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挑衅 空旷灰暗的山谷间,狂野的寒风卷起黄土发出刺耳的沙沙声,在漫天尘土中回荡,听着叫人发怵。夕阳已悄无声息地没入地平线之下,满眼怆然苍凉的暗黄色中,一位妇人拉着个十五六岁的女孩一路狂奔。 直到二人再也跑不动时,妇人将女孩放置在一隐蔽的土坑中,土坑空间狭小,仅能刚好容纳女孩一人藏身。妇人紧张地说道:“长烟,呆在这儿!不论看到了什么,听到了什么,都不能出声!明白了吗?” 女孩惊恐地拉着妇人的手,哭道:“母亲!你别走,别离开烟儿!” 妇人轻抚着女孩的脸庞,眼中充满着柔情与不舍。“烟儿乖,要好好活着!活下去!” “母亲!母亲!”可不论女孩如何哭喊,妇人还是决绝地转身离去。 一泻千里的明辉洒满静谧的夜晚,淡淡的光辉如潮汐蔓延,直至侵蚀笼罩。女孩依旧一动不动地蜷缩在土坑中,等待着母亲回来,不敢发出半点声响。可是不知过了多久,母亲的身影再也没有出现过。耳边只有寒风肆虐下拉出的凄厉呼啸声,她身子越发冰冷,如坠冰湖,神思也逐渐迷惘起来。 远处恍惚传来什么声音,女孩迷迷糊糊之下竟怎么也听不清。 “娘娘!娘娘醒醒!” 尹木清惊恐地从梦魇中醒来,发现一旁的侍女茱萸正低声轻唤着自己,原来是自己看书看得睡着了。她放下手中的书卷,缓缓坐直了身子,揉着微微发疼的脑袋,问道:“怎么了?” 茱萸微皱着眉头,“皇后娘娘带着太后来了。” 木清冷眉一挑。这皇后霍氏乃是丞相霍培安之女,性子不仅骄纵蛮横,更是嫉妒心极强。木清才进宫不久,皇后就已多次为难过她,现下这大晚上的,还带着太后一同前来,想来也是来者不善。 木清敛去眸中的无异色,只是稍稍理了理衣裙便起身向门外走去。 果然没过多久,皇后就搀扶着太后匆匆前来,看着木清的眼神如同一把利剑,泛着幽幽的冷光。 木清柔声请安道:“臣妾叩见太后娘娘、皇后娘娘。” 太后径自坐上主位,不淡不咸地说道:“起来吧。” “茱萸,给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上茶。”木清对着侍女吩咐道。 皇后有恃无恐地看着木清,道:“不必了,宸妃的茶本宫可不敢喝。” 简单直白的挑衅让气氛瞬间降至冰点,太后开口道:“皇后有什么话就直说吧,那么晚了把哀家带到宸芷宫到底所为何事?” 皇后一脸正色,道:“回母后,儿臣手中有宸妃祸乱谋反的证据!” 一听‘谋反’二字,木清立马吓得跪在地上,无辜地望着太后。“臣妾冤枉,臣妾不过是个无知妇孺,深居简出,只盼能一心一意服侍皇上。臣妾的父亲身为禁军统领,一向恪守本分,对皇上更是忠心耿耿,从无二心,又何来谋反之说?” 太后对这样的控诉也是颇为吃惊,谨慎地看着皇后,问道:“谋反可是满门抄斩的死罪,把这么大的罪名安在宸妃身上,皇后你可有证据?” “儿臣自然是有十足的证据才敢惊扰母后,今日带母后来这里也是为了当面与宸妃对质。”皇后得意地斜睨了眼跪在地上尹木清,“前几日典籍阁突发大火,当时儿臣就觉得这火来得古怪,便派人仔细查看,不料的确发现典籍阁周围有火油的痕迹,必定是有人故意放火!” 太后问道:“那又与宸妃有什么关系?” “当日典籍阁着火时正直宫中宫宴,所有妃嫔皇子都要参加,唯独宸妃以身体不适为由,缺席了那晚的宫宴。” 太后顿了顿,又道,“单凭这个也不能证明就是宸妃搞的鬼啊!” “母后有所不知,这剩余的火油如今就藏在宫中,只要母后派人搜查就能找到!”皇后冷冷俯看着木清。 果然一番搜查之后,宫女就从宸芷宫的内室里找到一个白色瓷瓶。太后阴沉着脸说道:“宸妃,这你可怎么解释?” 木清看了眼宫女手中的瓷瓶,委屈地说道:“这不过是臣妾平日梳头用的桂花油,根本就不是什么火油,太后派人一闻就知道了!” 太后抬眼示意,身旁的嬷嬷立刻接过瓷瓶仔细查看,后回禀道,“回太后,的确是桂花油。” 木清不甘地看向皇后,“这桂花油并不罕见,宫中很多嫔妃宫女都有,皇后娘娘又如何一口咬定是臣妾放的火?” 皇后慌乱地摇了摇头,“不可能,明明前几日还是火油的,一定是你这贱人暗中做了手脚!” “这油一直放在臣妾宫中,皇后又是如何得知的?” “这…”皇后被问得一时语塞,转而看着太后,“母后,儿臣还有其他的证据!当日宸妃声称因感染风寒而无法下床,只好缺席宫宴。可是据太医院王太医说,宸妃脉象平稳强劲,根本就没有病!若不是做贼心虚,何必要装病骗人?” 木清迎上皇后狠厉的双眸,不卑不亢地说道:“仅凭王太医一面之词就判定臣妾装病,娘娘恐怕也武断了些。” “你还嘴硬…” “好了,是不是装病让其他太医一查便知。”太后不耐烦地打断了皇后的话,对着一旁的嬷嬷道,“去传程医女来。” 约莫半盏茶的功夫,嬷嬷便带着一位女子前来。女子面容清丽,眉宇间带着一份恬然,这个好看不是美貌,是眉梢眼角见清风明月,是举手投足里赏心悦目,是看上去、心里头两下舒服。 太后吩咐道:“程医女,给宸妃娘娘把把脉。” 医女听令将指尖轻搭在木清的腕间,好半晌都没有说话。而木清也是一脸平静,面上竟看不出喜怒与慌乱。 最后程医女只淡淡扫了一眼木清,便收回手指。应答道:“回禀太后,从脉象上来看,宸妃娘娘的确是寒气侵体之症,病情虽有转好之势,但仍需静心调养。” “不可能,你胡说!”皇后不可置信地看着跪着的二人,指着她们喊道,“你们两个一定是一伙的!” 太后恼怒地打断了皇后的谩骂,呵斥道,“好了!你还胡闹什么?还嫌不够丢人吗?程医女曾治好过哀家的多年旧疾,又是南宫上人的入室弟子,怎么会与宸妃串通?” 皇后不依不饶道:“母后你有所不知,儿臣的人亲眼看见…” “你的人?哪些人?又安插在哪?”太后的脸色比方才又冷了几分,她一直听说皇后有在各个宫中安插眼线,却也不曾过问,只是睁只眼闭只眼。没想到她的一时纵容却叫皇后更是得寸进尺,如今竟然干起了血口喷人的勾当。 “典籍阁失火明明就是你管辖后宫不严,这才出了纰漏,竟然还想赖在别人头上。身为皇后最忌讳的就是妒忌二字,如今皇上子嗣单薄,正是应该充盈后宫的时候,而你眼中竟容不得半点沙子,何来温婉贤德之风?哀家的话,你自己好好想想吧!”说完,太后便带着程医女怒气冲冲地离开了宸芷宫。 皇后脸色苍白地站在殿中,目光怨毒地看着仍旧跪在地上的尹木清。当日典籍阁失火后,阁内众多书籍史册都已焚烧殆尽。皇上闻之大怒,狠狠斥责了皇后一番,说她管理后宫不严,竟出了那么大的乱子。皇上还即刻下令将宫中部分事务交由宸妃协助管理,美其名曰替皇后分担重任,其实不过是当面甩了皇后个耳刮子。 霍氏一向心高气傲,怎么容忍这样的奇耻大辱,奈何当时的确是自己理亏,也是有苦难言。她后来派人暗中调查,发现此事居然与宸妃有关,于是便立即带着太后前来宸芷宫,向宸妃兴师问罪,杀她个措手不及。没想到这宸妃竟如此狡猾,不仅将责任推个一干二净,还让自己在太后面前仪态尽失,落个栽赃嫁祸的名头。 皇后咬牙切除地说道:“尹木清,你别以为你仗着皇上的宠爱就能无法无天!这笔账本宫日后会和你算的!” 木清起身回视着皇后,笑得那般邪魅,眼眸灿烂妩媚得像是鲜血中绽放的曼陀罗花,灼亮得不可思议。“臣妾届时必定恭迎皇后娘娘。” 皇后随即冷哼一声,也疾步离去。 待众人走远后,木清才重新坐回塌上,单手撑着头,神情悠然自得,仿佛刚才发生的闹剧也只是一场梦。茱萸替她斟上一杯热茶,得意道,“娘娘神机妙算,皇后果然中了咱们设下的套。奴婢才放出这么点风声,皇后就坐不住了。” 木清漫不经心地看着窗外,可瞳孔中却透着高深莫测的寒意。“女人的嫉妒是最好利用的武器。” 茱萸皱眉道:“可如今闹这么一出,想必咱们和皇后的梁子是越结越大了,只怕日后她还得变本加厉。” 木清若有所思地把玩着杯盖,升腾的水汽蒙了她的双眼,叫人看不清她的情绪,只听几个字句从她口中淡淡飘出。“她本无辜,若是她安分守己,我也不想伤她。” 第二章 故人 盛夏的午后,碧透的蓝天上悬着火球似的太阳,仿佛要将世间万物焚化烧焦。风中也夹杂着闷热潮湿的气味,叫人憋闷难受。宸芷宫内,木清正专心修剪着殿中的一盆兰花,神色淡然,恍若外头的一切皆与她无关。 茱萸轻手轻脚地走到她身旁,道:“娘娘,太医来请平安脉了。” “太医?”尹木清柳眉一挑,手中的动作却未停止。“难道不是程医女吗?” 茱萸甜甜一笑,“果然什么都瞒不了娘娘,来的正是程医女。” 木清放下手中的剪子,语调平静无波道,“传。” 程子君虽被众人称为程医女,其实是太医院唯一的一位女太医,只不过当年以医女身份入宫,大家都叫惯了,所以才没有改口。自从那日皇后演了一出闹剧后,太后便嘱咐由程子君负责宸妃的药方药膳。 程子君走入宸芷宫内室时,只见木清一手撑头靠在美人榻上,另一只手若有似无地摇着芙蓉团扇,慵懒中却带着致命的诱惑。程子君恭敬行礼道:“微臣参见宸妃娘娘。微臣奉太后之命,今日特来为娘娘请脉。” 木清起身道:“有劳程医女了。” 程子君跪在木清脚边,手慢慢伸向雪白的皓腕,垂眸沉思片刻后,才皱着眉头小心地问道:“恕微臣多嘴,敢问娘娘儿时可有患过什么大病?” 木清不以为意地笑了笑,答道:“本宫从小身体底子就薄,大病小病更是从不间断。” “原来如此,现在倒也没什么大碍,只是娘娘体质虚寒,平日还需好好调理保养。微臣会给娘娘开些药性温和的方子和药膳,先吃一段日子看看。不过娘娘也得多注意休息,切莫再染了风寒。” 木清点点头,“本宫明白,日后就有劳程医女了。” 把完了脉,二人都没有再开口说话,却也不见程子君有起身离开的意思,空气中飘散着诡异的沉默。木清睫羽微颤,过了好半晌才对着屋内的一众太监宫女,道:“你们先下去吧。” 待屋内只余下她二人后,木清才冷冷开口,“程医女可还有什么想对本宫说的?” 程子君抬头看向坐榻上的美人,质问道:“那日在宸芷宫,微臣发现娘娘虽然脉象虚弱,却绝不至于到无法下床的地步,娘娘为什么要故意缺席当日的宫宴?” 木清也不恼怒,反而若有似无地笑道,“程医女既然已经发现了,为何当日不在太后和皇后面前拆穿本宫呢?” 程子君眼中骤然迸发着让人无法忽视的寒意,“你到底是谁?来宫中的目的又是什么?” 木清微一愣怔,随即泰然自若地端起桌案上的茶盏,浅尝一口,话锋却陡然一转,“那你呢?混入宫中又是为了什么?” 程子君浑身一震,没想到对方竟然会反问自己这样的问题。她望着宸妃的双眼,仿佛透着洞悉人心的精光,叫她开始不安起来。骤然有一个念头如闪电般划过程子君的脑海,转瞬之间,又化作一道惊雷震击心鼓。她颤抖着双唇道:“你是….你怎么进宫来了?!” 木清难得露出一抹调皮的笑容。“哎,竟然一眼就叫你给看穿了。看来那裘风的易容术也不怎么样,居然还敢自居什么千面郎君,我看他下次还怎么吹嘘。” 程子君大步上前一步,焦急地拽着木清的衣袖,“你疯了?你进宫作甚么?” 木清调笑道:“和你一样啊!你能进宫,为什么我不行?” “胡闹!这里太危险了,稍有不慎暴露了你的身份,后果不堪设想。你快回去,这里有我,那些事我一个人做就够了!”程子君一副气急了的模样,脸上布满了焦灼。 木清收起不羁的笑容,神色逐渐冷了下来,连话语也不禁变得犀利起来。“你?你一个医女能做什么?” 现实又无情的话如一盆凉水浇灌心头,程子君难过地低下头,轻声道:“对不起,都是我没用,混入宫中那么久,也没有获得什么有利的情报。” 木清也知道自己的话说得重了些,便缓了语气安慰道:“程姐姐怎么这么说?如今你深得太后赏识信任,这已实属不易。” 程子君敛下眸中的哀色,担忧道:“你一个人单枪匹马来宫中实在是太危险了。” “谁说我一个人来的,这不是还有茱萸吗?她功夫底子好,保护我绰绰有余了。”木清安慰道。 程子君明白她这么说不过是面上哄哄自己,不想让自己太担心罢了。在这杀人不眨眼的宫中,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就算有再好的功夫又有什么用。“你怎么不事先告诉我一声,我也好有些准备。那天夜里的事情,还好太后找的是我,要是换成了其他太医,你不就穿帮了?” 木清不在意地笑道:”我敢走这步棋,自然料到太后会找你来替我把脉。” “所以典籍阁的火真的是你放的。”程子君沉沉说道,语气并非疑问而是肯定。“为什么要这么做?” “倒也并非什么重要的原因。”木清眼睑微微一颤,淡淡道,“一来,可以借此大火假装露出马脚,逼皇后出击,从而弄清楚我身边哪些是皇后安插的眼线。二来,典籍阁中藏有当年我哥哥在翰林院时编纂的史册手稿,我想着把它神不知鬼不觉地偷出来,也好做个念想。可是若单单只偷一本书,难免叫人起疑,所以干脆就烧了整个典籍阁,这样就死无对证了。” 程子君不由一惊,“如此大费周章,只是为了一本书?” “是啊。”木清云淡风轻地答道,“不过也因为此事,太后才会特意命你负责照料我日后的身体,也算是意外收获,毕竟这样更方便你我二人互通讯息。” 程子君死死盯着木清,目光灼热却又带着一丝痛苦。她知道眼前的这位美艳却又城府极深的女子已不再是当年那个天真聪颖的少女。发生了太多事,她们都已回不去了… 程子君缓步走到木清身边,鼻尖忽觉一酸,用略微浓重鼻音道,“我知道你一旦做了决定,便是任谁也劝不了。我也知道你有你的使命,有你需要背负的东西,可是…可是你怎么能做那梁胤昊的妃子?” “做谁的妃子都一样,不过是个身份罢了。”木清语气稀松平常,仿佛只是在谈论今晚想吃什么似的。 “怎么会一样?女子一生最重要的就是嫁…” 木清抬眼打断了程子君的话,眸中闪着坚毅的光芒。“既然姐姐懂我,那就该知道我这么做绝非一时冲动,我等了那么久,更是不可能在这个时候放弃退缩。” 程子君只觉得心头发疼的厉害,满目潸然,泪水如清晨花瓣上的晶莹露珠,在白皙的肌肤上滚滚滑落。她紧紧抓着木清微凉的双手,好半天才吐出一口气,“这样实在太委屈你了!” 木清轻轻拍着对方的手背,安抚道:“姐姐你放心,我还是我,虽然变了身份,变了容貌,可我的心不会变,我回来的目的也永远都不会变!” “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做?我有什么能帮你的吗?” “程姐姐不是已经帮了我吗?”木清笑得格外淡泊,徐徐劝道,“眼下我在宫中根基未牢,又因为受宠而得罪了皇后,姐姐还是尽量少与我接触为好,以免惹祸上身。” 程子君面色愠怒,道:“你说的这是什么话?你我都是死过一回的人,还谈什么明哲保身?” “程姐姐莫气。”木清柔声说道,面色有些微微泛白,目光却十分冷静。“只是这条路太难走,连我自己也不知道前方到底是荆棘遍野还是万丈深渊,我不希望身边的人都像我一样万劫不复。” “我会一直陪着你的!”程子君强忍着眸中的湿意,迅速抹去脸颊上的泪水,深吸了几口气以平稳自己的心绪。“咱们先不说这些。我看近日皇后对你的态度,想必不会就此罢休,日后你会不会有什么危险?” “既然进了宫就没打算能太平度日。皇后不过是个被嫉妒蒙了心智的女人,虽然麻烦,却也不难对付。”木清扯了扯嘴角,“姐姐就别为我操心了。时候也不早了,姐姐还是赶紧回去吧,再多逗留只怕会惹人怀疑。” 程子君无奈地点点头,又道,“宫里规矩,我要十五日之后才能来宸芷宫给你请平安脉,这段日子你一定要小心。要是发生了什么事,可以让茱萸来太医院找我。” “嗯。你也是,没有我的指令千万别轻举妄动!” 程子君离开宸芷宫后,木清便呆呆站在窗边望着外头的繁花似锦。七月是最为闷热的季节,可她却总觉得身子泛着冷,手脚也开始不由自主地打着寒颤。她怆然一笑,漫无边际的哀伤骤然间爬上心头,延续至久远的大地。 有太多伤感需要被放逐,被放逐在自己遗忘的苍穹之间… 第三章 开端 才过卯时,朝阳还未来得及给沉沉的大地带来第一缕光。露珠沁凉晶莹,竟有些隐隐泛白,好似要凝成寒霜。 丞相霍培安和刑部尚书童渊大步疾走在空荡湿滑的宫门外头。半夜里,皇上的口谕便毫无预警地传到他二人的府中,只说是即刻赶往勤政殿议事,却并未提及究竟发生了什么。见传旨的公公上气不接下去的焦急模样,二人也不敢耽搁,只稍稍梳洗,换了朝服就匆匆往宫里赶。 二人刚进入皇城城门内,便瞧见远处走来一位熟人。男子虽已是不惑之年,身子骨却硬朗得很,挺拔的身姿在一身戎装下更显军人风范。此人便是皇城禁军统领,同时也是宸芷宫宸妃娘娘的父亲,尹正。 “霍大人,童大人。”尹正拱手行一揖。 二人也施以回礼,“尹统领。” “二位大人可算是来了,蒋大人已经进勤政殿了。”尹正沉沉说到,而他口中的蒋大人便是如今的礼部尚书蒋依鸿。 二人不由一愣,没想到连礼部尚书也被急招进了宫。他们虽不知此次进宫面圣所为何事,但是天还没亮,皇帝就急招礼部、刑部和丞相等多位官员进宫觐见,可见事态的严重性。 童渊试探道:“尹统领可知皇上急着召见我们到底是什么事?” “童大人说笑了,下官一介武夫,只管守卫皇城,又怎么会知道前朝之事呢?”尹正谦虚笑道,随后神色骤然一转,眉宇间透着担忧。“不过,方才看严公公心急火燎的样子,想必皇上….” 听到尹统领这模棱两可的回答,童渊的心中更是没了底,不安地看向一旁面无表情的霍培安。 尹正见二人面色凝重,心里不由觉得好笑,不过面上却是隐藏得极好,只缓缓道,“下官多言了,二位大人请吧。” 待霍培安与童渊踏入勤政殿时,只见礼部部尚书、礼部侍郎和翰林院侍郎等大大小小官员跪了一地,气氛压抑得让人透不过气儿来。二人心中暗叫不好,夹着尾巴一同跪倒在人堆里。 皇帝梁胤昊面色阴沉,毫不客气地挥手将一道折子扔到众人面前。“你们看看,这是昨个夜里穆皇叔递上来的折子。” 这整件事要从昨日说起,当时恰逢皇帝的叔叔穆王爷奉旨入宫觐见,不料刚出府邸没几步就凭空冒出个穷苦秀才,拿着一封血书,声泪俱下地控诉着礼部考官营私舞弊,私相授受。秀才声称自己寒窗苦读数十载,只为博得功名为国效力,可惜却屡次落榜。原本想着许是自己学识不精,技不如人,倒也不曾心生怨恨。可是在一次文人雅士的闲谈中,无意间发现状元爷高中的文章竟与自己的一模一样! 张秀才心中疑惑,决定要弄清此事,后来几经辗转才从当时阅卷考官的小厮那儿得知,原是礼部官员收受了贿赂,将自己的考卷与当今状元的考卷作了调换。张秀才愤慨不已,于是就一纸状书将礼部考官告上了京中衙门。谁知等来的并非伸冤平反,而是刑部衙门的一顿毒打关押,称其诬告朝廷命官,还硬生生打断了人家的一条腿。 如今张秀才不仅身有残疾,更被勒令终身不得再参加科举考试,走投无路之下,他只能选择拦截穆王爷的座驾,抓住这最后一丝机会为自己伸冤。 穆王爷向来礼敬贤士,听了他的遭遇已是惊讶,又看他血书中字字哀恸,锥心泣血,的确是个颇有才情的年轻人,心中更是起了怜惜之情。于是穆王爷收下血书,立马进宫将这一切上奏给了皇帝。 皇帝梁胤昊闻之大惊,连夜派人调查此事,甚至还传了那张秀才入宫问话。这不查还好,一查竟牵扯出礼部和刑部多位官员,其中更不乏朝中要臣,首当其冲的便是礼部和刑部。 蒋依鸿一看折子便立马磕头哭嚎道:“皇上明鉴!微臣绝无做过有损社稷,违背良心之事。此乃子虚乌有,有心之人的诬蔑构陷啊!” “子虚乌有?诬蔑构陷?”昏暗的灯光下,梁胤昊乌黑发亮的眸子透着一股杀意。 中书令大臣魏铭虽与霍相一党素来不和,但此事牵连甚广,实在不能随意处置,便开口劝说道,“皇上,此事事关重大,不可单凭那张氏书生的一面之词啊。” 梁胤昊深吸了口气,拿起桌案上的一道卷折,道:“这是朕今早派人从礼部档案库里调取来的,正是当年章廷高中状元时的答卷。” 章廷一见那熟悉又陌生的试卷,脸色立刻煞白。 “而这个是章廷作为翰林院侍郎时所呈上的奏折。”皇帝直视着年轻的状元爷,“朕方才让太傅仔细比对过两者的字迹,几乎可以说是完全不一,根本不是出自同一人之手。章卿你怎么解释?” 章廷此时额头已沁出一层密密的汗珠,颤抖着双唇答道,“微臣…科考结束后没多久,便在一次郊外狩猎时不小心伤了手腕,右手总是使不出力道,故而字体风韵不似从前。” “是吗?那么巧?”梁胤昊嗤鼻一笑,“看来你是不撞南墙心不死啊?” “昨日夜里朕不仅传了那张秀才问话,还让他当场再写了遍当年科考时作答的文章。”皇帝晃了晃手中的两张答卷,“章卿,你可不可以给朕解释下,为何那张秀才的字迹字体与你当年的一模一样?究竟是巧合,还是有人瞒天过海,偷梁换柱?!” 殿内鸦雀无声,空气中透露着紧张的气息,仿佛只稍轻轻一碰便一触即发。 “怎么不说话了?刚才不还言之凿凿地喊冤吗?”梁胤昊踱着步子走到章廷面前。 章廷呆呆望着地上的两张答卷,知道大势已去,干脆大哭求饶。“皇上饶命啊!微臣只是一时鬼迷心窍才做了此等糊涂事,说到底只是太过希望效力朝廷,虽用的旁门左道,但并无故意欺瞒圣上之心,还望皇上绕罪臣一命!。” 梁胤昊鄙夷地转过头去,斜睨向一旁的礼部尚书,“蒋依鸿你又有什么想说的?” 礼部尚书伏在地上瑟瑟发抖,想要找些理由借口,可半天下来竟是支支吾吾半句也说不出来。“微臣…臣,皇上饶命啊!” “好啊,你们一个个身为六部朝臣,吃的是朝廷俸禄,却不想把你们养成了一群蝗虫!”梁胤昊目光阴狠地扫视了一众大臣,“童渊,这笔勾当里恐怕也少不了你刑部的份吧?” 童渊双腿一软,险些倒了下去。“微臣虽对此事毫不知情,但微臣管理下属不善,出了这等纰漏,微臣有罪!” “你不知道?案子是刑部审的,人也是刑部打的,你是刑部尚书,竟然用一句‘不知道’来打发朕?朕要你们这群酒囊饭袋来做什么?”皇帝怒急,一脚踹在童渊肩头。 魏铭急急上前,道:“皇上息怒,保重龙体要紧。臣等未能替皇上分忧实是臣等失职,微臣请命亲自彻查此事,以求将功补过!” 自从进了殿后,霍相就一直沉默不语,俨然一副要推脱干净的样子。可此时见中书令魏铭急着包揽下整个案子,心里是万般不愿。魏铭这人是个一根筋,要是这件事让他来查,不知要牵扯出多少人。自己素来与魏铭不和,政见上更是大相径庭,这次魏铭必定会以此乘机打压自己的实力,但无奈礼部与刑部都是自己的人,为了避嫌,眼下也只好忍气吞声。 皇帝一通大发雷霆之后,不仅革除当今状元的状元头衔,更下令停职审问礼部和刑部多位官员,称要严厉彻查,肃清官场不良之风,而整个调查由中书令大臣魏铭全权负责。 ------------------------ 勤政殿归来后,童渊并未立马回府,而是跟着霍培安去了丞相府。相府内,童渊老泪纵横地哭诉道,“丞相大人,下官这些年来对您鞠躬尽瘁,鞍前马后,赤诚忠心更是天地可鉴!您这回可要救救下官啊!” 霍培安冷哼一声,“你们背着我干这种伤天害理的勾当,现在出了岔子倒知道来找我求救了?” “下官是贪心没错,可那些银两也并非下官一人独吞。大人您口袋里也揣着不少啊!” “一派胡言!”霍培安拍案而起,“我何时收过那贿赂的银两?” “大人虽未真正参与舞弊一事,但平日里下官孝敬大人的银两中也有一部分来自那里啊。”童渊哭得越发委屈起来,“大人啊,咱们可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您可不能不管下官啊!” “你!”霍培安气急,可转念一想,毕竟礼部和刑部都握在他的手中,若同时失去这两员大将,无疑对他在朝中的势力而言是不小的损失。他思索片刻,才道:“舞弊一事已是证据确凿,那将蒋依鸿怕是保不住了。你就一口咬定,整件事都是你的手下与蒋依鸿私相授受,而你对此一无所知。不过这渎职之罪怕是跑不掉了。” “这…能赖得掉吗?”童渊怀疑道,“那魏铭只怕不肯轻易放过我们呐。” 霍培安渐渐提高了声调,一副很铁不成钢的模样。“不然还能怎么办?眼下也只有死马当活马医,能不能保住你的脑袋,就看你的造化了!” 第四章 灵山帮 近日皇帝因为舞弊一案忙于朝政,鲜少来到宸芷宫,木清也因此偷享了几日的清闲。她独自坐在屋内,清晨的阳光还未毒辣,透过窗棂斜射入屋中,让她忽然有那么一刻贪恋着这样的平静。 小太监低头走来,细声细语道:“娘娘,汤热好了,还请您趁热吧!” 木清从桌案上捧起瓷碗,优雅缓慢地舀起一勺热汤,轻轻吹散面上的热气,一系列动嘴一气呵成,尽显贵气。 眼看着盛满热汤的汤匙已在嘴边,木清却突然停顿,墨黑的眸中划过凌厉如刀的暗光,转瞬之间她突然扬手一挥,滚烫的汤水如同暗器一般,水珠颗颗分明地径直射向跪在案前的‘小太监’。 ‘小太监’一个凌波旋转,极为巧妙地闪身躲过了木清的攻击。随即声线一变,不满地大叫道:“要死啦!那么烫的汤向我泼过来,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啊?” 木清强忍着笑意,阴阳怪气地调侃道:“你可越来越有本事了,连太监都装得似模似样的,这易容术更是渐长啊!要不是因为你方才递汤的手光滑细白,完全不似粗活干惯了的太监,我还真认不出来。” “你寒掺谁呢!”男子一屁股坐在木清身旁,不羁地翘着二郎腿,“还好本少爷我反应快,要是本少爷这矜贵的身子有个三长两短,你赔得起嘛!” “是啊,不知你裘大帮主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实在惭愧。”木清笑着将茶水递到男子面前。 “去去去!什么帮主不帮主的,喊得我像打家劫舍的土匪头子似的。”男子没好气地说道,“请叫我裘大官人!” 木清噗嗤一笑,“好好好,裘大官人果然是近朱者赤,这与文人志士交道打多了,也开始透着股酸腐之气了。” “没良心的!我是为了谁才整日呆在那画舫琴馆的啊?要不是为了故意接近那张秀才,透露舞弊案的内幕给他,我用得着和那些个所谓的学仕咬文嚼字吗?你不知道那些人说话有多别扭,文邹邹又酸溜溜,听得我浑身难受。”男子滔滔不绝地抱怨道。 “我这还不是希望能让您裘公子多感受诗书文学的气息,也好衬托您博学儒雅的气质嘛!” “免了!以后还是少让我摊上这种差事的好。”男子断然拒绝道,随即又露出一抹油腻的坏笑,“下次你需不需要我去跟踪朝中几个好色的老头啊?听说他们整日流连烟花之所….” 木清立马打断道:“我看是你自己想去吧!” “不过话说回来,我方才在外头逛了圈,后宫果然是美女如云啊,那身段儿,那姿色,啧啧啧…梁胤昊那小子还真是会享福啊!”裘风边说双眼边放着精光,显然正做着自己的春秋大梦,“改天我易容成宫女,混到哪个嫔妃的屋里头….” 木清摇头一叹,“裘风,你堂堂个灵山帮帮主,说话怎么老是这么不正经?已故的老帮主要是知道你这般不着调,还不知道该怎么生气呢!” “那又怎么样?难道老家伙还能从棺材里爬出来揪我不成?” 众所周知灵山帮擅长蛊毒之术又不按常理出牌,亦正亦邪,所以一直以诡谲阴狠,行事乖张为江湖人所诟病,自从这位名叫裘风的新帮主接管后,情况更是愈演愈烈。曾经也有些所谓的正派人士想联合歼灭灵山帮,无奈灵山帮行踪飘忽不定,也无固定居所,帮中弟兄的真实身份更是扑朔迷离,即便是有心想讨伐进攻也不知道该去哪里找人,久而久之灵山帮便成了江湖中的一个谜团,一个传说,不仅屹立不倒,还有扩大之势。可是谁又能想到这样一个令人闻风丧胆的神秘组织,帮主居然是这副放荡不羁的模样。 木清敛色问道:“好了,说正经的,我要的东西你带了吗?” “呐!”裘风从怀里掏出一个瓷瓶,重重地往桌上一放,“你可想好了?” “你说过这药很安全,不会危及身体。你确定万无一失?” “放心吧,灵山帮下蛊制毒的本事称第二,江湖上谁还敢称第一?”裘风神色骄傲地说道,微一停顿后,面上露出少有的担忧,“我担心的是你!要知道一旦开始了这一切,就再也不能回头了。” “这一切早就已经开始了。”木清面色平静地回视着裘风,平缓的语调中却带着令人无法忽视的决绝。“我也从未想过要回头。” 裘风直勾勾盯着木清许久,最后翻了记白眼,道:“得,劝不动你这根木头,浪费我的口舌。” 木清自嘲地勾了勾嘴角,“我会找个合适的时机动手,最好是把霍培安暂时引开京城,以免他从中阻挠。” “想那么多你累不累啊?”裘风不屑地哼了一声,“如今你把礼部和刑部搅得乱成了一锅粥,我想那霍培安是没有精力再插足后宫之事了。” 木清又问道:“张秀才呢?” “放心吧,我已安排帮中弟兄护送他离开京城,又给他重新换了身份,朝廷的人是找不到他的。”裘风起身道,“你怎么有闲工夫关心所有人,却不关心关心你自己?” 木清不解地看向他,“我又怎么了?” “你身边的眼线都处理干净了?” “七七八八。而且我会将这些眼线变成我的人,到时皇后再想从我这里打探消息,就只能是我想让她知道的消息。”木清优雅地用绢帕擦了擦嘴,深邃的瞳孔如黑洞般深不见底。 “好了好了,听得我一身鸡皮疙瘩。”裘风哆嗦了一下,便起身向外走去,“走了!我还以为这皇宫有多好玩,没想到那么轻而易举地就混了进来,那些个禁军侍卫到底是干什么吃的!” 话音刚落,一眨眼的功夫,裘风便没了踪影。 木清望着桌上的瓷瓶愣愣出神,面无表情的脸庞让人猜不出她到底在盘算着什么。 ----------------------- 刑部尚书刚踏入丞相府内,便瞧见霍培安已整理好行装,一副准备出门的样子。今早童渊一听闻丞相告假离京的消息,就立马赶了过来。他喘着粗气问道:“大人,您在这个时候离开京城会不会不妥啊?” 霍培安安抚道:“放心吧,我不过是离开五日,今早就已向皇上告了假,五日后我就回来!” 童渊走在霍培安身旁,小心翼翼地说道:“可是,如今刑部礼部正被查得厉害,少了您这根主心骨,下官的心里没底啊!” “该怎么说我不是都已经教过你了吗?”霍培安道,“再说了,我这次离开正是为了礼部的事情。” “是找到那张秀才了?”童渊一喜。 霍培安摇摇头,“说来也奇怪,自从张秀才从宫里出来后,就突然人间蒸发了一般,我派出的人竟是一点踪迹也未寻得。” “那大人所说的是?” 霍培安沉沉一叹,发黑的瞳孔中透着老谋深算的城府。“如今蒋依鸿被革职查办,礼部尚书的位子空了出来,自然得有人填上去。” “下官听闻皇上有意提拔礼部侍郎柴戊。” 霍培安的脸色又冷了几分,“正是因为这样,我才急着出京!” 童渊一愣,问道:“大人不中意那柴戊?这人虽然老实又不会变通,却也不曾明着对立过咱们。” “你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啊!”霍培安说道,眉宇间带着狠厉阴沉,“起初我也是这么认为的。可不想前几****的眼线来报,竟然瞧见柴戊与那魏铭相约饮茶听书,二人俨然一副相交多年的样子。后来我还查过,柴戊与魏铭当初是同期的殿试三甲,只怕关系匪浅啊!若是叫那柴戊坐上了礼部尚书的位子,岂不是将礼部拱手让给了咱们的敌人?” “还有这等事?大人果然谨慎!”童渊面上迅速划过一道惊惧之色,堪忧道:“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朝中也没有比柴戊更适合做尚书之位的人哪?” “既然朝中没有,那我们就从朝堂外头去找!” “朝堂外头找?难道找山野之士?”童渊对对方的话实在摸不早头脑,心想这霍丞相该不会急坏了脑袋吧? “眼下能阻止柴戊坐上礼部尚书位子的只有一个人。”霍培安面色沉静,眸中跳跃的精光如萤萤火种,“那就是周文鑫!” “周文鑫?”童渊圆睁着双眼问道,“前任礼部尚书周文鑫?当年他的确政绩不乏又为人刚正所以深得先帝信任。只是在皇上登基后不久他突然罹患重病,辞官回归故里。大人怎么会想到这个人?” “我得到消息,他一年前已经回来了,身体也恢复如往常,只不过一直以庶民的身份隐居京外的小山村里,整日以拨弄丝弦为乐,不问朝政。”霍培安继续缓步前行,此刻马车已在府外等候多时。 童渊这才恍然大悟,纠结的眉头也终于舒展开来。“所以大人这次离京是为了劝服周文鑫出山?” “不错。虽然这周文鑫现在还不是我的人,可起码他也不是魏铭的人,而且只要有我在,他日后也绝不会成为魏铭的人!”霍培安脸上的冷笑渐渐加深,双眸倏地一寒,进射出万千冷戾,那两道目光,锐利得像两把利刃。 第五章 云泥糕 太后寝宫内,嫔妃们按规矩前来请安,个个梳妆整齐,静心等待着。太后向来不爱奢华铺张,殿内摆设简单却不失雅致,墙上的几幅字画彰显出主人对文墨的钟爱,宫内焚点着太后最喜欢的檀香,香味淡雅清透。 见太后从内室屏风后优雅走出,众位嫔妃齐声请安道:“臣妾给太后娘娘请安,娘娘万安。” “好好!都起来吧!这大热天的你们还不辞辛劳往哀家这里跑,陪哀家说话,你们都是好孩子。”太后一身华服出现在众人面前,字里行间、举手投足皆透着根深蒂固的高贵,虽是到了风烛残年却丝毫不减半分,仿佛那是长在她血脉里的东西。 皇后率先开口道:“听嬷嬷说太后近日睡得不好,又没有什么胃口,可有让太医给您瞧过?” “太医已经把过脉了,不过是天热气躁,喝点凝神静气的汤药就好了,不碍事的。” “那就好。”皇后面上总是挂着贤惠的笑容,递上一个盒子,又道:“上次家父入宫探望儿臣的时候,给儿臣带了一根野山参,粗贱之物,还请太后不要嫌弃。” “霍相给你带来的东西,定是上好的,又怎么会粗贱?”太后和蔼地说道,“更何况,礼不在轻重,重要的是这份孝心,这一点就连皇上也及不上你!” “太后过奖了,皇上以孝闻名天下,儿臣又怎可企及。”皇后低头娇笑,思虑片刻,复又抬头,假意问道:“怎么不见蓁妃?身体还没见好么?” 太后和颜悦色地说道:“是啊,她宫里的人方才来话。说是风寒又加重了,这几日就不便来请安了。” “哟!听说昨晚皇上去了蓁姐姐那里,怎么侍候圣上的时候怎么没见她生病,让她来请个安倒这病那病的。”德嫔话中带刺地说道。 这时皇后也开始添油加醋起来,“给太后娘娘请安是宫中规矩,怎可说不来就不来?蓁妃在宫里的日子也不短了,难道连这都不懂?还是她仗着受皇上宠爱,又育有皇子就视宫中规矩,礼仪孝道为无物,当真是不把本宫和太后娘娘放在眼里了吗?” 那蓁妃是当朝大学士之女,又育有大皇子,按理来说在宫中该是尊贵无比的身份。可是她偏偏性子冷,无论见着谁,话绝不超过三句,整日呆在自己的寝宫里也鲜少出门。格外清冷的性格在有心之人眼里自然就成了高傲,所以无意间也得罪了不少人,不过蓁妃对这些却是毫不在意,仿佛只活在自己的世界中。 木清坐在一旁,默然地听着皇后与德嫔二人的一唱一和,心中只觉麻木一片。 “好了,你们也别太苛刻。请不请安无所谓,有心就行了,哀家不在乎这些所谓的规矩。”太后依旧是一脸慈眉善目。 德嫔虽然心有不甘,可面上伪装得极好,假意讨好道:“太后教训得极是。臣妾听闻太后喜爱兰花,所以特意让臣妾的哥哥从南方带了一盆蝴蝶兰,还请太后娘娘不要见笑。” “好孩子,你有心了。”太后笑道,余光突然瞧见站在一旁的宸妃有意将手中的锦盒悄悄藏起。太后心中思忖:这孩子的父亲不过是个禁军统领,家底自然是没有皇后她们来得殷实,她怕是见其他妃嫔的礼物都极为珍贵,所以才不好意思把自己带来的礼物拿出手。想到这里,太后怜爱地问道:“宸妃手中的锦盒好精致啊,可是你带给哀家的东西?” 木清不好意思地笑笑,道:“回太后,臣妾…臣妾带来的并非什么珍贵之物,实在贻笑大方。” 太后爽朗一笑,“哀家说了,礼不在贵重,在心意。你既然已经带来了,有什么好遮遮掩掩的?” “臣妾听闻太后爱吃甜食,所以自己做了些小点心。”木清害羞地拿出手中的锦盒,“这是臣妾家乡的小吃,名叫云泥糕,用枣泥和芋头泥混合而成,民间俗物难登大雅之堂。” 木清刚说完,皇后就急着数落道:“太医都说了太后有燥热之症,饮食当以清爽为主,宸妃还让太后吃甜食?不知宸妃…” 不料皇后的话才说道一半,就听闻太后热切的声音从上头传来。“拿上来给哀家瞧瞧!” 嬷嬷拿过木清手中的盒子,递到太后面前。太后打开锦盒的一刹那,双眸闪过一抹震惊,随后化作炯炯的目光,似是回忆着什么往事。此刻屋中所有人都关注着太后的神情和动作,可是令众人没有想到的是太后不仅仔细端详了那云泥糕一番,甚至还直接拿起了一块送往嘴边,兀自品味起来。 不仅是其他妃嫔不可思议,连木清自己也觉得震惊,不由将头低得更低来掩住眸中的异色。 皇后见此景不禁气愤难当,她与德嫔费尽心思送的东西,太后虽然嘴上说喜欢,却是让身旁的嬷嬷直接收了起来,几乎连瞧都没瞧上几眼。而这个尹木清不过是做了几个不入流的民间小吃,居然引得太后如此重视,这怎能令她不气? 不过令皇后稍稍欣慰的是,太后仅仅只咬了一小口,神色明显一黯,掩住嘴角的失望,笑道:“果然别具一格,宸妃有心了。徐嬷嬷,哀家记得前些天云南进贡了上好的和田美玉,改日选一块送去宸芷宫吧。好了,你们的孝心哀家都知道,时辰也不早了,你们各自回宫去忙你们自己的事吧。” 众人一听,也都识相地纷纷起身离去。木清谢恩后也并未多做逗留,离开时她刻意不去理会皇后怨毒的眼神,径直回了宸芷宫。 待所有妃嫔走后,太后望着锦盒微微出神,那道可爱的身影,那抹甜甜的笑容陡然涌现在脑海中,让她觉得一阵揪心地疼。压下眼眶的湿意,太后唤过身旁的嬷嬷,疲倦道:“哀家乏了,扶哀家去躺会儿吧。” ---------------------- 宸芷宫内,木清呆呆地坐在窗口,眼中空洞苍凉,仿佛一座静止的雕像。面前是一盘她自己做的云泥糕,随手执起一块放入口中,才嚼了一口,又再次放下。 自从进宫以来,她就从未显露过自己的真实情绪,可是这一刻她却是再也无法自持,任由哀伤如泉水般在身体间流淌。 一旁的茱萸见了,只觉心中酸涩难忍,上前安慰道:“娘娘的手腕力道虽然不似从前,可相信这味道应是相差无几的。” “相差无几,却终究还是变了。”木清自嘲一笑,“我已非我,自然是做不出原来的味道了,也难怪太后会失望。” 茱萸还想说些什么,却被前来的小太监打断。太监禀报道:“娘娘,太医院程医女来给娘娘请平安脉了。” “让她进来吧。”木清道,又使了个眼色让茱萸退下。 程子君一进殿就说起了方才听到的流言蜚语。“听说今早你在太后寝宫仅靠一盘云泥糕就博得了太后的欢心?” 木清柳眉一挑,“没想到你那么快就知道了。” “宫里是什么地方啊?但凡有点风吹草动就立马人尽皆知。”程子君无奈笑道,随即伸手作势要拿桌上的云泥糕。“这云泥糕可是你的拿手绝活,太后定是连连称是了吧?” 不料就在指尖即将碰到云泥糕的时候,木清却陡然将盘子微微一移,程子君不由愣怔,一只手尬尴地悬在半空中。木清眼眸低垂,扯着嘴角道:“太久没有做了,手法生疏了不少,实在难以下咽,姐姐还是别吃了。” 看着木清嘴边逞强的笑容,程子君也不忍再追问下去,转了话题道:“我先替你号个脉。”须臾,皱着眉头问道:“我开给你的那些方子你可有按时服用?” 木清不着痕迹地收回手,打趣道:“程大夫的命令我哪敢不从啊?自是日日服用!” “可是明明你的风寒已经好了一段时日了,为何脉象还是这样虚寒呢?”程子君不解地问道。 “可能是从前伤了身子,所以恢复得慢些。”木清不以为意道,明显对此不上心。随即又脸色一转,道:“对了,今日你来,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要交代给你。” “你说!只要是我力所能及的,必定不负所托。” 木清转身从首饰盒里拿出一个小瓷瓶,道:“你把这个偷偷加入到太后的汤药中。” “什么?!”程子君差点惊呼出声,诧异问道,“你要我对太后下毒?” 木清自然明白对方的担忧,赶忙安抚道:“你放心。这是由玄魂草提炼而成,这种毒物并不会伤人性命,只会使人暂时使人神志不清,症状如同失心疯一样。可是我向你保证,这只是暂时的,等药性一过服用者便会恢复正常,而且我找人专门修改过其中的成分,毒性大大减弱,绝不会伤及太后的身体。” 程子君神色哀凉似水,缓缓低诉道:“太后从小最疼的就是你,还记得小时候瑞王调皮,被太后罚跪在佛堂思过,每每你为了帮瑞王求情,就会亲自做云泥糕送到宫里。说来也奇怪,只要吃到你做的云泥糕,太后就会立马笑颜逐开,放瑞王一马。我们如今竟是连她老人家也要算计利用了吗?” 第六章 思子 “我们如今竟是连她老人家也要算计利用了吗?”程子君问道,眉眼间是深刻的内疚。 木清清亮的目光有一霎那的忽闪,速度极快叫人捉摸不定,复又赫然道:“如今能把瑞王从封地调回京中的人就只有太后,若不走出这第一步,我们所有的计划就全是空谈。程姐姐,我与太后的感情你是最清楚不过的。我在乎的人如今在世的已是为数不多,太后便是其中之一,若不是别无选择,我绝不会将她老人家拖入这淌浑水里。” 程子君犹豫了片刻,复又问道:“所以今早你重做云泥糕并非只是为了哄太后开心?你是希望借云泥糕勾起太后对你的回忆,勾起对瑞王的愧疚?” 木清脸上的血色逐渐褪去,长袖完美地掩住了她指节泛白的双拳。可是木清太擅长掩饰自己情绪了,即便胸中已是气血翻涌,面上仍是波澜不惊。她嘴角扬起一缕苦笑,语气平静道:“姐姐可是觉得我事事都带着目的和算计?觉得我很可怕?可是要对付这群魔鬼,我只能将自己也变成魔鬼,我要比他们更毒辣更心狠。” 听木清幽幽淡淡地说着这些话,程子君只觉得满腔的悲戚即将喷涌而出,流向四肢百骸。她抓着木清的双手道:“对不起烟儿,我不该质疑的,我明白要做这个决定,你比任何人都难。这两天我就会找个机会下手,但是你也必须答应我一个条件!” “你说。” “万一事情败露,此事由我一力承担,届时你绝不可出面为我求情,更不许暴露你的身份。” 木清听闻,眼眶瞬间一热,强压住泪水,应答道:“好,也请姐姐千万小心。” ------------------------ 丞相霍培安离京五日后终于带着周文鑫回到京城,可没想到这欣喜的情绪并未维持多久,就被宫中近日发生的一件大事瞬间搅得荡然无存。 原来在丞相离开后的第二天,太后便突然无故昏迷不醒,太医院所有太医也道不出个原由,皆是束手无策。后来太后好不容易醒了,却仍是神志不清,不肯吃不肯喝,整日整夜地嚷着要见瑞王,身边的宫女嬷嬷不论怎么哄怎么骗都没有用。不仅如此,太后甚至还变本加厉起来,砸烂了宫中所有器皿物件不说,更是一次次疯了般往皇帝的勤政殿跑,任谁也拦不住,每每弄得皇帝和众大臣们个个哭笑不得。 瑞王粱胤桓是皇帝梁胤昊的弟弟,先帝的第五个儿子。瑞王的亲生母亲在瑞王儿时就因病辞世,刚好那时的皇后,也就是现在的太后,膝下一直没有子嗣,于是先帝便下令由当时的皇后来抚养五皇子,十几年来母子感情深厚。直到五年前先帝病逝,三皇子梁胤昊登基,梁胤桓被封为瑞王,并迁居封地甫州。自那时起,瑞王就再也没有回过京城,也难怪太后会思念成疾。 皇帝最近本就因为礼部刑部结党营私一事而焦头烂额,太后这么一闹更是让他心烦不已。虽然朝中有极力反对的官员,但也有鼓吹的另一波势力,毕竟在外人眼中,皇帝以孝治天下,如今太后病入膏肓,没有阻拦着不让人家见儿子的道理。于是为了尽快平息这件事,安抚太后的情绪,皇帝梁胤昊便下旨让瑞王即刻回京探望太后,不得耽搁。 勤政殿内梁胤昊刚下了朝,正坐在案前批阅奏折。 霍培安跪叩道:“微臣参见皇上。” 梁胤昊放下手中的笔,焦急地问道:“霍相回来啦,事情可办得怎么样了?” “臣不负皇上所托,已亲自将周文鑫带回了京城。” 梁胤昊心中一喜,“好!霍相果然是朝廷的肱骨之臣,这件事办的好,朕定有重赏。” “谢皇上。”霍培安道,面上却并无喜色。 “当年周文鑫执意辞官,连朕都留不下他,没想到这次竟被丞相三言两语给劝了回来,丞相果然有办法。”梁胤昊释然道,眉眼间满是喜悦之色。这几日顶替礼部尚书之位的人选在他脑子里换了一个又一个,不仅要考虑这人的才干能力,还要权衡朝中的局势,实在让他绞尽了脑汁。而周文鑫的出现可谓是解了梁胤昊的燃眉之急,周文鑫这人不仅有夯实的经验,更重要的是这他为人淡泊,对钱财地位根本就不上心,绝不会有涉入党争的心思。 霍培安急着切入话题,“皇上,微臣今日进宫并非只为汇报周文鑫一事。” “哦?还有什么事吗?”梁胤昊剑眉一挑。 “臣听闻前几日皇上下旨召瑞王回京,入宫探望太后娘娘。” “哦,原来是这事,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呢。”梁胤昊神色一松,点头道,“却有此事,估摸着今明两天就该到了吧。” 霍培安心中一沉,阻止道:“皇上,此事万万不可啊!” 梁胤昊揉了揉发疼的脑袋,无奈道:“你是没看见母后闹腾的样子,甚至还誓言不见到瑞王就米水不进,要是朕这时还阻挠反对,恐怕为天下人所诟病,落个不孝的名头。” “太后为何会突然性情大变?”霍培安不解地问道,“太医们怎么说?” “别提那群废物了。关键时刻没一个用得上!”梁胤昊冷哼一声,“只说母后是思子成疾,也许让她见五弟一面,情况就会好转。” 霍培安眉头拧成团,“皇上糊涂啊!安抚太后的情绪有很多种办法,皇上却偏偏选了最冒险的一种。” “霍培安,你放肆!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梁胤昊冷着脸呵斥道。霍相虽得皇帝信任,但毕竟君臣的身份摆在那儿,一代君王哪里忍得了臣子质疑自己的判断和权威。 霍培安自知言行有失,赶忙跪下认错。“皇上饶命,微臣一时心急才口无遮拦。可是那瑞王当年是如何得先帝喜爱,如何盛极一时,险些坐上太子之位,难道皇上都忘了吗?这些年我们好不容易才将瑞王打压下去,让他变成了个手无实权的空壳,又岂可轻易给他翻身的机会?” 第七章 分歧 “这些年我们好不容易才将瑞王打压下去,让他变成了个手无实权的空壳,又岂可轻易给他翻身的机会?”霍培安道。 “哪有你说的那么夸张,不过是让他回京几日罢了,等母后的病情一转好,他还是得回到封地,短短数日能掀起什么风浪来?霍相实在危言耸听了些!”梁胤昊不在意地呷了口热茶,面上浮现出嘲讽的神色,又道,“再说了,这些年朕一直派人暗中监视着五弟的动向,自他去了甫州之后就整日流连烟花之所,无所事事,不求上进,可谓真正成了废人一个,别说是重新勾结朝中官员,建立自己的党羽势力,恐怕就连奏折文章也写不利索了吧。” “可此人始终是咱们的心头大患,只要一日不除,对皇上对朝廷都是不小的威胁啊!”霍培安声情并茂地劝说道。 “是吗?他就有这么大的能耐?朕的江山难道就真这般不堪一击?”梁胤昊眼中泛着犀利的光,拥有至高无上权利的同时也让他有了无与伦比的自信,“朕还就不信了,难道他粱胤桓一踏足京城,朕的这把龙椅还能散架了不成?” “皇上…” 霍培安还想劝阻些什么,却叫梁胤昊冷冷打断,“好了!他粱胤桓七年前败在朕的手中,如今他也一样翻不了身。再说了,这件事朕已下旨了,哪有收回皇命的道理,丞相与其担心瑞王卷土重来,倒不如多花些心思在治理六部的事情上,别再给朕出些丢人的幺蛾子了。” 听皇帝决断的口气,霍培安知道此时再多说什么也不过是自讨没趣。他随即话题一转,道:“周文鑫眼下正在殿外候着,皇上是否要见他?” “不用了,你们赶了几天的路也累了,都先回府中歇歇吧。”梁胤昊许是意识到自己方才的话说得重了些,语气顿时柔和了许多。“今日晚些时候朕就会下旨任命周文鑫为礼部尚书,明日早朝自然就能见到他。” 霍培安听出了皇帝话中的意思,行礼道:“那微臣先行告退。” 说完,霍培安便轻手轻脚退了出去。刚刚挨了顿骂,本就心中愤懑,不想还在殿门口恰巧遇见前来的中书令魏铭。冤家路窄,不免要唇枪舌剑一番。 “魏大人真是贵人事忙啊,刚下朝就等不及来见皇上了?”霍培安冷潮热讽道,猜想这魏铭定是听说周文鑫入朝一事,乱了阵脚,所以才赶忙急着要见皇上。 “原来是霍相。”魏铭也不恼怒,反而笑着道,“听说霍相亲自出马,成功劝得前任礼部尚书周文鑫重归庙堂,皇上必定大喜了吧?” 霍培安得意地扯了扯嘴角,“身为臣子,食君之禄,替皇上分忧是本分。” “霍相这话说得极是。”魏铭笑着点点头,复饶有深意地看向霍培安,道:“身为人臣,不仅要为皇上举荐忠良,更要为皇上铲除那些啃噬朝廷固本,搅乱朝廷纲纪的害虫!” 霍培安嘴边的笑意骤然一僵,警惕地看了看魏铭手中的折子,心中顿时明了:魏铭这个时候来见皇上并非因为周文鑫一事,而是前来禀奏对礼部和刑部的调查结果的。他查到了什么?查得有多深? 魏铭见霍培安眸中的忽闪与不安,不由心中暗笑,可面上却仍是保持着谦和。他微微一揖,道:“我还有要事向皇上禀告,改日再与霍相商讨人臣之道,告辞!” 霍培安站在殿外,看着魏铭直挺的背影,心中的怒意和不甘更是如奔腾汹涌的潮水流窜全身。 ----------------------- 刚用过晚膳不久,木清一边磕着瓜子,一边借着烛火看书。 茱萸碎步走入殿内,面上带着喜色。“娘娘。周文鑫进宫了。” 木清放下手中的书本,用手绢轻轻压了压嘴角,“哦?想不到那霍培安的动作竟然如此之快。” “娘娘让属下们刻意安排魏铭与柴戊私下见面,这一招果然精妙,逼得霍培安狗急跳墙,那周文鑫便可顺理成章重回京城。” “霍培安这人狡猾谨慎,若不是他亲自带进京的人,他恐怕很难真正放下芥蒂。”木清低头搅动着杯中漂浮的茶叶,“对了,瑞王呢?” 茱萸答道:“估摸着明日就到京城了。” 木清面无表情地点点头,“嗯,算一算时间,太后的毒性也快散了吧。等瑞王一进京,你就通知裘风,让他去准备下。” 茱萸点头领命,又犹豫了片刻,低声道:“娘娘,今日还有一件事。” 木清抚了抚微皱的衣角,一双明眸,清澈而绵长。“你是说今日魏铭进宫禀报舞弊案的调查结果?” “正是。皇帝只查办了蒋依鸿和几个礼部刑部的喽啰,童渊和霍培安等人并未受到牵连。”茱萸不忿道。 木清却是淡然一笑,好似世间纷扰无法在她脸上留下半分痕迹。“我早就猜到了,皇上下令让魏铭彻查此案,不过是做做样子,给朝中官员一个交代,给天下人演一出戏。最终只不过是查办处罚几个不痛不痒的判官小鬼,真正的阎王大佬们还是稳稳当当地坐在自己的位子上,头上的乌纱帽是掉不下来的。” 茱萸鄙夷地皱了皱眉头,道:“那狗皇帝竟如此是非不分,识人不明。” “本来就没在他身上报多大希望,能通过这件事空出礼部尚书的位子,我们的目的就已经达到了。”木清依旧是清清冷冷的口气,熠熠烛光悄然倾泻在她身旁,拖出细长模糊的人影。“不过想来那魏铭该是气疯了吧。” “魏大人出了勤政殿后就急急回了府邸,奴婢已经派人暗中护着了。” “气气那魏铭也好,这样他才能真正对梁胤昊,对朝廷失去信心。梁胤昊如今还没有这个胆子,也没那个能耐去动霍培安。不过…”木清放下手中的茶盏,盈盈起身走向窗边,深邃的瞳孔仿佛无底黑洞,透着阴恻恻的冷光。“深埋在心底的种子,总有一天会开花,会结果,关键就看咱们如何去施肥了!” 第八章 瑞王 八月初三,瑞王粱胤桓奉圣旨进京探望太后。瑞王一进宫,连行装都没来得及放下,只匆匆去勤政殿拜见了皇上,之后便即刻赶往太后寝宫。 太后因为几日不吃不喝,身体虚脱得厉害,已是卧床不起,就连太医给她开的药汤也全都吐了出来。瑞王见状心如刀绞,整日陪在太后床边寸步不离,直至太后醒来。太后一醒,看见自己日思夜想的儿子终于归来,不禁哀嚎一声,母子二人遂抱头痛哭。此番感人场景,令一旁的太医宫婢们也为之动容。 不过更令人惊讶的是,瑞王才回来短短几日,原本迷迷糊糊的太后就如同吃了什么灵丹妙药一般,不止神智清醒了不少,而且还能正常进食了,太医们对这样的转变皆啧啧称奇。 皇帝听闻太后病情转好,心中也总算是松了口气,于是下令暂时将瑞王安顿在宫中的一处偏殿中,这样也方便瑞王时常去太后宫中探望。 又过了几日,太后身体已基本复原,开始在床上呆不住了,总是念叨着要下床走动走动。瑞王见太后身体的确大有好转,脸色也恢复了红润,于是便不时陪着太后在御花园散步谈心。 夏末的傍晚,御花园内炒热湿腻的暑气已逐渐消散,温度宜人,清朗宁静,没有扰人的蝉鸣也没有悲哀的寂寥,一切都只是刚刚好。 “一转眼你离开也有五年了,这五年你在外头过得还好吗?”太后问道,眼中的关切与一名普通的慈母无异。 “儿臣一切都好,母后就别总是替儿子操心了。”粱胤桓扶着太后缓步前行,望着远处的景致,不由感慨道,“五年没有回来了,想不到这御花园里的一景一物竟是不曾变过。” “别说是五年,就是十年,二十年,御花园也还是这个样子。”太后笑道,指着远处的一棵老松树,回忆道:“这棵老松树在哀家刚进宫的时候它就在这儿了,一晃眼都三十多年了。” 粱胤桓自嘲一笑,心中百转千回。“只可惜物是人非。” 太后沉沉一叹,“桓儿,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若你始终不肯放下,它就会成为你心中的一根刺,日日夜夜地扎着你。” “过去的事可以放下,可那些过去的人呢?”粱胤桓沉默了许久,抬头仰望泛着猩红色的晚霞,似要将心中埋藏许久的思念与缅怀之情寄托在这天地之间,“他们被历史遗弃,被世人遗忘,就仿佛…从来不曾来到这世上一般?” 尘封的往事被骤然提起,久积在心中的愁闷也被一同唤起,太后刚想开口再说些什么,却余光瞧见远处走来的两位妙龄女子,正是多日不见的宸妃和她的贴身婢女。 木清没想到会在御花园遇见太后和瑞王,不由也有一瞬的愣怔,随即嘴角晕开一抹微笑,“臣妾参见太后娘娘,参见瑞王殿下。” “起来吧。”太后柔声道。 “听太医们说,太后娘娘身子已无大碍,臣妾还未来得及祝贺探望太后呢!”木清莞尔一笑,“大病初愈,太后娘娘还需多加休息才好。” “让你们替哀家操心了,也不知怎么地竟然得了这种怪病,年纪大了就是不中用。”太后亲切地说道,继而转头向粱胤桓介绍起来,“这位是宸芷宫的主位宸妃,是禁军统领尹正的女儿。” 粱胤桓漫不经心地扫了眼木清,随手作揖道:“宸妃娘娘有礼了。” 木清也微一躬身作为回礼,可一双眸子却总是低低看着自己的绣花鞋,不曾正视面前的这位英俊王爷。 太后似是又想到了什么,对着粱胤桓道:“对了,宸妃平日也爱做些小点心,她还亲自做过云泥糕给哀家呢。” 粱胤桓听到‘云泥糕’三个字,神色明显一僵,原本面无表情的脸庞骤然裂出一条细缝,有震惊,有痛苦,有哀愁,皆汇聚成饶有深意的目光,投向面前的女子。 木清低垂着头,却仍然能感受到头顶上那两道仔细打量着她的目光。她不动声色地掩去了眸中的异色,缓缓道:“臣妾笨手笨脚,向来不善厨艺,即便模样做得再像,也难得精髓,不过是个东施效颦罢了,让太后见笑了。” “宸妃过于自谦了。”太后牵强地笑了笑,许是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太后看着木清身旁宫女手中的食盒,故意转开话题道,“宸妃可是要去勤政殿?” 木清如实答道:“回太后,正是。皇上这几日政务繁忙,所以臣妾特意命人做了些银耳莲子羹,给皇上去去暑气。” “嗯。那你赶紧去吧,别让皇帝等急了。” “臣妾告退。”木清微微一俯,不紧不慢地离开了御花园。 太后看着木清离去的背影,忽然觉得有些恍惚,面前清瘦纤细的背影与记忆中较小可爱的身影有一刹那的重叠。太后心中一惊,立即担忧地看向身旁的粱胤桓,却见他正漫不经心地观赏着池中的荷花,显然对刚才的一幕并不上心。太后兀自摇了摇头,暗笑自己实在是想太多,对着瑞王道:“眼看着也快到晚膳的时间了,咱们也回去吧。” 木清走得很快,脚步不禁有些虚浮。多年不见,她没想到竟是在这样的情境下再遇。回想着方才他的每个举动,每个眼神,他比以前清瘦了不少,可眉宇间依旧保留着往日的英气和桀骜。发生了那么多事,他还是那个他,而她早已不再是她。 见二人已经走远,茱萸才敢小声开口,道:“娘娘,方才奴婢看瑞王的样子,好像并无异样,他应该没有起疑。” “我知道,如今他是认不出我来的。”木清苦笑。刚才除了太后提及云泥糕的时候,梁胤昊才看了她几眼,其他时候几乎没正眼瞧过她,毕竟她现在是皇帝的宠妃,只怕避嫌之余,更多的是不屑吧。 方才,木清面上虽是平静无波,一举一动皆表现得极为自然,可心里的那根弦却是绷得极紧,现在一下子松了下来,只觉胸腹中涌上一股血气,不禁撕心裂肺地咳了起来。 见木清脸色不对,身旁的茱萸慌乱道:“娘娘您没事吧?要不咱们先回宸芷宫,传程医女来给您看看?皇上那儿今日就别去了,奴婢去勤政殿通报一声。” 木清扶着胸口,猛喘了几口粗气,脸色才逐渐缓了过来。她气若游丝地说道:“不!别惊动任何人,我歇一会儿就好了。今日的勤政殿我非去不可!” 第九章 挑拨 木清与茱萸二人到达勤政殿门口的时候,正巧遇见从殿内走出的太监总管严庸。严公公躬身道:“宸妃娘娘,皇上在里头等您呢。” 木清接过茱萸手中的食盒,吩咐道:“茱萸你在外头候着。” 勤政殿内,皇帝梁胤昊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眉眼间难掩疲色。听到一阵悉悉索索的脚步声,这才缓缓睁开眼帘。“爱妃来了。”梁胤昊露出一抹宠溺的微笑,并扬手示意木清走近自己。 木清小心翼翼地端着甜汤走向桌案,撒娇道:“皇上好些天都没来臣妾的宸芷宫了,臣妾想皇上想得紧,就只好斗胆自己来勤政殿找皇上了。” 梁胤昊将美人拢入怀中,低声安抚道:“好好好,等朕忙完了这阵子,就立马就去宸芷宫看爱妃。” 木清舀了一勺银耳羹送入梁胤昊口中,“皇上勤政爱民没错,可也要注意自个儿的身子,切勿操劳过度。有些事能交给大臣们去做的,就让他们去负责吧,皇上又何必事事亲力亲为呢?” 梁胤昊随意喝了两口,只觉无味。“哼,交给他们?朕就是因为过去太相信他们了,如今才会生出这么多事端来!” 木清手上的动作微一停顿,不解地问道:“皇上是说最近闹得沸沸扬扬的舞弊案?皇上不是已经处罚了所有涉事官员了吗?怎么还为这事烦心呢?” “这件事明面儿上是礼部营私舞弊,可这暗地里却是盘根错节,牵连甚广啊!”梁胤昊愁苦道,说完又摆了摆手,“哎…说了你也不明白。” 木清从皇帝怀中起身,又绕到他身后,轻柔地替其按压肩颈。“臣妾只是个妇道人家,自然不懂前朝之事,可是至少有一点臣妾是知道的,朝中虽有些胆大包天的官员暗中背着皇上以权谋私,做些见不得光的勾当,可朝中也有像霍相这样的忠良之臣,为皇上分忧解难,忠心不二。” “他?”梁胤昊冷冷道,“哼!也许就是因为有他在,才闹出那么多是是非非。” 显然梁胤昊的话出乎木清意料之外,她张着小嘴,诧异道:“皇上何出此言啊?霍相可是朝廷柱石,这么多年来对皇上的忠爱之心更是有目共睹啊!” “他从前对朕的确是忠心耿耿,但是朕也没有亏待他啊!朕给了他至高无上的权利,给了他享用不尽的荣华富贵,甚至还娶了他的女儿为一国之母。他现在可算得上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吧?”梁胤昊微微沉吟,眸中隐着寒凉的光泽。“可是人始终是贪婪的,得一想二,永远都不会满足。” 皇帝梁胤昊之所以这么说也并非空穴来风。几日前魏铭带着舞弊案的调查结果入殿请奏,折子里明明白白地写明了近几届的科举考试中,涉嫌收受贿赂,中饱私囊的一众官员。不只是礼部,就连刑部、吏部,甚至是八竿子远的京城府衙也在一连串的名单里,而这些人都与霍培安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说他完全与此事无关,有谁信啊? 更重要的是,所有由礼部‘挑选’出的殿试三甲,最终无疑都会成为了朝中的骨干官员,既然受了他的恩惠,自然就会替他卖命。所以与其说霍培安是通过科举赚个盆满钵满,倒更不如说他是借此为自己在朝中的势力注入新鲜血液。 可是,即便梁胤昊再生气再,毕竟那霍培安结党多年,私人门吏更是遍布天下,如在这个时候贸然去动他,结局不是大好就是大坏。再者,若是将名单中的所有官吏一体追究,全部都卷进去,必定轰动朝野天下,成为他登基以来的第一丑闻,只怕难以善后。梁胤昊不敢冒这样的险,反复思量之下,最终还是决定将大事化小,不过革职判处了几个小喽啰,将此事草草了之。 梁胤昊陷在自己的思绪里,忽觉身后的人儿没了声响,便转头看去。只见木清沉默不语,一双机灵的小眼珠子不停地转溜。梁胤昊指了指她的脑袋,问道:“你这小脑袋瓜子里又在盘算些什么鬼主意呢?” 木清假嗔道:“臣妾哪能有什么鬼主意啊?臣妾这不是想替皇上分忧嘛!” 梁胤昊挑眉道:“唔?说来听听。” 木清迟疑了一下,似是在斟酌字句,须臾才款款说道:“其实说到底,皇上不过是怕霍相在朝中势力过大,只手遮天罢了。既然这样,那咱们就想个办法打压或者分散霍相的势力不就得了。” 梁胤昊立马反驳道:“你说得倒轻巧。眼下霍培安是权倾朝野,谁敢明着与他作对?” “那可未必。”木清饶有深意地摇摇头,“如今朝中不就有个现成的老顽固吗?” 梁胤昊顿了顿,思忖片刻后,问道:“你是说…魏铭?” “正是。”木清正色道,双眼迸射出狡黠的精光,“魏大人与霍相不和,这是人尽皆知的事情,朝中也只有他敢明目张胆地与霍丞相叫板。皇上为何不利用魏大人来压制霍相?借力打力,这样既不会损伤皇上与丞相的君臣之情,又能有效地瓜分霍相在朝中的势力,使得霍相不能再对皇上构成威胁。” 梁胤昊垂眸沉思:这话的确不无道理!中书令魏铭是三朝元老,为人刚正清廉,可谓是朝中少有的一股清流。先帝在位时,对他尤为欣赏,还亲自为魏府题字,这样的殊荣可不是所有臣子能获得的,这也是为什么霍培安还迟迟没有对魏铭下手的重要原因。无论从官职头衔,还是朝中声誉上来看,魏铭都绝不会低于霍培安,能有资格与霍相争辉的恐怕也只有他了。 “鹬蚌相争….有道理!”梁胤昊骤然站起身来,又悠悠踱了两步,转身望着木清,问道,“可是不对啊,这魏铭在朝中并无党羽,他向来自恃清高,也不屑拉帮结派,党派实力可谓与霍培安相去甚远啊!他拿什么去和霍培安斗?” 木清用绢帕掩住了嘴边的笑意,看着粱胤昊的眼神极尽妩媚温柔。“皇上是忙糊涂了!官员的势力或大或小,还不是全由皇上做主,任凭皇上的一句话吗?现下魏大人虽然没有羽翼,那皇上给他安上不就得了!” “给他安上?选谁呢?”粱胤昊问道,眉间的川字比方才更深了几分,“六部之中,除了兵部由朕全权掌控之外,其余恐怕都是霍培安的人呐!” 木清缓步走向皇帝,凑到他耳边低语,带着蛊惑的声音,撩拨人心。“是吗?皇上您再仔细想想!” “周文鑫!新任礼部尚书周文鑫!”梁胤昊双目中的火花熠然一闪,可瞬间又暗淡了下去,“不,还是不对。这周文鑫是霍培安从京外请来的,他又怎么站到霍培安的对立面去,公然与霍培安作对?” “臣妾倒不这么认为。周文鑫并非是霍培安请来的,而是皇上请来的!”木清定定看着梁胤昊,眼波流转,巧笑倩兮,如画中仙子,灵动而唯美。“霍相不过是朝廷派出的说客,真正令周文鑫回京的原因是因为朝廷需要他,皇上需要他,百姓需要他。他是皇上的臣子,不是那霍培安的臣子!” 第十章 烟雨楼 这是京城中最为热闹的一条街道,明明已过戌时,可繁华的街道上依旧灯火通明人声鼎沸,大大小小的商贩更是遍布整条街道。 瑞王粱胤桓悠然自得地在大街上闲晃,他知道在自己身后的某一处角落里,有皇帝派出的眼线,不过他对此全然不在意,兀自在街心处的‘烟雨楼’门口停下脚步。烟雨楼是京城最有名的烟花之地,里头的姑娘不是国色天香,就是通晓才艺,京中不知多少达官贵人都是这里的常客。 梁胤桓只是在门口站了片刻,有眼力的小厮自然看出这位公子身家富贵,赶忙上前迎客招呼。梁胤桓也不推辞,跟着小厮走了进去。 悠长昏暗的通道两旁布满了一间间雅致的厢房,不时有女子的娇笑声从房内传来。小厮带着粱胤桓走到走道尽头,一打开厢房的门,粱胤桓便看见一位年轻男子躺卧在软榻上,周围围绕着四五个面容娇俏的少女。 粱胤桓略有些尴尬地站在门口,扑面而来的浓重脂粉味让他蹙了蹙眉。见房内只顾玩乐的男子并未意识到自己的到来,于是他刻意清了清嗓子,打断了众人的欢声笑语。 “哟,原来是瑞王爷。”裘风一看有贵客驾到,立马坐直了身子,对着身旁的歌姬舞姬们吩咐道,“还不快去服侍瑞王爷,给王爷斟酒!” 粱胤桓站在原地,冷冷拒绝道:“不用了,我今天来这里不是找姑娘寻欢作乐的。” “瑞王爷真会开玩笑,来青楼不找姑娘来做什么?”裘风拢了拢自己胸前的衣襟,故作惊讶状,“难道是特意来找我这个大老爷们的?” 粱胤桓仍是面无表情,不苟言笑,“是你托人带信让我今日来这里见你的,咱们就别绕圈子了,到底是什么事?” “切,真没意思,连开个玩笑也不行。”裘风没趣地撇了撇嘴,柔声哄着身边的一群莺莺燕燕,“好了好了,宝贝们先出去,大官人与瑞王爷有话要说,乖!” 粱胤桓见闲杂人等都已退下,这才面露愠色,咄咄质问道:“你们说会想办法让本王回到京城,就是这种办法?下毒谋害太后?!” “王爷在说什么?草民听不明白啊!”裘风佯装出一副茫然吃惊的表情。 梁胤昊微眯的双目中散发着危险的讯号。“你不会是想告诉本王,太后的病是意外,皇上将本王调回京中是偶然吧?” “难道不是吗?”裘风继续装傻充愣,谄媚道,“是王爷福泽深厚,命中注定不该在荒野之地碌碌无为虚度一生,连老天爷都想帮王爷一把啊!” 粱胤桓冷哼一声,显然对这样的回答并不买账。“哼!本王警告你们,你们要是再敢动太后一根汗毛,本王绝不会再与你灵山帮合作。” 裘风听了也不恼怒,反而不紧不慢地为粱胤桓斟满酒杯并示意他坐下。“当年王爷在甫州遭奸人投毒暗算,要不是我灵山帮出面替王爷解毒,王爷以为如今还有机会在这里威胁在下吗?” 粱胤桓浑身一震,对方说的没有错。当年他刚去甫州不久,就突然得了一种怪病,每日咳血不止,茶饭不思,看了不知道多少个大夫都没有用,身子每况愈下。就在他以为自己命不久矣的时候,王府门口突然出现了一位男子,男子声称自己是江湖郎中,并且有办法能治好自己的怪疾。抱着试试看的态度,他便允了那男子,没想到那男子果然有两把刷子,只用了一剂药就治好了他的病不说,甚至还找到了他的‘病根’。 当年那名妙手回春的江湖郎中就是此时与粱胤桓同坐一席的裘风。裘风告诉梁胤桓,他的‘病’并非什么疑难杂症,而是他中了毒,一种极为罕见的毒。下毒者的手段非常隐秘也够狠毒,将西域特有的毒石与玉石混合,制成玉佩。只要瑞王每日佩戴,毒石便会散发出一种剧毒,损伤人的肝脾,导致吐血的症状,长此以往,必定暴毙而亡。而这块带有剧毒的玉佩乃是粱胤桓离京时皇上梁胤昊特意赠送给他的,下毒之人的身份自然也可想而知。 粱胤桓痊愈后,裘风告诉他自己来自灵山帮,江湖中最诡谲神秘的一个组织,帮众势力更是遍布天下。裘风还告诉他自己的出现不仅仅是为了帮粱胤桓解毒,更是为了帮他重归朝廷,完成大业。起初粱胤桓也不相信,区区一个江湖帮派,能有什么作为?可是没想到卧薪尝胆五年,灵山帮竟然真的兑现了承诺,将他从封地调回了京城。 粱胤桓逐渐将思绪从回忆中拉了回来,他冷冷地看着裘风,不知道为什么,面前的这位男子不过是个区区平民,居然在一个皇子面前毫无惧色,态度恭敬却不卑微,这倒让粱胤桓心中也生出几分敬仰之情。他移步坐到裘风对面,声线如冰道:“本王的确很感激当日你们的救命之恩,可是事情一码归一码,伤天害理违背本心的事,本王是不会做的!” 裘风突然仰头大笑,似是嘲笑着粱胤桓,又似是嘲笑着自己。“世间最可笑的莫过于善良本身,因为善良之名,会让您寸步难行。” 梁胤昊似乎被对方饶有深意的话语给震慑住了,顿了好半晌,才倔强道:“若要以牺牲自己的亲人为代价,那这样的成功,本王宁可不要。” “亲人?难道王爷不是皇上的亲弟弟吗?皇上可有顾及过半分手足之情?”裘风反问道,肆无忌惮的口气竟让粱胤桓一时无言以对。“希望到最后,瑞王还能依旧坦然地说出这番话!不过王爷现在大可放心,所有狠辣之事,我们都会替你完成,在下可以向王爷保证,您的双手绝不会沾染上半点鲜血,干净如初。” 粱胤桓此时怒火已灭,语气也不由软了下来。“你们还有什么计划?母后的病已经好了,梁胤昊不会让我在京中逗留太久,估计不日我就要回甫州了。” 裘风不以为然地摇着手中的折扇,道:“既然我们有办法把王爷从甫州召回京中,又怎么会轻易地让王爷回去呢?王爷也太小看我灵山帮的本事了吧。” 粱胤桓皱着眉质疑道:”你们能有什么办法?别忘了,本王可是皇上和霍相的眼中钉肉中刺,他们花尽心思把本王赶出京城,又怎么可能心甘情愿地让本王留下来?灵山帮虽在江湖中颇有地位,可庙堂之高又岂是你们江湖中人能插足掌控的?” “王爷这话未免说得过于武断了些。至于怎么做,就不用王爷操心了,王爷只需在府中耐心等候即可。在下保证,不出十日,皇上的圣旨就会传到您耳朵里,而且王爷当年所居的府邸也会一并归还给王爷。” 粱胤桓浑身一震,不可置信地盯着眼前男子。要皇上下旨允他留在京中,并且归还府邸,这根本就是天方夜谭,是从他被撵出京城之后就想都不敢去想的事情。 裘风似是看出了对方的犹疑,再次保证道:“灵山帮答应过王爷的事情,哪一件不是办得妥妥当当的?王爷就放一百二十个心吧。” “你们到底为什么要帮本王?”粱胤桓眸色逐渐转深,“为什么要冒天下之大不违,与朝廷,与皇上作对?” 裘风理所应当地说道:“灵山帮最爱多管闲事,且不爱常理行事,难道王爷没有听说过吗?” “管闲事?”“恐怕没那么简单吧!若不是带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目的,恐怕你灵山帮也不会做这无谓的好人吧?” “哎,王爷怎么就那么死心眼呢?”裘风无奈地一叹气,又忽然眼珠一转,谄媚的嘴脸不由叫粱胤桓缩了缩身子。“跟王爷说实话吧!在下只听从帮主的命令,至于帮主为什么要这么做,帮中日后的规划是什么,我一个跑腿的又有什么资格去问呢?” “那就让本王见见你们帮主,亲自问个究竟!”粱胤桓一副打破沙锅问到底的架势,“以本王的身份地位,总有这个资格了吧?” “帮主?”裘风歉疚道,“哟,王爷对不住啊,我不过是个传话的,灵山帮里地位最低等的小厮。帮主他老人家高高在上,哪能是我说见就见的啊?要不您等等,待我把王爷的意思传达给我的上级,我的上级呢再传给他的上级,然后那上级的上级再…” “好了好了,你少给我打马虎眼!”粱胤桓不耐烦地打断了裘风的话,显然今天想从这小混混口中打探消息是不可能了,遂也不再与他纠缠,直接道,“我不管你要通报多久,和谁通报,反正下次本王是非见你们帮主不可,如若不然,本王也不会与你灵山再有任何关联!” 裘风会心一笑,“王爷的话,在下自会转达。” 说完,粱胤桓便冷着脸径直走出了厢房。 第十一章 周文鑫 霍培安应召走入勤政殿内,只见皇帝正与魏铭、周文鑫等人商讨着什么。近日因为舞弊案的缘故,霍培安实在收敛不少,事事都夹紧尾巴。皇帝虽然没有明着办他,可毕竟心里还是生了嫌隙,小心点总是没有错的。 “霍相来啦。”梁胤昊笑道,“霍相来得正好,朕正与魏卿商量,让他协助周文鑫重新整顿治理礼部的事宜呢。” 霍培安不可置信地望着梁胤昊,仿佛没听清这位年轻皇帝在说什么,又重复问了一遍,“皇上是说…由魏大人协理礼部事宜?” “是啊。”梁胤昊道,语气中带着坚决。 霍培安愣了好半晌,又转头看了看一旁的魏铭与周文鑫二人,心中兀自揣度起来。这魏铭虽是三朝元老,可为人太过耿直顽固,并且多次在朝堂上公然忤逆圣意,痛陈利弊,皇上对他的态度也一向是不咸不淡,怎么突然间委以重任?这到底是何意? 霍培安一时还猜不透梁胤昊的心思,只能欠身试探道:“皇上,这件事恐怕还有商榷的余地吧?” “哦?听霍相的意思,是不赞成朕的决定了?”梁胤昊望着霍培安的眸子深沉如墨。 “微臣岂敢。魏大人是朝中元老,自然有着毋庸置疑的经验。可是中书省近日又事务繁杂,臣怕魏大人无法两头顾及啊。”霍培安也是个人精,自然知道不能明着反对梁胤昊的决定,“不如让礼部其他官员…” “霍大人多虑了。”魏铭沉声打断了霍培安的话,他怎么会不知道这老狐狸心里在盘算什么,立马陈情道:“中书省虽然事务繁琐,可是不还有中书郎在吗?他们应付得过来!” 霍培安嘴角扯出一道假笑,道:“魏大人年事已高,本相这不是担心您老身体吃不消嘛。” “霍相此言差矣,老夫虽然已到风烛残年,可骨子里仍旧流着一腔热血。更何况为人臣子,替主分忧,为君解愁,这是身为朝臣应尽的本分,自当责无旁贷。如今国家吏治败坏至此,凡有志之士都应该起而振作,匡扶社稷是当今第一要务!”魏铭话中有话,暗指霍培安结党营私,败坏吏治。 魏铭这番慷慨激昂的言辞令梁胤昊着实满意,不禁拍手叫好。“好!礼部有周卿家坐镇,再加上魏卿的协助,想必是如虎添翼啊!周卿家和霍相应该都没有什么异议了吧?” “臣尊旨。”周文鑫自进了勤政殿开始就未曾多言,对霍培安与魏铭间的口舌之争更是摆明了自己中立的意思。 霍培安心中有一种不好的预感,皇帝在这个时候让魏铭插手礼部,也许正是为了防备自己。若他执意反对,横加阻挠,必定会更加引起皇帝对自己的怀疑,使得二人隔阂加深。所以即便此刻再不甘再不愿,霍培安还是咬牙忍了下来,低头道:“微臣也无异议。” 此事定下之后,三人一同走出勤政殿。魏铭性子本就孤傲,再加上与霍培安素来话不投机,所以只匆匆应付了两声,便率先离去。 霍培安见周文鑫作势也要走,赶忙出声道:“周大人暂且留步。” “霍相可还有什么吩咐?” “吩咐倒是不敢。”霍培安客气道,“只是有些肺腑之言想与周大人说说,不知大人可有时间与本相共饮一杯?” 周文鑫当然知道霍培安怀着什么鬼胎,皇上才说要他与魏铭联合治理礼部事宜,这霍培安就耐不住性子了,双脚才踏出勤政殿就急着笼络示好。周文鑫不由心生鄙夷,面上却是婉拒道:“下官新官上任,礼部还有许多事等着下官去处理,丞相大人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霍培安道:“这礼部如今是个烂摊子,在这个时候把周大人请回京也着实为难大人了,还好皇上思虑周全,让魏大人帮把手,本相也放心不少。” 周文鑫赞同地点点头,“当年下官也与魏大人共事过,知晓魏大人做事雷厉风行,这次有魏大人保驾护航,下官的心里也踏实多了。” 霍培安不置可否地笑了笑,话锋陡然一转,“只不过,周大人离京数年,想必对如今朝堂的局势还不明了。魏大人与本相因政见不同,所以难免有些磕磕碰碰,而周大人您又是本相带回京城的,恐怕魏大人自然以为咱俩私交甚笃…” 其实霍培安的话非常直白,摆明了告诉周文鑫:你是我找来的,即便你不投靠我,大家也已经以为你是我的人!何不干脆顺水推舟? 霍培安故意顿了顿,斜眼去看周文鑫的反应,又道:“往后要是有什么地方让周大人难做了,大人可尽管来找本相,本相定当全力相助。” 周文鑫眼眸低垂,似是在考虑这对方的提议,骤然,嘴角扬起一道狡猾的弧度。“丞相的话,下官自然明白。先帝在世时,下官也做了几年尚书,宦海沉浮风云变幻的道理下官也略懂一二。不过为臣者讲究忠心事主,下官不想别的,更不会存着什么异样的心思,只管安生办差,便是天经地义的自全之策。” 霍培安回味着这漫无边际的场面话,心中仍是没底。听周文鑫话,似乎并无投入自己门下的意思,不过却也无意与那魏铭拉帮结派,这样一想,霍培安也觉得放心不少。 二人复又说了几句不痛不痒的官腔,眼前便出现一道俏丽的身影,正是宸芷宫的主位。 木清缓步走上勤政殿的台阶,笑着躬身道:“霍大人、周大人。” “宸妃娘娘。”二人行礼道。 霍培安见到木清时也有些愣怔,除了在宫宴上见过这个她几回之外,今日倒是首次这么近距离地打照面。霍培安平日没少听到关于这位宸妃娘娘的闲言碎语,进宫没多久,就获得皇上盛宠,一年之内连升分位,成为了入宫时间最短晋升最快的嫔妃。 周文鑫问道:“娘娘可是来找皇上的?” “是啊,听闻皇上在勤政殿处理政务一整日了,所以想给皇上送些甜汤,解解乏。” 周文鑫笑着点点头,“娘娘果然蕙质兰心。” “周大人谬赞了,本宫一个无知妇孺,不能为皇上排忧解难,只能在这些微不足道的小事上略尽绵薄之力。怎么比得上霍相和周大人你们为国为君,劳心劳力呢?” “娘娘此番盛赞,倒让臣惭愧了。”木清的话虽有奉承客气的意思,却仍然让霍培安暗暗一惊。自己的女儿身为皇后,每次都会在他耳边念叨着这位宸妃的不是,说她狐媚惑主,心机深沉,如何如何…不过这些毕竟是妇道人家的争风吃醋,所以他也并未放在心上,今日见宸妃举止温文尔雅,谈吐恭敬有礼,倒也并非如女儿口中这般不堪,难怪皇上会对这位女子如此看重。 不过霍培安此刻心情烦躁得很,实在没有这个闲工夫与宸妃多做寒暄,便直接道:“时候也不早了,就不打扰娘娘与皇上用膳了,臣先行告退。” 木清望着霍培安逐渐远去的身影,眼底掠过沧海桑田,氤氲雾起。骤然,眸色一转,原本和善的面容上浮现出一道冷冽与慧黠。“事成了?” 周文鑫仍旧低着头,并未看向面前的华衣女子,从远处看去二人仿佛并无交谈,可是木清却听到一道低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放心!一切都按计划进行着。” 说罢,周文鑫面无表情地继续迈步离去,在与木清擦身而过时,听到她短暂而清晰的一句话。“魏铭那里,你要多费些心思!” 第十二章 暗潮 夜晚,木清沐浴过后,身着一身中衣准备入睡。顷刻之间,烛光忽闪,沁凉的夜风从她背后吹拂而过,引起一阵颤栗,木清仓惶转身,只见一位黑衣男子正坐在圆桌旁,肆无忌惮地翘着二郎腿,此人不是神出鬼没,放浪不羁的灵山帮帮主还能有谁? 裘风的突然闯入着实把木清吓得不轻,她不满道:“这大半夜的夜闯嫔妃寝宫,你是疯了还是傻了?” “我既不疯也不傻,这叫自信懂么?”裘风得意地露出自己一口洁白的牙齿。 木清无奈地笑着摇摇头,在他对面坐下,问道:“见过瑞王了?他是不是很生气?” “哼,你还说呢!我堂堂灵山帮裘大官人,这辈子还没受过这种气!”裘风不满地嘀咕道。“他小子也不想想,当年要不是小爷我好心救他,他早就一命呜呼了,哪里还轮得到他来对小爷我指指点点!我自从遇见你开始就没过过安稳日子,窝囊气更是不知受了多少,我上辈子是不是欠了你很多钱啊?” 木清盈盈一笑,“他与太后母子情深,生气也是自然,若他言语上有什么得罪您裘大帮主的,我在这里给您赔个不是。” “少来这一套!”裘风不在意地答道,又自说自话地啃起了桌上的苹果,“你让我说的话,我都已经和他说了,能不能开窍就看他自己了。” 木清仍有些担忧,皱着眉道:“他这人素来磊落正直,最不屑做些蝇营狗苟之事,一时间让他完全相信我们也不太可能。” “得,也是个二愣子。”裘风不屑地翻了个白眼,“对了,他吵着闹着要见背后操弄大局的人,这次虽然是被我勉强糊弄过去了,不过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只怕瞒不了多久。” “他自然不会善罢甘休,谁又甘于受人摆布呢?”木清淡淡道,“放心吧,下次我会安排桃芜与他见面。” 裘风口中嚼着苹果,含糊不清地问道:“你为什么自己不去见他?” “宫中守卫森严,这么做太冒险了。”木清沉沉道,精致的侧脸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有些模糊不清,叫人看不出她的情绪。 裘风不屑地反问道:“守卫森严?!你在开玩笑吧?” “我没你裘帮主那么好的轻功,做不了那梁上君子。”木清调笑道,“再说了,你真以为宫中守卫如同虚设吗?若不是有禁军统领的睁只眼闭只眼,恐怕你也不会每次都那么幸运!” 裘风深深看着木清,似是想透过她灼亮的眸子,看清她的灵魂。须臾,才别有深意地问道:“是你不能见他,还是你不敢见他?” 木清睫羽忽闪,语气平淡道:“是我还没有必要见他。” “哎…随你怎么说!”裘风深吸一口气,分不清是劝解还是嘲笑,“人最可悲的不是欺骗别人,而是欺骗自己。” 木清却好似充耳不闻,缓缓起身来到窗边,倚栏眺望着窗外。“天变得可真快,方才还是皓月当头,这一会儿又打雷了。” 裘风也走到她身旁,一双明眸如暗夜星子,正色道:“看样子这雨得下个几日。” 不一会儿豆丁般的雨珠开始敲打着屋顶和窗棂。木清目不转睛地望着窗外,凭窗听雨,仿佛一切纷飞的思绪都融进雨里,只剩下她一人,喧嚣散尽。 半晌,木清嘴角弯起一道邪魅的笑容,好似不经意地说道:“相信不久,消息就会传到丞相府了!” ----------------------- 倾盆大雨整整下了两日,雨水如水柱一般从屋檐滑落,形成一道水帘。丞相府的大门口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府内管家撑着一把油纸伞,大声询问道:“谁啊?” 门一打开,只见刑部尚书童渊气喘吁吁地站在门口,雨水已经浸湿了他的靴子,样子很是狼狈。管家招呼道:“哟,是童大人啊!” “快!去通报你家老爷,说刑部尚书童渊有要事禀告!” 管家见童渊一脸焦灼的模样,也不敢耽搁,连忙点头称是。“好好,小的这就去禀报。” 今天外头的雨实在太大,霍培安也没打算外出,只想好好呆在府中翻翻闲书。见童渊一身湿透,匆匆赶来,不安地问道:“怎么了?下这么大的雨还跑过来,莫不是你刑部又出了什么事?” “的确是出事了。”童渊焦急地说道,“京都府衙来报,京城出了个盗窃案!” 霍培安原本心几乎吊到了嗓子口,可而后又一听居然只是起小小的盗窃案,他不耐烦地撇了撇嘴,“我还道是什么大事。不过是偷个东西罢了,有什么大惊小怪的?这种事情让京都府衙处理就好,还来找我做什么?” “若是平常,这种小事我刑部也不会管的,就更不会来叨饶大人您,可是这次不同,被盗的是瑞王旧宅!”童渊神秘兮兮地说道。 “瑞王府?”霍培安微微一惊,不过片刻的功夫,面容又松弛了下来。“那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这瑞王府五年前就被封了,里头的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你把盗贼抓了,随便审一审不就结了!” “大人且静心听下官把话说完。”童渊拂了拂被雨水沾湿的袍子,只浅浅喝了一口热茶,又道,“这小偷虽然并未得手,但是却在瑞王府的后院里发现了几个被埋在土里的箱子!” “箱子?”霍培安惊讶道,随即眼珠一转,“难道里头装了瑞王私自留存的金银珠宝?” “不!比金子银子更稀罕的东西,箱子里头装的全是兵器!”童渊小声说道,毫不掩饰眼中幸灾乐祸的神色。 “兵器?!”霍培安浑身一震,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心头。“你确定?” “千真万确!京都府衙来报后,为了以防万一,下官还亲自去瑞王府核查过,那后院里头总共埋了整整五个大箱子,里头装的全是各种各样的兵器,从刀剑到长枪,从弓箭到护盾,应有尽有,而且还都是新的。” 霍培安紧张地来回踱着步子,不解道:“他把那些家伙埋在家中后院做什么?” 童渊又道:“而且更蹊跷的是,下官仔细检验过那些兵刃,全都没有刻上朝廷特有的印章,显然是来路不明啊!” “我朝对兵器管控素来严谨,除了朝廷统一锻造并刻上朝廷特有的印章之外,民间不可随意制作。瑞王的这些兵器又是从哪来的?他故意将这些兵器埋在自己被封的旧宅里头,显然是不想被人发现。”霍培安眉头紧锁,骤然仿佛脑中炸开一道惊雷,他双眸霍然一跳,“难道他...?” 第十三章 瑞王旧府 霍培安猜测道:“瑞王私自将这些来路不明的兵器藏匿在府中,难道…..” 童渊凑到霍培安身旁,神色凝重道:“下官也是这么想的!此事事关重大,所以下官不敢擅作主张,于是立马前来告知大人。” “如今那些箱子在哪?”霍培安问道。 “还在瑞王府后院的地里。下官命京都府衙派人先将瑞王府层层包围,并嘱咐严加看管好那几口大箱子。”童渊如实答道。 霍培安拍着童渊的肩膀,道:“这件事你办得好!” 童渊欣喜地笑了笑,复又试探道,“大人您看这件事咱们应该怎么办?要不要禀告皇上?” “当然要告诉皇上!”霍培安思量了好半晌,再次抬眸时,眼中泛着阴恻恻的寒光。“上次在勤政殿的时候,因为是否要将瑞王调回京城之事,皇上还与我颇有分歧,现在我们手中有了瑞王意图起兵谋反的实证,皇上恐怕想不相信都不行了!我倒要看看这次那粱胤桓还怎么逃脱!” 除此之外,霍培安心里还在盘算着另外一件事:最近因为科考舞弊一事,他总觉得皇帝对他的信任在逐渐减弱,仿佛处处刻意防备着自己,甚至还让中书省魏铭插手礼部的事务。所以他急需一个契机,一个能彻底消除皇上与自己的芥蒂的机会。然而上天果然是眷顾他的,在这个时候让他发现了瑞王谋反的证据,抓住了瑞王的把柄,正好他可以借此机会在皇帝面前立个大功,让皇上重拾对他的信任。 童渊打断了霍培安的沉思,道:“可是听说瑞王明日就要启程回封地了。” “所以我们更要赶在他离京前,把这件事禀报给皇上。”霍培安微微冷笑,笑意似雪白犀利的电光,慢慢蔓延上眼角。“咱们现在就赶紧动身进宫,趁瑞王现在还没有获得消息,杀他个措手不及!” ---------------------- 正午时分,外头的雨势越来越大,伴随着滚滚惊雷,似乎是上天给予的某种预警,预示着即将有大事发生。 太后寝宫内,瑞王粱胤桓正陪同着太后一起午膳,二人全然不知即将发生的巨变。 “多吃点。”太后体贴地为粱胤桓夹着菜,“明日你就要启程回去了,封地不比京城,物资贫乏不少,怕是很难吃到这些精致的饭菜了。” 粱胤桓笑道:“儿子又不是去什么穷乡僻壤,哪有母后说得那么可怜。” 太后顿觉胃口全无,徐徐放下手中的碗筷,伤感地叹气道:“哎…你这一走,也不知咱们母子二人何时才能再见?” 粱胤桓轻轻覆上太后微凉的手背,柔声道:“母后别太伤心,儿臣又不是再也不回来了。” “回来?他还会让你回来吗?”太后冷笑道,望着粱胤桓的眸子里有点点晶莹,“也许当年哀家就不应该让你走,哀家应该替你据理力争才是!” 粱胤桓闻之一惊,一股暖流涌入心间。“母后怎么说这种话?当年母后之所以沉默,是为了能保住儿子的命,母后的苦心,儿子又怎么会不知道?” 当年朝局动荡,瑞王粱胤桓险些缠上谋逆弑父的罪名,最后虽然证明了清白,却还是失去了先帝的信任,完全丧失了竞争皇位的资格。而梁胤昊登基后,没有将他软禁处死就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太后听粱胤桓这么一说,回想起往事,原本压抑已久的愧疚与后悔如冲破堤坝的潮水般冲击着她的内心,她忽感心头一酸,不禁潸然泪下。 见太后伤心啜泣,粱胤桓赶忙用绢帕为太后拭泪。“好了,好好的吃顿饭怎么还哭了?母后放心,咱们日后一定会再见了,儿臣向您保证今日绝不是诀别!母后也要好生照料自己,千万别再因为儿臣而伤了自己的身子。” 粱胤桓虽然嘴上满不在乎地安慰着太后,可心中却是比任何人都紧张。那日在烟雨楼,裘风明明亲口答应他,不出十日,皇帝就会下旨将他留在京城。可是眼看十日之期将满,明天他就要动身离京,皇帝那里依旧连半点消息也没有。 粱胤桓兀自暗想:究竟是灵山帮失败了?还是他被骗了被利用了?难道他真的要这样灰头土脸地回去?回到那个没有希望的地方等死? 粱胤桓心里越想越没有底,整顿饭食不知味,如同嚼蜡。 饭才吃到一半,总管太监严公公突然前来,“启禀太后娘娘,瑞王殿下,皇上有旨传瑞王殿下即刻赶往勤政殿,皇上有要事相谈。” “现在?这饭还没吃完呢!皇上有什么要事与瑞王商讨?连个午膳都不给人吃完?” 严庸一脸的无辜,“太后娘娘息怒,奴才是来传话的,皇上只说是要紧的事,不得耽搁。” “你个狗奴才!”太后重重放下手中的筷子,作势就要发作,却被一旁的粱胤桓压制住。 “母后稍安勿躁,皇兄若不是有急事也不会派严公公在这个时候来,儿臣就去看看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一会儿就回来陪母后继续用膳。” 说罢,粱胤桓便跟着严庸走出了太后寝宫。一路上,他企图从严庸口中先问出点什么,也好事先有个防备,可是那严庸在宫中侍奉君王这么多年,早已磨成了人精,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自然是清清楚楚,打太极的本事更是无人能及,到最后,粱胤桓竟是半点有用的消息也没问出来。 骤然间,有一个想法浮上粱胤桓的脑中:他是个被架空的王爷,皇帝传他去勤政殿不可能是商讨国家政事,难道….是他启程回归封地的事?难道灵山帮真的做到了?在最后时刻让事情发生了转机? 约莫半盏茶的功夫,二人已到达勤政殿。粱胤桓踏入殿内时,只见皇帝粱胤桓正面色冷峻地坐在桌案前,一同在殿内的还有丞相霍培安及刑部尚书童渊,空气中飘散着诡异的安静。而霍培安在见到瑞王的那一刻,脸上的得意和阴狠之色展露无遗,不由叫粱胤桓心中一沉。 第十四章 对峙 粱胤桓进入勤政殿时,看到霍培安与童渊也一同站在殿内,心中不由升腾起一种不好的预感。他叩拜行礼道:“臣弟参见皇上。不知皇上传臣弟来所为何事?” 皇帝粱胤昊看向霍培安,颇有些不耐烦。“霍相,人都来齐了,这下你可以说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吧?” 霍培安躬身道:“启禀皇上,这件事乃是由京都府衙发现的,还是由刑部童大人来说整件事情的原委吧。” 童渊赶忙颤悠悠地把整件事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这事要从这几日的倾盆大雨说起。瑞王府因为在五年前被查封,年久失修,遇到近日连续不断的大雨,府中后院的一堵墙面发生了坍塌,露出一个大洞,碰巧被有心之人发现。盗贼一看坍塌的是所废弃已久的王府,心想着即便里面没有什么金银财宝,那一砖一瓦,一梁一柱也必定值不少钱,于是便起了贪念,偷偷通过那大洞钻入了瑞王府。 那盗贼进入府中后,偶然间在后院的花圃中发现了一些端倪。因为雨水冲刷的缘故,花圃的泥土开始有些松散,土中露出几个若隐若现的硬物,盗贼猜想这里头许是埋着什么值钱的器皿,于是开始动手挖土,果然挖出了几个大箱子。盗贼心中大喜,以为箱子里藏了宝藏,便将所有箱子从泥土中挖出。满心欢喜地打开一看,不料箱子里藏的根本不是什么金银玉器,而是一把把闪着寒光的刀刃兵器,整整有五大箱子之多。 童渊详尽地将事情说了一遍,却不见皇帝梁胤昊有任何反应,他心里一抖,赶忙斜眼去看丞相,待收到霍培安示意的眼神后,他又继续道:“皇上,私藏兵器在我朝乃是大罪,那盗贼做贼心虚,心中害怕得紧,于是在第二日就去了京都府衙自首。而京都府衙的温大人觉得这件事出在瑞王府,瑞王毕竟是朝廷亲王,若要彻底调查此事还是应该上报刑部,并上奏皇上,由皇上定夺才好。” 说完整个始末,殿内安静得鸦雀无声,仿佛只稍轻轻一触,便会支离破碎。霍培安始终保持着沉默,皇帝不发话他也不敢率先开口,只能低头垂眸地站在一旁,但仍不忘用余光打量着皇帝的表情变化。 亲王府中私藏兵刃,这无异于起兵谋反的征兆。梁胤昊脸色越来越难看,看着瑞王的眼神如两把锋利的尖刀,好一会儿,才沉沉道:“私藏兵器?瑞王,你有什么要解释的吗?” 粱胤桓‘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面上却未显出慌乱,反而义正言辞道:“皇上明鉴!臣弟从未做过这般大逆不道之事,对皇兄也绝无不臣之心!自从皇兄登基以来,臣弟在封地素来安分守己,又怎么会有这种遭雷劈的心思?这件事发生得蹊跷啊!” 霍培安一听瑞王狡辩,终于忍不住开口道:“瑞王真是演得一出好戏啊!人证物证都有了,何来蹊跷?” 粱胤桓对霍培安地嘲讽置之不理,望着皇帝,继续辩驳道:“皇兄您想想,采买锻造这些兵器需要不少银两,而臣弟每年的俸禄朝廷都是有记录的,哪来那么多钱买这些兵器?更何况,臣弟手中并无兵权,起兵造反最重要的就是手中要有军队士兵,可臣连人都没有,要这些兵器来做什么?” 听瑞王这么一分析,皇帝觉得他说得也不无道理,不由眉头松了不少。此时殿内再次响起霍培安的声音,“也许瑞王在封地有其他不为人知的敛财手段,或者私自屯兵,也未可知啊?” “无凭无据的,霍相的这些猜测也未免大胆了些!丞相派出的眼线对本王这些年的行踪举动可谓是了如指掌,本王有没有收取不义之财,难道霍相还不知道吗?”梁胤桓斜睨着霍培安,话语中带着明显的嘲讽。说完,他又迎上皇帝审视的眼神,字字掷地有声。“臣弟离京五年,瑞王府虽被封锁,但若是有心之人想偷偷潜入其中,也不是不可能。说不定就是有人故意将这些兵刃藏在臣弟旧府中,意图陷害臣弟!” 瑞王说这番话时,眼神总是似有若无地往霍培安的方向飘,显然是别有所指。霍培安见瑞王妄图把矛头指向自己,不由怒火中烧,立马开口反击道:“瑞王此言差矣,瑞王府被查封五年,从未有人进去过,谁会来陷害王爷?再者,就算这些兵器不是王爷在这五年里锻造藏匿的,那五年前呢?甚至还有可能是更早的时候,早到先帝还在位时!指不定那时王爷就已经准备好了一切,毕竟大家都知道,王爷与当年的云旭关系匪浅啊!” 粱胤桓听到霍培安提起前任丞相云旭的时候,身子有一下子明显的震动,佯装的平静与镇定也终于荡起一丝涟漪,他深吸了口气,才压低着嗓子,缓缓道:“当年云…云丞相一事的真相到底是什么,本王并不知道,不过最后连先帝也认定本王与那件事毫无关联,霍相现在突然拿这件事来说事儿,难道是觉得先帝判错了案,认人不清,是非不分吗?” 霍培安没想到这瑞王竟如此狡猾,不止能言善辩,甚至还把脏水往他身上泼。他也急忙跪倒在地,一脸委屈道:“皇上明鉴,微臣并无半分对先帝的不敬之意。瑞王如此狡辩,难道是做贼心虚?” “本王没做过的事,难道还要缄默不语,吃这哑巴亏不成?不过因为一个盗贼的几句话,霍相就认定是本王意图谋反,如此急着治本王的罪,难道也是做贼心虚不成?” “你!” “好了!吵得朕头都晕了。”梁胤昊猛地呵斥一声,打断了二人的争辩,“私藏兵器不是小事,瑞王身为亲王,也不是说抓就抓,说判就判的,还是应该拿出更多实证才是。此事就由刑部和京都府衙彻底调查,务必给朕,也给瑞王一个明明白白的交待。” “微臣领旨。”童渊道。 皇帝复又看向粱胤桓,假惺惺道:“看来明日五弟是暂时回不去了,案子调查期间恐怕就要委屈五弟了。” 粱胤桓微微低头,掩住了自己嘴角惨淡的笑意。“臣弟明白,只要案子还没有查清,没有还臣弟一个清白,臣弟就会待在自己的寝殿,绝不出宫门半步。不过臣弟也有一件事要请求皇兄。” “你说。” “这件事在还没有查清楚之前,请不要告诉母后,以免叫母后担心,加重她的病情。” “好,朕答应你。 第十五章 尹正 瑞王离开勤政殿后,皇帝梁胤昊便立即下旨只说瑞王因身体不适,需要留京修养,故原定的离京日期也被无限期地延后。不知内情的朝臣们,觉得这事儿来得奇怪,前两日还见瑞王龙马精神的,怎么突然就病了。大臣们便开始私下猜测起来,有的说瑞王罹患重病卧床不起,有的说瑞王因不想回封地所以偷偷逃出了皇宫,还有的居然说瑞王被太后的病所传染,也变得疯疯癫癫,一时间议论纷纷流言四起。 一连下了好几日的大雨,木清见今日天气终于放晴,就让茱萸带着她四处走走,虽然空气中还带着些许潮湿,可初秋的微风却是格外爽朗。 由于御花园的地上还有些湿滑,茱萸小心地扶着木清,低语道:“娘娘,瑞王已经被软禁了。皇上并未公开私藏兵刃一事,大臣们私下里都胡乱猜出各种各样的版本了。” “嗯。”木清应付似地哼了一声,一双明眸仍旧凝望着远处的斑斓美景。 茱萸见她一副毫不上心的模样,困惑地问道:“娘娘难道一点儿都不担心吗?毕竟私藏兵器是满门抄斩的大罪,我们这次赌得可不小啊!” “担心?要担心什么?若是他瑞王连这点子风浪都招架不住,往后的路我们也不用走了。”木清不紧不慢地说道,望着繁花的双目带着冷滞,似欲看穿这纷繁世界下暗藏的暗潮涌动。 二人走到园中的凉亭里,木清依栏而坐,轻轻敲了敲有些发麻的腿脚。“放心吧,瑞王再怎么说也是亲王,就算陷在谋逆的罪名里,也不是说杀就杀的。倘若仅凭一个盗匪的一面之词就草草杀了一个亲王,恐怕徒惹朝中大臣的非议,梁胤昊还没有那么笨。你看,从勤政殿出来后,皇上不也只是将瑞王软禁,并没有立马动他吗?不着急,咱们还有几天的时间!” 茱萸一边给木清擦拭额边的虚汗,一边担忧道:“可是那霍培安奸诈恶毒,奴婢怕他与刑部暗中做些什么手脚。” 木清好整以暇地拨弄着裙摆,嘴角嘲笑的弯度更甚。“我就是怕他不做手脚!” 说罢,木清在园中偶遇了前来赏花的德嫔,二人便寒暄闲聊了几句。德嫔从头到尾都只是和木清聊些无关痛痒的话题,一会儿这件衣服,一会儿那个发簪,对外头的风言风语是半分也为提及。不过也是,后宫不得干政,前朝再怎么乱,后宫始终还是一幅宁静安和的景象,每个人安安稳稳地过着自己的小日子,盘算着分位,盘算着皇帝宠爱,前朝纷争又与这些女人们有什么关系。 说了好半天的话,木清也觉得有些乏了,便找了个借口率先离去。走到宸芷宫附近,只见远处走来几位身着盔甲的侍卫,其中带头的正是禁军统领尹正,也是木清的父亲。 尹正走到二人面前,躬身行礼道:“微臣参见宸妃娘娘。” 木清赶紧上前扶起尹正。“父亲快快起来,女儿受不得父亲如此大礼。” “娘娘现在身为嫔妃,是主子,该有的规矩要遵守,该行的礼也不能马虎。”尹正果然人如其名,为人一身正气。 “父亲还是这般固执。”木清笑着摇了摇头,又问道,“对了,女儿好些天没见父亲了,父亲近日身子可还硬朗?” 尹正爽朗一笑,拍拍自己的胸膛,道:“放心吧,好着呢!你爹我是军人,哪来那么多讲究?” “父亲虽然是军人出身,但守卫皇城毕竟辛苦,每日风吹雨打,日晒雨淋的。父亲的岁数也不小了,还是应该多加保养防范才是。” 尹正摆着手,无奈道:“我知道我知道,你一念叨起来就没完,谁也拗不过你。” “对了,前几天内务府送来了些上好的人参,父亲带些回去吧,也好拿来补补身子。”木清关切地说道,又转头看向身旁的婢女,“茱萸,回宸芷宫把上次内务府送来的人参拿来。” “奴婢这就去拿。” “哎,不用那么麻烦。”尹正忙着拒绝,却见小宫女脚程极快,一转眼已经走出老远。 木清坚持道:”要的,宸芷宫离这儿不远,您就等一等。再说了,女儿难得见到您,也好趁此机会和您说会儿体己话不是?” 尹正看女儿那股执着的劲儿上身,便也不再推辞。“好好好,清儿说什么就是什么。也不知道皇上受不受得了你这么啰嗦?” 木清假嗔道:“父亲就会取笑女儿!” 尹正身旁的几位士兵见父女俩还有不少话要聊,对视一眼,便也识相地纷纷退了下去。 空旷的宫巷内,只余下木清与尹正,二人调笑的话语骤然停了下来。尹正眉眼间欣喜的神色缓缓敛去,沉声道:“云烟,你进宫的这些日子可还顺利?” 木清也收起脸上的笑意,凝成点点清寒。“尹叔叔放心吧,云烟一切都好,没有人对我起疑。” “这里毕竟凶险,我还是不放心啊!”尹正皱眉道。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木清淡淡说道,眸中的滟色叫人心惊,“只是连累了尹叔叔。” 当年长烟‘死后重生’并重新回到京城,若不是有尹正的帮助,安排她成为自己的女儿,以禁军统领之女尹木清的身份成为嫔妃,否则她也不可能那么轻易地进入宫中。 尹正皱眉道:“你说得这是什么话?你父亲当年对我的恩情,我还没有回报,又岂能眼睁睁看着你全族含冤受辱而置之不理?怪只怪我职级卑微,脑子也不灵活,不能替你报仇平冤。如今能为你做这点事,我心里也好受些。” 二人说到过往,周围的空气仿佛凝结一般,唯有淡淡的风声从耳边轻轻划过,吹起如墨的青丝,吹散静谧的心绪。 “父亲当年帮您自是出于本心,从未想过要您回报他什么。”木清只觉得喉头骤然收紧,心跳好似停顿一拍,千头万绪涌入心中。须臾,强自敛了敛心神,又恢复了一如既往的波浪不惊。“好了,现在不是叙旧的时候。” 木清警惕地看了看周围,确定四下无人后,才从袖口中抽出一张泛黄的纸张。纸张被整齐地折成一个小四方形,边缘处隐隐约约的斑驳印记透露着久远的气息。“这个您拿着,这次能不能成功就看它了。” 尹正小心地接过纸张,塞入怀中,道:“嗯,我知道怎么做!” 第十六章 栽赃 霍培安这几日心情极好,自从瑞王旧宅惊现私自锻造的兵刃后,他就一直等着看那粱胤桓彻底垮台的好戏。本来以为案子已是证据确凿,不出两日定能让粱胤桓锒铛入狱,可等来等去,却只等到刑部尚书童渊一脸的苦瓜相。 丞相府内,童渊一大清早就匆匆赶来,不安地征求着霍培安的意见。“霍大人,您看这次皇上此举到底是何意啊?这案子下官到底是查还是不查?查多深,查多远啊?您给下官支支招,也好让下官心里有个底啊!” “查!怎么不查?!”霍培安却不似这位刑部尚书般焦急,他安稳地坐在位子上,悠然自得地摆弄着杯盖,心中只觉得这位胆小如鼠的刑部尚书实在麻烦得紧。 童渊仍旧犹疑道:“可是,下官看上次皇上的态度,似乎…” “皇上之所以没有立马捉拿瑞王,不过是碍于悠悠众口,想等着有了铁证实证之后再治瑞王的罪,到时就算瑞王巧舌如簧也难逃国法制裁!”霍培安柔声安抚道,“这个案子,你就放胆去查!查得好,查到了皇上的心坎儿里,皇上必定重重有赏。童大人你也好借此机会将功补过嘛!” 童渊一听,觉得霍培安分析得极有道理,心中暗忖:上次舞弊一案,皇上虽然没有直接怪罪自己,可皇上心里总是记着这笔帐的,若这件事办妥了,博得皇上欢心,或许自己刑部尚书的位子也能稳固下来。 童渊想到这里,更是不禁连连点头,“下官会尽力查清此案。可是下官调取了近五年来瑞王在甫州的档案宗卷,的确没有确实的证据证明这些兵器乃是瑞王私自采买或锻造的啊!” 霍培安一愣,须臾,又问道:“那五年前呢?先帝在位的时候呢?” “也都没有,瑞王的收支记录里一直都是干干净净的,并无不寻常的金钱往来,更没有任何屯兵纳人的迹象。而且这些兵刃并非朝廷统一锻造,那也就是说这整整五大箱子的兵器全是从京外运送进来的,这么多个箱子运进京里,不管是走水路还是官道,一定会留下些蛛丝马迹才对。可是下官查了这几年的记录,也并未发现有与瑞王相关的进出货物记录。” “哦?这么奇怪?竟然连一点痕迹也没有?”获赔安两道浓眉几乎拧成一团,徐徐起身,困惑地在厅里来回踱着步子。 “是啊,下官也觉得这事颇为古怪。按理说不可能一点踪迹都没有,到底是下官查错了方向,还是..”童渊急切道,忽然话语一顿,小心地试探着霍培安的反应。“难道是这件事真的与瑞王无关?是有人故意将这些兵刃埋在瑞王旧府?” “胡说!这件事不是瑞王做的还能是谁?”霍培安立马呵斥道,“只是瑞王行事狡猾,所以才没留下什么明显的破绽把柄。” 童渊无奈道:“可是查了这些时日,毫无进展,咱们手头上依旧还是只有那盗贼的供词,未免有些证据不足吧?” 以眼下他们手头上的证据,要万无一失坐实瑞王谋反的罪名的确有些困难,不过霍培安毕竟是个深谙权术手腕之人,只要是他想除掉的人,必定会不择手段除之而后快。他骤然眸色一凛,深深看着一脸茫然的童渊,“这件事说简单不简单,可说难也不难。童大人您想想,这件案子是由你刑部全权审理,怎么审,审到了什么,还不全由你刑部做主?” 童渊脸上的不解之色愈发浓重,“大人这话是什么意思?下官不明白。” “啧!”霍培安走到童渊身旁,轻声低语道,“既然没有实证,那唯今之计,咱们就给他弄出点实证出来不就行了吗?” 童渊闻之大惊,结结巴巴地问道:“这…大人您是想做假证,栽赃嫁祸?” “怎么能叫栽赃嫁祸呢?!这事的始作俑者本来就是瑞王,你不过是把审理的过程弄得简单些罢了。”霍培安反驳道,见对方仍有犹豫,再次蛊惑起来,“皇上现在还未把私藏兵器的事情宣扬出去,可是朝中已然开始流言四起,人心动荡,这件事应该尽快解决为好,皇上也等不了太久。” “可上次舞弊案刑部已经做了假证,这次若还不知收敛,万一…”童渊惴惴道,舞弊一案风头未过,这实在令他不得不尤为谨慎。 霍培安沉声打断道:“没有万一!你别这么杯弓蛇影嘛!他瑞王现在是什么境况啊?在朝中既没有势力也没有党羽,谁会替他求情翻案说好话?” 童渊又道:“可那中书令魏铭呢?他一直看下官不顺眼,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刑部,现在一旦刑部有半点行差踏错,他就立马上奏皇上。若下官真按霍相所说捏造伪证,到时万一被魏铭发现了,参上一本,大人与我都讨不着便宜啊!” 霍培安不在意地冷哼一声,“那魏铭虽然爱管闲事不错,可他也不傻,知道什么闲事能管,什么闲事不能管!皇上与瑞王是什么关系啊?当年夺嫡纷争是闹得人尽皆知,势同水火,若魏铭这次敢帮衬着瑞王,那岂不是明摆着与皇上作对吗?” 霍培安复又伸手拍了拍童渊的肩膀,似是安抚又似是怂恿。“再者,这次与上次不同!皇上想动瑞王的心思一直都有,只是苦于没有契机,也没有理由。现在好不容易有了这么个绝佳的机会,怎么可能轻易放过他?” “这…这…”童渊眉关紧锁,过了好半天,似是下了极大的决心,方才缓缓道,“下官该怎么做呢?” “要修改运往京城的货物记录其实并非难事。”霍培安目光如炬,幽幽道,“本相的话就说道这儿,具体该怎么做,我想我就不用一一来教童大人了吧?” 这件事经过这么一商量,童渊心里也算是有了底,便立即起身赶往刑部,继续去‘审’他的案子。童渊走后,霍培安原本祥和的面容霎时射出两道冷冽如冰的目光,唤过屋外候着的管家,吩咐道:“这几日去给我严加盯着那魏铭,千万不可让他坏了本相的好事!” 管家领命离开后,霍培安望着窗外,明媚的阳光透过窗棂斜斜照在他身上,却无法照进他心中那一片阴暗之地。 “粱胤桓,本相这次定要将你斩草除根!” 第十七章 茶室密谈 尹正独自走入城东的一家茶馆里,茶馆共有两层,底下那层是大堂,偶尔会有说书先生添油加醋地说一些进京最近发生的大事。第二层则都是由一间间独立的茶室构成,所以不似大堂那般喧闹,相对安静许多,而且每一间茶室都布置得很是雅致。 尹正推开一间茶室的门,里头已经坐着一位年轻男子。男子见尹正到来,赶忙起身迎接,“老师您来啦!” “等久了吧?对不住啊,临时出了点事儿,所以有些耽搁了。” 男子恭声道:“不久,学生也是才刚到。老师您先喝口热茶。” 尹正接过茶杯,喝了一大口,又放下茶杯。他是个粗人,对品茗这种事自然不懂夜没有兴趣,今日之所以会来茶馆也是受木清所托,别有目的。 尹正倒不急着进入话题,而是先不痛不痒地寒暄起来,“岳暄,这几年你在兵部可还好?” 这位被尹正唤作岳暄的男子,正是如今的兵部侍郎。当年岳暄在南境从军,是尹正的麾下的一个无名小兵,尹正见他天资聪颖又果敢心细,于是破格收用在自己身边。岳暄也果然没有让尹正失望,不止战场上奋勇杀敌,战前战后更是能想出些奇招来挫败敌军,所以几年内连连升迁,成为了尹正身边的得力副将。不过后来尹正调回京中成为禁军统领,而岳暄也退离前线转而走上仕途,成为了兵部侍郎,虽然现在他已非尹正的下属,可是当年的知遇之恩,他一直铭记在心,所以嘴上仍旧以‘老师’的尊称喊着尹正。 岳暄咧嘴一笑,道:“学生一切都好。兵部虽然忙碌,事情也较为繁杂,不过学生还应付得过来。” 尹正赞同地点点头,“嗯,你天生就长了个聪明脑袋,这点事也难不倒你。” 岳暄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谦虚道:“老师过奖了。老师您掌管五万禁军,又肩负守卫皇城的重责大任,可见皇上对您的信任啊!而且听说您女儿如今贵为皇上宠妃,学生还未来得及恭喜老师呢!” 尹正沉默一笑,也并未接过话,又兀自饮了几口茶水。 岳暄见尹正迟迟不说话,猜想对方许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他也是个直来直往的性子,便自己直截了当先开了口。“老师今日突然约学生见面,可是有什么事?” “哦,也不是什么大事,不过是想请你帮个小忙。”尹正徐徐抬眸看了他一眼,不在意地说道。 岳暄不由一愣。他曾经跟随尹正身边多年,知道尹正为人刚正,现在二人虽然同朝为官但却鲜少私下来往,几年来也见不了几次,一方面是避免落人口舌,另一方面他也知道是因为尹正不喜拉帮结派。这次尹正突然约自己茶馆相聚,必定是有重要的事情需要他帮忙。岳暄也是知恩图报之人,难得恩师开口自然不会推脱,笑道:“老师但说无妨,只要是学生能帮得上的,学生必定竭尽全力。” “兵部掌管着我朝所有兵器的锻造和运送,而你又是兵部侍郎,对各种兵刃一定是特别熟悉,如数家珍吧?”尹正深沉一笑,说着就从腰间拿出一把匕首放在桌上。“最近我辗转得到了一件宝贝,尤为罕见,所以我想带来给你瞧瞧,看看到底是哪一类的兵刃。” 岳暄好奇地拿起匕首仔细端详,片刻后,顿时身子微不可见地一颤,而后嘴角强扯出一抹弧度,道:“哦,不过是一把普通的匕首罢了。” 岳暄脸上这一切细枝末节的变化都被尹正看在眼里,他也不点破,而是反复确认道:“真的吗?你再仔细瞧瞧!” 岳暄赶忙放下手中的匕首,脸色苍白地问道:“老师到底是从哪里获得这把匕首的?” “从哪里来的你不用管,你只需要告诉我这把匕首是否存在某些不为人知的端倪?”尹正冷冷挑眉,眼中迸发着探究的意味,看得岳暄心里发毛。 岳暄垂眸沉思了好一会,似是想着如何应对尹正的问题,须臾,才小声答道:“这把匕首上没有朝廷统一加盖刻印的官印,显然并非由兵部统一铸造。若老师是从某些不为人知的地方获得的这把匕首,那学生还是劝您尽快将这把匕首处理掉,以免惹祸上身。 尹正复又拿起匕首,上上下下看了好几遍,眸中带着傲然寒意。“没有官印不假,可是难道所有没有官印的兵刃,全是民间私自锻造的?你兵部就没有出过像这样没有烙上官印的刀剑兵刃? 尹正故意有所指的话令岳暄更敢紧张,不由心虚地喊道:“老师这话是何意?兵部对兵器管控素来严谨,只要是从兵部出去的兵器,每一柄都会在手柄处烙上官印!” 见对方如此激动,尹正忽然笑了笑,转了话题道:“岳暄你可知最近瑞王府私藏兵器一事?” “学生略有耳闻,老师为何突然提起这件事?”岳暄低头答道,额边沁出一层密密的汗珠。 尹正微寒的目光在对方脸上扫了几眼,又淡淡道:“这把匕首,就是我从瑞王府发现的那五箱兵器里偷偷拿出的一把匕首。” “老师你…”岳暄慌忙站起身,“此案乃是由刑部负责审理,又与我兵部有何干系?老师恐怕是找错了人吧!” “我并没有说此案与你兵部有关,你别那么激动嘛,先坐下!”尹正扬了扬手示意岳暄稍安勿躁,又倒了杯热茶递至对方面前。 岳暄喝了茶,稍稍稳住了心神,道:“老师今日来到底为了什么?” “岳暄,你我都曾征战沙场,都是血泊里滚过来的人,打了那么多年的仗,难道你真的以为我看不出来吗?你骗别人或许还行,可要骗我恐怕还没那么容易!”尹正冷冷道,如墨色般的瞳孔中凝聚起一股风雷之气,说着狠狠将手中的匕首扔到地上,“我一眼就能看出这些兵刃到底是不是由兵部铸造的,根本就不需要什么狗屁的官印!” 尹正深吸了口气,徐徐起身,面上略显疲色。他望着窗外熙熙攘攘的街道,平静道:“你问我今日来找你为了什么?我告诉你,是为了真相,为了公义,为了天下!” 第十八章 规劝 “学生…学生听不懂老师的话。”岳暄支支吾吾道,脸色已逐渐由苍白转为土色。 “听不懂?!”尹正黑浓的剑眉微微一挑,凌厉的目光直直看向对方,“那咱们不妨就摊开了说。正如你所言,所有由兵部铸造的兵器上都会带有朝廷统一加印的官印,可是你知不知道,兵部的兵器上不止有官印,还会在刃背的三分之一处刻上一道划痕,以便于工匠师傅们分辨哪些是铸造合格的兵刃,而这在经验丰富的匠师们那儿是一条不成文的规定。你身为兵部侍郎,也曾经征战沙场,不会连这个也不知道吧?” 尹正说完这些话,故意顿了片刻,斜睨着去看岳暄的反应。只见对方低头沉默,灰败的双眼中写满了不知所措。尹正扯了扯嘴角,继续道:“而这把匕首上就恰恰有那么一道刻痕。” 岳暄缩了下身子,“这也许只是一个巧合,并不能证明这把匕首就是兵部铸造的啊?” 尹正全无半点要放过岳暄的意思,仍是咄咄逼问道:“哦?如果你要说这只是巧合,那从瑞王府里挖出的五大箱子兵器上,每一把都有一道刻痕,这恐怕不是巧合那么简单了吧?!” 岳暄慌乱道:“学生…学生对此事一无所知,也不知道兵部的工匠有这样的习惯。若老师觉得这些兵器的来历蹊跷,有待考证,那老师大可上报刑部,或是直接奏明圣上。” “你不知道?”尹正不屑地冷哼一声,“你方才不还言之凿凿地说兵部对兵器管控素来严谨,只要是兵部出去的兵器,每一柄都会在手柄处烙上官印吗?怎么现在又推个一干二净了呢?” “或许…”岳暄仍是紧咬牙关,垂死挣扎道,“或许是军监司铸造的工匠是们暗中做了手脚,瞒着兵部官员,将铸造完成的刀剑兵刃偷偷运送出去呢?” 尹正不在意地点点头,似是赞同却也似是嘲讽,“你说的也不无道理,若只是十几二十把兵器或许有这个可能。可整整五大箱子,少说也有上百把刀剑,倘若没有兵部官员在其中私相授受,睁只眼闭只眼,区区几个军监司的工匠怎么可能在那么多兵部官员的眼皮子底下蒙混过关?你说你不知情,那兵部尚书冯威凛呢?他究竟是被蒙在鼓里,还是这一切根本就是他监守自盗!” 岳暄的脸上逐渐显露出仓惶惊恐的神色,嘴里含糊不清的念叨着。“不…不….” “这些兵器流向何处,最后又为何会出现在瑞王府,我想你应该很清楚!”尹正又走回茶桌前,徐徐坐下,口中淡淡地吐出的话语,如一把把钢刀直插入对方的心头。“兵部从军监司里偷取一部分半制作完成的兵器,再暗地里将这些兵器偷运出京城,卖给所谓的黑市买家,从中取利。你虽然没有直接参与这场污浊的交易,可是对其中的细节过程怕是早有感知,你为何昧着良心缄默不语,视而不见?” 听到尹正说出兵部尚书的名字,又提到兵器的最终去向,岳暄明白尹正已经知道了一切,此刻自己也已是无可辩驳,立马惊恐地伏跪在地哀嚎道:“学生的确有负老师的期许,望老师能看在当年的师生情分上饶学生一命!” 尹正望着跪在自己身旁的青年,隆起的眉心处彰显着他此刻的痛心与哀愁。“当年的情分?当年我在芸芸士兵里将你挑选出来,你知道我看中你什么吗?不是因为你有多聪明,也不是你有多大胆,是因为你有一腔保家卫国的热血,我知道你有多热爱战场。可后来你却毅然决然离开了前线,走上仕途,你为的是什么?是为了以权谋私,赚取那些伤天害理的银子吗?!” 岳暄羞愧地低下头,微弱的声调中满是无奈。“老师您为人刚正,可是您不明白,官场的这潭水太深,所有事情也并非非黑即白,有太多身不由己啊!” “你用一句‘身不由己’就能掩盖你所有罪行了吗?就能心安理得地助纣为虐?眼睁睁地看着瑞王成为你兵部的替罪羔羊?!”尹正狠狠一拍桌子,脸色因怒意而有些微微泛红。他深深叹了口气,语气陡然变得柔和起来,“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你是怎样的一个孩子,你之所以走上仕途进入兵部,并不是因为你贪恋权势财富,是因为你知道上阵厮杀不过是匹夫之勇,没有人希望打仗,只有从根源改变朝廷的军队制度才能真正让前线的士兵们无后顾之忧,让百姓安居乐业。如今你的抱负你的理想全都被那‘官场’二字给腐朽吞噬了吗?!” 尹正说到这里,岳暄已是伏在地上泣不成声。良久才起身,用衣袖擦拭着满脸的泪水,低声啜泣道:“老师!学生有罪!老师若是现在将此事上告皇上,学生也是最有应得。可是那冯威凛行事小心,并无留下任何实证,再者他是宗亲,深得皇上信任,又岂是你我二人三言两语可以将他扳倒的?他之所以这些年来敢如此肆意妄为不就是因为他是皇上亲信,没有人敢动他吗?” 尹正不屑地冷哼一声,“别人不敢动他,不代表我不能!关键就看你想不想?” 岳暄一愣,问道:“老师是想让我直接去皇上那里告发冯威凛的罪行?” 尹正自然明白岳暄此刻的心思,这件事情虽然是兵部尚书冯威凛一手策划,瞒天过海,但岳暄身为兵部侍郎多多少少也一同陷在这个泥潭里,若是让他出面检举,只怕这株连之罪难逃。尹正从衣袖中拿出木清交给他的那张泛黄的纸张,递到岳暄面前,道:“不!我明白你的顾虑,我也不忍心看你身败名裂,从此牢狱度日。这件事不用由你出面,你只需要帮我一个小忙即可!” 岳暄并没有伸手去接的意思,只是紧锁着眉头,犹豫地望着桌上那张泛黄的小纸,心中正进行着天人交战。 尹正又执起茶杯,将杯中已经冷却的茶水一饮而尽,再度看向对方,眼神中带着清亮的光芒。“你说得不错,这世上很多事不是非黑即白,可是人生也有很多需要抉择的时候,在大是大非面前应该如何选择,如何取舍,才是人与人之间最大的不同。真正的善良并非不谙世道,而是看清了这世间的险恶阴暗之后,仍能坚持自己内心的澄明与大义。你是一个好孩子,切勿一念成祸!” 第十九章 风雨欲来 酉时时分,兵部尚书冯府内,冯威凛正悠闲地享用这满桌的美食,看上去心情还算不错,而这好心情的由来便是今日到访府中的刑部尚书童渊。童渊悄悄地把瑞王延迟离京的真正原因告诉了他,并且还透露了从瑞王府发现的五箱兵器的具体细节。起初听闻这个消息的时候,冯威凛心头不由划过一丝惊恐,盘算着这童渊是不是发现了什么,所以才会上门来找自己? 不过这番恐惧在片刻之后就立马烟消云散。因为童渊前来告诉他,此案由刑部全权审理,刑部希望这次能联合兵部共同揭发瑞王的罪行,并希望兵部能证实这批兵器并非由兵部铸造,而是瑞王派人私自冶炼。冯威凛是皇上身边的人,他知道瑞王一直是皇上的心头大患,若此次能助皇上铲除瑞王,他当然不甘落于人后。更何况这些兵器的来路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如果能通过此事把这个屎盆子扣在瑞王的脑袋上,他自然是比谁都愿意。 冯威凛夹起一块鸡肉塞入嘴里,兀自沉浸在自己的小心思里。突然管家上前禀报道:“老爷,兵部岳大人在门外求见。” “岳暄?这个时辰了,他来做什么?”冯威凛一愣,放下手中的碗筷,道,“把他带去偏厅,让他在那里等我。” 晚膳过后,冯威凛才不紧不慢地走入偏厅。只见岳暄毕恭毕敬地端坐在座位上,见冯威凛到来,岳暄赶忙起身,深深一躬,拜见道:“大人。卑职不知大人正在晚膳,有打扰之处,还请大人见谅。” “哪里的话,我也吃得差不多了。”冯威凛扬手招呼岳暄坐下,问道,“怎么了?” 岳暄面有难色,犹豫了好半会才吞吞吐吐道:“今日…今日禁军统领尹大人来找过卑职。” “尹正他是你当年在军队时的恩师,来见你也是常理。”冯威凛道,面上倒也并无异色。可转而一想:岳暄为何在见完尹正后就匆匆来自己的府邸,难道发生了什么事?冯威凛谨慎地问道,“这与你今日来我府中可有关联?” “的确有一事。”岳暄低语道。 冯威凛也是个急脾气,见对方欲言又止的模样,不禁有些心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快说!好歹你也是军人出身,怎么跟个娘们是似的扭扭捏捏!” “尹统领今日来找卑职是因为…”岳暄睫毛有片刻的闪烁,犹豫良久,似是鼓起极大的勇气才开口道,“因为尹大人听闻大人您府中有一本私藏的《考工记》手抄本,所以特来找卑职,希望卑职能前来向大人您借阅。” 冯威凛撇了撇嘴,不以为意地说:“我还道是什么大事?原来是为了本书!这尹正也真是的,要借书直接来找我不就得了,还去找你做什么?” 岳暄嘴角扬起一抹月白风清的微笑,“尹统领平日与您并无私交,不敢贸然开口也是怕过于唐突,所以才会前来拜托卑职跑这么一趟。” “不过是一本书而已!这个尹正,平日里看他还挺豪爽,想不到也这般瞻前顾后,婆婆妈妈的。”冯威凛话语中略带戏谑,随即起身道,“你随我到书房去找找吧。” “那卑职替尹统领谢过大人。”岳暄抬手一揖,掩住了眉眼间的森森寒意。 ------------------- 经过几日的大雨,京城才算是真正进入了秋季。早晨天气晴朗得几乎不见一丝云朵,满天蔚蓝,连阳光也变得那般和煦温暖。内侍监总管赵骐带着一群小宫女走在空荡荡的宫巷内,却听闻背后响起一道娇柔的女声。“赵公公。” 赵骐转身一看,唤住他的正是宸芷宫的主位宸妃,他赶忙行礼道:“奴才拜见宸妃娘娘。” 木清盈盈一笑,薄施粉黛的面容显得格外动人。她问道:“大清早的,赵公公带着一拨人匆匆忙忙地上哪去啊?” 赵骐如实答道:“回娘娘的话,这些是新选进宫的侍女,奴才正要带着她们去给皇后娘娘挑选呢!” 宫中规矩,凡是有内侍监挑选出来的宫女必须先带去凤鸾宫给皇后验视,由皇后决定宫女们分别去哪些宫里伺候。并从中选取几个最优秀的宫女去太后,皇后和得宠妃嫔的寝宫之中伺候主子。 木清拢了拢衣袖,不着痕迹地斜睨了眼赵骐身后的宫女们,又缓缓道:“哦?原来是这事。本宫刚从太后的那儿请安回来,皇后现下正在太后宫中,陪太后一起礼佛诵经,不宜打扰。这等小事,不如就由本宫替皇后娘娘来决定吧?” “这….”赵骐眉头紧锁,犹豫着该如何应答。挑选宫女素来都是由皇后裁定,如今宸妃却突然揽下这件事,两边都是惹不起的主,实在令他答应也不是,不答应也不是。 木清微微眯起狭长的凤眼,淡淡问道:“怎么?赵公公是觉得本宫没有权利替皇后分忧?还是觉得本宫连选几个小宫女的资格也没有?” 木清语气虽是云淡风轻,可一字一句却似棉里细针,听得赵骐冒出一身冷汗。赵骐也是个精明人,明白如今这宸妃是皇上眼里的红人,风头直逼皇后,他当然不敢得罪。于是谄媚一笑,道:“奴才不敢,娘娘独具慧眼,自然最懂皇后和太后的心思,那就有劳娘娘了。” 木清幽幽扫了眼这群小宫女,纤细地手指指向两个长着水汪汪大眼睛的女孩,道:“这两个看上去聪明伶俐,就去皇后的凤鸾宫。” 她复又走到两个低垂着脑袋的女孩面前,“太后喜欢安静本分的,就挑这两个看上去还算老实的吧。”最后随意指了指道,“至于本宫就选这两个,其他嫔妃那里,你就自己看着办吧。” 赵骐已将宸妃方才所选的宫女顺序牢牢记下,“奴才明白,稍后就会将她们分配到各个主子的宫中。” 木清浅笑颔首,温言道:“嗯,那你赶紧去吧,别耽误了差事。” 秋色旖旎的宫墙内,不知从哪儿骤然吹起一阵劲风,将女子华美的裙摆微微扬起。木清望着一群人离去的背影,原本清素的脸上也浮起一抹肃杀之气。 第二十章 百口莫辩 瑞王粱胤桓坐在一片漆黑之中,自那日从勤政殿回来之后,他已独自在这个屋中度过了七八个日夜。除了每日前来送膳的太监宫女之外,没人有进入过这间屋子,就连太后也被严令禁止踏足。 在这些被软禁的日子里他想了很多,烟雨楼里,裘风曾答应过他会想办法让皇帝将他留在京中,他虽想过很多种可能性,却怎么也没有想到会是以这么一种方式让他留下,让他成为阶下囚。 屋外响起几声细碎的脚步声,少顷,一个人影出现在屋门外,正是前来传话的小太监。小太监恭声道:“瑞王殿下,皇上有旨,传您即刻去昭和殿问话。” 瑞王嘴角扬起一道的冷笑:终于要来了么? 他起身打开房门,秋日的晚风骤然涌入屋内,带着些许萧索与凉意。“天亮了。”瑞王没头没脑地说了这么一句,抬头看了看泛着鱼肚白的天际,又缓缓问道,“人都到了吧?” 小太监不知所云地皱了皱眉,低声问道:“不知殿下所说的是何人?不过皇上和早朝的大臣们都已在昭和殿了。” 说完见瑞王仍是站在门口,一言不发,也没有要离开的意思,一双凝望着远方的眸子空洞而无神。小太监心里嘀咕着是不是要再催促一下,正在这时,瑞王方淡淡道:“嗯,咱们走吧。” 昭和殿内,皇帝梁胤昊正坐于龙椅之上,见到瑞王前来,他低头侧目,眼中的鄙夷不屑展露无遗,好似高高在上的天神俯视着最卑微渺小的蝼蚁。他转头吩咐道:“严庸,叫人把东西抬上来。” 不一会儿,几个侍卫就抬着五个箱子走入殿中,每个箱子里都装满了各种刀剑兵器,泛着冷光的兵刃晃得人眼睛发酸。 瑞王孤傲地站在大殿中央,看都没看那些箱子一样,而是环视了一圈站在他两旁的文武百官,王公大臣。这些人的脸上有的是冷漠,有的是茫然,更有甚者带着些许兴奋,自己被包围在这人群中,就像只被人围观待宰的羔羊一般。瑞王自嘲一笑,叩跪道:“臣弟参见皇上,吾皇万岁。” “平身吧。”皇帝抬手示意,假惺惺道,“今日召五弟前来,是为了前些日子在瑞王旧府中发现的私藏兵器一事。这案子刑部已经查出些眉目了,所以这才把五弟一同叫来,也好和朕一起听听此案调查出来的结果。若所查之事有误,也好让五弟当面解释清楚。” 瑞王一脸傲然,丝毫没有惧怕的意思,沉声道:“臣弟从未做过此等大逆不道之事,问心无愧。若能当着圣上和文武百官的面将事情说清楚,还臣弟一个清白,自是最好不过。” “好!五弟果然光明磊落。”皇帝一双狡猾的眸子紧盯着瑞王,继而对着刑部尚书道,“童渊,你来说说刑部都查到了些什么吧!” 童渊大步上前,拱手道:“启禀皇上,现下殿内的五口大箱子皆是京都府衙在瑞王府后花园的花圃里挖出来的,其中包括刀剑、长枪和弓箭等各式兵器,共三百二十八件。刑部仔细检查过这些兵器,发现所有兵器上皆无朝廷统刻烙的官印,而兵部尚书冯大人也证实,这些兵器并非由兵部军监司所制,而是民间私自铸造。” 此言一出,立马引起朝堂上大臣们的一阵骚动。众人都知道瑞王暂留京中一事,对其中的原因也是各有猜测,却没想到竟是这等骇人听闻。 在众人的诧异惊叹声中,霍培安缓步出列,假意道:“这也不过是刑部的臆测,并无实证。说不定是有人将兵器藏匿在瑞王旧府中,故意陷害瑞王呢?” 童渊又继续道:“霍相的顾虑的确有理,所以刑部除了记录了几位大人的供词外,还查阅了近几年京城出入船只和货物的记录,发现…”童渊顿了一顿,胆怯地瞥了霍培安一眼,待收到对方准许的眼神后,方徐徐道,“微臣发现两年前,瑞王曾从封地运送过几箱货物入京,并称其是送入宫中进贡给太后娘娘的水果。当时负责在口岸检视的士兵见这批货物乃是朝廷亲王进贡给太后的东西,遂未敢开箱检视,便直接让这批货物进了京。而后微臣也询问过内侍监的徐公公,徐公公也证实内侍监从未收到过以瑞王的名义进贡给太后的任何东西。而后来那批运入京城的货物也不知所踪。” “你胡说!”瑞王闻之大惊,一股寒意由背脊直窜脑门,大声反驳道,“本王从未运送过什么货物进京,又何来的什么记录?!” 童渊并未直接回答瑞王的问话,而是从袖中拿出一本册子,道:“皇上,此乃京城河道口岸的运送记录,上面清清楚楚写了那批货物的数量和运入京中时间请皇上查阅。” 严庸接过童渊递来的记录册子,并交到皇帝手中。皇帝只是粗粗翻了几页,瞬时脸色骤变,眼中折射出的寒光竟比那些兵刃更冷上几分。 童渊见状,立马乘胜追击道:“另外还有一众涉案人员的供词,其中包括京都府衙、兵部军监司和当年负责口岸检视的侍卫的口供,请皇上过目。” 皇帝这次并没有示意严庸去接童渊手中的供词,而是扬手一挥,将手中的那本册子狠狠仍在瑞王脚边,冷冷道:“瑞王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瑞王躬身捡起地上的册子,上面的确用赫然标红着一行小字:裕德三年,五月十二,京河岸口入果菜五箧,皆属瑞亲王府。 瑞王怒不可遏地指着身旁的童渊,幽黑的瞳孔中带着森森杀气。“子虚乌有,这完全是栽赃!是刑部有意陷害本王!” 童渊听闻‘栽赃’二字,立马跪倒在地,五官挤在一起,一副蒙受奇冤的表情。“皇上!微臣所言句句属实,所有的供词记录也都是千真万确。若瑞王觉得刑部有意陷害殿下,那兵部呢?京都府衙呢?难道所有人都说的是谎话吗?都是故意构陷吗?” 粱胤桓有片刻的愣怔,随即仰天大笑,笑得诡异而惨淡。他直视上皇帝质问的眼神,声线如冰道:“只怕臣弟现在无论说什么,在皇上的耳朵里都不过是信口雌黄了吧?既然皇上已认定臣弟有图谋不轨之心,那臣弟也无话可说,要杀要刮,但凭皇上处置!” 第二十一章 军监司 瑞王粱胤桓直视着这一张张伪善的嘴脸,眼中蓄满了嘲讽与鄙夷,傲然挺拔的身姿不见丝毫畏惧,仿佛他才是手握生杀大权,高高在上的君主。 他早就应该知道,霍培安是不会轻易放过他的,刑部是霍培安的人,所谓的调查不过是更便于霍培安暗做手脚罢了,而这样的结局更是皇帝所乐见其成的。瑞王忽然放声笑了起来,狂傲的笑声打破了周围结霜般的沉静,他笑自己的天真,更笑世间的虚伪。“既然皇上已认定臣弟有图谋不轨之心,要杀要刮,但凭皇上处置!” “私造兵器,意图谋反,欺君罔上,瑞王要知道这每一条罪名可都是死罪啊!”皇帝梁胤昊道,极淡的语气却字字显露杀机,叫人不寒而栗。“朕现在…” 梁胤昊的话被殿外的熙攘声给生生打断,只听到尹正在外头呼喊着:“太后娘娘!皇上正在早朝,您不能进去啊!” 没多久,太后不顾众人阻拦之下怒气冲冲地走入昭和殿内。“都给我滚开!谁敢拦哀家?!” 尹正无奈地看了皇帝一眼,道:“皇上,太后娘娘执意要现在见您,微臣实在留不住啊!” 太后的骤然闯入令梁胤昊心中升起一丝怒火,可当着这么多大臣的面也不好发作,只冷冷道:“知道了,你先退下吧。”他后看向太后,眼中印着冰封的冷漠,嘴角强自扯出一道弧度,“不知母后这么着急要见儿臣,甚至等不到早朝结束之后,倒底是为何事?” 太后正色道:“哀家听闻皇帝要在今日审理瑞王私屯兵器一案。” 梁胤昊听了太后的话也不惊讶,心中冷笑:早就知道太后此番前来一定是为了瑞王,不过就算神仙来也没用,瑞王这次是死定了。他装出一副痛心的模样,道:“确有此事,而且此案已是证据确凿,由不得瑞王狡辩了。儿臣知道母后与瑞王母子情深,可是谋反不是小罪,即便是亲王也难逃国法制裁。” “哀家今日前来并非为瑞王求情。若瑞王当真有此等大逆不道之心,其罪理应当诛!”太后字字铿锵,丝毫没有要知难而退的意思,“不过,哀家今日还带来一个人,还请皇帝和诸大臣们听完此人的话之后,再行决定也不迟。” 这时太后的身后突然走出一位小宫女,女子面容清丽,看上去不过十四五岁的年纪。小宫女‘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在这样的场面下倒也毫不胆怯,放声道:“民女唐雨霁拜见皇上!” 梁胤昊脸色又沉了几分,不悦地问道:“母后,突然冒出个小宫女,您这唱的又是哪一出啊?” 太后笑得格外雍容华贵,“皇帝莫急,先听她把话说完。哀家向皇上保证,绝不会让您失望的!” 皇帝深深吸了口气,不耐烦地问道:“殿下所跪何人?” “回禀皇上,民女乃是前任兵部军监司的工匠,唐丰之女。” “唐丰…”皇帝皱褶眉头,脑中努力回忆着这听上去格外熟悉的名字。 这位名叫唐雨霁的宫女坦然地迎上皇帝探究的双眼,灼亮的眸子如点点繁星。“正是!先父在世时曾为军监司的首席工匠师,后因小人陷害而蒙受不白之冤,流放他乡克死异地。先父在被流放之前曾告诉民女一个秘密,一个为何没有朝廷官印的兵器会出现在瑞王府中的秘密!” 女孩的这番话,一石激起千层浪,有些不明就里的官员对这扑朔迷离的转折摸不着头脑,却也有不少官员对唐丰这个名字恍然大悟。 这个唐丰当年因为擅长铸造冶炼各式刀剑兵刃而在京中可是颇有名气,只要是由他经手铸造的兵刃每一把都锋利无比削铁如泥,就连先帝都曾夸赞过其铸造的宝剑,于是在短短数年间唐丰便一跃成为了军监司的首席工匠师傅。可是好景不长,盛极则衰,在新皇即位后不久,这个风头正盛的唐丰就因被兵部查出他私自偷减工料以谋取私利而被革职,并判处流放之刑。 殿内的大臣皆兀自沉静在这惊天的秘密之中,却无人注意到殿内兵部尚书冯威凛惨白惊惧的脸色。 唐雨霁又说道:“皇上,先父并非贪图钱财,以权谋私的罪人,而是受小人污蔑陷害,只因先父不愿与兵部尚书冯威凛同流合污!” 这一刻冯威凛是再也忍不住了,急急反驳道:“你胡说什么?!此事在当年已是铁证如山,由不得你在这里胡言乱语,扰乱圣听!” 唐雨霁重重磕了个头,再抬头时已是满面怆然悲戚,如泣如诉。“民女没有说谎!当年冯威凛以兵部尚书的身份监守自盗,与一众军监司的工匠们联合串通,将已铸造完成,却未打上官印的兵器偷偷从军监司中运出,打通各方关系,然后再神不知鬼不觉地贩卖给黑市商贩,从中谋取暴利。” “你这个…”冯威凛怒极,大步上前欲抓起那地上的宫女,却被一旁的魏铭给拦住。魏铭徐徐道:“冯大人急什么?不如先听她把话说完,若是这小宫女胡说,皇上自然会还大人一个清白。” 唐雨霁又道:“三年前,冯威凛有一批兵器,共整整五箱,本是经由黑市商贩要卖给陕北的一群山匪,可不料兵器还未运送出京城,那批山匪就被朝廷派出的北境军给全数剿灭,而此时军监司也已清点完所有入库兵器,重新回去已是不可能。冯威凛眼看着这批兵器是进退两难,便心生一计,将这五箱兵器趁着夜色偷偷埋在了瑞王旧府中,由于瑞王当时已离京去了封地,所以瑞王府就成了无人踏足的空宅,而那五口箱子也就从未有人发现过。后来先父无意中发现了冯威凛这等下作勾当,并找他当面对质。起初那冯威凛还试图拉拢先父与他一同作奸犯科,可是先父为人刚正清廉,自是不肯与他朋比为奸。没想到这丧心病狂的贼人竟是贼喊抓贼,诬害先父!” “简直荒谬!”冯威凛的脸色已由白转红,指着跪在地上的小宫女,破口大骂。复又看向梁胤昊,哀嚎道:“皇上,万不可轻信此等罪臣之女的妖言惑众啊!” “民女所言句句属实!民女手中还以有一封父亲临死前写下的血书,其中将冯威凛的罪行一一列出,另外还有一张所有兵部军监司中涉及交易人员的名单,还请皇上过目!”唐雨霁泪如雨下,越说越激动,颤抖着双手从怀里掏出一块血迹斑斑的绢帕。 第二十二章 脱险 “民女手中还以有一封父亲临死前写下的血书,其中将冯威凛的罪行一一列出,还请皇上过目!”唐雨霁道。 “哼,当年是本官一手将唐丰正法,又怎知他不是因为对本官怀恨在心,所以故意写下这么一封血书,含血喷人呢?!”冯威凛不屑地说道,眼中的杀意尽现。 唐雨霁狠狠瞪了冯威凛一眼,复又转头看向龙椅上的梁胤昊,道:“皇上,民女除了先父的血书之外,还有一个证据能证明民女所言非虚。” 梁胤昊冷冷瞥了眼冯威凛,挑眉问道:“哦?是什么?” “先父当年曾告诉过民女,因为岭北的铁砂纯度最高,所以我朝军监司素来选用岭北的铁砂来铸造兵刃。可是裕德三年,岭北因为洪涝之灾导致大部分山路坍塌,工人采取运送困难,所以朝廷在那年严格控制了岭北铁砂的用量。而冯威凛为了谋取私利,增加兵器产量,便偷偷命人从岭南挖取铁砂用以锻造那些非法售卖的兵器。”唐雨霁声音柔软细腻,可一字一句确如沉重的钝锤一般,在在场人的心中留下阵阵闷响。“但是岭南的铁砂不似岭北的铁砂,不止含大量杂质,而且其中还掺杂着不少黄铜,铸造出的兵刃自然达不到上乘的效果。” 皇帝不悦地催促道:“说重点!” 唐雨霁道:“如要将黄铜从铁砂中分离出来不仅工艺繁复,而且操作极为困难,冯威凛为了能铸造出更多的兵器,便从宫中的典籍阁中偷偷盗取了一本《武经总要》,上面明确记载了如何分离铜铁的详细过程,而这本书如今就藏在冯威凛府中!” 冯威凛一愣,嗓音高亢地说道:“胡言乱语,本官从未见过这本书,又何来偷书一说?!” 太后眼波流转,睿智的精光自眸中一晃而过,缓缓道:“口说无凭,皇上派人搜一搜冯府不就知道了嘛!” 梁胤昊垂眸暗忖:冯威凛一直都是自己的心腹,他也不相信冯威凛竟会干出如此胆大包天的龌龊之事来。可是万一这唐丰之女说的是实话,那冯威凛丢了性命是小,只怕还会令整个兵部人心动荡,同时还会影响到自己在兵部的实权。梁胤昊沉默思量了片刻,又看了看冯威凛此时胸有成竹的表情,终还是唤过正在殿外候着的尹正,吩咐道:“你带人去查查冯尚书的府邸,务必给朕搜仔细了!” 尹正立马领命退了出去。大殿内鸦雀无声,压抑的气息仿佛让人透不气来,每一个人都屏息期待着即将揭晓的结果。 禁军的也是动作极快,不过半个时辰的时间尹正便匆匆赶了回来,满头大汗的脸上写满了焦灼。“回禀皇上,微臣奉皇上之命,携禁军士兵搜查冯大人的府邸。在冯大人的书房里发现了一张破旧不堪的书页,由于纸张被藏在书架的隔层里,极为隐蔽,所以翻查的时候花了些功夫,还请皇上过目。” 冯威凛慌张地望着尹正手中泛黄的纸张,喃喃道:“不可能!这怎么可能?!” 梁胤昊接过那张泛黄褶皱的书页,仔细阅读了起来,脸色却是越来越难看,再度抬眸时,眼中蓄满了怒火和杀意。“这上头的确记载了如何将铜铁分离的过程,冯卿家你把这个藏在府中到底是何目的?” 冯威凛不停地摇晃着脑袋,不可置信地望着一旁的尹正和唐雨霁,指着他们大喊道:“不可能!这不可能!是你们故意将这假证藏在本官府中,是你们联合起来陷害本官!” 尹正听到冯威凛如此控诉自己,立马跪倒在地,陈情道:“皇上明鉴,搜查冯府时总共有数十名禁军士兵,微臣怎么可能在众目睽睽之下偷做手脚?更何况微臣与冯大人一向无冤无仇,又怎么会陷害冯大人呢?” “尹卿家自然不可能故意陷害兵部尚书。”皇帝安抚道,看向冯威凛的目光如一把利剑,剜人心肠。“冯卿家还有什么要解释的么?” 唐雨霁再次重重磕了一个响头,一张清秀的小脸已是哭得梨花带雨。“皇上!若不是他冯威凛做贼心虚,又何必盗取《武经总要》并偷偷撕下其中的一页纸藏于府中呢?民女的父亲死得冤枉,还望皇上能明察秋毫,还先父一个清白!” 此时的冯威凛逐渐显现癫狂之色,竟然不顾场合地语无伦次起来。“你放屁!唐丰实死有余辜!这全是假的,假的!!瑞王府中的兵器全都是军监司用岭北的铁砂所铸,又何来的什么岭南的铁砂?!” 如一道惊雷划过天际,殿中可清晰地听到有些大臣倒吸一口冷气的声音,不过除此之外,却没有人敢窃窃私语,大家都如同看着一只怪物一般看着殿中站着的冯威凛。冯威凛此刻也意识到自己方才不打自招的话,脸色瞬间白得几近透明,眼中的绝望之色愈发浓重,最终双腿一软瘫倒在地,求饶道:“皇上饶命啊!” 太后鄙夷地看了眼地上冯威凛,又饶有深意地看向梁胤昊。“看来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已是明了,皇上也定会有所裁断。”太后这番话虽说得委婉,可话中的深意却已经很明显了,她是要告诉梁胤昊:此事与瑞王无关,皇上赶紧放人吧。 梁胤昊疲惫地闭上眼,良久才沉声道:“把冯威凛带下去,关入天牢,听候发落。至于瑞王…此事与他无关,即日起解除禁令。” 眼看着皇帝就要起身退朝,魏铭出声阻止道:“皇上等等!此事既然已经证实与瑞王无关,那方才刑部童大人手中的凿凿‘铁证’又是怎么回事?” 童渊心中一沉。自从太后来到昭和殿时,童渊的一颗心就一直七上八下,而冯威凛认罪后他心里更是忐忑不安,生怕自己诬陷瑞王的证据被人识破。可后来看皇上并没有要追究刑部的意思,猜想自己也算是逃过一劫,没想到这魏铭还是不肯放过自己。童渊心下暗骂一声,支支吾吾道:“皇上….许是因为京城口岸的记录不小心出了纰漏,这才险些误会了瑞王殿下。” “出了纰漏?此事涉及朝中亲王,又事关重大,刑部的调查审理应该格外小心谨慎才是。出了事,用一句‘不小心’就蒙混过关,未免也太过儿戏了吧?” 童渊正想着该如何反驳解释,这时却听皇帝一声怒吼从头顶传来。“好了!都给朕闭嘴!朕不想再听你们任何一个人说任何一句话,都给朕滚出昭和殿!” 第二十三章 操弄 傍晚时分,夕阳透过如水墨般的天空,折射出柔和的光亮,带着朦胧虚幻之感。木清身着单衣,赤着双足,蜷身坐在窗台前。她静静望着远方,无数的波动闪过她的眼底,却最终化于无形无色。虽然面上维持着一贯的波澜不惊,可即便伪装得再好,那白皙的脸上那两道乌青的眼圈还是透露了她此刻的心绪不宁,显得格外突兀。今日对她而言太过重要了,这盘棋她筹备规划了那么久,这一步可谓是至关重要的一步,往后的路能不能继续走下去,又如何走下去,答案都在今日的昭和殿内。 忽而感受到背后茱萸的出现,木清淡淡开口,平静的语调中隐藏着微不可闻的忐忑。“怎么样了?” “事成了!”茱萸简单地答道,面上难掩喜色。 木清原本僵直的身子明显一松,双目紧闭,似是极力调整着内息。茱萸见状赶忙上前想要查看,却被木清甚是静淡的嗓音给阻拦了下来。“我没事,这一关总算是熬过去了。【鬼门http://www.biqugezw.com/1_1219/】” 茱萸欣喜地说道:“是啊,虽然是兵行险招,可娘娘却也赢得漂亮。皇上已经解除了对瑞王的禁令。” 木清神色未动,双颊恢复了少许红润,冷冷道:“冯威凛呢?” 茱萸答道:“那狗官在昭和殿当场就供认了一切,如今已被关进天牢里了,听候皇上发落。想来就算不死,也难逃流放之行了吧。唐氏父女也总算是大仇得报了。【鬼门http://www.biqugezw.com/1_1219/】” 木清手指轻柔拂过缕缕青丝,指尖传来带着幽香的沁凉,眸中澄明一片。上月宫宴时,她派人偷偷潜入宫中的典籍阁,除了盗取当年哥哥编纂的史册手稿之外,她还带出了另一样东西,那就是《武经总要》。其中有一页特别记载了古人如何将铜铁分离的详细过程,她将其撕下,并经由兵部侍郎的岳暄的手,把这‘铁证’按在冯威凛的身上。冯威凛他做贼心虚,一旦有了这个突破口,即便他嘴再硬,也难免吐露出些什么。 不过冯威凛毕竟是皇帝梁胤昊的心腹,是他掌管兵部,掌控兵力的一把钥匙,梁胤昊不可能为了一个看不顺眼的瑞王而轻易舍弃自己的左膀右臂。所以为了防止梁胤昊暗中放冯威凛一马,也为了彻彻底底摧毁兵部内部的不正之风,那就必须在朝堂上,在所有文武百官的面前当众指出冯威凛的罪行,只有这样才能让梁胤昊不动他冯威凛都不行。 而在这宫中,能堂而皇之闯入昭和殿并质疑皇上的,就只有太后一人。所以木清故意安排唐丰之女唐雨霁以宫女的身份混入太后身边,太后本就护子心切,在听闻了唐雨霁的陈述后一定会直接带着唐雨霁去昭和殿,当面与冯威凛对质,从而确保瑞王能洗脱罪名,全身而退。 茱萸打断了木清飘散的思绪,雀跃道:“起初奴婢还担心那岳暄岳大人会不会不肯帮我们,没想到事情竟然会进展得如此顺利。” 木清不在意地笑了笑,美目流盼间带着动人心魄的光芒。“对于岳暄,我倒是从来都没有担心过。他是个至情至义之人,也是个深明大义有抱负有理想的年轻人,只不过一时困在这团‘官场’的迷雾中失了方向,稍稍指引便可重归正途。只要尹叔叔按我说的,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他一定会做出正确的选择的。待日后他坐上兵部尚书的位子,也会是个为百姓谋福祉的好官。” 茱萸不解地皱眉道:“兵部虽然没有了冯威凛,可还有其他官员啊,娘娘又如何能肯定皇上一定会选岳大人出任兵部尚书一职呢?” 木清冷笑一声,傲然镇定的双眸如冰山雪水,叫人不寒而栗。“因为他没有更好的选择了!” 茱萸听不懂木清话中的深意,却也不再细究。她知道这位主子一向有着异于常人的思维,其深谋远虑更是屡次让她为之倾佩。茱萸识相地换了个话题道:“还有一事,娘娘果然没有料错,那童渊和霍培安真的制造出了一份所谓京城口岸货物记录,直指瑞王有意谋反。不过最后因为冯威凛的招认,这伪证也就自然不攻自破。” “相信单凭这份伪证也够魏铭和霍培安互掐一阵子了吧。”木清没心没肺地调笑道,“不过,梁胤昊现在失了个兵部尚书,礼部又才刚刚稳定些,他不会傻到在这个时候去动刑部的,就更别提霍培安了。” 茱萸阴恻恻地说道:“不管怎么说,刑部易主是迟早的事,就先让童渊把那刑部尚书的位子捂热些也好。” 木清柳眉一挑,诧异地看向身旁的女孩,道:“你哪儿来那么多奇奇怪怪的话?宫里呆久了,这嘴皮子功夫也见长啊!还是你与那裘风接触多了,被他给带坏了?” 茱萸不服气地跺了跺脚,急忙撇清道:“娘娘说什么呀?裘帮主那张毒嘴,奴婢自认自愧不如。再说了,奴婢才见过裘帮主几次啊?您该担心的是桃芜才对,她整日跟在裘帮主身边准被他给带坏了。” 木清收起戏谑的笑容,云淡风轻的神色再次攀上眉眼之间。“像童渊这种贪生怕死之辈,是最好对付,也最好利用的。暂且先把他留着,日后我自有用得上他的地方。至于唐雨霁那里就由你去安排,恐怕还得麻烦裘风一次,记住要千万小心!” “娘娘放心吧,奴婢自会安排妥当。”茱萸重重点了下头,又道,“不过,瑞王虽证明了清白,可皇上怕是明日就要下旨让瑞王重回封地了。娘娘您要现在去勤政殿吗?” 木清再度转头看向窗外的旖旎秋色,眸光中透出几分难以捉摸的恍惚,像是蒙上了一层淡淡的水雾,朦朦胧胧的。“多方压力之下,梁胤昊这几日是清闲不下来的,这个时候我不宜出面推波助澜。再说了,只要有太后在,瑞王这一时半刻的还走不掉,太过心急反而容易坏事,引起他人怀疑,咱们再耐心等等吧…” 第二十四章 送行 唐雨霁站在溧江边,望着远方愣愣出神,过往她所经历过的苦难如今已化作一道青烟,飘散至这苍茫天地间。 这么多年,她辗转多地,踏破了不知多少个地方衙门的台阶,就是希望有朝一日能为父亲洗刷冤屈。可是官官相互,每一次都是失望而归,她也因此吃过不少板子,受过不少牢狱之灾。好在老天有眼,终于在她即将绝望的时候,有一个人突然出现找到了自己。那人声称自己是灵山帮的帮主,受一神秘人所托,为的就是帮助他报仇雪恨,揭露兵部尚书冯威凛的斑斑劣迹。 现在事情终于告一段落,冯威凛也已被正法,她总算是没有辜负父亲对她的期望。回想着父亲的慈眉善目,回想着儿时的酸甜苦辣,唐雨霁的泪水终是抑制不住地夺眶而出。 背后响起一道低沉的男声,唐雨霁转头看去,正是当日前来找她的灵山帮帮主,裘风。灵山帮为了她的安全着想,安排了船只带她离开京城这是非之地。 裘风递给她一个包袱,道:“呐,这里头装了些干粮和银两,应该够你路上用的了,你拿着吧!” “谢裘帮主。”唐雨霁接过裘风手中的财物,突然双膝跪地,感激道,“若不是有灵山帮的帮助,先父的大仇还不知道要哪天才能得报。唐雨霁在此替先父一拜,感谢帮主的大恩大德。” 裘风吓得后退一步,不正经地开玩笑道:“好了好了,你赶紧起来,别哭丧个脸,不然人家还以为我堂堂裘大官人欺负你个小姑娘呢!” “哦。”唐雨霁听话地站了起来,复又问道:“对了,当初帮主您说是一个神秘人让你来找我的,而且雨霁能面见圣上也多亏这位神秘人的暗中帮助。不知雨霁可否能见见这位恩人,也好当面道谢。” “她…现在还不方便见你。”裘风面露难色道,随即又释然一笑,“不过我想她一定知道你的心思,只要你日后能好好生活,好好活下去,她也会欣慰的。” 唐雨霁知道那神秘人不能见她也一定有苦衷有理由,于是她也不再强求,只是失望地点了点头。 裘风沉沉问道:“你日后有什么打算吗?” “雨霁这些年一直为仇恨而活,如今大仇已报,其实去哪里都好。不过我倒是想去塞外,感受那里的异域美景,而且那里没有人认识我,一切都能重新开始。”唐雨霁笑着憧憬道,她笑得格外灿烂,正是一个花季少女应有的天真笑容。 裘风转头望向波光粼粼的水面,一向不羁的脸上骤然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复杂神色。“是啊…只要冤情能得到平反,已故之人能得以安息,自然是去哪里都好。” 唐雨霁不明所以地看着裘风,不懂他突然的惆怅从哪里而来,只见他缓缓走向岸口,好半晌,才听到一道沙哑的声音从他喉间溢出。“国仇家恨实在是一道太过沉重的枷锁。” ----------------------------- 秋日的夜晚,相府的书房内只点了三两支烛火,显得尤为幽暗。霍培安大半张脸藏在暗处,眼眸深处闪烁着缕缕幽沉,森冷的容颜如同覆着三尺冰霜,迸出点点致命幽寒。 童渊此时已是坐不住了,急忙开口问道:“大人这回你可要帮帮下官啊!如今那魏铭是紧紧揪着刑部的小辫子不放,您说下官我该怎么呀?” 霍培安负手而立,昏黄的烛光映射下叫人看不清他的表情。“还是为了伪证的那件事?” “可不是嘛!听说那魏铭已经向皇上递了好几次折子了,连勤政殿他也跑了好几次。”童渊无奈地说道,烦乱的情绪几乎要把他的五脏六腑都搅在一起一般。 霍培安仍旧是一副淡漠的神情,“那皇上有没有传你入宫觐见呢?” “这…这倒是还没有。不过下官这不是想先与大人商量好对策,未雨绸缪嘛!”这些日子童渊可谓是日日提心吊胆,生怕皇上传他进宫。 “放心吧。皇上这个时候不召见你,以后也不会因为此事降罪于你的。” 童渊愣愣地问道:“大人何出此言啊?” 霍培安黑眸微微垂敛,“你想想,当日早朝的大殿上魏铭已经把矛头指向了你,可皇上什么也没说,也没有事后要调查口岸记录的意思,草草就退了朝。一方面皇上是被兵部的事情弄得心力交瘁,另一方面他也是想放你一条生路。” 童渊心下一惊,“大人的意思是…皇上早就已经知道刑部拿出的证据是假的?” “本官与刑部的苦心,皇上又怎么会不知道呢?之所以迟迟不接见魏铭,不就刚好证明了皇上有意保刑部的心思吗?童大人大可放宽心,皇上还不想要您脖子上的这颗肉疙瘩。”霍培安,“不过你也真是的,我让你去查瑞王旧府兵器的来历,你查不到瑞王的蛛丝马迹也就算了,怎么也查不到那批兵器与兵部有关呢?” “那冯威凛手脚很干净,根本没露出什么马脚。再说了,当初大人您斩钉截铁地说这件事一定是瑞王干的,下官自然就没有往别人身上去想,这才疏忽了调查冯威凛那条线。”童渊委屈道,“不过好在兵部并非是我们的人,冯威凛的下马对咱们的损失也不大。” 霍培安侧过脸颊望着童渊,那淡睨的眸子比冰霜还冷上几分。“先是礼部,然后是刑部,如今又轮到了兵部,这些接二连三的大案子里,每一件都牵扯出不少朝中的要臣巨绅,童大人难道不觉得这其中透着古怪吗?” 童渊头疼地挠了挠脑袋,道:“这段时日朝中的确是不太安宁,大事一桩接着一桩。可是若说其中有什么关联,下官还真想不出来。” 霍培安摸了摸嘴边的胡须,眼波深处泛起暗青的阴影。“这一切绝不只是巧合那么简单,我有一种感觉,在这一切的背后有一双手正在操控着大局。” “大人是说,有人故意安排了这一切?”童渊越听越觉得心惊,可转念一想又觉得有些不对劲。“可这人会是谁呢?他的目的又是什么呢?下台的那些官员之间并无联系,也没有什么共同的政敌啊!” 第二十五章 换卒 “下台的那些官员之间并无联系,也没有什么共同的政敌啊!谁会这么做呢?” 霍培安低眉沉思,他知道童渊的话也不无道理。若这一切真的是有人故意而为之,那必定是有其目的的,究竟是为了什么呢?为党政?为夺权?还是为了夺位?倘若是为了党政,那必定非魏铭莫属,魏铭借以几个大案来削弱刑部礼部的势力倒还说得通些,可要魏铭去动皇上的兵部那就不太可能了;倘若是为了夺权,那就是兵部出了内鬼,内部势力争斗,有人想把冯威凛拉下马,好自己坐上兵部尚书的位置。可是兵部与礼部刑部素来是井水不犯河水,没必要牵扯到其他两部的官员;或者还有最后一个可能性,那就是瑞王有意夺位!可仔细一想,礼部刑部出事的时候,他梁胤桓远在封地。而兵部的事情更是将他卷入了逆犯的名头里,被整整软禁了数日。在毫无势力党羽的情况下,粱胤桓不可能独自完成这些事。综合而言,这几种可能性看似都说得过去,可又都有着重大的缺陷,而且都带着极大的偶然性。 霍培安思忖了半天才缓缓点头道:“童大人说得也有道理。如果说动刑部礼部是冲着本官而来,那动兵部又是为了什么呢?” “兴许真的是我们想多了。说不定是那冯威凛多行不义,所以才惹得仇家找上门来。与党派争斗并无关联。” 童渊一提到‘仇家’,霍培安这才想起来那日在大殿上痛陈冤情的唐氏孤女。“对了,当日揭发冯威凛罪行的唐丰之女如今身在何处?” 童渊道:“太后为了保护唐氏,已经将她秘密送出宫去了。” 霍培安眼角微颤,皱眉道:“那唐丰之女不仅想法子偷偷混进了宫,而且还刚好做了太后宫中的宫女。宫中妃嫔寝宫数都数不过来,却好死不死刚好进了有心力保瑞王的太后寝宫,哪有那么巧的事?” “新入宫的宫女都是由内侍监统一分配的,难道大人觉得是宫中有人接应?” “这个我说不清。”霍培安顿时觉得寒气带着战栗从脚底直窜到四肢百骸,让他觉得心底惶惶,竟是难以言喻的忐忑不安。“你去查查那唐氏孤女的下落,看看她背后是不是有人。若真是有人故意扰乱朝局,不知下一个中招的又会是谁?” ----------------------- 畅宜宫乃是皇帝梁胤昊的寝宫,有时也会在此处理朝务。近日因为兵部的事情,不断有大臣上奏谏言,有的要求从轻发落,有的要求严查不怠,多方势力僵持之下,梁胤昊的思绪被搅合得如同一团乱麻般,干脆就选择呆在畅宜宫里躲开那些个恼人的王公大臣。 木清今日奉旨前来畅宜宫伺候,她揉捏着皇帝梁胤昊的肩颈,关心道:“皇上这几日好像特别累。” 梁胤昊揉了揉发疼的太阳穴,这几****可谓是一个头两个大,哑声道:“是啊,兵部出了那么大的事,如今就如同一盘散沙,要重新整顿起来不是一朝一夕就能解决的。” “兵部又不是只有一个冯威凛,没有了兵部尚书不还有兵部侍郎吗?再不济也有兵部令史,又何须皇上您亲自整顿呢?”木清不以为意到,娇柔的声音似是撒娇。 梁胤昊沉沉一叹,“你不懂,兵部一直都牢牢捏在朕的手里,单凭一个兵部尚书怎么可能在朕的眼皮子底下干出这等大逆不道之事,这里头枝节横生,错综复杂,若要真好好查起来,恐怕得抓出兵部大半数的人来。” 木清看似担忧地点了点头,手中的动作却并未停止。“这件事的确严重,不过俗话说得好,法不责众。若将整个兵部统统都抓起来,只怕会引得朝中人心动荡啊!要重整兵部不难,可要是失了人心,恐怕要重拾起来就没那么容易了。” “这个道理朕又怎么会不明白?要抓一批,放一批。”梁胤昊塌着肩膀,有气无力地说道,“可是该抓谁,又该放谁?朝中关系纵横交错,牵一发而动全身,这里头的学问大得很啊!” “朝堂之事臣妾一个妇道人家的确不明白。不过….”木清故意顿了顿。 梁胤昊被她欲言又止的样子弄得心痒难耐,急忙问道:“不过什么?” “不过臣妾觉得,当务之急除了铲除朝中奸臣之外,更要稳固人心。抓一批放一起还不够,更要抓一批赏一批!” 皇帝觉得木清的话太过荒唐,不禁冷笑了起来。赏?!冯威凛干这勾当已经不是一日两日了,兵部也不是个不透风的墙,知情不报也是罪,兵部里头哪个人是真正的清清白白?又有哪个人逃得掉?留着他们的脑袋已经是皇恩浩荡,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子竟然还要自己赏他们? 木清自然知道梁胤昊的心思,复又说道:“当然不是赏所有人,而是赏那些迫于冯威凛淫威之下,敢怒不敢言者。” 梁胤昊眼中划过一抹异色,忽然抓住木清的手,不明所以地转头看向她。 木清只稍稍提了这么一句,见皇帝沉默不语,这才继续道,“正如皇上所言,冯威凛私售朝廷兵器已有些时日了,涉及的贪污金额也颇为可观。而那些闭口缄默之人虽是欺瞒了朝廷,却仍未沾手那下作的交易,抵住了这巨大的利益诱惑,可见还有几分良知在,并未全然被利欲熏心。对这样的人略施恩泽,必定能让他们心怀感恩之情,从而对皇上更加忠心耿耿。” 梁胤昊觉得这话颇有道理,毕竟不畏权贵的风骨不是人人都有的,能做到置身事外已是不易。他回想了下兵部的名单中,也的确有几个这样的人。 木清狡黠的眼珠微微转动,她知道梁胤昊已经被她说动了,于是又开口道:“还有,皇上现在之所以犯难,不就是因为如今兵部群龙无首吗?皇上还是应该尽快选出接任尚书之位的人选才好,这样不仅能安定人心,更能让新尚书替皇上好好整顿兵部。” 木清短短的几句话在梁胤昊脑海中徘徊飘荡,激起阵阵惊涛骇浪,久久无法平息。好一会儿他才自言自语道:“新尚书…该选谁呢?” 话到一半,突然一个名字划过梁胤昊的脑中。他急忙做直了身子,在身前堆满奏折的桌案上胡乱翻找着什么,最终从层层折子里拿出一份名单。 梁胤昊欣喜道:“找到了!兵部侍郎岳暄!” 第二十六章 水与舟 “找到了!兵部侍郎岳暄!”梁胤昊一扫几日来心中积压的阴霾,笑着说道,“这个岳暄虽有知情不报之罪,不过却未真正参与过贩卖兵器的交易中,也还算他有几分良心!” “此人身为兵部侍郎,位居兵部尚书之下,行事必定处处要看那冯威凛的脸色,知情不报也是人之常情。”木清淡淡一笑,轻如鸿毛,可口中吐出的每一字每一句却如千斤巨石般狠狠砸向梁胤昊的心口。 他越听越觉得有道理,不禁连连点头。“嗯,你说得不错,朕也是这么想的。此人虽然年轻,但他曾在军中担任过副将,对前线军营士兵的管理也有着自己独到的见解,既做过武官也做过文官,朝中鲜少有这样的人才,这对于他日后重整兵部也能起到事半功倍的作用。” 不过还有一点是梁胤昊没有明说的,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这岳暄并非宗亲,背后也没有可以仰仗的朝中势力。若是将他提拔为兵部尚书,他日后一定会对自己惟命是从,绝不会影响到梁胤昊对朝廷兵力的掌控。 “皇上英明。这岳暄一看皇上不仅没有怪罪于他,还晋升他为兵部尚书,必定对皇上感恩戴德,更加忠心了吧。”木清笑道,笑容似谪仙般脱俗又带着蛊惑的意味,让人觉得那般迷惘而不确定 梁胤昊疼爱地看着面前这位妩媚温柔又聪颖非凡的女子,只觉得原本乱糟糟的心绪瞬间就舒畅了许多。“还是你有办法。对了,有时间你多去母后那里给她请安,也顺便劝劝她。” “臣妾每日都会去太后宫中请安。可是近来臣妾每每去向太后请安的时候,都见太后总是一副神思疲倦,忧心忡忡的样子。臣妾还觉得奇怪呢,明明瑞王已经洗脱罪名,皇上也准他回归封地,为何太后还总是愁眉苦脸?” “这问题就是出在瑞王回封地的事情上!”梁胤昊沉沉一叹,“你不知道,母后已经来畅宜宫闹了好几天了,说瑞王刚证明清白不久,朕不该那么快就让瑞王回去。” 太后不知从哪听来皇帝有意尽快让瑞王回归封地的消息,又或者是瑞王故意让太后出面求情,总之这几日太后是半刻都不让梁胤昊消停。他连处理兵部的烂摊子都忙不过来,还要应付太后,他是赶不得骂不得,只能想尽办法敷衍了事。 木清抿嘴一笑,“太后爱子心切,皇上也要多多体谅才是。” “体谅?那谁来体谅朕?”梁胤昊肃然道,“瑞王长久留于宫中总是不妥,难免徒惹朝中之人无端臆测。” “皇上明断,谁敢说三道四?”木清斜坐在梁胤昊的腿上,试探地问道:“难道…皇上真的放心放瑞王回去?” 梁胤昊见美人话中有话,不由一愣。“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臣妾知道瑞王曾是一代贤王,本不该有所怀疑。瑞王虽手无实权,但是甫州毕竟偏远,正所谓天高皇帝远,若瑞王真的有心私自屯兵造器,只怕皇上也未必能及时感知啊。”木清轻柔的话语如羽毛般撩拨人心。 “你怎么与那霍培安一样,怕这怕那的。”皇帝不以为意道,口气中带着些许不耐烦,“放心吧,瑞王在甫州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朕的眼睛。” 木清一听,立马撅起了小嘴,抱怨道:“就当臣妾是小鸡肚肠吧,臣妾不过是想替皇上分忧罢了。” “好了好了,才说了你一句,怎还较真了?”梁胤昊无奈笑道,顺势伸手搂住木清的肩膀。 “谁让皇上错怪臣妾好心。”木清假嗔道,撒娇的表情更是让人心生几分怜爱。 梁胤昊柔声安抚道:“朕哪有怪你的意思!只是这些瑞王有意谋反的空词,霍相几乎是每日都在朕耳边念叨,可又拿不出个实证来,所以朕才会觉得有些心烦。” “想不到霍相也有此顾虑?那皇上更要多加小心了!”木清陡然坐直了身子,一脸正色道,“皇上您想想,近日兵部私存兵器一事不就给了咱们一记响亮的警钟吗?京畿重地,天子脚下,不轨之徒都敢在皇上和众大臣眼皮子底下干出这种事来,更何况是远在千里之外的甫州呢?” 梁胤昊冷冷一笑,讽刺道:“呵呵,照你这么说,难不成朕还要把他留在京城,最好是让他住在皇宫里?” 木清脸上终于绽放出雀跃的笑容。“皇上真是聪慧过人,这的确是个好办法!空穴不来风,与其放虎归山,倒不如将瑞王留在皇上的身边。” “你还真来劲儿了!”没想到自己的讽刺之语竟然被这小妮子给当真了,梁胤昊不禁觉得好笑,“当年朕和霍相就是因为忌惮瑞王在朝中的势力,费了多大的功夫才把瑞王调离京城,哪有现在再把他找回来的道理?” 其实梁胤昊对木清的话并非全然不为所动,冯威凛的事情也的确暴露出不少问题,整整五大箱子的兵器都能逃过京城巡卫军的眼睛,神不知鬼不觉地埋入瑞王旧府中。那是不是也意味着瑞王有可能逃过眼线的检视,偷偷将某些见不得光的东西藏在自己府中?虽然事情已经证明与瑞王无关,但倘若瑞王真刻意瞒着朝廷做些偷鸡摸狗的事情,他的确不能在第一时间获得请报,不能做出最快速的反应。可即便如此,京城始终是权利集结的中心,贸然将瑞王留在京中实在是太过冒险,他梁胤昊赌不起。 木清双目灼亮,见对方仍是心存犹疑,又开口道:“五年前是五年前,今时不同往日了,皇上手握大权,又有霍相和魏大人保驾护航,可谓是根基稳固。再反观瑞王,手中可谓是无半点实权,在朝中更是没有人脉,就算是想反也反不起来啊。再说了,蛇打七寸,皇上可是牢牢捏着瑞王的脉门呢!” 梁胤昊神色微一滞然,微眯着眼角,声线冷若冰霜。“你是说…太后?” “正是。”木清一双黑眸深不见底,纵然有睿智之光,却显得没有半分感情。“虽然在很多事情上太后可以保瑞王,可她也是瑞王的死穴,只要我们牢牢抓着太后这根线,就不怕瑞王会轻举妄动!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母子情深也可以是最牢靠的束缚!” 第二十七章 借力打力 不出几日,皇帝梁胤昊果然接纳了木清的建议,在早朝时以太后常年体虚思子成疾为由,提出让瑞王暂留京城,便于照顾探望太后。此言一出立即引得朝堂一片哗然,大臣们不由对位帝王突如其来的转变而感到惊愕,众人一时皆摸不着头脑,不知皇上此举究竟是对太后孝心一片,还是别有深意?毕竟皇上与瑞王不和,这是人尽皆知的事情,要不然当年皇上也不会在登基后没多久就急着将瑞王赶去封地。可如今皇上却是三番两次将瑞王留在京城,而且这一次似乎还有让他长住的打算。 霍培安对此自然是极力反对,当场请奏,痛陈其弊端,更不惜用危言耸听和威胁的手段来逼皇上就范,美其名曰:以死明谏。至于那些追随在霍培安身后的蛇鼠之辈,平日里别的不会做,这见风使舵的本事却是极强,一个个立马装腔作势起来,纷纷含泪附和。 梁胤昊对霍培安一党的反对倒也不吃惊,其实打从他下这个决定起,他就料到霍培安一定会出面阻止。不过现在的梁胤昊已经不同了,他已经不甘于事事依仗霍培安,更不是霍培安言听计从的傀儡,他开始试图脱离掌控,开始忌惮霍培安,建立自己的势力,也开始懂得借用朝中其他势力来借力打力。所以在正式公布这个决定之前,梁胤昊已经私下找魏铭商谈过了,并阐明了其中的利害关系,对于今日朝堂上如何应对二人也已有了默契。 魏铭初闻此消息时也有些惊讶。虽然因为当年前丞相云旭谋反一事,他对瑞王也没有太大好感,不过他觉得皇上有一句话没有说错:如今的瑞王是没有资格与威威皇权相抗衡的。更何况,他素来与霍培安不对盘,只要是那霍培安极力反对的事情,他倒也有兴趣与那奸相争辩一番。 于是就发生了朝中地位最高的两位官员,一位是三朝元老的中书令,一位是权倾朝野的丞相,唇舌相击讽刺互斥的场景。不过最后自然是魏铭略胜一筹,除了有皇上暗中支持的原因之外,更重要的是魏铭以刑部假造伪证一事,紧紧抓着霍培安的小辫子,称霍相有意构陷朝廷亲王,离间皇上瑞王之间的兄弟情谊的嫌疑。 霍培安狠狠咬着牙怒视着魏铭,伪证一事他毕竟理亏,即便心有万般不甘也无力还击,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暂时忍下这口气。一看连霍想也已作罢,那些朝臣们自然也不敢再出声。 魏铭还提出瑞王毕竟是堂堂男儿,长居禁宫总是不妥,于是梁胤昊额外下旨令工部将瑞王旧府重新修葺整顿,并尽快让瑞王搬进去。至此,瑞王一事也总算是告一段落。 宫中向来是个藏不住消息的地方,今日早朝才发生的事情,口口相传,到了下午已是传遍了宫中的每一个角落。程子君听闻瑞王终于可以留在京城,不用回到甫州那鬼地方,心里不知有多高兴。赶忙找了个借口跑去宸芷宫见木清。 木清还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我也听说了。估计下月初工部就能完成修葺,瑞王终是能回到他自己的家。” 程子君睁着圆杏般的双眼,钦佩道:“你是不是神仙啊?这你都能做到,真是太厉害了!” 木清差点喷出刚喝进嘴里的茶水,掩嘴一笑道:“你给我扣这么大顶高帽,我可无福消受。我这个‘神仙’还要仰仗称大夫您的仙丹妙药呢!” 程子君看木清有心思开玩笑,猜想她必定是心情极好。程子君进宫这些日子,总是见木清神色恬淡,镇静中带这令人心酸的寂寥,今日瑞王得以留在京中,她终于能真心地开怀一笑了。 程子君回神打消了自己心头的酸楚感,又兴奋地问道:“起初你说要想办法将瑞王留在京里的时候,我还有不太相信,没想到这天底下最不可能的事情竟然真的被你做到了。你到底是如何劝动皇上的?” 木清睫羽微颤,将眼底的什么东西不声不响地压抑下去,更衬得她神色淡然。“其实也没什么,不过是捏准了梁胤昊的心思和疑虑,再添油加醋些,自然就让他对霍培安起疑,对瑞王放松防备。我一方面刻意夸大了兵部一事的严重性,告诫梁胤昊不要让瑞王成为第二个冯威凛,另一方面我告诉梁胤昊,只要他牢牢抓住太后,就不怕瑞王有什么动作。” 程子君嘴角的笑意寸寸敛去,诧异地看着木清,仿佛视她如鬼魅一般。“什么?!你让皇上用太后的安危来威胁瑞王?你是不是疯了!” “你别那么激动,先听我把话说完。”木清柔声解释道,“我虽然面上让皇上用太后来牵制瑞王,可也是为了保护太后。现在在梁胤昊的心里太后的命比谁的都重要,只要太后活着一日,瑞王就不敢反。如此一来咱们就暂且不用担心太后会遭小人所害。” 程子君不解地问道:“小人?你是说谁?谁会想要去害太后呢?” “太后前两天日日往皇上那儿跑,结果隔了没几天勤政殿就传出让瑞王留居京中的旨意,你以为大臣们心中就没有微辞?首当其冲的便是霍培安,他这人素来心胸狭隘,又手段毒辣,难保他不会将这笔账算在太后头上,我这么做也是以防万一。” “就算是如你所言,这么做是为了保太后。可皇上呢?你就能保证皇上不会做些什么对太后不利的事?” 木清轻抿一口热茶,再抬头时眼中如一掬秋水,澄明而旖旎。“他不会的。因为他担不起‘不孝’这个名声。世人谁不在乎身后之名,更何况是他一朝君王?只要瑞王不动,他梁胤昊就不敢明着为难太后,落下个不肖子孙的名头。” “瑞王不动?”木清的话让程子君更加疑惑,一股不好的预感升至心头,“他怎么可能不动?你让瑞王回京不就是为了助他….你的全盘计划到底是什么?” 木清眼眸低垂,故意回避了对方的问题。“放心吧!皇上越是忌惮瑞王,就越是会好吃好喝地供着太后娘娘。” 第二十八章 来客 工部的效率也是极快,不出半月瑞王府的修缮工作就已经基本完成。皇上的圣旨虽然让朝中众大臣们一时没闹明白皇帝陛下的心思,不过不明白归不明白,如今瑞王重回京城已是不争的事实,不再是被发配到边境的落魄王爷。 朝中之人最擅长见风使舵,见瑞王已是今非昔比,所以趁着今日是瑞王重迁故居的日子,众人皆纷纷前来恭贺做客。粱胤桓虽然心里对这些口蜜腹剑,虚伪做作的小人极为鄙夷,不过他也不再如往日般耿直自我,再怎么说上门就是客,也不好当面驳了他们的面子,所以还是免不了要敷衍两句。 寒暄客套了半日,众人才纷纷离去,瑞王府又重新恢复了些许清静。瑞王呆呆站在前院里,抬头环视了一圈,王府的牌匾已经重新上过色,青砖赤瓦,一草一木,几乎都保留着原貌,无论外头如何风云变幻,它们终不变其。在这里,时间仿佛停在了他离去的那一天,也让他顿时产生一种错觉,好像五年前的离别就发生在昨日一般。可是他心里却比仍何人都清楚,故景如旧,时移世易,身边的人都已离去。 怀念惆怅了好一会,粱胤桓才开始在心中重新仔细地梳理了一遍近日发生的事。从灵山帮的突然出现,到太后病重,他回归京城,再到后来的身陷禁锢,险些再一次惹上谋逆的罪名,到最后终是化险为夷,得偿所愿。灵山帮果然再次兑现了承诺,甚至连瑞王旧府也如诺归还给了自己,这一切令他欣喜的同时,更多的是震惊,也让他开始对这神通广大的灵山帮有了一丝忌惮。接二连三的大事频频发生,仿佛层层浓雾,叫他看不清前方的道路,他总有种强烈的感觉,这浓雾的背后除了有灵山帮的推动之外,还有一双无形的手在操弄着一切。 瑞王缓步走入内室,下人们已经将屋子打扫收拾得差不多了。粱胤桓并非安逸懒惰之人,所以府中的丫鬟小厮总共也不过十人,其中有一部分是皇上赏的,不过这些人究竟是来做下人的还是来做眼线的,粱胤桓心里是一清二楚,另外一部分是他从甫州带来的亲信。 他遣了身边的下人,独自坐在屋中泡起了茶来,这五年来他逐渐对茶道有了兴趣,许是因为“茶”字即“人在草木间”,人生一世,草木一秋,几度冷暖,几许纷繁。 正当他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时,窗户传来一缕轻微的响声,虽然,他还是谨慎地观望了下四周,果然瞧见一位男子正慵懒地躺在他的床上。” 瑞王诧异了好一会,不知他究竟是何时闯入内室的,为何自己几乎连一点防备都没有。他赶紧起身关上房门,后又走回床边,紧张地说道:“你!你什么时候进来的?可有人看见你?” 裘风肆无忌惮地伸了个拦腰。“王爷府中侍卫寥寥,防备松懈,我当然可以来去自由,如入无人之境。” 瑞王不满道:“你太随心所以了,你知道皇上在本王府中安插了多少眼线吗?要是让皇上知道你我二人….” 裘风冷冷打断了对方的指责。“王爷就放心吧。有灵山帮秘传的轻功在,就算你府里的人有火眼金睛,也瞧不出什么端倪的。” 瑞王重新坐回圆桌前,问道:“你为什么不在烟雨楼等本王,居然擅作主张跑到这里来?” “裘某自然是前来登门恭贺殿下您乔迁之喜啊!”裘风也起身坐在瑞王身旁。 “哪有客人一来就坐在主人的床上的?”瑞王“再说了,本王的客人都是从大门进来的,梁上君子可不是本王的客人。” 突如其来的讽刺让裘风不由一怔,灵山帮劳心劳力保住了瑞王,他不感恩就算了,竟然还如此冷言冷语。裘风自嘲一笑,道:“也是。殿下的客人都是达官显贵,又怎么会看得起我们这种江湖客呢?” 瑞王也意识到自己的话说得过重了些,面露尴尬的神色,弱弱地解释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你也别胡乱曲解。”说完替对方倒上一杯清茶,作为示好。 裘风笑着接过茶杯,轻抿一口热茶,再抬头时眼中如一掬秋水,澄明而旖旎。“殿下对这新翻修的瑞王府可还满意?” 瑞王垂了垂眼并未对方的回答,而是开启了另一个话题。“你灵山帮还真是神通广大,你们究竟是怎么知道兵部私售朝廷兵器的?” 裘风淡淡一笑,笑容中却带着难掩的傲色。“灵山帮弟子遍布天下,打听着点消息并不难,更何况殿下不也相信邪不能胜正,纸永远包不住火的道理吗?” 瑞王紧紧盯着裘风,深幽的瞳孔仿佛无底的深渊。“想到用苦肉计将本王暂时留在京中,这盘棋你们赌得可够大的!” “我们自然是有万全的准备和胜算才会选择暂时将殿下置于险境。” 裘风的自信让梁胤昊微微皱眉,开口责问道:“你们做事使手段本王可以不在乎,可是为何要牵连上太后?以灵山帮的势力,想必在朝中也设下了人,为何不派人私下上报兵部尚书的罪状?上次在烟雨楼本王就说过,不要再将太后牵连其中!你们真当本王只是说说而已?” 裘风也不回避瑞王的审视,反而微微扬起下巴,调笑道:“难道殿下真的以为皇上想动那冯威凛吗?若不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将那冯威凛的罪行公布于众,逼得皇上不得不给出一个说法,难道殿下真的相信他梁胤昊会忍痛砍断自己的左膀右臂吗?那梁胤昊是什么样的人,殿下自是比我更清楚万分。对他而言,百姓的福祉不重要,天下公义不重要,只有如何将至尊皇权牢牢攥在手里才是他真正在乎的。” 裘风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如细密的雨水坠落湖面般,在瑞王心中引起阵阵涟漪。骤然间沉默带着骇人的气息弥漫四周,空气仿佛下一瞬就要凝结。粱胤桓如一尊雕像般固定不动,只有喉间上下移动的喉结透露着他此时的怅然。 第二十九章 肃杀 裘风见瑞王神色肃然,又开口道:“至于太后的安危嘛,殿下更是不必担心。我们知道太后对于殿下的重要性,自是不会鲁莽行事。灵山帮也已经想好了对策,往后太后娘娘只会更安全。” 瑞王闭了闭倦涩的双眼,似是正思考着什么,再次抬眸时眼中已恢复一片清明。“你是说用太后牵制本王一事?” 裘风微微挑眉,眼中略带着诧异的神色,心中不禁暗忖:本来还以为这粱胤桓又会因为此事对自己一番斥责,没想到粱胤桓已经识破了他们的意图,看来他也不算太笨。须臾,裘风笑着奉承道:“殿下果然聪颖过人,殿下能想明白自然是最好。” 粱胤桓觉得心头骤然腾升起一股火辣辣的感觉,可身子又觉得透着些许寒意,强稳了稳心神,缓缓道:“灵山帮为了我的事情劳心劳力,我本不该责怪你们什么,只是….” “只是殿下不屑成为心机深沉,争权夺利之人,不想用亲人的安危作为争斗的赌注。”裘风淡然地把玩着手中的茶杯,似是不在意道,“在下在烟雨楼时就说过,所有阴暗卑劣之事我们都会替殿下去完成,只是世事难料,若真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殿下还是应该有所裁断,切莫感情用事。” 裘风的话梁胤桓不是不明白,也不是不赞同,可是他越明白越觉得有道理,心里就越是说不清地心乱如麻。少顷,他才静静道:“太后的事恐怕只是原因之一,却不足以完全说服皇上把本王留下,你们究竟是如何做到的?” “兵部私藏私售兵器,发生了这么荒谬而惊悚的事情,梁胤昊必定有所怀疑。不过说到最大的功臣,那可多亏霍丞相的帮忙了。”裘风笑得尤为诡异,狡黠的精光在眸中微闪。 瑞王眉间的川字更加深刻,不可思议道:“怎么可能,他怎么可能帮本王。本王听说那日在朝堂上,皇上还不惜因为此事与霍培安争得面红耳赤!” “霍培安越是反对,就越等同于帮助殿下!”裘风的话语如深秋里清冷沁凉的湖水,让人心中一沉。“皇上与霍相明面儿上是上下一团和气,可其实各自的心里早已有了嫌隙。要不是霍培安极力反对殿下留在京中,皇上又怎么会怀疑霍相别有所图,更笃定了把殿下留下的心思呢?” 瑞王听完所有的话,沉默许久,起身缓缓走至窗边,看着正值韶华盛极的日光。可殊不知盛极反趋于衰朽,绚烂之极反归于涣灭。 “因为利益而建立起来的关系,最终也会因为利益而崩塌。”良久瑞王才沉沉开口道,“对了,本王上次还说过,我要亲自见你们的帮主。过了那么久了,先生的消息也应该已经传到上头了吧?” “殿下的要求小人怎敢不铭记于心?自然是已经通报给我家帮主了。不过帮主今日繁忙,加之在王爷府中见面毕竟不妥,所以才未能前来。”裘风恭声道,“不过帮主也已有了安排,不知殿下三日后可否于京中的枫山与帮主一会?” 枫山?瑞王心中疑惑,灵山帮行事素来古怪,连见面的场地也是一次比一次出人意料,这次选在京城偏远无人的山林里,究竟又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他仔细打量着对方的表情,希望能寻找出些端倪,但却未瞧见有任何不妥。“好!你回去转告你家帮主,三日之后,本王必定赴约。” “时候也不早了,在下就不打扰殿下,先告退了。”裘风躬身领命道。走到房门口时,裘风眼珠贼溜溜地一转,转身对着瑞王道,“对了。枫山遥远偏僻,听闻这个季节又多有野兽出没,在下建议殿下可以多带些侍卫亲信,以防万一。” 裘风的话说得颇为古怪,枫山位于京城郊外,虽热偏远却并未听说过有巨型野兽出没其中。就算是有,既然是野兽频繁出没的地点又为何偏偏选择那里?太多疑问积聚在心间,瑞王刚想再开口问些什么,眼前的男子早已不见了踪影。 ----------------------------------- 丞相府内,廷翼疾步往书房的方向走去。他是丞相霍培安身边的亲信,负责收集各处的请报,而且手下私自养着一批死士,已备必要之时为霍培安铲除某些阻碍。 书房内,霍培安坐在桌案前凝视着手中的折子,眸中的寒光似一把尖刀。廷翼低声禀告道:“大人,属下已经得到消息,瑞王今日搬进了府中,除了中书令魏大人和刑部的童大人没有去之外,其他朝中官员都去上门拜访贺喜了。瑞王身边的眼线属下也已经安排妥当。” 霍培安双目阴鸷,澄澈的眸中凝结出冰冷的光芒,沉默半晌后缓缓说道:“嗯。瑞王府有任何动静,即刻来报。另外,你安排一群死士,随时听令!” 廷翼不禁一愣,问道:“大人是想杀了瑞王?” 霍培安嘴角攀上一弯弧度,带着瘆人的寒意。“瑞王是得死,不过还不是现在,本相先暂且留着他的命。当务之急,是尽快除去那魏铭!” 廷翼不由吓了一大跳,“大人是说…中书令大臣魏铭?” “不错,本相原本没把他放在心上,是看他年迈体虚,又不得皇上龙心。可是此人近日在朝堂上处处与本相作对,更有离间挑拨本相与皇上的意图。也不知道那魏铭在皇上身上下了什么蛊咒,如今皇上对本相的信任已是大不如前。魏铭实在不能再留了。”霍培安冷冷道,想到魏铭在朝廷上当众羞辱他时的模样,霍培安恨得微微咬紧牙根。 廷翼犹疑道:“可他毕竟是朝廷一品官员,又曾受过先皇恩赐,在朝中的地位举足轻重。咱们说杀就把他杀了?” 霍培安眸色似雪,用极慢的语速道:“擒贼先擒王,杀鸡以敬猴!既然要警示,当然要选官职最大的下手!本相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但凡是与我霍培安作对的人,都只有死路一条。” “可是魏铭一死,皇上必定会怀疑是大人您做的手脚,恐怕…” “怕什么?没有实证,即便皇上有所怀疑,也拿本相没有办法。再者,皇上的这把龙椅是本相替他夺来的,本相有本事把他扶上去,自然也有本事把他轰下来,他不敢对本相怎么样!” 第三十章 迁怒 下了一天的细雨,秋意越发浓重,御花园中的桂花如鎏金般点缀翠枝。皇后、德嫔和唐美人正坐在御花园的凉亭里,三人兴致阑珊地饮茶赏花,好不惬意。 德嫔阿谀奉承道:“听闻皇上昨个儿送了好些江南水丝,听说这水丝的制作工艺极为繁复,每一匹都是顶级的苏州绣娘亲手一针一线绣出来的,一个绣娘一年也只能绣两匹,勘称世间珍品。这么珍贵的东西,这次江南总共也才进贡了六匹,皇上赐给了凤鸾宫三匹,可见皇上还是最想着娘娘的。” 德嫔虽育有二皇子,不过因为德嫔出身卑微,其父亲也不过只是个地方小官,宫里是最看重分位和家世的地方,为了不受人白眼,所以德嫔想尽办法处处讨好巴结皇后,希望能背靠这棵大树好乘阴,可谓是宫中最懂得趋炎附势的妃嫔。 皇后得意一笑,“是皇上记性好,记得本宫喜欢江南的缎子,所以才多赐了些。不过本宫粗略瞧了瞧那水丝,虽然做工精致,但也没你说的那么夸张。” 德嫔又笑道:“娘娘见惯了好东西,自然是不当一回事儿。不过嫔妾们却甚是好奇,不如改日娘娘将那水丝制成,也好让嫔妾们开开眼啊!” 皇后但笑不语,傲娇的神色在脸上展露无遗。此时却听闻一旁的唐美人用极轻的声音道:“不过嫔妾听闻,昨日皇上也赏了三匹去宸芷宫。” 这句话背后的意思很明显:皇上宠幸宸妃,只怕再过不久宸妃就得与皇后平起平坐了! 唐美人显然是故意说给皇后听的,为的就是故意加剧皇后与宸妃之间的矛盾。唐美人与宸妃同时进宫,自认家世学识皆在宸妃之上,可皇上对自己的态度却总是不冷不热,眼看与自己同时进宫的女子已贵为皇妃,又是皇上身边最得宠的妃子,唐美人怎能不嫉妒? “是吗?”皇后眸色一暗,骄傲的笑容在嘴角凝固,故意装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宸妃如今深得皇上宠爱,皇上赏她点东西也很正常。” 唐美人继续故意挑唆道:“皇后娘娘您大人有大量,可别人未必懂得见好就收啊!我们这些侧宫成了冰窖没关系,您这中宫可不能也成了冰窖啊!皇后娘娘,恕妹妹我多嘴一句,有人都已经拿小刀子,顶着您的后心窝儿了,您难道还无动于衷么?” 皇后手中的团扇一顿,面上虽无变化,可眼中的寒光透露出主人此时的不悦。“明知自己多嘴,就更该好好闭紧了,最好是缝瓷实了。” “嫔妾失言,请娘娘赎罪。”唐美人立即赔罪道,心中却是暗自冷笑,因为她知道她的话已经成功挑起了皇后对宸妃的怨恨。 德嫔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样子,还火上浇油道:“在这后宫之中就属唐妹妹最聪明伶俐,最能说会道。这捅着谁的心窝子都捅不着你的,何必在这杞人忧天呢?” “好了!”皇后冷冷打断了二人的话,起身道,“坐了那么久,咱们去园子里逛逛吧。” 一行人在御花园中闲庭信步,皇后与一旁的德嫔、唐美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未曾注意到远处疾驰而来的孩子。 “你们来追我呀,追我呀!”男孩约莫五六岁的样子,在御花园中一路小跑着,还不时回头喊着什么话,一个不留神就一头撞在了皇后身旁的嬷嬷怀中。 “哎呦喂!这是哪个吃了雄心包子胆的狗奴才,竟敢冲撞皇后娘娘!”嬷嬷不满地大喊道,起身刚想破口大骂,却定睛一看眼前撞到自己的孩子正是大皇子,立马脸色一变。“哟,原来是大皇子殿下啊,您怎么一个人跑出来了?身边的宫女和奴才呢?” 大皇子梁曦乃是蓁妃之子,如今已满六岁。由于蓁妃向来为人单薄,鲜少出门,更别说带着儿子出门晃悠了,所以梁曦性格相比同龄的孩子来说更内向沉稳些。梁曦一看眼前全是群凶巴巴的大人,知道自己闯了祸,低着脑袋结结巴巴道:“我…我…” “曦儿!”这时蓁妃带着三两个宫女焦急地从远处跑来,一看皇后正脸色阴沉地站在自己儿子身旁,心里不由一沉。“皇后娘娘万福。” 皇后眸色一敛,道:“蓁妃也在啊!大皇子这急急忙忙的是跑去哪儿啊?” 蓁妃颤巍巍道:“是臣妾管教不严,今日看天气转晴,所以特地带曦儿来御花园放风筝。不想曦儿跑得太快,险些冲撞了皇后娘娘,还请娘娘赎罪。” 皇后不屑地看了眼地上跪着的女子,心中突然冒出一股狠意。“本宫倒是没什么。不过大皇子是何等金贵之躯,你这个做母妃的更要好好照料看管才是,怎可像一般市井孩童一般随意乱跑?要是磕着哪儿碰着哪儿,可怎么了得!” “皇后娘娘教训得极是,臣妾必定铭记于心,臣妾就不打扰皇后及众位娘娘的雅兴,先行告退了。”蓁妃恭声道,说完便拉着大皇子作势要离开,不料皇后的冰冷如霜的声音又从头顶幽幽传来。“等等!” 蓁妃一愣,背后升起一股寒意,弱弱地问道:“不知皇后娘娘可还有何吩咐?” “蓁妃妹妹疏忽,可是身边的下人奴婢总该看着劝着。主子不明白,下人不能也跟着糊涂。”皇后斜睨了眼蓁妃背后的宫女们,“为了小惩大戒,所有宫婢每人掌嘴四十!” “娘娘恕罪,此事乃是臣妾一人之国,思虑不周。这些下人们是无辜的,娘娘就饶过她们吧。”蓁妃脸色煞白,跪着求饶道。 皇后今日因为宸妃一事,心里本就压着一团火,正愁无处发泄,没想到她蓁妃竟然自己送上了门来。皇上还是太子的时候蓁妃就与皇后同时嫁入东宫,可是蓁妃自进了宫以来就一直是一副要死不活的模样,偏偏皇上还特别吃她那一套,对她百般怜爱,更是不到一年的时间里就生下了皇长子。反观霍氏这个所谓的正宫娘娘,不止不得皇上疼爱,更是至今都无儿无女,心中自然是万般不甘,每每见到蓁妃也是不由自主地怒火中烧。这次蓁妃难得出现,她霍氏当然要好好抓住这个机会,整整这对狐媚惑主的母子! 霍氏薄唇扬起一抹冷笑,道:“本宫不是刻意针对妹妹,不过是想给蓁妹妹长点儿记性,也给身边的婢女奴才长点儿记性!” 第三十一章 混乱 “本宫不过是想给蓁妹妹长点儿记性,也给妹妹身边的婢女奴才长点儿记性,让她们知道以后该如何侍奉主子!”皇后说完便对身旁的嬷嬷使了个眼色。 董嬷嬷跟随皇后身边多年,自然已明白了主子的意思。她大步走上前去,二话不说就狠狠给跪在地上的宫女一个大嘴巴,力道之大,把小宫女打得身子都歪向了一旁。 蓁妃一看皇后是当真要下狠手,心里顿时乱了套。她伸手抓着皇后的裙脚,哀求道:“娘娘您大人有大量,就饶了她们吧!臣妾日后定会严加管教的!” 皇后微微俯下身子,挑衅地看着蓁妃。“怎么?蓁妃难道是觉得本宫连替你管教几个宫女下人的资格也没有吗?” 话音刚落,响亮的巴掌声再次响起,与此同时,皇后身边的其他几位宫女也走到董嬷嬷身旁,一起加入到施暴的队伍中。 眼看着几个侍女已被打得东倒西歪,脸颊更是红肿得吓人,蓁妃的心似被冰锥狠狠划过般疼痛不已。这些宫女都是她从娘家带来的贴身丫鬟,陪伴了她十几年,几乎已经成了她的家人。可是眼下的情况,她竟然没有能力去保护她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们因为自己而遭罪。蓁妃越想越觉得内疚,心下一横,突然冲到宫女的身边,硬生生接下了董嬷嬷结结实实地一个巴掌。 “娘娘你这是干什么?!”蓁妃的举动着实吓着了一旁的宫女,原本在眼眶中打转的泪水霎时夺眶而出。“奴婢皮糙肉厚,不过是几个巴掌,奴婢受的住。娘娘您千金之躯,要是因为奴婢而受到半点损伤,奴婢实在是万死难辞其咎啊!” 董嬷嬷也有一瞬被蓁妃的行为给吓到,随即假惺惺道:“是啊,老奴只是奉皇后娘娘之命教训几个奴才,蓁妃娘娘这样可不是折煞老奴了吗?” 刚才那一巴掌力道极大,蓁妃的脸颊立马出现了几个指印,她依旧跪在地上,几缕碎发散落在额头,面色淡然地对着皇后道:“正所谓子不教父之过,她们是从我宫里出来的宫婢,若是犯了什么错,也是臣妾教导无方。娘娘不是要教训奴才吗?那其余的几巴掌就由臣妾这个做主子的替她们承受!” 董嬷嬷听着不由一愣,转头心虚地看了皇后一眼。却见皇后并没有要放过她们的意思,反而给了个准许怂恿的眼神。有了皇后的支持,嬷嬷干脆狠了狠心,虚情假意道:“娘娘别说笑了,还是赶紧让开些吧!要是老奴一不小心误伤了娘娘,那可如何是好!” 说着董嬷嬷又作势要抬手,却猝不及防得被大皇子一把推开。“别打我母妃!你不准打母妃!”梁曦生气地推攘着董嬷嬷,一张巴掌大的小脸因为怒意而涨得通红。可惜一个五六岁的孩子毕竟没什么力道,嬷嬷只是微一抬手,粱曦就一个没站稳,被甩在了地上。 蓁妃一看儿子摔倒在地,立即心疼地将他抱在怀里,哭喊道:“皇后娘娘饶过我们吧,我们真的知道错了,以后定不逾矩。” “董嬷嬷,四十个巴掌难不成是要打到太阳落山吗?”皇后斜睨了蓁妃一眼,神色清凉如夜风在艳丽的眉眼间上蔓延开去,听上去不淡不咸的口气中却带着让人无法忽视的犀利。 嬷嬷低头领命,再度高高扬起了厚实的手掌,也不看打的到底是宫女还是蓁妃,甚至是连年幼的皇子也免不了中招。一时间击打声、哭喊声此起彼伏,场面顿时混乱不堪。 德嫔原本只是抱着看好戏的心态,可一看事情闹到这个地步,心中也一哆嗦。于是上前在皇后耳边小声劝道:“娘娘,大皇子毕竟是皇子,动用私刑怕是不妥吧?万一传到太后或皇上的耳朵里,只怕….” 一旁的唐美人笑着揶揄道:“我看是德嫔姐姐心里害怕吧?也是,姐姐素来胆小,看到这种场面只怕回去还得生梦魇呢!” “你!我哪里是害怕了,我只是替皇后娘娘着想罢了!”德嫔不甘地回嘴道,“哪像有些人幸灾乐祸,故意挑事。” 皇后眉头一皱,刚想打断二人的争辩,却听闻背后传来一声震怒的喝止。 “都给哀家住手!” 众人慌张地转头看去,只见太后带着程医女正匆匆赶来。太后的突然出现令所有人为之一惊,施刑的嬷嬷宫女们也都停止了手上的动作,愣愣地望着太后走来的方向,不知所措。 皇后和一众嫔妃嬷嬷见太后怒火中烧的模样,皆不由心尖一颤,赶忙跪身行礼。 太后看了眼这一片狼藉,脸色极为难看,剧烈起伏的胸膛彰显了她此刻的怒意,好半晌没有说话。最后转头看向身旁的程医女,道:“你去看看蓁妃和大皇子的怎么样了。” 程子君立马走到蓁妃身旁将她扶起,问道:“娘娘您没事吧?” 蓁妃微微摇了下头,将手中的儿子抱得更紧,紧张地为他检查伤势。 “简直反了天了!”太后怒吼道,脖颈间隐约可见突起的青筋,“你们这是要干什么?光天化日,在御花园里竟然对皇妃皇子动用私刑?!皇后啊皇后,你可真是越来越有本事了!” 皇后跪在地上脸色煞白,眼中写满了慌乱。“儿臣冤枉!儿臣绝没有动蓁妃和大皇子的心思。儿臣不过是想替蓁妹妹管教几个不懂规矩的宫女,是蓁妃和大皇子突然出手阻止,这才误伤了她们。” 太后冷哼一声,“误伤?!哀家来的时候就看到几个嬷嬷宫女肆无忌惮地打着跪在地上的蓁妃和曦儿,你看看他们脸上的掌印,难道每一掌都是误伤?!” “儿臣真的没有要伤害她们的意思,只想借此机会以除宫中懒散之风,正所谓无规矩不成方圆,也许方法用得过了些,可儿臣的初衷是为了大局着想啊!” 太后诧异地看着皇后,“大局着想?你还好意思说!你身为一国之母,无半点端庄大气之风,居然如市井泼妇般在御花园动用私刑,你实在太让哀家失望!这件事还好是叫哀家先发现,若是被皇上瞧见了,或是被其他外臣瞧见了,你让皇上的脸往哪儿搁?让你父亲霍相的脸往哪儿搁?!” “儿臣知错,日后必定恪守本分,望母后饶了儿臣这一次吧!”皇后哭喊道。 “传哀家口谕,中宫德行有失,闭门思过半月,罚俸三月。德嫔和唐美人不能及时劝阻皇后,同样有罪,闭门思过半月,罚俸一月。”太后冷冷道,看了眼原本张牙舞爪的董嬷嬷,又道,“至于打人的宫女嬷嬷,统统一人二十个板子,一会儿自己去内侍监领罚吧!” 一场闹剧终于落幕,程子君扶着怒意为消的太后离开了御花园。在程子君转身之际,眼角瞥见远处的假山旁站着两道她熟悉的身影,正是木清与茱萸。木清神色波澜不惊地看着她们的方向,显然已经在那儿站了很久。 第三十二章 质问 木清定定地坐在寂静的屋内,双目直直而无神,似是回忆着什么久远的往事。见程子君疾步而来,木清方才恢复了往常的神色,莞尔一笑。“今日并非请平安脉的日子,程姐姐怎么来了?” 程子君面无表情地走入屋内,冷冷反问道:“你不知道我为什么会来吗?” 木清睫羽微颤,嘴角的笑意却是越发浓重,调笑道:“我又不是神仙,难道事事都能掐指一算?” 程子君垂眸冷哼,“你如今心思缜密,那么多诡异之事你都能算得精准,朝中那些工于心计之人也被你耍得团团转。算算我这个大夫在想什么又有何难?” “那我就试着猜猜。”木青从容的脸上没有半点异样,随手拿了一块绿豆糕放在程子君面前。“听闻昨日太后在御花园怒斥责罚了皇后,并下令中宫禁足半月,我猜姐姐是为了此事而来的吧?” 程子君看都没有看桌上的茶点一眼,显然没有要和木清饮茶闲谈的意思,绷紧的小脸更是从未有过的肃然。“你只猜对了一半。” 木清微微抬眉,不解地问道:“哦?那另一半是为何?” 程子君只是默然望着木清,并未作答,眼中迸射出的灼灼光芒似想将对方看得更加透彻。 木清一愣,道:“姐姐该不会以为此事与我有关吧?昨日不过是后宫妇人间的争风吃醋罢了,与我所谋之事并无关联,我更没有兴趣插足其中。” “我当然知道此事与你无关,你还不至于沦落到要算计无辜妇孺的地步。”程子君冷着一张脸,“可我昨日离开的时候,看到你就站在不远处的假山旁,你早就在御花园了对不对?” “看来程姐姐今日是来找我兴师问罪的。”木清笑道,“我的确昨日碰巧路过御花园,可那又如何?姐姐究竟为何生气?我可是什么都没做啊!” 程子君因为木清满不在乎话而眉头拢得死紧,她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道:“我今日来找你,就是因为你什么都没做!” 木清眨了眨细长的双眼,佯装出一副委屈样子,明知故问道:“这话倒让我糊涂了。姐姐觉得我该做什么呢?” 对方装傻充愣的样子彻底惹恼了程子君,她咄咄问道:“你明明就在现场,你明明看到了皇后欺侮蓁妃母子的全过程,凭你的才智要救她们脱险绝非难事,可你为何只是冷眼旁观?” 木清不以为忤,淡淡道:“你不是已经去找太后出面相救了吗?她们最后不也安全了吗?再说了,我与皇后本来就是势同水火,若当时我出面劝阻,只怕皇后会怀疑我与蓁妃同气连枝,反而适得其反。” “若不是我凑巧经过御花园,难道你就能真当什么都没看见?”程子君一把抓住木清的手腕,神色悲戚地质问道,“烟儿,那是沈蓁姐姐啊!是和你从小一起长大的沈蓁啊!她曾经是你最好的朋友,你怎么能眼睁睁看着她受此侮辱,而理所当然地置身事外呢?!” 木清惨淡一笑,眼波流转,旖旎光华。“你也说了是‘曾经’。她是云长烟的朋友,而云长烟七年前就已经死了,现在我只是尹木清,一个无心无情,只懂得争权夺利,搅弄风云的奸妃。救蓁妃母子对我没有任何益处,只会徒惹皇后对我的怨恨罢了。” 听木清这么说自己,程子君只觉得如有一块大石压着胸口,叫人透不过气来。她急着反驳道:“不,你还是你,不论是云长烟还是尹木清,你都…” “你不是我!”木清语气极重地打断了程子君的话,一字一句道,“不要替我做决定,更不要告诉我我应该成为谁!” 木清的话如同一把钢刀将程子君的皮肉片片凌迟,痛意一点一滴蔓延至全身百骸。子君终于将心中积压已久的疑问说了出来,“你在怪她!你还在怪她是不是?你怨她终究负了你哥哥,摇身一变成了皇帝宠妃。” 当年京中谁人不知云慕晨和沈蓁这对男才女貌的才子佳人,二人也是从小情投意合,先帝也多次有意赐婚。若不是因为最后那桩冤案,二人早已成为神仙眷侣。 见对方默不作声,程子君更加坚定了自己的猜想,继续道:“可是当年一事已成事实,而且女子终究是要嫁人的,沈蓁因为家中父亲的压力而嫁入宫中也是迫不得已,你又何必至今耿耿于怀呢?” 木清起身走向窗边,午后的阳光洒在她的衣衫裙摆上,泛起一身妖艳的微光,让人觉得虚无缥缈,恍惚间程子君竟然有种想伸手抓住面前女子的错觉。木清眼底深处闪烁着缕缕幽沉,缓缓才道:“一个月。” 程子君略一滞然,问道:“什么?” “我哥哥含冤而死才不过一个月,她沈蓁就急急嫁给了当时的太子,摇身一变成了太子侧妃。”回忆着过往的伤痛,木清心中不由升腾起一股怒火,灼烧着她的五脏六腑。“我不求她能为我哥哥做什么,也没有要求她终身不嫁,可是我哥哥才死了不过一月,尸骨未寒,她难道就如此迫不及待吗?!如饥似渴地要抓住眼前的荣华富贵吗?!” 程子君心中愤懑瞬间被浇熄,她知道此时无论自己再说什么也没有用了,木清也完全有理由怨恨沈蓁。不对蓁妃母子下手已经是木清能做到的最大忍耐,她们之见的确再也不是朋友了。 程子君心中黯然:这一切究竟哪里错了?是烟儿的错还是沈蓁的错?还是错在上天,错在命运?想着想着她只觉心脏仿佛被人倏地揪紧,薄唇艰难地微微开启,却发现此时竟是无语凝噎。 程子君转身欲离,耳边再度响起木清平淡如水声音。“程姐姐你知道吗,其实我很羡慕你。你我二人遭遇了同样的经历,却变成了截然不同的两种人,在你的世界里依旧保留着那份是非分明;而我的世界…却再也不是非黑即白,只留下一片灰暗不明。” 第三十三章 解救 武晟大清早就奉瑞王命令前来瑞王府,他是粱胤桓的亲信,在甫州的时候也一直陪在瑞王身边,不离不弃,二人的情感也早已跳脱了上下级的关系,更像是同生共死的患难之交。这次瑞王重新回到京城,武晟便也一同回到了瑞王府中。 武晟见到瑞王,躬身道:“殿下,您找我?” 瑞王并未回答,只简单道:“武晟,你准备一下随我去趟枫山。” “枫山?殿下去那里做什么?”武晟诧异道。武晟是瑞王粱胤桓,后来他被赶去封地,武晟便也跟随着瑞王一起去了那荒芜之地。这次 由于灵山帮的身份特殊,裘风也一再强调暂时不可将他们之间的合作透露给任何人,所以瑞王只是含糊地回答道:“见个朋友罢了,咱们俩去就行了。” “是!”武晟虽然对主子的行为感到奇怪,却也不再打听,又道,“可是枫山在京城郊外,毕竟偏僻,殿下要不要多带几个侍卫?” “不用了,人多了反而麻烦。”瑞王不假思索地说道,突然脑海中划过裘风的一句话。 “听闻这个季节又多有野兽出没,在下建议殿下可以多带些侍卫亲信,以防万一。” 瑞王顿了一顿,最后鬼使神差般地改了主意,道:“还是再带上两个侍卫吧。” 枫山,顾名思义,以枫叶而著称。在当下这个季节,满山都是红褐色的枫叶,如霞如焰,美似仙境。瑞王气宇轩昂的地站在山顶,秋风瑟瑟,衣袂飘飘,更衬出这位亲王傲视尘俗的气度。这里是他与灵山帮帮主约定的见面地点,可是现在离原本约定的时间已过了一个时辰,竟是连个人影也没有看见。 瑞王依旧神色淡然,可是抿紧的的薄唇透露了他此刻的不耐。武晟见主子在这里等了那么久,对方却迟迟未至,不由有些恼怒。“殿下,您都等了那么久了,这人到现在还不来,也太不把殿下放在眼里了吧!”武晟是个习武之人,素来是一根肠子通到底,此时也不管瑞王的心情,就这么直言不讳地把心里的话给说了出来。 “看来对方今日是不会出现了。算了,咱们走吧!”瑞王沉沉叹道,嘴角扬起一弯自嘲的弧度。心想:那个不正经的裘风果然不能相信。 瑞王带着侍卫们按原路走下山,途径半山腰的时候,粱胤桓突然隐约听到远处传来一阵奇怪的沙沙声,他警惕地张望四周。由于他从小习武,所以听力比常人更加敏感些。寂静而阴沉的林间小道中,秋风划过枝叶传来悉悉索索的沙沙声,愈来愈近,犹如荡开的涟漪,层层往四周扩散开去,回声映着回声,听起来甚为诡异。 武晟等人见主子这般模样,不由也有些紧张起来,问道:“殿下怎么了?” 可是待瑞王凝神再细听时,周围却并无异样。粱胤桓猜想也许只是风刮过树叶发出的声响,转头道:“没什么,可能是我太大惊小怪了。走吧!” “救命啊!救命!!” 几个人刚想离开,远处传来了男子清晰的呼救声,这次所有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武晟指着山的东面,焦急地说道:“殿下,是那个方向传来的声音!” “走!去看看!”瑞王毫不犹豫地说道,一群人立马循着方才的呼叫声跑去。 粱胤桓到达现场的时候,只见几个黑衣人正围追堵拦着一位男子。在不了解战况的情况下,他们选择隐在暗处,探看了下此时的战局。黑衣人大约有五六个,每个人都手持利剑,脸上蒙着黑布,武功身手皆不凡俗。粱胤桓心想,如果他没有猜错,这些黑衣人应该是群杀手,目标便是那孤身一人的华服男子。只是那名男子又是谁?竟然需要动用那么多杀手? 男子越跑越喘,越跑越慢,突然脚下一滑,狠狠翻了个跟头。待他再爬起来时,黑衣人们早已围追了上来,手中的刀剑泛着幽幽寒光,仿佛急切地等待着****一口殷红的鲜血。男子眼看已是死路一条,绝望之下最后一次朝着空旷的山林呼喊道:“救命啊!” 也是这最后一次的呼喊让瑞王清清楚楚地看到了被追杀的男子的脸,那是一张他认识的脸孔,此人正是中书令大臣魏铭。 魏铭怎么会独自出现在这里?这些追杀他的人又是谁派来的?太多疑问在粱胤桓心中萦绕,不过眼下的情况却由不得他思虑太多。眼看着黑衣人即将下手,粱胤桓想都不想便抽出了腰间的宝剑,直直朝黑人发起进攻。 外人的突然出现令黑衣人一愣,手中的剑招不由也慢了几拍,加之瑞王招招干净利落,迅如疾风,过手数招竟被逼得步步后退。黑衣人眸中杀意乍现,转头朝背后的同伙使了个眼色。顿时,五六个黑衣人同时发出杀招,直直朝瑞王扑来。 眼看着锋利的刀刃离瑞王越来越近,瑞王却寸步不移,嘴角甚至扬起一抹得意的笑容。跑在最前方的黑衣人不由一愣,刚觉不妙,正在此时不想瑞王的身后骤然又出现几位男子,硬生生化解了黑衣人的杀招。 宁静安和的山林间,两方人马正进行着厮杀,利剑扫过,被砍断的枝叶在空中飘荡,坠落又扬起,扬起又坠落,肃杀中竟带着些许唯美。 发起进攻的时候也是人完全暴露软肋的时候,粱胤桓借此机会加入战局,挥剑的动作利落干净,毫不拖泥带水。瑞王这一方攻守配合得当,局面也逐渐占得上风。黑衣人一看形势不妙,不宜久战,于是带队的头子吹出声响亮的口哨,众人立马逃之夭夭。杀手们出了招数狠毒之外,轻功也是极好,一眨眼的功夫就没了踪影。 武晟刚想追上去,却被梁胤昊及时阻止。“别去了,穷寇莫追。”他转身去看一旁的魏铭,关切问道:“魏大人,你没事吧?” “没事。还好瑞王殿下出手相救。殿下今日的救命之恩,老夫此生没齿难忘。”魏铭深深一揖,“不知殿下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哦,本王看近日秋意渐浓,所以特地想来枫山看看枫林美景,没想到居然在这里遇见了魏大人。”梁胤昊并未提及灵山帮,又问道,“魏大人您又为何会孤身一人出现在枫山?” 第三十四章 畅谈 瑞王问道:“魏大人您又为何会孤身一人出现在枫山?连个侍卫下人也不带?” 魏铭黯然道:“亡妻安葬于此,所以每年的这个时候老夫都会独自前来这里,祭奠亡妻。” “原来如此。看来这些人是熟知大人的行踪,才会在这里埋伏动手。”瑞王沉重地点点头,“恕本王唐突,不知魏大人究竟是得罪了何人,竟引得如此灾祸?” “老夫为官几十载,在朝中得罪过的官员,大大小小数都数不过来。”魏铭傲慢一笑,黝黑的瞳孔泛着澄明的微光,“不过,敢明目张胆下手杀老夫的,朝中怕是没有几个。” 魏铭虽然没有把话说明,但是粱胤桓已经明白了对方话中的深意:想魏铭死的人有很多,可是真的有那胆子狠下杀手的,却只有一个人。今日之事的幕后人便是那权倾朝野的霍相霍培安! 想到这个霍培安,瑞王只觉得愤恨难当,这样的人掌控着朝中大权,为所欲为,国家还有什么气数可言。“如此说来,倒是本王害了魏大人。” 魏铭微一愣怔,不解道:“王爷何出此言啊?” 瑞王皱着眉头,一脸忧愁道:“大人最近是因为本王的事情才会与霍相多有争执,惹祸上身。好在大人今日无事,若是有个三长两短,叫本王如何心安?” 魏铭释然一笑,抬头望着碧透的蓝天,沉吟道:“殿下不必自责。风雨将至,谁又知道哪朵云里裹着雷呢?” “是啊,还是魏大人想得通透。身处风暴中心,谁又能逃得掉呢?”瑞王赞同地点点头,心中的烦闷也随即化作春风笑意挂在嘴角。“本王送魏大人回府吧?” 魏铭摆手道:“不用麻烦殿下了,老夫自己能回去。” “那些人刚才失了手,想必不肯善罢甘休,安全起见还是我送大人回去吧!” 魏铭见瑞王坚持,而且他也的确吃不准那批黑衣人是否会杀个回马枪,所以最后他还是随着瑞王一同山下,以防万一。 一路上,粱胤桓与魏铭只是悠闲地走在林荫小道间,时不时叙叙旧,魏铭也会问一些甫州的情况,大家都很默契地只谈风月,不谈朝政。魏铭见瑞王谈吐风雅,举止洒脱,心中倒也不再似以前那般排斥,思忖了好一会儿,终于问出了在心中疑惑已久的一个问题。“恕下官直言,殿下为何要回来?” 粱胤桓没想到对方话题竟转得如此之突然,不由一愣,而后无奈笑道:“为什么回来?为什么离开?又为什么留下?难道大人觉得这一切由得了本王选吗?” 魏铭了然地点点头,“殿下已是经历过风雨的人,应该懂得如何明哲保身,置身事外。京城的这趟浑水,殿下还是少沾染得好。” 原本魏铭说这番话是想要劝诫瑞王,最好呆在京城里安分守己,千万不要生出些不该有的心思,妄图力挽狂澜,搅弄风云。可是令魏铭没有想到的是,这粱胤桓不仅不受用,反而有意无意地嘲讽起自己来。 “看来本王离开京城的这几年真的发生了很多事,连人心也变了。本王居然从魏大人的口中听到明哲保身,置身事外这几个字,还真是让人吃惊。” 魏铭倒不以为忤,继续道:“老夫并非此意。只是殿下如今的安稳实在来之不易,殿下切莫辜负了皇上的一番好意。” 瑞王也稍稍缓和了口气,神色间颇有些疲惫。“其实我明白魏大人的意思。我现在是什么样的处境和身份,我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些年历经了太多事,大起大落之下,名利富贵早已不再看重。只是热血男儿,不能为国为民,抛头颅洒热血,实乃人生憾事,又岂可一味贪图‘安稳’二字?” 对方意气风发的话语让魏铭很是惊讶,没想到这位曾经卷在谋逆案里的王爷,不仅丝毫没有奸诈虚伪的面具,反而心中存着一片净土。魏铭心里不由也生出一丝敬佩,徐徐道:“殿下有这份心,实在难得。可是殿下要明白,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京城的浑水可不是一朝一夕能解决的。下手轻了,如隔靴搔痒,可下手重了,又怕牵一发而动全身。” 粱胤桓鄙夷地冷哼道:“如今人事纷繁,裙带关系错综复杂,盘根错结到这个地步,难道就任由这滩浑水继续污浊不堪,甚至便脏变臭?原来魏大人就是这样出淤泥而不染的!” 瑞王的话句句带刺,嘲讽之意更是显而易见,可是听在魏铭耳朵里,不知为何竟是毫不恼怒,甚至还感到些许欣慰。“管当然是要管的,只是不能意气用事,一拍脑袋就去做,只怕会后患无穷。您看,老夫今日不就惹着麻烦了吗?” 瑞王低头道:“大人莫要见怪,是本王把话说重了。本王身份尴尬,今日之事,只怕…不能给大人作证了。” 魏铭释然一笑,“老夫明白殿下的难处,本来也没有要追究这件事的打算。” 瑞王颇为震惊,问道:“魏大人难道不上报追究吗?只怕那幕后黑手不肯就此罢休啊!” “如何追究?无凭无据的,就算真张了口,也要落个含血喷人的恶名。”魏铭冷静道。 说着说着,二人已走到了山脚处,前头就是魏铭的马车。粱胤桓拱手道:“那大人日后可千万要小心。如今朝中风气靡浊,更需要有像大人您这样的忠良之臣替皇上肃清不良之风,大人您万不可有事。至于那些首鼠两端的奸佞之徒,本王也相信,多行不义必自毙的道理。” 魏铭回礼道:“殿下放心吧,不只是为我自个儿,更是为了朝庭社稷,这条老命怎么着也要再撑上个几年。有志之士心中的那个天下,老夫在此保证,绝不远矣!” “好!即使本王无法再为朝廷殚精竭虑,只要有魏大人这句话,本王也放心了。还望魏大人在经历风雨后,仍能举千钧若扛一羽,拥万物若携微尘,怀天下若捧一芥。无论处陋巷还是居庙堂,绝不改变初心;无论逍遥于腾达或困顿于落魄,决不动摇意志。那本王便代天下万民谢过魏大人了!”说完粱胤桓深深一揖,随即转头离去。 魏铭若有所思地望着瑞王的背影,胸口仿佛有一团烈火正在炽烤着。 第三十五章 愤恨 相府内,廷翼喘着气匆匆赶来,俯首道:“相爷。” “如何,魏铭的人头拿到手了?”霍培安正随意摆弄着笔墨,看上去心情很是悠然。虽是问句,但霍培安连头都没有抬,并未发现对方脸上的愁容,话语中笃定的口气更是明显。 廷翼顿了顿,后吞吞吐吐道:“禀相爷,今日的事…败了!” 纤细柔软的羊毛笔从主人手中突然坠落,在白皙的宣纸上漾开一片星星点点。霍培安圆睁着双目,诧异道:“什么?!败了?” 廷翼伏跪在地,认错道:“属下无能,请相爷恕罪。” “怎么可能?今日的行动早已计划周全,那魏铭半点武功也不懂,你们那么多个死士连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老头子都搞不定?!”霍培安面孔上逐渐显露出愠色。 廷翼无奈应答道:“这次的行动本该万无一失,属下们也几乎就快得手了。可是,没想到关键时刻竟然半路杀出个瑞王,对方人手不少,又个个武功高强,所以属下们才会空手而归。” “瑞王?!”霍培安霍然起身,不可置信地望着跪在地上的廷翼,反复确认道,“你是说瑞王粱胤桓?” “正是!” 霍培安在屋中来回踱着步子,头脑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搅得如一团乱麻,气氛也瞬时沉重了起来。“他怎么会突然平白无故地出现在那里?” 廷翼不安地揣测道:“会不会是他们已经洞悉了咱们的计划?所以瑞王才会出现在枫山保护魏铭?” “不对。魏铭与瑞王并无私交,这两个人是何时扯上关系的?”霍培安垂头沉思,眼中泛起一抹警惕的神色。 廷翼猜测道:“又或者…他们二人早有联系?只是咱们不知道罢了。” 霍培安回想着近日发生的大事,魏铭敢屡次三番公然与自己作对,原来背后是有瑞王撑腰谋划。不禁忿然道:“平日看他们二人并无交集,没想到竟是暗度陈仓!难怪私藏兵器一事,魏铭会为了瑞王这般抓着刑部不放,岂有此理,简直不把本相和皇上放在眼里!亏得皇上现在还如此相信重用魏铭,若长此以往,岂不是养虎为患?!” “既然咱们现在已经知道魏铭与瑞王之间不为人知的关系了,那大人是不是该告知皇上?”廷翼小心翼翼地询问道。 “告诉皇上?”霍培安冷冷挑眉,眼中的寒光似利剑般透着瘆人的寒气。“本相拿什么去告?对皇上说,本相派了人暗中刺杀魏铭,所以才偶然间发现瑞王与魏铭之间的苟且之事?” 廷翼皱着眉头问道:“那…难道我们就什么都不做吗?” 霍培安深邃的瞳孔如黑洞般深不见底,紧捏的双拳隐于宽大的袖口中,过了好半晌,他几乎是咬牙切齿道:“当然不可能无作为,既然他们来阴的,那本相一定奉陪到底。魏铭如今深得皇上信任,靠皇上来惩治他们怕是不可能了,凡事还是只能靠自己,本相就不相信凭他们两个人还能掀出什么风浪来!” ---------------------------- 二更时分,大部分人早已沉浸在酣甜的梦乡之中,而京中的烟雨楼内仍是灯火通明,在这里素来没有白日与黑夜的区别,仿佛时间只是一个毫无意义的名词。粱胤桓来到厢房的时候,只见裘风独自坐在房中,悠然自得地自斟自饮,粱胤桓觉得在这个人的身上好像从未看见过‘忧愁’二字,不知是没心没肺,还是冷血无情。 “哟,瑞王那么快就从枫山回来啦?”裘风咧着嘴调笑道,玩世不恭的的样子让人更是上火。 “你们是故意!”瑞王粱胤桓并不是疑问,而是万分确定的口气。“故意把我引去枫山,就是为了让我出手救魏铭?” “看来殿下已经英雄救美成功了?”裘风弯着眉眼说道,又一顿,假意揶揄道,“哦不!不是英雄救美,该是…英雄救豪杰才对!” 瑞王双眼微微眯起,透着危险的讯号。“刺杀魏铭的人是不是你们的人马?你们刻意安排这么一出戏码,就是为了让我博取魏铭的好感?本王是该说你们费劲心思好?还是该说你们道貌岸然,不择手段?” 裘风笑脸一僵,眼中也露出些许寒光,冷着脸嘲讽道:“谋害朝廷大员可是杀头的死罪!殿下虽然贵为千金之躯,前途不可限量,可在我灵山帮眼里还没有金贵到能让帮中兄弟冒如此风险的份上。殿下和魏大人不是早已猜到今日之事的幕后黑手了吗?殿下又何必在这里故意试探小人呢?” 粱胤桓并未因为对方的嘲讽而生气,反而稍稍缓和了脸色。“就算这件事与你们无关,可是既然你们早已预感到霍培安要对魏铭不利,为何不,置魏大人于险境之中?” “我们怎么置魏大人于险境了?殿下不是在枫山救了魏大人了吗?”裘风故意摆弄出一副委屈无辜的神色,不由叫人哭笑不得。 瑞王缓步逼近对方,一字一句地问道:“灵山帮虽为江湖帮派,却能屡屡干涉朝中之事,甚至把朝廷大员和亲王当棋子般随意摆弄,你灵山帮究竟是什么来路?” “这个问题,小人没有资格回答殿下。还是让咱们灵山帮帮主,亲自回答殿下您的问题吧。”裘风迎上瑞王质问的双眼,恭声道。 “你们帮主?!”瑞王愣了愣。灵山帮果然不安常理出牌,先前他屡次要求亲自与帮主谈上一谈,最后都不得相见,居然今日又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了烟雨楼之中。想到而自己也马上就能看到这位操弄一切的幕后高人,粱胤桓说不出为何,心中竟有一丝忐忑和不安。 “是啊,殿下不是说想见我们帮主吗?我灵山帮答应过殿下的话,绝不会食言。殿下心中所有的疑惑,帮主自会一一向您解答。”裘风缓缓起身,脸上带着高深莫测的笑意,抬手示意道,“殿下里头请吧!” 第三十六章 会面 裘风缓缓起身走至墙边,抬手绕有规律地敲了几下墙壁,霎时间原本闭合的墙面出现一个裂缝。裘风轻轻推了推墙面,裂缝越变越大,直至可供一人通过的大小,隐约可见里头是条密道。粱胤桓跟着裘风走入通道内,暗地里兀自心惊,他虽然来过这里几次,却从未仔细注意过房间的结构,不想里头竟然还潜藏着一间暗室。 暗室里的摆设极为简单,只有一张桌子和一盏油灯。一个女子席地而坐,见有人前来,方起身行礼道:“民女吴桃见过殿下,殿下万安。” 瑞王上下打量着对方。女子面容清丽,本是芳华的年纪,眉眼间却带着她这个年纪不该有的成熟与高深。粱胤桓沉沉问道:“你是何人?” 女子镇定道:“听闻裘风说,殿下想要见我?” 瑞王抬眉一愣,诧异道:“你就是灵山帮帮主?” 女子再次躬了躬身,客气道:“正是。殿下一定有许多疑问积压心头,不知民女是否有资格邀殿下小酌一杯?咱们也好慢慢聊。” 瑞王略一思忖,最终还是在这位叫吴桃的女子对面坐下,不过却未伸手去接对方递来的酒杯。裘风并未随二人一同坐下,而是悄无声息地退到了角落处,不再言语。 女子似是看穿了对方心中存疑,笑着道:“殿下是觉得奇怪,堂堂一个江湖大帮,居然是由一个弱质女流来主持大局?” “看你的身形骨架,不似习武之人,不知帮主是如何统领掌管帮众的?” 女子悠然地自斟自酌了一杯,笑道:“我灵山帮如今在江湖中的地位虽称不上呼风唤雨,可起码也不是任人欺凌,靠的从来都不是蛮力,而是脑子!” 瑞王不置可否,直接切入主题,道:“帮主的确高瞻远瞩,思虑更是异于常人。礼部舞弊,刑部造假,兵部私贩兵器,还有中书令大臣的遇刺,只怕这每一件都与你灵山帮脱不了干系吧?” “殿下也未免太看得起我灵山帮了。殿下口中的每个案子都是震惊朝野的大案,光凭我们一届江湖人士,又如何操弄朝中大臣呢?这些事本来就都在那里,不过是灵山帮运气好,刚好发现了些许端倪,故推波助澜,把它们都摆到台面上来罢了。” “能把这些藏匿已久的污浊之事统统揭露于人前,对于一个江湖帮派来说已是不可思议,你们也算是煞费苦心了。”瑞王话中并无赞许的意思,反倒是嘲讽之意更甚。 “殿下过誉了。”女子谦虚一笑。 瑞王冷哼一声,问道:“千方百计扳倒这几个王公大臣究竟是为什么?” “为什么?理由裘风不是早已告知殿下了吗?” 瑞王狭长的双眼微微眯起,带着警惕与怀疑,显然并不相信对方的话。虽然当初裘风替自己解毒的时候就说过,这么做是为了帮他重回京城。原本他以为灵山帮不过是信口开河,没想到出人意料之事果真接踵而至,实在叫人匪夷所思,也让他不得不开始怀疑灵山帮背后有更多不可告人的目的。“你们做那么多就只是为了帮本王回京?” 对方反问道:“这个理由不够充分吗?” “哼,本王与你们非亲非故,您们凭什么冒天下之大不韪来帮我?更何况即使我现在回来了,也不过是个空有亲王头衔,却手无半点实权的废物,皇上是不会让我参与朝政的。你们帮我,可谓是百害而无一利啊!”瑞王质疑道。 “灵山帮最初的计划,可不是仅仅只是帮殿下回京城,做个无所事事的挂牌王爷而已。”女子微微冷笑,笑意似雪白犀利的电光,慢慢蔓延上眼角。“民女只问殿下一句,殿下想不想重归庙堂?” 一道闷雷在粱胤桓脑中炸开,他瞠目道:“胡闹!你以为你们侥幸赌赢了一两次,就不知天高地厚了?” 女子定定地看着对方,自信道:“灵山帮做事从来不是只凭运气。没有十足的把握,民女怎么敢随意张这个口?” “皇上忌惮我已久,怎么可能让我再插足朝中之事?!简直是天方夜谭。” 女子转头望着房内跳跃的烛火,脸上依旧挂着一道高深莫测的笑容。“那可未必。当日殿下不也不相信我们能助你回京吗?现在您不还是正大光明地搬进了瑞王府?凡是不到最后又怎么知道结果呢?” 瑞王双眼绽放着洞穿人心的精光,徐徐道:“若你们真打定主意要助我夺回权势,那你们今后所要对付的人可都是朝廷要员,又个个心机深沉手段毒辣,只要走错一步,便是万劫不复。吴帮主究竟是为何要冒如此大的风险,与朝廷作对?安安稳稳隐于江湖难道不好吗?” “没想到殿下这等才识胆魄,竟也如此鼠目寸光。”女子微微沉吟,眸中隐着寒凉的光泽。“灵山帮就算势力再庞大,帮众人数再多,说到底也不过是群山野之士,命脉气数始终还是掌握在那些手握政权的官宦手中。别说是皇上,就是任何一个王公大臣,只要少许看我们不顺眼,就可轻易将我们覆灭。若想保灵山帮经久不衰,光走老路是行不通的,只有背靠有权有势之人,才是万全之策。只不过如今在位的大臣们是不屑与一个诡谲的江湖帮派为伍的,所以我们只能选择自己扶持一个,而殿下便是最好的人选!” 昏暗的房间内充斥着压抑的气息,瑞王眸中的清寒正点点滴滴凝结成霜,冷声道:“你们在利用本王?” 女子灿然一笑,“怎么能说是利用呢?不过是各取所需,求个双赢的局面罢了。” “双赢?本王只觉得自己是个被人随意摆弄的棋子,全无后路可退。”瑞王冷笑道。 “殿下随时都可以抽身,灵山帮只做你情我愿的买卖,从不会勉强殿下什么。”女子幽幽道,双目迥然有神,顾盼间满是神采奕奕。“我明白殿下并不看重名利权势。可是,现下朝中吏治败坏,朝廷巨绅们串连结党,难道殿下可以视而不见?贪官污吏搜刮民脂民膏,百姓流离失所,殿下难道也无动于衷?只要殿下今日说一句,您只求无功无过,安稳度日,那灵山帮日后绝不再叨饶殿下!” 第三十七章 约定 “殿下对这些都无动于衷吗?只求安安稳稳了结此生?” 听到这些话,瑞王只觉喉头骤然收紧,心跳好似停顿一拍,千头万绪涌入心中。他怎么可能无动于衷?方才在枫山上,他理直气壮地质问魏铭的那些话,如今扪心自问,难道他自己能心安理得地袖手旁观吗?那些掷地有声的豪言壮语,难道他就真的甘心付诸东流? 粱胤桓垂头静默了好一会儿,再抬眸时,眼中闪着坚毅的光芒。“你们准备怎么做?” 女子好整以暇地拨弄着裙摆,嘴角的弯度更甚。“此事还不急,殿下刚刚搬入旧府,一定有很多事情需要张罗。不过,今日殿下出手救了魏大人,就是个好的开始。” “你们想让我去拉拢魏铭?此人刚正,又是个宁折不弯的倔脾气,恐怕不是那么好笼络的。”瑞王皱眉沉思道。 女子笑得格外没心没肺,满不在乎地说道:“没难度的事情,怎能显现出我灵山帮的神通广大呢?魏铭那里我们会派人慢慢渗透,殿下不需要有负担,该怎么对他就怎么对他,太过刻意,反而会让那老头起疑。” “好!既然我们要合作,那本王就先把丑话说在前头,这番话本王也曾经对裘风说过。”瑞王正色道,“不论是什么原因,伤天害理,害人性命的事情我是不会做的。朝中虽风气败坏,可也不乏像魏铭这样的忠良之臣,本王是不会利用欺骗这些人的。就好比今日的枫山之事!” 女子依旧神色平静,淡然道:“今日之事是我们有意瞒着殿下的,殿下事先也不知情,出手救人是出于本心,不算是殿下欺瞒魏大人。” 粱胤桓神色一凝,语气中带着不由辩驳的决然。“这就是本王要和你们立的第二条规矩。今后你们有任何行动,必须先知会本王,绝不许先斩后奏,我粱胤桓不是任人摆布的傀儡!” “殿下今日所言,民女自当谨记。”女子从容一笑,恭敬道。 粱胤桓松了松紧抿的薄唇,承诺道:“倘若我真能在朝堂之上占一席之位,而你们日后也能安守本分,那本王必定保你灵山帮周全。” 女子再度斟满酒杯,一饮而尽,以示诚意。“好!今日你我二人之协定,日后必不食言!” “一言为定。”瑞王端起酒杯至唇边,又忽然一顿,眸中闪过幽黑的光芒。“另外还有一件事,这件事并不在今日你我二人的约定之中,只是…只是本王想让您们帮个忙。” 见对方突然吞吞吐吐,女子反而爽快地应答道:“殿下何必如此客气,能帮到殿下也是我等的福分。殿下可是想让我们杀了霍培安?” 瑞王摇了摇头,“不,那奸相为非作歹只手遮天,日后必定自食恶果。更何况天理王法尚存,就算要惩治他,也该由皇上,由大理寺刑部将其正法,哪有动用私刑的道理。若是如此,本王与那奸相又有和分别?” 女子了然笑道:“难不成是殿下的私事?” 瑞王睫羽忽闪,仿佛是鼓足了勇气,方道,“你灵山帮势力遍布天下,连兵部那么隐秘的案子也叫你们给查了出来,所以本王想要借助你们的势力去查清前丞相云旭谋逆一案。” 女子浑身微不可见的一震,又赶忙垂头敛色,轻声问道:“这是早年的旧案了。此案早已盖棺定论,殿下又为何要去复查?” “此事是我重回朝堂的另一个重要原因,若不查清此事,我做这一切就都没有意义了。”粱胤桓凝着一处微微出神。 女子只觉一股酸意涌上鼻尖,须臾,她强自敛了敛心神,假装波澜不惊地问道:“殿下为何如此在意七年前的旧案?要知道,殿下当年乃是因为此事而受波及,最终沦落至此的。若是重提旧案,只怕会对殿下不利。” 瑞王神色凌厉地斜睨了女子一眼,反问道:“难道凡是都要衡量利弊吗?难道就不能为了公正,为了真相?” 女子冷笑道:“公正?真相?殿下何以如此肯定那就是个冤案?毕竟当年云旭亲口承认谋逆起兵一事,亲笔血书相信殿下也看过。再者,当初先帝甚至还怀疑是殿下与云旭联合串谋,欺君罔上,险些将殿下一道查办。好在那云旭还有点良知,毕竟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承认此事乃是他一人所为与殿下无关。殿下虽一身正气,可惜先帝终是因为此事疑了殿下,最后那本该到手的太子之位也只能拱手相让。殿下可是被那云旭给害惨了的,为何还要替个死人翻案?” 瑞王神色一凛,奇怪道:“你倒是对这件事打听得清楚。” “此事在当年轰动一时,想不知道也难。”女子脸上闪过一瞬的慌张,不过好在屋内昏暗,所以粱胤桓并未发现异样。 “本王的确见过那封血书。可是…云相是本王见过最坦荡仁德的人,他是绝不会做出这般大逆不道之事的。更何况云家一门忠良,其子云暮晨是本王儿时最好的朋友,其女云长烟…..”粱胤桓说道此处竟然有些哽咽,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又道,“总之,本王可以以性命担保,这个案子绝对藏着某些不可告人的秘密,还希望你们能帮本王这个忙。” 女子徐徐起身,背对着瑞王站了好久。看起来像是沉思,实则是隐在暗处不着痕迹地擦去眼角的晶莹。 粱胤桓见状,刚想再开口说些什么,此刻,一旁许久不言的裘风突然插话进来。“殿下放心,我灵山帮会尽力办妥此事的。不过这个案子毕竟隔了那么多年,想必当年的人证物证也都已不复存在,查起来可能需要费些时日。” 瑞王起身一揖,“我明白,那就有劳你们了。” 裘风回礼道:“殿下客气。” 语毕,裘风便带着瑞王离开暗室。临走前,瑞王转头凝视了屋内的女子片刻,总觉得一股异样积郁在心头,可一下子又理不出个头绪来,最后也只得作罢。 粱胤桓走后,裘风再度回到了暗室。只见女子静静地坐在地上,仿佛已凝作一尊雕像,唯有满脸的泪痕才显出一丝人气。女子轻柔的声音如蚕丝一般。“裘帮主,对不起。” 第三十八章 桃芜 女子垂头低语道:“裘帮主,对不起。是我没用,险些叫瑞王看出端倪来。” 裘风兀自坐下,为自己斟上一杯酒,悠然自得地喝了起来。“没事儿!那一根筋看不出什么来。” “瑞王果然重义,过了那么多年,他心里始终还惦记着那件事,也不枉主子这般费尽心力。若是已故的老爷和公子听到这些话,一定会很欣慰的。”女子满目潸然道。 “我想…他们一定早就知道了。”裘风难得地正色道,可惜只是片刻的功夫,他又恢复成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走到女子身边,调笑道:“小桃芜啊小桃芜,我平日可真是小瞧你了。你骗人说谎的本事还挺厉害的嘛!这帮主的气势可是学得有模有样哦!” 女子名为桃芜,是当年云长烟身边的侍女。谋逆一案发生后,她与长烟一同被贬为女奴,流放异地。后来二人机缘巧合被裘风救起,云长烟换名尹木清混入宫中,而桃芜则负责留在宫外,随时接应。方才桃芜谎称自己叫吴桃,是灵山帮的帮主,为的就是掩人耳目。桃芜羞着脸,道:“帮主就别取笑我了。这些话都是主子事先写下来给我的,我都背了好几天了,生怕出了差错。为何你们要我假扮成灵山帮帮主?裘帮主你直接承认不就得了?” 裘风敲了敲桃芜的额头,假嗔道:“你傻啊!粱胤桓早就知道我背后有人,若是直接告诉他,我就是帮主,那我背后那个能操纵灵山帮的人的真实身份又是什么?只怕那一根筋再傻也得有所怀疑。倒不如把我放低了位置,由你这个‘帮主’直接出面,一切才会顺理成章。你家主子绝顶聪明,怎么带出来的丫头却如此愚钝?” “原来是这样啊。”桃芜揉了揉发疼的脑袋,复又问道,“对了帮主,我家主子如今可还好?茱萸姐姐好久都没给我回信了,我什么时候能进宫去看看主子?” “我上次刚从宫里回来的时候不就告诉你了嘛!木清她好得很,现在是非常时期,不宜进宫,你再等等吧。等时候到了,她自然会接你进去的。”裘风不耐烦地摆了摆手,见女孩脸上的担忧并未褪去分毫,反而在眉眼间越凝越重。裘风问道:“怎么?你不相信我?” “我不是不相信帮主。只是….只是茱萸姐姐更可信些。”桃芜小声说道。 “你!”裘风气得‘噌’一下从地上弹起,指着桃芜忿然道,“我不可信?!你忘了是谁救了你们两个的啊?!真是一个比一个没良心,早知道当初我就不该多管闲事!” “我真不是这个意思。不过是因为茱萸好久没给我回信了,所以我才会有些担心。” 裘风又没好气地坐了下来,翘着二郎腿,一杯接一杯饮着酒,一副没心没肺的模样。“放心吧。你家主子可好着呢!在宫里锦衣玉食,乐不思蜀,说不定哪天就把你们都给忘了。” 桃芜撅着小嘴,一双眉头几乎都拧到了一起去。“帮主别胡说八道了。” “嘿,你说你奇不奇怪。我说她不好吧,你给我哭丧个脸,我现在说她好吧,你又给我愁眉苦脸,你到底是希望你主子好还是不好啊?” 被裘风这么一吼,桃芜眼中的泪珠又开始滚滚滑落,越说越伤心。“主子委曲求全留在那狗皇帝身边,宫里又是一群豺狼虎豹,怎么会好?想必主子是每走一步都要格外小心,思虑过多,对她身子….” 裘风心中暗骂一声,赶忙打断了对方的哭嚷,安抚道:“好了好了,你别想那么多。宫里有茱萸在,她这人机灵得很,武功又好,不会让你主子有危险的。再说了,你主子她是什么人啊,她不让人家倒霉就不错了,自己又怎么会吃亏呢?你就安心呆在外头,好好办妥你主子交给你的差事,就是帮你主子的大忙了。” 桃芜吸了吸鼻子,振作道:“嗯。那我现在就给茱萸飞鸽传书去。”说完便小跑着离开了暗室。 ---------------------- 宸芷宫内,茱萸带着刚收到的飞鸽传书走入内室。“娘娘,是桃芜寄来的飞鸽传书。” 木清接过茱萸手中的小纸条,仔细查看了起来,却是越看神色越是凝重,一双柳眉紧紧蹙起。茱萸见主子脸色不对,不由担忧地问道:“怎么,事情出了差池?瑞王发现了?” 木清将信纸置于烛台中,火焰在薄薄的纸间缓慢蔓延,直至将其焚烧成灰烬。“不,瑞王并未起疑。” 茱萸稍稍松了口气,不解地问道:“既然桃芜已经成功蒙混过关,那娘娘为何如此担忧?” 木清微微咳了几声,时入深秋,夜晚的风也逐渐变得寒凉起来。木清拢了拢肩上的披风,沉沉道:“桃芜在信中说,瑞王要求灵山帮复查七年前云相谋逆一案。” 茱萸愣了愣,随即脸上漾开一抹笑意,欣喜道:“娘娘果然没有看错,瑞王当真是重情重义之人。” 可不同于茱萸的喜色,木清眉间的忧愁反而愈发浓重,连脸色也比方才白了几分。“我就是担心他的重情重义。” “娘娘为何这么说?” 木清眸光熠熠,仿佛两团燃烧着的烈焰,与她此时惨白的脸色形成对比,看上去妖艳而诡异。“这个案子是要平反,但绝不能由瑞王出面。第一,他是当年弥足深陷的局中人,由他提出质疑,本就说服力不大,难免让人觉得是瑞王有意为自己的同党开脱罪名;第二,他这次回来的首要任务是获取粱胤昊的信任,重回朝堂。若他重提旧案,必定会让粱胤昊生疑防备,更让霍培安抓住痛脚,届时我们所做的一切努力都将功亏一篑。” 茱萸问道:“那怎么办?直接告诉瑞王,他别插手此事?” “不行,他是个固执的人,我们若是以灵山帮的身份去劝他,他一定不会听的。”木清摇头道。 “那不如直接告诉他我们的真实身份?”茱萸想都没想就脱口说道。可话才刚出口,木清立马投去带着警告意味的目光,茱萸赶紧识趣地闭上嘴。 木清冷冷道:“好在事情毕竟过了那么多年,我们暂时还能以证据损毁严重为由,暂且敷衍过去,能拖一时是一时吧。至于那尘封的旧案,那些枉死的冤魂,就统统交给我来背负吧。” 第三十九章 商讨 周文鑫独自坐在文书斋内,身子依靠着桌沿,虽是极为慵懒的姿势,可不知为何,他周身却散发的冷冽的寒意。 余光瞧见门口处走来一位年过花甲的老人,此人正是中书令大臣魏铭。魏铭脚步橐橐从容而入,身子骨看上去很是硬挺,丝毫没有因为前两日发生的‘意外’而受到影响。 “魏大人。”周文鑫眸中的狠厉在一瞬间化作柔和,起身行礼,饶有歉意道,“刚下了早朝就把大人您约到文书斋,下官真是过意不去啊。” 文书斋是朝中专供六部官员议事的地方,自从皇帝下令魏铭协理部分礼部的事宜后,周文鑫也经常在此处与魏铭商讨政务。 魏铭捋了捋花白的胡子,慈眉善目道:“不碍事,我年纪大了,本就睡得少。不知周大人邀我来此,究竟是为何事?” “这是下官新拟草的科举改革制度。”周文鑫将手中的折子递给魏铭,“大人在朝为官多年,对朝中的关系和制度也比下官清楚得多,所以下官想在呈折子前先听听大人的建议。劳烦大人过目瞧瞧,不吝赐教。” “周大人客气,你我同朝为官,都是为皇上分忧,为百姓办事,何来‘劳烦’二字?”魏铭接过折子,仔细翻看了起来,一边还不时连连点头。魏铭心中暗忖:这周文鑫不亏是做过几年礼部尚书的人,原本早已乱得一团糟的科考制度,没想到经他这一个多月的整治梳理,果真开始有了起色。而这新拟草的制度利用中,不仅没有打破原本朝中平衡的局势,竟然有效地利用了党争的优势。如今朝中的党派争斗虽然焦灼,但只要运用得当,也是互相监督制约的绝好手段。周文鑫将负责阅卷复核的考官分成两半,一半为霍相的人,而另一半则是如今朝中逐渐显现出有意靠向自己的一些人,两方人马互相制衡,谁都无法暗箱操作。而且这次还安排由大学士沈晗来选定三甲的人选,最终由皇上选定三甲次序。沈晗素来中立,从不偏向任何一方,必定能做出最公允的抉择。如此一来,不仅不得罪任何一党,更是尽可能地保证了科考的公正性。 魏铭颔首道:“周大人的新制度果然令人耳目一新,想必这次的科考必不会再发生另苦读的寒门学子们心寒的事情来。不过往年向来是前太傅温大人挑选出的三甲殿试,这次周大人选定沈大学士固然好,但若是加上温大人一同复核必定更加稳妥,也更能令人信服。” “大人果然思虑周全,下官知道该怎么做了。”周文鑫微微躬身,眼角的余光在魏铭腕间的伤口处稍作停留,问道,“大人受伤了吗?” “哦,前几日去枫山祭扫,一不小心脚底打滑,摔了一跤,所以才会有些擦伤。人老了,腿脚就不中用了。”魏铭一边不以为意道,一边不着痕迹地把手腕藏于宽大的袖口中。 周文鑫低头一笑,复又抬眸,望向魏铭的双眸清亮而镇定。“下官虽然对武学一窍不通,不过这擦伤和剑伤的区别,下官还是分辨得出来的。” 魏铭一怔,没想到对方竟然如此直截了当地拆穿了自己。既然对方已经挑明,自己也就没有必要再遮掩些什么,坦然道:“鼠雀之辈,不足为惧。” 周文鑫担忧道:“大人身为朝廷一品官员,出门却老是不爱带上个侍卫,身边就那么几个不会功夫的家奴,实是太不安全了些。” 魏铭傲然道:“我向来磊落奉公,也向来独行惯了,这些年不都这么过来了吗?再说了,若总是畏首畏尾,岂不是告诉那些偷鸡摸狗之人,我怕了他们不成?” 周文鑫劝道:“大人廉正光明,自然是不怕阴邪之气。可是今时不同往日,现下京中污浊之风盛行,这世上的有些暗箭,即便是最强、最磊落之人也防不胜防。大人就算不为自己,也要为朝廷社稷着想,切不可让那些有心之人得逞。” 魏铭本来对这件事并不上心,可接连从瑞王和礼部尚书两个人口中听到这番话,不由也有些动容。兀自沉思间,却听到门口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抬头望去,只见是户部尚书凌晃走了进来。 周文鑫见凌晃前来,不解地问道:“咦?这个时候凌大人您怎么来了?” 凌晃一愣,诧异道:“不是周大人您约我今日来,说是有事与我商讨的吗?” “哟!您看我这记性!”周文鑫一拍额头,恍然大悟道,“我最近是忙糊涂了,竟然忘了这件事。正巧我今日约了魏大人在此商量事情,既然大家都在这儿,若二位大人不嫌弃,不如就一同坐下听听如何?” 魏铭深深看了周文鑫一眼,随即抬眉道:“也好,反正老夫今日也有空暇。” 既然魏铭这么说了,凌晃也不好拒绝,于是也一起坐了下来。凌晃徐徐问道:“周大人今日约我来是有什么事想与我商量?” “也不是什么大事。这不眼看着太后的生辰就快到了么,正好今年瑞王也在京中,所以皇上这次有意想为太后在行宫举办寿宴,最好还能邀请些毗邻的番邦属国,共襄盛举,也好彰显我朝国富力强。”周文鑫侃侃道,神色淡然平静,乍一眼看上去似乎并无端倪。“只是在行宫举办寿宴规模不小,这经费也必定比往年要高出许多,而礼部的存银怕是不足。所以我才想着找凌大人您来,看看户部能不能拨出些银两用于此事?” “太后寿宴…“凌晃越听眉头皱得越紧,“礼部大约要多少?” “并不多,约莫一千两就够了。” “一千两?!”凌晃叫道,张大嘴巴的几乎能塞下一个鸡蛋。 周文鑫和魏铭二人被对方巨大的反应给下了一跳,周文鑫小心翼翼地问道:“怎么?户部有难处?” 魏铭此时也忍不住开口问道:“这几年边境安定,并未发生什么战事,按理来说户部存银应该还算充裕。一千两虽然不是小数目,可国库这点银子还是能拨出来的吧?凌大人究竟有何难言之隐?” “哎…既然魏大人您今日也在,那下官也就不瞒二位了。”凌晃再度沉沉一叹,似是下了极大的决心,才缓缓低诉道,“如今的户部是外强中干,国库里虽有存银,却都不在我户部的口袋里啊!” 第四十章 痛心 “国库里虽有存银,却都不在我户部的口袋里啊!”凌晃愁眉苦脸道。 “凌大人此话怎讲?”周文鑫茫然问道,“国库里的银子一直都是由户部管理,什么叫有银子却又不在户部的口袋里?” 凌晃重重一叹,“哎…周大人你离开京中多年,自然是不知道。这件事情,说来话长啊!” 魏铭脸色阴沉,那黑眸转为冷冽噬人。“凌大人是说朝中官员私借库银一事?” “正是!库里新收上来的银子,还不到半年就借出去了一大半,如今是银子没有,账却都在,可不就是国库的银子不在户部的口袋里么?”凌晃“前些日子淮南递折子说要修水道,又需要二十万两,我还正在愁这件事呢,本来想着户部东拼西凑多少能凑出来些,没想到现在礼部这儿又缺了。” 魏铭垂眸敛色,须臾,沉吟道:“这件事情我也有所耳闻,先前之所以一直没有遏止,就是觉得国库还有些余银。” “皇上刚登基那会儿,国库的确有些银子,所以当时谁也没有把这当回事儿。可是这一来二去,几年下来,就不是这么个情况了。户部也是夹在中间里外不是人,借了这个王爷就不能不借那个世子,借了这个侯爷就不能不借那个国公,只怕再这么下去,迟早得将整个国库给搬空不可。”凌晃一下子打开了话匣子,喋喋不休地开始抱怨起来。 周文鑫也是越听神色越凝重,问道:“难道这些年就没有官员还过银子?账都在您户部的手里,他们也赖不掉,总不能全成了陈年旧账吧?欠债还钱在民间也是硬理,更何况是朝廷的银子。” “账目上的借款人可都是宗亲啊!我的职级毕竟有限,那些个王侯将相向我户部伸手的时候,户部连个‘不’字都说不出口,您让我现在又怎么去把人家嘴里的银子给抠出来呢?” “凌大人你张不开这个口,那皇上总有资格了吧?”魏铭眸色凌厉,“既然已经到了这种情况,挖东墙补西墙也不是长久之计,户部还是应该奏明圣上,由皇上来作决定。” 凌晃略一踌躇,方缓缓道:“我也不是没想过递折子,可是账目上牵连的人太多,若贸然全呈给皇上,难免要落下个背后捅人刀子的恶名。” 魏铭直直瞪视着户部尚书,视线锐利得犹如刀刃,就连四周的空气也似是在一瞬间转为冷凝。“凌大人这个时候还想要保名声?能保住你的乌纱,你的脑袋,就算是不错了。” 见气氛逐渐沉重起来,周文鑫柔声劝道:“凌大人,这件事可不是小事,事关国本,户部是兜不住这个大坑的。大人您自己上报是一回事,可若是藏着掖着,日后让皇上给查了出来,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纸是包不住火的,还是应该尽快将此情况上达天听才是。至于后续该怎么做,皇上圣聪明断,总能想到办法的。” 凌晃思存了半刻,终是勉强哀叹道:“二位大人的意思我明白了,如今也只能这般了。我今日回去就拟折子,明日早朝就呈上去。” 三人商讨完此事后,凌晃便匆匆忙忙赶回了府中。文书斋里,魏铭又坐下喝了口早已冷却的茶水,胸中却如有一团火焰,正火辣辣地燃烧着,好半晌才缓缓道:“王公大臣们私借国库存银,这已是公开的秘密,皇上虽不赞成,却也没有明令禁止。只是没想到如今竟然不像话到这个地步,看来不严加整顿是不行了。” 周文鑫点头正色道:“是啊,虽然现在国泰民安,可凡事都应该未雨绸缪。说句不好听的,万一万一真发生了什么意外,等到国家急着用钱的时候才临渴掘井,为时晚矣。” 魏铭忽然抬眸,玩味地微眯起眼,嘲讽道:“周大人早就知道户部亏空的事情,所以故意把老夫越来文书斋,陪你演这么一出戏码?” 被魏铭看穿自己的心思,周文鑫面上倒也未见窘迫,反而面容平静,微微躬身道:“果然什么都瞒不过大人您的眼睛。下官也是因为翻查了近日礼部祭祀宫宴的记录和账目,才偶然间发现有异。” “我虽然年纪大了,老眼昏花,可心却不糊涂。”魏铭冷哼道。 “既然大人心思澄明,那应该知道凌晃他根本就不想将此事摆到台面上来。”周文鑫眼中闪着清冷的寒光,“今日若不是大人您在场,凌晃必定还会能拖一时是一时,凭我一个礼部尚书是劝不住他的。更何况,国库的亏空是一朝一夕就变成今日这番模样的吗?既然早就已有预兆,为何户部却迟迟不上奏朝廷,仍由事态愈发严重下去?这些大人难道都不知道吗?” 周文鑫的每一字每一句皆犹如一道道惊雷,震得魏铭心口发颤。他缓缓闭上了布满皱纹的,深吸一口气,似是压制住胸口的剧痛。再度睁开眼帘时,眼中已是充盈了疲惫与哀恸。“我怎么会不知道。凌晃为人圆滑,不想得罪那些朝廷巨绅,皇亲国戚。更重要的是他不想因为此事而碍着他的升迁之道。哎,不知从何时起,朝廷竟变得….” 想到近日接踵发生的大案子,六部官员一个接着一个纷纷落马,不为人知的阴暗面开始一次次皆示于人前,心惊的同时更是发人深省。如今朝中奸佞当道,乱象横生,虽然他一直都极尽所能与霍培安一党抗衡,可他毕竟已到风烛残年,纵然他有心严整,只怕也是鞭长莫及。若真到了他驾鹤西归之时,朝廷不知还会变成什么模样。想到此处,魏铭更是难过得哽咽起来。 周文鑫见魏铭痛心疾首的样子,也不忍再咄咄逼问,声调逐渐缓了下来。“所以下官今日刻意安排大人一同在场。大人您是朝中少有的一股清流,凌晃也知道您个性耿直,一旦让您知道了,那这件事就是怎么也瞒不住了,如此方可逼着凌晃揭露实情。还请大人能不计下官擅作主张之过。” 魏铭无力地摆了摆手,“正如你所说,好在眼下朝廷还有时间和功夫去解决此事。到时若是户部心力不足,必要的时候,老夫也不怕做这坏人。” “今日下官将大人您找来的另一个重要原因就是这个。”周文鑫急忙摇头打断了魏铭的话,“大人万不可出面插手此事!” 第四十一章 亏空风波 眼看日子到了十一月,寒风瑟瑟,初冬的萧瑟之势已逐渐显露。然而今早在昭和殿卷起的一场风雨,更是吹得整个京城人心惶惶。 户部尚书凌晃在早朝的时候呈递了国库亏空的折子,皇帝梁胤昊闻之勃然变色,而当他看到账本上那些借债的字据时,更是气得一张脸红成了猪肝色。梁胤昊指着殿下大大小小上百位官员,也不管人家有没有卷在亏空的事情里头,统统都是一通雷霆暴怒。借了银子的官员开始纷纷喊冤,没借银子的也个个噤若寒蝉,缄默不语,生怕这场无名大火烧到自己的身上。不过也有个不知死活的官员,竟然说着什么‘私借库银总好过搜刮民脂民膏’的言论,立马引得皇帝暴跳如雷,恨不得当下就拔剑削了他脑袋。 可是生气归生气,这件事情还是要解决的,梁胤昊当即下旨,严令禁止朝中官员再借库银,谁碰就杀谁。不过下旨遏止还不够,库里的银子依然还在外头,国库也仍旧是个空壳子。私借库银的多半是宗亲,官衔一个比一个大,身份也是一个比一个贵重,总不能全都惩办捉拿,一概而论。于是早朝结束后,粱胤桓召集了一批官员来勤政殿问话,全都是如今朝中职级最高的大臣和皇亲,同时也是户部账本上欠款最多的一批人。不料梁胤昊还没有说几句,几个大臣就开始纷纷哭穷诉苦,有的哭诉自己俸禄微薄,妻女子孙都快养不活了,所以借了点库银用于放贷,好收取点薄利,添补家用。有的说办事儿需要应酬,打点上下需要银子,笼络富甲商贩需要摆谱,反正就是千种万种理由,说得那叫一个义正言辞,仿佛私挪库银还有理有据,不挪反倒成了不会办事的迂腐之辈。几个人伏在地上不断哭喊,声称若梁胤昊一定要追究此事,那就将他们几个统统扣押流放,只求不波及家眷。 粱胤昊此时虽已怒火中烧,强按捺着性子才没有发作。他知道这些人都是混迹官场的老人了,之所以敢这么跟自己打马虎眼,软磨硬泡,不就是看准了自己不能拿他们怎么样么?可偏偏他也的确不能拿这些人怎么样,他们是宗亲,若一概严惩,岂不等同于抓了大半个朝廷?梁胤昊起身踱了几步,沉思了半晌,脸上才回过颜色。他望着一地的大臣,慢吞吞道:“兹事体大,国家一旦兴兵,库中无银还了得?朕不管你们为什么借银子,也不管这些银子去了哪里,反正这件事总得有个了结。限你们所有人一月之内必须把从户部那里借来的银子统统归还回去,到时谁要是还不出来,那就别怪朕翻脸无情!” 众人离开后,梁胤昊独自瘫坐在桌案前,浑身疲累得好似就快散架了一般,耳边响起太监总管严庸的声音。“皇上,到了午膳的时间了,是否摆驾宸芷宫?” 梁胤昊揉了揉发疼的眉心,脑中如一团乱麻一般,经严庸这么一提醒,才想起来今日本约了宸妃午膳。可回想起方才那些人伪善狡猾的嘴脸,梁胤昊直觉胸中更加烦闷,不耐地摆摆手,道:“不去了。都快乱成一锅粥了,还吃什么午膳?!” 严庸皱眉劝道:“皇上龙体要紧,宸妃早就替皇上备好了午膳,皇上该吃还是要吃点儿的。” 梁胤昊猛地一拍桌子,撒气道:“哪来那么多啰嗦?朕都说了不吃,怎么连你也不把朕的话当回事儿了?一个个都想反了不成?” “奴才不敢!奴才只是担心皇上因为政务而伤了身体,若奴才伺候不周,到时别说是太后和皇后了,就是宸妃娘娘也饶不了奴才。”严庸颤巍巍地伏在地上说道。 “好了好了,给朕滚!”梁胤昊急促地打断了对方的话,怒吼一声。又骤然回想起当初兵部的事情,起先他也是一筹莫展,反倒是听了宸妃几句话后,便如同拨开云雾一般,并且最后顺利解决。于是梁胤昊唤住严庸,“等等!你说宸妃早已备好午膳?” 严庸苦着一张脸答道:“正是。” “既然已经备好了,也不可辜负宸妃的一番美意。摆驾宸芷宫吧!” 皇帝变幻莫测的心思叫严庸不由一愣,随即赶忙点头领命,跟在梁胤昊身后出了勤政殿。 梁胤昊到宸芷宫的时候,木清已在宫门口侯了好些时候。木清上前行礼道:“皇上万安。” “天凉了。自从上次感染风寒之后,你身子就一直不太好内,下次别在外头吹冷风。赶紧进去吧。”梁胤昊握着木清微凉的小手,柔声道。 梁胤昊拉着木清走入内室,果然已经准备好了一桌的精美菜肴,颇为丰盛。木清坐在梁胤昊身边,不时替他布菜斟酒。可梁胤昊心中郁结难舒,只觉食不知味,如同嚼蜡,才吃了没几口便放下了筷子。 木清见状,小心翼翼地问道:“今日的菜是不是不合皇上的胃口?要不臣妾让小厨房再给您做些别的?” “无关,是朕今日胃口欠佳。”梁胤昊无力地摇摇头,眉眼间满是倦怠。 木清不解地问道:“怎么了?朝中又发生什么了吗?” 梁胤昊直直看着木清,瞳孔深幽。“你可知今早户部呈上来的折子说了什么?” 木清垂眸一笑,讪讪道:“臣妾深居宫闱,又怎么会知道今日的前朝之事呢?” 梁胤昊心中一想:是啊,宸妃深居简出,父亲也不过只是禁军统领,每每早朝的时候只是在昭和殿外候着,又怎么会知道里头的动静呢?而且事情今早才刚刚发生,消息也没传得那么快,她不知道也是正常。梁胤昊自嘲一笑,只叹自己是累糊涂了,居然说出这种傻话来。 梁胤昊沉吟道:“户部今日来报,说国库里的存银严重亏空,户部手里头全是一笔笔有借无还的烂账!别说是兴兵打仗了,在这么下去,恐怕连修路建堤的钱都快没有了!” 第四十二章 择人 梁胤昊唉声叹气道:“现在国库亏空严重,在这么下去,恐怕连修路建堤的钱都快没有了!” “什么?!”木清一脸骇然,问道,“怎么会这样?这几年边境安稳,也没听说有打仗用钱的地方,库里怎么就没钱了呢?” 梁胤昊将今早户部的事情始末粗略地说了一遍,不时露出嗤之以鼻的神色。木清只是静静地听着,并未发表评论,末了,才柔声问道:“原来是这么一回事。皇上可有找那些私借库银的官员谈过?” “哼!你不说他们还好,一说朕就更是来气!”粱胤昊冷峻道,“一个个平日里满口仁义道德,老是说着什么‘侍主惟诚,忠心可鉴’,方才问他们讨银子的时候却给朕个个编谎话装可怜,简直就是把朕当成小孩子在哄骗!” 木清轻描淡写地说道:“其实这件事很简单,把所有欺君罔上,私自挪款的官员都杀了不就结了?” “什么?!”梁胤昊圆睁着眼,瞪视着对方,仿佛木清是吃人不吐骨头的怪物一般。他虽然也对这些口蜜腹剑的官员愤恨不已,可却从来没想过把他们全杀了。 木清看梁胤昊一副不敢置信的表情,倏地,她‘扑哧’一笑,眸中却毫无笑意,反而逐渐变得清冷起来。“臣妾开玩笑的!看把皇上给吓的。杀了这些人是不可能的,也没有必要。若是他们的命能换回银子来,那他们就是死个千次万次,也是死得其所。可惜他们的命并不值钱,就算是鲜血洒满整个京城,户部的大洞还是填不满。” “是啊,朕也正在愁这件事呢!朕已经下了旨,命他们七日之内必须将所借得的银子悉数还清。”梁胤昊单手撑着头,手指缓缓拈动着两眼间的鼻梁骨,为难道,“可是谁又知道七日后,他们会不会又会想出什么借口来搪塞敷衍朕?到时朕该怎么做?继续姑息下去?还是杀一儆百?” 木清慢条斯理地盛了碗热汤,端到梁胤昊面前,悠悠道:“我朝素来力行仁政,皇上宽容大度是好事儿,可若是过了头,那可就成了纵容。” 梁胤昊剑眉一挑,深深睨了木清一眼,问道:“听你的意思,似乎已经有了法子?” 木清直直望着粱胤昊,眼波流转。“皇上可是下定决心要严整此事?” 梁胤昊决然道:”那是当然!事关国本,怎可马虎?自然是有破釜沉舟之心!” “既然皇上心志坚定,那这件事说难也不难。”木清眸色如春,莞尔一笑,“这其实和民间催人还债的道理是一样的,可皇上您毕竟是九五至尊,哪有纡尊降贵,亲自向官员讨债的道理?所以还需要朝中派出个人,专门负责清理亏空,讨回欠款。可这事说简单也不简单,究竟该委派谁去,谁能压制得了那些皇亲国戚?这其中也是有大学问的!” 梁胤昊赞同地点点头,“朕也想过委任官员负责此事,可刚把人叫到勤政殿,他们不是互相推诿,就是借口推脱,关键时刻竟是没有一个人能站出来!” “这的确是个吃力不讨好的差事,就算不怕得罪的人太多,也得顾忌得罪的人官衔是不是太大,大臣们畏首畏尾也是常理。”木清眸光变得越发潋滟,深幽的瞳孔似带着惑人的精光。“可偏偏这个人选必须得自愿担任,不可半推半就,不然到时经那些王公大臣们一吓,必定意志不坚,败下阵来。” “是啊!这就是最关键,也是最棘手之处!”梁胤昊忧愁道。 “不过既然位极人臣,就要时刻记得‘主忧臣辱,主辱臣死’这句话,朝中大小官员不下百人,总不能连一个临危受命的人选都没有吧?”木清试探地问道,“霍相呢?中书令魏大人呢?再不济三司,刑部,户部都可以啊。” 粱胤昊冷哼一声,“霍培安?朝中就数他最狡猾,也最会见风使舵!他有个姐夫,在朝中处吏部侍郎一职,也是这次账目里欠款最多的官员之一,朕刚提起此事他就以避嫌为由,婉转拒绝了此事,俨然一副准备作壁上观的态度。甚至最后还把这个烂摊子推给了魏铭。” “哦?以魏大人忠直的心性,应该是会毫不犹豫地将此事揽下来才对。可方才听皇上的意思,似乎还没有选到合适的人选?” “朕也以为他会当仁不让,可没想到连他也以找了个借口婉拒了,实在让人匪夷所思。” “竟然有此事?!难怪皇上会焦头烂额。”木清皱眉道,“其实要对付这些宗亲,最好的人选就是皇室中人,可惜皇子们都太过年幼,其他王爷平日里也都是不问朝政,谁又愿意做这得罪人的冤大头呢?” 木清无意间的一句话却叫粱胤昊如醍醐灌顶般,豁然开朗起来。“你说得不错,这件事只能由皇族中人出面才能压得住场面!” 见木清眉间的川字更深,粱胤昊又继续道:“也不是所有王爷都只爱风花雪月,不理朝事的。这不,如今京成里不就有那么一个现成的冤大头么?” 木清愣了愣,随机释然道:“皇上您指的是....瑞王?!” “就是他!”粱胤昊正色道。 木清问道:“可皇上不是不希望瑞王插手朝中事物吗?为何这次又想委以重任?” “此一时彼一时嘛!”粱胤昊嘴脸扬着一抹冷笑,“再说了,你也不看看这是什么事。瑞王素来刚毅,做起事来也不通情理,这个众人唯恐避之不及的烫手山芋,扔给他是再合适不过了。” 粱胤昊的话其实只说了一半,他的心里正盘算着更多的心思。这件事之所以谁都不愿意碰,是因为无论事儿办成了还是办砸了,都是错。若成,瑞王必是将朝中大臣得罪个光,若败,那就是个办事不力的罪名。可对粱胤昊来说情况却是恰恰相反,若成,便可解燃眉之急,若败,那也是瑞王的错,不至于让他这个皇帝下不来台阶,同时也给了他治瑞王罪的借口。这实在是笔怎么都不亏本的买卖。所以粱胤昊故意将此事推给瑞王,就是有意要看他的笑话,把他置于进退两难的境地。 第四十三章 同伴 皇帝已经同意通过了周文鑫提出的新科考制度,所以这几日周文鑫一直忙着如何实施新政,打点事务。在礼部和文书斋里来回奔波忙碌了一整天,到了亥时,周文鑫才迟迟回府。府内管家上前迎道:“大人您回来啦?要不要给你备点吃食?” “不用了,我在礼部吃过了。”周文鑫随意说道。经过长廊时他偶然瞥见园中的一盆白菊,周文鑫低眉思忖了片刻,对着管家问道,“今日府中没什么动静吧?可有人来找过我?” 管家一愣,没想到主子怎么会突然问这个问题,立马低头如实回答道:“没有人来过,府里也一切都好。” “嗯。我累了一整天,这就回房,你们不用伺候了,都退下吧。” 周文鑫走入黑暗的卧房里,屋内阴冷潮湿的空气叫人忍不住打个寒噤,而他却并未急着点上烛火,只是在空荡荡的屋内缓步绕了一圈,随即冷冷道:“裘帮主来啦?” 此时裘风从暗处现身,长袖中飞出一道火星,转瞬之间,原本阴暗的屋里亮起一簇烛光。裘风脸上带着招牌式的笑容,躬身道:“裘某未经主人允许,私自闯入,还请周大人不要见怪。园中的那盆白菊,就当是在下给大人的薄礼,不成敬意。” 周文鑫抬手示意邀裘风坐下,柔声道:“哪的话,裘帮主是贵客,我本该在门外亲自候迎。无奈情势所逼,不便让外人知道你我二人相识,只好委屈帮主做那梁上君子了。” 周文鑫是前朝太傅之子,后来又拜一大鸿儒为师,多年饱读诗书,这字里行间是尽显文人雅士之风。裘风虽然知道他不像其他所谓的学士那么迂腐,可这段客气过头的言语还是不禁让裘风生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不过毕竟二人所谋之事相同,既然人家给了里子,他也得把面子给足了不是。裘风笑着客气道:“不委屈,裘某向来率性而为惯了。周大人事务繁忙,回来得可够晚的呀?” “瞎忙活罢了,我离开是非之地这么多年,没想到现在的朝廷是外强中干,其中的弊端更是不可胜言,之所以还能强撑着面上的光鲜,不过是因为仗着先帝留下的根基,苟延残喘罢了。若种种不良之风再这么刮下去,只怕总有一天这泱泱大国要分崩离析。”周文鑫无奈地哀叹道,说起朝局,他这心里就如同被一块巨石压着,难受得紧。须臾,深吸了一口气,复又摆摆手道:“不说这些了,对了,长烟她可还好?她如今身在宫闱,我又不像裘帮主您一样深谙武学之道,实在是难得一见啊!” “周大人请放心,她这人聪明得很,应付宫里这些女人还是没有问题的。只要她没有让皇帝起疑,以她的巧舌如莲,必定能把那耳根子极软的皇帝哄得服服帖帖。这不听说她已成功劝服皇上,估摸着明日,最晚后日,御旨就会传到瑞王府了吧。” 周文鑫重重点了点头,“要不是当日你们提醒我,让我在魏铭面前当场揭穿户部尚书,恐怕这件事情,也不会进展得那么顺利。长烟这孩子聪颖无双又心思缜密,只可惜…”周文鑫回想起当年云相一族的鼎盛,又想到现在长烟的处境,眼眶不禁有些湿润起来,沉声道:“哎!当年的云相是何等的英雄人物,为国为民,直抒己见,清廉自持,最后竟然落得…惟望上天垂怜,能让长烟她得偿所愿。” 裘风见周文鑫越说越伤心,却没有要与他一同自怨自艾的意思,反而将话题转了回来,淡淡道:“户部这件事也才刚刚开始,我们费尽周折为瑞王铺好路,至于往后要怎么走下去,还得全看粱胤桓他自己啊!” 周文鑫自知失态,兀自压制住心中的愤慨和悲恸,沉声道:“要对付朝中那些蝇营狗苟之徒的确需要些手段,不过瑞王虽然秉性严刚,却也并非不懂变通之人,对他这点子信心我倒是有的。”说完,他又顿了片刻,皱眉道:“只是…我虽然以‘万言万当,不如一默’为由,哄住了魏铭。可一旦霍培安知晓皇上有意让瑞王接手此事,恐怕还是会从中作梗,生出不少枝节出来。” 裘风不在意地抚了抚微微有些泛皱的袍子,胸有成竹道:“霍培安那儿,我们早已做好了准备。” “哦?不知长烟又想了什么妙招?”周文鑫一惊。 裘风刀子一样的目光盯着外窗的盈盈月色,半晌,嘴边扬起一道嘲讽的冷笑,冷冷道:“大人可知,霍培安身边养了条好狗?” 裘风说得含糊,可周文鑫知道此‘狗’定非彼‘狗’,再一细想霍培安手中拉拢结党的朝中要员,自然明了裘风口中所指之人。“裘帮主是指那刑部尚书,童渊?” 裘风轻呷了一口清茶,正色道:“就是他!虽然这条狗平日很听话,对霍培安更是言听计从,可惜畜生毕竟是畜生,它能对你摇尾乞怜,自然也能在关键时刻咬你一口!” “你们想要利用策反童渊?童渊的确是个鄙陋卑微小人,不过他胆子小得很,只要霍培安不倒台,他断不敢阳奉阴违的。要挑拨他与霍培安的关系,实属不易,弄不好,还会被他反咬一口。” “训狗当然是要靠手段的,威逼利诱,软硬兼施,一样都不能少。”裘风目光阴狠地一闪,“人都是有罩门的,只要对症下药,攻其软肋,就不怕他不被我们紧紧攒在手里。” “软肋?”周文鑫低眉沉思着对方话中的深意,“魏铭的软肋就是他太想肃清朝中风气,眼里更是看不惯半点龌龊,他这人严刚迂阔,就如同清澈溪水里的石子,一眼就能叫人看穿他的心思,所以我们才能屡次得手。可那童渊...” “童渊的软肋就是他好色!” 周文鑫怔了怔,问道:“好色?” “大人洁身自好,自然不知道风月场子里的事情。裘某在京中经营了一家名为‘烟雨楼’的烟花之地,而童大人可是我那儿的常客!”裘风的笑容越发阴险起来,“算了算时辰,那位童大人的心肝宝贝也快到宸芷宫了吧!” 第四十四章 软肋(上) 近日因为朝中的亏空风波,这几日童渊一直没事就往相府跑,虽然这件事与他刑部并无关联,但是他手里头也有些从库里借来的银子,虽然数量不多,但怎么说也是踩过了界,再加上如今皇上对此事的态度看上去颇为强硬,不由叫他有些担心。今日他又去了相府,直到皓月当头才回到府中。管家见童渊终于回来了,总算是松了一口气,苦着脸道:“大人您可回来了!今日夫人受宫里的娘娘们邀请去宫里听戏,回来后就不知道怎么了,发了好一通脾气,刚刚才消停会儿。” “宫里?”童渊愣了愣,赶忙往内室走去。刚踏入卧房门口,便瞧见满地都是摔碎了的瓷片和花盆,整个屋子仿佛刚刚被狂风席卷过一般,一片狼藉。童渊两额边的青筋一突一突地跳动着,预感到接下来一定没什么好事发生。他缓步往里屋走去,只见妻子正坐在床榻上,怒气冲冲地瞪视着自己。童渊重重一叹,道:“这又是怎么了?闹那么大动静,你是要把整个屋子都砸光吗?” “怎么了?你还好意思问?!”童夫人走上前来,一把抓住童渊的袖口,不断摇晃拉扯。“你这么晚回来,是上哪里去了?又被哪个狐狸精给勾去了?” 童渊不耐烦地拉开童夫人的手,呵斥道:“你胡说些什么?这又是哪里听来的风言风语?” 一听童渊矢口否认,童夫人越发歇斯底里起来。“胡说?!大家都知道了,你还在这里给我装傻?你真当自己是经世之才啊?你也不想想,当年若不是我爹,你能这般仕途平坦?” 童夫人说得也没有错,当年童渊考取进士之后,一直在京中做着个不大不小的闲职,后来无意中认识了前任刑部尚书之女,也就是现在的童夫人,在老丈人的帮助之下,这才开始一路平步青云,坐上了现在的刑部尚书之位。可人生总是有得必有失,童渊虽是靠着妻子娘家的势力顺利上位,但他娶来的这位千金小姐可不是善主,不仅脾气火爆,更是不许童渊在外头有半点的拈花惹草。本来嘛,男人三妻四妾也是稀松平常,更何况是他这样的朝中二品大员,可无奈童夫人曾言明若是童渊敢娶二房,必定让他一无所有,从云端掉到泥地里。童渊这人本就胆小,所以多年下来,他也算是安分守己,不敢有半点越轨,直到最近遇到了烟雨楼里的幽若姑娘,一切才有了转变。 童渊疲累地叹了口气,对自己的这位夫人也实在是没有办法,哑声道:“我在刑部累了一整天了,现在没闲工夫陪你发疯!” “我发疯?你是被我戳中了脊梁骨,心虚了吧?”童夫人不依不饶地叫唤着,又随手抓起眼前的茶杯,狠狠朝童渊砸去。“什么刑部事务繁忙,全都是放屁!我看你呆在烟雨楼那个狐狸精那里,乐不思蜀了吧!” 听到‘烟雨楼’三个字,童渊不由浑身一震。他去烟雨楼问道:“你说什么?谁和你乱嚼舌根的?” “哼,连深锁宫闱的娘娘们都知道了,我却居然还被蒙在鼓里!还说什么今日朝务繁忙,局势动荡,分明是每日都在那个叫什么…幽若那里,夜夜笙歌!”童夫人气得满面通红,说着说着便哀嚎一声,兀自坐回了床榻上哭了起来。“老天啊!我当年怎么就看上这么个没良心的东西?!”再等童夫人抬头时,童渊早已跑出了府,不见踪影了。 喧闹的烟雨楼内,恩客们大多都已喝得微醺,丝竹声和着欢笑声不绝于耳。 童渊急匆匆地赶来,二话不说,径直拉着刘妈妈,问道:“幽若呢?” 刘妈妈是这烟雨楼的老鸨,虽是半老徐娘却仍是风韵犹存,再加上一张三寸不烂之舌,每每都能把客人哄得开怀大笑,心甘情愿地掏出大把白花花的银子。刘妈妈一看是许久不见的童大人,立马咧开嘴,招呼道:“哟!是童大人您啊!好些日子不来了,还以为您把我这儿给忘了呢!” 童渊此刻却没有心思和她假客气,又问道:“少废话,我问你幽若呢?” 刘妈妈为难地一笑,“幽若?哎哟,您今儿个来得真不巧,幽若姑娘她出去了。” “不在?!”童渊脸色阴沉,忿然道,“你是不是又逼着她出去接客了?我不是说了她已经被我包下了,不准再接见外人吗?你当真是把本官的话当耳旁风啊!” 刘妈妈只觉委屈,一个劲地吐着苦水。“哎哟,天地良心啊!您童大人的人,老奴我怎么敢碰呢?自然是伺候得妥妥当当,不敢有违幽若姑娘半点心意。可是这次不同以往啊!” 童渊狐疑地问道:“怎么个不同以往法?” 刘妈妈将童渊拉离人群里,神秘兮兮地说道:“这回来的是宫里的人。指名道姓地说要幽若姑娘进宫弹唱。大人您是知道的,我这里是做买卖的地方,哪敢得罪客人啊?更何况又是宫里来的客人!所以迫不得已之下,也只好把人眼巴巴地给送过去。” 在烟花之地摸爬滚打多年,刘妈妈不仅练就了一张巧嘴,更是有一双洞察人心的火眼金睛。此刻她见童渊神色不对,立马又开口安慰道:“不过童大人您大可放心,听说是宫里的娘娘久闻幽若姑娘琴艺非凡,所以才招的人进宫表演,想必姑娘她吃不了亏。” “宫里的娘娘?”童渊贼溜的双眼不安地转动着,“你可知道是哪位娘娘相邀的?” “具体是哪个宫的我不知道,也没敢问。不过来传话的公公说,是位身份贵重的主子。”刘妈妈轻声道,突然间她响起了什么,赶忙从袖口里掏出一张小纸条,“哟!您瞧我这榆木脑子,差点把这给忘了。方才把人带走的公公说了,若是今日有谁来找幽若姑娘,就让我把这张字条给他,您瞧瞧这上头写了什么?” 童渊接过刘妈妈手中的字条,打开的那一刹那,他只觉一股寒意从背脊直窜上脑门,冻得他双手直颤。须臾,他未再说一字,便消失在了夜色中。 第四十五章 软肋(下) 冬日的佛堂显得格外阴森,微弱的烛光在寒风的吹拂下,一跳一跳,闪烁不明。每月初一,木清从太后宫中请安归来后,都会来佛堂诵经礼佛一个时辰,期间不许任何人打扰。木清如往常一样走入佛堂,魅惑的眼眸漫不经心地环视一周,随即对着身边的茱萸吩咐道:“你到门外候着吧。” 茱萸离开后,偌大的佛堂里只剩下木清一人,她却并不急着开始诵经祈福,而是直直站在大堂正中央,嘴角噙着一抹冶艳的冷笑。好半晌,她才幽幽开口道:“既然来了,为何不大方现身?” 霎时,背后闪出一道人影,木清不疾不徐地转过身,只见刑部尚书童渊正面无表情地站立在她面前。童渊微一躬身,脸上收起了往日的谄媚神色,轻声道:“微臣参见宸妃娘娘。” 初冬的寒风透过窗棂而至,撩开了她额前的发丝,即便发丝微乱,却也仍旧撩不动她眸底那一片冰冷的深蓝。木清语气平缓地开口道:“本宫还道是何人在此躲藏呢?原来是童大人。本宫一直以为童大人生性谨慎,不想竟然会擅闯禁宫内院,不知童大人出现在此处,所为何意?” 童渊也不拐弯抹角,直接问道:“宸妃娘娘前日里是否派人去了烟雨楼?” 木清淡定地点点头,答道:“是啊。本宫听闻烟雨楼的幽若姑娘精通琴艺,一曲《凤求凰》更是弹奏得出神入化,京中无人可及,本宫实是仰慕已久。无奈宫规严苛,本宫不便出宫,所以特请皇上恩准,允许本宫把幽若姑娘请来宸芷宫,只为一赏雅乐。”忽然,木清眸色一暗,语气中夹杂着揶揄与凌厉,“童大人又是如何得知此事的?” 童渊心中一沉,可在未弄清对方的目的之前,他不宜轻举妄动,思忖片刻后,他小心翼翼地试探道:“娘娘既然只是为了听幽若姑娘弹琴,一曲作罢,想必她现在已经回到烟雨楼了吧?” “哦,是这样的。本宫听了幽若姑娘的曲子,感叹实乃天籁之音,只怕日后再难有此机会,所以才多留了幽若姑娘两天,她现在正在本宫的宸芷宫里歇着呢。”木清唇边泛起了一丝迷人的笑纹,“童大人为何如此在意这位幽若姑娘?莫不是她是大人您的人?” 童渊冷冷一笑,反问道:“娘娘早就已经知道了,又何必明知故问呢?” 木清佯装出一副惊讶的表情,莫名道:“明知故问?本宫可听不懂大人的意思啊。” “娘娘特意命人留下一张字条,不就是为了要见微臣吗?又何必多番拐弯抹角呢?”童渊语气谦和地说道,低垂的脑袋刚好掩住了他脸上的愤怒与杀意。 木清冷冷盯着童渊看了好一会,并未回答对方的问题,反而换了话题,问道:“宫中守卫森严,外臣没有明旨不得随意入内,童大人是如何进来的?” 童渊如实说道:“有钱能使鬼推磨,微臣与内侍监的公公颇有私交,只要微臣以替霍相传话给皇后娘娘为由,再给对方些银子,那么想要偷偷混入佛堂也非难事。” 木清突然格格笑了起来,眸子倏地一缩。“看来童大人比本宫想象中的要聪明许多。难怪在如今这般动荡的朝局之下,童大人依旧能屹立不倒。” “前几日贱内听到的消息也是娘娘您告诉她的吧?娘娘如此大费周折将微臣引到宫里,究竟是为什么?” “童大人好福气啊!家里有位助你平步青云的贤内助,外头又有个多才多艺的美娇娘,这种齐人之福可不是一般人能享的。”木清面容平静,宛如无风无浪的潭水一般,没有漪沦,完全看不出任何情绪了。“童大人金屋藏娇,本宫本不该过问,不过有句话本宫还是想提醒大人。幽若姑娘美则美矣,但是太过艳丽的花朵往往都是有毒的!” 木清一字一句说得极轻极柔,可听在那童渊的耳朵里却如同鬼魅之声,叫他发怵,因为没有人比他更清楚木清话中的深意。 几个月前,童渊在一次应酬中偶然地遇见了幽若,见到她的第一眼,童渊就被她的温婉柔情所深深吸引,听了她那如高山流水般的琴音后,就更是无法自拔。后来童渊就经常出没烟雨楼,每每都只点幽若姑娘,一来二去,两人倒也生出些情愫。童渊虽然害怕家里的母老虎,可也实在不愿幽若继续留在这烟花之地,所以不久他就对幽婼提出要替她赎身的想法,并且打算把她安置在一处京郊的院子里。对于风尘女子而言,能寻得良人替自己赎身,那是求都求不来的好事,可是幽若听了童渊的想法后却并无喜色,反而断然拒绝。幽若反常的举动让童渊困惑不已,最后几番逼问下才终于得知,原来幽若真正的身份是鄱丽国皇室遗孤。鄱丽亡国后,她就随一位嬷嬷逃到了这里,最后进入了烟雨楼。所以她不愿随他离开是不想因为自己的身份而拖累童渊。童渊倒也算是对这位青楼女子有几分真心,不止没有因为此事而对她避而远之,反而帮她隐瞒身份,又暗中在钱财上对她施以援手。 只是有一点令童渊不明的是,这位久居深宫的宸妃娘娘是如何得知此事的?童渊微微眯着眼,警惕地望着木清。 木清似是洞悉对方的心思,她狭长的瞳眸一凛,唇边透着一抹不着边际的诡谲之色。“大人不用去想本宫是如何得知此事的。本宫怎么知道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大人您切勿玩火自焚,一失足成千古恨啊!” 童渊眸色一冷,“娘娘想要公开幽若的身份?” 木清唇边笑意更深,一双明眸闪着着惑人心魄的幽光。“本宫若是想要公开她的身份,大人早已身陷囹圄了,还会站在这里与本宫说话吗?” “所以娘娘想用幽若的身份来威胁微臣?”童渊咬着牙问道,不再掩饰脸上的冷冽。 木清眯细的眼眸中平添了一抹狠绝,嘴上却仍是那副轻描淡写的口气。“威胁倒是不敢,不过是想和童大人做一笔买卖,一笔你情我愿的买卖。” 第四十六章 交易 “本宫不过是想和童大人做一笔买卖,一笔你情我愿的买卖。” 狡猾的精光自眸中忽闪而过,童渊单眉一挑,嘴边挤出一抹假笑。“娘娘客气了。娘娘身为皇妃,集万千宠爱于一身,早已是要风得风要雨。娘娘想要什么但说便是,微臣就算肝脑涂地也在所不惜,娘娘又何必将不相干的人扯进来呢?” “本宫一届女流之辈,又被困在这四方宫墙之中,哪有大人说得这般逍遥自在,很多事情本宫也是鞭长莫及,这才想到了童大人您啊!”木清唇边的笑意更甚,在幽幽的烛光下显得尤为邪魅。“大人身为朝廷二品大员,又是霍相心腹,童大人一句话,可抵过别人千言万语啊!” “娘娘谬赞了。”童渊心中思量:宸妃在这个时候突然间提到霍培安,一定别有深意,说不定今日之事就与霍培安有关。他随即敛下心神,低头一揖,问道:“娘娘…想要微臣对霍相说什么?” “大人果然是一点就通的聪明人!”木清低眉笑道,“皇上这次有意让瑞王负责清理户部亏空一案,这件事情大人可知道?” 童渊心中一沉,面上却是不动声色。“略有耳闻。不过圣旨还未下达,这件事也不算是定了下来。” “当然没有定下来,童大人和本宫都很清楚,霍相极力反对此事,圣旨也已经被霍培安给压住了,皇上碍于朝中霍相一党的势力,不敢与霍培安硬碰硬。” “微臣不明白此事与微臣有何关系?” “本宫想让大人旁敲侧击,劝劝霍丞相。国库亏空不是小事,总是要想办法解决的,既然现在没有比瑞王更适合出面的人选,霍相又何必多番阻挠呢?要知道此事拖得越久,越容易旁生枝节。” “此乃皇上与霍相二人之间的事,微臣又何来权力左右霍大人的判断呢?而且娘娘…”童渊斜睨了木清一眼,沉沉道,“前朝之事关系复杂,娘娘还是少插手的好。” “大人此言差矣。此事关乎国本,大人身为朝廷命官怎可作壁上观?至于本宫嘛…”木清逐渐冷下脸来,眼角微挑,亮出一道摄人的寒光。“本宫不过是见这几日皇上因为朝务劳心劳神,这才多管闲事,想到了童大人您。” 童渊被她摄人的目光看得浑身一颤,连说话都不禁有些结巴起来。“就算…就算微臣愿意帮皇上,帮娘娘您这个忙,可微臣人微言轻,只怕…只怕仍是无法却动霍丞相。” “童大人大可放心,只要童大人按本宫的话去做,霍相一定会相信您的!” 童渊咬牙道:“这根本就不是交易,而是威胁!若微臣不答应呢?娘娘准备亲自告发微臣,治微臣个收留敌国遗孤的罪名吗?娘娘可别忘了,收留幽若的是烟雨楼,而并非微臣,微臣大可声称全然不知她的身份。” “收留敌国遗孤?”木清抬手掩嘴,仿佛听到了个很好笑的笑话般,“大人真的以为您的罪名只是如此而已吗?若是本宫将此事奏明圣上,恐怕大人要落下个通敌叛国的名头,那可是诛九族的大罪啊!而烟雨楼里的人也全都得遭殃,有那么多人陪童大人一起死,想必黄泉路上也不会寂寞了吧?” “你!”童渊气得恨不得立马冲上前去掐死面前这个狠毒的女人,可是理智告诉他不能这么做,幽若如今还在宸妃的手里,身死未卜,他不能冒这样的险。童渊深吸了口气,紧紧握住双拳,咬牙切齿道:“幽若她虽是鄱丽国的后人,但她并未做过任何有损社稷之事,我又何来通敌叛国一说?!皇上岂会相信你一面之词?” “大人对我说没有用,要皇上肯相信大人才行啊!”木清眼中陡然射出一道森冷的寒光,锋利如刀刃,仿佛能刺穿对方的心骨,“若换成别人,也许皇上还不会生出怀疑的心思,可是你童大人就不一样了。皇上对刑部早有猜忌之心,要是让皇上知道你与敌国遗孤交往甚密,你猜皇上会怎么想?恐怕到时即便大人您呼天抢地,亦是于事无补,百口莫辩啊!” 童渊慌张地摇着头,口中不断地喃喃自语道:“不会的…” 木清见对方已逐渐被自己说动,趁胜追击道:“大人对霍相可真是忠心耿耿,连本宫也不得不动容。不过本宫很好奇,若是大人您真的锒铛入狱,身陷叛国的罪名之中,您猜霍相还会像您一样,对大人你不离不弃吗?大人混迹官场多年,自是比木清更懂得为官之道。官场本就是起伏跌宕,得志时,好事如潮涨,失意后皆似花落去。这么大个屎盆子砸下来,霍大人只怕也会躲得远远的吧?” 对方轻柔徐缓的几句话却如同狂风,在童渊的心中掀起惊涛骇浪,他愣在那里好半天,身子如同僵硬麻痹了一般。他知道一旦听从宸妃的吩咐,那就等同于背叛了霍培安,若是被霍相发现他倒戈相向,他绝对吃不了好果子。可是他更清楚宸妃口中的事实,若他现在不帮宸妃,那他就会死得更快,到时霍培安绝不会出手帮自己的。一场天人交战之后,童渊终是从口中硬生生挤出四个字。“微臣从命!” 木清满意地笑了笑,“很好。大人果然识时务,相信大人应该明白接下来该怎么做,本宫就不在这里多费唇舌了。不过有一句话本宫得提醒大人,万不可将今日见过本宫之事告诉霍相,也不可提到皇上,更不许在皇上面前乱说话。所有您告诉霍相的话,皆是出自您本心,并无任何人授意。大人可曾明白?” 童渊皱褶眉头,重重点了点头。 “嗯。那今日本宫与童大人的交易就算是达成了,以表诚意,本宫会命人将幽若姑娘安然无恙地送回烟雨楼,也望大人切莫食言啊!”木清道。 “只要娘娘放了幽若,微臣自当从命。”童渊虽心中不甘,可为了自己心爱的女子他只能忍气吞声,暂且先答应下来。 在童渊即将离开佛堂时,木清又再度开口,清清冷冷的声音仿佛冰冷的湖水,叫人不寒而栗。“童大人!本宫最痛恨两面三刀,首鼠两端之人,大人切勿以身犯险,挑战本宫的耐心和底线!” 木清说完,只见童渊的身子微不可见地抖了抖,随即大步离开了去。xh:.254.198.194 第四十七章 选择 自从上次二人因为蓁妃的事情小有争执之后,她一直没有去宸芷宫,也没有见过木清。程子君讪讪地站在门口,盘算着待会进去该说什么。若木清还是不原谅她,她又该如何自处?她迟疑徘徊了好一会儿,终还是跟着茱萸走了进去。 刚走进屋内,就听见木清柔和的声音轻轻传来。“程姐姐来啦。” 程子君见木清还是如往日一般,并未因为上次的争执而生出什么嫌隙,心中暗自松了口气。她也笑着问道:“好些天没来给你诊脉了,近日身子可有何不适?” “我挺好的,姐姐不用担心。”木清一边安慰道,一边自觉地伸出自己的皓腕。 程子君仔细检查了木清的脉象,的确并无异样,可是木清腕间的冰凉还是让她心中一沉。“你手怎么如此冰凉?觉得冷吗?” “冬日了,手脚自然会凉一些。”木清不着痕迹地抽回手腕,转头望着窗外的枯枝,柔声道,“再过几日怕是要下雪了吧?” “都过了立冬好些时日了,自然是要下雪的。”程子君顺着木清的视线望去,萧索的院子看上去灰蒙蒙的,她低垂眼眸,问道:“听说皇上有意让瑞王负责这次户部的事情?” 木清柳眉一挑,颇有些诧异。“你也听说了?想不到消息传得那么快。” “这件事事关重大,宫里的下人们人倒不敢多嘴,至于那些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娘娘们就更是不会理会。”程子君不淡不咸地说道,“我是听太后说的,太后倒并不希望瑞王插手这件事。” “太后想要保护儿子的心思我能明白,可瑞王若想重回朝堂,这第一步早晚要迈出去的。”木清搓了搓冰凉的掌心,淡淡道,“更何况,太后也不能护他一辈子,他总要想办法建立自己的羽翼。” 程子君倒是同意木清的说法,可一想到霍培安那副奸诈的嘴脸,她又不由有些担心。“可是霍培安到现在还是紧紧咬着瑞王不放啊!” 木清笑得格外淡然,缓缓道:“不用担心,这件事我已经解决了。” “解决了?霍培安同意了?”程子君见她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一下子有些摸不着头脑,“不对啊…不可能啊!” 木清微微扬起尖巧的下巴,目光灼亮得不可思议。“我刚刚见了童渊,已经安排了他去劝霍培安,相信这两天霍培安就会松口的。” 程子君大惊,“童渊?你是说刑部尚书童渊?” “就是他。”木清用极慢极缓却也极冷厉的调子说道,言辞像是一个一个从唇缝中挤出的冰珠子,硬邦邦冷冰冰的,明明无形却仿佛能掷地有声。 程子君不可置信地低呼出声:“你疯了?那童渊是什么人?他可是霍培安的走狗,又怎么会帮你呢?” “我自然有我的办法。”木清笃定地笑道,并将有关幽若和鄱丽国的事情原委如实告诉了程子君。 听完这一切,程子君不由感叹木清的深谋远虑,却仍旧担忧地皱褶眉头,谨慎问道:“你就如此肯定那童渊不会阳奉阴违?背地里偷偷告诉霍培安?” “像童渊这样贪生怕死的人是不会因为‘忠心’二字而以身涉险的。”木清不以为意地笑了笑,“不过,我也留了后手,万一万一他真的不识好歹,我也不怕。” 程子君一顿,好奇地问道:“哦?你给自己留了什么后路?” 木清好整以暇地捋了捋额前的碎发,悠然道:”我今日找他,只说是奉皇上之命,找他帮忙。就算他真告诉了霍培安,霍培安也只会以为是皇上想要对付自己,而我不过只是皇上的说客罢了。霍培安又奈我何?” 程子君沉思了片刻,又问道:“可若童渊直接去找梁胤昊了呢?” “若他直接告诉梁胤昊,那我大可说我是想替皇上分忧,解决皇上与霍相间的磕绊。三言两语便可糊弄过去,最多就是落个好心办坏事的名头而已。再说了,童渊没有那么笨,告诉梁胤昊不等于直接承认自己藏了个敌国遗孤?他不会自寻死路的!” --------------------------- 童渊从宫里回来后,连府邸都没有回去就直奔烟雨楼。由于时辰还早,烟雨楼内并没有几个客人,小厮们见童大人匆匆赶来,立马上前迎接道:“这个时辰,童大人您怎么来了?” 童渊焦急地问道:“幽若呢?她回来了吗?” 小厮见他如此慌张,不由觉得有些莫名其妙。“大人您是说幽若姑娘?就在楼上啊!” “在楼上?!”童渊浑身一震,立马二话不说往二楼冲去。刚打开幽若的房门,便瞧见一位女子正坐在铜镜面前梳妆。幽若转头一看来人是童渊,不明所以地问道:“大人?您怎么来了?” 童渊大步上前仔细打量着女子,担心地问道:“你什么时候回来的?这两天你可有受什么伤?” 童渊的话叫她不由觉得有些好笑。“受伤?大人您在说什么呢?我是受宸妃娘娘之邀,进宫为娘娘弹奏一曲,娘娘喜欢我的曲子,所以才又多留了我几日,哪会受什么伤啊?这不我刚从宫里回来,大人您就来了。” 童渊皱着眉问道:“宸妃…没有对你说过些什么吗?” “没有啊,每次我弹曲子的时候,娘娘都只是在一旁静静听着,鲜少说话。”幽若不解道,“大人您怎么了?为何今日如此慌张?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哦,无事。这两****找不着你,所以有些担心罢了。”童渊牵强地扯出一道笑容,他并不希望幽若知道他与宸妃之间的交易,以免让她担心。 “难道刘妈妈没告诉你我去宫里了吗?” “说是说了,但我这不是关心你嘛!”童渊随口敷衍道,心中暗忖:宸妃这是什么意思?他还没有向霍培安开口呢,幽若就已经安然无恙地回到了烟雨楼,究竟是宸妃太过自信了,还是她根本就留着后手?既然现在幽若已经脱险,那是不是代表着他可以随时出尔反尔?可若是宸妃真的另有筹谋,那他在此刻反悔岂不是引火****? 童渊摇摆不定,盘算着下一步该怎么走,可越盘算越觉得怎么走都是错。最终还是一咬牙,只甩下句‘我出去办点事’就离开了烟雨楼。xh:.254.198.194 第四十八章 说服 童渊呆呆地站在相府门外,思绪却早已不知飘到何处。即便他现在已经站在了相府门口,脑子里却还是如一团乱麻一般,他手心冒着冷汗,生怕自己接下来会因为说错什么话,而惹出什么祸端来。直到相府的管家上前问话,他才回过神来,并随着管家进入了霍培安的书房。 获赔安坐在书案前,抬头瞥了一眼,见来人是童渊,便沉着嗓子道:“童渊你来啦?早上我还去文书斋找你来着,没想到你竟然不在,你上哪儿去了?” 童渊低垂着脑袋,支支吾吾道:“下官....下官去打听了点事情。” “ “哦?都听到了些什么?”霍培安冷声道,缓缓放下手中的书卷。 童渊深吸了一口气,心中暗自斟酌着接下来该怎么说,好半晌才轻声说道:“大人已经知道皇上有意让瑞王负责清理户部亏空,可是大人想必还不知道皇上此举的真正目的吧?” 霍培安目光一凝,起身朝童渊走去。“真正目的?你是说皇上其实是别有深意?” “正是!下官在宫里颇有些眼线,他们无意间偷听到了皇上与魏铭的对话。”童渊,“皇上这次让瑞王出马,其实是为了相个法子弄死瑞王!” 童渊轻轻幽幽的话语令霍培安一哆嗦,“此话怎讲?” “大人您想想啊!这件事为什么所有人都唯恐避之不及?不就是怕办不好差事遭皇上责罚,可若办成了差事,又会成为众矢之的吗?” “所以你的意思是….”霍培安思忖片刻,迟疑道,“皇上此举在于有意将瑞王置于进退两难之间?” “正是!”童渊重重地点了点头,眯起狭长的眼睛,又道,“而且皇上这招借刀杀人,手段可高着呢!” 胡培安蹙着眉头,轻轻往前踱了几步,沉稳的步伐触地无声。“可若真如你所说,皇上为何不在我反对此事的时候,就把这原因告诉本相呢?” “瑞王毕竟是皇上的弟弟,您让他怎么开口和您说?大费周章地就是为了给他弟弟按个办事不力的帽子,怎么说都不好听!”童渊继续蛊惑道。 霍培安摆了摆手,显然不买账的意思。“本相与瑞王间的事情,皇上又不是不知道,有什么可遮掩的?” “这就是下官要说的第二件事。”童渊神秘兮兮地说道,眼中闪着狡猾的微光。“大人您想想,为何皇上会把这件事坦白地告诉魏铭,而瞒着大人您呢?因为大人正在逐渐失去皇上的信任!所以当务之急,不是想法子如何解决瑞王,而是如何夺回皇上的龙心,切莫让那魏铭有机可乘!” 见霍培安皱眉不语,似是正兀自沉思着什么,童渊又开口道:“只要有皇上在,瑞王就兴不起什么风浪来。说白了,在瑞王这件事上,皇上与大人您的心是一致的。可是若大人还处处与皇上作对,多番言语冲撞皇上,只怕是反而将圣上的心往魏铭那里推。放瑞王一马并不可怕,失了龙心才是真正的走投无路啊!” 霍培安剑眉一竖,一双黑亮没有情绪的眼睛微微一动,冷冷的眼神里便就蓄满了山雨欲来的阴霾。突然他身子动了动,二话不说就提步往外头走。“不行!我要赶紧进宫!” 童渊一愣,赶忙抓着霍培安,道:“大人刚从宫里出来,现在又回去?会不会太赶了点。您现在拟个折子明早递上去就好了嘛,事情都拖了那么多天了,也不急于这一时半刻的。” 霍培安狠狠甩开童渊的手,焦急道:“不行,既然这件事已经敲定了由瑞王来办,那本相一定得阻止魏铭插手其中。” “这又是为何?”童渊不解道。 “本相曾经派人暗杀过魏铭,中途却突然杀出个瑞王来,所以本相怀疑瑞王与魏铭早已是蛇鼠一窝,串通好了的。”霍培安说起枫山突袭一事,面上仍旧是一副不甘心的表情。 童渊睁着圆枣似的双眼,惊讶道:“还有这事?那大人得赶紧进宫促成瑞王负责清空一事,并且不能让魏铭协理此案。” --------------------------- 京城闹市的茶馆内,周文鑫与魏铭二人同桌而坐,二人一同执起茶杯轻呷一口,面上的脸色却是截然不同。 魏铭冷着脸,满面愁容道:“户部亏空一案的旨意虽然是下了,谁都没有想到居然会由瑞王来主理此事,瑞王不干朝政多年,突然间卷进来就给他个这么重要的任务,老夫担心啊….” 七日前,皇上梁胤昊正式下旨,由瑞亲王粱胤桓主理亏空案件,户部尚书凌晃协助。瑞王是皇上提出的人选,而那倒霉的户部尚书凌晃则是被霍培安给推出去的。霍培安一改原本极力反对的态度,反而主动奏请皇上任用瑞王,并建议由户部协理此案。其实霍培安推凌晃的原因也不难猜,他既不希望由魏铭的人帮主瑞王,也不想牺牲自己的人,所以就挑了这么个两边不沾的家伙,弄得凌晃是哭笑不得。 魏铭深深看了周文鑫一眼,问道:“当初,你让我不要插手此案,是早就知道皇上会选择瑞王吗?” “下官又不是神仙,怎么会算到皇上的心思呢?谁都没有料到皇上这次竟然会选中瑞王,实在让人匪夷所思。”周文鑫坦然一笑,“再说了,当初下官劝大人莫管这件事,是知道以您的性子,一旦插手此案必定是将朝野上下得罪个精光,留下不少闲言碎语给霍培安。” 魏铭不以为意道:“为朝廷办事,为君效力,还是在乎什么名声?老夫得罪的人本就不少,从来就不看重这点身外之物!” 周文鑫面色一沉,“大人不看重,不代表霍培安不会拿此做文章啊?大人若是倒了,朝中就再也没有能与他抗衡的力量了。” 魏铭沉沉一叹,无奈地说道:“你让我以大局为重,我也按你的意思去做了。可你看看现在是个什么结果?朝中上下没有一个人可以出头,皇上最后迫不得已只能选出个瑞王。你再看看瑞王又做了什么?自从他接了圣旨后,他都干了些什么好事?!”xh:.254.198.194 第四十九章 奇招 “你再看看瑞王做了什么?自从他接了圣旨后,他都干了些什么好事?!”魏铭忿然道,“不但没有召见半个朝中官员,还每日流连画舫,听说还邀了歌姬舞姬夜夜笙歌。如此不务正业,皇上这次实在是所托非人啊!” 其实,魏铭的话也不无道理。梁胤昊下旨后,所有人都屏息以待,思量着瑞王究竟会如何处理此事。至于那些借了库银的官员们,一听此事由瑞王审理,不由大大松了口气。他们暗自盘算着:瑞王不过是个失势的王爷,背后没有任何势力的支撑,所以三言两语就能将他打发。皇上的旨意虽然让他们暗自得意,却没想到瑞王倒是更干脆,不仅没有急着下手,几乎连户部都没有去过,原本想好对付瑞王的招数,如今竟然全都用不上了,可把那群王公贵族给乐得不行。 听到魏铭满满的抱怨,周文鑫只是悠然自得地斟着茶,眉宇间满是淡然。“魏大人现在说这话未免言之过早了些。皇上不是给了瑞王一个月的时间吗?兴许瑞王早就想好了应对的法子,之所以沉寂着不过是韬光养晦罢了。以下官对瑞王的了解,他绝不是贪图享乐,玩忽职守之人,咱们还是静观其变吧。” 魏铭听了周文鑫的话,又想到当日在枫山粱胤桓口中的豪言壮语,胸中抱负,这才稍稍压了压胸中的怒气。他抬手饮尽杯中的茶水,无奈道:“如今也只能等了。可是如果到最后瑞王还是没能妥善处理这个案子,那老夫必定不会袖手旁观,到时也望周大人不要拦我。” 周文鑫明白魏铭是个说到做到的家伙,也不再劝阻,反而顺着他的话说道:“那是自然。到时别说魏大人坐不住,就是我礼部也不肯作壁上观啊!” 二人又聊了会儿朝中不痛不痒的话题和局势,过了一个时辰,眼看着一壶茶即将饮尽,突然听闻楼下的大街上走过一群孩子。街道白日里本就吵闹,魏铭不耐地皱皱眉头,可再待他细听那些孩子口中所唱的歌谣时,不由浑身一怔。 此时孩子们正反复唱着一首歌谣,词句为‘寒冬腊梅枝满红,不及侯府焰漫天。遥问新娘年几许,十二芳华染霓妆。’ 魏铭赶忙把茶馆的老板唤来,沉着脸问道:“老板!那些孩子方才在唱的是什么?” 老板睨了眼楼下的一群孩子,随即转头谄媚地笑道:”哟,二位大人们还不知道啊?如今这样的歌谣在京里那是无人不晓啊,唱的全都是那些贪官污吏们的下作勾当。大人您是不是觉得吵?要不小的给您换个清静地儿?” 魏铭摇了摇头,复又问道:“这歌谣不似是孩子们编的,到底是从哪里传出来的?” “小的听说是从….从瑞王那里传出来的。瑞王这几日租了淮河上最大的画舫,然后雇了歌姬每日轮番地不停吟唱,唱的全都是官员们的家事丑闻。这些歌谣的曲调朗朗上口,词句又别有深意,孩子们不懂事,久而久之就学了去,满大街地唱,如今已是满城尽知了。”老板起先还有些唯唯诺诺,可话说开了之后便停不下来了,眉眼间满是大快人心的舒畅。 周文鑫扬扬手,命老板退下,而后深深望着魏铭,道:“想到用悠悠众口来逼迫那些官员就范,瑞王果然聪明。” 魏铭低头沉思:这个靠窗的位子是周文鑫选的,起初还觉得奇怪,为何他不挑选个更安静的雅座,现在再听听这窗外孩童们的歌谣,再想想刚才周文鑫胸有成竹的话语,难怪他对瑞王的事情这么笃定。 魏铭突然觉得自己是被人摆弄的棋子,望着周文鑫,不悦地问道:“你听过这些歌谣?所以故意把老夫带到这里来?” 周文鑫露出一丝歉意笑容,缓缓道:“这些歌谣段子如今在京中已经传遍了,魏大人整日忙于朝务,所以才没有对民间的事情上心。下官今日贸然带大人来此,其实并无他意,不过是想让大人听听真实的声音罢了,若有不敬之处还望大人海涵。”周文鑫顿了顿,转头看向熙攘的街道,眸中泛起一道寒意。“大人可知方才那首歌谣唱的是谁?” 魏铭嘴角掐出一抹冷笑,“呵呵,虽然老夫就算再两耳不闻窗外事,可歌谣中点明了是‘侯府’,近日朝中有喜事的只有定远侯,老夫多少也能猜出来些。” “哈哈,下官只知道定远侯府中的确姬妾不少,可没想到即将过门的姨太太竟然是个十二岁的小孩,侯爷可真是艳福不浅啊!”周文鑫调笑道,眉宇间满是嘲弄。 定远侯是朝中一品军侯,也是此次亏空案中私借库银最多的一位官员。瑞王选这位最大也最麻烦的定远侯下手,可谓是杀鸡儆猴,擒贼先擒王啊!一旦定远侯服软那势必会有更多的人主动去找瑞王。 魏铭难得露出赞赏的神色,释然道:“瑞王这一招倒是让人出其不意啊!难怪瑞王不曾召见任何人。只怕再过几日,那些借库银的官员们就会挤破脑袋抢着见他了吧?” 周文鑫道:“求人不如让别人来求自己,只要瑞王手中揣着这些官员们不为人知的秘密,就不怕他们不乖乖俯首。下官就知道瑞王绝非渎职之辈,大人这下可以放心了吧?” 魏铭笑着点点头,复又眉头一皱,道:“定远侯手里的银子都是外借放贷用的,要讨回来不算是难事,可其他官员恐怕就没那么好糊弄了。虽说瑞王乃是亲王,可毕竟无权无势,若有些吃了熊心豹子胆的人,对瑞王威逼恐吓,不知他能否抵得住?” “大人不必过于操心,瑞王敢用此招,必定是想好了后路和对策。咱们应该全力信任他才是。”周文鑫眉头一拧,“不过说道从中阻挠,有一个人倒是不得不防。” “你是说霍培安?” “是啊。霍相素来与瑞王不和,再者此次涉案的官员大部分都是霍相的党羽,他们一定会去霍培安那里哭诉,只怕霍相不会坐视不理。” 魏铭咬着牙,道:“放心吧!只要有老夫在,必定不会让那霍培安肆意妄为的!” 第五十章 推心置腹 夜晚,木清独自坐在屋内看书,忽然耳边传来隐隐约约的笛声,笛音舒缓柔美,仿佛远在云端又近在耳畔,空灵而飘渺。 木清垂眸一笑,徐徐放下手中的书本,走至窗前。夜幕高举,排列错综复杂的殿宇楼阁给人带来阵阵压迫感,红砖绿瓦无一不被渲染成墨。木清望着空无一人的窗外,似是喃喃自语:“既然来了就赶紧进来吧,还故弄什么玄虚啊?” 话音刚落,窗棂边立马探出个脑袋,正是那向来放荡不羁的灵山帮帮主。裘风倒挂在屋檐上,一脸不悦地说道:“啧啧啧!你果然是在这俗不可耐的宫里呆久了,连我如此清新脱俗的笛音都欣赏不来,哎….世间果然是伯乐难求啊!” 木清并未理会裘风的疯言疯语,兀自转身在桌案旁坐下,慢条斯理地喝起茶来。裘风见木清不搭理自己,只好没趣地闭了嘴,身子一跃便进入了屋内。他三步并作两步走到木清身旁坐下,翘着条二郎腿,一手撑着脑袋,丝毫没有作为客人该有的拘谨。 木清礼貌地倒了杯茶递到裘风面前,柔声问道:“外头的事情可还进展得顺利?” 裘风得意地晃晃脑袋,“放心吧。有我裘大官人在,保你高枕无忧!想必桃芜也已经和你说了,瑞王并未对我们起疑心,至于他要求复查云相谋逆一事,我们暂时也能糊弄过去。” “嗯,我身在宫中,有诸多不便,很多事情还是得麻烦你出面才行。” 裘风撇了撇嘴,不耐烦道:“整日担心这担心那的,你累不累啊?最近身子怎么样?可有出现任何异样?把手伸出来,我给你看看。” 木清有片刻的迟疑,低头掩住眸中的心虚,只好不情愿地伸出手腕。 裘风见她本就心中一沉,待号完脉后眉头更是越锁越紧。他抬头看向木清略微苍白的脸庞,冷冷问道:“你已经知道了?” 木清不在意地耸耸肩,“身子是自个儿的,多少也能感知一些。” 裘风幽黑的瞳孔似浓得化不开的墨汁,又问道:“身上可有起红斑?” 灵山帮素来以诡谲著称,不过真正令江湖人士闻风丧胆的还有灵山帮善用毒物的伎俩。只要是帮中兄弟,即便是地位最低等的小喽啰也会运用一到两种毒物,而裘风身为帮主,自然对世间奇毒奇蛊皆耳熟能详。木清知道自己是瞒不住了,也只好坦然道:“前几日茱萸替我沐浴的时候的确是发现了一块,不过只有指甲盖那么点儿大小。” 裘风眸色一黯,问道:“一旦出现了红斑,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木清惨淡一笑,眉宇间却带着豁然。“我知道,这意味着我体内的蛊毒已经到了第二阶段。” 木清不痛不痒的神色瞬间将裘风惹恼,他‘嚯’地站起身,指着木清就是一番呵斥。“你知道?!你知道还这般劳心劳力?片刻都不让自己消停?看你的脉象,必定是每日思虑谋划到后半夜才睡的吧?我让茱萸跟着你一起进宫,又在外头帮你张罗安排好所有事情,就是为了能让你多少能安些心。你倒好,偏偏把我的话当耳边风,你真当你的身体和正常人一样啊?!” 对方一连串的斥责让木清不禁觉得有些好笑,她也不急着反驳解释,乖乖认错道:“你骂得都对,的确是我的错。” “骂你?”裘风亮了个经典大白眼,负气道,“骂你有用吗?我还怕浪费我的唾沫星子呢!” “你说的我都明白,以我现在的状况应该放下一切,安心养病。可是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你比任何人都了解我,你知道我身上背负着怎样的血海深仇。如今大局未定,很多事情正进行到关键时刻,我又怎么可能在这个时候放弃呢?” 裘风沉沉一叹,语重心长道:“我没有让你放弃,只是能不能让你自己偶尔也缓缓,老是这么紧绷着一根弦,别说是你个在鬼门关门口转悠的,就是正常人也得熬出病来。” “因为我输不起!”木清直视着对方,眼中闪着决然的光芒。“我必须想清楚每一个细节,计算到每一个可能发生的偏差,我不能让自己输,因为我没有时间,也没有可能再重新来过,你明白吗?”木清抓着裘风的衣袖,似是恳求地说道,“我答应你,只要等我扳倒了霍培安,再架空梁胤昊身边的势力,到时我就…” 裘风狠狠甩开木清,满面愠色。“就你这般事事操心,还想等着看霍培安倒台?恐怕还不到今年年关你就撑不住了,谁先看着谁死还不一定呢!” 木清看着裘风因怒意而起伏的胸膛,心头不由一暖,没想到这位看似没心没肺的风流帮主,竟然会因为自己而气成这副样子。她起身走到裘风身旁,柔柔道:“这不还有你嘛!只要有你在,我暂时还死不了。” 裘风虽贵为帮主,心性却还是如孩童一般,被木清这么一哄,他的怒火也消了大半。不过这嘴上还是不肯轻易服软,“你少给我来这一套!也不知道当年我爹是中了什么邪了,竟然会救你这么个白眼狼,早知道你这般不爱惜自己的性命,当初就该让你死在那荒郊野外!” 木清知道裘风说的是气话,倒也不恼怒。其实她一直都很庆幸自己的身边能有这么一位好友,不仅是因为他背后灵山帮的势力能助她完成夙愿,更是因为这世间还有那么一个人,可以让她不用再伪装,再算计,她可以毫无保留地做最真实的自己。木清轻声低诉道:“我不是不爱惜自己的命,人活一世,谁都是怕死的。难道我不想像你一样逍遥自在地活着吗?” 裘风急切地反问到:“只要你想,有什么不能的?” “我不能!”木清一反平素恬淡冷漠的性子,望着窗外昏暗苍凉的夜色,任由伤感与悲恸自胸中倾泻而出,带着一种无法言喻的忧伤,“我的性命并非只属于我一人,由不得我任性洒脱地活着。逝者英灵在上,有太多人的冤屈等着我去平反,他们此刻都在天上看着我,我放不下!” 裘风还想再说些什么,可屋外忽然传来一道女子的说话声 木清心中一沉,对裘风道:“不好,是程姐姐来了。你赶紧躲起来!” 第五十一章 斗嘴 PS. 奉上五一更新,看完别赶紧去玩,记得先投个月票。现在起-点515粉丝节享双倍月票,其他活动有送红包也可以看一看昂! “烟儿,烟儿!”程子君一边低声呼喊,一边急匆匆地朝屋内走来,身后则是茱萸一脸无奈的表情。 木清朝茱萸点了点头,并暗示她退下,而后露出一抹僵硬的笑,问道:“程姐姐,这么晚了,你怎么来了? “烟儿,你看我给你带来了什么?!”程子君抬了抬手中的瓷碗,面上满是喜色。 木清闻了闻程子君手中的瓷碗,只觉一股浓浓的中药味直冲鼻尖,她皱眉道:“这是什么?” “这是我特地给你熬的驱寒汤,其中还加了不少奇珍异草,全都是我师兄寻遍天下才找到的珍贵药材。我之前替你把脉的时候,看你体质虚寒,所以就想着给你熬些驱寒暖身的补药,你赶紧趁热喝了吧。”程子君欣喜道,说完抬了抬手,示意木清把药喝了。 这大晚上的,程子君不顾宫中规矩,匆匆赶来,就是为了给自己送碗刚研制好的汤药,想到这里,木清只觉得心中暖融融的。她笑着接过程子君手中的汤药,话不多说便一饮而尽。“好了,全都喝完了,这下你可以放心了吧?天色晚了,你赶紧回去吧,不然徒惹怀疑。” “嗯。过两天我还会再熬一些,到时让太医院的医女给你送来。这几天天寒,你记得要保暖,多多休息。”程子君又嘱咐了两句。 木清心中满是感谢,她也想多留程子君一会,再说些体己话,可一想到现在裘风正躲藏在自己屋中,心中还是不免有些担心,所以只好草草结束了谈话。“我知道。多谢程姐姐了,回去的路上你也小心些。” “那好,我就先走了。”程子君安心地点点头,转身便要离开。木清以为程子君并无发现什么异样,这才暗自松了口气的,不料程子君却骤然转身,以疾风之势从指间射出一道银针。木清口中的‘不要’二字还未来得及脱口,尖细锋利的银针就已直直朝屋内的屏风后射去。 程子君挡在木清身前,秀气的小脸难得露出阴冷的神色,呵斥道:“谁在那里?” “哟!还会用暗器?还好小爷我眼明手疾,这才没吃你的亏!”裘风大方地从屏风后走了出来,两指之间刚好夹着程子君方才射出的那根银针。“啧啧啧,没想到这针上还涂了毒,果然是最毒妇人心啊!” “你是谁?偷偷摸摸地藏在那里做什么?”程子君眸中的警惕之色愈发浓重,作势又从袖中拿出第二根银针来。 木清赶忙阻止解释道:“程姐姐,他是我朋友,今日进宫来找我是有事与我商谈,你误会了。” 程子君一顿,担忧地问道:“你朋友?此人一副贼眉鼠脸的样子,看上去就不像是好人。你哪里交来的朋友?” 裘风一听这话可不答应了,立马发挥起自己妙语连珠的攻势。“诶!你说的这叫什么话啊?什么叫贼眉鼠脸啊?你见过像小爷我长得那么俊的坏人吗?再说了,是谁二话不说就用毒针伤人的啊?我还没说你个小丫头的不是呢,你倒好,恶人先告状。” 程子君被气得满面通红,怒不可遏道:“你!” 木清见形势不对,一面出手拉住程子君,一面对着裘风假嗔道:“好了,裘风!程姐姐也是因为担心我,所以才会对你出手的。她不是有心的,你就少说两句。” 程子君一听木清对男子的称呼,瞬间变了脸色,不敢置信道:“裘风?!他就是那个灵山帮帮主裘风?” 裘风见女子听到自己名字时花容失色的表情,心里不由得意起来,大摇大摆地走到程子君面前,挑衅道:“正是小爷我!” 见对方一副嘚瑟样,程子君不屑地冷哼一声,道:“我听说当初是灵山帮帮主出手救的烟儿,后又多番暗中协助咱们,我本来还以为裘帮主必定是个潇洒倜傥,果敢英勇的英雄人物,如今看来,当真让人失望。” 裘风脸色稍沉,扬起的嘴角透着寒意。“小丫头片子,口齿还挺伶俐啊!我今天就…” 木清低吼一声,打断了二人的唇枪舌剑。“好了好了!你们就别斗嘴了,都是我的朋友,怎么自己人和自己人先掐起来了!” “是她先动手伤人的!” “是他先口出恶语的!” 木清一听二人异口同声地指责对方的不是,不禁笑出了声来,又当起和事佬来。“今日我本是约了裘风商讨些事情,所以他才会偷偷溜进宫里,没想到程姐姐也会凑巧来到我宸芷宫。你们二位就算是不打不相识吧,这下子你们也算是认识了对方。” 二人冷哼一声,皆不服气地坐在桌案旁,不再看向对方。 程子君率先开口道:“你们方才在商量什么?” 木清神色一凝,她并不希望让程子君知道自己的病情,尤其是自己体内的蛊毒。所以她没有立马回答程子君的问题,而是思忖着该如何瞒天过海。 程子君见木清吞吞吐吐的模样,不由心中生出些狐疑。“怎么?我不能知道?” 木清掩色道:“哦,也不是什么大事,我们刚好在讨论瑞王负责清理亏空的事情。” 裘风不着痕迹地睨了木清一眼,倒也没有开口拆穿她的谎言。 程子君道:“原来是这件事情,我对此事也有些耳闻。听说瑞王近日可是把整个京城搅得满城风雨啊!那些官员们的家丑,如今可是人人皆知,朗朗上口呢!” “能想到用这招逼那些大臣们就范,粱胤桓也算是聪明。”裘风这人一向自傲,鲜少称赞别人,对那个二愣子粱胤桓更是不放在眼里。不过这次瑞王出其不意,狠狠将了一军,不由叫裘风对他刮目相看。 程子君欣喜道:“我听说已经有些官员开始态度放软,准备去求瑞王了,我看这件案子不出几日就能顺利解决了!” 木清眸中倏地闪过一丝捉摸不定的微光,压低嗓音显出微微沙哑。“不!这件事绝不会那么顺利,瑞王虽然现在看似占了上风,可是还有很多细枝末节的因素他没有考虑到。这也是我今日要和你们商讨此事的原因!” 【感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这次起-点515粉丝节的作家荣耀堂和作品总选举,希望都能支持一把。另外粉丝节还有些红包礼包的,领一领,把订阅继续下去!】 第五十二章 必输的棋局 木清沉沉道:“这件事情,瑞王现在看似占了上风,可若处理不当反而会引火上身。” 裘风顿时明白了木清话中的深意,“你是担心那些大臣们会联合起来告状到梁胤昊那里,一同对付瑞王?” “不错,宁可惹小人,也不可犯众怒。所以我要你这两天想办法混入瑞王府,提醒粱胤桓。记得嘱咐他处事要轻重拿捏得当,切不可一概论处。要抓一批,放一批,重判一批,轻饶一批,让那些官员摸不透他处事的套路和规律,也好让那些官员们互相猜忌,从而无法集结成一股势力。那么到时他将其逐个瓦解就会轻松许多。” 裘风了然地点点头,“我明白该怎么说。” “你这法子对付那些王公大臣的确有效,可是却难保霍培安不会从中作梗啊?要是他上皇上那儿嚼两句舌根,也难保那梁胤昊不会听信谗言。” “这点我倒是从来就没有担心过。”木清那浓密的睫毛抖动了些许,落下一层重重的阴影,眼眸如同两口黝黯深幽的古井,深不见底。“霍培安他一定会从中作梗,而梁胤昊也一定会听信谗言,无论我想什么法子,瑞王到最后都不可能完满办成此事。”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说你笨你还别不承认!”裘风阴阳怪气地调笑道,“那梁胤昊让瑞王负责这次户部的亏空案时抱着什么心思啊?你真以为他是相信瑞王的实力?谁都知道这是个两头不讨好的差事,他梁胤昊更是清楚这其中的,他就是看准了瑞王不能顺利完成此事,才故意把这个烫手的火炭扔瑞王手里的!” 程子君只觉本已压抑住的怒火又再次直冲脑门,指着裘风忿然道:“你这人怎么说话的呢?!” 木清一看二人又要吵起来的样子,立马开口转移开了话题。“梁胤昊当初把这件事托付给瑞王,就是做好了看他功败垂成的打算,这样他才好借刀杀人,治瑞王个办事不力之罪,彻底打压击垮瑞王的气焰。” 程子君仔仔细细地打量了木清几番,原本惊异的表情上迅速着染上了肃然。“既然你早就知道那梁胤昊没安好心,既然这是件怎么都讨不了好的差事,你为什么当初还要费尽心思促成此事呢?” “因为在这盘注定要输的棋里,我们也并非一无所获,关键就看得与失之间更偏向哪一方而已。”木清微微垂下眼,丝毫没有笑意的眸子噙着一丝极幽深的狠绝。 程子君似懂非懂地看着木清,想起上次木清说的‘瑞王迟早要建立自己的羽翼’那番话,可她又一细想:若瑞王这次得罪了所有人,最后又注定在梁胤昊那里落个‘无能’的罪名,那他的羽翼又将从何而来呢?可是程子君最终还是没有将心中的疑惑道出,因为她相信凭木清的才智和谨慎,必定是早有把握才敢走这一步。程子君见木清神色疲倦,也不忍再多打搅,起身道:“时间也不早了,那我就不打扰你了,你身子不好也早些休息。” “好。虽然姐姐现在有深得太后喜欢,可宫中毕竟人心难测,姐姐也要万事小心才好。” “我明白。”程子君又刻意斜睨了眼一旁的裘风,冷言道,“某些人也别不识趣,这里毕竟是皇宫禁院,要是让任何人发现了,你的命虽是不值钱,可也别连累了烟儿。” “嘿!你以为我愿意来这个阴风瑟瑟的鬼地方啊?要不是看在木清的份上,你求我来我都不来!”裘风傲娇地仰着头,“我也劝你一句,你那种银针上抹毒药的把戏,唬唬小孩子还行,要是真遇到了江湖高手,反而是自讨没趣!” “你这人嘴怎么就那么坏啊!”程子君深吸了口气,也不愿与他逞口舌之争,“算了,看在烟儿的份上我也不和你计较。” 说完,程子君冷哼一声,转身离开了宸芷宫。屋内再度恢复了安静,木清并未急着说话,空气中冰冷的气味直逼脑门,叫人脑中的记忆更清晰而深刻。 木清揉了揉发疼的脑袋,哭笑不得道:“怎么说你都是堂堂一灵山帮帮主,和一个姑娘家吵什么呀?” “我这不是看她还挺有趣的,所以故意逗逗她嘛!”裘风嘴角扬起抹不羁的笑意,“她就是程敖的女儿?” 木清默然地点点头,并没有想顺着裘风话说下去的意思,反而将话题重新拉回到亏空案上。“你替瑞王搜集的那些官员丑闻,虽然现在看来颇有成效,但是总会有些不识好歹的家伙偏要往南墙上撞,到时你就将咱们原本攥在手里那些大消息放出去,以保瑞王一时周全。” “我明白,我会找个机会把消息放出去的。”裘风正色应道,须臾,又露出一抹讥笑,“不过你说说这个朝廷也真有意思,满朝大大小小的官员,几乎全都或多或少都藏着点见不得光的秘密,我灵山帮只是稍稍一查便刨出不少来。” 木清也不禁一笑,却笑得格外凄凉与悲哀。“这不奇怪。上梁不正下梁歪,连身为国君者,手上都揣着个巨大的冤案,更何况是底下这个官员。所以朝中风气不正,也不能全都怪霍培安一人,其中也有那梁胤昊的纵容与心虚。正因为如此,你我所谋之事才格外迫在眉睫。” “你还没有告诉她?” 裘风骤然话题一转,可是木清却清楚地知道他话中的深意,他所指的就是她故意瞒着程子君自己的身体状况的事情。她一直没有将自己体内种有三离蛊的事实告诉程子君,方才刻意隐瞒也是不想让程子君太过担心。三离蛊是一种极为罕见且诡异的蛊毒,中蛊者初期病症并不明显,看上去很像是普通的虚寒之症,所以她暂且还能瞒着程子君一段时间。木清疲倦道:“知道三离蛊的人只有你和茱萸。” 看着木清强自镇定的面容,裘风只觉心中一痛,沉沉道:“我看她方才对你的态度,似乎对你很关心,这件事情你是瞒不住的。” 第五十三章 满城风雨 “我看她方才对你的态度,似乎对你很关心,这件事情你是瞒不住的。”裘风道。 “能瞒多久是多久吧,到真瞒不住的时候,她自然会知道的。”木清假装波澜不惊地说道,“程姐姐这人看事待人都太过较真,这是她的优点,却也容易成为我的阻碍。若是一早就告诉她实情,恐怕她怎么都不会同意我进宫的。” “所以你就选择瞒她骗她?正如你瞒着桃芜,瞒着尹统领,也瞒着粱胤桓一样?”裘风看着木清的眼神似带着讥讽,“你有没有想过等到有一天,这些人发现了事情的真相,发现你所做出的牺牲,他们会怎么想?他们会是什么样的感受?” “裘风!”木清厉声打断了对方的话,她从没有用如此凌厉的语气对他吼过,可是方才裘风的一番话,恰好触及了她内心最害怕也最痛的一处地方。木清喉头骤然收紧,心跳好似停顿一拍,千头万绪涌入心中。“我现在没有额外的力气去想这些,我必须集中所有精力在更重要的事情上。” “嘚!你不愿意听那我就不说了。”裘风无奈道,“呐,这小瓶里装的是护心丹,记得每天吃一颗,这虽是灵丹却不是神药,你自己的身体还是得自己好好爱惜着。而这大瓶里的药膏能去除你身上红斑,到时让茱萸给你外敷上,别人就不会看出端倪来了。” 木清感激一笑,道:“谢谢你,我就说嘛,只要有你裘大神医在,我暂时还死不了。” 裘风离开后,木清静静一个站在窗口,不知不觉间,外头飘起了细小的雪花。这是今年的第一场雪,如棉絮般洁白的雪花纷纷扬扬飘散在这天阔地远,苍凉无际的天地之间,仿佛预示着这个冬季将是个特别严寒的冬季。 ----------------------------- 瑞王粱胤桓接手亏空案已有一段时间,在这短短十几个日头里,整个京城仿佛一锅煮沸的开水,没有半刻的消停。自从定远侯要迎娶年仅十二岁的女娃娃的消息传得街知巷闻后,年过七十的定远侯就再也坐不住了,不仅赶忙取消了原本定于月末举行的亲事,还亲自登门瑞王府求见粱胤桓。这个消息本就在朝中引起了不小的骚动,但是让众人没有想到的是,在定远侯拜访瑞王府后的第三日,户部尚书凌晃就上奏,称定远侯已将从国库借的一百万两借款悉数归还。此闻一出,顿时在朝中掀起股轩然大波,所有涉案的官员这下都开始忐忑不安起来。定远侯是这件案子里官阶最大,也是私借库银数量最多的一位宗亲,他就如同一根主心骨一般,支撑着那些官员们的希望。本来大家的如意算盘都打得极好,只要定远侯不屈服,那他们也不会理会瑞王的施压,可现在定远侯这么一服软,大家瞬间就底气全无,个个如无头苍蝇般没了方向。 当然了,这世间总有些光长了胆子却没长脑子的人,凭着一股所谓的‘意气’行事,全然不顾后果,而安庆公世子蔡腾辉就是这么一个人。当所有人都按兵不动,互相观望的时候,这蔡腾辉却偏偏不买账,不仅去了瑞王的画舫上大闹一番,还到处拉拢集结涉案的官员,称其欲联合请奏,参瑞王一本。可惜年轻人就是年轻人,年轻气盛,鲁莽行事,一下子没沉住气,反倒召来横祸。 蔡腾辉的奏本还没来得及呈递到皇上那里,京中就传出了另一段骇人听闻的消息,谣言大抵的意思是说安庆公蔡明德,也就是蔡腾辉的父亲,多年来强抢数名民间少女,并将其统统私自拘禁在城郊的一处宅子里。更令人惊悚的是,若少女们的家中亲人心中不服,胆敢诉状府衙,那么蔡明德就会丧心病狂地屠杀满门,将其一并灭口,妄图只手遮天。 消息一传出立马闹得满城风雨,连原本忍气吞声的家属们也都按捺不住,纷纷现身诉冤,如此一来这京都府衙便是再也不能坐视不理了。知府大人即刻就派出人马搜寻安庆公在京郊的宅子,果然在老宅的一处地窖里发现了几个瘦骨嶙峋,饱受虐待的女孩子。不仅如此,衙役们还另外发现几具少女的骸骨,经仵作检验,这些尸骨的主人生前皆经受了长期的虐待和虐打,这才最终香消玉殒。 京都府衙深知这个案子兹事体大,又波及到朝廷一品公侯,知府大人也不敢随意处置,于是命人连夜封存了所有人证物证,一并交由刑部审理。童渊收到这个烫手山芋之后也是极为头疼,他与安庆公虽无深交,不过对方在朝中的地位毕竟不可小觑,他本想要尽可能地替那蔡明德兜着,日后也好多个人脉关系。可惜这件事实在闹得太大,不仅整个京城闹得沸沸扬扬,连皇帝梁胤昊也对此有所耳闻。童渊也是个极会算账的主,他当然不敢在这个时候触犯众怒,更不敢为了个毫无关系的安庆公而欺君罔上,于是多番思虑之下,刑部也顾不得那蔡明德的处境,最终还是如实将所有证据统统呈给了梁胤昊。 安庆公手里染了几十条无辜性命的鲜血,梁胤昊就是再昏庸护短,也知道在这件事情上是万万不可姑息了。于是在案子查清后的第二日,他就下旨削除安庆公蔡明德及其子蔡腾辉的爵位,并没收其所有家产和府邸,府中男丁皆判处流放,女眷则贬为女奴,收押宫中。至此盛极一时的安庆公一门正式宣告落寞。 朝中众人对安庆公的突然倒台感叹唏嘘之余,更是感到心有余悸。不过这时,也有些有心之人偷偷算了下这整件事的时间。那安庆公世子蔡腾辉前脚刚去瑞王那儿耍横,后脚就灾祸临门,不仅解决了蔡腾辉,连他老子安庆公也一并被连根拔除。这一切难道只是巧合那么简单?虽然大家对当初消息的具体来源还不清楚,但是此刻所有人的心里却已深深认定是瑞王主导了安庆公一案。 第五十四章 挑唆 此时此刻,几乎所有人都已认定是瑞王主导了安庆公一案,便更是对瑞王粱胤桓生出几分畏惧之心。有了定国侯这个先河,又有了安庆公世子这个威慑,涉案官员谁还敢明着与瑞王作对,生怕自己成为下一个倒霉鬼。于是又过了几日,瑞王府陆续迎来了多位朝中重臣,其中手头宽裕点的,直接当场就还清了所借的库银,另外一些官员虽然只归还了一部分借款,但都当着梁胤桓的面,个个指天发誓地承诺必在最短的时间内将其余银子还清。如此一来,主动归还的库银数量就已过了总数的一大半,这让户部尚书凌晃的嘴乐得几乎合不起来。 剩下没有还款的官员里,有的是硬撑着一张老脸,实在拉不下来,也有些是真的手头上没银子,当真还不出。正在大家都在猜测着下一个遭殃的会是谁时,粱胤桓却突然变了手腕,他开始逐个邀请那些还没有还款的官员到户部,亲自与他们一一会面交谈,而商谈的结果也是各有不同。有的是半点余地也不留,勒令对方必须尽快还清所有银两;有的却又极好说话,想什么时候还就什么时候还,更有甚者还获得了瑞王的亲口允诺,准许其一年后再归还银两亦可。不仅是力度张弛之间没有任何规律,连选人也是毫无章法,既有德高望重的皇室宗亲,也有无权无势的六部小吏,一时间竟然让人拿捏不准瑞王的处事套路,也为他这个人的秉性喜好添上一层扑朔迷离的薄纱。 自从瑞王接下了这桩谁都不愿碰的差事之后,除了涉案的官员之外,朝中其余的官员对瑞王的一举一动也是格外关注,尤其是那中书令大臣魏铭。大家虽然面上没有表露,但心里难免对这位瑞亲王刮目相看。 眼看着瑞王的任务已经完成得七七八八,这时,沉寂多日的霍培安终于开始蠢蠢欲动了。霍培安之所以这些日子全然不吱声,去任由瑞王肆意妄为,就是因为当日童渊告诉他的那番话。且不论皇上在此事上的态度与他相同,单凭皇上近日对他的怀疑和猜忌,他就不适合在这件事上贸然崭露锋芒。可是现在瑞王该收回的银子也收回得差不多了,该得罪的人也都得罪了,那么也是时候压压那粱胤桓的气焰了。 勤政殿内,皇帝刚听完了户部关于国库的呈报,心里说不出是喜是忧,只觉得胸口仿佛塞了团棉花,咽不下也吐不出,卡在中间叫人难受得紧。霍培安趁这个时机前来勤政殿,请求面圣上报南方的水涝灾情。其实这汇报灾情只是个由头,实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二人才没聊几句,梁胤昊就很放心地将抚恤赈灾的任务交给了霍培安,并下令工部必须尽快完成修建堤坝的事宜。议完了这件事之后,梁胤昊并没有示意霍培安即刻退下,而是假装随口问道:“霍相可听闻了最近关于瑞王的消息?” “微臣有所耳闻。刚才看户部尚书凌大人的脸色,想必此时也算是办得完满了吧?”霍培安低头应道,掩去了眸中的笑意。 梁胤昊又问道:“霍相对于这次瑞王处事的方式可有什么看法?” 霍培安稍加思忖,回道:“瑞王聪慧,才思敏捷,这次所用的方法和手段也是异于常人,在处理户部亏空的事情上可谓是达到了事半功倍的效果。” 梁胤昊冷哼一声,不置可否。“昨日魏铭和朕提到瑞王的时候,那叫一个赞不绝口啊!朕就从没见过那老家伙这么夸奖过谁。听说现在民间,瑞王也是颇得民心,再这么下去,只怕在老百姓心里就只有瑞王,而没有朕这个天子了。” 霍培安心中冷笑:魏铭与瑞王早已同气连枝,魏铭帮衬着瑞王当然是无可厚非,不过是你个皇帝小儿太嫩,这才没有发这二人的关系。但是霍培安并没有将魏铭与瑞王的关系挑明给梁胤昊听,也不急进,反而退了一步,替瑞王说起好话来。“这次能顺利化解此劫,虽然瑞王功不可没,但也要皇上慧眼识才啊。再者,皇上身为贤君,为国为民,殚精竭虑,这才感动了上苍,使得天佑我朝国祚绵长啊!” 听了霍培安的话,梁胤昊这发闷的胸口才觉得舒畅些许。他冷冷望着霍培安,又沉声问道:“霍相当初如此反对瑞王重新涉足朝政,为何后来又突然改了心意?” “人年纪大了就总是容易活在过去里,老臣这脑子还停留在先帝在世时,瑞王独领风骚的样子,这才一时忘了分寸。后来臣回去好好想了想,皇上圣聪明断,既然连皇上都相信瑞王能妥善处理此事,为人臣子者自当遵从皇上圣心。” 霍培安果然是极为狡猾的人,这番话乍听之下是解释自省,但内里的却带着挑唆。梁胤昊越听眉头拧得越紧,隔了好半晌,才徐徐道:“这些日子以来,朕的心里总觉得七上八下的,老是透着股寒意。也许你当初的顾虑也并非空穴来风,前车可鉴,不可掉以轻心啊!” “哦?皇上是忌惮瑞王?” “仅仅是一桩户部亏空案,他就既得了民心又得了名声。虽然朕现在还不能证明安庆公的事情也与他有关,但若两者之间真有关联,那这个扮猪吃老虎的瑞王就实在太可怕了。朕不得不防!”梁胤昊也干脆把话摊开了,“本来谁都以为瑞王办不成此事,朕还想着以此为理由,好好修理他一番。如今落得这般地步,别说是罚了,朕连不赏都不行啊!” 霍培安作出低头沉思的样子,嘴角扬起一道意味深长的笑意,须臾方缓缓道:“皇上若是真想治瑞王的罪,难道还怕找不到借口吗?” 梁胤昊一怔:“你是说给他按上个‘莫须有’的罪名?” “怎么能说是‘莫须有’呢?”霍培安继续怂恿道,“古人云: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皇上不过是在最合适的时机做出最合适的判断,就算一时委屈了瑞王,也不过是以大局为重,只要瑞王是忠恳之臣,又怎敢心存半分怨忿呢?” 梁胤昊虽然同意霍培安的说法,但心中仍有疑虑。“用什么理由呢?若没有拿得出手的理由,只怕惹人非议。” “至于这一点就不用皇上操心了,微臣愿为皇上唱这个白脸。”霍培安阴狠道。 第五十五章 欲加之罪 “户部的折子里奏明,这次库银的追讨已经基本完成了九成,瑞王的办事能力大家也是有目共睹的。”梁胤昊扯着一弯不怀好意的奸笑,转头看向粱胤桓,“五弟你功在社稷啊!” 粱胤桓躬身道:“皇上谬赞了。臣弟也不过是略尽本分罢了,实在不足挂齿。” “五弟谦虚了,朕是赏罚分明的人,既然有功,那就一定要赏!”梁胤昊朗声笑道,“让朕想想赏你什么好呢?” 此时,大殿之上骤然响起一道清亮的声音,众人循声望去,正是吏部侍郎董谦上前请奏。“皇上!微臣有要事禀告!” “董卿家?”梁胤昊佯装出一副惊讶的神色,“听说你父亲突然身患重病,朕不是特许你在家好好照看你父亲的身体,这几日不用上朝了吗?你有何事禀告啊?” 董谦是个刚上任没多久的吏部侍郎,他父亲董硕身居长史之位。董硕多年来并无显著政绩,却始终稳坐长史的位子多年,要说他有什么特别的本领,那就是溜须拍马的嘴皮子功夫特别厉害。前两天董硕突然告病,梁胤昊看他年迈,所以不仅让董硕在家好好养病,更特批其子董谦可以留在家中照顾老父亲,不必上朝三日,没想到这董谦今日居然出现在昭和殿。 众人毫无防备之下,只听董谦‘噗咚’一声跪倒在地,哀嚎道:“启禀皇上,家父位极人臣多年,素来恪守本分,微臣父子二人更是对皇上素来秉持忠心,半点儿不敢有负隆恩。如今家父突卧病榻,还请皇上替微臣的父亲做主啊!” 梁胤昊一挑眉,不解道:“你的话朕听不明白,你父亲病了在家好好休养便是,缘何你要在这大殿上这般哭诉?” 霍培安也开始附和道:“你要皇上做什么主啊?可是需要皇上派宫中太医去你府中一趟?” 董谦重重一磕头,道:“回禀皇上,家父所犯的是心病,心病还需心药医,只怕就算是宫中太医也束手无策。” 梁胤昊听得迷惘,问道:“心病?你父亲犯得是什么心病?你就别卖关子了,赶紧说!” “臣遵旨。家父的病要从两日前说起。当时家父受瑞王爷所召,前去户部与王爷商谈库银归还的事宜。父亲想着瑞王爷毕竟是朝廷亲王,必定不会肆意妄为,所以为表恭敬,父亲便孤身一人前往了户部。没想到刚从户部回来没多久,父亲他老人家就一病不起了。” 瑞王一听这话,不由寒毛竖立,一股不祥的预感袭上心头。董硕也从国库中借了点儿银子,数量虽然不多,但终究还是卷在这件事情里,所有瑞王的确有传召过董硕来户部,二人也确实有过一番谈话,但当时他对董硕态度谦和,并未发生任何不快,而且董硕那时候也亲口答应会在两月内还清所借的五百两银子。大殿之上,当着皇上和一众朝臣的面,董硕的儿子突然站出来提起这件事,必定没憋什么好屁。不过瑞王面上仍是一副波澜不惊的表情,神色淡然地望着一旁的董谦。 霍培安推波助澜道:“那又如何?总不能因为你父亲是从户部回来后才开始生的病,就把这病全都怪在瑞王和户部的身上吧?” “微臣当然不敢这么想,所以当时也没做多想,只以为是家父年迈,加上近日天寒,这病才来得突然。可是后来在微臣的反复询问之下,家父终于将那日在户部发生的事情全都告诉了微臣,至此臣才得知家父病重的真正原因。”董谦睨了瑞王一眼,佯装出一副畏畏缩缩的模样,“原来家父在户部时,瑞王曾…曾威胁家父,声称若家父不尽快还清所借的库银,就会落得和安庆公一样的下场。家父起初也并不相信,毕竟安庆公是咎由自取,而家父与微臣素来循规蹈矩,从未做过半点昧良心的事。可是没想到瑞王竟然口出狂言,说他…” 梁胤昊见董谦一顿,迫不及待地逼问道:“说他怎么样?” 董谦颤巍巍地继续说道:“瑞王说,以他现在在朝中的地位和势力,就算父亲没有做过什么有悖伦理之事,他也可以想办法弄出点证据出来,栽赃嫁祸。” 大殿上一片寂静,甚至几个胆小的臣子们连大气都不敢出,个个噤若寒蝉,也不敢抬头去看皇上和瑞王。 瑞王粱胤桓却是出奇地平静,既没有急着反驳辩解,也没有认罪求饶,只是仰着头,嘴角扬起嘲弄的笑意,颇有些看破这可笑的尘世的意味。直到梁胤昊不悦的声响从头顶传来,他才淡然开口道:“臣弟当时对董大人说的原话是‘有人为了所谓的钱财权势失了本心,忘了当初入仕时的初心,最终落个身败名裂的下场,大人切勿重蹈他人之覆辙’,至于董侍郎口中关于伪证的言辞,臣弟从未说过,自是无愧于心。” 董谦冷哼一声,“殿下这番话虽然听上去好听,可说到底不就是威逼恐吓的意思吗?” 粱胤桓冷冷回击道:“董大人恐怕还得多回去看看书,恐吓和劝诫的意思是不一样的!” 董谦一看说不过瑞王,便转头对着皇上再次哭诉了起来,模样那叫一个委屈。最终皇帝就以瑞王不敬贤臣为由将瑞王斥责了一番,还美其名曰:考虑到瑞王在库银一事上有功,功过相抵,只罚瑞王在府中思过一月,以儆效尤。 此话一出,魏铭早已气得火冒三丈。这算什么?做了好事不但不赏,还罚?董谦和董硕都是霍培安的人,他们摆明了是有意污蔑瑞王,皇上只听信了那董谦的一面之词,就妄下决断,三言两语就将瑞王这些日子以来的努力和付出统统否决?魏铭心中可是比粱胤桓自己还觉得不甘和愤慨,刚要上前与皇上理论,却突然被身后周文鑫拉住了衣袖,并示意他不可轻举妄动。 倒是粱胤桓自己看得格外通透,面无表情的脸上看不出半点喜怒,只垂首道:“臣弟尊旨。” 退朝后,魏铭更觉愤懑,追着瑞王喊道:“殿下!殿下您没事吧?” “魏大人不必担心,对这样的结果我早有准备,既无希望,自当不会失望。”粱胤桓神色恬然道,说完便大步朝宫外走去。 第五十六章 宽心 瑞王粱胤桓清理国库空虚有功,却落得个不敬贤士,手段阴狠的名头,并且最终被皇帝罚于府中思过一月。对于这样跌宕起伏的结果,有人震惊,也有人替瑞王抱不平,当然也有人幸灾乐祸,可不论大家心里抱着什么样的态度,这件喧闹纷扰已久的户部亏空案终是在众人的一片唏嘘中结束了。 瑞王粱胤桓并没有对皇帝的裁断提出异议,这半个月以来他一直呆在府中从未离开半步,就连府内的下人和侍卫也极为低调,鲜少出门。瑞王,这个前两天还是百姓茶余饭后的热门话题,一转眼就仿佛从京城消失了一般,若不是每日有人清扫瑞王府门口的积雪,还真让人觉得瑞王府又成了往日的空宅旧府。 瑞王受罚后,皇帝梁胤昊每日都心情极好,就连早朝上说话的语气也是格外柔和轻松。在他眼里,这一次他可是彻彻底底赢过了瑞王一头,不费吹灰之力,既解决了国库的问题,又狠狠扇了瑞王一个耳刮子,可谓是一箭双雕。正在梁胤昊得意忘形的时候,木清找了个合适的时机,对其旁敲侧击。她告诉皇帝,瑞王虽是安然接受了这个结果,可一向护子的太后就不一定买账了,还是应该多加抚慰才好。梁胤昊想想木清的话也不无道理,太后素来疼爱瑞王这个儿子,这次瑞王受了这么大的委屈,太后怎么可能忍气吞声?太后再怎么说也是皇帝的嫡母,一旦闹腾起来连梁胤昊也应付不来。于是梁胤昊叮嘱木清这两日多去太后寝宫走走,陪她老人家多说说话,尽量安抚她的情绪,一旦有任何风吹草动就尽快通知自己。 木清对这样的任务也欣然接受,毕竟她对太后有着不一样的感情,虽然她已不是从前的云长烟,可是对太后的那份敬爱却并未改变。另外一个原因是,瑞王这次表面上看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可有失才有得,只要他这次能沉得住心,日后必有正义之士为他打抱不平。所以木清就需要想法子规劝太后,切莫轻举妄动,若真让梁胤昊对瑞王起了疑心,那就真的是断了瑞王的后路了。 太后寝宫内,木清轻轻啄了口嬷嬷递来的热茶,莞尔一笑道:“太后娘娘宫中的碧螺春当真是保存得极好,这都是冬日里了,茶叶的色泽和口感还是如同新茶一般。” 太后微微一笑,不置可否,她知道这两日宸妃来自己宫里的真正目的,不过太后也不道破,只是将话题一转。“这两天雪大,所以哀家一直也没有出宫。皇上这两日可还好?” 木清柔声道:“太后娘娘放心,皇上一切都好。听说前几日,工部递了折子,说南方的堤坝已经基本修建完成,皇上还因为这事而大喜呢!” “皇上高兴就好。就怕皇上怀疑这又怀疑那,防着东又防着西,无端波及受累无辜之人。” 太后话中的深意叫人听着心中一凉。木清眼眸低垂,唇边挂着一抹不知喜怒的笑容,徐徐道:“娘娘可是因为瑞王一事而耿耿于怀?” 太后沉沉一叹,“哀家又怎敢对皇上有什么微辞,不过是希望这朝中少一些是非和猜忌。” 木清心中冷笑:但凡在朝一日,这些是非猜忌就永远不会停止,古往今来,皆是如此。 太后又开口说道,语气比起刚才软化了许多。“其实在这件事情上,哀家心中并无怨怼,也不想替瑞王抱不平。哀家反而觉得福祸相依,能安安稳稳在府里过着清闲的日子娘娘,将一切置身事外,做个闲散王爷,对瑞王而言也未尝不是一见坏事。” “太后是个明白人,臣妾相信瑞王殿下一定也会看得透的。”木清欣慰一笑,她没有想到太后对此事如此看得开。也许真如太后所说,能游历山水,置身事外才是最大的福气吧。可是她知道这根本就不可能,瑞王注定要回到风暴的中心,要夺回原本属于他的一切,他注定要与平凡安生渐行渐远。想到这里,突然有股深深的歉疚感涌上木清的心头。 得知太后已经放下了此事,木清的心也算是定了下来,后又与太后闲谈寒暄了几句,就带着茱萸离开了太后寝宫。回宫的路上,茱萸小心地搀扶着木清走在空荡阴寒的宫巷内。三九严寒的日子里,木清身子又比前两天虚弱了些,方才在太后的寝宫里,她身边不断有火炭炙烤着,倒也没觉得有什么,现在一出来,顿时觉得寒冷刺骨,让她忍不住将身子往厚实的大氅里缩了缩。 远处瞧见一个孩子在雪地里一蹦一跳,,好像是伸手想去抓树枝上的东西。茱萸定睛一看,不由一怔,转头对着木清,道:“娘娘,是大皇子!” 木清眸光一凝,见大皇子正乐此不疲地想去抓掉落在树枝上的风筝,不过结果自然是屡试屡败,一个六七岁的孩子怎么可能够得着那么高的地方。可木清也没有要上前帮忙的意思,只是冷漠地望着大皇子,眼中写满了疏离。 茱萸见那么小的孩子里在冰天雪地里独自玩耍,很是不忍,可是主子不发话,她也不好贸然上前帮忙。所以茱萸小心地旁敲侧击道:“大皇子怎么总是一个人在宫里晃悠,身边的宫女太监呢?这么小的孩子,一个人在外头多危险啊!” “那又如何?关我们什么事?”木清面无表情地说道,随即转头离去。 茱萸虽心中觉得孩子可怜,但是见木清面色冷凝坚决,也只好紧步跟在主子身后,不再言语。 二人走到另外条岔路口的时候,木清却突然停下脚步,顿了好半晌,才无奈一叹,对茱萸道:“去吧!” 茱萸咧嘴一笑,她就知道主子不是铁石心肠的人,虽然主子的心里还对蓁妃心存芥蒂,但是母亲是母亲,孩子是孩子,主子终究还是不忍心的。 木清站在不远处,望着茱萸疾步离去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在进宫之前,她试想过要如何面对沈蓁母子,毕竟她们曾经是那么好的朋友,哥哥生前又是那样深爱着这个女子,她没有办法真正去恨她,更没有办法连带着去恨她的孩子,可是她也绝对没有办法去原谅沈蓁。 第五十七章 鹊鹂 PS. 奉上今天的更新,顺便给『起点』515粉丝节拉一下票,每个人都有8张票,投票还送起点币,跪求大家支持赞赏! 茱萸笑着来到孩子身旁,柔声道:“殿下,让女婢替你捡风筝吧!” 粱曦怯懦地望着面前陌生的姐姐,一双明亮圆滚的眼睛提溜地转,似是思忖了好半晌,终是默默点了点头。 其实风筝并不高,只是大皇子粱曦个子矮小才够不着。茱萸的功夫在灵山帮里是数一数二的,轻功虽比不上裘风那样的出神入化,可区区爬个矮树还是没有问题的。茱萸将手中的风筝递给粱曦,笑盈盈道:“殿下你的风筝。” “谢谢。”粱曦的脸上终是出现了孩童该有的天真笑容。 “殿下客气,这是奴婢的本分。”茱萸很是喜欢粱曦,这个孩子虽然身份极为贵重,却不恃宠而骄,待人谦和礼貌,就是看上去胆子小了些。茱萸又问道:“殿下大冬天的怎么一个人在外头放风筝?您身边的奴才们呢?” 粱曦见这位好心的姐姐替自己捡风筝,所以心里放下了防备,毕竟是个六七岁的孩子,心里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他老实地说道:“我喜欢放风筝,也不想让人跟着,所以就自己一个人跑了出来。” 茱萸低声问道:“殿下是偷偷跑出来的?” 粱曦犹豫了一下后才点了点头,道:“母妃整天都在诵经,也不理我,所以我才一个人偷偷跑出来的。” 茱萸一惊,没想到蓁妃竟然会是吃斋礼佛的人,她不禁往木清的方向望去,可木清却面无表情地凝望着远处,好像周围发生的一切都与她无关一般。 茱萸又问道:“殿下的风筝上画的是什么图案?是喜鹊吗?” “不是,这叫鹊鹂。” 茱萸觉得粱曦肉嘟嘟的小脸格外可爱,忍不住调笑道:“鹊鹂?到底是喜鹊还是黄鹂?奴婢怎么没听说过这…..” 茱萸的话才说道一半,就被木清给急急打断。木清原本平淡如水的眸色中漾起一层涟漪,她急切地问道:“你说这风筝上画的是鹊鹂?” 粱曦瞪大着眼珠看着面前这个突然出现的人,须臾,才怯怯地点点头。 木清也自觉唐突,压了压心中翻腾的气血,缓缓问道:“你能给我看看你的风筝吗?” 粱曦不由将怀中的风筝抱得更紧,一脸警惕地看着面前这位莫名其妙的人。 木清看穿孩子的顾虑,嘴角扯出一道笑容,柔声道:“听说这是种鸟儿很是珍贵,很少有人能看见。我实在是好奇得很,所以想要看看,我就只看一眼,立马就把风筝还给你。” 粱曦虽然犹豫,倒也没有不情愿,小步向前将风筝递到木清手上。木清双目紧紧盯着手里的风筝,风筝上的鸟儿小巧灵动,身上黑白相间的羽毛映衬着尾部如火焰般的艳红,展翅之间显得格外生动,可见作画之人不止画技高超,还很是用心。木清心中苦笑:只是再怎么活灵活现,却仍离哥哥往日所画的鹊鹂差了那么一口气。 木清还是云长烟的时候,她哥哥云慕晨在京中是出了名的才子,整日以吟诗作画为乐,因此后来便去了翰林院。木清清楚地记得哥哥最喜欢画的就是鸟,而其中画得最好的就是鹊鹂。在云慕晨小的时候,远方来的客人给云相带了广西一带一种极为珍贵的鸟儿,后来云相把这只鸟送给了儿子,云慕晨见小鸟灵动可爱,便起了画鸟的心思,这一画就是好几日,谁都不理,就连自己的妹妹找他,也一样是闭门不见。木清记得当时因为这件事,还生了哥哥好几天的气。 木清指腹缓缓摩挲着画纸,略带粗糙的触感携着往日美好的记忆渗入心头,触动了隐藏在冷漠皮囊之下,最柔软也是她最不愿触及的一块心中净土。木清深深吸了口气,稳了稳心绪,问道:“这风筝是谁你画的?” 粱曦仰着头,略带骄傲地说道:“是我母妃。我母妃最喜欢画这种小鸟了,母妃画了好多好多呢!” “是么?”木清垂眸一笑,让人看不清她眼中隐藏的情绪。她将风筝递还给粱曦,叮嘱道:“殿下好好拿着,别再弄丢了。你一个跑出来不安全,不如我们送你回寝宫怎么样?” 粱曦拒绝道:“不用了,我自己能回去。” 木清坚持道:“还是送你吧,今日天冷,说不定过会儿还会下雪。” 粱曦想了想,也觉得这位娘娘说的有道理,于是笑着点了点头。 几人一同前往的路上,粱曦老老实实地走在最前头,虽然只是个几岁的孩子,可举止言语间始终透着皇家的高贵。木清走在粱曦身旁,心中若有所思,本就白皙的脸色好像比刚才更透明了些。茱萸则是默不作声地跟在二人身后,她对于主子突如其来的转变有些些摸不着头脑,不过她直觉上觉得这也许与那风筝有关,毕竟她从没见过一向淡然的主子会这么在意一样东西。 就这样,在三人心思迥异的情况下,她们终于来到了翊千宫。不一会儿,只见蓁妃面色焦灼地走了出来,看到儿子安然无恙后才松了口气,可是待她看见粱曦身后的宸妃后,沈蓁身子微不可见地一震。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攀上沈蓁的心头,这位盛宠多日的宸妃怎么会突然带着自己的儿子出现在翊千宫?她比任何人都清楚宫里的女人是什么样子,能获得皇帝这般宠爱,甚至连皇后也不放眼里,这个宸妃必定有过人的手段和心机。宸妃今日前来真的只是巧合,还是别有目的? “见过蓁妃娘娘。”这是木清七年来第一次正式面对面地与沈蓁见面,她娇柔一笑,却再也没有往日的熟络和热情,只剩下疏离和虚假,还有心底那掩藏得极好的鄙夷。“妹妹偶然间撞见了大皇子殿下,所以就自作主张带着殿下回翊千宫了,还望姐姐不嫌妹妹多管闲事。” 沈蓁恭声笑道:“宸妃哪里的话,曦儿素来调皮,是我该谢谢宸妃替我找到儿子才是,真是有劳你们了。”沈蓁拉过身旁的儿子,声线虽然轻柔,却能明显听出她语气中的不悦,“曦儿,还不快谢谢宸妃娘娘。” “小事罢了,姐姐不必客气。”木清摆摆手。“只是今日天气寒冷,不知娘娘可否给妹妹一杯热茶,暖暖身子?” 【马上就要515了,希望继续能冲击515红包榜,到5月15日当天红包雨能回馈读者外加宣传作品。一块也是爱,肯定好好更!】 第五十八章 拉拢 PS. 奉上今天的更新,顺便给『起点』515粉丝节拉一下票,每个人都有8张票,投票还送起点币,跪求大家支持赞赏! “今日天气寒冷,不知娘娘可否给妹妹一杯热茶,暖暖身子?”木清红唇上噙著令人费解的微笑,那笑容衬着她慵懒的身姿与绝美的容颜,不知怎么的让沈蓁觉得多了一股诡异的味道。 沈蓁心头忽然升腾起一种不好的预感。她与宸妃素无往来,对这位冶艳的女子也不了解,可是对方既然开了口,总没有将人拒之门外的道理。沈蓁想了想,牵强一笑,道:“是我疏忽了,宸妃请吧。” 木清随着沈蓁母子走入翊千宫内,宫中的布置和摆设都极为简朴,除了挂着几幅字画之外,屋内不见任何贵重的金银玉器。说难听点,就连受宠的宫女嬷嬷的寝屋都比这儿布置得讲究些。木清榻椅上,屋内散发的浓郁香烛味让她皱了皱眉头,难道真的如粱曦所说,如今的沈蓁真的一心衷于吃斋念佛? 粱曦因为自己偷跑出宫,所以沈蓁罚他立马去书房里抄写道德经,粱曦虽然心里极不情愿,可还是听话地接受了处罚。木清掩嘴一笑,命一旁的茱萸到屋外候着。沈蓁也是个极为聪慧的人儿,见木清有意遣了身边的侍女,于是她也故意支开屋内众人。“你们去给宸妃娘娘弄些点心来。” 木清喝了口热茶,微烫的茶水一下肚,让她顿时身子觉得暖和舒服了许多,脸色也不似刚才那般苍白了。木清垂眸巧笑,心中不禁想着:这沈蓁果然还是如以前一样,一举一动虽不显山露水,可却有着一颗玲珑心肝。 木清笑着开口道:“姐姐这翊千宫虽然古朴别致,但是姐姐毕竟身份贵重,大皇子殿下更是金枝玉叶,这样的摆设布置未免过于清寡了些,不如改天让皇上添置些….” “不需要。身外之物,多之无益。”沈蓁冷冷打断了木清的话。 木清一愣,随即莞尔一笑。“没想到在宫中还能有像姐姐这样的看破尘俗之人,实在让妹妹自愧不如。” 沈蓁故刻意柔和了语调,说道:“宸妃过誉了。妹妹你如今深得荣宠,可谓是一枝独秀,自然是看不上我这里的。” “以色侍主哪能长久?”木清不在意地说道,“妹妹没有姐姐这般的好福气,不仅育子嗣,还是皇长子,前途不可限量啊!” 说到自己的儿子粱曦,沈蓁的脸上浮现出慈母的温柔,她柔声道:“妹妹你还年轻,会有自己的孩子的。” 木清低头一笑,不置可否。“大皇子殿下虽是长子,身份贵重,可是姐姐也别忘了。在宫中还讲究子凭母贵啊!” 沈蓁眸色冷凝,见对方终于露出了狐狸尾巴,果然宸妃今日故意提起要到自己宫里坐坐,其目的就是粱曦。沈蓁婉转地拒绝道:“贵贱得失,皆在天意,若过于强求,只会给自己也给身边的人带来伤害和灾难。” 木清深深凝着面前这位清冷女子,让木清忽然有种错觉,沈蓁还是原来的那个沈蓁,也许她从来都没有变过。木请又喝了口茶,强自压下心头这种异样的感觉,须臾,又缓缓道:“姐姐的心可真够宽的。可是就算姐姐看破红尘,难道你能保证日后大皇子殿下也能这般两袖清风?凡俗之人,谁不渴望至高无上的权利?谁不希望手握天下?与其让殿下日后受人掣肘,姐姐何不早做打算,替殿下铺好日后的道路?” 沈蓁沉着脸,冷冷道:“如今皇上正处壮年,妹妹可知你这番话实为大逆不道!” “大逆不道也好,未雨绸缪也罢,姐姐难道要去皇上面前告我一状吗?”木清面上毫无惧色,见沈蓁垂头不语,她又道,“再者,皇后娘娘的心可不如姐姐这般宽,皇后平日是怎么对你母子二人的,妹妹我可是看在眼里的。如今殿下还小,她就已经这般容不得你们,往后岂不是要变本加厉?” 木清的话如一记重拳打向沈蓁的心头,她晦涩开口道:“我无心加入宫中的那些明争暗斗,也不希望曦儿日后去趟这淌浑水,作为一个母亲,我只是自私地希望我的孩子能健康安稳地长大。” “只要殿下头上顶着皇长子这个名头,他就永不可能逃离他人算计谋害的毒掌!”木清格格笑了起来,好似听到个很好笑的笑话,“与其处处被动,倒不如主动出击。妹妹如今还算颇受皇上眷顾,可无奈始终没有龙裔,而姐姐你虽然备受冷落,背后却有着大皇子殿下这个筹码,若你我二人联手,想必那皇后霍氏也不敢轻易造次。” 木清的话似是煽动,又似是蛊惑,听在沈蓁耳中格外撼动人心。她不是不知道宸妃心中打的什么如意算盘,有了荣宠又有了她母子二人的协助,便可谓是如虎添翼。但宸妃的话也并非全无道理,若日后皇后有了孩子,那她与曦儿一定会成为皇后与霍培安的眼中钉肉中刺,光靠她自己,真的能庇护曦儿周全吗?可是一旦与宸妃结盟,那便是表明了与皇后为敌,甚至日后引起党争,沈蓁她不敢赌,不敢用儿子的安危做赌注。沈蓁沉思了片刻,终是露出哀求的神色道:“我不奢望曦儿能有多大的作为,哪怕日后只是个闲散王爷,起码也能安度此生。“也希望宸妃妹妹能放过我母子二人,切勿让曦儿卷入宫里的是非之中,给予我们一处清静之所,安乐过活。” 木清双眸微微眯起,不以为忤,笑得很是邪佞。“瞧姐姐说的,好像妹妹威胁恐吓您似的。妹妹不过是提个建议,姐姐不予采纳就算了。” 木清缓缓起身,兀自将屋子环视了一圈,最后将目光锁定在铺满字画的桌案上。木清走到桌案旁,只见满满一桌的画纸上都画着鹊鹂这种小鸟,形态各异,栩栩如生。在画满鹊鹂的画纸下,木清还隐约看见了一张画着屋子的水墨画,这也是桌上唯一的一副风景画。画作上头的屋子建在水面上,岸边柳枝摇曳,整幅画上还飘散着星星点点的花瓣,恍若人间仙境。木清对画上的屋子再熟悉不过了,因为那正是父亲当年在老家的一所小榭,一所建在水上的屋子,也是一个承载着她美好回忆的地方。 【马上就要515了,希望继续能冲击515红包榜,到5月15日当天红包雨能回馈读者外加宣传作品。一块也是爱,肯定好好更!】 第五十九章 试探 那一幅唯美的水墨画中所画的正是云相当年老家的一处水上小榭,那里拥有着云长烟童年最美好的一段回忆。 云长烟十岁的那年春天,父亲云旭带着她和哥哥回乡祭祖,而沈蓁的母亲与云相恰是同乡,所以当时云家兄妹与沈蓁三人一同在这间小屋里住了几日,也是从那时起,云长烟才与沈蓁成为好友的。 木清凝着这幅画一动不动,思绪也回到了从前,突然她有一种错觉,仿佛三人嬉戏追闹,无忧无虑的日子就是昨天。可叹春时诸花烂漫,皆为刹那芳颜,所有美好相遇,都已成了从前….木清恍惚地伸手想拿起那副画,却骤然被沈蓁厉声喝止住。“别动!” 木清一顿,理智倏地回归大脑,随后她尴尬地收回手,歉意道:“对不起,是我唐突了。” 沈蓁似是意识到方才自己的反应过激了些,不好意思地收起桌上所有的画,哑声解释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不过是闲来无事的随意涂画,实在难登大雅之堂,让宸妃见笑了。” 木清不以为然地垂眸微笑,暗自将心中最真实的情绪收起,再度抬头时眸中已恢复了往日的淡然高深。“宫中纷繁复杂,人心躁动,姐姐还能每日静心作画,真是难得。大皇子殿下的风筝也是娘娘所画的吧?” 沈蓁眸光闪躲,心虚道:“我…我从小就喜欢画鸟。” 沈蓁小时候喜欢画什么,木清比任何人都清楚,不过她当然不会戳破对方拙劣的谎言,反而率先转开了话题。“姐姐历经繁华,却始终不忘初衷,这固然让人钦佩,不过妹妹有些话还是想奉劝姐姐。身处宫中这股乱流里,谁又能真正置身事外呢?你不害人不代表别人也不会来害你,你慈悲心软不代表别人就会对你感恩戴德。一旦卷入是非争斗之中,就必须格外小心。今日多有打扰,妹妹这就告辞了。” 说完,木清便转身朝屋外走去,走到门口的时候,身后传来沈蓁柔和似春风的声音。“那我也奉劝妹妹一句话。再好的东西,再想要的东西,也要懂得适可而止。半生忙碌为浮名,起先有得失,最后无输赢!” 木清霎时顿住脚步,足下似有千斤,隔了好半晌,她才艰难地开口道:“谢蓁妃姐姐教诲,妹妹自当谨记。” 木清一踏出翊千宫的宫门,原本提着的一口气瞬时松了下来,她身子微微斜靠在茱萸的身上。茱萸能明显感觉到主子的步伐比刚才从太后寝宫里出来的时候更虚浮了些,就连呼吸都带着微微的急促。二人回到宸芷宫后,茱萸赶忙给木清喂了一颗裘风给的丹药,并递上一杯热水,这才让木清白得下人的脸色少许缓和了些。 茱萸悬着的心总算了定了下来,可看着木清满面的倦容,心中还是升起一股揪心的疼痛。茱萸心中疑惑:今日主子的行为很是反常,她一向不喜蓁妃,甚至好几次刻意回避见面,怎地今日三番两次主动要求与蓁妃谈话? 茱萸担心地问道:“主子您这是怎么了?您到底和蓁妃说了什么?怎么从翊千宫里出来就成了这样?” “我今日去翊千宫找沈蓁,是想要拉拢她一起对付皇后。”木清道。 “拉拢蓁妃?!”茱萸愕然道,“蓁妃不谙世道多年,根本无心与任何人去斗,娘娘怎么会想到去拉拢她?再说了,娘娘您不是…不是还没有原谅她吗?为什么突然间变了主意,想去帮蓁妃?” 木清沉声道:“这与原不原谅她没有关系。更何况,我去拉拢她并非真的是想要帮她,拉拢不过只是试探的一种手段。我只是想要看看这沈蓁究竟是真的看破世事,无欲无求,还是表里不一,韬光养晦?” 茱萸了然地点点头,暗自赞叹木清这一招抛砖引玉实在高明。若沈蓁真接受了木清的拉拢,那说明她是有意在宫中争取一方土地,为自己的儿子去争取那把高高在上的龙椅的。可若沈蓁断然拒绝了,那她们就不用担心蓁妃母子日后会成为她们的绊脚石了。”原来如此。那娘娘可有试探出结果?蓁妃她同意了吗?” 木清轻咳了几声,徐徐摇了摇头。茱萸心中觉得奇怪,既然已经证实沈蓁并非争权夺利之人,为何主子还这般难过呢?茱萸刚想安慰木清几句,又听木清飘渺如云的声音在耳旁响起。“茱萸,你说人心能变得有多快?可是既然变了,又为何要念念不忘?究竟是忏悔内疚?还是不能忘,不敢忘?” 木清想到在翊千宫里看到的那些画,一笔一划都倾注了作画者的心血和回忆,这是装不了的,可见沈蓁她并没有全然放下。可若她没有放下过,她当年又是怀着怎样的心情成为太子侧妃的呢?沈蓁的父亲沈大学士并非固执的人,他一向疼爱女儿,若不是沈蓁亲自同意,她父亲是不会逼着她嫁给太子的。既然已经选择了进宫,选择为富贵荣华而抛却前尘往事,又何必日日怀念,将所有回忆和倾注于笔端? 木清突然冷笑,她能算尽朝中奸佞的龌龊心思,此刻她却看不透这位往日挚友的心。沈蓁啊沈蓁,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茱萸实在越听越糊涂,不过她也不敢多问,怕主子随时会一口气提不上来,只能低声劝道:“既然蓁妃已经决绝了与我们联手,那主子日后就别再与蓁妃单独见面了,省得又勾起您的伤心往事。” “是啊,能不见就别见了,她不是我的蓁儿,我也不是她的长烟,再见又有什么意义呢?”木清点点头,神色恍惚地说道。 桃芜见木清越说越伤心,赶忙换了话题道:“娘娘,桃芜今日来信,说童渊已经替幽若赎了身,并把她接到了城郊的一处别院里,除此之外,他并无其他动静。” 木清知道现在并非伤春悲秋的时候,还有太多事情等着她去谋划,于是她即刻收起自己的情绪。“是么?这么快就已经把人带走了?那看来再不出几日,他就要自己找上门来了。” 第六十章:为我所用(上) 日子到了腊月里便显得更加寒冷,天空中飘着雪花,好似天庭仙子撒下的洁白羽毛,落入凡间,绵绵而无声。因为木清怕冷,所以整个宸芷宫放了好几个碳火盆,从大殿到内室都充斥着一股暖意,于外头的冰天雪地恍如两个世界。 算了下日子,瑞王粱胤桓被禁足府中已快满一月,这一个月来木清也因此有了片刻喘息的机会,这几****休息得还算不错,又每日按时服用裘风给她的药丸,所以气色和精神也都有所好转。 木清正悠闲地看着些闲书,这时茱萸轻声轻脚地走了进来,恭声道:“娘娘,内侍监的人来了,说是带了些今年新做好的貂皮大氅,所以先送了一批到这儿来给您选。” 木清仍旧专心于书本,连头都没抬,只随意打发道:“我这里已经有很多大氅了,你回徐公公,不用给我这边添置了。” “娘娘还是看一看吧,里头一定有您想要的!”茱萸一字一句说道,似是话中有话。 木清微微一愣,盯着茱萸认真的表情看了很久,方才缓缓道:“把人叫进来吧。” 不一会儿,内侍监的一位公公便手里都拿着好几件貂皮大氅走入殿内。木清看似随意地摸了摸小太监手中的大氅,好整以暇道:“嗯,料子都还算不错,本宫就挑一件吧,也算不枉童大人您这么麻烦跑一趟!” ‘小太监’浑身一震,随即抬头看着木清,眼中毫无惧色。这位送大氅的‘太监’就是乔装而来的刑部尚书童渊。 木清面上并无异色,反而娇俏一笑,“童大人,没想到咱们那么快又见面了。” 童渊微眯双眼,见到木清也没有行礼,只是沉声问道:“娘娘早就认出微臣了?” 木清调笑道:“童大人可不是年轻人了,要装成小太监实在是不容易。” “微臣已经听娘娘的话,把该说的都和霍相说了,娘娘您自己也是知道的。为什么娘娘这般出尔反尔?还是不肯放过幽若?!”童渊咬牙切齿道,若不是木清了解童渊是个胆小怕事的本性,她还真会觉得他下一刻会冲上来咬自己一口。 童渊今日再度冒着危险私自进入宫中,为的还是他那宝贝心肝,幽若姑娘。他前几日把幽若从烟雨楼中赎出来后,就将美人安置在城郊的别院里。昨日他按例去别院里看望幽若,不想到了半夜里,幽若突然腹痛如绞,整个人痛得面色惨白,蜷缩成一团。童渊怜香惜玉,赶忙命人将京城里最好的大夫给请过来。大夫号完脉后只说了一句话:夫人此乃毒气攻心之兆,若无解药,只怕时日无多。 中毒?!好好的人怎么会中毒呢? 童渊一听大夫这么说,立马慌得没了方向,魂都好似掉了一半。他反复思索着这几日里是否又什么异样,心道:这两天幽若一直与自己在一起,究竟是和人趁自己不备,暗下杀手的呢?难道是自己家里那个恶婆娘?不可能,那婆娘骂人砸东西还行,下毒害人这般深沉的心机她是断然没有的。难道是霍相发现了当初自己故意骗他的事?也不对,霍培安并不知道幽若的存在,他不会找到这里来的。正在童渊绝望悲痛间时,脑海里骤然划过一个念想:宸妃!这段日子出了烟雨楼和别院之外,幽若还去过的地方就只有宸芷宫。幽若刚从宫里回来还不到一个月,就出了这样的时候,宸妃的嫌疑可谓最大。 为了尽快替幽若寻得解药,所以童渊第二天就想了法子再度混入宫中 木清故意面露诧异之色,捂着嘴道:“大人在说什么呢?大人回去的那天,本宫就已经命人把幽若姑娘送回烟雨楼了。难道幽若姑娘出什么事了吗?不对啊,听说大人已经把人接出了烟雨楼,幽若姑娘现在应该在大人您那儿才对啊!怎么会跑到本宫这里来要人呢?” 木清的一番话更是让童渊确定了对她的怀疑,若不是她早对幽若做了手脚,又怎么会事后一直派人盯着自己的一举一动呢?童渊恶狠狠地瞪视着宸妃,无奈此时惟一能救幽若的就只有宸妃,童渊在心中不断地告诫自己:千万不能冲动,一定要沉得住气,这样他才有谈判的机会,幽若才有可能获救。 “娘娘又何必与微臣打哑谜呢?娘娘前几日将幽若接入宫中,难道您不是在那个时候趁机下毒谋害幽若的吗?” 木清不承认也不否认,而是反问道:“是吗?大人何以如此肯定呢?” 童渊缓步走上前来,冷笑道:“娘娘早就知道臣会来找您的,又何必在这里装模作样,虚情假意呢?” 木清邪魅一笑,“本宫的确知道你会来找本宫的,只是没想到童大人的手脚居然这样快。” 童渊定定站在木清对面,目不转睛地望着她,一双通红的眼睛似要滴出血来。过了好半晌,他突然激动地喊道:“幽若与娘娘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害这样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无辜女子?!” “童大人这话说得好笑,大人是第一年入朝为官吗?”木清格格笑道,眸中充盈着凌厉的寒光,“在这世上人分为两种,不是无辜的和有罪的,而是能利用的和不能利用的,大人您应该庆幸自己还算是有些用处。” 童渊紧攥着双拳,咬牙狠狠道:“娘娘有什么事冲着我来就好,为什么要把幽若牵连进来?” 这下木清也不再陪童渊玩拐弯抹角的游戏,直截了当道:“对幽若姑娘下手也是迫不得已,非我本意,大家同是女人,我也不希望看到没人香消玉殒啊!” 童渊心中暗忖:对!说到底,幽若的命对宸妃来说并没有用处,她之所以对幽若下手,无非就是因为她知道自己与幽若的关系,所以她想利用幽若来威胁自己,只要捋顺了这个女人的毛,幽若的性命就暂时能保住了。 童渊理清了这样的利害关系后,原本激动慌张的情绪也少许缓和了下来。他深吸了口气,求饶道:“求娘娘饶幽若一命,救救她,微臣求娘娘您了。” “我想大人可能是弄错了,能救幽婼姑娘的人是大人您自己才对!” 第六十一章:为我所用(中) “我想大人可能是弄错了,能救幽婼姑娘的人是大人您自己才对!”木清冷若寒冰地说道,语气中似是带着轻蔑的嗤笑。 “我?”童渊一顿,不过他立马就反应过来对方话中的深意,他不着痕迹地后退了一步,警惕道,“娘娘想要什么?” 木清的脚步不动声色地围着童渊打转,阴恻恻地笑着为他解谜答惑。“我想要童大人您的心!” 童渊背脊发凉,颤巍巍道:“娘娘是想杀了我?所以故意利用幽若把我引到这里来?” “童大人说笑了。如果本宫想要大人您的命,上次在佛堂的时候就能对你下手了,又何必等到今日呢?”木清低头浅笑道,可眼眸和神色却依旧平和,如一潭死水般,激不起任何波澜。 童渊知道木清的这番话不假,他踌躇了片刻,问道:“娘娘还想让我替您办事?” “不错。”木清直接道,“上次户部的事情可是多亏了大人您的推波助澜,要不是您在霍相耳旁吹风,皇上也不可能那么顺利解决困境。大人的才智与手段让本宫很是欣赏,可是又怕您不受招揽,所以才想到了幽若姑娘,选了这么个下下之策。” 童渊冷言道:“所以娘娘是想让我背叛霍相?” “大人此言差矣,‘背叛’二字实属不当。大人您身为六部朝臣,食君之禄,为君分忧,您的主子不是霍相,更不是本宫,而是皇上,也只能是皇上!”木清冷着一张脸,低沉的嗓音似清泉一脉,口吻甚为静淡。不过短短数语,极轻极快,却也冷得全无一丝温度,“当然啦,这话是往大了去说的。要是往小了说,那就是良禽择木而栖,童大人也应该好好考虑考虑,究竟谁才能保你一世高枕无忧?” 童渊瞬间就明白了木清话中的意思。霍培安就算势力再大,可终究还是个臣,要想真正做到高枕无忧,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那就必须成为皇上的人,替皇上卖命。可话虽这么说,但是童渊跟随霍培安多年,倘若他突然背弃霍相,转而成为皇帝的心腹,一旦让那小心眼的霍培安知道他倒戈相向,必定会怀恨在心,恐怕到时他也不吃不了好果子。可若是此刻他拒绝了宸妃的拉拢,那幽若的性命又会不保。 正在童渊左右为难的时候,只闻木清摄人心魄的嗓音再度幽幽传来。“大人您好好思量思量,大人之所以选择站在霍培安的那一边,不过是想着背靠大树好乘凉,既然大人的目的仅仅只是为了有一个人能护你周全,那投靠皇上岂不是更好的选择吗?毕竟皇上这座靠山可比霍培安要牢靠得多。大人您自个儿回头想想,虽然明面儿上霍相是您的靠山,可是过往每次刑部出事的时候,霍相是否真的有替大人您站出来说好话呢?曾经的礼部也是霍培安的人,可当礼部尚书出事的时候,他霍培安可是推脱得比谁都干净,这一点童大人应该比本宫要清楚万分才对。” “若是皇上想要招揽微臣,那臣必定二话不说,愿为皇上肝脑涂地。”童渊谨慎道,“可皇上为何不传召我进勤政殿,而是要透过娘娘您来开这个口呢?” 木清垂眸一笑,心想这童渊也不算太笨,不过就算对方提出了质疑,她也早做好了应对的回答。“霍培安在宫里有多少眼线大人是知道,皇上若直接传召大人一人进宫,岂不是打草惊蛇,让霍培安有了防备?再者,皇上素来光明磊落,平生最不喜欢的就是拉帮结派,也不屑做那些见不得光的龌龊之事。无奈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要对付霍培安这样的老狐狸,不用点手段是不行的,所以本宫只好偷偷瞒着皇上做些手脚,反正本宫也不介意做那所谓的坏人。” “娘娘的意思是,拉拢微臣并非皇上本意?”童渊诧异道。 “确是皇上本意,不过是皇上不好意思开口,有些话藏在了肚子里罢了。”木清一字一句掷地有声地说道,眼角边藏匿着不着痕迹的算计,“霍相权倾朝野多年,已经到了只手遮天的地步,皇上对他早有戒心,不过是忌惮霍相的势力才迟迟没有下手。可霍培安始终是个祸患,此人不除,皇上的心就安定不下来。本宫是个妇道人家,不懂什么朝局政务,只一心想着能替皇上排忧解难,让皇上高兴高兴。所以皇上不愿说的话,那就让本宫来说,皇上不愿做的事情,也可以假手于本宫。说到底,大家都是为皇上办事,为了江山社稷好!” 童渊冷哼一声,讽刺道:“围城倒不知娘娘这般大义凌然,为了替皇上分忧,甘愿冒着被扣上干政之罪的危险,这般舍己为人,倒是令微臣佩服。” “既然童大人怀疑本宫另有所图,那本宫也不怕与您敞开了说。本宫这般费尽心思扳倒霍培安的另一个理由,就是因为他的女儿!” “霍相的女儿?”童渊一愣,“您是说皇后娘娘?” “不错。宫里的女人,哪个不渴望坐上那把凤椅,母仪天下?本宫虽然深受龙宠,可毕竟只是个妃子,矮了那霍氏一头。”木清冷冷说道,深幽的瞳孔中翻腾起一卷漩涡,“皇后是霍培安的女儿,只要霍培安不倒台,皇后的位子就永远都不可能易主。” 童渊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这个女人费尽心思拉拢自己,又意图借皇上的手扳倒霍培安,为的就是坐上皇后的宝座。木清的这个理由,倒是让童渊颇为相信,并终于让他放下了防备,毕竟后宫女人间的争斗的确不比前朝少。童渊心中冷笑,女人就是女人,总就惦记着这么些东西。 童渊笑着开口道:“看来娘娘的胃口可不小啊!” “既然进了宫,没点儿欲望和私心怎么行呢?大人不也同样如此吗?”木清邪魅一笑,毫不避讳道,“只要大人肯替本宫办事,待功成之日,大人该有的好处,本宫一样都不会少你的。” 第六十二章:为我所用(下) “只要大人肯替本宫办事,待功成之日,大人该有的好处,本宫一样都不会少你的。”木清示好道,清幽的语气中却透着蛊惑。 “如今幽若的性命握在娘娘手里,微臣还有说‘不’的资格么?”童渊嘲讽一笑。 木清不置可否,低头浅笑,梨涡微现。“童大人愿意为了一个青楼女子多次冒险进宫,也算是重情重义之人。本宫与霍相不同,本宫最看重的就是‘情义’二字,日后定不会委屈大人的,更不会做那过河拆桥之人。” 童渊沉思片刻,想到原礼部尚书的下场,想到前些日子里自己如履薄冰的状况,再想想如今刑部已是岌岌可危的形势,童渊忽然觉得也许宸妃的话也不无道理。前些日子里他可谓是焦头烂额,吃不下又睡不着,整日思量着应该如何挽回皇上的信任,揣度圣意。可是与其想尽法子讨好圣心,不如干脆就成为皇上的人,届时皇上也会看在他替皇上卖命的份上,原谅他往日犯下的过错。但是童渊一想到霍培安那只老狐狸的阴狠毒辣,背脊上不由升起一股寒意。他嘴唇轻颤,支支吾吾道:“可是霍培安不是傻子,若是让他知道微臣背叛了他,凭他的手段,只怕微臣还未来得及替娘娘卖命,就已经惨遭霍培安的毒手了。” 木清慵懒地斜靠在软榻上,并未掩饰眼角的笑意。童渊虽然嘴上犹疑,可是木清心里知道,此刻的童渊早已偏向了自己,不然他也不会生出这样的顾虑。木清心中冷笑,果然谎称自己觊觎后位的说法才是最有效的。只要木清以争夺后位为由,就算童渊再怎么多疑,也一定会相信自己。后宫里的女人为了争夺后位,争夺荣宠,哪一个不是费尽心思,不择手段,又有谁会知道木清心中隐藏的秘密与决心呢? “这一点童大人不必担心,本宫早就已经替大人您想好了。”木清神色淡然道,一边将手放在暖炉上,“不管怎么说大人跟随霍相多年,若突然间倒戈,别说是霍相不肯放过大人,就是朝廷里的其他官员也会觉得大人您首鼠两端,难免落下个墙头草的恶名。” 童渊没想到她居然能想到那么深的层面上,看来这位看似深居宫中的宠妃并非只是个空有一副皮囊,又内心恶毒的妇人,童渊心里生起一丝敬意的同时更对这个女人多了些防备和畏惧。童渊试探道:“这么说娘娘是想到了其他法子?” 木清眸色逐渐转深,冷冷道:“不错,本宫的办法就是让童大人继续留在霍相身边。明面儿上大人您还是霍相的人,可暗地里却是替本宫做事。”童渊这人素来胆小怕事,让他明目张胆地与霍培安叫板,他一定会畏首畏尾,露出不少破绽,到时明明是有九成九胜算的计划也会被他给搞砸了。所以木清早就为童渊想好了,让他潜伏在霍培安身边,这样不仅能利用童渊为自己打听霍培安的动静,摸清霍培安的心思。而且更重要的是,还能让她透过童渊来传达一些信息,一些她刻意想让霍培安知道的信息。霍培安是信任童渊的,起码到现在为止还是信任他的,所以霍培安暂时还不会怀疑从童渊口中得知的消息。如此一来,霍培安在明处,木清则在暗处,她能占得先机的同时,更有利于她扭转局势。 童渊一愣,“娘娘是想让微臣潜伏在霍相身边?实则阳奉阴违?” 木清并未立即回答对方的问题,悄然走至窗边。天色骤然转暗,外头飘起了零星的雪花,唯美中又带着一丝丝凄凉。过了好一会,木清才轻声道:“我想以大人的才智,要做到隐藏自己的身份应该不是难事吧?” 童渊顿了会儿,问道:“如果微臣答应了娘娘,是不是意味着娘娘愿意救幽若?” “那是自然。”木清干脆地答道。 童渊沉沉吐出一口气,似是下了极大的决心。“好,微臣日后必定为娘娘马首是瞻!” “好!这个童大人拿着。”木清满意一笑,从袖口中拿出一小包药粉,“找个机会把这药粉给霍培安,就说这是民间盛传的土方,对于女子助孕有奇效。” 童渊愣愣地看着木清手中的药粉,惊恐道:“娘娘是想要…” 木清立马打断了童渊的话,她知道童渊心里是怎么想的,她立即解释道:“童大人想多了。本宫就算想皇后死,也不会用下毒这么笨的方法,这不过是用几种特定的草药磨制的药粉,服食不当会使人头晕头疼罢了,定不会危及性命。”说完,木清见童渊神色仍有犹豫,她又缓缓道:“大人您尽管放心,您现在可是本宫的一步奇招,不到迫不得已,本宫是不会轻易将大人置于危境的。” 木清轻声细语的话叫童渊听着反而心里发怵,可是想到如今幽若的状况,最终他还是接过了木清手中的药粉,硬着头皮加入了木清的队列。“微臣定不辱命!” 木清又拿出另外一颗药丸,道:“这是幽若姑娘的解药,大人您好生拿着。不过本宫要提醒大人一句,幽若姑娘中的毒并非一下子就能清理干净的,需要每月按时服用一次解药,若是其中,就会功亏一篑,暴毙而亡。” 童渊咬着牙,心想这个女人果然狠毒,用这种毒药来牵制自己,这样就不怕他做出拿了解药就过河拆桥的事情来。 童渊离开宸芷宫前,木清的话再次传来,轻轻柔柔的声音却如同地狱里的鬼魅魍魉发出的迷音,听着让人汗毛直立。“大人如今坐享齐人之福,固然叫人羡慕。不过,这世上并非所有事情都能左右逢源,本宫和霍相都不是傻子,大人可别一时糊涂,做下什么让自己后悔的事情来,到时害人害己,那可就怪不了本宫我了。” 童渊身子一怔,宸妃的意思非常明显:你童渊千万别抱着量不得罪的妄想,做那两头讨好的傻事,一旦让我发现,我就要你和你的女人一起死! 童渊握紧手中的解药,深吸一口气后恭声道:“微臣明白。” 待屋内只剩下木清与茱萸二人后,木清冷声吩咐道:“茱萸,你去通知裘风,让他准备一下,这两****需要去次瑞王府!” 第六十三章:雪莲 【播报】关注「起点读书」,获得515红包第一手消息,过年之后没抢过红包的同学们,这回可以一展身手了。 时至年关,朝中各司各部开始进入了一年里最忙碌的时刻。礼部正紧锣密鼓地筹备着年终尾祭,户部也需要进行库银的统计,而吏部则负责审核官员的年终考核,总之每个人的手头上都有一堆的事物需要处理。 不过就算大家忙得不可开交,还是有一件事牵动着众人的心,那就是皇上究竟会如何处理瑞王粱胤桓。眼看着一月的禁足之期将至,流言蜚语也开始越来越多,皇上会将其解禁还是继续延长禁足的期限?若是解禁,瑞王是否会回到朝堂,还是继续做个无所事事的挂名王爷?所有人都翘首期待着皇上的决定,等待着瑞王的结局。 可是上天总是爱和人开玩笑,在众人的一片揣测讨论中,瑞王府却曝出了个出人意料的消息:瑞王病了,而且还不是小病,已卧床多日。 听说刚开始的时候,瑞王只是觉得时常困顿萎靡,身上倒没有其他病痛,所以他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可是时间一长,身体便每况愈下,就如同温水煮青蛙一般,待瑞王发现出了问题的时候已经无法下床走动了。后经大夫诊治,得出瑞王乃是积劳体虚,再加上心中郁结气涌,这才突然爆发了出来,说白了,这病三成是劳累,七成是心病。这病虽然来时汹汹,倒也不是全然没有医治之法,只是过程和方式麻烦了些,而且还需要病人平心静气,万不可再操劳。 瑞王病倒后,最担心紧张的就是太后,哭着喊着要求皇上让她出宫去瑞王府探视瑞王,任谁都劝不住。皇帝梁胤昊可听说这次瑞王是真的病情严重,所以倒也没有为难阻止太后,默认允了她的要求。于是太后在皇帝应允的第二日就匆匆出宫,赶往瑞王府,不过太后也是个知分寸的人,就算再怎么心疼儿子,还是当日夜里就回到了皇宫,并未在瑞王府留宿,毕竟曾经也是母仪天下的人,这点儿礼数规矩还是知道的。可是出乎皇帝梁胤昊意外的是,太后回宫后并没有一味地哭哭啼啼,要死要活,而是极为冷静地跑来畅宜宫,请求梁胤昊将宫中仅存的一株雪莲赐予瑞王。雪莲乃是时间罕见的奇珍异草,对各种顽疾都有神奇的效果。只是这雪莲向来只长在北边的极寒之地,而且听闻上百年才开那么一朵,而宫里的这一株是两年前邻国使臣到访的时候,为了表示示好之心才从给梁胤昊的。 太后既然开了口,梁胤昊总没有拒绝的道理,要是为了一朵花和太后撕破脸,那就太不值得,传出去也不太好听。可是这雪莲并非普通的花花草草,珍贵罕见,价值连城,要他白白送给瑞王,梁胤昊这心里始终还是有些心疼。更何况在梁胤昊的心底,他是乐于见到瑞王长卧病榻的,毕竟瑞王是他的心头刺,若瑞王能从此一蹶不振的,他当然是乐见其成的。 梁胤昊揉着两边发疼的太阳穴,只觉左右为难,一时也想不到个两全之策。木清轻手轻脚地走入畅宜宫内,见粱胤桓低头沉思,她轻声行礼道:“臣妾参见皇上,皇上万安。” 梁胤昊徐徐抬头,见木清满面春风而来,这才松了松自己紧皱的眉头,柔声道:“爱妃来啦。今儿个又给朕做什么好吃的了?” “臣妾知道这几日皇上心中烦躁,所以做了些甜羹,喝了好让您心情好一些。” 梁胤昊剑眉微挑,刚伸到嘴边的汤匙又缓缓放了下来,沉声问道:“你也知道朕最近在烦什么?” 木清垂眸敛色,小心翼翼地答道:“昨日里去太后宫中请安的时候略有耳闻。” 梁胤昊冷冷一笑,满是嘲讽之意。“你是不是也觉得朕太心狠?瑞王都已经病成这个样子了,朕居然还舍不得一朵花?” 木清缓步走到梁胤昊背后,一边替他揉捏着发酸的肩膀,一边说道:“雪莲世间罕见,就算是有钱也未必买得到,皇上有所顾虑也是理所应当的。” 木清手上的力道不轻不重,刚刚好,让梁胤昊紧绷的身子顿时感觉松弛舒适了不少。他沉沉一叹,放低了声线道:“可若是不把雪莲拿出来,朕又该怎么和母后去解释呢?” 不清了然一笑,“不管皇上怎么解释,太后都不会听的,倒是必定又在宫里掀起一股不小的风浪来。” 梁胤昊沉沉点了点头,声音略带沙哑地说道:“正是!所以这才是朕头疼的地方,实在是左右为难啊!” 木清眼波流传,狭长的双眸中隐藏着慧黠的光芒,须臾,娇柔道:“臣妾倒是有个两全其美的方法,皇上可愿意一听?” 梁胤昊骤然坐直了身子,激动地问道:“哦?你真的有如此良策?快说出来给朕听听。” “皇上今儿个就去答复太后,不出五日,雪莲就会送去瑞王府。太后一听必然高兴,自然就不会来找皇上的麻烦了。” 梁胤昊一听这话,脸色立马就阴沉了下来,不悦的呵斥道:“那朕不还是要把雪莲拱手送人?你这算什么解决的法子?若真要送的话,朕早就送了!” “皇上别急嘛,臣妾还没有说完呢!”木清嘟着小嘴,娇嗔道,“臣妾刚才说让皇上把雪莲送给瑞王,可并没有说要送真的雪莲啊!” “嘶….”梁胤昊猛吸了一口气,诡异地看着面前的女子,“你的意思是….鱼目混珠?!” “不错。雪莲虽然珍贵,可是在外型上除了比普通的莲花少许白一些外,外观上并没有特别的区别。只要皇上将普通的莲花稍加修饰,想要蒙混过关可谓是易如反掌!” “可若是被人发现了呢?”梁胤昊顾虑道。 木清掩嘴一笑,“您是皇上,别说是拿普通的莲花充当雪莲了,就是拿一株狗一把草,只要您说是雪莲它就是雪莲,谁敢有诽语?只要骗过了太后,其他人根本不用顾忌。” “可是这大冬天的,上哪儿去找一株莲花啊?” “这一点臣妾也已经替皇上想好了。”木清笑得格外灿烂,“臣妾素来有收集各种花草的习惯,臣妾的宸芷宫里就刚好有一株风干了的莲花,皇上若是不嫌弃,臣妾愿献上此花。” Ps.追更的童鞋们,免费的赞赏票和起点币还有没有啊~515红包榜倒计时了,我来拉个票,求加码和赞赏票,最后冲一把! 第六十四章:布局 【最新播报】明天就是515,起点周年庆,福利最多的一天。除了礼包书包,这次的『515红包狂翻』肯定要看,红包哪有不抢的道理,定好闹钟昂~ “皇上拿着假的雪莲给瑞王,这既能保住那珍贵无比的雪莲,皇上又能得个孝子仁兄的好名声,博太后欢心,实在是百利而无一害啊!”木清眯起了眼,似笑非笑,眸中的一片风暴,悄悄酝酿出了狠意。 梁胤昊站起身来,在殿内缓步徘徊,心中暗忖:这的确是个两全其美的好法子,轻而易举便可解了他的困境,至于假雪莲对瑞王的病情是会好转还是加重,他可就管不了那么多了。 木清那一双眸子如盈盈春水般泛起两道异光,直勾勾向梁胤昊射去。“不过,为了把戏做足,只怕要委屈皇上将这假雪莲亲自送到瑞王府中。” “朕亲自去送?!”梁胤昊骤然转身,惊愕地看着木清,不悦道,“你疯了吧?” 木清仍是不疾不徐的语气,一身极为亮眼的红色衣裙更显出她的风姿绰越。“臣妾知道这么做实在是委屈了皇上,可是皇上您仔细想想,如果将假的雪莲交由内侍监送往瑞王府,一路上几经转手,雪莲虽然外形酷似莲花,但总有不同之处。若是有些胆大包天的人从中发现了端倪,把话传到太后的耳朵里,那不就功亏一篑了吗?只怕到时太后会更加恼怒。” 梁胤昊虽然觉得木清的话颇有道理,但是还是拉不下那长脸来。纷乱杂芜之事如一团乱麻纠结着思绪,好半晌才沉声道:“那朕可以派亲信去啊?怎么着也不用朕亲自出宫吧?” “亲信?皇上说的是霍相还是中书令魏大人?”木清冷冷挑眉,眼中满是无动于衷。“魏大人向来刚正不阿,若是叫他发现了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恐怕还没等太后发火,他就率先来找皇上了吧?” 其实梁胤昊是同意木清的观点的,魏铭这人生性耿直,这是他的优点也是他最大的缺点,虽然他对朝廷忠心不二,可在梁胤昊的心里自己并不觉得魏铭是自己的亲信,说到底这魏铭忠的是国而不是君。 梁胤昊低头沉思间,木清又柔柔说道:“若皇上将此任务交由霍相,霍相虽然是皇上的人,可是霍相与瑞王不和也是众所周知的,只怕叫霍相去送‘雪莲’反而会更惹旁人怀疑吧?” 梁胤昊微微点了点头,的确这两个人都不是合适的人选,更何况霍培安又何尝不是一匹不知何时会脱缰的野马,他不能完全相信霍培安。梁胤昊忽然脑子有些微微发麻,放眼这偌大的朝廷,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竟然没有一个人值得他完全信任。 木清似是看穿了梁胤昊的顾忌和为难,她缓步走到他身旁,看似关心地递上一盏清茶,道:“皇上也不必特意出宫前往瑞王府,毕竟那瑞王还没有贵重到这般地步,若是恩宠过盛,旁人还以为皇上怕了那瑞王呢!” “朕就是顾虑这个,若是真亲自把‘雪莲’送到瑞王手中,只怕他粱胤桓的尾巴会翘得比天还高!”梁胤昊不屑道,又转念一想,好奇地问道,“可是你方才说朕不用特意出宫室什么意思?难不成还把病重的瑞王给拖到宫里来?” “皇上说笑了!”木清巧笑倩兮,抬手拢了拢梁胤昊有些松散的衣襟,娇笑道,“皇上您忘了,再过几日皇上和皇后不是要去天坛祭祀吗?趁此机会,皇上往瑞王府这么一绕,‘雪莲’不久安然到达了瑞王府吗?而且在外人和太后眼里,也可彰显您不计前嫌,礼贤下士的风度啊,对于日后的笼络人心也会有所帮助的。” 木清见梁胤昊闪躲犹豫的眼神,知道他已经被自己给说动了,她再度堆起满脸的笑意,道:“至于瑞王嘛,皇上就更是不必操心了。以臣妾对瑞王的了解,他倒不是个傲慢的人,臣妾想瑞王也不至于这般毫无自知之明。再说了,上回因为国库的事情,皇上可是当着满朝文武狠狠赏了瑞王一个‘耳刮子’,若不借此机会好好安抚,恐生怨恨之心。“ 梁胤昊听木清这么一说,觉得他跑一次瑞王府能有那么多的好处,实在是如木清刚才的一句话,百利而无一害!梁胤昊只觉瞬时心里敞亮了不少,当日他罚瑞王禁足一月的时候,的确也有不少臣子心中腹诽,这一点他是知道的,不过是仗着瑞王无权无势,所以没有理会而已。可是这件事情上他做得太明显,难免让有些臣子心寒,刚好可以趁此机会摆出慰藉人臣态度,也好安定人心。 木清站在梁胤昊身后,嘴角扬起一抹嘲讽的冷笑,心中却如同一滩死水,激不起丝毫波澜。 于是过了没多久,皇帝梁胤昊就当机立断,下旨决定在祭天仪式回来后就顺道带着皇后,去往瑞王府一趟。 这样的消息一出,宫中自是有人欢喜有人忧,也有人对于这样的结果大呼‘没想到!’。可算是真应了那一句:“猜中开头,却没猜中结局。 太后虽然对于皇帝这次一反常态,干脆利落的态度表示疑惑,可心中还是觉得高兴的。至于那霍培安,倒是没有说什么,依旧摆出一副惟命是从,避险屈就的模样。可不想原本计划得好好的事情,突然间又出了岔子:皇后霍式在祭天的前一天突生了头风病,头疼得不行,眼看着是无法起身走动的。无奈之下,皇后只好缺席了今年的祭天大典,改由宸妃尹木清陪同皇帝一同前往。 木清的父亲尹正身为禁军统领,负责这次皇帝出行祭天的安全,这次禁军一共出了两万多的兵力全权保护皇帝而宸妃的安危,另外出行前尹正也安排好了出行路线上的侍卫,谨防有不轨之徒埋伏袭击。 当他知道皇帝要前往瑞王府的时候,面上虽是表现得诧异,可心里却是比谁都要平静。因为木清早就已经告诉了他,这全部都是一个圈套,瑞王根本就没有生病,也不需要什么雪莲,这不过是木清和灵山帮替这狗皇帝布下的又一个局,如今梁胤昊已经半只脚踏进了里面,后面就看瑞王如何演好这场戏了。 PS. 5.15「起点」下红包雨了!中午12点开始每个小时抢一轮,一大波515红包就看运气了。你们都去抢,抢来的起点币继续来订阅我的章节啊! 第六十五章:造访 皇帝皇妃亲自造访,这是何等的荣耀,更何况又是对于一个早已被冷落多日的王爷,所以瑞王府中众人个个严正以待,皆跪在正门前迎候,就连卧病多日的瑞王粱胤桓也勉强起身,与所有人一起在门前迎候。 皇帝从御辇里缓缓走出,脸上堆满了虚伪的笑意,一副礼贤下士的姿态摆得极好。他上前扶起跪在地上的瑞王,看似体恤地说道:“五弟快快请起,你现在重本缠身,怎么受得了大冷天在外头跪上这些时候?” 既然对方做足了表面功夫,瑞王自然也要带上一副假面,佯装出一副极为过意不去的模样。“皇兄言重了。臣弟的身子不争气,要皇兄屈尊特意跑这么一趟,臣弟这心里实在是过意不去,在门前候这些时间又算得了什么呢?” “五弟这说的是什么话?你我二人身为兄弟,同根同枝,如今五弟你身染重病,朕做兄长的哪有坐视不理的道理?”梁胤昊虚情假意的说辞讲得很是顺畅,丝毫看不出些许别扭的地方,在外人眼里还真有这么点儿手足情深的味道在。 瑞王低头称是,眼角瞧见皇帝身后的宸妃,不由一惊,但转瞬之间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他恭声道:“宸妃娘娘。” 木清也还以一笑,柔声道:“见过瑞王殿下。” 二人客气地打了个照面后,梁胤昊便拉着病殃殃的瑞王,道:“好了,外头风大,咱们到屋里说话。” 木清默然跟在皇帝和瑞王身后,她没有四处张望这瑞王府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面上依旧是一副波澜不惊的表情,端庄典雅的姿态尽显。可是只有她自己知道,她之所以目不斜视,是因为她不愿也不敢。这里曾经是除了往日的云府外,她最熟悉的一个地方。从前云慕晨还在世的时候,她就老跟这哥哥来瑞王府玩耍,这里充斥着太多往日的美好,有太多她与哥哥的斗嘴争吵的回忆,有太多她与瑞王情窦初开的痕迹,她害怕稍一抬头就看到一处似曾相识的物,她害怕稍有不慎触动心弦,便勾起埋藏在心底最深处的情感。 皇帝到访,身边自然是跟了一群人,总管太监严庸必定是无时无刻跟随在皇帝左右的,而尹正也必须贴身保护圣驾,再加上木清和她的侍女,本就不宽敞的屋子里,仿佛挤满了人。皇帝梁胤昊不耐烦地开口道:“屋子里闷,瑞王又是病人,除了宸妃和严庸在这里伺候着,其他人都去外头候着吧。” 梁胤昊驱赶走一堆闲杂人,一方面是大家挤在这屋子里也实在不舒服,另一方面他并不担心安全问题,毕竟再怎么说这也是瑞王府,瑞王还没有傻到会在自己的府邸里对皇帝下手,而且心高气傲的梁胤昊觉得,如今的瑞王也没有这般大逆不道的胆量。不过最重要的是,为了以防万一,梁胤昊并不想在那么多人面前拿出准备好的假雪莲。 待屋里清静了许多后,梁胤昊率先开口道:“五弟你的病如今可有好转?上次母后探视你之后,可谓是心急如焚,这才让朕把宫里的雪莲带来给你治病。” 瑞王歉疚道:“是臣弟无用,让母后和皇兄担心了。” “你我二人的情义,一株雪莲又算得了什么?”梁胤昊皮笑肉不笑地说道,“更何况,上次户部的事情五弟你处理得极好,本该重重赏你才是。不过五弟你是知道的,朝中那个几个元老的心情朕也实在是不能不顾及,若不在他们面前做做样子,只怕他们日后不肯罢休,也会抓着你的小辫子不放。所以多番权衡之下,也只好委屈五弟你了,望你能理解皇兄的一番苦心啊!” 瑞王听了这番话,心中冷笑:明明是你自己想方设法打压我,现在却把这笔烂账推到他人的头上,还美其名曰是替我着想。我的这位好皇兄啊,你这踩着别人脑袋往上爬的性子还真是一点儿都没有变! 不过瑞王当然不会把心里的这些弯弯肠子给说出来,嘴上还是客气地说道:“皇兄为了江山社稷用心良苦,臣弟又怎么会不懂皇上您的心呢?再说了,为臣者当忠心侍主,雷霆雨露皆是君恩,万不可因为主子的一点责罚而心怀怨怼。” “好!五弟你能懂得这道理,朕也就放心了。”梁胤昊爽朗一笑,随即示意严庸将‘雪莲’拿出来。又道:“五弟,这可是当年北蒙进贡的雪莲,听说对各种疑难杂症都有奇效。朕想着五弟你这次积劳成疾,这雪莲必定对你的身子是极好的,你且好生拿着。” 瑞王起身接过藏着‘雪莲’的匣子,连忙跪叩谢恩道:“谢皇兄恩赐,吾皇万岁。” 梁胤昊也起身扶起瑞王,沉沉笑道:“五弟快快起来,这都是朕这个做皇兄的应该做的。” 木清看着这二人虚情假意的对话,心中只觉一片寒凉,同时还有那么一丝内疚。梁胤昊本就是虚伪凉薄的人,她倒并未觉得有什么,可是如今的瑞王粱胤桓也在她的多番指示安排下开始变了,变得更圆滑更懂得伪装了,她不知道这样的变化对原本刚正耿直的粱胤桓来说是好事还是坏事,毕竟是她一步步把粱胤桓逼上这条道路的,他们谁都没有办法回头了。 二人又寒暄了片刻,这时瑞王府的下人手里端着几杯热茶,蹑手蹑脚地走了进来。 梁胤昊端起茶杯,轻嗅了一下,客气地笑道:“五弟还是和往日一般酷爱饮茶,连府里的茶叶也与外头的不同,居然透着一股清雅的花香。” 瑞王低头浅笑,不予置评,只是默然地拿起自己的茶杯,可瞬时他眉头一蹙,紧张地看向对面的皇帝。眼看着皇帝梁胤昊作势要饮茶的时候,骤然间,瑞王焦急地喊道:“皇上小心!”与此同时,瑞王还如同发了疯一般,在所有人毫无防备的情况下,上前一把打翻梁胤昊手中的茶杯。 第六十六章:下毒 “皇上小心!”瑞王猛地打翻梁胤昊手中的茶杯,盛满滚烫茶水的瓷杯应声落地,发出一阵清脆的声响。 正在外头候着的尹正听到屋内发出异样的动静,立即带着人马冲入屋内。尹正一踏入屋中,只见屋内众人皆仓惶地站着,面面相觑,地上打碎的茶杯仍飘散着屡屡热气。尹正眼疾手快,上前一把控制住端茶的小厮,等候皇上发令。 梁胤昊似乎还未从突如其来的惊变里缓过神来,他看了看那位小厮,又看了看低头不语的瑞王,莫名其妙地问道:“五弟你这是做什么?” 瑞王双目紧紧盯着地上的碎片,深吸一口气,苍白的脸上更显颓然之色。最终瑞王艰难地开口道:“这茶里有毒。” 瑞王气若游丝的话语听在众人的耳朵里,如一道惊雷般,大家皆不由惊愕地倒吸一口凉气。正在所有人愣怔着不知所措的时候,木清率先发话,清亮的声音里带着严峻。“瑞王,意图谋害圣上,你可知这是何等的罪过?” 瑞王惨淡一笑,冷眼迎上宸妃审视的眼神,反问道:“难道娘娘认为是我想要毒害皇兄吗?” 木清一顿,与梁胤昊对视一眼,二人一下子就明白了瑞王话里的意思。若真是瑞王有意想要毒害皇上,那方才他几乎已经得手了,又何必打翻茶杯,不打自招呢? 尹正虽然是个武人,可毕竟跟随皇帝身边多年,察言观色的本事还是有的。他一看皇帝的脸色不对,立马抓着手里的那位下人,狠狠问道:“你是谁?为什么要毒害皇上?” 男子哭着喊着求饶道:“皇上冤枉啊!小的只是瑞王府里普通的一位打杂下人,并不知道这茶水里有毒啊!” “不说是吗?”尹正面色阴沉,话音刚落,腕间一用力就硬生生扭断了对方的一条手臂。男子疼得面容扭曲,直嚷着求饶。这时尹正又冷冷威胁道:“你要是再不说实话,我现在就拧断你另外一条膀子!” 男子也不是什么硬骨头,听尹正这么一说,立马吓得面色惨白,急吼吼地招供道:“我说我说!我是霍相派到瑞王府中监视瑞王的眼线。” 众人一听,又倒抽一口冷气,个个噤若寒蝉,眼角若有似无地打量着皇上的脸色。此刻的梁胤昊面色已由白转红,情绪也由诧异转为恼怒。他缓步走向那位男子,面色冷冽如冰,沉沉问道:“这么说…是霍相让你在茶水里下毒的?” “不!皇上圣明,小的绝不敢在皇上您的茶水里做手脚,小的冤枉啊!”男子一脸无辜,脸上因为疼痛流满了泪水。 这时木清步履优雅地走到梁胤昊身边,轻声道:“皇上,臣妾的侍女茱萸也略微懂一些医术,对毒物也有些研究,不如让臣妾的侍女看看这茶水里是否存在着什么端倪?” 梁胤昊垂头一想,宸妃的侍女既不可能是霍培安的人,也不是瑞王的人,挑选一个中立的人来查看,最合适不过,于是微微点头表示准许。 茱萸俯身领命,小心地拾起地上打碎了的一块残片,挪至鼻尖,仔细端详嗅闻一番后,低头应答道:“回皇上,这茶水里的确加了些合欢花。合欢花本对浅眠郁结的病人有极佳的助眠宁神功效,可是若长期服食过量则会让食用者神思困顿身体疲乏,久而久之,身子就会越来越虚弱,茶饭不思。” 梁胤昊听完了茱萸的阐述后并未说话,倒是木清饶有深意地开口道:“神思困顿,身子乏力?那不就是瑞王殿下的症状吗?那么多大夫都查不出病因,原来是这合欢花在从中捣鬼。” 梁胤昊浑身一震,面色越发阴沉起来,他俯视着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男子,如同天神蔑视着最卑微的蝼蚁般,嗓音沙哑地问道:“这等卑劣的手段也是霍培安教你的?你们不止想用谋害瑞王,还想用同一招来毒害朕吗?!” “皇上冤枉啊!”男子一听被戴上意图弑君的罪名,顿时吓得浑身瘫软,连审都不用审就自己全盘托出了。“霍相的确命小人在瑞王平日的茶水饮食中添加过量的合欢花,可是…可是霍相只说是对瑞王一人下毒而已。小的绝对没有要毒害皇上的意思!至于这茶水里为何会有合欢花,小的是真的不知道啊!” “没有?!”梁胤昊扯着嘴角冷笑,双目射出的寒光如同两把利刃。“你这个狗…” 梁胤昊气恼地大步走向男子,此时却被瑞王一把拦住。“皇兄莫恼!霍相绝不会有下毒害您的意思,今日之事,想来只是误中副车,一场误会罢了。还请皇上切莫气坏了身子。” “误中副车?”梁胤昊诧异地望着瑞王,思索了片刻,脸色才逐渐缓了下来,又问道,“五弟你早就知道府里的下人出了问题?你早就知道你的病是霍培安的手笔?” 瑞王垂头沉默,原本的一对儿明眸中充斥着萧索和哀伤。须臾,他才嗓音沙哑地回答道:“臣弟…的确早有感知。” 在场所有人对瑞王的回答无不惊骇。这世上哪有人明知自己身边埋伏着敌人还任由其肆意妄为?哪有人明知自己的饮食里掺杂着毒药却甘之如饴?更何况这个人还是个朝廷亲王,这实在太让人匪夷所思了。不过感到最意外的人还是梁胤昊自己,他怎么也没有想到,霍培安居然敢背着自己干这么出格的事情,他更没有想到瑞王居然会对此忍气吞声,甚至到了这个时候都没有半句抱怨告状的意思。梁胤昊上上下下打量着站在自己面前的这位弟弟,他突然觉得这么多年来他从来没有真正看清过他。 梁胤昊不明所以地问道:“既然早就知道,为什么要缄口不言?” 瑞王睫毛一闪,仍旧保持沉默,但微微扭曲的脸上却写满了无奈与为难。梁胤昊知道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实在不宜深入探讨此事,于是命令道:“你们都下去吧,瑞王留下就行了。其他人都在外头候着!” 既然皇帝发话了,众人也只好低头领命,一个个俯身退了出去。屋内只余下皇帝与瑞王二人,气氛显得有些局促,又有些诡异。 “好了,现在五弟可以说了吧?”梁胤昊沉声道,“为何要装聋作哑?” 第六十七章:请求 加班并不可怕,加班回来还要码字才可怕.....存稿!存稿!存稿!!!重要的事情说三遍! ------------------------------------ “你为什么要缄口不言,吃这无谓的哑巴亏?”梁胤昊似是带着审问的口气,冷冷道。 “臣弟的确早就知道那个下人有问题,不过…”瑞王虚弱地说道,话到一般略有停顿,似是梳理措辞,隔了好半晌才徐徐道,“不过臣弟并不确定他是否只是霍培安的人。” 瑞王没有用‘是不是霍培安的人’,而是用‘只是霍培安的人’,言辞很是婉转,却也十分明确,意思就是:他不知道下毒暗杀这一招,究竟只是霍培安的意思,还是背后有皇上授意。 梁胤昊自然也听懂了瑞王话中暗藏的深意,猛地一拍桌面,急忙撇清道:“胡说!朕从来没有生出过这种心思,五弟你怎么会这么想?” 瑞王心中寒凉一片,不由冷笑:你没有这样的心思?若不是忌惮太后,恐怕自己早已死在你手里千百万次了吧? 不过瑞王面上依旧摆出一副凄清的表情,继续把戏演足。他缓缓坐到梁胤昊对面,苦笑道:“臣弟知道,当年父皇在世时,皇兄一直把臣弟视为登上皇位的最大绊脚石。即便是到了今时今日,您心里的这个结还一直都没有解,对臣弟也是百般忌惮提防。” 梁胤昊脸色一僵,他没有想到瑞王居然会如此直白地道出横亘在二人之间多年的问题,吃惊之余,更是让他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只愣愣地盯着地上的一滩水渍,眉头紧锁。 这时瑞王又轻声开口道:“所以臣弟自作聪明,先入为主地认为霍相此番举措乃是获得了皇兄的暗许。再加上户部一事,臣弟处事不周,给皇兄带来不少麻烦,若不严惩,难平众怒,所以才有了这般荒唐的想法。若不是方才看皇兄对那茶水毫无防备,还当真要误会了皇兄去,实在是臣弟的疏忽。” 明明是自己遭人投毒暗算,可这时瑞王说话的语气却带着歉疚,仿佛他才是做错了事儿的人一般。梁胤昊微微眯起双眼,问道:“你以为朕想杀你?” 瑞王释然一笑,反问道:“难道皇上没有生过这样的念头吗?” 梁胤昊一怔,本是质问对方,没想到瑞王的话反而让他一时语塞。他沉吟半晌,又道:“倘若这真的是朕的意思呢?你就一点儿也不心存怨恨?这可是会要你命的东西啊?你也是人,是人就都怕死!” “是啊,我也是人,我也怕死。”瑞王忽然一笑,笑得格外云淡风轻,一字一句道,“可是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我是凡人,可我也是臣子!” 梁胤昊不可置信地问道:“即便是朕要杀你?!” “生死由命,富贵在天,本就不该这般看重。”瑞王幽幽淡淡地说道,瞳孔里闪烁着某种梁胤昊无法辨别的光亮。“更何况臣弟现在不过是废人一个,死了和活着又有什么区别呢?若是臣的死能让皇上安心,能让江山社稷稳固,那么即便是化作一缕尘土,也算是不枉此行了。” 如果说刚才梁胤昊还觉得他看不懂眼前的这位弟弟,那么现在他就是被彻底弄糊涂了。从前因为夺嫡皇位之争,他总是想尽办法打压瑞王,即便是一时不能把他弄死,也定要让他跌倒谷底,永不得翻身。可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他素来视为最大的敌人,最大的威胁的人,居然能看得这般淡泊,即便是在自己有意杀他的情况下,也能坦然接受,不怀丝毫怨怼。 梁胤昊兀自静默沉思了一会儿,沉沉叹了口气,道:“今日这件事到底是谁的手笔,朕心里有数。五弟你放心,朕会给你一个答复的。” 瑞王面色一沉,低声道:“臣弟有一件事想要请求皇兄!” 梁胤昊暗暗冷哼一声,心想:瑞王一向与霍培安不和,二人互掐互斗都到了今日这个地步了。这次霍培安被瑞王抓住这根小辫子,他怎么可能不好好利用?看来瑞王是想要求自己严惩霍相吧? 梁胤昊不动声色地说道:“五弟尽管开口。” 瑞王吃力地双腿跪在地上,语气决然道:“臣弟请求皇上,万不可将今日所发生的一切传出去,更不可为了臣弟而惩治霍相。” 梁胤昊本以为瑞王会借此机会削弱霍培安的势力,甚至打压霍培安,没想到情况却恰恰相反,他竟然主动要求自己放过霍培安。梁胤昊对这匪夷所思的要求实在感到惊讶,问道:“难道你不追究吗?就这么放过了霍培安?” “是!”瑞王坚定地说道,丝毫没有开玩笑的意思。“微臣希望这件事情就此为止,息事宁人。” “为什么?”梁胤昊不解地问道,他不相信这世上竟然有心宽到这般地步。“霍培安可是要杀你啊?” “皇兄不要误会。若说臣弟完全不恨不怨是不可能的,可是这世上有比臣弟的个人性命荣辱要来得重要得多的东西。”瑞王字字掷地有声地说道,单薄的身子此刻却显得格外挺拔,“那就是国家社稷!如今霍相的势力不可小觑,若皇上为了臣弟贸然惩治霍相,到时霍相一党心中不平是小,引发朝野动荡才是大。臣弟和皇上都不可冒这样的风险!更何况,霍相与臣弟不过是私人恩怨,多年的误会而已,霍相并非对国不忠,对君不义,皇上就看在霍相多年为国为君殚精竭虑的份上,放过霍相这一次吧。” 瑞王的一番话听得梁胤昊浑身发麻,周身的力气仿佛突然间从四肢百骸抽走一般,他愣在当场,哑口无言地盯着瑞王。 瑞王淡然笑笑,复又道:“而且,臣弟现在已经知道这一切并非皇兄的本意,心中早已释然,原本的那一点不甘也已经烟消云散。至于委屈嘛…臣弟是经历过生死的人了,也不在乎出不出这口气!” 梁胤昊僵硬地站在原地,一语不发。不可否认,梁胤昊对瑞王的言论感到惊愕的同时,也感到了一种无奈的认同感。时间仿佛过了许久,梁胤昊才最终艰难地点点头。 第六十八章:往事如烟 木清及一众人等从主屋里退出来之后,皆奉命站在屋外等待。众人对方才发生的一幕惊魂未定,偏偏这时又听不见屋内皇帝与瑞王的谈话,大家也只好悬着一颗心,在外头耐心等待。尹正不着痕迹地斜睨了木清一眼后,便押着那位霍培安的细作大步离开。 等了好一会儿后,木清小声对身旁的茱萸道:“这里人多,我随处走走透透气。” “奴婢陪娘娘去吧?”茱萸不放心地说道。 木清笑着摇摇头,宽慰道:“不用了,我想自己走走。放心吧,这里毕竟是王府,出不了事的。” 茱萸虽然心里还是不太放心,但是她知道主子今日故地重游,一定勾起了许多伤心往事,这时她也不宜打扰。于是茱萸低头退至一旁,眼看着木清纤瘦的背影越走越远。 木清独自一人走在瑞王府空荡无人的长廊上,每走一步,过往的回忆就如皮影戏一般在脑海中闪过,似是昨日,又似是前世。在最美好的年华岁月里,他是心高气傲的高贵皇子,她是天真开朗的花季少女,在他们的世界里一切都是那么完美,没有忧愁,没有烦恼,所以当离别和悲伤突然降临的时候,才会那么措手不及,竟是连最后的道别都没有。 木清定定站在长廊中央,环视着周围那些似曾相识的景色,恍惚间,她仿佛能看到一位少年皇子牵着少女的手,从她身旁擦身而过,二人一路小跑。少年满心欢愉地说:“长烟,这是父皇赐给我的宅子,你说这长廊的两边种什么花草才好?” 少女不解地问道:“种什么花五皇子你做决定就好,怎么来问我?” 少年笑得格外不怀好意,故意调侃道:“反正以后你也是要进王府里来的,倒不如现在就由你来决定,也免去我日后的麻烦。” “五皇子胡说什么呢?!”少女红着双颊,假嗔道,“谁要进你王府了?” 见少女露出害羞的神色,少年眉眼间的笑意更甚,抓着女孩的手说道:“我哪里胡说了?再过几****就请求父皇指婚,你迟早是要嫁给我的!” 少女笑着挣脱男子的手,二人直至消失。 木清笑着回忆往日的点滴,她忽然有种感觉,好像她只是做了一个噩梦,一个很可怕的噩梦,只要等她再次睁开眼睛,一切又都能回到最初美好的时刻。 背后突然想起一道低沉的男声,“娘娘怎么独自一人跑到这里来了?” 木清转身望去,来人正是瑞王身边的侍卫武晟。木清是记得小时候武晟就一直以随从伴读的身份跟随在粱胤桓左右,算一算时间,她也有七年没有见过这位耿直忠良的男子了。武晟与梁胤桓之间的感情也不仅仅是主仆那么简单。再加上七年前的变故,五年前的离京,武晟都一直陪伴在瑞王身旁,二人恐怕早已比亲兄弟还要亲。 木清低头浅笑,用余光打量着对方。武晟身板比从前更加壮硕,黝黑的皮肤也更显男子气概,沉稳寡言的性子代替了往日的稚嫩和傲慢。待波动的心绪平复后,木清才柔声道:“本宫见瑞王殿下的院子长廊修葺得格外雅致,所以才想四处看看,未顾及到主人不在,失礼之处,还请见谅。” “娘娘言重了,府中的一砖一瓦,一草一木都是皇上赏赐的,又何来失礼之说。”武晟恭声客气道,可木清却还是从他僵直的嘴角处发现了鄙夷的痕迹。 “看这院子和长廊的布置,王爷一定花了好一番心思吧?”木清刻意转开了话题,“寒冬之日,府内依旧花开满院,这花不似腊梅,想必是山茶吧?” “是啊,娘娘正好来得巧,今年的茶花开得特别早。”说道院子里的花朵,武晟收起了原本警惕的神情,主动开口道,“这院子里的每一株茶花都是王爷亲手种植的,他坚持不肯假手于人,可谓是花尽了心思。王爷说茶花不似腊梅般孤傲,又可堪比牡丹的娇艳,所以王爷在整个院子里都种满了茶花。” 武晟不知道为什么今日会突然说那么多话,而且还是对着那位狗皇帝的宠妃,可是他总觉得,这位宸妃的身上带着一种特别的感觉,一种熟悉而又陌生的感觉,叫他不由自主地感到亲切。正当武晟滔滔不绝的时候,身旁宸妃忽然的一阵剧咳打断了他的话。武晟见女子半扶着栏杆,气息紊乱,脸色因为剧烈的咳嗽而微微泛红。他上前担忧地问道:“娘娘没事吧?要不要找大夫来给您瞧瞧?” 木清无力地摆了摆手,“不用了,老毛病。一到冬天就容易咳嗽,不碍事的。” 武晟点点头,道:“那微臣陪陪娘娘回去吧?” “有劳。”木清感激地笑道。转身离去前,木清最后深深看了一眼那满院艳似朝霞的山茶花,心中翻涌起一股哀恸。这一刻她才明白为何粱胤桓会在庭院里种满山茶花,因为那正是她当年的心愿。 当年还是五皇子的粱胤桓突然间有一天问她,希望以后的家里种什么花的时候,她随口说道:“我想要在院子里种满茶花。古人云:唯有山茶殊耐久,独能深月占春风。听说山茶花凋谢时,并非整朵花朵掉落下来,而是花瓣一片片地慢慢凋谢,直到生命结束。这么小心翼翼、依依不舍的凋谢方式,凄美中又带着令人佩服的坚毅。” 木清没有想到自己儿时的一句戏言,他竟然都记在了心里,并且念念不忘。虽然在他的世界里,斯人已逝,可多年后他还是亲手帮她实现了这个心愿。此刻她说不清心中是何等的感受,自她重生的那一刻起,她就放下了云长烟这个身份,她是尹木清,也只能是尹木清。可是回到这里,回到充满二人回忆的地方,她原本封固在心底最深处的情感却开始蠢蠢欲动,似要破土而出。 木清深深吸了一口气,理智终于回归大脑。她突然暗自苦笑:当年的戏谑之语,如今想来似乎是一种预言,自己的命运不就如同这摇摇欲坠却又殊死挣扎的山茶花一般吗?也许一切冥冥之中早有设定。 第六十九章:制衡 今日更晚了,请大家见谅。下午某一狐朋狗友说:今天是5.19,所以是喝酒日...... -------------------------------------- 皇帝从瑞王府回来之后,就一直呆在宸妃的宸芷宫里,连勤政殿也没有回。发生了那么大的事,梁胤昊心中烦杂得很,脑袋发胀发疼,只脸色阴沉地坐在宸芷宫里,不管谁来一律不见。 “臣妾方才去皇后娘娘宫里探视过了,听太医说娘娘的头疼病已经有所好转,只需多加休息,皇上不必担心。”木清一边替梁胤昊揉捏着肩膀,一边柔情似水地说道:“皇上今日忙了一天,一定很累了,不如早些休息吧?” 梁胤昊双指捏着发酸的鼻梁骨,嗓音略带沙哑地说道:“今日的确是有些累。不过朕现在心里乱得很,实在是睡不着啊!” 木清并未停下手中的动作,假意不着痕迹地问道:“皇上是指霍相毒害瑞王一事?” “正是此事。”梁胤昊无奈地点点头,眉宇间流露出焦躁的情绪。“你说说这最近的烦心事怎么一件接着一件,片刻都不让朕消停呢?!” 木清不明所以道:“皇上不是说瑞王并不打算追究此事吗?这样皇上也不必担心会因此而得罪霍相,事情不是已经解决了吗?” 梁胤昊沉沉一叹,“正是因为瑞王不追究此事,朕才觉得心烦!” “为何?难道皇上是担心瑞王另有所图?”木清仍是不解地问道。 “那倒不是。”梁胤昊脸色阴沉,侧过头看着木清,说道,“你知道瑞王为什么这次会选择忍气吞声吗?他说,如今霍培安势力太大,不可擅动,顾全大局之下只能选择息事宁人。” “哦?没想到瑞王竟能有这般舍己为国的觉悟。”木清垂眸,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须臾才徐徐道,“皇上请恕臣妾多言。瑞王的顾忌的确也有他的道理。如今朝里人事纷繁,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既然瑞王都能看得开,皇上又何必自寻烦恼呢?” “妇人之见,目光短浅!”粱胤昊冷哼一声,蹙紧的眉头在原本平整的额头上印出一个川字。“朕今日听了瑞王一席话,心里实在难受得紧!朕才是一国之君,是掌握生杀大权的至尊天子,如今竟然被一个丞相逼到事事要仰人鼻息的地步,朕这皇帝当得窝囊至极!” 木清盈盈一笑,似寒冬腊月里的一缕清风。“皇上也切勿妄自菲薄,徒长他人的势气。其实,照臣妾来看,这件事也并非全无好处,起码它给了皇上您一个警示,日后可千万得小心提防着霍培安。” “提防?如何提防?你说得倒是容易。是削去他手中的一部分权力?还是继续暗中怂恿魏铭?”梁胤昊不屑道,“这些法子朕不是没有尝试过。可结果呢?那霍培安不仅不知收敛,反而变本加厉,如今竟然敢瞒着朕,自作主张。当初咱们设定用魏铭制衡霍培安的这个法子也是行不通的。” “臣妾倒不这么认为。”木清不以为然地一笑,抬眼直直看着梁胤昊,双眸仿若可以摄人心魄“若是这个法子全无效果,为何霍相背着皇上,贸然出手?显然是咱们已经把霍培安逼急了,他等不及了,所以才选择这下下之策。依臣妾拙见,咱们的法子并非行不通,而是需要加大砝码!” “加砝码?”梁胤昊一愣,不明白地问道,“怎么个加法?” “单凭魏铭一人对抗霍培安还不够格,可如果再加上个朝廷亲王呢?”木清气定神闲地说道,眸光之中有着令人读不懂的深沉 梁胤昊圆睁着双眼,诧异地问道:“你的意思是….把瑞王也拉进朝中?借瑞王和魏铭的势力来打压霍培安?” 木清低头浅笑,眼中厉芒一闪,旋又消逝“并非打压霍培安,而是让两方人马互相制衡,那么到时皇上便可借由一方来压制另外一方,不让任何一方独大。这三足鼎立的局势一旦稳定下来,皇上便不用再担心有谁的权势能大到功高震主的地步了。” 梁胤昊静默沉思,不得不承认木清的建议的确有几分道理,可是瑞王能相信吗?曾经他也那么相信霍培安,可是那老奸巨猾的霍相不还是得寸进尺,偷偷背着他做了那么多见不得光的事,如今竟然还自作主张毒害亲王,简直就是不把他这个皇帝放在眼里。可是瑞王曾经毕竟是他的心腹大患,是他想尽了办法才把瑞王架空,赶出朝廷的。现在要他突然把瑞王召回朝中,那他以前所做的一切岂不是都白费了?而且梁胤昊心中始终有个疙瘩,既然霍培安不能相信,那瑞王粱胤桓就更不能相信。 木清早就知道梁胤昊心中的顾忌,于是再度开口道:“臣妾知道,瑞王曾经也与皇上有过政见上的不和与过节,不过那都是陈年往事了。如今的瑞王还有什么资格来威胁皇上?”木清微一停顿,斜睨了一眼梁胤昊的反应,继而又道:“而且,看今日瑞王的反应,似乎他并无争权夺利之心。甚至有没有一种可能…瑞王是向着皇上您这边的?” 双眸倏地一寒,进射出万千冷戾,那两道目光,锐利得像两把利刃,明明让人不寒而栗,却嗅不出半点血腥味。他想起白日里,瑞王说的那些话,的确让他对这位弟弟有了新的了解。如果瑞王真有谋权篡位之心,那今天瑞王完全可以不用救他,任由他喝下那杯有毒的茶水,可是瑞王并没有这么做。也许…也许他真的可是试一试。 木清见梁胤昊低头不语,随即她唇际浮起浅淡温柔的笑容,简简单单的一番话,淡而低沉,却是不容质疑的坚定。“退一万步说,若瑞王真的怀有不轨之心,难道霍培安会袖手旁观,置身事外吗?”木清继续蛊惑道,“咱们要压制霍培安,又不是把霍培安弄死,霍相也不是省油的灯,不会任由瑞王胡来的。但是有一点皇上要明白!说到底,用瑞王来制衡霍相不过是权宜之计,皇上任何一方也不能相信。” 第七十章:将计就计 外头的天色逐渐变得暗沉,白日里的天朗气清已不复存在,寒风肆无忌惮地吹打着窗沿,寒凉入骨。瑞王府内,粱胤桓在昏暗的烛光下倚桌而坐,疲惫的感觉仿佛已深入他每一寸骨骼。骤然间,窗外挂起一阵疾风,寒凉刺骨,屋内的烛火也瞬时熄灭。瑞王并未起身点燃蜡烛,而是仔细地环视四周的动静,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你来了?”过了好一会,粱胤桓冷冷开口道,似乎已经对对方神出鬼没的行踪习以为常。 裘风自暗处缓步现身,银白的月光照在他立体的侧脸上,显得尤为不真实。他躬身一揖,道:“草民见过瑞王殿下。” 瑞王语气僵直地说道:“本王已经按你们所说的做了,该说的话也已经和梁胤昊说了。” “裘某已经听说了。灵山帮在宫里的眼线来报,皇上已经有所行动了,想必不日就会下旨,殿下可以放心了。”裘风似笑非笑地说道,“不过,裘某倒是没有想到,瑞王殿下的演技竟是如此娴熟,谎话说得连一点儿端倪都瞧不出来。” 这次的整件事皆是由木清策划,灵山帮暗中协助完成的一个局,目的就是为了加深皇帝与霍培安之间的裂痕,最终让瑞王有机可乘,重归朝堂,而所谓的瑞王中毒重病之说自然也是假的。其实他们也不算全然陷害冤枉霍培安,最初的时候,霍培安的确安排了眼线在瑞王府中,并暗中在瑞王的饮食里做手脚。只不过眼线才在府中呆了没多久,就被梁胤桓给识破了。裘风建议让粱胤桓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暗中提防之余,干脆就将计就计,把霍培安那些龌龊的动作摆到皇帝面前,让粱胤昊想不相信都难。 瑞王听了对方略带调侃的话语,面上有些不悦。想起白日里自己对粱胤昊说得那些违心之语,不由觉得胃中一阵翻滚,甚至开始有些鄙夷起自己来。梁胤桓皱眉道:“若不是为了扳倒霍培安,揭发他的斑斑劣迹,本王是断然不会对那梁胤昊低声下气,虚与委蛇的!” “那要恭喜殿下了,说明在殿下的心里有比坚持真我更重要的东西,这样日后咱们才能成功。再说了,殿下不过是面上做做样子,裘某相信殿下的心不会变,您始终还是您!”裘风笑得格外谄媚。 虽然梁胤桓对裘风油腻腻的话不予置评,可裘风话中的意思却让他心中感到些许平静,脸色也好看了许多。粱胤桓继而问道:“你们确定粱胤昊不会将此事公开?若是霍培安得到了什么消息,咱们的戏码不就穿帮了吗?” “皇上离开瑞王府的时候不就下令今日之事,谁都不可以对外透露半个字吗?殿下你自己也是听到的。”裘风神色淡然道。 梁胤桓仍旧有些担忧,问道:“你们就能保证粱胤昊不会改变主意?毕竟他们俩属于同一种人,又狼狈为奸多年,恐怕非一朝一夕所能动摇的。” 裘风坦然一笑,笃定地说道:“殿下大可放心,这点自信我灵山帮还是有的。正因为他二人是同一种人,所以咱们才能利用他们互相猜忌,互相防备这一点,来为殿下谋出路。” 其实梁胤桓心里明白,皇帝这次之所以会气成那个样子,并非是为了他这个所谓的弟弟,而是皇帝无法忍受霍培安自作主张,无法忍受自己的至尊皇权被霍培安所无视,这才是粱胤昊真正在意的。 梁胤桓长舒了一口气,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复又问道:“祭天仪式本该帝后共同参加才对,偏偏皇后在这个时候病了,恐怕也太巧合了些吧?” “不瞒殿下,这的确是我们安排好的。我们花了那么大的功夫,做了那么多准备,又怎么会让霍培安的女儿来破坏这早已布好的局呢?!” 粱胤桓目光一凝,看着裘风的眼神带着些许寒意。“你们在宫里的眼线究竟是何人?谁能有这么大的能耐?” 其实梁胤桓早就开始猜测这位神秘人的身份。灵山帮能三番四次窃取到宫中最机密的消息,甚至是左右皇帝的想法,从当初的太后失心疯,再到劝服梁胤昊同意将自己留在京中,如今竟是连皇后也难逃灵山帮的操纵。这个在宫里潜伏的人,身份实在太可疑,也太不可思议。绝不可能只是一个小宫女或小太监那么简单。 会是谁呢?梁胤桓梳理了一遍他在宫里所认识的人,只觉得越想越乱,好像谁都有可能,又谁都不可能。粱胤桓此时更加觉得这人的身份扑朔迷离。 可裘风却没有要回答这个问题的打算,直接拒绝道:“殿下还是不知道的好,知道得越少,殿下就越能保持自己的那份赤诚之心,也不会违背殿下最初那不沾鲜血的本意。” “是吗?”粱胤桓讽刺地哼了一声,目光炯炯,“可本王要的是真正的坦荡清白,而非自欺欺人,掩耳盗铃!” “有什么区别吗?”裘风反问道,“世人哪有真正的坦荡清白的?只要在这尘世间摸爬滚打,难免就有欲望,染上些尘埃。所谓的清白也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裘风颇有禅意的话竟让粱胤桓一时语塞,竟然有些心虚地低下头。裘风的话说到这个份上,粱胤桓心里也清楚,他是不可能从裘风的口中再问出点什么来的。遂转移了话题问道:“那接下来该怎么做?” 裘风没心没肺地笑道:“殿下什么也不用做,耐心等待便是。太过心急,反而会惹人怀疑。等时机一成熟,都不用裘某来告诉您,殿下自然就知道要做什么了。” 粱胤桓点点头,又问道:“对了,上次本王要你灵山帮帮忙查的案子可有什么进展?” 裘风挑眉,道:“王爷是指前任丞相云旭谋逆一案?” 粱胤桓眸色转深,沉默了好一会,才艰难地说道:“云相不是这样的人,这件案子定有什么蹊跷。” “帮主已经吩咐帮众弟兄去查了,只是这件案子尘封已久,当年的人证物证也都已不在,要追根究底起来,的确有些麻烦。还望殿下再给我们些时日。” “好,本王要你们彻彻底底查清楚。”粱胤桓失望地点点头,掩住眸中的哀恸,一字一句道,“这件事情对本王很重要,还望你们不要草草对待。” 第七十一章:拖延 丞相府内,霍培安大发雷霆之怒,大手一挥,瞬时书房桌案上的东西全数散落在地。童渊颤巍巍地站在一旁,半句声响都不敢发。 今日早朝,多日在府中卧床养病的瑞王粱胤桓突然出现在昭和殿上,精神头似乎比常人更加健朗,看来病情已无大碍。就在众人惊愕诧异之际,朝中又再次爆出更为惊人的消息。皇帝梁胤昊当着所有文武百官的面,称如今朝中吏治不清的情况尤为严重,严加整顿也是刻不容缓。于是梁胤昊便亲自下旨,要求吏部重新修订关于考核官员的评定制度,并且任命瑞王粱胤桓负责督导此事。 此言一出,立马引发朝中一片哗然,不少官员提出质疑,称瑞王不涉朝政多年,对朝中官员之间的关系和局势不甚了解,由瑞王来负责吏部的事情,是否有欠稳妥?可是不知为何,皇帝梁胤昊却和吃了秤砣一般,不管殿上大臣们如何反对质疑,他就是铁了心地一意孤行,力保瑞王。粱胤桓还说道:“如今吏治的问题,也许就是因为官员间的关系太过错综复杂。可是考核官员看的是官员们的政绩和能力,而非关系背景,若吏部顾忌太多,反而无益。所以现在正需要瑞王这种不懂其中门道的人来插手干涉,方能秉持一颗公正之心,肃清朝廷不良之风。 众人一看皇帝言之凿凿的模样,大家就知道这件事情已经是板上钉钉,再多说什么也是枉然。霍培安自然也知道这个道理,所以在大殿之上他一直缄默不语,直至下了朝,回到府中,这积压在胸中的怒火才彻底爆发。 “皇上这次到底在想什么?!”霍培安怒红道,剧烈起伏的胸膛彰显出他此刻的怒意。“本相花了那么大的功夫才把粱胤桓弄出京,可那皇帝小儿却一次次给那粱胤桓翻身的机会,他到底知不知道这么做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 童渊见霍培安虽然因为怒火而满脸通红,可他手上的动作已经停了下来,整个人只是直直站立在房间中央。童渊这才敢缓步靠近霍培安,小声道:“霍相息怒。皇上会突然间做出这样的决定,这其中透着古怪啊!” “这里头当然有古怪!皇上明明前几日还与我商讨该如何打压瑞王,当时在昭和殿上他还配合着我与董谦联合陷害粱胤桓。不过才几天的功夫,皇上为何会发生如此大的转变,竟然重用起那粱胤桓来?” “皇上前脚刚从瑞王府里回来,后脚就改变了心思,下官心想,定时皇上探视瑞王的时候,听信了瑞王的谗言。”童渊皱眉思索,转而沉沉一叹,不甘心地说道,“只可惜咱们都不知道他到底对皇上说了些什么。” “本相也派人暗中打听过那日的瑞王府究竟发生了何事。可是所有陪同皇上去瑞王府的人都对那日的事情闭口不提,而严庸和尹正对此事的态度更是平淡得叫人起疑。”霍培安咬牙狠狠说道,“那日要是皇后也在就好了,本相也不会费那么多劲,却还一无所获。怪就怪你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什么‘秘方’,害得皇后头痛不止,白白错过了祭天大典!” “下官也是希望皇后娘娘能早日诞下麟儿,更加稳固霍相在朝中的地位,谁知道竟会发生这等事,下官心中也是愧悔难当啊!”童渊懊恼地说道,脸上满是歉疚的神色。 霍培安听童渊的话颇有几分道理,又念他也是一片好心,再加上皇后的头风病现在已经完全好了,太医也说她的身子没有大问题,所以霍培安也没有再多责怪童渊。霍培安提步坐回,看着屋内的一片狼藉,疲惫道:“这次的事情一发生,咱们今后的处境可谓是处处被动,接下来该如何应对呢?” 童渊细声安慰道:“大人这话未免言之过早了些。上次户部亏空一案,瑞王最后落个两头空。说不定这次瑞王就学乖了,懂得收敛些?” 霍培安闭上酸涩的双眼,摇了摇头,道:“若是换做六部中其他司法机构,或许还有这个可能。可偏偏皇上是把吏部的事务交给粱胤桓,这可就大大不妙了啊!” 童渊自然明白霍培安话中的深意。吏部尚书胡志涵年岁已长,多年来尸位素餐,已是众人皆知。很多事情胡志涵能推就推,推不掉的就交由吏部侍郎董谦去做。而董谦是霍培安的人,很多事情他都是看霍培安的脸色行事,霍培安也算是掌控着大半个吏部。而现在皇上突然让瑞王插手吏部的事宜,这摆明了就是挑战霍培安,意图分解霍培安在朝中的势力。更何况,当日清理国库亏空一事,最终是霍培安和董谦二人联合,污蔑陷害瑞王,才害得瑞王被禁足府中一月,这般奇耻大辱,粱胤桓对此事必定怀恨在心。现在突然有了这么个绝佳的机会,粱胤桓怎么可能轻易放过董谦,放过吏部呢? 童渊虽然明白这个道理,可面上他还是装作一副没什么大不了的模样,想尽办法劝说着霍培安要静观其变,不可轻举妄动。其实,并非他童渊真的觉得瑞王不足为惧,而是今日他来相府就是受宸妃之命,故意拖延霍培安反击的脚步。 童渊乌黑的眼眸不着痕迹地一转,低头箴言道:“依下官所见,越是这种时候,大人就越要忍。今日大殿上,皇上是如何反驳那些反对的大臣们,如何为瑞王据理力争的,这些大人您都是亲眼所见的。皇上现在正被瑞王蛊惑得晕了头,这个时候不论大人您说什么。皇上都听不进,说不定还要落个‘挑拨’的恶名。” 霍培安觉得童渊的话也有几分道理,道:“可本相总不能什么都不做吧?我已经想好了,明日就传那董谦来府中,好好商讨日后的应对之策。” 童渊凑到霍培安耳边,小心翼翼地说道:“这就是下官要说的第二件事。皇上已经知道了董大人与您的关系,所以为了避险,也为了不再引起皇上的怀疑。大人现在也不宜再见那董谦。” 第七十二章:胡志涵 自瑞王接任督导吏部修改官员考核制度之后,礼部侍郎董谦就整日提心吊胆,生怕瑞王会报复自己。无奈董谦每每登门丞相府的时候,霍相总是找各种理由借口,闭门不见,仿佛他是人见人恶的臭虫鼠蚁一般,避而远之。 在董谦战战兢兢的等待中,瑞王终是拿着诏书批文来吏部述职了。董谦坐在瑞王对面,只觉如坐针毡,浑身难受得紧,只好尴尬地端着茶,低头猛喝。瑞王率先开口道:“董长史如今的身子可有大安?” 董谦一听瑞王提到旧事,不由觉得背脊一阵发凉,脑海中不断盘算着瑞王此番话中的深意。董谦低着脑袋,结巴道:“父亲大人身体安康,谢殿下挂念。” “嗯,那就好。”粱胤桓点头笑道,眸中蕴藏着神秘的光芒,叫人分不清喜怒。“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了,本王也不是爱翻旧账的宵小之辈,董大人不必过于拘谨。其实也不怕和董大人摊开了说,今日本王来吏部是受皇上之命,整顿朝中吏治,并非是来找董大人寻私仇的。大人尽管放心,只要你恪守本分,为国效忠,其他的事情本王可以不和你计较。可若是大人还只是想着如何揣摩上头的心思,见风使舵,全然不把心思放在公务上,那本王届时也不会心慈手软。” 董谦伏跪在地,浑身上下如同麻木了一般,须臾才叩头应答道:“下官明白殿下的意思,日后必定竭尽所能为朝廷效力。” 粱胤桓淡淡吱了一声,吩咐道:“嗯,你去把近几年来朝中官员升迁贬黜的档案宗卷整理出来,拿给我看看。” “是,下官这就去。”董谦连忙应道,心中却不禁思忖:他怎么都没想到瑞王竟然就这么轻易地放过了自己,是真的不与他计较,还是只是缓兵之计,待日后一起算总账? 正在董谦兀自揣摩时,粱胤桓突然开口轻唤住他,问道:“等等!都已经这个时辰了,怎么胡大人还没有到?” “下朝后,胡大人一般有睡回笼觉的习惯,所以每日会少许晚些到。殿下且再耐心等等,胡大人应该快到了。” 粱胤桓不悦地皱了皱眉,微微扬起下颚,道:“知道了,你先去忙吧。” 董谦领命退了出去。大约又过了三炷香的时间,礼部尚书方姗姗来迟,悠闲的姿态里看不出半点焦急。按理来说,吏部应该早就得到瑞王今日到访的消息,可胡志涵不仅没有早早前来迎接瑞王大驾,反而还让一个亲王来等他,如此本末倒置,让粱胤桓心中有些许恼怒。 “大人可真是贵人事忙,让本王一番好等啊。”粱胤桓负气道。 “老夫年迈体弱,路上花的时间自然要久一些,还望殿下见谅。”胡志涵虽然语气恭敬,可言辞上却透露着一股目中无人的傲慢。他徐徐坐下,一副老态龙钟的样子,不以为意道:“其实,吏部的事情董大人都一清二楚,殿下若有什么疑问,问他也是一样的。” 梁胤桓脸色一沉,他来吏部之前就听闻过一些关于这位老尚书的风言风语。众人皆知他虚食重禄已久,毫无作为不说,还特别懒散傲慢。不过奈何这胡志涵是已故安和郡主的儿子,家世身份贵重,所以大家也只是睁只眼闭只眼,并未对其诟病。其实粱胤桓对这位老尚书是有印象的,当年先帝在位时,他也算是朝中的肱骨之臣,清高公廉的风骨更是无人能及,所以,起初粱胤桓并不相信朝中的传闻,没想到今日亲自接见,才知他竟然已堕落到了这般地步,心中更觉得寒凉一片。 粱胤桓面色冷峻,质问道:“究竟胡大人是吏部尚书,还是那董谦是吏部尚书?!大人食君之禄,却这般玩忽职守,草率处之,难道心中就没有一丝愧疚吗?” “为国为君,肝脑涂地就一定会有好结果吗?”胡志涵嘲讽笑道,眸中的哀恸隐匿得极深,“那么多忠肝义胆之士,不还是枉死在小人的阴谋算计之中?明哲保身,置身事外有什么不好的?” “不,这非你本意!我所认识的胡志涵胡大人,绝不是这样的人!”粱胤桓坚定地摇摇头,他知道胡志涵说的是义气话,他直视着对方略带讥笑的眼神,肃然道,“真正的胡大人是我所见过的最秉持公正之人。当年先帝在位时,胡大人身为吏部尚书,不畏权贵,秉公执法,为多少寒门学子带来福音,痛斥多少纨绔子弟?难道这些大人都忘了吗?” 瑞王熠熠生辉的眸光仿佛炽热的烈火一般,瞬间灼痛了胡志涵的心,他心虚地移开了视线,垂头自嘲一笑,好半晌才艰难地从喉间挤出一句话。“那样的胡志涵早就已经死了,如今不过是剩下一个空壳罢了。” 屋内弥漫着诡异的沉默,二人皆低头兀自出神。粱胤桓似乎是有什么话,几乎要不受控制地脱口而出,却叫他硬生生地压了下去,化成一股难以吞咽的抑郁。最终他用几不可闻的声音说道:“是吗?曾经我还以为,就算所有人都迷醉在这纷扰尘世之中,起码也会有两个人始终保持清新,一个是已故的云相,另一个就是胡大人您。” “可云相现在身在何处?”胡志涵苦笑道,“自从云相死的那一刻起,我就忽然明白了:在这世上,就算你有宏图大志,也不得不向现实低头。如今朝中文驰武玩,官员们整日想着的不是如何办好公差,而是思量着如何结党,如何讨好奸佞,如何揣摩圣意。风气如此,凭我一人力挽狂澜,岂不痴心妄想?只好装聋作哑,眼不见为净。” 粱胤桓立马反问道:“既然如此,为何大人不干脆辞官卸任?从此寄情山水,不再插手这些是是非非呢?” 胡志涵原本慵懒的身子瞬时一绷,牵强地开玩笑道:“许是为了那五斗米而折腰呢?” 梁胤桓并不赞同,“因为在胡大人心中,仍旧有一丝风骨尚存,不愿随波逐流。因为大人的心里,始终对社稷对朝廷存在着一丝期盼。” 第七十三章:舍身 又是黑暗加班星期一,我的存稿大计依旧没有完成....(崩溃ing) --------------------- “因为在胡大人心中,仍旧有一丝风骨尚存,您不愿随波逐流;因为在大人的心里,始终对社稷对朝廷存在着一丝期盼,您不忍撒手不管。” 心底最深处的心思,如今被人这般直白地说出来,胡志涵心中交织着惊惧、哀伤,还有那久久无法平息的无奈。他如同石雕般愣怔地坐着,时间恍若在此刻静止,最终敛了所有的情绪,恢复了沉沉静静的神色,声音朗朗道:“即便是老夫不死心又有什么用呢?就算当初有那么一点子期盼,也在这些年的污浊积弊里消磨得差不多了。” “难道大人就甘心如此?眼睁睁地看着江山社稷这么颓废衰败下去?”粱胤桓咄咄逼问道。突然他眼眸中闪过一丝难以琢磨的复杂神色,低头掩住眼底的漩涡,轻声道:“更何况,举头三尺有神明,我不忍叫那些逝者失望。” 胡志涵却仿佛没有听到对方的话一般,只是凝着窗外浅笑,不予置评。须臾,他陡然换了话题道:“殿下不应该回来的。” 粱胤桓一愣,没想到对方会突然说出这种话。曾经在枫山的时候,魏铭也对自己说过同样的一句话,只不过那时魏铭是劝诫,而此刻胡志涵说出这句话时,语气中却带着无奈与心疼。粱胤桓哽咽一声,仿佛有熊熊烈火在幽深的双眸里燃烧。“可我必须回来!我要为那些含冤受辱的亡灵讨回公道!” “讨回公道?!”胡志涵仿佛听到了一个很好笑的笑话,闷笑着问道,“殿下知道当年的事情是谁搞得鬼吗?” 粱胤桓薄唇紧抿,阴冷的寒光自瞳孔里流淌而出。“虽然我并不知晓事情的全过程,可是看如今谁在朝中最风生水起,谁因为当年的事情获益最大,大约就能猜出几分来。” 粱胤桓口中因为这场变节而获益最大的两个人,就是霍培安和梁胤昊。当年云相谋逆一案,霍培安是首告,案子结束之后他就瞬间从一个刑部尚书晋升为丞相。而原本平庸无闻,最不受人关注的三皇子梁胤昊则被册封为太子,最终荣登大宝。这两个人可谓是此案里最大的赢家。 胡志涵难抑心底的酸涩,有种难以言喻的无力感,徐徐道:“既然殿下知道,又何必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若我什么都不做,苟且偷生于山水之间,百年之后,我又有何脸面再见?”粱胤桓认真地回答道,微微侧着头,深邃的黑眸在晨曦的光芒中显得格外明亮。 胡志涵有片刻的愣怔,继而点头低语道:“是啊,死者虽不强求,可生者却不能遗忘。” 粱胤桓见对方话中有话,好似对当年的事情知之甚深,于是他拉着胡志涵的衣袖,焦急地问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云相根本就不可能会起兵谋反,先帝究竟为何会如此相信那霍培安的谗言?” “先帝当年彻查此案的时候极为隐秘,当时只有几位极少数卷在里头的大臣们才知道事情的全过程,后来先帝也曾严令禁止过大臣再议此事。久而久之这件案子就成了宫中的禁忌,外人谈之色变的秘闻,连我也只是一知半解。”胡志涵黑亮的眼瞳泛起微淡的波纹,“我不知道霍培安究竟拿出了什么伪证来诬陷云相,但是有一点我却是比谁都清楚。案子到了最后,是云相亲自承认谋反的事实的。” “不可能!云相他不可能….”粱胤桓几乎是本能地反驳道,他不可置信地晃着脑袋,英俊的脸庞因为惊惧而显得有些发白。”一定是霍培安屈打成招,有意胁迫云相。或者是模仿拟写了云相的笔迹,刻意…” “不,没有人威胁他,完全是他自愿的。”胡志涵微微闭目,似乎是在回忆着那段令人伤感的经历,“云旭曾在天牢里写下了一封血书,上头对谋逆造反的罪行皆供认不讳,而那封血书是我亲眼看着他写完,并由我亲自呈递给先帝的。” 粱胤桓身子微不可见地晃了晃,口中不断重复呢喃着一些只言片语,“为什么…怎会这样,这不可能…为什么…” 胡志涵骤然睁开双眼,质问道:“为什么?难道殿下不知道吗?” “我怎么会知道?”粱胤桓霍然抬头,半坐起身子来,激动道,“当时案子一爆发,我就当即被父皇软禁在了宫中,直至云相死后才将我放了出来,我能知道些什么?!” “云旭一向赏识殿下的胸襟和才气,并曾多次力荐先帝册封殿下为太子,恐怕在先帝的眼里,殿下与云相早已是同气连枝。殿下不也是因为云旭一事而彻底失去了夺嫡的资格吗?”胡志涵极为平静,语调十分轻缓,没有一点点的情绪起伏。曾经痛彻心扉的伤口,如今也已经结痂成疤,再度谈起时也不似往昔般激愤。 不过粱胤桓却没有胡志涵这般看得开,他却反复回想着当年的情景。其实他知道,先帝不是没有怀疑过自己与云相合谋造反,所以才会在案子爆发之后立马将他软禁起来。后来案子平息,他也被先帝放了出来,当时他只觉得是先帝查清此事与他无关,所以才还他清白。可是他却从来没有深思过,这其中到底藏匿着怎样的过程。现下经胡志涵一提点,猛地,那突然侵入的臆测使他仿佛遭了雷击,泛着涟漪的心湖渐渐翻涌起了波涛,粱胤桓只觉得脑袋发疼,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双唇颤抖着问道:“是…是因为我吗?” 胡志涵缓缓吁了一口气,神色黯然道:“霍培安筹谋计划已久,故意把所有证据矛头都指向云旭。云旭在天牢里的时候就知道自己已是无可辩驳,所以他苦苦求着我,让我把那封所谓认罪的血书呈给皇上的时候,唯一期盼的就是保住殿下你!” 粱胤桓倏地瘫软在地,心底的酸涩如潮水般涌出,噬咬着身体的每一个地方,疼得他连视线也有些微模糊起来。 第七十四章:忧思难忘 粱胤桓恍恍惚惚地离开了吏部,脑子里嗡嗡直响,反复回想着方才胡志涵所说的每一句话。他每走一步都仿佛踏步云端,全身软绵无力,到最后粱胤桓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回到瑞王府的。从吏部出来之后,梁胤桓就再也没有和任何人说过一句话,如同行尸走肉般直直往府中的后院走去。武晟从没见过主子这般失魂落魄的模样,不禁也有些吓到,上前询问试探,可不论自己对王爷说什么,对方却好似充耳不闻,全无半点反应。武晟慌乱之下只能静静跟在粱胤桓身后,漫无目的地在府中游荡。 后来,粱胤桓在后院的长廊里停下脚步,一下午都如同一根竹竿般直直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双目凝视着满院的山茶花,哀伤与悲恸无法遏止地从胸口间奔腾而出,几乎将他淹没。只要粱胤桓一想到云相是牺牲了全族人的性命来护他周全,就仿佛有人用刀狠狠在他的胸膛上划开一道口子,疼痛到令他难以呼吸。都是因为他,是他害死了他最好的朋友,还有他倾心已久的女子,慕晨和长烟都是因为他而死的。本该是最好的年纪,最风华正茂的时候,他们还有那么多事没有去做,还有那么多美妙的时候未来得及去体验,人生才刚刚开始,却如此无声无息地结束,化作一缕尘土,被世人遗忘。 粱胤桓觉得胸口闷得难受,好似下一刻一口气就要吸不上来。突然,双腿一软,重重跌坐在长廊的台阶上,身子无力地斜靠着栏杆。身后的武晟大惊,疾步跑到粱胤桓身旁,试图将他扶起。可是粱胤桓却如一滩烂泥般,不管武晟怎么用力都无法挪动他。忽然,粱胤桓猛地挣脱开武晟的手,趴在台阶上哑声痛哭起来。武晟见状慌乱极了,他并不知道瑞王和吏部尚书说了什么,也不知道主子为何会这么伤心。在武晟的认知里,主子从来都是坚毅顽强的,即便是当年被贬出京,即便是受了再大的委屈,他也能坦然面对,一笑置之。可是这一刻梁胤桓却哭得好似孩童一般,肆无忌惮,任武晟怎么劝也没有用。最终,武晟只能听到他口中不断模糊低喊着:“对不起…对不起…” 武晟想要上前安慰,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只能沉默着陪在梁胤桓身侧,不时用手轻轻拍着他哭得有些抽搐的身体。 渐渐地,梁胤桓的哭声越来越小,直至停止了哭泣,双目无神地静止着。若不是他因为呼吸而微微起伏的胸膛,武晟甚至还以为他凝成了一尊雕像。转瞬之间,梁胤桓却如疯癫发狂了一般,大力推开武晟,什么也不说,径直往府外跑去,任谁也追不上他。 梁胤桓在熙攘的街道上一路狂奔,还时不时碰撞到躲避不及的路人,引起一阵叫骂。不过梁胤桓却是对一切充耳不闻,只自顾自地往一个地方跑去。 冬日的傍晚来得格外早,天空逐渐泛起紫红色,如妙龄少女害羞嫣红的双颊。烟雨楼内,姑娘们已经精心装扮好,等待着即将到来的美丽夜晚。来得早的客人已经美人在怀,美酒佳肴,畅享人生乐事。不过由于天色毕竟还算敞亮,所以烟雨楼内的客人并不算多,只有零零散散那么几个。 粱胤桓气喘吁吁地冲入烟雨楼,也不理会上前招呼的小厮,二话不说就往二楼走去。大家见他一副神色疯癫的模样,不禁有些害怕,可看这人的衣着打扮,似乎是个贵人,于是众人惊骇之余,却无人敢上前阻拦,只眼睁睁地看着焦急的背影消失在二楼的走道内。 粱胤桓猛地踢开们,冲着屋内自斟自酌的裘风就是一同大喊:“裘风!裘风!!我要见你们帮主!” 裘风微微一愣,斟满酒的酒杯还停在唇边,他眼中的意外之色一闪而过,随即又恢复平静,淡然笑道:“我道是谁敢来我烟雨楼的地盘上这般大呼小叫呢,原来是瑞王殿下啊!” 粱胤桓反手关上房门,疾步走入屋内,再次要求道:“你们帮主呢?我要见她!” “帮中事务烦杂,帮主她怎么可能整日呆在这风花雪月之地呢?”裘风笑得格外气定神闲,眸中闪烁着狡猾的光,“不知殿下这样急匆匆地找我们帮主所为何事?” 粱胤桓神色凌厉,红肿的双眼中布满了血丝,仿佛地狱而来的厉鬼,叫人看着惊惧。他沉沉问道:“你们早就知道了,对不对?” 裘风似被粱胤桓没头没脑地话弄得不知所措,睁着无辜的双眼,问道:“知道什么?我们知道什么?” “你不用装了!这都是你们刻意安排好的,是不是?!”粱胤桓大步走到裘风面前,一手抓着他的衣襟,几乎是用吼的声音,反问道,“你们早就知道云相当年是为了保护我而愿蒙受不白之冤,所以你们刻意安排我去负责吏部事宜,借吏部尚书的嘴来告诉我真相,是不是?!” “裘某还是不明白。殿下刚刚提到云相?”裘风微微一愣,挑眉问道,“殿下是指当年旧案?” 粱胤桓并未回答裘风的问题,反而斩钉截铁地陈述道:“之前我让你们去调查七年前的谋逆案,你们一定是从吏部尚书胡志涵身上查到了什么,所以才会故意安排我去吏部。” “我灵山帮势力虽广,可我们又不是神仙。派殿下督导吏部的是皇上,又不是我们!灵山帮又怎么可能准确无误地猜中皇上的心思呢?”裘风揶揄笑道,气定神闲地将杯中之物一饮而尽,一双凤眼用余光上下打量着瑞王。一杯酒下肚,裘风餍足地打了个饱嗝,不疾不徐地问道,“怎么?听殿下方才的意思,您下可是知道了什么?” 楼下逐渐响起悦耳的丝竹之声,觥筹交错,欢声笑语,这些在粱胤桓耳中却是格外刺耳。一墙之隔,将屋外的欢愉的气氛与屋内的阴沉悲恸所隔绝。 第七十五章:隐忍 “殿下今日去吏部,您可是知道了些什么?”裘风明知顾问道。 粱胤桓发了一通脾气后,原本积压在心中的那团汹汹烈火稍许渐渐减弱,最终只剩下几粒火星子不死心地跳跃着。粱胤桓拖着异常沉重的步伐,走至裘风对面的位置上,重重坐下,身子无力到酸疼。他随手执起裘风刚才饮过的酒杯并满上,双手仍然因为余悸而有些颤抖。仰头干杯,火辣的烈酒穿喉而过,在胸腹间扩散开去。粱胤桓再度抬眼时,他眼中怒意已消,可哀色却愈发浓重。粱胤桓将上午在吏部与胡志涵谈话的大致内容告诉了裘风,说到关键处时,还难以自持地哽咽停顿。最后他声线低沉地问道:“这真的不是你们刻意安排的吗?” 裘风听完事情的经过后,沉寂了许久,脸上平静得无丝毫涟漪,缓缓道:“殿下把草民弄糊涂了。殿下当初斩钉截铁地要求我灵山帮彻查此案,怎么现在事情终于有些线索了,殿下却这样气冲冲地跑到我烟雨楼来质问我呢?这样的答案难道不正是殿下所寻求的吗?” “不…这不是我想要的,不是的….”粱胤桓急促地摇晃着脑袋,他仍旧无法接受这令人崩溃的真相,口中呢喃道,“是我害死他们的,是我害死了慕晨,是我害死了长烟!” “殿下不想接受?还是殿下不能接受?”裘风饶有深意地望着粱胤桓,“世事往往如此,越是真实就越是残忍。有时候,活在虚幻和谎言中也未免不是一件坏事,殿下又何必非要求个明白,去伪存真呢?” ”你在说什么?!”粱胤桓阴恻恻地盯着裘风,毫不掩饰眼中的诧异和鄙夷,“原本我不知道也就算了,既然现在我知道了云相的苦衷,知道曾经有那么多人为了我而付出生命,你叫我如何自欺欺人?如何当作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那殿下打算怎么做?”裘风冷冷问道,“殿下现在已经找到了案子的突破口,接下来准备如何翻案?” 顿时,粱胤桓被裘风的问题问得哑口无言。从他得知云相的苦衷那一刻开始,他脑中就只有一个念头,就是要还云氏满门一个清白,还天下一个真相。可是他却没有好好细想过,接下来的路该如何走下去。 “殿下难道是今日才知道云氏一族是遭奸人所害吗?在殿下的心里,他们从来都是清清白白的,不然的话,殿下也不会要求我灵山帮暗中调查此案。”裘风双目沉沉,似是凝聚着一股风暴,连嗓音也变得凌厉起来。“可是殿下有没有想过该如何替亡者雪冤?是搜集所有的证据,拉着吏部尚书作人证,然后请奏皇上重新彻查旧案?还是朝堂之上,当着文武百官的面,亲自揭发霍培安与皇帝当年的勾当?” 裘风不断发问,可粱胤桓却是一个都答不上来,他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原本立体深邃的五官挤在一起,看上去格外揪心。粱胤桓明白裘风话中的意思,现在的他,的确没有任何能力和势力,能保住他自己就已是费尽周章,谢天谢地了,又谈何替他人雪冤平反?更何况当年旧案的始作俑者正是如今天下最有势力的两个人,他们又怎么会重审旧案,打自己一个耳光呢? 思及此处,粱胤桓只觉愤恨难当,他恨霍培安和粱胤昊,也恨上天的不公,可是他最恨的就是他自己。当初他害了云家满门不说,如今却又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看着奸佞小人逍遥富贵。粱胤桓从没觉得挫败感如此强烈,好像自己就是个废人,是个只会连累他人的害人精。再多的烈酒也无法平复他心中的愤懑,粱胤桓伸手将拳头狠狠砸向桌面,体内的怒火仿佛在下一刻即将爆发。 裘风见状,赶忙一边心疼地查看被敲击的紫檀木桌面,一边劝阻道:“殿下可手下留情啊,殿下伤着自己是小,损了我烟雨楼的东西可是大。我们是小本买卖,赚钱不容易的,而且当初开烟雨楼的目的就是为了想方设法从那些达官贵人的嘴里撬出点有用的信息来。要是把我这里给砸了能还逝者清白,砸了也就砸了,可惜事情没有那么简单,还望殿下体恤啊!” 若不是粱胤桓早就摸透了裘风的秉性,习惯了他说话的风格和方式,不然如此大逆不道的话语,怎么可能不与他计较?但是此刻粱胤桓却毫无心思,好像没有听到裘风的话一般,反而敛下激动的神色,谦和地询问道:“我该怎么做?要怎么样才能替他们平反冤案?你灵山帮能人异士极多,又曾多次出谋划策替我解围,你们一定能想到办法的,对不对?” “以现在的局势来看,裘某能给到的建议就是:什么都不要做!”裘风少有地收起调笑的表情,一脸正色道,“殿下回去之后不要谈起任何有关旧案的事和人,也不要和任何人提起胡大人,就当今日的事情不曾发生过。” 粱胤桓几乎是想都不想就立马反驳道:“这怎么可能?!” “殿下且耐心听我把话说完嘛!”裘风扬了扬手,示意对方稍安勿躁,“我是说现在什么都别做,又没说以后也无作为。殿下现在最需要的是按兵不动,尽量获得皇帝的信任,待殿下的地位稳固之后,便想法子暗中挑拨那狗皇帝与奸相的关系,从而加深他们之间猜忌和怀疑。只要这二人的关系不再牢固,不再互相帮衬,咱们才有机会!” 说完,粱胤桓仍是低头沉默不语,脸色已由红转白。裘风也有些不忍,再度沉吟道:“殿下,小不忍则乱大谋,万不可让咱们先前的所有努力付诸东流啊!” “好!我忍!”粱胤桓几乎是咬牙切齿地从口中迸出这么几个字,他深深吸了一口气,道,“可是你们也必须知道,这个案子我是管定了,不论前方的路有多难走,我的决定都不会改变。我会按照你们的建议对梁胤昊虚与委蛇,可你们也必须想尽办法彻底查清此案!” 第七十六章:出击 眼看着再过几日便是除夕,各宫的装饰年货基本都已准备妥当,宫内一片祥和之气。 这几日粱胤昊心情极好,手头上一有空闲就去宸芷宫找木清,他不只为她的美貌所倾倒,更不知从何时起,他开始越来越依赖她的计谋和意见。先前他对木清提出让瑞王督导吏部的建议还抱着半信半疑的态度,没想到最后的效果竟然比他想象中的要好上太多。 半月前,梁胤昊看了吏部提上来的官员考核制度的修改方案之后,对吏部和瑞王的提案很是满意,于是他下令吏部即刻采用,并在今年的年末考核中使用该制度来评核官员政绩,通过实际操作对新制度进行查缺补漏。而且令梁胤昊更为惊喜的是,自从瑞王督导吏部之后,原本整日浑浑噩噩的吏部尚书胡志涵,好像突然从昏睡中清醒了似的,不但全心全力地展开了对吏部的整顿工作,驱除原先不良懒散的风气,甚至提出不少宝贵的政见,每每都让梁胤昊耳目一新。仿佛一夜之间,这位年迈的吏部尚书,从一个混吃等死的老家伙,变成了一个满是干劲的年轻小伙。众人惊叹之余,也对这位老尚书的经验才干颇为敬佩。 不过几家欢喜几家愁,既然是新修改的考核制度,必定会损害到某些官员的利益,得罪那些本来想靠着徇私舞弊大发横财的,或者是破碎了那些想靠着后台关系平步青云的美梦,而这些人多数都是丞相霍培安的势力党羽。所以这几日,霍培安可谓是郁闷烦躁得紧,无奈形势所迫,积压的怒火无法在朝中爆发,他只能在自己的丞相府里耍横发狠。府中会看眼色的下人们也知道这几日霍相心中不痛快,于是个个夹紧尾巴,做事说话都格外谨慎,生怕一个不小心,就无缘无故地成了倒霉的出气筒。 而且令霍培安更加气愤的是,自从瑞王协理吏部之后,吏部侍郎董谦就陷入了危境。胡志涵不仅事事亲历亲为,还颇有手段,短短数日就几乎架空了董谦。这段日子以来,董谦在吏部的地位变得岌岌可危,没有半点实权不说,就连疏通上下,为霍培安打探点消息都是处处受限。刚开始董谦还特别焦灼惶恐,隔三差五地往丞相府跑,希望霍培安能给他支支招,若是能暗中帮他一把,在皇上面前替他说说好话就更好不过了。可霍培安也不是傻子,更不会做这无谓的好人,他心里比谁都清楚,以现在的局势,他不说话好过多说话。于是霍培安也只是表面上敷衍安慰了董谦几句,只让董谦回去耐心等待,草草打发了之后,背后却并无实质上的行动。 但是,现实立马狠狠给了霍培安一个耳刮子。就在吏部刚实施新制度的没两天,董谦就以照顾病重的老父亲为由,上奏提出辞去吏部侍郎一职,望带着父亲回乡养病。而梁胤昊虽心中腹诽,可最终还是准了董谦的请求。霍培安得知此事后,苦口婆心,软磨硬泡了好几日,还是没能成功劝服董谦留下。董谦临走前,霍培安问其突然请辞,其中是否隐含着某些不为人知的苦衷和秘密。可董谦仅以一句‘乌鸟私情,愿乞终养’含糊地敷衍了过去,其他什么也没有说。 虽然董谦临走时什么都没有说,但是霍培安心里清楚,这件事情一定与梁胤桓脱不了干系。他粱胤桓一进入吏部,那胡志涵就跟喝了什么神仙药似的,快狠准地架空董谦不说,现在甚至连人都给他逼走。若说这其中没有粱胤桓的出谋划策,没有他的添油加醋,打死霍培安也不相信。 其实,霍培安的推测并没有错。那日梁胤桓接受了裘风的建议,从烟雨楼出来之后就去找了胡志涵,向他坦言自己的计划与决心,并且希望他能助自己一臂之力。胡志涵听了之后,思忖了片刻便答应了瑞王的招揽。其实与其说胡志涵消沉了那么多年,倒不如说他是在等待,等待梁胤桓归来,等待有朝一日,真相得以大白于天下。于是二人行动的第一步就是铲除霍培安在吏部的势力,也就是董谦。 梁胤桓让裘风去搜集董谦的把柄,灵山帮也果然没让他失望,不出几日就找到了董谦在位时收受官员贿赂的证据。于是,梁胤桓便以此来威胁董谦,命他辞官离京,董谦为了保命,也只得屈从。 霍培安在吏部的羽翼本来就不丰盈,如今董谦这个官衔最大的走了,留下个几个不痛不痒的小喽啰,也实在起不了什么大作用。霍培安怎么也没有想到,原本他最不放在眼里的一个废人,竟然会在风烛残年之际,给了他如此惨痛一击。 这个胡志涵家世优越,所以养成了这般油盐不进的个性,虽然当年他与逆犯云旭私交不错,可后来也是他亲自拿着云旭的认罪状,上告先帝的。所以后来案子了结之后,先帝并未对胡志涵做出任何举措,仍旧保留了他吏部尚书的位置。而梁胤昊登基之后,见他对自己并无威胁,又是皇室宗亲,便一直把他当闲人一般养着。这么久以来,霍培安都忽略了这个默默无闻的尚书大人,并未将他视作政敌,现在回想起来,实在是他太过大意了。 现在,胡志涵摆明已经是粱胤桓的人了,就算霍培安想再打通吏部的其他关系,恐怕也是为时已晚。至此,霍培安在吏部的人脉线路被彻底切断,朝中六部里,他又失了吏部这块香饽饽。 对于这样的转变,不只是皇帝龙心大悦,中书令魏铭也是乐见其成的。他虽与胡志涵同朝为官多年,却与这位胡大人并不相熟。这次吏部的行动如此快速精准,不禁叫魏铭对这位沉寂已久吏部尚书刮目相看。不过魏铭并未因此而与胡志涵联合起来对付霍培安,而且二人私下依旧往来不多。魏铭是个固执的人,说好听了是有原则,说难听了就是茅坑里的石头。他不喜党争,不屑结党,这一点一直都没有变,这也是让木清最为头疼的一点。 第七十七章:安排 冬日的下午,阳光透过厚重的云层照射下来,却丝毫不带暖意。寒风无孔不入,幽幽透入屋内,刺骨的寒意瞬间被屋中的暖气给驱散。 因为三离蛊的关系,木清比常人怕冷些,所以冬日里宸芷宫的炭火一直没有停过,恍若春日。 木清闭眼休憩,这时茱萸轻手轻脚走入房中,低声道:“娘娘,裘帮主来报,董谦已经解决了。这下霍培安在朝中的势力又少了一分,形势已经越来越往咱们有利的方向去走了。” 木清闻言只是沉静地点点头,道:“想不到那胡大人的动作竟然如此够快,连我都不得不佩服,果然姜还是老的辣啊!” “娘娘算得精准,一边安排瑞王去协理吏部的事宜,让瑞王有机会与胡大人接触,从而得知当年旧案的部分真相;另一边又让裘帮主替瑞王出谋划策,寻找董谦的罪证,最终将吏部的势力从霍培安手中夺回。”茱萸面露欣然之色,又幸灾乐祸地嘲笑道,“奴婢猜想,霍培安这几日定是在府中气疯了吧?” 木清依然是不咸不淡的口气,谨慎道:“狗急跳墙,霍培安被逼到现在这种境地,一定会想方设法反击,咱们不能掉以轻心,必须格外小心才行。你去通知裘风,让他告诉瑞王,务必在这几日内主动向梁胤昊请奏,要求结束自己在吏部的工作。” “为什么?”茱萸睁大双眼,不解地问道,“如今瑞王在吏部的势力才刚刚稳固,在这个时候让瑞王退出吏部,那咱们之前的努力不就白费了?” “只要有胡志涵在,瑞王就一直握着吏部这颗棋,而咱们的努力也永远都不会白费。”木清冷静地分析道,“如今吏部有胡志涵就已经够了,若瑞王长久掌控着吏部,不肯放手,那霍培安总有一天会以此为借口,借题发挥,到时反而叫粱胤昊疑心。倒不如在趁形势还对瑞王有利的时候,主动请辞,彻底打消梁胤昊对他的疑虑和戒备。” 茱萸这才明白了主子的用意,点头称是道:“娘娘果然思虑周全。对了,奴婢听说那位胡大人一听瑞王有意平反冤案便立即义无反顾地投身这坛浑水里来,也算是个重情义的人,也不枉当年云相与他的一番袍泽之情。” 木清不置可否,纤长的睫毛忽闪几下,泛白的脸颊看不出半点情绪。木清似乎并不想回忆有关过往的人和事,只一心想把所有精力和思绪都放在现在所谋之事上,她转了话题道:“不过这次霍培安能沉下心来,没有当面顶撞皇上的决定,这一点我倒是没有想到,看来他还是有点脑子,懂得审时度势。” “是啊,虽然霍培安失了吏部,可惜这次没有将董谦收受贿赂的罪行昭告天下,不然的话这把火说不定也能烧到霍培安的身上。”茱萸满心愤慨,显然还不够解恨的样子。 “你太天真了,你难道真的以为霍培安会因为一个吏部侍郎而引火烧身?”木清冷笑道,周身散发着一股阴寒之气,竟是比外头的寒冬腊月更冷上几分。“这个老狐狸极为狡猾,也极为自私,他手下的这些人个个作奸犯科,搜刮敛财,可明面上都与他自己没有半点关系,避嫌的功夫做得极好。一旦有谁出了事,他就立马推卸责任,毫不犹豫地舍弃这个棋子,绝不会牵连上他自己。光凭一个董谦想要扳倒霍培安,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 茱萸愤然问道:“既然霍培安如此不顾手下的安危,为什么还有那么多替他卖命呢?” “卖命倒不至于,不过是利益使然,谁会和钱过不去呢?”木清眸色淡然,低头道,“可是这世上因为金钱和权势而建立起来的关系也是最脆弱,最不堪一击的,大难临头的时候还是要各奔东西。那童渊不就是最好的例子么?” 茱萸毫不掩饰脸上的鄙夷神色,咬牙切齿道:“太便宜那霍培安了!” 木清狡黠一笑,道:“难得有这么好的契机,当然不可能就此放过他。你忘了,咱们手上还有童渊这颗棋子。我要让童渊在这两日里对霍培安旁敲侧击,鼓励霍培安去皇上面前指控瑞王与吏部尚书私相授受。” 茱萸一听,不禁诧异地盯着木清,她不明白主子这么做寓意为何,这不是摆明成了自己人打自己人吗?可她见主子一脸正色,仿佛很有把握的样子,似乎又不是在开玩笑。 “这就是我要瑞王尽快辞去吏部事务的另一个原因。”木清沉沉解释道,眼中闪烁的精光如黑夜里的繁星,“若瑞王还在吏部,那霍培安的上奏,在多疑的梁胤昊耳朵里就是警示,可倘若瑞王已经主动放弃了吏部,那梁胤昊就会觉得霍培安是因为失了吏部而急红了眼,所以故意找了个借口,无端告状打压瑞王。这个法子除了能彻底暴露霍培安的心胸狭隘之外,还会让梁胤昊对他更加丧失信心和信任,日后若霍培安再找瑞王麻烦,粱胤昊就会斟酌考量他的可信性。” “奴婢明白了,这就去联系裘帮主。”茱萸低头领命道,后又想起昨日收到的信件,禀报道,“对了桃芜派人给娘娘传了个口信,称瑞王又催促裘帮主复查当年的旧案。瑞王如此抓着咱们不放,看来事情也瞒不了多久….” 木清沉默了片刻,身子缓缓靠向软塌的背垫上,脸上有一闪而过的黯然。“早就料到他不肯罢休,更何况这次他从胡大人的口中得知这么重要线索,就更是不可能放弃。这样也好,起码这件事会让他有争夺的动力,有继续走下去的勇气。”突然木清话锋一转,寒凉的眼神里散发着不容置疑的决绝。“不过你要告诉桃芜,能瞒多久是多久,若是真到了瞒不住的时候,就拿她自己的身份先去挡一挡。你一定要告诫她,不管形势发展到了哪个地步,不论瑞王如何怀疑逼问,都不可把我的真实身份透露给瑞王!” 第七十八章:痛心 茱萸离开后,木清怔怔盯着窗外发呆,仔细推敲着计划中的细节。可是过了没多久,茱萸又返了回来,躬身禀报道:“娘娘,太医院的程医女前来把平安脉了。” 木清微一挑眉,没想到程子君最近会如此频繁地出现在宸芷宫,她轻声准许道:“嗯,让她进来吧。” 不一会儿,程子君走了进来,甜甜一笑。她问道:“烟儿,这几日感觉怎么样?” “我很好,姐姐不必担心,也不需要这般频繁地来为我把平安脉。你来宸芷宫的次数多了,反而会惹人怀疑。”木清笑着劝说道。 程子君倒是对木清的话有不同的看法,她安慰道:“放心吧!你现在可是皇上身边的红人,如今宫里谁不知道要讨好你,博你欢心?太医院就更是有义务好生照料你的身子,我多来几次,谁敢有微辞?你就是事事都太紧张了,所以才会浅眠虚弱,该放宽心的时候就别顾虑那么多。” 木清低头浅笑,嘴角梨涡显现,狭长的双眼也弯成两道弧度。“程姐姐说得有理,倒是我看不开了。” 程子君咧嘴笑道:“正是!来,我给你切切脉。” 木清听话地伸出手,须臾,程子君轻柔的声音从头顶传来。“还不错,看来我给你送的那些汤药还有点用处。” “是啊,多亏姐姐平日的悉心照顾。” 突然,程子君在木清的手臂处发现了一块隐约的阴影,她立马卷起木清的衣袖,果然有一块小小的红斑。程子君问道:“咦?你的手臂上怎么红了一块?是受伤了吗?” 木清眸中飘过一道惊慌,可瞬间又消失不见。她牵强一笑,道:“你不说我还没发现,可能是不小心撞到哪里了吧。” 这些日子以来,木清一直费心观察着礼部和宫中的动向,所以偶尔会忘记涂抹裘风给的药膏。没想到竟叫程子君发现了自己身上的红斑。 木清不着痕迹地拢下衣袖,完好地遮住了手臂上的印记。为了引开对方的注意,木清故意换了换题,问道:“姐姐今日来找我,该不会只是为了给我号脉那么简单吧?” 程子君好奇地睁着大大的双眼,脸上打探的神色颇有些八卦的味道,问道:“我听说之前你陪皇上去了瑞王府。怎么样?你见到瑞王了吗?” 木清不在意地笑道:“我进宫之后又不是没见过他,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半年前瑞王刚回京的时候,我就碰巧见过他一次。” 程子君顿了顿,随后又继续追问道:“那你在瑞王府的时候,瑞王看见你可有什么反应?他还记得你吗?” “姐姐你想多了,他刚回来时,我是在御花园里无意撞见瑞王和太后的,当时也只是寒暄客套了几句,并无交流,我想他应该对我也没有什么印象。” 程子君颇有些失望,复又问道:“他没有认出你来吗?你们难道什么也没有说?” 木清知道程子君心中期盼着什么,于是也不遮掩,直接道:“我让瑞王故意装病,是为了在梁胤昊面前演戏的,不是为了能让自己与瑞王见面的。更何况,以我现在的容貌模样,瑞王又怎么会认得我呢?” “但是你可以告诉他啊!”程子君急急道,一副皇帝不急太监急的模样叫人觉得好笑。忽又觉得有些不对,自嘲一笑道:“不不不,这次皇上也在,你们二人的确不方便相认,是我糊涂了。不过也不急在这一时。瑞王接手吏部之后,必定免不了要奉旨进宫觐见,今后你二人也会有更多的机会见面,到时再与他说明一切也不晚。那你接下来可有什么计划?” 木清低头静默,似乎并没有要回答的打算。 “你还没想好?”程子君冷下脸来,质问道,“还是…你压根就没想过要对瑞王表明你的真实身份?你打从一开始就已经这么决定了,对不对?” “姐姐…”木清沉沉一叹,眸色哀凉似水。 程子君颇有些激动,问道:“为什么?为什么连这个也要瞒着他?难道你想骗他一辈子吗?” “姐姐你冷静点,听我给你解释。”木清垂着头,凄然地凝住眼,眉目纠结,向来坚毅的眼神此刻犹如秋花凋萎般涣散零落。“瑞王的确与我有过一段很美好的回忆,既然回忆很美,何不让它永远停留在最美的时刻,现实往往是狰狞而残忍的。如今这样的状态对所有人来说是最好不过的,又何必非要告诉他,徒增烦恼呢?至于欺瞒嘛…其实我也不算全然骗他,他心里的那个云长烟的确在七年前就死了。” 程子君一听木清说这种话,心中没由来地升腾起一股怒火,她嚯地站起身来,急促道:”什么七年前就死了?!你明明就还活着,活得好好的!我不管你的外貌有没有变,也不管你的性子变成什么样,对我来说你就是烟儿,是我与我从小相识的云长烟!我相信,对瑞王来说也是一样的!” “告诉了他又能怎么样呢?”木清厉声反问道,显然被程子君逼得有些不耐烦,“我还是皇帝的宠妃,被困在这四方宫墙之中,而他也依旧要走属于他自己的道路。更何况,以粱胤桓的性子,若是让他知晓了我的真实身份,知道灵山帮背后的操控者就是我,你觉得他还会像现在这样一心一意地与霍培安抗衡吗?告诉了他实情之后,事情只会变得更坏,不会变得更好,那告诉他的意义又何在呢?” 听完木清的话,程子君浑身的力气仿佛被瞬间抽走,泪水无法抑制地从眼眶滑落,湿了脸颊。其实她明白木清的意思,若是让瑞王知道如今的宸妃就是当年的云长烟,知道木清化身皇帝宠妃,甘愿留在宫中的苦衷,只怕瑞王会不顾一切地把木清带走,再也无暇顾及什么朝堂争斗了吧。可是道理虽是如此,程子君还是觉心头酸涩得难受,当初的一对璧人已经错过一次,如今更是相见而不能相认,这是多么令人无奈的结局。 第七十九章:反击 茱萸一直站在外头候着,听到屋内发出细微的争执声,心中也有些忐忑,可是她却不敢进去查看。 宸芷宫内气氛变得尤为诡异,程子君与木清两个人面对面站着,二人谁都没有说话。不知过了多久,程子君终是平复了波荡起伏的心绪,伸手迅速摸了摸脸上的泪水,带着浓重的鼻音问道:“难道你就打算一直这么瞒着瑞王?你有没有想过,若有朝一日他发现了真相,知道了你为他所做的一切牺牲,他会怎么想?他会有多内疚自责?” 程子君的一席话仿佛狠狠戳中木清内心最脆弱的痛点,木清整个人犹如牵线傀儡一般,面无表情。良久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低低道:“我当然不是没有想过。可是我赌不起,这七年来,我日夜殚精竭虑,就是为了有朝一日为蒙冤的逝者洗刷冤屈,还我爹我哥,我云氏全族一个清白。如今,我又怎么能因为自己的一点儿私心,而让一切功亏一篑,让真相永远被深埋在黑暗的地底呢?” 木清上前一步,拉着程子君的手,似是诚恳地哀求。“程姐姐,若是今后瑞王进宫的时候,碰巧撞见了你,你也万万要替我保守这个秘密。” “我…我….”程子君慌乱地摇着脑袋,这样残忍的谎言要她怎么说出口?她做不到的….做不到! 木清看见程子君仍是犹豫抵触,她再次恳求道:“姐姐请你务必体谅,走到今天这一步,我没有回头路了。” 程子君最终还是点点头表示妥协,随后又嘱咐了几句,让木清好好休息,便拖着沉重的步伐离开了宸芷宫。 程子君走后,茱萸才讪讪走入屋内。冬日的阳光慵懒地投射在木清的身上,折射出五彩斑斓的光芒,熠熠生辉,就连那一树如雪的梅花也似乎害了羞,微微透出涩涩的粉红。 茱萸走到木清身旁,担忧地问道:“娘娘,你说程医女真的会帮咱们保守秘密吗?” “我了解程姐姐的性子。只要是她亲口答应的,她就一定会做到,绝不食言。”木清放心地点点头,眉宇间满是疲惫。“你去做你该做的事情吧,裘风和童渊那里都要尽快通知他们。我这里没什么,你不用担心。” -------------------------- 今年腊月里的天气格外寒冷,连续几天的大雪将整个京城银装素裹,恍若仙境。还有几天便是年关,吏部对官员的考核已经告一段落,各部手中的事务也基本完成,浓浓的年味似乎已经在宫中散播开来。 可是霍培安却是唯恐天下不乱,好像并没有想让皇上消停的意思。一大早他就带着奏本来到勤政殿,滔滔不绝地说着瑞王和吏部的坏话。他直白地向皇上提出,万不可让瑞王继续插手吏部的事务,不然将会后患无穷。不仅如此,霍培安还在皇上面前大胆揣测吏部尚书与瑞王的关系,并将瑞王可能带来威胁一一列出,俨然一副早有准备的架势。 梁胤昊不耐烦地撇了撇嘴,显然对霍培安的话并不买账,不悦道:“霍相实在多虑了。” 霍培安声线高亢道:“皇上!即便是忠言逆耳,微臣也要痛痛陈其弊端。臣此番顾虑绝非危言耸听,皇上若执意重用瑞王,恐怕后果不堪设想啊!皇上万不可轻信小人谗言啊!” 梁胤昊心中冷笑:到底谁是小人,谁是狐狸还难说呢。不过梁胤昊面上却未表现出对霍培安的怀疑,只是厉声打断道:“好了好了,这些话说那么多次你不嫌烦,朕的耳朵也要听出茧来了。” 霍培安还想开口说些什么,可粱胤昊冷冷淡淡的一句话,瞬间让霍培安哑口无言,愣在当场。 梁胤昊道:“瑞王昨个儿就向朕主动提出,要求结束他在吏部的督导工作。他希望朕能准许他的请求,只不过朕见他在吏部做得还算如鱼得水,所以还在犹豫着这件事,没想到你倒先跑过来大呼小叫了。” 瑞王当日是这么说的,如今吏部修改考核制度的任务已经完成,而部内各项事务也已经有章可循,他并不想过多干涉吏部的工作。并且粱胤桓还建议,日后吏部仍旧由胡尚书全权负责,而自己则希望能去翰林院,负责整理考究史册文献。 说实话,梁胤昊本来也是有所顾忌的。他看到吏部的改变后,心里是既喜又忧,他不是不担心瑞王会借此机会控制住吏部,从而威胁到他自己地位和皇权。可是令他没有想到的是,在这样风口浪尖的时候,瑞王竟然会主动提出不再插手吏部的要求,甘于退居二线,一副无心搅动朝局的样子,这让梁胤昊对这位弟弟的信任又增加了几分。至于霍培安所谓的‘警示’嘛,梁胤昊也知道这背后的深意。毕竟董谦是霍培安的人,如今董谦走了,不管这里头是不是瑞王做了什么手脚,在霍培安的眼里,恐怕瑞王和胡志涵已经联手向自己宣战,他必须做出反击才行。两虎相争之下,任何一方的说辞都不能相信,所以梁胤昊并没有将霍培安危言耸听的话语放在心上。 霍培安最然对着突如其来的消息也感到诧异,可是他立马又回过神来,沉着脸反驳道:“皇上,这就是瑞王手段高明之处啊!他这是以退为进,有意博取皇上的信任。而且微臣得到消息,如今中书令魏大人与瑞王交往甚密,恐怕这是二人商量好的对策,待皇上您放下防备之后,瑞王便可…” “好了!”显然梁胤昊已经到了忍无可忍的地步,冷着脸呵斥道:“方才还说瑞王与吏部尚书勾结,现在又拖个魏铭下水,你到底还要把多少人与瑞王扯上关系啊?” 霍培安气得脸色煞白,他知道此刻无论自己再多说什么,梁胤昊也不会相信他的,无奈他手上又没有魏铭与瑞王勾结的实证,只能不甘心地闭上了嘴。 朕明白霍相这般劳心劳力都是为了朝廷,为了国家社稷。可是这件事情,朕有自己的判断和想法,霍相就不必担心了。” 第八十章:后悔 巳时,风雪持续不断,似乎比方才更大了点。霍培安离开皇宫之后,便气愤地直接回了丞相府。 刑部尚书童渊已经在府里等候多时,见霍培安一回来,立马上前迎接,急切地问道:“大人你可回来了。怎么样?皇上有没有采纳您的谏言?” “采纳?!”霍培安猛喝了一口管家递来的热茶,随即阴恻恻地看着童渊,狠狠道,“采纳个屁!你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事情还没调查清楚,就让我贸然去皇上那里参瑞王一本,到最后反而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童渊被这么莫名其妙,劈头盖脸地骂了一顿,只觉困惑委屈得很,小心翼翼地问道:“怎么了?难道皇上不相信咱们?” 霍培安瞪着童渊,忿然道:“你知道前两日瑞王进了勤政殿说了什么吗?” 童渊被霍培安突如其来的问题给弄糊涂了,但看对方的态度,似乎是在勤政殿里碰了壁。于是童渊不安地猜测道:“难道瑞王先下手为强,提前去皇上那里告我们的状了?!” “说你笨你就是笨!”霍培安一想到今早梁胤昊在勤政殿对自己大呼小叫,原本压抑下来的怒火又再次燃起,“你竟然还说什么皇上忌惮瑞王,也想把瑞王赶出吏部这种鬼话,也不知道本相怎么会鬼使神差地相信你的。那粱胤桓昨个儿上勤政殿面见皇上的时候,主动要求退出吏部,不再插手有关吏部的事务。” “什么?!”童渊不可置信道,“瑞王怎么会在这个时候放弃吏部呢?这太诡异了!那…..那皇上怎么说?” “皇上还能怎么说,当然是已经同意了。”霍培安极缓慢地眯起眼,唇角那隐忍多时的怒气迅速汇聚成可怕的惊涛骇浪,沉沉道,“粱胤桓这人果然狡猾,趁着本相还未下手之前,就率先在皇上那里摆低姿态,撇清嫌疑。皇上一看他愿意主动放弃吏部,必定会以为他没有争权夺利之心,从而放松芥蒂。而且通过这件事,皇上日后也会更加信任他,到时咱们无论再说什么也是于事无补!” 童渊听霍培安说完这全过程,不由觉得心惊,背脊上陡然升起一股寒意。几日前他收到宸妃的指令,要求他暗中怂恿霍培安进宫上奏,以瑞王有意拉拢朝廷官员,欲结党营私为由,喷瑞王一脸血。当童渊接到这个指令的时候,还对宸妃此举表示不解,毕竟宸妃的敌人只有皇后和霍相,为何这次偏偏是对瑞王下手?可是为了幽若的性命,童渊也只得乖乖从命,并未问及这其中深意。如今事情告一段落,童渊这才恍然大悟。 童渊心里不由暗叹:瑞王这一招果然高明,他离开了吏部,那就等于明面上与胡志涵划清了关系,表明了自己绝无结党的心思,并借此打消皇帝对他的怀疑。而另一方面,他却可以暗地里仍旧与胡志涵互通消息,暗中操控吏部。可是令童渊更加惊讶的,是宸妃这一招黄雀在后!宸妃这一步可谓是是神来之笔,童渊猜想她一定是从宫里打听到瑞王有意退出吏部的消息,所以便让自己去鼓动霍培安。她知道霍培安因为这次失了董谦,失了吏部,心中必定不甘,越是沉不住气的时候就越容易犯错。只要童渊稍稍在旁煽风点火一下,霍培安就一定会上当,从而更加引起皇上对霍培安的怀疑,增加二人的嫌隙,也更有利于她瓦解霍相与皇后在朝中的势力。 童渊忽然觉得这个女人可怕得紧,心思缜密不说,手段计谋还尤为毒辣,毫不拖泥带水。虽然宸妃身在后宫,却仍能搅动操纵前朝之事,略施小计便给了霍培安一记重拳,实在不可小觑。 童渊将自己神游的思绪拉回,垂头假装难过地说道:“没想到瑞王会来这么招,这次的确是下官不够谨慎,还望霍大人饶恕下官的过失。” “算了算了,也不能全然怪你,是瑞王太狡猾,我们才会轻敌,中了他的圈套。”霍培安沉沉一叹,摆摆手道,“这次本相贸然行动,实在是有失稳妥,占了个下风。 “大人,那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办呢?难道就白白吃了这哑巴亏不成?”童渊刻意问道,眼中隐着奸诈的光芒,“咱们这次失了董谦,如今在吏部已经没有什么有用的内线了,要不要重新拉拢一个?” 霍培安冷哼一声,“如今胡志涵坐镇吏部,他又是粱胤桓的人,他们好不容易才赶走了董谦,你以为他们会傻到让本相再有机会安插人进去吗?” 童渊仍旧不死心地发问道:“那…皇上是否有决定新任吏部侍郎的人选?” “皇上还没有选定最终的人选。”霍培安闭着眼,摇摇头,“不过依我的猜测,这次皇上一定会选个两不沾边的人,以平衡吏部的势力。照现在的形势来看,吏部…恐怕咱们是要不回来了。” 童渊的连番发问叫霍培安觉得烦躁不已,其实连他自己对这一切也没有任何头绪和消息。此番遭受这般重击,霍培安还无法从失败中回过神来,自然对今后如何反击也没有做好详尽的规划。不过有一点是肯定的,霍培安一定不会放过粱胤桓和那吏部尚书胡志涵,这场仗才刚刚开始。 霍培安眸光阴沉,脑子里似乎正在酝酿着什么计谋,须臾,他咬牙切齿地说道:“既然皇上不相信粱胤桓与魏铭早已勾结,那咱们就制造点证据出来,到时叫皇上不相信也不行!” 童渊听闻不由一惊,颤巍巍地问道:“大人可是有什么计划了?” 霍培安狡猾一笑,语气飘渺地说道:“大致有了个想法,不过具体细节还需要再仔细推敲推敲。但是有一点是肯定的,既然他二人早已蛇鼠一窝,那不论任何一方出了事,另一方一定会想方设法出面维护。但是皇上就自然会知道本相所言不假了!” 第八十一章:除夕 下了一整夜的雪,纷纷扬扬的大雪终于在年三十的早上停了下来,街道楼宇都覆上了一层皑皑白雪,整个京城弥漫着一派宁静安详之气。三两只麻雀停在枝头,雀踏花枝,将枝桠间的积雪微微颤落。大雪过后天空绽放出多日未见的阳光,如此应景的好天气似是上天给予万物子民们的第一件新年贺礼。 街道上的积雪已经被扫除干净,可地面仍旧有些许湿滑。虽然还未正式进入新年,可家家户户已经贴上了对联,有钱人家的门口甚至都开始张灯结彩了起来。街道内人头攒动,孩子们穿着新衣裳在大街上欢快地追逐打闹,不时响起喧天的炮竹声。大人们则忙于采买食材,准备做一顿丰盛的晚餐来度过这守岁之夜。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欢愉的笑容,以及对新年的无限期盼和向往。 宫里的宫女太监们在今天这个日子里更是个个忙得不可开交,每个人都在为今晚的年宴最最后的准备。从今天起,皇帝和朝中官员们都正式开始休假,而早朝也会因为新年而停止一段时间,直至正月十五,才会重新恢复各项朝廷事务。 今日,许是人逢喜事的关系,皇帝梁胤昊心情极好,大清早便与皇后一起去太后寝宫请安拜年。随后各宫嫔妃和宗室亲贵也陆续进宫拜贺,太后的寝宫在这一年里从来都没有这般热闹过。 请安结束后,皇帝便开始赐礼分赏。梁胤昊登基不久,子嗣并不充盈,且皇子们都年幼无功,所以按照往年的惯例,赏赐的对象主要以宗室大臣们为主,并按品级官职逐次分赏。但是今年与往年略有不同的是,瑞王粱胤桓今年也在获赏的名单里,且御赐的级别仅次于丞相霍培安及中书令魏铭。瑞王这一年在朝中的时日虽然不多,可他最近的表现却是尤为突出,从清理户部亏空到督导吏部修改考核制度,每一件事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所以,除了霍培安略表示不屑之外,其他宗室官员对此也是心服口服,私下并无异议。 到了黄昏时间,宫里便响起了丝竹之声,今年的年宴在晋阳殿内举办。除了皇上、皇后和太后之外,所有嫔妃,皇子及宗亲们也都到场欢庆,酣饮守岁,好不热闹。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愉悦的笑容,或真心,或假意…. 而瑞王粱胤桓却是一脸淡然地坐在席位上,悠闲自得地自斟自饮,除了虚情假意地附和了皇帝几句话之后,鲜少与其他官员交谈。今日的粱胤桓带着一种看破红尘的淡然感,就好像现在,他虽然坐在最热闹奢华,绚丽奢靡的大殿中,可于他而言只好似独自坐在空荡的庭院中赏月自酌,格外悠闲。 不知为何,粱胤桓坐在那华灯宝烛,霏雾氤氲的大殿中,突然生出一股从未有过的厌倦感。身旁充斥着虚伪做作的王公贵族,叫他觉得恶心得紧,竟是半点胃口也没有了。于是,粱胤桓便找了个借口率先离开,独自走出晋阳宫外。 御花园的白梅开得恰到好处,没有松柏的威严,没有红梅的娇艳,却独有一份高雅素洁。白梅簇簇,如同静止在空中的团团雪花,暗香浮动,格外动人。忽然远处传来隐隐约约的笛声,声音仿佛远在云端又近在耳畔,空灵飘渺。 粱胤桓心中觉得奇怪:今天这个时候,谁还会在御花园的角落里吹笛? 粱胤桓循着笛声而去,越是靠近,就越是被这清澈婉转的笛声所吸引,曲调舒缓柔美,如初夏暖风,将这宫中的深冷寂寞逐渐吹散。最终粱胤桓在一株梅花树下找到了这位吹笛的女子。从背影看上去,此人身着华衣,应该不是普通的宫女,粱胤桓心中更是觉得诡异:难道是宫中的妃嫔? 吹笛人静立在寒冬,寒风透过洁白胜雪的白色梅花,悄无声息地抚过她的衣衫,悠远的笛音仿若抑制了寒冷刺骨的夜风,天阔地远,苍凉无际。一身华衣的女子如梅中仙人,在枝桠和白雪中若隐若现,宛如画境。不!再好的画家也无法淋漓尽致地临摹出此刻的淡然脱俗。粱胤桓只在远处静静观望聆听,仿佛靠近半分就是对这天人之姿的亵渎。 笛声戛然而止,女子似是察觉到有人到来,仓惶转身,随即步步踏入清幽皎洁的月光中。借着月色,粱胤桓终于看清了女子的容貌,此人正是当下如日中天的皇帝宠妃,宸妃娘娘。 木清见到瑞王时也有片刻的惊愕,不过她迅速收起了面上的紧张和慌乱,恢复了一脸的平静,盈盈一俯,柔声道:“见过瑞王殿下。” “宸妃娘娘。”粱胤桓也逐渐从诧异中缓过神来,俯首一揖,“本王倒不知娘娘竟然对丝竹之音也有研究。” 木清低头一笑,谦虚道:“不敢当,雕虫小技难登大雅之堂,叫王爷见笑了。” 粱胤桓虽然见过这位宸妃几次,可每每都是在宫宴中,并无交流。即便是那日自己刚从甫州回来,进宫探望太后时首次与宸妃的见面,二人也是交谈不多。粱胤桓客气地询问道:“娘娘为何从宴席中离开,独自一人在这御花园中?” 木清收起手中的竹笛,望着粱胤桓,浅笑道:“我不胜酒力,饮了两杯就觉得脑袋晕得很,所以才会一个人来御花园里吹吹风,消消酒气。无意中走到御花园里,见这里白梅开得极好,又难得这般清静,所以一时兴起,这才想到吹奏一曲。” 粱胤桓赞同地点点头,没想到在这宫中,除了自己之外还有人同样也不喜热闹。“这里的确安静怡人,可让人暂时远离尘嚣。” 木清已不似初见是那般拘束,心想:既来之则安之。她转换了话题,柔柔问道:“听皇上说,殿下年后要去翰林院述职?” 粱胤桓闻言,不由一愣,挑眉看向面前的女子。没想到这位身居深宫的女子对朝廷之事也如此关心。(未完待续。) 第八十二章:熟悉 上架啦!不管怎样,第一次上架还是很激动的说~(喜大普奔...)。小的在此奉上二更炸弹一枚,稍后晚些还有三更~ ----------------------------- “听说殿下年后要去翰林院述职?” 粱胤桓没想到这位身居深宫的宸妃娘娘竟然对朝廷之事如此关心,他顿了片刻,最终只回了寥寥数字。“确有此事。” 木清极力用一种淡然的神色去面对他,她略一低头,发丝垂下,半掩了面色,缓缓道:“殿下在吏部做得风生水起,却能在最巅峰的时候退居下来,甘愿在翰林院里整日与书籍史册打交道,这等豁然之心实在叫人敬佩。” 粱胤桓自嘲一笑,道:“哪有娘娘说得这般高尚,不过是贪生怕死,想离开这权力争斗的乱流之中,图个安生罢了。” 木清但笑不语,“朝中职位那么多,殿下为何偏偏选择去翰林院?留在六部不好吗?” “既然要远离争斗的中心,那无论留在六部的哪一部里都不合适。再者,翰林院多为饱学之士,权利纷争自然就少一些,而且能看看史书,陶冶情操,也不失为人生一件快事。” “还是殿下想得通透,倒是我看得浅显了。”木清抬起头来,轻轻地笑着,伸手撩了撩满头乌丝,仰起纤细圆滑的颈项,任月光的光晕熨贴着她每一寸肌理。 粱胤桓望着女子影影绰绰的身影,忽然觉得这一刻是那么的平静安然,是他自从再次踏入京城以来最放松的一刻。粱胤桓不由放松了戒备,侃侃而谈道:“曾经我的一位故友便在那翰林院里。他是我见过最随心所欲之人,明明仕途光明,可他却执意留在那翰林书院里。而且他总是说,以史为鉴,以史明鉴,书本和史册能让他忘却现实中的纷繁忧愁。所以这次我也有我的私心,假公济私,感受下他口中的快意人生。对了,而且他也和娘娘一样,喜爱吹笛。” 木清愣愣地杵在原地,只觉浑身如同被冻僵一般,四肢麻木。她知道粱胤桓口中的故友是何人,正是木清的亲哥哥,曾经的京中第一才子云慕晨。 当年云慕晨刚过弱冠之年,父亲云旭便想让他去六部述职,再不济当个少傅也行。可是云慕晨却铁了心地要去翰林院里当个翰林供奉,父子二人为了此事更是不知道在府中争吵了多少回。云慕晨这人平日里看上去斯斯文文,很是孝顺,可是一旦犯倔起来,那是九头牛也拉不回来。后来云旭甚至还将云慕晨关在房中,令其闭门思过,并下令几日不给他进食。要不是当时长烟背着父亲偷偷给哥哥送食,说不定这倔强的父子俩还真要闹出人命来。不过最后,父亲云旭也实在拿这个儿子没办法,只好随了他的心意,让云慕晨如愿进入了翰林院。 回想起这些往事,木清只觉得心中酸涩,心尖好像被人狠狠掐过似的疼痛着,心弦有一下没一下地颤抖着。可面上却仍是维持着波澜不兴,木清的双眼从粱胤桓的面孔上移开,漠然地平视着前方。徐徐哑着嗓子,淡然道:“听殿下这么说,殿下的这位朋友倒是个看破尘世之人,世间难得有如此的明白人。” 粱胤桓抬头仰望着一轮明月,面上有淡淡的哀愁划过,似是怀念着旧友。“是啊…此人虽是官宦之后,却不恋权势财富,惟爱诗词书画,一生只追求风花雪月,潇洒过活。在这世上恐怕再也找不到比他更洒脱的人了吧….” 木清深深吸了一口气,努力稳妥了心神,故意用极是惋惜的口气说道:“只可惜宫中规矩森严,不然,木清倒是希望能见上此人一回。” 粱胤桓突然沉默了下来,下一刻似乎有一根极细的尖针在他心上扎了几下,痛得他皱紧眉头。脑海里有个声音在不断回响:见不到了,那个云淡风轻的少年再也见不到了,只能成为他最痛最伤的回忆。 二人皆垂眸敛色,兀自沉浸在各自的悲伤和回忆之中。最终,木清率先开口道:“时候不早了,我也出来有些时候了,再不回去,恐怕侍女们会担心。今日能与殿下月下畅谈,实在是木清的荣幸,还望殿下日后也能保持住这份赤诚之心。木清先告辞了。” 粱胤桓这才回过神来,不由暗自诧异自己竟然会说那么多话。明明只是初次相谈,可不知为何,他却好像遇到久为见面的好友般,开了话匣子,就连积压在他心底的多年往事也一起被翻了出来。粱胤桓虽然有些自恼,却更有些不舍,这种没由来的感觉叫他不由惊出一身冷汗来,赶忙敛了心神,点头道:“宸妃娘娘慢走。” 木清躬身一俯,便默然朝着晋阳宫的方向走去。 粱胤桓愣愣凝望着宸妃离去的背影,对方纤瘦的身子带着些许病态,可是他突然有一种错觉,好像对方是一个既陌生,却又感觉异常熟悉的人,他说不清那种诡异的感觉。原本杂乱的心思在此刻变得更加烦躁和哀伤。 木清一直面无表情地快步走着,她不敢回头,不敢停下脚步,因为她知道粱胤桓仍旧站在原地望着自己的背影,她甚至能感觉到对方炽热的目光投射在自己的背脊上,引起一阵颤栗。 直至走到一处无人的宫巷子口,木清这才停了下来,无休止的疼痛如同潮水一般侵袭而来,胸口仿佛豁开了一个无形的伤口,没有痕迹,只是越来越剧烈,令人几近疯狂的疼痛。木清痛得弓起身子,一股冷热交替的气血在胸口间上涌翻腾,随即一口腥甜自口中喷涌而出,暗红色的鲜血在月光的映衬下显得尤为刺目和瘆人。木清靠着宫墙,身子慢慢滑落,吃力地喘着粗气,脸色比那银白色的月光更白上几分。恍惚间,她仿佛看到远处站着一位白衣男子,俊朗的面容是那么熟悉和亲切。木清缓缓伸出手,指尖只触碰到一片虚无,她口中喃喃低喊着:“哥哥…哥哥你回来了?” 在木清意识即将涣散的一刻,耳边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抬眼望去正是自己的侍女茱萸。木清此时已没有力气再说话了,只能睁眼望着茱萸,不断喘气。茱萸当机立断,从怀里拿出裘风给的丹药并喂到木清口中。木清费力地吞下药丸之后,下一刻,便是铺天盖地的黑暗从四面八方汹涌而来。(未完待续。) 第八十三章:小酌 京城的除夕之夜,宫外虽不比宫中这般奢华旖旎,却更添一分温馨和睦的感觉。街道各处挂着大红色的灯笼,烟花爆竹声更是此起彼伏,不绝于耳。到了晚饭的时候,路上人烟寥寥,大家都呆在家中与亲人守岁过年,宽敞的街道在这一刻显得有些冷清寂寥,就连平日夜晚里最热闹繁华的烟雨楼,在今夜这种日子里也显得比往日清静不少。 裘风慵懒地靠在软榻上,闭目养神,一向我行我素的灵山帮帮主果然是异于常人,在这个一年里最热闹最欢乐的日子里,他却收敛了平日里放荡不羁的性子,只是静静地躲在烟雨楼的小屋里闭目养神,显得特别安静,似是享受着这难得的太平与清静。 不一会儿,房间的门被人悄然打开,裘风睁眼望去,来人正是木清的侍女桃芜。这段日子桃芜一直住在烟雨楼中,负责为木清打探搜集京中的各种消息,并将搜集好的资料规整在一起,然后给到裘风,最终挑选出最有用最值得推敲的讯息,传达到宫中。 “小桃芜,你来啦!”裘风坐起身子,脸上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 “要过年了。”桃芜幽幽说道,脸上却全无半点喜气,反而透着淡淡的忧伤。 “是啊,要过年了。”裘风不上心地重复了对方的话语,随即倒了一杯酒递上,“小桃芜你也陪我喝一杯啊,这样的日子里也就只剩下咱们俩了。” 桃芜微微瞥了眼酒杯,后眉头一皱,低低道:“主子她,还好吗?今天是除夕,我却不能陪在主子身旁。” “现在宫里一定正在举行着年宴,木清她必定是好吃好喝地过着呢,你就别瞎操心了。”裘风如小孩似地撅着委屈的小嘴,“哪像咱们俩个人,孤家寡人,灯下独酌,好不凄凉啊!” 桃芜二话不说就拿起酒杯,仰头一口干了杯中的烈酒。她一想到在这样一个合家欢乐的日子里,主子身边却围绕着一群虚情假意,绵里藏针的奸诈小人,心里就觉得特别难受。桃芜低声道:“主子身边现在除了茱萸姐姐之外,没有一个可以说体己话的人,巍巍宫墙,只怪我轻功不够好,不能进宫去见主子。” “进宫?你疯了?”裘风嗤笑一声,“今天这种日子,皇宫禁军守卫必定比平日里要严上十倍,即便是我这种疯子,也不至于自大到这般地步。” 桃芜知道裘风说得没有错,不由也自嘲一笑,暗恼自己异想天开。悲伤的情绪伴随着酒意扩散到胸口处,桃芜徐徐问道:“裘帮主,我什么时候才能见到主子?” “哎呀,这个问题你都问了百八十遍了,你不烦我都嫌烦。”裘风不耐烦地说道,“你现在什么都别多想,只要好好听你主子的安排,该见到的时候你自然就能见到她了。” 被裘风这么一训斥,桃芜只觉得心中的委屈和难过如同涨潮的江水,瞬时奔腾而来,袭遍全身四肢百骸。桃芜泪水抑不住地自眼眶中滚滚滑落,低声啜泣了起来。 “好了好了,我又不是在骂你,你哭什么嘛!”裘风一看女孩泪如雨下,一下子也由些手足无措,柔了声调,安慰道,“小桃芜,今天可是除夕夜哦,不能哭哭啼啼的,不然来年会不顺的。而且你不顺,你主子也会不顺,你总不会希望木清多年筹划,到最后落个一败涂地的地步吧?” 桃芜吸了吸鼻子,焦急地驳斥道:“呸呸呸!什么一败涂地!裘帮主拜托你了,大过年的,你能不能不要乱说话。” “好好好,是我说错了话。木清她一定会大仇得报,心想事成的!”裘风英俊的脸上堆满了不羁的笑容。 桃芜擦干了脸上的泪水,一脸严肃地问道:“裘帮主,你说…..咱们什么时候才能离开京城这是非之地?待一切结束之后,主子是不是就能离开宫里那个鬼地方,和我们一起回灵山?” 裘风被问得浑身一怔,笑容在脸上僵住。其实在裘风的心中,也一直有个声音在问自己:当一切尘埃落定,真相大白之后,纵使她能离开那个锁住人身体和灵魂的四方宫墙,可是她还能回到灵山吗?她….还有时间回到灵山吗? 桃芜见裘风脸上的笑容寸寸褪去,心中不由一紧,她再次问道:“裘帮主你怎么不说话?” 裘风将思绪拉回,随即咧开嘴角,露出一个没心没肺的笑容,莫名其妙地将话题一转:“小桃芜,咱们去放烟花吧?” “我不去。”桃芜直白地拒绝道。 “去吧去吧,过年当然要放烟花啦!”堂堂灵山帮帮主竟然开始撒起娇来,他扯着桃芜的衣袖不断摇晃,“我让手下的人去多买一点烟花爆竹,这样就算只有咱们两个人守岁,也不会寂寞了!” 桃芜看着这为帮主大人,简直是哭笑不得,真不知该说他是童心未泯好,还是该说他是幼稚好。桃芜用力甩开裘风的手,再次表示拒绝。谁知那裘风竟是不死心,继续拉扯着桃芜,一副耍无赖的模样。 正在二人打闹时,屋外突然想起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小厮站在外头,隔着一扇门,低声禀告道:“帮主,瑞王殿下来了。” 闻后,裘风与桃芜各自停下手上的动作,诧异地对视一眼。 这个时候粱胤桓来烟雨楼做什么?他不是应该在宫中参加宫宴吗? 裘风率先从惊愕中回过神来,冷静地对着桃芜说道:“别紧张,你呆在这里,我先去外头看看。若是我实在抵挡不住,瑞王他硬要闯进来,你也别害怕,自然面对就好。但是千万要记住你在瑞王面前的身份,你才是灵山帮的帮主,万不可露出什么破绽来!” 桃芜点头称是,不安地看着裘风的背影消失在门外,心中仍是忐忑不已。 裘风刚走到二楼楼梯口,就看见瑞王一脸冷面地站在台阶上,面上有一丝不耐。粱胤桓身边并无随从和侍卫,看来是独身一人来到的烟雨楼。 裘风走上前去,招呼道:“哟!原来是瑞王殿下啊!”(未完待续。) 第八十四章:旧殇 裘风快步走到瑞王身旁,脸上的谄媚之色假得叫粱胤桓微微皱起眉头。“这大过年的,殿下您不在宫中品尝美酒佳肴,怎么会纡尊降贵来到我烟雨楼这破地方?” 其实粱胤桓自己也说不清楚为什么会来烟雨楼。今晚他的确本该坐在晋阳殿里,陪同皇上和太后一同守岁。可是厌烦的情绪自见到了宸妃,想起了往日的旧友之后,更是一发不可收拾,便是连装腔作势也懒得继续下去。于是,粱胤桓便找了个借口率先离开。出了皇宫之后他本想回到自己的府邸,可是不知为何竟鬼使神差地骑马来到了烟雨楼的门口。 但是粱胤桓并没有向裘风解释事情的经过,更没有对他提到宸妃,只是语气威严地反问道:“怎么?是烟雨楼今日不做生意?还是你们不欢迎本王?” 对方的冷言冷语让裘风颇感不快,但是他却隐藏得极好,仍旧一脸笑道:“王爷说笑了,王爷肯在今日这样的日子大驾光临,乃是我烟雨楼的福气。只是殿下该提早告诉裘某人一声,也好让我早早做好准备,在外头恭候大驾啊!” 粱胤桓冷哼一声,并未理会对方虚情假意的官腔,抬步径直往楼上走去。走到一半,裘风骤然挡在粱胤桓面前,满是歉意地说道:“殿下对不起啊,今日楼上还没打扫完,现在乱得很,不如咱们就在楼下找一间上房,裘某必定陪你畅饮三百杯,您说怎么样?” “没打扫?你方才不就是从楼上下来的吗?”粱胤桓微微眯起双眼,狐疑地看着对方,随即坚决道,“就算没打扫也没关系,本王不怕脏乱。” 裘风依旧没有挪开挡在粱胤桓面上的身子,眉眼间隐匿着一丝为难的情绪。粱胤桓见状,更是确定对方有什么事情瞒着自己,于是再次开口问道:“怎么?本王不能进去?裘先生今日有客人到访?” 裘风顿了顿,而后释然一笑,心知这一次是糊弄不过去。于是,裘风主动挪了挪脚步,恭声道:“殿下开玩笑了,今天是除夕夜,谁会来我这里做客啊!既然殿下不嫌弃,那殿下请吧!” 粱胤桓推门而入,没想到屋内已经站着一位窈窕女子。粱胤桓有片刻的怔愣,后转头嘲讽似地看了眼身后的裘风,道:“难怪裘先生多番阻拦,原来今夜吴帮主也在啊。” 桃芜不以为忤,扬手示意粱胤桓入座,笑道:“除夕之夜,所以想和帮众众人一起过个新年。没想到瑞王殿下会大驾光临,若有怠慢之处,还请殿下海涵。” 粱胤桓闻到屋内飘散着淡淡的酒香,又见屋内女子双颊泛红,显然是饮过酒的迹象。他缓缓坐在软垫上,调笑道:“吴帮主可真是贵人事儿忙,要见您一面实在是比见皇上还难。” 桃芜也在粱胤桓对面坐了下来,一边动作缓慢地为对方倒上一杯酒,一边暗自盘算着瑞王今日前来的真正原因,嘴上却是开玩笑道:“没办法,仇家太多,实在是迫不得已。” 粱胤桓不以为然地一笑,又道:“对了,本王还没谢过吴帮主,要不是帮主派裘先生前来提醒本王,恐怕这次又要叫那霍培安得逞了。只是…帮主是如何得知那老狐狸会去皇帝那儿告状的?灵山帮这神机妙算的本事,实在是惊世骇俗,叫人不得不佩服啊!” 桃芜用酒杯半掩住自己不自然的脸庞,假意道:“哪有殿下说得那么神乎,我们不过是以防万一罢了。没想到那霍培安真的去告状了,也是殿下福泽深厚,连老天也要帮主殿下啊!” 听到这似假还真的奉承话,粱胤桓不禁冷哼一声,又道:“不过,以梁胤昊多疑的性子,恐怕不会全然信我。” “那是当然。”桃芜直白道,“可好就好在,他既不信殿下您,也不信那霍培安,这样您与霍培安才有筹码继续较量下去。只是要委屈殿下在翰林院里呆上一段时日了。” “这倒无妨。”粱胤桓,“那你们接下来可有什么打算,本王该怎么做?” “殿下不必心急。眼下正是年关,咱们不宜在此时出手,而那霍培安也不会蠢到在大过年的给皇上找不痛快。所以殿下和咱们都能过个安心舒适的新年。至于年后嘛….”桃芜嘴角扬起一道狡猾的弧度,“霍培安这次吃了大亏,他一定比咱们更心急。一旦他沉不住气了,那便是咱们反击的最佳时候。所以殿下也不用担心霍培安会搞什么搞小动作,怕就怕他不动手!” 粱胤桓赞同地点点头,可心中仍旧存有一丝疑虑,他谨慎地问道:“见招拆招会不会太被动了?” 桃芜安然一笑,答道:“以静制动方是万全之策!” 粱胤桓见对方颇为自信的神色,终是放下心来。这时窗外响起一阵震天的炮竹声,漫天的烟火几乎将黑夜照亮,恍若白日。桃芜见状,脸上这才露出少女该有的雀跃表情,欣喜地说道:“新年到了!” 粱胤桓定定望着窗外五光十色的烟花,眉眼间竟透着淡淡的哀伤,少顷,他骤然没由来地问道:“帮主往年都是在哪里过年的?” 桃芜被问得一愣,不知所措地暗中斜睨了眼角落处的裘风,在得到裘风准许的眼神后,方低声答道:“往年都是在灵山,今年是民女第一次在京城过新年。” “本王离开京中五年,本来以为此生再也没有机会在京中过年了。” 这样脆弱的瑞王令桃芜觉得一阵心酸,轻声安慰道:“殿下这不是回来了吗?” “是啊,总算是回来了。”粱胤桓心不在焉地回答道。他兀自想起自己最后一次与云氏兄妹在一起过年的时候,他们也同现在这些欢庆的人们一样,对未来充满无限的向往和希望。犹记得那年的除夕夜,天气和今日竟有些相似,大雪过后的京城在一片雪白里显得格外宁静。他与最好的朋友秉烛对饮,不时互相打趣,他笑着说要喝云慕晨与沈蓁的喜酒,而云慕晨则反击说要让妹妹长烟在闺中多呆些时日。可是谁都没有想到,等待他们的竟是生死的离别。(未完待续。) 第八十五章:要画 桃芜见粱胤桓深深陷在悲伤的情绪中,不由觉得腹中的酒水开始翻腾灼烧起来。她多么想告诉他,其实他并不是一个人,她多么想不顾一切地告诉他自己的身份,告诉他主子的身份。可是她知道她不能,主子曾经那样反复强调,万不可让瑞王得知实情,否则后果将会不堪设想。最后,理智终究战胜了冲动,桃芜紧抿着双唇,好半晌才开口道:“殿下您没事吧?” 回忆被温柔的女声骤然打断,粱胤桓垂头敛了面上的哀色,清了清嗓子,道:“时候也不早了,就不打扰帮主与灵山帮的兄弟们过年了,本王先告辞了。” 见瑞王要走,桃芜也赶忙起身相送,道:“殿下慢走。” 粱胤桓刚走到门口,突然停下脚步,转身问道:“对了,你们对宸妃这人可有了解?” “宸妃怎么了?!”桃芜一听瑞王突然提到主子,‘嗖’得一下僵直了身子,紧张得问道。可是话刚出口,桃芜就后悔了,她意识到自己的反应太过激烈,不安地斜睨了一旁的裘风。桃芜见裘风投来警示的眼神,于是立马换了口气道:“听闻这位宸妃娘娘是禁军统领尹正的女儿,也是如今皇帝身边最得宠的嫔妃。殿下怎么会突然提起她来?” 好在粱胤桓仍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所以对桃芜那一瞬反常的行为并未在意。粱胤桓低头自嘲一笑,暗恼自己胡思乱想,道:“没什么,只是听说这位宸妃娘娘颇得梁胤昊疼爱,风头更是直逼皇后。今日在宫宴上匆匆一见,果然风姿绰越。没想到那粗人尹正也能生出这样的女儿来,所以才会有些好奇罢了。” 这话解释得实在牵强,哪有王爷好奇皇上的妃子的,还好这话是在烟雨楼里说,要是让外人听到,不知又要掀起怎样的风浪来。其实,粱胤桓自己也知道此时打探宸妃的消息实在有些不妥,可是他想起那抹瘦弱的身影,想起今日二人的谈话,她带给他的那种熟悉感的确让他心惊。 桃芜极力压抑着心中的慌乱,故作平静地试探道:“原来如此。殿下是怀疑宸妃?需要灵山帮查查这位宸妃的底细吗?” 粱胤桓有片刻的犹豫,可最终还是拒绝道:“宸妃应该没有什么问题,倒也不用特意去查。” “民女明白了。”桃芜低头遵命,听瑞王这么说,她悬着的一颗心才终于安定了下来。正在桃芜兀自沉思时,屋内又传来瑞王低沉的询问声:“这幅画之前好像没有见到过,是帮主的新作?” 桃芜视线循着瑞王的指尖望去,原来粱胤桓所说的是一副挂在墙上的画。桃芜刚刚定下来的心又倏地一下收紧,低头谦虚道:“殿下说笑了,民女才疏学浅,哪里懂得作画。不过是看这墙上太过空荡,所以近日才买了此画,不过是想附庸风雅一番罢了。” 梁胤桓对桃芜的回答并未起疑,他缓步走至画前,细细品味。这是一副水彩画,画中所画的茶花园里开满了艳红的山茶花,远看好似一团团熊熊火焰,近赏又如同一簇簇火红色的羽毛。作画者笔触细腻,看得出来颇有些功底,却又看不出来是哪位名家所画。 梁胤桓望着这幅画出神了好一会儿,后转头饶有深意地看着桃芜,问道:“怎么吴帮主也喜欢茶花吗?” 桃芜一愣,没想到瑞王会对屋内的一幅字画如此在意,她牵强地扯了扯嘴角,应答道:“哦,倒并非特别钟爱。只是偶然间看到个寒门学子为了筹集赶考的盘缠,大冬天的在路边卖画,所以一时兴起就买了下来。” “吴帮主倒是好心。”梁胤桓淡然笑道,突然有一个念头划过心头:他要得到这幅画!今晚的除夕夜,粱胤桓做了太多连他自己都没有想到的事。先是在宸妃面前提及故友云慕晨,后又深夜独自来到烟雨楼,可是现在粱胤桓并没有想要收敛的意思,他决定做第三件更疯狂的事。 “本王倒是偏爱茶花,我瞧这画画风细致,栩栩如生,即便在冬日里也能让人感受到春意,可谓佳作。不知帮主是否愿意割爱,将此画卖给本王?”梁胤桓问道,措辞极为客气,可话语中却透着不容拒绝的坚定。 桃芜愣在当场,全身仿佛麻木了一般,无法思考也无法回答。她没有想到瑞王竟然会开口提出这样的要求,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应对。一旁的裘风见状,担心桃芜的异常反应会引起粱胤桓的怀疑,于是他赶忙上前解围道:“殿下客气了,不过一副画而已。难得殿下看得上,我灵山帮自当双手奉上。” “多谢!”粱胤桓也不推诿,直接伸手摘下墙上的画作,转身离开了烟雨楼。 裘风见这位‘不速之客’走后,才摇了摇桃芜僵直的肩膀,问道:“怎么了?那幅画有什么特别的吗?” 桃芜刚缓过神来,眉头皱得死紧,道:“那…那是主子当年在灵山的时候画的。后来我就一直带在身上,这几****想主子想得紧,所以就自作主张把画拿了出来,挂在烟雨楼里,本想着睹物思人,谁知道竟然会被瑞王看上了去。” “画里可有什么玄机?”裘风问道。 桃芜慌乱地摇摇头,“这我不知道,也没听主子提起过。” 裘风依旧保持着镇定,冷静道:“咱们先别自己慌了阵脚,改日我找个机会进宫,将此事告知木清,兴许这画并无特别之处。” 桃芜仍觉忐忑不安,又问道:“瑞王为何突然会问起主子?难道是瑞王发现主子的身份了吗?” “别乱猜。”裘风努力回忆着方才粱胤桓的每一句话和神情,缓缓分析道,“我看刚才瑞王的样子,似乎也只是随口问问,并没有怀疑木清什么。今日宫宴,所有嫔妃宗亲都会参加,瑞王见到木清也不奇怪,我猜他们可能是交谈了几句,所以瑞王才会对木清有印象。” ----------------------- 祝各位大朋友小朋友节日快乐哈~送上二更,稍后还有三更!(未完待续。) 第八十六章:祥瑞(上) 正月初五,皇宫西侧的韵仪宫内,大殿各处悬挂着绮艳宫灯,照得整个大殿如女子胭脂一般,华靡嫣然。丝竹管弦之声响彻整晚,无数曼妙娇俏的歌伎舞姬,载歌载舞,翩翩若蝶。 自从过年以来,这几天宫中几乎是每日都有宴席,不过今日只是家宴,所以也只有嫔妃和直系亲王才能参加,虽然没有前几日的年宴一般热闹恢弘,可也算是歌舞升平,个个酣畅欢饮。 韵仪宫的正中主位上,帝后并肩而坐。皇帝梁胤昊一身明黄色龙袍绣着沧海龙腾的图案,剑眉浑如泼墨,整个人散发着不怒自威的王者霸气。皇后霍式则身着绯色凤披,眉目恬然地坐在梁胤昊身旁,一直保持着恰到好处的微笑。皇后面容清丽,虽不如宸妃这般绝色华美,却也显端庄温婉。 酒过三巡,大家都已经喝到了兴头上,个个面色潮红,喜笑颜开。皇帝梁胤昊此刻也是意兴阑珊,高高举起金樽,高声道:“今日家宴,蒙上天庇佑,天下太平,国富民强。朕干了这杯!” 众人纷纷起身,祝酒干杯,一派君臣和睦的景象。 木清安静得坐在席位上,鲜少说话。因为前几日的病发,她的脸色依旧有些泛白,可精神却已恢复得差不多了。那日在昭和殿外病发晕倒之后,她便声称自己是感染了风寒,这两天一直呆在宸芷宫里,足不出户。不过能这样休息个几日,不用再去应付宫中那些虚伪矫情的嘴脸,木清的心里倒也是乐意的。木清还下令茱萸不得将那日除夕发生的事情告诉裘风,她知道以那个家伙的性子,要是让他知道她吐血晕厥,一定会不顾一切地进宫来,好好痛骂她一顿。 木清知道粱胤桓一定也会进宫参加今日的家宴,所以她无论如何也要出席。于是在休息了几日之后,木清终于踏出了宸芷宫。今晚木清并非主角。不论平日她有多受皇帝疼爱,可这种场合始终还是该以皇后为尊。所以木清今日挑了件素雅的裙子,略施粉黛,看似端庄地坐在位子上,目不斜视。宴席期间,木清时而侧耳倾听粱胤昊说话,但其实她一直用余光打量着瑞王。粱胤桓今日身着一身紫色长衫,显得贵气逼人,淡然的眉宇间却隐匿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好奇。木清知道粱胤桓一直在不时地打量着自己,那日除夕夜二人的不期而遇,侃侃交谈,就算粱胤桓没有怀疑自己,必定也开始注意起她来。这并不是木清所乐于见到的,她一直希望她能在宫中尽量不与粱胤桓接触,做一个透明人,安安心心完成她的责任。可是除夕夜的偶遇,似乎打乱了她的节奏,也搅乱了二人的心绪。 木清迫使自己将心思从瑞王的身上收回,又不着痕迹地斜睨了一眼身旁的蓁妃。沈蓁和大皇子此刻正在坐在木清身旁,木清与沈蓁依旧保持着那种不淡不咸的关系,除了见面点头之外,并无交谈。自从上次沈蓁明着拒绝了木清的拉拢之后,木清便明显地感觉到对方对她的忌惮和逃避,看来这沈蓁是打定主意从经念佛,不问世事了。 宴席将尽,大家都已酒足饭饱,等待着皇上离席。此时,久久未曾发一语的唐美人骤然含笑开口道:“皇上,听闻北方近日发现了一株开在悬崖峭壁间的沁斛莲。如今北方正是寒冬季节,此花能在冰天雪地里盛开不败,实在是百年难得一见,可谓祥瑞之兆。而且臣妾还听闻,知府寻得此花后立马将花培育种植,并送到京里,献给给了皇上,如今正在内侍监里好生照看着。不知在今天这样欢庆喜气的日子里,臣妾们可有荣幸,瞻仰此等奇观?” 梁胤昊被唐美人突如其来的要求问得一愣,随即朗声笑道:“哈哈哈,唐美人的消息倒是很灵通嘛!” 唐美人娇俏笑道:“正所谓好事传千里嘛!” 下一刻,德嫔也开始鼓吹道:“是啊,臣妾对此事也有所耳闻。现在听唐妹妹提起,心里还真有些期盼呢!” 唐美人与德嫔二人一唱一和,倒叫梁胤昊无法回绝,再加之今日本来也是个高兴的日子,于是梁胤昊心情一好,便允了唐美人的请求。“好吧,既然大家都有此意,那便叫内侍监把花送过来,也好为今日的宴席助助兴。” 不一会儿,内侍监的太监便小心翼翼地抱着一盆花走入殿内。盆中的沁斛莲花萼洁白,骨瓷样泛出半透明的光泽,似染似天成。众人皆目不转睛地盯着太监手里的那株花草,个个交头接耳,啧啧称奇。 眼看着小太监已经走到大殿中央,唐美人又再次开口道:“臣妾突然有个想法,还请皇上及众位姐姐们耐心听一听,如何?” 此时皇后也忍不住开了口,面色柔和地说道:“唐妹妹素来是宫中最机灵的可人儿之一,这次你又有什么好建议了?“ 唐美人低头娇羞一笑,道:“眼看大皇子的生辰就快到了,何不让今日喜上加喜?大皇子乃是福泽深厚之人,正好与这天降的祥瑞相呼应,不如由大皇子将这沁斛莲亲手献给皇上,也好预祝皇上龙体安康,我朝国祚绵长。” 粱胤昊抬眉点头,显然对唐美人的建议很是赞同。他赫然笑道:“嗯,这倒是个好主意。” 皇帝此话一出,整个大殿瞬间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齐刷刷地看着蓁妃和大皇子,等待着她二人接下来的反应。 粱曦性子本就内向,一看那么多人突然在大殿上提到自己,不由心生胆怯,不知所措起来。他求救似地望着一旁的母亲沈蓁。 沈蓁也没有料到唐美人会突然说这种话,可是既然脚皇帝都开口了,她母子二人定然没有拒绝的道理,于是沈蓁朝儿子点了点头,柔声道:“去吧,去把花送给你父皇!” 得到了母亲的鼓励,粱曦才鼓起勇气迈步朝大殿中央走去。 木清冷眼看着所有人,心里总觉得这一切透着诡异,可一下子她又说不清是哪里不对劲,只能默然等待着即将发生的事.....(未完待续。) 第八十七章:祥瑞(下) “去吧,去把花送给你父皇!” 在沈蓁的鼓励下,粱曦怯懦地走到大殿中央,娇小的身子有些许摇晃,他从太监手中接过花盆。沉甸甸的花盆对于粱曦这样一个孩子来说,有些许沉重,粱曦紧了紧抱着花盆的手臂,又紧张地看了眼一旁坐着的母亲。在得到了沈蓁的点头示意之后,梁曦这才继续迈步朝着主位的方向走去。 梁胤昊望着儿子,笑得格外慈爱,他伸手示意儿子再走近一些,以便于他接过花盆,可让他没有想到的,是转瞬之间,盆中的沁斛莲突然在众人面前变了模样。粱曦手中的沁斛莲花茎开始变得低垂,花叶也由原本的翠绿逐渐呈微微的枯黄色,毫无生机,一副即将凋谢枯死的态势。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给震惊到了,而手捧花盆的粱曦更是惊慌失措,手掌一松,霎时整个花盆立刻从手中滑落,瓦片泥土碎落一地。 “天哪!此乃不祥之兆啊!”唐美人用绢帕微微遮着嘴,惊讶地低喊起来,声音刚好可以让皇帝皇后等人听到。 皇后霍氏一向看不惯沈蓁母子,所以她当然不会放过此刻火上浇油的好机会。霍氏身子微微朝梁胤昊的方向倾了倾,轻声道:“这花之前在内侍监的时候一直都是好好的,怎么一到大皇子手里就....” 皇后不过是点到为止,可梁胤昊听了之后,脸色更是阴沉得可怕,眸中的狠厉郁结为山雨欲来前的阴霾,一寸一寸席卷散布开来,连细纹如今都显现了出来,密密地堆砌在眼角。 殿内众人见此情景大都识相地低头不语,可也有些胆大的开始窃窃私语起来。“该不会是....不祥之人吧。” 沈蓁一听这话,再也耐不住性子了,她疾步跑到粱曦身旁,紧张地联合儿子护在怀中,望着众人反驳道:“胡说!曦儿不是什么不祥之人。这不过是个意外,是巧合,不关曦儿的事!” “皇上消消气,今日本是喜庆的日子,别为了这些个小插曲而坏了大家庆贺的好心情。”皇后假意安慰道,可仔细一听她的话,其中又带着不易察觉的芒刺。皇后随即又唤过殿下跪着的内侍监总管,道:“徐公公,还不赶紧叫人来收拾收拾,这一地的污秽之物还怎么让人吃得下饭。” 沈蓁心中一沉,赶忙拉着儿子,跪地求饶道:“曦儿一时疏忽大意,这才扫了皇上的兴致,还望皇上看在曦儿平日里孝顺乖巧的份上,饶过臣妾母子二人。” 皇帝梁胤昊依旧一言不发地紧盯着殿上的母子二人,双眼迸射出的寒光看得沈蓁浑身发毛。这也难怪梁胤昊要生气,原本是在众人面前出风头的好时机,也好彰显他自登基以来国泰明安,连上天都为之感动,因而天降奇迹。可是没想到竟会被如此搅和得一塌糊涂,粱胤昊这一回可算是在众目睽睽之下丢尽了颜面。不仅如此,最令梁胤昊无奈的是,若是被个小太监给搞砸了,杀了也就杀了,还能消消这口恶气。可无奈这花是在他自己的儿子手里枯萎的,而且还是皇长子,这让他如何忍得下这口气。 众人眼看着皇帝即将爆发,个个噤若寒蝉,担忧地看着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小皇子。此时,粱胤桓终是看不下去了,这件事太过巧合,巧合得让人觉得诡异,其中必定大有文章。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的事情,可他不明白,为何梁胤昊却仍旧犹豫不决,一副不肯放过蓁妃母子的样子。粱胤桓刚想起身替蓁妃母子说话,却突然被身边的吏部尚书胡志涵悄悄压住肩头。梁胤昊惊愕地看着对方,而此刻周文鑫并未转头正视自己,只是不着痕迹地摇摇头,示意自己不宜在此刻轻举妄动。 梁胤桓低头思忖了片刻,最终紧绷的身子猛地一松,他愤懑地端起桌上的酒杯,一饮而尽,火辣的酒水穿肠而过,引发一阵胃痉挛。粱胤桓心里清楚,胡志涵在此刻阻止他是为了他好,以他现在这样的身份,不适合当着群臣的面去驳皇上的面子。另一方面,现在的局势,他应该尽量获取皇帝的信任,对朝中其他势力应该能避则避。若刚才自己贸然替蓁妃和大皇子说好话,那必定会引起梁胤昊的怀疑,怀疑自己与蓁妃母子勾结,到时霍培安再添油加醋些,他可就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道理粱胤桓都懂,可是此刻他还是觉得愤慨不已,他恨梁胤昊的冷血无情,更恨自己的软弱与无能。沈蓁也是他儿时的朋友,虽然最后她没能与云慕晨走到一起,而是转眼嫁给了自己的皇兄。可是当年云慕晨对沈蓁的感情,他这个做兄弟的是看在眼里的。粱胤桓心想:即便慕晨已登极乐,只要他在天有灵,也定不希望看到沈蓁受这般委屈的。 在这整个过程中,木清一直未曾开口说过一句话,看似平淡无波的眼神下却是留心注意着这大殿中的每一个人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一旦发现有人有任何异常的反应和举动,那她便可锁定目标,从此人开始着手调查。 约莫小半柱香的时间,梁胤昊终于开口发话了。“今日大家吃得尽兴,玩得尽兴,时辰差不多了。朕也乏了,就散了吧。” 眼看着皇帝并未因为此事而大发雷霆,而三言两语蒙混了过去,众人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可就在梁胤昊离去前,他突然顿住脚步,面无表情地看着沈蓁母子,道:“朕见大皇子今日气色不佳,不如日后就留在翊千宫里好好休养,没有朕的指令就别往外头跑了。蓁妃也一同留在寝宫,好好照看皇子吧!” 殿下众人闻之不由倒吸一口冷气,这根本就是软禁,而且还是无限期的软禁,与打入冷宫又有什么区别? 沈蓁倒不似其他人一般惊讶,面容平静地跪叩道,幽幽的声音透着一贯的沉着镇静,似黑夜朔月下悠扬的风声。“臣妾…谢皇上隆恩!”(未完待续。) 第八十八章:猜测 一场闹剧结束后,木清与茱萸二人回到宸芷宫。茱萸轻手轻脚地为木清脱去身上的貂皮大氅,而木清只是直直站着,眼波流转,回想着刚才在韵仪宫内发生的一切。 “娘娘,今日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啊?”茱萸担忧地问道,对于今日发生的意外,她仍是心有余悸。 木清步态优雅地走入烛光中,跳动的烛火将她身影拉长虚化,美好中又带着模糊的不真实感。由于木清背对着茱萸,所以茱萸此刻看不清她的神色,须臾,只听她轻语道:“这件事的确发生得突然,连我都有些措手不及。但是有一点是毋庸置疑的,此番定是有人故意对沁斛莲做了手脚,欲陷害蓁妃母子。只是作案人的手法和具体的细节我还没有想清楚。” “究竟是谁下的手?唐美人吗?”茱萸猜测道,毕竟今日的一切都是由唐美人的引起的,若真有人,唐美人必定是逃不掉的。 “谁下的手不重要,是谁下的命令才重要!唐美人虽是挑起今日之事的人,但她并非整件事的始作俑者,恐怕唐美人也不过是听从命令罢了。”木清冷静地分析道,“既然下手之人此番的目标是皇长子,那目的便是皇嗣嫡位之争。如此一来,锁定凶手的范围就缩小了。” “夺嫡之争?”茱萸愣了愣,脑海中不断闪现着宫中嫔妃的脸庞。皇帝梁胤昊子嗣并不多,除了皇长子梁曦之外,还剩下德嫔所生的二皇子,以及韩嫔所育的长公主。茱萸回想起今日殿上德嫔也曾经主动开口要求观赏那所谓的‘祥瑞’,这才引发了后来一系列的变故。茱萸低声猜测道:“难道是德嫔?” “有这个可能,毕竟一旦大皇子被废,那便是二皇子获益最大。“木清,“可是…德嫔与唐美人的关系并不和,二人明着暗着也互掐过不少次,唐美人这次怎么可能会帮德嫔的忙呢?除非….” “除非什么?”茱萸迫不及待地问道。 木清目光灼灼,透着些许高深莫测,她沉声道:“咱么别忘了,德嫔和唐美人可都是皇后的人。要同时操纵这两颗棋子,除了皇后之外,还能有谁?皇后这次可真是下了一盘好棋啊!先是选择了个太后不在场的场合,以免太后出面干扰,然后再指示下人对花做手脚,而唐美人与德嫔的一搭一唱也演得极为漂亮,整件事皇后都没有露面,也不会引起梁胤昊的怀疑。” “可是皇后并无子嗣,何来夺嫡之争呢?”茱萸不解地问道。 木清慢悠悠地解释道:“她现在没有,不代表以后也没有。她一直都希望能怀上一个孩子,一旦她生下皇子,那便是嫡子,到时能阻碍她儿子登上皇位的最大威胁便是皇长子。所以霍氏干脆一狠心,来个防范于未然,先下手为强。” “太可怕了。那么小的孩子,皇后怎么忍心下如此狠手?”茱萸嫌恶地皱起眉头,“难道在宫中呆久了,人心都会变得坚硬如铁石,狠毒如蛇蝎吗?” 木清扭头望向窗外,神色冷冽如冰,叫人触目惊心。她幽幽地说道:“宫中向来如此,帝位之争,后位之争,嫡位之争,这些在历朝历代中,都是一场场血雨腥风。都说一将功成万骨枯,咱们那位踏上最高宝座的圣上,手里不也占满了无数人的鲜血吗?” 木清饶有深意的话语让茱萸觉得无比心酸,想张口说些什么,却是如噎在喉。她抬眼望去,只见熠熠烛光悄然倾泻在木清身旁,不知为何,空气中弥漫出一室浓浓的哀愁,久久挥散不去。 “皇宫内的争斗错综复杂,人心叵测。母凭子贵,子凭母贵,相辅相依,谁又能说得清呢。”木清涩然一笑,淡泊的脸庞后隐藏着直逼人心的无奈。“本来我还以为皇后霍氏不过是个善妒的宫中妇人,小打小闹也就算了,没想到她竟也如此心狠手辣,真不愧是霍培安的女儿!” “所以俗话才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这霍家全都不是省油的灯。”茱萸愤然道。她复又想起起皇帝那道貌岸然的模样,那眉峰上潜藏的阴险,和眼角边不着痕迹的算计,心里更是来火。“不过皇后霍氏固然可恶,可是那狗皇帝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这件事情明眼人都能看出问题来,可狗皇帝居然会相信那什么‘不祥之兆’,还把蓁妃和大皇子软禁起来,简直是昏庸!” 清倒不似茱萸这般愤慨,毕竟这么些年她早已看清皇帝的真面目,看清皇室的丑陋和虚伪。 “这倒也不奇怪,皇家皇室向来都迷信鬼神之说,所谓天子就更是在意。”木她徐徐道,脸上透着令人畏惧的清寒,“就算梁胤昊心里也觉得此事存在着蹊跷,他也不敢去赌。反正他本就不疼爱蓁妃和大皇子,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那娘娘准备怎么办?”茱萸低声问道。 木清柳眉一挑,冰冷的眸子触上茱萸的,她一字一句带着隐隐的质问,“你希望我出手帮她?” 茱萸被木清看得浑身发毛,吞了口唾沫,小心地询问道:“娘娘真的打算冷眼旁观,任蓁妃母子自生自灭吗?” 木清平视着前方,冰冷的声调中不带任何情绪。“既然这是她当初选择的路,那就早该料到会有今天的局面。自己选的,能怪得了谁?” 茱萸知道此刻主子已经做了觉得,她本不已该再说些什么,可是一想到那可怜的孩子,她还是忍不住开了口。“可是大皇子呢?他总是无辜的吧?” 一听茱萸提到粱曦,木清顿了顿,不由将身子更靠近暖炉一些。过了好半晌,木清才再度说道:“我不是没有对蓁妃示过好,上次你自己也看到了,她拒绝得那么斩钉截铁,我就是相帮也帮不了啊!再说了,梁胤昊不过是软禁她们罢了,又没要她们的命,自此以后呆在翊千宫也好远离世事争斗,这不正是沈蓁想要的吗?(未完待续。) 第八十九章: 驱邪 木清因为在除夕夜病发的关系,所以这几日一直乖乖呆在宸芷宫内养病,除了出席了那场荒诞无比的宫宴之后,她就再也没有踏出过宸芷宫。 皇帝梁胤昊得知木清身体欠佳的消息,也来宫中看过她几回,不过因为新年的关系,梁胤昊自己的事情也不少,所以没有办法时时探望木清,只是特意吩咐了太医院要好生照看。不过木清对此反而松了口气,梁胤昊不来,倒是留出片清净地给她,也好让她专心养病。 新年已过了七天,木清的身子也恢复得差不多了,看今日天气还算晴朗,外头的寒风也不似前两日那般刺骨,于是木清便令茱萸随她去御花园散步。御花园里的红梅这几日开得极好,艳丽娇嫩的花蕊美得动人心魄,娇艳无比。 茱萸见木清气定神闲的样子,显然没有被几日前蓁妃的事情给影响到。茱萸虽然高兴主子的身子已无大碍,可也替沈蓁感到些许担忧,最后还是按捺不住,试探地问道:“娘娘,前头就是翊千宫,您要不要去看看?” 木清脚步一顿,紧紧盯着茱萸,许久都没有说话,锐利的双眸似一把凌厉的刀,寒光熠熠。茱萸知道自己说错了话,立马识相地闭上嘴,只顾低头搀扶。 逛了没多久,木清就说自己有些乏了,要回宸芷宫。于是茱萸低头领命,小心地扶着木清在宫巷中缓步走着。木清素来都不爱做轿辇,她总是说多走动走动对身体有好处,所以每次只要不是太远的路,木清都会选择步行。今日茱萸特意选了一条僻静的小道,这条道平日里她们并不怎么走,茱萸美其名曰‘安静’,但是木清心里清楚这丫头真正的打算,只是没有明着拆穿她罢了。 二人走了好一会儿,木清就听到远处传来了哭哭啼啼的叫唤声,与这静谧的宫巷形成对比,听起来极为突兀。 茱萸也对远处传来的响声感到诧异,心想该不会又出了什么事儿吧?思忖挣扎了一下,茱萸吸了口气,似是做了很大的决定后,她转头对着木清,假意道:“娘娘,好像是从翊千宫传来的。” “翊千宫如今几乎已经成了冷宫,居然还会如此热闹?”木清慢悠悠地开口道,语气中满是嘲讽的意味,最终释然一笑,“走吧!咱们去翊千宫看看,到底还能出些什么幺蛾子!” 茱萸心中一喜,立马扶着木清朝杂声传来的方向走去。二人走到翊千宫门口,外头竟然不见半个太监或宫女,木清心想:难道这翊千宫真的成了冷宫,连基本的使唤下人都没有了? 木清一边沉思,一边抬步径直往翊千宫内走去。二人才走了没两步,木清就看见唐美人趾高气昂地站在正殿外头的庭院中央,而站在唐美人身边的则是几位穿着道士服装的男人,空中还弥漫着一股刺鼻的香烛味。沈蓁母子也站在庭院中,可是二人却被一群小太监团团围住,太监的脸上皆挂着阴冷的笑容,一副狐假虎威的姿态。而其余翊千宫的宫女太监们则是跪在一旁,默默低头哭泣。 唐美人冷声道:“蓁姐姐可别怪妹妹啊!妹妹我也是为了你好,为了大皇子好。大皇子如今邪气如体,运势不祥,需要得道法师为其做法驱除身上的污秽之物, 沈蓁紧紧抱着儿子,苦苦哀求道:“曦儿一直都好好的,根本就没有什么邪气,也不需要什么法事。我们现在已经被皇上禁足宫中,对你们没有任何威胁了,唐美人你就放过我母子二人吧?” “姐姐这话妹妹可听不明白。”唐美人,“再说了,这件事妹妹可做不了主。要给大皇子做法驱邪,那可是皇上的意思,妹妹不过是替皇上跑腿效劳罢了。姐姐你大可放心,这位道长经验丰富,绝对不会伤及皇子殿下的。” 粱曦虽然没有全然听懂唐美人的话,可是他仍旧能从字里行间感受到对方的不善。他更加畏惧地将身子往母亲怀里靠了靠,一张稚嫩的小脸上写满了慌张。 沈蓁不依不饶地试图做最后的挣扎,“不!求求你让我见皇上,我去向皇上求情,告诉皇上曦儿没有病!” “皇上如今正在皇后娘娘的宫里,哪儿来的时间?再说了,皇上已经发话了,若大皇子殿下体内的邪气不驱除,不只是殿下自己,就是整个翊千宫里的所有人都不得面见圣上!姐姐就别叫我为难了。”唐美人阴恻恻地说道,随即暗自使了个眼色给蓁妃母子身边的太监,暗示他们现在就动手。 几个小太监也很会看眼色,立马动作麻利地将粱曦从沈蓁怀里拉开,又拖又拽地把孩子往道士站立的方向走去。 粱曦奋力抵抗,可无奈他年纪太小,手脚也没有什么力道,虽是使尽了力气,可终是以卵击石,毫无作用。他哭着大声喊道:“我不去,我不要去!!你们放开我!母妃,母妃救我….” 沈蓁听见儿子撕心裂肺的求救声,心痛如绞,原本一双清亮的眼睛更是被泪水蒙湿。沈蓁想不顾一切跑到孩子身旁,可无奈此刻她的双手被几个唐美人的侍女牢牢抓住,挣扎之下还是没有办法脱身。听着儿子越发凄厉的哭声,沈蓁只觉得浑身的传来一阵剧痛,她身体一下子瘫软了下来,半跪半坐在地上,哀嚎道:“求求你,求求你们,别这样对我们,别这样对曦儿….” 可是无论粱曦怎么哭喊,沈蓁怎么求饶,唐美人还是一副小人得志的得瑟样,嘴角噙着一抹辛灾乐祸的冷笑。而那些动手的太监们更是个个面无表情,仿佛在他们的身上找不到一丝人气。 粱曦被拖拽到道士面前,两个太监狠狠压着他窄小的肩膀,不让他站起来。这时,只见道士从怀里掏出一张纸,并缓缓点燃。然后他又拿着燃烧着的符纸在粱曦头顶饶了几圈,口中不断喃喃自语着什么。(未完待续。) 第九十章:施以援手 道士手中拿着一张正在燃烧的符纸,在粱曦头顶绕了几圈,口中还不断喃喃细语。须臾,道士将手中即将烧尽的符纸丢进另一名道士的碗里,黑乎乎的灰烬漂浮在水面上,看上去很是恶心。 此刻粱曦瘦小的身子跪在地上瑟瑟发抖,面色应该惧怕显得有些泛白。突然间倒是将那晚符水送到粱曦嘴边,面无表情地说道:“请殿下服下此圣水。” 粱曦看着水面上那可怖的污秽之物,眸中的惧色更加浓烈,他剧烈地摇晃着身子,试图拜托太监们的束缚。 而沈蓁此刻已是泣不成声,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一群人牢牢抓着儿子,并强迫粱曦把符水喝下。眼看装满污水的碗已经凑到粱曦嘴边,沈蓁痛苦地闭上眼睛,不敢目的下一刻即将发生的一起。 霎时,宫门口传来一道清亮的女声,音色清冷如冰山泉水,带着令人舒爽的沁凉。“住手!” 木清缓步走到众人视线中,淡然的眸光环视整个庭院,脸上却看不出喜怒。茱萸则是跟在木清身后默然不语,双拳紧握,仿佛只有如此才能压制住内心的怒火。 唐美人见到木清的那一刻,慌乱的神色在眸中忽闪而过,不过她立马就恢复的平常的样子,上前行礼道:“参见宸妃娘娘。” 木清笑得格外恬然,可以望着跪在地上的沈蓁,问道:“蓁姐姐这里好热闹啊,连唐美人也在这里,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喜事?” 唐美人高仰着下巴,“宸妃还不知道吧,上次韵仪宫的事情发生之后,宫中就一直盛传大皇子殿下邪气如体的传闻,所以妹妹这才请了道士来此做法驱邪。” 木清不在意地冷哼一声,“宫闱之内,向来严禁怪力乱神之说。唐妹妹不止贸然将人带进宫,还把翊千宫闹个天翻地覆,是把皇上放在眼里了吗?” 面对木清的质疑,唐美人丝毫没有胆怯,反而不屑地说道:“今日之事乃是皇后娘娘的命令,嫔妾也不过是奉命行事罢了。” “哦?皇后的命令?”木清冷冷望着唐美人,眼中的质问如一把钢刀,“那皇上可知道此事?” “那日宫宴结束后皇上就下令,日后有关翊千宫的一切都由皇后做主。”唐美人得意一笑,傲娇的样子让人看了就想上前抽她一巴掌。 木清弯了弯嘴角,似是带着轻蔑地嗤笑,说话的音调也比方才更冷上几分。“那也就是说皇上并不知道了?” 木清的话让唐美人浑身一怔,原本的高傲神色在脸上骤然僵住。这时木清又徐徐开口道:“本宫猜想,皇上一定不知道皇后娘娘还在宫外请了道士,又在翊千宫闹出如此大的动静,这般大动干戈吧?” “嫔妾只是遵从皇后的命令,对于其他的,请恕嫔妾一概不知。”唐美人虽然心里如泄了气的皮球,可她向来心高气傲,于是面上的架子仍是端得极好,“娘娘若觉得此事不妥,大可以去找皇上和皇后商议,一旦皇上或者皇后娘娘发了指令,嫔妾就立马把一干人等带离翊千宫。” 木清低头冷笑,就算她现在去找皇上告状,只怕等她劝服皇上下令后,沈蓁母子早已被折磨得不成人形,唐美人也正是吃准这一点才敢这般有恃无恐。不过木清到没有因为对方的态度而发火,多年前的变故养成了她现在这样喜怒不惊的性子。木清复又抬眼,嘴角的笑意更甚,可是跟随在木清身边多年的茱萸却对这样的笑容最是了解不过,越是看上去无害的笑容就代表此时的木清越是危险。 “既然是皇后娘娘的命令,那我们这些做妹妹的,自当从命。可是…”木清故意顿了顿,语气中的狠厉越发明显,“可是我想皇后娘娘应该只是下令唐妹妹,并没有说要对蓁妃和大皇子动用私刑吧? “动私刑?!”唐美人瞪大着眼睛,急切地反驳道,“谁对她们动私刑了?妹妹不过是看蓁姐姐和大皇子殿下反应过激,这才命人好好照看着她们罢了,宸妃姐姐也切莫危言耸听了。” 木清莫名地歪着脑袋,明知故问道:“哦?几个太监合力压制着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妇孺,难免力道上控制不好,伤了蓁妃姐姐和殿下,难道这还不算动用私刑吗?” “哼,不过是轻轻拉住她们手脚而已,哪里会有什么伤?”唐美人被宸妃莫名其妙的话弄得哭笑不得,心想:看来宸妃已经是无计可施了,竟然语无伦次了起来。 “现在一时间看不出来,可过两天就不好说了。”木清幽幽说道,脸上浮起了酸涩讥诮的冷笑。说话间,木清不着痕迹地瞥了眼一旁的愣在原地的沈蓁,如鬼魅般妖艳的眸子里透着明暗不清的微光,似是传达着某种信息。 沈蓁身子猛地一哆嗦,她似乎读懂了对方眼神里的意思。下一刻,沈蓁便趁着众人松解之时,毫无预警地大力挣脱开周围的太监,执起道士手里的拂尘,又以迅雷之势反握住拂尘,将尾部往自己身上用力一敲。痛感倏地袭来,传遍全身,沈蓁疼得半蹲下身子,秀气的五官因为疼痛而挤在了一起。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瞬给吓傻了,唐美人更是惊愕得如木偶般直立在原地,身子止不住地颤抖起来。 此刻粱曦也挣脱开了身旁的道士,直直往母亲的方向飞奔而去。母子二人紧紧相拥,是抱头痛哭。 “哟!刚才还担心姐姐身上会有什么伤呢,怎么转眼间就真受伤了?”木清假装诧异道,随即望向唐美人,脸上的虚伪叫茱萸见了直想发笑。“唐妹妹你看看,这可怎么是好?我看方才那一下撞得不轻,过两日一定会起个很大的淤青吧?” “不!我没有!她是故意的!!”唐美人慌张地惊呼道。 “故意的?谁看见了?”木清反问道,一股寒意却凝在她的唇上,清越的嗓音骤然低至冰点。“本宫除了看见太监们牢牢抓着蓁妃不放之外,其他什么都没有看见!”(未完待续。) 第九十一章:苦肉计 “本宫除了看见太监们牢牢抓着蓁妃不放之外,其他什么都没有看见!”然后阴恻恻地环视了在场的所有人,“难道你们与本宫看到的不一样吗?” 此话一出,太监宫女们个个地耷拉下脑袋,要他们难为那个不得宠的蓁妃他们还有点胆子,可是要明着得罪这皇上面前的大红人宸妃娘娘,那他们可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自己找死了。 唐美人看身边的太监宫女个个低头不语,怒骂道:“一群没用的狗东西!”唐美人怒急之下大力抓住一旁道士的衣袖,厉声道:“你说!你到看到了什么?你是出家人,总不会说谎了吧?!” 道士为难地犹豫了好半晌,最终还是用细若蚊声的声音回答道:“贫道…贫道的确看见是蓁妃娘娘自己弄伤自己的。” 唐美人似是有了后盾一般,直视上木清的眼睛,理直气壮道:“听见没?!是蓁妃自己弄伤自己的,与我们无关!” “哦?道长你可要好好想清楚了。”木清那黑眸转为冷冽噬人,视线锐利得犹如刀刃,就连四周的空气也似是在一瞬间转为冷凝。“本宫倒时把这件事情往皇上哪里一告,道长您猜,皇上是会相信两位蓁妃姐姐和本宫呢?还是会相信你一个宫外来的道士呢?” 刚才开口说话的道士猛地一愣,脸色灰青得有些难看,赶忙低头退至一旁,不再说话。 此刻的唐美人更是气得面如铁色,她明白宸妃话中的威胁,更明白这个宸妃也的确有这样的本事。如今皇上对宸妃可谓是宠到骨子里,恐怕无论宸妃说什么皇上都会相信的吧?唐美人再反观自己,在宫里这么些年一直不温不火地耗着,皇上想到她的时候就来她的宫中坐坐,想不到她的时候可是一连好几个月也见不上一面。 唐美人心中盘算着:若是宸妃真的将今日之事告诉皇上,本来她只是请几个道士做做法,并没什么打紧的,可如今蓁妃受了伤,那事情可就没那么简单了。到时皇上要是怪罪下来,对皇妃皇子动用私刑,这罪名可不小。思及此处,唐美人心中更是恼怒,可是无奈宸妃的位份比她高,眼下若是明着顶撞只怕更加讨不了好,唐美人只能强忍着不甘与怨怼,双目死死盯着宸妃。 见唐美人已是怒火中烧,眼看着到了濒临崩溃的地步,木清又忽然柔了神色,娇笑道:“哎呀,其实本宫也不想把这件事闹得那么大,皇上政务繁忙,若为了这等鸡毛蒜皮的小事惊扰了皇上,本宫也觉得过意不去。” 唐美人也很是聪明,一听这话就知道宸妃是话中有话,于是她眼珠乌溜溜地一转,心想:这件事情毕竟是皇后的主意,要她想办法作弄作弄蓁妃母子,吓吓这母子二人罢了。可是现在宸妃往里头插了一脚,那她又何必与宸妃硬碰硬,到时吃不了兜着走,自己反倒做了皇后的替死鬼? 于是在形势对唐美人不利的情况下,她也立马变了脸色,毕恭毕敬的奉承样摆得极好。“姐姐说得有理,咱们这些做妃子自然是希望后宫之中能和睦安详,能尽量少个皇上添麻烦,嫔妾相信皇后娘娘的心里也是这么想的。” 毕竟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既然唐美人服了软,那木清给要给足人家面子不是。故木清谦和有礼地说道:“那就好,既然你我姐妹的心是一致的,那本宫如今有个小提议,不知妹妹可否一听?” “宸妃姐姐客气了,姐姐金玉良言,妹妹自当洗耳恭听。”唐美人恭声道。 木清睨了眼唐美人讨好的笑容,幽幽的声音自她唇中倾吐而出,消瘦的脸上看不出一丝的情绪涌动。“天色已经不早了,蓁妃和大皇子殿下该磕的头也磕了,不如妹妹就这么放过她们,然后再回去禀告皇后娘娘事情已经圆满完成。皇后娘娘一高兴,说不定还会赏赐妹妹办事得力,反正法事也完成了一大半,妹妹也不算是欺骗皇后。至于蓁妃受伤的事情嘛…本宫和蓁妃必定对今日之事只字不提,日后皇上也定不会因为此事来怪罪妹妹和皇后娘娘。毕竟本宫的目的只是希望蓁妃姐姐和大皇子能好生休息,远离宫中是非,并非有意为难妹妹你。” 唐美人谨慎地问道:“可是蓁妃的伤?” 木清淡然笑道:“皮外之伤,说小不小,可说大也不大,涂点儿药膏,活血化瘀一番,也不必非得惊动太医。妹妹不必担心。” 唐美人思量了片刻,觉得宸妃的提议倒是不错,不仅能让她在皇后面前交差,又不会将今日的事情宣扬出去,可谓是两全其美。不过唐美人实在精明狡猾得很,在没有得到对方的,她总是不太放心。 “今日在场的所有人一旦踏出了翊千宫的宫门,必定不会透露只言片语。”唐美人说道,话语中似是承诺又似是对木清的试探。 木清自然也知道唐美人的心思,知道自己若不给予明确的答复,唐美人是不会轻易放心的。于是,木清便承诺似地点点头,道:“一定!若有违此诺,必遭天谴。” 得到了宸妃的誓言,唐美人这才放下心来,俯身一揖。“法事已经完成,事情进行得很顺利。嫔妾就不打扰蓁妃娘娘和大皇子殿下休息了,先行告退。” 等众人离开翊千宫之后,茱萸这才上前将蓁妃母子从地上扶起,并小心地为沈蓁检查手臂上的伤势。 沈蓁疼得龇了龇牙,可为了不想让儿子太过担心,还是对粱曦牵强一笑,安慰道:“母妃没事,曦儿不用担心。”又转头对身旁的宫女道:“快带殿下会内室洗漱一下。” 粱曦被宫女带走前,定定地看着仍旧站在原地木清,好半晌,怯怯地开口道:“谢谢!” 木清知道沈蓁是故意支开儿子,倒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笑着点点头,以作回应。 粱曦走后,沈蓁径直走到木清面前,开口的第一句话并非感谢,还是带着浓浓的警惕意味。“你为什么要救我们?”(未完待续。) 第九十二章:防备 “你为什么要出手就我母子二人,为什么要为了毫无关系的我们去得罪唐美人,得罪皇后?你这么做到底有什么目的?”沈蓁的面上全然没有获救后的感激,而是极为警惕地看着木清,仿佛试图从这个面色清冷的女人脸上发现什么不为人知的阴谋和秘密。 茱萸听到沈蓁说这种话,心中不免一沉,刚想上前解释些什么,却被木清用凌厉的眼神阻拦了下来,只好默然退至一旁。 木清不以为忤,反而笑着搓搓自己冰凉的手掌,不淡不咸地问道:“这外头风大,娘娘衣着单薄又受了伤,不知咱们可否进屋详谈?” 沈蓁为难地皱了眉头,再怎么说对方刚刚才救了自己和儿子,不管对方带着怎么的目的,单从情理上讲,她也没有现在把人家立刻轰出门去的道理。所以即便万般不情不愿,沈蓁仍是扯出一道笑容,哑声道:“是我的疏忽。宸妃娘娘里头请吧。” 木清跟着沈蓁缓步走入正殿,由于遭到禁足,所以内侍监这几日也没有按例派人送炭火过来,原本积存的炭火又用完了,所以此时的翊千宫阴冷无比,仿佛真与冷宫没有什么区别。木清不由缩了缩身子,找了一处有软垫的地方坐下,不时将手掌靠近嘴边,哈气取暖。 沈蓁见木清微微发抖的身子,又看她平日消瘦微白的脸庞,心中觉得有些内疚和不忍,便从里屋中找出仅有的一条狐狸围脖,递至木清面前,歉意道:“我这里是比较冷一些,还望宸妃娘娘不要嫌弃。” 木清刚才在外头吹了好一会儿的风,现在大殿内有如此潮湿阴冷,她也真是被冻着了,于是也不推诿,直接接过了沈蓁手中的围脖,谢道:“谢谢蓁妃娘娘。是我自己身子不争气,娘娘也不必觉得内疚。虽然春节以过,毕竟春寒料峭,听说过两天又要下雪,宫中没有炭火总不是长久之计。更何况,大皇子殿下还年幼,若是受了凉,那可如何是好?” 木清似是说道沈蓁的痛处,沈蓁微微蹙眉,这也正是她这几日犯愁的地方。其实禁足什么的她并不害怕,能让自己和儿子远离后宫的争斗她也是愿意的。只是若因此要儿子陪着她一起吃苦,她又如何忍心。 木清又道:“内侍监知道我一向怕冷,所以这几日又送了好些炭火过来,改日我让茱萸给娘娘和殿下送些过来,也好解燃眉之急。” 沈蓁一听宸妃肯施以援手,面上却是毫无喜色,她又将话题绕回了最初的原点,沉沉问道:“你为什么要三番四次的帮我们?” 木清微微眯起眼,看穿了对方的惴惴不安,她并未急着回答沈蓁的问题,只是淡淡反问道:“蓁妃娘娘觉得我带着什么目的呢?” “自从上次韵仪宫一事后,所有人都视我母子二人为鬼魅魍魉,唯恐避之不及。宸妃娘娘居然会在这个时候出手帮忙,我想不会是雪中送炭那么简单吧?”沈蓁冷冷分析道,审视的眼生不曾从木清的脸上挪开半分,“宸妃娘娘难道还惦记着要拉拢我母子二人这回事吗?” 木清看沈蓁这副防备警惕的模样,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她心中冷笑:宫中果然是个大染缸,到处充斥着尔虞我诈,就连沈蓁这样与世无争,只求淡泊度日的的性子也开始懂得自我保护,怀疑别人的善意了。 木清忽然转头凝着窗外的一片枯枝,双目涣散无神,似是沉思又仿佛只是望着远处发呆。沈蓁对对方突如其来的沉默感到莫名,也转头循着木清的视线望去,却只看到一片萧索。须臾,才听闻木清空灵飘忽的声音从耳畔传来。“娘娘觉得我出手就你是为了博取你的信任和感激,以便于拉拢您与大皇子殿下进入我的阵营,日后好与皇后抗衡?” 木清话语中哀凉的似有若无,让沈蓁为之一震,不由心中生出一丝内疚和歉意。可是沈蓁性子看似柔软,但只要涉及到儿子的安危,她就会立马变成一只刺猬,容不得一点威胁。于是沈蓁压下心头异样的情感,冷声反问道:“难道不是吗?” 木清自嘲一笑,笑容中带着不易察觉的痛心,随即她转头直视沈蓁,面上又恢复了往日没心没肺的笑容。“娘娘说对了!这正是我方才救你们时心中所盘算的!不知娘娘可愿接受妹妹的再次示好呢?我可是诚意十足啊!” 茱萸刚开始听蓁妃曲解主子的好意时,心中便觉得不甘和气恼,暗自替主子抱不平。可是她没想到主子竟然会承认这样莫须有的‘罪名’,还说得这般轻描淡写。她知道主子今日出手救人并非存着什么私心,她是不忍见沈蓁和大皇子受小人所害,所以才会替蓁妃母子打抱不平,没想到沈蓁不但不感激,还这般污蔑曲解。茱萸气恼之外更多出一份对主子的心疼,无奈她不能在这时站住来替主子说两句公道话,只能隐在主子身后生闷气,她突然有些后悔把主子带到翊千宫来,凭的受人误解。 对方直白的话语也让沈蓁不由一愣,她脸色微变,决然地拒绝道:“上回宸妃娘娘来我翊千宫的时候,我就告诉过宸妃我的答案。我很感激娘娘今日愿意伸出援手,可是宫中争斗,我实在无意参与其中,此生只想平安度日,至于恩宠富贵更是不会强求,还望宸妃娘娘能体谅我的私心。” “此一时彼一时,如今娘娘与殿下遭人背后暗算,受尽委屈,不妨重新考虑一下我的建议?”木清邪魅的笑容在唇边蔓延,如泓潭一般的双眸中有股幽亮的光芒在微微跳动。“再说了,当日我就说过,再这后宫之中,你不害人不代表别人也不会来害你,你忍气吞声只求与世无争,可有些人却未必愿意让你如愿以偿。我早就提醒过姐姐,皇后是不会善罢甘休的,娘娘真的觉得在发生了韵仪宫的事情之后,翊千宫就能远离争斗,从此风平浪静了吗?今日的事情不就狠狠给娘娘敲响了一记警钟吗?韵仪宫的事绝不会是结局,只怕是一切的开始。”(未完待续。) 第九十三章:结盟 木清富有深意地说道:“韵仪宫的事绝不会是结局,只怕是一切的开始啊!” 沈蓁委屈地哀嚎道:“我们已经被禁足宫中了,曦儿也得了个不祥之人的名头,日后也不会有与他们争位夺嫡的资格了,为何她们还是不愿放过我母子二人?就非要把我们逼到绝境吗?” 木清轻描淡写地回应道:“娘娘虽然这么想,可显然皇后并不这么觉得。皇后心胸狭隘,若不斩草除根,恐怕不会轻易放手。娘娘还是应该早作打算啊?” 沈蓁心中一沉:可是她该怎么打算?是加入宸妃的战队,从此与皇后等人为敌?还是低声下气地去和皇后示好,求皇后放过她们?她能怎么打算? 虽然沈蓁反复强调过自己无心加入战局的态度,可是木清知道这一刻沈蓁已经开始动摇,只是心里还在最最后的挣扎犹豫罢了。于是木清继续发挥自己的强项,不紧不缓地游说道:“一味地忍让不过是坐以待毙,就算蓁妃娘娘真不愿与我为友,那起码也该想想法子,解了自己此刻的困境吧?难道你真的想让大皇子殿下背负着‘不祥’的名头,从此呆在这翊千宫里,惶惶度日吗?” 沈蓁心里明白木清的话其实并没有错,以今日的情况来看,皇后等人并没有要收手的意思,只怕日后更要变本加厉。再者她虽然并不希望曦儿日后卷入到皇权争斗之中,若真要选择,她宁愿曦儿就这样一直呆在自己身边,即便再也无法踏出翊千宫半步。可是这毕竟只是她自己的一厢情愿,她不知道曦儿是否也有着和她一样的想法,若是他不愿意呢?若是她今日贸然为他做下决定,他未来会不会怨恨自己呢? “你愿意帮我?哪怕我母子二人并不会与你为伍?”沈蓁狐疑地问道。 “娘娘虽然不一定会与我为伍,但也绝不会与我为敌的,不是吗?”木清诡谲一笑,言语中带着点漫不经心,“再说了,帮娘娘你也等同于帮我自己。皇后向来看我不顺眼,若是此番能为娘娘和殿下洗脱冤屈,损一损皇后等人的锐气,又何乐而不为呢?我可以保证,等一切结束之后,我定不会以此事来威胁娘娘的。” 沈蓁知道对方也是个说一不二的主,自然心里放心了不少。可沈蓁仔细想了想,又担忧道:“从上次韵仪宫的事情看来,皇后等人已计划周全,恐怕不会露出什么破绽来。” 木清淡然一笑,语气中满是笃定的意味。“那倒不一定,这世上从来都没有不透风的墙。就看娘娘是不是愿意全然信我了。” 沈蓁沉思片刻,徐徐道:“这件事情关乎我母子二人性命安危,并非我一人能做决定。我必须问问我儿子的意思。” 木清笑着点点头,“那是自然。毕竟大皇子的人生没有任何人能替他做决定。” 于是沈蓁将外头等候的宫女唤了进来,并命宫女将已经洗漱完毕的粱曦带入正殿。此刻粱曦已经换了一身装束,看上去倒是比刚才精神不少,只是惶恐的脸上依旧保留着心有余悸的痕迹。 粱曦快步朝沈蓁的站立的方向走去,在经过木清身旁时,他呆呆望着这位漂亮姐姐,脸上咧出个天真的微笑,这是本该属于粱曦这样年纪的孩子的微笑,可木清却鲜少在粱曦的脸上看见这样的笑容。木清一愣,即刻也朝他一笑作为回应。 粱曦站在沈蓁身旁,心疼地望着母亲,关切问道:“母妃,你的手还疼吗?” 沈蓁疼爱地看着儿子,柔声道:“不疼了,母妃没事。” “对不起,都是因为我….我真的会给人带来不幸吗?父皇就那么讨厌我吗?”粱曦低头问道,泪水在眼眶里不断打转,稚嫩的小脸上写满了哀伤。 “不不不,没有人讨厌曦儿,不过是个误会,等过一段时间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沈蓁抚这儿子的侧脸,耐心地解释道。等儿子停止了啜泣之后,沈蓁这才正色问道:“可是有一件事情,母妃得问你,你要好好想清楚了再回答我,明白了吗?” 母亲很少会这样严肃对自己说话,粱曦意识到接下来的问题一定非常重要,不能随便马虎对待。 待儿子重重点头之后,沈蓁沉沉一叹,仿佛是下了极大的勇气,一本正经地问道:“曦儿,你想要一直留在翊千宫吗?母妃的意思是永远呆在翊千宫里,再也不出去?” 粱曦侧着脑袋,似是听不懂的样子,愣怔了片刻,问道:“外头有那些坏人吗?” 沈蓁被儿子这样的反问给问愣了,倒是木清及时开口回答道:“有。可是即便殿下您留在翊千宫里,也难保那些坏人不会来找你们。” 粱曦看了看木清,又看了看沈蓁,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母亲的问题,小小的眉头因为不知所措而纠结在一起,黑亮的瞳孔中泛着清亮的光芒。最终粱曦也不做多想,只说出了自己最真实的感受,“我…我不知道。我怕他们,可是我喜欢在御花园里放风筝,我喜欢外头的小花小草,这里地方太小了。” 木清垂眸浅笑:其实孩子的想法真的很简单,可是正因为这样的简单,才最幸福。木清忽然回想起自己小的时候,像粱曦这样年纪的时候,她也曾经这般无忧无虑,天真快乐,也曾经肆无忌惮地在草地上奔跑,放风筝。她有父母的疼爱,又有哥哥的爱护,那时的她觉得自己拥有这世间所有的好东西,简直就是上天的宠儿,她以为她会一直这么快乐幸福下去。可是老天仿佛和她开了个天大的玩笑,当初有多幸福,现在就有多痛苦,可是她仍然感激珍惜那份宝贵的回忆,也正是那些美好的过往,陪伴她度过每一个恐怖的黑夜,支撑着她在地狱中一步步前进。 木清收回思绪,用余光打量着沈蓁,等待着她下一步的反应。 显然沈蓁已经得到了答案,她说不清现在心里复杂的情绪,有失望,也有释然,不过无论如何她都尊重粱曦的决定。最后脸上的愁容也逐渐褪去,转为波澜不惊的平淡,沈蓁缓缓站起身来,坚定地望着一旁的木清,轻轻点头以示允诺。(未完待续。) 第九十四章:调查 沈蓁听完儿子的回答之后,坚定地望着一旁的木清,轻轻点头以示允诺。木清回以一笑,她知道,从这一刻开始,她与沈蓁二人已经结为暂时的盟友了。 沈蓁又接着哄了粱曦几句,让他随下人回屋里吃点东西。等粱曦离开后,屋中又只剩下她与木清二人,沈蓁这才开口问道:“宸妃娘娘接下来准备怎么做?” “我需要回去将所有的事情梳理打听清楚,才能再计划应对的法子。”木清低头盘算,继而沉声叮嘱道,“这几日娘娘就与大皇子安分呆在宫里,哪儿都不要去,也不要有任何反抗的举动,最好摆低姿态,以示对皇后的畏惧,好让她们暂时放松警惕。还有最重要的一点,所有从外头送进来的吃食都要格外小心。” 沈蓁点点头,紧张的情绪迟迟不能平复,忐忑地问道:“可是今日你来翊千宫救我们的事情,那唐美人会不会回去之后,转眼就去告诉皇后?” “我想应该不会,我已经与她达成共识,今日之事双方都不会泄露半句,如果她自己传出去,岂不是自己给自己找麻烦?”木清冷静地分析道,如羽毛般的睫毛下隐匿着高深莫测的精光,“再者,她若将此事告诉皇后,岂不是摆明了自己办事无能?反而容易招皇后责怪。不过如果唐美人真的对皇后忠心耿耿,回头就如实禀报,那我也不怕。皇后的小动作越多,就越容易露出破绽,对我们反而越有利。” “好,我会听你的话,这两日与曦儿安分守己,绝不离开翊千宫半步。其他的…就有劳宸妃娘娘多费心了。” “娘娘客气。过两天我让茱萸送点儿炭火过来,这大冷天的没有炭火怎么过日子。娘娘就放心吧,我答应你的事情就一定会做到。” 对方坚毅的面容让沈蓁一愣,不知为何她突然有一种奇妙的感觉,宸妃这次多管闲事,似乎并不是想与她合作,更像是…一种保护!” 沈蓁直着身子站在宫门外,目送着这位看似淡泊,却又让人摸不着底的神秘女子。她望着女子的纤瘦的背影,心头突然涌上一阵没由来的绞痛,尘封已久的回忆霎时间迸涌进脑海中,如滔天巨浪,势不可挡。 “长烟,你一定要把这封信交给慕晨,你自己也不准打开看,知道吗?” 女孩拍着胸脯,斩钉截铁地承诺道:“放心吧!我可是你的长烟妹妹诶,我答应你的事情就一定会做到!” 身旁侍女的轻唤声打断了沈蓁的思绪,她深吸一口气,暗笑自己实在是想太多,转身走回屋内。 茱萸一路上搀扶着木清,低垂着脑袋,不敢说话。 木清见女孩愁眉苦脸的样子,不由一笑,挑明了说道:“说吧!憋了那么久,也不嫌难受。” 茱萸内疚地说道:“主子,对不起。是奴婢不好,自作主张把你带去翊千宫,惹出那么多麻烦来不说,还害您被蓁妃误会。您为什么不和蓁妃说实话?咱们根本就没有要拉拢她的意思,为何要故意骗她,委屈了您自己?” “如果我不这么说,只怕沈蓁更不会相信我们会真心帮她。在这宫里,来来往往皆是利益使然,若不是带着某些目的,谁又会去做那无谓和好人呢?用这样的借口,既能完美地隐藏我的身份,又能打消沈蓁的疑心,被讽刺几句又能算得了什么呢?反正我又不是没被误会过。”木清不在意地说道,似乎并没有将刚才沈蓁话放在心上。 木清说得轻巧,可听在茱萸耳朵里却是格外的心酸。不过茱萸知道现在不是伤春悲秋的时候,于是敛下心绪,小声询问道:“那…咱们要不要去查查这件案子?” 木清忽然停下脚步,冷冷斜睨了茱萸一眼,“你不是早就已经自作主张,动手去查了吗?” 茱萸讪讪一笑,“嘿嘿,果然什么都瞒不过娘娘您。” 木清双目冷凝,道:“可有查到什么特别的?” “当日的事情是由唐美人而起,所以奴婢猜想唐美人的嫌疑最大,于是便暗中去调查了唐美人近日的举动。”茱萸一字一句将自己所调查到的结果详细禀告,不敢遗漏任何一处细节。“可是她除了每日给太后皇后请安之外,就是呆在自己寝宫内抄写经书,倒也没什么特别之处。” 木清听茱萸这么一说,才想着唐美人的确声称自己吃斋念佛多日,并为太后抄写经书,太后还因此好好夸奖了她一番呢。木清想到她这样举着大慈大悲的幌子,暗地里却做着害人损阴德的勾当,实在是讽刺得很。 “皇后那里呢?”木清问道。 茱萸低头回道:“也和唐美人一样,没有什么特别之处。虽然那盆沁斛莲是皇后吩咐内侍监好好培育照看的,可是自从花进了内侍监之后,皇后就再也没有插手过。” “她这是有意避嫌,必定是提早就得知这盆花会出问题。”木清眸光一凌,忽然想到什么关键的地方,急忙问道,“那内侍监呢?看管沁斛莲的内侍监这几日可有发生什么异样?” “娘娘果然神机妙算,奴婢虽然在唐美人和皇后那里空手而回,但是却在内侍监发现了个大秘密。” 木清翻了个白眼,不耐道:“既然早就有大发现,怎么还偏偏先说两个无关紧要的?” “这不是要循序渐进嘛!”茱萸嬉皮笑脸地说道,可见到木清越发不悦的表情后,她还是乖乖恢复了一本正经的模样,“这几日的内侍监里死了一个小太监,听说是失足落水,溺死在御花园的荷花池里。而这个失足溺水的小太监就是当日在韵仪宫内,将沁斛莲端入大殿的那位小太监。” 木清微微挑眉,面上带着一丝无法言喻的兴奋。“哦?那么巧?事情才发生了没两天,小太监就突然死了,其中必有蹊跷。查过这个小太监的背景了吗?” 茱萸跟随木清身边多年,做事向来效率极高,自然是该调查的都调查了。她详细地说道:“无父无母,是被舅父卖进宫里的。自从进宫以来就一直呆在内侍监,明面上看与各宫主子都没有关系。”(未完待续。) 第九十五章:茫然 一切果然如木清所料,唐美人是个聪明人却也极为自私,她从翊千宫离开之后,并没有将那日发生的一切告诉任何人,包括那皇后霍氏。这样一来,在皇后下一次下手之前,木清便有一段时间去调查整个案子。 不过今日已经是年初十,眼看着再过几日就是上元节了,节后皇帝梁胤昊便会重新开始处理政务,早朝也将恢复。木清希望这件案子能尽快解决,最好在开朝前把事情了解,拖得越久形势对沈蓁母子越是不利,到时要是霍培安再插上一脚,一切就更不好办了。 只是这整件事情她们似乎走进了一个死胡同,查了那么多天,除了知道内侍监死了个小太监之外,其他什么也没有查出来。茱萸本派了灵山帮在宫外的帮众们帮忙查查那小太监家中的情况,以及宫外亲人是否在近日获得一笔横财,可惜查了两天却是一无所获,小太监举目无亲,连仅有的舅父也在几年前病死了。这样一来几乎所有的线索都断了,木清手头上这些支离破碎的信息根本连证据都算不上,不由叫她一筹莫展。 “她们究竟是如何做到的?要对沁斛莲下手,不可能一点踪迹都没有留下。”木清坐在宸芷宫内沉思道,又转头吩咐身旁的茱萸,“你再去好好查查唐美人、德嫔和皇后,不止要查她们近日的举动,还要查一下她们最近可有从宫外或者是内侍监里进过什么特别的东西。” “奴婢明白,这就着手去调查。”茱萸点头领命,接着便躬身退了出去。 到了下午的时候,天空渐渐又开始飘起了小雪,如棉絮般洋洋洒洒,美不胜收。程子君从风雪中匆匆而来,面上带着些许焦急。“听说蓁妃母子那日在韵仪宫里出事了!” 木清递上一杯热茶,示意对方不要那么心急,复又慢吞吞地问道:“你是从太后那里听到消息的?” “现在这件事情在宫里都传遍了,大家私下都在纷纷议论此事,哪还需要太后娘娘来告诉我。”程子君沉吟道。 木清喝了一口热茶,清香热乎的茶水自喉间流淌而过,木清舒服地叹了口气,身子微微后靠在软塌的椅背上。木清幽幽问道:“太后对此事有什么反应?” 程子君见木清这般气定神闲,收起烦躁的心情,缓缓道:“太后当然不相信了。可是太后倒也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激动,只是哀叹了几下,其他也没说什么。” 木清对太后置身事外的态度倒是毫不意外,漠然的口气听上去似乎正在谈论着什么不起眼的小事。“那是自然。最近这半年来太后因为瑞王的事情没少和皇上争执,若这次再顶撞皇上,那在外人眼里就是太后不明事理了。更何况,梁胤昊只是下令将人暂时禁闭在翊千宫里,又没说要责罚贬黜蓁妃母子。太后在宫里那么久,对宫中的尔虞我诈自是比你我二人更明白万分,她心里清楚,这样对蓁妃母子来说也许才是最安全的。” 程子君愤然问道:“这件事情倒底是何人所为?为什么要对与世无争的蓁妃母子下手呢?” “这还用说吗?自然是宫里那些争宠的女人们做的。”木清不屑地笑道。 程子君面色变得越发难看,问道:“难道真的是皇后和唐美人她们吗?那霍氏真的能做出这般下作的事情来?” 木清默然点头,沉默了好半刻又冷声道:“看来日后我们也要小心这个女人,不愧是那霍培安的女儿,也不是省油的灯。” “也不知道沈姐姐她母子二人如今怎么样了。”程子君垂着头问道,脸上的担忧和焦灼显而易见。 木清宽慰道:“她们没事,不过是吃穿用度比以前差一些,其他的倒也没什么。” “你怎么知道?你去过翊千宫?”程子君骤然坐直身子,圆亮的眼中闪着光。 木清见程子君满脸如遭雷击的表情,她微微眯起了眼,似乎是看穿了对方此刻惴惴不安地所思所想。于是木清也不卖关子,一五一十地将前几日在翊千宫发生的事情告知了程子君。 程子君听闻事情的经过之后更是怒火中烧,愤懑地说道:“她们竟然没有要收手的意思,短短几日内又做这种事情?!实在是欺人太盛!” 木清好整以暇地挑了挑眉,道:“所以我们要想办法在皇后下次动手之前把事情查清楚,还沈蓁母子一个清白。” 程子君愣愣地看着木清,若有所思,须臾她才轻声道:“我还以为你不会管沈蓁的事情呢。” 木清睫羽忽闪,辗转的眉眼叫人捉摸不透,她看似心不在焉地说道:“这件事并非只是翊千宫自己的事情,背后的操纵者是皇后,若我不出手干预,让那霍氏如愿以偿,只怕日后会后患无穷。” 程子君心中暗笑,她知道木清是故意把事情说得那么冷冰冰的,其实不论她嘴上说,她终还是不忍的。 程子君心想:也许长烟她真的没有办法完全原谅沈蓁,可是在她的心里,她还是见不得沈蓁受苦受罪。 程子君兀自沉思间,木清又开口道:“程姐姐,我需要你帮我一个忙。” 程子君毫不犹豫地说道:“你说!” 木清眸色愈显幽黯,尔后,她说出的明明是一句没头没脑的话,可是却像是饱含着诸多说不清道不明的暗示。“这几日,我要你严加检查太医院给到翊千宫的所有汤药,万万不可让心怀不轨之徒趁机做什么手脚。” “嗯,我明白的。这件事情就交给我好了,你放心吧。”程子君允诺道,语毕便欲转身离开。在她踏出宸芷宫的那一刻,她忽然顿住脚步,饶有深意地回头看向木清,心中不由一抽一抽地疼着。她朝着木清瘦弱的背影,低低喟叹:“烟儿,你总说过去的云长烟已经死了,如今的你只是无心无情的尹木清。可是我却觉得,自始至终,你其实从来都没有变过!”(未完待续。) 第九十六章: 初露端倪 日子一晃又过来了三天,可是茱萸还是没有从皇后和唐美人那里调查出什么有利的证据, 须臾站在木清身旁,惶惶不安地看着主子一脚的阴沉神色。“奴婢都已经查得很仔细了,就连皇后和唐美人从内侍监领了哪些物品都查了,可实在没有发现什么端倪。” 木清脸上凝着一股寒意,不解道:“这么奇怪?!好端端的沁斛莲怎么会突然凋谢?到底她们在花盆里加了什么?” “奴婢本来也想调查一下那种植沁斛莲的花盆,可是那日花盆被打碎之后,残片和泥土就都没内侍监给收拾干净了,没有留下可供咱们调查的碎片和证物。而且收拾残片的太监宫女们奴婢也调查过,并无可疑之处。”茱萸皱着眉头,心里也是说不出的焦急和无措。 木清沉吟片刻,努力整理着自己的思绪,复又问道:“在出事前的前几日,内侍监给唐美人和皇后宫里都送去了些什么?” “就是一些很平常的东西,有一些布匹、炭火和手炉。”茱萸仔细描述道,不敢遗漏任何一点讯息。 木清仍不放弃,继续问道:“那司膳房可有送过什么可疑的东西? “司膳房送了些核桃酥、金浆醪、还少量的冬日食材,也没什么特别的。” 木清霍然出声打断茱萸的话,声线凛厉地问道:“等等,你说金浆醪?” 茱萸虽然不明白主子为何听到这个会如此激动,但是她跟随木清那么久,知道主子有着敏锐的观察力,这其中一定有问题。于是茱萸细细说道:“是啊,这是前些日子西京进贡的一种酒,每个宫里的娘娘都有,连一些受皇帝器重的大臣宗亲们也有,咱们宫里也放着两坛呢!不过因着娘娘最近身体不好,所以奴婢一直没有给您拿来。” “酒….”木清凝眸沉思,“唐美人那里也有这种金浆醪吗?” “是啊,她也领了两坛。”茱萸点头道。 “这就奇怪了….唐美人前几日不还说自己已经吃斋礼佛了好几个月了吗?既然她要演好这出一心向佛的戏码,自然应当酒肉不沾才是,为什么会在案发前两日领了两坛酒呢?” 茱萸猜测道:“会不会是她忍不住了,想喝两口?尝尝鲜?” 木清迅速摇摇头,否定了茱萸的臆测。“不可能,唐美人聪明得很,既然要博太后欢心,她一定会把戏做足,若不是抱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目的,她是不会犯这种错误的。” “娘娘的意思是….”茱萸困惑地看着木清,下一刻,眸光一亮,“这酒里有问题?!” “不,酒是普通的就,与给到其它宫中的酒是一样的。”木清瞳孔如黑夜星辰,其中隐匿着高深莫测的光芒,“只是关键是唐美人并不喝酒,那这些酒她是用来做什么的?” ”啊!唐美人把酒倒在了种着沁斛莲的花盆里!”茱萸恍然大悟,兴奋地大喊起来,“任何花草植物对酒都很敏感,更别说是这样珍贵稀有的沁斛莲了。一旦沁斛莲触碰到唐美人倒入的金浆醪便会枯萎凋谢。” 木清眉头拧得更紧,心中仍存着疑问,她若有所思道:“可是还有一个问题,如果唐美人事先买通了那个小太监,指示他在花盆里倒酒,可是她又是如何控制沁斛莲凋谢的时间呢?为何那朵该死的花早不凋谢晚不凋谢,偏偏等到了粱曦的手上才开始枯萎?” 茱萸也被木清的问题给问得噎住了,她说的的确是最为重要的一点,如果不能完美的控制沁斛莲凋谢的时间,那皇后和唐美人所做的一切功夫就全算是白费了。可是她们又是如何做如此恰如其分的呢? “我实在想不通她是如何做到这一点的。”不仅是茱萸想不明白,连木清也是困惑不已,想了一会,终还是觉得事情的关键也许还在粱曦身上。于是木清立刻起身,对茱萸道:“事不宜迟,看来我们还需要跑一趟翊千宫,看看能不能送粱曦嘴里问出点信息来。” 木清决定之后便带着茱萸匆匆往翊千宫里赶去。 沈蓁见到木清突然来到翊千宫时也有些吃惊,她没想到宸妃竟然会在大白天里这么光明正大的跑过来,全然不顾皇后等人的眼线。可转念一想,宸妃在这个时候,这么心急火燎地赶过来,可能是发现了什么关键的线索。于是沈蓁急切地问道:“发生什么事儿了吗?是不是宸妃娘娘发现了什么?” 木清也不隐瞒,直接把自己的发现告诉了沈蓁。“的确是有一些发现了,可是还不够,所以我今日前来是希望能找大皇子殿下聊一聊,看看能不能让他回忆当日的细节,以便于我从中找寻更多有用的线索。” 沈蓁微微一愣,思忖了片刻,对着角落处的宫女吩咐道:“去把大皇子带上来。” 不一会儿,粱曦一脸茫然地随着宫女走入殿中。粱曦平日里其实很是怕生,但是他看见木清时脸上却是露出了欢快的笑容,他虽然没见过这位姐姐几次,可是对这位寡言的姐姐印象倒是很好。 木清笑着走到粱曦身旁,柔声问道:“殿下,我需要问您几个问题,您好好回忆一下,再回答我,好不好?” 粱曦几乎想都没有想就连连点头,他知道木清不是坏人,所以心中也没有防备。 木清问道:“殿下您想想那天在宴席上有没有发生什么让你觉得很奇怪的事情?” 粱曦想了半天,后莫名地摇摇头。 木清又换了一种方式问道:“那天太监把花盆给殿下您的时候,可有什么奇怪的事吗?” 粱曦还是摇了摇头。 茱萸急着插嘴道:“殿下当时有没有觉得花盆拿起来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花盆那么沉,您有没有看到什么,闻到什么?” “花盆不沉,我拿得动!”显然粱曦没有将重点放在对的地方,反而仰着小脸,一副不服气的样子。 茱萸被他逗趣的样子给弄得哭笑不得。“好好好,殿下最厉害了。是殿下脚下没站稳,所以才会晃了晃。” “不是我摇晃的,明明就是那个太监自己拿着花盆晃了几下!” 粱曦的话一出口,众人立马目瞪口呆。(未完待续。) 第九十七章: 揭晓 “那时不是我摇晃的,明明就是那个太监自己拿着花盆晃了几下!”粱曦不服气的反驳道。 睁着圆杏般的眼睛,面面相觑,心中各自解读着粱曦刚才话中的意思。 木清率先反应了过来,急切地问道:“殿下,刚才您说那日在韵仪宫里,太监把花盆交给您之前他做了什么?他晃了晃花盆?” “嗯。”粱曦肯定地点点头。 “他是故意的吗?”木清追问道。 粱曦想了想,谨慎地回答道:“我不知道” “还用说嘛!那太监一定是故意的,花盆对一个成人来说并不重,更何况太监们平日里做惯了粗活,怎么可能搬个小花盆都搬不稳!”茱萸忿忿道。 沈蓁走上前来,不解地问道:“你们到底在说什么?有谁能解释一下这是怎么一回事?” 木清并未急着回答沈蓁的问题,而是步步走到粱曦身旁,缓缓蹲下,道:“殿下,谢谢你,这些讯息对我们很重要。现在咱们和蓁妃娘娘还有些话要说,您先随宫女回后院去玩好不好?” 粱曦知道大人们商量事情的时候,小孩子不该留在旁边偷听,于是也不吵闹,听话地随着宫女走了出去。 见儿子离开以后,沈蓁再次开口问道:“现在你们谁能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吧?” ”让我来和娘娘解释吧。”即便在这种情况下,木清仍旧能保持淡定。她找了一个有软垫的椅子坐下,因为身子还没好全,所以长时间的站立让她逐渐开始有些体力不支。木清深吸了两口气,低头垂眸,似是斟酌着字句。沈蓁见她虚弱的样子,倒也不敢上前催促。 过了好一会,木清才缓慢但却详细地向沈蓁阐述了她们从唐美人那里发现的端倪。木清又道:“唐美人事先买通了内侍监的小太监,令其在进入大殿之前往花盆中倒入大量的金浆醪。由于那日是晚宴,殿内开怀畅饮的人不在少数,所以当花盆打碎时,从花盆里散发出来的酒味也不会惹人怀疑,大家只会以为是自己杯中的酒所发出的问道,也正因如此,所以我们才会放松了警惕。” “原来她们是倒入了酒,难怪那沁斛莲才会枯萎得那么突然并且那么迅速。”沈蓁心惊道,这般令人震惊的消息在她脑海中不断徘徊,久久无法平息。须臾,沈蓁又问道:“可是我还是不明白,从内侍监走到韵仪宫的这段距离,她们是如何控制酒水渗透泥土的速度的?为什么她们能在时间上掐得如此精准?这是不是与曦儿刚才说的话有关?” ”不错!”木清正色道,“方才大皇子殿下说,太监将花盆递至他手里的时候,故意摇晃了两下花盆。所以关键就在摇晃这个动作上!我想被买通的小太监在倒酒之前,一定在花盆中铺了一些能让酒水缓速流入沁斛莲根部的东西,比如说….”木清顿了顿,指尖缓缓揉搓着衣裙的一角,沉吟片刻后,突然眸色一亮,“是纸!唐美人这几日谎称抄写经书,所以她向内侍监要了许多宣纸,她只需要在纸张表面涂上油或者是蜡,然后再命人小心铺在花盆的泥土中,便可减缓酒渗透的速度。这也就能解释为什么小太监进殿的时候捧着花盆格外小心谨慎,却在把花盆交给大皇子殿下的时候故意晃动。” 听到这里,沈蓁已经大致明白了皇后与唐美人的计划和作案手法,她面色变得越来越白,不敢置信这些久居深宫的女子竟然会用如此用心地去害一个孩子。沈蓁喃喃道:“所以那个被买通的小太监故意晃动花盆,就是为了通过摇晃让酒水漫过沾满油的纸张,从而渗透到沁斛莲的根部和花茎出,这才使得花朵能准确无误地在曦儿手中凋谢!” 木清应了一声,肯定了沈蓁的猜测。她倒也没想到沈蓁的反应速度能有那么快,不由有些吃惊,果然在母爱的激发下,任何人都能发挥无穷的潜力。木清继续补充道:“不错,由于小太监铺设的油纸并不多,再加上当时情况混乱,所以花盆打碎后也没有人发现沾湿的纸张和花盆中异样的酒味。” “这法子实在太过狡猾也太过狠毒。”沈蓁恍惚道,她现在因为过于惊骇,四肢手脚都还是发麻的。想了想,她用求救似的望着木清,问道:“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把那个小太监找出来,然后将他送到皇上面前,让他把事情的真相说出来?指证背后的真正凶手?” 木清心中腹诽:沈蓁实在是太过天真了,别说那小太监已经死了,就算他还活着,他也可以谎称是自己进入韵仪宫之后太过紧张,所以才会忍不住手抖,摇晃了一下花盆。没有实质的证据,她们即便知道皇后等人的作案手法,也是无济于事。毕竟空口无凭,她们只能眼睁睁看着皇后一干人等逍遥法外。 不过木清并没有将心里的这些心思统统告诉沈蓁,只挑了简要的部分来说。“没用的,我们已经晚了一步了。我已经派茱萸去过查那小太监的底细了,可惜他在事发后没几日就死了,家中也无其他亲人。如今我们手上是既无人证也无物证,即便到了皇上面前咱们也开不了这个口。” “死了?!”沈蓁大骇,“没想到她们的动作竟然这么快。如今物证已经没有了,连仅有的人证也被她们灭口了,想要还曦儿一个清白是不是不可能了?” “我们虽然是处在下风,可也并非无路可走。”木清轻声安慰道,“咱们现在已经知道了唐美人和皇后的作案手法,就算没有证据,咱们也可以制造点证据出来。” “你....你是说栽赃?”沈蓁惊讶得闭不上嘴。 “她们本来就是凶手,也不算是冤枉了她们。娘娘若是还想怀着和以前一样的慈悲心肠,那这个冤您就永远都别想伸了。” “你打算怎么做?”沈蓁觉得木清的话也有道理。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未完待续。) 第九十八章:酒香 “严总管!严总管!!!” “人在这儿呢!”严庸不耐烦地说道,再过几日就是上元节了,身为太监总管的他自然是格外忙碌。这时他趁着皇帝梁胤昊接见外臣的时候,偷偷回来休息片刻,让自己喘口气。严庸见小太监心急火燎地赶来,便开口问道:“怎么了?大呼小叫的!” 小太监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慌张地说道:“严总管!大事不好了!” 严庸不悦地皱起眉头,“说话小心些!什么不好了,你要是再管不住自己这张嘴,以后有你的苦头吃。” “不是…是….是那….”因为刚才跑得有些急,再加上心急,所以小太监说话结结巴巴,让人听不明白。 “啧!”严庸不耐烦地翻了个白眼,递上一杯冷水,道,“你捋捋清楚了再说话!” 小太监猛地喝光了茶杯中的水,又深深吸了一口气,才道:“严总管,不好了,御花园出事了!” “御花园?”严庸一愣,显然一下子还没反应过来,“御花园能出什么事儿啊?难道又有哪个不长眼的,失足溺水了?” 小太监焦急地摇摇头,道:“不是!比那还要严重!若是死了个奴才奴婢的,小的哪里敢来惊动您老人家啊!” “到底什么事?你就别吞吞吐吐地卖关子了,赶紧说!我没那么多功夫陪你玩猜谜的游戏,过会皇上与大臣们商量完事情,我还得赶紧回去伺候去。”严庸催促道。 “事情是这样的,小的今日去司膳房送东西,途径御花园的时候,突然发现御花园里的花花草草突然枯死了一大片,场面很是恐怖。” “枯死了?”严庸送到嘴边的热茶突然一顿,热水微微有些洒了出来,不过他却无暇顾及,又问答:“是不是平日里负责御花园修善养护的太监们失职疏忽了?” “不是!小的昨儿个经过那里的时候还亲眼看见那些花草树木都好好的,半点儿枯萎的痕迹也没有,今天就突然间全都不行了,而且还是成片成片的。您说吓不吓人?”小太监绘声绘色地描述道,为了增加事情的戏剧性,不由往里添油加醋,把事情说得越夸张越好。 “哦?有这么奇怪的事情?”严庸听了心中一沉,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你在御花园的哪个角落看见的?” “西北角。” 严庸‘哐当’一声,放下手中的茶杯,当机立断道:“快!现在带我去看看。” 二人匆匆赶到御花园的西北角,严庸一眼望去,果然如小太监所言,御花园的一整片花草树木都呈现了枯黄的姿态。不论是枝头低垂的红梅还是干枯黄绿的松柏树,皆呈现出一幅濒临死亡的萧然感。 再次看到这样的场景,小太监还是觉得震撼无比,似乎情况比他刚才看到的时候更糟糕了几分。他颤抖着双唇,道:“严总管,您看看这都成什么样了?我没有骗您吧!” “真的都枯死了….”严庸不敢置信地低声呢喃,反复确认道,“你确定昨天这里还好好的?” 小太监斩钉截铁地回答道:“千真万确,奴才敢用小命保证!” “一夜之间怎么会变成这样?如果只是梅花凋谢也就算了,怎么会连生命力顽强的松柏都开始枯死?实在是闻所未闻,令人匪夷所思啊!”严庸久久无法回神。 小太监似是想到了什么,赶忙凑到严庸耳边,道:“严总管,您说这会不会与….大皇子有关?” 严庸混身一震,诧异地看向身边的小太监。小太监又道:“毕竟上次在韵仪宫里的时候,那沁斛莲一到大皇子手里就立马蔫了,大家最近都在传…..传大皇子是不祥之人。这次的异象会不会也与大皇子…..” “好了!”严庸厉声打断了小太监的猜测,呵斥道,“这种话哪是你一个奴才能随便诳语的?我看你是不想要你肩膀上那颗肉疙瘩了吧?” “不不不,奴才嘴臭。”小太监自知多言,识相地掌了自己个嘴巴,歉意道,“严总管您别多想,奴才不也是为这事儿发愁吗?!” “一夜之间全部枯死,如果不是天灾,那就是….人祸。”严庸自言自语道,脸色乌青乌青的。他缓步绕着呈现枯萎之势的一棵大松柏树走了两圈,忽然顿下脚步,转头问道:“你有没有闻到什么味道?” “味道?!”小太监被严庸突如其来的问题给问懵了,等他反应过来后,深深吸了吸鼻子,挑眉惊呼道,“好像…..好像有一股香味!” 这香味诡异得很,不似花香,严庸觉得其中必有古怪。于是他缓缓蹲下身子,凑近地上的泥土,仔细闻了两下。骤然他身子一僵,哑声道:“是酒!这是酒的味道!” 小太监听闻,也立马抓起一把泥头,低头闻起来。须臾,小太监惊异地低喊道:“是啊!这泥土里怎么会有酒香呢?” 严庸瞳眸一黯,那浅浅勾起的唇角划出些微冷厉。“看来是有人故意制造这样的异象。” “有人故意的?谁会这么做?目的又是什么呢?”小太监不解地问道。 严庸却没有回答小太监的疑问,可是他心里却是清楚得很。要想知道是谁做了这样伤天害理的事情,只需要想想最近发生了什么大事,答案便自然揭晓。严庸心想:看来是有人想趁着大皇子是不祥之身的谣言传得厉害的时候,再落井下石一把,装神弄鬼。至于凶手是谁,自然是不言而喻。 小太监见严庸默不作声,似乎正在沉思,于是太监在再次开口问道:“严总管,咱们要不要把这件事情禀告给皇后娘娘?” 严庸想了片刻,声线陡然一转,如刀般犀利,锋芒毕露。“今天你什么都没有看见。就当自己没长眼睛,没长耳朵,回去之后就更没长嘴。要是你长了眼睛,长了耳朵,还长了嘴,那就是不想长脑袋了,明白吗?” 小太监见严庸说得认真,知道这件事情的严重性,于是讷讷地点点头,不敢违命反抗。(未完待续。) 第九十九章: 销脏 宸芷宫内烛火昏暗不明,跳动的烛火将女子纤细的身影印照得更加朦胧而柔美。 茱萸蹑手蹑脚走入殿内,见木清双目紧闭,不知她是睡着了还是正在闭目养神,于是轻声唤道:“娘娘。” “如何?”木清并未睁开眼睛,清冷的声音仿佛冰川河水,听着叫人寒栗。 “有消息了。”茱萸简单直接地回答道。 木清语调平稳地问道:“皇后已经知道了?” 茱萸顿了顿,才道:“不,是皇上知道了!” 木清霍然睁开紧闭的双眼,显然对这样的结果也有些诧异,木清坐直了身子仔细聆听着茱萸的禀告。 原来,那日严庸发现御花园角落处的异象之后,他并未将此事立马上报给皇后或者是太后,而是悄悄将此事压了下来。严庸平日主要负责皇帝梁胤昊的起居饮食,可以说梁胤昊和他呆在一起的时间比和任何一个妃子都要多,所以严庸早已摸透了皇帝心性和喜好,他知道皇帝一向喜爱红梅,御花园中的红梅也是梁胤昊特意命人种植栽培的。所以严庸便利用梁胤昊这一特点,随意找了个借口,谎称御花园红梅开得娇嫩艳红,哄骗梁胤昊前往观赏。 梁胤昊一听也是极为高兴,以为又是什么天降鸿运,祥瑞之象,便兴冲冲地往御花园赶去。结果当然可想而知,梁胤昊看到的只能是西北角一片凄凉可怖的景象。皇帝见此景立刻勃然大怒,新年里居然发生这种事,简直就是触霉头,他立刻下旨把负责看管御花园的内侍监太监和园丁统统抓了起来,准备兴师问罪。太监们个个哭丧喊冤,在生死攸关之际,自然有人为了保命,说出了其中的原由。 皇帝梁胤昊一听,起初还有些不相信,因而他派严庸去检查御花园的泥土,可是令梁胤昊没有想到的是,严庸回来后的答案居然与园丁的话一模一样。若非人为,好端端的泥土里怎么会出现酒?至此,梁胤昊才不得不怀疑是有人故弄玄虚,装神弄鬼。于是梁胤昊当日便下令内侍监与禁军联合彻查此事。 茱萸欣然道:“没想到这严庸居然没有直接将此事汇报给皇后,而是跳过了皇后和太后,想方设法地告诉了那狗皇帝。” “严庸果然是个老狐狸。其实他心里也很清楚韵仪宫一事,幕后的始作俑者是谁,目的是什么,只是他装聋作哑,装傻充愣而已。”木清了然一笑,指尖轻轻揉捏着额头,又道,“所以在他发现御花园枯萎的草木之后,他就以为这也是皇后施的诡计,那他自然不能告诉皇后。可若是直接跳过皇后,将此事禀报给皇上,那就是摆明了与皇后作对,他严庸不会那么傻。所以他假装对此事毫不知情,而是旁敲侧击地将梁胤昊引去御花园,制造出一副皇帝偶然发现的假象,逃过皇后的耳目。如此一来,他就既不会得罪皇后,也不用将此事自己担下来,或许…..他也抱着些许为粱曦打抱不平的心态。” 茱萸怀疑道:“那严庸会有那么好心?!只怕是抱着明哲保身的心思更多吧。” 木清倒是没有附和茱萸的话,淡淡开口道:“不论怎么说,这件事情让梁胤昊知道了也好,毕竟闹得动静越大,对方就越容易慌乱,从而露出马脚。” 茱萸也觉得主子的话有道理,又道:“今日禁军统领尹正已经进宫,与内侍监合力展开调查了。” “这件事情现在在禁军手里,也就实在尹叔叔的掌控之下,那事情就好办多了。”木清眸光一凝,吩咐道,“茱萸,剩下的事情就由你去安排。这一次,就算扳不倒霍氏,我也定要她损兵折将!” ----------------------------------- 唐美人从下人那里得知了此事之后,便是如坐针毡,片刻都不能等,立马就前来找皇后想办法。“娘娘,不好了,御花园里一整片的草木都枯死了。” ”这件事情我已经知道了。”皇后眉头皱得死紧,听了唐美人的话后,脸色更是难看,“不是你做的?” 唐美人愣了愣,心中不由一沉,立马撇清关系道:“怎么可能是嫔妾做的呢!嫔妾还以为是皇后娘娘一时心急,等不及下手的呢!” “本宫也什么都没做啊!”皇后也觉得这件事情有蹊跷,喃喃问道,“奇怪了,究竟是谁呢?” 唐美人心中越发焦急,道:“是啊,皇上已经查出事有人在泥土里倒了酒,所以才导致花草树木大面积枯死。此人的作案手法与咱们当初用来对付蓁妃母子的手法可谓是异曲同工,这难道只是巧合?会不会是有人发现了什么…” “咱们什么都没做!”皇后厉声打断了唐美人的疯言疯语,“咱们什么事情都没干,别人能发现什么?” 唐美人痴痴地看着皇后,显然已经乱了手脚。“可是…” 皇后脸上煞气毕现,阴狠的模样仿佛地狱厉鬼。“没有可是!事情现在还没有个结论,咱们可不能自己先乱了阵脚。” “那接下来咱们该怎么做?”唐美人问道。 皇后思忖了片刻,问道:“你宫里的那些酒现在还在吗?” “当时没全用完,还剩了些,如今正藏在嫔妾宫里呢!”唐美人如实道。 “还在你宫里?!”皇后几乎跳了起来,“你怎么不把证据给销毁掉?” 唐美人低声道:“嫔妾本来想着不过是一些酒而已,就算是放在宫里也不打紧的,不会有人怀疑什么。” “你以为?!你以为有什么用!你平时的小聪明都用到哪里去了?关键时候怎么不顶用啊?”皇后厉声呵斥。 “娘娘的意思是....” “你尽快找个机会,派人把宫里的酒都处理掉。但是也要小心,别随处乱扔,最好是把酒都倒在些宫里的枯井里,这样就不会有人发现了。” 唐美人领命道:“嫔妾明白怎么做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章:人赃并获 唐美人在寝宫内来回徘徊,似是焦躁地等待着什么。眼看着外头天色越来越暗,呼啸的寒风发出刀割似的声响,叫人不寒而栗。 这是外头传来一阵脚步声,唐美人立刻起身查看,焦急地问道:“怎么样?是婉儿回来了吗?” 小宫女低着头禀告道:“禀娘娘,婉姐姐还没有回来。外头是严总管求见。” “严总管?!”唐美人愣了下,道,“唤他进来吧。” 不一会儿严庸急匆匆地走了进来,面上仍旧保持一贯的笑脸迎人。“奴才叩见唐美人,娘娘金安。” “严总管请起。”唐美人笑着客气道,严庸怎么说都是皇上身边的人,三分薄面总要给的。唐美人又问道:“外头天色都这么晚了,严总管这个时候赶来,不知所谓何事?” 严庸也不拐弯抹角,直接道:“奴才奉皇上口谕,接唐美人进畅宜居,觐见圣上。” 唐美人浑身一怔,心里七上八下的没个着落。其实皇帝在晚上召见妃嫔本是极为正常的事情,可是不知为何,现在唐美人只觉得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她期期艾艾地说道:“严总管,不知道皇上为何要召见我?” “娘娘说笑了。”严庸极为狡猾,也不正面回答唐美人的问题,反而顾左右而言他,“圣上的心思,又岂可是奴才这等下贱人能随意揣度的呢?娘娘还是赶紧随奴才去吧,不然皇上该等急了。” 严庸摸棱两可的回答叫唐美人心里更是忐忑,可是既然圣上的口谕已下,她没有抗旨的道理。于是稍稍梳妆整理了下,便随着严庸一起往畅宜居走去。 畅宜居乃是皇帝梁胤昊自己的寝宫,所以殿内的空间很久宽敞,摆设也极为讲究,就连晚上也是灯火通明,敞亮得很。唐美人一走入正殿便看见皇后和宸妃在一同在场,不由心中那股不祥的预感更是强烈,如果说方才在来的路上她还能安慰自己,也许是皇上召见她进宫时候,可是现在看见皇后和宸妃的一瞬间,这仅有的幻想也破灭了。 唐美人俯身行礼,并且不时用眼角打量皇上身边的皇后娘娘,可是皇后也是一脸茫然,她和唐美人一样,也不知道今日梁胤昊把所有人召集到这里到底是为了什么。 这是梁胤昊示意唐美人到一旁入座,并对殿内站着的严庸,吩咐道:“传尹正,让他把人带进来。” 严庸躬身领命。不一会儿,尹正身着一身盔甲走入殿内,身边还带着一个小宫女。小宫女面色惨白,‘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娇小的身子瑟瑟发抖。唐美人一眼便认出来殿中跪着的宫女身份,正是她自己的贴身宫女,婉儿。唐美人立刻脑子里空白一片,僵直的身子从指尖一路发麻到头皮根部。 尹正低沉的声音慢悠悠地传来,“启禀皇上,微臣在夜间按例巡视的时候,发现这位小宫女在枯园附近偷偷摸摸,鬼鬼祟祟的。微臣担心这小宫女企图不轨,便将她捉了起来,还在她手里发现了一壶酒。” 尹正说完,将证物交给严庸,严庸低头闻了闻后才交到梁胤昊手中查看。梁胤昊此时脸色阴沉得可怕,毫无感情地问答:“殿下所跪何人?” 简短的一句问话已经把小宫女吓得不轻,她结结巴巴地说道:“奴…奴婢婉儿,乃是…乃是唐美人宫女的侍女。” 梁胤昊冷冷睨了唐美人一眼,又转头看小宫女,厉声问道:“大晚上的你带着一壶酒到处转悠做什么?可是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这酒是你从你主子那里偷出来的吧?” “不,奴婢…奴婢没有偷东西。”小宫女急急反驳道。 梁胤昊双眼微微眯起,这是危险的信号。“没有?!那你鬼鬼祟祟地做什么?若不是做贼心虚,为何不敢示于人前?” “奴婢…奴婢是….”小宫女求救似地看了一眼唐美人,怯懦道,“是娘娘不喜欢这酒,所奴才才特意把这些酒给处理掉。” “不喜欢?!”梁胤昊似是听到个很好笑的笑话,问道,“若是不喜欢,为何不在宫中处理掉就好,还要大费周章的跑到枯园附近?而且时间为何要选在人烟稀少的夜晚?恐怕其中的原由并非那么简答吧?” 梁胤昊一连几个问题都让小宫女无法回答,她依旧低垂着头颅,散落的碎发因为汗水而贴在额头上,看上去样子很是狼狈。梁胤昊又转头看向旁边一直沉默不语的唐美人,声线飘渺似浮萍,却带着一股若隐若现的杀意。“唐美人可有什么要说的?” 唐美人望着梁胤昊有片刻的愣怔,随即低头敛色,一双狡猾的眸子似乎正在盘算着什么。下一刻,唐美人骤然起身走到殿中央,委屈地跪在地上呼喊道:“皇上冤枉,嫔妾从来都没有让婉儿去处理什么酒壶,对此事更是一无所知,嫔妾不知道她为何要口出诳语陷害嫔妾,还请皇上明鉴!” 小宫女诧异地看着身旁的唐美人,长大的嘴巴几乎能一口吞下一颗鸡蛋。她不敢相信自己效忠信任的主子,居然会在这个时候把所有事情推个一干二净,眼睁睁地推她去死。婉儿心中一沉:既然你先不仁,就不能怪我不义了。 小宫女突然狠狠磕了一个响头,再度抬头时已是恢复了镇定,正色道:“启禀皇上,方才奴婢的确有所隐瞒。可是奴婢绝对没有偷宫里的任何东西,奴婢之所以在这个时辰来到枯园的确是奉唐美人之命,但却并非是奴婢刚才说的原因。真正的原因是,唐美人害怕自己的罪行被人发现,所以才命奴婢神不知鬼不觉地偷偷将这酒全部处理掉,以销毁所有罪证!” 唐美人双眼通红,指着小宫女,厉声骂道:“你胡说!你个贱人,血口喷人!你为甚么要害我?!” 小宫女并未理会唐美人的咒骂,双目紧盯着殿上坐着的所有人,坚定道:“皇上明鉴,奴婢所言句句属实,绝无半点虚假。尹统领手中的金浆醪就是唐美人陷害皇长子殿下的最好证据!”(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一章:狗咬狗 小宫女歇斯底里道:“尹统领手中的金浆醪就是唐美人陷害皇长子殿下的最好证据!” “你胡说!我哪里害过皇长子殿下!”唐美人惊惧摇晃着脑袋,继而转头看向梁胤昊,再次辩解道,“皇上,明明是这个小贱人偷了嫔妾宫里的东西,如今人赃并获,她还想着要抵赖,所以才把脏水往嫔妾身上泼。还请皇上为嫔妾做主啊!” 梁胤昊一看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一时也没了方向,茫然地打量着跪在自己面前的两个女子。 这时一直默然坐在殿内的木清突然开口问道:“唐美人,不知这些金浆醪可是你从内务府领来的?” “那又如何?皇上赏赐给了宫里的每一位娘娘,就连宸妃娘娘您宫里也有啊!”唐美人冷冷回答道,许是应为心中焦灼的关系,所以语气也显得不太和善。 木清低头掩嘴一笑,轻柔的话语却如同一把把刀子,直插人心。“那就奇怪了,本宫听闻唐美人你这几日诵经礼佛,****食素抄经,怎么还会从内务府领取酒肉这等尘俗之物?” 梁胤昊听木清这么一提醒,霍然也想起太后也曾经在自己面前夸奖过唐美人一心向佛,她又怎么在宫里藏着酒呢?梁胤昊沉声问道:“是啊,朕对此事也有所耳闻。既然唐美人你今日声称不沾酒肉,又为何宫里还藏着酒?究竟是你欺瞒了太后,还是你现在在撒谎,试图欺瞒朕?!” 唐美人被梁胤昊凛厉的质问声给吓得身子瘫软地坐在地上,一张惨白得小脸几近透明,原本灵动的双眼显得有些微微的呆滞,并没有吱声回答,反倒是她身旁的小宫女再次开口。“皇上明鉴,只因这些金浆醪并非是唐美人自己拿来喝的,而是偷偷买通了内侍监的一位名叫王毅的小太监,让他在沁斛莲里倒上酒,刻意制造出祥瑞是在大皇子殿下手中突然枯萎凋谢的假象,以诬陷大皇子为不祥之身,打压蓁妃母子二人。” “不!不!嫔妾没有做过,嫔妾什么都没有做过,皇上您要相信嫔妾,万不可听信那贱人的谗言啊!” 这时皇后也听不下去了,急忙出声帮腔,道:“皇上,单凭一个小宫女的话就断定唐美人有不轨之心,未免也草率了些。” “皇上,奴婢还有其他证据。当日唐美人派奴婢去买通内务府的王毅时,曾经让奴婢把一支娘娘的凤头钗送给王毅作为贿礼,如今这支钗正在内务府里,皇上大可派人查看!” “你信口开河!本宫从来没有给过王毅什么金钗!那凤头钗明明是你前几日拿去珍计房修补清洗的!”唐美人开始有些歇斯底里起来,不顾场合地对着梁胤昊呼喊道,“皇上!定是这个贱人一早就想好要陷害嫔妾,所以才将嫔妾的金钗拿走,嫔妾实在是冤枉!” 小宫女倒也不示弱,继续辩驳道:“皇上,奴婢今日在枯园附近偶然被尹统领所擒,若奴婢真如娘娘所言有意拿走金钗陷害娘娘,那奴婢岂不是成了活神仙,能预知到今日会发生什么事情?” 梁胤昊点点头,觉得小宫女的话也有几分道理,于是命尹正去内务府搜查,看看其中是否藏着小宫女口中的那根凤头钗。尹正领命退了出去,禁军的手脚也是极快,不一会儿尹正就回来复命,手里果然拿着一支风头钗。 有了如此铁证,小宫女说话便更有了底气,一五一十地所有实情一股脑地说了出来。 梁胤昊听小宫女把唐美人如何作案,如何精确地算准沁斛莲枯萎的时间,心中实在震撼。他没想到平日里看上去温柔甜美的唐美人,居然能有如此深沉狠毒的心机。梁胤昊鄙夷地望着唐美人,从喉间挤出的一字一句似冰冷的冰块,毫无感情。“所以御花园里那些枯萎的草木也是你的杰作咯?你把蓁妃母子害得还不够,竟然还不知收手,妄图落井下石?实在是个蛇蝎心肠的贱妇!” “不!你撒谎!你故意陷害我!”唐美人如失去神志一般,突然站起,疯狂地拉扯着小宫女的衣裳,并放声哭喊道:“你个贱人!你与他们合伙陷害我!” 皇后见形势不妙,害怕疯癫的唐美人会将自己也拖下水,于是先发制人。“大胆!这里岂容你放肆。来人,将唐美人抓起来!” 几个太监合力将唐美人从宫女的身旁拉开,并钳制住唐美人的双手,按压在地。唐美人却是依旧疯癫,红着眼低头咒骂。最终脸上的惊恐化作无奈与自嘲的笑容,和着嘴角的血迹,样子很是令人毛骨纵然。 殿外的天逐渐变得暗沉,似乎酝酿着一场大雨。殿外的桂枝被一阵劲猛的秋风吹得摇曳作响,沙沙声从窗外透入殿内,叫人心神不宁。 梁胤昊缓步走向唐美人,原本的娇俏佳人此刻已成了个疯婆子,他:“你区区一个美人,竟敢做此等大逆不道之事,背后可还有其他同谋?!” 皇后面色颓然,却强撑着保持理智。她哪会不知皇帝这时是话中有话。越是这样危急的时刻,她越是不能慌乱,静了静思绪,迅速插话道:“不错,唐美人你如实招来!是否有人暗中指使你谋害蓁妃与皇长子?” 皇后死死地盯着唐美人,如墨的黑瞳中传递着危险的信息,好似在她耳畔回荡‘你可要想清楚,好好回答!’。 唐美人绝望地盯着皇后,沉思良久,忽的双肩一塌,跪坐在地。“没有!没有人指使嫔妾,这些全都是嫔妾一人所为!嫔妾嫉妒蓁妃得宠,所以才想到这样的法子陷害蓁妃母子,与其他人无关。” “歹毒之至!像你这样的贱妇,就算是五马分尸也不足以泄恨!”梁胤昊闭着双眼,声调寒冷似积雪,只有剧烈起伏的胸膛显示出此时的怒气。随即一挥手,轻如鹅毛地说道:“拖下去,听候发落!” ---------------------- 大家粽子节快乐!(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二章:解惑 因为陷害蓁妃母子一事,唐美人被皇帝梁胤昊褫夺封号并打入冷宫。不过这件事毕竟关乎到皇家和皇长子的声誉,所以梁胤昊只是以唐美人以下犯上为由,拟了旨意,并未告知所有人实情,说白了就是家丑不可外扬。 自此,随着唐美人被关入冷宫,这整件事成为宫中禁忌,更无人再敢提‘皇长子是不祥之身’这种话。 霎时间,不管是知道详情的,还是随波逐流凑热闹的,几乎整个皇宫的妃嫔奴才都一股脑地往翊千宫里去,试图巴结讨好蓁妃。而那些本来对蓁妃母子落井下石的人,更是前仆后继地赶来,希望能亡羊补牢,在最后时刻缓和与蓁妃的关系。不过可惜这些人的计划最后都落了空。自从事情真相大白之后,蓁妃就一直以自己身体不适为由,拒绝了所有上门前来拜访的‘客人’,其中也包括了正宫娘娘,皇后霍氏。众人虽然对没有见到蓁妃而感到有些失望,不过一想连皇后也吃了闭门羹,心里也不由平衡了很多,皆扫兴而回。 当然了,这些人当中并不包含那位素来清冷孤傲的宸芷宫主子,尹木清。自从唐美人落网之后,所有人烦恼着该如何见到蓁妃的时候,木清却气定神闲地呆在自己的寝宫内,再也没有见过沈蓁。 茱萸好奇地问道:“娘娘,如今所有人都往翊千宫里挤,您怎么不去看看?” 木清幽幽淡淡地说道:“该做的我都已经做了,我又不需要讨好蓁妃。再说了,蓁妃不是病了么?就算我去了也不过是被拒之门外,又何必多此一举呢?” 茱萸不解地问道:“难道娘娘不好奇在事情结束了时候,沈蓁母子会变成什么样吗?” 木清放下手中的书本,调笑道:“能变成什么样子?不还是和以前一样吗?” 茱萸点点头,也不再发问,只是安静地站在一侧侍候木清。明天就是正月十五,挂在夜空里的那个银盘已看上去又大又圆,在厚重的云层下若隐若现。 宸芷宫的小太监蹑手蹑脚走入屋内,低声道:“娘娘,外头有个翊千宫的宫女前来求见。” 茱萸诧异地看了木清一眼,再次确认道:“你是说蓁妃的宫女?” “正是!”小太监应答道。 “让她进来。”木清虽然也有些惊讶,但是她面上还是保持得比较平静些。 小太监转身离开后,茱萸费解地对着木清说道:“蓁妃的宫女怎么会突然到这里来?是翊千宫又发生了什么事吗?” 木清倒是显得尤为冷静,“咱们先别乱猜,看那小宫女怎么说吧。” 须臾,太监就领着一位女子走了进来,女子穿着厚重的披风,又把头垂得很低,面容在昏暗的烛光下看起来很模糊。 木清率先开口问道:“不知蓁妃娘娘派你来所为何事?” “奴婢参见宸妃娘娘,娘娘万安。”宫女缓缓抬起头来。 这时木清和茱萸都看清了面前女子的脸,二人不由大惊,愣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原来面前的女子根本就不是什么翊千宫的小宫女,此人正是翊千宫的主位,蓁妃娘娘沈蓁。 木清本来就知道沈蓁声称自己卧病不适是个借口,以躲避那些上门拜访的人,可是她也的确没有想到沈蓁会打扮成这个模样偷偷跑出宫来。不过木清很快就恢复了心绪,抬眼示意茱萸带着下人们都到屋外等候。待所有人退下之后,木清方开口道:“娘娘怎么这个时候来我宸芷宫?还打扮成宫女的模样?” “为了掩人耳目,也是迫不得已。”沈蓁简短地回答道。 木清了然一笑,抬手请对方入座,又徐徐问道:“娘娘是怕别人识破你装病的谎言?” “我只是不想在过年的时候还要应付那些口蜜腹剑的虚伪小人,所以才会称自己病了,干脆一个也不见。” 木清冷笑一声,中肯地劝解道:“娘娘此举也未免不近人情了些,大家会觉得娘娘太过孤傲冷淡,这样不好,会树敌太多。身处宫中,就算是虚情假意,可是该做的样子有时候还是要做的。” “那宸妃娘娘你呢?你究竟哪些话是肺腑之言?哪些话又是虚情假意呢?”沈蓁骤然脱口而出,连她自己也没有想到会突然说这种话。 木清也被这样的反问给问得有些愣住,低头自嘲一笑。她并没有回答沈蓁的问题,而是故意转开了话题,道:“娘娘今日来找我,可是有什么问题想要问?” 沈蓁没想到木清已经洞悉了自己前来的意图,于是她也不隐瞒,点头称是。其实自从皇帝梁胤昊下旨撤销自己与儿子的禁令之后,她心里就有千言万语想要问宸妃,所以这些日子她一直在翊千宫里等着宸妃,没想到该来的没由来,不该来的确是来了一大堆,她实在懒得应酬,便一应拒在门外。可是积压在沈蓁心头的疑问实在,若不解开,她心中总是觉得有一块大石压着自己。于是今日她也不管什么宫中礼节了,换上宫女的衣服,做了她入宫以来第一件疯狂的事情。 沈蓁将困扰着自己多日的问题一个个接连抛出,“那日宸妃你也在畅宜居,你目睹了整个过程,究竟那日发生了什么?为何唐美人会突然承认所有事情?那御花园里的枯死的花草,真的又是唐美人和皇后干的吗?” 木清直视着身子探究的眼神,冷冷道:“娘娘又何必问那么多,难道凡是都要求个明白吗?” 沈蓁坚定地说道:“此事关乎我母子二人性命荣辱,若不问个明明白白,我实在寝食难安。” 木清知道沈蓁外表柔弱,内心其实也是个固执的人,执拗起来有时候连哥哥也拿她没办法。于是木清也不隐瞒,直接承认道:“御花园里的那些草木并非唐美人和皇后的杰作,而是我特意派人去做的,为的就是把事情闹大,让皇上插手其中。后来唐美人自己做贼心虚,试图把宫中剩余的罪证给处理掉,这才让尹统领抓个正着!” “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可是你又如何得知唐美人的宫女婉儿会在什么时候动手,为何时间上会如此巧合?难道宸妃让您父亲****在唐美人宫门外候着?” “当然不是,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所谓的巧合不过是刻意为之罢了。因为唐美人的宫女婉儿是我的人!”(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三章:掉包 木清笑得格外深沉,深不见底的黑眸仿佛蕴含着魅惑人心的某种力量。“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尹统领之所以能正好抓住那宫女,不过是咱们在皇帝面前演的一出戏,因为唐美人的宫女婉儿本来就是我的人!” “她是你的人?!”沈蓁身子一僵,不可置信的神色在烛光的照耀下显得有些狰狞。“她一直都是你的人?这怎么可能?” 木清不以为意道:“怎么不可能?” 沈蓁见木清笑得没心没肺,心里明白对方没有在开玩笑,她说的是实话。沈蓁复又问道:“如果她是你的人,那你岂不是一早就知道唐美人的阴谋了?” “娘娘误会了。”木清掩嘴一笑,眼中的邪魅更甚,“虽然现在的婉儿是我的人,可是以前的婉儿却不是。不然的话我早已在事情发生之前就阻止唐美人的行动,又何必事后大费周章地调查唐美人与皇后的作案手法呢?” 木清的话让沈蓁越听越觉得糊涂,她皱着眉头,不解地问道:“你….你的话,我不明白。” 木清轻笑,“这么说吧,在婉儿带着罪证离开唐美人寝宫的时候她的确是婉儿,可是在她被禁军擒住的时候她就已经换了身份。说白了,就是我在她偷偷出宫的那一刻起派人将她打晕,再由我的人假扮成她,又与我父亲串通好路线和时间,来个‘人赃并获’。最后那个进入畅宜居的指证唐美人罪行的婉儿已经不是真正的婉儿了,而是我派去伪装成她的人,目的就是为了能在皇上面前演一场狗咬狗的戏码。” 沈蓁听完这一整段的解释,心中。其他沈蓁已经料到御花园的事情并非是皇后或者唐美人干的,而是宸妃的杰作。可是她怎么也没有想到,宸妃能谋划得如此细致周详,竟然还做到了派人安插假扮唐美人身边的宫女。 “原来如此,难怪在畅宜居里那宫女会三言两语就背叛唐美人,指证她的罪行。”沈蓁紧紧盯着木清,眼中的情绪似乎并没有感激,而是带着质问,“这么说来,那所谓的证据,金钗也是你的杰作咯?” “不错。”木清倒也不隐瞒自己的所做过的事,坦然道,“除了银子之外,唐美人其实从来都没有送过什么物件给到那太监王毅,她也的确曾经命宫女将自己的金钗送去珍计房清洗,只不过是我派人将金钗从珍计房里偷了出来,再神不知鬼不觉地放在那太监王毅的屋子里,这样便将唐美人贿赂陷害的罪名给坐实了。” “那真正的婉儿呢?你杀了她?“沈蓁问道。 “当然没有,她犯了错,自然得由国法来制裁。我不过是把她打晕,藏匿在隐蔽之处,等案子审清楚之后,就把人给掉包回来,反正负责押犯人的也是禁军,有我父亲在,中途换人也不是难事,如今关在牢里的婉儿已经是真的婉儿了,只不过不会再有人再去听她说了些什么。” 沈蓁越听心中越是觉得发怵,她陡然觉得面前的这位女子实在是心思缜密,手段可怕。 木清见沈蓁怔怔看着自己,脸上的鄙夷和惧色是那么显而易见,木清垂头自嘲一笑,缓缓道:“娘娘可是觉得我手段阴毒?” 沈蓁意识到是自己的失态,毕竟不管怎么说,宸妃也是为了帮主自己和儿子,不论她用的什么方法,不论她带着何种目的,至少现在自己与儿子总算是重获了自由和名声。沈蓁颇具歉意地说道:“我…我不是这个意思。不管怎么样,这次要多谢宸妃娘娘相助,这番恩情,我母子俩永不相忘。” “娘娘言重了。只是娘娘别以为这件事情过了就算是万世太平了,大皇子殿下永远都是那些宫中争权夺利的妇人的心头刺,而且皇后经过这次重创,虽然会消停一段时日,可日后终不会善罢甘休的。娘娘若只是一味忍让防备,总不是长远之计,该反击的时候还是应该要反击的。” 沈蓁听懂了木清话中的深意,浅笑道:“娘娘又想拉拢我吗?” “不过是提醒,娘娘也别想那么多。不过娘娘若用防备我的这番心思,日后也去防备宫里的其他人,我想也能安然一段时日。”木清笑道,清清淡淡的笑容里藏匿着几不可见的哀恸和无奈。 沈蓁讪讪低下头来,理智告诉自己,这个宸妃不是个善主,她帮自己也是带着目的的。可是不知为何,看着她嘴角淡淡的微笑,沈蓁的心头却涌上一阵难过,仿佛在她这副美艳高深的皮囊之下,有着一个伤痕累累的灵魂。突然又有一个困惑闪过沈蓁的脑海,她再次发问道:“事情结束之后,所有人都来到我翊千宫拜访求见,就连假惺惺的皇后都来了,为何偏偏宸妃娘娘反其道而行?” 木清顿了顿,道:“我素来为人清冷,这是宫里都知道的。再者,如果我也上门拜访,难免让皇后起疑,以为是咱们俩联手,施计扳倒的唐美人,恐怕日后会叫皇后怨恨。” 沈蓁双目紧摄住木清,沉沉问道:“是吗?宸妃娘娘不是一直都很想拉拢我母子吗?如果故意让皇后误以为你我二人私交甚笃,不是对拉拢我们更有利吗?娘娘聪颖绝顶,不会连这样的利害关系也想不到吧?” 木清浑身一震,她没想到柔弱的沈蓁居然能想到这一步。沈蓁分析得没有错,如果木清真的想拉拢沈蓁母子,那她一定会故意在所有人面前假装与沈蓁走得极近,这样便可让皇后误会,以为她们二人已经结盟,更惹皇后对蓁妃的怨恨。若沈蓁想寻求庇护,寻求帮手,那她就只能选择与木清为友,而把沈蓁顶在风口浪尖,让她不就范也不行。 可是在木清的心底里,她其实从来都没有想过要与沈蓁结盟。一方面,她与她不是朋友,日后也不会成为朋友;另一方面,她也不想将她和粱曦卷入纷繁争斗之中,之所以故意骗沈蓁,不过是给自己帮助她们找个幌子。所以当一切结束之后,木清并不想领功,她只希望能站在远处,只当自己从来都没有参与过这一切。可是她没有想到沈蓁居然从这里头发现了端倪,这也的确是自己的疏忽之处。 沈蓁见木清迟迟不作回答,又追问道:“宸妃娘娘帮助我们的目的,真的只是想要拉拢我母子吗?”(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四章:上元节 “宸妃娘娘帮助我们的目的,真的只是想要拉拢我母子吗?” “蓁妃娘娘倒是好笑,我向您百般示好的时候您怀疑我,我现在,您又怀疑我,一下子妹妹都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了。如果不是为了拉拢姐姐一同对付皇后,不然娘娘觉得我还想从您和大皇子殿下身上得到什么呢?” 自从上次见过宸妃之后,就一直有一种错觉萦绕在她脑海,或深或浅,终是挥之不去。她似是开口询问,又似是喃喃自语,道:“或许…或许是什么都不想要呢!” 沈蓁声音极轻,可听在木清耳中却似一记重锤,震得她心口发疼。是啊!这般不遗余力地帮助她们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木清在心中反复问着自己:自从她重生以来,每走一步都带着目的和计划,可是这一次她帮助沈蓁又是为了什么?打压皇后?消除皇后身边的羽翼?还是拉拢讨好沈蓁?她心里清楚,其实都不是,说到底不过是她见不得沈蓁受苦,见不得她的儿子受伤。她一直口口声声说沈蓁负了哥哥,她与她再也不是朋友,可是在她心底深处,沈蓁还是那个曾经温柔多才的女孩,还是那个曾经陪伴着自己度过那些童年岁月的玩伴。这一刻木清似乎意识到,她放不下,她恨不了…可是她也忘不掉! 木清突然发笑,笑得格外邪魅,望着沈蓁的眸中散发着叫人不寒而栗的寒光。“娘娘入宫那么久了,竟然还如此天真,竟然还相信在这尔虞我诈的宫中有着不就回报的善意?” 沈蓁被对方无情而直白的话语弄得一愣,她心中自嘲:原来她不是她….终是自己想太多了吗? 沈蓁理了理自己起伏的情绪,脸上恢复了往日的恬淡,柔声道:“无论如何,这次多谢宸妃娘娘出手相救。不过,我的态度和想法也不曾变过,我不希望曦儿加入到宫里的乱流之中,所以只好让娘娘失望了,还请娘娘见谅。” 语毕,沈蓁掀起披风的帽子,盖住自己大半张脸孔,转身朝屋外走去。即将踏出门口的那一瞬间,沈蓁背朝着木清,缓缓道:“也请宸妃娘娘日后小心皇后,多加保重。”虽然沈蓁知道以宸妃的才智,要防备皇后的暗箭并非难事,她也知道自己的这番提醒基本上就是废话,可是她还是忍不住将这些话说出口。 沈蓁离开后,木清陡然弓下身子,蹲在地上咳得撕心裂肺,面色青中带着灰黑,可把前来查看的茱萸吓得手脚僵硬。茱萸赶紧拿来裘风留下的药丸,并让木清服下,须臾,木清灰白的脸色才逐渐缓和了过来,虚脱地躺在软榻上喘着粗气。茱萸看着主子这样,只觉一阵揪心地疼,此刻她别提有多后悔让主子插手蓁妃的事情,每一次主子见了沈蓁之后,几乎都没有什么好事。 茱萸又看了看手中药瓶里所剩无几的几颗药丸,哑声道:“娘娘,裘帮主给您的药丸已经吃得差不多了,要不要我给裘帮主传话,让他再带一些药过来。” 木清闭目喘息,并没有张口回答茱萸的问题,只是默然点了点头以表准许。茱萸不断给木清抚背顺气,片刻之后木清终是缓了过来。木清转头望着窗外的夜空,细若蚊声地问道:“明日就是上元节了吧?” 茱萸应道:“是啊,到时王公大臣们都会来参加明天的晚宴,瑞王也会来的。” 木清仍旧凝着窗外发呆,静默无语,不置可否。茱萸寻思这时不该提到瑞王,以免让主子好不容易平复下来的心绪又再起波澜,于是赶忙闭上了嘴。 过了天空的云层逐渐稀疏了起来,明亮的圆月悄然露出面孔,天公作美,似乎是为明日即将到来的佳节增添喜气。 ------------------------ 民间习俗,从年初十开始,家家户户大街小巷便会开始挂上花灯,为元宵节做准备,宫中自然也不例外。不过由于之前韵仪宫的事情和唐美人的事情,宫里仍旧阴霾未散,不过内侍监却也早就做好了准备,不仅给各宫准备了元宵节必备的汤圆,还在各宫门前都扎挂着各式各样的旖旎华灯。 皇帝梁胤昊因为身份的关系,没法出宫参加民间的灯会,于是他今年突发奇想,邀了所有宗亲皇室和各宫嫔妃一起在宫中赏灯猜谜,也算是在宫里感受了下过节的气氛。到了十五这一日,御花园荷花池畔挂满了长长一排的花灯,似一条蜿蜒曲折的火龙,将岸边的水榭高阁照得通明,场面甚是壮观。每一盏花灯下都挂着一个灯谜,形式和玩法与民间相同,心思巧妙。由于今日的晚宴时模仿灯会的形式,场地就设在御花园的荷花池畔的空地上,所以整场宴席不似以往那般严谨,大家可以随意离开座位,走入园中观赏花灯和猜灯谜。 木清在席间略微喝了几杯,见皇帝梁胤昊与皇后二人正陪着太后在水榭旁赏灯散步,于是木清便趁此机会独自在湖畔游走,茱萸因为不放心主子的身子,所以也跟在远处随行。 没走多久,木清便瞧见瑞王也独自站在湖边,双目望着远方,微微出神。木清也不逃避,上前行礼道:“参见瑞王殿下。” 瑞王粱胤桓见到木清时也不似上次那般震惊,笑着招呼道:“宸妃娘娘。” 二人寒暄客套了几句,木清便作势要离开。这时粱胤桓突然开口问道:“蓁妃的事情是娘娘您帮忙的吧?”虽然是询问的话语,可是语气却是十分笃定。 木清没想到对方会在毫无预兆的情况下提起此事,困惑道:“殿下何出此言啊?” 粱胤桓继续质问道:“抓住唐美人宫女的人是尹统领,时间和地点会不会都太过巧合了些?” 木清淡淡否认道:“是唐美人她自己多行不义,我父亲也不过是恰巧发现那宫女,并非刻意为之。是殿下想太多了。” “哦?听说蓁妃被禁足的这段时间里,只有娘娘您去翊千宫里探望过蓁妃。”粱胤桓又道。 “殿下似乎很关心蓁妃?”木清微微挑眉,冷冷道,“恕我多嘴,如今有千万只眼睛正盯着殿下,为了殿下的清誉,也为了蓁妃的安全,殿下日后还是少管这种事来得好。” “蓁妃,她是我一位故友的…..”瑞王本想急着解释些什么,可是忽然又觉得他不该在宸妃面前说太多关于以前的事情,于是及时改了口,“本王只是没有想到,在这权利侵伐的后宫也会有娘娘这般的热心肠。” “本宫听不懂瑞王爷的意思。” 梁胤桓低头浅笑,也不道破,“无妨,就当是我胡言乱语吧。” 二人皆躬身行礼,心照不宣,离开了河畔。木清走远后,茱萸这才紧跟上来,不解地问道:“瑞王怎么会如此关心蓁妃母子?他曾经与云公子关系那么好,不是应该和娘娘一样,对沈蓁心怀愤懑的吗?为何却这般在意呢?” 茱萸的这个问题也同样困扰着木清,究竟是瑞王顾念往日旧识一场,还是其中有着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 木清沉沉道:“你去查查瑞王这些年来是否与沈蓁有过联系,再看看他与学士府可曾有过关联。” 茱萸低头领命,“是!”(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五章:冤家路窄 正月十六,也就是开朝第一日。梁胤昊听取了各地的上报上缴的赋税数量,对此很是满意,故而心情也是大好。不过可惜梁胤昊还不知道这般天下太平的景象立马就将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八百里加急的信件已经快马加鞭赶在路上了。 午后,阳光逐渐崭露头角,照在脸庞上觉得暖融融的。木清与裘风对桌而坐,二人悠闲地喝着茶。裘风是特意赶来给木清送药的,前些日子木清突然犯病,身边所存的药丸已经吃得差不多了。所以茱萸便给裘风传信,让他赶紧进宫送一些过来。裘风倒也动作极快,朝廷刚开朝,他一天也不多耽搁,就偷偷混了进来。 木清感激地看着裘风,谢道:“这点儿事情还要麻烦你裘大帮主亲自跑一趟,真是过意不去,谢谢啦!” 裘风却毫不理会木清的谢意,黑着一张脸,没好气地说道:“看你药吃得那么快,就知道最近一定又没有好好休息,思虑过度了吧?” 木清急忙澄清道:“天地良心。这几日除了必须参加的宫中宴席之外,我几乎是天天都呆在宸芷宫,半点儿都不敢操劳!” 裘风翻了个白眼,显然对木清的解释并不买账,继续质问道:“身子虽然是没有离开宸芷宫,可是这心思恐怕不知道飞到哪儿去了,半刻都没有消停吧?” 木清倒也没有再反驳,她知道裘风对自己很是了解,就算她能骗过所有人,可还是难逃他的法眼。木清再度抬头时,突然开口问道:“翊千宫的事情茱萸也一定告诉你了吧?你不问问我为什么要帮沈蓁?” 裘风不以为意地笑道:“你做事向来都有你自己的决断,旁人又怎么插得上嘴呢?” 木清低头搓了搓发凉的掌心,道:“你似乎早就猜到我会出手帮她?” 裘风冷哼一声,“你这人最爱管闲事,我想只要是往日和你们云家稍微有点儿关系的阿猫阿狗,但凡出了事儿,你都会不遗余力地出手相助的吧?” 木清嗔道:“哪有你说得那么夸张。我不过是不想让那个皇后奸计得逞,日后更加嚣张罢了。” “好好好,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裘风敷衍道,一脸‘信你才怪’的表情,“你骗我不要紧,别骗你自己就行了。” 木清无奈一笑,并没有去接裘风的话,而是转开话题,问道:“最近霍培安可有什么动静吗?” “没有,这奸相就算再怎么坏,也不会不让别人过个好年吧?”裘风瞧着二郎腿,没心没肺地说道,“大家都安分着呢!” “怕只怕是风雨前的宁静啊。”木清,“对了,瑞王似乎对沈蓁很关心。” 裘风剑眉一挑,嬉笑道:“怎么?你吃醋了?” “你能不能正经些?我在和你说正事呢!”木清没好气地瘪瘪嘴,又正色道,“我看瑞王对沈蓁还有粱曦的态度,似乎…似乎不是寻常的关心那么简单。” 裘风倒是不以为意,稀松平常地说道:“沈蓁是你哥哥的旧情人,你哥哥又与瑞王兄弟情深。你云家出事之后,瑞王代替你哥哥多关心关心沈蓁,也不是什么奇怪事。” “不对。若说是因为沈蓁与我哥哥的关系,那瑞王应该和我一样,对沈蓁心怀怨怼才对。就算瑞王真能原谅沈蓁,也不至于会这般关心呵护。而且我总觉得瑞王他看粱曦的眼神有点儿不对劲。我想这其中一定藏着什么我不知道的秘密。”木清皱着眉头思索道,总觉得脑中飘散着一朵疑云,可是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她一时又说不上来。 “你看看你!还说你没有想太多?!”裘风低声斥道,“连这种鸡毛蒜皮的事情你也不放过,更别说是朝中那些大事了。” 二人话到一半,突然茱萸疾步走了进来。“娘娘,裘帮主,程医女来了。” “哟!还真是原价陆战啊!”裘风调笑道,一副跃跃欲试,等不及要与程子君争吵一番的架势。 木清被他这副样子弄得哭笑不得,示意道:“别闹了,你不走?” “我才给你送药过来,凳子还没坐热呢,你就要赶我走?你真把我当跑腿的啦?”裘风瞪着眼睛,死活赖着不走。 木清也是拿他没办法,只好让茱萸带着程子君进来。于是,没过多久,屋里就响起了程子君欢愉的声音。 “烟儿!唐美人的事情是你做的吧?”程子君边走边问道,可是一看见那讨人厌的灵山帮帮主也一同在屋内,程子君的笑容立刻僵在嘴边。她不友善地望着裘风,道:“怎么你也在这儿?!” “有缘呗?”裘风嬉皮笑脸地说道,口气很是轻浮,“小美人,多日不见,你可越来越漂亮了。” 程子君忿忿低骂道:“流氓!” “谢谢夸奖。”裘风非但对程子君的斥骂不以为忤,还微微仰着下巴,颇为骄傲的样子,“小爷我当之无愧!” “你!”橙子君看他一副无赖的模样,胸中更是来气,双眼看似要喷出火焰一般。 木清见势,赶忙出来当和事老,劝说道:“好了好了,这刚过完年的,你们别动不动就在我这里吵架,晦气啊!” “是他先言语轻浮的!”程子君不服气地指责道。 “裘风他这人什么都好,就是嘴巴坏,程姐姐你别和他一般见识。”木清笑着安慰道,为了缓和气氛,木清急忙转移开话题,“对了,程姐姐方才说起唐美人的事情,你是如何得知的?” “其实我也不知道其中的详细经过。毕竟皇上严令不许任何人再提起此事,但是我看皇上已经解除了对蓁妃母子的禁令,我就猜想定是你插手了此事,才能让沈蓁母子顺利脱险。” 木清莞尔道:“看来我的一举一动是逃不过程姐姐的眼睛了。” “不过可惜这次只是唐美人落网,真正在背后指使的皇后霍氏却是半点儿都没有遭殃。”程子君惋惜地说道。(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六章:山雨前夕 “不过可惜这次只是唐美人落网,真正在背后指使的皇后霍氏却是半点儿都没有遭殃。”程子君惋惜地说道。 木清反倒不同意程子君的想法,她释然道:“放心吧,梁胤昊不是傻子,他虽然没有明着惩罚皇后,可是他心里多少还是明白点儿的。再加上梁胤昊现在与霍培安关系紧张,这父女俩一点一滴的事情日后都会成为他爆发的根源。” 程子君了然地点点头,觉得长烟这样的分析倒也没有错。梁胤昊生性冷酷多疑,这一笔笔的账他一定都会记着的,日后也好与那霍培安算总账。 这时裘风已经收起了嬉皮笑脸的面容,正色道:“好了,后宫的事情告一段落,咱们还是应该将心思放在前朝的事情上,毕竟这才是咱们所谋的主业。复朝之后,瑞王又会回到翰林院里去,魏铭这边你准备什么时候对他动手?” 木清面色平静,胸有成竹地说道:“周文鑫这里已经都准备好了,我想着过几日就让他去旁敲侧击,试探下魏铭,看看能否将他拉拢到瑞王的势力之内。” 裘风仍旧担忧道:“可若那魏铭仍旧固执迂腐,咱们该怎么办?” “这些年来,朝廷吏治败坏,从上到下都乱成了一锅粥。表面上看是虚有其表,实则败絮其中,这一切与霍培安讨不了关系。我想魏铭他也是看在眼里,对霍培安恨之入骨,只是敢怒不敢言罢了。再者,上次清理户部亏空一案,瑞王已经魏铭留下了个好印象,相信他也不会如以往那般顽固不化了吧。” “希望如此吧,可若真到事与愿违的时候,你可有第二人选?” “若真劝不动魏铭,那我们也只能退而求其次,选择吏部尚书胡志涵。”不过这确是不得已的法子,因为在木清心里,她并不希望把胡叔叔牵扯进来。 第一,胡志涵与她的父亲云旭关系交好,当年胡志涵好不容易逃过了那件案子的牵连,她不希望时隔多年之后再将他置于险境。其二,胡志涵年迈体虚,很多事情做起来总不是那么方便。还有最后一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胡志涵虽然是郡主的儿子,身份贵重的皇室宗亲,可是说到底在朝中的地位和官职都没有魏铭来得更有震慑力,而且皇上对魏铭的信任也比胡志涵要多得多,所以说魏铭始终是她们最佳人选。不过裘风说得也对,凡是该留条后路,如果魏铭实在不行,那选择胡志涵也是无可奈何。 “你们在说什么啊?”程子君听了好半天二人的交谈,可愣是没听明白,她不解地问道,“什么一会儿魏大人,一会儿又胡大人的?你们又在谋划什么事情吗?” 木清刚想开口回答,却叫裘风率先插了嘴,“这是机密,哪能告诉你这个丫头片子!再说了,这其中的利害关系错综复杂得很,就算和你说了你也听不明白!省得浪费咱们的口舌。” 程子君这次倒未急着反驳,而是死死盯着裘风好半晌,最后深吸了一口气,用最冷冽的语气狠狠说道:“你信不信我喂你吃毒药,叫你一辈子都说不了话!” 裘风听了既不恼怒也不害怕,反而挑衅地说道:“嘿嘿,好啊!我裘某人倒也想看看,这世上还能有人给我下毒的!” 木清疲惫地摇摇头,实在是拿这两个人没办法。明明两个人平日里都不是冲动惹事的主,怎么每次一见面就跟炮仗遇上火药似的,往死里互掐。木清无可奈何地劝架起来,“好了!你们两个再吵下去,是要把我宸芷宫的屋顶给掀翻吗?” 二人看木清已经冷下脸来,也就都识趣地闭上了嘴。毕竟木清身子才刚刚好一些,不宜动怒,再者,她要是真生起气来,那可是谁都受不了。 裘风尴尬地清了清嗓子,想着赶紧脚底抹油,先溜为上。于是他起身拍了拍袍子,又对着木清嘱咐道:“这药你记得吃,要是不够了再让茱萸告诉我一声。” 谁知此话一出,立刻引起了程子君的强烈反应,她几乎是‘噌’地一下站起身来,紧张地问道:“药?什么药?!烟儿你除了吃我给你配的方子之外,还有吃这个人给你的药丸?” 木清尴尬地看着程子君,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时裘风又嘴贱地开始火上浇油起来,“是啊!没瞧见我是来给她送药的吗?” 程子君睨了裘风一眼,并未理会他,又转头问木清,“你为什么要吃他给你的药?你怎么从来都没有和我提到过这件事?” “这还用问吗?不就是因为宫里的太医们个个尸位素餐,医术不精,送来的这些乌漆抹黑的汤汤水水没有用呗?” 程子君不服气道:“你说谁尸位素餐,医术不精了?!” 裘风不在意地耸耸肩,故意将脸凑近程子君,“要不然你告诉是为什么啊?” 木清头疼得看着二人的唇枪舌剑,真是觉得这两个上辈子也许欠了对方很多钱,所以这辈子一见面就是口沫横飞。又或者是自己上辈子欠了他俩很多钱,所以才会需要忍受这种场景。 “我懒得和你计较。”程子君见木清面色疲惫,于是也不和裘风多纠缠,问道,“烟儿,你把那药丸拿给我看看,每一种要的药性都是不同的,混着吃容易减弱药性,甚至是相互抵冲,可不是吃越多就越好啊!” 木清一听不由冒出一身虚汗,这药丸是用来缓解三离蠱的毒性的,若是给程子君查看,难免她会从中发现什么端倪来。可是她若是直接拒绝程子君的要求,那岂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更要程子君怀疑? 好在这时裘风及时开口化解了木清的窘境,他拒绝道:“那可不行!这可是我家的祖传秘方,哪是能随便给外人看的?” 程子君道:“我就看一眼,有什么打紧的?谁稀罕抄你家的药方啊!” “那也不行,我可是在祖先面前立过誓言的,此等药房绝不外传!” 裘风信誓旦旦地说道,可怜木清在一旁憋笑快憋出了内伤,她没想到这裘风不止为人洒脱怪异,就连扯谎也是信手拈来。 二人又开始了另一场战局,木清刚思量着这次该如何平息战火,不料茱萸却心急火燎地冲了进来,脸上写满了焦灼。“娘娘,不好了!南方的堤坝溃堤了!” 三人大惊失色,低喊道:“什么?!”(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七章: 溃堤 经过新年的休整,年前朝中的那些大大小小的风波稍稍松缓了些。不过也许是粱胤昊这两年不太顺,清闲的日子还没过上几天,老天立马就给了他一记响亮的耳刮子。 南方多个知州知府接连递了折子,前几个月朝廷为了控制涝情而修建起来的堤坝,竟然在前几日溃堤塌陷了!霎时间,奔腾汹涌的洪水瞬间吞没了数个州县,数千亩的农田房屋被淹没不说,百姓更是死伤无数,流离失所,原本美丽惬意的江南水乡瞬间成为一片人间地狱。 其实南方的洪涝灾情已经持续了一段时间了,皇帝并不是没有意识到灾情的严重性,所以特意下旨拨了一笔款项给到工部,令其建造堤坝。只是谁都没有想到刚建完没多久,堤坝就负荷不住洪水,顷刻间坍塌成一堆碎石泥块。为何新建不久的堤坝会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决堤?其中的猫腻自然是不言而喻。 皇帝梁胤昊接到奏报之后,简直是怒火冲天,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把昭和殿内能砸的都砸了。一整个大殿的官员太监们都个个颤巍巍地爬跪在地上,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声,眼巴巴地看着梁胤昊大发雷霆之怒。 朝中接二连三的巨变让这位年轻的皇帝身心俱疲。怒火过后,梁胤昊疲累地瘫坐在龙椅上,面无表情地喘着气,叫人看不清他的喜怒。 正在所有人噤若寒蝉,想着该如何明哲保身的时候,瑞王粱胤桓却率先站了出来。“皇上,事已至此,当务之急还是应该解决灾民的生计问题。艾盛将军的承德军驻守南方,离事发地点最近,派承德军先前去支援,为灾民搭建暂时避难的帐篷和避所,。另外,再派遣将士们用沙土包垒成堆,虽是缓兵之计,但也能暂时抑制住洪水的蔓延。至于粮食和水也应该尽快从就近的州县调运过去。” 魏铭听了瑞王的建议,频频点头,也起身附和道:“皇上,老臣以为瑞王的建议的确在理。” 霍培安此刻却是按捺不住了,厉声反驳道:“皇上,此事万万不可啊!承德军驻守南境,若贸然将他们调离,万一有敌军偷袭边境,那岂不是雪上加霜?如果南境失守,兹事体大,到时谁来担这个责任?!” 粱胤桓面上一凛,立即就霍培安的顾虑作出了解释:“皇上!支援灾区只需要一部分将士即刻,剩余的承德军士兵仍旧可以留在南境驻守。更何况,南境数十年来都很安定,南境周边的小国在军力上也与我朝相去甚远,倘若真如霍相所言,有不知死活的宵小之辈胆敢趁我们不备之时,举兵偷袭我南境地域,但凭留下的几万兵力也可支撑一段时间,等待援军志愿。而受灾的州县与南境并不远,边境真受到了威胁,再调度军队回南境支援也为时不晚。” 霍培安不赞同地冷哼一声,驳斥道:“将士们不仅要救助灾民,还要日夜兼程地赶路,只怕赶到南境的时候,也不知道是谁支援谁了!” 粱胤桓也不理会霍培安的针锋相对,跪在梁胤昊面前,猛地一磕头,陈情道:“两害相较,取其轻。南方数百万百姓此刻正处于水深火热之中,性命攸关,皇上请三思啊!” 瑞王与霍培安二人争执不下,可坐在上头的粱胤昊却是一句话都没有说。他默然揉搓着自己剧痛的脑袋,似乎是隔了好半天才睁开双眼。 梁胤昊唤过兵部尚书,问道:“岳暄,如今兵部可有可以调派的军队?” 岳暄出列应道:“回皇上,有是有。可是要抵达南方受灾地区,最少也要…七日。” ”七日?!”梁胤昊诧异道,脸色已由红转白。他思量了片刻,终是艰难地做了决定。 “传朕旨意,调承德军三千将士即刻前往南方灾区,解救受灾百姓。” 说完这些话,梁胤昊似乎是用尽了力气,呆呆坐在龙椅上发愣,既不发火也不退朝。下头等待的官员们皆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魏铭素来是最敢直言上书的大臣,这时自然是难掩心中愤慨,兀自沉声道:“皇上!此事皆由堤坝溃堤而起,明明才修建不久的堤坝为何这般脆弱不堪?这其中是否隐藏这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其实魏铭说的这些话,大家心里都有数,只是谁都没有明着说出来,就连梁胤昊自己也知道此事绝非偶然。修河建堤本是工部负责,而工部尚书众所周知,乃是丞相霍培安的人,如果工部在这件事情上偷工减料,鱼目混珠,那背后的霍培安也一定捞了不少好处。 可是,之所以谁都没有提,不过是这背后牵连的人太广也太大,也就只有这宁折不弯的老顽固魏铭敢在这个时候去捅破这层窗户纸。 粱胤昊双目炯炯看着魏铭,沉声道:“魏卿家到底想说什么?” 魏铭坚持道:“皇上,修建堤坝的是工部的职责,如今出了事,理当由工部负责。难道工部尚书现在就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魏铭说这话的时候,不仅仅是对着工部尚书说的,更是对着一旁的霍培安说的,这两个人穿着一条裤子,出了事儿,谁都逃不了干系。 工部尚书林鹏是个年过四十的中年男子,精神头看上去很是健朗,略微发福的肚子看上去就知道平时的水油没少拿。 事情刚发生的时候,林鹏在第一时间赶往勤政殿跪在外头,负荆请罪。可惜粱胤昊一直迟迟没有见他,让他在外头狠狠跪了一整天,就草草打发他回去了。 如今在朝堂上,魏铭提起工部,提起当初建造堤坝时的细节,不由叫林鹏面如土色,冷汗一滴一滴地从脸颊滑落。 林鹏跪在地上,浑身止不住地颤抖,细弱闻声地说道:“堤坝.....本身并无不妥之处,只是建造时没想到今年的雨势会越来越大,微臣未能及时体察,微臣有罪!望皇上开恩饶命啊!”(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八章:纵容 “微臣未能及时体察,微臣有罪!望皇上开恩饶命啊!” 魏铭冷哼一声,阴恻恻地说道:“用一句‘未能及时体察’就想搪塞敷衍过去,林大人恐怕也想得太天真了吧?” 林鹏知道事已至此,要想把责任推个一干二净是不可能的了。昨个儿夜里,他想了整整一宿,不管到了怎样退无可退的地步,无论如何他也要死守牙关,万不可将工部偷工减料,偷捞油水的事情给供出来,这样说不定还能保住自己一命。 林鹏狠了狠心,一脸大义凛然地说道:“微臣…微臣确实是职责有失,微臣自知难辞其咎,可是微臣绝对没有拿过朝廷半点儿银子,所有建造修堤的账目都是清清楚楚的,微臣也早已呈给了皇上。请皇上明察!” 魏铭却是对这番‘感人涕泪’的认罪丝毫不买账。林鹏口中的账本是他自己呈上来,并交由霍培安审核查验的,二人又早已狼狈为奸。魏铭虽然没有见过那账本,可是用脚趾头想都知道那这本账本一定也被做了手脚,所谓的‘证据’根本就不存在。” 不过无凭无据,魏铭并没有立马开口驳斥,而是目光如炬地望着梁胤昊,等待着他发令。 梁胤昊,“工部尚书林鹏玩忽职守,即日起收监,等候听令。” 短短一句话,梁胤昊就草草了结了对工部的追究,而且丝毫没有提到霍培安,俨然有意放他一马的意思。随后梁胤昊又吩咐户部尽快统计国库中的存银和物资,以预备筹划再次修建堤坝的事宜。另外兵部也需要统计出能能调遣到灾区的士兵数量并制定出最佳的调派路线和规划。 交代完各部各司其职之后,梁胤昊便以自己身体不适为由,早早退了朝。众人心中暗喜,好在只是雷声大雨点儿小,并没有波及到他人,不由皆长舒一口气,可只有魏铭不但毫无喜色,反而怒火更甚,满是皱纹的脸上因为怒意显得更加狰狞而沧桑。趁着梁胤昊离开之际,魏铭还想起身说些什么,却叫一旁的瑞王粱胤桓及时阻止。 梁胤昊目光沉沉,低声道:“魏大人,当务之急先解决好灾民的安顿问题,其他的等日后皇上想清楚了,再议也不迟!” 魏铭听了粱胤桓的话愣了愣,终是沉沉一叹,无奈地摇着头,走出了昭和殿。 开年后的第一桩朝廷腐败丑闻就在这样云里雾里的的情况下不了了之。朝中大臣们因为碍于皇帝的面子,所以既不敢明着上折子质疑此事,也不敢私下讨论,可是民间的老百姓可就顾不了那么多了。自从溃堤洪水爆发之后,民间的流言蜚语可是五花八门,各式各样,弄得人心动荡,为原本刚过没多久的新年气息披上了一层阴霾。 魏铭坐在酒馆的二楼雅座里,独自喝着闷酒。他本不是贪杯之人,对这种会迷惑人心智的东西也从来不怎么喜欢。可是这几日发生的事情实在让他心中难受得很,说不出来,自己又咽不下去,不上不下的卡在胸膛中,几乎要把他逼疯,只能一杯一杯喝着这辛辣的酒水,希望喝醉之后便能不再如此在意,不再痛心疾首。 正当魏铭喝得微醺的时候,耳边响起一道低沉的男声。“这大白天的,魏大人怎么就独自喝起酒来了?” 魏铭转头望去,来人正是自己如今在朝中的好友,礼部尚书周文鑫。 “不喝酒还能做什么呢?如今的朝廷…..”魏铭越说越觉得胸口闷得慌,无奈一叹,摇了摇头,“哎…不说了。难得周大人今日有空,不如就陪老夫一起喝一杯吧。” 魏铭抬手邀请周文鑫入座,周文鑫也不扭捏,毕竟他今日来这里就是找魏铭,于是便从命入座,还一边吩咐道:“小二,再拿一个杯子来。” 魏铭见有人愿与他共饮一杯,面上终是扯出一道笑意,问道:“周大人怎么知道老夫在这里?该不会是凑巧吧?” “下官今早去了中书省找您,他们说您不在,后来我又去了您府中,也没有见到您的影子。所以我才猜想您兴许会来这里,便想前来碰碰运气,没想到您果然在这儿。”周文鑫如实道。 魏铭了然地点点头,“原来如此。” “饮酒伤身,大人这把年纪了,还是小酌为好。”周文鑫劝说道。 “今早的早朝是个什么光景,周大人你也看到了,再不出来透透气,喝上几杯烈酒,只怕会被气死。”魏铭道,一副自暴自弃的颓废模样。忽地又意识到对面坐着个礼部尚书,自己不该这般颓然悲观,于是魏铭尬尴一笑,道:“好在有你推荐这么个清幽雅致的小筑,能暂离世间纷扰。” 周文鑫为自己也斟上满满一杯酒,仰头一饮而尽,在抬眸时眼中闪着毫不掩饰的愤恨与不甘。“京畿之地,熙熙攘攘,名利纷扰,何来静气?” 魏铭从没有见过这样愤慨的周文鑫,在他心中周文鑫总是保持着一份儒雅淡泊笑容,连说话的口气声音也是轻柔缓和,举手投足间皆是一副儒家学士的做派。没想到文人学士一旦真发起火来,竟是比常人更甚,不由叫魏铭也有些愣住。 一口烈酒下肚,周文鑫似乎更来了胆子,越说越来劲了起来,似乎想要将满腔的怨愤一股脑地倾吐出来。周文鑫红着眼继续说道:“皇上关了工部尚书林鹏几天,那账本几乎是查都没有查,就认定工部并无偷工减料,林鹏也没有收受贿赂,最后只是以渎职之最判处了林鹏。至于那霍培安更是半点儿泥点子也没染到,清清白白地走出了昭和殿。南方各州县今日呈报死伤人数多少人?三十万!三十万啊!三十万条活生生的性命就这样一夜之间不复存在,始作俑者却仍旧安然无恙,高枕无忧,这是什么世道?!什么天理啊?! “是啊!霍培安那个老狐狸太过狡猾,也太过狠毒,竟然将所有罪证销毁得一干二净,半点踪迹都没有留下。”魏铭听周文鑫这么一说,原本消极的情绪也变得激动起来,不禁老泪纵横。“无奈老夫在朝为官数十载,却无法为国为君铲除此等奸佞,任其腐败啃食朝廷根本,老夫实在惭愧!惭愧至极!” 周文鑫沉着脸,道:”是吗?真的只是那霍培安的原因吗?!“(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九章: 推荐 “是吗?这一切真的能全怪那霍培安吗?偌大一个朝廷,仅凭一个霍培安就能将天下搅和得翻天覆地吗?” “周大人这话是什么意思?” “魏大人您常说,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要治理天下整顿朝纲,不可操之过急,一蹴而就。同样的,造成今天这样混乱不堪天下动荡的局面,也绝非一朝一夕的事情,其中除了奸佞当道,小人蛊惑之外,难道身为君主就无半点过失吗?” “周大人你放肆!”魏铭骤然站起身来,怒目而斥,“为臣者,怎可在背后议论君主?!周大人是喝醉了,说糊涂话了吧?” “喝醉了?”周文鑫自嘲一笑,饶有深意地看着魏铭,问道,“是啊,当今朝中又有几个人是清醒的?大人您可还醒着?” 魏铭看着周文鑫嘲讽的笑容,心中五味陈杂,胸口因彷徨而剧烈起伏着,他哑声道:“皇上并非圣贤,说到底也不过是个吃五谷杂粮的凡人。但凡凡夫俗子,谁没犯过点儿过失?谁没有过个疏忽?” “魏大人说得不错,皇上也是人,是人都会犯错,可是皇上认错了吗?”周文鑫笑意更甚,也更寒冷,叫人看着心中发凉。“三十万生灵啊!总不是小过失小错误了吧?皇上可有悔过痛心?” 魏铭低着头沉默不语,他回想着梁胤昊在朝堂上的一言一行,突然间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周文鑫的这个问题。这时,周文鑫又道:“就算退一万步来讲,他是君,是高高在上的天下霸主,他拉不下这个脸来承认自己的过失,那弥补总可以了吧?!魏大人知道兵部调派了多少士兵支援南方吗?” 魏铭沉默许久,方才艰难地说道:“两千!” 周文鑫神色更厉,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道:“不错,两千!南方洪涝死了三十万人,死伤人数仍旧不断攀升,都到了这个时候,皇上却只派出了两千官兵支援,其中那一千还是瑞王说得口干舌燥,硬是劝来的。要不然凭个区区一千人,如何解决南方数百万百姓的生计问题?如何及时控制住仍有蔓延趋势的洪水?” 魏铭默不作声,举起酒杯又是一番痛饮。他眼中闪着苦涩与迷离,须臾方缓缓道:“皇上不是不知道灾区的情况,他也不是不想多派遣些兵力过去….” “他想,可是他却没有。为什么?因为他害怕南境失守,他害怕有人会动摇他的领土,哪怕只是微乎其微的可能,他也容不得有半点儿的威胁。所以,他就选择放弃那数百万人的生命,用活生生的血作为赌注!”周文鑫立马打断了魏铭的解释,句句铿锵,字字珠玑,说得对方连半点反驳的机会都没有。“其实说到底,他就是不知道灾区的情况!他就是不能感同身受百姓的疾苦安危!因为他是高高在上的皇帝,对他而言,百姓的性命与巍巍皇权相比,根本毫不足惜!” 魏铭角色煞白地低着头,似是愧疚又似是伤感,他喃喃地说道:“皇上有自己的顾虑,毕竟事关国家领土,半点都不能马虎懈怠。” 魏铭迂腐固执的样子让周文鑫气不打一处来,又忿忿道:“好!就算在调派兵力这件事上大家颇有歧异,那对工部的问责追究呢?魏大人不会也觉得理所当然吧?” 魏铭仍旧没有回答,低垂着脑袋,仿佛正进行着天人交战。 周文鑫又道:“其实魏大人比谁都清楚,事发之后,皇上不是没有看过那账本,也不是霍培安将证据抹灭地太干净。而是皇上有意要放霍培安一马!” “皇上始终还是忌惮霍培安的势力!”魏铭无奈道。 周文鑫又道:“好就算皇上为了顾全大局,为了先暂时安抚稳定住霍培安,可是若追溯到事情的源头呢?回到南方洪涝一事的源头,若不是皇上太过相信霍培安,把建造堤坝的事情全权交由工部和霍培安负责,自己双手一摊,什么都不过问,事情会发展到现在这一步吗?!” 魏铭冷冷看着周文鑫,眼中似蓄着狂风暴雨,可面上确实诡异的平静。“周大人今日来找我说这些话,到底是什么目的?” “事已至此,后悔药是没得吃了,只能尽快想法子如何善后。”周文鑫缓和了语气,苦口婆心地说道,“等灾情稍许稳定些了,南方的堤坝还是要重新建造的,我听说户部也已经开始筹措银两了,只不过到时谁来负责此事?是工部的那些,还是霍培安?魏大人心里可有底?” 魏铭浑身一震,心中诧异:周文鑫说得没有错,这一点他的确还没有想到,也真的需要好好斟酌考虑,万万不可重蹈覆辙了。 魏铭试探道:“周大人这么问,想必心中已有人选了吧?” 周文鑫双目紧紧盯着魏铭,幽黑的瞳孔里带着些许高深莫测。他声线低沉,直白地应答道:“不错!下官属意瑞王!” “瑞王?!”周文鑫提出的这个名字旁魏铭微一怔愣,不过惊讶过后,魏铭仔细一想,其中也不无道理。“灾祸发生之后,瑞王的确表现得果断镇定,所上奏的建议也都不错,是个能把百姓安危利益放在心上的人。可是他毕竟从未掌管插手过工部的事务,对修建堤坝的过程和也不熟悉,恐怕并非最合适的人选。” 周文鑫脸色一松,笑道:“话的确是这么说。有经验的官员的确对建造堤坝有一套,可是魏大人也别忘了,他们对如何偷工减料,如何掩人耳目,装满自己的腰包更有一套!如今朝中不缺有经验的人,而是缺一心为民为国的人!” 魏铭反复思量考虑着周文鑫的话,他不得不承认周文鑫说得很有道理,可是周文鑫素来与瑞王没有关联,为何这次会百般替瑞王说好话?这不由叫魏铭有些怀疑。 “你是瑞王的人?”魏铭戒备地看着周文鑫。 周文鑫不以为忤,淡淡笑道:“下官并非任何人的人,下官只忠于本心,忠于天下万民!大人对我不必猜忌,更不必防备。”(未完待续。) 第一百十章:犹豫 “下官并非任何人的人,下官只终于本心,终于公义!魏大人不必多想。” 魏铭微微一愣,一时竟猜不透他话中所指为何,好一会儿之后,才像是有点明白了过来,有点讷讷地望向周文鑫,道:“所以,你想让我向皇上推荐瑞王?” 周文鑫也不再拐弯抹角,直接道:“如今工部出了事儿,皇上虽没有明着处理霍培安,可是心里却多少有些隔阂在意的。放眼朝中,皇上能真正信任倚重也只有魏大人您了,所以,在重新选择人选的时候,大人您的建议就会显得尤为重要。” “正因如此,老夫才需要格外谨慎。瑞王虽好…可是…” “大人不妨直说!大人之所以犹豫再三,并非是觉得瑞王不够资格,而是担心瑞王太够资格!” 周文鑫这话说得委婉含蓄,可是魏铭却是明明白白地听出了其中的深意。的确正如周文鑫所猜测的,瑞王的手段才干魏铭并不怀疑。当初在户部一事上,瑞王四两拨千斤,用几首小曲小调就顺利解决了官员私借官银的难题,这也让魏铭对瑞王刮目相看。可是事情一码归一码,瑞王毕竟曾经陷在谋逆的案子里,若给了他太大的权力,待他羽翼渐丰之时,曾经的悲剧是不是会再次上演呢?魏铭他不能不顾虑! “不错!当年事发的时候,周大人你还在朝中,你也是亲眼目睹当年谋逆一案的整个过程的。当年的云旭与瑞王关系是何等的亲密,两家甚至还订了亲,云旭要把女儿嫁给瑞王做正妃。”魏铭沉沉道,神色更显出了几分阴鸷的冰寒。 “可是皇上已经查明那事与瑞王无关,大人又何必死咬着瑞王不放呢?”周文鑫眼眸微微一黯,斯文儒雅的脸愈来愈铁青,下颚紧绷得像是要碎裂了。 魏铭眼眸深黝不可捉摸,眸光有如星火,辗转闪烁,语调却已是瞬间冷绝:“云旭谋反,成功之后总要找个人来继承帝位吧?云旭不可能自己坐上那龙椅,想来想去,也只有拥立瑞王了!所以说,就算瑞王没有直接参与,可是全然不知真相,总是不可能的吧?” “真相?”周文鑫冷哼一声,不屑地眯起眼,那目光带着点轻蔑,“何为真相?难道魏大人就能保证,您所知道的必定就是真相吗?” 魏铭神色一凝,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此事还能另有隐情不成?” “大人为何对此事如此斩钉截铁?深信不疑?”周文鑫反问道。 魏铭嘲讽一笑,理所当然地说道:“此案乃是由大理寺卿主审,证据确凿,主审官乃是老夫多年挚友,绝不会有问题。” 魏铭口中的大理寺卿便是魏铭同窗好友,宋禾。此人与魏铭同朝为官,宋禾也深得先帝信任,所以当年先帝委派身为大理寺卿的宋禾担当云旭谋逆一案的主审,搜集云旭勾结程敖将军,举兵造反的证据。宋禾果然也没有辜负先帝的期望,在短短十日之内就搜集齐全了所有证据,证据确凿,叫云旭无法辩驳。后来云旭自治罪责难逃,便写了一封血书,亲自承认了所有罪行。 因为宋禾审理谋逆案有功,事后先帝还亲笔题字,赐他一块‘公正廉明’的牌匾。可是不知为何,就在宋氏一门风头鼎盛的时候,宋禾的身子却是每况愈下,没过几年就病死了。其子宋孝悌也在父亲病逝后不久,选择退出朝堂,从此经商为生。 魏铭与宋禾多年老友,自然对宋禾的审查结果深信不疑,所以这么多年来他始终对瑞王心怀芥蒂,颇有防备。 周文鑫很清楚魏铭与宋禾的关系,所有他知道此时无论说什么,魏铭都不会相信他的。解铃还须系铃人,总有一天魏铭他会从某人那里知道真相,他会后悔这几年来的执着。当然了,这一切还是后话,周文鑫现在什么也不会说的。 周文鑫对魏铭的话不置可否,立马将话题拉了回来。“咱们把话题扯远了,现在是商讨该推荐谁去负责重新修建堤坝的工作,何必将过去了的事情拉进来。魏大人,若不选瑞王,你可还有更好的人选?” 魏铭皱着眉头沉思了好半天,时间悄然而逝,仿佛已是过个几个春秋,魏铭方沉沉一叹,道:“工部的人估计都是林鹏和霍培安的人,手脚多少有点不干净,可若是从六部其余官员中去挑选,也同样不合适。” “这就是下官想说的。且不论瑞王过去是否有过反意,可起码这一刻他还不会反,也不敢反!这一点从他主动要求去翰林院就可以看出来。在昭和殿的时候,瑞王有一句话没有说错,两权相害取其轻!如今最迫在眉睫的便是如何安顿南方受灾百姓的食宿问题,如何尽快控制洪灾的爆发。至于其他,可暂且放一放,以后再议。” 魏铭仍是担忧道:“放一放?只怕是亡羊补牢,为时晚矣!” 周文鑫深谙软硬兼施的道理,这时突然软下了口气,耐心地劝说道:“魏大人究竟是小看皇上,还是小看了我们这一群朝廷官员。瑞王但凡有点儿想反的心思,试问大人和下官会坐视不理吗?更何况,派瑞王去南方而已,能出什么乱子?他一没有兵权,二没有势力,他拿什么反?光靠造了个堤坝,笼络了几个地方官员就能反了吗?简直是天方夜谈!魏大人恐怕太过杯弓蛇影,草木皆兵了吧?” 魏铭仍是沉着脸不说话,可心里却已经被周文鑫的话给说动,一双眼珠子犹豫不决地转溜着。 周文鑫一口喝尽杯中最后一滴酒,不知是因为酒意还是因为激动,双颊有些微微泛红。他“一旦瑞王完成监督的任务,他还是要回到京中,回到朝廷,一举一动皆逃不过皇上和大人您的法眼。就算退一万步说,到时若瑞王真有些蠢蠢欲动,那大人也可将其不轨的心思扼杀在襁褓之中。”(未完待续。) 第一百十一章:密谋 夜晚,木清知道今日裘风会来宫中与她商讨关于南方溃堤一事的问题,等了小半个晚上,裘风终于珊珊来迟。 木清冷冷看着裘风,深幽的瞳孔中似凝聚着漩涡,叫人看不清喜怒。她轻声问道:“事情进展得如何?” “周文鑫已经找过魏铭了,该说的他也已经说了。魏铭虽然面儿上没有明确表态,但是周文鑫说他很有把握这次能劝动魏铭。” 木清放心地点点头,道:“周文鑫做事稳妥踏实,没有把握的事情他不会随意夸下海口的,我想魏铭的事情应该是**不离十了吧。” “原本我们还头疼该如何通过魏铭,把瑞王翰林院给弄出来呢!没想到竟然恰巧发生了溃堤事件,看来真是天意啊!”裘风嘲弄似地说道,眉眼间却毫无笑意。 木清眸色一冷,浑身仿佛透着寒意,痛心道:“只可惜了那三十万条鲜活的生命,这代价太沉重了。” 裘风也不由咬牙切齿起来,“这霍培安果然已经是丧尽天良了,连这种银子都敢拿,看来不尽快惩治他是不行了。” “那梁胤昊又能好到哪去呢?出了事情,丝毫没有王者该有的杀伐决断,思前想后,竟是放过了霍培安一马,就连工部尚书也只是被扣了个渎职的帽子,便草草了之。实在是无辜了那三十万亡者,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了,就好似石子掉入深海里,连半点水花都看不见。” 眼看着气氛变得越来越沉重,裘风觉得快要透不过气来一般,于是身子一口气,敛了神色,平静道:“好了,如何对付这两个人,咱们以后还可以商讨,今天我来找你是讨论其他事儿的。”裘风敛了神色,恢复平静道,“事情发之后,我就立刻派人去查查霍培安是否有留下任何罪证,不过都没有消息,可见他这次非常谨慎。” 木清也继而点了点头,道:“不错,除了工部之外,霍培安没有将此事告诉过任何人,更没有假手于工部之外的人,大家虽然心里清楚这里头的猫腻,可终究是没有个实证。童渊这里我也已经问过了,私吞经费这件事的确有霍培安的份,可是具体他是如何与工部狼狈为奸的,童渊就不清楚了。” “他果然狡猾,看来这次是真拿他没办法了。”裘风无奈叹息道。 木清嘴角扯出一道若有似无的笑容,冷冷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还是继续去调查霍培安在这起事件里到底做了什么手脚,但凡有些许蛛丝马迹也不可放过。另外我也会让童渊去霍培安那里探探口风,看看能不能从他嘴里撬出点儿什么来。一旦我们拿到了证据,就算现在我们没办法动霍培安,也会成为日后我们扳倒他的一个筹码。” “嗯。”裘风点头赞同,忽想起童渊那副虚伪谄媚的嘴脸,于是风又问道,“童渊这个两面三刀的家伙最近可还安分?” “有你的灵山帮的独门秘药,童渊自然听话,我量他也不敢在我面前耍花样!不过对付这样的人,我们也需要防一手,不可全然相信,所以你也要让幽若做好准备。” “我知道,我会找机会和幽若说的。”裘风了然道,望着木清的眼神中隐匿着不知名的光芒,如黑夜星子,”能想到用幽若来牵制童渊,你可真够聪明的,也够狠毒。” 木清却是不以为然,坦然道:“要想达到目的,没有牺牲时不可能的。我当年救幽若一命,就是希望有朝一日她能帮我这个忙。虽然听上去不近人情了些,可是我没有选择。能打开童渊这个缺口,对于我们从侧面打探霍培安的动向和想法非常重要,我也只能选择牺牲幽若了。” 裘风不置可否,又道:“不过说来也奇怪,童渊是个实实在在的小人,却偏偏对幽若一往情深,你猜幽若最后会不会被童渊感动,哪一天背叛咱们?” 木清低头沉默,并未回答裘风的提问,眼中的迷蒙似一层水雾,掩盖了她真实的情绪。隔了好半晌,她才柔声说道:“幽若是我们的人,我们虽然联合骗了童渊,可有一点我们并没有骗他。幽若体内的确中了你灵山帮的蛊毒,如果幽若真的敢背叛我们,那她的下场绝对会比当年我救起她时的境况还要惨烈。不过,我也不希望走到这一步,所以你这次去找幽若的时候也顺便探探她的口风。” 裘风也是无奈一叹,缓缓说道:“我知道该怎么说。魏铭这边一旦被我们说动,向梁胤昊上奏之后,霍培安会不会从中作梗?” 木清理智地分析道:“霍培安不是傻子。这件事情出了之后,恐怕他得好好太平一段日子,等风头过去。而且我也会适时在梁胤昊耳边说说瑞王的好话,以促成此事。一旦魏铭这边同意了,我想此事就基本上是板上钉钉了,因为放眼朝中,除了瑞王之外,梁胤昊已经没有更好的人选了。” 裘风倒也同意木清的说法,毕竟瑞王是亲王,朝廷国家有难时,自家人总比外臣要来得可信些。这笔账梁胤昊还是会算的。 裘风起身踱了两步,皱眉陷入了沉思。他思量着要不要把除夕那夜瑞王拿走烟雨楼那幅画的事情告诉木清,毕竟当时桃芜的反应是那么激烈。可是转念一想,看着瑞王这些日子以来也没有什么举动,似乎早已淡忘了此事。再加之,茱萸告诉他,木清最近身子虚弱,每当她遇见梁胤桓和沈蓁的时候都会病发。因为南方溃堤的事情,这段日子是关键时期,木清绝不能有半点闪失。于是,为了不让木清情绪再起波动,裘风最终还是决定先暂时隐瞒这件事,等过了这段非常时期再说。 木清见裘风低头沉思,不解地问道:“怎么了?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哦!没什么,我是在想这皇宫的装饰布置也不怎么样嘛,还不如咱们灵山呢!今天也聊得差不多了,我这就走了。”裘风嬉皮笑脸地蒙混了过去,转眼离开了宸芷宫,只留下木清不知所然地站在屋内。(未完待续。) 第一百十二章:重任 魏铭虽然是块茅坑里的石头,但好在也不是全然不通情理,大是大非摆在面前,他最终还是选择了听取周文鑫的建议。三日之后,魏铭便向皇帝粱胤昊上奏,建议委派瑞王负责督导重建堤坝的事宜。 粱胤昊起初看到魏铭递上来的折子还很惊讶,可是仔细一想,魏铭的提议也不无道理,毕竟在户部那件事情上瑞王就完成得很好,好到连粱胤昊都有些忌惮。可是,重建堤坝事关重大,更何况又刚出过事,粱胤昊不敢再冒险,必需慎重考虑,不可贸然行事。所以朝堂上粱胤昊并未明确答复,只以一句“再议”就打发了魏铭。 魏铭本想再说些什么,可一看身旁的好友周文鑫露出一个“不可操之过急”的眼神,便适时闭上了嘴。 下朝之后,粱胤昊还没回勤政殿就直接去了宸芷宫。现在粱胤昊已经习惯遇到无法抉择的难题就去找宸妃商量,而木清每每也能突发奇想,给到粱胤昊不错的建议和解决方法,这便让粱胤昊更加相信她这位“贤内助”。 宸妃听了粱胤昊的陈述,给出的看法也很简单,那就是采纳魏铭的提议,委派瑞王负责此事。木清如此爽快地下这样的决定,也令梁胤昊很是吃惊,不过木清给出的理由却是非常简单,也很合理。 宸妃的理由一共三点,其一,放眼朝中能担此任,并且敢于担下此重任的也只有瑞王。其二,修建堤坝不是一个人,或者单独的一个部门就能完成的,需要很好的合作整合能力。而瑞王在清理国库亏空的案子上,与户部配合良好,后来又在整改吏部考核制度的事情上与吏部配合默契,可见其优异的协调能力。最后一点,也是梁胤昊最看重的一点,霍培安在这件事情上碰了壁,现在让瑞王接手修建堤坝的事,摆明了是给霍培安一个下马威。如果瑞王最终办成了此事,那就更是给霍培安一记响亮的耳光,让他彻底下不了台,从而更加激化二人之间的矛盾和隔阂,也能为日后梁胤昊促成三方鼎立的局势打好基础。 梁胤昊听木清这么一分析,顿时豁然开朗,连连点头称赞。随后,梁胤昊便唤了魏铭来勤政殿,并让他替自己拟了圣旨。第二天梁胤昊就在早朝上宣了旨,并令户部和工部配合瑞王,尽快统计好需要的库银和前期的准备,一旦修建计划经过梁胤昊的同意,瑞王便会立刻动身前往南方。 而颁布圣旨的整个过程中,霍培安都没有发表任何意见或看法,默然接受了这个结果。不过这一点大家都不意外,毕竟霍培安这次能逃过一劫已是万幸,他不可能在这个时候还不懂得收敛,得了便宜还卖乖。 瑞王粱胤桓突然接到这样的重任,一开始连自己都不敢置信,他没想到梁胤昊居然真的会相信他,放任自己负责如此重要的工作。后来转念一想,事情进展得如此顺利,也许又与那神通广大的灵山帮多少有些关系。于是梁胤桓当日夜里又来到了烟雨楼。 由于是正月二十,已经离开过年的时段好些日子了,爱玩乐的主们也开始蠢蠢欲动起来,所以烟雨楼又恢复了往日的热闹和旖旎。这里就仿佛与外界尘世隔离了一般,没有痛苦没有烦忧,人们沉浸在欢愉和迷醉里,外头的苦难和鲜血与这里没有丝毫的关系。粱胤桓站在人声鼎沸的青楼门口,看着那些酒池肉林,左拥右抱的恩客们,心中无限唏嘘。 机灵的徐妈妈一看瑞王到来,立马殷勤接待,并亲自将他带到了二楼的包房里。粱胤桓只见裘风独自一人坐在屋内,这次并没有灵山帮帮主的身影。裘风依旧是不淡不咸的口气,似乎早已预见粱胤桓会在今日到来。“瑞王殿下请坐,这是灵山帮的弟兄们新弄来的竹叶青,草民方才尝了一下,还算不错,不如殿下也试试?” 粱胤桓本想拒绝,可是一想到近日发生的大事,心中也的确颇有些烦闷,于是默然点了点头,在软垫上坐下。粱胤桓一杯下肚,齿颊留香,的确是好酒。接着又连续喝了两杯,粱胤桓方迟迟道:“皇上的圣旨想必你们已经知道了吧?” 裘风莞尔一笑,“确实。裘某还没恭喜殿下呢!” “这其中可有你灵山帮的功劳?”粱胤桓直接地问道。 “此事时魏铭向皇上请奏提议的,与我灵山帮又有什么关系?”裘风倒也没有要领功的意思,三两句话就将灵山帮从此事之中彻底撇清了关系,“至于皇上的决定,咱们就更没有办法左右了。” 不过粱胤桓也越来越懂得裘风这人的套路,也开始学会如何与灵山帮打交道。他继续问道:“魏铭从来都没有真正相信过我,在他心里,我和云相都是当年谋逆案的主谋。为何这次会放任我去完成这么大的任务?” “说穿了,除了殿下之外,魏铭和梁胤昊都没有更好的人选了。再说了,殿下怎么说也救过魏铭一命,他总还是记得这份恩情的。” 粱胤桓冷哼一声,“救他一命不假,可是却不足以让他在皇上面前替本王说好话。若没有你们的人从旁劝解,恐怕魏铭那固执的老头是不会这么快想通的。” 裘风自然知道粱胤桓话中的深意,他一直想从自己嘴里打探出灵山帮在朝中的眼线的身份。不过裘风却比粱胤桓更懂得如何打太极,幽幽说道:“殿下不必猜测朝中哪些官员是我们的人了,想多了对殿下也没有好处,不如就当作什么也不知道,一切用平常心对待便好。” 粱胤桓一看探问不出结果,倒也没有继续纠缠,毕竟现在最重要的是南方堤坝重建的问题。他询问道:“那接下来本王该怎么做?” “其实殿下心中早有打算,殿下办差不必瞻前顾后,思虑太多,只忠于本心就好。灵山帮对殿下的能力和才干有绝对的信心,我们不会插手其中。殿下放手去办就行了。” “嗯。”粱胤桓脸色一松,心中释然许多。粱胤桓离开前,忽然想起了一件事,他转头看着裘风,突如其来地问道:“对了,上次本王从你们帮主这里拿的那幅画真的只是从个落魄书生这里买的?” 裘风浑身一震,瞬间又恢复了平静,试探道:“自然是。怎么?殿下觉得这画有什么问题吗?” “哦,无事。不过是随口一问,裘先生不必放在心上。”粱胤桓也是意味深长地一笑,便疾步离开了烟雨楼。 裘风愣愣地站在屋中,手脚有些发麻,反复思量回想着瑞王最后这句话的深意。(未完待续。) 第一百十三章: 石头 求收藏,求订阅,各种求~~ -------------------- 接近傍晚时分,木清带着茱萸在御花园里闲庭信步。粱胤昊近日因为南方洪涝的事情格外繁忙,所以鲜少来到宸芷宫,这倒反而让木清有更多的精力谋划日后的事情。 茱萸见木清兀自沉思,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于是开口插话道:“听说皇上已经下旨让瑞王负责重建堤坝的事情了,这下娘娘您可以放心了。” 木清不以为意,笑道:“这才哪儿到哪儿啊,离放心还远着呢!” 茱萸继续说道:“起码到现在为止,所有事情都按照着娘娘的预想和计划进行着,每成功一步,娘娘的心就应该更宽一些。” 木清知道茱萸这是在劝自己不要太过紧绷,要懂得照顾自己的情绪和身体,木清又怎么会不知道她的好意,只是真要做到放手放心,的确不是一桩容易事儿,毕竟她筹划等待了那么久,绝不可有半点差池。 不过木清却没有再多说什么,沉默地站在夕阳的日辉下,仿佛浑身散发着金黄色的光芒,叫人看着痴迷。 忽然,一旁的草丛里发出一阵唏唏嗦嗦的声音。茱萸反应最快,茱萸以为是有谁正躲在一旁偷听她二人的谈话,立马厉声呵斥道:“谁在那儿?!” 茱萸一个健步,大力地从草堆里拎出个娇小的身体。木清定睛一看,正是沈蓁的儿子,大皇子粱曦。 茱萸看清是粱曦之后,也不由一愣,立马松了手,柔声问道:“殿下怎么是你?你躲在那里做什么?” “我不是在玩躲猫猫!”粱曦不服气地解释道,“我在找一样东西!很重要的!” 茱萸看着他可爱的模样,不禁发笑,问道:“殿下在找什么贵重的东西?” 粱曦嘟着嘴小嘴,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模样。“是一块石头!是母妃留给我的,我从小就一直带在身上,很重要的!” 粱曦的答案让木清和茱萸都摸不着头脑。一块石头?还是沈蓁送当宝贝似地送给儿子的?什么石头能如此珍贵稀有? “殿下您的石头是什么时候掉的?在哪儿掉的?”茱萸关切地问道。 “就是方才在这里掉的!就掉在这草堆里,可是我找了半天也找不到。”粱曦哭丧着脸说道,“要是让母妃知道我把它弄丢了一定会很生气的!” 木清见粱曦愁眉苦脸的样子不由觉得好笑,于是对一旁的茱萸吩咐道:“你帮殿下一起找找吧!” 茱萸点头领命,又俯下身子看着粱曦,轻柔问道:“这御花园里到处都是石头,殿下,您的石头可有什么特别之处?也好方便奴婢辨识。” 粱曦想了想,突然双眼一亮,着急地说道:“我的石头上有一根红线!” 粱曦一说完石头的大致特征,木清和茱萸二人便一起加入了寻石的队伍中。 没过多久,茱萸就有了收获,她果然在御花园附近的草丛里捡到一块石头。茱萸看了石头好一会儿,实在是看不出什么名堂来,若不是石头上真挂了一根红绳,看着石头的形状和色泽,茱萸还真以为它只是一块普通的破石头呢。 茱萸拿着粱曦的石头回到木清身旁,调笑道:“娘娘您看,还真是一块石头。奴婢孤陋寡闻,实在是看不出这石头与普通的时候有什么区别。娘娘您看看。” 木清接过茱萸手中的石头,仔细端详起来,突然脸色一变,紧紧抓着手中的石头,目光无法从它上头挪开半分,逐渐双眼蒙上一层水雾。 几乎是同一时间,粱曦也来到木清身旁,他眼巴巴地看着木清,见这位漂亮姐姐仍旧牢牢抓着石头不放,脸上的神情变得越来越奇怪。粱曦担忧地看着木清手上的石头,怯懦地问道:“可以把我的石头还给我吗?” 可是粱曦的询问却是石沉大海,并没有得到木清的回应,这让粱曦开始有些不安起来。他想要伸手夺回宸妃手上的石头,可是因为个子矮小,所以他压根就够不着。 不仅是粱曦,连茱萸也感受到了木清的怪异,张口提醒道:“娘娘,这石头是皇子殿下的,您不还给他吗?” 木清似乎是从梦中惊醒一般,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过激的反应,可是她并没有急着把手中的石头递给粱曦,而是愣愣盯着他稚嫩天真的脸庞,仿佛怎么看都看不够一般。恍惚间,木清想要伸手抚上粱曦的侧脸,可是粱曦却慌张地躲开了去,有些害怕防备地看着木清。 木清深深吸了一口气,扯出一道牵强的笑容,摊开手掌,几乎用哽咽的声调说道:“殿下,这石头是谁给你的?” 粱曦顿了顿,老实地回答道:“是我母妃给我的,她说要我好好留着,我从小就带着。” 木清继续急切地追问道:“那你母妃又是从哪里得到这块石头的?” 粱曦想了好半天,终是沉默地摇了摇头。 茱萸见此情景,心中实在是纳闷得很,忍不住在木清耳旁低问道:“娘娘怎么了?可是这石头有什么问题?” 木清仍旧盯着粱曦,并未回答,去一尊雕像般静默而立,久到粱曦已经开始有些发急了,木清才回过神来,将手中的石头递给粱曦。木清双目紧紧盯着他,热切的眼眸似乎能喷出火来,她哑声道:“殿下好生拿着,切莫再丢了。” 宝贝终于回到自己手上,粱曦终是放心了,咧嘴一笑,道:“谢谢宸妃娘娘。”说完便一溜小跑,离开了御花园,不一会儿就没了踪影。。 木清看着粱曦离开的方向,愣愣出神,心中是揪心一般地疼痛,她满面哀愁地对着茱萸道:“咱们回宸芷宫吧!” 茱萸对木清骤然的转变实在是摸不着头脑,不死心地问道:“娘娘您究竟是怎么了?” 可木清还是没有回答,仍是那么一句话:“咱们回宸芷宫吧。”说完便魂不守舍地朝前方走去。(未完待续。) 第一百十四章:苦衷 程子君疾步在夜色中穿梭,到达宸芷宫时已是一身的虚汗。刚踏入宫门口就瞧见茱萸已经在屋外等候,泛白的小脸上满是焦灼。程子君担忧地问道:“茱萸,这么晚了你派人急着把我叫进宫,到底是发生什么事儿了?” 茱萸焦急地说道:“程大夫,你快进去看看主子吧。她从下午就一直坐着,不吃不喝,不管别人说什么她都听不进,好像突然间变成了一块石头似的。” 程子君一听茱萸的话,不由心中骤然一沉,赶忙往屋内走去。果然,木清此时正端坐在窗台前,双眼无神地望着窗外,似是凝视着某一处地方,似又什么都没有看见,冷冷的脸庞面无表情,如同一具没有生命行尸走肉一般,模样很是吓人。 程子君走在木清身旁,低声唤了几句,果然是石沉大海,毫无回应。程子君又走回茱萸身旁,小声地问道:“你家主子今日去过哪里?见过什么人没有?” “今日我就陪主子去御花园走了会儿,途中正好遇见了大皇子,后来主子就变成现在这副模样了。” 粱曦?沈蓁的儿子?!程子君心脏忽然猛地一缩,有一种不祥的预感袭上心头,她又继续追问道:“你们遇见大皇子的时候,可有发生什么奇怪的事情吗?” 茱萸将粱曦丢失怪石,后来她们又如何替粱曦找回石头的经过仔仔细细地与程子君说了一遍。程子君一听,这才些许有了一些头绪,她想木清现在如此反常的举动必定与粱曦和沈蓁有关。于是她柔声安慰着茱萸,道:“你先下去。我来和烟儿聊聊。” 茱萸知道自己在这里也帮不上忙,于是便听话地退了出去,关上房门,屋内仅剩下程子君与木清二人。程子君悄然走到木清身旁坐下,她并没有急着再次询问木清,而是若无其事地说起别的来。“天黑了,冬天的黑夜总是特别寒冷,也特别漫长,好在无论如何照阳与光明总会到来的。” “程姐姐,你知道大皇子的名讳为何为‘曦’?” 木清突然莫名其妙的发问让程子君措手不及,她愣了好半晌才支支吾吾道:“既然取名‘曦’字,我想是代表着光明吧。也许是皇上希望皇子能为朝廷为国家带来光明。” 木清不置可否,继续问道:“我曾经听梁胤昊说过,大皇子的名字并非他取的,而是沈蓁当年强烈要求由自己替儿子取名。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不知道啊…沈蓁是大学士的女儿,文采学士自然是一等一的,取个名字想必不在话下。再说沈蓁平时什么也不争不抢,只要求能为儿子取名,这也很正常啊。你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个,烟儿你是怎么了?” “粱曦,曦….阳光….”木清陡然低声啜泣了起来,泪水似珠串一般滚滚滑落。木清回想起小时候,哥哥总喜欢搜集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有些的确令她惊奇,而有些则是连她都有写苦笑不得。 记得有一日,云慕晨不知从哪里获得一件‘宝贝’,他洋洋得意又神秘兮兮地拿来给妹妹看。云长烟本来也是好奇万分,可当她看见哥哥从一个精致无比的匣子里拿出一块石头时,她瞬间泄了气。石头约莫一个鸡蛋的打消,她左看右看也只不过是一块普通的石头,并无什么特别之处。 云慕晨见妹妹这番反应,很是不甘,于是耐心地解释道:“长烟,你可别小看这块石头,它可不是普通的石头,它里头是一块天然璞玉,只是外头被石头包裹着,所以你才看不出来。” 云长烟听哥哥这么一说,又稍许有了那么一点儿兴致,她好奇地问道:“那你快把外头的石头凿开啊!也好让我开开眼界。” “那可不行。”云慕晨立马拒绝道,“里头的璞玉可是百年难得一见,若是随便凿开,万一把里头的玉石给敲碎了怎么办?” 云长烟不服气道:“切,你不凿开怎么知道里面是不是真的有玉啊?说不定你是被别人给骗了,其实它就是一块普通的破石头!” 云慕晨却是不以为意,依旧捧着他的宝贝,仔细端详,脸上洋溢着满足的笑容。“它的珍贵又岂是你这么个小丫头能懂的。” 木清不屑地说道:“能有多珍贵啊?难不成比爹给你的传家玉佩还珍贵?!” “那可不!我以后就把这块石头留给我儿子!” 云慕晨兀自得意的口气引得长烟一阵发笑,她抓着哥哥的袖口,调笑道:“哈哈,你就胡吹吧!爹爹要是知道你要把这块破石头传给我以后的小侄儿,一定会被你给气死的!” 回忆中的欢声笑语如在耳旁,斯人音容笑貌亦历历在目,木清心中愧疚万分,她竟然一直都没有发现,哭得更加伤心起来,断断续续地喃喃道:“曦….阳光….慕晨的阳光…..” 程子君见木清哭得这般痛心疾首,自己也不由慌了手脚,可是她却听清楚了木清最后一句话。晨间的阳光….慕晨,粱曦,两者的名字之间竟然有着千丝万缕的关联,之前她们一直都没有意识到这一点,难道说……” 程子君被自己想法突然间吓到,她惊恐地看着木清,双唇颤抖地问道:“难道曦儿是….是你哥哥的孩子?!” “粱曦的生辰是正月,而沈蓁是四月的时候嫁入东宫的,也就是说粱曦是个不足月的早产儿。可是,如果….如果沈蓁在我哥哥在世时便怀了这个孩子,那他的出声的时间也应该正好在正月。” 程子君不敢置信地问道:“那也就是说,你云家出事儿的时候,沈蓁已经知道自己身怀六甲了?!” “沈姐姐自己知道,她怀孕的事情一旦被沈大学士发现,她爹一定会让自己把孩子打掉,他沈家绝不能生出一个‘谋逆之人’的子孙。所以….所以她才会在哥哥过世不过一月的时候急着嫁给梁胤昊,因为她知道再拖就瞒不了此事了,她要保住我云家最后一点血脉!“木清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说出这一番话来的,只觉心如刀绞,五脏六腑都抽搐成了一团,难以言喻的疼痛感从身体深处卷上。那种痛,像是体内最柔软脆弱的地方,生生地被插入了一把锋利的刀刃。木清几乎已是泣不成声,双手捂着面孔,掌心已是一片****。她悔恨道:“我竟然…竟然误会了她贪图荣华富贵,我竟然恨了她!(未完待续。) 第一百十五章: 苦衷(下) “我竟然…竟然误会她是因为贪图荣华富贵才嫁给梁胤昊,我竟然还恨了她!” 程子君从没有讲过木清这样崩溃的样子,自从巨变发生之后,她所见到的木清就一直是清寡淡泊的,眉宇间总是透彻高深莫测的笑意,就算是当初劫后重生,家人离世,长烟也不曾这样撕心裂肺地哭喊过。 “原来她从来都没有变过,她一直都是长烟最好的朋友沈蓁。变了的人是我,是我!”泪水蒙了木清的双眼,因为内疚和悲伤,五官几乎拧成一团,“她母子俩身陷危难的时候,我竟然还想着袖手旁观,我居然还想着要报复沈蓁!” 这一刻木清才知道为什么沈蓁进宫之后就一直对梁胤昊,对宫中的所有人都是一副冷淡凉薄的样子,为什么她不希望卷入到是非争斗之中,为什么她不希望自己的儿子去争夺那其他人梦寐以求的宝座。 程子君见木清哭成那样,自己也忍不住热泪盈眶,却还是坚持着安慰道:“不知者无罪,我相信沈姐姐她不会怪你的。” “程姐姐,那件事情发生了之后,我从来没有怨恨过上天,我没有抱怨过命运的不公,我只想让诬陷我爹的人受到因有的惩罚,还一个天理公道,人间清白给我云家。可是…可是今天,我看到曦儿的脸,那张与我哥哥相似的脸,我突然很恨,恨上天的不公,恨上天的残忍,为什么这一切偏偏是我云氏一族来承受?!为什么那些该死的人一直都好好地活着?为什么我无辜的家人却要惨遭毒手?!”木清越说眸色越冷,狠厉中又带着些许迷离。 程子君见木清神色越来越阴狠疯狂,不由慌了手脚。木清从前也恨,但是她恨的是霍培安与梁胤昊两人,而且她的恨是理智的,并没有为了报仇不顾一切后果。正是因为考虑到朝廷局势,百姓安危,所以她才需要好好布局,不然的话她早就拿一把利剑直插那二人的胸口就行了,又何必像现在这样耗尽心思,大费周章呢? 可是这一刻的木清却是疯狂的,痛苦积压太多太久,粱曦的真实身份便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一旦爆发便是如同洪水猛兽,势不可挡。程子君为了不让木清的情绪继续恶化下去,立即狠狠抓着木清的肩膀,强制她看向自己,出声呵斥道:“烟儿!烟儿!!过去的事情已是事实,你哥哥和你爹也已经死了,可是你还活着!当初你母亲拼尽最后一丝力气也要让你活着,是为了什么?为了让你****怨天尤人?时时自怨自艾吗?!” 说完,程子君大声将茱萸唤了进来,并从茱萸身上拿走了她贴身携带的一把匕首,重重塞进木清手中。程子君冷声道:“你如果实在恨,那你现在就拿着这把匕首,冲进畅宜宫一刀刺死梁胤昊!这样你哥哥就能活过来吗?沈蓁就不用再继续留在宫中受皇后的欺侮了吗?粱曦就能恢复身份,光明正大成为你云氏一族的成员了吗?!” 程子君一开始抢走匕首的时候茱萸很是吃惊,后来听对方说出的话就更是令人寒溧丛生。茱萸不明所以地看着这抱作一团的两个泪人,可是她真的从没见过主子这般失态悲痛的样子,于是便识相地站在一旁沉默不语。 木清看着手中的匕首,身子仍是僵直着一动不动,泪水始终无法遏止地滚滚滴落。忽地木清将手一松,匕首应声落地,她缓缓蜷缩起身子,将满是泪水的脸埋在双肘只见,闷声道:“他们本是最令人艳羡的一对,天造地设,他们本来可以拥有一个幸福美满的家,一起看着曦儿长大。看他第一次走路,第一次说话,第一次喊‘爹爹’,可是这些我哥哥…哥哥他都看不到了!” 程子君也早已哭得眼眶红肿,她缓步走到木清身旁,轻柔拍抚着她的后背,安慰道:“沈姐姐对你哥哥一片痴心,即使委屈自己也要保住你云家最后一点儿血脉,这份真心真情世间难寻,实在叫人感动。我相信,这一切你哥哥他都知道,他一直都知道!就好像你说的,逝者英灵在上,他们一直都在看着我们!他们也一直在看着你,等着有朝一日你为云家伸冤平反!” 时间似是过了许久,木清终于徐徐抬起头来,脸上的泪痕虽清晰可见,眼眶也是红肿湿润,可是眉眼间的神色却已恢复平常。程子君知道木清已经从伤痛中走出,恢复成了那个机关算尽,喜怒不知的尹木清,心中也不由稍稍安定了些。 “接下来你准备怎么做?你会和沈蓁相认吗?”程子君问道。 木清几乎是想都没想就拒绝道:“不。我说过我只是尹木清,我以前没有向瑞王坦白我的身份,那么现在我也不会与沈蓁相认。” 程子君诧异道:“难道你还准备瞒着她?” “沈蓁知道的越少,对她和儿子来说就会越安全,这也是我现在唯一能保护她们的一种方式。更何况我自己也是存着私心的,我希望云长烟在沈蓁的心里一直是那个善良的小女孩,而不是我现在这个诡谲阴险的奸妃。”木清自嘲一笑,哀愁的神色仍在脸上依稀可见。 程子君听了只觉心头发酸,可是她知道木清已经下了决定,便也不再强求,只点了点头,表示自己也会帮助木清瞒着沈蓁。 程子君复又问道:“沈蓁虽然保住了你哥哥的儿子,但是不管怎么说都是认贼作父,难道你准备让她母子二人一直呆在宫里?你心里可有什么计划?” 木清沉吟道:“以沈蓁的性子的确不适合留在这尔虞我诈的后宫里,更何况皇后总有一天会容不下粱曦。不过要把一个皇妃一个皇子弄出宫并非易事,稍有差池便会连累她们。所以,我还要好好想一想,从长计议。” 程子君了然点头,她相信木清的能力和才智,她也相信沈蓁终有一日会离开这地狱般的地方,回到属于自己的一片天地。思及此处,程子君不由再度看向木清,心道:可是长烟你呢?待一切结束,你又会归于何处呢.....(未完待续。) 第一百十六章: 相见不识 春日的脚步逐渐临近,可京城毕竟地处北方,所以早春仍是乍暖还寒。木清因为极为怕冷,故今日她穿着一件厚厚的大氅,现在寒风中,脸上却是写满了期盼。 茱萸也陪着木清一起现在风口的凉亭处等了近一个时辰,她手中还拿着一个包裹,里头全是木清整理出来的宝贝,准备今天带来送给粱曦。 自从木清得知粱曦是自己哥哥的孩子的时候,她就变成了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姑姑,想把最好的东西都给到孩子。 整整一个时辰这么干站着,就连平日习武的茱萸都觉得双腿微酸,就更别提身子柔弱的木清了。茱萸担忧地睨了木清一眼,可她脸上却是毫无疲色,一双眼睛眼巴巴地凝视着远方。 茱萸终是忍不住发问道:“娘娘,咱们在这里站了好一会儿了,大皇子真的会出现吗?” “嗯,我已经打听过了,曦儿他每此去国子监上完课都会经过这里,咱们再等等,他应该快下课了。”木清笃定地回答道,双眼仍是看着远方。 茱萸又不解地问道:“既然是要见大皇子殿下,娘娘您为什么不直接去翊千宫就好,何必在这风口等上个把个时辰?” 木清低头垂眸,心中暗道:去翊千宫?她有什么资格资格再见沈蓁?而且就算她真见了沈蓁,她又能说什么呢? 最后木清只淡淡说了一句“再等等”,便再也没有开口。 果然过了没多久,嬷嬷便带着粱曦出现在二人视线中。 木清二话不说就朝粱曦走去,脸上的笑容是那么温柔。“大皇子殿下下课了?” 粱曦见到宸妃突然出现,不由被吓了一跳,愣了好半晌才行礼道:“宸妃娘娘。” 木清刚想急着开口,却被身旁的茱萸微微拉住衣袖。木清看向茱萸,下一刻她便读懂了茱萸眼神中的意思:皇子身边还有个嬷嬷呢! 木清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冒失,立马开口支开粱曦身旁的嬷嬷和宫女,“你们都下去吧,本宫有些话想和大皇子殿下说。” 宫女嬷嬷看来人是深受龙宠的宸妃,自然也不敢有任何异议,皆领命退至一旁。 木清一看该回避的人都已经回避了,这才对着粱曦咧嘴一笑,道:“殿下最近可还好?上次你拿着石头回去之后,没有对您母妃说起什么吧?” 粱曦老实地摇摇头,恳求似地说道:“我怕母妃会不高兴,所以没有提起这件事,宸妃娘娘您也千万别告诉我母妃!” “好,我答应殿下,绝不会讲那日的事情告诉你母妃的。”木清会心笑道,心想这孩子果然聪明机灵,只是性子过于内敛了些,不似其它同年龄的孩子那般活泼。 粱曦脸上露出放心的笑容,谢道:“谢谢宸妃娘娘。” “殿下言重了。”木清笑道,随即唤过一旁的茱萸,将她手中的包裹打开,对粱曦道,“这些是我带来送给殿下的礼物。” 粱曦微微看了包裹一眼便立马摇头拒绝,懂事地道:“不行,母妃不让我随便拿别人的东西,请恕曦儿不能收下。” “没关系的,里头不过是我宫中的一些小玩物和书籍,并不是什么特别珍贵的礼物,殿下你就拿着吧!您母妃不会责怪的!”木清一边劝说,一边还把包裹中的东西一样样拿出来给粱曦展示。 粱曦虽然心中犹豫,可是一双眼睛却是无法从木清手中的那些东西上挪开。从小母亲就对他管教严苛,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些新奇的小玩意儿,毕竟是个七八岁的孩子,说他不动心是不可能的。想了好半天,终于还是经不住诱惑,诺诺地收下了木清所赠的礼物。 木清见粱曦肯收下她所赠的礼物,不由满足一笑,后又故作随意地问道:“殿下,您母妃今日可还一切安好?有没有其他宫里的娘娘来找过你们?” 粱曦答道:“母妃一切都好,也没有其他娘娘来过。不过春日快到了,每年的春季母妃都会在佛堂里待很久。” 木清睫羽微微一颤,指甲不由陷入掌心,留下深深浅浅的印痕。她知道为什么每年春季沈蓁会花更多时间诵经念佛,因为她云家出事的时候正是春季,最为唯美浪漫的季节却是她最痛的回忆,仿佛是上天故意开的一个玩笑。 “那就好,天气冷,殿下您快些回去吧,别让您母妃担心了。”木清关切道。 粱曦很是听话,再次道谢后便随着嬷嬷往翊千宫的方向走去。 礼物成功送了出去,并且就刚才粱曦的反应来看,似乎对她所送的礼物很是喜欢。这也让木清稍感安慰。 不过可惜,虽然粱曦喜欢她的礼物,可沈蓁却并不买账。粱曦手下东西后才不过半日,沈蓁便亲自讲东西原封不动地给送了回来。 木清看着沈蓁送回的包裹,心中无奈一叹,可面上仍是保持着一贯的笑容。“娘娘这是做什么?不过是我宫中的一些小玩物和书籍,我看都适合大皇子殿下,所以才想着送给殿下,并无他意,娘娘不必多心!” “多谢宸妃的好意,不过曦儿他平日并不缺少玩具和书本。”沈蓁仍是面无表情道。 木清道:“这些书外头少有,而且里头的道理深入浅出,绝不会让殿下玩物丧志,娘娘可放心。” 沈蓁仍是固执地拒绝道:“不用了!” 木清脸色一沉,立马转身去翻腾书柜中的其他书本,并喃喃道:“我这里还有其他书,如果娘娘觉得这些不太适合,我还可以找些其他的!我看看在哪里?” 沈蓁奇怪地看着木清兀自翻箱倒柜,心中是说不出的五味杂陈。她怔了好一会儿,脸色更是阴沉,突然她防备地开口道:“宸妃娘娘你这又是何必呢?我早就说过不会加入您与皇后的战局,娘娘又何必纡尊降贵,想方设法讨好我母子俩呢?” 木清忙碌的身子陡然僵住,眼中的悲痛与哀愁从眼框用倾泻而出,不过由于她背对着沈蓁,所以对方才无法发现。 沈蓁见对方没有反应,又继续道:“娘娘不必煞费功夫了!我们什么也不要,只求娘娘能放我们一马!”(未完待续。) 第一百十七章: 相见不识(下) “我们什么也不要,只求娘娘能放我们一马!” 木清胸口涌起一阵火辣辣的疼痛,疼得她脸色都有些泛白,但由于她背对着沈蓁,所以才没有让沈蓁发现。许久,木清才稳了心绪,缓缓转过身来,哑声道:“我说过,我只是单纯的想给大皇子殿下送些东西,并无其他目的娘娘不必多心。” “若宸妃娘娘真的没有其他心思,那就更不需要送曦儿这些东西了。我们朴实清静的日子过惯了。”沈蓁坚持道,眉宇间带着不友善的防备。 木清却是不以为然,淡淡一笑道:“娘娘淡泊恬然,自然可以做到不争不抢,悠悠然地活在自己的世界中,可是没有荣宠,就没有地位,内侍监一定不会勤快地把好吃好喝地往翊千宫送,就更别提花心思逗殿下高兴了,殿下正是长身体学知识的关键时刻,切不可马虎。殿下还小,以后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沈蓁见对方说得诚恳,语气里也的确没有很强的目的性,这叫沈蓁不由为之震惊。再加上之前宸妃曾经帮助过她母子二人脱离险境,沈蓁心中多少还是对她有些感激的,于是便柔了语气道:“多谢宸妃关心,我日后会注意的。只是这些东西我们真的不能要,这些字画书籍都是世间难得的绝迹珍品,实在是太过贵重,还请宸妃不要见怪。” 木清见沈蓁态度坚决,于是也不强求,只从包裹中拿出一本看上去有些泛黄破旧的书本,道:“好吧,既然娘娘坚持,那我也不勉强。不过这本是我父亲当年游离江湖时偶然发现的一本武功秘籍,里头的招式虽算不上上乘,可是防身健体还是可以的。若殿下能从中学会个一招半式,相信日后要是还有人来翊千宫起欺负你们,那殿下还可以三两招化解危险。“ 沈蓁低头沉思了一会,觉得宸妃的话也颇有道理,在这宫里学会一两样防身的本事也不是什么坏事。于是沈蓁也不再扫对方的兴,默然收下了了木清手中的秘籍。 木清见沈蓁终于肯收下,心中自是喜不自禁,又道:“上次我去翊千宫的时候见殿下好像很喜欢画画,而且也颇有天分,是娘娘您教殿下的吗?” 沈蓁露出一个骄傲的母亲的笑容,嘴上却仍是谦虚道:“不过是平日教他打发时间罢了,哪有什么技巧章法,宸妃过誉了。” “我认识一位画画的师傅,画技高超不说,还总能想到些新奇怪异的点子,倒是与一般的鸿儒大师不同。不过可惜此人性格孤傲,行事怪异,偏偏不爱被世俗之物给束缚,更不爱朝堂宫闱,不然要是能请到他来指点大皇子,必定会进益更大。” 木清骤然提起此人,不由叫沈蓁瞬间一愣,继而急切地问道:“娘娘所说的这位大鸿儒,可是黎丹老先生?” “不错,正是黎老先生!”木清点头道,“娘娘怎么会知道他的?” 沈蓁心中暗道:他怎么可能不知道黎老先生,他当年可是云慕晨的授业恩师啊!自从云家出事之后,黎老先生就离开了京城,再也没有回来过,宸妃又是如何认识他的? 沈蓁眼中划过一瞬间的哀色,但立马又恢复了平静。她强扯出一道笑容,回答道:“黎老先生画技非凡,一代鸿儒大家,京中谁人不知呢?” 木清自嘲一笑,将沈蓁的反应和神态变化全都看在眼里,也道:“是啊,我忘了,姐姐的父亲是朝中大学士,从小饱读诗书,当然认得黎老先生。” 木清当然并非真想让黎丹来教粱曦画画,而是为了故意试探沈蓁。毕竟黎老先生与云慕晨颇有渊源,她不可能毫无反应。 在成功勾起了沈蓁对云慕晨的回忆之后,木清又接着问道:“若是殿下能出得了宫,那该有多好,娘娘您说是吗?” 沈蓁身子微不可见地抖了抖,道:“娘娘说笑了,身为皇子又怎么可能随意出宫呢?” 木清冷冷直视着沈蓁,眼中的光芒带着蛊惑,沉沉闻到:“娘娘你想出宫吗?想带着儿子一起离开这里吗?” 沈蓁面色立即冷了下来,惊恐地说道:“娘娘到底在说什么?!既然进了宫,又何来离开这一说法?!这种玩笑话宸妃日后还是少说的好,免得叫有心之人听了,误会了去。” 木清低头敛色,并未回应沈蓁的话,而是悠然自得地走到窗边,似是喃喃自语道:“是啊!一旦进了宫,要出去谈何容易,只怕是到死也要死在这牢笼之中了吧!” 金灿灿的阳光照在木清身上,形成一圈光晕,美好又不真实。那种模糊又熟悉的感觉再次袭上沈蓁心头,她怔怔看着木清的侧脸,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最后,沈蓁逃也似地离开了宸芷宫,仿佛多呆一刻,都会让她勾起对往日人和事的回忆。 沈蓁离开后,茱萸说道:“娘娘,看蓁妃的样子,似乎并不想出宫。” “不,她不是不想,而是不敢想!”木清阴沉地说道,“茱萸,你去通知裘风,让他尽快来宫中见我一次。我需要好好和他商量一下该如何把沈蓁母子弄出宫。” “好,奴婢明白。”茱萸领命道。 ----------------------- 因为前些日子唐美人的事情,再加上最近霍培安在朝中屡屡不顺,所以最近皇后霍氏一直安分守己地呆在寝宫里,鲜少出门。 霍氏贴身侍女轻手轻脚走入殿中,禀告道:“娘娘,奴婢听说宸芷宫昨个儿送了好些东西给到翊千宫!” 皇后一听,身子立马从软塌上弹起,吃惊地问道:“你说什么?!” “奴婢是从沈蓁身边的侍女那儿听说的,好像还送了不少好东西!” 皇后面露愠色道:“没想到这两个贱人竟然勾结在一起,难怪唐美人这次会惨败。本宫本来还想,就凭沈蓁这个软柿子,怎么可能扳倒唐美人,原来背后有尹木清这个贱人在出谋划策!” “娘娘准备怎么做?” “本来还想先放沈蓁和她儿子一马,既然如此,那看来除去她母子俩已是事不宜迟了!”霍氏阴恻恻地说道,眼中满是狠意。(未完待续。) 第一百十八章:心绪难平 “你说什么?!”裘风大声一呼,陡然站起身来,因为过于激动,还将身前的椅子也给踢翻了,“你说粱曦其实是你哥哥的孩子?!” “嗯。”木清确认道,并将那日的全过程和石头的来历统统告诉了裘风。 裘风听完后,沉吟许久,紧皱的眉头表现出他此刻仍在尽力消化这惊人的消息。约莫小半盏茶的功夫,裘风才再次开口问道:“所以,你这么急匆匆地把我叫到宫里来,就是为了和我商量如何把沈蓁母子弄出宫?” “不错。”木清定定道,眼中闪着坚毅的光芒。 裘风冷哼一声,“要把一个皇子一个皇妃弄出皇宫,你知道这是多么危险的一件事吗?” “我当然知道。”木清毫不在意地说道,“可是,皇后不会放过她们的,如果不尽快把她们弄出宫,难保日后不会再出现什么幺蛾子。为了沈蓁母子的安危着想,我不得不这么做!” 裘风一看木清已经做了决定,他知道无论自己再说什么她也不会改变心意的,只能无奈道:“既然非如此不可,那你想好怎么做了么?” 木清尽量让自己笑得云淡风轻,不露痕迹,徐徐道:“只是大致有了一个点子,但是为了安全起见,其中的细节还需要好好推敲一番。好在因为唐美人那件事儿,皇后如今也算是收敛了不少,想来短时间内不会再为难她们,我们还有一些时间。” 裘风了然地点点头,道:“我会做好宫外的接应工作,并计划她们的逃亡路线,这些琐事你不必操心。” 木清安然笑道:“你办事我自然放心。” “想不到沈蓁还是个重情义的女子,竟然为了你哥哥肯作如此牺牲。”裘风沉沉一叹,“你是不是不准备与沈蓁相认?” 木清自嘲一笑,反问道:“告诉了她又能怎么样呢?” 裘风仔细一想:木清的话倒也没有错。就沈蓁为了保住孩子,甘愿进宫这件事来说,就知道沈蓁是个外柔内刚的女子。如果被她知道木清就是当年的云长烟,恐怕无论如何也不愿离开皇宫了吧。 想通了这一点后,裘风便也不再强求,尔后正色道:“听茱萸说你送了不少东西给那孩子?” 木清眼睑一跳,一股说不出的酸楚自背脊底部升腾上来,热热地涌到眼底,有片刻的沉默。好一会儿之后,才继续开口,“我也知道现在这种时候,不应该轻举妄动,可是我看到那孩子…我哥哥的孩子,我实在无法做到平常心对待,我控制不住我自己。对不起。” 裘风浓眉紧蹙,冷静分析道:“你不用对我道歉,既然你想要保护她们,那你就应该明白越是对她们好,反而越是把她们往绝境去推。你送礼物的时候全凭自己心意,可是你有没有考虑到后果?且不论沈蓁会不会从中发现什么端倪,就那皇后霍氏也是个麻烦的角色。若是让皇后知道了,她会怎么想你和沈蓁的关系?她一定会以为你们已经联手,从而逼迫她更快发力对付沈蓁母子。” 裘风的话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的灼痛了木清的旧伤疤,浓密的睫毛静静下垂,任凭烛火的微光投落下两道寂寥的阴影,生生遮住了眼。其实裘风说的这些她都知道,只是她实在没有办法控制自己,她想要想尽办法对粱曦好。她以为云家自此断了血脉,没想到上天垂怜,竟然还留下了一个粱曦。 木清深吸了一口气,深邃的眼眸在昏暗的烛光下灼灼发亮,神情极为认真。“我明白,我会尽快平复自己的情绪,以做到如往常一般对待她母子。” 裘风释然地点点头,他对木清掩饰伪装的本事还是颇有信心的,故也不再多说什么。只说了一句“若是有什么需要,让茱萸给我传话就行了。” 木清压下心绪,开始询问宫外的一些状况。“桃芜在渝州的情况怎么样了?” “放心吧,桃芜来报,她已经成功了。渝州的人就快动身往京里来了。”裘风淡定道。 木清只淡淡‘嗯’了一声,她对桃芜的能力还是很有信心的,于是又将话题转开,问道:“我今日听梁胤昊说,他已经通过了瑞王的和户部工部给出的重建堤坝方案,我想瑞王也快动身去南方了吧?” 裘风听木清忽然提到粱胤桓,不由身子一震,浓密的睫毛抖动了些许,落下一层重重的阴影。原本他并不想告诉木清关于粱胤桓要走了那幅画的事情,可是上次粱胤桓若有似无地忽然再度提起作画之人,不由让裘风觉得有些不对劲,他心中纠结着该如何告诉木清。 木清见裘风脸色不太对劲,故奇怪地追问道:“怎么了?外头发生什么事儿了吗?” 裘风重重一叹,恨了狠心,终于将那日除夕夜发生在烟雨楼的一切告诉了木清。木清听闻之后骤然双手一松,手中的茶杯应声落地,茶水和碎片散落成一地,而木清却仿佛浑然不知一般,双眼空洞无神地凝视着前方。 见木清诡异的反应,裘风担忧道:“怎么了?难道这画里真的有什么蹊跷?” 木清好似丢了魂一般,须臾她冷冷地看向裘风,问道:“你为何上一次进宫的时候不告诉我?” 裘风眨了眨眼,懊恼道:“我本来以为没什么打紧的,而且桃芜也没说这画有什么特别之处。谁知道粱胤桓后来来烟雨楼找我的时候,最后竟然又提到了那幅画,还问我画的具体来源和细节,我这才觉得有些奇怪。” “他还来找过你?!”木清脸色更是白了几分,瘫软地靠在椅背上,恍惚出神,一阵冷汗慢慢从背部沁出。 “这画里到底有什么玄机?为何你会这么害怕粱胤桓拿走那画?你快说啊!”裘风更是惶惶不安起来,急切地问道,“难道这画里有透露你身份的信息?粱胤桓他发现了你的身份?” --------------------------- 六天的工作日终终终于结束了,大家周末快乐!熬夜欧洲杯看起来~~(未完待续。) 第一百十九章:画中画 裘风惊骇地问道:“难道这画里有透露你身份的信息?” “这画表面上看起来的确没有什么问题。”木清眉头皱得死紧,原本清澈的双目里闪着慌乱的神色,“可是….其实这是一副画中画。” 裘风不解地问道:“画中画?!” 木清双目如炬,缓缓道:“不错,当时我将这副画裱起来的时候,在内里处还藏了另外一幅画。” 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裘风追问道:“另外一副画里画的是什么?” 木清吞吞吐吐地说道:“是…是当年的云府….” “什么?!”裘风诧异道,“你!竟然会如此不小心!” “当时是父亲与哥哥的祭日,措意才会有感而发画了这么一幅图,后来我又不忍将此画丢弃,所以才想到把它藏在另外一幅画的背面,我也没想到桃芜竟然会把画挂在烟雨楼里啊!”木清无奈地解释道,“而且就算瑞王要,难道你们就得给吗?你裘大帮主往日的巧舌如簧哪儿去了?怎么就这么随随便便给了出去?” 裘风不服气地争辩道:“我哪里知道这里头有什么玄机!” 木清无力地摆摆手,“好了好了,事已至此,互相责怪也是无济于事。我们还是好好想想该如何应对吧。” “你说粱胤桓会不会已经发现了?”裘风不安地问道。 木清沉默了好一会儿,双目有着摄魂的凌厉,道:“不!以粱胤桓的性子,如果他发现了那副画中画,恐怕早就闹翻你的烟雨楼,打破砂锅问到底了。可是他却只是若有似无地试探了你几句,我想他应该还没有发现。” “可是如果他没有发现画中画,又怎么会怀疑我们呢?”裘风继续问道,“按理来说你的笔法字迹早已不同于从前,他又怎么会怀疑起作画人的身份呢?” 木清猜测道:“可能是当日他向桃芜要画的时候,你们的略微迟疑引起了他的怀疑。不过他自己也不确定,所以他才会去找你试探。好在你当时口风紧,并没有露出什么破绽。” “既然如此,也就是说他还没有发现什么。”裘风了然地点点头,问道,“那接下来该怎么办? 此时,木清面上的慌张的表情已是一扫而空了,取而代之的是可怕的冷静“这幅画留在瑞王府始终都是一个隐患,就算粱胤桓现在没有看出端倪来,也难保他日后不会发现。所以安全起见,我们还是应该把画从瑞王府偷出来!” “偷出来?!”裘风剑眉一挑,没好气地说道,“那不用说,这种不讨喜的差事一定是我去办啦?” 一抹深沉的自木清唇边的笑纹中泛开,点染在眼底,熠熠生辉。她认真地看着裘风,道:“你裘大帮主的轻功连巍巍宫阙都拦不住你,更何况是个小小的瑞王府呢?想必是不在话下了吧?” “哼!你少来!我才不吃你这一套呢。”裘风不屑道。 木清低眉浅笑,她知道裘风这么说不过只是玩笑之语,说到底他还是会帮她的。她复又说道:“不过既然粱胤桓还没有发现,此事也不急于一时。粱胤桓不是正好要启程去南方嘛,不如就等到他离开之后再动手也不迟。” 裘风对此也表示赞同,等粱胤桓离开也好,总是完全些。而且他想粱胤桓就算再怎么死心眼儿,总不会拿着一张画去南方吧? 木清又补充道:“我会在这两日画出另外一幅一模一样的出来,到时你偷偷潜入瑞王府,把两幅画一调包,我想粱胤桓应该不会发现。” “嗯,也只能如此了。现在就希望粱胤桓不会太聪明!”裘风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 木清提醒道:“对了,瑞王离京的这段时日,还要麻烦灵山帮的弟兄们好好暗中保护他,以免霍培安从中暗下毒手。” “我知道,这件事我已经安排好了,保证粱胤桓回京的时候一根毫毛也不会少!”裘风脸上是信心满满的笃定神色,他又嘱咐道,“这件事既然是我惹出来的,我就会想法子帮你解决,你也别太担心,好好待在宫里养病。春日虽然快到了,可毕竟乍暖还寒,万不可马虎放松。” 木清心头一暖,点头笑道:“我知道,事情到了现在这个阶段,我怎么都不会倒下的!” 裘风嘴角弯出一道嘲讽的弧度,他看着屋内跳跃的烛光,冷冷道:“你知道自己还有多少时间吗?” “我自己的身子我又怎么会不知道呢!”木清却笑得格外云淡风轻,似乎谈论的不是生死只是家常。“其实对我来说,每多活一天都是上天对我的恩赐了,又怎能强求呢?我答应你,待一切结束之后,我就会离开京城,过上闲云野鹤的生活!” 裘风笑意更深,却更带着哀愁,他没有再说什么,转身便离开了宸芷宫。 ------------------------------------- 瑞王粱胤桓将重新修建堤坝的方案呈奏给皇上之后,皇帝梁胤昊很是满意,于是在其后的第二日便下旨由瑞王前往南方灾区,负责修建堤坝的事宜,并且即刻动身。 粱胤桓接到旨意之后,由于时间紧迫,洪涝形势严峻,所以粱胤桓也没有多做耽搁,稍稍整理了一些行装,便匆匆启程了,甚至都没有机会见裘风一面。不过整队人马行至城门口的时候,粱胤桓却见到了一位让他颇为意外的人,此人便是魏铭。 魏铭听说瑞王今日启程,便专门来到城门口等候,为瑞王践行。 “魏大人!”粱胤桓见魏铭亲自前来,于是也下马打声招呼,“大人亲自前来,实在叫本王受宠若惊啊!” “微臣这等残躯,无法一同前往,实在惭愧,还望殿下一路顺风。”魏铭自嘲一笑。 粱胤桓拱手一揖,道:“大人这等忧国忧民之心,实在叫人倾佩。” “殿下此行身负重任,还望殿下切不可辜负皇上对您的信任!”魏铭再三嘱咐道。 对于对方的怀疑,粱胤桓却是不以为忤,只是紧紧盯着魏铭,好半晌后才字字铿锵地说道:“关乎天下苍生之事,万不会儿戏,还请大人放心!” 说完,一行人便策马扬尘而去...(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章:落水 傍晚时分,天边的霓霞如同少女羞涩的脸颊,美不胜收。 “娘娘,不好了!”茱萸心急火燎地闯了进来,焦急地喊道,“大皇子他落水了!” 木清立马扔了手中的书本,惊骇地问道:“你说什么?!大皇子如今在哪?他怎么样了?” 眼看着主子一副急坏了的模样,好像恨不得立马冲去翊千宫查看粱曦的状况,茱萸赶紧抓住木清的肩膀,柔声安抚道:“殿下人没有事儿!娘娘你别着急,别急坏了身子!” “我怎么能不着急,好端端的这人怎么会掉水里?”但凡只要关乎到粱曦,木清就会失了惯有的冷静自持。 茱萸粗略地将今日打听道的事情说了一遍,“奴婢打听过了,殿下是今日下午,在御花园的荷花池里落的水。好在现在天气暖和了些,池子里的冰都已经化了,太监宫女们发现之后便立马把殿下给救了起来。” “是他自己不小心掉进去的吗?”木清怀疑地问道。她心中疑惑不已:粱曦虽然年幼,却并非是个调皮不懂事的孩子,怎么会突然掉进御花园的池子里呢? “听说…”茱萸支支吾吾地说道,“听说是大皇子殿下和二皇子在御花园里打闹,二皇子一言不合便将大皇子推入了池子里。” “打闹?!”木清奇怪地皱起眉头,粱曦的性子她很清楚,绝对不是惹是生非的主,他又怎么会去与二皇子打架呢? 茱萸又继续说道:“后来这件事儿还惊动了皇上。皇上不仅在畅宜宫里召见了两位皇子,还把蓁妃和德嫔一起传了过去,而且连皇后都去了呢!” “皇后?!”木清微微一愣,不由狐疑地问道,“没想到这件事竟然惊动了那么多人?” “听说是德嫔带着二皇子,到皇后那儿去恶人先告状的。后来皇后才带着德嫔母子一起去找的皇上。”茱萸忿忿地说道,语气中满是鄙夷的意味,“她们跑去皇上那里又是哭又是闹的,指证说是大皇子先挑事儿,骂二皇子的母妃德嫔身份低微。” 木清眉头紧蹙,她心里清楚:粱曦这孩子是断然不可能说出这种话来的,这显然是德嫔母子的诬陷,说不定里头还有皇后在搞鬼。木清此刻已经恢复了些许冷静,问道:“那沈蓁和大皇子可有辩解什么?” 茱萸无奈地摇摇头,沉吟道:“蓁妃娘娘的性子主子您又不是不知道,就算她想为自己的儿子据理力争,只怕面对宫中这些恶毒狠辣的妇人,也是秀才遇到兵,说也说不清的。” “哼。”木清冷笑一声,眉眼间满是凌厉,“当时在场的那些太监宫女,事发之后一定也配合着德嫔,一起对沈蓁母子落井下石了吧?” “娘娘猜测的没有错。当日所有的宫女和太监竟然全都异口同声地指证大皇子,说是大皇子惹事在先,所以二皇子才会把他推下水的。”茱萸不满地说道,后又不确定地问木清,“娘娘您说,真的是大皇子先口出恶语的吗?” 木清冷冷反问道:“以你对粱曦的认识和对沈蓁的了解,你觉得这一切是真的吗?” 茱萸想了想,答道:“奴婢觉得殿下不是这样的人,那这么来说,是德嫔反咬一口咯?” 木清眼中闪过一抹异色,眉宇之间堆叠起层层阴鹜。“我看这件事没有那么简单,只怕德嫔母子也不过是受人指使而已。” 茱萸听之一愣,低声道:“娘娘的意思是…皇后在里头做了手脚?” “没想到皇后居然那么快就再次下手了,或许…或许是她知道了我送沈蓁母子礼物的事情,所以才会等不及动手。”木清懊恼地说道,难过地低下了头,“看来…还是我害了她们。” “娘娘别这么说,是那霍氏实在太过心狠手辣,一次次陷害蓁妃母子。”茱萸安慰道。 木清敛了哀色,问道:“皇上最后怎么说的?可有罚他?” 茱萸不甘心地说道:“明明落水的是大皇子,二皇子连一点儿伤都没有,皇上却在最后只罚了大皇子一人,实在太不公平了!” 木清对梁胤昊的决定倒是丝毫不感到意外。毕竟沈蓁如今在宫中并不受宠,连带着儿子粱曦在梁胤昊眼中也仿佛是个透明人一般。他并不了解自己的这个孩子,所以他才会轻易听信德嫔和皇后的谗言,认定是粱曦惹事在先。而且他也不疼爱他,所以才会只罚粱曦却不罚德嫔的儿子。 茱萸继续心疼地说道:“那么小的孩子,刚刚掉进冰冷的池水里不说,还被罚在佛堂跪了一整晚,怎么可能不生病呢!” 木清睫羽微微一颤,过了好一会,才一字一字从齿缝间流出:“他…病了吗?” 茱萸难过地撇了撇嘴角,答道:“嗯,听说回到翊千宫之后,就一直高烧不退。娘娘您要去翊千宫看看吗?” “去翊千宫?!”木清恍惚地重复了一句,终是颓然吁了一口气,“皇后本来就是因为我的关系才多番为难她们,如果我现在去翊千宫,岂不是给她们如今的状况雪上加霜吗?” 茱萸听木清这么一说,心中只觉一片哀凉,原来即便聪颖如主子这般的人物,还是会有那么多无可奈何。 木清稳了心绪,嘱咐道:“你现在去找程姐姐,让她把今日的事情告诉太后,然后再请她立马去翊千宫给粱曦看看,可别让孩子病出事儿来。既然这件事情是皇后在捣鬼,那皇后派去的太医也不能全然相信,还是程姐姐去看看会比较放心些。” 茱萸立刻领命道:“奴婢明白,这就去太医院找程大夫。” 茱萸刚要转身离去,木清再度开口将她留下,又道:“另外,你想办法通知裘风一声,告诉他:那件事需要尽快进行,越早越好,沈蓁母子等不了多久了!” “要提早?”茱萸惊异道,“可是娘娘您不是说还没有准备好吗?” 木清微微垂眸,保持着神色的平静,可心里却已是知道该要如何做。“管不了那么多了,只怕她们多留在宫中一日,危险就会多一分!”(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一章:疫病 大皇子粱曦因为与二皇子争吵打闹,在御花园落水之后又被皇帝梁胤昊罚跪在祠堂面壁思过一日。孩子本来就年幼体弱,初春的季节掉入冰冷的水池里不说,还在祠堂吹了一晚上的冷风,身子必定熬不住。果然粱曦回到翊千宫之后就一直高烧不断,人也逐渐失去了意识,并伴有不时的呕吐症状。 粱曦虽然是个不得宠的皇子,可是再怎么说也是龙子,既然皇子病了,那太医院自然也不能怠慢了去。于是太医院的太医们也前去看了好几日,可惜这热度却是反反复复,怎么也退不下来。这让身为粱曦的母亲的沈蓁焦灼不已,****守在儿子床边半步不离。可惜多日之后,沈蓁并没有得到粱曦病情转好的好消息,相反她从太医口中得到一个噩耗:粱曦染上疫症了! 太医一旦断症之后便立马向皇上通传大皇子身染瘟疫的消息,顿时整个皇宫炸开了锅,紧张与恐惧的气息瞬间弥漫了宫内每一处角落。 瘟疫无疑是一个令人谈之色变的话题,谁都不会忘记,十年前多地曾爆发瘟疫,受感染的人数多达数万,死伤无数。如此惨痛深刻的过往在每个人心中留下了深刻的记忆,如今瘟疫再次来袭,而且还是从宫中而起,不免叫宫中众人,上至皇帝嫔妃,下至宫女太监全都人心惶惶。 皇帝梁胤昊听闻后,即刻下旨封闭翊千宫,并严令禁止任何人进出。同时还下令太医诊治检查各个寝宫,若有任何疑似感染的人员同样立即隔离。内侍监也已将艾草发放给各个寝宫,吩咐各宫宫女太监们须每日熏艾消毒。 皇后寝宫内,德嫔进宫给皇后霍氏请安,提气粱曦突如其来的疫病,德嫔也觉得有些奇怪,她终于按耐不住心中的好奇,问道:“大皇子他......他怎么会突然得了瘟疫?” 皇后对此事却不以为意,甚至眉宇间带着点儿幸灾乐祸的愉悦,她淡淡说道:“这病倒也来得突然。” “是啊!前些日子虽然听说大皇子一直高烧不退,可是大家都以为只是小孩子感染风寒,谁曾想到竟然是瘟疫啊!”德嫔后怕地说道,“哎呀,当日嫔妾和孩子还与大皇子有些接触呢,会不会也染上啊?” 皇后横了德嫔一眼,凌厉呵斥道:“你胡说什么呢!做母亲的也不盼自己儿子点儿好,还真是什么忌讳的话都敢说!” 德嫔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赶忙解释道:“嫔妾失言,嫔妾是急昏了头,所以才乱说话的。娘娘别见怪!” “你急什么?!”皇后冷哼一声,唇际是浅淡温柔的笑容,双目有着慑魂的凌厉,说话的同时,目光却不动声色地再次投射在德嫔身上,“大皇子病了的这段时间,不是还没人被传染上吗?现在最着急的应该是蓁妃才是,你瞎起什么劲?” “偌大一个皇宫偏偏只有大皇子一人得了疫病,看来这次是连老天爷都帮娘娘!”德嫔谄媚地奉承道,“当年全国上下因为疫病死了多少人,至今那惨状仍是历历在目,嫔妾心想,恐怕这次大皇子也是难逃一劫吧?” 皇后眼色骤然一沉,周身散发着一阵阵寒意,她冷冷道:“既然是天要亡他,那也怪不了本宫心狠手辣!为了完全起见,这次切不可让沈蓁再有机会翻身!” “娘娘是想…出手干预此事?!”德嫔诧异地问道,“可是这次皇上和太后颇为关心此事,几乎整个太医院都倾巢出动了,咱们买通一两个还行,要想让整个太医院全都与咱们串通一气,恐怕….” “怎么?你怕了?”皇后冷着脸反问到。 “嫔妾不是害怕,还是觉得既然大皇子现在已经是命垂一线,咱们又何必多此一举呢?搞不好露出什么马脚来,反而得不偿失!而且上次因为沈蓁,咱们已经失去了一个唐美人,若是这次再出点儿什么事情….” 皇后冷笑一声,眼中满是轻蔑,道:“你这人就是长了一颗老鼠胆子,事事畏首畏尾,上次让你和二皇子一起眼一出戏,你也是怕这怕那的,做娘的连这点儿决断都没有,儿子还能有什么出息?!” 德嫔被皇后这么一训斥,立马识趣地闭上嘴。皇后眼中匿着冷绝的精光,再次狠狠开口道:“大皇子得病的这些日子以来,皇上去过几次翊千宫?一方面皇上是怕疫病传染,另外一方面也表现出皇上其实对大皇子并不上心。皇上还年轻,子嗣日后有的是,少了一个两个的也不打紧。” 皇后缓缓举起面前的茶杯,茶香袅袅,氤氲的雾气将她脸上诡异的狠色微微盖住,只有低沉无情的声音从她口中缓慢流泻而出:“上次沈蓁母子能够侥幸逃过一劫,可这一次未必就能鸿运当头了!本宫不仅要粱曦死,本宫还要那沈蓁的命!” 皇后阴毒的话语叫德嫔不由浑身一震,引起一身颤栗,她颤巍巍地问道:“娘娘想怎么做?” “你去通知王太医,让他来本宫这里一趟,本宫自有法子!”皇后果断地回答道,似乎心里早有了计划。可是她转念一想,又继而问道,“对了,大皇子病了之后,宸妃可有什么举动?” “宸妃?”德嫔被皇后突然的发问弄得有些摸不着头脑,可停顿下来想了一想,这才明白皇后话中的深意。宸妃早已与蓁妃结盟,二人更是联手扳倒了唐美人。如今翊千宫出了事情,宸妃按理也不会不管不顾。于是德嫔仔细地禀告道:“自从疫病的消息传出之后,宸妃就一直呆在宸芷宫里不曾出门,更可况皇上下令现在除了太医之外,任何人都不准进出翊千宫,宸妃自然也不敢抗旨。” 皇后了然地点点头,复又叮嘱道:“你给本宫好好盯着宸芷宫的动向,一旦尹木清那贱人有任何举动都要向我汇报。这一次咱们可是占尽了天时地利,万不可再叫那尹木清搅了局!”(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二章:龙颜大怒 夜晚亥时,畅宜宫内依旧灯火通明,太医们跪作一团,个个噤若寒蝉,大殿内充斥着沉默肃然的气氛。皇帝与皇后正襟坐于主位,太后与宸妃则是坐在二人身旁。因为疫病带有传染的危险,所以众人并没有去翊千宫,而是把太医宣到了畅宜宫里问话。梁胤昊面上满是疲惫担忧之色,前些日子为了南方溃堤的事情,他已是焦头烂额,没想到一事未平一事又起,不由让他更加烦躁郁闷。正殿内悄然无声,所有人连大气都不敢出,只能偶尔听到太后的低声啜泣。 梁胤昊刚下了朝,便又听到粱曦昏迷吐血的消息,在畅宜宫里等了大半日,耐性与沉着早已消磨殆尽。 太医们个个谨小慎微地低着头,随即跪拜在皇上面前。 “大皇子怎么样了?”皇上不耐地询问道。 “回禀皇上,大皇子殿下的病来势凶猛,微臣们用了几帖药缓解病症,可是…可是效果都不容乐观。”太医院院正小声回答道,慌张得仍不敢抬头。 太后缓步走至太医身旁,哭泣道:“几日以来,皇子****按时服药,且每次都是蓁妃亲自喂服,病情不但不见好,如今居然急转直下,吐血晕厥?!你们太医院是干什么吃的?” 太后继而又转向皇帝梁胤昊,哭得声音略带沙哑。“皇帝!粱曦是您的皇子,也是哀家的皇长孙,您可一定要想法子救救他。” “儿臣当然会救他。曦儿是母后的长孙,也是儿臣的长子,岂有不心疼的道理!”梁胤昊柔声安慰道。 “徐嬷嬷,快扶太后娘娘起来。”皇后吩咐一旁的嬷嬷,假惺惺地温言劝告道:“母后也别太担心,大皇子殿下乃龙裔,必得上天庇佑,化险为夷。母后也要保重身体,别大皇子的病还没好,您先急坏了身子。” “臣当日所配之药已属温和,照理来说不至于短时间内恶化得如此之快。”太医眉头紧皱,疑惑与恐惧缠绕心头,连说话都有些不利索。 梁胤昊终于不耐烦地打断道:“好了好了,这些废话朕早就听你们说过了。朕要的是治愈之法!” “臣......臣等无能。”太医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声音极低地回答道。 “废物!全是废物!”梁胤昊龙颜大怒,将手中的茶杯狠狠砸在地上。“朝廷平日都白养你们了,关键时候没有一个派的上用。” 圣上勃然发怒,一群太医奴才皆慌张地匍跪在地,连连磕头,口中不断求饶,谁都怕成为嗜杀快刀下的无辜冤魂。 “皇上别动气,龙体要紧啊!”许久没有发话的木清温柔地地抚顺着梁胤昊因怒而剧烈起伏的胸膛。 “咳咳咳…….”梁胤昊气得鼻翼微张,急促地咳了几声,原本所有的怒骂呵斥全都积郁在胸腔内,无法发泄。 “皇上,夜深了,明日您还得早朝。翊千宫那里有太医和奴才们照看着,不会有事。”这时皇后也体贴关切地说道:“皇上您还是早些回去歇息,万不可损伤龙体啊!” 梁胤昊用力甩开木清的手,从坐榻上缓缓站立而起,指着俯跪在地的太医们厉声斥道:“你们听着,要是皇子有个三长两短,你们就都提着脑袋来见朕吧!” 说完后梁胤昊甩袖忿然离去,众人也随之相继离场。 屋外磅礴大雨还未停歇,风雨无情地吹打着屋檐和门窗,发出的声响令人烦躁生厌。 如果说天下有什么地方最能体现人性冷漠,那便是皇宫。即使拥有再多的流金宫殿,再多的香炉暖阁,也始终无法将这里的人心照暖。 大皇子粱曦传出染上疫病后的第五日,虽然宫中再也没有传出其他人同样染上瘟疫的消息,可是粱曦的病情却始终没有好转,甚至情况一天比一天要糟糕,宫中所有人都说大皇子已是时日无多,回天乏力了。而皇帝梁胤昊似乎也逐渐接受了这个事实,不再如刚开始这般上心,渐渐地众人也不在将此事放在心上,连太医院的太医也只是三两天才去一次。 翊千宫宫门如冷落清秋般寂寥无人,前些天忙碌穿梭的太监宫女几乎都无所踪。从前沈蓁的好洁在宫中是出了名的,可现在门可罗雀,甚至是大厅都微微覆有细灰,与之前她母子二人刚解禁时,众人趋之若鹜的场景简直是天差地别。 程子君今日奉太医院院正之命,前来为粱曦诊治。她缓步走入翊千宫内,竟然没有一个太监宫女前来迎接通报。整个翊千宫内安静地令人寒凉,沈蓁在宫女的搀扶下晃悠悠地向内殿走去,明亮通透的灯光刺得人双眼生疼,眼角不自觉地缓缓流出泪水。 程子君见婆娑幔帐下,男孩安静平和地躺着,除了隐隐发白的面色外,让人有种正沉醉于酣甜美梦的错觉。 沈蓁接过侍女手中的药碗,气息柔弱地说道:“我来吧,你们都先退下。” 极致的伤心过后,沈蓁反而突然归于平静,骇人的平静。敛了敛眼中的泪水,舀起一勺汤药,吹散热气,小心地送至儿子的嘴边,一系列动作尽显母性的柔情。 身后的程子君却不如沈蓁般安定,她心疼病重的皇子殿下,更心疼恍若遭击重创娘娘。泪眼迷蒙地相劝道:“娘娘您吃些东西吧,听说您都一整天米水未进了,这样下去身子怎么受得了。喂药的事就交给下人们去做,您去休息休息吧。” 黑乎乎地药汁从粱曦嘴角溢出,流至枕畔。沈蓁赶紧用绢帕轻柔抹去,眼中流淌的慈爱仿佛誓要将冰雪融化,将天边的阴霾吹散,将沉睡的孩童唤醒。 “不,我不走,我哪里都不去!我要亲自为曦儿喂药,亲自照看,不能有半点懈怠。”沈蓁语气坚定到甚至执拗。 突然,沈蓁仿佛遭受雷击一般,将手中的瓷碗放下,疾步走到程子君面前,拉着她的衣袖,急切地问道:“程大夫可与宸妃相熟?可否替我把这封信交给宸妃?!”(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三章: 求救 沈蓁急切地抓着程子君,问道:“程大夫可否替我把这封信交给宸妃?!” 沈蓁知道这位太医院唯一的女太医与宸妃关系匪浅,上一次韵仪宫的事情发生之后,她和儿子被禁足宫中,所有人都视她们为牛鬼蛇神,统统避而远之,只有这位程大夫肯来翊千宫看她们,还嘱咐她一定要小心所有给粱曦入口的东西。那时程子君就说是宸妃委托她前来照看,至此,沈蓁便知道程子君其实是宸妃的人。所以这次她便想通过程子君去给宸妃传信,宸妃是她母子俩最后的希望了。 “信?”程子君愣愣地看着沈蓁。 “不错。我这里有一封信,还烦请程大夫能替我转交给宸妃娘娘!”沈蓁一边说着,一边小心翼翼地从怀中掏出一张信纸,程子君能隐约从那上头看到斑驳泪痕,显然沈蓁是在极为绝望的情况下才写下这封信的。 沈蓁眼中写满了哀求,低声下气地说道:“现在翊千宫上下全都被皇上禁足,我根本就出不去,要不然也不会麻烦程大夫。” 程子君犹豫了片刻,终是接过沈蓁手中的信件,允诺道:”好!娘娘请放心,这封信微臣一定会亲自送到宸妃娘娘手中的。? ?? ? ” “谢谢!”沈蓁放心地吁了一口气,顿了好半晌,终是艰难地说道,“另外,还请程大夫替我跟宸妃说一声对不起。以前是我不识时务,所以才没有接受宸妃的招揽,还望娘娘不要怀恨在心,救救我母子!” 沈蓁一想到如今儿子名垂一线,可是宫里的人却仿佛将她们遗忘了一般,太医院的态度也是越来越冷淡,而皇上更是不管不问,除了太后会偶尔托人送些东西和药材进来之外,她们几乎是与世隔绝。 从前沈蓁最希望的就是在宫里做个透明人,她并不想有人注意到她母子二人,因为只有这样粱曦才能平安顺利地长大。可是这一刻她却是从未有过地希望有人能来翊千宫,能帮帮自己,帮帮她的儿子!绝望之下,沈蓁想到了宸妃,那个曾经帮助自己度过韵仪宫一劫的女人。宸妃的才智与手段是毫无疑问的,如今也只有她能与皇后抗衡,而且又能在梁胤昊身旁说得上话,如果她这次能成功求得宸妃的帮助,也许她的曦儿就还有一线生机,宸妃是她最后的机会! 程子君心疼地看着沈蓁期盼地眼神,许久才开口安慰道:“娘娘的话微臣自会转达。? 要看 书娘娘别太担心,殿下的身子会好起来的,也请娘娘好生照顾好您自己。” 说完程子君拿着沈蓁的信,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翊千宫,她不敢有片刻的耽搁,不敢再直视沈蓁哀凉到绝望的眼神,她怕自己会忍不住。 --------------------------------------- 时过午夜,风雨依旧,丝毫没有减退的痕迹。空荡荡的宸芷宫内殿昏暗阴冷,只余一盏残灯明暗闪烁。眼看着红烛滴蜡成泪,跳跃的火苗越来越微弱,即将燃尽其最后一丝光明。突然天边一道肆虐的闪电将黑暗的大屋照亮,蓝白色的光调让人不寒而栗,同时也映照出女子苍白却又绝美的侧脸。 程子君缓步走到木清身后,从袖口里拿出沈蓁交给她的信,道:“我刚才去了翊千宫,沈蓁的情绪还算是稳定,也没怎么哭闹,就是连续几日没有吃好睡好,所以略微有些憔悴。而且沈蓁还托我给你一封信,似乎是有很重要的事情。 木清嘴角微微扬起一道悲凉的笑容,并没有伸手去接程子君递来的信,只缓缓道:“不用看也知道,定是沈蓁想求我在梁胤昊面前帮她说说好话,救粱曦一命吧?” 程子君默认地低下头来,又道:“沈蓁还让我和你说说声对不起,说当日是她不识好歹,希望你不要见怪。” 木清心头涌起一股又苦又涩的感觉,她微微叹了口气,沉吟道:“沈蓁那么倔强孤傲的人,为了救她儿子,居然会如此低声下气,看来她是真走投无路了。” 程子君无可奈何地说道:“是啊!大皇子的病情多日下来都没有好转,皇上已经逐渐失去了耐心和信心,就连太医院的太医们也开始不把此事当一回事儿,翊千宫仿佛成了一所被人废弃的宫殿,几乎是无人问津了。” “梁胤昊并不疼爱粱曦,本来也就没有在他身上抱多大的希望。”木清不屑地说道,眼中的鄙夷清晰可见。她缓步走到窗口,滴滴答答的雨声听着叫人觉得烦躁,空气中充斥着冷郁的气息,可让人觉得更冷的是宫中的冷漠绝情,是人性的黑暗阴险。 “对了,你让我最近仔细关注王太医的一举一动,果然有所发现。”程子君突然提起此事,清秀的小脸也露出凌厉的神色。“王太医前几日受皇后之召去了中宫,回来后没多久,王太医便主动向院正提议由他负责为大皇子煎药,并每日托人送去翊千宫。” “哼,没想到皇后那么快就忍不住了。”木清心口一窒,眉头紧锁,神色变得越发阴寒,“如此卑劣的手法,真当自己无法无天了么?” “我趁着王太医不注意,已经悄悄讲药调了包,粱曦现在喝的药并没有问题,你不用担心。”程子君宽慰道。 木清微微点头,谢道:“程姐姐办事我自然是放心的,多谢了!” “你我之间还那么客气做什么!”程子君假嗔道,复又问了一句,“王太医那里你准备怎么做?” “王太医不过是颗棋子,他没有那个资格让我亲自去找他!要想解决这个问题,只能从源头下手!”木清阴恻恻地说道。 “源头?!”程子君不解地看着木清,弄不清她口中的“源头”具体是指谁。 木清奸诈一笑,立刻解释道:“我是说那皇后霍氏。看来也是时候和这位皇后娘娘面对面过过招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四章:苦梀 皇后霍氏最近因为大皇子粱曦身染瘟疫一事心情变得极好,眼看着皇上和太医们对粱曦越来越不抱希望,她更是心里了开了花,恨不得亲眼去看看沈蓁抱着自己儿子冰冷的尸体的模样,想想就让她觉得解恨。? ?不但如此,宸妃尹木清最近也是安分得很,既没有去翊千宫探望过沈蓁,几乎连寝宫也鲜少离开,这更叫皇后心宽了不少。 皇后身边的侍女蹑手蹑脚走了进来,低声禀告道:“太后娘娘,宸妃来请安了。” 皇后嘴角微微一扬,可笑容里却全是冷漠。“哦?今天居然那么早就来了,让她进来吧。” “皇后娘娘最近在练字么?” 皇后柳眉一挑,眼神凌厉地看向木清,问道:“本宫近日闲来无事罢了,不过宸妃又是如何得知的呢?” “娘娘不必担心,臣妾并没有在您的寝宫里安插什么眼线,之所以能猜到,是因为娘娘的屋子里有一股淡淡的墨香。” 皇后神色略微松了一些,脸上的笑容显得尤为牵强。“是吗?没想到宸妃的鼻子那么灵,而且还那么细心。” 木清对皇后的嘲讽倒是不以为忤,好整以暇地整了一下自己微皱的裙角,看似不经意地问道:“看来娘娘最近的心情很好啊?” “南方的洪涝已经得到了很好控制,皇上心情好了,本宫自然也释然许多。??? 要?? 看书”皇后虚假地打着官腔,继而又虚情假意地问道:“怎么?宸妃最近心情不好吗?” 皇后眼中的笑意是那么洋洋得意,语气中也带着明显的挑衅和嘲讽。可是木清却如同一滩毫无波澜的死水,无论皇后怎么挑衅为难,终是难以引起她意思涟漪。木清仍是云淡风轻地说道:“病体残躯,能多活几日就算不错了,又如何顾及什么心情好不好的。” 皇后就像一拳打进棉花里,觉得无趣得很,脸色立马便冷了下来。“既然宸妃身子虚弱,那就该好好待在自己的寝宫里,无事就别老往外头跑了,尤其是一些不应该去的地方。” 皇后话中的深意很清楚,她就是要告诉木清,不要再去翊千宫,不要再妄想与蓁妃联手,企图对抗中宫。木清自然也知道皇后心里在想什么,却也不道破,只低头谢道:“多谢皇后娘娘关心,臣妾定当谨记!”突然,木清话锋一转,笑容变得更加邪魅。 ?“只是臣妾今日来娘娘宫中,是有一样东西要给皇后娘娘!” “哦?不知宸妃有什么东西要给本宫?”皇后闻之浑身一怔,警惕地看着木清,心中盘算着对方究竟在玩什么把戏。 木清眼角一斜,示意茱萸暂时离开屋内。皇后眉头一皱,宸妃有意支开侍女,很明显说明她们接下来的话不能被外人听到。于是皇后也知趣地遣走了屋内所有的宫女和太监,偌大的正殿只剩下她与木清二人。 待所有人离开之后,皇后霍氏不耐烦地说道:“宸妃这般神秘兮兮的,究竟是想给本宫看什么?” 木清二话不说,从怀里拿出一个小包裹,悄然递到皇后面前。 皇后却没有立马伸手接过包裹,而是眉头紧皱地盯着宸妃手中的包裹,问道:“这是什么?” 木清见皇后迟迟不肯伸手,于是便兀自将包裹放在一旁的矮桌上,幽幽淡淡地说道:“这里头装的全是一些药材,不过这些药材是本宫在太医院里发现的。” 皇后不屑地笑道:“宸妃是在跟本宫开玩笑吗?太医院里发现药材有什么奇怪的?宸妃该不会是病糊涂了吧?” “这里头的药材名为苦梀,不知娘娘对这种药材可还熟悉?” 木清说这话时并没有看向皇后,可是她却能清楚地感受到当她提起苦梀二字时,皇后的身子明显地震动了一下。不一会儿,耳边便想起皇后慌张到有些颤抖的声音。“本宫对药材并无研究,宸妃到底想要说什么?” “这些苦梀粉是本宫在王太医的屋子里发现的,还有另外一些….在大皇子服用的汤药里!”木清紧紧盯着皇后,唇边的笑容带着刺骨的寒意。 皇后的睫毛微微颤了颤,反问道:“那又如何?” “太医院院正当初开给大皇子的方子里并没有苦梀这一味药材,为何王太医会往大皇子的药里加一味并没有的苦梀呢?”木清缓缓站起身来,亦步亦趋地走向皇后,眼中带着蛊惑人心的冶艳,“臣妾心想,皇后娘娘一定对此事很是清楚,所以这才带着药粉来娘娘宫中。” “呵呵,笑话!太医院的事情,本宫怎么会知道?!”霍氏用嗤之以鼻的假笑掩饰自己的心虚。 “是吗?娘娘不知道啊?”木清装出一副诧异的神情,问道,“那需不需要臣妾现在就把王太医传至娘娘寝宫,也好当面给娘娘解释清楚。” 霍氏此时再也按捺不住,‘嚯’地站起身来,慌张地看着木清,嗓音冰冷彻骨。“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木清忽然掩嘴笑了起来,笑声在空荡的宫殿中显得格外诡异。“想做什么?臣妾要是真想做什么,恐怕娘娘现在已经不会安然无恙地坐在这里了吧。” 皇后瞬间明白了木清话里的意思,她说得没有错,如果她真的想要举报自己,那她现在应该已经拿着手中的苦梀粉去找皇上告状了才是。可是她没有,而是当着自己的面提起这件事,为什么呢?是为了拿此事威胁自己吗? 皇后面色冷鸷,深吸了一口气,逼迫着自己保持冷静,问道:“王太医现在一定已经在你手上了吧?” “王太医昨日小心在宫中摔断了腿,正好叫臣妾及时发现,臣妾已经派人将他送回府中了。”木清似假还真地说道。 不过皇后当然不相信木清的话,她知道木清此时一定已经囚禁了王太医,所以才敢上门挑衅。皇后眸中的杀气愈发浓重,双拳紧攥隐于袖中,她咬牙切齿地一字一字问道:“你为什么不直接去找皇上?你究竟想要什么?!”(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五章:合作 皇后咬牙切齿地问道:”你究竟想要什么?!” “臣妾什么都不想要。臣妾只是想好心提醒皇后娘娘一句,在大皇子的药里加苦梀粉,这手段并不高明,一旦弄不好就反而会惹火烧身。苦梀服食过量会至人肝脾虚弱而亡,且味苦,虽然放在药里不易叫人察觉,可是娘娘别忘了,所有给到大皇子殿下入口的汤药太后早就派了人严加查看,光凭一个王太医,要想瞒天过海恐怕没那么容易。” 皇后神色一凝,试探道:“你是说太后身边的那个程子君?是她发现大皇子的药里出了问题,然后告诉你的?!” “程医女为人过于实诚,凡是都讲究个非黑即白,若是叫她发现了端倪,恐怕太后娘娘早就听到风声了!再说了程医女并非是我的人,就算她真发现了什么,想来也会先去告诉太后才对。”木清故意这么说,以撇清程子君在这件事情中的关系,继而又虚情假意地说道,“臣妾不妨与娘娘敞开了说,娘娘您在太医院里有王太医,臣妾自然也有自己的人。王太医的确是臣妾的人发现的,这些苦梀粉也是我的人从王太医的寝屋里找到的,不过臣妾并非想拿着这些苦梀粉来威胁娘娘。??? ?? ?? 要看?书 ” “你明明已经有了人证和物证,可你既不告诉皇上和太后,也不是拿着这些证据来威胁本宫,难道你还想帮本宫不成?!”皇后抬头斜睨了木清一眼,嘲讽地调笑道。 木清嘴角扬起一道弧度,可笑意却未延伸至眉梢眼角,她一字一句缓缓说道:“娘娘说的没错,臣妾这次就是来帮助皇后娘娘您的!” 皇后好似突然听到一个很好笑的笑话,兀自仰头笑了起来,讽刺道:“宸妃可真会说笑。且不论你与本宫之前是否有过节,单凭沈蓁是你的人这一点,你也万万不可能帮本宫啊!“ “不妨和娘娘直说,以前臣妾的确试图拉拢过蓁妃。”木清不以为意地淡笑道,陡然眸色一转,幽深的瞳孔中射出一缕缕寒光,“不过可惜,那沈蓁是个不识时务的硬石头,我给了她那么多次机会,帮了她那么多次忙,她都不知道珍惜,那也就怪不得我心狠手辣了。” 皇后狐疑地看着木清,似乎正在考虑她话语中的真实性,许久又开口问道:“沈蓁不是你的人?她不是你的朋友?” 木清掩嘴一笑,眼中的冷漠清晰可见,道:“娘娘说笑了,在这宫里从来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所谓敌友不过是利益驱使罢了。? ?” 木清眼中的狠意和冷漠,不由叫皇后也为之一怔,她淡淡问道:“所以…..你想干什么?” 木清唇际浮起浅淡的笑容,简简单单的一句话,低沉而平静,却是不容质疑的坚定,以及冰冷彻骨的杀气。“既然不能为我所用,那不如就除去,以免日后成为绊脚石。” “如果你想除去沈蓁母子,为何要阻拦王太医对他们下手?若没有你的从中作梗,说不定现在本宫已经得手了!”皇后眉头立刻紧锁,隐现凌厉之色,其间阴狠结终是越集越深,潮水般弥漫精致的五官。 “臣妾说了,皇后娘娘的这个法子看似隐蔽,其实却是不堪一击。王太医这人见风使舵,是个实打实的墙头草,一旦他露了馅儿,到时他一定会把娘娘您供出来!”“更何况,就算娘娘这次的手,且侥幸没有让皇上和太后对您生疑,可是娘娘别忘了,那沈蓁还是在阿!大皇子虽然死了,沈蓁却还是好好地住在翊千宫,说不定皇上还会体念她失子之痛而对她格外关心疼爱,保不齐她日后还能有第二个儿子,第三个儿子!娘娘的威胁还是不能彻底消除。” 皇后听木清这么一说瞬时恍然大悟,宸妃说得没有错,大皇子虽然可恶,可沈蓁更是留不得,只要沈蓁留在宫中一日,对她来说仍旧还是个不小的威胁。 皇后顿了好半晌,终是垂下眼,面色又渐渐恢复了原本的疏离深沉,可总带着一股强自镇定的意味,黑眸愈显幽黯,就连言语中也带着几分迟疑和不确定。“所以…你拿着这些苦梀粉是想来找本宫合作?” 木清垂眸敛色,道:“娘娘果然蕙质兰心,臣妾正是此意!” “本宫凭什么相信你?” “第一,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这个道理皇后娘娘必定比臣妾更清楚;第二,臣妾今日带来送给娘娘的这些苦梀粉不就足以表现出臣妾的诚意了吗?” 皇后静静地看着对面的宸妃,好一会儿都没有说话,似乎正在盘算着这笔买卖的可行性。最终她决定先听听宸妃的计划,再行决定,她低声问道:“宸妃接下来准备怎么做?” 木清伸手捋了捋自己额前微散的碎发,胸有成竹地说道:“大皇子名垂一线,眼看着就要奄奄一息,这该喝的药都喝了,该受的罪也都受了,却始终不见好转。疫病可大可小,谁都不会忘记当年的一场疫病夺走了多少人的性命,更何况这次还是发生在宫里头。所以我会想办法让皇上下旨,安排大皇子搬离出皇宫,到宫外头养病。而沈蓁极为疼爱看重这个儿子,一旦圣旨下来,沈蓁一定会主动要求陪同儿子离宫,以便于照顾大皇子。” 皇后越听眉头皱得越紧,问道:“你是想把她二人赶出宫?” “不错,一旦她们出了宫,天高皇帝远,谁知道她们会在宫外头遭遇什么?”木清缓缓说道,不过乍听之下极为淡然的一句话,却带着强大的压迫感,叫人喘不过气来。“到时皇后娘娘下手可比现在要容易得多,也安全得多了。被人赶出宫外的嫔妃和皇子,谁还会去关心?究竟是病死的还是被人杀死的,是意外还是人为,谁还会在乎?” 皇后垂头沉思:宸妃的这个法子的确比自己的要周到得多,也够狠毒,把人往外头一丢,那她们便可以为所欲为了! 皇后睫毛微微一颤,问道:“你想要本宫做什么?” “其实并不麻烦。皇上那里,臣妾会想办法去劝说,皇后娘娘只需要倒是附和几句便可。另外,太后那里要注意封锁消息,万不可让太后提早知道此事,从中阻挠。” 皇后神色一松,终于应道:“好!本宫愿意与你合作!”(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六章:身不由己(上) 翊千宫内,沈蓁侧坐于床沿,情绪已不似前几日那般悲戚紧张,显得尤为平静,平静得可怕。? ?芊芊玉指轻柔地划过粱曦如白瓷般光滑的脸庞,最终停留在鬓边乌发上,辗转揉搓。她双目不知餍足地紧盯着儿子,时间仿佛停滞不前,又好似一眼万年。 她仍旧在等,等待着奇迹发生,等待着儿子能睁开眼睛看自己一眼,等着宸妃在看到自己的信之后能出手帮助自己,可是漫长的等待所换来的结局却并不是沈蓁想要的。 大皇子身患瘟疫后的第十日,皇帝梁胤昊便突然下旨,勒令大皇子粱曦从今日起搬出翊千宫,转移到宫外的别院里养病。理由很简单,为了安全起见,应该尽快让大皇子搬离出皇宫,一来可以杜绝疫病的传染,二来大皇子也好到宫外继续养病。 众人对突如其来的圣旨感到诧异之时,也对可怜的大皇子显露出一些同情,可是谁都不敢对皇上的决定表示异议,当然有一个人却除外,那便是大皇子的生母蓁妃娘娘。 蓁妃受到圣旨之后,便每日疯了一般吵着闹着要见梁胤昊,可无奈翊千宫守卫森严,她终是无法逃离出这座可怕的牢笼,与梁胤昊见上 自从大皇子病了之后,沈蓁就再也没有见过宸妃,她不知道究竟是程子君没有将信交给宸妃,还是她压根就不想理自己。可是沈蓁却不能放弃,这是她最后的意思希望。就算见不到梁胤昊,她至少也要见宸妃一面。 于是沈蓁与自己的侍女联手将前来送饭的御膳房宫女打晕,然后换上宫女的衣服,独自偷偷溜出了翊千宫。沈蓁一离开翊千宫侍卫的视线范围外,便立马拔腿往宸妃的宸芷宫跑去。 没想到还没到达宸芷宫,她就在御花园的长廊里撞见了宸妃,沈蓁心中一喜,见着木清便是磕头求救起来。 木清仔细看了眼这个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宫女,顿时一震,这哪里是什么小宫女,分明就是翊千宫的蓁妃娘娘。木清诧异地问道:“怎么是蓁妃姐姐?你怎么会穿着宫女的衣服出现在这里?” 沈蓁跪在木清面前,泪流满面地哀求道:“我是真的走投无路了,就当是我求您,求求宸妃看在曦儿年幼无辜的份上,救救我母子二人。??? ” 木清没想到沈蓁居然有本事从翊千宫里逃出来,果然在危难时刻更能激发出母爱的伟大。木清当然知道沈蓁此刻来找自己的目的,可是她却柳眉一挑,假意问道:“姐姐把我说糊涂了,你想让我怎么救你?” “皇上下旨要将曦儿赶出皇宫,外头不比宫内,曦儿还那么小,若是把他赶出来宫,他就更没有活路可走了!”沈蓁哭得声音有些沙哑,满是泪痕的脸上皆是凄凉,“我恳请蓁妃娘娘能在皇上面前替我母子说说好话,不要将曦儿赶出皇宫,他的病已经有好转了,请你们不要放弃他!” “娘娘你先起来,这样说话像什么样子?”木清皱着眉头心疼地看着沈蓁,连续多日没有好好休息,沈蓁面容憔悴,眼窝深陷,再也没有一个皇妃该有的雍容华贵。 沈蓁倔强地拒绝道:“不!娘娘若是不肯答应我的请求,我便长跪于此!” 木清沉沉一叹,无奈地说道:“娘娘的请求恕我无法答应。皇上已经下了旨,要想让皇上回心转意可不是一件容易事儿。而且大皇子殿下患的是疫病,有传染的可能性,留在宫中的确是个不小的危险。” “不,皇上最疼爱的就是蓁妃您,只要你肯在皇上面前一开金口,我想皇上一定听得进的!”沈蓁仍是不肯放弃,牵强地说道,“曦儿的状况已经好了很多,而且这些日子以来不也没有人被传染吗?娘娘您看这么多天,我****呆在曦儿身旁照顾,可是现在不还是好好的吗?也许…也许这病根本就不传染人呢?” “娘娘若是担心殿下出宫后会因为无人照看而使得病情加重,那就大可不必了。娘娘放心,皇上虽然让殿下搬出宫外,可是并没有说对殿下不闻不问啊?该有的太医宫女,药材补品一样都不会少,兴许殿下搬出了宫外对他的病有好处也不一定啊?” 木清的宽慰并没有让沈蓁放下心来,她仍是不依不饶地跪在地上,眼中的泪水仿佛流淌不尽一般。“不!不会的,曦儿在宫中尚且得不到太医们的重视和照顾,又更可况是偏避的别院,就当我求求娘娘了,请您帮我母子这一次吧!我知道以前是我不对,辜负了宸妃娘娘您的期许,是我对不起你,与曦儿无关。请您看在您与这孩子还颇有缘分的份上,帮帮他,救他一命吧!” 木清知道此时不论自己说什么沈蓁都听不进,好在沈蓁逃离翊千宫先找到了自己,若是叫她撞见别人,梁胤昊或者是太后,那保不齐就会让事情发生转变。要是粱曦和沈蓁不能借此次机会出宫,那她所有的努力不都白费了吗? 于是百般思量权衡之下,木清决定把实情告诉沈蓁,让她别那么紧张。木清上前一步试图扶起沈蓁,她刚想开口说些什么,不料此时一声并不受欢迎的声音从木清身后传来。 “这不是宸妃妹妹吗?” 木清还没有转身便听出了这个声音的主人士谁,那便是她此刻最不想见到的人,皇后霍氏。 木清神色一僵,赶忙收回放在沈蓁肩头上的手,缓缓转过身来,笑着请安道:“臣妾见过皇后娘娘,娘娘金安。” “妹妹这是在御花园做什么呢?”皇后不怀好意地问道,“身后的小宫女怎么了?怎么哭得梨花带雨的?” 说完,皇后不等木清回答便径直朝着沈蓁的方向走去,待她看清了沈蓁的面容之后,又佯装出一副吃惊的样子,道:“怎么是蓁妃你?你不在翊千宫里好好照顾大皇子,穿成这样跑到御花园来做什么?”(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七章: 身不由己(下) “蓁妃你不在翊千宫里好好照顾大皇子,穿成这样跑到御花园来做什么?”皇后面色一凛,“看来本宫得好好加强翊千宫的守卫了。??? ? ?” 说完皇后斜睨了身旁的太监一眼,示意即刻将沈蓁送回翊千宫。沈蓁一看那些向自己走来的太监们,她知道自己是逃不掉了,于是在最后关头,她也顾不得皇后在场,决定放手一博,哀求着吼道:“宸妃娘娘,求求您了!求您让皇上别把曦儿赶出宫!” 木清原本想把事实告诉沈蓁,以安抚她激动的情绪。可是她没有想到此时皇后会正巧出现,必定是沈蓁逃出翊千宫的事情叫侍卫发现了,并禀报给了皇后,所以她才会恰巧出现。 既然皇后在场,那木清便无法把粱曦得病的实情告诉沈蓁,她只能眼睁睁看着沈蓁被太监们拖拽走,脸上强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就在木清以为一切就这么结束时,皇后声音再次幽幽荡荡响起。 “难道蓁妃还不知道吗?”皇后看似无意地说道,“皇上这次下旨令大皇子搬出皇宫修养,这还要多亏宸妃娘娘啊!要不是宸妃在皇上面前建议,恐怕皇上还想不到这么好的法子呢!” “什么?!”因为过于惊骇,沈蓁一时还没有反应过来,顿时放弃了挣扎,愣愣地看着木清和皇后。过了好半晌,她呆滞地看着木清,终是艰难地问道:“这是真的吗?皇后娘娘所说的都是真吗?是宸妃你让皇上把曦儿赶出去的?” 木清默然回望着沈蓁,面色比方才显得有些微微泛白,却仍是极力保持着平静,精致美艳的脸上如同一滩毫无波澜的死水,没人有知道她此刻是喜是怒。木清紧紧握住双拳,尖锐的指甲深深陷入手掌之中,掌心传来阵阵刺痛,但却丝毫无法掩盖心头涌出的痛楚。 她知道皇后在玩什么把戏,皇后之所以在沈蓁面前把话说白了,就是想让沈蓁看清自己的面目,让沈蓁恨自己,令她与沈蓁彻底决裂,断绝了二人日后再度联手的任何可能性。 无奈木清现在什么也不能说,她只能选择继续欺骗沈蓁。最终,木清深吸了一口气,直视着沈蓁的眼神逐渐转为漠然,道:“不错!是我让皇上下旨的,是我建议把大皇子赶出皇宫的。壹看书 ?” 沈蓁似是不敢置信,她恍惚地摇晃着脑袋,不解地问道:“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曦儿他那么喜欢你,你为什么要这么对他?!” 木清眼底涌上一股热意,但是她自控力极强,她不能让任何人发现什么端倪。于是木清冷着一张脸,佯装出一副铁石心肠的模样,冷冷道:“为什么?难道娘娘不知道吗?我曾经给过你母子二人那么多次机会,更是百般讨好,可是娘娘是怎么回答我的?娘娘应该没有忘记吧?既然娘娘这般高风亮节,那我也只好对不起年幼的大皇子殿下了。” 沈蓁瞳孔一缩,喃喃道:“不,你不是这样的人!你曾经帮助过我们,你对曦儿那么好,你刚刚还送了一本….” 木清立马出声打断了沈蓁的话,嘲讽地说道:“那些全都是装出来的!娘娘才见过我几次?娘娘又怎么会知道真正的我是什么样子的?” “不!那不是装出来的,我能感觉得到,曦儿也感觉得到。”沈蓁双眼噙着泪,她不能接受这令人错愕的事实,继续问道,“你是曦儿在这个宫里唯一不害怕的一位嫔妃,你送给他的那些小玩意儿,他全都视为珍宝呵护备至。难道之前你为我母子所做的一切全都是演戏么?!” 木清忽然低头浅笑,垂下的双眼正好掩饰住眸中的凄凉,沙哑的嗓音中满是轻蔑的意味,道:“当初我帮娘娘的时候,您就知道我是带着目的而来的,怎么现在反倒说出这种天真的话来?” 沈蓁的脸色越来越白,整人仿佛微微触碰就会支离破碎。当初沈蓁的确以为宸妃是为了拉拢她,所以才刻意帮主她母子。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也不知道从何时起,她忽然觉得这个在外人眼里魅惑妖艳的女子,并非是个无心无情的人。宸妃对她们的好,好得太过细致,太过真诚,让她不由觉得也许宫中并非如她想象的一般冷酷无情,也许她真的可以相信宸妃。 可是宸妃的一句话确如晴天霹雳一般,震得沈蓁头脑发麻。一切都是假的,全都是做戏,而谎言的背后竟是这般残忍与不堪的事实。此时宸妃的声音又再度幽幽传来,“机会稍纵即逝,一旦错过,娘娘就要为自己的曾经所做的选择付出代价!” 木清清晰地从沈蓁眼中看到情绪的变化,她先是震惊,然后转为憎恨,最终化作一股浓浓的失望,那种浓到化不开的失望瞬间刺痛了木清的心。 沈蓁苦笑一声,道:“原来一切都是我自己痴心妄想,原来….你也不过如此!” 沈蓁的最后一句话让木清睫羽忽闪,木清心中腹诽:不过如此……是啊,尹木清本就是如此! 说完沈蓁颓然转身,毫无生气,仿佛一具没有生命的行尸走肉。木清看着她绝望的背影,心头酸涩难言,却终只能从齿缝间再次挤出几句无情冰冷的话来。 “既然蓁妃姐姐这么有诚意,那我这个做妹妹也不能见死不救。妹妹有一个法子,姐姐不妨一试。姐姐可以派人给皇上传话,要求自己陪同大皇子一起出宫,移居宫外别院,以便于照顾大皇子。到时妹妹也愿意替娘娘说说好话,尽力促成此事!” 沈蓁身子微不可见地晃了晃,所是再也没有说什么,便随着太监们一起离去。 木清轻轻吐出一口气,一股疲惫之感袭上全身每一寸骨骼。她转头看向皇后,道:“皇后娘娘这下可以放心了吧?” 说完木清与皇后擦肩而过,也离开了御花园。皇后望着宸妃离去的身影,心中再度划过一丝阴恨:没想到宸妃这个女人竟如此心狠手辣,看来日后就更留不得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八掌:离宫 沈蓁回到翊千宫之后,果真向皇帝梁胤昊提出陪同粱曦一起离宫的要求。起初梁胤昊并不同意,但是在皇后与宸妃的多番劝说之下,梁胤昊终是改变了注意,同意了沈蓁的要求。 而太后被皇后安排去了京郊的林隐寺,要好些天后才能回来,所以太后完全不知道沈蓁和粱曦即将离宫的消息,恐怕到时太后回京时也是生米煮成了熟饭,无法挽回了。至于其他王公大臣对此事并无异议,毕竟这是皇上的家事,而瘟疫又关乎千百万人的性命安危,谁都不敢冒险。 于是在圣旨下达后的第五日,沈蓁便带着晕迷不醒的儿子离开了皇后。由于是病重的皇子离宫,并不是一件体面事儿,所以马车不能走东南正门,只能选择较为隐蔽的西南一侧。沈蓁和粱曦离开时,只带了三三两两个宫女太监,连送行的人也没有,梁胤昊更是没有去看过她们一眼,场面好不凄凉。 辰时时分,微凉的风中带着萧瑟之感,马车行至宫门口,沈蓁突然掀开帘布,在宫门关闭之前最后回望了一眼如山峦叠起般的楼宇高阁,心中却无丝毫不舍留恋之情。 沈蓁看着仍旧沉睡不醒的儿子,男孩原本圆嘟嘟的小脸变得消瘦了不少,可面上却是安然祥和得很,仿佛沉浸在酣甜的美梦之中。沈蓁轻柔地抚摸着儿子微白的脸庞,心中忽然觉得很是满足,天地之间仿佛只剩下她与儿子两人。沈蓁心想:如果粱曦到最后真的挺不过去,那她也一定生死相随。想到这里沈蓁此刻觉得自己什么都不害怕了,是从未有过的释然。 不知不觉马车行径了一个多时辰,沈蓁逐渐觉得身子疲累得很,眼皮更是止不住地往下垂,最终仍是抵不住黑暗的侵袭,沈蓁倒头昏睡在了粱曦身旁。 沈蓁睡梦中总觉得有人在轻声呼喊着她,可是她太过疲倦,眼皮好像根本不听自己使唤,怎么也睁不开。待她最后醒过来时,发现有一只柔软的小手正在自己脸上来回抚摸,她霍然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竟是粱曦茫然慌张的小脸。沈蓁一看儿子醒了过来,立马困意全无,她直起身子,仔细检查了一番。 粱曦现在不止神智清醒,连热度也退了,竟然奇迹般地痊愈了。沈蓁喜极而泣,抱着粱曦哭了好久,大起大落之后心情久久无法平静。沈蓁哭够了之后,这才陡然发觉原本同在马车内的小宫女不见了,而外头驾车的人竟然变成了两个她完全不认识的男子。【ㄨ】沈蓁惊愕地呼喊道:“你们是谁?这根本不是去别院的方向,你们想把我们带到哪里去?!” 男子仍是若无其事地驾驶着马车,转头安慰道:“娘娘稍安勿躁,再过一会儿就到了。我们绝不会伤害娘娘和公子的,请娘娘宽心。” 沈蓁心中暗自盘算:面前是两个高头大马的男人,自己一个弱女子带着一个重病初愈的孩子,根本不可能和这两个男人对抗。而马车开得极快,她也不能带着粱曦一起跳车,也只好讪讪坐回位子上,紧紧抱着儿子,不再发话。 随后马车又飞快行驶了一个时辰,最终在京郊外的一处空地上停了下来。沈蓁起身查看,这里四周青山环绕,人烟稀少,应是在京城地界的交界处。其中一位驾驶马车的男子恭声道:“娘娘请下车吧,我们主子和您又话要说!” “你们主子?”沈蓁诧异地看着对方,眼中满是防备,“你们主子是何人?” 男子口风极紧,抬手示意道:“娘娘见了自然就知道了,请吧!” 沈蓁知道此刻自己是逃不掉的,也只能硬着头皮带着儿子一起走了下马车。下车后,沈蓁便瞧见不远处的凉亭里站着一位白衣男子,衣诀飘飘好不潇洒。男子看见她和粱曦之后也露出了谦和有礼的笑容,俯身行礼道:“见过娘娘。” 沈蓁上下打量着这位陌生的男子,问道:“你是谁?为什么把我们带到这里来?” 裘风对于对方冷淡的口气不以为然,依旧带着让人如沐春风的笑容,道:“在下裘风,是灵山帮的帮主。之所以把娘娘和公子带到这里,是想帮你们逃离宫里人的视线,从此获得真正的自由。” 沈蓁越听越不明白,问道:“真正的自由?!你到底在说什么?!” 裘风剑眉微扬,倒并没有急着回答沈蓁的问题,而是转头看向沈蓁身旁的粱曦。裘风笑着问道:“公子的并应该已经好了吧?” 沈蓁本能地护住自己的孩子,警惕地问道:“你怎么知道曦儿的病已经好了?” 裘风自傲一笑,耐心地解释道:“我当然知道。因为公子他根本就没有得疫病,而是服用了我灵山帮特制的诀味子!”裘风说到一半顿了一顿,双眼不经意地瞥过粱曦,提醒沈蓁接下来的话不适合让粱曦听见。 沈蓁立马也看懂了对方眼中的深意,于是蹲下身子,哄道:“曦儿乖,你先去马车里等母妃,母妃和这位叔叔有事情要谈。” 粱曦很是听话,二话不说便转身朝马车的方向走去。这时,裘风又再度开口道:“此药对人体并无害处,但是表面病症却看上去很像是疫病,会让人昏迷不醒,并伴有持续不断的低烧。可是一旦服用了我灵山帮的解药之后,人就会立刻清醒过来。” 沈蓁浑身一震,不可置信地说道:“你是说曦儿并没有得病?一切都是你们做了手脚?” “正是!虽然让公子吃了一点儿苦头,也让娘娘虚惊一场,但终究结果是好的,你们总算能名正言顺地离开皇宫,重新获得自由。” 沈蓁仍是无法从这骇人听闻的事事中回过神来,她颤抖着双唇,道:“不,这不可能!我根本就不认识你们,你灵山帮不过是个江湖帮派,与我母子也素无瓜葛,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大费周章地帮助我母子俩?你们到底是谁?!”(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一章:盗画 木清与裘风二人缓步走在山间的小道上,由于是初春,所以周围的草木仍旧显得有些萧索。??壹??看书木清这次让茱萸易容成自己的模样,驻守宸芷宫,而自己则偷偷潜出宫外,为的就是在沈蓁和粱曦离开京城之前,最后看她们一眼。如今心愿已经达成,为了安全起见,木清也不便多做停留,急着要回宫里去。 不过在回宫之前,还有一件事情她需要交代裘风,便是关于那副一直萦绕在她心头的画中画!她沉声问道:“可有收到茱萸交给你的画?” “收到了,我也看过那画儿了。”裘风此刻心绪已经恢复了平静,如往常一般随意不羁地说道,“没想到都过了那么久,你还能清楚地记得当时画得什么,还能照搬不动地再画出第二幅出来,看来你又能成功骗过那二愣子粱胤桓一回了。” 根据当日木清与裘风的计划,木清会再画出第二幅与原本的茶花画一模一样的画作出来,然后趁着粱胤桓离开京城,前往南方的时候,裘风便带着这幅‘赝品’偷偷潜入瑞王府,把那幅画中画神不知鬼不觉地给换出来。 ? 木清谨慎地提醒道:“粱胤桓虽然现在不在府中,不过瑞王府仍旧守卫森严,你晚上行动的时候还是要小心些。” 裘风傲慢地哼了一声,斩钉截铁地说道:“放心吧!裘大官人我的轻功你还不相信?连偌大的皇宫我都不放在眼里,更何况区区一个瑞王府?再说了,粱胤桓身边的人功夫都不咋地,唯一拿得出手的武晟这次也陪同粱胤桓一起去南方了。别说是晚上了,就连光天化日之下我也照样能如入无人之境!” 裘风虽然说得傲慢,不过倒也不算夸大其词,木清还是相信裘风能顺利办成此事的。于是,木清也不再多说什么,只简单地补充了一句:“到手后,你就立刻把画给我,万万不得耽搁。” 商量完盗画的细节后,木清又嘱咐了几句才匆匆回往宫内。 当日夜里裘风便偷偷溜进了瑞王府,由于瑞王粱胤桓前往南方负责修建堤坝的统筹和监督工作,所以整个瑞王府显得有些空空荡荡的,连守卫也松懈不少。裘风几乎是不费吹灰之力就在粱胤桓的书房里找到了木清的那副画中画,他小心翼翼地把两幅画做了调换,并将新挂上去的画努力调整到与原来一模一样的位置,防止被人发现。? ?? ? 待一切妥当之后,裘风满意地拿着换回来的画瞬间消失在瑞王府的夜色之中。 -------------------------------------------- 夜凉如水,红烛残泪,银白色的月光勾勒出窗外的枝叶剪影,密密麻麻揭露着四季轮转的面貌。木清定定站在窗口,焦急地等待着裘风的音信,虽然面上仍保持着一副淡然的模样,可是紧紧抓着衣袖的手指还是出卖了她此刻的情绪。 好在裘风并没有叫木清失望,不一会儿茱萸就进来通报,说裘风已经得手了。 木清悬着的心这时才算是放了下来,看着疾步走入屋内的裘风,问道:“怎么样了?” 裘风得意地扬了扬手中的卷轴,不以为意地说道:“都说了,区区一个瑞王府对裘大官人我来说实在是小菜一碟,我才花了一炷香不到的功夫就把画给偷了出来!瑞王府的守卫果然只是摆设,下回我见了梁胤昊可得好好提醒提醒他。” “我知道你裘帮主的轻功举世无双,可也不是这么个嘚瑟法吧?”木清无奈笑道,“你赶紧把画给我!若是没有什么问题的话,还是应该尽快销毁的好!” “呐!”裘风不耐放地将手中的画卷递给木清,心中暗忖木清实在是太过杯弓蛇影,道,“还能有什么问题啊?我可是亲手把画从粱胤桓的书房里偷出来的,期间也没有人发现我,你别那么紧张嘛!” 可木清却没有理会裘风的抱怨,而是兀自将卷轴缓缓打开,仔细端详着画作。 裘风也是那木清没有办法,只能默默站在一旁,可不一会儿只见木清脸色骤变,紧蹙的眉头几乎就快拧到一起了一般。裘风起初还以为她是因为舍不得销毁这副画,所以才会如此愁眉苦脸,可是他没想到木清却冷冷说道:“不对!这不是我画的那幅画!” 裘风浑身一震,赶忙靠近木清身旁,诧异道:“不对?!怎么可能?我看这明明就是当时挂在烟雨楼里的那幅画啊!” “不,虽然两幅画极为相似,当时手笔时的弧度却是略有偏差,以我现在手腕的力度使画不出这样的收尾的。”木清沉沉道,深邃的双眸显得幽黑无底,“这幅画的作画人是刻意模仿了我的画风和笔法,且模仿得极像,乍一眼看上去很难让人分辨出来。你没能发现也实属正常。” “故意模仿你的画风和笔迹?谁会那么做呢?”裘风困惑地问道,随即眼中划过一道惧色,“难道是…粱胤桓?!” 木清沉沉一叹,疲惫地点点头,道:“也只有他了。”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裘风问道。 木清苦笑道:“还能是为什么?他一定已经发现了画中画的秘密,所以才故意重新临摹了一副挂在书房里,就是等着咱们上当。” “如果他早就发现了那幅画的秘密,为何不直接找我们对峙,还要大费周章地搞这么一出?”裘风复又问道。 “很简单,就是他不确定。他怕这幅画真是你和桃芜从路边买的,所以才故意设立个局等我们上钩,一旦我们真的去偷画了,那就是不打自招,到时想推也推不掉。” 裘风恍然大悟,难怪他瑞王府的守卫如此松懈,他起初还觉得奇怪呢,现在想来全是那粱胤桓早就吩咐好的。裘风心中懊恼:没想到这一向是个二愣子的粱胤桓,这次居然给他摆了这么一道,莫非还真是学聪明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二章:失算 木清和裘风都没有想到,粱胤桓挂在书房里的那副茶花图竟然是粱胤桓自己模仿临摹的,她们的计划彻底失败,最后竟是用一幅‘赝品’换了另一幅‘赝品’。不过既然木已成舟,木清也没有责怪裘风,而且粱胤桓这次是有意引他们上钩,裘风想避也避不了。 “想不到我裘大官人也有被粱胤桓耍着玩的一天,看来他真的是学聪明了,过往吃的亏没有白吃啊!”裘风抱怨道,心里竟隐隐有些不甘心。 可裘风话音刚落,便听到一声‘嘶’的声音。裘风转头望去,只见木清已经徒手将画卷撕成了两半儿。裘风惊讶地说道:“你这是做什么?!就算这画是粱胤桓假冒的,我还是可以再偷偷地把画换回来的呀!你现在就这么把它撕了,岂不是没有回头路了吗?” 木清面色早已恢复了沉静,她缓缓解释道:“粱胤桓故意设这个局等着我们上钩,一定早就做好了准备,现在他的人也一定已经把情况向他汇报了。就算你再把画还回去,也是无济于事,从你把画从瑞王府带走的那一刻,我们就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说完,木清伸手在残破的画卷背面仔细摸索,似乎正在翻找着什么东西,须臾,果然从画纸的夹层了掏出一张小纸条。木清粗略看了一眼,脸上并无过于惊讶的神情,只是微微动了动秀气的柳眉,随后将纸条递给裘风查看。 裘风看到纸条后却没有表现得如木清这般淡定,纸条上赫然清晰的几个字叫他迟迟无法回过神来。 “三月二十子时,烟雨楼见。” 短短几个字就证明木清的猜测果然没有错,粱胤桓早就知道裘风会去瑞王府把画偷回去,所以故意在假的画背后写了这么一张字条,约裘风见面,到时当面把话问清楚。 裘风知道这次自己是彻底栽了,沉着脸问道:“他这招欲擒故纵还真是赢得漂亮,这下我们该怎么办?把事情告诉粱胤桓吗?” 木清并没有立马回答裘风的问题,她缓步走到桌边坐下,散发着狡黠精光的双眼显示着她此刻正在思索对策和解决的办法。 木清反复思量着这件事所带来的后果以及后续一系列会引发的连锁反应。自从粱胤桓发现画中画的秘密之后,他一定已经隐约猜到了灵山帮与当年的云府中人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虽然他可能一时还无法彻底想明白究竟灵山帮里的谁曾与云府有关系,但是这份关系是抹灭不掉的。既然灵山帮里有云府的旧人,那原来裘风和桃芜谎称的交换条件自然也就不成立了,瑞王也绝不可能再被她们轻松唬弄过去。 可是她不能承认自己的身份,她不能叫粱胤桓发现事情的真相,不然恐怕她先前做的所有努力都将白费,而日后的形势发展也会受到翻天覆地的变化,她赌不起。 木清觉得自己现在陷入了一个两难的境地,不过不幸中的万幸,粱胤桓现在正在南方,一时之间还回不来京城,所以她还有足够的时间去计划该如何解决这个问题。 裘风也知道木清这回遇到了难题,他心中腹诽:没想到刚解决完沈蓁的事情,现在又来一个让人头疼的粱胤桓,这到哪一天才是头啊! 不过见惯了大风大浪的木清极快调整好了自己的心态,对着裘风说道:“算了,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咱们现在一时也想不出什么法子来。还好瑞王还有一段时间才会回宫,离他约定的三月底也还有些日子,我需要好好想想该如何应对。时间也不早了,你早些回去吧!” 裘风听了也只好无奈地点点头,表示赞同,接着转身离开了宸芷宫。 ------------------------------------------- 二月末,眼看着瑞王粱胤桓已经离京前往南方一个多月了。这段日子以来,皇帝梁胤昊频频收到南方传来的好消息。南方持续多日的暴雨已经基本停止,受灾百姓们在支援军队的帮助下也基本解决了食宿的问题,而且当地一些强壮的男人们也帮主军队将士一起,为流离失所的百姓们搭建简易帐篷或住所,吃和住的问题一解决,百姓们惶恐不安的心才总算是暂时稳定了下来。 后来工部和军队士兵在瑞王粱胤桓的指导下监督之下,不到一月便迅速完成了堤坝的修缮重建工作,效率堪称令人咋舌。不仅如此,粱胤桓到达受灾地区之后,还亲自为灾民们派发粮食,甚至有时还会同将士们一起修建堤坝,建造简易的避难所,事事亲历亲为,丝毫没有一个王爷的架子,这在军中和百姓中叫好声一片。 皇帝梁胤昊一听灾情得到了有效的控制,心情自然愉悦放松了许多,连原本对瑞王颇有怀疑的魏铭也放心了不少,并且更是对粱胤桓有了新的改观。 不过众人欢喜之时,丞相霍培安可就没有那么好的心情了。建造堤坝本是他负责的项目,他没有将此事顺利完成,却让粱胤桓干得风生水起,这摆明就是狠狠甩了他一个耳刮子,叫他如何咽下这口气?! 眼看着粱胤桓在南方的工作已经将近尾声,不日他便会起身回往京城,于是霍培安便赶忙约了童渊,二人一起商讨如何在瑞王回程的路上做手脚。 童渊一听霍培安的计划,后背上不由冒出一阵冷汗,他颤巍巍地问道:“大人您想在瑞王回京的半路中把瑞王给杀了?!” 霍培安双目透着寒光,如利剑一般,似乎鞥能将人片片凌迟。“不错!这是最好的时机,也是我们唯一的机会!一旦让那粱胤桓回到京中,对咱们来说可是后患无穷了啊!” “杀害朝廷亲王?这可不是小罪。”童渊怯懦地说道,“大人可有把握?” 霍培安笃定地说道:“从南方回京城的途中,是他们的必经之路,那里偏僻无人又山峦环绕,便于我们埋伏动手,可如果粱胤桓回到京城,咱们要想再做些手脚可就没那么简单了。” “大人说得极是!”童渊知道霍培安这次是势在必行,所以只能附和应承着。可是童渊的心里却是另一番思量:看来这件事情我得尽快告诉宸妃!(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三:误中副车 宸芷宫内,裘风再次前来与木清商议事宜。 “听说堤坝重建的工作进行得很顺利,相信粱胤桓不日就要准备回京复命了,你到底有没有想到解决那幅画的法子?”裘风自顾自地开口,语调悠闲,一下接着一下地将手里的折扇摇得无比优雅,那被微风拂过的发丝微微飘起,衬着他那一尘不染的白衣,更显出了一丝别样的飘逸。 “初步想到了一个,但是有些细节还需要仔细推敲,毕竟现在的瑞王已经不是那好唬弄的主了。”木清垂眸道。 “嗯。”裘风赞同地点点头,道,“我和桃芜会静候你的消息,早作准备。” 木清骤然抬头,眸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不过在这件事之前,还有另外一件事情更是迫在眉睫,需要咱们立刻筹备解决。” 裘风剑眉微微一抬,神色凝重地说道:“怎么了?可那霍培安安分不住了,又想着整些什么幺蛾子了?” 木清依旧保持着波澜不惊的神情,本就漠然的声音更是平添了一缕冰寒,她答道:“不错!今日童渊告诉我,霍培安现在正想着法子,趁粱胤桓回京经过山路的途中,伺机下手,暗杀瑞王。” 裘风有一瞬的惊讶,不过他立刻就消化了这个消息,冷哼道:“哼!那个老奸巨猾心肠狠毒的老头能想出这种阴损的招数,我倒也不意外。若是他能眼睁睁看着瑞王顺利完成使命,回京复命,而干瞪着眼什么都不作,那才叫奇怪呢!” 木清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情绪上的波动,唇里慢慢吐出一个又一个的字,旋即深邃无底的眸子深处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异色在微烁。“好在现在我们在暗,霍培安在明,瑞王的处境还不算太被动。” 裘风冷冷问道:“那你准备怎么办?要我想办法通知粱胤桓,让他临时改变线路?” “嗯,改当然得改,只是不能光明正大地改,让要霍培安察觉不出来!” 裘风邪魅一笑,道:“我明白该怎么做了,这就去丰富帮中的手下着手准备此事。” ------------------------------------ 洮州附近有一个地处偏远的县城里,正值正午时分,小饭馆中宾客满座,鱼龙混杂,熙熙攘攘的吵杂声响遍整个大堂。 “诶诶诶!你们听说了吗?瑞王奉旨回京,不料途径洮州的时候遭遇山体滑坡,不仅是瑞王还有一群随行人员全数被埋,至今音讯全无啊!” “有这等事?好好的怎么会滑坡?这几日也没下雨啊?” “哎,这瑞王当年被赶出京城前往封地,后来机缘巧合回到京中,那国库清空案办的那叫一个大快人心,现在又把南方的洪涝治得妥妥当当,熬了那么多年总算是熬出了头,没想到竟然出了这种事!上天真是不公啊!” 一位中年男子饶有深意地说道:“究竟是天意还是人为也很难说啊!” 男子诧异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们想想,如今朝中除了霍相独领风骚之外,其他官员都是不是懦弱无能,就是敢怒不敢言。霍相在朝中独大了那么多年,突然间回来了个瑞亲王与自己争宠,怎么能不叫霍相忌惮?” 男子听闻脸上露出警惕地神色,谨小慎微地说道:“这话可不能胡说啊!” 中年男子确是不在意地说道:“怕什么?天高皇帝远的,谁会来管咱们?” “不过我也听到些风声,说这次瑞王前往负责南方重建堤坝一事,就是因为这个案子本来是霍相负责的,没想到那霍培安太贪心,捞了太多,一个不小心就给搅黄了,所以皇上无奈之下才拍瑞王去了南方。你想想啊,霍相自己没办成的事儿,却叫瑞王办得风生水起的,且不论皇上日后会不会怪罪霍培安,就是现在那霍相也咽不下这口气啊!” “难怪霍相急红了眼,等不到瑞王进京就下手了…” 此时瑞王粱胤桓与武晟二人正坐在饭馆内,听着一旁的食客们你一言我一语谈论着时下最炙手可热的八卦。 三日前,粱胤桓得到裘风传来消息,霍培安派人在洮州附近埋伏。洮州地势低洼又被群山环绕,所以一旦护送亲王的队伍走上山路,霍培安的人就会下手,并制造出山体滑坡的假象,神不知鬼不觉地将人“解决”掉。 灵山帮洞悉了霍培安的诡计后,便立即通知粱胤桓与武晟,好让他们及早做出防备,并且还安排了灵山帮的帮众起到掩人耳目,调虎离山的作用。所以,在大部队进入洮州的时候,粱胤桓与武晟其实已经偷偷离开了队伍。 霍培安的人怎么都不会想到,他们的目标早已调了包,如今掩埋在泥石下的尸体不过是几具假人罢了。 武晟坐在粱胤桓身旁,自然也听到方才的那些闲言碎语,他啧啧感叹道:“没想到这件事竟然会传得那么快!看来上天还是有眼的,多行不义必自毙。” 粱胤桓垂眸轻呷了口茶水,嘴角的笑意看似云淡风轻,却饶有深意地说道:“自然是不可能。” 武晟眼中闪过一丝惊愕,压低了声音问道:“主子您的意思是…这是人为的?是有人刻意把详细散播出去的?” “如果我没有猜错,这件事情应该也是出自灵山帮之手。他们故意把消息传出去,大家以讹传讹,消息自然就会传到皇帝的耳朵里,从而给霍培安按上个大大的屎盆子!”粱胤桓依旧若无其事地喝着茶,淡泊的口气好似正说着一件极为平常的事。“灵山帮的手段和心机果然不能小觑啊!” 武晟又担忧地问道:“梁山帮虽然散播了消息出去,可是皇上会相信吗?” 粱胤桓冷冷一笑,嘴角的弧度似乎不带任何情感,他看似不经意地道:“你知道古往今来的帝王们都有一个什么共同点吗?” 武晟皱眉想了想,摇头道:“不知道。” “哼!”粱胤桓倏地冷笑一身,用茶杯轻轻敲击着桌面,低声道:“是多疑!” 武晟这才恍然大悟,“所以灵山帮把这件事闹大,并非是为了坐实霍培安买凶杀人的罪名,而是要加深皇帝与霍培安之间的嫌隙?” “不错,梁胤昊其实早就已经开始忌惮了,灵山帮不过是再推波助澜一把罢了。”粱胤桓微微一笑,眸中忽而笼上一层阴郁的狠厉。(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四章:云府旧人(上) 皇宫内,瑞王粱胤桓途经洮州时突发山体滑坡,一众人等皆被埋于黄土之下的消息迅速传开。皇帝梁胤昊听闻后大发雷霆,立即责令洮州官员彻查此事,并下旨全力搜寻瑞王的遗体。按粱胤昊的说辞:“就算是死了,朕也要找到瑞王的尸体!” 就在众人皆唏嘘这位年轻王爷多舛的命运时,洮州却传来了个让人更震惊的消息:洮州官兵凿山挖土,终于找到了瑞王与护送人员的骸骨,可是清点后才发现,竟然其中的两具‘尸体’是以假乱真的假人! 霍培安在府中得知此事后,怒不可遏地摔打着案桌上的所有物件,并当即召了手下一通痛骂。“废物!一群办事不利的废物!本相平日真是白养活你们了!” 两个手下低头俯跪在地,惶恐道:“大人息怒,我们下手的时候并未看到有任何人逃脱。没想到...” “你们口口声声说绝对万无一失,可如今呢?你们连人掉了包都浑然不知,要不是皇上定要找到尸体,派人挖地三尺,恐怕咱们还在那儿瞎高兴呢!你们把事情办成这个样子,简直就是饭桶!”霍培安怒目圆睁,大掌狠狠地敲打着桌面。 “大人息怒,属下们愿戴罪立功,严加追查瑞王的行踪,定不会让他踏入京都半步。” ”追查瑞王的行踪?!”霍培安冷冷道,“咱们还没动手呢,瑞王就已经提防准备好了,现在他又岂会再给你们机会去下手?!依我看他一定已谋划好了这一趟的路线,恐怕凭你们几个也难找到他的行踪!” 两个手下低垂着脑袋,半声都不敢吱。这时霍培安又咬牙切齿地说道:“没想到这个粱胤桓居然如此狡猾,本相真是低估了他,早知道会有现在这个局面,五年前我就应该解决了他!” 霍培安斥退了手下之后,缓缓转过身去,凝敛着眉目,深幽的眼瞳中有桀骜的火焰在跳动灼烧着。心中暗自盘算:“这件事情本来进行得极为隐蔽,可显然粱胤桓已经提前知道了他们的计划,难道是出了内鬼,有人偷偷把消息传给了粱胤桓?如果真的有内鬼,这人又是谁呢?” 瑞王的事情立马引起朝中一片哗然,不过既然所谓的尸体紧紧只是个假人,那是不是证明瑞王如今还没有死?正在所有人猜测的同时,民间却逐渐传出一个消息:洮州的山体滑坡并非意外,而是有人刻意为之,背后操弄之人便是那权倾朝野的丞相霍培安。一下子,矛头直指霍培安!虽然霍培安是声泪俱下地哭喊着这里如何如何冤枉,而皇帝粱胤昊表面上也没有明着质问他,但是终究心里多少还是有些怀疑的。 瑞王音信全无又生死未卜,可正当众人翘首以盼的时候,突然间禁军统领尹正却带着瑞王光明正大地进了宫。 皇帝粱胤昊一看瑞王竟然安然无恙回到宫中,那可真是又惊又喜,而其他官员自然也是自然恭贺声。粱胤昊感念瑞王多日奔波劳累,又在处理南方洪涝的事情上有功,于是特别嘉奖瑞王为五珠亲王,并且日后负责皇上协理政务,位同丞相。 这样的赏赐更是把霍培安给气炸了,无奈却是敢怒不敢言,只好忍气吞声,眼睁睁地看着瑞王即将与自己平起平坐。 梁胤桓获赏之后,并没有急着入朝,而是在自己府中休整了一段时间。不过,他已经发现自己书房内的那幅茶花画被人点了包,猜想一定是灵山帮的杰作,如此一来他们也一定发现了自己留给他们的字条。梁胤桓这几日心中有太多疑问,他必须在烟雨楼把这些困惑统统都问清楚。 于是三月二十,梁胤桓如期来到烟雨楼,手中拿着的正是那幅真正的画中画。他走到二楼屋内,果然裘风早已在里面等着他了。 裘风恭声行礼道:“恭喜瑞王爷顺利回京!” “那还要多谢灵山帮的及时提醒,不然的话只怕我早已身死他乡了。”梁胤桓冷笑道,“你们又是如何得知霍培安会在山路下手的?” “我们在霍培安身边安插了人,想知道这些信息并不难。”裘风淡淡说道,眼神中似乎并无异样。 “民间的那些消息也是你们散播出去的吧?你们这一招可是够狠毒的。”梁胤桓又问道。 裘风不屑地哼了一声,道:“是他霍培安不仁,我们才会不义,要怪也只能怪他自己。既然他送了这么一份大礼给我们,又怎么好不收呢?” “那本王书房里的那幅画呢?”梁胤桓突然话题一转,质问的声音中带着寒意。 “王爷不是早就已经知道答案了吗?不然你我二人也不会在这里见面啦?”裘风倒也不绕弯,直接承认道。 “那幅画的背面是当年的云相旧府,我想这其中应该不是巧合那么简单吧?不知先生可否给本王一个合理的解释?”梁胤桓冷冷问道。 裘风却是显得格外淡然,道:“既然今日殿下来了,那我灵山帮一定会给殿下一个满意的答案。” 对方坦然的态度倒是让梁胤桓颇为意外,一时反而弄得他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裘风起身,随即抬手示意道:“烦请殿下随我走一趟,帮主已经在里头恭候您多时了。” 梁胤桓跟着裘风再次走入那黑暗幽深的暗室,果然里头一位清秀娇小的女子已经坐在黑暗的中央,沉静无声。 见有人走了进来,桃芜不慌不忙地站了起来,道:“殿下,许久不见了,您还好吗?” “本王一切都好,吴帮主也不必拐弯抹角了,时间宝贵,咱们还是直奔主题吧。”梁胤桓直接地说道,一副焦灼的样子。 “殿下是想问那幅画的来历吧?”桃芜也不遮掩,坦然道,“之前我们的确对殿下有所隐瞒,这幅画并非坊间买来的,而是我亲手画的!” “你画的?”梁胤桓皱眉问道。 “不错,殿下一定很好奇为何我会画出云府的原貌,因为我就是云府旧人!”(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五章:云府旧人(中) “殿下一定很好奇,为什么灵山帮总是义无反顾地为殿下出谋划策,想尽办法让殿下重归朝堂。那是因为在灵山帮帮主的身份背后,我还是当年的云府旧人!” “你…你是云相府里的人?!”粱胤桓错愕的脸上写满了不可置信。 “不错!”桃芜坚定地点点头,继续说道,“若灵山帮只是一个贪图富贵权势的帮派,那我们大可巴结朝中其他更有地位的官员,而不必把灵山帮的所有声誉和帮众的生命全都压在当初还是个落魄王爷的殿下您身上。之所以这般,不是因为我们看好殿下,而是我们只能选择殿下,因为放眼朝中,只有您愿意为当年的云府旧案挺身而出。” 粱胤桓这时才恍然大悟,起初他不断怀疑灵山帮多次协助自己的真实动机,现在听来原来竟是如此。他恍惚了好半天,才终于理清了自己的思绪,道:“所以当年你们才会在甫州找到我,并且多番帮我躲过霍培安设下的毒计。你们帮我回到京城,重新进入朝堂就是为了有朝一日我能为当年的冤案平反?!” “这不就是殿下所期望的吗?不然的话,您那时也不会多次要求我们重新彻查云府的旧案了。”桃芜低头说道,眼底的情绪在昏暗的视线下看上去并无任何波澜。 “是啊,我的确让你们去查过这个案子,可是你们给我的答复始终是毫无任何进展,最后我还是从吏部尚书胡志涵口中得知了些许当年的真相,如果说你们……”粱胤桓费解地说道,却霎时停了下来,眼中划过一道犀利,“你们早就已经知道真相了,胡志涵那里的消息也是你们故意让我知晓的。” 粱胤桓的话并非是疑问句,而是字字斩钉截铁地肯定。于是桃芜便把实情告诉了粱胤桓,“胡尚书当年是云相的好友,因为受云相所托,所以才一直隐瞒着当年的实情。我们也是在多年之后才调查出当年云相托付给胡尚书的那封血书的真实内容以及背后的原因,所以便刻意安排了殿下与胡尚书的见面。可是他并不知道灵山帮所谋之时,也不知道咱们与殿下您的关系,所以殿下还是可以如往常一般对待他。” 粱胤桓定定地看着面前的少女,似乎是在消化这突入起来的消息,许久他又问道:“你们除了从胡志涵这里找到线索之外,我想一定还有其他收获吧?” 桃芜也不遮掩,直接承认道:“不错!既然我的最终目的是为当年云氏一族平反,光凭胡志涵一个人证是不够的,必须还要有其他更可靠的证据。” “是什么?你们还有什么其他的证据?”粱胤桓焦急地坐直了身子,眼中的热切似乎就要喷出火焰一般。 桃芜眸色一暗,缓缓低下头去,支支吾吾地说道:“我们的确又搜集到了一些新的证据,只是….” 粱胤桓眼神瞬时变得凌厉起来,他冷声道:“既然你们已经有足够的证据了,为什么你们不告诉我实情,让我带着证据去朝堂上告发霍培安的罪行?若不是我偶然间发现了这幅画的秘密,你们是不是准备一直瞒着我?!” 桃芜面上闪过一抹惆怅,她压低着嗓子,哑声道:“不是我们不想告诉殿下,而是我们不能告诉殿下!” 对方的话明显再次让李昭晏陷入惊愕的情绪之中,不过他却并没有急着发问或是反驳,而是静静听着面前的女子将原由徐徐道来。 “殿下知道当年云相谋逆一案乃是冤案,胡志涵也只是告诉了您云相在天牢中写下那封无奈的血书的真实原因,可是殿下知道陷害云氏一族的凶手是谁吗?” 粱胤桓迅速地回答道:“是霍培安!” “是吗?”桃芜苦笑一声,反问道,“只有霍培安吗?单凭霍培安一人,真的能骗过所有人的眼睛,骗过先帝吗?”桃芜见粱胤桓默然低下了头,一言不发,俊俏的脸上满是痛楚。于是她又道:“殿下心里明白,那件事情里头若没有梁胤昊的推波助澜,事情怎么可能进行得那么顺利。而事发之后,原本默默无闻的二皇子一跃成为太子,成为整件事情最大的赢家,更是足以说明这一切。原本他二人想把您和云相一网打尽,没想到最后云相却宁愿牺牲自己也要保住殿下,所以梁胤昊登基之后把殿下视为最大的威胁,亟不可待地将您发配到偏远的封底去。” “梁胤昊….他为了夺取皇位竟然勾结奸佞,做出如此龌龊的事情出来。”粱胤桓咬牙切齿道,紧握的双拳彰显出他此刻的怒火。 “所以,要想平反冤情,光扳倒一个霍培安是不够的。我们必须先获得那狗皇帝的信任,让他和霍培安之间互相怀疑,产生嫌隙,这样殿下您才能有机可乘。所以我们才迟迟没有告诉殿下实情,就是怕殿下知道真相之后会在梁胤昊面前控制不住情绪,从而露出什么破绽出来。” 听完这一切,梁胤昊仿佛浑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一般,他颓然瘫坐着,眼神逐渐变得空洞起来。好半晌,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艰难地说道:“所以…就算现在我们拿着所有的人证物证摆到皇帝面前,也终究无法翻案。身为帝王,谁会去承认自己当年争夺王位之时所犯下的斑斑劣迹呢?” “不错,所以我们要忍,殿下您就更要忍!”桃芜目光炯炯,“要想翻案,就必须把那狗皇帝拉下皇位!” “你们是说….谋反?!”梁胤昊惊惧地说道。 “梁胤昊的皇位本就来得不光明正大,又何来谋反一说?”桃芜轻蔑地说道,“我们想方设法让殿下回到京城,回到朝廷,就是为了助您登上那个位子!当然了,我们不会把事情做得那么明,让您落下个谋逆的名声,可是最终的结果他梁胤昊终究是要下台的!” “你们想让我当皇帝?!” “难懂殿下不想吗?”桃芜反问道。 梁胤桓沉默了一会儿,并没有直接回答对方的问题,而是转而问道:“你说你是云府旧人,可是我却不记得我在云府中有见过你,你当年在云府中是做什么的?”(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六章:云府旧人(下) “不知道吴帮主你当年在云府中是做什么的?”粱胤桓沉沉问道,眼中投射出洞悉人心的精光。 桃芜眉目微微敛,低垂着脑袋似是努力维持着自己的情绪。尔后,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无波无浪,平板地开口解释:“我并不叫吴桃,我的真名叫桃芜!曾经是云府中只是一位默默无闻的侍女,所以殿下才没有注意到我。” 粱胤桓对桃芜的真实身份很是吃惊,他感叹道:“你区区一个侍女竟然会为了云府这般鞠躬精粹,你难道不怕危险吗?” 昏暗的空间内是骇人的寂静无声,桃芜低头凝视着自己的衣角,眸中的哀凉越发转浓。“我虽然只是一个小小侍女,与云氏一族也无任何血缘关系,但是当年我在府中的时候云相、公子还有小姐都对我们这些下人极好,尤其是小姐,几乎把我当成妹妹一般,云氏一族遭受此等冤屈灾厄,我又怎能坐视不理。” 粱胤桓知道对方口中的‘小姐’就是云府二小姐,云长烟,也曾经是他未过门的未婚妻。回忆伴随着痛苦骤然涌上他的心头。他喉头微动,似是隐忍着什么,好一会儿才哑声问道:“当年先帝下旨,令云府中所有男丁即刻处斩,女眷皆发配边境沦为女奴,你又是如何逃出来的?” 桃芜冷笑一声,问道:“殿下可有试图寻找过云氏女眷的下落?” “有!可是….”粱胤桓低下头来,几乎是哽咽地说道。 “我想殿下已经查到了,据刑部上报,当年鼠疫暴发,所有发配边疆的那些女人统统在前往边境的途中暴毙而亡。”桃芜紧紧咬着牙后根,一字一句冷冷说道。忽然又沉默了下来,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呼吸,最终她身子微颤,缓缓闭上发热的眸子,道:“其实根本就没有什么鼠疫,而那些女人的死也并非是意外。当年我与云府中所有女眷被刑部押送前往边境的途中,突然出现一群杀手,他们个个心狠手辣,面对手无寸铁的女人们毫不手软,几乎一刀毙命。至于这些杀手是谁派来,我想并不难猜。他们这些人根本就没有怜悯之心,只有做到真正的斩草除根,他们才会罢手。” 粱胤桓许久没有开口,心中暗忖:是霍培安下的杀手,还是梁胤昊下的命令?呵呵,这又有深恶么重要的呢,这两个人狼狈为奸,一起做下这等伤天害理之事,难道还会怕手上再多几条人命吗? 愤怒与痛苦如同酸涩的潮水瞬时涌出心底,噬咬着粱胤桓身体的每一个地方,疼得他连视线也随之模糊了。粱胤桓眼眶发热,说不清眼中汇聚着经年累月蓄积的酸楚与悲凉,他再次艰难地开口,语气中带着不易察觉的…害怕。“被押往边境的女眷中,除了你之外,还有任何人逃脱吗?” 一丝苦笑意浮现在桃芜唇角,可眼眸中仍旧一片肃然,看不出喜怒哀乐。她深吸一口气,道:“没有…云府所有女眷中,除了我侥幸逃脱之外,其余皆无一幸免!” 无一幸免!无人生还…. 短短一句话让粱胤桓身子猛地晃了晃,原本就已苍白的脸色显得更加透明而没有生气。 全都死了?连那个聪明伶俐的女孩也没能逃过一劫? 他似乎仍是不死心,倔强地再次确认道:“真的….真的没有其他人了吗?你们的小姐呢?云长烟呢?她可有幸免于难?” 粱胤桓眼中的悲恸深深刺痛了桃芜的心,她想要再要开口启唇,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只能无声哽咽,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一滴一滴落下,像一缕茫然无措的游魂。她多想想在就告诉瑞王事实,多想告诉他关于主子的身份,可是知道她不能,主子这次曾千叮万嘱,万万不可让瑞王发现任何端倪。 于是桃芜一狠心,把木清已经为她编好的谎言告诉了粱胤桓。“当年前往边境的途中,小姐她隐约发现了一些不对劲的地方,于是她便趁着夜色想带我和夫人一起逃离队伍。可是没想到,我们虽然成功逃过了衙役的眼睛,却还是被杀手发现了我们的踪迹。在杀手的穷追猛打之下,小姐她….她为了救我,把我安置在一个隐蔽的丘坡下,自己去引开追踪而来的杀手。” 茱萸说道此处,不禁哀痛低泣。粱胤桓却是焦急地询问道:“后来呢?长烟可有成功逃脱?!” 桃芜双眸一闭,蓦地狠狠抽了口气,然后,她像是挣扎了好一会儿,才强忍着睁开眼眸。“小姐她…”。她说不出话来,也不知自己该说什么,即便是强撑硬忍,可尾音仍旧是哽咽了下去,气息难以顺畅。 最终断断续续地几个字涌入粱胤桓的耳中,如锋利的刀刃一般在他心头划开一个血淋林的口子,痛得他立马弓起身子。 “最后…我在..丘堆旁发现了小姐的…尸首….”桃芜道,“是一刀毙命,所以她死时应该不是很痛苦。” 她死了…是真真实实地死了….那个玲珑剔透的女孩真的永远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她再也不会对着他笑,不会和他打闹,她的生命与灵魂永远被埋葬在那片满是尘土的荒芜之地。她生前风光无限,死后却是默默无闻,甚至连一座最起码的墓碑都没有,甚至连尸首都….. 想到这里,粱胤桓终是再也无法克制内心的悲痛,任由泪水在脸上肆无忌惮地划过,一滴一滴坠落在暗室阴冷的石板地上。 桃芜见此情景,也是泣不成声,她抬头去看裘风,可是裘风却只是皱着眉头,对她缓缓摇了摇头。 桃芜自然读懂了裘风的意思,她不能心软,她必须继续把戏演下去。于是她用衣袖擦了擦脸,用浓重的鼻音说道:“还请殿下能看在当年的情分上,为我云氏一族伸冤平反。” 粱胤桓哭了好一会儿,终于停了下来,再次抬头时红肿的双眼带着隐隐的恨意,他问道:“你们想让我怎么做?继续对梁胤昊虚与委蛇吗?” --------------------------------------- 朋友看了我的书,说感情线太少,应该不受女孩儿们的喜欢。原本我还嘴硬不承认,反驳说现在的女孩子也不是全都喜欢情情爱爱啊!但是….我骤然间发现我的读者似乎真的是男生比较多一些…..囧….(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七章:筹备 “你们想让我怎么做?继续对梁胤昊虚与委蛇吗?”瑞王问道。 桃芜此时也已稳定了情绪,应道:“在没有彻底击垮霍培安的势力之前,殿下万不可轻举妄动,最好能想尽办法挑拨霍培安与梁胤昊的关系。” 瑞王的面容在暗室里显得更加阴沉,“你们的计划是什么?需要本王做些什么呢?” “殿下需要尽可能获取梁胤昊的信任,他的信任才是一切的关键!除此之外,我这里有一份名单,殿下可以找机会与名单中的官员多接触一下,这些人并不处在党政风暴的中心区域,又颇具才华,殿下私下结交下他们也好为日后增添羽翼。”桃芜冷静地说道。 粱胤桓伸手接过桃芜递来的一张小纸,匆匆扫了一眼,道:“我明白了。” 桃芜微微收了笑容,眼中带着些许凌厉,她冷冷说道:“不过在这份名单之外,朝中还有一个位高权重的老臣需要咱们多下一些功夫。” 粱胤桓眸光一转,深幽的瞳孔微微缩了缩,道:“你是说中书令大臣,魏铭?” “正是!”桃芜眸光熠熠地直视着粱胤桓,“此人虽然是个固执倔强的老顽固,但是他的声势和经验也是无人能及,必须将他囊入我方的阵营之中。” “只怕很难。”粱胤桓沉沉一叹,无奈道,“魏铭一直认定是我和云相勾结,一手策划出了当年震惊天下的谋逆一案,至今耿耿于怀。他几乎连话都不愿意与我说上几句,又怎么会明着为我所用?” 桃芜却是不以为意地一笑,显然对粱胤桓的顾虑并不赞同。她沉声道:“户部亏空、吏部重振,还有这次的重建堤坝一事,当初我们安排殿下接手这些棘手又轰动朝野的案子,除了让殿下获得粱胤桓的信任之外,更是为了让魏铭对您刮目相看。” 粱胤桓心中暗忖:桃芜的确也没有说错,至少魏铭现在对自己态度谦和,已不似以前那般防备疏离。但是粱胤桓心里清楚,单单仅凭这些事不够的,谋逆案始终是魏铭心里的一根刺,他永远也不可能毫无芥蒂地真正相信自己。 粱胤桓心中的挣扎桃芜都是看在眼里的,她莞尔一笑,道:“殿下不必担心,魏铭那里我们已经做好了准备。解铃还须系铃人,魏铭终有一日要知道真相的。” 桃芜莫名其妙的话叫粱胤桓摸不着头脑,他蹙眉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你们又想到了什么计划。” 桃芜只是神秘一笑,并没有直接回答粱胤桓的问题。“五日之后,还请殿下想办法把魏铭带来烟雨楼里,届时殿下自然就知道了。” 桃芜虽然没有明说,但是粱胤桓知道灵山帮敢让自己带魏铭前来,必定是胸有成竹,而且此事定与当年的谋逆案有关。他们到底到底又找到了什么线索呢?不过粱胤桓并没有咄咄逼问,只是默然点了点头,以表允诺。 眼看天色已经黑透,粱胤桓离开暗室之前,突然转过身来,脸上挂着温柔而感激的笑容,道:“谢谢你,谢谢你为云家所做的一切!” 桃芜也是颇为惊讶,愣了好半天,才道:“殿下客气了。我之所以还能站在这里,是云家人给了我第二次生命,我永生都不会忘记小姐对我的救命之恩,更不会辜负当年小姐对我的期望。” 桃芜真诚动人的话让粱胤桓也愣了许久,本相张口再说些什么,他想问长烟死前可有提到过自己,可是在话冲出口前,他还是胆怯了。当年如果不是云相舍己护他周全,云府上下未必会统统遭受厄运,含冤而死,长烟应该恨他才会,又怎么会提起他呢?想到这里,粱胤桓终是什么也没有说,只化作一抹涩然的苦笑,继而转身离开了暗室。 望着胤桓黯然离开的身影,桃芜终于松下了一口气,因为过于紧绷的心绪突然间放松下来,浑身如同散架了一般。茱萸跌坐在座位上微微喘着粗气,但是心中仍是有些不安,她问道:“裘帮主,您说瑞王殿下他会相信吗?” 裘风依然站在黑暗的角落,一言不发,低垂的脑袋刚好掩饰住了他眼中的神色。他简单地回答道:“他已经相信了。” 骤然间,一股热意再次袭上桃芜的眼眶,她强忍着不哭出来,艰难地说道:“我刚才看瑞王伤心的样子,真是不忍心骗他….既然已经决定告诉瑞王殿下灵山帮与云府的关系,为什么主子还要继续欺骗下去呢?难道主子她真的打算一直瞒着殿下吗?” 裘风苦笑道:“木清她这人的性子有多倔你又不是不知道,一旦她决定了的事情,谁都劝不动。如果不是这次被瑞王摆了一道,迫不得已,恐怕她永远也不会告诉他咱们与当年云府有任何关系。” “主子这样…实在是太苦了…”桃芜终于忍不住放声哭了起来。 裘风缓步走到桃芜身旁,抬手安慰似地拍了拍她的肩膀,道:“别哭了。现在粱胤桓已经知道了你的身份,日后对着他说话做事都要格外小心,千万不能让他发现你背后还有个木清,明白吗?” “我明白,我会注意的,必要的时候我能不见瑞王殿下就不见他。”桃芜点头道,虽然心中不甘愿,但是她还是明白其中的利害关系的。 裘风又道:“现在不是咱们伤感难过的时候,还有很多事情等着咱们去办呢!我这边会尽快通知木清,瑞王的事情已经解决,你这里任务也万万不可以出错!” 桃芜明白裘风话里的意思,于是也知趣地摸了摸眼泪,道:“我明白,事情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 “嗯,人快到京城了吧?”裘风问道。 “估摸着明日,最晚后日就回到了。”桃芜点头应道,“地方我也已经安排好了,会暂时安排人住在城郊的一所别院里,那里偏僻安静,很安全的。帮主不必担心!” “好,看来万事具备,只欠东风了。”裘风邪魅一笑,眼中的精光显得格外阴寒,“到时只要粱胤桓把魏铭带来,这场好戏就可以开演了。能不能收复魏铭的心,将他拉拢到我们的阵营里来,就看这一次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八章:真相(上) 早朝过后,瑞王粱胤桓一走出昭和殿就急着呼唤走在前头的中书令大臣魏铭。“魏大人!魏大人请留步!” 魏铭回头一看叫住自己的正是刚归京不久的瑞王,于是也停下了脚步,恭声道:“不知殿下有何吩咐?” “吩咐倒是不敢。”粱胤桓谦和笑道,“只是有些事情想要请教魏大人。” 魏铭爽朗一笑,他对这个年轻的王爷还是有些好感的,于是二人的对话氛围比起从前的局促防备,现在显然要轻松坦然得许多。魏铭躬身一揖道:“殿下言重了!殿下有什么疑问但问便是,老夫必定知无不言。” 粱胤桓粲然一笑,道:“大人也知道,工部尚书之位一直空缺着,人手不足,眼看着十年一次的宫中大修要开始了,皇上正游移不定呢!身为臣子的,当然要替皇上分忧解难了,所以本王先找魏大人商量一下,看看朝中可有合适的人选。” “原来是这件事情,殿下不说,老夫还真给忘了。年纪大了,这脑子还真是不好使了。”魏铭低头笑道,却未掩饰眼中满意的神色,“不过完全期间,这个人选不是一时半刻说有就有的,老夫还需要好好斟酌一番,才好回答殿下。” “大人说得极是,毕竟是朝廷二品大员,自然要谨慎些。更何况现在的朝局错中复杂,其中的细枝末节的确需要好好推敲才是。” 粱胤桓虽然说得婉转,但是魏铭却是明明白白听懂了他的话中话,了然笑道:“殿下明白就好。” 粱胤桓低头略一思忖,提议道:“那这样吧,这几日本王与魏大人各自思量一番,三日之后咱们也好把心仪的人选提出来一起探讨一番。” 魏铭想了想,觉得这个法子很是靠谱,于是点头应道:“好,三日之后,老夫会亲自去殿下府中。” 粱胤桓笑得格外谦和有礼,再度拱手作揖,道:“有劳魏大人了,告辞。”说完便转身离去。 魏铭愣愣望着逐渐走远的瑞王,心中五味陈杂,说不清是一种怎样的感受。魏铭知道瑞王是个颇有才情的年轻人,更难得的是有一副为过为天下的胸襟和抱负,只可惜…..当年一念之差,让他走上了歪路。不过好在时过境迁,瑞王还能回头,也算没有辜负当年先帝对他的一番厚望啊! ------------------------------------------- 三日后,酉时时分,瑞王刚用完了晚膳,他只吃了几小口便觉如同嚼蜡,于是他无趣地放下碗筷,干脆做到正厅里等待着魏铭的到来。由于他对接下来的失态发展毫无把握,所以一整日都带着忐忑不安的心绪,自然连胃口也比平常差了些。 果然没过多久魏铭便只身来到了瑞王府中,由于魏铭想来独来独往惯了,没有带侍卫随从的习惯,所以今日他也只是带了一个驾车的小厮。 粱胤桓从武晟那里得知魏铭已经来了,立马起身外出迎接。“魏大人,让您特意跑这么一趟,本王实在是过意不去。都说了本王可以派人去您府中接您,可您就是说什么都不肯!” 魏铭不在意地说道:“我老头子还没到走不动的地步,那就那么娇气了。瑞王殿下身子才刚刚复原,别站在玄关吹冷风了。” 粱胤桓笑得格外云淡风轻,不过他并没有要迎接魏铭进府的意思,而是抬手向着屋外,示意道:“今日夜色不错,本王也许久没有出府了,不如大人陪本王去茶室坐坐怎么样?咱们也好一边饮茶一边讨论事情。” 都这个时候了,哪还有茶室开着? 魏铭虽然心中腹诽,可毕竟瑞王都已经开口了,他也不好当面驳人家面子。再说了,在哪里谈事情不都一样,于是魏铭便随了粱胤桓的意,跟在他身后一起坐进了粱胤桓事先准备好的马车里。 马车约莫行驶了一盏茶的时间便停了下来,魏铭下车一看顿时惊得脸色灰白。周围灯红酒绿,车水马龙,来来回回的人们络绎不绝,还不时传来女子们娇嗔低柔的呼喊声,这哪是什么茶馆,分明就是妓院,而且还是京中有名的妓院烟雨楼! 魏铭气得脸色发绿,本以为瑞王已经改过自新,没想到居然还是本性难改,自己喜好美色也就算了,还带他一个老头子来这种地方,实在有辱他一生清誉! 魏铭转身忿忿地看着粱胤桓,道:“原来这就是殿下所说的‘茶馆’,请恕老夫无福消受,这就告辞了!” 粱胤桓对魏铭的排斥倒是并不意外,毕竟魏铭一声清廉,洁身自好,对这种风花雪月之地向来最是不屑。不过今日粱胤桓并不是带魏铭来寻欢作乐的,于是他也不以为忤,耐心地解释道:“魏大人不要误会,本王不是带大人您来找乐子的,而是想要带大人去见一个人,一个大人若不见会后悔一辈子的人!” “笑话,这种地方又怎么会有老夫想要见的人。”魏铭嗤笑道,眼中的鄙夷清晰可见。 “大人恐怕过于武断了些。”粱胤桓饶有深意地一笑,“大人不妨随本王进去看看,若有任何让大人觉得不快或不适的地方,大人可以立马离开,本王绝不阻拦。” 魏铭见粱胤桓说得很是正经,似乎也不像是来花街柳巷的恩客。再者粱胤桓方才欲言又止的神秘态度,的确成功勾起了魏铭的好奇心,他虽然表面上装得不屑一顾,可心里仿佛始终有一个声音在怂恿着自己。 于是,魏铭最终还是硬着头皮跟随粱胤桓走入烟雨楼中。 粱胤桓果然没有食言,他将魏铭带入了二楼的一间厢房内,不但没有美酒佳肴,更没有妖娆妩媚的姑娘,而是个空荡荡的房间。 粱胤桓兀自走入其中,不紧不缓地做了下来,沉默不语。 此时,魏铭觉得事情越来越奇怪了,终于按捺不住性子问道:“殿下到底带老夫来见何人?” 粱胤桓露出一个高深莫测的微笑,道:“魏大人稍安勿躁,一会儿,您自然就知道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九章:真相(中) 粱胤桓道:“魏大人稍安勿躁,一会儿,您自然就知道了!” 魏铭见瑞王说得认真,于是便也做了下来,耐心等候。之后粱胤桓再也没有说过任何一句话,只是若无其事地一口一口喝着茶水,看上去悠闲得很,可是只有粱胤桓自己最清楚,此刻他心中是多么地没有底气。 等了近半柱香的时间,瑞王依旧没有任何进一步的举动,于是魏铭便开始百无聊赖地环视着房间的四周。整间屋子可谓是‘一览无遗’,干净白皙的墙面上没有任何装饰,连摆设也是极致地简洁。魏铭有些不耐地叹了口气,刚想再次开口询问,此时耳边传来了一阵脚步声,随即几个男人的声音传入他的耳中。 声音是从魏铭所处的隔壁房间里传来的,声音虽然不大,却很是清晰。魏铭正兀自困惑这里隔音效果也太差了吧,可没想到隔壁男子的一句话叫他瞬间醍醐灌顶。 “宋公子,好久不见。一路奔波累坏了吧?” 粱胤桓也听到了男子的声音,并且成功认出了乃是裘风的声音。粱胤桓心中暗忖:灵山帮今日到底要做什么,而裘风口中的‘宋公子’又是谁?不过粱胤桓面上仍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耐心听着隔壁二人的一言一语。 男子儒雅地躬身一揖,道:“裘公子客气了,不过是跑一趟京城而已,不算什么麻烦事。更何况一年前若不是裘公子出面医治我孩儿的怪病,恐怕小儿也不会那么快恢复如初,这次能帮裘公子这个小忙也算是我报答您当年的恩德了。” 裘风不以为然地笑了笑,道:“举手之劳,不足挂齿。如今小公子的身子可怎么样了?” “已经恢复如初了,多谢裘公子挂念。”男子恬然一笑,眼中满是作为父亲的慈爱目光。 裘风低头垂眸,陡然话锋一转,道:“其实这次让宋公子千里迢迢来到京城并非只是为了叙旧那么简单。” 男子虽然对裘风的单刀直入有些诧异,但是他早就料到这次灵山帮请他入京一定是别有所图,不过他却并不在意,毕竟裘风救过他唯一的儿子,现在来要一点儿回报也不算什么。所以男子只是微微一愣,倒也没有过于吃惊。 哎…最近朝廷动荡,连带着生意也不好做,这个烟雨楼更是经营不善,连年亏损,眼看着就快支撑不下去了。不过我这烟雨楼虽然是个小地方,可也算是我的一番心血,我又不想随意转卖给其他人,这不,才想到宋公子您了嘛!宋公子你在西北一带可谓是富甲一方,接手我这个小小的青楼应该不是难事儿吧?” 听到这里,男子已经基本明白了裘风这次来找他的目的了。男子沉默着思量了好半晌,沉声道:“恕在下无法接手这里,不过我倒是可以出一笔钱,就当是我注资,但整个烟雨楼的运作和仍旧由你们灵山帮负责,我并不会插手,只要年底给我一份分红就行,裘公子您看怎么样?” 既能解决资金短缺又能保留住青楼,这笔买卖太划算,若是换成其他人早已是乐不可支,可是裘风却只是淡淡看着男子,眼中并无喜悦之色。他微微挑眉,好似不经意地说道:“没想到宋公子竟然如此大方,这笔买卖怎们算您可都是亏本的哟?” 男子似乎对这点小钱并不在意,笑道:“我不善经营青楼,就算是买了下来也未必会比裘公子您要管得好。倒不如干脆由您来负责,我坐享其成不是更好?” 裘风看似赞同地点点头,又道:“宋公子说得也是。不过….”裘风故意顿了顿,用余光斜睨了一眼身旁空白的墙壁,他心里知道在这都墙壁的后面粱胤桓与魏铭正听着他们的谈话。于是裘风故意把话引到另外一个话题,饶有深意地问道:“不过我发现您虽然在西北一带的霸主,可却从未将生意延伸到京城来,所有京中赚钱的生意您都不曾涉足,起不吃亏?不如趁此机会打开京城的大门,也未尝不可啊?” 男子似乎没有料到对方竟然会问出这样的问题,不由有些愣怔,他双眉微微蹙起表现出此刻的为难。气氛有一瞬间的尴尬,最后男子只简单答道:“天子脚下实在有太多束缚,要想在这里做生意并非那么简单。” 裘风邪魅一笑,似乎对对方的回答很是满意,他继续问道:“哦?这就奇怪了!宋公子可是大理寺寺卿的儿子,曾经也在大理寺中任职过一段时间,不论是您父亲当年在京中的地位还是你在这里的人脉,万万不至于到举步维艰的地步吧?” 裘风每说一句话男子的脸色变白上一分,他霍然站起身来,惊恐地看着对面笑得没心没肺的裘风,质问道:“你!你怎么会知道这些的?你究竟是和人?!” 看着对方惨白的面容和激动的神色,裘风笑意更深。对方越是急躁慌乱他就越是气定神闲,于是他不紧不慢地换了个更为舒服的坐姿,徐徐道:“难道在下说错了吗?宋公子的父亲不就是当年大理寺寺卿宋禾?而宋倜也并非你的真名,你真正的名字叫做宋孝悌,是宋禾唯一的儿子!” 这位名叫宋孝悌的男子仍是如雕塑一般站在原地,想努力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来,可最终却是凝噎在喉,半点儿声响也发不出来,因为他知道裘风刚才所说的一切都是事情,他无法反驳。 裘风见对方迟迟不说话,似乎是受到了极大的冲击,于是裘风又道:“当年你宋家可是风光无限啊!只可惜天意弄人,偏偏在宋家最鼎盛的时候,宋禾大人却身染重病,没撑多久便不幸离世。而宋公子你也因为父亲的辞世悲痛欲绝,万念俱灰之下毅然辞去了大理寺中的官职,并在不久之后离开京城,从此隐姓埋名,换名宋倜,以经商为生。” 说道这里,正身处在隔壁厢房的魏铭和粱胤桓都已经明白过来这位宋姓男子的真实身份。而身为宋禾好友的魏铭更是心绪难平,当年宋禾死后他就再也没有见过这位世侄,没想到时隔多年,居然是在这种情况下再见。(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章:真相(下) 魏铭身子紧紧贴着墙面,凝神侧耳倾听,男子低沉而颤抖的声音逐渐透过薄薄的墙壁,从另外一侧缓缓传来。 “你们竟然暗地里调查我?这样大费周章到底是想干什么?”宋孝悌怒斥道,可话语中显然已经承认了裘风所言非虚。 “倒也没有花多大的功夫。宋公子虽然把过往的痕迹抹得很干净,但是我灵山帮在江湖中这些年摸爬滚打,可不是白打拼的,想查出公子这点儿小秘密并非难事。”裘风冷笑道,嘴角那一弯标志性的弧度带着些许冷冽,“不过在下很是好奇,宋公子身为宋家独苗,从小在京中长大,为何入了京之后却不曾去过当年的宋府?宋公子难道不想故地重游,重温往日回忆吗?” 宋孝悌眼中的慌乱清晰可见,支支吾吾道:“我….既然已经决定离开了,又何必再多留恋。” 可惜裘风对他的答案并不买账,“宋家怎么说也是名门望族,宋大人生前更是深受先帝倚重,公子为何要千方百计隐藏自己的身份?这么多年来都不曾回来,甚至连宋大人的祭日也不曾去他墓前祭拜?” “我只想过平常百姓的日子,不想再与朝中任何官员往来罢了,所以…所以才一直没有回来。而且,我家中设有父亲的灵位,每日祭拜,香火不断,又何必非得来京城祭扫?!”宋孝悌解释道,可理由却是极为牵强。 裘风咄咄逼问道:“宋公子当年明明在大理寺做得好好的,就算宋大人离世,可先帝并没有要你离开大理寺的意思,为什么公子当年会毅然决然地选择辞官离京,做起来生意人来?而您离京之后又为何要改了名字,切断与过去的一切关系?是觉得宋家丢人了?还是在故意躲着谁?!” 宋孝悌情绪越发激动了起来,歇斯底里地喊道:“我没有!我为什么要躲?我什么也不怕!我自知自己不是做官的料儿,所以才会选择经商,选择离开京城!” “公子别紧张,在下不过是随口问问,看把您给吓的。”裘风却是对宋孝悌的失态很是满意,他知道此时他已经成功瓦解了对方的防线。裘风拿起桌上的茶杯,轻呷一口,继续问道:“不如咱们换个话题,聊聊您父亲吧!” 裘风看似退了一步,其实却是以退为进,一步一步将对方逼到悬崖边上。此刻宋孝悌的后背早已被冷汗湿透,可是对方却好似不肯放过他一般, “宋老大人一生清廉公正,连先帝都对他宠爱有加,而且在当年云相谋逆一案中,宋大人更是亲自主审,在短短半月里就彻底查清了一切,并迅速将一干人等统统查处,手段和能力实在叫人倾佩啊!” 听到裘风说起父亲,宋孝悌的眼中再度划过一抹复杂的异色,其中夹杂着悲伤、羞愧和浓烈的内疚。 裘风对此却是视而不见,为对方倒上一杯热茶,又道:“宋老大人素来秉公正气,可惜他离开得早,不然如今的朝廷也不会叫那霍培安只手遮天了吧?不过宋大人一向身子骨硬朗,为何却在谋逆案结束之后就突然一病不起?当年大夫可有查出病因?” 宋孝悌身子微不可见地一震,他自然知道当年父亲一病不起的真正原因,没有人比他更清楚整个事情的经过。可是他不能说,他也说不出口,于是憋了好半天才说出一个蹩脚的谎言来:“先父乃是积劳成疾。” 裘风倒也不拆穿他的谎话,只是沉沉一叹,故作惋惜地说道:“原来如此,真是可惜了。” 回忆与内疚如洪水般袭上宋孝悌的心头,连呼吸都变得急促困难起来,他只觉得自己得赶紧离开这间屋子,离开眼前这个高深莫测的男子,一刻也不能多呆。“天色不早了,若裘公子没有其他事情,在下这就告辞了。” 说完宋孝悌便疾步朝门口走去,刚走了两步,裘风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幽幽淡淡的,好似没有情感一般。“宋公子可有去过云相府?” 宋孝悌顿时停下脚步,如见到鬼魅一般转身望着裘风的背影,问道:“你说什么?!” 裘风却依旧背对着宋孝悌,低沉的音色带着些许不易察觉的哀愁。“在下觉得很奇怪,宋公子这次回京,连宋府都没有回去过,可为何你却偏偏去了当年的云相府邸?” 宋孝悌不可置信地问道:“你派人跟踪我?!” 裘风却没有回答宋孝悌的问题,而是继续兀自说道:“不知当年的云相府现在究竟是什么模样?斯人已逝,当年的繁荣景象早已荡然无存,想必一定是荒芜衰败得很吧?当年云旭与您的父亲也有些交情,小时候你应该也去云府中玩耍过吧?到底是有感情的,回去看看也是人之常情。” 裘风的话似是刺痛了宋孝悌的心,他低垂着脑袋,紧握的双拳透露出他此刻正在极力隐忍。回忆的闸门瞬时大开,如奔腾汹涌的潮水涌入脑海中,他清晰地记得以前他每次去云府时,云府中那一双可爱机灵的孩子总是跟在他屁股后面唤他宋哥哥时的样子;他记得云氏一族遭受审判时脸上绝望悲哀的神色;他更加记得云旭临死前望着自己和父亲的眼神,那眼神既没有憎恨也没有失望,而是释然与宽恕….午夜梦回,那样的眼神曾多次出现在他梦中,挥之不去。 宋孝悌已经处在理智的边缘,可裘风却没有要放过他的意思,最后一句话彻底击垮了他,让他瞬间崩溃。“宋公子可有梦见过故人?” 宋孝悌瞬间红了眼眶,他怎么会没有梦见过,这些年来梦魇几乎****叫他睡不安稳,每次闭上眼他就能看见父亲失望的眼神,看见云旭临死前的情景,听见云府众人撕心裂肺的哭喊和呼救。这一切的一切都只因为他,是他毁了父亲坚守一声的赤子之心,是他害死了云家上上下下数十条无辜的生命,就算他逃到天涯海角,他终究无法摆脱自己曾经犯下的罪孽。(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一章:宋禾 “午夜梦回,公子可有梦见过故人?”裘风缓缓起身,清亮的双眸紧紧盯着面前的男子,淡淡地问道,“宋公子既然回到京中也不忘偷偷前去云府,那就证明你的良心未泯。在你的心里还是存着对云家的一丝愧疚的是不是?” 宋孝悌双眼通红地瞪着裘风,几乎是咬牙切齿地问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裘风神色骤然变得凌厉起来,话语沉沉道:“在下只想问宋公子一句话,一句你隐瞒了多年的实话!你早就知道云旭并非谋逆的反贼,当年云氏一族乃是遭贱人所害,皆含冤而死的,对不对?” “我….我…”宋孝悌似乎是被对方审视的视线给灼伤了一般,一双漆黑的眼珠子不安地转溜起来,好半天才道,“就算我知道那又怎么样?事情早就已经过去了,你们为何还要往事重提?为何不让死者安息呢?” “让死者安息?!”此时一直站在裘风身旁一言不发的桃芜再也忍不住了,她怒目呵斥道,“云氏一族含冤而死,背负千古骂名,至今无牌无位,公子竟然还敢说让亡灵安息?!难道宋公子当着毫无羞愧之心吗?” 宋孝悌这时才注意到房间中出了自己和裘风之外,原来还有个看起来毫不起眼的女子。女子穿着朴素,又一直默默无闻,从头到尾只是安静地站在一旁,所以宋孝悌这才一直没有注意到她。 宋孝悌微微眯起双眼,防备地看着桃芜,质问道:“你又是谁?你们如此关心当年的旧案,难道你与云府有关?” 桃芜倒也不隐瞒,直接亮出了自己的身份。“我只是当年云府中的一个丫鬟,无名小卒不足挂齿,之所以今日邀公子过来,不过是不忍见云氏一族含冤受辱,想要给他们讨回一个公道,洗雪伸冤罢了。” “你….你是云府旧人?!”宋孝悌喃喃道,“原来还有幸存者,真是太好了!” “好?!”桃芜冷笑道,“公子可知道,当年云府上下共七十八口人,仅仅只有我一个人活了下来!而我的命也是….也是牺牲了云家小姐的命才换来的。云家人素来心地善良,对待下人也是极好,从来没有把我们当下人看待,云相更是当年朝中难得的忠良之臣!你爹宋禾身为大理寺寺卿本应秉公执法,可为什么你爹明明知道云相是冤枉的也不帮他?还要帮着奸人陷害云相,助纣为虐?!难道宋老大人也是看重那一点儿名利财富吗?” 面对桃芜的咄咄逼问,宋孝悌终是忍不住爆发了,他怒吼道:“不要这么说我爹!我爹他不是那种贪图富贵的人!” “哦?真的么?那宋老大人究竟为什么当时什么都不说?明明他知道云旭是冤枉的,却装聋作哑,甚至在最后亲自拿着所谓的证据给到皇上?若说他没有收受贿赂,恐怕谁都不会相信的!” “我爹没有收受任何好处,他是一个好官,他一辈子只想做一个好官!这一切全都是因为我!是因为我!”宋孝悌几乎是怒吼,颈边的青筋因为激动而显得尤为明显。 屋子里瞬间安静了下来,几乎能听到每个人沉重的呼吸声,烛光映照月色显得悠闲凄婉。宋孝悌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再度睁开双眸时满是疲惫之色,他双腿一软,颓然瘫坐在地上,双目涣散而没有焦距,好似灵魂瞬间离开了身体一般。过了好半天,他才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喃喃道:“这一切都是因为我,是我害死了云相,是我害死了云家所有人!” 裘风睫毛微微一颤,引导宋孝悌继续说下去。“宋公子何出此言?当年大理寺负责调查此案,可你并没有插手其中啊?” 宋孝悌面无表情地说道:“虽然案子不是我审的,但是我爹却是因为我的关系才会作伪证的…..” “说下去!”裘风催促道。 “当年,我年少无知,仗着自己是大理寺卿的儿子,所以也做过不少糊涂事。八年前,我喜欢上一个在青楼里唱小曲儿的姑娘,为了这个姑娘我不惜在青楼里打架闹事,而且还搓手打死了人。好在对方并非什么官宦子弟,所以我爹赔了对方家里一些银两便将此事解决了。本来我们都以为这件事情就这么过去了,可是没想到的是,此事不知为何居然被霍培安给知道了。他要求我爹在主审云旭一案时做些手脚,把云相谋反的罪行给坐实了。我爹起初并不愿意,可是他威胁我爹,若不按他的要求来做,他就会把我错手杀死人的罪行上告朝廷,还扬言要我一命换一命!” “所以你爹就屈服了?公正廉洁的大理寺卿原来也不过如此。”桃芜鄙夷地冷哼道。 宋孝悌脸色很是难看,五官几乎难过地纠结在了一起,哑声道:“我是宋家的独子,我爹就算再怎么恨我这个不争气的儿子,可终究也见不得我死。所以无奈之下,我爹只能被迫答应了霍培安的要求,并最终‘认定’云相乃是谋逆案的主谋!” 当年先帝选择宋禾来主审此案时有原因的,一方面宋禾在世时在朝中出了名的宁折不弯,其程度几乎和魏铭不相上下;另外一方面,宋禾一向洁身自好,又保持中立,不与任何一方势力挂钩,所以先帝觉得宋禾是最能秉公办理此案的人。可是谁都没有想到,这就这位向来铁面无私忠臣公正的宋老大人一旦骗起人来,竟是如此的手段高明,让谁都没有怀疑他。 “你爹不忍心让你死,难道就忍心看着自己的同僚好友被满门抄斩吗?”桃芜仍旧愤懑难当,“宋老大人虽然与云相并非挚友,可交情也不浅吧?他怎么就能忍心呢?!” “我爹他知道自己罪孽深重!”宋孝悌红着眼眶,两股清泪自眼角滑落,满是愧疚地说道,“所以,当事情结束之后,我爹便因为愧疚难当而一病不起,最终没过多久就离开了人世。也算是我宋家遭到报应了吧?” “宋老大人也不算十恶不赦,起码他救了瑞王的命!”裘风道。(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二章:悔悟(上) “宋老大人也不算十恶不赦,起码他救了瑞王的命!”裘风道,“当年胡志涵将云相的血书交给先帝之后,先帝其实并非完全相信,所以他单独找了你父亲,并把血书的内容告诉了你父亲,对不对?” 宋孝悌心中猛然一滞,心尖好像被人狠狠掐过似的疼痛着,可是他仍是低垂着脑袋没有作声。裘风又继续说道:“当年宋老大人污蔑云相谋逆,可是他终究不忍再牵连上一个无辜的瑞王,于是他偷偷向先帝箴言,表达自己认为瑞王并非此案同谋的观点,这才保住了瑞王一条性命。” 宋孝悌觉得有些语塞,沉默了良久,这才低低地喟叹一声。“你说得没有错!这也是唯一能让我爹和我心中略微好受一些之处。可是我爹终究还是放不下这块心病,没过多久便与世长辞。” “宋老大人离世前可有说过什么?”裘风问道。 “先父对我这个儿子实在是失望透顶,直到离世前也没有和我说过一句话。不过…”宋孝悌微一停顿,手掌潜意识地抓紧了自己的衣袖。“不过我爹过世前却写下了一封信。信中将当年的实情和他所犯下的罪孽一一阐述,他希望有朝一日我能带着这封信将真相大白于天下!” 裘风假意问道:“哦?还有这么一封信?不知这封信如今在何处?” “经过这件事情,我算是真正看清了朝廷中人的虚伪和阴毒,对朝廷失去了信心,所以在我爹死后不久便毅然辞官,离开京城,从此不再涉足朝堂,只想一辈子做个安安稳稳的生意人。而那封信也在我离开京城的当天就被我烧毁了!” “是么?实在是太可惜了。”裘风也不拆穿对方的谎言,只是假装惋惜地叹了口气。“盛极一时的云氏一族居然是因为这样而落寞的,真是叫人不禁唏嘘感叹。” 宋孝悌说着说着突然哽咽了起来,低声啜泣道:“终究是我害死了云氏一族,不论理由多么无奈,多么冠冕堂皇,我终究是害死那么多无辜的生命,我罪过啊!裘公子,既然你们是云家的人,那么今日就算你们杀了我替云家报仇也是无可厚非,我绝不会抱怨半句,但是你们….” 宋孝悌的话才说道一半,原本紧闭的大门被人骤然狠狠推开,传来一声巨响。屋内三人诧异地转头望去,此刻门站着的正是中书令大臣魏铭,以及站在他身后的瑞王粱胤桓。 裘风没有想到这两个人不在隔壁好好呆着,竟然突然闯了进来。裘风见粱胤桓此事面色阴沉得有些发灰,紧绷分明的下颚弧度显示出他此刻的怒意与愤懑。不过比起粱胤桓的隐忍的怒火,站在稍微前面一点儿位置的魏铭就显得更是激动。魏铭脸颊因为怒意而涨得通红,垂在两边的双手也紧握成拳,他气得几乎都有些站不稳,踉踉跄跄地走到宋孝悌面前。 宋孝悌怎么都没有想到,居然会在这种情况下预见多年不见的世伯魏大人,他惊愕而心虚地望着魏铭,连基本的礼仪都忘记了。宋孝悌心中腹诽:魏铭什么时候来的?他又听到了多少?看他现在这副怒不可遏的模样,难道已经知道一切了? 就在宋孝悌忐忑揣测的时候,魏铭却给了他一个明确的答案。“你方才所说的都是真的?云旭真的是冤枉的?” 宋孝悌身子猛地一晃,面对魏铭的质问,他无法承认,却更加无法撒谎,最终只能羞愧地低下头来,不敢直视魏铭的眼睛。 魏铭见宋孝悌这种反应,一颗心顿时拔凉。其实在隔壁听着宋孝悌回忆过往的一切时,理智就已经告诉魏铭这就是真相,可是情感上他还是不能相信,他始终无法接受他最好的朋友宋禾居然会做出这种事情来。他是多么相信宋禾啊!先帝是多么相信宋禾啊!原来,一个从来不会说谎的人才是最好的撒谎者,因为一旦他说起谎话来,所有人都会相信他。 在一片难堪的沉默中,魏铭突然兀自笑了起来,可是仔细看去,这笑容却是比哭还要难看。“原来,我一直坚信的事情自始至终都是一个大谎言。我竟然还唾弃云旭,还自以为是地站在道德的至高点去抨击别人?我有什么资格?” 魏铭的自嘲让宋孝悌彻底崩溃,他‘哐当’一声跪在魏铭脚边,泪流满面地说道:“魏伯伯,都是我的错!是我毁了父亲一生的清誉,是我辜负了先帝对我宋家的期望,更是我害死了云相!如此滔天大罪,我死不足惜,可是望魏伯伯别怪罪我父亲,他也是为了保护我才迫不得已的啊!” 虽然宋孝悌哭着喊着让魏铭别怪罪宋禾,可是此刻在魏铭心里宋禾已经不再是他的朋友了。他曾经以为这世上就算所有人都是趋利避害趋炎附势,可是那宋禾也会是独醒的那一个,宋禾不会因为任何权势财富而违背本心,可是他没有想到最终却是为了一个再俗套不过的理由放弃了坚守一生的信仰。 这时裘风又不合时宜地开口说道:“宋公子真是父子情深啊,难怪你父亲会为了你甘冒天下之大不违,而你也因为心怀愧疚至今不敢再回宋府。不过,既然公子如此孝顺宋老大人,又怎么忍心将老大人临终的手笔书信狠心地付之一炬呢?” 裘风的提醒让魏铭瞬间醍醐灌顶,他深吸了一口气,逼迫着自己立刻从悲伤中走出。他冷冷拽开宋孝悌的手,老泪纵横的脸上满是轻蔑,道:“那封信现在可在你手上?你休再说谎,要是信还在,就赶紧拿出来吧!” 宋孝悌愣了好一会儿,仿佛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一般,他从袖口中慢慢拿出一封斑驳陈旧的信纸,递到众人面前。“这封就是我爹临终的手稿。这次回京本想将此信一起埋入我爹的墓中,所以才一直带在了身上。” 魏铭急不可耐地一把抢过信纸,双手急促而颤抖地将纸张打开,仔细阅读起来。可是他越往下读下去,一张满是皱纹地脸就越是苍白,最后连泪水滴落在信纸上他都不自知。(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三章:悔悟(中) 魏铭脸色惨白地看着手中信纸,巨大的悲痛和惊骇混合着侵袭他的理智,双手一抖,信纸从他之间悄然飘落在地。粱胤桓健壮,立马上前捡起信纸,也开始兀自读了起来。上面的确写清楚了当年霍培安是如何威胁宋禾父子俩,并要求宋禾在审理云旭一案的时候可以将有些疑点忽略,甚至不惜篡改证据,最终将所有矛头直指云旭。从歪歪扭扭的字迹上就能看得出来,当时宋禾写下这封书信的时候已是油尽灯枯,但是他还是坚持把他所知道的真相给写了出来。 宋孝悌泪流满面地跪在魏铭脚边,哭得连声音都有些哑了。他不断道歉,不断请求着魏铭的原谅:“魏伯伯,我爹的确有愧与您的袍泽之情,但是我爹他绝非十恶不赦的贪官污吏,更没想过从霍培安那里获得半点儿好处啊!” “孝悌,我可是看着你长大的啊!你是原本是多么淳朴的孩子,没想到竟然会做出这种事情来?!”魏铭“还有你爹….一世英名毁于一旦。你说你和你爹是迫不得已,可是事情过了那么多年,你可曾有半分想过要揭发霍培安的罪行?可有想过要把这封书信公之于众?还云家一门一个清白?” “好在你爹还留下了这么一点儿证据,你现在就跟我走,我带你去皇上那儿,一起揭发霍培安的罪行!你放心,届时我会替你向皇上求情,从轻发落你的!” 宋孝悌慌张地摇晃着脑袋,喃喃道:“我不能…我不能说啊!” “不能说?!为了你爹的名声?为了自己苟延于世?”魏铭怒目呵斥道,他没有想到都到这个时候,宋孝悌既然还这般贪生怕死,不由怒火更盛。“所以你们就忍心让云相背负千古骂名?” “不!并非是我贪生怕死,也不是怕有损我爹的名声,我们犯了错,自是罪有应得。可是…这个案子不同,我们永远都不可能替云相翻案的!”宋孝悌吞吞吐吐道,最后说话声越来越小,几乎变成了自言自语。 “为什么不可能?”魏铭愣了愣,仍旧耐心地劝说道,“你是人证,手上还有你爹留下的物证,皇上他会相信的!霍培安最近的势力已经不如从前了,趁这个时候拿出旧案来才是最好的时机!” “不!不一样….大人你不明白!”宋孝悌仍是坚持不肯入宫,连情绪也别的越发激动起来。 “你!”魏铭此时也是忍无可忍,他刚想上前强拽跪在地上的宋孝悌,却被突然上前的裘风给挡住了去路。 裘风冷冷道:“魏大人别逼他了,他的确没有说错。就算你现在拿着凿凿铁证摆在皇帝面前,他也不会替云相翻案的!” 魏铭紧紧盯着面前陌生的男子,不解地问道:“为什么?!” “难道魏大人真的觉得单凭霍培安一人就能生出此等滔天大浪吗?再者,他为什么要害死云旭?他当年不过是个四品官员,扳倒云相对他能有什么好处?” “你的意思是…霍培安背后有人谋划撑腰?”魏铭听明白了裘风话里的意思,可是这一信息反而叫他更加摸不着头脑。就算霍培安有同谋,那也不代表这案子不能重审啊!唯一的可能性就是霍培安的这个同谋,如今的身份和势力比霍培安更大。 这个想法划过魏铭的脑海让他瞬间浑身战栗,他颤抖着双唇,不安地问道:“难道….是霍培安背后的那个人身份贵重?” “不错,谋逆案之前,此人身份虽然尊贵却并非极贵,但是云相一死,瑞王受到先帝冷落,此人的身份就摇身一变,贵不可言!”裘风目光炯炯地说道,虽然言辞间并没有点名此人的姓名,但是这点儿线索还是让魏铭已是脆弱无比的心脏再次遭到了重击。 魏铭仔细回想了当年事发时与事发后的整个过程。那时是霍培安首告丞相云旭与浩天军的程敖将军勾结,意图趁着先帝出宫春猎期间起兵造反。并且霍培安那时还拿出了云旭与程敖之间的书信往来,里头云旭的确有提到要求程敖将军攻打行宫并劫持先帝。先帝得知此事之后,立马派当时二皇子也就是现在的皇帝梁胤昊带领三千禁军截杀程敖带来的一万浩天军。梁胤昊苦战整整一天一夜,最终等来了援军,并将浩天军全数歼灭,一个不留。也正是因为霍培安的首告,梁胤昊的奋勇护主,使得先帝对此二人刮目相看,也为二皇子日后成为太子铺下了最坚固的垫脚石。而梁胤昊登基成为皇帝之后,霍培安便开始平步青云,短短几月时间就一跃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 这样算起来,整件事情到最后获益最大的除了霍培安之外,还有一个就是…. 魏铭此刻已是惊出了一身冷汗,轻声猜测道:“是….是皇上?!” 说完,魏铭不可置信地张望着众人,却之间屋内每一个人都低头沉默不语,连跪在地上的宋孝悌也默然垂着脑袋。 魏铭惊恐地后退了几步,似乎难以消化这突如其来的骇人消息,他极为痛苦地闭上了双眼,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这时许久没有说话的瑞王粱胤桓却沉沉开口道:“魏大人别太难过,翻案这件事的确不能鲁莽,还得从长计议。但是有一点是肯定的,云相的案子我迟早是要翻案的,不论这里头会遇到多大的困难和阻碍,我的决心是不会变的!” 魏铭再度睁开双眼时,一道清流从眼角滑落,他悲恸地说道:“枉老夫自认阅人无数,没想到还是有眼无珠,白白冤枉了云旭那么多年,白白冤枉了瑞王….一心一意辅佐的那个新皇竟是……” 魏铭没有在继续说下去,虽然他现在已经得知梁胤昊是通过这等不堪的手段得到的皇位,可是身为忠臣的魏铭还是无法在背后说帝王太多坏话。最后他只自嘲笑道:“现在想来竟是那么可笑。”(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四章:悔悟(下) 魏铭语气悲凉地说道:“现在想来竟是那么可笑。” “魏大人,虽然云相的死,宋家父子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但是宋孝悌有一点说得没有错:这件案子现在审不了,还不是时候!” 魏铭上下打量着站在自己面前的陌生男子,这个人风度翩翩却始终带着一抹没心没肺的微笑,深沉得叫人猜不透。 裘风自然读懂了魏铭疑惑的眼神,于是他主动自报家门,道:“还没和魏大人介绍我自己呢!我是灵山帮的弟子,叫裘风。而我身旁的这位是我们灵山帮的帮主。” 魏铭诧异地看着站在角落里的女子,他依稀记得方才这个女子说自己是云家旧人。“你刚才说你以前是云府里的人?” “正是!我当年是云相府中的一个小丫鬟,后来机缘巧合侥幸免于一死,从那时起我就计划着如何扳倒霍培安,如何替云氏一族昭雪。所以我们主动联系上了瑞王,希望能协助瑞王在朝中站稳脚跟,以便于日后与霍培安抗衡。” 魏铭问道:“云家除了你之外,可还有其他幸存者?” 桃芜难过地摇摇头,道:“我是唯一一个活下来的。” 魏铭的问题再次戳到了粱胤桓的痛点,他双眉紧蹙,眼中流淌着悲伤的情绪。 魏铭也是悲哀一叹,本想要再说些什么,却终是化作一股沉默。突如其来的变故和残忍的真相赤裸裸地展现在魏铭面前,叫他无法置信更是无法接受。他全然无法接受这一切,只觉得腹中似乎是有什么在不断地上涌,挤压着五脏六腑,搅合出了百般滋味!最后他几乎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烟雨楼的,身子如同扯线木偶一般摇摇晃晃没有半点儿生气,知道身后的粱胤桓猛然将他拉住,他才意识到自己险些与行人撞个满怀。 魏铭愣怔地望着追上来的瑞王,这才恢复了意识。他只觉脸颊经寒风这么一吹格外清凉,伸手一摸竟是满脸泪水,他赶忙用衣袖擦拭,却仍是无法开口说些什么。 粱胤桓从没有见过魏铭这般颓废窘迫的模样,不由有些不忍。粱胤桓沉吟道:“魏大人不必内疚,毕竟不知者无罪,我也从来都没有责怪过您。要怪就怪霍培安和梁胤昊太过狡猾狠毒,只怪上天的不公。” “魏大人记住,您离开回去之后就要把今日来过烟雨楼的事情全都忘了,明日还是得照常去早朝,还得和以前一样面对霍培安和皇上。” “怎么可能?事情发生了就是发生了,我怎么能当作什么都不知道呢?!”疑惑结合着怒火,魏铭诧异地呼喊道。 粱胤桓顿时把眉宇一凛,眼中肃然掠过一道光芒,温和的容颜里因此有了抹肃杀的意味,淡然的语调,冷得像是腊月寒风。“不!魏大人你必须做到!现在还不是声讨他二人的时候,万万不可露出马脚,打草惊蛇。不然之前我们所做的一切努力就全都白费了!为了云相,为了云家满门,也为了我,您必须演好这出戏!” 魏铭愧疚地低下头眼中闪过恐惑、惊煌、不甘,最后则是悲怆,在几近悲绝的酸涩中,他只觉得自己所有的信仰和原则开始轰然倒塌垮落,自己像是随之一起碎裂,成了一片片永不能再拼合的碎片。 粱胤桓再度安慰道:“难为魏大人了!” 魏铭苦笑一声,道:“我有什么委屈的?我不过是个自以为是的傻子,傻了那么多年,这回总算是清醒了。” 魏铭顿了顿,怀着难以言喻的内疚感和罪恶感,他直愣愣地望着粱胤桓,致歉道:“对不起!老夫误会了殿下那么多年,实在是…对不起。” “我刚才已经说了,不知者无罪,我从来都没有怪过魏大人您。我相信…”粱胤桓略微停顿,一股热意涌上眼眶,却终是被他悄无声息地给压了下去。他道:“我相信云相若在天有灵,也一定不会怪您的。” 魏铭离开之后,粱胤桓仰头凝望着漆黑一片的天空,厚重的云层将月色重重遮掩,一望无际的黑暗如同深渊一般,透着诡异与危险地气息。可是粱胤桓唇边却扬起一抹笑容,道:“天黑透了,黎明也快来了….” ------------------------------------ “魏铭已经知道一切了?”木清坐在宸芷宫内,手中抱着一个暖炉,虽然是初春可她最近还是觉得身子特别冷。 “你那天真该出宫来看看!”裘风不屑地笑道,“那向来自以为的老头知道真相之后,那表情可谓是精彩至极啊!最后还老泪纵横,一个劲儿地道歉自责。” 木清听着裘风的描述,心中到没有觉得解气,反而无奈地皱了皱眉头,其实她从来也没有生过魏铭的气。她又问道:“瑞王没有怀疑什么吧?” 裘风轻描淡写地说道:“放心吧,桃芜已经成功瞒过了他。当他知道云家出了桃芜之外,无人生还的消息时,那难过悲痛的样子是装不了的。” 木清眼眸低垂,眼中有异样的神色一晃而过,瞬间又归于平静。她又问道:“宋孝悌呢?” “已经让他回去了,我想他也不敢和任何人提起来京中发生的一切。不过那份宋禾留下来的信倒是留了下来,我把它交给了瑞王。” 木清点点头,道:“嗯。现在魏铭已经知道瑞王并非谋逆的反贼,还知道了梁胤昊当年是用何等卑劣的手段夺得皇位的,想必日后瑞王要拉拢魏铭就会容易得多。不过告诉瑞王,别太心急,给魏铭一些考虑和小花的时间,时机到的时候一切自然水到渠成。” “早和瑞王说过了,他也只是劝魏铭这两天好好休息别想太多,如往常一般对待霍培安和梁胤昊就行了。”裘风道。 “咱们布了那么久的局,如今筹码和条件都够了,也终于到了要开始进攻的时候了!”木清幽幽地说道,语气淡泊恬然,可一字一句却听得叫人惊心。她缓步走到窗台边,用极为静淡的口吻说道:“春天要来了!” 裘风不解她这句话的意思,道:“春天已经来了。” 木清却是淡淡一笑,没有再说话。(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五章:关系暴露 霍相府中,童渊坐在霍培安身旁,不甘地说道:“霍大人,如今外头传您暗杀瑞王的消息可是闹得沸沸扬扬的啊!大人您难道什么都不作吗?眼巴巴地看着皇上越来越相信瑞王?甘心自己的地位被瑞王给取代?!” “霍培安脸色瞬间冷凝,周身散发的摄人的寒气叫童渊不由一哆嗦。??? 要?? 看书霍培安语气凌厉地说道:“谁都别想动摇本相的地位。本相能坐到今天这个位子,绝不是靠心慈手软,忍气吞声得来的。” 说到这件事情霍培安就气得牙痒痒,自己派出暗杀粱胤桓的杀手不仅空手而回,而且不知道消息怎么会传的出去,竟然在整个京中传开,连皇上也听到了闲言碎语。而且,粱胤桓回来之后便离开了翰林院,正式帮助皇上协理政务,如今更是位同宰相,几乎是与他平起平坐了。原本在霍培安眼中如草芥蝼蚁一般的废人,突然间平步青云,成了皇帝身边的红人,这怎么能叫霍培安甘心? “呵呵,那是自然,那是自然!”童渊忐忑地干笑两声,又道,“是下官口无遮拦。不过下官也是替大人您着急,这人才会词不达意。?要?看书 还望大人莫要见怪才好。” 霍培安见童渊吓得不轻,于是也立马放软了口气,道:“你的意思本相不是不知道,不过有时候是欲速则不达,越是这种时候咱们就越要沉住气,不可逞匹夫之勇。皇上已经对我起了疑心,这个时候我不宜轻举妄动,更何况魏铭那个老家伙更是无时无刻不紧盯着我,一旦我有任何行差踏错,他一定会大作一番文章!” “是啊!魏铭那老顽固向来与我们不和。”童渊眉头锁得更紧,突然他起身走到霍培安身旁,小心翼翼地说道,“而且我听说最近他与瑞王走得很近,好几次都是光明正大地往来议事,看来似乎二人已经不再遮掩了。难道他们想摆明了联合阵线,一起对付咱们?” “哦?竟有此事?看来他们是越来越肆无忌惮了啊!”霍培安笑得格外阴险,“不过这样也好,他们走得越近,结党的意图越是明显,皇上总有一天会对他们生疑的。” 童渊低垂着脑袋,饶有深意地说道:“就怕他们是在商量着什么重要的事情…..” 霍培安见童渊一副话中有话的模样,不由有些好奇,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你知道了什么事情?” 童渊缩了缩脖子,一副为难胆怯的样子,思忖了好一会儿才小声说道:“下官的确打听到了一些小道消息,但是此事事关重大,在没有完全的把握之前,下官不敢随意妄言。 ?” “哪来那么多啰嗦?!”霍培安不耐地皱起眉头,催促道,“你先说来听听,本相自有判断!” 童渊顿了顿,似乎是努力寻思着该如何把这件事说明白,好一会儿,才开口道:“自从瑞王从甫州回京之后,京里就接二连三地发生大事,官员纷纷落马,折了大人身边不少强兵良将,纵观整个过程,唯一获利的只有瑞王一个人。短短几个月之内,瑞王从皇上的眼中钉摇身一变成了眼前儿的红人,甚得皇上欢心,下官替霍大人感到不甘心的同时,也实在觉得这里头蹊跷得很。所以在没有告知大人的情况下,下官自作主张,派人去甫州打探消息,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些蛛丝马迹。” 霍培安眉头一挑,斜睨着童渊,问道:“这么说来,你查到了什么?” “的确略有发现。”童渊微微点了点头,谨慎地说道,“不过是五分证据,五分臆测罢了。” 霍培安又是不耐烦地摇了摇手,语气中显然有些急促。“你先说来听听,若此消息可靠,哪怕只有五分把握,本相也一样可以坐实粱胤桓的罪行!” “下官的人来报,瑞王….似乎与一些江湖势力有关系!” “江湖势力?”霍培安一愣,显然这样的消息让他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他又问道:“什么江湖势力?” “好像是一个叫什么灵山帮的….听说此帮派在江湖中颇有地位,亦正亦邪,行事也是阴毒诡谲得很。可是这个灵山帮平日里却又低调神秘得很,所以大部分人对灵山帮的认知和了解都只是个皮毛,也不知道这个江湖帮派的实力倒底有多少。” “瑞王和这灵山帮有什么关系?”霍培安疑惑地问道,“堂堂一个朝廷亲王,怎会会与神出鬼没的江湖帮派有牵扯?” “起初下官也不相信。毕竟朝廷与江湖素来是进水不犯河水,那些个人武林中人对国家局势也没有兴趣,可是下官的人却查到,当年灵山帮曾经帮瑞王解毒,救过瑞王一条命!” 听童渊这么一说,霍培安这才想起当年粱胤桓离京时,自己偷偷交给皇帝一块毒玉,并以皇上的名义送给了瑞王,后来他并没有听说瑞王在甫州有中毒的消息,所以他猜想粱胤桓说不定是没有佩戴毒玉,所以才会侥幸逃过一劫。现在听来,原来是灵山帮坏了他的好事! 一旁的童渊见霍培安凝眸沉思,心中不由暗自冷笑,面上却是装得一脸困惑,不知所措地问道:“大人!大人您没事吧?这个消息是不是不准确啊?以前咱们也没有听说瑞王在甫州有生病中毒的消息啊!” 霍培安却是收起了面上冷冽的表情,他并没有告诉童渊关于那块‘毒玉’的事情,其实他不曾将这件事告诉过任何人,就连皇帝梁胤昊也被蒙在鼓里,替他背了这个黑锅。霍培安故作平静地说道:“我看这件事情也并非空穴来风,还是需要好好查查才算完全。毕竟如此强大的江湖势力可不能小觑,若他们真的暗地里替粱胤桓办事,那咱们要对付瑞王可就没那么简单了。究竟粱胤桓是如何拉拢到江湖势力的?” “下官也不知道。”童渊皱眉摇了摇头,随即又叹了口气,揣测道,“不过这世上能让两个毫无关联的人同坐一条船,其中必是有利益驱使吧。” “不错。既然有利益关系,我想里头也少不了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看来我们需要好好查查这个灵山帮才是!”(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六章:打探消息 这是传闻中京城最大也最热闹的妓院,到处弥漫着酒香混合胭脂味儿的味道,温柔娇媚的女子笑声不时充斥耳边。男子冷着一张脸走入烟雨楼里,他从来没有来过这种地方,身为武者他是有原则的也是自律的,他知道过度的欲望会消磨一个武者的意志。可是今天,因为迫不得已的原因,他不得不踏入这个他并不怎么喜欢的地方,他愣愣站在大堂中央,周身硬朗到有些微凉的气息与这里是那么格格不入。 老鸨站在角落里,她上下打量了这个冷面男人一番,多年来的阅人经验告诉她,此人虽然低调但是手里应该有不少银子。但是看这个人身形强壮,应该不是做文官的,也不是什么贵胄人家的孩子,应该是个习武的,说不定是个将军副将什么的。于是老鸨殷勤地走上前去,极致谄媚地招呼道:“哟!这爷可脸生的很啊,是第一次来咱们烟雨楼吧?” 男子冷冷地斜睨了老鸨一眼,虽是半老徐娘,但是依旧能从眉眼的轮廓间看出年轻时定是个美人胚子。只是老鸨身上的水粉味太过浓重,不由叫男子眉头微蹙,不悦道:“听说你们这里有全京城最漂亮的姑娘?” 老鸨得意地一笑,信心满满地说道:“那是,可不是妈妈我吹牛!咱们这里的姑娘那可是风情万种,而且花样百出。不管您是喜欢漂亮的,还是温柔的,或者您爱听小曲儿,又或是想要懂琴棋书画的,不管爷您喜欢什么口味的,只要您说得出,我这里就一定有能让您喜欢的姑娘!” “哦?那就把你们这里最漂亮的统统给我带来!”男子冷冷挑眉,迅速从怀中掏出一袋银子,阔气地忍给老鸨,“银子我有的是!” 老鸨看见桌上那闪闪发亮的银子,眼睛都快发直了,连忙应道:“好好!爷您楼上雅座请,姑娘们立马就来!” 小厮带着男子走入二楼的厢房里,男子环视可房间一圈,果然布置得干净雅致,而且二楼也不比一楼大堂那么喧闹拥挤,男子心想难怪京中那么多的达官贵人都是这里的常客。 男子坐下后没多久,老鸨就带着四五个姑娘走入屋内,男子粗略地扫了一眼,果然个个都是国色天香,竟然不比皇宫中的妃嫔差。而且难得的是这些女子虽然是风月场上的人,但身上却没人让男子厌恶的风尘味,一个个美则美却不艳俗。 女子们有的给男子倒酒,有的安静地为男子揉肩,还有些便是面露微笑地替男子布菜。姑娘们似乎平日里被调教得极好,虽然也想办法讨恩客高兴,可是分寸却拿捏得极好,会让客人觉得她并非一件花钱就能为所欲为的万物。 男子也没有一上来就进入正题,而是顾左右而言他,他随口问了些这里情况,最后才绕着弯儿地把话题扯到了粱胤桓的身上。“你们这里的客人可真是络绎不绝啊!姑娘们个个貌美如花,难怪连瑞王爷也是你们的常客。” 那个正在为男子揉肩的女子柔声笑道:“生意也不过是时好时坏,以后还需要公子多多来看看我们姐妹才好呢!” “你们那么乖,我当然以后会经常来。”男子虚伪一笑,端起桌上的酒杯就是仰头干杯,又问道,“既然瑞王是烟雨楼的常客,那你们岂不是经常能看见瑞王?听说他可是京中出了名的美男子,又善文善舞,是多少少女的梦中情人。如果可以的话,我也想见一见啊!” 一旁的女子掩嘴低笑,道:“瑞王爷自然是人中龙凤,可惜咱们姐妹福薄,哪有机会经常见面,不过是运气好从远处看过几眼罢了。” 男子有些诧异,继续问道:“哦?你们可是烟雨楼里最漂亮的姑娘了,瑞王居然没有点你们?难不成还有比你们更漂亮的姑娘?” 替男子布菜的那位姑娘倒是有些不服气,道:“漂不漂亮的,人各有异罢了。” 男子闷声笑道:“不知瑞王经常点的那位姑娘叫什么?” “是桃子姐,她在咱们烟雨楼里可算是有些日子了。瑞王每次来都是钦点她呢!”一个看上去年纪最小的姑娘笑着说道,可是话音刚落她就感受到了身旁的姐姐投来的警示的目光。她自知自己说错了话,立马内疚地低头不再发话。 可是男子确实将这细枝末节尽收眼底,嘴角不禁扬起一抹冷笑。他又问道:“那位桃子姑娘今晚可有空?不如也把她叫到这屋里,也好让我开开眼界,这王爷喜欢的姑娘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男子此话一出,他立马看见姑娘们脸上划过为难尴尬的神色。不久,另一位女子道:“真实对不起爷啊!桃子姐平日里可是不来接客的,除了….除了瑞王之外。” “有此事?”男子假装愣怔,心中却是冷笑,他继而又点点头,道,“毕竟是王爷喜欢的女子,怎么能随便出来接客呢!这也无可厚发,罢了,算我没有这个眼福!对了,这么大个妓院,城中贵胄又都是你们的熟客,想必你们老板来头也不小吧?” “这个妾身们不知道,平日里都是王妈妈在打理事物,至于真正的老板是谁,妾身们从来都没有见过。” 男子了然地点点头,其实他对于这个答案并不意外,毕竟这背后的大老板岂是人人都可以见的?他又问道:“你们这烟雨楼,是什么时候开张的?” “这里平日保养得极好,所以摆设布置才会看上去崭新如初,其实烟雨楼五年前就在京中开业了。” “五年前….”男子喃喃自语道,五年前正好是瑞王粱胤桓被贬去甫州的时候。 这时另外一位倒酒的女儿似乎想转开话题,便问道:“听爷的口音似乎不是京里人,这次入京使探亲还是游玩?” 男子睫毛微微一颤,沉声道:“我小时候在京中长大,后来才搬去了外地居住。这次不过是想回来看看,也和老朋友们叙叙旧。” “哦?那爷这次打算在京城里待多久?” 男子微微一叹,道:“看情况吧!也许….这次在京里待上一段时间也不一定!” 女子娇笑道:“要是爷打算在京中常住,那以后可别忘了经常来烟雨楼看看妾身们!”(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七章:乔远山 霍培安步伐急促地往客厅走去,他刚下了早朝就听府里的管家来报,说有故人前来找他。霍培安回想今日发生的事情,立马就猜出了上门来的客人是什么身份。他面露多日来难得的喜色,三步并做两步走入府中。刚走到玄关口的时候,他便看见一位身形强壮挺拔的中年男子坐在位子上,浑身散发着沉着刚毅的气质。 “乔老弟啊,信里我已经把现在的情况和处境都告诉你了,我现在可谓是前有狼后有虎,进退两难啊!” 这位被霍培安称为‘乔老弟’的男子是霍培安在朝中的拜把兄弟,乔远山。乔远山原本在朝中担任擎北军将军,负责驻守西北一带。乔远山父亲与霍培安的父亲是世交,所以虽然二人一个是文官,一个是武官,看似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私下里却是熟络得很。而且乔远山之所以能成为霍培安的朋友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这两个都都野心极大,又心狠手辣,在他们眼里只有自己的利益,其他人都可以牺牲。而这个乔远山也是正是昨儿个夜里出现在烟雨楼的那位神秘男子。 乔远山不紧不慢地拿起桌上的茶杯,轻轻吹散水面上漂浮的翠叶,嘴角不着痕迹得扬起一抹不屑的笑意,道:“霍兄,我早就告诉过你,那个皇帝小儿靠不住的。皇族里头都是些什么人啊?他们最不缺的就是背信弃义,过河拆桥的小人!也就只有你这个一根筋,全心全意地替他人做嫁衣。现在好了吧?吃着苦头了吧?” 霍培安无奈地沉沉一叹,道:“远山你的意思我不是不明白,可是当时他梁胤昊是个做事摇摆不定,又没主见…” “呵呵,所以你就以为他是个好捏的软柿子?!”乔远山冷哼道,言语中满是嘲讽的意味,“霍兄你糊涂啊!这皇帝的宝座历来都是有着不可言喻的魔力的,一旦坐上这个位子,每个人的性情都会变的,谁都逃不掉!他梁胤昊当年的确好操控,可是那时他还年轻,现在再看可就不是那副光景了吧?他这几年的皇帝可不是白当的,总有一天他会想要摆脱你的束缚,这不过是早晚的事情罢了。再者,霍相虽然全勤朝野,可并非所有人都已进入你的麾下,那个硬头皮的魏铭少不了在皇上耳边吹风吧?” “当年我就提醒过你,要给自己留一手,别全副身家性命都赌在那梁胤昊的身上。”乔远山语气格外挑衅轻薄,更是直呼皇帝的名讳,显然是打心底里没有把这个年轻的皇帝放在心上。 “过去的事情再后悔又有什么用,这次我急招乔老弟你回来,就是想让你帮帮我!” 乔远山冷眉一挑,反问道:“你想让我怎么帮你?是用擎北军的势力替你撑腰,还是与你统一战线,明面上与皇帝作对?这样只怕会让霍兄你死得更快吧?” 虽然二人拜把时说好了霍培安是兄长,而乔远山年纪较小则作为小弟,可是这二人的谈话确实在叫人分不清谁才是说了算的主。 “乔老弟你误会了,当然不是做得那么明!”霍培安难得低身下气地说道。霍培安素来是个高傲自负的人,可是这个世上就是有那么一个人能偏偏不费吹灰之力就治住你,而乔远山对霍培安来说,就是那个把他捏得死死的人。乔远山是武将,性格说好听了是耿直,说难听了也是个倔脾气。而且,如今朝中与霍培安关系真正交好的人越来越少,有些官员逐渐摆出了中立的姿态,更有甚者摆明了倒像瑞王。而乔远山不仅官职高,同时他永远都不会成为瑞王的人,几乎可以说是霍培安现在最后的仰仗势力,所以即便乔远山语气再怎么不客气,霍培安也只能忍下来。 “那你是想让我帮你取得皇帝的信任,从而跑敲侧击诋毁瑞王?”乔远山许是发现自己刚才的语气实在太过分,于是不由缓了下来。 霍培安面色平静,沉吟道:“正是,所以我才让你去烟雨楼里调查调查,看看能不能从里头找到些蛛丝马迹。” 乔远山思忖了片刻,随即了然地点点头,这次他刚回到京城,别说是进宫面圣了,就连霍培安都还未来得及见面,他就先独自前往了那‘大名鼎鼎’的烟雨楼打探消息。 “的确有些收获。我听里头的女子说,瑞王的确是烟雨楼的常客,而且每次都只点一位叫桃子的姑娘。”乔远山如实说道。 霍培安微微一愣,眉头深锁地问道:“桃子?京里没有听说过这号人物啊?乔老弟你可有调查过此女子的身份?” “我本来还以为这个叫桃子的女人会是什么京城名妓,所以才会让瑞王如此青睐。可是后来我查过了,这个叫桃子的不过是个默默无闻的青楼姑娘,似乎在外头的名号并不响亮。我曾经几次想点这位桃子,可是每次老鸨都说她要么正在接客,要么就是,反正就是各种形形色色的推脱接口。” 霍培安面色阴沉地说道:“这女子的身份一定不简单,粱胤桓每次去烟雨楼都是找这个女子,其中定有什么蹊跷!” 乔远山得意一笑,仰头到:“我也是这么想的,你说堂堂一个王爷,就算要当痴情种也不会选青楼里的姑娘啊!所以我便换了一个方法调查。我手下的人来报,灵山帮里的大部分帮众都是男人,可是却有一位地位相当高的女子,名叫桃芜,我想此人应该就是她们口中的‘桃子’吧!” “粱胤桓果然真的与江湖帮派有关,这下可叫本相抓住你的大把柄了!”霍培安眼中投射的寒光如同一把把利剑,誓要将人拨皮挫骨。 乔远山兴奋地说道:“那霍兄不赶紧上报给皇上,派人查封烟雨楼,把里头的人都抓起来,好好拷问一番。” 霍培安咬牙切齿地说道:“不!我不会那么便宜粱胤桓的,我要么不出手,这次出手我就要让他用不能翻身!”(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八章:陷阱 乔远山问道:“那霍兄不赶紧上报给皇上?派人查封烟雨楼?” 霍培安咬牙切齿地说道:“不!如今粱胤桓深得皇上信任,空口无凭的我怎么张这个嘴?再者,若是让粱胤桓知道我们发现了他与烟雨楼的关系,恐怕反而打草惊蛇,让他有时间做准备。我不会那么便宜粱胤桓的,我要么不出手,这次出手我就要让他永不能翻身!” 乔远山看着对方阴狠的神色,他知道霍培安已是恨瑞王入骨,似乎到了誓要将其挫骨扬灰的地步。于是乔远山又问道:“那霍兄接下来想怎么做?” “很简单。既然皇上没有办法惩治粱胤桓,那不如就由我们自己干!”霍培安所有的恨意化作了犀利,郁结为山雨欲来前的阴霾,像是两把锋利的匕首,欲将人给活活凌迟至死。 乔远山浑身一震,显然他被霍培安大胆的话给吓得不轻。他沉默了好一会,继而又问道:“自己干?怎么干?难道不经过皇上准许就私自擒拿抓捕瑞王?” “当然不是!”霍培安冷冷一笑,眼中闪着狡猾而阴险的光芒,“依我来看,烟雨楼应该是灵山帮在京城的盘踞地,同时也是与粱胤桓接头洽谈的地方,既然如此咱们就干脆毁了烟雨楼!你派人偷偷将火药埋伏在烟雨楼附近,然后找个机会一把火统统烧光,就算不能烧死灵山帮里所有的人,起码也能起到威慑的作用。” 乔远山担忧道:“这….会不会太大胆了一些?” “更大胆的事情咱们都做过,这点儿小事有什么好怕的?!”霍培安轻蔑一笑,怂恿道,“再说了,京城里烧了个青楼妓院,死了几个嫖客妓女也不是什么大事儿,谁会把这放在心上?” 乔远山听霍培安这么一说,心中倒也的确赞同,可是转念一想,他又质疑道:“可是不对啊!咱们虽然能一把火毁了烟雨楼,甚至是动摇灵山帮的势力,可是这整件事与瑞王并无关联,咱们大费周章忙活儿了大半天,却是没能动到粱胤桓一根汗毛啊?若说是为了切断粱胤桓与灵山帮之间的关系,恐怕光靠毁了一个烟雨楼是远远不够的,冒这么大的风险却是收获甚微,这笔买卖可不划算啊!” “哈哈哈!”霍培安爽朗一笑,似乎乔远山的问题正合他的胃口,他得意地说道,“乔老弟的确将这笔账算得清清楚楚。可是你别忘了,是咱们自己放的,难道咱们就不能刻意制造点儿什么蛛丝马迹?!烟雨楼就算是个妓院,可毕竟也是在京城的地界内,一旦真出了事情,京都府衙一定会搜查,到时咱们就能顺理成章将屎盆子扣在他粱胤桓的脑袋上!” 乔远山顿时恍然大悟,双眼瞬间发亮,道:“这的确是个打击粱胤桓的好法子,我的人在动手之前可以弄出点物证,最好还能有个人证,这样瑞王就是想撇清自己与灵山帮的关系恐怕也很难了!” 霍培安唇边的笑意更甚,可眼中的寒意也同时愈发浓重起来,他沉沉道:“不错!一旦我们揭发了瑞王和灵山帮苟且的事实,皇上心里就一定会觉得奇怪。堂堂一个朝廷亲王为什么要与江湖帮派私下来往。再者江湖上人才济济,武林高手更是层出不穷,灵山帮的所有帮众加起来,几乎可以说是个不小的军队了!” 乔远山奸笑出声,拍手叫好道:“这是个好方法!有这样一个‘军队’在手,皇上一定会更加怀疑瑞王的意图。到时,咱们再添油加醋一番,说不定又能弄出一场‘谋逆案’出来!” 天朗气清的夜晚,银白色的月光洒落一地,如同为黑夜染上一层碎银。霍培安与乔远山二人私下计划着如何一举打垮瑞王,重新获得皇上的信任。他们得意洋洋地以为自己的计划天衣无缝,喜悦的而阴险的神色在脸上表露无遗,只是他们谁都没有想到,此刻他们的一举一动早已掌握在他人手中,等同于瓮中捉鳖,只等着他们上钩了。 ------------------------------------- 同样的夜晚,木清与裘风也是坐在月下窗前,商讨着该如何做一只成功的‘黄雀’。 “人已经去过你那里了?”木清淡淡问道,眼中看不出任何情绪。 裘风点头道:“去了!而且出手还很阔绰呢!点了一桌的姑娘却不享用,实在是暴殄天物,可惜了!你说那乔远山该不会….有什么‘难言之隐’吧?” 木清低头浅笑,她对于裘风不正经的态度已是见怪不怪。她道:“他去烟雨楼是带着任务的,又不是为了吃喝玩乐的,自然心思不在姑娘身上。不论乔远山以前做过什么,他毕竟是个军人,军人该有的自律和自控他还是有的。” “这种人最无趣了,也最无情,相比起来我还是喜欢那个胆小如鼠的童渊多一些!”裘风不屑地说道。 木清无奈地摇摇头,正色道:“别闹了,还是说正事吧!” 裘风撇了撇嘴,也懂事地收起了嘴脸,沉沉道:“放心吧,我的人已经把该说的都已经说了。再加上之前我们让童渊刻意透露给霍培安的消息,此刻他们一定已经对‘瑞王与灵山帮勾结’这个消息深信不疑了吧!” “嗯,一旦他们真正相信了,就不怕他们不行动。而他们有任何风吹草动,就给了我们反击的绝好机会。” “你猜他们会怎么做?” “直接告诉梁胤昊是不可能的,霍培安没有那么笨,而且他现在也已经不相信梁胤昊了。所以这件事情他一定会私下解决!”木清眸色转深,幽黑得好似无止境的黑洞一般,“你们的人要做好撤离的准备,但也别突然间全部消失,不然会引起他们的怀疑的。” “我明白,撤离的事情早就已经做好准备了,到时绝对任谁都找不到我灵山帮的一兵一卒。你别忘了,伪装躲藏可是我们灵山帮的强项啊!而且桃芜也已经离开京城了,她很安全,你别担心。” “嗯,那就好!”木清放心的点点头,眼中光忙缓缓变得复杂起来。(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九章:失火 天朗气清的早上,阳光似碎金一般从窗棂投射入屋内,带着融融暖意昭示着春日已经到来。京都府衙的常碌今日心情极好,去年下半年京中朝中可谓是怪事不断,可愁坏了他这个府尹。今年可就不一样了,自新年以来京中几乎还没有出过什么大事,他这个京都府尹的位子也是坐得轻轻松松,稳稳当当。 常禄悠然自得地品茗看书,好不自在,可是这老天爷却好像故意和他作对一般,刚悠闲了没多久立马就还以他颜色,用一个震惊全京城的事件打破了原有的风平浪静。 衙役来报京中有名的花街柳巷突发大火,大火最先发生在烟雨楼,其后火势迅猛且蔓延速度极快。常禄一听不禁大惊失色,连手中的茶杯也摔在了地上,他二话不说赶忙前往事发地点查看。 当常禄到达烟雨楼的时候大火已经熄灭,可是由于火势太猛,再加上昨晚的风力,现在几乎都快烧了大半条街道了。常禄抬眼望去,整个烟雨楼已经烧成了一个黑漆漆的空壳子,虽然火已熄灭可烟雨楼人就冒着一股股黑烟。街道上站满了人,每个人都的脸都脏兮兮的,眼中充斥着惊魂未定和绝望的气息。常禄看着这一片狼藉心中慌乱得很,立马询问身边的衙役道:“怎么会突然起火的?你的人可有检查过,究竟是意外还是人为?” “由于大火刚刚扑灭,所以属下们还未来得及自己检查周围的状况,不过依现在的情况来看,这火应该是起于烟雨楼,然后才逐步蔓延到其他商铺房屋的。属下询问了周边的居民和其他商铺的店员,他们说烟雨楼是今晨突然着火的,当时火光冲天,不一会儿整个妓院就几乎全部烧空,里头也没有逃出半个人影来。” 常禄大吃一惊,打断道:“你是说烟雨楼里没有人逃出来?!” 衙役沉重地点点头,道:“不错,至今为止没有看到幸存者。这烟雨楼是烟花之地,青楼在清晨的时候是最安静的。这火实在来得不巧,估摸着那时所有人都睡熟了,没有人注意到房间起火,等到意识到的时候已经为时晚矣。” 常禄听完整个脸都绿了,他心中一沉:完了完了…这烟雨楼可是京中有名的妓院,多少达官贵人都是这里的常客。如今烟雨楼大火,而且到现在为止还没有发现幸存者,万一里头头死了不少大人物,事情一定会传到皇帝的耳朵里,到时别说他这顶乌纱帽怕是保不住,恐怕连小命也难保啊! 常禄越想越慌,赶忙吩咐手下立即搜索烟雨楼,出了寻找失火的原因之外,还有留心是否有幸存者。 正当常禄焦头烂额的时候,烟雨楼外又出现了一个让他头疼的大人物,那便是如今朝廷新宠瑞王粱胤桓。 粱胤桓今早刚下朝,一听烟雨楼大火便扔下了手中一切政务,直接快马加鞭向这里赶来。当他看见如今已经烧成一片灰烬的烟雨楼是心中骤然一疼。 常禄见瑞王径直朝自己走来,于是赶忙躬身行礼,道:“下官参见瑞王殿下,殿下您怎么来了?” “本王听说烟雨楼大火,死伤人数不少,所以特地赶来看看。”粱胤桓沉沉答道,可是一双漆黑的眸子却没有从烧得乌黑的空壳中移开。 常禄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烟雨楼已经出了那么大的事情,要是这位祖宗再出些什么问题,那他可就死定了。于是常禄劝道:“这里乱得很,又有不少伤者,殿下在这里恐怕不方便,要是伤着您的金体….” 粱胤桓不悦地打断道:“有什么方便不方便的,现在都什么时候了,常大人居然还说这种废话?还是赶快加派人手抢救伤员吧!” “是是是,下官现在就去安排!”常禄低头应道,额头上已经冒出一层薄薄的细汗。他虽然不知道为何瑞王会出现在这里,不过凭他察言观色的能力,他知道瑞王一定非常重视这个烟雨楼,说不定瑞王也是烟雨楼里的常客。于是常禄赶紧调派出京都府衙所有的衙役,一部分安抚照顾伤者,另外一部分负责进入烟雨楼内寻找失火原因。 常禄站在粱胤桓身旁,见这位年轻王爷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心中那叫一个忐忑不安。这时粱胤桓突然开口,声音中带着微微的沙哑,他问道:“烟雨楼里救出了多少人?” “回殿下的话,我们赶到的时候整个烟雨楼几乎已经烧空,里头….里头一个人也没有出来过….”常禄颤巍巍地回答道,声音越来越轻,深怕瑞王一个不高兴就拿他出气。 粱胤桓听到这样的消息果然愣住,他不敢置信地看着常禄,重复道:“你说…没有人逃出来?” “就…就目前来看,的确没有人出来过。火势实在太大,所以…..不过属下们已经进去寻找了,说不定还有…还有几个幸存者…”常禄结结巴巴地说道,可是话在说道一半之间瑞王已经头也不回地朝那栋乌黑的空壳狂奔而去。粱胤桓跑得极快,常禄几乎还没有来得及反应过来,他就已经进入了烟雨楼内部。 衙役们看到一身华府的王爷突然闯入也不由诧异,畏畏缩缩地站在原地有些无所适从。粱胤桓环视了一圈周围的情景,冷声问道:“你们这里谁负责?” 话音刚落,一个年纪大约三四十,皮肤黝黑的男子走到粱胤桓身边,答道:“回殿下,是小的。” “你们….”粱胤桓忽然觉得喉头一阵酸涩,半晌才艰难地一字一句道,“你们找到了几具尸骨?” 衙役头子见瑞王面色不太对劲,不由也开始有些心慌起来,断断续续地回答道:“回殿下的话,这…这火实在太大,尸体….尸体一具也没有找到,估计….估计全都烧成了灰了吧。” “一具也没有?全都烧没了?!”粱胤桓大骇,惊慌地后退了两步,一边喃喃自语,一边恍惚地摇着头。“不可能不可能的….” 衙役头子见状,刚想上前抚慰两句,可不想瑞王却骤然一甩衣袖,疾步离开了烟雨楼。此时一直站在外头的常禄正犹豫着该不该陪同瑞王一起进去,不想这时瑞王自己却跑了出来,他刚想上前说些什么,瑞王却是连正眼也没有瞧他一眼,兀自策马离去,只留下常禄站在原地一头雾水。(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章:欲擒故纵 瑞王府内,粱胤桓独自坐在一片漆黑之中,他沉沉闭着眼,似乎正在思索着什么。突然额边划过一道微风,他方缓缓睁开双眼,平静地说道:“你终于来了,我等了你好久了。” 来人正是灵山帮帮主裘风。裘风对于被粱胤桓发现似乎也不意外,笑着开口问道:“王爷知道在下进天会来?” 粱胤桓并没有立刻回答对方的问题,而是缓步起身,在屋内点起一盏小油灯,微弱的火光虽然无法将整个屋子照亮,但起码叫二人能看清对方的表情。粱胤桓转身看着裘风,徐徐答道:“烟雨楼大火,火势蔓延了整整半条街道,而你烟雨楼里竟然没有逃出一个人来,我就猜到你们一定都没有死。既然没死,今晚应该就会来找我的。” 裘风斜歪着头,继续问道:“烟雨楼里没有人逃出来,说不定是全烧死了呢?毕竟火势那么大,烧得死无全尸挫骨扬灰也不是没有可能阿?!” 粱胤桓不赞同地摇摇头,道:“凭你灵山帮的能力,若说烧死了几个人还有点可能,全军覆没就太不可能了。既然你灵山帮没有死,那就说明你们早就知道这场火会发生,或者说….这场火根本就是你们自己放的。” “呵呵,真是士别三日啊,殿下您从南方回来之后果然聪明不少啊!”裘风兀自冷笑,笑容中却带着些许凌厉,这种笑容让粱胤桓觉得很是不舒服,裘风才是高高在上的朝廷亲王。随即裘风沉沉一叹,沉吟道:“不过即便如此,殿下还是算错了一点。” 粱胤桓剑眉一蹙,眸光有一刹那的忽闪,他道:“你是说这火并非是你们自己放的?” 裘风满意一笑,点头道:“不错。我们并没有放火烧楼,只是我们提早就知道有人要对烟雨楼下手罢了。” 粱胤桓低头沉思,他知道裘风说的是实话,心中也不由松了一口气。这次烟雨楼大火蔓延到了整条街道,有不少无辜百姓受到波及和牵连,灵山帮虽然行事诡异,但是却从未殃及无辜,想来也不似灵山帮的行事风格。 “火是谁放的,既然你们早就知道有人要加害于你们,为何你们不提早做准备?而是仍由多年经营的烟雨楼毁于一旦呢?” 裘风缓缓打开手中的折扇,气定神闲地说道:“京城里,能有胆子闹出这么大动静的人人能有几个?而且还是明目张胆地与我灵山帮作对,答案不早已呼之欲出了吗?” 粱胤桓眸色霎时一凛,沉声道:“你是说…这件事情的背后是霍培安在捣鬼?” “不错,霍培安有位至交好友名为乔远山,殿下可知道此人?”裘风幽幽问道。 粱胤桓对乔远山这个人虽然知之不深,但是对于他与霍培安的关系多少还是知道一些的。粱胤桓点头道:“当然。此人是擎北军的统领,多年来驻守北境,近日才回到京城。乔远山与霍培安二人是师兄弟,一个从文一个从武,后来两个人同朝为官,交情自然非比寻常。” 粱胤桓脸色变得越发阴沉,他猜测道:“那也就是说当年的谋逆案里也有乔远山的份咯?” 裘风不屑地冷哼一声,轻蔑道:“蛇鼠一窝,乔远山自然也跑不掉。不然他也不会从一个小小的士官长一跃成为擎北军的将军啦。不过,这乔远山不仅与霍培安交情甚好,而且还和他的师兄一样,手段阴毒,心狠手辣。”裘风面无表情的脸上泛起一丝狠意,他们虽然知道乔远山要对烟雨楼下手,也提前将楼中的帮众撤离,可是他没有想到乔远山那么狠心,为了斩草除根永绝后患,竟然殃及街道其他百姓,害死了不少无辜的人。裘风一想到因为自己的疏忽而害死了那么多人,心中就觉得有种说不出的闷意,他哑声道:“他在烟雨楼附近撒的火油都够烧光整条街了,在他们眼里人命还真是如草芥一般,毫无顾忌啊。” “霍培安和乔远山为什么会突然放火烧毁烟雨楼?”粱胤桓喃喃自语道,忽然眼神一亮,不安地问道,“难道….他知道你们与我的关系?!” 裘风不似粱胤桓这般激动,眼中的神色又恢复成一潭死水,波澜不惊。他缓缓说道:“如果不是知道了咱们灵山帮暗地里为殿下做事,霍培安又怎么会怀恨在心,狠下杀手呢?” “我们平日里很是谨慎,霍培安又是怎么知道的?”粱胤桓眉头皱得更紧,继续猜测道,“难道是因为我平日常去烟雨楼?所以才引起了霍培安的怀疑?” 裘风笑得格外饶有深意,道:“凭我灵山帮的本事,若不是我们故意透露消息,殿下真的以为霍培安和他那些杂碎能发现什么端倪吗?” “是你们故意将消息透露出去的?!”粱胤桓诧异道,“为什么要故意暴露我们的关系?这次你们又在计划着什么把戏?” “我们布局谋划了那么久,也时候收网了!”裘风冷声道,“如不故意露出破绽,又如何引诱霍培安出手呢?一旦他们动手了,就不怕他们露出破绽,到时我们也有了名正言顺扳倒他的理由和证据。至于那乔远山,当然也是跑不掉的。” 粱胤桓也不由了然一笑,道:“好一招欲擒故纵。看来他们的一举一动已经尽在你们掌握中了吧?你们接下来要我做什么?” “殿下没有猜错,我们的确已经做好了准备。霍培安已经知道了我们之间的关系,却没有直接上告梁胤昊,而是私自动手,殿下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粱胤桓瞳孔一缩,道:“他们想把事情闹大,所以这次才私自放火,闹出这么多条人命来?” “不错,他们已经都安排好了,我想那所谓的人证也已经在去宫里的路上了吧。”裘风转头望向窗外,眼中闪烁着复杂的神色,不知喜怒。他继而又看向粱胤桓,恭声道:“不过这次,恐怕又要委屈殿下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一章:交锋(上) 烟雨楼突发大火,伤亡人数不少,不仅消息传遍了朝廷上下,甚至连皇上也惊动了。皇帝梁胤昊勒令京都府衙全面彻查此事,不论是人为还是意外,都要尽快给出一个确切的答复。 府尹常禄接到这个烫手山芋之后,心中那叫一个有苦说不出啊。前些日子,衙役头子来报在烟雨楼周围发现了大量火油的痕迹,加上大火蔓延的速度之快,基本上可以断定这次的大火并非意外,而是有人故意放火烧楼。 可是谁会这么做呢?而且目的又是什么呢?寻仇?情杀?还是劫财?答案还不得而知。常禄几乎已经派出所有人手加班加点在烟雨楼附近搜寻更多的证据,也审问盘插了周边好多居民和商铺,结果都一无所获。凶手手脚很是干净,现在除了知道是有人故意纵火之外,其他根本就是毫无线索。 可是就在常绿一筹莫展的时候,京都府衙却来了一个人,一个让事情有了转机的证人! 前来京都府衙的人叫李凯,此人声称自己是烟雨楼的一个跑腿伙计,是在这场大火中唯一侥幸逃脱的幸存者。而他之所以来到京都府衙就是想要报官,为自己和死难的伙伴们声冤,因为他知道放火者的真正身份! 常禄听了整个故事来龙去脉之后吓得几乎从椅子上摔下来,从他听到李凯口中说出凶手的名字时,常禄就知道这个案子他是管不得的。于是他当机立断,下令将李凯收押,整理好了所有宗卷档案,即刻赶往刑部。 由于案子涉及朝廷官员,且品级比常禄这个府尹要大得多,所有这件案子常禄就自然而然地推给了刑部。起初常禄还担心刑部的童渊不肯接下这个案子,毕竟童渊的懦弱怕事在朝中是出了名的。可是让常禄没有想到的是,这次童渊居然会一改常态,爽快地接下了这个案子,并且把证人李凯也立刻关进了刑部大牢。 常禄虽然心中觉得狐疑,但是毕竟烫手的山芋成功地扔了出去,叫他不由松下一口气,至于这案子后头会怎么审,那可就不关他的事儿了。常禄离开刑部的时候,他微微抬头,方才还是阳光明媚的天气,骤然就开始飘起零星小雨了。他沉沉叹了一口气,心道:这春日里的季节,天气还真是说变就变啊!” 刑部接手此案之后,童渊难得地办事效率极高,不出两日就整理好了所有口供和证据,并亲自带着证人李凯往宫中走去。 粱胤桓坐在勤政殿内,仔细地听瑞王粱胤桓报告近日朝中的各项事项和情况。自从梁胤昊摄政以来,朝中事务可谓是被他打理得井井有条,几乎都不用梁胤昊怎么费心,自然也让梁胤昊心情大好。 这时总管太监严公公蹑手蹑脚地走入大殿内,低头轻声说道:“禀皇上,禀瑞王,刑部尚书童大人求见。” “告诉他,朕正与瑞王商量事情呢,让他在外头候着。” 严庸为难地看了瑞王一眼,支支吾吾说道:“可是…可是童大人说是急事。” 梁胤昊不耐烦地冷哼一声,呵斥道:“他还能有什么急事啊?!” 粱胤桓见气氛尴尬,于是赶忙出口帮衬着严庸,道:“皇兄还是传童大人进来吧,说不定真有什么要紧的事儿呢!听听也无妨嘛!” 梁胤昊无奈地摆摆手,示意严庸把人带进来,心中却是冷冷想着:最好这童渊真有什么十万火急的事情,不然的话朕一定让他没有好果子吃! --------------------------------------- 霍培安闭目坐在丞相府内,一早上几乎一言不发,从远处看上去像是一个熟睡的老人,可是他胸口不规律的呼吸起伏暴露了他此刻的心绪不宁。霍培安焦急地等待着,等着一个答案,等着一个结局,一个他等来了很久很久的结局。 果然没过多久,府外头就传来了异样的骚动声,霍培安立马起身前去查看,来人正是皇上身边的总管太监严庸。霍培安见对方气急败坏的神色心中忽然一喜,看来事情八成是办成了! 严庸见霍培安后只是粗略匆忙地行了个礼,便急忙催促道:“丞相大人快随奴才进宫一趟吧,皇上着急要见您呢!” 霍培安假装诧异地问道:“皇上要见我?到底出了什么事儿了?严公公怎么看上去那么急啊?” “具体什么事情奴才也不知道,只听说好像与前两日京城发生的大火有关。皇上大怒,急着要见您,连瑞王现在也正在勤政殿候着呢!丞相大人还是赶紧虽奴才走吧!” 霍培安假意从脸上挤出一个震惊害怕的虚伪表情,心中却是暗自欣喜,微微整理了一下便随着严庸一起往宫中敢去。走到勤政殿门口的时候,二人恰巧碰见前来巡视的禁军统领尹正。由于皇后与宸妃在宫中是人尽皆知的死对头,身为二人父亲的他们自然也没有把对方视作朋友,不过霍培安明面儿上还是维持着谦和的态度,毕竟对方是深得皇帝信任的禁军统领,要真撕破脸来对他也没有什么好处。霍培安客气道:“尹统领也在啊!不知今日的勤政殿都发生了些什么?” 尹正也假惺惺地笑道:“下官也不知道,只听说刑部童大人刚刚进去不久,皇上就大发雷霆,急召了乔将军等人入宫问话。没想到连霍大人您都来了,看来这件事情还真不是小事啊!” 霍培安听闻浑身一怔,他没有想到皇上还召了乔远山入宫。如果说皇帝听信了证人的证词之后认定瑞王就是放火的真凶,为什么皇上这次会传乔远山入宫呢? 难道…… 霍培安心中升起了一股不详的预感,后背忽然开始有些背脊发凉,他深深吸了一口气之后径直朝勤政殿内殿走去。刚踏入门口,就瞧见乔远山、瑞王和童渊一行人等跪满了一地,气氛沉重而诡异。(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二章:交锋(中) 敞亮的大殿内,所有人都低头沉默地跪着,有的瑟瑟抖,有的心中忐忑,还有的却是平静无波,反正就是各怀各的心思。 梁胤昊端坐在龙椅上,闭目凝神,未一语,气氛宁静得有些诡异。 周围传来细微的‘悉索’声,梁胤昊方缓缓睁开双眼,只见霍培安蹑手蹑脚地走了进来。梁胤昊沉沉开口道:“人都到齐了吧。霍相啊,你来得正好,朕今天听到个很好笑的消息,你也一起来听,听听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大家都坐下吧,别跪着了!” 皇帝虽然并没有怒,神色也如往常一般平静,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众人总是觉得气氛诡异古怪得很,浑身都透着一股寒意一般。 几个人畏畏缩缩,不明所以地坐下之后,梁胤昊此时又开口道:“前些日子里,京城出了一件事儿,城中有名的青楼居然突大火,虽然烧毁的只是一间青楼,可毕竟伤亡不少,也不能算是一件小事。”梁胤昊继而转头看向童渊,面无表情地问道:“童卿,听说刑部已经接手了此案,刑部可有查出什么结果来?” 童渊站起身来,眼神微不可见地忽闪了一下,随即应答道:“回皇上的话,昨日京都府衙已经将所有的物证和人证转交给刑部,并且微臣仔细翻查过京都府衙提交上来的证据和档案,现烟雨楼的大火乃是有人刻意纵火,现场周围现不少火油和火药的痕迹。” “哦?是人为的?除了物证之外可有人证?”梁胤昊微微挑眉,语气中虽然有些许惊讶,可是诧异的神色却没有延伸至眉梢眼角。 童渊躬身答道:“昨日里的确出现了一位人证,此人声称自己是烟雨楼的跑腿伙计,案时恰巧目睹了一切并侥幸逃脱。证人已经录了供词,可是….”童渊突然顿了一顿,不安地斜睨了身旁的瑞王粱胤桓一眼,又道,“可是口供中涉及朝廷官员,微臣不敢贸然断案,故才将此事上报给皇上,望皇上裁断。” 梁胤昊沉默地点了点头,并没有急着说话,而是不着痕迹地环视一圈周围,打量着殿下众人的表情神色。许久,梁胤昊才继续问道:“如今人可在宫中?” “回皇上的话,人在殿外头候着呢!”童渊道。 梁胤昊摆摆手,随意道:“把人带进来吧。” 不一会儿尹正便带着一位男子走入大殿。男子样貌极为普通,身上的打扮也很是平常,乍一眼看上去还真只是个跑腿的伙计小厮什么的,可是唯一与常人不同的是,男子眼中闪着一份让人捉摸不透的刚毅。男子跪地行礼道:“草民李凯,拜见皇上,吾皇万岁!” 梁胤昊微微皱起眉头,打量着面前的男子。照常理来说,普通人在现下这种情况下,初见圣颜,就算不吓得混身瘫软,起码说话也会有些结巴,可是男子确实一脸沉静,话语中也丝毫没有畏惧害怕的意思,这般沉着冷静,似乎不只是个普通的老百姓。 梁胤昊冷声问道:“你说你是烟雨楼里的伙计?大火生的当日你都看到了些什么?如实说来,若有半句谎话,朕就让你以后再也不能开口说话!” “回皇上,当日草民的确在烟雨楼中当差。上半夜的时候楼里并无异常,一切还是如往常一样。可是到了下半夜的时候,草民在去茅厕的途中现几个人影,于是便偷偷跟上去,想看看他们到底要做什么。没想到草民看见几个男人正在烟雨楼附近洒火油,草民心中害怕便想着立刻赶回烟雨楼中告诉老鸨和老板,可是没想到刚走到半路的时候,大火就已经烧了起来,并且火势极大。为了保命,草命只好暂时逃了出去,等到第二日再回去的时候却现所有人都烧死在了那场大火里。”男子详细地将当晚生的一切叙述了一遍,并且越说越伤心,到最后不由哽咽了起来。 这时霍培安开口问道:“你可有看清纵火的那些人是何许人也?” 李凯垂着头,失望地摇摇头,道:“当日天太黑,而且那些人都穿着夜行装,蒙了面,所以草民并没有看清凶手的面貌,不过从身形上来看,应是练过武的男人。” 梁胤昊不悦地追问道:“既然你没有看清凶手的脸,又怎么知道凶手是谁呢?” “草民虽然没有看清放火者的脸,可是小人却认得带头那个人手中的佩剑。”李凯眸色一凌,眼神中似乎参杂着不敢和怨气,道,“这人佩剑的剑鞘上刻有青云螺旋纹,这种剑可不是寻常人家能有的。” 梁胤昊沉默地点点头,李凯的话并没有错。这种青云螺旋图案的佩剑乃是采用上等的梨木才能雕刻成型,普通习武者是很少持有这种剑的。而这种佩剑的使用最多的就是官宦的贴身侍卫或者副将。梁胤昊复又问道:“这种宝剑虽然昂贵,可并非世间罕见,京中不少达官贵人的侍卫都有,单凭一把佩剑还是无法确定凶手的身份啊!” “皇上说得没有错,起初草民也是这么想的。京中许多朝廷贵胄都是烟雨楼的常客,能佩戴这种佩剑的人也不在少数,光凭这一点的确还无法确认凶手的身份。可是…..”男子故意停顿了一会儿,装作一副及其为难的模样,拧着眉头沉默不语。 霍培安心中暗笑,面上却是装出一副焦灼的样子,催促道:“可是什么?有皇上在,你不必害怕,尽管说就是了,皇上会替你做主的!” 得到了鼓励,男子这才缓缓道:“可是与咱们烟雨楼有过节的朝廷官员却不多,近日来,只有瑞王来过烟雨楼,并且还和咱们老板大吵一架,曾扬言要毁了烟雨楼!” 听到这里,瑞王梁胤桓再也无法沉默了,开口驳斥道:“你胡说什么?本王何时在烟雨楼与人争吵过?!” 男子紧紧盯着瑞王,骤然哀嚎一声:“瑞王殿下,灵山帮这几年来一直对您忠心耿耿,你怎么忍心害死我帮中那么多无辜弟兄啊!”(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三章:交锋(下) “最近,只有瑞王来过烟雨楼,并且扬言要毁了烟雨楼!”李凯低头说道。 这时霍培安假惺惺地说道:“瑞王殿下这等身份怎么会在烟雨楼里与人生争执?再说了,就算和别人拌了几句嘴,也不至于真动手纵火啊!” 李凯见皇帝露出怀疑的神色,不由开始有些心急起来,指天誓地说道:“回皇上,草民绝对没有半句虚言!草命当然是亲眼看见瑞王与我们帮主吵得面红耳赤,恶语相向的。” “帮主?你们不是青楼吗?怎么会有什么帮主?”梁胤昊双眼微微眯起,狐疑问道,“你们究竟是什么帮?帮主又是谁?” 李凯刚才是故意佯装出一副说漏嘴的模样,其实他就是等着有人问他这个问题。他见皇帝已经上钩,心中自然一喜,连忙答道:“还请皇上饶命啊!烟雨楼表面上只是个青楼,其实…其实背地里还有另外一个身份,那就是江湖上灵山帮在京中的秘密基地。而方才草民所说与瑞王生争执的帮助,正是我灵山帮的帮主!” “灵山帮?!”霍培安倒吸一口凉气,假装愕然地说道:“你是说江湖中以神秘诡谲著称的灵山帮?!” 李凯定定道:“正是!灵山帮以烟雨楼作为幌子,在京中搜集讯息,便于行事。” 粱胤昊脸色越难看起来,道:“便于行事?行什么事儿?你们灵山帮不过是个江湖帮派,隐藏于京城里到底是为了什么?” “这….”李凯低头故意斜睨了身旁的瑞王一样,脸上露出极为为难的神色。而瑞王粱胤桓却是压根都没有抬眼看对方一眼,他知道这些人正在打着怎样一番算盘,所以从头到尾没有说过一句话,只是如局外人一般冷言旁观。 李凯斟酌许久,方徐徐道:“灵山帮隐藏在京中是因为…因为帮主生前与瑞王有过一份约定。” 梁胤昊冷冷挑眉,阴阳怪气地重复道:“约定?!” “是的。当时瑞王还在甫州的时候,帮主就与瑞王有过一份约定,瑞王希望借助我们灵山帮的势力协助他重新回到朝廷中,争权夺利!” 此话一出,大殿上所有人都不由已愣,转头诧异地看向瑞王。可是瑞王却反常得很,既没有出口反驳,也没有跪地求饶,只是嘴角噙着一抹若有若无的嘲笑。不想这时倒是霍培安假惺惺地驳斥道:“岂有此理,堂堂亲王怎么可能与你们这些江湖人士有这种约定?!你莫要在这里信口雌黄,还不赶快把实话说出来!” 李凯猛地重重磕头,委屈地说道:“皇上明鉴啊!草命所言句句属实,绝无半点欺瞒圣上之心!瑞王当真早与我灵山帮勾结,并且曾许诺,日后若荣登大宝,必定允灵山帮众弟兄一生荣华富贵!” ‘荣登大宝’四个字如同一阵冰冷彻骨的寒风,瞬间将殿内的气氛降至冰点,所有人都颤微微地看着皇帝,不敢再多说一句话。这时李凯又继续说道:“一路以来,灵山帮为瑞王搜集了不少朝中内幕和消息,也策划了多次行动。可是最近瑞王却与帮主有了分歧,听说是瑞王执意要帮主派人暗杀霍相,而帮主却觉得此事太过鲁莽,不可贸然行事,所以暂时拒绝了瑞王。可是没有想到,瑞王不仅坚决坚持还多次与帮主生争吵,最后….最后还说,如果在春天到来之前阎王还没能收走霍相的性命,那就要我们灵山帮上百条人命去换霍相的命!”李凯说到这里已经哭得如同一个孩提似的,他转头看向瑞王,哀嚎道:“瑞王殿下,灵山帮这几年来一直对您忠心耿耿,你怎么忍心害死我帮中那么多无辜弟兄啊!” 可是粱胤桓却是始终连正眼都没有瞧上李凯一眼,而是直视上皇帝审视的目光,面色平静地说道:“臣弟从来没有见过殿上的这位男子,也从来都没有听说过什么灵山帮。臣弟平日里的确是喜欢去烟雨楼,可是不过是欣赏那里姑娘的小曲,并未做过任何有违人臣之事,还望皇兄明鉴!” 这是一只静观其变的乔远山终于话了,可是为了避免引起皇帝怀疑,他不适合在这样的场合明着帮霍相说话。所以他只是以一个中立的身份说道:“光凭李凯的一面之词就断定瑞王爷与是放火的真凶,并且与灵山帮有关,这恐怕过于武断了些。可若只听瑞王的几句话就说瑞王与此事无关也有些草率。不知二位可有谁能拿出什么证据来,以证明自己没有说谎呢?” 粱胤桓心中冷哼一声,乔远山这话看似说得公正,似乎没有偏颇任何一方,可是粱胤桓心里却明白,他这么说是故意引出他们早就事先准备好的‘证据’,给自己来个致命一击。 果然,乔远山刚说完,李凯就立刻从怀里掏出一封书信,并将其举过头顶道:“草民这里有一封瑞王曾经写给帮主的书信,请皇上过目!” 粱胤桓缓缓起身,亦步亦趋走向殿下跪着的李凯。大殿内鸦雀无声,大家可以清晰地听见梁胤昊鞋底摩擦汉白玉砖的声音。不一会儿梁胤昊在离开面前站定,伸手接过那封信并仔细读起来,脸色是越来越黑。 霍培安和乔远山见到这幅情景心中却是愈喜悦,他们几乎已经可以肯定这场交锋他们已是稳操胜券了。 梁胤昊看完整封信的内容之后,并没有说话,而是冷着一张脸继续往瑞王的方向走去。最终在瑞王面前停了下来,冷声道:“五弟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粱胤桓依旧保持着一副清者自清的脸孔,没有过多的解释和反驳,只幽幽道:“如果臣弟说臣弟没有做过这些事,皇兄会相信吗?” 梁胤昊突然出一阵冷笑,将手中的书信狠狠甩在粱胤桓脸上,厉声道:“你的字迹朕是认识的,人证物证都在,你还想狡辩些什么?!” 未等任何人再多说些什么,梁胤昊便转身令道:“来人!将瑞王打入天牢,听候落!”(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四章: 天牢(上) 纵火案有了端倪,凶手竟然是朝廷亲王,这等骇人听闻的消息不免又再次在朝中掀起轩然大波,可是更加令大家没有想到的是,瑞王之所以放火弄得楼毁人亡是因为瑞王与灵山帮勾结,企图谋权篡位,后因为一言不合才翻脸不认人。而瑞王最终被皇帝梁胤昊下令关押入天牢之中。 瑞王被关押起来之后,众人虽然狐疑,可是事关谋逆,谁都不敢先站出来为瑞王发声。就连一向耿直的魏铭也被周文鑫给劝了下来,理由很简单,如今所有证据对瑞王都不利,贸然开口求情不止惹祸上身不说,反而还会害皇上更加怀疑瑞王。几番思量之下,魏铭就算再怎么不甘,最终也还是忍了下来。 皇帝梁胤昊虽然将瑞王关押起来,却还没有下旨判刑,一方面粱胤桓毕竟是亲王,不能说杀就杀。另外一方面,考虑到这件事情瑞王不可能单独完成,粱胤昊希望能借由此事查出更多在朝中有不轨之心的官员,并将其一网打尽。而乔远山正是捏准了粱胤昊这个心思,便主动提出亲自去天牢探视瑞王,并试图从他口中探听出一些有用的消息来,最好能从瑞王口中套取其他涉案人员的名单。 阴暗潮湿的牢房里,梁胤桓就这么静静坐在角落里,身上还穿着那日在勤政殿里穿的衣服,虽然衣衫有些褶皱凌乱,但却无法亵渎他身上高贵淡然的气息半分。 牢门被骤然打开,发出一阵尖锐刺耳的声响,梁胤桓抬眼望去,只见乔远山手中拿着一个食盒和一壶酒,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眼中得意与嘲讽明显到让人无法忽视。 乔远山在瑞王对面找了一处干净的地方坐下,一脸假笑地说道:“这两日委屈殿下了,下官带了些许酒菜,虽不能与瑞王府的美味佳肴想比,可好歹也比牢狱里的伙食要好一些。殿下您趁热尝尝。” “乔将军纡尊降贵来到这种不吉利的地方,不会就只是为了给本王送些酒菜那么简单吧?!”粱胤桓并没有伸手去接酒杯的意思,只是冷冷盯着对方,嘲讽道,”乔将军有什么就直说吧!” “殿下不要把事情想复杂了。”乔远山笑得格外奸诈,道,“下官许久不曾会京,本想这次回来找殿下好好聚聚,不想竟然发生了这种事情,真是可惜啊!” “哈哈哈....”梁胤桓冷笑道,“乔将军真是会开玩笑,本王还从来没有听说过有人在牢房里叙旧的。” 乔远山对于对方的嘲讽丝毫不以为意,继续假惺惺地说道:“下官虽然与殿下并非深交,可也算是相识多年,如今看到殿下这幅模样,实在是痛心疾首啊!” 梁胤桓也懒得再与这个人绕圈子,直接捅破了窗户纸。“桥将军是来套我话的吧?陷害我一个人还不够,还想推谁下水?” “殿下说笑了,下官听不明白您的话。”乔远山不愧和霍培安一样,是个不折不扣的老狐狸,他装傻道,“不过殿下这次能与灵山帮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倒是让下官刮目相看啊!” 梁胤桓沉默地看着乔远山许久,突然咧嘴一笑,道:“乔将军的话本王也听不明白,我从来没有听说过什么灵山帮,就更别说与这些江湖人士打交道了。” 乔远山兀自斟了一杯酒,沉吟道:“人证物证都有了,殿下这时就不必再掩饰什么了吧?” 梁胤桓微微眯起双眼,眸光越发寒冷起来。“这所谓的人证和物证是怎么来的,你们比任何人都清楚!” “这人证和物证自然是刑部带来的咯。”乔远山缓缓道,“不过光凭殿下一人恐怕无法掀起那么多风浪来吧?既然事情已经到了这般地步,不如殿下将那些人的名字说出来,说不定下官还能劝说皇上减轻殿下的刑罚。” 梁胤桓死咬牙关,抱着打死都不承认的态度。“我从来不认识什么灵山帮,就更别说在朝中暗自结党了,又何来什么名单呢?” 乔远山见瑞王这番态度,便立即换了招数,软的不行就来硬的。他缓缓站起身来,在并不宽敞的牢房内兀自踱步,看似若无其事地说道:“殿下不承认也没有关系,不过.....”他故意停顿了一下,故弄玄虚地说道,“不过灵山帮在江湖上的势力不小,殿下这次与他们勾结,无异于暗自训练埋伏了一个军队的规模,罪名可等同于谋逆啊!当年云相谋逆时的下场殿下您也是看到的,前车之鉴难道殿下就真的一点儿都不害怕么?” 梁胤桓却是毫无惧色,冷声反问道:“你想要威胁我?怎么?皇上要下令杀了我吗?” 乔远山假笑道:“威胁是不敢的,下官不过是替殿下分析现在的局势和处境罢了。不如下官和殿下做个交易,您看怎么样?” 梁胤桓知道乔远山今日前来一定没怀什么好心,不过他也没有拆穿,等着看看对方能玩出什么花样来。他轻声问道:“乔将军想和本王做什么交易?” 乔远山见瑞王已经放下戒备,正一步一步走入自己的圈套之中。他笑道:“殿下说出一个名字来,哪怕只是一个,下官也可以替殿下将所有罪名推到那个人的头上。到时,就跟皇上说是那个乱臣贼子诱导您与灵山帮那群乌合之众同流合污。虽然不能彻底撇清殿下的罪名,可起码也会酌情减轻不少。殿下您看怎么样?” “你想让我出卖别人来苟且偷生?”梁胤桓看似愣愣地问道。 “本来就是利益为上的合作罢了,哪来什么背不背叛的,大难当头了,殿下还是应该先顾及自己才是。” “这.....”梁胤桓紧皱眉头,假装很是为难的样子。 “怎么样?这人究竟是谁?”乔远山催促道,“这人是不是.....魏铭那个老头?!” 梁胤桓骤然直视上乔远山焦灼的双眸,道:“这人其实就是......”(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五章: 天牢(下) “这人其实就是....”梁胤桓紧紧盯着乔远山,眼中散发着神秘而深沉的光。他缓缓凑到乔远山耳旁,细若蚊声,一字一句说道:“就是丞相霍培安!” “胡说八道!”乔远山狠狠呵斥道,他没有想到梁胤桓都已经身陷囹圄了,居然还有心思这般玩弄自己,怒火不由自主地流窜全身。 见对方怒不可遏的样子,梁胤桓反倒心情释然起来,他笑着说道:“怎么?乔将军不相信本王的话吗?” 乔远山冷哼一声,原本堆满假笑的脸孔瞬间变得阴狠起来。“霍相一生忠君爱国,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情来?!殿下就算想要找个人垫背,起码也说个靠谱些的名字吧!都到这个时候了,殿下居然还有心思开这种玩笑,心宽得连下官都不得不佩服啊!” “忠君爱国?!”梁胤桓似是听了个很好笑的笑话似的,兀自仰天大笑了起来。“乔将军为何这么相信霍培安,却不相信本王呢?是因为他是乔将军的师兄么?” 乔远山眸色一凛,没有回答梁胤桓的问题。乔远山心道:这梁胤桓软硬不吃,看来再继续纠缠周旋下去也没有什么意义。于是他突然站起身来,动作幅度之大甚至还踢翻了地上的酒壶,转身不再去看梁胤桓。 牢房内弥漫着清香的酒味,梁胤桓的说话声缓缓传来,声音格外空灵,仿佛从幽深的山谷中传来,带着蛊惑的意味。“乔将军最初是为何入朝的?是为了帮霍培安以权谋私,残害忠良吗?你们手里染了多少鲜血我想你们自己应该很清楚,为何还这般执迷不悟呢?” 乔远山转过头来,不屑地反问道:“究竟是我们执迷不悟还说,还是殿下你执迷不悟呢?” 梁胤桓笑意更甚,继续道:“乔将军为了霍培安这般忙前忙后,七年前是这样,现在也是这样。作为师兄弟来说,乔将军可谓是仁至义尽了,只是不知道霍相是否也是一样呢?若大人出了什么不测,不知道霍培安是不是也会和大人您一样,不离不弃,鞍前马后呢?” 乔远山此刻已经开始脸色发黑了起来,他知道梁胤桓这是在故意挑拨离间,于是沉声道:“师兄与我的感情殿下是不会明白的,殿下与其有时间考虑这个,倒不如担心担心您自己吧!” 梁胤桓饶有深意地说道:“人心是最难拿捏的东西,希望真如乔将军所言!” 这次乔远山再没有说什么,本来这次来这里是想从瑞王口中套出些消息,没想到反被梁胤桓的几句话扰乱了心绪,乔远山暗自低骂一声“晦气”,便径直朝牢房外头走去。 回去之后,乔远山将在天牢里的一切告诉了霍培安,霍培安自然是咬牙切齿地愤恨不已,不过他仍是安慰乔远山不必把这件事情太过放在心上,毕竟梁胤桓勾结灵山帮霍乱朝廷,后又纵火杀人,这些罪名他是逃不掉了,就算没有办法将余党一网打尽,但起码也能解决瑞王这个大头,其余的虾兵蟹将相信日后也会不攻自破的。 不过可惜,二人才没高兴几天,立马就传来了一个让他们心惊肉跳的消息:当日在勤政殿亲自指认梁胤桓的李凯,突然间不见了! 李凯在这个时候失踪绝对不是偶然,一定与梁胤桓有关。这一下子瞬间打乱了霍培安和乔远山的节奏,他们派出不少人手搜寻李凯的下落,却仍是一无所获。二人焦头烂额之际,果然坏消息也立刻传了出来。 有人匿名写了一封信给到六部各个尚书手中,称瑞王梁胤桓乃是遭到奸人所害,并非屠杀灵山帮的凶手,而灵山帮也从未涉足朝廷党政之中。写信的人还说,灵山帮多年声誉竟被宵小之徒尽毁,所以心中气愤不甘,才写下了这封信,公之于众。 几位尚书们发现兹事体大,又事关瑞王爷,于是大家多番商量之下,决定把这件事情告诉皇上,并将信一起交了出去。 写信者并未说明自己的身份,而且只是寥寥数字说明了瑞王的无辜,并没有实质的证据,所以粱胤昊起先看到这封信的时候并没有相信,可是不得不说心里还是有那么一小块地方起了疑心的。 不过粱胤昊只是传了霍培安和乔远山问了几句,并没有明着说怀疑什么。好在他们早已得到了消息,准备充分,所以应对起来也还算轻松。不过他们心里清楚,李凯的失踪对他们来说始终是个心头大患,还是应该尽快找到人的下落才是。 眼看瑞王已经被关入天牢近七日,刑部也已经将证据和证词搜集准备完善了,再加上匿名信的事情,所以早朝上,粱胤昊决定与众大臣们一同商讨应该如何处置瑞王。 朝堂上自然分为三种,一种是霍培安的阵营,积极耸动严惩瑞王;另外一种就是以中书令魏铭为首的一种大臣,认为此案证据不足,不该这么快将瑞王定罪。当然了,最多的还是那些保持中立沉默的大臣,在没有摸清皇帝的心思之前,不敢贸然发表意见。 就在形势僵持不下的情况下,禁军统领尹正突然走入大殿之中,恭声道:“启禀陛下,有一位自称灵山帮帮主的男子正在宫外候着,皇上是否要见一见?” 此话一出,顿时在殿内引起轰动,大家心道:灵山帮的帮主不是已经在烟雨楼里烧死了吗?为什么现在会又跑出来一个帮主呢? 粱胤昊对此也是感到极为意外,愣了好半天也没反应过来。这时尹正又道:“这位自称帮主的男人还带来了一个人,此人名叫李凯,说自己是...是霍相的朋友。” 霍培安听到李凯的名字不由大骇,急着想要开口阻止,可这时粱胤昊已经下令将人带进来。 不一会儿,尹正便带着两个男子走入殿中,粱胤昊看去,其中一个果然是那日在勤政殿里看到的李凯。(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六章:反转(上) 果然没过多久,尹正便带着两个男人走入昭和殿之中。粱胤昊眯着眼看去,走入殿中的两个男人中,一个眉清目秀气质脱俗,坦然的眉眼间竟没有惧色和胆怯,而另外一个男人便是那日童渊带来勤政殿的李凯。 霍培安和乔远山看到走入殿中的两个人时也是暗自被吓得不轻,尤其是乔远山,他狠狠盯着李凯。几日不见李凯,没想到他竟变的如此憔悴,身上虽然没有明显被拷打审问的伤痕,可是干瘪憔悴的身子还是显示出他这些日子应该经历了不少事情,看来离开这些日子以来的失踪,与他身边的这位神秘男人有关,可是这人又是谁呢?他将李凯偷偷带走,此时又堂而皇之地来到昭和殿之上又是为的什么呢?乔远山心中越来越慌,几次希望能通过眼神交流与李凯沟通,可无奈李凯自从走入昭和殿开始就一直怏怏低着头,没有看任何人一眼。 这时魏铭也立刻认出了另外一个人,这人他在烟雨楼里见过一回,就是那个逼迫宋孝悌说出实情的人,好像名字叫什么裘风的。魏铭对此人虽然不熟悉,但是颇有印象,他心中暗忖:这个裘风怎么会突然出现?还自称是灵山帮的帮主,他在这个时候来这里会不会与瑞王入狱有关。一想到这个可能性,魏铭心中不由开始有些雀跃起来。 裘风带着李凯走到大殿中央,缓缓跪下行礼,举止话语中带着从容和贵气,的确不似一个普通白衣。 梁胤昊冷着脸问到:“殿下所跪何人?” “回禀皇上,草民裘风叩见圣上。” “草民李凯叩见圣上!” 粱胤昊不悦地说道:“李凯?!又是你?念在你灵山帮损失惨重的情况下,你们暗自与瑞王狼狈为奸一事,朕已经特批不予追究了,你怎么又来了?难道还真的没完没了了吗?” 李凯听闻身子不由一抖,战战兢兢地低着头,仍是不甘直视粱胤昊的眼睛。而这时跪在他身边的裘风却发话道:“回皇上,这个李凯并非什么灵山帮的帮众,不过是个期瞒圣上的市井之徒罢了!” 粱胤昊听闻一愣,审视地看着裘风,问到:“裘风?你又是什么人?你怎么知道他说的是谎话?你又是怎么知道他不是灵山帮的人呢?” 裘风得意一笑,不急不缓地说道:“很简单,因为草民便是灵山帮的帮主,是不是帮里的人,草民自然一清二楚!” “你是灵山帮的帮主?!”粱胤昊诧异道,“灵山帮帮主早就在烟雨楼里被烧死了,怎么又冒出一个帮主出来?” 这时乔远山也按捺不住起来,指着裘风,呵斥道:“一派胡言!你说你是灵山帮帮主你就是了吗?你有什么能证明你身份的证据?” “乔将军不相信也没有关系。”裘风转身看向乔远山,满是淡定地答道,“灵山帮素来以蛊毒闻名天下,我现在就能为大家展示!” 说着,裘风便从袖中掏出一根小笛,徐徐送至唇边。霎时,大殿之内想起一阵清亮的笛声,动听却带着迷惑人心的诡异,不一会儿三两只小鸟飞入殿内,围绕在裘风身边,似是与笛音嬉闹又似是随乐而舞,接着飞入大殿内的鸟儿变得越来越多,场面新奇而优美,不禁叫人啧啧称奇。 就在众人看得正着迷的时候,不想裘风身旁的李凯突然发出一声痛苦的哀嚎声,接着便开始不由自主地疼得在地上打滚,龇牙咧嘴的样子把大殿上的一众大臣们都吓得不轻。 乔远山见状暗叫不好,立马出声呵斥道:“大胆妖孽,竟敢在圣上面前施展害人巫蛊之术!来人啊,赶快把这两个人给带下去!” 尹正及时站了出来,阻止了乔远山的动作,道:“乔将军着什么急啊!皇上都还没有发话呢,还请乔将军再耐心等等吧。” 这个时候,李凯已经躺在地上不断翻滚,他觉得浑身仿佛有千万只蛇虫鼠蚁在啃食着自己身体一般,痛苦难当,生不如死也就不过如此。离开痛苦而艰难地往前爬,似乎想脱离身旁的裘风,他缓缓挪动着身子,伸手指着乔远山的方向,痛苦地呼救道:“乔...桥将军,救救我啊!我已经按你的指示做了一切,你不能看着我死啊!” 此话一出,众人皆似看怪物似地看向乔远山,而此刻乔远山也仿佛僵硬了一般,站在原地脸色发白。好一会儿,他才回过神来,怒视着李凯厉声道:“你胡说些什么?!本将从来没有见过你,又何来什么指示?!” “乔将军,你可不能翻脸不认人,过河拆桥啊!当初是你让我放火烧了烟雨楼,然后再假扮成灵山帮里的人,故意在皇上面前指证冤枉瑞王,这些难道你都忘了吗?!” 顿时,朝堂上掀起一股轩然大波,众人皆止不住地交头接耳,指着地上翻滚的李凯窃窃私语起来。梁胤昊此刻的脸色也不太好看,当然脸色最难看的当属霍培安和乔远山二人。他们本以为灵山帮里的重要角色都已经随着那场大火而消失了,他们怎么都没有想到会凭空冒出一个什么灵山帮帮主,并且还带着失踪已久的李凯来到大殿之上。不仅如此,竟然还使用巫蛊之术,逼迫李凯说出了最不该说的事情。 乔远山已是气得脸色发绿,道:“简直是胡言乱语!本将何时让你做过这等荒唐之事?!”随即他转身看向梁胤昊,一脸委屈地说道,“皇上!这两个人来路不明不说,竟然还在大殿之上使用妖术,他们的话可万万不能相信啊皇上!” 乔远山的话音刚落,裘风便停止了吹奏,殿中原本盘旋飞翔的鸟儿也逐渐飞出殿外。与此同时,李凯也停止了哀嚎,只是奄奄一息地躺在地上,似乎已耗尽了全身的力气。裘风微不可见地抛给李凯一个眼神,其中带着威胁和蛊惑,让离开顿时一震。李凯深吸了一口气,这才重新跪直了身子,低声说道:“皇上,草命方才所言非虚,草命有乔远山纵火杀人,并嫁祸瑞王的证据!”(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七章:反转(中) “李凯深吸了一口气,似是鼓起了极大的勇气,才哑声说道:“皇上!草民有乔远山纵火杀人,后又栽赃嫁祸的证据。” 李凯的这句话让乔远山和霍培安二人顿时一惊,骇然地盯着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李凯。他们不知道对方还留有这么一手,形势一下子让他们处于极为被动的状态,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李凯做出下一步举动而无法阻止。 李凯缓缓道:“乔远山当初派我烧毁烟雨楼的时候,为了确保万无一失,我们不仅使用了火油,还使用了大量的火药,这才让整个烟雨楼里的人无一幸免。火药这种东西在民间虽然难以获得,可是乔远山负责擎北军驻守北境,用擎北军的名义调取火药那可就简单得多了。更何况这次调取的火药数量并不多,只是问兵部要了半车的炸药,而且又有乔远山的令牌,兵部便轻轻松松地把火药交了出来。但是这半车的火药就足够炸毁烟雨楼的半条街道了。” “居然还向兵部调用了火药?!”魏铭听了不由喃喃道,“简直是闻所未闻,胆大包天啊!” 李凯又继续道:“如果皇上不相信,大可以去兵部查上一查!” 兵部尚书,原兵部侍郎岳暄,也是尹正的学生。因为当初原兵部尚书私贩朝廷兵器而落马,于是岳暄便顺理成章成为了兵部尚书,自从他就职以来一直政绩优良,将兵部管理得仅仅有条。岳暄低垂着脑袋走出行列,站在大殿中央,沉声道:“回禀陛下,乔将军的确在半月前向兵部调取过半车的火药。由于数量不多,又有乔将军的令牌为证,所以兵部便特批给予。微臣未查明实情便轻易将火药交出,致使无辜之人受害,微臣有罪,还望殿下严惩!” 乔远山脸色煞白,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满脸泪痕地哭诉道:“那令牌….那令牌除了微臣之外,擎北军中还有其他副将也有同样的令牌。再者…再者或许是有人故意仿冒了一块相似的令牌,兵部未曾仔细检查便让贼人成功蒙混过关也犹未可知啊!皇上,微臣纵横沙场数十载,保卫边疆守护北境国土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微臣对朝廷的忠心天地可鉴,皇上切莫轻信小人之言啊!” 李凯的话有理有据,而乔远山更是说得声情并茂,委屈的泪水也不似是在说谎。双方各执一词,一下子让梁胤昊不知该相信谁才好。 正在所有人犹豫不知谁的话是真谁的话是假的时候,李凯又道:“皇上!起初草民担心乔远山会过河拆桥,事后杀我灭口,所以草民当时便留了一手,以备不时之需!当时草民问乔远山借取令牌的时候,偷偷在手上抹了一些磷粉,所以乔远山的令牌上也定留有磷粉的痕迹。大家都知道,磷粉在夜晚的时候会发出微弱的光亮,只要皇上派人自己检查他的令牌,一切就都真相大白了!” 梁胤昊审视地看着下头的乔远山,声线如冰地问道:“乔卿家,可否真有其事?如今这令牌应该就在你身上吧?” “我….我…”乔远山慌张地摇晃着脑袋,喃喃自语,却骤然间兀自笑了起来。“皇上!瑞王心怀不轨,微臣也是想为皇上您,为朝廷社稷铲除奸佞,这才鬼迷心窍用了这等下下之策啊!说到底,微臣全是为了皇上您啊!” 乔远山这番话无异于承认了自己的罪行,梁胤昊气得满脸通红,忍不住站起身来,指着乔远山怒骂道:“简直荒谬!究竟是为了朝廷涉及还是为了你自己私心?究竟是铲除奸佞还是为了排除异己?!做出这等污秽下作之事,你竟然还有脸说得这么冠冕堂皇?!你当朕,当满朝的文武百官都是傻子嘛!” 乔远山仍是不死心,继续挣扎道:“皇上!瑞王纵火烟雨楼的确是微臣嫁祸的,可是瑞王真的与灵山帮同气连枝,暗地里往来甚密啊!皇上您想想,若不是因为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一个朝廷亲王怎么会与江湖人士来往密切呢?” 这时,许久未发话的裘风突然开口道:“乔将军此言差矣!草民是灵山帮的帮主,灵山帮虽然在江湖中颇具实力,可灵山帮有一条铁规矩,便是不得参与庙堂之争,瑞王与灵山帮有没有关联,草民怎么会不知道呢?” 乔远山恶狠狠地盯着裘风,冷声道:“哼!若是灵山帮与瑞王没有关系,为什么你现在会来到宫中呢?你大费周章的寻找证据,又关押逼供李凯,不就是为了替瑞王洗清罪名吗?若说你们与瑞王毫无关系,谁会相信呢?!” 裘风低眸一笑,不再看向乔远山,而是抬头望着龙椅上的梁胤昊,道:“说句皇上不中听的话,江湖人士最不屑的就是与朝廷扯上关系。灵山帮的名号在江湖中还是有些分量的,这次的谣言不仅在民间弄得满城风雨,江湖上也是议论纷纷,对我灵山帮的声誉可谓是造成了不小的影响。而且最可笑的是,那烟雨楼根本与我灵山帮没有半点儿关系,乔将军却说灵山帮所有帮众都在烟雨楼里烧死了。我堂堂一大江湖帮派,居然一夜之间莫名其妙被灭门,身为灵山帮帮主怎能袖手旁观,不站出来说些什么呢?” “你休在这里狡辩!”乔远山阴沉的目光似是两道寒冰,直直投向裘风,又转头看向梁胤昊,说道,“皇上!微臣有瑞王与灵山帮勾结的证据!当日刑部尚书童大人曾派人去甫州调查,并且查出瑞王在五年前与灵山帮有过结交,后来便一直保持着联系。皇上问问刑部童大人就知道了!” 梁胤昊看向童渊,问道:“哦?童渊,可有其事?” 童渊颤巍巍地站了出来,低垂着脑袋不敢看向乔远山,细弱蚊声地说道:“回皇上的话,微臣…微臣从来都没有派人去过什么甫州,更没有收到过瑞王勾结灵山帮的消息,还请皇上明鉴!”(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八章:反转(下) 童渊道:“微臣从来都没有派人去过什么甫州,更没有收到过瑞王勾结灵山帮的消息。” “你胡说!明明是最先将瑞王勾结灵山帮的消息告诉….”乔远山怒斥道,又骤然一顿,他用余光斜睨了一旁沉默不语的霍培安一眼,心中暗忖良久,陡然话锋一转,道“是你将这消息告诉我的,怎么如今又突然反悔改口了呢?难道你也被瑞王和灵山帮的人收买了吗?” 童渊一脸委屈地说道:“皇上明鉴啊!微臣与瑞王素无来往,更别说是什么灵山帮了!乔将军就算想洗脱罪名,也不该把微臣拖下水吧?” “说到甫州…灵山帮的确与瑞王有过一面之缘。”裘风在这个时候突然开口,嘴角带着一抹淡然中夹杂着得意的笑容,语气不淡不咸地说道,“当时草民正好在外游历,途径甫州的时候听闻瑞王爷得了一种怪病,不仅日渐憔悴不说,还每日吐血不止。灵山帮除了精通巫蛊之术之外,对医术也颇有研究,所以出于医者之心,草民便联系了瑞王府,主动提出为瑞王看病。” 裘风在这个时候自爆与瑞王在甫州有过交情,不由叫众人为之惊讶,不过让他们更加意外的是,瑞王竟然在甫州的时候得过如此严重的怪病,事后又从来没有告诉过任何人。这时魏铭开口问道:“瑞王在甫州的时候竟然得过如此严重的病?怎么瑞王从没有提起过?” 裘风应答道:“草民为瑞王殿下诊脉后才发现,当时瑞王并不是得了什么怪病,而是中了一种极为罕见的毒!” ”中毒?!”梁胤昊眉头紧皱,瑞王在甫州的五年以来,他一直派人盯着粱胤桓的一举一动,却从来没有听说粱胤桓有过任何中毒重病的消息。而这个突然出现,又自称是灵山帮帮主的男人,三言两语便说出瑞王中毒的内幕,不由叫梁胤昊心神不宁起来。 众人皆沉静在这个令人诧异的消息之中,所以谁都没有注意到此时大殿上身子颤抖,脸色发白的霍培安。当初是霍培安把毒玉佩交给梁胤昊的,而梁胤昊并不知情,只是将玉佩作为送行的礼物送给粱胤桓。如此一来,霍培安等同于借梁胤昊的手去杀粱胤桓。后来没过多久,他的确收到粱胤桓重病垂危的消息,本来他还暗自高兴,心想粱胤桓这次一定逃不过此劫,可是后来不知道为什么,粱胤桓突然间就好了。当时他还以为是粱胤桓命大,偶然间发现了玉佩的秘密,所以才逃过一劫,原来竟是这个灵山帮的男子替他解的毒。由于玉佩明面上是梁胤昊送给粱胤桓的,于是霍培安便认为即使粱胤桓发现了那枚玉佩的端倪,必定也不敢说什么,所以当时霍培安也没有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霍培安怎么都没有想到,五年前的事情居然会被这个叫裘风的男人重新翻出。 “不错,当年瑞王爷乃是中了一种奇特的毒。”裘风回答道,“后来草民仔细检查了瑞王的随身物品和饮食,这才发现奇毒的来源,便是那世间一种罕见的毒玉石。瑞王每日佩戴这种玉石,久而久之便会毒气入骨,最终毒发身亡。好在当时发现得及时,这才保住一命,至于那毒物的来源嘛...”裘风不着痕迹地瞥了一眼霍培安,后又继续说道,“瑞王没有说,草民自然也没有多问。草民为瑞王解毒之后就立刻离开了甫州,自此之后再也没有见过瑞王。若乔将军因为此事而说我灵山帮与瑞王勾结,那也未免太冤枉我灵山帮了吧?” “有毒的玉石?”梁胤昊心中不知为何‘咯噔’了一下,一股不详的感觉涌上心头,他追问道,“那玉石长得什么模样?” “这种有毒的玉石与普通的和田玉很是相像,而且色泽光度看上去皆属上品,所有很多人会误将这种有毒的玉石当作美玉。事实上这种毒玉也的确极为罕见,当年草民对这种毒玉很是好奇,所以事后便问瑞王讨要了过来,今日正好也把它一起带来了。还请皇上过目!”裘风说着便从怀里掏出一个用布包裹着的块状物体,缓缓打开后,里头的确是一块碧绿的玉佩,色泽晶莹通透,的确与普通的玉器没有什么太大的分别。 梁胤昊亦步亦趋走到裘风身旁,低头看着对方手里的玉佩,脸色是说不出的难看。他认得这块玉佩,便是霍培安给他,并推荐他送给瑞王的那一块。不过梁胤昊并未立刻勃然大怒,而是谨慎地问道:“看上去不过是一块再普通不过的玉佩,你怎么证明它有毒性呢?” 裘风面对皇帝的质疑也不慌乱,反而莞尔一笑,轻声道:“草民可以立刻为皇上验证,不知皇上可否借草民银针一用?” 梁胤昊立刻就明白过来对方的意图,于是转头示意严庸拿一根银针过来。不一会儿,严庸就拿着回来复命了。梁胤昊将银针递给裘风,冷冷道:”裘先生请吧!” 裘风小心地将银针放在玉佩上,不一会儿,原本银亮的银针霎时变得乌黑起来。梁胤昊亲眼所见,不由浑身一震,心道:银针才这么轻碰一下玉佩便立即变黑,可见这块玉佩的毒性,若****佩戴那可当真是会要人命的啊! 梁胤昊死死盯着玉佩,沉默不语,可是表情却变得愈发狰狞起来,袖口中紧握的双拳表现出他此刻的怒意。这块玉佩是霍培安给他的,他不曾想到霍培安居然胆大包天到瞒着自己对瑞王下手,而且最可恨的是竟然在他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借他的手来杀瑞王,这简直就是把他当猴耍!霍培安虽然当年在云旭的事情上帮过自己,可是他功绩再怎么高,他也只是一个臣子,梁胤昊是无法容忍一个臣子如此擅作主张,甚至把自己都玩弄于股掌之间的! 梁胤昊徐徐转身,阴沉的眸子似无底黑洞,冷冷道:“霍相,朕记得当年你也给过一块差不多的玉佩给朕,不知道和这块玉佩是否相似呢?”(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九章:获胜 “霍相,这块玉佩与你当年给朕的那块颇为相似啊!”梁胤昊冷冷看着霍培安,问道,“不,应该说是一模一样才对,不知道霍相能否给朕一个合理解释呢?” 霍培安颤抖着身子,垂死挣扎道:“这….这块玉佩并非是当年微臣献给皇上的那一块,虽然极为相似,却…却并非同一块。” “你还死不承认?!”梁胤昊突然大喝一声,一摆手将裘风手中的玉佩砸在霍培安面前,摔得粉碎。“你还真是不撞南墙不死心啊!是不是同一块玉佩朕会看不出来吗?你还真当朕是傻子,糊涂至此吗?!” 霍培安吓得跪倒在地,支支吾吾地未能完整地说出一句话来。这时梁胤昊又深吸了一口气,似是极力调整着自己的情绪,方缓缓道:“你背着朕做这种事情,竟然还想借朕的手派出异己,你真当朕不敢动你了吗?再这样下去,是不是朕的这把龙椅也要让给你呢?” “微臣不敢,微臣绝无忤逆圣上之心。”霍培安俯在地上连连叩首,声泪俱下地说道,“之所以….之所犯此大错,不过是因为微臣当年以为瑞王与云旭谋逆案有关,微臣担心瑞王日后会动摇江山,所以才会在未经皇上允许的情况下擅自做了决定。微臣虽然犯下大错,但说到底也是为了朝廷涉及着想啊,还请皇上看在老臣这些年来为朝廷鞠躬尽瘁的份上,饶老臣一命啊!” 梁胤昊看似痛苦地闭上双眼,整个大殿静寂无声,所有人都屏息等待着结局。最终梁胤昊还是顾念旧情的,沉声道:“念在你多年劳心劳力的份上,死罪可免,不过活罪难逃。朕必须给瑞王一个交代。霍培安欺君罔上,专断独行,已不适合继续担任丞相一职,着今日起免去丞相官衔,贬为侍御史。” 皇上的口谕一下达,殿中的大臣们就一下子炸开了锅。堂堂一个一品丞相而且还是当今皇后的父亲,国丈爷骤然间被贬为从六品的一个闲职,如此大的转变怎能不叫人惊奇。 可惜裘风向来是个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人,他显然还对现在的结局不够满意,于是继续煽风点火道:“听说桥将军与霍相是师兄弟,霍相五年前就对瑞王怀恨在心,不知道这次桥将军纵火杀人,想方设法冤枉瑞王,其中是不是也与…..” 裘风三言两语就将众人的注意力重新回到乔远山的身上,并且还把乔远山和霍培安的关系说得模糊不明。大家这才从惊讶中醒悟过来,这霍培安与乔远山的关系的确非比寻常,说这两个人没有串通一气,谁会信啊? 梁胤昊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他眯起双眼,看着乔远山质问道:”乔将军,烟雨楼的事情你可还有同谋?” “没有。这件事情乃是微臣一人所为,与任何人无关,还望皇上切勿听信这个小人的耸动污蔑!” “你倒是承认得干脆。”梁胤昊冷笑道,“烟雨楼纵火一案,死伤人数众多,后又嫁祸朝廷亲王,乔远山你胆儿也挺肥的。既然你爽快地承认了,那朕这次姑且就相信你一次。” 裘风微微垂头,终于不再发话。他知道其实梁胤昊心里是明白乔远山和霍培安的关系的,也知道纵火案的背后霍培安一定插了一脚,可是梁胤昊还是念在当年的情分上放了霍培安一条生路,并不想把事情做绝。不过这次霍培安已经收到了重创,要想东山再起几乎已是不可能了,这样的结局也算是达到了他与木清的预期,所以裘风这个时候还是识时务地闭上了嘴。 接着又听到梁胤昊下令道:“来人啊!将乔远山打入天牢,听候发落!” ------------------------------------ 早朝结束之后,尹正便急忙往宸芷宫赶去,不过当他到达宸芷宫的时候却被告知木清并不在寝宫内,天刚刚亮的时候她就带着茱萸离开了。 尹正转念一想,木清鲜少在寝宫外走动,更何况是在今日这样一个重要的日子,她能去哪儿呢?思量一会儿后,一个地方划过尹正的脑海,二话不说他又再次提步离开。果然,尹正没有猜错,最后他在佛堂里找到了木清的身影。 木清此刻正跪在佛堂中央,纤瘦的背影带着萧索之感,看了叫人格外心疼。尹正缓步靠近木清,低声说道:“事成了!霍培安和乔远山两个人都承认了,霍培安被贬为六品侍御史,而乔远山已经被革职并关入天牢了。” 木清只是静静地听着尹正说完,好半晌没有答话,可是她微微颤抖的身子还是暴露了她此刻激动的心情。过了好一会儿,木清才徐徐站起身来,转头看向尹正,眉眼间已经恢复了往常的平淡。“尹叔叔,这次多亏你了。” “哪儿的话。我不过是在其中帮了一个小忙罢了,我只是负责把裘帮主带到昭和殿就行,其他的重要环节都是烟儿你和裘帮主完成的。”尹正不好意思地摆摆手,欣然道,“这次咱们能一举打垮霍培安和乔远山实在是大快人心,想必离真正成功的日子也不远了。” 木清垂眸一笑,又谨慎道:“这次的事情虽然顺利进行,可是我们也不能掉以轻心,毕竟梁胤昊并没有要杀霍培安的意思。霍培安就算被贬,可仍旧还在朝中,我们要做的还有很多。恐怕还有一件事情要麻烦尹叔叔你。” 尹正也正色道:“我明白,这次霍培安和乔远山获罪,那瑞王的罪名自然而然就洗脱了,相信梁胤昊不日就会把瑞王放出来,届时我就会安排好一切的。” “好!瑞王接下去这一仗也很重要,能不能从对方的嘴里挖出一切当年的证据就看瑞王谈判博弈的本事了。”木清沉吟道,眸光熠熠如同两把熊熊燃烧的火团,“不过我对瑞王有信心。”(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章:探监(上) 烟雨楼纵火一案已经查明了真相,乔远山革职入狱,霍培安被贬,同时也证实瑞王粱胤桓乃是遭受乔远山刻意的污蔑陷害。案子澄清后的当日,皇帝梁胤昊便下令将瑞王从天牢中释放出来,并且还把他召入勤政殿好好安抚了一番。 粱胤桓在牢里关了这些时日,虽然没有受刑,可是狱中的伙食毕竟粗陋,几天下来人还是消瘦了不少。回府后的这几日,粱胤桓出了上朝,或是给太后请安之外,其他时候他都是待在瑞王府里修养。 乔远山入狱后的第十日,皇帝梁胤昊就下令不日将乔远山发配边疆,永世不得回京。眼看着乔远山就要离开京城,粱胤桓终于离开府中,决定去送送这位‘老朋友’。 粱胤桓再次走入天牢,这个关押了他几天几夜的地方。周围的一切还是那么熟悉,可是粱胤桓此刻的身份已经不同,心情自然也不似从前了,更显气定神闲一些。他缓步朝最里头的那一间牢房走去,里头关押着的正是刚入狱不久的原擎北军将军乔远山。 因为乔远山武功高强,为了防止他逃狱,所以狱卒特意挑选了一间四周没有窗户的牢房来关押乔远山。牢房内暗不见光,空气中夹杂着粘腻的湿气,阴冷不堪。青灰色的墙面上仅有几把火把燃烧着,火光簇簇,照得整个牢房中添出一丝阴森诡异的气息。 牢门被狱卒缓缓打开,只见乔远山披头散发地坐在牢房的墙角处,双手和双脚都带上了沉重的铁链铁铐,身上的囚服破烂不堪,全然没有半点往日英气彭发的模样。乔远山听到动静后缓缓抬头,见到粱胤桓之后,他身子猛地一震,随即眼中的诧异变成冷冽。 耳边传来狱卒谄媚的低笑声,“小的就在外头候着,瑞王殿下您随意。” 狱卒离开之后,粱胤桓缓步走入牢房,冷冷俯视着地上的乔远山,仿佛他是高高在上的天神正藐视着最低贱的蝼蚁。 乔远山冷笑道:“瑞王殿下来这里是想看我笑话,落进下石的吗?” “落进下石?”粱胤桓挑眉一笑,“还有这个必要么?乔将军的处境难道还能更惨一些吗?” “殿下要笑就笑,要骂就骂,何必在这里惺惺作态?”乔远山不屑地看着粱胤桓,眼中的杀意让人觉得毛骨悚然。 “乔将军的话本王听不懂,本王今天来这里没有别的意思,不过是想找乔将军说说话罢了。”粱胤桓在乔远山对面缓缓坐下,二人面对面而坐,一个是阶下囚,一个是身份贵重的王爷,一个满眼恨意,一个笑得云淡风轻,此情此景格外熟悉,却又截然相反,不由叫人感叹世事无常。 粱胤桓好整以暇地理了理衣袍,柔声道:“本王与将军别说是过节了,往日就连来往也是不多,没想到近日是结得什么缘分,居然能让你我二人多番畅所欲言。” 乔远山冷哼一声,转头不再看向粱胤桓。可是粱胤桓却是不以为意,继续耐心地说道:“将军从军多少年了?如果本王没有记错的话,好像从本王差不多懂事的时候你就是个布防营的副将了吧?一晃眼也有二十多年了,这些年来,将军勤勤恳恳,一步一步做到现在这个位置实在是不容易啊!不想,将军竟因一念之差落得如此地步,实在叫本王痛心疾首。” 乔远山大喝一声:“你少给我说这些屁话!你今日来时想套我的话吧?我已经沦落至此,霍相也已被贬,你还想怎么样?!” 粱胤桓嘴角微扬,见乔远山这般激动的样子反而让他很是满意,毕竟对方越是激愤就证明此刻心防越是脆弱,不堪一击。他又笑着说道:“本王一直以为将军只是个会带兵打仗的军人,不善权谋算计,没想到乔将军这次居然能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并且险些成功,倒是让本王刮目相看啊!” 乔远山心中愤恨,这番话是上次他来天牢中探望粱胤桓所说的话,没想到没过几日,二人的处境居然会调换,现在轮到对方这般耻笑侮辱自己了。 乔远山五官微微拧在一起,厉声道:“一切都是你们的阴谋是不是?什么灵山帮,什么烟雨楼,一切全是你给我下的套,故意陷害我的对不对?!” 这些日子在天牢里,乔远山已经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理了一遍,才从中慢慢发现了事情的真相。童渊一定早就已经背叛了他们,所以粱胤桓便利用童渊的身份,故意做出童渊发现瑞王与灵山帮的关系的假象,然后诱使自己和霍培安出手,一旦他们有任何动静,粱胤桓便可以紧紧抓着他们的小辫子,然后再大做文章。乔远山暗自捶胸顿足,没想到自己与霍相筹划了那么多年,竟然一个不留神,毁于一旦。 “陷害?!”粱胤桓假装做出吃惊的表情,无辜地说道,“究竟是谁陷害的谁?火难道不是乔将军放的吗?那块毒玉难道不是霍培安刻意安排的吗?如果不是你们心怀不轨,居心叵测,杀害那么多无辜百姓,又安排那个李凯冒充灵山帮帮众,一切会进行到现在这个地步吗?要怪也只能怪你们自己,多行不义必自毙!” “果然是你!是你太过狡猾,太过阴险,所以我和霍相才会中了你的诡计!”乔远山瞪视着粱胤桓,眼中的怒火似要喷涌而出。“童渊虽然背叛了我们,可是他有一个消失时真的,你真的早就与灵山帮勾结了,你们到底想要做什么?!” 粱胤桓无奈地摇摇头,看来此人已经身陷迷途,讲道理是讲不通的。于是粱胤桓重新敛了神色,摸棱两可地说道:“本王与灵山帮从未做过对朝廷社稷不利,对江山家国不忠之事!可是乔将军你呢?你可有做过对国,对君,不忠不义的事情呢?” 乔远山微微一愣,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梁胤昊缓缓转过头去,望着一面灰墙发呆,似乎想透过厚实的墙体看见外头的明媚阳光。他眉眼淡然,徐徐道:“乔将军可还记得七年前的那桩惊动天下的大案?”(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一章:探监(下) “乔将军可还记得七年前的那桩惊动天下的大案?”粱胤桓问道。?燃?文小? ?说? ? ?.?r?a?n??e?n?` 可是没想到乔远山听后竟然兀自大笑起来,“哈哈哈哈,我还道你今日前来是怀着什么居心呢?说到底还是为了当年的那桩案子。” 梁胤桓眼眸深邃得看不见底,表情和平素相比,似乎没有任何区别。“当年的真相,出了霍培安和我那个好二哥之外,最清楚的人想必就是将军你了吧?云相忠肝义胆,他是万万不会做出什么谋逆之事的,你们究竟是如何栽赃陷害的?” 乔远山知道了对方的来意之后,笑意更甚,道:“瑞王的话到让我听得糊涂了?先帝圣聪明断,对当年的旧案早有定论,又何来的什么谁嫁祸谁呢?” 乔远山四两拨千斤的话让粱胤桓眉头一皱,他深吸一口气,强自压下心中的怒火。粱胤桓不断告诫自己,今日的对话非常重要,成败在此一举,他千万不能心急。于是他缓缓站了起来,在空荡荡的牢房中兀自踱着步子,似是低头沉思着什么。突然他停下脚步,看似不经地转开了话题,问道:“不知道乔将军和霍相相识多久了?” 乔远山轻蔑的笑容骤然僵在嘴边,他心想:对方在这个时候问起这样的问题,必定是暗藏陷阱。于是乔远山沉默着并未回答,看似铁了心地不说实话。 粱胤桓却不以为意,继续独自说道:“乔将军和霍相是师兄弟,后来又同朝为官多年,情谊自然深厚。”梁胤桓忍不住顿了顿,双眼凝着一处微微出神,须臾才再度开口,可语气已是放慢了下来。“不过人心是会变的,本王这些年来,从一开始的受尽恩宠,到突然的命垂一线,后又数度经历起起落落,如履薄冰,对人心更是有不同的看法。别说是同僚挚友了,就连手足父子,那些和你血脉相连的至亲之人,在利益面前他们还是会毫不犹豫地将你遗弃。宫中之人就更是如此,为了争名逐利,不惜尔虞我诈,猜度人心,有时候甚至泯灭人性。当人心变起来的时候,你会惊讶原来可以变得这样快。” 粱胤桓的话让乔远山心中一沉,他自然知道对方话中的意思。虽然乔远山知道粱胤桓这么说不过是想动摇自己的意志,可是却并不是全无道理。皇宫朝廷是世上最无情也最现实的地方,每个人怀揣着自己的心思,结交那些所谓对自己有利的朋友,可是一旦‘朋友’落难,又有几个人敢出头帮衬的?不落进下石一番就很不错了。只可共富贵不可共患难,这一点可谓是表现得淋漓尽致。 可是乔远山还是选择了霍培安,他紧咬牙关道:“殿下不必挑拨我与霍培安之间的关系,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殿下还是别枉费心力了!” 粱胤桓冷冷挑眉,问道:“哦?乔将军还真是重情重义,都到了这个时候了,还对霍培安忠心耿耿。只是不知道霍培安是否也像将军你一样,对你不离不弃呢?”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乔远山皱眉道。 粱胤桓缓步走到乔远山面前,并不惧怕对方会突然袭击,他神色镇定地说道:“皇上已经下旨要将你发配边疆,不日就要启程。边境偏远荒凉,从京都走到那里恐怕也得走上个大半年的功夫,在这段日子里,难道将军真的以为霍培安会让你活着到达边境吗?” “殿下是说师兄会杀我灭口?”乔远山不屑地说道,他对霍培安十分信任,从来都没有往这上头去想过。“殿下就算想找个招揽劝服我的理由,起码也找一个靠谱些的。” 梁胤桓轻笑一声,不屑地反问道:“将军该不会还妄想着霍培安会派人救你暗中离开吧?” 乔远山身子一震,戒备地望着粱胤桓。粱胤桓知道自己果然没有猜错,不由笑得更加放肆了起来,道:“本王倒是从来不知道将军还是这么个天真乐观的人,都已经到这个地步了,居然还抱着这种不切实际的心思。” 粱胤桓身子微微倾斜,靠近乔远山,冷冷的声音严苛得近乎无情。“霍培安现在是什么处境?你以为在烟雨楼的事情上,皇上真的一点儿都没有怀疑霍培安吗?一旦你逃脱了,那嫌疑必定首先就落在霍培安的头上,你觉得他还会那么笨吗?他如今自身难保,夹紧尾巴做人还来不及,怎么可能为了你冒这么大的风险呢?” 乔远山如同被一道霹雳自头顶划过,瞬间惊愕得脑中一片空白,眼角微颤,只觉得心尖一阵微微刺痛。他忍是不肯死心,道:“就算…就算我师兄不会救我,可起码他也不会杀我!边疆奴役虽然艰苦,可我终究还是能保住一条性命的!” 粱胤桓咄咄逼问道:“是吗?烟雨楼的时候你没有把霍相抖落出来,可是多年前的旧案呢?毕竟这次童渊已经背叛了霍培安,他再也容不下任何人有出卖他的机会了,哪怕只有一丝可能性,他也必定会将其扼杀在雏形之中。” 乔远山忿忿道:“童渊明明是被你们收买的!” 粱胤桓直接承认道:“不错,童渊是我们收买的。可难道霍培安就不会怀疑你也会被我们收买吗?” 乔远山笃定道:“不会的,师兄知道我不会出卖他的。” “那可难说,本王说了,人心一旦变起来才是最叫人猝不及防的。更何况,就算霍培安以前相信你,可今日之后就难说了。”粱胤桓奸诈一笑,道,“如果霍培安知道本王今日特地来天牢探视,将军你猜他会怎么想?” 乔远山骤然圆睁着双眼,手脚奋力挣扎,欲抓住面前的粱胤桓,可无奈手脚被铁链牢牢固定束缚,终还是不得动弹。他颓然瘫坐在地,狠狠道:“你个卑鄙小人?!” “卑鄙?比起你们做出的那些事情,本王实在是小巫见大巫啊!”粱胤桓脸色也陡然变得阴厉起来,道,“听说乔将军年轻的时候曾经因为战术失误,白白损失了二十万精兵,先帝大怒,本要对你进行严惩,可最后是云相出面替你说好话,你才免于受刑。云相对你也算有过恩情,你怎么能忍心这样对他?!”(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二章:真相(上) 粱胤桓痛心疾首地说道:“云相对你也算有过恩情,你怎么能忍心这样对他?!” 乔远山却是不为所动,冷哼一声,“殿下不必再在我身上多费唇舌了,我什么都不知道,也什么都不会说的。即便殿下故意放出什么假消息,我相信师兄他还是会相信我的!” 粱胤桓低头一笑,眉眼间却带着嘲讽,道:“好,就算霍培安不会杀你,可是皇上呢?他能容得下你吗?别忘了,当年的事情他也有份!” 乔远山的脸瞬间僵住,随即眉头不由紧蹙,眼中的慌乱虽一闪而过却清晰可见。乔远山虽然相信霍培安,可是那个绵里藏针的冷酷皇帝可就不一定了。这次的事情,明面儿上梁胤昊没有杀他,可是他毕竟知道得太多,皇帝一定会对他心怀芥蒂,保不准哪一天就会对他下手。毕竟边疆荒凉偏僻,死了一个囚犯奴役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到时要杀他简直就是易如反掌。 乔远山双拳紧握,狠狠盯着粱胤桓,咬牙切齿地说道:“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本王说过了,本王只想要当年事情的真相!”粱胤桓微微扬起头,傲然道,“若乔将军信本王,那本王可以保证,将军定能活着到达边疆!” 乔远山冷笑道:“我凭什么相信你?我之所以深陷囹圄就是拜你所赐,你还敢让我信你?” “乔将军当然会信本王,因为除了本王之外,你没有更值得信任的人了。本王这次虽然设下圈套,目标是引霍培安上钩,而将军不过是做了霍培安的替死鬼罢了。本王与将军无冤无仇,只要霍培安倒台,那本王的目的也达到了,自然不会再为难将军。可是皇上就不同了,乔将军你可要好好想想清楚啊!” 乔远山低头沉思:他不能相信那个皇帝,可是眼前的瑞王难道就值得相信了吗?他之所以沦落至此,不就是瑞王的手笔吗?如果这个时候把真相告诉瑞王,难保他不会过河拆桥,出卖自己。 乔远山缓缓抬头看向粱胤桓,犹豫了许久终是开口道:“殿下如何保我平安?” “乔将军不是一直怀疑本王与灵山帮有交情吗?”粱胤桓笑道,“灵山帮是江湖中数一数二的大帮,帮众遍布天下,以灵山帮的能力要保住将军一命应该不是难事吧?” 乔远山再次陷入沉默,粱胤桓也不着急,反而悠然自得地在乔远山面前重新坐下,等着对方开口。 好一会儿后,乔远山终于做出了决定。他双肩一塌,颓然道:“殿下有什么想问的就尽管问吧,只要是我知道的,我就会如实告诉你。” 粱胤桓几乎是想都没想就脱口问道:“当年的谋逆案,是你们陷害云相的?” 乔远山顿了顿,随即哑声回答道:“是!” 粱胤桓双眸一黯,又问道:“主谋是谁?” “霍培安,还有…当年的二皇子,也就是现在的皇上。” “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做?”粱胤桓双眼一瞬不瞬地凝着对方。 乔远山低着头,并没有回视粱胤桓,不知是因为害怕还是因为愧疚,只是低头凝着自己的双脚,缓缓道:“当年,云旭力荐封殿下您为太子,所以我们便想通过陷害云旭,将谋逆的罪名安在你们俩头上,从而一箭双雕。可是我们没有想到云旭竟然在天牢中承认了罪名,并将所有罪责都拦在自己身上,从而保住了殿下一命。” 粱胤桓睫毛微微一颤,努力平复自己的心绪,深吸一口气后又问道:“当年大理寺查到的消息是:云旭勾结庆莅军程敖将军,趁先帝出宫春猎的时候,举兵围攻。这一切的实情是什么?” “是霍培安拿着梁胤昊,也就是当年二皇子的令牌前往南方,谎称有山匪突袭猎宫,禁军不备伤亡惨重,要求庆莅军立即赶往猎宫援助,保护先帝。由于当时霍培安拿着令牌,又有二皇子亲笔手书为证,所以程敖便相信了我们。” 粱胤桓面无表情,可十指紧捏着自己的衣袖,一字一句冷冷道:“程敖在没有皇上旨意和兵符的情况下私自调兵,在不明真相的人眼里几乎与发兵进攻无异,而你们也就是利用这一点冤枉程将军举兵造反的吧?” 乔远山点点头,表示默认。粱胤桓继而问道:“那你们又是如何将事情与云相扯上关系的?” “我们早就安排人根据云相的字迹,伪造了一封书信,其中的内容就是云旭勾结程敖,二人计划在先帝春猎的时候弑君谋反。”乔远山道,“并安排好线人以告密的方式将那封信给到先帝。先帝看了之后自然勃然大怒,而那时程敖的庆莅军也快到达猎宫了。于是先帝便派出一起陪同他出猎的二皇子偷偷溜出猎宫,寻找援军。” “而那个时候你的军队早就埋伏在猎宫周围,静候时机,一旦梁胤昊溜出猎宫就会与你会合,一同对抗庆莅军,让程敖没有任何解释的几乎,对不对?” “不错!”乔远山道,“梁胤昊与我会合之后,便以歼灭反贼为由,将五千庆莅军统统杀死,一个不留。 “程敖将军恐怕死的那一刻都没有想明白,明明他是去营救皇上的援军,为何却被当作了逆贼,杀无赦!”粱胤桓苦笑一声,却是比哭更难看万倍,“原来所谓的功臣孝子就是这么来的!够精密也够狠毒,你们还真是处心积虑,谋划已久啊!” 乔远山道:“自从梁胤昊知道先帝有意将太子之位授予殿下的时候,他就已经开始和霍培安筹划此事了。” 粱胤桓恍恍惚惚地低问道:“粱胤桓这么做是为了夺嫡,霍培安是为了丞相之位,将军你与他们狼狈为奸是为了什么呢?为名还是为利?” 乔远山再次陷入沉默,许久才艰难地说道:“当年云旭曾经抓到过我私吞军饷的证据,虽然我将私吞的银两悉数还出,而云旭也答应不予追究,可是他对我而言终究是个隐患。” 粱胤桓此刻再也忍不住,愤然起身,指着乔远山怒骂道:“云相念你是个人才,所以开恩饶你一命,没想到你竟然恩将仇报!” 乔远山紧张地问道:“真相我已经都告诉殿下了,殿下也会遵守诺言的吧?”(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三章:真相(下) 乔远山见粱胤桓大怒,不由开始有些慌乱起来,紧张地问道:“真相我已经都告诉殿下了,殿下也会遵守诺言的吧?” 粱胤桓听闻了整个事件的过程之后心绪难平,巨大的痛楚排山倒海一般涌入他体内,他此刻必须捏紧双拳才能控制住自己不上前把这个乔远山给掐死。许久,他又冷声质问道:“你们当时可有留下什么证据?” 乔远山浑身一震,眼中有片刻的忽闪,后又立马回答道:“没有!师兄与粱胤桓做事一向谨慎,又怎么会留下什么线索呢?” 粱胤桓咄咄逼问道:“那个仿冒云相字迹的书生呢?他如今在何处?身份又是什么?” “他已经死了,事情结束后没有多久师兄就派我前去杀人灭口。”乔远山无奈地说道,“殿下,那件事情真的没有任何证据了啊!” 粱胤桓冷笑一声,显然他并不相信乔远山的话。乔远山和霍培安都是奸诈狡猾的小人,这种人无论做什么都会给自己留一条后路,所以就算现在迫不得已就范,他也一定没有老老实实坦白一切。粱胤桓迅速站起身来,望着乔远山的眼神如两把利剑,似乎恨不得将他挫骨扬灰一般,他沉声道:“乔将军都到这个地步了还刻意有所隐瞒?看来是没有诚心做这笔交易啊!” “殿下何必如此逼我?!就算殿下拿到了证据又怎么样?难不成殿下还想重审此案吗?!”乔远山似乎也被逼急了,收起了低声下气的模样,狠狠说道,“殿下可别忘了,这整个事的始作俑者是现在的皇帝,重审此案无异于当众拆穿他谋逆夺位的事实,试问有哪一个皇帝能容忍此事?他不会放过你的,这件案子永远都无法重审!” “那可未必!但凡真相就都有重见天日的哪一天!”粱胤桓不屑地说道,眼中带着决然和凌厉。 “重见天日?!”乔远山显然被粱胤桓笃定的口气给吓到了,他颤巍巍地问道,“殿下想要做什么?” “本王想要做什么不用你管,你只需要告诉我霍培安到底留下了什么证据即可!”粱胤桓态度强硬,丝毫没有可以商榷的余地,“你有一点说得没有错,霍培安这个人的确是谨慎狡猾,所以他更加会留下一点当年的线索用以自保,也可以说是用来日后威胁粱胤桓的筹码。” 乔远山低头沉思,挣扎许久之后终于松开了口,徐徐道:“我没有见过那东西,也不知道师兄把它藏在哪里,我只知道它的存在,仅此而已。” 粱胤桓对乔远山的回答毫不惊讶,依旧面无表情地说道:“将军是指粱胤昊写给程敖的那封信?” 乔远山霍然抬头,他没想到粱胤桓早就猜出来了,不由惊愕地看着面前这位王爷。乔远山忽然有一种感觉,也许….也许真如瑞王所言,以瑞王的能力和谋略,总有一天真相真的会浮出水面的。乔远山立马拉回思绪,心中暗恼自己怎么会突然生出这种念头来,敛下神色又道:“不错!正是那封梁胤昊谎称土匪突袭猎宫的信件。” 粱胤桓了然地点点头。当年耿直朴实的程敖将军正是因为看了这封信才对霍培安和梁胤昊深信不疑的,只要有这封信在,就能证明程敖将军并非举兵进攻猎宫的反贼,而后头云旭与程敖勾结的谎言也就不攻自破。这封信的确是整件事情的关键,霍培安居然偷偷背着梁胤昊留下了这封信,还真不愧是个狡诈的老狐狸。 乔远山见粱胤桓沉默不语,生怕是对方不相信自己的话,于是又道:“我真的不知道师兄把这封信藏在哪里了!他本没有把这件事情告诉任何人,我也是在一次偶然的情况下才得知有这么一封信的存在,可师兄真的没有把藏匿信件的地址告诉我。我都已经沦落到这般地步了,哪里还敢有所隐瞒,殿下你可要相信我啊!” 粱胤桓突然定定开口道:“我相信你!” 对方干脆的回答倒反而让乔远山一惊,他愣了好半晌后才笑逐颜开,道:“我已经把我所知道的一切都告诉殿下了,殿下会信守承诺的吧?” 粱胤桓允诺道:“你放心,我和梁胤昊是不一样的人,我答应过你的事情就一定会做到,绝不会过河拆桥的。乔将军就安心上路,我和灵山帮必保你安全到达边疆。” 语毕,粱胤桓便干脆的甩袖离去,再未看向乔远山一眼。他几乎是三步并做两步急迫地离开的,仿佛再呆上一刻都会让他感到无比的恶心。粱胤桓刚走出天牢,就看见裘风正站在远处,神色淡然,似乎已经等了好一会儿了。 裘风也看见粱胤桓从天牢中走了出来,立刻上前迎道:“事情进展得可还顺利?” 粱胤桓眉眼间满是疲色,回想起刚才乔远山所说的一切不由叫他悲恸难当。想起云相当年所受的冤屈,还有那些他在乎的人都无辜枉死,痛楚就不可遏止地袭上心头。他深吸一口气,平复了许久才哑声道:“乔远山已经说出了一切,当年事情的确是他们三人联合陷害云相,还有程敖将军的,大致的过程也和你们调查猜测出来的差不多。” 裘风对事实的真相并不意外,也没有粱胤桓这般激动悲伤,他只是微微点头,复又问道:“那证据呢?” 粱胤桓回答道:“是那封粱胤昊的亲笔书信,霍培安偷偷把它藏了起来。不过乔远山声称自己并不知道那封信的具体下落。” 裘风剑眉一挑,问道:“殿下相信他的话?” 粱胤桓此刻已经恢复了平静,他嘴角微微上扬,满是轻蔑和鄙夷,声线冰冷地说道:“我当然不相信!他们三个是什么样的人,我难道还不清楚?他们每一个人的话都是半真半假,笑里藏刀。所以我需要灵山帮好好看着乔远山,千万不能让他在被押送边疆的途中出什么意外,我可指望着他日后成为我的一步好棋呢!”(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四章:反目(上) 烟雨楼纵火案一事真相大白之后,梁胤昊为了安抚粱胤桓,所以特意以赏春为由邀请瑞王赴家宴,并且各宫娘娘也一并出席,可谓是给足了粱胤桓面子。 酒桌上,皇帝粱胤昊尽显礼贤下士欣赏瑞王的态度,而粱胤桓自然也不能搏了对方的面子,虚情假意地应承了几句。 皇帝宴请瑞王,木清一方面身为宸芷宫主位,另一方面皇后并未出席,所以由木清参加宴席也是理所应当的。霍培安落马之后,虽然皇帝还没有波及皇后,可是皇后霍氏毕竟是霍培安的女儿,明白这个时候自己应该收敛锋芒,所以她便以父过女偿为由主动提出闭门思过的要求,而梁胤昊也已经同意了。 酒过三巡,木清只觉得浑身乏累,连胸口都有些烦闷起来,于是便找了个接口暂时离开,带着茱萸一起去外头透透气。 安静深沉的夜色与殿内的流光溢彩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木清站在荷花池畔低头沉默,不知她心中所想。茱萸站在木清身旁低声说道:“娘娘,瑞王殿下来了。” “我知道。”木清不为所动道,其实她知道自从自己离开宴席之后,粱胤桓就一直跟着自己。木清沉沉一叹,该面对的终究是要面对的,她也不躲藏遮掩什么,缓缓转身坦然道:“不知殿下找本宫可有要事?” 粱胤桓也眯眼一笑,可眼中却带着忽明忽暗的微光,他假意客气地说道:“宸妃娘娘,真是许久未见啊!” 木清莞尔一笑,道:“是啊!犹记得上次见面还是除夕的时候。对了,本宫还未来得及恭贺殿下呢!” 粱胤桓对她的奉承话毫不领情,冷言冷语道:“娘娘客气了,朝中奸佞横生,何喜之有?” 木清的笑容在嘴角僵了一下,显然今日的粱胤桓是来者不善,话语中处处透着敌意。可木清立马恢复了平静,斜睨了一眼示意茱萸暂且离开,而后依旧笑脸相迎道:“殿下心系家国果然叫人佩服,好在贼子已经伏法,殿下也已洗刷冤屈。就连当年试图暗杀殿下的霍培安也已经受罚,殿下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粱胤桓不以为地冷哼一声,想起枉死的云氏一族,他心头就仿佛被数千根细密的针尖扎着一般,疼痛难道。粱胤桓随即饶有深意地看向木清,问道:“这等冤屈又算得了什么,世上蒙冤之人太多,枉死的冤魂更是数不胜数,娘娘觉得呢?” 木清有片刻的愣怔,她知道粱胤桓已经见过乔远山了,对当年的真相也已明了,所以才会有此番感叹。木清心头也不由涌过一阵心酸,不过只是片刻的功夫,她又神色淡然地说道:“本宫听不明白殿下的话,不过本宫认为只要心怀善念,问心无愧,自然不怕什么鬼神之说。” 粱胤桓垂眸一笑,再度抬眸时眼中精光大作,冷声质问道:“娘娘说得极是!那么娘娘可有问心无愧?午夜梦回,可有枉死之人入娘娘梦中?” 木清一愣,她听明白了粱胤桓话中的意思,他所指的是沈蓁和大皇子的事情,也终于知道今日粱胤桓可以出来寻她是为了什么,原来是找她算账来了。她继续装傻道:“殿下到底想要说什么?” 粱胤桓再也虚情假意不下去,直接呵斥道:“蓁妃母子与娘娘无冤无仇,娘娘为什么要这么做?大皇子不过是个少不更事孩子,娘娘居然连一个孩子都不放过吗?” “原来饶了半天殿下想说的是这件事情。”木清柳眉一挑,故作无奈地说道,“大皇子当时病重,而且还是会传染的疫病,为了安全起见本宫才会建议皇上下旨让蓁妃母子搬出皇宫。只是本宫没有想到大皇子最终还是因为病情过重,不治身亡。本宫又不是故意为之的,本宫对此也是痛心疾首啊!” 对方虽然说得愧疚无辜,可面上却是没有半点内疚的神色,粱胤桓不禁怒火中烧,嘲讽道:“不是故意的?!大皇子年幼患此重病,若没有太医的医治,搬离皇宫与送他去死有什么分别?而娘娘也是料准了蓁妃爱子心切,必定会随大皇子而去,娘娘一石二鸟的本事真是叫本王都不得不佩服啊!” 当时事发时,粱胤桓正在南方处理洪涝灾害,所以未能出面制止此事,待他重回京城之后就听闻沈蓁和粱曦已经双双故去的消息,惊愕悲恸之余更是莫大的懊悔和自责。他曾经疯了一般跑去烟雨楼找裘风,厉声呵斥对方为何不出手救沈蓁母子俩。虽然当时裘风苦口婆心地劝慰安抚,可是这件事情终究成了粱胤桓心中永远的痛。 粱胤桓一直都是唯一一个知道沈蓁秘密的人,当年云家一门惨死,沈蓁哭着喊着求粱胤桓帮助她留下腹中这最后一丝云家血脉。故友云慕晨生前是粱胤桓最好的朋友,粱胤桓虽然知道皇室血脉不可乱,可是他终究还是不忍叫云家断了子嗣,所以再三谋划思量之下,他便答应了沈蓁。后来他暗中帮她嫁入东宫,又买通宫中的产婆和太医,隐瞒了孩子的月份,最终骗过了所有人的耳目。 本以为这个云家孩子总算能在宫中安然长大,可是粱胤桓没有想到,他才离开这么一小段时日,沈蓁母子就惨遭不测,而云家这最后一点儿血脉也终究是断了,这怎么能叫粱胤桓心中不痛?当年云旭为了保他,甘愿背负乱臣贼子的骂名,云家更是因他而惨遭灭门,而他竟然连保住云慕晨的孩子都无法做到,他对不起云旭,对不起云慕晨,也对不起长烟….云家终是绝后了。 待粱胤桓冷静下来之后,他心中明白沈蓁母子的死绝非意外,一定是宫中那些心狠手辣之徒刻意谋害她们。于是粱胤桓多番打听查问,终于被他查出一些端倪,可是令他没有想到的是,当时怂恿梁胤昊将沈蓁母子送出宫外的人,竟然是那个一直颇有好感的宸妃尹木清!(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五章:反目(下) 粱胤桓怎么都没有想到,间接害死沈蓁母子的人竟然是宸芷宫的主位,宸妃娘娘。?? 木清听着瑞王的指责,面色却没有什么变化,似乎并不上心一般,不在乎地说道:“殿下要这么想本宫也没有办法。本宫出来也有些时候了,也该回去了,殿下请随意吧。” 木清知道粱胤桓对此事耿耿于怀,只怕无论她说什么粱胤桓必定还是会认为自己是害死沈蓁母子的元凶。可是无论如何她都不能将事实告诉他,因为一旦说出实情,粱胤桓一定会怀疑自己的身份,到时恐怕就瞒不住了。于是说完木清便转身离开,不想再与粱胤桓纠缠下去。 这时背后响起粱胤桓低沉的说话声,“娘娘的父亲尹正身为禁军统领,一生刚生耿直,娘娘身为他的女儿竟然在宫中做出这等卑鄙龌龊之事,难道就不怕让你爹替你蒙羞吗?!” 木清听到这番言辞犀利的指责后脚步骤然一顿,呆呆站在原地,可她也没有转身去看粱胤桓,只是暗自惨然一笑,恍恍惚惚地说道:“是啊….宫里就如同一个大染缸,宫里的女人都会变成一个模样。我们势如破竹的推进,排山倒海般碾压过别人的生活和自己的心灵,我们是分秒必争之人,是分毫必争之人,是寸土必争之人,这就是宫里的女人!” 粱胤桓不想宸妃居然会这么直白,不由也有些惊讶,须臾他见宸妃微微扬起脑袋,看着墨色深沉的天空,若有似无地喃喃道:“若是我父亲知道我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冷血无情,工于心计,成了当初他最不屑鄙夷的那种人,不知他会不会觉得失望….” 宸妃的自怨自艾让粱胤桓一愣,他突然有些看不清面前的这位女子,初时识她的时候她的脱俗恬淡让他觉得她与宫中那些争名逐利的女子不同,后来得知她是谋害沈蓁母子的真凶时又对她恨之入骨。可是现在看到她这般怅然若失,哀恸的眉眼间透露着淡淡的无奈,他又不由觉得茫然起来。 可是粱胤桓终究还是没有心软,他可以容忍她是个贪图名利的人,却不能原谅她害死了自己挚友的孩子,于是粱胤桓又冷声说道:“都到这个时候了,娘娘又何必惺惺作态?娘娘和皇后霍氏联手演的一出好戏,把皇上和太后都瞒了过去,实在叫人佩服。以前是本王低估了娘娘,娘娘深谋远虑又心思缜密,真是巾帼不让须眉啊!” 木清对粱胤桓话中带刺的言语不以为忤,轻声笑道:“殿下该不会以为本宫与霍氏,或者说是霍培安是一伙的吧?别忘了那个灵山帮帮主可是我父亲把他带到昭和殿的,若没有我父亲,殿下的冤屈恐怕也没那么容易平反。” 粱胤桓瞳仁深邃难解,像是不见底一般,斜剔扬锐的剑眉微微蹙起,他从不曾对谁如此严词厉色,可奇怪的是,面对着眼前这个他并不熟悉的女子,胸腔中有着一种莫名的焦躁和怒意,完全无法抑制,这反而更加令他心绪紊乱。粱胤桓冷峻眼神毫不掩饰地直视着木清,“我知道你们不是一伙的,可是你却与他们是同一种人,自私自利,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木清突然兀自笑了起来,坦然道:“殿下没有说错,带灵山帮帮主入宫的确是别有目的,为的就是拉霍培安下马,动摇皇后霍氏的地位!” 粱胤桓闻之一愣,他没有想到对方居然如此直言不讳,随即他眸色一凛,道:“原来娘娘的胃口不小啊,恐怕是觊觎后位已久了吧?把蓁妃母子赶出宫也是为了这个目的么?” 木清睫羽微微一颤,脸上的笑容透着些许悲凉,她故作凉薄地说道:“蓁妃….蓁妃并不得宠,不足为惧。不过那大皇子可是皇长子,日后难保不会成为一个威胁,所以本宫才会想到将他们二人赶出皇宫,只是没想到她母子俩命薄,也怪不了本宫吧?” “你!”粱胤桓大怒,恶狠狠地直着木清,半天都说不出话来。最后他冷冷撂下一句:“娘娘还是好自为之吧。多行不义,总有一天会自尝恶果的!” 说完,粱胤桓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似乎对面前的女子厌恶到了极致。 茱萸虽然一直站在远处,但是她从小研习武术,所以耳力过人,方才粱胤桓与木清二人的对话内容其实她听得一清二楚。茱萸见木清呆呆站在原地出神,于是上前宽慰道:“娘娘别太难过,瑞王殿下是气急了才会说出这种话的。” 木清惨淡一笑,道:“我没有难过,更没有生气。他的心情我能理解,关心则乱,他能如此看重我哥哥和曦儿,我倒反而觉得欣慰。” 茱萸虽然嘴上没有说什么,可是心里却很是替木清觉得不甘,木清为瑞王默默无闻做了那么多事,到头来却被瑞王这般斥责冤枉,甚至还口无遮拦地说出什么‘让父蒙羞’这种话来,实在气人得很。可是茱萸却不敢在木清面前抱怨,生怕木清会觉得更加难过,于是茱萸只能小心翼翼地问道:“娘娘为什么不把事实告诉瑞王?为什么故意让瑞王误会?” 木清沉重地摇了摇头,皱眉说道:“如果我告诉他实情,他一定会对我为什么要帮助沈蓁母子而感到疑惑,从而他会怀疑我的身份,甚至说不定还会猜想出我与灵山帮的关系。我已经在茶花画的事情上失了一次手,瑞王今时不同往日,更谨慎也更多心,这是好事也是坏事,所以眼下已经容不得我再有任何闪失了,我不能冒这个险!” 茱萸焦急地说道:“可是…可是如果不告诉如瑞王殿下,奴婢怕他会误会娘娘,恨娘娘的。” “恨就恨吧。反正接下来的计划里他总是要恨我的,早恨一些又怎么样呢?”木清低眉浅笑,满不在乎的口气反而听着叫人心疼。“他越是憎恨鄙夷现在的尹木清,就越不会把我和以前的云长烟联系在一起,这对于我隐瞒身份也有好处。”(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六章:神医(上) 霍培安被贬,朝中许多事情都交由瑞王打点,梁胤昊如今对瑞王颇为信任,而且瑞王也的确有能力将事务打点妥当。 这些日子以来,梁胤昊虽然手头上的事情少了,朝中局势也稳定了许多,可是不知为何,梁胤昊却总觉得神思倦怠,身子总觉得疲惫不堪,好像全身都没有什么力气似的。 于是木清便主动劝梁胤昊出门多走动走动,老是困在宫里没病都得生出病来。梁胤昊也觉得有些道理,而且这段日子烦心事不断,他早就觉得厌倦烦恶得很了,所以便允了木清的提议,二人一同前往京外的太平山去散散心。 皇帝和皇妃离宫散心,自然不会如寻常百姓一百,不仅带了不少奴才宫婢,负责保护守卫的禁军士兵也是个个严正以待,不敢有半点儿差池。 太平山周围皆被草木环绕,清晨时分云雾缥缈,恍如仙境一般。由于梁胤昊这次是与木清一起登山散心的,而且太平山的高度并不高,所以他们与普通的登山人一样,顺着山路的台阶,徒步走向山顶。 木清一边搀着梁胤昊,一边柔声道:“这个季节来太平山是最好的时候,而且臣妾听说这山顶连通天界,如果有仙缘的话,还能得见仙人呢!” “哈哈哈,哪有这等神奇之事?仙人哪里是那么好见到的?”梁胤昊虽然不相信木清的话,不过却觉得这番言论很是好笑。民间对神话传说这等事情是津津乐道,有这等传说倒也是不奇怪。 “皇上说得极是,民间传言不可尽心。不过臣妾的确听说这太平山的山顶上住着一位神医,不仅医术了得,更多年研习延年益寿之术。所以臣妾心想着带皇上来这里看看,说不定运气好还真能从神医那里求得一些灵丹妙药什么的。” “哦?原来你指明要来太平山不仅仅是散心爬山那么简单,还抱着这种心思啊!”梁胤昊颇有些惊讶,一想到近日自己的身体状况,他不由眉头微蹙道,“不知怎么的,最近老是觉得身子乏力得很,那些无能的太医开了那么药,吃了也不见好。来这里碰碰运气倒也好,这位神医真的有你说得那么神吗?” “那当然!不过这位神医虽然医术了得,可脾气却古怪得很,不喜世俗之物,喜爱清静。之前不知多少达官贵人都想邀他去府上替他们看病养生,统统都别他给拒绝了。” 梁胤昊点头称是,”嗯,世外高人脾气古怪些也是常理。” 木清又笑着说道:“不过皇上是真龙天子,亲自拜访已是他上辈子修来的福分,定不会将咱们拒之门外的吧!” 二人一路上闲聊说笑,时至午时,终于到达了山顶。由于今日天晴,所以站在太平山的山顶上俯视脚下,只见郁郁葱葱的一片,叫人看着心旷神怡。山顶处的景色风貌基本与他们一路上看到的风景没有太大的区别,唯一不同的是午间的阳光透过稀薄的云层折射在山顶,透出层层光晕,恍若仙境。 他们又走了几步,在山顶的西北一侧看见一间木质结构的小屋,房屋虽然没有过多的装饰,可整体看起来却格外古朴雅致。 木清走上前去,刚想敲门唤人,这是木门却被骤然打开,一个年纪约莫只有十岁的小男童从里头走了出来。 正在众人惊讶之余,男童却率先躬身行礼,道:“我家主人请两位贵人进屋。” 木清微微一愣,转头看了一眼同样有些惊讶的梁胤昊,复又转过身来问道:“你家主人?你家主人怎么会知道我们今日前来?” 男童咧嘴一笑,年纪看上去虽小,却是一副毫不怕生的模样,一字一句说道:“主人通晓命理八卦之术,几日前夜观星象便算出今日有大贵之人登门,故让小的在此等候。” 梁胤昊这时也上前来到门前,赞叹道:“原来如此,大师果然是世外高人,连这个都能算到。” 男童仰着脑袋,提高了声音道:“可是我家主人说了,家中简陋窄小,呆不下那么多人,所以只准两位贵人进来,其他人都得在外头等着。” 此话一出,负责梁胤昊安全的禁军统领尹正第一个就不同意,他皱着眉头担忧地说道:“皇…主子,万万不可啊!里头的人是什么来历还不清楚,怎可让您和夫人单独进去呢?这实在太过冒险了。” 梁胤昊垂头沉思,他知道尹正说得没有错,这位‘神医’身份和来历都不明确,若冒然只身前往的确不妥。正当他们沉思犹豫的时候,男童又开口说道:“主子早就料到这位大叔会出言反对,所以主子说咱们可以把大门敞开着,这样一来外头便能清楚瞧见里面的状况,一旦有异样,以大叔的武功必定能及时赶到。” 尹正浑身一怔,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支支吾吾问道:“我?你家主子还算出我也会来?” 男童掩嘴一笑,似乎尹正威严凶悍的样子并不能吓到他半分,男童奶声奶气地说道:“那倒没有。主子只是算出两位极贵之人会来而已,不过既然是极贵之人,身边自然少不了武艺超群的随从啦。” 男童此话一出,众人都不禁低笑起来。尹正讪讪地摸了摸后脑勺,不好意思地说道:“原来如此。” 这时木清开口道:“爷,这位小公子说得也有几分道理。既然咱们今日是诚心求医,自然也该拿出点儿诚意来。更何况,我看这位小厮的话也有几分道理,这中庭离门口不过十步的距离,以父亲的轻功必定能在危急时刻及时赶到。妾身陪爷您一起进去,若有什么危险妾身….” 梁胤昊打断木清的话,气定神闲地说道:“欸!我怎么说也是堂堂七尺男儿,怎能让你一个女人来保护我。你父亲在外头候着,没什么可担心的。” 说着梁胤昊转头对着男童道:“那就烦请小兄弟带路吧!”(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七章:神医(下) 男童带着梁胤昊和木清二人走入木屋内,木屋内部的结构和外观上看上去并无二致,一样的简单古朴。里头有一个不大的庭院,却整理清扫得很是干净,除了庭院之外就是一间主屋,屋子并不宽敞,大约只有两间房的大小,并且还不时从里头冒出一阵阵白烟,整个屋子透出一股清淡优雅的药香。 二人环视周围之时,主屋的房门突然打开,里头走出一位年轻男子,一身白衣,面容俊俏,气质很是儒雅。男子缓步走到二人面前,躬身行礼道:“草命参见皇上。” 梁胤昊呆呆看着白衣男子,惊讶得长大了嘴巴。让梁胤昊吃惊的并不是对方直白道明了自己的身份,而是他见过这位白衣男子,此人就是那日在昭和殿上带着李凯指证乔远山的那个灵山帮帮主,裘风。 梁胤昊诧异道:“是…是你?!” 木清见梁胤昊一副惊讶得说不出话来的样子,便困惑地问道:“怎么?皇上见过这位神医?” 梁胤昊转头对着木清解释道:“还记得你父亲带进宫来指证乔远山和霍培安的那个灵山帮帮主裘风吗?” “倒是听我父亲提到过。”木清愣了愣,看了看梁胤昊,又转头看了看裘风,须臾她低声猜测道,“难道说….” 裘风谦恭一笑,作揖行礼道:“不错,正是在下。草命裘风见过皇上,宸妃娘娘。” “裘帮主多礼了。”梁胤昊笑着示意对方平身,“原来传言中的神医就是裘帮主啊。朕只知裘帮主为灵山帮帮主,倒不知帮主竟然如此超凡脱俗,隐居在这太平山山顶?” 裘风解释道:“什么神医啊!哪有那么神奇,不过是略懂些医术,再加上运气好罢了。我这人一向不喜尘俗,又懒惰得很,贪恋这里的清静悠闲,所以闲暇时候便会来这里住上几日。好在帮中事务有手下的人足以应付,倒不需要我操心什么。” “裘帮主好福气啊,若朕的朝廷和天下也能如此叫朕省心,那朕也许也不用上这太平山了吧。” 裘风剑眉一挑,诧异道:“皇上身体有什么不适吗?” 木清走上前来,神色堪忧地说道:“皇上最近总是浑身乏力,吃了太医开的药也总是不见好。听闻太平山上的神医医术精湛,能解许多疑难杂症,所以本宫这次便想着带皇上出来,一来可以青山绿水散散心,二来也好带皇上来找神医,看看可有医治之法。” “原来如此,难怪方才见皇上面色不太好,原来竟是身体抱恙。” 木清释然道:“好在大家都是旧识,那可真是太好了!” “既然能与皇上再见,那也是种缘分。不知皇上可否让草民替你号个脉?” “裘帮主客气,求之不得!”梁胤昊客气道,说着便将手腕伸向对方。 裘风将指尖搭在梁胤昊手腕间,垂头敛目,沉默了好一会儿。一旁的木清却是等得有些不耐烦起来,焦急地问道:“怎么样?皇上的病可有大碍?” 裘风收回手,淡然一笑,安慰道:“皇上的病并不是什么疑难杂症,不过是积劳所致的心肺受损,只需每月服用一颗我灵山帮特制的还魂丹即可。可是….” “可是什么?”木清急忙打断道,“莫非是这还魂丹珍贵无比?裘帮主大可放心,银两咱们有的是!” “娘娘言重了,能为皇上效力,区区几颗还魂丹又有什么打紧的。”裘风无所谓地摆摆手,十分阔气地说道,“只是这制作还魂丹的药材比较难找,而且熬炼起来比较复杂,过程也要花费些时间。” 梁胤昊沉吟道:“原来如此,想不到炼制这还魂丹竟然如此麻烦。” “那皇上岂不是还要等上一段时间?这些日子皇上的身体状况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若再拖下去,恐怕….”木清不安地说道。 裘风嘴角微微扬起,若有似无的笑意更显高深莫测,他柔声安抚道:“那倒不用。我这里暂且只有两个还魂丹,皇上可以先服着,待草民找到药材并炼制成功后,草民自当奉上!” 语毕,方才为他们开门的男童端着一个锦盒走到他们中间。裘风缓缓打开盒盖,里头装着两个黑亮圆滑的药丸,气味也不重,透着淡淡的甘草味,看上去倒是与普通的药丸没有什么差别。梁胤昊伸手便要去拿药丸,可是这是木清却骤然制止了他的动作。梁胤昊诧异地看向木清,却在她眼中看见了谨慎和怀疑,他瞬间就明白了木清的心思,不由也徐徐收回了手。 裘风面对二人的质疑倒也不生气,释然笑道:“皇上和娘娘今日应该也带了太医吧?皇上乃是千金之躯,为保万无一失,娘娘可以将此药先拿给太医查看,确定无异后再给皇上服下亦不迟。” 木清思量了一番,便接过裘风手中的锦盒疾步朝外头走去。留在屋里的梁胤昊和裘风二人耐心地一边喝着茶,一边闲聊了几句,等待着木清归来。梁胤昊客气道:“听方才领我们进来的小厮说,裘帮主几日前夜观星象便算出朕今日会来这太平山上,朕只知道裘帮主擅长医术,没想到对于占星算卦也有研究?如此神机妙算真实让人瞠目结舌啊!” “哪有皇上说地那么神奇,若当真如此草民不成了神仙了吗?”裘风笑着谦虚道,“草民只是小时候跟着师傅学过一些皮毛罢了,雕虫小技不足一提。” 梁胤昊神秘地压低了声音,担忧道:“既然裘帮主会算卦,那可否替朕算上一算?朕总觉得近日诸事不顺,可否是邪气入体?” 裘风笑得如沐春风,伸手拍拍梁胤昊的手背以示安慰,道:“皇上乃是天子,有真龙护体,哪有邪气敢入您的千金贵体。不过….” 说着裘风故意顿了顿,脸上闪过一抹为难的神色。梁胤昊见状更是心痒难耐,焦急地问道:“怎么了?裘帮主你大可直言!”(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八章:求药 见裘风欲语还休的样子,梁胤昊不由心中一沉,追问道:“怎么了?裘帮主算到了什么不妨直说!” 裘风正色道:“草民最近在观察星象的时候,的确发现北方的寒星移动轨迹异常,似乎…似乎预示着皇上和朝廷有一个大劫!” “大劫?!”梁胤昊大骇,可他仔细回想一下这一年以来的大小周折变数,心中觉得裘风所言或许真的有几分道理。ran?en ???.?r?a?n??e?n?`梁胤昊皱眉问道,“帮主可知这劫数起于何处啊?” 裘风沉沉一叹,面色凝重地低下了头。“这个….” 梁胤昊见裘风吞吞吐吐地刚说到一半,心中焦急不已,刚想再开口发问,这时门外头响起木清雀跃的声音。“皇上,这药没问题!” 木清离开屋子的这半盏茶时间里,她亲自找了带来的一位太医和两位医女查看还魂丹,确认药丸的成分并无问题之后便兴高采烈地回到屋中,脸上的笑意在眉眼间舒展开来。“皇上,臣妾方才找太医查看过此药了,太医确认无误,皇上可安心服用。” 梁胤昊咧嘴一笑,虽然他嘴上没有说怀疑什么,可是听木清这么一说,心里还是放心不少的。于是他拿起一颗药丸放入口中,木清也立马送来一盏清水,伺候梁胤昊服下。药丸刚刚入口,梁胤昊便觉得一股清凉之感涌入胸中,伴随而来的便是通体舒畅,身子仿佛变得轻飘飘的,连神思都好似清明了不少,原本困扰自己多日的疲惫感霎时间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神清气爽的舒适感。 梁胤昊大喜,连忙道谢道:“朕觉得好多了,没想到这药如此神奇,才刚服下就起了作用。灵山帮的还魂丹果然是神丹妙药,裘帮主神医之名也是当之无愧啊。” 木清见梁胤昊面色神态在如此短暂的时间里转好,不由也高兴得直呼‘太好了’。 “皇上和宸妃娘娘都谬赞了,区区小事何足挂齿,能为皇上分忧也是草民和灵山帮的福气。”裘风拱手作揖,恭声道,“不过,皇上回去后还需要多加修养,切勿再过多劳累了。草民也会尽快为皇上炼制更多的还魂丹,请皇上和娘娘放心。” 梁胤昊了然地点点头,突然他微一停顿,深深看着裘风,朗声问道:“不知裘帮主可有入宫的打算?” 梁胤昊这话一出,屋内同时有两个人诧异地瞪大了眼睛,一个是自然是裘风,而另一个便是宸妃尹木清。木清方才离开了屋子去找太医,她并不知道当时梁胤昊和裘风在屋里都说了些什么。眼下看梁胤昊颇为决然地要求让裘风进宫,木清颇有些摸不着头脑。木清试探性地问了一句:“皇上是想让裘帮主在宫里炼药么?” “不错。宫中保存了多种珍贵药材,有些甚至是各地进贡进来的奇珍异草,朕想里头一定有裘帮主需要的。而且宫中有足够的人手帮主配合裘帮主炼药,相信也能事半功倍。”梁胤昊笑着回答道。其实他明白木清的顾虑,毕竟裘风只是个外人,既不是太监也不是宗亲,贸然将他留在宫中这实在太过大胆也太过冒险了一些。可是方才他听裘风说道接下来宫中将有大劫,且祸及他自己和朝廷,这不由叫梁胤昊开始有些忐忑不安起来。所以他才以帮助裘风炼药为借口,实则希望把裘风留在宫中,助他破解劫数。 这时,沉默了好一会儿的裘风开口道:“承蒙皇上抬爱,草民感激万分。可是宫中不比江湖,像草民这等放荡不羁的性子,恐怕…..” “这一点裘帮主大可放心,朕会将你安排在宫中西北角的一处别院里。那里离妃嫔们的寝宫有一段距离,且清静宽敞,最适合裘帮主静心研究了。”梁胤昊脸上露出少有的亲和笑容,徐徐说道。后见对方还是心存疑虑,他又问道:“裘帮主可是担心进宫之后帮中群龙无首,无人打理事务?” 裘风笑着摆摆手,不在意道:“那倒不是,灵山帮这么多年来都能在江湖上占有一席之地,绝非仅靠草民一人。即便我真进了宫,帮中的弟兄也会将事情打点妥当的。草民只是担心男女有别,草民又是一介布衣,若真常住在宫中恐怕难免会落人口舌。” “如果裘帮主是担心这一点,那就大可不必了。有朕在,谁敢说半句闲言碎语呢?朕对帮主有信心,相信以帮助乐善好施,光明正大的性子,也不会叫朕失望的吧?”梁胤昊斩钉截铁地承诺道,“若裘帮主觉得是自己的身份不便,那朕就封帮主为国师,专门在宫中替朕化劫消灾,如此一来便是名正言顺。” “皇上果然想得周全。”裘风眉眼一抬,浑身散发着温润如玉的气质,他见对方断然决绝的口气,颇有势在必得的意思,于是只好应允道,“皇上既然都这么说了,那草民只有恭敬不如从命了。” 梁胤昊爽朗一笑,朗声道:“好。那朕今日就回去了,这是朕随身携带的玉佩,待你准备好一切便可拿着这块玉佩去找禁军统领尹正,届时他会带你入宫的。” 裘风坦然地结果梁胤昊递来的玉佩,再次拱手作揖道:“草民定竭尽所能当不负皇上抬爱。” 梁胤昊满意地点点头,随后便带着木清离开了小屋。梁胤昊因为病情转好又自认为得了一位‘神机妙算’的国师,心情大好,所以离开之际他并没有发现身后的两个人相视对望时露出得逞的笑容。 皇帝已经获得灵药,而且也已经出宫快一整天了,宫中不可一日无主,于是一行人也不再过多逗留,径直朝山下走去。在回宫的路上,木清见梁胤昊嘴角总是挂着幽若有无的笑意,于是她开口询问道:“皇上如此高兴,应该不只是因为获得良药那么简单吧?臣妾离开屋子去找太医的时候,皇上到底和那个裘风说了什么?”(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章:入宫 梁胤昊离开太平山的第三天,裘风便打理好帮中一切事务,拿着玉佩前往皇宫寻找尹正。尹正见裘风手里拿着皇帝的贴身玉佩作为信物,便立刻领着他入宫觐见。梁胤昊见到裘风如此快速地入宫复命实在是喜出望外,当下就吩咐总管太监严庸好好安排裘风在宫中西北角的‘西枫苑’住下,并派人打点好裘风的一切起居饮食。 裘风入宫后的第二日,梁胤昊便在早朝上当即下旨,封灵山帮帮主为国师,并赐居于‘西枫苑’之中。旨意一下,立马引得朝中一片哗然,有些人对皇上这般沉迷占卜之术而唏嘘感叹,另一部分人则是已经开始暗中策划着该如何讨好这位受宠的新国师了。魏铭素来正气刚毅,对于鬼神之说并不相信,他本想开口劝阻,可是当他知道国师乃是灵山帮的裘风时便觉得也许事情另有蹊跷,再看瑞王默认的态度,于是便也没说什么。至于被贬的霍培安已是今时不同往日,就算心中不满也不敢当众说些什么,就这样,裘风便顺利成为了第一位国师,并入住‘西枫苑’。 裘风入宫后,众人自然是挤破了脑袋上门拜访,希望巴结讨好这位现在最红的红人。可是不料,裘风入宫之后,只是每日闭门炼药,鲜少出门迎客,每每都是叫前来拜访的人吃闭门羹。三番四次下来,大家也摸不清这位新国师的路数,也就不再自讨没趣,终是还了裘风一片清净。 可惜宫中素来是个是非之地,片刻的宁静也不过是个假象,日子一久阴谋和诡异便会慢慢浮出水面。这不,才安稳没几天的后宫又起了事端,皇后霍氏突然病倒,卧床不起。 本来霍培安受罚被贬,梁胤昊虽然生气,却还没有将皇后霍氏也一起牵扯进来,暂时保留了她皇后的位子。霍氏虽然蛮横,可是关键时刻还是个聪明人,她知道如今父亲在朝中的地位一落千丈,自己的后位也是岌岌可危,于是便识趣地敛了锋芒,每日闭门宫中诵经念佛,美其名曰替父赎罪,静思己过。 可是没想到中宫却突然传来消息,皇后霍氏病倒,还不时有咳血的症状。梁胤昊立刻派太医前去诊治,却不想病情不但没有转后,甚至每况愈下,叫太医院所有的太医们都束手无策。 皇后病重,程子君身为太医院唯一的一位女太医自然也前去查看了。本来她以为皇后只是用了什么不为人知的手段装病,演一处苦肉计,以博得皇帝同情,可是当她真的看到皇后之后她便彻底打消了这个念头。她见皇后脸色苍白地躺在床上,并不时将刚刚喝下没多久的汤药一点一点吐了出来,嘴角还挂着一丝猩红,看上去格外触目惊心。程子君还查看了皇后的脉象,的确脉象虚弱不堪是重病之症,只是这病因她却一时道不上来。其实别说是程子君说不上来,就连整个太医院也是毫无头绪,只能开一些不痛不痒的方子,希望能缓解皇后的病情。 程子君看过皇后之后便立马去了宸芷宫,希望能找木清商讨一下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皇后是真的病了还是故意装病,亦或是其中还有更大的阴谋。 木清对这件事情也抱着怀疑的态度,听了程子君的描述之后更是觉得困惑,她仔细问道:“太医院可有检查过皇后的饮食?” 程子君一愣,她一直只关注皇后的病情,却从来没有往这一层面上去想过。她问道:“烟儿你怀疑是有人刻意为之?故意在皇后的吃食里动了手脚?” 木清面色凝重,沉吟道:“霍培安刚刚被贬,皇后就在这个时候生了重病,时间上未免过于巧合了一些。不过这也只是我的猜测,并无实证,所以还需要程姐姐你好好查探一番。” “我明白,我会留心的。”程子君重重点头道,而后她略一停顿,一双黑亮的眼珠子溜溜地转,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木清早就猜到了程子君的心思,不疾不徐地说道:“你有什么想问的就直说吧,何必在这里吞吞吐吐的。我猜你是想问关于裘风的事情吧?” 程子君不好意思地笑道:“真是什么都瞒不过烟儿你,我的确是对裘风入宫这件事情有些疑惑。你为何要设计把裘风弄进宫里来?让他留在外面与瑞王互通消息不好吗?” “如今以瑞王的已经不同过往,胆大心细,足以应对危险,已经不需要我们再宫外提点他什么了。而且霍培安已经落马,我们还是应该趁胜追击,尽快获取梁胤昊的信任才是。”木清解释道。 “所以你们就用‘劫数’这个陷阱,引得梁胤昊中圈套,主动把裘风请进宫来,并名正言顺地封他一个国师之位?” “梁胤昊这人最是多疑,再加之这一年来朝中发生的种种事端,他一定会中计的!”木清眸色转冷,仿佛心中早有了打算。 程子君继续追问道:“现在裘风已经成功入宫,你们接下来准备怎么办?” 木清缓缓起身,眼中的狠厉之色毫不掩饰。“梁胤昊之前身子虚弱全是因为中了我下的软骨散,裘风会给他不断服下还魂丹,以彻底牵制住他。” “牵制?烟儿你这话是什么意思?”程子君不解地问道。 “裘风给梁胤昊吃的并不是什么还魂丹,而是看上去与还魂丹极为相似的无心丹。这无心丹也是灵山帮的神药不错,初时服下可治百病,令人通体舒畅,可若长期服用便会成为夺人性命的毒药。”木清冷冷道,“梁胤昊若长时间服用无心丹便会逐渐丧失行动能力,最后彻底丧失心智。” 程子君大骇道:“你们要对皇帝下手了?!” 木清见程子君这般吃惊的样子,不由笑道:“现在说这个还为时尚早。在霍培安没有彻底获罪,我云家的冤案没有平反之前,梁胤昊暂时还不会有事。眼下还是应该尽快查清皇后的病因才是,莫叫那霍培安的势力死灰复燃。”(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一章:寒胥草 皇后重病,梁胤昊就算现在再怎么不喜欢霍氏父女二人,可是说到底霍氏现在还是国母,哪有不理不睬的道理。所以梁胤昊调动了整个太医院替皇后诊治。可惜太医们治疗了好几日,皇后的身体依旧没有起色,甚至连病因都没有找到,这不由叫人感到奇怪。 梁胤昊眼看着太医们个个束手无策,便想到现下正在宫中的灵山帮帮主裘风。对于裘风的医术他是有信心的,再者反正现在太医们都没有法子,眼下也只有这最后一点儿机会了。裘风收到梁胤昊的旨意之后也不推辞,立马带着药童前往中宫查看。 其实裘风早就知道霍氏病倒了,起初他和程子君一样,以为霍氏只是装病,希望能博取皇帝的同情,可是当他替她号脉之后就知道事情并非如此。皇后的脉象紊乱而虚弱,面色苍白中还带着一点儿略微的灰青,同时裘风还仔细检查了皇后平日的饮食和经常使用的物件,的确发现了个让他震惊的消息。 可是裘风并没有立刻把所发现的线索告诉梁胤昊,只是用几句晦涩难懂话敷衍了过去,并称需要回去后好好研究,调制出适合皇后服用的汤药来。梁胤昊不懂医术,也听不明白裘风说的话,只是看裘风颇有信心的样子,心里也不由放心不少。 裘风回到自己的西枫苑之后便开始翻阅医书药籍,寻寻觅觅了大半日,终是找到了他想要线索。待天色渐暗之后,他再度潜入宸芷宫。而此时木清也仿佛早有预感一般,已在宫中备好了热茶等着这位灵山帮帮主驾到,身旁还坐着一脸臭脸的程子君。 木清吹散茶杯上袅袅的雾气,不疾不徐地说道:“怎么样?可有查清皇后的病因?” 裘风翘起二郎腿,得意洋洋地说道:“我是谁啊!有我堂堂灵山帮帮主出马,问题自然迎刃而解。” 程子君诧异地问道:“你查到了?!” 裘风狡黠一笑,故意仰着头看向程子君,挑衅道:“那当然了,你们太医院无能,不代表皇后的病就无药可解。” 程子君一听,立马气不打一处来,涨红着脸呵斥道:“你说谁无能啊!” 见对方怒不可遏的样子,裘风更是来了兴致,嬉皮笑脸地说道:“难道不是吗?整个太医院倾巢出动,忙活了这么多天都没有头绪,不是无能是什么?” 木清这时再也忍不住了,出口制止道:“好了好了,你们俩每次见面就跟两串炮仗似的,要不要再吵大点儿声,把所有人都引过来啊?裘风你就别卖关子了,快说说你都查到了什么吧!” 裘风也收敛了神色,正色解释道:“我查看了皇后的病症,乍看之下的确是肝脾虚弱之症,可是这只是表象,而太医们也是因为误以为皇后得的是肝病才会一直困在死胡同里走不出来。其实皇后并非生病,而是中了毒,一种名叫寒胥草的毒。这种草药生在极寒之地,外表与普通的野草没有区别,其实却带着寒毒,长期服用会损人肝脾,直至吐血身亡。” 程子君皱眉问道:“寒胥草?我怎么从来都没有听过这种东西?” 裘风不再揶揄程子君,而是笑着说道:“你们医者一般只研究药草,对于这种毒物自然了解得少一些。而且这寒胥草长在极寒之地,又特别稀少,普通人很少见过,我也只是在老帮主的书籍记载中看到过这种草药。” 木清垂眸凝神,一双好看的柳眉微微蹙起,沉沉道:“这寒胥草可有解毒之法?” “有!相比起认清寒胥草毒性来说,配制解药并不难,相信一两日就可以配制完成。只是….”裘风轻呷一口茶水,饶有深意地看向木清,问道,“这人要不要救?而且都皇后下手的人又是谁呢?” 木清毫不犹豫地说道:“人当然要救。霍培安虽然作恶多端,可罪不及家人,霍氏平日是刁蛮任性了些,可见死不救总是说不过去的。再者,这不仅是帮霍氏,也是在帮我们自己。我们暂时还不知道下毒之人的真实身份,也不知道背后的目的是什么,与其袖手旁观,倒不如出手干预。只是未免打草惊蛇,不如先不要将寒胥草的事情声张出去。” 裘风赞同地点点头,道:“这一点我早就已经想到了,所以当时发现线索的时候我并没有将实情告诉梁胤昊,而是草草敷衍了过去。回去之后我会尽快配出解药给皇后服下,绝不会提起皇后中毒的事情。” “嗯,你做事向来谨慎,我不担心什么。” 程子君鄙夷地冷哼一声,道:“那霍氏父女平日里做了不少坏事,没想到这一次居然被别人摆了一道,也算是遭了报应。只是….照烟儿你来看,究竟是谁下的毒手,要至皇后于死地呢?” 木清垂头思索了好一会,可脑子却如一团乱麻,没有头绪。继而她转头看向裘风,问道:“裘风你可有仔细检查过皇后的寝宫?” 裘风身子靠在椅背上,一副慵懒怡然的模样,道:“这你就问对人了!我的确检查过了,下毒者是将毒物下在皇后每日服用的汤药之中。” “什么?!”程子君骤然站起身子,瞪大双眼,不可置信地说道,“你说是太医院开的药里出了问题?难道是太医院的人干的?” 裘风点头道:“有这个可能,只是从太医开方子到抓药再到煎药,中间有太多环节,也有太多人经手此事,具体是哪一个环节出了问题,我们还不得而知。” 木清心中腹诽:究竟下毒之人针对的是皇后还是霍培安?若是霍培安,那必是朝中官员,若针对的是皇后,恐怕就是后宫争宠夺位的嫔妃。到底谁会那么做呢? 木清脑中闪过好些人的脸孔,可又都觉得这些人不似凶手,最后她沉沉一叹道:“先不管这么多了,眼下替皇后解毒才是最要紧的。裘风你负责炼制解药,程姐姐你就留意太医院的人,看看可有谁举止反常。这件事情,我们也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二章:德嫔 灵山帮对毒物的了若指掌果然名不虚传,皇后才服下裘风配制的解药不过三日,病情就有了明显的好转。一方面是裘风的解药起了作用,另一方面裘风每日在西枫苑中亲自抓药煎药,不曾假手于任何人,也杜绝了下毒者再次下手的机会。皇后不再继续服用寒胥草,体内的余毒又得到了彻底的清除,身子自然而然就会好得快。 不出半月,皇后已经能下床走动了,于是便召了裘风进宫,亲自道谢。而梁胤昊也是大喜,同时对裘风的医术更加深信不疑,对这位国师的喜爱也更深了一分。 裘风那头忙着给皇后解毒,而程子君这些日子也没有闲着,她一直留意太医院中人的一举一动,试图从中寻找出一些下毒人的线索来。可是观察了几日,依旧没有什么发现,这不由叫木清也觉得有些蹊跷。正当她们毫无头绪的时候,太医院却传来了一个骇人听闻的消息。 太医院的王太医亲自抓获了一名熬药的太监,发现这名太监曾在给皇后娘娘服用的汤药中加入一味药方中并不存在的药材。王太医觉得事情诡异,便带着这位小太监面见皇上。小太监胆子极小,经不住吓,梁胤昊还没问上几句,小太监便老老实实将一切都说了出来。 原来这位小太监乃是收受了受德嫔贿赂,故意在皇后的汤药中加入了一味名叫寒胥草的毒物。寒胥草是生长在北方极寒之地的一种罕见毒草,毒性缓慢,所以一开始很难被人发现,也很少有人知道这种毒草。但是对于从小在北方长大的德嫔来说,对这种寒胥草有所了解就是很正常的事情了。小太监还说是德嫔命人从极寒之地采取之后偷偷送入宫中,并收买了自己,将这种毒物加入到皇后的药里,欲神不知鬼不觉地毒死皇后。 梁胤昊听闻整个过程之后勃然大怒,立即派人搜查德嫔的寝宫,果然在德嫔的房间里发现了一些剩余的寒胥草。德嫔哭着大喊冤枉,死活不肯承认,奈何事实胜于雄辩,如今人证物证俱在,梁胤昊当然不会相信德嫔的诡辩,一怒之下下旨褫夺德嫔封号,从此不得踏出寝宫半步。 如此一波接着一波的剧变叫人惊骇的同时更觉措手不及,谁都没想到德嫔竟然如此心狠手辣,好在天网恢恢,作恶之人终究会受到应有的惩罚。正当所有人都为德嫔的下场感到唏嘘,为皇后的侥幸逃过一劫感到高兴时,木清却有着与旁人不同的看法。 宸芷宫内,木清来回踱着步子,纤瘦的身子在烛光的映衬下显得更加单薄。她低声问道:“裘风,这件事你怎么看?” “你似乎并不认为此事是德嫔干的。”裘风这句话并非疑问句,口吻中带着肯定。他了解木清的性子,所有人都觉得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她反而越是会怀疑。不过裘风倒没有想那么多,毕竟他对后宫女人的争斗没有太多兴趣,只随意道,“你别忘了,如今人证物证都指向德嫔,而且她又是在北方长大,知道寒胥草也不奇怪。” 木清骤然停下脚步,转身看着裘风,双眼微微眯起,眼中闪烁着精明的微光。她缓缓道:“就是应为一切都太顺理成章了,我才会觉得奇怪。我了解德嫔的性子,她这人虽然有些小聪明,为人也有点儿自私,偶尔会跟在皇后身旁动些歪脑筋。可是她胆子极小,进宫之后又一直都是皇后的人,没有皇后的指示她是断然不敢有所冒进的。她又怎么会对皇后下杀手呢?” 裘风思索了片刻,猜道:“也许是她看霍培安失势,猜想皇后也许也会即将倒台,便放手一搏,干脆杀了皇后,让自己上位。再说了,霍氏生性蛮横,之前一定没给那德嫔什么好脸色,德嫔怀恨在心,当时敢怒不敢言,现在时机成熟,正好来个落井下石。” “还是不对。”木清不赞同地摇摇头,显然裘风的话并没有说动她,又道,“德嫔平日并不受宠,其父亲也不过是个地方小官,家境背景不够殷实。就算霍氏死了,中宫的位子真的空了出来,也万万轮不到德嫔坐上皇后的位子。德嫔是个聪明人,对世事看得通透,怎么会做这样不切实际的白日梦呢?” “说得也是,要论对后位最有威胁还是咱们宸妃娘娘!”裘风不淡不咸地说道,后又冷哼一声,“不过凡是也没有绝对。如今大皇子粱曦已经‘死了’,德嫔的儿子就顺理成章地成了皇长子,她身为母妃,有这种大胆荒谬的想法也不是不可能。女人嘛,在诱惑面前总是容易犯糊涂。” 裘风的话虽然不无道理,但是木清心里还是觉得这件事情不太对劲,无奈一时间又想不出到底哪一个环节出了问题。 裘风见木清眉头紧蹙,沉思良久,他无奈一叹,一把抓过木清让她坐下,低声假嗔道:“依我看,你就别想那么多了,这些后宫女人之间的事情不是咱们该管的,咱们也管不过来的。你与其有这样的精力去关心她们,倒不如关心关心自己的身子。你身上的三离蠱最近怎么样了?红斑可有增多的迹象?” 木清笑着安抚道:“放心吧,这段日子我有好好休息,你给的还魂丹我也每天服用,不敢有丝毫的怠慢。现在一切正进行到关键时刻,我不会让我自己的身体有事的。” 裘风冷哼一声,并没有理会木清的解释,手指兀自伸向她的腕间。木清倒也不反抗,她了解裘风的性子,如果不给他亲自查看他是不会放心的。 隔了好一会儿,裘风才缩回手,释然道:“嗯,还算不错,看来你没有撒谎,要继续保持哦!反正我现在进了宫,以后很多事情我都可以替你完成,你不必费心。另外桃芜也要回来了,到时她会负责与瑞王接应,你就安心调理身子,别想太多。”(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三章:世态炎凉 德嫔被废之后,本以为那以那霍氏的性子必定不肯就此罢休,可让所有人没想到的是,她却一反常态,不仅没有落井下石,甚至还亲自跑去勤政殿要求皇上绕过德嫔这一次。当时梁胤昊正在气头上,宫中又频繁出现这种龌龊卑劣的伎俩,他当然希望能严惩德嫔,以儆效尤。奈何皇后又哭又跪,声称德嫔是她宫中最好的姐妹,往日是自己言行有失,没有做好榜样,这才将德嫔引入歧途。皇后还说,德嫔这次虽然有错,可是二皇子却是无辜的,若是将皇子一同禁足于冷宫之中未免太过狠心,也不公平。梁胤昊仔细一想皇后的话也并非全然没有道理,再怎么说二皇子是龙裔,既梁曦病逝之后他便成了最年长的皇子,若是将二皇子陪同德嫔一起关在寝宫里的确不太妥当。 梁胤昊暗自思量:这德嫔是不可能轻饶了,不然日后宫中还有什么规矩可言。可是二皇子也不能再留在德嫔身边了,还是应该替他另寻一个‘母妃’才是。但问题是挑选谁比价好呢? 放眼宫中,能有资格抚养二皇子的嫔妃实在寥寥无几。宸妃身子太弱,要她照看二皇子恐怕有些吃力,至于其他美人嫔妃又太年轻,不适合抚育二皇子。梁胤昊左思右想,眼下适合担下此重任的也只有皇后了。 皇后身为正宫娘娘却入宫多年都没有孩子,若是能将二皇子过继给皇后,这皇长子便顺理成章成了嫡子,对于他日后的发展和成长也未必不是一件坏事。而且经过霍培安被贬的这件事情之后,梁胤昊觉得皇后已经不似以前那般蛮横,开始有了改变,连这次德嫔下毒害得她险些丧命她都可以原谅,甚至还开口替凶手求情,尽显显得大度之风。让二皇子跟在这样的皇后身边,总比跟着一个蛇蝎心肠的亲身母亲身边要好得多。 于是当下梁胤昊便下旨将二皇子梁坤交由皇后代为抚养,并要求二皇子立马搬入中宫,没有皇上的允许再也不准见德嫔。 皇后初时听闻这个消息时顿了一顿,而后骤然喜极而泣,哭着说自己一直以来都很喜欢孩子,奈何实在没有福分诞下龙子,若能将二皇子收入中宫由她抚养,她必定将其视如己出尽心教导。 梁胤昊听皇后说得诚恳心中也放心不少,于是便立马差了严庸去德嫔宫中把二皇子给带出来。 严庸心中咯噔一下,这德嫔平日里胆子不大,却把这个儿子看得比自己的命还重要。这个时候到她宫中去抢人,那还不得闹得天翻地覆的。 果然严庸也没有猜错。德嫔收到质疑之后瞬间跟疯了一般,死死抱住儿子,不断哭喊着,怎么也不放手。严庸无奈之下只好请来尹正帮忙,让禁军士兵将德嫔母子分开,并带着二皇子离开。二皇子离开的那一刻,德嫔猛地挣脱开束缚,尖叫着朝自己的儿子跑去,却最终被冰冷坚固的宫门挡住了去路。 后来的几个夜晚,寂静的宫里隐约可以听见女子撕心裂肺的哭喊声,似地狱魍魉发出的哀鸣。 --------------------------------------------------------------- 如果说天下有什么地方最能体现人性冷漠,那便是皇宫。即使拥有再多的流金宫殿,再多的香炉暖阁,也始终无法将这里的人心照暖。如今德嫔被褫夺封号,又被迫与亲生儿子分离,众人便立即落井下石,唯恐避之不及。 木清站在德嫔寝宫的宫门外头,只觉如冷落清秋般寂寥无人,往常忙碌穿梭的太监宫女几乎都无所踪。从前德嫔的好洁在宫中是出了名的,可现在门可罗雀,甚至是大厅都微微覆有细灰。 木清和茱萸二人等了好一会也不见通传的太监和宫女,于是便径自向殿内走去。刚走入内殿,周围安静得有些诡异,只余下细碎的女声婉婉道来。 “娘娘您喝点粥吧,奴婢求您了!您别缝了,您都两天没合眼了,先把粥喝了好不好?” 茱萸一眼便认出是德嫔的贴身侍女沛儿。沛儿跪在主子床边,手中正端着一碗白粥,神情既着急又心疼。沛儿转头见到身后站着的二人,不由大吃一惊,险些将手中的白粥也一起打翻。她没有想到这个时候这个情况之下还会有人来探望德嫔,而且还是皇上身边最得宠的宸妃娘娘。沛儿立刻行礼道:“沛儿见过宸妃娘娘,娘娘万安。” 木清微微点头示意,并缓步朝德嫔的方向走去。只见德嫔只着一身单薄中衣,青丝凌散,面色也因为缺乏血气而泛着白。她手中极为专注地做着某件事,远远望去好像是针线活,嘴里还不停咕囔着什么,声音极轻,叫人听不清楚。 木清走到德嫔身旁,刚想凑近了去看德嫔手中的物件,却被对方突然大声喝止住。 “你别动!不许你碰!”孙婕妤大声喊道,“这是给我儿子的肚兜,我儿子马上要下早课了,再不快点就要赶不及了。”德嫔欣喜地摸着自己手中的红布,眼中满是幸福。 木清见到昔日风光无限,牙尖嘴利的德嫔如今却变得这般疯癫无状,心中不由一酸。紧皱眉头向一旁的沛儿问道:“你家娘娘这是怎么了?” “自从皇上下令将二皇子交由皇后抚养,并不准二皇子与娘娘再有往来之后,娘娘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沛儿低低啜泣道,“娘娘这几日来****夜夜缝制肚兜,不曾休息,说是要秀给二皇子的。” 茱萸问道:“怎么会这样?有传太医来看过么?” 沛儿泄气地低下了头,眼中浓浓的哀愁久久消散不去,她声音中带着些许哭腔,说道:“娘娘落得如今这般田地,还有哪个太医肯来看看呢?而且娘娘日夜不停地绣着肚兜,米水不进,也不知娘娘这样还能支撑多久。”(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四章:思子成疾 木清一直都知道皇室之中无真情可言,也了解梁胤昊谦和的外表下隐藏着一颗冰冷自私的心,但是她还是没有想到他竟能绝情到这般地步,不仅半点儿不顾及往日情分,甚至还狠心到将德嫔母子骨肉分离,生生夺走了德嫔最后的一丝希望。 木清见到德嫔这副样子,不由有些心酸。虽然德嫔从前仗着有皇后撑腰,所以有些嚣张跋扈,对木清也不算友善,可说到底德嫔也不过是个可怜的女人,此情此景实在令人惋惜。 木清缓缓走到床前,温婉一笑,道:“这肚兜好精致!德嫔娘娘不如先休息会,等用完了膳,让沛儿再继续陪你绣好不好?” “嘘!”德嫔骤然出声打断了木清的话,睁大了空洞苍白的双眼,神秘兮兮地说:“你听!听到了么?” “听到什么?”木清浑身一震,茫然地问道。整个冷宫寂静一片,根本没有任何声响,就连平日里吱叫的鸟儿也嫌弃这片阴冷的天空,不愿从上头飞过。 “有孩子在哭的声音。”德嫔小心翼翼地说道,她终于放下手中的红肚兜,闭眼凝神倾听着什么。“听!是我儿子在哭呢!” 木清黯然低头,一时悲从中来,不知该如何安慰劝解德嫔。 面前的这位女子已不是一位奢华尊贵的嫔妃,而只是个痛失孩子的可怜母亲。这一刻,她不再追名逐利,不再在乎那些连沾湿嘴唇都不够的恩泽雨露,只是将自己的哀思寄托给被迫分离的孩儿。 说着,德嫔突然从床上下来,赤着双足急匆匆的跑到窗口张望着。“你们听!是我儿子在哭呢!”她侧过脸,将耳朵紧紧贴着窗户,轻声说道:“他在喊母妃…母妃!他哭得好可怜,好凄惨。” 沛儿此时已泪流满面,小心翼翼地走到主子身边安抚道:“娘娘您别这样,地上阴凉,您别赤着脚站在窗口,奴婢伺候您穿上鞋袜吧。” 德嫔突然猛得用力一推,沛儿一个不留神,被推到在地。“我儿子哭了,他在找我!”德嫔一边像失心疯一般慌张无措地叫喊道,一边朝门外跑去。 茱萸眼疾手快,见状立马一把拦住德嫔,耐心说道:“娘娘您听错了,二皇子殿下没有哭,殿下在奶娘那儿呢!太监和奶娘们会把殿下照顾得好好的,怎么舍得殿下哭叫半句呢?娘娘您就放心吧,过会儿二皇子就回来了!” “真的?我儿子好好的?”德嫔紧紧抓着茱萸的手,指节隐隐泛白,睁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紧张地问道。 木清知道德嫔现在已经思子心切到了神志不清的地步,所以她只能用哄骗的方式才能稍稍将德嫔情绪稳定下来。木清从茱萸手中接过德嫔,并搀扶着她坐回床榻旁,轻声安抚道:“德嫔娘娘别担心,孩子好好的!” “我想见我儿子。”德嫔双眼泛泪地恳求道,冰凉纤瘦的双手紧紧拉着木清的手,神情甚是可怜。“你带我去见他,你让我见见我儿子,就当是我求你了。” “好好好,我这就带您去。不过德嫔娘娘得先把那碗粥给喝了,然后我才能带你去见你儿子。”木清耐心地劝慰道。说完便起身端起桌上的白粥,并且趁德嫔不注意的时候偷偷在里头加了一些安眠镇定作用的药粉。 德嫔一听对方肯带自己去见儿子,自然乖巧呆滞地点点头,如同温顺柔弱的小猫,一口一口喝着木清喂上来的热粥。 一碗粥喝完,德嫔也已经不再闹腾,安然地躺在床上睡了过去。沛儿见主子这般模样,实在伤心地很,眼泪跟断了线的珠子似地不停往下掉。茱萸刚想劝沛儿别太难过,可下一瞬,沛儿却转身‘扑通’跪倒在木清面前,哭着哀求道:“宸妃娘娘,奴婢知道你是一个好人。可是如今我家主子落得这般田地,所有人都视我们为毒蛇猛兽一般,只有娘娘您还原来来看看我家主子。可无奈主子现在已经识不得人,沛儿替主子谢过娘娘您的恩情!” “快起来吧,难得你忠心侍主,都到这这般境地还对德嫔不离不弃,也算是她的福分。”木清笑着说道,并伸手想扶小宫女起来。 可是沛儿却摇了摇头,继续哭着说道:“不!奴婢不起来,奴婢还有个不情之请。” 木清脸上丝毫没有意外的神色,波澜不惊地问道:“你是想让本宫替德嫔洗刷冤屈?” 这次反倒是沛儿愣了愣,她很清楚地听到宸妃说的是‘洗脱冤情’,而并非‘求情’,那就说明宸妃心里清楚自己的主子是无辜的,是遭小人陷害的。沛儿用浓重的鼻音,结结巴巴地说道:“宸妃娘娘您相信我家主子是无辜的?” 木清笑着扶起跪在地上的沛儿,坦然道:“你家主子的性子本宫还是有些了解的。虽然平日小心眼儿了些,可胆大妄为的事情却是不敢做的。这次皇后的事情想必是有人故意陷害德嫔。” “宸妃娘娘肯相信主子就好了,娘娘您是皇上身边最得宠的妃子,有娘娘您去说情,皇上一定会相信娘娘的。”沛儿擦了擦脸上的泪水,露出一抹释然的笑容。 可木清却轻轻一叹,摇头道:“这件事情恐怕没有那么简单。中毒的人是皇后,而且之前又闹得沸沸扬扬,仅仅凭本宫的一面之词实在无法叫人信服。咱们还是应该找出些实证来才是。沛儿,你好好想想,可有发现最近宫中有任何异样,或者德嫔之前有没有和什么奇怪的人有过交涉?” 沛儿仔细想来想,一脸茫然地说道:“没有!自从皇后失势之后,主子平日里都是尽可能地待在寝宫里,没有什么大事发生,也没有见过什么人。至于那位太医院负责熬药的小太监就更是素未谋面。” “嗯,德嫔出身北方,可懂什么药理?” “主子哪懂什么药理啊!主子老家虽然在北方,可是主子从小便被老爷送去南方的姥姥家,从小到大都是在南方长大的,一直到主子及笄之后才把主子接回的北方。至于那寒胥草就更是听都没有听说过了!” 木清沉默良久,点头道:“好,事情我已经知道了。这些日子沛儿你要好生照顾好你主子,至于其他的事情就交由本宫去想办法!”(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五章:贼喊抓贼 木清二人离开德嫔寝宫之后,晚上便叫上了裘风一起商讨此事。 “没想到德嫔竟然变成了这幅模样,实在叫人唏嘘感叹啊!”茱萸无奈道,眉宇间满是同情的神色 裘风却没有茱萸这般多愁善感,不屑地说道:“早知当日又何必当初呢?她现在落得这田地也是她咎由自取,怪得了谁呢?” “裘帮主这话也未免说得太无情了些吧!”茱萸不悦地嘟囔了一声,“且不论德嫔是不是真凶,可那二皇子却是真真可怜得紧,小小年纪就要与生母分离,也不知道日后何时才能再见。纵然德嫔有错,可骨肉分离也未免太过残忍了一些。” “哟!”裘风阴阳怪气地哼了一声,调侃道,“我家小茱萸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心慈手软?难道是在这宫中待得久了,也开始学会宫中妇人的那些多愁善感了?” “裘帮主!”茱萸脸颊一红,假嗔道,“咱们在说正经事儿!你怎么还开起我玩笑来了?再说了,也并非只有我一个觉得德嫔可怜,主子也举得德嫔是无辜的啊!” 裘风“不过话说回来了,你到底为何如此肯定德嫔是遭人陷害的?人证物证俱在,而这些日子我和程子君二人也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迹象,光凭你的直觉就判定德嫔无罪,未免武断了一些,这不像是你的作风啊!” 木清对于裘风的质疑不以为忤,眉宇间自有一抹淡然的韵致,她缓缓道:“我曾经说过,这件事情表面上看起来及其简单,人证物证都指向德嫔,仿佛一切都是板上钉钉,由不得德嫔诡辩半句。可是也就是因为这整件事情看上去太过顺理成章,反而更像是被人安排好了一切,布了个天衣无缝的局,这才是引起我怀疑的地方。” 裘风淡然地沉声开口,眼角挥洒着不以为然的光芒,道:“可是说到底这也不过是你的臆测,不足以作为德嫔无辜的理由。” 骤然间,木清说眼一眯,眼中带着凌厉的神色,又道:“起初我也只是怀疑,并无实证,可是,自从前几日梁胤昊下旨将二皇子交由皇后抚养之后,我这才恍然大悟,也明白凶手毒害皇后的真正目的!” “哦?”裘风好奇地挑高眉头,问道,“照你这么说,你似乎已经知道凶手的真正身份了?” “不错!”木清斩钉截铁地说道,眼中丝毫没有迟疑的神色,“毒害皇后霍氏的真凶便是….皇后!” “什么?!”裘风和茱萸二人异口同声地惊呼道,不可置信地望着木清,好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你不会是病糊涂了吧?你是说皇后自己毒害自己?”裘风诧异地看着木清,调笑道,“究竟是那霍氏疯了,还是你疯了?” 木清直视上对方质疑的双眼,沉沉道:“我当然没有疯,至于那霍氏就更是下得一步好棋!” “你的意思是….霍氏演得是一出苦肉计?”裘风敛下神色,凝眸思索道,“可为什么这么做呢?是希望以此博取梁胤昊的怜惜和同情?” 木清脸色也随之愀然一变,声音冷若冰霜地说道:“不,霍氏父女野心极大,只是获得皇帝和怜惜是远远不够的,他们想要的比这个多得多!” “霍氏父女?”茱萸再度惊讶地问道,“主子的意思是,这件事情是霍培安和皇后一起合谋计划的?” 木清毫不犹豫地点点头,道:“不错,仅仅凭借皇后一人是无法从宫外弄到寒胥草并将其顺利带入宫中,又买通太医院的小太监的,背后一定有霍培安在帮忙筹划。这件事情表面上看起来不过是后宫妇人的争权夺位,其实里头可是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裘风依旧对木清的猜测抱有怀疑,他继续问道:“可是他们这么做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呢?扳倒德嫔?德嫔无权无势,陷害她又有什么意义呢?” “德嫔虽然无权无势,可是你别忘了德嫔手里有二皇子,而这对霍家父女来说可是一步关键的棋子。他们的目的从头到尾根本就不是德嫔,更不是博得谁的同情,而是冲着二皇子去的!”木清冷笑道,眼中的狠色更浓上了几分。 “我明白了,霍家父女是希望通过陷害德嫔,从而夺取抚育二皇子的权利。”裘风瞬时醒悟过来,眸中精光大作,道,“一旦二皇子归入中宫,那名义上皇后霍氏就成了二皇子的母亲,皇后一直都没有孩子,通过这件事情她就能名正言顺得到一个儿子!” 裘风这人脑子转得极快,木清才不过略微一点,他就立马明白里其中的玄机。木清赞同道:“不错。其实我想他们原本还抱着皇后有朝一日会怀上子嗣的侥幸,可是直到最近,霍培安被贬,皇后备受冷落,他们知道这件事情是再也拖不得了,所以才会出此下策,为了日后的计划铺路。” 茱萸不解地问道:“他们日后的计划又是什么呢?” 木清脸色冷峻,字字珠玑道:“霍培安心里很清楚,因为‘毒玉’的事情被拆穿,梁胤昊已经彻底对他失去了信任,无论他再做什么,恐怕都是无力回天了。所以,与其畏首畏尾想着如何讨好皇帝,倒不如干脆赌一把大的,想法子做个傀儡皇帝背后的摄政王!” 茱萸倒吸一口凉气,惊骇道:“所以…他们想要弑君篡位?!” 裘风眸色略微一沉,蹙起的眉微微舒缓了一点点,困扰自己好几日的疑惑终于在此刻有了明确的答案。“嗯,你说得有道理。霍培安再怎么说也是个外人,与皇室血脉无半点儿关系,若他日后真的杀了梁胤昊,由他自己登上皇位恐怕会引得群臣激愤,难平天下悠悠众口。” 木清点头道:“所以他们才会把心思动到了二皇子的头上,二皇子是最年长的一位皇子,若皇帝驾崩由二皇子继承皇位可谓是顺理成章,而到时皇后霍氏身为养母和嫡母,自然会坐上太后的位子。二皇子年纪尚幼,在政务方面一定会需要有人协助,到那时霍培安这个所谓的‘外公’就成了协理朝政的最佳人选。”(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六章: 夺子(上) 木清眼神一凛,道:“一旦梁胤昊驾崩,二皇子梁坤就成了最佳的继位者,霍氏父女顺势把持朝政,到时就再也没有人能动摇他们的地位了。” 裘风冷笑道:“霍氏父女的胃口还真是大得很啊!不过这一点儿倒是与咱们现在的所谋之事不谋而合啊!” 茱萸不安地问道:“既然现在已经知道了霍家父女的不轨之心,这件事情咱们还需不需要出手干预呢?” 木清毫不犹豫地说道:“这件事情咱们当然得管,不仅为了德嫔和二皇子,更是为了咱们自己。若叫他们此次得逞,那别说是翻案了,就连咱们和瑞王的性命都将不保。” 裘风谨慎地说道:“可是这件事情也的确有些难办,那王太医是霍培安的人,一定不会透露出什么口风来,而那个下毒被擒的小太监也被梁胤昊下令乱棍打死。寒胥草又是在德嫔宫中找到的,这该怎么解释?至于德嫔在南方长大这个理由并不足以支撑一切,没有确实的证据,我们如何揭穿霍氏父女的阴谋呢?” 木清狡黠一笑,显然心中已经有了盘算,她徐徐道:“以现在的情况来看,的确无法证明德嫔的清白。可是咱们的真正目的并非替人洗冤,又何必执着于一条道走到黑呢?” 语毕,裘风与茱萸二人茫然地对视一眼,各自暗中思量木清话中的深意。最后还是茱萸按捺不住,摸着脑袋不解地问道:“奴婢听不明白,主子的意思….难道还有其他法子?” “对于我们来说,只要皇后膝下无子,霍培安无法借着傀儡皇帝从而把持朝政,那我们的危机就自然得到解除。既然澄清德嫔罪名的路走不通,那我们可以换一条路来走,只要把二皇子从中宫里弄出来就行。” 裘风咧嘴一笑,释然道:“你都已经这么说了,想必早就已经有了打算了吧?说吧,到底是什么?要我们怎么配合你?” “果然知我者裘大帮主也!”木清难得露出一抹调皮的笑容,解释道,“我的确需要你这位用毒高手,既然皇后懂得用毒,那我们就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不过在进行所有一切的计划之前,我还需要去找一个人好好谈谈!” 裘风眸色一黯,猜测道:“你是说德嫔?” 木清正色道:“正是!这件事情如果没有德嫔的帮助恐怕不能顺利完成,所以我需要裘风你能尽快配制出一些凝神静心的药出来,然后茱萸负责送去德嫔宫中,只有等德嫔心情平复神智清醒了之后我才能好好与她商讨此事。” 裘风云淡风轻地一笑,他早已习惯了木清高深莫测的笑容和心思,便也没有多问什么具体的细节,只是简单允诺道:“我明白,我会尽快安排的。” 宸芷宫外漆黑一片,连银白色的月亮也躲入厚厚的云层之中,整个天际暗黑得如同一个巨大无底洞,深不见底,并透着凄凉与孤寂。 ------------------------------------------------------------ 木清带着茱萸再次来到德嫔寝宫的时候,德嫔已经不再像上次那边癫狂无状,歇斯底里了。她只是静静地坐在床榻的一个角落里,眼睛空洞无神,没有哀伤也没有憎恨,只余下无限的怆然。 德嫔见木清她们进来,并没有说什么,甚至都没有抬眼看她们一眼,仿佛依旧沉静在自己的世界之中,可是木清心里明白,德嫔已经恢复了神智。木清心想:果然裘风的药起了效果,她现在应该能认人了,也能清楚说话了。 木清柔声道:“德嫔娘娘的身子可好些了?” 德嫔沉默,并没有要理会木清的意思。 木清不以为然一笑,又道:“我明白德嫔你爱子心切,如今二皇子被迫与您分离,你一时不能接受这个事实,心里难过也是正常的事儿。”木清故意顿了顿,见德嫔睫羽为颤,她知道自己已经成功勾了起对方的心绪。木清又道:“可是德嫔娘娘总不能一直这么意志消沉下去吧?毕竟二皇子还需要靠娘娘您去解救呢!” 一听到宸妃提起自己的儿子,许久没有说话的德嫔终于有了反应。她激动地问道:“解救?!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儿子他怎么了?他在中宫过得不好吗?” 木清饶有深意地反问道:“难道二皇子殿下在中宫过得好,娘娘就甘心将儿子拱手送给别的女人了?” 德嫔微微一愣,脸部在瞬间幻化出各种表情,最后她戒备地盯着木清,冷冷道:“你来这里的目的到底是什么?是看我跌得有多惨吗?还是你觉得这样还不够,想要落井下石?” “我与娘娘虽然有过一些小打小闹,可毕竟不算是深仇大恨,我为什么要对娘娘你落井下石呢?” “那你来这里做什么?别告诉我你是好心来看我的,关心我的!” “难道不行吗?”木清莞尔一笑,“我就是来看看德嫔你的。而且….我不止关心你,我还更关心二皇子殿下!” “你想对我儿子做什么?!”德嫔紧张地问道,眼中的惧怕清晰可见。 木清淡然一笑,走到德嫔面前缓缓坐下,说道:“不是我想对殿下做什么,而是有人想对殿下做什么!娘娘有没有想过,这次为何会遭奸人陷害呢?难道只是宫里女人的争宠那么简单吗?” 德嫔仍是一知半解,“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说句不好听的,娘娘这些年以来并不是皇上最得宠的妃子,凶手究竟为什么要想尽办法去害你呢?”木清笑得格外妖艳,可眼中的寒意却愈发浓重,她语气沉沉道,“理由其实很简单,凶手的目的并非娘娘你自己,而是你的儿子二皇子殿下!” 德嫔不可置信地瞪大双眼,道:“你是说坤儿?!”(未完待续。) 177 “你是说凶手的目的是....坤儿?!” “不错!”木清定定地说道,“娘娘你好好想想,这件事情的后果,除了娘娘你被褫夺封号禁足宫中之外,最大的损失不就是失了二皇子殿下吗?” 德嫔听了木清的话不由一愣,可仔细想想她的话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而且这也的确是让自己最不能忍受的惩罚。“如此说来凶手的目的的确是坤儿,可是究竟是谁要害我和坤儿呢?” “现在二皇子身在何处?凶手的身份已经浮出水面了!” “你是说.....下毒的人是皇后自己?!” “皇后这一招玩得十分高明,一开始使用苦肉计,然后再摆尽贤德” 木清眼神一凛,道:“一旦梁胤昊驾崩,二皇子梁坤就成了最佳的继位者,霍氏父女顺势把持朝政,到时就再也没有人能动摇他们的地位了。” 裘风冷笑道:“霍氏父女的胃口还真是大得很啊!不过这一点儿倒是与咱们现在的所谋之事不谋而合啊!” 茱萸不安地问道:“既然现在已经知道了霍家父女的不轨之心,这件事情咱们还需不需要出手干预呢?” 木清毫不犹豫地说道:“这件事情咱们当然得管,不仅为了德嫔和二皇子,更是为了咱们自己。若叫他们此次得逞,那别说是翻案了,就连咱们和瑞王的性命都将不保。” 裘风谨慎地说道:“可是这件事情也的确有些难办,那王太医是霍培安的人,一定不会透露出什么口风来,而那个下毒被擒的小太监也被梁胤昊下令乱棍打死。寒胥草又是在德嫔宫中找到的,这该怎么解释?至于德嫔在南方长大这个理由并不足以支撑一切,没有确实的证据,我们如何揭穿霍氏父女的阴谋呢?” 木清狡黠一笑,显然心中已经有了盘算,她徐徐道:“以现在的情况来看,的确无法证明德嫔的清白。可是咱们的真正目的并非替人洗冤,又何必执着于一条道走到黑呢?” 语毕,裘风与茱萸二人茫然地对视一眼,各自暗中思量木清话中的深意。最后还是茱萸按捺不住,摸着脑袋不解地问道:“奴婢听不明白,主子的意思….难道还有其他法子?” “对于我们来说,只要皇后膝下无子,霍培安无法借着傀儡皇帝从而把持朝政,那我们的危机就自然得到解除。既然澄清德嫔罪名的路走不通,那我们可以换一条路来走,只要把二皇子从中宫里弄出来就行。” 裘风咧嘴一笑,释然道:“你都已经这么说了,想必早就已经有了打算了吧?说吧,到底是什么?要我们怎么配合你?” “果然知我者裘大帮主也!”木清难得露出一抹调皮的笑容,解释道,“我的确需要你这位用毒高手,既然皇后懂得用毒,那我们就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不过在进行所有一切的计划之前,我还需要去找一个人好好谈谈!” 裘风眸色一黯,猜测道:“你是说德嫔?” 木清正色道:“正是!这件事情如果没有德嫔的帮助恐怕不能顺利完成,所以我需要裘风你能尽快配制出一些凝神静心的药出来,然后茱萸负责送去德嫔宫中,只有等德嫔心情平复神智清醒了之后我才能好好与她商讨此事。” 裘风云淡风轻地一笑,他早已习惯了木清高深莫测的笑容和心思,便也没有多问什么具体的细节,只是简单允诺道:“我明白,我会尽快安排的。” 宸芷宫外漆黑一片,连银白色的月亮也躲入厚厚的云层之中,整个天际暗黑得如同一个巨大无底洞,深不见底,并透着凄凉与孤寂。 ------------------------------------------------------------ 木清带着茱萸再次来到德嫔寝宫的时候,德嫔已经不再像上次那边癫狂无状,歇斯底里了。她只是静静地坐在床榻的一个角落里,眼睛空洞无神,没有哀伤也没有憎恨,只余下无限的怆然。 德嫔见木清她们进来,并没有说什么,甚至都没有抬眼看她们一眼,仿佛依旧沉静在自己的世界之中,可是木清心里明白,德嫔已经恢复了神智。木清心想:果然裘风的药起了效果,她现在应该能认人了,也能清楚说话了。 木清柔声道:“德嫔娘娘的身子可好些了?” 德嫔沉默,并没有要理会木清的意思。 木清不以为然一笑,又道:“我明白德嫔你爱子心切,如今二皇子被迫与您分离,你一时不能接受这个事实,心里难过也是正常的事儿。”木清故意顿了顿,见德嫔睫羽为颤,她知道自己已经成功勾了起对方的心绪。木清又道:“可是德嫔娘娘总不能一直这么意志消沉下去吧?毕竟二皇子还需要靠娘娘您去解救呢!” 一听到宸妃提起自己的儿子,许久没有说话的德嫔终于有了反应。她激动地问道:“解救?!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儿子他怎么了?他在中宫过得不好吗?” 木清饶有深意地反问道:“难道二皇子殿下在中宫过得好,娘娘就甘心将儿子拱手送给别的女人了?” 德嫔微微一愣,脸部在瞬间幻化出各种表情,最后她戒备地盯着木清,冷冷道:“你来这里的目的到底是什么?是看我跌得有多惨吗?还是你觉得这样还不够,想要落井下石?” “我与娘娘虽然有过一些小打小闹,可毕竟不算是深仇大恨,我为什么要对娘娘你落井下石呢?” “那你来这里做什么?别告诉我你是好心来看我的,关心我的!” “难道不行吗?”木清莞尔一笑,“我就是来看看德嫔你的。而且….我不止关心你,我还更关心二皇子殿下!” “你想对我儿子做什么?!”德嫔紧张地问道,眼中的惧怕清晰可见。 木清淡然一笑,走到德嫔面前缓缓坐下,说道:“不是我想对殿下做什么,而是有人想对殿下做什么!娘娘有没有想过,这次为何会遭奸人陷害呢?难道只是宫里女人的争宠那么简单吗?” 德嫔仍是一知半解,“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说句不好听的,娘娘这些年以来并不是皇上最得宠的妃子,凶手究竟为什么要想尽办法去害你呢?”木清笑得格外妖艳,可眼中的寒意却愈发浓重,她语气沉沉道,“理由其实很简单,凶手的目的并非娘娘你自己,而是你的儿子二皇子殿下!” 德嫔不可置信地瞪大双眼,道:“你是说坤儿?!”(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八章:夺子(下) 勤政殿内,皇后贴心地为梁胤昊准备了茶点和水果,并亲自送来。[(自从霍氏病愈之后,她就摆尽了一副前妻良母的姿态,不仅对梁胤昊起居饮食格外上心,还会亲自照看二皇子梁坤,不敢有一丝怠慢。 梁胤昊咬了一小口皇后自己做的绿豆糕,赞赏地点了点头,问道:“最近二皇子的情况怎么样了?还哭闹吗?” 霍氏将热茶端至梁胤昊嘴边,柔声说道:“皇上放心吧,二皇子殿下已经不似刚来臣妾宫中时那般哭着喊着要母妃了。而且二皇子殿下现在已经能正常用膳用寝了,精神头也算是不错,虽然偶尔还会提起要回去,可稍许哄上两句,也能糊弄过去。倒是皇上您要好生照看好自己的身子,这些琐碎的小事就不必挂心了。” “嗯,那就好。虽然坤儿现在可能会有些不习惯,不过那也只是暂时的,待时间久了小孩子自然能习惯适应。”梁胤昊放心地点头道。可下一瞬他又眉头一皱,沉沉道:“还有,尽量少在坤儿面前提起什么德嫔,以后你就是他的母后,他哪有什么母妃!” 皇后假装吃惊地问道:“皇上真的不打算让二皇子殿下再见德嫔了吗?” “有一个这样心狠手辣,蛇蝎心肠的母亲,不见也罢!”梁胤昊冷哼一声,语气中满是鄙夷。 皇后霍氏低头垂眸,尽量掩饰眼中的窃喜神色,乖顺地应答道:“皇上说得有理,臣妾明白该怎么做了。” 梁胤昊不上心地‘嗯’了一声,便再也没有说话,只顾兀自批阅奏折起来。而皇后霍氏也没有立马离开勤政殿,而是安静地站在梁胤昊身旁,为他揉捏肩膀。梁胤昊虽然嘴上没有说什么,可心中却不禁想:看来因为霍培安被贬的关系,霍氏终于知道该收敛锋芒,如何做一个称职的好皇后了。 眼看着外头天色逐渐转暗,太阳即将下山的时候,太监总管严庸来报:“启禀皇上,宸妃娘娘求见!” 梁胤昊一听木清来了,不由眉宇一松,笑道:“哦?木清来啦?让她进来吧。” 皇帝脸上的表情变化霍氏是看得清清楚楚的,心中骤然划过一丝狠意,可是却被她掩饰得极好,假惺惺地笑道:“宸妃妹妹来了,臣妾还听说前些日子她病了,现在能出宫走动,看来身子是好多了,那可真是大幸啊!” 梁胤昊放下手中的笔,脸上的温柔神色更是叫皇后恨的牙痒痒。他回答道:“是啊,宸妃她最近身子不爽,时常会犯些老毛病,所以朕让她尽量多在寝宫里休息。” 二人交谈时,严庸已经带着木清走入内殿。只见木清脚下步履匆忙,脸上的神色也带着些许焦灼。宸妃看见皇后的时候,神色不禁一愣,可立马又恢复了平静,看着面前的皇帝皇后行礼道:“宸妃参见皇上,参见皇后娘娘。” 梁胤昊笑着站起身来,走向木清将她扶起,又关心地嘱咐道:“你怎么出宫了?你身子虚弱,朕不是让你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就别老往外头跑吗?” 木清低头浅笑,假意娇柔地说道:“臣妾想要见皇上,难道还不是重要的事情吗?” 梁胤昊听到心爱之人说出这番甜言蜜语来,心中自是暗喜。他朗笑一声,提议道:“爱妃来得正好,皇后也在这里,不如咱们三个就一起用个晚膳吧?” “皇上果然思虑周全,臣妾也好久没有和宸妃妹妹一起用过膳了,今日难得便就当吃一顿家常饭了吧!”皇后咧出一个大大的微笑,甚至扯得她嘴角肌肉都有些疼。 木清温婉一笑,却是定定地说道:“恕臣妾无理,只怕今日是无法与皇上和皇后娘娘一起用膳了。” 木清的话让另外二人不由一愣,皇帝都已经开口了,哪有做妃子的公然拒绝的道理。皇后心中不由暗喜,看来这宸妃是恩宠过盛,恃宠而骄了啊! 梁胤昊虽然有片刻的怔愣,可是他却没有立马火,而是关心地问道:“怎么了?是爱妃觉得身子有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去请国师给你瞧瞧?” “臣妾一切安好,并无不适之症。臣妾今日之所以不能与皇上一同用膳是因为今日臣妾是来求皇上一件事的。” 梁胤昊见木清说得诚恳,不似是在和他开玩笑,于是他脸色沉了几分,正色问道:“到底是怎么了?你把话说清楚了!” 木清迟疑地看了一眼皇后,又低头思忖了片刻,终是‘扑通’一声跪倒在梁胤昊面前,满是哀伤地恳求道:“请皇上救救二皇子殿下吧!” “二皇子?!”梁胤昊和霍氏异口同声地低声喊道。 梁胤昊继续问道:“你说什么二皇子?坤儿他怎么了?” 木清哽咽几声,情真意切地说道:“皇后娘娘,求你放过二皇子吧!” 此时霍氏的脸上茫然中带着一点儿惊惧,她不安地问道:“宸妃你在说些什么?什么让本宫放过二皇子,二皇子现在在中宫里待得好好的,宸妃这话又是从何说起呢?!” 木清并没有直接回答皇后的提问,而是再度转向梁胤昊,凄厉地哭了起来。“皇上,二皇子还是个孩子,刚刚离开母亲不说,现在还高烧不退,米水不进。皇上就看在殿下思母成疾的份上,让德嫔见见儿子吧!” “高烧不退?!”梁胤昊诧异地一愣,转头看了看同样惊讶的皇后,问道:“皇后方才你不是说二皇子一切安好吗?怎么现在又会高烧不退了呢?!” 皇后被这突如其来又莫名其妙的指控弄得不知所措,愣了好半天,刚想开口争辩些什么,这时木清又开口。“皇后娘娘,臣妾知道您希望有一个自己的孩子,可是二皇子毕竟在德嫔身边那么多年,孩子还小,挂念母亲也是正常的事情,您这么做又是何必呢?” 皇后再也装腔作势不下去了,指着木清就大声呵斥道:“你在胡说些什么?本宫做了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九章:击垮(上) 皇后忍不住呵斥道:“你在胡说些什么?本宫做了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了?!” 木清并未理会皇后的斥责,兀自抹了抹脸上的泪水,继续说道:“皇上,臣妾所言句句属实。二皇子殿下自从搬入中宫之后就一直日夜苦恼,茶不思饭不想,整日就是嚷着要见德嫔。二皇子只是个孩子,怎么经得起这番折腾,所以几日下来自然就病倒了,到现在为止还高烧不退,人也没有了意识。” 梁胤昊见木清说得真切,不似是在撒谎,转头审视地看向皇后,问道:“皇后,宸妃所言可属实?” 皇后信誓旦旦地说道:“皇上别听信宸妃的胡言乱语,二皇子殿下这几日都好好的,连半个喷嚏都没有打过,又何来病入膏肓之说?宸妃这是从哪里听来的风言风语?” “风言风语?!皇后娘娘你以为将这消息封锁,就能万无一失了吗?娘娘别忘了只是包不住火的。二皇子病倒,德嫔得知此事之后曾经几次要求求见并照顾二皇子,可都被皇后娘娘拒绝了。这也就罢了,毕竟德嫔是待罪之身,不得出宫,可是娘娘你也不能把二皇子重病的消息也一并隐藏起来啊?” “简直越说越离谱!德嫔何时提出过这样的要求?!”皇后怒目而斥,双拳紧握以压制住自己的怒意。皇后又深吸了一口气,不让自己失了姿态,冷言冷语道:“宸妃该不会是从德嫔口中听到的这些消息吧?听说这些日子,只有宸妃去冷宫见过德嫔,可是宸妃你要知道,现在的德嫔已经疯了,连人都识不得了,这样一个疯子说的话宸妃也相信?未免也太天真了些吧!” 面对对方的嘲讽和暗指,木清神色平静如水,丝毫没有被对方所影响到情绪,她镇定地应对道:“臣妾见德嫔可怜,大家又曾经姐妹一场,所以臣妾的确去冷宫探视过德嫔几次。可是每一次德嫔神智都很清醒,并没有外界所传的这般疯癫无状。而这件事情起初也的确是德嫔告诉臣妾的,不过臣妾并没有只听德嫔一面之词就对皇后娘娘产生怀疑。不过此事毕竟涉及皇室子弟,不可马虎对待,于是臣妾还托人从内务府里打听消息,得到的消息却是与德嫔说的所差无几。” 说到这里,梁胤昊的脸色已经开始变得有些乌青,一双剑眉紧紧拧在一起。木清知道梁胤昊心里已经产生了怀疑,又再继续说道:“皇上!二皇子殿下当真是病倒了,皇后不仅没有通知太医院和皇上,还意图偷偷将这件事情隐瞒下来,皇上若再不派太医前去医治,只怕会更加耽误病情。” 皇后这时也不由有些发急,同样跪倒在梁胤昊面前,委屈地说道:“皇上!臣妾冤枉啊!别说二皇子现在压根就是好好的,就算二皇子真的生病了,人吃五谷杂粮哪有不生病的,臣妾又为何要隐瞒二皇子的病情呢?这一切不是太说不通了吗?” 梁胤昊眉头皱得更紧,心里觉得皇后的话也没有错。就算二皇子真的生病了,皇后也断然没有隐瞒的道理啊! 可就在梁胤昊迟疑犹豫的时候,木清却开口解释道:“皇后娘娘,臣妾知道您一直都想要一个孩子,您怕皇上会因为二皇子的病情而责怪您,也怕二皇子见到德嫔之后会与您生份,可即便如此,您也不能因为这样就置二皇子的身体于不顾啊!” 木清看似是劝说皇后,可话中的深意却是解答皇上的疑惑,说明白皇后这么做的真是原因,更加深皇帝对皇后的怀疑。 “宸妃果然牙尖嘴利,连黑的也能说成白的!”皇后知道自己说不过宸妃,只能恨得牙痒痒,咬牙切齿地说道,“既然你我二人都说不清楚,不如就让事实来说话吧!” 皇后望着梁胤昊,泠然道:“皇上,臣妾清者自清,从没有做过什么违背良心的事情。还请皇上移步臣妾宫中,亲自查看二皇子的状况,真相自然大白!” 梁胤昊听到皇后主动提出让自己前去查看梁坤,便赞同地点点头,这的确是现在解决问题最快速也最准确的法子了。梁胤昊与皇后二人匆匆朝着中宫的方向走去时,却未注意到身后木清狡黠邪魅的笑容。 梁胤昊一踏入皇后寝宫里,便直接命宫女将二皇子带出来,可是宫女却好似突然不会说话了一般,支支吾吾地半天说不了一句话。梁胤昊心中一沉,似乎心里已经预见到了一种不好的征兆。他一把推开沉默不语的小宫女,二话不说径直朝内室走去,果然在偏殿的内室里看见二皇子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双颊因为过高的体温而生出两团红晕。 梁胤昊胸中怒火顿时燃气,阴沉地看着皇后,冷冷问道:“皇后这是怎么一回事?!你方才不是说二皇子能跑能跳,身子好得很吗?难道就是这么个好法?!” 皇后不可置信地看着床上的二皇子,脸上的恐惧清晰可见。她剧烈地摇晃着脑袋,喃喃自语道:“这…这不可能!臣妾刚才离开的时候殿下还是好好的,他还是清醒的,怎么会一下子就病倒了呢?” 木清得意地冷哼一声,斥责道:“都到这个时候了,娘娘难道还要再继续说谎吗?” 皇后泪眼婆娑地拉着梁胤昊的袖子,不甘心地解释道:“不!皇上,二皇子刚才真的是好好的,臣妾宫里的这些太监宫女都可以作证!” 皇后身旁的小宫女看到这种情况,早已吓得脸色发白,跪在地上瑟瑟发抖,不敢发话。这时反而是皇后身边经验老道的嬷嬷率先开口道:“启禀皇上,殿下是方才突然病倒的,且高烧大作。奴婢们刚想前去勤政殿通知皇后娘娘,没想到皇上和娘娘就回来了,奴婢们没能照顾好二皇子殿下,还请皇上责罚!” “你们全都是皇后娘娘的人,皇后说二皇子是突然病倒的,谁又敢违背皇后的意思?!”木清不冷不热地说道,冷漠的神色如冬日寒冰。(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章:击垮(中) 木清冷冷说道:“你们全都是皇后娘娘的人,皇后说二皇子是突然病倒的,谁又敢违背皇后的意思?!” 梁胤昊低头沉思,觉得木清这话也不是没有道理。这里毕竟是皇后的寝宫,所有宫女太监都是她的人,供词有失偏颇也不是没有可能。皇后一面之词不可尽信,可是宸妃难道就没有说谎的可能了吗?梁胤昊犹豫着考量许久,终是问道:“那宸妃你说这件事该怎么解决?” 木清坦然一笑,“其实要想判断二皇子到底病了多久,烧了几日,只要叫上几个太医前来查看查看不就行了吗?” 皇后一听,立马开口赞同,笃定地说道:“好!本宫清清白白,不怕验证。不过,既然要请太医,皇上不如多叫上几个,以表公正!” 梁胤昊一看大家都已经达成了共识,便同意了这个建议,派了严庸去把太医院的太医们都请到中宫里来。 太医院里,太医们一听是皇上急招,都不敢有片刻的耽误,立马疾步往中宫敢去。严庸并没有说明究竟是何事,只提了一句:二皇子高烧不退,往众大人们前去诊治。大家心中暗自哀嚎:这段日子以来宫中实在是不太太平,嫔妃皇子们相继患病,弄得他们太医院是个个提心吊胆,生怕不知什么时候这脑袋就留不住了。 不一会儿,太医们便齐齐赶到中宫,大家一看到皇后皇上都在,连多日不见的宸妃娘娘也默然站在一旁,气氛诡异冷滞,太医们不由心中一沉,个个背上升起一股冷汗。 梁胤昊面无表情地开口命令道:“你们去看看二皇子的病情如何!” 首先应答的是太医院掌院马太医,他在太医院中的时间最久,看过各种风风雨雨,所以对于现在的情况也是表现得最为镇静。他蹑手蹑脚地走到二皇子身旁,仔细为二皇子诊脉查看,不一会儿只见马太医转身说道:“启禀皇上,二皇子殿下是感染了风寒又多日心绪不宁,睡不安稳,所以才会导致寒气攻心。虽然病症看上去高烧不退,不过却并不严重,吃些药过两日就会好的。” 其余的太医们听马掌院说二皇子的病情并不严重,只是普通的风寒,大家不由暗舒一口轻气。 可是梁胤昊的面色却是越发难看了起来,继续哑声问道:“那依你看现在二皇子情况,高烧烧了有多久了?” 马太医躬身道:“刚才微臣给殿下诊脉,应该烧了有两三日的光景了。” “你胡说什么?!”马太医刚说完,皇后立马急得跳脚,瞪大着双眼指着木清和马太医,呵斥道,“什么两三日的高烧,你是不是被这个贱人给收买了?!你们联合起来算计本宫!” 马掌院一听皇后的控诉,立马吓得双腿一软,急急澄清道:“微臣冤枉,微臣所言句句属实,并无欺瞒圣上之心。” 木清却是镇定冷静得很,不疾不徐地开口说道:“皇上如果觉得凭马掌院一人之言过于武断,那这里还有其他太医,臣妾总不能每一个都收买了吧?” 梁胤昊下颚紧绷,脸色极为阴沉,对着其他跪着的太医,冷冷道:“你们也去看看吧!” 于是太医们纷纷上前查看二皇子的状况,不过每一个的结论几乎都与马掌院差不多。眼看此事已经有了结论,梁胤昊深吸一口气,剧烈的怒火积压在胸口处几乎要喷涌而出。他眼中寒光大作,对着皇后霍氏狠狠说道:“朕还以为你已经有所悔悟,和以前不一样了,原来全都是骗朕的,你还是这般心肠歹毒的妒妇!” 皇后跪倒在梁胤昊面前,泪如泉涌,满是委屈地说道:“不是的,不是这样的皇上!臣妾真的没有撒谎,二皇子这两日真的一切安好,臣妾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臣妾是无辜的啊!” “你不知道?那还有谁知道?!”梁胤昊大呵一声,两道剑眉微微扬起,脸上布满狠厉之色。 木清此事却假意开口替皇后说起好话来,“皇上就别怪皇后娘娘了。说到底娘娘也是太看重二皇子,害怕皇上会责怪娘娘未能照顾好二皇子殿下而将二皇子从娘娘身边带走。虽然手段上叫人无法赞同,可是皇后娘娘本意并不坏,还请皇上绕过皇后娘娘这一次吧!” 木清的话表面上是替皇后求情,可实则却是把皇后往万劫不复的悬崖边又推了一把。皇后自然听出了宸妃的绵里藏针,不由更是怒不可遏,疯了一般指着宸妃,破口大骂道:“你个贱人!这全是你的奸计,现在又何必在这里假惺惺装好人?!” 梁胤昊此时已是忍无可忍,开口打断了皇后的怒骂,道:“够了!宸妃不计前嫌,开口替你求情。你不领情也就算了,竟然还口出恶语,实在是毫无悔改之心,恶毒至极!你与你那父亲霍培安根本就是一丘之貉,还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啊!你这样的人,有什么资格担当母仪天下的重任!” 皇后浑身骤然一震,刚才梁胤昊口中的这番话意思再明显不过,这简直就是要废后的意思。皇后霍氏吓得面色惨白,瞬间没有底气,跪行至梁胤昊脚跟边,哀嚎求饶道:“皇上,臣妾再也不敢了,臣妾真的已经知道错了。臣妾一直都在努力做一个称职显得的好皇后,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皇上就看在臣妾与您多年夫妻情分上,绕过臣妾这一次吧!” 梁胤昊无奈地叹了一口气,看着霍氏哭得像个泪人一般,心头不禁软了下来。他刚想开口说些什么,这时严庸却从外头急切地走了进来。严庸道:“启禀皇上,禁军来报,德嫔如今正跪在冷宫外头,一直磕着头,要求求见二皇子殿下。她已经磕了整整一个多时辰了,额头都已经磕出血来了,皇上要不要让她进来?” 梁胤昊正犹豫着要不要放德嫔出来,这时木清又开口求情道:“皇上!二皇子重病,做母亲的自然是心如刀绞,纵然德嫔有罪,可是骨肉亲情是无法割舍的,还请皇上开恩,让德嫔见上儿子一眼吧!”(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一章:击垮(下) 木清说道:“还请皇上开恩,让德嫔见上儿子一眼吧!” 梁胤昊见连木清都替德嫔求情,而德嫔的行为也的确令人感动,于是便允了德嫔要求,让严庸把人带到中宫来。 大约一炷香的时间,严庸便带着一脸血迹的德嫔走入宫内。德嫔一看见多日不见的儿子虚弱地躺在床上,也顾不得自己的额头上的伤口,便一下子冲到儿子身旁,痛声哭了起来。梁胤昊见此情景也不由有些动容,这一刻德嫔只是一个最普通不过的母亲,眼中只有自己病重的孩子,再无其他。 德嫔哭着求道:“请皇上救救坤儿,罪妇愿以自己的命去抵坤儿的命!” 梁胤昊叹气道:“你这是什么话,坤儿也是朕的儿子,朕自然会救他。你放心吧,太医说坤儿只是感染风寒,因为没有及时得到诊治,所以才会烧了几天。只要吃些药,身体自然会恢复的。” 德嫔听闻心中松下一口气,又转头看向儿子,眼中的温柔似盈盈春水,流淌而出。许久,她站起身来,骤然跪倒在皇后面前,面如死灰地恳求道:“皇后娘娘,罪妇知道错了,知道先前是我自己不自量力,所以没有答应皇后娘娘您开出的条件。罪妇自知没有什么资格提要求,可是罪妇保证以后必定再也不见坤儿,还请您善待我儿,求求您了。” 皇后惊愕地看着德嫔,慌乱地摇晃着脑袋,道:“你在说什么?本宫听不明白!” “什么交易?”木清插嘴问道,“皇后娘娘究竟开出了什么条件?” 德嫔怯懦地瞥了皇后一眼,后缓缓低下头,轻声道:“当时…当时坤儿被带去了中宫没多久,我死子心切,又无奈被禁足宫中,于是便托人去皇后那里传话,要求见上孩子一面。我知道自己是待罪之身,没有资格要求什么,可是没想到皇后娘娘真的派人回了话,意思说….”德嫔说道一般,突然顿了一顿,眼中显然有些犹豫和胆怯。 梁胤昊见德嫔吞吞吐吐,赶忙催促道:“皇后说了什么?你不必害怕,一切有朕为你母子做主。” 有了梁胤昊的允诺,德嫔终是鼓足勇气,细若蚊声地说道:“皇后娘娘当时说,不准我再提起要见儿子这种话。她还说….坤儿日后是要当皇帝的人,不应该有我这样的母妃。如果我再要求见坤儿,她就不再扶持坤儿成为太子,就更别提日后的登基为帝了。” 德嫔越说声音越小,可听在梁胤昊耳朵里,一字一句却如雷声阵阵,敲击着他的心房。 身为帝王,最忌讳的就是有人动摇威胁自己的皇位,哪怕是自己血肉至亲的儿子也不能容忍。更何况梁胤昊正值壮年,虽然子嗣单薄,但毕竟身身体强壮,又哪来得什么册封太子之说。皇后的这番话,显然触动到了梁胤昊的底线,原本已经平息的怒火瞬间又再次燃起。可是这一次,他再也没有质问皇后什么,只是漠然地看着霍氏,一言不发。 皇后虽然不得梁胤昊宠爱,可是对于他的脾性还是有些了解的,他越是沉默就代表着越是生气。皇后颤抖着嗓音,辩解道:“臣妾从来都没有说过这种话,更没有过这样的心思,皇上你要相信臣妾啊!是她们两个贱人联合陷害臣妾的!” 梁胤昊紧紧盯着霍氏,缓缓从齿缝间挤出几个字来:“朕再也不会相信你了!” 说着,梁胤昊一把甩开霍氏紧攥他衣角的手,绝情地对众人说道:“皇后霍氏,德行有失,实无母仪天下之风,于今日起褫夺皇后封号,折降为美人,移居霓芸轩。” 梁胤昊废后的旨意一出,众人不由愣住,而霍氏更是瞬间瘫软在地上,连哭喊求饶都忘了,脸上只余下绝望的神色。 “皇上,废后实在兹事体大,皇后娘娘只是一时糊涂,您就饶过她一次吧!”木清看似诚恳地请求道,她微微低垂着头,掩住眼底的冷漠。 梁胤昊此刻再也听不进劝解,坚决地说道:“谁都不准替她求情,否则一并论处!” 说完,梁胤昊大步朝门外走去,连看都没有再看霍氏一眼,最后留下一句:“德嫔就留下照看二皇子吧。” 梁胤昊走后,木清嘴角才扬起一道得逞的笑意,与德嫔对视一眼,稍稍点了点头。木清临走前回头看了一眼仍旧跪坐在地上的霍氏,一言不发,仿佛一尊毫无生气的傀儡布偶,她心中暗自唏嘘:我本无意伤你,无奈你一次次叫人失望,这也许都是命吧。 ---------------------------------------- 一夜之间,皇后被废搬离中宫,二皇子病重高烧,德嫔被放出冷宫负责照顾二皇子,接二连三的又骇人听闻的消息如一波波惊涛骇浪席卷而来,不止让后宫炸开了锅,也引起了朝堂一片哗然。 皇后被废,众人虽然惊讶万分,可是听了霍氏所言所行之后倒也无人提出异议。再者,朝中大臣们本就对霍培安有诸多不满,如今其女儿被废,自然都暗自窃喜,无一人出头替其说好话。而霍培安得知女儿被废之后,也以身体不适为由,告假于家中养病。 后位空了出来,自然得有人补上去,可是此刻该由谁荣登后位就成了一个问题。大家都知道,皇帝心中属意宸妃,可宸妃一无子嗣,二身家背景也不够格,而且最终的要的是宸妃的身子一直不太好,别说是替皇上开枝散叶了,就连掌管后宫恐怕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不过,众人虽然心中存有疑虑,可还是没有人明着嘴上质疑,只有瑞王一人在早朝上公然出口反对宸妃。 瑞王的态度非常坚决,这不仅让皇帝梁胤昊吃惊,更叫魏铭感到惊讶。瑞王一向对后宫的事情不上心,这次竟然在后位的人选上如此坚持,而且看他的样子似乎对这位宸妃娘娘很是不满。(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二章:放任 茶室里,魏铭与礼部尚书周文鑫同榻而做,二人之中魏铭眉宇间带着略微的忧愁,而另外一个周文鑫却是格外的气定神闲,似乎宫中的事情并没有影响到他的情绪半分。 魏铭见对方一直没说话,终于忍不住心中的疑惑,开口问道:“中宫现在空了出来,皇上可有和周大人透露过究竟由谁担任皇后之位?” 周文鑫闪烁其词地回答道:“大人说笑了,我只是个礼部尚书,虽然册封大典归我管,可是皇上心中的人我又怎么会知道呢?” 魏铭不悦地皱了皱眉头,毫无顾忌地说道:“在我这里,周大人还打什么官腔啊!天下谁人不知,皇上宠爱宸妃娘娘,心中的人选必定非她莫属了吧。” 周文鑫抿嘴一笑,淡然道:“得皇上宠爱是一回事,母仪天下又是另外一回事,两者不可拿来比较。” 魏铭了然地点点头,他知道周文鑫说得有他的道理。皇帝虽然喜欢宸妃,可是她入宫以来一直没有怀上孩子,这还是其次,毕竟先皇后霍氏也没有孩子。可更重要的是宸妃的父亲只是个禁军统领,虽然肩负掌管五万禁军的职责,可是在家世上还是略微显得单薄了一些。皇上选取皇后,最重要的一个因素就是女方家里的背景条件是否有利于皇帝,有利于朝堂,这也是当初梁胤昊选取自己并不喜欢的霍氏作为皇后的重要原因,只因霍氏是霍培安的女儿。 魏铭沉吟道:”周大人说得有理,而且以宸妃的身子骨恐怕也无法担此大任。不过既然宸妃不适合,那放眼宫中,还有谁有机会坐上那皇后的宝座呢?” “这件事情魏大人不必过于操心,皇上为人谨慎多心,此次挑选皇后必定会经过深思熟虑,权衡利弊,咱们这些个做臣子的也就别过多干涉了。不然,弄不好还会惹祸上身。” 魏铭眉头一皱,只觉得胸口烦闷得很,思忖良久,他神神秘秘地小声开口问道:“不过这次瑞王的态度也很是奇怪。瑞王一向对后宫的事情不上心,这次竟然在后位的人选上如此坚持,而且看他的样子似乎对这位宸妃娘娘很是不满。” 周文鑫不着痕迹地瞥了魏铭一眼,若无其事地喝着茶,缓缓道:“魏大人是担心瑞王的坚决态度会得罪皇上,还是得罪宸妃呢?” 魏铭没有想到本是自己先发问的,结果不仅被周文鑫给四两拨千斤地挡了回来,还一下子把他问得哑口无言。 周文鑫此时又再度开口问道:“魏大人现在已经选好了?” 魏铭浑身一震,不敢去深思对方话中的深意。“周大人这话是什么意思?” “魏大人原本对瑞王的态度虽然说不上厌恶,可起码也是排斥怀疑的。怎的现在反而开始会替瑞王担心了呢?” 魏铭心中一沉,他知道周文鑫话中有话。自从上次见过宋孝悌,知道了霍培安和粱胤昊当年联手冤枉云旭的事实之后,他就对这位心狠手辣,卑鄙阴毒的皇帝失去了希望,也从那时起开始和瑞王走得越来越近。不过未免引起粱胤昊的怀疑,他们二人一直来往隐蔽,他也不曾与任何人提起过此事,周文鑫又是怎么发现的呢? 魏铭敛下慌张的神色,假装若无其事地说道:“瑞王在过去的一年里,无论从为人还是政绩上来说都是有目共睹的。老夫本来虽然对瑞王有些成见,可那也是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了,现在早已看开,对瑞王的只有敬佩和认同。不过周大人所谓的选择,老夫就听不懂了。” 周文重冷笑一声,也不点破魏铭拙劣的谎言。兀自继续说道:“瑞王的确有他的才能,前途不可限量,若能得魏大人的支持也是好事。不过在选后这件事情上,魏大人还是应该劝劝瑞王。皇上已经不是以前的皇上了,霍培安不就是个很好的例子么?” “霍培安本是咎由自取!”魏铭鄙夷地说道。 周文鑫冷冷一笑,反问道:“魏大人还不会真的以为霍培安受罚真的是因为他意图谋害瑞王吗?” 魏铭顿了顿,问道:“此话怎讲?” “说句大不敬的话,咱的这位皇上对他人的痛苦从来不放在心上。皇上之所以对此事这般生气,是因为他容不得霍培安自作主张,他容不得别人藐视他的巍巍皇权!所以他才会拿霍培安来开刀,就是想告诉所有人,无论是谁,无论从前走过什么样的恩宠,只要有人敢无视他的皇权,他就是毫不留情地将你打入谷底,无一例外!” 魏铭惊愕地看着周文鑫,他从来没有想到这一深的层面,现下听对方这么一说,真的是恍然大悟。 这时周文鑫又继续说道:”所以,无论坐上后位的是谁都好,瑞王都最好不要涉足此事,别看瑞王现在得宠,越是得宠反而越是危险。” 魏铭眉头一皱,不甘心地说道:“难不成咱们还都没有说话的权利了么?若事事都要顺着皇上的心意,还要咱们这些直言上书的大臣们做什么?” 周文鑫脸上露出高深莫测的笑容,道:“那得看是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说,扫了皇上的兴是小,驳了皇上的面子才是大事!所以希望瑞王懂得见好就收,别自己去趟这淌浑水,也别让太后去左右皇上的决定,这件事情说白了,就是有百害而无一利啊!” 魏铭无奈一叹,哀伤地说道:“本来以为少了一个霍培安,朝中的气象会有所不同,没想到竟是愈演愈烈,如今连句真话都说不得了。实在叫咱们这些为人臣子的惭愧得很啊!” 魏铭嘴上这头说着,心里那头就想着要赶紧去找瑞王好好商量商量关于皇后人选的事情。周文鑫的劝告自然有他的道理,说不定这些日子他礼部在与皇上接触商谈的过程中就已经得到了一些暗示。再者,瑞王花了那么多功夫才有了现在的光景,若因为此事而失了圣心,实在是得不偿失。(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三章:顾忌 四月里,空气经过一整日春日的照射而散发着一阵暖意,夜风舒爽沁凉,温柔地拂过脸吹走了一切的烦闷。 宸芷宫内,裘风在烛光下缓缓踱着步子,低语道:“听说梁胤昊有意册封你为皇后?” 木清轻抿一口茶水,苦笑道:“不过是些无凭无据的流言蜚语罢了,怎么连你也相信。” 裘风双眉一挑,调侃道:“只是流言蜚语而已吗?我看这件事情还挺靠谱的,你本来就最得梁胤昊宠爱,又是现在后宫里品级最高的一位妃子,册封你为皇后也不是不可能。” 木清解释道:“我本来只是想联合德嫔一起破坏霍氏父女的诡计,没想到梁胤昊这次竟然会废了她,梁胤昊果然才是最狠心的那一个。如今后位空了出来,只怕又要掀起一番腥风血雨也不一定。” 裘风赞同木清的话,但是选后这件事情可大可小,还是需要好好考虑考虑才是。他又再次确认道:“不过说句实话,你真对那位子没兴趣?你可要知道这个皇后之位对咱们日后的计划来说可是有百害而无一利的呀!” 木清沉沉一叹,一脸真诚地说道:“我是真没想当这皇后,做个祸国殃民的奸妃还不够,难道还要做个垂帘听政的武则天不成?” 裘风了然一笑,事不关己地翘起了二郎腿,一副要看好戏的样子。他道:“不过可惜周文鑫并不是这么想的哟。听说他已经约了魏铭见过面了,千方百计地借魏铭的口劝说瑞王让他别管此事,看起来周文鑫似乎非常希望你坐上皇后的位子。” 木清无可奈何地眨了眨眼,沉声道:“我明白周叔叔的意思,就像你刚才所说的,有了皇后的身份就如同如虎添翼,对咱们来说有不少的好处。可是…..” 裘风见木清有片刻的迟疑,于是开口问道:“你是担心日后不好脱身?放心吧,等咱们彻底控制了梁胤昊之后,我会想法子让你离开宫中,离开京城的。” “这一点我从来不曾担心过。”木清莞尔一笑,坦然道,“我是担心锋芒太露,会引来灾祸。而且一旦做了皇后,搬去了中宫,一举一动会有多少人看在眼里,也不方便我俩日后见面沟通。” 裘风了然地点点头,道:“这虽然是个问题,可也并不如你想象中那么棘手,毕竟我的轻功是摆在那里的,哪那么容忍叫人发现。我想除了你刚才说的这些原因之外,最重要的一点原因是你不想连累尹正吧?” 木清无可奈何地摇摇头,心想这裘风果然是最了解她的人,她心里的这些盘算和顾忌全都逃不过他的法眼。这个原因的确是她拒绝后位的最终要的一个原因,一旦她成了皇后之后,那就意味着尹正成了国丈,万一日后朝局动荡,她的命没了也就没了,反正本来她也活不了多久,可是尹叔叔帮了她那么多忙,她绝不能到最后关头害了人家,这岂不是以怨报德?所以权衡再三之下,木清还是决定先不去争取这皇后的位子,等过一段时日再说。 裘风看穿了木清的心思,便替她冷静分析起来:“我明白你的顾虑,可是你要这样想,若你不做那皇后,梁胤昊到时一定会选个其他妃子来做皇后。梁结果要是选了个乖巧听话的那还好说,若是真选了个和霍氏那种女人一样的皇后出来,恐怕咱们又得花不少心思在应付皇后这件事情上,这对于你我来说都是不利的。” 木清静静地听着,思忖良久,回复道:“我不是不明白你的意思,只是这件事情来得太过突然,我还没有想好,也没有想好以后该怎么做,你就别催我了,也别让那周叔叔太过心急。所谓欲速则不达,有些事情还是经过深思熟虑一些才好。” “好吧。既然你已经有自己的主意了,我说再多也是白说。”裘风翻了个白眼,无奈地撇撇嘴。“对了,德嫔的事情你准备怎么解决?” “我明日会去找梁胤昊,主动要求他把后位的事情再延一延,顺便也会提一下德嫔,再怎么说她都是二皇子的生母,而且该罚的也算是罚过了,我想梁胤昊应该会重新考虑对德嫔的处置的。” “是啊,咱们这次帮助德嫔成功夺回儿子,她心中必定感激,日后你在宫中也能多了一个朋友。德嫔这人虽然胆小势利,可为人谨慎聪慧,有些事情上咱们还是能利用上她的。” “不错,我也正是这么想的。”木清赞同道。随即她又脸色一沉,双眼微微眯起,狠厉地说道:“霍氏被废,霍培安的诡计也算是彻底打了水漂,他一定不会善罢甘休。” 裘风鄙夷地嗤笑道:“他都已经一败涂地了,还想折腾出什么幺蛾子来?” “所谓狗急跳墙,霍培安这种人更是什么卑鄙阴毒的事情都做得出来,所以越是这种时候,我们就越要时刻留意他的一举一动,万不可让他在生出什么事端来。除了他以外,那霍氏也不是个省油的灯,想必也不甘一生待在霓芸轩里等死,恐怕咱们对她也得多多留心一些才好。” 裘风点头允诺道:“嗯,我明白怎么做。对了,药我已经炼制得差不多了,我给你带了两颗,你明日去见梁胤昊的时候记得给他服下。” 木清接过裘风手中的药瓶,谢道:“多谢。你自己在宫中也要小心。” “嗯。”裘风不在意地敷衍了一声,随后在离开宸芷宫之前,他转头凝视着木清许久,问道:“你和瑞王的关系……” 木清知道裘风要说什么,于是也不遮掩,直言道:“因为沈蓁母子的关系,他现在一定很恨我吧?” 裘风沉默良久,哑声道:“你为什么不对他解释?你真的打算永远都不告诉他真相吗?” “解释?解释什么呢?在外人眼里我的确是害死沈蓁母子的帮凶啊!”木清不在意地说道,“而且他以后会越来越恨我,又何必解释呢?”(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四章:拖延 傍晚的晚霞如少女羞涩的脸颊一般,从天边的一角慢慢散开, 木清带着个小食盒来到勤政殿,只见梁胤昊正低头批阅奏章,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到来。木清清了清嗓子提醒道:“这么晚了皇上还在批阅奏折,当真是辛苦,朝中事务的确重要,不过皇上还是得好好照顾自己的身子啊!” 梁胤昊抬眼一看前来的是木清,又转头看了看外头微暗的天空,于是便放下手中的奏折,懊恼地拍了拍脑袋,道:“你瞧瞧….这一看折子连时间都忘了,这天都快黑了啊!” 木清笑着走到梁胤昊身旁,一双灵巧的眼睛如盈盈春水,叫人看着如痴如醉。她温柔地说道:“听说皇上最近胃口不太好,所以臣妾就命小厨房熬了一些山药粥,清淡又爽口,皇上您赶紧尝尝。” 梁胤昊浅尝了一小口,连连点头赞赏,道:“还是你最贴心。这朝中的事情实在让人头疼,喝了一口你送来的清粥,真是让朕甜到心坎儿里了!” 木清害羞地低下头,假嗔道:“皇上又拿人家开玩笑。不过,朝中事务不是有瑞王和魏大人帮忙吗?怎么皇上最近还是那么累?” “虽然有他们的帮助,可是我还是有些不放心啊!有些事情还是要攥紧在自己手里才好。”梁胤昊沉吟道。 木清憋着小嘴,不在意地说道:“臣妾看那瑞王对皇上也算是忠心耿耿。连当初霍培安送毒玉害他的事情他也没有在皇上面前提过半句,最后还是裘帮主…哦不,是现在的国师提起后皇上才发现的,可见瑞王是个不爱多生事端的人。” “希望吧。”梁胤昊面无表情地点点头,也没有再多说什么。他骤然一顿,问道”“对了,你说起国师倒是让朕想起来了,不知道他的药可有炼制成功?朕上次吃了他给的还魂丹之后果然精神头好了不少,身子骨似乎比以前更好了些。可是这几日不吃,身子好像又恢复成了疲惫犯困的老样子。” “哟!您瞧臣妾这脑瓜子,竟然把这茬儿给忘了。”木清恍然地用手掌轻拍了一下额头,赶忙将手里的药瓶给拿了出来,“臣妾今日就是来给皇上送药的。这是国师昨个儿夜里刚炼制出来送到臣妾宫里的。皇上您喝了粥之后就赶紧把药给服下吧!” 梁胤昊一看木清已经把药带来了,不由心中大喜,赶忙将碗中参与的山药粥一扫而尽,随即服上一颗药丸。梁胤昊吃过药之后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而木清则是默不作声站在他身后替他揉捏肩膀。 过了好半晌,许是药效起了所用,梁胤昊缓缓睁开双眼,转了话题说道:“对了,最近大臣们都纷纷上奏让朕尽快重新册立皇后,这件事情你怎么看?” 木清手上的动作有一瞬间的停顿,可立马又恢复了平静,稳稳道:“臣妾今日前来,除了给皇上送粥之外,另外想谈的就是此事!” 梁胤昊嘴角扬起一抹调笑,一下子坐直了身子,转头看向木清,问道:“哦?看来咱们这次是想到一块儿去了吧?” “不!恕臣妾坦言,皇上这次与臣妾的想法恐怕并不一样。”木清低头躬身道,“无论如何,望皇上切勿将臣妾封为皇后,还请皇上另择良人!” “什么?!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不想做皇后?”木清的请求的确出乎梁胤昊的预料,他不可置信地看着她。皇后的后冠是世间所有女人梦寐以求的,多少年来,后宫因为这个位子掀起了多少腥风血雨。梁胤昊怎么都没有想到,宸妃竟然会主动放弃皇后的位子,究竟是她真的无心后位,还是只是装腔作势? 木清早已看透了梁胤昊心中的疑惑和质疑,她柔声道:“这是臣妾的真心话,绝非什么欲擒故纵的把戏。还请皇上先听了臣妾的理由以后,再行定夺。” 梁胤昊凝视着木清许久,最后道:“好,你说。” 木清目光如炬,沉沉道:“臣妾让皇上重新考虑的理由有三!其一,先皇后刚刚被废,说句难听的中宫的床铺恐怕都还是热乎的,若皇上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另立新主,恐怕叫天下人觉得您过于凉薄了些。” 梁胤昊立马不悦地插嘴道:“朕立谁废谁是朕的事儿,谁敢多说一句?!” “这又是臣妾要说的第二个理由。臣妾知道皇上看重臣妾,可臣妾也知道朝中有不少声音反对臣妾为后。皇后乃一国之母,皇上不是普通百姓选妻子,自己高兴就好。所谓人言可畏,得民心者得天下,朝中众人和天下悠悠之口皇上不能不顾及啊!少了个霍培安,朝中才刚刚稳定下来,皇上的自己人也开始越来越多,到了这个关口,皇上又何必因为臣妾一届女流之辈而失了民心呢?这么做太不值得,臣妾也不愿做这个千古罪人!” 梁胤昊嘴角紧绷,越听眉头皱得越紧,冷冷道:“还有呢?你不是说有三个理由吗?” 木清莞尔一笑,格外娇柔,似是故意在对梁胤昊撒娇一般。“还有最后一个理由,也是最重要的一个理由。臣妾身子骨虚弱,又一向没有什么掌控管理的能力,当心担当不了这么大的责任。臣妾不求其它的,只想呆在自己的一方天地里,安安稳稳地过着悠闲的日子,若皇上能偶尔垂怜,想起来宸芷宫坐坐,看看臣妾,臣妾就心满意足了!” 梁胤昊一看美人都已经这么说了,软磨硬泡的功夫都使上了,也实在是拿她没办法。而且,梁胤昊仔细一想,木清分析的几点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她向来聪慧,连她都这么说那或许这后位真的不适合在这个时候易主。梁胤昊仔细思量了一会儿,心想还是过一段时间再决定皇后人选的事宜吧。 相通之后,梁胤昊轻轻抚这木清细嫩柔滑的手背,笑着说道:“既然你连这么多条条框框都想好了,朕还能说什么呢?新皇后的事情暂时就先搁着,等到了合适的时机在说吧!”(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五章:求情 梁胤昊妥协道:“新皇后的事情暂时就先搁着,等到了合适的时机在说吧!” 木清高兴地谢恩道:“多谢皇上成全!”而后她又话锋一转,小心翼翼地如同一只乖顺的小猫一般,问道:“只是不知臣妾可否得寸进尺一次,请皇上答应另外一件事儿呢?” 梁胤昊见她这副模样表情实在觉得好笑得很,憋着笑,问道:“你是不是还想让朕放了德嫔?” 木清双眼一亮,诧异地说道:“皇上果然神机妙算,什么都瞒不过您的眼睛!” 梁胤昊笑着摇摇头,无奈摆手道:“好了好了,高帽子就别戴了。你的那点儿心思朕还能不知道?你就是心肠太软,太容易可怜别人,相信别人,小心反而被小人利用。这次德嫔被禁足的时候你已经帮了她不少忙了,怎么她还不满足?” 木清睁着一双无辜清澈的眸子,赶忙解释道:“不不不,臣妾今日前来并非受德嫔所托,而是臣妾看德嫔母子实在可怜得很,若是阴阳相隔是世间最大的无奈,那活生生地拆散骨肉血亲岂不是太残忍了吗?再说了臣妾后来仔细查证过德嫔的身世,发现她从小被父亲送去了南方姥爷家抚养,是后来才回到北方的,又怎么会知道寒胥草呢?” “就算是这样也不能证明她就是无辜的啊!”梁胤昊假装不满地用手指点了点木清的额头,道,“都说了你就是太容易相信别人了,她说什么你都信?” “若是要怀疑所有人,揣度别人所说的每一句话,那不是太累了吗?再说了,当初蓁妃母子已是着实可怜,皇上难道真的忍心再让悲剧重演吗?” 梁胤昊脸色骤然一沉,虽然蓁妃母子过世之后他并没有表现出莫大的悲恸和哀伤,可是说到底这还是他心中的一根刺,时时刻刻提醒着他,自己当初究竟有多冷酷无情。 木清见梁胤昊脸色微变,她知道自己已经成功戳到了他的痛处。于是继续说道:“皇上您就让二皇子回到德嫔身边吧。前些日子在冷宫的时候,臣妾可是亲眼见到德嫔变得疯癫无状,连人都识不清,而二皇子又因为离开了母亲最后卧病在床,这又是何必呢?难道这真的是皇上希望看到的吗?” 梁胤昊徐徐起身,在桌案旁踱了几步。木清也随即跟上前去,怂恿道:“皇上若还是气德嫔,想要给她一点儿惩罚,不如也将她贬为美人,小惩大戒,臣妾相信经过这次的教训,德嫔是不敢再造次了!这样也好显得皇上宽容大度的心胸不是?” 梁胤昊脚步一顿,饶有深意地看向木清,凝视了许久,方轻声说道:“话都让你给说了,朕还能说什么?” 木清咧嘴一笑,调皮地说道:“皇上可以赞同臣妾的提议啊!” 梁胤昊笑意更浓,看着木清的眼神中满是宠溺,最后终是拗不过这个小妮子,应道:“好吧,就由你!等二皇子的身子好一些了,他与德嫔就一同搬回原来的寝宫里。” “多谢皇上!臣妾代二皇子殿下,代德嫔娘娘谢过皇上恩德。”木清躬身谢恩道,将眼底的狡黠隐藏得极好。 -------------------------------------------------------------- 第二日,梁胤昊当即在早朝上明确表明了自己将会推迟册立新皇后的事情,此言一出立马引起朝中再次骚动。许多大臣提议此事不可再拖,中宫人选应该早作决定,可是梁胤昊立马脸色一变,态度十分强硬,一副不容置疑的样子。众人皇上似乎已经吃了秤砣铁了心,知道无论再说什么也不过是自讨没趣,便个个都闭上了嘴。 当然,瑞王粱胤桓对于这样的结果也很吃惊。他本来以为梁胤昊一定会选择宸妃,而魏铭前几日也特地来找他,告诉他万不可反对梁胤昊关于后位人选的决定。只是令梁胤桓没有想到的是,梁胤昊竟然自己主动提出推迟此事,这葫芦里头究竟卖了什么药? 不过既然宸妃暂时还没有成为皇后,粱胤桓心中还是吁了一口气的,他心想若是叫这样一个心狠手辣的女人当上一国之母,后宫还不知道会乱成什么样子呢! 除此之外,梁胤昊还宣布了另外一个让所有人为之一惊的消息,那就是德嫔重获封号,其子将与她一起重新搬回原来的寝宫之后。众人惊讶之余更是唏嘘不已:后宫和前朝一样,都是风云骤变的地方,前一刻你还高高在上无人企及,可下一刻也许你就会跌入谷底,万劫不复。 早朝结束之后,尹正匆匆往宸芷宫赶去,还没踏入正殿,正巧遇见了花园里正在浇花的茱萸。茱萸见尹正行色匆匆,一把将他拦下,问道:“尹统领你怎么来了?” “我要见木清!”尹正焦急地说道。 茱萸见他一副急不可耐的样子,心中一沉,不安地问道:“怎么了?发生什么大事了吗?” 尹正是个粗人,不懂得什么弯弯肠子,也不懂得拐弯抹角,便直接质问道:“皇上说要暂时推迟挑选新皇后的事宜,这是不是木清在里头捣鬼?” 茱萸一听是这事,心中不由松了一口气,笑道:“奴婢还道是什么大事儿呢!原来您说的是这个啊!” 尹正不耐烦地催促道:“少给我打哈哈,快回答我的问题!” 茱萸正色道:“不错!的确是娘娘主动去找皇上,要求皇上这么做的。” 尹正恍惚地摇着脑袋,无法接受地说道:“为什么?!她是不是疯了?这么好的机会放在眼前,竟然就这么白白错过?!你让我进去,我要当面问问她!” 茱萸身子挡在尹正面前,阻止道:“尹统领就别进去了,主子昨个儿夜里没有睡好,现在正午休呢!” “她的身子还没好些吗?”尹正担忧问道。 “老样子,也不是什么大事儿。”茱萸沉沉一叹,道,“您就别强求了,主子自有她的打算。” “是因为我吗?她怕日后会连累到我?”尹正难过地问道。(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六章:放弃 “是因为我吗?”尹正难过地问道,“长烟她是怕坐上皇后的位子之后,有一天会连累到我?” 茱萸无奈一笑,缓缓道:“主子的心思向来深沉,说来惭愧,我这个做奴婢跟在她身边这么多年还是摸不透她到底在想什么。不过无论如何有一点儿是肯定的,主子这么做一定是经过深思熟虑做出的最好选择,不仅是为了她自己也是为了周遭的所有人。所以…尹统领您就别逼她了。” 尹正颓然地低垂着脑袋,双拳紧握,痛苦地说道:“其实她不用想那么多的,她只要尽了她的心愿就好,为什么要事事为别人着想,瑞王是这样,沈蓁是这样,现在….她这么活着实在太累,太辛苦了。” 茱萸轻轻地拍拍尹正的肩头,安慰道:“主子虽然辛苦,可是她身边有不少像尹统领这样一心一意帮助她的人,这样于主子而言也就足够了。” “她也是个执拗的孩子啊!既然这是她的决定,我也无法再左右什么,烦请你替我转达一句话给她,让她好好保重,别想太多。”尹正终是沉沉一叹,感慨道。 茱萸低头应道:“奴婢明白,定会替尹统领您转达的。” 尹正又默然原地站了好一会儿,他眼中的哀伤和挣扎茱萸都是清清楚楚看在眼里的。最终尹正为了不打扰木清休息,一声不吭地离开了宸芷宫。 尹正走后,茱萸这才敢将面上的哀色展露出来,回身走入室内。 “尹叔叔走了?”木清面色憔悴,轻声问道。 “是啊,奴婢已经劝过他了。”茱萸答道,见木清望着窗外尹正离开的方向,迟迟不说话,她又忍不住小心问道,“娘娘为什么不让尹统领进来?您不想见他吗?” 木清收回目光,走到软榻边坐下,脚步有些许虚浮。她有气无力地说道:“尹叔叔为人耿直,又特别执着。他已经猜到我这次拒绝后位的一个原因是因为他,若真见了他,恐怕到时又免不了废上一番口舌,以我现在的身体状况,实在是没有多余的心力放在这些事情上。” 茱萸见木清的脸色愈发苍白了起来,担心地问道:“主子您的身子最近越来越不好,要不要奴婢去找裘帮主来给您看看?” “不用!”木清断然地拒绝,故作不在意地解释道,“不过是前些日子因为霍氏和德嫔的事情废了不少精神,如今事情结束了,一下子吊着的一口气松了下来,人才会觉得格外疲劳罢了。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还不明白吗?没什么大碍的,你们都不用担心。” 茱萸仍有些不安,试探道:“可是….您这个样子瞒得过去吗?” “程姐姐那里我会唬弄过去的,至于裘风么….他这些日子一直在西楓苑里忙着,也没有时间老往我这里跑,暂时还是瞒得住的。”木清笃定地说道。 “您的三离蠱….”茱萸哽咽地问道,只要一想到木清身上的三离蠱会随时要了木清的性命,她眼泪就止不住地掉了下来。 木清见茱萸越说越伤心,只好无奈一叹,安慰道:“放心,我不会让我自己有事儿的。都已经到了这个时候,我一定要亲眼看着那些魔鬼们万劫不复,我要和他们比时间!” --------------------------------------------- 瑞王府内,梁胤桓、魏铭还有胡志涵三人同坐一席,显然还没有从刚刚早朝上发生的一切中回过神来。 其中尤其是魏铭,天知道他花了多少口舌劝说瑞王,让他不要插手干预此事。没想到好不容以劝动了瑞王,竟然在今天早朝上皇上主动提出推延选任新皇后,实在叫人匪夷所思。 除了魏铭想不明白之外,瑞王和胡志涵也对突如其来的变化摸不着头脑。 胡志涵为人谨慎,说话做事都是思前想后,顾及再三。他试探地问道:“皇上这次决定暂时搁置新皇后的人选,是不是因为受到了太后的阻止?” 粱胤桓坚定地摇摇头,道:“不可能,本王之前见过母后,也劝她最好不要干涉这件事情,她当时可是同意了的!” “那会不会是霍氏父女还不死心,在里头弄了什么手脚?”魏铭猜测道。 “我看也不一定。”粱胤桓眸色一黯,冷冷道,“以霍培安现在的处境和身份他还能掀起什么风浪来?除非就是霍培安手中还拿有梁胤昊的把柄软肋,或者是当年那件案子的证据,然后用来威胁梁胤昊,让他不要废后。” 胡志涵赞同地点点头,道:“嗯,这也不是没有可能。当时那乔远山不就说过霍培安曾经留存了一封梁胤昊的亲笔书写吗?也许他就是拿这个来威胁梁胤昊的。” “嗯,不过梁胤昊已经不似以往那么好控制了,若霍培安真以此作为要挟,恐怕那梁胤昊也不是那么容易屈服的,咱们还是静观其变吧。”粱胤桓眸色隐匿着凌厉的寒光,虽是转瞬即逝却仍是叫人不寒而栗。他低头略一思忖,又道:“还有一种可能….一切都是那宸妃搞的鬼!” 魏铭不认同地说道:“皇上属意宸妃,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她又怎么会放了这块到嘴边的肥肉呢?” 梁胤桓狠狠说道:“不,这个女人的狠毒狡猾是你们所无法想象的。也许这一次她是想欲擒故纵,在梁胤昊面前摆出一副高雅无欲的姿态,为她日后的封后之路做好准备!” 魏铭听梁胤桓这么一说,终于忍不住这个在心中困惑他已久的问题。“恕微臣直言,殿下似乎对这位宸妃娘娘成见颇深啊?” 梁胤桓有一刻的愣怔,但又立马恢复了神色,道:“不是本王故意针对她,而是几次三番交手谈论下来,都觉得这个女人高深莫测,心机更是无人可以企及。再加上当初她也是那霍氏帮凶,一起联合陷害沈蓁母子,这些往事历历在目,实在叫本王不能不防啊!(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七章:冤家路窄 御花园中,木清与德嫔一同坐在假山旁的凉亭里,二人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谈起来。自从德嫔带着儿子重新搬回寝宫之后,这几****一直全身心地负责照看儿子,眼看着二皇子身体一日比一日好,又恢复成了原本生龙活虎的样子,德嫔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是放了下来。刚好今日得空便前去宸芷宫,亲自向宸妃道谢。正好木清休整调养了几日觉得身子略微舒爽了些,于是提议与德嫔一起去御花园散散心。 德嫔小心地扶着木清坐下,关切地问道:“娘娘前些日子因为嫔妾和坤儿的事情煞费苦心,思虑过度,实在叫嫔妾愧疚不安得很啊!” “没事儿,老毛病了,不怨娘娘!”木清笑着安慰道,“修养几日就无大碍了,你看我现在不就好多了吗?” “嫔妾和坤儿能有今日,全都是靠娘娘您。您的大恩大德,咱们母子俩没齿难忘!”德嫔眼角划过一道清泪,感激道,“嫔妾在这儿给娘娘…” 木清一看对方作势就要跪了下去,立马半站起身子,扶着德嫔,阻止道:“娘娘万万不可。这光天化日的,您行如此大礼,岂不是明摆着让人说闲话吗?” 德嫔一愣,这才意识到这个场地的确不太方便,于是立马抹了抹脸上的泪痕,讪讪坐回了座位上。 木清不在意地一笑,缓和气氛道:“不瞒娘娘,其实这一次帮您也等同于帮我自己。娘娘您也知道,皇后向来不待见我,若是这一次让她得逞,名正言顺收下一个皇子,那日后我的日子恐怕就不好过了。再者,若霍培安挟持二皇子,谋害皇上,从而达到他掌控朝局的目的,那便是天下人的灾祸。所以也不仅仅是帮娘娘您而已。” “无论如何,娘娘您是嫔妾和坤儿的大恩人,这份恩情将来必定没齿难忘的!”德嫔哽咽道,“想来惭愧。嫔妾自进宫以来就一直对那霍氏言听计从,百般讨好,没想到最后却是被她从背后捅了一刀。反观娘娘您,嫔妾往日对您有诸多冒犯,您不但没有怀恨在心,这一次还愿意挺身而出,助我夺回坤儿。 您这儿春色满园,她飞来了,莺歌燕舞;您这儿天寒地冻,她飞走了。最多留一句祝福,也是给自己留一条后路,万一万一,您春回大地了,她还得来筑巢盖窝。 花草荣枯,经历多少个春秋。再想到蝶舞蝉鸣,也不知更替几代。既然事实常变,也请姐姐不要再任性妄为,变本加厉。诚如姐姐所言,好风光的日子已经不再长久。 御花园中,木清与德嫔一同坐在假山旁的凉亭里,二人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谈起来。自从德嫔带着儿子重新搬回寝宫之后,这几****一直全身心地负责照看儿子,眼看着二皇子身体一日比一日好,又恢复成了原本生龙活虎的样子,德嫔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是放了下来。刚好今日得空便前去宸芷宫,亲自向宸妃道谢。正好木清休整调养了几日觉得身子略微舒爽了些,于是提议与德嫔一起去御花园散散心。 德嫔小心地扶着木清坐下,关切地问道:“娘娘前些日子因为嫔妾和坤儿的事情煞费苦心,思虑过度,实在叫嫔妾愧疚不安得很啊!” “没事儿,老毛病了,不怨娘娘!”木清笑着安慰道,“修养几日就无大碍了,你看我现在不就好多了吗?” “嫔妾和坤儿能有今日,全都是靠娘娘您。您的大恩大德,咱们母子俩没齿难忘!”德嫔眼角划过一道清泪,感激道,“嫔妾在这儿给娘娘…” 木清一看对方作势就要跪了下去,立马半站起身子,扶着德嫔,阻止道:“娘娘万万不可。这光天化日的,您行如此大礼,岂不是明摆着让人说闲话吗?” 德嫔一愣,这才意识到这个场地的确不太方便,于是立马抹了抹脸上的泪痕,讪讪坐回了座位上。 木清不在意地一笑,缓和气氛道:“不瞒娘娘,其实这一次帮您也等同于帮我自己。娘娘您也知道,皇后向来不待见我,若是这一次让她得逞,名正言顺收下一个皇子,那日后我的日子恐怕就不好过了。再者,若霍培安挟持二皇子,谋害皇上,从而达到他掌控朝局的目的,那便是天下人的灾祸。所以也不仅仅是帮娘娘您而已。” “无论如何,娘娘您是嫔妾和坤儿的大恩人,这份恩情将来必定没齿难忘的!”德嫔哽咽道,“想来惭愧。嫔妾自进宫以来就一直对那霍氏言听计从,百般讨好,没想到最后却是被她从背后捅了一刀。反观娘娘您,嫔妾往日对您有诸多冒犯,您不但没有怀恨在心,这一次还愿意挺身而出,助我夺回坤儿。 您这儿春色满园,她飞来了,莺歌燕舞;您这儿天寒地冻,她飞走了。最多留一句祝福,也是给自己留一条后路,万一万一,您春回大地了,她还得来筑巢盖窝。 花草荣枯,经历多少个春秋。再想到蝶舞蝉鸣,也不知更替几代。既然事实常变,也请姐姐不要再任性妄为,变本加厉。诚如姐姐所言,好风光的日子已经不再长久。 “无论如何,娘娘您是嫔妾和坤儿的大恩人,这份恩情将来必定没齿难忘的!”德嫔哽咽道,“想来惭愧。嫔妾自进宫以来就一直对那霍氏言听计从,百般讨好,没想到最后却是被她从背后捅了一刀。反观娘娘您,嫔妾往日对您有诸多冒犯,您不但没有怀恨在心,这一次还愿意挺身而出,助我夺回坤儿。 您这儿春色满园,她飞来了,莺歌燕舞;您这儿天寒地冻,她飞走了。最多留一句祝福,也是给自己留一条后路,万一万一,您春回大地了,她还得来筑巢盖窝。 花草荣枯,经历多少个春秋。再想到蝶舞蝉鸣,也不知更替几代。既然事实常变,也请姐姐不要再任性妄为,变本加厉。诚如姐姐所言,好风光的日子已经不再长久。(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八章:释然 木清一语双关,冷冷说道:“诚如姐姐所言,好风光的日子已经不再长久!” “你!”霍氏霍然站直身子,双颊因为怒意而有些微微泛红,依她原来的性子,恐怕早就一巴掌扇在木清脸上了,可是现在她知道自己的身份,知道身为待罪之身不宜在横生事端,于是她只能紧紧握住双拳,将这口气死死往肚子里咽。她又装模做样地说道:“风水轮流转,有些事情也很难说的。” “也是,听说最近你每日都会亲自做了银耳羹往勤政殿送,实在是诚意可嘉,若长此以往,持之以恒,说不定皇上有一天真的会感动,见你一面也说不定啊!”木清莞尔一笑,嘲讽道,“不过可惜,本宫还听说你托人送去勤政殿的银耳羹统统都被严总管给扣下来了,皇上是一口也没吃着啊!实在是辜负了霍美人的一番苦心。” 霍氏越听脸色越差,毕竟自己这些日子以来唯一的一丝希望如今被人这般赤裸裸地践踏在地,叫她怎么能不气。霍氏咬牙切齿地说道,“你实在是欺人太甚!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做了什么!如果不是你在背后捣鬼,我也不会落得这般田地。尹木清,我到底与你何怨何仇,你要这样置我于死地?!” “所谓有因才有果,霍美人与其在这里质问本宫做了什么,不如自己好好想想自己做了什么吧!”木清冷哼一声,双眼冷冽如冰,“若不是你与霍相联手,陷害德嫔在先,抢夺二皇子在后,做出这等丧尽天良的事情来,本宫又怎么会多管闲事呢?” 霍氏一愣,脸上闪过一瞬地慌张。她故意放大嗓门以掩饰自己的心虚,反驳道:“你胡说什么!别把我爹搅和在里头!” “霍美人自己心里明白,又何必本宫点破呢?”木清不以为意地说道,眼中满是轻蔑的神色。 “哈哈哈哈哈哈!什么丧尽天良,什么替天行道,其实说到底你不就是为了让自己坐上皇后的位子吗?又何必装出一副圣人的样子,说着这般冠冕堂皇呢!”霍氏忽然放声大笑,而后歇斯底里地指着木清喊道,“你真的以为皇上会封你为皇后吗?你机关算尽,不一样还是没能坐上那个位子吗?” 说到这里,德嫔再也听不下去了,正想开口反驳时,却骤然叫木清拉住了手臂。木清示意德嫔不要妄动,随即霍氏又继续说道:“你以为皇上喜欢你吗?你以为皇上会喜欢你一辈子吗?皇上不过是喜欢你年轻貌美,喜欢你的一副皮囊罢了。等时间一久,色衰爱弛,你也会像我一样,被绝情地抛弃孤独终老的!” 霍氏越说越来劲,脸上几乎已经露出了癫狂的神色。随即她又转头看向德嫔,狠狠道:“你真的以为她是在帮你?她和我一样,不过是在利用你罢了,她甚至会更加冷血更加不留情面。别看她现在对你什么都好,一旦她坐上皇后的位子,她就会立马过河拆桥,把你一角蹬开,然后再害死你那宝贝儿子,让她自己的儿子坐上太子之位的!你竟然如此天真,还当真对她死心塌地?!实在是蠢顿至极,蠢顿至极啊!” 木清一看霍氏变成这幅模样,心里说穿了并没有多么痛恨或是多么解气,反而从心底生出一丝兔死狐悲的哀凉之感。其实霍氏说得也没有错,宫中的女人表面上看上去光鲜亮丽,雍容华贵,其实说到底都是可悲的,在每个等待着君王的漫长黑夜里,埋葬了多少纯真充满希冀的少女之心。 茱萸见木清脸色越来越不对劲,于是劝说道:“娘娘别在意。咱们出来有好些时候了,眼看着也快起风了,咱们还是赶紧回宸芷宫吧。” 霍氏与宸妃的对话也让德嫔听得心惊肉跳,眼下茱萸这般提议,她自然欣喜,赶忙附和道:“是啊,娘娘身子才刚刚好一些,不宜太过劳累。嫔妾陪娘娘回宫吧。” 木清释然一笑,道:“也好,咱们走吧。” 一行人匆匆离开,也不管身后霍氏肆无忌惮的叫骂声。 回宸芷宫的路上,木清和德嫔一直没有说话。德嫔从见过霍氏之后就一直尴尬地低垂着脑袋,战战兢兢地跟在木清身边。木清见她这副样子,不由一笑,道:“刚才皇后的话你都听见了?” ”娘娘放心吧,霍氏的疯言疯语嫔妾是不会相信的!嫔妾说过,娘娘对嫔妾母子俩的恩情,此生必定涌泉相报。” “一辈子太长,也太难得,何必给自己和孩子这样沉重的枷锁呢?人生在世,若能活得随心所欲便是幸福。”木清饶有深意地说道,她微微一笑,面颊带着薄薄的光晕。“你放心吧,我从来对皇后的位子没有非分之想,也没有兴趣。霍氏口中的过河拆桥也根本就不存在,你尽管放宽了心。” 德嫔低头浅笑,坦然道:“娘娘想多了,嫔妾根本就没有把霍氏的话放在心上。这段日子以来,嫔妾自认为对娘娘的秉性还是有些了解的,您不是贪恋权贵之人。” “人都是有私欲的,无欲无求是不可能的。”木清隐晦地说道,“那你呢?如今可还有什么私欲?” 德嫔苦笑道:“我都是在冷宫里死过一会的人了,还能求些什么呢?” “那二皇子呢?”木清试探地问道,“你对二皇子的未来也没有什么希冀么?谁不希望让自己的儿子坐上至尊之位呢?” “听天由命吧!有些事情也强求不来。”德嫔淡淡一笑,恬然的表情显得她更有女人味。“嫔妾这些日子也想通了,有时候算计得越多反而会失去得越多,到头来还不是一场空,何必呢?” “难得你参悟得透,这场灾祸与你而言,也许是因祸得福也说不定。”木清了然笑道,眼中隐隐藏匿着微不可见的哀恸,“可有些时候命运和责任会逼迫着你不得不去算计….” 德嫔望着宸妃离开的背影,只觉宸妃婉约中透着古意,携一袖暗香流韵,带着深深浅浅的心事,穿过岁月风尘,转身,留下一路忧伤。(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九章:萧肃 萧府,擎北军副将萧肃的府邸。萧肃是乔远山最得力的副将,也是他一手提拔起来的人。自从乔远山发配边境之后,萧肃便负责整个擎北军。这几日萧肃都忙着处理接受军中事务,每日都忙到天黑了才回到府中。 萧肃匆匆用了几口晚膳后,便回到房中更衣,想早些休息,不料黑漆漆的屋子里竟然藏着一个人影。萧肃立马呵斥道:“何人?!” 人影从暗处缓步走了出来,在微弱的烛光之下看上去是个年过花甲的男子。 萧肃看清来人的面目之后,不由一惊,问道:“霍大人?!你怎么来了?” “怎么?你不想见到老夫?是看老夫现在没落了,就不想见我了?”霍培安缓步走入灯光下,满是皱纹的脸在烛光的照耀下更显沧桑。 “怎么会呢?且不论霍大人当初与乔将军的交情,单凭霍大人当初对在下的提拔,在下也是铭记于心,又怎么会与那些朝中俗人一样,见风使舵呢?”萧肃谄媚地笑道,赶忙为霍培安倒上一杯清茶,并示意对方坐下。萧肃假意关切地问道:“在下只是听说霍大人这些日子病了,一直在府中休养,没想到您竟然会出现我府中,您的病都好了?” “老夫根本就没有病,之所以谎称身体不适,不过是想刻意制造出屈服虚弱的假象,骗过那梁胤昊罢了。”霍培安坦然道,眸色散发出阴冷的寒光, 听到霍培安直呼皇帝的名字,这不由叫萧肃一惊,一股不祥的预感陡然袭上心头。他颤巍巍地问道:“大人为何要故意欺瞒皇上?” 霍培安并没有直接回答萧肃的问题,而是饶有深意地会想起往事来:“萧肃,你是远山最信任的副将,也是我一手提拔推荐的,既然你还记的老夫对你的恩情,那现在也到了该报恩的时候了。” 萧肃心中一沉,不安地问道:“大人这么说在下就更不明白了,您到底想让我做什么呢?” 霍培安望着窗外墨色无边的天空,轻声说道:“该到皇上春猎的时候了吧?” “算算日子,的确应该快了。”萧肃支支吾吾道,仍是一副摸不着头脑的样子。 霍培安骤然双眸微微眯起,周身散发着瘆人的寒意,他用低沉的嗓音说道:“还记得七年前,先帝春猎时发生了什么吗?” 提起七年前的往事,萧肃虽然对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并不清楚,可是天下人皆知七年前的云旭谋逆案。而萧肃跟随乔远山多年,对于当年案子多多少少也知道一些隐情。萧肃心中打鼓:霍培安现在提起这个做什么?看他的样子似乎正酝酿着什么计谋。 霍培安转头看向萧肃,口气决然地说道:“老夫是想要效仿七年前,希望擎北军能助老夫一臂之力,攻上猎宫!” “什么?”萧肃惊愕地看着霍培安,嘴巴张了半天都无法闭上,不可置信地说道,“大人你可别拿这种话来开玩笑,这可是灭九族的死罪啊!” “我既然说出来了,就当然已经都想好了。当初我帮了梁胤昊多少忙,要是没有我,他能顺利当上皇帝吗?没想到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竟然过河拆桥,吃里扒外,一转眼就把我一脚踹开,还废了我女儿的后位,让她在宫中成了一个废人。既然梁胤昊全然不顾半点当年的情谊,他不仁在先,那也就怪不了老夫不义,老夫有本事把他捧上皇位,自然也有本事把他拉下来!” 萧肃仍然未能从骇人听闻的消息中缓过神来,结结巴巴地问道:“大人….大人是想….” 霍培安在屋中缓缓踱着步子,半个身子隐藏在黑暗之中,显得整个人更加诡异阴厉。“不错!我就是想趁梁胤昊出宫春猎的时候举兵进宫,若是能生擒梁胤昊就威胁他交出皇位。若是迫不得已杀了他,那就对外宣称是瑞王造反,虽然最后平定乱军,可最后还是未能保住梁胤昊的性命。回京之后我会拥立梁胤昊的儿子为傀儡皇帝,实则在其背后操控大局。” 萧肃恍惚地说道:“杀皇上?!举兵?造反?这…这实在是大逆不道,在下….” 眼看着萧肃想要拒绝自己,霍培安便立即放出大招,威胁道:“萧副将又何必在这里装清高装忠诚,这些年你私自敛下的军饷少说也有好几百万两了,当时中饱私囊的胆量和气魄,如今去哪儿了?” “大人…在下家中还有老小,实在无法担此大任,您就放过我吧!”萧肃‘扑通’一声跪倒在霍培安面前,苦苦哀求道。 霍培安愤恨地一脚踢开萧肃,怒目而斥道:“没用的东西!这件事情你做也得做,不做也得做,不然的话我就把你苛扣军饷的事情捅露出来,到时牢狱之灾恐怕是逃不了的,说不定还得连累你一家老小流放边境,我想这并不是你希望看到的吧?!” 萧肃愣了好半天,神情呆滞到有些木讷,眼中的慌乱之色越发浓重起来。霍培安见对方已经开始有些犹豫,于是话锋一转,柔声安抚道:“你放心吧,这件事情我有十足的把我,不然的话我也不敢拿我自己的性命去冒险不是?只要这次你助我顺利登上皇位,日后的封侯加爵是少不了的事儿,平步青云指日可待啊!” 屋内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之中,须臾,萧肃最终是招架不住霍培安的软硬兼施,无奈地点头答应了下来。 霍培安满意地点点头,拍着萧肃的肩膀说道:“很好,你果然是识时务的人。你放心,我已经初步打听过了,这次春猎,尹正会带两万禁军同行护送,而擎北军有五万人,只要我们计划周详,乘其不备,必定能够直捣黄龙!” “禁军两万人,又有尹正和瑞王坐镇,恐怕...” “怕什么?你擎北军五万人,连区区两万禁军都打不过?岂不是笑话!”霍培安信心满满地说道,“如果你还是不放心,那我就在同去春猎的太监里安插个人进去,偷偷在他们的饮食里做一些手脚,以保万无一失!”(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章:狗急跳墙(上) 一轮新月刚上梢头,如墨的夜色就将日间的光明消匿在了漆黑的背景里,几许迷离的月色,透过枝繁叶茂,将静谧的光辉淡淡倾泻而下。 尹正疾步穿梭在如迷宫一般的宫巷内,四周极静,没有一丝风,甚至连夜鸟的鸣叫也没。他走入昏暗的宸芷宫里,屋内烛火极弱,木清和裘风二人安静地坐在椅子上,似乎已经等了一些时候。 裘风见尹正面色阴沉,不由疑惑地上上下下将他打量了几遍,不耐烦地问道:“尹统领,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这么急着把我们一起召见过来?” 尹正跑得气喘吁吁,一副急切万分的样子,低喊道:“出大事了!你们可知道这个月梁胤昊要出宫春猎?” 木清和裘风莫名地对视一眼,这皇帝春猎是每年固有的项目,每年都在这个季节出行,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可是他们见尹正面色焦灼的样子,似乎还真有什么大事发生。木清为尹正递上一杯热茶,柔柔道:“当然知道,这可是宫里的大事,如今所有人都围着春猎在忙活。这次春猎我和裘风也会陪同梁胤昊一起去,你所说的大事是否与春猎有关?” 尹正深吸一口气,平复心情道:“正是!如果消息来源没有错的话,恐怕这次春猎要出大事情的啊!” “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你别着急,慢慢说!”裘风一脸肃穆地说道。 “是这样的,今日兵部尚书岳暄突然来找我,然后告诉了我一个他暗中发现的消息,一个骇人听闻的消息!” 裘风不耐烦地猜测道:“尹统领你就别再卖关子了,赶紧说吧,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岳暄告诉我,霍培安也许联合了擎北军副将萧肃一起,二人正策划着一场谋逆弑君的计划!” “什么?”裘风诧异道,“擎北军的副将?这两个人的胆子还真是天大啊!” 相反于裘风的惊愕,木清黑眸深不见底,压低的嗓音极其轻柔而缓慢,从话语中听不出有任何情绪,似乎并不见得多么惊讶。她谨慎地问道:“消息来源可靠吗?” 尹正点头,信心十足地说道:“应该不会有错。我与兵部的岳暄有些交情,当时也是我鼓励他勇于拆穿前兵部尚书的诡计,而且你也对岳暄的秉性有所了解,是个耿直豪爽的孩子。他是因为对我心存感恩,今日才会冒险前来透露的。” 裘风狐疑地问道:“那个岳暄又是如何发现霍培安与萧肃意图谋反的计划的呢?” “是这样的,自从乔远山被流放之后,擎北军的一切事物都由萧肃管理。前些日子,擎北军以春猎期间,禁军随驾出京,京中安防人手不足为理由,特地向皇上请求调取一部分擎北军入京协助禁军防卫,而且皇上也已经同意了。” 裘风微微挑眉,不解地问道:“乍听之下,也没有什么问题啊?” “不错,如果擎北军只是取了几千人,甚至上万人也没有关系。可是萧肃除了将一部分擎北军调入京中之外,还另外在滨州附近安插了不少士兵,听说人数还不少,而且有越来越多的趋势。” 木清眉头一皱,谨慎地说道:“滨州并非是擎北军管辖的区域,私自调拨士兵,难道梁胤昊没有说什么吗?” “滨州原本不是擎北军的管辖范围,但是就在乔远山被抓后的几日里,梁胤昊就将擎北军负责的北境范围与中部范围合并了,所以现在来说,将擎北军调入滨州并非不行。” 木清微微眯起了眼,那黑眸转为冷冽噬人,视线锐利得犹如刀刃,就连四周的空气也似是在一瞬间转为冷凝。“哦?时间上竟然如此巧合?” “就算萧肃将擎北军调入滨州又如何?滨州离开京城还是有一段距离的。”裘风质问道。 尹正擦了擦额角的薄汗,解释道:“这滨州虽然并非与京城相邻,但是滨州却是与春猎的猎宫极为靠近。而且滨州有一个特点,群山环绕,极为适合埋伏隐藏。如果霍培安和萧肃将士兵安插在滨州,那对咱们来说可真是防不胜防啊!” 屋内立即陷入了一片沉静之中,每个人都低头思索,紧拧的眉头在眉心处烙下一道道刻痕。 尹正似是看穿了二人心中的疑虑,又道:“若是你们还觉得太过牵强,那霍培安派人将萧肃老家的父母亲接回京中,可见他们之间的关系匪浅了吧?” 尹正推测的的确有几分道理,如果说萧肃突然间调动士兵入京城和滨州不过是个巧合,可是霍培安这几日不是已经病了吗?为何还会有这个精力去派人接送萧肃的父母?而且这一件件事情,时间上太过吻合,若说只是纯粹的巧合也未免太过牵强了些。 “嗯,霍培安将萧肃的父母亲接回京中,美其名曰好好照顾,实则就是将他们作为人质,威胁萧肃。”木清伸手敛了敛鬓角垂下的几缕发丝,举止投足间竟是刻意带着几分令人寒溧的森冷,就连说话的语调也是冰冷如霜。“霍培安果然是狗急跳墙了,竟然连这种阴招都想得出来。” 尹正说道:“那个萧肃是乔远山的人,多年来一直跟着乔远山。这次乔远山出事,说不定那萧肃也怀恨在心,等着有一天替乔远山报仇,所以霍培安才找到了他。” “看来霍培安是用这一招用上瘾了,竟然还想故技重施。他是想起兵造反,然后杀了梁胤昊?”木清语调是一如既往的冷漠,可脸色却已是如常那般了。 裘风啧啧叹气,又哗地一声抖开折扇,若无其事地说道:“应该是,就算不是就地杀害,起码也会生擒梁胤昊,威胁他交出皇位。” 尹正试探地问道:“我今日来找你们就是想找你们商量此事,我们要不要告诉梁胤昊,让他警惕些?” “不!先不要告诉梁胤昊。”木清反对道,飘渺若无根的浮萍一般的声音,似是带着轻蔑地嗤笑,可那语调听上去却寒若冰霜。(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一章:狗急跳墙(下) 木清反对道:“不!先不要告诉梁胤昊。” 裘风又问道:“那瑞王呢?” 木清顿了一顿,思索良久,道:“也暂时先别告诉瑞王,以免打草惊蛇。” “怎么?难不成你还想要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引蛇出洞?” “正是!眼下我们虽然猜测霍培安与萧肃意图不轨,可是毕竟只是我们的假设而已,真报上去给梁胤昊,恐怕证据也不足。而且一旦我们现在去告诉梁胤昊,霍培安那里一定会多少听到一些风声,这样他就会有所警觉。可是霍培安又是个阴狠毒辣的人,他想好了要做的事情就一定会去做,谋逆造反不过是早晚的事情罢了。” “所以,与其处处防着他又安排出下一次的计划,都不如先让他做大,大到一旦被揭穿就无可辩驳的地步,这样对于我们彻底铲除霍培安及其党羽势力也是非常有利的。” 尹正忧心忡忡地说道:”可是这样会不会风险太大?” “虽然我们不告诉瑞王和梁胤昊,但是不代表我们自己就什么都不做啊?” 木清和裘风莫名地对视一眼,这皇帝春猎是每年固有的项目,每年都在这个季节出行,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可是他们见尹正面色焦灼的样子,似乎还真有什么大事发生。木清为尹正递上一杯热茶,柔柔道:“当然知道,这可是宫里的大事,如今所有人都围着春猎在忙活。这次春猎我和裘风也会陪同梁胤昊一起去,你所说的大事是否与春猎有关?” 尹正深吸一口气,平复心情道:“正是!如果消息来源没有错的话,恐怕这次春猎要出大事情的啊!” “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你别着急,慢慢说!”裘风一脸肃穆地说道。 “是这样的,今日兵部尚书岳暄突然来找我,然后告诉了我一个他暗中发现的消息,一个骇人听闻的消息!” 裘风不耐烦地猜测道:“尹统领你就别再卖关子了,赶紧说吧,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岳暄告诉我,霍培安也许联合了擎北军副将萧肃一起,二人正策划着一场谋逆弑君的计划!” “什么?”裘风诧异道,“擎北军的副将?这两个人的胆子还真是天大啊!” 相反于裘风的惊愕,木清黑眸深不见底,压低的嗓音极其轻柔而缓慢,从话语中听不出有任何情绪,似乎并不见得多么惊讶。她谨慎地问道:“消息来源可靠吗?” 尹正点头,信心十足地说道:“应该不会有错。我与兵部的岳暄有些交情,当时也是我鼓励他勇于拆穿前兵部尚书的诡计,而且你也对岳暄的秉性有所了解,是个耿直豪爽的孩子。他是因为对我心存感恩,今日才会冒险前来透露的。” 裘风狐疑地问道:“那个岳暄又是如何发现霍培安与萧肃意图谋反的计划的呢?” “是这样的,自从乔远山被流放之后,擎北军的一切事物都由萧肃管理。前些日子,擎北军以春猎期间,禁军随驾出京,京中安防人手不足为理由,特地向皇上请求调取一部分擎北军入京协助禁军防卫,而且皇上也已经同意了。” 裘风微微挑眉,不解地问道:“乍听之下,也没有什么问题啊?” “不错,如果擎北军只是取了几千人,甚至上万人也没有关系。可是萧肃除了将一部分擎北军调入京中之外,还另外在滨州附近安插了不少士兵,听说人数还不少,而且有越来越多的趋势。” 木清眉头一皱,谨慎地说道:“滨州并非是擎北军管辖的区域,私自调拨士兵,难道梁胤昊没有说什么吗?” “滨州原本不是擎北军的管辖范围,但是就在乔远山被抓后的几日里,梁胤昊就将擎北军负责的北境范围与中部范围合并了,所以现在来说,将擎北军调入滨州并非不行。” 木清微微眯起了眼,那黑眸转为冷冽噬人,视线锐利得犹如刀刃,就连四周的空气也似是在一瞬间转为冷凝。“哦?时间上竟然如此巧合?” “就算萧肃将擎北军调入滨州又如何?滨州离开京城还是有一段距离的。”裘风质问道。 尹正擦了擦额角的薄汗,解释道:“这滨州虽然并非与京城相邻,但是滨州却是与春猎的猎宫极为靠近。而且滨州有一个特点,群山环绕,极为适合埋伏隐藏。如果霍培安和萧肃将士兵安插在滨州,那对咱们来说可真是防不胜防啊!” 屋内立即陷入了一片沉静之中,每个人都低头思索,紧拧的眉头在眉心处烙下一道道刻痕。 尹正似是看穿了二人心中的疑虑,又道:“若是你们还觉得太过牵强,那霍培安派人将萧肃老家的父母亲接回京中,可见他们之间的关系匪浅了吧?” 尹正推测的的确有几分道理,如果说萧肃突然间调动士兵入京城和滨州不过是个巧合,可是霍培安这几日不是已经病了吗?为何还会有这个精力去派人接送萧肃的父母?而且这一件件事情,时间上太过吻合,若说只是纯粹的巧合也未免太过牵强了些。 “嗯,霍培安将萧肃的父母亲接回京中,美其名曰好好照顾,实则就是将他们作为人质,威胁萧肃。”木清伸手敛了敛鬓角垂下的几缕发丝,举止投足间竟是刻意带着几分令人寒溧的森冷,就连说话的语调也是冰冷如霜。“霍培安果然是狗急跳墙了,竟然连这种阴招都想得出来。” 尹正说道:“那个萧肃是乔远山的人,多年来一直跟着乔远山。这次乔远山出事,说不定那萧肃也怀恨在心,等着有一天替乔远山报仇,所以霍培安才找到了他。” “看来霍培安是用这一招用上瘾了,竟然还想故技重施。他是想起兵造反,然后杀了梁胤昊?”木清语调是一如既往的冷漠,可脸色却已是如常那般了。 裘风啧啧叹气,又哗地一声抖开折扇,若无其事地说道:“应该是,就算不是就地杀害,起码也会生擒梁胤昊,威胁他交出皇位。”(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二章:恶化 裘风一字一句地说道:“你的蛊惑毒已经深入血液,越来越无法控制了是吗?” 木清如扇一般的睫毛微微颤动了两下,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有些不自然,但她立马恢复了淡然,道“你别胡思乱想,我现在不是很好吗?” “你别以为我这两日待在西枫苑里就什么都不知道了!你瞒得了那程子君却瞒不过我!”裘风吹胡子瞪眼地说道,“你之所以不想把霍培安的计划告诉粱胤昊,就是因为你想一举彻底打垮霍培安,你不想再给霍培安时间,你也已经没有太多时间!我说得对不对?” 木清低头敛目,沉默良久后终是沉沉一叹,道:“你明明这两天并没有替我把脉,你是怎么发现的?” 裘风故意环视了一圈四周,不疾不徐地说道:“最近你屋子里的檀香味越来越重,是故意让茱萸加了不少香吧?” “那又如何,妃嫔的寝宫里有些熏香也是极为平常的事情。”木清冷冷挑眉,不解道。 “可是你平日里并不喜欢太过浓郁的味道,为何这几日偏偏将屋里的香味加重了呢?甚至连身上都抹了不少香粉。”裘风冷静地一一分析道,“原因就是你身上的红斑开始越来越多,你需要抹更多的药膏去遮盖身上的红斑。药膏本身有不少药味,于是你就在房间加重了熏香以掩饰自己身上的药味。” 木清寂静了好一会儿,但眉宇神色间仍是一如既往的恬淡,须臾笑道:“能从如此细枝末节处发现端倪并推断出一系列的结果,真不愧是灵山帮帮主,还好你是我的朋友而不是敌人,不然的话还真让我有些害怕。” 裘风冷哼一声,道:“你少来这一套,别以为你说了两句好听的,我就会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你为什么要瞒着所有人?为什么不肯告诉大家实话?你骗尹正、程子君和桃芜也就算了,为什么连我也要瞒着?你打算瞒到什么时候?是解决了霍培安之后?还是所有一切都结束了之后?“ 木清一直沉默听着,没有回答半句话,清冷的目光涣散地投射到窗外的某一处,叫人看不清她此刻的情绪。 裘风最受不了她这幅淡然又高深的样子,仿佛世间一切都与她无关,又仿佛一切她尽在掌握。裘风无奈地摇摇头,试探道:”你是不是想着等一切结束之后你就悄然离开,让所有人都以为你好好的,云游四海去了?“ “我只是不想让太多人为我担心,更不希望你们伤心。“ “可是你这样瞒着,等有一日我们发现了真相,反而会让我们更加伤心,更加难以接受!” “木清,我认识你有七年多的时间了,我认识你的时候你就是木清,而不是什么云长烟。这么多年来,你都辛苦,你都坚毅,你的忍辱负重,我全部都是看在眼里的。作为你的朋友,我会帮你,会协助你完成你的心愿,可我也会心疼你,所有关心你的人都会心疼你。所以不要让我们成为最后一个知道一切的人,不要让我们有一种被欺骗了的感觉。” “我不是有心要骗你们的。只是.....只是害怕你们接受不了。尹叔叔为人耿直,是个一根筋;程姐姐外柔内刚,作为医者她容易把生死看得太重;还有桃芜,她从小到大一直跟随在我身边,她要是知道我时日无多,还不得****闹得你灵山帮鸡犬不宁?” “裘风,你要明白,我绝对不是有心要骗你们的。实在是形势所逼,迫不得已,我也希望得到你们的谅解。“ ”谅不谅解的我说了不算,你得问她们自己才行。“裘风负气地说道,其实心里的这口闷气早已烟消云散。 裘风一字一句地说道:“你的蛊惑毒已经深入血液,越来越无法控制了是吗?” 木清如扇一般的睫毛微微颤动了两下,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有些不自然,但她立马恢复了淡然,道“你别胡思乱想,我现在不是很好吗?” “你别以为我这两日待在西枫苑里就什么都不知道了!你瞒得了那程子君却瞒不过我!”裘风吹胡子瞪眼地说道,“你之所以不想把霍培安的计划告诉粱胤昊,就是因为你想一举彻底打垮霍培安,你不想再给霍培安时间,你也已经没有太多时间!我说得对不对?” 木清低头敛目,沉默良久后终是沉沉一叹,道:“你明明这两天并没有替我把脉,你是怎么发现的?” 裘风故意环视了一圈四周,不疾不徐地说道:“最近你屋子里的檀香味越来越重,是故意让茱萸加了不少香吧?” “那又如何,妃嫔的寝宫里有些熏香也是极为平常的事情。”木清冷冷挑眉,不解道。 “可是你平日里并不喜欢太过浓郁的味道,为何这几日偏偏将屋里的香味加重了呢?甚至连身上都抹了不少香粉。”裘风冷静地一一分析道,“原因就是你身上的红斑开始越来越多,你需要抹更多的药膏去遮盖身上的红斑。药膏本身有不少药味,于是你就在房间加重了熏香以掩饰自己身上的药味。” 木清寂静了好一会儿,但眉宇神色间仍是一如既往的恬淡,须臾笑道:“能从如此细枝末节处发现端倪并推断出一系列的结果,真不愧是灵山帮帮主,还好你是我的朋友而不是敌人,不然的话还真让我有些害怕。” 裘风冷哼一声,道:“你少来这一套,别以为你说了两句好听的,我就会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你为什么要瞒着所有人?为什么不肯告诉大家实话?你骗尹正、程子君和桃芜也就算了,为什么连我也要瞒着?你打算瞒到什么时候?是解决了霍培安之后?还是所有一切都结束了之后?“ 木清一直沉默听着,没有回答半句话,清冷的目光涣散地投射到窗外的某一处,叫人看不清她此刻的情绪。(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三章:春猎(上) 宁将军与连曦哲二人刚结束整日的值守,皆卸下了一身的戎装,走在皇城外的街道上。宁将军语气沉沉道:“近日朝中出了大事,皇上整日烦闷,心情不好,咱么当差的时候也要格外小心谨慎些啊!” “我明白,已安排稳妥了。”连曦哲点点头。 宁将军口中大事便是几日前发生的落榜考生状告吏部官员一事。当时恰逢皇帝的哥哥穆王爷奉旨入宫觐见,不料刚出府邸没几步就凭空冒出个穷苦秀才,拿着一封血书,声泪俱下地控诉着吏部考官营私舞弊,私相授受。秀才声称自己寒窗苦读数十载,只为博得功名为国效力,可惜却屡次落榜。原本想着许是自己学识不精,技不如人,倒也不曾心生怨恨。可是在一次文人雅士的闲谈中,无意间发现状元爷高中的文章竟与自己的一模一样! 张秀才心中疑惑,决定要弄清此事,后来几经辗转才从当时阅卷考官的小厮那儿得知,原是吏部官员收受了贿赂,将自己的考卷与当今状元的考卷作了调换。张秀才愤慨不已,于是就一纸状书将吏部考官告上了京中衙门。谁知等来的并非伸冤平反,而是刑部衙门的一顿毒打关押,称其诬告朝廷命官,还硬生生打断了他的一条腿。如今张秀才不仅身有残疾,更被勒令终身不得再参加科举考试,走投无路之下,他只能选择拦截穆王爷的座驾,抓住这最后一丝机会为自己伸冤。 穆王爷向来礼敬贤士,听了他的遭遇已是惊讶,又看他血书中字字哀恸,锥心泣血,的确是个颇有才情的年轻人,心中更是起了怜惜之情。于是穆王爷收下血书,立马进宫将这一切上奏给了翊王。 翊王闻之大惊,即刻派人调查此事,甚至还传了那张秀才入宫问话。这不查还好,一查竟牵扯出吏部和刑部多位官员,其中更不乏朝中要臣,首当其冲的便是吏部尚书和刑部尚书。翊王大发雷霆,不仅革除当今状元的状元头衔,更下令关押审问吏部和刑部多位官员,称要严厉彻查,肃清官场不良之风。 这件事受影响的不只是吏、刑二部,还有当今太子李昭昱,因为吏部和刑部都是太子的人,折损了这两员大将,对太子在朝中的势力可谓是不小的冲击。可是这件事实在闹得太大,太子刚获解禁,若是再搅到这趟浑水里,恐怕也讨不着什么便宜,所以即便他心中再有不甘,也不敢在朝堂上为涉案人员求情。 宁将军重重一叹,“这次的科考舞弊案同时牵连吏部和刑部的两部尚书,只怕连太子殿下也逃不了干系。你说这都闹得什么事儿啊!如今的朝廷怎么变得如此乌烟瘴气?” 连曦哲倒是对此不以为意,反而调笑道:“怎么将军现在也开始关心文官们的那些蝇营狗苟了吗?” “也并非刻意关注,只是事儿闹大了总会多少听到些风声。以前我常年在外打仗,对京中的局势自然听得少,现在做了这个御林军统领的位子,有些事不想知道都不行。”宁将军无奈地摇了摇头,“怕就怕到最后连咱们俩都得搅进去!” “这点我倒是不担心,我连曦哲不过是个无名小吏,想来太子的人也不屑在我身上花功夫。” “希望吧。”宁将军垂头沉思,后又话锋一转,“对了,三皇子回京获封郡王,你可与他打过照面?” 连曦哲如实说道:“还没有。但我听说这位皇子曾以质子身份软禁异国,历经千辛万苦才回来。” “是啊,记得他还是个孩子的时候,我曾见过他几次,特别的乖巧伶俐。”宁将军点点头,回想起当年那稚嫩孩童的脸,心中只觉不忍。“可惜啦…” 连曦哲笑着附和了两句,心中却是另外一番思量:先前就因为这位三皇子回宫的事情生出不少事端,甚至还让太子被禁东宫,如今三皇子一回来,朝中又立马闹出了这么大的事情,这时间上会不会有些太巧合了?虽然舞弊案表面上与这位皇子毫无关联,可是事情闹到这个地步,他总觉得这一切少不了这位甯王的推波助澜。不过他倒没有把这些想法说出来,毕竟有些话还是只适合咽在肚子里。 连曦哲正兀自想着,忽然,有一道熟悉的蓝色身影从眼前一晃而过,可待他想再寻找那个身影时已是毫无踪迹。 宁将军见身旁的连曦哲神色怪异,关心道:“怎么了?” “我刚才好像看到蓝姑娘了。” 宁将军一惊,也开始四处张望起来。自从当日蓝昕芷救了他们俩之后,就再也没有了她的消息,如今又怎么会突然出现在京都?“我怎么没瞧见?你会不会是看错了?蓝姑娘向来游历山水,又怎么会出现在京都呢?该不会是你太想人家了,出现了幻觉吧?” 连曦哲失望地皱眉沉思:是吗?是他看错了?也是,她那么高冷的人又怎么会屑于来到京都这世俗之地呢? 思及此处,连曦哲嘴角扯出一道苦笑,转身离开。 ----------------------- 李昭晏处理完公务回到王府的时候已是黄昏时分,一回来他便径直往幽婼所居住的紫竹苑中走去,并吩咐下人直接将准备好的晚膳送到那里。 自从李昭晏回到京都后,他就安排幽婼和莺铃暂时住在城郊,并由玉芝贴身保护。后来翊王赏了李昭晏一座城东的宅院作为府邸,他才将她们暗中接了回来,并安排在府中的偏院里,而且嘱咐幽婼无事不得外出,以免被太子的眼线发现。算了算,幽婼被“关在”府中已有十几天,每日无所事事又提心吊胆,还好不时有莺铃和玉芝陪她说说话,这才没让她无聊得抹脖子。 屋内二人同桌而食,李昭晏细心地为幽婼布菜,眉宇眼角总是带着微笑。(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四章:春猎(中) 一大早祭祀仪式结束之后,皇帝梁胤昊正式搬入猎宫,而其余皇室宗亲仍旧在猎宫外头安营扎寨。这几日里,尹正是最忙得不可开交的人,一方面他要不断调整猎宫周边的防卫,不能放过任何异动;另外一方面,他还不能把事情做得太明显,让人有所怀疑,这实在是愁坏了尹正。 梁胤昊回猎宫换了一身骑马装,便进入猎区加入狩猎。这些个皇宫贵族,平日里在京城闷坏了,难得能有机会来到草原猎场,一个个自然兴奋得难以自持。于是,这比赛谁打获的猎物最多最好就成了年年都会上演的一幕了。当然了,梁胤昊是皇帝,没人敢和他比,他也不会真刀真枪地上阵去,不过是骑马慢慢走着,最后射几只内务府实现准备好的格子罢了。 时隔多年,瑞王粱胤桓再次踏上这片猎区,心中却是感慨万分。他陪同着梁胤昊一起在草原上缓缓驾着马,二人时而闲谈,时而沉默。这片地方对他们两个来说太过敏感,就算如今瑞王在朝堂上已经颇得梁胤昊信任,但是对于这个八年前的故地,难免会让二人想起八年前的那场往事,彼此心中那隐藏至深的隔阂也不由浮上水面。 二人寂静良久,气氛有些许尴尬,梁胤昊率先沉沉开口道:“这么多年了,这里却好像没有变过似的。” 瑞王望着远方的天地一线,不由也有些感慨起来:“的确没有变过,一转眼那么多年过去了,实在是让人不由感叹时光匆匆啊。” “这么多年来,五弟你可有怨过?”梁胤昊看似不经意地问道,其实这个问题在他心中已是积压许久。 “皇兄这话就让臣弟听不明白了。”瑞王坦然一笑,道,“怨?怨谁呢?” 梁胤昊饶有深意地看了瑞王一眼,幽幽道:“怨父皇,怨天,怨命运….甚至是怨朕!” 瑞王也转头看向梁胤昊,眼中光芒坚定不移,没有丝毫的闪躲。“作为儿子,臣弟从来都没有怨恨过父皇,父母养育之恩从不敢忘。怨天怨命更是无稽之谈,天命如此,若终怀忿忿不平之心,于己于人都不是一件好事。至于皇兄,臣弟就更没有什么好怨恨的,若不是皇兄仁慈,臣弟恐怕还在甫州终日碌碌无为,混吃等死,亦或者被霍培安暗中杀害也不一定。又怎么会有今时今日呢?” 梁胤昊审视着瑞王良久,似是品味斟酌着瑞王话中的真假。最后梁胤昊释然一笑,伸手拍了拍瑞王的肩膀,调侃道:“以前你的箭法可是几个皇子中最好的,怎么现在连个兔子麻雀的也打不到?是故意让着朕还是你实力退步了?” “好多年没有碰过弓箭了,哪还能和当年年轻气盛时相比呢!”瑞王不好意思地笑道,可眼底深处却无半点儿笑意。 二人有一句没一句,漫不经心地聊着天,半日下来,收获自然不多。除了梁胤昊打了一只野兔之外,瑞王竟是空手而回。 到了午时,日头开始火辣起来,于是梁胤昊便下马回到猎宫用膳。猎宫里,梁胤昊邀请了瑞王一同用膳,同时在侧服侍的还有宸妃尹木清。三人同桌而食,面上和乐融融,气氛极为自然,可是各自的心里都有着不同的算盘。用过午膳之后,按例梁胤昊会午间小觑一会儿,瑞王也起身准备离开,正在这时,尹正焦急万分地冲入猎宫内,给梁胤昊带来了一个极为震惊的消息。 “你说什么?擎北军副将萧肃带着擎北军意图造反?!”梁胤昊不可置信地问道。 尹正一脸凝重,沉声道:“正是,猎宫周围的两处防哨点均前来报告,说擎天军已经攻占了两处哨点,准备打进猎宫来了!” “怎么可能!擎北军向来只听从朕的调配,此番怎敢如此胆大妄为?”梁胤昊显然还无法从惊愕中回过神来。 尹正低头垂眸,支支吾吾道:“微臣有罪,其实….” 木清急着催促道:“都到这个时候了,父亲有话不妨直说。” 尹正点头道:“其实在京城的时候,微臣就听兵部尚书岳大人说过,霍培安曾经多次出入萧副将的府邸,一去就是大半天。只是当时微臣并不知道他们到底是叙旧,还是商量什么重要的事情,所以….所以也不敢贸然向皇上禀报。” “萧肃是乔远山的副将,而乔远山与霍培安私交甚笃。他们一定是因为乔远山的事情,心怀怨怼,所以才想出这么破釜沉舟的一招来。”木清冷静地分析道。 “霍培安?这次的始作俑者竟然是他?!”梁胤昊惊骇道,“往朕信任恩宠了他那么多年,他不感恩也就算了,竟然狼子野心到这般田地。” 相比起梁胤昊的慌乱,瑞王则更显得沉着得多,他看向尹正,问道:“能不能查出来,擎北军有多少人?” “据消息来报,应该有五万人,春猎的队伍出京之前他们一直安营在滨州。滨州离猎宫仅有一百里不到的路程,而且都是些群山环绕的小道,不易被人所察觉,所以咱么也没能事先发现他们的异动。” “五万人….”梁胤昊愣愣地说道,“猎宫的禁军只有两万人….那….” 木清见梁胤昊脸色惨白,整个人仿佛魔怔了一般,心中不由有些鄙夷。堂堂一国之君,危难时刻不但不能发号施令,带着所有人脱离困境,竟然如个孩童一般不知所措,实在无半点儿大将之风。不过她心中虽是这么想,可面上却假意安慰道:“皇上别太担心。禁军虽然在人数上吃亏,可好在禁军将士们个个骁勇善战,又有父亲负责调配,必定能平定乱党,保皇上周全的。” “他们怎么敢就这么攻上来?难道他们就视京城的防卫军和禁军为无物了吗?”瑞王狐疑道。 尹正担忧道:“殿下别忘了,擎北军刚刚调派了两万人去京城,美其名曰协助防卫军和禁军守卫京都啊!” 瑞王低声分析道:“所以,他们的目的是挟持皇上回京,然后逼迫禁军和防卫军交出皇宫,从而正是入主京城?!”(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五章:春猎(下) 瑞王皱眉道:“他们的目的是挟持皇上回京,然后逼迫禁军和防卫军交出皇宫,从而正式入主京城?!” 梁胤昊惊出一身冷汗,疲软地瘫坐在椅子上,喃喃道:“那也就是说,咱们现在根本就没有办法去京都调派人手咯?” “应该是,京都一定已经被擎天军控制住了,制造出一副天下太平的样子,外面就算变了天,恐怕里头也未必知晓。”瑞王沉吟道。 “霍培安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竟然做出这等事情。”梁胤昊怒吼一声,又气又惊,整个身子都忍不住颤抖起来,“两万对五万,这场仗要怎么打?尹卿,五弟,依你们看,我们该怎么办呢?” 瑞王冷静地说道:“臣弟以为,咱们现在应该通知其他就近的援军支援。好在猎宫易守难攻,禁军将士奋勇拼搏应该也能撑上几日,等援军一到,两面夹击,必定能平定叛军。” “瑞王殿下说的没有错,此时谁能争取到时间谁就是赢家。”尹正点头赞同道,“好在微臣早有准备。在我们启程离京的时候我就通知了临翟营的董硕将军,让他带着人马去滨州附近待命,一旦收到我的信号,他们就会攻上猎宫,营救圣上。” 梁胤昊对于尹正的精妙安排不由有些吃惊,问道:“哦?尹卿还做了这样的打算?” 尹正拱手一揖,低头道:“说来惭愧,微臣在京中就已经发现了霍培安的异动,可是苦于没有证据所以也不敢对任何人声张,只能暗自自行安排。微臣自作主张还望皇上不要怪罪。” 梁胤昊摆手阻止了尹正的话语,道:“这次多亏有你未雨绸缪,朕又怎么会怪罪于你呢?” “临翟营约莫多久才能赶到?”瑞王谨慎地问道。 尹正迅速答道:“少则三日,多则五日。” “禁军撑得了那么久吗?”瑞王又问道。 尹正不悦地挑了挑眉头,不甘心地说道:“殿下这是在怀疑禁军的能力?我禁军将士可个个都是最精锐的士兵,抵抗擎北军那群杂种还是绰绰有余的。不过…怎么说人数上也吃亏,我想五日吧,五日也就是极限了。” “所以临翟营五日之内必须赶到,不然的话….”梁胤昊用手抹了抹额头的虚寒,脸色虽然已不复方才那般惨白,可是整个人还是愣愣的。 木清走到梁胤昊身旁,伸手覆上他冰凉的手背,安抚道:“皇上放心,禁军必定会拼尽全力保护皇上的。不会有事的!” 协商过后,尹正便立马按照梁胤昊的命令在猎宫发送讯号,请求临翟营的支援。而梁胤昊自得知叛军作乱之后,就一直待在猎宫里不曾出门,木清也一同陪伴在侧。眼看着时间一点一点流逝,叛军的脚步已经逼近,众人陷入了惶惶不安之中。 似乎连老天爷都感受到了危险血腥的气息,上午还是明媚的好天气,到了午后天色便骤然变得阴沉起来,劲风夹杂着微微细雨拂过脸庞,让人举得格外冰凉。 尹正带着禁军将士严正以待地站在最前方的防线区域,不远的地方就能看见灰蒙蒙的天际处有一片黑压压的人影正疾步向这边进军而来。叛军越来越近,几乎是蜂拥而上。尹正站在所有禁军士兵的最前头,他看着前方的一举一动,压抑的气氛也几乎让他有一种窒息的感觉。他捏紧了手中的军刀,脸色凌厉得如同鬼魅一般,似乎下一刻就要迸发出惊人的力量来。 不稍半刻,他们已经能看清最前头叛军的面目来,由于猎宫周围地势不平,方圆几里又都是群山环绕,所以擎北军放弃了精锐的骑兵,只能选择徒步前来。练成一道黑线的步兵们个个手握长枪,如惊涛骇浪一般朝着禁军攻来。 禁军将士个个坚如磐石,面色凝重而沉静,没有人的脸上露出胆怯退缩的表情。尹正大喝一声:“保护皇上,保家卫国,兄弟们,冲啊!” 两方人马瞬时相交,禁军平日里训练严谨刻苦,所以个个都是近身攻击的好手,两方搏斗之下禁军自然占了上风。不过也有些运气不错的擎北军士兵,冲破了第一道防线,往里头飞奔而去,却最终倒在了弓弩手的箭下。禁军就如同一道坚固的屏障一般将敌军抵御在外,虽然在敌众我寡的情况下,依旧能力保防线不失。 猎宫外头打得不可开交,猎宫里自然也不安稳。所有皇室宗亲都离开了营帐,进入猎宫的中庭区域躲避敌军,而梁胤昊则是一直躲在猎宫的大殿里,门窗紧闭,不敢出来,也不准任何人进去,所有吃穿用度全部都是由宸妃亲自送入殿中。随着两军打得越来越焦灼,猎宫里不时能听到外头兵器碰撞,嘶吼砍杀的声音,气氛也随之紧张起来,猎宫里的每一个人脸上都浮现着慌张的神色,太监宫女们更是乱得站也不是,坐也不是,胆小的小宫女还忍不住低声啜泣了起来。 所有人都陷入恐慌的时候,唯独瑞王和胡志涵面色冰冷,丝毫没有惧色。二人并肩而坐,沉默不语,突然瑞王起身,却叫胡志涵给拉住。 胡志涵双目紧紧看着瑞王,苦口婆心地说道:“殿下万万不可啊!” 瑞王忿忿地甩开胡志涵的手,坚毅地说道:“本王虽是皇室子弟,可也是热血男儿,如今家国有难,我怎们能像个懦夫一样坐在这里,岂不是贪生怕死?” “前方凶险万分,殿下贸然前去,要是有个闪失,这后头的事情咱们还怎么继续下去?” 瑞王明白胡志涵口中‘后头的事情’就是为云氏一族洗冤,还原当年谋逆案的真相。可是瑞王冷冷道:“现在连国都快不成国了,还谈什么后话?胡大人,我不能坐在这里坐以待毙,我与他….不一样。” 胡志涵看着瑞王坚定离去的背影,心中暗自一叹:你的确与咱们现在的这个皇上不一样!殿下你可千万要保重啊!(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六章:守护(上) 尹正带着禁军士兵奋力厮杀,虽然近身搏斗他们占据优势,可是人数上却不敌对方。短时间的作战还能勉强应付,可一旦时间一久,拉锯之下,禁军的体力开始越来越不支,而对方的士兵数量却好似源源不断一般,怎么杀也杀不完,形式对于禁军来说开始急转直下。 几个时辰的殊死搏斗下来,就连武功最高,战场经验最为老道的尹正都开始有些吃力起来,他拼尽全力奋勇厮杀,却没能顾上后头偷袭而来的敌人。眼看着敌人的大刀就要砍下,尹正此时再想做反应已经晚了。刀刃直直朝着他的头顶而来,几乎还差几分的距离,这时一把利剑横插在尹正与敌人的中间,一下子就化解了尹正的危机。尹正也反应极快,在敌人还没反应过来之前,立马将手中的刀毫不犹豫地插入对方胸腹出。 尹正转头一看,原来方才救他的正是瑞王粱胤桓。尹正惊愕道:“殿下你怎么来了?这里太过危险,你赶紧走,要是有什么闪失,那可是天大的事啊!” “尹统领和将士们在这里与敌人展开搏斗,保家卫国,我又岂能躲在后头什么都不做呢?”瑞王神色凝重地说道,“尹统领放心,我的武功也不差,虽然好多年没有使了,但杀这些宵小之徒还是绰绰有余的。” 说着瑞王便疾冲而来,首当其冲地护在将士们身前,大有戎马倥偬,大势已烈,恨不得一死以报国家的气势。他手中沉重的刀剑却被他挥舞得灵动自如,一招一式,一砍一劈,将身边敌人的头颅轻松砍下,鲜血瞬时喷涌而出。嗜血的刀刃上,鲜血缓缓滴落,瑞王就这么手持刀剑,傲然直立在一众将士身前,面色沉静而阴冷,却没有半点儿惧怕的意思, 这般气势瞬间镇住全场,瑞王身后的将士们也如同受到鼓舞一般,个个挥舞着手中刀剑,喝彩声一片。 眼看着禁军士气大作,又有像瑞王和尹正这样杀人不眨眼的高手,临翟营的士兵们也不由有些迟疑,呆呆站在原地互相观望,却不曾有谁贸然推进。 敌人一走神胆怯,尹正就知道这是绝好的时机,于是立马指挥弓箭手准备攻击。飞速疾驰的利箭呼啸而过,直指毫无预警的擎北军士兵,还未等他们反应过来,便已经传来士兵的惨叫,随后是更多如林雨般的利箭纷纷而至。 残阳似血,洒在这满山满林之中,仿佛为苍茫大地穿上一层金光闪闪的金缕衣,如此浮华美景却被这残忍血腥的杀戮所辜负、玷污。落日映照着刀光剑影,这遍地血污,场景竟是如此可惊可怖。 形式瞬间发生了扭转,可是尹正心里却有着隐隐的不安。虽然因为瑞王加入的关系,将士们士气大作,如有神助,可是他们带来的弓箭并不多,最多再撑一个时辰,所有的箭就会使用殆尽,到时他们就只能靠手中的刀剑来对抗敌人了。尹正看了看周围的形式,虽然禁军损耗并不严重可仅仅大半日的时间,将士们已经筋疲力尽,现在之所以能撑着不过是靠着惊人的意志力罢了。 尹正沉沉一叹,眼下也只有走到哪儿算到哪儿,只希望老天能多给他们一些时间。可他看见面前的瑞王,心中又好似陡然升起一股力量来。这一刻他更加确信为什么长烟会费尽心力,筹谋多年来帮助瑞王,不仅仅是现在的这个皇帝的皇位来得不光彩,更重要的是瑞王他为人刚正不阿,一心为国为民,即使到了现在这种危难时刻也不曾有半点儿退缩,所谓得民心者得天下,这个位子也许本就应该是属于他的,也只有他配得上这天子之位。 --------------------------------------------- 木清安静地站在猎宫的大殿之内,闭目沉思,外头的纷繁吵杂,刀光剑影,似乎与这里是两个世界。过于相似的情景不由将她的思绪拉回到八年前,那时她还只是个涉世未深的孩子,对于战争和朝堂根本就不了解。当年的她也和现在京中的普通百姓一样,安稳地享受着美好的春日,全然不知外头是怎样一副骇人惊悚的剧变。 茱萸焦急地在木清身边徘徊踱步,现在这种情况她实在无法做到像木清这样镇定坦然,她紧张地说道:“不知道外头是什么情况了?” “你放心吧,我相信尹叔叔应付得过来。”木清淡淡道,即便到了现在这种情况,她依旧能保持淡定。 茱萸平日里就是个急性子,现在更是坐不住了,急着说道:“我不能在这里坐以待毙,我要出去帮他们!” “你别胡闹了,你一个宫女哪能加入到战场上啊?”木清霍然睁开双眼,虽然口气还是如往常一般,但眼中却多了一分凌厉。 茱萸急急反驳道:“为什么不行,主子是怕我暴露身份?你放心吧,我会假扮成士兵的样子,不会让人发现的。万一万一真叫人发现了端倪,我连借口都想好了!主子您是尹统领的女儿,我这个做侍女会些功夫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危难时刻,不是每个人都像那狗皇帝一样,躲在里头做缩头乌龟的。您就让我去吧!” 看着茱萸哀求的眼神,木清知道她是心意已决,于是只好无奈一叹,摇头道:“你都已经想好了,看来我是劝不住你了。我对你的功夫有信心,但是此役凶险,不可硬来,只能智取。” 茱萸一听木清已经同意,心中一喜,问道:“多谢主子成全!主子可是有什么好法子了吗?” 木清微微点头,道:“为了防止被人发现端倪,禁军带来的弓箭数量并不多,算了算时间应该也用得差不多了,一旦弓箭手使不上力,长时间的近身搏斗对禁军来说是个不小的考验。所以,我已经让太监们搜集了猎宫内所有的火油,并且让他们用布条捆成一个个圆球,你出去之后将火油洒在已经做好的布球上,用火攻打乱敌人的阵脚,也能给尹叔叔他们更多的机会和时间。”(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七章:守护(下) 双方的拉锯战已经持续了三个时辰,期间禁军伤亡人数虽然不如敌军那么多,但是也将士们的也开始处于疲惫的状态。夜幕逐渐降临,禁军的防线已经不似白天这般坚不可摧,他们一边后退防线,一边又重组箭阵,但终究也是抵挡不了多久。 擎北军的士兵见此情景,不由士气大震,个个挥舞着刀剑喊着口号从四面八方蜂拥而来。尹正和瑞王眼看着就要抵挡不住,这是天空忽然被无数火球照亮,成百上千的火球如同流星一般划过天际,场面壮观而绝美。擎北军还未反应过来,这看似美得不可方物的奇景却成了他们致命的灾难。火球在空中速度极快,带着熊熊燃烧的火焰急速砸向擎北军的士兵们。敌军见此情景忍不住逃窜躲避,甚至有些被火球砸中浑身都被点燃,到处充斥士兵们呼喊尖叫的声音。 瑞王和尹正诧异地看向身后,原来是远处的高台上有人正指挥着太监们发射着这些火球,用以攻击敌人。眼看敌人被火球弄得乱了阵脚,禁军立马一鼓作气,乘胜追击,将溃散的敌军逐个击破。 因为是春天的关系,草地茂盛,火球将正片草地点燃,形成了一道天然的火线,将两军屏蔽开来。擎北军一看这火势,指挥官立马下令退出火线其余,稍作休适。这无异于也给了禁军休息调整的时间,尹正自然高兴,也选择不再主动攻击,退到火线外头,等待着漫漫长夜度过。 深夜里,西风沉醉,效外旷野空荡宁静,夜色苍茫阴沉,偌大的天际竟无一颗明亮之星,好似诉说着每个人心底的哀凉。 木清透过猎宫的窗外看着远处的熊熊大火和滚滚浓烟,除了脸色有些泛白之外,神情还是如往常一般毫无波澜。 不一会儿,茱萸气喘吁吁地跑了回来,兴高采烈地叫唤道:“主子的计谋成功了,大火已经将敌军被逼推,两方人马现在都进入了休整的状态。” “离成功恐怕还远着呢!”木清的面上却没有过多的喜色,淡然问道,“临翟营的人到哪儿了?” 茱萸回答道:“他们已经从无风崖这边过来了,约莫最快还有一两天的脚程。” 无风崖虽然名为‘无风’,其实悬崖边上年年都会挂起一些不明来历的大风,极为凶险,很少有人敢走那条捷径。所以为了掩人耳目,又为了抓紧时间,临翟营的董硕便决定铤而走险,从无风崖这条捷径通往猎宫。 不过木清对于董硕的这个决定还是很有信心的,春日里无风崖的‘怪风’相较于其他季节来说要少得多,而且此役的关键就是‘时间’,若是来晚了一步,那结果和没有援军也没什么差别。所以现在的关键还是禁军能撑多久。 木清对茱萸吩咐道:“天亮之后,火势应该也削减得差不多了,到时擎北军一定会重新投入进攻。你前去告诉尹叔叔他们,陷阱已经准备妥当,待天亮之后就把人都引入我们早就设好陷阱的密林里。” “奴婢明白,这就前去告诉尹统领。”茱萸低头道,又担忧地看了看木清,“娘娘你留在这里也要格外小心!” 木清了然地点点头,道:“去吧。” 才过卯时,朝阳还未来得及给沉沉的大地带来第一缕光,新一轮的恶战再次开始。擎北军又再次调动了两万士兵,一波一波地投入战场,攻势汹涌,不由逼得禁军连连后退。禁军虽然休息了一整晚,可是经过一整天的恶战,体力已不如昨日,在敌人连续的猛烈攻击下开始打得越来越吃力。最后尹正只能选择指挥禁军士兵后退到密林之中,通过树林来增加隐蔽的效果。 擎北军刚刚尝了点儿甜头,怎么肯在这个时候眼睁睁放过禁军,于是萧肃一声号令,奋起直追,喊着‘赶尽杀绝’的口号,追着禁军的步子一起来到密林。 只可惜,擎北军一进入密林之后就发现形式不对,原本浩浩荡荡的禁军士兵仿佛骤然消失了一般,眼前只有郁郁葱葱的一片树木,不由叫人看花了眼。萧肃瞬间见耳边响起几声巨响,抬头一看头顶上正有一块碎石堆起的石包快速坠落。萧肃反应极快,一个转身滚地躲过了被石包砸死的命运。不过擎北军其他将士恐怕就没有那么好的运气了,转瞬之间,擎北军被纷纷掉落的石包所砸中,哀嚎惊呼声一片。萧肃这才意识到自己中了埋伏,禁军是故意示弱,然后佯装成后退逃窜的假象,将他们引入这片密林的。萧肃心中懊恼:看来尹正这个家伙早就在这里设下了陷阱,这石包威力巨大,又隐藏得极为隐蔽,让他们防无可防。 无奈之下,为了不再损失兵力,萧肃只好选择再次退出密林。擎北军退出后,一下子形式又退回了原点,交战整整两日下来,谁都没有讨着便宜。 到了第三日清晨,受到重创之后的擎北军重新调整了作战方式,不再选择大批部队进入密林,而是采用小分队的形式分散开禁军的注意力,这样即使禁军采用石包的攻击方式,也不会对擎北军产生过大的损失。于是就这样,擎北军一批一批小分队不断进入其中,尹正事先准备的石包也用得差不多了。禁军无奈之下只好到密林的边缘处,此时弓箭也已使用殆尽,禁军只能在猎宫前的平原上与敌军刀剑相搏,殊死一战,而这里离猎宫仅仅只有一步之遥。 猎宫中的王公贵族们眼看着敌人已经打到了家门口,个个乱得和热锅上的蚂蚁似的。会一些武功的就拿着刀剑做出防御的姿势,随时准备迎接敌人;不会武功的找遍了猎宫里能拿来作为反抗防御的东西,比如匕首,小刀,甚至是厨房里的菜刀都被一抢而空,然后又找了个隐蔽的地方躲藏起来。 正当所有人严正以待的时候,突然有人哀嚎一声,然后便看见不少大臣太监个个摔倒在地,一副痛苦不堪的样子。(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八章:直面(上) 吏部尚书胡志涵看到这幅场景也是惊讶不已,随即连自己的身子都感觉到越发无力起来,随之而来的是一阵阵蚀骨般的疼痛。胡志涵立马意识到这里的人都中毒了,中了敌人的奸计。眼看着猎宫里的人都个个倒在地上,有的还疼得几乎忍不住打滚起来,这时几个太监却若无其事地走入到人群当中,为首的太监慢慢脱下自己的顶帽,一脸阴狠冷漠地看着地下躺着的所有人。 胡志涵立马就认出了这位领头太监,不是别人,正是那怂恿擎北军起兵造反的逆贼霍培安! 胡志涵咬牙指着霍培安,怒骂道:“你这个奸贼,竟然敢做出这等大逆不道之事,你不怕天打雷劈吗?” “哈哈哈哈哈哈,天打雷劈?”霍培安仰天大笑,缓步走到胡志涵面前,一脚踩在年迈的胡大人身上,恶狠狠地说道,“大逆不道的事情这也不是第一回了,我倒要看看老天爷是先收了我呢,还是先带你们去见阎王呢!” “你想要怎么样?!”胡志涵怒吼道,由于中了毒的关系,此时他已经没有力气阻止霍培安肆意妄为。 “放心吧,我现在还不会杀了你们,我要的是那个狗皇帝的命!”说着霍培安一脚踢开胡志涵,随即对着他身后其余的小太监们吩咐道,“把这里的所有人都绑起来,没有我的命令,一个都不准杀!”说着霍培安就直直朝猎宫的正殿里走去。 霍培安猛力推开正殿的大门,里头并没有点灯,竟然比外面更要昏暗。空旷的大殿内只有一道清瘦的人影定定地站在那里,面上毫无恐惧慌乱之色。她悠悠开口道:“原来霍大人一直都在随驾的队伍当中。这一次您孤注一掷,竟然说服了擎北军的副将一起起兵作乱,本宫还真实小看了霍大人您啊!” 霍培安看着巍然站立着的宸妃,眼中划过一道狠厉,他转头张望了一下四周,却并未发现屋内还有其他人的踪迹。霍培安阴阳怪气地问道:“废话少说,皇上在哪儿?” 木清淡然一笑,道:“霍大人不是都看到了吗?这里并无旁人。” “怎么可能?!我的人一直在这里看着,梁胤昊没有从这里踏出过半步,他一定在这里!”霍培安脸色变得狰狞起来,一抹惧色划过他的眼中。不过立刻他又恢复了理智,心想这宸妃狡猾得很,现在这么说一定是故意拖延时间,梁胤昊这个胆小鬼一定就躲在殿中的某一处。霍培安瞬间敛下神色,好言相劝道:“你让他赶紧出来,躲也是无济于事,倒不如死得痛快一些!” “本宫说了,皇上并不在这里。霍大人如果不相信本宫的话,大可亲自去找找。”木清坦然笑道。 霍培安也不再与她纠缠,冷哼一声便开始四处搜寻梁胤昊的下落。找了好一会儿,他几乎把大殿翻了个遍,却始终没有发现梁胤昊的踪迹。霍培安喘着粗气走回木清身旁,手里的利剑狠狠指向她,呵斥道:“说!梁胤昊他在哪里?!” 木清抬眼看了一眼鼻尖前泛着冷光的剑刃,嘴角扬起一抹冷笑,道:“我方才已经说过了,皇上并不在这里,也不在猎宫的任何一处角落。霍大人就不用白费心思了。”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霍培安不可置信地摇晃着脑袋,无法接受梁胤昊早已从自己眼皮子底下偷偷溜走的事实。他一把将木清抓过来,粗糙的手掌大力地捏紧木清的下巴,丝毫没有怜香惜玉的意思。他恶狠狠地问道:“宸妃娘娘,我劝你还是把梁胤昊的下落告诉我,要不然的话,别怪老夫在你这漂亮的脸蛋上划上几刀!” 木清面对霍培安的威胁不以为意,微微轻咳了几声,显然方才霍培安的突然出手让她有些岔气。木清调整了呼吸,哑声道:“霍大人就算是杀了我没有用,皇上早就已经离开猎宫了,您现在是找不到他的。” “你说什么?!梁胤昊离开猎宫了?怎么可能?!”霍培安手中的力道更重了些,质问道,“我的人一直都在猎宫周围查看,从没有发现过任何人离开猎宫,梁胤昊他怎么可能逃脱?” 木清狡黠一笑,眉眼间满是鄙夷。“霍大人的人没有看见过有人从猎宫逃脱?那霍大人这些日子里可曾见过皇上露面?” 霍培安心中一沉,宸妃说得没有错,这些日子以来没有任何人见过梁胤昊的真面目,所有人都以为狗皇帝是因为害怕,所以便躲在大殿之内不敢出门半步。霍培安怎么都没有想到,原来闭门不见的背后原因,竟然是里头根本就没有人! 这时木清又徐徐说道:“不只是皇上,大人可曾见过那裘国师?” 被木清这么一问,霍培安才想起来随行的队伍里还有一位灵山帮帮主。此人不仅医术高超,并且武功也是江湖中数一数二的高手,如此危难时刻之下,他不可能不出现帮忙。唯一的可能性就是….这裘风已经和梁胤昊一同偷偷离开了猎宫! 霍培安双眼发红,一把将木清甩在地上,阴恻恻地说道:“他们是从哪里离开的?” 剧烈的疼痛让木清闷哼一声,她抬眼看向霍培安,星眸幽沉,微微扬起削尖的下巴,咬牙道:“皇上是从密道走的,不过具体是哪条密道我并不清楚。他们走了有好些时候了,算一算时候也应该快到京城了,就算霍大人现在去追,恐怕也是来不及了。” “你!你这个狡猾的贱人!你们竟然骗了我!”霍培安此刻已经露出癫狂的神色,挥动着长剑就要像木清刺去。同一时间,大殿的大门被瞬间踢开,一道人影飞身而过,竟将霍培安手中的长剑猛然踢开。霍培安身子轻晃,不由向后退了几步,忿忿地看向打扰他好事的不速之客。 大殿中,瑞王粱胤桓傲然挺立,手中的长剑熠熠生辉,一双清亮的眸子直直盯着霍培安,好似伟大的天神用鄙夷的眼神看着最渺小不堪的蝼蚁一般。(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九章:直面(中) 瑞王及时赶到猎宫内殿,将木清从霍培安的剑下救出,面无表情地看着木清并将她扶起,问道:“你没事吧?” 木清无力地摇摇头,皱眉道:“殿下怎么会来?” “我看到胡大人发给我的讯号,知道猎宫里出了事情,所有才赶回来的。”瑞王冷冷道,看着木清纸一般白的脸颊,他眉头不由微微蹙起。不过很快瑞王就将自己的情绪拉了回来,他抬眼张望了一下四周,确认道:“皇上已经离开了吗?” “殿下放心,皇上已经安全离开。”木清回答道,随即又忍不住轻咳了几声。 瑞王深幽的眼眸直视着霍培安,声线如冰,竟然不带任何感情一般,道:“霍培安,你胆敢做出这种大逆不道之事,如果你现在就束手就擒,并且交出解药,也许本王还能让你活着回到京城!” “哈哈哈哈哈哈,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吗?活着回到京城,到最后不还是一个死,早死晚死又有什么区别!我现在拼死一搏,说不定还有赢的机会!” 木清用手掌捂着胸口,嗤笑道:“赢?!你根本就是在痴人做梦,皇上已经逃出了猎宫,援军也就快赶到了,难道你还以为你有胜算吗?” “就算梁胤昊成功逃脱那又如何,我安排在京城的擎北军一样能将他悄无声息地解决掉!”霍培安阴冷地说道,“至于你们俩,我现在就可以杀了你们,然后对外就说是瑞王起兵造反,弑君夺位不成,最后被我所带领的擎北军给剿灭。” 瑞王双眼一眯,目光冰凉如剑,道:“简直卑鄙。皇上已经有心要饶你一次,没想到自己不珍惜,偏偏要走上这条不归路!” “不放手一搏又怎么知道最后的赢家究竟是谁?”霍培安嘴脸露出一抹奸笑,“八年前我就赢过一回,这一次,我也一样是最后的赢家!再说了,你真的以为那梁胤昊是好心放我一马?他不过是怕把我逼急,然后把他当年所做的那些见不得光的事情统统抖落出来罢了。” 瑞王冷哼一声,极为鄙夷地看着霍培安,冷冷说道:“哼,八年前你们联合诬陷云相谋逆,残害忠良,现在竟然到了狗咬狗的地步,实在可笑。” “你知道了?!”霍培安一愣,双目圆睁,不可置信地问道,“你竟然已经知道当年的事情也有梁胤昊的份?你既然已经知道,居然还能若无其事地回来?甘心待在粱胤昊身边为他做牛做马?!” “我做事从来不是为了谁,我是为了国,为了千千万万黎明百姓!”瑞王仰头道,脸上的神色并无太大变化。 “哈哈哈,我懂了!我明白了!”霍培安肆意大笑起来,“说得这么冠冕堂皇,说到底不还是为了皇位二字。你之所以千方百计回到京城,回到粱胤昊身边,忍辱负重,就是为了有一日重审八年前的旧案,亲手把粱胤昊从皇位上拉下来。” 瑞王平视着前方,沉默不语。 木清用余光微微打量了瑞王一番,她将他的坚定统统看在眼里。最终她欣慰一笑,随即对着霍培安,道:“你休要再做垂死挣扎了,大势已去,已经到了你不得不承认失败的时候了。” “失败?!就算我今日输了,我也要杀光你们这里所有人,我要你们全部给我陪葬!”霍培安显然已经进入了癫狂的状态,殷红着双眼,指着瑞王怒骂道,“尤其是你!粱胤桓!你怎么就跟打不起的臭虫一样?方面我们明明已经将你打垮了,没想到你竟然还能一步一步回来,还联合了那个邪教灵山帮一起陷害我,把我害到现在这个地步。这一切全部都是因为你,因为你!” 瑞王知道现在的霍培安几乎和疯子没有两样。有些人在彻底的失败面前会显得格外脆弱,一旦他不能面对自己的失败,那不是放任自流就是疯癫发狂,而霍培安显然就是属于后者。他太过看重名利,他放不下心中的怨念和仇恨,所以最后的结果只能是疯狂。 瑞王无奈一叹,道:“你杀了我们又怎么样?你为什么不好好想想,其实从头到尾一直都是你自己做错了。” “错?我有什么错?!有些人注定要为了所求而牺牲别人,有些人就是注定被牺牲,我又错在哪里了?”霍培安仍然陷在自己的执念中,无法自拔。突然,他话锋一转,奸笑道:“不过....也许我应该放你一条生路,放你会京城。我倒要看看你日后会和梁胤昊那个忘恩负义的东西斗到什么程度!” 木清在瑞王的身后小声说道:“霍培安现在已经疯了,你和他说道理是说不通的。趁现在局势还算对我们有利,赶紧把他拿下吧!“ 瑞王点点头,觉得木清说的有理,现在这种关键的时候,自己实在没有必有和他多争论什么。于是,瑞王再次举起手中的长剑,直至霍培安。瑞王的从小练武,虽然算不上武林高手,但是擒拿霍培安这种三脚猫的功夫还是绰绰有余的。 不过另瑞王和木清以外的是,霍培安此时却没有表现出格外惊慌害怕的样子,而是不知为何露出一抹信心十足的微小,其中夹杂着一股说不清的诡异。 正当木清觉得事情有些蹊跷的时候,身旁的瑞王突然手指一松,长剑应声落地。随即,瑞王无力地瘫软在地,木清连忙蹲下身子去扶他,担忧地问道:”你怎么样了?” “我觉得浑身没有力气,好像全身都在疼一样。”粱胤桓艰难地说道,似乎连呼吸都有些困难。 木清心下一沉,瑞王此时的状态正好与外头所有人一样,浑身疼痛使不上力,显然瑞王也已经中了霍培安实现下的毒药。 霍培安再次发出狰狞恐怖的笑容,恶狠狠地说道:“哈哈哈哈哈!你不是要杀我吗?你不是说我输了吗?我倒要看看这次到底是谁先输了!”(未完待续。) 第二百章:直面(下) “我倒要看看这次到底是谁先输了!”霍培安阴恻恻地笑道,说着便举起手中的长刀直直朝着二人的方向刺去。 瑞王用尽全身的力气一把将身后的木清推开,然后自己一个旋步转身,试图躲过霍培安的攻击。可惜由于中毒的关系,瑞王全身无力,反应和步伐自然比正常时候慢了许多。他虽然躲过了要害处,可是左臂还是不免被霍培安的刀刃给划开一道口子。虽然这一刀划得并不深,但是还是从伤口处渗出不少殷红的鲜血来。瑞王眦着牙用手掌捂住自己的伤口,望着霍培安的眼神更添几分阴狠。 霍培安的第一次攻击失了手,自然也不肯善罢甘休,重修调整之后便立马再次展开攻击。这一次,霍培安不再将目标放在木清身上,而是专心致志地攻击瑞王。瑞王虽然已经负伤,而且身上的毒性已经蔓延至全身百骸,但是凭着惊人的意志,瑞王仍旧吊着一口气,接连躲过了霍培安的杀招。 虽然霍培安此刻是占尽上风,但是他毕竟年纪已经不小了,而且所学的功夫也不过是一些花拳绣腿的三脚猫功夫,所以几番回合下来霍培安也不由有些吃力,提着重重的长刀喘着粗气。 正当二人间歇暂停的时候,殿外忽然传来一声浑厚的号角声,随之而来的是震天的呼喊声鼓号声。 如此振奋人心的声音让瑞王心头大喜,他看着霍培安,调笑道:“哈哈,外头的援军已经到了。霍培安,这一次你是输得一败涂地!” 听到号角声的那一刻起,获赔安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他身子止不住地剧烈颤抖着,脸上的五官也变得越来越狰狞,几乎快要拧在了一起。让瑞王和木清没有想到的是,在这种几乎是毫无胜算的情况下,霍培安并没有放下手中的长刀,颓然放弃,而是转头看向他们二人,眼中杀意大作。 霍培安如嗜血的厉鬼般狠狠看着二人,他缓缓走向瑞王,一步一步似从地狱而来,周身散发着骇人的寒意。显然这一刻,霍培安已经败了,彻底的失败也给他带来了彻底的疯狂,可以说他现在几乎已经丧失了理智。他再次举起手中的长刀指着瑞王,冷冷道:“全都是因为你!我才是梁胤昊身边最信任的人,我是国丈,是未来太子的外公,我才是配拥有这个天下的人!我处心积虑那么多年,眼看着离成功只有一步了,仅仅只有一步之遥了!全都是因为你!” 瑞王也知道获赔安现在已经疯了,对于是个疯子来说,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瑞王步步后退,谨慎地看着霍培安,面对对方的癫狂之语,他并有再说什么。一方面,他不希望再刺激到霍培安,因为谁都无法想象一个疯子下一刻会干出什么来;另外一方面,他也不想和一个疯子再争辩些什么。 殿外两军战况激烈,兵器相撞的声音不断透过窗户传入殿中。而殿内的气氛也越来越紧张焦灼,虽然谁都没有率先出手,可是滚滚杀气却在三人中间翻滚涌动。骤然间,霍培安突然一动,手中的长刀诡异地扭转了方向,出其不意地朝着一旁的木清攻击而去。 这一下是出乎瑞王意料之外的,虽然是宸妃将霍培安的女儿从皇后的位子上拉了下来,可是瑞王一直以为霍培安说到底最恨的还是自己,没想到此时他却选择先攻击手无缚鸡之力的宸妃。 瑞王大惊之下,也顾不得自卫,连忙大步朝着宸妃的方向跑去。他几乎是想都没想就将身子挡在宸妃前,连他自己都没有注意到这个下意识的动作背后的深意。瑞王双手接住霍培安劈下的刀刃,可是老奸巨猾的霍培安这一招不过是声东击西,他的目标根本就不是木清,从头到尾都是瑞王粱胤桓。霍培安陡然松开被瑞王接住的长刀,转而从腰间掏出一把长匕首,快速一个转身绕到瑞王身后,在瑞王毫无防备之下将匕首牢牢架在了瑞王的喉咙处。 “哈哈哈哈哈哈。”霍培安得意地大笑起来,“对不起了尊敬瑞王殿下,这一次我是输了,可是我也不会让你赢的,就算是下地狱,我也要拉着你来垫背!” 木清大惊失色,忍不住脱口而出道:“霍培安!你敢动他!” 霍培安阴笑着嘲讽道:“哟!看来你很关心他,他也很关心你。老夫还真没有看出来,你们两个狗男女什么时候对上的眼啊!” “你要杀就杀,少在那里满嘴喷粪!”瑞王大喝一身,虽然此刻被擒,生死已是掌握在别人手中,可是他的脸上却半点没有惧怕的神色。 “原来你们早就是串通一气了,你和这个贱人,还有灵山帮,你们全都联合起来陷害我!你想坐上那个位子吗?”霍培安故意将刀刃贴近了瑞王喉间几分,在他耳边轻声说道,“可是我就偏偏不让你如意!我先杀了你,然后再自尽,到头来我还是赢过你!” 霍培安话音刚落,大殿的木门被人一脚蹬开,发出一声巨响。三人惊愕地看向大门的方向,只见尹正和临翟营将军董硕带着一众士兵赶到。尹正一看见殿内瑞王被霍培安劫持的情景,不由大惊失色,喊道:“霍培安你别乱来!” 霍培安见到尹正和董硕的那一刻,身子止不住地浑身一震,他这两个人现在出现在这里只能说明一件事:擎北军败了,自己也败了。 霍培安格格笑了起来,既然彻底败了,那他也无后顾之忧了。他紧了紧困住瑞王的手臂,怒吼道:“你们都别动!在动我现在就杀了他!” “擎北军已经彻底投降,萧肃也已经将你供了出来,休要再做困兽之斗!放了瑞王,束手就擒,我还能在皇上面前替你求情,说不定你还能逃过一死!” “你当我是三岁孩童吗?我犯下的可是灭九族的大罪啊,在还没动手之前,我就已经做好了不成功便成仁的打算了,你以为我还会怕区区一死吗?!”霍培安睁大通红的双眼,阴厉地说道,“不过,有瑞王殿下陪我,我想黄泉路上我也不会寂寞了吧!”(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一章:胜局 “有瑞王殿下陪我,我想黄泉路上我也不会寂寞了吧!”霍培安冷冷道。在众人的惊慌失措之下,他高高举起手中的匕首,迅速朝着瑞王的胸口处刺去。 可是让霍培安没有想到的是,原本浑身无力的瑞王不知怎么的突然发出一股猛劲,伸手牢牢握住他的手腕,随即一扭,轻而易举地夺过他手中的匕首。接着下一刻,霍培安只觉得一股剧痛从心口传来,他惊愕地看着那把深深插入他心口的匕首,久久无法回神。 瑞王突然的进攻,一气呵成的杀招让所有人惊叹不已,尤其是站在门口的尹正,吓得心脏简直要从喉咙口跳了出来。 霍培安用手捂着自己胸口,却止不住鲜血的喷涌而出,他不可置信的看着瑞王,不断摇晃着脑袋,步步后退。他想不通,明明瑞王已经中了毒,明明已经毫无反抗的力气,为什么?为什么会突然之间恢复了正常? 瑞王似是看穿了霍培安眼中的惊惧和疑惑,于是嘴角扬起一抹冷笑,兀自说道:“霍大人是觉得奇怪,为什么我没有中毒?” 霍培安艰难地从口中发出微弱的呻吟,道:“为什么?刚才…刚才你都是装的?” “不!刚才我是真的中毒了,也是真的不敌你的攻击。不过,就在尹正他们开门的一瞬间,我的身体突然恢复了正常,全身的力道也恢复如常,不过碍于你的挟持,我没有立马防抗,而是等待合适的时机将你一举击破!” “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霍培安仍旧无法从一败涂地中缓过神来,喃喃自语道,“我的软骨散怎么会突然失效?明明你已经中毒了,没有我的解药,怎么会突然间好的?我的软骨散从来都没有失效过,这不可能!” “没有什么不可能的!”这时许久没有说话的木清突然开口,语调冰冷不带任何感情,“我们猜到你会在猎宫里做手脚,所以早就安排了人紧盯着猎宫所有太监宫女的一举一动,你的人也早已暴露了身份。之所以先前没有拆穿,不过是欲擒故纵,想看看你到底想玩什么把戏罢了。就在你对这里所有人下软骨散的时候,我的人已经在猎宫的每一处角落里放了熏香,刚好可以解你软骨散的毒性。” 霍培安脸色惨白地看着木清,恍然大悟道:“原来是你!是你这个贱人!你早就知道我意图起兵了?” 木清冷笑一声,凌厉道:“不然霍大人以为皇上为何会如此顺利地从大人眼皮子底下溜走?我们早就有所防备了,不过是等着你这条大鱼上钩罢了!” “为什么?为什么!”霍培安脚步变得越来越虚浮,看着木清的眼中恨意中夹杂着不甘与困惑,他咬牙问道,“我与你无怨无仇,你为什么要多番阻挠,置我于死地!” “无怨无仇?”木清微微挑眉,用极轻的声音重复了一边霍培安的话,眼中有一抹恍惚划过。可是片刻之后,她再次抬眼看向霍培安,眼中已是平静无波,看不出半点儿怨恨的情绪,缓缓道:“将大人置于死地的不是我,而是大人你自己,是你将你自己一步一步逼上绝境的!” 霍培安直直盯着木清许久,最终双腿一松,瘫软在地。他口中喷出一口鲜血,咧开被殷红染满的双唇,面容显得尤为诡异,眼中的绝望清晰可见。他微微低着头颅,自言自语道:“我输了….我算计了一辈子,却还是输了。我不甘心,我不甘心!!” 霍培安大喝一声,又再次从口中喷出一大口鲜红,随即身子一僵硬,直直倒了下去,没有了气息。霍培安死时双目圆睁,显然是带着怨恨与不甘离开的。 众人看着霍培安的尸体,不由唏嘘感叹:一代相国,曾经拥有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利,最后却落得这般田地。果然,人生就如同一盘棋局,一步错,步步错,终究逃不过满盘皆输的命运。 木清站在霍培安身旁,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的尸首,脸上并无情绪的波动,可是细心的尹正还是发现她的眼眶有些微微泛红。尹正知道,木清此时极力压抑的泪水并不是对霍培安的同情,而是多年的夙愿得偿,看着谋害自己全家的罪人最终伏法,心中一下子激荡难以自持罢了。 八年了,整整八年,在同一个地方,同一个场景,结局却是截然相反….. 尹正担忧地走到木清身旁,轻声问道:“娘娘,您没事吧?” 木清将思绪拉回,苦笑道:“父亲放心,我一切都好。不过是刚才受了些惊吓,并没有受伤。” 尹正点头道:“那微臣扶您出去,这里污秽,不宜久留。” 木清只是点点头,没有说什么,也没有再看霍培安一眼,默然随着尹正朝门外走去。她刚走到门口,就看见茱萸一脸担忧地朝自己飞奔而来,而且她身边还跟着另外一个女子,一个木清并没有料到会在这里出现的人,那便是桃芜。 桃芜已经好几个月没有见到木清了,这次情况危急,她实在是忍无可忍,便自作主张来到猎宫。一看到尹正扶着脸色苍白的主子缓步走出来,桃芜一个心急,也顾不上现在的状况,便贸然冲了上去,焦急地问道:“主….” 桃芜才说了一个字,剩下的话就全被木清凌厉的目光给吓了回去。桃芜这才想到这里人多口杂,而且又有瑞王粱胤桓在场,说话做事都应该格外小心。毕竟她在瑞王的认知里是灵山帮帮主,又是当年云府的旧人,并不认识后宫的宸妃娘娘,更不应该称宸妃为主子。桃芜立马识趣地收了嘴,改口道:“娘娘你没事吧?” 木清淡淡一笑,装作不认识桃芜的样子,茫然问道:“本宫无碍。不知姑娘是何人?” 桃芜黯然地垂下眼眸,嘴角扬起一抹苦涩的笑容,须臾,才道:“民女乃是灵山帮的帮众,受裘帮主之命特来此保护娘娘和瑞王殿下。” “原来是裘国师的意思,他真是有心了。烦请姑娘替本宫转告裘国师,本宫和瑞王一切都好,叛贼也已经伏法。” ”民女遵命!” 说完,木清便随着尹正离开了大殿,桃芜望着木清虚弱的背影,心中满是哀愁。她多么想上前与主子相认,她光明正大的关心主子,保护主子,可是她不能….她们还有太多事没有完成。 走神间,背后忽然传来一道低沉的男声:“吴姑娘认识宸妃?”(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二章:自作主张 木清随着尹正等人走远后,瑞王走到桃芜身边,问道:“吴姑娘认识宸妃?” 桃芜身子微微一震,故作若无其事地说道:“哦,不认识。我方才是看她好像伤得不轻,所以才上前去看看。” “这个女人可不如表面上看上去那么简单柔弱,吴姑娘别被她的模样给欺骗了。”瑞王冷哼一声。 桃芜听到瑞王这样说自己的主子,心中不由有些愤懑,嘟着小嘴喃喃道:“殿下何出此言啊!我看这位宸妃娘娘就不像是坏人!” 瑞王鄙夷道:“哼!她表面上看上去的确亲和温柔,又故意做出一副与世无争的样子,其实满肚子坏水,心肠比谁都硬。为达目的更是不择手段,你看这一次霍培安谋逆一事便知,她明明早就知道霍培安心怀不轨,却没有事先告诉任何人,以便于我们加强防备,而是选择故意隐瞒,自作主张,不知道她心里打得是什么算盘。” 桃芜不甘心地解释道:“殿下怎么这么说?!这一次要不是有尹统领和宸妃帮忙,那霍培安早就奸计得逞了,我们又怎么能像现在这样安然无恙地谈天说地呢?” 瑞王转头饶有深意地看着桃芜,想起她刚才看宸妃时那异常关切的眼神,瑞王狐疑地问道:“你似乎对这位宸妃颇有好感啊?” 被瑞王这么一问,桃芜不由一慌,显然她的刻意帮衬已经引起了瑞王的怀疑。于是桃芜装作不在意的样子,赶忙撇清关系道:“我…我又不认识她,怎么会有什么好感,只是….只是直觉上觉得她不是那样的人。” 瑞王紧紧盯着桃芜许久,希望从她的表情中能摸索出一些端倪,可是桃芜也是个机灵的人儿,率先扯开话题,转移了瑞王的注意力。“殿下,你受伤了,要不要紧?我给你看看吧?” 瑞王摆摆手,不在意道:“小伤而已。对了吴姑娘怎么会来猎宫的?是裘风让你来的?” 桃芜点头道:“是啊,裘风带着梁胤昊偷偷逃离猎宫之后,就立马传信通知我,让我赶来猎宫看看有什么能帮忙的。没想到这里的情况居然如此惨烈,那霍培安也实在是狗胆包天,居然三番四次干出这种事情来。”桃芜说到仇人,脸色瞬间一变,满是咬牙切齿的憎恨,“好在老天有眼,叫那奸贼自食恶果。老爷、夫人、还有少爷,他们也终于能安息了。” “不,云家的冤情还没有申诉,这件事情还没有结束。可惜这次没能在霍培安临死前问出关于那封书信的下落,那封梁胤昊亲笔书写的信!”瑞王此时深深陷在自己的思绪中,并没有意识到方才桃芜口中并没有在故去之人中提到云长烟的名字。 桃芜释然笑道:“殿下不必太过担心,虽然我们这次没能从霍培安口中问出书信的下落,可是别忘了我们还有一个筹码,那就是远在边疆的乔远山!乔远山听到霍培安的死讯之后不可能不为所动,一旦他有什么举动,便是我们撬开他嘴巴的契机!” 瑞王思忖良久,点头道:“嗯,你说得不错,乔远山的确是个重要的突破口。” “殿下现在就别想这么多了。殿下刚刚经历一场剧变,又受了伤,还是回去好好休整一番吧。” 原本形势紧张,瑞王才一直吊着一口气,不敢有半点儿松懈。现在危机已经解除,而且又被桃芜这么一说,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连续战斗了好几日,几乎没有好好休息过,身子的确是疲乏得受不了。于是瑞王也没有再推托,径自回到自己的帐中休整,以便于他们能尽快启程赶路回京。 -------------------------------------------- 一场战争结束之后,原本逃到猎宫的王公贵族们纷纷回到猎宫前院的帐中,稍作调整。而木清也被安排搬出猎宫,暂时住在了一所太监为她准备的营帐中。 夜晚时分,经过几日的紧张对峙,大家早已筋疲力尽,皆早早睡去,并无人注意到宸妃的帐中还留有一簇微弱的灯光。 “谁让你自作主张跑来猎宫的?如今我的话对你来说已经毫无威慑力了是吗?”木清绷着一张脸,冷冷说道。 桃芜也知道自己这次理亏,奄奄地低下头,轻声说道:“属下….属下只是关心小姐您,担心您会收到危险,所以才会先斩后奏,自行跑到猎宫里来。不过,小姐你不用担心,我对瑞王说是裘风通知我,让我来猎宫帮忙的,他并没有怀疑什么。” 木清低声呵斥道:“你怎么知道他没有起疑心?你方才甚至还不小心在他面前说漏了嘴!” 桃芜从来都没有被主子这样训斥过,虽然这次她是自作主张了,可是说到底也是一片好心,现在被木清这般呵斥,不由心中委屈,立马红了眼眶。 木清冷冷瞥了一眼桃芜,身线如冰道:“我身边不需要任意妄为的下属。” 此话一出,桃芜便‘哇’地一声哭了出来,跪在木清脚边,可怜巴巴地哀求道:“小姐您别赶我走,我知道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了!您别赶我走,我在这个世上只有您一个亲人,您若是将我赶走,还不如现在就一刀把我杀了,让我死在您的刀下!” “什么死不死的,都在胡说些什么呢!”茱萸见此情景,也是慌了神,她立刻上前替桃芜说起好话来,柔声规劝道:“主子别生气,桃芜虽然有错,但是她的心意是好的,不过是用错了法子,您就饶过她一次吧!” 木清见桃芜哭得梨花带雨,心中不由一软,口气也自然柔和了下来,道:“你保证日后绝对不会再乱来?” 桃芜迅速抹了抹脸上的泪水,指天发誓道:“属下保证!日后绝对不敢再任性了,小姐您让我往东我绝不敢往西!” 木清被小丫头正儿八经发誓的模样给逗笑,道:“好了好了,都起来吧。” 桃芜见主子不再生气,脸上立马露出了个欣喜的笑容,问道:“主子,霍培安已经死了,接下来咱们该怎么办?”(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三章:有惊无险 “现在霍培安已经死了,接下来咱们该怎么办?”桃芜问道。 茱萸也忍不住问道:“是啊,霍培安这次犯下的可是灭九族的死罪,我想他的女儿还有那些平日里和他走得比较相近的大臣们都会收到牵连。一招梁胤昊那狠毒的性子,一定是宁枉毋纵,统统都不会放过的。” “我本来并没有想过要霍培安死,更没有想过这件事要牵连出那么多人,只可惜是他自己咎由自取,害人害己。只是可怜了他女儿,白白被毁了一生。” 茱萸不甘心地假嗔道:“都到这个时候了,主子怎么还有心思去同情那蛮横的霍氏?您难道忘了当初她是怎么害德嫔害蓁妃的?按我说,她也不时什么好人,不值得同情。” 木清微微垂头,没有再说什么,须臾,待她重新安稳了自己的心绪之后,她又缓缓道:“如今霍培安死了,又是这么个震惊天下的死因,即便那乔远山远在天边也一定会听到消息。乔远山一旦知道霍培安的死讯之后,心里一定会慌,只要他开始慌张开始怀疑,那便是我们的机会!我们就可以在乔远山的身上做文章了!” 桃芜欣喜地说道:“主子的这个想法竟然与瑞王的不谋而合,果然是心有灵犀啊!” 被瑞王这么一问,桃芜不由一慌,显然她的刻意帮衬已经引起了瑞王的怀疑。于是桃芜装作不在意的样子,赶忙撇清关系道:“我…我又不认识她,怎么会有什么好感,只是….只是直觉上觉得她不是那样的人。” 瑞王紧紧盯着桃芜许久,希望从她的表情中能摸索出一些端倪,可是桃芜也是个机灵的人儿,率先扯开话题,转移了瑞王的注意力。“殿下,你受伤了,要不要紧?我给你看看吧?” 瑞王摆摆手,不在意道:“小伤而已。对了吴姑娘怎么会来猎宫的?是裘风让你来的?” 桃芜点头道:“是啊,裘风带着梁胤昊偷偷逃离猎宫之后,就立马传信通知我,让我赶来猎宫看看有什么能帮忙的。没想到这里的情况居然如此惨烈,那霍培安也实在是狗胆包天,居然三番四次干出这种事情来。”桃芜说到仇人,脸色瞬间一变,满是咬牙切齿的憎恨,“好在老天有眼,叫那奸贼自食恶果。老爷、夫人、还有少爷,他们也终于能安息了。” “不,云家的冤情还没有申诉,这件事情还没有结束。可惜这次没能在霍培安临死前问出关于那封书信的下落,那封梁胤昊亲笔书写的信!”瑞王此时深深陷在自己的思绪中,并没有意识到方才桃芜口中并没有在故去之人中提到云长烟的名字。 桃芜释然笑道:“殿下不必太过担心,虽然我们这次没能从霍培安口中问出书信的下落,可是别忘了我们还有一个筹码,那就是远在边疆的乔远山!乔远山听到霍培安的死讯之后不可能不为所动,一旦他有什么举动,便是我们撬开他嘴巴的契机!” 瑞王思忖良久,点头道:“嗯,你说得不错,乔远山的确是个重要的突破口。” “殿下现在就别想这么多了。殿下刚刚经历一场剧变,又受了伤,还是回去好好休整一番吧。” 原本形势紧张,瑞王才一直吊着一口气,不敢有半点儿松懈。现在危机已经解除,而且又被桃芜这么一说,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连续战斗了好几日,几乎没有好好休息过,身子的确是疲乏得受不了。于是瑞王也没有再推托,径自回到自己的帐中休整,以便于他们能尽快启程赶路回京。 -------------------------------------------- 一场战争结束之后,原本逃到猎宫的王公贵族们纷纷回到猎宫前院的帐中,稍作调整。而木清也被安排搬出猎宫,暂时住在了一所太监为她准备的营帐中。 夜晚时分,经过几日的紧张对峙,大家早已筋疲力尽,皆早早睡去,并无人注意到宸妃的帐中还留有一簇微弱的灯光。 “谁让你自作主张跑来猎宫的?如今我的话对你来说已经毫无威慑力了是吗?”木清绷着一张脸,冷冷说道。 桃芜也知道自己这次理亏,奄奄地低下头,轻声说道:“属下….属下只是关心小姐您,担心您会收到危险,所以才会先斩后奏,自行跑到猎宫里来。不过,小姐你不用担心,我对瑞王说是裘风通知我,让我来猎宫帮忙的,他并没有怀疑什么。” 木清低声呵斥道:“你怎么知道他没有起疑心?你方才甚至还不小心在他面前说漏了嘴!” 桃芜从来都没有被主子这样训斥过,虽然这次她是自作主张了,可是说到底也是一片好心,现在被木清这般呵斥,不由心中委屈,立马红了眼眶。 木清冷冷瞥了一眼桃芜,身线如冰道:“我身边不需要任意妄为的下属。” 此话一出,桃芜便‘哇’地一声哭了出来,跪在木清脚边,可怜巴巴地哀求道:“小姐您别赶我走,我知道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了!您别赶我走,我在这个世上只有您一个亲人,您若是将我赶走,还不如现在就一刀把我杀了,让我死在您的刀下!” “什么死不死的,都在胡说些什么呢!”茱萸见此情景,也是慌了神,她立刻上前替桃芜说起好话来,柔声规劝道:“主子别生气,桃芜虽然有错,但是她的心意是好的,不过是用错了法子,您就饶过她一次吧!” 木清见桃芜哭得梨花带雨,心中不由一软,口气也自然柔和了下来,道:“你保证日后绝对不会再乱来?” 桃芜迅速抹了抹脸上的泪水,指天发誓道:“属下保证!日后绝对不敢再任性了,小姐您让我往东我绝不敢往西!” 木清被小丫头正儿八经发誓的模样给逗笑,道:“好了好了,都起来吧。”(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四章:欣慰 “你的无心丹炼得怎么样了?”木清问道。 “差不多了。”裘风阴恻恻地笑道,“够梁胤昊吃上一段时日了。” 木清放心地点点头,眼中寒光大作,道:“那就好,如今霍培安已死,咱们的下一个目标就是梁胤昊了!” “烟儿!烟儿!!”西楓苑的大门被程子君骤然推开,吵吵嚷嚷地便冲了进来。 裘风不满地皱起了眉头,出声抱怨道:“哎哎哎!你一个姑娘家随随便便就往人家的屋子里闯,还有没有一点儿规矩了?” “我又不是来找你的!我是来找烟儿的!”程子君不甘心地回嘴道,还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 皇帝出宫春猎,程子君碍于身份的原因,无法一同前去。留在京城的这段时间,她不断听到一些流言蜚语,从猎宫里发生的剧变,到霍培安谋反,她都是有所耳闻的。程子君非常担心木清的安危,奈何她被困京中,无法亲自前往猎宫查看情况。后来程子君得知皇帝梁胤昊已经安全回到京中,而逆贼霍培安及其同党皆已被擒拿伏法,木清等人也都安然无恙,程子君这个悬在喉咙口的心才放了下来。 程子君本想等木清回宫后就去宸芷宫看她,可是没想到木清回宫后不久,皇帝梁胤昊便下旨赐死霍氏并册封木清为皇后。一下子宸芷宫的门口几乎都要被宫女太监们给踩破了,所以安全起见,程子君也没有在这个风口浪尖上去找木清。直到今天早上,程子君偷偷跑去宸芷宫,却被宫女茱萸告知木清已经去了裘风的西楓苑,她这才急匆匆地赶了过来,想见上木清一眼,确保她的安全。 木清见程子君一副心急火燎的样子,心中不由一暖,笑着宽慰道:“程姐姐不必担心,我一切都好!” “发生这么大的事情,你真的没有受伤吗?听说霍培安还劫持你作为人质?你有没有受到惊吓?”程子君仍是不放心,一把抓过木清的手腕,道,“我来给你看看吧?” 不过木清并没有由着程子君,而是巧妙地躲开了她伸过来的手,看似不在意地说道:“我真的很好!没有受伤也没有收到惊吓。而且裘风已经替我查看过了,真的没有什么大碍。姐姐就放一万个心吧!” 说完,木清立马故意朝裘风投了一个‘你知道该怎么说’的眼神。裘风当然知道木清背后的深意,虽是万般不愿,但是他知道木清是个执拗的性子,只要她不想让人知道的事情,万不得已他也没法儿说。于是裘风无奈一叹,扯谎道:“是啊,我替她瞧过了,一切都好!” 程子君总觉得木清哪里有些不对劲,但是一下子她也说不上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于是她狐疑地问道:“真的吗?真的没事儿?” 木清笑着点头,脸上并无异色,道:“真的!灵山帮帮主的医术你难道还不相信吗?” 程子君见木清笑得诚恳,便压下了心头那股说不清的怀疑,勉强一笑,道:“好吧。不过你毕竟经历了那么大的剧变,这几日还是需要多修养身子。而且听说过几日就是皇后册封大典了,你现在更需要好好休息。” “我就是因为被册封大典的事情弄得心烦,这才偷偷跑来裘风这里透透气。”木清无奈地说道。 程子君将身子靠近木清,甜甜一笑,调侃道:“对了,说起来我还没恭喜你呢!皇后娘娘!” “姐姐就别拿这件事情来笑话我了。之所以接受后位也是情非得已,实在非我所愿。” “照我说这是一件好事儿啊!”程子君歪着脑袋,不解地说道,“一旦你当上了皇后,不但后宫在你的掌控之中,就连前朝的事情你也能明目张胆地插上一脚,岂不是一举两得?” 木清笑道:“哪有你说得那么轻松了,就算是皇后,对于前朝的事情也不是明着能指手画脚的。” 木清话才说道一般,裘风却突然插嘴说道:“哎!虽然我与程姑娘不对盘,但是这一次我不得不说她讲得有道理。你当上皇后之后,后宫由你管辖,很多事情办起来也会容易得多。再说了,谁说皇后不能插手前朝的事情了?那历史上后宫干政的案例还少吗?还是你怕会与瑞王发生正面冲突?” 木清苦笑道:“瑞王对我的印象和态度已经是差到不能再差了,还怕什么正面冲突啊?” “既然如此,这后位你就安心收下吧!”裘风慢条斯理地摇晃着扇子,宽慰道。 程子君也赶忙帮衬道:“是啊,裘风说得没有错。咱们不是计划接下来要对梁胤昊下手了吗?有了皇后这个头衔,很多事情暗地里办起来也会方便许多,咱们以后见面也不用再这么偷偷摸摸,胆战心惊的了。” 木清本来是说服人的本事极强,可是碰到这对活宝竟是突然间词穷了起来,只能无奈笑道:“你们都这么一搭一唱了,我还能再说些什么?你们放心吧,三日后的册封大典我不会逃跑的。” 听到木清这么说,程子君这才放下心来,重重舒了口气。程子君沉默许久,须臾,低头敛色,眼中有微不可见哀伤缓缓流动。她轻声问道:“对了,霍培安临死前有没有说些什么?” 木清不由一怔,她知道程子君话中的意思。程子君的父亲程敖也是当年被霍培安所陷害,最终身败名裂,惨死他乡。所以对于程子君来说,霍培安也是杀父仇人,他的死对她来说一定有着极大的触动。 木清伸手府上程子君纤细的手背,柔声道:“他死前并无悔改之意。其实他这样自私又自大的人,就算真到了走投无路的时候也不会反省自己的过错的,在他的世界里只有别人亏欠他,他永远都是对的。” 程子君惨淡一笑,道:“你说的我都明白。不过无论如何霍培安终于是死了,我想爹爹在天之灵也会觉得欣慰的。”(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五章:选秀 白日里的京都显得格外热闹繁华,满街的小贩和店铺叫人看着眼花缭乱。连幽婼兴致勃勃走在人流涌动的街心处,觉得周围的一切都是那么新奇有趣。身后的莺铃不断嘟囔道:“姐姐,我们还是回去吧!王爷说了,外面很危险。而且要是被那个凶哥哥知道了,一定会把我们两个抓回去的。” “凶哥哥?”幽婼一顿,后来才明白过来莺铃口中的‘凶哥哥’就是那冰山脸岚风,她拍着胸脯,得意道,“放心吧,我就是因为知道他今天和阿晏一起出去,所以才敢偷偷从府里的后门溜出来的。” 莺铃小脸几乎皱成了一团,“可是这里我们人生地不熟的,要是迷路了怎么办?” “就是因为不熟才更要出来啊!难道你被关在府中这么久不闷啊?”幽婼拉着女孩的手,柔声安抚道,“你就别瞻前顾后的了,我就是想出来走走,然后找一家琴坊修琴,琴一修好咱们立马就回去,不会有事的!” 幽婼手中抱着的古琴就是当时在祁国李昭晏送给她的古琴,是他母妃的心爱之物。可是在他们逃亡翊国的时候不小心碰撞了下,琴弦有略微的松动,所以她才想着这次偷偷出来,找一家琴坊修琴。 可是她不知道,今日她即将要遇见的人,发生的事,将彻底改变她的人生。 太子李昭昱与他的贴身侍卫岳暄走在城南的一处街道内,二人皆换上了普通的便服,以隐藏自己的身份。 岳暄小心翼翼跟在太子身后,不解地问道:“主子,如今朝中出了这么大的事,吏部和刑部两位尚书大人的乌纱帽都岌岌可危,为何您不与安丞相商量对策,却命我去找全京城最好的琴坊?” “这次的科考舞弊案闹得满城风雨,皇上是真动气了,吏部尚书的位子那陆石青是保不住了。”太子冷着脸道。 岳暄问道:“那…接替尚书之位的人是谁?皇上心中可已有人选?” 李昭昱眸色一暗,“我的人来报,听说皇上属意吏部令史柴戊。” 岳暄面上迅速划过一道惊惧之色,堪忧道:“柴戊?!此人与中书令大臣魏铭关系甚密,二人又是同期的殿试三甲。魏铭如今摆明了是甯王的人,若真叫这柴戊做了吏部尚书,那岂不就等同将吏部拱手相让给甯王?” 太子脚下一顿,挑眉看向一旁的岳暄。“所以我才让你给我找最好的琴坊。” 岳暄微微一愣,低头道:“恕属下愚钝,不明白主子的意思。” “如今能阻止柴戊坐上吏部尚书位子的只有一个人。”太子面色沉静,眸中跳跃的精光如萤萤火种,“那就是周文昊!” “前任吏部尚书周文昊?周大人是先皇后的表兄,曾经也的确深得皇上信任,可是他多年前便因为先皇后一事,突然辞官回归故里。主子怎么会想到这个人?” “我得到消息,他一年前已经回到了京都,只不过一直以庶民的身份隐居京中,整日以拨弄丝弦为乐,不问朝政。”太子继续缓步前行。 岳暄听主子这么一说,纠结的眉头才终于舒展开来。“所以,主子您找琴坊是为了投其所好,请周大人出山?” “不错。虽然这周文昊现在还不是我的人,可起码他也不是三弟的人。而且因为先皇后之事,他日后也绝不会成为三弟的人!”太子脸上的冷笑渐渐加深,双眸倏地一寒,进射出万千冷戾,那两道目光,锐利得像两把利刃。 “主子果然思虑周全。咱们到了!”说话间,二人已来到一间古典富丽的琴坊内,店面空间也很宽敞,客人并不算多,走入店中就能看见店里陈列着各种材质的大小古琴。 掌柜见二人衣着华贵,看着就是有钱人家的世家公子,赶忙上前迎客道:“二位贵客有什么想要的?” 岳暄二话不说,就这么阔绰地吼了一句:“把你们这儿最贵最好的琴都拿出来!” “好类!”没多久掌柜就眉开眼笑地捧着一把琴,如同介绍宝贝似地说道:“这把可是我们店的镇店之宝啊!您看看这花梨木雕刻的底纹,这天蚕丝织成的琴弦,堪称世间少有的珍品啊!” 老板殷切的介绍并没有令岳暄满意,他皱眉道:“花梨木?难道不是红杉木更名贵吗?” “啊?红杉木?”掌柜面露难色,犹豫了半晌才低低道,“贵客您不知,这红杉木虽是珍贵,但本店却没有用红杉木制成的琴啊。” 岳暄一手拽起老板的衣领,怒视道:“你这里是全京都最大的琴坊,你和我说居然没有?你骗谁啊!你是不是怕老爷们出不起钱!” “不不不,小的不是这个意思。可…可是”老板一看对方动了气,一副要教训他的模样,立马吓得哆嗦起来,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进店后,太子一直始终保持沉默,可是眼看岳暄这个暴脾气要把事情闹大,便想张嘴阻止,不料身旁却传来一声轻柔的女声。 “红杉木虽是珍贵,但因其厚重音死,共鸣少,所以不宜制琴。” 开口说话的正是刚好前来修琴的连幽婼。本来她偷溜出府,并不想多管闲事,引起别人的注意,可看那凶神恶煞的男子对老板如此无礼,简直是一副暴发户的模样,一下子没忍住就出了声。 岳暄缓缓放开老板,上下打量着幽婼二人,问道:“你是谁?” 幽婼清冷一笑,迎上岳暄猜疑的眼神。“不过是个普通的客人罢了。赠礼讲究的是心意,是因人而异,投其所好,不是一味地追求名贵。” 被姑娘家这么一说,岳暄觉得面上有些挂不住,恼羞成怒道:“你懂什…” 不料此时太子突然伸手打断了岳暄的叫骂,反而对着幽婼谦逊一揖。“看来姑娘对琴理颇有研究,还请姑娘不吝给在下支支招。” 太子冷眼一横,阻止了岳暄的问话,反倒坦然回答道:“是位年过不惑的男子,喜爱闲云野鹤的生活,故不为世俗所累,居无定所也没有营生的差事。”(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六章:册封 木清被册封皇后的那日,天气格外晴朗。时至初夏,既没有盛夏时的呱噪蝉鸣,又没有寒冬的萧瑟寒冷,微风中带着一丝暖意,一切都只是刚刚好。 由于去年南方水涝灾害,朝中拨出不少银两来赈灾建堤,所以木清便以国库空虚为理由,主动提出册封大典一切从简的建议。梁胤昊虽然是个爱面子的人,不过最近国库的情况也的确由不得他太过铺张浪费。更何况,既然连木清都已经这么说了,他自然也没有坚持反对的道理,于是便允了木清的要求,命令内务府一切从简即可。 册封当日,梁胤昊带着木清前往天坛,叩拜祭天,并亲自授予她凤册凤印。简单的仪式结束之后,二人又去了太后寝宫请安敬茶,一直待到下午才从太后的寝宫出来。到了晚上宫中举办了一个小小的晚宴,大家喝上几杯后便草草了结。 朝中原本对这位新皇后虽然没有微辞,但也说不上多满意,可既然皇帝自己喜欢,大臣们也不好再多说些什么。再者,这新皇后就算再不济,也总比原本蛮横刁钻的霍氏要来得好。 但是这次的册封大典的简朴节省,倒是让众人对这位美艳的新皇后有了新的认识,也不由让大家对木清的通情达理,生出不少好感来。 但是,让大家更加没有想到的是,新皇后不仅能以大局为重,而且其贤德大度更是令众人咋舌。因为在木清被册封为后的第三日,她便建议梁胤昊大选秀女,充盈后宫,为皇家开枝散叶。 之前因为霍培安和霍氏的关系,梁胤昊虽然即位多年,可膝下子嗣甚是单薄,别说是皇子了,就连公主也是寥寥无几。好不容易有个聪明伶俐的皇长子粱曦,却是早年夭折,让人唏嘘不已。这次新皇后主动提出选秀,前朝的大臣们自然是举双手赞成,更有不少王公巨绅们已经开始着手准备将女儿往宫里送了。 梁胤昊起初听到这个建议的时候并不同意,毕竟木清才刚刚登上后位,他就立马开始大张旗鼓地选秀,情理上总是说不过去。不过木清一方面说自己身子不济,无法替皇家开枝散叶,一方面又搬出无后不孝这种大道理,说得梁胤昊实在是没有办法了,这才勉强答应。 整次选秀活动一共持续了三日,从内务府的初选,到最后的殿选,总共选出秀女三十二名。梁胤昊虽然嘴上说着不要,可是当一波波美女真的摆在面前的时候,自然动心。不过这些秀女可不是光凭长相就能被木清看中的,所有被选入后宫的秀女除了年轻美貌之外,还有非常重要的一点就是家世。他们的家世既不能太低,却也不能太高,以免再次发生像先皇后这样的例子。 当所有人都对新皇后的贤德宽厚啧啧称奇的时候,瑞王粱胤桓却是有着不同的想法。他本就对木清成见颇深,这次他虽然对木清被封皇后感到很是不满,但无奈在春猎平反这件事情上,木清和尹正的确是功不可没,让他一下子没了反对的理由。可是,瑞王是打从心底里怀疑这次选秀的真正目的,毕竟这实在发生得太突然也太诡异,难以叫人不产生疑惑。 下朝后,魏铭便随着瑞王一起回到瑞王府,二人品茗下棋,日子还算是悠闲。不过相比起粱胤桓的疑神疑鬼,魏铭倒是对于新皇后的所作所为没有想太多。魏铭不在意地说道:“殿下会不会是思虑过多了。依老夫来看,这位新皇后就算不是真的贤德,起码还知道装出一副贤德大度的样子来,比起以前的霍培安父女来说实在是好上太多了。” “哼,真小人不可怕,伪君子才麻烦。”瑞王不屑地冷哼道,口气中满是鄙夷,“本王就是怕那尹木清面上装得心胸大度,其实心里一肚子弯弯肠子。春猎的事情也是一样,说不定她早就已经发现了霍培安的诡计,却故意仍由事情越闹越大,以便于她和尹正在最后时刻领功罢了。” “殿下这么说恐怕就有失公允了。”魏铭不在意地笑道,一双眼睛盯着错综复杂的棋盘不断转溜,“无论他们是不是别有目的,可是在平息叛乱这件事情上尹正和尹皇后是花了不少心思,甚至是拿自己的性命去拼的。就算真像殿下您所顾虑的这样,那也只能说皇后是个聪明的女人,不过话又说回来,不聪明又怎么能博得皇上欢心呢?” 瑞王沉默许久,其实他心里明白魏铭的意思,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自从那尹木清被册封为皇后之后,他心中总觉得有种隐隐的不安,一口闷气憋在胸口不上不下,却是说不清道不明。 魏铭抬眼,见瑞王还是一副不能释然的样子,只好重重一叹,道:“如果殿下还是觉得不放心,那灵山帮的裘风不是在宫里吗?而且听说与那尹皇后也有些交情,不如让他去打探打探,看看尹皇后近日背地里可有什么小动作。如果她真有什么不轨企图,立马告知殿下不就得了。” 瑞王沉默许久,眉头几乎拧在了一起。想起裘风对尹木清不温不火的态度,再想到他们在猎宫的时候,吴姑娘看到尹木清时,那关切担忧的眼神,心中总有一股异样的感觉在缓缓流淌。最后粱胤桓哑声说道:“我总是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那尹木清与灵山帮似乎早就已经认识,他们之间也许有着某些不为人知的关系。” 魏铭听了先是一愣,随即嘴角露出一抹笑意,道:“殿下也太过杯弓蛇影了吧?最近的确是发生了不少事情,可是殿下也别把自己绷得太紧了,思虑过多有时候也并非益事,该顺其自然的时候还是放宽些心吧!” 瑞王知道他的这种感觉无凭无据,魏铭自然不会相信,于是也不再说什么,识相地闭上了嘴。(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七章:沉迷 就如同瑞王的那句话,这世上不怕真小人,就怕伪君子,而那梁胤昊就是个不折不扣的伪君子。先前木清主动提议充盈后宫的时候,梁胤昊还表面上推诿拒绝了一番,可是一等秀女们真进了宫,那梁胤昊就瞬间如同老鼠掉入了米缸里一般,每日乐不思蜀。 于是,才不过短短小半个月,宫里就多了不少美人和嫔妃,夜夜笙歌。梁胤昊这样的状态自然引起了太后的注意,于是在木清去太后宫中请安的时候,她老人家便要求木清能私下劝劝梁胤昊,不要这般过度奢靡放纵,不仅容易累坏了身子,而且也会因为玩物而丧志。 不过,木清选秀女进宫本就是抱着让梁胤昊沉迷美色的打算,自然对现在这个状态很是满意,所以她只是表面上答应了太后的要求,背后却是什么都没有做,放任梁胤昊变本加厉。 裘风的无心丹服用之后能让人产生神清气爽,精神极佳的错觉,可是待药效过了之后,身子则会比服用之前更加疲劳虚弱,并且还会逐渐无法控制自己的意识。梁胤昊这段日子以来没日没夜的玩乐喝酒,身体本就已经透支,他还不知节制,为了能让自己时刻保持精神抖擞的状态,便让裘风给他加大了药量。久而久之他对无心丹的依赖就变得越来越强,到最后几乎已经到了****服用的状态。 朝中大臣们也逐渐发现了梁胤昊的异常,于是以瑞王为首的一众大臣们用十分婉转的方式劝阻梁胤昊切勿沉迷于后宫。可惜梁胤昊不但没有采纳箴言,甚至还大发雷霆,将瑞王等人狠狠骂了一顿,自此之后大臣们便纷纷闭口不谈,再也没有人敢上奏劝阻。 直到有一日,梁胤昊的身子终是扛不住了,直接昏死在了一个美人的宫里。一下子可把太医院的太医们给吓得不轻,好在梁胤昊这次昏迷的时间并不久,半日后便恢复了意识。他醒了之后,太医们一个劲地劝他要注意起居饮食,要多注意休养生息,万不可再劳累了。可是梁胤昊却如同着了魔一般,将所有太医的话统统抛诸脑后,吵着嚷着要见裘风。 无奈之下,严庸之好立马跑去西楓苑召裘风觐见。裘风替梁胤昊把脉之后,得出的结论几乎和太医们大同小异,也是让梁胤昊好好休息,不要再过多劳累。梁胤昊一听,原本满是希冀的脸瞬间就垮了下来。“你们说的这些废话,朕听得耳朵都快长茧了。朕现在就要快速让身体复原的方法!” 裘风躬身道:“恕微臣直言,调养生息并非一朝一夕之事,欲速则不达,皇上还是应该耐心….” 梁胤昊眉头一皱,不耐烦地打断道:“好了好了!你也别啰嗦了,直接给我还魂丹吧!” 裘风沉默许久,缓缓才道:“这还魂丹虽是灵丹,却并非圣药。长久且太过密集服食的话,恐怕反而会损伤身体。” “朕就是因为停了几日的还魂丹这才突然晕倒的!”梁胤昊不满地说道,“太医们的那些废话朕已经不想再听了,自从服用了还魂丹之后,真的精神头比之前好了许多,连朕都不怕,你还怕什么?你什么都别多想,只要专心替朕炼制出更多的还魂丹就行了!” 裘风为难地看着梁胤昊,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最后终是无奈一叹,恭声道:“微臣尊旨,这就回西楓苑中炼制丹药。” 说完,裘风刚要转身离开,却被梁胤昊出声唤住。“等等!你现在身边还有吗?” 裘风一愣,片刻后才反应过来梁胤昊话中的意思。他急忙在自己袖口中摸索了一番,最后取出一个小锦匣,躬身递给梁胤昊,道:“回皇上,臣这里暂时还有一颗。不过皇上才刚刚醒来,身子还虚弱得很,若现在服用恐怕…..” 裘风的话还没有说完,梁胤昊已经二话不说将匣中的黑色药丸吞入了腹中,脸上瞬时出现餍足的神情。 裘风见梁胤昊几乎已经到了疯狂的程度,便什么都没有说,默默退出了畅宜居。 ----------------------------------------------- 自从木清被封为皇后之后,她与茱萸便搬去了中宫。中宫相比较原本的宸芷宫来说守卫自然更加严密一些。不过裘风的轻功在江湖上那可是数一数二的,所以一座小小的中宫他自然是不放在眼里。 夜晚时分,裘风如同往常一样偷偷进入木清的屋内,一边翻窗还一边嘴里嘟囔着:“这梁胤昊还真是不要命啊!都已经晕死在美人的怀里了,竟然还不知收敛,连我手里最后一刻无心丹都抢了过去。我虽然知道他好色,却没想到竟然能好色到这种地步,看来就算我们不杀他,他自己也会把自己给整死的吧?” 木清嘴角扬起一抹冷笑,道:“看来在他眼里无心丹不仅是救命的良药,还是春、药啊!而且前段日子他几乎每日服用无心丹,已经对这种药产生了依赖,这样对我们来说也好,起码更好控制梁胤昊了。” “这样下去,他再吃上个几日,恐怕就和那扯线木偶没什么两样咯!”裘风幸灾乐祸地说道,“等彻底控制了梁胤昊之后,我的人也应该快到达边疆了。乔远山这里大概什么动手?” “先让你的人在桥园上周边埋伏,没有我的命令,不能动手。”木清毫无感情地说道,“不过,乔远山应该已经听说霍培安的死讯了吧?” 裘风猜测道:“应该是知道了。听我的人来报,乔远山在流放的队伍中格外谨慎,而且这段日子更是变本加厉,几乎不怎么和人说话,永远都躲开人群。” “既然他知道,那就最好了,我想乔远山现在一定害怕极了,也恨极了梁胤昊,这样也方便我们日后把这笔账算在梁胤昊的头上!”木清冷笑道。(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八章:灭口 深夜里,夏风沉醉,旷野上空荡宁静。这里是边境的一处矿山,所有身犯大罪,被流放到边疆的犯人都会被要求在这座矿上里采矿劳作。夜色苍茫阴沉,偌大的天际竟无一颗明亮之星,好似诉说着每个人心底的哀凉。 几个男人在一处帐篷口外仔细探听,简陋的帐篷中不断传来低沉而规律的鼾声。他们轻手轻脚地掀开帐篷的门布,走入其中,步履缓慢而无声,手中的长刀折射着瘆人的寒光。 帐篷中住着的都是白日里辛苦采矿了一天的犯人,所有犯人夜晚被安排五个人住在一间帐篷中,并由守夜的衙役们看管。为了防止被人发现,手握长刀的男人们已经将周边的衙门统统杀了,随后才朝中目标帐篷缓缓靠近。 黑衣人小心翼翼地挪步至床边,他们是娴熟的杀手,平日里经验丰富,自然知道如何以最快最不易让他人发现的方式完成任务。杀手们将手中的刀高高举起,又毫不犹豫地狠狠落下。锋利的刀刃参差不齐地快起快落,霎时间,沾染着鲜血的棉花在床榻上飞扬飘逸,如同祭奠着枉死的灵魂。 不知过了多久,男人们感受到床上的人已经失去了气息,他们终于停止挥舞手中的刀剑,满意地看着眼前的一片狼藉。男人心中暗笑:想必这棉被下的人早已是千疮百孔,死透了吧? 领头的男子嘴角露出一抹冷笑,伸手掀开破烂不堪的棉被,满床的棉羽被再次散开,如鹅毛大雪般飘落在众人眼前。如众人所料,棉被下的尸体血沫横飞,惨不忍睹。可是下一刻他们嘴边的笑容骤然凝住,他们仔细数了数床上尸体的数量,让他们咋舌的是,床上躺着的竟然只有四具尸体!而他们的真正目标乔远山并不在其中。 男人们大惊失色,惊觉事情不对,于是立即转身欲离,只可惜为时已晚。 身后数把无情的刀剑已深深没入男子们的胸腹中,身体顿时感到疼痛和冰冷,如坠入冬天冰冷刺骨的湖水一般,心脏猛地一缩,随后便是无尽的黑暗........ ----------------------------------------------------- 乔远山在一片荒芜的平地中疯狂地奔跑着,他不知道自己要跑去哪里,也不知道前方的到底是什么地方,可是他只能跑,不知疲倦地往前跑,逃离那个充满杀机的矿山。 乔远山虽然武功不差,但是没有马匹和粮食,就算是铁人也经不住这样狂蹦乱跑。于是,约莫疯狂地跑了大半个晚上,桥园上终于是跑不动了。眼看着周围是一片一望无际的荒凉,出了身边的这堆野草堆之外,再无其他适合藏身的地方,乔远山只好心一横,迅速躲入草堆中,一方面稍事休息,另外一方面也能躲避敌人的追杀。 自从京中传来霍培安起兵被杀之后,乔远山就知道自己的性命也是岌岌可危。梁胤昊心狠手辣,既然他已经杀了霍培安,那么他也一定不会放过自己,只有自己和霍培安都死了,梁胤昊的秘密才能永远被掩埋,他才会真正地安心。 可是乔远山不想死,他可以忍受边疆的苦寒,可以忍受从天堂坠入地狱的艰辛,但是他只想要保住这条性命,哪怕是苟延残喘。 所以,得知霍培安的死讯之后,乔远山便每日提心吊胆,事事小心谨慎,并且每时每刻注意仔细观察身边所有人的一举一动,伺机逃跑。 今天晚膳的时候,他发现有人在所有人的事物里加了迷药,由于常年在外打仗的经验,乔远山一闻就知道饭菜里不寻常,于是假意吃上了几口便早早入睡。到了夜晚,待所有人都因为药效而熟睡的时候,乔远山却偷偷抛了出来。乔远山离开矿山的时候,他躲在土堆后头,亲眼看见一群身穿黑衣的男子身法熟练地溜入帐篷之中。 乔远山心中大惊,他知道梁胤昊的人已经冲着他来了,于是凭着一丝求生的意志,他终是跑了出来。 乔远山躲在草堆里屏息观察着周围的动向,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声。果然没过多久,远处就穿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乔远山亲眼看着一群黑衣人手持长刀,骑着马从自己面前奔驰而过,在银白的月色下显得格外诡异可怖。 待马蹄声逐渐远去之后,乔远山这才敢从草堆里探出脑袋,又谨慎地张望了一下四周,确认杀手们已经走远之后,他才从草堆中走出来,并朝着杀手离开的反方向逃跑而去。 不过可惜,乔远山跑了没多久,另外一抹杀手们就发现了他的行踪。乔远山心中一沉,却仍是不肯放弃,不知疲倦地疯狂向前跑着。可人奔跑的速度怎能与骏马想比?于是没过多久,杀手的马匹已经紧随乔远山身后。眼看着不过还有一匹马的距离,杀手们双脚一瞪,施展轻功,身子在空中划开一道完美的弧线,刹那间已经三五成群地站在乔远山面前。 乔远山看着面前一群面无表情的黑衣男子,眼里满是绝望和恐惧。现在他手无寸铁不说,这么多武功高强的杀手联合起来对付他一个人,双拳难敌四手,他几乎是没有逃脱获胜的可能性。绝望的感觉好似一只瘦骨嶙峋的手,狠狠掐着乔远山的喉咙,让他无法喘息。可是随着时间的推进,杀气的逐渐靠近,他心头陡然升起一股异样的感觉,他突然觉得心中是从未有过的释然。他不禁想,也许这一切都是报应,当年他联手霍培安一起谋害云旭,现在他们落得这步田地,也不过是因果循环罢了。 恍惚之间,杀手们手中的长刀寒光一闪,登时齐齐向乔远山发起进攻。乔远山却好似被吓傻了一般,愣愣地站在原地,眼睁睁地看着泛着冷凝光芒的利刃朝着自己的脑袋狠狠劈来,可他的身子却好似被定住了一般,无法动弹半分。(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九章:获救 乔远山直直站在原地,眼睁睁地看着杀手的长刀来到自己面前,手脚并未动弹半分。在这般危急的时刻,乔远山却出乎众人意料地闭上了眼睛,一副放弃抵抗,甘心赴死的模样。不知道是因为知道自己大限已到,抵抗也不过是枉然,还是因为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乔远山此刻显得格外平静,就这么静静等待着死亡的来临。 不过,想象中的剧痛并未如期而至,耳边却骤然响起了刀剑碰撞的声音。乔远山茫然地睁开眼睛,只见面前不知何时出现了另外一群人,此时两方人马已经打得不可开交,战况激烈。 黑衣人虽然是经验丰富的杀手,武功也属中上乘,可是山外有山,人外有人,那些突然出现的男子们更是个个武功高强,轻功和剑法都是少有的高超而诡异,看上去不像是朝中的将士,倒更像是江湖里的高手。 乔远山心中腹诽:自己与武林中人素无瓜葛,怎么会有武林高手突然出现,这这个时候救自己呢? 正在乔远山思索恍惚的时候,最后一个黑衣男子也应声倒地,不过半柱香的时间,就被全部歼灭,实在叫乔远山不得不对眼前的这群武林高手感到既敬佩又惊惧。 带头的素衣男子冷冷看了眼倒在地上的杀手们,然后用脚狠狠踢了两下,确定敌人都已经死了之后,这才抬头看向愣在一旁的乔远山。男子缓步朝着乔远山的方向走去,见对方身子止不住地害怕颤抖,又步步后退的模样,心中不由觉得鄙夷。可是男子面上并没有露出半点儿情绪,对着乔远山,冷冷道:“乔将军没事吧?” 乔远山自从被发配边疆之后就再也没有人用‘桥将军’这个词称呼过自己,现下再次听闻,只觉得恍若隔世。乔远山警惕地打量着面前的素衣男子,颤巍巍地问道:“你们是谁?为….为什么要救我?” “我们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些杀手是谁派来的!”男子冷笑道,墨黑的瞳孔中看不出息怒,“乔将军知道是谁要杀你吗?” 乔远山被问得一时语塞,低头沉吟半晌,终是无奈地说道:“我怎么会不知道!这世上视我如眼中钉的能有几人?现在师兄已经死了,而我也落得这般地步,没想到梁胤昊还是不愿意放过我。” “那乔将军也应该知道,无论你逃到天涯海角,他都不会放过你的。”男子再次开口道,神情严肃,竟有几分强悍凌厉之感 乔远山苦笑道:“我当然知道,可是我能怎么办?除了逃跑,我还能做什么?” “你还可以反抗。”男子不疾不徐地说道,似乎只是在说一件极为平常的闲话家常。 乔远山似乎是听到了一个笑话一般,陡然没心没肺地笑了起来,道:“反抗?!英雄也不看看我现在这幅样子,我是个阶下囚,能保住性命就不错了,你让我怎么反抗?不自量力,岂不是等同于拿鸡蛋去砸石头?” 男子兀自冷笑一声,饶有深意地说道:“世事无绝对。反抗也不一定就是靠真刀真枪,有时候短短几句话也能置人于死地!” 乔远山不自觉地后退了一步,眼眸中流转着浓浓的疏离,明知故问地说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乔将军可以选择说实话,把你所知道的真相统统都说出来!”素衣男子直视着乔远山,眼中的寒光如一把利剑,直直刺入乔远山的心头。 乔远山身子猛地一震,眼中的错愕更是清晰可见,他颤抖着双唇,结结巴巴地说道:“你….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你的话,什么实话?什么真相?” 男子玩味地微眯起眼眸,听着乔远山明知故问的话,他却是不动声色,依旧语气平静地说道:“就算将军听不懂我的话,可将军总不会不知道梁胤昊为什么要追杀你吧?你手里有梁胤昊最害怕的东西,只要你愿意与我们合作,将梁胤昊的罪行公之于众,我们可以保将军此生平安到老。” 乔远山微微一愣,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的人,战战兢兢地问道:“你…你们究竟是何人?是谁派你们来的?” 男子依旧冷冷盯着乔远山,并没有回答对方的问题。 乔远山瞬时恍然大悟,兀自仰天笑了出来,许久才缓缓说道:“我明白了,我明白了!你们的目的根本就不是救我,而是想要利用我,让我告发梁胤昊的罪行!”说着乔远山不由自主地左右徘徊,眉头锁紧,嘴里不断地呢喃着什么。“武功高强,又是江湖中人,却偏偏想插手朝中之事….是灵山帮,你们是灵山帮的人!” 乔远山再次看向屹立不动的素衣男子,双眼再次蒙上一层恐惧,道:“这是瑞王粱胤桓的意思对不对?!他想要借我的手把梁胤昊从皇位上拉下来!” 面对乔远山的质问和猜测,男子从头到尾默然无声,不置可否。 天空的一角逐渐泛起一丝鱼肚白,微弱的朝阳还未来得及给沉沉的大地带来光明,荒芜一片的平原上满眼都是灰蒙蒙的死寂。一阵劲风吹拂而过,扬起一地尘土,更显寂寥。 素衣男子缓步靠近乔远山,用不容置疑和拒绝的口气,沉沉说道:“不论我们是谁,我们的身份是什么,又受谁指使,乔将军只需要明白,现在能救你的就只有我们。乔将军是聪明人,应该懂得识时务者为俊杰。霍培安就是前车之鉴,将军可切勿重蹈覆辙啊!” 乔远山低头思索,锁紧的眉头显露出他此刻的迷茫和焦灼,最终他还是肩膀一松,坦然地问道:“你们想要我做什么?” “很简单。霍培安手中握有当年梁胤昊的一封亲笔书信,虽然霍培安现在已经死了,可是在他的府邸中也没有找到那封信的下落,这封信是当年云相谋逆案的重要证据,不会就这么无影无踪地消失了。只要乔将军告诉我们那封信的下落,我灵山帮便许诺将军可安然度过余生!”(未完待续。) 第二百十章:护卫军 “什么?!失败了?”梁胤昊听到暗杀乔远山的行动以失败告终之后,怒不可遏,不可置信地瞪着布满血丝的双眼,问道,“怎么可能败了?你不是说你派出去的人都是经验丰富的杀手吗?那乔远山孤身一人,又手无寸铁,怎么可能会被他被逃走?” 这次梁胤昊派人暗杀乔远山,本以为万无一失,没想到却被那乔远山给逃走了,心中自然恼怒。男子跪在勤政殿殿中,身子止不住地剧烈颤抖,结结巴巴地说道:“微臣…微臣也不知道。微臣的人到的时候,只看见那些杀手们全都已经死了,可….可乔远山却是不知所踪。” 梁胤昊一愣,继而问道:“乔远山一个人不可能杀得了那么多高手。他可有帮凶? “现场的确有打斗的痕迹,而且所有杀手都是被一刀割喉致命,剑法精准且干脆,应该是高手所为。不过…..”男子颤巍巍地说道,脑袋更是低得快砸到来脚尖。 梁胤昊看脚下之人越说越没有底气,心中不由一沉,咬牙切齿地问道:“也就是说还不知道是谁下的手咯?” 男子知道皇帝已经大怒,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只能不断磕头求饶。梁胤昊一脚踹开地上的男子,恶狠狠地说道:“没用的东西!全是一帮废物!废物!!” 梁胤昊狠狠骂道,刚想抬脚再踹上几脚,这时大殿门口传来一道柔柔的女声,音色如山间泉水,叫人闻之舒畅。梁胤昊抬眼望去,前来的正是他的新皇后。 木清盈盈笑着走到梁胤昊身旁,关切地问道:“皇上这是怎么了?怎么生那么大的气?” “哎….”梁胤昊沉沉一叹,仍是怒意难消,他转头看着跪在地上的男子,低吼一声,“全是一帮酒囊饭袋!给我滚!” 男子一听皇帝放自己走,心中不由松了一口气,抬头感谢地看了尹皇后一眼,随即连滚带爬地离开来勤政殿。 木清扶着梁胤昊坐回龙椅上,对着他莞尔一笑,眼中的温柔如盈盈春水,一下子就将梁胤昊心中的怒火给浇熄。木清柔声说道:“若是这群奴才无能,杀了便是,皇上又何必动怒?气坏了身子不值当的!” 梁胤昊脸色铁青地说道:“朕派出去的暗杀乔远山的杀手,不仅没能完成任务,还统统被人给杀了,你说朕怎么能不生气?” “原来是因为这个。”木清了然点点头,又装作不懂地问道,“皇上为何偏要杀那乔远山?他如今被发配边疆,已经是废人一个,又能对皇上产生什么威胁呢?” 梁胤昊摆摆手道:“你不知道,那乔远山与霍培安是多年的师兄弟,二人关系密切,实在是一丘之貉。霍培安敢起兵谋反,也难保那乔远山不会干出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来。为了安全起见,所以朕就派人前往边疆,希望能够神不知鬼不觉地让那乔远山消失。” 木清柳眉一挑,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原来如此,皇上果然谨慎。杀了那乔远山也好,万一他不自量力,妄想替他那师兄报仇,那日后对咱们来说也算是威胁。” “朕也是这么想的!只可惜那群废物竟然失了手。”梁胤昊仍是怒意难消,忿忿道,“而且现在就连是谁出手救下乔远山的都不得而知,敌暗我明,形势对咱们来说很是被动啊!” “臣妾想,救下乔远山的一定是霍培安的余孽。”木清沉吟片刻道,“眼下乔远山虽然逃过一劫,可是皇上也不必过于担心,毕竟几个宵小之徒想要动摇皇上您的稳固根基,那简直就是痴心妄想。” 梁胤昊疲倦地揉着脑袋,无奈叹息道:“哎….有些事情你不明白。” 虽然梁胤昊并没有说出暗杀乔远山的真实原因,可是木清的心里却和明镜似的,她也不拆穿,只是柔声建议道:“臣妾一届女流之辈当然不明白。不过,臣妾的父亲身为禁军统领,负责首位皇城,定能保证皇上的安全。如果皇上还是觉得不放心,那大可加强京城周围的防卫,一旦那乔远山踏足京城,就叫他避无可避。” 梁胤昊微微点头,一双狡黠的眸子溜溜不停地转悠,看上去正暗自盘算着心事。 木清见梁胤昊沉默不语,又故意问道:“只是这京城的护卫军如今群龙无首,这统领之责该交到谁的手里呢?” “护卫军…..”梁胤昊低头沉思,兀自喃喃自语道,“这护卫军原本是握在霍培安的手上的。你不说朕都快忘了,自从霍培安死后,这护卫军统领的位子就一直空着。” “是啊,护卫军负责保卫京城治安,这统领的位子不能总是空着,还是应该尽快挑选一个合适的人选才是。”木清慢悠悠地说道,随即语气一转,试探地问道,“皇上觉得那瑞王殿下怎么样?” “瑞王?!”梁胤昊愣了愣。 “是啊,瑞王殿下曾经也有过带兵打仗的经验,而且现在又是皇上身边最可信的人之一。最重要的是,那瑞王与乔远山有过冲突,一旦乔远山进入京城,落入瑞王的手中,他一定不会轻易放过的。” 梁胤昊凝视着前方,眼中一片茫然。他心中暗自盘算着:木清的建议的确不错,可是她却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乔远山的确曾经陷害过瑞王,可今时不同往日,现在霍培安死了,乔远山就是唯一握有自己秘密的人。乔远山为了找自己报仇,指不定会将那证据交与瑞王,并把当年的一切公之于众。一旦瑞王得知真相,那他二人就必定会联手,到时自己岂不是遇到了一个大麻烦? 梁胤昊深知这世上没有永远的朋友,自然也没有永远的敌人,一切都不过是利益驱使罢了。于是梁胤昊深吸了一口气,眸光一闪,道:“护卫军统领的位子暂时交由你父亲代理,一旦发现乔远山的踪迹立刻向朕汇报,若是乔远山反抗,那便就地处决!” “臣妾遵旨!”木清躬身道,低头掩住了嘴边得逞地笑容。(未完待续。) 第二百十一章:起疑 “你的人带着乔远山已经动身了?” 裘风悠然自得地摇晃着手中的折扇,语气平淡地说道:“不错,事情进展得很顺利。那乔远山也不是什么宁折不弯的主,眼下他的命可是掌握在咱们手中,他一盘算,自然知道这笔账怎么样才划算。” “嗯,一路上要小心,千万别被粱胤昊的人发现了踪迹。”木清点头道,狭长的瞳眸一凛,唇边透着一抹不着边际的诡谲之色。“京城这里我都已经安排好了,梁胤昊已经同意由尹叔叔负责统领京城护卫军,届时只要乔远山进了京,尹叔叔便会安排人去与他们接应。” 裘风冷哼一声道:“那梁胤昊情愿将护卫军交由尹正,也不交给瑞王,他果然有私心。” 木清眸子微微一暗,语气冰冷地说道:“他当然有。因为他害怕乔远山会把证据交给瑞王,害怕自己的丑事暴露,所以他才这么迫不及待地要把乔远山给杀了。” 裘风啧啧叹气,又哗地一声抖开折扇,花俏地咪咪笑道:“那狗皇帝还真是****熏心,明明已经在鬼门关门口晃悠了,却还全然不知,毫不收敛,简直就是自寻死路。本来还担心他会不中招,现在看来完全是咱们多虑了,恐怕咱们该担心的是他会不会死太快!” “梁胤昊已经依赖上无心丹的药力了,你现在可以适当减少无心丹的药量,这样咱们才能真正控制住梁胤昊。”木清幽幽的声音沉着而镇静,似初夏里,黑夜朔月下婉转悠扬的清风。 “你不是已经控制住梁胤昊了吗?”裘风那个饶有深意地看着木清,“听说梁胤昊现在时常让你进勤政殿,帮他批阅折子。有你这位‘贤内助’,难怪他不思朝政,整日留恋后宫的那些莺莺燕燕。” “梁胤昊资质平平,却太过自大傲慢,又野心极重,如今没有了霍培安的牵制,他自然是尾巴翘到了天上,无法无天了。” “不过我还听说….”裘风故意一顿,仔细观察者木清脸上神色的变化,“瑞王联合了一众大臣联合启奏,一方面抗议后宫干政,另外一方面又建议梁胤昊将护卫军与禁军的兵权交由不同的人来管辖,以防功高震主。看来,他们是冲着你来的!” 木清睫毛有一刹那的忽闪,可面上还是保持着一如既往的沉静,徐徐道:“这件事情我也有所耳闻,不过我倒是对此事不怎么担心。梁胤昊因为霍培安的事情,现在对朝中所有人都抱着疑神疑鬼的态度,瑞王越是联合众人的势力,梁胤昊就越会怀疑这件事情的初衷。所以,瑞王的建议我想他并不会采纳,说不定还会以为是瑞王想要夺取护卫军的兵权才故意集结大臣们联合启奏的。” 裘风挑了挑眉,苦笑着摇摇头,再道:“话说回来,你真的不打算把实情告诉瑞王?再这么下去,只怕是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人和自家人要打起来了。” 木清不以为意地一笑置之,道:“放心吧,瑞王现在还动不了我,至于以后的事情就以后再说。更何况,朝中六部里头有一半是我的人,瑞王还不至于对我造成威胁。” “嘚!你永远都有你的道理,怎么说都对!你和粱胤桓两个都是倔强的驴脾气,还真是天生一对!”裘风扇子一收,没好气地说道,“你要瞒着粱胤桓我没有话说,那程子君呢?你打算瞒着她到什么时候?你现在身体的情况应该也快瞒不住了吧?” 木清默然地低垂着脑袋,眼中的哀愁与彷徨清晰可见。裘风见她这幅样子更是一股怒火由心而生,一字一句地说道:“我虽然可以用五毒草以毒攻毒,暂时缓解你体内的蛊毒所带来的疼痛,但这毕竟是治标不治本的法子,你的蛊毒总有控制不住的一天。程子君的医术并不差,只要她一把脉,你立马就会穿帮的!” 木清黯然地低下脑袋,无奈道:“我明白你的意思,我现在只能尽量拖着,想尽各种法子不让程姐姐替我把脉。” 裘风冷冷斜睨了木清一眼,问道:“你成功了?” “我告诉她现在已经由你负责给我医治身子,还以你不喜欢有其他医者干涉为由,也算是勉强唬弄了过去。” “那不过是你以为罢了!”裘风冷哼道,语气中带着明显的嘲讽。 木清听裘风话中的意思古怪,不由心头一沉,一股不好感觉袭上心头,焦急地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裘风如扇般的睫毛一垂,轻声说道:“昨日,程子君来西楓苑找过我。” “什么?她找你去做什么?她怀疑我了?”木清激动地站直了身子。 “我不知道,她来找我的时候我正好去见梁胤昊了,等我回到西楓苑的时候她已经走了,也没有留下什么话。不过….不过我发现她偷偷从我屋子里拿走了一样东西。” 木清眯起双眼,奇怪地问道:“什么东西?” 裘风目光灼灼,转头看向木清,道:“她从我屋中拿走了一瓶药,里头装的是还未经过炼制的五毒草毒汁。” 木清只觉脑袋瞬间一片空白,须臾才厉声道:“什么?!这么重要的东西你怎么能随意乱放呢?!” “我这西楓苑平日里根本就没人来,谁知道那程子君是抽了什么风。再说了,越是小心藏匿反而容易让人起疑。”裘风委屈地说道,他见木清脸色越来越白,不由心头一软,安慰道,“说不定这只是个巧合,她是对五毒草好奇,才随手拿了一瓶。” “不,你身边的毒草毒物那么多,为什么程姐姐别的不拿,偏偏拿了给我服用的五毒草?这不是单纯的巧合那么简单。”木清慌张地摇晃着脑袋,她紧紧抓着裘风的袖口,紧张地问道,“她后来可有去找过你?有没有问过你什么?” “没有,她是昨日来我西楓苑的,后来就再也没有出现过。”裘风摇头,随即又问道,“她可有找过你?” 木清骤然间瘫坐在椅子上,脑袋无力地摇了摇,眼中一片萧索茫然。(未完待续。) 第二百十二章:求证(上) 京城城郊的一座小茅屋内,一位年过花甲了老头慵懒地躺在小屋前的躺椅上,手中的草扇有一下没一下地摇晃着,不知老人究竟是醒着还是睡着了。突然间一道清亮的女声传入老人的耳中,他‘噌’地一下坐直了身子,仔细朝屋外头看去。 只见一个身穿素粉色罗裙的少女朝着茅屋的方向奔跑而来,口中不断喊着:“师父,师父!” 陆佰草脸色一凝,眼前朝着自己跑来的正是他多年前收的一位女徒弟,程子君。他这位徒弟因为资质不错,也肯潜心学习,所以他素来对这位女徒弟偏爱有加,可是自从她说要入宫完成多年心愿后,他就有好长一段时间都没有见过她了,他还以为这个不孝之徒已经把他给忘了,没想到却在这个时候突然出现。 “师傅,你看看我给你带了什么!”程子君笑着晃了晃手中酒瓶,笑道,“这可是西域进贡给朝廷的美酒,传闻其酒香能保留三日三夜,让人闻上一口就如痴如醉!” 老头喉头微动,看着程子君手中的酒瓶双眼发直,就差口水从嘴角滴出来了。不过下一刻,老头骤然神情一变,防备地看着程子君,问道:“你个小没良心的,平日里整天不见你的踪影,连过年过节也只是托人给师傅我带了些东西。现在居然会突然跑来见我,还带着这么好的酒,无事献殷勤,一准没有好事!这酒我是不会喝的!” 程子君见自己的心思被陆佰草看穿,不由有些心急,道:“师父!你怎么这么说徒儿呢?每年过节徒儿都有来这里陪您老人家的!您现在这么说,实在太叫人伤心了。” 陆佰草狡黠一笑,道:“哼,这酒就先暂且搁着,先说说你今天来找我到底是所为何事,我听了之后再决定要不要喝这酒!” “徒儿最近发现了一种罕见的药,几番查证下来终是无法确定这药丸的成分。徒儿想着师父您见多识广,医术高超,对世间各种毒物的了解更是不亚于那灵山帮,所以徒儿此番前来便是希望师父能替徒儿看上一看,这药到底有什么玄机。” 陆佰草果断地拒绝道:“你师父我早已金盆洗手,不再行医出诊,恐怕这次要让你失望了。你还是带着酒回去吧!” “徒儿这次不是来让您出诊的,您只需要看看我手中的这瓶药为何种草药提炼而成即可。”程子君焦急地说道。 程子君是在西楓苑里发现了这个药瓶的。裘风的住所中有大大小小药瓶上百种,可是她却偏偏一眼就看中了这一瓶,因为她急得长烟的寝宫里也有一个一模一样的瓷瓶,虽然摆放的位置很隐蔽,可她绝不会记错。于是,因着好奇心作祟,程子君便偷偷打开了药瓶,这不闻还好,一看更是让她胆战心惊,因为这瓷瓶里的药味极为特别,竟然与一种毒草味道极为相似,那便是天下毒草之首,五毒草。 程子君早年的时候曾经诊治过一位误食五毒草的病人,这种草药毒性猛烈且气味独特,后来这位病人还是不治身亡,她也对这种毒草印象极为深刻。 可是程子君怎么都想不通裘风为什么会将五毒草给长烟,是救人还是害人?而长烟又为什么会将五毒草留在自己的寝宫里,这里头酒精有着什么样的秘密?程子君几番思量之下,终是没有头绪,于是她便背着裘风将这瓶药从西楓苑里带了出来,希望能带回去慢慢研究。可是回到家中后她查阅了所有医书典籍,所有的资料都显示这药瓶里头装的的确是五毒草,且至毒至邪,也没有听说过有谁拿着五毒草来救治人的。 程子君越想这件事情觉得越不对劲,为了以防万一,也为了将此事彻底查清,她便决定去找自己的师父陆佰草,希望他能给自己一个答案。陆佰草医术高超,只可惜脾气有些古怪执拗,几年前他突然间决定弃医,从此便隐居在京城郊外的一处小茅屋里,不问世事。 程子君用从来都不曾这般柔软的声音撒娇道:“徒儿知道您最善心,最慈悲为怀了,怎么忍心见死不救呢?” “你少来这一套,你以为给我带几顶高帽子,为师我就会上你的当?!”陆百草高高仰着脑袋,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你休想!我不会帮你的!” 陆佰草软硬不吃的样子,一下子让程子君慌了神。她跟随陆佰草身边多年,对这位师父的怪脾气最是了解,只要是他老人家不远是,这世上便没有人能勉强他。 程子君一看陆佰草,急得实在没了办法,干脆一狠心,‘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恳求道:“人命关天,就请师父您老人家发发慈悲,替徒儿看看这瓷瓶中所装的是何种毒物吧?” “你!你这是干什么?!”陆佰草也从来没有见过徒儿这副模样,不由也惊得变了脸色。 程子君哭着哀求道:“徒儿从来都不曾求过师傅什么,可是还请师父能帮徒儿这一次忙,就一次!徒儿保证,日后定不忘师父今日的恩情,涌泉相报!” ”哎哟,老头我最受不了女孩哭哭啼啼的了。”陆佰草无奈地摇摇头,咬牙狠了狠心,道,“好了好了,我答应你!你先起来吧。” 程子君一听师傅答应了自己的请求,立马破涕为笑。她站起身来,用袖口匆忙抹了抹脸上的泪水,挽着陆佰草的胳臂,甜甜笑道,“我就知道师父您老人家最好了!” “你个小马屁精!当年我也真是不知道着了什么道,竟然会收你为徒。”陆佰草憋着嘴,假嗔道,“还不赶把药拿给我看看!” 程子君赶忙从怀中掏出从西楓苑裘风那里偷偷拿走的那个小瓷瓶,递给陆佰草。 陆佰草打开瓷瓶的盖子,然后低头闻了许久,这眉头更是锁得死紧,好半天都没有说话。 程子君见状,心中如有千万只蚂蚁在爬似的,既焦急又害怕,她害怕结果真的如她所猜测的一般。她试探地问道:“怎么样?师父您可有认出这里头装的是何种草药?” 陆佰草直直看着手中药瓶,感叹道:“真是奇妙啊!”(未完待续。) 第二百十三章:求证(下) “奇妙,真是奇妙!果然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啊!”陆佰草感叹道。 “奇妙?!”程子君不解地问道,“哪里奇妙了?” 陆佰草捋了捋胡子,笑道:“这瓷瓶里头装着的药,乍看之下似乎是一种天下至毒之物。” “是五毒草?!”程子君急着问道,心中的突然觉得好似崩塌出一个大洞。 陆佰草一愣,盯着自己的徒儿看了许久,须臾又深奥一笑,道:“你也以为是五毒草?” 程子君闻之不禁浑身一震,她紧皱着眉头,疑惑地问道:“师父言下之意,这药瓶里头装的并不是五毒草?” 陆百草指着药瓶,仔细地解释道:“这是郢旭丹,乃是由郢旭草提炼而成,这种草药非常罕见并且精妙,能起到续命救人的作用,服食者不管受过多大的伤,身体底子有多弱,只要服食此药便可药到病除,实在堪称神药,是千金都难求得的。不过,它的外形和气味与那至毒之物五毒草极为相似,若功力不够深厚,的确会将此药误认为五毒草,刚开始连为师都差点认错,你认不出来也属正常。 “郢旭草?”程子君茫然地看着陆佰草手中的药瓶,狐疑地问道,“我怎么从来都没有听说过这种草药,也没有在医书上见过。” 陆佰草不屑地翻了程子君一个白眼,不耐烦地说道:“为师不是说了嘛!这种草药非常罕见,连为师都以为它已经绝种了,没想到今日还能得见,实在是神奇啊!对了,你又是从哪里得来这种稀有之物的?” 程子君低着脑袋,心虚地说道:“我…我也是在机缘巧合之下,偶然间发现的。” “哦?原来这世上还有能提炼郢旭草的高手。”陆佰草诧异道,“老头我实在好奇究竟是怎样的高手。” 程子君小声嘟囔了一句:“也不是什么高手,最多就是个市井无赖。” “市井无赖又怎么会有如此医术,你又在胡言乱语了!”陆佰草低声呵斥道。 程子君虽然嘴上不愿承认裘风的医术,可是心中还是不由松了一口气。现在已经证实裘风给长烟的是救命的神丹而并非至毒之物五毒草,这样她也放心了不少。程子君心中暗恼,她不该怀疑裘风的,虽然这个裘风平日里没个正经,而且嘴巴又贱,可是并非大奸大恶之人,又与长烟是多年的生死好友,他怎么会去害长烟呢?自己实在是太小心眼儿了,她还是应该尽快将此药还回去,这样也不会耽误长烟的治疗。 程子君长舒一口气后,从陆佰草手中一把夺过药瓶,笑道:“多谢师父,徒儿受教了!徒儿现在还有急事,先告辞了,改日再来拜见师父您。” 说完,程子君便急匆匆地跑了出去,一转眼就跑出了老远。陆佰草气得涨红了脸,冲着程子君的背影,怒吼道:“你个小没良心的!利用完我老头子就立马走人,实在太现实了吧!下次你可别想再求我任何事!” 陆佰草吹胡子瞪眼地望着程子君的背影许久,待远处已经难以看清她的身影之后,他突然收起了怒色,转而露出一抹无奈的哀愁。他缓步走回空无一人的屋中,凝视着桌上程子君带来的美酒,久久无法回神。最终他沉沉一叹,面上满是疲惫的神色。 “裘帮主,老夫已经按你所说的做了。” 陆佰草对着前方的空无,看似自言自语地说道,可是话音刚落,角落便出现了另一个人,那人便是陆佰草口中的‘裘帮主’,裘风。 方才程子君过来的时候,裘风就一直隐匿在这茅屋之中,陆佰草与程子君二人的谈话他也是听得一清二楚。 裘风朝着陆佰草恭敬一揖,谢道:“多谢陆前辈此次相助,晚辈不胜感激。” “裘帮主客气了。”陆佰草抬手阻止道,“老朽年轻时曾遭遇仇家追杀,千钧一发之际,幸得裘老帮主相救,这才得以活下来。老帮主对老朽的恩情,老朽此生难忘,本以为此生无法回报,没想到今日还能再见到裘帮主您,实属缘分。今日之事,就当是老朽回报当年裘老帮主的救命之恩吧。” 回忆起往事,陆佰草脸上满是感激之色,可下一刻他又神色一变,不解地看向裘风,问道:“只是…只是老朽实在不明白,帮主为何要我撒谎去骗子君呢?这药瓶里头装的明明就是五毒草啊!” 裘风一脸正色,语气铿锵,一字一句地说道:“陆前辈大可放心,晚辈绝不会拿着这五毒草去害人的,更不会害您的徒儿。只是…只是晚辈有无法言明的苦衷,实属无奈之举,还望陆老前辈谅解。” “这一点我倒是不担心。”陆佰草爽朗一笑,道,“虽然外界对灵山帮的评价各异,但是我知道裘老帮主一向善良,裘帮主你身为老帮主的儿子,必定也是心善之人。我只是感到好奇,为何你要如此大费周章地与我串通,联合去骗子君呢?” 裘风沉默地低着脑袋,并未回答对方的问题。 陆佰草见裘风沉默不语,不由了然一笑,道:“既然裘帮主不想说,那老朽自然也不多问,如今正逢乱世,知道得越少也许就越安全。帮主可以放心,今日之事我必定不会透露出半句。” 裘风再次谢道:“多谢老前辈的谅解。晚辈替先父,谢过前辈。时日不早了,我得赶紧回京,还有重要的事情等着我去办,就此别过!” 陆佰草也不强留,笑道:“也好,那老朽送送帮主吧。” 二人一同走到茅屋门前,又互相客套了几句,这才作揖告别。裘风转身刚想离开,身子却陡然猛地一震,双脚像定住一般,无法挪动半分,俊俏的脸庞更是变得惨白。 陆佰草见裘风神色不对,便循着他的视线望去,只见茅屋的远处站着一个纤瘦的女子。女子的神色冷漠中带着悲恸,还有那么一丝憎恨的意味,双目直直盯着裘风和陆佰草二人。 陆佰草见到女子后也是惊骇得不知所措,许久才哑声道:“子君….子君你怎么又回来了?”(未完待续。) 第二百十四章:人间三离(上) “子君….子君你怎么又回来了?”陆佰草问道。 程子君一脸冷漠,什么都没有说,只是默然走向二人之中。她在二人面前站定,双目紧紧盯着他们,看不出她此刻是怒是悲。 虽然程子君什么都没有,既没有发问,更没有责问,可是陆佰草和裘风二人却被她盯得心虚,纷纷不知所措地低下了头。 陆佰草本以为依照程子君的直接的性子,她一定会追问个不停,没想到这一次她却是一反常态。这样的安静的程子君是陆佰草从来都没有见过的,可是相比起大吼大叫,这样安静冷漠的她反而更加叫人害怕,也叫人担心。于是陆佰草实在忍不住了,率先开口道:“子君,你听为师给你解释。” “你们骗我。”程子君缓缓说道,语气并不是质问,而是肯定。其实她早就知道裘风的人这几日一直在她身边观察她的一举一动,为了弄清事实的真相,她便顺水推舟,看看裘风和木清是不是有什么事情故意瞒着她。没想到只是这么一试,裘风就真的上钩了。他们果然有事情瞒着自己。 裘风没有想到一向单纯的程子君竟然会来这么一招,是他太过轻视,这才不小心着了程子君的陷阱。可是他知道自己现在被抓个正着,已是无可辩驳,只能无奈一叹,沉沉道:“是我让你师父说谎骗你的,你别怪他老人家。” “为什么?”程子君双目灼灼望着裘风,满是凌厉之色。 裘风沉吟半晌,终是艰难地说道:“我不能告诉你。” 听到‘不能告诉你’这句话,程子君的怒意终是压制不住,自从木清进宫以来,她就总是后知后觉,她从来都是事后才知道他们的计划和筹谋,她就好像一个局外人,一个被随意摆弄的棋子。现在裘风又用一种迫不得已的口气,一副不告诉她是为了她好的模样,剥夺了她知道实情的权利,这种被玩弄的感觉如同一只瘦骨嶙峋的手,紧紧捏着她的喉咙,叫她无法喘息。 程子君嘴角扬起一抹冷笑,鄙夷道:“你不能告诉我?那谁能告诉我?!长烟吗?!” 裘风喉头微动,想要再说些什么,想解释些什么,可是却如噎在喉,半天说不出一个字来。其实他不是不想告诉程子君,说实话,看到木清现在这个样子,他比任何人都希望木清能对程子君说实话,对瑞王说实话,这样的话木清的身边会有更多的陪伴,毕竟一个人走完这条艰辛无比的道路实在是太苦了,他不忍心。可是他也知道,没有木清的同意,他没有资格替她去做决定。如果程子君今天一定要知道真相的话,那也绝非是从他的口中得知,这是他作为木清的朋友和大夫最起码的尊重。 程子君见裘风不说话,顿时怒意由心起,袭遍全身。她大步走到裘风面前,狠狠说道:“你不说是不是?好,那我就亲自去问长烟!”说完,转身就走。 裘风见程子君这般激动,立马出手拉住她的手腕,柔声劝道:“你别怪她,她对你隐瞒也是有苦衷的,她也是迫不得已啊!” “苦衷?什么苦衷?!”程子君大吼道,“你们总是有太多的秘密,有太多的苦衷,可是这不能作为你们欺骗我的理由!这五毒草你们到底是拿来做什么的?你们又想要下毒害谁?!” 程子君见裘风仍旧不说话,不由心中一沉,一股不好的预感顿时在心头升起,她喃喃自语道:“又或者,这五毒草是给长烟自己服用的?” 裘风一脸痛苦,五官几乎都快拧在了一起,须臾,他终是艰难地一字一句说道:“这件事情该由木清亲口告诉你!” “好!那我现在就进宫去找她,我现在就去问个清楚!”程子君狠狠道,说完便急忙转身离开。 裘风对着程子君的背影大喊一句:“你就这样去找她,她是不会告诉你真相的!” --------------------------------------- 木清焦急地走到裘风面前,问道:“怎么样?事情成了吗?” 裘风无力地低着头,昏暗的屋子里叫人看不清他的眸子。他迟疑好一会儿,还是重重点了点头。 木清见裘风默认,这悬了一整晚的心终是松了下来,她长舒一口气,道:“还好有陆老先生的帮忙,这才没有叫程姐姐怀疑。对了,程姐姐她可有说什么?” 裘风摇摇头,依旧没有说话。 木清此时只顾兀自沉思,并没有察觉到裘风的异样,继续说道:“不管怎么说,只要她没有发现就好。程姐姐虽有一颗赤诚之心,可是性子却太过执着,对生死也容易看得太重,若是让她知道这五毒草乃是用来压制我体内的三离蠱的,也不知道会闹出多大动静来。” 身后依旧是一片沉寂,木清转身看着站在暗处一言不发的裘风,又道:“你是不是怪我将此事瞒着程姐姐那么久?我知道你一直希望我能对程姐姐坦白我的病情,对粱胤桓坦白我的身份。可是你也要知道,我时日无多,我希望能在我仅剩的日子里尽可能地去替云家伸冤,为粱胤桓夺回那个原本就属于他的位子。我实在是没有多余的精力去再想其他的了,我也冒不起这个险。” 木清站在窗口,远眺着外头浓浓的夜色,心中一片沉静。经历了那么多事情,生死离别在木清眼里早就看得太淡,她并不怕死,又或者说死亡反而是一种解脱。 裘风身子微不可见地颤了颤,可是因着他站在木清身后,又隐在暗处,所以木清并没有发现端倪。木清忽地眼眸低垂,转而又道:“至于以后….待一切结束之后,我就会对程姐姐说我想要离开京城,云游四海。就算等到她发现真相的那一日,也应该过了许久,不会再这般伤感了吧。” 依旧是一片安静,裘风自打今日进入中宫之后就是一言未发。木清心中腹诽:明明是个油嘴滑舌的人,怎的今日安静得仿佛变了一个人一样。木清走到裘风身旁,疑惑地问道:“你怎么了?怎么一直不说话?今天还发生什么其他事儿了吗?”(未完待续。) 第二百十五章:人间三离(中) “裘风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木清问道。 裘风默然盯着木清,一步一步向她走来,突然他伸手抚上木清的侧脸,细细摩挲,似乎是 木清借着微弱的烛光看清了裘风的眼神,那双被悲伤所充斥的眼睛,那并不属于裘风的眼神。木清身子仿佛被定住一般,好半天都说不出一句话来,只能愣愣地迎视着对方的双眼。最终,裘风缓缓开口,可那并非裘风的声音,而是一道细柔的女声。 “没有人皮面具,根本就没有人皮面具!我实在是太天真了!!” 木清浑身一震,从未有过的慌张从她面上划过,一时间叫她不知所措。这时门口又隐现出另外一个身影,而这个才是真正的裘风。 木清看着第二个进来的裘风,眼中满是惊惧和疑问。裘风低头无奈道:“对不起,我和陆佰草被识破了,我也是被迫才将程子君易容成我的样子,故意来套你的话的。” 木清眸光一黯,深深吸了一口气,转头再次看向那个假裘风。只见那裘风将手缓缓伸到脸颊边,随即撕下一张人皮面具,露出程子君真实的面孔,一张早已被泪水沾湿的脸孔。 木清紧握双拳,似是费了极大的力气,哑声道:“程姐姐….事情不是你想的这样。” “在我踏入这里之前,我也希望事情不是我想的这样,我也希望一切都只不过是我多心。可是你却亲口将我仅有一点儿的自欺欺人给破碎了!你当初是怎么和我说的?你说你是当年逃亡的时候受了伤,所以才会身子虚弱,只要好好休养调理就会康复。你还说你为了进宫,为了留在梁胤昊身边不让他起疑,所以才让裘风替你易容成尹木清,可是我方才仔细摸了你的脸,根本就没有一丝人皮面具的痕迹。” 木清望着程子君质问的眼神,觉得有些语塞,沉默了良久,这才低低地喟叹一声“我….”可是她骤然发觉她想再说些什么,却是怎么也开不了口。 程子君见她不语,心中陡然怒意大作,如同寒冰之中掩藏的火种,随时可能燎原焚烧,变作熊熊火海,将一切吞噬得干干净净。她咄咄逼问道:“你想要说你是迫不得已吗?你想要说你也是有苦衷的对不对,所以你就一直瞒着我关于你身上三离蠱的事情?!” 木清脸色变得越发苍白,在夜晚的烛光下竟显出一种绝望的美艳,她死死抿住双唇,心里忐忑难安,心弦有一下没一下地颤抖着。 程子君缓缓转身阖上眼,垂下的睫毛在眼下投落两道阴影,晦暗沉重,兀自沉吟道:“三离蠱又称人间三离,一离前尘往事,二离喜乐安生,三离人间余年。三离蠱乃是上古遗留下来的蛊虫,毒性罕见且剧烈,中蛊者在第一阶段会容貌剧变,甚至连体型姿态也会发生变化;第二阶段身上会逐渐产生红斑,身子也会开始产生疼痛感;直至第三阶段,最终香消玉殒。这些都是医术上对三离蠱的记载。” 程子君背完了医术上关于三离蠱的记载,倏地伸手紧紧抓住木清的手臂,双目通红地问道:“烟儿你告诉我,你体内的三离蠱和书上说的不一样是不是?又或者…又或者三离蠱根本就没有这么严重,对不对?” 千色心中猛然一滞,心尖好像被人狠狠掐过似的疼痛着,可面又恢复成往日一贯的波澜不兴,双眼自程子君微红的脸颊上移开,漠然地平视着前方,冷冷承认道:“不错,我体内中的正是这种蛊毒。书上所说的症状和病情也都符合实情。” 木清说完便能感觉到程子君身子猛地一颤,原本清秀的脸庞因为痛苦而变得扭曲,看上去很是狰狞。这么轻而缓的一句话,重重撞击在程子君的心间,无异于瞬息将她仅存的一点希望彻底幻灭。程子君死死咬住嘴唇,这才不让自己大喊出声,她双眼通红,眼看着不争气的泪水就要夺眶而出,可是她却倔强地强忍着。 程子君忽然笑了出来,笑得比哭还难看,她哑声道:“我真是太笨了,我几次号脉都发现了问题,可是我却轻易相信了你的谎话,我甚至还无意间发现过你身上的红斑,可是也被你给唬弄过去。我如此相信你,你是我在这个世上唯一真正相信的人,可是你却从头到尾都在骗我,你们全都在骗我!” “不!我之所以不告诉你,就是怕你知道真相之后会难过,就是怕你现在这个样子。” “你以为?你害怕?什么都是你做主,你决定,你想过我的感受吗?”程子君终是控制不住自己,泪如泉涌,只觉心如刀绞,五脏六腑都抽搐成了一团,难以言喻的疼痛感从身体深处卷上。“如果不是我今日拆穿了裘风的谎言,你还准备瞒着我到什么时候?直到我哭着跪倒在你的墓碑面前吗?!你有替我想过吗?当我成为最后一个得知你死讯的人时,心里会有多难过多自责吗?!” 木清淡淡凝视着角落里跳跃的烛火,虽然神色平静,可面容却带着说不出的苍白。 程子君又继续责备道:“你当然没有想过,你太聪明,也太自负,在你眼里只有报仇伸冤才是最重要的,其他的全都不重要,你当然没有心思去在乎。至于别人的痛心和悲伤你当然也不会在意!” 听着程子君越发严厉的斥责,木清没有任何辩解,只是凄然苦笑道:“在你眼里我竟然心狠到这种地步,这不知是该感到庆幸还是该感到悲哀。” 木清不冷不热的回应彻底将程子君激怒,她指着木清狠狠说道:“我和瑞王就像个傻子一样被你们蒙在鼓里,在你眼里,我们是不是和那霍培安梁胤昊一样,蠢钝无知,可以当作随意摆布的棋子,欺骗利用?!你果然已经不是我从前认识的云长烟了,你只不过是自私自负的尹木清罢了!” “程子君你说够了没有!”裘风怒吼道。(未完待续。) 第二百十六章:人间三离(下) “程子君你说够了没有!”裘风怒吼道,“你根本就不明白,你凭什么在这里大吼大叫指责木清?你什么都不知道!” 程子君被裘风的呵斥声一吓,瞬间哑了声,须臾才委屈地哭道:“是,我是不知道,你们从来都没有告诉过我,你们让我怎么知道?!” 程子君对木清连番责问,木清却始终是那副不淡不咸的表情,只是脸色苍白地凝视着面前的一片虚无,没有任何解释。可是裘风此刻却是再也听不下去了,他知道木清虽然什么都没有说,但是她对程子君的在乎他都是看在眼里的,被自己最在乎的人误会怪罪,此时她心中定是万般悲恸。 于是裘风终是忍不住了,沉沉道:“好!那我现在就告诉你!木清当年流放时被霍培安的人追杀,身受重伤,虽然勉强保住一条命,可若不是三离蠱的话,恐怕连站起来都是妄想!” 裘风短短的一句话,无疑如同在静如镜面的水面投下了一粒石子,泛起无法忽视的涟漪。程子君不可置信地看着裘风,讷讷问道:“你说什么?什么身受重伤?什么站不起来?” “不错!当年我找到木清的时候,她已是奄奄一息,这么重的伤势换做普通人早就已经死了,可是她却凭着一口气活了下来。只是她的伤势实在太重,别说是无法下床走动,恐怕就算尽心卧床休养也不过只有三五年的寿命。” 程子君恍然失色地问道:“怎么…怎么会?当年她找到我的时候还是好好的,身子并无异样,怎么会像你说得那么严重?!” “三离蠱是一种非常阴毒的蛊毒,却也是最神奇的蛊毒。它能让人瞬间身体复原,无论服食者身患重伤还是处在垂死边缘,一旦服下三离蠱就会立马恢复正常,与健康的常人无异。只不过正如医书上所记载的,一离前尘往事,服用三离蠱之后,人的身子就会发生变化,不仅容貌全改,甚至连声音和体型都会有所不同。其实与其说是远离前尘往事,倒不如说是地狱重生。”裘风语气淡然,言辞却很有分量,黑眸明亮得令人有点不安。 “所以….所以当长烟在流放的队伍中找到我的时候,她已经服用了三离蠱?”程子君只觉得心头像是被人生生地被插入了一把锋利的刀刃,疼得她心口一滞。可是她忽然却又意识到了什么,急促地摇着头,道:“不对,你说过服食三离蠱之后容貌就会发生变化,可是当时她的脸并没有变,我清楚地记得她还是云长烟的样子!” 裘风低头苦笑道:“当时….当时为了瞒着你,是我替她易容,好让她变回成云长烟的模样。” 木清一直呆呆地站在角落里,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默默听着二人的谈话,仿佛她们所说的不过是个无关紧要的其他人。她极力压抑着心神,用一种淡然的神色去面对一切,略一低头,发丝垂下,半掩了面色。可是这不过是她伪装出来的样子,此刻她胸口处的气血已似惊涛骇浪般不断翻涌,只怕一不小心就会喷出一口血来。 程子君只觉得悲伤与震惊全都郁积在胸口,闷得难受。她心疼地看向一旁面无表情的木清,眼泪再次不受控制地哗哗滑落,喃喃道:“三…三五年?怎么会?怎么这样的?” “身为医者,我本不想使用三离蠱这种阴毒之物,可是木清她说她身怀血海深仇,她有她的责任,她不能就这么一直躺在床上等死,与其苟延残喘,倒不如拼死一搏,也算不负故人。你也知道她这个人有多倔强,多有主见,只要是她打定了主意,旁人无论怎么劝都是于事无补。最后我也实在拧不过她,无奈之下只好使用三离蠱。”裘风的话语中似乎有着诸多暗藏的感慨与无奈,那话语一字一字,慢条斯理的飘入程子君的耳中,砸向她的心口。 程子君默然听着裘风叙述过往的事情,似乎有根极细的针在她的心口刺了几下,疼得连眼也模糊了起来。她泪眼婆娑地看着木清,艰难地问道:“为什么…为什么你不告诉我?为什么总是一个人孤独地承受所有苦痛?” “我怕你会无法接受,怕你会像现在这样自责难过,所以我便自作主张,让裘风和茱萸替我隐瞒了此事。”木清缓缓道。随即又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抬头出声,惨惨一笑,一字一顿,带着疲惫,像是瞬间便失去了所有的力气。“程姐姐,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要骗你的。对我来说,你也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看重的人之一。我虽然已经不是以前的云长烟,可是我尹木清算计利用了那么多人,却从来都没有想过要利用程姐姐你!” 听裘风说完了所有的经过原由,程子君只觉得方才自己的那番话实在太过混账,也太伤人。顿时悲伤和自责再次涌入她的心头,她大哭着跑到木清身边,一把紧紧地抱住木清纤瘦的身子,哭道:“对不起!对不起!是我说错了话,是我胡言乱语!我不过是一时无法接受你的病情,所以才会口无遮拦。我不是真的怪你,更没有恨你,我…..我只是心疼你!” 木清也终是忍不住,双眼一酸,两行清泪自眼角处缓缓滑落。她抱着程子君,柔声安慰道:“我知道,姐姐都是为了我好。可是你姐姐不必自责,更不用替我感到难过,这一切都是我自己的决定,我不恨也不怨。” 程子君越说越觉得难过,啜泣道:“怎么可能不恨不怨?!上天为什么这么不公平,为什么要让你独自承受那么多苦难,为什么不多给你一些时间?你爹还有你哥哥若是看到你现在这个样子,不知道会有多么心疼!” 木清云淡风轻地笑道:“其实能像现在这样,我已经觉得很满足了。人生嘛,若能达成夙愿,让逝者安息,便已足矣,至于活多久又何必过于强求。”(未完待续。) 第二百十七章:承诺 木清淡淡笑道:“若能达成夙愿,让逝者安息,对我来说便已足矣。至于活多久又何必过于强求呢?” 木清说得淡然,可是听在程子君的耳朵里却觉得更加凄然。唇间似是涌起一道苦涩的味道,从舌尖一直延续到舌根,苦不堪言。一个念头骤然划过程子君的脑海,她伸手紧紧捏着木清的手臂,说道:“烟儿,你出宫吧!离开这里,离开争斗的中心,找一个僻静无人的地方安心养病。至于其他的事情就由我和裘风来做,你相信我们,我们一定能把事情办成!” 木清直直地看着程子君,眼眸灿烂妩媚得像在血中绽放的花,灼亮得不可思议,可声音却是干涩的嘶哑。“不!我费了那么大的功夫才走到今天,眼看着离成功仅有一步之遥,你让我如何放弃?” 程子君哭得双眼通红,哽咽道:“可是我实在不忍心看到你现在这个样子,你的蛊毒已经到了要靠五毒草这样的毒物才能以毒攻毒,暂时压制,若还这般事事费心费力,我真的怕你会撑不下去!” 木清握住程子君的手,眼神灼梁而笃定,她一字一句说道:“不会的!姐姐你放心,我的身子我自己心里有数,越是这种关键的时候,我越不会让我自己出事。更何况现在裘风不是进宫了吗?有他在,很多事情已经不需要我去费神了。我保证,待我们彻底控制了梁胤昊,待我爹和整个云氏一族的冤情得以洗刷,我就立刻离开京城,找一处幽静绝美的地方安心养病,好不好?” 裘风此时已经恢复了往日那副不正经的样子,慢条斯理地说道:“你就别劝她了,她是个死心眼儿,若是真能被你三言两语就给劝动,那当初我也不会被迫在她身上下三离蠱了!” “这个时候你少说两句不会死的!”木清冷冷瞥了裘风一眼,没好气地说道,“你还敢在这里说话,让程姐姐易容成你的模样,然后故意来我这里套话,这全都是你的主意吧?” 裘风张大了嘴巴,故作一副很是吃惊的模样,道:“哇!你这人真是没良心啊!我大老远地跑去陆佰草那里,还不惜动用了我那死去的老头子的人情债,不都是为了帮你隐瞒吗?你不能因为我没把事情办好就这么冤枉我吧!” “冤枉你?”木清冷笑道,显然对裘风的解释并不买账,又问道,“程姐姐的人皮面具是你给的吧?如果不是你裘帮主自己的意愿,谁能逼得了你?” 程子君见裘风语塞,便出口帮衬道:“烟儿你就别怪他了,这件事情真的是我逼他的,我威胁他如果不讲真相告诉我,我就去瑞王那里,把你是云旭女儿的身份告诉瑞王。裘风也是实在没有办法,才会想出这个办法,既能让你亲口告诉我真相,又不算违背了他对你的诺言。” 听了程子君的解释,木清的脸色才稍稍缓和了些。不过木清心中却很是明白,其实裘风一直都希望能将她的病情告诉程子君,这次所谓的‘威胁’,不过是顺水推舟罢了。 裘风一方面不想让木清再隐藏得那么辛苦,一方面他还希望能借程子君的嘴去规劝木清,让她不要太过执着,能好好照顾自己的身体。可是没想到他的计划还是失败了,连木清最看重的程子君出马,依旧没能成功劝服。裘风心中不由苦笑:难道非得只有那粱胤桓才能说服木清吗? 木清冷冷看着裘风,用不容置疑地口气说道:“这件事情就算了,可是桃芜那里,你可千万不能再这般任意妄为了!” 裘风冷哼一声,假嗔道:“好好好,算我多管闲事!我才懒得告诉那小桃芜呢!要是让她知道,当年是我让你服下三离蠱的,她还不得立马杀了我,我才没那么笨呢!” 程子君皱着眉头,问道:“连桃芜也不知道吗?她从前可是你的贴身侍女啊!” 木清沉沉一叹,道:“正因为她是我的贴身侍女,陪伴我多年,对我的感情更加深刻,所以我就更不能说。她个性冲动又感情用事,若是被她知道了,我怕会出事情的!” 程子君缓缓将手从木清的掌间抽出,即便压低了声音,却还是压抑不住言语中的颤抖。她轻声问道:“烟儿你老实告诉我,你还有多少时间?” 木清眼就这么无神地愣愣定在了一处,像个已经没有感觉的躯壳,整个神色显出一种极可怕的空茫。须臾方缓缓说道:“约莫…不到半年。” 程子君身子一下子蜷缩,胸口实在痛得极厉害,像是陈年的伤口未曾愈合完全,一个不慎便将那本已结痂的脆弱肌体给全然撕裂了一般,锥心刺骨。 木清心疼地抚上程子君的脸庞,替她轻柔抹满脸泪水,如同哄着一个哭闹的孩子一般。“姐姐别哭了,我本来就是个在鬼门关门口徘徊的废人,如今上天能再给我一次机会,让我能去完成我最想要做的事情,我真的觉得很心满意足了。人不能太贪心,这样便足够了。” 程子君深深吸了口气,屏住呼吸不让自己哭出声。她在心中不断地告诉自己,她不能再哭了,她也要坚强起来,只有这样她才能真正保护长烟,才能帮到她。程子君吸了吸鼻子,勉强一笑,道:“好!这半年我会进我所能替你完成心愿,可是你也要答应我,成功之后你也不能放弃,必须好好休养身体。我想凭我和裘风的医术,一定还会有其他的办法的!” 木清抬起头,感激一笑,只是伸手撩了撩满头乌丝,仰起纤细圆滑的颈项,定定道:“好!我答应你!只要云家和你爹的冤情昭雪,我就立马离开京城,再也不过问世事。” 程子君深深吸了口气,屏住呼吸不让自己哭出声。她在心中不断地告诉自己,她不能再哭了,她也要坚强起来,只有这样她才能真正保护长烟,才能帮到她。程子君吸了吸鼻子,勉强一笑。(未完待续。) 第二百十八章:干政(上) 自从梁胤昊得知乔远山逃离之后,他便将统领京城的护卫军的权利全部交给了尹正。尹正为人刚毅,坐起事情来又特别认真,这几年掌管禁军也不是白管的,所以在尹正接手护卫军的这半个月以来,别说是有乔远山的影子了,就连京中作奸犯科的人都少了不少,京城从来都没有如此太平过,一下子可把京都府衙的府尹给乐坏了。 当然除了京都府衙乐见其成之外,梁胤昊对尹正的办事能力也是刮目相看。不只是京城里一片安宁,连皇宫里的守卫也变得更加牢固让梁胤昊放心不少,几乎都快忘了有乔远山这个威胁了。 京城的守卫无需梁胤昊担心,前朝没有了霍培安的搅局,自然也是一片祥和,而后宫更是被木清这位新皇后打理得井井有条。梁胤昊这下可算是彻底放宽了心。于是他除了早朝之外,其余的时间几乎都是留在后宫之中,今天睡在这个美人那里,明天又宿在那个嫔妃那里。后来,梁胤昊开始变本加厉起来,每天总有美女围绕在他的身旁,夜夜笙歌,换着花样地玩,实在是乐不思蜀。 人的精力总是有限的,更何况是梁胤昊这种服食了无心丹的人,他这样****不知收敛,无异于透支生命。果然,这样骄奢淫逸的日子持续不断了小半个月,梁胤昊的身子就开始撑不住了。 白日里,梁胤昊总是觉得异常疲惫困顿,好似思绪总是无法集中似的,有时候别人和他说什么,他老是走神,就是想听也听不进去。于是,梁胤昊每日草草结束了早朝之后,他就会回到畅宜居睡上个大半日,可无论他怎么睡却总是越睡越困,好像身子软得和一团棉花似的,全身无力。不过神奇的是,一旦到了晚上,梁胤昊的精神状态就会恢复正常,不但手脚有力气了,还会经常亢奋地睡不着。可是梁胤昊贪图享乐,即便晚上睡不着,他也不会起来挑灯夜读,批阅奏折,而是****邀了三两美人,陪他喝酒作乐。长久下来便是周而复始,恶性循环。 太医院的所有太医们对此也觉得很是奇怪,从梁胤昊的脉象上看起来,似乎只是因为修养不当而引起的肝火旺盛,心烦体虚。可是开了方子,喝了好几天却始终不见成效,梁胤昊依旧还是这般日夜颠倒,长时间神思迷惘的状态。 眼看着太医开的方子没有成效,梁胤昊便又把希望寄托在了裘风的‘还魂丹’上。只可惜,前些日子梁胤昊服食的药量巨大,已经把裘风仅剩的一些存活给吃完了,而‘还魂丹’的炼制过程十分复杂。无奈之下,裘风只能每日给到梁胤昊一颗,以控制药量。 梁胤昊每天服用‘还魂丹’,虽然精神比前几日好了不少,但依旧免不了白日里困顿嗜睡的状态。这样一来,梁胤昊能勉强参加早朝就已经不错了,至于批阅奏折的事情就被他暂时搁置了下来。 五月的下午,阳光和煦得如同碎金一般,透过窗棂撒入屋内,梁胤昊安静地躺在床上午睡。其实他虽然困顿,却睡得并不沉,稍稍有些许响声他便能立刻被惊醒。耳边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摩擦声,梁胤昊眉头紧皱,心想又是严庸那老东西来打扰自己。睡不好的人总是特别容易动怒,一看自己的午睡被人打搅,梁胤昊一怒之下干脆坐了起来,低吼道:“严庸!这又是怎么了?!” 梁胤昊朝着桌案的方向望去,可是看见的并非严庸那粗矮的身子,而是一个纤细窈窕的女子背影。女子闻之仓惶转身,一脸诧异地看着刚刚睡醒的梁胤昊。梁胤昊这才看清,原来是皇后木清悄无声息地跑来了自己的寝宫,此时她手里还拿着一本奏折,看来是方才正在翻阅。 木清见梁胤昊醒了,赶忙将手中的奏折放了回去,随即躬身行礼道:“臣妾参见皇上。” 梁胤昊疲倦一笑,压制住心中的烦躁与不耐,缓步朝木清走去,道:“怎么是你来了,为何来了也不让人通报一声?” “臣妾看皇上好不容易入睡,怕惊扰了皇上,所以才没有让严公公通报,就自己自作主张地跑了进来。是臣妾失礼了,还望皇上莫要怪罪。”木清娇柔地说道。眼波流转,眉眼间看上去满是情意。 梁胤昊虽然现在身边美女无数,可是他也是真的喜欢木清,对她的宽容和信任也是从未有过的高。虽然现在梁胤昊身子疲乏,他却还是不忍心斥责木清,只缓缓道:“无事。反正朕本来也没有睡着。方才看你手里拿着奏折,怎么?你对前朝的事情感兴趣?” 梁胤昊轻描淡写地一句话却叫木清身子一震,她立马跪倒在他面前,惊惧地认错道:“臣妾该死,未得皇上允许就私自翻阅奏折。臣妾是看皇上近日神思困顿,怕皇上会对前朝事务心有余而力不足,所以…所以才斗胆翻阅了几页,请皇上责罚。” 梁胤昊见木清被吓得不轻,不由闷闷笑道:“朕不过是随口问了一句,看把你给吓得。起来吧,朕又没有要怪你的意思。” “谢皇上。”木清怯怯地说道。 梁胤昊徐徐走到桌案旁,随手拿起了一本奏折,翻看了几行字便一下自觉脑袋一阵晕眩。木清看梁胤昊的脸色不对,赶忙上前扶着他坐下。木清故作担忧地说道:“皇上的身子怎么还是这样?这些太医们开的汤汤水水都喝了好几日了,怎么也不见好?!” 梁胤昊无奈地摇摇头,眉宇间满是疲惫。他沉沉道:“哎…太医无能,朕早已不把希望放在他们身上了,倒是那裘风还魂丹还有点儿作用。但是有用归有用,朕这脑袋却总是觉得晕乎乎的,尤其是看奏折的时候,更是一个头两个大,甚至有时候连几行字都看不下来。想象这些日子也该积压了不少未批阅的折子吧。”(未完待续。) 第二百十九章:干政(下) “想想这些日子也该积压了不少未批阅的折子吧。”梁胤昊无奈地叹息道。 木清站在梁胤昊身后,轻柔地为他按捏太阳穴,为他舒缓疼痛。她细语道:“皇上日理万机,实在辛苦,臣妾这些日子以来每日都去佛堂为皇上诵经祈福,唯望您能早日康复,便是天下百姓之福了。” “哎…这段日子以来,朕总是觉得力不从心,好像每日怎么睡都睡不够似的。也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还能撑多久。” “皇上怎么说这种话,您是天子,有上天保佑,万民护佑,您不会有事的。” 梁胤昊微微颔首,沉吟道:“希望吧。不过你不说我倒是忘了,这段日子朝中的事情虽然不多,可折子总是放着不批也不是个办法,而且朕估摸着一时半会儿朕的身子也不能完全复原。” 木清心中冷笑:梁胤昊你每日夜里逍遥的时候怎么就没有想到过这些堆积如山的奏折呢?现在倒是装模做样地弄出一副心有余而力不足的样子,实在让人恶心。 不过木清虽然心中这么想,可面上仍是一副关切的模样,着急地说道:“皇上可别再说这些不吉利的话了。至于这些折子嘛…”木清故意一停顿,而后笑着绕到梁胤昊身旁,双眼笑着眯成一条细缝,很是迷人。她道:“依臣妾看,不如就交由瑞王殿下暂时代为审阅,然后从中筛选提炼出重要的内容和信息,再汇报给皇上,这样一方面又能不耽误朝政,又能少许减少皇上的负担和压力,这样岂不是一举两得?” 梁胤昊听闻,兀自沉思了好半晌,最终他释然一笑,温柔地拉着木清的手,道:“清儿真是聪明,果然是个好法子!” “皇上过奖了。”木清低头一笑,佯装成害羞的模样,更显女人味十足。 这时,梁胤昊陡然语气一转,冷冷道:“不过,这件事情却不能交给瑞王。” 木清一怔,不解地问道:“为什么?瑞王如今可是朝中骨干,又一向对皇上忠心耿耿,放眼整个朝堂,他是最适合的人选了。” 梁胤昊冷哼一声,语气中满是阴鸷。“五弟他虽然现在对朕还算恭敬,凡是也懂得拿捏分寸。可是人总是贪心的,你看那霍培安不就是最好的例子吗?若是我轻易将批阅奏折的任务交给瑞王,那便是给予了他一个极大的权力,而人在巨大的权力下会滋生出更大的欲望。朕不能让他成为第二个霍培安,实在是不能不防啊!” 木清故意低头敛色,掩饰住她嘴边冷冷的笑意。其实他早就知道梁胤昊根本就不相信瑞王,他太过胆战心惊,害怕自己好不容易得来的位子最终会落入他人之手,尤其是发生了霍培安的事情之后,几乎已经到了杯弓蛇影的地步。所以今日她来到这里,故意提醒梁胤昊关于奏折的事情,然后再推波助澜,提出让瑞王代为审阅的提议,这样梁胤昊便会顺水推重,把目光聚焦在木清的身上。 果然不出木清所料,梁胤昊当真上钩了,他假惺惺地笑道:“不过你的提议倒是不错,虽然朕不相信瑞王,但是还是可以把这件事交给其他人。” 木清不解地问道:“其他人?朝中还有更合适的人选吗?” “有啊,远在天边近在眼前!”梁胤昊意味深长地笑道。 木清一愣,诺诺地问道:“皇上的意思是…..臣妾?!” “正是!”梁胤昊目光灼灼,一脸正经地说道,似乎心中已经下了决定。“你此前多次对朝中的局势抒发过自己的意见,而且都见解独到,又颇有想法。甚至在猎宫的时候能急中生智,助朕脱离危机,可见你很聪明,也有足够的应变能力。朕想,让你来代朕审阅奏折是最好不过的了!” 木清瞪大了双眼,俨然一副被吓得不轻的模样,急忙拒绝道:“这怎么行呢!祖上规矩,后宫不得干政!方才臣妾未经过皇上允许,擅自查看已是大过,又怎么能插手朝中之事,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呢?!” 梁胤昊冷哼一声,语气中满是阴鸷。“五弟他虽然现在对朕还算恭敬,凡是也懂得拿捏分寸。可是人总是贪心的,你看那霍培安不就是最好的例子吗?若是我轻易将批阅奏折的任务交给瑞王,那便是给予了他一个极大的权力,而人在巨大的权力下会滋生出更大的欲望。朕不能让他成为第二个霍培安,实在是不能不防啊!” 木清故意低头敛色,掩饰住她嘴边冷冷的笑意。其实他早就知道梁胤昊根本就不相信瑞王,他太过胆战心惊,害怕自己好不容易得来的位子最终会落入他人之手,尤其是发生了霍培安的事情之后,几乎已经到了杯弓蛇影的地步。所以今日她来到这里,故意提醒梁胤昊关于奏折的事情,然后再推波助澜,提出让瑞王代为审阅的提议,这样梁胤昊便会顺水推重,把目光聚焦在木清的身上。 果然不出木清所料,梁胤昊当真上钩了,他假惺惺地笑道:“不过你的提议倒是不错,虽然朕不相信瑞王,但是还是可以把这件事交给其他人。” 木清不解地问道:“其他人?朝中还有更合适的人选吗?” “有啊,远在天边近在眼前!”梁胤昊意味深长地笑道。 木清一愣,诺诺地问道:“皇上的意思是…..臣妾?!” “正是!”梁胤昊目光灼灼,一脸正经地说道,似乎心中已经下了决定。“你此前多次对朝中的局势抒发过自己的意见,而且都见解独到,又颇有想法。甚至在猎宫的时候能急中生智,助朕脱离危机,可见你很聪明,也有足够的应变能力。朕想,让你来代朕审阅奏折是最好不过的了!” 木清瞪大了双眼,俨然一副被吓得不轻的模样,急忙拒绝道:“这怎么行呢!祖上规矩,后宫不得干政!方才臣妾未经过皇上允许,擅自查看已是大过,又怎么能插手朝中之事,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呢?!”(未完待续。) 第二百二十章:涌动 梁胤昊提出由木清代为审阅奏折后,木清便经常出入畅宜居,有时候在那里一呆就是个半日。 一开始,木清还只是替梁胤昊先将所有奏折翻阅一遍,然后从中挑选提炼出重要的信息,并将信息汇总报告给梁胤昊,不过最终的批示题字还是由梁胤昊自己完成。汇报信息的过程中,木清也会发表一些自己的看法和意见,甚至有时候她的一句惊人之语都能让梁胤昊为之惊艳。 于是渐渐地,梁胤昊开始越来越依赖木清,不仅让木清替自己批示奏折,有时候还让木清全权决定,甚至到了后来,木清这头在勤政殿里批阅奏折,那头梁胤昊却在某个美人的寝殿里玩得开心,反倒成了个脱手掌柜,不闻不问。 久而久之,梁胤昊对于朝廷的动向和讯息几乎全都是由木清这里提供的,他对木清也很是信任,能无需自己插手的事情几乎全都由木清来做决定。 朝中大臣们起初还不知道这件事,可是向来都没有不透风的墙,更何况是在宫里这种地方。大臣们先是从批阅的字迹里发现了端倪,虽然梁胤昊以身体不适为理由,称所有批注都是由太监总管代为书写的。大臣们对这样的回答虽然明面上没有再提出质疑,可是大家都知道,这奏折上的批注笔锋柔和温婉,显然并非是男人的手笔,即便是如严庸这样的阉人也断然写不出这般柔的字来。而且近日折子里的批注用词语句,思路想法也与先前梁胤昊的风格截然不同,显然不是出自同一个人。 于是大臣们开始纷纷打听起来,有些在宫里有点儿眼线势力的便从太监宫女的口中得知,这些日子以来,尹皇后经常出入畅宜居,而且每次几乎一待就是大半日都不出来。这样的消息一下子就传遍了整个朝堂,大家暗地里都在讨论着这位新上位不久的尹皇后。后宫干政在朝中可是大事,历来先祖都有明令禁止此类事件发生,可是尹皇后不仅深得皇帝信任,并且其父亲又统领禁军和护卫军两大京中主力兵权,尹家现在的势力实在不可小觑,所以大家虽然心中不满,却还是无人敢言。不过大家之所以没有捅破这层窗户纸的另外一个重要原因就是,不可否认,尹皇后的确是个不简单的人,她在政见上不断提出独特的见解,并能给予有效的解决建议,每每都让人赞叹不已。 但是朝中总有那么几个老顽固,而三朝元老魏铭便是其中之一,他不仅迂腐保守,而且还极为自负,他实在无法忍受由一个深居简出的女人来干涉朝廷大事。可是魏铭多次上奏,甚至是面奏规劝梁胤昊切勿让后宫妇人插手前朝政务,可惜都屡屡受到挫败。无奈之下,魏铭只好找道瑞王粱胤桓,希望能集结朝中多位大臣联合上奏,一同劝说圣上。 可让魏铭没有想到的是,当他像瑞王提出这个想法的时候,瑞王居然一反常态地敷衍了过去,一副明显不想插手此事的样子。魏铭以为是瑞王忌惮皇帝,所以也和其他官员一样敢怒不敢言,但求明哲保身。魏铭一怒之下将瑞王狠狠斥责了一顿,也没听瑞王的解释就匆匆离开。走时魏明还大放阙词,声称此事绝不会善罢甘休,他要入宫找皇后娘娘评评理! 其实倒并非瑞王不在乎这件事,而是他没有想到尹木清居然在处理朝务上如此得心应手。他看过那些尹皇后批阅的奏折,的确见解独到,惊为天人,甚至有时候连他都觉得自愧不如。于是鬼使神差地,瑞王就希望看到更多尹皇后批注的奏折,想看看她到底还能有怎样发人深省的意见和建议,自然也就没有立马答应魏铭的提议。 ------------------------------------------------ 中宫里,木清看了一下午的折子从畅宜居回来,她稍稍喝了一点儿清粥,觉得精神头还算是不错。于是木清一下心血来潮开始练起字来,一个‘清’反反复复写了好几十遍,宣纸一张又一张,几乎快铺满了地。 裘风轻轻走了进来,低头瞥了一眼满地的纸,冷哼一声,嘲讽道:“外头几乎快闹翻了天,你倒好,还有心思在这里练字,倒是看得开啊!” 木清随意一笑,一副没心没肺,天塌下来也不关我的事儿的样子,轻描淡写地说道:“外头闹成什么样子我也无法控制,这日子总要过的,该怎么样还得怎样。再说了我就算在这里提心吊胆也是无济于事。” “听说魏铭要联合一种大臣一同上奏,弹劾你和尹正。”裘风双眼微微眯起,沉沉道。 “倒是像他干出来的事儿。”木清无奈一笑,摇头道,“无妨,让他去吧。反正他能集合起来的这些人最多就是水缸地下的细末渣子,被人用棍棒一搅合就统统浮了上来,可是时间一久,终究还是说要沉下去的,不足为惧!” “哦?连瑞王也不足为惧吗?”裘风冷冷挑眉,故意问道。 不过木清脸上并没有出现惊讶的神色,只淡淡道:“怎么?魏明还怂恿了瑞王?” “魏铭是瑞王的人,难道这么做不是瑞王在背后推动指挥吗?”裘风语气理所当然地说道。 木清惨淡一笑,道:“或许吧。就算这件事情是瑞王的主意我也不怕。现在梁胤昊还没有真正倒台,而他对瑞王的忌惮和提防也开始越来越深,瑞王在朝中的势力非常有限,还不足以对我造成威胁。” “你说得也有道理,梁胤昊对瑞王的防备加深,如果这件事情真的是瑞王的主意,那即便他们联合写了封所谓的‘联名奏折’,恐怕梁胤昊也不会轻易听信的。”裘风点头道,可忽然又想到另外一种可能性,他皱眉道,“可要是他们去找了太后呢?”(未完待续。) 第二百二十一章:动怒 午后的佛堂里,木清闭目诵经,面色沉静而安宁,似乎多大的事情也无法打扰她此刻的宁静半分。身后的大门被人轻轻推开,一束柔和阳光从门中探入屋内,带来一片光明。随即是一阵细碎的脚步声。 木清缓缓睁开双眼,身后传来太监尖细的传话声,“太后娘娘驾到。” 木清微微挑眉,嘴角不禁扬起一道清冷的弧度,她站起身来转身看向太后,恭声道:“儿臣参见太后娘娘。” 太后并未正眼看木清,只是冷冷哼了一声,随后转头示意身后的太监将佛堂的大门关上。 屋内再次陷入了昏暗之中,一簇簇烛火不停地跳跃,似乎正预示着即将发生的惊涛骇浪,气氛也开始变得让人不安起来。 太后语气冷冽,嘲讽道:“皇后今日怎么在佛堂里,而不在那勤政殿待着呢?” 木清低头苦笑,心想: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她知道如今朝堂里人人都在谈论着自己,说她后宫干政,是个狐媚惑主的妖孽,她也知道太后迟早会从那些大臣们的嘴里听到点风风雨雨。不过她对于太后的冷嘲热讽倒是不以为忤,只是装傻,顾左右而言他:“今日皇上去黄美人的寝宫里午睡了,不在勤政殿里。而且今日乃是初一,儿臣每月初一都会来佛堂中为皇上和母后诵经祈福,祈求上天保佑皇上和娘娘身体康健,望天下万民国泰民安。” 太后见木清都到这个时候,还能做出这般假惺惺的模样,不由恼怒,心想:这个女人果然不简单,从前自己还真是小看了她,若是能及早防备,也不会让她坐到现在这个位子。太后深吸一口气,冷冷道:“皇后的祈福哀家可受不得!” 木清垂眸敛色,慢条斯理地理了理自己肩头的发丝,柔声道:“不知今日母后来找儿臣,所为何事?” 太后眸色一凛,低声呵斥道:“何事?难道皇后自己不知道吗?” 木清歪头看着太后,不明所以地问道:“母后的话儿臣听不明白,儿臣是真的不知道啊!不知儿臣做错了什么事情,惹得母后这般生气?” “母后?”太后冷笑道,眉宇间满是毫不掩饰的鄙夷,“哀家可没你这种阴毒的儿媳妇,也不知道皇帝究竟着了你什么道,竟然被你迷得这般神魂颠倒,简直就是狐媚惑主!” “狐媚惑主?母后这话是什么意思?”木清仍旧装出一副不解地神色看向太后,“母后大可以去敬事房查查,最近皇上可没有在儿臣的中宫里过过夜,都是宿在其他美人嫔妃的寝宫之中。母后若说儿臣无能劝阻皇上,那儿臣还甘心领教,可这‘狐媚惑主’四个字怎么也不该用在儿臣的身上吧?” 太后见木清一副有恃无恐的模样,怒意更是瞬间涌上心头,她疾步走到木清面前,恨不得狠狠挥下一个巴掌。太后狠狠盯着木清看了好半晌,最后还是没有这么做,毕竟多年的教养实在不允许她做出这等市井泼妇的行为。太后紧紧握住双拳,咬牙切齿地说道:“好一张伶牙俐齿的小嘴!哀家现在就来告诉你,你究竟错在哪里!你身为后宫之主,非但没有以身作则,恪守本分,竟然敢在勤政殿里干涉朝政,你可知后宫干政是多大的罪过吗?!” 木清面色坦然,不以为然地笑道:“原来母后说的是此事。难道母后也轻信了朝中那些小人的风言风语,当真认为皇上昏庸无道到了这种地步吗?” 太后一愣,她没有想到面对自己的质问,木清不但没有惧怕悔悟,竟然还用短短的一句话,反客为主,一下子将矛头指向了自己。不过太后只是愣怔了片刻,后又凌然道:“都到了这种地步,你竟然还想诡辩?谁不知道你****待在勤政殿里,一待就是半日,你在里头到底都做了些什么?!” 面对太后的咄咄逼问,木清脸上丝毫没有胆怯的神色,面色平静地说道:“皇上近日身体虚弱,儿臣不过是每日去勤政殿伺候皇上,端茶送水,研墨煽扇罢了。太后不相信的话大可传问勤政殿的太监宫女,他们自然能为儿臣证明。” 太后冷笑道:“哀家不傻!勤政殿里都是你和皇上的人,他们的话不足为信!” “既然太后不相信这,也不相信那,太后早就认定了儿臣有罪,那么儿臣再解释什么也是多说无益了吧?”木清眸光熠熠,深幽的瞳孔暗不见底,叫人看不清她是喜事怒。 太后轻蔑一哼,道:“你说的不错,你的罪行早已铁证凿凿,无论你如何狡辩也是于事无补!” 木清低头拢了拢自己的裙摆,坦然道:“那不知母后准备如何处置儿臣?在这佛堂里神不知鬼不觉地杀了儿臣吗?” 听到对方轻描淡写地猜中自己的心思,太后诧异地后退了两步,幸好被身后的太监及时搀扶住。太后脸色微变,如扇一般的睫毛微微忽闪,哑声道:“你犯的乃是滔天大罪,不可姑息。如今赐你毒酒一杯,你好自为之吧!” 木清幽幽瞥了一眼嬷嬷递上来的酒杯,面上沉静无波,须臾才淡淡道:“太后娘娘想杀了我?不知皇上是否知道今日之事?” 太后转身不再看向木清,望着窗外,冷冷道:“等你死后,哀家自然会亲自去皇上那里告知一切,所有罪责由哀家一力承担。就算皇上到时责怪哀家,哀家也绝不能让你这等妖孽继续留在皇上身边,祸害朝廷,祸害天下苍生!” “祸害苍生?哈哈哈哈哈….”木清兀自笑了起来,笑声中满是哀凉,“若能凭借儿臣一己之力便能祸害苍生,那皇上的的朝廷,皇上的天下也太过脆弱了吧?” 太后一顿,听不明白木清话中的深意,她压下心头那股陡然升起的异感,故作平静道:“你休要狡辩了,赶紧喝了这杯酒,安心上路吧。你放心,你死后,哀家和皇上会以皇后因病辞世为由公告天下,并且好好厚葬你的!”(未完待续。) 第二百二十二章:赐死 “你死后,哀家和皇上会以皇后因病辞世为由公告天下,并且好好厚葬你的!”太后轻柔低缓的语调如同一支悠扬的曲调,仿佛诉说着一件在普通不过的事情。 “不用了。”木清温柔浅笑,浅浅的梨涡在嘴角边漾开,却带着一股若有若无的惨淡。“人死如灯灭,还在乎什么身后之名,若有一天我真的死了,只望能在天地山水间安身立命,如此便足矣。” 可是太后并没有听明白木清话中的深意,她因为木清这么说是想求饶活命,于是又面色冷峻地说道:“你休要挣扎了。今日你若不喝下这杯酒是走不出这里的,还是赶紧上路吧!” “看来太后已经安排好一切了,皇上也应该被您给拖住了吧?”木清垂眸一笑。 太后倒也没有隐瞒,痛快地说道:“不错!哀家已经和黄美人串通好了,皇上一时半会儿不会离开,更不会来救你。而且现在外头全部都是我的人,这次你是逃不了的。” 木清骤然迎上太后冷冽的眼神,话题一转,问道:“那瑞王呢?他是否知道此事?” “桓儿?”太后不由一愣,皱着眉头看向木清,不明白她为何会在这个时候突然提起瑞王,不过这也的确是太后最心虚的一点。其实尹皇后近日的行径并非是瑞王粱胤桓在她面前告的状,而是那中书令魏铭亲口告诉她的。后来她曾经多次在瑞王面前试探,可是瑞王却从来都没有提及过关于皇后干政的言论。太后心中觉得怪异,为何朝廷上下都知道的事情,而与自己最为亲近的瑞王却从来没有提起呢?一种诡异的感觉划过太后心头,她觉得瑞王对那尹木清的态度存着古怪。于是这次的秘密行动她没有告诉皇帝,更没有告诉瑞王,而是自作主张地安排了一切。 可是面对木清的提问,太后当然不能表现出心虚,而是理直气壮地撒谎道:“瑞王他当然知道,你私自干涉朝政的事情也是瑞王告诉哀家的,他自然希望像你这样的女人能早点儿离开皇上,还朝廷和后宫一个清静。” 木清望着嬷嬷手中毒酒,久久无法回神,面色虽是平静无波,可眼中的哀凉却是那么显而易见。突然间,她唇边扯开一道弧度,却是比眼泪更让人觉得心酸,她淡淡道:“是吗?我尹木清何德何能,竟然有那么多人关心我的生死,实在是让我受宠若惊啊!” 太后冷冷睨了木清一眼,恨恨道:“多行不义必自毙,你先是设计害死蓁妃和曦儿,后又多次扰乱后宫安宁,你早就应该料到会有今日的下场!” “既然太后早就已经计划好了,看来儿臣今日不喝下这杯酒是不行了。”木清释然笑道,全然没有即将面临死亡时该有的惧怕和彷徨。说着,便伸手接过嬷嬷手中的酒杯,二话不说,仰头就一干二净,整个过程没有一点儿犹豫和害怕。 喝完之后,木清将空空如也的酒杯呈现在太后面前,笑得格外云淡风轻。她道:“这下太后娘娘满意吧?” 不知为何,太后看着木清,太后心中有种说不出的酸楚。她不忍地垂下眼睑,缓缓道:“其实….其实哀家也不想杀你。你与那孩子是同乡,而且你也会做云泥糕,可是….可是你做了那么多错事,哀家实在不能留你!” 木清身子不由自主地晃了晃,面对毒酒时还能保持的平静的脸色,却在听到太后这番话之后骤然变白。虽然太后没有说明,可是她心里却是清楚得很,太后口中‘孩子’不是别人,就是那已经‘死’了的云长烟。 木清极力压抑住眼眶中的泪水,压低嗓音说道:“的确是我的错,辜负了太后娘娘对我的厚望,可是…无论我做了什么,将要做什么,还请娘娘记住,我从来都没有想过要害娘娘。” 太后诧异地看着木清,那种让人骇然的熟悉感再次涌上心头。须臾,太后深深吸了口气,她花了好大的功夫才压下心中的那股愧疚和自责。太后不断地安慰着自己:尹木清十恶不赦,心肠狠毒,她现在这么说,不过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罢了,自己没有必要同情可怜她。 太后再度低头敛色,一字一句地说道:“哀家会记住你今日的话的,以后每年的今天也会为你烧纸祈福,你就安心去吧!” 木清扬起头来,重重叹了一口气,待她将所有真实的情感完美的隐藏起来之后,她才眸光凌厉地看向太后,故意冷冷地说道:“多谢太后,不过儿臣恐怕还是要让母后失望了!” 太后脸色微变,蹙眉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木清强迫自己挤出了一丝也不知是否能算作笑容的表情,伴着昏暗的烛光,搅出阴阴的凉意,一寸寸地在她脸上攀爬着,好似一把薄犀的刀在割着,生生的疼:“母后难道不觉得奇怪?这鹤顶红毒性剧烈,常人喝下之后,不消片刻便会毒发生亡。可是儿臣喝下这酒都快有大半柱香那么久了,毒性却迟迟还未发作,太后娘娘难道不觉得奇怪吗?” 木清这么一说瞬间让太后变了脸色。太后惊恐地看着对方,心中暗自腹诽:这个女人说的没有错,她明明喝下了一整杯毒酒,按理来说早就应该死了,为什么她还好好地站在自己面前?难道….. 太后瞪大着双眼看向对方,不可置信地说道:“这….这怎么可能,你明明已经喝了毒酒,哀家是亲眼看你喝下去的!你为什么还没有死?” 木清诡谲一笑,模样得意地说道:“太后娘娘别这么看着儿臣,儿臣可不是什么百毒不侵的妖怪。儿臣之所以还能好好站在母后面前说话,原因只有一个:这杯酒根本就没有毒!” 太后看着木清如同看着怪物一般,不断摇晃着脑袋,喃喃道:“不可能!这杯酒是哀家的人亲自准备的,觉得不会有差池!” “那只能说明太后身边的亲信还不够亲!”(未完待续。) 第二百二十三章:赐死(下) 木清翕动的长长睫毛下,黝黑的眼睛里带着异样的光亮,良久,幽幽的声音自她唇中倾吐而出,言语中充斥着的苦涩的问道。“那只能说明太后身边的亲信还不够亲!” “你说什么?!”太后脸色开始变得透明,眼中布满了惊恐的神色。 木清虽然心中不忍,可是还是咬了咬呀,继续说道:“儿臣说过了,这杯酒根本就没有毒,母后您准备的毒酒早就被儿臣的人给调了包。” 太后几乎是立刻反驳道:“这不可能,这杯酒是徐嬷嬷亲自准备的,期间从未经过他人之手,又怎么可能被人调包?徐嬷嬷跟随哀家身边多年,她不会…..” 说着说着,太后的话骤然顿住,转头不可置信地看向一旁隐在暗处的徐嬷嬷,脸上的血色一点儿一点儿褪去,双唇不可抑制地剧烈颤抖着。她徐徐问道:“徐嬷嬷,难道说你真的….真的背叛了哀家?” 徐嬷嬷只是垂头不语,默认了太后对她的指控。 太后惊愕地后退两步,一个踉跄险些就要摔倒,好在身后的小太监眼疾手快,赶忙扶住了太后,这才没让太后倒下。太后因为怒火而颤抖着身子,心痛地问道:“为什么?你跟着哀家那么多年,是哀家最信任的人,为什么要出卖哀家?!” “所谓良禽应择木而栖,如今皇后娘娘才是宫中之主,老奴自然要见风使舵,还望太后娘娘谅解。”徐嬷嬷用着一副理所应到的口气说道,其中丝毫没有悔意和内疚。 “好!好!!连跟随哀家多年的亲信都能被你给收买,你果然有本事!哀家当真是小看你了!”太后咬牙切齿地说道,随即转身就要离开,却被突然上前的太监给挡住了身影。太后怒吼道:“给哀家滚开!难道都要造反不成?” 太监低头不语,可脚下的步子却也没有挪动半分。这时背后木清柔柔的声音再次想起,可听在太后的耳朵里却让人寒毛竖立。“这佛堂的里里外外都是儿臣的人,您身边的那些所谓的亲信也已经被收买,太后娘娘想要离开去搬救兵,恐怕是不行的了。” 太后转头愕然地看着一脸笑意的尹木清,气血因为惧怕和怒意在胸口间不停翻涌。须臾,太后脸上的血色逐渐恢复,她死死盯着木清,眼中满是恨意,“看来哀家今天是走不了了。既然哀家落到你的手里,你准备怎么处置哀家?” 木清记忆里的太后是天底下最慈祥温柔的女人,可是如今她眼中的憎恨是那么的明显,用那样恨不得剜人心肠的眼神看着木清,木清只觉得胸口蓦得一紧,仿佛被压上了一块巨石,一点一点将胸口挤破,甚至就连每一次的呼吸都是狠狠的牵痛。可是她却不能将疼痛表现出来,只能装作面无表情地说道:“太后娘娘不必惧怕,您是皇上的母后,也是儿臣的母后,儿臣是不会对您做什么的,更不会伤了您。” 太后鄙夷地打量着木清,凌然道:“你少在这里假惺惺了。哀家可是要杀你啊!你会那么轻易的放了哀家?怕是要好好折磨一番,才能解你心头之恨吧!” “不论太后娘娘相不相信,总之儿臣今日是不会对娘娘做什么的,不仅如此,儿臣的人还会亲自送您会寝宫,保您平安。不过经过此事,望娘娘明白,如今这后宫到底是由谁说了算!”木清一字一句,掷地有声地说道,“今日的事情儿臣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还请娘娘回宫后也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也不要向任何人提及今日之事,能不出门就尽量不要出门,以免再生事端。” “你这是要软禁哀家?!”太后怒道。 木清道:“何来的‘软禁’二字啊!最近朝中宫里都不安生,儿臣不过考虑到娘娘的安危,所以提醒您尽量留在宫里,可没说不让您出来啊!您要是乐意,还是能出来走动走动,甚至去勤政殿看皇上也可以。不过….小心些措辞罢了。” 太后低头沉思半晌,警惕地说道:“你此话当真?你真的能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儿臣说得出当然做得到,绝不反悔。不过儿臣可把丑话说在前头,儿臣可以容忍娘娘此番的任意妄为,但是若娘娘不知收敛,一而再再而三地多番挑战儿臣的耐心,那可别怪儿臣心狠。娘娘可别忘了,今日的事情瑞王也有份,若是儿臣将此事告知皇上,相信瑞王也会吃不了兜着走吧!”木清眸光一暗,带着说不出的阴厉。 “你别动他!”一听对方提到瑞王,太后护子心切,惊惧之下竟然脱口而出道,“方才是我说谎骗你的!桓儿他根本就不知道今日的事情,他也从来没有在哀家面前提起过你干涉朝政的事情,刚才所说的全都是骗你的!” 木清冷冷挑眉,问道:“骗我的?太后娘娘如此出尔反尔,儿臣实在闹不明白您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啊!” “我现在说的全都是真的,此事乃我一人所为,旁人无人知晓,你不要将无辜之人牵涉进来。”太后眼泛泪光,真切地说道。太后此刻心中是说不出的后悔,方才实在不应该把瑞王也拖下水,现在再撇清恐怕那狡猾多疑的尹木清是不会相信的。 “母后别激动嘛!儿臣不过是想给您提个醒,并没有要怪罪谁的意思。”木清低头掩饰住眼中的不忍,深深吸了一口气后,方才恢复了狠辣的语气,道,“儿臣再说一次,今日的事情我会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绝不会怪罪您老人家,更不会将瑞王殿下给拉下水,母后大可放心。不过,若日后娘娘还想着要杀了儿臣,那儿臣就只好将今日的事情公之于众,到时东窗事发,太后娘娘可别连累了瑞王殿下啊!” 太后思忖良久,终服软道:“好!哀家答应你,今日之事绝不会想外透露半句,瑞王和皇上也绝对不会知道。还请皇后能信守承诺,别牵连到无辜的瑞王。” “那是最好了。”木清浅笑,又转头看向太后身旁的太监和嬷嬷,吩咐道,“你们送太后娘娘回宫,好生照看好娘娘!”(未完待续。) 第二百二十四章:报恩(上) 佛堂的闹剧结束之后,这几日木清还是同往常一般进出勤政殿,替梁胤昊批阅奏折。朝中大臣们虽然心中略有不满,可是却再也无人敢在梁胤昊面前说三道四些什么。 而这几日,木清也没有见过太后,而且自己每每去太后宫中请安,都被太后以身体不适为由,拒之门外。 中宫里,木清刚刚从勤政殿里回来,她躺在卧榻上闭目休息。茱萸蹑手蹑脚地走了进来,通报道:“娘娘,太后身边的徐嬷嬷求见。” 木清徐徐睁开双眼,哑声道:“让她进来吧。” 不一会儿,徐嬷嬷便随着茱萸一同来到木清面前,躬身行礼道:“奴婢参见皇后娘娘。” “怎么样?太后回宫了吗?”木清淡淡地问道,眼中灰暗一片,毫无光彩和生气。 徐嬷嬷如实回答道:“老奴已经将太后娘娘安全送回宫中了。” “太后她…”木清微微垂头,迟疑地问道,“她可有说什么吗?” 徐嬷嬷无奈一叹,摇头道:“回到宫里之后,娘娘什么都没有说,只是一直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不许任何人进入。” 木清惨淡一笑,只觉得唇齿间一片苦涩。“这倒也不奇怪。这次的变故对太后来说是个不小的打击,她需要些时间去平复自己的心情。就劳烦徐嬷嬷替我好好照看太后,每日三餐还得叮嘱娘娘服用,切勿让她伤了身体。” “皇后娘娘放心吧,老奴跟随太后身边多年,了解她的性子。她虽然现在生气,但还是会选择以大局为重的。”徐嬷嬷柔声说道,沉沉的语气不知为何带着一股能让人安心的力量。 “嗯。”木清放心地点点头,又道,“这次设局欺骗太后实在是万不得已,如今将她禁在宫中也好,这样无论日后发生什么,娘娘还能得以安全,这也是我最后能为太后做的一件事了。只是….只是我实在没有想到….”木清话语一顿,不由自主睨了徐嬷嬷一眼。 徐嬷嬷自然明白木清心中所想,于是坦然道:“娘娘没有想到老奴早就认出了您的真实身份?” 徐嬷嬷说的,的确就是让木清最想不明白的地方。她这次之所以能及时破坏太后的计谋,关键就是徐嬷嬷的通风报信。木清知道如今满朝文武都在谈论着自己干涉朝政的事情,也明白太后一定会来找她。可是让她没有想到的是,太后竟然会试着瞒天过海,偷偷将她给毒死。若不是徐嬷嬷在太后动手前的前几日偷偷来找她,恐怕她还真不知道太后会来这么一手。 起初徐嬷嬷来找木清的时候,她并没有全然相信木清,毕竟在她的认知里,太后不是这么胆大妄为的人。于是无奈之下,徐嬷嬷便道明了自己前来帮助她的原因。原来徐嬷嬷早就已经发现了她是云家幸存的者的身份! 后来,木清便将计就计,主动引太后上钩,并安排徐嬷嬷偷偷将毒酒给调包。这才有了当日在佛堂里的那一幕。 “不错。”木清直直看向对方,深幽的瞳孔闪着微亮的光芒,“我自认为掩饰得极好,别说是梁胤昊和霍培安了,就连太后娘娘和瑞王也没有发现过端倪。徐嬷嬷你又是如何认出我的呢?” 徐嬷嬷缓缓道来:“当年你母亲生下你之后,身体十分虚弱,而你父亲当时又正好在外打仗,无法照顾你母女二人。于是太后娘娘仁慈,便你母女二人接到了宫中,老奴也带过身为婴儿的你几日,所以便清晰地记得你腿肚子上有一颗红痣。不过要说到最初起疑,还得从那****送太后的那一盘云泥糕说起。” 木清低头沉吟:“原来是因为那云泥糕。没想到嬷嬷竟然那么早就识破了我的身份,可是为什么你没有拆穿我呢?” “你以尹统领女儿的身份进宫,而且连太后和瑞王都要想方设法地隐瞒,那就说明你有你的苦衷,你根本就不想说。”徐嬷嬷笑道,眉宇间满是睿智的淡然,“既然你不愿意,老奴又凭什么要去戳穿你呢?老奴只想在暗处默默看着云姑娘,若真到了危急关头,也好出手帮您一把。” “嬷嬷为什么要帮我?”木清骤然抬头,眸光熠熠地低声质问道,“您跟随太后身边多年,竟然会愿意为了我,演一场背叛太后的戏码,您就不怕太后娘娘她怪你恨你吗?” 徐嬷嬷面色平静,似乎早就料到木清会这么问,于是坦然道:“说不担心不害怕是不可能的。可是我更加知道,若这次我不出手阻挠,而让太后错手将您毒死,那到最后待太后娘娘发现了真相,必定更加内疚自责,痛不欲生。另外一方面,老奴与云相当年有过一面之缘,我欠他的恩情也该还了。” “恩情?嬷嬷这话是什么意思?”木清不解地问道。 徐嬷嬷仰头看向窗外,回忆起往事,脸上满是幸福的神色。“老奴年轻还没有进宫的时候,曾经被恶霸欺凌,幸得当年的云相,也就是你的父亲,出手相救,我才免于一难。后来我经过多方打听,才知道恩公原来是当朝宰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于是为了报恩我就进宫做了宫女,只希望能多看恩公两眼。” 木清问道:“你是因为我爹才进的宫?” “当年我的想法很单纯,只想离恩公近一些,哪怕是能远远瞧上一眼也就足够了。”徐嬷嬷温柔一笑,又道,“后来我进了宫,成为了皇后身边的侍女,但是我却始终记得云相对我的恩情,不敢有忘。” “我从来都没有听爹提起过这段往事。”木清皱眉道。 “你爹当然没有说过,因为我根本就不在云相的记忆力。在他眼里他不过是随便出手救了一个可怜的女孩,又怎么会记得女孩的样貌呢?可是我却不能忘!”徐嬷嬷掷地有声地说道,随即眸色一暗,眉宇间不由露出一抹痛苦的神色。(未完待续。) 第二百二十五章:报恩(下) 徐嬷嬷痛苦地说道:“只可惜云家后来受到小人迫害,全族枉死,老奴虽然身在宫中,却奈何人微言轻,无法帮到你全家,心中着实愧疚难当。好在上天垂怜,还留下了云姑娘你,也终于能给老奴一个偿还恩情的机会了。” 木清感叹道:“想不到嬷嬷还是个至情至性之人,您对我云家所做的,先父和我都必定牢记于心。” “云姑娘严重了。”徐嬷嬷面色凝重地说道,“接下里您准备怎么办?我有什么能帮到您的吗?” “不!嬷嬷您这次能冒着风险替我通风报信就已经是帮了我一个大忙了,日后你只需要替我好好照看这太后娘娘,其他的您什么都不用做!” 徐嬷嬷瞳孔一缩,急切地问道:”为什么?娘娘不相信老奴能帮到您?” ----------------------------------------------- 经过几天的赶路,一行人终于到达了祁国京都皇城。与连幽婼同行的女孩共有六人,皆是汉口村所属的县城上缴给朝廷的宫女。皇城守卫森严,城门口的守卫各各身披铠甲手握兵器,脸上丝毫不见懈怠疲惫的神情,见一行人径直走来,立即喝止:“来者何人?” 领头衙役战战兢兢回答道:“禀大人,小的是临阜县官差,奉命护送今年本县进贡女眷入宫,还请大人查看。”说完从袖中拿出一卷绵帛呈上,看样子应是朝廷颁布给个各省各县的法令。 领班守卫接过绵帛,仔细查看后抬眼打量了领头衙役一番,又转而看向身后的六位少女。察觉不出任何异常后,将绵帛转交给另一位守卫,并在其耳边低语道:“把这个送去给尚宫局。” 此时幽婼抬头看向皇城城门口硕大的牌匾,上面赫然用朱砂写着:安德门。透过皇城大门向内望去,空旷严肃,将城门外繁华喧闹的大街阻隔成两个世界。 看着满是威严之气的皇城大门,幽婼开始忧心忡忡:如此森严的守卫,要如何随时离开皇宫外出打探哥哥的消息呢?看来自己需要好好想想办法。 正当幽婼恍惚出神时,刚才离开的守卫已经归来,身边还站着一位女子。女子面容并无过多装饰,更凸显出净白如雪的肌肤,看样子应该是位宫中女官。女子开口下令幽婼等一众女眷跟随她进入皇城,于是大家都战战兢兢跟随其后,幽婼便从后开始打量这位宫女。 她身着一身紫色丝质罗裙,领口和袖口处都以银线勾勒刺绣,素雅高洁的发髻上插有一簪小巧步摇,随女子婀娜多姿的身段细微摆动。浑身上下的衣物只梢一眼便知都是上好的材料和做工。幽婼不禁心想,一个小小女官就有如此锦衣华服,这宫中宠妃姬妾还不知何等奢华尊贵。 穿过皇城城门,肃穆清冷的汉白玉大道安静异常,眼前的宫殿楼宇如同绵延山峰此起彼伏,竟是一望无垠。突然幽婼浑身颤栗,从未有过的害怕爬上心头,害怕走入这笔直却仿佛没有尽头的汉白玉大道,害怕这看似华美的外表下是骇人的森森白骨。 走了好半天,终于来到了目的地:尚宫局,幽婼实在不得不惊讶于这皇宫的硕大磅礴。 宫殿内室中早早等候着的几位宫女一字排开,最中间的女子身着湖蓝色曳地望仙裙,举止端庄,看上去最为成熟稳重。慢悠悠地看过众人后,吐气如兰。 “我是尚宫局掌事女官,你们可以叫我莫尚宫。从今天起你们就是祁国皇宫的宫女,这宫中可不比外头,做事说话都需要按照规矩。”转头看过刚才带领我们的宫女,“明天开始玉芝是你们的教引姑姑,会教导你们宫中礼仪,你们一定要用心学习,最后会按照你们的所长及资质安排职务去处。” 莫尚宫突然一改之前的和颜悦色,话锋一转,“我现在可把丑话说在前头,在宫中你们是奴才奴婢,要尽心尽力服侍主子,别说是皇上,就是惹得哪宫娘娘小主不高兴,到时也没人能保得住你们。有一点你们一定要谨记,在宫里想要平安活命,只有一个法子,那就是谨言慎行!” 短短一席话悉数将这宫中的重重杀机显露无遗,能做到这个位子,想必在这宫中早已磨成人精。 听过这番教导训斥后,六人被分别分配各自的住所。连幽婼与同行的碧桐被分配到同一房间,与她们同住的还有另外两个其他省城进宫的宫女。 宫中的夜格外宁静,也格外清冷,同房的宫女们都已睡着。连幽婼躺在床上,迟迟无法入睡。宫中戒备森严,往后如何出宫如何寻找哥哥都是一个不小的问题,她需要好好思索好好计划。 透过窗边的缝隙仰望着这古代深邃的夜空,星光闪耀。时间与空间的穿梭诉说着灵魂深处对于未知的探索和恐惧,浩瀚星辰、苍茫大地,何为起点,又最终归于何处。想着过去想着将来,却始终毫无头绪,只能心中默默祈祷哥哥平安无事并能与自己早日相逢。 就这样幽婼离开了她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站,接下来等待她的不知是一帆风顺的康庄大道还是步履维艰的荆棘小路,亦或是万劫不复的悬崖峭壁,可她现在别无选择,只能任凭命运将她送往未知的前方。 -------------------------------- 古色古香的屋内,男人身着一袭白衣,超凡脱俗外表下是颗冷冽无情的心,仿佛尘世的喧嚣与他毫无关联。 屋外一阵清风从红木雕花的窗扇边划过,吹起男人鬓角的一缕青丝。男人仍闭着双眼席地而坐,背后的青铜鼎还冒着屡屡白烟。突然嘴角扬起一弧不易察觉的微笑,缓缓开口道:“命运的轮盘开始如期轮转,这看似平静的天下终于要蠢蠢欲动了........”(未完待续。) 第二百二十六章:自投罗网 木清缓步走在勤政殿的大殿外头,里头传来一阵清脆的声响,伴随而来的是梁胤昊的怒吼声。这段日子以来,梁胤昊已经依赖上无心丹了,毒性侵蚀他的身体和心灵,让他经常不由自主地暴怒发狂。又一阵吼叫声传来:“全都是废物,都给朕滚!” 木清推门而入,果然看向梁胤昊直直站在一堆太监面前,胸口因为大怒而剧烈起伏。木清莞尔一笑,道:“皇上这是怎么了?这些奴才不懂事,杀了便是,您又何必动怒,要是气坏了身子那可怎么好啊?” 梁胤昊喘了几口粗气,因为怒意而有些微微泛红的脸色透着狰狞。他瘫坐在卧榻上,疲倦地闭上双眼,缓缓道:“也不知怎么的,朕近来觉得不仅脾气变差了,就连精神都开始越来越差。” 木清在梁胤昊身旁坐下,纤细地手指抚上他的太阳穴,轻轻按压,一边还装模做样地蹙眉问道:“怎么会这样?前些日子您服用了还魂丹之后,不是说已经好多了吗?如今这又是怎么了?” “哎….”梁胤昊沉沉一叹,道,“前些日子是好多了,可是最近又恢复成了老样子,而且吃再多的还魂丹都没有用了。” 木清骤然间坐直了身子,故作惊讶地问道:“竟有此事?那皇上可有召裘国师来给您看看?” 梁胤昊不耐烦地冷哼一声,眉眼间满是疲惫,沉沉道:“他替朕看过了,说了些朕听不懂的话,最后也不过是多给了些还魂丹而已。朕这几日每日服用,还是没有气色。” 木清轻柔而有规律地抚着梁胤昊的胸膛,柔柔安慰道:“皇上别着急,兴许是这段日子您累了,所以身体才会觉得困顿一些。待您好好调理修养一番之后,一定会好起来的!” “希望如此吧。”梁胤昊沉吟道,随即温柔地看向木清,“好在这段日子有你在我身旁,还替我批阅奏折,分忧解难,有你这位贤内助,朕真是少****不少心啊。” 木清低头浅笑,眼波流转,动人心魄。“皇上过讲了,能替皇上分忧是臣妾的本分,更是福分。更何况臣妾不过是替皇上写写字罢了,根本就算不上什么帮忙。” 梁胤昊的脸上终于漾开一抹笑容,道:“你谦虚了!虽然这段日子你只是代为批阅,可是每次审阅批注的时候,你都会加上你自己的见解和处理方法,甚至不时能有惊人之语,连朕都不得不惊讶啊!” “皇上!您再这么说,臣妾都要不好意思了!” “哈哈哈哈哈!好好好,不说了,瞧把你这小脸给红的!”梁胤昊调笑道,眼中满是溺爱。后又陡然转头,饶有深意地说道;“那咱们现在来说点儿正经的!这段日子你对朝中的事务多少也有些了解了,你想不想知道更多?” 木清一愣,不解地问道:“皇上这话是什么意思?” “朕这段日子以来身体一直抱恙,虽然能勉强撑完早朝,可是每次回来之后却是再也没有力气批阅奏折了。虽说你现在暂时能帮上一把,可是你毕竟身处后宫,对于前朝的关系和局势还不熟悉,倘若日后真遇到什么棘手的事情,恐怕你的经验还不够应付。” 梁胤昊话说到这里,木清已经基本猜出了他话中的深意。没想到这梁胤昊已经不思政务到了这般地步,实在让人不耻,更不配继续坐在这把龙椅之上。不过木清面上并没有表露情绪,仍旧瞪大着双眼,配合着梁胤昊把这场戏继续演下去。她故作无辜地说道:“臣妾愚钝,本来就不是这块料子。不过皇上不用担心,万一万一,若真出了什么急事,朝中不是还有瑞王和中书令大人魏铭吗?他们乃是国之栋梁,他们一定能为皇上排除万难的,皇上就不必杞人忧天了。” “哼!排除万难?!”梁胤昊冷哼一声,声线冰冷如千年寒冰,“若真能叫人这么省心就好了。就怕忙帮不上,反倒成了第二个霍培安!” 木清心中嗤鼻:这梁胤昊果然是小人之心,又极为胆怯。可明面儿上木清却眉头紧蹙,装作焦急地说道:“怎么会呢?皇上是不是误会他们了?” 梁胤昊并没有回答木清的问题,而是话音一转,柔柔道:“好了,先不说他们俩的事儿,咱们回到刚才的话题。朕有一个想法,与其,倒不如让您走出后宫,陪着朕一同上朝。一方面你可以多了解了解朝中的政务,另外一方面你以后批阅起折子来也会更加得心应手,就用不着朕在里头传话了,你觉得怎么样?” 木清微微低垂着脑袋,试探地问道:“皇上这是想让臣妾…..垂帘听政?!” “正是!”梁胤昊斩钉截铁地说道,面上是不容置疑的决然。 木清吓得一哆嗦,仓惶摇头拒绝道:“万万不可啊皇上!臣妾代皇上批阅奏折已经犯了干涉朝政的大罪,引来朝中诸多大臣的不满。若今后还跟着皇上一同早朝,那岂不是成了万人唾骂的奸佞之辈?” “谁敢这样说你?!”梁胤昊毫不犹豫地低吼问道。 “就算大家嘴上不说,恐怕心里也是这么想的。”木清神色闪躲,惶惶道,“更何况,上次在佛堂的时候,太后娘娘已经开口提醒过臣妾,若臣妾这次还不知收敛,甚至变本加厉,只怕太后她….” ”母后那里你不用担心,朕自然有办法去说服母后。”梁胤昊不在意地说道,又眸光一黯,阴狠地说道,“至于朝中那些迂腐守旧的老头子们,你就更不用担心了。朕做的决定,要事谁敢说一个‘不’字,那朕就让他再也说不出话来!” “既然皇上这么说,那….那臣妾也只好恭敬不如从命了。”木清低垂着脑袋,怯怯地说道。可是谁道没有注意到,她此刻掩饰得极好的那抹阴沉沉的笑意。木清心中冷哼:梁胤昊,这可是你自己自寻死路,咎由自取,怪不得我心狠手辣!(未完待续。) 第二百二十七章:听政(上) “瑞王殿下!瑞王殿下!”瑞王府内,魏铭焦急地从长廊穿过,走入正厅,嘴里还一边焦急地低喊道。 瑞王放下手中的书卷,见魏铭一副气急败坏的样子,不禁问道:“魏大人这是怎么了?竟然如此慌张,发生什么大事了吗?” 魏铭跑得满头大汗,却顾不上擦拭,脸上满是焦灼的神色。“大事!天大的事儿啊!” 瑞王心中一沉,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不过经过那么多大风大浪,他早已练就了一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本来,他镇静地说道:“大人别着急,先喝口水慢慢说!” “老夫在宫中的眼线来来报,皇上已经下令,明日起让尹皇后陪同皇上一起早朝!” “什么?!让那尹木清垂帘听政?!”瑞王脸色微变,不可置信地说道,“梁胤昊先前让她批阅奏折也就罢了,想不到现在更是变本加厉,竟然还做出这等昏庸无知之事!” 魏铭急得直跺脚,沉声道:“是啊!后宫干政乃是大罪,祖宗留下的规矩可不能这么给破坏了呀!瑞王您赶紧想想法子吧!” 瑞王低头沉思,眉头紧紧拧在了一起,在眉心处刻出一个明显的川字。须臾他方缓缓说道:“梁胤昊已经做了决定,怕是心意已决,恐怕连本王也插不上嘴。” “难道就任由皇上肆意妄为,置百年基业于不顾?”魏铭焦急地反问道,随即面色一变,凌然道,“老夫已经想好了,就算皇上要责罚,老夫也要在明日的大殿上阻止此事!不知瑞王爷是否愿意住老夫一臂之力?” 见魏铭一副不管不顾的样子,粱胤桓生怕他会做出什么冲动的事情来,于是赶忙出口安抚道:“不可,自从霍培安死了之后,也不知道梁胤昊是杯弓蛇影还是那尹木清在他耳边说了什么,现在梁胤昊已经越来越不信任你我二人了,甚至还有刻意疏远的迹象。明日若冒然行动,恐怕阻止不成,还会惹祸上身。” “老夫不怕!如今宫中出了个这样的毒妇,老夫岂能因贪生怕死而坐视不理,苟且偷生呢?”魏铭双目一瞪,俨然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 瑞王粱胤桓抬手示意魏铭稍安勿躁,面色沉静地解释道:“不是怕不怕的问题,而是值不值得的问题。越是在这种危机关键的时刻,咱们就越应该谨慎行事。若是少了魏大人这样的忠良之臣,那朝中的正气之风便会逐日减弱,到时再有小人趁虚而入,后果不堪设想。” 魏铭忿忿道:“那瑞王爷您说该怎么办?总不见得什么都不做,眼睁睁地看着那个毒妇一步一步把持朝政吧?” 当吃尹木清代替梁胤昊批阅奏折的时候,粱胤桓虽然早就知道,可是却因着心中的一股私心,他放任了此事。没想到一时的心软,竟然引来更大的灾祸,粱胤桓心中是说不出的懊恼后悔。他沉沉一叹,正色道:“当然不是什么都不做。而是应该更加小心。那尹皇后心思深沉,其狡猾阴狠的程度只怕比起那霍培安来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所以咱们行事就更需要再三思量,不可冲动冒进。魏大人可还记得那灵山帮的裘风?” “当然记得。”听到瑞王在这个时候突然间提到那多日不见的裘风,魏铭不由一愣。可骤然他又想到了什么,眼中光芒大作,道:“对了!王爷您不说老夫还真给忘了。如今那裘风就在后宫的西楓苑里,若是能从他口中探听到什么消息,想必对咱们也会有点儿帮助。” 瑞王目光灼灼,沉沉道:“嗯,本王也是这么想的。事不宜迟,本王现在就进宫去找裘风,我倒要看看那个尹皇后能玩出什么把戏来!” ------------------------------------------------ 瑞王粱胤桓还未踏足西楓苑,便听到里头传来一阵悠扬的箫声,和着柔柔的微风甚是让人觉得舒爽。若不是现在梁胤昊急着有事,他几乎都有些不忍破坏这美好又和谐的场景。粱胤桓轻轻咳嗽一声,打断了裘风的吹奏,冷冷道:“都这个时候了,你倒还有闲情逸致在这里吹奏?” 裘风动作缓慢地将手中的玉箫放在桌上,随意地说道:“怎么了嘛?难道又跑出来一个霍培安,要攻打京城了?” 粱胤桓眉头一皱,不悦地说道:“你还有心情开玩笑?你应该已经听说了梁胤昊准备安排那尹皇后垂帘听政的事儿了吧?” “哦!”裘风故意拖长了话音,不以为然地说道,“原来你说的是这个事儿啊,我还道有什么大不了的呢!” 瑞王剑眉一挑,冷冷道:“没什么大不了?我该说你是心宽好呢?还是该说你是目光短浅好呢?” 裘风故意揶揄道:“想不到经过那么多事儿,多少险境危机您都挺过来了,如今竟然会忌惮一个女人?” 粱胤桓周身陡然升起一股杀气,叫人寒毛竖立。“她可不是什么普通的女人。蓁妃母子的事情,再加上猎宫谋逆案,这一桩桩的事情加起来都足以证明这个女人不简单,不仅心思缜密,而且野心极大。本来我还以为夺取后位就是她的目标,现在看来她的野心远不止如此!” 裘风眼中划过一抹异色,不过仅仅只是瞬息之间,并未让人察觉。裘风仍旧用那副云淡风轻的语气,缓缓说道:“想不到瑞王爷对那么尹皇后竟有诸多不满啊!” 瑞王阴沉地瞥了一眼裘风,没好气地说道:“听你的口气,你似乎对那尹皇后印象挺好?” ”印象好倒是不至于,不过也没有王爷这般恨得牙痒痒。怎么说她都不过是一介女流之辈,管理后宫或许还可以,可是若想称霸前朝恐怕还不够格,王爷是不是多虑了。” 粱胤桓微微眯起双眼,眼中带着危险的信号。“多虑?本王也希望自己只是多虑,可是梁胤昊已经让她上朝了,本王实在不能不防!”(未完待续。) 第二百二十八章:听政(中) “梁胤昊已经让那尹皇后上朝了,本王实在不能不防!”瑞王冷冷说道。 裘风试探地问道:“殿下可有去找过太后娘娘?” 瑞王摇头道:“还没有,母后称这段日子要去佛堂诵经礼佛,让本王少去打扰。怎么了吗?” 裘风儒雅一笑,缓缓道:“哦,没什么。只是突然间想到了太后。她老人家毕竟身出宫中,对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不定也比你我二人来得更了解一些。本想着让殿下去太后那里探探口风,既然太后近日闭关礼佛,那倒也不便打扰。” 其实裘风是在这个时候故意提到太后。自从那日佛堂的闹剧结束之后,太后就一直被木清软禁在宫中。裘风担心若太后对瑞王说了什么,恐怕会对木清不利,不过好在他们母子二人并未相见,瑞王应该暂时还不知道当日发生的事情。 粱胤桓重重一点头,沉沉道:“嗯。而且这件事情,本王并不想把母后也一起扯进来。” 裘风垂眸敛色,恭声道:“在下明白。依在下所想,这次王爷可不宜轻举妄动!” “每次本王说要对付那尹木清的时候,你都让我别轻举妄动,究竟你在怕她什么?还是….”瑞王不悦地说道,继而微微一顿,冰冷的目光睨了裘风一眼,又道,“还是当日你与她合伙算计梁胤昊,然后把你弄进宫来,给你个国师头衔,你就心猿意马,倒戈相向了?!” 裘风心中原本的恼怒汹涌成了浪潮,突兀地掀起了一波又一波的酸涩。他眸光一黯,背光的脸庞显出了瘦削和阴沉,晦暗的色彩看起来很复杂。“如今形势紧张,殿下心中焦急,说话冲动了些也是情有可原。不过,若殿下日后还仗着心急为借口,到处含血喷人,恐怕在下也不愿当那吃黄连的哑巴。若非我灵山帮帮主与殿下颇有些交情,殿下这番话在下可是要往心里去的!” 瑞王见对方眸色凌厉,显然方才自己的这番话已经触怒的对方。于是粱胤桓放软了声音,道歉道:“好,算本王说错了话。当日咱们没能阻止她登上后位,后来在代阅奏折这件事上咱们也忍气吞声了,现在她更是得寸进尺,若这次本王还不做点儿什么,只怕是姑息养奸,让她日后成为心腹大患!” 裘风这时已经恢复了平静,脸上又挂起了那道云淡风轻的笑容。“殿下的担忧我明白。不过这些日子我一直呆在宫里,后宫也有不少我的眼线,对那尹皇后的了解多少要比殿下来得多一些。无论是批阅奏折,还是这次的垂帘听政,似乎都是那梁胤昊自己的意思,尹皇后并没有从中怂恿,反而每一次都试图推托。只是那梁胤昊实在贪恋玩乐,骄奢淫逸,尹皇后也只好从命。 听裘风这么一说,粱胤桓心中愤慨稍稍平息,可是担忧却反倒更加浓烈。他狠狠说懂:“梁胤昊竟然已经昏庸到了这般地步,有这种人做皇帝,国家还有什么气数?百姓还有什么盼头?” “殿下说得不错,要想解决问题,还得从根源下手。”裘风深邃不见底的黑眸半眯着,完全看不出他在想什么,须臾又轻声说道,“不知殿下可有想过….取而代之?” 粱胤桓浑身一怔,直愣愣地瞪大双眼看着裘风,不敢相信他竟然会说出这等胆大妄为的话来。粱胤桓冷着脸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且不说现在的皇帝昏庸无道,就单凭当年云相谋逆一案来看,只要梁胤昊不倒,这个案子恐怕很难翻案。”裘风慢吞吞地说道,可一字一句却透着瘆人的寒意。 “事情一码归一码,翻案是翻案,谋权篡位又是另外一回事。本王不会以匡扶正义为借口,去做那有悖人臣之事。”粱胤桓目光灼灼,一声刚毅之气似一团无形的烈火,熊熊燃烧。 裘风冷哼一声,嗤之以鼻道:“哼,‘人臣’?当年若不是梁胤昊耍手段,谁是谁的人臣还不一定呢!殿下又何必过于执着呢?” “这件事情你不用说了。”粱胤桓立即出手打断了裘风话语,用不容置疑地口气说道,“云相的案子本王一定会想办法,至于‘取而代之’这种话以后就不要再提了,不然的话我和那霍培安又有什么分别?” “看来殿下心意已决,在下说什么都没有用了。”裘风无奈一叹,沉吟道,“至于那尹皇后的事情,咱们还是再观望观望,明面儿上还不宜和皇上皇后对着干。” 粱胤桓眉头一蹙,没想到这次来见裘风竟是半点儿收获都没有,回去之后他还是只能干等着,不由心中有些恼火。 裘风似是看透了粱胤桓的心思,又安抚道:“不过这段日子倒也不代表什么都不能做,殿下还是应该暗中笼络朝中有识之士,忠良之臣。无论殿下日后要做什么,人脉永远是最好的基础。” 既然裘风已经把话说到了这个份上,粱胤桓也不好再说什么,径直离开了西楓苑。 瑞王离开之后,裘风在屋檐下站了许久,望着面前的绿意盎然,似是自言自语道:“你都听到了,他果然是块茅坑里的石头。” 这时,尹木清从门背后缓步走出,显然刚才发生的一切她全部都听到了。她惨淡一笑,道:“我早就料到他不会反的,刚正不阿是他最大的优点。” 裘风没好气地揶揄道:“优点?!我看是迂腐固执,不懂变通吧!接下来你准备怎么办?你费劲苦心要送给他的位子,人家似乎并不想要啊!” “不,他没有说不想要,只是要看用什么方法去得到。”木清瞳孔一暗,饶有深意地说道,”他不愿意反梁胤昊,可如果换一个人坐上皇位,恐怕瑞王就会义不容辞,再无顾虑了吧。” 裘风诧异道:“换一个人?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木清你究竟又在计划着什么?”(未完待续。) 第二百二十九章:听政(下) 经过几天的修养调整,翊****终于再次启程返回京师。而连曦哲也以一等兵的身份随军回京,意在打探已失散多日的妹妹。 “连兄弟,你这次立了大功,就没问将军要什么赏赐?”同行的二等兵张陵在连曦哲耳边悄悄问道。 张陵在击退胡族部落战役中陪同连曦哲一同水上运输粮草支援边关,二人在军营算是最为相熟。张陵家里并不富裕,从小帮忙家中做农活,十六岁开始当兵,是个实实在在的老实人。 “钱财对我来说并不重要,我只是想找到我妹妹。” “切,真不懂利用机会。如果我是你,我就会要将军赏赐几个姑娘,我还没娶媳妇儿呢!”虽知张陵为人老实耿直,但是听到此番言论连曦哲还是不禁觉得好笑。 “看这天快要黑了,我们这是往哪走啊?今天晚上睡哪啊?”连曦哲故意叉开话题问道。 “再走大约三里路,前面就是芙瑶村了,今晚咱们就在那落脚。” 太阳下山时分,晚霞如同那俊俏的舞女,在云雾飘渺中翩翩起舞。军队终于在天黑前赶到了芙瑶村,可眼前的景象却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夕阳下,萧条的村庄显得如此落寞,小村中每个人的脸上布满了恐惧绝望的神色,到处飘零着焚烧物的灰烬,空气中弥漫着死亡的气息。 ------------------------------------------------------ “几月不见,这芙瑶村怎会变得如此面目全非?”看着萧条荒芜的场景,殷副将神情中满是诧异和心疼。 “曦哲你和张陵去找个村民打听一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宁将军皱眉说道。 “是!” 连曦哲越往村中深处走,绝望的阴霾显得更为浓重。看到一位正在清洗着厨具的妇人,询问道:“这位大嫂,打扰您了。我们是翊****,途经此处本想在这芙瑶村休息一晚。可是现在看到这村庄如此萧条败落,人烟稀少,所以想打听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是啊,我几月前我来过芙瑶村,当时还不是这个样子的,发生了什么?人都去哪了?”张陵也开口追问道。 妇人抬起头来,曦哲方才看清妇人的脸上蒙着一块麻布,遮住了口鼻。 见二人军装打扮,妇人便摘下掩口的麻布,恭敬回答道:“回军爷。不错,这芙瑶村之前的确是一片欣欣向荣,邻里和睦,几乎可以说是个世外桃源。可是军爷有所不知,这一切在一个月前都变了。”妇人回想起过往情景,眼中满是哀伤。 “一个月前村里不知怎么的开始流行起瘟疫,疫情蔓延得很快,患病的人多半最后都死了。现在整个村子能逃的逃,能走的走,留下的都是老弱病残,只能在这等死。”妇人双眼泛泪地说着:“我家男人几天前咽了气,只有我儿子陪在我身边不离不弃。这不我还在清洗消毒家中用过的物品。” “好可怜啊。”张陵同情地说着,接着转向连曦哲低声说道:“不过既然这村中疫情如此严重,看来我们也不能在这多作逗留了。” 二人立即将得到的情报告知了宁将军,一听村中流行着严重的瘟疫,军队瞬间也陷入惶惶不安的情绪中。大家都生怕传染上什么不治之症,到时没死在战场上,反倒死于瘟疫,岂不冤枉。 “你们是谁?” 众人看向此时突然说话的女子。女子一袭纯白色烟罗软纱裙,雅致玉颜,一头乌黑的发丝翩垂芊细腰间,气质清新脱俗,让人不禁看呆。可最终女子清幽冷淡的神情却如同一盆冷水,醍醐灌顶,使人瞬间清醒。 “各位军爷可是朝廷派来的?”女子身旁站着的一位老人开口问道,语气明显客气和蔼许多。 “这位大爷,我们是翊****,只是奉命回京。途径此处本想在这借宿一晚,不料看到芙瑶村如景象,并非朝廷派来的援军。” “原来如此,我是芙瑶村的村长,胡艾。”村长是个年近五六十左右的和蔼老人,听到宁将军说军队并非朝廷特意派来赈灾治疗的,脸上布满疲惫失望的神情。 “一月前芙瑶村开始爆发瘟疫,村民死的死,逃的逃。我们早就向朝廷禀报了这里的疫情,可等了十几日了,仍然没有任何朝廷支援救治的回应。”村长无奈地说着。 “哼!想来也是,朝廷又怎么会管我们这些小老百姓的死活。这些人看上去就身份非凡,又怎么会为我们这种可怜人陪葬。”女子幽幽开口,语气满是讽刺不屑。 “你怎么说话呢!”冯副将向来自负,听到此番讽刺自是极不买账。 “军爷您别见怪!”村长赔笑致歉道:“我给各位军爷介绍下,这位是蓝昕芷蓝大夫,是我们芙瑶村的恩人。半月前,芙瑶村疫情严重,几乎就是人间炼狱,蓝大夫正好游历经过我们村,见我们可怜,自愿冒险留下救治村民,这才稍稍控制住了疫情。” “哦?这样说来,蓝姑娘当真是慈悲心肠。”宁将军对姑娘的冷淡嘲讽并不生气,开口询问道:“依蓝大夫这几日的救治来看,这病可有得治?” “这病来势凶猛,且一旦得病死亡率极高,即使用药我也只有一半的存活把握。但是此病只会通过唾液和血液传播,只要严格防止与病人亲密接触并注意消毒清洁,就不会有大碍。”蓝昕芷细细解释道,可语气中满是冷淡疏远。 “只可惜我来的时候村中已只剩下老弱病残,朝廷又迟迟不派人支援,救治消毒的人手始终不足,这才耽误了治疗。”说起朝廷的不闻不问,蓝昕芷又不免冷脸了几分。 “将军!属下有个不情之请!”连曦哲字字铿锵,“请求将军能派人留守芙瑶村救治疫民!” “你说什么!?”众人惊讶地看着连曦哲,仿佛他是世间最为怪异的妖魔鬼怪。(未完待续。) 第二百三十章:前兆(上) 勤政殿内,梁胤昊一脸骄傲地说道:“你看吧,朕都说了,只要朕的一句话,没有人敢说三道四,瑞王和魏铭那个老头子不也没反对吗?” 木清无奈地摇摇头,勉强挂起一抹微笑,道:“皇上罚了一个淮安候,还为此生了那么大的气,大臣们当然不敢再说什么了,可他们心里难免还是觉得不妥。” “只要他们嘴上不反对,上奏的折子里不反对,那就无事。至于他们心里怎么想的,根本就不重要,朕没有功夫搭理。” 木清心中冷哼一声:梁胤昊专断狂妄,至文武百官的建议于不顾,圣旨还随意残害忠良。他做了那么多让朝中人心涣散的事情,只怕离众叛亲离的那一天也不远了。 可木清面上并未透露半点儿真实的情绪,而是低头蹙眉,故作不安地说道:“只是….淮安候虽然顶撞圣上不敬,可是说到底还是为了皇上为了朝廷好,其初心是好的。若因为臣妾就做如此严重的惩罚,臣妾心中实在觉得愧疚。” “有什么好愧疚的。是那淮安候自己不识时务,竟然在大殿之上公然顶撞朕,还搬出什么祖宗国法,先帝遗愿来威胁朕。这样的人若不严惩,朕日后还怎么在朝中树立威望?当年就是因为朕太过心软,这才纵容出一个霍培安来,若这次还如以前那样忍气吞声,只怕会重蹈覆辙。” 木清莞尔一笑,眼波流转,徐徐道:“皇上说的也是。反正那淮安候只是被禁足府中,皇上又没有要杀了他,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 “还是你最懂朕的心思。”梁胤昊搂过木清的肩膀,柔声说道,“不过这次不但魏铭那个老顽固没有出声,就连瑞王也没有意见,倒是要朕颇有些惊讶。看来他们还算识相,知道以现在他们的身份,哪些话该说,哪些话不该说。既然他们这么听话,那朕也该给他们一些奖赏。” 木清双眼微微眯起,疑惑地问道:“奖赏?皇上的意思是?” 梁胤昊狡诈一笑,幽黑的瞳孔带着一丝寒意,他得意地说道:“之前朕一直在观察瑞王,生怕他暗地里有所举动,而朝中的事务也只是交代了一些不痛不痒的琐碎事儿给到他。以现在的情况来看,五弟他似乎并无异心,这件事情你怎么看?” 木清嘴角漾开一道浅浅的笑意,不紧不慢地说道:“瑞王殿下个性刚正不阿,虽然有时候有些固执,可绝不是那种会做出有损朝廷,背信弃义之事的人。更何况,在猎宫的时候,瑞王不顾自己的安危,协助禁军拼死守护,也是功不可没,皇上应该信任他。” 梁胤昊沉沉点头,思忖了好一会儿后,冷声道:“嗯,你说的也有道理。正好这段日子吏部尚书胡志涵病了,他年岁也不小了,看样子一时半会儿的也好不起来。吏部群龙无首,总不是个办法,所以朕就想着不如由瑞王暂时代为管理吏部事宜,你看怎么样?” 趁着梁胤昊征询自己的意见,木清赶忙假惺惺地奉承讨好道:”皇上思虑周全,臣妾觉得这个法子极好,既能解决如今吏部的窘境,又能给予瑞王一些信心,一举两得,实在精妙。” “既然这样,就由你负责拟旨,明日早朝就让严庸在昭和殿上公布吧!” “臣妾拟旨?!”木清诧异地问道,即便如她这般淡然的人,听到这句话之后还是不免有些错愕。 “瞧把你给吓的。”梁胤昊低声笑道,“放心吧!是朕让你拟旨的,旁人不敢说什么。朕现在要去吴美人那里,听太医说她怀了身孕,且胎气不稳,朕得去看看才行。这么一点小事你足够应付的,另外今日的这些折子也要劳烦你了。” “皇上言重了,这是臣妾的本份。皇上赶紧去吧,别让吴美人等久了。”木清低头浅笑,可心中却是说不出的鄙夷,甚至觉得自己这般虚情假意,虚与委蛇的样子特别恶心。 “吴美人….她什么时候怀了孩子?” “奴婢已经去查过了,吴美人根本就没有身孕,之所以谎称怀孕,不过是后宫里争宠的老把戏罢了。这件事情是否需要咱们出手干预?” “不用了。后宫妇人间的争斗我现在已经没有功夫去理会了,就让后宫乱成一锅粥吧,越乱越好,内忧外患,到时我看那梁胤昊还怎么应付!” 梁胤昊沉沉点头,思忖了好一会儿后,冷声道:“嗯,你说的也有道理。正好这段日子吏部尚书胡志涵病了,他年岁也不小了,看样子一时半会儿的也好不起来。吏部群龙无首,总不是个办法,所以朕就想着不如由瑞王暂时代为管理吏部事宜,你看怎么样?” 趁着梁胤昊征询自己的意见,木清赶忙假惺惺地奉承讨好道:”皇上思虑周全,臣妾觉得这个法子极好,既能解决如今吏部的窘境,又能给予瑞王一些信心,一举两得,实在精妙。” “既然这样,就由你负责拟旨,明日早朝就让严庸在昭和殿上公布吧!” “臣妾拟旨?!”木清诧异地问道,即便如她这般淡然的人,听到这句话之后还是不免有些错愕。 “瞧把你给吓的。”梁胤昊低声笑道,“放心吧!是朕让你拟旨的,旁人不敢说什么。朕现在要去吴美人那里,听太医说她怀了身孕,且胎气不稳,朕得去看看才行。这么一点小事你足够应付的,另外今日的这些折子也要劳烦你了。” “皇上言重了,这是臣妾的本份。皇上赶紧去吧,别让吴美人等久了。”木清低头浅笑,可心中却是说不出的鄙夷,甚至觉得自己这般虚情假意,虚与委蛇的样子特别恶心。 “吴美人….她什么时候怀了孩子?” “奴婢已经去查过了,吴美人根本就没有身孕,之所以谎称怀孕,不过是后宫里争宠的老把戏罢了。这件事情是否需要咱们出手干预?” “不用了。后宫妇人间的争斗我现在已经没有功夫去理会了。”(未完待续。) 第二百三十一章:前兆(下) 午日阳光夹杂着丝丝暖风,仿佛连风中都夹杂着甜甜的香味,让人倍感慵懒。 连幽婼用过午膳后,闲着无聊,便想四处走走打发时间。却不知怎么的突然想起那夜的杏花树,那夜的笛声,还有那夜的不期而遇,连脚步也好似不受控制不由自主地向着某个方向走去,心中有一分期待又有一分害怕。 本是抱着试试看的心态,却没想到被风扬起的漫天花雨中,那抹熟悉又陌生的身影当真会如此真实地出现在她眼前。杏花树下质子茕茕孑立的身影,仿若一位隐逸之士,无欲无求,不言不语,那般沉着凝练。 缓缓他转过头来望着幽婼,勾起嘴角,笑容似谪仙般脱俗又带着蛊惑的意味,让人觉得那般迷惘而不确定,幽婼稳了稳心神,请安道:“三皇子殿下万安。” 质子轻柔道:“你我之间还需要拘泥于这些繁文缛节么?上次还多亏连姑娘出手相助,我叫李昭晏,连姑娘叫我昭晏即可。” 幽婼低下自己羞红的脸,语调却强装平静。“奴婢不敢。主仆有别,奴婢实在不可越界。” “你既肯帮我逃脱险境,那证明我们就是朋友,朋友之间直呼姓名有何不可?更何况我这‘主子’,也不过是空有虚名而已。”李昭晏自嘲笑道。 李昭晏的笑容刺痛了幽婼的双眼,安慰道:“殿下又何必妄自菲薄,殿下现在虽然屈居于人下,但是未必不会有一天,殿下能回到翊国,回到亲人的身边。” 李昭晏不置可否地看着幽婼清新的脸庞,将神色中的惊讶隐藏得极好。 亲人?呵呵.........他早已没有亲人。自从来到这个国家的那天起他就知道,这世间他再无任何亲人,任何依靠。 “你为什么要帮我?你明知道我的身份,为何要为了我得罪位高权重的淑妃?”李昭晏好奇地问道,语气神色保持着一贯的温柔。 幽婼一笑置之。“殿下好像很爱问为什么。在殿下眼里,人做每件事,说每句话,帮每个人都必须有原因么?” “是!我在这冷酷无情的地方长大,在皇宫中从来都没有平白无故的好事和好人。”李昭晏眉目间虽带着微笑,可却能感受到话语中透露着冰冷。 不知为何听到他如此无情的答案,连幽婼竟觉得有千万根细小的针尖瞬时划过胸口,疼痛隐约而尖锐。 也许是因为自己与他从小失去双亲的经历太过相似,又或许是宫中的尔虞我诈对一个少不更事的孩童来说太过残忍。突然间幽婼很想知道他在这宫中受过些什么苦,想为她抚平过往的伤痛。 见对方拢起弯弯地柳眉,神色间满是惋惜,李昭晏颇为惊讶,这是他许久未见到的表情,是心疼的表情,一个才相识不久的人竟然会心疼他?这世上除了母妃竟然还会有人心疼他!? 不,他不相信。 心境又恢复成一如既往的冷淡平静。 “对了,那只钗是你做的吧?”李昭晏话题瞬间一转。 突如其来的询问令幽婼有些措手不及,“殿下何出此言?” “猜想而已。不过看你的样子,看来我是才对了。”李昭晏低头一笑,睿智的精光自眸中一晃而过,缓缓解释道:“珍计房向来只会用些华而不实的俗物,又怎会想到用清雅通透的翡翠印证淑妃‘淑’字的封号。再加上你本是特意为淑妃送钗过去,而一位御膳房的宫女又何须负责珍计房的差事。种种异样串在一起,就不难猜出了。” “不过我能看出来的事情,别人也一样能看出来。你为了我得罪淑妃,想必她一定会怀恨在心,今后你要万事小心!”说完李昭晏礼貌一作揖,转身欲离,却突然又想到什么,转头语重心长地告诫道:“连幽婼你很聪明,可是在这皇宫之中,太过聪明会引来杀身之祸。” 李昭晏声音柔软细腻,可一字一句确如沉重的钝锤一般,在连幽婼心中留下阵阵闷响。 “谢殿下提点,奴婢定会谨记。”幽婼望着李昭晏清冷的背影轻轻说道:“殿下也应该即使在逆境中仍心存希望,相信苦尽即会甘来。” 只见李昭晏身形一顿,最后儒雅决绝地离开了幽婼的视线, ------------------------------------------------- 白日里繁华的街道人声鼎沸,这是祁国国都中最为热闹的一条街道,大大小小的商贩和行色匆匆的路人遍布街道各个角落。 玉芝如同往常一样出宫采购,这条街她已来来回回不下百次,街上的商铺商家她都如数家珍。 走进一家布料店,掌柜正低头专心算账,听见有客人走入也并未抬头,只是低头随意地说了一句“小店出售各种上好丝绸布料,客官请随意挑选。” 玉芝并不回应,微微清咳一声。 掌柜抬眼一瞥,立即放下手中的账册和笔,恭敬赔笑道:“哟!原来是玉芝姑姑,您可好些天没来了。” 玉芝微微一笑,“近日事物繁杂,所以许久未出宫采买些物品。这不我看这天逐渐转热,想提前准备些素雅轻薄的布料。” “有有有!本店最近正好进了些上好的江南丝绸,面料细致颜色素净,小的带姑姑您瞧瞧。”见有大生意上门,掌柜自然喜不自禁。 掌柜带着玉芝向店内走去,掀起层层珠帘后,上百匹颜色各异的精美布匹堆满店铺各个货架。 可玉芝仿佛对众多华美布料并不上心,随处一瞥后,淡淡开口道:“人来了么?” “已经等候多时了。”掌柜一改先前的谄媚姿态,语气镇定冷静。 “嗯,你去门口候着,有任何异样立即通知我们。” “是。”掌柜转身离开,整间屋子除了堆积如山的华丽锦缎只剩下玉芝一人。 玉芝环顾四周后缓缓走到一排布匹前,熟练地在第二排最左边的位置下摸索着。 只听“咔嗒”一声,原本排列整齐的货架瞬间开始移动,角落处竟透出一丝缝隙。随着货架的移动,缝隙越来越大,最后露出一扇房门。 玉芝毫不犹豫地跨入门中,身后的货架又慢慢开始移动最终回归原状。(未完待续。) 第二百三十二章:雪冤(上) 夏日里,天色暗得比往常稍许晚一些,待天空全部变成如浓墨一般的色调时,早已过了晚膳的时辰。 “皇上!皇上!!”木清俯身站在梁胤昊的床头边上,低声轻唤道,“皇上您醒醒!” 梁胤昊虚弱地睁开双眼,一声低迷嗓音的从他喉咙口传出,不仅毫无生气,还带着些许的迷惘。“嗯?嗯…..是清儿啊!怎么了?” 木清温柔道:“皇上您都睡了整整一日了,起来喝点儿粥吧。” “朕实在是没有胃口啊,不喝了!”梁胤昊虚弱地说道,浑身僵硬到连微微摇个头都要耗费他大半的气力。 木清继续低声劝道:“您就算不喝粥,那您也得起来试试内侍监给您新做的龙袍,明天早朝您可是要穿的啊!” “明天?早朝?”梁胤昊继续茫然地看着天花板,似乎是在努力思考着什么,但是涣散的瞳孔彰显出他即将变成一个没有灵魂的行尸走肉。梁胤昊气若游丝地说道:“朕….身子不适,明日….明日的早朝就免了吧。” 这段日子以来,梁胤昊已是强弩之弓,身体几乎到了极限。他****卧床不起,一整天清醒的时间加起来也不足两个时辰,而且还有越来越少的趋势。甚至有时候即使他醒着,也只是面无表情,一言不发地坐在椅子上,如同一个没有生命的牵线木偶。这一切当然是裘风的无心丹所导致了,而木清和裘风也已经控制住了梁胤昊身边的所有宫女太监,以及太医院的一众太医,封闭消息,不让梁胤昊的真实情况得以外传。 至于早朝之上,每日木清都梁胤昊一同早朝,与其说垂帘听政的是木清,倒不如说是梁胤昊。因为现在的梁胤昊几乎已经丧失了思考的能力,每次听完大臣们的上奏之后,他总是求救一般地望向木清,希望她能帮他解决问题。而木清每次也没有让他失望,即便梁胤昊什么都没有说,她也能应对自如,并不时给出意见和解决的法子。当然了,明面儿上木清都会加一句:这些都是皇上的意思!短短一句话,既给了梁胤昊台阶,也让殿下的大臣们无话可说。 “那可不行!”木清立马反驳道,“明天可是塞外使节出使我朝的日子,总不见得让人家吃闭门羹吧?这也有损我泱泱大国的礼节之风啊!” 梁胤昊听木清这么一说,这才想起来记忆力隐约确有此事。他迟疑了许久,又不死心地问道:“那….由你来替朕接见使臣不行吗?” 木清掩嘴一笑,可眼中却无丝毫笑意。她道:“皇上您说笑了,臣妾一介女流,垂帘听政还行,哪有资格接见使臣啊。皇上就别推托了,这件事情非得由您这一国之君来完成不可,其他人代办不得。若是皇上您担忧自己的身子吃不消,那不如还是由臣妾陪您一起上朝,到时您只需要给臣妾一个眼神,其他所有的话都由臣妾来替皇上您来说,您觉得怎么样?” 梁胤昊一听自己可以坐在大殿上什么都不用做,瞬时放心了不少,于是点头道:“好,那明日早朝就由你陪朕一同接见。只是现在朕身子实在疲乏得很,恐怕是连下床的力气都没有了,这衣服就放着吧!” 木清听梁胤昊这么说,也就不再坚持让他起来试衣,反正她的目的也已经达到了。 木清离开畅宜居后,脸色瞬间变得冷凝,对着身旁的茱萸问道:“人已经准备好了吗?” “主子放心,人已经到了。” 木清冷滞的眸子好似千年寒冰,要将世间一切都凝结成霜。“很好!明天就等着一场好戏了!” ------------------------------------------------ 兄妹二人照着纸上的地址来到了这条破败不堪的街道,周围两旁的店铺都已悉数关门,好不凄凉,仅有街尾处的一家巴掌大似的小店仍旧大门敞开,而这就是连幽婼的目的地。 店铺外只有一个门牌号码而没有招牌,幽婼在门口张望了两下,也并未看见任何店员或老板,于是试着礼貌性地叫唤了几声。 连曦哲带着妹妹走进店铺,大堂却不像门面那般窄小破败,虽陈设不多,但都古典雅致,淡淡的檀木香萦绕鼻尖,一眼望去店内果然空无一人。正当连曦哲环视整个大堂的时候,连幽婼被角落一条不起眼的通道吸引。照常理来说,主人不在,幽婼不会如此冒昧地随意走动,可是光线昏暗的通道前方仿佛有一股神奇的力量牵引着她。 连幽婼好奇地向着幽深的通道走去,每踏出一步便觉得对前方的黑暗更渴求,好像有一双无形的手掐着她的喉咙,使她无法逃避无法退却。 窄小的通道并不长,尽头处是一间看上去不过几平米的内室,房内空空荡荡,一览无遗,仅有一面摆放在木质梳妆台上的铜镜。 正当连幽婼缓缓靠近铜镜时,却见铜镜正幽幽泛着诡异的蓝光,似呼唤又似迷惑,深深吸引着她。触手抚上铜镜边缘,突然幽幽蓝光瞬间光芒大盛。 连曦哲方才刚一走神幽婼就不见了,正欲出口叫唤,却看见角落处投射出一束强光。他立即寻光而去,只见幽婼定定地站立在光圈中,周围刺眼的蓝光让人无法睁眼。看着妹妹的身影在强光中越发模糊,连曦哲本能地上前抓住幽婼的手。可就在手指触碰到的一瞬间,屋内竟挂起一阵大风,内室中并无任何门窗,这阵狂风实在来得古怪。 “幽婼,拉紧我,别松手!”二人在这狂风席卷下几乎无法站稳,竭尽全力依靠在一起。兄妹俩在光圈中只觉得头晕目眩,不知是否因为光芒太过强烈,对方的脸在视线中越来越模糊,仿佛轻轻触碰便支离破碎。 顷刻间屋内的蓝光与大风乍然消失,屋内几乎空无一物,只留一盏古铜镜静静置于桌上。古玩店又恢复往常的平静,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仿佛从来都没有人来到过…….(未完待续。) 第二百三十三章:雪冤(中) “宅心仁厚?!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简直笑话!” 此时,大殿里骤然想起一道异样的声音,低沉而沙哑的男声,听上去好像石头互相摩擦时发出的奇怪声,听着叫人格外毛骨悚然。 众人紧张地东张西望,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试图寻找出声音的来源。就在这时,男声再次想起:“梁胤昊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居然还有脸谈什么天下大义,简直荒谬!” 这一次,大家都听清了说话的人声音,并且还能确定这声音就是从姜国使团中传出来的。姜国使节不可置信地望着自己身边的男子,脸色因为诧异和愤怒而便得有些扭曲。使臣对着身旁高大的男子厉声呵斥道:乌尔图,你知道你自己在说些什么吗?” 这名被使臣唤作‘乌尔图’的男子再度开口道:“我当然知道,此生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般清醒过!这个狗皇帝冷血薄情,诡计多端,你姜国若与他为伍,日后一定会自尝恶果的!” 使臣听‘乌尔图’越说越离谱,不由急红了眼,阻止道:“胡闹!大殿之上,岂容你胡言乱语,快给我闭嘴!” 男子完全不理会使臣的呵斥,他大步走到昭和殿的正中央,当着左右人的面揭开了自己面上的那一层异物。“我根本就不是什么乌尔图,我甚至连姜国人都不是!” 人皮面具落地的那一瞬间,所有人都露出了惊愕的神色,那是一张极为可怖狰狞的脸孔。蜿蜒曲折的刀疤似一条条长长的毒蛇,在脸上留下深深浅浅的印记,几乎很难从男人的脸上找到半寸完好的皮肤。男子猩红的双眼恶狠狠地盯着龙椅上的梁胤昊,眼中满是憎恨。忽然他兀自冷笑了起来,笑声如同厉鬼的哭嚎,叫人颤栗。“怎么?狗皇帝你不认识我了?!” 梁胤昊因为惊吓和病情的双重夹击,此刻已经说不出任何话来,一只满是冷汗的手紧紧握着木清的手,微微颤抖。 “你当然不认识我了!我如今这副鬼样子还有谁能认识?不过…..”男子微微倾斜着脑袋,似乎是在喃喃自语,可是一双狠厉的眼珠半刻都没有从梁胤昊的身上挪开过。他突然大喝一声,指着龙椅上的梁胤昊,怒吼道:“不过我有今天全都是拜你所赐!是你这个狗皇帝把我害得人不人鬼不鬼的!” 这时,一旁的兵部尚书岳暄忍不住发话道:“哪里来的狂徒,竟敢在大殿之上胡言乱语,尹统领在哪里?禁军在哪里?还不赶紧将这个人给押出去!” 男子转头饶有深意地看着兵部尚书,骤然阴森地笑了起来。“岳暄…..我在朝中呼风唤雨时候,你还只是尹正身边的一个跟屁虫呢!要不是原来的兵部尚书倒了霉,你以为你真能那么走运?老子的事情还由不得你来管!” 越岳暄诧异地后退了一步,指着面前的男子,问道:“你!你到底是谁?为什么会认识本官?” “笑话!我不止认识你,这大殿中的每一个人,每一个官员我全都认识!”男子嘴角咧开一个大大的笑容,使得面部表情更加骇人。 “你认得我们所有人?”瑞王粱胤桓镇定地走了出来,冷冷问道,“难道你也曾经在朝为官?你到底是谁?” “还是瑞王殿下聪明,一猜就猜到了点儿上。”男子继续发出阴冷诡异的笑声,一字一句缓缓说道,“我的确曾经与你们同朝为官,而且我还是官拜一品的大将军!若不是遭小人陷害,怎么会沦落至此!” “一品将军….”魏铭喃喃自语,沉思起来。片刻之后,他突然眼睛一亮,不可置信地看向面前这个身份不明的男子,结结巴巴地问道:“难道…难道说,你是那乔….乔远山?!”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男子并没有回答魏铭的问题,而是再次转身看向梁胤昊,大吼一声道,“狗皇帝!你没有想到吧?我乔远山还有活着站在你面前的这一天!” 乔远山表明了身份后,顿时整个大殿炸开了锅。有人交头接耳地讨论着这骇人听闻的消息;有人当即愣在原地,半天都没有回神;还有一些就是像瑞王这样镇定泰然的人,只是皱着眉头,静观其变。 而木清则是最为特别的一种人,她面无表情地看着殿下的一切,似乎正在观看着一场毫无趣味戏码,脸上无丝毫波澜,就连声音也是一如既往平淡。“乔远山,你不在边疆好好待着,来宫里做什么?” 乔远山并未回答木清的问题,而是环视一周,继续问道:“你们一定很好奇我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是吗?” 众人虽然对乔远山并无好感,可是看着他狰狞恐怖的脸,一时间所有人都说不出话来。 乔远山又道:“让我来告诉你们我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全都是梁胤昊这个狗皇帝干的!” 所有人这一刻都齐刷刷地将目光移向龙椅上的梁胤昊,眼神中满是质问和好奇。梁胤昊本就苍白面容现在几乎已经变得透明,他恐慌地看着乔远山,想要努力说些什么呵斥反驳的话语,可无奈只能从喉咙里发出几个让人无法听清的音节。 乔远山一步一步朝着梁胤昊的方向走去,继续说道:“梁胤昊你设计害死了我师兄,还想尽办法在边疆暗杀我,我脸上身上这些伤疤刀痕全都是败你所赐!可惜你千算万算,怎么也算不到天命!上天注定我命不该绝,让我侥幸活了下来。在我逃离了那个人间炼狱之后,我就下定决心,我一定要回来!所以费劲千辛万苦来到京都,又想方设法混入姜国的使团,就是为了今日站在这里,在天下人的面前揭露你当年罪行和不堪!我要让说有人都知道,你是个怎样道貌岸然,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我要让朝中所有人都知道当年的这个皇位你是使了什么样下三滥的手段才得来的!”(未完待续。) 第二百三十四章:雪冤(下) “我要让朝中所有人都知道当年的这个皇位你是使了什么样下三滥的手段才得来的!”乔远山咬牙切齿地说道。 魏铭从队列里站了出来,厉声问道:“乔远山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乔远山冷笑一声,道:“呵呵,你们还不知道吧?你们这位高高在上的陛下,看上去至高无上,性情高洁,其实却是世上最卑鄙的小人。当年如果不是他设计陷害云旭和程敖将军,然后污蔑当年的五皇子,也就是现在的瑞王殿下,又怎么会轮到他梁胤昊坐上这个位子?!” 瑞王粱胤桓和魏铭听乔远山这么一说不由愣住,他们虽然早已知道当年之事的内幕,可是却怎么都没有料到乔远山居然会在这种情况下提起此事。粱胤桓心想定是那梁胤昊杀了霍培安之后,也与乔远山翻了脸,想要杀人灭口,这才把乔远山被逼急了。粱胤桓心中冷笑:他们费尽心思筹划该如何揭露粱胤桓当年的罪行,却没想到竟然会在这种时候,会由梁胤昊的同犯站出来指证他。于是,粱胤桓决定推波助澜一把,接过话头,假意呵斥道:“乔远山!这话可不能乱说!” “我绝无半句需要!”乔远山定定说道,转身看向瑞王,鄙夷一笑,“瑞王殿下,恐怕你还不知道你这位好皇兄当年究竟对你做过些什么吧?真是可怜,您一直被蒙在鼓里,居然还心甘情愿地为仇人卖命跑腿,实在叫人唏嘘!” 瑞王暗自冷哼,可面儿上却陪着乔远山继续演戏。他又问道:“被蒙在鼓里?什么意思?你们究竟有什么事瞒着本王?” “大家可否还记得当年轰动一时的云旭谋逆一案?”乔远山环视着周围,目光沉沉,一字一句地说道,“其实当年的云旭根本就是被冤枉的,而始作俑者便是当今皇帝梁胤昊!” “啊!啊!!”乔远山的话才刚开始,坐在龙椅上的梁胤昊却是再也忍不住了。他不断用力拍打着座位的手柄,想极力出声说些什么,可是最终只能从嘴里发出一些‘嗯嗯啊啊’的声音。梁胤昊急得脸色开始由白变红,骤然伸手紧紧抓住一旁木清的手腕,双眼挣得如两颗圆圆的杏仁一般,看着木清,似乎正在告诉木清:让他闭嘴!把他赶出去!! 木清自然知道梁胤昊的心思,可是她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很久很久了,又怎么可能在现在这个时候阻止一切呢?于是木清几乎是连看都没有看梁胤昊一眼,冷冷甩开腕间的束缚,缓缓开口道:“云旭谋逆案…..这件事情当年好像的确闹得满城风雨,本宫也有点儿印象。” 梁胤昊不可置信地看着木清,眼中的惊愕和恐惧仿佛是看着某个妖魔鬼怪一般。他没有想到自己的皇后非但没有把乔远山给轰出去,反而会开口提起当年的事情,任由事态继续恶化下去。 乔远山冷笑道:“皇后娘娘当然急得,当年的云旭身为丞相,可是朝中的肱骨之臣,甚得先帝重用。或许是上天作弄,同样是在先帝出京春猎的时候,云旭被指勾结程敖将军,起兵造反进攻猎宫,欲弑君夺位。只可惜大家只知云旭谋逆造反,却不知这里头是一个大阴谋,大骗局!云旭和程敖二人当年其实是被人污蔑陷害的!” “如果本王没有记错的话,当年是你和霍培安二人负责平定乱贼的,而程敖所率领的乱军也是被你和霍培安给全数歼灭的。怎么现在又说他们无辜?这岂不是自打嘴巴?”瑞王看似疑惑地问道,可嘴角微微上扬的弧度还是表露了他此刻翻涌激动的心情。 “不错,程敖所率领的军队的确是被我和师兄所歼灭,不过原因却不是他们谋逆造反,而是梁胤昊命我们前去杀人灭口,斩草除根,好将谋逆的罪名实实在在地按在云旭和殿下您的头上!”乔远山越说越是兴奋,微微扬起下巴,脸上的桀骜完全不像是一个逃亡的阶下囚该有的神色。此时他已是毫无顾忌,继续坦言道:“当年先帝出行春猎,梁胤昊趁所有人不注意,命我师兄霍培安带着他的皇子令牌和亲笔书信去找程敖,并声称先帝在猎宫遭到山匪突袭,需要程敖将军前去支援。程敖这人性格耿直,没有什么心机,再加上师兄还带了梁胤昊的令牌和书信,于是便没有起疑,立马就带着自己的军队前往猎宫,想要支援禁军共同抗敌。而另外一方面,梁胤昊又安排了人假传消息,将云旭与程敖联手造反的消息故意透露给先帝,让先帝对突然带兵前来的程敖产生怀疑。而这个时候,梁胤昊就利用先帝的疑心,主动请缨,带着一小部分禁军抗击‘敌人’,并与早就在不远处埋伏等候的我串通好,一起将程敖的军队全部消灭。腹背受敌的情况下,程家军终是抵抗不住,全军覆没。恐怕程敖到临死的那一刻都没有想通,明明他是前来救驾,为何会被自己人给杀死吧?” 瑞王粱胤桓此刻脸色呆滞,原本一双锐利的眸子似乎瞬间失去了光泽,满目疮痍。他知道云相是被人冤枉的,他一直都知道当年的事情里隐藏着某些不为人知的秘密,可是今日听乔远山完整真实地描叙当年的所有细节,每一环每一扣,还是不由给震惊到了。粱胤桓只觉得心脏一抽一抽地疼痛着。最后他哑声道:“如此一来,你们便成了抗击逆贼,护驾卫国的最大功臣……” “不错。回到京城之后,梁胤昊便伪造证据,称程敖乃是受到云旭的指示,并与大理寺串通勾结,一起污蔑云旭。”乔远山双目紧紧盯着瑞王,沉声道,“本来梁胤昊的如意算盘打得极好,借云旭的事情,再把殿下您给一起牵连进出。可惜让梁胤昊没有想到的是,云旭果然忠肝义胆,为了保住殿下您的性命,居然甘心揽下所有莫须有的罪名!”(未完待续。) 第二百三十五章:昭然若揭(上) “梁胤昊本来想将殿下也一起拉到逆贼的名单里,可惜他千算万算都没有想到,云旭竟然会为了保住殿下您,甘愿主动承认所有罪状。不过即便如此,殿下还是失了先帝的信任和疼爱,最终与那皇位失之交臂了!”乔远山沉沉叹道。 魏铭问道:“你的意思是….当年你们如此煞费苦心,残害忠良就是为了谋夺皇位?!” “不错。当年云相曾经明着暗着多次推举五皇子,也就是现在的瑞王殿下成为太子,而且先帝也向来对五皇子颇为看重,疼爱有加。梁胤昊知道这个消息之后,虽然心中恼怒不甘,可惜他在先帝心中的印象不过是个安安分分的皇子,并无太大功绩,要想靠他自己的实力继承皇位可以说是毫无希望。”乔远山一边铿锵有力地说着,一边一双眼睛直直盯着龙椅上面色惨白的梁胤昊,更像是一种挑衅,一种蔑视。“于是梁胤昊就动起了歪脑筋,想了这个法子,给云旭按上个逆贼的名号,再把五皇子也一起拉下水,而自己便顺理成章,成了护驾抗敌的最大功臣。可惜老天不长眼,云旭和程敖都死了,梁胤昊终是小人得志,得到了那个本不属于他的位置。” 粱胤桓一直沉默聆听着,当年的事情一直如同一块烧红的铁块,在他胸口最柔软,最脆弱的地方烙下了无法抹灭的伤痛和印记。他一直都知道云旭是无辜的,可是对真相的来龙去脉他还是不知道,更加没有实质的证据。如今听乔远山这般真切详细地回忆叙述,原本早已平静的心瞬间被惊涛骇浪给淹没。粱胤桓双拳紧握,指甲深深陷在掌心的肉里,这样方可些许缓解些他心口的疼痛。最后他哑声问道:“说了那么多,空口无凭,你可有证据?” “我今日敢在大殿之上说出当年的真相,自是早有准备!”乔远山狡黠一笑,说着便从胸口处拿出一封信,“当年我师兄便是怕梁胤昊有朝一日会过河拆桥,于是他将证据偷偷藏了起来,并且只告诉了我一人关于那证据的藏匿之地。而着证据就是当年梁胤昊为了骗程敖将军出兵,亲笔所写的那封求救信!” 此话一出,大臣们先是面面相觑沉默了好一会儿,可骤然之间,大殿上又再次炸开了锅。所有人都在讨论乔远山方才所言的真实性,以及猜测他手中证据的真假。 这时瑞王陡然开口,清亮的嗓音在昭和殿上显得格外与众不同,让原本喧闹的大殿瞬时安静了下来。“不知本王可否看一看?” “当然!殿下是也是当年的受害者之一,您自然是最有资格了解这一切的人。”乔远山谄媚地笑道,并将证据双手奉上。 粱胤桓焦急地从乔远山手中接过信封,不知是因为过于着急还是紧张,一双手不断颤抖着,可是在打开信纸的最后一刹那,粱胤桓却突然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直愣愣地凝视着泛黄的信纸良久。 众人不知道瑞王为什么会在临门一脚的时候突然停了下来,个个不由心中焦急,伸长了脖子,等待瑞王的下一步动作。 别人不懂,可是木清最是明白粱胤桓现在的心情。他不是害怕,也不是紧张,而是他彷徨了….他坚持了那么久,努力了那么久,终于等到今天,当真相真真实实地摆在自己面前,他却突然觉得有些茫然彷徨,一颗心感觉空落落的。 不过也只是片刻的功夫,粱胤桓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毅然决然地打开了泛黄的信纸,兀自读了起来。整个过程梁胤桓一句话都没有说,只是一双浓眉越皱越紧,最后他将目光从信纸上移开,抬头狠狠看向龙椅上的梁胤昊,眼中满是恨意。 魏铭站得离瑞王最近,他看得最清楚,瑞王现在眼中是滔天的怒火和愤恨,若不是了解瑞王稳重谨慎的性子,他几乎都要以为瑞王下一刻便会冲上前去将梁胤昊给掐死。魏铭赶忙从瑞王手中抢过信纸,读完整封信之后也同样惊得说不出话来。 其实整封信并不长,不过是短短几句话,大致的内容便是猎宫遭到山匪袭击,要求程敖将军带兵支援。不过梁胤昊写这封信时却是用十分恳切急迫的口气,就好像禁军随时都有可能全军覆没的样子,也难怪程敖将军会如此轻易相信了他。 梁胤昊继位多年,魏铭对他的笔迹也是极为熟悉,他可以确信,这封信的确是由梁胤昊自己亲笔书写的。为了让朝中更多官员知道真相,魏铭便擅自将手中的信纸递给了其他官员,大家互相传阅,不过小半盏茶的功夫,大殿上几乎所有的大臣都看过了这封信。 梁胤昊这时早已气得努力喘着粗气,可无奈一旁的木清一直都只是默许着这一切,并没有出口阻止。梁胤昊虽然心中急得直跳脚,可是越急他就越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发生。 众人看完证据之后,大殿内陷入一片宁静,死一般的宁静。如今真相已经昭然若揭,最重要的铁证也摆在了眼前。所有人都用一种怪异的目光盯着梁胤昊,虽然什么都没有说,可那诡异冷漠的眼神却如同一把把冰冷的利箭,狠狠刺穿了梁胤昊的心。 木清从头到尾都是微微低垂着脑袋,面无表情的神色更显冷冽,她期待了那么久,没想到当这天真的来临时,心中既不激荡也不紧张,而是从未有过的平静。 这时,乔远山突然笑了起来,笑声格外癫狂。“哈哈哈哈哈哈哈!梁胤昊你也会有今天?你害死了我师兄,而我今日便是来遂我师兄遗愿的。我要在天下人面前揭露你的斑斑劣迹!既然我们成了千古罪人,那我也绝对也要让你梁胤昊遗臭万年!我也要让你常常众叛亲离究竟是什么滋味!”乔远山指着梁胤昊大喊道,愤怒的神情将他本就丑陋不堪的脸显得更加狰狞恐怖。(未完待续。) 第二百三十六章:昭然若揭(中) “既然我成了千古罪人,那我也绝对也要让你梁胤昊遗臭万年!我也要让你尝尝众叛亲离究竟是什么滋味!”乔远山厉声呵斥道。 “你!”梁胤昊几乎是用尽全力从龙椅上站了起来,艰难地从齿缝里挤出几个让人晦涩难懂的字,“你….不…..” 乔远山见梁胤昊已经气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不由心中冷笑,丝毫没有要放过他的打算,继续说道:“好了,我已经把当年的一切全都告诉你们了,证据也已经给你们了,难道各位朝中大臣就没有什么想说的吗?”乔远山阴恻恻地环视周围,最后将目光停留在瑞王的身上,沉声道,“瑞王殿下,难道你就不想重审此案,替蒙受不白之冤的云旭洗刷冤屈?” 瑞王粱胤桓沉默良久,皱得死紧的眉头霍然一松,目光中带着坚定的光芒。他大步走到大殿中央,深深一揖,朗声道:“云旭一案的确有颇多疑点,臣弟….恳请皇上重审当年云旭逆反案,请皇上准奏!” 魏铭也随即附和道:“请皇上准奏!” 接着便是吏部尚书胡志涵,礼部尚书周文鑫,还有一众大臣皆纷纷跪地附和,要求梁胤昊重审此案。 梁胤昊看着大殿之下黑压压跪在地上的一片人,心中怒火横生,这哪里是请奏,分明就是要挟,势要将他逼上梁山啊!他缓缓举起颤抖的手,指着殿中跪倒一地的人,一张脸憋得通红,可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骤然瘫坐在用以上。 这时,许久没有说话的木清站了起来。她缓步走到梁胤昊身旁,蹲低了身子用手轻拍梁胤昊的胸口,替他顺气。待梁胤昊的脸色缓了过来之后,木清这才转身看向众人,依旧用淡泊平静语气说道:“皇上乏了,该回去休息了。至于这件案子…..” 粱胤桓一看尹皇后有意要将此事唬弄过去,于是赶忙起身插话道:“皇上!此事事关重大,关乎一代忠良名节声誉,若不彻底查清此案实在难平人心。还望皇上恩准!” 粱胤桓心中急躁,好不容意有了这么一个机会,他当然希望案子能尽快重审。但是瑞王不知道,木清又何尝不想如此呢?可是她不能急,越是到了最后一步,她反而不紧不慢了起来,徐徐道:“皇上现在没有办法处理此事,不如就由本宫….” 尹皇后的话还没有说完,可是瑞王已经猜到了大半。这些日子以来,梁胤昊虽然还坐在这把龙椅上,可实际上朝中的大小事务几乎已经全由尹皇后来做主,现在出了这么大的案子,瑞王猜测尹皇后一定是想替梁胤昊做决定,婉转将此事敷衍过去,草草了事。眼看着事情即将成功,瑞王当然不会允许尹皇后来破坏,于是再次打断道:“皇后娘娘!” 可惜这次瑞王的话也只是说到一半,身后的吏部尚书周文鑫突然开口说道:“不知皇后娘娘有何高见?” 瑞王诧异地看向周文鑫,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突然偏向尹皇后那一边。而周文鑫只是投给瑞王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示意他稍安勿躁。瑞王虽然心中腹诽,可是他知道周文鑫向来是个知道分寸的人,不到必要的时刻是不会这么做的。于是瑞王也识相收了话语,抬头看向大殿之上的尹木清,眼中满是防备,如同一只虽是准备投入战斗的野狼。 可木清对于瑞王的恶意却是视而不见,依旧是一副漠不关心的模样,坦然道:“此案虽是陈年旧案,可既然如今出现了新的人证物证,自然应当查个清楚。不过,瑞王殿下也身陷当年的旧案之中,为避嫌起见,此案就交由刑部、大理寺和刑狱台,三司会审,务必彻底查清。若真如乔远山所言,皇上必定会还无辜之人一个清清白白!” “此话一处,别说是瑞王粱胤桓了,殿下所有人一个个全都愣住。本是让皇帝自打耳光的事情,大家都以为尹皇后会出面替皇上辩解推托,可谁都没有想到尹皇后居然答应得如此爽快,而且还下令三司会审,确保案件能得到彻底公正的调查。这样出人意料的转变着实让人摸不着头脑,大臣们一个个怔在原地,半句话都说不上来。 “不知各位大臣可有异议?”木清冷冷俯视众人,沉声打破了这诡异的安静。 这时众人才回过神来,齐声应答道:“微臣尊旨!” 木清满意一笑,又道:“那此事就这么定了。至于罪人乔远山,就将他关押至天牢,择日再审。”说完木清再次蹲下身来,无视梁胤昊此时脸上的惊恐和怨恨,柔声说道:“皇上您累了,臣妾陪您回宫歇息。云旭的案子您不必担心你,真相自会有水落石出的一日!” 须臾,木清扶着梁胤昊离开昭和殿,大臣们也作鸟兽散,纷纷离开。只有瑞王粱胤桓一人愣愣站在大殿中央,脸上并无得偿所愿的释然,而是迷惘和困惑。有太多变化他始料未及,又有太多事情他想不通。不知为何,梁胤桓心中陡然有一种恍惚的感觉:虽然他现在离目标越来越近,多年夙愿眼看就要达成,可是心中却觉得空落落的,仿佛生命里有什么东西离自己越来越远了…. --------------------------------------------------------- 下了早朝,瑞王什么话都没有说就回了自己的府邸,也没有接见任何朝中官员,似乎真要摆出一副避嫌的架势。魏铭心中乱得很,无奈瑞王不得见,于是便约了好友周文鑫一同饮茶,也顺带着唠唠今早发生的剧变。 “周老弟,这次的事情你怎么看?”茶馆里,魏铭小心翼翼地问道。 周文鑫简单直接地说道:“魏大人难道不是早就知道会有今日一事吗?” 魏铭没有想到对方竟然如此直截了当,不由愣了半晌,终是沉沉一叹,也不再隐瞒。“老夫的确对当年旧案的实情有些了解,也曾想过会有今日这种场景,可是却没想到这一天竟然来得如此之快。” 周文鑫冷哼一声,“快?!八年了,整整八年,云相等这一天等得太久了!”(未完待续。) 第二百三十七章:昭然若揭(下) 周文鑫冷哼一声,“快?!八年了,整整八年,云相等这一天等得太久了!” “是啊!好在天网恢恢,真相终于要大白于天下了。”微臣沉吟道,又骤然压低了声音,“不过,今日在大殿之上,尹皇后的举动似乎有些反常啊!” “反常?”周文鑫微微挑眉,不以为意地说道,“何以见得?” 魏铭捋了捋微长的胡须,饶有深意地说道:“老夫本来还以为尹皇后是皇上的人,自然事事以那梁胤昊为先,一言一行也都是看梁胤昊的脸色。可是没想到尹皇后不仅没有阻止,居然还下令三司会审,并誓言要将此案查个水落石出。难道这一系列出人意表的举动不奇怪吗?” 周文鑫压低了嗓子说道:“也许….她并不知道当年的内情。” 魏铭迟疑许久,似乎是在沉思着什么,须臾又摇摇头说道:“不会!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当年的旧案与梁胤昊躲不了干系,那尹木清不是个傻子,就算她不知道当年的真实情况,可以她察言观色的能力就应该能猜出乔远山说的不是假话。” “那可不一定。就像你说的,那尹木清是个聪明人,在后宫那种地方呆久了,见风使舵,察言观色的本领也一定早已信手拈来。”周文鑫故意含糊其词地将这个话题唬弄了过去,“如今既有乔远山的供词,又有那封信作为证据,云相被人陷害的真相几乎可以说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如果尹皇后今早在大殿上反对调查此案,反而会引起群臣激愤,倒不如顺水推舟,做个好人,也好借此稳固她在朝中的地位。反正这件事情与她无关,屎盆子怎么也扣不到她脑袋上。” 魏铭听周文鑫这么一分析,不由倒吸一口凉气。如果说今早尹皇后当真是这么想的,那这个女人的心思就实在太深沉太可怕了。魏铭仍满怀疑惑地说道:“可是皇后冒然做出这样的决定,难道梁胤昊不会说什么吗?” 周文鑫不屑地冷哼一声,反问道:“他能说什么?你看他现在这副样子,他还能说些什么?!” “是啊,周老弟你说这皇上的身子骨如今怎么到了这种地步?都不如我这个半只脚踏进棺材里的老人。现在朝中的事务几乎已经全部都在尹皇后的手里了,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到皇上真成了傀儡的那一天,难保那尹氏父女不会成为第二个霍培安父女。你说要不要找太医给皇上看看?”魏铭沉吟道,苍老又布满皱纹的脸上写满了疲惫。 “不!”周文鑫立马出手阻止道,“如今对瑞王来说,当务之急是重审旧案,至于梁胤昊嘛….也许这会成为咱们日后的一个契机!” “契机?”魏铭眉头一皱,不解地问道,“周老弟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周文鑫嘴角微微上扬,冷冷道:“如今朝中已经萎靡不堪到了这种地步。君不君,臣不臣,国家动荡,百姓彷徨。本来以为这一切都是归咎于那狗贼霍培安,可如今霍培安已经死了,朝廷却没有半点儿的改善,甚至还每况愈下了起来。魏大人您可有想过,究竟是为什么?这一切的源头又在哪里?” “周大人的意思是?”魏铭问道。 周文鑫坦言道:“为君者,仁心仁德才是最重要的。可是您看看皇上当年是如何夺得这皇位的?明争也就算了,居然是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何来半点儿仁义道德?让这样的人来治理国家,只怕百姓们日后是没有一天安生日子可以过咯!” “所以….周大人绕了这么大一圈….”虽然周文鑫的话没有说明,可是魏铭已经听明白了他话中的深意。魏铭眯起双眼,试探地问道:“周大人您是想….趁这次重审旧案的机会,然后把皇上给….废了?!” 周文鑫霍然一笑,好不婉转地说道:“在下正是此意。这次的案子一旦真相大白,朝中对梁胤昊的信心和忠心必定大大折损,再加上魏大人的推波助澜,想必天下易主也不是难事。” “这….”魏铭似乎是被周文鑫的直白给吓得不轻,脸色都开始有些泛白起来。他沉思了好一会儿,又问道:“可是….把梁胤昊从皇位上拉下来之后,这龙椅又该由谁来坐呢?” “魏大人这话未免有些明知故问了!”周文鑫狡黠一笑,道,“大人身边不就有这么一个最好的人选嘛?” “你是说瑞王?” “正是!”周文鑫道,“瑞王当年是如何得先帝赏识,又如何差点儿坐上太子东宫的位子,这些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再者,后来瑞王殿下的种种政绩大家也都看到了。他本来就是先帝属意继承皇位的人,又是当年旧案受害者,难道瑞王不是最佳的人选吗?” 魏铭为难地皱着眉头,徐徐道:“你说的这些我也明白,我也不是没有想法子劝说过瑞王殿下。可惜上回老夫才开了个头,瑞王殿下就立马跳起来反对,他是不会做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的,不然如此,瑞王殿下又与那不择手段的梁胤昊有什么分别呢?” “想不到瑞王殿下还有这等迂腐固执的时候。”周文鑫无奈叹道。 “魏大人这话未免有些明知故问了!”周文鑫狡黠一笑,道,“大人身边不就有这么一个最好的人选嘛?” “你是说瑞王?” “正是!”周文鑫道,“瑞王当年是如何得先帝赏识,又如何差点儿坐上太子东宫的位子,这些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再者,后来瑞王殿下的种种政绩大家也都看到了。他本来就是先帝属意继承皇位的人,又是当年旧案受害者,难道瑞王不是最佳的人选吗?” 魏铭为难地皱着眉头,徐徐道:“你说的这些我也明白,我也不是没有想法子劝说过瑞王殿下。可惜上回老夫才开了个头,瑞王殿下就立马跳起来反对,他是不会做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的,不然如此,瑞王殿下又与那不择手段的梁胤昊有什么分别呢?”(未完待续。) 第二百三十八章:大白于天(上) 勤政殿如今早已不是梁胤昊处理政务的地方,半个多月以来他几乎一步都没有踏足过这里,相反倒成了木清批阅奏折,接见朝臣的地方。除此之外,也更方便她与裘风还有周文鑫等人接触,从此可以正大光明,再也不用偷偷摸摸了。 木清见周文鑫前来,赶忙上前询问道:“怎么样?有结果了吗?” “还是不行!”周文鑫无奈地摇摇头,道,“我和魏铭好好聊过了,别说是夺位了,瑞王就连接替皇位的心思也没有。而且就连魏铭开口劝说也是徒劳,似乎在这件事情上瑞王很是固执。” “他本就是个固执的人。”木清无奈笑道,她很了结粱胤桓的性子,对于现在的这个结局也并不感到意外。 “不愿意就算了!难道还得求着他做那皇帝不成?”裘风不耐烦地冷哼一声,没好气地说道,“木清你就别管他了,那粱胤桓就是个榆木疙瘩,开不了窍的。等过两日案子审完了,你爹和你哥哥的冤情能平反了,咱们就撂挑子走人!管他宫里朝里这些破事儿!” 木清沉沉一叹,摇头道:“你又在耍小孩子脾气了!事情到了这种地步,我们怎么能放任不管呢?” “怎么不行?!”裘风顿时收起手中的折扇,激动地说道,“你可别忘了,你这回是来报仇伸冤的,不是来帮他粱胤桓上位的!现在眼看着就要功德圆满,你也能从此离开这里,离开这个鬼地方,好好养病。难不成你还真打算帮粱胤桓铺好所有后路不成?你还有那么多时间吗?你能不能别总是想着别人,偶尔也想想自己好不好,偶尔也自私一点儿好不好?!” 木清见裘风越说越急,英俊的脸庞都不禁有些涨红起来,她不禁觉得有些好笑,也觉得心中很是温暖。“我重生归来既是为了雪冤,也是为了扶持新君。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梁胤昊毁了一切,更不能任由朝堂无主,国家动荡。” 裘风冷着脸摆摆手,道:“好!你有你的大胸襟大抱负,我说了那么多总归都是白说!当初我认识你的时候就答应帮你报仇帮你伸冤,我现在还是会履行我的承诺。至于其他的我可不管了,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裘帮主稍安勿躁,切莫意气用事。”周文鑫适时安抚着裘风,转而又看向木清,说道,“主子的心思我明白。倘若瑞王殿下能继承皇位那是再好不过。只可惜如今殿下钻在牛角尖儿里,就连他身边的魏铭也劝不动,他又怎么会听咱们的呢?” 木清淡淡一笑,嘴角的弧度煞是好看。“那可不一定,我自有办法。” “你有办法?!”裘风瞪着眼睛质问道,“你能有什么法子?” 木清眼睑微微一颤,含糊其辞地说道:“这你们就不用管了。眼下还是先把案子了结了再说。” 裘风见她又是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心中的怒火不由又开始升腾起来,他刚想开口再问些什么,却别身旁的周文鑫给悄悄拉住了衣袖。 周文鑫大步走到木清身旁,道:“主子大可放心。我从侧面探听过刑部和大理寺的口风,案子基本上已经审得七七八八了。现在没有了梁胤昊和霍培安的干扰阻碍,真相也终于能浮出水面了。” “那就好。”木清放心地点点头,其实到了现在这个地步她心里早就有底了,不过只要一日没有真正平反冤情,她也一日不能彻底放松。她缓步走到窗棂旁,微微斜靠着,似是喃喃自语道:“离原定结案的时间只剩下一日了,我等了整整八年,这一天终是要来了。” ------------------------------------------ 随着乔远山的供词和复审的深入进行,这桩八年前轰动朝野的旧案真相终是被一点一滴地给挖了出来,朝中百官的悲愤之情也是水涨船高,甚至连民间也开始流言四起,蠢蠢欲动了起来。 除了乔远山这个人证之外,刑部和大理寺也分别找出了其他曾经效命于霍培安和乔远山的下属同党,口供证词也都于乔远山的说辞基本一致。 另外那封梁胤昊的亲笔书信,刑部也特请了各大鸿儒学士比对字迹,皆确认的确是皇帝的笔迹。 木清还想过要恢复程子君的身份,让她以程敖将军女儿的身份一同参与作证。不过这样的想法却被程子君给婉拒了,程子君一再坚持隐藏身份,不愿再卷入是非之中。既然程子君坚持,木清倒也不再勉强,反正以现在的证据来看,梁胤昊谋害忠良夺取皇位的罪名是跑不掉了。 周文鑫大步走到木清身旁,道:“主子大可放心。我从侧面探听过刑部和大理寺的口风,案子基本上已经审得七七八八了。现在没有了梁胤昊和霍培安的干扰阻碍,真相也终于能浮出水面了。” “那就好。”木清放心地点点头,其实到了现在这个地步她心里早就有底了,不过只要一日没有真正平反冤情,她也一日不能彻底放松。她缓步走到窗棂旁,微微斜靠着,似是喃喃自语道:“离原定结案的时间只剩下一日了,我等了整整八年,这一天终是要来了。” 随着乔远山的供词和复审的深入进行,这桩八年前轰动朝野的旧案真相终是被一点一滴地给挖了出来,朝中百官的悲愤之情也是水涨船高,甚至连民间也开始流言四起,蠢蠢欲动了起来。 除了乔远山这个人证之外,刑部和大理寺也分别找出了其他曾经效命于霍培安和乔远山的下属同党,口供证词也都于乔远山的说辞基本一致。 另外那封梁胤昊的亲笔书信,刑部也特请了各大鸿儒学士比对字迹,皆确认的确是皇帝的笔迹。 木清还想过要恢复程子君的身份,让她以程敖将军女儿的身份一同参与作证。不过这样的想法却被程子君给婉拒了。(未完待续。) 第二百三十九章:大白于天(中) 程子君拒绝了木清的提议,她并不希望恢复程敖女儿的身份。毕竟在所有人眼里程敖一家都已经死了,若这个时候无端端多出一个还在人世的女儿,这样的说辞实在难以叫人相信,更何况以现在她们手上的那些证据,早已足够证明梁胤昊的罪行了,她出不出来作证又有什么关系呢? 另外一方面,程子君也有自己的私心,她希望能一直以一个普通医女的身份陪伴在木清左右,直到木清离开皇宫的那日。一旦她的身份曝光,那就意味着她必须得离开皇宫,这并不是她所希望的,所以她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就拒绝了木清。 木清素来不爱强人所难,既然这是程子君自己的决定,那她自然会尊重。 炎炎夏日,黎明的虫鸣声吵得人睡不着觉,梁胤昊愣愣地坐在园中的躺椅上,双眼无神地望着天边渐渐泛白的鱼肚白,神色一片死寂。 木清穿戴整齐后从内殿里走了出来。今日是个重要的日子,所以她连妆容也尽力做到完美,本就美艳的眉眼更显妖娆。她缓步走到后院中,望着梁胤昊的背影,嘴角不由扬起一抹冷笑。她知道现在的梁胤昊应该是神智清醒的,因为她已经连续两日没有喂他服用丹药了,她希望他能在神智清醒的情况下看着接下来所发生的一切。 木清在梁胤昊身边蹲下,为他盖上一条毛毯,假意关切地说道:“虽然是夏日里,可日夜交替之时毕竟寒凉,皇上还是应该多穿一点,以免得了风寒。” “风寒?”梁胤昊似是听到笑话一般,兀自低声笑了起来,“朕都快要死了,生不生风寒的又有什么打紧的!” 木清却不顾对方的嘲讽,继续为他掖了掖毯子的边角,柔声道:“皇上别这么说,您要事…..” 梁胤昊突然紧抓住木清的手腕,瞪着她,恶狠狠地说道:“这就是你想要的吧?你们早就计划好了算计朕,陷害朕!为的就是等这么一天吧!” 这两天以来,梁胤昊没有服用裘风的药,心思的确比往日澄明了许多。这些日子他也回想了很多事情,每一环每一个扣,自从这个尹木清进宫以来,宫里京中便接二连三地发生事故,一会儿这个大臣落马,一会儿那个大臣被抓,似乎所有的事情都与她有关。梁胤昊现在才意识到,这个女人的不简单,她看似置身事外,实则每一步都在她的掌控之下,计划之中,就连现在住在栖风苑的裘风也是与她一伙的。梁胤昊恨自己竟然轻信了这个女人的花言巧语,对她百般信任,致使他现在身边连一个亲信都没有。如今竟是……孤立无援,四面楚歌,只能任由这个女人宰割。 梁胤昊悔不当初,望着木清的双眸也满是憎恨,他冷冷说道:“你早就计划好了这一切,为的就是这一天吧?你处心积虑进入宫中,获得朕的信任,为的就是有一日能重审当年的旧案吧?!” 木清低头垂眸,但笑不语,许久再度抬起头来时,眼中依旧清明一片。她笑着说道:“不错,我的确是别有目的,我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八年了。” 梁胤昊的呼吸开始变得急促起来,他颤抖着双唇,问道:“你到底是谁?是云府里的幸存者,还是那程敖的家人?你的真实身份究竟是什么?!” 木清淡淡笑道:“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尘封已久的真相终于要大白天下了。梁胤昊,你多行不义,早就应该料到会有今天的下场。” “多行不义?”梁胤昊冷笑道,“身在帝王之家,谁的双手是彻底干净的?谁的身上没有系着几条人命,我不过是略施小计就骗过了所有人,我有什么错?!” 木清无奈地摇摇头,第一次在梁胤昊面前展露出真实的情绪,满面哀恸地说道:“云丞相虽然与你交情不深,可是小时候他也亲手教过你写字,还陪你一起钓鱼,你怎么忍心这么对他?黄泉路上,奈何桥边,你要如何面对他?如何面对先帝?” 梁胤昊听到这番话,身子不由自主地一震,一双眼珠子不安地左右摆动着,似乎一种名叫愧疚感的东西陡然袭上心头,让他觉得既陌生又害怕。好半晌后,他低头哑声道:“我……我要死了对吗?” 木清缓缓别过头去,并未回答他的问题,可是在梁胤昊眼里这也等同于默认。他紧紧盯着木清,眼中有一刹那的不甘,艰难地说道:“我死了之后,梁胤桓会做皇帝吧?你做这一切想必不止是伸冤那么简单,恐怕还有要扶持梁胤桓的意思吧?难道你以为他就会是一个好皇帝?你就认定他不会走上我的道路?要知道,那把龙椅可是带有魔性的,他会将人拖入地狱,即便是最善良的人也难以幸免!” “他不会的,他和你不同。即便到了这一刻,他也从来都没有想过要与你争皇位,是你心胸狭隘,才会误入歧途。” “哈哈哈哈哈哈哈!”梁胤昊忽然仰天大笑,笑着笑着眼角却生出了泪珠,“为什么?为什么所有人都这么偏心?父皇是这样,母后也是这样,就连云旭那个冥顽不灵的老头子也对他百般维护?为什么你们所有人都喜欢他?难道你们就看不到我的存在吗?我不是摆设,更不是衬托别人的背景,为什么所有人都忽视我?!所有从我得知父皇有意将皇位传给五弟的时候,我就暗自下定决心,我一定要登上皇位,我一定要打败梁胤桓,我要天下人都看得见我梁胤昊!可是……可是即便如此,还是有那么多人帮他,连你也帮他……” 说到这里,梁胤昊已是泪流满面,似乎是要将多年来的积怨在此刻彻底爆发,他紧紧握上木清的手,哽咽着说道:“我是真的喜欢你的,如果….如果时光能倒退,又或者下辈子我也能做个好人,像梁胤桓一样的好人,你会不会永远陪在我身边?” 一股热意涌上木清的双眼,她强扯出一道微笑,道:“如果一切能回到从前,你还是那个陪我一起抓蝴蝶的昊哥哥,那该有多好!可是下辈子….咱们还是别再见了吧!” “昊哥哥……”梁胤昊似乎被这个称呼给吓住了,尘封的记忆如潮水一般翻涌上脑袋,他喃喃道,“你是….原来你是……” 木清挣脱开梁胤昊的手,决然转身,语气已恢复了冷淡:“皇上,您该上朝了!”(未完待续。) 第二百四十章:大白于天(下) 梁胤昊穿戴整齐,面容神色露出久违的清明,他端坐在龙椅上,漠然直视着前方。底下的大臣们嘴巴一开一合,似乎是在说些什么,可是梁胤昊却好似什么也听不到,只是愣愣地凝望着远方。 他知道大理寺和刑部已经掌握了所有证据,现在所有人都知道了当年的真相,可突然间他却好像什么都不在意了。龙椅如何,威威皇权如何,千古骂名又如何,这些都不过是身外之物,他现在要死了,人死如灯灭,这一切的一切又与他有什么关系呢? 待大理寺寺卿读完案件的所有查到的证据和证人供词之后,整个大殿静默无声,所有人都战战兢兢地低头沉默,一双眼睛不时瞥向龙椅的方向。这个案子已是证据确凿,尘封多年的真相也终于浮出水面,可是要想审结这个案子却是不容易,因为主谋乃是当今圣上。大理寺寺卿紧张地抹了抹额头上的汗水,虽然审理的结果已经报告完毕,可是他却不知该如何对主谋等涉案人员进行判罪,只能一声不吭地站在原地,无所适从。 沉寂良久,这时梁胤昊却兀自大笑出声,笑声中带着落寞和不甘。大家本以为皇帝会震怒或者惊惧,谁都没有料到竟然会是如此诡异的反应,不由皆面面相觑,不知所措起来。 待梁胤昊的笑声停止后,他忽然站了起来,看向殿下所有人,一字一句说道:“传朕旨意,朕德行有失,实非天子之人选,有愧于天下万民,更有愧于先帝。故于今日起退位隐居,并传位于二皇子梁鹏,即日登基。新皇年幼,登基之后由尹氏从旁辅政!” 此话一处,殿内瞬间就炸开了锅。不过让大家惊讶的并非是梁胤昊的退位,也不是他将皇位传给二皇子,毕竟当年的事情被这么给捅破,他怎么可能还会有脸继续坐在这把龙椅上。而眼下适合继承皇位的除了二皇子之外便是瑞王梁胤桓。以梁胤昊的个性,他绝不可能将好不容易到手的皇位再还给这个弟弟,所以最好的法子便是先下手为强,将皇位交给自己的儿子,让他人无话可说。但是另所有人没有想到的是梁胤昊不止让二皇子继承皇位,居然还下旨让皇后尹木清继续协理朝政,扶持新皇。 众人心想:这个女人果然不简单,不止哄得梁胤昊让她垂帘听政,现在还,新皇年幼,由她辅政,那岂不等同于是将皇位传给了她尹木清? 木清自然明白大家心里的顾虑,可是只有她明白梁胤昊的心思。他并不是想将皇权交到她的手上,而是他想要报复她,是他死前最后能做的报复。他想让自己与梁胤桓彻底决裂,自相残杀。 梁胤昊凝视着木清许久,又转头看向殿内脸色铁青的瑞王,须臾,他喷出一口鲜血,顿时瘫倒在地上。殷红的血沾湿了他的嘴唇和衣襟,总管太监严庸更是吓得面色惨白,疾步跑到梁胤昊身边,一个劲地喊着:“快传太医!传太医!” 梁胤昊却好似对周围的一切充耳不闻,他直直盯着不远处的木清,吃力地抬起双手指着她。 木清缓步走到梁胤昊身旁,又徐徐蹲下,将耳朵凑到他嘴边,仔细聆听。 梁胤桓含着半口鲜血,气若游丝地说道:“这就是你想要的吧?你想翻案,你想替你爹和你哥哥昭雪,我成全你。可是,我不会让梁胤桓就这么顺顺利利地坐上皇位,我不会让你们在一起的!我倒要看看,你们所谓的真情在权力和诱惑面前到底能有多坚固!” 木清皱眉,冷冷道:“梁胤昊,你这又是何必呢?” 梁胤昊又笑了,笑得比哭还要难看百倍,最后他紧紧抓住木清的手,瞪大着双眼,激动地说道:“云长烟,你为他付出了那么多,值得吗?他也愿意为了你放弃最珍贵的东西吗?” 木清沉默了片刻,后道:“我不需要他放弃什么。” 说完,梁胤昊又吐出一大口鲜血,一双眼睛却从未从木清的脸上移开,空洞的瞳孔中带着恨意和悲恸,最终渐渐失去了光芒。 梁胤昊就这么死了,在太医赶到之前,在早朝的大殿之上,在众目睽睽之下失去了气息。虽然事实证明他是当年冤案的始作俑者,可是皇家的丑闻不宜外泄,再加上人现在都已经死了,于是那乔远山和霍培安就成了替罪羔羊,将所有罪责都推到了他们俩身上。朝廷还是保留了梁胤昊皇帝的身份,并将其落葬于皇陵之中,举国哀悼。 七日后,二皇子梁鹏正式登基,而木清也从原本的皇后成为了辅扶新帝的太后。因为新帝年幼,无需娶妻,所以木清成为太后之后仍旧住在中宫里。裘风也没有离开皇宫,还是住在他的西峰苑,不过自从梁胤桓死后他却一次都没有去看过木清。 中宫里,程子君刚替木清把了脉,一双紧皱的眉头自始至终都没有松开过。她柔声道:“这些是裘风让我带来给你的药,你记得按时服用。” 木清笑道:“他怎么自己不过来?我都好些日子没有见过他了。” 程子君低头不语,不知该如何回答木清的问题。 木清却是了然一笑,无奈地说道:“他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原本我答应他,只要案子一了结我就会离开这里,和他回到灵山帮里安心养病。只可惜我食言了,也难怪他会生气。” “烟儿,现在一切都已经结束了,你真的打算继续留在这里?”程子君担忧地问道。 “一切还没有结束!”木清定定道。 “那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屋外忽然传来一道男人的身音,木清和程子君都不由一愣,她们知道这是裘风的声音,原来他已经来了。 裘风气哄哄地走入屋内,复问道:“你告诉我什么时候才算结束?!等梁胤桓坐上皇位吗?还是等你的三离蛊发作,死在这里的时候?!”(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