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重新活过 睁眼看到的四周仍是跟昨天一样的,只有在古装戏中才能看到的古代家具,穿着古装的小丫头忙里忙外的。 昨天刚一醒来,就有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女人和一个三十几岁的男人,围着自己床边,焦急地喊着一个名字,但可以肯定那不是自己的名字“张书蕾”。 一开始一直以为是自己病糊涂了做的梦,或者就是出现幻觉了。 可是摸着自己皮肤的触觉,空气中熏香的味道,还有自己睡的床散发出来的那种原始的木头的香味,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么地真实…… 张书蕾今年已经是个二十岁的大姑娘了,这个年纪大部分人都应该是在大学的校园里,恣意着灿烂的青春年华,可是书蕾却是一天的学都没上过。 从记事时起,她要么是在爷爷的中医诊室里,要么就是在医院的病床上。 父母都在医院上班,妈妈是西医,爸爸是中医,平常都非常忙。奶奶就把她带到爷爷的诊室,这样既可以帮爷爷的忙,又可以照顾到她。 由于身体一直不好,只能常年坐在轮椅上,父母就没有坚持把她送到学校,而是给她请了家庭教师,在爷爷的诊室里给她上课。 也是由于不能像同龄的孩子那样到外面玩耍,张书蕾就有了很多时间用来看书、画画,由于她爱好广泛又记忆力非凡,长时间下来也就渐渐显露出了博学多才。她还喜欢自己动手做一些小玩意,那些小发明小创造还得过国家专利。 尽管她懂得很多,可是她是多么想能用自己的双脚去亲自走一走那些神奇的土地,用自己的手去亲自摸一摸感受那些美丽的色彩。 而且随着年纪越大,身体就感觉越来越虚弱,医生曾经宣判她活不过十八岁。爷爷奶奶和爸妈却从来都不曾放弃过,想尽了各种办法,为此爸妈还放弃了再生一个孩子的打算,把全部的精力都放在了她的身上。 有时候坐在轮椅上,看着诊室外的天空,就在幻想自己要是能够重活一次,一定要有一个健康的身体,一定要能给家人带来快乐,而不是无尽的痛苦。 这天是个雷雨交加的天气,一道雷电劈开了,好像化作了漫天美丽的烟花,晓蕾还从来没有看到过这么美丽的烟花,好想伸手去接住。她感觉自己好像飞了起来,然后往前一摔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再次从睡梦中醒来,就见一个古装打扮的小丫头跑到床前,很是兴奋地喊着:“大小姐醒了,大小姐醒了。”然后就见到又有两个跟她差不多样子的女孩,都围拢到了床前。 “你们这是在拍戏吗?”刚一出声,张书蕾就被自己的声音给吓了一跳。 这从自己喉咙中发出来的声音分明是陌生的,那种细细软软的声音,是自己略带沙哑的嗓子完全不可能发出来的。 静心深吸了几口气,熏香的味道,还有混杂其中的中药的味道,以及自己睡的床所散发出来的那种上等木头的香味,所有的一切都是那么真实。 “看来是穿越了,太狗血了吧,这些不都是人们瞎编的吗,怎么可能在现实中出现?”看到眼前的一切,张书蕾脑中冒出的就是这些念头了。 幸好,多年的病痛以及随时面临死亡的威胁,练就出了过硬的心理素质。张书蕾心情很快就平复了下来。 “我,这是怎么了?”张书蕾向围着自己的几个女孩问道。 最先过来的那个女孩立即说道:“大小姐,怎么你什么都不记得了吗?上个月下大雨,你非要我们把你扶到屋外看雨景,突然一道雷劈了过来,然后大小姐你就倒在地上晕了过去。大夫本来都说你已经……已经……” “是不是说我已经不行了,快死了,或者是已经死了。”张书蕾笑呵呵地说道,语气中尽是轻松的揶揄。 “大小姐,我们就知道你吉人自有天相,那些大夫本来就都是些庸医,这么多年了,都没把你和大夫人的病给治好。也不知道二姨娘打的是什么算盘,也不给换个大夫。”其他的两个女孩也跟着叽叽喳喳地说了起来。 听到这些,张书蕾可以肯定的是自己是真的穿越了,而且还穿越到了一个关系有点复杂的大家庭。要想在这里生存下去,只有赶紧搞清这里的状况。 “额,我的头好晕啊。是不是被雷击中,伤到脑子了?我怎么感觉自己脑子里一片空白,什么都记不得了?”张书蕾假装抚着额头,以免自己有任何不自然的表情被看到。 可那几个小丫头却一点都没迟疑,只是很焦急地七嘴八舌地询问着张书蕾还有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去叫大夫,还商量着是不是他们偷偷溜出去,自己去找大夫。 张书蕾轻轻地抬了抬一只手,示意她们不要说话。用着拿捏了一下的虚弱的声音说道:“不要紧张,我现在只是脑子暂时有些晕,有些糊涂,你们把我的事好好给我讲讲,讲得越细越好,这样有助于我恢复。” 幸好这三个小丫头一点都没有怀疑,把他们三个怎么进府,以及她这个所谓的大小姐从小到大的一些大事、小事、琐事都慢慢地讲了起来。 原来她现在所占据的这副身子的主人名字叫做林暮烟,家里原来是主要从事丝绸生意的皇商,后来林老爷也就是林暮烟的父亲,用钱买了个爵位。 林暮烟是家里的嫡长女,母亲林大夫人宋佩珊是林老爷的原配夫人,从七年前起就一直病病歪歪地躺在床上。 因此家里现在所有的内务都由二姨娘掌管着。 这个二姨娘在没有管家之前,倒是处处显得温良谦恭,自从掌管家之后,虽然表面上没有太大的变化,可是在私底下,任意克扣林暮烟和大夫人,还有林暮烟亲弟弟林浩轩的月银用度。就连她给请的大夫向来都是敷衍了事。 林浩轩是林暮烟一母同胞的亲弟弟,是林家的嫡长子。 说起来那真是件怪事,七年前,林大夫人、林暮烟还有林浩轩,同时病倒了。请了很多大夫,都找不出病因,就这样三个人一直都是不死不活地病着。 自从他们生病之后,就有一种怪论传了出来,说是林家母子三人是被诅咒了。他们的存在会给林家带来厄运。 林老夫人似乎渐渐相信了这个传说,再加上二姨娘和二姨娘的亲生女儿林乐瑶,一直百般讨好着老夫人。老夫人渐渐就让二姨娘掌管了家里的内务。 从那之后,就连林暮烟的三个贴身丫环,秋燕、春桃和水香,都是处处受人冷眼。 三个丫头跟林暮烟差不多大,都是孤儿,三四岁的时候,林大夫人把她们带进了府里,说是丫环,实际上主要是陪伴林暮烟。所有的粗活重活根本不需要她们干。 二姨娘管家之后,三个丫头也被安排了许多粗脏活和重活。她们三个虽然对二姨娘有些怨言,可依旧尽心照顾着林暮烟。 在她们心里,和大小姐虽然名为主仆,实际就跟亲人一般,她们自小就没了家,是大夫人给了她们一个安身的地方,这里就是她们的家。 听着三个丫头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张书蕾大概了解了自己的处境。 既然已经来到了这里,那就好好珍惜老天给的这次机会,好好地再活一次吧,从今以后自己就是林暮烟了。 第二章 中毒 不过可惜的是老天没能给自己一个好身体,好不容易又活了一世,似乎仍旧是没能有个好身体。 这两天躺在床上,一直被是不是穿越了以及现在懵懂的状况给搞得晕头转向。如今,静下心来,才发现自己现在的这个身体还真是很虚弱呢。 胳膊、腿虽然都能动,可是刚刚坐起身,就感觉一阵眩晕,浑身也没有什么力气。 难道自己就注定是个病秧子,永远都不能体会健康人的生活吗?想到这里,长长地叹了口气,不禁悲从中来。 听到林暮烟的叹气声,丫头秋燕赶紧跑了过来,“大小姐,哪里不舒服吗?我看我还是找机会偷偷出府,给找个大夫过来吧,二姨娘给找的那些大夫总感觉是在敷衍了事。” 看着秋燕关切的眼神,一股暖流涌上了心头。这三个丫头对自己的关心是发自内心的,尽管仍旧是身体不好,在这个陌生的世界总算不是自己孤孤单单的一个人了。 “怎么,我的大夫都是二姨娘给找的吗?大夫的方子都还有吗?”林暮烟只是随意地问道。 “是啊,大小姐,你和夫人还有大少爷的大夫,都是二姨娘给找的,有两次我偷偷找了个大夫过来,都被二姨娘给发现了,连门都没能进。”秋燕气愤愤地说道,“每次那大夫都是开了方子给二姨娘,她那边的丫头翠凤会抓好药熬好了给我们拿过来。” “哦,那今天的药什么时候能拿过来?”听了秋燕的话,林暮烟感觉到了一丝异样。 话刚说好,水香就捧了一个托盘,走进了房里,“大小姐,二姨娘那边把今天的药给送过来了。” 水香说着,就把一个药碗从托盘上端了出来,放在了床头的茶几上。 林暮烟忍着头晕坐了起来,她让秋燕把药碗端到自己跟前,把鼻子凑了上去,仔细地闻着。 这么多年,她可以说是泡在中药里长大的,每天要喝中药,然后还要到爷爷的诊室里闻那些中药味,爷爷也是没事的时候,就把那些药拿出来讲解各种药的原理、作用。 可以说不管是生的,还是熬好的中药,只要闻到,就能知道是哪一味药了。 其实闻第一遍的时候,林暮烟就已经闻出了其中的问题,可为了谨慎起见,她忍着头晕,躺下又坐起来,连着闻了几次,终于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她让水香和春桃,悄悄地出去找个没人的地方把药给倒了。然后她又重新躺了下来,把三根手指搭在自己的脉搏上,渐渐地她的眉头皱了起来,不过随后又舒展开了。 看来她来到的这个世界,是个隐藏着很多算计的地方,以后可得提心吊胆地过日子了。 但是幸运的是,通过刚才仔细地给自己把过脉之后,可以确定的是现在这副身子原本的底子是非常不错的,只不过是被人下了毒,有些慢性中毒罢了。 也就是说,只要好好调养,拥有一个健康的身体,这就不再只是个梦想,而是会成为现实。这个上辈子从记事时起,就憧憬的梦想,这辈子终于能够实现,心里是一阵的激动。 激动之余,又有些后怕,从中毒的情况来看,要是自己再晚个几个月发现,那就是华佗再世恐怕都是不可能挽救的了了。 从各种情况分析来看,无疑是二姨娘下的这个毒。而且,大夫人和大少爷的“病”有可能也是中毒。 现在该怎么办?林暮烟揉着发胀的太阳穴,思考着。 这个世界不是自己曾经所熟知的那个法治社会,只要掌握了一定的证据后报警,一切交给警察,没人敢草菅人命。 可是这里的人却不一定会那么地“遵纪守法”,在这里权力可能会大过一切,有些大家族,为了所谓的脸面,可能会压下让他们觉得丢他们脸的事。 这个家里的一切,自己还不熟悉,不能冒险去做一些可能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事,要知道这条命可是好不容易才捡来的,要是不珍惜,真的是会遭天谴的。 现在唯一可以肯定的是,三个丫头对自己是绝对忠心耿耿的。 想到这里,林暮烟把三个女孩叫到了自己屋里。这三个女孩各有各的特点,秋燕比较有主心骨,水香比较活泼,可是没什么主见,春桃则比较文静。 水香早已沉不住气,问起了为什么要把药给悄悄倒掉。 林暮烟本来就是准备跟她们说这件事的,可是一时真不知道该怎么把这个事情跟她们说清楚,就那样呆呆地愣在了那里。 秋燕这时倒是责怪起了水香,“水香,大小姐无论做什么自有她的道理,你干嘛老是问东问西的,难道你忘了以前那个道士给咱们大小姐看的相了?” 秋燕的这番话倒是引起了林暮烟的好奇,“秋燕,什么道士?什么看相啊?我怎么不记得这么回事了?” “哎呀,大小姐,这个事你也忘啦?”水香就开始讲了起来。 原来是七年前,一家人上云霞山去上香,一个云游到道观的一个老道士,看到大小姐,连声说道‘奇哉,奇哉’。 问他为什么这么说,他只是说到大小姐不是个平凡的人,然后又对她的几个丫头说,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事,都要绝对地听从大小姐的。 “大小姐虽然平时话不多,可是那么爱看书,而且刺绣的手艺绝对是天下第一,所以我就一直很相信那老道士说的话,听从大小姐的绝对没错。”秋燕攥了攥拳头,似乎谁要是不同意她的话,就要跟谁去拼命一样。 听到秋燕的话,林暮烟心里先是一阵暖暖的,让人如此地信赖自己,这种感觉实在是太好了。 不过那道士的话,可能也是说明,一切都是冥冥中自有定数,也是说不定的。 “秋燕,春桃,水香,你们都坐到我床头来,这样我说话可以省些力气,也防止被旁人听到。”林暮烟忍着头晕,努力挣扎着坐起来。 三个丫头赶紧跑过去,扶好了大小姐,然后围坐在床头,静静地等着林暮烟说话。 “我们现在遇到麻烦了,很明显二姨娘想要对付我们,这个你们应该清楚吧?”林暮烟慢慢地说着,一边观察着三个丫头的反应。 三个丫头抿了抿嘴唇,默默地点了点头。只有水香小声地说道:“可是,大小姐,你和大夫人,大少爷都生病了,现在二姨娘掌管了家里所有的内务,她要对付我们是轻而易举的事,我们能有什么办法呀。” 听到水香的话,秋燕和春桃也都叹了口气。显然,三个丫头都是心知肚明,只不过权力大过一切,她们也只能忍气吞声了。 “可是,我想说的是,我和大夫人,大少爷都不是生病,而是中毒了!”林暮烟悠悠地吐出了这么句话。 “什么?中毒?”三个丫头几乎同时惊呼起来。 “小声点,别让人听见了”还是秋燕比较镇定,“大小姐,你是说你和大夫人,大少爷都不是真的病了,而是只是中了毒?” 林暮烟点了点头,表示了肯定。 春桃和水香都惊得张大了嘴巴,倒是秋燕高兴地说道:“那就是说,大小姐,大夫人和大少爷,是能够完全康复的了?” 听了秋燕的话,林暮烟开始有点欣赏起这个小丫头来,看来这个丫头还是能托付做点事的。 “至于我一开始为什么会中毒,这点我还没想明白,但是在刚才二姨娘送的药里面,我闻到了雷音草的味道。”林暮烟说着,又闭上眼喘了口气。 “雷音草是什么?是毒药吗?”水香问道。 “雷音草也是一味中药,本来是无毒的,可是加在调理气血的药里面,它就让整个药成了一个慢性毒药了?”林暮烟只是简单的解释道。 听到这句话,水香立刻就急了,“那干嘛把刚才的药给倒掉?我们应该拿着药,给老太太还有老爷看,看那二姨娘还有什么话说。” 面对这个性急又毛躁的小丫头,林暮烟无可赖何地笑了笑,耐心地解释道:“首先,雷音草的含量很少,一般人是查不出来的。就算能找到一个没有被二姨娘买通,又医术高明的大夫,她到时完全可以把责任推卸给开药方的大夫,还有煎药的下人。” 听了林暮烟慢条斯理的分析,秋燕和春桃的眼里都闪过了一道亮光。这个大小姐似乎跟以前不太一样了。 以前的大小姐虽然刺绣手艺一流,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可是在她的眼里只有诗意,没有心计。在她的眼里,人人都是好人,以至于被二姨娘欺负成这样,还老觉得人家替她的母亲管家,实在是辛苦了。 眼前的大小姐对事情丝丝入扣的分析,冷静的处事态度,倒确实是有几分当年那老道说的样子了。 不过让她们想不到的是,二姨娘居然敢下毒,而且是对三个人同时下毒,她的胆子也太大了,心地也太歹毒了吧。 让林暮烟松了口气的是,三个丫头都没有继续追问,为什么从来不看医书的大小姐会用“闻”的,就能知道药里面有什么,而且还能懂得那样的药理。也许她们是真的认为她们的大小姐,不是个平凡的人吧,无论懂得什么,都是有可能的。 “大小姐,那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做?总不能让二姨娘就这样欺负下去吧。”水香撅着个嘴,颇有点愤愤不平的。 “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把我和大夫人,大少爷的毒给解了,再拖下去恐怕就难解了,至于二姨娘那边,我们只要静观其变,她总有露出马脚的时候,到时候自然有办法对付她。”林暮烟不紧不慢地说出了已经想好的对策。 然后她让春桃给她拿来了纸和笔,写下了一个药方,交给春桃,“按这个方子,去抓几副药,我先吃两天,应该就能起床了,到时候我再去看大夫人和大少爷。秋燕,你去告诉大夫人和大少爷,不要再喝那些药了” 接着她又嘱咐了一些细节后,才安心地睡下了。 第三章 二姨娘 整整七天的时间,林暮烟每天就是喝药、睡觉,醒了的时候,就会看看以前“自己”绣的一些东西。 秋燕三个丫头做事也很小心,既然二姨娘敢做这样歹毒的事情,那她肯定安排了“眼线”在周围,所以大小姐的事情,她们三个都是亲力亲为,不能让其他任何人知道。 喝了七天的药,这天早上林暮烟醒来,头昏沉沉、浑身虚软无力的感觉已经基本消失了,把了一下脉,毒已经去了一大半。 她试着坐起来,由秋燕、春桃扶着下了床铺。虽然由于长时间的卧床,脚踩在地上像踩在棉花上,可是她能站起来了,能自己走路了。 林暮烟的心里是一阵地兴奋,多年来的愿望,以为永远都不可能实现的事情,现在竟然成为了现实,这怎么能不让人欣喜若狂。 她几乎忘了自己的身份,和所处的地方,由秋燕和春桃扶着在院子里,一圈又一圈地走着,走得满头大汗,走得连秋燕和春桃都已经累得不行了,她还是兴奋得停不下来。 就在这时,一个尖细的声音传进了她们的耳朵,“哟,这是回光返照,还是怎么的。” 只见说话的是一个打扮得珠光宝气的女孩,看上去应该比林暮烟小两三岁。她的后面还跟着两个长得一模一样,小姐打扮的女孩,和三个丫头装扮的。 为首的那个女孩,皮肤白净细腻,乌黑的头发高高地挽了个流云髻,发髻四周插满了珍珠和红宝石的簪子。耳朵上挂着一对蝴蝶样式的红宝石耳坠,两个手腕上都各戴了一个花式繁复、沉甸甸的金手镯,左手腕上还戴了一个水头相当好的祖母绿翡翠手镯。女孩的双眉修长如画,挺翘的小鼻子下,嘴唇薄薄地、微微向上弯翘着,眉目间说不出的艳丽十足。 再看她穿的一身鹅黄色的丝绸长裙,那裙子的质地和做工一看上去就是上好的,脚上蹬了一双浅鹅黄色的厚底丝绸鞋。纤腰细颈,把整个人托得特别挺拔,有如鹤立鸡群。 那两个双胞胎女孩,无论是首饰还是衣服,都比为首的女孩要差一些,可是看上去也比林暮烟的要好多了。 林暮烟皱了皱眉头,看来她这个嫡长女在这个家里的地位,还真是不怎么样啊。这个社会不是应该很注重嫡、庶之分的吗,怎么会出现这种情况?这也是她这几天一直在想的一个问题。 就在她出神的时候,那双胞胎女孩冷嗤了一声,“这是干嘛呀,是觉得我们不配跟你大小姐说话,还是到死也改不了三棍子打不出一个闷屁的孬样。” 听了这么难听的话,秋燕,水香已经忍不住要拿棍子赶人了,“几个庶女,竟然敢在嫡女面前放肆,难道林府就没有规矩了吗。” 林暮烟倒是不急不忙,微微一笑道:“唉,秋燕,水香,来者是客,她们虽然是庶女,好歹也是府里的小姐,可她们却不把自己当回事,我们着什么急呢。” “你,你……”双胞胎气得脸都发了白,只能无奈地看着为首的女孩。 为首的女孩显然也是吃了一惊,可能以前的林暮烟真的是太懦弱,太乖巧了吧,她也没想到会出现这种情况。 不过她很快就镇定下来,冷冷地看着林暮烟,眼神中尽是狠辣。 这个眼神让林暮烟心中掠过一丝凉意,这为首的女孩显然就是二姨娘的亲生女儿林乐瑶,今年也不过才十二岁,这么小的年纪就从骨子里透出如此的狠辣,很显然她经历过的事绝不是可以用她的年龄来衡量的。 好在自己前世多活了几年,在心智上要比她成熟得多,而且前世的心理学等等也不会是白学的。 想到以前的林暮烟被这些人下了那种毒,又被逼到如此境地,不由就激起了心中的斗志。 她明白今天由于太兴奋,已经过早地暴露了自己康复的这个事实,接下来二姨娘恐怕就会想其它的法子,来对付她们母子三人。 自己在明,敌在暗,而且还没做好准备,如果她们要使什么手段恐怕还真是防不胜防。 想到这里,林暮烟装作脚下一软,把身体重心全都靠在了秋燕的身上,“我的头好晕啊,快扶我回屋吧。” 秋燕和春桃以为大小姐是真的头晕,紧张得赶紧扶好了大小姐,慢慢地走回屋去。 在她们身后,只听见传来双胞胎和几个丫头的嘲笑声。“烂泥扶不上墙”。 回到屋里,林暮烟躺到床上,就比了个悄声的手势。秋燕反应很快,走到离门近一点的地方,大声说道:“大小姐,你先躺会儿,呆会儿我去把药端来,您喝了药再睡吧。” 林暮烟向秋燕竖了个大拇指,调皮地朝三个丫头吐了个舌头,三个丫头也都心领神会地捂着嘴笑了起来。 笑过之后,林暮烟朝她们招了招手,示意她们围到自己床前。仔细地交代着晚上去大夫人和大少爷那儿去的事, 要知道今天发生的事情,肯定会让二姨娘起疑。现在最重要的就是赶紧替娘和弟弟把毒解了,让娘能够重新拥有掌管家务的权力,让弟弟能拥有嫡长子应有的地位。 这样她们这些人才能重新平安地过日子,要不然总有一天会被二姨娘或者其他存心不良的人给害死。 想到娘和弟弟,心里就涌起一股暖流,脑子里也浮现出记忆中年轻的娘亲和跟自己相差一岁的弟弟,三个人在花园里嬉戏的情景。 那个被自己称作娘亲的女人,是那么地美丽,她蹲下身来温柔地替自己和弟弟擦去额上的汗珠。 大夫人是侯爷府的嫡生二小姐,大夫人的母亲原来是京城第一绣娘,不但绣艺出众,外貌也同样是惊艳满京城。 当时的老侯爷是一见倾心,不顾一切的阻力,硬是把门不当户不对的外祖母给娶回了家。婚后夫妻琴瑟和鸣,老侯爷一生只娶了这一位妻子,没有妾室。 可是大夫人就没有她的母亲那么幸运了,林老爷在娶了大夫人之后,又在老夫人的命令之下接连有了三房妾室。 虽然林老爷心中大夫人有着很重的位置,可是难免要分一些心思到别的女人那里,这种事情无论在哪个年代都是非常伤夫妻感情的。再加上大夫人生病之后很少见面,感情也逐渐地淡了一些。 林暮烟回忆到这里,在心里就打定了一个主意,这辈子如果要嫁人的话,一定要找个老侯爷那样的人,一生就娶自己一个。 不过嫁人应该是还很远的事吧,最起码得等及笄之后。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应该是生存,如果命都没了,什么都谈不上了。 现在二姨娘肯定会更加关注自己这边的情况,晚上得悄悄装扮一下,而且得先让大夫人和大少爷那边可靠的人,给个接应。 这个事情还是派春桃去,她做事稳妥、心思细密,而且平常不显山不露水的,常常被别人忽略。 听到大小姐的指派,春桃立马就动身了,这些年跟大夫人、大少爷那边的联络,也基本上都是她去的,对那边的情况她比秋燕和水香要更清楚。 春桃走后,林暮烟写了一张条子交给水香,上面有绿豆、茯苓、花胶,还有好几味中药,没有特别的叮嘱,只是在买的时候,要求老板给磨成细粉就行了。 安排好一切之后,已经能够感觉很累了,毕竟身上的毒还没有全部解掉。而且躺了这么长时间,今天第一天下床,就走了那么多圈。再加上林乐瑶的出现,耗费了一些心思。 浑身酸软无力地躺倒在床上,正好在晚上之前可以有时间好好地睡一觉。闭上眼睛,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梦里面自己穿着鲜艳的连衣裙,垫着脚尖,跳着优美的舞蹈,爷爷奶奶和爸爸妈妈都高兴地围在四周唱着歌。一切都是那么地美好,那种幸福的感觉让人永远都想沉浸其中。 正陶醉着,忽然好像有人在拖拽着她,想要把她从那美好里拉出来。不行,好不容易得到的幸福,我不要出去。林暮烟挣扎着,可是那个拖拽她的力气越来越大,而自己的力气却是越来越小。 “大小姐,大小姐,快醒醒”林暮烟终于听到原来是有人在试图把自己摇醒。 她努力地睁开眼睛,看到的是一个女孩的脸。对了,她是秋燕,林暮烟的丫头。恍然醒悟到自己所在的地方。 “大小姐,二姨娘往我们这边过来了,还带着张大夫。我们现在该怎么办?”秋燕焦急地说道。 二姨娘、要谋害自己的人、算计、生存,这些词在林暮烟脑海里胡乱地转悠着。 “大小姐,要是张大夫知道你已经把毒给解了,那可怎么办,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做啊?”水香着急地问道。 倒是秋燕和水香的话,和她们的焦急,让林暮烟冷静了下来。现在自己是这些人的主心骨,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别人伤害自己的亲人。 于是,林暮烟只是很冷静地吐出了四个字“兵来将挡”。 刚说完,就听见有人喊道:“二姨娘来了。” 林暮烟轻轻地闭上了眼睛,就好像已经睡熟一样。 然后就听见有人进屋子的声音,“大小姐,睡了吗?”是一个女人的声音,听上去很柔和。 “是呀,二姨娘,大小姐今天身体不太舒服,已经睡下了。”秋燕回道。 “哦,那也没有关系,只是今天听说大小姐身体不舒服,所以特意把张大夫叫了过来,给大小姐再好好看看。”那女人又柔和地说道,话里好像充满了关心。 原来这个女人就是二姨娘,她是来试探自己的,还是真的出于关心,而下毒的是另有其人?林暮烟已经被二姨娘的语气给懵住了。不过还是小心点的好。她想到。 “娘亲,娘亲”林暮烟好像刚刚梦魇了一样,秋燕轻轻推了推她,她就“自然而然”地从梦里醒来。 这时,张大夫已经坐在了她的床头,正要给她把脉。 林暮烟就好像没有看见一样,对秋燕说道:“秋燕,我口渴了,快给我倒杯水。”说着,朝秋燕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 秋燕立刻心领神会。 “呀,二姨娘来了呀,水香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给二姨娘搬个凳子。”林暮烟朝二姨娘微笑着,好像很吃力地想坐起来。 秋燕端着茶杯飞快地跑过来,一边喊着,“大小姐,小心点,我来扶你”。当她跑到大小姐床前时,手上的一杯滚开的热茶,不偏不斜地正好撒在了张大夫的手上。 烫得张大夫一下子就跳了起来,龇牙咧嘴地,手上顿时就一片通红,并鼓起了水泡。 “哎呀,张大夫,把您给烫着了吧。水香,还不赶紧拿帕子给张大夫擦擦。”林暮烟朝手上拿了块帕子、愣在那里的水香说道。 水香这才好像回过神来,拿着帕子朝张大夫已经烫得通红的手上使劲地擦去,一下子就把手上的皮抹去了一大块。 这下张大夫是疼得恨不得都快哭出来了,赶紧离开了他原来坐的位置,护着自己的手,生怕谁再来给他擦一下。 林暮烟看到二姨娘就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只是仍旧微笑地坐在那里。 这才得空仔细地看了看这个女人,三十几岁的年纪,可是保养得非常好。皮肤光滑细腻,没有任何的斑点、凹陷,眉目间跟林乐瑶很有几分相似,但她的五官是林乐瑶完全长开了的样子,因此更多了一份成熟的妩媚女人味。 身上穿着对襟八褶裙,上身绣着牡丹花样,裙摆上则绣着仙鹤朝阳。头发梳成了高山髻,发髻的四周插着紫色珍珠簪,头顶斜插这一个凤鸟冠,两耳挂着翡翠耳坠。整个的打扮可以用“珠光宝气”来形容。 她给人的感觉就是一直都是在微笑,好像从来都不会生气一样。 可是林暮烟能感觉得到,她眼底深处那隐藏的狠辣。如果说林乐瑶的狠辣,是让人看了感到厌恶,那二姨娘的狠辣,则是让人感觉心里一颤。 见二姨娘坐着没动,张大夫红着脸说道:“二姨太,看来今天这病是瞧不成了,大小姐的病看着跟以前也没什么变化,只要坚持着吃我那药应该没什么问题的。” 二姨娘摆了一下手,和气地说道:“张大夫,今天麻烦你了,你现在到刘管家那儿去取下银子,就直接回去吧。” 说完,直接把头转向林暮烟。张大夫做了个揖,就匆匆出去了。 林暮烟能感觉到二姨娘在故意回避什么,也许她回避的就是那个药的问题,毕竟做贼心虚嘛,尽管她很有城府心计,可还是会有破绽的。 冲着二姨娘今天的行为,基本可以肯定的是药里面的毒是她下的了。 第四章 大夫人 送走二姨娘后,林暮烟才重重地吐了口气,手心也出了一层的汗。 真正地要面对一个心狠手辣、随意害人性命的人,还真是需要一定的心理素质。听别人说是一回事,而自己实际去经历、感受,又是另一种很刺激的体验。想到这里,林暮烟心里又有了一些小小的激动。 她叫水香把出去买的东西都拿了过来,仔细清点了一下,没有什么大的差错。跟三个丫头只是推说自己要休息一下,让她们先出去,就关起房门开始了她的“实验”。 “易容术”还是以前闲来无事时,在一本旧书上看到的。那是一个拓印本,全部是篆体的文言文。 虽然读起来很费劲,可是由于从小文字功底和中医功底都非常好,倒也算是把这本书给“啃”了下来。 当时就只觉着有意思,想叫爷爷帮着一起做一次,逗一逗其他的小朋友。可谁知爷爷看到这本书,脸色就变了,一下子把书夺过去,还再三叮嘱她不许跟任何人提起这本书。后来,在家里面找了很多次,都没找到那本书。 不过根据已有的医学知识,总觉得那本书上记载的内容是真实的,而且爷爷的态度太奇怪了。所以林暮烟一直记着这个方子,而且总想着能找个机会实验一下。 这次就是个绝好的机会,如果真的成功的话,那在这个社会的生存,就会多了一道保障。 林暮烟从床底下把已经准备好的东西拿了出来,把水香买回来的材料,按书上记载的比例倒在了一个大瓷碗中,倒了些水进去,调和均匀。 把碗放在一个铜圈架子上,下面放了几枝蜡烛。一边慢慢加着温,一边调着碗里的粉糊。 一会儿还得剪一下蜡烛芯子,以便让火苗一直保持均匀。这种麻烦,就不由想起了以前自己在家做实验时用的酒精炉,那才叫方便。想着以后得找时间做一个。 大概一炷香的时间,粉糊已经调成了预想的状态,只要稍微冷却之后,敷在脸上,配以手法,应该就能成型了。要想易容成跟另外一个人一模一样,还得做一下那个人的脸模,现在时间来不及了,只能先做一个试试。 又花了半柱香的时间,易容成功。看着镜子里,完全不同的脸,林暮烟调皮地朝镜子里眨了眨眼睛,扮了个鬼脸。她真的是太兴奋了,没想到世上真的有易容术这样的秘技,而且还被自己做成了。 调整了一下呼吸,把三个丫头叫了进来。 刚一进屋,水香就叫了起来,“呀,你是谁呀,怎么在我们大小姐的房里。”说着就想往屋外跑去叫人,幸好被秋燕一下子拉住了。 “水香,你能不能不要老是这么毛毛躁躁地,连大小姐的声音都听不出来了吗,好好听大小姐有什么吩咐。”秋燕及时拉住水香,赶紧关上了房门。 “什么大小姐,大小姐在哪儿啊。那人明明是个陌生人嘛。”水香嘟着嘴说道。 林暮烟本以为她们三个都会惊得跳起来,没想到春桃很镇定地一如既往没什么反应,秋燕是一下子就认出了她,只有水香一个人很正常地给了些反应。 她真不知道是该反省自己的易容术是不是还有什么破绽,还是应该庆幸自己有两个还算是有头脑的丫头。总之心里有一丝高兴,又有一点失落。 “看来我还得把声音也变一变了,要不然还是会被认出来。”林暮烟朝三个丫头眨了眨眼睛,“秋燕,除了声音,你还能从哪里看出来是我的呢。” “大小姐,要是单单看你的脸,还真是一点都看不出来,可声音和体态一点没变,奴婢也就是从这两个方面猜测出来的。”秋燕就好像是在冷静地做着分析报告一样。 看着秋燕认真的样子,林暮烟真的好想上去掐一掐她那小小的脸蛋,这小丫头实在是太可爱了。 可是她又忍住了,且不说她现在是生活在一个长幼尊卑界限很明显的地方,就说在这一个陌生的环境,还是得多一个心眼,不能尽信于任何一个人。毕竟自己这次能够活蹦乱跳地活着,是多年来的奢望,如今成为现实,岂有不珍惜的道理。 想到二姨娘下毒的事,这里虽然不是在皇宫深院,可是如果稍有不慎,那也会是万劫不复的了。 “好了,我得赶紧去大夫人和大少爷那边看看,要是真的是中毒,那可是再也耽搁不起了。”林暮烟一边换上了丫鬟的衣裳,一边说道。 “大小姐,你是要自己去吗?我们该做什么?”水香问道。 “春桃躺到我的床上去,秋燕和水香你们两个就跟往常一样,不要让任何人进到房里来。我去去就来。”说完,也不等她们再问什么,就拎着个药箱匆匆出了门。 此时已是夜深人静,家里主仆均已睡下,就算值夜的,也是半睡半醒打着盹儿。 按照记忆中的路线,林暮烟很快就从小路来到了大夫人住的荷香院。 这里位于林家宅子的东北角,自从大夫人生病后就移居到了这里,美其名曰有利于静养,实际上就是因为这里的条件不如原来的墨韵堂,一应陈设都是非常简朴。而且,离着老爷的院子也是远了很多。 林暮烟来到荷香院的后门,门是虚掩着的,一推就开了。 她闪身走进门内,把门关好刚转身,就见一个丫头从假山后面冒了出来,如果不是早已安排好的,还真要吓一跳呢。 那丫头看见林暮烟头上戴着的,之前约定好做为暗号的夜明珠钗,就问道:“你是大小姐院子里的吧,大夫人已经等候多时了,快跟我来吧。”说着就提着灯笼在前面带起了路。 一路左转右拐来到一道门前,那丫头轻轻地在门上扣了三下,门就吱呀一声开了一条缝。里面有人朝外面看了一下,才把门开了半扇。 那丫头侧身进了门,林暮烟也跟了进去,接着又进了东厢房里面的一间。 进到房里,那丫头对着躺在床上的人说道:“夫人,大小姐院子里的人来了。” 原来这就是大夫人的房间,躺在床上的人就是自己这一世的娘亲了,就是那个在残留记忆中的温柔慈爱的女人。 林暮烟走到大夫人的床前,只见床上的女人脸色苍白发青,骨瘦嶙峋,眼神中也没有多少神采。 不知怎么,见到这个情形,林暮烟的心里感觉隐隐作痛,眼睛也有些湿润了。不过,她很快记起了自己此行的目的。转身对房内的丫头说道:“我要静心给夫人诊断,房内不要留人,你们先出去吧。” 两个丫头相互对视了一眼,见床上的夫人朝她们摆了摆手,也就没说什么,出去后关好了房门。 林暮烟拉着大夫人的手,轻轻地对她说道:“娘亲,我是烟儿啊”,然后她又从头上拔下了那支夜明珠钗,“你看看,这是您送给我的陪嫁夜明珠钗。” “烟儿,你是我的烟儿?你的脸是怎么了?”大夫人就像看到了稀世珍宝一样,抬起手来,轻轻地摩挲着林暮烟的脸,显然是已经确定眼前的人就是自己的女儿。 “娘亲,我这是用了易容术,只要用特殊的药水把脸上涂的东西给洗掉就行了。”林暮烟说到自己刚刚成功的易容术就有点兴奋了,“对了,娘亲,你怎么能确定我就是烟儿呢,难道我的脸还有破绽,能看出来?” “傻孩子,你的脸的确看上去就是另一个人的脸,要不然我也不会一开始没认出你了。可是你的声音一点没变,而且最重要的是母女连心,即使你再怎么变,做母亲的总能感觉到血脉相连的存在。”大夫人笑呵呵地说道,显然精神好了很多。 “好了,娘亲,你先不要说话,我来给你把下脉”林暮烟说着从药箱里拿出了一个小脉枕,放在大夫人的手下,仔细地把起脉来。 再三确认之后,她才轻轻地放开母亲的手,心里暗道:果不其然,下的是一样的毒,而且可能因为母亲的身体本来就有点弱,如今的症状是更为严重了。再稍微迟一点点恐怕就会是任谁都回天无力了。 “娘亲,因为我不能在这里长时间的呆着,有什么话就长话短说了。”林暮烟眼神镇定地看着母亲。 见母亲点了点头,又继续说道:“娘亲,我现在要告诉你的是你不是生病,而是中毒了。而且你现在的情况不能只是用汤药就行的了,还得辅以针灸和放血排毒。” “烟儿,娘亲心里早有准备,这大宅院里的争斗从来不比皇宫后院消停啊。孩子,你要做什么你尽管做,娘亲现在这个样子帮不了你什么,但一定会无条件地支持你。”大夫人温柔、爱怜地看着林暮烟说道。 “娘亲,弟弟过来你这边了吗?我想一起看一下,如果他跟我们中的是一样的毒,那一起配药的话,就方便多了。”林暮烟问道,“还有,娘亲,外面那两个丫头可靠吗?” “你派人过来说过之后,我就安排人去把你弟弟接过来了,他现正在外头屋里躺着。”大夫人说道,“至于那两个丫头,是很小的时候家里发大水,一起逃到京城,我见她们可怜,便把她们领进府中做了贴身的丫头,这才避免饿死街头。看她们应该是知恩图报的人吧。” “既然如此,那就可以放心地把有些事交给她们去做了。要知道,二姨娘如此险恶用心,定然在府中安插了不少眼线,我们现在还未有能力扳倒她,理应处处小心为是。”林暮烟向母亲解释道。 “我的烟儿果然是长大了,考虑问题不再像以前孩童般幼稚了。娘亲就算现在撂手离开,也是放得心的了。”大夫人宽慰地说道。 “娘亲,您说什么呢,我们好不容易有今天,烟儿还没尽到一天的孝呢。烟儿要您长命百岁,长长久久地陪伴着烟儿。”林暮烟听见这个对自己如此温柔慈爱的母亲,说出如此心灰意冷的话,就好像她真的要离开一样,心里不知为何非常地难受。 想到前世对亲人没有尽到一天的孝,再世为人如果还是不能够的话,那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大夫人怜爱地抚摸着女儿靠在自己身上的头,这些年她们母子三人都同时生着病,相聚的时间实在是太少了。没想到女人一下子就长这么大了,这些年都没有能好好地照顾两个孩子,现在一定要争取把病治好,不能让自己的两个孩子受委屈了。 “好了,娘亲,我现在先去看看弟弟,稍后再过来。”林暮烟擦了擦脸上的泪水,她得抓紧时间,必须在下人起床之前回去。 来到外屋林大少爷林浩轩躺的地方,他正酣睡着。比自己小两岁的弟弟,脸上还是稚气未脱,可是两道眉毛浓黑、长长地向两鬓高挑着。鼻子高挺、嘴唇微薄,从面相上还是能看出少年的英气和睿智。 林暮烟没有叫醒他,直接在他床边坐下,给他把起了脉。 本以为应该也是中毒之相,即使不是中的相同的毒,那也最起码肯定是中毒的。可是脉象虽然细沉无力,可隐隐又有跳突之象,这到底是什么?林暮烟一时有点摸不着头脑了。 她轻轻地给弟弟掖好被子,只得先返回母亲的屋里。给母亲在十个指头上放了血,又用银针先止住毒素的继续蔓延,待明日再做解毒的治疗。 见母亲眼皮直打颤,想是实在是困乏了,林暮烟赶紧告辞了出来。娘亲的病是没问题的,假以时日,肯定会痊愈。可是弟弟林浩轩究竟是什么原因,难道是真的病了吗?她还得回去仔细地想想。 第五章 绣艺大赛 回到自己的屋里,没有被任何人发现,林暮烟才松了口气。 等她洗去脸上的易容膏,躺倒在床上时,已是下半夜了。因为身上的毒还没有完全解掉,又出去了这么长时间,还是很累的。可尽管如此,她的脑子一点都歇不下来。弟弟林浩轩的问题所在,她始终是想不明白。 就这样折腾到天快亮的时候,才浅浅地睡去。 等她醒来,还是被春桃她们叫醒的,因为该吃药了。丫头们都知道,这个解毒的药得按时吃。而且最重要的是,早上水香从别的丫头处听到了一个消息,这个消息她们必须得赶紧告诉大小姐。 原来,昨儿个宫里来人通知老爷今年的五月初五,要举办绣艺大赛。 原本这绣艺大赛是京都府举办的,这次皇上下旨由宫里来操办。其实大家都明白,名义上是绣艺大赛,实际上却是为了太子妃的人选。 太子行将弱冠,皇后娘娘着急要选定太子妃,只有太子早日诞下皇儿,江山社稷才能稳固,自己的地位也才能稳固。 可是,这参加绣艺大赛的人选,二姨娘提出大小姐生病的这几年,都是由二小姐参加的。这次理应还是由二小姐参加。 虽然明知道以前每次参加比赛,二小姐都是拿着大小姐已经做好的绣品去的。而且这次皇后娘娘会亲自主持,要想作弊是很难的。 可是大小姐仍旧生着病,没法去现场,况且也没有其他更好的人选,老爷和老太太也就都没有提出什么反对意见。实际上他们也只能如此了。 “大小姐,你可不知道,那二小姐都快神气到天上去啦,就好像她只要去参加比赛,就铁定能获胜,然后就要选为太子妃了。也不想想自己是不是真正的有这个实力。”水香气愤愤地说道。 林暮烟因为一直在思索林浩轩的病情,对水香的话倒没怎么听得进去。现在对她来说,娘亲和弟弟能够健康平安那才是最重要的。 见到大小姐毫无反应,水香还想把二小姐那些可气的事情再说一些,却被秋燕拽住了。 秋燕见大小姐眉头紧锁,脸色也不大好,就想着可能是身子还没大好,还是先不要让这些事情去烦着大小姐了。 水香虽然性格毛躁可也不傻,她立刻明白了秋燕的用意。只是住了口,把药碗捧到大小姐的面前服侍她喝下。 林暮烟喝完药后仍旧躺下,脑子里却一直在寻思林浩轩的病症。明明是虚证,没有一点中毒的迹象,身体瘦弱,脸色苍白却没有发青等不寻常的中毒之相。难道弟弟真的只是生了病? 可又为什么会如此凑巧,跟她和母亲差不多的时间?这其中肯定有什么原因,不会那么简单的。直觉让她的心里非常坚定地相信这一点。 看来只有把弟弟平常吃的药的药渣给拿过来先看看了,想到这里,林暮烟就叫过了水香,让她悄悄地到大少爷的院中,把他吃的药渣拿过来。 “仔细千万不能让任何人看到。”林暮烟再三叮嘱道。之所以叫水香,是因为她平日就经常在各处溜达,这样不太会让人起疑。可是毕竟水香的毛躁还是让人不放心的,因此她只得再三叮嘱她。 “放心吧,大小姐,要找证据当然不能让凶手发现的。”水香调皮地眨眨眼睛,说着就风一样地出门去了。 盏茶的功夫,水香就把大少爷的药渣子给拿回来了。 林暮烟接过药渣子仔细看了起来,粗一看这就是一个寻常的滋补药,照理说这种药不管是病人还是健康的人,吃了都不会有任何问题的。难道问题不是出在药上? 她用手指在药渣子里仔细地拨弄着,山药、黄芪、党参……等等,这是什么?猛一看跟黄芪的样子差不多,可是细细一瞧却绝对不是黄芪。 林暮烟皱着眉头,认真回想着,毕竟好多药她只看过生的样子,甚至只是看过图片或者文字描述。要从这已经煮烂了的药渣子去辨别,还是需要一点耐心的。 “对了,金麻黄”林暮烟眼中突然闪过一道寒光,她想起了曾经在一本古医书上介绍过藏北地区有一种药,形似黄芪,只需一点点就能让人腹泻,最重要的是它会慢慢地损伤人的神经系统,直至最后变成傻子。 “好一个狠毒的二姨娘”,林暮烟惊诧得牙齿都有点打颤了,什么样的人才会想像这样活生生把一个聪明伶俐的孩子慢慢变成傻子,让他生不如死。 想到自己曾经的那种生不如死的经历,曾经那么活泼可爱的弟弟,现在像个活死人一样成日躺在床上。她恨不得现在就把二姨娘的罪行都揭露出来,让她受到最严厉的惩罚。 可是林暮烟明白就算她能证明自己和娘亲、弟弟的所谓的“病”,都是由于被人下毒,也没有足够的证据能证明是二姨娘下的毒。 只不过虽然不能彻底动摇二姨娘如今在林家的地位,她的下毒嫌疑是逃不掉的,老太太和林老爷今后对她必然会有所防范。 以后母子三人只要是能恢复健康,要想恢复在林家的地位,那是早晚的事了。 只是弟弟林浩轩的病确实是有些棘手的。 “水香,绣艺大赛是五月初五举办吗?”正在闭目养神的林暮烟突然冒出了这么句话。 一开始,正在忙活的水香她们还以为大小姐是在说梦话。可是,凑近床边一瞧,大小姐正睁着眼睛看着床顶呢。 见大小姐终于对绣艺大赛有了兴趣,水香不由得有点激动起来。 要知道,绣艺大赛的第一名在整个京城,那可是非常不一般的存在。更不用说,今年还有可能成为太子妃呢。那可就是将来的皇后娘娘,一国之母,荣华富贵自不用说,关键是拥有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力。 以前硬是被二姨娘那讨厌的母女俩给霸占去了,现在可不能再被她们把太子妃的位子都夺了去了。 水香激动地说着,就连秋燕、春桃都连连点头称是。这些年她们实在是被压迫得快喘不过气来了。 不过,林暮烟可没想那么多,太子妃在她的心里还没什么概念,那就是个非常遥远飘渺的东西。现在她只想抓住一切机会,增强自己的实力,这样才没人敢欺负她们母子三人。 其实林暮烟也没指望自己能夺得什么绣艺大赛的第一名,要说以前的林暮烟在绣艺上有多大的本事,她不清楚。可是对于她自己,她还是很清楚的,一个连绣花针都从未拿过的人,能绣出什么好东西来呢? 她只是单纯地想到,即使自己拿不到任何名额,也不能让二姨娘她们去参加比赛,巩固她们在这个家的地位。 再说还有三个月呢,她们能想到办法作弊,说不定自己也能想到办法作弊呢。想到这里,林暮烟无奈地笑着摇了摇头。 至于弟弟林浩轩的病,虽然没有足够的把握,现在也不能一下子就想出治疗的最好办法。可是,即使是把他当小白鼠一样地,相信最终肯定能把他的病给治好的。林暮烟此时心中信心满满。 结合给林浩轩把脉的脉象,她心中突然想到了一个方子,这方子想来就好像是专门为弟弟制定的一样。她赶紧拿出纸笔,写下方子,交给春桃。 然后又叮嘱了一些买药和煎药需要注意的事项,才放心地慢慢踱到院中。 此时,她的心里也已经拿定了一个主意。 虽然已经到了春天,可是院子里还是一派冬季的景象。猛一下从温暖的室内出来,寒风灌到脖颈里,还感到一阵透骨的冰凉。 即使如此,林暮烟还是大口大口地贪婪地呼吸着院子中新鲜的空气,用脚步一点一点地丈量着脚下的土地。她心里不禁感慨道:人只有失去过,才会懂得珍惜啊。 自己身上的毒已经在慢慢地去除了,现在得抓紧时间做一些户外运动,增强体质。以前看一些书,那些皇帝、后妃,还有一些贵族,很多人都不能长寿,想来就是跟他们平日饮食于油腻、精细,又什么事都有人代劳、不怎么活动,是有很大关系的。 她举目看了一下四周,这个院子由于没有种什么植物,倒是显得院落很宽阔。 那以后这里不但可以跑步、跳绳,还可以放一些单杠、双杠、跳马、沙袋等等,说不定还能挖个游泳池呢,那就可以游泳啦。幻想到这里,林暮烟心里乐得恨不得就要笑出声来了。 想到现在对于自己身体已经在好转的情况,也不准备隐瞒了,那这些可能也不完全是幻想,会成为现实呢。 第六章 狼狈的嫡长女 既然身子已经大好了,做为林家的嫡长女也得有个嫡长女的样子了。该有的仪态得有,该有的礼节同样不能马虎。 “春桃,去把我最好的衣服和首饰,挑一套出来。”想到这里,林暮烟吩咐道。 听到这话,春桃顿了一下,随即走进屋里。过了好一会儿,才见她捧了一套衣服和首饰出来,脸上却有不郁之色。 “大小姐,这就是最好的衣服和首饰了。”春桃说话间,吞吞吐吐,欲言又止。 倒是水香嘴快,“大小姐,您病了这些年,几乎都不怎么起床,更不用说出门了。再加上那二姨娘暗中克扣咱们的月银,这些年不要说做什么好的新衣服了,就连平常的饮食用度,都要计算着用的。这件衣服还是去年过年的时候,因着老太太给了布料,才做了一身。可是,今年您不又长个了吗,这衣服怎么看着也嫌短了吧。” 水香不管不顾,唧唧呱呱地就说了一大堆话。 林暮烟乍一听,顿时觉得有一股无名怒火袭上心头。这二姨娘也太欺负人了吧,好歹也是林家的大小姐、嫡长女,竟然过着如此的日子。 难道这林家老爷、老太太,也是那不明事理的人吗?要是这样,那以后的日子可就难过了。 正在犹豫该怎样试探着问一下,水香见大小姐脸上显出了愤懑之色,就好像找到了同盟者,全身的血液都活泛起来,又蹙眉叨叨了起来: “大小姐,我们一直劝您把这事跟老爷、老太太禀明了,可您就是不让,对那种人本来就是你越是忍让,她就越是蹬鼻子上脸的,不把你放在眼里。最后自己受了苦不说,还让她越来越无法无天了。” “行了,水香,快干你的活去吧,大小姐难道还要你来教训该怎么做吗。”秋燕看着大小姐脸上阴沉沉的神色,赶紧朝水香使了个眼色,制止了她继续说下去。 水香吐了吐舌头,退到一边,拿起小几上的茶壶,烧水去了。 要知道,大小姐自从上次昏迷醒来之后,就像变了个人一样。现在总给人一种琢磨不透的感觉。 听了水香的话,林暮烟的脸上从愤懑,到阴郁,到忽明忽暗,再到泫然一笑。 既然二姨娘想要把她们这些绊脚石给搬开,一心想要被扶正,那就要看看她有没有这个资格成为当家夫人。 “春桃,把衣服拿到屋里去,我要换身衣服去给祖母请安。”在三个丫头诧异的注目中,林暮烟神色淡定地由着她们给自己梳妆打扮起来。 她淡淡地扫了一眼梳妆台上的首饰,只有一对祖母绿的镯子看上去还能入一点眼,其它的都是些非常普通的金银饰品,就是这镯子据说也还是母亲当年的陪嫁。其它稍微好些的首饰,这些年为了贴补母子三人每月的用度,还有请医生的酬金,都当的当,卖的卖了。 让春桃给仔仔细细地画了个桃色妆,敷上这些天精心制作出来的粉饼和胭脂,立刻掩盖了这些年病后的暗哑发黄的肌肤。一笔一笔细细画过的翘眉,立刻使人看上去精神了许多。 整个妆容用的是桃色系的,看上去就像春天满目绿色的树林中一树盛开的桃花一样,让人惊艳。 水香虽然性子浮躁,梳头的功夫却是一流的。经她手梳出来的流云髻,轻巧灵动,再呆板的人要是梳上这样的头,恐怕都会自然地带上一份灵巧之气。 林暮烟瞧着铜镜中自己的脸,可以说这是第一次细细地看这张脸。尤记得当时看到林乐瑶时,只觉得让人眼前一亮,再对比她身边的双胞胎姐妹,更衬托出她的动人姿色。 没想到的是,眼前的这张脸,却是要比林乐瑶美艳不知多少倍。 随手拿起梳妆盒里一副小巧精致的珍珠耳铛,和一支做工别致的缠丝玛瑙钗子,戴上之后,容色又显得更生动了几分。简单的装扮,反而衬托出了面容的精致。 相比光彩夺目的容色,身上的衣服就显得寒酸了很多。虽然料子的质地不错,可是针脚做工一看就是非常拙劣的。最明显的是,袖子短了一截,裙子的下摆也是短促促的。 早春时节空气中仍是寒气逼人,由于身上的衣服单薄了些,一进入室外的寒气中,硬是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寒毛感觉也立了起来。 尽管如此,林暮烟却没有像人们习惯性地那样把脖子缩到衣领里,她抬起头、挺起脊背,步履坚定地向老夫人的院子走去。她现在再不能显露出任何的病态,必须把林家嫡长女的气势守住。 林老夫人住在后院中部偏东一点的锦香阁,老夫人信佛,长年供佛烧香。刚走至院门口,就能闻到上等檀香的味道。 林暮烟深深吸了一口气,整了整衣服,抬脚走进院内。她明白,一旦她走进这个门,就意味着在这个世界她将开始一段不平静的生活。 尽管如此,她却没有一点想要退缩的念头。且不说在这个世界她已经有了想要好好守护的人,就算是她想要忍让,像二姨娘那种人,是绝不会因为她的忍让而放弃迫害她们母子三人的。 现在她唯一能做的,就是让自己强大起来。这样才不会继续受欺凌,才能保护爱自己的人。 走至厅中,就感觉到一股暖洋洋的春意。原来这个时代的室内是也可以这么暖和的,而不是像自己和母亲、弟弟的房内那样总是透着一股凉气。 很显然这些一定是二姨娘动的手脚,这个女人心肠真是太为狠毒了。想到母子三人承受的那些痛苦,不由坚定了心中所想。 只见大厅里面中间的金丝楠木太师椅上,端坐着一位老太太。 她身上穿着浅灰底子丝绸长袍,金丝镶边,五彩线绣成的团云牡丹,坎肩的周边是金黄色的狐狸毛。头上横插一支镶翠金珠钗,耳朵上是晶莹玉润的翡翠大耳坠。保养得宜的皮肤,浑身散发出雍容华贵的气质。 有着如此气质,又居于如此位置的,无疑只能是林家的老祖母林老太太了。 林老太太身边,坐着一位身着桃红裙子的少女,正是林家二小姐林乐瑶。双胞胎姐妹林家三小姐和四小姐则坐在老太太座位的下首。 林乐瑶兴高采烈地说着什么,老太太则显得听得很开心的样子。双胞胎姐妹安安静静地坐着,适时地掩着嘴笑一下。 看来这林乐瑶还真是有点本事,不但能得到老太太的欢心,还让别的庶女在她面前像丫头一样地听话。 可是再怎么有本事,一个人要是心术不正,心肠歹毒,总是想着算计别人,那就不能怪别人把她送到她应该呆的位置上了。 林暮烟径直走到祖母的座位前,恭恭敬敬地跪下拜了三拜。 本来还在说笑,没有注意到林暮烟进来的老太太,一开始还没有反应过来,直到林暮烟抬起头,老太太怔忡了一下才像刚从梦中惊醒一样。 林老夫人激动得从太师椅上站了起来,一把推开身旁想要搀扶她的林乐瑶的手,颤颤抖抖地向林暮烟走去。 “烟儿,你是烟儿吗?”老夫人有点颤颤巍巍地想要扶起地上的林暮烟,林暮烟赶紧站起来,扶住了老夫人。两人相互搀扶着,坐回了太师椅上。 原本以为对自己这个孙女不闻不问的祖母,原来是这么地慈祥,对自己的疼爱是如此恳切。 既然如此,那她们母子三人怎么会过到如此的境地?她心中疑到。 “烟儿,上个月你昏迷的时候,祖母去看过你,当时瘦得不成个样子了,祖母还以为……”老太太说着眼泪就掉了下来,再也说不下去了。 “祖母,千万不要伤心,保重自己的身子要紧。你看,烟儿现在不是好了吗,以后烟儿要天天陪在祖母身边,要好好孝敬您老人家。”看着眼前的老太太,这个老人对自己的关爱也是那么真、那么切,不是想象中那种封建家族的大家长,威严而没有人情味,就像自己慈祥的奶奶一样。瞬间各种复杂、柔软的情愫荡溢在心间,眼泪禁不住地掉了下来。 她紧紧地抓着祖母的手,祖母也紧紧地搂着她,祖孙之间的情谊真是让一旁的人都要为之动容呢。 原本坐在老太太身边的林乐瑶见此情景,赶紧走了上去,“姐姐看来真是大好了呢,我娘亲昨天还唠叨着说要再给姐姐请个好一点的郎中呢,还有昨天刚刚收到的千年老参,也想着今天要给姐姐送些过去的呢。” 林乐瑶抓着林暮烟的手,就势坐在了祖母的身边。身子一侧,甜甜地靠进了祖母的怀里。 林老夫人刚和自己的嫡孙女说得热乎,突然有个人不知眉眼地插了进来,不免有些不悦地皱起了眉头。 林暮烟见到林二小姐如此拙劣的演技以及不开眼,只是嘴角微翘了下,神色又马上恢复了平静无波。 她紧紧地拉着林二小姐的手,亲切地微笑着说道:“多谢二妹妹和二姨娘了,只不过这么些年粗茶淡饭习惯了,突然用这么好的东西,恐怕也吸收不了,怕是要糟蹋了好东西了。” 她说着突然站了起来,手上只稍微轻巧地使了一点力气,林乐瑶就也不得不跟着站了起来。 不站起来还好,一站起来,林老太太一眼就看到了林暮烟那一身不合身的衣服,再加上旁边林乐瑶华丽的衣服比衬着,跟显出那身衣服的寒酸。那哪是嫡女和庶女,简直就是丫头和小姐啊。 本来就心疼着林家嫡长孙女的林家老祖母,看到这一幕,已经是气不打一处来了。 她大喝一声道:“来人啊,去把二姨娘给我叫过来。” 老太太这一声沉喝是中气十足,响亮得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尤其是紧靠着她的林乐瑶。她脚下一踉跄,要不是林暮烟拉着她,差点就摔坐在地上。 一时之间还没回过神来,就见她的娘亲来到了大厅中。 二姨娘赵语兰也是听到来报信的说老太太突然就发了怒,叫她赶紧过去。她立马匆匆忙忙地赶了过来,一路上也是一直嘀咕,究竟是什么事能让一直沉着冷静的老太太生那么大的气。 当她来到厅中,见到气色红润,正气定神闲地站在她女儿身边的林暮烟时,很是大大地愣了一下。 还没等她来得及多做一点思考,就听见老太太大声喝斥道:“二姨娘,我和老爷把管家的权力交给你,是见着你做事还算灵巧,是希望你能把林家的家务给管理好,可你又是怎么对待林家的嫡长女的,你自己说说看。” 二姨娘一时也没回过神来,想不到究竟是什么事被老太太知道了,以至于生这么大的气,她刚想开口替自己辩解几句。 就见林暮烟绕过林乐瑶,搀住老太太道:“祖母不要动气,虽然孙女不知道祖母为何生气,可是二姨娘一个人掌管着这么大的家,有所疏忽是难免的。还请祖母保重自己的身子要紧。” 听到林暮烟这番既得体又体贴的话,林老太太心里对二姨娘的气就更盛了。 她怒气冲冲地对着二姨娘道:“烟儿是林家的嫡长女,之前又是在病中,按理说应该得到比平时更多的照顾,没理由处处比不过一个庶女吧。” 第七章 祖母 老太太说出的庶女这个词,在二姨娘和林乐瑶听来,是那么地刺耳。虽然这是个现实,可是这几年,她们几乎都已经忘了自己这个不堪的身份。猛一经提醒,那个酸涩的滋味,就像浓酸烧灼胃一样的难受。 当老太太说出那番指责的话时,二姨娘看到林暮烟,就明白老太太指的是什么了。可是她一时也想不出什么辩解的话来,而且自己先说出来,可能还会越描越黑。 于是,她只能装糊涂地说道:“老太太还请息怒,媳妇一直尽心竭力地尽着本份,每天起早贪黑地管着家。大小姐病时,也是四处请医问药,从未有过怠慢,有什么做得不足的地方,还请老太太明示。” “哼,强词夺理”老太太冷哼了一声,“说得真好,我看你是尽心竭力地为着自己和自己的女儿、儿子吧。一个庶女穿戴用度,居然比嫡女要好上百倍,这是哪家子的规矩。” 接着就是茶杯摔到地上的响声,一些茶末和茶水也溅到了二姨娘的脸上、身上。这一下,可是让二姨娘着实吓了一跳。只不过她强自镇定着,笔直地跪在地上。她明白此时一旦慌了手脚,等于是不打自招了。 “老太太,媳妇有什么做得不对的地方,以后会注意,只是您不要气坏了身子要紧啊。” 林老太太没有理睬二姨娘,只是对林暮烟说道:“烟儿,你的贴身丫头呢。” “老太太,我在这里”林老太太话刚说完,秋燕就走了出来。 今天秋燕穿了件灰色暗底的夹袄,普通的棉布料子,只有左手上戴了只光面已经发乌了的银镯子。比起周围那些穿红着绿的丫头,就像个粗使丫头一样。 她站到二姨娘的身后,跪下给老太太行了个礼,“老夫人,我是大小姐的贴身丫头秋燕。” “起来回话”,老太太说道,“你既然是大小姐的贴身丫头,大小姐出门就不知道要给换件得体的衣服吗。” “回老夫人的话,虽然大小姐这些年一直生着病,跟外界没有什么接触,可是各种规矩,奴婢们还是记得的。实在是没有得体的衣服可换啊。”秋燕不卑不亢沉稳地回答到。 “好个大胆的奴才,大小姐每个月的月银那么多,现在说大小姐没有得体的衣服,还说得那么振振有词,莫不是你们这些奴才趁主子病着,私自给吞了去吧。”二姨娘严厉地对秋燕说道,“来人啊,还不快把这个吃里爬外,欺瞒主子的奴才给拉下去,好好给教训一下。” “是”站在一边的两个看上去身强力壮的婆子,卷起袖子,上来就要拖秋燕。 “放肆,给我住手”老太太怒极,大声喝斥道,“简直反了,二姨娘你现在本事不小啊,你们现在眼里还有我吗!这个家只不过是暂时交给你打理,什么时候全由你说了算了。” 二姨娘知道这下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反而得罪了老太太了。于是只得低下头,不再说话,连连叩头赔不是。 “行了,你也不用再叩头了,我知道你掌管这个家这么多年,已经把自己都当作真正的当家夫人了吧。你回去禁足一个月,好好反省反省!”老太太说完,再也不看二姨娘一眼。 林二小姐一听急了,作势就准备要跪下求祖母。可是却被一旁的二姨娘拉住裙褶,急眨眼示意她不要做声。 林暮烟明白与其被老太太继续追究下去,查出她克扣大小姐的月银甚至更糟糕的事情。二姨娘宁愿被禁足一个月,最起码一个月以后,还有翻身的机会。 而且,就老太太那方面来说,这个家需要有个人来管,暂时除了二姨娘,实在是没有其他合适的人选。更重要的是,二姨娘的娘家对林家来说是非常重要的,这次的绣艺比赛,也需要林乐瑶的参加。 想明白这些,林暮烟朝秋燕赶紧使了个眼色。秋燕也确实是个七窍玲珑的人儿,马上把要说的话咽了下去。 老太太刚坐下喘了口气,又见外边一个丫头急匆匆地跑了进来,“禀老夫人,敬王府的世子爷和王妃过来了,就在前厅,老爷让二姨娘和二小姐赶快过去呢。” “知道了,你去回老爷,就说马上就到。”老太太思忖了片刻才朝那个丫头说道。 见二姨娘仍跪着不动,又转身对二姨娘说道:“你们赶紧去吧,别让客人等急了,禁足就等见过客人回来再实施吧”,说完再也不看二姨娘一眼。 “是,老太太,我们就先去了。”二姨娘领着林乐瑶给老太太磕了个头,就急匆匆地走了出去。 林暮烟明白,要想一下子让二姨娘受到处罚,肯定是不可能的了。大家族总有大家族的许多难处。 按目前的形势看来,二姨娘不但是掌管着这个大家族的内务,就连对外,她最起码也是担着半个当家夫人了。 “烟儿”,老太太爱怜地把林暮烟搂在怀里,抚摸着她的脸说道,“你大病初愈,身子还需要调理,不要在外面时间太长了,先回去吧。呆会儿祖母会让人给你送些东西过去,你不要太过劳心,一切有祖母呢。” 林暮烟明白祖母这是在安慰自己呢,可是这个大家族的大家长也有她的难处。 “祖母,那烟儿就先回去了,等病再好一些,再来拜见祖母,还请祖母好好保重自己的身体。”林暮烟屈膝拜了一拜。 回去的路上林暮烟的心里还是感到阵阵的舒爽,虽然这次没能把二姨娘真正地怎么样,可毕竟有所动摇了,这就是个很好的开端。再加上她也可以确定这个大家族的大家长是真正地疼爱自己的,在她的心里自己是比林乐瑶这些人要重要一些的,虽然她也有她的难处。 走在空阔的院子里,呼吸着新鲜的空气,心里也感到开阔了许多。来到这个世界后,心中一直涤荡着的阴郁之气,随着一呼一吸之间,似乎也散去了不少。 林家的院子可真是大,来的时候因为有心事,对很多事不能把握,也没好好看看这个自己以后也许要生活很长时间的地方。 这个院子的布置就像以前见过的私家园林一样,到处都种着花花草草,房子的结构是那种飞檐翘角的砖瓦样式。院子里面的流水特别多,有小池子也有喷泉。由院子的布置,也可以看出来林家的财力确实是非同一般的。 想到以后能在这种又环保又漂亮的地方生活,心里就特别地开心,不由玩性大发。 跑到路边的一个带喷泉的小池子边,池子的水澄澈碧清,旁边的杨柳树直垂到池水里。她蹲下身去,从池子里捧起一捧水,趁着秋燕、水香不注意向她们洒了过去,还叫着:“你们也用水来泼我呀。” 秋燕擦了擦脸上的水,看到大小姐正淘气地笑看着她们,只是提醒到:“大小姐,注意水边滑,天还冷,别着了凉。” 可是水香却不干了,她也跑到池边蹲下来,从池子里捧起了水向大小姐洒了过去。虽然她还是没敢太放肆,只是轻轻地洒了一点过去。却还是阻挡不了两人互相泼水的乐趣。 “这样子很好玩吗?”只听一个很清脆的男人的声音在她们的耳边,乍然响起。 三个人同时回头看去,只见一个面如冠玉的公子正站在她们身后不远处。 公子穿着湖青色的长衫,腰间的玉佩莹润光泽,看那气度就知道是非富即贵,绝对不是普通人家的。 可是这贵公子嘴角上翘,眼角含着讥诮的笑意,就好像那在乡野调戏民间女子的混世魔王。 林暮烟因为不认识林家的人,不知道他究竟是林家的亲戚还是来做客的,也不敢先随便开口。 好在秋燕抢先行了个礼,说道:“公子您走错路了吧,这里可是后院,如果您不认识路,我可以找人给您带个路。” 听了秋燕的话,林暮烟才确定这个人秋燕她们以前是不认识的,那自己也就是不认识他了。这样无论怎么说,也是不会出错的了。 可是那贵公子压根就好像没听见秋燕的话一样,反而径直朝林暮烟走近了几步,嘴角微向上弯起,眼角带着莹莹闪烁的狡黠笑意道:“这不是林家的大小姐吗,怎么才几年不见,就不认识我了?”说着,还从怀里掏出一把扇子摆谱似地扇了起来。 林暮烟心里嘲弄了一句,天还这么冷,摆什么谱扇扇子,回头扇出感冒来。 可是她脸上还是堆出笑容,挺直腰背,点了点头,算是行了个礼,“公子这句话说得不太妥当吧,我这几年一直卧病在床,连自己的闺阁门都未出去过,怎么可能认识公子?公子如果硬是要这么说的话,岂不是故意要污损别人的闺名?” “呵呵,好个伶牙俐齿的丫头,好个污损闺名,怎么以前没看出来你这么会说呢。”贵公子依旧是不依不饶。 林暮烟算是看出来了,眼前的这位贵公子可不是什么谦谦君子,要是再跟他继续磨叽下去,指不定要漏什么馅呢,还是早早离开为好。于是,她朝秋燕使了个眼色, 秋燕立刻心领神会,没有继续理那位公子,只是对大小姐说道:“大小姐,外面风大,您还是回屋歇着吧。” 林暮烟就势搭住了秋燕伸过来的手,转身就欲离去。 虽然心里难免还是有些忐忑,可她尽力地做得从容、淡定,生怕露出什么破绽。 可是刚走了几步,那贵公子不知用的什么步法,突然地串到了林暮烟的面前。 本来是急急走路的人,一下子没收住脚,跟眼前的人就差点撞上,鼻尖和鼻尖的距离差不多也就是一厘米。 这下林暮烟可真是无法忍耐了,这不是摆明了调戏自己吗,还在这个男女授受不亲的年代。 她脑子里只觉一片空白,想都没想,抬起右脚,向眼前的人踢去。虽然距离很近,本应该很容易就能踢到。 可不知怎么,对方的脚比她更快,一下子就用他的脚架住了林暮烟踢过来的脚。他又是嘴角上翘、笑容促狭,更可气的是他还顺手脱下了林暮烟脚上穿的绣鞋。 这一动作吓得主仆三人同时尖叫了起来,可是这刺耳的尖叫声一点都没有震撼到那“调戏者”。他仍旧促狭地笑得眼睛恨不得眯成了一条缝,还把绣花鞋收到了怀里,并拱了拱手说道:“多谢大小姐赠赐。” “这小人!”林暮烟心里恨恨地骂道,正在她窘得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只见几个人远远地走了过来,看那身形很像是林乐瑶。 “又是一个冤家对头”,林暮烟只得软下来,用着细得几乎像是蚊子的声音说道:“公子,快把鞋还给我吧,你没看到有人来了吗?” 谁知那“小人”满不在乎、洋洋自得地说道:“有人来了那才叫好呢,这样就有见证者了,要想抵赖都没得抵赖了。” 他虽然嘴上这样说,却撇下她们,直接朝远远走过来的几个人迎了过去。 秋燕、水香已经被刚才的那一幕惊得呆呆地愣在原地,直到林暮烟催促她们道:“秋燕,还不赶紧把你的鞋脱下来给我,咱们赶紧离开,难不成还要等那些尖嘴利舌的人过来奚落咱们吗?” 这一提醒,秋燕才醒过神来,赶紧把自己的鞋子脱下来,给大小姐穿上。 穿好鞋,林暮烟回头看了一下,那“小人”跟林乐瑶说了些什么,就向跟自己相反的方向走了去。 为了不让人发现自己的狼狈相,也为了不让那“小人”再回过头来找自己的麻烦,三个人匆匆忙忙地从小路快走了回去。 一鼓作气走到了自己的院子里,林暮烟才敢站定脚,喘了口气。 “秋燕,水香,你们说那人……咦,人呢?”话刚说出口,就发现秋燕、水香并不在自己身后,朝院门外一瞧,才发现两人远远地跑了过来。 仿佛过了好一会儿,两人才走到了跟前。可那样子,那是真叫一个狼狈啊。满头大汗、气喘吁吁、眼神涣散。 “你们两个上哪里去了?”看她们的样子,就像比自己多走了多少路似的。 “大……大小姐,你……你……”秋燕和水香上气不接下气地说着。 第八章 世子爷 “行了,先跟我进屋慢慢再说吧。”林暮烟虽然有很多话想要问,可也还没傻到要在众目睽睽之下,二姨娘耳目的注视下去问。 三个人进屋后,秋燕和水香才慢慢缓过来。还是水香嘴快,没等大小姐问她,就抢着说道:“大小姐,你不但是身体好了,看来还比我们都要好呢。” “这怎么说?秋燕,你们回来的路上发生什么事了吗?”林暮烟对水香没头没脑的话很是无可奈何,就转而问秋燕。 “大小姐,回来的路上什么事都没有发生,我们一直跟着你的。只是……您走得太快来了,我们根本就跟不上。”平常水波不惊的秋燕,今天说话的语气中也是明显加了很多的惊叹之意。 “不会是现在吃的药,补过头了吧?大小姐。”水香又急急地问到。 这一句话倒是提醒了林暮烟,她赶紧静下心来,用三根手指按在了自己的手腕上。 脉象平稳有力,已经没有了中毒的迹象,而且身体的状态非常好,并没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如果硬要说有什么不妥的地方,那就是恢复得太快了,也恢复得太好了。这个身子的底子可以说异于常人。 深深地吸了口气,才发现丹田内有一种热热的感觉,好像有一股强劲的力量在里面。 不知怎么就想起了以前看过的武侠小说,那里面练武的人,练内功的人不都是要练丹田之气的吗。以前爷爷收藏的一些线装旧书中,也有一些武功方面的,小时候闲来无事,还死记硬背过一些。 “难道这个林暮烟以前还练过武功?她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小姐,怎么会练武功的?”又是一肚子的疑问,“算了,这个还是以后再去想吧,现在最重要的是那个‘小人’,他拿走了我的绣花鞋,他究竟是谁?” 而且在这个时代,女子只有在议及婚嫁的时候,才会赠送给对方自己的绣花鞋。可是就这样硬是被抢去了一只鞋子,算是怎么回事?想起那张笑得那么“猥琐”的那张脸,就忍不住要在心里大骂“臭流氓,小人”。 林暮烟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刚想躺下来休息一下,春桃就走了进来。 春桃似乎慌慌张张的样子,好像看到屋里的情形,才放下心一样。 “春桃,大夫人和大少爷那边怎么样了?都有按照我的吩咐在用药吗?”林暮烟问道。 “回大小姐,大夫人和大少爷一直在按您给的方子用药,大夫人的气色看起来好了很多,大少爷每天能醒过来的时间在逐渐增加,二姨娘那边也没有发现有什么异常。只是……”说道这里,春桃开始支支吾吾了起来。并不时地观察着大小姐的脸色。 “春桃,有什么就说,你呢,比较心细稳重,大夫人那边的事交给你我比较放心。可是,我也希望以后在我面前,能够像秋燕和水香一样,有什么话就说。”林暮烟鼓励春桃道。 “大小姐,奴婢只是觉得您身体还没恢复好,有些话说了,您会生气,加重病情。可如果不说,又怕以后老太太和老爷那边要是问起来,您又没个准备。所以这才左右为难。”春桃不紧不慢地回道。 林暮烟既惊讶于这丫头的心思细密,又感动于她对自己的关心。可惜的是,她要是能像秋燕一样多一点胆魄,那就会是自己身边第一得力的人了。 “没关系,你说吧,现在咱们大小姐的身体可好着呢,甚至比咱们几个都要好呢。”水香在一旁抢着说道。 “春桃,你是不是在回来的路上,听到其他人说大小姐什么了?要是听到什么了,就说出来吧。”秋燕也好像想到了什么。 看着大小姐没有任何反对的意思,春桃终于说出了一句,让这屋里所有人都震惊的一句话。到并不是这事有多让人震惊,而是那用词有点震人耳膜。 春桃说,在从大少爷那边回来的路上,听其他丫头在传着一句话:“大小姐让人给摸了。” 不知道最初的传话者是怎么说的,反正传到春桃耳朵里的时候,就是这么句话。 “什么?这是谁在那儿瞎胡说的,我要砸碎她的门牙。”水香气得脸鼓鼓的,捏紧了拳头,就像马上就要跟人去拼命似的。 林暮烟虽然表面上没说什么,可她明白这些人传的是什么事。现在她也糊涂了,自己究竟算不算是被“摸”了,那“小人”脱自己鞋的时候,肯定是碰到脚了,在这个时代,碰到脚,就算是被摸了?就是失去贞洁了? “都怪那个可恶的‘小人’,好不容易可以有个机会,可以好好地谈个恋爱,嫁个好人家。被他这么一搅合,以后还有可能了吗?他真是应该被水香砸碎门牙。”林暮烟心里想着,脸上气憋得通红。 “大小姐,你没事吧,你的脸怎么这么红,就像整个胭脂盒子都倒在了脸上一样。”水香眼快手快,一把抓住了大小姐的手,就好像生怕她烧得倒下去一样。 “大小姐,您先不要着急。那位公子,我看二小姐好像对他很恭敬。能够让他随意在林家大院里走动,又能够让二小姐如此恭敬的人,绝不会是什么凡夫俗子。但凡有身份有地位的人,即使是男子,也是很注重名节的。因此,这件事情绝不会轻易外传的。您先歇着,还是让我和水香出去好好打听打听,然后再做计议。”秋燕冷静地一一分析道。 听了秋燕的话,林暮烟的心里才逐渐冷静下来。自己的沉稳呢,自己的睿智呢,她心里暗暗自责道。怎么遇着那个“小人”,就变得如此的慌张,还不如一个丫头呢。 深吸了一口气,她清了清喉咙,用很沉稳的嗓音对秋燕她们说道:“好吧,你们两个先出去打听一下,记住千万不要跟人起争执,有什么事回来再说。” 秋燕和水香离开后,林暮烟心里就像有蚂蚁在爬一样。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就在她准备打开屋门,去院里走走,散散心的时候,春桃也正准备进屋。 “大小姐,三小姐和四小姐过来了,就在厅里坐着呢。”春桃说道。 “让她们走吧,就说我身体不舒服。”林暮烟回道。 “呀,大小姐,我和三姐特意过来瞧瞧你,怎么能就这样把我们拒之门外呢。”一个不怎么熟悉的尖细声音从远处远远地飘了过来。 “是三小姐和四小姐,我去跟她们说您歇下了”春桃说道,说着就准备把门给带上。 “不用了,既然来了,我就去会会她们。”说着,人已经跨出了门外,故意放大声音对春桃说道:“春桃,刚刚是不是有人说话的,怎么在我的院子里还有人说话的声音比我都高?你做为我的贴身丫头,可得给我好好留神着,发现了就要严惩不贷。” 一番话说得走过来的两个人,在原地愣了几秒后,好像才反应过来。 这时,林暮烟也像刚刚发现她们似的,“三妹,四妹,你们怎么来了,怎么不在厅里呆着,是没有丫头招待你们吗?” 说完,又转向春桃:“春桃,待会儿去查查今天是谁在外面当值,如此怠慢客人,扣她一个月的月银。” “三妹,四妹,让你们见笑了,我生了这几年的病,底下的人也越发的没了规矩。如今眼看我的身子是大好了,是该好好整治整治了。要不然这嫡不嫡、庶不庶,上不上、下不下的,显得我们林家没了章法,岂不让外人耻笑了去。” 以前有点木讷的大小姐,如今如此的伶牙俐齿,三小姐和四小姐一时还没反应过来。本来年纪还小,又一直都是跟着二小姐后面狐假虎威的。这次二小姐自己不出面,让她们自己过来,心里本来就有点摸不透。 看着在自己面前囧得满脸通红的两个小姑娘,林暮烟心里突然有种不忍的感觉。这个年纪本应该是承欢父母膝下,天真烂漫地尽情撒娇,可她们却不得不早早地加入到这勾心斗角的行列。 其实这也是人的一种求生的本能,她们不攀附得势的二姨娘她们,难道反而要来跟自己这个病秧子的大小姐亲近不成? “我有些累了,你们先回去吧,小小年纪还是多在你们的娘亲身边待着,有时间多练习练习绣艺岂不是更好。”本来还想痛痛快快地出拳解气的,现如今却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因此也没了跟她们继续纠缠下去的兴趣。 “大小姐不是身子大好了吗,怎么这大白天的就累了呢。是不是听到什么不好听的话,心里不痛快呢。”听到这声音,林暮烟就知道真正的角色出场了。 “是二妹啊,我一个林家大小姐,身份尊贵,谁又敢随便在我的面前嚼舌根子呢。比不得二妹你们,庶女总是跟底下人比较接近一些,自然能听到的话比我多了。怎么,二妹听到什么了吗。”林暮烟笑对着林乐瑶说道,还特别在“接近”一词上加重了一些语气。 林乐瑶自然是听出了话中的意思,可她到底是从小跟着二姨娘长大的,再加上年纪也长了一些。只是面上稍稍囧了一下,立刻又恢复了如常。 “林家的大小姐,身份自然是尊贵,可如果失去了贞洁,恐怕就难说了。这是还没有定夫家,要是有夫家,那是会遭到退婚的。连着林家的上上下下都会蒙羞的。” 以为大小姐听了她的话,一定会气急败坏,说完这些话,就斜睨着眼等着这一幕。 谁知林暮烟仍旧是微笑着,不紧不慢地说道:“一直都以为二妹不怎么聪明,看来并不傻嘛,你也知道如果大小姐的名誉受损了,你们也会跟着蒙羞的呢。以后要是想要找个好夫家,恐怕也没那么容易了。” “你……”林乐瑶终于没能说出什么,只是对三小姐和四小姐说道:“你们还在这儿站着干嘛,也不怕站脏了自己的脚。”说完就转身气呼呼地走了。 看着林乐瑶她们走出了自己的视线,林暮烟真是觉得自己有点累了。可有什么办法,她现在就生活在了这样的一个地方,如果不能适应,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和自己的亲人被人欺负,甚至在不知不觉中被人夺去性命。 回屋刚躺了一会儿,秋燕和水香就回来了。 水香一进门就很兴奋地大声说道:“大小姐,听说今天您把二小姐和三小姐、四小姐好好地教训了一顿呢,这下可算是给我们出了口气了。你不知道,这些年……” “行了,水香,你忘了咱们的任务了?”还是秋燕冷静,及时打断了水香的话,尽管她心里也挺高兴的,可她明白那件事比这个重要得多了。 “大小姐,我们已经打听清楚了,那位公子是敬王府的世子爷,今天是来府中做客的。至于下人们传的那些话……大小姐,您大可不必放在心上的。”秋燕说着观察着大小姐脸上的神色。 那就好了,听到这里,林暮烟心里才有些释然,既然那“小人”是个世子爷,身份如此尊贵,也不怕会传出什么了。“打听到这个世子爷是个什么样的人了吗?” 原来这个世子爷是敬王府王爷的独子,王爷就只有王妃一个嫡妻,没有妾室,因此夫妇二人对这个独子是爱若珍宝。 敬王爷是当今皇上唯一的同母的同胞兄弟,虽然王爷手握重兵,一生戎马疆场,战功赫赫。可这个独子却是个花天酒地、不学无术的浪荡子。 听了秋燕的话,这个世子爷跟预想当中的形象应该是一样的,可又总觉得哪里不对。那带着狡黠笑意的眼眸中,闪烁着的明明是睿智的光芒啊,难道是自己看错了? 算了,想不通就不去想了,反正以后跟那个“小人”也不会再见了。心神迷茫中,看到手边的绣品和针线,随手拿起,就随意地穿针引线起来。绣了一会儿,觉着手累了,才搁在一边,躺下休息了。 等她再醒来的时候,就看到水香站在她的床前,手里捧着个东西,看得啧啧称奇的样子。 第九章 惊喜 这个水香不知又看到什么了,这丫头对什么都充满好奇心,很小的事情到她这里都会变成很大的大事。 看到大小姐坐了起来,水香立刻拿着她手里的东西走到她床前,“大小姐,这是绣的什么呀?从来没见过,不过真的很可爱呢。” 林暮烟接过她手里的绣品一看,是几只小企鹅。那企鹅的样子形态各异,憨态可掬,就像活在了那块丝绢布上一样,很是招人喜欢。 “大小姐,自从您上次昏迷醒过来之后,这还是第一次拿针呢,要知道以前要是有一天不绣点东西,你都手痒得难受呢。没想到这么长时间之后绣的东西,果然是跟以前不太一样呢。”水香继续呱噪着。 “水香,这是我昏迷后绣的吗?我怎么不太记得了,或许是以前绣的呢。”林暮烟实在是有点迷糊了,就算是不会绣,以前也看过很多绣品,像这样的,无论是针脚还是手法,都可以看得出来是一流的。这……怎么可能是自己这种从未拿过绣花针的人能绣得出来的呢。 “可春桃说,这是您在睡之前,她亲眼看着你绣的呢,肯定不会错的。春桃那个人又细心,说话又谨慎,不会随便乱说的。”水香又继续肯定道。 说到这里,正好春桃端了药进来,“大小姐,该喝药了。” “春桃姐,这个绣品是你亲眼看见大小姐绣的,没搞错吧?”水香立刻问道。 “没错啊,我亲眼看见大小姐绣的,绣完之后就放在床头睡了。怎么了,有什么不对的吗?”春桃说道。 既然春桃这么肯定了,如果再继续追问,恐怕就要漏出什么破绽了。虽然心里还是没搞明白,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还是把这件事搪塞了过去。有什么问题,还是自己慢慢去想吧。 “春桃,你去给我多拿一些以前的绣品,和新的绣布过来。”林暮烟吩咐道。 拿到空白的绣布后,林暮烟的脑子里同样是一片空白。刚刚的那个绣品怎么可能是自己绣的呢,可如果不是自己绣的,在这个年代,又有谁会知道企鹅? 印象当中,自己好像是拿过针的。难道这些记忆是原来残留在脑中的? 看了看以前绣的一些东西,都是些简单的小样。可能那些比较好的绣品,都已经被拿去卖了吧。 由于以前有很好的绘画基础,要理解绣艺作品中的意境还是比较容易的。从那些绣品中,挑了一块“残荷图”,依葫芦画样地在空白绣布上绣了起来。 说来也怪,当真的拿起针来的时候,脑子里就什么杂念都没了。手上就像注入了一种力量一样,只管一针一针地绣着。 一个小样绣好,收了针之后,才好像回过神来。 看着手中新的绣品,这哪还是什么“残荷图”,就是夏日池塘边的并蒂莲花。那莲花上还残留着雨后的水珠,池塘一边还有几只鸭子在戏水。鸭子身上的毛,都是那么地栩栩如生。池塘上空,早晨初升的太阳又是那么地生机勃勃。 这副景象怎么感觉那么熟悉?是在哪里见过吗?怎么看到这副图,心里会有一种暖暖的感觉? 对了!林暮烟使劲拍了一下脑袋。这不是小时候住的院子前的池塘吗,这个景象是自己小时候每年夏日的早晨都会看到的景象。那莲花的荷叶上还有一个缺角,那是小时候顽皮,用石头给砸出来的。还有其中一只灰毛鸭子的头顶上少了一小撮毛,那是被邻家的小男孩给拔掉的。 举起右手,手指上还残留有被针压过的痕迹。 “水香,春桃,你们在府里看到过这个池塘吗?”林暮烟还是有些不敢确信。 水香和春桃赶紧接过林暮烟手里的绣品,两个人仔仔细细地看了又看。先是春桃摇了摇头,表示没有见过。 接着又听到水香的大嗓门叫到:“大小姐,要说到对这个府里,肯定是没有人比我更熟悉的了,府里绝对没有跟这个一模一样的池塘。” 要说水香说的其它的话得好好考虑一下是否可靠,她说的这句话确是无可否认的,对这个府里的熟悉程度,确实是没有人能比得过她的。 “你们以前见我绣过手里的这个绣品吗?”林暮烟还是最后确认了一下。 谁知两人想都没想,异口同声地说道:“没有”。 看来这真的是自己刚刚给绣出来的了,这一切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从未拿过绣花针的人,竟然能够绣出这样的东西。 她不由举起自己的手,仔细看了起来,十指纤纤,手指的骨节都是那么柔软,一看就知道是经常做纤细活的手。 有可能就是因为这双手保留了原来的活动能力,那走路快得把秋燕和水香都甩得老远,是不是也是因为这副身子还有着自己想不到的秘密? 想到这里,林暮烟只觉得心头一阵阵地激动。要说得了这副好身体,能蹦能跳,就已经够谢天谢地的了,谁知道身体素质还比一般人都要好。而且,还能有这样的好手艺,以后就算离了这个大宅院,也不怕饿着了。 只是要保护好娘亲和弟弟,有这些恐怕还是不够的,得让自己不断地强大起来才行。 “春桃,你去看看,秋燕去大夫人和大少爷那儿,怎么这半天了都没回来。”林暮烟对春桃说道。 春桃也出去了半天后,才见她和秋燕匆匆忙忙地回来了,“大小姐,不好了,二姨娘……”,从未见过秋燕如此的惊慌。 “秋燕,先喝口水,慢慢说,到底怎么了?” “二姨娘……现在正在让人给大夫人,大少爷硬灌药呢,大小姐这可怎么办啊。”秋燕慌慌张张地说道。 “还有这样的事,这二姨娘也太嚣张、欺人太甚了。”林暮烟气得恨不得摔了手里的碗,可还是马上吩咐道:“春桃,你赶紧去老太太那边报信,把老太太先带到大少爷那边去。秋燕,你去大少爷那边,无论如何要想办法拖住她们。水香,你跟我去大夫人院里。” 说完,林暮烟自己就先急冲冲地走了出去,水香紧赶慢赶,还是被远远地甩在了后面。 赶到大夫人的荷香院时,只听见里面丫头们的争吵声,鸡飞狗跳的。 走到大夫人住的屋子外,只见大夫人的两个贴身丫头正堵在房门外,另外的两个丫头则硬是要往里面创。因此,四个人撕扯成了一团。头发乱成了鸡窝,衣服也扯破了。 “你们这是在干什么,要造反了吗!”林暮烟大喝一声,声音就像一颗地雷一样炸在了院子中。 撕扯的四个人都立刻停止了动作,愣愣地看着眼前的大小姐。 那两个人中的其中一个立时反应过来,说道:“大小姐,我们要给大夫人送药,这两个丫头硬是不让,这让我们怎么向二姨娘交待?” 这丫头明目张胆地搬出了二姨娘,就好像二姨娘是比大夫人更要高贵的存在。 “哦,那你们是哪个院子的人?”林暮烟不紧不慢地问道。 “我们是大夫人院子里的,是专门服侍大夫人的饮食和煎药的。”那丫头回答道。 “好个吃里爬外的奴才,既然你们是大夫人院子里的人,为什么要向二姨娘交代?这是哪里的规矩!”林暮烟断喝一声。 不过那两个丫头这次好像没被吓到,又好像正因为她们说出了二姨娘,就有了靠山一样。 “大小姐,今天我们是一定要把药给大夫人送进去的,要不然二姨娘怪罪下来,我们可担当不起。”那个丫头显然没把眼前的大小姐放在眼里。 “那好,既然你们那么听二姨娘的话,这个院子你们也就别待了,我替大夫人把你们贬出去。你们是去二姨娘的院子里,还是出林府,那就随你们的意了。”林暮烟倒是要看看她们还有什么花招可耍。 “大小姐,如今可还是二姨娘当着家呢,就是大夫人府里的丫头,大夫人自己也做不了主的,什么都还是得听二姨娘的。今天您硬要是挡着,不让我们进的话,那就只有得罪了。”那丫头很狂妄地说道。 看来表面温良谦恭的二姨娘在这个府里,霸道得不是一天两天,也不是一般的程度了。要不然,不会连底下人都敢这么猖狂。 “那我倒是要看看,你要怎么个得罪法。”林暮烟也不知道具体要怎么做,她现在唯一能想到的就是坚持、不退让,只要能坚持等到老太太派来的人,母亲就安全了。 “那就只能得罪了,大小姐。”那个丫头说完,吹了声口哨。 然后就看见两个家丁的装扮的男人,从假山后跳了出来,每人手里还拿着一根木棍。 早就料到会有这样的人存在,可是却没想到是在光天化日之下,也许二姨娘这次是准备对她们下死手了。 想到这里,心里还是有一点紧张,可是事已至此,害怕是没有用的。只要自己后退一步,就会被对手逼近死角,就真的是会万劫不复了。 “你们都是二姨娘派来的人吗,这个样子是准备给大夫人喝什么样的药啊!”林暮烟脑子里快速地飞转着,嘴上却要说一些话,震慑那丫鬟和家丁,这样就可以拖延时间,等到老太太的人。 “大小姐,我来了。”水香这时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看到两个拿着木棍的家丁时,她想都没想,就飞奔过去,想要护住大小姐。 “水香,小心”眼看着家丁的木棍就要砸到水香的身上,林暮烟飞起一脚,踢向家丁的身上。这一脚下去,站在一起的两个家丁都倒在了地上。 看着倒在地上的两个人,其他人都惊呆了。林暮烟自己也是惊得睁大了眼睛,呆在原地。 直到水香鼓掌,叫好道:“大小姐,你真的是太厉害了。等我去找根绳子,把这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给捆起来”。 听到水香的话,那两个丫头也好像才回过神来,脸上显出了惊恐的神色,尽管她们还强自镇定着,“大……大小姐,您最好还是不要为难我们,要不然,二姨娘怪罪下来,我们也会受罚的。” “你们这么怕二姨娘,难道就不怕大夫人身体恢复之后,自然就会恢复当家夫人的地位。到时候……”林暮烟说完这句话之后,恨不得撕了自己的嘴。这种威胁,等于逼着对方狗急跳墙了。 果然,那两个丫头目露凶光,她们捡起了地上的木棍,朝林暮烟她们一步步走来…… 第十章 治家不力 “给我住手!”只听一声断喝炸响在院子里。 回头一看,是老太太带着一众人赶了来。看到老太太,林暮烟的一颗心总算是放了下来。 那两个丫头和家丁看到是老夫人到了,都吓得忙跪了下来。 “你们这是要造反了吗!”老夫人大声喝斥道。 刚刚在院子外面那丫头说的话她是听得清清楚楚,没有想到堂堂的林府大夫人和嫡长女被欺负到这种程度。 想到以前因为林老太爷偏宠妾室,自己遭受的冷落和羞辱,林老夫人的心里仍旧有如一盆炭火在熊熊燃烧一样。 “祖母”,林暮烟走到老夫人的身边,搀扶住老夫人的手臂,眼含热泪说道:“祖母不要生气,别因为我们气坏了身子。” “烟儿,这怎么能是因为你们,都是这起子黑心黑肺,胆大包天的,竟敢以下犯上。”林老夫人胸口不停地起伏着,显然这怒气是不小的。 她没想到,林老太爷仙逝多年,在她的眼皮子底下,还会发生这种没了规矩的事。也许当初本就不该让个姨娘管家,可其他也没有人选,而且自己年事渐高,这也是没法子的事。 “祖母,弟弟那边……”看到春桃也跟了过来,虽然她看上去脸上神色平静,并且微笑地点了点头,可没有得到肯定的答复,还是不能让人放心的。 “轩儿那边我已经去过了,也派了人守在院子里,只是人一直没醒过来,我就先过来这边瞧瞧。”老夫人拍了拍林暮烟的手,“你母亲现在可好?” “正在调理之中,相信假以时日,就会大好了。只是……”林暮烟顿了一下,拿手掩了一下眼角,“只是,母亲在病中,还要遭受这样的折磨,为儿的心里实在是不忍。” “好孩子,我们先去看看你母亲吧,我也是有很长时间没见过她了。”老夫人说着拉着林暮烟的手就进了大夫人宋佩珊的房间。 房间的床上,母亲的脸比初次见到时,气色要好了很多,脸也有些圆润起来。可不管怎么说,拿生病之前比起来,还是透着一股病态的。 外面持续不断的争吵声显然也是搅得她不得安睡,一直睁着眼睛看着床顶。见到老夫人进来,她赶紧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可是长久的卧床却使得她坐起来时,就感到天旋地转。 “快躺好,佩珊”,老夫人摆摆手示意大夫人躺好。 她在床前坐下,拉住大夫人的手,“你受苦了,这些年为娘的也没有来看过你,你不会怪我吧。都怪那些人乱嚼舌根子,我耳朵根子又软,让你受委屈了。” 林暮烟知道她这个祖母什么都好,就是有点迷信,当初就是听信了那些说她们母子三人是被诅咒、非常不详的传言,以至于对她们一直采取放任的态度。 “娘这是说哪里的话呢,您是一家之主,您有您的难处,这我能理解。”大夫人面带微笑,看不出有任何的怨言。 “佩珊,你现在一定要好好养好身子,你受的委屈,为娘的都记着,会为你做主的。”老夫人说道,进而又转向林暮烟,“只是烟儿,今天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难道你是怀疑那药里有什么问题吗?” 听到老夫人的话,知道时机来了。站起来,跪在老夫人的面前。 “祖母,请替母亲、烟儿和弟弟做主!” “这是怎么回事,快起来说话。”老夫人示意身边的丫环把林暮烟扶起来。 林暮烟仍旧跪着没动,恳切地看着老夫人,“祖母,我和母亲、弟弟不是真正地生了病,而是中了毒,是有人在我们的药里面做了手脚。” 听到这句话,林老夫人的脸立刻就像布满了乌云一样。尽管看惯了大宅院里的明争暗斗,这个消息对她来说还是有点震撼的。 “去叫老爷、二姨娘、三姨娘、刘管家都到我的院子里去。”她强自镇定地对她的丫头说道,“叫人把所有的大门、侧门都关了,今天不允许任何人进来,也不允许任何人出去,违者打断他的腿。” 在大户人家的大宅院里,从来都不缺明争暗斗、勾心斗角。可是对家族中地位非常尊贵的三个人同时做手脚,还做得如此明目张胆,这还真是非常少见的。就连经历过大风大浪的老夫人都有些震惊到了。 “佩珊,你好好休息,一定要把身子养好了,过些日子我再来瞧你”,老夫人给大夫人掖了下被角,起身说道。 “娘,您放心吧,我一定尽快养好身子,好早日去给您请安。” 旁眼看着这婆媳俩,并不像一般的婆媳那样,绵里藏针。可也不是特别的亲厚,是非常客气,就像一般的亲戚间的客气。不过这已经比那暗里使毒计的二姨娘,要好上不知道多少倍了。 跟着祖母回到她的锦香阁,厅中已经坐了很多人。一行人见到老夫人,都赶紧起身,直到老夫人在她的太师椅上坐稳,才都一一落座。 “语兰,你的丫头奴才们在大夫人、大少爷府中,为非作歹,这事你怎么解释”老夫人喝了一口茶,直接对二姨娘说道。口气中是波澜不惊,听不出什么异样。 “老夫人,我从昨天开始一直在禁足,这事我实在是不太清楚。不过回头我一定会彻查,给老夫人一个交代。”那二姨娘不紧不慢、温和地回道。 “你是想把人弄死了,再给我个交代,死无对证吗!”老夫人说完,把手上的茶碗摔到了地上,茶水连同茶汁又溅了二姨娘一身。 “母亲,您息怒,有什么事慢慢说,别气坏了身子。”坐在一旁的一个男人起身说道。 这个男人四十岁左右的年纪,中等身材,穿着上等的丝绸长袍,五官俊朗,却是一脸的精明,没有一点读书人的气质。 听他喊老夫人“母亲”,很显然他就是林家的老爷林文昊了。 这个林家老爷是林老夫人的长子,林老夫人育有二子二女,林家世代做着丝绸生意。 到了林家老太爷这一辈,不再满足于做个皇商,就开始让子孙读书科举。谁知这儿子一辈中,没有一个是读书的料,没办法,最后就给长子捐了爵位,好歹算是有了点地位。 可毕竟是花钱买来的,身上终究少了点根基和底蕴,这林老爷一看就没有那种世族大家的大气,有的只是商人的精明。 好在的是,他在经商上确实是一把好手,要不然也不会把林府弄得这么大,连那些世家都会眼红羡慕的。 第一次见到自己的“父亲”,林暮烟一点都没有前几次那种见到亲人的感觉。好像他的“父亲”也没有那种,见到久未见面的女儿的喜悦。 她就坐在祖母的身边,而她的父亲却一眼都没有朝她瞧一下。也许,这个一直生着病,没有给他带来任何利益的女儿,早就消失在他的记忆中了。 老夫人瞥了一眼自己的这个长子,俗话说母子连心,做娘的哪有不清楚儿子心里想什么的。 大夫人虽然是侯府的嫡生小姐,大夫人的长姐还是宫里的贵妃,可是这一个世家大族却沾染了读书人的一些臭毛病,比较地淡薄名利。因此,这些年林家并没有从侯府得到一丁点的好处。只不过因为毕竟是侯府,不敢得罪罢了。 而二姨娘虽然也是出生于商户人家,而且还是庶女,可是她的兄长因为战功,如今成为了皇上跟前的红人,交由他负责了军中物资供应。要知道军中物资的需求,每年都是个非常大的数目。 况且,皇上跟前的红人,要是在皇上面前为自己说句话,那可以带来的好处是可想而知的。 在这种情况下,就算二姨娘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恐怕这林老爷也是不会太过追究的。 果然,林老爷走到二姨娘的跟前,一边把她扶了起来,一边说道:“母亲,儿媳就算做了天大的错事,您好好说就是,可别气坏了自个儿的身子。” 林暮烟这下才算明白,这二姨娘为什么在这林府敢于如此的胆大包天。 可老夫人这边却好像丝毫没有想放过二姨娘的意思,毕竟这么大的事,要想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不是那么容易的。先不说婆媳之情、祖孙之情,这事要是被侯爷府的人知道了,那老侯爷能放过他们林府吗。 在老夫人眼里自己这个儿子是够精明,可是有时候太过看重眼前的利益,忽略了大局,往往会给今后带来隐患的。 “语兰,今天你的丫头在佩珊和轩儿的院子里撒泼,这事是你指使的吗!”老夫人厉声对二姨娘说道。 “老夫人,自从担负起管理这个家的内务开始,我一直都是尽心尽力、规规矩矩地行事,对自己的下人尤为严厉。至于老夫人说的丫头奴才们撒泼的事,因为在禁足中,实在是不知情,更谈不上什么指使了。”二姨娘冷静从容地回答道。 好一个禁足中,不知情。 “可那些丫头奴才都是口口声声打着你二姨娘的名号,你说跟你没关系,这恐怕不大说得通吧。”老夫人继续追问道。 “我确实没有指使她们做什么,至于她们私底下乱讲的话,我愿意接受治家不力的惩罚。”好一个以退为进,接受小的惩罚,掩藏大的罪行。 “母亲,语兰毕竟年轻,一个人管这么大的家,难免有疏漏的地方。底下的奴才借机省事的,向来也不是什么新鲜事。”林老爷又在一旁帮腔道。 老夫人听到林老爷的话,先是顿了下,又看了看坐在一旁的林暮烟说道:“文昊,你的话倒是提醒了我,眼见烟儿也长大了,如今身子又大好了,倒是可以让她开始学着管理家事了。同时又能够减轻语兰的负担,这岂不是两全其美。” 说到这里,林老爷才好像刚看到林暮烟一样。好几年没见过的女儿,如今就跟个陌生人差不多了。也许几年前,当有人说她们母子三人是被诅咒,带有不详之象的时候,他就已经逐渐把她们淡忘了。 不过,对于老夫人的提议,他倒是没有表示赞成,也没有表示反对。 毕竟像他们这样人家的嫡长女,以后嫁到夫家,肯定是要做当家夫人的。在出阁前能学学如何管理家事,不仅为以后积累了经验,也为能嫁个好人家增加了砝码。嫡长女能找到一个好的夫家,对林家可是有很大的好处的。 林老爷没反对,一旁的二姨娘不便直接当众提出反对意见,一向镇定自若的脸上,此时却是阴晴不定。 老夫人没有继续追究那些丫头奴才为何,硬是要逼迫大夫人、大少爷喝她们给的药,这对二姨娘来说已经是万幸了。如果真是被查出来,她给大夫人母子三人同时下了毒,恐怕就是老爷也不会偏袒她的。到时她恐怕就是万劫不复了。 对于今天的举动,她本来就已经肠子都快悔青了。当她知道大夫人她们把自己给的药给换了,又看到林暮烟如此的活蹦乱跳,一向镇定的她,一时就乱了阵脚。如果大夫人、大少爷出了事,那她真就是不打自招了。 本来,刚听到自己孙子、孙女所谓的“病”是因为中毒的时候,老夫人是恨不得把那个下毒的人立刻给惩治了。可是在回锦香阁的路上,听到林暮烟的解释,知道现在还没有足够的证据证明是二姨娘下的毒。 要是在以前,就凭二姨娘一个商户人家的庶女,就是没有足够的证据,只要断定是她下的毒,就可以把她给办了。可如今不行,她的同胞兄长成为了皇上跟前的红人,要是随便惩治了她,她的兄长肯定是不会放过林府的。 只不过,今天也不算是没有收获,今天的震慑应该使得二姨娘在相当的一段时间内,是不敢再对大夫人她们动什么手脚的了。而且,今日还争取到了让烟儿管家的权力,这样也就可以分掉二姨娘的一部分权力了。 于是老夫人没有再理跪在地上的二姨娘,只是对她甩了一句“到佛堂抄一个月的经书”,就由着林暮烟扶着,进了内室。 到了内室,由着老夫人的陪嫁赵嬷嬷服侍着在软塌上躺下后,让林暮烟在一旁的软凳上坐着,陪自己说说话。 祖孙两说着各种见闻趣事,时而发出会心的笑声,气氛相当融洽。 突然,老太太就话锋一转,说道:“烟儿,你知不知道,女孩儿家,尤其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名节是相当重要的。” “知道,祖母”林暮烟恭恭敬敬地回答道,她心里很清楚祖母指的是什么,不由就暗恨起那“小人”来,他做的好事,终究还是把祖母给惊动了。 第十一章 计划 好在祖母也没有继续谈论这个话题,这让林暮烟心里还是暗暗地松了口气。 回到自己住的“烟霞阁”,已是快黄昏了。回到内室躺下,只感觉浑身酸痛,就好像不是刚刚过去了一天,而是经历了很漫长的一段时间。 看来心累真是世上最大的累,要想在这个世界好好地活下去,除了让自己不断地强大起来,是别无他法的。 祖母给了自己管家的权力,这以后自然不会那么容易被二姨娘处处压制了,可这样肯定还是不够的。这种权力一旦被人剥夺,就等于又是什么都没有了。 到底应该怎么做呢?……林暮烟陷入了沉思。 “大小姐,老夫人派人给送对牌来了,这下我们以后就不愁月银会被扣掉,被那些恶奴才欺负了。”水香兴奋地大声嚷嚷着从外面跑了进来。 就连跟着她后面进来的秋燕和春桃,都能看出脸上明显地带着喜气洋洋。 随后老夫人跟前的赵嬷嬷就走了进来,请了安之后,从怀里掏出一副对牌,恭恭敬敬地交到大小姐手上之后说道:“这本是老夫人的对牌,老夫人希望大小姐能替大夫人好好利用,还林府一个清净。” 看来,祖母是希望母亲能够继续当家的,尽管林老爷是站在二姨娘这边的,那自己也总算不是孤立无援了。 送走赵嬷嬷之后,水香三个人显然仍是很兴奋的样子。被欺压了那么多年,突然有一天被告知可以自由了,只要是个人都会有这样的反应的。 而林暮烟没有真正地经受过这种多年的欺压,所以她心底的喜悦也就没有那么强烈。不过,也因此她也就成为了此刻最冷静的人。 已经到手的这个对牌,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被收回去。而且在这个皇权至上的社会,就是整个林府自身都不一定能够永保平安,那眼前看到的这些利益又有什么用! 那究竟要怎么做呢?林暮烟沉思道……这并不是个简单的问题,对于她一个刚到这个世界没多久的小姑娘,那就尤其难了。 林家世代是做丝绸生意的,到了林老爷的手里,还成为了丝绸业数一数二的皇商。有如此的成功,林老爷的精明能干肯定是起了非常重要的作用的,但如果没有了精湛的绣艺,也是万万不可能成功的。 而这个精湛的绣艺,正是来自于当年的大夫人。 当年,大夫人设计并亲自绣出来的绣品,只有皇族的几个重要人物才能拥有。而按照那些绣样,由林家其他绣艺出色的人绣出来的,又会世家大族哄抢的目标。他们都以能拥有这样的一件绣品,是标榜了他们的身份。 而幼年的林暮烟很早就显示出了绣艺方面的天赋,要不是“生病”了几年,早就应该超越其母了。 二姨娘虽然也是出于丝绸之家,可她的绣艺拿大夫人母女比起来,是相距太远了。 林家这些年之所以还会有好的绣品供给皇室,却是因为二姨娘做了些手脚。 林暮烟和母亲生病的那些年,二姨娘得到了掌管内务的权力,借此她开始克扣林暮烟母子三人的月银。林暮烟被逼无赖,为了生存,只得强撑病体绣一些东西,让秋燕她们拿出去卖一些银子。 由于是偷偷溜出府的,秋燕她们只得在黑市上售卖。而这一切都被二姨娘的爪牙掌握得清清楚楚。 二姨娘当时也是灵机一动,找人把那些绣品都买了下来。并且把这些绣品当成是自己的,拿给林老爷,继续供给皇室。 也正因了林家多年树立下来的口碑,和这些冒牌的绣品,林家才能在皇商中屹立不倒。 手上轻轻地抚摸着之前刚绣出来的“残荷图”,又把这些前前后后地都想清楚之后,心里不由踏实了许多………… “春桃,你去把我之前的绣样全都给我找出来。水香,你去大夫人那里把她之前的绣样也都给要过来,就说我有用。”林暮烟接着吩咐道。 两个丫头应了一声,就匆匆忙忙地各自忙去了。自从老夫人给了对牌之后,三个丫头干起活来,都特别得劲也特别卖力。能够不再被人欺负,能够扬眉吐气,这对一心为主子的丫头的人来说,已经是最理想的状态了。 秋燕瞧了瞧闭目养神的大小姐,坐在床边轻轻地给她锤起腿来。 大小姐真是让人越来越琢磨不透了,拿到老夫人的对牌,应该是非常开心的,可她一开始看上去似乎还有些心事重重。大小姐绣出来的东西,虽然针脚还是那个针脚,手法也还是那个手法,可整个看上去感觉上就是跟以前完全不一样了。还有大小姐那惊人的走路速度,以及在大夫人院中那不经意的“拳脚功夫”…… 不过,尽管捉摸不透,可却让身边的人越来越有一种踏实的感觉,总感觉现在的大小姐不管发生什么事都能应付得了。 “秋燕,你说我参加绣艺大赛有几成获胜的把握?”闭目养神的林暮烟突然问道。 “大小姐,你决定参加绣艺大赛了?别人我不知道,您要是决定参加,肯定能获胜的。”秋燕喜滋滋地说道,心里着实高兴。以前的大小姐不知为什么,就是对这些不感兴趣,她们这些丫头也只有干着急的份。 从未见过秋燕这么开心过,从见到她的第一眼开始,这个丫头一直都是给人老成持重、冷静沉着的感觉。如今这样才有点像这个年龄的女孩该有的样子,可见以前是受了不少委屈的。 不过,她的忠心护主还是着实让人感动的。 然后就迷迷顿顿地不知睡着了多久,醒来时,水香和春桃早就回来了。 本以为见到三个丫头时,又会带回来什么新鲜好玩的消息。谁知,那两个丫头倒没什么,水香从进屋就是嘟着个嘴,一句话也不说。 好不容易放松下来的林暮烟实在是有点受不了这个诡异的气氛,带着点戏谑地说:“水香,你是不是没好好给我办事啊,要不然拉长着个脸做什么。” “大小姐……”水香抬眼瞧了瞧大小姐,又看了看秋燕和水香,欲言又止的样子。 “水香,你什么时候也变得婆婆妈妈的了,你不是一直都是有什么说什么的吗。”又转向秋燕和春桃,“还有,秋燕,春桃,在这个大院子里,我们是一家人,如果有什么事你们都不告诉我,我岂不是一直要蒙在鼓里?我也明白,你们不告诉我是为了不让我心烦。可是,只有我知晓了,才能一起想办法解决的,不是吗?” 秋燕和春桃对视了一眼,朝水香点了点头,可水香眼见着都快哭出来了。她是个直性的肠子,一直觉得老天对大小姐太不公了,好不容易盼到今天,没想到还是这样。 她吞吞吐吐地说了出来,原来今天她到大夫人院子里去拿绣样,半路上就看到二姨娘的丫头翠凤在路边趾高气昂地指挥着一些小丫头干活,心里就觉得奇怪,主子在佛堂罚抄经书并且被禁了足,她一个奴才还在这里耍威风。 于是,水香就拐到别处,找了要好的丫头打听了才知道,虽然二姨娘被老夫人罚了,可是老爷却免了她的禁足,罚抄经书也只是由底下的丫头代替做做样子罢了。二姨娘仍旧跟以前一样,想做什么做什么,甚至有点摇身一变狐媚子,整个要贴上老爷献媚的感觉。 而且最让人无法容忍的是,二姨娘在老爷跟前说了之前世子爷的事,并且提出不让大小姐参加绣艺大赛,只由她的女儿林乐瑶参加。这个提议,好像也被林老爷接受了。 听完水香的一番话,林暮烟心里倒没觉得不痛快,好像这一切早就在她的预料之中,一点都不奇怪。 她只是嫣然一笑,“我还当多大的事,就这么点子事,也值当的么?” 她说完这句话,三个丫头都睁大了眼睛瞧着她,好像要从她脸上找出什么不寻常来。 “好了,别看了,你们大小姐我正常得很”林暮烟用手在三个丫头眼前挥了挥,“只是看来,眼下在这个府里,我们除了依靠自己,是不能指望别人的。你们都打起精神来,一切都才开始,以后我们要经历的奇奇怪怪的事情还多着呢。” “是的,大小姐”三个丫头竟然立刻异口同声地回答道。 多年受苦的经历,以及对如今大小姐的信任,让她们也是很快地接受了现实。 “接下来我们有很多事情需要做,首先要把老夫人给的对牌好好地利用起来,接下来就是好好地准备绣艺大赛的事。”林暮烟吩咐道。 三个丫头又是睁大了眼睛看着林暮烟,怎么,大小姐还是给气糊涂了吗? 林暮烟也没理她们,只是继续宣布着她的决定。 首先,得先把大夫人、大少爷、大小姐院子里的下人都清理一下,那些来路不明或者平时就不忠心的,全部赶出去,只留几个贴心的照顾着。 其次,就是要好好地准备绣艺大赛,三个丫头帮着整理以前的绣样,并且到外面去寻找新的素材。 然后又仔仔细细地安排了详细的细节,每个人具体要做的事。 第十二章 对牌 听到大小姐的安排,三个丫头才感到精神振奋起来。 要说这院子里,哪些奴才是忠心的,哪些是二姨娘的眼线走狗,没有谁比她们更清楚的了。这些年这些人都以为大小姐永无翻身之日了,也就不怎么掩饰自己,一个个都嚣张得很,除了几个隐藏得比较深的。即使如此,时间久了,也多少会漏出一些蛛丝马迹的。 至于大夫人和大少爷那里,自有他们贴身的丫头嬷嬷。她们都是原本大夫人从娘家带过来的,或者嫁到林家后收留的孤儿,这几个都是绝对忠心的。 只有先把那些居心叵测、怀有二心的奴才给清理掉,才能保证以后没那么容易就被人下毒、陷害。 而绣艺大赛本来就是皇室举办的,最后她能不能参加,恐怕也不是一个林家老爷能完全决定的。就算二姨娘的兄长在皇上跟前再是个红人,侯爷府也不可能就是个摆设。 虽然从未见过外祖侯爷府中的人,可这些日子也听秋燕她们说起过一些。 当初母亲嫁到林府,是违背了外祖父、外祖母的意愿,之后侯爷府就断绝了跟母亲的往来。母亲为了证明自己没嫁错,一直在努力,可是在林府却过得越来越差。所以,当母亲病倒之后,也不让人去侯府报信,倒不是记恨老侯爷,只是觉得愧对父母。而当时她认为自己能做到的,就只有让老侯爷夫妇少为她操点心而已。 要不然,要是知道自己的女儿、外孙被人欺凌成这样,那暴脾气的侯爷夫人还不把林府放把火给点了。 要知道在老侯爷的一子二女中,侯爷夫人最疼爱的就是大夫人了。为人父母的,总希望自己的子女能有个好的归宿,可当时的林家少爷林文昊让他们感觉就是一个见钱眼开的势利商人。但是,被花言巧语迷晕了头的大夫人根本就听不进去父母的劝告,依然自作主张嫁给了林文昊。 侯爷夫人也是一时气急,跟大夫人断绝了往来,可心里却是非常记挂的,只是拉不下这个脸来而已。 “大小姐,现在有了老夫人的对牌,我们也可以随意出府去了,要不我明天去侯爷府走一躺?”秋燕问道。 “不着急,骨肉情亲总要续的,但不急在这一时。我们还有很多事要做呢,得先把手头上的事处理好,不要让我们在外祖父母跟前太过悲惨,到时他们也就不会太过伤心了。”林暮烟思忖片刻后说道。 “秋燕,你拿着老夫人的对牌,到帐房上去支五百两银子出来。水香,春桃,你们到大夫人和大少爷的院子里去,帮他们的贴身丫头嬷嬷把要清理的名单给整理出来。” 吩咐好了之后,三个丫头都各自领命而去。 虽然对于在绣艺大赛中能否获胜,林暮烟心中是不能肯定的,可是能肯定的是她一定要在这京城拥有属于自己的一席之地。这样才没有人能够像以前那样捏死一只蚂蚁一样地,陷害她和她的亲人。 除了要在绣艺大赛中露脸,让大家都知道京城刺绣第一大家林府,不但有一位二小姐林乐瑶,还有一位嫡生的大小姐。除此之外,还要有自己的财权,这也就是为什么她让秋燕去帐房上支出五百两银子。 林暮烟坐在东窗下的榻子上,阳光和煦地照在身上,浑身痒酥酥地舒坦。她伸出一双手,仔细地看着。这双手十指纤纤,在阳光下显得那么地圣洁。 虽然食指和中指上留有长期拿针磨出来的茧子,可也看得出来,以前这位林家大小姐是有多爱惜自己的这双手。甚至灵魂已去,这双手的记忆仍旧完整地保留了下来。 既然自己现在成为了这双手的主人,就不能辜负它。它的娘亲,它的外祖父母一定都在期待着有一天能发出灿烂的光彩。 正在思忖着,就听到外面闹哄哄的声音。其中一个尖尖的声音,一听就知道是林乐瑶。每次听到这个声音,就感觉脑仁疼,也不知道她们怎么能够如此乐此不疲地来找茬。 说话间,林乐瑶和双胞胎姐妹俩以及几个丫头奴才就走了进来。秋燕她们三个不在,外面自然不会有人能拦得住她们。 看着气呼呼站在自己面前的林乐瑶,心里虽然不快,可转念一想又感到一阵的轻松。 这二姨娘虽然就像个有着千年道行的狐狸一样精,可她的女儿林乐瑶却没有得到她的真传。 林乐瑶刁蛮任性,虽然她也会巴结老夫人、老爷,也知道装出一副乖巧的样子,可是一旦有些事情不合她的心意,或者超出了她的底线,她就开始不懂得隐藏了。张牙舞爪,所有的心思都暴露无遗。尤其是在没有二姨娘在一旁敦促的时候。 今天林乐瑶的这副样子,显然已经是气急败坏了。 “我说林大小姐,祖母给你对牌,可不是让你耍威风的。你想把谁赶出府就赶出府吗?还有,你一句要支五百两银子就支五百两银子,连用在哪儿都不说。连我母亲也还没能这样呢。” 听了林乐瑶的话,就感觉非常好笑,果然她们在这府里的眼线是众多啊。那办事的人还没回来呢,她们就什么都知道了。还这么迫不及待地追到门上兴师问罪。 “外面就没有人了吗,我大小姐的房间岂是让什么阿猫阿狗都能随便进来的。这要是传出去,还不让外人耻笑了去。”林暮烟厉色说道。 “祖母给的对牌,我要怎么用,那是我的权力,你要是觉得有什么不妥,可以直接去跟祖母说。至于你的母亲,再提醒你一次,她只不过是个姨娘,还轮不上跟我相提并论。” “你……你”林乐瑶气得话都噎在喉咙里,说不出来了。 “好,好,大小姐说得真好”正在这时,水香回来了,心直口快的她忍不住为大小姐鼓起掌来。 要知道以前的大小姐一直都是忍气吞声,她们这些下人也只有在一旁干着急的份。如今大小姐的这些话,似乎为她们出了多年的恶气。 “可恶的奴才,什么时候轮到你来说话了,给我打”还没等林暮烟反应过来,离水香最近的家丁已经握着棍子向水香身上抽去。 林暮烟随即几步走过去,夺下了家丁手上的棍子。可即便行动很迅速,水香还是被狠狠地抽了几棍子。 一边用自己的身体护着水香,一边用手紧紧地抓住家丁手上的棍子。那家丁憋红了脸想要把棍子给抽出来,可那棍子就像生根在了大小姐手里一样。 因为担心着水香的伤势,林暮烟直接把棍子抽了出来,搡得那家丁直接摔了个大跟头。 这边水香一开始都疼得差点晕过去了,看到那家丁的狼狈样,又哇的一声笑了出来。 这下林乐瑶气得脸都快绿了,可是不管她怎么使出冷厉狠绝的眼色,那几个家丁都没一个人敢再靠近大小姐。 进也不是退也丢脸的林乐瑶就这样尴尬地呆站在那儿,心里恨得咬得牙齿嘎嘎响。倒是双胞胎姐妹还算机灵,对那几个家丁丫头说道:“都傻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扶二小姐回去。” 林暮烟也没功夫理睬她们,任由她们离开后,她和几个丫头把水香扶到了榻上。 掀开衣服,身上是一条条青紫的棍子痕迹。幸好的是,仔细检查之后并没有发现伤及骨头。 看到水香身上的伤痕,林暮烟心中只感到一阵阵地发酸。水香要不是做了自己的丫头,怎么会遭遇这些。这几个丫头如今看来,都是对自己极忠心的。 见大小姐眼里含着泪,水香倒是有点慌了手脚,她大大咧咧地笑了起来,尽管每笑一次,都要很痛苦地吸一口气,“大小姐,您去歇着吧,我皮糙肉厚的,一点都不疼。” “傻丫头,我要是走了,你能找到更好的来帮你调药治伤吗?”林暮烟说着就走到她的柜子前,抓起了药。 在她醒来的这段时间里面,就像蚂蚁搬家一样地渐渐地把她房里的衣柜改成了药柜。 她从药柜里取出几味药,放到研钵里磨了起来。水香正准备阻止,就见秋燕和春桃从外面风风火火地走了进来。 春桃接过大小姐手里的药杵,秋燕看了下水香的伤势后,才略略舒了口气。 林暮烟知道她们三个丫头从小一起长大,又一起经历了那么多事,她们之间自然是有着平常人没有的默契,很多事情不需要说,心中自会了然。 秋燕帮水香掖好衣服后,随即又似愁云袭来,“大小姐,老夫人病了,而且好像病得还挺重的。” 第十三章 老夫人病了 林暮烟突觉心中咯噔一下,眼前尽是那慈祥的面容,“秋燕,你细细说来,到底是怎么回事。” “大小姐,听老夫人院子里的丫头说,因为连日的气急攻心,再加上在二姨娘的事上老爷又违背了老夫人的命令。昨夜又偶感了风寒,今日一早起床就觉头晕乏力,后来上吐下泻,一天都没能消停。”秋燕回道。 “大夫来看过,吃了药也没用吗?” “那张大夫一直在老夫人的院子里,已经换了几副汤药了,一点效果都没有,说是年岁大了,怕是……”秋燕没再继续说下去。 “张大夫?哪个张大夫?是以前给我看病的那个吗?”林暮烟惊问道。 这一提醒,秋燕她们都好像才如梦初醒一般,一个个都震惊得张大了嘴,半天没合上。 “难道说,二姨娘她……她……竟敢对老夫人……” 林暮烟气得攥紧了拳头,这二姨娘现如今真是越来越过份了。连老夫人她都敢害,这次如果不把她的罪行给揭露出来,指不定她以后还会去做出多少伤天害理的事呢。 “春桃,你就留在这儿照顾水香,药磨好之后,用黄酒调和,然后再给敷上。再煮上一大盆艾草水,要浓浓的,两个时辰后,让水香坐到桶里,浸泡一个时辰。”林暮烟对春桃吩咐道,又强按下了想要逞强起身的水香。带着秋燕去了老夫人的院子。 来到老夫人的房里,老夫人刚从净房出来,正脸色蜡黄地躺在床上。尽管林暮烟已经走至她的床前,她却一点都没有察觉。 看到大小姐来了,老夫人跟前的赵嬷嬷赶紧给让了座。问到祖母的病情,赵嬷嬷不由就眼泪下来了。 这赵嬷嬷是老夫人从娘家带过来的陪嫁丫头,一辈子就守着老夫人也没嫁人,这老夫人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她恐怕也活不成了。因此此时也是非常地焦心。 “赵嬷嬷,既然这张大夫瞧了祖母的病,并没有气色,为何不重新请个大夫来。还有,难道祖母不知这张大夫就是给我和母亲、弟弟开方子的大夫吗?” 听到大小姐的话,赵嬷嬷是唬了一跳。之前,大小姐告诉老夫人二姨娘在药中下毒的事,她也是知道的。因为苦于没有证据才不了了之,也没再深究。可她万万没想过,二姨娘胆敢在老夫人的药中做什么手脚,除非她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赵嬷嬷到底也是跟着老夫人见过世面的人,很快她就让自己镇定下来。她在林暮烟的跟前跪了下来,诚心诚意地磕了三个头。林暮烟和秋燕拉都没拉住。 “大小姐,既然您和大夫人、大少爷的病能好,那您肯定有好的大夫,快找来给老夫人瞧瞧吧。就算要了我这条老命也可以呀。” “嬷嬷,您快起来吧,我是祖母的嫡亲孙女,况且祖母对我又是这么的好,救她,我是义不容辞的。只是,我需要嬷嬷你能先替我保守一个秘密。”林暮烟抓着赵嬷嬷的手,她是相信眼前的这个老家人的。 “其实,并没有什么别的大夫,那个大夫就是我。我需要赵嬷嬷暂时先帮我隐瞒这件事。” 赵嬷嬷立时瞪大了眼睛,眼前的这位大小姐虽然接触不多,要说绣艺无人能比,那是不用怀疑的。可从来也没有听说过会什么医术啊。 但是眼下老夫人的病情紧急,她也顾不得想那么多了,就说道:“大小姐,老奴心里都明白,只要能治好老夫人的病,我什么都会配合的。” 林暮烟也心急着祖母的病,也顾不得再说什么了。她先从怀里掏出了针灸包,展放在祖母的床上。 先是从中取出一根针,扎进老夫人的虎口穴中。只见老夫人哼的一声,粗粗地出了一口气,神色也舒缓了下来。 她这才放下老夫人的手,并用三根手指搭在脉搏上切起了脉。只一会的功夫,她眼前一亮,果不其然是不出所料啊。 给老夫人掖好被子,坐到桌子前,拿起秋燕早已摆好的纸笔,略一沉思,写下了一个方子。 她把方子交给秋燕,并仔细嘱咐了几句之后,秋燕就拿着方子抓药去了。 “赵嬷嬷,你去帮我把张大夫开的药方还有头几糟煎剩的药渣,给我拿过来。” 赵嬷嬷也没有多问,应了声是,就出去按照大小姐的吩咐做事去了。 林暮烟也没闲着,她继续拿出针灸包,依次在老夫人的几个穴位上扎了起来。要知道她这扎针灸的绝活,还是当初偶然间得到了一部奇书,经过仔细琢磨才练就的。鉴于当初得到记载易容术书籍的经验,为了不被没收掉这本书,她是谁都没告诉。 这本奇书上不但记载了针灸的内容,还有许多诊脉、制药的方子,甚至还有很多养身、美容的方子。这些内容跟平时看过的医术,很多地方都不相同,当然绝大部分内容都是平时看的医术中所没有的。 一开始只觉得这本书有点荒诞不经,可是经过多年在爷爷的诊室中的耳濡目染,和亲身经历过一些病例,越来越觉得书中所载确实是有道理的。等到她准备在自己身上实验这些理论时,就已经不明不白地来到了现在的这个世界了。 眼下,她屏气静神、沉着地为祖母扎下每一针。外界的一切烦扰杂音都于她来说是充耳不闻,下针之手却有如神助一般。 等她下好针,稍事调息歇息之后,秋燕和赵嬷嬷也都一前一后地回来了。 为了不再有偏差,秋燕拿着刚抓回来的药包,到院子里亲自煎起了药。 赵嬷嬷也把张大夫开的药方和前几次煎剩的药渣,都拿了回来。当时,赵嬷嬷刚刚拿到这些,准备离开时,就听见二姨娘跟前的丫头翠凤的声音,只差一点就撞了个正面。尽管是在老夫人自己的院中,赵嬷嬷也是历经过多少市面市情的人,恁是如此,还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林暮烟接过赵嬷嬷拿回来的包裹,打开逐一细细地察看了起来。看那药方是没什么错的,无非就是止泻、滋养的普通方子。 看来这张大夫也是个没什么大能耐的人,很显然他又是在药里面加了一点什么。 果然再细细地察看那药渣子,其中又是多出了那一味金麻黄。 据得到的那本医书记载,金麻黄乃是藏北苦寒之地才会有的,不但要气候寒冷,还得是在高原地区。 而这段时间查阅的有关大齐国的历史、地理书籍,大齐国乃是一片平原地区,不要说藏北那种极高的高原,就是稍微高一点的地方都是极少的。 那这张大夫究竟是从什么地方弄来的这金麻黄?难道他不是大齐国的人?林暮烟心中不停地旋转着这些疑问。 可是眼下最要紧的不是这个事,眼下要紧的是祖母的病和揭露二姨娘的罪行。 老夫人喝下秋燕刚给熬好的药后,立时脸上的红润就多了一些。林暮烟又轻轻地在她胸口来回推按了几下,就见她幽幽地醒转过来。 赵嬷嬷见老夫人醒过来了,激动得跪在了老夫人的床前。又是给老夫人磕头,又是给大小姐磕头。虽是老泪纵横,可却是满脸大难劫后的喜悦。 “快起来吧,怎么还越老越回去了,在孩子面前成个什么样子。”老夫人跟赵嬷嬷虽是主仆关系,情分却是不同一般。 赵嬷嬷赶紧擦了擦眼睛,站了起来,把事情的前因后果都大概地跟老夫人讲了。因为顾及到老夫人的身子还虚,也没敢说得太细。只是若不乘此机会,不但老夫人白糟了这番罪,就连大夫人母子三人的冤屈,以后很难再找到机会得到伸张。更重要的是,就怕二姨娘从此再没了惧怕,行事更是狠毒嚣张了。 尽管说得很软和,老夫人还是给惊着了。况且这老夫人向来性格刚硬耿直,又最厌恶姨娘以下犯上的事,可没想到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在自己身上会发生这种事。以前只是听林暮烟说了,如今这事切身发生在自己身上,况又做得如此狠绝歹毒,怎能让她不气。 林暮烟坐到祖母的床前,给她胸口顺了顺气,安慰她道:“祖母,您不要生气,现下因为之前药力的作用,您的身子还很虚弱。要是再动了气,只怕于恢复不利。您现在就闭目养神,所有的事情都交给烟儿和赵嬷嬷就好。” 老夫人听了林暮烟的话,确实觉得胸口一阵阵气血翻涌,头晕脚软,虽不至于像之前那样昏迷过去,可好像确实也不是能动气的时候。 看到祖母冷静地强制自己平静了下来,林暮烟松了口气,她用力地握了握祖母的手,“祖母,您先好好歇着,我跟赵嬷嬷先出去了。所有的事情交给我们就好,您放心。” 留下秋燕在房内照顾老夫人,林暮烟和赵嬷嬷出至门外,之前日常给老夫人请平安脉的王大夫早已候在了院中。 两相见礼之后,赵嬷嬷拿出了之前开的药方和煎剩的药渣,林暮烟就大概地指出了其中的问题。 可能是这件事情确实非同小可,让人有点震撼,王大夫和老夫人一样,都没有提出为什么大小姐会懂得这些医理。 王大夫是个有了点年纪的人,六十岁左右,虽然头发有点花白,可是保养得宜,整个人就是一副仙风道骨的样子。 他虽然不是御医,可是在京城却也是有着响当当的名气。只因他不喜名利,就连当年的皇上和如今的皇上请了他几次到宫中任职,都没能请到。 到了这个年纪,他本来已经不大出门为人诊治了。可是因为当年林暮烟的祖父与其有着不小的交情,因此今日听到被派去的人说老夫人遇到了很大的难,他立刻就跟着来的人到了林家。 听了大小姐的话,这王大夫也是个历经世情的人,他立刻明白了其中的缘由经过。当年林家祖父曾经于他有救命之恩,君子受人点滴之恩当涌泉相报,在他看来,如今不管为林家做什么都是应该的。 “大小姐,你的意思我明白,有人在林府作怪害人性命,不要说害的是老夫人,就算是其他人,我做为一个治病救人的大夫,也一定会秉公执言的。”王大夫捻须说道。 “王大夫,我们老夫人这次可是遭了大罪了,差点连命都没了。如果不把那害人精给揪出来,恐怕不知她今后还要怎么害人啦。”赵嬷嬷愤愤地说道。 王大夫没再说什么,只是做了个对林暮烟做了个请的姿势。 林暮烟会意,立即在前面带起了路。王大夫紧随其后,赵嬷嬷也跟在后面,她们一行来到了林老爷的上房。 门口的小厮通报后,直接领着她们进去了。到了上房的厅中,正好二姨娘和那张大夫都在。 只见林老爷在厅中焦急地踱来踱去,他看到王大夫来了,立即快步走上前,拉住王大夫的手,把他让到主宾座上。显然他已经为老夫人的并急得都快乱了方寸了。 “世伯,您老人家来得真是及时啊,老夫人身子一直都是硬硬朗朗的,前几日不知怎么偶感风寒,如今竟一病不起了。我正跟张大夫商量着该想个什么法子呢,您老人家来了可就太好了。”林老爷说着,还紧握着王大夫的手。 看着这林老爷心急如焚的样子,林暮烟心里对他的印象才稍微好了些。虽然他对她们母女三人不怎么关心,可对这老夫人的孝顺却是真切的。只是可笑的是,他被人利用了都不知道,还在跟这什么张大夫商量如何给老夫人医治。 “世侄先莫要着急,我刚刚去看过老夫人了,只是有些问题需要跟之前看的大夫讨教一下。”老头子拽了几次,才算是把手从林老爷的手里抽了出来。可那林老爷却似毫无知觉似的,引得一旁的丫头奴才都差点笑出了声。 王大夫从怀中拿出了那张方子,交给一旁的丫头递给张大夫,“还请张大夫仔细地瞧瞧,这是不是你这两日给老夫人开的方子。” 那张大夫接过丫头递过来的方子,看了看后很不在乎地说,“没错,确实是我写的方子,请问老先生有什么问题呢。” 王大夫没有回答他的话,只是对着林老爷说道:“还请世侄把这张方子妥善地收好,这可是能派上大用场的。” 林老爷没弄明白其中的意思,只是听到有大用场,就赶紧拿过张大夫手里的方子,谨慎地收进了袖中。 看到林老爷收好方子后,王大夫就朝赵嬷嬷使了个眼色。赵嬷嬷立刻会意地从手里的篮子中拿出一个包袱,跪在了林老爷跟前。 赵嬷嬷这突然一跪,把林老爷吓了一跳。这可是老夫人跟前的老人儿了,平常自己都要敬她三分,“赵嬷嬷,你这却是为何?” “老爷,老奴服侍了老夫人这么多年,自认为尽心竭力,可没想到到如今,却犯了天大的罪,还请老爷惩罚。”赵嬷嬷神情悲痛地说道。 林老爷正准备问是怎么回事,就见赵嬷嬷把那个包袱打了开来,露出来一堆药渣子。 第十四章 替死鬼 见到这堆药渣子,张大夫脸上先是闪过了一丝惊讶之色,随即就恢复了冷峻的表情。好像这一切都跟自己没关系,又好像对于这一切早已胸有成竹。 “这是什么东西?你把这些药渣子拿来做什么?”林老爷狐疑道。 “老爷,都是老奴没有尽到责,老夫人服药的事本应由老奴亲力亲为,才不至出错。如今出了错,只能是老奴的责任了,还请老爷惩罚。”赵嬷嬷说完,就跪在那里低着头,也不说话,也不起身。 “赵嬷嬷,这都火烧眉毛了,你一次性把话说清楚,我听你这话的意思是这个药有问题?”林老爷急得站了起来。 眼看问到了关键问题,林暮烟轻轻咳了一下,王大夫立即会意。他站起来对赵嬷嬷说道:“嬷嬷,借你的簪子一用。” 赵嬷嬷随即拔下了头上的簪子,交给王大夫。 王大夫接过簪子,拿起地上的药包,对林老爷说道:“世侄,这药的确是有问题。”说着,他用簪子拨动着药渣子,并指着其中的一种给林老爷看。 “张大夫开的方子共有十八味药,可是看这煎剩的药渣,却是十九味,却不知是什么原因。” 听到王大夫的话,林老爷早就炸开了。他虽不懂医,可是却知道药吃得好,能救人的命,吃得不好,却是会要人的命的。 这药里面无端端多出了一味药,毫无疑问肯定是有人做了手脚的。 他没想到在他的林府,竟然有人敢在老夫人的药里面做手脚,那可是他的亲娘啊,从小为了他,受尽了千辛万苦的亲娘。他纵然再不孝、再忤逆,也断然不能容忍有人要害他的亲娘。 “把所有给老夫人煎药、抓药的人都给我押过来。”不过,在盛怒之下,他也没有忘记先给老夫人诊治要紧,“世伯,这老夫人的病如今是该怎么个诊治法,还请您老给重新开个方子呢。” “这个是自然,老夫刚刚已经给老夫人诊治过,也已开了方子,现在已无大碍,只需好生调养即可,”王大夫捻须笑道,“只不过要提醒世侄的是,老夫人年事已高,再经不起第二次折腾了。” 说话间,给老夫人抓药、煎药以及在院中打杂的几个丫头和家丁都带到了。 看着跪在地下的几个人,林老爷气就不打一处来,他猛地拍了下桌子,惊得那几个人浑身哆嗦地跪着,连头都不敢抬一下。 “你们自己说吧,到底是谁在老夫人的药里面做了手脚,现在站出来承认了,我还能顾点情面,要是被我查出来了,到时候可就别怪我不客气了。”林老爷说着,瞪视着那几个人,好像要从他们的脸上看出什么破绽。 尽管每个人都显得战战兢兢的样子,可是却没有一个人站出来说话。 “好,既然没有人愿意站出来承认,那就是你们几个勾结起来共同图谋毒害老夫人的了”林老爷对着外面手一挥,“来人,给我把他们都给押出去,每人先打五十大板,再关到柴房里,等候处置。” 林老爷的话音刚落,就见一个小丫头哭叫了起来,“老爷饶命啊,这药跟我们没有关系,都是二姨娘跟前的翠凤给抓的药,我们只是负责熬药,还请老爷明查。” 听到提及二姨娘,林老爷顿了一下。林暮烟看他那脸上犹疑的神色,好像又要包庇二姨娘的样子。不由心中也有点焦急,正要想个什么法子让林老爷继续追查下去。 谁知林老爷咬了咬牙,厉声说道:“来人,去给我把翠凤带过来”那个去带人的家丁刚转身,他又说道:“顺便让二姨娘也过来。” 虽然林老爷话语中对二姨娘仍是很客气,可这并不妨碍揭开真相。 说话间,翠凤就被带到了。她看上去是一点都不紧张的样子,神色很坦然的跪下给林老爷请了个安。 “翠凤,老夫人的药是你给抓的吗?”林老爷厉声问道。 “回老爷的话,老夫人的药确实是我交给老夫人院中的丫头的,可这药并不是我亲自去抓的,而是刘管家抓好后交给我的,我并不知道这药有问题啊。”翠凤一字一句地说道,虽然仔细地看还是能看出她的一丝惊惶,可她的脸上悠然是一副很无辜的表情。 刘管家?林府的大管家?她们这是临时要抓一个替死鬼吗?这刘管家就会乖乖地替她们顶这个罪? 林暮烟心中是一个又一个的疑问,要说这刘管家可是林老爷的心腹,平常也没看出他跟二姨娘有什么过密的接触。难道这一切真的是刘管家做的? 正在疑惑之见,就见二姨娘人已经到了。而且她的身后还有两个家丁押着一个人,那人正是刘管家。 第十五章 刘管家 刘管家四十岁左右的年纪,圆脸、矮个子,平时给人很忠厚的感觉。在林家做事已经有了些年头,颇得林老爷的信任。任人怎么想,也无法相信他会做出这样的事。 “刘管家,这药是你交给翠凤的吗?这药你给加了东西?”林老爷显然也是很震惊,无法相信的样子。 那刘管家也不跪下,全然不似平常的样子。只是梗着脖子,由两个家丁押着,看也不看林老爷。 这时,二姨娘由刘管家的身后走到林老爷的跟前,把一块崭新的暗红褥垫放在林老爷的椅子上,“老爷,这是我新做的垫子,您坐下歇着,别为这种人气坏了自个儿的身子。”说着,扶着林老爷坐了下来。 “老爷,我也是今儿个听说老夫人的病越来越重了,怎么会一下子就一病不起到这种地步呢,心里就起了疑。再听翠凤说,刘管家向她介绍一个开药铺的朋友,又亲自去给抓了药。心里的疑惑就更重了。因此,就派了人跟着刘管家,好防个不备。没想,就遇着他正准备……”二姨娘微笑地说着,语气很是平缓,一点也没有邀功的意思。 难怪底下人会有那些传言,眼看着这二姨娘在林老爷面前,确实是比平时显得妩媚多了。 不过,这也没能削弱林老爷的怒气,这么多年来,他可是对这个刘管家倍加信任。这刘管家也一直是显得兢兢业业、任劳任怨的样子,他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而且还显得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 “刘管家,我自认一直以来,对你算是不薄吧,这件事真是你自己做的吗?”林老爷喝了口茶,对一旁想要押着刘管家跪下的家丁摆了摆手。 “哼,林老爷,你也不用装好人了,你们林家就没一个好东西。没错,老夫人的药是我做了手脚。甚至,大夫人、大少爷还有大小姐的药,我也做了手脚。我就是要看着你们林家家破人亡!”刘管家说着向地上啐了口吐沫。 “你……你……”林老爷气得脸涨得发紫,手指着刘管家却说不出话来。 “刘管家,现在可不是耍脾气的时候,虽然我是个外人,可我还得提醒你,可得把话说清楚了,这可不是小事。”王大夫在一旁说道。 “老先生,这个我自然知道。可事已至此,索性就都说出来,我也图个一吐为快。”刘管家瞪红着一双眼睛,死盯着林老爷,“林老爷,要是我说出我爹的名字,恐怕你就不会这么惊讶了。” “你爹?你爹叫什么?” “刘之孝” “刘之孝?你是刘之孝的儿子?”林老爷显然是完全没有想到,看着刘管家就像看到了鬼一样。 “哈哈,没错,林老爷,你万万都没想到吧。当年,你们林家把你们自己犯的罪,栽赃到我父亲身上,害得我们刘家被满门抄斩。可你们却不会想到,我会被人给救下来。” 原来,当年这刘管家的家里跟林府一样,都是丝绸商人。当时,林府还没有像现在这样不但是皇商,还被封了爵。那时,也就是一个普通的商户。 而刘家当时已经是皇商,因为林、刘两家的祖先颇有些渊源,再加上刘家老爷刘之孝为人很是古道热肠,对林家一直都是帮护有加。 有一年,现在的林老爷林文昊的二叔林宝来,把刘老爷刘之孝交给他采办的一批江南丝绸里,参杂了一些岭南的丝绢。 要知道岭南丝绢跟江南丝绸是完全不一样的品类,很容易就被查了出来。 皇家的贡品跟平常市井的买卖可是不能同一而论的,等级上稍微有点差错都会受到严厉的惩罚,更不用说这种故意的参杂别的品种了。 皇上知道后震怒非常,立时就要治欺君之罪。当时,刘老爷就希望林家能站出来承认,毕竟他们不是皇商,对皇家的规矩不了解,至少还不会被治欺君之罪。 可是林家不但不承认,反而检举说刘家早有藐视皇家的意图,已经是不止一次以次充好了。 就这样,刘家被满门抄斩,而林家却逐渐得到皇上的信任,后来也成了正宗的皇商。 听了刘管家的话,虽然他说出来的理由,足以让人相信这一切却是都是他做的。可是林暮烟还是不能认为这一切跟二姨娘没有任何的关系。因为这刘管家要报仇,他所做的这一切根本就不是最好的方式,现在也不是最好的时机。可这其中到底有什么内情呢? “罢了,来人,把刘管家押到柴房里关起来,好好给我看着。”林老爷已没了先时的怒气,整个人都有点无精打采的。 “慢着,”眼看着刘管家就要被带走,可能就被处理得人间蒸发了,这件事也就会板上钉钉。林暮烟着急地站出来阻止道。 “父亲,这刘管家现在还得留一下,还请容烟儿说几句。” “有什么话,就赶紧说吧。”林老爷有点心不在焉的。 “父亲,这刘管家说是他在药里面做了手脚。可是,刘管家还没说清楚他到底是在药里面做了什么手脚呢。” “是啊,世侄,这个药可不是什么常见的药,我也是偶然的机遇,才得以在书上见过,这世上恐怕知道的人是少之又少的。”王大夫也说道。 “哪有那么麻烦,难道他还能往自己身上揽罪不成。”林老爷显然有些不耐烦了,很想把这件事早点结束,不愿再旁生枝节。 “父亲,这药形似黄芪,细看的话,一般人也是能看出来是不一样的”林暮烟拦住准备带走刘管家的家丁说道,“它的名字叫做金麻黄,按照使用计量,毒性可以远远超过砒霜的一味毒药。” “好了,不要再说了,一个只懂刺绣的女儿家,又懂什么医药,也来恣意妄谈。你还是赶紧去照顾你的祖母要紧。”林老爷挥挥手,示意家丁把刘管家带走。 “慢着,世侄,大小姐的话没错,她在医术上的见识不见得比老夫少啊。”王大夫说道。 第十六章 张大夫 赵嬷嬷也往前跪行了几步,“请老爷相信大小姐说的话,因为老夫人的病就是大小姐给看好的。” 接着,赵嬷嬷就把大小姐如何给老夫人看病的前前后后,都详详细细地讲了出来。听得所有人都是惊得睁大了眼睛。 在他们的眼里,大小姐的绣艺是一流的,可什么时候又有了如此精湛的医术了? 即使赵嬷嬷一直都是个很稳重的老人儿,这些话还是很难让人相信的。 “父亲,你是不是这一两年来,老是感觉腰酸腿软,如果看账本时间稍微一长,就会头晕眼花的。”林暮烟对林老爷说道。 “是啊,没错,年纪大了一点,都会有这些毛病的”林老爷嗤之以鼻,根本就不以为然。 “二姨娘,你是不是每到了秋冬季就会痰湿上扰,心口隐隐有些作痛?”林暮烟又转而问二姨娘道。 “这个你怎么会知道?”林老爷这才来了点精神。 二姨娘的这个病是胎里面带下来的,自小就是如此。可是除了她的父母还有林老爷之外,别的没有谁知道,甚至连她的贴身丫头翠凤都不是很清楚。 “父亲,您把手伸出来”林暮烟说着,早已拿出了针灸包,在林老爷的茶几旁坐了下来。 林老爷看着布袋中大大小小的针,就感觉头皮有点发麻,神色也有点犹疑了一下,可还是把手伸了出来。 林暮烟从布袋里拿出了一根最小的金针和四根银针,分别扎到了林老爷左手掌的不同部位。并且轮换地不停搓动着每根针头。 这林老爷开头的时候,眉头紧锁,牙齿也紧紧地咬着。可随着扎针的深入,他的眉头也舒展开了,紧握的右手也松了开来,原本有点暗灰的脸色也逐渐显出了红润。 一炷香的功夫后,直到把扎的针都收回了,林老爷仍旧是很舒坦地背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 二姨娘连推了他几次,他才如梦初醒般睁开眼睛,“浑身舒坦啦,浑身舒坦”。 “父亲,这只能是暂时帮您通了血脉,要想以后免受疾病、瘫痪之苦,您还得在饮食和生活各方面有所节制才行。”林暮烟后面的话是越说越小声。 林老爷也是略有点尴尬地点了点头,打了个哈哈,说道:“这个,啊……烟儿,你说药里面有什么问题的?” “父亲,如果说是别的不太常见的药,倒没有什么可让人怀疑的。而这味金麻黄,据书上记载,只能是产于极北高原的苦寒之地。我们大齐国地势平坦,气候温和,是不可能产出这种药的。”林暮烟缓缓道来。 “而且据我所知,我们大齐国的药铺之中,是没有这种药的。再说,大齐国的大夫连这个药的药性都不是很了解,谁又会冒险去用呢。”王大夫接着说道。 王大夫在大齐国可是神医般的存在,跟所有的药铺都有着很好的关系,连他都没见过的药,岂是一个刘管家能弄来的。 况且,问了几次,这刘管家连这个药叫什么都不知道,更不清楚它有什么功效。要说这药是刘管家弄来害人的,实在是有些牵强。 “那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对医药一窍不通的林老爷已经被他们弄得有点晕头转向了。 不但是林老爷如此,就是王大夫、赵嬷嬷他们也是一点头绪都摸不着,他们都看向林暮烟,此刻好像只有她还算是个明白人。 “张大夫,你要上哪里去啊”,林暮烟突然对已经快要走到厅外的张大夫喊了一声,随即她嫣然一笑,好像只是做了个很平常的问候。 不过,这句“问候”却一下子就把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张大夫的身上。 林暮烟飞快地扫视了一下厅中,正如她所料,二姨娘和丫头翠凤的脸上闪过了一丝异样,虽然只是一闪而过,却还是被她实实在在地看到了眼里。 见所有人都盯着他看,张大夫仍旧是神色很淡然地回道:“人有三急,去去就来。”说着,抬脚就准备出厅去。 “恐怕没必要急在这一时吧,张大夫,林府虽说不是很大,可你人生地不熟的,别到时候找不到回来的路,这一去就不回来了呢。”林暮烟也是很淡然地笑着,却可以看到那边二姨娘恨得恨不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林暮烟走到张大夫的身边,向他脸上仔细地瞧了瞧,点了点头,“果然,果然”,然后她转身对林老爷说道:“父亲,您看张大夫是不是跟我们大齐国人长得不太一样。” 这一说,林老爷也仔细地瞧向了张大夫,这一看不打紧,他脸上也是一惊的样子,又向张大夫靠近了一些。 底下的家丁、丫头们也开始了窃窃私语,张大夫脸上也是红一阵白一阵地,立在大厅门口左右不是。 其实不用细看,这张大夫长得是高鼻深目,脸部轮廓就像刀削过的一样,一看就知道不是平原人的长相,只不过平时大家都没有往这方面想,因此也没有太过注意。 “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要冒充我大齐国的子民!”林老爷断喝道。 正准备让一旁的家丁把他给扣下,谁知他一个箭步很快就跑出了厅外,蹬……蹬……瞪,就像飞一样地没了踪迹。 登时厅里厅外所有的人都惊得瞪大了眼睛,就连林暮烟也是愣在了当场,她没想到这张大夫会有这样的身手。 这人到底是个什么身份,混入林府有什么目的? 眼看二姨娘也是一副吃惊的表情,显然她也不知道这张大夫真正的身份,也许他们只是被相互利用了。 现在张大夫逃了,刘管家又坚持说所有的一切都是他自己做的。 虽然,都知道张大夫是二姨娘请过来的,可是这张大夫本身就有很大的问题,根本没有确凿的证据能够证明是二姨娘请他过来害人的。 如今,也只能先就这样不了了之了。可是,林暮烟能感觉到这其中确实是有疏漏之处,只不过自己一时还不能想明白而已,她相信老天自有公道,绝不会让害人的人一直逍遥自在,也不会让她一直恣意地继续害人。 第十七章 难于相见 “好了,虚惊一场”林老爷又开始打起了哈哈。 显然他也明白这件事跟二姨娘脱不了干系,只不过他还是准备包庇下去而已。 “老爷,您也累了,要不先回去休息吧。”二姨娘妩媚地对林老爷说道,那声音跟平常说话的声音完全不同,怎么听着都叫人别扭。 难怪她只能做个姨娘呢,本来还以为她是个人物,如今看来,终究身上少了点当家夫人的气派和气度,恐怕永远只能做个以色事人的小角色吧。林暮烟心里暗暗地想到。 可是林老爷却好像很受用的样子,他抓住二姨娘的手说:“我不要紧,我们还是一起先去看看老夫人要紧。世伯,还请你也跟我们一起去看下老夫人。”说完,他们就一起向老夫人的院子走去。 一屋子的大小人等,也跟着涌向了老夫人的锦香阁。 来到锦香阁,小丫头进去通传之后说老夫人刚刚才醒,请他们进去呢。 到了内室,老夫人已经由秋燕扶起来,半靠着枕头躺着。脸上的气色,看起来已经好了很多,隐隐地还有些红润。 王大夫走山前去,给老夫人把了把脉,点头说道:“已无大碍,只要稍微调养一下,即可完全康复啊。” “那还劳烦世伯给开个方子,给老夫人调养调养呢。”林老爷说道。 “哈哈,世侄,不是我唐突,你放着家里现成的好大夫不用,倒来用我这没用的老朽。”王大夫又捻着他那小山羊胡子笑道:“刚刚我已经看过了大小姐给老夫人开的方子,比老夫开的不知要好多少啊。” “世伯不可这样说,她一个女孩儿家家的,从来都不出闺房一步,只懂得刺绣。即使于医术上懂得什么,也只是偶尔碰巧而已,不能当真啊,还是请您给好生开个方子,才是正题。”林老爷根本不理王大夫的话,只顾按照自己的想法继续说道。 “世侄这话就不对了,不管是医术上还是其它什么方面,只要是有心,不管是在什么环境,都有能成事的人。大小姐不出闺房,不代表她就不能学习医术啊。”这王大夫说话一点都不像其它的老大夫故作深沉,倒像是挺开明挺有见识的一个人,难怪会被冠以“神医”的称呼。 可是林老爷却不认为王大夫这是恭维或者自谦的话,他只觉得这是“神医”的天性,不愿轻易给人开方子。 对于林暮烟为什么会懂得医术,医术水平有多高,这些他可没有兴趣。他要的只是林府能够把生意越做越大,爵位能够越升越高,让那些以前嘲笑他们只是低贱商户的人,都乖乖地夹起尾巴。 因此林老爷也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只是走到老夫人的床前,询问起老夫人感觉如何。 老夫人只是淡淡地回应着,她对这个儿子可以说是又爱又恨。爱的是这个儿子确实是孝顺,对林家的事一直都是尽心尽力,恨的是他眼光太过短浅太过功利,又有点忘本,一点都不记着以前他母亲是怎么被姨娘欺负的,如今他自己却如此地宠信一个姨娘。 “文昊,我身子没什么大碍,毕竟受毒不深,可是佩珊和浩轩却是病了这么多年了,恢复起来自然是慢得多,你也该去看看他们才是,要不然该多冷人的心啊。”老夫人说着看了看林暮烟。 “还有烟儿,这次在我的病上可是立了不少功劳,要不是她及时发现为我诊治,恐怕这会子我已经在另一个世界了。这次无论如何,你可要好好地奖励她。” “母亲说的是,马上我就去看佩珊和浩轩,至于烟儿,回头我就把我那些宝贝,给她送一箱子过去,母亲您看如何。”林老爷打着哈哈,讨好地说道。 老夫人沉吟了片刻,“我们还是听听烟儿她自己有什么别的想要的吧”,她又转向林暮烟“烟儿,你有什么特别想要的吗,都说出来,我叫你父亲一定给你办到。” 听到祖母如此说,林暮烟马上就明白了她的用意,略一沉吟说道:“祖母,父亲,烟儿想参加这次的绣艺大赛,另外烟儿还想讨个对牌,可以让我的三个丫头,能够随时出入府门出去帮我采购一些物件。” “就只有这些吗?还有没有别的想要的?”老夫人示意林暮烟还可以再提一些别的要求。 “祖母,没别的了,就这些。”林暮烟明白就这么个要求,就会让二姨娘恨得牙痒痒了,不知道过后要从中做多少的梗。 与其提很多的要求,还不如只提这一个,这样父亲也不好拒绝,过后想反悔也不太容易。而且,有了随意出入府门的对牌,以后秋燕她们帮她在外面张罗药铺就容易多了。在她看来,现在开这个药铺是非常重要的,这样即使以后出了什么事,不至于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老夫人见林暮烟不再提别的要求,也不好再说什么,就对林老爷说道:“文昊,你看烟儿的要求也不过份,况且这本就是应该的,你没什么意见吧。” “当然,母亲,这不是什么过份的要求,我都准了,呆会儿就叫人把对牌给送过去”林老爷应承着,本来这次老夫人生病也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他在这件事上忤逆了老夫人,害得老夫人气急攻心。如今,他怎么还能再反对。 听到林老爷的话,林暮烟才把一颗心放了下来,虽然知道他不太可能会反对,可是看着一旁虎视眈眈的二姨娘,还是有点悬着心,怕她再出什么幺蛾子。 “好了,说了这么会子的话,我也累了,要休息了,你们都回去吧,”老夫人看着确实是累了,毕竟是上了年纪的人了,可她还是没忘了提醒林老爷“文昊,别忘了去看看佩珊她们母子”。 “是,是”林老爷答应着,又叮嘱了老夫人屋里的丫头等人几句,嘱咐她们要好生地服侍,然后就领着众人出去了。 派人送走了王大夫后,林老爷对林暮烟说道:“烟儿,你跟我一起去看看你母亲吧。” 林暮烟没想到父亲会拉着她一起去看望母亲,也不知他是因为羞愧、无言以对,还是怕会尴尬,去看自己的结发嫡妻,竟还要拉上女儿。 第十八章 赏赐 虽然有些不满,可她还是跟着林老爷走向了大夫人的荷香院。 由于大夫人的荷香院比较偏僻,走的尽是些弯弯曲曲的小路,盏茶的时间也才走了大概一半而已。 当他们刚走到竹林的时候,就见二姨娘的丫头翠凤慌慌张张地跑了过来。看到翠凤,就知道二姨娘肯定又想起了什么馊主意了。 果然,翠凤一脸焦急的样子,跑得气喘嘘嘘的,上气不接下气地对林老爷说道:“老爷,二少爷……” “二少爷怎么了,还不赶紧说”林老爷急了。 “二少爷不知怎么,竟发起了疟疾,起了一身的红疹子,还发着烧,请老爷赶紧过去瞧瞧吧。”翠凤说道。 “这二姨娘果真是狠毒,为了阻止老爷去看嫡妻,竟然在自己亲生儿子的身上做手脚。”林暮烟暗暗冷笑道,“不过,这也许正中了林老爷的下怀呢。” 果然,林老爷立即追问翠凤有没有请大夫,接着也没跟林暮烟说一句话,就跟着翠凤去看二少爷去了。 这一去,恐怕去看大夫人的话,又会从此搁置不提了。 林老爷走后,一行的丫头和家丁也都跟着走了。林暮烟和秋燕就两个人去了大夫人的荷香院。 正好大夫人吃过药后刚刚睡下,也就没有惊动她,只是在她床边坐了坐。看到母亲脸上的气色又好了很多,又担心着水香的身上的伤,就关照了丫头几句后回了自己的院子。 秋燕看来也是一直在担心着水香身上的伤,一进了院子就直接进了水香的房间。 正趴着跟春桃玩沙包的水香,一看到大小姐和秋燕进来,开心得翻身坐了起来,谁知正好坐到了被打伤的地方,又疼得龇牙咧嘴地叫了起来。她那样子看得人真是觉得又心疼又好笑。 秋燕走过去帮着春桃把她扶好,“你就消停会儿吧,都伤成这样了,还这么跟个猴儿似的。” “不碍事,我的伤已经好多了,大小姐的药可真灵,先前儿还跟火烧似的辣辣地疼,现在只要不碰着,就一点儿都不疼。”水香嘻嘻哈哈地说笑着。 林暮烟也走过去看了看水香的伤,果然是好多了,“只要不沾到水,注意保暖,继续敷我抓的药,应该不出七日就能痊愈了。” 想想这三个丫头,自小被大夫人领进府后,虽说名义上是奴才,可是吃穿用度各个方面却是比外面普通人家的女孩儿都要好。 再加上大夫人是个很仁慈的人,从来都没有苛刻地对待过她们,林暮烟自己也不是个刁钻的主子。这几年虽然被二姨娘逼着做了些粗活,可也从来没有遇到过像这种事情。 林暮烟想到这些都是因为自己来到了这个世界,就连祖母被害也是因为自己,心里就有了阵阵的内疚。可是她实在是不甘心,只能给身边的人带来伤害。应该要打起精神,好好地做一些事情才是。 “秋燕,你对那个张大夫了解吗?”林暮烟问道。 “这个张大夫,要说了解,恐怕整个林府除了二姨娘没人了解他,他基本上就是神出鬼没地。”秋燕边回忆着边说道,“几年前,您和大夫人、大少爷突然生病之后,二姨娘就把他领进了林府,也不让他给别人看病,每次来就来这三个院子,把把脉,并且把自己带进来的药交给各个院子的丫头。” “从来就没有人说什么吗?”林暮烟问道。 “谁能说什么呢,二姨娘暗地里把这三个院子的月银都克扣了下来,不要说没钱请大夫抓药了,就是有那个钱,大夫也是带不进来的。况且三个主子都病着,底下的丫头也没个主心骨。就是我们三个,那时年纪还小,谁也没那个主见。”秋燕说道。 “那刘管家呢?我对他的记忆怎么那么模糊?”林暮烟掩饰道。 “刘管家可是林府的老人儿了,一直都是深得老爷的信任。如果他的身世是真的,那他要报复,就是情有可原的。可是他为什么要用这种方式,又在现在这个时候承认呢?这实在是有点让人想不通。”已经听说了林老爷厅中发生的事情的春桃分析着。 “春桃说得没错,秋燕、春桃,你们以后有机会就去打听打听这刘管家是否还有什么亲人,虽说他在林府人面前说是没有成家,却难保他在外面有家室,要是他的家人被二姨娘控制了,那这一切就都可以解释了。”林暮烟对秋燕、春桃吩咐道。 “大小姐,您可也太偏心,怎么这种打听消息的事,倒是只吩咐秋燕姐和春桃姐呢,要知道这可是我的长项啊。别的我比不上她们,这个我可是信心十足呢。”水香瘪着嘴抱怨道。 这番话引得所有人只能是哑口无言地笑着,这水香可真是拿她没办法。 主仆四人正说笑着,就听外面闹哄哄地好像有什么人来了,四个人登时都感到头皮发麻,就怕是林乐瑶以及她的跟班。 这时,一个小丫头跑了进来,“大小姐,老爷派人送来了一大箱子东西,请您过去点收呢。” 这倒是有点让林暮烟出乎意外,本来以为林老爷只是在老夫人跟前儿随口一说,没想到还真送来了。不过,她可不敢抱太大的期望是什么好东西。 她只让秋燕跟了她来到院子里,一眼就看见四个壮实的家丁围着一个大红漆木箱子,帐房里的老先生见了她就满脸堆笑地迎了上来。 “大小姐,这是老爷吩咐给您送过来的,您看是放到哪里比较妥当?”老先生说着,就从怀里拿出了一张单子,“这是清单,还请您过目并清点一下。” 林暮烟也没有客气,直接让人开箱验单。 却没想到一打开箱子,即使是在太阳底下,还是能感觉亮光闪闪的,直刺人的眼睛。 长这么大还从来没见过这么多的宝贝,除了有金锭、银锭,还有许多的金首饰,金子做的杯子、茶壶等用具,红的应该是玛瑙,绿的肯定就是翡翠了。一向镇定的林暮烟也有点愣住了。 第十九章 点子 “大小姐,我已经清点好了,没有问题,让他们把箱子抬到您屋里去吧。”秋燕在一旁提醒到。看她的样子,倒是很镇定的神情。许是她进林府的时候,大夫人还好好的,肯定有很多机会见惯了这些东西。 林暮烟有点尴尬地点了点头,幸好有秋燕在,要不然这大小姐的形象可就要尽毁了。 秋燕指挥着人把箱子抬进了屋里,帐房老先生又跟着说了些恭维话。看来这林府确实是财大气粗,听那口气,这些东西在林府也就是很一般的,只不过已经有许多年没有任何的赏赐抬进林暮烟母子三人的院子,让人觉得这可能是个什么信号。 了解了这些之后,林暮烟并没有放在心上,她可不指望那林老爷会对她们母子三人有多好,她只希望能把药铺开好,逐渐地找出一条属于自己的路。 “大小姐,您的药好了,趁热喝了吧。”还是秋燕比较冷静,不像水香开心得只顾咧嘴笑。 “以后不用再给我熬药了,我已经不需要再喝药了。”林暮烟正在思忖着这箱子东西到底值多少,够不够开药铺的。 “秋燕,你说这箱子里的东西,够开个药铺的吗?” “大小姐,除了金锭子、银锭子,那些东西现在具体值多少我也不是很清楚,不过要想把药铺开起来应该是够了。”秋燕也是好多年没到过外面街市上了,以前都是和春桃她们轮番着偷偷出去帮着卖些刺绣的针线活,还只能是到黑市上。 “看来我们以后都得经常到外面去逛逛了,要不然全部都成土包子了。”林暮烟带点俏皮地笑说道,“现在我们银子也有了,对牌也有了,从明天起你就和春桃出去看看铺子。” “是,大小姐”秋燕爽亮地答应着。 “记着不要被人跟踪了。”林暮烟又叮嘱道。 “大小姐,我找着了”在杂物间收拾整理的春桃,从未有过地、兴奋地举着一个锦盒跑了过来。 她把锦盒打开,里面是一支洁白莹润的白玉兰花的玉钗。 林暮烟的记忆里一时实在是想不起这是支什么样的玉钗,有什么渊源。 “大小姐,您不记得啦,您小的时候,有一天不知从哪儿拿回了这盒玉钗,宝贝似的,都不让人碰。后来不知怎么就丢了,可是伤心了好长时间呢。”春桃提醒她道。 林暮烟接过锦盒,这盒子看上去就做得很精致,里面的玉钗雕刻的白玉兰花,就像真的一样,这玉摸在手上也是感觉非常地温润。 虽然记忆里一点都想不起来这玉钗到底有什么渊源,可是拿在手上就会感觉心潮有点翻涌,眼睛也有点潮湿了。 她把玉钗放回盒子里,把锦盒放到了枕头边。这样天天伴着自己睡觉,也许有一天就能想起来了也说不定呢。她暗暗想到。 朗月星希、夜深人静时,林暮烟仍旧在辗转反侧。想到就要自己开药铺,以后要依靠自己的能力在这个陌生的世界,心里还是有些忐忑。 以前都说商人最是奸诈,“无奸不成商”,短斤少两、以次充好,那是必不可少的。林暮烟想想这些自己是做不来的,在她看来,这些都是小商户的做为,要想把铺子做大做好还是要以诚信为先,这也才符合自己的信仰和做人原则。 不过一个没什么背景的新药铺要怎么才能做好呢?这实在是让林暮烟有点头疼,一点思绪也没有。 她脑子里不断回忆着以前看过的书,那些旧时成功的商人都是怎么做的,再想想自己现在的处境。 这时好像灵光一现一样,“为什么会认为药铺里就只能卖药呢,我得有点自己的绝活呀。” 她想到既然自己的医术连王大夫都认可,那她就可以易容坐堂问诊,如果能请到王大夫偶尔去坐堂,那就更好了。 “我不是还有那个方子的吗,在这京都繁华之地,富贵名流如此之多,肯定会大受欢迎的。”想到这里,她兴奋地一个翻身坐了起来。 如今她的屋子里,摆了个大药柜,研磨、药杵什么的都是一应俱全,就是为了方便她随时要用。 点上蜡烛,从药柜里取了几味药,又从衣柜里取出了前段时间制作的几瓶花浆,就开始研磨起来。 “大小姐,大小姐,怎么趴在这儿睡着了,天还有点凉,您这样会生病的。”睁开眼睛,秋燕正站在她跟前。原来她昨晚弄着弄着,不知怎么就趴在桌上睡着了。 也不知趴着睡了多久,身上有点酸酸的,精神却特别好。 “秋燕,你把这盒膏子拿去给水香抹了,看看效果如何?”林暮烟指着桌上的一个小瓷盒说道。 “是的,大小姐”秋燕把桌上整理了一下,就拿着瓷盒子出去了。 林暮烟也走到院子里,她舒展了一下胳膊,深深地吸了一口新鲜的空气,感觉整个人是那么地神清气爽。 她不由感到奇怪,按理说一个普通人一个晚上没好好睡觉,应该感到非常疲倦才是。可她一点都没有疲倦的感觉,而且只有刚醒来时感到身上有一点点酸。可是只这一点的功夫,就又好像吹了气的气球一样,浑身好似有用不完的力气。 再深深地吸几口气,感觉肚子都开始暖暖的。浑身的筋骨也好像刚刚做过推拿一样地舒坦。 她看着新绿的树叶,满院子的花,还有清晨红彤彤的朝阳,檐角的燕子,廊下的鹦鹉,这是一幅多美妙的画。 这样美的景色让林暮烟禁不住有点手痒痒地,想要把这一切都画在纸上。 眼看着天气渐渐转暖,离绣艺大赛的时间也越来越近,是该开始好好做准备了。 要说刺绣,除了以前看各种各样的杂书时看到过一些,可以说基本上是一窍不通,甚至连普通的针都没拿过,更不用说绣花针了。好在的是,这双手却还保留了它原主人的记忆,最少在手法上是没有问题的。 第二十章 神奇的药膏 可要说道绘画,那可就是林暮烟的长项了。以前闲来无事,爷爷就教她画画,说是绘画能够修养身心。可林暮烟喜欢的是,画画时接触的就是多姿多彩的颜色,还可以任由自己的想象去描绘心中的世界。 这个世界是以水墨画为主的,水彩画的颜料却是非常的珍贵,色彩也不是那么丰富。 现在幸好有了林老爷送来的一箱子宝贝,以后可以上街去淘换一点来。 想到这里,林暮烟不由噗嗤一声笑出了声,想想林老爷送的这箱子宝贝肯定要抱怨了,又要用来做这个,又要用来弄那个,恐怕是要把一个金子掰成两瓣儿用呢。 用过早饭后来到水香的屋子里,水香正一个人很无聊地抽花签玩。 “抽到什么好的没?抽没抽到你什么时候能嫁个好郎君?”水香为了她受了这么重的伤,林暮烟就想着能对她尽量地好点。 “大小姐,您打趣人,幸好秋燕她们不在,给她们听到了肯定要嘲笑我了。我一个丫头,能嫁什么好郎君。我只天天盼望,大小姐能在绣艺大赛中夺魁,成为太子妃,我能成为大小姐的陪嫁丫头,就很是心满意足了。”林暮烟真是有些怕了这个水香了,最好是别让她开口,一开口就是这样口没遮拦的。 什么太子妃,她可不想做什么太子妃,以后即使做了皇后,尽享尊贵荣华,那也是要跟后宫一堆的女人争宠。要不然就随时都有可能被废,还会连累家人。即使没有这些,一个九五之尊怎么可能心里只有你一个女人。 她现在之所以要参加这个绣艺大赛,只不过是为了增强自己的实力,让自己和亲人没那么容易就被人陷害。 “对了,大小姐,这是我帮您整理的绣样,这些是我觉得最好的。”水香说着从枕边的一个盒子里拿出了几件绣样,“还有,这两个是二小姐绣的,我偷偷给拿出来的”,说完还调皮地吐了吐舌头。 真是个鬼精灵,林暮烟暗暗笑道,不过她还是板着个脸对水香说道:“以后可不许这样了,咱们不需要这些旁门左道,只需要做好我们自己的就行了。而且绣艺大赛高手如云,对手众多,你还能都去偷拿些绣样不成。”她实在是怕水香这样毛手毛脚地再惹出什么乱子来。 转念一想,水香能想到要从她们那边偷拿些绣样,那林乐瑶怎么会就这么乖乖地呆着。不过也管不了那么多了,还是像她对水香说的一样先做好自己才是最重要的。 她索性就在水香的屋子里,拿出绣针绣了起来。这样一来可以做个伴,省得太闷了,也可以有个商量的人。毕竟在针法上她还不是很懂,只是在凭着感觉绣而已。 “呀,这屋子里是什么东西这么香呢,这味道从来都没问到过。水香你用了什么香粉吗?”进来打扫的小丫头,也没注意到大小姐正坐在屋子里,一进屋就劈头盖脸地问道。 “我没用什么香粉啊,不过确实是挺香的”水香使劲用鼻子嗅了嗅,“这味道还真是挺好闻的呢。” 小丫头一路嗅着,走到水香跟前又使劲嗅了嗅说:“水香姐,是你身上发出来的香味呢。” 听了小丫头的话,水香也使劲嗅了嗅自己身上,果然那香味就是从自己身上发出来的,“大小姐,是不是你让秋燕给我抹的药膏的味道啊”,她朝林暮烟问道。 这时,那小丫头才注意到大小姐也在这屋子里。仓促之中,她也忘了给大小姐打招呼,一溜烟就跑出了屋子。 “怎么,我有那么可怕吗?我看上去是那么严厉的主子吗,怎么一见了我就吓跑了。”林暮烟咂舌道。 “大小姐,不是您可怕,主要是这些日子,秋燕姐她们正在清理这院子里的人,那些小丫头好多都是无父无母的孤儿,要是被赶出去了,恐怕连个栖身之地都没有。因此所有人都提心吊胆着呢,唯恐做错一点事。”水香解释道。 原来如此,林暮烟想到,自从领了老夫人给的对牌,清理这院子开始,感觉院子里的空气都好了很多。也许是因为少了那些鬼鬼祟祟、暗藏祸心的人,留下的又都是安心想在这府里干活、一心为主子的人,自然做事就有了调理、有了章法。 “对了,大小姐,您这药膏怎么最先抹上去的时候,并没有什么味道,现在反而味道越来越浓了呢,而且一点药味都没有,只能问道那种很清新的花香。”水香不解地问道。 “这就是这个药膏的特色,本来它是没有什么味道的,但只要遇到汗水,就会散发出香味,这样就不用怕身上会有汗味的尴尬啦。至于没有药味,那是因为我把花浆利用特殊的方法融入到药材里面,花浆完全包裹了药材,当然就只能问道花香味,闻不到药味了。”林暮烟笑着回答道。 其实,此刻她的心里和水香一样也是很惊讶的,虽然她说得头头是道,可这个药膏她也是第一次做,没想到一下子就成功了。 当然,还不能说是完全成功,要说是完全成功,还得看水香的伤痕恢复得怎么样。不过已经有这样的效果,就算是把它当成香粉卖,恐怕也会是很轰动的呢。 日子日复一日地过去,秋燕和春桃把整个京城都踏遍了终于挑了几个商铺,就等着大小姐最后定夺。水香的伤用了那个香膏之后,只几天的功夫就好了,现在不但看不出任何的疤痕,皮肤比以前还要好了很多,她还得意道“这是因祸得福”呢。 这些日子她们白天春桃和秋燕轮流出去看铺子,林暮烟和水香就研究新的绣品,晚上主仆四人就在林暮烟的屋子里制作美容香膏。水香还给这膏子取了个名字叫做“万能膏”。 万事俱备,如今需要的是林暮烟亲自去店铺看一看,好定下药铺的地址,这样才算是完成了药铺开张的第一步也是非常重要的一步。 第二十一章 外出 想到可以出去,到这个世界最繁华的京城去逛一逛,心里还是非常地期盼的。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就一直呆在林府。林府虽然是个大富之家,整个府里可以说是堪称私家园林的精品。 可是在这里她一点都不开心,感觉自己就像是被关在园子里的鸟一样。既没有自由,还要整日提防被人陷害。 “大小姐,您也太偏心了,为什么秋燕和春桃都能去,单单就不带上我呢。”水香撅着个嘴抱怨道。 “好了,你就别抱怨了,我们和大小姐又不是出去玩,是要办正经事呢。”秋燕笑着安抚她。 “水香,还不快帮我们把衣服拿过来,我应允你以后出去采办之类的全都让你去就是了。”听到大小姐这句话,水香才算是脸上有了喜色,乐颠颠地帮着她们三人补妆、换衣服。 林暮烟拿出了早就准备好的易容膏,给自己还有秋燕和春桃都抹上了。立时三个俊俏的男子模样就出现在三人的脸上,看得水香是啧啧称奇,嚷着下次一定要给她也扮一次。 秋燕和春桃换上了普通小厮的衣服、帽子,林暮烟则换上了一身平常读书人家公子的衣衫,再拿了一把折扇在手,倒也有一股翩翩公子的风姿。 主仆三人乘着天还未亮,绕到后院从后院的小门出去,直接就可以出林府到街上了。 林家虽然财大气粗,可是仅仅是捐了个小小的爵爷,没有身份地位也就只能把府宅建在离皇城比较远的地方。 走过一条小路,就见有一辆马车早已等在路边。三人坐上马车,一路朝着秋燕她们早已看好的店铺驶去。 那些店铺有些是在比较偏远的地方,但是租金便宜,有些虽然在比较繁华的地段,租金却是奇高。 “大小姐,如果把药铺开在太过偏远的地方,人家很难找到,谁也不会为了买个普通的药去左打听右打听的。可是如果开在太繁华的地方,那租金又实在是太高了。”春桃说道。 春桃说的跟林暮烟心里想的正是一样,毕竟疑难杂症的是少数人,谁又会为了个头疼脑热的药去费那么多的心思呢。而且自己开的是药铺,又不是什么首饰铺,也不是酒楼,平白占着个繁华地段也是浪费。 思忖再三后,她们选中了一家中等地段的店铺,当场就付了租金。 租好店铺,三人都感到一阵轻松,林暮烟随即提议先好好逛一逛京城最繁华的地方。 虽然秋燕和春桃没有水香那么贪玩,可毕竟小小年纪,而且以前每次来都是带着任务来办事的,并未真正逛过京城。听到大小姐的提议,她们也是小小地欢呼了一阵。 坐上马车三人来到了京城最繁华的庆水街,来到庆水街林暮烟就感到眼前一亮。果然是京城最繁华的地方,这里跟刚刚走过的那些地方真是无可比拟。 虽然当下并不是什么节庆的日子,街上却依旧是人来人往,不但各种店铺前旗帜高挂,就是那些小摊子也是一个挨一个地挤满了整条街。 眼看着可以逛的地方实在是太多,简直是让人眼花缭乱,“秋燕,春桃,我们今天就只去京城最好的铺子,你们知道京城最好的酒楼在哪里吗?” 忙了半天,此时日头已近正午,其实肚子早就开始叫唤了,只不过因为忙着赶路、挑选店铺,才没感觉到。 “大小姐,转过前面的那个牌坊,据说就是京城最大的酒楼和丰楼”春桃的记性特别好,很多地方她只要走一遍就能记住了。 “好,那我们就去和丰楼”林暮烟此时心情也是雀跃的,这酒楼茶馆可是了解人生百态最好的地方,也是打探消息最好的场所了。这京城最好的酒楼,能够去见识一下,也是不枉来这个世界走一遭了。 “到了里面可别说漏了嘴还叫我大小姐,该叫公子。”林暮烟又叮嘱了几句,三人就来到了大齐国最大的酒楼和丰楼。 这酒楼果然是不一般,整个建筑的占地就比周边的要多出了将近一半,更不用说那雕梁画栋的外观更是精美异常,写得大气磅礴的“和丰楼”牌匾高高地挂在门头上。 酒楼的门口还有两个穿戴得非常整齐的小厮,站在门外恭恭敬敬地迎来送往。 看那些进出酒楼的人,都是穿着锦衣华服,估摸着不是巨贵之人就是富豪之家的。也有一些穿着普通的,但那小二的态度就不似那么热情、没有那么毕恭毕敬的了。 “果然哪里都有势利的人”林暮烟心里有了一点不快。 “你们是来吃饭的吗?”门口的小二拦着她们道。 林暮烟低头看了下自己身上的服饰,确实这身普通读书人家公子的装扮,在这华贵的酒楼,在这群锦衣华服的人面前是显得太寒酸了。 “到酒楼不是来吃饭,难道是来听唱戏的吗,还不快给我们家公子让个好位子。”秋燕厉声说道。 “吃饭的地方多的是,也不看看这里是什么地方,是什么人都能来的吗。”那小二仍旧不理,只是斜也着眼,“你们还是赶紧找个别的地儿,别拦着了别的客人。” 秋燕气得还准备跟他理论,林暮烟拦住了她,示意秋燕拿出钱袋。她从袋中掏出一锭金子和几张银票,“有了这个我们可以进去了吧。” 见到黄澄澄的金锭子,那小二立马就转换了一副笑脸,客气地把林暮烟她们请了进去。 “真是见钱眼开、唯利是图,下次再也不来这地方了。”秋燕低声冷嗤道。 “为什么不来,只要这地方的饭菜比别的地方好,只要给了金子,他们就能笑脸相迎,该来的还是得来。”倒是林暮烟比较释然。 这酒楼从外面看就是一座巍峨翘檐的建筑,进到里面才能看到原来是一座三层的小楼。楼下是个大厅,厅里面摆满了桌子,那估计楼上就是些雅间了。 “小二,我要三楼的位子。”林暮烟对一旁引路的小二说道。 第二十二章 酒楼 “抱歉,公子,这三楼是不对外开张的,您要是想要清净点的话,我可以带您去二楼的雅间。”那小二毕恭毕敬地说道,那神情好像也不似在撒谎。 “那就给我们二楼最好的雅间”,林暮烟也不准备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了。 “好嘞,您请上二楼”那小二说着,抢先上了二楼在前面带路。 上了二楼,这里的装饰和摆设又比楼下的要精致多了,楼上全部是一个个的雅间,但都是九曲八弯,很少有相连在一起的。看来这酒楼的设计者是很费了一番心思的。 小二把她们领到了一个拐角的雅间前,只见这雅间的门前挂着一个小匾“牡丹厅”。 进入雅间,只见墙上、灯饰甚至连桌上的餐具都缀以各种样式的牡丹图案,室内屋顶上最中间的吊灯还做成了一个大大的牡丹造型。不但让人觉得如身置牡丹花丛之中,更是显得华丽异常。 “公子,您看这里还满意吗?”那小二点头哈腰地笑着,指着桌上牡丹花笺样式的菜单“那您就看看桌上的菜单。” 林暮烟打开菜单一看,只见上面全都是四字成语,什么“花好月圆”“龙凤呈祥”“一品天香”……为了避免出错,她只得说道:“不用这么麻烦,把你们店里最有特色的整一桌子来就是了。” “那公子还要点什么酒吗?”那小二喜笑颜开地追问道。 林暮烟还从未喝过酒,不过她还是问道:“你们这里有些什么酒,把最好的给我来上一壶。” “公子,您运气真好,我们店里最好的清枫玉露酒,今天就剩了一壶,我这就叫人给您拿上来。”那二小哈着腰快步走了出去。 林暮烟也没做理会,就只当是做生意时说的一个过场话,要不然这么大一个酒楼,怎么可能还没到晚上,最好的酒就只剩一壶了。 “公主,我们还是就先在这儿吃了吧,再争执下去被人发现我们的身份就不太好了。”林暮烟正在仔细打量室内的陈设,耳朵里就飘进了这句话。 自从身上的毒性解除后,林暮烟感到不但是体力越来越好,就连目力和耳力也是变得出奇地好,即使有人在几里之外小声地说话,她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刚刚那说话的声音,听起来应该就是在隔壁的雅间。公主?难道是皇宫里的公主乔装改扮的? “这才到中午,你就说没酒了,是不是怕我们付不起银子啊。”一个好像捏着嗓子的声音叫了起来。那声音一听就知道是一个女子故意装做男子,虽然捏着嗓子,可也掩饰不了原来的音质。 “这位公子,今天不巧有人包下了晚上所有的清枫玉露酒,刚刚还剩的一壶,又被另一位公子给订走了。我们店里还有其它的酒,虽比不上清枫玉露,可也是极好的。公子不妨试一试呢。”那小二连连地哈腰作揖。 “哦,是嘛,既然仅仅是被订下了,那就拿给我们,给他们上另外的酒好了。” “公子,这可不太好吧,这要是传出去可是会砸招牌的。”感觉那小二快要招架不住的样子。 “可笑,你就不怕我们砸了你的招牌!”这也是个够刁蛮的主儿。看来今天这顿饭是不能吃得舒坦了。 正在僵持间,有人往牡丹厅里上菜了,那小二满脸堆笑地跑过来说道:“公子,今天实在是对不住了,你看你们人也不多,那清枫玉露酒能不能让半壶出来给隔壁的公子?我们掌柜的说是可以给您多加一道菜。” “小二,凡事都有个先来后到吧,这是不是有点强人所难了。”秋燕见林暮烟沉吟不语,就回道。 林暮烟见那小二确实是很为难的样子,想想本来自己也不会饮酒,与其白白糟蹋了好酒还不如把它分给懂得欣赏的人呢。 正准备答应小二的请求时,就见一个穿着华服的“公子”摇着扇子走了进来,不但这“公子”一身的华贵装束,就连后面跟着的两个“小厮”穿戴也是比普通人家的要好得多了。 这公子和小厮,林暮烟在他们刚进门的时候打眼一瞧,就知道他们也是跟自己一样都是乔装改扮的。只不过自己是易容装扮,一般人是肯定瞧不出来的。而眼前的这“公子”,只要仔细看一下,就能看出端的。 那“公子”上下打量了一番林暮烟,撇了撇嘴说道:“我还以为是什么样的贵客,原来不过就是个穷酸的读书人。就这样的,配得上这牡丹厅还有清枫玉露吗。” 也不知道她这番话是说给别人听的,还是说给自己听的,还是根本不屑于跟林暮烟她们理论。 “小二,叫你们掌柜的过来,就说我要了这牡丹厅,他要是不把这里给我腾出来,我就砸了这和丰楼。”那“公子”突然说道。 “你,你也太过份了。”秋燕和春桃都气愤道。 倒是林暮烟仍旧不慌不忙地坐着喝茶,她就不信如果这“公子”真是个公主,她既然乔装改扮出来了,自然不敢揭示自己的真实身份。那她还要以什么来压人? 见眼前的这个穷酸读书人依旧坐着根本连看都不看她一眼,那“公子”气得是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 正在僵持的时候,掌柜带着众人上楼来了。那掌柜看上去四十来岁的年纪,个头不算高,未语笑先闻。一看就知道这种人要么是和事佬,要么就是笑里藏刀。 “哎呀,两位公子,楼下事务繁多,才得了空儿,多有得罪了。”那掌柜的抱拳作揖,嘴上还连连打着招呼。 “你们这破店也太……司……嘶”林暮烟正低头喝茶,听到那刚刚还在咋咋呼呼的“公子”,突然像吃什么东西噎住了一样,就不由得抬起了头。 这一抬头可是把她也吓了一跳,只见从掌柜的身后走出了一个人,这人不是别人,正是之前那个让她恨得牙痒痒,又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的“小人”。 第二十三章 牡丹厅 想到之前被他一把抓住脚,又被他把绣鞋都脱了去,林暮烟的脸上登时像火烧一样的红。 秋燕在一旁悄悄拽了拽她的袖子,她才稍稍回过神来,毕竟自己现在易了容,他根本就没有可能会认出自己。 谁知那“小人”径直走了过来,大声说道“怎么这里的人酒量都是这么差吗,这还没有喝酒,就醉得上了脸了。”虽然他这话是环视着屋子里的人说的,可还是让林暮烟囧得更厉害了。 那掌柜的也是个人精,他见两位“公子”突然都不说话了,心中已了然了几分。不管是什么原因,这危机算是暂时过去了。 “站住,”那“小人”断喝一声,大家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只见刚刚还在叫嚣着要砸掉酒楼的“公子”,此刻已经站在了门边,就像是要乘着大家不注意偷偷溜掉一样。 “突然肚子饿了,我们用饭去了。”那“公子”头都没有回地说道。 “掌柜的,把我们今天订下的清枫玉露,给这两位公子,每人各送一壶。” “是的,世子爷,这就叫人去办。”掌柜的显然因为就这样轻易地化解了一场危机,脸上更加是乐滋滋地笑眯了眼。 见那“小人”又装模作样摇着扇子开始往门口走了,林暮烟正要松一口气,那人突然又转过身盯着林暮烟的眼睛说道:“掌柜的,还要烦请你好好照应这位公子,这清枫玉露酒虽好,可千万不要贪杯,要不然到时候露了马脚,可就不太好了呢。” 一席又是意有所指的话,说得林暮烟只能是干瞪着眼,可那说话的人自己却像是没事人一样,一溜烟没了人影。 “秋燕、春桃,你们好好看看我有没有哪里没扮好,能让人看出破绽的地方。”虽然临出门前仔仔细细检查过了,可过了这大半日,也难免会有疏漏的地方。 “没有啊,大小姐,外人肯定是看不出来您是女扮男装的,就算是熟识的人也不可能认出来的。”秋燕和春桃认真看过之后,异口同声地说道。 可林暮烟总觉得是有哪里不对,直到有丫头、小厮们把刚才上的菜撤下去又上了新的菜。 这次上菜的速度比刚刚要快多了,一会子的功夫就摆上了满满一桌。掌柜的还亲自捧了一壶酒过来,说道:“公子,这是本店最好的清枫玉露酒,还请公子慢慢品尝。”说着又叫丫头们给招呼着斟酒、布菜。 林暮烟看着满满一桌子的菜,想到水香没能跟着出来时委屈的样子,就说道:“不需要她们伺候,还是让我们自己自在吃饭好了。不过倒是要先给我们把这里的每样菜,都盛一点出来好让我们带走。” 那掌柜的也没再坚持,令丫头们盛好菜后,就带着一众人出去了。 “你们也坐下一起吃吧,”林暮烟对秋燕、春桃说道。 秋燕、春桃却坚持不肯坐,说这不合规矩。 “既然出来了,家里的那套规矩就没用了。再说等我吃完了你们再吃,那菜凉了也就不好吃了。”林暮烟又劝说了几句,秋燕和春桃才勉强坐下了。 这和丰楼的菜还真是不错,至少比林府的要好多了。以前因为常年吃药吃伤了味蕾,那时候家里就变着花样做好吃的,最后逼得自己都快成了半个厨师。 在林府的时候,也许是因为身子大好了,又不再需要吃药,倒也没觉着那饭菜有什么不妥。如今这和丰楼的菜,好像一下子把自己味蕾里对美食的渴望给激发了出来。 “公主,您就先消消气吧,其实也不能怪隔壁的公子,毕竟咱们比人家来得晚了嘛。”只听隔壁芍药厅中有一个丫头的声音说道。 “可他那副穷酸样,凭什么把牡丹厅让给他们。”又一个声音狠狠地嘟囔到。 “虽然穿戴得穷酸了点,可奴婢觉得那位公子还真是一表人才呢。” “什么一表人才,他能比太……能比我兄长更加英俊潇洒吗?普天之下,论到一表人才,有谁能比得过我兄长。” “那是自然,太……太公子就是不大出来,咱们里头的人谈论起来,都说他要比世子爷还要胜过一筹呢。” “算了,要不是今天我是偷偷跑出来的,肯定饶不过他们。” “大小姐,您先尝尝这酒吧。”秋燕给倒了一杯清枫玉露,端到林暮烟的面前。 只顾着品尝美味,又顾着听隔壁人说话,倒是把这佳肴给忘了,林暮烟接过酒杯,放到鼻下闻了闻,倒也没闻出究竟是为了什么让人们对此趋之若鹜。 尝了一口,有点辣辣的感觉,她不由吐了吐舌头。 “大小姐,还是吃口菜,压一压吧。”在春桃的提醒下,林暮烟赶紧吃了口菜,才觉得好了些。 “真不知道这酒有什么好喝的,还都当宝贝似的。”林暮烟自言自语道。以前看过许多有关于酒的书,可因为自己的病,却是滴酒都不能沾,本来还挺羡慕那些能饮酒的人,如今看来也不尽然。 想到还得在回去之前把易容膏给卸了,于是把酒搁置一边,主仆三人匆匆吃完了这顿饭。 “公子,您的帐世子爷已经结过了,说是老朋友好容易出来吃顿饭,他得做个东道。”结账时,那掌柜的却笑嘻嘻地说出了这句话。 “什么叫老朋友?他是认出自己了,还是现在扮的这张脸正好是他原来认识的人?”林暮烟被这句话吓了一跳。不清楚是跟别人“撞脸”了?还是被看出了破绽,这仅仅是个试探? 可她很快镇定下来,不管是什么情况,现在对她来说要做的就是保持冷静,不管对方说什么,只要坚持不承认就是了。 “掌柜的,这帐我们还是要付的,世子爷恐怕是认错人了,可我们也不能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沾这个便宜不是。”林暮烟示意秋燕拿钱出来付账。 这下可把掌柜的弄得不知所措了,不知是该给他结账还是不该结,正准备找人去请示世子爷时,就见那人正从楼上下来了。 第二十四章 识破 此刻午后的阳光正照到楼梯上,那个从楼梯上走下来的人浑身好像被一层光圈包裹,散发着光芒。他又那么邪气地笑着,更是让人觉得眼神都被吸在了他的身上,挪都挪不开。 “贤弟,怎么年纪不大,记性倒不好了,本来是准备专程去府上感谢赠鞋之恩,无赖连日事多。要是贤弟觉得请一顿饭太过没有诚意,那改日一定备上厚礼,登门道谢。” “呃,那个,不用了,”不但是林暮烟就连秋燕和春桃都是惊了一跳,主仆三人也不惦记着付账的事了,逃也似的出了和丰楼。 “不用着急,改日我再到府上教你怎么品酒。” 她们这一逃,后面那人脸上邪气的笑容就更加邪气了。 走出和丰楼很远,林暮烟才慢慢地回过神来,本来是想好要坚持不承认的,这一来,不是完全“招认”了? 可他是真的认出了自己吗?如果是的,他又是怎么认出来的? 三人一路急行来到了一座民房前,秋燕自行拿出钥匙来开了门。原来这是一座空宅,已被她们给买了下来,宅子位于林府和药铺的中间,这里的地势很难被人跟踪。 推门进去,里面一个人也没有,主仆三人匆匆地烧了水,卸掉易容膏,换了衣服和装扮。 秋燕出去从外面把门锁了,而林暮烟和春桃则从后门出去到她们事先约好的地方,等着秋燕租来的马车。 回到林府,水香早就等不及地要听她们在外面的新鲜事,可当她看到从带回来的食盒中拿出的一道道菜时,注意力又全都被吸引了过去,也没注意到大小姐脸上的神色。 “大小姐,您还是先放宽心吧,那世子爷也不一定就看出了您的身份,就算是看出了,他好像也没有要拆穿的意思。”秋燕和春桃都安慰她道。 其实,此刻林暮烟不只是烦心的这个,还有那邪气的笑脸,明媚的眼眸。 没错,就算是他认出来了,他也没有证据能证明的。林暮烟自我安慰道。 “真是好吃,”水香一边香甜地吃着,一边嘴里嘟囔道,“大小姐,下次出去可一定要带上我呢。” 看着水香埋头苦吃的样子,林暮烟心里不由得有点羡慕她了。水香虽然不是什么很有智谋的人,可是她心思单纯,敢爱敢恨,就算是天大的事,睡一觉起来就什么事都没了。 也许这世上最快乐的,就属她这种人了。 “大小姐,您快去看看吧,大少爷不知怎么就突然浑身发烫,出了一身的冷汗还哆嗦个不停。”大少爷跟前的丫头急匆匆地跑了来,一脸的紧张。 听那丫头一说,林暮烟就急急地到屋里拿起药箱,向弟弟林浩轩的院子走去。只一会的功夫,就来到了林浩轩的屋里。 两个丫头正在林浩轩的床边轮番给他擦着汗,林暮烟赶紧走过去,只见他脸上通红,额头上不停地往外冒着汗,浑身还不停地哆嗦着。 林暮烟立即拿出针灸包,从中取出一根金针扎在林浩轩的百会穴,然后又依次在其它穴位上下了几针。 几针下去,眼见着林浩轩渐渐恢复了平静,汗也不怎么往外冒了。 “大小姐,大少爷睁开眼睛了。”一个小丫头兴奋地叫到。 大少爷林浩轩慢慢睁开眼睛,第一个映入他眼帘的就是已被泪水蒙了眼的林暮烟。 虽然施针时表现得很镇定,其实心里就像鼓擂一般的林暮烟,真是怕极了弟弟会出什么事。这些日子她隔两天就会过来施针,并且陪弟弟林浩轩说会话,虽然他什么都听不到。 “姐姐”,虽然是简单的两个字,而且就如刚学说话的小儿一般,可这是这么长时间来他第一次开口说话。他的视线也不再像以前一样游移模糊,而是很专注地看着林暮烟。 “轩儿,你认得姐姐了,真是太好了”,林暮烟紧紧抓着林浩轩的手,喜极而泣。 一旁的丫头们也激动得不停抹着泪,这些年她们这些没有被二姨娘收买的人,因为生病的主子,不知道忍受了多少委屈,还得装疯卖傻地斗智斗勇。 林浩轩不停地打量着四周,嘴里就像小儿一样地咿咿呀呀,像是想要说话又说不出来有点焦急的样子。 林暮烟轻轻地抚着他,“轩儿,不要急,你慢慢会好起来的,这些都只是暂时的。以后姐姐还要教你读书,小时候你不是最喜欢读书的吗。” “姐姐,”林浩轩紧紧抓着姐姐的手,渐渐安定了下来。 虽然这样说,其实林暮烟的心里并不是很有把握。毕竟吃了这么多年的药,对神经系统损伤到什么程度,现在谁也不知道。 今天这声“姐姐”已经是个意想不到的进步了,也许以后还会不断地有奇迹出现呢。只是得回去好好地回忆那本书,好好研究有没有什么好的治疗方法。 看着林浩轩越长越浓密的眉毛,越来越挺拔的鼻子,“以后我们轩儿肯定是个美男子,还得找个好人家的小姐,娶妻生子呢。” 确实只有弟弟好起来,母亲在这个家里才能算是有个依靠,才能保证以后不被人欺负。 “大小姐,莺儿往二姨娘那边去了”一个丫头急匆匆地跑过来说道。 “莺儿?是谁?” “莺儿是我们这院里的一个丫头,早就觉得她有点鬼鬼祟祟地。刚刚看到她出去,我就和另一个丫头跟着她,结果看到她往二姨娘那个方向走了。”那丫头一口气地说完。 “好,那我们就过去看看,你去叫老爷和老夫人过来。”林暮烟说完,就先自一个人走了。 “大小姐,大小姐”刚走了一小段路,就听到一个声音故意压低了似的在叫她。 回头一看,果见一个丫头在朝她招手。这丫头是在弟弟林浩轩的院子里曾经见过的。 “大小姐,前面那个就是莺儿”那丫头仍旧压低了声音。 林暮烟点了点头,又示意她跟在自己后面。就这样三个人一路一前一后地走着。 第二十五章 莺儿 那丫头可能是急于邀功,一路上竟也没有发现有人在后面跟着她,径直走进了二姨娘的院子。 “这二姨娘果然本性难改,看来她不害死她们母子三人是不肯罢休的了”,林暮烟的心里冷冷的,抬脚就要进去跟二姨娘当面对质。 刚要进去,不由又退了回来,倒不是为别的,而是她不能肯定自己是否能对付得了这么一院子的人。 正在犹豫不决间,就听院子里的人说道:“是的,二姨娘,有什么消息我会立刻来通知您,我这就先回去了。” 此刻,已容不得犹豫了,她立刻进了院子。那跟在她后面的丫头也跑了进来。 “莺儿,你这样对得起大少爷,大夫人,大小姐吗”那丫头指着莺儿气呼呼地说道,“以前你们家穷得连饭都吃不上,一家子人都快饿死了。大夫人好心买下了你,不但你有了吃有了穿,就连你那一家子人都跟着活了过来。你不但不报恩,还要跟着别人毒害大少爷。” 那莺儿被说得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低着头哭着。 “哭有什么用,你要是觉得惭愧,就到老爷、老夫人的跟前儿把事情的前情后果都说出来,也算是对得起大夫人了。” “我也是没办法,我不像你们家里人自己都能有个奔头,我那一家子人可是都指着我一个人呢。这些年,从府里领到的月银是越来越少,要养活那一家子人根本是不可能的。弟弟妹妹还小,父亲没了,母亲又病着,我能有什么办法。”莺儿说着就放声哭了起来。 “嘴上没把门的小蹄子,你在瞎说什么,你们这是在合着伙地往我身上泼脏水吗。”二姨娘说着,抬手狠狠地扇了莺儿一个巴掌,扇得脸上顿时就见了五条鲜红的手指印,人也一个踉跄摔坐在地上。 莺儿捂着脸,惊恐地看着二姨娘,不敢再说一句话。 二姨娘即刻又命人把莺儿给拖出去,眼看着莺儿如果被拖出去了,那就没了对证。林暮烟一急,就挡在了那两个去拖人的家丁面前。 “大小姐,您还是让让吧,要是伤了您可就不太好了。”那家丁说道。这两个家丁看上去就跟以前的不太一样。不但看上去壮硕结实多了,手脚似乎也灵活多了。 那两个家丁说着,就继续把莺儿往外拖。莺儿被他们拖着,就像老鹰拽着小鸡一样,很轻松地架着往外疾步走着。 此时林老爷和老夫人还是没到,眼前的人证又将化为了泡影。 林暮烟疾奔过去,一手抓住了莺儿。那家丁却不松手,另一个家丁又劈过一掌来,林暮烟想都没想,只轻轻一侧身就躲过了这一掌,同时她飞起一脚,那劈掌的家丁应声倒地,又飞起一脚,另一个家丁直飞出去几步远。 顿时整个院子里变得静悄悄的,不但其他人惊呆了,连林暮烟自己都惊呆了。直到有人回报说林老爷和老夫人到了。 林暮烟犹自呆呆地拽着莺儿站在院子中间,二姨娘却早已满面泪痕地跑过去拉着林老爷。 “老爷,我怕是在这个家里不得善终了。” “怎么回事?怎么突然说这种话?这急匆匆地把我叫了来,是为了什么事?”林老爷拍着二姨娘的手,似是在询问,又似在安慰她。 想到之前林老爷在去看大夫人的路上,就那样折返,又想到母子三人遭受的毒害,至今母亲和弟弟身子都还没能大好。林暮烟心里不由就对这个林老爷寒了心。 “二姨娘,你那样歹毒的人要是不得善终,恐怕也是你咎由自取,怨不了别人。”林暮烟冷笑道。 “你……老爷,你看看,在这个家里虽然我年长,可是她是大小姐,她就是主子,我就得低她一等,还要听她如此的辱骂。”二姨娘抹抹眼泪,又指着地下的家丁说道:“这还是在老爷跟前儿,老爷不在的时候,可是什么手段都能使得出来呢。” 此刻,林暮烟已经不指望她的父亲林老爷能帮自己说话了,也就懒得理那二姨娘。 二姨娘就继续说道:“可怜我这么些年尽心尽力地帮着老爷管理家务,因为只是个姨娘,就到处被人瞧不起。如今这大小姐大了,就更是把我当个奴才,不把我放在眼里了。我看老爷还是等我兄长回来,就把我送回娘家去吧,好歹我那兄长和嫂嫂还不算是个势利的人,定不会让我受这种委屈的。”说着又抹起了眼泪。 林老爷本来还只是安静地听着二姨娘诉说,听到她提到兄长什么的,立刻就睁大了眼睛,像是被唬了一跳。 “语兰,胡说什么呢,什么姨娘,奴才的,改日我就封你做二夫人,看还有谁敢说什么。” “要封谁做二夫人呢。”随着话音,老夫人就被丫头扶着进来了。 “你是要封谁做二夫人呢,我们林府自来就没这个规矩,姨娘就是姨娘,永远也别想被升做夫人。”老夫人重重地把自己的拐杖往地上敲着,狠狠地看着林老爷和二姨娘。 看得二姨娘只是把头低着,只管往林老爷的身后躲。 “你又躲什么,这会子又装什么小家碧玉呢,你做的那些歹毒的事,别以为做得很周密,别人就抓不住你的把柄。还有,不要老是装狐媚子,迷惑人,早晚有你现原形的时候。”可能因为上次差点被二姨娘害死,老夫人见了这二姨娘,早就忘了忍耐二字。 “母亲,您别生气,您身子刚好,可不能随意动怒呢。我也就是随口一说,可不值当为这个生气的。”自从上次把老夫人气得大病了一场,到如今都没能好利索,这林老爷可不敢在这个档口上火上浇油了。 可是他这随口一说不要紧,那二姨娘本来听说要升她做二夫人已经有些喜形于色,如今又说只是随口一说,气得直朝林老爷翻白眼。却又不好太过表现出来。 虽然不指望林老爷为自己母子三人主持公道,可也不能一次又一次地吃哑巴亏,忍耐和谦让只会助长二姨娘这种人的嚣张气焰,让她变本加厉地想要加害于人。 第二十六章 父亲 “祖母,父亲,林府虽说只是皇商出生,可也不是那没规矩的人家,家里从主子到最末等的奴才,各人自有各人的职责。这当家之人要是利用职权之便,串通下人,这该怎么处置?” “一个女孩儿家又在这里叨咕什么,还不赶紧回你自己的院子去。”还没等林暮烟说完,林老爷就出声阻止道。 “烟儿,有什么你就说,祖母在这里呢。”老夫人早就注意到了被一个丫头押着跪在地上的莺儿,知道其中必有内情。 “是的,祖母”林暮烟向老夫人施了一礼,指着跪在地上的莺儿说道:“这是我弟弟林浩轩院子里的丫头,名叫莺儿,她本来是专门负责打扫院子的。可现在我不明白的是,一个负责打扫院子的丫头跑到二姨娘的院子里来做什么。” 她转过身来,直接盯视着二姨娘。 “老爷,我看我这家也不用当了,辛辛苦苦为这个家着想,却因为一个小丫头子被当做贼一样地看着。”二姨娘说着一副委屈的样子往林老爷身后躲着,好像有多害怕林暮烟的目光一样。 “说得好像真的有多委屈一样,二姨娘,你也不用总是在老爷跟前装出一副贤良淑德的样子。你干的那些事早晚会有水落石出的一天,看在这个小丫头也不容易的份上,今天这件事就算了。只是如果以后你再在我们母子三人还有老夫人的身上动一点点歪心思,那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林暮烟已经不指望林老爷会为自己说句公道话的了,今天就算逼得莺儿承认她是为二姨娘办事,不管是二姨娘还是林老爷都会找出借口开脱出来。最后只能是坑了一个可怜的人而已。 “林暮烟你这到底是怎么跟姨娘说话呢,你眼里面还有没有长辈了。”谁知这林老爷反而是挑起了理。 “父亲,长辈究竟是什么?一个对结发妻子,对儿子女儿无情无义的人,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对待他。”虽然说得文不对意,这却是这么长时间以来说得最畅快的一句话了。 这么长时间以来一直谨言慎行,可结果却是一次又一次地被人陷害。然后一次又一次地指望父亲,这个林府的最高统治者能够为无辜的人说句公道话,可谁知他每次都只顾着自己的利益,不管别人的生死。 “还有,父亲,善于玩弄手段,心肠歹毒的人,劝您最好离她远点,要不然她什么时候也会反过来咬您一口的。”林暮烟说完甩头就离开了二姨娘的院子。 “你,你,这是要造反了。”只听得后面林老爷气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回到自己屋子里,林暮烟就把秋燕三个人叫到跟前,“老夫人那边有赵嬷嬷,大夫人那边有那三个丫头,以后大少爷那边你们三个就要多费点心了。要知道大少爷相比我们这些人,在二姨娘眼里更是肉中刺眼中钉。” 又交代了三个丫头几句话,正准备各自忙各自的去,就有一个丫头进来,说是老爷那边派了个嬷嬷来交待了几句话。 “那嬷嬷人呢?” “说完就走了。” “说的是什么?” “那嬷嬷说,是传老爷的话,要大小姐一个月之内不许离开自己的院门一步,每日抄写经书,闭门思过。” “除了这些,没别的话了吗?” “就只有这些,那嬷嬷说完就走了。” 只是交待不允许自己出去,既没有限制自己贴身丫头的自由,又没有收回之前给的对牌。看来,这林老爷还不是彻底糊涂、绝情的人了。只是不知道这个惩罚,是他自己要的,还是为了做给二姨娘看的。 “小姐,不让您出去,那以后药铺的生意怎么办?这还不打紧,那绣艺大赛不会也不让参加了吧。”听了林老爷给的惩罚,水香急得什么似的。 在她心里,绣艺大赛就是大小姐的一个机遇,一个能成为太子妃的机遇。对她而言,能成为太子妃,就是比待在林府强,比成为其他任何人都要强。这个林府这几年她可真是待怕了,其实做为一个丫头,她倒没觉得什么,只是替大小姐委屈。 “水香,你不要一听到风吹草动,立马就沉不住气了。以后遇事还是得动脑子想想。”秋燕有点哭笑不得的说道。 “我怎么没有动脑子了,你们不知道绣艺大赛有多重要吗?虽然现在老爷没有明说不准大小姐参加,可今天大小姐那样得罪老爷,万一抄完了经书,过几天又觉得不解气。那绣艺大赛可没多长时间啦。”水香非常不服气,可是也不敢直接怪大小姐不该跟老爷顶嘴,得罪了他。 “好了水香,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现在后悔也没用了。还不如打起精神来看看眼前该怎么做。”真是拿这个水香没办法,可又感怀于她的一片赤子之心。 “我暂时是出不去了,可是对牌没有收走,你们三个就是还可以自如出入的。只要别太张扬,落人口实,再把对牌收走,我们的日子可就难过了。” “大小姐您放心吧,我们都会小心的,绝不让那二姨娘抓住任何把柄。”水香拍着胸脯保证。 其余三人听了也只能是一笑了之,要是能放心她不出乱子,那才是真的不叫人放心呢。 如今药铺已经盘下来了,接下来就是要找个靠谱的掌柜的,伙计容易找,可这掌柜的却是该到哪里才能找到合适的?这还真是让人有些头疼。 还有坐堂的大夫,最好是个有点名气的。本来林暮烟想自己去,可是想想一来没有充裕的时间,二来这个京城谁也不认识自己。 正在暗自伤神,不知该怎么办时,林暮烟突然想起了一个人,现在她唯一认识的也就只有这一个人了。那就是之前来过的王大夫。 第二十七章 新料 只是这王大夫虽然跟林府有点交情,可是他在京城被人封为“神医”,况且这又是她自己的事,跟林府没有任何关系。这样说来,不管是找他打听消息,还是请他过来帮着坐堂,恐怕都是不太可能的事吧? 眼下的情况也只能是死马当活马医,就算是碰一碰运气吧。 “水香,你消息比较灵通,就派你去打听一下王大夫的情况。”林暮烟对水香说道。 水香一听给她派了任务,还夸奖自己消息灵通,立刻两眼放光,连声答应了下来。 “水香,上次你又没见过王大夫,怎么知道他是谁,到哪儿去打听,就这样满口答应下来。难道要瞎碰瞎撞不成。”秋燕她们被水香的样子逗乐了。 “秋燕姐,这你们就不知道了吧,打听消息可是我的长项。只要告诉我个名字,甚至只要告诉我个大概的长相,我保证能把他的底细给查个底儿掉。”水香洋洋得意,说着就向大小姐领了对牌,出府“侦查”去了。 王大夫是神医,林暮烟并不指望能真的请到他,其实只要能得到他的一些指点,就比自己人生地不熟的瞎琢磨要强多了。 一个月不能出门,正好可以专心准备一下绣艺大赛的事。来到这里这么长时间,一会子是这个事,一会子又闹出那样的事来,一直不得静下心来。正好趁这个机会好好静下心来准备一下,毕竟离那日子也不远了。 她叫过几个小丫头子在自己的屋子中间,把两张桌子拼凑在了一起。 “秋燕,春桃,把前些日子我们搜集的所有布料,还有以前做的绣样子和这些日子做的绣样子,都分门别类地在这张大桌子上放好。” 秋燕和春桃会意,应声就各自准备去了。 暂时无事,摊开佛经就抄了起来。虽然林老爷没说要检查的话,为了以防万一又有人从中挑唆,还是准备一下的好。再说,这字本也应该时时练习,才不至于生疏荒废。 这是来到这里第一次特意练字,下笔写了几行,才发现这字也不是自己的了。以前自己写字是疏朗开阔的,如今这字却是娟秀柔美,但柔美中也透着一股挺拔的刚毅。 果真是字如其人,林暮烟暗自笑道。随即她又想到,如果字是这样,手上的绣艺活是这样,那之前那些说不清的“身手”会不会也是同样的原因?可是一个养在深闺的大小姐又怎么会? 想不明白的事情,只有暂且放到一边,先把眼前的事情做好。 秋燕和春桃都是手脚利索的丫头,没一会的功夫就都收拾好了。抄了一会佛经后,就来到桌前检查桌上的东西。 “大小姐,”秋燕拿起桌上的一块料子说,“这是上次您让我找人,按您说的方法织出来的新料子。因为您生病,搁在这儿就给忘了。” 林暮烟从秋燕手中接过那块料子,这是块湖蓝色的料子。她对丝绸本不在行,只是以前狂看杂书时,看过一些。此时是一时什么内容都想不起来。 这块料子看着似乎比其它料子更细腻,颜色也更鲜亮。用手摸起来,感觉是比其它料子要光滑多了。 “这是我上次晕过去之前让人做的?按照我的方法?”林暮烟问道。 “是的,大小姐,看来您的记忆还没完全恢复,也可能是那段时间实在是太幸苦了。每天夜以继日地研究新布料,积劳成疾导致的。”秋燕感叹着。 仔细看看手上的布料,即使是个外行人,也能看得出来这块新料子要比旁边的那些料子都要好多了。 “我之前有说准备用这个料子做什么吗?”好在这三个丫头对大小姐的失忆是深信不疑,况且她的知觉告诉她这个料子里面是有大名堂的。 “大小姐您是打小就喜欢研究新的料子,每次总是得了一个新料子就非常欢喜,然后又放在一边,开始琢磨新的了。”秋燕和春桃都担忧地看着她。 春桃说着还从柜子的夹层里拿出一个包裹,递给了林暮烟。并且解释道:“奴才虽然蠢笨,可也感觉这些料子是大小姐幸苦得来的。虽然大小姐并不在意,可我为了不便宜了那起子小人,就私自给藏了起来。” 她打开包袱,露出了一摞布料子,还有一本册子。这个册子是直接用线,把一张张纸给订起来的。翻开册子一看,原来上面都是记载的这些料子的原料和制作程序。 不亏是春桃,也只有她会这么细心,并且一声不吭地做了这些事。幸亏春桃的细心,要不是她保留了这些东西,又或者轻易泄漏出去,那可真的是便宜了那起子小人了。 林暮烟捧着这个包袱,心情万分复杂,也许这些东西日后会帮自己的大忙,又或者会给自己一线生机呢。 她把这些料子仍旧交由春桃包好,并且好好收藏了起来。并且再三嘱咐她们不可被其他人发现了。 再看看桌上的绣样子,以前做的那些和现在做的果然完全不一样。虽然针脚是差不多,基本上看不出什么分别,可是风格立意就是完全不同了。以前的那些就是深闺、花草,一股含羞的女儿态,而后来绣的就很疏朗,天高云疏,风格又很多变。 因为还不是很懂刺绣,也不是很了解这里人的审美,所以一时她也说不出来究竟是那种好。 “春桃,你看到大小姐后来绣的那个‘残荷图’了吗?”秋燕在一堆绣样中间翻找着。 春桃回说并不知道,好像也没见着,便跟着秋燕一起翻找起来。 “残荷图”林暮烟记得很清楚,那是自己绣的第一个绣品,也是倾注了自己很多的情感和回忆的。 两个丫头在桌上翻找了一遍,又在屋子里各处都翻找了,终究没能找到。 大小姐的屋子从来只有她们三个人打扫,也只有她们三个可以随意进出。如果不是水香给收了起来,那可就有点奇怪了。现在只能是等水香回来问清楚,再做打算。 第二十八章 丢失 丢了这个绣样子本来也没什么,只是这对于林暮烟来说是个纪念,拿着也是个念想,要不然她真怕自己时间一长把那些时光、那些景子全都给忘了。 如果这个事是大家都心知肚明的那个人做的,那她又是派的什么人,用的什么法子进的这个屋子?如果不是这个院子里的人干的,最起码也是有这个院子的人做内应的。 不管怎么说这件事必须查清楚,丢了个绣样子事小,要是被她们发现了其它的,那可就事大了。 等到日头快要落下去时,水香才回来了。一回来就兴奋得叽叽喳喳说个不停,说的全都是街上哪儿有好玩的,好吃的。 其余三人本来就都怀着心事,等着她回来好问个清楚。谁知她一回来一件正事不说,反把那些鸡零狗碎的事先说了个遍,别人还连一句话都插不上。 秋燕就先急了,原本她从来也没有对水香说过一句重话,此刻她忍不住高喊了一声,打断了水香的叨絮。 “水香,你这是仗着大小姐对你的宽容,就越来越没规矩了。我们在这里急得什么似的,你倒是乘机去游山玩水去了是吗。” “谁游山玩水去了,”水香委屈得嘟起了嘴,“我不是觉得你们在家闷了一天了,才先把这些有趣的见闻说给你们听。” “大小姐如今不能出去,凡事都得靠我们三个,不是说你不能玩,可凡事也得有个轻重缓急不是。把大小姐交待你的事做好了,你尽可去玩,可现在这是怎么回事。” 从来也没被秋燕这么板着脸重语气地说过,水香不由眼泪泛起在眼眶里。 春桃只得当起了和事佬,拉着水香坐下,“水香,你秋燕姐其实也是为了你好。我们一直谨言慎行,还不知被人冤枉了多少。大小姐灾难重重,我们三个再不扭成一股绳,打起精神来,还不知要吃多少亏,遭多少的暗算。” 又拿着帕子替水香擦了擦眼角,“就拿今天来说,前些日子大小姐刚绣的那幅‘残荷图’就不见了,如果不是你给收了起来,那就又有得琢磨了。” “‘残荷图’?”水香立刻忘记了伤心,认真回忆了一下,“我记得清清楚楚是放在大小姐柜子里的,而且是我亲自放的呢。” “水香,你确定没记错吗?在你把‘残荷图’收起来之前,有没有被谁见到?”林暮烟感到好像摸到点线索了。 “肯定没错,”水香走到桌前,翻着桌上的绣样子,翻出其中的两块说道,“我记得很清楚就是放在这两个绣样子中间的。” “对了,”水香又突然叫到,“前些日子我受伤了,没事就想着帮大小姐想一些新的花样儿,拿过五个样子到我房里的。” 水香说着,又在桌上找了一番,找出四块绣样,“其余四块都在这儿呢,只少了‘残荷图’”。 “那现在的关键就是,那几日都有谁到过水香的房里。”秋燕已经忘记了刚刚的不快。 可是水香只不过是个丫头,虽然是大小姐的贴身丫头,她的房间也不可能像小姐的闺阁一样不让别人进去。况且那几日她受伤,卧床养伤,行动不便,那就难免需要别人给她递茶送水的。 看来秋燕她们虽然之前对这些下人整治过,这力度还是不够的。要不然也不会出现大少爷院里丫头给二姨娘通风报信,如今又有人把自己的绣样子偷拿了去。 “秋燕,春桃,水香,从今天起,我要亲自把三个院子的人好好整治一下。这一个月我被禁足,那就从我自己的院子开始。”林暮烟吩咐她们三人去把烟霞阁的人全都集中到院子里。 人都集中好了,林暮烟才走到院子里,站在廊檐下的台阶上。 因为上次的整治,放眼望去,院子里连老嬷嬷和小丫头子在内,也就七八个人而已。几个人站在院子里,零零落落的,显得院子里就特别荒凉。 她环视了一下四周,又仔细地看了看每个人。人虽不多,她也不是每个人都认识的。只见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忐忑不安,却也无从看出谁有异心。 “想必大家都应该清楚我为什么把你们集中到院子里吧,”林暮烟看着她们,“这几年我卧病在床,不但没能好好管理自己院子里的内务,还让大家跟着我吃了不少的苦。可能正因为如此,有些人就吃不了苦;有些人是看不到希望,就去攀炎附势;还有些人,是被动地被拉拢利用。” 林暮烟顿了下,“前些日子,我让人清理了一下,才剩下了如今的你们几个。本以为从此天下太平,我可以过个安生日子了。可没想到的是,你们当中还是藏着居心叵测的人。” 她话音突然转重,吓得那七八个人接二连三都跪了下来,连声说着自己是清白的。其中只有一个丫头,打扮得狐媚妖气的,脸上是一副不屑一顾的神色。 “你们不用着急,忠心的奴才我也会好好地待她。有二心的,我也不会轻饶了她。你们不要以为二姨娘管着家,得了势,你们就去一味地巴结奉承。如今,我的身子已经大好了,大夫人的身子也有了很大的起色。要想再像以前那样作践我们母子,是万不可能的。” 大小姐的每句话,都像钉子一样钉在每个人的心里。她们早就看出来病愈后的大小姐,跟以前是不太一样了。之前,秋燕她们清理这个院里的下人,她们还没太能感受到来自大小姐的压力。如今这几句话,早让她们对她生了敬畏之心。 林暮烟明白这些下人跟秋燕她们不同,她们多是些没什么见识的人。因此惯会见风使舵,趋炎附势。对她们如果只是仁慈,她们就会反过来欺压主子。适时适当的严厉,才能压得住她们。 第二十九章 查找 “之前的事先放一边,眼下有件事,你们知道的就尽可以检举出来。”林暮烟扫了一眼那个不屑一顾的丫头,“前些日子我绣了幅‘残荷图’,水香拿到她的屋子里过。如今这个绣样子不见了,有谁拿了的现在主动站出来,我还可以从轻处罚。” 只见那几个人是你看我,我看你,都是一副茫然不知的表情。唯有那个脸上表现出不屑一顾的丫头,仍是毫不在乎的样子。 见到如此情景,林暮烟心中也已了然。她直接指着那个丫头说道:“你,给我出来。” 大家都向大小姐手指的方向看去,那丫头只是低头跪在那里,好像一点都没察觉到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她身上一样。 看到这个丫头的反应,就知道二姨娘的爪牙以前是有多嚣张多仗势欺人了。如果此次不能好好惩治一下,那以后其他隐藏的爪牙就会更加无所忌惮了。 “怎么,这是要我亲自去请吗!”见那丫头仍旧是不动,“秋燕,水香,你们两就替我请一请她。” 秋燕和水香立即会意,应声答应,从人群里把那丫头给拉了出来。 那丫头嘴里还叫嚷着,“你们拉我做什么?我要到当家夫人那里讨个公道。”,撕扯中还狠狠地在水香手上抓了几道口子。 “当家夫人?谁是当家夫人?大夫人病着,如今暂时替着管家的是个姨娘,哪里来的夫人?”林暮烟厉声喝问道。 此时,春桃已经拿来了一根绳子,三个人费了好一番力气,才算是把那丫头给绑住了。 “你叫什么名字?我的‘残荷图’可是你给拿走了?”林暮烟问道。 “我只是这院子里打杂的一个丫头,不知道什么残荷残饭的。”那丫头梗着脖子回道。 “你这个奴才也太没规矩了,跟大小姐说话不但没有尊称,说话还这么不尊重。”水香气急了,随手就给了那丫头一个巴掌。 林暮烟没有阻止,也没有再说话,她只是在等着。她不说话,也就没人敢出声,整个院子就静悄悄的,那些脚步声就显得更清楚了。 半盏茶不到的时间,她嫣然一笑,就见几个人进了烟霞阁的院子,为首的正是二小姐林乐瑶。 跟往常一样,跟在林乐瑶后面的是林彩蝶、林彩衣这对双胞胎姐妹。另外还有几个家丁。 “哟,大小姐禁足期间也还不闲着呢。”林乐瑶环视了一下院子,“怎么这烟霞阁就只剩了这几个下人了?这些都跪着,这儿还绑了一个。大小姐这是在教训奴才呢么?” 林暮烟只是一笑,“难道我教训自己的奴才,也碍着二妹你了么?” 林乐瑶撇了撇嘴,只不做声,在院子里四处打量着。 “二妹你来得正巧,我这儿有件事本来还正想去请二妹的。”林暮烟指着被绑着的丫头说道:“我怀疑这个丫头偷拿了我的一个绣样子,而且拿到你的院子里去了。” “大小姐,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你是怀疑我指使这个丫头偷了你的绣样子不成。”林乐瑶怒道。 “二妹不用急,只是我丢了一个绣样,而这个丫头刚好又提到什么当家夫人。我在想,整个林府除了你,恐怕没有谁会如此地对我的绣样感兴趣,以至于要用‘偷’的。”林暮烟微笑着说道,好像在说着一件很平常的事情一样。 “你,你……”林乐瑶一时气得说不出话来。她没想以前受了气也闷不作声的大小姐,如今竟然公然地指责她偷了东西,还说得那么平心静气、坦然自若。 “大姐,你可有什么证据证明是二姐偷拿了你的绣样,要是没有证据这样乱说,坏了二姐的清白名声,到时父亲和祖母怪罪下来,恐怕大姐也承担不起吧。”见林乐瑶气得说不出话来,双胞胎立即站出来帮腔。 “你们也不用这么害怕,我只是说怀疑,也没说确定,怎么就扯到什么名声不名声,清白不清白的了。”林暮烟仍旧是微笑着。 林乐瑶倒是瞪大了眼睛,她真不明白自己哪里表现出害怕了,她用的着害怕吗?在如今的林府,自己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根本就没有害怕一说。 此时院门影壁处有个小丫头探出了一个脑袋,那小丫头笑嘻嘻地朝林暮烟点了点头。 林暮烟会意,心中的一块石头落了地,她立即对林乐瑶她们说道:“虽说只是怀疑,可如果不澄清了,终究是会对二妹的名节不利。倒不如让我这个做大姐的,来替二妹洗清了这个嫌疑。” 林暮烟说着就叫两个嬷嬷押着那个丫头,秋燕她们三人就“请”着林乐瑶几个,往梨香院走去。她自己走在前面,走到影壁处时,等在哪里的小丫头子轻声说了个“书房柜子”后,就一溜烟跑没影了。 林乐瑶倒也没在意,别说东西藏得很隐秘,根本找不着。就算是找着了,这个家还是她的母亲说了算,而且父亲也是一向偏疼她这个女儿的。她林暮烟算什么?也只能是一时的逞强好胜罢了,最终还是会被自己的母亲收拾得服服帖帖。 一行人一径来到了林乐瑶的梨香院,林乐瑶说道:“大姐,你今天已经违背了父亲不许出自己院子的命令,如果在我这里搜不到你那个什么绣样子的话,那可就不要怪我不顾姐妹情谊,请父亲责罚你了。” 林暮烟冷笑一声,“二妹,你这就说笑了,对你来说,什么时候有过姐妹情谊的?不管是对我,还是对三妹、四妹。” 说完瞅了一眼林彩蝶、林彩衣,她们到底是年纪小,听了这话立刻涨红了脸,也不做分辨。 “大姐,怎么你如今也做起这等饶舌的事来了,你这是在挑唆我跟三妹和四妹之间的关系吗?”林乐瑶说道。 林暮烟也没理她,径直向院内走去。她没有先去书房,而是先去了林乐瑶的闺房。虽然她已经知道“残荷图”大概被放在什么地方了。 第三十章 柜子 之前在烟霞阁影壁处的小丫头,就是水香养伤期间一直在照顾水香的锦儿。知道“残荷图”丢失之后,她就暗自派了锦儿去梨香院侦视,果然还真是被机灵的锦儿探查到了。 “二妹,你的闺房我们可以参观一下吧。”林暮烟很客气地问道。 “大姐,这么客气做什么,你尽可以参观,只是丫头们就不要进去了。我不喜欢我的屋子被弄出一股下贱的味道。” 秋燕三个明知是在骂她们,可也没法发作,只得忍耐着。 林暮烟走进房间,一股甜香的味道就直扑鼻子。只见整个房间装饰得金碧辉煌,四周的壁架上放着瓷制的托盘,每个托盘里都摆满了各种新鲜水果。 这哪里像一个庶女的房间,跟自己的房间比起来,恐怕这里才更像一个大小姐的房间吧。 看着林乐瑶似乎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好像还挺得意的样子。她也真是个没心肝的人,当初就因为穿得比林暮烟好,还被老夫人责骂过。可现在她好像根本就不记得那回事了似的。 林暮烟只是四处随意看了一下,并没有动屋子里的东西。 “二妹,你这屋子也太香了,我这鼻子一时还有点承受不了,还是到别的地方看看吧。” 林乐瑶见如此说,鄙视地撇了撇嘴,就像一个城里人鄙视一个土了吧唧的乡下人一样的。 林暮烟只当没看见,在院子里四处转着,“二妹,这是你的书房吧,我们进去瞧瞧。” 这书房乍一看上去倒是没什么特别的地方,可是直觉告诉林暮烟这里面肯定有玄机。再有,锦儿提到了“书房柜子”,肯定是她发现了什么。林乐瑶不会傻到让人一下子就能找到东西,但肯定有些机关难免失于人的耳目。 “二妹最近都读些什么书呢,”林暮烟说着就从书架上拿出一本书来。看似是在看书,实际实在观察书架还有旁边的柜子。 要说到小发明那可是她的一大爱好,各种家具、器具的制作她都非常地有兴趣。 眼前的这两个柜子,可能常人看不出来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可是对于她这种对此道非常熟谙的人,仅从外观就能看出一些不同来。 “这柜子做得可真够别致的,我来看看二妹的柜子里都藏着什么好东西呢”,林暮烟说着打开柜子门,同时她也看到林乐瑶的眼中快速地闪过一丝异样,随即又恢复了那不屑一顾的神色。 “这都是用上好的紫檀木做的吧,”她赞叹着,不仅用手抚摸着柜子,并且闭上眼睛用鼻子嗅着,好像在享受紫檀木散发出来的独特香味。 这时她的手停在一处,随即睁开眼一看,眼中尽是一片清明。 她关上柜门,笑道:“参观好了,也该理一理我们的正事了。”随即她命人把那个丫头给带进来。 “我再给你一次机会,只要你老实说出来,我可以既往不咎,会给你一些银子好好配个人家。要是你不说,被我查出来了,到时可就不一样了。你是我的丫头,我想怎么处治你,其他人都没权力过问,也帮不了你。” 那丫头瞥了一眼林乐瑶,仍旧扭过头去,不说一句话。 “好,”林暮烟大步走向柜子,打开柜门,把手伸向柜子里,好像是按了个什么地方,就见那柜子弹跳出了一个夹层。 这一弹,可是把一屋子的人都给吓了一跳。 就连那丫头也沉不住气了,“大小姐,你饶了我吧,都是二小姐让我做的。” 那丫头刚说了一句,就见林乐瑶跑过去甩了她一个耳光,把那丫头打得一个趔趄倒在了地上,脸上却留下了鲜红的五条指印。 “你这个下贱的奴才,自己做了丑事,却想赖到我的头上。来人啊,还不快把这个贱婢给拉下去,打四十大板,再逐出府去。” “大小姐饶命啊,都是二姨娘说是只要给她办事,就会把我许给老爷做四姨娘。要是不听她的,就会把我爹娘卖给人牙子,给人家做老奴。我也是被逼的呀。”那丫头连连磕头求饶。 这时二姨娘也正好走了进来,也扇了那丫头一巴掌,“我打死你个满嘴胡说的贱婢,你也不拿镜子照照自己,还四姨娘,你也配?” 她又指着那些家丁说道:“你们都是死木头吗,还不快把这个不要脸的狐狸精给拖下去。” 接着她又转向林暮烟,“大小姐,你不是在禁足吗,怎么会在这里?你还是快回你自己的院子去吧,要是被老爷知道了,又有一顿责罚了。” 林暮烟冷笑道:“多谢二姨娘关心了,只是万事都有个轻重缓急,我院子里出现了偷盗之事,而且丢失的还是我的绣样。姨娘应该知道,我的绣样对林府来说是有多重要。这事就算是老爷、老夫人知道了,也应该会谅解的吧。” 二姨娘仍旧是那副镇定自若的样子,“那好,既然偷盗之人已经抓到了,而且是你大小姐自己院子里的丫头,那就还请你回你自己的院子。这么些人杵在这里,真就好像乐瑶有什么事一样。” “二姨娘既如此说,那就请你的家丁放开那丫头,我自会带回去处治,不劳姨娘操心。”说着看向那几个家丁,那些家丁吃过几回亏,早不敢跟大小姐对着干了。林暮烟刚说了,他们就赶紧放开了那丫头,也不等二姨娘的指使。气得二姨娘脸上一阵发白,却又不好发作。 “现在不管是谁偷的,总要找到我的绣样才是,要不然要是有人把它偷出府去,那可就是林府的损失了。这个责任恐怕不是二姨娘也不是我能承担的。”一番大道理说得二姨娘也不能再说什么。 就在这时听到外面有人报说老夫人和老爷都到了,这次林暮烟可没叫人去请他们。对老夫人,她是觉得她身子还没大好,不能每次都劳动她;对林老爷,一是对他的偏心实在是太心寒了,没指望他能帮自己,二是自己还在禁足期间,那岂不是送上门去被责罚? 第三十一章 是谁 “烟儿,听说你的绣样子被人偷了,有这回事吗?”老夫人拄着拐走了进来,林老爷在一旁搀扶着她。 林暮烟赶紧走过去,搀过老夫人,“祖母,是有这么回事。可是这点小事我还是可以自己解决的,您身子还没大好,现在应该要好好休息才是。” “烟儿,你这就说得不对了,这怎么能是小事呢。我们是皇商,是以丝绸为主业,绣样是我们的生存之本。你是大小姐,整个林府,除了你母亲,就算是你的绣艺最出众了。如今你母亲病着,你就得把这个责任承担起来。”老夫人郑重其事地说道。 “是的,祖母教训的是,烟儿谨记在心。”林暮烟恭恭敬敬地回道。 “是哪个丫头偷拿了大小姐的绣样,还不快把她带过来。”老夫人命道。 几个嬷嬷立即把那丫头押到老夫人跟前,“老夫人,奴婢冤枉啊,可这件事是二姨娘和二小姐逼着奴婢做的。” “你这个奴才长了豹子胆了,在老夫人和老爷跟前还敢造谣生事。”说着又要去扇那丫头的嘴巴,可她手才伸到半空,就被老夫人身边的赵嬷嬷一把抓住了,不得动弹。 “语兰,你给我站一边去,有我和老爷在,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教训奴才了。”老夫人冷冷地说道。 “是啊,语兰,你还是先在一边歇着,有我和老夫人在,定不能让你受委屈。”林老爷说道。 老夫人也没理他们,只是看着林暮烟说道:“烟儿,你丢的是哪个绣样?” “回祖母,烟儿丢失的是前些日子新绣的‘残荷图’” 老夫人环视了一圈整个书房,其实所有人一进这个屋子就注意到了那个柜子。柜子门大大地开着,一个夹层突出在外,想要不注意到都不可能。 “赵嬷嬷,你去那个柜子里看看有些什么东西。”老夫人对赵嬷嬷说道。 “是,老夫人。”赵嬷嬷走到柜子跟前,先没有去碰那个夹层,而是把柜子里的东西一股脑儿都翻了出来,东西七零八落地翻掉在地上。 二姨娘和林乐瑶脸上是青一阵白一阵地,可又不能说什么,那是老夫人的贴身嬷嬷,况且她又是奉了老夫人的命令。 随着赵嬷嬷翻的动静越来越大,林乐瑶的脸上也是越来越紧张,她不停地朝二姨娘递着眼色。 二姨娘虽然已经明白了那是什么意思,可是此时她也是无可奈何了。 赵嬷嬷终于开始翻那个夹层,只见她从夹层中拿出一个布包,一本小册子,还有一个绣样。 水香眼尖,立即叫道:“那就是我们大小姐的‘残荷图’。” 赵嬷嬷把那布袋打开,里面也全都是绣样。水香早已忍耐不住,走上前,把那些绣样一个个翻过,“这些全都是以前大小姐绣的。” 她又指着那个小册子,“这个册子,是老侯爷夫人送给大夫人的画册,大夫人又转送给大小姐的。” “老侯爷夫人?”这个称呼在林府已经很多年没有听到过了,大家的记忆里好像这个称呼都已经不存在了似的,尤其是对林老爷。 林老爷猛一听到这个称呼,显然是惊了一跳,似乎把刚刚要说的话又给咽了下去。 老夫人接过赵嬷嬷手里的“残荷图”,仔细地看了又看,脸上露出了惊喜之色。 “家门之幸啊,家门之幸”,老夫人恨不得拍案叫绝。 林老爷错听成了“家门不幸”,立即也瞪大了眼睛凑上去看,这一看,是惊得眼睛瞪得更大了。他从老夫人手上抢过那块绣样,拿在手里是看了又看,连连点头称赞。 二姨娘气得直拿眼睛剜林老爷,可此时她又不能出声,要不然所有人的焦点都会集中到她和林乐瑶的身上了。 俗语说人不顺心的时候喝凉水都会塞牙缝,越是不想引人注意,就越是避不开。 “语兰,乐瑶,你们还不给我跪下。”老夫人大声喝斥道,“你们可知道你们错了吗?” “老夫人,祖母,冤枉啊,我们是被陷害的。都是大小姐自己院子里的丫头偷的,她们一定是主仆联合起来,来陷害我们母女的。”二姨娘和林乐瑶跪地求饶着。 “真是不可救药,”老夫人怒道:“都说字如其人,其实绣品中也能看出人品。你们看看烟儿绣的,再看看你们自己绣的,做为丝绸世家的人,不把精力放在好好研究绣品、提高绣艺上,整天就想着怎么算计人。” “文昊,你说说这件事该怎么处治啊。”老夫人转向林老爷问道。 “好,非常好,不愧是我大齐国这么多年来的绣中精品,立意新颖,绣艺精美。”林老爷呵呵笑说道。 在场的人都被林老爷逗得要笑,可又只能忍着。连老夫人都是哭笑不得,“你把手里的绣样先放下,我们现在说的是这母女俩的事。” 林老爷这才清醒过来,眼前的事情其实是非常清楚的一件事。可到底要怎么做,还真是让他有点头疼。如果不处治,必不能服众;如果处治了,那二姨娘的兄长那边又要怎么交待? 见儿子一直低头不语,老夫人也不再问他,“来人啊,把她们拉出去到院子里罚跪,没有我的命令,不许起来。” 听见老夫人这么一说,林老爷又急忙说道:“母亲,千万不可啊,乐瑶还是个孩子,又是个女孩儿家,这种惩罚怎么受得了?语兰忙于管理家务,连日来身子已经有些不好,更是承受不了啊。” 老夫人冷笑道:“烟儿以前还要更小呢,谁又可怜她,对她少下毒手了?佩珊以前管理的林府可比如今要好多了,可她生病到现在,你去看过她几次?这才罚个跪,怎么就承受不了了。” 林老爷沉默了一会,接着他说道:“母亲,儿子确有做得不对的地方,除了惩罚之外,依母亲之见,可还有别的办法?” 第三十二章 农家小院 老夫人何尝不了解自己的这个儿子,如今二姨娘的兄长风头正盛,他是万万不敢惩罚她的。况且,这些赃物虽然是在林乐瑶的屋子里被找到的,可是偷东西的人又是林暮烟院子里的丫头,真要说清楚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既然如此,还不如为长远打算。 “既然你问我的意见,那我就不妨说一说,”老夫人顿了顿,“前些日子我去看过佩珊,眼看着她的身子是越来越好了,我觉得现在可以把一部分管家的权力交给她,等她大好了,这林府还是应该由她来当家。” “这,这……”林老爷似乎有些为难的样子,可也没有反驳的理由。林暮烟的母亲本来就是当家夫人,是因为她生了病,才让二姨娘管了家。如今,她身子好了,还有什么理由交还给她呢。 “可是,母亲,语兰这些年管着这个家,日夜操心,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是不是……” “是不是什么?每个家都有每个家的章法、家规,如果她是真心为这个家,不需要说什么功劳、苦劳的话,大家自会有感念她的一份心。可她这些年背地里都做了些什么,难道要我一一地都说出来吗?”老夫人怒道。 二姨娘表面上看似无异常,实际上脂粉掩盖下的脸上早已憋得紫涨。这些年她苦心经营,才走到今天这一步,眼见着这一切却要被这老太婆毁于一旦,她真恨自己上一次没能把她一下子治死。 “老夫人,儿媳知错了,还请老夫人大发慈悲,网开一面”,二姨娘也明白,此时是不能跟老太太硬顶的。 “知错了?哼,恐怕是恨我入骨,恨不得赶紧把我弄死吧。”她也没再理二姨娘,只是转向林老爷说道:“为娘的现在就只希望你能当个明白的林府当家人,不要一味地糊涂,目光短浅。” 老夫人说完,也没再理他们,只是带着林暮烟离开了梨香院。 把祖母送回锦香阁后,林暮烟就回了自己的院子。这次二姨娘虽然依旧没有受到什么严厉的惩罚,可是祖母却为母亲争取了管家的权力,只要这个权力今后重新回到母亲手中,那就不会再像现在这样受委屈了。 只是如今母亲并未掌家,还要被二姨娘接二连三地陷害,还有弟弟林浩轩,按规矩他才是今后林家真正的主子,二姨娘会眼睁睁地看着她的亲生儿子林二少爷,被夺了主子之位吗? 林暮烟心里很清楚,歹毒的二姨娘绝不会就这样袖手旁观,她可不会觉得这些本就不属于她,也不会就这样放弃苦心经营的一切。 想到这些,就觉得头涨得厉害,这勾心斗角的世界,已经容不得人独善其身,享受平静的生活。要是存了这个奢望,那就只能被那些居心叵测、心肠歹毒的人陷害至死。要想在这个世界生存,并且保护好亲人,就只能是增强实力,迎接挑战。 秋燕和春桃看到大小姐好像很疲累的样子,泡好了一壶茶后正准备退出去。水香倒是捧了那些绣样,一边挑拣一边又叽叽喳喳地说了起来,一点都没注意到秋燕使劲地给她打手势。 “大小姐,忙了这半天,我还没说出去一天完成的任务呢。” “水香,大小姐也累了,先让大小姐好好休息一下,有什么明天再说也不迟。”秋燕阻止道。 “秋燕春桃你们先去休息吧,水香,你接着说,正好这会子我也睡不着。”林暮烟揉了揉太阳穴,抿了一口茶,坐高了一些。 水香更加高兴了,兴致勃勃地说了起来。 “大小姐,我在找王大夫的时候,你猜我碰着了谁?” “我又不是算命先生,还会掐指一算不成。赶紧说吧。” “那我就一个个地说了,”水香清了清嗓子,“头一个我就碰着了刘管家的家眷。” 原来这刘管家果然在外是有家眷的,只是一直都是安置在外面,使得林府的人都以为他是没有妻室的。 水香在城外打听王大夫消息时,偶然碰到了一个老嬷嬷,远远地看着就觉着眼熟。她就多了个心眼儿,一路跟着这老嬷嬷,来到了一座宅院前。 那是一座普通的农家小院,水香绕到后院去,只见刚刚的那个老嬷嬷和另一个丫头在一边洗菜,一边抱怨着,“这二姨娘每月就只给那么一点银子,她难道不知道现在米也贵,油也贵,而且还不让把那一家子养瘦了。那刘管家都已经被关在柴房这么长时间了,怕他做什么,这得什么时候是个头呢。” “哎呀,嬷嬷,你小点声吧,要是被人听了去,那可了不得了。”那丫头赶紧出声阻止道。 听她们这一说,水香再仔细地看了看,才想起来,那老嬷嬷和那丫头原来就是二姨娘院里的人。 她又绕到别的地方,看到一个小屋子里面,关着一个妇人和两个男孩,那两个男孩的模样看上去,跟刘管家就像是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 水香正想找机会溜进去,打听个清楚,就见几个膀大腰圆的家丁从一个屋子里走出来,看那样子是刚吃过饭,出来巡逻了。 听到这个消息,林暮烟一点都不感到惊讶,这早就在她的预料之中。可现在还不是时候,就算是立马把那一家人解救出来,让刘管家说出实情,恐怕林老爷也不见得就会真正地处治二姨娘。 只是得到这一消息,最起码是可以证实了当初的猜想,而且知道那一家人被关的确切地方,也算是心中有底了。 “好了,我知道了,”林暮烟说道,“只是下次再遇到这种事,千万要小心一点,不可再像这次这样莽撞,这次是你运气好,没被那些家丁发现。要是被发现了,你可知道后果有多严重。” 秋燕和春桃听她说了这些话,也是不免替她担忧,怪她太过粗心。 水香呵呵一笑,有点兴奋地说道:“只是在这之前碰到了一件喜事,心里太开心了,就没太注意,就……” 第三十三章 晒书 秋燕轻轻地刮了一下她的鼻子,“你这丫头,真是拿你没办法。快说说碰到了什么喜事?” “这件喜事,可是跟我们大小姐有着很大的关系呢,”水香看着大小姐,扑哧一笑。 林暮烟看她那表情,好像有点猜到了什么,水香一直以来最关心、最期望的,可不就是那个吗。正想叫她不要再说了,早点去休息时,那水香已经唧唧咕咕地说开了。 她洋洋得意地说道:“我打探消息,可是有我的一套方法的,首先呢得往那人最多,最繁华的地方,那里消息是最灵通的。” 接着她就仔仔细细地讲了怎么到京城最繁华的地方打听消息,那里知道王大夫的人可是多之又多,很容易就打听到了王大夫在京郊的大概住处。因此,在去京郊找王大夫时,就碰到了那个看押刘管家家眷的老嬷嬷。 也是到了京城西城门的时候,就见一队人马从城外骑着马进来了。街道上两边围满了围观的老百姓,都在给那些骑在马上的人喝彩。 听那些喝彩的人说,是太子亲自带兵出征,把大齐国边境上的“蛮夷”打得落花流水后,凯旋归来。 还有人说亲眼看到了太子,骑在一匹高大白马上,一身戎装,其容貌气度足可与日月争辉呢。 林暮烟听了也没说什么,只是一笑了之。倒是秋燕刮了刮水香的鼻子,“也就你信,你以为太子殿下是什么样的人物,能那么轻易地就被人看到?那些人只不过是看到个稍有气度的人,就以为是太子,只是自己哄自己罢了。” 水香还是很不服气,仍旧在絮絮叨叨地说着什么太子肯定是天下第一英俊伟岸的男儿,这天底下也只有自己的大小姐能配得上。 林暮烟拿她真是没有办法,“水香,你可知道这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世界之大,且就说咱们大齐国,那公侯府,还有皇宫里,有那么多的郡主、公主,哪一个不是金枝玉叶。” “我就是觉得大小姐很美嘛,那画上的美人儿也比不过的。太子殿下要是错过了,那可是他的损失。”水香犹自在唧唧咕咕地自说自话着。 也不知为什么,林暮烟很不想听到有关太子的话题。不管别人怎么想,在她心里当太子妃可不是个什么美事,那意味着要面临更多的勾心斗角,还要与别的女人争宠,要不然不但自己不保,连自己的家人都要不保。 她只想着能跟一个人一生一世只一双,况且这本也不是不可能的事,老侯爷和侯爷夫人不就是这样的嘛。 “水香,派你去办的正事,到现在还没说呢。倒是扯了一堆没用的。”林暮烟只想把话题赶紧转移到别的上面。 “对了,大小姐”,水香就好像刚刚才想起来,“我在郊外找到了王大夫他老人家,可是他说需要与大小姐当面商议,大小姐的问题他都可以解决。” 听了水香的话,一点都不感到意外。本来这王大夫连皇上都敢拒绝,可见他不是个贪慕虚荣,也不是个没有胆色的人。 但是王大夫需要与自己商议什么?自己这个大小姐可是个不受宠,处处遭人暗算排挤,有名无实的大小姐。 突然想到上次在老夫人房中,王大夫拿着自己开给老夫人的方子,那副捻在手上舍不得放下的样子,活像一个顽童遇到了心爱的玩具一样。 林暮烟噗哧一笑,“难怪被人称作‘医痴’”,她大概知道了王大夫要的是什么了。 初春的夜晚,院子里还尽是那带着冰冷温度的风。抬头看看天空,满天繁星密布,要是这人间也能如这天空般纯净清澈那该是多好。 明天应该是个好天气,随手翻着书架上的书,“明天把所有的书都拿出去好好晒晒,今天就都歇了吧。” 一大早,水香就兴奋地跑过来,“大小姐,二姨娘和二小姐可要有段时间不能来咱们这里了。” 听到这个消息,连正在给林暮烟梳头的秋燕都转过头去,“把话说清楚呢,到底是怎么回事。” “二姨娘和二小姐被罚禁足一个月,扣掉三个月的月银,在这期间二姨娘管家的权力交由老夫人暂理。” 虽然只是小小的惩戒,这林老爷还算是知道要做个样子给人看。细想起来,可能还是老侯爷和侯爷夫人从中起了作用吧。当然,自己的那块“残荷图”也不是没作用的。 只不过水香也太天真了,以为这二姨娘被禁足被罚,就不会兴风作浪了吗,这种人与人斗就像吃饭睡觉一样,是种本能。即使被禁足,即使暂时手上没了权力,她仍旧不会停止她那害人的思想。 看着窗外高高升起的太阳,“水香,你们三个待会儿就给我把屋子里的书,都拿到院子里,好好晒晒通通风,再分门别类归置一下。” 虽然她很羡慕水香的天真,可是她不能如此,要不然不光是她自己,就连祖母、母亲和弟弟,还有这三个亲如姊妹的丫头,都会被陷万劫不复之地。 水香见一屋子几个人,没有一个对她的话回以热烈的反应,就嘟着个嘴,自顾自地去搬书架上的书。 “阿嚏”,果然是好大的灰,远远地都能闻到一股子的霉味。 原来这大小姐以前除了绣艺,最喜的就是收集书了,她的书没有她的允许,谁都不能碰一下。这才导致这书架,好长时间都没能打扫一下。 三个丫头一起搬书,一会子的功夫书架就被搬了一大半。 这些线装书虽然外表看着已经发黄,可是做为同样爱书的人,林暮烟还是能看出来这些书基本上都没被人翻动过。 “难道只是喜欢收集书,并不喜欢看书?” 就在看着三个丫头搬书的时候,就见一本小册子从那些书堆里掉了出来。 水香捡起书,看也没看,只掸了掸,直接放到那堆书里。 起初林暮烟也没太在意,可是那本小册子老感觉在眼前晃悠,心头一阵悸动。 第三十四章 好转 走到摊在院子里的那些书前,从中拣出那本小册子。这本小册子虽然看上去陈旧不起眼,那封面用手一摸却是上好的丝绸,可见主人对它的珍惜。 立在院子里,翻开册子,扉页上全都是些自己看不懂的文字,像是以前看过的一些佛经上的文字。 再翻到第二页,上面画了一个穿着长袍的美女,与别的美女图不同的是,那美女左手拿了一把剑,右手抓着一只笛子。 往后面翻看,每一页上那美女都做着三个不同的动作,有用剑的,有用笛子的,有剑和笛子同时用的,还有空手什么都不拿的。 尽管看不懂书上的文字,也无法理解那些动作的玄机,林暮烟猜测这应该是本讲解武功的书,甚至还可能是本什么“秘籍”。 林大小姐这么小心地把这本册子藏起来,不可能只是为了收藏吧。联想到之前自己那无法解释的“身手”,还有那些异于常人的能力,难道说跟这本小册子有关? 每天跟三个丫头生活在一处,衣食住行全都得依靠她们,按理说不应该有什么秘密能瞒得过她们。可现在就有小册子一本,玉簪一支,三个丫头全都说不出来龙去脉。 正在对这些“秘密”百思不得其解时,老夫人院子里的一个丫头跑进来,说是老夫人叫大小姐立刻过去一趟。 把小册子收进衣袖中,留下水香和春桃继续晒书,只带了秋燕来到老夫人的锦香阁。 来到锦香阁的大厅,就见祖母高高地坐在大厅正中的椅子上。正要快步走过去对祖母行礼,才发现祖母下首的椅子上还坐着一个人。 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她的母亲,大夫人。大夫人微笑地看着她,脸上的气色看起来已好了很多。 “烟儿,快点过来,坐到祖母的身边来。”老夫人笑着向她招手。 林暮烟也忘了要向祖母行礼,径直走到老夫人的身边坐下,眼睛却盯着母亲瞧着。 “烟儿,你怎么倒好像很久没见过你母亲似的,”老夫人慈爱地握着林暮烟的手,“大夫人在这亮堂堂的厅里面,气色是不是看上去,比在那暗沉沉的屋子里,要好多了?”她这话似是问林暮烟的,也似是问一旁的丫头嬷嬷的。 “母亲的气色,果然看起来是好多了呢。只是不知,今日母亲怎么会来祖母这里?” “是我让你母亲来的,昨天我让赵嬷嬷去荷香院看看,回来说是已经好多了,能下床走动了,只是老是呆在屋子里不出来。”老夫人微笑地看了看大夫人,“我就寻思别说是个病人,就是个活蹦乱跳的人,成日憋在屋子里,也会憋出病来呢。” 听了祖母的话,林暮烟赶紧走下座位,跪在老夫人面前郑重地行了个礼,“祖母在上,受烟儿一拜。” “烟儿,你这是做什么,赶紧起来吧。”老夫人立即让赵嬷嬷把林暮烟扶起来。 “祖母,烟儿这是替母亲和弟弟谢谢祖母,要不是有祖母的关爱,烟儿和母亲、弟弟,还不知道要受多少的苦呢。” “傻孩子,你说这话祖母可不爱听,难道你的母亲不是我的儿媳,你的弟弟不是我的长孙?祖母照顾他们,是理所当然的,有什么可要感谢的。” 大夫人也站了起来,缓缓地走到老夫人跟前,跪了下来,“母亲,话虽如此说,可我们不能当作理所当然的。” “烟儿,你还不快去把你母亲扶起来,”老夫人推了推林暮烟,佯装生气道:“你们这些孩子一个个都该打,照这么着,你们照顾我,我是不是也该对你们感激涕零才行啊。” 老夫人的话,使得母女两个只得笑着赔不是。几个人说说笑笑地,一派其乐融融。 “佩珊,烟儿,今天把你们叫过来呢,其实主要是想趁这个机会,好好教教烟儿如何管理家事,”老夫人慈爱地搂着林暮烟,“烟儿眼见着是离及笄之年也不远了,学好了这些将来可以找个好婆家。” 老夫人和大夫人都开心地笑着,好像那个美好的未来就在她们眼前一样。林暮烟却是羞得红了脸,“祖母,母亲,你们都拿烟儿取笑,烟儿可是要一直陪着祖母和母亲的,才不要嫁人呢。” 老夫人看着这个羞红了脸的嫡孙女,就想到了自己当年在娘家做大小姐的时光,更是心肝儿肉似地搂着林暮烟。 林暮烟也呵呵笑着,紧紧地搂着老夫人,就像一切喜欢撒娇的孩子一样,她没想到在这里还能享受到这种亲密无间的亲情。随即一阵伤感又涌上心头,要是此刻弟弟也能在这里就好了。 接下来,老夫人从赵嬷嬷手里接过几本册子,一本本地讲叙着这些册子的内容。 大夫人今天好像精神也挺好的,谈了很多当家夫人应该要做的事,还有她自己的一些心得体会。听得一旁的老夫人是连连点头称赞。 “要不是你母亲病了这几年,不得已让那二姨娘当家,林家也不会是如今的这番景象了。” 其实老夫人说的话一点也没有夸张,那二姨娘自私狭隘,做什么事情从来不会考虑家族利益,只会考虑她自己和她的一双儿女。 又坐了一会子,聊了些家常,林暮烟怕母亲大病初愈,身子会吃不消,就向祖母请辞。老夫人也觉得有些乏了,就让赵嬷嬷把她们送出了锦香阁。 “烟儿,母亲如今什么都不担心了,唯一担心的就是你弟弟”,大夫人和林暮烟走在路上,“你实话告诉母亲,你弟弟他还能恢复吗?” 尽管天气已经转暖,可是此时大夫人的手摸上去却是冰凉的。 “母亲放心吧,烟儿不只是为了安慰母亲才说这话,按照弟弟目前的情况,完全恢复是早晚的事,母亲不必过于忧心。” 母女俩一路虽然没有太多的话,可是却能感觉到心是那么地近。 第三十五章 方子 其实林暮烟和母亲都明白,如今的老夫人是已经恨毒了二姨娘,她现在希望林暮烟能学着管家,就是希望能帮大夫人把这个管家的权力保下来。 而大夫人虽然是不太想管这些个事了,可是为了儿子林浩轩,为了女儿出嫁时不被那诡计多端的二姨娘欺负,她也只能强自振作起来。 刚回到烟霞阁,水香就跑过来,神秘兮兮地说道:“大小姐,有消息了。” 一时间还没回过神来,“什么消息?” “王大夫刚刚托人带消息过来了,说是请大小姐今夜过去商议事情呢。” 这王大夫还真是个医痴,也不知道稍微藏着掖着点,就这么地迫不及待。不过,同时也说明了他对于自己是没有恶意的。 “带话的人还说了什么没有?” “其它什么都没说”,水香满是喜悦地说道,“大小姐,我们今天是不是早点动身?” 林暮烟何尝不知道水香是什么想法,可是她想了想,说道:“今晚你们谁都不用跟着,我自己一个人去就可以了。”接着她让水香画出了如何去那边的线路图。 虽然水香很失望,又少了一次出去的机会。可是如今的大小姐是个说一不二的人,她明白再说什么都是改变不了的,只得撅着个嘴,把线路图画了出来。 “以后你们有的是机会出去,就怕到时候机会多得都懒得出去了呢。” 听了这话,水香立刻又开心了起来,“大小姐,您就是一天让我出去一百次我都不会嫌累的,整天待在这院子里,那才是会闷死呢,而且还要时刻提防那二姨娘和她爪牙的暗算。” 林暮烟摇了摇头,也没理她,只是拿过一个绣样绣了起来。 倒是秋燕,对这个就跟亲妹妹一样的丫头,对她的单纯是爱也不是恨也不是,更多的又是担心,“水香,你知道在这个府里,有个二姨娘会时刻陷害人,可是却不知道在外面又有多少比二姨娘还要更狠毒的人呢。” 水香好像是似懂非懂地,也没再理会,只是专心地去画她的图去了。 早早地用过晚餐之后,换了一身男装。为了不让自己会易容术这件事被更多的人知道,她没有用易容膏,只是抹了一层自制的咖啡色粉底,让肤色看起来更暗沉更粗犷一点。 为了以防二姨娘还有别的隐藏的爪牙,三个丫头非常小心地相互掩护着,把大小姐从后门送了出去。 从后门出去,拐过两条小路,就到了街上。无心看街上的景色,匆匆叫过一辆马车就往王大夫的住宅驶去。 一路上看那些骑在马上,匆匆路过的人,才感到自己也是该买匹马了。毕竟在这个地方,马是最主要也是最便捷的工具。 王大夫住的地方,就在市郊一个不算太偏僻的村庄。这样他既可以图了清净,又不至于让真正需要救治的病患找不着。 这种不图名利,只心系医术和患者的人,看来今天不拿点有份量的东西,是不会请动他老人家出山的。 很容易地就找到了王大夫住的宅院,小厮进去通报之后,很快就有人出来把自己领了进去。 “哎呀,是林家大小姐到了,不曾出去迎接,失礼,失礼”刚进到厅上,王大夫就迎了过来。看那样子,显然这老夫子已经是等候多时了。 “老伯客气了”,不得不跟着虚伪地客套,好在知道他没有恶意,只是年老人,久经世事人情,难免多了些世俗气。 跟这种人打交道还是比较容易的,最起码他没有想要害你的心。 “老伯,您也知道我出来一趟不容易,就不绕弯子了。想必上次我的丫头带来的信,您老已经看过了,不知有什么意见。”林暮烟实在是不想拖拖拉拉地说,盯着自己的眼睛不知道就藏在哪里,她可得赶紧回去呢。 “大小姐不要着急,你现在要做的事情本来就不是常事,自然是要冒一些风险的,要是连这一点定力都没有,那我劝大小姐还是早些回去歇着吧。”虽然话不太好听,但是语气却是很诚恳的。 事实也确实是如此,既然已经决定要做一些事,而不是任人宰割,那就要有一点气魄。患得患失,终究可能是什么也做不成。 王大夫从袖中掏出了一张书简,递到林暮烟的面前,“大小姐,看在你祖父的面上,你既然开口有求于我,只要是能做到的,我是绝对不会坐视不理的。” 林暮烟接过书简一看,上面详细记载了药铺掌柜人选,以及可以向其采购药品的商户等等的信息。 正要站起身施礼答谢,就见王大夫摆了摆手,示意她坐下。 “先不要谢我,因为大小姐想要老夫坐堂问诊,老夫恐怕是做不到的。”说这句话的时候,那王大夫就不像之前那样诚恳的样子,眼角却是闪着狡黠的笑意。 看到这副情形,怎么还能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世伯说话也是太过谦了,晚辈可是听家祖母说过,当年皇上下旨请世伯进宫做太医院的总领,世伯都请辞了。更何况我一个小小的店铺,怎么可能看在眼里。” 那王大夫只捻了捻胡须,笑了笑,并未作答。 林暮烟从袖中取出一块绢帕,上面是用针线绣出来的一个方子,非常郑重地用双手捧给王大夫。 王大夫接过绢帕,只是扫视了一下,立刻就眼光大亮。双手紧紧地抓着帕子,就好像生怕谁给抢去了一样。 “这,这……” “这样的帕子,还有几块,只是想要……” “想要什么尽管说”,此时王大夫就像一个突然得到一个藏宝图的人一样,只想着能得到这个宝藏,其它什么都可以不管了。 抬头看了看眼前简陋的厅堂,以及王大夫和仆从身上俭素的服饰,再看看盯着帕子时那张激动的脸。她明白,自己的这着棋算是走对了。 第三十六章 玉笛公子 “只要世伯答应给我的药铺坐堂问诊。” “好,好,没问题”,王大夫也没听清说的什么,就很爽快地答应着。 等他猛然回过神来时,也只是像顽童一样狡黠一笑,“只要大小姐再给三块这样的帕子,别说是去坐堂问诊,无论提出什么样的条件,老夫都会答应的。” 林暮烟笑了笑,从袖中取出五块帕子,没有立刻交给王大夫,只是握在手中。 “王大夫是长辈,想必答应我的话必不会食言。您也不必每日都去坐堂问诊,只需在每月几个固定日子即可,而且等药铺生意稳定下来之后,您大可自己决定是去是留。您看,如何?” 这次王大夫倒没有立即随口答应,他认真想了想,才回道:“好,就这样定了。” 他接过那五块帕子,认真看了起来,连林暮烟告辞离开,也好像浑然不觉一样。 离开王大夫的宅院,坐上王家家仆叫的马车,就匆匆赶往林府。坐在马车上,就感到这么多天来悬着的一颗心终于可以放下了。 此时郊外的路上非常安静,只能偶尔听到一些犬吠声,还有一些虫子的声音,剩下的就是风声了。除了一两个策马而过的人,就看不到一个行人。 除了马车上的一盏马灯和天上微弱的月光,看不到一丝光亮。 林暮烟第一次感到了心潮澎湃,她放下车帘,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时,马车一阵剧烈的颠簸把她惊回了现实。 她反应敏捷地从窗口跃出马车,就看到马车像发了疯一样地向斜坡下冲去。脚下被一块石头一拌,就要向前栽下去时,一只大手揽住了她的腰。 “小公子,你没事吧?”一双眼眸那么近地靠着自己,就像一道光亮闪亮了整个天际,似乎比那天上的星星还要明亮清澈,让人觉得目眩神迷。 感觉一阵心慌意乱,扶了扶额头,“呃……哦……我没事。” 那张英俊的脸上嘴角上翘,显出了一个好看的弧度,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指,想要按住那弧度。 “是不是头晕,我扶你坐下吧”,那公子扶着林暮烟坐在路旁的大石头上。 坐下后,才感觉心神稍稍定了下来,“刚刚那辆马车也不知道怎样了,我们是不是去找一找,那车夫肯定需要我们的帮助。” “小小年纪,自己都吓成这样了,还知道要关照别人”,又是弯起了一个美丽的弧度,“早就有人追过去了,会有人帮那车夫的。倒是你自己,你现在要怎么回去?” 林暮烟这才注意到自己身处偏僻的郊外,在这里要想找一辆马车那是绝不可能的。 这时,那公子吹了声口哨,随即一匹高大的骏马眨眼间就来到了他们面前。 那匹马即使在黑暗中,也能看得出来毛光油亮,那气势跟那些拉马车的马,看起来完全不一样。 那公子拉过缰绳,一下子就翻身坐到了马上,动作洒脱如行云流水一般。这才注意到,这公子穿的是一身骑手装,发顶束着玉冠,似乎是打猎时的装束。 他伸出一双修长的手,对林暮烟说道:“小公子,今天是我为了追一只猎物,惊了你的马,我就将功折罪,用我的马送你回去吧。” 那笑容在黑暗中好像闪着光一样,本想说“不需要,自己可以回去”等等拒绝的话,可是那笑容就好像有魔力一般,使人说不出一句话,更不用说拒绝的话了。 伸出手搭在那双修长的手上,只是轻轻一拉,就已跟他并骑而行了。 “抓牢我,告诉我你要去哪里。”那人一边拉动缰绳,一边问道,那样子是只要知道了方向,随时都可以向他要去的地方奔驰。 本已习惯了处处设防的心,就好像被迷了心智一样,立刻就告诉了对方府宅的地址。 一阵纵马疾驰后,来到了林府的大门前,看到林府的大门,林暮烟才像被针扎了一样醒过来。 “多谢公子相送,我是这府里的一个下人,私自出府办点私事。还请公子不要声张,在此谢过了。”学着男人一样拱手做了一个揖,就要转身绕到后门去。 “且慢,小公子,恕在下冒昧,我看你腰间配的香囊着实可爱,如果不是什么要紧的物件,可否割爱送给在下?”说着,他又从怀中取出一只玉笛。 “这只玉笛是我的随身之物,如果不嫌弃的话,我可以把这只玉笛送给你。” 林暮烟看到那玉笛晶润洁白,一看就不是凡品,如此贵重的东西肯定是不能要的。她随手解下了腰间的香囊,递给那公子,“多谢公子,在下告辞了”,说完也不等回答,就急匆匆地转身离去。 一直走到烟霞阁的后门,站在门外,直感到心扑通扑通跳得厉害。她实在是不清楚自己这是怎么了,明明没有什么惊险,以前经历的比这次惊险得多了,也没有像这样心跳得快要跳出来了似的。 按照预定的暗号,秋燕很快给开了门。回到自己的屋子里,三个丫头都凑了过来,显然三个人都一直在焦急地等着。 “哎呀,大小姐,你不会是被风吹着着凉了吧,怎么脸红通通的。”水香惊叫道。 用手一摸脸,果然脸上滚烫的。可是明明外面没起风,而且天气也不冷,不可能着凉啊。难道是……林暮烟心里一囧,脸上就更红了。 可是这怎么可能?对一个萍水相逢,甚至连他的名姓都不知道的人? “好了,你们也累了,早点去休息吧。”本来还想把好消息赶紧告诉三个丫头,可是现在她不得不把她们轰走了,因为她只要一想到那个人,脸就会更加红一次。 “可是,大小姐,那个……”水香还想赖着听大小姐说一说结果如何,却一把被秋燕给拽了出去。 虽说一直在告诫自己不要胡思乱想,可还是一晚上辗转反侧不能入眠。早晨起床就明显地看到,镜子里的眼睛下面盖了一圈黑黑的眼圈。 第三十七章 嘲笑 赶紧拿自己制成的粉底,厚厚地在眼圈上扑了几层,才把那黑眼圈盖住。 刚做完又觉得自己有些好笑,这样就好像是故意要掩饰什么似的。可自己又需要掩饰什么呢,本来就没有什么嘛,她轻轻地对自己说道。 正在左思右想之时,秋燕她们三个都进来了。春桃赶紧走过来接过大小姐手里的梳子。 三个丫头中春桃梳头是梳得最好的,一向都是由她给大小姐梳头,她习惯性地问道:“大小姐今天还是梳分肖髻吗?” 说着她手上已经开始跟以往一样梳了起来。 “今天给我梳个凌云髻吧,”林暮烟想了一下说道。说完她就注意到,春桃朝镜中的自己飞快地扫了一眼。 以前她也从来没要求过梳什么样的发型,穿什么样的衣服,一切都是由着春桃她们安排,提出要求,这还是第一次。 虽然知道不妥,可她就是忍不住想要改变一下。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女为悦己者容”?可是那个所谓的“悦己者”,她还不知道是谁。这岂不是有点好笑?想着她的脸又红了一下。 在丫头们面前她又不能太过表露出来,只得定了定心神,坐直身子,由着春桃给她梳头。 不过不管是什么,她现在还没有那个精力去考虑,因为还有很多事等着她去做,还有很多人等着她去守护。 “秋燕,水香,首饰盒里有一张纸,你们就按照纸上的记载,该找人的找人,该备货的备货。总之,从今天开始我们就要忙起来了。”林暮烟早就注意到水香在那边一边磨磨蹭蹭地干活,一边打量着她。 她知道肯定是因为昨天去王大夫处的事,她们想问又不敢问。 随即水香兴奋地从首饰盒里拿出那张纸笺,一边看,一边和秋燕低声地商量着,好像是在商量各自要干什么。 林暮烟也懒得再管这些,因为她相信三个丫头肯定是能做好的。而且她现在心里正琢磨着另外一件事。 眼看着绣艺大赛的时间是越来越逼近了,在林府里除了老夫人还帮着自己,其他人要么是冷漠的,要么就是虎视眈眈的。 大齐国的世家大族还有皇宫究竟是个什么样,她完全不清楚。在这种两眼一抹黑的情况下,如果能多一个可以帮衬的人自然是再好不过了。 她想到了老侯爷夫妇,不管怎么说那也是自己的外祖父母,他们跟母亲的心结也是时候该解开了。 “春桃,用过早饭后你去准备一些礼品,你跟我一起去看望老侯爷和侯爷夫人。”林暮烟对春桃说道。 “大小姐,您终于要去看老侯爷和侯爷夫人啦,”水香开心地说道。 “水香,别老是大惊小怪,一惊一乍的,大小姐去看望老侯爷和侯爷夫人那不是天经地义的嘛,你这一叫,被有心的人听去,就好像咱们有什么目的一样。”秋燕点了点水香的额头。不过看得出来,她也是非常兴奋的。 这一连串的好事,好像都凑到了一起一样,让人有种身在梦里的感觉。 老侯爷是被当年的皇上封为靖远侯,文韬武略,才华出众,当时也是握有一方重兵的大将。后来娶了侯爷夫人,就自愿过起了逍遥自在的闲人生活。如花美眷,妇唱夫随地过到现在。 这么多年未通音信,也不知道他们如今是何景况,会欢迎她这个从未谋面的外孙女吗?林暮烟心里是没底的。 用过早饭,打点好一切之后,就带了春桃,叫上一个小厮挑上礼品,就准备到侯爷府去了。 刚刚出了烟霞阁,走到通往大门的甬路上,就见林乐瑶迎面走了过来。 当时就心下疑惑,这林乐瑶不是被罚禁足的吗?虽然知道这是林老爷做样子给众人看的。难道现在这是连做样子都不用做了吗。 虽然非常不希望跟这林二小姐碰到,可现在也只能是硬着头皮迎上去了。 “大小姐带着这么多东西是要去哪里呀,难道是为了绣艺大赛去走动走动?可是这有用吗。”林乐瑶眼带轻蔑地笑着。 林暮烟急着出门,不想跟她多废口舌,于是也不理她,直接从她身边走过去。 谁知刚走到林乐瑶身边时,她竟然拉住林暮烟的袖子,说道:“大小姐,着什么急呀,其实你没有必要白费那个心思,不管你绣艺有多出众,不管你有多努力,你绝不可能赢得绣艺大赛。” 正想挣脱开她的手时,那林乐瑶又说开了,“此刻我本应该在禁足,大姐可知道我为什么能站在这里说话吗?”她嫣然一笑,一晃间让人觉得好像到了人间仙境。 可那也仅仅是一晃间的感觉,因为她接下来又说到:“昨日我的舅舅安远大将军到我们府里来了,说是专程来看望我和母亲的。然后我和母亲就自由了,也不用再抄佛经、禁足什么的。” 她接着又说道:“我舅舅如今是皇上跟前的红人,他说句话,皇上都会好好考虑考虑的。而你有什么?就凭你有一个颐养天年的老祖母,一个懦弱没本事的母亲吗?就你这样还想赢得绣艺大赛,还想成为太子妃?呵呵呵……”她叽叽咯咯地笑着就走开了。 攥紧了拳头,可是她也不能一拳挥过去,只能硬生生地憋着口气。 春桃走过来拉了拉她的衣袖,“大小姐,我们赶紧走吧,这样也是白气着了自己,还不如当做什么都没听见。” 她回过神来,春桃说得没错。可是也不能当做什么都没听见,因为林乐瑶话虽说得难听,可却说的是事实,只要在这个世界生存,就不能忽略这个事实。 这个世界的生存不是想象的那么简单,只要自己不努力,稍不留神,就会像以前一样怎么被人害死的都不知道。 她挺直了脊背,一路走去。 一路上她都没有说一句话,更没有心思看车窗外的风景。春桃本也就是个没什么话的人,就这样她们一路默默,直到马车在侯府的门前停下。 第三十八章 侯府 由春桃扶着下了马车,抬头看着眼前的侯府。整体看来并不比林府壮观,可是那大门以及门前的石狮子却彰显着它的门第,它并非是一般人家。 春桃走过去拉了拉门环,就有一个瘦小的小厮过来开了门,打着哈欠、懒洋洋地询问。 报上府名之后,那小厮又说道,从来没听过什么林府,最近侯爷夫人病了,外客一概不见。如果有什么事情,可以先送上名帖,再做计较。 听了小厮的话,林暮烟也没感到奇怪,因为早就听说这些年来,侯爷和夫人基本上是过着半隐居的生活,甚少与外界来往。要不然也不会连自己的女儿都快要病死了,都一点不知情。 只是看着放在门口的礼品,总不能把这些再拿回去吧。不管怎么说总要见一见侯爷和夫人的。 她走上去对那小厮说道:“还烦请小哥帮忙通传一下,就说外孙女林暮烟求见。”说着,她把一枚银锭塞到了那小厮手中。 从未听说过侯爷有什么外孙女的小厮,本想直接把她们轰走了事。可是摸到那锭银子,又看着林暮烟一派不凡的气度,还有和侯爷夫人那极为相似的眉眼,把刚要说出口的话又咽了回去。 他正要关门进内厅去通传,看到大门外刚停下的马,反倒是把门开大了一点。 林暮烟转过头去,就见一个武将打扮的人和几个仆从,从马上下来并向她们走了过来。 这个人看上去三十多岁的年纪,身材魁梧健壮,面容却是清秀的,眉眼间却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那人看了她一眼后,就急匆匆地径直朝她们走了过来,“你可是珊儿的女儿?”,那语气里满是亲切和热忱。 她明白了这是她的舅舅,母亲的兄长。看这情形,他们对自己是欢迎的。 还没等她说话,小侯爷就说道:“既已到了家门口了,怎么不进去。” 看到愣杵在门口的小厮,喝斥道:“记好了,这是孙小姐,以后见到了,赶紧请到府里。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开门。” 那小厮并另外的两个小厮,赶紧把中间的两扇门也开开了。把林暮烟她们让到门内。 其实侯爷府的人平时并不走这个正门,这门一般是来贵宾时才会开。 小侯爷走在前面,对身旁的仆从说道:“赶紧去里面通传给侯爷,记住先不要让老夫人知道了,身子还弱,恐怕一时经不起。” 走到第二道门内的厅上,小侯爷才住了脚,对林暮烟说道:“你不要拘束,我是你的舅舅,也是你母亲的兄长。外祖母的身子不太好,等慢慢告诉她之后再相见,今天就先见了外祖父吧。” 小侯爷说话快人快语,既不转弯抹角,也不客套寒暄,一看就知是个耿直爽快的武将。 “烟儿见过舅舅”,林暮烟屈膝福了一福。 这时就有一个妇人,带着一个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女孩,走了进来。 那妇人看上去三十几岁的年纪,圆盘脸,穿着上好的丝绸对襟袄,打扮朴素而不失气度,举止温柔娴雅。 “夫君,这就是妹妹家的女儿吧,果真跟妹妹长得很像呢。长大了定也是个万里挑一的美人。”她欣喜地抓住林暮烟的手,眼中尽是温柔慈爱。 “想必这是舅母吧,烟儿拜见舅母。”刚要屈膝施礼,就被小侯爷夫人和一旁的女孩拉住。 “何必要等长大了,妹妹现在就是个千古难得一见的小美人呢。” 一句话说得小侯爷和夫人都开心地笑了起来,“还是我们女儿说得好。” 看着这一家人和和睦睦、温馨幸福的样子,林暮烟心中不由涌起了一股羡慕之情。 “我叫宋紫雨,十五了。妹妹今年多大了?叫什么名字?”那女孩亲切地挽着她的手问道。 “小妹今年十三了,名叫暮烟,”林暮烟笑着回答道。 “我比妹妹大了两岁,我还有个弟弟,比我小四岁,”她拉着林暮烟笑眯眯地上下打量着,“妹妹可知道,我这个弟弟就像猴儿一样地调皮,所以我一直就希望能有个妹妹,这下可好了,我终于有个妹妹了,而且还是个像天仙一样的妹妹。” 林暮烟能感觉到,这一家人是真心地把自己当亲人,也是真心地喜爱自己。即使从未谋面过,却一点都没有隔膜生疏。 “姐姐,我也有个弟弟,比我小两岁,跟舅舅家的弟弟是一样大。” “哦,那今天他怎么没有跟你一起来。”小侯爷立即问道。 林暮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顿了顿说道:“弟弟最近身子不大好,等他好了,我一定带他过来拜见外祖父、外祖母和舅舅、舅母。” 小侯爷正准备追问,夫人却已看出了林暮烟话中似有难言之隐,她立刻按了按夫君的手。小侯爷虽然豪爽,却也不是蠢笨之人,他立即会意,止住了话头。 就在他们谈笑之时,一个小厮过来禀报说,老侯爷已经在后院的厅上等着了。 小侯爷先起身走在前面,林暮烟正跟在后面走着,小侯爷夫人就拉着她的手,轻声对她说道:“如今你外祖母身子不大好,你外祖父正揪心得寝食难安,如果有什么不好的事情暂且不要说,以免他们老人家担忧。如有什么事,跟你舅舅和我说,都是一样的。” “多谢舅母提醒,烟儿记住了。只是不知外祖母得的是什么病,太医是怎么说的。” 小侯爷夫人叹了口气说道:“太医说是多年的积郁成疾,先时并没有哪里不舒服,如今这病一爆发出来,就卧床不起了。” “前几日,你舅舅还跟我商量着,要去林府把你母亲接过来,跟你外祖母见上一面。一来是了却她老人家的心愿,二来也是存了个念头,说不定你外祖母一见到你母亲,心里的郁积消了,病马上就能好了,也说不定呢。” 原来这老侯爷和夫人婚后育有一子二女,长女进了宫,如今已是贵妃,深得皇上宠爱。第二个生的是个儿子,就是小侯爷,如今是中郎将。最小的一个女儿,就是林暮烟的母亲,宋佩珊。 第三十九章 思女心切 林暮烟的母亲从小乖巧伶俐,绣艺也是深得侯爷夫人的真传,因此老侯爷和夫人尤其偏爱这个最小的女儿。真是把她当做掌上明珠一般地去宠爱。 林老爷原是侯府一个远得不着边际的远亲,因为做生意的缘故,林老爷的父亲经常带着他到侯爷府来。 几次之后,林老爷就认识了宋佩珊。原本孩子之间在一起玩耍,长辈们也没放在心上。 谁知这林老爷人小鬼大,早就存了心思。而宋佩珊正是天真烂漫的年纪,幼时的情谊再加上花言巧语的诱惑,竟不顾父母的反对,执意要嫁给林老爷。 其实老侯爷和夫人本也没有什么固执的门第之见,只是自己放在掌心捧大了的女儿,以为会永远像小时候一般黏着自己的小女儿,如今不听自己的意见,要跟着一个外人走,难免就伤了心。 于是他们就对宋佩珊说道,要是一定要嫁给那个人,就要跟娘家断了关系,以后有什么事情也不要找娘家的人。 她们以为她会害怕,会退缩。谁知道,当时的宋佩珊满心地以为嫁给林老爷,他会一生一世地爱着她、宠着她。 就这样,父母和女儿断了联系,一直到如今。 偏偏老侯爷夫人是个性子极烈的人,尽管心里很想念女儿,可是嘴上从来不说,也不肯家里去打听林府的消息,全家上下都不肯说跟林府有关的事。 说到这里,林暮烟真想告诉舅母他们,其实母亲也是一样的。因为在林府遭受了林老爷的冷落,她就更不好意思回侯府了。后来,被人下了毒,病得晕晕乎乎,更是不知道也更是不好意思去侯府求救。 为人子女,没能承欢膝下,却只知道讨要庇护,这是宋佩珊不想要的。 可谁知思女心切的侯爷夫人,却因此积郁成疾了呢。 一路走着,就来到了后院的厅上。只见厅上正中的太师椅上端坐着一个人,远看着身姿挺拔,即使坐着也能看出当年的武将风范。 小侯爷先行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指着太师椅上的人说道:“这就是外祖父了,烟儿还不赶快磕头行礼。” 林暮烟走到跟前,早有小丫头把拜褥放在她脚前。她在拜褥上对着老侯爷拜了三拜,“外祖父在上,请受孙女一拜。” “好,好,好孩子,快点起来吧,”老侯爷说起话来,声如洪钟,一点都没有老态,也许这就是常年习武之人与平常人的区别吧。 这老侯爷看来也是一性格豪爽之人,跟林老爷那种经商之人却是有着很大的不同。 宋紫雨在一旁把她扶了起来,并拉她到另一边的椅子上坐下。 老侯爷盯着她看了一会,说道:“像,真是像极了,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说完又叹了一口气,“怎么不早些过来,要不然你外祖母也不至于……唉……” “外祖父,不知外祖母是什么病症,烟儿可否见一见?”林暮烟很是担忧着外祖母,也顾不得是不是会被知道她会医术的事了。 老侯爷正在犹豫,小侯爷就说道:“烟儿,知道你是一片孝心,可是你外祖母她病得很重,现在受不得一丁点的刺激。这件事需要先暂缓一缓,等慢慢地告诉了她,再到林府去接你过来。” 听了小侯爷的话,林暮烟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老侯爷却沉吟道:“其实也不是不可,那老婆子也就是嘴上硬,心里却是想得要命,要不然也不会得这个病了。” “那依父亲看,要如何是好?”小侯爷问道。 “先见一见烟儿,未尝不是个好事,烟儿看上去跟珊儿未出阁时简直就是一模一样。”老侯爷说道,“只是她刚睡下也没多久,本来觉就浅,还是先坐坐再去吧。” “外祖父,烟儿只先悄悄地在旁看看,绝不会打搅祖母的。”只有人少的时候,才方便替外祖母把脉,她现在还是不想让太多的人知道她会医术的事。 见林暮烟坚持如此说,老侯爷也不好再拒绝,起身领了她往侯爷夫人的屋子走去。 房外,两个丫头正悄声屏气地坐在椅子上做着针线打发时间,整个东厢房听不到一点响动。 老侯爷做了个手势,一个丫头就垫着脚尖蹑手蹑脚地走了过来,她极力地压着嗓音,用蚊蝇似的声音说道:“睡着呢。” 老侯爷可能大声说惯了话,学不来那捏尖捏嗓的,只是朝那丫头指了指林暮烟,又指了指房内。 那丫头也是个伶俐的,大概明白了意思,就领着林暮烟,替她掀起了门帘。 进到房里,就看到这是个极宽敞的房间,房内陈设虽不多,可也看得出侯爷夫人是个极有品味的人。大到柜子,小到椅子,都雕刻着复杂的花纹。 只略略扫了一眼房间,也没心思仔细地看,林暮烟的视线全都落在房中那张大床上。 她轻轻地走到床边,只见床上的人瘦得颧骨凸起,借着微弱的光线,可以看得出来脸色苍白得像一张纸一样。 她小心地在床边坐了下来,侯爷夫人虽然已病得形销骨立,可那眉眼和脸上的轮廓,跟母亲是一样的。她不由对眼前这位老人有了很亲切的感觉。 轻轻地掀起被子的一角,三指搭在侯爷夫人的脉上,静心诊断着。 诊断结果与小侯爷夫人说的差不多,就是积郁成疾,这种病除了“心病还需心药医”之外,所用之药的剂量也得控制好。 “珊儿,是珊儿吗?”就在林暮烟低头沉思的时候,老侯爷夫人已经醒了过来,并紧紧地抓住她的手。那本已有些浑浊的眼睛,此时散发着光芒。 没想到病得如此重的人,还可以有这么大的手劲。就好像生怕眼前的人,挣脱开飞走了一样。 “外祖母,我是烟儿,是您的外孙女。”林暮烟心疼地说道。 “你不是珊儿?怎么可能?你就是我的珊儿,我怎么可能把我的珊儿给认错了呢。”老侯爷夫人大声叫道。 第四十章 外祖母 听到声音,老侯爷和两个丫头都立即跑了进来。见到侯爷进来,侯爷夫人立即激动地叫到:“老爷,快,快抓住珊儿,不要让她走了,不要让她被那个林家小子骗走了。” 老侯爷只得一手抓着林暮烟,一手轻轻拍着夫人,就像哄孩子一样地柔声对她说道:“老婆子,还没睡醒呢吧。你再睁开眼睛好好瞧瞧,站在你面前的是谁?” 他把林暮烟往跟前拉了拉,“你好好看看,这不是珊儿,这是珊儿的女儿,你看她是不是跟珊儿小时长得一模一样?” “不是珊儿?不是珊儿?”侯爷夫人不停地念叨着这句话,刚刚眼中的光芒渐渐黯淡下去。可是她的眼睛却一直看着林暮烟,一点也不肯移动视线。 “外祖母,我是烟儿,这些时候母亲的身子不大好,过几日我母亲就会来看您的。”林暮烟明白为人父母,一旦知道自己的儿女有难,马上就会燃起心中的熊熊斗志。这对于侯爷夫人这种心病,是最好的良药了。 果然,侯爷夫人立即就像枯树被注入了一股生命之泉一样,眼中有了光芒,脸上也生动了起来。 “珊儿得了什么病?要不要紧,请大夫医治了没有?” “外祖母请放心,母亲身子已经快大好了,倒是祖母您自己要担心点自己个儿的身子呢。”林暮烟轻轻地帮侯爷夫人掖了掖被角。 “我的身子有什么可担心的,只是一把老骨头,还剩着一口气而已。”侯爷夫人眼中的光芒又黯淡了下去。 “你怎么能这么说,你要是没了,我还能独活着呢吗。”老侯爷急了。 侯爷夫人似也有了一点触动,眼角微微地有些湿了。 “是呀,外祖母,您一定要长命百岁,这样母亲还有我和弟弟,也不至于连个可以依靠的人都没有了。” “你们不是有那个姓林的小子吗,怎么会没有依靠!”侯爷夫人淡淡地说道,看也不看林暮烟。 “您是说父亲吗,要是他能是个依靠,母亲也不会病到现在,我和弟弟也不会受那么多苦了。”林暮烟哽咽道。 “到底是怎么回事?不要吞吞吐吐地,给我说清楚。”侯爷夫人是个性急之人,即使病到如此,仍是按捺不住那急躁的性子。 “是,祖母。”林暮烟应了一声,就开始把之前发生在她们母子三人身上的事,大概地说了一遍。 “哼,我就知道那林家小子,不是个好人。我现在就去找他评理去。”侯爷夫人一下子坐了起来,掀开被子就要下床。 毕竟是久卧在床之人,在激愤之下猛一起身,就直感到天旋地转一样。 “外祖母,您赶快躺好,您如今身子还弱,得先调理好了才行呢。”林暮烟赶紧扶着侯爷夫人躺好。 “是啊,还是烟儿说得对,你现在病成这个样子,还想做什么。”老侯爷附和道。 “药呢,我的药呢,我要喝药。”侯爷夫人急切问道。 “老夫人,药还没熬好呢。”外面的丫头急急地跑了进来。 看到这副场景,林暮烟一扫心中的阴霾,甚至有点忍不住想要笑。这外祖母还真是个孩子脾气,也幸亏她遇到的是老侯爷这样的人,要不然还不知道要吃多少的亏呢。不过,也许正是因为她这样的脾性,才得到了老侯爷一生的宠爱吧。 从外祖母房中出来后,林暮烟向老侯爷要了侯爷夫人的药方。老侯爷显然心情非常好,也没问要这药方是做什么。 回到厅中,他又向小侯爷夫妇他们说了刚才的情况,那三人听了都是非常开心。小侯爷还连连夸说林暮烟是个福星。 看着这一家人,林暮烟心中是无比羡慕,这世上还有什么比一家人和和睦睦地,更让人觉得幸福呢。所以,她才坚决不要做什么太子妃呢。与其去宫廷中,跟一堆女人争奇斗妍,还不如嫁一个人,踏踏实实地一世白头呢。 几个人说说笑笑地,时间也是过得飞快。一看来侯府已经有些时辰了,林暮烟就起身告辞。 “烟儿,受了什么委屈,就来告诉舅舅,舅舅会帮你出气的。”小侯爷起身说道。 那一边,宋紫雨却是拉着林暮烟,百般不愿意现在就让她走。说是好不容易有了个妹妹,不住上几个月怎么行。 从侯府出来,林暮烟心中也是百般的不舍。可是她还是不得不回林府去,毕竟那里才是她名义上的家。 刚进林府,就见到一个她最不想看到的身影站在甬路上,显然是故意站在这里等着她的。避无可避,只得迎头走上去。 “大小姐这是从侯爷府回来的吗?”那张脸笑颜如花。如果不是知道它的真实面目,还真是会以为它的主人是个善良可亲、尊贵典雅的人呢。 “还真是打断骨头连着筋呢,可惜靖远侯已隐居多年,早就不问世事,跟你那个颐养天年的老祖母又有什么区别!”果然这种人的嘴里说不出什么好话来。 不过她嘴上虽如此说,还是可以看得出来心里心里并不肯定,所以才来这样试探一番而已。 林暮烟脸上不动声色,只是嘴角勾起了一个弧度,“二妹,做为长姐奉劝你一句,与其有时间在外面瞎转,跟人动嘴皮子,使心眼子,还不如好好回去练练绣艺。没多少日子就要举行绣艺大赛了,别到时候成绩太差,丢我们林府的脸!” 说完,也没停顿,带着春桃,径直扬长而去。留下林乐瑶在那里气得脸都快憋紫了。 其实,现在对林暮烟来说,侯府能不能成为她的后盾已经不重要了,能够拥有这样的家人实在是比什么都重要。她不由得脚步加快,她要赶去荷香院,告诉母亲这个好消息。 荷香院里,大夫人正在翘首以盼,显然她去侯府的事情,林家人差不多都知道了。要不然在这消息闭塞的荷香院,不到一天的功夫,大夫人怎么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