声:“别怕,我会保护你的。” “嗯......”妩子不断地往云笙怀里缩,鬼书生的气息,好可怕好可怕......呜...... 连鹤之就在狐三娘身后,低声的问了句:“他是谁?” 狐三娘扯扯自己的衣摆,有点紧张的回:“金塔里的花重花公子,五殿阎王底下的人,这下可糟了......”小声说完后,就拿着圆扇子半掩了面容,勉强的笑了笑,说:“呀,是花公子呀,难得见上您一面呢。” 花重看了看他们,嘴巴紧紧闭着,一动不动,就发出声来,说:“都散了,莫要再这聚着。” 他话一落,周围的妖鬼跑得一个不剩。 狐三娘也扯着连鹤之要走。 “你们留着。”花重看都没看她,他一发话,狐三娘身体一僵,不敢再动半步。 “好玩么?”他嘴巴还是没有张开过,便发出声来,眼也弯起,“这般热闹定是很好玩,也带上我吧?”语气温温和和,却让人觉得一阵冷意。 19.第 19 章 “花公子,都是他们坏规矩惹事!”奎大似乎还没感受到花重语气中的不悦,依旧很气愤,说话都是口沫横飞,“吃饭,他们打扰!” 奎二也附和着:“对!花公子,一点也不好玩,他们没规矩,坏规矩要罚!” 他们说起来话来,嘴都张得极大,空气中弥漫着腥臭味。 云笙和妩子都险些被熏晕过去,张飞闲也有点晕晕乎乎,脚步发软,踉跄了几步才勉强站稳。 狐三娘连退好些距离,拿着扇子不断摇动,连鹤之直接抬手,用袖子捂住自己的鼻子。 花重神色未变,乌黑的眼盯着他们,一字一顿的说:“闭上嘴,退回去。” 他们楞了下,但听话的后退几步。站定后,奎大又开口:“花公子,不能饶他们,坏规矩了,他们坏规矩了!要罚!” 狐三娘鄙夷的瞧了下奎大,真是不仅蠢还一根筋! 花重听了后,脸转向云笙他们这边。 乌黑的眼对着人,根本不知他是在看谁。 张飞闲看了看云笙、妩子,云笙这时给了他一个眼神,他一怔,莫名的体会到了,那眼神中的含义。 他将话在心里过了一遍,觉得没什么问题,才开口解释:“他们吃人.......我第一次见,不是故意打扰的。”说完就闭紧嘴巴,他本能的又看向云笙,担心这话又说错。 云笙这会算是满意点了,张飞闲也不算是无可救药。 她朝花重拱手,缓缓说道:“朋友不懂规矩,扰了这两位鬼差大人。”说到这,她顿了下,看了看奎大、奎二,继续道:“但只是一句话,惊扰到了这两位鬼差大人,罪不至死,可否饶了他这一次?回去后愿以重礼相赔。”话毕,心中想着,老话说的不错,阎王好见,这小鬼可真难缠! 妩子看云笙又道歉,也急急忙忙的鞠躬,道:“我也可以拿灵珠给鬼差大人赔礼,请饶他这一次吧,拜托了。” 张飞闲看着她们这般,紧紧抿起嘴巴,好一会才开口。 他抱拳道:“是在下不对,请见谅。” 连鹤之在一边瞧着,伸手轻轻的碰了碰狐三娘,狐三娘斜了他眼,咬咬牙,也说道:“花公子,这几个也是年轻不懂事,不过,这事也不至于到,将人给吃了呀。”说着话她心跳极快,就担心花重一发火,连自己也被牵连。 “不要礼,要吃人!”奎大、奎二又怒气冲冲的吼了句。 “少说两句,花公子都没说话呢!”狐三娘一听,有点压不住脾气的,瞪了他们两人一眼。 “哦。”奎大应了声,却又说:“花公子你也说句话,给不给吃,要罚的。” 花重环看下他们几人,然后对着云笙他们这边看了好半响,才发出声:“云姑娘,你这是在请我给你做主吗?” 云笙微楞了下,点头应道:“是的。” 他一下子似乎开心了,眼都弯了:“你这么好看,武功也这般好,我就答应你了。”他仿佛又看到了那个误闯到这世间的异界之魂了。 她也朝他说‘你这么好看,职位也高,我就答应你好了,跟你去地府吧。’ 云笙纳闷,她怎么感觉被言语调戏了? 且这花重说话的语气怎么听,都有点奇怪...... “云姑娘......”妩子有些疑惑的看着有些走神的云笙,伸手扯了扯她衣角。 云笙这才缓过神,再次拱手道:“多谢,花.......公子。” 一边的奎二却不干了,连连摇头说:“花公子,我要吃人,不要礼!” 花重微微侧头,看了过去,温和的问了声:“你说什么?” 奎二忽觉一阵杀意,他忍不住躲到奎大身后,不敢回话。 而奎大看着花重没有改变主意的样子,抬手抓抓脑袋,又气又委屈的开口:“那......就赔礼,不吃。” 花重满意的移开视线,对云笙说:“这礼照规矩是十牲,上好香烛九百。” 奎二听了,顿时垂头丧气,嘴里嘟囔了几句,好像在说明明就没有,只要这么点什么的。 这礼并不重,也好准备。 云笙带着些许感激,说:“多谢花公子,多谢两位鬼差大人。” “那个.......”妩子忽然开口,众人看了过去。 他有点不好意思微垂下头,拿出两颗拇指大小的水蓝色珠子,羞怯一笑,说:“这是答应给两位鬼差大人的赔礼,请收下。” “海灵珠?”狐三娘眼一亮,颇为羡慕的看了眼奎大、奎二,“这灵珠都够买你们铺子了。” 花重有点意外的说:“没要你幼崽的东西,倒是主动拿出。” 妩子有点怕他,靠紧云笙,轻轻的回:“答应过的,不能食言。” “很好。”云笙见此,只觉得妩子秉性极好,“你做得很对。” “嗯!”被夸赞的妩子,眼一亮,立马握住云笙的手,能得到云姑娘的认可,真是太好了。 “给我们吗?”奎二看了看妩子手中的珠子,手一挥,那两珠子落在他手里,给了一颗给奎大,便直接放嘴里吞了进去,说:“没人好吃。”嫌弃的说完,就扯着奎大,往店铺里头走。 云笙见他们要走,急忙问:“剩下的礼,回去后便让人备好......不过要该怎么送?” “初七半夜,找个地方烧烛火,念我们兄弟两的名字。”奎大无所谓的摆摆手,头也不回。 这两兄弟走后,这事也算是放下了。 云笙正想松口气,但立马又想起旁边还有花重,和一个女妖在此。 她抬眼看去,只见花重还是看着这边。 “此事真的多谢。”云笙朝他们笑了笑。 花重双手捧着书,转过身,说:“就当你欠我人情。走吧,带你们去出口。” 云笙一愣,然后看向妩子,似有询问。 妩子轻轻摇摇头,他也不知这个花公子,会这么帮他们。 “云姑娘......”张飞闲这时开口唤了声,眉头微皱,传音入耳,问:“可要跟上去?不仅帮着解围,如今又要带我们出去?无缘无故,很奇怪。” “跟上。”云笙这会却没有犹豫,跨步跟上。 因为拒绝可能惹怒他,而且,鬼市这么大,光光在这入口就遇到了这样的麻烦,还不知前路有什么在等着他们。 还不如,跟上后,再做打算。 妩子没想那么多,见云笙走,他也跟上,张飞闲却停顿了会,才迈开步伐。 而连鹤之却还是站在狐三娘身后,也不动。 走出一段距离,花重却忽然停下脚步,回头直直看向一直装聋作哑的连鹤之,问:“你想永远留在这?” 连鹤之怔了下,摇头:“不想!” “那,是你不让他走?”花重这次是问狐三娘。 狐三娘警惕大作,猛摇头:“不是不是。”说完,她立马将连鹤之往前一推,“你赶紧回去。”说这话她还朝他使眼色。 连鹤之顿时有些泄气,双手环胸,往云笙身边走去。 花重这才重新动了,继续在前领路。 连鹤之看了下花重背影,低头凑到云笙耳边,边走边说:“云妹妹,你可让我白费功夫了。” “呵!”云笙伸手推开他的头,给他‘我懂的’的眼神后,目光在他脸上暧昧的印记上停了下,“玩得如何?” 连鹤之抬手抹了下自己的脸,笑嘻嘻起来,说:“云妹妹,你可别在意,我这是用美色换消息。” “你们认识?”张飞闲突然开口,略带好奇的看着他们两人。 妩子也看向云笙和连鹤之,刚刚见他们这般亲昵,心里已有点不舒服。 但也知晓他们是认识的,应该是很要好的朋友。 在第一天上岸时,他就看到他们两人坐在一起喝茶说话。 可他就是心里不舒服。 妩子低下头,扯了扯自己的衣摆。 这时,连鹤之看向张飞闲,似笑非笑,问:“这位兄台,你是哪位?” “在下,张飞闲。”张飞闲抱拳。 “哦。”连鹤之点头,然后又摇头:“没听说过。”说完这句,又说:“张兄啊,出门在外,最好守好嘴,下次可就没这么好运了。” 张飞闲愣了愣,随即握紧拳头,有点恼羞成怒的盯着连鹤之。 云笙见此也不管,拉过妩子走到前头去。 连鹤之的嘴毒,训训张飞闲也好。 妩子看着云笙拉他的手,心中那种不舒服消散不少,抿嘴笑了起来,忍不住唤了一声:“云姑娘......” “嗯?”云笙以为有事,侧头看他。 妩子摇摇头,垂眸看着被拉住的手,不禁回握了过去,声音软乎乎的说:“就是觉得......跟着云姑娘真是太好了,您很可靠呢。”遇到什么事都能那般平静,真的好厉害的。 让他,忍不住再往她身边靠近。 云笙却笑了笑,抬手摸摸他的头发,说:“你也很好。”真是,每次都要这么直白的夸她么?有点不好意思了。 就在他们说话间,连鹤之和张飞闲也跟了上来,前者仍旧笑眯眯的,有点吊儿郎当,后者这绷着张脸,眉头皱紧,看着似有愧疚。 接下来前往出口的路上,倒是安静得很。 金塔极高,上头挂着的灯笼,光芒很是璀璨。 花重打开塔门,里头黑乎乎一片,吹拂出一阵微凉的风。 “回去罢。”花重说完后,不知从哪里拿来一个灯笼递给了云笙。 云笙看了下,确定他是要给她,才伸手接过,指尖不小心触到他的手背,犹如寒冰。 花重的手收回得很快,语气淡淡的说:“回去后......记得去寺庙一趟。” “花公子,这次实在多亏你了!”云笙心中是真的感激,毕竟他无缘无故帮她良多。 花重双手抱住本子,慢慢说道:“你欠我一个人情。” “会记得。”云笙点头。 “那......便好。”花重满意了,转身就要离开,但走了两步,又回头,说:“你离她太近,她还会再遇妖鬼。”话说完,他便消失在众人面前。 几人面面相窥,并不知这话中指的是谁。 妩子神色也很无辜,但缩在袖子中的手紧紧握成拳,修得尖尖的指甲几乎插入肉中。 20.第 20 章 “这样的事情,谁想再遇到?”张飞闲将甩了下衣袖,抬手揉了揉自己的鼻梁,满是疲倦的模样。 连鹤之却是笑了声,说:“我倒还想。” “行了,先出去。”云笙一手提着灯笼,一手拉着妩子就准备走,但一只手拦了过来,拿走她手中的灯笼。 “云妹妹,带路这种事,我来。”连鹤之晃了晃灯笼,率先一步踏进那黑乎乎的门里。 张飞闲则说:“云姑娘,柳姑娘你们走中间,我最后。” 云笙微微挑眉,倒也没说什么,拉着还有些发愣的妩子跟上连鹤之。 门内是一条通道,在灯笼微弱的光芒下,只能勉强看得清路。 长满青苔的石板,踏在上面会发出清脆的声音,在耳边回荡,犹如乐曲,而这乐曲听起来有些悲伤。 云笙正认真听着的时候,耳朵被轻轻一碰,她侧头看去,只见妩子凑近她,轻轻道:“这是望乡亭的声音,别太仔细听。”说着他伸手抚过她的耳尖,“仔细听了,难免伤心一回。” 云笙被碰到耳尖时,只觉得身体微抖了下,急忙将他的手拉下,握在手里,说:“好。” 妩子低头看着相握的手,嘴角不禁上扬。 他暗暗下定决心,一定不能让云姑娘发现他是狐狸,他要很注意的将尾巴藏起来! 就算撒谎......他也......不会犹豫的,只要不被发现,他愿意做很多、很多事。 当他们踏出一道门槛时,就看到被他们放在外头的两匹马,这里正是云笙他们进入鬼市的地方。 云笙回头,前头是普通的路,没有漂着挂到树上的灯笼,四周也没有诡异的黑暗。 “这是出来了?”张飞闲四处一看后,像是泄了气似的,整个人靠到旁边树干上,一幅提不起劲的样子。 “啧。”连鹤子看着张飞闲这般,轻笑了声,接着看向手中已燃烧起来的灯笼,有点嫌弃的将它丢到地上,很快就烧成灰烬,他蹲下身,捡起一根树枝搅了下那灰烬,笑道:“世间还真有妖鬼,今日算是见识到了,真是可怕、可怕。” “看你玩得挺开心的,可看不出你哪里怕了。”云笙拉过自己的马,伸手摸了摸它的头,然后看向有点沉默的妩子,“没事了,过来,我们现在就去长青城。” 妩子楞了下,伸手拍拍脸,让自己精神点,扬起笑容,重重点头:“嗯!”应完立即跑到她身边去。 “等等,这位......美......姑娘,有点眼熟。”连鹤之站起身,伸手拍拍自己的衣摆,看着云笙的目光有点意味深长,“云妹妹不说说,怎么去一趟平安镇就带了这么个......”说到此处,他停顿了下,收敛了笑容,慢慢的说出后面的话:“送给马蜂寨寨主的东瀛美人?” 妩子一怔,瞪大眼睛,不禁后退,他......他认出来了! 一旁的张飞闲一听东瀛二字,顿时精神起来,猛地看向妩子。 “好眼力。”云笙伸手抵住妩子的肩膀,让他不再后退,笑问:“妩子是我救下的,有什么问题?” “问题?”连鹤之重复了句,随即大笑,说:“问题可就大了,东瀛人......”他猛的停住笑,一双星目直直的盯着妩子,一字一顿的说:“东瀛人都该死!”这话中充斥着浓浓杀意。 云笙向前一步,挡到妩子面前,皱起眉头,道:“你这是什么话?任何地方,都有好坏之分。” “确实有好坏之分,但东瀛人所犯下的罪,东瀛所有人死掉都无法洗刷!”连鹤之阴沉着一张脸,“何况,这可是东瀛幕府送给马蜂寨寨主的美人,你怎知他是好的?” 云笙一时没了言语。 妩子心头一颤,急忙说:“不,不是,我什么都不知道......我没做过不好的事!没有!”说话时,他伸手紧紧的扯着云笙的衣袖,就害怕云笙将衣袖抽开,也站到对面去质问他。 张飞闲见此,也开口道:“虽然不知什么事,但东瀛......还是得防着。”东瀛倭寇做下的事,每一件都可以算得上十恶不赦。 妩子不住的摇头,低低的反驳着:“不是的,我没做,没做过不好的事......”他就是只狐狸,走的是入世修道的路子,从来,从来没有害人,更未升起半点害人之心...... “做没做?呵,大概只有你心里清楚吧。”连鹤之冷笑了声,“对了,云妹妹你大概不知被你这么护着的美人,是个男子吧,马蜂寨可在长青城中贴满画像,找着呢!” 张飞闲一愣,惊讶得瞪大双眼,道:“是......是男子?!他是男子?!” “我知道他是男子。”云笙向前一步,但发现自己的袖子被紧紧扯着,回头看向妩子,只见他双眸含泪,唇紧紧抿着,看着随时会哭出来的委屈模样,她犹豫了下,才说:“他没有武功,我遇到的时候,他险些被......侮辱。” 连鹤之紧着问:“哪里遇到?” 云笙看着妩子,缓缓开口:“长青城郊外。” “长青城外?呵!”连鹤之双手环胸,笑得意味不明,说:“一个没有武功的人,能从马蜂寨中跑到郊外去?云妹妹啊,你就是心太好,这样的事你也信?” “马蜂寨,据说十步一岗,守卫严密。”张飞闲也皱起眉头,看着妩子的目光也带上深深探究。 他们每说一句,妩子的心就往下沉一尺,手不断再抖,他想不出任何能反驳的话,更想不出解释的话,因为......解释了,他是狐狸的事就...... “他确实不会武,根本无一丝内力。”云笙猛地抓住妩子手腕,手指呈把脉姿势,“他的脉搏不会骗人。” 连鹤之却不信,说:“云妹妹,东瀛忍术和我们武功走的路子可不同,没有内力可不代表着他不会忍术!” 云笙略思索了下,松开了手,妩子的心一下子凉了半截,连忙紧紧的反握住她的手。 “我不会忍术,真的,云姑娘......”妩子定定的看着云笙,很是认真的说:“云姑娘,我真不会武功,也不会忍术,更没做任何不好的事,您......您可会信我?”别人怀疑他没关系,可是......他不想云姑娘也怀疑他,那是只要一想都觉得难过的事,若是......若是......那般,他会如何? “男女授受不亲。”连鹤之看着妩子的手,笑得有点嘲讽,“你莫不是觉得自己的美色,能勾得住马蜂寨寨主,也能勾得住云妹妹?” 张飞闲也想起这一路上,妩子和云笙的亲昵举动,皱眉道:“云姑娘,你......少和他有......毕竟他是个男子。” 妩子听此,握住云笙的手都有些无力,一点点的松开,头垂了下来,完全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反应。 难道他对云姑娘的祈求,在别人眼里......是勾引? “无话可说了吧?”连鹤之向前两步,笑说:“难怪马蜂寨老头痴迷,你......”说着话时,他还上下打量着妩子,没有半丝尊重,接着道:“你也确实有这个本钱。” 云笙还是没说话。 妩子的心已快沉到底,眼里的泪,就这么大颗大颗的掉了下来。 砸在地上枯叶上,发出一丝丝声响。 他该怎么说、怎么做才好,才好让他们信他,才好让云姑娘......不怀疑他....... 连鹤之脸上带着笑,嘴里说的话却格外伤人:“东瀛幕府也舍得花大价钱,想养这么个美人出来,也费了不少......” “够了!” 许久未开口的云笙大声喝断连鹤之的话。 21.第 21 章 “何必将话说得这般伤人。”云笙沉着眼,面无表情,说道:“既然我救了他,有什么事我会担着。” 连鹤之看着云笙,回:“他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别忘了,我们要做的事。” 云笙不接他的话,而是抬手迅速的点了妩子后背上的睡穴。 本喜悦起来的妩子,突感睡意袭来,闭上眼浑身软软的倒了下去,云笙伸出双手扶住他,开口:“连鹤之,你今晚是吃了什么药不成,嘴毒成这般,是想要如何?” 张飞闲愣愣的看着这一变故,呐呐问:“这......这又是怎么?” “哈哈!”连鹤之不理张飞闲的话,而是大笑起来,看着云笙的目光又带上信任,他道:“我就知!云妹妹你带着他作甚?” “你说,长青城马蜂寨的人都在找他?”云笙看了眼双目紧闭的妩子,问道。 “对。”连鹤之走过去,伸手要去扯走妩子。 云笙伸手挡住了他,说:“他由我带着。” “云妹妹,你还护着这人?别养虎不自知。”连鹤之收回手,皱起眉头来,又问:“你带着他要做什么?” “对啊,云姑娘,你带着他,是有什么想做的吗?”张飞闲也从一边走了过来。 云笙轻叹了声,说:“他确实没武功,人也不聪明,说他有其他的心思,我不信。” “这一路上,是没看出他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张飞闲也琢磨起来,“不过,他怎么会有那什么灵珠?该不会......” “那灵珠很珍贵吧,却为了救你,他没有犹豫的拿了出来。” 张飞闲的话还没说完,云笙立即打断,她看向张飞闲,有些不悦,说话也毫不留情面:“他也是救了你一次,你不能因他是东瀛人,在没任何证据的情况下来怀疑他。” 张飞闲愣住,一张俊脸都红了起来,不知道是恼是羞,张了张嘴,好一会没说出话来。 “张兄来说这话是有些不合适,但他这东瀛人能有灵珠也很值得探究了。”连鹤之笑了几声,接着说道:“狐三娘也说,那珠子可以买下鬼市那铺子。” “能有灵珠是人家的本事,这又有什么可怀疑?”云笙抿着嘴,心中格外不爽,说话也有点不耐:“他为救张公子拿出珍贵的灵珠,仅此一事,可见他对我和张公子并无坏心。” “云妹妹,你这是认定这人是好的了?”连鹤之看起来也有些不快了,他说话时语气都沉了下来,“东瀛人忍术之诡异,在没弄清楚之前......” “没弄清楚之前,我会看着他!”云笙没让他说完,看着他的眼睛,十分认真的说:“连公子,我不知你经历过什么,但切莫怀最大恶意去揣测一个你未接触过的人。他......”她说到这,看了眼睡得不安稳的妩子,继续说:“不过也是个可怜人罢了。在一切未明了之前,请你不要这般对待他。” 连鹤之楞了楞,好半响才说:“你既这么说......罢了,他就让你看着。”话毕,他往另一匹马走去,走了几步后,回头又道:“云妹妹,你心好,但要切记,防人之心不可无。” “连公子,多谢!”云笙见他松口,不禁一笑。 连鹤之抬手碰了碰自己鼻尖,有点好笑的说:“刚刚跟护犊子似的,如今又肯朝我笑了,哎,真是。”说罢,他就要翻身上马。 张飞闲见此,急忙拉住,道:“这马是我......” 话还没完,淡淡的白色粉末飞向他脸。 张飞闲就这么闭上眼睛,缓缓地倒了下去。 连鹤之伸手扶住,让他不至于倒到地上去。 “你在做什么?”云笙微惊。 连鹤之笑了笑,说:“没事,我不过让他睡着罢了。不然......一匹马做两个大男人,多不好。”说完,他就扛起张飞闲横放在马上,自己也翻身上马,“这样就可以了。” 云笙皱皱眉:“你这样对他,叶老爷子若知晓,可不会饶了你。” “叶老爷子?”连鹤之一顿,不确定的问了声:“他是叶如叶前辈的......” “对,他是叶老爷子的徒弟。”云笙将妩子扶上马,在他倒下来时,一跃上马,双手圈住,让他靠在自己怀里后,才起着缰绳,“走吧,护着点张公子。” “啧啧。”连鹤之伸手摸摸下巴,说:“不知者无罪,我可不知他是叶前辈的徒弟,不过叶前辈怎么就教出这么个傻大个?” “哈?”云笙听了这话,勉强的压住笑容,开口:“大约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吧。” 连鹤之策马向前,说:“云妹妹也是如此?” “你说是便是吧。”云笙并不跟他吵嘴,策马跟上,“你会易容,回去后帮个忙,给他做个面具如何?” “我懒。”连鹤之摆手。 云笙轻笑了声说:“这还没查,就想让马蜂寨直接找上门?” “所以说,不管这人有没有坏心,也都是个麻烦。”连鹤之很是嫌弃的说道。 “做个面具而已,省去麻烦,多容易的事。”云笙见他没再拒绝,心便知他是答应了,就转开话题,道:“你怎么进鬼市去了?” 连鹤之一听这个,有点难为情的伸手蹭了蹭脸,开口:“美色所误,不,应该是以美色换消息,结果就进去了。” “美色?”云笙挑眉,“我倒是觉得那女妖才真是美色,配你如今这脸,可是足够了的。” “云妹妹啊,你好歹给我留点面子。”连鹤之虽然这么说,但脸上却挂着无所谓的笑容,“你们呢,怎么进去的?” “连夜赶路,然后就被困住了,只能进鬼市去。”云笙说完叹气,很是认真的说:“这种妖鬼之事,可别再出现了。经不起这么折腾。” “哈哈,有妖鬼才好。”连鹤之却很感兴趣一般,“云妹妹,你不好奇我换什么消息去了?” 云笙拉着缰绳的手微紧了下,笑问:“什么消息?” “有鬼,那在自然能从死去的人口中问出什么。”连鹤之脸上带上势在必得的笑容,“人常说,死人最能守秘密,如今啊,哈哈,倒是死人最守不住秘密了!” “怎就没想到这个!”云笙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如何?可是问出什么了?” 连鹤之回头侧头看向并肩而行的云笙,有些失落,道:“找不到。” “嗯?”云笙疑惑。 “沈家的鬼是找到了,问了几个都不知自己如何死的。”连鹤之皱眉,神色有点凝重,“而沈家家主也没找到,听说不是成聻就是魂飞魄散了,本还想问,就遇到你们了,接着就被那花重给赶了出来。” 云笙听着也跟着皱眉,问:“这是狐三娘告诉你的?这狐三娘又是什么来头?” “不,鬼市有个阴间万事知,只要付出一些东西,就可以从他口中得知自己想要的消息。”连鹤之说到这停了下,又说:“狐三娘,不过是只妖力低微的狐狸,连我都打不过,不过,这回也是多谢她了。” “你付出什么东西?”云笙却抓住了一个重点,有些担忧的看向他。 连鹤之看云笙在担忧他,不禁嘴角上翘,有些吊儿郎当的说:“云妹妹,你这么在意我,真不考虑下嫁娶之事?入赘也行。” “别转开话题。”云笙轻哼了声,“就拿奎大奎二来说,就极为难缠,何况你还去问消息,付出什么了?” 连鹤之笑了起来,轻飘飘的说:“两年寿命而已。” ‘吁’ 云笙拉住马,停了下来,连鹤之也跟着停下,疑惑回头看她,问:“怎么?” “你真是蠢!”云笙眉头紧紧皱起,气道:“竟然拿寿命去换消息!这世间没有和你一样蠢的了!” 连鹤之见云笙生气,不禁摸摸鼻子,说:“不过是两年寿命罢了,我命长着呢。” “世事无常,你.......想知道什么,总归能查,而不是这样去换。”云笙轻叹了声。 “是我急了。”连鹤之虽然这么说着,但脸上却还是风清云淡的样子,他抬起头看了看天空,“要加快速度,清晨入城才好。” 此时天边已有微微亮光。 云笙索性闭上嘴,不再说话,专心赶路。 两人策马狂奔,在长青城城门刚开时,入城,直奔驿站。 驿站管事刚好开门,便看到云笙他们各扶着一个人从马上下来,他一惊:“云小姐!连公子,这是有人受伤了?” “不是,你将马带去后院。”云笙抬手用衣袖轻轻掩着妩子的面容。 管事急忙应下:“是!” 看云笙支开管事后,连鹤之直接扛着张飞闲进门。 云笙放下袖子,正准备扶妩子进门时,耳边响起略微沙哑的声音:“云姑娘......”, 她楞了下,侧头看去,只见靠在她肩膀上的妩子已睁开了眼。 妩子看着云笙近在咫尺的脸,清澈的眼中有迷糊和委屈。 他控诉道:“你不信我!” 听此,云笙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他这话。 22.第 22 章 想了好一会,云笙才开口:“先进去,我再和你说。”说着话,便伸出手去扶着妩子,想带着他进门。 但妩子避开了,甚至推开云笙,自己摇晃了下靠着门站定。 云笙看着被推开的手,有点儿发愣。 认识这几天,这还是他第一次‘拒绝’。 她看向低着头的妩子,目光有些无措之外,隐约的还有点不快。 而妩子再推开云笙那瞬间就后悔了,但他却不想认错,也不开口说话。因为,他心里难过极了,云姑娘她不信他,还让他睡觉,不让他听他们说话,这就是不信他! 难过又委屈,可又知,云姑娘这般对他,是情理之中。 他没办法解释自己的来历,还让她遇到那么多,她本不该遇上的事情...... 但他就是控制不住心中的那种难受的情绪。 两人僵持了好一会。 云笙率先有了动作,她抬起脚步踏进门内时,妩子一惊,还抬头看她,接着又迅速的低下头去,假装自己根本没看她。 云笙:...... “进来吧。”云笙轻叹声。 妩子咬着下唇就是不动。 云笙接着说:“进来吧。这里已是长青城,你想被抓回去,拖到床上么?” 一听长青城,妩子身体就是一抖,后面那句话他听完,他几乎是本能的迈开脚步小跑进门,进门后还不断的往后看,那样子就跟受惊的小兔子差不多。 云笙瞧着这一幕,心中的不快早已散去,嘴角都有点上扬,她看着他紧紧扯着衣摆的手,走了过去,伸手握住,也不看他愈发惊讶的神情,不由分说的拉着他往里头走。 跨过一道小门,穿过院子,将他带到一间房间前,推开门,说:“这几天先住在这。” 妩子愣愣的,他看着被握住的手,和还是往常一般神情的云笙,他几乎快哭了。 他想抽回手,表达自己的委屈,可她又再次握紧。 云笙回头看他,见他眼泪都挂睫毛上了,不禁笑了,抬起左手轻轻抹了下他眼角,湿润得触感,让她心底有点儿心疼。 “还委屈呢?”云笙开口。 妩子抿紧唇,努力睁大眼睛不想流泪,可眼泪还是滑了下来,他有点难堪的摇头,伸手抹脸,想掩饰自己哭了。 他这般无声哭泣的模样,让云笙有些不知所措起来,她不知该如何安慰他,也不知该如何去解释这事。 最后她抬起手,轻轻地抚摸了下他后背,说了声:“对不起。” 妩子愣住,他抬头看着云笙,双眸红通通,鼻头也是红的,可怜极了。 “对不起,我......不该不信你。”云笙这会却不敢和他对视,只能又重复着道歉。 沉默了好半响,就在云笙以为妩子不原谅她的时候,左手被轻轻的握住。 她心头微抖了下。 “我......我原谅云姑娘了......”妩子本还哭得可怜的脸,露出一个软软的笑容。 还带着哭腔的声音,让云笙的心头又抖了抖,她的目光缓缓的放到妩子身上,只觉得他好看得更令人心生怜爱。 她笑了,说:“谢谢你。” 妩子看着她的笑容,内心突然安定了下来后,又忽然觉得自己这样做,似乎......似乎也不大好......有点太任性。 他松开手,抽抽鼻子,小小声的说:“......那、云姑娘可会因此.......讨厌我?”说这话时,他莫名的心虚,不敢抬眼看云笙。 “不会。”云笙摇摇头,伸手顺了下他头发,笑了笑,道:“好了,去房里休息休息,待会我让人送来水洗漱。” 妩子偷偷看了看她,见她和往常没什么不同,可算是放下心了,扬起笑脸,应:“是。” 云笙看他进门,体贴的给他关好房门后,往左侧拐角走去。 只见连鹤之就靠在墙上,双手环胸,似笑非笑的看着她,也不知他在此处站了多久。 他说:“云妹妹,很会安抚人啊。” 云笙揉揉自己的太阳穴,有点无奈的开口:“他没什么可怀疑的,还是想想怎么进马蜂寨吧。” “云妹妹你是动情了?”连鹤之轻笑了声,“对一个东瀛人,一个比普通人还不如的东瀛人,你是动情了吗?” “闭嘴!”云笙忽的开口,她皱起眉头,很是不悦,道:“连公子,若是你再这般口无遮拦,那就各自行动,别凑在一起惹得彼此都不快。” 连鹤之定定的看着云笙许久,才笑了笑说:“云妹妹你别生气,我说话总是不讨人喜欢。” 云笙不言,神色没有半点柔和。 连鹤之站直了身体,伸手想去碰她的头发,云笙却猛地避开。 云笙问:“你作甚?” “没什么。”连鹤之神情有些受伤,他拍拍自己的衣袖,说:“你对我防备至此,可对那东瀛人却无一丝防备,他......对于你来说是特别的吧。” 云笙神色不变,回道:“你想多了。”一个连寿命都能拿出去换消息的人,她能不防备才奇怪吧? “哎!”连鹤之又嬉皮笑脸起来,他夸张的捂住自己的心口,说:“这样,让我好生伤心啊!哎!” 云笙静静看着,露出些许笑来,道:“真看不出你哪里伤心,散了吧,我想休息下。” “行!”连鹤之笑着点头,然后率先走了。 云笙看着他背影若有所思,待他走进侧院后,才回了自己屋里。 当天大亮,云笙本还在假寐,却听到窗外有打斗声。 她一惊,随即听到张飞闲的怒吼声:“好你个连鹤之,竟用这般下三滥手段迷晕我!” “哈哈,只是让你睡一觉,这是多好的事?” 听到这些,云笙叹息了声,起身穿好衣服,推开门后,引得她注目的不是院中打斗得正欢的两人,而是蹲在走廊上的妩子。 他背对着她,双手小心地捧着什么。 “你在做什么?”云笙走到他身后,问道。 妩子惊了下,抬起头看到是云笙,却一下子笑了起来,笑得羞涩又可爱,说:“一只受伤的鸽子。”说着话他双手一递。 云笙便看见他双手捧着的是什么。 一只白色鸽子,鸽子翅膀还有些血迹,此时很乖巧的窝在他手掌中。 “这是驿站信鸽。”云笙道。 “哦,可它受伤了。”妩子有点心疼的看着鸽子。 云笙又看了几眼,伸手说:“能给我看看吗?” “嗯!”妩子将鸽子交给云笙。 云笙接过,拉开它的翅膀,鸽子一下子挣扎了起来,妩子有点着急的说:“云姑娘,鸽子他疼了,疼了。” “没事。”云笙放回它的翅膀,“它翅膀是被石头砸伤的。”说完,她又看了看它的脚,绑着信筒,但里面已没有信,她眉头皱起,问:“你在哪里看到它的?” “在树下看到的。”妩子有些疑惑云笙怎么关注起这个,便指了指院子里的一棵树下,“就在那里。” “他们两个谁先来这?”云笙抬头看向打得难舍难分得连鹤之和张飞闲。 妩子眨眨眼,完全不知道她为什么又问到他们,但也乖乖将自己知道的说了出来:“从房里出来,看到连公子在院子里看着什么,然后张公子也来了。” 他话刚说完,就看到云笙脸色变得很不好,她将鸽子交给妩子后,说:“在这待着,别到院子去。”话音一落,她身影已从走廊飞向院子。 瞬间就加入了连鹤之和张飞闲的打斗中,他们两个皆是一愣,动作都慢了些许,云笙正好一手一个,将他们给分开了。 三人落地,云笙站在中间,先朝张飞闲说:“你的事,待会再说,我有事要问下连公子。” 张飞闲此时面对云笙,都有种面对师父的错觉,也不敢乱说什么,冷哼了声,就收起手中的刀。 连鹤之则笑道:“云妹妹,你这是怎么了?扰了你休息了?这般严肃。” “你打伤驿站信鸽作甚?”云笙心中其实也不确定自己猜测是否是对的,便直接询问,眼睛直直看着连鹤之,不错过他半点表情变化。 连鹤之无辜的耸肩:“云妹妹,你这话问的,我不知道该怎么回你了。” “你住在侧院,怎么就到了这院子来?”云笙又问一句。 连鹤之看着云笙一脸认真的样子,最后他叹口气,笑说:“姑娘家的直觉可真厉害。” 云笙也没想到他会直接承认,眉头一下子皱紧:“你拿信鸽做什么?” “没什么,云妹妹不是还在想怎么查马蜂寨吗?”连鹤之靠向身后的树干,笑道:“我想了个好法子,借了信鸽报信,本来想等着鸽子回来后送回去,却见鸽子直接飞向你这边了。”所以,他只能击落鸽子,看有没有什么回信,可惜没有。 云笙一怔,一下子想到了连鹤之是向谁报信,怒道:“你怎么可以这么做!” “哈哈。”连鹤之笑了起来,迈步走向云笙,到云笙跟前,倾身在她耳边轻声道:“这么快就能想到,云妹妹,这法子你也想过的吧。” 云笙一时间有些哑然。 “其实.......我们挺像的。”连鹤之站直身体,笑了笑,“为达到目的不择手段。云妹妹,你为的是什么?” 云笙沉着目光看他,冷笑道:“你说错了,我不会因为一个目的,而去牺牲一个无辜之人。” “你说谎。”连鹤之轻轻的翘起嘴角。 而就在这时,驿站管事急匆匆赶来,他急道:“云小姐!外面来了很多马蜂寨的人!” 23.第23章 驿站管事这话刚落,云笙猛的看向走廊。 妩子就站在那里,一脸惊恐。 “你先去拦着。”云笙让管事先出去。 她有那么一瞬间怒极,对着连鹤之风轻云淡的模样,咬牙道:“你做的好事!” “是你引来的?!”一边的张飞闲反应过来,怒瞪向连鹤之,“你果然不是什么好人!”说着又要拔刀。 云笙却抬手将他的刀一推,入鞘。 张飞闲愣了下,气道:“云姑娘,他......” “如今你砍了他,也没什么用!”云笙盯着连鹤之,说:“你倒是说说你那什么法子!竟跟马蜂寨通风报信!” 连鹤之笑得很轻松,他看向妩子,说:“也没什么,不过是让这东瀛人做做诱饵,让我们进寨里去。” “进马蜂寨,并不是难事!何必将他拉进来做饵?!”云笙并不信他说的这话。 连鹤之轻笑道:“云妹妹,你别急,先听我说完。”说到这,他看了眼走过来的妩子,继续道:“你我二人在查沈家之事,已传至马蜂寨中,为显诚意,也要有好礼献上才是。且......” 说到这,他停顿了会,接着说:“马蜂寨明日就要和东瀛崇日教结盟,只要将此人送回去,明晚结盟宴,自然会邀我们前去观礼。”话完,他很认真的看着云笙,“难道云妹妹愿意看到他们,与东瀛崇日教成功结盟?” “东瀛崇日教?!”这不就是那披着政治外皮的倭寇吗! 云笙有些发愣,心中思量了一番后,冷笑道:“你会易容,你易容后将你送去,岂不是更好?!” “云妹妹你是觉得,我能像他那般妖娆?”连鹤之叹了口气,伸手摸摸鼻子,“云妹妹,如果他们结盟成功,再想动马蜂寨,可就难上加难了。崇日教如今背后站着的……可是幕府。” 而幕府,和大周朝廷是挂钩的,这便涉及到国与国之间的事了...... 虽然东瀛臣服大周多年,但谁都无法保证这臣服还能维持多久。 云笙沉默了好一会,才说:“就算如此,也不……” “云妹妹,将他送出去,并不是不救回来。”连鹤之皱了眉,有点不耐烦的说:“如今,马蜂寨的人已来此,难不成真要在此撕破脸皮?!别忘了,这里可是驿站,你父亲还是朝廷尚书!” 云笙顿时怒视于他,一字一顿的说:“你威胁我?!” “这便有些过分了。”张飞闲都不禁皱眉,“难不成他们还敢再朝廷地方撒野?” “还真敢。”连鹤之讽刺一笑,“连地方官都得朝马蜂窝点头哈腰,仅仅一个驿站,他们会怕?” 张飞闲震住,睁大眼睛有点不敢相信的说:“这……这怎么可能……” “他们确实不把朝廷放眼里。”云笙开口,语气要平静许多,“但交出柳生的事……” 连鹤子直接说:“不如先听听他愿意与否?”连鹤之打断云笙的话,看着已到她身边的妩子:“你可愿帮这个忙,只要你先跟他们回去,事成后,我会立即将你带出,不会有生命危险...” 没想到会被问到个人‘意愿’的妩子,愣了愣,习惯性的看向云笙寻求‘意见’,但却见她神情沉闷,那为难又纠结的样子,全是因为他…… 他其实……只要能帮得上云姑娘的忙,他愿意回去的。 “你别问他!”云笙突然开口,手将妩子拉到身后,沉着脸道:“没有生命危险?他没有武功,落在他们手里,谁能保证会发生什么事?何况,这法子,你一开始就没人选择的机会!” 张飞闲从刚刚对‘马蜂寨不把朝廷放眼里’的震惊中,缓过神来后,也附和着云笙的话:“这事,我也不觉得将柳......公子送出去是个好法子。若是出事,就不好了。”虽然他对柳……公子感官有点复杂,但他心底总归不愿看到无辜之人牵扯进去。 连鹤之听了,却一拍额头,无奈笑道:“怪我没说清楚,马蜂寨这么急着找他,是因为如今这里只有他,会跳结盟时的祭祀舞!结盟当晚他要跳祭祀舞,在此之前,不会有人伤害他!” “你这消息又来自哪里?”云笙皱着眉头,对连鹤之的话还是抱着怀疑。 “我没理由骗你。”连鹤之说完这话后,看向妩子,“你可以问他。” 云笙回头看妩子,妩子朝她点了点头,说:“是,云姑娘……我会跳祭祀舞。”忽的他又想起,之前他跳完舞,被强拉到床上的情景……有点害怕地缩了缩肩膀。 云笙见此,也知妩子在害怕,伸手轻轻握住他的手腕。 熟悉的体温、气息…… 这让妩子的心又一次安定下来,他低头看着她的手,微微的笑了。 如果……能帮上云姑娘的忙,就好了,他不怕。 见他们还没什么反应,连鹤子有些头疼地揉揉鼻梁,说:“云妹妹,此事并不是很危险。” “我愿意去的。” 还没等云笙说话,妩子便开口了,他说完后,才抬起头来看云笙,露出好看的笑容,说:“只要可以帮得上云姑娘,我愿意去的。” 他一点也不想看到云姑娘因他为难,做不成事。 因为啊……他最喜欢云姑娘的笑容了,那样沉闷的神情,看着都觉得心疼。 云笙瞧着他满眼的依赖、信任,她很想说,不,你别去。 可思前想后,左右衡量,她只能咽回这句话。 在那一刻,她觉得自己卑鄙无比。 妩子小心地将捧着的鸽子放到云笙手上,小声说:“我不怕的,云姑娘,你别担心。”说了这话,他笑弯了眼,“能帮到忙,我很开心的,一直以来,都是云姑娘在照顾我,我也……很想,很想帮您的。”话毕,他重重点头。 云笙愣住,看着他一会,才说:“很……很危险……” “没事,云姑娘你做完事,记得来接我,好不好?”妩子说着,有点忐忑,又有点不好意思的看她,“我不会添麻烦的,会乖乖等你来接我,好不……” “好。” 在他没说完,云笙立即点头,说:“我会带你回来。” 妩子眼一下亮了,满是喜悦的说:“太好了!那我不怕了!” 连鹤之见此,满意的开口:“你回去后,好好听他们的话,事成,自然会带你走。” “柳……公子,你……”张飞闲看了看他,叹了口气,说:“你放心,待到明晚就能出来了。” 就在这时,管事又一次进来,他满头大汗的说道:“云小姐,又来了几个东瀛武士,说要接人走。” 妩子虽说不怕,但一听到武士二字,他的心就七上八下,腿都有点抖。 云笙见了,更是不放心,可无法。 她想了下,将手中鸽子交给管事,一手拉起妩子手掌,一手拿出一个锦囊放到他掌心里,嘱咐:“别怕,如果有什么事,打开这个锦囊。” 妩子虽不知这有什么用处,但却对云笙有着盲目的信任,也不问就直接接过,柔声应道:“好。” 云笙定定的看了他好一会,才说:“我送你出去。” 此时,驿站厅内站着好几个东瀛武士和马蜂寨的管事,外头更是围了两层守卫。 连鹤之跟他们简单寒暄完,他们就要带妩子走。 妩子在离开前,看了眼管事手中的鸽子,在云笙身边小声说:“它受伤了,请给它治伤好吗?” 云笙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言语,只低低的说好。 妩子心满意足的笑了,然后跟着那群马蜂寨的人和东瀛武士走了。 走出一段路后,还回头来看。 云笙朝他一笑,他神色又精神了些,这才跟着其他人走远,没再回头。 云笙的手却缓缓握成拳,在他们走得看不见人影后,一拳朝连鹤之打去。 连鹤之不躲,拳头则擦着他脸落在他身后的墙壁上,发出很大的声响,接着是墙壁裂开的声音。 云笙收回手,也不说什么,直接回了屋里。 张飞闲看了这一幕,瞪了瞪连鹤子,没好气的说:“这不是君子所为!” “你不也怀疑他?”连鹤之抬手拍拍肩膀上落上的墙灰,“你不也没阻止?” “怀疑是怀疑,但我不会做这种送人入虎口的事!”张飞闲气愤的说完,一甩手也进去了。 连鹤之唉了声,长叹了声:“好人难做,真难做。” 隔天,马蜂寨送来三张帖子。 云笙,连鹤之和张飞闲三人看着这帖子,神色复杂。 云笙率先开口:“你能将崇日教来结盟的领头人杀了?” “对。”连鹤之拿出一把匕首擦了擦,眼有冷光:“绝不能让他们结盟成功!” 张飞闲看了看他们两人,忽的开口:“当场杀人……有些不好吧?” 24.第 24 章 张飞闲的话才说完,连鹤之先笑了起来,说:“真是好想法!” “有甚好笑的?”张飞闲有些不愉。 云笙无奈的开口:“谁说要当场杀人?这事不宜宣扬开。” “那......那要怎么做?”张飞闲有点尴尬,不敢看云笙的目光。 “这要看连公子的了,这法子可是他想出来的。”云笙说话语气并不是那么好。 连鹤之摸摸鼻子,苦笑了声,说:“云妹妹,那个东瀛人只要他是好的,是个普通人,自然不会有事。” 云笙皱眉:“就因他是普通人,才最容易出事。”说罢,拿走自己一封帖子,往外走去,边走边道:“傍晚时分再一同前去,如今我还有事。” “云妹妹......”连鹤之还想说什么,却已见云笙跨出房门,一拐便不见身影,他有点失落的叹了声。 张飞闲见此摇摇头说:“云姑娘,怕是要生气一阵子了。” “那人也是个男人,有什么可担心的?”连鹤之揉揉鼻梁,“若是个姑娘,我也不会让其去做饵。” “不管如何,这般自作主张,本就不好!”张飞闲将自己的帖子放进袖口中,然后一手搭在刀柄上,“你迷晕我的帐,也是该好好算算了。”说完这话,他便站起身来。 连鹤之抬头看他,好笑道:“也成,这几日气闷得很,来打一场痛快。”话音一落他就率先出手。 两人一下子就打在一块,从房间打到院子里去。 回到隔壁院子的云笙听到声音,也懒得搭理他们两人,将手中得鸽子放了回去,低头看了看手中的小小信纸,然后手握紧,纸张化成粉末消失在吹佛过来的风中。 傍晚时,一辆马车从驿站缓缓向马蜂寨驶去。 云笙他们三人正坐在马车里,正看着连鹤之拿出的一张纸——今晚观结盟礼的名单。 药谷许灵生、王家公子王胜、大风庄风乘、青云帮刘震......这些人,每一个都是有自己一方势力,在江湖上也是有名得很。 此外还有...... “和马蜂寨关系密切的人真是不少。连少林寺也有千慈和尚过去!”云笙轻笑了声,目光却有点暗沉。 张飞闲一看,还真是,他叹道“千慈大师,一向慈悲,怎就和马蜂寨有关系了?” 云笙忽的笑了起来,说:“马蜂寨已开始从商,他大概觉得干净了。” 这话说得很是奇怪,引得连鹤之看来,问:“千慈大师也有问题?” “没什么。”云笙摆摆手,并不打算说下去。 连鹤之见此也没再问,而是说:“东瀛人中,有个叫桑菊宗是这行人带头的,我找个机会......”说完,他比了割脖子的手势。 “记得将柳生带出来。”云笙一天未见他,有些想念了,想他单纯又灿烂的笑容,“今晚趁乱我要探一探马蜂寨大当家......周仁的底。” “那东瀛人叫柳生?”连鹤之笑了笑,“只要他没问题,自然会带他出来。”说着停顿了下,继续说:“周仁的底难探,我去过他的书房,里头摆了几个阵法。” “阵法?”云笙挑眉,“无碍,我试试看能不能破。” “哈哈,云妹妹还懂阵法?”连鹤之眼都亮了。 云笙笑了下,说:“跟着爷爷学过,皮毛而已。”这话说完,又嘱咐了句:“你定要将柳生完好无损的带出来。” “好。”连鹤之点头。 “那我呢?”一边一直听着的张飞闲则有些郁闷,难不成从头到尾他就是去凑热闹的?“我要做些什么?” “今晚许谷主会去,不论用什么办法,你拖住他。”云笙想起他那次挡她刀时,那极快的扇子,补充道:“许谷主的速度极快,若不拖住他,我和连公子要做的事,大约做不成了。” “好!”张飞闲顿时笑了,“这事交给我,对了,你们要怎么动手?” 听此一问,云笙和连鹤之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见机行事!” 张飞闲:...... 马蜂寨,建在江边一处山峰的半腰上,只有一条上去的路。 这路不斜不抖,压得很是平实,堪比大城池的官道。 在路的两边,十步一岗,这么一看过去,就有上百名守卫。 当云笙他们到的时候,天色已暗。 云笙撩起帘子看了看外头,笑说:“今日总算是能一睹马峰寨的全貌了。” “这排场,啧啧。”连鹤之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把扇子,打开摇了摇,“怎么说来着?罢了,我可不通文采,真形容不出这场面。” 张飞闲不禁笑说:“不通文采,还学书生拿把扇子作甚?” “张兄啊,我这是热的,拿扇子扇扇风呢。”连鹤之一收扇子,笑得有点没脸没皮。 说话间,前面的几队人马已上去,接着就轮到他们。 递上帖子,就有个三大五粗的汉子骑着马,领着他们的马车直奔山上。 很快就到了马峰寨正门。 马峰寨整个寨子都由木头建起,正门中间还挂着一只大马蜂形状的骨雕,看起来很是粗犷又凶悍。 云笙他们下了马车,就被等候在那里的人迎了进去。 刚踏进大门,就看到一个极大的广场。 广场两边全竖着大大的火把,正中间是一个高台,高台四个角也有四个大火堆。 两边还摆着极多的桌椅,此时基本坐满,很多都是光着膀子的汉子。 他们猜拳喝酒,大口吃肉,高声说话,哈哈大笑......显得有点肆无忌惮。 “三位,这边请。” 带他们进来的人带着他们三人绕过场中的高台,进了正对着大门的大厅中。 大厅中坐着的人,大多数身份不低,说话举止也斯斯文文。 云笙他们被安排到右侧中间第二排的位置,刚落座,外头就传来爽朗的男声。 “哈哈,许老弟,你也来了,真是老夫的荣幸!” 接着一个很高壮,留着短短白须,满头白发,脸却泛着红光的男人走了进来,这人便是马峰寨大当家周仁! 跟着他进来的则是药谷谷主许灵生。 “今日这般大的喜事,我怎会缺席?”许灵生笑着摇着扇子。 周仁几个跨步坐到首位上,直笑说:“是喜事,大喜事!”说话时,他就看向左下首一个穿着灰蓝色浴衣的年轻男子,道:“许老弟,你来来,这位可是崇日教的副教主桑菊宗公子!” 许灵生走过去一瞧,脸上笑意瞬间淡了下来,说:“真是英雄出少年啊!” 桑菊宗未从位置上起来,只是拱手,不冷不热的回:“谬赞了,许谷主。” 一直注意他们的云笙,心中暗道,这桑菊宗的大周官话音调不准,远不如柳生说的。 不过,柳生在哪? 她又看了看坐着的东瀛人,但不见那熟悉的面孔。 “哈哈,来,许老弟这边坐。”周仁似乎一点也看不出许灵生的不快,直接拉过他,让他坐到自己的右下首,还拍拍他肩膀,“今日结盟也有许老弟一份功劳啊!” “呵呵。”许灵生轻笑了声,却不再说话。 周仁见此也不说什么,转而招呼其他人来,场面顿时热闹非凡。 王家公子王胜还说:“听闻东瀛带来一个绝色美人,周大当家,今晚能否让大家也饱饱眼福?”他似乎天生就没什么表情,说起讨趣的话来也是冷淡得紧。 云笙放下手中的茶杯,指尖点了点桌面,不知在想些什么。 “哈哈!”周仁大笑,“王侄消息灵得很啊,这美人才刚找回就想饱眼福!”说着他又四处一看,笑说:“连小友可在啊?说起来,还是连小友帮忙找回的!” 连鹤之站起身,笑道:“祝贺周大当家和崇日教结盟!” “哈哈,好!”周仁依旧大笑,看起来心情极为不错,“坐吧,今日玩得高高兴兴的!” “云姑娘,张侄也在。”许灵生也注意到这边。 “可是那杀了三疯子的云笙?张侄又是哪位?”周仁也看了过来。 云笙起身行了后辈礼,道:“周大当家。” “周大当家,小辈师父,名讳叶如。”张飞闲行礼后,笑道。 周仁看了看他们两个,顿时抚掌,笑说:“好好好,都是好后辈!坐下吧,这江湖的好苗子真是越来越多了啊!” “正是如此。”许灵生把玩着手中的酒杯,似笑非笑,喃喃道:“少年人的江湖......” 周仁正想跟许灵生说什么时,外头传来一道温和的男音。 “周大当家,贫僧来迟了,阿弥陀佛。” 云笙看过去,便见一个身着棕色僧衣,穿着草鞋,面容慈悲带笑的和尚走了进来。 没看错的话,这人就是千慈和尚。 云笙拿起酒杯,借喝酒的功夫掩饰了嘴角冷然的笑意。 “稀客啊!”周仁站起身来,笑得眼角皱纹都深了不少,“来来,这边坐,就等千慈大师了!” 这话一出,厅里的人一下子窃窃私语起来,再看向周仁的目光更添了不少佩服之色。 毕竟,千慈和尚在江湖上名声极好,一身功夫也是以‘慈悲’出名。 “阿弥陀佛。”千慈和尚低低念了句佛,他也不管其他人,直径走到为他准备的位置,坐下后,便微垂下眼眸不再言语。 周仁也不去打扰他,而是朝桑菊宗问:“人齐了,这时辰也差不多,该上祭祀舞了?” 桑菊宗点头,道:“可。” 周仁又一次大笑,他招了个人过来说了几句,那人应下就急急退了下去。 不一会,大厅门口的走廊摆上长长的桌子,在这桌子上先是摆上香炉,接着十几个侍女端着一盘盘精美的祭品一一摆好。 周仁和桑菊宗同时站起身来,走了出去,其他宾客也跟着离开桌子,围拢了过去。 桑菊宗拍了拍手。 “乐起!”一个武士高喊。 接着‘筝’的一声,九个穿着颜色各异的和服少女迈着小碎步,从左侧的一间房屋内陆续出来,直上高台。 云笙看了她们一眼,便知道妩子没在里头。 ‘筝’ 又一声声响。 那房里小跑出两个和服小女孩,云笙眼一亮。 这是她第一次见妩子时,扶着他的那两女娃娃! 和服小女孩在门前站定后,就侧身伸手向屋内,云笙微微瞪大眼睛看着。 他会以什么模样出现? 忽然间,她心里头的计划,此刻消失了...... 因为她在期待着妩子出现。 25.第 25 章 随着几声急促的‘铮铮’声响,那房里的人,终于伸出了手,搭到那两女孩子的手上。 声停,里头的人微低着头,缓缓踏出房门。 在那瞬间,四周的嘈杂声渐渐停止,云笙相信,此时不论是谁,都会被眼前的妩子给惊艳到失去言语。 他一头乌发梳成繁复的发髻,左右、前后各插着三支金色长笄,前头还搭着红色的,且垂着长长流苏的簪,除此之外,发髻四周还戴满了红色的花朵。 这本该是极耀眼的装扮,但在他这里却成了陪衬。 只见他脸敷白粉,眉若柳叶,眼角、眼帘都点缀着浅红,搭上含笑的红唇......似乎一眨眼便是万千飞花起。 让人们一边担心着花瓣会迷了眼,却仍旧将眼睛睁得大大的,不愿错过任何一刻。 云笙就是如此,心漏掉几拍,这让她感到慌乱,想后退,却还想着上前,再多看......多看几眼。 “果真......是美人。”王家公子王胜不禁惊叹了声,眼睛直愣愣的看着妩子。 桑菊宗很是骄傲的抬抬下巴,道:“此乃东瀛第一美人。” “哈哈!东瀛真是不错之地!”周仁大笑起来,声音格外响亮。 “周大当家,结盟后,随时可来东瀛。”桑菊宗带着含蓄的笑意,但那笑意却说不出的得意,“祭祀舞该开始了。” 说完后,他就拍了拍手。 停下来的弹奏声又一次响起,这次声声交汇,成了空灵的乐曲,响彻了这小片地方。 而在这时,许灵生若有所思的说:“这美人,看着有些熟悉。” 云笙心一突,但见周围的人只顾看妩子,并没接他的话,才放下心来。 随着乐曲,妩子迈着细碎的脚步,往场中高台走去。 虽然他身上穿着暗红色底、金色花纹的华丽和服,但他走起路来一点也不显笨重,反而还有点妖娆感。 他不一会就走上高台,在那些和服女子中间站定,拿出折扇,慢慢扬起手。 此时,他很紧张。 刚刚就闻到了云姑娘的气息,如今站在高台上看去,正好能看到她。 这是他第一次在她面前跳舞,虽然在一个不怎么好的地方,但他也想好好跳舞,跳给云姑娘看...... 不知道为什么,他只要想到他跳得好,她露出笑容来,就......就跟吃了花蜜一样。 甜甜的还带着花香。 跟他小时候嚼了带着露水的野花一样。 想到这,妩子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来,手中的折扇作笔,如绘丹青般,慢慢落下,舞起...... 在火光照映下,他时而弯腰,抬腕开扇;时而后仰,扬手转扇;时而侧头,颈摇甩扇;垂下的流苏晃出了好听的声音,应和着乐曲....... 每一个动作都极为优雅美妙,在这简陋又粗犷之地,焕发出的美,太过震撼。 以至于没有人发出声响,没人愿意错过他的一个神情,一个动作。 云笙亦是,但她还有其他事要去做。 她深深的又看了几眼,然后看向连鹤之,刚好连鹤之也看了过来。 两人对视了一眼后,云笙又瞧了眼张飞闲,他记得自己要做什么,这时候,正站在许灵生身边,刚好挡住了许灵生看过来的视线。 云笙看了眼身边的人,垂下的手聚气一弹。 前头的年轻男子,忽感小脚微微一麻,有点站不稳的后退了半步,刚好踏到云笙的脚面,白色的鞋子上印上了黑色脚印。 年轻男子也感觉自己踩到人了,急忙回头,看到是云笙这么个姑娘,他显得很是不好意思,就要开口,云笙伸出手指抵在唇上,然后指了指前头,示意这时候还在跳祭祀舞,别打扰到其他人。 年轻男子一愣,随即连连点头,但看着云笙脚面得黑印,很过意不去得指了指,张嘴无声的说:“姑娘,是在下不对,这......” 云笙摇摇头,伸手指指左侧走廊上的丫鬟,示意自己去处理下即可。 他一看笑着点头。 云笙笑了笑,接着便从人群中离开。 一边悄悄注意着这边的连鹤之,也翘了下嘴角,视线一转,就看向离他没几步远的桑菊宗,手缩进袖子,不一会,淡淡的粉末散开了。 桑菊宗站的位置在他‘下游’,粉末随着风正好吹拂到。 而云笙随着一个丫鬟到了更衣室后,将自己锁在更衣室内,推开窗,放出讯息后,将自己的外衣扯了下来,露出内里的黑衣,拿出黑布将自己头发脸全部遮紧,只露出一双眼睛,外衣鞋子则捆成包裹绑到背后去。 她弯腰拔起黑靴中藏着匕首,跃出了窗外,就在她落地后,前头就传来骚乱声。 看来,开始了。 云笙绕到更衣室门前,劈昏了守门丫鬟,便直奔周仁的书房。 马蜂寨的布置,她都印在脑海中,一路上虽看到不少护卫往前头赶,但到了周仁书房所在的院子时,所看到的护卫也不在少数,他们似乎不受前头骚动的影响。 那么,就造成更大的骚动好了。 她轻笑了下,拿下绑在大腿的两大壶液体,将前头的一派屋子淋了一遍,然后打开火折子一丢。 小火光出现的时候,引来三四个护卫,云笙悄无声息地用匕首刺入他们脖子中间,一个个了结了。 “前头怎么起火了!”一个守书房的护卫一喊。 但这时,那排屋子已是火光冲天。 “走水了!走水了!” 这下,整个马蜂寨沸腾了。 马蜂寨本就是以木建起,随着越来越大的风,火舌席卷了一间又一间房子。 云笙趁乱进了那书房。 书房里平平无奇,桌子椅子、书架摆件,并无特别之处。 她小心的踏到一块砖上,房间的摆设又变了个样,双脚踏进后,摆设再次一变,这次身后的门都成了一堵墙。 云笙皱皱眉,冷笑道:“还真设了阵法。” 她微眯着眼,试着回想了刚进门的场景,眼前的摆设就恢复了刚刚的模样,身后的门也还在。 周仁根本不会阵法,而这阵法可真得了佛门禅句“应无所住而生其心”中的一妙。 设阵之人显而易见。 而破阵法也有秒门可寻,爷爷曾告诉她:“以心成阵,破地即可!” “千慈和尚?呵。”云笙睁开眼眸,内力直冲脚下,抬脚一跺,裂纹在地面上蔓延。 不一会,地砖竟翻了起来,碎成片,至此,阵法已破。 书房露出它的真面目。 一张巨大的马蜂画挂在正中央,两边是木架,摆着各种奇珍异宝。左侧挂着帘子,云笙撩开后,就看到书桌,书桌后是一个放着很多书的书架。 她两边看了又看,然后想起大门上的马蜂,便放下帘子,走向那副画,掀开,手按了按后面的墙壁。 然后她笑道:“找到了。” 当云笙卷了需要的资料,踏出书房门,就看到千慈和尚站在院子中,在他身后是大火冲天。 这种情况下,千慈和尚还能过来,是前头没杀掉桑菊宗吗? “阿弥陀佛。”千慈和尚念了声佛,话音刚落,毫无预兆的出掌攻向云笙,“你的命,得留在这里。” “呵。”云笙冷笑着,挥掌而上。 千慈和尚一惊,他已多年没遇见过敢这般跟他拼内力的。 但下一刻,他就知道自己疏忽了! 云笙手掌一变成拳,从手腕处弹出锐利的尖刺,身体侧开的同时,尖刺也刺了过去。 千慈也是身经百战,借着刚刚那一击的势头,狠狠朝云笙左肩再挥去一掌。 云笙并不避开,而是迎上。 因为避开便拉开了两人距离,错过最好的攻击时间,对付这样的江湖老人,自然得耗费极多时间和精力,到时还会引来谁可就不好说了! 因此,她硬生生的挨下他这一掌,手腕上的尖刺也刺向千慈。 千慈急急避开,退开了好一段距离后,抬起右手,只见手臂上的僧衣已破,皮肉已被划开一道小伤口。 小伤口竟流出黑色的血! 他瞪大眼睛,怒道:“竟然下毒。” 云笙摇晃了几下,手捂着左肩,并不搭话,不断后退,准备离开。 “小人!敢走!”千慈正要抬手再次攻上,却发现手臂已开始发麻无力,他脚步一顿,伸出左手连点了身上几个穴道。 当他再次看去,却已不见人影。 受了一掌并不是小伤,云笙咬牙忍着,到了一个隐蔽的地方,将自己原来的衣服换上。 她拉开衣领就看到左肩已乌黑一片,拿出几颗药先吃了,拍了拍脸,咬了咬唇,弄出血色后,才往前头赶。 一路上做足了戏,当得知桑菊宗死了,武士也被杀了几个,且周仁已开始遣散来客的时候,云笙也跟着要走的人出马蜂寨。 马蜂寨此时乱成一团,火还没扑灭,且看着,有越烧越旺的势头。 下了山峰,云笙回头看了眼马蜂寨,清冷的月光下,火光惹眼至极。 马蜂寨多年基业也不是大火能一下子灭掉,但她想要的东西,已到手,想做的目的,也已临近。 也算够了。 云笙收回视线,运起轻功,直奔长青城内的驿站。 她迫不及待的想回去看看妩子,他今晚那么好看,跳得那般美,她想夸夸他。 也想......看看他单纯的笑容。 哎,不知他有没有今晚的事给吓到。 到驿站时,云笙没走正门,而是直接越过屋顶,到了院子中。 此时,院子的正房正灯火通明,里头还有好几个人的声音。 她还没走近,脸上沾满黑污,衣服有些凌乱的连鹤之急匆匆从房里走了出来,当他看到她时,竟然是愣住了。 云笙见此,不禁笑说:“怎么成这样了?看到我回来也不高兴下?” “连兄!你怎么还不去找柳......”从里面出来的张飞闲看到云笙,表情凝固,声音嘎然而止。 云笙看了看他们,再想了下张飞闲那句没说完的话,心重重跳了下,有点发疼,不好的预感一下子笼罩了全身。 “妩子呢?你们带他出来了是吗?”她声音突然有些发哑。 26.第 26 章 一时间没人回应。 “到底怎么回事?”云笙皱紧眉头低吼了声,体内的气息已有些不稳,她也不等回答,快走几步,直接推开他们两人,看向房内。 房内没有妩子,只有四个伤痕累累的廋弱少女,她们见到她时,害怕地缩起身体。 “云妹妹,我这就去带他出来。”连鹤之说话的声音很是干哑。 云笙缓缓转身,道:“你竟是言而无信之徒!” 张飞闲急忙开口:“我们要去带柳公子离开的时候,遇到......这几个小姑娘求救,我们带不走五人,犹豫了下柳公子被王胜王公子给拉走了......” “所以你们就把他丢在那了?!”云笙打断他的话,她语气很平静,停顿了下,却忽然怒吼出声:“他只是个普通人!”声音极大,吓得那几个少女短促地尖叫了声。 “那么大火他能躲到哪里去!”云笙只要想到那么好的一个人,还在那危险之地,有可能她再也看不到他的时候,体内气息翻滚得厉害,很快嘴里就尝到了血腥味。 她想咽回去,但嘴才微动了下,一口血便吐了出来。 “云妹妹!你......” “云姑娘!” 连鹤之和张飞闲一惊,连鹤之立即道:“这就去带他回来!你......别担心......”她为了一个人而忧心至此,他心内极其复杂,但也知此事他做得很不地道,“我定会将他完好带回!”说罢,立即转身要走,但却被拉住。 连鹤之回头一看,只见云笙松开拉住他的手。 她抬手一抹自己嘴边的血迹,说:“我自己去。”话毕,她便跃出正房,消失在夜色之中。 “这都是什么事!”张飞闲苦恼地抬手锤了下自己额头,自责道:“也不知道柳公子现在怎么样,还有云姑娘她这是受伤还是如何......不行!我也要去!” “你留着,我跟去就好。”说罢,连鹤之也离开了。 张飞闲都来不及开口。 而云笙一边往马蜂寨赶,一边往嘴里塞上好几颗药丸,压制着乱窜的气息。 她心里很清楚,如果自己再回去,必然讨不到好。 任务完成后,还回去救人这样的事情,真不是她该做的,但是,此刻就这么做了,没有半点犹豫。 她答应过的,要去接他出来。 脑海里不断闪过妩子的音容笑貌,这般美好的人......若是有什么三长两短,她不舍得。 云笙在夜里撕碎自己的外衣,再次将自己包得只露出眼睛,彻底融入夜色之中。 她轻功一向极好,很快就到了马蜂寨。 马蜂寨的大火依旧,但却不见人扑火,反而很多护卫在帮东西,一箱箱东西搬到山的背面。 有护卫还说着:“这事发生的,也不让人看完那祭祀舞,那人可真美啊!” “认真搬吧!美人又没死,还有机会看,嘿嘿。”另一个护卫扛起一箱子东西就往前走。 云笙听此,提着的心放下不少,略一思量也悄悄跟了上去。 还没跟上一会,就看到很多护卫在一小片空地上守着,周仁、千慈和尚和王胜站在中间,不知在说什么。 她想了下,换了一种呼吸法子,以防被发现后,又向前移动了一段距离,刚好能听到他们说话后便停了下来。 周仁道:“到底是谁跟老子过不去!” “阿弥陀佛。”千慈和尚的手臂上还绑着白布,“如今,东西被偷,早些想出应付的法子才是。” 周仁听了这话,抬脚就将跪在跟前的人踹倒在地:“你这废物怎么看的东西!”说罢,脚还在那人胸口碾了又碾。 那人却连求饶都没有。 千慈和尚垂眸又念一句佛:“阿弥陀佛。” 一边的王胜也开口了,说:“这东瀛人怎么处理?桑菊宗可是死在这。” “杀了。”周仁移开脚,呸了一句,“一个不留,杀了丢海里去!” “崇日教若是......”王胜似乎有些迟疑。 “都死了,他们能知道个啥?!”周仁脸上带着狰狞的笑意,“要是真知道这些人死了,就推给许老弟得了。”说到这,顿了下,又继续说:“这事没他做的手笔,那就奇了!” 千慈和尚道:“他没那么蠢,这对谁都没好处。” “说不准想独吞了去!”周仁冷笑,满脸狠意,“别看他这几年安静,说不定在做什么打算!” 千慈和尚摇头:“今日跟我过招之人武功诡异,用的毒来自无神教。” “无神教?”周仁冷哼,说:“不论是谁,来惹老子的,一个别想我放过!” 千慈和尚看了看周仁,垂下眼帘,掩掉眼里的不屑,说:“罢了,先处理东瀛人吧。” 周仁扫了眼自己几个手下,竟没一个让他觉得合适的,最后看向王胜,眼有精光闪过,道:“王侄,此事由你去吧。”说完这话,还笑了,笑容带着恶意,“你不是看那美人美吗?死前也给你玩一把。” 王胜一愣,随即想到那高台上惊艳的人影,鬼使神差的应下:“我去处理。” 周仁看着王胜带人离开,笑道:“真是便宜王侄了。” “阿弥陀佛。”千慈和尚眼观鼻,鼻观心并不说其他。 这几个的话,着实将云笙恶心到了. 她勾了勾嘴角,神色极为冷然。 她跟在那王胜身后,到了另一边搭着棚子的地方。 两边离有一段距离,七八个东瀛武士围在火堆边,用东瀛语言交流着什么,旁边十来个很是狼狈的和服女子,她们挤在一起呜呜的小声抽泣...... 云笙眼眸草草的扫过这些人,然后她目光就定在棚子阴影下,缩成一团的人影。 没有看到面容,但她就这么笃定这人肯定是他! 妩子这时也微微抬起头来,四周看了又看,他似乎闻到了云姑娘的气息了,没看到云姑娘,却看到了走过来的王胜。 他害怕地抱住自己的膝盖,下巴抵在手臂上,唇都抿紧了。 要坚强,云姑娘答应的,一定......会来带他走。 王胜带了十个人来,他先是和那些武士打了下招呼,他的人则慢慢地站到那些人身后。 “死了也莫怪我,要怪就怪那坏了此事之人吧。”王胜说完,手中短刀刺穿,那毫无防备的东瀛武士腹部。 这就是个杀戮信号,其他人也开始手起刀落,有几个东瀛武士反应灵敏,怒吼着反击。 伴随着女人的尖叫声,利器划破皮肉的声响,在夜里显得格外刺耳、可怕。 云笙把握住机会,用了点小把戏,将火堆给灭掉,四周顿时陷入黑暗。 毫无预兆,人在这样的情况下,眼是有瞬间瞧不见东西的。 她趁着这机会,飞向妩子,张开手抱住他。 紧张得绷紧身体的妩子,惊得差点惊呼出声,但随即闻到熟悉的气息,熟悉的触感,他由惊变成大喜,险些喊出她的名字。 “嘘。”云笙低低一声,然后抱起妩子,运气轻功就撤。 但就是这么一小声,却被王胜给听了去,怒喝:“谁!”随着他的话,一根乌黑的针顺着声响射了出去。 云笙因着伤,又抱着妩子,来不及避开,后背只觉一阵刺痛,接着体内内力又乱窜起来,经脉刺痛让她差点带着妩子从树上摔下。 妩子紧张的扯住她袖子,担忧的问:“还好吗,是不是受伤了?!” 云笙摇摇头,加快速度往山峰飞去,她听到身后的声音。 那王胜......追过来了。 山峰很陡峭,抱着人运轻功上去,并不是容易的事。 妩子见云笙不说话,也抿紧了唇,非常担忧的注意着蒙着面,呼吸愈发絮乱的她。 在她蒙着的脸上落下的汗,掉到他脸上时,他就忍不住,又一次开口:“云姑娘您骗人,您肯定受伤,放我下来让我看看您的伤。” 云笙咬住下唇,喘了口气,微低头看着满是担忧,却无可奈何不敢乱动的妩子,忍不住逗他一句:“是你太重了。” “不重,才不重。”妩子本能的反驳了回去,反驳后,聪明了回,接着说:“别转移话题,您是受伤了对吗?放我下来,我给您看看。” “没事。”云笙抬头看了下路,眼见快到峰顶,又运一口气,直接飞了上去。 峰顶是个平台,四周则是悬崖峭壁,有一面是对着长青河,这并不是什么好的逃生之路。 云笙放下妩子后,先是扯下面罩,然后小心的伸手拔下背上的针,拔掉的那瞬间,她险些没站稳,靠到一块大石上。 妩子急忙过去,看着云笙苍白如纸的脸色,伸手去碰了下她额头后,被她降得极低的体温给吓得瞪大眼睛,说话都带上哭腔:“云姑娘,您怎么了?伤哪里了我给你瞧,我有药,有药......”说这话,他的手就四处乱摸,想找她哪里受伤。 云笙急忙拉住他双手,无奈扯了下嘴角,说:“你啊......我没事的。”不过是点小毒,还毒不死她。 她深吸口气,平缓了下气息后,借着月光,认真的看了看披散头发,只穿着白色单衣白色裤子的妩子,上下打量了一番后,目光最后停在他红肿的左脸上。 妩子有点别扭的想低头避开她的目光,小声说:“您脸都白成这样了,还那么冰......” “谁打的?”云笙抬手轻轻的点了下他左脸 妩子怕疼的抖了下,随即摇摇头,说:“没事,不疼的。” “我是问,谁打的?”云笙重复。 妩子偷偷抬眼看了下神色沉沉的云笙,喃喃道:“刚刚那个人。” “王胜是吗,我记下了。”云笙伸手将他拉到自己怀里,手轻轻拍了拍他后背,“一定很疼吧?没事了,我来接你回去了,让你担惊受怕是我的错。” 妩子愣住,他没想到回被这么温柔的安慰着,憋在心里的不安全感、委屈和害怕爆发了,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啜泣着:“不疼,不疼,一直......一直再等您来接我,一直再等您。”还好,您来了,来接我了。 云笙低低一笑,问:“怎么那么笃定的以为我会来接你?若是我只是在利用你,并不管你死活呢?” 27.(三更合一)第 27 章 妩子微微退开了些, 眼睛圆溜溜的瞪着,有点惊讶又有点好奇, 唯独没有害怕。 “您说什么呢?”他笑得眼弯弯, 说:“我就是信云姑娘,信您一定会来接我的。” 我就是信云姑娘...... 这没有半点迟疑说出的话, 让云笙记到心里去了。 她笑了, 笑得很开心, 道:“我记着这话, 你也要记得。” 妩子疑惑的歪歪头,但看着云笙笑得那样开心,他点头应:“好, 这肯定会一直一直......一直记得的!” 云笙夸奖一般,伸手摸摸他的头发,问:“你怕高吗?” “不怕。”妩子立刻摇头,他可是个男子, 怎么可怕高?“小时我爬树老摔下来, 但也不怕。” 云笙有点忍俊不禁,看着他身后, 她凑到他耳边轻声道:“躲好,做好跳崖的准备哦。”停了下, 继续说:“待会别喊我名字, 连姓氏都不可以。”说完, 她便将面罩再次戴上, 将愣愣的, 没反应过来的妩子给拉到石头后,让他先待在这。 山峰上的风更大了,当一片被风卷来的树叶落下时,王胜也踏上了这山顶平台。 他用的是短刀,短刀上还有未干的血迹滴下,不知道他在下面时又做了什么。 “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自来。”王胜甩了下短刀,刀刃上的血迹掉得干净,在月光下泛着冰冷的光。 云笙并不说话,直接抽出匕首冲了过去,王胜抬刀迎上。 短兵相接,发出‘噌’的一声,闪出丝丝火花。 云笙攻击的动作依旧毫无章法,但却诡异刁钻得让人看不出是什么门路。 二十几招下来,王胜发现自己不敌对方,怒道:“你到底是谁?!” 云笙没接话,攻势极猛,逼退他一小段距离后,匕首直冲王胜面门。 王胜避不了,以为必死无疑,心内极不甘心。 但没想到的是,那匕首只割破了他右脸,接着他左脸又被狠狠的甩了一掌。 这样能置人于死地的招式,最后却这么草草结束。 王胜直退几步,不知道是被打脸打懵了,还是头脑发懵,完全不知道这是什么进展。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就看到那黑衣人直接朝着他单膝跪地了! 而就在这时,山峰又传来衣袂飘动的声音。 王胜侧头一看,就看到千慈和尚飞了上来,正要落地。 云笙立马从地上起来,手握着匕首又是杀意腾腾的样子。 王胜看了下云笙,又看了下千慈和尚,脑子灵光一闪,急道:“他要陷害于我!”说罢,他攻向云笙。 云笙也回击,但却处处留有余地,在差不多能取他性命时却又停止,自己却被划上几刀。 连王胜都快以为这人是‘自己人’了的时候,“王公子,贫僧帮你。”千慈和尚拿起手中禅杖一挥,直接砸了过来。 那样子,完全是想将云笙和王胜给砸死。 在这危极关头,云笙推开王胜,自己虽然避开,却被劲风给狠狠扫到,摔落到地上,滚了几圈,差点掉下悬崖。 “啊!”一边躲着的妩子见此惊呼出声,再也忍不住了,直接从石头后扑到云笙身边,伸手去扶云笙。 但因崖边这块地方,地质很薄,受到两个人的重量,竟有点裂缝,还窸窸窣窣地往下掉石块,随时都有可能裂开掉下去。 而被推开的王胜从地上起来,甩甩头,看了下此时的场景,又对上千慈和尚若有所思的目光,他怒极,说:“这人做这些是要陷害我!莫要轻信!” 云笙却对他这话极为震惊一般,微抬起头,看了一眼又立马低下头去。 “阿弥陀佛。”千慈和尚却不理会王胜,在念了佛号后,直接对着云笙和妩子说道:“将东西交出来。” 云笙又一次看向王胜,然后低头猛咳了起来,并吐出血,血透过面罩落到地上,淡淡的血腥味随着风散开了去, 千慈和尚的无视,已让王胜有些着急和莫名的心虚,而云笙又是这副‘不敢置信又可怜兮兮’的模样...... 这就直接刺激到年轻气盛的王胜,他直接冲了过去,抬起脚就要踩下。 云笙一侧身,聚气一弹,王胜脚微麻了下,小腿垂了下来,倒是成‘踹’的动作了。 “等等!”千慈和尚想过去拦,但王胜那一脚已‘踹’过去了。 云笙拉着妩子一起掉下去时,还瞪大了双眼,满是震惊。 突如起来的下坠,妩子吓得尖叫了声,惊起不少夜晚休憩的飞鸟。 “不......我没想......”王胜愣住,完全没料到是这样的发展,本能的想辩驳什么。 但见千慈和尚看着崖底,目光沉沉的样子,他顿时闭上嘴巴,心内翻滚着各种想法,最后他也满目阴郁。 他自觉得没必要再解释,作为王家继承人,江湖上谁能不给他面子,他何需向其他人解释。 “去让周大当家,派人去搜!”千慈和尚突然开口,“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而云笙这边...... 急速下坠的感觉并不好。 她一手搂紧妩子的腰,一手手腕上甩出极细的长线,卷住了崖上横长出来的树木,缓冲了一下,才勉强将他们两个掉在离水面一两米的地方。 两人随着细线晃动着。 妩子被吓得几乎失声,回抱着云笙,说道:“云姑娘,我......我没力气了......”他抱着云笙腰部的手再不断下滑。 云笙将他回搂住,问:“怕水吗?” “不......不怕......”妩子是咬着牙说出这话的。 “不怕就好,深吸口气。”云笙说完这话,就断掉那线,两人扑通一声,砸到水里去。 落入水底,妩子紧紧闭着嘴和眼,神色和身体都处于一种紧绷的状态。 云笙急忙伸手安抚了下他后背,然后托着他游出水面。 一出水面,妩子本能的哭了,双手双脚跟八爪鱼似的圈着云笙,无声哭着,哭得特别可怜,还不断说:“水好可怕,不要下水......”这显然是怕得厉害,将刚刚说的不怕全部‘推翻’。 “很快就会没事了。”云笙也觉得自己身体有点支撑不住,但此时此刻不容许她有半点松懈, 不然他们两个还真要葬身鱼腹了。 夜晚的江水很凉,让人有些不好受,但也让云笙精神了点。 她扯开面罩,带着妩子往河边一个峭壁游去,在那里找到一条只容纳得了一人进去的缝隙,扒开浓密的水草,露出里头黑乎乎的洞穴。 她费了很大力气,将妩子送进去后,自己才跟着爬进去,这时身体也到了极限。 进去后,她躺着喘了几口气,就爬着起来,但还没站直就觉得天旋地转。 她暗道一声,糟了! 在她摔下去时,妩子猛地往前一扑,做了‘软垫’,没让云笙狠摔在地上。 他吓坏了,也顾不着疼,抱着云笙的上半身坐起来,看着她双目紧闭、眉头紧皱的样子,他惊慌失措的唤着:“云姑娘,云姑娘,您怎么了?别吓我别吓我啊......” 云笙只觉得脑子中嗡嗡作响,痛得她耳朵几乎听不到外头的声音,她想伸手拿药的力气,一时间无法使出来。 恍惚间,她好像又回到了很久、很久之前的那场屠杀之中,鲜血......整个人淹没在温热的血中,眼睛、鼻子、嘴巴全是血,血液让她窒息得差点死去...... 她害怕得浑身抽搐,那种带着腥臭的血腥味,让她恶心到五脏六腑全部挤在一起,爆发出一阵灼烧的痛感,可就算如此,她也咬紧牙关,紧闭着嘴巴,不发出一点声音,潜意识告诉她,发出声会死的。 她.......还不想死,不想死! “云姑娘!” 耳边传来一个似近似远的声音,那么.....熟悉。 云笙的手又抖了抖。 “云姑娘,求求你张张嘴,将药吃下去好不好?”妩子紧紧抱着她,试着去掰云笙的唇,想将手中的灵珠塞进去,可总是失败,急得他满头大汗,满脸泪水,“云姑娘,吃下去就好了,吃下去,云姑娘......你不要有事啊,不要有事......”看着她发冰的身体,惨白的脸,时不时抽搐的身体,他第一次那么厌恶自己的无能。 若是.......若是云姑娘......出什么事,他....... 妩子的心揪紧,瞬间的疼痛让他一震,眼泪又‘簌簌’直掉。 他搂紧云笙的身体,看着她痛苦无比却不发出声音的模样,心疼极了,他垂下头,唇在她额头上轻轻点下,哽咽着说:“云姑娘......我喂你吃药,很快就不疼了,不难受了......你......别怪我好不好?”说完,他含住那颗灵珠,用薄弱的妖力化开了它,接着俯身,手捧着云笙的头部,吻向她的唇。 他心里泛起淡淡的柔情,伸出舌头温柔的撬开她的唇瓣,将口中灵珠化成荧光一般的气,一点点渡了过去。 在撒进来的月光下,红色的唇和苍白无血色的唇碰触在一起,妩子全身浮起蓝色的妖力,星星点点从他身上飞出,围着他们慢慢旋转,然后进入了云笙体内。 云笙还在那血海地狱般的噩梦中挣扎,忽然间,一道清凉的气息进入了她嘴中,她......能呼吸了。 窒息感慢慢散开,清凉的气息很快平息了体内的灼痛感,宛若一道微凉的风,流动到经脉之中,将其中阻塞着的毒一点点融化。 而包围着她的腥臭血液被一道蓝色的光,驱散了,全身被蓝光所笼罩,暖乎乎的,好像睡在母亲的怀中一般...... 安全又温暖。 “妈妈......娘.....” 云笙张开了嘴,喃喃发出一声。 “云姑娘。”妩子抵着她的唇,轻轻一唤。 云笙眉头松开,神情平和了下来,安安静静的睡了过去。 妩子见此,喜得睁大眼睛,微抬起头来时,‘噗’的声,头顶冒出两个浅金色的狐耳来。 狐耳也开心晃动了下,接着他身后又冒出两条毛绒绒的金色大尾巴,一下子让这个小山洞变得拥挤起来。 妩子有点不知所措,他回头看了下尾巴,又回过头来看了看云笙,她身体都是湿漉漉的,头发凌乱的贴着脸颊......这样会着凉吧。 他用尾巴慢慢将她圈了起来,这样......就不冷了,云姑娘...... 云笙本能的伸手抱住圈住她的、毛绒绒的东西,紧抱在自己怀里,脸还蹭了又蹭。 见此,妩子低笑了起来,虽然用了不少妖力,但他此时一点也不觉得累,他微低着头,看着被尾巴保护着的云笙,心里好像有哪个地方,填得满满的,那种感觉,在他活着的两百年间,从未体会过。 “云姑娘......云姑娘。”妩子情不自禁地唤了一声、两声,心里很满足,可觉得还想更满足一点。 他脸有点红了,像胭脂晕染成片的红,他小小声的又唤:“阿笙......笙,阿笙。” 云笙好像做了美梦,她嗯了声。 妩子愣了愣,随即欢喜极了,狐耳活泼的动起来。 他也靠着云笙躺下,侧着身子,眼睛直直的看着她,没有一点睡意。 云笙并没睡多久,刻在骨子里的警惕感,在她身体修复得差不多时,就唤醒了她。 在她有点迷糊的睁开眼时,只觉得有不少金光在眼前消散,她眨了眨眼,定睛一看却什么也没有。 “云姑娘,您醒啦!” 耳边是妩子很是欢喜的声音。 “云姑娘,您还觉得哪里不舒服吗?”妩子非常开心,他从云笙身侧起身,眼亮亮的看着她。 云笙想起梦中响起的声音,不禁扯了嘴角,说:“好了,是你给我吃药了是吗?”能将她从噩梦中拉出,他是第一个.......那种温暖的感觉,让她留恋不已。 “嗯嗯。”妩子连连点头,伸手去摸她额头,“太好了,没事了!” 云笙握住他的手,握在手里轻轻的摩擦了下,笑应:“对,好了,柳生真厉害,非常厉害。” 妩子笑了起来,带着羞涩感,说:“只要云姑娘没事就好,能帮得上云姑娘,我非常、非常的开心。” 云笙坐起身,伸手摸摸他半干的头发,问:“冷吗?” 妩子本来不冷的,可被这么一问,他垂下眼眸说:“有点凉。”然后下一秒就被拉进她怀里。 他微顿了下,无声的笑了。 云笙留念他的体温,和气息,她下巴抵着他肩膀,小声说:“我做了个梦,梦里有你的声音,是你将我拉了回来......”说着话,她悄悄地掉了几颗眼泪,伸手抹掉,并未让妩子发现,继续道:“那是我一生......都无法磨灭的噩梦,谢谢你拉我回来,谢谢你柳生。” “不难过,不难过。”妩子能体会到云笙说话时隐藏的痛苦,伸手拍了又拍她的后背,像她安抚他一样。 云笙说:“不难过了。”她也没什么时间再去难过,要做的事情那么多。这么想着,她退开来,慢慢站起身后,拉起妩子,走向那窄小的入口,看了看外面,将水草又拨好,还将洞内的一块石头掩了掩洞口,只留下一个小缝隙。 这下,整个山洞彻底暗了下来。 “云姑娘,怎么了?”妩子见此又有点紧张。 “没事,应该有不少人再搜我们。”云笙低声说道。 她耳朵能听到不少小船划水声,离这边挺近。 也是他们两个好运,在她昏迷这段时间,竟没人发现这里。 妩子也压低声音:“那怎么办?我们要躲在这里吗?” “不。”云笙摇摇头,“这里通向另一个地方,我们得赶紧回驿站。”发生了那么多事,她不相信那周仁会查不出她有离开一段时间,她被怀疑是肯定的了。 “好,听云姑娘的。”妩子点点头,也不问怎么回。 被他这么信任着,云笙心底的愉悦感很浓。 “走。”云笙拉着妩子摸黑往洞里头深入。 耳边没有任何声音,安安静静的,妩子有点怕的拉紧云笙的手。 云笙手指蹭了下他的手背,安抚道:“待会就可以点火折子了,别怕。” “嗯,不怕。”只要在她身边,就不怕。 妩子嘴角都是翘着的。 云笙预算着距离,有火光也不怕被洞外的人看到,才从防水的包裹中摸出一个火折子点亮,微弱的光只能照亮前路一点地方,在这也够了。 山洞的通道很长,而且有很多弯弯绕绕,云笙却像是很熟悉一般,带着妩子顺利的从这通道中走了出来。 当他们出来的时候,天边已泛出蒙蒙的亮光。 妩子看着外头的小道,只觉得有点熟悉,他小声问:“云姑娘,这是哪里呀?” “去平安镇的路呀。”云笙回道,接着她拿出一个小哨子吹了一声,便在路边的草丛后坐下,还拍拍自己身边的位置,“来坐,等会有人来接我们。” 妩子听话的坐下,有点崇拜的看着云笙,说:“云姑娘好厉害!” “嗯?”云笙挑眉。 妩子说:“好像什么事都难不住您,遇到什么事,您都能很快就解决掉,真的是,太厉害了!” 云笙一听,哈哈大笑道:“傻呀你!这不过是我算好的。”说着她伸手摸了摸他头发,有点歉意的说:“对不起,柳生,但......不会有下次了。” “不要跟我道歉啊,云姑娘。”妩子连忙摆手,“只要能帮得上忙就好!” “可我算计了你一回。”云笙心中有些自责和内疚,“你还不怪我?” 妩子眨眨眼,笑着点头:“不怪!云姑娘您来接我了!而且......”说到这,他停顿了下,认真的看着她,说:“而且云姑娘都道歉了,我原谅云姑娘了,所以......请别自责。” “......”云笙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叹道:“你该生气的,你骂一骂我都好,或是冷着脸不和我说话......” 妩子仔细想了想,还是摇头,抬着手指,数着说:“一,云姑娘有事,我自己愿意帮忙;二,我又没什么事,云姑娘您为了接我还受伤了,三呢,不舍得啊!”说到这里,他不断摇头,“我不舍得骂云姑娘,喜欢和云姑娘在一起说话,所以,我才不生气呢,生气自己心里不舍得也不开心!” “哈哈哈哈!” 云笙大笑,伸手点点他额头,郑重的说:“柳生啊.......你是个温柔的人。” 妩子也跟着笑,低低的回:“我才觉得云姑娘是最温柔的。” 能救下被身为陌生人的他,能留意到他赤着脚走路受伤,能为他不饿肚子去打猎,能说话给他鼓劲,能顾及他而斟酌言语,能温柔的护着他骑马,能察觉到他害怕的情绪,能同意他养小狗,能在他失落时安抚他...... 这些的这些,让他心深深觉得,云姑娘是个心很柔软、又善良的人。 “柳生......”云笙正要说什么,不远处传来马蹄声和车轮声。 “怎么了?”妩子看着云笙。 云笙看他毫无杂质的眼眸,将想说的话给咽了回去,道:“有人来接我们了。”罢了,他如今这样就很好。 来接他们的是一辆平平无奇的马车,车夫是一个穿着粗布麻衣的瘦小男子。 他将马车停下,也不说话。 等云笙带着妩子进了马车后,才扬鞭赶车。 马车内部什么也没有,云笙却从车顶,拿出两套衣服出来,将其中一套衣服递给妩子,说:“没有男衣,先将就下。” 妩子接过,点头:“没事,我不在意的。”相对男衣,他还是偏爱华丽漂亮的女衣,可是...... 他忽然想到什么,偷偷瞧了一眼直接套衣服的云笙,脸又开始红了起来。 云姑娘......会不会比较喜欢那些很厉害的男子? 像连公子或是张公子那样的? 这么想着,他的手揪了揪衣服,有点心慌。 换衣换到一半的云笙,发觉妩子没动,笑问:“你这是怎么了?闲将衣服换上,别凉到。” “好。”妩子咬咬下唇,心想,以后他还是穿男子服饰吧,再配上一把刀,总不能......让云姑娘觉得他没男子气概,嗯! 下定决心,他挺了挺腰背,头就撞到了车顶。 “哎!”他痛呼了声,捂着头顶,眼角都泛出点泪花。 云笙一惊,然后忍俊不禁的笑了起来,说:“低头,我给你看看,一定很疼。” 妩子可怜兮兮的垂下头,应:“嗯,疼。” 云笙手掌散发着温和的内力,给他揉了揉头顶:“还疼吗?” 妩子只觉得头顶暖暖的,摇摇头:“不疼了,云姑娘。” “嗯。”云笙放下手,目光又一次看了看他还有些红肿的左脸,她在暗格里找出一瓶药膏,“我给你脸抹抹药。” “好。”妩子将脸凑近云笙,他现在一点也不想放过,任何一次能和云笙接触的机会。 “抹上药,很快就会好。” 听着她的声音,感受着她温暖的指尖点着药膏涂在脸上的感觉,他的心都软乎乎的,很想化成原型在她怀里打滚。 呜......好像不行。 妩子有点失望的垂眸。 马车一路行驶进长青城,车夫直接赶着从驿站后门进到后院中。 “到了,小姐。”车夫跳下车。 云笙带着妩子从马车下来,便直接往自己暂时住着的院子走去。 刚到院口,就看到张飞闲愁眉苦脸的蹲在那里,似乎蹲了很久。 当他看到云笙他们两人,一下子从地上跃起,眼发着亮光,急匆匆飞跃到他们跟前,上下一看,喜道:“你们可算回来了!”说完,又说:“太好了,云姑娘你们能平安回来!真是大好事!” 张飞闲的喜悦毫不作假,他是真心的希望他们回来。 云笙点头道:“嗯,没什么事了。” “谢谢,张公子。”妩子也笑着说了句。 “哈哈,我这心可算放下了。”张飞闲长长松了口气,看着妩子,咧嘴露出一口大白牙,有点 不好意思的开口:“柳公子,我选个日子,向你负荆请罪,这事我做得不好!对不住你!” 妩子一愣,没想到张公子还会对他道歉,连忙摆手:“不用,不用,我都没事,不用道歉。” 这话让张飞闲更是羞愧,说:“是我做得不对!” 妩子还想说什么时,云笙道:“让他负荆请罪吧。” “这......”妩子觉得有点不好,但想起被人打了那巴掌,又觉得有些委屈,便也点头,“好。” 张飞闲总算散去些许愧疚,然后他探头看了看他们后面,问:“唉?怎么没瞧见连兄?” 云笙眉头一皱:“他不是在驿站吗?” 张飞闲则疑惑道:“他不是跟着你出去了吗?” 话一说完,两人对视一眼,皆是一愣。 “云姑娘!他没跟你们在一块?!”张飞闲瞪大眼睛。 云笙摇头:“没有。你说他跟着我去了马峰寨?” “对!”张飞闲抬头看了看天色,整个天空已泛白,“这时候还没回来......怕是......”说到这他摇了下头,“不行,我得去看看。” 云笙心中思量了下,也道:“我也去。” “不用。” 一道有气无力的声音响起。 云笙三人皆是一惊,顺着声音看去,只见那围墙像水波一样荡漾开,从那里,一个红衣女子扶着连鹤之走了出来。 这红衣女子看着熟悉。 她抬起头,露出妖冶的脸,这是......鬼市里的狐三娘! 连鹤之此时整个人几乎都挂在狐三娘身上,浑身血迹斑斑,垂下的手臂不断流着血。 张飞闲倒吸口气,道:“连兄你......” 连鹤之猛喘了几口气,撑起头来,直接看向云笙,说了两句话。 一句:“你没事真好......对不住,是我失信了。” 第二句是:“我伤了周仁,弄了假图,王胜捡到,他已离开马峰寨,接下来要劳烦......云妹妹了。” 他说完就垂下头去,云笙微瞪眼眸,急唤:“连鹤之!” 狐三娘很没好气的说:“还没死,赶紧找个地方,我给他疗伤!”说着她看着云笙的目光很不友善,不耐烦道:“快点!” 妩子见此有些不快,挡到云笙面前,抿紧唇,瞪着狐三娘。 狐三娘龇龇牙后,冷哼了声,不再盯着云笙。 听到连鹤之没死,云笙松了口气,对狐三娘的态度也没放心上,侧身说:“跟我来。”说完,又朝张飞闲道:“去找管事要些处理伤口的东西。” “行!”张飞闲点头,问:“管事能信?” “能。”云笙说罢,拉过妩子,往院子里走。 领着狐三娘到了一间屋子内,说:“就这里,东西很快送来。” 狐三娘扶着连鹤之进去后,小心的将他平放到床上,这才回头看云笙,道:“你知不知道,他差点死了。” 云笙沉默。 狐三娘本还想说什么,但似乎还有点忌惮云笙,就又冷哼了声,说:“出去。” “好。”云笙点头,迟疑了下,又问:“他不会有事的,是吗?” “有没有事,也不关你事!”狐三娘怒喝,她张开双手,还伸出三条尾巴,将床上的连鹤之遮得严严实实的,跟护犊子一样。 跟着过来的妩子,也不开心了,瞪着狐三娘,开口:“你怎么可以向云姑娘发火?!” 狐三娘哼了声。 云笙有点尴尬的干咳了声,拉着妩子出来,并合上门。 妩子有点替云笙不快,嘀咕着:“她过分!” “没事,她不过是误会了吧。”云笙伸手轻抚过他的头发,垂眸看了下地上的血迹,道:“你到隔壁房间休息下,我让人来处理下这地上的血。” “我......”妩子不想和云笙分开,但看她是有事要去做的样子,才乖乖应下:“好,那你也要好好休息,别累着。” “嗯,好。” 云笙看着妩子进了隔壁房间后,在门口又站了一小会才离开。 当她忙完,去清洗身体的时候,发现身体上所有的伤口全部愈合,甚至看不出有半点痕迹。 连重伤的左肩,也完好如初。 到底是什么药......能有这样的效用? 妩子身上的迷团很多啊...... 云笙无奈一笑,倒没觉得如何。 只是,这样的东西,绝不能为世人所知,否则对他来说,是一场灾难。 她得找个时间好好将这利害关系跟他说说。 “云姑娘!” 房门被敲响,是妩子的声音,听起来有点‘生机勃勃’的样子。 “等等。” 云笙将衣领拉好,腰带一竖,穿上外套,便披散着湿漉漉的头发去开门。 门一开,就看到端着两笼包子,嘴里还鼓鼓的妩子。 当他看到她时,就立马咽下嘴里的东西,特别开心的说:“云姑娘,管事让人做的蟹黄包子好好吃,您尝尝嘛?”说着就将包子往云笙面前一递,“蟹黄包子不多,这还是我从张公子那抢过来的。”说得很得意,又有些不好意思。 云笙挑眉:“你能从他那抢东西?”就他这武力值,莫不是张飞闲逗他玩吧。 妩子还很笃定的点头:“对,我也很厉害的。”嗯......他这样算不算有男子气概了? 云笙瞧着他这模样,就忍不住笑:“对,很厉害。进来吧,我梳下头发。”说完她就先屋里走了两步,忽然,觉得有点儿不对劲,回头看向跟着进来的妩子。 银色的男士劲装?! 而且还是大了一号以上的劲装! 简直就像是小孩穿了大人一样...... 突然被盯着上下看的妩子,一时不敢动弹,努力的站直身体,努力让自己看起来自然一些。 他穿这衣服不好看吗? 这......还是从张公子那借来的,张公子说穿劲装的都很有男子气概的! 云笙看着他很是期待的眼神,伸手抵着唇边掩掉笑意,说:“还挺好看的。”这话可真违心。 妩子一下子听了出来,头都耸拉下来,低声说:“我知道......不好看.....”这会他觉得蟹 黄包子都不好吃了。 “不,你穿劲装很好看。”云笙却笑着,看着他认真的说:“只是这件太大了,等会我带你去买合身的,一定很好看。”脸长得这般好看,身材比例又那么完美,穿什么,只会好看不会丑。 “真的?”妩子不确定的问了句。 “真的。”云笙重重点头。 妩子一下子就又笑了起来。 看他精神起来后,云笙指指旁边的桌子:“你在桌子边坐着吃,我先把头发梳好。” 她一点也没有作为女子的自觉,她都抱过、搂过、摸过妩子了,让他进屋看自己梳妆,更是无所谓了。 妩子乖乖的在桌子边坐下,看着坐在梳妆台前,用内力烘干头发的云笙。 心里有点痒痒的,他......嗯......想给云姑娘梳头发。 这么想着,他就这么说出来了。 云笙看了他一眼,也点头:“好,帮我竖起来就好,不用太复杂。”她其实也不会梳发髻,都是简简单单,跟男子一般用发带,发簪或是发冠竖起。 妩子喜的从椅子上跃起,放下包子,在一边水盆净了手,就走到云笙身后,手拿过梳子,温柔的给她梳头发。 头发细细的,柔柔的...... 他夸道:“云姑娘的头发,真好。” “你的头发才好。很好看。”云笙说得真心实意,她爱极了他头发的手感。 妩子手很巧,很快就给云笙梳好发髻,简简单单的,留下些头发垂在右肩处,一下子让本有些冷然感的云笙,多了几分温柔。 “云姑娘,真好看。”妩子将玉簪上去后,看着铜镜里的人,不禁赞叹。 云笙愣了下,道:“被你这么夸......滋味有点复杂。” “嗯?为什么呢?”妩子眨眨眼,好奇的问。 “因为啊......你才是真正的美人啊。”云笙转过身,抬手戳了下他额头。 妩子却有点不开心,他不要在她眼中是美人啊...... “小姐,外头来了马峰寨的人。” 房门外传来驿站管事的声音。 妩子一听马峰寨,反射性一抖。 云笙见此,急忙拍拍他的手背,说:“没事。” 接着她扬声道:“迎他们到正房去,我这就过去。” “是!” 云笙起身,对妩子说:“你先在这里等我。” 妩子手本已扯住她衣摆,听了这话,又放开了,说:“好......” “不要担心。”说着话,她摸摸他头发,拉着他到床边的柜子,打开门,又打开里头另一道门,露出一个大大的四方形空间,“如果听到脚步声,你就躲进去。” “好。”妩子点点头,看着云笙欲言又止,最后才说:“云姑娘您要好好的,别再受伤了。” “好。”云笙点点头。 嘱咐完妩子,云笙带上衡水剑,踏出房间,关好门,招来一人守在门前,才往连鹤之所在的房间走去。 到门前,云笙敲门,道:“有人来了。” 里头狐三娘冷哼声,道:“他们要来就尽管来!看老娘不咬死他们!” “不要让他们发现连公子受伤了。”云笙自动无视了狐三娘的话,交代着说了句,“你将桌子上的酒,给抹到他身上去。” “知道了。”狐三娘不耐烦的应了声。 云笙这才往正房走去,刚走进,就看到正房外围了不少马峰寨的人。 那些人看到她,互使了眼色,其中一个还率先进正房去了。 她当没看见,直径走进正房,一进去就看到张飞闲正和一个马峰寨的人在说话。 “云姑娘!”张飞闲看到云笙,顿松口气,笑道:“这是马峰寨的三当家,刘当家。” 云笙这才仔细看了眼这人,四十几岁,面白无须,五官端正,显得很和善。 在他身后还站着一男一女,从他们穿着的衣服上看,地位应该也不低。 她拱手,道:“刘当家,晚辈云笙。” 刘当家脸上带笑,说:“之前便听说,云姑娘巾帼不让须眉,昨日本就想见见,却因事给耽搁了。” “刘当家说笑了。”云笙走到他对面落座,直接问:“昨日去观礼,没想到会遇到那样的事,如今可处理好了?” 这么直接问出,张飞闲都觉得有点接不上话,刘当家亦是,但他很快就说:“唉,也不知是哪方宵小,偷了我寨至宝跑了,如今正在彻查。” “还被逃了?!”云笙惊道,“马峰寨不是守卫严密吗?怎没拦住?” 刘当家干笑道:“这宵小可不是一个,且武功了得,不过......”他忽的盯着云笙,缓缓开口:“那宵小也没得了好,受了重伤。” “那就好,这可就很好找了。”云笙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刘当家此时来找我们,是需要我们帮忙找吗?” 刘当家手指划了下茶盖,说:“听说,云姑娘在中途离开了一段时间。还听说那宵小身形和云姑娘很像。” “师父,不止是像!肯定是她!” 突然,刘当家身后的那女子跃了出来,抽出鞭子就往云笙甩了过来。 云笙侧身避开,将手边的茶杯直接扔了过去,挡住她的攻击后,下一刻,已拔剑而出。 那女子气势汹汹又挥来一鞭,云笙左手成掌先卸掉鞭子的力道,拽住,而右手的剑则已触着女子的脖子,冷笑道:“想死,可以成全你。” 女子僵着脖子不敢再动,垂着眼看着已经抵破她脖子,沾上点血迹的剑。 张飞闲见此,怒道:“刘当家,你徒弟这是什么意思?!” “刘当家,你这徒弟......是想寻死?”云笙看向刘当家。 刘当家面色有些差,干笑道:“云姑娘好武功,柏翠太冲动了。”自己徒弟在同龄人中过不了两招,让他也有些恼羞成怒,“柏翠退下!” 云笙轻笑了声,才松开手,收回剑,看着捂着脖子后退了好几步的柏翠,说:“刘当家谬赞,贵徒武功也不差。” 这话简直就是往刘当家心里戳了。 张飞闲差点就笑了出来,但勉勉强强的控制住了。 刘当家脸色一顿,接着‘呵呵’的干笑,开口:“云姑娘,怎不见连小友啊!” “啊!” 忽然,外头传来一道惊叫声。 云笙往门外一看,只见门外的人少好些个,立马想到了什么,怒喝:“刘当家,你的人去做什么了!?” 28.第 28 章 “自然是做该做之事。”回到刘当家身边的柏翠, 一看到云笙发怒的样子,心中颇为得意。 云笙连看她都不看, 就要往外走。 柏翠虽不敢去拦, 但嘴里却还说着:“这么急着出去?难道,这里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师父, 我就说这人有问题!” “这里是朝廷驿站!”云笙顿住脚步, 回头看向刘当家, 目光没有任何温度, “刘当家,带人来搜朝廷驿站的,你是第一个。” 张飞闲听此, 也起身道:“这也太过了吧!刘当家,这是不把朝廷放眼里了?” “哪里的话?!这话可不能乱说。”刘当家眼神飘了下,脸上还带着笑,一点也看不出‘紧张’或是‘惶恐’的情绪, “那几个小子只不过是看一看驿站长何模样, 毕竟年轻,没见过世面。” 云笙没有立即接话, 而是盯着刘当家好一会,才大笑了几声, 拍了拍手, 说:“刘当家, 可真是会说话。” 这话说完后, 她猛的停住笑来, 一字一顿道:“天下之大,莫非王土。刘当家应切记着好,否则啊......指不定哪天火,烧到身上了。”说罢,直接甩袖出门,边走边说:“你们不就想看看这里吗,我便带你们来瞧瞧。”看看二字下了重音。 “师父,您看她!!简直是......”柏翠气得跺脚,还想说什么时,刘当家抬手止住了她的话。 “刘当家,请吧。”张飞闲拍了下袖子,对着刘当家作了个‘请’的手势,“好好看看这驿站有什么好看的。”既然云姑娘都这么大大方方让他们看,也就是说她应该是安排好了。 那他自然不用担心什么。 刘当家皮肉不笑道:“是要好好看上一看。”说完,就站起身往前走。 柏翠跟上去前,还恶狠狠瞪了张飞闲眼。 张飞闲却一点也不想理她,直接越过她离开,这让柏翠有点恼怒跺脚,嘀咕道:“真是个臭男人!” “你少说两句。”一开始跟她站在一起的男子,低低说了声。 柏翠瞪他,道:“你好歹是我师兄,刚刚怎不帮我!让那臭女人欺负我!” “我打不过。”男子摇头,简单的回了句。 “你你......你这个木头!难怪师父不喜你!”柏翠对着他高抬下巴,对他十分看不起的样子,“没打就说自己打不过,你还是不是男人啊!” 男子皱了下眉,也不反驳,沉默的跟着出去。 柏翠见他也不理她,气得喊道:“蒋松至!你给我站主!快站住,不然回去我定不饶你!” 蒋松至脚步不停。 云笙脚步极快,随着声音到了连鹤之房前,但还没走近,就看到一个人被丢了出来,摔在地上。 一个,两个,三个......房里时不时传出姑娘的尖叫声,但陆续扔出来五六个鼻青脸肿的人,都是马峰寨的。 “呵。”云笙看着那些人躺在地上低声哀嚎,心中气闷少了些许,看向已跟过来的刘当家等人,道:“刘当家,没想到贵寨里的人除了武功一个比一个厉害,这修养也是极好的,好得连姑娘家的房间都能闯,厉害厉害,真是佩服至极。” 张飞闲先是被地上那几人给惊了下,接着听到云笙的话,有些忍俊不禁,他算是看出来,云姑娘对这些人连面子都懒得做了。 这种做事方式,师父所教他的,完全不同。 不过...... 他看着脸黑得摆不出什么表情的刘当家,心中觉得很是爽快! “原来,是马峰寨的人呀。”房里头传来一道妖妖娆娆的女声,接着,狐三娘晃着一把小圆扇,缓缓走了出来,柔若无骨地靠住门,说:“可真是吓死奴家了呢,这几个人也不敲门,坏了人家的好事,还叫嚣着......” 说着她垂眸叹息,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真是惹人生气,只能将他们扔出来了。可别怪奴家呀,你们马峰寨那么大,奴家怕怕的呢。”说着话她皱眉嘴微张,扇子还轻轻拍了拍胸口,“这扔一马峰寨的人,可真要费大力气了呢,哎。” 狐三娘这般作派,可真是往刘当家脸上‘啪啪’的打巴掌。 “一看就是妖女!我们马峰寨岂是你可诋毁的!” 这不,那个柏翠立马跳脚,手都抽出鞭子来了。 云笙则看向她道:“看来你是真想寻死。” 柏翠被云笙这么淡淡一看,顿时有点心惊。 “够了。”刘当家喝了一声,他看了眼云笙,目光阴郁:“云姑娘,看起来,你是不把马峰寨放眼里了。” “哎?”云笙疑惑,“刘当家说什么呢?” 刘当家脸色更差了。 停顿了好一会,云笙却像发现什么似的,拍手笑道:“哈哈,刘当家啊,你真会开玩笑。”说着顿了下,继续道:“我何曾将马峰寨放眼里呀?刘当家,你是在跟我说笑话么?” “咯咯。”狐三娘也笑了,拿着小圆扇掩住了嘴,“真好笑呢,笑死奴家了呢。” 刘当家猛的握紧拳头,扯了扯嘴角,说:“年纪轻轻出来闯江湖,不懂事能理解,老夫也不跟你计较。但......” “但什么?”云笙走了到他跟前去,一双眼睛直直的盯着他,脸上似笑非笑,说:“你真以为马峰寨还是之前的马峰寨吗?” 一旁的张飞闲看着云笙步步紧逼的样子,心里一边是担忧紧张,一边却忍不住想,云笙再来个大招。 “什么意思!”刘当家直视云笙。 “字面上的意思。”云笙无所谓的笑了笑,然后慢慢的说道:“马峰寨这些年暗地里做的事可不少,周仁暗里抢夺小孩培养童妓死士,还卖武器给西国......啧,满大街都是你们马峰寨的丑事,刘当家是来得太急,不知吗?” 刘当家瞬间瞪大眼睛,手都有些微抖。 “什么?!”柏翠也被这话惊呆了下,不禁喊了声,“你在胡言乱语什么!” “话可不能乱说,否则......”刘当家还想说什么,院门外跌跌撞撞的跑了一个马峰寨的人。 “三当家!” 刘当家转过身看去。 那人直接扑倒在刘当家跟前,急道:“三当家不好了!!大当家让您赶紧回去!”说着将手中的一张纸递了上去。 刘当家接过一看,手猛的捏紧那张纸,又怒又恐,他回头看云笙,神色变了几变,竟挤出一个笑来,说:“云姑娘,真是好算计!” 云笙无辜的眨眨眼,道:“这可冤枉我了,我真的,好害怕啊。” “哼。”刘当家往外走,走了几步,又停下说:“云姑娘,怕是没听过瘦死骆驼比马大的道理 吧。” “看过骆驼,骑过骆驼,跟吃过骆驼肉,味道好极了。”云笙说得懒洋洋的,“作为一个正直的人,真是看不起干这些勾当的马峰寨。” “好一个云笙。” 刘当家甩下这话,直接离开,柏翠也急急跟了上去。 蒋松至看了看在场的人,最后朝一看就是做主的人——云笙,说:“云姑娘,可否让在下叫人来将他们几个抬回去?” “随意。”云笙摆摆手。 张飞闲看着这几个还呻吟着疼的人,也觉得不能丢这,便道:“你我各提着人去前院。” 蒋松至点头:“多谢。” 云笙看着他们提着最后两人离开后,才要往自己房间走,妩子还在那, 也不知他有没有被这边的声响吓到。 “云妹妹。” 云笙脚步一顿,有点惊喜的看了过去,只见穿着中衣的连鹤之打着呵欠,从里头走出。 狐三娘眼都亮了起来,立即张开手缠了过去,挂到连鹤之身上,还得意的看了眼云笙,娇嫩嫩的说:“你可醒了,睡得舒服吗?嗯~” 连鹤之低头看了下她,笑了笑,拉下她的手,道:“我还累着。” 狐三娘有点不开心的抿嘴,但也顺从的放下手,哼哼几声,说:“那你快去休息。” “我有事要和云妹妹说。”连鹤之抬头看向云笙,“云妹妹可有时间?” “有什么好说的?有话等你伤都好了再说不迟!”狐三娘听此,便不乐意起来,“你赶紧回去休息。” 连鹤之收了下笑,对狐三娘道:“别闹,正事要紧。” 狐三娘一下子有点委屈了,别开脸不去看连鹤之,小声说句:“真是不识好人心,不理你了。” “你要说什么?”云笙走了过去,在他门前停下脚步,“伤怎么样?还好吗?” 连鹤之无奈摇摇头:“一点也不好,跟死了次差不多。”说这话他伸手揉揉自己胸口,这里可被狠狠砸了一拳,“少林金刚拳可真是厉害得狠。”他都感觉到胸口凹进去了,也不知道狐三娘用了什么法子救了自己。 这么想着,他看了一眼狐三娘。 “你还跟千慈和尚过招了!”云笙瞪大眼睛,叹道:“我也打不过他。”她自认武功不错,但也不敢小觑了这人。 “没事,慢慢来。”连鹤之看向外头的天空,说:“你刚刚和那些人说的,是真的?你做了什么?” “也没什么,不过是将他们的‘事迹’传了出去,又将周仁受重伤的事鼓吹了一番,最后......”云笙长长的舒了口气,神态放松,“这江湖又不止一个门派,多的是瓜分马蜂寨的人。” 连鹤之听此,眼亮了,但又摇摇头:“和马峰寨有关系的人可不少,相互相持的,他们.......” “不。”云笙冷笑了几声,“许灵生和周仁早有隔阂,刘震本就和许灵生走得近,又因徒弟的事对马峰寨早有了防备之心。如今能帮得上周仁的,只有千慈和尚,和王家,但是呢......” 说到这,她微抬了下巴,目光、神情,都有种事事尽在把握中的姿态,“千慈和尚只是个出家人,明面上没势力,暗地里的又不见不得光,且看他也不是那么在意马峰寨死活;而王家,我做的戏,你做的假图,他们如今恨不得周仁死,好将那图给好好藏起呢。” “好!”连鹤之大喝出声,随即连连咳嗽起来。 “你情绪起伏不要太大!”狐三娘见此,也顾不得闹别扭,顺了顺他后背,“你的伤还要再养养。” “没事。”连鹤之脸上带着激动的潮红色,他看向云笙想确认什么一般,说:“这还不够,周仁不死,几个当家不散......” “你忘了,我们一开始来做什么吗?”云笙挑眉,打断了他的话,“我们是来查沈家灭门之事的啊。” “叶城柳家!”连鹤之睁大眼睛,心中一片明了,“你可将消息传出了?!” “可不。”云笙点头,“柳公子的兄长柳居寒,是今年的进士。”停了下又道:“刚好我爹在吏部任职,听他说,柳居寒会来长青城任职。”骆驼可不都是被搓摩死的? 说完这些,她伸手拍了下他肩膀,在狐三娘警惕的目光下,道:“好好养身,马峰寨是要完了。”话毕,她就转身离开。 当她走出一段距离后,身后的连鹤之爆发出一阵大笑,那种笑意有种大仇得报的畅快。 云笙脚步不禁停下,抬头看着蓝空时不时飘过的白云,有种羡慕感。 “云姑娘!” 熟悉的声音,她顺声看去。 只见前头房间的窗户开了一条缝,妩子正偷偷透过缝隙瞧她,小心翼翼的模样,问:“云姑娘可是发生什么事了?” 他看到她站在那好久了,看起来孤零零的,浑身都透着伤感,光这么看着他都觉得难过。 妩子见云笙只看他,没有回答,他也没多思索什么,关上窗,接着急匆匆打开门跑到她面前,不放心的又问:“可是有什么事,惹您伤心了?” 云笙其实此时不怎么想说话的,可瞧着他满是担忧的模样,还是开口说:“我没事。” “骗人。”妩子眼一转,也学着她之前对他的模样,伸出手指轻轻点了下她额头,“明明就很伤心,您告诉我好不好,奶奶说伤心说出来就不难过了。” 云笙眼帘微垂了好一会,笑道:“哪里来的歪理。”说着她摇摇头,“我可没什么可伤心的,这事情越来越顺利,高兴还来不及。” 妩子歪歪头,看了又看,似乎在确认她的话是否是真的,但他真看不出来,最后只能再次安慰道:“云姑娘,我陪着你,你别不开心。” “好。”云笙点了点头,正要说什么,就听到一阵拍动翅膀的声音,抬头看去,只见一只灰色鸽子飞了过来,直接落到肩膀上,小脑袋还蹭了蹭她脖子。 妩子好奇的看着:“这鸽子好喜欢你啊,云姑娘!” “它认得我。”云笙拿下鸽子,取下信件,然后将鸽子递给一脸想摸的妩子,“柳生,帮我抓着它一下。” “好!”妩子点了点头,伸出双手捧住鸽子。 也是奇怪,本不喜欢陌生人的鸽子,在他手中格外乖巧。 但云笙也只是看了眼,并没放在心上,张开信件,看了下,神色有点闷闷的。 “云姑娘?”妩子又一次看到本还笑着的云笙,又沉了脸,心中有点忧心,他越来越觉得云姑娘似乎活得很累,似乎一直都不开心...... 云姑娘不开心,他也......也开心不起来。 妩子有些难过的垂下头。 接着他脑袋就被敲了下,他抬起头就看到又带上笑的云笙。 她道:“是家中来信,柳生......” “嗯?”妩子眨了下眼,乖乖的等着她下一句话。 云笙看着他,思量了很久,才慢慢开口:“柳生,如果......如果你暂时不知要去哪里,愿不愿意跟我一起去长安?”说完她连忙补充:“我家就在长安。” 29.第 29 章 “去、去、去云姑娘家?!”妩子瞪大了眼睛。 现在就去见云姑娘的长辈?云姑娘是要介绍自己给他们认识么?他们会不会对他不满意呀?自己该怎么表现才符合......大周长辈选......女婿的......嗯...... 想到这个, 妩子的脸蹭的下全红了,目光都不敢再直视云笙, 说起话来, 声音又低,还带着结巴, “那、那个、这、这、这样上门会不会......很失礼?”他没准备拜帖, 没有准备礼物, 他他...... 妩子忽的灵光一闪, 他......好像连个窝都没有!! “怎么会?”云笙瞧着他红通通的脸,和那忽然呆滞住的神情,忍不住伸手戳了下他脸颊, 想着他又要去个陌生的地方,心内可能会有些忐忑不安,便放柔的声音,道:“我很希望你到我家来做客, 家里人也很好相处。”她带回去的人, 他们不可能不礼待。 妩子这会也将思绪拉了回来,看了下云笙说话的模样, 发现,他真的是想太多了...... 这个发现让他有点羞怯, 也有些失望和难过。 “好......好......”妩子低低应了两声, 心想着, 如今还能和云姑娘一起, 这已是恩惠般的存在了, 他不应该奢求那么多,这么在一起也很满足、很满足了。 他很快打起精神来,扬起笑脸,接着说:“我也......很想看看云姑娘长大的地方!” 妩子说话的时候,瞧着云笙的双眸,非常温柔,且带着满满的骄傲。 云笙被这么瞧着,有那么一瞬间,心都软成了水。 她有点不好意思的看向别处,开口:“长安,是个很繁华的地方,好吃好喝的极多,还有各式来自外域的东西,到时,我带你好好玩一趟。” “好。”妩子笑着连连点头,“都好,只要能和云姑娘......”后面那话他却忽然说不出来,之前明明那么自然的说了,可如今想说的......似乎很不一样,很不安。 “嗯?”云笙挑眉,等着他说下去。 沉默了好半响,妩子悄悄看了云笙一眼又垂下,抿嘴扬唇,温柔的说:“只要能和云姑娘一起就好,我那么,喜欢云姑娘。” 他的神态和语气,怎么看,怎么听都带着点绵绵情意。 云笙略感些许,但转念一想,妩子平常说话也直白得很,这次会这么说,大约是他很信任她缘故。 “云姑娘!柳生兄!你们都在啊!” 云笙正要说什么,身后传来张飞闲的声音,他声音嘹亮又爽朗:“你们不知,那刘当家踏出驿站,发现外头贴了那么多他们马蜂寨的丑事,当时脸都黑极了!” 被这么一打扰,那忽然间鼓起勇气‘探探头’的妩子,又缩了回去,脸又红得快冒烟了。 他恨不得回到刚刚的时候,捂紧那时候自己的嘴巴,怎么就这么说出来了! 他、他可连窝都没有,要是、要是被拒绝,被讨厌.......怎么办? “这才是开始而已。”云笙笑了声,但她并没想说什么,而是道:“对了,怎么喊柳生兄了?你们关系一下子这么好?” 张飞闲哈哈笑着,毫不心虚的说:“我们关系一直不错啊,是吧?柳生兄?”说着他朝妩子使了个眼色。 “啊?”思绪本还在四处飘的妩子楞了下,随即连连点头:“张兄跟我负荆请罪了,我们是好兄弟。” 云笙见妩子没有半点为难的样子,满意的朝张飞闲发出邀请:“张公子,明日傍晚我们去长安,你可要一起来?” “你跟柳生兄?”张飞闲一听颇有些惊讶,“这里的事不是还没结束吗?” 云笙问:“这事要怎么才算结束?” 张飞闲眉头一皱,看着云笙一派淡然的样子,不禁压低了声音,说:“马蜂寨还没倒啊,沈家灭门之事也没弄清楚......” “是谁灭沈家满门并不重要。只要叶城柳家认定是谁做的就可。”云笙看着张飞闲的目光,有点意味深长,“有的东西,你压得越紧,弹起来的力度更大,不如慢慢蚕食的好。” 张飞闲苦恼的皱紧眉:“还是不大懂。”说罢,他又看了眼妩子,问:“柳生兄听得懂吗?” “不懂。”妩子露出一个笑容,“但云姑娘那么厉害,做的决定肯定是有道理对的。”说完,还用力点点头。 两人在一起,他夸她,她还能大大方方的接受,在外人面前...... 云笙有点脸红的,干咳了声,又问:“张公子,你要一起去长安吗?” “去啊!”张飞闲点头,“听说长安是个不夜之地,早想看看了。”之前一直没远游过,这次有机会,他自然不想放过了。 “好。”云笙点头,想起个事,说:“张公子,麻烦你让管事去找裁缝来给柳生做几套衣服。” “没问题。”张飞闲应完,又问:“你这是有事要忙?” “是还有点事要做。”云笙回道。 她一直是那种趁你病、要你命的人,这时候她再去加把火,自然有其他人去杀掉周仁。 因为,一个受伤、丑事缠身、势力溃散的同盟,比一个敌人还要令他们感到恐惧。 想到这,她便朝妩子,嘱咐道:“外头乱,你就别出去了,想做什么事可以去找管事。” “嗯......”妩子乖巧的点头,虽然听到她要去忙事情,心里确实有点儿失落。 “哈哈!”一边的张飞闲大笑了几声,说:“我怎么觉得,云姑娘一对上柳生兄就成老.....咳咳”没说完的话在云笙似笑非笑的注视下,自动消音换成了干咳声,“那什么,云姑娘你要去忙便去吧,这里我看着没事。” “去吧,云姑娘。”妩子打起精神,朝她笑得眉眼弯弯,但忽然想起什么一般,又有点忧心的说:“云姑娘,可别再受伤了,要保护好自己。” “好。” 云笙点头,然后才迈开脚步离开。 云笙一走,张飞闲立马伸手一勾妩子肩膀,坐到走廊台阶上,一幅哥俩好的样子,好奇的问:“你怎么就不怕云姑娘?之前没见过几面还好,现在我一看她,心里就发虚。” 妩子有点不习惯的动了下肩膀,听到他这么说,有点不开心:“你别说云姑娘坏话,她很好!很好!非常好的!” “哈哈,我又不是说云姑娘不好。”张飞闲放下自己的手,摸摸鼻子,有点不好意思的说:“就觉得她和连兄两人心思沉沉的,心里好像藏了很多事。哎,你说,人的心就那么大,怎么就能藏那么多事呢?” “因为......”妩子心思一转,笑着回:“因为云姑娘是做大事的人啊!” “这样啊......”张飞闲摸着下巴,想了想似乎还真是那么回事,“也是,马蜂寨做了那么多伤天害理的事,除了它确实是个大事!大好事!”说完,他带着讨教的模样,问:“柳生兄你是怎么跟云姑娘相处的?我现在一见她跟我说话,就好像面对我师父似的。” “我......”妩子本想说,但一想到以后也有人和他这般跟云姑娘处在一起,他牙齿就痒痒的想咬人,因此他刚开口便停住,猛的摇头,毫不犹豫的撒谎:“我不知道,你别问我......我也不知道。” 张飞闲有点怀疑的看了看他,但也没再问,叹了口气:“这样啊......”说完,抬头看着天空。 妩子也跟着看,两人一时间也没再说话。 隔天,傍晚。 来长青渡口接人的是永叔,船则是三层高的官船。 张飞先拦着连鹤之告别后,云笙便先让他和妩子上去,这才转身看连鹤之和狐三娘。 她也邀请过连鹤之和狐三娘前往长安,但意料之中,连鹤之并没有接受,狐三娘自然也跟着他。 “这是我答应过你,做的面具。”连鹤之率先开口,拿出一个盒子交给云笙。 云笙接过,问:“你......在执着什么?” 连鹤之笑着摇摇头,说:“我只想看着周仁死,还想看着马蜂寨彻底消亡。” “这已是定局。”云笙不解。 “不够。”连鹤之摇头,“云妹妹,你真觉得周仁做的那些事,真的只是他一个人做的?一个马蜂寨做的?” “不止。”云笙叹息了声,“确实不止,那前朝宝藏图的事一日不解决,江湖便一日不太平。” 连鹤之笑了,道:“我要继续查下去。” 云笙一怔,看着他好一会,也笑了,说:“好,我长安事了,也来找你。” “那真想你事情一直没有结束的时候。”一旁的狐三娘嘀咕了声。 连鹤之无奈的笑看了她一眼后,又说:“我接下来会去兰城王家。” “好。”云笙应下。 “去吧。”连鹤之看了看官船,有点怀念的说:“前些日子,我们也刚从江上来。”如今,一人走,一人留。 云笙忽的说道:“我还没请你喝酒。” “哈哈......咳咳!”连鹤之大声笑起,但没几声,却又捂胸咳嗽了起来。 狐三娘急忙扶住他,顺着他背,埋怨道:“笑,让你笑,都说伤还没好了。” 云笙本伸出的手,收了回来,微微笑看着。 “保重。”她道。 连鹤之勉强停住了咳嗽声,笑了笑,说:“好。保重。” 当官船离开岸边一段距离时,云笙走到甲板上看向岸边。 连鹤之都还没走,还站在那里。 他今日穿着白色衣袍,也许是受伤的原因,这么看着有点憔悴,还带着些孤独。 她看了好一会,最后长长叹了声。 “云姑娘......”妩子缓缓走到云笙身边,看着她说:“您似乎不大开心?” “没有啊。”云笙立马扬起笑脸,抬手将耳边的头发勾到耳边,靠着栏杆,坐下了下来,看着 天边渐渐下沉的夕阳,说:“柳生,第一次见你,也是这种时候。” 妩子坐到她身边,也跟着看夕阳,听到这话,笑说:“我也看到您了,那时候觉得这世上怎还有这般英姿飒爽的姑娘呀。” “英姿飒爽?哈哈。”云笙不禁笑了起来,“那你觉得姑娘该是怎么样的?” 妩子歪歪头,抿嘴一笑,说:“以前所遇到的都是千娇百媚,温柔娴淑的姑娘,连我那自称能打死上百只偷窥她美色的老虎奶奶,也很娇媚。” “哈哈,你奶奶可真厉害。”他说得调皮,云笙听着也觉得他比喻得有趣。 “嗯......可我觉得云姑娘比我奶奶厉害。”妩子看着云笙,很认真的继续说:“我奶奶常想一个人,想得喝得烂醉,什么事都处理不好。可云姑娘,什么都能会,遇到什么事情能解决,很厉害。” 云笙勾了下唇角,只是道:“柳生你这般夸我,我受不起的。”说完这话,立即转开话题,“我跟你说说,这次为何要去长安吧。” “好。”妩子点头。 “我姐进宫,受封婕妤了。”云笙仰了仰头,抬头看着天边彩霞,神情有点嘲讽。 妩子眨了下眼,尽力的思索了下:“那是皇帝妃子?这不是好事吗?” 云笙楞了楞,然后放松一笑:“对,这是好事。” “可您看起来并不开心。”妩子伸手扯扯她衣袖,“怎么了吗?”他一点也不想看到她不开心的样子。 云笙沉默了好一会,看了又看妩子,最后还是没将心里的不快说出来,而是道:“没事。”说完,又道:“回去后,我带你去我爷爷那。”话说到这,她忽然觉得有个事情巧极了,便问了句:“柳生,你是你奶奶带大的么?” “是。”妩子提起奶奶,眼微亮,“奶奶对我很好。” “真巧。我是爷爷带大的。”云笙提起爷爷的语气也轻快很多,“不过我是过继给他做孙女的。他是我爹父亲的弟弟,孤身一人大半辈子,底下无儿无女。” “能养云姑娘的人一定也非常厉害。”妩子听完顿时对还未见面的‘云笙爷爷’有了一种崇拜感,但随之而来的是一直暗藏心底的紧张感,也不知......不知......爷爷喜欢的是什么样的人? “他的确很厉害。”云笙点头,说得很郑重,“这天下,我还从未遇到过比他厉害的人......”而她还想说什么的时候,却突然看到前方的一大团黑云。 这黑云出现得很是突兀,让云笙警惕起来。 “那是什么?!”一个船员大喊。 云笙急忙跑到另一头甲板,往前一看,便看到一艘巨大的帆船,正缓缓朝他们这个方向过来。 跟过来的妩子看了一眼后,急急道:“避开!那是幽灵船!” 30.第 30 章 眼看着那幽灵船以一种诡异的速度接近, 云笙拉住妩子手腕,退了两步, 开口:“这......避不了。” “小姐!” “云姑娘......那、那是什么!” 永叔和张飞闲从一层船舱出来, 刚说完话,那幽灵船已到眼前, 接着黑雾笼罩了过来。 一眨眼的功夫, 两艘船就撞在一起, 船狠狠摇晃了起来。 云笙没站稳, 后背撞到栏杆上,幸亏反应快速,她一手将妩子护在怀里, 一手紧拉着栏杆,警惕的注意着四周情况。 “云姑娘,您撞到哪里了?可有受伤?”妩子被护到她怀里的时候,就听到一声碰撞的声响, 他着急的想探头去看她的后背, “一定很疼,云姑娘......” “嘘。”云笙轻轻的发出一声, 妩子立马将嘴闭了起来,似乎也发现了什么, 但他看着她的目光依旧带着担忧。 云笙四处一看, 全是黑蒙蒙一片, 除了随着船晃动的水声, 没有其他声音, 这不正常。 船上那么多船员和护卫不可能不被这一幕惊到,永叔不可能不来确认她的情况,张飞闲更不可能 在这样的情况下,沉默不语。 等船稳了下来,不再剧烈摇晃时,云笙才松开栏杆,将妩子护到身后,慢慢走向甲板边缘。 从这里看了一眼,那在黑雾中若隐若现的幽灵船,又低下头看一层的情况,只见张飞闲和永叔两人定定的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云笙一惊,搂住妩子,运起轻功,飞到他们两个跟前,先是唤了一声:“永叔,张公子?”见 他们还是没反应,便伸手去摸脉搏。 “正常......”云笙又看了看四周,船员和护卫也都保持着一个姿势站着,没有任何反应,“这到底是......” 妩子一向很怕阴冷感,在上面还好些,但到了一层来,那种感觉更甚,因为这里更接近幽灵船。 他开始感到害怕,但看到云笙露出疑惑的表情时,他就忍着哆嗦,小声的说:“是黑雾让他们失去意识的,只要幽灵船离开就好了。” “那为什么你我没事?”云笙问道。 妩子一愣,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总不该说因为自己是狐狸,两人又一直在一块...... 好在云笙也只是随口一问,对答案并不执着,而且如今的情况,也容不得她去想别的。 她抬头看着眼前这艘巨大的幽灵船,皱眉问:“柳生,你可知着幽灵船是什么来头?它挡住我们的船是为了什么?”难道和之前鬼市一样,无缘无故的就出现? 妩子还没来得及回答,就刮起了一阵大风。 突如其来的大风,让云笙的眼忍不住闭了起来。 当风停下,她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只见那黑乎乎的幽灵船,张灯结彩起来,整艘都透着一股喜庆。 还能听到船上传来的戏曲吟唱声和人们的嬉笑怒骂声,格外的热闹。 但,这样的场景在谁的眼里,都是极其诡异的。 云笙警惕非常,习惯性地想将妩子拉到身后来,手却扑了个空,她左右一看,瞪大了眼睛。 妩子不见了! 就在这时,在她前面传来妩子的声音。 “云姑娘,云姑娘......怎么办,我怎么到这边来了?救救我!云姑娘!” 不知道什么时候,妩子已到云笙前头,且踏着不知何时搭过来的木板,走到了幽灵船的甲板上。 他似乎无法控制自己的行为一般,急得快哭了:“云姑娘,救救我,云姑娘......”他说着话,还朝着云笙伸出手。 “你怎么到那边去?”云笙愣住,顿时着急起来,对着妩子到:“别动,我现在就去带你回来!” “脚动不了......呜......云姑娘我好怕!”妩子开始掉眼泪,看起来特别的可怜,“云姑娘来救救我,云姑娘.....好可怕这里好可怕.......” “我这就来!”云笙说话间,已跑向前,没有踏过那木板,而是直接飞了过去,落到了他跟前。 “云姑娘......”妩子努力的朝她伸手,想去拉她,可怜兮兮的说:“云姑娘......救我......” 云笙又看了看他,点头。 然后几个跨步过去,在离他只有两三步的时候却停住了,在妩子疑惑的目光下,忽然拔出剑, 直接劈了过去。 她沉着眼眸,道:“就凭你这不知哪方来的鬼怪,还想装他!” ‘妩子’瞪大眼睛,还来不及说什么,就在剑下裂成两半,晃动了下,就消失了。 船上的戏曲声和其他热闹的声响,戛然而止。 果然是幻觉。 云笙皱眉,拿出叶老爷子给她的东西,倒出一点抹到了额头上,脑海瞬时清明起来。 眼前所见的一切,变了又变,最后现出的幽灵船的真面目。 这船已经很破败了,只挂着孤零零的几盏灯笼,散发着微弱的光。 “柳生。”云笙唤了一声,在甲板上转悠了几圈,就是找到进入船舱的门,“你在哪?” 她连喊了几声,可没人回应,这让她心里开始焦急起来。 他胆子那么小,又什么都不会,离开她身边......会不会出什么事? 想到这她又怒又急,又高喊了声:“柳生!你在哪?!”喊完的下一刻,她已不想再空等了,挥剑便去劈船舱。 而妩子则在另一边,愣愣的看着眼前奢靡的一幕。 在一张布置华美的大床上,‘云笙’斜卧在那,身上只披着宽大的红色衣袍,露出一大片肌肤,还搂着两个清秀的男子在自己胸前饮酒作乐。 酒撒了一身,湿漉漉的衣服都粘着身体,勾勒出她曼妙的身躯。 她还斜看了眼妩子,轻笑道:“你要不要也来玩呀?”说着还对他勾了勾手指。 “有我就好了。”其中一个清秀男子接了句,含住她的手指,得意的看了眼妩子。 妩子气得瞪眼。 那男子便吐出手指,笑着低头,轻轻的亲吻着‘云笙’身体,从下往上。 另一个男子则喝了口酒,吻向‘云笙’的唇,手还撩开了她衣袍,摸了进去。 ‘云笙’高高扬起头,露出修长的脖子,轻咬着下唇发出勾人的声音,手似按似摸着那两男子的头,脚微微的缩起...... 那愉悦又有点难耐的模样...... 看得妩子愤怒得想哭,大声道:“不要!不要碰云姑娘!”说这话时他已冲了上去,伸手去拉开那两个清秀男子,“就算是假的也不行,云姑娘那样好的人,才不是才不是这样的人啊!你们......你们太坏了!不要对着云姑娘的面容做这样的事!” “你也要跟我玩吗?”‘云笙’看着妩子,笑容很是迷离,“我很不舒服,你来陪我好不好?陪我一宿就好。” 妩子愣住,呆呆的看着她。 那两清秀男子抽回自己的手,开始解自己的衣服,嘴里说着:“我们陪你就好,有我们两个,够了哦。”话说完的时候,他们的衣服也已落地。 ‘云笙’则看着妩子,放任自己平倒在床上,仍由他们去解开自己衣服的同时,还朝妩子说:“柳生......你愿意陪我吗?就一宿,我就不要别人了好不好?” 妩子不断摇着头后退,说话都带了哭腔:“你们太过分了,你......你明明就不是云姑娘!我要云姑娘,云姑娘才不是,才不是这样的人!你们太过分了!”话一说完就想往外跑。 结果,没跑几步,就被搂抱住。 云笙身上几乎没有了衣服,从妩子背后抱住了他,磨蹭着他,还在他耳边轻轻呵气,说:“好柳生,柳生呀......你陪陪我吧,我真的好喜欢你,好喜欢......你不喜欢我吗?” 好喜欢你...... 你不喜欢我吗? 这两句话在妩子脑海里回响着,他......他怎么可能不喜欢云姑娘?!他、他最喜欢云姑娘了! “柳生......陪陪我吧。”‘云笙’紧紧抱住他,贴着他的后背,声音轻轻柔柔的,带着点祈求,似乎在祈求着别人来爱怜。 妩子都有些迷糊起来,隔着衣服,他都能明显感受到她胸前的触感...... 而他从来很听话的伙伴,竟然......动了下。 他有些无措的低头看着,一脸惊慌。 ‘云笙’好像察觉了什么,手竟慢慢往那里摸去。 “不!”妩子用了最大的力气甩开背后的‘云笙’,就想跑,可大门紧锁他根本打不开,只能转身看向摔在地上的人,他气得脸都红了,说话都哆嗦还破音:“你这鬼太、太不要脸!你根本 就不是云姑娘!放我出去!”还那云姑娘的面容要蛊惑他,呜呜......太不要脸了! ‘云笙’摔下来的时候,还有点发呆,这会看着妩子这般气极的样子,不禁轻笑了起来,将自 己身上仅剩的衣服扯开,伸手指指妩子的胸口,说:“你心里,不是最想看么?我给你看呀,还给你玩呀,怎么就不要呢?” 妩子移开目光,反驳道:“没有!我才没有!” “柳生,你就陪陪我嘛,谁都不会知道的哦。”云笙缓缓移向他跟前,伸手去扯他的衣角,笑得妖娆,“你一定还没尝过极乐的滋味吧?” “你放开!”妩子的脸爆红,拉下她的手,紧靠着门,“你不要再废功夫了,尘归尘,土归土,你该去你该去的地方!” ‘云笙’脸色顿时变了,似笑非笑道:“小狐狸啊,这大海哪里来的土呀?归土了可就没如今好玩了。”说完她站起身来了,笑说:“你不是很想你的云姑娘吗?她现在很可怜呢。”话毕,她手一挥,凭空出现一个画面。 画面中,真正的云笙正站在浮尸遍地的地方,那些尸体脖子都被利器穿透,头被按在一个水池中,血液将水池全部染红。 而云笙正不断地将那些尸体拖出来,脸上的神色痛苦无比,她满目通红,眼泪直掉,还不断的喊着:“娘,娘......娘你在哪......娘!” 最后,她猛地跪倒在地,似乎力气用尽,嘴里却还嘶吼着:“娘,娘......娘我在这啊!娘你在哪?”说完这些她双手忽然抱住自己身体,不断颤抖着,嘴唇紧闭却不发出一点声响,好像......就好像要窒息了一样。 那个样子......和她之前受伤的时候一样。 妩子看得心都碎了,转身就抬手去砸门,边砸边哭喊:“云姑娘......阿笙那是假的,阿笙.......那是假的!” “没用的,她听不到。”‘云笙’收回了那个画面,笑得诱人,说:“小狐狸,怎么样?陪陪我呀,我可以维持着这云姑娘的模样跟你玩的。” 妩子顿住,回头看她的时候,双眼都红红的,一字一句说:“你想要灵珠是吗,我给你,你放了云姑娘,你放了她!” “灵珠?”她歪歪头,接着轻笑了下,说:“我要那玩意干嘛?我只要你呀。” “我不要!”妩子又一次拒绝,又开始砸门,喊:“云姑娘!云姑娘!” “你是要惹怒我吗?”‘云笙’似乎生气了,脸上已没了笑容,说话也阴沉沉的。 妩子身体一抖,回头看她,僵着身体就是不说话。 “你若是不陪我,我就让你云姑娘死在这里好不好?”她说得风轻云淡,“死在这里,做我生生世世的奴隶,多好呢。”话说完,她面容、身形就变了,幻化成一个穿着红色戏服的男子。 他脸上涂满□□,画着花旦的妆容,脖子上有一道皮肉翻开,深可见骨的伤痕。 妩子一时不敢再看他。 “陪我很难吗?”他说得很是幽怨,伸出手来,那其实不是完整的手,少了三根手指,连手掌都被好像被什么咬了几口肉一样,“你我一定能过得很快活,可比这些凡人好呢。” 妩子摇头,抿紧双唇。 他好像叹息了声,说:“你不愿,就别怪我粗鲁了。”这话还没说完,他的手已去抓妩子。 妩子倒吸口气,哆嗦着身体就要避开,但却被抓得正着。 “放开!”妩子甩了几下手,却没甩开他。 “抓到了,怎么放?”他裂开嘴,嘴角都裂到耳后去了,狰狞又恐怖。 他扯着妩子就往床上走去。 妩子恐惧瞬间飙升,那种恐惧感带着绝望,再次席卷了他全身,他本能的高喊:“云姑娘......云姑娘......救救我!” 就在这个时候,“砰!”的一声巨响,房门被踹开。 31.第 31 章 妩子猛的抬头看去, 只见云笙手持着剑,从门外走了进来, 剑刃上还滴落着乌黑的液体。 她双目极红, 满脸沉郁。 “云......云姑娘!”妩子看到云笙时,几乎是喜极而泣, 他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力气, 甩开了那戏服男子的手, 跑向她。 而就在他跑到她跟前时, 被她伸手拉住,使劲一拽,直接撞到她怀里。 他还没反应过来, 就听到‘啪’的一声,有什么东西在他身后断裂开。 妩子回头一看,只见身后,有一个大花瓶碎在地上。 他惊住。 “没事。”云笙轻轻拍了拍他肩膀, 然后将他拉到身后, “你这鬼怪,你与我们无仇无怨, 为何要害我们?” 戏服男子又一次裂开嘴,嘴边的皮肉竟脱落了一小半, 露出森森白骨。 云笙面无表情的看着, 神情没有半点起伏。 戏服男子脸上的白骨张张合合, 说了句不搭边的话:“你为何不怕我?”说完, 他也不等云笙回答, 又接着说:“也对,你从死人堆里出来的,怎会怕?” “刚刚那幻境是你做的?”云笙嘴角忽然翘起,“迷惑人心,你确实厉害。” “哈哈。”戏服男子笑了起来,身体不断抖动,皮肉一块块的掉下,不一会,他整张脸都只剩下个骷髅头,开口说话时,怪异至极,但声音却带着诱惑人的味道:“怎么样,你也和小狐狸一起留下来吧,我们好好作乐。来世间一趟何必那么苦呢?” “你、你胡说!你也别想!” 在云笙身后的妩子,一听戏服男子喊‘狐狸’,他的毛都炸了起来,又是着急又是气愤的喊:“云姑娘才不会喜欢你,你别想!”呜......他不要被云姑娘知道他是妖怪,不要被云姑娘讨厌! 他心里不安极了,紧扯着云笙衣摆,浑身紧绷,瞪着那戏服男子,似乎他敢再说一句,就要扑上去上爪子挠了。 云笙注意力都在戏服男子的一举一动上,并未在意他的话,直接开口:“其他话不必说,你走不走,放不放人?” “你在说笑吗?”戏服男子话刚说完,下一刻就出现在云笙的跟前,脸几乎贴道她鼻尖。 “云姑娘小心!”妩子发现得快,就想挡到前面去。 结果却被云笙拨道身后,她看着近在眼前的骷髅头,神色不变,抬剑就挥了过去。 “真是......不懂怜惜人家。” 戏服男子身子一晃,避开了那一剑,挥着自己宽大的袖子,半遮了下脸,只剩下两个黑乎乎的眼洞,还努力的想抛媚眼给云笙。 “真是令人作呕!”云笙也不跟他废话,将妩子往后轻推开了些后,便直冲向戏服男子。 戏服男子避开,说了声:“你们两个上去!”随着他的话,地上两个全身赤裸(chi luo)的男子爬了起来,迈着僵直的步伐,拦住云笙。 云笙的剑出得极快,那两个男子刚挡上前,其中一个就被从头往下,劈成两半,剑抽出后的下一刻,她就横劈掉另一个男子。 乌黑的血液流了一地,散发着腥臭的气味,那两半和断成两截的躯体,在地上挣扎了下,就停止了动作。 一旁的妩子,不禁伸手捂住自己的口鼻,以免自己再看到什么,会叫出声。 云笙手腕一抖,将剑刃上沾上的液体甩个干净,这才抬眼看向不远处的戏服男子,缓缓道:“接下来,轮到你了。” “你、你能杀鬼......”戏服男子楞了楞,随即后退了好几步。 “你试试便知。”云笙脚下一跺,人再次冲出。 戏服男子看着她已扬起的剑,伸手一挡,‘咔嚓’一声,左手小臂断掉。 他退开了好几步,有些怔楞的看着自己缺失的手,然后又看了看地上的......忽的,他凄离的叫喊起来:“啊!不要砍我的手!” 云笙又一次挥剑过去,但迎面而来的却是一阵黑雾,那黑雾越过她,袭向妩子。 “你敢!”云笙怒吼,速度极快的追了上去,“柳生避开!” 妩子才退了一步,云笙已挡到他面前,黑雾中伸出的手指,直接插入她的手臂。 云笙却好像没感到受伤一般,手中的剑一抖不抖,直接刺入那黑雾之中。 “啊!”黑雾溃散了下,露出里头的骷髅,接着又凝聚在一起。 整团黑雾飘出门外,不见了踪影。 云笙正想追上去,但手臂僵硬起来,她看了眼,就发现那伤口,已开始流出黑色血液。 妩子看到时,倒吸口气:“云姑娘,您......”又是因为我,受伤。 他心中溢满愧疚,顾不得刚刚差点被攻击的恐惧,定定的看着她伤口,想也没想便低头下去,张开嘴含住。 刚想说话的云笙,被他的举动惊在那里,她好半响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说:“你......不用这样......”虽然这么说,但她并没有抽回手,看着他的目光很是复杂。 毫不犹豫的、给她吸掉这一看就是有毒的血,他是第一个。 妩子没有说话,吸出一口黑血吐到一边,接着再吸...... 这样的动作重复了好几次,直到血液变成正常的颜色,他才拿出药给云笙抹上,并用手帕仔细绑好。 做完这些,妩子垂下头不敢去看云笙,就怕看到她嫌弃自己麻烦的模样。 他咬了咬下唇,低低的开口:“我总是......让云姑娘受伤......对不起......对不起云姑娘。”说着话,心里想着云姑娘受伤会很疼,很难受,他心里也疼得厉害,疼得他眼泪簌簌落下。 他也很嫌弃自己,抬手抹泪时,很用力。 就在他使劲将眼泪憋回去的时候,肩膀被暖暖的手掌轻轻扶住。 “怎么又哭了?” 耳边响起云笙的声音。 她说:“别哭,我受伤可不是你的错。” 妩子抬起头,便看到云笙带着淡淡笑容的脸,看着他的目光,依旧温柔又包容。 云姑娘......总是顾及着他的心情,真的......好温柔,温柔得让他想......好好藏起来。 云笙瞧着他呆呆的神情,笑容又大了些,说:“柳生很厉害啊,你这么一上药,我的手又好了。”说着右手转了下剑柄,然后慢慢地往外迈开脚步,“走吧,得去找那个恶鬼算账了。” 妩子想说话,可一开口他又想哭,只能急急地扯住云笙的衣摆,重重点头。 云笙回头看了眼妩子,见他亦步亦趋跟着的可怜模样,心中因幻境唤起的戾气又少了许多。 “跟紧我,这里头有很多可怕的东西呢。”云笙刚说话,就发现妩子又往她靠近,身体几乎是贴着她后背了。 ......真是可爱。 云笙心情又轻松了起来。 幽灵船里很破旧,四处都是翻倒的桌椅、摆设。 云笙找了个灯笼提在手里,带着妩子往里头走去,一路上看到很多骷髅白骨。 她蹲下身查看了下,发现很多不是正常死亡,更不是溺亡;且这些骨头的新旧也有差异,应该不是同个时段死亡。 “这船上,应该有过几次屠杀。”云笙拿起一根裂开的腿骨,轻声说了句。 “好可怜......”妩子看到这些的时候,心里本还有些害怕,但一听云笙的话,顿时觉得被杀的人可怜。 云笙放下骨头,站起身,拉着妩子继续往前:“冤死之人,确实可怜。” 越往里走,阴冷愈盛。 妩子身体都开始颤抖,但他强忍着压制下来,他才不要因为害怕阴冷感,去拖云姑娘后腿! 云笙一路上仔细找了各个房间,最后在一个房间里找到了一本破旧的本子。 一翻开,泛黄的页面上句子残缺,字也很难认。 但简单的意思,倒是能知道几分。 而妩子见云笙拿着本子看了好一会,都没出声,有点不安的问:“云姑娘,可是有什么事吗?” 云笙沉默了一会,说:“这幽灵船行驶至海中,在海中迷失方向。食物、水用尽,人开始吐血、精神恍惚。想活下来的人,就开始吃人,最先吃的......是养在船上供人作乐的戏子。” 妩子惊得微张开嘴,眼瞪得大大的:“怎么......怎么可以吃......”同类啊! “我不知。”云笙摇摇头,看向不知何时站在门口的戏服男子,缓缓道:“你大约也是被吃了吧,很痛苦,就一直在滞留在此?” 妩子顺着她目光看去,身体一颤,手又紧拉住云笙的衣角。 戏服男子歪了下头,头直接以一种诡异的姿势垂在肩膀上,声音很是幽怨道:“是啊,主人要吃我,可又不杀我。每天就割下肉,一块又一块,好痛,让他杀了我,他又说舍不得......” “他还喂我吃自己的肉......”戏服男子伸手摸了摸脸,“那时候我脸上的肉都快没了,满是血,他还吻我,舔我,那么渴望我......他是舍不得的。” “自欺欺人。”云笙将本子丢到他面前,“这大约是你口中的主人写的。你不过是他养起来的食物罢了。” “我知道啊。”戏服男子说了声后大笑,那种嘶哑的笑声极为刺耳,“在这幽灵船那么多年,我什么都看过了,可我不可怜!”说到这的时候,他是吼出来的,“我也吃他的肉、骨头,一点不剩!哈哈!他也很痛,他就看着我,啃着他手脚,哈哈,我还掏他的心脏,看看那到底是黑还是红的。”顿了下又道:“可是......全吃了他后,我......还是觉得好寂寞......” 妩子听着,既觉得可怜,又觉得可恨,心中很是不适,不忍再听下去,便直接捂着耳朵。 云笙则道:“然后呢?害你之人已死在你手中,你又为何还留于此?” “我......能去哪?”戏服男子楞了楞,带哭带笑的声音,说着:“黄泉路吗......可是那太长了,太寂寞了......”说完这话,又笑起来:“不然,你们陪陪我?”话音一落,他身影已出现到云笙跟前。 云笙将妩子推开,手中的剑出了,一人一鬼缠斗在一起。 妩子看不清楚是如何过招,只听见几声惨叫,一个圆滚滚的东西便掉在地上,滚了几圈。 定睛一看,才知那是一个戏服男子的头颅!黑乎乎的眼洞,似乎正瞪着他这边。 吓得他差点尖叫出来,只能紧紧捂住嘴巴。 云笙将失去头颅的身体分尸,才慢慢走到那头颅前。 她抬起剑指着他,道:“你心中再恨,在复仇后,也不该再迁怒残害其他人!” 那头颅还在张开嘴,说:“我全吃了他了,可我还是觉得寂寞......他还是不属于我......我要更......” 话还没说完,云笙的剑尖直插他额头的位置。 戏服男子的声音也突然停止,头颅也化成了乌黑、粘稠的液体。 这时,外头的月光也透过一些裂缝洒了进来。 在细碎的光芒下,云笙神色清冷,道:“对无辜之人下手,就是罪,再多的理由......”说罢,便拿起剑来,一甩背到身后去,“留着跟阎王说去吧。” 在一旁看着的妩子,只觉得心扑通扑通直跳,仰慕的看着云笙。 云笙看了下四周后,朝一边愣住的妩子伸出手,道:“走,我们出去。” “好!”妩子立即应下,看着云笙的目光灼灼。 当他们出幽灵船,回到自己的船上后,发现黑雾散去,船上的人都倒在甲板上呼呼大睡。 云笙见此总算是松了口气。 “云姑娘,幽灵船要离开了。”妩子说了声。 云笙看去,看到那幽灵船正在往一个方向飘去。 随着风的吹拂,这船又不知道要去往何处。 “结束了。”云笙轻叹一声。 妩子心有余悸的拍拍胸口,然后担忧的看着她手臂,问:“云姑娘,你的伤......” “没事,不疼了。”云笙摇摇头。 “我给给您看看。”妩子说着就去解开她伤口上的帕子。 云笙看着他眉目温柔认真、又带着心疼的模样,忽的想起那戏服男子说的狐狸二字,便想拿出来逗逗他,也就开口说:“说起来,你笑起来的样子和狐狸真的很像啊。” 妩子身体僵住,刚解下来的帕子,在他手中落下。 32.第 32 章 云笙眼疾手快地将要飘走的手帕抓到手里, 还没等她再次开口。 妩子就急急忙忙的说:“哪、哪有!我怎么可能是狐狸?”说完,又连连摇头, 声音都带着点哭腔:“我我......我才不是狐狸, 不是......”越说他越心虚,手都不知道怎么放。 云姑娘知道他是狐狸, 一定会不要他! 不!不能让云姑娘知道! “我没说你是狐狸啊。”云笙心中疑惑, 但看他急得快哭的可怜模样, 忽然觉得说人像狐狸, 确实不大好。 毕竟,狐狸在很多人眼里就是奸诈或妖媚惑人的象征,这样想着, 她都感到有些抱歉,又补充道:“是我失言了。” “没......没说?”妩子瞪大眼睛,然后垂下头,扯着自己的衣摆, “我、我、对, 我不是......”说话的时候,他心跳得厉害, 就好像小时候偷吃了隔壁蛇婆婆养的鸡一样,“......对不起云姑娘, 是我误会了......”说完, 他偷偷抬头看了下云笙, 又急忙低 下, 很是不安、无措的样子。 他很害怕, 她能从他紧张中看出什么。 云姑娘那样聪明...... 但云笙看他如此,也只是理解成他怕被误会,被嫌弃的不安。 对于妩子这样的性子,她轻叹了声,温和的说:“不用事事道歉,这次本就是我失言了。” “不是的,是我想错了。”妩子抬起头来,眼里都有泪花:“是我又给云姑娘添麻烦......” “没有啊。”云笙无奈的笑着摇头,“你啊......就是想太多。”说完,伸手摸了下他头发,转开话题道:“今天你受了惊吓,一定很累,先回船舱休息,我去唤永叔他们。” 被摸头的妩子,不自觉地回蹭了下她的手,那种差点被发现的惊慌,这会才慢慢从心里褪去。 他看着笑着的云笙,也跟着扬起笑脸:“不累,我可以给云姑娘帮忙。” 云笙愣了下,笑着点头,拍拍他肩膀:“好,那开始喊人醒来吧。”应完,转身就要去喊人。 “云姑娘,你的伤!” 妩子连忙伸手拉住她,“我给您伤口再上药,上完药再去。” “伤......”云笙转回身,往手臂一看,伤口已愈合,只剩下淡淡的痕迹,心内颇为震惊,但还是保持着,那副风轻云淡的样子,说:“都好了。柳生你的药很好。” 何止好,简直......不像凡间该有的了。 柳生,到底是什么来历? 她心内好奇极了,但又忍着不问。 妩子可不知云笙心中所想,他凑了过去,仔细看了看,才放下心来,说:“能愈合就好!” 云笙沉默了下,试探性的问了句:“柳生,你这药是......从哪里来?” “奶奶给我的。”妩子一听云笙的问话,立马回答了出来,还将那白色瓷瓶的药拿出来,递到她面前,看着云笙的眼中满是信任:“就是这个,奶奶说能治百伤的,不过快没了。”说到后面,有点失落,云姑娘做事,常常刀光剑影,容易受伤,要是他有很多、很多这样的药就好了。 他就可以帮云姑娘很多忙了。 云笙没有接过,而是郑重的朝妩子说:“柳生,这药很珍贵,不要跟其他人说起,自己好好留着。”顿了下,她很认真的说:“谢谢你,柳生。”将这么珍贵的药,三番两次用在她身上。 “不要谢。”妩子摇头,笑容灿烂的说:“能帮上云姑娘的忙,我很开心。” 他的笑容没有任何杂质,干净、真挚。 云笙看着,一时间也不知是如何想,张开手就轻轻地拥住了他:“多谢。”然后很快就松开,转身走了。 妩子却被这个蜻蜓点水般的拥抱,给惊呆在原地。 他双眸瞪得很大,看着云笙转身去唤人,不知道要做什么反应。 他们肢体接触是不少,但她从未在没有危险的情况下,张开手来拥住他...... 这样的举动,让妩子整颗心都化了。 虽然她已走远,可他还能闻到淡淡的檀香味,好似是从她身上留下来的...... 暖暖的。 也许是因为这个拥抱,又或许是因为在幽灵船上看到的那暧昧的一幕。 当晚妩子在辗转反侧中睡去后,做了一个梦。 梦里,他化成原型,在东瀛家中的走廊上晒着太阳。 风有点凉,但不大,吹拂在身上很是舒服,耳边还有好听的风铃声,让他不自觉的甩动着尾巴。 就在他惬意的眯起眼时,风中带来了一阵浅浅淡淡的檀香味。 妩子猛的睁开眼,从走廊上爬起来,慢慢的循着那檀香味往前走。 一路上挂满了青色薄纱,随着风扬起落下。 当他到了一个门前,他化成人,轻轻将门拉开。 只见,门内垂着几道红色的帘子,他不知道为什么,撩开一道又一道帘子,一步步往里面走去。 然后就看到了,躺在榻榻米上的云笙。 她穿着绯色长袍,松松垮垮的,领子都落了下来,露出她白皙的肩膀、锁骨,隐约的还能瞧见那圆润的殷红...... “过来,柳生。”云笙朝他招手,声音非常温柔。 他乖乖的靠近过去,才到她跟前,就被拉着倒下,整个人俯倒在她身上。 云笙抬起脚,轻蹭了下他的小腿,手慢慢地解开他的衣服,一件又一件...... 他一点也不想拒绝,很快,他们‘坦诚相见’,并拥抱在一起。 微凉的、滑腻的肌肤相触,他舒服的叹息了声。 下一刻,天旋地转,他被反压到了云笙底下,看着她的笑,他没动,仍由她胡来。 在进入的那刻,美妙得好似卧于云端。 “今天也是奇啊,只是一下网,就网到这些好东西。” “不错,小姐一向爱吃这些,拿去煮了粥,刚好可以当小姐和两位贵客的早膳。” 窗外的光撒进妩子房间,外头的声音也传了进来。 妩子迷迷糊糊的睁开双眼,呆愣愣了好一会,才慢慢的从梦中余韵里缓过神来。 他四处一看,还在船里。 哪里来的榻榻米,哪里来的...... 他、他竟然梦见那样......的事情! 怎么可以......梦到和云姑娘这样、那样...... 妩子心里又是欢喜,又是害怕,但欢喜是居多的,一回想两人纠缠在一起的样子,他就......忍不住心跳加快、脸红。 “不可以......不能再想。”妩子伸手拍拍自己的脸,坐起身来后,身体却僵住不动了。 他底下有些凉。 他确定不是尿床。 掀开薄被,往下一看。 呜......湿湿的、粘稠的......这是什么? 妩子隐约知道一点。 可他心里不断发虚,他、他、他该怎么去面对云姑娘?呜...... 他不想被发现这种事情!若是被发现,一定会被云姑娘讨厌的! 妩子急急忙忙起身,换下裤子,拿着帕子仔细擦干净床单。 但因房里并没有准备可以洗东西的水,他有些发愣。 船上的水统一放在厨房边上的房间内,如果他自己要去洗裤子,就要走过大半个船去那里。 如果他不自己洗,待会来收衣服去洗的人肯定会发现他...... 不! 妩子猛摇头,决定自己去洗衣服! 当妩子偷偷摸摸的到了那里,让人帮他舀了水,正准备洗的时候。 “柳生?” 身后传来了云笙的声音,妩子手中抓着的裤子还没来得及泡进水里,身体就僵直住了。 “你在做什么?”云笙刚练完武,正要去从这边回房,就看到妩子在一边的角落里,面前还摆着水盆,手里还拿着衣服,很是奇怪。 见他没第一时间回他,她有点皱眉道:“你是要洗衣服?不是有人去洗么?他们慢待于你了?!”说到后面,她有些愤怒了,“我这就让永叔去处理,你跟我来。” 妩子一听这话,立马转过身来,摇头:“不,不是的!”说这话时,都不忘将手背到身后去,不让她看到裤子。 云笙眉头未松,显然不信,说:“那你拿着衣服,又自己打水,是要做什么?” “我......我......我只是要自己洗。”妩子紧张得说话都有些结巴,“对,我只是要自己洗。” 云笙双手抱剑环胸,看着柳生,说:“是吗?船上又不是没服侍的人,怎轮到你自己洗?” 妩子见她一副不信的样子,又羞又急得都快冒泪花了:“是我要自己洗的,云姑娘,不关别人的事!”所以,别问了好吗呜呜......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云笙叹了口气,想想他一贯以来的性子,接着说:“下人以下犯上的事,是不容许发生的。柳生,你告诉我,是谁慢待于你。” “真不是,只是我......想自己洗而已。”妩子脑子跟懵了似的,想不出一个合理的理由,更不知道怎么逃掉云笙的询问,如果不说他又不能看着无辜的人因他受罚,可说......不!他说不出口! “哎?云姑娘和柳兄都在这啊!” 就在这时,张飞闲从妩子身后走来,拿着手巾正擦着脸上的汗,看起来也是刚练完武,“听永叔说,今日抓了好些大螃蟹大虾,正好这肚子也饿得很了!” 他说完后,才发现有点不对劲,看了看云姑娘一脸不悦,又看了眼咬着下唇,似乎不肯退步的柳生,伸手挠挠头发,疑惑的问:“这是怎么了?发生啥事了?” “柳生,我这就去问永叔,这样慢待于你的下人,必须好好处置!”云笙也不理张飞闲,话说完就要走。 “不是啊,云姑娘,我就只想自己洗衣服,不关其他人的事!”妩子急眼了,声音都提高了不少,“真的不关其他人的事,真的!” “难道是受伤?”云笙一直注意着他背在后头的衣服,伸出手,“将你手中的衣服给我看看。” 妩子惊了下,猛摇头:“没有受伤,不用,不用看了!” 云笙眉头紧皱:“你有什么瞒着我?”想到他有事情瞒着她,她就觉得很不愉快。 “你们两个在打什么哑谜啊?”张飞闲听得一脸迷糊,又看了眼他们两个,几个跨步过去,就夺下柳生背在身后的裤子,提在手里一甩,裤腿飘啊飘,刚好露出裤裆那一小块地方,还散发出淡淡的味道。 张飞闲说道:“就洗个裤子的事?和慢待人、受伤有啥关......”声音在他看到裤裆那片痕迹的时候消音了。 正好站在他们对面的云笙:...... 习武之人灵敏的视觉和嗅觉,让她沉默了。 妩子手保持着要去抢回来的动作,整个身体好像被冻住,一动不动。 脸上带着一种,生无可恋的表情。 三人顿时陷入一种诡异的安静中。 张飞闲最快回神,干笑着将裤子塞回妩子手里,自以为很聪明的说:“啊!哈哈哈,柳兄你还尿......” 妩子人生第一次露出杀意,他瞪着他:“闭嘴。” 张飞闲挠挠后脑勺,哈哈又干笑了几声,还伸手拍了拍妩子肩膀:“好事,这是好事哈哈,啊,今天的天可真蓝啊!” 云笙:......哦,柳生也是男人了啊...... “咳咳。”云笙手成拳抵在唇边,咳了下,说:“那什么,我先回房,你们聊聊。”说完立即转身就走。 走路的速度比往常还要快上几分。 她不知道为什么,脸上有点热。 嗯,大概...... 她抬头看了眼天空,大概是今天天气太好的缘故。 妩子看云笙毫不犹豫的走掉后,腿软了下来,直接坐到地上去,一脸深受打击的颓丧感。 “那个......柳兄啊......”张飞闲见此,深觉得自己责任重大,蹲下身来开导他说:“这很正常啊,这个啊,是男人都会有的!” 妩子沉浸在可能已被云姑娘嫌弃、讨厌的情绪中,低着头沉默不语。 “柳兄啊,那什么,云姑娘不会懂的,你也不用觉得有啥。”张飞闲又拍拍他的肩膀,在妩子抬起头的时候,还露出个大大的笑容,一口大白牙在阳光下特别显眼,“放心,你不用觉得有啥,姑娘家都不懂这个。” “如果懂呢?”妩子盯着他。 张飞闲眼神飘了下,说:“没事没事,就当没发生过哈哈,云姑娘.......应该不会在意这个哈哈。” 妩子忽地伸出手,直接扑倒张飞闲,在他震惊的目光下,亮爪子开挠,声音都气得有些破音:“都是你,都是你,云姑娘会讨厌我!都是你!” “喂喂,柳兄,你干啥,我也不是故意的啊!”张飞闲知道妩子不会武,且这事是自己理亏, 不敢有半点反抗,避又避得狼狈,不一会脸上、脖子都被挠出红痕来。 火辣辣的疼。 张飞闲不得不跃起身就跑,边跑边喊:“柳兄,冷静!” “冷静什么!都是你!” 妩子心中又气又委屈,还有浓浓的、担心被云姑娘嫌弃的恐惧。 在房间里洗漱的云笙,听到外头的声响,细细听了几句,不禁勾起唇角。 不过,柳生.......是男子这事,自己确实忽略了......日后要注意些行为了。 尤其是回到长安之后。 想起之前她对他的举止,她有点头疼的拍了拍额头。 在房间里,云笙思索了很久,最后做了个要和柳生保持一定距离的决定后,才打开房门出去。 但刚出去就看到追着张飞闲跑来的妩子。 他在看到她的时候,瞬间露出惊慌失措的模样。 也不知怎么,妩子双脚突然迈不动脚步,直接自己将自己给绊倒,朝云笙怀里摔了过来。 云笙本可张开双手接住,但想起自己做的决定,手竟然没动。 ‘啪’的下。 妩子脸着地了。 33.第 33 章 一时间, 安静非常。 云笙站在那,有些尴尬, 再她反应过来后, 就想弯腰去扶妩子起来。 但妩子自己先爬起来,坐在地上, 可能是摔懵了, 他看着地面, 好一会都没说话。 “怎么样......哪里疼?”云笙有些自责, 她其实也不是很清楚刚刚为什么不扶上一把。 只是,在她突然意识到妩子是个男人,是一个有欲望(yu wang)的男人后, 就觉有什么的东西,悄悄改变了。 听到声音,妩子微微抬起头,看向云笙, 见她满是担忧, 顿时委屈起来,手捂住自己的鼻子, 眼里溢满的泪水,大颗大颗的掉:“疼......云姑娘我疼......” “我看看, 是鼻子撞伤了吗?”云笙连忙蹲下身, 想拉开他的手。 妩子却避开了, 委屈的哭着说:“云姑娘, 您讨厌我了是吗?” 看着哭得梨花带雨的妩子, 云笙是真的觉得心疼,她放低了声音说:“我怎么会讨厌你?你想太多了,柳生。” 妩子眼睛睁得大大的,说话带着祈求:“云姑娘,您别讨厌我.....我很乖的......”说着话,他还摇着头,“今天......今天不是故意的,我怕......云姑娘知道会讨厌我,不是故意的......”话还没说话,声音先哽咽起来。 他看着云笙的目光、和说的话,都带着小心翼翼。 云笙是不忍他再如此不安,将手伸出,轻抚过他头发,“别哭了,我不会讨厌你。” 妩子定定的看着她,似乎有点儿不敢相信,小心的问:“云姑娘,您、您真的......真的不会讨厌我吗?” “不会。”云笙笑了笑,伸手想拉下他捂住鼻子的手,“让我看看,是不是摔伤了?” “不......”妩子急忙摇头,捂紧鼻子,“丑,不看。” 云笙愣了下,收回手,挑眉道:“真不给我看?” 妩子一见云笙正色起来,心中又有些不安,低声说:“很丑,不想给您看到。”好疼的,一定摔得很丑,他才不要让云姑娘看到丑模样的自己。 云笙眼睛微转,直接起身,拍拍衣摆,居高临下的看着呆愣愣的、有些不明所以的妩子,说:“那我不管你了。”话毕就要往前走。 但还没踏出半步,衣摆就被扯住,接着就听到妩子急促的声音:“管,云姑娘要管我......我给您看,给您看。” 云笙不禁露出笑容来,这柳生,怎就这么好逗?真是单纯可怜得紧。 她转回身,蹲下来看他,说:“把手放下,我瞧瞧,摔得重不重。” 妩子见云笙一脸笑意,顿时有种上当了的感觉,有点委屈的抿唇,但也不敢再犟着不给看了,乖乖的放下手,眼睛看向别处。 云笙细细看了看,他鼻头确实摔狠了,已有些青紫,在白嫩好看的脸上,显得有些触目惊心。 “来,起来。”云笙伸出双手,将他从地上扶起来,“身上还有哪里疼?”她心里有些自责,刚刚若是她扶一把,他也不必受这‘无妄之灾’。 只是心里,总觉得有点奇怪。 “手疼、腿疼、膝盖疼......”妩子见云笙还是一如往常那般关心他,顿时委屈起来,觉得这疼、那疼,所以他说起话来可怜兮兮的:“好疼,云姑娘......” 云笙心中的自责更甚了,低声哄道:“等下就不疼了,我这就带你去找张公子,让他帮你上药。” 妩子愣了好一会,才小小声问:“云姑娘......不能帮我上药么......” 云笙沉默了下,回:“男女有别,也不知你身上还有哪处摔伤,让张公子来看看正好。” 妩子垂下眼眸,轻咬住下唇,说:“是......云姑娘。” 云笙看着他侧脸,看了好一会,心中也思量了很多,但最终什么也没说。 从那天起,去往长安的船上,云笙对妩子还像之前那般说说笑笑,但却跟对张飞闲似的,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弄得两人间的气氛,很是微妙。 而这份微妙感,一直维持到,官船抵达长安城。 长安城的这个码头,名为永昭,是前朝一位和亲公主的封号。 永昭码头比长青码头要小上一些,但来往的船只却不见少。 远远看着,码头密密麻麻的都是人,可要比长青城热闹。 “可算到了啊!坐了好几天的船,就想上岸活动活动了。” 张飞闲趴着栏杆看着,脸上笑容极大,回头朝云笙和妩子说:“光这么看着,都能感受到长安城的繁华了!” 云笙向前几步,看着那熟悉的地方,有些感慨:“是啊,要到了。”一到这里,又有很多事要处理了。 心中暗叹了声后,她便转身往船舱走去,边走边说:“我有点事,你们先聊聊。” 在云笙离开后,张飞闲有点好奇的看向妩子,问:“柳兄啊,你们两个是怎么?” 这一路上,他都觉得奇怪,都没再见过云姑娘跟护崽似的,护着柳生了,他一开始以为是因为拌嘴之类的事情造成的,可这都要到长安城了,还是如此,便有些疑惑,“吵架了?还没和好啊?” 妩子的目光,从云笙离开的方向收了回来,闷闷的说:“云姑娘说......男女有别。” 呜呜......云姑娘都不摸摸他,也不拉他的手了! 张飞闲忽然想起那天的事情,有些不好意思的摸摸鼻子,道:“都怪,怪我!嘿嘿,不过没事啊,就算不如之前亲近,但如今也都还是朋友啊。毕竟男女之间确实要注意些。” “朋友......”妩子低喃了声,随即摇头:“可我......”喜欢云姑娘啊!喜欢和云姑娘亲近,喜欢云姑娘摸摸他,安抚他的样子...... 但后面的话,他怎么也说不出来,因为他慢慢察觉到这是不对的,更不可以在别人面前说。 这么一想,他神色一下子落寞起来。 张飞闲看着他这样,脑子灵光一闪,他左右一看,没人注意这边,就悄悄走到妩子身边,小声问:“柳兄,你这是心悦云姑娘?” 妩子身体一震,接着整张脸都红了起来,连连摇头:“没有,没有,张兄别乱说!对云姑娘不好!” “没有的话,那你怎么脸这么红啊?”张飞闲说得有些揶揄,“你该不会真的心悦云姑娘吧?”啧啧,他似乎发现什么啊! “没有,张兄你别乱说。”藏在心底的秘密,被这么被人说了出来,妩子除了心跳加速、心虚之外,就是羞得满脸通红,说话都带了点恼羞成怒:“张兄,没有的事情,你不能说!” 他还记得云姑娘说‘男女有别’的话,若是被其他人发现到他的那隐蔽的心思,云姑娘肯定......会讨厌他,会不要他的。 绝对不能让这事情发生! 张飞闲又看了看他,见他还是说没有,半点动摇也无,他自己也稍稍松了口气,说道:“不是也好。毕竟......” 他想了下,还是将自己所知道的事情说了出来,“云姑娘的家世是真的好,云尚书嫡幼女,宫里婕妤娘娘的妹妹,此外,还是云先生的孙女......总之,在这其中的弯弯绕绕极多,你莫要陷进去了。” 妩子没想到会从张飞闲口中听到这些话,有些愣愣的,问:“你怎么知道这些?” “我师父来信告诉我。”张飞闲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师父叮嘱我,和云姑娘可以是朋友、是知己,但不可有逾越的心思。”他也不敢有什么逾越的心思,云姑娘不知不觉中散发的‘强势感’,让他有些怕了。 “云姑娘那么好......怎么......” “人是很好,我还从没见过这般行事果断,武功好又聪明的姑娘。” 妩子的话还没说完,张飞闲便接话说了句,停了下,又继续道:“但只要涉及朝廷的事没一件简单的,何况,云姑娘家还是大周有名的书香世家,云姑娘日后怕是......”怕是和他们不是同一路人。 “怕是什么?”妩子抿唇。 张飞闲叹息了声,说:“没什么。既然知道了,好好记住就行。” 妩子并不笨,隐约的能听懂其中的意思,可他觉得云姑娘不是那样的人,直接说:“不会的,云姑娘和其他人不同!”所以,才不是你说的,日后可能会......怎么样。 张飞闲愣了下,随即笑说:“怎这么大反应?只是猜测......” “我知道,可云姑娘肯定不是那样的人。”妩子摇头,说完他心里还不安,想了下,微鞠躬道:“张兄,对不起,我先回房。”就往船舱走去。 张飞闲见他急匆匆离开,叹了声,自言自语道:“柳兄该不会真是心悦云姑娘吧?但这门不当户不对的唉......” 妩子走进船舱,也不往自己房间走,而是直接走去云笙房间门口。 站在门口好一会,就在他终于鼓起勇气敲门的时候,门开了。 看到里头的人,妩子惊得退了几步。 “柳生公子。”永叔神色不变,将房门大开后,朝柳生行了一礼后,才回头说:“小姐,是柳生公子。” “怎么了?”云笙从里头走出,看着欲言又止的柳生,她便先对永叔说:“你去安排,我先送柳生和张公子去爷爷家。” “是。”永叔应完,又道:“只是云府的马车已在码头候着。” “打发他们走便是。”云笙颇为不耐的挥手。 “是。”永叔应完就退下,但退下时,又看了柳生一眼,似有不满。 妩子没有注意到,因为他直直的看着云笙。 云笙被这么看着,觉得有点不自在,先开口问:“柳生,可是有什么事?” “没事.......”妩子摇了下头,有点紧张的扯了扯自己衣角,说:“就是想看看云姑娘......”他其实也不知道自己这样来到她跟前,要说些什么。 可能,只是想确认云姑娘还在。 云笙轻叹了声,开口:“你一直很不安。”自从她刻意保持距离后,便一直在不安,她也能看得见。 妩子立马摇头,努力扬起笑容说:“有云姑娘在,我才不会不安呢!” 云笙看着他一会,道:“那就好。”再给她些时间吧,让她再想想,想得更清楚些。 就在他们说话的时候,船已近了码头。 云笙带着妩子到甲板上,就看到张飞闲特别兴奋的观摩着船员抛锚,见他们两个出来,还爽朗的笑道:“有些迫不及待想下船了,你们看那里!”说着他伸手指向码头一处地方。 云笙和妩子看去,只见张飞闲所指的地方,正有人在耍杂技,一个上身未着一褛的汉子,正在攀爬用刀堆起来的梯子。 “那样竟不会受伤!”妩子惊讶得微张起嘴巴。 “嗯,你喜欢?回头我让人来表演给你看看。”云笙说完,就将手中带着白纱的帽子,戴到妩子头上,“先戴着,等会上了马车就好。” 妩子听话点头,然后有点羞怯的说:“那......能不能拜托云姑娘,带我出来看看?” 云笙正在看码头上哪里有云府的马车时,听到妩子这话,愣了下,随即应道:“好。我答应过你的。” 妩子一听,开心了起来。 只要还能和云姑娘在一起,他觉得其他的.......也不是那么重要。 当云笙他们从船上下来,刚踏上岸,便有七八个人过来,妩子瞧着,都觉得他们气势与其他人,有些不同。 当他们走到云笙跟前时,就齐齐的先行了一礼,领头的是个三十来岁的女人:“奴婢见过小姐。”接着又说:“小姐您可算回来了。” 云笙皱眉,妩子偷瞧了一眼,便知道她此时有些不快。 她道:“我没记错的话,你是大小姐的奶娘刘氏吧,怎由你来接我?” 刘氏笑着说:“如今是要唤娘娘了。娘娘在宫里记挂着小姐回来,特意求了恩典,让奴婢出宫来接小姐您呢。”说着她指了指身后的马车,笑说:“娘娘要吩咐了,要带小姐去给她瞧瞧,这些日子不见小姐,娘娘思念得紧。” “宫里头的?”云笙冷笑了下,“你先去回云婕妤,我如今有要事,这宫暂时去不成了。” “小姐是要先回府?娘娘提前唤了人告知老爷夫人,说小姐先进宫后再回府里,老爷也是同意了。”刘氏道。 34.第 34 章 “想得倒很周全。” 云笙眉头松开, 但神色却带着些许不耐:“那可有去告知爷爷了?若是没有,就先回吧。作为小辈, 外游归来, 需得向长辈先请安才是。”说罢,便绕过刘氏往前走。 妩子紧跟上, 张飞闲摸摸鼻子, 也跟着走, 并没多问什么。 刘氏看云笙离开, 侧身还想说什么,永叔急忙阻止了她,小声道:“这人多嘴杂, 小姐如今还在气头上,你暂且回去。” 刘氏扯了扯手中的帕子,说:“这可是娘娘交代的差事,若是没办好......” “行了, 难不成你还想拿娘娘再来压小姐?”永叔看着已走远的云笙, 低声说:“莫忘了,如今指望的是谁。” 刘氏扯着帕子, 眉头皱着,不再说话。 永叔见此, 也不再多说, 快步跟上云笙离开。 永叔早让人备好马车候着。 云笙带着妩子进了马车, 张飞闲则骑上马。 马车的帘子放下后, 妩子看了下云笙面无表情的样子, 心内有些担忧的开口:“云姑娘......” “家中事杂,我们先去我爷爷那,他老人家一个住着,也怪冷清的。” 云笙打断了他的话,脸上带笑,“我心情不错,你别担心。”说这话她撩开马车窗口的帘子,看了眼刘氏那行人离开。 妩子见云笙说话时的神情,不见半点为难,心里松了口气,也跟着笑起来,眉眼弯起,说:“都听云姑娘的。”只要能和云姑娘在一块,他一点也不在乎是去哪里。 云笙伸手帮他拿下帽子,说:“这会是去见爷爷,那面具就不戴了。”也好让爷爷认识、认识他。 她其实,也不确定爷爷会不会对柳生有好感。 “是!”妩子点点头,唇抿得紧紧的,他这会可是见云姑娘的爷爷啊!心里紧张得很,手抓着自己的衣摆,可也知自己不能露怯,他或多或少知道,在大周......自己这样的并不受喜欢。 就好像永叔,对待张公子和自己,态度都有不同。 他也想......也想有男子气概,也想像云姑娘保护自己一样,去保护她。 可以他如今微弱的妖力,什么也做不到。 想到这些,他就有些难过。 云笙看了眼低着头的妩子,便知他在担心什么,手就要伸出去,拍他手背安抚,但一想又收了回去,说道:“你无需担忧,没人会为难你的。” “不是。”妩子摇摇头,抬头看着云笙,有些迟疑的说:“云姑娘......我担心会不讨人喜欢。”担心您长辈不喜欢我,担心您也因此讨厌我...... 云笙挑眉:“柳生,你要记得,你不用去讨人喜欢。自己是如何的,便是如何的,管他人作甚?” 妩子一愣,眼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云笙好一会,才说:“可我在意云姑娘,想讨云姑娘的长辈喜欢......” “那更不需要讨好了。”云笙好笑的摇头,看着满眼认真的妩子,缓缓道:“柳生,你不用这么不安,总想着去讨人喜欢,你会很累,我看着也会觉得......心疼。”她的手还是伸了出去,摸了摸他头发,“一个人喜欢你,不需要你讨好也会喜欢你,一个人不喜欢你,你再如何讨好,也是无用。” “心疼我?”妩子愣了愣,随即拉下云笙的手捧在手里,又惊又喜的看着她,“真的吗?云姑娘?” 云笙抽回手,干咳了声道:“你可听到我后头说的话了?” 妩子看她收回手,也不确认,就有点失落的应:“听到了。” “做好你自己,爷爷会很喜欢你的。”云笙的目光从他身上移开,她觉得自己一看到他难过或不安的样子,就忍不住想去摸摸他、安慰他的习惯真得改改。 不然,她真的会,陷进去,且陷得很深。 马车行驶的速度不慢,很快就到了云笙爷爷的府邸门口。 府邸并不大,更无任何奢华之处,朴素得好似普通宅院。 唯一让人注目的是匾额上飘逸的字——流云斋。 此时,大门大开,一名头发发白的老者正领着两个小厮守在门口,看到马车来了,喜形于色,道:“小姐回来了,去禀告老爷。” “是!”一个小厮领命下去。 “小姐到了。”永叔下了马车,撩开帘子。 云笙跃下,又伸手要去扶妩子,永叔却道:“小姐,属下扶柳生公子。” 云笙点头,看向下了马的张飞闲,道:“张公子,这是我爷爷家。” 张飞闲笑说:“一直想拜访云前辈,今日总算是有机会了。” 说话间,妩子被永叔扶下马车,他跟在云笙身边,想着待会要见云姑娘长辈,就紧张得想去扯 云笙的衣角,但见永叔皱眉看着的样子,只能生生忍住。 要有男子气概,不能紧张。 呜呜......可是,可是,心跳好快,真的好紧张! 帽子下妩子的脸皱成一团。 “小姐!老爷一直念着您。”守在门口的老者已快步过来,就要俯身行礼。 云笙连忙扶住,笑道:“李伯,我这次带了朋友回来,爷爷今日可在府中?” 李伯看了下张飞闲和妩子,最后目光停在张飞闲身上,眼睛都有些发亮,说道:“小姐的朋友自是贵客。老爷今日未出门,就在府内。”说罢,他便做了个请的手势,客气又有礼道:“小姐,两位公子,这边请。” 听到这话,张飞闲颇为好奇,小声说了句:“云姑娘,我之前见到柳兄总认为他是姑娘家,今日还带着帷帽,怎么就认出来了?” 妩子听了此句,悄悄瞪了张飞闲一眼,还没说什么,云笙便道:“柳生本就是男子,你笨还怪别人聪明不成?” 被呛了句,张飞闲无奈的摸着鼻子,调侃道:“不过是说了句,云姑娘你护得可紧......” “云姑娘只是实话实说。”妩子哼哼出声,“张兄眼力得练练。” 张飞闲笑了下,低声道:“我这还没说什么,柳兄你就护上了,还说你不是心......” “不要乱说!”妩子一下子急了,扯了下张飞闲衣服,又强调了句:“张兄,你别乱说!” 张飞闲看了眼离他们有好几步远的云笙,道:“不用这么紧张,只是说笑罢了。” “不好,这样的事情不能说笑。”妩子松开手,摇摇头,“张兄,下次别这样了,不好。” 张飞闲见他一副认真的样子,也就摆手道:“行吧。” 说话的这会功夫,他们被到了一个大厅中,小厮手脚麻利的送上茶水点心。 一名身着青灰色衣袍的白发长须老者,从门外走来,他双手背后,腰背笔直,远远看着犹如一棵青松。 人还未近,声先到。 “笙儿!” 云笙已站起身,急行迎上前去。 妩子见此也急忙站起身,拿下帽子。 云笙到了那人跟前,行了礼,笑着唤道:“爷爷。” 这人正是她的爷爷,云知修。 他眉目略长,目带笑意,很是儒雅。 云知修看了看云笙,满意的笑道:“笙儿,做得很好!” “事还未成呢。”云笙也扬起个笑来。 那笑容,和往常的不同,带着浓浓的孺慕。 云知修哈哈一笑,看向站到大厅口的妩子和张飞闲,笑意未减,道:“笙儿交到不错的朋友啊!” 张飞闲行了晚辈礼,说:“晚辈张飞闲,见过云前辈。” 妩子也跟着行礼,压着发飘的声音,道:“晚辈、晚辈柳生妩子,见过云、云前辈。”他努力的想表现得稳重可靠些,但看起来似乎更显得紧张了,说话都带了些结巴,脚更是有些发颤。 云笙连忙笑说:“爷爷,先进去坐吧?” 云知修瞧了她一眼,倒也没说什么,应道:“行。” 落座后,云知修的目光在妩子身上稍停了下,他摸着胡子,说:“柳生?可是东瀛人士?” “是,晚辈、晚辈来、来自东瀛。”妩子正襟危坐起来,浑身绷得紧紧的,手放在腿上,还不禁抓着自己的衣服,眼睛也不敢看云知修。 “东瀛离大周很远啊,来一趟不容易。”云知修摸着自己的胡子,对于妩子的紧张似乎不在意,接着他看向张飞闲,笑问:“你师父可还好?” 张飞闲回答得很从容:“回云前辈的话,他老人家康健。”顿了下,又道:“前些日子还来信说,想和前辈过几招。”说着他将一封信递上去,上头写着:云知修亲启。 云笙走过去接过,交给云知修,笑道:“叶老前辈,之前还念着和您下棋,这会又念着要和您过招了呢。” 云知修笑着,接过信,也不打开,说道:“老夫离不得长安,他离不得平安,可惜可惜。” “爷爷,总会有时间。”云笙说道。 云知修又和张飞闲说了几句,但期间却没再和妩子说过话。 云笙看着低着头的妩子,有点心疼。 还好没多久,李伯就过来,在爷爷耳边说了两句。 云知修点头后,才朝云笙他们说:“老夫有些事情,失陪了,笙儿好好招待。” “是。”云笙总算松了口气,看着他走后,才对妩子和张飞闲道:“爷爷事情多,总是来去匆匆。” “云前辈真是和蔼,没有半点架子。”张飞闲说了句,“可见江湖传言不可信啊。” 云笙有些疑惑:“什么江湖传言?” “你没听说?”张飞闲有点讶异,接着说:“云前辈年轻时在江湖上,可得了铁面书生的名,说云前辈无情得很,且杀人如麻。” “这传言?”云笙笑了笑,“不可信,不可信。” 张飞闲点点头:“是啊。” 云笙这会看向一直安静着的妩子,唤了声:“柳生?” 妩子猛地抬起头,脸上带着笑:“云姑娘,我在。” 他表现得真得很差劲,可他真的一点也不想给云姑娘添麻烦,要笑着,让云姑娘放心。 “你......”云笙正要说什么,张飞闲就先开口:“柳兄可是坐船累到了?”他看着妩子那样,心中就有些猜测,便开口解围。 “是吗?柳生。”云笙愣了下,看着妩子,不错过他神情变化。 妩子垂下头,低低的说:“是,是有些累。” 云笙看他是如此,也就松了口气,道:“是我疏忽了。”说罢,她唤来李伯,让他安排院子。 李伯笑说:“已安排好,就在枕风院,小姐觉得如何?” “不错,就枕风院吧。”云笙满意,听风院景色极好,回廊也建得漂亮,妩子应该会喜欢。 三人随着李伯往枕风院走去,张飞闲不知道怎么,聊着聊着,便和前头的李伯聊了起来,和云笙、妩子拉开了距离。 云笙见此,放慢了脚步,和一直坠在最后的妩子并肩而行。 她小声说:“柳生,有哪里不舒服要说,别让我担心。” 妩子愣了下,就觉得鼻头一酸,连连摇头:“没事,我没事,云姑娘不要担心。” “你说谎,你看起来跟被抛弃的猫似的。”云笙瞧着垂着头的妩子,无奈的摇头,他真的以为她看不出来么? 妩子撇撇嘴,委屈的说:“我才不是猫。” “好好,不是猫。”云笙低头见他露出快哭的表情了,想了下,便拉住他的手,在拐角处停了下来,认真的看着他惊讶的眼眸,说:“今日你做得很好了,柳生。” 妩子呆了下,还是摇头:“我没做好,云姑娘,我是不是很差劲?连......连见您的长辈,我还表现得那么失礼,对不起云姑娘......” 话还说完,就被轻轻拥住了,云笙轻轻拍着他后背:“没有的事,你只是太在乎我爷爷的看法,才会那么紧张。”停顿了下,又继续道:“柳生可不差劲,当初在跳祭祀舞的时候,那么多人看着,你都不紧张。” 妩子闻着她身上的檀香味,听着她安抚的话,痴迷了起来。 他蹭了蹭她肩膀,依恋的说:“对不起,云姑娘,我会......以后会做得更好的。” 云笙轻笑了起来:“好。可我还是不想你为难自己,你无需迁就我,而改变自己。”她说这话,松开了手,看了看他微红的眼,“柳生,若是那般,我会愧疚,也会不开心。” 妩子抓住她的手,急急说道:“不要不开心,我就是想让云姑娘开心,才努力改变的,你别不开心。” “好,我不会不开心。”云笙被他那满是依恋的眼看着,心又暖又软,她伸手轻蹭了下他眼角,“柳生,也要开心起来,别不安,别紧张,一切都没你想的那么严重。” 妩子一被她温柔的安慰,就想哭又想笑,最后他努力的扬起笑容,重重点头:“听云姑娘的!” 云笙见他终于精神起来,暗松了口气,也跟着笑了。 安顿好妩子和张飞闲,云笙这才往云知修的院子走去。 守在主院的侍卫见到云笙,立即行礼道:“小姐。” “爷爷还在里面?” “是。老爷在。”侍卫打开门。 云笙走了进去,直径走到书房门口,伸手敲门:“爷爷。” “进来。” 推开门进去,便见爷爷正坐在书桌旁,正看着什么。 “爷爷,可还有公事处理?”云笙走到他前头的椅子坐下。 “这些不急。”云知修将手中的册子放到一边,抬头看她,道:“那柳生妩子,是怎么回事?” 云笙无奈的开口:“一个好朋友。” “好朋友,拉手、抱在一起?”云知修挑眉,“没有半点女子的矜持,到我这也不知收敛。” “爷爷,什么事都瞒不过您。”云笙笑着,一点也不在意这样的事被发现,“爷爷可没教过我矜持呢。” “贫嘴。”云知修摇了下头:“你啊,说吧,那柳生什么来历?” “他是个东瀛人,之前是个花魁......”云笙简单说了下后,补充道:“他很在意我。”是的,她知道柳生心里喜欢她,她又不傻,自然能体会得到,“我也从没见过他这么单纯善良的人,他心真的好。” “身世太差。”云知修不赞同的微皱眉,“心好之人大周上多的是,秦家那小子就不错。” 云笙伸手蹭了下鼻尖,道:“爷爷,这事咱就先不说,可以吗?” “你人生大事,得说。”云知修却不放过云笙,直接道:“别说我这边不赞成,你爹也绝不会看中他。” “他自然不会赞成。”云笙脸色都有些不好,叹息道:“他看重家族利益重过任何人和事,您可知当初那事,他是怎么跟我说的?” 说到这,她眉头紧皱,“他说,既然你无心进宫,与五皇子的知己之情,便由你姐姐接手吧,省得浪费。而这便是他让姐姐待我房中,假装成我,引醉酒的五皇子进去的理由!”说完这话,她有点疲倦的伸手揉揉太阳穴,“他如今是如愿以偿,五皇子成了皇帝,今年大选便接了姐姐进宫去。” “他始终是养你十几年的父亲。”云知修轻叹了声,“云家......你也知晓,你那兄长只有守成之能,你父亲年纪也大,而你这边又只能待在暗处,如不让你姐姐进宫,云家怕是要走其他世家的老路,落败下去。” 云笙长叹了声:“我知道,可心里总是不快。” “事已至此,再多不快也是无用。”云知修说这话将一封册子拿出,递给云笙,“是边疆来信,劫到运送药物的车队。” 云笙翻开一看,道:“马蜂寨刚散,药谷却依旧不收敛,这许灵生还有什么凭仗不成。” “不急,迟早的事。”云知修端起茶杯,喝了口茶,问:“前朝宝藏图可有线索?” “有。除了在马蜂寨拿到的那残缺图,我还找到两个人,与此事有关之人。” “谁?” “连鹤之,白庭舒。”云笙提到这两人时,深色莫名,“连鹤之,知道如何做假图,连王胜都被假图给骗了;而白庭舒......来自北归村。” 云知修的手顿住,将茶杯放下后,问:“他可有认出你?” “没有。”云笙摇了摇头,“事隔多年,怕是没印象了。” “事了之前,注意些。”云知修手指点了点桌子,“接下来你要怎么做?” “前往兰城,王家存在的时间够久了。”云笙眼眸沉沉。 “王家若是出事,许灵生、刘震必然会怀疑到你。”云知修道。 云笙一笑:“我要借的,就是他们两人的刀。” 云知修点点头:“心里有数就好。”说完这事后,他又道:“刚看了叶老头来的信,说你遇到一些怪事。” 云笙点头,心里也颇为疑惑,问:“爷爷曾经也遇到过?” “那是很久之前的事了。”云知修脸色浮起些许笑容,有点怀念的看了看,挂在墙上的一副狐狸扑蝶图,“说说,怎么遇到的?” 云笙简单的将几次遇到的灵异之事说了,并为了让爷爷对柳生有些许好感,还补充道:“柳生对这些事似乎很了解,帮了我不少忙。且还拥有灵珠,和疗效极好的药......” ‘砰’的声。 云知修碰落了手边的茶杯。 他神色有些怔楞,似乎回想到什么。 35.第 35 章 “爷爷?”云笙看了眼摔落的茶杯, 有些疑惑的看着云知修,“爷爷, 笙儿说的, 可有哪里不对?” 云知修的目光落到云笙身上,好一会才开口:“无事。” 云笙显然不信:“爷爷您看起来不像无事的样子。” “唉。”云知修轻叹了声, 脸上带上些笑意, “只是想起个故人罢。” “故人?”云笙颇为好奇, 据她所知, 能让爷爷称得上故人的,放眼天下可没几个,“可是与这些灵异之事有关?” “笙儿啊, 你可见过妖?”云知修站起身来,手背在后面,看着墙上的画。 云笙手撑着自己下颚,微仰头看着他, 回道:“见过吧, 长了三条尾巴的狐妖,长得非常美。” 云知修笑了下, 道:“狐妖确实美。”他还记得,跟了他一路的婀娜女子, 她可有九条尾巴, “那笙儿觉得妖是如何的?” 云笙细细一想狐三娘, 不禁摇摇头:“漂亮, 妖娆, 脾气有点怪。” “哈哈!”云知修忽然笑出声来,抬手拍拍云笙的脑袋,道:“妖和人一样,每一个的性格都不同。” “这倒也是吧。”云笙点头,“爷爷怎么会问我这些?” “笙儿,你会怕妖吗?或是说,你对妖可有非我族类的防备和恐惧?”云知修并没有回答云笙的话,反而问了个怪问题。 至少,在云笙看来确实是个怪问题。 “只要够强,何来的恐惧?”云笙靠向椅背,双手环胸,“如果按爷爷所说,这妖性格皆有不同,那应是有好坏之分,防备是会有,但肯定没‘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之想。” “好孩子。”云知修看着云笙,目光欣慰,当初,他若也有这种魄力,也不至于遗憾一生。 云笙一笑,问:“爷爷,你为何要问我这些?” “为了你将来不做错事。”云知修又看向那画,伸手摸了摸画中的狐狸,“日后,你若遇到一些选择,切记着,有些人......错过便不会再有。” 云笙愣了愣,看着他半响才说:“爷爷的话,笙儿记得。”停了下,又道:“可这和笙儿遇到灵异之事有甚干系么?” “无。”云知修直接摇头,接着他缓缓往外走去,边走边说:“人生在世,有些事情总得自己去经历,提早知道答案,多无趣啊。” 云笙起身跟上,听了这话,笑说:“爷爷,就不担心有天,笙儿死在那些鬼怪手里?” 云知修脚步一顿,回头看她道:“你不会有事。” “爷爷怎这般笃定?”云笙有些讶异,她本以为爷爷会说相信她能力等话,但没料到他会说这话。 云知修却不再回答,他大步往院外走:“行了,你赶紧回一趟云府,免得又要找到这来要你这人。” 云笙心还有些疑惑,可还没等她想完,一个小厮已小跑过来找她。 小厮先是行礼,接着恭敬道:“小姐,云府来人,就在前头。” 云笙挑眉,一想就知道是她父亲让人找来了,略一思量便说:“在后门备车,我从后门走。” 小厮愣了下,才应:“是。” 云府在内城这寸土寸金的地方,占据了大半条街,规模极大,但看起来有些老旧,已有多年未修葺过。 可就算如此,书香世家的底蕴依旧不容小觑。 就光大门匾额上的云府二字,便值千金。 这曾是云笙祖爷爷所题,而他正是闻名天下的书法大家。 云笙自从姐姐所做的那事后,便很少回来。 这次回来,距她离开那天,也有半年之久。 云府守门的护卫似乎又换了新面孔,刚看到云笙时有些发愣,但还是非常客气的问:“这位姑娘,请问您找谁?” “小妹?” 就在云笙皱眉,想说话的时候,身后传来一道男音。 云笙回头看去,只见一名身着深蓝色衣服的俊雅男子,快步而来,他身边还跟着一名白衣清俊男子。 “小妹,你可算回来了。”俊雅男子走到云笙面前,上下看了看她,脸上带上些许笑意,“母亲一直在念叨着你何时归来。” “大哥。”云笙笑了下,眼前这人正是她的大哥云安临,是个没什么城府的人,对她和她姐姐还算不错。 云安临伸手轻摸了下她头发,笑道:“可是很久没听到你唤我了,想得紧。” 云笙笑了笑,没接话,而是看向已站到云安临身后的清俊男子,好奇的问:“大哥是带朋友来做客么?”这人五官看起来有些眼熟。 “哎,瞧我......”云安临有些不好意思,笑着介绍:“柳兄,她是我小妹。小妹你应该是认识柳兄他弟弟的。” “云小姐。”他拱手,脸上没什么表情。 云笙挑眉,笑道:“可是叶城柳公子的哥哥?” “正是。”柳居寒再次拱手,但神色语气都没什么波动。 云笙回了礼:“柳大公子。”然后好笑道:“大哥,咱们现在可还站在外头呢,这可不是待客之礼。” “哈哈,对,小妹说的对。”云安临连忙请了柳居寒进门,回头看向云笙,“小妹你......” “大哥,我得先去拜见母亲。”云笙没跟上他们。 云安临点头,笑说:“去吧,母亲念叨你好些日子了。” 云笙见他们离开后,看了眼腿有些发抖的护卫,也没说什么,直径往后院走去。 云府内部并无多大改变,前院古板单调,后院小桥流水,一派江南秀丽之景。 临近云家主母所居住的院子,更是花团锦簇,路的两边都是各式花朵,非常漂亮。 云笙看着心情都好上不少,心里想着,妩子若是穿上舞裙,站在这花丛中起舞,该是多美的景象。 可惜,作为男子,她实在不能将他带入后院中。 就在她想着,她要不要也弄个别院,都种上花送给妩子的时候,一声惊呼打断了她。 “小姐!” 云笙看去,只见母亲身边的贴身丫鬟琴姑姑抱着一大束紫红色的芍药,站在不远处,直愣愣的看着她。 “琴姑姑。”云笙连忙加快脚步走了过去,比了‘嘘’的手势后,伸手抱过她手上的花,笑道:“娘可在院里头?我可是来给娘惊喜的。” 琴姑姑这会缓了过来,有些笑也有些气的,拍了下云深的手臂,说:“小姐,你怎才知道回来,夫人想你,都想得吃不好,睡不香的。” 云笙笑得有些无奈,但说话的语气很亲近:“琴姑姑,我这不是回来了吗?我这就去拜见娘。” 琴姑姑点点头:“夫人正在看书呢。” “我悄悄的。”云笙放缓脚步,慢慢走近院子。 琴姑姑跟着,无声的叫走守在房门前的丫鬟,那些丫鬟就行了个礼,纷纷下去。 云笙轻推开房门,里头就传来母亲的声音。 “小琴,今日又是什么花?”声音很温柔,说完这话,又说:“罢了,插起来就好,我也不想瞧了。” 云笙绕过屏风,便看到斜卧在软榻上,穿着绯色衣裙,散着头发的女人。 她便是云笙的母亲,云家的主母,陈氏。 此时,她手拿着本书瞧得认真,都没注意到进来的是云笙。 “小琴,笙儿走后,都没人给我带新话本瞧了,好生无聊。”陈氏低低的轻叹,将书放下,侧身过来,“你怎么都不说......”话还没说完,她看着云笙,瞪大了眼睛。 “娘,想看什么话本?明日笙儿给你买去。”云笙笑得很是讨好,将芍药放下后,坐到软榻边上。 陈氏看着云笙呆了好一会,才撑起身来,双手捧住云笙的脸,细细的瞧着,眼顿时红来,泪都在里头打转,哑声道:“笙儿!你还知道回来!” 云笙笑着,靠向她怀里,轻轻开口唤道:“娘。” 陈氏抱着她,摸着她头发:“真是......你这孩子出去那么久,也不知道回来看看。” “娘。事情结束后,我就常常陪着你可好?”云笙闻着她身上的淡淡的花香味,很是安心。 陈氏捧着她的脸,认真的看着:“娘只要你平平安安的,别的不求。” 云笙抿了下唇,接着又笑:“娘别担心,笙儿很厉害的。” 陈氏不接她话,拥着她,有一下没一下的拍着她后背。 这安静的画面持续了很久,陈氏才又开口:“娘知晓你为何不想回来。” “嗯。”云笙低低应了声。 “自小你和你姐姐感情就好,这事发生后你一定很难受。”陈氏说道。 云笙没说话。 陈氏继续道:“老爷会做这事我不意外,你姐姐......做这事,大约也只是想争口气。” 云笙依旧没说话。 “唉......”陈氏叹息了声,“你姐姐是从我肚子里爬出来的,她什么心思我自是知晓,她和你大哥虽不聪明,可心不坏。”说完,她低头碰了碰云笙的发顶,“笙儿,别气,别怪你姐姐好不好?” 云笙沉默了下,缓缓从她怀里出来,问道:“娘,您觉得入宫好吗?” “对于你姐姐来说,大约是好的吧,她还有这个家和你给她撑腰。”陈氏看着云笙的目光很温柔。 “娘,那你觉得爹和姐姐在我拒绝后,还瞒着我做这些事,是对的吗?”云笙垂下眼帘。 陈氏伸手摸摸她的脸,有点无奈的说:“笙儿,娘不是偏向他们。只是这个家需要他们这么去做。” “娘!”云笙猛地抬头,眼有些红,“虽我是过继给爷爷,可我从没想过,将养我十几年地云家抛在脑后!我如今的姓氏是云,而不是陈,在外人眼里我身上流的是云家血脉。” 陈氏一怔,眼里的泪就这么落了下来,哽咽道:“我知,我知。” “那为什么您要说这个家需要他们这么去做?”云笙低低的又问了句。 陈氏只是无声的哭着,并不回答。 云笙看着,终究不忍。 “娘......”她抬手轻擦去她脸上的泪水,“娘,您放心,再如何,我都不会忘记云家。只是,我要去做的事情,还没做完,顾虑的还很多。” “好孩子,好孩子。”陈氏伸手抱住了她,手安抚的拍着她后背。 就好像,她幼时做噩梦时,她安慰她的动作一样。 “娘,我明日便进宫。您别担心姐姐,有我在,没人敢欺负她。”云深也回抱了下陈氏。 陈氏摇了摇头,可终究什么话都没说。 云笙又和她坐了会,将芍药插在瓶子后,才离开。 她没有坐马车或骑马,一个人出门,慢慢地在长长的街上走着。 内城的街道安静得很,她也不知道是第几次这么安静地、独自走着了。 ‘yu!’ 一辆马车在她身后停住。 “云小姐。” 云笙回过头,就看到柳居寒在马车内,正撩起帘子,看着她。 “柳大公子。”云笙道。 “云小姐要去何处?”柳居寒问了声。 云笙一时有些哑然,接着道:“不知。” 她是想去流云斋,可妩子休息,一时间她也不知道要去哪,要去找谁说。 不,应该去哪里平复心情。 柳居寒安静了下,说:“云小姐若是不介意,可愿一同去钓鱼?” 云笙挑眉:“钓鱼?” 柳居寒眉眼带了点笑意:“有一处地方,钓鱼极好。” “好。”云笙这回怎么也想不到自己要去做什么,便直接跃进他的马车,惊得他的车夫短促的叫了声。 柳居寒却没被吓到,伸手拍了下车夫肩膀:“走吧。”说完,才放下帘子。 帘子放下,车内的光线便暗下很多。 云笙没说话,柳居寒则拿了本书起来看,似乎决定就这么安静下去。 他看起来就不是多话的人。 云笙心中还想着母亲的那些话,越想越觉得心里憋闷、委屈得很,可又知道这来得毫无缘由,或者说,她不该对母亲有这样的情绪。 毕竟,她护着她,养了她十几年。 如果不是她和云家,她如今大约又投胎转世去了。 这份恩,这份情,她怎么也还不完。 “你很难过。”柳居寒目光没移开书本,只是这么轻轻一说。 云笙抬眼看了他一眼:“没有。”她再难过,也不可能在一个不熟悉的人面前表露出来。 “嗯。”柳居寒没再说什么。 两人就又都沉默。 狭窄的马车内,沉默下来,就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这让云笙更为憋闷了。 若是换成妩子,她可以毫不顾忌的摸摸他,抱抱他,跟他说下自己的委屈和难过。 过了半响,云笙长叹了声,伸手撩起帘子,道:“柳大公子,我便不去钓鱼了,下次吧。”她还是需要发泄,不,是倾述,妩子是她最好的倾诉对象。 她想去找他,虽然会打扰到他休息,可她还是想去找他。 柳居寒这才看向她,说:“那便下次。” 而他话音才落下,云笙已不见身影。 “公子,可还要去......”车夫有些小心的问了句。 “不去。”柳居寒看了看外面,就放下帘子。 云笙轻功运用到极致,一路飞向流云斋,飞向枕风院,悄无声息地进了妩子的房间。 妩子正在睡觉,薄被被他抱在怀里,手脚紧紧缠着被子,蜷成一团。 白皙的脸压出些红痕,红唇微启,唇角还带了些晶莹,显然,他睡得极香。 云笙已站在他床边,但却不忍心唤醒他。 “云姑娘......抱抱......”妩子脸蹭了下被子,嘟囔了声。 那声音软软的,甜甜的,不知怎么就触动了她心里的一根弦。 云笙忍得很久的泪,眼眨了下就掉了出来。 她愣了会,一笑,伸手一抹,转身就要离开。 可刚走处两步就听到:“云姑娘?!” “是云姑娘吗?!” 36.第 36 章 “云姑娘!” 身后的声音越来越‘确定’。 背对着妩子的云笙, 尴尬极了。 在这时代,偷闯男子房间, 偷看男子睡颜的姑娘, 大约没几个。 她心思转得飞快,想着怎么说才不会显得她太‘豪迈’。 “云姑娘?”妩子伸手揉揉眼睛, 终于确定自己不在梦里, 可又有些疑惑云姑娘怎么会出现他房间里, “云姑娘, 发生什么事了吗?” 他刚睡醒,声音沙沙的,还带着淡淡的鼻音, 软得很。 云笙听着,都觉得耳朵痒痒的。 “咳。”她转过身去,看向坐起身的妩子,他手抓着薄被, 白色中衣凌乱且敞开, 露出白皙的胸膛,和殷红的两点。 虽然, 这美得诱人的场景她不止看过一次。 但,大概是心境不同的原因, 如今不敢直直看着, 而是移开了目光, 说道:“柳生, 你整理下衣服。” “嗯?”妩子似乎还有些迷糊, 一听这话,低头看了眼:“呀!”的一声,手扯过薄被将自己给遮住。 云笙悄悄扫了眼,见他跟被看去清白的小媳妇似的,忍不住想笑,但想着他会很不好意思,便强压了下来,看向别处。 妩子脸上飞红,偷看了下云笙,见她没瞧他,连忙缩在被子里,将中衣给整理好了。 呼,他怎么老是在云姑娘面前,显得那么不稳重呢? 妩子小小的嫌弃了下自己,然后又想起云姑娘来他房间看他,一时间又非常欣喜,开口说:“云姑娘,您来看我么?” 云笙略想了下,朝他看去,见他已整理好衣服,便走到床边去,点头道:“嗯,来看你,睡得好不好?” 妩子微抬头瞧着云笙,嘴角上扬的弧度非常漂亮,说:“好,梦到您了,睁开眼就看到您!好开心!”虽然梦外的云姑娘不会再随便抱他,可是看到还是好开心,心里都是满满的。 “梦到我?梦到我什么了?”云笙想起刚刚他嘟囔的梦话,不禁俯下身,脸凑近了妩子,语气略带调侃。 离得那么近,妩子都不敢直视云笙了,就怕心底的秘密被看穿,头只能往后仰,有点心虚的回:“梦......没梦到什么......” 他话音一落,云笙的手便扶住他的肩膀,将他慢慢地往自己怀里拉,嘴里问着:“可是如此?” 她不知为何,看妩子这心虚的模样,就忍不住逗逗他。 妩子愣了下,显然有些被云笙‘不按常理出牌’的行为吓到,连忙摇头:“没有,没有,我才没梦到被您抱着.......”说到这,他惊住了,急忙伸手捂住自己嘴巴,眼里满是懊恼和难过。 呜呜......云姑娘知道他这样......一定会不喜欢他的! 云笙在他说完后,沉默了好一会。 这落在妩子心里,便是不喜欢他的预兆,就在他鼓着勇气抬头,想说什么的时候。 “真乖。” 妩子只觉得额头有软软的微凉点过。 他愣愣的看着云笙,似乎在确定,似乎在询问,又似乎在疑惑。 可云笙却没想着回答他,她手从他肩膀移到了他耳边,捧着他的脸,脸凑得很近,眼眸幽幽的看着他,鼻尖抵着他鼻尖,唇似乎下一秒就会印到他唇上。 就好像......他曾给她喂食灵珠那般。 妩子微微合上了眼。 那一刻,时间似乎很漫长,他只觉得等了好久,但等到的却是,云笙的手指,在轻轻摩擦着他的唇。 “妩子......”她低低唤了一句。 妩子猛的睁开眼,定定地看着她。 云笙朝他笑得很温柔,眼里有层浅浅水光,说的话柔得好像吹拂的春风。 她说:”妩子,以后我这么叫你可好?“ 妩子像被引诱了一般,点头:“好。” “在没人的时候......你唤我阿笙吧。” 妩子的心跳得好快好快,他忍不住伸手去圈住她的脖子,将她往自己身上拉进,他有点委屈的,唤了他在心里回荡了很久的名字:“阿笙......” 云笙错开他的唇,顺势将他拥到怀里,下巴抵在他肩膀上,脸颊蹭了下他耳朵,手摸着他披散下来的头发,心里安定了。 妩子有点生气,他想问,阿笙......为什么不......亲下他? 她还是......不喜欢自己吗? “乖。”云笙手安抚了下他后背。 “我有乖。”妩子低喃了声,可你不亲我。 云笙突然大笑,揉揉他头发,说:“是,妩子很乖。” 妩子脸又一次红了,好像抹了上好的胭脂。 “让我抱抱,妩子,刚刚......”云笙在他耳边说着话,“我好难过,这世上,似乎没有真爱我的人在,爱我的都走了。” 妩子一怔,手紧紧回抱她,急急说道:“怎么会没人爱你,有阿,我就很......” 云深伸手轻遮住妩子的唇,笑道:“别说出来。” 妩子眨了下眼,过了会才反应过来,很是委屈的看着她,眼里似有泪花。 云深额头抵着他额头,小声说:“别急,时间还好长,好长,别让自己到时后悔。” 妩子的脑袋瓜子转了好久,才想清楚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委屈巴巴的,伸手摸她的脸,问:“你不要我吗?” “要。”云笙笑了笑,转开话题:“今天看到好多漂亮的花,你喜欢什么花?” “喜欢樱花,喜欢桃花。”妩子糯糯的回道。 “我想买个别院,都种上你喜欢的花,以后我们可以住那,不用住在爷爷这。”云深坐到他床沿,手玩着他的头发,说话的语气带着些许慵懒,“你喜欢什么样的院子?我听说东瀛人都很喜欢温泉。” 妩子一想他和阿笙能住在一块,就很愉悦,他带着撒娇语气,说:“要温泉,要枫树,修回廊好不好,挂上好看的风铃.....”他想要的这些,都曾出现在他的梦里,梦里他曾和她痴缠在一起。 “好。”云笙放下他头发,手指滑过他的眉眼,“你喜欢什么样的,就建什么样的。” 妩子只觉得心跳得痒痒的,浑身也痒痒的,看着云笙那温柔的样子,好想她......好想和她...... 想到这,他咽了下口水,脸又一次红了,手轻移了下薄被,遮住了他下半身(xia ban shen)。 云笙敏锐得很,可她只是挑眉,装作不在意,但看着他的面容,笑得很有诱惑性。 她几乎是贴着妩子脸,开口:“好好休息,晚些我让人来喊你吃饭,明日我处理完事情,带你去玩。” 妩子垂下头,不敢接触她目光,低低应了下。 “乖,那我先回去了。”云笙又摸摸他的脸,手指不小心碰到他的唇时,还被他濡湿了下。 她一愣,妩子抬起头,神情也有些呆愣。 是他不小心的吧。 但,看着他有点湿润的唇,和无辜的眼...... 她真想按住他后脑勺,狠狠咬上一口。 可如今,不是时候。 云笙手指摩擦了下,便缩回袖中,淡定的说:“我走了。”说罢,就站起身来。 妩子的脸又一次红了,他低下头,嗯了声。 直到房门开了,又关上后。 他才长吟一声,倒在床上,将被子一拉,盖住自己脑袋,在床上滚了两圈,连尾巴都露了出来,非常愉悦的甩着。 他将被子掀开条缝,瞧了眼还未歇下去的小伙伴,迟疑了很久,才顺应本能,伸手下去,脑中想的都是云笙刚刚笑着的模样。 有妩子在,云笙的心伤似乎很快就平复下去,又恢复平时那种浑身透着傲气的模样。 连隔天,换上飘逸的青色襦裙,梳起垂发分肖髻,插上略微华丽的发簪,都不掩她英姿飒爽的姿态。 好似,再柔美的衣服和装扮,都不如她拿上剑那种傲然。 妩子看着她,看得有些入迷。 云笙上马车前,手还轻拍了下他手背,道:“等我回来,若是无聊,想做什么找永叔。”说完,她就看向一边的永叔,嘱咐:“让人好好服侍妩子。” 永叔愣了下,随即道:“是!小姐!” “云姑娘,我会听话的,等你回来。”妩子笑容灿烂。 云笙这才放心的上了马车,直奔皇宫。 皇宫金顶、红门,占地极广,内外皆是穿着铠甲的侍卫,守卫极其森严。 这地方,她来过不少次,但以女眷身份进入后宫,还是第一次。 随着来迎接的刘氏和好几个宫女太监,慢慢地走向云婕妤所属的宫殿——安云宫。 原本,云婕妤不能独居一宫,但皇帝在她进宫后,就让她居住在一个空殿内,并无他人,她也就成了‘一宫之主’。 听刘氏话里话外的意思,云婕妤是这届入宫女子中的佼佼者,很受宠爱。 云笙心中暗叹了声,并不接话。 安云宫,虽说是一宫,其实也就比云家的主院大些,里头的景色,其实连云家主院都比不得。 “奴婢见过小姐。”从里头迎出来的是云笙姐姐带进宫的贴身丫鬟,如夏,如秋。 “起来吧。”云笙点点头。 “小姐,娘娘已等您好些时候了呢。”她们两人满脸笑意,迎着云笙进了主殿。 云笙刚踏进去,便闻到檀香味,还是她最喜欢的、那种浅淡的味道。 “妹妹。”垂帘撩起。 云笙侧头就看到她的姐姐云婕妤——云安媛,她穿着青蓝色为底,白色花纹的宫装,梳着灵虚髻,戴着华丽的簪子,衬得她肤如凝脂,长眉凤眼精致柔美,仿若云中仙子。 “臣女拜见婕妤娘娘。”云笙毫不犹豫的跪了下去。 云安媛急忙走到她跟前,伸手去扶她起来,道:“你我姐妹,何须如此?” 云笙顺势起身,垂眸道:“礼不可废。” “这里又无外人,妹妹你......何须与我如此见外?”云安媛说话带着些哭音,“你可还是在气我?自那事后,你都没再和我说话了。” “娘娘慎言。”云笙看向一边的刘氏。 刘氏道:“奴婢到外头瞧瞧可有什么事。”接着她便退到门外,并关上门。 殿内只剩下云笙、云安媛和如夏、如秋。 云安媛拿出帕子点了点眼角,有点破涕为笑的模样,道:“妹妹可是不再生姐姐的气了?” 云笙不言。 云安媛等了很久,又有些想哭的样子,一边的如夏连忙说:“娘娘,别站着呀,站着多累呢。”说着话就去扶她。 如秋也扶住云笙道:“小姐,这一路来肯定累坏了。” 云安媛这才又勾勾嘴角,说:“对,妹妹来这边坐。” 云笙跟着进了内殿,拒绝了与她同坐的提议,坐到她下首。 云安媛挥手让如夏、如秋下去,手扯了下帕子,说:“妹妹......你别怪姐姐好吗?我......会同意爹爹那般做,是......是因为,姐姐心悦皇上。” 云笙愣了下,皱眉看着她,道:“此话当真?” “是,是真的。”云安媛咬咬牙,又说:“那晚,五......皇上认出我来了。” “他知道是你?”云笙眼睛微瞪。 “是......”云安媛似乎想起什么好的事情,眉眼带的笑意都温柔甜蜜,“皇上......也是有些喜欢我的。” 云笙哑然,一时间不知道要说什么。 她和皇上李涧,在他尚是皇子时便相识,相识了好些年,她对他的本性,了解不可算透彻,但却也能知道一大半。 他并不像是一个能喜欢她姐姐的男人。 她前后思索了很久,又将刚刚云安媛说的话,揉碎思量了一遍,才开口:说:“是吗。”表情 依旧冷淡,语气也很平静。 但她心里一直在琢磨着皇帝这么做的用意了。 云安媛看了云笙,扯着手中帕子,说:“是这样的妹妹,你......你若心悦......于......也可选秀入宫,我们姐妹可以......” “你想多了。”云笙摇头,打断她的话,“娘娘好意,臣女心领。” 云安媛沉默了下,说:“我想不到,你既不喜欢......为何要气我这般久?仅仅是因为瞒着你吗?” 云笙有点头疼的说:“你想多了。”她觉得有些东西没必要,和如今的她挑明,便道:“娘娘,若是无事,臣女便告辞了。” 云安媛显然没有料到她会这么快就提出离开,急急起身道:“妹妹,别走。” 云笙还未问为何,外头就响起太监高声宣喊的声音:“皇上到!” 她微愣了下,随即看向云安媛。 云安媛避开她目光,道:“皇上想见你,妹妹,姐妹服侍皇上,我......不介意。” “父亲什么都没跟你说吗!” 一听这话,云笙只觉怒气有点上头,低喝了声,然后撩开帘子,踏出内殿。 云安媛疑惑,但也急忙出去,接驾。 “臣妾恭迎皇上。”“奴婢恭迎皇上!” “臣女恭迎皇上。”云笙直接跪地,看着已走到她眼前的黑色靴子,心里各种情绪翻滚。 她想不明白,皇上此举是何意思。 “都起吧。”楚涧声音低沉沙哑。 “谢皇上。” 云笙跟着起来,她低着头沉默的听着云安媛和皇上说了几句话。 “云笙。”楚涧突然唤了一声。 云笙急忙道:“臣女在。” “抬起头来。”楚涧笑看着好不容易打扮一回的云笙,脸上笑意深了些。 云笙抬起头,也看向楚涧。 他一身龙袍,头发整齐束起,面容俊秀,一双桃花眼认真看人时,好像含着柔光。 只是,柔光很深很深。 “都进来坐。也是好些日子没见云笙了。”楚涧好似还是当年那个五皇子,这么唤着她的名字。 云笙没说话,看着他和云安媛相携入了内殿,才跟着进去。 他们坐在上首,她则坐到他们下头,将安静演绎到底。 楚涧和云安媛说了几句家常后,就说:“爱妃这的桂花糕做得好。” 云安媛起身,行礼道:“皇上,妾这就去准备。”说完便要下去,走过云笙前时,她看了眼云笙。 眼带着点泪花,但一眨眼又没了。 云安媛走时,也将宫女都带走了,内殿剩下楚涧和云笙两人。 云深浑身的警惕都冒了出来。 楚涧没开口,而是站起身,走到云笙面前,又绕到她身后。 他才俯下身,说:“云笙,说起来,也有半年未见?” 云笙有点不自在的避开来,起身,直接面朝他单膝下跪,道:“属下见过皇上!”她虽着襦裙,可跪得特别爽快,就好像穿着劲装或是铠甲的将士一般。 楚涧有点不忍直视的抬手轻捂了下眼眸,笑道:“你啊......膝盖不疼?” “......”云笙不知该如何回答,脸上有点红晕。 楚涧见此,又缓缓渡步到她跟前,伸手摸了下她的发簪,说:“这般美的模样,不该如此。” 云笙急道:“皇上,那事,属下真不知晓!” “可惜,亏朕当时以为是你。”楚涧似乎很遗憾,“起来吧。” “谢皇上!”云笙起身。 楚涧背着手,走到窗边,看着外头的院子,问:“如今事情进展得如何?” “马峰寨已散,下个目标是兰城王家。” “呵。”楚涧轻笑了声,“一个都别留,看着就烦心。” “是!” 楚涧回头看云笙,接着说:“前朝宝藏图尽快,此事一日不破,朕心一日不安。” 云笙再次跪下:“遵命!” 楚涧笑了笑,越过云笙时,脚步停了下来,说:“云尚书将女儿都养得极好,朕对云婕妤很满意。” 云笙怔住,竟很无礼的抬头,直看向他,眼有些不敢置信。 楚涧对她这一无礼的举动,却不责怪,而是继续笑道:“云婕妤温柔大方,可比云笙你要好多了,你啊,就是待不住的。” 云笙抿唇,眉头微皱,一副有些难过却强忍的模样。 楚涧从袖中拿出一根玉簪,慢慢插到她发上,说:“这碧玉簪,本想带来给云婕妤,但想来想去,这个还是适合你。” “皇上!”云笙有些受辱的唤了一声,就想伸手抽下玉簪,却被拦住。 楚涧拉下她的手,说:“云笙,莫要怪朕。”顿了下,声音变得温柔至极,含着神情一般:“我也希望,那日的人是你。” 云深垂眸不语,手指微弯,好似想反握住他,但最后却松开了。 楚涧收回手,沉默了会,才说:“朕走了。” “是,恭送皇上。”云笙道。 楚涧走后,云笙也快步走出内殿,看到云安媛时,说:“娘娘,恕臣女不能久留。”语气带着些怨恨感。 云安媛一震:“妹妹......”但她的目光不是看着云笙眼睛,而是她头上多出来的玉簪,好一会才说:“妹妹你......可是要......” 云笙打断道:“想多了,娘娘,这种荣耀也只有您能受得起啊。”说完,她叹息了声,无奈的笑了下:“罢了,都过去了,多说无用。娘娘,臣女回了。” 话毕,她越过云安媛,急步离开。 出宫的路,可比进宫的漫长。 四周高高的围墙,就好似牢笼一般,让她心中发闷。 当云笙出了皇宫大门,上了等候的马车内后,紧绷的身体,和伪装的难过、和不敢置信的神情才散开了去。 她伸手抹了下额头这时才冒出的汗。 耳边响起昨日爷爷说的,再琢磨今日发生的事,暗暗叹了声:“姜果然是老的辣。” 她大约明白,皇帝为何要这样做,爷爷为何要用那话激她的原因了。 果然,能当上皇上的人,怎会简单。 就在她理清思绪的时候,马车停了下来,前头响起熟悉的声音。 “可是云姑娘?” 37.第 37 章 云笙掀开车帘, 正好看到对面一辆马车,柳居寒就在那边, 似乎刚要上去。 四周除了他们两辆马车, 再无其他。 云笙瞧了眼自家车夫,点头:“柳大公子。” “刚瞧着是云家的车, 还以为是错认了。”柳居寒的目光扫过马车上的一个标识。 云笙挑眉, 笑道:“那也有可能是我大哥, 或是家中长辈的车。”怎么就知道这车里是她了呢? 柳居寒的目光移开了去, 回:“在下并未想那么多。” 云笙没接他的话,而是问:“柳大公子,可是有什么事吗?” “正向去游船钓鱼, 云姑娘可愿一同前往?”柳居寒的神色没什么变化,只是双眸很是认真的看着云笙。 云笙嘴角一翘:“好,柳大公子说个地方。” “元月湖。” “元月湖景色很美。”云笙夸了句,:“柳大公子, 但我需回去一趟, 再过去。” 柳居寒点头:“好,在下先去元月湖等候云姑娘。” “那, 柳大公子,元月湖见。” “好。” 云笙放下帘子, 帘子遮掩下后, 她已无笑容。 马车刚到流云斋, 就看到永叔从里头迎了出来。 云笙下车后, 直径往枕风院走, 边走边说:“将车夫弄下去,好好问问他是怎么被柳家收买的,和他有关的人,全部查一遍!” 真以为她好糊弄?皇宫出来的那条大道,一无衙门,二无店铺民居;一个小小进士,不议政、无传召下,能在那里?时间还如此巧! 永叔一惊:“属下领命!”应完,就要下去。 “等下。” 云笙叫住他,拔下头上那根碧玉簪丢到他手里:“拿去收进库里。”说罢,她人已快步走到枕风院门前。 而就在云笙踏进院门时,一个身影直接朝她扑了过来。 云笙本能地想挥掌拍去,但定睛一看是妩子,急忙收回掌,转而张开双收接住他。 因他的冲击力还后退了几步,心也因刚刚差点误伤他而漏了半拍。 不过,妩子一点也不知道刚刚自己‘闯了祸’,双手圈住云笙的脖子,满是依恋的唤着:“阿笙,阿笙,你可算回来了。”天知道,他从她出门开始,就在院口,等阿等,就想能快些看到她回来。 ‘啪’ 云笙却一点也没因他的话而歇下‘教训’他乱来的心思,直接伸手打了下他屁股(pi gu)。 妩子愣住,又惊又羞:“阿笙......你......”他退开点距离,看着云笙,张了张嘴,竟一时说不出话来。 “你知不知道,刚刚你很危险?”云深手也不离开他的腰,不让他退得太远,脸上没什么表情,语气也不怎么好,“这么扑过来,我差点就挥掌出去,你会受伤的!” 此时,她才发觉自己后背冒出不少汗,风一吹,凉飕飕的。 她差点、差一点就伤到他了! 妩子伸手揉了下被打疼屁股(pi gu),听了云笙的话,又看了她面无表情的模样,不禁憋红了一张脸,有点委屈的说:“我......我就是想阿笙,怎么能打......” 哼,打就算了,还打他屁股,他长那么大,连奶奶都没打他屁股,他也要脸的好吧...... 阿笙不温柔了! 妩子说完话,立马拉开云笙搂他腰的手,气哼哼地转身,背对着云笙。 但他的耳朵竖着,认真听着身后的动静。 这小动作,小模样,云笙一瞧,便知道妩子在想什么,想让她做什么。 他心思......太好猜了。 云笙这会也板不起脸来说教,无奈一笑,走到他跟前去。 妩子连忙别开脸不去看她,可没听到声响,又偷偷瞄了眼云笙。 却正好对上云笙调侃又了然的目光,妩子顿时泄气了,双肩也耸拉下来。 “好了,过来。”云笙朝他伸手,脸上也带上笑容,“我不该打你那里,但下次可不能这样扑过来。” 妩子看着她好一会,可怜兮兮的蹭到她面前,有些控诉的说:“我又不知道,你......你这是凶我,还打我!” 云笙愣了下,抬手摸摸他的脸:“对不起,我该提前跟你说。” “那我原谅阿笙。”妩子眼睛一转,一扫刚刚的可怜样子,露出一个笑容来,“阿笙可别再凶我,不能再打。”说着,手还捂了下身后。 云笙见此笑出声,说:“不犯错就不打,不凶。” “我很乖!”妩子立马说道。 “很乖会有奖励。”云笙伸手拉着他往房间走,“今天带你去游湖,不过出去前,要戴面具。”说到这,停了下,问:“张公子呢?” 妩子跟着走,一听出去玩,脸上的笑掩都掩不住:“就阿笙和我两个人吗?张兄出去了,说要去拜见前辈什么的。” “嗯,那还有三人。” “一、二......不是两个吗?” 当云笙带着妩子到元月湖边时,妩子才知道这第三个人是谁。 站在河边,一身白衣的柳居寒,看起来风度翩翩,儒雅清俊。 云笙并没有让妩子跟过来,而是安排他在另一边上了另一艘游船。 两艘船离得并不算远,妩子在船舱内的一个窗户,看了下云笙,又看了下她对面的柳居寒,心里顿时气闷起来。 如今,他很不愿意看到阿笙跟别的男子处在一块,一看到,这心口就好像压上一大块石头似的,闷得很。 妩子看着云笙和柳居寒进了船舱,心里更不好受了,手扯过矮桌上摆着的花,一边扯掉花的花瓣,一边嘟囔着:“阿笙是有事要做,才不是喜欢那人呢!长得又没我好看!” 可就算这么说着,这么想着,妩子都没办法做其他事来转移注意力,他直勾勾的看着,云笙的身影、举动,虽听不到声音,可看模样,她......好像很开心。 妩子有些颓废的垂下头来,‘阿呜’一下,张开嘴抿住最后的花瓣,然后扯了下来,‘呼’了口气,将抿住的花瓣吹掉。 然后便自言自语:“阿笙......别喜欢别人好不好......”说着这话时,他都觉得难过了。 妩子打不起精神,直接头靠着窗沿,一动不动的看着。 云笙本就没想在柳居寒这边多停留,套出他的目的后,便提出告辞。 柳居寒有些讶异,说:“云姑娘,可是在下招待不周?” “不是。”云笙轻轻摇头,接着说:“只是觉得,柳大公子没必要在我身上花费心思。”她心中想了很多阴谋论,却没想到这柳居寒,居然抱着和云家结为亲家的想法。 被当场掀开心思的柳居寒,脸红了又红,回道:“在下愿意在云姑娘身上花心思。” “可我却不愿受着,告辞。”就在云笙正要运起轻功,踏水飞至自家船只的时候。 柳居寒又道:“云姑娘,云大人也有结秦晋之好的意思。” 云笙脚步一顿,看了下天边的夕阳,没有回头,只是说:“云家,不止我一个姑娘。” 她话音一落,人已离开。 柳居寒目光幽幽,脸上浮起难堪的神色。 不过,云笙没有注意到。 她到了自家船上后,挥退厅外守着的丫鬟护卫,自己进入船舱的小厅内。 小厅布置得很是精巧,地上铺着厚厚的毯子,中间摆着一张矮桌,上头放着很多点心茶水,和一个插着花的花瓶。 但,今天花瓶里已没花了,地上全是散落的花瓣,一看就是被‘辣手摧花’,而这‘摧花’之人正是靠着窗口,睡得有些不安稳的妩子。 云笙褪下鞋子,悄悄走到他身旁,细细瞧着。 戴上假面具的妩子,面容只能算得上清秀,搭上一身锦衣,看起来就像是个富家小公子。 稚嫩,毫无防备。 这比任何人,都能让云笙放下心防。 每当看着他,她就觉得,心中那积压起来、无法倾诉的秘密,其实也可以向他说出。 她对妩子的信任,已是如此之深。 云笙叹息了声。 “妩子?” 云笙唤道。 妩子嗯了声,转了下脑袋,才微微睁开双眼,迷迷糊糊的伸手揉了揉鼻头、眼睛。 云笙看着他这模样,就觉得心暖,又说了句:“妩子,我回来了。”说完,还伸手将他散到脸上的头发,勾到他耳后去。 妩子又眨了眨眼,才看清楚是云笙,瞬间喜悦溢满心间,他直接就扑到她怀里去,软乎乎的说:“阿笙你可回来,我以为、我以为你不要我了!”看到你对别人笑得那么开心,他不高兴,还害怕! 可他知道,阿笙要做事,他不能让她担心,更不能阻拦到她。 但他,心里还是有些不高兴。 想到这个,妩子双手紧紧圈住云笙的腰。 云笙笑了下,抬手摸摸他头发,道:“我答应过你,要带你玩的,怎会不回来?”他这抓住机会,就要跟她撒娇的性子,她真的喜欢极了。 妩子跪坐起身,坐得很是端正,眉眼弯弯的说:“是,要阿笙带我玩。” 见妩子乖乖等安排的模样,云笙很想说这就带他去逛长安城,可她今天确实有些累,便斟酌着词句,说道:“可我好累,只想躺着不动了,怎么办?” 一听这话,妩子连忙上下看了又看云笙,眼带担忧:“阿笙怎么了?是受伤了吗?” 云笙摇头:“没受伤,就是好累啊。”说完这话,她就顺势靠到船壁上。 妩子连忙凑近她,看了看没发现伤口,才说:“那就不玩了,我陪着阿笙。”说完这句话,他又笑得开心的补充,“反正,能和阿笙在一块,说说话我都很开心。”只要待在一起,他就不用担心,阿笙会离开他,不要他了。 “你总是这么不安。”云笙伸手将他搂到身边,“只要你乖乖的,我会一直和你在一块。” 妩子眨眨眼,重重点头:“我很乖,只听阿笙的话。”以前教他说大周官话的人,也说要听话才会讨人喜欢,他很听阿笙的话的。 他看着脸有倦色的云笙,有点心疼的问:“阿笙,你为什么会这么累?” 云笙沉默了下,才说:“心里压太多事了,就觉得累。” “压太多事?那阿笙可以跟我说说,说出来就好了!”妩子握住云笙的手,很认真的看着她,“奶奶说,有什么事,说出来都会好。” 妩子的话似乎带着一种天然的吸引力,让人不自觉的去相信。 “我......”云笙停顿了半响,才继续道:“妩子,有人让我算计江湖,可却还想算计我和云家,而我除了想为朝廷做事,还想......”说到后面,她还是无法说出,最后只是道:“算了,不说这些不开心的事。” 听得认真的妩子,纠结得脸都皱成一团,他伸手摸了摸她紧皱的眉头:“阿笙,你别什么都扛着,我看着心疼。” 云笙拉下妩子的手,放在唇边,轻笑:“好,以后有什么事,会多和你说说。”心疼这两字,她也很久,没听人朝她说过了。 她看了下窗外的天色,转而问道:“饿了吗?” 妩子肚子很适时的响了起来,他呆了下,看着云笙要笑不笑的模样,顿时纠结极了。 他怎么老是在阿笙面前......出丑呀? “我让人做些吃的来。”云笙瞧他垂头略带沮丧的模样,也就不逗他,直接唤人进来,交代下去。 跟在云笙身边的人,效率都很高。 不到一会功夫,就有丫鬟将吃食送了过来,其中还附带了一壶酒。 而看到这酒的时候,妩子眼瞬间亮了:“好香!” “妩子,你喜欢喝酒?”云笙有些惊讶,不过看他那很喜爱的模样,也就给他倒了杯,“这虽是果实酿制,但......” “好喝!” 云笙的话还没说完,妩子一杯已尽。 云笙:...... 天色暗下,幽暗的天空,月亮弯弯。 月光、烛光和湖面荡漾的水波,宁静中泛着迷离。 妩子是爱喝酒,但酒量不高,没几杯就醉了,但醉了后还不睡过去,抢着要继续喝。 不给喝,他身体就跟没有骨头似的,缠上云笙。 云笙一手将他搂在怀里,一手从矮桌上倒了点解酒清茶,低头哄着:“妩子你喝了很多酒,喝点茶好不好?” “不好。不要茶,我不吃苦的。”妩子甩甩头,一个用力,直接将云笙扑倒在地,俯倒在她身上乱动。 云笙倒在地上,手也打翻了桌上的酒瓶、手中的茶杯。 酒泼到妩子和云笙身上,鼻尖闻到的,全是酒香。 空气中,迷离之感更甚。 妩子不断蹭着云笙,手也不老实的摸着她,脸还凑到她唇边,低低的唤着:“阿笙,阿笙。” 云深一时间也不想起来,就这么仰躺着,看着身上的妩子,伸手将他脸上的面具拿下,揉着他散下的头发:“怎么了?” “亲我,亲亲我......”妩子的目光都有些迷糊,用脸去蹭云笙的唇,声音软成水似的,“阿笙,你都不亲我......” 云笙瞧着他美得难以喻言的面容,视线最终落到他润泽的红唇上,揉着他头发的手,将他头部往下一压,他们的唇碰到了一起。 有点疼。 “呜......”妩子有些不开心的低呜了声。 云笙却贴着他的唇笑,笑音有点哑:“好乖,好甜。” 听到这话,妩子又开心了,他盲目的用唇蹭着她的唇,说着:“那你亲我,甜的,我很乖......” 38.第 38 章 美色惑人是何滋味? 云笙今天算是体验到了。 此时此刻, 她的身体酥麻不已,心里还浮起丝丝想凌虐妩子的想法。 妩子却无一丝防备的、胡乱地去碰她的唇。 云笙再也忍不住, 张开嘴含住了他的唇, 牙齿轻咬着,舌头勾勒着, 闭上眼, 尝着他带着酒味的唇。 可这还不够...... 她一手压着他的后脑勺, 一手从他松垮下来的领子, 进入他的衣服内,手抚摸着他的肩、后背......滑腻的肌肤触感,简直令人发狂! 妩子低吟了声, 他乖乖的俯在云笙身上,任她主导,任她吻着,不过觉得痒得很, 想伸出舌头去舔舔, 结果就被含得正着。 云笙含着他的舌,一下又一下的挑逗着, 进出着...... “唔。”妩子有点不习惯,又非常享受这种舌头相缠的感觉。 云笙微微睁开眼, 看着一脸迷醉的妩子, 心中想‘凌虐’他的想法更甚, 手抚摸他的力道加大, 她真想......真想将他压入自己体内! 当她的手摸到他胸前两点时, 脑子好像炸开花似的,懵得很。 那瞬间,让她想放开一切,没有顾虑的去快乐一回。 这一念头刚过,眼前却又再次看到那血液飞溅的夜晚。 云笙立马放开妩子的舌头,抽出自己的手,抱住想‘抗议’的妩子,直接坐起身来,双手紧紧的全抱着他,喘了口气,低声道:“乖,好好睡吧。”说着她就要去点他睡穴。 “不要......难受!”妩子却在她怀里乱动,双眼红红的,声音沙哑,“难受,阿笙......” 他还要去拉云笙的手放进领子里,还用下身起来的伙伴去蹭了蹭云笙的大腿。 云笙:...... 这会她理智可算全部回笼了。 “睡着就不难受了。”云笙摸摸他有点泛红的眼,心里担忧着他没喝醒酒茶,明天起来会头疼,便说:“喝点茶好不好?喝完就不难受了。” “不要......喝茶。”妩子心里难过得很,他不知道阿笙怎么不摸他、不吻他,这会浑身就像起了火似的,难受不已,“阿笙摸摸我......我、我好难受......” 云笙见他难受的模样,心有些发软,她看了眼他扬起来的地方,叹息了声,伸手拿了那壶还没打翻的醒酒茶,往嘴里一倒,含着一口就去吻妩子。 妩子愣愣的张开了嘴。 云笙喂了他一口后,就细细的吻着他,手摸向他那地方。 妩子浑身一颤,双手也紧紧回抱住云笙,嘴里发出断断续续的低吟声。 让云笙腰椎都酥软了下来,差点就没坐住。 帮男子这般释放欲望,她是第一次,但她极尽前半生的温柔,只想让他舒服,不再难受。 也不知过了多久,妩子身体一抖之后,软绵绵的倒了下来。 云笙才松开了手,低头看了眼妩子,只见他已沉沉睡去...... 她发愣了下,不禁低头咬了口他脸颊一口:“小混蛋!”顿了下,又说:“你倒舒服了,我呢?”说完,她小心的放平妩子,将一边放着的披风给扯了过来给他盖上。 看着他依旧睡着,云笙才起身整理了下衣服,打开小厅的门,朝外面的丫鬟道:“去备冷水,我要沐浴。” 丫鬟低眉顺眼:“是!” 云笙看她下去后,才轻叹了声:“没想到,自己也有冲冷水的时候。”说罢,还扯了个笑来。 夜色已晚,云笙也不想在这船上过夜,洗完澡后,她便带着妩子回流云斋。 到了流云斋,云笙也不借他人之手,直接抱下妩子,大步走进大门。 这让出来迎接的永叔一脸惊疑,这是怎么回事?竖着出去,还横着抱回来? 来找云笙的李伯也看到这一幕,他楞了下,随即扼腕道:“这......竟不是张公子?” 他们怎么想,云笙都懒得去理会。 她将妩子抱到房间后,安顿好,才悄悄出了门。 李伯、永叔两人就在院中等着。 李伯道:“小姐,云老爷过来找老爷,这会和老爷在书房里。老爷让小姐过去一趟。” “好,这就去。”云笙点头,然后看向一直等候着的永叔。 永叔立即呈上一封信:“小姐,这是连公子来信。” 云笙打开一看,寥寥几句,却可看得出连鹤之的急切,她略思索,便问:“张公子呢?” “张公子今早出门还未回。”永叔道。 “他回时,告知我。”云笙说罢,便直径往书房方向走,再走出院门的时候,又嘱咐道:“派人守在柳生房前。他醒来的时候,有人伺候着。” “是!”永叔有不赞成的意思,但不敢表现出来了,因为他瞧得出,云笙很认真。 云笙这才放心的前往书房。 书房里,云知修坐在上首,此外还有个四十多岁的男子坐在他左下位置。 这中年男子浓眉虎目,身量高大,面无表情的坐着,看起来很有威严,像是一名将士。 但实际上,他只是个半点武也没有的书生,曾中榜眼,如今官至吏部尚书。 他便是云笙的父亲,云尚书——云葛。 云笙踏进门后,便很恭敬的、分别朝云知修、云葛行礼。 礼毕后,云知修率先开口:“今日怎如此晚才回?” 云笙回道:“有事耽搁。” 云知修也不揭穿,说:“坐吧,找你来也是有些事商议。” “是!”云笙坐到云葛对面的位置。 云葛端起茶杯,开口:“今日进宫,可见过你姐姐了?” “见过了。”云笙回了此话后,直接道:“父亲,你没告诉她,我在为皇上做事是吗?” “这种事情,没必要告知于她。”云葛看向云笙,“可是有什么事?” “确实有事。”云笙将进宫后的事叙述了一遍,“父亲,皇上现下可是提防着云家和我。” 云葛似乎一点也不惊讶,他缓缓放下茶杯,说:“这事,为父知晓。”说完这话,他看了眼云知修,才继续说:“皇上要对世家下手。” “为何?”云笙一愣。 “党派之争罢了。”云葛轻轻摇摇头,显然不想将这些告知云笙,“你好好做好你的事,你兄长调到祖籍南定去当个小官,这样,只要你姐姐不犯大错,安安稳稳待在后宫,云家就不会有事。” 虽然云葛说得风轻云淡,但却听得云笙心下一惊,沉默了下,才说:“皇上登基才一年多,怎就这么多动作......” “慎言。”云葛打断她的话,说:“整顿江湖、查找前朝宝藏图之事,虽是先皇旨意,但其中少不了当今圣上手笔。” 云笙微微皱眉:“我......知晓了。” 云葛见此也就起身,说:“这也只是下策,你好好将事做好。”停了好一会,又道:“既然皇上试探于你,那,你还是与为父不和吧。”话说完后,他扯过一边的披风,往外走去。 “父亲!”云笙忽的站起身,“姐姐,知晓这些吗?” 知道她其实成了牺牲品了吗?如果按他所说,皇上对世家动手,那么,云安媛这辈子极有可能......不会有孩子。 云葛背对着云笙,说:“她不必知晓。” “我明白了。”云笙点头。 云葛走后,云笙看向云知修,说:“我不知道该信还是不信,爷爷。” 云知修顺了下自己的胡须,道:“真真假假,假假真真,他啊,想的还是云家。” “笙儿知道。”云笙垂眸。 “你莫要难过。”云知修轻叹,“如今,这般便好。若是以后你身世被人知晓,也不会牵连云家,但若一直这么下去,对云家、对你也是百利而无一害。” 云笙闭上眼,再睁开时,已无其他疑虑,说:“笙儿明白。”她至始至终要做的事情只要一件,她只要认清就好。 云知修欣慰的点头。 云笙将刚刚不好的情绪一收,说起正事来:“无神教有动作了。”话到这里,她眼里满是笑意:“刚收到连鹤之的信,有人要抢王家的藏宝图,而那人用的是无神教的武功。” “好机会。”云知修手指点了点桌面,“不过,你要小心千慈和尚。”说到后面,他目光一沉,“你不是他对手,一旦遇上不可强攻。” “是。”云笙心里早已有数,“如今那些人中,能与他一敌的,也只有无神教的教主了。” “无神教那老家伙......”云知修脸上神色似乎很是嫌弃,“那人偏爱姿容艳丽的少年郎,你......若是带着那柳生行事,要注意些。” 突然提到妩子,云笙脑海里便满是船上那香艳的一幕,有点不自在的移开视线,应:“是!” 云知修看了下云笙,心道,不知不觉笙儿也长大了,也到将一些心思藏心里的时候了。 这么一想,他觉得有点落寞,看向那墙上的画,说:“去休息吧。” 云笙见云知修脸带倦容,连忙应下,离开。 踏出书房时,月上中天。 云笙抬头看着月亮,沉思了好久,才缓缓地走回自己院子。 隔天,一早,阳光透过窗纸洒进房间内,妩子迷糊的睁开双眼。 有些发怔的看着床顶。 昨晚,他做了什么? 头有点晕...... 使劲回想了下,就想到他求阿笙亲他,然后......然后他们就吻在一起,阿笙还抚摸他身体......还帮他......嗯...... 昨晚的一切,都没忘记! 妩子的脸瞬间爆红,彻底精神了起来。 脸上火辣辣的,让他有些不知所措...... 他、他昨晚真的和阿笙......那什么了吗? 妩子双手拉着被子悄悄地、慢慢的往脸上拉。 呜呜......好、好羞涩。 他、他可怎么面对阿笙啊...... “柳兄起来了吗?” 就在妩子缩在被子里当鸵鸟的时候,门外传来张飞闲的声音。 妩子身体一抖。 “也许还在睡?还没起么?”这是云笙的声音。 妩子这下揪住被角,直接将自己给遮得严严实实。 张飞闲疑惑,伸手又拍了拍门:“柳兄起来了!” 门内没反应。 刚练完武,穿着利索劲装的云笙,心下一思量,顿时明了。 她笑了下说:“张公子,你先去洗漱,我再叫一叫他。” “成,奇怪了,这么大声没听到吗?” 张飞闲虽疑惑着,但也懒得纠结,他也是刚练完武,满身是汗,难受得紧,现在去洗漱才是正经的。 云笙看着他回了隔壁房间后,她才敲了下门,说:“妩子,我进去了。”昨晚门并没反锁。 她说完这话,便推开门,走进去后,又关上门。 房门的开、关声,更是吓得妩子在被子里蜷成一团。 其实,他也不知道是在害怕什么,或是担心什么。 发生了这样、那样的事,他本该高兴的,可是如今却很害怕......害怕阿笙会嫌弃、会不要他。 奶奶都告诫过他,要矜持才能得到珍惜。 呜呜......奶奶,妩子这次真闯祸了!! 他没矜持住! 而云笙一进门,就看到床上瑟瑟发抖的一团,不知道该笑还是该气。 这样子,肯定是想起昨晚的事了。 不过,这种事,应该是女方感到害羞才是吧? 怎么到她这,反过来就算了,还反得这般厉害? 云笙无奈的摇摇头,一步一步地走了过去,伸手去拉被子,说:“妩子,你不怕把自己给憋着是么?” “不怕。”妩子低低的回了声,他不敢看阿笙呜呜...... “那你是不想见我了?”阿笙居高临下的看着,那拿被子包成一团的妩子,“如果不想见我,我这就离开,以后也不见妩子,好吗?” 以后也......不见妩子,好吗? 这话在妩子脑海里一回荡,心头一酸。 他立马掀开被子,伸手去扯云笙的衣摆,急道:“不好!怎么可以不见我?!” 云笙似笑非笑的瞧着他,说:“那你包成一团不出来,不就是不见我吗?” 妩子猛的摇头:“才不是!阿笙不能不见我,不能不要我的!” “为什么?”云笙挑眉,“为什么不能不见你,还不能不要你?”她一看他紧张的模样,就忍不住自己的恶趣味,想逗他,逗到他眼中泛泪。 他泛泪的眼眸,太好看了,好像是阳光下的宝石。 妩子看云笙一幅认真的样子,他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只能重复着:“不可以不要我的.....” “那你说说,为什么呢?”云笙也不笑,就这么看着他。 “不要这样阿笙......我好喜欢阿笙......我们都、我们都......”妩子后面的话说不出来,紧抿着唇,眼眸带着些不解和难过。 云笙叹了声,扬起嘴角,说:“那你还躲着我?” 一看到她笑,妩子的心放下了些,小心翼翼的挪到她面前,试探的伸手,圈住她的腰,小声说:“怕你不要我......”他那么笨,什么都不会,还总是给阿笙添麻烦,还求她亲他...... 可他真的,很喜欢、很喜欢阿笙。 他不要离开阿笙! 想着这些,妩子的手圈紧了云笙的腰,连蹭了蹭她腹部,道:“阿笙,你别嫌弃我......我很乖,很听话的。” 云笙笑了笑,手摸了摸他后颈,正要说什么,外头有人跑了进来。 云笙没有推开妩子,保持那个姿势,回头看向身后,只见张飞闲瞪大眼睛站在那里。 “哈哈,那......那什么,我就是路过,对!路过!” 张飞闲尴尬的伸手挠挠头,干巴巴的笑了两声。 39.第 39 章 妩子见是张飞闲, 心虚无比的垂下头,满脸通红。 “张公子, 不是去洗漱了么, 怎过来这?” 反观云笙,她一点也没有被撞见后的不自在, 手还安抚地摸着妩子的头发, 看着张飞闲的目光很是平静。 张飞闲眼神漂移, 脸上有些尴尬, 说:“你不是说要去兰城吗?我就是过来问问,何时出发?” “妩子,头可疼?”云笙没有立即回复, 而是看向垂头的妩子,手从他头上摸向他的太阳穴处,“可会难受?” 妩子微抬起头来,瞧了一眼张飞闲, 低声说:“不疼, 不难受......” 他、他都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张兄了,还有, 阿笙似乎不想让别人知道她和他的事,这下可怎么办? 呜......他不会处理这种事...... 云笙见他确实没宿醉后的后遗症, 这才对张飞闲说:“今天下午吧, 你可还有其他的事?” “并无。”张飞闲连连摇头, 笑得有些不好意思, “那我先回去。”说罢, 立马闪人。 他可一点也没料到,云姑娘和柳兄是这样的关系! 云姑娘可真是奇人,这柳兄也不遑多让啊! 张飞闲出了房门后,心中暗道。 见张飞闲离开,云笙才将视线收回,看向有些无措的妩子,手温柔的摸摸他的脸,开口问:“可是在害怕被人知晓你我的关系?” 妩子微仰头看云笙,有些疑惑道:“阿笙不是不想让其他人知晓吗?张兄他......知道了。” “知道也无妨。”云笙只是担心妩子,在这段‘不正常’的关系中受人指责罢了,“有我护着你,谁也不敢说你半句。” “是,我信阿笙。”妩子心一下子就安定下来,他双手圈着她的腰,脸靠在她腹部,说着:“说我也没关系,我只在意阿笙,阿笙说没事,就没事。” 他啊,最信任阿笙了。 这话落在云笙耳里,简直比乐曲还要悦耳。 云笙伸手捧住他的脸,俯身亲了下他额头,柔声道:“你只要信我就好,其他的不用管、不用在意。”顿了下,她不禁笑了,说:“你只腰开开心心的,就好。” 额头被亲后,妩子的眼就发直了,听了这话,他愣了好一会,才缓过神来,重重点头,扬起极为灿烂的笑容:“是,最、最......最喜欢阿笙了!” 妩子用了很多个‘最’字,原本短短的一句话,他说了很久。 云笙认真的听他说完,愣了好久,然后抱住他哈哈大笑。 那笑声传了很远,很远。 当天下午,云笙三人骑马上路,未带一个属下。 云笙还是带着妩子同骑一匹,张飞闲看着,总觉得心里有点怪怪的,但看妩子笑得娇柔,云笙爽朗的模样,又觉得合该如此。 张飞闲笑道:“云姑娘,你真是将柳兄当女儿宠啊!” 这刚出长安城就问长问短,就怕柳兄哪里不舒服的样子,真是......让他难以用语言来形容。 妩子红了脸,云笙忍不住伸手摸摸他脸颊,笑回:“张公子,这话说的可不妥帖。” “玩笑话罢了。”张飞闲哈哈笑起,“不过话说回来,云姑娘在外头还是得注意些,毕竟柳兄也是男子,若是......”他这话说得直接,却也是真心在为妩子考虑。 妩子眨眨眼,摇头说:“我不怕被说。” “好。”云笙点头,“我会注意。” 妩子有些委屈的说:“阿笙,我不在意啊。”他就想整天和阿笙在一块,想阿笙能时时抱抱他,摸摸他,其他事,他真不在乎的。 张飞闲摸摸鼻子,道:“柳兄,在外头还是注意些好,你终究是男子啊。” “男子就要注意吗?”妩子抿唇,想了下,就说:“那我穿裙子,把我当姑娘吧。” “哈哈!”云笙愣了下,随即笑出声,说:“这年头都以身为男子为傲,也只有妩子你想被当成姑娘。” “这样不对吗......”妩子似乎不大理解,“男子太难做了,不能这样不能那样。” 张飞闲干咳声,也有些掩饰不住笑意,说:“柳兄啊,我都好奇你之前如何过来的?在大周,男子被女子护着会被说闲话的。” 妩子一听,脸都纠结起来,有点委屈的问:“可我就是比阿笙弱,我就不可以......多依赖阿笙一下吗?” 明明奶奶说,弱者不能逞强,不然就是给强者拖后腿的呀。 “自然可以。”云笙立即回了句,“妩子可能理解错了张公子的意思。” “对不起。”妩子愣了下,连忙朝张飞闲道歉,然后才有些疑惑的侧头,看向云笙,“阿笙,我还是不大能懂。” 云笙看了眼张飞闲后,才说:“流言蜚语其实也能杀人。” “嗯?话能杀人吗?”妩子不明所以。 “能。”云笙轻轻回了声,“杀人于无形。” 妩子陷入了思考。 话又不会使他疼痛,不过,如果阿笙说讨厌他的话,他的心会疼...... 这么一想,他似乎有些懂,又有些不懂。 看着妩子思索的模样,云笙无奈的摇摇头,转而跟张飞闲说:“加快速度,天黑前能到南燕镇。” “可是茶叶出名的南燕镇?”张飞闲忽的一喜。 云笙点头:“正是,南燕镇的人都以种植茶叶为生,其中的燕茶一年才出一两斤,皆为贡品。” “太好了,师父最爱茶叶,正好给师父带上些。”张飞闲看起来特别兴奋,“之前就常听闻南燕镇很奇特,如今总算是有机会看看了。” “这次也只是路过,也不多停留。”云笙说完,看着他有点失望的神色,接着说:“以后有的是机会。” 张飞闲又振作起来:“是啊,现下能看看也是不错。” “嗯,加快速度。”云笙看他已无失落,便扬鞭策马向前。 突然加快速度,妩子吓得差点叫出声。 “不怕。”云笙开口小声的说了句,“闭上眼,有我在。” 听到她的话,妩子刚刚提起地心也悄悄落地,听话的闭上眼,只觉得自己身体随着马奔跑起伏,风也格外‘凌厉’,和温柔的春风完全不同,但......很痛快! “阿笙,好痛快!”妩子合着双眼,不禁开口说道。 但这一开口还喝了不少风进去,他急忙伸手捂住嘴巴。 “这只是林间,若是在北边骑马,那才叫痛快!”云笙说话很响亮。 追上来的张飞闲一听,便大声问:“云姑娘,你去过北边,那里是怎么样的?” “北边啊,大漠狂沙,但也有不少草地、绿洲。”云笙回了句,她眼里浮起淡淡的思念,“有牛羊好马,还有这天下最烈的酒。” “听你这么说,是个好地方啊,但怎么听说都是......” “战乱!”张飞闲的话没说完,云笙却知他要说什么,“且那里,也确实比不得南边。” 张飞闲沉默了下,说:“就冲着天下最烈的酒,就得去看看。” “我也想去看看。”妩子听到酒时,眼都亮了,还想起昨晚的事。 他手扯了下云笙的衣袖,朝看过来的云笙笑,眼里都是依恋的光:“阿笙,到时候你带我骑马好不好?” “好,但不能喝酒。”云笙唇角微勾。 妩子顿时有点小失望,但想着能和阿笙一起策马狂奔,也很高兴,说道:“那我也要去,阿笙带我骑骑马。” 云笙眼眸似乎含了什么东西,她缓缓的说:“会去的,肯定会去的。” 张飞闲自觉的放缓了速度,装作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 边说话,边赶路,倒也是不觉得疲惫。 当他们路过一个山坡的时候,远远有一道声音喊道:“前头的,你们哪里去?” ‘yu!’ 云笙、张飞闲急忙勒住马停下。 刚刚那声音中气十足,仿佛是在耳边响起,这应该是个会武之人。 “阿笙......”妩子有点担忧的唤了声。 云笙伸手轻拍了下他手背:“没事。”说完,她四处一看,高声喊道:“敢问,是哪位前辈?” “哈哈,你这女娃,你瞧哪里?”伴随着这话,一根小骨头落到云笙马前。 云笙顺着看去,在他们右侧的一棵树上,有个人躺在细细的树枝上,随着风来回摇摆,却稳稳当当,不折断,也不掉下。 轻功极好。她心中叹了声。 云笙拱手,重复道:“敢问,是哪位前辈?” “无名之辈。” 那人躺在那一动不动,也瞧不清面容。 云笙和张飞闲对视一眼,张飞闲笑道:“那前辈喊住我们,可是有什么事?” “哈哈,你们这两娃娃印堂发黑,叫住你们不要往前去。” 妩子心猛地跳了下,侧头看向云笙。 云笙皱起眉,脸色不大好,而张飞闲的脸色比云笙还糟糕,似乎想起鬼市鬼吃人那一幕了。 “前辈为何要帮我们?”云笙没质疑他的话,毕竟诡异之事她已遇到多次,只是这来历不明的人为何要帮他们? “你这女娃娃心思可真多,我是瞧在他戴着的面具份上!”那人的语气透着不愉。 面具? 云笙看下妩子脸上的假面具,瞬间明白,抬头正想问是否是认识连鹤之的时候,那树枝上已没人。 “走了......”张飞闲一脸惊讶,他手指着那树枝道:“就那么一晃就不见了!厉害!这轻功厉害啊!” 云笙心下一沉,这看起来和连鹤之有关联的人,武功这般好,又神不知鬼不觉,怕会是个变故。 “阿笙?”妩子看她面无表情的样子,有些担忧,“阿笙,先不走好不好?”他也怕阿笙再因为他遇到什么事,虽然阿笙很厉害,可鬼怪有的超级凶,他担心阿笙会再次受伤。 张飞闲很是赞同妩子的话:“是啊,云姑娘,要不先找个地方过夜,等明日再走?” “前往兰城最近的是这条路。”云笙显得很是淡然,“而且这人叫我们不要往前走,可没说明日走就不会遇上。” “啊?这样啊?”张飞闲叹了声,脸色纠结极了,过了会才说:“那我们赶紧赶路,到南燕镇里,好歹人多啊!” “嗯。”云笙点点头,策马走之前,她还回头看了眼身后,并未看到任何动静。 妩子看云笙已下定决心向前,心不知道为何,特别慌! 他不禁开口唤了声:“阿笙!”可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在。”云笙一手拉着缰绳,一手覆盖在妩子手背上,“别担心,就算遇到也没事,已不是第一次了。” “可我好担心......你会受伤。”妩子反握住云笙的手,声音中的担忧几乎要溢出。 云笙轻笑了声:“我会注意不受伤的,妩子,你别怕。” “我不怕。”妩子摇摇头,他就是担心阿笙,他......他才不怕! 云笙和张飞闲再次启程,策马而行的速度很快,但彼此的距离都靠得很近,警惕的注意着四周,颇为小心。 这一路上,倒是安安稳稳,并没有灵异之事。 但是,天色逐渐暗下,南燕镇却还未见着。 “云姑娘,这南燕镇怎还不到?”张飞闲看着天边仅剩下的光,有些担忧,“是我们走错路了吗?” “没有走错。”云笙也是疑惑得很,按照这速度,应该已到南燕镇才是。 她仔细打量着四周的景色。 还是林间小路,没觉得有什么特别。 “妩子,你有觉得哪里不对吗?”云笙转而问有些昏昏欲睡的妩子。 妩子听到声音的时候,打了个激灵,努力睁开眼,看了又看,摇头:“没有......觉得阴冷呀。”说这话他打了个呵欠,也不知道是怎么了,他就觉得好困、好困。 云笙心里却觉得奇怪,看了下妩子,又看向张飞闲,开口:“可能是遇到什么鬼打墙吧。” 张飞闲一听,身体僵住,有些惊恐:“真的是鬼打墙?!” “不知道,但没走错路的情况下,还看不到南燕镇。”云笙停顿了下,手将妩子搂紧在怀里,“我只能想到这个可能了。”话说完,她有点忧心的看着已睡过去的妩子,“妩子也有点不对劲。” “那,那,我们......” “谁在哪里!” 张飞闲的话还没说完,云笙怒喝一声,手摘下一叶飞射出去。 “哎哟!” 一个粗哑的男音响起,接着一个穿着粗布麻衣,扛着锄头的中年汉子从草丛里走了出来,黝黑的脸上带着些怒气,吼道:“你们这两外乡人,打俺干啥子?!” 云笙一愣。 张飞闲这时候看到人,却很是高兴,拱手,说:“这位大哥,我们是迷路至此的,请问这里是哪里?该怎么前往南燕镇?” “你问那么多,俺咋回?”汉子抬手拍拍身上草屑。 张飞闲有些不好意思的摸摸鼻子,才重复的问了次:“这位大哥,这里是哪里?” “茶花村啊!”汉子看了看他们,说话嗓门特别大,“离南燕镇就隔了座山!”说着他指指前面的一座高山。 云笙看去,心重重跳了下。 她低头看着依旧睡着的妩子,终究没开口说话。 “可这天快暗了啊......”张飞闲心里焦急,他看向云笙,道:“云姑娘,咱们现在怎么办?” 云笙抬起眼眸,看向那汉子,说:“这位大哥,可否收留我们一晚,今天我们怕是赶不过去了。” 这汉子看了看云笙他们三人,倒也没拒绝,说:“行,看你们也不像是坏人,跟俺来。”话音一落,他就转身在前面带路。 张飞闲急忙道谢:“多谢这位大哥了!” 云笙没说话,缓缓跟上。 “不谢啊,迷路的多着咧!”那汉子说起话来很爽快,“我们茶花村就在前头,可是个好地方!” “也是种茶的吗?”张飞闲接话。 汉子却大笑:“茶花和和茶可不一样!” 说话间,他们已到了一个小坡上,往下一看,就看到一个被夹在山间的小山谷,谷里有很多房屋,俨然是个村子。 当他们走到村子口,天色也全暗下。 夜空没有月亮没有星星,四周黑乎乎一片,天地间似乎融成一体。 只有村子中有灯光。 40.第 40 章 这场景, 单单看着就觉得诡异。 张飞闲也意识到什么,小心的看了眼云笙。 云笙朝他摇了下头, 然后从马上下来, 扶下妩子,将他横抱起来。 张飞闲则苦着一张脸, 犹豫了会也跟着下马。 “今天还要拜神仙, 可不能忘了。”汉子突然出声。 接着他们便看到, 村子里头跑出一个小女娃, 她提着一个大红灯笼,边跑还边喊着:“爹爹,娘都准备好了, 就等你回家了!” 汉子大笑:“好好,走,这就回去!” 他快走几步,拉着那小女娃就往里头走, 将云笙他们遗忘在后面。 仿佛, 他们不是他带来的。 “云姑娘......”张飞闲看了下四周,除了汉子父女外, 再无其他人影,他有些迟疑的问:“我们要不要跟上去?” “你看他们, 没有影子。”云笙倒是不怕, 她看着那对父女身后, 空荡荡的, 且走路后脚跟微浮, “这里大概聚集不少鬼吧。” 张飞闲定睛一看,吓得倒抽一口气。 这种场景,可比鬼市可怕多了! 他的手不禁握住刀柄看,压低声音道:“云姑娘,我们离开这吧。” “走不了。”云笙回头看了眼彻底淹没在黑暗中的路,“夜里,可是鬼的天地,我们就算往回走也躲不过。” “那......要跟上?”张飞闲看着灯火通明的村子,只觉得自己被一只野兽给盯上了。 后背冒出冷汗,寒毛竖起。 云笙扯了笑:“自然。”说完她低头看着妩子,蹭了下他额头,“妩子?醒醒,妩子。” 妩子能听得到云笙的声音,可就是睁不开眼,心里总有告诉他好好睡下去,不能醒来。 呜呜......他要醒来的,他要告诉阿笙,不要再进去了,好冷,这里好阴冷! 一定有厉鬼在,进去危险! 可他如今只能闭着眼睛,嘴巴、身体都不能动。 云笙又唤了几声,妩子依旧没反应,她的眉头也皱了起来。 妩子他......这是怎么了?与这事有关吗? 她看向村子,眼微微眯起。 “柳兄他这是怎么了?”张飞闲见此,颇为担忧的说:“是太累了还是?” “他这是昏睡过去了。”云笙目光沉沉,语气里带着愤怒和担忧,“醒不过来,怕是和这些鬼离不开关系。” 她这话刚落下,就吹来一阵风,风中带着咿咿呀呀的声响。 刚刚还冷清的村子,瞬间显得‘热闹无比’。 张飞闲身体一抖,警惕的左右一看:“这......这是什么声音!” “大约是唱戏声吧。”拉长调的戏曲,在这夜里显得特别渗人。 云笙抱紧妩子,低头看了看他紧闭的双眸,暗暗思量了下,率先迈开步伐,道:“我们进去。” “......”张飞闲沉默了下,长叹了声,道:“罢了,该来的躲也躲不掉!” 他跟上云笙,一边走,一边说道:“冤有头债有主,怎就偏偏让我们撞见?!”说这话,他手不离刀柄,话里话外带着恼怒,“又不能面对面的打,搞出这些,心里头真是直冒火。” 他是又怕又愤怒。 云笙脸色也不大好,回了句:“大约,死后心有不甘罢。” “心有不甘又如何?又不是我们所造成,还弄这些来为难我们!”张飞闲越想,心中火气越大,“做了鬼就能为所欲为不成?” 他们的话,妩子都听得清清楚楚,心里特别急。 他真想起来阻止他们进村,他能感觉到这村子冲天的怨气,可在外头却没有,肯定是设有什么结界! 可是,他现在连睁开眼都做不到! 呜呜...... 若是,若是阿笙出什么事...... 妩子第一次讨厌自己妖力薄弱,落在这些鬼手中无任何反抗之力,连护阿笙一下都做不到! “我们不过是运气太差了。”云笙看向张飞闲,眼中有些愧疚。 他跟着遇到这些,也是受她牵连,如今,她还让他跟她一同进这村子...... 是她对不住张飞闲。 可是,妩子昏睡不醒,如果是鬼做下的,不解决他们,妩子,还能醒过来吗? 云笙不敢赌。 张飞闲摇头,直接道:“这和运气可没关系。”说完这话后,停了下,接着说:“这些鬼,游荡在人间,怕是阎王不收,投不了胎吧!” 他话音刚落,路边几盏灯笼灭了。 四周的黑暗迅速蚕食过来,扩大了地盘。 云笙看着前方剩下的灯笼,淡淡道:“别说这些了,先顺着声音去那里看看......” ‘咔’ 她的话还没说完,地上发出一声声响。 看去,只见张飞闲愣了愣,移开脚,看着平坦的地面,有点疑惑:“我怎么感觉自己踩到什么了。” ‘咔’ 这次是云笙踩到了,她移开后,看着什么都没有的地面,抬脚去感受了下她踩到的‘东西’。 没一会,云笙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 “是骷颅头。”她抬起脚,踏上另一边,却又再次踩到类似骨头的东西。 张飞闲听了这话,惊疑不定,道:“可地上没东西啊!” “先别动,我看看。”云笙轻轻放下妩子,只用一手搂紧他的腰部,空出来的手掏出一个瓷瓶,倒出一点到额头上。 但这次睁开眼所看到的,没有任何改变。 张飞闲疑惑的看着,问:“是怎么回事?” “没什么用,我看不破。”云笙摇头,再次抱起妩子往前走。 张飞闲紧跟着,看云笙抱着妩子,不禁开口:“云姑娘我来背柳兄吧。” 云笙一顿,奇怪的瞧了他一眼,回道:“不用了,他很轻,我抱得动。” “好。”张飞闲有些尴尬的摸了下鼻头,他怎么觉得云姑娘似乎对他提出背柳兄的话,有些抗拒? 一路上顺着戏曲声走,穿过了大半个村子后,视野一下子打开,那是个半圆的广场。 而他们站的这个拐角,刚好能将广场纳入眼中。 在这广场中间,搭着一个戏台,在戏台四周围满了‘人’,男女老少都有,大约有两百多人。 戏台上是一个白衣书生,他张嘴唱着大周有名的《长亭》,而这长亭所说的,是有关于两名秀才的爱恨纠缠。 看到这一幕的张飞闲浑身紧绷,戏曲那么清晰,可他就是听不进去,握住刀柄的手都有些青筋。 云笙却淡定的很,远远的看了下那戏子,浮起个笑来,说:“这鬼却是喜爱男色的,张公子,是该由你去了。” 妩子听在耳里,心内的焦急、担忧都化成一声笑。 阿笙......这时候还能说笑,一点都不怕,真的好厉害! “云、云姑娘!”张飞闲愣了下,反应过来后,脸红了大半,“云姑娘你、你说什么啊!” “没,不过是个玩笑。”云笙见他已放松不少,便收了下笑,看着那些‘人’,说:“他们引我们进来,却将我们忽略在一边,是想让我们看到什么?” 张飞闲这下理智也回来不少,开口道:“我倒觉得这些鬼在戏弄我们!” “弄了这么大阵仗,只为了戏弄我们?”一向阴谋论的云笙愣了愣,随即摇头,“不可能,先瞧着吧。” 张飞闲还想说什么,广场那边又有了其他动静。 戏台上的白衣书生缓缓走了下来。 白衣成了红衣,那红色看起来特别奇怪。 那些‘人’分开一条路来,露出一个男子的身影,他端坐在一把椅子上。 书生走到那男子面前,张嘴说:“慕郎,你可愿娶我?” 张飞闲瞪大眼睛,看了眼云笙,小声道:“真是......你说的.....” 云笙比了个息声的手势,继续看着。 妩子暗暗想,这男与男子也是可以结为夫妻?那谁生娃娃呢? 忽然,他想起个事。 嗯......也不知......阿笙肯不肯和他一起生小狐狸? 他脸泛起淡淡的红,可嘴巴和眼睛都没办法动弹。 “慕郎,你说你要娶我。”书生又说一句话,说这话的时候,他的眼里慢慢留下血泪,“你说你要娶我,你说你要娶我......”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三夫妻对拜,这三下,你都不如我愿?”书生抬起手捂着自己胸口,“心都给你瞧了,你怎还不愿?” “你要我招安,我同意了,你要我杀兄弟,我也同意了......你要我给你看我的心,我也同意了!为什么......”书生跪坐了下去,身子趴在那男子身前,声音哀戚,“为什么,你就不能同意我一回?拜堂娶我,你为何不肯!”话说到后面,他几乎是震怒的,声量又高又刺耳。 “我就想......你能娶我,娶我就好。”书生的声音又和缓下来,双手抱住那男子上半身,低低的又诉说了好一会,然后忽然又怒了,高声道:“你今晚要和我拜堂,就算是死也别想离开。”说完这话,他猛地抬头看向张飞闲所在之处。 张飞闲瞬间浑身发冷,冷得都无法动弹。 书生血红的眼透着一股疯狂,说:“我给你找了全村的骨头你都不喜欢。”说话间,他站起身来,接着道:“如今,我又给你找了副好骨头,你定会喜欢的。” 话还没说完,那书生已飘至张飞闲眼前。 张飞闲只能瞪大眼睛看着他,完全无法做出反应来。 而就在这时,云笙剑已出鞘,挡到那书生面前,道:“这个鬼公子,无冤无仇,你这么做不好吧。” 话一出,戏台边的‘人’身体不动,却纷纷扭过头来看云笙他们。 所有‘人’肤色如常,且都带着笑,如果不是他们将头直接转到身后来,真的瞧不出他们是鬼。 这种场景平常人见都回被吓到,但云笙却一脸平静,毫无畏惧的看着这书生。 “女人......”书生张开嘴,露出参差不齐的牙齿,双手的指甲变长,声音暗哑:“多管闲事,也留下吧。”说完,手已抓了过来。 他手上的指甲犹如利刃。 云笙挥剑砍去,书生也不避,抬手就挡。 被她砍下右臂,书生却不慌不忙的弯腰,捡起手臂又按了回去。 “好武功。”书生笑了起来,整张脸都扭曲了。 云笙定定地看着,下一刻出剑直冲书生脖子。 书生避开,伸手向云笙搂在怀里地妩子抓去,还说着:“你要不要看下他死的样子?” 云笙听到这话,成功被激怒,将妩子往张飞闲那里一推,喊道:“张公子,你护着妩子!”说罢,自己飞身向前,大开大合的和书生斗了起来。 “云姑娘!”张飞闲回过神来,急忙伸出手,扶住妩子,看着云笙跟那书生斗在一起。 剑影四起,云笙稳稳的压制住了那书生。 但张飞闲却不敢放松警惕,他额头不断流出汗来。 他觉得自己身体很不对劲,耳朵发鸣,逐渐听不清四周的声响。 吸气的时候没有力气,心口闷的好像要窒息了一般。 “哥哥,你跟我走好不好?” 就在这个时候,清脆的声音响起,好似贴着耳朵说出。 张飞闲低头一看,那个在村口看到的女娃娃,正站在他跟前,手扯着他的衣角,一张小脸是深青色的,乌黑的眼笑得弯成线。 要躲开,这是鬼! 要躲开啊! 可张飞闲发现自己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连声音都控制不住,因为他隐约听到自己应了声:“好。” 另一边打斗中的云笙自然也听到张飞闲这边的动静,顿时怒吼道:“张飞闲!站住!” 女娃娃蹦蹦跳跳的往另一个方向跑,边跑边说:“哥哥,过来呀,过来呀!” 张飞闲扶着妩子就跟了上去。 妩子急得几乎在心里哭了,可他无能为力。 “张飞闲!给我站住!”云笙狠劈去一剑,急退开,和那书生拉开距离,回头一看,只见张飞闲扶着妩子,一步步地融入黑暗之中。 她都来不及喊上一身。 看着那黑乎乎地方,她地心沉了下去,再回头看,那书生也不见了踪影。 “妩子......” 云笙的心忽地纠成一团,疼痛让她回过神来。 她用尽力气唤着:“妩子!张飞闲!” 没有任何回应,四周极其安静。 那广场的‘人’也慢慢不见,灯笼一盏接着一盏,慢慢熄灭,最后,只剩下云笙所站之处有一盏灯笼。 那灯笼,随着风摇摇晃晃,随时都可能灭掉。 41.第 41 章 “你在想什么?” 灯笼的光刚熄, 声音刚响。 云笙剑出,穿破黑暗直冲这话传来之处。 “真是......”说话者带着淡淡的笑意, 接着黑暗中亮起两朵蓝色的火, 照亮了云笙所在的地方。 这也让云笙看清的来者,是谁。 身穿青灰色衣裳, 头戴黑色儒生帽, 手拿着黑面本子压住云笙的剑。他一双黑色眼眸对着云笙, 嘴也不开, 便发出声音来:“不认得我吗?” “花公子......”云笙的剑缓缓收回,道:“没想到在这地方遇到你。” “你是想说,我是和这里的厉鬼是同伙吗。”花重似乎有点不悦。 云笙一愣, 随即拱手道:“是我多想。” “罢了。”花重捧着本子,上下看了看云笙,继续道:“我欠了一个老头的情,今日他说有三个不知死活的年轻人, 闯进这, 让我来带出去。” “是那个不知名的前辈?”云笙眉头皱起,有些疑惑, 但心中对妩子和张飞闲的担忧更浓,急忙说:“妩子和张飞闲被抓走了!花公子, 我该怎么做?才能救出他们?” 花重手一抬, 那蓝色灯火瞬间变成无数个, 高挂半空, 在蓝色灯火下, 云笙总算是看清了四周的情况,她被这‘惨烈’的情形惊得倒吸口气。 “这里曾是个几百人的村子,后被灭村。”花重道。 云笙向前一步,细细看着破败不堪的村子。 在这路面上有很多碎裂的尸骨,有些尸骨被高挂在房子门前,有的尸骨则以一种扭曲的姿势倒在门前、窗边......而这些都没有完整的。 看着这些,可以想象得到,当年这村子遭受到屠杀时,是怎么样的场景。 而这场景,和云笙曾经历过何其相似! 下一刻,她的眼就看到当年这里被屠杀的种种,脑海里却还回放着她曾经历的那一幕幕。 鲜血、残肢,施害者狰狞的面孔...... 云笙几乎喘不过气来,脚完全失去了力气,猛地跪到地上,剑也摔落下来。 她手撑着地面,张开嘴大口大口地呼气。 双手紧紧地抓着地上的碎石,尖锐的石子刺破手掌,都好像没有感觉一样。 鲜血一点点地渗入土地中,引来了一群鬼。 一个个迈着僵硬的脚步,朝云笙围了过来。 “娘......娘.......不!!”云笙心中再无恐惧,只有满满的恨意,她死死盯着肢体残缺,皮肤溃烂的鬼,“杀了他们!杀了他们!”挤出这句话后,手松开石子,握住落在一边的剑柄,从地上跃起,飞进众鬼之中。 花重安静的站在一边看着。 云笙的剑快得好似细细丝线,切割着众鬼剩下的肢体,断肢飞起,乌血四溅。 很快,那群围过来的鬼,再无一个是能动的了。 云笙站在一堆腐烂肢体中,满身煞气堪比厉鬼,她看向花重,问:“还有谁?” 花重欣慰的拍了下本子,道:“我带你去。” 那些蓝色灯火又变幻了形状,形成一条路指向另一个地方。 花重在前头带路,云笙跟着。 走出一段路后,她才开口问:“刚刚,我能看到那些,是你做的,是吗。” “是。”花重回得坦荡。 云笙抿唇,好一会才说:“我可以向你问两个人吗?” 花重脚步一顿:“可。” “前朝白家独女白柔,陈家幼子陈禅。”云笙说这两个名字的时候,声音发哑,“他们......投胎了吗......” “他们是你什么人?”花重轻笑了下,紧闭的嘴角有点上翘。 云笙静静的看着他,不言不语。 花重继续道:“我不知。” “这样啊......”云笙没有再问,而是看向前头的一座院子。 那院子很完整,没有一点残破的地方。 高高的围栏里种满山茶花,随着风飘来一股奇怪的、从未闻到过的花香味。 在围栏大门前,有几个五六岁的孩童守着,他们都穿着大红色衣服,惨白的脸颊上有两团红晕,眼睛也都是黑乎乎的。 “哥哥姐姐,要来和我们玩吗?” 这些孩童一蹦一跳的跑了过来,围着云笙和花重跑着,声音脆脆的喊:“哥哥姐姐,一起来玩!” 说完这话,就有个小男孩抱住云笙的脚,抬起头,一张怪异的脸朝她露出一个笑。 云笙只觉得脚上极重,还有一阵冰冷从脚处窜起。 她抬起手,剑尖抵着那男孩的额头,道:“下去。” 男孩咯咯笑了几声,一手抱着她脚,一手握住剑尖往自己额头上戳,顿时流出非常多鲜血,鲜红的血在他脸上格外显眼。 “姐姐,你要杀我吗?” “姐姐,能不能别杀我呀?” “姐姐,呜呜......我好怕,好疼,好难受!” 云笙的脑中似乎还能听到,自己幼时的祈求声:娘,娘......我好怕,娘,娘我好疼...... 她闭了下眼,再次睁开,毫不犹疑地将剑刺入男孩的脑袋,将他脑袋几乎刺成两半,流出的血染湿了她的鞋子。 她看着脑袋裂成两半,一脸惊恐的男孩,缓缓说道:“对,我要杀你。对不起。” “啊!姐姐杀人了!” 其他几个小孩全部尖叫起来,一个个的往那院子大门跑。 有一个跑了几步摔到地上,尖锐的石头直接穿破了他脑袋,鲜血一下子染红了地面。 接着浮起许多石头,一块块好似离弓的箭,刺入了小孩脑袋之中。 云笙愣了下,看向花重,只见他朝她翘了下嘴角:“你怎么会说对不起?他们违背生死,留在世间本就是大罪,何况他们还害了不少人。” 云笙没说话,越过这些小小的尸体,大步进了大门。 “妩子,张飞闲!”她高声唤了声。 话音一落,整个院子亮了起来。 云笙看到正对着大门的房子,房门大开,里头布置得红红火火。 妩子的假面具已掉在地上,被定坐在一张椅子上,楞愣的看着门外的云笙,满脸泪水,嘴却闭着不能说半句话。 他就知道,阿笙一定会来救他的! 那个红衣书生,正跪坐在地上,拿着笔在妩子脸上画着,嘴里念叨着:“从这里落刀,定能剥出完整的狐狸皮,可以拿来给慕郎做衣裳,一定很暖和。” 妩子倒吸口气,瞪大眼睛,看着云笙,想从她脸上看出什么。 但云笙的眼只有妩子,并没注意到红衣书生说什么。 她看到妩子完好无损,暗松了口气时,却见他衣服被解开,心中涌起自己的人被偷窥的怒火。 她一步步向前,手中的剑,剑尖划地,发出点点火花。 红衣书生放下笔,拿出一把小刀,看向云笙,说:“你说,他长得这么好看,我将他皮剥出来可好?” “尔敢?”云笙却一点不惧,她进了房门,直勾勾的盯着他,唇角上勾,带着冷意道:“爱而不得,便屠杀了整个村子,你可真悲哀。”花重让她看到那些,自然也知晓这厉鬼生前如何。 红衣书生似乎很平静,说:“杀了也好,人还是我的,我还能抱在怀里。” “悲哀至极。”云笙抬起剑,指着他道:“将妩子还我。” 红衣书生双目流出血泪,笑呵呵的说:“我不呢?”手中的小刀已朝妩子脸上划下。 电光火石之间,云笙飞身过去,剑挑开他手中的刀,手一拉,将妩子拉到怀里同时,剑再次挥出。 红衣书生本想避开,可却发现双脚,被两条从地上冒出的铁索束缚,无法挪开一步,只能任由剑砍断自己的手。 乌黑的血流了一身,散发出浓浓的腐朽味道。 他难受的长啸一声,鬼音刺耳无比。 云笙搂住妩子退到门边,手捂住妩子的耳朵。 妩子紧抓住她的衣袖,阿笙她......有没有听到那句话? 她会怎么想? 妩子惊慌得浑身绷紧。 云笙察觉到后,以为他被吓狠了,伸手安抚的拍拍他后背:“没事了,妩子。” 妩子一听这话,浑身一松,有种‘死里逃生’之感。 他忍不住将脸凑到她脖颈处,轻轻亲了下,呜呜...... 还好,还好。 云笙被他一亲,心都软了,摸了摸他脸。 这时,花重从门外走了进来,脚步慢慢悠悠的,一派悠闲的模样。 他打开手中的本子,慢慢说道:“高临,享年二十三。生前作为山寨寨主,杀人无数,后自尽而亡,执念未散成厉鬼,屠杀一村三百六十三人。而后占据此地六十八年,为害一方,前后虐杀八十七人。” 红衣书生收了声,盯着花重,呲牙道:“原来是鬼差大人啊,你少算了一个哈哈哈!” 云笙一听,瞪大眼,道:“张飞闲!张飞闲呢?!” “死了。”红衣书生笑了又笑,“真的是一副好骨头。” “你........”云笙就要发怒。 花重抬手拦住了她,说:“我算术极好,你无需激怒她。”说着他合起本子,道:“你不会那么容易魂飞魄散,十八地狱的已为你腾出位子了。” “对对,我怎么会那么容易死!” 张飞闲的声音响起。 云笙回头看去,只见张飞闲手扯着什么东西走进门来。 他怒气腾腾的甩了甩手中的东西,道:“你这鬼真恶心人!” 云笙看了一眼,才知那是一张穿着衣服的人皮,人皮特别完整,看起来栩栩如生。 张飞闲气得说话都哆嗦,将那皮往地上一扔,伸手抹了抹脸,怒道:“竟然将人皮套我身上,还吻我,你、你这个、你就是恶心!” 看着张飞闲那气得快跳脚的样子,云笙顿时有点想笑,但看着人皮,再看向杀气四溢的红衣书生,她抬起剑,搂紧妩子,盯着他,注意着他一举一动。 “恶心?”红衣书生忽的笑了,“对啊,他也曾这么说,说我恶心。”说着他跪了下来,趴到地上,伸手要去抓那人皮,“你怎么能说我恶心,我那么爱你,连心都拿出来给你......” 张飞闲见此,板着一张脸后退了步,道:“我确实感到恶心。” 红衣书生小心的、将拿人皮又抱回自己怀里,他轻轻地蹭着,说:“恶心又如何,你此时是我的啊。我那么爱你,你怎么能......那么对我啊!啊!怎么可以!”说到后面,他又一次长啸起来,声音似笑似哭。 他的脸随着这啸声,也开始变换。 他两只眼睛,一只凸出,一只凹进去,都流着脓血,鼻梁歪在一边,脸上是密密麻麻得黑豆,布满了整张脸,每一点都会蠕动,时不时还有虫子爬出来,从另一个洞爬了进去。 此外,他没唇,露出尖锐的牙齿。 饶是云笙见多各种恐怖景象,但现在看这面容都觉得恶心,张飞闲更是‘呕’的一声,跑到外面去吐了。 妩子疑惑,想回头去看,云笙连忙按住他后颈,道:“别看。” 妩子心中更好奇了,但还是听话的靠着云笙肩膀,没再回头。 花重看起来还是很淡然,完全没因这幕而感到不适,他还走到红衣书生面前,说:“他已去投胎,这一世他拥有温柔贤淑的妻子、乖巧的孩子,过得美满。你不过是留了他这皮囊罢了。” 红衣书生长啸声停住,愣愣的看着手中的人皮,摇着头:“骗子!你怎么可以骗我!不,不是......你明明说下辈子会和我在一起的......不是!”他手扯着人皮,却始终没有用力气。 最后他又小心翼翼的将人皮抱进怀里,好像用尽力气一般,俯倒在地上,又笑又哭的念叨着慕郎两字。 但云笙没有听清。 花重又打开本子,道:“高临,入十八地狱赎罪,你可认?”他每说一个字,束缚住红衣书生的锁链就往地里一收。 红衣书生也慢慢被拖入地里。 “我认。”红衣书生低低的笑了下,脸又恢复了开始的模样。 他笑得很温和,看着怀里的人皮,没有任何反抗。 在被彻底拖入地里的时候,他却松开了,紧紧抱着人皮的手。 地面晃了下,恢复如常。 花重凭空拿出一只笔,在拿本子上写了几字,又合了上去。 本子散发出璀璨的光。 云笙、妩子和在外头的张飞闲都不禁闭上了双眼。 再睁开的时候,那人皮消失了。 花重道:“事已了。” 云笙看了看他,有点疑惑的开口:“你是在骗他?” “对。”花重嘴角一扯,看了眼外头的张飞闲,“一世事,一世了。”说罢,他身体幻化烟雾,随风而散。 在云笙还未缓过来时,张飞闲喊道:“云姑娘!柳兄你们过来看!” 她一顿,和妩子对视一眼,小跑出房门。 却见天空已泛亮光,天边阳光初升。 而房门外的院子中,是生长茂盛的茶花树。 每一棵茶花树都有一人高,上头开满了茶花,白色的、淡粉色的,红色的......朵朵美得惊人。 在温暖的阳光下,散发着淡淡的香气,引来纷飞的蝴蝶,飞舞在茶花树中。 “好美......”妩子突然开口,然后惊喜的捂住自己的嘴巴,欣喜道:“我能说话了!阿笙,我能说话了!”说这话他伸手就去抱云笙。 云笙愣了好一会,才长长松了口气,回抱住他,在他耳边呢喃道:“真好,真好。妩子,你没事,真好。”她差点就弄丢他了,“对不起,我没保护好你。” “嗯?”妩子摇了摇头:“才不是,是我不争气,不能保护阿笙。” “咳咳。”张飞闲在一边看着,感到很是尴尬,说:“那个,我们还是赶紧离开这吧......” 妩子急忙松开手,挪到云笙身后,似乎有点不好意思去面对张飞闲。 云笙却毫不在意,说:“好,现在就走。”说完,她的目光扫过张飞闲的裤子,似乎和他衣裳有点不搭,问:“你是换衣裳了?” 不知怎么,张飞闲一听这话,脸都红了,且不敢看云笙,说:“你大约记错了,走吧!”说罢,他直接飞身出了院子。 妩子则捂嘴轻笑,云笙疑惑的看了他眼:“这是怎么了?” 妩子立马摇头:“没事没事。” 嗯,那么丢人的事,还是不能说,总要给张兄留点面子呀! “唉,妩子也有小秘密了。”云笙笑了下,伸手刮了下他脸,然后搂紧他,一跃,脚点着茶花树,飞出院子。 外头的景色很苍凉,与院子里头的截然相反。 几具小骷髅还躺在院子外,残破的房屋和森森白骨,萧瑟极了。 “阿笙......爱就要杀人吗?”妩子瞧着这一幕,有些伤感,“要杀那么多人?” 云笙抬手摸摸他头发,道:“不是。” 妩子看着云笙的侧脸,突然问道:“阿笙是不是也会有天,不再喜欢我了?” 换作是他,如果阿笙不喜欢他,喜欢别人,那...... 他会发疯吧? 不,他也许跟奶奶一样,躲在一个谁都找不到的地方...... 就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额头一暖。 他瞪大眼睛看去,只见云笙的唇刚刚离开他额头,她笑道:“你啊,就是喜欢想太多。” 妩子看着她的笑,也跟着扬起笑来,说:“嗯,最喜欢、最喜欢阿笙了!” 云笙这一夜过来的疲累,被他这一笑,全部清除得干净。 抱着他,飞出村子,就看到张飞闲牵着两匹马走来。 张飞闲道:“这马在这一夜也不跑远,不错不错。” “这马驯养了很久。”云笙带着妩子飞身上马,四处一看,便道:“我们往回走。” 张飞闲上马,道:“你还记得去南燕镇的路?” “嗯,八九不离十,这里偏离我们去南燕镇的路不远。”云笙策马向前。 “可别再遇到这种事了!”张飞闲跟上,满脸疲惫。 妩子有点心虚的缩缩肩膀,小声说:“这种事很难说的......” 只要他跟着阿笙,这种事怕是都不能避免。 他如今最担心是被揭穿自己是狐狸的事。 如果那样......阿笙会不会就讨厌他,不再喜欢他了? 想到这些,他有些难过的垂下脑袋。 云笙却当他是累了,手圈着他腰,让他靠在自己怀里:“睡会。” “我不困。”妩子甩了下头,微侧头看着云笙,见她眼下发青,有点心疼的说:“阿笙,等到南燕镇你要好好休息。” “好。”云笙笑了声,接着看向还是皱着眉的张飞闲,说:“这种事谁都不愿遇到,不过,若有下次,再遇见花公子,倒可以问问他。” 42.第 42 章 此话一落, 妩子反射性的猛抬头,脱口而出:“不, 不要问他!” 在妩子身后的云笙, 被他脑袋撞个正着,鼻梁发酸发疼, 她无奈的伸手揉了揉, 唤了声:“妩子啊......” 妩子愣了愣, 小心的侧头看向云笙, 一双漂亮的眼眸满是无辜。 云笙一看到他清澈的眼眸,什么火都发不出了。 可又觉得不能放过这个难得可以逗逗他的机会。 心里一思索,她就凑到他耳边小声, 说:“你都撞疼我了,你说该怎么办?”说话时还故意在他耳边轻轻呵气。 妩子有点怕痒地缩缩身体,看着云笙的脸,有些担忧和心疼, 轻声说道:“对不起, 阿笙,哪里疼, 我给你揉揉。” 云笙摇头,扬起一抹轻佻的笑意, 低声说:“越揉越疼, 要不......”后面的话她故意没说出来。 “要不??”妩子眨眨眼, 满是信任的看着云笙, 还‘信誓旦旦’的说:“阿笙你说呀, 我能做好的,只要你不疼。” 瞧着他这小模样,云笙又凑到他耳边,唇几乎是贴着他那圆润白嫩的耳垂上。 妩子浑身一颤,身体顿时有些发软。 云笙低笑了声,手圈紧他的身体,缓缓说:“你亲亲我,就不疼了。” “啊?”妩子瞪大眼睛,整张脸都红了起来,他偷偷瞧了眼,到前头去的张飞闲,呢喃着:“不好吧......阿笙......张兄在,会......” “嗯?”云笙挑眉,“妩子不想弥补下我?撞得很疼啊。” 妩子低下头,手扯了扯衣摆,小小声的说:“才不是......张兄还......”他话还没说完,身体就被按下,仰倒在云笙怀里,惊得眼睛睁得大大的。 云笙低头看着他笑:“你若是不愿,那我自己来。”说罢,低头就啃了口他下唇,牙齿咬了咬,好像在品尝美味的点心似的。 妩子眼睛睁得更大了,他没想到阿笙胆子这么大,张兄可就在前头,一回头就可以看到了...... “别......别吃......” 妩子的声音细细碎碎的,落在耳里极其好听。 “专心些。”云笙伸出舌头撬开他的唇,勾住他的舌头含着吞吐,好一会才松开,贴着他唇笑:“很甜呢。” 妩子羞得耳朵、脖子都红了,气道:“阿笙,张兄还在!” “他早到前面去了。”云笙抬起头,扶正妩子,看着前头不见人的路,笑了好几声,说:“习武之人的耳朵很灵敏,刚刚的话他都听得到。” “那......那......”妩子只觉得自己快要燃烧,热得不行,好半响说不出话来。 真是羞人呐,阿笙......阿笙......就是胡来,就爱欺负他! 云笙一手拉着缰绳,一手抚摸着他的脸,拇指还摩擦着他的唇,说:“无妨,张公子不会说出去。” 妩子有点愤愤的张嘴,咬住她的拇指,牙齿却不用力,轻轻磨着,嘟囔着:“阿笙就爱欺负我。” 手指被咬得痒痒的,心里也痒极了。 云笙索性停下马,双手扶住妩子,身体一跃,竟将他转过身来,对着她。 看着吓了一跳的妩子,云笙捧住他的脸,鼻尖抵着鼻尖,说:“咬手指可不好,我可是刚杀了不少鬼。” 妩子愣愣的,看着云笙眼神幽幽的模样,小动物的警惕铃大响,双手柔弱无力地抵住她的肩膀,说话都结结巴巴的:“阿、阿笙,你、你......这里可是在野外......” “那又如何?”云笙眉头微挑,语气低沉,“妩子不喜欢我这样?” 妩子呆了下,又点头又摇头,他也不知道这样......喜不喜欢。 他只觉得心跳得好快,每跳一下,身体都酥麻一下,紧张之外,又有些期待...... “乖,真是诚实的妩子。”云笙亲了下他的唇,一触又分,但下一秒又亲了下,诱哄道:“来,张开嘴。” 妩子看着云笙的眼很是水润。 被云笙这么对待,他其实是很开心的。 因为,他能感觉到被她......喜欢着。 妩子听话的张开嘴,伸出双手圈住云笙的脖子,主动的凑了过去。 云笙大笑了几声,随即就吻了过去,手也抚摸着他后背和腹部...... 这个吻,吻得很是缠绵,妩子都不自觉得低吟出声,身体不自觉的云笙怀里靠去,想去蹭她。 云笙在两人彻底起火前,停了下来,移开唇,将妩子抱在怀里,手轻轻拍着他后背。 “阿笙,讨厌!”妩子哼哼唧唧的,脸蹭了蹭她脖子。 云笙张嘴咬了下他耳廓,妩子不禁娇喘(jiao chuan)了下,那声音勾得她想...... “真想要你......”就在这里。 云笙声音都带上点点沙哑。 妩子哼哼出声:“你不要我,我也要缠着你,阿笙,不能始乱终弃的!” “哈哈!” 云笙微愣了下,随即再次大笑。 等他们两人整理好,策马追上前时,张飞闲看他们的目光都有些埋怨和委屈。 “张公子,回头请你喝酒。”云笙看了眼羞得低头不敢看张飞闲的妩子,笑着开口,“兰城那有我的产业,有藏了十四年的兰花酒!” 张飞闲一听,总算是少了些埋怨,说:“好啊,到时候不醉不归!” “我也要喝!”听到酒,妩子急忙扯住云笙的袖子。 云笙慢条斯理的开口:“不行。” 妩子撇撇嘴,委屈巴巴的低头,心里暗道,到时撒撒娇应该行? 云笙将目光从他这,移到张飞闲身上,说:“到时叫上连鹤之一块。” “哈哈,成啊,认识这么久,也没坐下来好好喝上一杯!” 三人说笑声渐行渐远。 接下来,前往兰城的路都平顺得很。 急行了五六天,到达兰城。 兰城,以兰花最为出名。 在这座城池,种植花草的人极多。 还未进城,郊外就能看到许许多多花田,姹紫嫣红。 妩子看得入迷,说道:“阿笙,这里的花好漂亮!” “喜欢的话,我让人送一些到别院去,以后你就可以看了。”说着话,云笙拿出面纱给妩子戴上,低声说:“妩子这么漂亮,只给我看好不好?” 被调戏多次的妩子,听了这话,还忍不住脸热,矫矫柔柔的应:“好......” “真乖。”云笙脸贴了下他脸颊,才策马跟着张飞闲进城。 张飞闲看向云笙,问:“我们去哪落脚?” “千喜客栈。”云笙看了看城里来往的人,便扶着妩子,一同从马上下来,“连鹤之他在那里。” “行。”张飞闲也下了马。 云笙拉着妩子,一手牵马,熟门熟路地往千喜客栈走去。 张飞闲看得好奇,问:“云姑娘,你对兰城很熟悉啊。” “还好,来过几次。” 云笙并不多说其他。 在前往千喜客栈路上,经过一个小集市,集市上卖的都是一些小玩意。 妩子好奇的四处看着,对这些小玩意似乎很喜欢。 云笙忽然想起,自己似乎还从未送过妩子礼物。 想了下,她走到一个摊子前,买下两支鲜花做成的簪子交给妩子,说:“兰城的花簪做得好看,不过只能看两日,两日后这花就谢了。” 妩子拿着鲜花簪,呆了会,便扬起大大的笑容,很喜欢的将簪子捧在怀里,直说:“只能看两日我也喜欢!很喜欢!” 因为,这是阿笙送给他的啊! 云笙轻轻一笑,心里想着,待会就叫来属下去定做玉做的花簪。 “咳咳。” 张飞闲已走在前头,咳了两声,指着前头大大的、千喜客栈招牌,问:“就是这了?” “对。” 而当他们走进门的时候,一个人被丢了出来。 云笙急忙搂住妩子避到一边,张飞闲则伸手接住被丢出的人。 妩子没有被吓到,反而有些心疼的看着、被他不小心捏到的鲜花簪子。 “没事,喜欢的话还有很多。”云笙拍拍他手背。 妩子低低应了声,但他还护紧簪子,以防再次碰到。 张飞闲将手中的人放下,高声道:“随便丢人出来,可是会砸到人的。”说着,他一撩衣摆大步走了进去。 云笙带着妩子也进了千喜客栈。 只见客栈大堂内,有两帮人正在对持,很多客人都挤在一边。 “你小子别多管闲事!”一个满脸胡子的大汉怒喝一声,一拍桌子,站起身来。 张飞闲要说什么的时候,云笙伸手拉了下他衣摆,摇摇头。 传音至他耳中:“这是王家人,对面的是马蜂寨的。” 张飞闲愣了下,仔细看了眼他们的衣服标志,扯了扯嘴角,也就没回话。 满脸胡子的大汉看张飞闲走开,更是盛气凌人的冲马蜂寨的人吼着:“你们就是一群丧家犬!还敢污蔑我家大少爷!” 马蜂寨里的人中,走出一个高高瘦瘦的尖脸男子,他冷笑道:“还好意思说什么大少爷!堂堂一个大少爷还能偷到前辈家中去?怕不就是个盗贼吧!” “你这小娘养的!怎么说话的!”满脸胡子的大汉,怒吼了句,拔出大刀,“今天就让你王勇爷爷,来教你怎么说话!” 话一落,就挥舞着大刀冲了过来。 尖脸男子更是一点也不示弱,道:“恼羞成怒了不成!也让大伙瞧瞧你们这群贼的真面目!”说着,也拔出刀迎了上去。 这两人一打,其他人也跟着混打在一起。 一边的云笙护着妩子看着,脸上带着一抹笑。 张飞闲双手抱着刀,小声说:“这才几天,就闹成这般?不是说世交吗?” “世交哪里比实实在在的好处强?”身后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云笙他们回头看去,只见白庭舒和吴燕,一前一后走了过来。 白庭舒看到他们,脸上的笑意很是真切,说:“没想到这么快就再见你们。” “张兄,云姑娘,还有柳姑娘!”吴燕特别亲热的跑了过来,伸手就要去拉云笙的手。 妩子死死的盯着他的手,他一个男的,怎么能来拉阿笙! 云笙巧妙的避开了去,笑说:“你们不是......怎么会来兰城?” “对啊,你们在那边。”张飞闲看到白庭舒他们二人,也是开心,伸手勾住白庭舒的肩膀,“可是有什么事?” “说来话长!”吴燕被避开也不尴尬,双手环胸道:“咱们找个清静的地儿说说!” 白庭舒点头:“找个地方吧,这里也......” 他话还没说完,一个人就往他们砸了过来。 吴燕不耐烦地跃起,一脚将人踢到一边去,啧啧说道:“真是烦人得很!” 那人被踢到一边,直接砸倒了好几张桌子,摔在地上吐出好几口血,好半天没爬起来。 这一动静不可不谓不大,引得王家人和马蜂寨的人都停了动作,死死的盯着吴燕。 吴燕冷哼了声,别开脸不去看他们,而是朝云笙他们,说:“走吧,这里太烦人!” “打了我们王家的人就想走!”王勇手中的刀直指着他们,怒道:“你们这群小娘养的!今天别想走出这门!” 吴燕顿时冷了一张脸,道:“你骂谁?”说着话,他就想过去。 白庭舒急忙伸手拉住他,说:“你这脾气......你要发火朝我发火,做什么要去招惹他们?” “放手!”吴燕直接甩开白庭舒的手,气道:“我的事,不用你管!” “他娘的!你们两男的拉拉扯扯,该不会是被玩的小倌吧!”王勇啐了口,“真是倒霉......” 他话还没说完,一截断裂的椅脚从他耳边擦过,耳朵一凉,接着是火辣辣的疼。 后面的话,嘎然而止。 “竖子!你再说一句!”被白庭舒拦住的吴燕怒火冲天,他一边骂,一边还瞪着白庭舒,说:“你松手!别碰我!” 妩子和张飞闲两人一脸疑惑。 这是怎么了? 云笙则仔细的看了看他们两人,总觉得哪里不对劲,最后她的目光落在吴燕平滑的脖子...... 喉结? 没有喉结! 她微睁大眼,这吴燕......是女的? “够了!”白庭舒松手的同时,高声喝了声,看着吴燕的神情很平静,但眼中却翻滚着怒火。 吴燕愣了下,道:“你......”最后话没说出,她气得眸中含泪:“白庭舒你这个王八蛋!”话音一落,人已跃出客栈。 白庭舒跨出两步,看着她离开的方向,却未追上去。 客栈经此一闹,非常安静。 王勇缓过神来,跳脚喊道:“兄弟们,给我砍了他们!” “谁在这闹事!”中气十足的声音。 云笙抿嘴一笑,看向客栈门外的人。 真是好久不见。 43.第 43 章 众人看去, 只见十来名衙役从门外进来。 领头是个穿着捕头服饰的高大男子,他脸色严肃, 浑身透着一股迫人的气势。 他正是苏城捕头——吴药真。 王勇手捂着鲜血直流的耳朵, 看了看吴药真,似乎并不认识, 他呲牙怒吼:“我看是谁?不过是个无名小卒, 也敢来拦你爷爷办事!我们可是王家的人!” 吴药真神色不变, 开口:“不论是谁, 既在城内打斗,就只能按当朝律法来办!” “放你娘的狗屁!”王勇满脸狰狞的笑了几声,“在兰城, 谁敢动我!敢动王家的人!” “多说无用。”吴药真完全不把他放在眼里,手一挥,“带走。”他话一落,四五名衙役就冲向王勇。 王勇露出嗜血的笑意, 也不捂伤口了, 满是血的手抄起大刀,怒喝:“兄弟们, 谁敢动我们,就砍了!他娘的, 杀几个, 也让他们长长记性!” “是!”七八个王家人立马挥起武器。 但就在他们准备砍人的时候, 一个黑影闪过, 接下来只听到一声‘巨响’。 当他们回头看去, 便看到王勇身体砸碎了张桌子,狠摔在地上。 吴药真就站在旁边,脚踩着他的胸口。 王勇嘴里吐着血,挣扎着手脚却毫无反抗之力。 “全绑了。”吴药真一甩衣摆,移开脚,走向云笙他们所在之处。 衙役对此见怪不怪,手脚麻利地将那几个呆愣住的王家人给绑了。 “你、你会后悔的!”其中一个王家人被按在地上时,还喊着话,“王家不会放过你的!” 一个衙役挥起拳头就往下一揍,安静了。 妩子瞧着这一幕,低声道:“一定很疼。” 云笙呆了下,瞧了下他,伸手摸摸他头发,小声说:“疼才让他们长记性。” “嗯,阿笙说的对!”妩子眼一弯,伸手就挽住云笙的手臂,一幅独占的姿态。 云笙也由着他。 而那边,吴药真路过马蜂寨的人时,还停下脚步,看着那尖脸男子,面无表情。 这尖脸男子倒是很识趣,立马拱手道:“这位大人,我们是被逼无奈才出的手,现在立刻就走。” 吴药真也没为难,说道:“将这里毁坏的,赔偿给掌柜。” “是是是!”尖脸男子急忙应下,就跑去找那躲在角落里掌柜。 可就在他跑出几步时,一把弯刀从门外进来,直冲他后颈,他连惨叫都没发出,人头落地。 云笙立马将妩子转过身去,以防他看到血腥场面。 但那弯刀回旋,那个刚从地上爬起身的王勇,也同样被弯刀割破脖子,鲜血四溅。 “啊!”不知道是谁尖叫了声,场面顿时混乱起来。 吴药真没动,直直看向门口。 一个穿着银色衣服的男子,缓缓走进客栈。 那一刻,所有人在都噤声了。 “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这走进来的正是王家公子王胜! 他头发泛白,目光阴郁,透着一股沧桑之感,和之前年轻骄傲的模样完全不同。 妩子正好看着客栈大门,一看到王胜,顿时瞪大了双眼,他似乎还能感觉到,脸火辣辣的疼痛感。 他有些害怕,既怕被认出,也想起被打的恐惧。 云笙第一时间发现妩子浑身微抖,立即将他挡在身后,手安抚的摩擦着他手背,手指还在他手里写着:别怕。 妩子心下一暖,手握紧了她的手指,低低的嗯了声。 吴药真向前两步,开口:“王公子......” “吴捕头,双方都有错,你这么光明正大的放过其中一方,可不大公平。” 吴药真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王胜打断。 他又走近了些,还带来了一股阴冷的风。 他环看了四周,除了吴药真和云笙他们几人,无人敢与他对视。 “都死了,也是给吴捕头你省事。”说罢,他伸出戴着银色手套的手,朝落在地上、带血的弯刀张开,那弯刀又从地上起来。 弯刀四处乱转,几次飞过吴药真。 吴药真站得笔直,不为所动。 就在那弯刀的尖锐之处,要划过吴药真的耳朵时,云笙出手了。 她拿了一快碎木块,直射弯刀,‘噌’的声,直接将弯刀打落在地。 王胜的脖子好似很僵硬一般,慢慢转头看向云笙。 他目光幽幽,看了好一会,浮起一个诡异的笑容,说:“找到了。” 那笑容,让偷看着的妩子吓得紧贴住云笙后背。 云笙却一派淡然,脸上甚至还带着浅笑:“王公子,你这是作甚?” “那天在峰上的是你,可对?”王胜的眼睛一直不离云笙,那目光极具侵略性,“真是好武功,我已好多年未见,这么好的女人了。” 这话落在妩子耳里,他只觉得生气,气得他想挠了王胜。 在一边的张飞闲和白庭舒对视一眼,齐齐围云笙面前。 白庭舒问:“王公子,可还有其他事?” “王公子啊,也是好久没见过你了,你怎成这副模样?”张飞闲好歹和王胜也是有几面之缘的交情,脸上笑呵呵的,还问着:“你这头发怎么了?” 王胜似乎有些不悦,他看了眼白庭舒,又看了看张飞闲,好像思索什么,好一会才道:“叶如的徒弟?” 云笙一听,便皱起眉头,王胜算起来和张飞闲是同辈,且已见过几回,怎会有如此一问? 且刚刚他用弯刀的武功路数,跟她之前交手的完全不同...... 难不成他并不是王胜! 想到这个可能,她微睁大眼睛,从张飞闲他们两人中间看去,细细打量着。 他面容、身形都是王胜,并无作假之迹,但这么短时间内,武功、气势都改变了......真是可疑至极! 张飞闲还是笑着回:“王公子,咱们才几天没见,不会就忘记了吧?” “怎么会忘。”王胜扯了扯嘴角,“叶如啊......也是许久不见他了。”说完,他张开手,弯刀又回了他手里,“你叫什么名字?”说话时,他看向云笙。 吴药真这时道:“王公子,你这是要做什么?” “我没问你。”王胜轻飘飘的扫过吴药真,然后看向云笙,继续道:“你叫什么?” “王公子,是贵人多忘事呢?”云笙笑了下,手安抚的摸了摸妩子手背,淡淡的说:“还是,你根本就不是王家公子王胜。”后面这句,完全是用陈述句。 张飞闲和白庭舒都是一愣。 王胜咧了咧嘴,却不笑:“我不是,你是?”话毕,他就往外走:“你不说你是谁,我要知道的也会知道。”话说完,人已不见了身影。 吴药真追了到门口。 街上因千喜客栈闹事死人,已没什么人在,一眼看去也没看到王胜的身影。 “速度真快。”他眉头微微皱起,侧头看向云笙他们。 云笙微微摇摇头。 吴药真低眸思索了下,指挥了几个衙役,高声道:“你们几个将这收拾下,剩下的全拉牢里去!” “是!”那些个衙役回过神,连忙分配好,拉死尸的拉死尸,拉人的拉人,井然有序。 那些躲在一边的客人,一看到没事了,都急哄哄地跑出客栈。 相信不一会,这里发生的事定传得沸沸扬扬。 见此,云笙将妩子拉到自己身边护着。 妩子紧抿了下唇,说:“那人太讨厌!” 他竟然对他的阿笙说那样的话! 云笙微楞了下,随即笑道:“没什么,刚刚可有被吓到?” “没有。”妩子眨眨眼,似乎才反应过来。 他刚刚就光想着要挠那个王胜了!竟也忘记了害怕,他似乎变厉害了? 想到这,他眼都亮了起来,笑说:“阿笙,刚刚我都没怕!” 他说完,一双眼充满期待的瞧着云笙。 云笙摸摸他头发:“真是勇敢。” 妩子脸红了,其实他......也怕的,就是就是......他讨厌别人那样看阿笙。 他讨厌那王胜对阿笙露出那样的眼神! 嗯,好不容易被夸了,这话、这话他就不说了。 见妩子没什么事,云笙才看向白庭舒,问:“你和吴公子怎么了?” 白庭舒楞了下,摇了下头:“没什么。”说完这话,却有些担忧开口:“我要去找下吴兄。” “现在?”一边的张飞闲有些不明所以,“吴兄他那么个大男人,应该没啥事吧。” “我们和你一起找吧。”云笙心下一思索,总觉得那‘王胜’很是诡异,且吴燕一个姑娘家,在外头也不安全。 张飞闲伸手挠挠头发,叹道:“那成吧,一起找。”顿了下,又说:“那连兄怎么办,我们先跟他说下?”说着话他又觉得不对劲了,“话说回来,客栈闹出这事,竟然也没见到连兄的人,他是出去了么?” “问问看。”云笙眉头又一次皱起。 接着她看向一直在她背后忙活的掌柜。 掌柜急忙点头哈腰的过来:“这位客官可是有什么事?” 白庭舒疑惑的看了眼云笙。 云笙没在意,直接问:“在你们客栈入住的可有连鹤之此人?他是否在客栈内?” 掌柜回:“有此人,不过连公子七天前出去就没回来了!” “怎么可能!”张飞闲怔住,急忙道:“你是不是记错了?!” 掌柜摇头:“小的没记错!”他说话时姿态摆得很低,外人看着,就好像是他们几人在为难掌柜。 云笙挥手:“行了,你去忙自个的吧!” “是是!”掌柜快步离开。 白庭舒疑惑的问:“连鹤之是谁?” 云笙皱眉头紧皱:“一个朋友。”说着她揉揉自己的鼻梁,“七天前......” “七天前我们被困在鬼村了......”妩子小声提醒。 云笙手顿了下,放了下来。 张飞闲顿时跳脚了,说:“连兄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云笙心里思索了会,道:“不会有事。别忘了,连鹤之他还要个叫狐三娘的朋友。” “对啊!”张飞闲手握拳一敲手掌心,满脸紧张褪去,放松下来后,露出爽朗的笑意:“那我就放心了,不过连兄到底去哪了啊!” “我不知。先找到吴公子吧。”云笙摇头,看向白庭舒,“吴公子平时喜欢去哪里,我们现在去将他找回来。” 白庭舒垂眸,细细想了下,回:“他爱吃烤鸭,爱喝兰花酒,哪里有好酒,他都能闻到、找到。” 云笙似笑非笑的看着他,笑说:“那我们去找找这些店吧。我记得在前头两条街,有家酒馆很不错。” 被这么看着白庭舒,有点不自在的移开了目光。 “那就走吧,我饿死了,找到后也能好好吃喝一顿。”张飞闲也是心大得很,很快就将刚刚的事抛之脑后了,大步往外走去,边走边道:“对了,云姑娘,说好的十四年的兰花酒?” 云笙拉着妩子跟上,提高了些音量:“会有人带十四年的兰花酒过去。”说罢,她回头看了眼眉眼不展的白庭舒,小声说:“有什么误会,当面说清楚的好,发火吵架是无用的。” “我知。”白庭舒点点头,脸上也露出些笑容,“还要云姑娘来劝导我,我真是......谢谢你,云姑娘。” 云笙摇摇头,看着他目光很是温和:“你不必和我说谢。” 妩子瞧了瞧了他们两个,一时间有种被排斥在外的感觉。 他嘟了下嘴,摇了摇云笙的手,将她注意力吸引过来后,略带撒娇的说:“阿笙,我饿了......” 哼,阿笙真是的,为什么对这个白公子那么好? 他要不开心了。 云笙楞了下,伸手摸了摸他肚子,有点心疼道:“行,现在就去吃饭。” “你们感情真好。”白庭舒颇为艳羡,“我也不知为何,总是和吴兄吵。” “哎?!”这时,张飞闲又走回到门口,看着他们说:“你们倒是快点啊。” “这就来。”白庭舒应下,看向云笙,示意她和妩子先走,自己垫后。 一行人走到云笙所说的、很不错的小酒馆门前。 这个小酒馆特别不起眼,很小一个,看起来像是民居,倒一点也不像铺子。 不过,里头传出的肉香、酒香却极为浓郁。 吴燕刚好正在这店里头。 他占了靠窗口的位置,正大口喝酒,大口吃肉,但眼睛很是红肿。 “客官要喝酒吃肉,里头请!” 也许是他们几个站在门口有会时间,一个矮小的老头走了出来,笑呵呵的比了‘请’的手势。 云笙拉着妩子率先进去,张飞闲也跟上。 但白庭舒一时间,不敢进去。 “吴公子。” 云笙直径走到吴燕的那一桌,唤了一声。 吴燕抬头看到是她,嘴一撇,说:“云姑娘也来喝酒吗。”说话时,满口酒气。 “来找你的。”云笙看了眼地上的四五个空酒瓶,然后先拉开她面前的椅子,让妩子坐下后,自己才坐到他旁边。 张飞闲则在旁边的一张桌子坐下,还笑说:“吴公子,好巧哈哈哈。” 云笙无奈的瞥了他一眼。 那矮小的老头,适时的开口问:“客官要吃点什么?” “店中招牌各上两份。再来好酒。”云笙说道。 她话音一落,吴燕将酒碗往桌子上一拍,猛站起身,瞪向站到门口的白庭舒,怒道:“你来作甚!” 在白庭舒还未开口前,云笙便说:“他是来找你赔罪的。” “赔罪?”吴燕楞了楞,随即嗤笑几声,“他这个傻大个能知道自己哪里错,知道赔罪?” 云笙瞧了眼抿着嘴,直挺挺堵在门口的白庭舒,只能再次道:“他确实知道错了,是来赔罪的。”说完这话,停了下,又继续道:“你瞧,他饿得肚子叫了半响,都不敢进来。” ‘噗’的一声,张飞闲大笑出声,笑得直拍桌子。 “哎哟,这位客官,这桌子可经不起你这手劲啊!” 去里头忙活的矮小老头探出头来,脸皱起来,一副心疼无比的样子。 张飞闲尴尬的停了下手,干呵呵的笑了几声,摸了摸桌子,边摸边笑,道:“没事,没事。” 经过他这一打岔,倒是缓解了不少紧张气氛。 吴燕也不好意思继续发火吼人,只得愤愤坐下。 妩子瞧了瞧,还小声安慰说:“吴公子,你别生气。” 吴燕看了眼妩子露在外头的好看双眸,气也有点歇了,但还是气到:“我跟个呆子生什么气,哼!” 云笙见此,给张飞闲使了个眼色。 张飞闲立马起身,将白庭舒硬拉了进来,并将他按在自己同桌的椅子上。 做完这些,他笑说:“行了,这兄弟哪里来的不爽快,喝酒就能喝没了!”说罢,他笑看向云笙,“云姑娘啊,赶紧赶紧,上好酒啊,我馋得很了啊!” 妩子一听好酒,也眼巴巴的瞧着云笙。 云笙抿嘴笑了下,伸手点点妩子的额头:“你不能喝。”接着,伸手就拍了拍手。 酒馆里头的屋子走出一个老妇人,她笑得很是和蔼,捧着两壶酒出来,一桌放上一壶。 在云笙这桌的时候,还笑说:“这位客官,这才刚挖出来,可要温一温?” 吴燕手撑着下巴听了这话,嘟囔了声:“云姑娘,你们认识?” “熟客罢了。”云笙回了句,然后道:“不用了,将饭菜端来。” “是。客官慢用。”老妇人应了声下去。 张飞闲已急急的打开酒壶盖子,一阵阵兰花酒香飘了出来,先浅后浓,光闻着就醉人了。 他倒了两杯,将一杯给白庭舒,然后端起自己的那杯细细一嗅,一喝,满足道:“好酒!” 妩子光看着都特别眼馋,闻着就别说了,嘴馋! 他手拉拉了云笙,带了点委屈说:“阿笙,我就喝一点,一点点就好?” “怎么?柳姑娘不能喝?”吴燕给云笙倒了杯,有点疑惑,“喝点应该无所谓罢。” “他酒量差极。”云笙摇摇头。 这时,老妇人又端出饭菜来。 云笙将米饭放到妩子面前,还给他夹了不少菜:“别饿着,快吃吧,若是不喜欢这些,可以让他们再做。” 妩子解开面纱,有点不开心的撇撇嘴,但也没再要求自己要喝酒。 只能拿着筷子有一下没一下的夹着米粒放到嘴里,眼睛直勾勾的瞧着酒壶,有点食不知味的模样。 云笙瞧着,心内好笑,只是这兰花酒烈得很,若是一喝就嘴,这么多人面前,她可不好再给他解决‘□□’之事, 心里想着,回头找些不烈果酒给他喝着玩吧。 一顿饭下来,虽然吴燕没和白庭舒说话,但氛围倒也平和得很。 在几人要吃饱前,张飞闲踢了踢白庭舒的脚,示意他端酒去赔罪去。 白庭舒会意,但倒了酒后,看了眼不愿看他的吴燕,却始终鼓不起勇气说话。 而就在这时...... 门外走进六个人,每个人都披着黑色披风,带着黑色兜帽。 矮小老头又从里头出来,笑说:“客官,本店打烊了。” 但这六个人没有立即回话。 中间的一个人拿下兜帽,露出一个光头,开口说话,带着浓浓的异域之音。 他道:“柳生妩子可在?” 44.第 44 章 这句话让这个小酒馆彻底安静下来。 妩子手中的筷子都拿不稳。 云笙眼疾手快地握住他的手, 让他收紧后,笑说:“这道菜不错, 你尝尝。”说着便夹了菜到他碗中去。 矮小老头也开口了, 笑道:“这位客官,这里就这么几个人, 您看?” 光头男子看了下云笙几人, 目光准确无误的落在妩子身上, 说:“大人要见你, 柳生君。” 这次,妩子手中的筷子从手中掉落在地。 筷子落地的声音很清脆。 “这里哪里来的柳生君?” 云笙索性将筷子一丢,微微侧头看向那几人, 脸上神情淡淡的,“不知各位是哪里人士?” 吴燕撑着下巴看着,脸有醉意,说:“几位, 打扰我们吃饭可不好。” 光头男子却一点也不在意她们的态度, 而是说:“崇日教寻人,无关人士退避。” “崇日教?”白庭舒把玩着酒杯, 说:“没记错是东瀛吧,这里可是大周。无关人士?是在说谁呢?” 张飞闲眉一挑, 也说:“到了大周还这般, 可不好啊。”说着话他放下手中的酒壶, “可惜了这美酒, 被你们打扰得失了味道。” ‘刷’的下, 崇日教的人已有拔出刀的。 光头男轻轻抬手拦住,说:“崇日教寻人罢了,几位,是要与崇日教为敌?” 眼见气氛紧绷,矮小老头弯着腰,笑得很是客气,说着:“几位客官有话好说,坐坐,咱这小 店里好酒好菜不少。”说完,还拿出抹布,擦了擦桌子。 云笙说:“这里就我们几个,可没你口中的柳生君。” “柳生君。转过身来。”光头男的视线直直看着妩子。 云笙伸手按住妩子的肩膀,似笑非笑道:“你就这么确定,你说的柳生君在此?” “若再不交人,就别怪我们不客气。”光头男身后的人都拔出了明晃晃的刀。 而就在这时,一把小刀从窗外射来,直直插入一个崇日教人的脑袋。 那人还未发出一声,直接倒地。 “谁!”光头男愣了下,随即怒喝。 一个浑身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人,从门外进来,一进门,便说:“云妹妹帮我!杀了他们!”说罢,他已和崇日教的人打在一起。 声音沙哑,但听得出......这是连鹤之! 云笙、张飞闲没有任何迟疑地、飞身加入进去。 “关上门!” 云笙打飞一个崇日教手中的刀,喊了一句,那矮小老头立马将门关上。 连那老妇人也出来,将窗户都关上,店里的光线立马暗了下来。 白庭舒见此,抽出扇子制住一个,吴燕拔下头上玉簪就刺入那人的脖子。 鲜血飞溅。 这一突变,吓得妩子呆愣愣的,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片刻后,小小的酒馆里就躺了六具尸体,空气中满是血腥味。 妩子瞪大眼睛看着倒在他面前的光头男。 光头男死得很不甘心,眼瞪得很大,面目狰狞。 就在他涌起罪恶感和恐惧之前,一只温暖的手捂住他的眼眸。 “别看了。”云笙走到他跟前,松开遮着他眼睛的手,反手抱住他上半身,然后她看了下老妇人和那老头:“将这些尸体拖出去,处理干净了。” “是!”两人应下。 妩子脸贴着云笙的腹部,心又重新跳动,每跳一次都有些发疼。 “阿笙......我......”妩子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没事。”云笙摸摸他头发, “他们该死!”连鹤之直接将面前的尸体踢到一边,说起话来,有种浓浓的恨意。 “连兄?”张飞闲将刀插回刀鞘,看着他,问:“你怎么裹成这样?” 连鹤之伸手扯下包裹着脸的布,露出一张诡异的脸。 那是假面具的面孔,但此时假面具似有毁坏,且袒露出的皮肤都成青白色。 离他最近的张飞闲没有任何防备的、被吓得后退了好几步,手指着他脸,哆嗦道:“连、连兄,你这脸怎么回事?!” “怎么?”云笙听了这话,才回头看去,这一看,也惊得瞪大眼睛:“你这是?发生什么事了?!” “大概是中毒了吧。”吴燕看了连鹤之几眼,手摸摸下巴,“中什么毒能将人染成这样颜色?” 云笙愣了下,随即又问:“是中毒了吗?” 这时,妩子也探出头去,偷偷看了眼,倒吸口气,呐呐道:“连公子......你是不是遇到......蛇妖吞噬了?” 这种模样,他看过! 难道是那蛇妖也来了? 他心头一颤。 听到妩子这话,连鹤之的眼才泛出亮光,急急问道:“对!你......你可知解毒之法?!” “连公子,你的毒应该解了,身上的颜色很快会褪去。”妩子缩缩身体。 他第一次看到连公子这么急切的跟他说话。 他心里其实......有点怕连公子...... 加上他身上带着的蛇妖气息,让他感到不安,好似...... 被盯上了。 云笙似乎察觉到妩子的不安,伸手安抚的摸摸他头发,说:“妩子这么说,应该没事了。不过,你怎么遇到蛇妖?” “没事了?”连鹤之沉默了会,苦笑道:“我是没事,可三娘有事!” “等等,我怎么听不懂你们说话?蛇妖是什么?是那种毒药的名字?”吴燕打断了他们的话,疑惑的看了看他们。 白庭舒也看向云笙和张飞闲,也是疑惑又好奇。 张飞闲抓了下自己头发,为难道:“这个......真的是说来话长哈哈哈。”说完这话,他走到白庭舒和吴燕旁边,继续说:“待会再和你们解释,现在连兄朋友的事要紧。” “好,那待会要告诉我。”吴燕爽快应了。 白庭舒也理解的点头。 见吴燕他们没再问,云笙才继续开口:“你将事情说说,狐三娘怎么会有事?” “她为了救我,将毒转移到她自己身上了!”连鹤之没有了之前玩世不恭的姿态,显得暴躁又无奈,他手成拳狠狠捶了下墙壁,说:“难道所有妖都这样?自作主张,自以为是的下决定!我可不想欠她的情!” “才不是!”妩子一听这话,也不顾心内不安,立马反驳了回去,他颇为生气的瞪着连鹤之,道:“她将毒转移给自己,是为了救你!你怎么、怎么可以这么说她?” 连鹤之又锤了下墙壁,冲妩子吼道:“这种以命换命的恩情,我一点也不想要!” 云笙皱眉道:“连鹤之!你朝谁发火?” 若是平时被这么一吼,妩子肯定会吓得不敢说话,但这次他觉得连鹤之很过分,他很替狐三娘委屈。 他站起身来,眼睛瞪得大大的盯着连鹤之,说:“她救了你,你不可以这么说!” 若是阿笙这么说,他的心肯定很疼。 狐三娘若是听到这样的话,一定、一定也很难受。 “你......”连鹤之的话最终没说出,而是紧闭起自己嘴巴,仰头喘了几口气。 过了好一会,他才平复下心绪,问:“云妹妹,你有认识医术高明的大夫吗?” “我手下有几个不错的大夫,就是不知能不能解蛇妖毒。”云笙说完这句,又问:“狐三娘现在在哪?” “她在城外山洞里。”连鹤之站直身体,“千喜客栈已不安全,我不敢带她来。” “那你怎么知道我们在这?”云笙一愣。 连鹤之看了看她,扯了扯嘴角:“我跟着他们几个过来,本想去探探,能不能找到解药,没想到跟着他们,反倒遇到你们。” 云笙皱眉思索了好一会,直接问:“到底发生了什么?那蛇妖又从哪里来?” “蛇妖是东瀛人带来的!”连鹤之提到东瀛人时,语气神情都变了,满是恨意,“他们跟王家搭上线,这段日子,王家不知从哪里抓了小孩去喂那蛇妖!” “原来如此。王胜会成那副模样,倒也说得通了。”云笙冷笑了下。 张飞闲听到这,惊道:“王胜变成那样,也是东瀛人和那蛇妖的功劳?!” 连鹤之脸色一沉,道:“王胜早死了!现在用着那身体的,也不知道是妖是鬼!” “你确定王胜死了?”云笙微愣了下。 心下暗道,这么好的棋子说没就没,这后续可该怎么走?! “我杀他的时候,确定他死透了。”连鹤之眯起眼来,“如今用那身体操纵王家的,必定是那些东瀛人!” “东瀛人真的有能操控死人的办法?”听到这些,吴燕有些兴致勃勃的插话,似乎对这些特别好奇。 连鹤之回道:“这可要问东瀛人!”说罢,他看向妩子。 吴燕、白庭舒顺着看去。 妩子一愣,连忙摇头:“我......我不知道......” 他只知道有招魂还生的妖术,可他确实不知道能操纵死人尸体、且还与活人无异的方法。 “柳姑娘是东瀛人?”吴燕眉头一皱,又松开,很快移开目光,低低说了句:“可惜了。” 妩子先是不解,后是怔住。 他......是又做错了什么吗? 他呆呆的、有些受伤的垂下头,手紧紧地拉着云笙的手,似乎这样,他才能减少心内不安和难过。 云笙默默的反握于他,她本想开口护他的,但如今...... 她心内叹息了声,开口:“其他事先放一边,先将狐三娘带回来吧。”顿了下,又说:“我们这么多人去太显眼。” 张飞闲抬手,自告奋勇道:“我跟连兄去!” 云笙瞧了眼垂着头的妩子,接着看向白庭舒,道:“能拜托白公子照顾下妩子吗?我......” “阿笙!” “不行!” 一听到云笙这话,妩子和吴燕同时打断她的话。 吴燕很别扭的别开脸,说:“孤男寡女处在一块可不好!” “阿笙......”妩子双手握住云笙的手,不断摇头。 他一点......一点也不想和阿笙分开! 不想,尤其是这个时候。 云笙沉默。 白庭舒看了下云笙,问:“云姑娘可是要跟着过去?若是无特别之事,我可替你随这位连公子走一趟。” “我必须得去一趟。” 如今事情发展已完全偏离了计划轨道,她必须得到更多得信息来填补、来重新制定计划。 因此,云笙这次没有犹豫地抽出自己的手,将妩子轻推到白庭舒面前,缓缓说道:“白公子,请帮我照看他,我担心那些东瀛人还会来。” “云姑娘!我都说了,不行!”吴燕急了,直接挡在白庭舒面前,嫌弃的看了下妩子,说:“她应该没什么事,都是东瀛人,说不定......” “吴公子!”云笙没让她将话说完,冷淡的叫了她一声,公子二字下了重音,目光扫了下她脖子,“妩子他是我的人,你再说这些话,这朋友怕是做不得了。” 吴燕被云笙那么一看,不自在的挡了下自己的脖子,接着又听到她后面那句话,哼道:“行了,我不管行了吧!”说完,还回头瞪了白庭舒一眼。 白庭舒没在意吴燕那威胁似的眼神,朝云笙温和一笑,点头应下:“云姑娘,我会照看好柳姑娘,你且放心。” 云笙松了口气:“等下老林他们夫妇会带你们去南门那边一处宅子。”话毕,她看了眼处理完尸体,在一边候着的矮小老头和老妇人。 “是!属下领命。”老林夫妇应下。 云笙这才将妩子再次推到白庭舒面前,嘱咐道:“妩子乖,我很快就回来。” 妩子侧头看她,双眸已含泪,可怜兮兮的问:“阿笙......我跟着你好不好?” 那种被盯上的不祥预感愈发强烈。 他现在好怕啊,不想,不想离开阿笙半步。 怕、怕他再也不能看到阿笙了...... 云笙细细的看了看他,伸手轻轻抹去他眼角的泪珠,露出个笑来安抚他,说:“放心,我很快回来。” “阿笙......”妩子想说话可说不出半句,全部堵在喉咙里,好似再说,就要大哭起来一般。 “乖。”云笙摸摸他脸颊,然后转身往连鹤之、张飞闲他们走去。 妩子看着云笙的背影,心中的不安几乎要淹没了他,不禁开口唤道:“阿笙!” 云笙脚步一顿,回头看他。 阿笙要去做事情...... 他......不能阻拦住她。 妩子终究没再请求,而是说:“阿笙,小心。” 云笙笑了起来,点头:“好。” 云笙他们三人出了城门,连鹤之便带着他们往一座山上而去。 上山的路错综复杂,也极其隐蔽。 当他们到了一个小山洞的时候,却不见狐三娘的影子。 “怎么回事?”云笙问道。 连鹤之愣住了,将山洞的茅草翻了一遍,摇头道:“不可能,三娘已化成狐狸无法动弹,不可能会离开......” “无法动弹,那就是被人带走了。”站在洞口外的张飞闲,他没看山洞里,而是看向山洞外,还拔出了刀,“你是谁?” 云笙和连鹤之对视一眼,飞身到洞口。 只见洞口前,有一个穿着灰蓝色和服,眉眼很是俊秀的男子站在树顶。他拿着一把扇子轻轻敲着掌心,接着,张开双手,慢慢从树上飞下,落在他们面前。 “在下桑榆,失之东隅,收之桑榆的桑榆。”他带着温润的笑意,声音犹如黄鹂。 45.第 45 章 桑榆的神情和举动, 看起来很是无害,但云笙三人都没有一个放松警惕。 连鹤之直接抽出小刀, 哑着声音问:“你将狐三娘带去哪了?” “是连公子?”桑榆笑意浅浅, 语气很是温和:“狐姑娘很好。你无需担忧。” “果然是你.......”连鹤之挤出这么一句,就想攻击桑榆, 但被云笙拦住。 云笙看了他一眼, 才看向桑榆, 问道:“你是崇日教的?你带走狐三娘有何目的?” 桑榆微侧了下头, 说:“你便是云姑娘?在下不过是要带走柳生君罢了。”说完顿了下,又慢条斯理的开口:“按大周的话来说,带走柳生君后, 你们与我们,就是独木桥、阳光道,也不会有什么交集。” 提到妩子,云笙眉头就皱了起来, 冷笑道:“怕不止如此吧。” “那还有什么?”桑榆笑意温润, “已给狐姑娘解了毒,送至千喜客栈, 几位可去瞧瞧。” 云笙不知为何,心慌乱了下, 声音低沉:“你......会这么好心?” “肯定是陷阱!”张飞闲手中的刀指着桑榆, “你以为这么说, 我们会放你走?!” 桑榆浅浅一笑, 缓缓说:“既已带回柳生君, 在下又何苦为难你们?” “你!”云笙瞪大双眼,下一刻她已飞身向前。 “云妹妹!”连鹤之本想拦她,却见她已近了桑榆的身。 她伸手扯住桑榆的领口,咬牙道:“你说什么?再说一次!” 桑榆一点也没有被吓到,更没有反抗,笑看着云笙的脸,说:“在下已带回柳生君。” “谁也不能带走他。”云笙的手腕抽出尖锐的锥,抵着他的脖子,冷声说道:“桑榆?桑菊宗是你的谁?拿你换他,也不错。” “云姑娘,姑娘家该温柔些才是。”桑榆微动了下头,脖子就被划出一道伤痕,流出血来。 但他一点也不在意,脸色笑意盎然,“云姑娘,柳生君是我买回来的,你可不能将他占为己有呀。” “你想要什么?”云笙顺着他的话问。 桑榆垂眸看了眼云笙手腕上的锥,说:“我想要的啊,云姑娘给不起呀。”说完,他领口就爬出一条蛇来。 “云姑娘!小心!”张飞闲眼尖看到,立马大声喊了声,可接着就被下一幕给吓得愣在当场。 桑榆的身上不知道何时,爬出许多五颜六色的蛇,每一条都细细长长,五颜六色,全都是毒蛇。 且已有十几条缠绕到云笙身上,高高抬着头,随时准备去咬。 连鹤之倒吸口气,说:“你既已带走柳生妩子,还想做什么,若是你伤害云妹妹,我必不会饶过你!” 桑榆轻摇了摇头,道:“云姑娘太粗鲁了,只是小小的教训她......” 他话还没说话,云笙的手动了,锥子直接刺入他的脖子,无视了咬到她身上的蛇,面无表情的说:“谁教训谁呢?” 桑榆的眼睛瞪得极大,接着他整个人幻化成一堆蛇,四处溃逃,落在云笙手上的也只有一件衣服。 “呵。”云笙一丢衣服,抽出后背的剑,几下就斩落咬住她的蛇。 “不见了......”张飞闲四处看了又看,又惊又疑的看向云笙,“云姑娘,他是死了还是?” 云笙撩起袖子,看了眼被咬的伤口,回:“跑了。” “先点穴道!”连鹤之快步走到云笙跟前,神色急切又担忧:“蛇毒很......” 他话没说完,就被云笙的剑指着。 连鹤之眼眸微微一沉,低声问:“云妹妹,你这是做什么?” “云姑娘,你怎么......”张飞闲见此愣住。 “你跟崇日教串通好了是吗。”云笙陈述道,看着连鹤之的双眸满是冷意。 张飞闲听到这话,心下一惊,看向连鹤之,说:“连兄?不会。”他摇了下头,皱眉道:“云姑娘,是不是误会?咱们还是先回去看看,柳兄到底......” “不用回去了。”云笙将到兰城后的一幕幕,在脑海里过了一遍,嘴角上翘,“你什么时候认识吴燕的?” 连鹤之眼睁大了些,似有惊讶和欣赏,说:“云妹妹,你怎么会想到她?” “在客栈便怀疑了。”云笙手中的剑收了起来,“吴燕不会演戏,在酒馆中,刚好证实。” 她心里转着众多心思,继续道:“你们虽知那酒馆是我的产业,但却不知酒馆会在我来之后,开启门前阵法。若不是里外接应,或是破除阵法,真没人会找得到酒馆。” 张飞闲更懵了,看了看云笙和连鹤之,完全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 “你怎么不怀疑阵法是被破除的?”连鹤之沉默了下,开口问道。 云笙看了看连鹤之的脸,笑了下,说:“被破除阵法,我坐在窗口边能不知?此外.....我被蛇缠上的那刻,你说的话......真是奇怪至极。” 连鹤子安静了很久,才长长叹息了声,苦笑着说:“云妹妹,我只是想救三娘,不得已做的交易,他们不会伤害......” 他话还没说完,云笙一脚踢了他腹部。 连鹤之疼得反射性的弯腰捂住腹部。 然后在他没反应过来时,云笙已张开手掐住连鹤之的脖子。 看着他震惊的目光,云笙神情极为冷漠:“前头的话不过是我乍你的!你倒是承认得这般痛快!” 说完此话后,她喘了口气,暴怒起来,话说得又急又响:“不会伤害他?你哪里来的自信?狐三娘是命,妩子就不是命吗?!”说完她用劲直接将他按到在地上,冲着他吼道:“连鹤之,我将你当朋友,三番两次信你,可你每次回给我的,是什么!你说啊!” 张飞闲这时也弄清楚情况了,一下子怒火冲上心头,冲他道:“连兄!我们不是朋友吗,怎么可以用来算计!柳兄人那么好,又没武功,你、你太过分了这次!” 连鹤之几乎是窒息了,但他并没有反抗云笙,而是挤出一句:“我......不得已......你想杀我都行......你先解蛇毒!” “不得已?就可以这么对待无辜之人吗?”云笙看着连鹤之,满脸失望,“曾以为你也是个仁义之人,如今看来,真是相差甚远!” 话毕,她手缓缓松开,站起身来,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又道:“你和你痛恨的马峰寨之人没有不同,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说完这话,她转身就要走。 “你的毒......”连鹤之摸着脖子坐起身来。 云笙脚步一顿,侧头看他,道:“我若是死了,不是对你们更有利?” “我没想你死!”一听这话,连鹤之的心抽紧了下,猛的吼出一句。 接着他站了起来,快走几步,一手扯住云笙的手臂,一手扯下自己脸上的假面具,露出一张阴柔仿若女子的脸。 “我从没想过你死,我从来没想过害你!”连鹤之一字一顿的说完,脸上还努力的露出笑容,“云妹妹,我是厌恶柳生,可我做这些都不是害你,很快,很快我就能将宝藏图找到!云妹妹你要那宝藏图对不对?我将它拼凑齐给你!” 云笙安静了会,扯了扯嘴角,抽出自己的手,拍拍衣袖,道:“连鹤之,我想你一直在误会什么?”说完这句话后,她看着他的目光就好像看一个陌生人。 接着她凑到他耳边,继续说:“我看错你了。下次你再阻拦到我,我定杀了你。”后面的那句话,轻轻的、温柔的好像在说什么情话一般。 说完后,云笙看着他呆住的神情,后退了几步,开口:“张公子,我们回去。” 张飞闲脚步顿了顿,看了眼连鹤之,最后咬牙道:“连兄,你......算了!这朋友怕是没得做了!”说罢,他快步跟上云笙。 连鹤之愣愣的看着他们离开,手中的假面具掉在地上,许久都没缓过神来。 “为什么?”他喃喃一句,“明明是我先与你相识的......” 而那边,下山路上。 张飞闲看着云笙阴沉沉的脸,沉默了下,还是开口问道:“柳兄他......真的被抓了?” 云笙挑眉:“我何时说他被抓了?” 张飞闲一愣,苦恼的抓抓头发:“连......他不是里应外合了吗?” “没事。”云笙抬头看了看天空,“有吴药真和白庭舒在没事。” “白兄?他不是和吴......燕是一起的吗?”张飞闲眉头皱紧,手抓着头发,感觉自己脑子彻底不够用了,“不对啊!那吴药真又是谁?” “苏城吴捕头。我一个朋友。”云笙轻笑了声,看了下满是纠结的张飞闲道:“如果妩子有事,我还会这么轻易放过连鹤之?” “那白兄......” 云笙垂了下眼帘,叹息了声:“我相信他。” “唉?!”张飞闲呆了下,“为什么啊?你不是认识他不久吧?” “他和我一故人很相似。”云笙道。 张飞闲更不明白了,双肩都耸拉下来,有气无力的说:“我真的弄不明白,也不知道云姑娘你是如何看出这些?还能这么快做出应对。” 云笙想了下,倒也解释起来:“吴燕在客栈的时候,是故意激怒王家人,而后她先离开客栈,但那些王家人并无人去追,连问都没问,反而冲着我们来,这不是很奇怪吗?”顿了下又说:“那时我便示意吴药真不要朝我过来,分开行动,以防万一。” 张飞闲瞪大眼睛。 “我们去酒馆后,吴燕说话和神情都不对劲,我便留意了很久。直到,连鹤之闯入杀人,我都没在她脸上看到一点惊讶和疑惑的神色。”云笙唇角一勾,“不过,他们也没料到,我让老林夫妇带他们去的院子,阵法重重,还有吴药真在那里等着他们。” “那......那你吴捕头又怎么会去你那边的宅子?”张飞闲根本没想到她发现一点疑处后,便立马开始布下应对之策,忽的,他又想到什么,急忙道:“对了!云姑娘你被蛇咬了......会不会......” “不会。”云笙摇摇头:“但这些,你如今还无需知晓。”说罢,便运气轻功往前而去,“跟上!” 张飞闲见此,只能带着满心疑惑跟上。 兰城,南门,十巷。 这个位置很是偏僻,只有一座小巧的宅子座落在此。 此时,这宅子的大门大开,有两个穿着灰色衣服的小厮,拿水清理着门口。 看到云笙过来的时候,立马行礼道:“小姐。” “损失大吗?”云笙看了看四周。 其中一个小厮道:“回小姐,死十个人,伤五人。” 听了这话,张飞闲便是一叹:“那些东瀛人真是......” “那不是东瀛人杀的。” 白庭舒从里头慢慢走了出来,满脸冷意:“从未想过,吴兄武功这般好。” “我也想过连鹤之会是那样的人。”云笙走进门,伸手拍了拍白庭舒的肩膀,“知人知面不知心罢了。” 说这话,她环顾了下四周,问:“妩子呢?” “阿笙!” 她才问完,便听见妩子惊喜的声音。 抬头看去,只见妩子站在一间房前,甩开扶着他的丫鬟,就急匆匆地往她这跑来。 云笙一看到他,沉甸甸的心一松,张开手接住他,手摸着他的头发,温柔的开口:“让你担惊受怕了。” “嗯?”妩子摇了摇头,手紧紧圈住她的腰,“我才不怕。”他再害怕、再不安,也都过去了。 当他知道阿笙才会有危险的时候,他才真的拍,就怕阿笙会被人所伤...... 只要阿笙好好的,他就什么都不怕。 “真勇敢!”云笙心里对他还是很愧疚,让他留下,就算再如何确保他不会有事,也改变不了,她让他当诱饵的行为。 妩子对此似乎毫无所知,朝她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来:“嗯,会越来越勇敢的。” “真乖。”云笙抬手摸了下他的脸颊,说:“晚点再和你说说话,我这会还有点事。”接着手与他十指相握。 “好,你不用管我,我很乖的。”妩子乖巧的点头,听到这话,一点也不觉得这样是被冷落,或是心里不舒服。 他只觉得,现在能和云笙在一起就很好了。 若不是周围的人多,云笙真想亲亲他。 只能等晚上了。 她有些可惜的想。 “小姐,有活口,是否要现在审?” 说这话的是刚走过来的吴药真。 “自然。”云笙点头。 一边的白庭舒看了看云笙,想到吴捕头的身份,他直接道:“云姑娘,你是朝廷的人。” “对。”云笙朝他看去,爽快的点头。 白庭舒有些疲惫的垂下眼帘,慢慢说:“我其实,不想与朝廷打交道。”说完这话,他转身往门外走。 “白兄,你要去哪?”张飞闲连忙叫住他,目光示意着云笙说话留人。 云笙摇了下头,然后对着白庭舒,说了句莫名其妙的话:“白公子,你和我记忆深处的一个人很像,不知你是否也觉得我和你故人很像?” 这话一落,白庭舒猛地回头看云笙,眼中既惊又喜。 过了好半响,他笑了,说:“我一直......觉得你很像。果真是。” 张飞闲无奈摊手:“你们是在打什么哑谜啊?” “在外,多多保重。”云笙没理张飞闲,而是直直看着白庭舒。 46.第 46 章 白庭舒的目光中带了丝丝轻松, 他道:“好,保重。”说罢, 转身离开。 “白兄......就这么走了?”张飞闲脸上神情有些无措, 他看向云笙,有些迟疑的说:“不留下白兄吗?刚发生了这事......” 云笙看着大门口的方向, 沉默了下, 才道:“无妨, 白公子他有自己的事要做。” 张飞闲想了下, 无奈的开口:“这都是什么事啊......”他也许真的太蠢了吧,什么都看不懂。 “没什么的,所有事情都会有结束的时候。”云笙笑了下, 说出的这话显得有些意味深长,“张公子,你也累了一天,先去休息吧。”说完这句, 便伸手招来个小厮, 吩咐道:“带张公子去休息。” 小厮应是。 “也好,好几天没好好休息了。”张飞闲点头, 接着轻描淡写的问了句:“云姑娘,你所做的, 是好事还是坏事?” 云笙微楞了下, 一字一顿的回:“对百姓来说, 是好事。” 张飞闲一听, 爽朗的笑了起来:“好。” “有什么需要吩咐下人去做。”云笙说完此话, 看向那小厮,“照顾好张公子。” “是。” 云笙看着他们离开后,才朝一旁的吴药真,说:“吴捕头你先过去,我稍后就去。” 吴药真清楚她指的是哪个地方,拱手道:“是。”说完就离开。 人都走了,剩下云笙、妩子两人,但云笙却没开口,她似乎在想些什么,想得有点入神。 妩子四处瞧了瞧,眼一转,轻轻晃了晃她的手,小声问:“阿笙,能和我说话了吗?” 软乎乎的声音,让云笙回过神来,侧头看了眼一脸小心翼翼的妩子,不禁拉起他的手,放在嘴边,唇蹭了下他手背,眼中带着轻佻的笑意,压低声音说道:“能,妩子想跟我说什么?” 妩子的手被亲着,又被云笙这么看着,脸不禁红了起来。 他是羞涩的,但心中的愉悦更多。 因此,他情不自禁的低头,眨眼,就好似一朵含羞待放的芍药。 云笙瞧着,心里发酸、发软,她一手与他十指相牵,一手按住他后脑勺,轻轻的吻在他眉间。 “妩子,对不起。”云笙吻了下,但没有移开,唇抵着他的肌肤,说了这话。 妩子眨眨眼,抬起头,刚好唇和云笙的碰在一块,他脸热得很,急忙移开目光,嘟囔着:“阿笙,真奇怪,老跟我道歉。”说完这话,还自己笑了起来,眉眼都弯了,“之前是阿笙别让我说对不起的,如今,阿笙却喜欢和我说对不起。” 云笙摸摸他头发,没有说话,就拉着他往一个小院子走去。 妩子落后了云笙一步,看着被牵紧的手,心里甜极了。 为了不踩到云笙的影子,他避开后就去踩石板的方格,身姿轻盈地踩了几下;然后抬头看了看云笙的背影,不知道为什么,他就乐得抿嘴直笑,唤了声:“阿笙。” “嗯?”云笙转过头看向他,瞧着他开心的面容,也跟着笑,问:“怎么了?想到什么愉快的事儿?” 妩子快走几步到云笙面前,期待的看着她,说:“阿笙,我想跳舞给你看。” “好啊,我很期待。”云笙伸手摸摸他的脸颊,笑说:“晚上跳给我看好不好?” “好!”妩子重重点头,“我就想跳给阿笙看,也只给阿笙看。” 说这话的时候,他看着云笙的双眸好似会发光,亮晶晶的。 云笙的手摸到他的眼睛时,妩子不自觉的歪头蹭了蹭她手掌。 那模样,满是依恋。 “乖。”云笙看了下四周,并无其他人。 她便一手搂住他的腰,将他拥在怀里,一手摸着他的脸。 妩子的心又跳得很快,顺从的靠向她。 两人脸凑得很近,都能闻到彼此身上的气息。 妩子抽抽鼻子,皱眉道:“阿笙你身上有血腥味。” “没事。”云笙的唇已碰到妩子的唇珠,声音幽幽的:“妩子,认真些。” “可是......阿笙有没有受......呀!”妩子话还没说完,下唇就被云笙张嘴咬了下,他不禁瞪大眼睛,责怪似的看着云笙,好似看一个不听话的‘小孩’。 云笙松开牙齿,有点忍俊不禁的笑了几声,低声道:“不乖了哦,妩子。” “才没有......”妩子哼哼两声,伸出舌头舔了下被咬的地方,不忘记问道:“阿笙有没有受伤?” “唔。” 当他说完,就被再次含住唇。 云笙边吻着他,边口齿不清的说:“你知不知道,你舔唇的模样很勾人。”说罢,吻得更‘凶’了,手也不闲着,该摸的、不该摸的,都摸了一遍。 云笙的‘进攻’太激烈了。 妩子的耳朵红透,心都快跳到嗓子眼了,还有点喘不过气来,总觉得......期待、又有点怕、又有点羞涩的事情要发生。 他双手轻抚着云笙的肩部,就希望她......别急,反正...... 也不会跑呀!他羞怯的想着。 这么‘凶’他、他有点腿软,站不住。 不知道过了多久,云笙念念不舍的放开了妩子。 这时,妩子的腰带都掉落在地上,衣服都松垮开,隐约露出里头的肌肤。 “阿笙......”妩子迷迷糊糊的,似乎还没缓过神。 云笙弯腰捡起他的腰带,伸手整理他的衣服,再将他的腰带系好,然后打横将他抱了起来。 “啊?”妩子短促的叫了声,双手圈住云笙的脖子,又惊又羞:“阿笙......你要怎么......”怎么对我? 后面的话,他、他问不出来,呜...... “你想问什么?”云笙笑了,低头看了他一眼,迈开步伐往小院子中的一间房间走去,一脚踢开门。 进去后,又抬脚将门虚合上。 房间很简洁,但该有的都有。 绕过屏风,就看到一张挂着浅青色床帐的大床,床边还有梳妆台等姑娘用品。 这一看就是姑娘的房间,这宅子的主人确实也是个姑娘...... 妩子看着云笙,脸‘腾’的下又全红了。 云笙温柔的将妩子放到床上去,她就俯在他身上,看着他。 妩子也回看着她,满眼柔情。 两人都能感受到彼此心跳声和呼吸声,又快又急,那气息都纠缠在一块,难解难分。 似乎,该发生些什么,或是会发生些什么。 “妩子......”云笙低头从他额头吻了下来。 轻轻的,吻过眉心、鼻梁、鼻尖,直到唇。 “嗯。”妩子伸手捧住云笙的头,发出低低的呻吟(shen yin)声。 那声音,差点让云笙把控不住自己。 她撑在妩子耳边的手,紧抓了下床单,最后又松开了。 她轻叹了声,张嘴轻咬了下他脸颊,终究还是没有继续下去。 “阿笙?”妩子不解的看着她。 云笙无奈的移开目光,说:“还不行,待会有事情要做......” “哼!” 妩子一下子生气了,拉过一边的被子直接盖住自己,滚到床里侧去,蜷成一团。 云笙看去,好笑的伸手扯扯他被子,说:“会被憋住的。” “哼,阿笙坏!”妩子缩在被子里,就是不出来,说话也闷闷的。 “是是是,我最坏了,快出来,别憋到自己。”云笙坐到床沿,伸手拍拍被子,哄着:“我知道妩子生气什么,我跟妩子道歉好不好?”说完这句,咳了下,正色道:“对不起,妩子。” 道歉...... 妩子有些松动了,阿笙和他说对不起了,那他要不要原谅阿笙? 要原谅的吧? 这么想着,他偷偷从被子里探出头来。 云笙一下子就看到了,连忙凑过去亲亲他额头,说:“别气了,妩子。” “你坏。”妩子转过身来,被子还是卷在身上,只露出个头,神情带着委屈,“阿笙,你坏,可是我......还想原谅你。” 这话说得云笙愧疚感十足,低头亲着他:“妩子真好,肯原谅我这坏人。” 妩子别扭的扭扭身体,不自在的说:“阿笙,不是坏人!”说完他眼神飘了飘,补充着:“就是喜欢欺负我。” “别人让我欺负,我都不稀罕。”云笙伸手顺顺他头发,“妩子,我去做完事就回来,你在这睡会好不好?” “好。”妩子蹭蹭被子,巴眨着眼说:“那、那阿笙什么时候回来?” “晚上回来陪你吃饭。”云笙笑道。 妩子满足了,嗯了声,说:“那你别累到,我就在这等你。” “这里是我的房间。屏风右侧有书架,若是睡不着可以去那拿书看看。”云笙说完,又细细想了下,继续说:“我让丫鬟守在门口,想吃什么都可以让她去端来。” 妩子一听到这房间是她的,脸上就绽放出笑容,嗯嗯的点头应下她说的话后,才道:“阿笙别担心我,你早点回来。” 云笙又亲了下他,点头:“好。” 从房间出来后,云笙的脸色就没有面对妩子的温柔,变得有些冷漠。 她唤来丫鬟守着后,就快步离开这个小院子。 直径到了后院。 后院守着好几个小厮,暗里还有不少侍卫在。 小厮恭敬的给她打开一间房间的门。 房间里和其他房间并无差别,云笙进去后推动了几下墙壁上的石砖,墙壁便打开了一个门,露出只容一个人通过的通道。 一眼看去,是不断往下的阶梯,两边挂着油灯。 从阶梯上下来,就看到一个四方形的房间,那里摆着一张桌子,两把椅子。 两个黑衣人从一条小通道出来,看到云笙时无声的行了个礼。 “吴捕头呢?”云笙开口。 “大人。” 黑衣蒙面的人还未开口,吴药真就从他们身后走出,他衣摆出有些血迹,开口:“大人,那几个嘴硬得很。” “总有办法撬开他们的嘴。”云笙直接越过他,往里头走去。 这条小通道两边各有两个封闭、只留着一个通气口的屋子,尽头则又是个四方形的房间,有四个黑衣人在里面。 房间内的一面墙壁满是血污,新鲜的、陈旧的,看着触目惊心;此外还有一面墙,挂满了各式刑具,应有尽有。 云笙眼神阴沉,她一撩衣摆便坐到一张干净的椅子上。 “将人带来。”吴捕头朝两个个黑衣人说道。 黑衣人领命下去。 不一会就拖着一个浑身鞭痕的男子进来,熟练的将他四肢锁在墙上,成一个大字。 “吴捕头,鞭刑不一定有效。”云笙手肘低着椅子把手,手撑着下巴,“把他弄醒。” 一个黑衣人从一个木桶内舀出水来淋到那男子身上,他立马仰头惨叫。 他眼睛瞪得很大,直直的盯着云笙,死死的盯着,眼珠子几乎快瞪了出来。 “盐水浴怎么样?”云笙一笑,“你是东瀛人?” 男子不说话。 云笙也不着急,只是说道:“不知道东瀛人是怎么处罚犯人的,不过在大周这,处罚犯人的方法可是极多的呢。”说这话,她的目光巡视了墙上的刑具,最后落在一把钳子上,笑说:“就先让你尝尝指甲掀开的滋味好了。” 黑衣人很快就拿下那把钳子,走过去,就开始夹着指甲就扯。 十指连心,一片指甲落地、两片带肉的指甲落地...... 那男子惨叫了起来。 “加点盐水,也当消毒?”云笙起身走到水桶边,舀出水来,笑道:“你能叫出声来,也不是哑巴呀。” “你要做什么!我什么都不知道!”那男子不断摇着头,声音极为沙哑。 云笙微微皱眉,看向吴捕头:“这是西北那边的口音吧。” 吴捕头略一思索,说:“来的应是两批人,一批应该是东瀛的,另外一批是吴燕的人。” “吴燕,西北......”云笙闭上眼,心里思量了下,想起连鹤之传给她的信,再次睁开眼,说:“无神教。” 云笙看向那男子,问:“无神教要做什么?” 那男子不再说话,紧咬住牙光。 云笙手中的水一泼,男子痛得浑身颤抖,却不再发出一言。 她看着刑具,又挑出一个铁制的梳子,缓缓说道:“这是梳洗,先用热水将你的肉浇得半熟,然后用它为你进行梳洗。”云笙说起这些话来,语气温和又带着点‘亲近’,好似在说什么特别美好的事物。 “会很温柔的梳下你的皮肉,一丝、一丝的刮下来,然后露出你的骨头......” 47.第 47 章 审讯并不是令人畅快的事情。 当云笙踏出后院, 天色已暗下,吹拂来的风都带了些微凉。 “忙了一天, 先去休息吧。”她看向吴药真。 吴药真点头, 说:“大人也好好休息。” “嗯。”云笙仰头看着天空,没再说话。 她听着吴药真的脚步声越来越远, 才慢慢渡步到妩子所在的院子。 守在院外的丫鬟小厮看到她来, 就要行礼, 被她抬手制止, 挥手让他们下去后,自己轻轻地到了院口。 院子中没什么风景,只有一张石桌, 几把石椅,两棵树。 妩子正坐在石桌边,桌上摆着色香味俱全的饭菜和酒。 他下巴低着桌面,眼巴巴的看着面前的酒壶, 时不时伸手碰一下, 又缩了回去。 唔,阿笙不让他喝。 他悄悄喝, 嘴里肯定有酒味...... 要是、要是阿笙亲了......肯定会被发现。 这么想着,他脸慢慢红了, 目光纠结。 云笙瞧着这一幕, 原本沉甸甸的心思全放了下来, 好像单单看着他, 她就能忘却很多烦恼。 “妩子。”她轻轻开口, 唤了一声。 “嗯?!”妩子猛地抬起头,顺着声音看向云笙,眼里的喜悦几乎要溢出,他从位置上起身, 直接朝她跑了过去,“阿笙!” 云笙笑着张开手接住他,额头低着他额头,笑说:“这么高兴?” “看到阿笙就高兴!”妩子好看的眼眸里装满了云笙,“阿笙,我想你,想你。”你不在身边的每一刻,他都在想。 连做梦,梦里的都是阿笙。 “我也......想你。”云笙快速的亲了他一口,她看他的目光也是喜悦温柔的,“休息得好吗?”她改牵着他的手,往石桌走去。 “好着呢。”妩子的小孩子气在云笙身边就展露无疑,手摇晃着她的手,声音又柔又软:“阿笙,今晚我能喝酒吗?” 云笙回头看他,似笑非笑道:“就那么爱喝酒?” 妩子巴扎了下嘴,眼神微飘:“奶奶喜欢,我也喜欢,好喝嘛。” “可你一喝酒就喜欢乱来。”云笙带着他到石桌边坐下,拿起筷子就夹了一大块肉递到他嘴边,“这些都是兰城有名的菜色,你尝尝。” ‘啊呜’一口,妩子吃下云笙喂给他的肉,边嚼着、鼓着脸颊,说着:“我才不乱来,我就喝很少很少的。”说这话的时候,还伸手比了比很少的量。 云笙挑眉:“上次船上的事,这么快就忘了?” 一听这话,妩子心里发虚,眼不断转着,就是不敢和云笙对视,气虚道:“那是......喝多了......” “是啊,喝多了就要我抱你、亲你,还......”说到这,云笙有点使坏一般,笑得有些暧昧,凑到他耳边,继续道:“还让我帮你解决‘难受’之处呢,可还记得?” ‘蹭’的下,妩子脸红透了,缩着肩部,垂着脑袋,不敢去看云笙,连嘴里的肉都忘记嚼了,鼓着脸颊,像极了一只松鼠。 云笙放下筷子,手撑着下巴,饶有兴致的瞧着他。 “我、我、我才没有......”妩子低低反驳了声,偷偷瞧了云笙一眼,哼哼道:“阿笙欺负我才会的,我才没有......”说完,将肉猛的嚼嚼,吞了下去。 “是吗?”云笙脸上笑意更浓,又拿起筷子夹了鱼肉,小心的弄掉鱼刺,喂给他,“要是喝醉,再那般模样,我可不管你。” 妩子乖乖的吃下,也拿筷子夹了鸡肉喂给云笙,有点讨好的、带着撒娇语气,说:“阿笙,我不会喝醉的,就喝一点点好不好?” 云笙张嘴吃下,但在吃的时候也不开口说话,妩子就眼巴巴的瞧着,等着她一声同意,那样子特别......可爱。 “让你喝酒也不是不行......”云笙慢悠悠的拉长语调,但就是不说后面的话。 看得妩子着急无比,忽然想到什么,他突然向云笙凑了过去,唇直接碰到她唇上去,不断蹭着说:“阿笙,就让我喝点,不喝多,就喝一点!” 云笙有瞬间失语,最终叹了声:“你啊......真是小馋猫。”他这样子,她完全拒绝不了。 “才不是猫呢!阿笙答应了吗?”妩子眨眨眼,满脸是得逞的喜悦。 云笙伸手摸摸他头发,然后将他揽在怀里,低声笑说:“怎么会不答应你?我让人准备的酒不烈,你应该能喝些,开心吗?” 妩子楞了楞,接着重重点头,脸上的笑容极为灿烂:“开心!阿笙,我很开心!” “我想你一直能这么开心下去。”所以有些事情,她不想让他知道。 云笙拿起酒壶,在他面前的杯子倒了酒,“喝酒前,要先吃点东西。” “哦......”妩子很可惜的应了声,将伸向酒杯的手给收了回来。 “你喜欢吃什么滋味的菜?”云笙拿起筷子,准备夹菜。 妩子见云笙要喂他,他开心得双手搭在桌子边上,眼看了看桌子上的菜,目光定在那一大盘鸡肉上。 “要那个。”他伸手一指。 白嫩嫩的,还带着汁水,一定很好吃! 云笙会意,夹了鸡腿放到他碗里。 “好吃!”妩子拿起就咬了一大口,吃得很是满足。 吃完鸡腿,他就迫不及待的端起酒杯,闻了闻,然后一口喝下。 “好喝,阿笙这是什么酒?好好喝。”妩子刚喝下酒,脸就开始泛红晕。 云笙静静的看着他,伸手摸摸他微热的脸颊,温柔的说:“只能喝两杯,醉了可会头疼。” 妩子嗯嗯的应下,又喝了一杯,还伸出舌头舔了舔酒杯,有些意犹未尽。 突然想起了什么,他身子摇了摇,扑向云笙。 “怎么?”云笙也顺着他,双手圈住他,轻拍着他后背。 “想奶奶了。”妩子低声说了句,奶奶也不让他多喝酒,他总是悄悄的去拿。 被奶奶抓到,会被教训,会一直被念叨着,什么喝酒误事,误人生大事。 云笙手一顿,问:“妩子要回东瀛吗?” 妩子沉默了,这是第一次对云笙的问话沉默。 他也不知道,他奶奶在东瀛,可阿笙在这...... 云笙笑了笑,柔声说道:“事了,我带你回东瀛,将奶奶接来大周好不好?” “真的吗?”妩子抬起头,眼睛瞪得大大的。 “我不骗你。”云笙贴近他的脸,亲了亲,“我虽然瞒着你很多事,但,不会骗你。” 妩子楞了楞,然后他唇角像是正要绽放的花,一点点上翘,眉眼中含着的柔情浓郁极了。 他说:“阿笙,要做大事,我理解啊,只要和阿笙在一起就好。” 云笙忍不住将他紧抱住,空荡荡的内心好似一下子被填满了,她蹭蹭他耳朵,小声说:“妩子,以后你会知道。” “好。”妩子满足的仰起头,看着天空上的月亮,“等阿笙告诉我就好。” 云笙点头,应了声嗯,接着侧头瞧他,不知为何,她忍不住去亲他,一下又一下。 心里暗叹,她前半生的好运,都落在遇见他那天了。 妩子被亲得痒痒,忍不住往后躲,笑说:“阿笙,我要跳舞给你看!” 云笙微呆了下,她还没亲够呢,不禁道:“刚吃完......” “没事的,我跳给你看。” 云笙的话都没说完,就被妩子打断,他站起身,跑到她后面去了。 “没有乐曲呢,回来好好吃饭。”云笙转过身,无奈的看着他,真像是个长不大的小孩。 嗯......她似乎不清楚妩子的年纪。 妩子在前头站定,歪头浅笑:“我唱歌,跳舞给阿笙看。” 也许是喝了酒的缘故,妩子胆子大了不少。 他很是调皮的踢掉了自己脚上的鞋子,露出白瓷似的脚。 云笙的目光落在他脚上好一会。 他嘟了下嘴,说:“阿笙,别看我脚嘛,我跳舞也很好看......” “嗯。”云笙低低应了声。 月下看美人,真的越看越美。 妩子见云笙认真的注视着他,不禁垂眸一笑,脚轻轻踩了踩地面,轻哼起异国之曲。 随着轻柔的曲子,他抬手,柳腰轻折...... 紧紧一个开头,媚意无边。 天地之大,如今只有他这么个人,在她眼中的世界轻盈地舞动。 云笙的心重重的跳起、落下,让她有点慌的捂住胸口。 等妩子停下舞步,云笙已不记得他哼的曲调,整个脑海只有他的舞蹈。 “好看吗?”妩子脸带薄汗,迈着轻快的脚步到了云笙面前,一幅‘夸我、夸我’的神情。 云笙抬头,伸手摸摸他额头,眼带痴迷,说:“好看,从未见过如此美妙的舞,妩子,你很厉害。” 妩子听了,笑了起来,笑声清脆,他看向桌子的酒:“阿笙,那我能再喝些酒么?” 云笙看着他红润的唇,说起话来有些低哑:“我喂你。”说罢,拿起酒壶往嘴里倒了口酒,拉下妩子,吻了过去。 “唔。”妩子咽下酒,眼有些迷离的说:“阿笙又要欺负我!” “哈哈!”云笙大笑,“你喜欢我欺负你的。”说完这话,又一口酒渡到妩子的嘴里。 妩子有点贪婪的,回吻。 阿笙说的不错,他......确实喜欢阿笙欺负他。 这个夜晚有点乱。 一壶酒,两人你一口我一口的喝得精光。 妩子更是迷糊得不行。 被云笙抱上床睡觉的时候,还死死抱住她手臂,不断嘟囔着:“我的尾巴,尾巴呢?我的尾巴......” 尾巴? “你的小尾巴睡觉去了。”云笙也有些醉意,被抱住手臂,也就没有抽开。 她直接在他身边躺下,空着的手拍拍他后背,说:“小猫咪,该睡觉了。” 今天是累极了,说完这话,她就将他搂在怀里,缓缓睡去。 也就没听到妩子嘟囔的另一句话。 “才不是小猫咪,是狐狸,是狐狸哦......” 隔天,早晨。 不论多累,一到时辰,云笙便会醒来。 醒来的她,思绪有点乱,低头看了眼,在她怀里睡得很香的妩子,嘴角不自觉往上扬。 她小心地坐了起来,想起昨晚他赤脚跳舞的事,便起身到柜子前,拿出一瓶药膏。 掀开被子的一角,露出他白嫩无比的脚丫,被她握住的时候,圆润的脚趾头还动了动,真是可爱极了。 在他脚底有些红痕,云笙小心的给他上了药,才将他脚塞了回去。 她一时也没动,就坐在那,看着他没有一丝防备的睡颜好一会,这才披上外衣起身,到隔壁屋里洗漱。 当她洗漱完出来,就看到一个侍卫捧着一个盒子站在院中。 “大人。”侍卫利索无比的下跪行礼,呈上那个盒子。 云笙披散着头发,走了过去,拿过那盒子打开,露出里头一根放在红色绸缎上的白玉芍药玉簪。 “不错。”云笙满意的点头,接着吩咐:“你去让吴捕头来一趟。” “是!”侍卫恭敬的下去。 云笙才回到原本的屋子,将那盒子用手帕擦了擦,放在妩子的枕边。 看着他睡着还动嘴巴的模样,忍不住伸手去摸摸他的脸。 妩子晃了下脑袋,想躲避‘骚扰’,抱着被子直接转过身去。 “真是......”云笙笑叹了声,正要低头亲亲他额头时,门外传来脚步声。 云笙这才作罢,起身离开。 出房门的时候,还轻轻地关好门。 吴药真穿着银色劲装,脸上有些汗渍,应该是刚练完武。 他身子挺拔的站在石桌边,行礼道:“大人。” “喊你来是有事交代你。”云笙走过去,比了坐下的手势,自己则在他对面坐下,“一是让人带上养身的药材,给连鹤之他送去;二是写四封‘告知情况’的信,分别传给叶老爷子、许灵生、刘震和千慈和尚。” 吴药真皱眉思索了下,还是有些不明所以的摇头:“属下愚钝。” “连鹤之、吴燕和白庭舒,都想要藏宝图,其他四个中,有三个,手中都有藏宝图碎片。”云笙的手指轻轻点了点桌面。 “搅浑这水?”吴药真眼一亮。 云笙摇摇头:“是也不是。”说着话她站起身来,看着远处,道:“混乱、死伤要控制到在最小,该知道的知道就可。” 若是整个江湖的水浑,就不好整理,谁也不知道浑浊的水下还藏着什么。 “是。”吴药真迟疑了下,又说:“若是许灵生他们几个和王家联合起来?” “若是能联合起来,也不至于十几年,他们都没将宝图拼出来。”云笙冷笑了几声,眼带沉郁,“何况,如今那王胜也不知是人是鬼。”顿了下,又继续说:“不过,他们要是真的联合起来,也不错。” 吴药真楞了下,随即道:“为何这般说?他们几个,个个武功高强......” 云笙抬手止住他的话,说:“无神教,你忘记无神教了。”说着话,她摘下一片叶子,在手里把玩着,“既然作为无神教圣女的吴燕,能加入这局,定是看中了什么,借刀杀人,也是不差。” “那......那些东瀛人呢?”吴药真问道,“要如何处理?” 48.第 48 章 “他们东瀛人, 以切腹为荣。”云笙将手中的叶子撕开,“那就成全那两个俘虏, 将他们的尸体给崇日教首领桑榆送去。” 吴药真应是后, 又问:“若是他恼羞成怒......” “无防,你照办就是。”云笙手中成两半的叶子落地。 “是!”吴药真离开前, 看了眼房屋, 随即快步离去。 云笙没有回头, 只是说了句:“你醒了?” 躲在门后的妩子一惊, 有些忐忑的打开门,站在门口,垂着头, 手纠结的扯着衣摆。 “怎么了?可是头疼了?”云笙转身朝他走去,到他跟前,伸手碰了下他额头,“是哪里不舒服?” 妩子轻轻摇头, 抬起眼帘瞧着云笙, 有些迟疑的问:“阿笙......一定要杀那么多人吗......” 云笙触碰他的手一顿,说道:“妩子, 这个问题我没办法回你。”说到这,她看着妩子的目光很柔和, “死在我手上的人很多, 其中也有无辜之人。” “那为什么要......”妩子猛的伸手抓住她的手, 说话语气很是担忧:“阿笙, 杀人会得到惩罚的, 你想想那些恶鬼,最后......最后.......” “嘘。” 妩子的话还没说完,云笙轻轻的伸出手指贴到他唇上,笑道:“那是死后的事,何况,我问心无愧。” 死后? 妩子的心瞬间揪紧,他一直不想承认、刻意忽略的问题瞬间占满了脑海。 阿笙,她是人。 她不过是百年寿命。 百年后她会死...... 看着妩子愣住的模样,云笙想着转开话题,她看了下他已插到发髻上的芍药玉簪,说:“你戴玉簪可真美,喜欢吗?” “阿笙......”妩子收到礼物的喜悦,此时消失得一干二净,他忍不住伸手搂住云笙,像她之前拥着他的样子,好像这般才能填补心内的不安。 云笙微愣了下,笑问:“这是怎么?” “嗯。”妩子摇头,只是扬起笑容,道:“我很喜欢这玉簪,阿笙。”说罢,就亲了下云笙的脸颊。 云笙看了看他,也没多问,摸摸他垂下的头发,说:“这两天只能待在这里,委屈你了,妩子。” “不委屈。”妩子还是摇头,“阿笙等会要出门吗?” “不,我等人上门。”云笙笑了起来,牵起他的手往房内走进去,“你先洗簌下,等会喊上张公子,我们一同吃早饭。” “好。”妩子紧紧的回握住她的手,眼里有丝丝难过。 在他想出办法前,只想......和阿笙好好在一起。 而当他们三人差不多吃完早饭的时候,一个小厮急匆匆进来,在云笙旁边耳语了几句。 云笙拿出手帕擦了擦手,道:“迎进来,到大厅里。” “是!”小厮领命下去。 “谁来了?”张飞闲疑惑。 “崇日教桑榆。”云笙在桌子下握了握妩子的手,“还有连鹤之。” 妩子听到桑榆二字便是一抖,眼睛带了些惊慌。 “他们这是来做什么?”张飞闲听到这两名字,剑眉一皱,道:“难道他们还要光明正大的抢不成!” 云笙伸手拍拍妩子手背,说:“说起来,是我们抢了妩子。” “才不是,是我要跟阿笙走的!”妩子猛的开口,紧抿着唇,“我才不要跟他们回去,不要!” “安心。”云笙抬手摸摸他后背,安抚道:“不会有人带你走,你也只能待在我身边。” 妩子还是不安,低低说道:“他们带了蛇妖,很厉害......” “真的有蛇妖?”云笙想起昨日连鹤之说的话,加上那桑榆最后化成许多蛇逃掉的样子,继续道:“没事,有我在。” 张飞闲则说:“妖魔鬼怪,若都肆无忌惮?那这世间可就乱套了,放心吧,柳兄。” “嗯......”妩子心中其实并不是多么担心蛇妖如何厉害,毕竟那蛇妖很怕他奶奶,但是...... 他担心那蛇妖会揭穿他的身份,让所有人知道他是狐狸。 那、那阿笙一定会不要他! 奶奶说过,人惧怕妖也厌恶着妖。 他很清楚的记得,奶奶说这话的时候是多么难过! 看着妩子垂着头,一副提不起精神的样子,云笙也有些心疼,在他耳边小声说:“别担心,我不会让他们带走你,他们这次来肯定是因为其他事情。” “好。”妩子手扯了扯云笙衣袖,沉默了一会,才继续说:“阿笙要注意些,蛇妖特别狡猾,谎、谎话、会说很多谎话。”说到后面那句话的时候,他的眼神一直在飘,就是不敢看云笙。 呜......他又说谎了! “嗯,知道了。”云笙摸了下他头发,“那我和张公子先过去看看,你待在这,等会我就回来。” “是!”妩子应完,便只能眼巴巴的看着云笙和张飞闲离开,心里乱糟糟的。 怎么办?要是阿笙从蛇妖那知道他是狐狸,怎么办?! 遇到这样的事情,奶奶根本没教过他怎么办,难道要一直抱住阿笙的腿不放么? 就在妩子纠结的时候,云笙和张飞闲也已到了会客的大厅。 桑榆和连鹤之正坐在左侧椅子上,在他们身后站着四个东瀛武士打扮的男子。 “啧,这么快就跟东瀛人混在一起!”张飞闲见此很是不悦的嘀咕了声。 引得桑榆、连鹤之看了过来。 云笙跨步进去,拱手笑道:“真是稀客,有失远迎啊。” “什么稀客?咱们昨天可才见过他们。”张飞闲跟着进去,嘴里说着话,很不爽的看了眼连鹤之。 一边跟他说厌恶东瀛人,一边却和东瀛人勾在一块,交了这么个朋友,他觉得很受伤! “是吗?我还以为昨日的事情是一场梦呢。”云笙在右侧首位落座,脸上的笑意很是温和,“不知道桑公子和连公子,来此所为何事?” 桑榆浅笑:“云姑娘,在下并不想与你为敌。”说完这话,他停顿了下,又道:“毕竟,东瀛和大周是友好的。” 云笙扫了眼连鹤之,挑眉道:“桑公子不是江湖中人?” “云姑娘,觉得是便是,觉得不是便不是。”桑榆轻轻的握了下扇子。 云笙手指点了桌面几下,说:“那我还真糊涂了,说吧,桑公子,你所为何事?” “云妹......云姑娘。”连鹤之突然开口,“此次来,是为了合作。” “合作?”张飞闲嗤笑了下,双手环胸,“合作抓小孩喂蛇妖吗?” 桑榆笑意微减,无奈道:“便是为蛇妖而来,蛇妖已脱离崇日教。” 云笙眉头皱起:“此话何意?” “蛇妖如今在王家。”连鹤之看着云笙,缓缓说道:“云姑娘,你可知晓王胜的父亲王厉?”顿了下,又继续说:“王厉瘫倒在床多年,也不知他和蛇妖达成什么交易,蛇妖将他的魂魄转到王胜身体之上。” “王厉?”云笙冷笑了下,“与许谷主、千慈和尚他们几个并排的高手,怎能不知?”说完这句,又说:“但这与我可没什么干系。” “我们可不是那些多管闲事的人。”张飞闲端起茶杯喝茶,对他说的事并不在意。 “云姑娘、张公子,柳生君是崇日教的人。”桑榆打开扇子,轻笑着,“若是在下想要回,云姑娘是无理由来拒绝吧。” “若真如你所说,昨日你又何必让人用计、来偷袭、来抢人?”云笙伸手撑着自己下巴,“桑公子,早上送去的两具尸体可还满意?” 桑榆摇动扇子的手微僵了下,随即笑说:“有这样的事?也怪在下,没管好底下的人,让柳生君受惊了。” “直说了吧,绕来绕去真没意思。”云笙饶有兴趣的看着桑榆和连鹤之,“必然是遇上无法解决的事,才会想着找上我们这几个闲人。” “放任蛇妖这般下去,对大周可不是好事。”桑榆收起笑意,“在下倒还好,直接回东瀛即可。” “不不。桑公子,若真如你所说,你今日就不会到我这来。”云笙摆摆手,似笑非笑道:“不处理掉蛇妖,桑公子怕是也要出什么事吧。” 桑榆静静的看着云笙,看了好半响,又笑了起来,说:“大周的女子都这般聪明?” 云笙挑眉:“不,是你说的话太过蠢了。” 桑榆猛的捏紧扇子,随即又勾勾嘴角,说:“云姑娘,你又何必总是激怒于我。” “我想看看你生气的样子啊。”云笙扬起笑容,带着一抹骄傲,很是勾人。 连鹤之就这么直直看着,心都跳得很快。 可是云笙连个眼神都未给他。 “云姑娘。”桑榆有些哭笑不得,说:“我带来大周的人,可有不少死在云姑娘你手下,如今你还不够解气吗?” “什么叫解气?”云笙的手指轻划了下茶杯沿,一副百无聊赖的样子,道:“你倒是打开天窗,说亮话,你为何要用计来抢柳生妩子?又为何想跟我合作?”说罢,她收了全部笑意,斜视过去。 张飞闲配合的点头:“就是如此!昨天还喊打喊杀,今天就来说合作?没其他心思,谁信!” “这是因......” “不,连公子,这就由在下来说吧。”桑榆抬手阻止了连鹤之,他站起身来,走到云笙面前,俯身,朝她笑道:“在下来大周的计划,在蛇妖叛变后便毁了,本想让柳生君做替代,但没想到此举得罪了一位大人,此事只能作罢。” “哪位大人?”云笙问。 “一位修行千年的狐妖。”桑榆带着笑意说话,声音尤其悦耳,“为何要和云姑娘合作,是因为云姑娘和大周朝廷有联系。” 云笙笑了又笑,继续问:“你原本来大周是什么计划?如今又打着什么主意?” “唉,云姑娘,你这是要在下抛开所有,全身坦诚于你面前吗?”桑榆说得很是调侃,手中的扇子甚至滑过云笙的脸颊。 “你想成为太监?”云笙早已抬起脚,脚尖抽出一根尖锐的锥,正对着桑榆的□□。 “桑公子,你过分了。”连鹤之猛地站起身,浑身透着不悦,眼底甚至带着杀意。 “成为太监可就与朝廷很是密切了。”张飞闲哈哈大笑,一点也不担心云笙会吃亏。 一个敢光天化日之下,跟柳生忘情亲吻的人,怎么可能会被调戏? 看云姑娘平时的作风,也只有她调戏别人的份! “云姑娘,怜香惜玉些罢。”桑榆一点也没被吓到,颇有些可怜的摇了摇头,“可怜柳生君了。” ‘噗’的一声,茶刚进口的张飞闲,立即又喷了出来,呛了下,咳了几声,道:“什么叫怜香惜玉?你的大周话谁教的?” 桑榆退后了几步,没理会张飞闲。 他打开扇子轻晃着,说:“云姑娘,你真要我坦诚的说么?” “说。”云笙放下脚。 “原本来大周的计划,不过是为前朝宝藏罢了。”桑榆无奈的叹息,“为了这宝藏还搭上过来和马峰寨结盟的弟弟。” 张飞闲愣了愣,问:“你要宝藏作甚!” 桑榆笑得温文尔雅的回:“要替掉如今幕府啊,需要钱。” “呵,然后呢,如今的目的又是什么?”云笙虽然听着,却只是提取其中有用的信息,并不全信。 桑榆笑意收敛了起来,说:“除掉蛇妖,和你们合作寻找前朝宝藏,当然,替代幕府也需大周支持呢。” “和你们合作有什么好处?”云笙喝了口茶,很是悠然的模样。 “崇日教不会再寻你要回柳生君。”桑榆说完这话后,停顿了会,才继续说:“有在下帮忙,可以很快拿到剩余的宝藏碎片,很快找到宝藏之地。” 听到这些,张飞闲正想说什么的时候,云笙便先开口:“此话当真?” “当真。”桑榆没有回避云笙的目光。 “云姑娘!他......”张飞闲见此有些着急的想阻止。 “无妨。”云笙摆摆手,“多个敌人,不如多个朋友。” 沉默了好一会的连鹤之,这时道:“已接到消息,许灵笙等人已往兰城来,应尽快商讨对策。” “连公子消息可真灵通。”云笙哼笑了下,“明日我便去找你们。” “那,等候云姑娘到来。”桑榆点了下头,也就没想再多留,“在下,告辞。” 云笙看着他们两人带人离开,脸色才沉了下来。 张飞闲有些忍不住了,直接问:“云姑娘,你真的相信他们的话?”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云笙摇了摇头,“不过无妨,崇日教掀不起什么风浪。”东瀛离大周可不算近,人手不够的情况下,不足为惧。 “可就算是如此,若是他们有其他阴谋可......”张飞闲还是无法弄明白云笙这么爽快答应下来的意思。 云笙道:“放心,我心里有数。如今要做的是去探一探那蛇妖的底。” “今晚如何,我也一同去。”张飞闲有些跃跃欲试,恶鬼是见着了,可这妖除了狐三娘,可还没见过其他的。 “行。”云笙点头,然后又跟他说了几句,才分开。 云笙回到刚刚吃饭的地方,妩子还等在那边。 他正一脸纠结、不安的盯着门口,桌子上新摆上的美味点心,都吸引不了他的目光。 直到他看到走过来的云笙,立马条起身往外跑去,边跑边问:“阿笙,怎么样了?那蛇妖是不是说什么了?” “别急。”云笙连接接住他,看着他因跑过来而泛红的脸颊,温柔的说:“那蛇妖没来,来的是桑榆和连鹤之。” 妩子大大的松了口气,还没说什么,就又听到云笙说的话,整个人愣在当场。 云笙若有所思的说:“蛇妖好像叛变了,那桑榆还说因为要抓你的事,得罪了一个千年狐妖?” 49.第 49 章 奶奶?! 是奶奶来大周了?! 妩子瞪大了眼睛, 似乎一时间无法消化这样的消息,喜悦和惊慌全部交织在一起。 整个人都呆愣住了。 云笙看着发愣的妩子, 疑惑的问了句:“妩子, 这千年狐妖......你是不是认识?” 妩子咬着下唇,手扯着衣摆, 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只是摇头, 又点头, 接着又摇头。 呜呜......能不能不问了阿笙,他真的不知道怎么说...... 妩子的表现,怎么看都很是反常啊。 云笙微皱起眉头, 其实她在问这个问题的时候,并没想那么多,如果是简单认识,或是有渊源, 那大可说出来。 并无需在她面前如此紧张、慌乱、甚至还带了些害怕。 难不成, 这其中还有不能让她知道的事? 两人谁都没先开口说话,沉默了好半响。 这种僵硬的沉默气氛, 让妩子的毛都快炸开了,整个人都处于害怕被揭穿身份的惊慌边缘。 最终, 云笙有些不忍心的叹息了声, 说:“妩子, 你是有秘密, 不想让我知晓是吗?”说这话时, 她心底有点难受。 妩子听到这话,抬起头看着云笙的时候,眼都泛上了泪花,张嘴想说什么,可又不知道要怎么说,只能重新抿紧唇,对着云笙摇头。 他不想再编造谎言去欺骗阿笙...... 可是,他是只狐狸这样的事情,不能让阿笙知道,阿笙、阿笙会不要他的! “没事。”看着他可怜巴巴的模样,云笙伸手将他搂入怀中,手顺着他披散在身后的头发,温柔的说道:“那千年狐狸会害你吗?只要你回我这话就好。”说着停顿了下,又继续说:“其他的,等到你愿意告诉我的时候,再说不迟。” 被抱住的妩子的不安感才缓缓散去,他回抱着云笙,将脸靠在她肩膀上,蹭了蹭,低低的说:“不会,她很好,对我非常好。” 云笙心下一松,笑道:“那就好,这样我也就不担心了。” 妩子有些愧疚的说:“可阿笙我......” “等你愿意告诉我再说,一辈子不告诉我也没关系。”云笙侧头亲了下他耳朵,“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藏着自己的秘密就好像藏着某种珍宝。若是珍宝被偷窥了,会觉得不开心、不安......所以不告诉也没关系。” “一辈子......不告诉也没关系吗?”妩子退开了些,定定的看着云笙,有点不敢置信,呐呐的说:“如果秘密很大,不告诉也没关系吗?” “对。”云笙抬手摸他脸颊,很认真的说:“放心,别不安。” 妩子又楞了一会,伸手握住摸着他脸颊的手,脸不断蹭着她的手,眼中似笑似哭的看着云笙,开口:“谢谢阿笙。”声音软绵绵的、哈带点点哭腔。 云笙笑着挑眉:“只是这样谢谢?” 妩子眨了下眼,似乎没明白云笙的意思。 “没有谢礼吗?”云笙抽回自己的手,表情有些难过,“妩子是不喜欢我了么?” “才不是,我最喜欢阿笙了!”妩子对这话反应倒是很灵敏,但随即有些不好意思的垂头,似乎对自己的失礼感到羞愧,说话都有点结巴:“阿笙,喜欢什么,我、我去准备谢礼!” 云笙看着把她玩笑话当真的妩子,都快抑制不住笑意,干咳两声,才正色道:“妩子,抬起头来看我。” 妩子微微抬起头,眼里满是疑惑。 “知道要怎么谢了吗?”云笙道。 妩子楞了下,脸色泛红,想了想说:“阿笙好看。” 嗯,阿笙真的好看,乌发雪肤红唇,姿态洒脱自信,怎么看都好看。 “嗯?”云笙微顿了下,随即笑道:“夸一句就算是谢礼?嗯?” 拉长的尾音,妩子听得耳朵酥酥麻麻的,有点不好意思的移开目光,有点羞怯的说:“那、那阿笙要什么样的?” 云笙这次直接将脸凑到妩子面前,压低声音,带了些许引诱:“亲亲我。” 妩子的脸全红了,他反射性的看了下周围,还看到守着门口的小厮,小声说:“有人在。” “你们几个下去。”云笙抬起头对那几个小厮说了句。 几个小厮齐齐应是,就快步离开。 “阿笙......”妩子见此,惊讶得微张嘴巴。 “好了,都下去了。”云笙笑了起来。 阿笙的眼弯着,比他还像狐狸呢。 妩子心底小小的说了一小句,然后闭眼就是一亲。 “亲这里。”云笙有点不满足,伸手指指自己的唇。 “阿笙你又欺负我。”妩子撇撇嘴,但还是凑了过去,亲了口。 但当他要退回去的时候,云笙抬手按住他后脑勺,加深了这个吻。 “好好学,以后妩子来吻我可好?”云笙亲吻中途还低低说了句。 那声音,那语调,直接让妩子腿软了,整个身体靠到云笙身上。 一吻结束,云笙手轻拍着微喘的妩子,若有所思的看向远处。 深夜,月上中天,四周寂静,只有更夫的打更声。 整座兰城中的灯火只剩下星星点点。 云笙、张飞闲两人都是一身黑衣,脸上罩着黑布,只露出眼睛。 他们轻轻地踩着房上的瓦片,犹如灵巧的燕子,直冲到王家所在地。 王家府邸,占据了兰城两条街,占地极广,也很是奢华,不过有些偏僻。 此时,大门的灯笼高挂,还有不少护卫在巡视着。 守卫森严程度不亚于马蜂寨。 云笙并没有想此刻进去,便拉着张飞闲在一处屋顶窝着。 “云姑娘你这是?”张飞闲传音至云笙耳里。 云笙回:“别惊动他们。” 他们在那处屋顶等到深夜,护卫少了一半左右,才准备行动。 而就在这时,巷子头有一顶红色轿子急行而来,一眨眼的功夫,那轿子就到了王府大门前。 但那些护卫竟然没注意到这轿子! 或是说,他们根本看不到...... 云笙定睛一看,那轿子不像是人坐的,抬轿子的人也不像是活人! 四个轿夫都穿着暗红色衣服,连惨白如纸,面带诡异笑容,还有一个跟着侧边走着的妇人,看打扮模样是个媒婆! 这媒婆长相也极其瘆人,好似那纸糊的......纸人! 张飞闲也看得清楚,他倒吸了口气,忍着没发出声。 这时,王府里头走出一个管事模样的人,他说了几句话就让门口的护卫都回去休息。 不一会,门口的护卫就一个不剩。 这不正常! 云笙皱着眉,一个偌大的府邸不可能无人守夜。 “云姑娘这又是不干净的......”张飞闲忍不住传音至云笙。 “先看着,别轻举妄动。”云笙微摇了下头。 红轿子的帘子无风自起,媒婆脚不着地的飘过去。 她伸手进去,接着就扶出一个穿着红嫁衣,带着凤冠的新娘出来。 这新娘没有带盖头,一张小脸,五官精致小巧,但肤色极其苍白,也无甚笑意。 “新娘来了!”媒婆高喊。 那声音,像那破碎的唢呐声拼凑起似的,格外刺耳。 王府大门再次打开,出来的就是他们要探的蛇妖! 他上半身是人,披头散发,瞪着极大的蛇眼;下半身则是长长的棕色蛇尾,那蛇尾有水桶那般 粗,且十分长。 张飞闲浑身上下都在叫嚣着危险,寒毛都竖了起来。 在那蛇妖甩了下蛇尾时,他身体一抖,动了一片瓦,发出声响。 云笙的肩部被一只手给搭住,而这个时候,那蛇妖也朝这边看来。 一阵风吹过,月光变暗了。 周围响起猫叫声,一声接一声,有点凄厉。 云笙看着搭在她肩上的手,安静着不动。 而那蛇尾男子自言自语道:“真是讨厌的畜生!”声音轻柔,宛若女子低喃。 接着响起关门的声音,四周恢复寂静,月亮又从乌云中露脸。 “云姑娘,你胆子很大。” 在云笙身后传来熟悉的男声。 张飞闲猛的回头,只见花重正坐在云笙身边,手还搭在云笙肩上。 他松了口气,紧绷的身体放松了下来的那刻,他都能感觉到一丝疼痛感。 这样悄无声息地出现,若是他真的得吓得跳起来。 真是无比佩服、被碰到还不发出任何动静的云笙。 云笙拿开花重的手,颇有些不悦的说:“刚刚我就要攻击你了。” “可云姑娘没有。”花重似乎很开心,虽然他双唇紧闭,脸上毫无表情,甚至连眼都黑乎乎的,但他发出的声音里就是带着些喜悦感,“你是怎么认出我?” “你身上的味道。”云笙再次看向王府大门。 “我身上有什么味道?”花重饶有兴致的问。 “香味。”云笙有点不耐的回答了句,还补充:“这香味像极了闺中姑娘的,你一大男人还抹香?” 花重愣了楞,说:“云姑娘,你说话毫不留情面。” 张飞闲听着两者对话,都忍不住扬起嘴角,蛇妖带来的紧张感都缓解了不少。 “你来这做什么?”云笙转开话题,眼微转,道:“这里有个作恶蛇妖,归你管么?” “不,妖是妖,我管不了。”花重摇头,“我循着阴婚媒婆的气息过来。” 云笙疑惑:“那蛇妖也结阴婚?” “不是蛇妖,是王......是其他人的。”花重说完这话,就不再往下说。 他站起身,手捧着本子,道:“我不想告诉你了。” 云笙啧了声,直接道:“你不会那么小气吧,花公子?” “我就是这么小气。”花重声音中带着笑意,“云姑娘,几日不见,你倒是越来越不怕我了。” “你是好人,我没必要怕。”云笙想起在鬼村的时候,他做的事情,语气柔和不少,“花公子,大人有大量,是否能告知一二?” 花重看了看云笙,没接她的话,转而说:“你进王府,又要杀人。” “会吧。”云笙不知怎么想起妩子劝她的那些话。 “你杀气过重,犯下这么多起罪孽,不怕下地狱吗?”花重声音幽幽。 张飞闲心内一惊,看向云笙。 云笙还是无所谓的笑笑:“无妨。那是死后的事情。”说罢,也起身了,“该进去了。”没有将那话题继续下去的想法。 “好。”张飞闲也跟着云笙,不过他目光放到花重身上,问了声:“花公子,可是要一同去?” “不去。”花重双手抱住本子转身,下一刻,他已出现在巷子上,再下一刻,他离他们已有好一段距离。 风中还带来他的话:“你们打不过蛇妖,就往城外西南方向跑。” 张飞闲疑惑:“花公子的意思是他会去西南方向吗?” “不知。”云笙看了下王府,道:“现在去探探吧,走!”话毕,她飞身向王家府邸,落到一间房顶上。 张飞闲小心的跟在她身后。 王家地广,布局也较为复杂。 好在云笙手中已拿到此地地图,摸到蛇妖院子去,倒也方便。 蛇妖居住在左侧的院子中,之前这里曾是王家公子王胜住的地方。 这个时候,整个院子还亮着灯火。 云笙轻轻摸进院子,却未见一个护卫,安静得有点可怕。 “啊!”突然间,房屋内传出一声女子惨叫声。 张飞闲一愣,看向云笙,云笙摇摇头,悄悄往那里走近。 “胜儿还不满意?”房内又传来一个男声,这声音俨然是在‘王胜’的! 不过他说胜儿? 云笙轻皱了下眉,心内一思索,基本可以确定,此‘王胜’非彼‘王胜’了! 连鹤之倒是没骗她。 “你到底想要什么样的?”这次说话的是那蛇妖,他似乎有些不耐烦,“女娃娃,到美女子,没一个喜欢,再挑,我就生气了!” “十音大人,胜儿不过是不习惯罢。”‘王胜’的语气中也没带多大的维护之意。 “行了,你们几个回去。”蛇妖十音不耐烦的说出一句。 接着就一阵阴风吹过。 云笙、张飞闲还没反应过来,那红色轿子出现在这院子中,几个轿夫的脸正对着他们两个。 这么近距离看这些‘纸人’,给人的冲击感极其强烈。 张飞闲不禁后退一步,结果就撞到了窗沿。 被发现了! 云笙拉起张飞闲飞身上了房顶,下面他们刚刚所站之处,就被一条从房内甩出的蛇尾砸出裂缝 来。 “我就知道,有不安分的人。”蛇妖十音走了出来,身后还跟着‘王胜’。 云笙带着张飞闲站在那,也没跑。 她仔细看着蛇妖十音,将他整个身体全部记在脑海里,接着目光又移到了那‘王胜’身上。 ‘王胜’也看着他们,突然他笑道:“可是云笙小姑娘?” 云笙心内一惊,但没说话,扯着张飞闲就跑。 “嘶。”蛇妖十音的蛇尾又甩了过来,直接砸烂一个房子,这样的动静,已引来不少护卫。 “怎么办?”张飞闲抽出刀。 “你别用你的刀法。”云笙传音给他,“先离开!”说完,她从袖口甩出几根针,射向挡道的护卫,带着张飞闲跃出院子,直冲王府外头。 “别想跑!”蛇妖十音的速度极快,几次逼近云笙。 云笙将张飞闲往前一推,转身拿出短刃挡住甩过来的蛇尾,借其力道直接后退,飞身向前。 张飞闲看云笙没什么事,心中暗松口气,但看着后头紧追不舍的蛇妖,说:“我们两个拿不下这家伙?” “拿不下。”云笙将手中已出现裂纹的短刃收起,“逃!往城外西南方!” 夜晚的兰城,他们经过之处,杀气腾腾。 为了不被追上,云笙一边逃,一边放暗器,让蛇妖十音追得颇为狼狈。 且追出城外都未追到人,看着逃得飞快的两个凡人,蛇妖十音气得露出獠牙,嘶吼:“定要将你们撕成碎片吞到肚里去!” “谁那么大胆子!敢打扰老娘睡觉!”一道金色的影子直接拍向蛇妖十音。 50.第 50 章 那声音很是响亮, 云笙、张飞闲急急在一棵树上停下,回头看去, 只见不远处的地面被砸出个大坑。 那一晃而过的金色影子, 则是一条毛茸茸的长尾巴! 这尾巴砸下后就化成点点金光消失。 那金光消失的样子,云笙有点似曾相识, 但却又想不起是在哪里见过。 “又是妖?!”张飞闲手紧握着刀柄, 浑身绷紧。 “不知是敌是友......”云笙环看着四周, 想找出那声音的来处。 而蛇妖十音避过这一击, 怒火更甚,蛇尾挥倒不少树木,说:“你这狐狸又来作甚?!”说话的声音极其尖锐, 听得令人耳朵发疼。 “难听死了!”那道女声又一次响起,语气中充满嫌弃。 云笙顺声看去,便看到一个甩着九条尾巴的女子,穿着松垮的和服, 慢悠悠地从林中走出。 这一看就是狐妖! 这狐妖长得极美, 长眉长眼,肤如白雪, 微薄的红唇,梳着高耸的发髻, 既美又雅。 然而她手中却拿着一壶酒, 神色带着醉意, 走路都有些摇晃。 完全是个醉鬼。 但还是妖娆得令人移不开目光。 这也许是云笙见过的, 除了妩子之外, 最美的人了。 云笙勉强收回目光,侧头看了眼张飞闲,只见他目光发直,她有些理解的伸手拍拍他肩膀。 张飞闲身体一抖,缓过神来,脸上泛红,有些不好意思,说:“云姑娘......这是狐妖?” “嘘。”云笙摆手示意他暂时别说话。 蛇妖十音烦躁的甩着尾巴,说:“你到底要做什么,不要总是妨碍我!” “别打扰老娘睡觉!嗝!”狐妖说完一句话就打了个酒嗝,散发的酒气,连离了一段距离的云笙都闻得到。 狐妖身体又摇晃了下,说道:“你这难听得要死的声音,老娘听了就、就想、就想吐!” 她说完这话,还真吐了,手扶着旁边的树干,弯腰吐了起来。 “真是恶心!”蛇妖十音挥手捂住自己鼻子,连连后退,“真是老酒鬼!恶心死人了!” 狐妖猛地抬起头,瞪着蛇妖十音,怒道:“你说谁是老酒鬼!老娘这就劈了你下酒吃!” “呵呵,你倒是试试,你这老东西真以为我怕你啊!”蛇妖十音脸上满是嫌弃,说话间他的尾巴已经悄悄绕到狐妖身后去,“三番两次坏我好事,那就别怪我了!” “小心!他的尾巴再你身后!”云笙见此立马喊出声。 蛇妖十音怒视过去,便看到了云笙、张飞闲,嘶哑道:“原来你们还没跑。” “好啊!想跟老娘玩阴的。”狐妖回头一看,看到正要溜回去的蛇尾,顿时跳脚大怒,脚上的木屐都不知道甩到哪里去了,“老娘玩死你!”话音一落,九条尾巴瞬间变长。 好像是绽开的金色的网,全冲蛇妖十音而去。 蛇妖十音眼中带了些害怕,几乎没反抗几下就被一条尾巴给甩翻在地。 他在地上滚了几圈,很是急促的喊道:“大人饶了我吧,我婆婆就我一个后裔!看在婆婆份上饶了我吧!” 狐妖尾巴一顿,没有再追击上去,但尾巴未收,在半空中甩动,颇有些耀武扬威的意思。 她拿起酒壶仰头又喝了一大口,打了个酒嗝后,才开口:“饶了你?看你婆婆份上?那你这小子可有看在老娘的份上,整天欺负我家孙子,还想吃了我孙子!”说完这话,她似乎还很愤怒,一尾巴就甩过去。 蛇妖十音见这尾巴不是冲要害去的,也就没躲,硬生生挨了下,一下子,光滑的蛇尾皮开肉绽,鲜血四溅。 他痛苦的嘶吼一声后,蜷缩起身子,可怜道:“大人,我就是嫉妒他,但从没想吃他,没有......大人到底是谁告诉您我要吃您孙子?都是污蔑啊大人!” 狐妖说:“你别想骗老娘,你这小子从小心思就多,嗝,你当老娘傻啊!”可虽然这么说着,但她似乎真的心软了,尾巴缓缓收了回来。 “不敢,不敢大人!我怎么敢骗大人!我要是骗大人,天打雷劈!”蛇妖十音的身子俯得很低。 云笙一直注意着,敏锐的抓到他那一抹阴沉的眼神,心下一惊。 “滚!别让老娘看到你,看你一次打一次!”狐妖根本不在意一般,抬头就喝酒,身体都晃晃悠悠的,好像下一刻就要倒下。 蛇妖十音迟疑了下,说:“大人,能让我抓两个人......” “滚!” 他话还没说完,狐妖又爆发了一次,所有尾巴冲到蛇妖十音面前。 蛇妖十音看着瞬间出现在他面前、‘虎视眈眈’的尾巴,惊得连眼睛都不敢转动。 “不要再让老娘说第二次。”狐妖声音沉沉,完全看不出一点醉态,好像那些醉意全都是伪装出来的一般。 且她身上散发出的杀气极为庞大、浓重,离她有一段距离的云笙、张飞闲都觉得浑身寒毛竖起,四肢有瞬间无法动弹! “是......”蛇妖十音这次不敢再逗留,立即潜入地里,逃了。 逃得飞快。 狐妖安静了会,收回了尾巴,打了个呵欠,伸伸懒腰,好像刚刚杀气肆虐的人不是她本人似的。 “走。”云笙拉上张飞闲就想离开此地。 “你这丫头,怎么这般无礼?”狐妖忽然开口。 云笙脚步一顿,和张飞闲对视一眼后,她从树上飞到地上,正色道:“多谢这位前辈搭救。” 狐妖看了过来,下一刻便出现到云笙跟前。 云笙一惊,不禁身体往后仰。 狐妖抽抽鼻子,疑惑道:“你身上的气息怎么那么熟悉?”因喝太多酒,嗅觉很是迟钝的她,显得有些不悦。 “前辈?”云笙疑惑的唤了声。 “什么前辈?谁是你前辈!”狐妖龇牙,嫌弃道:“老娘没有凡人的后辈!” “是。”云笙顺着她的话应道。 “花重小子跟你认识?”狐妖伸手揉揉鼻子,伸手晃了下酒壶,“没事拿了壶酒款待老娘,果真是不安好心思!” “是的,认识花公子。”云笙心下一思量,笑道:“大人爱酒,小女藏了不少好酒......” “人间酒有什么好的?嗝!”狐妖摇头晃脑,“喝了都醉不得,光头疼!头疼......又没人给我揉揉,真是个混蛋、王八蛋!没个好的!” 说到后面,她有些委屈巴巴的,转身往林子里走去,走得晃晃悠悠,每当要摔下时又站稳。 不一会,就看不到狐妖的影子了。 “云姑娘,这妖......”张飞闲都无法形容自己的感受了,这世间存在的妖魔鬼怪,真是奇怪又奇妙。 云笙摇摇头:“我也不知,不过是友非敌。” “那就好。”张飞闲长叹了声,苦笑道:“若是这样的妖,我是抗不下她一招的!” “那也正常。”云笙也轻松一笑,“如果那桑榆没说谎,这狐妖有千年道行,你我的年纪加起来,都不到她一个零头。” “这样想想,倒也是,哈哈。”张飞闲笑了起来,笑完又叹息:“今晚是没什么收获了。” “怎会没有?”云笙抬头看向树顶,“收获颇丰,走吧,回去。” “行!你说有收获就好,这弯弯绕绕的我也不懂。”张飞闲有些不好意思的伸手挠挠头发,颇有些感慨,“大概我不是做这些的料吧。” “别气馁,你做得很好了。”云笙一笑,飞身向兰城而去。 张飞闲楞了下,随即跟上,心情好上不少。 此时天边已泛起淡淡的光,郊外鸡鸣声也响了起来。 回到宅子,云笙、张飞闲也没打扰正在休息的人,各回各的房间。 云笙到了自己房里就扯下自己的面罩,走到床边看着睡得极香的妩子,忍不住低头去蹭蹭他的脸。 “嗯?”妩子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看到是云笙,就朝她伸出手,“困......” “还早,继续睡。”云笙有些不好意思的亲了下他。 “一起......”妩子锲而不舍地伸手去勾她的脖子。 云笙笑了笑:“行。”说着踢掉鞋子,脱下黑衣,在一边的水盆清洗了下手脚。 再回过头来,就看到妩子睁着眼睛,趴在床沿静静的看着她。 “怎么了?”云笙快步过去,伸手搂住他,蹭上床去。 云笙刚躺下,妩子就趴到她身上,伸手摸摸她脸,心疼的说:“阿笙,你一晚没休息。” “没事,这会不就要休息了?”云笙脸上神情很平和,将他抱在怀里,“睡吧,我真不该吵醒你。” “不困,我想第一时间看到阿笙。”妩子伸手揉揉自己的双眼,凑到云笙的脸颊旁,鼻子一动,“阿笙喝酒了?” “没有,有酒味?”云笙自己嗅了下,也没嗅到,“刚刚遇到一个狐妖,她浑身酒气,大约是沾上了。” 她这话才说完,就明显感觉到怀里的妩子浑身僵硬。 “妩子?”云笙疑惑,脑中几个片段闪过,但就是没抓住,“你认识那狐妖是吗?” 妩子却急忙摇头:“没事。阿笙,狐妖是好人,很好很好的。” 云笙微微皱眉:“是吗?” “嗯......”妩子低低应了声。 “妩子说是好的,那绝对是好的。”云笙叹息。 妩子的眼睛没敢看云笙,脸蹭了蹭云笙胸口,讨好的说:“阿笙,睡吧,你一晚都没休息,一定很累。” 云笙看着他,道:“好,妩子陪我。” “是!”妩子伸手拍拍她后背,就好像云笙哄他睡觉一样。 显得笨拙却又温柔。 可这解不了她心中的疑惑,云笙第一次没伸手去抚摸妩子。 天刚亮,云笙便睁开眼睛,眼中并无睡意。 她只是闭着眼睛,思索计划开始后,发生的所有事情。 初遇到妩子后遇到的灵异之事,受伤在山洞内醒来看到的金色光芒,效果超群的药...... 还有与他有关联的人、所说的、似是而非的话。 最后,她不得不承认,妩子藏着的秘密似乎太大了,尤其是他的身份...... 她承认,想到妩子连自己的身份都不愿意对她坦诚,心中就有些怒气,更多的是失落、难过。 云笙看着蜷缩在她怀里睡着的妩子,伸手轻轻抚过他头发,低低叹息了声。 他不想说、不愿意说,而她则害怕因为她的一些举动、言语伤害到他,那么......就暗中查吧。 想清楚后,她才小心的拉开妩子搭在她腰上的手,慢慢从床上下来。 云笙在柜子里拿出外套披上,便到隔壁间梳洗。 就在她刚出门,妩子也醒了,他耳边似乎还能听到那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声。 阿笙......察觉到什么了吗? 妩子的手紧紧抓着被角,想着阿笙知道他是狐狸,就会讨厌他,甚至不要他....... 他就非常害怕,非常难过。 奶奶,我该怎么办? 奶奶! 妩子心里的声音激烈了起来。 而在林中的九尾狐妖,突然睁开了双眸,直直看向兰城。 云笙洗漱完,本想去跟妩子说下自己要出去办事,但人到门口的时候停顿了下,转身就往院子外走去。 妩子在里头等了好久,直到那脚步声消失在他能听到的范围内,忍不住曲起双腿,默默的掉眼泪。 “哭什么哭?这里又没人,你哭给谁看?” 极其熟悉的声音响起,妩子瞪大眼睛抬头看去,只见衣服很是凌乱的女子,甩着九条尾巴,打着呵欠,坐在梳妆台前。 “奶奶!”妩子又惊又喜,眼中却还含着泪。 这女子正是妩子的奶奶,狐妖九灵。 “擦干净脸,这幅模样,好似见到奶奶不高兴似的。”狐妖九灵有点嫌弃。 妩子抬手一抹脸后,就急忙从床上下来,跑到她身边,伸手抓住她衣袖,可怜兮兮的说:“奶奶,妩子想您。” 狐妖九灵脸上虽然带着嫌弃,但是没从他手中抽回衣袖,拍拍他头顶,问:“说罢,谁欺负你了,哭成这样?都快成深闺怨妇了。” “没、没人欺负我。”妩子垂下眼眸。 “说谎!”狐妖九灵的声音突然提高,随即气势汹汹的问:“可是刚刚那个女娃娃欺负你了?” 妩子一愣,反射性的张开双手,摇头说:“没有!阿笙没欺负我!” 狐妖九灵见此,冷笑道:“奶奶还没怎么样,你就护得这般紧?她是你媳妇?” 提到这个,妩子显得特别失落,耸拉下肩膀。 “都一个房了,你还没搞定她?”狐妖九灵满脸不可思议,上下看了看妩子,“你也不算丑, 这女娃娃就这么不识货?” “奶奶!”妩子很难为情的唤了声,很是难过的吸吸鼻子,说:“阿笙又不是那样的人,她都、都不知道我是狐狸......” 狐妖九灵一下子沉默下来,过了好半响,才开口道:“奶奶以前跟你说过什么?” 妩子楞了楞,呐呐道:“在喜欢一个凡人前,需告知对方自己是妖......”说完,他哇的一声哭了起来,不断摇着头,断断续续的说:“奶奶,我做不到,不要让阿笙讨厌,不想让阿笙不要我......” “蠢!”狐妖九灵站起身,围着妩子转了两圈,伸出食指戳他额头,气道:“奶奶以过来人的经验,告诉你走正路,你偏偏给我走歪道去,怎么就那么蠢!” 妩子咬住下唇,啜泣道:“奶奶,该怎么办?我好怕阿笙不要我......” 他现在心里都是阿笙不要他的不祥预感,难过得好像被用针扎心一样。 “我要是知道怎么办......”狐妖九灵忽然长长的叹了口气,“就不会落到以酒度日,就等着那老头百年后,去地府里揍人了。” 也许是看妩子哭得可怜又无措,狐妖九灵还是伸手摸摸他头发,说:“算了,谁让我是你奶奶,我给你想想办法。” “奶奶......”妩子黯淡的双眼顿时亮了起来。 狐妖九灵沉下心来思索,突然反应过来,她仔细看了看妩子,叉腰大笑:“有了!哈哈!” 妩子眨眨眼,有些不解。 狐妖九灵笑完,看着妩子,揶揄道:“那女娃娃有没有要过你?” 听到这问话,妩子想起前两次‘差点’的事,瞬间无比失落,垂着脑袋摇摇头。 “你长得也不丑,那女娃娃怎么就不想要你?”狐妖九灵啧啧称奇,想了想,又说:“你□□试试,那女娃娃肯要了你,就行。” “真的吗......”妩子手纠结的扯着衣摆,脸颊开始泛红,“这、这□□......不懂......”□□......可以吗? 狐妖九灵神色中又带上嫌弃,说:“这都不懂?算了,我给你找找几本书看看,学学。” 妩子低低应了声,接着有些不安的问:“奶奶□□过吗?” 狐妖九灵又一次沉默下来,这次沉默有些漫长。 这让妩子有些慌,他说错话了?!惹奶奶生气了? 就在他要开口认错的时候,狐妖九灵开口了。 她咬牙切齿道:“有,但那王八蛋对着我竟然不举(bu ju)!” 妩子:...... 那到时阿笙不举怎么办?! 而他们口中的云笙,已到了崇日教人的落脚处。 这是一个小巧的四合院,并无特别之处,一进大门就将院子布局看得清楚。 “云姑娘,你可算来了。”桑榆从里头走了出来,今日他穿着黑色和服,束灰色腰带,看着精干不少。 云笙拱手,笑道:“桑公子相邀,怎能缺席?” 51.第 51 章 “真是佩服你还能对着我们几个笑得出来, 云姑娘。” 这时连鹤之和吴燕从房里头出来,说话的是吴燕, 她已换回了女装, 姿容妍丽,带着一股异域风情。 “吴姑娘的意思, 是我不该笑?”云笙挑眉。 吴燕嗤笑了声, 说:“本圣女以为, 被好友背叛是人都会伤心些, 不想,云姑娘是这般铁石心肠,半点难受也无。” 连鹤之皱眉:“吴姑娘慎言!” “我又没说错。”吴燕看了连鹤之一眼, 笑了笑,“难不成你们如今还是朋友?” “谁跟你们做朋友都是倒了大霉吧!还好意思说出来?”一边的张飞闲看不下去,语气里气愤颇多。 “为什么不好意思说?”吴燕抬抬下巴,冷冷的看着云笙, 道:“连好友都不屑与其相处, 可见她也不是什么......” “住口!”连鹤之怒喝了声打断她的话,眉头紧皱:“看来无神教是没好好教圣女说话了!” “连鹤之你什么意思?”吴燕怒视过去。 ‘啪啪’。 云笙拍了拍手掌, 笑道:“真是一场好戏,吴姑娘。” “比你做的戏好!”吴燕立即回道, 想起白庭舒维护云笙的样子, 她就满心怒火, 说:“既然你连崇日教人的尸体都还了回来, 顺便也将我的人还来吧。”语气中满是不耐。 “行啊。”云笙答应得爽快, 一点也瞧不出她有其他情绪,“这不是担心吴姑娘,拿到尸体难以拼凑么?不过,你既然都开口要了,作为一个即将和你们合作的人,是该表现、表现。”说罢,她朝身后的一个属下吩咐道:“去,将还能喘气的都砍得碎一点,免得让吴姑娘‘睹物思人’,伤心难耐。” “是!”属下应下,就要转身出去。 “尔敢!”吴燕出手,手中的造型诡异的利刃直冲云笙的属下。 云笙剑都未出,直接用剑鞘打下利刃,沉下眼眸,道:“这就是合作的诚意?” “没你,也照样做得!”吴燕怒得满脸通红,拿出武器就想攻过来,却被连鹤之死死拦住。 他冷声道:“你若不愿合作,那就请离开!” 看了半天的桑榆,无奈摇摇头,拿着扇子点了点下巴,说:“吴姑娘歇歇气,技不如人就要认。输在云姑娘手下,人被俘虏,云姑娘有权决定其生死。” “放屁!”吴燕吼了声,“别告诉我你不在意你手下死活!” 桑榆笑眯眯的回:“既然败了,切腹自尽也是该的。” “桑公子真是善解人意。”云笙笑着抚掌,“输不起,就别跟着玩,心里很不服气么?”说完,她轻飘飘的扫了眼吴燕,没了白庭舒,她对吴燕可一点也不客气,“不服也没办法,你只能憋着。” ‘噗’张飞闲听到这,忍不住笑出声来。 “好!很好!”吴燕咬牙,怒瞪着云笙,“那就走着瞧,你最好别落在我手里!”说完,挥开连鹤之拦着她的手,转身进屋,‘啪’的声关上门。 云笙无辜的问:“她不和我们一起商讨?” “不。”桑榆笑着,小小声的回:“太蠢了,不好商讨。”就在他说完这话,一根泛着黑色的针破窗而出,直冲向他。 “哎,吴姑娘的脾气可是越发的大了。”说这话,桑榆抬手,扇子一转,就将针打落在地,摇摇头,“真是不知轻重。” “时间紧迫。”连鹤之突然开口,“尽快商议出对策吧。”说完这话,率先进了大厅。 桑榆笑着比了手势:“请。” 就在云笙和他们商讨事情的时候,狐妖九灵已从一家铺子里席卷了十来本‘少儿不宜’的书,全一股脑丢在妩子面前。 妩子盘坐在床上,一脸呆愣的看着堆成小山的书,狐妖九灵双手叉腰站在床边,一副要督促他看出的模样。 他眼睛转了下,看了看狐妖九灵,有些气弱的问:“奶奶,这、这真的有用吗?”不喜欢看书啊...... 狐妖九灵带着很是奇怪的笑容,说:“保管有用!你先学着,奶奶还给你准备了青楼好酒、催情的蜡烛,到时候你只要哄那女娃娃喝了.......哈哈!”说到半截,她又一次大笑,笑完补充道:“记住,学好点,那女娃娃就离不开你!”说完话,她转身就要离开。 妩子急忙扯住她衣袖,疑惑的问:“奶奶要去哪?” “找酒去啊。”狐妖九灵回头看了他一眼,笑得特别欢,“那女娃娃说她藏了不少好酒,正好先拿出来,孝敬我这位老人家。” “奶奶,不可以,阿笙发现会......” “会怎么样?”狐妖九灵哼了声,“都快成我孙媳妇了,这点东西还不肯孝敬?”说完,她甩开妩子的手,飘至门口,“别管我,你赶紧学,抓紧把这事给办了!” “奶奶......”妩子无奈的垂下头,酒少了,阿笙会很怀疑吧...... 如今...... 如今也只能听奶奶的,只要那......样了,阿笙就不会不要他吧? 妩子的目光扫过桌子上摆着的酒,接着又缓缓落到那些书上。 每一本书的封面都是深色、古板的,看起来就很难学的那种。 他真能学会吗? 妩子跪坐得很是端正,拿出一本书,慢慢翻开第一页...... 嗯?是图? 嗯嗯?一男一女在花下? 嗯嗯嗯?他们吻在一起了! 嗯嗯嗯嗯?他们就在树下...... 妩子猛的将书合上,长长喘了口气,整张脸热气腾腾。 原来,在树下能这样、那样,不被拒绝吗? 窈窕的身躯......缠绕在身上是......是什么感觉? 不行!不能想了! 妩子伸手拍了拍脸,呜...... 阿笙,他这样想,对阿笙是不好、不对的! 可他、可他想和阿笙在一起,不分开。 这么想着,妩子又拿出一本翻开。 嗯?这本是在水里?! ...... 忙着谈事情的云笙,完全不知道她已经被这么‘惦记’上了,更不知道妩子学好‘技巧’,还备好‘好酒’等着她回去。 等云笙忙完的时候,日头偏西,正绽放着一天最为璀璨的光芒。 想起她早上出门,未跟妩子说上一声,她心里不免有些愧疚。 回去的路上,还专门绕道去了下晚集,买了糖葫芦、糖人、瓜子等等小吃。 只要她觉得他喜欢吃的都买了一堆,看得跟在她身后的属下,满脸惊愕。 张飞闲却没半点惊讶,自己先抓了把瓜子吃,边吃边说:“这瓜子好,味香。”说完这话,又说:“云姑娘,你这是将柳兄当娃养啊。” 云笙又买了一大包瓜子给张飞闲,开口:“他跟我们不同,现在只能待在院子里,什么好玩、好看的都瞧不见,也交不到朋友。”这话说出来后,她心里都觉得自己很混账,连出门一天都没跟他说一下。 就算身份不跟她说又如何,现在他也只有她一人,也只能依赖着她。 张飞闲看了眼有些发愣的云笙,点头说:“是啊,柳兄可不适合江湖。” “嗯。”云笙低低应了声。 将买来的东西全让属下提着,自己一个人率先走向前。 “云姑娘,那什么啊,我问个事,你别生气。”张飞闲跟上去,想到个藏了蛮久的问题,迟疑着开口了。 “行,你问。”云笙点头。 “看得出来,你和柳兄......嗯,两情相悦?”张飞闲斟酌了下语句,“可你家里真的同意吗?毕竟门不当户不对。” “没事。”云笙轻笑了声,看着他,真诚的说:“多谢,我是替妩子谢你替他着想。” 张飞闲伸手挠挠头发,笑道:“看样子你心里有数,哈哈。” 云笙正想说什么的时候,忽感到一道视线盯着自己,光明正大的、没有半点掩饰。 她抬头看去,左侧一家酒楼上,有个窗户大开。 ‘王胜’和那蛇妖正坐在那里,‘王胜’还朝她露出一个笑来,端着酒杯遥遥一敬。 “你在看......”张飞闲顺着看了过去,顿时就逼上了嘴巴,警惕起来。 “王公子,好兴致。”云笙嘴角上扬,说了一句。 ‘王胜’回:“云姑娘这是从崇日教那过来吧,云姑娘也是大度,在下佩服。” “也不如您大度啊。”云笙挑眉。 “怎么说?”‘王胜’脸上似笑非笑。 “儿子的身体好用吗?”云笙忽的问出这么一句。 ‘王胜’的手顿了下,接着笑说:“在下还未有儿子,云姑娘,你是......也可,在下正需要你这般的夫人,来管管家里头的事。” “那太恶心了,这种恶心的事,你还是找其他人做吧。”云笙满脸嫌弃,挥挥手,“不跟你老多聊了,告辞。” 张飞闲看了眼‘王胜’,便也跟上云笙的脚步离开。 “恶心?呵。”‘王胜’将杯中的酒倒在地上,“喝吧,她说你身体恶心呢。” 蛇妖十音嘶嘶两声,说:“看来你也不是那么喜爱自己的儿子。”说着,他看了眼趴在地上,舔着酒的王胜鬼魂。 “既然已无传承之忧,还要我对他多上心?”‘王胜’把酒杯一丢,手撑着额头,轻轻说道:“若是我儿子能有那云笙一半的脑子,也不至于死成那样,真是没用极了。” “嘶嘶......” 而另一边...... 临到宅子,张飞闲才问:“这么激怒他......” “反正他们都盯上我们了,激不激怒都无所谓。”云笙摆手,一脸轻松,“放心,最近行事保护好自己,那蛇妖十音一时半会还真不能恢复。”她可记得昨晚那一击,蛇尾几乎折断一半。 “好。”张飞闲耸肩,接着笑道:“你赶紧去找柳兄吧,我去找吴捕头吃饭了。” “好!” 云笙看他离开后,才走向小院子。 在院子门口,她挥退了守着的小厮和跟着的属下,自己双手提着满满的东西走了进去。 妩子不在院中。 云笙往房间走去,站在门口,有些迟疑的唤了声:“妩子?” 房内立马传来噼噼啪啪、东西掉落的声音...... 云笙心下一惊,立马抬脚将门给踢开,一进去,就看到衣服穿到半截,上半身有一大半袒露在空气中的妩子。 他披散着头发,赤着脚站在地上,感受到她的视线,他那圆润的脚趾头不禁动了动。 白皙纤瘦、稚气又妖娆,好看得让云笙想紧紧抱住他,按进身体里。 “阿笙......” 云笙毫不掩饰的注视,让妩子又羞又燥,手将衣服拉紧,目光都不敢与她接触,糯糯的说:“阿笙......我、我换衣服......” 他一紧张,说话时都带了丝丝哭腔。 但很好听。 云笙勉强将目光收回,抬头看了下房梁,转过身,干咳了声,说:“你先换衣服吧。” 身后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云笙的脑海里就抑制不住的幻想着...... 他□□(chi luo)的身体,和穿衣服的画面。 这让她浑身有些发热。 啧...... 云笙长叹了声。 “阿笙......好了。”妩子低着头,缩在袖子里的手握了握拳头。 他要大胆些,奶奶说,这种事情不一次完成,以后、就没以后了! “好了?”云笙转过去一看,楞住了,“妩子.......你这是......” 他穿了一件红色长袍,红色长裤,腰间束着腰带,这样其实没什么,但是......那长袍是纱质的,贴着身体,隐隐约约能看见里头的诱人‘风景’...... 妩子脸热得像要燃烧起来一般,低低的回:“不.......不好看吗?” “好看。”云笙看了眼桌子上摆着的酒,再看着妩子这模样,心思一转,多少能想到他要做什么。 但她并不觉得开心,只觉得自己给予给他的、更多的是不安,否则......他怎需这样来讨好自己? 她将手中的大包小包放在一边,张开双手,说:“妩子,过来。” 妩子楞了楞,不解的眨眨眼,但还是很乖巧的走了过去。 “你真美。”云笙将他抱进怀里,手摸着他微凉的发丝,“今天没跟你说一声就出门,你很不安,对吗?” 妩子完全没料到云笙会提起这事,他手扯住她的衣摆,有点小委屈的说:“我以为......阿笙不要我了。” “怎么会?”云笙双手捧住他的脸,亲了亲他眼帘,“对不起,让你这么不安。” 被这么温柔的对待,妩子就想向她撒娇,可是想起自己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又硬生生忍住了。 他看了下桌子上的酒,笨拙的说:“阿笙,你陪我吃饭好不好?” “好。”云笙指着一边的东西,“这是一些小玩意,你瞧瞧爱不爱吃,我让人准备酒菜来。” “嗯......”妩子手指卷着衣摆,想起奶奶的交代,便又小声说:“阿笙要不要先去沐浴?” 云笙又是一愣,伸手点了下他鼻头:“嫌弃我了?” “不,不是!”妩子急忙摇头,“阿笙别误会......” “妩子,你......”云笙瞧着妩子的眼,但妩子并不敢与她对视,脸和耳朵却是极红。 她最后无奈一笑:“行吧,听你的。”说完转身出门,唤来人去准备酒菜,又交代人备好热水。 这些做完,回头一看,妩子正呆愣楞的瞧着她。 云笙走过去,凑到他眼前,吻了下,说:“我去去就回。” “阿笙会喜欢吗?” 妩子看云笙走后,紧张无比的扯了扯衣摆。 “啊!我怎么有你这么不争气的孙子?” 一只金色的九尾狐狸从房梁身上跳下,明明是狐脸,偏偏做出嫌弃的表情,“你好歹是只公的,总让女娃娃压着,真丢公狐狸的脸!” “奶奶!”妩子咬着下唇,可又想不出反驳的理由,只能满是委屈的说:“那我要变母狐狸!” “哈哈!”狐妖九灵发出尖尖的笑声,笑得特别欢快,整只狐狸都在地上打滚,“你要是母狐狸只能和那女娃娃磨镜了。” 妩子摇摇头:“那是什么?” 狐妖九灵甩了甩尾巴,说:“是什么不重要。你可记住那些书里的东西了?” 提到这个,妩子整张脸又红了,红得跟熟了的虾没什么两样。 他声音轻轻的回:“记住了......” “按上面的做,美色、酒、蜡烛齐了!”狐妖九灵欢快的甩着尾巴,特别得意。 “这样.......会不会不好.......”妩子很是忐忑,“阿笙,若是知道这些......” 狐妖九灵哼哼两声:“这有什么的,行了,你照着做就行。我这老人家喝酒去。”瞧那女娃娃的模样,似乎猜到了,还没拒绝,这就很好成事了。 哎,她这傻孙子的运道可比她好。 想当年...... 算了,算了,喝酒喝酒! 云笙洗完澡回房,下人便已将酒菜都端了过来。 妩子正坐得很是笔直的、看着一壶酒发呆。 “妩子。” 她这一唤,明显吓到妩子,只见他浑身一抖,就要站起身来。 云笙急忙过去,伸手按住,笑说:“你在想什么这么入神?” “没、没!”妩子猛地摇头,伸手就去拿酒壶,急急道:“阿笙,喝酒。” 云笙挑眉,朝着妩子手中的酒壶伸出手,“来,我来倒。” “是......”妩子特别心虚的将酒壶递过去,手放在膝盖上,紧紧的揪着衣服。 云笙将酒壶接过手,眼一扫,看到那手柄上刻着‘百花阁’三字。 她若没记错,这是青楼吧。 这酒谁给他的? 他又是从哪学到这......乱七八糟的东西? 云笙好气又好笑。 妩子见云笙许久未将酒倒入杯中,紧张又害怕的问:“阿笙......怎么不喝酒?” “好,我喝。”云笙倒了一杯,一口喝下,将空杯一倒,给妩子看,“喝完了。” 52.第 52 章 妩子双手都纠在一起, 看着那酒杯, 想起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 他就紧张得心跳加速, 好像随时会跳出来一样, 让他都不敢开口说话。 “妩子?”云笙瞧着他红得艳丽无比的脸, 刚喝下去的酒都成了一股热流, 窜遍了全身, 说起话来,都带着沙哑, “你的脸怎么这般红?” “热的, 那是热的。”妩子想起那书中所画, 急忙摇头, 想了下,还伸手扯了扯衣领。 他腰带本就没有束好,又扯得太用力,这么一扯,一边的领子下滑下去, 露出一大半‘春色’,每一处都极美, 似乎再召唤着云笙上去,来一口。 云笙定定的瞧着,艰难的咽了下口水, 只觉得自己渴得不行, 便又给自己倒了杯酒喝了。 虽然, 她知道这个时候,那种事情不该发生,但还是忍不住、忍不住想着与妩子来尝尝那鱼水之欢。 第一次,她两辈子第一次这么渴望一个男子的身体。 妩子看着云笙喝了酒眉眼迷离的样子,心下竟涌起一种奇怪的、想要去占有的‘欲望’,而这‘欲望’起来的同时,也带来前所未有的勇气。 “阿笙。”妩子努力模仿着书中、女方勾人的模样,软绵绵的唤了声,接着起身坐到了云笙身边,手轻轻的拉开了腰带。 他小小声的说:“阿笙,你......摸摸我好吗?”话音一落,整件红衣敞开了,白皙、微凉的身子,钻进了云笙怀里。 他羞得双眸紧闭,拉着云笙的手抚摸他袒露的身体,低低的呢喃着:“阿笙......阿笙,妩子最喜欢你了.......” “嗯。”云笙低低的应了声,双手将他半抱在怀里,手并不安分,摸了又摸,凉丝丝、柔嫩的触感,好似上好的丝绸,让她喟叹出声。 她拿起酒壶往嘴里倒了一大口,朝妩子的嘴哺了过去,妩子张开嘴接着,可还有不少从他嘴角流下,湿润了脖子、头发...... 那样乖巧听话的模样,实在太过可口,云笙深深的吻了吻他,气息都变得粗犷...... 但这样吻着,还不够,云笙嗅着他身上泛着的淡淡酒香味,低头张开嘴轻咬他的肩膀。 被咬时的疼痛感,让妩子身体一颤,手紧紧圈住她的腰,微仰起头,睁开双眸,柔声的问道:“阿笙,喜欢吗?” 云笙松开嘴,伸出舌头舔了舔她咬出来的牙印后,转而吻他的唇,含糊着说:“喜欢,很喜欢。”说罢,她弯下腰横抱起妩子起身,往大床走去。 妩子拉住将他平放在床,转过身要走的云笙,不安又委屈的说:“阿笙,又要欺负我吗?”欺负完就走吗? “对,今天是要好好欺负你。”云笙却未理解透他的意思,拉开他的手,快步走到门边关上门。 还吹灭了外间的蜡烛,才进去里头,却见妩子缩在被子一抖一抖的哭着。 “怎么哭了?”云笙拉开他揉眼的手,很是心疼的亲了亲他眼帘,“不想我欺负你?” 妩子看到她楞了楞,下一刻他想都没想就扑到她怀里,可怜兮兮的、哽咽着说:“刚刚......以为你不要我了!” “没有不要你。”云笙勾起他下巴,看着他微红的眼,认真的在他的唇上印上一吻,“别哭,今晚要欺负你了,等会有你哭的。”说完这话,她都觉得自己有些霸气,不禁哈哈的大笑起来。 妩子完全没反应过来,呆愣愣的瞧着她,过了会才嘟囔了句:“每次都没有,都差点......哪有真欺负......” 云笙也不反驳,松开手后以行动来表明,今晚她要做什么。 她抬手解开衣领,松开腰带,扯开外套,连中衣都脱了,只剩下上半身绑胸的白布和一条柔软的长裤...... 最后,她将玉簪拔下,瀑布似的头发一落而下,衬得她肤如凝脂。 妩子从一开始不敢看,到只敢偷偷的瞧,最后瞧直了眼,愣愣的,嘴角都带了点晶莹。 原来,阿笙的身体如此好看,很白,姿态好美,连脱衣服都带着洒脱感...... “傻瓜,你在看什么?”云笙俯下身,手指点了点他鼻头,脸上带满笑意,“想摸吗?” “想......”妩子呆呆的说了声,缓过来后便垂下头去,手有一下没一下的扯着被子。 呜,他是不是太不矜持了? 瞧着他这可爱的模样,云笙忍不住低头和他亲吻,吻得他有些喘不过气来,才不舍的松开。 接着云笙伸手将床帐放了下来,也上了床,坐到妩子对面,将他搂进怀里,肌肤相贴时,两人都满足的轻叹了声。 云笙轻轻褪下他的红衣,看着妩子乖巧的模样,她的心都酥了。 妩子身体微微发抖,还泛出淡淡的红晕,断断续续的低吟起来,好似仙乐,勾人至极。 “阿笙......” 他喘着气,有些求助似的呼唤云笙。 他觉得身体很奇怪,热热的、麻麻的,还有些痒,极为陌生的感觉,让他身体无法放松,只能轻轻颤抖。 虽然他知道要什么,但却有些许害怕与胆怯,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让他脑子钝钝的,完全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云笙亲了亲他脸颊:“怎么了?”说着话,她的手也没闲着,该点火还是继续点。 这让妩子的眼都泛起了泪花,泪眼朦胧的说:“难受,阿笙......你多摸摸我,摸我......好热!” 看着妩子着可怜又诱惑人的模样,云笙觉得自己都快忍不住了。 她握住他的手,放到自己身上,开口:“来,解开。”说着,便引导引导着他去解开那个结。 妩子定定的看着,眼也不眨。 结一解开,白布随着落下...... “来。”云笙张开了双手。 鬼使神差的,妩子抛开了所有的羞怯,慢慢凑近...... “乖。”云笙抱着他的头,微眯起眼,享受着妩子笨拙的吻。 不到一会,云笙浑身也柔软无力起来。 天旋地转后,两人倒在床上。 ...... 结束后,云笙搂着妩子,懒洋洋的躺着。 窗外头是此起彼伏的虫鸣声,在这样的夜里格外的好听、惬意。 妩子缓了缓,又精神了些,小声说着:“阿笙,以后......以后我们会一直在一起对吗?” “对。”云笙将他头发从前天拨到后面去,“别不安,不论如何,我都会好好护着你。” 妩子垂眸,抿唇一笑,双手紧紧回抱着云笙,脸上还未褪去的微红看着尤其迷人。 他娇娇软软的开口:“阿笙,阿笙,妩子这辈子最喜欢、最喜欢你了!”说完这话,又有些不好意思的说:“虽然我什么都不会,可我会努力的,努力的不给阿笙添麻烦。” 云笙揉揉他头发,按着他头顶,凑过去亲了下他额头,低低笑了声,说:“妩子这样最好,我喜欢看妩子跳舞,喜欢你体贴我的样子......”停了好一会,又温柔的补充道:“能遇到你,是我这前半身最幸运的事,像我这样的人,拥有美好的人简直是奢望,但你成全了我。”说罢,她抱着妩子,将下巴抵在他肩上,“所以,妩子你别不安,你真的很好。”好到,她不敢去相信。 听着云笙的话,妩子跟吃了糖似的,甜得他忍不住的笑,笑容灿烂,还带着浓浓的柔情。 他在她耳边,羞涩的说:“我才是最幸运的,遇到阿笙真是太好了。”就好像船在海上飘荡,这会终于到达了港湾。 一夜疯狂,虽没做到最后一步,但也让彼此靠得更近。 隔天起来,外头乌云遮顶,狂风暴雨,雨拍打着窗户的声音很是响亮。 但云笙醒来后,还是觉得神清气爽,并未被外头的天气所影响。 “阿笙。” 妩子不知道怎么时候醒了,睁着眼睛,直勾勾的瞧着云笙,眼里满是爱恋。 云笙侧头就吻了下他的唇:“怎么这么早醒了?” 妩子抿嘴一笑:“我想早点见你。” “一大早就说得那么甜,可是吃蜂蜜了?”云笙侧过身去,双手搂住他纤细却韧性极好的腰。 “才没有。”妩子翘了翘嘴,他都不敢动,怕吵醒阿笙。 云笙挑眉笑道:“不,肯定吃了,来让我尝尝,有没有吃?吃了多少?”说着就张嘴去咬他的唇。 经过昨晚,妩子的心好像定了,都会回吻云笙,一吻结束,他还说:“没有吃吧,没有蜂蜜的味道。” “有。”云笙舔了舔他唇角,“你满嘴都是甜的。” 妩子被逗得咯咯直笑:“阿笙喜欢吗?” “喜欢,”云笙亲了亲他,搂着他,安静的躺了好一会,才起身。 “妩子,我要出去一趟。”云笙说道。 妩子很是不舍的看着她:“......不可以陪陪我吗?”说完这句,他看了看外头,“雨这么大,会淋湿的......” “我会早点回来。”云笙掀开被子,将一边的衣服拿过来穿上。 妩子就趴在被子上,瞧着云笙身体上的印记,不禁低低的笑了起来。 “这么开心?”云笙扣上上衣的一个扣子。 妩子起身,在床上跪行了几步,仰头看着云笙说:“阿笙,我帮你穿。” 云笙挑挑眉,也没拒绝,站在他面前,看着他直起身来给她扣扣子,一脸认真又带着温柔的模样,让她心软得一塌糊涂。 扣完扣子,把衣服穿好后,云笙将他抱在怀里一会,说:“妩子,悄悄告诉我,昨晚谁教你的?” 妩子身体一僵:“一定要告诉阿笙吗?阿笙会生气吗?” “不会。”云笙捧住他的脸。 妩子视线飘移了下,说:“那我可以不说吗?”他其实还没做好告诉她这些的准备...... “好吧。”云笙轻叹了声,笑了笑:“等你愿意告诉我的那天。” “不会很久的!”妩子急忙说了句,看到云笙惊讶的眼神,垂着头,小声补充:“不会很久的阿笙,我、我想好了就告诉你......” “好。”云笙心下颇为安慰,手摸摸他头发,拿过外套披上,“那我先出门了,今天好好待着屋里,有什么需要的喊门外的丫鬟小厮。”说完这话,便坐到梳妆台前,盘头发。 “好。”妩子有些失落的应下,看着云笙的目光带着不舍,想了想,还说;“阿笙,再亲亲我。” 云笙楞了楞,将玉簪插进去发髻后,才看向妩子,似笑非笑道:“不想走过去怎么办?” 妩子脸红了红,直接从床上下来,只穿着裘裤,赤着脚跑到云笙跟前,伸手捧住她就亲了下。 这么主动的妩子,让云笙很受用,配合的回吻他,贴着他的唇说:“乖,等我回来。” “好,你早点回来,不然......”妩子看了看四周,目光最后落在昨天云笙带回来的小吃上,“不然我就全吃光它们,你就没得吃了。” “哈哈。”云笙笑出声来,伸手捏捏他脸,“你若是吃多了,可会闹肚子。” “那我就吃一点......”妩子眉头皱起,摸了下自己肚子,不怎么欢喜的问:“那阿笙可会早点回来?” “放心,事情忙完立马回来。”云笙亲了下他额头,横抱起他,将他放到床上去,揉揉他头发,说:“我先出门,你再睡会。” 妩子没什么精神的趴着,应:“好,早点回来阿笙,别淋湿了。” “嗯,好。”云笙笑着将床帐拉好,这才穿好鞋子往外走。 出了房间,将门关好。 门外已有小厮丫鬟守着,丫鬟将披风披到云笙身上,小厮拿着一把棕色油纸伞恭敬递上。 云笙吩咐好照顾妩子的事宜后,才打开油纸伞踏入雨中。 院子外头的回廊,吴药真正带着几个侍卫等候在那。 “大人。”齐齐行礼。 “今日要吴捕头走一趟,将白庭舒劝说回来了。”云笙走入回廊,将油纸伞收起,“我等下便出发,去见许灵生。” “是。”吴药真应下后,又问:“是否需要属下随大人去见许灵生?” “不必。让云三、云四跟我去即可。”云笙摇头,点了吴药真身后两名侍卫,继续交代道:“你走之前,告知张公子一声,安排好人护好柳生公子。” “是,属下领命。”吴药真领命,退了两步,快步离开。 侍卫只留下云三、云四,其中云四将一件蓑衣和斗笠递给云笙。 云笙一穿,带上斗笠,便步入雨中。 云三、云四紧跟其后。 暴雨磅礴,天黑得犹如黎明前夕。 这样的天气,骑马赶路确实不好受。 不过,云笙早已习惯这样的恶劣天气,快马加鞭出了兰城。 据消息,许灵生正在兰城邻镇—大丰镇上落脚。 她现在要赶在他启程来兰城前,拦下他,做笔交易。 一路急行,到大丰镇也不过半个多时辰。 云笙带人直接到了一家名为悦安的客栈后院,云三率先下马去敲门。 开门的是一个穿着灰蓝色衣服的男子,他看了看云笙三人,警惕问道:“几位可有什么事?” “去回禀你们主子,云笙来访。”云笙开口。 “云......几位稍等!”那人急忙关上门。 云笙从马上下来,云四随后。 不一会,门又开了,那男子恭敬道:“云小姐,请。” 云笙道:“有劳。” 客栈后院并不大,很快就到了一间房前,房间的门大开,但并无人在里头。 “云小姐,请稍坐。”那男子恭恭敬敬地迎云笙进门,并奉上茶,才退了下去。 云笙解下斗笠,将湿润贴在脸上的发丝勾到耳后去,再解下披风丢给云三拿着的时候,外头就响起脚步声。 “云姑娘。”许灵生的声音。 云笙回头看去,只见许灵生身着银色服饰,手摇着扇子,缓缓走了进来。 “许谷主。”云笙扬起笑脸。 “坐。”许灵生坐到上首,笑道:“刚手下来禀告,我还以为是听错了,未曾想,来访的还真是云姑娘。” “冒昧来拜访许谷主,还望许谷主见谅。”云笙拱手。 许灵生笑着摇头,道:“这倒无妨,只是......”说到这,他停顿了下,才继续道:“也不知云姑娘是如何知晓,我在此落脚。” 云笙回答得倒也坦荡,直接说:“让手下查一查,便也知了。” 许灵生脸色略微有些不快,道:“云姑娘,好本事。” “许谷主见谅。”云笙虽这么说,但却无一丝抱歉的神色,“若不是有重要之事与许谷主相商,也无需贸贸然来打扰许谷主。” 许灵生端起茶杯,问:“何事?” “前朝宝藏图之事。”云笙道。 “是吗。”许灵生脸色不变,将茶杯放下,“云姑娘,想说什么便直说吧。” “许谷主你可知王家如今的事?”云笙伸手撑着脑侧。 许灵生笑笑,说:“可是王胜武功大成的事?” “许谷主真以为他是武功大成?”云笙挑眉。 “还有其他说道?”许灵生饶有兴致地问了句。 “十几年前,与许谷主并称江湖四杰的有马蜂寨周仁、青云帮大长老刘震、王家家主王厉。”云笙缓缓开口,“如今王胜可真像是王厉前辈呢。” 许灵生看了看云笙,道:“王兄瘫在床上多年,云姑娘,这话可不能乱说。” “确实。”云笙没有反驳,而是接着说:“王家供了蛇妖,许谷主你可知?” “略有耳闻。”许灵生又打开了扇子,晃了晃,道:“云姑娘,只是过来与我说这些?” “自然不是。”云笙面带笑意的、直直的看着他,说:“许谷主,应该也知,如今想从王家手中拿下宝藏图不是件易事。” “嗯?”许灵生笑意微收,“然后呢?” “要不要合作,拿下那前朝宝藏图?”云笙道。 53.第 53 章 此为防盗章  “小馆不是好词, 花魁也是。”云笙斟酌了下语言, “这么说吧.....歌舞娱人在很多人看来并不是很好。”说完, 她便有点担心伤到妩子的自尊心。 妩子垂下头, 手扯了扯自己的衣角, 好半响才抬头看云笙, 问:“很多人......云姑娘是不是也是这么想?” “不。”云笙没任何迟疑地摇头, “会歌舞是很厉害的事情。”但......这时代专门从事歌舞的, 地位都很低。 他若是继续,难免会再遇到很不好的事情。 “云姑娘, 谢谢你!”妩子一下子就绽开了笑容, 说得很是认真, “歌舞能给人快乐, 并不是被人看不起的东西。” “嗯。”云笙看着他被认同的满足神情,总觉得奇怪,思量了会,才问:“柳生,你能说一下你怎么会成为花魁的么?” 妩子跪坐好身体, 点头:“是。”应完后,他歪歪头, 露出个腼腆的笑来,“我是奶奶带大的,出来后被带到吉奈, 百合子姐姐收留了我。” 他说到这颇有些怀念, “她教我唱歌跳舞, 还带着我去给客人表演,很多客人看到我跳舞或是唱歌,他们就会开心,会给百合子姐姐很多很多银子,百合子姐姐说,有银子就可以吃饭,可以买好看的饰品和衣服,可以做很多很多事情。”说到这里他还比划了下‘很多很多’的手势,“我用分到的银子养了很多小动物。” 云笙听着,微微的沉了下眼,但脸上还是带着笑意问:“后来呢?” “后来......”妩子叹了口气,语气带着感激,“百合子姐姐被接走了,说做了什么夫人,她将我委托给我一名武士大人,让武士大人照顾我......就是那位将我送来大周的武士大人。”说到这里,声音都弱了下来,带了些许委屈“这是第一次出远门,以前都没出过吉奈,只是......”一来就发生了那样的事情,他很不安,很害怕,还好...... 他猛的抬起头,看着云笙,眼睛弯弯的,很认真的说:“还好,您救了我,云姑娘。” “哎,柳生......”云笙张了张嘴,本想对他说些什么的,但看着他没有半点怨怼的模样,最后笑了,将那些要说的话又咽回去,伸手摸摸他的帽子,“不必谢我,过去便过去,以后都会越来越好的。” “嗯!”妩子不自觉的蹭了蹭她手心,笑容灿烂,说:“一直以来,都遇到了很好很好的人,我很开心。”说这句话的时候,他脸上满是感激。 云笙不禁露出笑来,附和他:“对,柳生很幸运。”傻人与傻福吧,不过这柳生妩子......也真是单纯得让她的心发软。 妩子看着温柔起来云笙,心里开心极了,鼓鼓气,正想说‘那明天她走的时候,能不能带他一起’的话,门外就传来丫鬟的声音。 “小姐,饭菜准备好了。” “好,走吧,我们去吃饭。”云笙笑道。 又一次被打断,妩子有些颓废了,头和肩膀都往下垂,一幅再打不起精神的样子,气弱应了声:“是......” 云笙从榻上下来,往外走,嘴角都是笑,掩都掩不住,她是看得出来,他想跟她说什么的,只 不过,这样......瞧着挺逗趣,也就当作不知了。 妩子跟小媳妇似的紧跟着云笙的脚步,暗暗嫌弃自己不干脆。 出了门,云笙在前头走着,妩子跟着,两人一时间都没开口说话。 吃完饭后,云笙准备回去休息前,才说起怎么安顿他的事。 “柳生,我明天要离开平安镇,你可以住在右院,这条街也还有个小院,若是你喜欢安静,也可以到那里居住。”云笙说到这,回头看了眼神色有些发愣的妩子,柔和下声音继续说:“我会让永叔带你学些东西,比如做账之类的。” 妩子看着她好一会,才应道:“好。”他不知道怎么拒绝她的好意,而去提一个和她同去的要求,那样自己就太过分了...... 可他真不想和她分开。 呜...... 看他这般没精神的样子,云笙以为是对未来生活的迷惘,她抬手拍拍他的帽子,笑道:“别怕,一切都会好。”说罢,便转身走了。 妩子看着她渐行渐远的背影,咬住了下唇,神色伤感。 隔天,天蒙蒙亮,晨露微风,清凉舒畅。 云笙拿上新得的衡水剑,在练武场练上了好些回。 白庭舒带着吴燕来拜访的时候,她刚收回最后一剑式,站定,看向他们笑说:“这般早?” “哈哈,还不是怕你先离开了。”吴燕跑到她身边,然后一脸惊叹的看着她手中的剑:“这是衡水剑?!” 云笙抬起手,将剑呈到他们眼前,道:“是衡水剑。” “云姑娘,你怎么得到的?这可是难得的好剑啊,都消失多久了,还能找到,厉害厉害。”吴燕一脸羡慕。 白庭舒却微微笑着拱手:“恭喜,云姑娘。” “哎?”云笙楞了下,随即笑了笑:“多谢多谢。对了,你们怎么知道我今天会离开平安镇?” 吴燕看了眼白庭舒,笑回:“这呆子猜的,说你应该不会在这镇上久留呢。” 云笙挑眉道:“还真是如此,待会就走。” “真这般急?”白庭舒微微的惊讶了,他本以为云笙会到下午才走。 “还有个朋友在长青城等着,本说三日来回,如今怕是要迟了。”云笙想起说要自己去查马蜂寨的连鹤之,有些无奈的摇摇头,“你们呢?怎么打算?” 白庭舒眉头皱了下,又松开:“我想往青云帮走一趟。” 云笙一听,有些疑惑:“怎么要去青云帮?” “他说既然那些人杀了刘长老的徒弟,接下来很大可能会对青云帮下手。”吴燕在一边替白庭舒说了,他伸手扯了下旁边树上的一片叶子,拿在手里把玩,有些无所谓的样子,“要我说,对青云帮下手,我们看着就得了,掺和进去又没什么意思。” 云笙没说话,而是看向白庭舒,她觉得他去,应该有自己的想法。 “若是对青云帮下手,那么很大可能......前朝宝藏图的事,青云帮知晓实情,或是他们有宝藏图线索。当然,这只是我如今猜测。”白庭舒看着云笙,目光有些忧愁,“我只想将当初屠村的所有人一个个......查出。” “这般说也有道理。”云笙点头,叹了口气,“你们两人万事小心。” “没事,反正我轻功好,跑得快。”吴燕笑得眼都有点儿像月牙,“云姑娘,你真不跟我们去吗?” 云笙摇头:“先去查下马蜂寨,而后再说。” “好吧,到时事了,我们也去找你。”吴燕点头。 “云姑娘,你......也多加小心。”白庭舒的眉头似乎都没怎么松开过,眼中沉沉,“对付那些毫无仁慈之心的人,切莫逞强。” 云笙沉默了下,应:“好。多谢。” 又略说了几句,白庭舒才带着吴燕离开。 刚出千福别院,吴燕就很好奇的问:“白兄,你似乎很在意云姑娘啊?你们很早就认识了?” 白庭舒脚步一顿,摇头,低声说:“只觉得她很像......一个故人。” “哦。”吴燕看他不想再说,也就没有再继续问。 而云笙这边,带上包裹,跟还是没什么精神气的妩子道别后,带着一股有点失落的心绪,骑着马,直接出了镇子,在路口等着今日要一起出发的人——叶老爷子的徒弟张飞闲。 等了差不多一炷香时间,一身青蓝色劲装的张飞闲骑着马到了。 他脸上带着不好意思的笑容,拱手道:“让云姑娘久等!” “倒也不算久,怎么是有事?”云笙笑了笑。 “接着。”张飞闲将一个小瓷瓶扔给云笙。 云笙扬手接住,疑惑:“这是?” “师父说,你若觉得阴冷便在额头上滴上一滴。”张飞闲也纳闷得很,“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云姑娘,你跟师父打什么哑谜啊?” “哈哈,我也不知。”云笙笑了几声,将瓶子收起,“走吧,今日不快些,怕是天黑前到不了长青城。” “成吧。”张飞闲笑着点头。 “等一等!” 就在两人准备扬鞭策马的时候,身后传来几乎喊破音的声音。 云笙的心突然急跳了几下,猛地勒住马,回头看了过去,只见远远的,一个熟悉的身影在往这里跑来,跑了一段路还摔了一跤,帽子都掉了。 她看着,都觉得摔那一下很疼,但他也没因此停下来,从地上爬起来后,继续朝他们这边跑。 张飞闲也看了看,问:“云姑娘,是谁?” 云笙笑了,缓缓说:“一个......缠人的家伙。” “啊?”张飞闲愣住。 云笙不管他,直接掉转马头往来时的路而去。 跑得又急又慌的妩子,一路上跌跌撞撞的,摔了好多下,可他这次难得再一次鼓起的勇气,没有消散。 他一看到远处那身影,便高喊着:“云姑娘,等等,等一等......” 他才不要一个人,才不要和云姑娘分开。 奶奶说,如果不想和一个人分开,那就使劲缠着,就算是抱住对方的腿,也不要让对方走,反正我们长得这么美,没谁忍心摔开我们。 若不这般,人一走......就再也找不回来了。 确实有点难回答。 “小馆不是好词,花魁也是。”云笙斟酌了下语言,“这么说吧.....歌舞娱人在很多人看来并不是很好。”说完,她便有点担心伤到妩子的自尊心。 妩子垂下头,手扯了扯自己的衣角,好半响才抬头看云笙,问:“很多人......云姑娘是不是也是这么想?” “不。”云笙没任何迟疑地摇头,“会歌舞是很厉害的事情。”但......这时代专门从事歌舞的,地位都很低。 他若是继续,难免会再遇到很不好的事情。 “云姑娘,谢谢你!”妩子一下子就绽开了笑容,说得很是认真,“歌舞能给人快乐,并不是被人看不起的东西。” “嗯。”云笙看着他被认同的满足神情,总觉得奇怪,思量了会,才问:“柳生,你能说一下你怎么会成为花魁的么?” 妩子跪坐好身体,点头:“是。”应完后,他歪歪头,露出个腼腆的笑来,“我是奶奶带大的,出来后被带到吉奈,百合子姐姐收留了我。” 他说到这颇有些怀念,“她教我唱歌跳舞,还带着我去给客人表演,很多客人看到我跳舞或是唱歌,他们就会开心,会给百合子姐姐很多很多银子,百合子姐姐说,有银子就可以吃饭,可以买好看的饰品和衣服,可以做很多很多事情。”说到这里他还比划了下‘很多很多’的手势,“我用分到的银子养了很多小动物。” 云笙听着,微微的沉了下眼,但脸上还是带着笑意问:“后来呢?” “后来......”妩子叹了口气,语气带着感激,“百合子姐姐被接走了,说做了什么夫人,她将我委托给我一名武士大人,让武士大人照顾我......就是那位将我送来大周的武士大人。”说到这里,声音都弱了下来,带了些许委屈“这是第一次出远门,以前都没出过吉奈,只是......”一来就发生了那样的事情,他很不安,很害怕,还好...... 他猛的抬起头,看着云笙,眼睛弯弯的,很认真的说:“还好,您救了我,云姑娘。” “哎,柳生......”云笙张了张嘴,本想对他说些什么的,但看着他没有半点怨怼的模样,最后笑了,将那些要说的话又咽回去,伸手摸摸他的帽子,“不必谢我,过去便过去,以后都会越来越好的。” “嗯!”妩子不自觉的蹭了蹭她手心,笑容灿烂,说:“一直以来,都遇到了很好很好的人,我很开心。”说这句话的时候,他脸上满是感激。 云笙不禁露出笑来,附和他:“对,柳生很幸运。”傻人与傻福吧,不过这柳生妩子......也真是单纯得让她的心发软。 妩子看着温柔起来云笙,心里开心极了,鼓鼓气,正想说‘那明天她走的时候,能不能带他一起’的话,门外就传来丫鬟的声音。 “小姐,饭菜准备好了。” “好,走吧,我们去吃饭。”云笙笑道。 又一次被打断,妩子有些颓废了,头和肩膀都往下垂,一幅再打不起精神的样子,气弱应了声:“是......” 云笙从榻上下来,往外走,嘴角都是笑,掩都掩不住,她是看得出来,他想跟她说什么的,只 不过,这样......瞧着挺逗趣,也就当作不知了。 妩子跟小媳妇似的紧跟着云笙的脚步,暗暗嫌弃自己不干脆。 出了门,云笙在前头走着,妩子跟着,两人一时间都没开口说话。 吃完饭后,云笙准备回去休息前,才说起怎么安顿他的事。 “柳生,我明天要离开平安镇,你可以住在右院,这条街也还有个小院,若是你喜欢安静,也可以到那里居住。”云笙说到这,回头看了眼神色有些发愣的妩子,柔和下声音继续说:“我会让永叔带你学些东西,比如做账之类的。” 妩子看着她好一会,才应道:“好。”他不知道怎么拒绝她的好意,而去提一个和她同去的要求,那样自己就太过分了...... 可他真不想和她分开。 呜...... 看他这般没精神的样子,云笙以为是对未来生活的迷惘,她抬手拍拍他的帽子,笑道:“别怕,一切都会好。”说罢,便转身走了。 妩子看着她渐行渐远的背影,咬住了下唇,神色伤感。 隔天,天蒙蒙亮,晨露微风,清凉舒畅。 云笙拿上新得的衡水剑,在练武场练上了好些回。 白庭舒带着吴燕来拜访的时候,她刚收回最后一剑式,站定,看向他们笑说:“这般早?” “哈哈,还不是怕你先离开了。”吴燕跑到她身边,然后一脸惊叹的看着她手中的剑:“这是衡水剑?!” 云笙抬起手,将剑呈到他们眼前,道:“是衡水剑。” “云姑娘,你怎么得到的?这可是难得的好剑啊,都消失多久了,还能找到,厉害厉害。”吴燕一脸羡慕。 白庭舒却微微笑着拱手:“恭喜,云姑娘。” “哎?”云笙楞了下,随即笑了笑:“多谢多谢。对了,你们怎么知道我今天会离开平安镇?” 吴燕看了眼白庭舒,笑回:“这呆子猜的,说你应该不会在这镇上久留呢。” 云笙挑眉道:“还真是如此,待会就走。” “真这般急?”白庭舒微微的惊讶了,他本以为云笙会到下午才走。 “还有个朋友在长青城等着,本说三日来回,如今怕是要迟了。”云笙想起说要自己去查马蜂寨的连鹤之,有些无奈的摇摇头,“你们呢?怎么打算?” 白庭舒眉头皱了下,又松开:“我想往青云帮走一趟。” 云笙一听,有些疑惑:“怎么要去青云帮?” “他说既然那些人杀了刘长老的徒弟,接下来很大可能会对青云帮下手。”吴燕在一边替白庭舒说了,他伸手扯了下旁边树上的一片叶子,拿在手里把玩,有些无所谓的样子,“要我说,对青云帮下手,我们看着就得了,掺和进去又没什么意思。” 云笙没说话,而是看向白庭舒,她觉得他去,应该有自己的想法。 “若是对青云帮下手,那么很大可能......前朝宝藏图的事,青云帮知晓实情,或是他们有宝藏图线索。当然,这只是我如今猜测。”白庭舒看着云笙,目光有些忧愁,“我只想将当初屠村的所有人一个个......查出。” 54.第 54 章 此为防盗章  但那样子似乎没听懂他在说什么。 妩子顿时垂下头来, 有些沮丧。 云笙早就听到身后的动静, 脚步顿了顿, 彻过身看过去。 就看到妩子蹲下身体, 对着那小狗垂着头, 沮丧的样子, 有点儿滑稽。 “你既喜欢......便养着。”云笙脸上蓄着笑意, 随口说了句。 “真的?”妩子一下子精神起来, 抬起头看云笙的眼,都亮亮的, 特别水润, “云姑娘, 我真的可以带着它进来吗?”他还没说, 云姑娘就答应了他这无礼的请求! 好温柔...... 云笙想起她的打算,是想将他安排住在平安镇的。 日后他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住着,难免会孤单,若有只他喜欢的小狗陪着,也不错。 这么想着, 她便点头:“可以,你养着吧。” 妩子一下子笑容绽放, 美极的脸加上那笑容,简直耀眼。 云笙越看越觉得自愧不如,却对他的美, 生不起半丝嫉妒。 美到极致的人, 谁都喜欢吧, 光看着就是一种享受。 “云姑娘,你太好了!”妩子抱起那小狗,手抬起它的小爪子超云笙挥了挥,他还装成小狗那般,说:“呀呀,云姑娘真是天下第一温柔的人呀,小棕也很喜欢云姑娘。” “汪!汪汪!”小狗蹬着自己的后爪,很配合妩子的叫了几声,吐着舌头,特别欢快。 云笙不禁笑了起来,她在这世界活了十几年,见过的人不计其数,可从没有一个能让她这般觉得好笑又可爱的人。 妩子是第一次看到云笙这般爽朗的笑,听着那悦耳的笑声,他觉得这比刚刚她同意他养狗狗,还要开心。 “小姐,柳生公子。” 而就在云深笑得开心时,永叔的声音响起。 云笙顿了下,干咳两声,压平唇角,看了过去,问:“何事?” “回小姐,晚饭是要在房里用,还是......” “在厅里吧,柳生你今晚也和我一块吃。”永叔还没说完,云笙便开口了,“正好我也有些事和你说说。” “是。”妩子点头,抱着狗狗快步走到云笙身边。 永叔看了眼妩子,应下:“是,这就吩咐下去。” 云苼看他走远后,才回头来看身后的妩子,伸出手指点了点他怀里小狗的鼻子,说:“让下人给它洗干净,免得它身上的跳蚤到你头发上去。”说着,她招来一个路过的仆人,“带着小狗下去好好洗干净,洗完擦干带来给柳生公子。”他本就有一头很浓密的头发,若是有了跳蚤可就不好了。 仆人应是。 妩子也觉得长跳蚤是件难受的事情,便将狗狗交给仆人,对着狗狗说:“要好好听话哦。” “汪汪。”小狗也不认生,甩着尾巴叫两声,就被抱了下去。 小狗不在这,一下这个地方就只剩下两个人,气氛瞬间有丝丝暧昧。 不过,刚出现的那点儿迹象,就被云笙给打破了,她开口:“走,到厅里。之前答应给你找一容身之所,我想好了,正好跟你说说。” 妩子跟上云笙的脚步停顿了一下,有些心不在焉的应:“嗯。” 云笙在前头带路,边走边说:“明日下午我便要启程离开这,在这之前,会将你安排好。”说到这,她想起他在树林中差点被欺侮的那一幕,不禁放柔了声音:“会考虑得很周全,你无需......担忧。” 听到云笙明日就要走,妩子的心不知道为什么,落到谷底。 他咬了咬下唇,第一次没有回应云笙。 走在前面的云笙并没有察觉到,自顾自的踏进厅内,守着的丫鬟连忙一人一个,捧来水盆,来给她和妩子净手。 “平安镇是个不错的地方,你应该会喜欢这。”云笙边洗手边说,洗干净后,用棉布擦干。 妩子却没回应。 云笙这才疑惑的看了过去,只见他已洗好手,站在一边,看着她的目光,就好像是被她抛弃了的小动物。 可怜得紧。 被她看到,便急忙地避开视线低下头去。 云笙有些疑惑,但没问,而是挥手让守着的丫鬟下去。 “是,小姐。”两个丫鬟盈盈行了一礼,微低着头离开。 云笙在饭桌边坐下,招呼他道:“过来坐吧,别站着。” “是。”妩子没什么精神的点头,走到她面前的位置坐下,有些自我嫌弃的扯了下衣角,对云笙说:“对不起,云姑娘,我......我失礼了。”他不是有意要露出难受的表情,只是......只是不想和云姑娘分开而已......但他更不想,云姑娘因此讨厌他。 “无妨。”云笙摇头,拿起公筷,给他夹了块鸡肉,“吃吧,没什么食不言的规矩,边吃边说。” 妩子手微抖了下,他在她面前那样失礼,她还能这般对他......可越是如此,他就越会想着:‘也许,我犯错或是多依赖她一些,也没关系吧。’这样失礼,又自以为是的话! “你是在害怕一个人......在这个地方生活吗?”云笙将他的沉默和难过,当成了对一个陌生之地的不安和抗拒。 “不......我......”妩子正犹豫要不要说自己不想和她分开的时候,门外永叔急匆匆地走来,行礼后,便开口说:“小姐,有事禀告。” 云笙放下筷子:“进来,何事?” 永叔快步走到云笙身边,弯腰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 妩子原本安静的待着,但隐约听到青云帮死了人,说是云笙杀的。 这让他立马想起欺侮他的那三个人,他们好像说是青云帮的。 妩子先是被这场景惊住,接着他很快的伸手挡在云笙面前,低低跟云笙说道:“不好了......这是奎大和奎二,八殿阎王的鬼差。”呜......奶奶说这两个是最不讲理的,还最喜欢吃东西,尤其是吃人! “这样是破坏鬼市规矩了,是吗?妩子。”云笙提着衡水剑,很警惕的看着眼前在这两个鬼差。 妩子有点欲哭无泪的点头:“嗯......”这下可怎么办啊? “刚才喊话的是你这凡人?”右边的怪物走上前一步,赤着的大脚往下一踏,地上的血飞溅起来。 离得近些的张飞闲,连忙往后避开,但还是被溅到不少血滴。 他看了这情形,也知自己惹事了,且看样子不能善了。 但他一点也不退却,手握住腰间刀柄,抬起左手抹掉脸上的血滴,正要说什么,却被人狠狠往后一拉,踉跄了几步。 “云姑娘!”张飞闲愣住,有些无措的看着将他挡到身后的云笙,有点难堪的皱眉,说:“云姑娘,事是我惹的......” “住嘴!” 云笙斜眼过去,怒斥了声。 张飞闲被这么一喝,竟一时间害怕得缩了下肩膀,好像此时所面对的,是严厉的师父! 妩子见云笙如此,急忙跑到她面前,朝奎大、奎二又是鞠躬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打扰到你们!”说着话,他双手微微张开,保护的意味极为明显,“请让我们赔礼道歉!拜托您们了!” 云笙看着朝别人低声下气的妩子,心里有些不爽,也有点发酸。 “坏了规矩。”左边的怪物跨出一步,张嘴说话时,喷出浓烈的腥臭气息,“看着好吃,把他交来,给我们兄弟吃!” 妩子回头看了眼张飞闲,又看了看云笙,猛摇头:“不行不行,奎二大人,他不懂事,不知道规矩,就一次,饶他一次,拜托了!”怎么可以让他们吃他的朋友,不可以! 奎二看向右边的奎大,奎大弯腰抓起地上的人头,在手里把玩了几下,说:“不懂规矩,还来鬼市,是罪,那就给我吃吧。” 他这话一出,周围围着的妖、鬼蠢蠢欲动起来。 云笙手握紧剑柄,警惕的观察着四周,心中将张飞闲给骂了上百遍,但不得不放低了姿态,拱手说:“这位鬼差大人,我这朋友也是无意打扰大人们的,能否饶过这一回。”顿了下,又道:“回去后定准备好礼,来向两位大人赔罪。” “不要!”奎二不爽快的跺了下地,“我要吃人!就吃他!” 奎大也点头:“就吃他,你这凡人、这幼崽,再啰嗦也吃了你们!” “鬼差大人,除了他,您们想要什么可以提,请您们饶了他。”云笙沉了下眼,又一次拱手,心里也疑惑,她和妩子这年龄也属于所谓的‘幼崽’? 妩子见此,心里都替云笙委屈,他道:“奎大大人,奎二大人,我有灵珠,拿灵珠给您们,请您们放过他吧。” 张飞闲看到她们两人为他这般求情,竟热血冲头,怒气冲冲道:“作为地府鬼差怎么能吃人!我没错!云姑娘柳姑娘你们不用求他们!”说着他就从云笙身后走出,“一人做事一人当!想吃我,就看你们有没有这本事!” 他一开口,云笙立马暗道糟了!早知道就该点他哑穴! 她瞪了张飞闲一眼,为了把剑提溜了这么个麻烦出来,真是亏大了啊。 奎大怒瞪双目,气道:“好你个小子!今日就碎了你,吃了!”说着,他将手中的人头狠狠的丢了过来。 云笙叹息了声,将手中的衡水剑也朝奎大他们射去,在剑去的那瞬间,她拔出剑,两道光影闪过,人头掉在地上,成了四半,而剑鞘则直接冲奎大去了,破木而入,定在他的跟前。 这些全是一瞬间的事,很多妖、鬼都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 妩子和张飞闲也是一愣,对云笙武力有了新的认知。 “鬼差大人,有事好好说,何必发这么大的火?”云笙手握着剑柄,露出一个笑容来,“只要您们不吃他,我定会奉上令您们满意的赔礼,可好?” 奎二却不理会,怒吼:“你再挑衅我们兄弟!”一双眼睛瞪得极大,“我要将你五马分尸吃了!” “两位大人,拜托了,就饶过这回,拜托了!”妩子看他们要开打起来的样子,急得双眸含泪。 “对!吃了你们!”奎大从怔楞中缓过神来,怒得又跺了几下脚,“饶什么饶!我要吃人!” “吃了!吃了!”周围的妖鬼也一个接一个的喊了起来。 气氛瞬间绷紧,妖鬼随时都会扑上来。 云笙伸手将妩子拉到自己身边,做好了混战的准备。 “呀,这么热闹?” 一道妖妖娆娆的女音传来。 云笙看去,只见从妖鬼群里,分出一条小道来,一个穿着暗红色襦裙,甩着三条尾巴的美艳女子走了出来,她手拿着一把圆扇,每走一步就摇一下,一举一动都特别妩媚。 在她身后还跟着一个男子,他低着头,看那身形很是熟悉。 云笙皱起眉来,多看了两眼,这时,那男子也抬起头。 她眼微微瞪大,这人......竟然是连鹤之! 他脖子、脸上都被印上不少口脂、红印,衣服也有点乱,他看过来时,还朝云笙眨了下眼。 她满心疑惑的,收回了目光。 “狐三娘,你来作甚!”奎大很愤怒被打断。 狐三娘娇媚一笑:“明知是幼崽,你还动手,这可不地道。”说着她也走到云笙她们旁边,还细细的看了看不敢跟她对视的妩子,又瞧了眼云笙和张飞闲,笑起来,说:“算啦,他们也都给你道歉了,你还想怎的?你就是动手,也不定能赢呀。”说这话时,她又瞧了眼云笙,“这鬼死可为聻,你难不成想跟杀鬼之人动手?得了,各退步算了。” 奎大和奎二气得用力跺脚,怒道:“坏了规矩,不能这么算了!”口鼻喷出的气更大了,腥臭味极浓。 “那你还要什么?人家也说要给你赔礼,你怎就说不通话呢?”狐三娘被那股腥臭气一冲,都有点不耐的皱了眉头。 “将他给我吃了!”奎大、奎二异口同声,但前者伸手一指张飞闲,后者指着云笙。 狐三娘一看,也有些嫌弃这兄弟的脑子,但想着连鹤之的请求,不得不压下性子,说:“吃个人惹了大麻烦可不划算,他们看着在人间家境不差,多要点礼比吃人好多了!” 奎大、奎二依旧怒气冲冲:“不要!不要!要吃人!要吃人!”说罢,还跺着脚,随时准备冲过来。 张飞闲皱着眉,心头也溢满怒火,正要上前将这事独自给扛下来时,那个给他们登记的鬼书生竟出现在他们身边。 悄无声息的出现,让云笙惊了一把,拉住妩子退开两步。 鬼书生双手抱着本子,神情似乎有点不悦。 而他一出现,周遭那些凶神恶煞的妖、鬼,竟很快退开了好一段距离。 这下,云笙、张飞闲和连鹤之三人都暗暗惊讶。 妩子在那瞬间也怕得想逃,身体不自觉的颤抖起来,云笙手紧紧握住他的手,安抚了声:“别怕,我会保护你的。” “嗯......”妩子不断地往云笙怀里缩,鬼书生的气息,好可怕好可怕......呜...... 连鹤之就在狐三娘身后,低声的问了句:“他是谁?” 狐三娘扯扯自己的衣摆,有点紧张的回:“金塔里的花重花公子,五殿阎王底下的人,这下可糟了......”小声说完后,就拿着圆扇子半掩了面容,勉强的笑了笑,说:“呀,是花公子呀,难得见上您一面呢。” 花重看了看他们,嘴巴紧紧闭着,一动不动,就发出声来,说:“都散了,莫要再这聚着。” 他话一落,周围的妖鬼跑得一个不剩。 狐三娘也扯着连鹤之要走。 “你们留着。”花重看都没看她,他一发话,狐三娘身体一僵,不敢再动半步。 “好玩么?”他嘴巴还是没有张开过,便发出声来,眼也弯起,“这般热闹定是很好玩,也带上我吧?”语气温温和和,却让人觉得一阵冷意。 妩子有点欲哭无泪的点头:“嗯......”这下可怎么办啊? “刚才喊话的是你这凡人?”右边的怪物走上前一步,赤着的大脚往下一踏,地上的血飞溅起来。 离得近些的张飞闲,连忙往后避开,但还是被溅到不少血滴。 他看了这情形,也知自己惹事了,且看样子不能善了。 但他一点也不退却,手握住腰间刀柄,抬起左手抹掉脸上的血滴,正要说什么,却被人狠狠往后一拉,踉跄了几步。 “云姑娘!”张飞闲愣住,有些无措的看着将他挡到身后的云笙,有点难堪的皱眉,说:“云姑娘,事是我惹的......” “住嘴!” 云笙斜眼过去,怒斥了声。 张飞闲被这么一喝,竟一时间害怕得缩了下肩膀,好像此时所面对的,是严厉的师父! 妩子见云笙如此,急忙跑到她面前,朝奎大、奎二又是鞠躬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打扰到你们!”说着话,他双手微微张开,保护的意味极为明显,“请让我们赔礼道歉!拜托您们了!” 云笙看着朝别人低声下气的妩子,心里有些不爽,也有点发酸。 “坏了规矩。”左边的怪物跨出一步,张嘴说话时,喷出浓烈的腥臭气息,“看着好吃,把他交来,给我们兄弟吃!” 妩子回头看了眼张飞闲,又看了看云笙,猛摇头:“不行不行,奎二大人,他不懂事,不知道规矩,就一次,饶他一次,拜托了!”怎么可以让他们吃他的朋友,不可以! 奎二看向右边的奎大,奎大弯腰抓起地上的人头,在手里把玩了几下,说:“不懂规矩,还来鬼市,是罪,那就给我吃吧。” 他这话一出,周围围着的妖、鬼蠢蠢欲动起来。 云笙手握紧剑柄,警惕的观察着四周,心中将张飞闲给骂了上百遍,但不得不放低了姿态,拱手说:“这位鬼差大人,我这朋友也是无意打扰大人们的,能否饶过这一回。”顿了下,又道:“回去后定准备好礼,来向两位大人赔罪。” 55.第 55 章 此为防盗章  明明已经死去的人, 却出现在眼前。 这种事情实在太匪夷所思。 云笙若有所思的看了眼满脸恐惧的妩子。 难不成是他做的手法?或是那白雾里有迷幻作用? “恩人.......往回走,别过去!”妩子扯着云笙的衣袖,恶鬼那般多, 恩人过去肯定会出事的! 可云笙不为所动, 急得他眼含了泪花,双手握住她的左手,不断往后拉:“恩人,那边好可怕,别去, 往回走, 别去......” 他的着急, 没有作假。 云笙微微垂了下眼帘,再睁开眼时, 满是冷意, 道:“怕什么, 若真是......”鬼, 那么她能杀他们一次,就能杀第二次,想到此, 她笑了几声:“再杀一次,也无妨。”说罢,手挥了一下剑, 剑发出一声低鸣, 那声低鸣声, 扩散开去。 妩子看着云笙看得愣住,他觉得恩人.......好像变了个人。 剑鸣声起后,那茶棚摇晃了几下,消失了,随之而来的是刺骨的阴冷感。 而周边的大雾又一次聚拢,几个黑影在那白雾里慢慢地往他们这边走来。 他们走路的样子,歪歪扭扭,格外诡异,四周的树上长出头发,血从那些头发上滴落,‘嗒嗒’的血落地声,随之而来的还有嘶哑无比的声音,不止一个,很多个哭喊着:“还我命来。”听着就让人毛骨悚然。 妩子被吓得说话声音都抖了起来:“恩人.......来了来了......” “来了便来了,还会怕了他们不成?”云笙手腕一转,剑往前一挥,锐利无比的剑气直接破了那黑影所在的浓雾,露出那几个黑影的真面目。 一个个肤色青白,面目狰狞,满身是血,有的脑袋都是垂下来的,脖子只有点皮支撑着,一步一步地朝他们靠近。 看着就不是活人。 看着他们靠得越来越近,妩子几乎想也没想,张开双手就挡到云笙面前,喊道:“恩人,你快走!他们都是恶鬼,恩人快走!” 云笙神色一怔,看着本就害怕得要命,却强撑着挡到她面前的人,忽的,她笑了下,伸手拍拍他的肩膀,从他身后走出,说:“是鬼又如何?” “我听说,鬼也会死,鬼死为聻,也有的......”云笙抬起手中的剑,直直指着前面的鬼,笑了笑:“会烟消云散。”话音一落,人已飞出。 妩子的手来不及拉住她,便见她已到了那些恶鬼身边,出剑极快,他只能看到隐约的剑影,一剑又一剑的削掉了恶鬼的四肢头部,干脆利落。 隔了段距离,他都能感受到剑影中尖锐的杀气,那杀气,直接冲破了恶鬼带来的阴冷和恐怖。 他奶奶曾告诉他,能不被恶鬼影响,杀恶鬼的人心性都极为坚定。 恩人...... 真是太可靠了! 云笙停下手中的剑,面无表情的看着,散落在地上的腐烂肢体,其中一个脑袋还张着嘴说:“你会下地.....” “嗤。” 那脑袋要说的话还没说完,云笙的剑已经刺入他额头,顺势将那脑袋劈成两半,对着那一滩污浊的东西,平静的说道:“那就劳你先去地狱探路吧。”话毕,她扬起剑,依着这法子,全部将那些脑袋劈了一遍。 不一会,所有腐尸没有一块是真正完整的。 好好的剑,剑刃也全部发黑。 “恩人......”妩子轻轻的唤了声,怯生生的看着云笙。 听到声音,云笙抬起头看了过去。 杀气未散,扑面而来。 妩子不禁后退了两步,有些害怕这样的恩人,却又很想接近恩人,想让她笑笑,别这般面无表情。 她一个人站在腐尸上,不笑不语,看起来好可怜。 他试探着朝她那走了几步。 云笙未动,也没说话,她想看看这人在这样的情况下,不怕她能不怕到什么地步。 妩子停顿了下,深吸口气,鼓起勇气,直接小跑了过去,伸手就扯住她的袖子,说:“唔,恩人......别不笑。” 那样子很像......是那些接近她,讨要抚摸的小动物。 云笙反射性地抬起手来,但在半空停住,将手伸到他面前,道:“脏了。” 妩子看着她满是血污的手,连忙用自己的袖子给她细细地擦,擦干净后,就扬起求表扬的笑容:“干净了,恩人。” “很好。”云笙露出一个笑来,反手拉住他的手腕,往马那走,声音柔和:“走吧。” “嗯!”妩子急忙跟上脚步。 周围的雾气,渐渐散去,并消失。 云笙不费什么功夫便走到了官道上,四周恢复了正常,但已近傍晚。 “怎么过得这般快.......”云笙看着天边的橘红色云彩,很是疑惑,在白雾中不过是过了一个多时辰,但出来后却发现过去了大半天,这...... “阴界边缘,时辰走得比外面要快的。”妩子立马给云笙解惑。 云笙看他,笑了声说:“你似乎很懂这些。”什么恶鬼,什么阴界,今天可算是颠覆了她一直以来的观念。 妩子顿时红了脸,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头,说:“奶奶教的。”哎?待会恩人再问的话,他该怎么回?不能说谎骗恩人,恩人能不能不问啊...... “你......”云笙看他耳根都红了,忽的有些好笑,也没将疑惑再问出口,“罢了,找个地方,今晚要露宿野外了。”若是平时,她也可连夜赶路,但今日遇到这些,身心都有些疲累,需要休息下。 “是,给恩人添麻烦了。”妩子鞠躬。 云笙笑道:“我姓云,你喊我云姑娘罢。” 妩子眨眨眼,反应过来后,笑得眉眼都弯起来,唤了声:“云姑娘。” 声音可真好听。 云笙暗赞了声后,便在前领路,找了个靠近小溪的山坡,当作今晚的歇息之处。 云笙刚在草地上坐下,便听到一声“咕”的声响,看去,只见妩子捂着肚子,脸和耳朵都红了 起来,见她看去,更是不敢对上她视线,直接垂下头,低低的说:“对不起。” “无妨。”云笙站起身,往树林里走,“你在此等我一下。” 妩子刚想问恩人去哪的时候,就已不见云笙身影。 他有些难过的摸了摸肚子,自言自语:“又给云姑娘添麻烦了......哎,可真没用。会惹人讨厌的啊柳生妩子......” 当云笙提着两只野鸡过来的时候,就看到解开披风的妩子正在溪边洗帕子。 他洗得很认真,纤细白嫩的手浸在水中,很好看。 “云姑娘!”妩子一抬头便看到站在小溪对面的云笙。 云笙点了下头,往下游走了几步,将两只野鸡放到地上,说:“今晚便吃烤□□。” 妩子也跟着她往下走了几步,笑说:“烤鸡好吃,云姑娘,让我来处理可以吗?” 看着他很想帮忙的样子,云笙倒也不推脱,提着野鸡跃到对岸,站到他身边将野鸡放下,道:“那交给你了。”接着拿出把小匕首和一个火折子放下。 “是!”妩子重重点头。 云笙笑了笑,蹲下身洗好手和脸后,就到一边,坐着看他忙活。 妩子撸起袖子,将野鸡开膛破肚...... 也许四周太过宁静,云笙看着看着便睡了过去。 当她醒来的时候,天已暗下。 旁边是火堆,妩子正转动着架好的野鸡,阵阵香味入鼻。 “很香。”云笙也觉得肚子有些饿了。 妩子听到声音看了过去,喜笑颜开道:“云姑娘,再等等,要好了。” 云笙站起身,到马边,拿下包裹,从里面拿出一小包盐交给妩子,说:“出门在外,带了点。” “太好了。”妩子接过,眼都亮了,“云姑娘,你似乎什么都能准备妥当,太厉害了。” 云笙有些疑惑的歪了下头,笑道:“这也算厉害?” 妩子点头:“很厉害,奴家总是冒冒失失的,给人添了很多麻烦,可是云姑娘,很可靠!”他从来没遇到过这么可靠的人,让他觉得,就算他犯错了,也没关系。 云笙看了看他,觉得这人真的有点单纯吧?她走到他对面坐下,说:“以后别自称奴家。” “哎?”妩子楞了楞,疑惑的看着云笙。 “在大周,奴家是一些女性的自称。”云笙曲起一条腿,手臂搭在膝盖上,没有半点淑女感,但她却很无所谓,继续说:“自称我,或在下即可。” “这样啊......”妩子叹气,有些难过的垂眸:“教我大周官话的人,说都是这样自称,被骗了。” 从声音上听得出他难过,却不见气愤,云笙看着他一会后,移开目光,开口:“吃一堑,长一智。” “那是什么意......呀!快烧焦了!”妩子本来还想再问,但一见烤鸡似乎要烧焦了,一惊,连忙忙活了起来。 在一阵手忙脚乱后,烤鸡终于好了。 烤鸡不大,一人一只倒也刚刚好。 在吃之前,妩子拍了下手,还没开吃便一脸满足的笑着说:“我要开动了!” 云笙不禁笑着摇摇头,撕下一只鸡腿吃了起来,一吃便觉得救了这么个人,倒也值。 烤鸡烤得外焦里嫩,非常的香,入口的口感和滋味都比她自己烤的要好吃几倍,而且,这只是放了盐巴烤。 吃饱后,洗漱干净,便也到了休息的时间。 妩子还将披风折好拿到云笙面前,说:“云姑娘,你披着,夜里凉。” 靠着大石块的云笙,看了看他身上又薄又有些破,都盖不住肌肤的红衣,摇头:“我是练武之人,无需担心,你自己先披着吧。” 妩子脸上笑意淡了下来,有些自我嫌弃的说:“云姑娘,我总是给你添麻烦,真是太没用了。” “何出此言?”云笙问。 “除了唱歌跳舞,什么都不会做。”妩子跪坐到地上,将手里的披风抱进自己怀里,“作为一个男人,却事事不会,所以无用。” 虽然一个男人像他这般,确实没用,但意外的,云笙心里并不觉得他有哪里令她嫌弃的地方。 女装也好,爱哭也好,性格娘也好...... 她似乎都没觉得哪里不对,也许在她看来,这样的人比那些虚伪残暴的江湖人更真实。 “不,你还会做很好吃的烤鸡,你的厨艺应该很好。”云笙难得的安抚、鼓励一个认识不久的人,“而且会唱歌跳舞,很厉害,我都不会。” “真的?”妩子眼亮晶晶的看着云笙,心里满满是感动,云姑娘果然是温柔的人,她愿意安慰什么都不会的他。 云笙笑着点点头,抬头看着夜空中的星星点点,道:“都挺好的。” 妩子顿时觉得,自己因离开故土,遇到变故而变得不安的心,又一次被安抚下去,他抱紧披风,鼓起勇气说:“云姑娘,我唱歌给你听好不好?” “好。”云笙看向他,点头。 他洗干净的脸,真的是越看越好看,非常赏心悦目。 妩子露出那种柔软又俏皮的笑容,轻轻的张开口吟唱起东瀛歌曲,歌声悠扬。 云笙闭上眼听着,好像置身在一条弯弯的小船上,在星空中飘荡...... 第二天阳光初升,云笙便睁开双眼。 她看了眼披在自己身上的披风,侧头一看,便见离她不远的地方,妩子正蜷缩着身体睡着。 修长的身体蜷缩起来,看着真的有点小可怜。 云笙走了过去时,妩子睁开了眼,似乎有些迷糊,他看了看四周,才抬头,看到云笙,就露出一个笑容来。 “云姑娘,早。”说着话,他坐起身来,手揉糅眼睛,还秀气的打了个呵欠。 “昨晚没受凉?”云笙昨晚睡时,她是感觉到有人给她盖披风,但没感到危险,也就懒得睁开眼睛。 但刚刚看到他这般睡着,心里还有点儿过意不去。 “没呢,云姑娘。”妩子笑弯了眼,他可是有厚厚的毛的,化成原形睡一点都不冷。 云笙点点头,道:“那就好,洗把脸,该赶路了。” “是!” 被云笙再次圈在怀里,骑马赶路的妩子,这次也不怕了。 在马匹狂奔中,还睁开眼四处看着,对什么都很好奇,本想问问云笙,但看了眼她专注赶路的神情,又不敢开口,便一直保持沉默。 他不能再给云姑娘添麻烦。 这次,一路上都很安稳,没再出什么岔子。 快进平安镇时,云笙叮嘱了句:“将披风拢好。”若是让人看到敞着诱人胸膛的他,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是。”妩子点头,将披风拉得紧紧的,还将披风后的兜帽也戴到自己头上。 他知道,自己身穿的衣服都破了,不雅,不能让人看。 一进平安镇,云笙就直接到自家店铺去——千福成衣铺。 她下马后,扶着妩子下来,铺子里便有一个留着短须、年过半百的男人迎了出来。 56.第 56 章 此为防盗章  吴捕头听了, 眉头紧皱,不赞同的摇头:“若马蜂寨与东瀛勾结, 云姑娘你这般贸然前去, 定然危险。云大人不会同意。” “吴捕头你也太小瞧云姑娘了吧?何况还有在下在,定护云姑娘无忧。”连鹤之扶了扶斗笠,看着云笙又笑问了声:“云姑娘你说呢?” “只不过是去一趟罢了, 长青城又不是什么龙潭虎穴。”云笙轻笑了下, 接着说:“去长青城此事,父亲早已知晓,而探马蜂寨之事, 吴捕头当作不知即可。” “哈哈, 可不就是如此!”连鹤之笑了起来,看着吴捕头, 语气有些意味深长,“吴捕头也不是长舌妇, 自然不会说了出去。” 一听着话,云笙挑眉, 她倒是能确定了,这连鹤之和吴捕头肯定有过节吧,这般处处针对...... 吴捕头听了连鹤之的话后,脸色沉下, 说:“连少侠, 多看识几个字, 多看些书, 免得话都不会说。”话毕,朝云笙拱手,道了句:“云姑娘,多保重。”说罢,他便转身去忙自己的事了,似乎不打算再理会。 连鹤之对吴捕头的话一点也不在意,脸上依旧笑眯眯的,还道:“啊,吴捕头这人,真是连玩笑都开不得。” 云笙有些不知道要如何说他,只能摇了下头,自顾自的往府外走。 这连鹤之的性格......真是难以琢磨,她还是少说多听多看的好。 “云姑娘,明日几时走?”连鹤之跟了上来。 “卯时。” 罢了,有这么个人在,做什么都方便。 隔天一大早,云笙出了酒楼,直奔码头。 本以为连鹤之应该还未到,结果她到时就看到他躺在一块大石头上,胸口放着一顶斗笠,双手 交叠在脑后,翘着二郎腿,晃动着脚,一派悠闲的模样。 云笙抬头看看天色,有些疑惑的问:“你莫不是一整晚都在睡在这?” “那倒不是,刚到不久。”连鹤之笑了笑,坐起身,手拿着那斗笠给自己戴上后,继续说:“这船也快到了。” 云笙眺望,河面上,一艘客船的正缓缓往这边靠近。 “来了。”云笙点头,深吸口气,露出个笑容来。 从苏城到长青城,坐船顺流而下,需得用近两天的时间。 像云笙他们这般早晨上船,在第二天傍晚时,也就能到长青渡口。 长青渡口,是长青江与大海的交汇之处,此处水很是浑浊,风浪却不大,水面平稳。 渡口也修得很好,每日来往船只极多,货船、客船、渔船都有,大大小小的船只聚在一起,就是一幅繁华之景。 云笙所在的客船前头,是一艘货船,由纤夫拉船靠岸,货船的商人就开始叫着纤夫搬货,他们大都赤着胳膊,在太阳下晒得黑亮,出力鼓劲的声音中气十足,除了这些,还有渔夫卖海产的吆喝声...... 这一幕落在云笙眼里,成了墨色的画,色彩单调却又热闹得紧。 “在看什么?”连鹤之看着云笙看着岸边不言不语,便走到她身边,也跟着看岸边,小声的说道:“这里十条船中就有三四条是马蜂寨的,马蜂寨海上生意做的可不小。” “连公子了解得不少。”云笙楞了下,随即笑看了他一眼,“能做到这般,也是种本事。” 连鹤之正想说什么时,客船晃了下,两人扶住栏杆,往前一看,才知道客船也准备靠岸。 而就在客船抛索靠岸这会功夫,后头又来了七八条大船。 当云笙和连鹤之踏着木板上岸,江上的喧哗声大了起来,连带着岸上的人也惊呼着。 “那是什么船?!真是大啊!” “对啊!也好看啊,我长那么大都没瞧见过。” “这是哪里来的船?” “......” 这样类似的话,让云笙、连鹤之都有些疑惑。 他们走到空阔处,寻声望去,才知这惊呼声是为何。 只见不远处一艘三层楼高的大船正缓缓靠近江边,大船雕栏画栋,窗棂精美,上头还挂着绯色轻纱,与其后的红霞相映成辉,耀眼得让人移不开眼。 但这都不是让云笙在意的地方,她所在意的是那船上挂着的帆上,那上头画着箭头穿过一个大红色圆圈的图案,而这图案正是东瀛幕府的标志...... 这是东瀛幕府的船。 云笙看向连鹤之,道:“幕府的船。” 连鹤之朝她微微一点头,笑说:“觉得好渴!到那边坐坐,喝茶去。”他手指向离江边最近、视野最好的铺子。 “行。”云笙点头。 两人走到那铺子外头的桌子边,刚坐下,一个少年就迎了过来,哈着腰笑呵呵的,用蹩脚的官话问:“两位客官,想吃点什么今天刚来的鱼虾很新鲜,蒸起来好吃得很哩。” 他这么一说,云笙也觉得有些饿了,又闻着空气中似有似无的新鲜鱼虾腥味,便说:“蒸些鱼虾,炒两个青菜,两碗米饭,再沏一壶清茶来。”顿了下看向连鹤之,问:“你想吃些什么?” 连鹤之摇头,笑说:“就这般吧,倒是想喝些酒,不过这不是喝酒的好时候。” “亏你一下船就想着酒。”云笙一笑,然后便朝那少年说:“就这些,饭菜要新鲜干净。” “好咧!您放心!”少年憨憨一笑,应完他便急匆匆下去。 等他们的饭菜都上齐了,那幕府的船也停靠到岸边,但却没半点动静,也没人从里头出来。 安静的样子,在这吆喝声、搬货声四起的岸边,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好在云笙和连鹤之两人的耐心都很足,慢悠悠的填饱肚子后,喝了两口清茶,那船才有了动静。 一个船舱门打开,二十几个穿着大周朝服饰,腰却配东瀛□□的男子走了出来,一出来便用音调奇怪的官话,喝走船前围着的人,然后迅速的搭好上岸的木板,之后有四个男子先走了下来,站在岸边。 “难不成还是什么大人物?”见此排场,连鹤之轻笑着说了句。 云笙看那几个男子走路的样子,便知那都是练家子,笑了笑,缓缓开口:“至今还未见过东瀛的大人物,今日倒也能开开眼。” 她话音一落,两个十岁左右,穿着和服的小姑娘就从船舱内小跑了出来,接着这两个小姑娘朝船舱内伸出手扶出......一个美人。 她一出现,离得近些的人都不禁倒吸口气,连云笙都看得愣住。 本还嘈杂的场面,渐渐安静下来。 美人穿着大红底黄叶点缀的华美和服,梳着复杂厚重的发髻,两边各戴着四支金灿灿、垂着流苏的簪子,而在这样夺目的装扮下,最吸引人却还是她的脸。 一双涓涓潺潺桃花眼,两弯绰绰舒舒小叶眉,山根挺直,唇珠微翘,不是笑来也含笑,她一手拿着黑色骨扇,轻轻一摇,便打开来,遮住了小巧的下巴和那弧度极美的唇,眉眼却微微一弯, 刹那间,天边彩霞在她这一抹风情下,黯然失色。 真是个美人! 云笙在惊叹过后,心中却是一惊,这东瀛美人长得太过祸水,这么个人不论放到大周朝哪里,必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这般想着,她移开视线,看向连鹤之,只见他也有些怔楞,不禁扶额,这大概是英雄难过美人关吧。 美人穿着木屐,由那两个小女孩扶着走下船,步伐优雅轻盈,在她身后还跟着一个和服男子举着色彩艳丽的大伞给她遮阳。 从船上又下来十个人,护着美人往长青城方向走,在经过云笙所在的铺子时,云笙闻到淡淡的香味,她再次抬头看过去,那美人也正好看来,朝她露出一个娇柔的笑意后,小碎步不停,继续往前。 待这些人走远后,周围似乎从美人的美貌中回神了,顿时爆发出一阵热烈的赞叹声,那声响可远比纤夫的拉船声、搬货声大。 “真是个大美人啊!”连连鹤之都不禁抚掌叹道。 “是啊,大美人。”云笙一笑,倒也不怪他看美人看得入迷,反而调侃说:“虽然是大美人,但看着却不是个大人物。”她刚刚也细细看了美人走路的样子,没半点武功,抬起的手都纤细修长且无茧。 “进马蜂寨,并不是难事!何必将他拉进来做饵?!”云笙并不信他说的这话。 连鹤之轻笑道:“云妹妹,你别急,先听我说完。”说到这,他看了眼走过来的妩子,继续道:“你我二人在查沈家之事,已传至马蜂寨中,为显诚意,也要有好礼献上才是。且......” 说到这,他停顿了会,接着说:“马蜂寨明日就要和东瀛崇日教结盟,只要将此人送回去,明晚结盟宴,自然会邀我们前去观礼。”话完,他很认真的看着云笙,“难道云妹妹愿意看到他们,与东瀛崇日教成功结盟?” “东瀛崇日教?!”这不就是那披着政治外皮的倭寇吗! 云笙有些发愣,心中思量了一番后,冷笑道:“你会易容,你易容后将你送去,岂不是更好?!” “云妹妹你是觉得,我能像他那般妖娆?”连鹤之叹了口气,伸手摸摸鼻子,“云妹妹,如果他们结盟成功,再想动马蜂寨,可就难上加难了。崇日教如今背后站着的……可是幕府。” 而幕府,和大周朝廷是挂钩的,这便涉及到国与国之间的事了...... 虽然东瀛臣服大周多年,但谁都无法保证这臣服还能维持多久。 云笙沉默了好一会,才说:“就算如此,也不……” “云妹妹,将他送出去,并不是不救回来。”连鹤之皱了眉,有点不耐烦的说:“如今,马蜂寨的人已来此,难不成真要在此撕破脸皮?!别忘了,这里可是驿站,你父亲还是朝廷尚书!” 云笙顿时怒视于他,一字一顿的说:“你威胁我?!” “这便有些过分了。”张飞闲都不禁皱眉,“难不成他们还敢再朝廷地方撒野?” “还真敢。”连鹤之讽刺一笑,“连地方官都得朝马蜂窝点头哈腰,仅仅一个驿站,他们会怕?” 张飞闲震住,睁大眼睛有点不敢相信的说:“这……这怎么可能……” “他们确实不把朝廷放眼里。”云笙开口,语气要平静许多,“但交出柳生的事……” 连鹤子直接说:“不如先听听他愿意与否?”连鹤之打断云笙的话,看着已到她身边的妩子:“你可愿帮这个忙,只要你先跟他们回去,事成后,我会立即将你带出,不会有生命危险...” 没想到会被问到个人‘意愿’的妩子,愣了愣,习惯性的看向云笙寻求‘意见’,但却见她神情沉闷,那为难又纠结的样子,全是因为他…… 他其实……只要能帮得上云姑娘的忙,他愿意回去的。 “你别问他!”云笙突然开口,手将妩子拉到身后,沉着脸道:“没有生命危险?他没有武功,落在他们手里,谁能保证会发生什么事?何况,这法子,你一开始就没人选择的机会!” 张飞闲从刚刚对‘马蜂寨不把朝廷放眼里’的震惊中,缓过神来后,也附和着云笙的话:“这事,我也不觉得将柳......公子送出去是个好法子。若是出事,就不好了。”虽然他对柳……公子感官有点复杂,但他心底总归不愿看到无辜之人牵扯进去。 连鹤之听了,却一拍额头,无奈笑道:“怪我没说清楚,马蜂寨这么急着找他,是因为如今这里只有他,会跳结盟时的祭祀舞!结盟当晚他要跳祭祀舞,在此之前,不会有人伤害他!” “你这消息又来自哪里?”云笙皱着眉头,对连鹤之的话还是抱着怀疑。 “我没理由骗你。”连鹤之说完这话后,看向妩子,“你可以问他。” 云笙回头看妩子,妩子朝她点了点头,说:“是,云姑娘……我会跳祭祀舞。”忽的他又想起,之前他跳完舞,被强拉到床上的情景……有点害怕地缩了缩肩膀。 云笙见此,也知妩子在害怕,伸手轻轻握住他的手腕。 熟悉的体温、气息…… 这让妩子的心又一次安定下来,他低头看着她的手,微微的笑了。 如果……能帮上云姑娘的忙,就好了,他不怕。 见他们还没什么反应,连鹤子有些头疼地揉揉鼻梁,说:“云妹妹,此事并不是很危险。” “我愿意去的。” 还没等云笙说话,妩子便开口了,他说完后,才抬起头来看云笙,露出好看的笑容,说:“只要可以帮得上云姑娘,我愿意去的。” 他一点也不想看到云姑娘因他为难,做不成事。 因为啊……他最喜欢云姑娘的笑容了,那样沉闷的神情,看着都觉得心疼。 云笙瞧着他满眼的依赖、信任,她很想说,不,你别去。 可思前想后,左右衡量,她只能咽回这句话。 在那一刻,她觉得自己卑鄙无比。 妩子小心地将捧着的鸽子放到云笙手上,小声说:“我不怕的,云姑娘,你别担心。”说了这话,他笑弯了眼,“能帮到忙,我很开心的,一直以来,都是云姑娘在照顾我,我也……很想,很想帮您的。”话毕,他重重点头。 云笙愣住,看着他一会,才说:“很……很危险……” “没事,云姑娘你做完事,记得来接我,好不好?”妩子说着,有点忐忑,又有点不好意思的看她,“我不会添麻烦的,会乖乖等你来接我,好不……” “好。” 在他没说完,云笙立即点头,说:“我会带你回来。” 妩子眼一下亮了,满是喜悦的说:“太好了!那我不怕了!” 连鹤之见此,满意的开口:“你回去后,好好听他们的话,事成,自然会带你走。” “柳……公子,你……”张飞闲看了看他,叹了口气,说:“你放心,待到明晚就能出来了。” 就在这时,管事又一次进来,他满头大汗的说道:“云小姐,又来了几个东瀛武士,说要接人走。” 妩子虽说不怕,但一听到武士二字,他的心就七上八下,腿都有点抖。 云笙见了,更是不放心,可无法。 她想了下,将手中鸽子交给管事,一手拉起妩子手掌,一手拿出一个锦囊放到他掌心里,嘱咐:“别怕,如果有什么事,打开这个锦囊。” 妩子虽不知这有什么用处,但却对云笙有着盲目的信任,也不问就直接接过,柔声应道:“好。” 云笙定定的看了他好一会,才说:“我送你出去。” 此时,驿站厅内站着好几个东瀛武士和马蜂寨的管事,外头更是围了两层守卫。 连鹤之跟他们简单寒暄完,他们就要带妩子走。 妩子在离开前,看了眼管事手中的鸽子,在云笙身边小声说:“它受伤了,请给它治伤好吗?” 云笙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言语,只低低的说好。 妩子心满意足的笑了,然后跟着那群马蜂寨的人和东瀛武士走了。 走出一段路后,还回头来看。 云笙朝他一笑,他神色又精神了些,这才跟着其他人走远,没再回头。 云笙的手却缓缓握成拳,在他们走得看不见人影后,一拳朝连鹤之打去。 连鹤之不躲,拳头则擦着他脸落在他身后的墙壁上,发出很大的声响,接着是墙壁裂开的声音。 云笙收回手,也不说什么,直接回了屋里。 张飞闲看了这一幕,瞪了瞪连鹤子,没好气的说:“这不是君子所为!” 57.第 57 章 此为防盗章  妩子跪坐好身体, 点头:“是。”应完后,他歪歪头, 露出个腼腆的笑来,“我是奶奶带大的, 出来后被带到吉奈, 百合子姐姐收留了我。” 他说到这颇有些怀念,“她教我唱歌跳舞, 还带着我去给客人表演,很多客人看到我跳舞或是唱歌, 他们就会开心,会给百合子姐姐很多很多银子, 百合子姐姐说,有银子就可以吃饭,可以买好看的饰品和衣服,可以做很多很多事情。”说到这里他还比划了下‘很多很多’的手势,“我用分到的银子养了很多小动物。” 云笙听着,微微的沉了下眼, 但脸上还是带着笑意问:“后来呢?” “后来......”妩子叹了口气,语气带着感激,“百合子姐姐被接走了, 说做了什么夫人,她将我委托给我一名武士大人, 让武士大人照顾我......就是那位将我送来大周的武士大人。”说到这里, 声音都弱了下来, 带了些许委屈“这是第一次出远门,以前都没出过吉奈,只是......”一来就发生了那样的事情,他很不安,很害怕,还好...... 他猛的抬起头,看着云笙,眼睛弯弯的,很认真的说:“还好,您救了我,云姑娘。” “哎,柳生......”云笙张了张嘴,本想对他说些什么的,但看着他没有半点怨怼的模样,最后笑了,将那些要说的话又咽回去,伸手摸摸他的帽子,“不必谢我,过去便过去,以后都会越来越好的。” “嗯!”妩子不自觉的蹭了蹭她手心,笑容灿烂,说:“一直以来,都遇到了很好很好的人,我很开心。”说这句话的时候,他脸上满是感激。 云笙不禁露出笑来,附和他:“对,柳生很幸运。”傻人与傻福吧,不过这柳生妩子......也真是单纯得让她的心发软。 妩子看着温柔起来云笙,心里开心极了,鼓鼓气,正想说‘那明天她走的时候,能不能带他一起’的话,门外就传来丫鬟的声音。 “小姐,饭菜准备好了。” “好,走吧,我们去吃饭。”云笙笑道。 又一次被打断,妩子有些颓废了,头和肩膀都往下垂,一幅再打不起精神的样子,气弱应了声:“是......” 云笙从榻上下来,往外走,嘴角都是笑,掩都掩不住,她是看得出来,他想跟她说什么的,只 不过,这样......瞧着挺逗趣,也就当作不知了。 妩子跟小媳妇似的紧跟着云笙的脚步,暗暗嫌弃自己不干脆。 出了门,云笙在前头走着,妩子跟着,两人一时间都没开口说话。 吃完饭后,云笙准备回去休息前,才说起怎么安顿他的事。 “柳生,我明天要离开平安镇,你可以住在右院,这条街也还有个小院,若是你喜欢安静,也可以到那里居住。”云笙说到这,回头看了眼神色有些发愣的妩子,柔和下声音继续说:“我会让永叔带你学些东西,比如做账之类的。” 妩子看着她好一会,才应道:“好。”他不知道怎么拒绝她的好意,而去提一个和她同去的要求,那样自己就太过分了...... 可他真不想和她分开。 呜...... 看他这般没精神的样子,云笙以为是对未来生活的迷惘,她抬手拍拍他的帽子,笑道:“别怕,一切都会好。”说罢,便转身走了。 妩子看着她渐行渐远的背影,咬住了下唇,神色伤感。 隔天,天蒙蒙亮,晨露微风,清凉舒畅。 云笙拿上新得的衡水剑,在练武场练上了好些回。 白庭舒带着吴燕来拜访的时候,她刚收回最后一剑式,站定,看向他们笑说:“这般早?” “哈哈,还不是怕你先离开了。”吴燕跑到她身边,然后一脸惊叹的看着她手中的剑:“这是衡水剑?!” 云笙抬起手,将剑呈到他们眼前,道:“是衡水剑。” “云姑娘,你怎么得到的?这可是难得的好剑啊,都消失多久了,还能找到,厉害厉害。”吴燕一脸羡慕。 白庭舒却微微笑着拱手:“恭喜,云姑娘。” “哎?”云笙楞了下,随即笑了笑:“多谢多谢。对了,你们怎么知道我今天会离开平安镇?” 吴燕看了眼白庭舒,笑回:“这呆子猜的,说你应该不会在这镇上久留呢。” 云笙挑眉道:“还真是如此,待会就走。” “真这般急?”白庭舒微微的惊讶了,他本以为云笙会到下午才走。 “还有个朋友在长青城等着,本说三日来回,如今怕是要迟了。”云笙想起说要自己去查马蜂寨的连鹤之,有些无奈的摇摇头,“你们呢?怎么打算?” 白庭舒眉头皱了下,又松开:“我想往青云帮走一趟。” 云笙一听,有些疑惑:“怎么要去青云帮?” “他说既然那些人杀了刘长老的徒弟,接下来很大可能会对青云帮下手。”吴燕在一边替白庭舒说了,他伸手扯了下旁边树上的一片叶子,拿在手里把玩,有些无所谓的样子,“要我说,对青云帮下手,我们看着就得了,掺和进去又没什么意思。” 云笙没说话,而是看向白庭舒,她觉得他去,应该有自己的想法。 “若是对青云帮下手,那么很大可能......前朝宝藏图的事,青云帮知晓实情,或是他们有宝藏图线索。当然,这只是我如今猜测。”白庭舒看着云笙,目光有些忧愁,“我只想将当初屠村的所有人一个个......查出。” “这般说也有道理。”云笙点头,叹了口气,“你们两人万事小心。” “没事,反正我轻功好,跑得快。”吴燕笑得眼都有点儿像月牙,“云姑娘,你真不跟我们去吗?” 云笙摇头:“先去查下马蜂寨,而后再说。” “好吧,到时事了,我们也去找你。”吴燕点头。 “云姑娘,你......也多加小心。”白庭舒的眉头似乎都没怎么松开过,眼中沉沉,“对付那些毫无仁慈之心的人,切莫逞强。” 云笙沉默了下,应:“好。多谢。” 又略说了几句,白庭舒才带着吴燕离开。 刚出千福别院,吴燕就很好奇的问:“白兄,你似乎很在意云姑娘啊?你们很早就认识了?” 白庭舒脚步一顿,摇头,低声说:“只觉得她很像......一个故人。” “哦。”吴燕看他不想再说,也就没有再继续问。 而云笙这边,带上包裹,跟还是没什么精神气的妩子道别后,带着一股有点失落的心绪,骑着马,直接出了镇子,在路口等着今日要一起出发的人——叶老爷子的徒弟张飞闲。 等了差不多一炷香时间,一身青蓝色劲装的张飞闲骑着马到了。 他脸上带着不好意思的笑容,拱手道:“让云姑娘久等!” “倒也不算久,怎么是有事?”云笙笑了笑。 “接着。”张飞闲将一个小瓷瓶扔给云笙。 云笙扬手接住,疑惑:“这是?” “师父说,你若觉得阴冷便在额头上滴上一滴。”张飞闲也纳闷得很,“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云姑娘,你跟师父打什么哑谜啊?” “哈哈,我也不知。”云笙笑了几声,将瓶子收起,“走吧,今日不快些,怕是天黑前到不了长青城。” “成吧。”张飞闲笑着点头。 “等一等!” 就在两人准备扬鞭策马的时候,身后传来几乎喊破音的声音。 云笙的心突然急跳了几下,猛地勒住马,回头看了过去,只见远远的,一个熟悉的身影在往这里跑来,跑了一段路还摔了一跤,帽子都掉了。 她看着,都觉得摔那一下很疼,但他也没因此停下来,从地上爬起来后,继续朝他们这边跑。 张飞闲也看了看,问:“云姑娘,是谁?” 云笙笑了,缓缓说:“一个......缠人的家伙。” “啊?”张飞闲愣住。 云笙不管他,直接掉转马头往来时的路而去。 跑得又急又慌的妩子,一路上跌跌撞撞的,摔了好多下,可他这次难得再一次鼓起的勇气,没有消散。 他一看到远处那身影,便高喊着:“云姑娘,等等,等一等......” 他才不要一个人,才不要和云姑娘分开。 奶奶说,如果不想和一个人分开,那就使劲缠着,就算是抱住对方的腿,也不要让对方走,反正我们长得这么美,没谁忍心摔开我们。 若不这般,人一走......就再也找不回来了。 妩子顿时垂下头来,有些沮丧。 云笙早就听到身后的动静,脚步顿了顿,彻过身看过去。 就看到妩子蹲下身体,对着那小狗垂着头,沮丧的样子,有点儿滑稽。 “你既喜欢......便养着。”云笙脸上蓄着笑意,随口说了句。 “真的?”妩子一下子精神起来,抬起头看云笙的眼,都亮亮的,特别水润,“云姑娘,我真的可以带着它进来吗?”他还没说,云姑娘就答应了他这无礼的请求! 好温柔...... 云笙想起她的打算,是想将他安排住在平安镇的。 日后他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住着,难免会孤单,若有只他喜欢的小狗陪着,也不错。 这么想着,她便点头:“可以,你养着吧。” 妩子一下子笑容绽放,美极的脸加上那笑容,简直耀眼。 云笙越看越觉得自愧不如,却对他的美,生不起半丝嫉妒。 美到极致的人,谁都喜欢吧,光看着就是一种享受。 “云姑娘,你太好了!”妩子抱起那小狗,手抬起它的小爪子超云笙挥了挥,他还装成小狗那般,说:“呀呀,云姑娘真是天下第一温柔的人呀,小棕也很喜欢云姑娘。” “汪!汪汪!”小狗蹬着自己的后爪,很配合妩子的叫了几声,吐着舌头,特别欢快。 云笙不禁笑了起来,她在这世界活了十几年,见过的人不计其数,可从没有一个能让她这般觉得好笑又可爱的人。 妩子是第一次看到云笙这般爽朗的笑,听着那悦耳的笑声,他觉得这比刚刚她同意他养狗狗,还要开心。 “小姐,柳生公子。” 而就在云深笑得开心时,永叔的声音响起。 云笙顿了下,干咳两声,压平唇角,看了过去,问:“何事?” “回小姐,晚饭是要在房里用,还是......” “在厅里吧,柳生你今晚也和我一块吃。”永叔还没说完,云笙便开口了,“正好我也有些事和你说说。” “是。”妩子点头,抱着狗狗快步走到云笙身边。 永叔看了眼妩子,应下:“是,这就吩咐下去。” 云苼看他走远后,才回头来看身后的妩子,伸出手指点了点他怀里小狗的鼻子,说:“让下人给它洗干净,免得它身上的跳蚤到你头发上去。”说着,她招来一个路过的仆人,“带着小狗下去好好洗干净,洗完擦干带来给柳生公子。”他本就有一头很浓密的头发,若是有了跳蚤可就不好了。 仆人应是。 妩子也觉得长跳蚤是件难受的事情,便将狗狗交给仆人,对着狗狗说:“要好好听话哦。” “汪汪。”小狗也不认生,甩着尾巴叫两声,就被抱了下去。 小狗不在这,一下这个地方就只剩下两个人,气氛瞬间有丝丝暧昧。 不过,刚出现的那点儿迹象,就被云笙给打破了,她开口:“走,到厅里。之前答应给你找一容身之所,我想好了,正好跟你说说。” 妩子跟上云笙的脚步停顿了一下,有些心不在焉的应:“嗯。” 云笙在前头带路,边走边说:“明日下午我便要启程离开这,在这之前,会将你安排好。”说到这,她想起他在树林中差点被欺侮的那一幕,不禁放柔了声音:“会考虑得很周全,你无需......担忧。” 听到云笙明日就要走,妩子的心不知道为什么,落到谷底。 他咬了咬下唇,第一次没有回应云笙。 走在前面的云笙并没有察觉到,自顾自的踏进厅内,守着的丫鬟连忙一人一个,捧来水盆,来给她和妩子净手。 “平安镇是个不错的地方,你应该会喜欢这。”云笙边洗手边说,洗干净后,用棉布擦干。 妩子却没回应。 云笙这才疑惑的看了过去,只见他已洗好手,站在一边,看着她的目光,就好像是被她抛弃了的小动物。 可怜得紧。 被她看到,便急忙地避开视线低下头去。 云笙有些疑惑,但没问,而是挥手让守着的丫鬟下去。 “是,小姐。”两个丫鬟盈盈行了一礼,微低着头离开。 云笙在饭桌边坐下,招呼他道:“过来坐吧,别站着。” “是。”妩子没什么精神的点头,走到她面前的位置坐下,有些自我嫌弃的扯了下衣角,对云笙说:“对不起,云姑娘,我......我失礼了。”他不是有意要露出难受的表情,只是......只是不想和云姑娘分开而已......但他更不想,云姑娘因此讨厌他。 “无妨。”云笙摇头,拿起公筷,给他夹了块鸡肉,“吃吧,没什么食不言的规矩,边吃边说。” 妩子手微抖了下,他在她面前那样失礼,她还能这般对他......可越是如此,他就越会想着:‘也许,我犯错或是多依赖她一些,也没关系吧。’这样失礼,又自以为是的话! “你是在害怕一个人......在这个地方生活吗?”云笙将他的沉默和难过,当成了对一个陌生之地的不安和抗拒。 “不......我......”妩子正犹豫要不要说自己不想和她分开的时候,门外永叔急匆匆地走来,行礼后,便开口说:“小姐,有事禀告。” 云笙放下筷子:“进来,何事?” 永叔快步走到云笙身边,弯腰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 妩子原本安静的待着,但隐约听到青云帮死了人,说是云笙杀的。 这让他立马想起欺侮他的那三个人,他们好像说是青云帮的。 “可是苏城吴药真?”许灵生将扇子一收。 “正是。”云笙点头。 许灵生看向刘震,问:“刘长老,可见过你那两个徒儿尸体?” “尚未。”刘震咬牙挤出两字,瞪向胡耳,怒道:“这般重要之事,为何不早说?!” 胡耳一怔,接着急忙摇头道:“徒儿不知......” ‘啪’的下,一个茶杯砸到胡耳面前,飞溅起的碎片直接刮伤他的脸。 胡耳惊住,瞪大眼睛不知所措。 “你这蠢货!”刘震拳头握得‘咯咯’作响,脸上的神色比质问云笙是否杀了他徒儿时,还要狰狞,“若是......” “刘长老。”许灵生拿着扇子一拍手心,有些不愉的打断刘震的话,“你要教训,回去有的是时间。”说罢,他便站起身来,看向叶老爷子,说:“先去看下尸体!”看起来很是急切。 云笙的目光在他们之间转了一圈,心中又是一番思量。 叶老爷子端起茶杯,低头吹了吹热气,喝了口,缓缓道:“江湖已是少年人的江湖。你们去吧,老夫就不去了。” 许灵生一笑道:“这一天真是叨扰叶老爷子了。” “无妨无妨。”叶老爷子笑了笑,接着就朝张飞闲交代:“你也去看看。”说完此话,他看了下在座的人,继续道:“查得清楚......让沈河泉下有知,也可瞑目。” 张飞闲楞了楞,点头,正色道:“是,师父。” 叶老爷子点点头,起身背着手往后头走去,语气有些疲惫的说:“去吧。” “叶老爷子,告辞。”许灵生、刘震拱手后,立马转身往外走。 其他人紧随其后。 踏出门外时,天色已暗下。 院里挂了不少红灯笼,看起来很是喜庆。 而院外,守着尸体的护卫却提着白灯笼,透出的光,昏黄昏暗,风一吹,灯光晃动了起来,地上的影子也开始‘张牙舞爪’,给两具尸体添了几分恐怖之感。 还没靠近,妩子就感受到一股阴冷感袭来,这让他本能的害怕、想逃,可是......他又不想让云笙过去,怕再遇到鬼,她会有危险。 58.第 58 章 此为防盗章  “哈哈!”连鹤之不理张飞闲的话, 而是大笑起来, 看着云笙的目光又带上信任,他道:“我就知!云妹妹你带着他作甚?” “你说, 长青城马蜂寨的人都在找他?”云笙看了眼双目紧闭的妩子, 问道。 “对。”连鹤之走过去,伸手要去扯走妩子。 云笙伸手挡住了他, 说:“他由我带着。” “云妹妹, 你还护着这人?别养虎不自知。”连鹤之收回手, 皱起眉头来, 又问:“你带着他要做什么?” “对啊, 云姑娘, 你带着他, 是有什么想做的吗?”张飞闲也从一边走了过来。 云笙轻叹了声, 说:“他确实没武功, 人也不聪明, 说他有其他的心思, 我不信。” “这一路上, 是没看出他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张飞闲也琢磨起来,“不过, 他怎么会有那什么灵珠?该不会......” “那灵珠很珍贵吧, 却为了救你,他没有犹豫的拿了出来。” 张飞闲的话还没说完, 云笙立即打断, 她看向张飞闲, 有些不悦,说话也毫不留情面:“他也是救了你一次,你不能因他是东瀛人,在没任何证据的情况下来怀疑他。” 张飞闲愣住,一张俊脸都红了起来,不知道是恼是羞,张了张嘴,好一会没说出话来。 “张兄来说这话是有些不合适,但他这东瀛人能有灵珠也很值得探究了。”连鹤之笑了几声,接着说道:“狐三娘也说,那珠子可以买下鬼市那铺子。” “能有灵珠是人家的本事,这又有什么可怀疑?”云笙抿着嘴,心中格外不爽,说话也有点不耐:“他为救张公子拿出珍贵的灵珠,仅此一事,可见他对我和张公子并无坏心。” “云妹妹,你这是认定这人是好的了?”连鹤之看起来也有些不快了,他说话时语气都沉了下来,“东瀛人忍术之诡异,在没弄清楚之前......” “没弄清楚之前,我会看着他!”云笙没让他说完,看着他的眼睛,十分认真的说:“连公子,我不知你经历过什么,但切莫怀最大恶意去揣测一个你未接触过的人。他......”她说到这,看了眼睡得不安稳的妩子,继续说:“不过也是个可怜人罢了。在一切未明了之前,请你不要这般对待他。” 连鹤之楞了楞,好半响才说:“你既这么说......罢了,他就让你看着。”话毕,他往另一匹马走去,走了几步后,回头又道:“云妹妹,你心好,但要切记,防人之心不可无。” “连公子,多谢!”云笙见他松口,不禁一笑。 连鹤之抬手碰了碰自己鼻尖,有点好笑的说:“刚刚跟护犊子似的,如今又肯朝我笑了,哎,真是。”说罢,他就要翻身上马。 张飞闲见此,急忙拉住,道:“这马是我......” 话还没完,淡淡的白色粉末飞向他脸。 张飞闲就这么闭上眼睛,缓缓地倒了下去。 连鹤之伸手扶住,让他不至于倒到地上去。 “你在做什么?”云笙微惊。 连鹤之笑了笑,说:“没事,我不过让他睡着罢了。不然......一匹马做两个大男人,多不好。”说完,他就扛起张飞闲横放在马上,自己也翻身上马,“这样就可以了。” 云笙皱皱眉:“你这样对他,叶老爷子若知晓,可不会饶了你。” “叶老爷子?”连鹤之一顿,不确定的问了声:“他是叶如叶前辈的......” “对,他是叶老爷子的徒弟。”云笙将妩子扶上马,在他倒下来时,一跃上马,双手圈住,让他靠在自己怀里后,才起着缰绳,“走吧,护着点张公子。” “啧啧。”连鹤之伸手摸摸下巴,说:“不知者无罪,我可不知他是叶前辈的徒弟,不过叶前辈怎么就教出这么个傻大个?” “哈?”云笙听了这话,勉强的压住笑容,开口:“大约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吧。” 连鹤之策马向前,说:“云妹妹也是如此?” “你说是便是吧。”云笙并不跟他吵嘴,策马跟上,“你会易容,回去后帮个忙,给他做个面具如何?” “我懒。”连鹤之摆手。 云笙轻笑了声说:“这还没查,就想让马蜂寨直接找上门?” “所以说,不管这人有没有坏心,也都是个麻烦。”连鹤之很是嫌弃的说道。 “做个面具而已,省去麻烦,多容易的事。”云笙见他没再拒绝,心便知他是答应了,就转开话题,道:“你怎么进鬼市去了?” 连鹤之一听这个,有点难为情的伸手蹭了蹭脸,开口:“美色所误,不,应该是以美色换消息,结果就进去了。” “美色?”云笙挑眉,“我倒是觉得那女妖才真是美色,配你如今这脸,可是足够了的。” “云妹妹啊,你好歹给我留点面子。”连鹤之虽然这么说,但脸上却挂着无所谓的笑容,“你们呢,怎么进去的?” “连夜赶路,然后就被困住了,只能进鬼市去。”云笙说完叹气,很是认真的说:“这种妖鬼之事,可别再出现了。经不起这么折腾。” “哈哈,有妖鬼才好。”连鹤之却很感兴趣一般,“云妹妹,你不好奇我换什么消息去了?” 云笙拉着缰绳的手微紧了下,笑问:“什么消息?” “有鬼,那在自然能从死去的人口中问出什么。”连鹤之脸上带上势在必得的笑容,“人常说,死人最能守秘密,如今啊,哈哈,倒是死人最守不住秘密了!” “怎就没想到这个!”云笙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如何?可是问出什么了?” 连鹤之回头侧头看向并肩而行的云笙,有些失落,道:“找不到。” “嗯?”云笙疑惑。 “沈家的鬼是找到了,问了几个都不知自己如何死的。”连鹤之皱眉,神色有点凝重,“而沈家家主也没找到,听说不是成聻就是魂飞魄散了,本还想问,就遇到你们了,接着就被那花重给赶了出来。” 云笙听着也跟着皱眉,问:“这是狐三娘告诉你的?这狐三娘又是什么来头?” “不,鬼市有个阴间万事知,只要付出一些东西,就可以从他口中得知自己想要的消息。”连鹤之说到这停了下,又说:“狐三娘,不过是只妖力低微的狐狸,连我都打不过,不过,这回也是多谢她了。” “你付出什么东西?”云笙却抓住了一个重点,有些担忧的看向他。 连鹤之看云笙在担忧他,不禁嘴角上翘,有些吊儿郎当的说:“云妹妹,你这么在意我,真不考虑下嫁娶之事?入赘也行。” “别转开话题。”云笙轻哼了声,“就拿奎大奎二来说,就极为难缠,何况你还去问消息,付出什么了?” 连鹤之笑了起来,轻飘飘的说:“两年寿命而已。” ‘吁’ 云笙拉住马,停了下来,连鹤之也跟着停下,疑惑回头看她,问:“怎么?” “你真是蠢!”云笙眉头紧紧皱起,气道:“竟然拿寿命去换消息!这世间没有和你一样蠢的了!” 连鹤之见云笙生气,不禁摸摸鼻子,说:“不过是两年寿命罢了,我命长着呢。” “世事无常,你.......想知道什么,总归能查,而不是这样去换。”云笙轻叹了声。 “是我急了。”连鹤之虽然这么说着,但脸上却还是风清云淡的样子,他抬起头看了看天空,“要加快速度,清晨入城才好。” 此时天边已有微微亮光。 云笙索性闭上嘴,不再说话,专心赶路。 两人策马狂奔,在长青城城门刚开时,入城,直奔驿站。 驿站管事刚好开门,便看到云笙他们各扶着一个人从马上下来,他一惊:“云小姐!连公子,这是有人受伤了?” “不是,你将马带去后院。”云笙抬手用衣袖轻轻掩着妩子的面容。 管事急忙应下:“是!” 看云笙支开管事后,连鹤之直接扛着张飞闲进门。 云笙放下袖子,正准备扶妩子进门时,耳边响起略微沙哑的声音:“云姑娘......”, 她楞了下,侧头看去,只见靠在她肩膀上的妩子已睁开了眼。 妩子看着云笙近在咫尺的脸,清澈的眼中有迷糊和委屈。 他控诉道:“你不信我!” 听此,云笙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他这话。 一名戴着银色面具的黑衣人,斜靠着沈府院子内的一处假山边,双手环胸,冷漠的看着十几名黑衣人有序的将一个个昏迷的人,从各自的房间里拖出,拖到院子中的一个小水池边。 其中一个黑衣人走向面具人,行了一礼后,声音压得极低,说:“剩下一个。” 面具人点头,比了个手势。 黑衣人领命,朝其他候着的人比了几个手势,顿时所有人拿出尖锐的匕首,刺入那些人的脖子中心,然后迅速的将刺过的人的头和脖子按入水池内。 一个又一个,不一会,水池红了。 面具人看着这些人都处理完后,一步步走向沈家家主的书房,不一会,那里出现一点声响,那声响不小,但恰好淹盖在路过更夫的敲锣声中。 锣声停,面具人也出了书房,又比了下手势,所有黑衣人全部散开,消失在沈府内。 面具人走了几步,也瞬间消失了。 雨还在下,夜漫长无声。 江南苏城,四月微雨。 一身青衣,外套白色长衫的女子,撑着油纸伞踏进苏城最大的酒楼,直接往二楼走去。 酒楼一楼聚满了人,一边喝着小酒吃着小菜,一边聚精会神的听着说书人讲近来发生的事情。 说书人是个白发老头,说得抑扬顿挫,“栩栩如生”,从当朝秦大将军大杀四方威慑敌国,说到云尚书幼女云笙是名女剑客...... “只见那舞四娘的匕首出了四次,你们瞧怎么着?这四次竟没一次伤到云姑娘,云姑娘的剑可快了,就见银光一闪,穿透了那舞四娘的胸口!”说到这,白发老头一拍案,“至此,三疯子个个死于云姑娘的剑下,云姑娘还说:对无辜百姓下手,毫无仁慈之心,你们也别留全尸!说罢,她挥起剑,断了三疯子的头!” “好!杀得好!”其中一个大汉听到此处,不禁拍桌叫好,“这三疯子个个杀人如麻,该杀!” “对!这云姑娘这是为民除害!替天行道!” 而这时,却有人高声问道:“那云姑娘,是不是长得粗犷非常?” “怎有此一问?”旁边的人疑惑。 那人摸摸自己的小胡子,得意洋洋的说道:“若非如此,书香世家怎就让个女人学武?必然是文学不成,颜色不好,做不得那温柔贤淑的小姐,只能学了武讨生活了!” 此话一出,哄堂大笑。 有人劝道:“隔墙有耳,小心把你给杀了去。” “怕甚?难不成云尚书的女儿就可以随意杀人?”那人仍不收敛,继续说:“再说了,她也听不到,难道在座的各位会传出去?就算传出,我不认还能耐我何?”说完自己也笑了起来。 殊不知,他们口中的人,已从他们身边走过。 青色的衣裳,秀丽的姿容引得不少人回头瞧了又瞧。 她便是当朝云尚书嫡幼女云笙。 云笙脚步不停,到二楼临窗位置坐下后,便点了素菜清茶,来填饱自己饥肠辘辘的肚子,毫不在意自己被人拿来当作谈资。 连日来的奔波令她很是疲惫,只想好好吃顿饭,等雨停,她还得赶往长青城,替爷爷给他旧友送礼。 外头的天色渐暗,细如丝线的雨也渐渐变大,为了躲雨进酒楼的人越发的多。 人一多,嘈杂声愈大,堪比集市。 云笙放下筷子,想到后院定下的房间休息时,一个满身血污的人冲了进来,还高喊着:“杀人了!死人了!救救我!”那声音十分嘶哑,好像哪里漏气一般。 酒楼瞬间安静下来,等反应过来,这人的话就像是一滴水掉进一锅热油一样,‘哄’的下炸开了。 “什么杀人?” “哪里?” “不会吧?谁死了?” “......” 场面乱成一片,却没人敢去靠近那个满是血污的人,那人已瘫在地上,不断的说着:“杀人了,救救我......”声音越来越小,直至消失,他也就垂下了头。 有人见此,想走近他时,外面“咔嚓”一声,一个惊雷巨响,惊得人群“哗”的一下挤在一起,将那人瘫坐的地方空了一小块地来。 外面天色几近全暗,大雨有倾盆之势,酒楼里的人不知为何,不敢发出大的声响。 好似一下子全部被定住。 就在几个年轻人蠢蠢欲动,准备去看那人情况时。 “都让让!” 两个衙役从酒楼内拨开人群,空出一条小道,一名蓝色劲装的男子从里头走出来,此人五官刚毅,唇紧紧抿着,一看就很有威严。 衙役喊着:“让吴捕头看看,你们都让开些!” 一听是苏城内有名的吴捕头,周围的人也就自觉的让出一些地方来。 吴捕头直径走到那人跟前,蹲下身,伸手碰了下那人身体,那人身体摇晃了下,仰面倒地。 这是一个三十来岁的男子,他面目狰狞,双眼惊恐的瞪着,脖子中间有成人拇指大小的洞,此时伤口泛白,已无血可留。 “死......死人了!”人群里不知道是谁哆嗦的说一句,人们顿时惊慌失措起来,不断的推攘着彼此,想离开的,想躲进去的......乱成一团。 其中有个小男孩被推倒在地上,好半天没爬起来,就有人要踩着他上楼。 楼上的云笙再看不下去,直接飞身下楼,先是挥开要踩小男孩之人,然后抱起小男孩,落到那吴捕头身边。 吴捕头见此,立马中气十足的喝道:“安静下来!乱什么!” 有了吴捕头这么一喊,场面才稍稍稳了些。 云笙放下小男孩,一手遮着他的双眼,一手摸摸他的头顶,问:“这是谁家小孩?” “小五!” 刚问完便有男声惊喊了声,接着便见一个穿着白衣的俊逸男子,飞跃出人群过来,拉过小男孩,上下一看,见无伤痕才松了口气,看向云笙时,眼微微一亮,说道:“多谢姑娘救了在下表弟!” “举手之劳。”云笙没看他,而是看着低着头没说话的小孩。 “不知姑娘贵姓?”白衣男子又问了一声。 云笙抬起头,看了他一眼,道:“自家表弟是否被吓到,才是你此时该关心之事。”这小男孩不过五六岁,此时脸色发白,哭都没哭出来,难道都不需安抚? 白衣男子一愣,随即低头关心起自家表弟。 吴捕头也早注意到这边,看到云笙时,他就站起身了,见她打发完人走来,才拱手道:“云小姐。” “吴捕头。”云笙朝他点了下头,“这人死了吗?” “死了。”吴捕头皱起眉头。 云笙问:“怎么?” 吴捕头左右一看,走近云笙,压低了声音说:“一身的血流尽,不该还能跑到这,而且尸体的情况,不像是刚死之人。” 云笙微皱了眉头,不动声色的说道:“这个先按下不提。这人谁认识?” 吴捕头点头,又摇头:“看这衣服倒像是个管事。”说罢,他高声问了声:“谁认得地上这人?” 临近的、胆子大些的人探头看了看,因尸体面目狰狞,皮肤水泡过一般的皱起,看过后,不少人有些恐惧的摇头,倒是有个瘦小的男子小声说了句:“这怎么那么像是沈家的账房?” 吴捕头耳朵一动,眼准确盯住这男子,道:“你过来,仔细看看。” 59.第 59 章 此为防盗章  在那瞬间, 四周的嘈杂声渐渐停止,云笙相信,此时不论是谁, 都会被眼前的妩子给惊艳到失去言语。 他一头乌发梳成繁复的发髻,左右、前后各插着三支金色长笄, 前头还搭着红色的, 且垂着长长流苏的簪,除此之外, 发髻四周还戴满了红色的花朵。 这本该是极耀眼的装扮,但在他这里却成了陪衬。 只见他脸敷白粉,眉若柳叶,眼角、眼帘都点缀着浅红, 搭上含笑的红唇......似乎一眨眼便是万千飞花起。 让人们一边担心着花瓣会迷了眼,却仍旧将眼睛睁得大大的, 不愿错过任何一刻。 云笙就是如此,心漏掉几拍, 这让她感到慌乱,想后退,却还想着上前, 再多看......多看几眼。 “果真......是美人。”王家公子王胜不禁惊叹了声, 眼睛直愣愣的看着妩子。 桑菊宗很是骄傲的抬抬下巴,道:“此乃东瀛第一美人。” “哈哈!东瀛真是不错之地!”周仁大笑起来, 声音格外响亮。 “周大当家, 结盟后, 随时可来东瀛。”桑菊宗带着含蓄的笑意,但那笑意却说不出的得意,“祭祀舞该开始了。” 说完后,他就拍了拍手。 停下来的弹奏声又一次响起,这次声声交汇,成了空灵的乐曲,响彻了这小片地方。 而在这时,许灵生若有所思的说:“这美人,看着有些熟悉。” 云笙心一突,但见周围的人只顾看妩子,并没接他的话,才放下心来。 随着乐曲,妩子迈着细碎的脚步,往场中高台走去。 虽然他身上穿着暗红色底、金色花纹的华丽和服,但他走起路来一点也不显笨重,反而还有点妖娆感。 他不一会就走上高台,在那些和服女子中间站定,拿出折扇,慢慢扬起手。 此时,他很紧张。 刚刚就闻到了云姑娘的气息,如今站在高台上看去,正好能看到她。 这是他第一次在她面前跳舞,虽然在一个不怎么好的地方,但他也想好好跳舞,跳给云姑娘看...... 不知道为什么,他只要想到他跳得好,她露出笑容来,就......就跟吃了花蜜一样。 甜甜的还带着花香。 跟他小时候嚼了带着露水的野花一样。 想到这,妩子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来,手中的折扇作笔,如绘丹青般,慢慢落下,舞起...... 在火光照映下,他时而弯腰,抬腕开扇;时而后仰,扬手转扇;时而侧头,颈摇甩扇;垂下的流苏晃出了好听的声音,应和着乐曲....... 每一个动作都极为优雅美妙,在这简陋又粗犷之地,焕发出的美,太过震撼。 以至于没有人发出声响,没人愿意错过他的一个神情,一个动作。 云笙亦是,但她还有其他事要去做。 她深深的又看了几眼,然后看向连鹤之,刚好连鹤之也看了过来。 两人对视了一眼后,云笙又瞧了眼张飞闲,他记得自己要做什么,这时候,正站在许灵生身边,刚好挡住了许灵生看过来的视线。 云笙看了眼身边的人,垂下的手聚气一弹。 前头的年轻男子,忽感小脚微微一麻,有点站不稳的后退了半步,刚好踏到云笙的脚面,白色的鞋子上印上了黑色脚印。 年轻男子也感觉自己踩到人了,急忙回头,看到是云笙这么个姑娘,他显得很是不好意思,就要开口,云笙伸出手指抵在唇上,然后指了指前头,示意这时候还在跳祭祀舞,别打扰到其他人。 年轻男子一愣,随即连连点头,但看着云笙脚面得黑印,很过意不去得指了指,张嘴无声的说:“姑娘,是在下不对,这......” 云笙摇摇头,伸手指指左侧走廊上的丫鬟,示意自己去处理下即可。 他一看笑着点头。 云笙笑了笑,接着便从人群中离开。 一边悄悄注意着这边的连鹤之,也翘了下嘴角,视线一转,就看向离他没几步远的桑菊宗,手缩进袖子,不一会,淡淡的粉末散开了。 桑菊宗站的位置在他‘下游’,粉末随着风正好吹拂到。 而云笙随着一个丫鬟到了更衣室后,将自己锁在更衣室内,推开窗,放出讯息后,将自己的外衣扯了下来,露出内里的黑衣,拿出黑布将自己头发脸全部遮紧,只露出一双眼睛,外衣鞋子则捆成包裹绑到背后去。 她弯腰拔起黑靴中藏着匕首,跃出了窗外,就在她落地后,前头就传来骚乱声。 看来,开始了。 云笙绕到更衣室门前,劈昏了守门丫鬟,便直奔周仁的书房。 马蜂寨的布置,她都印在脑海中,一路上虽看到不少护卫往前头赶,但到了周仁书房所在的院子时,所看到的护卫也不在少数,他们似乎不受前头骚动的影响。 那么,就造成更大的骚动好了。 她轻笑了下,拿下绑在大腿的两大壶液体,将前头的一派屋子淋了一遍,然后打开火折子一丢。 小火光出现的时候,引来三四个护卫,云笙悄无声息地用匕首刺入他们脖子中间,一个个了结了。 “前头怎么起火了!”一个守书房的护卫一喊。 但这时,那排屋子已是火光冲天。 “走水了!走水了!” 这下,整个马蜂寨沸腾了。 马蜂寨本就是以木建起,随着越来越大的风,火舌席卷了一间又一间房子。 云笙趁乱进了那书房。 书房里平平无奇,桌子椅子、书架摆件,并无特别之处。 她小心的踏到一块砖上,房间的摆设又变了个样,双脚踏进后,摆设再次一变,这次身后的门都成了一堵墙。 云笙皱皱眉,冷笑道:“还真设了阵法。” 她微眯着眼,试着回想了刚进门的场景,眼前的摆设就恢复了刚刚的模样,身后的门也还在。 周仁根本不会阵法,而这阵法可真得了佛门禅句“应无所住而生其心”中的一妙。 设阵之人显而易见。 而破阵法也有秒门可寻,爷爷曾告诉她:“以心成阵,破地即可!” “千慈和尚?呵。”云笙睁开眼眸,内力直冲脚下,抬脚一跺,裂纹在地面上蔓延。 不一会,地砖竟翻了起来,碎成片,至此,阵法已破。 书房露出它的真面目。 一张巨大的马蜂画挂在正中央,两边是木架,摆着各种奇珍异宝。左侧挂着帘子,云笙撩开后,就看到书桌,书桌后是一个放着很多书的书架。 她两边看了又看,然后想起大门上的马蜂,便放下帘子,走向那副画,掀开,手按了按后面的墙壁。 然后她笑道:“找到了。” 当云笙卷了需要的资料,踏出书房门,就看到千慈和尚站在院子中,在他身后是大火冲天。 这种情况下,千慈和尚还能过来,是前头没杀掉桑菊宗吗? “阿弥陀佛。”千慈和尚念了声佛,话音刚落,毫无预兆的出掌攻向云笙,“你的命,得留在这里。” “呵。”云笙冷笑着,挥掌而上。 千慈和尚一惊,他已多年没遇见过敢这般跟他拼内力的。 但下一刻,他就知道自己疏忽了! 云笙手掌一变成拳,从手腕处弹出锐利的尖刺,身体侧开的同时,尖刺也刺了过去。 千慈也是身经百战,借着刚刚那一击的势头,狠狠朝云笙左肩再挥去一掌。 云笙并不避开,而是迎上。 因为避开便拉开了两人距离,错过最好的攻击时间,对付这样的江湖老人,自然得耗费极多时间和精力,到时还会引来谁可就不好说了! 因此,她硬生生的挨下他这一掌,手腕上的尖刺也刺向千慈。 千慈急急避开,退开了好一段距离后,抬起右手,只见手臂上的僧衣已破,皮肉已被划开一道小伤口。 小伤口竟流出黑色的血! 他瞪大眼睛,怒道:“竟然下毒。” 云笙摇晃了几下,手捂着左肩,并不搭话,不断后退,准备离开。 “小人!敢走!”千慈正要抬手再次攻上,却发现手臂已开始发麻无力,他脚步一顿,伸出左手连点了身上几个穴道。 当他再次看去,却已不见人影。 受了一掌并不是小伤,云笙咬牙忍着,到了一个隐蔽的地方,将自己原来的衣服换上。 她拉开衣领就看到左肩已乌黑一片,拿出几颗药先吃了,拍了拍脸,咬了咬唇,弄出血色后,才往前头赶。 一路上做足了戏,当得知桑菊宗死了,武士也被杀了几个,且周仁已开始遣散来客的时候,云笙也跟着要走的人出马蜂寨。 马蜂寨此时乱成一团,火还没扑灭,且看着,有越烧越旺的势头。 下了山峰,云笙回头看了眼马蜂寨,清冷的月光下,火光惹眼至极。 马蜂寨多年基业也不是大火能一下子灭掉,但她想要的东西,已到手,想做的目的,也已临近。 也算够了。 云笙收回视线,运起轻功,直奔长青城内的驿站。 她迫不及待的想回去看看妩子,他今晚那么好看,跳得那般美,她想夸夸他。 也想......看看他单纯的笑容。 哎,不知他有没有今晚的事给吓到。 到驿站时,云笙没走正门,而是直接越过屋顶,到了院子中。 此时,院子的正房正灯火通明,里头还有好几个人的声音。 她还没走近,脸上沾满黑污,衣服有些凌乱的连鹤之急匆匆从房里走了出来,当他看到她时,竟然是愣住了。 云笙见此,不禁笑说:“怎么成这样了?看到我回来也不高兴下?” “连兄!你怎么还不去找柳......”从里面出来的张飞闲看到云笙,表情凝固,声音嘎然而止。 云笙看了看他们,再想了下张飞闲那句没说完的话,心重重跳了下,有点发疼,不好的预感一下子笼罩了全身。 “妩子呢?你们带他出来了是吗?”她声音突然有些发哑。 “这要看连公子的了,这法子可是他想出来的。”云笙说话语气并不是那么好。 连鹤之摸摸鼻子,苦笑了声,说:“云妹妹,那个东瀛人只要他是好的,是个普通人,自然不会有事。” 云笙皱眉:“就因他是普通人,才最容易出事。”说罢,拿走自己一封帖子,往外走去,边走边道:“傍晚时分再一同前去,如今我还有事。” “云妹妹......”连鹤之还想说什么,却已见云笙跨出房门,一拐便不见身影,他有点失落的叹了声。 张飞闲见此摇摇头说:“云姑娘,怕是要生气一阵子了。” “那人也是个男人,有什么可担心的?”连鹤之揉揉鼻梁,“若是个姑娘,我也不会让其去做饵。” “不管如何,这般自作主张,本就不好!”张飞闲将自己的帖子放进袖口中,然后一手搭在刀柄上,“你迷晕我的帐,也是该好好算算了。”说完这话,他便站起身来。 连鹤之抬头看他,好笑道:“也成,这几日气闷得很,来打一场痛快。”话音一落他就率先出手。 两人一下子就打在一块,从房间打到院子里去。 回到隔壁院子的云笙听到声音,也懒得搭理他们两人,将手中得鸽子放了回去,低头看了看手中的小小信纸,然后手握紧,纸张化成粉末消失在吹佛过来的风中。 傍晚时,一辆马车从驿站缓缓向马蜂寨驶去。 云笙他们三人正坐在马车里,正看着连鹤之拿出的一张纸——今晚观结盟礼的名单。 药谷许灵生、王家公子王胜、大风庄风乘、青云帮刘震......这些人,每一个都是有自己一方势力,在江湖上也是有名得很。 此外还有...... “和马蜂寨关系密切的人真是不少。连少林寺也有千慈和尚过去!”云笙轻笑了声,目光却有点暗沉。 张飞闲一看,还真是,他叹道“千慈大师,一向慈悲,怎就和马蜂寨有关系了?” 云笙忽的笑了起来,说:“马蜂寨已开始从商,他大概觉得干净了。” 这话说得很是奇怪,引得连鹤之看来,问:“千慈大师也有问题?” “没什么。”云笙摆摆手,并不打算说下去。 连鹤之见此也没再问,而是说:“东瀛人中,有个叫桑菊宗是这行人带头的,我找个机会......”说完,他比了割脖子的手势。 “记得将柳生带出来。”云笙一天未见他,有些想念了,想他单纯又灿烂的笑容,“今晚趁乱我要探一探马蜂寨大当家......周仁的底。” “那东瀛人叫柳生?”连鹤之笑了笑,“只要他没问题,自然会带他出来。”说着停顿了下,继续说:“周仁的底难探,我去过他的书房,里头摆了几个阵法。” “阵法?”云笙挑眉,“无碍,我试试看能不能破。” “哈哈,云妹妹还懂阵法?”连鹤之眼都亮了。 云笙笑了下,说:“跟着爷爷学过,皮毛而已。”这话说完,又嘱咐了句:“你定要将柳生完好无损的带出来。” “好。”连鹤之点头。 “那我呢?”一边一直听着的张飞闲则有些郁闷,难不成从头到尾他就是去凑热闹的?“我要做些什么?” “今晚许谷主会去,不论用什么办法,你拖住他。”云笙想起他那次挡她刀时,那极快的扇子,补充道:“许谷主的速度极快,若不拖住他,我和连公子要做的事,大约做不成了。” “好!”张飞闲顿时笑了,“这事交给我,对了,你们要怎么动手?” 听此一问,云笙和连鹤之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见机行事!” 张飞闲:...... 马蜂寨,建在江边一处山峰的半腰上,只有一条上去的路。 这路不斜不抖,压得很是平实,堪比大城池的官道。 在路的两边,十步一岗,这么一看过去,就有上百名守卫。 当云笙他们到的时候,天色已暗。 云笙撩起帘子看了看外头,笑说:“今日总算是能一睹马峰寨的全貌了。” “这排场,啧啧。”连鹤之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把扇子,打开摇了摇,“怎么说来着?罢了,我可不通文采,真形容不出这场面。” 张飞闲不禁笑说:“不通文采,还学书生拿把扇子作甚?” “张兄啊,我这是热的,拿扇子扇扇风呢。”连鹤之一收扇子,笑得有点没脸没皮。 说话间,前面的几队人马已上去,接着就轮到他们。 递上帖子,就有个三大五粗的汉子骑着马,领着他们的马车直奔山上。 很快就到了马峰寨正门。 马峰寨整个寨子都由木头建起,正门中间还挂着一只大马蜂形状的骨雕,看起来很是粗犷又凶悍。 云笙他们下了马车,就被等候在那里的人迎了进去。 刚踏进大门,就看到一个极大的广场。 广场两边全竖着大大的火把,正中间是一个高台,高台四个角也有四个大火堆。 两边还摆着极多的桌椅,此时基本坐满,很多都是光着膀子的汉子。 他们猜拳喝酒,大口吃肉,高声说话,哈哈大笑......显得有点肆无忌惮。 “三位,这边请。” 带他们进来的人带着他们三人绕过场中的高台,进了正对着大门的大厅中。 大厅中坐着的人,大多数身份不低,说话举止也斯斯文文。 云笙他们被安排到右侧中间第二排的位置,刚落座,外头就传来爽朗的男声。 “哈哈,许老弟,你也来了,真是老夫的荣幸!” 接着一个很高壮,留着短短白须,满头白发,脸却泛着红光的男人走了进来,这人便是马峰寨大当家周仁! 跟着他进来的则是药谷谷主许灵生。 “今日这般大的喜事,我怎会缺席?”许灵生笑着摇着扇子。 周仁几个跨步坐到首位上,直笑说:“是喜事,大喜事!”说话时,他就看向左下首一个穿着灰蓝色浴衣的年轻男子,道:“许老弟,你来来,这位可是崇日教的副教主桑菊宗公子!” 许灵生走过去一瞧,脸上笑意瞬间淡了下来,说:“真是英雄出少年啊!” 桑菊宗未从位置上起来,只是拱手,不冷不热的回:“谬赞了,许谷主。” 一直注意他们的云笙,心中暗道,这桑菊宗的大周官话音调不准,远不如柳生说的。 不过,柳生在哪? 她又看了看坐着的东瀛人,但不见那熟悉的面孔。 “哈哈,来,许老弟这边坐。”周仁似乎一点也看不出许灵生的不快,直接拉过他,让他坐到自己的右下首,还拍拍他肩膀,“今日结盟也有许老弟一份功劳啊!” “呵呵。”许灵生轻笑了声,却不再说话。 周仁见此也不说什么,转而招呼其他人来,场面顿时热闹非凡。 王家公子王胜还说:“听闻东瀛带来一个绝色美人,周大当家,今晚能否让大家也饱饱眼福?”他似乎天生就没什么表情,说起讨趣的话来也是冷淡得紧。 云笙放下手中的茶杯,指尖点了点桌面,不知在想些什么。 “哈哈!”周仁大笑,“王侄消息灵得很啊,这美人才刚找回就想饱眼福!”说着他又四处一看,笑说:“连小友可在啊?说起来,还是连小友帮忙找回的!” 连鹤之站起身,笑道:“祝贺周大当家和崇日教结盟!” “哈哈,好!”周仁依旧大笑,看起来心情极为不错,“坐吧,今日玩得高高兴兴的!” “云姑娘,张侄也在。”许灵生也注意到这边。 “可是那杀了三疯子的云笙?张侄又是哪位?”周仁也看了过来。 云笙起身行了后辈礼,道:“周大当家。” “周大当家,小辈师父,名讳叶如。”张飞闲行礼后,笑道。 周仁看了看他们两个,顿时抚掌,笑说:“好好好,都是好后辈!坐下吧,这江湖的好苗子真是越来越多了啊!” “正是如此。”许灵生把玩着手中的酒杯,似笑非笑,喃喃道:“少年人的江湖......” 周仁正想跟许灵生说什么时,外头传来一道温和的男音。 “周大当家,贫僧来迟了,阿弥陀佛。” 云笙看过去,便见一个身着棕色僧衣,穿着草鞋,面容慈悲带笑的和尚走了进来。 没看错的话,这人就是千慈和尚。 云笙拿起酒杯,借喝酒的功夫掩饰了嘴角冷然的笑意。 “稀客啊!”周仁站起身来,笑得眼角皱纹都深了不少,“来来,这边坐,就等千慈大师了!” 这话一出,厅里的人一下子窃窃私语起来,再看向周仁的目光更添了不少佩服之色。 毕竟,千慈和尚在江湖上名声极好,一身功夫也是以‘慈悲’出名。 “阿弥陀佛。”千慈和尚低低念了句佛,他也不管其他人,直径走到为他准备的位置,坐下后,便微垂下眼眸不再言语。 周仁也不去打扰他,而是朝桑菊宗问:“人齐了,这时辰也差不多,该上祭祀舞了?” 桑菊宗点头,道:“可。” 周仁又一次大笑,他招了个人过来说了几句,那人应下就急急退了下去。 不一会,大厅门口的走廊摆上长长的桌子,在这桌子上先是摆上香炉,接着十几个侍女端着一盘盘精美的祭品一一摆好。 周仁和桑菊宗同时站起身来,走了出去,其他宾客也跟着离开桌子,围拢了过去。 桑菊宗拍了拍手。 “乐起!”一个武士高喊。 接着‘筝’的一声,九个穿着颜色各异的和服少女迈着小碎步,从左侧的一间房屋内陆续出来,直上高台。 云笙看了她们一眼,便知道妩子没在里头。 60.第 60 章 此为防盗章 而妩子再推开云笙那瞬间就后悔了, 但他却不想认错,也不开口说话。因为,他心里难过极了, 云姑娘她不信他,还让他睡觉, 不让他听他们说话,这就是不信他! 难过又委屈, 可又知, 云姑娘这般对他,是情理之中。 他没办法解释自己的来历, 还让她遇到那么多,她本不该遇上的事情...... 但他就是控制不住心中的那种难受的情绪。 两人僵持了好一会。 云笙率先有了动作, 她抬起脚步踏进门内时, 妩子一惊, 还抬头看她,接着又迅速的低下头去,假装自己根本没看她。 云笙:...... “进来吧。”云笙轻叹声。 妩子咬着下唇就是不动。 云笙接着说:“进来吧。这里已是长青城, 你想被抓回去,拖到床上么?” 一听长青城,妩子身体就是一抖, 后面那句话他听完,他几乎是本能的迈开脚步小跑进门, 进门后还不断的往后看, 那样子就跟受惊的小兔子差不多。 云笙瞧着这一幕, 心中的不快早已散去,嘴角都有点上扬,她看着他紧紧扯着衣摆的手,走了过去,伸手握住,也不看他愈发惊讶的神情,不由分说的拉着他往里头走。 跨过一道小门,穿过院子,将他带到一间房间前,推开门,说:“这几天先住在这。” 妩子愣愣的,他看着被握住的手,和还是往常一般神情的云笙,他几乎快哭了。 他想抽回手,表达自己的委屈,可她又再次握紧。 云笙回头看他,见他眼泪都挂睫毛上了,不禁笑了,抬起左手轻轻抹了下他眼角,湿润得触感,让她心底有点儿心疼。 “还委屈呢?”云笙开口。 妩子抿紧唇,努力睁大眼睛不想流泪,可眼泪还是滑了下来,他有点难堪的摇头,伸手抹脸,想掩饰自己哭了。 他这般无声哭泣的模样,让云笙有些不知所措起来,她不知该如何安慰他,也不知该如何去解释这事。 最后她抬起手,轻轻地抚摸了下他后背,说了声:“对不起。” 妩子愣住,他抬头看着云笙,双眸红通通,鼻头也是红的,可怜极了。 “对不起,我......不该不信你。”云笙这会却不敢和他对视,只能又重复着道歉。 沉默了好半响,就在云笙以为妩子不原谅她的时候,左手被轻轻的握住。 她心头微抖了下。 “我......我原谅云姑娘了......”妩子本还哭得可怜的脸,露出一个软软的笑容。 还带着哭腔的声音,让云笙的心头又抖了抖,她的目光缓缓的放到妩子身上,只觉得他好看得更令人心生怜爱。 她笑了,说:“谢谢你。” 妩子看着她的笑容,内心突然安定了下来后,又忽然觉得自己这样做,似乎......似乎也不大好......有点太任性。 他松开手,抽抽鼻子,小小声的说:“......那、云姑娘可会因此.......讨厌我?”说这话时,他莫名的心虚,不敢抬眼看云笙。 “不会。”云笙摇摇头,伸手顺了下他头发,笑了笑,道:“好了,去房里休息休息,待会我让人送来水洗漱。” 妩子偷偷看了看她,见她和往常没什么不同,可算是放下心了,扬起笑脸,应:“是。” 云笙看他进门,体贴的给他关好房门后,往左侧拐角走去。 只见连鹤之就靠在墙上,双手环胸,似笑非笑的看着她,也不知他在此处站了多久。 他说:“云妹妹,很会安抚人啊。” 云笙揉揉自己的太阳穴,有点无奈的开口:“他没什么可怀疑的,还是想想怎么进马蜂寨吧。” “云妹妹你是动情了?”连鹤之轻笑了声,“对一个东瀛人,一个比普通人还不如的东瀛人,你是动情了吗?” “闭嘴!”云笙忽的开口,她皱起眉头,很是不悦,道:“连公子,若是你再这般口无遮拦,那就各自行动,别凑在一起惹得彼此都不快。” 连鹤之定定的看着云笙许久,才笑了笑说:“云妹妹你别生气,我说话总是不讨人喜欢。” 云笙不言,神色没有半点柔和。 连鹤之站直了身体,伸手想去碰她的头发,云笙却猛地避开。 云笙问:“你作甚?” “没什么。”连鹤之神情有些受伤,他拍拍自己的衣袖,说:“你对我防备至此,可对那东瀛人却无一丝防备,他......对于你来说是特别的吧。” 云笙神色不变,回道:“你想多了。”一个连寿命都能拿出去换消息的人,她能不防备才奇怪吧? “哎!”连鹤之又嬉皮笑脸起来,他夸张的捂住自己的心口,说:“这样,让我好生伤心啊!哎!” 云笙静静看着,露出些许笑来,道:“真看不出你哪里伤心,散了吧,我想休息下。” “行!”连鹤之笑着点头,然后率先走了。 云笙看着他背影若有所思,待他走进侧院后,才回了自己屋里。 当天大亮,云笙本还在假寐,却听到窗外有打斗声。 她一惊,随即听到张飞闲的怒吼声:“好你个连鹤之,竟用这般下三滥手段迷晕我!” “哈哈,只是让你睡一觉,这是多好的事?” 听到这些,云笙叹息了声,起身穿好衣服,推开门后,引得她注目的不是院中打斗得正欢的两人,而是蹲在走廊上的妩子。 他背对着她,双手小心地捧着什么。 “你在做什么?”云笙走到他身后,问道。 妩子惊了下,抬起头看到是云笙,却一下子笑了起来,笑得羞涩又可爱,说:“一只受伤的鸽子。”说着话他双手一递。 云笙便看见他双手捧着的是什么。 一只白色鸽子,鸽子翅膀还有些血迹,此时很乖巧的窝在他手掌中。 “这是驿站信鸽。”云笙道。 “哦,可它受伤了。”妩子有点心疼的看着鸽子。 云笙又看了几眼,伸手说:“能给我看看吗?” “嗯!”妩子将鸽子交给云笙。 云笙接过,拉开它的翅膀,鸽子一下子挣扎了起来,妩子有点着急的说:“云姑娘,鸽子他疼了,疼了。” “没事。”云笙放回它的翅膀,“它翅膀是被石头砸伤的。”说完,她又看了看它的脚,绑着信筒,但里面已没有信,她眉头皱起,问:“你在哪里看到它的?” “在树下看到的。”妩子有些疑惑云笙怎么关注起这个,便指了指院子里的一棵树下,“就在那里。” “他们两个谁先来这?”云笙抬头看向打得难舍难分得连鹤之和张飞闲。 妩子眨眨眼,完全不知道她为什么又问到他们,但也乖乖将自己知道的说了出来:“从房里出来,看到连公子在院子里看着什么,然后张公子也来了。” 他话刚说完,就看到云笙脸色变得很不好,她将鸽子交给妩子后,说:“在这待着,别到院子去。”话音一落,她身影已从走廊飞向院子。 瞬间就加入了连鹤之和张飞闲的打斗中,他们两个皆是一愣,动作都慢了些许,云笙正好一手一个,将他们给分开了。 三人落地,云笙站在中间,先朝张飞闲说:“你的事,待会再说,我有事要问下连公子。” 张飞闲此时面对云笙,都有种面对师父的错觉,也不敢乱说什么,冷哼了声,就收起手中的刀。 连鹤之则笑道:“云妹妹,你这是怎么了?扰了你休息了?这般严肃。” “你打伤驿站信鸽作甚?”云笙心中其实也不确定自己猜测是否是对的,便直接询问,眼睛直直看着连鹤之,不错过他半点表情变化。 连鹤之无辜的耸肩:“云妹妹,你这话问的,我不知道该怎么回你了。” “你住在侧院,怎么就到了这院子来?”云笙又问一句。 连鹤之看着云笙一脸认真的样子,最后他叹口气,笑说:“姑娘家的直觉可真厉害。” 云笙也没想到他会直接承认,眉头一下子皱紧:“你拿信鸽做什么?” “没什么,云妹妹不是还在想怎么查马蜂寨吗?”连鹤之靠向身后的树干,笑道:“我想了个好法子,借了信鸽报信,本来想等着鸽子回来后送回去,却见鸽子直接飞向你这边了。”所以,他只能击落鸽子,看有没有什么回信,可惜没有。 云笙一怔,一下子想到了连鹤之是向谁报信,怒道:“你怎么可以这么做!” “哈哈。”连鹤之笑了起来,迈步走向云笙,到云笙跟前,倾身在她耳边轻声道:“这么快就能想到,云妹妹,这法子你也想过的吧。” 云笙一时间有些哑然。 “其实.......我们挺像的。”连鹤之站直身体,笑了笑,“为达到目的不择手段。云妹妹,你为的是什么?” 云笙沉着目光看他,冷笑道:“你说错了,我不会因为一个目的,而去牺牲一个无辜之人。” “你说谎。”连鹤之轻轻的翘起嘴角。 而就在这时,驿站管事急匆匆赶来,他急道:“云小姐!外面来了很多马蜂寨的人!” “呵。”连鹤之轻呵了声,显然不信,看那样子还想说什么,但却便被云笙截了话头。 她道:“你们倒是认识的。” 吴捕头点头:“确实见过几面。” “是啊,这几面见得难忘得紧。”连鹤之说出的话,听起来有些奇怪,似乎在暗指些什么,有些奇怪,“还望吴捕头忘记的好。” “连少侠,旧事自不会重提,你放心便是。”吴捕头似乎有些无奈。 “你们打什么哑谜?”云笙瞧了瞧两人,但看两人都不想开口,也就没问什么,而是将刚刚所猜测的朝吴捕头一说,接着道:“明日我便去长青城,查上一查。” 吴捕头听了,眉头紧皱,不赞同的摇头:“若马蜂寨与东瀛勾结,云姑娘你这般贸然前去,定然危险。云大人不会同意。” “吴捕头你也太小瞧云姑娘了吧?何况还有在下在,定护云姑娘无忧。”连鹤之扶了扶斗笠,看着云笙又笑问了声:“云姑娘你说呢?” “只不过是去一趟罢了,长青城又不是什么龙潭虎穴。”云笙轻笑了下,接着说:“去长青城此事,父亲早已知晓,而探马蜂寨之事,吴捕头当作不知即可。” “哈哈,可不就是如此!”连鹤之笑了起来,看着吴捕头,语气有些意味深长,“吴捕头也不是长舌妇,自然不会说了出去。” 一听着话,云笙挑眉,她倒是能确定了,这连鹤之和吴捕头肯定有过节吧,这般处处针对...... 吴捕头听了连鹤之的话后,脸色沉下,说:“连少侠,多看识几个字,多看些书,免得话都不会说。”话毕,朝云笙拱手,道了句:“云姑娘,多保重。”说罢,他便转身去忙自己的事了,似乎不打算再理会。 连鹤之对吴捕头的话一点也不在意,脸上依旧笑眯眯的,还道:“啊,吴捕头这人,真是连玩笑都开不得。” 云笙有些不知道要如何说他,只能摇了下头,自顾自的往府外走。 这连鹤之的性格......真是难以琢磨,她还是少说多听多看的好。 “云姑娘,明日几时走?”连鹤之跟了上来。 “卯时。” 罢了,有这么个人在,做什么都方便。 隔天一大早,云笙出了酒楼,直奔码头。 本以为连鹤之应该还未到,结果她到时就看到他躺在一块大石头上,胸口放着一顶斗笠,双手 交叠在脑后,翘着二郎腿,晃动着脚,一派悠闲的模样。 云笙抬头看看天色,有些疑惑的问:“你莫不是一整晚都在睡在这?” “那倒不是,刚到不久。”连鹤之笑了笑,坐起身,手拿着那斗笠给自己戴上后,继续说:“这船也快到了。” 云笙眺望,河面上,一艘客船的正缓缓往这边靠近。 “来了。”云笙点头,深吸口气,露出个笑容来。 从苏城到长青城,坐船顺流而下,需得用近两天的时间。 像云笙他们这般早晨上船,在第二天傍晚时,也就能到长青渡口。 长青渡口,是长青江与大海的交汇之处,此处水很是浑浊,风浪却不大,水面平稳。 渡口也修得很好,每日来往船只极多,货船、客船、渔船都有,大大小小的船只聚在一起,就是一幅繁华之景。 云笙所在的客船前头,是一艘货船,由纤夫拉船靠岸,货船的商人就开始叫着纤夫搬货,他们大都赤着胳膊,在太阳下晒得黑亮,出力鼓劲的声音中气十足,除了这些,还有渔夫卖海产的吆喝声...... 这一幕落在云笙眼里,成了墨色的画,色彩单调却又热闹得紧。 “在看什么?”连鹤之看着云笙看着岸边不言不语,便走到她身边,也跟着看岸边,小声的说道:“这里十条船中就有三四条是马蜂寨的,马蜂寨海上生意做的可不小。” “连公子了解得不少。”云笙楞了下,随即笑看了他一眼,“能做到这般,也是种本事。” 连鹤之正想说什么时,客船晃了下,两人扶住栏杆,往前一看,才知道客船也准备靠岸。 而就在客船抛索靠岸这会功夫,后头又来了七八条大船。 当云笙和连鹤之踏着木板上岸,江上的喧哗声大了起来,连带着岸上的人也惊呼着。 “那是什么船?!真是大啊!” “对啊!也好看啊,我长那么大都没瞧见过。” “这是哪里来的船?” “......” 这样类似的话,让云笙、连鹤之都有些疑惑。 他们走到空阔处,寻声望去,才知这惊呼声是为何。 只见不远处一艘三层楼高的大船正缓缓靠近江边,大船雕栏画栋,窗棂精美,上头还挂着绯色轻纱,与其后的红霞相映成辉,耀眼得让人移不开眼。 但这都不是让云笙在意的地方,她所在意的是那船上挂着的帆上,那上头画着箭头穿过一个大红色圆圈的图案,而这图案正是东瀛幕府的标志...... 这是东瀛幕府的船。 云笙看向连鹤之,道:“幕府的船。” 连鹤之朝她微微一点头,笑说:“觉得好渴!到那边坐坐,喝茶去。”他手指向离江边最近、视野最好的铺子。 “行。”云笙点头。 两人走到那铺子外头的桌子边,刚坐下,一个少年就迎了过来,哈着腰笑呵呵的,用蹩脚的官话问:“两位客官,想吃点什么今天刚来的鱼虾很新鲜,蒸起来好吃得很哩。” 他这么一说,云笙也觉得有些饿了,又闻着空气中似有似无的新鲜鱼虾腥味,便说:“蒸些鱼虾,炒两个青菜,两碗米饭,再沏一壶清茶来。”顿了下看向连鹤之,问:“你想吃些什么?” 连鹤之摇头,笑说:“就这般吧,倒是想喝些酒,不过这不是喝酒的好时候。” “亏你一下船就想着酒。”云笙一笑,然后便朝那少年说:“就这些,饭菜要新鲜干净。” “好咧!您放心!”少年憨憨一笑,应完他便急匆匆下去。 等他们的饭菜都上齐了,那幕府的船也停靠到岸边,但却没半点动静,也没人从里头出来。 安静的样子,在这吆喝声、搬货声四起的岸边,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好在云笙和连鹤之两人的耐心都很足,慢悠悠的填饱肚子后,喝了两口清茶,那船才有了动静。 61.第 61 章 此为防盗章  张飞闲腰跨上一把刀, 手搓了搓手臂,有点害怕的说:“云姑娘,到如今你还能面不改色,甚至有心思想这个!”说到这他忍不住稍提高了音量, “那可是鬼啊!” 云笙挑眉:“谁说我面无改色?我不都笑不出了吗?”遇到这种诡异的事情, 心里怎可能没任何波动。 妩子却以为云笙也害怕了, 他害怕被发现原形的心思一下子收了起来, 他轻扯了下云笙衣袖,说:“云姑娘, 没......没事, 我懂这个, 不怕。” 云笙楞了下,没想到胆子这般小的妩子会反过来安慰他,不禁翘起嘴角,说:“好, 我不怕。”她伸手摸摸他头发,“走吧。”说完这话, 便率先走向那鬼书生。 “还真去啊?”张飞闲看了看四周, 再看向走向前的云笙,和跟上她的柳姑娘, 叹气道:“罢了,作为男人总不该比姑娘家要胆子小吧?”说着, 有些认命地追了上去。 当他们一行人到了那鬼书生面前时, 那鬼书生突然抬手, 几人都惊得后退,云笙的手都握住衡水剑剑柄,警惕看着他的一举一动。 鬼书生看了看他们,手一转拿起一边的毛笔,嘴都没开,声音却发了出来:“哪里人士?什么名字?” 云笙和张飞闲对视了一眼后,她先将身边的妩子拉到身后,说:“长安人士,云笙。” 鬼书生随着她的话,在一个本子上下笔,字体很是整齐,竟也没写错她名字中的笙字,还在她名字后标注上:凡人二字。 张飞闲见此,也开口:“平安镇人士,张飞闲。” 鬼书生照样下笔,同样标上:凡人二字。 在云笙身后探头的妩子看鬼书生落笔一下,他心就重重跳起落下,轮到他时,忽然灵机一闪,也顾不得怕鬼了,直接从云笙身后窜出,直接扑到桌子上,双手张开撑住桌子,急匆匆的对鬼书生说:“东瀛吉奈,柳生妩子。” 他突如其来的这一动静,让云笙和张飞闲都惊了下。 云笙看着撑着桌子,挡住那鬼书生的妩子,疑惑的问:“妩子?怎么了?” “没事,没事。”妩子急忙摇头,一阵心虚加害怕,呜......这鬼差的眼睛这么近距离看着好吓人! 鬼书生顿了下,又提起笔,写下他名字,标记上狐妖二字后,又落笔,年两百,幼狐。 妩子见这标注,顿时气得脸颊鼓起,正想着跟鬼书生理论的时候,云笙伸手拍了下他肩膀,并走到他身侧来。 她皱眉问:“怎么了?” 妩子一惊,再次看向鬼书生,只见他已合上了那本子。 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有点‘做贼心虚’,呜.......他才不要让云姑娘知道他是狐狸! 这样......她就不会喜欢自己了,人是那么讨厌妖...... 一想到云姑娘会不喜欢他,他一时间难过极了,都不敢看云笙,垂下头撒谎:“云姑娘......我就想看看有没有不同的地方。”对不起,他又说谎了呜...... 云笙看着他半响,笑了笑,才开口:“没事。”他可真不会说谎,算了,谁没几个秘密? 张飞闲摸摸鼻子:“这么一动静......”说到这停了下,随即露出笑容来:“倒也不是那么害怕了。” 云笙轻笑了声,看向那个鬼书生,问:“接下来就可以进去了吗?” “请便。”鬼书生的嘴巴依旧紧闭,声音也不知从哪里发出。 云笙仔细看了他几眼,脑海里依旧记不下这书生的脸,而鬼书生似乎知道她的想法一般,乌黑的眼微弯,她顿时觉得浑身发冷。 “告辞。”云笙拱手。 鬼书生没说话。 他们三人走了一段路,临近鬼市所在的时候,云笙停下脚步,又回想了那鬼书生的样子,竟然一点也记不住,只知道他有一双乌黑的眼。 “云姑娘。”妩子的手轻轻地摸了下她额头,担忧的说:“您别去记,记不住的,记住不是好事。” 云笙缓过神,笑了笑,拉下他的手握在手心里,开口:“是我想差了。谢谢你。” 妩子则瞪大眼睛看着被握住的手掌,欢喜不已,连连说:“不要谢,您不用谢我,能帮到忙,真的太好了!”啊,云姑娘第一次在骑马之外握他的手,真的握住了! “你们过来看看。”张飞闲不知何时走到前面去了,他站在那里,满脸震撼。 “可是看到什......” 云笙带着妩子过去一看,就将要问的话给吞了回去。 他们所站的地方是一个小山坡,能将山坡下那一派繁华的之景纳入眼中。 这鬼市是一座小城,城内的房屋都很高大,在城的最后面是一座十几层的金色高塔。 城中只有一条街,熙熙攘攘的,行走着不知是鬼、是怪、是妖或是人。 华灯绽放,一盏盏,一层层......在黑夜中,璀璨至极,与夜空上清冷的月光形成了一种鲜明的对比。 云笙和张飞闲都震住了,他们心底所想的鬼市,大约就是那种阴森森的地方,却不想是这样的景象,繁华得堪比大周的长安城。 “这是幻觉?”云笙握紧衡水剑的剑柄。 妩子摇摇头,扯扯她衣袖,说:“这些是从地府搬出来的,鬼市完后会搬回去的。” “你之前去过鬼市?”云笙看向妩子,“人若进去可有危险?” 张飞闲也看向妩子,笑说:“柳姑娘你说说,我好奇极了,真想现在进去看上一看。” 妩子有些羞怯的笑了笑,缓缓开口:“我们得进去的,鬼市出口在金塔后边,我们如今在的地方是前往地府的路。” 这话让云笙和张飞闲的心又一次提起。 “之前,奶奶带我来过鬼市,也见过......”妩子话一顿,连忙改口道:“人只要守规矩就没事。” “什么规矩?”云笙挑眉。 妩子眨了眨眼,努力的回想了下,才说:“必须带东西来换,不能大惊小怪,不要惹怒别人。” “就这些?”张飞闲松了口气,从袖口掏出一块玉佩,“这种可以换吗?” 妩子瞧了眼,微皱秀眉,轻轻摇头又点头:“可以是可以,但也许......没人换。” “咳。”云笙见此,干咳了声,说:“我也只有人间俗物,出门在外并无其他东西。” 妩子眼却一下子亮了,手立马挽住云笙的手臂,道:“我有,我有,云姑娘,我拿给你换就好。”太好了,他也有用武之地了! 云笙记得他身上从未有其他特别惹眼的东西,但看他这般笃定,她笑了声说:“好,麻烦你了柳生。”心里却琢磨着,他说有的东西,是从哪里来...... “我呢?柳姑娘......”张飞闲一下子苦了脸。 妩子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云笙,有点肉疼的说:“我也给你拿东西换。”呜......好歹是云姑娘的朋友,他就......就勉强帮他吧。 张飞闲喜形于色起来,笑说:“多谢柳姑娘!” 三人从山坡下去后,就看到街道入口,那里有一个极大的店铺,围满了各种各样的妖怪和鬼...... 有的四肢是人形,头却是动物的头,而鬼有的缺胳膊少腿的,有的则和人无两样,但没有影子。 这么看着,并不觉得恐怖。 他们几人走近时,有不少回过头来看他们,目光有恶意的,冷漠的,也有不少充满杀意的,总之他们的目光,比他们的长相还要令人觉得恐怖、警惕。 妩子拉住云笙,小声说:“这应该是换......吃的地方......我们去里面吧?”他不想让云姑娘看到那么血腥的场面。 “吃的?就是饭馆了?”张飞闲凑了过来,摸摸肚子,“人可以吃么?” 妩子抿嘴,正想说什么,里头传来一阵大喝声,接着就是一声惨叫传来。 然后前头围观的都冲了进去,抢夺什么,还传来大口咀嚼的声音。 云笙和张飞闲都是一顿,隐约猜到什么。 但心中充满好奇的张飞闲,还是想看个究竟,几个跨步过去,周围不少鬼都退开了,似乎很讨厌和他接近。 妩子皱眉,有些担忧的说:“云姑娘,咱们别去吧?很吓人的。” 云笙也不是好奇心重的人,本想答应下来,唤住张飞闲。 却不料张飞闲走得快,还没等她开口,张飞闲已看到了什么,先是呕了一声,吐出不少东西,接着就是怒喝:“怎么可以吃人!” 连鹤之摸摸鼻子,苦笑了声,说:“云妹妹,那个东瀛人只要他是好的,是个普通人,自然不会有事。” 云笙皱眉:“就因他是普通人,才最容易出事。”说罢,拿走自己一封帖子,往外走去,边走边道:“傍晚时分再一同前去,如今我还有事。” “云妹妹......”连鹤之还想说什么,却已见云笙跨出房门,一拐便不见身影,他有点失落的叹了声。 张飞闲见此摇摇头说:“云姑娘,怕是要生气一阵子了。” “那人也是个男人,有什么可担心的?”连鹤之揉揉鼻梁,“若是个姑娘,我也不会让其去做饵。” “不管如何,这般自作主张,本就不好!”张飞闲将自己的帖子放进袖口中,然后一手搭在刀柄上,“你迷晕我的帐,也是该好好算算了。”说完这话,他便站起身来。 连鹤之抬头看他,好笑道:“也成,这几日气闷得很,来打一场痛快。”话音一落他就率先出手。 两人一下子就打在一块,从房间打到院子里去。 回到隔壁院子的云笙听到声音,也懒得搭理他们两人,将手中得鸽子放了回去,低头看了看手中的小小信纸,然后手握紧,纸张化成粉末消失在吹佛过来的风中。 傍晚时,一辆马车从驿站缓缓向马蜂寨驶去。 云笙他们三人正坐在马车里,正看着连鹤之拿出的一张纸——今晚观结盟礼的名单。 药谷许灵生、王家公子王胜、大风庄风乘、青云帮刘震......这些人,每一个都是有自己一方势力,在江湖上也是有名得很。 此外还有...... “和马蜂寨关系密切的人真是不少。连少林寺也有千慈和尚过去!”云笙轻笑了声,目光却有点暗沉。 张飞闲一看,还真是,他叹道“千慈大师,一向慈悲,怎就和马蜂寨有关系了?” 云笙忽的笑了起来,说:“马蜂寨已开始从商,他大概觉得干净了。” 这话说得很是奇怪,引得连鹤之看来,问:“千慈大师也有问题?” “没什么。”云笙摆摆手,并不打算说下去。 连鹤之见此也没再问,而是说:“东瀛人中,有个叫桑菊宗是这行人带头的,我找个机会......”说完,他比了割脖子的手势。 “记得将柳生带出来。”云笙一天未见他,有些想念了,想他单纯又灿烂的笑容,“今晚趁乱我要探一探马蜂寨大当家......周仁的底。” “那东瀛人叫柳生?”连鹤之笑了笑,“只要他没问题,自然会带他出来。”说着停顿了下,继续说:“周仁的底难探,我去过他的书房,里头摆了几个阵法。” “阵法?”云笙挑眉,“无碍,我试试看能不能破。” “哈哈,云妹妹还懂阵法?”连鹤之眼都亮了。 云笙笑了下,说:“跟着爷爷学过,皮毛而已。”这话说完,又嘱咐了句:“你定要将柳生完好无损的带出来。” “好。”连鹤之点头。 “那我呢?”一边一直听着的张飞闲则有些郁闷,难不成从头到尾他就是去凑热闹的?“我要做些什么?” “今晚许谷主会去,不论用什么办法,你拖住他。”云笙想起他那次挡她刀时,那极快的扇子,补充道:“许谷主的速度极快,若不拖住他,我和连公子要做的事,大约做不成了。” “好!”张飞闲顿时笑了,“这事交给我,对了,你们要怎么动手?” 听此一问,云笙和连鹤之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见机行事!” 张飞闲:...... 马蜂寨,建在江边一处山峰的半腰上,只有一条上去的路。 这路不斜不抖,压得很是平实,堪比大城池的官道。 在路的两边,十步一岗,这么一看过去,就有上百名守卫。 当云笙他们到的时候,天色已暗。 云笙撩起帘子看了看外头,笑说:“今日总算是能一睹马峰寨的全貌了。” “这排场,啧啧。”连鹤之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把扇子,打开摇了摇,“怎么说来着?罢了,我可不通文采,真形容不出这场面。” 张飞闲不禁笑说:“不通文采,还学书生拿把扇子作甚?” “张兄啊,我这是热的,拿扇子扇扇风呢。”连鹤之一收扇子,笑得有点没脸没皮。 说话间,前面的几队人马已上去,接着就轮到他们。 递上帖子,就有个三大五粗的汉子骑着马,领着他们的马车直奔山上。 很快就到了马峰寨正门。 马峰寨整个寨子都由木头建起,正门中间还挂着一只大马蜂形状的骨雕,看起来很是粗犷又凶悍。 云笙他们下了马车,就被等候在那里的人迎了进去。 刚踏进大门,就看到一个极大的广场。 广场两边全竖着大大的火把,正中间是一个高台,高台四个角也有四个大火堆。 两边还摆着极多的桌椅,此时基本坐满,很多都是光着膀子的汉子。 他们猜拳喝酒,大口吃肉,高声说话,哈哈大笑......显得有点肆无忌惮。 “三位,这边请。” 带他们进来的人带着他们三人绕过场中的高台,进了正对着大门的大厅中。 大厅中坐着的人,大多数身份不低,说话举止也斯斯文文。 云笙他们被安排到右侧中间第二排的位置,刚落座,外头就传来爽朗的男声。 “哈哈,许老弟,你也来了,真是老夫的荣幸!” 接着一个很高壮,留着短短白须,满头白发,脸却泛着红光的男人走了进来,这人便是马峰寨大当家周仁! 跟着他进来的则是药谷谷主许灵生。 “今日这般大的喜事,我怎会缺席?”许灵生笑着摇着扇子。 周仁几个跨步坐到首位上,直笑说:“是喜事,大喜事!”说话时,他就看向左下首一个穿着灰蓝色浴衣的年轻男子,道:“许老弟,你来来,这位可是崇日教的副教主桑菊宗公子!” 许灵生走过去一瞧,脸上笑意瞬间淡了下来,说:“真是英雄出少年啊!” 桑菊宗未从位置上起来,只是拱手,不冷不热的回:“谬赞了,许谷主。” 一直注意他们的云笙,心中暗道,这桑菊宗的大周官话音调不准,远不如柳生说的。 不过,柳生在哪? 她又看了看坐着的东瀛人,但不见那熟悉的面孔。 “哈哈,来,许老弟这边坐。”周仁似乎一点也看不出许灵生的不快,直接拉过他,让他坐到自己的右下首,还拍拍他肩膀,“今日结盟也有许老弟一份功劳啊!” “呵呵。”许灵生轻笑了声,却不再说话。 周仁见此也不说什么,转而招呼其他人来,场面顿时热闹非凡。 王家公子王胜还说:“听闻东瀛带来一个绝色美人,周大当家,今晚能否让大家也饱饱眼福?”他似乎天生就没什么表情,说起讨趣的话来也是冷淡得紧。 云笙放下手中的茶杯,指尖点了点桌面,不知在想些什么。 “哈哈!”周仁大笑,“王侄消息灵得很啊,这美人才刚找回就想饱眼福!”说着他又四处一看,笑说:“连小友可在啊?说起来,还是连小友帮忙找回的!” 连鹤之站起身,笑道:“祝贺周大当家和崇日教结盟!” “哈哈,好!”周仁依旧大笑,看起来心情极为不错,“坐吧,今日玩得高高兴兴的!” “云姑娘,张侄也在。”许灵生也注意到这边。 “可是那杀了三疯子的云笙?张侄又是哪位?”周仁也看了过来。 云笙起身行了后辈礼,道:“周大当家。” “周大当家,小辈师父,名讳叶如。”张飞闲行礼后,笑道。 周仁看了看他们两个,顿时抚掌,笑说:“好好好,都是好后辈!坐下吧,这江湖的好苗子真是越来越多了啊!” “正是如此。”许灵生把玩着手中的酒杯,似笑非笑,喃喃道:“少年人的江湖......” 周仁正想跟许灵生说什么时,外头传来一道温和的男音。 “周大当家,贫僧来迟了,阿弥陀佛。” 云笙看过去,便见一个身着棕色僧衣,穿着草鞋,面容慈悲带笑的和尚走了进来。 没看错的话,这人就是千慈和尚。 云笙拿起酒杯,借喝酒的功夫掩饰了嘴角冷然的笑意。 “稀客啊!”周仁站起身来,笑得眼角皱纹都深了不少,“来来,这边坐,就等千慈大师了!” 这话一出,厅里的人一下子窃窃私语起来,再看向周仁的目光更添了不少佩服之色。 毕竟,千慈和尚在江湖上名声极好,一身功夫也是以‘慈悲’出名。 “阿弥陀佛。”千慈和尚低低念了句佛,他也不管其他人,直径走到为他准备的位置,坐下后,便微垂下眼眸不再言语。 周仁也不去打扰他,而是朝桑菊宗问:“人齐了,这时辰也差不多,该上祭祀舞了?” 桑菊宗点头,道:“可。” 周仁又一次大笑,他招了个人过来说了几句,那人应下就急急退了下去。 不一会,大厅门口的走廊摆上长长的桌子,在这桌子上先是摆上香炉,接着十几个侍女端着一盘盘精美的祭品一一摆好。 周仁和桑菊宗同时站起身来,走了出去,其他宾客也跟着离开桌子,围拢了过去。 桑菊宗拍了拍手。 “乐起!”一个武士高喊。 接着‘筝’的一声,九个穿着颜色各异的和服少女迈着小碎步,从左侧的一间房屋内陆续出来,直上高台。 云笙看了她们一眼,便知道妩子没在里头。 62.第 62 章 此为防盗章  妩子眼一亮, 嘴角就想上翘, 却又觉得此时该严肃,也就绷着脸,重重点头应:“嗨以!”接着又连忙改口, 道:“好的,恩人请问。” 云笙一笑,也不和他说自己其实听得懂、说得了东瀛语言,直接问:“你在东瀛是什么身份?” 一听这个, 妩子笑了, 回答得很是骄傲:“奴家是吉奈的花魁。”说着话还挺直了腰背,胸前刚拢好的衣服,又敞开了不少, 白嫩嫩的胸膛更是直接闯入云笙眼中, 让她不自觉的移开了视线。 云笙接着问:“那是谁让你来大周的?” 妩子听了这问题,一下子没什么精神,他嘴角垂了下来,很难过的说:“一位姓长藤的大人,说奴家歌舞好, 东瀛已无人能及, 让奴家来大周学, 并给另外一位大人跳舞唱歌。” “嗯?那你来之后,为什么会到这荒郊野外?还不想回去?”云笙不错过他脸上的任何表情, 却还是找不到任何破绽。 妩子双手有些颤抖, 微抬头看着云笙, 双眸都含了泪花,说:“根本不是他说的那样,另外一个大人......”说到这里他不禁咬住了下唇,似乎很难以启齿。 可在云笙直勾勾的注视下,他闭上眼睛,还是说了出来:“他只想拉奴家去床上!” 云笙开口:“做花魁,迟早要面对这样的事,难道东瀛你所在的地方没人教你?”语气很是平淡,好似在谈论今天天气如何的样子。 她承认,自己这么问,确实恶劣,很是伤人。 果不其然,妩子身体一颤,睁开了眼,那瞬间,泪又掉了下来,他伸手胡乱的一抹,在脸上留下几条脏脏的痕迹,整张脸都花了。 “才不是,奴家才不会那样做,不会。”妩子气愤愤的说着,边说还边摇头。 那样子像只被惹恼了的小猫咪,爪子都绵软无力的那种。 云笙笑了笑,从袖口里拿出帕子,温柔地给他擦了擦脸,看着他愣住的神情,笑说:“不会就是个好的。” 妩子脸颊飞红,低低的说:“奴家不会,是好的。” “对了,在大周那位大人是谁?”云笙将帕子放到妩子手中,问话的语气都轻柔了不少。 但只有她清楚,自己如今的所作所为,到底有多少是出自真心。 妩子双手拿着那帕子,觉得刚刚的伤心又没了,只觉得暖,他回:“奴家不清楚,只说是马蜂寨大当家......”说到这他皱了下鼻子,很嫌弃的样子,“很老,头发都白了,可力气好大......”抓得他的手生疼,好在他逃出来了。 马蜂寨果然令人恶心。 云笙皱了下眉,接着又安抚:“难为你了,如今逃出来就好了。” “嗯!”妩子点头,脸上都有些淡淡的笑意,瞧着云笙都充满了感激,“谢谢恩人!” “逃出来是你的本事,谢我什么?”云笙笑了笑,然后有些好奇的问:“听说马蜂寨大得很,人也多,你是怎么跑的呢?” 妩子顿时一脸纠结,他纠结着该怎么去说,他是变成狐狸跑的,这个他却不可以告诉任何人。 可是再说谎,他会愧疚,他很不想......不想骗恩人。 云笙等了好一会,见他一直不说话,心思一转倒没继续问,而是说:“你不愿意说,便不说吧。”反正,如今她还带着他,那么有的是办法了解到。 “真的可以不说吗?”妩子一脸喜意,看着云笙的眼睛都快闪出星星,“恩人可真温柔。” 云笙楞了下,扯了个笑道:“你也很温柔。”说罢,站起身,拍拍身上的草屑,低头看着抬头看她的妩子,伸出手,“起来,我带你离开这里。” 妩子的眼一下子亮了起来,重重点头:“嗯,谢谢恩人,给您添麻烦了。”话毕,伸手握住云笙的手,借力站了起来。 他的手修长柔软,比她的不知要好上多少。 云笙心中感叹了声后松开手,往前走去,边走边说:“跟我来。” “嗯。”妩子急急忙忙的跟上去,心中满是喜悦,这世间好人好多,就算是大周这,也有人愿意帮助一无所有的他。 真好。 看着云笙的背影,他觉得非常的可靠。 走了一段距离,云笙眼角瞥了一眼身后的妩子,然后停下脚步,回头看着他。 他看到她停下,也连忙停住。 云笙的目光放在他没穿鞋的双脚,白皙的脚背被一些树枝荆棘划满伤痕,流出一些血来。 妩子也注意到了,有些不好意思的将脚往裙摆里缩,但他裙摆似乎不够长,一直遮不住,他双手不禁往下扯裙摆去遮...... 那模样简直就是个小可怜,受了委屈又不敢说,因为,怕被人责怪这有什么可委屈的。 虽然她真没欺负他。 可是她还是有点罪恶感。 云笙从袖口生下的帕子拿出来,走到他跟前,蹲下身。 妩子立马随之蹲下。 云笙楞住,接着不禁笑了,说:“站起来抬脚,我给你用手帕绑一下脚。” 妩子却摇头,但又笑了,笑得软软暖暖的:“恩人,你真是温柔的人。” 云笙此时却笑不起来,她......可不温柔。 “罢了,给你,你自己绑一下吧。”云笙将手中的帕子全塞给他,自己起身走到一边,靠着树干看着。 “是!”妩子看她没走,在一边等他,心里又甜了起来,直接坐到地上去,拿着帕子去绑,绑好后,站起身走了几步,满是开心的开口:“恩人,好多了不疼了。” 也许笑容真能感染人。 云笙本还有点沉闷的心,有点见晴了,点点头说:“那便好。走吧。” 妩子脚不疼了,跟上云笙的脚步也轻松很多,他在背后看着云笙,只觉得她和自己曾见过认识的女人、男人不同,非常可靠! 也非常......温柔。 妩子笑了起来,眉眼弯弯。 云笙回头看了眼,心有疑惑、有不解,可嘴角也不自觉的上扬,不过只是短暂的一瞬。 两人走到官道时,那匹马还没跑,悠闲的甩着尾巴,在路边吃草。 它看到云笙来的时候,还自动踏步过来,马头一伸就蹭了蹭云笙的手。 云笙一笑,伸手摸摸它的头,不知为何,自小她的动物缘就很好。 就算是她刚杀完人,满手是血,动物也愿意靠近她,还呜呜叫着安抚她。 “真好......”妩子看着云笙和马,不禁很轻的叹了声。 云笙疑惑的看了过去,见妩子还是那模样,乖巧的站着等着她安排。 他身上还穿着那身红衣红裙,红衣有被撕烂的地方,胸口都遮掩不住,她想了下,走到马身侧,从挂着的包裹里拿出一件黑色披风,然后朝妩子说:“过来。” “是。”妩子立即小跑了过去,那仪态真像是还穿着木屐走路。 云笙扬起披风,给他披上时才发现,他比她还高一些,但因身姿纤瘦却是看不出来比她高。 这样比女子还要美的男人,也不知是如何培养出来的? 虽然她思绪乱飞,但手指却未停,直接给他将披风的带子给打好结,这样只要不是大动作,也就能好好的遮住他那诱惑人的胸膛了。 “恩人......”妩子不禁唤了一声。 “嗯?有事?”云笙问。 妩子却一时说不出心里的感受,只是柔柔的笑了笑:“没事,只是觉得......能遇到恩人这般温柔的人,真是太好了!” 云笙的目光从他身上移开,看向远处,轻轻笑了笑,一跃上马,弯腰伸手给妩子,开口:“拉住我的手。” “是。”妩子被她跃马的身姿惊艳了下,看着她的目光都很崇拜,乖乖听话的拉住她的手。 接着他就觉得身体腾空,然后等他回神就已坐到马上,被恩人圈在怀里...... 妩子缩了缩身体,脸再次红了。 云笙没觉这姿势有什么奇怪,这样子她能更好的掌控他的一举一动,而且也比较好带。 策马狂奔,直往平安镇。 停顿了那么长时间,倒也是有点误事了。 妩子像是第一次骑马,有点害怕的又往云笙怀里缩了缩。 “不会掉下去,不用担心。”云笙见此,笑了声。 一直以来她接触的男子,一个个出色无比,无胆小之人,像妩子这般的,她还是第一次接触到,抛开其他的因素,她是觉得他挺可爱有趣的。 不过,很快云笙就没这心思去想这些了。 因为在过一个路口的时候,四周涌来了浓浓的大雾。 “吁!” 云笙勒住马,马焦躁的踢踏着马蹄,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危险。 妩子也语带害怕的说:“恩人,往回走......” 云笙皱眉:“怎么?” “有危险,别再往前了。”妩子手扯住云笙的衣袖,他妖力低微,都能感觉到让他浑身的毛炸开的阴冷感,“很危险的,前面很危险......” “安静。”云笙却有些不耐。 妩子便闭上嘴巴,有些害怕的扯紧云笙的袖子。 云笙回头看了眼来路,却见来路已是白雾蒙蒙。 观察四周,前后左右也全是白雾,视线所能看到的地方极其有限。 雾气却不像是毒雾,反而更像是普通的雾气。 她皱起眉头,但这雾来得莫名,而且普通的雾气没这般厚重,这雾都让人看不请两步外景色的地步。 云笙动了下耳朵,仔细听着周围的声响一会儿后,撕下妩子红衣上一条布条下来,吓得他一愣。 “我们下马走,别走散。”云笙用那布条,一头绑住他的手,一头绑住自己的左手,接着揽着他直接飞身下马。 “你牵着马。” 妩子看她这般冷静自若,心也平静了些许,听话的牵住马。 云笙从腰间抽出一把软剑,带着妩子往前走,走了几步便仔细听了听声音,又继续走。 百来步的距离,停了六七次,但没有一步踏空或是被绊倒。 妩子随着时间一长,看着云笙的目光,愈发崇拜,对那雾气中的阴冷感,也没那么害怕了。 又走了一段距离,白雾总算散开了不少,只剩下茫茫一片。 云笙四周看了看,还是熟悉的景色,心里总算是松了口气。 不过妩子却比之前还害怕,人都贴紧了她。 “没事了,别怕。”在地面上,被这么紧密相贴,她不习惯的想退开。 妩子却觉得浑身的毛又开始竖起来,不断摇头,不断靠近,他看着云笙的眼睛满是恐惧。 云笙皱眉:“怎么了?说话。” “恩人......”妩子腿都有点颤,他都闻到不少恶鬼腐尸的味道了,这味道都是冲着恩人来的,他都不知该怎么办,只能哽咽着挽住云笙的手,不让她过去,不断的说:“危险,那里危险,奴家感到危险,别去,别去。” 云笙心情忽的觉得烦闷起来,总觉得有些怪异感。 但已看到官道,这大雾也渐渐散开,周围也无怪异声响,只有一些鸟鸣声,应该无事。 这般想着,她便安抚了他句:“没事,你瞧,要到官道了。” 说着话,她指着前方的一条比较宽阔的道路,带着他就往那走,刚走了几步,便猛的停住。 因为前方官道边上,雾气晃动了下,一个茶棚凭空出现。 简陋的茶棚里坐着好多人,死在她手上的三疯子也在。 所有人都在说着话,说的话各异,但恶意和恨意却是满满。 站得这般远,云笙都能感觉到一种刺骨的冷直入骨髓。 茶棚里,一个拿着匕首的女人说:“那云笙可真可恶!竟然追我们追到大漠里去,也不怕被狼撕了!” “呵呵,撕成肉条,晒成干,也能给老朽当下酒菜。”拄着拐杖的老人笑呵呵的说道。 张飞闲则说:“云姑娘,柳姑娘你们走中间,我最后。” 云笙微微挑眉,倒也没说什么,拉着还有些发愣的妩子跟上连鹤之。 门内是一条通道,在灯笼微弱的光芒下,只能勉强看得清路。 长满青苔的石板,踏在上面会发出清脆的声音,在耳边回荡,犹如乐曲,而这乐曲听起来有些悲伤。 云笙正认真听着的时候,耳朵被轻轻一碰,她侧头看去,只见妩子凑近她,轻轻道:“这是望乡亭的声音,别太仔细听。”说着他伸手抚过她的耳尖,“仔细听了,难免伤心一回。” 云笙被碰到耳尖时,只觉得身体微抖了下,急忙将他的手拉下,握在手里,说:“好。” 妩子低头看着相握的手,嘴角不禁上扬。 他暗暗下定决心,一定不能让云姑娘发现他是狐狸,他要很注意的将尾巴藏起来! 就算撒谎......他也......不会犹豫的,只要不被发现,他愿意做很多、很多事。 当他们踏出一道门槛时,就看到被他们放在外头的两匹马,这里正是云笙他们进入鬼市的地方。 云笙回头,前头是普通的路,没有漂着挂到树上的灯笼,四周也没有诡异的黑暗。 “这是出来了?”张飞闲四处一看后,像是泄了气似的,整个人靠到旁边树干上,一幅提不起劲的样子。 “啧。”连鹤子看着张飞闲这般,轻笑了声,接着看向手中已燃烧起来的灯笼,有点嫌弃的将它丢到地上,很快就烧成灰烬,他蹲下身,捡起一根树枝搅了下那灰烬,笑道:“世间还真有妖鬼,今日算是见识到了,真是可怕、可怕。” “看你玩得挺开心的,可看不出你哪里怕了。”云笙拉过自己的马,伸手摸了摸它的头,然后看向有点沉默的妩子,“没事了,过来,我们现在就去长青城。” 妩子楞了下,伸手拍拍脸,让自己精神点,扬起笑容,重重点头:“嗯!”应完立即跑到她身边去。 “等等,这位......美......姑娘,有点眼熟。”连鹤之站起身,伸手拍拍自己的衣摆,看着云笙的目光有点意味深长,“云妹妹不说说,怎么去一趟平安镇就带了这么个......”说到此处,他停顿了下,收敛了笑容,慢慢的说出后面的话:“送给马蜂寨寨主的东瀛美人?” 妩子一怔,瞪大眼睛,不禁后退,他......他认出来了! 一旁的张飞闲一听东瀛二字,顿时精神起来,猛地看向妩子。 “好眼力。”云笙伸手抵住妩子的肩膀,让他不再后退,笑问:“妩子是我救下的,有什么问题?” “问题?”连鹤之重复了句,随即大笑,说:“问题可就大了,东瀛人......”他猛的停住笑,一双星目直直的盯着妩子,一字一顿的说:“东瀛人都该死!”这话中充斥着浓浓杀意。 云笙向前一步,挡到妩子面前,皱起眉头,道:“你这是什么话?任何地方,都有好坏之分。” “确实有好坏之分,但东瀛人所犯下的罪,东瀛所有人死掉都无法洗刷!”连鹤之阴沉着一张脸,“何况,这可是东瀛幕府送给马蜂寨寨主的美人,你怎知他是好的?” 云笙一时没了言语。 妩子心头一颤,急忙说:“不,不是,我什么都不知道......我没做过不好的事!没有!”说话时,他伸手紧紧的扯着云笙的衣袖,就害怕云笙将衣袖抽开,也站到对面去质问他。 张飞闲见此,也开口道:“虽然不知什么事,但东瀛......还是得防着。”东瀛倭寇做下的事,每一件都可以算得上十恶不赦。 63.第 63 章 此为防盗章  衙役的喊声太过刺耳, 不少人摒住呼吸。 吴捕头几个跨步, 扶住要倒下的衙役,问:“出什么事?” “头儿......沈家......沈家......”衙役被扶住后,总算缓过一口气, 满脸的惊恐却仍未退去, 说话声音都在抖, “全被杀了!” 他话音一落,天空“噼啪!”一声, 闪电刺眼,雷声巨响,震得心都一瞬间的紧绷。 吴捕头双手掰正那衙役的身体, 看着他问:“你说什么?可是真的?” “真的, 头, 那血都满池子......”衙役双脚都在打颤,他见过的死人不少, 但面对那样的情景, 他实在按压不住内心的恐惧,他手紧紧的反抓住吴捕头的手臂, “都死了,一堆人都在那, 头......怎么办?” 衙役后一句话的声音并不小, 不仅习武之人听得清楚, 那些离得近些的普通人都听到一些, 隐约的猜是沈家出事, 一时间,交头接耳,议论纷纷,但谁都不敢这个时候闹出大动静。 云笙下意识的看向柳居明和沈芝,前者一脸震惊,似乎没反应过来,后者低着头,没有任何动作或是语言。 这孩子...... 云笙心中叹息了声。 “全死了?是仇杀吧。” 这时,一道懒洋洋的男音响起。 云笙看去,只见二楼上有一身着蓝灰色劲装,五官平平无奇的男子趴着栏杆,笑眯眯的继续说:“沈大善人,在金盆洗手前可是有不少仇人吧?”这话说得怪声怪调,一听便知是嘲讽。 “住口!”柳居明回头怒视,他似乎知道这个人站在哪里。 那男子还是笑着,说:“柳兄,在下不过是实话实说罢,啊,对了。”他一拍手掌,有些不好意思,道:“是在下忘了,柳兄的未婚妻也是沈家人啊,真是可惜。” “连鹤之!你......你不要太过分!”柳居明气得脸都红了起来,却似乎没有话去反驳他。 云笙静静的看着,总觉得奇怪,这个时候柳居明不应该着急着去看沈家的情况吗?还有这个连鹤之......又是谁? 连鹤之撑着下巴,道:“好吧,在下不说,不过,柳兄啊,你不去沈家看看?” 柳居明怒瞪着连鹤之,然后松开沈芝的手,飞身冲进雨中。 云笙皱了下眉,拉过沈芝交给吴捕头,说:“我也去看看。” 吴捕头回头看了下,下楼的连鹤之后,朝她道:“沈家在城北五巷,云小姐多加小心。我处理完这里的事,便赶过去。” “可真得好好处理,不然,这沈家遗孤,要是没了,可真要被口水淹死。”连鹤之走了过来,手里拿着大大的斗笠往头上一戴,笑看着吴捕头,说:“你说是吗?吴药真,吴捕头。” “没想到能在这看到你。”吴捕头皱了皱眉。 云笙并不在意他们是否认识,她伸手安抚般摸摸沈芝的头,说:“吴捕头,沈芝交给你了。” “好。”吴捕头看了眼还是低着头的沈芝,再抬头便不见云笙。 而连鹤之兴致勃勃的看着外头已远去的云笙身影,笑说:“没想到云姑娘除了剑术不错,这轻功也是一流。”话音一落,他人也出了酒楼。 大雨磅礴,视线一片模糊,在这样的情况下,云笙用轻功赶路着实有些难受。 忽的,一个身影出现在她身侧,正是连鹤之。 “这雨下得可真大。让云姑娘去看灭门惨案,这吴药真可真不知怜香惜玉。”带着斗笠的连鹤之侧头朝云笙笑着。 “阁下,似乎很喜欢多管闲事?”云笙冷淡的回了句,加快速度。 “哈哈!”连鹤之大笑,“就是爱多管闲事,云姑娘也是此道中人罢?不然你也不会追杀三疯子,追到漠北去。” “看不惯罢了。”云笙道。 连鹤之的速度一点也没被她落下,而且在大雨中还能将声音清晰的传到她的耳中,爷爷说的不错,这天下,不简单的人可真是多如牛毛。 云笙的嘴角轻轻上翘,越不简单就越是有趣,上辈子按部就班的生活,她可不想重来。 两人同行至沈府大门前落下。 沈府所在的这个位置很偏,周围的住户并不多,因大雨的缘故,这路上更不见一个人。 府门大开,屋檐下的灯笼被雨泼湿了一大半,没有风却晃了又晃。 连鹤之大大咧咧的就朝府里走,边走边说:“这血腥味,雨都冲不散啊,真是可怜啊,沈大善人。”说这话的语气可算不上好,这话里话外都透着讽刺沈家家主的味道。 “阁下慎言。”云笙看不过去,看着他说了一句。 “啊,云姑娘,在下可是在可怜他啊。”连鹤之跨过门槛后便停下脚步,回头笑眯眯的对云笙说道。 云笙皱眉懒得和他纠缠这个问题,踏进门,然后她就被眼前的场景惊住。 院子中,一个满是血的池子,四周躺着二十几具尸体,每具尸体都仰躺着,头朝下的浸泡在血池内,浮起来的头发全部纠缠在一起,死状极其诡异。 而从酒楼离开的柳居明就跪坐在那旁边,怀里还抱着一个绯色衣裳的少女尸体。 饶是自喻见多识广的云笙,在看到时都倒吸口气,不禁退了步,却被连鹤之按住肩膀,他笑道:“哎呀,刚刚应该提醒下你的,云姑娘,是在下不对。” 云笙立马挥开他的手,和他拉开距离,道:“阁下自重!” 连鹤之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下,接着转开看向柳居明,说:“死了便死了,柳兄要做的是想想是谁杀的吧?难不成你就要抱着你未婚妻在大雨下天长地......” 他话还未说完,柳居明突然跃起,书中一把玉扇直冲连鹤之面门。 “啊?柳兄你打在下作甚?”连鹤之急忙避开,一幅无辜的模样。 云笙在一边看着,冷笑了声:“嘴欠,是该打。” 连鹤之挑眉,边避开攻击边问道:“云姑娘,这嘴欠是何意?” 云笙没回,而是四处看了看,然后她就看到那小池子对面的一处房间,那房间的门就这么突然开了。 此时并没有风! “停下!”云笙喝了声,道:“你们看那房间!” 连鹤之按下柳居明拿着玉扇的手,问:“怎么?” “门自己开了。”云笙警惕的盯着那个房间。 “门?”柳居明的声音极为暗哑,那是压抑哭声后的声音,他顺着云笙的目光看去,怔了下,说:“刚刚是关的......” “呵,难不成凶手还在这......”连鹤之轻笑了声,下一刻他已跃过院子,直冲那房间,道:“装神弄鬼!” 云笙和柳居明也随之过去,但到门口,往那房里一看,又被惊住。 一具四五十岁的男子尸体就趴在书房门口,脖子被利器割得只剩下一点皮连着身体,露出骨头和外翻的皮肉,满是血的手还高高举着,手指微弯,似乎要拉开门。 尸体身后有一条长长的血‘路’,这条‘路’延长到了书桌后的墙壁前,那里有一滩还未干枯的血。 云笙有些不适的微眯了下眼,看向已走到那滩血边的连鹤之,他四处看着,还蹲下身手指触碰了下那些血。 “姨父......”柳居明眼睛瞪得极大,身体摇晃了下,他靠住门边,神情怔楞。 “节哀,柳公子。”云笙见此,轻声的说了声。 连鹤之这时开口:“原来这就是沈大善人,沈河啊。” “阁下少说几句。”云笙看了眼连鹤之,转而问道:“看出什么了吗?” “云姑娘,在下可还没说什么。”连鹤之有些不乐意了,说完这个,还说:“可别总喊阁下,在下连鹤之。” 云笙摆摆手,踏进屋内,忽感一阵阴冷,她眉头皱了下松开,又问:“看出什么了吗?” “在下可不是仵作,死了多久看不出,不过......”说到这,连鹤之停了下来,脸上的笑有些不怀好意,“不过尸体刚刚......却有被拖动的痕迹。” 云笙顿时瞪大眼睛,手已摸到腰间的软剑柄上。 “谁!”柳居明顿时抬起头,他双目通红,几乎是从牙齿中挤出的话。 “不见了。”连鹤之刚刚送出一个惊雷,接着就轻飘飘的收回,他还无辜的耸肩,“在下刚进门时,就没看到半个人影,不知道的还以为尸体爬着去开门。” “这房间就这么大,人能从哪里走?”云笙将整个房间都环看了一遍,说:“门开的时候,我正好看着,并没有看到人影,这装神弄鬼的功夫......”说着话,她推开了窗,看着外头,也没发现任何人走过的痕迹,不禁叹道:“真是一流,这隐蔽手段也是......一流。” “砰!”一声巨响。 云笙、连鹤之看去,只见柳居明挥动玉扇砸入那半扇门,他的手也被木刺刺伤,流出血来。 他毫不在意,满脸沉郁,道:“装神弄鬼的功夫,隐蔽手段......论起这些......谁能和东瀛人比!” “东瀛人?”云笙挑眉。 连鹤之靠着柱子,笑说:“云姑娘,东瀛人用于隐蔽的忍术可不少。” 云笙略一思索道:“东瀛近些年,年年向我朝进贡,以示臣服,如今海上倒是平静,难不成他们如今又打了什么主意不成?” “哈哈!”连鹤之突然大笑,边笑边说:“云姑娘啊云姑娘,你不愧是云尚书之女,想到的都关乎朝廷。” “你收敛些吧。”云笙皱眉,这人可真是不分场合,此时此刻在柳居明面前大笑,真不是故意为之? 连鹤之这才停下笑,看了下盯着他的柳居明,缓缓开口:“东瀛也分朝廷江湖,沈大善人也没跟东瀛朝廷有瓜葛吧?”说罢他看向柳居明,继续道:“这个就要问下柳兄了,能一下子就想到东瀛,自然是知道些什么。” 云笙疑惑的看向柳居明。 柳居明垂下眼眸,许久才道:“前不久姨父曾与马蜂寨,因一桩生意闹翻,后来姨父就金盆洗手。” “马蜂寨,在海上的生意不少。”云笙在脑海里翻出关于马蜂寨的信息,“他们和东瀛人却是有些关系。” “何止是有些关系。”连鹤之这次却是冷笑,“二十几年前,马蜂寨和东瀛海寇狼狈为奸,掠杀海边渔民,抢夺商船......罪行累累,如今倒是被忘记了,开始做起海上生意。” 云笙沉默了下,轻声道:“没人会忘记。” 外面的雨逐渐变小,府外也响起吴捕头指挥衙役的声音。 “你说什么?”连鹤之似乎没听清,他看向云笙。 “这世上,不论何时,善人不会被遗忘,恶人也不会被逃脱。”云笙看着连鹤之坚定又缓慢的说道,神色极为认真,“此事,若是如我们猜想的这般,朝廷管不到。但我定要查个清楚,明日,便出发长青城。” 长青城,她爷爷旧友在那,更是马蜂寨的所在之地。 “我也要去。”柳居明从门中抽出手来,满脸恨意,“定要让马蜂寨和那些子东瀛人血债血偿!” “柳兄,虽然你这想法很好,但......”连鹤之却摇头笑了笑,“你难道不用留下来处理沈家一家的后事吗?还有沈芝,若对方正想灭门,沈芝也很危险。” 柳居明愣住,好久没有说话。 “柳公子,有甚消息,我会传给你。”云笙温和的说了句,又说:“沈芝如今也需要你,你好好保重。” 柳居明一怔,看向云笙,神情复杂,但语气却很感激,说道:“云姑娘说的是,我......我会处理好。” “啊,还是云姑娘的话有用啊。”一边的连鹤之笑着说完,就凑到云笙面前,说:“云姑娘,明日几时去长青城?同行如何?” 云笙看了近在咫尺的脸,皱眉,退开后,便直接往外走,边走边说:“我习惯独行。” “哎,云姑娘,与我同行绝对不吃亏,你似乎很嫌弃我啊。”连鹤之跟在云笙身后,说话声很是响亮,引得进了沈府的吴捕头和衙役纷纷看来。 云笙叹了声,停住脚步,侧头看向他,一字一顿道:“你收敛些。” “若是刚才你应了,我也不至于这般。”连鹤之笑眯眯的说着,然后压低声音道:“怎么样,一块查这案子,若是查到那东瀛朝廷有异心,你也好上报朝廷,这功劳可不小。” 云笙微抬头看着天空,颇为无奈的开口:“东瀛没朝廷,他们只有幕府。” “你......你别嚣张!” 胡耳忽然有些胆怯,云笙的武力他见识过一次了...... 不过......他一想到自己师父还在身后,又想起师父的交代,便壮着胆子,呛了回去,“我没说错!他就是一个小倌!” 云笙眼里阴沉沉的,轻笑了声:“很好!” 话还没落下,‘锵’的一声,她右手已拔出旁边护卫手中的刀,扬起,直接就往胡耳脑袋斜劈下去。 速度极快,动作利落,完全就是想要胡耳的命! 这让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完全没有料到,云笙会当场就发作出来! 而就在这时,“铮”的一声,一把扇子直接撞偏云笙手中的刀。 刀刃从胡耳的头上滑过,削下发冠和几缕头发。 那把扇子转了一下,又冲云笙而去,她立即将刀挡过去,刀刃应声而断,下一秒,扇子飞回。 云笙怒极反笑,将手中的断刃直接射向那扇子飞回之处——刚出院门的许灵生。 许灵生并没料到云笙反击得如此快。 更没料到,云笙敢这么直接地反击于他。 有一瞬间呆了。 断刃擦着他耳边过去,钉到他身后的墙壁上时,发出一声低鸣。 此刻,场面极为安静。 “云姑娘......没事吧?”妩子的话,打破了这诡异的场面。 他担忧的看着云笙,对于刚刚的过招,他没看清,只知道蹭蹭几下,气氛就怪了起来。 安静,安静极了。 越安静,他越害怕,但他更担心云笙因为他又有麻烦。 云笙侧头看了看眼里泛起泪花的妩子,轻轻摇摇头,道:“没事,莫怕。” “嗯。”妩子暗暗松了口气,看着云笙的脸,眼都亮晶晶的。 而胡耳总算从差点死掉的惊惧中缓过神,腿一软,直接瘫坐到地上,披头散发的十分狼狈。 刘震刚刚提着的心,放下后,随之上来是满满的怒意,道:“云姑娘好气性!竟动不动就要杀我徒弟!” “这不是没杀成嘛?”一边的吴燕嘀咕了句,众人看过去时,他又笑嘻嘻的说:“若是有人那般侮辱我的朋友,我也是要杀了才解气的!”说完,他看向云笙,那目光从审视,变成了欣赏,“云姑娘,有机会,咱们也来过两招。” 有人在这种时候对她释放善意,自然不会拒绝。 云笙朝他一笑:“行,切磋一番。” “就喜欢和你这样的爽快人做朋友!”吴燕从那边快步走到她身边,踮着脚尖拍了怕她肩膀,一幅‘哥俩’好的样子。 “说话便好好说,别动手动脚。”跟着走到云笙身边的还有白庭舒,他看着吴燕拍云笙肩膀的动作,有些皱眉。 “云姑娘确实爽快......这脾气也是。” 云笙正要说话时,许灵生先开口了。 他抬手抹了抹耳尖,几滴血沾到手背上,他低低笑了声,看着云笙道:“好武功。” “师父都说过,云姑娘习武天赋极高,自然能练得好武功。”张飞闲从震惊中缓过神来后,看着云笙的目光有些担忧。 云笙心思一转,微微抬起下巴,直视着许灵生,翘了翘嘴角,说:“许前辈用扇的功夫才是真的厉害,我不过是在你面前班门弄斧罢了。” 许灵生楞了一下,接着大笑,笑容与他浑身气质截然相反,但很快他收了笑,说:“云家有你这么个女儿,倒真是好运。” “多谢许前辈夸赞。”云笙笑容都柔和不少,看起来和刚刚那杀意腾腾的样子完全不同。 “你这姑娘......可真对我脾气。”许灵生笑了笑,好像将刚刚之事放下了。 刘震见此,道:“许兄,你.......” “这不是人没死吗?”许灵生打开扇子,缓缓摇了摇,“姑娘家耍耍脾气罢了,你还去计较?此事就此作罢吧。” 刘震,脸色沉下,不禁暗暗握拳。 你来我往的说这么几句,场面又是另一番场景,看得其他几人都有些摸不着头脑。 尤其是妩子,完全不知所以,满脸迷糊的瞧着云笙,但心里却对云笙有迷之信任。 “不!不能作罢!她杀了我两位师弟!”胡耳又一次挣扎着从地上起来,指着那摆在外头的两具尸体。 云笙笑了声,说:“若不是许前辈不让我杀你,你此时也跟着下去,这般也可以问问你师弟,到底是谁杀了他们。” “你这......” “住嘴!” 胡耳又要口无遮拦,刘震再次怒喝。 他看云笙的目光沉沉,问:“云姑娘,我这两个徒儿可是死在你手中?” “不是。”云笙否认。 “那你身后护着的是谁?”刘震看向云笙身后的妩子,“听说,云姑娘做了回英雄,从我徒儿手中夺了人,顺势杀了他们。” 妩子在云笙身后,都觉得那视线格外刺人,手微微抖了抖。 云笙手指轻轻点了点他手背,似乎在安抚他一般。 他紧绷起来的心,又慢慢放松下去,有点高兴的点了点云笙的手背,‘回复’她。 “确实做了回英雄。”云笙笑容有些嘲讽,环看了下四周,继续道:“刘前辈,有些事在这说出来,被人听走,青云帮的名声可就没了。” “那肯定是有谁做了不好的事情吧。”吴燕有些兴致勃勃,说话间还偷偷看了眼妩子,惊艳了一把,啧啧的惊叹两声,“长成这般......我大约能猜得到发生什么事。” “就在此处说。免得去扰了叶老爷子的清净。”刘震皱着眉,声音低沉,似乎压抑着不少怒火。 张飞闲却沉着脸,开口:“既已打扰,也不在乎再打扰一回,师父老人家也在厅内等着各位入内。”说罢,他踏进门内,“各位,请。”说着还作了个请的动作。 “如此,也罢。”许灵生笑了声,转身入内。 刘震看着云笙一会,也一甩衣摆,走进院内,胡耳见他走,也急急忙忙跟上。 白庭舒看了下云笙和她身后的妩子,有些轻叹,低声道:“云姑娘,莫要冲动。有什么事说出来,叶老爷子自然会有决断。” “这话说得,好像云姑娘就得受这几个臭......人的气啊?”吴燕听到这话,第一个不爽快的反驳了回去。 “你明知我不是那意思。”白庭舒眉头微皱。 吴燕哼哼几声,双手叉腰:“这几个就是仗势欺人,欺负云姑娘她们两个姑娘家!” 云笙忽然觉得有些好笑,又一个错认妩子是姑娘的,明明他穿的可是书生衣裳,还戴着儒生帽呢! 白庭舒则楞了下,这才看了眼妩子的脸,惊艳片刻,便道:“在下失礼了。” “这位姑娘,你别怕,待会有什么委屈都说出来!我们给你做主!”吴燕走到妩子身边,说话语气都柔和很多。 妩子眨眨眼,对他露出一个笑容来,紧紧的靠着云笙,说:“十分感谢。” “你长得可真美啊。”吴燕不禁伸手摸摸鼻子,然后率先往院子里走,边走边说:“好了,走吧。看看他们几个老头子要干嘛。” “你注意下。”白庭舒无奈的摇头,跟上去,劝道:“不要口无遮拦。” 吴燕一笑:“我就这样,谁能耐我何?” 看他们先走,云笙才将妩子从身后拉出,看着妩子有些不安的神情,小声说:“别怕,什么事都有我在。” “我又给云姑娘添麻烦。对不起。”妩子握了下拳头后,又松开,“不知道怎么做才好......云姑娘,我......”如今所看、所听的,他都无法去理解清楚,更无法对此做出反应。 以前的他,总是......总是被告诫,只要讨人欢心就好。 可如今讨人欢心这事,他才知道是最无用的。 他一难过,眼眸很水润,看起来像一只被夺走食物的小奶猫。 对于这样可怜又可爱的他,云笙没有半点不耐,温和的说:“别总跟我道歉,东瀛人都那么爱道歉吗?”语气还带了点调侃。 其实该道歉应该是她吧,毕竟,她做的这些事情,并不是全因为他。 她想了想,又嘱咐道:“放心。待会你装羞涩,别主动说话,麻烦我来解决就可。” 妩子看着胸有成竹的云笙,应道:“是,听云姑娘的。” 他心里又有一种‘没关系,犯错也好,惹麻烦也好,都没关系,她会替你处理好’的任性想法,让他忍不住想,多靠近她一点。 虽然不厉害,没主见,但很乖、很听话的妩子,也还挺讨人喜欢。 云笙满意的笑了,带着妩子进院子,到了众人所在的厅内。 这次,妩子和云笙并肩进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妩子那好看至极的脸上,连叶老爷子都笑呵呵的问:“这是哪家姑娘?” “回叶老爷子,这是我路上认识的朋友。”云笙笑回。 接着带着妩子走到许灵生、刘震对面的座位坐下。 站在刘震身边的胡耳立即反驳:“这就是个男人!哪里来的姑娘!这人就是个小......” 64.第 64 章 此为防盗章 去怨气并不是很难, 但云笙看不懂。 叶老爷子让她跪坐在一幅元始天尊画像前, 念念有词后, 拿出一张符, 点燃放进一边盛着水的盆子上, 晃了一圈, 接着手沾盆子里的水, 洒到她身上。 她顿时觉得浑身顺畅起来,有滴水落在她使剑的右手背上, 还飘出淡淡的黑色烟雾,散发的味道和断剑流出的液体一样。 “看来, 这些恶鬼对你是极为怨恨。”叶老爷子轻轻摇了摇头, “也亏你八字硬, 一身正气护着。” 云笙抬起手看了又看,毫不在意的说:“怨恨又如何?始终死在我手上的,都是该死之人。”说到这她手轻轻握成拳头拢回袖中, 继续道:“若怨恨我,等我死后可来算账, 看谁算得过谁。” “哈哈,世上能这般坦荡,也就你们这些小一辈了。”叶老爷子大笑, 伸手拍拍她的肩膀, 却是叹了声:“若是飞闲有你一半, 老夫也就放心了。” “叶爷爷, 张公子心思纯净, 极为难得。”云笙站了起来,说得很诚恳。 叶老爷子抚须,笑而不语。 “叶爷爷,阿笙有一事不明。”云笙心中略一思量,还是将心中的疑惑,问出:“一直以来,从未见过鬼怪,为何这次却遇见,难不成是......其中出了什么变故?”自她武学之道成了后,手上就没干净过,若有鬼怪存在,没道理到现在才出现在她面前。 叶老爷子摇头:“这倒不是,你爷爷之前也是忽然遇见,在过了好些年后又忽然好了,再也见不着那些东西。” “这......”云笙微皱起眉,她和爷爷难道是一样的......见鬼体制?而且还是不定时的? “无妨,心性坚定之人,不被鬼怪所累。”叶老爷子走向一面墙壁,“你如今少了一把剑,老夫赠你一把如何?”话毕,他抬手在墙上拍了几下,墙壁动了下,露出一个格子出来。 他拿出格子里头的东西,转过身,往云笙这一丢。 云笙扬手接住,然后细细的打量起来,这是一把靑褐色、无任何雕饰的古朴长剑,剑柄处雕刻了两字‘衡水’,见此,她瞪大眼睛,道:“衡水剑!” 叶老爷子笑了,说:“这把剑在这世间也消失了几十年,是该让它见见光了。” “它一出来,可要引起不少猜疑......不过值。”云笙手抚摸着剑鞘,一幅爱不释手的样子,“叶爷爷,这可是难得的武器,阿笙便不推迟了,您有什么想让阿笙做的,请吩咐。” “哈哈,你啊你,这爱剑如命的样子,可跟你爷爷如出一辙!”叶老爷子大笑起来,接着缓缓说道:“倒也不是什么大事,你闯荡江湖的时候,带上飞闲即可。” 云笙楞了楞,疑惑道:“叶爷爷,您知道我要去做什么,您也放心张公子跟着我?” “无妨,你做你的,飞闲啊......也该让他去闯闯,世间险恶,总要尝一尝。”叶老爷子摸了摸自己的胡子,说得风轻云淡。 云笙看了看手中的衡水剑,又看下叶老爷子,行了个抱拳礼,道:“如您所愿。”带个初出茅庐的公子哥,多费点心,换这把剑倒也是稳赚不赔。 “师父!云姑娘!宴要开始了。” 外头传来张飞闲的声音。 叶老爷子笑了笑走了出去,云笙提着剑跟上。 今日来祝寿的人极多,里里外外摆有上百桌,院里院外都有,当然,有些地位的都在堂屋内。 云笙出来后,先将剑交给永叔拿下去保管,这才到自家所在的桌子落座。 在她对面的是王家公子王胜,接着是青云帮的大长老刘震,再往前,便是混迹江湖已久、帮派势力大的当家人物了。 对于这些人,她还能在脑海中的画像一一对上,但也有好些个没任何印象,这些神采飞扬的年轻人,大约是其他门派中的小一辈了。 就在她悄悄打量的时候,叶老爷子已经寒暄完场面话,笑得很是爽朗的举起酒碗:“老夫敬在座各位一杯。”话一落下,满满一碗饮尽。 “好!”一身银色锦衣的大风庄庄主风乘抚掌,长得三大五粗的他,却笑得很是斯文,说话都很柔和:“早听说叶老爷子酒量极好,今日一见果真如此。” 云笙饶有兴致的看着,而她身边一个男子却冷笑了声。 她恰好听见,侧头看向身侧之人。 身侧坐着的是一名二十来岁的男子,长得倒是好看,长眉凤眼,只是脸上难以压抑的讽刺笑容,却是毁了这般容貌,在他也看向她,准备说什么的时候,她默默的移开了视线。 这时,上头几个大人物也交谈起来,叶老爷子说着说着,神色却有些伤感。 他看向空着的一个座位,叹道:“沈河他的酒量也是不低,只可惜啊......” 这话一出,场面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叶老爷子,沈家之事,我也是知晓。”开口的是药谷谷主许灵生,他穿着一身灰白色长袍,留着整齐的长须,眉毛发白,脸上却无皱纹,看起来有些遗世独立的味道,“沈兄一向为人和善,有大善人之称,无仇家,却遭灭门!怕是魔教所为!” 魔教?云笙嘴角勾了勾,静静的听着。 “许谷主说的可是那无神教?”这次接话的是王家公子王胜,他本来年轻,但冷着一张脸,看着倒也像是那么一回事。 他那话说完后停顿了下,见众人看他,便又道:“此等魔教必不能留!” “但我怎么听说沈家灭门是马蜂寨所为啊?” 云笙看去,只见说话的是一个身着褐色衣服,显得很瘦小的男子,他缩在门边的桌子旁,磕着瓜子,一幅看戏状。 “无稽之谈。”许灵生打开手中的扇子挥了挥,“马蜂寨可与沈家有生意来往,若是做下这等事,可就是断了财路。” 他话一说完,下面的人立马附和,就这么轻易的将无神教给定罪了。 听了些后,云笙已无甚意思再听下去,百无聊赖地坐了会,寻了个由头跟叶老爷子告辞。 出了叶府,云笙上马,准备回去的时候,一道声音叫住她。 “云姑娘,请留步。” 云笙回头,就见刚刚坐在她身侧的男子也出来了,他看着她,似乎有话要说。 “这位公子,何事?”云笙也不去问他怎么认得自己,态度有些冷淡。 “在下,白湖庄白庭舒。”白庭舒说完这话后,便直入主题问:“云姑娘,你也认为沈家灭门是无神教所为吗?” “别人认为是了,你问云姑娘也无甚用处。” 云笙还没说什么,便有人替她回了话,她看去,只见那褐衣瘦小男子正靠着府门前的柱子,一双大眼睛十分灵动,说完这句话后,还朝云笙笑,说:“云姑娘,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白庭舒僵着一张脸也看着云笙,等着她回答。 云笙有些摸不着头脑,这两个从哪里来的?撞到她这边来作甚? 她一时没想明白,也就平淡的说:“各有各的看法吧,我还有事,告辞。”话毕,骑着马便要走。 “云姑娘......”白庭舒不禁又唤了一声。 “嗯?”云笙疑惑的回头看他。 白庭舒张了张嘴,最后道:“没事......” “那,告辞!”云笙抱拳,策马带着永叔一行人离开。 云笙离开叶府的时间较早,回到千福后院时,夕阳西下,天边正绽放着一天最后的光彩。 她从马上下来,看着下属牵着马,从另一道门回右院后,才缓缓往左院的门走去。 还没走到院门口,就看到换上一身书生服饰,戴上儒生帽的妩子,正蹲坐在门口台阶上,低着头,伸手正和一条不知哪里来的小狗玩着,脸上的笑容干净极了。 云笙一时不想过去破坏这一幅画面,停住了脚步。 “哎,小狗狗,你说,云姑娘什么时候回?”妩子摸了摸小狗的脑袋,疑惑的问了句,然后他就被一道影子给笼罩住。 “回来了。”云笙走到他面前,看着他被阳光晒得红扑扑的脸,忽的觉得这人可真可爱。 妩子抬起头眨了眨眼,好一会才看清背着阳光的云笙,立马从地上跳起来了,但蹲麻了的脚,差点让他直接摔到地上去,好在云笙眼疾手快地扶住他。 “云姑娘,欢迎回来!”呜......他真的是太冒失了。 妩子想站好,但腿麻得厉害,麻得让他身体都有些哆嗦,手都不禁反握住云笙的手臂。 云笙看着他难受的表情,有些好笑,说:“你扭扭脖子,忍忍就过去了。” “是!”妩子很乖的照办,扭了扭脖子,“我忍得住!” 云笙这会有耐心,扶着他,笑看着。 妩子感觉不那么麻,才伸脚踩地,踩了几下,喜笑颜开的说:“不麻了,云姑娘,谢谢你!” “这有什么好谢的?”云笙松开手,“走吧,进院子。” 也许是云笙松手松得又快又急,妩子顿时以为自己被嫌弃了,笑容一下子消失,开始道歉:“对不起,云姑娘,我......这么冒失,一定给你带来不少困扰。”说到这,他脸上露出难过和自责,“对不起,给你添了那么多麻烦!真的,真的对不起!”说着话他就又朝她鞠躬。 云笙越过他走向院子的脚步,停了停,回头看他,也没接他的话,而是问:“你在左院这,是在等我回来?” “哎?!”妩子抬起头,一双好看的眼眸直直看向云笙。 连鹤之看过去,眼微眯了下,笑道:“也不知是在下哪句话能博得吴捕头一笑?” “连少侠,你看错了。”吴捕头放下手,还是那副难以接近的严肃样子。 “呵。”连鹤之轻呵了声,显然不信,看那样子还想说什么,但却便被云笙截了话头。 她道:“你们倒是认识的。” 吴捕头点头:“确实见过几面。” “是啊,这几面见得难忘得紧。”连鹤之说出的话,听起来有些奇怪,似乎在暗指些什么,有些奇怪,“还望吴捕头忘记的好。” “连少侠,旧事自不会重提,你放心便是。”吴捕头似乎有些无奈。 “你们打什么哑谜?”云笙瞧了瞧两人,但看两人都不想开口,也就没问什么,而是将刚刚所猜测的朝吴捕头一说,接着道:“明日我便去长青城,查上一查。” 吴捕头听了,眉头紧皱,不赞同的摇头:“若马蜂寨与东瀛勾结,云姑娘你这般贸然前去,定然危险。云大人不会同意。” “吴捕头你也太小瞧云姑娘了吧?何况还有在下在,定护云姑娘无忧。”连鹤之扶了扶斗笠,看着云笙又笑问了声:“云姑娘你说呢?” “只不过是去一趟罢了,长青城又不是什么龙潭虎穴。”云笙轻笑了下,接着说:“去长青城此事,父亲早已知晓,而探马蜂寨之事,吴捕头当作不知即可。” “哈哈,可不就是如此!”连鹤之笑了起来,看着吴捕头,语气有些意味深长,“吴捕头也不是长舌妇,自然不会说了出去。” 一听着话,云笙挑眉,她倒是能确定了,这连鹤之和吴捕头肯定有过节吧,这般处处针对...... 吴捕头听了连鹤之的话后,脸色沉下,说:“连少侠,多看识几个字,多看些书,免得话都不会说。”话毕,朝云笙拱手,道了句:“云姑娘,多保重。”说罢,他便转身去忙自己的事了,似乎不打算再理会。 连鹤之对吴捕头的话一点也不在意,脸上依旧笑眯眯的,还道:“啊,吴捕头这人,真是连玩笑都开不得。” 云笙有些不知道要如何说他,只能摇了下头,自顾自的往府外走。 这连鹤之的性格......真是难以琢磨,她还是少说多听多看的好。 “云姑娘,明日几时走?”连鹤之跟了上来。 “卯时。” 罢了,有这么个人在,做什么都方便。 隔天一大早,云笙出了酒楼,直奔码头。 本以为连鹤之应该还未到,结果她到时就看到他躺在一块大石头上,胸口放着一顶斗笠,双手 交叠在脑后,翘着二郎腿,晃动着脚,一派悠闲的模样。 云笙抬头看看天色,有些疑惑的问:“你莫不是一整晚都在睡在这?” “那倒不是,刚到不久。”连鹤之笑了笑,坐起身,手拿着那斗笠给自己戴上后,继续说:“这船也快到了。” 云笙眺望,河面上,一艘客船的正缓缓往这边靠近。 “来了。”云笙点头,深吸口气,露出个笑容来。 从苏城到长青城,坐船顺流而下,需得用近两天的时间。 像云笙他们这般早晨上船,在第二天傍晚时,也就能到长青渡口。 长青渡口,是长青江与大海的交汇之处,此处水很是浑浊,风浪却不大,水面平稳。 渡口也修得很好,每日来往船只极多,货船、客船、渔船都有,大大小小的船只聚在一起,就是一幅繁华之景。 云笙所在的客船前头,是一艘货船,由纤夫拉船靠岸,货船的商人就开始叫着纤夫搬货,他们大都赤着胳膊,在太阳下晒得黑亮,出力鼓劲的声音中气十足,除了这些,还有渔夫卖海产的吆喝声...... 这一幕落在云笙眼里,成了墨色的画,色彩单调却又热闹得紧。 “在看什么?”连鹤之看着云笙看着岸边不言不语,便走到她身边,也跟着看岸边,小声的说道:“这里十条船中就有三四条是马蜂寨的,马蜂寨海上生意做的可不小。” “连公子了解得不少。”云笙楞了下,随即笑看了他一眼,“能做到这般,也是种本事。” 连鹤之正想说什么时,客船晃了下,两人扶住栏杆,往前一看,才知道客船也准备靠岸。 而就在客船抛索靠岸这会功夫,后头又来了七八条大船。 当云笙和连鹤之踏着木板上岸,江上的喧哗声大了起来,连带着岸上的人也惊呼着。 “那是什么船?!真是大啊!” “对啊!也好看啊,我长那么大都没瞧见过。” “这是哪里来的船?” “......” 这样类似的话,让云笙、连鹤之都有些疑惑。 他们走到空阔处,寻声望去,才知这惊呼声是为何。 只见不远处一艘三层楼高的大船正缓缓靠近江边,大船雕栏画栋,窗棂精美,上头还挂着绯色轻纱,与其后的红霞相映成辉,耀眼得让人移不开眼。 但这都不是让云笙在意的地方,她所在意的是那船上挂着的帆上,那上头画着箭头穿过一个大红色圆圈的图案,而这图案正是东瀛幕府的标志...... 这是东瀛幕府的船。 云笙看向连鹤之,道:“幕府的船。” 连鹤之朝她微微一点头,笑说:“觉得好渴!到那边坐坐,喝茶去。”他手指向离江边最近、视野最好的铺子。 “行。”云笙点头。 两人走到那铺子外头的桌子边,刚坐下,一个少年就迎了过来,哈着腰笑呵呵的,用蹩脚的官话问:“两位客官,想吃点什么今天刚来的鱼虾很新鲜,蒸起来好吃得很哩。” 他这么一说,云笙也觉得有些饿了,又闻着空气中似有似无的新鲜鱼虾腥味,便说:“蒸些鱼虾,炒两个青菜,两碗米饭,再沏一壶清茶来。”顿了下看向连鹤之,问:“你想吃些什么?” 连鹤之摇头,笑说:“就这般吧,倒是想喝些酒,不过这不是喝酒的好时候。” “亏你一下船就想着酒。”云笙一笑,然后便朝那少年说:“就这些,饭菜要新鲜干净。” “好咧!您放心!”少年憨憨一笑,应完他便急匆匆下去。 等他们的饭菜都上齐了,那幕府的船也停靠到岸边,但却没半点动静,也没人从里头出来。 安静的样子,在这吆喝声、搬货声四起的岸边,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好在云笙和连鹤之两人的耐心都很足,慢悠悠的填饱肚子后,喝了两口清茶,那船才有了动静。 一个船舱门打开,二十几个穿着大周朝服饰,腰却配东瀛□□的男子走了出来,一出来便用音调奇怪的官话,喝走船前围着的人,然后迅速的搭好上岸的木板,之后有四个男子先走了下来,站在岸边。 “难不成还是什么大人物?”见此排场,连鹤之轻笑着说了句。 云笙看那几个男子走路的样子,便知那都是练家子,笑了笑,缓缓开口:“至今还未见过东瀛的大人物,今日倒也能开开眼。” 她话音一落,两个十岁左右,穿着和服的小姑娘就从船舱内小跑了出来,接着这两个小姑娘朝船舱内伸出手扶出......一个美人。 她一出现,离得近些的人都不禁倒吸口气,连云笙都看得愣住。 本还嘈杂的场面,渐渐安静下来。 美人穿着大红底黄叶点缀的华美和服,梳着复杂厚重的发髻,两边各戴着四支金灿灿、垂着流苏的簪子,而在这样夺目的装扮下,最吸引人却还是她的脸。 一双涓涓潺潺桃花眼,两弯绰绰舒舒小叶眉,山根挺直,唇珠微翘,不是笑来也含笑,她一手拿着黑色骨扇,轻轻一摇,便打开来,遮住了小巧的下巴和那弧度极美的唇,眉眼却微微一弯, 刹那间,天边彩霞在她这一抹风情下,黯然失色。 真是个美人! 云笙在惊叹过后,心中却是一惊,这东瀛美人长得太过祸水,这么个人不论放到大周朝哪里,必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这般想着,她移开视线,看向连鹤之,只见他也有些怔楞,不禁扶额,这大概是英雄难过美人关吧。 美人穿着木屐,由那两个小女孩扶着走下船,步伐优雅轻盈,在她身后还跟着一个和服男子举着色彩艳丽的大伞给她遮阳。 从船上又下来十个人,护着美人往长青城方向走,在经过云笙所在的铺子时,云笙闻到淡淡的香味,她再次抬头看过去,那美人也正好看来,朝她露出一个娇柔的笑意后,小碎步不停,继续往前。 65.第 65 章 此为防盗章  “云妹妹!你......” “云姑娘!” 连鹤之和张飞闲一惊, 连鹤之立即道:“这就去带他回来!你......别担心......”她为了一个人而忧心至此, 他心内极其复杂,但也知此事他做得很不地道,“我定会将他完好带回!”说罢,立即转身要走, 但却被拉住。 连鹤之回头一看,只见云笙松开拉住他的手。 她抬手一抹自己嘴边的血迹,说:“我自己去。”话毕,她便跃出正房, 消失在夜色之中。 “这都是什么事!”张飞闲苦恼地抬手锤了下自己额头, 自责道:“也不知道柳公子现在怎么样, 还有云姑娘她这是受伤还是如何......不行!我也要去!” “你留着,我跟去就好。”说罢,连鹤之也离开了。 张飞闲都来不及开口。 而云笙一边往马蜂寨赶, 一边往嘴里塞上好几颗药丸, 压制着乱窜的气息。 她心里很清楚, 如果自己再回去,必然讨不到好。 任务完成后, 还回去救人这样的事情, 真不是她该做的, 但是,此刻就这么做了, 没有半点犹豫。 她答应过的, 要去接他出来。 脑海里不断闪过妩子的音容笑貌, 这般美好的人......若是有什么三长两短,她不舍得。 云笙在夜里撕碎自己的外衣,再次将自己包得只露出眼睛,彻底融入夜色之中。 她轻功一向极好,很快就到了马蜂寨。 马蜂寨的大火依旧,但却不见人扑火,反而很多护卫在帮东西,一箱箱东西搬到山的背面。 有护卫还说着:“这事发生的,也不让人看完那祭祀舞,那人可真美啊!” “认真搬吧!美人又没死,还有机会看,嘿嘿。”另一个护卫扛起一箱子东西就往前走。 云笙听此,提着的心放下不少,略一思量也悄悄跟了上去。 还没跟上一会,就看到很多护卫在一小片空地上守着,周仁、千慈和尚和王胜站在中间,不知在说什么。 她想了下,换了一种呼吸法子,以防被发现后,又向前移动了一段距离,刚好能听到他们说话后便停了下来。 周仁道:“到底是谁跟老子过不去!” “阿弥陀佛。”千慈和尚的手臂上还绑着白布,“如今,东西被偷,早些想出应付的法子才是。” 周仁听了这话,抬脚就将跪在跟前的人踹倒在地:“你这废物怎么看的东西!”说罢,脚还在那人胸口碾了又碾。 那人却连求饶都没有。 千慈和尚垂眸又念一句佛:“阿弥陀佛。” 一边的王胜也开口了,说:“这东瀛人怎么处理?桑菊宗可是死在这。” “杀了。”周仁移开脚,呸了一句,“一个不留,杀了丢海里去!” “崇日教若是......”王胜似乎有些迟疑。 “都死了,他们能知道个啥?!”周仁脸上带着狰狞的笑意,“要是真知道这些人死了,就推给许老弟得了。”说到这,顿了下,又继续说:“这事没他做的手笔,那就奇了!” 千慈和尚道:“他没那么蠢,这对谁都没好处。” “说不准想独吞了去!”周仁冷笑,满脸狠意,“别看他这几年安静,说不定在做什么打算!” 千慈和尚摇头:“今日跟我过招之人武功诡异,用的毒来自无神教。” “无神教?”周仁冷哼,说:“不论是谁,来惹老子的,一个别想我放过!” 千慈和尚看了看周仁,垂下眼帘,掩掉眼里的不屑,说:“罢了,先处理东瀛人吧。” 周仁扫了眼自己几个手下,竟没一个让他觉得合适的,最后看向王胜,眼有精光闪过,道:“王侄,此事由你去吧。”说完这话,还笑了,笑容带着恶意,“你不是看那美人美吗?死前也给你玩一把。” 王胜一愣,随即想到那高台上惊艳的人影,鬼使神差的应下:“我去处理。” 周仁看着王胜带人离开,笑道:“真是便宜王侄了。” “阿弥陀佛。”千慈和尚眼观鼻,鼻观心并不说其他。 这几个的话,着实将云笙恶心到了. 她勾了勾嘴角,神色极为冷然。 她跟在那王胜身后,到了另一边搭着棚子的地方。 两边离有一段距离,七八个东瀛武士围在火堆边,用东瀛语言交流着什么,旁边十来个很是狼狈的和服女子,她们挤在一起呜呜的小声抽泣...... 云笙眼眸草草的扫过这些人,然后她目光就定在棚子阴影下,缩成一团的人影。 没有看到面容,但她就这么笃定这人肯定是他! 妩子这时也微微抬起头来,四周看了又看,他似乎闻到了云姑娘的气息了,没看到云姑娘,却看到了走过来的王胜。 他害怕地抱住自己的膝盖,下巴抵在手臂上,唇都抿紧了。 要坚强,云姑娘答应的,一定......会来带他走。 王胜带了十个人来,他先是和那些武士打了下招呼,他的人则慢慢地站到那些人身后。 “死了也莫怪我,要怪就怪那坏了此事之人吧。”王胜说完,手中短刀刺穿,那毫无防备的东瀛武士腹部。 这就是个杀戮信号,其他人也开始手起刀落,有几个东瀛武士反应灵敏,怒吼着反击。 伴随着女人的尖叫声,利器划破皮肉的声响,在夜里显得格外刺耳、可怕。 云笙把握住机会,用了点小把戏,将火堆给灭掉,四周顿时陷入黑暗。 毫无预兆,人在这样的情况下,眼是有瞬间瞧不见东西的。 她趁着这机会,飞向妩子,张开手抱住他。 紧张得绷紧身体的妩子,惊得差点惊呼出声,但随即闻到熟悉的气息,熟悉的触感,他由惊变成大喜,险些喊出她的名字。 “嘘。”云笙低低一声,然后抱起妩子,运气轻功就撤。 但就是这么一小声,却被王胜给听了去,怒喝:“谁!”随着他的话,一根乌黑的针顺着声响射了出去。 云笙因着伤,又抱着妩子,来不及避开,后背只觉一阵刺痛,接着体内内力又乱窜起来,经脉刺痛让她差点带着妩子从树上摔下。 妩子紧张的扯住她袖子,担忧的问:“还好吗,是不是受伤了?!” 云笙摇摇头,加快速度往山峰飞去,她听到身后的声音。 那王胜......追过来了。 山峰很陡峭,抱着人运轻功上去,并不是容易的事。 妩子见云笙不说话,也抿紧了唇,非常担忧的注意着蒙着面,呼吸愈发絮乱的她。 在她蒙着的脸上落下的汗,掉到他脸上时,他就忍不住,又一次开口:“云姑娘您骗人,您肯定受伤,放我下来让我看看您的伤。” 云笙咬住下唇,喘了口气,微低头看着满是担忧,却无可奈何不敢乱动的妩子,忍不住逗他一句:“是你太重了。” “不重,才不重。”妩子本能的反驳了回去,反驳后,聪明了回,接着说:“别转移话题,您是受伤了对吗?放我下来,我给您看看。” “没事。”云笙抬头看了下路,眼见快到峰顶,又运一口气,直接飞了上去。 峰顶是个平台,四周则是悬崖峭壁,有一面是对着长青河,这并不是什么好的逃生之路。 云笙放下妩子后,先是扯下面罩,然后小心的伸手拔下背上的针,拔掉的那瞬间,她险些没站稳,靠到一块大石上。 妩子急忙过去,看着云笙苍白如纸的脸色,伸手去碰了下她额头后,被她降得极低的体温给吓得瞪大眼睛,说话都带上哭腔:“云姑娘,您怎么了?伤哪里了我给你瞧,我有药,有药......”说这话,他的手就四处乱摸,想找她哪里受伤。 云笙急忙拉住他双手,无奈扯了下嘴角,说:“你啊......我没事的。”不过是点小毒,还毒不死她。 她深吸口气,平缓了下气息后,借着月光,认真的看了看披散头发,只穿着白色单衣白色裤子的妩子,上下打量了一番后,目光最后停在他红肿的左脸上。 妩子有点别扭的想低头避开她的目光,小声说:“您脸都白成这样了,还那么冰......” “谁打的?”云笙抬手轻轻的点了下他左脸 妩子怕疼的抖了下,随即摇摇头,说:“没事,不疼的。” “我是问,谁打的?”云笙重复。 妩子偷偷抬眼看了下神色沉沉的云笙,喃喃道:“刚刚那个人。” “王胜是吗,我记下了。”云笙伸手将他拉到自己怀里,手轻轻拍了拍他后背,“一定很疼吧?没事了,我来接你回去了,让你担惊受怕是我的错。” 妩子愣住,他没想到回被这么温柔的安慰着,憋在心里的不安全感、委屈和害怕爆发了,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啜泣着:“不疼,不疼,一直......一直再等您来接我,一直再等您。”还好,您来了,来接我了。 云笙低低一笑,问:“怎么那么笃定的以为我会来接你?若是我只是在利用你,并不管你死活呢?” “是啊,这几面见得难忘得紧。”连鹤之说出的话,听起来有些奇怪,似乎在暗指些什么,有些奇怪,“还望吴捕头忘记的好。” “连少侠,旧事自不会重提,你放心便是。”吴捕头似乎有些无奈。 “你们打什么哑谜?”云笙瞧了瞧两人,但看两人都不想开口,也就没问什么,而是将刚刚所猜测的朝吴捕头一说,接着道:“明日我便去长青城,查上一查。” 吴捕头听了,眉头紧皱,不赞同的摇头:“若马蜂寨与东瀛勾结,云姑娘你这般贸然前去,定然危险。云大人不会同意。” “吴捕头你也太小瞧云姑娘了吧?何况还有在下在,定护云姑娘无忧。”连鹤之扶了扶斗笠,看着云笙又笑问了声:“云姑娘你说呢?” “只不过是去一趟罢了,长青城又不是什么龙潭虎穴。”云笙轻笑了下,接着说:“去长青城此事,父亲早已知晓,而探马蜂寨之事,吴捕头当作不知即可。” “哈哈,可不就是如此!”连鹤之笑了起来,看着吴捕头,语气有些意味深长,“吴捕头也不是长舌妇,自然不会说了出去。” 一听着话,云笙挑眉,她倒是能确定了,这连鹤之和吴捕头肯定有过节吧,这般处处针对...... 吴捕头听了连鹤之的话后,脸色沉下,说:“连少侠,多看识几个字,多看些书,免得话都不会说。”话毕,朝云笙拱手,道了句:“云姑娘,多保重。”说罢,他便转身去忙自己的事了,似乎不打算再理会。 连鹤之对吴捕头的话一点也不在意,脸上依旧笑眯眯的,还道:“啊,吴捕头这人,真是连玩笑都开不得。” 云笙有些不知道要如何说他,只能摇了下头,自顾自的往府外走。 这连鹤之的性格......真是难以琢磨,她还是少说多听多看的好。 “云姑娘,明日几时走?”连鹤之跟了上来。 “卯时。” 罢了,有这么个人在,做什么都方便。 隔天一大早,云笙出了酒楼,直奔码头。 本以为连鹤之应该还未到,结果她到时就看到他躺在一块大石头上,胸口放着一顶斗笠,双手 交叠在脑后,翘着二郎腿,晃动着脚,一派悠闲的模样。 云笙抬头看看天色,有些疑惑的问:“你莫不是一整晚都在睡在这?” “那倒不是,刚到不久。”连鹤之笑了笑,坐起身,手拿着那斗笠给自己戴上后,继续说:“这船也快到了。” 云笙眺望,河面上,一艘客船的正缓缓往这边靠近。 “来了。”云笙点头,深吸口气,露出个笑容来。 从苏城到长青城,坐船顺流而下,需得用近两天的时间。 像云笙他们这般早晨上船,在第二天傍晚时,也就能到长青渡口。 长青渡口,是长青江与大海的交汇之处,此处水很是浑浊,风浪却不大,水面平稳。 渡口也修得很好,每日来往船只极多,货船、客船、渔船都有,大大小小的船只聚在一起,就是一幅繁华之景。 云笙所在的客船前头,是一艘货船,由纤夫拉船靠岸,货船的商人就开始叫着纤夫搬货,他们大都赤着胳膊,在太阳下晒得黑亮,出力鼓劲的声音中气十足,除了这些,还有渔夫卖海产的吆喝声...... 这一幕落在云笙眼里,成了墨色的画,色彩单调却又热闹得紧。 “在看什么?”连鹤之看着云笙看着岸边不言不语,便走到她身边,也跟着看岸边,小声的说道:“这里十条船中就有三四条是马蜂寨的,马蜂寨海上生意做的可不小。” “连公子了解得不少。”云笙楞了下,随即笑看了他一眼,“能做到这般,也是种本事。” 连鹤之正想说什么时,客船晃了下,两人扶住栏杆,往前一看,才知道客船也准备靠岸。 而就在客船抛索靠岸这会功夫,后头又来了七八条大船。 当云笙和连鹤之踏着木板上岸,江上的喧哗声大了起来,连带着岸上的人也惊呼着。 “那是什么船?!真是大啊!” “对啊!也好看啊,我长那么大都没瞧见过。” “这是哪里来的船?” “......” 这样类似的话,让云笙、连鹤之都有些疑惑。 他们走到空阔处,寻声望去,才知这惊呼声是为何。 只见不远处一艘三层楼高的大船正缓缓靠近江边,大船雕栏画栋,窗棂精美,上头还挂着绯色轻纱,与其后的红霞相映成辉,耀眼得让人移不开眼。 但这都不是让云笙在意的地方,她所在意的是那船上挂着的帆上,那上头画着箭头穿过一个大红色圆圈的图案,而这图案正是东瀛幕府的标志...... 这是东瀛幕府的船。 云笙看向连鹤之,道:“幕府的船。” 连鹤之朝她微微一点头,笑说:“觉得好渴!到那边坐坐,喝茶去。”他手指向离江边最近、视野最好的铺子。 “行。”云笙点头。 两人走到那铺子外头的桌子边,刚坐下,一个少年就迎了过来,哈着腰笑呵呵的,用蹩脚的官话问:“两位客官,想吃点什么今天刚来的鱼虾很新鲜,蒸起来好吃得很哩。” 他这么一说,云笙也觉得有些饿了,又闻着空气中似有似无的新鲜鱼虾腥味,便说:“蒸些鱼虾,炒两个青菜,两碗米饭,再沏一壶清茶来。”顿了下看向连鹤之,问:“你想吃些什么?” 连鹤之摇头,笑说:“就这般吧,倒是想喝些酒,不过这不是喝酒的好时候。” “亏你一下船就想着酒。”云笙一笑,然后便朝那少年说:“就这些,饭菜要新鲜干净。” “好咧!您放心!”少年憨憨一笑,应完他便急匆匆下去。 等他们的饭菜都上齐了,那幕府的船也停靠到岸边,但却没半点动静,也没人从里头出来。 安静的样子,在这吆喝声、搬货声四起的岸边,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好在云笙和连鹤之两人的耐心都很足,慢悠悠的填饱肚子后,喝了两口清茶,那船才有了动静。 一个船舱门打开,二十几个穿着大周朝服饰,腰却配东瀛□□的男子走了出来,一出来便用音调奇怪的官话,喝走船前围着的人,然后迅速的搭好上岸的木板,之后有四个男子先走了下来,站在岸边。 “难不成还是什么大人物?”见此排场,连鹤之轻笑着说了句。 云笙看那几个男子走路的样子,便知那都是练家子,笑了笑,缓缓开口:“至今还未见过东瀛的大人物,今日倒也能开开眼。” 她话音一落,两个十岁左右,穿着和服的小姑娘就从船舱内小跑了出来,接着这两个小姑娘朝船舱内伸出手扶出......一个美人。 她一出现,离得近些的人都不禁倒吸口气,连云笙都看得愣住。 本还嘈杂的场面,渐渐安静下来。 美人穿着大红底黄叶点缀的华美和服,梳着复杂厚重的发髻,两边各戴着四支金灿灿、垂着流苏的簪子,而在这样夺目的装扮下,最吸引人却还是她的脸。 一双涓涓潺潺桃花眼,两弯绰绰舒舒小叶眉,山根挺直,唇珠微翘,不是笑来也含笑,她一手拿着黑色骨扇,轻轻一摇,便打开来,遮住了小巧的下巴和那弧度极美的唇,眉眼却微微一弯, 刹那间,天边彩霞在她这一抹风情下,黯然失色。 真是个美人! 云笙在惊叹过后,心中却是一惊,这东瀛美人长得太过祸水,这么个人不论放到大周朝哪里,必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这般想着,她移开视线,看向连鹤之,只见他也有些怔楞,不禁扶额,这大概是英雄难过美人关吧。 美人穿着木屐,由那两个小女孩扶着走下船,步伐优雅轻盈,在她身后还跟着一个和服男子举着色彩艳丽的大伞给她遮阳。 从船上又下来十个人,护着美人往长青城方向走,在经过云笙所在的铺子时,云笙闻到淡淡的香味,她再次抬头看过去,那美人也正好看来,朝她露出一个娇柔的笑意后,小碎步不停,继续往前。 待这些人走远后,周围似乎从美人的美貌中回神了,顿时爆发出一阵热烈的赞叹声,那声响可远比纤夫的拉船声、搬货声大。 “真是个大美人啊!”连连鹤之都不禁抚掌叹道。 “是啊,大美人。”云笙一笑,倒也不怪他看美人看得入迷,反而调侃说:“虽然是大美人,但看着却不是个大人物。”她刚刚也细细看了美人走路的样子,没半点武功,抬起的手都纤细修长且无茧。 确实有点难回答。 “小馆不是好词,花魁也是。”云笙斟酌了下语言,“这么说吧.....歌舞娱人在很多人看来并不是很好。”说完,她便有点担心伤到妩子的自尊心。 妩子垂下头,手扯了扯自己的衣角,好半响才抬头看云笙,问:“很多人......云姑娘是不是也是这么想?” “不。”云笙没任何迟疑地摇头,“会歌舞是很厉害的事情。”但......这时代专门从事歌舞的,地位都很低。 他若是继续,难免会再遇到很不好的事情。 “云姑娘,谢谢你!”妩子一下子就绽开了笑容,说得很是认真,“歌舞能给人快乐,并不是被人看不起的东西。” “嗯。”云笙看着他被认同的满足神情,总觉得奇怪,思量了会,才问:“柳生,你能说一下你怎么会成为花魁的么?” 妩子跪坐好身体,点头:“是。”应完后,他歪歪头,露出个腼腆的笑来,“我是奶奶带大的,出来后被带到吉奈,百合子姐姐收留了我。” 他说到这颇有些怀念,“她教我唱歌跳舞,还带着我去给客人表演,很多客人看到我跳舞或是唱歌,他们就会开心,会给百合子姐姐很多很多银子,百合子姐姐说,有银子就可以吃饭,可以买好看的饰品和衣服,可以做很多很多事情。”说到这里他还比划了下‘很多很多’的手势,“我用分到的银子养了很多小动物。” 云笙听着,微微的沉了下眼,但脸上还是带着笑意问:“后来呢?” “后来......”妩子叹了口气,语气带着感激,“百合子姐姐被接走了,说做了什么夫人,她将我委托给我一名武士大人,让武士大人照顾我......就是那位将我送来大周的武士大人。”说到这里,声音都弱了下来,带了些许委屈“这是第一次出远门,以前都没出过吉奈,只是......”一来就发生了那样的事情,他很不安,很害怕,还好...... 他猛的抬起头,看着云笙,眼睛弯弯的,很认真的说:“还好,您救了我,云姑娘。” “哎,柳生......”云笙张了张嘴,本想对他说些什么的,但看着他没有半点怨怼的模样,最后笑了,将那些要说的话又咽回去,伸手摸摸他的帽子,“不必谢我,过去便过去,以后都会越来越好的。” “嗯!”妩子不自觉的蹭了蹭她手心,笑容灿烂,说:“一直以来,都遇到了很好很好的人,我很开心。”说这句话的时候,他脸上满是感激。 云笙不禁露出笑来,附和他:“对,柳生很幸运。”傻人与傻福吧,不过这柳生妩子......也真是单纯得让她的心发软。 妩子看着温柔起来云笙,心里开心极了,鼓鼓气,正想说‘那明天她走的时候,能不能带他一起’的话,门外就传来丫鬟的声音。 “小姐,饭菜准备好了。” “好,走吧,我们去吃饭。”云笙笑道。 又一次被打断,妩子有些颓废了,头和肩膀都往下垂,一幅再打不起精神的样子,气弱应了声:“是......” 云笙从榻上下来,往外走,嘴角都是笑,掩都掩不住,她是看得出来,他想跟她说什么的,只 不过,这样......瞧着挺逗趣,也就当作不知了。 66.第 66 章 此为防盗章 “嗯。”云笙看着他被认同的满足神情, 总觉得奇怪, 思量了会, 才问:“柳生, 你能说一下你怎么会成为花魁的么?” 妩子跪坐好身体, 点头:“是。”应完后,他歪歪头, 露出个腼腆的笑来, “我是奶奶带大的, 出来后被带到吉奈, 百合子姐姐收留了我。” 他说到这颇有些怀念, “她教我唱歌跳舞, 还带着我去给客人表演,很多客人看到我跳舞或是唱歌,他们就会开心,会给百合子姐姐很多很多银子,百合子姐姐说,有银子就可以吃饭,可以买好看的饰品和衣服,可以做很多很多事情。”说到这里他还比划了下‘很多很多’的手势,“我用分到的银子养了很多小动物。” 云笙听着,微微的沉了下眼, 但脸上还是带着笑意问:“后来呢?” “后来......”妩子叹了口气, 语气带着感激, “百合子姐姐被接走了, 说做了什么夫人,她将我委托给我一名武士大人,让武士大人照顾我......就是那位将我送来大周的武士大人。”说到这里,声音都弱了下来,带了些许委屈“这是第一次出远门,以前都没出过吉奈,只是......”一来就发生了那样的事情,他很不安,很害怕,还好...... 他猛的抬起头,看着云笙,眼睛弯弯的,很认真的说:“还好,您救了我,云姑娘。” “哎,柳生......”云笙张了张嘴,本想对他说些什么的,但看着他没有半点怨怼的模样,最后笑了,将那些要说的话又咽回去,伸手摸摸他的帽子,“不必谢我,过去便过去,以后都会越来越好的。” “嗯!”妩子不自觉的蹭了蹭她手心,笑容灿烂,说:“一直以来,都遇到了很好很好的人,我很开心。”说这句话的时候,他脸上满是感激。 云笙不禁露出笑来,附和他:“对,柳生很幸运。”傻人与傻福吧,不过这柳生妩子......也真是单纯得让她的心发软。 妩子看着温柔起来云笙,心里开心极了,鼓鼓气,正想说‘那明天她走的时候,能不能带他一起’的话,门外就传来丫鬟的声音。 “小姐,饭菜准备好了。” “好,走吧,我们去吃饭。”云笙笑道。 又一次被打断,妩子有些颓废了,头和肩膀都往下垂,一幅再打不起精神的样子,气弱应了声:“是......” 云笙从榻上下来,往外走,嘴角都是笑,掩都掩不住,她是看得出来,他想跟她说什么的,只 不过,这样......瞧着挺逗趣,也就当作不知了。 妩子跟小媳妇似的紧跟着云笙的脚步,暗暗嫌弃自己不干脆。 出了门,云笙在前头走着,妩子跟着,两人一时间都没开口说话。 吃完饭后,云笙准备回去休息前,才说起怎么安顿他的事。 “柳生,我明天要离开平安镇,你可以住在右院,这条街也还有个小院,若是你喜欢安静,也可以到那里居住。”云笙说到这,回头看了眼神色有些发愣的妩子,柔和下声音继续说:“我会让永叔带你学些东西,比如做账之类的。” 妩子看着她好一会,才应道:“好。”他不知道怎么拒绝她的好意,而去提一个和她同去的要求,那样自己就太过分了...... 可他真不想和她分开。 呜...... 看他这般没精神的样子,云笙以为是对未来生活的迷惘,她抬手拍拍他的帽子,笑道:“别怕,一切都会好。”说罢,便转身走了。 妩子看着她渐行渐远的背影,咬住了下唇,神色伤感。 隔天,天蒙蒙亮,晨露微风,清凉舒畅。 云笙拿上新得的衡水剑,在练武场练上了好些回。 白庭舒带着吴燕来拜访的时候,她刚收回最后一剑式,站定,看向他们笑说:“这般早?” “哈哈,还不是怕你先离开了。”吴燕跑到她身边,然后一脸惊叹的看着她手中的剑:“这是衡水剑?!” 云笙抬起手,将剑呈到他们眼前,道:“是衡水剑。” “云姑娘,你怎么得到的?这可是难得的好剑啊,都消失多久了,还能找到,厉害厉害。”吴燕一脸羡慕。 白庭舒却微微笑着拱手:“恭喜,云姑娘。” “哎?”云笙楞了下,随即笑了笑:“多谢多谢。对了,你们怎么知道我今天会离开平安镇?” 吴燕看了眼白庭舒,笑回:“这呆子猜的,说你应该不会在这镇上久留呢。” 云笙挑眉道:“还真是如此,待会就走。” “真这般急?”白庭舒微微的惊讶了,他本以为云笙会到下午才走。 “还有个朋友在长青城等着,本说三日来回,如今怕是要迟了。”云笙想起说要自己去查马蜂寨的连鹤之,有些无奈的摇摇头,“你们呢?怎么打算?” 白庭舒眉头皱了下,又松开:“我想往青云帮走一趟。” 云笙一听,有些疑惑:“怎么要去青云帮?” “他说既然那些人杀了刘长老的徒弟,接下来很大可能会对青云帮下手。”吴燕在一边替白庭舒说了,他伸手扯了下旁边树上的一片叶子,拿在手里把玩,有些无所谓的样子,“要我说,对青云帮下手,我们看着就得了,掺和进去又没什么意思。” 云笙没说话,而是看向白庭舒,她觉得他去,应该有自己的想法。 “若是对青云帮下手,那么很大可能......前朝宝藏图的事,青云帮知晓实情,或是他们有宝藏图线索。当然,这只是我如今猜测。”白庭舒看着云笙,目光有些忧愁,“我只想将当初屠村的所有人一个个......查出。” “这般说也有道理。”云笙点头,叹了口气,“你们两人万事小心。” “没事,反正我轻功好,跑得快。”吴燕笑得眼都有点儿像月牙,“云姑娘,你真不跟我们去吗?” 云笙摇头:“先去查下马蜂寨,而后再说。” “好吧,到时事了,我们也去找你。”吴燕点头。 “云姑娘,你......也多加小心。”白庭舒的眉头似乎都没怎么松开过,眼中沉沉,“对付那些毫无仁慈之心的人,切莫逞强。” 云笙沉默了下,应:“好。多谢。” 又略说了几句,白庭舒才带着吴燕离开。 刚出千福别院,吴燕就很好奇的问:“白兄,你似乎很在意云姑娘啊?你们很早就认识了?” 白庭舒脚步一顿,摇头,低声说:“只觉得她很像......一个故人。” “哦。”吴燕看他不想再说,也就没有再继续问。 而云笙这边,带上包裹,跟还是没什么精神气的妩子道别后,带着一股有点失落的心绪,骑着马,直接出了镇子,在路口等着今日要一起出发的人——叶老爷子的徒弟张飞闲。 等了差不多一炷香时间,一身青蓝色劲装的张飞闲骑着马到了。 他脸上带着不好意思的笑容,拱手道:“让云姑娘久等!” “倒也不算久,怎么是有事?”云笙笑了笑。 “接着。”张飞闲将一个小瓷瓶扔给云笙。 云笙扬手接住,疑惑:“这是?” “师父说,你若觉得阴冷便在额头上滴上一滴。”张飞闲也纳闷得很,“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云姑娘,你跟师父打什么哑谜啊?” “哈哈,我也不知。”云笙笑了几声,将瓶子收起,“走吧,今日不快些,怕是天黑前到不了长青城。” “成吧。”张飞闲笑着点头。 “等一等!” 就在两人准备扬鞭策马的时候,身后传来几乎喊破音的声音。 云笙的心突然急跳了几下,猛地勒住马,回头看了过去,只见远远的,一个熟悉的身影在往这里跑来,跑了一段路还摔了一跤,帽子都掉了。 她看着,都觉得摔那一下很疼,但他也没因此停下来,从地上爬起来后,继续朝他们这边跑。 张飞闲也看了看,问:“云姑娘,是谁?” 云笙笑了,缓缓说:“一个......缠人的家伙。” “啊?”张飞闲愣住。 云笙不管他,直接掉转马头往来时的路而去。 跑得又急又慌的妩子,一路上跌跌撞撞的,摔了好多下,可他这次难得再一次鼓起的勇气,没有消散。 他一看到远处那身影,便高喊着:“云姑娘,等等,等一等......” 他才不要一个人,才不要和云姑娘分开。 奶奶说,如果不想和一个人分开,那就使劲缠着,就算是抱住对方的腿,也不要让对方走,反正我们长得这么美,没谁忍心摔开我们。 若不这般,人一走......就再也找不回来了。 只见他脸敷白粉,眉若柳叶,眼角、眼帘都点缀着浅红,搭上含笑的红唇......似乎一眨眼便是万千飞花起。 让人们一边担心着花瓣会迷了眼,却仍旧将眼睛睁得大大的,不愿错过任何一刻。 云笙就是如此,心漏掉几拍,这让她感到慌乱,想后退,却还想着上前,再多看......多看几眼。 “果真......是美人。”王家公子王胜不禁惊叹了声,眼睛直愣愣的看着妩子。 桑菊宗很是骄傲的抬抬下巴,道:“此乃东瀛第一美人。” “哈哈!东瀛真是不错之地!”周仁大笑起来,声音格外响亮。 “周大当家,结盟后,随时可来东瀛。”桑菊宗带着含蓄的笑意,但那笑意却说不出的得意,“祭祀舞该开始了。” 说完后,他就拍了拍手。 停下来的弹奏声又一次响起,这次声声交汇,成了空灵的乐曲,响彻了这小片地方。 而在这时,许灵生若有所思的说:“这美人,看着有些熟悉。” 云笙心一突,但见周围的人只顾看妩子,并没接他的话,才放下心来。 随着乐曲,妩子迈着细碎的脚步,往场中高台走去。 虽然他身上穿着暗红色底、金色花纹的华丽和服,但他走起路来一点也不显笨重,反而还有点妖娆感。 他不一会就走上高台,在那些和服女子中间站定,拿出折扇,慢慢扬起手。 此时,他很紧张。 刚刚就闻到了云姑娘的气息,如今站在高台上看去,正好能看到她。 这是他第一次在她面前跳舞,虽然在一个不怎么好的地方,但他也想好好跳舞,跳给云姑娘看...... 不知道为什么,他只要想到他跳得好,她露出笑容来,就......就跟吃了花蜜一样。 甜甜的还带着花香。 跟他小时候嚼了带着露水的野花一样。 想到这,妩子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来,手中的折扇作笔,如绘丹青般,慢慢落下,舞起...... 在火光照映下,他时而弯腰,抬腕开扇;时而后仰,扬手转扇;时而侧头,颈摇甩扇;垂下的流苏晃出了好听的声音,应和着乐曲....... 每一个动作都极为优雅美妙,在这简陋又粗犷之地,焕发出的美,太过震撼。 以至于没有人发出声响,没人愿意错过他的一个神情,一个动作。 云笙亦是,但她还有其他事要去做。 她深深的又看了几眼,然后看向连鹤之,刚好连鹤之也看了过来。 两人对视了一眼后,云笙又瞧了眼张飞闲,他记得自己要做什么,这时候,正站在许灵生身边,刚好挡住了许灵生看过来的视线。 云笙看了眼身边的人,垂下的手聚气一弹。 前头的年轻男子,忽感小脚微微一麻,有点站不稳的后退了半步,刚好踏到云笙的脚面,白色的鞋子上印上了黑色脚印。 年轻男子也感觉自己踩到人了,急忙回头,看到是云笙这么个姑娘,他显得很是不好意思,就要开口,云笙伸出手指抵在唇上,然后指了指前头,示意这时候还在跳祭祀舞,别打扰到其他人。 年轻男子一愣,随即连连点头,但看着云笙脚面得黑印,很过意不去得指了指,张嘴无声的说:“姑娘,是在下不对,这......” 云笙摇摇头,伸手指指左侧走廊上的丫鬟,示意自己去处理下即可。 他一看笑着点头。 云笙笑了笑,接着便从人群中离开。 一边悄悄注意着这边的连鹤之,也翘了下嘴角,视线一转,就看向离他没几步远的桑菊宗,手缩进袖子,不一会,淡淡的粉末散开了。 桑菊宗站的位置在他‘下游’,粉末随着风正好吹拂到。 而云笙随着一个丫鬟到了更衣室后,将自己锁在更衣室内,推开窗,放出讯息后,将自己的外衣扯了下来,露出内里的黑衣,拿出黑布将自己头发脸全部遮紧,只露出一双眼睛,外衣鞋子则捆成包裹绑到背后去。 她弯腰拔起黑靴中藏着匕首,跃出了窗外,就在她落地后,前头就传来骚乱声。 看来,开始了。 云笙绕到更衣室门前,劈昏了守门丫鬟,便直奔周仁的书房。 马蜂寨的布置,她都印在脑海中,一路上虽看到不少护卫往前头赶,但到了周仁书房所在的院子时,所看到的护卫也不在少数,他们似乎不受前头骚动的影响。 那么,就造成更大的骚动好了。 她轻笑了下,拿下绑在大腿的两大壶液体,将前头的一派屋子淋了一遍,然后打开火折子一丢。 小火光出现的时候,引来三四个护卫,云笙悄无声息地用匕首刺入他们脖子中间,一个个了结了。 “前头怎么起火了!”一个守书房的护卫一喊。 但这时,那排屋子已是火光冲天。 “走水了!走水了!” 这下,整个马蜂寨沸腾了。 马蜂寨本就是以木建起,随着越来越大的风,火舌席卷了一间又一间房子。 云笙趁乱进了那书房。 书房里平平无奇,桌子椅子、书架摆件,并无特别之处。 她小心的踏到一块砖上,房间的摆设又变了个样,双脚踏进后,摆设再次一变,这次身后的门都成了一堵墙。 云笙皱皱眉,冷笑道:“还真设了阵法。” 她微眯着眼,试着回想了刚进门的场景,眼前的摆设就恢复了刚刚的模样,身后的门也还在。 周仁根本不会阵法,而这阵法可真得了佛门禅句“应无所住而生其心”中的一妙。 设阵之人显而易见。 而破阵法也有秒门可寻,爷爷曾告诉她:“以心成阵,破地即可!” “千慈和尚?呵。”云笙睁开眼眸,内力直冲脚下,抬脚一跺,裂纹在地面上蔓延。 不一会,地砖竟翻了起来,碎成片,至此,阵法已破。 书房露出它的真面目。 一张巨大的马蜂画挂在正中央,两边是木架,摆着各种奇珍异宝。左侧挂着帘子,云笙撩开后,就看到书桌,书桌后是一个放着很多书的书架。 她两边看了又看,然后想起大门上的马蜂,便放下帘子,走向那副画,掀开,手按了按后面的墙壁。 然后她笑道:“找到了。” 当云笙卷了需要的资料,踏出书房门,就看到千慈和尚站在院子中,在他身后是大火冲天。 这种情况下,千慈和尚还能过来,是前头没杀掉桑菊宗吗? “阿弥陀佛。”千慈和尚念了声佛,话音刚落,毫无预兆的出掌攻向云笙,“你的命,得留在这里。” “呵。”云笙冷笑着,挥掌而上。 千慈和尚一惊,他已多年没遇见过敢这般跟他拼内力的。 但下一刻,他就知道自己疏忽了! 云笙手掌一变成拳,从手腕处弹出锐利的尖刺,身体侧开的同时,尖刺也刺了过去。 千慈也是身经百战,借着刚刚那一击的势头,狠狠朝云笙左肩再挥去一掌。 云笙并不避开,而是迎上。 因为避开便拉开了两人距离,错过最好的攻击时间,对付这样的江湖老人,自然得耗费极多时间和精力,到时还会引来谁可就不好说了! 67.第 67 章 此为防盗章  云笙被震住, 她......她这是被示爱了? 在这个封建的时代, 被人这般直接的示爱了?! 过了一会, 她才找回声音,沙哑的问:“为什么?” 妩子抬手,用手背蹭了蹭脸颊,有些依赖的回:“因为......” 云笙不知怎么,心重重的跳了下。 “因为云姑娘很可靠,和百合子姐姐很像, 待在您身边会很安全。”妩子说完,还露出软乎乎的笑来,微微垂下眼帘。 云笙:...... “哦。”云笙突然觉得自己此时还是面无表情吧。 妩子偷偷看了她一眼, 有些担心和紧张的玩着自己手指,小声说:“一想到和云姑娘分开, 心里头就很难过, 不想和您分开。”说这话时他摇了摇头,重复了句:“不想分开。” 云笙嘴角有丝丝上翘,又被强压了下去,转过身往马走去。 “云姑娘!”妩子见此,着急的唤了声。 云笙顿住脚步, 回头看紧张又无措的妩子,看着他泪花几乎溢出眼眶,才笑了, 开口:“还不跟过来?”带他一同去, 麻烦自然不会少, 可她......本能的不想拒绝。 被这般需要着,她深觉不赖。 妩子楞了下,随即便笑得眼都弯起,泪花从眼角滑出,高声应道:“是!” 奶奶,他做到了,真的做到了! 他可以鼓起勇气去请求,也可以很努力的去留住一个人。 可以不和云姑娘分开了!可以不再孤零零的一个。 看着欢快地小跑过来的妩子,顶着一头凌乱的头发,云笙有点忍俊不禁,待他上前,说:“你转过身。” 妩子眨眨眼,虽然疑惑,但很乖巧的转身,应下:“是。” 云笙拿出一条青绿色的发带,伸手顺了顺他的头发,柔软又浓密,还带了丝丝的凉,有点让她爱不释手。 妩子侧头看她,疑惑的唤了声:“云姑娘?” 终于摸到想摸的头发,云笙显得很满足,镇定的说道:“等会就好。”说完,她才拢好他的头发,用发带给他扎了个低马尾,此外还拿出仅剩的少女心思,将发带绑出个漂亮的蝴蝶结。 “好了,转过来。”云笙满意的松开手。 妩子转过身来后,不自觉的晃动了下马尾,还伸手去摸那绑出来的蝴蝶结,笑得特别灿烂:“云姑娘,真厉害,谢谢您。”说着话他还试图回头去看自己的头发,开心的神情极为耀眼。 云笙本还想说什么,那边张飞闲高声问:“云姑娘?可是有什么事?” “无事,等等,我便过去。”云笙应了声,然后看着一脸期待的妩子,缓和下声音说:“你可想好了?和我同去,可能会遇到很多危险。”其实对于她要做的事情来说,带着手无缚鸡之力的妩子,确实是极为错误的决定。 但此时,她并不想丢下他。 妩子郑重的点头,道:“不怕,只要不和云姑娘分开就好。” 云笙瞧着他那认真的小眼神,不禁手握成拳抵在唇边干咳两声,掩下那笑意,说:“好,你先整理下衣服。”说罢,自己便转开身去,“可有什么要带的东西么?” 妩子整理腰带的手一顿,瞪大眼睛急道:“糟了,忘记带小棕出来了!” “那只小狗?”云笙看着前方,说:“无事,留在千福那边正好,出门在外,带不了它。” “嗯......”妩子低低应了声,总觉得自己对不起小棕,本来还想养它的。 “好了吗?”云笙问。 “好了,好了。” 云笙这才转回身看他,见他衣服整齐,但衣摆有些脏,心中便想着去了长青城,找时间置办些家当给他,这般想着,她从包裹里抽出一件灰色披风,一扬,披到他身上,自然而然的给他绑好带子,嘴里则说:“今天怕是晚上也需赶路,会累些。” “嗯!”妩子摇了摇头,微垂着头看她笑,说:“不怕,不怕累,云姑娘,我会努力不给您添麻烦的。” 云笙点头:“好了,走吧。”说着便先上马,然后弯下身,朝妩子伸出手,扬起笑来:“来。” 妩子看着云笙肆意的笑容,心跳得有点快,好像他第一次给客人跳舞一样,‘砰砰’的跳着。 他伸手稳稳的握住云笙带着老茧的手,下一刻,身子一轻,再回神时,已坐到马上,像之前来时那般,被圈住,护着。 鼻尖还萦绕着她淡淡的檀香味,他脸红了,手也捂住跳个不停的心。 他很疑惑,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 云笙策马带着妩子到张飞闲那边,笑道:“久等。” “没事。”张飞闲摆摆手,好奇的看了眼云笙前头的人,妩子抬头朝他一笑,他楞了下,随即摸摸鼻子,说:“这是昨天跟着你的那位姑娘?” “他可不是姑娘。”云笙摇了摇头,笑说:“他叫柳生。” 妩子不说话,只是笑了笑。 张飞闲又看了看,不禁摆手笑说:“云姑娘你开玩笑呢,要一同去长青城?”哪有男子长得这般美的?还被一个姑娘护着,怎么看、怎么想,她都是个姑娘家才是。 “对。”云笙也懒得和他解释,毕竟解释下去,她可就不能光明正大的照顾妩子了,怎么也得顾着他男子的‘面子’问题。 但,妩子这样,没人照顾,大概会很糟糕。 想罢,云笙扬鞭,道:“走!”话音还未落,她便策马先行了。 “好!”张飞闲也不是喜欢深究的人,笑着跟上云笙。 快马加鞭还是赶不及在夜色降临前到达长青城。 只能借着月色赶路,山林小路显得尤为危险,时不时传来狼嚎的声音。 “没想到这儿狼会这般多。”张飞闲感慨了句,策马向前与云笙并肩。 “哈哈,很少夜里赶路?”云笙笑回了句。 张飞闲不好意思的摸了下鼻头,说:“嗯,这算是我第一次闯江湖。” “在外头,不论何时,护好自己。”云笙说着,低头看了眼有些打瞌睡的妩子,一手轻轻揽住他的腰,免得他睡着栽了下去。 他的腰......嗯,很细也很柔软。 “云姑娘?”妩子被触碰了腰,立即睁大眼睛,低头看了下,见是云笙揽着他,才笑了笑,伸手揉揉眼睛,“我能坐得稳的。” “若是困了,便靠着我睡吧。”云笙说完,就觉得哪里不对,但又没想到是哪里不对,索性也不去想,手揽紧他的腰,固定好他的身体,“睡吧,也快到了。” 张飞闲看着颇为羡慕,说:“云姑娘你对朋友可真不错。”她自己本就是个姑娘,还能这般细心的照顾另一个姑娘,厉害又温柔,与其他姑娘家都不大一样。 云笙笑着摇摇头:“可没你说的.......”话还没说完,她便被前面突然出现的灯火给惊到,急忙勒住马,“吁!” “那是......什么......”张飞闲也看到了,怔住好一会,直直的盯着前面灯火。 那灯火出现得太过突然,而且在他们停下来后,前面还传来热闹得犹如集市的声响。 马匹都焦躁起来,喷着气,踢踏着蹄子。 云笙回头一看,本还能靠着月色看清的路,此时一片黑暗。 妩子的睡意也被这一变故扫得一干二净,他探头去看了看前面,然后便绷紧神经,声音有点儿抖的开口:“云姑娘,我们遇到鬼市了!” 云笙还没说话,张飞闲便急急说:“什么鬼市?柳姑娘,子不言怪力乱神。” “昨天遇到那样的事,你还觉得这世间没有鬼神?”云笙看了眼张飞闲有点发白的脸,眉头微皱,她这是什么运气,在这路上来回两次,都遇到这样的事? “昨天不是人做的?”张飞闲愣住。 “先不说这个,如今......左右和来路都无法走了。”云笙将四周一看,全部笼罩在很是诡异的黑暗中,完全看不清任何东西。 像是被泼了浓浓的黑墨。 妩子伸手扯住她袖子,小声说:“云姑娘,我听奶奶说,鬼市是来做交易的,只要有东西......跟他们换就不会有什么事。”可是......呜......他最怕鬼了! “嗯,如今也只能往前走。”云笙看着前头飘来的二十几盏灯笼,“那便去见识见识,这所谓的鬼市吧。” 那些灯笼上下晃动,一盏又一盏的挂到树上,给他们照出一条路来。 “云妹妹......”连鹤之还想说什么,却已见云笙跨出房门,一拐便不见身影,他有点失落的叹了声。 张飞闲见此摇摇头说:“云姑娘,怕是要生气一阵子了。” “那人也是个男人,有什么可担心的?”连鹤之揉揉鼻梁,“若是个姑娘,我也不会让其去做饵。” “不管如何,这般自作主张,本就不好!”张飞闲将自己的帖子放进袖口中,然后一手搭在刀柄上,“你迷晕我的帐,也是该好好算算了。”说完这话,他便站起身来。 连鹤之抬头看他,好笑道:“也成,这几日气闷得很,来打一场痛快。”话音一落他就率先出手。 两人一下子就打在一块,从房间打到院子里去。 回到隔壁院子的云笙听到声音,也懒得搭理他们两人,将手中得鸽子放了回去,低头看了看手中的小小信纸,然后手握紧,纸张化成粉末消失在吹佛过来的风中。 傍晚时,一辆马车从驿站缓缓向马蜂寨驶去。 云笙他们三人正坐在马车里,正看着连鹤之拿出的一张纸——今晚观结盟礼的名单。 药谷许灵生、王家公子王胜、大风庄风乘、青云帮刘震......这些人,每一个都是有自己一方势力,在江湖上也是有名得很。 此外还有...... “和马蜂寨关系密切的人真是不少。连少林寺也有千慈和尚过去!”云笙轻笑了声,目光却有点暗沉。 张飞闲一看,还真是,他叹道“千慈大师,一向慈悲,怎就和马蜂寨有关系了?” 云笙忽的笑了起来,说:“马蜂寨已开始从商,他大概觉得干净了。” 这话说得很是奇怪,引得连鹤之看来,问:“千慈大师也有问题?” “没什么。”云笙摆摆手,并不打算说下去。 连鹤之见此也没再问,而是说:“东瀛人中,有个叫桑菊宗是这行人带头的,我找个机会......”说完,他比了割脖子的手势。 “记得将柳生带出来。”云笙一天未见他,有些想念了,想他单纯又灿烂的笑容,“今晚趁乱我要探一探马蜂寨大当家......周仁的底。” “那东瀛人叫柳生?”连鹤之笑了笑,“只要他没问题,自然会带他出来。”说着停顿了下,继续说:“周仁的底难探,我去过他的书房,里头摆了几个阵法。” “阵法?”云笙挑眉,“无碍,我试试看能不能破。” “哈哈,云妹妹还懂阵法?”连鹤之眼都亮了。 云笙笑了下,说:“跟着爷爷学过,皮毛而已。”这话说完,又嘱咐了句:“你定要将柳生完好无损的带出来。” “好。”连鹤之点头。 “那我呢?”一边一直听着的张飞闲则有些郁闷,难不成从头到尾他就是去凑热闹的?“我要做些什么?” “今晚许谷主会去,不论用什么办法,你拖住他。”云笙想起他那次挡她刀时,那极快的扇子,补充道:“许谷主的速度极快,若不拖住他,我和连公子要做的事,大约做不成了。” “好!”张飞闲顿时笑了,“这事交给我,对了,你们要怎么动手?” 听此一问,云笙和连鹤之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见机行事!” 张飞闲:...... 马蜂寨,建在江边一处山峰的半腰上,只有一条上去的路。 这路不斜不抖,压得很是平实,堪比大城池的官道。 在路的两边,十步一岗,这么一看过去,就有上百名守卫。 当云笙他们到的时候,天色已暗。 云笙撩起帘子看了看外头,笑说:“今日总算是能一睹马峰寨的全貌了。” “这排场,啧啧。”连鹤之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把扇子,打开摇了摇,“怎么说来着?罢了,我可不通文采,真形容不出这场面。” 张飞闲不禁笑说:“不通文采,还学书生拿把扇子作甚?” “张兄啊,我这是热的,拿扇子扇扇风呢。”连鹤之一收扇子,笑得有点没脸没皮。 说话间,前面的几队人马已上去,接着就轮到他们。 递上帖子,就有个三大五粗的汉子骑着马,领着他们的马车直奔山上。 很快就到了马峰寨正门。 马峰寨整个寨子都由木头建起,正门中间还挂着一只大马蜂形状的骨雕,看起来很是粗犷又凶悍。 云笙他们下了马车,就被等候在那里的人迎了进去。 刚踏进大门,就看到一个极大的广场。 广场两边全竖着大大的火把,正中间是一个高台,高台四个角也有四个大火堆。 两边还摆着极多的桌椅,此时基本坐满,很多都是光着膀子的汉子。 他们猜拳喝酒,大口吃肉,高声说话,哈哈大笑......显得有点肆无忌惮。 “三位,这边请。” 带他们进来的人带着他们三人绕过场中的高台,进了正对着大门的大厅中。 大厅中坐着的人,大多数身份不低,说话举止也斯斯文文。 云笙他们被安排到右侧中间第二排的位置,刚落座,外头就传来爽朗的男声。 “哈哈,许老弟,你也来了,真是老夫的荣幸!” 接着一个很高壮,留着短短白须,满头白发,脸却泛着红光的男人走了进来,这人便是马峰寨大当家周仁! 跟着他进来的则是药谷谷主许灵生。 “今日这般大的喜事,我怎会缺席?”许灵生笑着摇着扇子。 周仁几个跨步坐到首位上,直笑说:“是喜事,大喜事!”说话时,他就看向左下首一个穿着灰蓝色浴衣的年轻男子,道:“许老弟,你来来,这位可是崇日教的副教主桑菊宗公子!” 许灵生走过去一瞧,脸上笑意瞬间淡了下来,说:“真是英雄出少年啊!” 桑菊宗未从位置上起来,只是拱手,不冷不热的回:“谬赞了,许谷主。” 一直注意他们的云笙,心中暗道,这桑菊宗的大周官话音调不准,远不如柳生说的。 不过,柳生在哪? 她又看了看坐着的东瀛人,但不见那熟悉的面孔。 “哈哈,来,许老弟这边坐。”周仁似乎一点也看不出许灵生的不快,直接拉过他,让他坐到自己的右下首,还拍拍他肩膀,“今日结盟也有许老弟一份功劳啊!” “呵呵。”许灵生轻笑了声,却不再说话。 周仁见此也不说什么,转而招呼其他人来,场面顿时热闹非凡。 王家公子王胜还说:“听闻东瀛带来一个绝色美人,周大当家,今晚能否让大家也饱饱眼福?”他似乎天生就没什么表情,说起讨趣的话来也是冷淡得紧。 云笙放下手中的茶杯,指尖点了点桌面,不知在想些什么。 “哈哈!”周仁大笑,“王侄消息灵得很啊,这美人才刚找回就想饱眼福!”说着他又四处一看,笑说:“连小友可在啊?说起来,还是连小友帮忙找回的!” 连鹤之站起身,笑道:“祝贺周大当家和崇日教结盟!” “哈哈,好!”周仁依旧大笑,看起来心情极为不错,“坐吧,今日玩得高高兴兴的!” “云姑娘,张侄也在。”许灵生也注意到这边。 “可是那杀了三疯子的云笙?张侄又是哪位?”周仁也看了过来。 云笙起身行了后辈礼,道:“周大当家。” “周大当家,小辈师父,名讳叶如。”张飞闲行礼后,笑道。 周仁看了看他们两个,顿时抚掌,笑说:“好好好,都是好后辈!坐下吧,这江湖的好苗子真是越来越多了啊!” “正是如此。”许灵生把玩着手中的酒杯,似笑非笑,喃喃道:“少年人的江湖......” 周仁正想跟许灵生说什么时,外头传来一道温和的男音。 “周大当家,贫僧来迟了,阿弥陀佛。” 云笙看过去,便见一个身着棕色僧衣,穿着草鞋,面容慈悲带笑的和尚走了进来。 没看错的话,这人就是千慈和尚。 云笙拿起酒杯,借喝酒的功夫掩饰了嘴角冷然的笑意。 “稀客啊!”周仁站起身来,笑得眼角皱纹都深了不少,“来来,这边坐,就等千慈大师了!” 这话一出,厅里的人一下子窃窃私语起来,再看向周仁的目光更添了不少佩服之色。 毕竟,千慈和尚在江湖上名声极好,一身功夫也是以‘慈悲’出名。 “阿弥陀佛。”千慈和尚低低念了句佛,他也不管其他人,直径走到为他准备的位置,坐下后,便微垂下眼眸不再言语。 周仁也不去打扰他,而是朝桑菊宗问:“人齐了,这时辰也差不多,该上祭祀舞了?” 桑菊宗点头,道:“可。” 周仁又一次大笑,他招了个人过来说了几句,那人应下就急急退了下去。 不一会,大厅门口的走廊摆上长长的桌子,在这桌子上先是摆上香炉,接着十几个侍女端着一盘盘精美的祭品一一摆好。 周仁和桑菊宗同时站起身来,走了出去,其他宾客也跟着离开桌子,围拢了过去。 桑菊宗拍了拍手。 “乐起!”一个武士高喊。 接着‘筝’的一声,九个穿着颜色各异的和服少女迈着小碎步,从左侧的一间房屋内陆续出来,直上高台。 云笙看了她们一眼,便知道妩子没在里头。 ‘筝’ 又一声声响。 那房里小跑出两个和服小女孩,云笙眼一亮。 这是她第一次见妩子时,扶着他的那两女娃娃! 和服小女孩在门前站定后,就侧身伸手向屋内,云笙微微瞪大眼睛看着。 他会以什么模样出现? 忽然间,她心里头的计划,此刻消失了...... 因为她在期待着妩子出现。 “再点灯笼!” “......” 护卫也慌了起来。 “不要慌,只是风大了些。”张飞闲急忙喊道,“拿火折子出来。” “点火折子!”许灵生喊了一声,浑身有片刻发冷,背后也有点黏糊糊的感觉,他一时间不敢动弹,“都不要乱动!” “点了点了!”一个护卫点着火折子,颤巍巍的点亮了一盏灯笼,一盏盏的将火给过了过去。 当过到第四盏灯笼的时候,灯光总算能勉强看到四周的情况。 68.第 68 章 此为防盗章  一股杀意直冲胡耳, 他不禁后退了两步。 “你......你别嚣张!” 胡耳忽然有些胆怯, 云笙的武力他见识过一次了...... 不过......他一想到自己师父还在身后,又想起师父的交代,便壮着胆子,呛了回去,“我没说错!他就是一个小倌!” 云笙眼里阴沉沉的, 轻笑了声:“很好!” 话还没落下, ‘锵’的一声, 她右手已拔出旁边护卫手中的刀,扬起, 直接就往胡耳脑袋斜劈下去。 速度极快,动作利落,完全就是想要胡耳的命! 这让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完全没有料到,云笙会当场就发作出来! 而就在这时,“铮”的一声, 一把扇子直接撞偏云笙手中的刀。 刀刃从胡耳的头上滑过, 削下发冠和几缕头发。 那把扇子转了一下,又冲云笙而去,她立即将刀挡过去, 刀刃应声而断,下一秒, 扇子飞回。 云笙怒极反笑, 将手中的断刃直接射向那扇子飞回之处——刚出院门的许灵生。 许灵生并没料到云笙反击得如此快。 更没料到, 云笙敢这么直接地反击于他。 有一瞬间呆了。 断刃擦着他耳边过去,钉到他身后的墙壁上时,发出一声低鸣。 此刻,场面极为安静。 “云姑娘......没事吧?”妩子的话,打破了这诡异的场面。 他担忧的看着云笙,对于刚刚的过招,他没看清,只知道蹭蹭几下,气氛就怪了起来。 安静,安静极了。 越安静,他越害怕,但他更担心云笙因为他又有麻烦。 云笙侧头看了看眼里泛起泪花的妩子,轻轻摇摇头,道:“没事,莫怕。” “嗯。”妩子暗暗松了口气,看着云笙的脸,眼都亮晶晶的。 而胡耳总算从差点死掉的惊惧中缓过神,腿一软,直接瘫坐到地上,披头散发的十分狼狈。 刘震刚刚提着的心,放下后,随之上来是满满的怒意,道:“云姑娘好气性!竟动不动就要杀我徒弟!” “这不是没杀成嘛?”一边的吴燕嘀咕了句,众人看过去时,他又笑嘻嘻的说:“若是有人那般侮辱我的朋友,我也是要杀了才解气的!”说完,他看向云笙,那目光从审视,变成了欣赏,“云姑娘,有机会,咱们也来过两招。” 有人在这种时候对她释放善意,自然不会拒绝。 云笙朝他一笑:“行,切磋一番。” “就喜欢和你这样的爽快人做朋友!”吴燕从那边快步走到她身边,踮着脚尖拍了怕她肩膀,一幅‘哥俩’好的样子。 “说话便好好说,别动手动脚。”跟着走到云笙身边的还有白庭舒,他看着吴燕拍云笙肩膀的动作,有些皱眉。 “云姑娘确实爽快......这脾气也是。” 云笙正要说话时,许灵生先开口了。 他抬手抹了抹耳尖,几滴血沾到手背上,他低低笑了声,看着云笙道:“好武功。” “师父都说过,云姑娘习武天赋极高,自然能练得好武功。”张飞闲从震惊中缓过神来后,看着云笙的目光有些担忧。 云笙心思一转,微微抬起下巴,直视着许灵生,翘了翘嘴角,说:“许前辈用扇的功夫才是真的厉害,我不过是在你面前班门弄斧罢了。” 许灵生楞了一下,接着大笑,笑容与他浑身气质截然相反,但很快他收了笑,说:“云家有你这么个女儿,倒真是好运。” “多谢许前辈夸赞。”云笙笑容都柔和不少,看起来和刚刚那杀意腾腾的样子完全不同。 “你这姑娘......可真对我脾气。”许灵生笑了笑,好像将刚刚之事放下了。 刘震见此,道:“许兄,你.......” “这不是人没死吗?”许灵生打开扇子,缓缓摇了摇,“姑娘家耍耍脾气罢了,你还去计较?此事就此作罢吧。” 刘震,脸色沉下,不禁暗暗握拳。 你来我往的说这么几句,场面又是另一番场景,看得其他几人都有些摸不着头脑。 尤其是妩子,完全不知所以,满脸迷糊的瞧着云笙,但心里却对云笙有迷之信任。 “不!不能作罢!她杀了我两位师弟!”胡耳又一次挣扎着从地上起来,指着那摆在外头的两具尸体。 云笙笑了声,说:“若不是许前辈不让我杀你,你此时也跟着下去,这般也可以问问你师弟,到底是谁杀了他们。” “你这......” “住嘴!” 胡耳又要口无遮拦,刘震再次怒喝。 他看云笙的目光沉沉,问:“云姑娘,我这两个徒儿可是死在你手中?” “不是。”云笙否认。 “那你身后护着的是谁?”刘震看向云笙身后的妩子,“听说,云姑娘做了回英雄,从我徒儿手中夺了人,顺势杀了他们。” 妩子在云笙身后,都觉得那视线格外刺人,手微微抖了抖。 云笙手指轻轻点了点他手背,似乎在安抚他一般。 他紧绷起来的心,又慢慢放松下去,有点高兴的点了点云笙的手背,‘回复’她。 “确实做了回英雄。”云笙笑容有些嘲讽,环看了下四周,继续道:“刘前辈,有些事在这说出来,被人听走,青云帮的名声可就没了。” “那肯定是有谁做了不好的事情吧。”吴燕有些兴致勃勃,说话间还偷偷看了眼妩子,惊艳了一把,啧啧的惊叹两声,“长成这般......我大约能猜得到发生什么事。” “就在此处说。免得去扰了叶老爷子的清净。”刘震皱着眉,声音低沉,似乎压抑着不少怒火。 张飞闲却沉着脸,开口:“既已打扰,也不在乎再打扰一回,师父老人家也在厅内等着各位入内。”说罢,他踏进门内,“各位,请。”说着还作了个请的动作。 “如此,也罢。”许灵生笑了声,转身入内。 刘震看着云笙一会,也一甩衣摆,走进院内,胡耳见他走,也急急忙忙跟上。 白庭舒看了下云笙和她身后的妩子,有些轻叹,低声道:“云姑娘,莫要冲动。有什么事说出来,叶老爷子自然会有决断。” “这话说得,好像云姑娘就得受这几个臭......人的气啊?”吴燕听到这话,第一个不爽快的反驳了回去。 “你明知我不是那意思。”白庭舒眉头微皱。 吴燕哼哼几声,双手叉腰:“这几个就是仗势欺人,欺负云姑娘她们两个姑娘家!” 云笙忽然觉得有些好笑,又一个错认妩子是姑娘的,明明他穿的可是书生衣裳,还戴着儒生帽呢! 白庭舒则楞了下,这才看了眼妩子的脸,惊艳片刻,便道:“在下失礼了。” “这位姑娘,你别怕,待会有什么委屈都说出来!我们给你做主!”吴燕走到妩子身边,说话语气都柔和很多。 妩子眨眨眼,对他露出一个笑容来,紧紧的靠着云笙,说:“十分感谢。” “你长得可真美啊。”吴燕不禁伸手摸摸鼻子,然后率先往院子里走,边走边说:“好了,走吧。看看他们几个老头子要干嘛。” “你注意下。”白庭舒无奈的摇头,跟上去,劝道:“不要口无遮拦。” 吴燕一笑:“我就这样,谁能耐我何?” 看他们先走,云笙才将妩子从身后拉出,看着妩子有些不安的神情,小声说:“别怕,什么事都有我在。” “我又给云姑娘添麻烦。对不起。”妩子握了下拳头后,又松开,“不知道怎么做才好......云姑娘,我......”如今所看、所听的,他都无法去理解清楚,更无法对此做出反应。 以前的他,总是......总是被告诫,只要讨人欢心就好。 可如今讨人欢心这事,他才知道是最无用的。 他一难过,眼眸很水润,看起来像一只被夺走食物的小奶猫。 对于这样可怜又可爱的他,云笙没有半点不耐,温和的说:“别总跟我道歉,东瀛人都那么爱道歉吗?”语气还带了点调侃。 其实该道歉应该是她吧,毕竟,她做的这些事情,并不是全因为他。 她想了想,又嘱咐道:“放心。待会你装羞涩,别主动说话,麻烦我来解决就可。” 妩子看着胸有成竹的云笙,应道:“是,听云姑娘的。” 他心里又有一种‘没关系,犯错也好,惹麻烦也好,都没关系,她会替你处理好’的任性想法,让他忍不住想,多靠近她一点。 虽然不厉害,没主见,但很乖、很听话的妩子,也还挺讨人喜欢。 云笙满意的笑了,带着妩子进院子,到了众人所在的厅内。 这次,妩子和云笙并肩进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妩子那好看至极的脸上,连叶老爷子都笑呵呵的问:“这是哪家姑娘?” “回叶老爷子,这是我路上认识的朋友。”云笙笑回。 接着带着妩子走到许灵生、刘震对面的座位坐下。 站在刘震身边的胡耳立即反驳:“这就是个男人!哪里来的姑娘!这人就是个小......” 后面那个字在云笙的直视下,好半响说不出来。 “说呀,怎么不继续。”云笙端起茶杯,却不喝茶,抬起眼帘,盯着胡耳,“你倒是了解得不少。” “云姑娘,你何必这般?莫不成,我这不成器的徒儿,知道些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刘震皮肉不笑的说了句。 “若是嘴巴能放干净点,我倒不止于此。”云笙放下茶杯,手撑着下颚,笑着说:“刘前辈,我就是个初出茅庐的姑娘家,对一些弯弯绕绕真没什么兴趣。”说完这话,顿了下又道:“你有事便说罢,别总是将矛头对准我不懂武功的朋友,这可不好。” “刘长老,有事便说罢,老夫也听听。”叶老子摇头叹息,“今日这事闹得......这闲言闲语的定是不少。” 刘震没说话,而是看了眼胡耳。 胡耳立马从他身后走出,走到厅中间来,猛的跪下,道:“师父,叶老爷子,许前辈,我就是个大老粗,不会说啥好听话,两位师弟死了,心中悲痛,才会没有思虑周全,在这个时候跑来,扰了叶老爷子的寿辰!”说完,就磕了个响头,“此事一了,胡耳定登门赔礼。” 叶老爷子摆手:“罢了。老夫也不计较这些。你师弟是何情况,细细说来。” 胡耳伸手抹了下眼睛,沙哑着声音说:“我两位师弟脖子都被刺穿,是被放干血死的!” “好残忍!”一边的张飞闲听了,惊了下。 云笙却瞪大眼睛,和同样惊住的白庭舒对视了眼。 “沈家......沈家灭门也是如此,每个人都刺穿脖子,放干血而死。”云笙眉头已皱起。 他们说起来话来,嘴都张得极大,空气中弥漫着腥臭味。 云笙和妩子都险些被熏晕过去,张飞闲也有点晕晕乎乎,脚步发软,踉跄了几步才勉强站稳。 狐三娘连退好些距离,拿着扇子不断摇动,连鹤之直接抬手,用袖子捂住自己的鼻子。 花重神色未变,乌黑的眼盯着他们,一字一顿的说:“闭上嘴,退回去。” 他们楞了下,但听话的后退几步。站定后,奎大又开口:“花公子,不能饶他们,坏规矩了,他们坏规矩了!要罚!” 狐三娘鄙夷的瞧了下奎大,真是不仅蠢还一根筋! 花重听了后,脸转向云笙他们这边。 乌黑的眼对着人,根本不知他是在看谁。 张飞闲看了看云笙、妩子,云笙这时给了他一个眼神,他一怔,莫名的体会到了,那眼神中的含义。 他将话在心里过了一遍,觉得没什么问题,才开口解释:“他们吃人.......我第一次见,不是故意打扰的。”说完就闭紧嘴巴,他本能的又看向云笙,担心这话又说错。 云笙这会算是满意点了,张飞闲也不算是无可救药。 她朝花重拱手,缓缓说道:“朋友不懂规矩,扰了这两位鬼差大人。”说到这,她顿了下,看了看奎大、奎二,继续道:“但只是一句话,惊扰到了这两位鬼差大人,罪不至死,可否饶了他这一次?回去后愿以重礼相赔。”话毕,心中想着,老话说的不错,阎王好见,这小鬼可真难缠! 妩子看云笙又道歉,也急急忙忙的鞠躬,道:“我也可以拿灵珠给鬼差大人赔礼,请饶他这一次吧,拜托了。” 张飞闲看着她们这般,紧紧抿起嘴巴,好一会才开口。 他抱拳道:“是在下不对,请见谅。” 连鹤之在一边瞧着,伸手轻轻的碰了碰狐三娘,狐三娘斜了他眼,咬咬牙,也说道:“花公子,这几个也是年轻不懂事,不过,这事也不至于到,将人给吃了呀。”说着话她心跳极快,就担心花重一发火,连自己也被牵连。 “不要礼,要吃人!”奎大、奎二又怒气冲冲的吼了句。 “少说两句,花公子都没说话呢!”狐三娘一听,有点压不住脾气的,瞪了他们两人一眼。 “哦。”奎大应了声,却又说:“花公子你也说句话,给不给吃,要罚的。” 花重环看下他们几人,然后对着云笙他们这边看了好半响,才发出声:“云姑娘,你这是在请我给你做主吗?” 云笙微楞了下,点头应道:“是的。” 他一下子似乎开心了,眼都弯了:“你这么好看,武功也这般好,我就答应你了。”他仿佛又看到了那个误闯到这世间的异界之魂了。 她也朝他说‘你这么好看,职位也高,我就答应你好了,跟你去地府吧。’ 云笙纳闷,她怎么感觉被言语调戏了? 且这花重说话的语气怎么听,都有点奇怪...... “云姑娘......”妩子有些疑惑的看着有些走神的云笙,伸手扯了扯她衣角。 云笙这才缓过神,再次拱手道:“多谢,花.......公子。” 一边的奎二却不干了,连连摇头说:“花公子,我要吃人,不要礼!” 花重微微侧头,看了过去,温和的问了声:“你说什么?” 奎二忽觉一阵杀意,他忍不住躲到奎大身后,不敢回话。 而奎大看着花重没有改变主意的样子,抬手抓抓脑袋,又气又委屈的开口:“那......就赔礼,不吃。” 花重满意的移开视线,对云笙说:“这礼照规矩是十牲,上好香烛九百。” 奎二听了,顿时垂头丧气,嘴里嘟囔了几句,好像在说明明就没有,只要这么点什么的。 这礼并不重,也好准备。 云笙带着些许感激,说:“多谢花公子,多谢两位鬼差大人。” “那个.......”妩子忽然开口,众人看了过去。 他有点不好意思微垂下头,拿出两颗拇指大小的水蓝色珠子,羞怯一笑,说:“这是答应给两位鬼差大人的赔礼,请收下。” “海灵珠?”狐三娘眼一亮,颇为羡慕的看了眼奎大、奎二,“这灵珠都够买你们铺子了。” 花重有点意外的说:“没要你幼崽的东西,倒是主动拿出。” 妩子有点怕他,靠紧云笙,轻轻的回:“答应过的,不能食言。” “很好。”云笙见此,只觉得妩子秉性极好,“你做得很对。” “嗯!”被夸赞的妩子,眼一亮,立马握住云笙的手,能得到云姑娘的认可,真是太好了。 “给我们吗?”奎二看了看妩子手中的珠子,手一挥,那两珠子落在他手里,给了一颗给奎大,便直接放嘴里吞了进去,说:“没人好吃。”嫌弃的说完,就扯着奎大,往店铺里头走。 云笙见他们要走,急忙问:“剩下的礼,回去后便让人备好......不过要该怎么送?” “初七半夜,找个地方烧烛火,念我们兄弟两的名字。”奎大无所谓的摆摆手,头也不回。 这两兄弟走后,这事也算是放下了。 云笙正想松口气,但立马又想起旁边还有花重,和一个女妖在此。 她抬眼看去,只见花重还是看着这边。 “此事真的多谢。”云笙朝他们笑了笑。 花重双手捧着书,转过身,说:“就当你欠我人情。走吧,带你们去出口。” 云笙一愣,然后看向妩子,似有询问。 妩子轻轻摇摇头,他也不知这个花公子,会这么帮他们。 “云姑娘......”张飞闲这时开口唤了声,眉头微皱,传音入耳,问:“可要跟上去?不仅帮着解围,如今又要带我们出去?无缘无故,很奇怪。” “跟上。”云笙这会却没有犹豫,跨步跟上。 因为拒绝可能惹怒他,而且,鬼市这么大,光光在这入口就遇到了这样的麻烦,还不知前路有什么在等着他们。 还不如,跟上后,再做打算。 妩子没想那么多,见云笙走,他也跟上,张飞闲却停顿了会,才迈开步伐。 而连鹤之却还是站在狐三娘身后,也不动。 走出一段距离,花重却忽然停下脚步,回头直直看向一直装聋作哑的连鹤之,问:“你想永远留在这?” 连鹤之怔了下,摇头:“不想!” “那,是你不让他走?”花重这次是问狐三娘。 狐三娘警惕大作,猛摇头:“不是不是。”说完,她立马将连鹤之往前一推,“你赶紧回去。”说这话她还朝他使眼色。 连鹤之顿时有些泄气,双手环胸,往云笙身边走去。 花重这才重新动了,继续在前领路。 连鹤之看了下花重背影,低头凑到云笙耳边,边走边说:“云妹妹,你可让我白费功夫了。” “呵!”云笙伸手推开他的头,给他‘我懂的’的眼神后,目光在他脸上暧昧的印记上停了下,“玩得如何?” 连鹤之抬手抹了下自己的脸,笑嘻嘻起来,说:“云妹妹,你可别在意,我这是用美色换消息。” 69.第 69 章 此为防盗章  这正好让云笙看到店铺里的场景。 店里头站着两个......人形怪物, 他们头上长着短角,大嘴獠牙, 唯有耳上有黑色毛发, 蓝色身躯, 只在下半身围了一条布, 看起来凶悍又诡异。 他们一左一右站着, 中间放着的是腰斩刑具,和被分得四分五裂的尸块、碎肉,一个人头还滚在一边,地上全是浓稠的血。 这种场景,简直就是......灵异志画册中所描绘的、地狱的一个场面。 妩子先是被这场景惊住, 接着他很快的伸手挡在云笙面前,低低跟云笙说道:“不好了......这是奎大和奎二,八殿阎王的鬼差。”呜......奶奶说这两个是最不讲理的,还最喜欢吃东西,尤其是吃人! “这样是破坏鬼市规矩了, 是吗?妩子。”云笙提着衡水剑,很警惕的看着眼前在这两个鬼差。 妩子有点欲哭无泪的点头:“嗯......”这下可怎么办啊? “刚才喊话的是你这凡人?”右边的怪物走上前一步,赤着的大脚往下一踏, 地上的血飞溅起来。 离得近些的张飞闲,连忙往后避开,但还是被溅到不少血滴。 他看了这情形, 也知自己惹事了, 且看样子不能善了。 但他一点也不退却, 手握住腰间刀柄,抬起左手抹掉脸上的血滴,正要说什么,却被人狠狠往后一拉,踉跄了几步。 “云姑娘!”张飞闲愣住,有些无措的看着将他挡到身后的云笙,有点难堪的皱眉,说:“云姑娘,事是我惹的......” “住嘴!” 云笙斜眼过去,怒斥了声。 张飞闲被这么一喝,竟一时间害怕得缩了下肩膀,好像此时所面对的,是严厉的师父! 妩子见云笙如此,急忙跑到她面前,朝奎大、奎二又是鞠躬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打扰到你们!”说着话,他双手微微张开,保护的意味极为明显,“请让我们赔礼道歉!拜托您们了!” 云笙看着朝别人低声下气的妩子,心里有些不爽,也有点发酸。 “坏了规矩。”左边的怪物跨出一步,张嘴说话时,喷出浓烈的腥臭气息,“看着好吃,把他交来,给我们兄弟吃!” 妩子回头看了眼张飞闲,又看了看云笙,猛摇头:“不行不行,奎二大人,他不懂事,不知道规矩,就一次,饶他一次,拜托了!”怎么可以让他们吃他的朋友,不可以! 奎二看向右边的奎大,奎大弯腰抓起地上的人头,在手里把玩了几下,说:“不懂规矩,还来鬼市,是罪,那就给我吃吧。” 他这话一出,周围围着的妖、鬼蠢蠢欲动起来。 云笙手握紧剑柄,警惕的观察着四周,心中将张飞闲给骂了上百遍,但不得不放低了姿态,拱手说:“这位鬼差大人,我这朋友也是无意打扰大人们的,能否饶过这一回。”顿了下,又道:“回去后定准备好礼,来向两位大人赔罪。” “不要!”奎二不爽快的跺了下地,“我要吃人!就吃他!” 奎大也点头:“就吃他,你这凡人、这幼崽,再啰嗦也吃了你们!” “鬼差大人,除了他,您们想要什么可以提,请您们饶了他。”云笙沉了下眼,又一次拱手,心里也疑惑,她和妩子这年龄也属于所谓的‘幼崽’? 妩子见此,心里都替云笙委屈,他道:“奎大大人,奎二大人,我有灵珠,拿灵珠给您们,请您们放过他吧。” 张飞闲看到她们两人为他这般求情,竟热血冲头,怒气冲冲道:“作为地府鬼差怎么能吃人!我没错!云姑娘柳姑娘你们不用求他们!”说着他就从云笙身后走出,“一人做事一人当!想吃我,就看你们有没有这本事!” 他一开口,云笙立马暗道糟了!早知道就该点他哑穴! 她瞪了张飞闲一眼,为了把剑提溜了这么个麻烦出来,真是亏大了啊。 奎大怒瞪双目,气道:“好你个小子!今日就碎了你,吃了!”说着,他将手中的人头狠狠的丢了过来。 云笙叹息了声,将手中的衡水剑也朝奎大他们射去,在剑去的那瞬间,她拔出剑,两道光影闪过,人头掉在地上,成了四半,而剑鞘则直接冲奎大去了,破木而入,定在他的跟前。 这些全是一瞬间的事,很多妖、鬼都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 妩子和张飞闲也是一愣,对云笙武力有了新的认知。 “鬼差大人,有事好好说,何必发这么大的火?”云笙手握着剑柄,露出一个笑容来,“只要您们不吃他,我定会奉上令您们满意的赔礼,可好?” 奎二却不理会,怒吼:“你再挑衅我们兄弟!”一双眼睛瞪得极大,“我要将你五马分尸吃了!” “两位大人,拜托了,就饶过这回,拜托了!”妩子看他们要开打起来的样子,急得双眸含泪。 “对!吃了你们!”奎大从怔楞中缓过神来,怒得又跺了几下脚,“饶什么饶!我要吃人!” “吃了!吃了!”周围的妖鬼也一个接一个的喊了起来。 气氛瞬间绷紧,妖鬼随时都会扑上来。 云笙伸手将妩子拉到自己身边,做好了混战的准备。 “呀,这么热闹?” 一道妖妖娆娆的女音传来。 云笙看去,只见从妖鬼群里,分出一条小道来,一个穿着暗红色襦裙,甩着三条尾巴的美艳女子走了出来,她手拿着一把圆扇,每走一步就摇一下,一举一动都特别妩媚。 在她身后还跟着一个男子,他低着头,看那身形很是熟悉。 云笙皱起眉来,多看了两眼,这时,那男子也抬起头。 她眼微微瞪大,这人......竟然是连鹤之! 他脖子、脸上都被印上不少口脂、红印,衣服也有点乱,他看过来时,还朝云笙眨了下眼。 她满心疑惑的,收回了目光。 “狐三娘,你来作甚!”奎大很愤怒被打断。 狐三娘娇媚一笑:“明知是幼崽,你还动手,这可不地道。”说着她也走到云笙她们旁边,还细细的看了看不敢跟她对视的妩子,又瞧了眼云笙和张飞闲,笑起来,说:“算啦,他们也都给你道歉了,你还想怎的?你就是动手,也不定能赢呀。”说这话时,她又瞧了眼云笙,“这鬼死可为聻,你难不成想跟杀鬼之人动手?得了,各退步算了。” 奎大和奎二气得用力跺脚,怒道:“坏了规矩,不能这么算了!”口鼻喷出的气更大了,腥臭味极浓。 “那你还要什么?人家也说要给你赔礼,你怎就说不通话呢?”狐三娘被那股腥臭气一冲,都有点不耐的皱了眉头。 “将他给我吃了!”奎大、奎二异口同声,但前者伸手一指张飞闲,后者指着云笙。 狐三娘一看,也有些嫌弃这兄弟的脑子,但想着连鹤之的请求,不得不压下性子,说:“吃个人惹了大麻烦可不划算,他们看着在人间家境不差,多要点礼比吃人好多了!” 奎大、奎二依旧怒气冲冲:“不要!不要!要吃人!要吃人!”说罢,还跺着脚,随时准备冲过来。 张飞闲皱着眉,心头也溢满怒火,正要上前将这事独自给扛下来时,那个给他们登记的鬼书生竟出现在他们身边。 悄无声息的出现,让云笙惊了一把,拉住妩子退开两步。 鬼书生双手抱着本子,神情似乎有点不悦。 而他一出现,周遭那些凶神恶煞的妖、鬼,竟很快退开了好一段距离。 这下,云笙、张飞闲和连鹤之三人都暗暗惊讶。 妩子在那瞬间也怕得想逃,身体不自觉的颤抖起来,云笙手紧紧握住他的手,安抚了声:“别怕,我会保护你的。” “嗯......”妩子不断地往云笙怀里缩,鬼书生的气息,好可怕好可怕......呜...... 连鹤之就在狐三娘身后,低声的问了句:“他是谁?” 狐三娘扯扯自己的衣摆,有点紧张的回:“金塔里的花重花公子,五殿阎王底下的人,这下可糟了......”小声说完后,就拿着圆扇子半掩了面容,勉强的笑了笑,说:“呀,是花公子呀,难得见上您一面呢。” 花重看了看他们,嘴巴紧紧闭着,一动不动,就发出声来,说:“都散了,莫要再这聚着。” 他话一落,周围的妖鬼跑得一个不剩。 狐三娘也扯着连鹤之要走。 “你们留着。”花重看都没看她,他一发话,狐三娘身体一僵,不敢再动半步。 “好玩么?”他嘴巴还是没有张开过,便发出声来,眼也弯起,“这般热闹定是很好玩,也带上我吧?”语气温温和和,却让人觉得一阵冷意。 云笙拿起茶杯,眼一转,却说了句有些无关的话:“我可记得,那马蜂寨大当家如今也有五十来岁了吧。” “嗯?”连鹤之疑惑。 “只能说,他的艳福不浅。”云笙喝了口茶,继续道:“真是一树梨花压海棠,怕是要忘乎所以了。” 连鹤之听了,略想了下想明白,脸有尴尬之色,对那美人的那一许旖旎之思,瞬间烟消云散。 他轻咳了几声,才找回声音说:“这话你是哪里听来的?不过这话也确实贴切得很。”说罢自己又觉得有点奇怪,笑道,“好歹你是个姑娘家,说话也注意些。” “不过说了句诗,你想的......”云笙挑眉,似笑非笑的瞧着连鹤之,轻声问:“你想哪里去了?连公子。” 连鹤之的脸顿时红了,脸上最为出色的双眼,瞪了瞪她,嘀咕了句:“还说是书香世家,我看呐,你倒比我还像是走江湖的。” “哈哈。”云笙笑出声,仰头将茶给喝了,喝完才开口:“院子的一方天地,自然比不过这外头的天高海阔。”语气有些感慨。 从她弄明白自身处境后,就从没想过要留在后院。 世间这般大,又重活一世,不出来闯闯,岂不是很可惜? 连鹤之看着她那洒脱的样子,也笑着陶侃她:“本以为书香之家出来的,自然循规蹈矩得很,不想你与寻常人不同。” “就当此话是夸我的。”云笙轻笑了下,放下茶杯,招手,“小二,结账。” “来了!”铺子里的少年应了声。 结账后,两人并肩走出铺子,直径进了长青城。 长青城,在这个时候,客栈都人满为患。 走了几家都没有空房,连鹤之也有些无奈,说:“你介意露宿吗?云姑娘?”他本以为能追杀三疯子,追到大漠里去的云笙,会说不介意,结果却不是。 她道:“很介意。” 连鹤之楞了下,随即耸肩,一幅无奈的样子说:“可没客栈住了。” 云笙笑了下,拿出块捕头的牌子在他面前晃了晃,道:“倒是能住下驿站,不过那可就没客栈好。” 连鹤之眼一亮:“行啊,有得住就行。”话毕,又笑眯眯的问:“云姑娘,这牌子是怎么弄到的?” “我父亲给的。”云笙收起牌子,带头往长青城驿站走,“我一姑娘家可不像你们,风餐露宿的还真有些受不了。”她故意说得夸张些,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半点也瞧不出抗拒风餐露宿的样子。 “真不赖,若是平时去驿站借宿,可得费很大的功夫。”连鹤之笑着说完,侧头看了看云笙的侧脸,不禁又说:“云姑娘,我可否喊你的名字?你也喊我名得了,好歹也认识好些天。” 云笙停住脚步,看他好一会,也不说话。 连鹤之被看得有些尴尬,他伸手摸了摸脸,疑惑的问:“怎么了?” “若你愿意卸下易容,便喊名字,以朋友相交。”云笙说罢,便看到他楞住,果然......猜对了。 五官平平,跟他的眼睛和浑身的气息很是不搭,看久了她都觉得别扭。 连鹤之好一会没说话,云笙也不为难他,直接说:“行了,走吧,再站下去这天可真要暗了。”每个人做事都有苦衷,知道了就好,没必要去深究。 又同走了一段路,到驿站门前时,连鹤之突然笑了起来,凑近云笙,颇有些暧昧的说:“是可以给你看,不过......” 云笙有些不适的避开了些,挑眉反问:“不过什么?” “不过,看过我的真容后,可就要谈婚论嫁了。”连鹤之双手环胸,神色带着得意,笑眯眯的瞧着云笙,“不知道,云姑娘意下如何?” 云笙倒一点都没被吓到,只是觉得好笑,说:“这规矩定的,可真特别。”说完,就自己先走进驿站,边走边说:“那你那易容可要牢固些,若是被男的看到,可就真不好了。” 连鹤之笑容猛的收住,有些纳闷的说了句:“跟能掐会算似的啊。” “嗯?”云笙没听清,回头看他一眼。 “没事。”连鹤之摇头笑了笑。 云笙叫来驿站的管事,安排房间,两人坐在厅内喝茶,等着房间准备好。 她这才对连鹤之说:“这几日我没办法和你一同去探一探,明日我得赶去平安镇替长辈办事,离这里来回一天时间,加上办事的时间,约三日后回。” 连鹤之一听,无所谓的说:“你去吧,说不准你回来时,我这边已查到线索。” “那不错。”云笙抚掌,笑说:“那我可就白捡功劳了。” 她话音刚落,那边管事走了过来:“云小姐,房间备好。” 连鹤之笑着摇摇头,站起身伸展了下身体,伸手拍了下云笙的头顶,接着就往自己房间走去:“行,这功劳就当我送云......妹妹的礼好了。” 云笙没回头,朝管事摆摆手让他去忙自己的事,然后靠住椅背,手摸了摸茶杯上的花纹。 云妹妹? 她意味不明的轻笑了声。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云笙便借了驿站快马朝平安镇而去。 平安镇,她跟着爷爷去了几次,路倒是记得清楚。 一条直道,两边皆是是树林。 因清晨的缘故,还有一些薄雾,宁静又悠然。 “救命!” 喊得破音的求救声,打破了这份宁静。 云笙立马勒住马,耳朵微动,仔细听着那声音来自何处。 “真是漂亮的小娘子......” “哎?怎么是男的?” “长得跟娘们一样,还穿着娘们的衣服,嘿嘿,是小倌馆里的吧?” “哈哈,还没尝过小倌的滋味,今天倒是有福了!” “放开我!救命!” “啪!”很响的巴掌声。 “你一个小倌又不是什么贞洁烈妇,装啥装!” “这身体看着真是极品啊!” “......” “不要,救命救救我......” 官话和这边方言混杂在一起,混乱中那喊得嘶哑的求救声令人无法忽视。 听到声音,确定了位置,云笙一跃而起,几息之间便到了声音所在之地,她落在一棵树上,低头看着低下四人。 三个穿着褐色衣服的大汉,正在撕扯着一个红衣男子的衣服,衣服都被撕开了不少。 她冷声喝道:“住手!” 一出声,那三个大汉皆是一惊,猛的抬头看向她。 云笙从树上轻飘飘地落到他们面前。 这些大汉看到是女的还一喜,但接着便看清她穿着的衣服,一身深青色劲装,踩着黑靴,一看便是江湖中人的打扮,顿时有些警惕。 其中一个络腮大汉干巴巴的笑了下,说:“这位女侠,可是有什么事?” “你们在做什么。”云笙朝他们缓缓走近,声音没有半点温度。 这三个明显就是混江湖的,而她对于江湖人欺辱无辜百姓最为厌恶。 “救我,姑娘救我!” 那红衣男子头发凌乱,双手拉着衣服往胸口遮,想从地上爬起来求救,但其中一个肤色黝黑的大汉抬脚却要踹去。 但他的速度没有云笙出掌快,“砰”的一声,那大汉直接被打出五六米撞到树上,摔到地面,吐出一口血,好一会都没爬起来。 另外两个大汉先是一愣,接着惊得后退了好几步,让出那红衣男子,哆嗦着开口:“你......你作甚!你可知我们是青云帮的人!” 云笙垂眸看了眼红衣男子蜷缩起身体的样子,抬起眼帘看向他们两个,嘴角上翘,眼却无笑意,说:“不知。滚,还是死?”她的手已摸向腰间的软剑。 那一个大汉还想说什么,却被络腮大汉拦住,他笑得很掐媚,点头哈腰的说:“小的现在就滚,现在就滚!”说着,就扯着同伴后退了段距离,拖起那摔下后不知是死是活的人,直接就跑了。 云笙也懒得理会,低头看向蜷缩成一团,垂着头颤抖的红衣男子,有些不知该如何处理。 她想了想,蹲下身,说:“你没事了。” 红衣男子抖得更厉害了,怯生生的抬起头,一张秀美到极致的脸,有一边红通通的,应该是被打过,一双好看的眼眸满是无辜委屈和害怕,泪水不断涌出,狼狈又可怜。 只是......这张脸...... 怎么觉得这般眼熟?! 忽然,脑海中闪过那用骨扇半遮面的美人,她瞬时瞪大了眼睛,道:“你是东瀛人。” 红衣男子似乎要说什么,但可能是被吓到,抖着身体,身体都快团成一团,好一会都没说出话来。 云笙见此叹息了声,很理解,一个弱不禁风的美......男子,刚到陌生国度就遇到这样的事,是一种难言的伤害。 “你叫什么名字,在中原可有认识的人?”云笙尽量的放低了声音,有点担心她再大声些会将他给再次吓到。 长得这般美貌,就算是男子,也是能引起她一些怜惜之心。 他红唇动了动,才沙哑的开口:“奴家柳生妩子。刚到中原......无处可去...” 他声音沙哑但依旧柔和,可以想像如果他好好的声音得多动听,此外,大周朝的官话他说得还很标准。 云笙挑眉:“我记得你的护卫有些还在码头船上。” 妩子楞了楞,抿紧了唇,神情更是害怕,不断地摇头:“不去,不回去......” “为何?”因他是东瀛来的,云笙心里也产生了些戒备,看着他时眼中也少了些柔和感。 妩子似乎察觉到了,动了动身体,直接朝她跪了下,说:“奴家不愿再回去,求恩人救救奴家......做牛做马跟随......”这话是他照着戏本上说的,可救他后,怎么做牛做马报答恩人? 他只是只狐狸,呜呜,怎么办他说谎了...... 云笙看着他额头触地,眉头皱起,这明显就是个大麻烦。 她心里阴谋论了一把,这该不会是别人专门送来的麻烦吧?‘英雄’救美引她上勾? “求恩公收留...”妩子微微抬起头,双眸含泪,红唇微颤,修长脆弱的脖子就这么露在云笙眼下,此外还有已被扯开衣服露出白得发亮的胸膛,上面的两点殷红,格外惑人...... 云笙有些无奈的移开目光,这麻烦也太过诱人了吧...... 不过,不论是否是别人给她找来的麻烦,但总归是合心意的麻烦。 毕竟,这般美人,世上也难找出几个。 云笙轻笑了声,站起身来,说:“收留你,倒也不是不行......” 可云笙不为所动,急得他眼含了泪花,双手握住她的左手,不断往后拉:“恩人,那边好可怕,别去,往回走,别去......” 他的着急,没有作假。 云笙微微垂了下眼帘,再睁开眼时,满是冷意,道:“怕什么,若真是......”鬼,那么她能杀他们一次,就能杀第二次,想到此,她笑了几声:“再杀一次,也无妨。”说罢,手挥了一下剑,剑发出一声低鸣,那声低鸣声,扩散开去。 妩子看着云笙看得愣住,他觉得恩人.......好像变了个人。 剑鸣声起后,那茶棚摇晃了几下,消失了,随之而来的是刺骨的阴冷感。 而周边的大雾又一次聚拢,几个黑影在那白雾里慢慢地往他们这边走来。 他们走路的样子,歪歪扭扭,格外诡异,四周的树上长出头发,血从那些头发上滴落,‘嗒嗒’的血落地声,随之而来的还有嘶哑无比的声音,不止一个,很多个哭喊着:“还我命来。”听着就让人毛骨悚然。 妩子被吓得说话声音都抖了起来:“恩人.......来了来了......” “来了便来了,还会怕了他们不成?”云笙手腕一转,剑往前一挥,锐利无比的剑气直接破了那黑影所在的浓雾,露出那几个黑影的真面目。 一个个肤色青白,面目狰狞,满身是血,有的脑袋都是垂下来的,脖子只有点皮支撑着,一步一步地朝他们靠近。 看着就不是活人。 看着他们靠得越来越近,妩子几乎想也没想,张开双手就挡到云笙面前,喊道:“恩人,你快走!他们都是恶鬼,恩人快走!” 云笙神色一怔,看着本就害怕得要命,却强撑着挡到她面前的人,忽的,她笑了下,伸手拍拍他的肩膀,从他身后走出,说:“是鬼又如何?” “我听说,鬼也会死,鬼死为聻,也有的......”云笙抬起手中的剑,直直指着前面的鬼,笑了笑:“会烟消云散。”话音一落,人已飞出。 妩子的手来不及拉住她,便见她已到了那些恶鬼身边,出剑极快,他只能看到隐约的剑影,一剑又一剑的削掉了恶鬼的四肢头部,干脆利落。 隔了段距离,他都能感受到剑影中尖锐的杀气,那杀气,直接冲破了恶鬼带来的阴冷和恐怖。 他奶奶曾告诉他,能不被恶鬼影响,杀恶鬼的人心性都极为坚定。 恩人...... 真是太可靠了! 云笙停下手中的剑,面无表情的看着,散落在地上的腐烂肢体,其中一个脑袋还张着嘴说:“你会下地.....” “嗤。” 那脑袋要说的话还没说完,云笙的剑已经刺入他额头,顺势将那脑袋劈成两半,对着那一滩污浊的东西,平静的说道:“那就劳你先去地狱探路吧。”话毕,她扬起剑,依着这法子,全部将那些脑袋劈了一遍。 不一会,所有腐尸没有一块是真正完整的。 好好的剑,剑刃也全部发黑。 “恩人......”妩子轻轻的唤了声,怯生生的看着云笙。 听到声音,云笙抬起头看了过去。 杀气未散,扑面而来。 妩子不禁后退了两步,有些害怕这样的恩人,却又很想接近恩人,想让她笑笑,别这般面无表情。 她一个人站在腐尸上,不笑不语,看起来好可怜。 他试探着朝她那走了几步。 云笙未动,也没说话,她想看看这人在这样的情况下,不怕她能不怕到什么地步。 妩子停顿了下,深吸口气,鼓起勇气,直接小跑了过去,伸手就扯住她的袖子,说:“唔,恩人......别不笑。” 那样子很像......是那些接近她,讨要抚摸的小动物。 云笙反射性地抬起手来,但在半空停住,将手伸到他面前,道:“脏了。” 妩子看着她满是血污的手,连忙用自己的袖子给她细细地擦,擦干净后,就扬起求表扬的笑容:“干净了,恩人。” “很好。”云笙露出一个笑来,反手拉住他的手腕,往马那走,声音柔和:“走吧。” “嗯!”妩子急忙跟上脚步。 周围的雾气,渐渐散去,并消失。 云笙不费什么功夫便走到了官道上,四周恢复了正常,但已近傍晚。 “怎么过得这般快.......”云笙看着天边的橘红色云彩,很是疑惑,在白雾中不过是过了一个多时辰,但出来后却发现过去了大半天,这...... “阴界边缘,时辰走得比外面要快的。”妩子立马给云笙解惑。 云笙看他,笑了声说:“你似乎很懂这些。”什么恶鬼,什么阴界,今天可算是颠覆了她一直以来的观念。 妩子顿时红了脸,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头,说:“奶奶教的。”哎?待会恩人再问的话,他该怎么回?不能说谎骗恩人,恩人能不能不问啊...... “你......”云笙看他耳根都红了,忽的有些好笑,也没将疑惑再问出口,“罢了,找个地方,今晚要露宿野外了。”若是平时,她也可连夜赶路,但今日遇到这些,身心都有些疲累,需要休息下。 “是,给恩人添麻烦了。”妩子鞠躬。 云笙笑道:“我姓云,你喊我云姑娘罢。” 妩子眨眨眼,反应过来后,笑得眉眼都弯起来,唤了声:“云姑娘。” 声音可真好听。 云笙暗赞了声后,便在前领路,找了个靠近小溪的山坡,当作今晚的歇息之处。 云笙刚在草地上坐下,便听到一声“咕”的声响,看去,只见妩子捂着肚子,脸和耳朵都红了 起来,见她看去,更是不敢对上她视线,直接垂下头,低低的说:“对不起。” “无妨。”云笙站起身,往树林里走,“你在此等我一下。” 妩子刚想问恩人去哪的时候,就已不见云笙身影。 他有些难过的摸了摸肚子,自言自语:“又给云姑娘添麻烦了......哎,可真没用。会惹人讨厌的啊柳生妩子......” 70.正文完结 林太医这三字其实就是个‘挂名’, 他只是个懒散的、又不屑名利的民间大夫。 今天他刚喝完云知修送来的酒准备躺下, 就被宫里人从家中挖了出来,强制洗漱换衣就给抬宫里去了。 “小民拜见皇上。” 林太医勉强打起精神, 完成了跪拜礼节。 他一开口, 李涧、云笙都闻到了一股浓浓的酒味。 李涧嫌弃的皱眉,却没有因此去怪罪, 毕竟这林太医脾气是出了名的怪,也不是宫里吃俸禄的。 “过来, 给云笙看看她中的是什么毒?”李涧道。 林太医努力睁大眼睛去看云笙,然后觉得站起身来麻烦,直接跪爬过去, 伸手按住云笙的手腕, 细细一把脉,摇头晃脑起来。 云笙微垂着眼帘,看不清她的神色。 李涧催促:“是什么毒?可能解?” “回皇上话, 此毒无解,但会影响云小姐的经脉, 内力运行不畅......”林太医说的话,前头还能听明白,后面的话 就带上了各种‘行话’,极为难懂。 但其大概意思就是,云笙以后武功会只退不进, 只能好好调养, 以免日后落下病根, 影响寿命。 “够了。”李涧一甩袖子,神色沉郁,“不用再说!” 林太医急忙拜倒在地,不敢再发出声音。 李涧来回渡步几次,随后指着林太医道:“你下去!” “是!”林太医恭敬的应下,便急匆匆地离开偏殿。 这下偏殿中间又剩下李涧、云笙两人。 李涧沉默了半响,又一次问道:“云笙,你告诉朕,你这毒真的无解?” “朕要实话!” 云笙刚想开口,李涧又补上一句。 “是,无解。”云笙垂首。 李涧定定的看着云笙,怒道:“朕看你是不想解!” 云笙不言。 “朕,以为你可以成为朕的臂膀,而今,你却告诉朕,你做不成了。”李涧喘了口气,背着手,看着偏殿外头,语气中满是失落,“朕十一岁时与你相识,那时在想着这女娃娃练武怎么这般不要命?去得了军营,进得了御林,更入得了暗卫!” “连父皇都说,你若是男儿,必不比秦家儿郎差。”李涧好像回想到什么,笑了下,看向云笙继续说:“当时朕还是皇子,还是那么不受宠的皇子,可你却愿与我结成好友,如今,我成了大周皇帝,你却一步步的从朕身边离开,一步步的......如今连替朕做事都不肯了!”话到后面是低沉的、压制住的怒火的声音。 云笙心中有所感,眼带了些许泪花,微抬起头看李涧,缓缓道:“皇上,若属下是男儿,若属下并未中此毒,怎会不肯在皇上跟前效忠,但如今......属下无能。”说着带泪拜下,“属下有罪。” 李涧楞楞的看着云笙的头顶,心中的怒气到了此时,成了深深的无力感,问:“云笙,你很聪明,什么都知晓是吗?”问了这话,但他却并没想着她回答,“朕也......什么都知晓。” 说完他很快的转开话题,问:“朕戴你发上的玉簪呢?” “供在府中。”云笙答。 李涧闭了闭眼,忽的笑了起来:“好,好!好个供在府中!”说着话他跨步道云笙跟前,一字一字的说:“云笙,你从未心悦于我是吗?不,你不必说了。”他深吸口气,走到御案边,背着 云笙,道:“你姐姐比你听话多了。” 云笙沉默。 “你回去吧,等朕想清楚,再议你请辞之事。” “是!”云笙心下一喜,但却未表现出半分,慢慢的退出偏殿。 在踏出殿口时,她下意识的抬起头,却正好看到回头看她的李涧。 他本沉郁的脸,竟露出了个淡淡的笑容来,道:“你回吧。放心,朕......从未想过为难你半分。” 仿佛间,云笙似乎看到年少时,他有些不安的问自己,她是否能是他好友的样子。 “皇上......珍重。”云笙再行一礼,便转身离去。 转身那刻,她觉得她应该掉泪了。 从皇宫出来的时候,云笙发现天空极美。 微暖的光芒,绚丽的彩霞。 在这世界十几年,她从没觉得天空可以这么好看过。 像极了,第一次看到妩子的那天。 那时,她还有个友人,叫连鹤之。 如今,也各奔东西。 她翻身上马时,回头看了一眼皇宫,似乎能看到李涧孤零零的、站在偏殿里的样子。 她叹了口气,策马离开。 云笙并没有直接去爷爷云知修那边,而是去了云府。 云府的护卫这次一见到她来,点头哈腰得厉害,还有个急匆匆的跑了进去通报。 “妹妹!” 云笙刚踏进院中,就看到前头走廊快步走来的云安临。 “大哥。”云笙扬起笑来。 云安临到了云笙面前,上下看了看她,有些担忧的说:“瘦了瘦了,瞧瞧你这一生风尘,一定累坏了。” “没事的,大哥。”云笙摇摇头,“娘可在后院?” “在,你去吧,你不在,娘也直念叨。”云安临叹了声,“还哭了几回。” 云笙抿唇,点点头,便朝后院走去。 这个时候,后院的芍药花期已过,所看到的只有绿油油的叶子。 云笙刚到,便看到已出了房门,远远看着她的陈氏。 “娘!”云笙一愣,急忙小跑过去,伸手扶住她,扬起笑来:“娘,我回来了。” 她被爷爷从北归村带回来后,有一段极其难熬的时间,都是陈氏陪伴着过来。 在她心中早已将她当成此世的另一个母亲。 陈氏猛的抓住她的手,颤抖着身体,压抑着激动的问:“都死了是不是?” “是!”云笙收了笑脸,重重点头。 陈氏听了,眼中开始泛泪,身体抖动得更加厉害,她反握住云笙的手,急急忙忙进了屋里,还吩咐道:“小琴你守着!” 琴姑姑应下,并给她们关上门。 陈氏拉着云笙进了耳房,并打开一个小小的密室,露出的是四个排位。 上头是陈家祖先,下头是云笙的爹娘。 陈氏松开云笙,扑到排位前,哭道:“弟弟,弟妹,你们的仇,笙儿报了!”说罢,哭得不能自己,“笙儿给你们报仇了,你们泉下有知可瞑目了!” “爹、娘。”云笙跪了下去,叩首:“大仇已报。”说出这话的时候,她又一次眼泪决堤。 “好孩子!好孩子!”陈氏弯腰抱住云笙,手抚摸着她后背,“苦了你,苦了你十几年,真的苦了你了......” “娘。”云笙将自己埋进她怀里,无声的哭着。 就好像那晚杀许灵生的时候,只是单纯的宣泄,宣泄心中的仇恨,宣泄心中十几年来积压的苦。 这天云笙在陈氏那呆了很久,直到月上中天才离开。 离开前,她去见了名义上的父亲云葛。 云葛还是那样子,淡淡的询问了几句后,说:“你既能全身而退,也好。”顿了下,又道:“柳家来了帖子,有结秦晋之好的意思。” “怕是要让父亲失望了。”云笙淡漠的回拒,“我已有心慕之人。” 云葛一点也不惊讶:“是那个东瀛花魁?” “是。”云笙点头。 “这事你娘不会同意。”云葛将视线从书本移到云笙身上,“皇上必不会让你彻底退出官场,你又是云家女儿,若是嫁了这么个人,必会成大周的笑话。” “那又如何?”云笙不为所动,“自己能过得快活,管他人是笑是哭?” 云葛把书合上放到一边,说:“但云家不能成为笑话。” “父亲,你早已将我过继给爷爷了。”云笙叹了声,“要笑也与云家无关。” “你爷爷也姓云!”云葛话里已带了些怒气,“你如今所做之事已极其出格,还想如何?难道不能安安生生的做个女儿家?” 云笙楞了楞,看着云葛,无奈道:“父亲,不,应该是姑父。当时我到云家来,您想让我改名云安笙,也是想我安生过活。”说到这里,她洒脱一笑:“但从我失去父母那刻,便已注定我安生不得,更没想安生过。”说完,她站起身来,朝云葛跪下磕头:“姑父,云家的恩,我铭刻在心。今后,我的事情必不会牵连到云家一分。” 云葛安静了会,叹了声,揉着鼻梁,挥手:“回去吧,你记得你今晚说的话。” “是。”云笙起身,毫不留恋的离开。 云笙出了云府,便骑马一路到了流云斋。 这个时候,流云斋还灯火通明。 永叔还等候在门口。 “永叔,怎不去休息?”云笙翻身下马。 永叔笑呵呵道:“小姐,老爷还在等你回来。” 云笙有些无奈:“这都什么时辰了?我现在就过去。” “没事没事,老爷这些日子可乐呵了,今晚还跟九夫人和小公子,喝酒赏月,才刚散不久哩!”永叔说这些的时候,显得特别欣慰。 “九夫人?我倒是知晓是哪位,但这小公子是?”云笙边往里走边问。 永叔看了眼云笙,笑道:“是柳生小公子啊,小姐的眼光可真好。” 云笙听到这话,忍不住笑了起来。 她的妩子必然是最好的。 尤其是笑着抱住她的样子...... 嗯,这才多久未见,她便想他了。 云知修的书房亮堂堂的,云笙走过去,便直接敲了下门:“爷爷,笙儿回来了。” “进来。”云知修的声音很响亮,毫无困意。 云笙推开灭门进去,就看到云知修正在画画,画的是只狐狸。 狐狸甩着九条尾巴趴在酒壶堆里,头上是轮圆圆的月亮。 “可像?”云知修头也未抬。 “很像。”云笙点头。 云知修放下手中的毛笔,抬眼看她,道:“她曾是我的女人。” 云笙没料到爷爷会这么直接,有点没反应过来,有些发愣。 “你这是什么表情?你爷爷也曾年轻过。”云知修摸摸自己的长须,语气有些落寞,“可惜,人只有短短的十几二十年少时光,一眨眼的功夫就没了。” 云笙一听在这话,就知他要说什么了,便说:“因人生苦短,才需及时行乐。” “什么歪理?”云知修瞪了云笙一眼:“你倒是乐了,以后留着他一人痛苦吗?”说到这里,他看向画上的狐狸,继续说:“当初,我不想让她看我变老,不舍得她几十年后孤单一人,便放手了。” “没想到的是,这么多年过去,你倒和我当初一样,也遇到这样的事......”云知修笑得颇为无奈。 云笙挑眉,故意道:“当初跟爷爷提这事的时候,不跟我说清楚,等我如今彻底陷进去再说这些,有些晚了。” “咳咳。”云知修干咳两声,“胡说,你早陷进去了,说与不说,又有甚区别?” “那倒也是。”云笙想起她救下妩子的那天,不禁笑了下。 云知修又是叹息:“笙儿,妖的寿命与我们人不同,你真认定了?” “是。”云笙应得没有任何犹豫,“爷爷所说的,笙儿也早已想过。” “当你老得牙齿都掉光,成了老太婆样子,他还是年少的模样。”云知修看着云笙,慢慢的、又有些残忍的说:“等你死去后,他只能守着你的坟墓,守着你给他的记忆,痛苦的渡过一年又一年!” “我不舍得。”云笙听到后面那句话,她的心抽搐了下,“但我更不舍得看着他如今,在我还能给他快乐的时候,伤心难过。” “虽然这样,很自私。”她唇角勾起放下,心有些发疼,有种想将妩子抱入怀里的冲动,“可说什么,我都不想放手。” 云知修看着云笙的眼,看了很久,才道:“我知晓了。”转而问:“跟我说说,你去漠北的事吧。” 云笙此时心中急着想去看妩子,便将漠北之行简略说完,接着道:“白庭舒想在北归村停留些时日,那无神教圣女也跟着他,张飞闲则回平安镇了。” 云知修好似知到云笙的心思一般,还慢悠悠的问:“连鹤之呢?” “走了,去哪,我也不知。”提到连鹤之云笙心中又是一叹,“这事,是我对不住他。” “嗯。”云知修点点头,看着云笙有些心不在焉的模样,气笑道:“行了行了,去吧,妩子今晚也喝了不少酒。” “那笙儿先告辞。”云笙第一次喜形于色,行了礼后,便快速的出了房门。 “真是......有了郎忘了爷爷。”云知修长叹了声,抬头看向房梁上窝着的狐妖九灵,“灵儿,你可放心了。” 狐妖九灵从上头跃下,蹲坐在云知修不远处。 “笙儿是我带着长大,除了复仇之事,我从未在她眼里,见过那样的执着。”云知修道。 狐妖九灵起身,跃到云知修桌上,看着他,开口:“那你呢,你为何不曾执着过?” 云知修身体一顿,脸上笑意有些伤感:“如果再来一次,我也会那样选择。” “你不爱我。”狐妖九灵化成人形落在他身侧,泪眼朦胧,“说到底,你不爱我。” “不是。”云知修挺直腰背,好似年轻那般,伸手摸她的眼,“你与我的记忆越少,以后你才会越高兴。” 狐妖九灵靠向他怀里,苦笑道:“你总是有你的道理,若不是这次我来大周,若不是妩子与云笙有缘,你我怕是连一面都见不得。” “对不起。”云知修轻声道。 “没必要。”狐妖九灵摇头,“老娘如果稀罕你道歉,就不会来见你了!” 云知修笑了起来。 狐妖九灵抬头看他,笑说:“老头子,你反正命也不长了,这剩下的年头陪我喝酒下棋吧。” 云知修定定的看着她好一会,才说:“好。” 而云笙出了书房后,便直奔枕风院。 她熟门熟路的推开一个房间的门,便看到妩子成大字一般睡在床上。 他身后两条大尾巴从床上垂下,毛茸茸的,特别讨人喜欢。 云笙走过去,弯腰拉起他的尾巴尖,摸了摸,又揉了揉。 嗯,触感很好,软乎乎的,暖暖的。 妩子好像感受到骚扰一般,侧过身,直接俯身趴在床上,尾巴也‘嗖’的下收了回去。 云笙轻笑了声,坐在床沿,看着他睡得很香,流着口水的模样,心一下安定了下来。 他在这里,是她的。 云笙俯身,在他额头上落下一吻后,才慢慢地出了房门,去隔壁沐浴换衣。 等云笙回房时,发现妩子醒了,抱着自己的尾巴坐在床上发呆。 看到她的时候,妩子歪歪头,然后眼一亮,喊:“阿笙!”接着就要从床上下来。 云笙急忙过去拦住,捏捏他的脸颊:“怎么醒了?” 妩子立即勾住她脖子,撒娇:“阿笙,没看到阿笙,不开心!” “现在看到了,要好好睡觉。”云笙吻了吻他耳朵,他浑身还带了些酒气,今晚应该喝了不少。 真是爱酒的小狐狸。 “嗯嗯,听阿笙。”妩子松手了,很乖、也很自觉的躺下,然后一滚,滚到里侧去,手还拍拍自己旁边的床,眼都快发光了,“阿笙,睡觉,阿笙一起睡觉。” 云笙一笑,掀开被子,也躺了下,侧过身对着妩子。 妩子立马钻到云笙怀里,还喟叹了声:“有阿笙在真好。” 云笙摸摸他头发:“睡吧,我在呢。” “嗯。”妩子应了声,很快就又睡了过去。 “做个好梦。”云笙低头吻了吻他的唇。 这天,睡得极其安稳。 日晒三竿时,云笙才悠悠转醒。 睁开眼的时候,就看到怀里的妩子正巴眨着眼睛看着她。 她抬手揉他头发:“醒了怎么不叫我?” “阿笙睡得好,不舍得叫。”妩子趴到她身上,凑过去快速的亲了下,笑得特别灿烂,“阿笙,今天不用去做事是么?”不用做事,就可以等于能和他在一起一整天了! “嗯。不用。”云笙手搂住他的腰,说:“待会我带你去看看我们的别院。” 妩子睁大眼睛:“是种了花的那个吗?” “嗯,还有温泉。”云笙笑道。 “我要去,我要去!”妩子一下坐起身来,宽松的中衣都敞开了,露出他光洁的胸膛。 云笙忍不住伸手去摸,说:“不急,有一整天呢。” 妩子将云笙乱来的手给拿了下去,哼道:“阿笙,不能乱来。”她一摸,浑身都跟冒火似的,不行不行,等会又要被欺负。 云笙有点小委屈,坐起身来,抱住他:“妩子不喜欢我了。” “才没有。”妩子张嘴咬了下云笙的耳朵,“这会不行,阿笙我想去看别院嘛......” “好,现在起床。”云笙在他脸上亲了口。 两人洗漱、吃完早饭后,便坐着马车往城郊云笙别院而去。 别院名字很直白,就叫:柳笙。 妩子刚下马车,就定定的看着那牌匾。 “妩子?”云笙走到他身边轻唤了声。 妩子侧头看她,好看的眼眸里带着薄薄的水润感:“好听。” 云笙亲了他一下,笑:“喜欢就好。”说着她牵着他的手走了进去。 别院里的花园很大,有小桥流水的巧,也有鲜花绿草的美,一排排房屋、回廊又有东瀛和式的雅...... 妩子一进来,就看得目不转睛。 他跑到花丛中这里看看,那里闻闻,眼中都是满足之意:“阿笙!这里好漂亮!” “以后我们就到这里来住。”云笙从背后搂住他的腰,温柔的说:“没有人会来打扰我们。” “嗯!”妩子重重点头,接着又有些不好意思,“阿笙,我......没窝。” “嗯?”云笙挑眉。 妩子转过身去面对她,尴尬得脸都有些发红,小小声的说:“我没窝......没窝就娶不了阿笙......” 奶奶昨晚和他偷偷说了,大周姑娘要成亲后才会那样...... 所以成亲是个大事情! 可他没窝。 呜...... 这么一想,他好失败...... “那我娶你。”云笙瞧着他红通通的脸,听着他那可爱又有趣的话,忍不住吻住他的唇。 “唔。”妩子耳根都红了,手紧紧地扯着云笙后背的衣服,含糊道:“阿笙是姑娘,怎么娶我呀?” “那你娶我也行。”云笙并不在意谁娶谁嫁,她含住他下唇松开,又落下一吻,“认真些。” 嗯,妩子的唇,甜得跟蜂蜜似的。 妩子哼哼两声,也顺着她,回吻了过去。 云笙吻到深处,忍不住解开了他的腰带,带着他慢慢地坐到草地上。 将他抱在怀里,手伸入他怀里摸着他滑腻的肌肤...... “阿笙,呜......”妩子浑身发热,不断地将身体往她怀里凑。 这般娇媚又惹人怜的模样,让云笙忍不住将他推到在草地上。 推的时候,她的手不忘垫到他脑后,以免他磕到碰到,然后一个俯身压到他身上去。 此时两人都衣衫不整。 ...... 就在两人意乱情迷之际,云笙在妩子耳边,极尽她前半生的温柔,满怀着深情,说:“妩子,我们成亲吧。” 尽管,她寿命只有几十年。 尽管,她有天白发苍苍,妩子仍青春年少。 尽管,她知晓,妩子终有一天会失去她...... 可她依旧爱他,爱到自私得不想放手。 她想,好好的跟他渡过每一刻,每一天,每个季节,每一个年头...... “我爱你,妩子。” 妩子愣住,定定的看着她。 “我也爱你啊,阿笙!” 他喜极而泣。 71.番外1 江湖有名的女剑客云笙, 要嫁给毫无背景、名气的小子的事, 在刚平静下来的江湖里,投了个石子, 漾开一阵又一阵的八卦。 “这云笙啊, 长得人高马大,打起来比汉子还要凶猛!这谁敢娶啊!” “嘿, 难怪挑了这么个没背景,不知道哪个山坳里冒出来的小子, 这是看着那小子好拿捏吧!” “你这消息怎我知晓的不同?听说那小子长得得极其妖娆好看,云笙这是仿了那些子公子哥,弄了个强取豪夺的戏码。” “啧啧, 那可真是......” 总而言之, 云笙的形象在许多人眼里就是威猛、凶悍的存在,要嫁的夫郎不是看着好拿捏,就是夫郎长得好, 想强嫁...... 嗯,这名声比秦将军长着三头六臂, 横扫千军还要难听。 当这些,传到大周皇帝李涧耳里,让他连日来因云笙要成亲,而心中不爽,满脸阴郁的神情, 一扫而空。 自己趴在御案上大笑不已。 这八卦是真是假不说, 但这倒是大大的减少了, 人们在江湖几大门派悄无声息消失后的、莫名的恐慌。 且有许多对云笙好奇,又闲得慌的人,涌向长安,仅为了围观‘凶猛无比’的云笙成亲场面。 这也造成了长安客栈、酒楼爆满。 这人一多,难免有各种摩擦,让刚被调到长安的吴药真,忙得脚不沾地,连口水都喝不上,恨不得现在就去递了调回苏城的文书。 这天,长安有名的酒楼依旧一桌难求。 连鹤之带着狐三娘,拿着一个帖子倒顺顺利利的有了个二楼雅座。 他不禁感叹:“这云......姑娘,生意做得遍地都是!” “叫云笙就云笙,叫云妹妹就云妹妹。”狐三娘瞪他一眼,模仿着他语气:“还叫什么云......姑娘!” “我这不还没习惯吗?”连鹤之一脸无奈,伸手揉揉狐三娘的头发,说:“我都不知道该不该去参加这喜宴。”说着他拿出一张大红色帖子。 狐三娘看了看他,说:“去吧,她能派人找了大半个大周,就是为了给你送帖子,也是有心了。” “你不吃醋?”连鹤之惊讶的挑眉。 狐三娘斜睨他一眼:“吃什么醋?人家可都要成亲了。这不表明了人家看不上你嘛。” “咳!”连鹤之尴尬得脸红,“我就这么不招人待见?” “也不是。”狐三娘露出个得逞的笑容,“挺招我待见的。” 连鹤之猛的笑出声,抬手摸摸她的脸:“三娘......我也挺待见你的。” “哼。”狐三娘娇嗔了声,笑说:“待见我的多了。” 就在连鹤之还想说什么的时候,一楼想起巨大的起哄声。 探头一看,却是一个说书人拿着板子上了台子。 到了酒楼,总是要听几嘴说书人的故事。 说书人是个精神十足的老头,他一拍板子,场子安静下来,一开口便说起这女剑客云笙和要娶她的柳生公子。 “.......那柳生公子长得可真真是天仙!传言啊,是那九天玄女错投了男胎......有天,云姑娘在山上瞧见了采蘑菇的柳生公子,这一眼就看中了,直接掠回了家......” “那这柳生公子怎就不反抗?”有个客人高声一问。 说书人呀的一声,再拍次板子:“那女剑客长得虎背熊腰,这手上的肉啊都鼓成一团,男天仙遇上了可怎么反抗?” 听到这里,连鹤之刚入口的茶直接喷了出来,狐三娘急忙拿出帕子给他擦:“可别呛到。” “哈哈!这说书人太有才了哈哈!”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连鹤之透过沙帘看去,只见张飞闲勾着白庭舒的肩膀走上二楼。 “要是云姑娘听到这些不得气死?”张飞闲笑得极为爽朗。 白庭舒手里拿着扇子轻拍了拍掌心,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这酒楼便是她的,说不准这说书人所讲,也出自她手呢。” 张飞闲摸着下巴:“那也有可能,云姑娘说不准想趁这时候捞一笔。” 上了二楼的白庭舒若有所感,朝连鹤之看了过去,有些愣住,他拉住张飞闲,道:“看到熟人了。” “谁?”张飞闲疑惑的顺着他目光看去,然后瞪大双眼,“连兄!”说罢,他边快步走了过去,撩开沙帘,惊喜无比的说:“连兄,自上次一别!可有好些日子没见了啊!”说完这话,又看向狐三娘,笑唤:“狐姑娘。” 白庭舒也跟了过去,拱手:“连公子,狐姑娘。” 狐三娘朝他们一笑。 连鹤之又端起杯茶,叹了口气:“都坐吧。” 张飞闲很不客气的拉开椅子坐下,说:“连兄,你都去哪了?” “上次之事,白某向你赔罪。”白庭舒却未坐下,再次鞠躬拱手。 连鹤之看了看他,道:“算了,坐吧。”说着他摆摆手,“那事没放心上。” 狐三娘轻笑:“是呀,就是连醉了几天。” “哈哈!”张飞闲毫无顾忌的笑了起来,“有好酒连醉几天都愿意啊!”说完,又道:“连兄,这次来长安是?” “这个。”连鹤之将一边的帖子推了下,说:“来瞧瞧热闹。” “云姑娘能找到你啊!”张飞闲叹了声,“你去吗?” “去,不去怎会来。”连鹤之点头。 白庭舒听到这话,松了口气,再次拱手:“连兄好气量。” 连鹤之挑挑眉:“好歹我是个大丈夫,肚子里能撑船得很。” “也不怕撑破肚子?”狐三娘悠悠的拆了他搭的台,“收到帖子,他想了四五天才动身来长安呢。” 被当场揭开,连鹤之有些抹不开脸,满是尴尬,无力的瞪着狐三娘。 白庭舒干咳声,手成拳抵住唇边,掩去笑意,但张飞闲可不管这些,直接放声大笑。 几人聚在一起,说说笑笑,吃吃喝喝,倒很是快活。 张飞闲、白庭舒要走时,狐三娘问:“白公子,吴姑娘呢?” 白庭舒脚步顿了顿,道:“前段时间,留信一封,便离开了。” “你......她去哪了?”狐三娘皱起眉来。 “江湖吧。”白庭舒叹了声,“江湖就这么大,总有天能遇上。”说罢,他拱手:“白某告辞。” 狐三娘看着他们走后,有些可惜道:“吴姑娘和白公子倒也是有情的。” “别想了,这是他们的事。” 连鹤之轻拍了拍狐三娘的肩膀。 几天时间过得极快,很快就到了云笙成亲那天。 “新娘子要出来了!” “快看啊,云家的女剑客要出来了!” 不知从哪里响起的声音,长安几乎万里空巷,全跑去云府那条大街了。 新娘未出,嫁妆先行。 一抬抬嫁妆从云府出来,嫁妆前头才出街道,嫁妆后头却还在府里,真正是十里红妆。 最前头的还是皇上、宫里云娘娘赐下的,样样精品。 这围观的人个个艳羡不已。 “就这些嫁妆啊,谁嫁不得?” “可不!就算娶个无盐我也肯啊!” 议论声四起,但都压低了声音。 另一边,妩子小心翼翼的骑着马,但却抬头挺胸,那神情别提愉悦了。 今天...... 他和阿笙要成为夫妻了! 白首不离的夫妻! 妩子脸上的笑容掩都掩不住。 当人们看到穿着新郎服饰的妩子时,都倒吸了口气。 大红色衬得妩子俊美无双,宛若花中仙人,不食人间烟火。 “仙人啊!” “今天算是开了眼了啊,这么好看的人真是男子?” 一个个都看直了眼。 妩子努力挺直腰背,目光直勾勾的看着云府。 “新娘到!”随着喜娘的高喊,云府跑出几个穿着红衣裳的小姑娘,接着一身深蓝色衣服的云安临,背着凤冠霞帔的云笙踏出门槛后,才缓缓将云笙放下。 云笙选了顶红珠帘子的凤冠,露出一张上了胭脂,柔美的面容。 因她一身干练清冷的气质,美得极其特别。 那些本想看云笙虎背熊腰穿红衣笑话的人,全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巴。 似乎无法接受,这么一个清瘦高挑,又美貌的女子,就是那个女剑客云笙! 妩子看得动都不动,眼睛几乎都要黏到云笙身上去了。 “新郎官,牵新娘子了!”喜娘笑眯眯的提醒了句。 云安临看着妩子,又看了看一脸宠溺的云笙,无奈笑道:“妹夫,以后,小妹就拜托你了。” “是!是!”妩子急急忙忙点头,点的力道还很重,有种责任感油然而生,可笑得还是非常傻,下一刻就想去圈她脖子,“阿笙!” 云笙连忙伸手反握住他的手,笑着小声说:“先回去拜堂,现在不能抱。” “嗯嗯!听阿笙的!”妩子高兴得不行。 奶奶说了,只要拜堂后,阿笙就永远不会不要自己了! 妩子牵着云笙上了轿子,自己又在护卫的帮助下上了马。 他笑容满面的骑着马,领着迎亲队,往城郊院子而去。 在人群里看着这些的连鹤之、白庭舒、张飞闲、狐三娘几人,都不禁露出个笑来。 有情人终成眷属的事,谁都愿意看到。 “走,我们去喝酒!”张飞闲一手勾住一个,将连鹤之、白庭舒带着走。 狐三娘轻笑着看着他们三个。 等拜堂完,席便开了。 张飞闲他们被迎到里间去,专设了宴席。 外头的宾客都由其他人去应对,妩子只负责走了一圈,然后就跑到里间来。 不一会,云笙卸到隆重的头饰也过来了。 一进门就朝连鹤之躬身拱手道歉,态度极为诚恳,连妩子也跟着鞠躬。 连鹤之笑着摆手:“那事早过了,今天是你们大喜日子,高高兴兴的。” “虽然过了,但事情确实是我不地道。”云笙倒了杯酒,“以酒赔罪,日后有什么事,若需要帮忙,必不推脱。”话毕,仰头便喝了。 “好了,我们都坐下来好好说说,别站着了,云姑娘。”张飞闲连忙开口,笑着说:“看你们成亲,我心里特别高兴,待会可得好好喝!” 白庭舒也倒了酒,道:“云姑娘,柳生兄,百年好合!” 妩子本想拿了酒杯和大家一起喝,但想到阿笙不让他多喝酒的事,急忙收了手,瞧向云笙,眼里满是询问。 “喝吧,不过不能喝多。”云笙一笑,给他倒了杯酒。 “我酒量很好的!”妩子笑得眉眼弯弯,拿着酒杯就跟白庭舒、张飞闲干杯。 狐三娘在一边笑道:“作为新郎官,喝酒会误事呢。” “咳咳。”连鹤之听了这话,干咳了两声,提醒狐三娘注意些。 “他误事倒无妨,我不醉即可。”云笙哈哈大笑,倒了杯酒,敬向她,“狐姑娘。” 狐三娘端起一杯,轻碰了下,说:“你我本就没什么过节,如今你成亲,我也放心了,免得......” “咳咳!”连鹤之又干咳。 妩子疑惑又带关心的问:“连公子喉咙不舒服吗?” 几人楞了下,接着大笑。 席吃到月上中天,才各自散去。 云笙瞧着有些小迷糊的妩子,弯腰直接横抱起他往卧室走去。 “阿笙,我还想喝。”妩子在她怀里也不闲着,这动一下,那动一下。 云笙低笑了声,凑到他耳边小声说:“要入洞房了,你还想喝酒?嗯?” “洞房?”妩子迷糊的眨眨眼,忽的反应过来,睁大眼睛,“对!要入洞!” 云笙不禁张开嘴咬了下他耳垂,妩子敏感的嗯了声后,还催促着:“阿笙,快快,我们洗澡,洗澡完入洞房,要入洞!” “你这词啊,谁教的?”云笙一脚踢开卧室的门。 身后跟着的丫鬟,在他们进去后,很有眼色的将门关好。 卧室极大,是四五间房间连在一起。 左侧隔出来的地方是个一米宽的温泉池,右侧则是卧室。 今日大婚,房里的帘、摆设大多都换上了喜庆的红色。 妩子双手勾住云笙的脖子,说:“奶奶说的,要入洞,阿笙才会是我的!” 云笙抱着他到温泉边放下,双手捧着他的脸,亲了亲他眼帘,笑道:“妩子,真是学坏了。” “才没有学坏呢!”妩子回亲云笙,然后很积极的说:“阿笙,我给你脱衣服!” “好。”云笙也由着他,张开手。 她看着细心解开她腰带、脱掉她外套、中衣的妩子,忍不住伸手也扯掉他的腰带。 妩子抬头看她笑:“别急嘛,阿笙。” 脸颊绯红,一双桃花眼跟晕染了颜色一般,诱人至极。 云笙的心重重一跳,双手猛地抱住他,胡乱的摸着他后背,唇贴着他的唇,说:“我们快些,我很急。” 妩子顺从的靠住她,双手放在她肩上,歪头笑:“嗯,听阿笙的。” 云笙伸出舌头舔添他的唇珠,然后就深深的吻住。 两人拥抱在一起,互相亲吻,互相抚摸...... 不知不觉,衣服褪尽。 两人肌肤相贴,柔腻的触感,简直让人发狂。 微动的红帘,温泉冒出的白雾,让两人此时的行为,看起来极为香艳。 云笙引着妩子踏进温泉池内。 温泉温热的水,让两人更加放松了。 妩子紧圈着云笙的脖子,将身体靠得她更近,头抵着她肩膀,喘息休息。 云笙手抚摸着他后背,享受着这一刻的‘温暖’。 妩子忽然想起个事来,忍不住问道:“阿笙,你是什么时候发现我是狐狸呀?” “好多次狐狸尾巴都露出来了,还想瞒我?”云笙轻笑着,在水里拍了下他屁股。 妩子捂着屁股,连连摇头:“才没露出尾巴!我管尾巴管得可好的!”这个可是他忍不住骄傲的地方。 云笙见他误会话里的意思,也不解释,看着他这小模样,勾勾手:“来,让我看看你尾巴。” “不要.......”妩子看着云笙那似笑非笑的样子,突然警铃大作,总觉得阿笙会‘狠狠欺负他’,鉴于她的前例,他忍不住转身,后退了些距离。 “怎么这就想逃开?”云笙可不会让他躲开,直接张开手从他身后抱住他,张嘴咬住他耳廓,接着吻到他后颈去,沙哑的开口:“乖乖的,让我看看尾巴。” 被吻住后颈,妩子僵着身体,委屈道:“阿笙又欺负我!” “你喜欢被我欺负。”说完,云笙含住他耳垂,手悄悄的摸到他前面去,在水下轻轻逗弄,“妩子,这里跟石头似的呢。” “唔......”妩子忍不住颤抖了下身体,“阿笙,难受!” 云笙将他掰过来,张开双腿圈住他的腰,在他脸上落下细细碎碎的吻:“今晚,你可以得逞了。” 妩子忍不住动了,可不得其法,急得眼里都是泪花:“阿笙,我、我不会......” “哈哈!”云笙大笑,“我会就行。” 今晚的春色很浓。 72.番外2 百年后的事 云笙和妩子一生都没有孩子, 两人相伴走遍了天涯海角, 尝遍了世间最为甜蜜的事情。 但岁月总是不饶人。 当云笙再也走不动的时候,他们决定回到最初相遇的长青城。 在那里渡过云笙这最后的时光。 那天, 天空万里无云, 微风习习。 院子中的柿子树,结的果子有点透红, 好像一个个小灯笼挂着。 柿子,早已熟透。 妩子拿着剪刀剪了几个, 洗干净,捧到云笙面前去。 “阿笙,尝尝, 很甜。”妩子如今也是白发苍苍, 可从他灵动的双眸里,生命力勃发。 按狐妖的年纪算,他壮年都不到。 可就是这么个年纪, 却要开始承受爱人死去的痛苦。 躺在躺椅上的云笙,艰难的抬起手落在他头发上, 微微摩擦着,唤了声:“妩子。” 她只想唤唤他,并不知道要说什么。 她啊,算是被爷爷说中了,变成一个牙齿快掉光的老太婆。 可妩子却依旧年轻。 年轻得, 别人看他一眼, 她便嫉妒得想发火。 她想起爷爷去世时, 狐妖九灵年轻面容上涌起的哀戚,那模样随着时间,逐渐与妩子重叠在一起。 心中的不忍日益加深,心内涌起的愧疚感,日夜折腾着她,无法安稳一刻。 有时,她会怀疑自己,当初的决定是否是对的。 妩子伸手握住她手背,依赖的蹭了蹭:“阿笙,尝一些好不好?你都没怎么吃东西。” “好,我吃。”云笙翘了瞧唇角。 吃完了柿子,在这阳光微风正好的午后,云笙说:“继续给你讲故事......对了,上次讲到哪了?” “上次讲到至尊宝戴上金箍.......”妩子坐在小马扎上,将脑袋枕在云笙腿上。 “好。”云笙轻咳了声,继续讲了下去。 妩子静静的听着她慢悠悠的讲故事。 故事并不是很长,可听着云笙的声音,他就想永远听下去,故事永远没有结局。 云笙的声音讲着、讲着就停了,妩子抬起眼帘,便看到她已睡了过去。 她变得越来越瘦弱,力气越来越小,清醒的时间也越来越短。 他很害怕,害怕一眨眼的功夫就发现她再也睁不开双眼。 妩子伸手轻轻地摸着她的脸,忍不住掉眼泪,可下一刻他抬手一抹,努力的扬起一个笑脸。 不能哭,不能让阿笙难过! 不能......让阿笙到这个时候还担心着他。 可是.......一想到阿笙就要走了,他就......好难受好难受! 忍不住的想哭。 这天的夜晚很是宁静。 云笙也难得清醒,难得精神起来。 她竟有力气坐起身来,透过床边窗户,看着外头夜空上的月亮,有些发愣。 门‘吱’的一声开了,妩子端着粥走了进来,一看到坐起来的云笙,便整个人都愣住了。 云笙看向他,道:“妩子,今晚我们喝酒赏月!” 说话的时候,笑容极大,仿佛回到年轻的时候。 妩子的心漏了一拍,手中的粥直接摔在地上。 云笙一愣,急问:“妩子,可有烫到?!”说着话就想从床上下来。 妩子连忙过去,扶住她,开口:“阿笙,我没事。”说话的声音已沙哑。 云笙定定的瞧着他,笑了笑:“那就好。”接着伸手轻轻拍了拍他后背,若有所感的说:“不怕,不难过啊。” 这么简简单单的话一出,妩子再控制不住的心内冒出的哀伤,泪大颗大颗的落下。 他伸手胡乱的抹掉,哽咽道:“我去给阿笙拿酒!”说完就跑出了房间。 云笙本想拉住他,但慢了一步。 她看着自己干枯的手,无奈的扯扯嘴角,扶着床边放着的拐杖,一步步的走出门外,到院子中的桌子边坐下。 妩子去得快,回来得也很快。 他坐到她身边,努力的笑着,拿着酒壶倒了杯递到她嘴边:“阿笙,你最喜欢的酒。” 云笙伸手搂住他的腰:“嗯,很久没喝了。”就着他的手喝了点,就被移开了。 “阿笙不能多喝。”妩子半靠着她,低低的说了句。 “嗯。”云笙点头。 两人相依偎在一起,安静了一会后,云笙开始觉得呼吸困难,心跳无力,头脑开始发晕,有些天旋地转。 可她手却不愿放开妩子,紧紧搂着他,温柔的说:“妩子,我要去地府几百年,也许,也许能挣得下个轮回......”说出的话,她耳朵都几乎听不清楚。 “我等你。”妩子没有任何迟疑的说道。 “如果能忘了我,才好啊,蠢狐狸。”云笙忍不住一笑,轻轻在他头顶落下一吻。 “你才蠢!”妩子反驳,在她怀里抬头看她,虽然他早已泪流满面,可依据撑着笑容,说:“阿笙才蠢,哪有一直让自己夫郎忘了自己的,阿笙才蠢......” “我不蠢,我要等我的妻子回来。”说到这话的时候,他重重的点头,满眼都是认真。 “对啊。”云笙深吸了口气,声音有些发飘,没什么力气,“我怕你孤单,孤孤单单的可难受了......会心疼。” “你陪着我,我守着你,不孤单!”妩子猛的摇头,直勾勾的看着云笙,“你去多久,我等多久,只要阿笙一直要我,我就一直等!” 云笙费了很大力气才将那句‘我不要你了,你去你该去的地方吧’的话给咽了回去。 她不舍得,真的不舍得。 “我要你,永远要你。”云笙低头在他嘴边吻了一下,将心中最后那口气喘出,“我发誓,只要灵魂还在,必然回来找你。” “嗯,我等着你回来。”妩子回吻她,却吻到咸咸的眼泪。 “乖,别哭。”云笙本想抬手去抚摸他后背,可终究没有一丝力气,“不怕啊,不难过......” 最后的话说到后面已发不出声音,她的意识缓缓陷入了黑暗。 “阿笙!” 耳边是妩子撕心裂肺的呼唤声。 ........ 心脏剧烈跳动,浑身痉挛。 “哈!” 云笙从噩梦中惊醒,手一摸手机,打开一看,晚上12点。 一摸枕头,都是湿的。 她叹了口气,放下手机,看着黑乎乎的房间,心有余悸之外,还极为心疼。 梦里,那个看不清面容的男子,那只七条尾巴的狐狸...... 一直一直守着一座孤坟。 她只能远远看着,不能靠近半步。 可就是这么看着,她就觉得心疼得喘不过气。 而这个梦,自她18岁开始,便一直伴随着她,整整十年的时间。 梦里翻滚的情感,越来越强,让她心酸愧疚,痛苦不已。 云笙抬手擦掉又掉出眼角的泪,手机这时震动了下。 她拿起来一看,是好友W发来的微信信息。 W说:阿笙,你看这里!我在朋友圈看到的,是不是跟你之前描述的地方特别像! 这话下面还配上一张图。 那是一个淹没在树林中的残破院子,院子中还有一颗很是高大的柿子树。 与梦中的场景,一模一样! 云笙猛地坐起身,直接回复:在哪?这个地方在哪?! 发完这话的时候,她浑身都颤抖了起来,坐都坐不住,直接下床,赤着脚来回渡步,时不时看着手机微信,等着W回复。 这等候的时间极其漫长,就在她忍不住想打电话过去的时候,W回了:是青城那边。最近才被开发成景区,听说是古城遗址,以前是极为繁华的城池。 “谢谢。”云笙发了句语音给她,“我明天就去。” 然后她立马打开app定去青城的机票,早上八点半的航班。 定完票,云笙呆坐在床边,心里又疼又酸。 “等等我......” 她自言自语,不知道是在对谁说。 坐了几个小时的飞机,云笙从机场出来,便马不停蹄的坐上大巴,直奔最近新开发的景区。 这个时候已是下午,但从机场去往景区,还有四个小时的路程。 云笙坐在大巴上,看着窗外的景色,总觉得很熟悉,非常熟悉。 但也仅仅只有熟悉之感。 景区建了仿古的小镇,云笙找了间名宿将行李一扔,问清楚老板W发的图片在什么地方,就要出去。 老板急忙道:“那里离得挺远的,你这会去可就要天黑了。” “没事。”云笙此时此刻颇有种不管不顾的意思,背了个背包,就出了门。 来到这个地方,那种熟悉感,那种迫切去寻找什么的冲动非常、非常强烈。 那地方是个山谷,要过去还得爬过两个小山头。 云笙一上了山,就不用再看图了,因为这里......和梦中是一样的。 她特别熟悉这里,从一座山头的山缝里穿过去的时候,太阳已落进了山中,天色已渐渐暗下。 山上的虫鸣鸟叫声,此起彼伏。 云笙找到了那座残破的院子。 她很熟悉,真的熟悉。 她知道院子的大门是在哪里,哪个地方的屋子以前是怎么样的,哪个屋子她......她曾经待过。 云笙走到后院,她用树枝拨开那片荆棘,露出了一个小门。 轻轻一推,小门就倒了下去,露出后头高大的树林。 这时,阳光已到了最微弱的时候。 当她拨开草丛的时候,看到了一群萤火虫。 云笙的心重重跳起落下,发疼又紧张。 她随着萤火虫一步步往前,绕过几颗树后,看到了一小片空地。 空地上有一只七条尾巴的金色狐狸,寂寥地端坐在一座孤零零的坟墓前。 与她梦中的场景重叠。 萤火虫从她这里慢慢飞向那只狐狸,在那漂亮的萤光下,狐狸缓缓的转过头来,看到云笙时候,他震了一下。 而云笙脑子的某处几乎炸开了,一个个画面组成了几十年的记忆。 她不知道要怎么形容自己心里的那种感觉。 张了张嘴,最后唤出一声:“妩子。” “阿笙?”狐狸口出人言。 “妩子,我回来了。”云笙忍住脑中和心里头的剧痛感,缓缓的张开双手。 妩子楞了楞,随即从地上跃起,冲向云笙。 在他冲进她怀里前,化成了人形,手紧紧抱住她的腰。 他好很似不可思议一般,直直的看着云笙,似乎在确认:“阿笙?阿笙?!” “是我。”云笙抱住他,低头亲在他额头上,“妩子,让你久等了。” “哇!”妩子忽的嚎嚎大哭。 “不哭,不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