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天翻地覆 第1章天翻地覆 狂风骤起,天沉欲雨。这样昏沉的天气,最是适宜关上门窗坐在屋中听外头的雨声,读上一段闲文。 谢青梓却是不喜关窗,反倒是坐在窗下的桌边,准备好好的听一场雨落之声。旁人多喜绵绵细雨,可她却偏生自幼更喜这种大雨,总觉得更是豪迈滂沱一些,爽爽快快的,将人间仔细冲刷一遍。 丫头从外头匆匆进来,便是看见了这么一幕美人依窗前的情景。别看谢青梓今年不过十四岁,可是容貌却是生得十分的好。肤色雪白细腻,纵是雪白的丝缎也比不上的光滑润泽,仿佛莹白生辉一般。头上松松的绾了个螺髻,被光一照几乎就是鸦青色。只有发质上佳的,黑到了极致,头发才会呈现出这样一般的颜色来。 螺髻上簪着几朵荼蘼花,细碎的洒落在鸦青的颜色上,便是显得娇怯爱怜起来。一只坠着珍珠玛瑙的玉簪,在发髻上轻轻摇晃,盈盈欲坠。衬得谢青梓精致的眉眼便是多出了几分娇憨。 丫头定了定心神,不自觉的放慢了脚步,轻声开口禀告:“大小姐。” 谢青梓早就听见动静,不过懒懒的却是没转过头来看,此时听闻丫头唤自己,这才一转头,一开口却是清脆婉转,如同玉珠落盘:“何事?” 丫头声音越发轻柔,仿佛唯恐惊了眼前这个仙子般的人:“大太太请大小姐过去一趟,说是有紧要的事儿。” 谢青梓愣了愣,秀气的眉微微的皱了一皱:“母亲这时唤我?有要紧事儿?”这样的天气……不过既然是母亲叫人来唤,她也不曾多做迟疑,只坐直了背脊,缓缓起身:“那咱们这就去罢。” 因怕雨落,所以便是让丫头竹露带了竹伞和木屐。 水绿色的裙子在行走之间,荡漾出一片润泽轻柔来,越发显得主人身量窈窕纤细,娇柔美好来。 谢青梓一路穿过庭院,到了自己母亲,也就是谢家大太太陈氏的院子。 刚一进院子,谢青梓便是敏感的觉察出了一些东西来:气氛却是有些不对劲儿。以往自己过来,哪一次气氛也没有这样紧绷的。当下心中便是一凛,忍不住想莫非是真出了什么大事儿? 这样一想,她脚下便是又加快了步伐,匆匆往里走去,眉宇之间更是露出几分担忧来。 等到丫头禀告后,谢青梓这才掀了湘妃竹的门帘进去,还没看清里头的情景,便是忍不住娇柔的唤了一声:“母亲。” 刚从外头进来的谢青梓自是没看见,大太太陈氏在听见她的这一声“母亲”后,神色却是出现了一瞬间的复杂。 不等陈氏说话,谢青梓倒是发现了屋里还有客人。却是个少女,鹅黄的裙子,身段窈窕,却是比她丰润几分,眉目之间和陈氏十分相似。这个少女她也认得,当下便是收敛了之前的女儿家娇态,一转眼便是恢复了谢家大小姐该有的得体和端庄,落落大方的笑着招呼:“原来阮小姐也在,却是我失礼了。” 心头却是有了些猜度——母亲这是叫她来陪客的罢?只是不知这位阮小姐怎么竟是认识母亲?还单独过来做客……尤其是这样的天气,怎么看都是蹊跷。 这头心中思绪流转,不住猜测,面上却依旧是落落大方,丝毫不见异样,更是走上前去,准备坐到大太太陈氏身旁去。 然不等她坐下,大太太陈氏却是出了声:“你就在那坐下罢。”语气却是有些淡淡的,也听不出喜怒来,却是不见平日的娇宠和温柔来。若是仔细的琢磨,更是觉得似乎里头带着一抹难以言喻的复杂? 谢青梓心思敏感,登时觉出这其中的不同来,当下心头便是有些纳闷:母亲这是怎么了? 不容谢青梓多想,大太太陈氏便是看向了阮家小姐阮蕊,声音里却是带着越发让谢青梓纳闷的轻柔:“阿蕊,你将你的身世再说一遍。” 阮蕊是谢青梓见过的,之前京中有一位小姐办桃花宴时见的,那时候阮蕊刚来了京城,恰好和那位小姐家中沾着一些亲故,所以便是也有幸参加了。阮蕊当时还很是出了一把风头,除了阮蕊作的桃花诗之外,更是因为阮蕊的容貌其实和大太太陈氏十分相似。 相似到了什么程度呢?用当时旁人打趣她的话来说,便是:“青梓,你快家去问问你母亲,是不是当年你还有个姐姐或是妹妹走丢了?不然怎的这般相似?可比你像多了?”岂止是像多了?乍然一看,阮蕊才像是大太太陈氏的女儿,而谢青梓……其实是和大太太陈氏不大相似的。 大太太陈氏,生得要普通得多,可是谢青梓的容貌却是出众。眉眼之间,几乎是没什么相似之处,众人私底下都说,也不知陈氏修了什么福分,生出了这么一个漂亮的姑娘来。真真是山鸡窝里出了凤凰一般。 而因为阮蕊和大太太陈氏的确是相似,就是谢青梓自己,也是惊得有些厉害,回来之后还当做趣事儿和大太太陈氏提过的。当时大太太也颇为惊讶,不过却也没太当回事儿便是过去了。 却没想到今日在府上,又看见了阮蕊。 谢青梓心头狐疑纳闷,却也按捺住情绪,并不去插嘴,只耐心的听着。作为谢家大小姐,这点的修养却也是有的。 阮蕊的声音也好听:“大太太,我生日是三月初十,我家太太告诉我,是在门口捡到我的,当时我襁褓里塞着这个玉佩,另还有五百两的银票,并一封书信。书信上说,我本该是大家族的嫡出小姐,奈何因了一些缘故不得不流落在外,托付我家太太将我养到十五岁,到时候自有人来认我归家。” 阮蕊的声音一顿,目光在谢青梓身上不经意的微微一扫,很快又低下头去,声音也是变得有些低落下去:“去岁太太病重,便是将这事儿告诉了我,让我不至什么都不知。大太太也是瞧见了那玉佩的,到底是不是,大太太您只管告诉我就是。若是认错了,还请大太太原谅我竟是唐突了。” 阮蕊没说若是没认错呢?那又当如何? 谢青梓在一旁听着,早就是呆怔了——这……难道阮蕊真的是谢家的姑娘?不说阮蕊胸有成竹的摸样,只说那信物,只说母亲这般急匆匆的叫了自己来,只说阮蕊长得七八分相似的容貌…… 答案似乎已是呼之欲出。 谢青梓站起身来,情不自禁的向大太太走了两步:“母亲。”她的生日也是三月初十。阮蕊和她一日生的?难不成,当年母亲生的是两个女儿不成?可是又怎么会流落出去一个呢?而如今阮蕊找****来,又该如何呢?还有,阮蕊似乎并不和她太过相似,会不会就是一场骗局呢? 至始至终,谢青梓也没怀疑过——倘若阮蕊才是母亲的亲女儿,那么自己呢? 也不知是不愿,还是不敢,大太太却是始终没去看谢青梓,只是看住了阮蕊,好半晌都没说话。只是眼底越发复杂。 看着大太太如此反应,谢青梓便是只觉得整个人都似乎是被冻住了,就那么呆在原地,动弹不得。母亲这是什么意思?难道……她不敢再往深处去想。 最后也不知过了多久,许不过是一眨眼的功夫,又或许已是过了几十年那样漫长,大太太终于看住了谢青梓。眼神却是带着凌厉和审视。 谢青梓被这样的目光一看,只觉得遍体生寒。什么时候,母亲竟然是会用这样的眼神看她了?翻遍了所有记忆,她也只能记得母亲或是温柔的,或是赞许的,就是生气了,也更多是无奈罢了。 可是现在……母亲在怀疑什么?又做了什么样的论断?谢青梓仓皇的想,想要辩驳和说服,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最终唇便是哆嗦着,像是被骤雨打得颤抖的花。 “我当年怀孕生产,却是只生了一个孩子。”大太太几乎是从牙缝里逼出了这么一句话,而那一瞬间,她的双目便是赤红起来,仿佛被滔天的怒意染红了,几乎是灼灼的,锋利得如同钢刀,恶狠狠的看住了谢青梓:“那么,你是谁?” 那么,你是谁?我养了十几年的女儿,当成眼珠子似的宝贝着的女儿,到底是谁!这种情绪让大太太只觉得胸口似又有火烧。可是看着谢青梓吓得脸色都苍白的样子,却又难免的有了几分细微的心疼。毕竟是放在心坎里疼了这么多年,就像是习惯了。然而觉察到了自己这种情绪之后,大太太却是更加暴怒了。 而大太太这么寥寥几个字,却是吓得谢青梓蓦然的后退了好几步。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她不可置信的看着大太太,完全不敢想自己的母亲会这样说,会这样恶狠狠的看着自己,那哪里是看自己的女儿?分明是在看一个仇人! 看来,母亲这时信了阮蕊的话了。 “母亲。”谢青梓的声音都是透着一股子苍白,眼泪也是再忍不住,扑簌簌的沿着有些惨淡的面颊往下落,又是伤心又是委屈的几乎哭出声来:“母亲您这是什么意思,我——” 阮蕊静静的坐在椅子上,背脊如同优美的花枝一般挺直,唇畔无声的露出了一个微笑来。自从大太太问出这么一句话,她就知道,她成功了。不枉她千里迢迢进京来,不枉她单枪匹马的求见大太太。 看着谢青梓那般仓皇惊恐,不可置信又委屈的样子,阮蕊甚至是觉得心里有一种隐晦的,淡淡的快意不住的喷涌出来。 大太太面对自己娇宠了十四年的宝贝女儿,如今却是再无任何的怜惜。仿佛是被心头那巨大的愤怒操纵,甚至理智全无。她就这么仿佛要吃人的死死的盯着谢青梓,在谢青梓娇美的脸上来回的看,最后终于按捺不住心头喷薄而出的怒意,忽然起身,三步并作两步走到了谢青梓的面前,然后狠狠的给了谢青梓一个耳光,声音像是在嘶吼:“说,你是谁!” 大太太心知肚明,谢青梓的确不是自己的女儿。以前她就觉得谢青梓和自己长得并不相似,而如今,她却是总算明白了这种感觉从何而来!因为,谢青梓她根本的的确确就不是自己的女儿!不管是阮蕊拿来的信物,还是阮蕊的长相,哪一个都能说服她! 她的那个玉佩是在生孩子那日丢失的,后来怎么也没找到,只以为被那产婆偷走了,可是现在看来…… 大太太越是回想当年的情况,越是怒不可遏!当年那产婆,分明就是故意的! 而此时这份怒气就被她发泄到了谢青梓的身上。巨大的愤怒下,大太太便是只觉得自己要被逼疯了。她必须找个方法发泄这样巨大的怒气,不然真的就疯了。 谢青梓彻底的被打懵了,趔趄了一下几乎摔倒。若不是丫头竹露扶着,只怕是真要摔的。这一巴掌,她白皙的面上登时浮出一个清晰的巴掌印来,可见大太太是真用了全力的。她只觉得脸上火烧火燎的疼了起来。 只是脸上的疼,抵不过心头的疼。谢青梓不可置信的看着大太太,好半晌才咬着失去了颜色的唇瓣不让自己哭出来,试图冷静的帮大太太找回理智:“母亲,事情没有查清楚,您如何能听信——” “住口!”大太太猛然瞪了一眼谢青梓,“你别这么叫我!” 大太太这话说的并不像是假话,仿佛她所有的愤怒和怨怼,都随着这句话喷薄而出。 谢青梓剩下的话便是噎在了喉咙里,她看着大太太,只觉得是不认识眼前这个人了。怎么能够如此呢?阮蕊不过是说了几句话,怎么就如此相信了呢? “大太太您别恼。说起来这件事情也未必怪大小姐。”阮蕊看着大太太似都要气得倒下了,便是不再坐着,而是站起身来,低声而又轻柔道:“若是大太太确定这不是您的女儿,那么想来当年或许是有人故意换了人,好让她来谢家享受荣华富贵——” 谢青梓蓦然看向阮蕊,饶是她脾性再好,此时目光里也是带了几分凌厉。阮蕊怎可这样话?这不是火烧浇油是什么?这个时候,阮蕊说这样的话,是想做什么? 阮蕊被谢青梓看得微微一缩肩膀,往大太太身旁靠了靠,语气有些怯怯:“大太太,我也不过是猜测罢了,大小姐——” “她算哪门子的大小姐。”大太太怒极,几乎是冷酷无情的说出了这么一句话。 阮蕊看了一眼大太太,倏地又笑了一笑:“大太太既是厌了她,那便是撵出去吧。省得在眼前看着心烦气躁的,气坏了身子不值当。”这样一个娇弱的千金小姐,不知被赶出去府去,会是怎么样一种绝望和狼狈? 说着这话,阮蕊心里几乎是有些快意的想:这个占了自己位置的人,怎么可以比自己过得好? 大太太此时盛怒,理智几乎都是叫怒气燃烧殆尽了。听了阮蕊的话,忽就觉得的确是该如此——既然不是自己的女儿,既然不是谢家的人,又凭什么留着她?而心底纵然划过了那么一丝不忍和心疼,可是到底也被愤怒掩盖。 谢青梓是了解大太太的脾性的,几乎是看着大太太的神色,她就能猜到大太太的心思。她错愕的看着大太太,不敢置信大太太竟然真叫人三言两语挑拨得如此。 她本该软语解释,甚至跪在地上请大太太冷静下来,再来调查此事儿的,可是不知怎的看着大太太决绝的神色,双膝却是怎么也弯不下去。 她就这么怔愣得看着大太太几乎是用对待仇人的语气道:“撵出去罢。” 竹露却是此时反应过来,猛然扑到了地上,不住磕头:“大太太冷静些罢,大小姐怎么可能不是您的女儿?必定是这人胡言乱语,故意挑拨离间!大太太明鉴!” 大太太却是猛然捏住了谢青梓的下巴,将自己的脸和谢青梓的贴再了一起,几乎是狰狞的道:“若是我女儿,为何没有半点相似的地方?!” 此时大太太的样子,如同地狱修罗。叫人看着便是遍体生寒。 (哇哈哈哈哈,阿音开新文啦~各位路过的看文的,都来投个推荐票,收藏一下支持阿音吧~拜谢拜谢~) 第2章 鸠占鹊巢 第2章鸠占鹊巢 谢青梓几乎是绝望的看着大太太。 而大太太仿佛被这样的目光狠狠的蛰了一下,立刻就侧头避开了。而她松开谢青梓,几乎是有些气急败坏的,又带着些许无力的:“撵出去。” 眼不见心不烦。 以往她只为自己女儿生得这样美貌骄傲和满意。可是现在,她却是觉得这一张脸仿佛带着毒,又仿佛在不断嘲笑她,嘲笑她竟然连自己亲生女儿都认不出来,养了一个不知身份的人十四年!所以这张脸让她不敢看,也不想去看。因为一看,她就忍不住怒火滔天! 或许此时暴怒的大太太尚也未曾意识到自己到底做了什么决定。 谢青梓的脸色蓦然就变了。她自然是不可能真就叫人将自己拉出去,当下怒目一扫:“谁敢碰我?” 随后谢青梓看着大太太,“母亲难道真就要听信一个外人的话?且不说这件事情是不是真的,就算是真的。只凭着这么三言两语,母亲就要撵我出去?就算母亲真见不得我,好歹也让我见一见祖母,让祖母来论断这事儿。还有府里其他人——母亲难道就不想想后果?” 她自是不可能就这般出去的。阮蕊不过三阳两语,凭什么自己就真的不是谢家的姑娘了?阮蕊说的事儿尚有待论证不说,母亲此时也是气头之上。事情闹大了,对他们长房来说,有什么好处? 阮蕊一听这话却是不同意了,蓦然起身来面色委屈又愤懑:“既是大太太您不相信我,那我这便是家去了。若不是想闹清楚自己的身世,我又何必****上来受白眼?” 阮蕊拔腿往外走,大太太看着阮蕊那委屈样子,心底便是狠狠一颤——她虽被谢青梓的话说动了几分,可是一看到这张和自己十分相似的脸,她便是无论如何也生不出怀疑之心了。 大太太一把拉住了阮蕊:“傻孩子,谁又曾怀疑什么?”不过却也是被谢青梓说得清醒了三分,犹豫了一瞬:“罢了,你既是老太太疼爱的,便是先回去,一切等老太太回来再定夺。” 谢青梓闻言,便是微松了一口气。心道,只要祖母回来,自是不会这般武断,到时候也会叫人仔细查探…… 然偏生阮蕊听了这话,却是不依不饶起来,蓦然的哭出声来,一张脸上全是委屈:“大太太既是相信我,也说您当年只生了一个孩子,那么为何还要留着她?留着她,分明便是怀疑我罢了!” 阮蕊一面哭,一面却是往大太太怀里凑。她撒娇的功夫一贯是厉害的,往日便是凭着这个本事,在养母那儿讨了不少的爱怜。而如今,用在了大太太手上,凭着那张和大太太十分相似的脸,她却是成功的获得了大太太的心疼怜惜。 而且,她这话更是又将大太太的怒火挑了起来。 谢青梓看着阮蕊扑在大太太怀里哭,眼底眸光都是深沉了几分。心头更是酸涩难受。不过她也知道再继续下去讨不到什么好处,毕竟现在母亲已是疯魔了一般,所以当下她也不打算硬碰硬。当即便是出声道:“母亲,祖母不日便归,到时候一切自是有她老人家分辨一切。青梓便是先行告退了。只是却还请母亲仔细的思量此事儿,更不要在一切确定之前,将事情闹大才是。” 谢青梓的提醒自是为了谢家的名声,以及大房的脸面着想。 大太太纵然这会子糊涂,回头等到理智回来自然也能想明白。 不过阮蕊却是不依不饶,指着谢青梓哭道:“大太太您看看,她这分明就是心虚了!您难道还是不明白?您难道非要这般被蒙蔽?罢了,您若不信我,我又何必留着遭人白眼?“ 阮蕊话里话外透着一股“有我没她,有她没我”的蛮横。 大太太见阮蕊这般,心里倒是有些发慌,加上怒气又被撩拨起来,于是刚刚回笼的理智便是又被压了下去。她看了一眼谢青梓委屈的样子,最后却还是有些不耐烦的摆摆手:“还不快出去!” 谢青梓便是立刻明白过来,母亲这是还是偏向了阮蕊。 她脸色几乎是有些发白,一句话更是如同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一般:“母亲!纵然您愿意相信阮蕊,可是红口白牙的,谁能说清楚?母亲真要将事情闹得这样?我纵不要脸面,母亲也想想咱们大房的脸面!” 自持身份,她到底还是没将话说得太过难听。不过还是忍不住的听了大太太这么一句——这种事情闹大了,对谁也没好处,只会让人嗤笑罢了。 阮蕊来认亲这个事儿就算是证据确凿,也只有遮掩的份儿。更别说现在…… “是真是假,是骗子还是其他,这件事情,母亲还请好好的想想。”谢青梓知道自己多留也并无益处,便是干脆的行了礼准备退出去。末了又看了一眼阮蕊,见对方一脸恼怒的样子,而后便是没再忍耐,张口说了一句:“母亲就算心疼阮蕊,也别声张才好。阮蕊此时,只能是个客人!母亲还是快将她送去客房罢。” 一个“客人”,在阮蕊此时听来,自然是异常的刺耳。不过不等她再发作,谢青梓却是裙摆一旋,人已是往外走了。 阮蕊看着谢青梓纤细苗条的背影,只觉得谢青梓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大小姐摸样,丝毫没有狼狈之态,倒是衬得她自己跟****来的骗子一般。一时之间只觉得脸上热辣辣的疼。 “鸠占鹊巢的人难道就不觉得羞愧吗?”阮蕊冲着谢青梓的背影厉声这么问了一句。 谢青梓的脚步登时便是微微一顿。而后整个人都是僵直了了片刻,不过最终她却只是头也不回的冷淡开口:“在事情尚未盖棺定论之前,阮小姐还是不要再说这样的话才好。鸠占鹊巢这种事情,并不是一个不知哪里来的玉佩就能随便说出口的。否则,最后若事情并非如此,那就真真可笑了。阮小姐为了自己,也该慎言。” 谢青梓这番话不卑不亢,半点也不带心虚,仿佛丝毫不曾将刚才的闹剧放在心上,也丝毫不曾怀疑自己是否是谢家的大小姐。 阮蕊气得攥紧了手,指甲陷入掌心都不曾觉得疼痛。 而阮蕊不知道的是,谢青梓其实此时也是紧紧的攥着手指。阮蕊的话果真就是半点就是对她没影响了么?自然不是的,听到那鸠占鹊巢四个字的时候,她只觉得仿若有人在自己心口上狠狠的戳了一个口子,浑身血液都是从这个口子里都流失了出去,身子都是渐渐冰冷了。 不过当着阮蕊的面,她如何能够表现出一星半点的软弱? 一路上,谢青梓其实并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回到了自己的院子的。竹露在一旁撑着伞,一直咬着唇眼睛通红,好在没哭出声来。 谢青梓失魂落魄的一路回了自己的飞花院,荷风便是被她这般摸样吓了一跳。却又不敢多嘴问一句,而后便是勉强笑道:“主子先换了裙子罢,都溅上了泥点子了。” 谢青梓听了这话,才仿佛是忽然从梦中惊醒过来一般,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裙子,发现上头果然溅上去了好多泥点子,便是应了一声,进了屋就去屏风后头换裙子了。 待到出来,谢青梓便是又平复了些许,当即叫了竹露过来:“你去打听打听,母……大太太她到底将阮蕊安置在了何处?另外……今日的事情,不许往外声张。” 竹露应了一声,随后便是出去了。 荷风倒是也看出来了谢青梓挨了打,不过并不敢多问一句,只是悄悄的拿了去淤膏,然后塞进了谢青梓手里。 谢青梓低头看清楚荷风塞过来的东西,然后便是下意识的摸了摸脸颊。脸上还有细微的刺疼。而这些细微的刺疼却是仿佛又一次的提醒了她回想了一次方才的情形。 “我静一静。你们都出去罢。“摆摆手示意人都出去后,她这才趴到了桌上。心里闷闷的,心塞得厉害,可是偏生眼睛却是干涩涩的哭不出来。 “鸠占鹊巢吗?”谢青梓闷闷的自问了一句,然后用力的按住了心口,只觉得那里慌乱得厉害。 阮蕊或许说得是对的。 可她若不是谢家大小姐,那么她是谁呢?等到祖母回来之后,将这事儿弄清楚了,发现她不是谢家的血脉,那时候祖母会如何呢?会不会……将她赶出谢家?若真是这样,那她又该何去何从呢? 这般想着,谢青梓只觉得自己本就是一团乱麻的思绪就更乱了。 胡思乱想了一会儿,倒是竹露又回来了。 竹露脸色有些难看。谢青梓一看便是心里有了猜测:“大太太将她留在了主院?”心里是苦的,就是声音听起来也是苦的。只是她自己却是没觉察罢了。 竹露点了点头,有些无措:“主子,咱们该怎么办?总不能……”这般坐以待毙?只是最后这个词语,到底是说不出口来罢了。其实她自己心里也清楚,主子她并不能怎么样的。这件事情…… 第3章 可怜 第3章可怜 谢青梓被这么一问,面上也是一瞬间出现了些许茫然来。 能怎么办呢? 不过这样的状态也不过只是持续了一瞬间,很快她便是又恢复成方才那般,仪态端庄从容镇定的谢家大小姐的模样,眼底更是有了神采:“也不必太过害怕,这事儿说不定就是个骗局。退一万步说,纵然这件事情是真的,可是仔细想想,那又如何?”她在谢家这么多年了,外头的人都知道谢家的大小姐是谢青梓,突然冒出来一个阮蕊…… 谢青梓这般说着想着,便是又生出一股罪恶感来,当下便是低头不言了。 竹露看着谢青梓面色不好,当即也不再多说这个事情,只宽慰道:“主子也不必太过担心,等到老夫人回来,必会为主子做主。” 提起老夫人,谢青梓便是心头又添上了几分委屈。自幼她是在老夫人秦氏膝下长大的,大太太陈氏是在她四五岁时候才回来的,那时候老夫人让她去亲近大太太,也是花了好几年功夫,后头她长大些又懂事些了。母女两人才算是慢慢亲近起来,只是到底还是不如对老夫人那般。 不过大太太陈氏却也是始终对她疼爱的,虽说有时候她也能敏感的觉察到到底和其他母女不同,而这份疼爱更比不上对她弟弟谢栩。但是毕竟也是十几年的母女情分了。然而今日大太太这般的态度和作为,却是叫她陡然明白了她在大太太心中的地位。 谢青梓垂着眸子盯着自己腰上的小鱼香囊,有些戚戚然的想:祖母归家还有数十日,真的能等到那时候吗?想想母亲的态度……还有阮蕊…… 原本她就对阮蕊没什么感觉,如今阮蕊再露出这般的心思和态度……她对阮蕊就更不喜了。而且她清楚,阮蕊应该是不大愿意让她继续留在谢家的。一日两日,或许阮蕊不会影响什么,可是日子久了呢? 谢青梓心底忽然就有点儿慌起来了。 正心烦意乱着,好不容易到了晚间用膳的时候,二太太古氏却是忽然过来了。 谢青梓登时就皱了眉头:“这个时候,二婶过来是要做什么?”这样大的雨就不说了,还这样的晚。不过她心里却也是清楚,未必是什么好事儿,只怕……和白日里的事儿有关。 心头涌上来一股烦躁,谢青梓压下情绪眉眼淡然的起身迎了出去:“二婶怎么冒着这么大的雨过来了?就算有什么吩咐,也该叫我过去才是。” 二太太古氏比大太太年轻多了,一双眼睛很是灵活,只是有时候灵活过了,就让人无端端觉得有些不喜。不过古氏很擅长讨老夫人的欢心,所以在谢家地位一直比起大太太也不差什么。 二太太笑盈盈的拉住谢青梓,先是夸了一句:“青梓你这裙子倒是好看,花样子却是极好,回头给我也描一张,我给你二妹妹做条裙子。” 谢家二小姐谢青桐是二太太所出,比起她小了两岁多,不过容貌也是极好,性情也好,一向和她的关系也是不错。所以当即谢青梓便是答应了,又笑:“一模一样怕二妹妹不喜,我便是略改改,花样改成二妹妹喜欢的。” 二太太便是笑容更深:“还是你想得周到,二婶便是多谢你了。”顿了顿,这才又状似无意的问起来:“对了,听说今日咱们府上来了客人?大嫂将客人安排在了自己的院子里?却不知和咱们家是什么样的亲戚关系?竟是这样的亲近。” 谢青梓早就料到了二太太过来必然是因为阮蕊,此时被二太太这么一问,倒是也没露出什么神色来,只是笑笑:“许是母亲那边的亲戚,我也没见过。母亲留在自己院子里,想必是为了多说说话罢。” “那青梓你怎么不陪着,倒是先回来了?这可不好。”二太太哪里肯信?眼睛一转便是又笑盈盈的问出了这么一句话。只看那神色,就知道她必是等着看好戏呢。 谢青梓深恨二太太这般作为,可是作为晚辈又哪里能怎么样?当下也只得耐着性子道:“母亲许是怕下雨我回来不方便,便是就让我先回来了。而且我也不熟悉,坐在一旁只听着也怪没意思的。” 二太太见谢青梓半点也不肯露,心头越发狐疑奇怪,便是越发的不肯就这么算了,当即笑着追问:“可我听说是个年轻的小姑娘,你们年岁相近,怎会没意思?” “这个我却也是不知母亲的用意。二婶不如去问问母亲吧。”谢青梓只是笑盈盈的这么回了一句,而后又起身道:“我这里还有些蜜露,上次二妹妹说吃着好,此番便是一并给二妹妹带过去吧。这样大的雨,我就不跑一趟了。只劳累二婶了。“ 谢青梓起身去找蜜露,也是故意避开了二太太,不愿意再继续这个话题。 二太太倒是也不好做得太过,当下只能是隐蔽的一撇嘴,料定里头有什么猫腻,不然大太太何必瞒得那么紧?也不叫人来拜见她们这些长辈?此时谢青梓又是这般一个态度……她得好好琢磨,想想怎么才能打探清楚…… 送走了二太太,谢青梓只觉得头疼。想了想又垂眸道:“这件事情,竹露你去一趟主院,跟大太太禀告一番。让大太太留心些。“ 纵然是一家人,可是这样的丑闻……还是不要声张得好。不然将来大太太必又是觉得抬不起头来了,二太太万一再拿这个作筏子闹出什么事端,更是难以收场。 竹露叹了一声,冒雨前去了。只是心疼自家主子。 谢青梓揉了揉太阳穴,又觉得身上冷得厉害,便是干脆早早的躺下了。只是纵然这般躺着,却也是一时半会儿睡不着,翻来覆去的人也迷迷糊糊,后半夜竟是发起热来。 几个丫头婆子吓得不轻,忙连夜去禀告主院那边的大太太,请大太太派人去叫大夫来。 大太太陈氏听见了这个消息,翻身坐起来,倒是沉默了好半晌。良久被丫头催促了一声:“太太?” 大太太这才回过神来,面上神色复杂的道:“你找出牌子,叫人去请大夫吧。另外,命人好好照料着,有什么情况再来回我。”却是到底没提出要去看一看。若换成以往,就算雨再大,总归也是要去看一眼的。毕竟是自己的女儿不是?可是现在…… 大太太这般作法,倒是让好些人都是心头纳闷。不过做下人的哪里敢多问多说?也都只按在心底,该做什么就做什么。 阮蕊知道这个事儿的时候,却已是第二日一大早了。看着大太太眼底的青黑,她心底忽就有些不是滋味起来。垂眸想了一想,她便是浅浅一笑:“大太太若是担心,我愿陪着大太太您去看一看。” 大太太有些意外的看了一眼阮蕊,只是最后终归还是摇摇头:“还是罢了。” 阮蕊却是不肯这般善罢甘休:“不然,我替您去跑一趟?” 阮蕊提出这话,倒是让大太太吃惊了一下,不由得深深的看了一眼阮蕊。 阮蕊被大太太这样一看,登时露出几分委屈之色来:“大太太竟是不信我的动机,怀疑我是别有用心么?”这般说着,阮蕊的神色便是越发的委屈起来,最后几乎是泫然欲泣:“我也不过是见大太太您担忧,所以想着去看看罢了。若不是这般,我才不愿意去——” 最后一个字,竟是颤抖的带上了几分哭腔。 看着阮蕊眼底一闪而逝的水光雾气,大太太到底是心头一软。尤其是看着那张很难生出生疏感的脸,她更是不由得软了声音道歉:“我又何曾怀疑你?你这孩子,倒是多心敏感。不过是想着你如今倒是也不好过去,毕竟昨日闹得那般不痛快。” 关键是,大太太心里明白,阮蕊这一去,倒是有点不好对其他人说:府里都是伸长了脖子看着她院子里的动静呢。 及至此时,大太太其实倒是有些后悔的。就算谢青梓不是自己亲生女儿,也不该这样闹的。传出去不好听,也叫其他几房看了笑话。一个姑娘,养着又如何?又不是儿子,随便一副妆奁也就打发了。只当是认了个义女。 大太太当了谢家这么多年的当家主母,自然也不是真傻的。昨日不过是叫愤怒冲昏了头脑罢了。此时想了一夜,人也清醒了过来,加上这么多年毕竟也疼了谢青梓一场,自然也就想通透了。 只是后悔也无用,事情毕竟也已是发生了,所以大太太便是再不愿出纰漏。 阮蕊垂下头去,目光微微一闪,语气却是感激:“原来大太太竟是这样想的。却是我小心眼了,我只是在意……“ 在意什么阮蕊没说完,可是大太太却是了然的拍了拍阮蕊的手背:“我明白,我明白。” 阮蕊抬头羞涩一笑,眼眶儿一圈都是有些微微泛红。看着说不出的可怜。 第4章 态度 第4章态度 谢青梓病得其实也不算厉害,就是以往身子康健也没有几时生病,所以屋里服侍的人便是慌了手脚。 待到大夫来了,只说并无大碍,只是惊悸之下心中郁结,又思量过多费了神,加上昨儿天气变化,所以才突发病症罢了。当即开了几帖药,又说了如何服用,便是也就告辞了。 大夫是府上一贯信任的老大夫,医术自是没话说,他这般信誓旦旦说并无大碍,便是等于给众人都吃了一颗定心丸。 谢青梓昏昏沉沉的睡着,对外头的情况虽然知道,却也是没什么心思去管。直到谢栩过来,她这才勉强自己清醒过来。 谢栩是大太太陈氏所出的嫡子,不过却并非是嫡长子,谢栩之上,还有一个谢柏,是王姨娘所出。而谢柏上头还有一个二房的嫡子谢柯。所以,谢栩是谢家的三少爷。 谢栩和她一贯亲近,虽然中间差了五岁多,可是谢栩早熟,不过是虚岁十岁,倒是和其他十二三岁的孩子差不多。身量也是高大,容貌虽算不得多出众,可是气质沉稳。 谢栩如今在外求学,因老师家中离府里离得有些远,便是五日才着家一次。昨儿回来已是太晚了,所以便是先在外院睡下了,对府里情形倒是不知。 今日去大太太陈氏那儿请安,这才惊觉家里出了大事儿。紧接着又听说谢青梓病了,便是匆匆赶了过来。 谢青梓对上谢栩的目光,谢栩沉静的叫了一声:“阿姐。” 谢青梓却是一颤,飞快将目光挪开了,心里也有些发慌。不过语气尚还听不出什么来:“阿弟你……应是见过阮蕊了罢?” 谢栩的声音仍是沉静,不过仔细听却是又能听出一丝丝的笑意来:“嗯,见过了。倒是的确和母亲很相似。” 听着这话,谢青梓便是又忍不住心头狠狠一颤,想开口说什么,却是不慎咬了舌尖一下,登时倒是什么都说不出口了。 谢栩见谢青梓眉间微蹙的样子,便是忍不住的唇角一弯,露出笑来:“阿姐怕什么?像又如何?她也不过是不知哪个黑心肝的找出来的人想骗咱们罢了。世上之大,无奇不有,总有长得相似之人。难道像母亲的,就真都咱们家的人了?” 谢栩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再是笃定不过,仿佛认定了阮蕊就是个骗子罢了。 谢青梓倒是没想到谢栩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一时之间还有些怔愣。方才她还觉得有些难堪,不知该如何面对谢栩,额没想到谢栩竟然是反转过来安慰她,而且竟是半点不怀疑。 一股异样的酸楚登时便是涌上心头。 对比大太太陈氏的态度,而谢栩这般则简直就是叫人觉得如沐春光。 “阿弟。”谢青梓不过唤了一声,便是喉头哽咽了起来。 谢栩的声音沉静得仿佛有安抚人心的力量:“阿姐不用怕。” 谢青梓哽咽了一阵子,再看谢栩手足无措安抚自己的样子,不由得又破涕为笑:“你个小孩子总装得跟大人似的。”说完伸手便是在谢栩脸上掐了一把。 谢栩脸颊上的肉被掐得变形,自也是维持不住正经的神态,到底还是忍不住往后躲,又有些微恼:“阿姐怎的还上手了?这般以后我看慎表哥还敢不敢娶你!” 一提起沈慎来,谢青梓脸上便是染上了一层薄薄的胭脂红,带着些娇羞和微恼的使劲瞪了谢栩一眼:“满嘴胡说什么?这样的话也是混说得的?让人听见了,告诉了大人,仔细你的骨头。” 谢栩却是不怕,只继续打趣:“怎么,阿姐竟是羞恼成怒了?不过说句实话罢了。慎表哥对阿姐有意,姨妈也是喜欢阿姐你,这事儿早就是大家都心知肚明的。不过也就差最后下聘了罢了。” 只从谢栩的语气里便是知道,他对这个未来的姐夫可是十分满意。 别说谢栩满意,就谢青梓自己也知道,沈慎作为夫婿人选,那是极好的。沈慎脾气温和,又有才学,家世也好,最关键是家中就一个弟弟,将来也没什么太多的妯娌。而沈慎和她还是青梅竹马—— 沈慎也是曾和她说过,等到她十六,便是叫姨妈过来提亲。 想起沈慎和她说过那些话,谢青梓便是双颊更加滚烫起来,心中也是娇羞。不过很快的,这份娇羞便是又变成了惶恐:而如今出了这样的事情,沈慎会怎么看怎么想?而沈家…… 谢栩再怎么沉稳早熟,可是毕竟也没有女孩儿那样细腻的心思,也和大人的周全比不上,所以看着谢青梓忽然变了脸色,他还有些纳闷:“阿姐这是怎么了?” 谢青梓抿紧了唇,脸上的血色一点点退去,眼眸里却是沉静得可怕:“没什么,不过是身子上有些不舒服罢了。” 谢栩这才想起来谢青梓还病着,当下几乎跳起来,懊恼的在心头将自己责备了一番之后,他忙又关切道:“阿姐到底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大夫怎么说?” 荷风此时刚好端了药进来,谢青梓一闻见药味,整个眉头都拧成了一团:“也没什么大碍,我看也不必喝药了。” 谢栩听了这话便是将脸一板:“阿姐这话可不对,既是病了就该好好吃药。不然拖着,小病也是拖成了大病了。良药苦口利于病,这个道理我都明白,难道阿姐你不明白?” 荷风虽是不敢随便插话,可是听见这话却还是忍不住笑了一声:“主子放心,蜜饯已是准备好了,是主子喜欢的杏脯。” 谢青梓被两人这般一说,倒是也不好意思再说自己不想吃药,当即只能闷头将那药一口口的喝了。 “大太太她如今是怎么打算的,可与你说过?”喝了药,含了一块杏脯在口中之后,谢青梓这才忽然又问出这么一句话来。当然问出口的时候,多少也是有些忐忑的。 谢栩摇摇头:“母亲什么也没说,只说了阮蕊的身世。不过我看着,母亲多半也是不会如何,毕竟阮蕊又是什么?也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的。母亲甚至未必会信,不过是怕阮蕊到处乱说,为了稳住阮蕊才留着她罢了。” 谢栩倒是个不知实情的。 谢青梓张了张口,却是又徒劳的将话咽了下去。她也不好告诉谢栩,昨日大太太的态度。大太太根本就是相信了,留下阮蕊也不是为了稳住阮蕊,根本就是相信的。 这些她却是都不好说出口——怎么说呢?纵然她再不愿意相信,可是万一阮蕊真的才是真正的谢家女儿呢?到时候她又该如何?所以这些话,便是最好不要说出口的好。 “我有些累了。阿弟你去多陪陪大太太罢,你五天才回来一回,都耗在我这里算怎么一回事儿?”心里有苦难言,谢青梓便是觉得有些烦躁,又怕到时候大太太不高兴,便是就让谢栩先走。 谢栩只当是谢青梓体贴大太太陈氏,便是也没多想,就直接走了。 谢栩走后,谢青梓便是又合上了眼睛,昏昏沉沉的继续睡过去。只是梦里却是也有些不安生,眉头一直紧紧皱着。 荷风看着,便是有些心疼起来,悄悄和竹露道:“往日就算有个头疼都恨不得所有人过来走一趟,如今倒是好,除了三爷,倒是一个也没过来的。忒没良心了些。” 就算二太太三太太是长辈犯不着,可是小一辈的主子,总该过来看看才是。这还没怎么着呢,真怎么着了,那还不知会变成什么样呢。 竹露按了一把荷风,压低声音斥道:“你可别再乱说话了。今时不同往日,不说别的,这话叫主子听见了,她心里头不也得难受?” 谢青梓其实一时之间倒是还没想到过这些,如今她毕竟还病着,精神头也不好。 大太太陈氏这头见了谢栩,先是爱怜的拉着谢栩坐下吃点心,便是又低声问了一句:“她还可好?” 知道了阮蕊的身世,再提起谢青梓来,大太太总觉得是有些不自在,所以也不叫谢青梓的名字,更不说“你姐姐”,只用她来代替。 谢栩毕竟不傻,自然也敏感的觉出了不对劲儿来。当下将点心皱眉一搁,侧头用一种微妙的眼神看住大太太,语气有些发沉:“母亲难道竟是相信了不成?竟是真觉得阿姐她不是咱们谢家的血脉了?” 若换成是旁人来这么质问,大太太必是不会轻饶了。可质问她的却偏生是谢栩,她放在心尖尖上的谢栩,所以一时之间恼也不是,怒也不是,最后只觉得尴尬非常。不自在的避开了谢栩的目光,大太太咳嗽了一声:“大人的事儿,你一个孩子操心什么?你只管好好的读你的书就成!” 谢栩却是不怕大太太的,登时便是发作起来:“母亲这是犯糊涂了不成?阮蕊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母亲就这么信了?让我瞧着,阮蕊连阿姐一个手指头都比不上!” 谢栩一贯维护自己这个姐姐,此时见大太太这般态度,也是彻底的炸了毛,连一贯的沉静姿态都没了。 (一上微博就发现被抄袭的事儿,我也是醉醉哒。哎,现在的作者这是怎么了?抄抄抄有意思吗……忍不住吐了个槽,各位亲爱的读者大大们,撒泼打滚求支持~推荐票什么的,砸死阿音吧~) 第5章 阴鸷 第5章阴鸷 阮蕊站在门口,却是将谢栩的话听得一清二楚。当即便是忍不住咬紧了唇,握紧了拳。脸上更是火辣辣的。 阮蕊有那么一瞬间,还想自己是不是该冲进去,像是之前对付谢青梓那样,对着大太太哭诉一番,然后再作势要走,大太太自然也会心疼。 不过这个念头却是只在脑子里这么微微的一打转罢了,随后便是消散了。阮蕊很清楚,在大太太心里,谢栩的地位比谢青梓高了太多太多了,若是真的也用这个法子,最后说不定吃瘪的却是她了。 所以不能用这个法子。 阮蕊沉静下来,仔细思量一番后,便仍是一掀帘子低头进去了。 谁也没想到阮蕊会突然进来,大太太陈氏第一个反应是尴尬和心慌——也不知刚才阮蕊听见了多少?又怎么想? 而谢栩则也是有些尴尬,不过尴尬很快就退去了,只剩下了冷漠:他甚至不去看看阮蕊一眼。那样子虽说多少有些赌气的成分,可是眼底的厌恶和抗拒却是实打实的。 阮蕊心里在意,却也是只能当做什么也没看看见。当即只是微微一笑,而后轻声开口道:“大太太和三少爷也不必为了我的事情这般争执。我来认亲,不过是想弄明白自己的身世罢了。若是那自是最好,若不是,我自会亲自赔罪。三少爷放心,我也不是那等死皮赖脸的人。就算谢家这边……我养父母也是极为疼爱我的,我也该回去他们身边侍奉。” 大太太听着这话,下意识的便是有些发慌,忙道:“这是什么话——” 谢栩却是冷笑一声:“若不是如此,自就不是道歉这么简单了。”说完又看了一眼大太太:“母亲也该好好想想,这件事情到底还没确定呢,也别一味听信旁人的谗言。阿姐都病了,母亲也不叫人过问一句,阿姐该又有多伤心?” 说完这话,谢栩便是干脆起身告退了。路过阮蕊的时候,倒是丝毫没有看阮蕊一眼。 阮蕊手指紧了紧,心头自是不痛快得很。不过到底不好表现出来,所以最终也只是强行忍住,面上半点不露。 谢栩这般所为,自是将大太太陈氏气得不轻。不过到底也不舍得责怪谢栩,加上她也清楚谢栩和谢青梓之间一向亲近,所以也没太往心上去。就是面对阮蕊的时候,到底是有些不大自在。 大太太却也只能宽慰阮蕊:“三郎他也只是一时之间接受不了,所以态度才会如此罢了。等到事情弄清楚……他接受了你,自然也就不是这样了。” 阮蕊微微一笑,将心头情绪皆数按捺下来,反而转头去宽慰大太太:“大太太不必恼,到底三少爷还是个小孩子呢,哪里能这般和他计较?而且毕竟相处了十年,他有所偏袒也是情理之中。” “你能如此懂事,真真儿是太好了。”大太太松了一口气,亲昵的拍了拍阮蕊的手背,将她的手握在掌心里细细婆娑,颇有些感慨:“三郎什么都好,就是太维护青梓了些。” 顿了顿,又似又所指道:“说起来,这个事情也怪不得青梓,还是那个妇人太过狠毒阴险——” 阮蕊目光闪了闪,慢慢垂下头去,顺着大太太的意思试探:“是啊,毕竟当年我和青梓都是奶娃娃,这也不是她的错。再则她给大太太做了这么多年的女儿……大太太您心软又重感情,自然也不会真计较。再说了,大家都知道谢家有这个一个大小姐,大太太您更该好好安置她才是。倒是我不好,突然****来,将事情弄得有些乱了。” 大太太听不出阮蕊的喜怒,但是直觉阮蕊应该也有些不痛快,便是安抚道:“可是不管如何,这真的假的,却是一定要弄清楚的。也不可能是一样对待的。阿蕊你说是也不是?“ 这话算是安抚,而是未尝也不是警告? 阮蕊在心头细细的品味,旋即微微一笑挽住了大太太:“三少爷说得很是,既是青梓病了,大太太您要不去看看?您若是不想去,我替您去也是可以的。顺带再跟她道个歉,昨儿我说话是有些不好听,怕是伤刺了她的心,所以她才怄得病了。” 大太太犹豫了一下。而后便是笑道:“也好。”横竖就算谢青梓不是谢家的血脉,可是如今也是不可能将谢青梓赶出去的,再则毕竟养了这么多年,怎么也有感情了——所以日后不管如何,阮蕊和谢青梓都是要相处的。如今能早些培养出感情来,自然也是极好的。 谢青梓听说大太太过来的时候,还先是着实高兴了一下。紧接着听见阮蕊也来了,登时情绪也就掉了下去了。 淡淡的应了一声,随即她便是整理了一下裙摆站起身来迎了出去。待到见了大太太陈氏的时候,便是规规矩矩的请安道:“太太来了。” 大太太一看谢青梓这个样子,就知道谢青梓这是心情不好呢。想起昨日自己打了谢青梓一个耳光,倒是也有些讪讪的。当即她便是也不知该说点什么——而且经过了这件事情之后,到底也是感觉和以往截然不同了。所以她便是干脆的不去说什么了,只是将阮蕊拉过来道:“你们年岁相近,自也是能玩到一处的,阿蕊刚来府中,青梓你便是多跟阿蕊说说府里的事情。” 谢青梓一看大太太这个态度,就知道大太太这是什么意思了。登时心里头只觉得荒唐,又有点说不出的复杂:昨日还要赶她走,今日倒是又这样说。她该是觉得大太太这是到底顾念在十几年的母子情分上心软了呢,还是该觉得大太太想明白了其中的厉害干系,所以改变了主意? 不过不管是哪一种,有一点始终是不会改变的:那就是她知道阮蕊不会对她客气。而她……也不喜欢阮蕊。 不过这么多年来的教养到底还是让她生生的将那几分情绪压在了心底,丝毫不曾表现出来,最终她只是微微一笑:“太太放心。”她自然也不可能不答应。 一则是大太太亲自开了口,而则她的身份……又凭什么去拒绝呢?大抵在旁人看来,谢家能留着她已经是仁至义尽了,她若再拒绝,那就是天理不容,不知报恩。 “听说青梓你病了,却不知情况如何了?可严重?大太太担心了一晚上。”阮蕊微笑着看着谢青梓,然后说了这么一句话来。那微微翘起的唇角,以及一直紧紧盯着谢青梓的目光,都是透出一股浓浓的挑衅。不过在大太太的角度,却是根本看不见就是了。 谢青梓虽然看似温润,可是实则性子却也不是真绵软的。面对阮蕊的这般挑衅,她当即也是微微一笑:“劳太太和你关心了。不过吃了药已是不打紧了。想来再过几日也就能好了。” “如此便好。”阮蕊看着谢青梓温润得仿佛镀上一层柔软光晕的笑容,最后便是忍不住的微微紧了紧眸子:“说起来,接下来却是要麻烦青梓你了。我从小地方来的,对京中的东西也是全然不懂……” 阮蕊说这话的时候,微微带上了一点怅然和自卑瑟缩。 而大太太敏锐的觉察到了,眼神复杂了那么一瞬。然后大太太便是道:“青梓你仔细与阿蕊说一说,她也是聪慧,想来一提点便也是明白了。” 谢青梓自是没有拒绝,只是浅笑道:“等我好了,我便是仔细与她说说。” 其实听着大太太叫阮蕊亲昵的为“阿蕊”,她心里是有那么一瞬间觉得很是不舒服的。感觉像是自己重要的东西被人抢走了——被抢走的,自然是大太太的爱怜和亲近。 经过这件事情之后,只怕大太太以后很难再跟她再像是以前那么亲近了。微微的叹了一口气,谢青梓垂下蝴蝶翅膀一般的鸦青眼睫遮住眼底的情绪,轻声道:“我有些头晕,想歇一会儿。再则太太和阮姑娘也别久待了,仔细过了病气,不然就叫我寝食难安了。” 大太太多少也是了解谢青梓的,看着谢青梓看似平淡却分明是心里头难受的样子,便是叹了一口气,控制不住的放柔了语气:“傻丫头,不管如何。你也是谢家的大小姐,别想那么多了。昨儿……却是我恼了,昏了头了。” 大太太这话一出,谢青梓登时便是险些落下泪来——大太太昨儿那般,的确是叫她难受。可是大太太今儿这般,却是叫她更难受。 因为大太太这话一出……她竟是再恨不起来了。唯一怨怼的就是阮蕊了。她甚至忍不住的想:若是阮蕊从来不曾出现过就好了。 这个念头不过是一闪而逝,很快就有些心虚起来:明明她才是个冒牌货,她怎么还能有这样的想法呢? 犹豫了一下,到底谢青梓还是忍不住选择了亲近大太太:“母亲别这样说,母亲的心情,我能理解。”随后她又下意识的看了一眼阮蕊。 阮蕊登时面上就像是蒙上了一层阴霾。 第6章 人尽皆知 第6章人尽皆知 大太太此时听见谢青梓这一声“母亲”,同样也是略微有些复杂,不过很快却也是微微一笑:“你身子不舒服,便是好好养着吧。” 说完这话,大太太便是慌慌张张的走了,倒像是后头有什么在追她一般,浑身都是透着一股子不自在。 不过却也是到底松了一口气。 阮蕊落在后头,冷冷的看着谢青梓,然后嗤笑了一声,如同蔷薇花瓣一般的嘴唇微微张开,说了一句话。没有声音,只有口型。 谢青梓连猜带蒙,这才可看出是“鸠占鹊巢”这四个字。登时便是使劲儿的抿了抿唇角,心里如同被狠狠蛰了一下般的不舒服。她深恨这四个字。甚至恨不得堵住阮蕊的嘴。 阮蕊看着谢青梓这般难受的样子,微微笑了,眉眼弯弯看得出来很是高兴。语气甚至听起来都是和善的:“那我便是改日再来看你了。” 谢青梓自是恨不得阮蕊从此都不要再出现在自己面前,不过眼下……却是只扬了扬唇角:“劳你有心了,我随时恭候。” 阮蕊翘起的唇角便是微微的耷拉下来几分,面上颜色也是阴暗起来。冷冷的看了谢青梓一眼,阮蕊转身去追大太太了。 阮蕊一走,谢青梓面上的笑容也是瞬间沉了下来。更是不由得咬住了浅粉色如同春日桃花一般的唇瓣儿,颇有些不痛快:“这人……”忒讨厌了。 就算撇开别的不说,她对阮蕊这个人还是喜欢不起来。阮蕊对她不喜欢她能理解,毕竟鸠占鹊巢这个词,倒也不算用错了。可是阮蕊这般当着大太太一套,背着大太太一套的作法,她却着实反感。 “主子也不必理会她。”竹露心头也是不喜阮蕊,皱着眉头劝说谢青梓:“主子和她计较,没得堕了身份。” “什么身份不身份的。”谢青梓倒是苦笑一声:“指不定以后是怎么样呢。倒是你们……跟着我却也是委屈了。”只要阮蕊一旦确定是谢家真正的嫡长孙女,那么日后她这个日子自是好过不到哪里去的。到时候跟在她身边的人,自然也是只能跟着地位往下掉。 “却也不知祖母回来,会如何处置此事儿,又会如何安排……”谢青梓微微有些担忧,秀气的眉都是拧成了一团了。 竹露倒是不怎么担忧,反而笑道:“看着这个情景,大太太也是想着主子您的,更别说老夫人了。老夫人素来最疼主子您,自是不会有任何的改变。” “但愿如此罢。”从枕头底下摸出一个玲珑白玉香薰球,谢青梓一面在手中心不在焉的把玩,一面她又如此的说道。只有她自己心头才明白,她心里一直都隐隐的是有些担心的。 谢青梓的病不过是小病症罢了,自也是不打紧的。按时服用药,自然也是好得飞快。不出三日,倒是也就痊愈了。只是叫人奇怪的是,其他几房虽然后头也都叫人送了东西过来,可也是没有人亲自过来看一眼的。 这和以往的情况完全是不同的。 谢青梓面上不动声色,实际上心头对此事儿却是多少有些在意。不过旁人不来,她也没有上赶着的道理,于是越发的闭门不出了。 然这日二太太古氏带着谢青桐却是过来了。 谢青桐一贯和谢青梓要好,毕竟她们年岁相近,从小就在一处玩儿。谢青桐一进来,就悄悄儿的给谢青梓递了个眼色。 谢青梓得了这个暗示,登时知道二太太古氏今日过来只怕是没什么好事儿,当下心中便是一凛。不过面上却是丝毫不敢表现出来,只是笑着迎了二太太进来:“二婶快快坐。” 二太太古氏面上带着几分怜悯的看看了一眼谢青梓,然后就那么轻叹了一声:“你这丫头,却也是命苦。” 谢青梓被二太太看看得浑身都是不自在,不由得搓了搓手臂:“二婶好好的怎么这样说?” “事情大家都知道了,你难不成还不知道?那个阮蕊,难道还真什么远房亲戚不成?”二太太笑得古里古怪的,全然是一副洞察了一切的架势。 谢青梓心里“咯噔”了一声,登时就明白,只怕二太太还真的就知道了。 不过即便是如此,她也是只挑了挑眉,疑惑道:“母亲说是远房亲戚,难道竟然不是?” 二太太看着谢青梓这般,便是知道从这里是套不出什么话了,当即便是没再继续说下去,只嗔怪的看了一眼谢青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瞒着不跟我说。不管如何我总归是站在你这边的。” 说完这话,二太太便是借口还有些事儿,只留下谢青桐便是匆匆离去了。 二太太一走,谢青桐便是歉然的冲着谢青梓笑了一笑,有些不大自在的解释:“大姐你也别介意,你知道我母亲素来都是这样——” 谢青梓自然知道,当下了然的点点头,笑道:“我自然也知道。二婶不过是好奇,并无恶意。我不会往心里头去的。”谢家上下都知道,二太太最这些事情最感兴趣,也是最喜欢看热闹的。不过要说有多坏,却也不至于。 当然要说有多好,那就更不至于了。 二太太打探这些,当然也委屈全是因为好奇,更多的可能也还是因为她们几个妯娌之间别苗头罢了。 谢青梓看了一眼谢青桐,随后又笑:“你倒是比我还紧张,一个劲儿的给我使眼色。” 谢青桐低头将绣了燕子春柳的帕子揉成一团,轻叹了一声,面上露出了犹豫之色来——不过最终还是抬起头来轻声问道:“我们听说,阮蕊是大伯母当初遗落在外的女儿,这事儿是真的吗?” 谢青桐面上都是忐忑不安,还透着一股浓浓的的担忧。 谢青桐在担忧什么,不用想也知道。谢青梓浓密如蝶翅的睫轻轻的扑闪了一下,将眼底的情绪都遮去了。从谢青桐那儿看过来,只能看见她眼中一抹浅浅的黑色,像是上等墨晶打磨出来的,剔透幽黑,却又只让人觉得清澈。 谢青梓就这么垂着眸子,轻声与谢青桐道:“我也不知是真是假,但是……长得的确是很像不是吗?”说完这话,她便是苦笑了一下,而后轻叹了一声,无意识的揉着帕子,将上面绣的一枝迎春花都要揉碎了一般。 看着谢青梓这般,谢青桐自也是有些难受,伸手轻轻的拍了拍谢青梓的肩膀,她低声劝道:“你也不必太过担忧,这事儿也未必是真的。就算是真的……祖母那般疼你,必是不会委屈了你的。“ 谢青梓勉强一笑,忽然又想起另外一个重点来:“这事儿你们是从哪里听来的?”按理说,事情还没水落石出,大太太陈氏自是不可能到处说的。那么这事儿怎么就传出去了? “是大伯母院子里传出来的。”谢青桐也是陡然反应过来,顿时皱起眉头来:“大伯母怎么这般糊涂了?万一不过是一场笑话……” “不一定是我母亲。”谢青梓抿了抿唇,然后如此说了一句。与此同时,阮蕊的笑容却是在她眼前一晃而过。 谢青桐倒是还没反应过来,一时之间也不太明白谢青梓的话,还只当是底下丫头不小心走漏了消息,所以这才闹到了人尽皆知的地步。最后她又低声提醒了一句:“祖母叫人带话回来,说是要再住几日,只怕一时半会儿的还不会回来。若真是……你别和他们闹腾,只等到祖母回来给你做主便是。” 谢青梓一愣,眉头都是拧了起来:“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儿,我怎的半点也不知?” “昨日傍晚回来的消息。”谢青桐有些诧异的看了一眼谢青梓:“还命人送了几盒素点心回来。其中还有你最喜欢的樱桃馅饼,指名给你的,你也没收到?” 那些点心都是给家里小辈的,不管孙子还是孙女都有。而樱桃馅儿的是谢青梓喜欢的,所以就被送到了大房这边…… 可是现在谢青梓却是什么都没收到,这…… 谢青桐目光有些古怪,不过很快敛去了。谢青梓知道这是谢青桐怕自己看出什么来心头不痛快,所以才这般。当下心头微微一暖,不由得挽住了谢青桐微微一笑:“不过是一盒点心罢了,有什么打紧的?” 至于点心到底到了谁的手里,她心里也有猜测,不过却也是会弄明白的。 只是眼下她最担心的,还是祖母什么时候才能回来的问题。这件事情,却是不好拖太久了。这么拖着,她心头也是着急上火的,总觉得不安心。不管结果是什么,她也是想要个结果。 是也好,不是也好,有了确切的结果,她心头也算是尘埃落定了不是? “下了一场雨,石榴花都被打落了不少,咱们回头去扫些花瓣做胭脂罢?”谢青桐到底也是不愿意看着谢青梓这般忧心忡忡的模样,便是如此提议了一句。又道:“你成日里窝在屋里也不是个事儿。倒是也叫人不敢****了。” 第7章 护短 第7章护短 听了这话,谢青梓便是有些意动,随后又迟疑起来。 以往她是最爱和谢青桐以及三房的谢青檀一起做胭脂水粉这些玩。毕竟外头买的也不知用的是什么料,所以不如自己做的放心。而且做点这些也是有趣好玩的。 换做以往,她自是不会犹豫迟疑,可是现在…… 谢青桐看出谢青梓的迟疑,却是越发主动的拉了谢青梓:“走罢。等到再过几日石榴花都落光了,那可没办法再弄了。”谢青梓这般郁郁寡欢,她便是想让谢青梓好好发散发散。 只是若是谢青桐早知道出来会遇到阮蕊,那么她却也是绝对不会拉上谢青梓的。 阮蕊和大房的庶女谢青桃也在摘石榴花。 谢青桃今年不过十岁,生母是姨娘许氏。许氏深得大老爷谢昀的宠爱,本来谢青桃应该养在大太太陈氏那儿的,可是却也不知许氏怎么说的,最后大老爷谢昀便是同意让许氏亲自养着谢青桃。 大太太陈氏对许氏不喜欢,对谢青桃自然也是面子情。而谢青梓也就不大和谢青桃亲近。 却不知阮蕊和谢青桃怎的在一处,还看起来挺亲密。 两拨人马碰上,谢青梓先是生出了逃避的心思,随后却是又忽然怔愣:就算……难道自己就该躲着阮蕊不成?自己又何曾做错过什么呢?若是避开,倒是显得自己更加心虚了。 这般一想,谢青梓便是又挺直了背脊,含笑招呼了一声:“四妹妹,阮姑娘。” 阮蕊眼眸微微一眯,然后拉着谢青桃也是走了过来。事实上,她本来也是打算走过来的——既是碰见了,她这个正主儿还要怕一个冒牌货不成? 阮蕊落落大方的一笑,然后跟谢青桐打招呼:“二妹妹也是来捡花瓣儿的?正巧我们这里已经有了一篓,不如分给你一半?也省得你再劳累了。”说完了这话,却是又才看向了谢青梓,仿佛才看见一般:“看来你的病是没什么大碍了。” 阮蕊语气里的轻慢和蔑视再明显不过。 谢青桐登时脸上就黑了一大半,气恼道:“阮姑娘也忒没礼貌了些。再则,我们却是不敢要阮姑娘的东西。毕竟咱们才是做主子的,客人的东西怎么能要?” 谢青桐也是气不过,便是才会这般一口一个主子客人的让阮蕊不痛快。 这下阮蕊的脸色也是黑了。 谢青桃眼珠子咕噜噜的一转,随后笑嘻嘻的出声安抚道:“二姐姐和蕊姐姐这是怎么了?大家都是一家人,何必这样呢?”却也是没看谢青梓。 谢青梓微微有些难堪,咬了咬唇瓣儿,却也不大好开口——她是不清楚,谢青桃这样说话的意思,是不是大太太的意思。若是大太太的意思,她开口的话就显得可笑了。 谢青桐听着这话却是柳眉倒竖,登时就瞪了谢青桃一眼:“四妹妹如今规矩越发差了。见了大姐也不知道问好了。回头我得跟祖母好好说说才是。” 提起了老夫人,登时谢青桃就不敢再说话了,中规中矩的看着谢青梓叫了一声:“大姐。” 谢青梓便是明白过来——这肯定不是大太太的意思。当下似笑非笑的看看了一眼阮蕊:“阮姑娘和四妹妹倒是要好。” 阮蕊被谢青梓这样一看,手指紧了紧,眼神也是略有些阴鸷起来。她自然明白谢青梓的意思。谢青梓这是在说,她和庶女走得近,可见也不过是上不得台面罢了。 阮蕊忍下了心头的情绪,微微一笑:“大太太怕我无聊,便是特地叫了四妹妹过来陪我罢了。” 阮蕊的语气是漫不经心的,谢青桃听得分明,嘴角微微一撇登时也有点不痛快了。 谢青桐意味深长的笑了笑,拉了谢青梓一把:“大姐姐咱们走罢。不然回头花瓣儿就都没了。” 谢青梓便是和谢青桐走了。 阮蕊没想到谢青桐这般不给自己脸面,脸色越发难看。只是她却是死死的盯着谢青梓的后背,灼灼的目光似乎恨不得将谢青梓烧出两个洞来。 谢青桃笑眯眯的道:“蕊姐姐也觉得大姐和二姐要好吗?她们年岁相近,素来就要好,祖母也最疼她们两个。两人干什么都一块儿,裙子都能换着穿。” 谢青桃说的这话,不亚于是在火上浇油。 毕竟在阮蕊看来,这些却都是该是她的才是。是谢青梓霸占了她的一切…… 经过了这么一个事儿,谢青梓和谢青桐的兴致都不太高。匆匆收敛了一些花瓣儿便是就都各自回去了。只约了明日再一起淘颜色熬胭脂。 谢青梓晚上却是被叫去了主院用晚饭。 原本得了传唤的谢青梓还有些高兴,不过随后见了阮蕊也在,兴致便是不大高了。规矩的行了礼问了安之后,谢青梓便是在大太太右手边坐下了。 大太太左手边坐着的却是阮蕊。于是谢青梓一抬头,便是能看见阮蕊。有时候四目相对,她便是能清晰的感觉到阮蕊眼底的恶意。 大太太笑着问起了下午的事儿:“听说下午你们在花园里碰上了?都是去捡花瓣儿做胭脂的?也就是你们小姑娘还有这样的心思,当初我做姑娘的时候,也喜欢这些。不过如今却是没有那样的闲情逸致了。” 大太太提起这个事儿,谢青梓的心里便是微微沉了一分。当即却仍是浅浅一笑:“等做好了先给母亲看看。母亲最是眼光犀利,一下子就能分辨出优劣来。” “好。”大太太也是笑,目光却是往阮蕊那儿一看:“说起来,青桃那孩子到底毛躁了些,陪着阿蕊我也是不放心。既是你已经好了,那就每日你多带着阿蕊玩耍罢。都是年纪差不多的小姑娘,也没那么大的隔阂。更能玩到一处。再说了,都是一家人,更是要多培养培养感情才是。” 一听这话,谢青梓便是手指都是一紧。什么叫做“都是一家人”? 阮蕊恰逢时机微微一笑:“劳烦大姑娘了。” 大太太慈爱的看了一眼阮蕊,语气温柔:“叫什么大姑娘?你也只管叫她一声姐姐就是。一家人,不必那般生疏。” 谢青梓看着大太太,张了张口却是到底什么也没说。只是心底一派颓然:既是叫阮蕊叫她姐姐了,那么大太太心里应是认定了这个女儿了。那么…… 谢青梓一时之间只觉得坐如针毡,怎么坐都是有点儿不太自在。 阮蕊却是从善如流,目光微微一闪便是唤了一声:“姐姐。” 这一声姐姐,却是叫得谢青梓几乎是浑身一个哆嗦。然后她便是有些惊恐的看着阮蕊,好半晌也没敢应声。 阮蕊看着谢青梓这般模样,便是笑道:“怎么姐姐却是不应,莫非是瞧不上我这个妹妹?觉得我是乡下来的,便是——” 阮蕊越说越不像话,谢青梓便是忙开了口:“这怎么会?阮妹妹千万别这样说。” 阮蕊再说下去,心里不痛快不高兴的,就该是大太太了。饶是如此,大太太也是有些不痛快了:“阿蕊以后莫要再说这样的话了。什么乡下不乡下的。叫人听着不好。你也不必贬低自己,你自有你的好处。” 大太太如此维护阮蕊,自是叫谢青梓心惊。不过仔细想了想,又觉得是理所当然——大太太从来都是护短的。既如今她认定了阮蕊的身份,那么自然也是维护阮蕊的。 这样一想,谢青梓登时又失落又有点儿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嫉妒和恐慌。 不知怎么的,她忽然就想起了那一盒老夫人送回来的樱桃馅饼。又鬼使神差的问了一句:“对了,祖母什么时候回来?临走的时候,祖母还说给我带樱桃馅饼回来——” 大太太夹菜的动作为微微一顿,而后神色颇为自然道:“你祖母想再多住些时日,却也不知什么时候才回来。至于馅饼……你若想吃,再打发人去买就是了。之前你祖母差人送回来了一盒。我想着阿蕊没尝过,便是给她了。” 大太太说完这话,便是一直看着谢青梓,仿佛是看穿了谢青梓的心思。有仿佛是在等着谢青梓露出不满的神色来。 谢青梓微微露出了然来,最终勉强一笑:“还是母亲想得周到。我说起来,也是想着阮妹妹没尝过,想着等祖母带回来了给她尝尝。”这话越是往下说,她便越是觉得苦涩。一路就这么苦进了她的心底。 这种滋味并不好受。 阮蕊微微一笑,仿佛是火上浇油,伤上撒盐一般道:“那馅饼倒是的确好吃,以往我并不曾吃过那样的味道。让人吃了一回就再难忘记了。” 谢青梓知道这话是说给她听的。可是心里明明已经又苦又疼了,她偏生还是只能强撑着浅笑,“下次再得了,我再给阮妹妹吃。不过满京城也就只有几位师傅做得出来,轻易不能得……” 阮蕊笑容更加明艳:“却原来是如此,怪不得如此好吃。还这般珍贵,却是我饱了口福了。” 第8章 排挤 第8章排挤 一顿饭却是根本就没吃出什么滋味来。 用过饭之后,谢青梓便是直接就告退了。心里滋味……却是不大好受。 第二日用过了早饭之后,谢青桐和谢青檀便是一同过来了。谢青檀是三房嫡长女,如今却也是十二岁了。长得和三太太宁氏十分相似,肤色洁白,瓜子脸,大眼睛,一看就知是个美人胚子。 谢青檀生性泼辣,和三太太宁氏倒是十分像。谢青檀一过来,便是噼里啪啦的直接开了口:“大姐姐这几日病了,可是将我憋得厉害。我娘说大房出了些事儿,拘着我不让我过来,叫我担心得厉害。今日看了大姐姐,倒是让我松了一口气。” 谢青檀梳着双丫髻,发髻上一边儿坠着一颗明珠,圆润盈亮,随着她的晃动微微的摇着,看着很是俏皮。谢青梓不由得伸出手捏了一把谢青檀嫩滑的脸颊:“你这丫头,嘴里是不是含了蜜糖?快叫我看看。不然怎么这般甜?” 谢青檀忙扭来扭去的躲着。捂着脸瞪谢青梓:“我说认真的,大姐姐只拿我打趣,怪没意思的。” 谢青梓怕她真恼了,便是也不再玩笑,收敛了神色道谢道:“劳烦你记挂着我,却是叫我心中感动。” 这下谢青檀倒是一下子就不自在起来了,鼓着腮帮子悻悻道:“大姐姐这样客气,是拿我当外人不成?” 谢青桐看到这里,登时也是忍不住了,猛的笑出声来,也伸手去呵谢青檀的腰:“你这个小丫头片子,倒是横竖都是你有理了。我倒是要看看,你这嘴怎么长的,竟是这样厉害。” 谢青梓也是扑上去挠谢青檀,登时屋里子一片笑声清脆。 虽说谢青梓是大姐,可是算起来也还没及笄呢,所以也算是小姑娘。这几日遇到了这个事儿憋得狠了,如今一下子释放出来,便是觉得仿佛心头的郁闷之气都是一扫而空。 正笑闹着呢,荷风便是进来了,脸色不怎么好看的道:“主子,阮姑娘过来了。” 谢青梓闻言便是动作一僵,随后慢慢坐直了身子,拢了拢耳边上的碎发之后,便是这才又道:“既是来了,那就请进来罢。” 谢青桐有些不痛快:“她怎么过来了?” 谢青檀多少也听三太太说过大房的事儿,一时之间柳眉倒竖:“我倒是要看看,她长什么样。”瞪大眼睛那副样子,却是看不出多少的气势来,反而只让人觉得恨不得掐她脸一把。 阮蕊从外头进来的时候,看见的便是谢青梓他们三个人都坐在床边的样子。那副亲密无间的样子,倒是叫人怀疑是不是还能再插得进去一个人。 三个人一起看了阮蕊一眼。 阮蕊笑着招呼道:“原来二妹妹和三妹妹都在。大太太叫我带了点心来,正好我们倒是可以一起吃。” 谢青檀侧头看看谢青桐,小脸上露出茫然来:“二姐姐,她是谁啊?可是咱们家的什么亲戚?”说完这话又看向阮蕊,露出几分失望道:“原来是普通的点心啊。我只吃春和斋的点心的。” 谢青桐听着谢青檀这般不给阮蕊脸面,登时便是心头暗笑一声,悄悄儿的给谢青檀叫了个好。不过她面上却是故意嗔了谢青檀一眼,用说教的语气道:“三妹妹,你这可就不对了。毕竟春和斋的点心不是那么好买的,又那样贵。阮姑娘不过是普通人家的姑娘,哪里有那样多的银子?你这不是叫阮姑娘为难吗?” 谢青檀嘟着嘴不情不愿的给阮蕊道歉。 谢青梓在一旁看着自己这两个妹妹唱念做打,心里早已经笑成了一团儿。同时也是觉得心头暖暖的,说不出的慰贴。谢青檀她们这般,自然还是因为她的缘故的。 而这头谢青梓心中慰贴温暖,那头阮蕊却是被这些别有深意夹枪带棒的话给弄得既是尴尬又是恼怒。最后她却是生生忍住了,只是笑了一笑:“二妹妹和三妹妹说笑了。”顿了顿,也不给旁人再说话的机会,便是又开口言道:“昨儿不是说今日做胭脂?我带了一块羊脂过来——” 谢青檀直接就拒绝了:“羊脂太腻了些,咱们都是用蜂腊的。” 羊脂都是冬日里用的,现在马上就要大热天了,再用这个的确也是腻了些。倒也不全然是为了针对阮蕊。 阮蕊却不这么认为,当即有些僵硬和尴尬。 谢青梓看着阮蕊这般,便是一低头只当是没看见。 谢青桐到底也没想做得太过分了,毕竟眼下这样的情况,阮蕊指不定以后真的就是谢家人了,所以多少还是不能太过了。所以当下就是笑道:“既是来了,咱们便是一起做吧。” 一起做是一起做了,阮蕊却仍是处处都像是融入不进来的样子。毕竟以往三个人一起做惯了,早就已经有了默契了。阮蕊在这里,总让人觉得非但不能够帮上忙,反倒是总在帮倒忙。这种感觉…… 谢青梓三人觉得不舒服,阮蕊同样也是觉得不自在。 不过那胭脂倒是最后也做了出来,谢青梓用几个陶瓷的小盒子装了,只等凝固了便是可以盖上盒子拿回去用了。阮蕊来了一趟,自然也不好不给阮蕊,谢青梓便是在晾干了之后随手拿了一盒给阮蕊,笑道:“阮姑娘拿去用罢,倒是比外面的好用些。” 阮蕊定定的看着胭脂足有一两个呼吸的时间,最后才又看了一眼谢青梓,将那盒胭脂接了过来。也不知她想了什么。 阮蕊倒是也没多留,不过临走的时候,却是又笑着看了一眼谢青檀:“明日我着人去****和斋的点心,到时候再让人给三妹妹送去。” 谢青檀微微一笑:“阮姐姐却是不必如此麻烦。哪有让客人请我吃点心的道理?再说家里也有,我娘知道我爱吃,让人时常备着的。却是谢谢阮姐姐的好意了。” 谢青檀软硬不吃的态度,让阮蕊直接就碰了壁。 谢青桐轻笑一声,只对阮蕊道:“是啊,阮姐姐不必如此多礼的。你不是还有事儿?那就先去吧,我们要在大姐姐这里用饭的。”言下之意却是直接就下了逐客令了。也明摆着是在排斥阮蕊。 于是阮蕊就算是想留也是没了借口,当即便是走了。 阮蕊一走,谢青檀便是直接道:“这人好生讨厌,也没个眼色的。” 谢青桐拽了谢青檀一下,接着便是故意转开了话题:“这次胭脂做得不错,回头咱们再做口脂罢。寻些上好的羊脂来,选那不怎么鲜艳的颜色,浅浅的最是适合夏日用了。” 谢青梓知道谢青桐这是怕自己觉得尴尬,所以才会如此,心中既感动又觉得谢青桐贴心,当下便也是顺着话题道:“正好我的口脂要用完了,做一些倒是也好。嗯,至于颜色么,我瞧着樱花色就不错,你们觉着呢?” 三人叽叽喳喳的讨论了一阵子,又一处用了饭,这才各自散了。 用过午膳,谢青梓便是打算午睡了,刚躺下还没眯上几分钟,便是就被吵醒了。 却是大太太陈氏身边的桂嬷嬷来了。桂嬷嬷看了一眼谢青梓,慢悠悠的行了礼:“大太太请大小姐过去一趟,有件事儿想问问大小姐。” 谢青梓一愣,人本来还有几分迷茫,然而此时却是忍不住的一个激灵。忽然就清醒了过来。 大太太陈氏既是让桂嬷嬷过来请她,那么显然也是不容许她拒绝的意思。谢青梓坐起来,然后看了一眼桂嬷嬷,轻声道:”容我梳洗一下罢。嬷嬷先坐下吃口茶。” 竹露便是忙将桂嬷嬷拉出去吃茶,顺带打算打听打听到底是什么事儿。然而桂嬷嬷不过似笑非笑的看了竹露一眼,并不多说一个字。 竹露看着桂嬷嬷这般的态度,便是登时明白过来——只怕这根本就不是什么好事儿。想到了这个之后,她自然也是一颗心七上八下的。 谢青梓很快便是重新梳了头又整理了衣裳出来,看着竹露摇了摇头,她便是也心头有数了——事实上,若是小事儿,大太太大可以只叫个丫头过来一趟也就是了。 可是偏生大太太却是叫了桂嬷嬷过来。桂嬷嬷是大太太的陪嫁,等闲不会离了大太太跟前,对大太太也是最忠心耿耿不过。 当然,大太太最信任的也属桂嬷嬷了。 桂嬷嬷看了一眼谢青梓,倒是神色没什么变化,一如既往的不卑不亢:“大小姐快些走吧,莫要让大太太等得着急了。” 谢青梓也没多问,只轻应了一声,便是往大太太的院子去了。一路上,她自也是反复的思量猜测过大太太的动机的。只是却都是没猜到就是了。不过模模糊糊的也是觉得,或许这个事儿和阮蕊有关系的。 想到阮蕊,谢青梓便是无声的将自己的背脊又挺直了几分。微微抿了抿唇,手指也是攥紧了几分。 清风拂过,裙摆飞扬之间,谢青梓就像是一根清瘦的绿竹,虽是不住摇摆,却始终也是笔直不弯。自有一份韵味气质。 第9章 清白 第9章清白 谢青梓见了大太太时,大太太兀还是满脸的怒气,显是正在生气。见她来,大太太抬头看了一眼,眼神竟是有些刀子般的凌厉之感。那目光仿若直接就穿透了血肉,直接割在了她的心上。 谢青梓几乎是立刻就疼得忍不住微微的打了一个哆嗦。不过却仍是强忍着兀自镇定道:“不知母亲叫我来是为了什么事儿?” 大太太从头到脚的将谢青梓打量了好几遍,目光透着陌生。末了开口时候也是带着那种不知名的冷意:“你自己做的事情,难道你还不知道吗?” 这么一句话,倒是如同一桶冷水直接兜头浇在了谢青梓的身上,登时就叫她冷得彻骨。大太太这话分明是在责怪和怨怼,以及带着一种说不出的疏离和冷漠。 这一刻,谢青梓倒是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什么叫做形同陌路。不,甚至那已是不算形同陌路了。这分明就叫视为仇敌。 然而大太太如此谴责愤怒,她却是连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都不知道。她最终只能那么凛然的站在原地,近乎倔强的昂着头问大太太:“太太这样说,我却是真不知自己做了什么。太太何不明说?” 大太太一听这话却是气得更加厉害,几乎是整个人都是在哆嗦。而眼底刀子一般的东西则是更加锋利冷酷,一刀刀的片在谢青梓的心头,直将那心都伤得鲜血淋漓,体无完肤。 然而大太太却是并不知,只仍是用那种冰冷锐利的目光看着谢青梓,而后蓦然一伸手,将手里的东西朝着谢青梓便是砸了过来:“你自己看看罢。你做的好事儿,你还想糊弄谁?” 谢青梓下意识的一偏头,于是那东西便是砸在了她的肩膀上,登时她只觉得锁骨处一阵疼痛,仿若被一刀劈开了一般。她忍不住瑟缩了一下,下意识的便是抬手捂住了肩膀。而眼睛却是盯着那个砸在她肩上又弹开去,最终掉在了地上的东西。 那是一个青瓷的盒子,盒子上头描着月季,看着既是娇艳又清新。因地上还铺着地毯,所以那盒子倒是没碎,只是盖子摔了开来,露出了里头鲜红的胭脂来。 她自是认得那是什么东西——上午她才将这一盒胭脂给了阮蕊。 原本光洁的胭脂膏上,已经多了一抹使用的痕迹。显然阮蕊应是用过这个了。 而再结合大太太这般震怒的模样,几乎是电光火石之间,谢青梓就明白了几分。想来,是胭脂出了问题? 她疼得脸色都有些发白,却还是执拗的看着大太太:“胭脂怎么了?” 此时或许是忍不住了,或许是就等着谢青梓问这句话。阮蕊蓦然从屏风后头出来,面上还用帕子遮着,一双眼睛里全是怒气。出声也是质问:“你还好意思问这话?你做了什么你不知道么?” 阮蕊不知因为怒气,还是因为委屈,眼圈儿都是发红的。 面对阮蕊的质问,面对大太太目光的凌厉,谢青梓深吸一口气,悍然道:“我却真不知此事儿是怎么一回事儿。胭脂是我们一同做出来的,不可能出问题。” 这样的胭脂,她和谢青檀她们三人不知做了多少次了,而且她们自己也留得有,更是往脸上涂抹的东西,当时给阮蕊时候,也是随手拿了一盒,怎么可能会有问题? 阮蕊一听这话,却是气得几乎笑了。一下子冲到了谢青梓面前,然后一把将自己面上的帕子扯了下来,厉声道:“若是没问题,我怎会用了胭脂之后成了这样子?” 随着阮蕊的动作,她面上的情况便是露了出来。 谢青梓看清楚之后,便是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阮蕊原本细致白净的面上,此时长满了红色的疙瘩,又红又肿的看上去要多可怕就多可怕。 谢青梓下意识的有些愣神,而后是不可置信:“不可能,怎么可能会这样——” “怎么不可能?”阮蕊抬手捂住面颊,蓦然哭出声来:“谢青梓,我到底哪里对不住你,你竟是要这般的对我?你在谢家享福这么多年,我却吃了多少苦头?而如今你还这般对我!我毁容了对你有什么好处?你若真见不得我,告诉我一声,我走就是。可你这般,是要毁了我一辈子才甘心么?” 阮蕊“呜呜”的哭着,声泪俱下的指责更是叫谢青梓百口莫辩。 大太太则是心疼,拉住阮蕊搂在怀中软声安慰:“快别哭了。再哭下去这脸上抹的药都冲没了,被眼泪一浸,回头严重了或是疼了可怎么好?” 谢青梓的肩膀如今还疼着,可非但没得到大太太半点关心安慰,甚至大太太的目光仍是凌厉无比的。 谢青梓忍不住自嘲的牵了一下唇角,心中倒是忽然也没什么可怨怼难受的了,当下低头一字一顿道:“此事我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儿,可是还请太太您相信我。这件事情,也请太太查清楚,还我一个公道。” 肩膀仍是疼的,不过却是没有心上疼。她没想到大太太竟然是这般不问缘由的便是认定了是她做了手脚要害阮蕊。甚至连辩驳的机会都不给她。 她在谢家这么多年了,就算大太太如今对她没了母子的情分,总也该了解她的为人吧?可是大太太却是如此的不信任她。 她又能说什么呢?她发现自己竟然是什么都不能说。如今看着阮蕊靠在大太太怀中的情景,她只觉得双目都是似要被灼伤了一般,眼泪怎么也止不住的就要往外冒。 她想忍住,可是却怎么也忍不住。所以她只能低下头去,不叫任何人看见自己掉了泪,她只能咬住唇,不让任何人听见她在哽咽。 “此事儿也没什么可查的。”大太太安慰好了阮蕊之后,便是如此说了一句,语气之中尽是失望:“我原本想着到底我十多年母子情分,而且当年你不过是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婴孩,所以仍想着是只当你也是我女儿就是。可没想到……阿蕊受了这么多苦,你不但不知感恩,反而还如此——我甚是失望。” 如同被一柄重锤击中,谢青梓只觉得胸口憋闷得厉害。而面对大太太的这种指责,她也只能道:“这件事情并非我所做,还请大太太不要冤枉我。我不曾做,是以也不敢应。” 大太太见谢青梓如此的冥顽不灵,登时便是气得笑了:“事到如今,你竟然还不承认!此事儿若不是你所为,还能是谁?胭脂是你做的,也是你给的,出了问题,你却说与你无关,你说这事儿谁又能相信?” 大太太字字句句都是透着失望和谴责。 谢青梓委屈得几乎咬破了唇瓣,却也只能继续苍白辩解:“并不是我所为,我也不知是怎么回事。胭脂是我做的不假,也是我给的不假,可我并不曾做手脚。这一点,二妹妹三妹妹都能替我作证。” 若是真要做手脚,她也要有机会不是吗? “青桐和青檀两人都还小,而且素来与你要好,就算被你挑唆了,也不无可能。”大太太面对谢青梓的辩驳,却是只不信,甚至找出了各种理由和借口来,将谢青梓的话反驳了回去。 谢青梓几乎是有些绝望了,她抬起头来,顾不得自己满脸泪痕,只看着大太太:“那到底怎么样太太才肯相信我是无辜的?” 或许是谢青梓那双盈满泪水的充满委屈的眼睛触动了大太太,大太太竟是不敢直视,末了只是扭过头去,而后冷声道:“此事儿你也不必辩解了。今日我叫你过来,只是警告。另外,以后你便是在你屋里好好面壁思过罢,不必再出来了。等我将此事儿禀明了老夫人,到时候再商议你的去处。” 听着大太太的意思,这竟然是不打算再留着谢青梓的意思,分明是要将她赶出府去。 谢青梓不可思议的看着大太太,只觉得天旋地转。只觉得大太太冷酷无情。不过更多的却还是委屈——她真的是没想到,大太太竟然是真的查也不查,就这样笃定是她做的手脚。 她倒是不在意是不是还能留在谢家,可是她却是不能接受自己这般被赶出去,还蒙受这么大的冤屈。她就算不是谢家的血脉又如何?可是她的清白,却也不能这样被玷污! 咬紧了唇,谢青梓脚下生根一般站在原地,直愣愣的看着大太太,要紧牙关:“报官吧。太太。咱们报官罢,如此才能查清楚。还我一个清白。” 其实说这话的时候,谢青梓自己都是不太明白自己怎么的就忽然冒出了这么一个想法来。以及又怎么会有这样的胆量说出这么一个法子来。 不只是大太太惊住了,阮蕊也是惊住了。就是谢青梓自己也是惊住了。不过吃惊过后,谢青梓的心头却又是释然——如此也好不是吗?既然大太太不肯查清楚给她一个清白,那么就让别人来查,让别人来给她一个清白!就算要走,她也要清白的离开! 第10章 义愤 第10章义愤 就好比是油锅里被蓦然的倒进去了一碗水,登时油锅就炸了一般。大太太陈氏在听见了谢青梓这一番之后,登时也就几乎是惊得猛然站了起来。 大太太没想到谢青梓竟然会说出这样一句话。一时之间心底也是闪过了狐疑:难道果真不是谢青梓?可是…… 谢青梓却是仿佛还嫌不够出气一般,又说了一句:“太太,我们报官吧。”说出这么一句话的时候,她心里甚至是微微有一种松了一口气之感,更有一股痛快。 大太太的惊愕写在脸上,谢青梓却选择了视而不见。若换成以往,她必定会可考虑谢家的名声,大太太的脸面。可是现在…… 谢青梓其实心里头也清楚,大太太必不会同意这个事儿。 大太太的确最后也是没同意此事儿,大太太震怒之下,几乎是目呲欲裂:“你到底想要如何?还嫌闹出来的事儿不够吗?回去好好面壁思过!此事儿我也会与老夫人和老爷说个清楚明白!至于冤枉没冤枉你,自有我论断!” 大太太一句话也不想再多说,当即便是看向桂嬷嬷:“将大小姐送回去罢。” 桂嬷嬷叹了一口气,看了一眼谢青梓,声音虽听着轻柔,不过却是透出一股子不容拒绝的强势和威慑来:“大小姐也别说气话了。这件事情不管是怎么样,过去了也就罢了。不然闹出去,没得让人笑话,您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这一番话是说给谢青梓听的,可是何尝又不是说给大太太听的? 这件事情事实上也没有确凿的证据,真再这么闹下去,让大家都知道了,倒是脸上难看没面子了。 大太太看了一眼桂嬷嬷,随后又低头看一眼怀里的阮蕊,有些心疼的摸了摸阮蕊的脸颊,却也是不理会谢青梓了,只和阮蕊道:“要不还是请个太医来看看吧。这般模样,要是最后落了疤怎么办?” 阮蕊抬手摸了摸脸颊,只是摇头:“已是没之前那么疼了,太太也不必如此,真请了太医,这个事儿也是瞒不住了。传出去了,岂不是让人笑话?我不打紧,若是因此让太太没了脸面,那才不好。” 阮蕊这话说得再是懂事不过了。 谢青梓在一旁听着,到底是再看不下去,就干脆的转身就走了——事实上就算她不想走,桂嬷嬷真用起强势的手段来,她也是反抗不得。从小到大,她对这位不苟言笑的桂嬷嬷都是有些心虚害怕的。虽然也不知是为何,可是只要桂嬷嬷往她跟前一站,她便是不由自主的有些发憷。 桂嬷嬷一路将谢青梓送回了飞花院,这才算是罢了。临告退的时候,桂嬷嬷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不管事情如何,这事儿还是息事宁人得好。大太太不过说了就几句重话,回头便是也就不介怀了。” 这话言下之意,便是让谢青梓千万别再生出什么事端了。否则便是在给她自己自找麻烦。 谢青梓送走了桂嬷嬷,到底还是气不过,回了内室便是忍不住伏在床榻上蓦然哭出声来。这一哭,倒是比前些日子知道自己可能不是谢家血脉的时候更为难受和委屈。 几个丫头自都是吓到了,只是谁也不敢贸然问,就怕再让谢青梓难受。只能任由谢青梓哭着,这头悄悄准备了水,好给她一会儿梳洗。 还没等谢青梓哭完,谢青檀便是又过来了。刚走到门口就被竹露拦住了。竹露神色有些不自在:“三姑娘也不知是有什么事儿?这会子我们主子有些不方便——” “可是午睡还没起?”谢青檀本也没怀疑什么,只是抿唇偷笑:“那正好我进去吓唬吓唬大姐姐。”以往这样的事儿她可没少干——三个姑娘要好,去对方屋里都是跟在自己屋里差不多的。 所以谢青檀便是理所当然的一面说一面儿往里头走。 竹露着急,怕谢青檀进去看见了谢青梓在哭,便是忙赔笑道:“三姑娘要不还是在屋外头等等吧,让奴婢先进去禀告一声——” 这下谢青檀顿时就感觉出了不对味儿来。当即便是柳眉倒竖:“这是怎么了?”说完非但不在外头等着,更是拨开了荷露,直接就往屋里去了。 谢青梓已经听见了外头的动静,此时也不敢再哭了,忙起身整理了一下仪容,而后又用帕子擦泪,只做出午睡刚醒的架势。 谢青檀也刚好是进屋来了。谢青檀狐疑的看了一眼谢青梓。 谢青梓忙掩口打了一个哈欠。 谢青檀微微眯起眼睛,蓦然出声:“大姐姐这是怎么了?哭什么呢?发生了什么事儿了?” “那有哭?不过是刚醒来罢了。”谢青梓忙开口勉强笑道,殊不知这一开口却是越发的地笃定了谢青檀的猜测。谢青檀微微皱眉,有些生气道:“大姐姐这是做什么?发生了什么事儿还要瞒着我!“ 谢青梓只是不承认:“哪里有什么事儿?别瞎想了。” 谢青檀却是不信,一把抓住谢青梓的手,大声道:“大姐姐骗我做什么?难道我连是哭过还是刚睡醒都分辨不出来么?!” 谢青檀也是真生气,一面是气恼谢青梓有事儿不和她说,一面则是气恼谢青梓好好的却是忽然被弄哭了。毕竟,从小到大除了小事儿不懂事儿时见过谢青梓哭,再大点哪里见过谢青梓哭了? 而且下意识的,谢青檀又想起阮蕊来,总觉得是谢青梓受了什么委屈。在谢青檀看来,阮蕊就是个外人,那是无论如何也比不上谢青梓一个手指头的,凭什么让谢青梓委屈不高兴? 这大约就是谢青檀的护短心理了。 谢青梓看着谢青檀如此,既是感动又是无奈——谢青檀维护她是好事儿,可是这些事儿她怎么好跟谢青檀说呢? 面对谢青檀的逼问,谢青梓一再的隐瞒推辞,只是最后到底架不住谢青檀一下子发了火:“若是大姐姐再不说,我却是以后再不理大姐姐了。” 谢青梓无奈的看着谢青檀——她自是了解自家这位三妹妹的脾气的。曾经谢青檀和谢青桐闹别扭,谢青檀说说不理谢青桐了,倒是真半年都没跟谢青桐说上一句话。 “这事儿是大房的事儿,你也就当个笑话听一听也就罢了,不必放在心上。”谢青梓怕谢青檀闹出什么事儿来,便是说了这么一句话。 谢青檀将头点得跟小鸡啄米似的,不过心里头却是想着,等知是怎么回事儿之后,她定是要帮着大姐姐的。 谢青梓这才将胭脂的事儿说了,末了又叹了一口气:“我当时倒是该将那胭脂带出来的。” 谢青檀皱着眉头,小脸儿都是皱成了一团儿:“大太太怎么这样糊涂?必是那阮蕊故意要陷害大姐姐你的。胭脂是咱们一起做的,阮蕊也是瞧见了的,大姐姐如何有机会单独做手脚?况且我们都还留着一盒自己用呢,哪里会害自己?“ 明眼人一眼就能看透的道理,可是大太太陈氏却偏偏就是不能明白,依旧选择了相信阮蕊。依旧选择了怀疑谢青梓。 “别说了,如今再说这些话也没意思。反倒是传出去了,叫人说着也不好。”谢青梓按住谢青檀,颇有些心忧道:“这事儿……你千万别插手。不然到时候闹得不可收场了,反而是麻烦。三太太也是难办。” 三房本就是庶出,虽说从小记在了老夫人名下,老夫人也视如己出一般,可是到底也是和嫡子不同的。三太太宁氏也在大太太和二太太跟前多少弱势了一些。 三太太宁氏也是凡事都不管,就怕惹了麻烦。 所以这会儿她自然也就这般提醒了谢青檀。 谢青梓笑了一笑,最后便是道:“这件事情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儿,等到祖母回来自然也就自然会给我一个公道。” 谢青檀却是不痛快:“这事儿如何还能等?而且你也不怕他们恶人先告状。到时候祖母不信你了怎么办?” 谢青梓倒是没想到这个,登时微微一愣:“不大可能吧——” 谢青檀眼睛一瞪,柳眉都是倒竖了起来:“怎么就不可能了?我看阮蕊那样子便不是什么好人。指不定多龌蹉呢。她既能鼓吹大太太污蔑冤枉你,这样的事情怎么就做不出来了?“ 谢青梓咬住唇:“那不然我先与祖母写信一封——”话还没说完,她便是没再说话了。就算她写了书信,又怎么送去给老夫人?大太太如今让她面壁思过,只怕也是叫人时刻盯着她这里呢…… “不然我帮你带出去,让我娘想法子帮你送信?“谢青檀没想那么多,这话便是脱口而出。其实这倒也不失为一种好办法——谢青檀将信神不知鬼不觉的带出去,是再容易不过的。而三太太宁氏则是可以打发了下人去跑一趟,也不是什么费工夫的事儿…… 只是…… 谢青梓微有些犹豫。 第11章 雪中送炭 第11章雪中送炭 谢青梓便是微微有些犹豫。 这事儿老夫人知道容易,可是真等老夫人问起此事儿,大太太陈氏必是会怀疑是有人通风报信,所以肯定会心里不痛快,到时候记恨我三太太宁氏也是情理之中。 谢青梓仔细的沉吟了一阵子,最后便是摇头拒绝了此事儿:“不行,不能让三婶出面,真要行此事儿,我怕还是只能去找二婶。” 谢青檀立时便是有些不痛快起来:“二婶那人你又不是不知道。真的要让她帮忙,还不得先将这些事情告诉她?若真告诉她了,只怕这事儿也休想再瞒着了。毕竟二婶那个嘴——” 谢家上下都知道二太太古氏是什么样的。 谢青檀说的也是实话。 谢青梓苦笑一声:“这事儿我也没拿定主意呢。倒是也不着急。真拿定了主意,我若需要帮忙的时候,必是会找你们的。” 谢青檀恨铁不成钢的一跺脚,面上表情再是焦急不过:“怎的不着急?再不着急,我怕那阮蕊就要将大姐姐直接吃了!” 谢青梓仍是苦笑:“总要让我想一想,这事儿要怎么给祖母写信。前因后果总要说清楚。” 谢青檀这才作罢了,又陪着谢青梓坐了一会儿,便是就才又想起来今日过来的事儿:“我今儿把镯子脱下来了,随手也不知搁在了哪里,回去之后才发现找不着了。所以过来取。” 谢青梓不由得摇头取笑:“你呀,总这般丢三落四的。三婶知道又该数落你了。回头真不见了,看你后悔不后悔。”随后又叫了荷风进来:“你问问丫头们,看看三姑娘的镯子被她丢在哪儿了。” 以往这样的事儿也不是没有过,所以众人倒是都见怪不怪了,笑嘻嘻的就去帮谢青檀找镯子了。横竖就搁在屋里哪了,也不难找。 然而让人没想到的是,找了一圈儿,荷风面色有些尴尬的过来回禀:“回禀主子和三姑娘,却是没找着三姑娘说的手镯。还劳三姑娘好好想想,镯子到底放在哪了?” 谢青梓一愣,又看了一眼谢青檀:“莫非你记错了?不是搁在我这里了?” 谢青檀也是愣了,仔细想了一阵子,越想越是觉得印象缥缈,最后自己也是不大确认起来了,语气更是不确定:“我也不大记得了。恍惚应该就是那会儿做胭脂时候,那镯子碰来碰去的,我怕磕花了,就随手脱下来,用帕子包着放在桌上了。” 谢青梓便是又打发人去找,谁知道仍是没个结果。 这下谢青梓面色也是不大好看了——镯子若是在她这里不见了,她以后哪里还有脸见人? 谢青檀看着这般情形,倒是也没再多说什么了,只笑道:“真不见了也没什么,不过是个镯子罢了。毕竟也怪我自己乱放。” “三妹妹别着急,我再让人仔细找找。”谢青梓如此安慰着谢青檀,心里却是已经开始怀疑:是不是哪个小丫头见了东西起了私心,便是偷偷拿走了? 只是这话到底不好当着谢青檀的面说,纵要问也得背后悄悄的,不然两头都难堪。 谢青檀心里也是隐约明白,当下便是告辞匆匆走了。临走的时候倒是又嘱咐,让谢青梓千万别拖久了。可别让别人恶人先告状了。 谢青檀一走,谢青梓便是看了一眼荷风,只吐出一个字来:“查。” 荷风便是出去将飞花院里的人都召集到了一处,然后沉声道:“谁拿了三姑娘的镯子,自己交出来罢。若是觉得难堪,偷偷送回来也行,大家都一处服侍主子的,我也不是非要撵人走,所以也可以给你们个机会。现在大家再去找找罢,若仍是找不出来——”那就少不得要搜一搜了。 真要闹到这个地步,纵不会传出去,却也是难堪得很。 荷风说完这一番话,便是命众人各自散了继续去找镯子。而她自己则是去谢青梓跟前复命。 出了这样没脸的事儿,谢青梓自也是不痛快,脸色自也是不好看:“怎么样?可能找到?” 荷风摇摇头:“弄不好怕是要搜了。“ “那也没有办法。”谢青梓皱眉,虽说心头知道这样做必是不妥,可是若不将谢青檀的镯子找到,她更没脸。不过想了一想,到底还是不愿将事情闹大,她便是又吩咐道:“就搜上午服侍的那些就行,其他没干系的,就不必麻烦了。不过……” 却也未必找得回来。真起心藏,也未必是就能搜得出来。 “去将祖母给我的那个白玉镯子拿出来,若是不行便是给三妹妹送去。三妹妹那镯子却是她过生日时候她外祖母送的,成色十分好。我这里也就那个镯子能比得上了。”谢青梓叹了一口气:“可到底还是没脸。” 荷风有些心疼,却也知道谢青梓这般做才是对的。不过到底还是忍不住骂了一句:“让我知道是谁,我定不轻饶了她!眼皮子忒浅了。” 谢青梓苦笑一声。跟前的丫头做出这样的事儿来,她这脸上真是有些挂不住的。 最后,那镯子果然就如同人间蒸发了一般,任由众人将飞花院弄了个天翻地覆,也是没再能将那镯子找出来。 谢青梓又气又恼,晚上连晚饭也是没用。这件事情加上白日里被冤枉的事儿,她心里只觉得怄得厉害。同时却也是又难免的有些担忧——若是真大太太帮着阮蕊恶人先告状了怎么办? 这样一想,她心头便是更加的烦躁起来。夜里几乎是一夜未眠。 第二日一大早,谢青梓便是在用早膳时吩咐竹露和荷风去三房那边跑一趟。至于去的目的么,自是要将那镯子给谢青檀送过去。 竹露和荷风这去了三房那边,却是得知谢青檀正在三太太宁氏跟前。当下两人便是只得去了三太太跟前送东西。 三太太笑问一句:“怎么三丫头又丢三落四了?” 荷风微有些尴尬,支应了一声后便是将装着镯子的盒子递了过去给谢青檀。 谢青檀接了过来,随手便是打开来,待到看清楚之后,便是微微一怔,而后皱眉:“怎的却不是我的那只?”话音未落,她自己倒是也一下子反应过来,想来她的镯子是没找到。而这只镯子,却是谢青梓补给她的。 三太太自然也认得盒子里的镯子,登时便是也收敛了笑容,道:“大丫头这是做什么?没找到也就罢了,要怪也怪三丫头自己没个收拾,到处乱放东西。怎的她还拿出自己的好东西贴补了?快拿回去。” 荷风出来时候得了谢青梓的嘱咐,而且这个时候若真是将东西拿回去,自然也是不妥,当即便是笑道:“我们主子说了,三姑娘的东西丢在了咱们飞花院,东西不见了,也是她的责任。若是三姑娘不肯收,她却是要觉得三姑娘这是恼了她了。三太太您也别叫咱们这些丫头为难,不然回去主子责罚我们没办好差事,您便是可怜可怜我们罢。” 三太太听这话,不由笑着摇头:“大丫头就是心思重,罢了,镯子留下罢。我前些日子得了一对镯子,回头她和三丫头一人一个,倒是也合适。” 说完三太太便是叫人去将镯子取了出来。却是一对碧玉的镯子,晶莹剔透,水光润泽,一看就是好东西。最难得的是雕工,碧荷莲叶的线条流畅不说,还将那碧玉的纹理都是契合了。 荷风有些犹豫,觉得太贵重了些。 三太太便是微笑一下:“这本来也就是想给她们姐妹的,大丫头总替我带三丫头,这点东西不算什么。你们只管放心收着就是了。另外,你回去跟大丫头说一声,就说她的事儿我知道了,若是需要帮忙,只管来找我就是。别的不说,这点小事儿却也是能办到的。毕竟她也叫我一声三婶呢,这点忙我却是该帮。让她千万莫要和我见外。” 三太太这个时候能挺身而出,着实却也是雪中送炭了。荷风听着鼻子都是有些发酸,当即便是与荷露一起向三太太道谢。 三太太摆摆手,“你们也回去罢,我一会儿还有些事儿要出门。晚上我让三丫头去一趟,到时候把东西交给我就成。” 荷风两人带着镯子回了飞花院,将三太太的话带给了谢青梓。 谢青梓听了那一番话,同样也是鼻子有些发酸,就是眼眶也是湿了一下——都道是日久见人心,患难见真情,如今到了今日,她才算是真真儿的领会到了这句话的意思。 这件事情对于三太太来说,其实就是一件麻烦事儿。 可是三太太倒是毫无犹豫的伸出手来打算拉她一把——尤其是前提还是她极有可能就不是谢家的姑娘之下。三太太能有这样的举动……可见却也是真心。 待到再看了那镯子之后,谢青梓更是好半晌都没再说话。最后只轻叹了一声:“三婶却是待我一如往昔。” 这自是好事儿。三太太肯帮忙,对于她来说,却等于是困境之中的一根救命竹竿了。 第12章 毒蛇 第12章毒蛇 三太太愿意帮忙是好事儿,可是她却是不能真这样肆无忌惮的给三太太惹麻烦。 谢青梓觉得,不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倒是不应该这般给三太太招惹麻烦。虽说三太太自己也愿意,可是到底这样的麻烦事儿能避免则避免。 谢青梓这头还没想到更好的法子,犹豫着是不是该写信的时候,倒是忽然想起了一件事儿来。她忙嘱咐荷风:“你找个和大太太那边关系好的丫头,拿上银子,若是那头将那胭脂扔了,便是悄悄买过来。我想看看,到底是不是真是我的那胭脂出了问题。” 她心里是不服气的,更是想将此事儿闹明白。如今大太太已经偏向了阮蕊,报官也是不可能,而等到老夫人回来之后,却是到时候再想来查这事儿,怕也是查不出什么名堂来了。 所以,她若是能自己查清楚,那是再好不过的。就算一时半会查不清楚,留着做个证据也是好的。 荷风被谢青梓这般一提醒,倒是也一下子回过神来,当即便是忙不迭的让人去了。那一盒胭脂既是阮蕊用了出了问题,只怕最后应该也就是随意丢弃了,若是不搞快些,只怕最后扔出府去了,哪里还找得着? 荷风匆匆去吩咐,这头还没得了结果,那头飞花院倒是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这个不速之客,却是阮蕊。 谢青梓没想到阮蕊会来,飞花院上下也都是没想到这件事情。光是想想就知道,阮蕊分明就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不过谢青梓却也是见了阮蕊。正因阮蕊是不安好心,她更不愿退缩半点——况这个时候,她若是敢退缩半点,岂不是更是显得她心虚了?她不曾做那手脚,不曾加害过阮蕊,所以又何必退缩心虚? 阮蕊面上蒙着轻纱,如同面上覆着一层轻烟,朦胧之中看不清楚,倒是生出去一种别样的美感来。也看不出她面上如今到底是怎么了。 谢青梓倒是也没多看——在她看来,想来阮蕊面上的情况也并不严重。否则的话,只怕阮蕊早就没这样的闲情逸致了,怕是连门都不敢出了,早想方设法的去医治了。 谢青梓看着阮蕊,微微一笑一如既往一般:“软姑娘来了,却不知阮姑娘前来是所为何事?” 如今大太太将她禁足,阮蕊此番过来,倒也不知是大太太的意思,还是阮蕊自作主张。 阮蕊轻哼一声,大马金刀的在椅子上坐下了,而后上上下下的将谢青梓打量了一番,末了才又轻声道:“你倒是还有闲情逸致。我若是你,此时只怕是寝食难安了。” “可幸我和阮姑娘到底不同。”谢青梓微微含笑,丝毫不见退缩,语气平和又沉静,看不出丝毫的情绪异样。 倒是阮蕊看着谢青梓这般模样,听着谢青梓如此言语,却是猛然一下子就不痛快起来了。看着谢青梓,目光微有些阴沉:“但愿你却是能一直如此才好。不过说起来,却也只怕是不大可能了。要知道,出了这件事,你以为你还能如同以往一样,再继续安稳的做谢家大小姐?” “说起来,我却也不知你到底亏心不亏心。鸠占鹊巢,偏还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若是我,早就羞愧得恨不得要蒙着脸不敢见人了。”阮蕊的暮光阴沉而狠戾,在这一瞬间,却是一下子让谢青梓想起来了伏在草丛里的蛇。 曾有一次她陪着老夫人去寺庙上香,在一处偏僻的角落里就见过蛇。当时那蛇便是伏在草里,微微昂起头来,一面吐着腥红的信子,一面用这种阴冷的目光盯着她。仿佛下一刻就会扑上来,用冰冷的蛇牙贯穿她的肌肤,再将毒液注入,然后看着她因了那毒液苦苦挣扎。 阮蕊的目光让谢青梓浑身都不舒服,甚至是有些不寒而栗。然而即便是这般,她还是维持住了那神色,而后轻声笑道:“所幸我和阮姑娘却是不同。再则,事情到底如何也未曾查清楚,阮姑娘一口一个鸠占鹊巢,却是未免太过了一些。再则……” 谢青梓微微一顿,唇角含笑,如同一泓清泉的双眸注视着阮蕊,轻声道:“况且,我却是并不觉得我对不住你。毕竟,你说的事就算是真的,可是那又如何呢?毕竟当年不是我主张换的,那并非我的意愿。真真错了的,是当初换人的人。我虽可怜同情你,可是……既不是我的错,我又为何要身怀歉意呢?” 或许歉疚不安是多少有一点的。可是阮蕊的态度……让那一点点的情绪早就消散不见了。 “若事情是真的,谢家不管对我是留还是打发我走,我都绝无怨言。我感激谢家对我的养育之恩,可是对你……我却是并不觉得我低了你一头。”谢青梓收回目光,轻轻叹了一口气,语气再认真不过的道:“阮姑娘,不管如何,既大太太认可你。以后咱们总归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你做这么多事儿又是为什么?我纵留在谢家,也并不会碍你什么事儿。所以,既是如此,我们和睦相处又有何不可?大太太看着也高兴……” “你倒是想得挺好。”阮蕊禁不住冷笑了一声,眼神却是更加的冷淡了。她就这么盯着谢青梓,几乎是咬牙切齿道:“凭什么你要留在谢家享受这一切?这些都是我的!你还想留在谢家当大小姐享福?真是不要脸!我为何要跟你和睦相处?至于抬头不见低头见,那就更可笑了。你一个赝品,凭什么和真品平起平坐?你以为你是什么?你就是个贼,偷了别人的东西,偏还光面堂皇!” 阮蕊这些话一句句的都是直戳在了谢青梓的心上,一时之间谢青梓面色也是有些惨白起来——说句实话,她纵然再怎么劝说自己不必介意,可是这些话到底还是让她觉得不好受的。 被人无端端辱骂本就已是让人不痛快的事儿了。可是偏偏她甚至还不大好还口。若真闹起来,她心里比谁都明白事情结果会是如何——只怕大太太还是依旧会偏心阮蕊的。 她不愿再经历,也不愿像是个泼妇一般和阮蕊对骂起来,所以便是如此这般的情况之下,她到底还是不愿意将事情闹大。所以并不曾还击,只是平静道:“这件事情阮姑娘好好想想罢。你此时与我说再多,其实也并无什么作用。哪怕你真是谢家血脉,真真做主的还是老夫人他们。” 哪怕是昔日,她再怎么深得老夫人的宠爱,可是老夫人却也同样不会为了她做出什么太过出格的事儿。就算是偏爱,也表现得有限。 所以,阮蕊自同样也是如此。 阮蕊却是仿佛被这句话激怒了一般,蓦然就像是被踩住了尾巴的猫儿,一下子就几乎跳起来,怒目瞪着谢青梓,她恶狠狠道:“是,你的确是很聪明。你也说得很对。可是有一件事情你却是忘了!那就是你到底是大房的女儿,若是大太太容不下你,你就是说再多也是白搭!大太太或许看在脸面上将你留着,可是只怕却也是另有目的——” 阮蕊说到了这里时,便是露出一个形容恶魔修罗的微笑来,目光里如同生出了钩子来,死死的拽住了谢青梓,似要将眼前这个集了世间能形容出来的美好词语于一身的少女拉进地狱去,用那些脏污罪恶狠狠的将那些洁白清澈的东西染得再看不出来原本的样子才好。似乎也唯有这样,才能够让她觉得痛快和舒服。 只听得阮蕊几乎是一字一顿的言道,语调却是轻松的恶毒:“毕竟养了这么多年,你以为谢家会放你走?别做梦了,哪有这样的好事儿呢?就算拿去联姻,不也是挺好?你说是也不是?” 阮蕊的声音仿佛带着毒的利刃,狠狠的捅伤了谢青梓的同时,更让她浑身冰凉,整个人都是忍不住轻轻战栗。 然而即便是如此,阮蕊却还犹嫌不够一般的继续言道:“你长得这般好看,又有好名声,你说若是拿去联姻,想来必是能卖个好价钱。大太太到时候信任我,我便是可以与大太太出谋划策——你放心,到时候我必给你找一门好亲事儿。” 阮蕊说完了这话,仿佛听见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倒是忽然自己咕咕唧唧的就笑了,笑声越来越来大,越来越大,几乎是笑得乐不可支,前仰后合。 而谢青梓则是如坠冰窟。她自是不傻,心里比谁都明白,这就是阮蕊想让她不痛快,所以故意说出来的话。可是……饶是如此,她还是忍不住战栗。因为阮蕊这一番话……极有可能是真的。 谢青梓攥着手指,嘴唇青青白白的,看着就让人觉得可怜。 而阮蕊看着,却是只觉得痛快。 谢青梓恍惚了好一阵子,忽然又回过神来,然后看住了阮蕊:“那胭脂其实并没有问题是罢?其实是你故意弄出来陷害我的,是吗?” 第13章 决断 第13章决断 谢青梓恍惚了好一阵子,忽然又回过神来,然后看住了阮蕊:“那胭脂其实并没有问题是罢?其实是你故意弄出来陷害我的,是吗?” 阮蕊登时忍不住笑了,笑得微微轻颤,笑得如同听见了什么笑话一般:“你说呢?” 阮蕊虽是没直接承认,可是却是显然的就是那个意思。 谢青梓攥紧了手指,有些不可置信:“为什么?你的脸就不疼吗?” 阮蕊又笑了:“这一点冒险都不敢,哪里会有效果呢?做生意的都是知道一句话的: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你连付出都不想,又怎么会有回报呢?“ 谢青梓看着阮蕊,好半晌才将心底的情绪压下去,而后又向着阮蕊认真一颔首:“承蒙阮姑娘教诲了。” 阮蕊被谢青梓这般轻描淡写的态度却是又刺激了一回,登时脸色就越发难看了。 谢青梓倒是已经平静下来了,至少面上看来是如此。 阮蕊看着谢青梓这般做派,登时便是从心底涌出了一股子的厌恶反感来——这般模样,到底是做给谁看的呢?戴了面具一般,装着从容优雅的样子,好像如此便是能够高人一等了一般。 再掩饰不住心头的情绪,而后阮蕊便是站起身来,看着谢青梓冷笑道:“横竖此事儿过了之后,到底你会如何……你便是祈祷罢。” 谢青梓微微挑眉:“是吗?如此,那我便是会好好祈祷的。” 阮蕊深深看了一眼谢青梓,笑容如同参杂了冰碴子,又冷又锋锐:“但愿你可别后悔求饶,一直保持住现在这般悠然自得的样子才好。” 谢青梓听着阮蕊这般明显的带着讽刺的话,倒是也不恼,只不咸不淡道:“既是这样,我定会尽力让阮姑娘满意的。” 阮蕊嘴上没得了什么好处,冷笑着走了。 阮蕊一走,谢青梓面上的淡然也是维持不住,登时就沉了下来。阮蕊的咄咄逼人,她如今倒算是彻底明白了。她虽然之前觉得阮蕊对自己是有敌意,可是到底也没太当回事儿,只觉得阮蕊是对这么多年流落在外是有怨气罢了。就像是小姑娘之间的互相不喜欢一样,纵嘴上恶言相向,可真要做什么,却也不至于。 可是阮蕊对她,显然已经超出这个范畴了。 毕竟这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法子……但凡是爱惜自己些的人,都是做不出来,而但凡不是那般的深仇大恨,也同样是做不出来。若换成了是她,必是做不出这样的事来的。 面对阮蕊如此的态度,她倒是真也有几分怕了——毕竟,阮蕊现在已是让大太太认可了。若真像是阮蕊说的,大太太真要将她拿去做联姻的工具,她又能如何? 别说她不是谢家正儿八经的小姐,就算是,大太太决定了,她也反抗不得。毕竟婚姻从来都是媒妁之言,父母之意不是吗? 这般一想,恐惧就像是一只手,死死的将她的心都拽住,让她整个人都是坐立不安起来。 她自是不愿意这样坐以待毙。 所以谢青梓很快便是做出了决定。叫了竹露过来,低声道:“你去见一见三太太。问问她有没有法子让我混出府去,我想亲自见一见祖母。”有些话写信却是说不清楚明白,还得当面说才好。 而且,她若是亲自去见老夫人,却也是能够不给三太太惹麻烦不是吗? 毕竟,若是送信,事后大太太追究起来倒是瞒不住。可是她自己出府去找老夫人,却没法追究三太太了。 竹露倒是悚然一惊:“主子想出府去?这……”虽然女子也不是没有出行的,可是出去的时候都是前呼后拥的,带足了人手的。 谢青梓却已是打定了主意,当即只道:“去罢。我自有成算。” 竹露只得去了三房那边,借口说说给谢青檀送花样子。 好在大太太只是禁足了谢青梓,倒是没不许竹露等人出入,所以倒是顺利的能传传话。 三太太在得知了谢青梓的意思,倒是好半晌都惊得没说话,许久才又道:“这样倒也是个好法子。而且亲自去见见老夫人,倒是比写封信妥当。毕竟见了真人和不见真人的感受也是不同。” 三太太没说的是,继续留在府里,谢青梓也不知会再遭遇什么事儿。而且大太太那头必然也是写信给老夫人了的,谢青梓亲自去见见老夫人,老夫人本来就疼谢青梓,如此一来,老夫人见着了谢青梓,便是更加的容易心软一些。 谢青梓这孩子,她也是从小看到大的,自然也是盼着谢青梓能有个好结果的。不管是不是谢家的血脉,却也是在谢家这么多年了,和谢家的姑娘也没什么区别了不是吗? 三太太心中怜悯,所以自然也应得爽快:“既是如此,那我筹谋筹谋,此事儿还是尽量早些才好。你回去让大丫头好好准备着,我这头有了计划,再让三丫头过去跟她说。” 比起送信,这个看似难了些,可是麻烦却是更少些。 三太太自也是知道,这也是谢青梓替她考虑,不想给她带来麻烦,所以才会如此。而正因谢青梓这样的细致体贴善解人意,她才更不舍谢青梓被委屈了,才会愿意这般能帮就帮。 谢青梓得了三太太的许诺,登时便是松了一口气。不管如何,她去见老夫人一面,结果是怎么样,她也都可以甘心了。至少,她没坐以待毙不是吗? 或许用这个词语形容也并不合适,只是眼下阮蕊步步紧逼,她却是真心觉得若是不做点什么,她只怕就真的只有死路一条了。 而另一面,荷风倒是也带回来了好消息。荷风将那一盒胭脂拿了回来。 谢青梓将那一盒胭脂翻来覆去的看了半晌,却也是没看出有什么异样来。最后她咬咬牙,便是干脆用指尖在那胭脂上一抹,直接就往自己手背上涂抹。 荷风被谢青梓这样的动作吓了一跳,忙不迭的按住了谢青梓的手,而后颤声质问:“主子想做什么?这东西也不知到底有没有问题,主子怎敢——” “若是不试试,我怎么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呢?”谢青梓倒是平静自若,盯着指尖那一抹淡红色,丝毫犹豫也不曾有:“若是有问题,这个自然是要立刻销毁。若无问题,那么我见了祖母的时候,便是有了话说。” 而不管哪一样,她都是要以身试法。虽说她确信自己做的胭脂是没问题,必是阮蕊自己动了手脚。可是不试试,不确保这胭脂的确没事儿,她却是还真就不敢给老夫人看了。 阮蕊年纪虽小,可是心思却是深沉,防人之心不可无。她既要去找老夫人,便是要确保万无一失,而不是再度陷入了别人早就织好的网子里。 荷风看谢青梓心意已决,便是也道:“主子既是要试,那就在奴婢身上试罢。却是别拿自己开玩笑!“谢青梓是主子,本就是金贵。再则谢青梓浑身上下肌肤无一处有疤,光洁细腻如同最好的羊脂白玉。她倒是也真不敢想万一真有问题,谢青梓的皮肤红肿溃烂的样子。 荷风说完这话,便是拉着谢青梓的指往自己手背上一抹。 谢青梓猝不及防,倒是被荷风得了逞,登时愣住了,按着荷风手背上那一抹红,倒是也慌起来,忙不迭的叫人送水进来给荷风洗手。这个时候,荷风和竹露依旧对她忠心耿耿,她心中早已是温暖,对她们便是与往日又不同起来。而眼下,一想到荷风的手可能跟阮蕊的脸一样,她便是心头更加愧疚和懊恼。 荷风倒是反而不怎么在意起来:“横竖只是手上罢了。咱们这些丫头成日里做活,手上也不细。倒是主子,可千万不能伤了手。不然岂不是枉费了这么多年的娇养?” 许多人家看亲,不仅是要看女子的面容,更是也要仔细看看手的。若是只脸美,手上却是难看,那也是会被嫌弃的。 谢青梓几乎红了眼眶:“傻丫头,若是有问题怎么办。我的手要紧,你的手难道竟就是木头了?再说了,这本就是我自己的事儿……” 荷风听着谢青梓这话,也是明白谢青梓没说完的话,当即便是斩钉截铁道:“主子自是比我们重要。主子好好的,我们也才能更好。所以主子却是更要爱惜自己才是。不管如何……我和竹露是自小服侍主子的,自也是要一直跟着主子的。主子可别想让我们离了您。” 谢青梓听着这话,便是禁不住破涕为笑:“真真是傻丫头,如今我都这般了——不过你这话我却是记着了。以后我必会爱惜自己的。” 荷风松了一口气,含笑点头:“主子有这样的心劲儿却是再好不过。”她和竹露悄悄讨论过这件事情,她们二人最怕的就是谢青梓自己堕了气势,到时候任人拿捏了去。那时候,日子才真真儿难过呢。只要谢青梓自己争气,纵然比不上以前,总也不会比那些庶女们更差不是?就算是作为养女,那也是主子! 第14章 计划 第14章计划 三太太给出的法子倒也是精妙。 三太太的意思是,既是要瞒着大太太,那么就干脆装扮成丫头出府去。到时候她打发了谢青檀出府去外祖家探望,而谢青梓就跟着谢青檀出府去了。 谢青梓仔细的琢磨了一下,倒是明白了三太太的意思:如此一来,且不说大太太什么时候能发现,到时候大太太也只以为是她自己混出府去,或是跟谢青檀串通了,倒是也不好再追究三房那边的事儿。 当然,如此也有弊端:她这般偷偷跑出去,只怕日后说起来,也不是什么好事儿。 只是眼下……却是顾不得那么多了。横竖只要老夫人认可默许了此事儿,就是大太太不痛快,也不能拿到明面上来说。 就算真要说。她也觉得是值得的。就像是阮蕊为了陷害她,竟是不惜将自己的脸弄成那样一般。她为了自己,自然付出这一点也不觉得不合算。有得必有失,这句话却是再合适不过。 谢青梓同意了此事儿,更是将时间定在了第二日。 三太太会准备好马车,到时候谢青檀只需要将谢青梓送去约定好的地方坐车就成。 谢青梓问荷露要了一身她的衣裳,另外又准备了一点碎银和一张银票揣在身上。碎银是用来打赏车夫的,银票是留着万一应急用的。 一切准备就绪,荷风和竹露检查了好几遍,却是也都是不放心:她们两人明儿注定是没法子跟去的。毕竟谢青梓都是这般出府,她们如何跟着去?况且,她们还得留在飞花院里,尽力瞒着谢青梓已经不在府中的消息。 若是能瞒到谢青梓回来,那是再好不过。不过众人也清楚,定是瞒不到那个时候的,所以能瞒个一日两日,倒也是极好了。 谢青梓知道荷风和竹露的不安,浅浅一笑,如同清风徐来,花蕾盛放,莫名的便是让人想起了夏日里水面上那刚刚舒展了一两片花瓣儿的水莲花,娇羞怯弱叫人怜惜,却又觉得不可亵渎。 谢青梓轻声安抚道:“放心罢,三婶既是答应帮忙,那自是不会有问题的。三婶必会安顿好一切。你们只管安心等着。我就怕大太太知道了真相之后对你们……” 大太太的脾气她是了解的,震怒之下什么情面都是不讲,万一真要惩罚荷风竹露,只怕也绝对是雷霆手段。所以她便是又道:“若真到了那个时候,你们也别想着丢脸不丢脸,只管将事情闹大就是。我身边可不能没了你们服侍。真出事儿了,你们只管找二太太求情。” 二太太虽然没有三太太这样热心肠,可是最是爱看热闹,所以为了看热闹,二太太必也是会出手拦着大太太的。 荷风和竹露二人应了,又心中忍不住感叹了一句谢青梓心思灵巧——才不过是多大?考虑事情便是已能做到面面俱到了。也怪不得平日里老夫人总是称赞偏爱了。 当然,也正是因为这个缘故,两人才越发坚定跟着谢青梓是不会真差到哪里去的。 夜里谢青梓辗转反侧也是睡不着觉,半梦半醒的躺在合欢花的芙蓉洒金烟罗帐里,时不时的问一声:“什么时辰了?” 竹露也是同样睡不着,不过是熬时间罢了。每一次谢青梓问,她便是不遗余力的爬起来,看了时辰才与谢青梓回禀。 后半夜的时候,谢青梓猛然听见了一声雷响,虽然有些远,可是奈何声音却是大,登时就将她整个人都是惊醒了:“打雷了?” 竹露起身打开窗户看了一眼,而后便是皱了眉:“是在打雷,如今倒是还没下雨,却不知道一会儿是个什么光景。”这样的天,下雨自是声势小不了,可真下起雨来却是十分不方便。毕竟,谢青梓明日还要出门呢。 谢青梓也有些烦躁,不过很快却是又道:“下雨也好,出门都是打着伞的。届时将伞拿得低一些,也就没人认得出来我是谁了。” 仿佛是为了帮谢青梓一般,在谢青梓这话出口不到半个时辰后,果然就听见了雨声——雨落在屋上的青瓦上,发出了噼里啪啦的声音来。还有打在树上的声音。 雨声,雷声,风声,这些声音加起来,却是仿佛突然就带了些莫名叫人心安的味道。谢青梓听着这仿佛合奏一般的风雨之声,倒是也睡着了,比之前倒是踏实了许多。 次日清晨被叫醒的时候,谢青梓第一个反应是:雨似乎是小了许多了?好在倒是没停。 因离出门还早,所以她仍是如同往常一般,并不露出丝毫的异样来。碧青衣衫着在身上,倒是越发衬得谢青梓肤色白皙,身量纤细。而也越发让人觉得她像是被碧青荷叶遮盖住的那一支清雅的莲花骨朵儿。 竹露禁不住感叹了一声:“主子这般容貌,京城里倒是也少有比得上的。” “瞎说什么?这天下美人何其多?不说别的,只说那凌波郡主,只说那林语绯林小姐,哪一个不是盛名?你也就是没见过那等绝色,才敢说出这样的话来罢了。”谢青梓笑着摇头,末了便是又道:“说起来,我虽也没见过,倒是也盼着能有这样的眼福呢。” 不过,想见到这两人却是不容易。一个是寄养在皇后跟前的郡主,轻易出不得宫,一个是当朝首辅的掌上明珠,不管哪一个都是她轻易不得见的。 谢青梓也就是说说罢了,倒是也没真想过要见。 竹露却是不大服气,只执意道:“谁说主子就一定比不上她们了?主子如今才多大?再过个两三年,也不知又是什么光景呢。”现在谢青梓面上尚还带着稚气,所以也算不得多明艳娇媚,比不上也是正常。然再过两年,等到谢青梓眉眼长开了,那时候必就是不同了。 谢青梓也不和竹露继续说了,只摇头叫人将早饭端上来。 早饭刚用过,谢青檀便是果然过来了。谢青檀脚下穿着木屐,身上还披着蓑衣,头上戴着斗笠,倒是遮了个严严实实,也甚为有趣。见着了谢青梓后,她便是笑道:“大姐姐看我这蓑衣!好玩不?这是我表哥给我送来的。说是那些多雨的地方,人们外出都这样穿。可有趣了。” 谢青梓是知道谢青檀那个表哥的,却是三太太宁氏哥哥的嫡子,也是宁家的嫡子。小小年岁就跟着父亲走过不少地方做生意,倒很是送了些新奇玩意儿给谢青檀。 “倒是好用。”谢青梓笑着看着丫头帮谢青檀解了蓑衣,又换了软底的布鞋,这才拉着她进屋喝了一口热茶。 谢青檀眼睛咕噜噜的看着谢青梓转:“大姐姐还不去换衣裳?今儿却是要劳烦大姐姐与我提东西鞍前马后走一趟了。” 谢青檀说这话的时候,倒是分明的带着俏皮和狡黠,更是略带了几分亢奋,似乎为等下要做的事儿在兴奋不已。 谢青梓倒是有些理解谢青檀这种心态——但凡是做坏事儿的时候,谁也都是这般的一个心态。既觉得兴奋又觉得紧张。 谢青梓换了衣裳,又梳了丫鬟的发髻,头上的发饰也都是去了,只留了两根不起眼的银簪。一切妥当之后,谢青檀便是将原本的丫头留了一个在飞花院,而她则是带着谢青梓大大方方的离去了。 一路上谢青梓都是有些紧张,握着伞的手心都是在忍不住的出汗。不过所幸却是相安无事。一路到了三房那边,谢青檀拿了三太太准备的东西,便是又领着谢青梓往角门去了。马车早就在那儿等着,她坐一段儿谢青檀的马车后,便是换三太太准备的另一辆马车,然后直接出城去寺庙之中寻老夫人。 若是走得快,倒是中午光景也就差不多能到了。 只是让谢青梓没想到的是,路上却是碰见了阮蕊。 阮蕊也是出府,却也不知往何处去。见了谢青檀一行,便是笑着迎了上来,满脸的笑意:“三妹妹这是去往何处?” 谢青梓站在谢青檀身后,一刹那只觉得是心都要从嗓子眼蹦出来了。不过却也是强自镇定的站在原地,将头低下去,又将伞倾斜了一些。只盼着能让阮蕊瞧不见自己才好。 不然若在此时穿帮了,那这件事情哪里还有什么机会可言? 而失去了这一次机会,以后再想见老夫人,只怕也就是要等到老夫人回府才行了,真到了那个时候,老夫人还能听她的解释吗? 谢青梓脑子里糊里糊涂的想着这些,倒是没听清楚阮蕊和谢青檀说了什么。 谢青檀倒也是绷得住,丝毫马脚都不露,只和阮蕊说了几句话,而后便是笑嘻嘻的往前走去。阮蕊也是跟着一同往前走去——如此一来,阮蕊便是瞧不见谢青梓了。 谢青梓微微松了一口气,也不敢看阮蕊背影一眼,只是默默的跟着。心里却是恨不得立刻就能分道扬镳才好。她此时心头是提心吊胆的,唯恐阮蕊一个不经意的回头,就发现了她的存在。 第15章 智计无双 第15章智计无双 谢青梓一路提心掉胆的,唯恐发生的事儿到底最后还是没发生。阮蕊似是从头到尾就没有注意到她的存在。 直到阮蕊率先上了马车,而她也跟着谢青檀上了马车之后,她便是彻底的松了一口气,只觉得整个人都是有些虚脱了——而手心里也全是粘腻的汗。 谢青梓用帕子擦了擦手心里的汗,而后便是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谢青檀倒是没当回事儿,只是不甚痛快道:“这个阮蕊,一股子小家子气的味道。真真儿叫人看不上。她巴结我做什么?图个什么?难不成说几句好听的,夸我几句,我就跟她要好了不成?“ 谢青梓无奈摇头:“也别说话这般难听。虽说的确是小门户里长大的,可万一……到底闹僵了面上不好看。再说了,她夸你也没什么不好,你本也好不是?“ 谢青梓这样一说,倒是让谢青檀一下子就雀跃起来,脸颊红扑扑的,想要笑又绷住了脸,兀自乐呵了半晌,这才咳嗽一声:“大姐姐这样说,我倒是不好意思了。” 谢青梓抿唇直笑。 随着马车行驶,之前笼罩在谢青梓头上的乌云也是一下子就散了开去,姐妹两人说笑着,便是有清脆的笑声一路洒在了雨声里。一时之间连那烦人的风雨都是显得清爽舒服起来。 过了两个路口后,谢青檀便是将谢青梓放了下来。三太太已是提前叫人在这里等着了。 谢青檀还有些不放心,仔细的嘱咐谢青梓:“见了祖母之后,你好好与祖母说。不管如何……总归还是要留在谢家才好。不管如何,我总当你是我的大姐姐的。阮蕊她算什么?我才不会认可她。” 谢青梓听着这话,便是止不住的有些心酸。谢青檀这话其实也说明了一件事儿——显然其他人也都清楚,只怕她还真不是谢家的血脉。可即便是如此,谢青檀却也还是说出了这样的话来,她心里既是暖又是感激和难受。 “放心吧。一切都会好的。”谢青梓强忍着心头情绪,只含笑这般说了一句,算是安抚谢青檀。 谢青檀点点头:“大姐姐快去罢,注意安全。衣裳什么的已是准备好了,都在马车里放着呢。” 谢青梓诚恳谢过之后,便是这才上了另一辆马车——因是不想太过显眼,所以马车便是普通的油布马车。不过车夫看面相倒觉得还不错,应该是厚道老实的。 有个包袱放在马车里,显然是三太太替她准备好的。 谢青梓心下感激,只默默决定,等到回头回了府里的时候,却是要好好的去谢谢三太太才是。 车夫待到谢青梓上了马车后便是沉默的驾车往城外去,倒是一句话都没多问。这便是又让谢青梓觉得好受了些。也微微松了一口气。 谢青梓抱着胳膊靠在马车里,微微闭着眼睛养神,同时听着外头的风声和雨声,以及人声。 而她不知道的是,她这头松了一口气,只等着见老夫人的时候,阮蕊却是阴沉着脸问她的丫头木香:“你看见了没有?果然我是没看错。谢青梓她果然是偷偷出府了。” 木香也是一脸的惊奇:“是啊,小姐您说,这谢青梓出了谢家是想往哪里去?难道是偷偷会情郎?” 木香这么说着,倒是一脸的亢奋,觉得自己似乎是抓住了谢青梓的小辫子,语气都是透着一股子幸灾乐祸:“小姐,咱们将这个事儿跟大太太说了的话——” “为何要告诉大太太呢?”阮蕊微微一笑,倏地收敛了那些阴沉的神色,反而是露出了一股意味深长的味道来。 木香一愣,下意识的便是道:“若是告诉大太太,大太太必会更加厌恶谢青梓,也会更喜欢小姐您的……指不定到时候为了奖赏小姐,又给小姐些好东西呢。” 阮蕊轻轻摇头,发出了清脆的笑声来。只是这笑声怎么听,都总觉得有些让人不寒而栗。只听得阮蕊道:“你说说,若是谢青梓死在了外头,那又如何?” 阮蕊这话听着平和。可是实际上,却是有一种残忍的冷酷味道。 木香纵是跟着阮蕊这么多年了,此时却也是不由得被阮蕊的话吓了一大跳。这以前阮蕊虽也不是什么善良纯善的人,可也没做出过这样的事儿…… 一时之间,木香的声音都是有些磕磕绊绊的:“小姐难道想要谢青梓的命?可这万一叫人知道了……” 阮蕊轻笑一声,眼底竟是露出嗜血的疯狂光芒来:“谁叫她那么讨厌呢?没了她,我进谢家大门便是容易得多,而到时候大家接纳我也是容易得多,不是吗?再说了,这也是她自己给我这个机会,不好好的利用,如何对得起她呢?” 木香还想再说什么,却被阮蕊一眼扫过来,登时她便是一句话都不敢说了。而后便是听见阮蕊沉声道:“这件事情,你不说我不说,又有谁会知道呢?再说了,我也不打算亲自出手。山人自有妙计。” 木香几乎有些结巴:“那小姐千万小心着些。” 阮蕊随即便是吩咐车夫将马车停下,而后随手招来一个看着便不是什么好人的混混。将谢青梓马车的样子形容了一番,最后笑道:“那人我看不惯,我给你十两银子,你去追上她,将她打一顿如何?当然,她身上也是有银子的。而且长得也十分好看。最关键的是,她身边可是一个人都没有,是孤身上路的。” 这话便像是让苍蝇闻见了臭味,登时那混混面上便是露出几分了然和垂涎来。而后收了银子便是去追马车了。 阮蕊侧头冲着木香微微一笑:“你看,就这么简单。” 木香看着阮蕊的笑容,只觉不寒而栗,忙深深的低下头去,而后嗫嚅讨好阮蕊:“小姐果然是智计无双。” 阮蕊的笑容便是更深了几分。 不过随即阮蕊的脸色又难看起来,她低下头去看着自己的手指,低声问:“咱们的银子还有多少?” “不足二百两了。这些日子打赏什么的,小姐花了不少。”木香咽了一口唾沫,想着日益减少的钱匣子,倒也真的是有几分担忧了:“咱们要不给夫人写信,让夫人再想想法子……” “有什么法子?”阮蕊烦躁的斥了一声,恶狠狠的瞪了一眼木香:“写信回去,她也拿不出银子来了!还是说,你还真想我嫁去商户人家?你若想去,我第一个卖了你!” 木香便是不敢吱声了。心里颇有些恼的想:既是这样,自己也就不开口了。就让小姐自己操心去吧。横竖小姐自己也清楚,指不定就能从哪里弄来银子呢。 阮蕊蹙眉不言了,不过神色却是阴沉沉的。想了一阵子,她便是又从手上拔下来一个镯子递给了木香:“那去典当了罢。横竖以后大太太必还会给我更好的。” 木香一眼便是认出了那镯子来——那镯子还是阮蕊十二岁生日的时候,阮老夫人给的东西。东西是好东西,也很值些银子了。不过却也是颇有些纪念意义。只是没想到,阮蕊这般轻易的就拿了出来,就为了换点银子花。 阮老夫人若是知道了,也不知心头会如何想。 不过这倒是也和木香没什么关系,木香应了一声之后,便也没再吱声了。 这头阮蕊继续去办自己的事儿。那头谢青梓倒是迷迷糊糊的竟是睡了过去——昨儿本就没歇好,加上马车颠簸,她便是越发觉得人昏昏沉沉的。 也不知睡了多久,忽然马车使劲儿颠了一下,谢青梓额头撞在了车壁上,登时“咚”的一声,她自己也是疼得整个人都清醒了。 刚睁开眼睛,也不知车夫是不是听见了她撞到了头,便是出声提醒了一句:“开始走山路了,接下来肯定颠簸得厉害。” 谢青梓应了一声,撩开帘子果然发现已是到了山脚下。这路她倒是走过好几次了,都是陪老夫人去庙里走过的,也还算熟悉。如今已走到了这里,也就再最多一个时辰,怎么也到了寺庙里了。 进了寺庙,就能看见老夫人了。 谢青梓微微松了一口气,却是又忍不住的开始紧张起来——祖母会听她的吗?还是祖母也会如同大太太那般,对她登时就改了态度,彻底的不再疼她,只觉得她是那鸠占鹊巢的杜鹃,恨不得将她赶出谢家去…… 想着这些,她便是有些心烦意乱起来。不过还没等她心烦意乱多久,马车便是又剧烈的颠簸了一下,而后听见咔嚓一声。马车登时就不动了。 谢青梓被摇了个七荤八素,等到觉察到了不对劲儿的时候,便是忙撩了帘子往外看。 却见马车的一个车轱辘陷进了一个坑里——坑倒是不浅,不过却也不算特别深沉。因下雨的缘故,坑里又是雨水又是泥的,看着就叫人皱眉。 谢青梓皱了皱眉头,只问车夫:“怎么办?还能上去吗?” 若是真卡在这里了,她又该怎么办? 第16章 一见君子 第16章一见君子 面对谢青梓的焦灼,车夫下车看了看,又让马再用力了几回,然却仍是拉不上去。他只得扶着斗笠无奈道:“怕是得找人帮忙了。只是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 谢青梓跳下马车,不甘心的又让车夫试了试,,却仍是不行。 车夫瞧着谢青梓打着伞裙摆都被淋湿的样子,便是道:“要不小姐在车上等着,我去叫人?” 谢青梓自是不敢的——她一个人留在这里,纵应是没什么事儿,她却也是害怕。而且,她还赶着去见老夫人。更是不想在这里耽搁了。 谢青梓想了一想,便是道:“要不我自行上山,你若是想法子将车弄好了,便是追上来。若是弄不好……我赶时间自己走上去也就罢了。” 无非是累一些罢了。如今雨也不算大,自己走也不成问题。横竖就算是坐马车也不过是快一点点罢了,山路也快不到哪里去。 车夫自是也是看出来了谢青梓的急迫,当下便是应了。末了又说给谢青梓退一部分银子,毕竟也没能将人送到。 谢青梓摇头回绝了:“银子你留着吧,毕竟大雨天的你出来跑这么远也是不容易。再说了,你家里还有病人,便是留着给家里人治病罢。” 说完这话,谢青梓甚至又掏出一点碎银子来,算是打赏给了车夫。 车夫捧着钱,又愣又惊:“小姐怎知——” “马车底下有抓好药,你身上还有药味儿。便是猜到了。”谢青梓撑伞走远,声音落在风雨中,却偏生是清脆得叫人心中一震。 风催雨疾,山上本又冷些,谢青梓走了几步便是禁不住伸手拢了拢衣襟,微微打了一个寒噤。 深吸一口气,她只顶着这漫天的风雨慢慢往前走。脚下满是泥泞,穿着木屐走在这个路上自然是不容易的,一个不小心就怕摔了。她就这般小心翼翼的往前走,心中却是无旁骛。 走着走着,她倒是忽的心生开阔起来。看着壮阔山峦,满目苍翠,她只觉得心里头的那些沉甸甸的东西都蓦然消失了。山河如此壮阔,天地如此浩渺,她不过像是一粒尘埃。 她是谢家的血脉又如何?不是谢家的血脉又如何?日子总归是要过下去的,哪里又能坏到哪里去呢?大不了真像是阮蕊说的,被随便当做联姻的工具嫁了出去。 可即便是那般……她就当是报了谢家这么多年的养育之恩就是了。至于她自己……就算嫁得差一点那又如何?只要是肯好好过日子的,又哪里害怕什么呢? 越是这般想,她便越是觉得心中再无阴霾,深吸一口气,只觉得心肺都是沁然。 谢青梓这头霍然开朗,而那头车夫却是碰上了三个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的人,这三人都是神色不善。直接就将马车围住了,其中一人吊着三角眼,嘬了一下牙花子,语气不善的冲着马车里开了口:“小生这厢有礼了,小姐何不下来一叙?” 谢青梓早已不在马车里,自是没有任何回应。 而那车夫却是陡然反应过来,心中一紧,随后便是强装镇定的道:“哪有什么小姐?不信这位大爷您自己看看就是。” 一听这话,三角眼便是上去猛的掀开了车帘,果然便是看见了马车里空无一人。三角眼第一个反应就是自己被骗了,登时嘴里就骂骂咧咧起来:“小娘皮竟是敢骗大爷?要是再见了她,定要剐了她的皮!” 不过三角眼很快又反应了过来,登时便是又瞪了一眼车夫,微微眯起眼睛来:“没人?没人你来这里作甚?”当即便是直接将那车夫一把拽起来,而后冷笑一声将车夫直接推到了地上:“定是没走远,咱们追。” 车夫却是不敢惹了这三人,只不敢开口多说什么。待到那三人走远了,他便是忙去解那马——此时下去找人,也不知还来得及来不及。 不过没等车夫将马解下来,后面却是又来了一辆马车。只看那马车,就知道来人必是非富即贵的。登时如同看到了救星一般就忙冲了上去。事实上,他这般也的确是将这一行人当成了救星了。 也顾不得泥泞了,车夫直接便是在路中间跪了下来,高呼道:“贵人救命!” 他这一跪,那马车便是只能一下子停下来。 谢青梓自是对这些一无所觉。所幸是山路难行,她虽走不快,那三人同样也走不了多快。而且毕竟先走了好一阵子,所以一时半会儿的倒是也没被追上。 等到觉察的时候,谢青梓自也是慌了——这连个路人都没有的时候,碰见这么三个人……她就算再怎么胆大,她也是没办法不害怕。 越是害怕她就越是加快了脚步,越是想走快,就越是觉得脚下泥泞难行。 正慌乱的时候,路上便是冲上来三匹马儿。为首那一匹通体漆黑,毛色油亮。骑在马上那人身着褚色衣裳,虽太远看不清面容,却也只让人觉得他必是十分的俊美。只看那身姿,更是叫人觉得如同风中劲草,柔韧却也细瘦挺拔。 谢青梓从未见过这样光芒耀眼的人,哪怕是沈慎那样凤毛麟角一样的人物,也是比不上。哪怕只是惊鸿一瞥,却仿佛是直接烙印了一般,让人仅是这般看了一眼,就再难忘记。 为首那人在越过了那三人的时候,猛然勒住了缰绳,然后直接就停了下来。也不知到底是说了什么,那人将马鞭在空中虚虚一点,而后便是见那三人扭头就往山下走,连滚带爬的样子叫人看着倒是不禁目瞪口呆。 不过谢青梓却也是清楚,自己这是又避过了一劫——若是没有这一行人来,她今日会如何,只怕还真不知道。但是想来,必是没什么好事儿,且定是十分凄惨。 银子丢了也就罢了,可若是对方要的不只是银子呢? 光是想想那样的情景,谢青梓便是不寒而栗。只怕那时候,她倒是宁可纵身往这深渊底下一跃。 这般想着,谢青梓便是又忍不住的看了一眼骑在黑马上的那人。却是恰逢那人也是往她这里看过来。 虽遥遥隔空,可是谢青梓却是分明觉得他们是四目相对了。那种感觉却是形容不上来,只是有那么一瞬,她却是只觉得自己仿佛什么都不记得了,不记得身在何处,不知自己是谁。天地之间,也就只剩下了那人骑马站在那儿。 不过短短一瞬之后,她却是又猛然的回过神来,当即便是慌忙垂下头来,将目光也抽了回来。 谢青梓犹豫了一下,到底还是站在原地等着,想着不管如何总该说一声谢谢。不管对方是不是举手之劳,还是怎么的,帮了她却是事实。 那三人骑着马倒是也很快就过来了。 谢青梓头也不敢抬,只道:“多谢三位侠士。” 谢青梓不抬头,却也是感觉到了对方的目光落在了自己的身上。一时之间只觉得后颈被盯着的地方都是有些灼灼。她一动也不敢动,而后便是听见头顶上传来略显冷淡低沉的男声:“下次没这样好运了。” 谢青梓知道对方是在说自己独自出门的事儿,当下羞臊得满面通红——她们这样的人家,从小也是没有单独出门的道理的。这般行径,却是胆大妄为了。在旁人看来,怕也是有些不妥的。 讷讷的应了一声,她再度道了谢,却也是始终没敢抬头看对方一眼。总觉得她现在这样狼狈的样子,怕是在对方看来是有些看不上的。这样一想,她便是越发拘谨了几分。将几乎沾满了泥的木屐往裙子底下缩了缩。 这一缩不打紧,她便是看见了裙摆上溅着的泥巴点子。登时只觉得越发的卑微和尴尬,便是将头埋得更加低了。 本来那马儿已是往前走了几步了,谁知又被勒住了,而后便是听见那低沉冷淡的声音再度响起:“去寺庙?” 谢青梓一愣,下意识的想抬头看一眼,不过最后又生生忍住。按说她是不该答的,总该有些戒备的才是。可也不知怎么的,她竟是乖乖的答了:“嗯。”倒是半点的戒备也忘了有了。 “会骑马吗?”那声音又问。 谢青梓这下是真的愣了,也忘了抬头不抬头的事儿,愣愣呆呆的抬头那看人,似完全是没听懂一般。 于是谢青梓便是撞进了一双幽深如渊海的眸子里。眸色很深,却又莫名的亮,像是倒映了漫天星斗的光。只是眼却是丹凤眼,眼角还有些微微上挑,于是本来还有些妩媚的眼形,登时就显得凌厉威严起来。 谢青梓只觉得自己是陷了进去,连呼吸都忘了一般。直到看见了对方唇角微微上扬的那一点弧度,她才陡然的涨红了脸,又一下子慌张低下头去。 她觉得对方一定是在笑他。 不过还没来得及多想,便是听见对方又这般问了一句:“会骑马吗?” 谢青梓一下子反应过来,对方笑她,说不得就是觉得她这是没听清楚他的话。 第17章 近乡情更怯 第17章近乡情更怯 谢青梓一下子反应过来,对方笑她,说不得就是觉得她这是没听清楚他的话。 登时谢青梓就有些面上滚烫起来,不由自主的想:自己看起来那样笨吗? 不过也没走神太久,毕竟对方还等着她答话。当下她强行将那些情绪都压了了下去,而后轻轻摇头:“我不会。”好好的问她会不会骑马,这是想做什么?她隐约猜到了一点,却又不敢确定,便是最终也没有轻举妄动。 而很快的,对方又是开了口:“既如此,那倒是也无法。” 不知怎的,对方在说这句户的时候,谢青梓分明感觉对方是有些犹豫的。 而最终对方也是印证了她的感觉,因为对方停顿片刻后,忽又突兀的说了一句:“我可骑马带你。” 谢青梓登时明白了方才对方这是的确想要匀一匹马给她的,而现在……对方又提出了这样的法子来。 对方自可能是真的是好心。 只是谢青梓她却是觉得有些无法接受这样的事情——毕竟男女授受不亲,纵对方不是坏人,她也不可能如此做。不管会不会传出去,她自己却是过不了自己这一关。 所以最终谢青梓是这么答了一句:“多谢公子好意,寺庙已是不远,我可自行前往,并不要紧。还请公子随意。” 这是婉拒了对方的好心,同时又十分委婉,不至于让双方都下不来台。 谢青梓没敢再抬头看对方一眼,总有一种感觉,说是她一抬头,只怕就又要像是刚才一样,情不自禁的迷失在那双好看的眼睛里。她忍不住想:那双眼睛,真的是她看过的最好看的眼睛了。 面对她的回答,对方倒是沉默了许久。久到她甚至是忍不住的有些微微不安起来。 就在谢青梓几乎是要忍不住抬头看一眼的时候,忽然对方扔下来一包东西。 谢青梓几乎是手忙脚乱的才接住了。定睛一看,才发现竟是一件披风——披风也不知是哪里来的,石青色的面子,上头绣着松柏和仙鹤。栩栩如生,一看就知道是精致的绣活。 而料子,自也是好料子。穿得起这样的料子,对方身份想来不低。 “披上吧。”那人却也并不曾多说什么,只留下了这么一句话,便是就干脆的一扬马鞭,而后几乎是飞快的就离去了。甚至是连道谢或是拒绝的机会都不给她。 谢青梓呆愣的捧着那披风,看着那三人如同来时一样飞快的前行离去,很快转了个弯,就隐藏在了茂盛的树后。更快的,就连马蹄声都是听不清了,最终只剩下了风雨的声音。 谢青梓这才低头又看了一眼那披风,微微犹豫了一下,到底还是展开来披上了。 披风略有些长,几乎已经到了她的小腿,将她整个人都是裹住了。她小心翼翼的用一只手撑着伞,另一手提着披风,着实不愿意那披风被溅上去了泥点子。 有了披风的遮挡,她不仅是觉得暖了一些,也觉得更自在了一些——其实方才她裙摆都被雨水淋湿了,紧紧的贴在裤腿上,这让她显得格外难为情。现在已经快要入夏,所以衣裳料子也是轻薄,这么一湿,倒是有些半透明了。 纵然其实别人什么也看不见,可是她到底是觉得心里不自在的。 对方或许也是看出这个,所以才会又给了她披风。 谢青梓忍不住的想:自己这却是遇到了好人了。只可惜自己却是连名字都忘记问了,不然的话,倒是该问问对方的姓名,他日有机会自己也该报答才是。就是不知她这样莽撞无礼,又没有知恩图报,对方会不会觉得她没有教养和礼数? 一路这般心中思绪复杂的想着,最后谢青梓也是到了山门上,这才猛然反应过来:自己这是已经走到了目的地了。 仰头看了一眼在石阶顶上露出来的那一点雄伟的屋顶,谢青梓深吸一口气将别的思绪都压了下去。眼下,最重要的事儿,还是要去见老夫人才是。至于对方的身份,或许之后可以向庙里的师傅们打听。对方想来也是来了这里的。 谢青梓自也是不可能这般狼狈的去见老夫人。所以先借了一间房屋换衣裳梳洗,又同时请庙里的师傅帮着去跟老夫人禀告一番。 等到谢家老夫人甄氏身边的大丫头珍珠过来的时候,谢青梓倒是堪堪将自己收拾妥当。不过走了这么久,又吹了风,加上眼底淡淡的青色,倒是也仍看得出精神头不如以往。脸上的神采也是有些黯淡。不过唯独那一双眼睛,像是雨后被洗过的天空,依旧清澈无比,仿佛随时都能荡出涟漪,又漾出光来。 珍珠不动声色的打量了一下谢青梓,心里头倒是暗暗的有些吃惊了——本来不管是谁,听说谢青梓忽然来寺庙了也都是惊讶。而如今看见谢青梓身边连一个丫头也没跟着,竟是独身一人前来,她这心里头,自然难免是更加复杂了。 不过珍珠和谢青梓也是熟悉,所以倒是也没过多揣测,当即便是诧异的问了出来:“怎的大小姐竟是一人来的?” 谢青梓自也是早就料想到了珍珠必是会问,而且珍珠一直跟着老夫人,必也是迟早都会什么都知道,当即便是也就苦笑一声:“此事儿说来话长,我却是不好先跟珍珠姐姐你说。等我见过祖母……对了,珍珠姐姐,祖母肯不肯见我?” 珍珠被谢青梓这么一问,倒是好半晌都没反应过来,许久才蹙眉看着谢青梓道:“大小姐这是什么话,怎的好好的竟是这样问起来?老夫人怎么会不见大小姐?听闻大小姐来了,老夫人吓了一大跳,忙让我过来带大小姐过去呢。” 珍珠自是没必要撒谎的。谢青梓微微松了一口气,觉得大太太陈氏应是还没来得及写信给老夫人。不过这一口气放松下来也没多久,她却是又忍不住的苦笑了一下:这样一来,那自己又要怎么开口将这个事儿说给老夫人听呢? 这还真是个难题。偏还是个避不开的难题。 谢青梓情不自禁的想:倒是还不如祖母已是知道了这些日子谢家发生的事儿,如今倒是还能看出祖母对自己的态度。 “劳烦珍珠姐姐带路了。”谢青梓很快也就将自己心头的情绪压了下去。横竖这事儿也是瞒不过,那也没什么可瞒的。到时候只管说了实话也就罢了。 谢青梓将来时的包袱提在手里,那里头有换下来的裙子,以及那个披风——披风自是不能叫旁人瞧见的,毕竟那是男子的东西。叫人瞧见了,也不知会如何乱想。所以她将那披风放在了包袱最底下,这样一来,叫人发现的几率倒是不大。 珍珠想着谢青梓也没带丫头,便是理所当然的伸出手去道:“大小姐将包袱给我罢。我帮小姐提着。” 谢青梓微微一犹豫,到底还是将包袱给了珍珠。这些是她的东西,底下的丫头婆子们却也是不敢随意乱动的。 珍珠带着谢青梓直接就去了老夫人甄氏的院子。因是常客,所以每一次过来老夫人都是住在这个院子里的,既是清净,又是方便老夫人前去佛堂参禅。 谢青梓走到了门外,却是不知怎的莫名就生出了一股子胆怯来。 以往她还不甚明白“近乡情更怯”这话的意思,如今她倒是一下子就明白了。 她来的时候还十分期待着能快些见到老夫人呢,可是现在……她却是真怕了。明明之前她也是十分期待能早些有个结果,省得提心吊胆的忍受煎熬。可是现在……她还是只觉得害怕,怕结果和她期待的全然不同。 不过珍珠却也是没给谢青梓太多的缓和时间,便是直接撩开了门帘,笑着道:“大小姐快去吧。老夫人等着你呢。” 谢青梓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抬脚跨入了屋中。 入鼻的首先是一股檀香味儿——这是常年礼佛的人屋里从来就不会断了的味道。接着她便是听见了木鱼和低微念经的声音。 谢青梓对于这一切都是十分熟悉,而后她便是自然而然的往左边看去——果然老夫人正在佛龛之前低声诵经。 老夫人甄氏虽然听见了谢青梓进来的声音,可是也并未立刻抬头,而是念完了一那一篇经文之后,她才放下手里的佛珠和木鱼,在丫头的搀扶下站起身来。而后看了谢青梓一眼,眉目柔和而慈祥,语气也是微微带着点嗔怪的宠溺:“你这丫头,好好的怎么冒雨上山来了?真是叫人心都悬了。” 听见这话和这再熟悉不过,甚至闭着眼睛都能听出来是谁的声音,谢青梓张了张口,却是还未曾说出一句话,蓦然眼泪却是就这么掉了下来。 心里的委屈仿佛也是蓦然有了缺口,一下子就汹涌泛滥起来,恨不得一下子就从那缺口里都奔腾发泄了才好。而越是委屈,她的眼泪就是越忍不住。吧嗒吧嗒的直往下掉。 第18章 风波起 第18章风波起 越是委屈,她的眼泪就是越忍不住。吧嗒吧嗒的直往下掉。 老夫人甄氏看着这个架势,倒是吓了一跳。忙拉住谢青梓的胳膊,既是狐疑又是心疼无奈的:“这到底是怎么了?怎的倒是哭得这样伤心起来?” 老夫人哄了好一阵子,倒是这才将谢青梓哄得不哭了。不过与其说是哄,不如说是情绪发泄过了,所以自己也就不想再哭了。 老夫人替谢青梓擦干净了脸上的泪,又叫珍珠打了水来给谢青梓洗脸。不然一会儿脸上绷得紧紧的,难受不说,对皮肤也不好。 而老夫人越是这般千娇万宠,谢青梓的心里头就越难受。她抿了抿唇瓣,将手从老夫人手里抽了出来。只是一时之间却又是心乱如麻,所以倒也是开不了口,只能欲言又止。 老夫人觉出不对来,便是疑惑的看住了谢青梓。沉吟片刻,自己便是先坐了下来,随后直接道:“府里出事儿了?发生什么事儿了?” 谢青梓应了一声,而后便是在老夫人面前跪了下来,最后才低声道:“祖母别着急,并不是什么大事儿。只是小事儿罢了。我今日过来,便是特意将这个事儿和祖母说一说。” 老夫人打量了一眼谢青梓,似有些不相信不是什么大事儿。不过到底是经历过风浪的人了,纵然心头揣测诸多,到底还是按捺住了,只平和的等着谢青梓说。 老夫人四平八稳的气场也是影响了谢青梓,直让谢青梓也是平复了许多。将心一横,牙一咬,谢青梓便是索性直接道:“府上近日来了个认亲的,和大太太长得一模一样,跟我是一天的生日。” 谢青梓这话说得不那么明白,算是委婉含蓄的。不过老夫人甄氏这辈子经历了多少风浪?听过多少隐晦的话?当下一听这个,立刻也就猜出来了:“所以,大太太便是信了,觉得那姑娘才是她亲生的女儿,你不是。” 谢青梓强忍着难堪,轻轻应了一声,末了又道:“的确是十分相似。只怕真的的确是真的……” 老夫人没看见阮蕊的样子,自也是没立刻露出自己的意思来,只沉吟了一阵子后又忽然这般问了一句:“那大太太相信了之后呢?有如何了?可是给你委屈受了?” 自己这个儿媳妇,她自问是了解的。一则是气性大,什么事都有些不依不饶的。二则总是争强好胜,不管什么都喜欢抢先领头。三则就是爱钻牛角尖,一旦认定了的事儿,很难回头。 而此番大太太这般一旦认定了谢青梓不是她的亲生女儿,想来也是不会态度好到哪里去的。 老夫人想着谢青梓既是都委屈得来寻自己了,可见自己这个大儿媳妇办事儿的确是有些过了。毕竟,谢青梓是老夫人她自己一手带大的,自然也是了解谢青梓性子的。 谢青梓张了张口,然而最终却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摇摇头讷讷道:“大太太并没有做什么。只是后来又出了一点小事儿。阮蕊用了我做的胭脂之后,脸上又红又肿。大太太认定是我动了手脚,因是嫉妒阮蕊……” 老夫人甄氏这下也是维持不住镇定了,狠狠一皱眉:“还有这样的事儿?” 谢青梓低着头,想起当时的情景,便是只觉得自己眼眶又有些忍不住的发酸。不过到底她还是将这些情绪都是强行忍住了,末了才又将当时的情况轻描淡写的说了一遍。 许多事情当时惊心动魄,气愤无比,可是这会子这般轻描淡写的说出来,她反倒是不觉得那么气愤和难受了。 最后,谢青梓道:“大太太一心认定了阮蕊是她的女儿,有满怀愧疚。大太太会这样我却也不怪大太太,毕竟……只是,我却是不愿受这样的污蔑,不管如何,请祖母还我一个清白罢。” 老夫人看着谢青梓摇着唇瓣强忍住不哭,可是眼泪都却是随时都要掉下来的样子,便是禁不住的是心里一疼。登时不由得便是伸出手去,用帕子替谢青梓将眼泪擦了擦,又嗔怪埋怨道:“你这孩子,怎的又哭上了?你看还说不是委屈你了?你连母亲都不叫了,改叫大太太,若说是心头没有怨气,你说我信吗?” 谢青梓自是无从反驳,嗫嚅片刻之后,到底还是“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哽咽得几乎浑身都是颤抖:“祖母,我该怎么办?母亲她不要我了。她不要我了。” 这些惶恐担忧委屈,她是从不敢表现出来的。但是这个情绪,才是她压在心底,最让她难受不安的东西。 叫了十多年的母亲突然这般不肯认她了,甚至连她那点和平公处的奢望都打破了,她一时之间只觉得自己就像是那水中无根的浮萍,无依无靠的飘来荡去,却是无论如何也找不到自己的根在哪儿了。 老夫人倒是已经很久都没见过谢青梓哭成这样了,跟个花脸的猫一样,看上去可怜无比。 老夫人伸手替谢青梓顺气,无奈的叹了一口气:“你这傻丫头,且不说这事儿是真是假,只退一步说就算你不是大太太生的。可是毕竟也是在谢家长大的。除非有人来要也就罢了,不然难道她还能将你赶出去?再说了,她纵不要你了。还有我呢。” 她养了这么多年的娇娇,大太太舍得,她还舍不得呢。 “至于胭脂的事儿,只要不是你的做的,谁也不能冤枉了你。姑娘家的名声清白何其重要?哪里能这般胡来?”老夫人微微眯了眯眼睛,神色却是凌厉了几分来。 顿了顿,也不知老夫人甄氏想起了什么,她忽然又这般郑重问了一句:“不过这些都是我的意思。至于你呢?你是什么意思?” 谢青梓一愣,一时之间倒是有些没能明白老夫人的意思。 老夫人叹了一口气:“既你来找我,却也是信任我的。所以我也不瞒你。若你真的不是谢家的血脉,纵我竭力留下你,却也有许多东西会和以前不一样。当然,这也就是一个前提,你未必就真的不是谢家的血脉了。” 老夫人说的这种情况,谢青梓自然也是早就想过了。她当下沉默片刻缓和了一下自己的哽咽,这才又轻声道:“不瞒祖母说,我是想过这些事情的。甚至祖母你也不想要我了,我也是想过的。” “哦?那我若是也不要你了呢?你又待如何?”老夫人不由得挑眉,倒是微微有些诧异。 谢青梓面上微微一红:“那我就求祖母。若是祖母不肯心软,我便是……便是与祖母分析实情,说服祖母收留我。” “哦?你倒是说来我听听,我倒是真好奇,你会怎么样说服我。”老夫人见谢青梓不似方才那般了,便是索性继续逗她。 谢青梓犹豫了一下,到底还是与老夫人说了实话:“我毕竟也这么大了,就算留着用来联姻,那也是不亏的。而且相熟的人家都知道我是谢家的大小姐,突然这大小姐换了人……外头自是要议论纷纷的。祖母也好,谢家也好,都是爱脸面的,自然不会想要给人这样议论的机会。况且都说家丑不可外扬,那么自然更是不能真让别人知道我不是谢家的血脉了。” 谢青梓说得头头是道,条理清晰。可是老夫人听在耳里,却是蓦然只觉有些心酸——这孩子到底是想了多少东西了?想这些的时候,心中又该是怎么样的感受? 谢青梓从出生起没几日就一直在她跟前长大,一点点的,小猫儿似的人变成了肉嘟嘟的胖娃娃,又变成了牙牙学语满地乱跑的小姑娘,最后再长再长,就变成了现在这般亭亭玉立花骨朵一样儿的大姑娘。 况且,谢青梓是孙子辈里头一个,成日在她跟前晃悠,感情更是非比寻常。就是这会子,她想到大太太陈氏也不知怎么委屈了谢青梓,她心里头也是只觉得心疼和恼怒的。 大太太陈氏忒不知好歹。出了这样大的事儿,竟也是不曾叫人知会她一声。反倒是将此事儿瞒得静悄悄的,怪道怎的还来信劝说她干脆多住一段时间,等到大老爷回来了,正好一家人一同过来拜佛,而后再一道回去。 却原来是打的这个主意。 这头瞒着她,那头却是留着那个叫阮蕊的小姑娘,而后又这般委屈谢青梓,大太太打的是什么主意?不就是想着给阮蕊一个正儿八经的身份了,叫她就算反对也是无用么? 她这个儿媳妇,对她可是防范得厉害。 不过这些念头不过是一转而去,老夫人拍了拍谢青梓的背脊:“真是傻丫头。你母亲糊涂了,我却是不糊涂。你纵不是她肚子里爬出来的,可是你在我跟前多少钱了?你不是我孙女,谁是?” 老夫人这般维护的话,却是叫谢青梓一下子又想哭了。她忍着哭意,几乎是用哭腔道:“祖母也别因为我和母亲吵起来闹得不痛快。我只求祖母在将来大太太或是拿我联姻的时候,帮我把把关,好歹给我找个好人就成。或是留在谢家,一辈子侍奉祖母,那便是更好不过了!” 到底是小姑娘,一下子就将心里头最害怕的东西说了出来。 而这番话,则是叫老夫人却也是一下子忍不住红了眼眶。只是她却是扬起手来,重重打了谢青梓肩膀一下:“胡说什么?谢家的姑娘就不会嫁得差了!那又不是卖东西!“ 老夫人心里明白,若是没人跟谢青梓说过什么联姻什么的混账话,谢青梓一个单单纯纯的娇怯小姑娘,会想到这些事情?还怕成这样子? 第19章 开明 第19章开明 老夫人甄氏心中那些思绪兜兜转转,不过面上却是丝毫没有表现出来。甚至也没问谢青梓什么,只是看着谢青梓哭的眼睛通红,肿得跟桃儿似的,便是不由得心疼:“你这傻孩子,当时便是该请我回去给你主持公道才是。不然叫人写封信与我才是。倒是白白养了你这么多年,这点变通也不会。” 谢青梓乖乖的听着老夫人的训斥,心里非但不觉得委屈,反倒是只觉得暖。像是冬日喝了一口热汤,那股子暖意便是充斥了整个胸腔。她本以为老夫人多少也是有些不能接受这事儿的,或是态度多少也会有些变化的。 可没想到……老夫人竟然如此轻易就接受了此事儿,更是丝毫没有变化。 “傻丫头,你是上了谢家的族谱的,就算不是大太太肚子里爬出来的,也不是谢家的血脉,可是这十几年的感情,难道是假的不成?”老夫人拍了拍谢青梓的背脊,有些心疼:“你这孩子,就是想得太多了。我在一日,总会护你一日。怕什么?“ 谢青梓伏在老夫人的膝上,几乎是又要哭出来,最后她也的确是哭了出来,“哇”的一声哭得几乎整个人都抽了过去。 最后谢青梓在老夫人的膝盖上也不知哭了多久,最终精疲力尽的才睡了过去。这一觉倒是睡得沉,连老夫人叫婆子将她抱去了床上也是不觉得。 老夫人站在床边看着谢青梓蜷成一团,面上兀自还带着泪痕的可怜样子,而后看了一眼珍珠,轻叹了一声:“小时候,我就觉得青梓这孩子和谢家人没一处相似的。本以为只是长得不那么像罢了,可没想到……” 珍珠早已经是被这件事情震惊的无以复加了,即便是过去了这半晌,也是没能缓过劲儿来。此时听闻老夫人这样说,倒是心底一揪心,不由自主便是这般问了一句:“那老夫人对大小姐……” 老夫人笑看珍珠一眼:“你也以为我会跟大太太似的,因为这个连十几年的祖孙感情都不顾了?再说了,就像是青梓自己说的,她又不是男孩儿,迟早都是要嫁出去的,也不会分了谢家的家产,我为何不能留着她呢?昔日就算是嫁了人,也是替栩哥儿多添了个好姐夫,将来也能帮着栩哥儿几分,这有什么不好的?他们姐弟两个感情深厚,并不是一句没有血缘便是能断了的。” “再说了,从她才几天的功夫就抱回来到了我跟前,养到这么大,我可舍不得。”老夫人揉了揉眉心:“看着她委屈了,我这心里倒像是在挖肉似的。” 珍珠听着这话,便是抿唇轻笑了一声:“回头叫大小姐多孝顺老夫人您才是。” “她本就是个孝顺孩子。谢家这么多子孙,哪里比得上她贴心?”老夫人也笑,随后便是慢慢悠悠的踱了出去。珍珠跟在后头,最后关上门,让谢青梓在里头好好睡觉。 只是她们二人不知道的是,这头门关上之后,谢青梓便是越发用力的将自己蜷成了一团,而后又眼角又缓缓沁出泪滴来。不过唇角却是止不住的上扬的。 出了屋子,老夫人看了一眼珍珠:“收拾收拾东西,咱们准备回府罢。最后再给三位老爷一人休书一封,叫他们都赶紧回来一趟。” 出了这么大的事儿,她却是被瞒得滴水不漏,她这心里不痛快不说,更是觉得这谢家的家风,是该好好的整一整了。大太太陈氏这般来了个人什么都没查清楚就这般,着实也是将她这个长辈无视了,更是将自己当谢家的家主了。倒是真真儿霸道得很。 老夫人冷笑一声:“我还没死呢,她就这般。这些年来,她因了青梓是我养大的,我又给老大纳了妾,她便是一直面服心不服的,对我怨气大着呢。可我倒是要看看,她是不是还能上天去了?!“ 珍珠看着老夫人动了真火,倒是有些痛快。想了想,便是又将谢青梓之前狼狈的样子说了:“听庙里师傅说,大小姐来的时候却是极其狼狈,脚上裙摆上都是泥水,也没个马车丫鬟护送,可见也是费尽了辛苦才来了庙里。说起来倒是也叫人后怕,大小姐这么一个人出门,若是遇到歹人怎么办?” “怕也是被逼急了。”老夫人心里比谁都明白,当即冷笑一声:“青梓的性子你也了解,不是真逼急了,她会做出这样出格的事儿?而且之前我叫人回去送东西,也没一点风声漏出来,大太太这是诚心的瞒着这事儿呢。” 顿了顿,老夫人神色又冷了几分,透出一股子毫不掩饰的厌恶来:“再说了,当初若不是她自己非要那个时候回娘家,哪里又会出这样的事儿?孩子就算被掉包了,又能怪得了谁?这会子,只怕她想起这个事儿来,还觉得是我这个做婆婆的的错呢。觉得若不是我当时给她不痛快,她也不会在即将临盆的时候出门,也就更不会遇到这趟事儿了。” 珍珠听着老夫人这些话,也不插嘴,只安静听着。等到老夫人说完了,便是贴心的捧了茶水给老夫人喝。 谢青梓包袱的披风却是叫另一个丫头叫琥珀的发现了。琥珀本是得了老夫人的吩咐想拿包袱里的脏衣裳去洗了,可没想到却是发现了这么一条披风。 当下觉得事情有些重要,便是忙不迭的与老夫人禀告了。 老夫人沉吟了一下,看了看那披风,半晌才看了一眼珍珠:“珍珠你看呢?” 珍珠心里自也是有所猜测的,便是低声道:“可能是路上大小姐遇到什么人,然后得了这个披风遮挡风雨的。看大小姐这般珍重的样子,想来对方应也是帮了大小姐,且看着不像是坏人。而且大小姐这样,也不像是吃了什么亏的。再看披风质地,对方只怕也是非富即贵。并不是寻常人家的人。” “所以这事儿就当没发生过,谁也不许走漏风声,琥珀你将东西原封不动的放回去,只当是从来没看见过。只等着青梓自己处置了这披风就是了。”老夫人一面颔首一面如此言道,而后又笑了一笑,倒是颇有些豁达的意思:“青梓是个懂事的孩子,从来都是有分寸的。且让她自己去办就是。再说了,孩子大了,难免也是有自己的秘密了。咱们只当是没瞧见也就罢了。“ 珍珠抿唇偷笑:“老夫人这般开明,可是大小姐的福气。” “什么福气不福气……”老夫人笑了一声,倒是颇有些感慨:“说起来,倒是我才是有福气,这老天爷倒是白送给我这么一个贴心漂亮的孙女儿。也就是她现在还小,再过两年,也不知多少人要羡慕我呢。” 谢青梓自也是不知这一茬,一觉醒来的时候,却已是天黑了。除了早上用了些东西,后头她再没喝过一口水吃过半点东西,这会子便是只觉得喉咙里火烧火燎的干渴不说,更是饿得几乎前胸贴后背。 谢青梓没带丫头过来,所以老夫人甄氏便是就先将琥珀调过来暂且让谢青梓使唤几天。 琥珀听闻谢青梓醒了,便是将光拨亮了一些,又体贴的倒了水来给谢青梓喝。 谢青梓一口气喝了一杯,虽还想再喝,不过琥珀却是不敢再给了:“老夫人吩咐给小姐熬了粥,小姐先用饭罢。” 粥是白糖玫瑰粥。白粥快起锅的时候趁热将玫瑰花瓣放进去,然后撒上白糖,简单的搅拌一下,粥里便是有了玫瑰的香气,看着也是好看。 谢青梓在家也喜欢。 吃了一勺玫瑰白糖粥后,她便是只觉得整个人都是又活泛了起来,心情也是好得很。想了想了,她忽然想起那件披风来,倒是忽然有些紧张:“我的那个包袱呢?里头有脏衣服。琥珀姐姐帮我将包袱拿过来吧?” 琥珀知道包袱里有什么,便是也只当没听出谢青梓语气里的强装若无其事,只笑着去将包袱拿过来,而后还借口去放碗先避开了一小会儿。 谢青梓将脏衣服拿出来,随后就又将披风收了起来。最后便是才又等琥珀回来之后出声问道:“琥珀姐姐,庙里除了祖母之外,还有别的人家在此礼佛吗?” 琥珀摇摇头:“却是并无相熟的人家。也没打听过这些。” 谢青梓应了一声,心里有些失望。她仔细想过,对方显然也是来寺庙里的。年纪轻轻的只怕也未必是十分诚心信佛,或许是来接家里人也不一定。那样的人,想来家里也是显赫富贵的。打听打听应该也不难。 她倒是也没有别的心思,无非就是想说声谢谢,另外再将披风还回去罢了——这披风留在她手里也是麻烦,叫人看见也不知生出多少误会来。可若是丢了……她心里却也是有些过不去以及不情愿。 总觉得,是有些冒犯和无礼,以及辜负了那人的一片好心。 琥珀这里问不出,她或许明日问问庙里的师傅,也就能打听得出来了。 第20章 真相 第20章真相 谢青梓最终却是什么也没打听出来——一连着换了好几个人打听,所有人都是说寺庙里不曾来过这样的人。 谢青梓有些失望,却也是只得作罢。一方面,这事儿到底是不好叫人知道,一方面,她隐约也明白,只怕对方的身份……也不是随意能打听到的。 中午刚用过午饭,三太太便是打发了人过来。说是听说车夫说并不顺利,所以吓坏了。只唯恐谢青梓出了事儿,所以便是忙不迭的打发人来。 知道谢青梓什么事儿也没有,三太太的人倒是也没敢久待,只是忙又回去报信去了。 老夫人定了第二日一大早回谢家去。谢青梓倒是微微的有些紧张——回去谢家就意味着要去见大太太陈氏,还要面对阮蕊。 老夫人看出来谢青梓的紧张,却是一句话也没说,只是拍了拍谢青梓的肩膀,只叫人去收拾东西。 谢青梓多少也被安慰了几分,看了一眼老夫人,她也是微微的安心了一些。 谢青梓犹豫了许久,最后便是决定将这件披风带回去。虽说不应该,可是犹豫了许久,她还是没能将那披风扔出去。 她怎么能扔了呢?每一次想将这披风扔掉,她便是忍不住的想起那一双眼睛来。丹凤眼,眼角微微上挑,像是盛满了星光和浩淼的水面,吸引得人忍不住的便是沉迷。 那样看着冷淡漠然的人,却是没想到竟是如此热心的人。人都说,面由心生,可是这个人却是如此奇怪。 谢青梓将那披风裹在自己的衣裳里,包得严严实实的,虽说仍是也有可能被人发现,可是到底却也是让她觉得多少安心了一点。 谢青梓自以为隐蔽,却是殊不知这件事情老夫人比谁都清楚。老夫人知道后便是叹了一口气:“帮她瞒着吧。” 老夫人甄氏很清楚,这件事情既是一开始就没说破,那么现在说破也就更加的尴尬了。况且,谢青梓并不曾和外男有所接触。幸而只是一件披风罢了,所以倒是也不算太过。况且那也毕是帮了谢青梓的人,谢青梓心肠素来柔软,狠不下心也是正常。 如今只盼着谢青梓自己能够想明白,到时候将这些都处理好了。 小姑娘家家的,总是这般的,并不奇怪不是吗? 临走的时候,谢青梓回头看了一眼高高的大雄宝殿。 却也不知是不是错觉,她觉得在那高高的阶梯上,似乎也有人在看着自己。不过还没等她再多看一眼,琥珀便是催促道:“大小姐快上马车罢,咱们还得赶回去呢。” 谢青梓便是只得收回了目光,而后上了马车。 而台阶之上,穿竹青布衣的男子丹凤眼里微微含了一点笑意,不过声音听起来却是冷淡:“看来她是没什么事儿了。” “主子不必太过担心了。”旁边跟着的人也是轻笑了一声,而后才又道:“主子若是在意,那不如让属下去打探打探?” “一个小姑娘罢了,打探什么?”丹凤眼微微一眯,似在恼,又似是在笑,而后才又道:“好好准备着罢。咱们差不多便是该回京了。别忘了,回了京还有些烦人的事儿等着我们呢。” 提起这“烦人”的事儿,跟着的人也是沉默了一瞬:“主子不妨选了世子妃罢。毕竟这事儿再拖下去也是迟早都要选的——” “丁卯,闭嘴。” 老夫人甄氏带着谢青梓回了谢家,自也是什么事儿都都没遇到。一路平平安的回了谢家。 大太太陈氏已是得了消息,不过饶是如此,最后还是忍不住的瞪了一眼谢青梓。 谢青梓垂下眼眸,并不敢去看大太太的目光,她害怕看见了大太太的目光,看见那里头的憎恨和责备。 老夫人甄氏自也是将大太太的目光看得分明,当即眼眸微微一眯,而后便是道:“大太太看来果真是容不下我了。见了我竟也是没有行礼的意思了。” 二太太古氏和三太太宁氏也相继赶来,当即便是对着老夫人行礼。这样一来,却是越发的显得大太太对老夫人的无礼了。 大太太心中只觉得屈辱,却又不得不低下头来,朝着老夫人行礼:“老夫人。” 老夫人嘲讽一笑,并不多说什么,只隔了半晌才道:“先坐下再说。我却是有事儿要问你。” 大太太自然知道这是要问自己什么话,心中恨恨,却是又不知该说什么。只拉住了阮蕊的手,而后轻声对略略有些惶恐的阮蕊道:“如此也好,今日趁着老夫人在,便是将这个事儿说破了。也将你身份定下来。不然总这般,却也是叫人心里着急。” 不过大太太虽这般说着,可是不管是她也好,还是阮蕊也好,心里都明白,这事儿也并不是那么容易的。 一路到了老夫人的四禧堂,老夫人便是直接在罗汉榻上坐了,因一路马车颠簸总归是有些劳累,当即便是靠在了迎枕上。 珍珠便是替老夫人揉腿,而谢青梓则是叫老夫人唤去替她揉捏头。 老夫人一直不吱声,屋里倒是也没人敢多说一句话。三太太宁氏一直微微垂头盯着自己帕子上的蜜蜂,倒似是整个人都走神了,显得很是不在意这件事情。 当然,这也未尝不是三太太宁氏在表明态度:这件事情和她自是没什么关系的。她不过问,同样也不选择什么。 二太太古氏则是全然不同的反应,古氏的目光一直不住的在老夫人和大太太之间来回的流转,虽然竭力克制着情绪,可却是明显的是带着一些期待和……幸灾乐祸。 老夫人甄氏闭目养神了好一阵子,足足是有一盏茶的功夫之后,她才慢吞吞开了口,目光却是无比的锐利:“怎么,大太太这会子竟是不知该说什么好了么?还是说,到了这个时候,原来大太太你竟还是想瞒着我?” 大太太陈氏心头一阵委屈:明明不说话的是老夫人,怎的这会子倒是又来说她不是了?这个事儿她先开口,老夫人必定说她是没规矩,可不开口同样的却也是要被责怪。 这明显就是老夫人在故意找茬。 可是即便是明白这个道理,大太太陈氏还是只能选择忍气吞声,而后看着老夫人道:“老夫人既是见过青梓了,那么想来青梓也是将事情都告诉老夫人了。当年的事儿……许真是被人居心叵测的换了孩子的。就是不知,这个细节青梓说了还是没说。” 说完大太太陈氏看了一眼谢青梓,心头却是料定了谢青梓并不曾说过此事儿。只是看着谢青梓低头沉默,眼角却是微微发红的样子,她到底心里还是生活粗一点异样来,而后忍不住的别开了头去。 老夫人忍不住狠厉的剜了一眼大太太,而后轻哼一声:“大太太这话的意思,倒以为谁都和你一般么?此事儿我倒是想问问大太太你,却是怪谁?当年你抱回来的孩子的确是刚出生没几日的孩子没错罢?那么大点孩子难不成还居心叵测会知道换位置了?而且,当时的事情……” “老夫人这是什么意思?”一提起当年的事儿,大太太陈氏便是按捺不住了,一下子便是站起身来:“老夫人难不成觉得这个事儿倒是怪我了?我当时却也是险些没了命,谁曾想——” “家里早就请了稳妥的产婆,也准备了产房,一大家子的人都巴巴的等着孩子落地,大太太执意要出门,还是怄气直接就走了,招呼都不打一声,难道竟是该怪我了?”提起这个事情,大太太激动,可是老夫人何尝不激动? “就为了这个事儿,亲家倒是险些变成了冤家,大太太难道觉得不是你的缘故?你和大老爷拌嘴了,便是怪我这个婆婆。我念在你年岁小,这么多年也没计较过,倒是没想到,事到如今你竟还是不知自己********!”老夫人满脸的失望,一脸的悔不当初:“你抱回来一个孩子,后头越发你与大老爷不像,大老爷怀疑你随便抱了个孩子回来时候,是谁替你说了好话做了主?事到如今,你倒是怪上我来!” 老夫人一时嘴快,将这事儿一下子说出来,倒是浑然忘了谢青梓还在旁边站着。等到她回过神来的时候,谢青梓已是整个人都是僵住了,好半晌都没能回过神来。 感受到了谢青梓的僵硬,老夫人登时也是有些后悔。不过随后却又想——这事儿瞒着倒是让谢青梓一直以为大太太对她很好,这个时候说出来,以后大太太偏心的时候,倒是也让谢青梓好受些。 只是……到底怜恤谢青梓突然遭逢这样的真相,老夫人便是轻轻的隐晦的拍了拍谢青梓的手,以作安慰。 “当初的事儿,大太太想来应该是没忘记罢?”老夫人深吸一口气,看了一眼看热闹看得津津有味的二太太,以及冷淡坐在那儿眼观鼻鼻观心的三太太,忽的心头就生出一股烦闷来——怎的别人家里都是和和乐乐的,到了她这里,这些儿媳妇一个比一个还不省心! (今天是除夕,阿音在这里给大家百年啦!大家都在吃年夜饭听鞭炮声,然后看春晚吗~阿音也去吃年夜饭啦~祝大家年年有鱼哦~年年有余~) 第21章 对质 第21章对质 提起当年的事情,大太太陈氏明显便是整个人都是微微一僵。而后好半晌都是没再有任何的言语和动作。 而老夫人甄氏则是一直死死的盯着大太太,只等着大太太答话。 谢青梓同样也是不由得看住了大太太。同时心头更是忽然就想起了一件事情来:在她大概五六岁的时候,大太太和大老爷曾经闹过一次。那一次闹得颇有些狠,甚至大老爷厉声的说过休妻这两个字。 当时她仍养在老夫人跟前,吃住都和老夫人一处,所以倒是也听见过只言片语。不过也就只是只言片语,到底怎么回事儿她并不知晓。而后来,大老爷和大太太也和好了。或许也不算和好,反正从那之后,大老爷倒是没有和大太太再提过休妻这话。只是,夫妻两个却是格外的冷淡了一些。 比起恩爱的三老爷三太太来说,简直就像是两个陌生人不得不凑在一处过日子,你冷着脸我也冷着脸,说话也都客客气气冷冷淡淡的。就是比起不温不火的二老爷二太太,也是差了老大一截了。 谢青梓也不知怎么就想起了这件事情来,而且直觉老夫人说的就是那件事情。 大太太最终还是开了口:“当年的事儿……已是过去了。青梓这个事情咱们且放在一边说,只说说蕊姐儿该怎么办?” 这便算是大太太让步了。能让大太太让步着实也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大太太性格最是要强,错了也是不肯承认的,更别说退一步海阔天空了。 此时老夫人几句话就让大太太退让了一步,倒是越发的让谢青梓对当时的事情好奇起来了。 谢青梓纵好奇,可是想问,却也是知道这个时候绝不是问那些的时候,便是也只能闭口不言,只悬着心听着老夫人她们打算如何安置阮蕊。 提起了阮蕊,老夫人便是今日才正眼看了一下阮蕊——之前在大门口自也是看见了,可是老夫人也就是只用眼角的余光一扫罢了。一闪而过,根本就是不上心的样子。 阮蕊自也是清楚这一点,同时心里难免也是有些不痛快。尤其是再看见了谢青梓处处都被老夫人维护着的样子,她更是觉得不舒服。那感觉,就像是自己的东西被人抢走了——不管这东西她喜欢不喜欢,在意不在意,可是哪怕她不要了,此时被别人抢走了,她却也是不舒服不痛快不情愿的。 况且,她以为谢青梓再不会出现在她面前了。可没想到现在谢青梓不仅仅是出现在了她面前,更是还让老夫人处处都维护着她,她更是觉得……难以接受。 不过此时阮蕊自是一星半点也不会表露出来。面对老夫人的打量,她只竭力展现出自己最好的一面儿来:她竭力让自己显得姿态端方,像一个真正的谢家大小姐。 只是气质这种东西,三分天定,七分培养。阮蕊虽然也长在富贵之家,银钱是不短缺。可是有些东西,却并不只是富就能够培养出来的。不然怎么说,三代看吃四代看穿五代看文章?那就是因为那些真正让人觉得贵不可言的东西,从来都是一个历代沉淀下来的结果。 老夫人只看了一看,便是很快的挪开了目光来。而后点了点头,客观的评论了一句:“的确是十分相似。” 不管是大太太陈氏也好,还是阮蕊也好,都是情不自禁的松了一口气。她们都是很清楚,这阮蕊要留在谢家,就必须得到老夫人的认可。只有老夫人认可了,也才能够得了整个谢家的认可。 此时老夫人说了这么一句话,显然也有些接受了阮蕊的意思——至少她们二人都是如此认为的。 不过,二太太古氏和三太太宁氏,却都是稳坐泰山一般,丝毫的表情也没有变换过——她们二人都觉得,若是老夫人轻易的就接受了阮蕊,那倒是好比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果不其然,老夫人紧接着便是似笑非笑的说了一句:“不过,世界上并无血脉亲情之人长得相似的人也有许多,也并不能真就因为长得相似,就认定了是血亲。不然,岂不是随便一个长得相似的人冒出来,咱们就要认亲?没有这个道理,大太太你说是也不是?” 老夫人的意思很明显。 大太太登时面色就有些沉了。随后便是道:“那老夫人想如何?” “大太太这话却是说错了,并不是我想如何,而是本该如何。”老夫人同样也是沉了脸,“怎么,大太太竟是还摆脸色了不成?“末了又看了一眼只顾看热闹的二太太和明哲保身的三太太,干脆就直接发问了:“你们说说,这件事情到底该怎么着?可别以为这就是大房的事儿,要知道,这是整个谢家的事儿!大房出了这档子事儿,一旦传出去了,别说大房,就是你们也都跟着一并要遭殃!别忘了,在旁边看来,谢家人可不分什么大房几房的!别人娶谢家的姑娘,也先打听的是整个谢家的姑娘!倘若以后想自己的女儿也都跟着吃亏,那倒是可以作壁上观。” 这话一出,倒是让二太太和三太太都是坐不住了,毕竟都是有女儿的人,当即便是也都有些急了—— 二太太最先坐不住,便是开了口:“要我说,这事儿的确是不能这样草率。老夫人您看呢?” 老夫人不说话,只是灼灼的看着三太太。 三太太清楚自己今日不表态是不行了,当即便是只能表态道:“我赞同二嫂的话。不管是不是咱们家的姑娘,总不能如此草率。” 二太太和三太太这话一出口,倒是一下子就得罪了大太太,大太太剜了一眼二太太和三太太,而后便是又看住了老夫人,几乎是咬牙切齿的道:“那依照老夫人的意思呢?” “自是要好好彻查的。而且,他们三兄弟回来之后,咱们再统一拿出一个章程来。至于留还是不留,一切还得看大家的意思,毕竟这不是你一个人的事儿,是整个谢家的事儿。不是吗?”老夫人微微一笑,而后一挑眉。露出了一丝意味深长来。 这话自是让阮蕊一下子就忐忑了起来。 阮蕊又委屈又恼怒,觉得老夫人甄氏就是明摆摆的在侮辱她。当即她看了一眼大太太陈氏,而是便是干脆气哼哼的站起身来,趁着脸道:“既老夫人如此的不信任我,那我再继续留下也是没什么意思了,如此便是容我先行告退离开罢。” 说完这话,阮蕊却是当即就往外走去。 谢青梓看着她这般,便是下意识的看大太太,只觉得大太太定是不会这样让阮蕊离开了。 果不其然,大太太陈氏便是起身要去拉阮蕊。 不过没等大太太拉到了阮蕊,老夫人倒是一下子就开了口:“阮姑娘等一等才是。” 所有人都是微微一愣——谁都以为会是大太太去拦着阮蕊,可没想到的是竟是老夫人出声叫住了阮蕊。这老夫人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是突然改变了主意不成? 一时之间,所有人都是忍不住看向了老夫人。 谢青梓倒是不信老夫人会突然改变了心思,当下便是和别人的不可置信不同,只是略微有些疑惑,想听听老夫人到底想说什么罢了。 和众人预料的都不同的是,老夫人叫住了阮蕊,为并不是为了要留阮蕊,只不过是如此说了一句:“阮姑娘留步,还有一件事情,我却是要问问阮姑娘才好。还请阮姑娘配合一二。” 谢青梓看着老夫人看似平和,却是强势不容拒绝的样子,却是一下子忍不住湿了眼眶,随后她便是慌忙低下头去,唯恐叫人看见她的眼泪。 阮蕊从老夫人语气听不出什么来,不过心头却是有一股强烈的危机意识——她直觉这事儿必不是什么好事儿。可偏生她却是不能拒绝。 阮蕊只得转过身来,朝着老夫人不卑不亢的行礼:“老夫人有什么话只管问就是。” “之前听说你得了青梓的一盒胭脂,结果用了之后,却是就出了事儿,是吗?”老夫人一开口,阮蕊就僵住了,而二太太登时就好奇了,几乎是立刻就忍不住出声追问了:“还有这样的事儿?用了胭脂之后怎么了?” 大太太自然一下子也就知道了老夫人提起这个事情的意思,当即便是道:“这事儿已是查清楚了,老夫人何必再提起这个事情来呢?” 阮蕊咬住唇,抬头对上老夫人的目光,眼底俨然是已经含了眼泪,声音里也满是委屈:“老夫人这话是什么意思?“ “既是在我谢家出的事儿,我自是要问清楚弄明白的。”老夫人笑了笑,而后从珍珠手里接过了一个陶瓷的胭脂盒来:“这一盒胭脂,可是当时青梓给你的?” 老夫人拿出来的胭脂盒,俨然就是之前那一个。 阮蕊的目光闪了闪,心里登时就有些慌了。不过她面上倒是丝毫也看不出什么来。 倒是大太太不曾多想,看了一眼后道:“倒像是这个。不过怎的却是在老夫人手里?” 第22章 做主 第22章做主 大太太陈氏也并没有多想,便是随口道:“看着像是,只是怎的竟是在老夫人这里?” 阮蕊听着大太太这话,便是面上微微一凝:大太太说了这话,她倒是不好再反驳什么了。这倒是有些不利。 老夫人则是微微一笑,只是看着阮蕊,目光里带着些灼灼:”阮姑娘,你看呢?可是这一盒胭脂?“ 阮蕊看着老夫人这架势,便是知道今日怕是含混不过去,当下她却也是并不承认,只是模棱两可道:“看着盒子倒像是,不过……里头的胭脂却不知是不是。” 阮蕊这明显就是在暗指,里头的胭脂可能是被人换过了的。这也就是她在推脱此事儿——盒子是真的,可是里头胭脂换没换过,那就不知道了。总而言之,她就是不承认此事儿! 谢青梓微沉了脸,心里有些愤懑,不过很快却是又平静下来。只等着老夫人开口:这事儿老夫人自有决断,她自是相信老夫人的。贸贸然开口,只怕倒是又惹出了事端来。 不过阮蕊如此说,却不也证明了一件事情?阮蕊她这明显的就是心虚了,不是吗? 看了阮蕊一眼,谢青梓唇角微微勾了一勾。 阮蕊看到了谢青梓的神色,自是不痛快的,不过眼下这样的情况,却是容不得她多说一个字,或是多做一个表情。 “这也倒是容易。有没有偷偷换过,打开来看看也就知道了。”老夫人笑了笑,似也对阮蕊的狡辩并不在意,随后便是笑道:“再说了,当时是一起做的那些胭脂,将另外的拿出来,让大夫看看也就知道了不是吗?” 这话一出,众人都是明白过来,这是老夫人决定要彻查此事儿了。 阮蕊心头一紧,一时之间倒是不知该说什么。而大太太陈氏则是陡然沉了脸:“老夫人又提起这个事儿是何必?小孩子之间的一些小矛盾,老夫人何必这样大张旗鼓的拿到台面上说?” “小孩子之间一些小矛盾?”老夫人听着大太太这话,越发的是止不住笑了起来。只是眼底的冷意却是越发的明显了——“大太太这话说得倒是轻巧。小孩子之间一些小矛盾?小孩子可做不出这样的事情来!不管这事儿真相是如何,到底是谁做的手脚,其心可诛!小孩子会害人?若是大太太这般治家,那我看谢家只怕是真要败了!君子立身正,乃被人尊。可大太太这样教孩子,我只恐不出十年,我谢家这些小辈们,都是凶恶之辈了!“ 老夫人这话说得有些重了,大太太也好,二太太三太太也好,都是不由得心中一凛。 二太太犹嫌事情不够乱,火上浇油一般道:“老夫人这话说得对。再说了,这是谁做的事儿,查清楚了也好叫大家心里有个数。这小孩子么,做错了事儿自是要好好教导的,不是么?” 大太太狠狠的瞪了一眼二太太,不过二太太却是无所谓的笑了笑——横竖从来她们妯娌也是不怎么和睦的,她倒是也不怕大太太的记恨。毕竟就算大太太再怎么不痛快,还能怎么着?无非也就是几句口角罢了。还有老夫人坐镇呢。 二太太有恃无恐,被大太太这么瞪了一眼非但不消停,反倒是越发不肯善罢甘休了:“要我说,这事儿倒是也让我觉得奇怪。这青梓是咱们看着长大的,什么秉性咱们都清楚。我觉得青梓可不像是这样心肠狠毒的。” 二太太这话一出,便是越发的让大太太下不来台了。大太太沉了脸:“二太太这是什么意思?一件小事儿非要闹得人尽皆知是么?不管是谁的错,闹出去了影响的是咱们谢家的名声!影响的是所有谢家姑娘的名声!” 二太太这下倒是不说话了,衡量了一下倒是半晌都没吱声。 老夫人则是忍不住的冷哼了一声:“这个时候倒是知道谢家的名声了。可这事儿不查清楚了,我看倒是彻底的坏了咱们谢家的名声了!” 老夫人执意要查明真相,大太太和阮蕊都是有些皱眉。 不过仔细想了一想之后,阮蕊倒是忽又转身坐下了,笑盈盈的冲着老夫人一点头:“既老夫人您执意要为我做主,那我也就等着看看,到底这事儿是怎么回事儿。毕竟,到底我也是吃了不少苦头。我本想讨个公道,不过大太太不想将事情闹大,所以这才息事宁人。如今老夫人想查明真相,那倒是再好不过了。” 阮蕊这么一说,倒还真像是老夫人是为了她做主似的。 老夫人看着阮蕊这样的态度,倒是不由得挑了挑眉,又重新打量了一下阮蕊。 阮蕊端坐在椅子上,一派老神在在的样子,全然是半点也不慌。那样子,倒是还真没法子让人多怀疑。 谢青梓自还记得那日阮蕊在她跟前说的话。当即便是看了阮蕊一眼,心里有些被阮蕊惊到了。阮蕊的变脸速度倒是快,而且还叫人丝毫看不出破绽来。 由此可见,阮蕊的心思却是深沉无比的。至少……比她强多了。谢青梓想,或许不是当机立断去寻了祖母,那么自己这会子指不定是个什么结果呢。 或许不经意之间就被阮蕊算计得连骨头渣子都剩不下了罢? 也好在阮蕊现在在谢家没有半点根基,否则只会更可怕罢?不过若是以后阮蕊住进谢家,长年累月下来,必也会一步步的站稳脚跟。到时候,倘若阮蕊仍是要算计她的话,只怕是轻而易举。 可是难不成就为了这个,她就怕了?就要离开谢家了? 许是感觉到了谢青梓的目光,阮蕊抬起头来看了一眼谢青梓。 四目相对,纵然阮蕊什么表情也没有,谢青梓还是感觉到了阮蕊眼底的挑衅。那种从骨头深处散发出来的,只针对她的东西。旁人或许感觉不到,可是作为被针对的她,却是感受得格外分明。 谢青梓抿了抿唇,却是并不胆怯,反倒是也轻声开了口:“就像是阮姑娘说的这番话一般,虽然我也想息事宁人不将事情闹大,可是事关我的清白,还请祖母仔细查证,莫要冤枉了我们任何一个人才是。不管是什么结果,我相信祖母必会秉公办理。” 当事的两个人都表明了态度,那么这会子大太太再说什么,那也是阻拦不得这件事情了。 谢青梓冲着阮蕊微微一笑,眼眸璀璨晶亮,却是勇敢无比:“阮姑娘,你是否信任祖母呢?” 这算是小小的将了阮蕊一军。她这般逼着阮蕊说出了信任老夫人的话,那么不管是什么结果,阮蕊必都是不好再推翻了。毕竟……此事儿并不是可以随意拿来玩笑,更不能随意改动结果的。 阮蕊自也知道了谢青梓的意思,而同样的,她却也是没办法说不信任老夫人甄氏。如果她想以后在谢家站稳脚跟,可以不讨老夫人喜欢,可是却绝不能让老夫人厌恶。 老夫人有这么多孙女,多她一个不多,可是少她一个也不少。她对于老夫人来说,本就没有多少感情,若是再招惹了对方厌恶,那么以后的日子就难过了。而且传出去名声更是不好听。 所以最终阮蕊还是只能忍气吞声道:“我自是相信老夫人的。” 老夫人听到这里,便是恰到好处的开了口,并不多给阮蕊再多说的机会:“既是如此,那今日咱们便是来将此事儿好好弄明白。” 说完这话,老夫人便是将那盒胭脂打开,示意阮蕊上前来看:“阮姑娘来看看,这到底是不是你的那一盒胭脂罢。”胭脂膏上只两处使用的痕迹,一处是阮蕊造成的,一处却是谢青梓造成的。 阮蕊只看了一眼就知道这的确是那一盒胭脂。心里当下便是越发肯定,必是自己的丫头丢这个东西的时候没处理好,叫谢青梓有心拿了去当做证据了。 只是到了这一步,真再多说什么犹豫什么,却也只怕是让人怀疑她了。所以当下阮蕊便是道:“看着的确像是那一盒,不过我只用了一次——所以我却也是不怎么确定。” 谢青梓大大方方的承认了:“另一处是我用了造成的痕迹。我实在是不相信自己做的胭脂会有问题,便是干脆自己试了试。” 她这样一说,其他人倒是都一愣。随后老夫人便是斥出声来:“胡闹!若是真叫人动过手脚了,你这不是不拿自己当回事儿么!我昔日是怎么教你的?” 谢青梓被训了倒也不觉得委屈难过,反而心里像是被晒在了太阳底下一般,说不出来的暖。 当下见老夫人是真生气了,她也忙认错:“当时也是着急,便是忘了这一茬。以后我却是再不敢做这样的事儿了。祖母放心。” 老夫人还是又瞪了谢青梓一眼,“回头我再和你算账!“说完这话,她才又转回正题:“不过这么说来,看看来青梓她用了胭脂之后,应也是没出什么问题。不过,空口白话也无个凭据,所以也做不得。咱们还是得自己再试试。这样吧,珍珠你来试试,还有琥珀。你们两人一人用一点,我倒是要看看,这胭脂到底有没有问题。” 第23章 心思 第23章心思 胭脂自是没有问题的。 琥珀和珍珠两人都涂了,可两人都没问题。 大太太看着这样的结果,阴沉着脸半晌都没说话,也没看阮蕊。不过想来应是觉得很是挂不住面子的——毕竟大太太一贯要强,她之前认定了是谢青梓做了手脚,还训斥了谢青梓,可是这会子的结果……却是这般。 不是谢青梓动的手脚,那么自然就是另外一个人了。 大太太此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自也是在情理之中:这会子似乎说什么都是有些不合适的。 老夫人却是不肯就此罢休,反而是没给大太太留半点的情面:“大太太你看看如何?这事儿……” 大太太抿紧了唇,不看老夫人一眼。等到她要开口的时候,一旁的阮蕊却是忽然抢先开了口:“这怎么可能?我先前用了胭脂,却是的确出了问题的。” 说完这话,阮蕊便是站起身来,三步并作两步走到了放胭脂盒的镂梅高几旁边,然后便是直接用手指抹了一下那胭脂,又在自己手背上擦匀了。 老夫人一直看着阮蕊的反应,倒是也没出声阻拦。而且至始至终都是没开口多说一句话,那架势分明就是:她倒是要看看这个阮蕊能折腾出什么幺蛾子来。 二太太是最看热闹不怕事大的,当下笑盈盈的开口说了一句:“阮姑娘这又是何必?胭脂有问题没问题,已是试出来了。难不成你还想说,这胭脂就你用着有问题,咱们用着没问题?要我看,阮姑娘还是好好的和咱们解释解释这个胭脂的事儿罢?” 顿了顿,似故意埋汰大太太一般,二太太语气带着责备道:“而且大嫂,也不是我说你,这件事情真真儿的也是叫人觉得有些不妥。当时你连事情都没仔细查一查,就认定了是青梓做的。这可不妥,青梓也是大姑娘了,姑娘家的清白名声那是何等的重要?你怎可如此随意处置?甚至也不叫我们知道,连替青梓说句话的人都没有,也不知青梓如何委屈呢。” 二太太其实就是故意给大太太添堵的。 大太太被二太太这话噎得心窝子都是觉得堵得厉害,像是被人用力塞了一大团的稀泥进来,既堵又恶心。 谢青梓看着大太太这般神情,倒是也不知自己该是怎么个情绪才好了。最终,她只是默默的垂下眼眸,不去看大太太。那日那一巴掌,不由分说就将这个罪名扣在了她的头上,她就算是圣人也是终归禁不住介怀。 至始至终,哪怕是到了这一步,大太太始终还是维护着阮蕊的,只从这一点来说,她便是什么都不愿意再说了。更不愿意再去心疼大太太了。 三太太倒是忽也出声说了一句:“二嫂这话也很是。大嫂这次未免是感情用事了。不管如何,青梓也是你养了这么多年的女儿,纵……也还有情分在,哪里就真能这般委屈她呢?” 谢青梓心里微微一酸,很快也就忍住了。不过很快的,她又从三太太的话里琢磨出一点别意思来。当即便是心头一凛,几乎是有些不可置信的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大太太。 大太太或许有所感觉,又或是因为别的什么缘故,刚好也是朝她看了过来。一时之间四目相对,谢青梓便是将大太太眼底的那些东西看了个清清楚楚。 歉然或许有,可是更明显更强烈的,叫她一下子就感知到的,却是心虚。 大太太她在心虚。 谢青梓只觉得自己的心就这么沉了下去。明明是这样明媚的天气,她却是偏偏忍不住打了一个寒噤。 她有些恍惚的想:怎么可能呢?就算大太太不拿她当女儿了,可是大太太怎么可能为了维护阮蕊就将这个罪名推到了她的头上来了呢?怎么可能明明知道不是她的错,竟仍是…… 阮蕊到底是给大太太灌了什么迷魂汤?让大太太一心认定了阮蕊是亲生女儿不说,甚至连是非黑白都愿意去颠倒? 谢青梓死死的抿住了唇,最后到底还是忍不住的问了一句:“大太太是否一开始就知道不是我做的?但是为了某些人,为了某些原因,所以大太太就将这事儿扣在了我头上,牺牲了我,是吗?” 问这话的时候,她的手指都是忍不住攥紧了的,可不知是攥得太紧了,还是别的什么缘故,最后她便是轻轻的颤了起来,怎么也是控制不住。身体也是紧绷着,她死死的盯着大太太,等着大太太的回答。 谢青梓自己瞧不见自己,所以她也就不知道此时她自己看起来究竟是多么的叫人不忍多看。那副满目绝望的眸光,出现在这样一个水灵得如同刚要开始开放的花苞儿的少女身上,只叫人觉得突兀,只叫人觉得眼睛都是禁不住发酸。 这样娇美的少女,就该娇宠着,让她欢声笑语,叫她无忧无虑,而不是这般…… 谢青梓这话这般闻出来,自然不只是大太太一人听见了。 三太太抿了抿唇,没说话。二太太则是看着大太太颇有些震惊,不过却已是在心里琢磨该如何奚落讽刺大太太。 反应最大的还是老夫人甄氏。 老夫人蓦然拍了一下桌子,而后借着这个力道一下子站起身来,灼灼的看着大太太:“你说,有没有这么一回事儿!”之前她还只当是大太太鬼迷了心窍,所以处处维护阮蕊。心里觉得大太太冲动又糊涂,和十几年前没什么两样,甚至更不如了。可是现在仔细想想,谢青梓的这话,倒是更符合大太太的脾性一些! 大太太当家这么多年,办事儿也没见那么鲁莽和只凭一己喜好的。而此番大太太连查也不查就直接让谢青梓认罪,却是根本不符合常理。若说大太太真的全然没了理智只怕也不是,唯一最合理的解释就是:之所以不查这事儿,是大太太想维护某些人。 而这个人,就是阮蕊了。 因为若是查出来最后问题不是出在谢青梓那儿,那么显然就是出在了阮蕊身上。届时,不管阮蕊是不是谢家的血脉,这个结果对阮蕊都是不利的。若是谢家的血脉,可是谢家上下能喜欢这么一个手段阴险的小姐吗?老夫人会能轻易让阮蕊进了谢家大门吗?答案自是否定的。而倘若阮蕊不是谢家血脉,那阮蕊的下场只会更加凄惨。 若是为了阮蕊着想,为了阮蕊以后能顺利进入谢家,并且在谢家站稳脚跟,那么这件事情就不能扯上阮蕊。所以大太太才会那样不问事实的直接认定了结果。 这样的手段,倒是好手段。只是未免太过委屈谢青梓了。 甚至说,从头到尾或许大太太就没想过谢青梓会如何。或许在大太太看来,这件事情纵然让谢青梓承担了责任,可是在谢家谢青梓本就受众人喜欢,所以也必定不会因为这件事情就怎么样。又或者,大太太是觉得既谢青梓不是她的亲生女儿,所以这件事情压根儿就是无所谓的,谢青梓名声好坏与否,和她都没有干系。 老夫人想到这些,便是几乎气得不曾仰倒。 谢青梓被老夫人这般吓了一跳,忙伸手去扶老夫人,也顾不上别的了。这会子她反倒是忽生出一丝后悔来,而后低声劝慰道:“祖母也别急着恼,这也不过是我一时胡思乱想罢了。具体如何我们谁也不知——” 老夫人恨铁不成钢的摔了一下谢青梓的手:“她如此对你,你竟还替她说话?我虽教你孝心,可也没叫你这般委屈求全!” 老夫人也真是气急了。 谢青梓怕再让老夫人恼,便是也不敢再说话,只乖乖的低头听着。 三太太也是怕老夫人气出个好歹来,忙也道:“老夫人这是做什么?不管什么事儿,咱们好好说就行了。气坏了您身子可怎么办?且不说咱们这些儿女们心里不安,就是青梓也是不安心的。” 老夫人自然也是知道这个:她真气坏了,谁给谢青梓做主?谢青梓怎么办? 她今日之所以非要如此不给大太太脸面,也就是想给谢青梓撑腰做主罢了。就是要借此告诉旁人,就算谢青梓她不是谢家的血脉,可也不是可以随意拿捏的,要欺负谢青梓,还得先问过她这个老婆子! 所以当下老夫人倒是也收敛了脾气,并不再抓着此事儿不放,不过却也是没打算就这么将这件事情算了。当下老夫人只是深深看了一眼大太太,沉声道:“这事儿我今日也不提了,大太太也不必庆幸。只是这事儿我会告诉大老爷,让大老爷自己去问你!” 一听这话,大太太的脸色倒是变得煞白——大老爷素来对她就不怎么好,如今若是知道了这事儿,只怕更加要容不下她了。 想到这个,大太太便是也看了老夫人一眼,使劲的抿了抿唇,几乎要脱口而出:老夫人就这般见不得我们夫妻和睦? 最后大太太到底生生忍住,没再多生事端。而此时,阮蕊却是蓦然开了口:“其实我倒是有一句话想说,不知当讲不当讲?” 第24章 查明 第24章查明 阮蕊这么一开口,倒是让众人都忍不住看了阮蕊一眼。 而后,便是听见阮蕊道:“那****用胭脂,是当着大太太的面儿用的,大太太亲眼可见我并不曾做过手脚,所以老夫人和青梓你们却是冤枉了大太太了。” 阮蕊这话倒是颇有些掷地有声的味道。再看阮蕊,面容沉静,最唇角仍是带着得体的浅笑,可是眼底却是分明有些怒气。再加上那维护的语气…… 大太太陈氏几乎是瞬间就红了眼眶。不过大太太却是没说话,只是拿起帕子按了按眼角。 谢青梓有些错愕的看了一眼大太太,又看了看阮蕊,却是吃不定阮蕊这话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别说谢青梓如此,就是其他人也是如此。 老夫人甄氏揉了揉眉心,倒是很快就将这些情绪都压了下去,只淡淡道:“不管当时如何,这事儿……总会查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的。不管当时情景如何,大太太不问青红皂白便是让青梓她蒙受冤屈,却也是大太太的不是。” 顿了顿,老夫人似带着些别有深意的看了一眼大太太:“大太太你说是也不是这个道理?” 谢青梓鼻子一酸,随即忙低下头去掩饰自己的异样。她清楚,老夫人这般就是为了她罢了。不然这事儿就该这般蒙混过去,大家也都自在些。毕竟都是一个家里的,平日还在一处吃饭,抬头不见低头见,哪里需要这般斤斤计较? 大太太显也是明白老夫人的意思,看了一眼谢青梓之后,她到底还是叹了一口气,颔首承认了:“的确是我考虑不周。当时气急败坏也没想那么多……” 大太太这样一说,便算是服了软。 既是达到了目的,那么老夫人自然也就没再抓着这事儿不放。反而是点了一下阮蕊:“阮姑娘这话一开始不说,这会子才说也是有趣。” 老夫人这话是什么意思,众人略略一琢磨倒是也都明白了。不过旁人比不得老夫人,便是都露出的恍然的神色也就作罢了。 阮蕊倒是涨了个满脸通红。 老夫人又看阮蕊一眼:“这般久了,你用了胭脂感觉如何了?” 提起这个事情,众人便是都看向了阮蕊。 阮蕊抬起手来,仔细看了看,而后便是道:“已是有些发红了。可见这胭脂……的确是有问题的,由此可见倒也不是大太太冤枉了谁。” 阮蕊将自己的手抬着,微微转动一下,让众人都好看见她手背上那一抹红痕。那地方是用了胭脂的,如今的确是有些红肿起来了。 谢青梓一愣,随后便是有些不可置信的皱了皱眉:这怎么可能?明明胭脂这么多人用了都没问题。而且就是谢青檀她们用了也没出什么问题,怎么一到了阮蕊这里就出问题了? 阮蕊到底动了什么手脚? 要说阮蕊是清白的,她自是不信,毕竟那日阮蕊自己都承认了。 谢青梓看着阮蕊,想从她面上找出些破绽来。 然而阮蕊的神情却是丝毫没有破绽。所以她只能侧头看向老夫人,心里倒是有些着急了。 老夫人倒是神色不动,只是揉了揉太阳穴,语气有些疲惫道:“这事儿倒是稀奇了。我也是不能解释个所以然来,想来你们也是如此觉得。既是这样,还是请个大夫来看看罢。” 说完这话,老夫人便是让珍珠去请大夫来。 大太太皱着眉头有些不大情愿:“这……怕也是不妥罢?毕竟这是咱们家里的事情,且不是什么好事儿,正所谓家丑不可外扬——” “家丑是家丑,可是事情到底如何,却也要想办法弄清楚才是。不然如何能够心安?”老夫人叹了一口气,又看了一眼阮蕊,露出了一个似笑非笑的神色来:“而且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不弄清楚,只怕谁心里也是不愿意。而且我相信青梓。” 老夫人这话倒是让大太太蓦然的沉了脸色:“老夫人光想着青梓的名声,可好歹也想想阿蕊的名声。” 大太太是觉得老夫人这是铁了心的要将这个事情的罪过推到阮蕊的身上。 如此一来,阮蕊的名声又该怎么办?老夫人相信谢青梓,摆明了就是不相信阮蕊…… “此事儿究竟如何,我自会调查清楚。阮姑娘自己都是说和她无关,她自己都不慌,你慌个什么劲儿?”老夫人只是如此的训斥了一句,便是微微闭上眼睛养神:“大夫也不知什么时候来,你们便是先喝口茶说说话罢。我离家这么久,家里一切都还好?没出什么事儿罢?” 大太太不吱声,显然是心情不好。 而二太太和三太太都是挑着一些细微末节的事情说了,说说各自的儿子女儿什么的。末了又道:“这会子闲着也没事儿,不如叫孩子们来给替老夫人请个安。老夫人这么久都在庙里,她们也是想念得紧。” 老夫人却是摇头:“这事儿完了再说罢。晚上叫厨房准备些饭菜,咱们在一处用饭就行了。” 谢青梓见老夫人精神不济,便是替老夫人揉太阳穴,心里却是有些心疼:“祖母若是累了,要不睡一会儿?” “哪有那么经不住了。”老夫人笑了一笑,拍了拍谢青梓的手:“你要真心疼我啊,以后便是乖乖的,多服侍孝顺我,我比吃了仙丹还高兴呢。” 谢青梓顿时忍不住笑了,眼睛都是弯成了月牙儿:“好,祖母不嫌我烦人就成。对了,上次给祖母熬的桃胶,祖母吃着感觉如何?”上次她从好友那儿得的秘方,那样配出来的桃胶长期服用,能让人气色好,肌肤也更润泽。她照着方子折腾出了一些来,自己也没舍得留多少,尽数给了老夫人。 老夫人笑道:“东西是好东西,不过我这都老得满脸褶子了,就算是有效果也看不太出来——”顿了顿,倒是又笑:“不过倒也是有些效果。回头你多做些,给你二婶三婶也送去试试。” 谢青梓应了一声,只说回头就再去买材料做。 三太太抿唇笑:“这事儿倒是我们沾了老夫人的光了。” 这头热热闹闹的说笑,那头大太太和阮蕊便越发像是被排挤在了外头,中间楚河汉界泾渭分明。 阮蕊尤其感觉更甚。 毕竟大太太在谢家十几年,也是她自己不肯和大家在一处,所以感觉还不算特别深。可阮蕊则是本就有些想融入谢家的想法,现在这般……感觉谢家所有人都排斥她,她便是只觉得不舒服。 阮蕊最终深深的看了谢青梓一眼。 谢青梓感觉到了,最终却还是选择只当是没看见。 不多时,大夫也就来了,老夫人也不多说,只道:“我家的客人手上忽然这般了,所以请您来瞧瞧。”一面这般说着,一面让阮蕊将手拿出来给大夫看看。 大夫仔细看了看,又问:“这是用了什么东西?” “胭脂。小姑娘做了胭脂出来,刚试了试便是成了这般,吓人得紧。”老夫人叹了一口气:“我以为是胭脂有什么不妥,便是又让别人试了试。可是却是半点问题也没有。” 大夫看了看阮蕊的手,又犹豫片刻:“不知胭脂能否让我看看?能否告诉我都用了些什么东西?” 珍珠将胭脂递过去,谢青梓则是有些紧张的将自己用的所有配料都一一报了出来。 大夫听完之后,仔细的闻了闻胭脂,末了点了点头:“的确是这些配料,并不曾添加过什么东西。”说完自己又在手背上试了试,果然也并不曾有问题。 可是阮蕊手上的红肿,总归不是造假的吧? 众人都是看住了大夫,或多或少都是疑惑。最后仍是老夫人问出了口:“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还有阮姑娘手上的红肿,不知碍不碍什么?” 大夫摇摇头:“我心中虽有个猜想,却也不知是不是那般,所以倒是不敢轻易说出口。至于这位小姐手上的红肿,应是没什么大碍。我开一点药膏,回头每日三次的抹,想来要不了两天就消退了。” 事实上,其实就算不抹药膏,只怕也是过两天就能自己好了。 不过这话谁也没说出口。毕竟阮蕊是在谢家出了事儿,谢家转头还这样说,那未免就有些不厚道了。 阮蕊倒是也笑了笑:“并不打紧的,也不疼,只是略有些痒。忍一忍也就罢了。” 阮蕊如此识趣没提上一次的情况,倒是叫大太太又看了她一眼,面上全是心疼。显然也是觉得阮蕊这是委屈了。 老夫人叹了一声,又朝着大夫道:“到底是什么原因所致,还请您一定帮忙查出个缘由来。” 大夫被老夫人这般拜托,自也是有些受宠若惊,起身朝着老夫人作揖道:“老夫人只管放心。”说完这话,大夫才又看向阮蕊:“不知这位小姐以前是否也有过这样的情况?” 阮蕊一怔:“什么情况?” 大夫蹙眉,仔细解释:“就是接触了什么东西,忽然就红肿起来——” 第25章 移交 第25章移交 阮蕊只是摇头。 大夫见状,便是又只得换了一个方法问道:“那不知方才谢大小姐说的那些东西里,有没有东西是阮小姐不曾接触过的?” 阮蕊想了一想,最终说了一样:“好几样东西却都是没接触过。其中的那个羊膏以前也没碰过,还有那香花露——” 大夫闻言,便是微微一点头,随后笑了一笑:”只怕就是这几样东西让阮小姐吃了苦头。有些人碰见某些东西的时候,是会出现这些反应的。轻微只是觉得不适,肌肤起红疹红斑,或是肿胀,再严重的,有当即昏厥抽搐,呼吸不畅的。再严重,甚至是有就这么要了命的。“ 听了这话,老夫人甄氏便是不由得一挑眉:“原是这个原因?有几成把握?” “八九成把握是这个缘故。”大夫见老夫人如此谨慎,倒是笑着给了一句准话。 老夫人点了点头:“那阮姑娘这情况属于严重还是不严重?” 大夫只是摇头:“这次情况看着并不严重,不过以后却是不可再接触这些东西,若是接触多了,或者是误用了,那可是就严重了。” “知道了这个,自也是不敢再碰这些东西了的。”老夫人叹了一口气,又看了一眼阮蕊,和颜悦色到:“尤其是你自个儿也要千万记着,莫要忘了才是。” 阮蕊被老夫人这样一看,倒是有些受宠若惊:“多谢老夫人提醒。” 给了大夫赏钱之后,老夫人便是看向了大太太,又看二太太和三太太:“你们看呢?” 事情一下子倒是有些叫众人都是忍不住的面面相觑,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谁也没想到,事情会陡然如此转折。按照大夫这样的说法,那么这事儿不怪谢青梓也不怪阮蕊,闹了半天竟是一场乌龙。 二太太古氏有些尴尬的嘀咕一句:“谁知道会是这样啊——这她自己都不知,我们如何能知?” 三太太宁氏则是看了一眼低头不知在想什么的阮蕊,以及死死抿着唇没说话的大太太陈氏,最后便是如此说了一句:“既然事情是这般,那倒也是咱们没闹清楚,险些让阮姑娘背负了冤屈,我这里便是替谢家所有人跟阮姑娘赔个不是,还望阮姑娘海涵,莫要将这事儿放在心上才是。” 谢青梓却是不大相信这件事情阮蕊是真不知是怎么一回事儿——那日阮蕊的神情,可不像是撒谎的。 只是没证据,眼下又都有个台阶下,那么这事儿便是不宜再生出什么事端来。 看了一眼老夫人,见老夫人对三太太的言语并不曾反对什么,谢青梓便是也就明白了老夫人的意思。当即便是浅浅一笑,轻声道:“这件事情能水落石出,还我和阮姑娘一个清白,已是最好的结果。我相信阮姑娘并不是心胸狭隘之辈,毕竟这样的事情谁也不知道,大家难免揣测。我也是被冤枉过的,我自能体会阮姑娘的感受,我这里也代祖母与阮姑娘赔个不是,祖母也是想弄清楚事情真相,并不是有心要冤枉阮姑娘。” 这一番话说得却是颇有些水平。有了这话,阮蕊想要再拿这个事情做文章,那也是要先想想,这样一来是不是就显得她太过狭隘小气了。 虽然这般有逼迫的嫌疑,不过谢青梓说话语气诚恳又温和,倒是也不让人觉得不舒服。 当然,众人觉得还好,可是阮蕊却不一定是这样想。 不过事情已经到了这一个地步了,倒是也没什么可再计较的,阮蕊看了一眼谢青梓,到底还是朝着老夫人微微一笑,纵然面上还带着委屈,不过却也是十分懂事识趣道:“老夫人也不必觉得有什么,这件事情谁也没想到会如此,却是一个意外。就像是青梓她说的,我并非是狭隘小气之辈,这点小事儿也不曾放在心上,眼下既还了大家一个清白,那却是再好不过的。” 老夫人听了这话便也是一下子就笑了起来:“既你都这样说,我再说什么倒是显得我啰嗦了。不过此事儿……倒也的确是大太太她不曾弄清楚便是下了定论的错。到底是我谢家对不住你了。你如今是住在大太太的院子里?” 大太太此时也是开了口,似是一下子有些想通了,当下也是承认道:“老夫人教训得是,这事儿的确是我办得不好。回头阿蕊你有什么要求只管提,我必定是办到。却只当是弥补你了罢。” 顿了顿,大太太又道:“阿蕊如今的确是住在我的院子里,毕竟十几年了……我也想多和她亲近亲近。” 见大太太如此执迷的认定了阮蕊就是她的亲生女儿,老夫人却也只是不知可否笑了一笑:“你和阮姑娘如此投缘,若是真喜欢,倒也不妨收一个义女。” 老夫人这话一出,屋里倒是静默了片刻——义女?老夫人这是什么意思? 大太太陈氏立刻便是道:“老夫人这话却是不妥,若她是我亲生女儿,那断然没有这样委屈她的意思。若她不是——那这事儿不用老夫人过问,我自己倒是要仔细问问她是什么居心才是。” 大太太将话说得这样满,倒是叫人有点儿不好说什么了。 谢青梓抿了抿唇,想了一下便是拽了一拽老夫人的袖子,示意老夫人还是别说了。 老夫人看了一眼谢青梓,便是也没再继续说下去。当即只揉了揉眉心:“我也是累了,这事儿以后再谈罢。阮姑娘先住在大太太那儿罢。不过你家中那边,却是还要找人去知会一声才是。二太太,这事儿便是交给你来办罢。” 这事儿按说是该交给大太太的,可是如今却是交给二太太来办……老夫人显然是有不愿意让大太太在其中做手脚,而且也不愿意让大太太光凭着自己的认定就做出错事儿的意思。 大太太目光微微闪了闪,却是并不多说,只是拉着阮蕊离去了。 二太太得了这个差事,倒是颇有些如鱼得水的意思,只朝着老夫人保证道:“这事儿媳妇保证办好。老夫人只管放心。” 老夫人看了一眼二太太,不咸不淡的提醒了一句:“多做事儿少说话,多打听。” 二太太琢磨了一下,觉得自己明白了老夫人的意思,当下笑逐颜开连连点头。只说必是会让老夫人满意。 老夫人随后让二太太先去了。二太太出去之前看了一眼三太太,多少有些狐疑。不过被老夫人一扫,便是忙也走了。 三太太站起身来,只以为老夫人是有话要嘱咐:“老夫人只管放心,媳妇必是会竭尽全力的。只是不知道老夫人想叫媳妇做什么?” “什么也不叫你做。”老夫人叹了一口气,拍了拍谢青梓的背脊:“青梓,去给你三婶好好磕个头罢。” 谢青梓明白老夫人的意思,当下也是诚心诚意的便是跪下了,朝着三太太磕头道:“此番多谢三婶,若不是三婶帮忙,只怕今日我也不能洗刷冤屈。” 三太太忙扶着谢青梓起来,随后叹了一声:“本就是应该的。再说了,咱们都是一家人,你叫了我这么多年的三婶,我难道不帮你?” 老夫人又叹了一声:“也就是你能这般心肠柔软了。其他人……不提也罢。” 要说二太太不知此事儿,老夫人却是不信的。可是为何二太太没有挺身而出帮忙? 倒也不一定就是二太太心肠坏,只不过更可能是怕惹祸上身罢了。这般想着,老夫人到底又添上了一句:“青梓,你也莫要记恨其他人,但是你三婶的恩情,却是要牢牢记着。” 谢青梓忙应了,心里对三太太也是十分感激。 “老三最近听说又赚了一笔大钱,他也是能耐的。这么多年来,其实谢家的银子有一大半儿是他赚回来的。我心里都记着呢,你也是孝顺孩子,将来我百年之后,分家时候必是不会亏待了你们。”老夫人知道什么话对三太太最管用,当下便是直接说了出来:“谢家此番出了这件事情,你大嫂已是钻了牛角尖儿,怕一时半会儿的也走不出来。你二嫂的性子你也是知道的……也是靠不住。这个事儿,唯有你帮我了。” 三太太其实不大愿意接了这个事儿,可是看着老夫人那副样子,到底心肠一软,“老夫人有什么事儿只管吩咐就是了,媳妇决不推辞。” 到了这个地步,也就当是替孩子们着想了。毕竟一笔写不出两个谢字,在外人看来,他们都是谢家的人,是一家人。 “好好好。”老夫人含笑点头,握住三太太的手拍了拍,而后又抛出一句话来:“我想着,这事儿过后,你来管家罢。” 这话一出,不只是三太太惊住了,就是谢青梓也是猛然愣了——之前是大太太管家,如今祖母怎的突然要将中馈给三太太管了?且不说合理不合理,可是为什么呀? 仔细想了想,谢青梓想到了几分,可是仍是有些觉得不可思议,而且是不理解。 第26章 家宴 第26章家宴 关于管家的事儿老夫人倒也没说太多,便是打发了三太太,而后自己又眯了一会儿。 谢青梓纵然想问,可是看着老夫人精神不济的样子,到底还是将话又压了下去。待到老夫人睡着之后,她便是拿了东西回了一趟飞花院。 第一件事情,自是要将那披风收好的。那日披风淋了雨,她便是让竹露悄悄的洗了晾干再收起来。 竹露见了这披风是男人的,登时吓了一大跳,支支吾吾的道:“主子……这……这……” 谢青梓摇摇头:“别问了,只管去洗了收起来就是了。千万莫要让人瞧见了。” 竹露见谢青梓这个态度,便也是不敢再多问了,只做贼一样将披风抱去自己屋里,偷偷洗了藏在屋里晾着。唯恐叫人知道了。 这头谢青梓刚回来没多久,换了衣裳梳了头之后,谢青檀和谢青桐便是过来了。尤其是谢青檀,先将谢青梓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番,这才松了一口气:“大姐姐没事儿最好。” 谢青桐看了一眼谢青檀,又看看谢青梓,心知两人这是有什么事儿瞒着自己呢,当即便是微微的有些在意,不过却也是不好表现出来,当下也就只招呼了一声,便是不大爱说话了。 谢青檀又问了几句阮蕊的事儿,兴致勃勃的:“怎么样,祖母有没有说要将阮蕊撵出去?” 谢青梓听着这话便是禁不住笑了,白了谢青檀一眼:“胡说什么呢?就算只是客人,那也断没有撵人的道理不是?”顿了顿,见谢青檀满脸的失望,便是又道:“不过祖母已将胭脂的事情查清楚了。的确不是胭脂的问题,大夫说是因为阮蕊她自己身体的缘故。碰了其中某一样东西,所以引起了这样的反应。” 谢青檀嘟嘴不乐意:“谁知道是不是她故意的呢?她看着咱们做的胭脂,再说了那些材料都普通得很,她总不可能以前一直没接触过吧?谁知道她是怎么想的呢?” 谢青桐见谢青檀如此,便是说了一句公道话:“毕竟做胭脂这样的事儿也不是人人都会的,她出身……没接触过也是有的。你也别说这般的话,回头叫祖母听着了倒是又惹出事端来。再则,这件事情祖母既都说是这般算了,自然有祖母的道理。” 谢青梓也是点头附和:“这事儿祖母已是这般处置了,咱们也就别再多说了。说起来,我倒是还带了馅饼和点心回来,回头就叫丫头们给你们都送过去。”谢家孩子不少,每个人也就能分一匣子。 谢青檀便是率先道:“我要杏仁的。二姐姐最爱枇杷馅的,那可一定留给她。” 谢青桐笑了笑,却是并不多说话。 略坐了一会儿,谢青檀要去更衣,谢青梓便是趁机和谢青桐道:“你也别觉得我和青檀瞒着你,只是当时事情叫二婶知道了也不好。三婶背着人帮忙,回头大家都知道了,三婶也是难做。你若生气,我在这里给你赔不是了。” 谢青桐没想道谢青梓竟是注意到了自己的小情绪,当即便是有些小尴尬,低下头去低声辩解:“我哪有恼?” “我也不过是白解释一句罢了。你没放在心上那是再好不过的。”谢青梓微微一笑,拍了拍谢青桐的肩膀。 谢青檀回来的时候,自也是并不曾发现异常,三人又说笑一阵子,看着时辰差不多了,便是都说去给老夫人请安了。 老夫人早就说晚上一处用膳,小厨房便是整整的准备了两桌。 其中光是孩子们就坐了一桌多。足有十一个。 其中大房便是有四个,二房五个,三房只有两个。最大的谢柯已是十四了,明年就要参加科考了。 最小的,却是才五岁,刚学会自己吃饭。 因老夫人要回来,所以谢柯等在书院读书的也都是回来了。 谢栩自也是不例外。 谢青梓过去的时候,谢柯谢柏和谢栩都已是在了,正和老夫人说着话。 三姊妹跟老夫人问了安之后,谢柯等人又来跟谢青梓问好。 谢柯其实和谢青梓就差了一个月不到,不过谢柯如今倒是已比谢青梓高上半个头了,谢柏倒是长得比较快,虽才十三,倒是已经和谢柯一样高了。谢栩如今还比谢青梓矮一些。 谢青梓顺手拉着谢栩在自己旁边坐下,而后笑着让丫头将点心拿出来给众人吃。 谢栩偷偷的问:“阿姐,阮蕊没怎么着了吧?你没再受委屈罢?“ 谢青梓只是摇头,捏了捏谢栩的耳朵:“你一天天的在都操心这些做什么?好好的读你的书,比什么不强?” 谢栩便是只得作罢。 一旁同样是大房这边孩子的谢柏倒是一直不吭声,沉默的坐着,只是老夫人问起功课时候才回两句。谢柏是庶出的,而且还是大房的庶长子,一直一来在府里地位都是有些尴尬。所以养成了这般不大爱说话的性子。 谢柯则是二房的嫡长子,又是这一辈里男孩子中最大的,所以性格倒是格外开朗活泼些。他也聪明争气,读书读得很好,不然也不会才十四岁就打算开始科考了。而且几位先生都隐约露出那个意思,说谢柯基本上考取秀才是绝无问题的。 虽说府里糟心事儿不少,可是看着这些孙子孙女们,老夫人心情却是极好的。脸上笑容不断,一直说着话。 等到几个小一些的孩子过来了,那就更热闹了。尤其是谢榉过来之后,老夫人便是将之搂在怀中,逗着他说话。 谢榉是三房的嫡子,如今也才七岁多,样貌随了三太太,精致得很,看着就让人想亲近。加上谢榉又是个乖巧性子,更是叫人稀罕。 对于庶出的孩子,老夫人自也是没再过多关注——一则是嫡庶有别,二则也是毕竟孙子孙女多了,倒是也就没最先前几个那么稀罕了。这也无可厚非。 大太太陈氏自是带着阮蕊一并过来的。落座的时候也是将阮蕊带在身边,唯恐阮蕊委屈了的架势。 谢青梓并不坐,反倒是接过了珍珠手里的筷子,亲自给老夫人布菜。 谢柯他们三个大一点的男孩子都是坐在老夫人这一桌的,所以这八仙桌倒是还坐不下,差了一个位置。三太太宁氏来得晚,当即便是笑:“那我去孩子们那边罢。” 三太太倒是不介意这个,不过谢栩却是看了一眼阮蕊,满怀歉意道:“二婶坐我这里罢,我去弟弟妹妹那边坐。”在谢栩看来,本就是阮蕊占了三太太的位置,自然就该他让出位置来。 阮蕊被这么一看,登时也有些尴尬,坐也不是站也不是。不过最终她还是站起身来:“我给老夫人布菜罢,也让我尽尽孝心——” 二太太古氏笑盈盈的开口:“这话是怎么说的,还是让三郎去吧。你第一次和咱们用饭,哪有这样的道理?自是要和咱们一起坐的。” 二太太还没将话说得太明白,老夫人便是笑道:“哪有让客人让座的道理?就算要布菜,我有三个儿媳妇,还有这么多孙女,哪里有让客人动手的道理?说出去就要让人笑掉大牙了。” 阮蕊抿唇低头,知道老夫人这依旧是不肯接纳自己,一时之间却是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而谢栩已是按着三太太坐下了,自己去另外一桌挤。 大太太陈氏虽不好说什么,却是将火气撒到了谢柏身上:“二郎你作为哥哥,却是连三郎都不如。三郎尚且如此懂事,你却老神在在坐着,也不知谦让你三婶,连个利益尊卑都没了?” 大太太这话虽是冲着谢柏去的,可却也总捎带上了谢柯,谢柯有些尴尬的低头不知该说什么。 二太太这下不乐意了,却也不好发作,便是只劝大太太:“大嫂这是做什么?好好的咱们吃个饭,别闹得大家不痛快。毕竟大家都没反应过来忽然多了个人,便仍是照着以前的法子坐,谁知竟是就不够位置了。“ 这话含沙射影的却是有些针对阮蕊。 谢青梓站在老夫人身后看着,便是不由得叹了一口气。若换成以前,她少不得也要提醒大太太或是说几句话转移气氛。不过现在么……她只这般安静站着,冷冷的看着也就罢了,并不想多说什么。 老夫人也是显然没有调和的意思,只冷眼看着,觉着差不多了这才拿起筷子先落了第一筷子,“开饭罢。” 不过老夫人也舍不得谢青梓这般辛苦,只让谢青梓意思意思了几筷子之后,便是打发她去另外一桌了。 几个五六岁的吃饭可以挤一挤,所以倒是也坐得下。况且谢栩一见谢青梓过去了,忙往旁边挪了挪,“阿姐跟我坐。” 谢青梓便是坐下了,抿唇朝着谢栩一笑。 谢青檀便是吃醋了,“三哥可是偏心过了。” 谢栩却是不在乎,只是回道:“回头四郎他更疼你这个姐姐呢。” 谢青檀气鼓鼓的夹了个水晶虾饺,塞进嘴里嚼得腮帮子慢慢当当。谢青梓便是笑出声来:“瞎胡闹什么。”不必看着阮蕊,也不必面对大太太,此时她心情倒是放松和舒畅。 第27章 偏帮 第27章偏帮 饭毕后,几个小孩儿就叫奶娘带着回去睡下了,其他的则是留在老夫人屋里喝茶说话。 老夫人一一问了几个孩子的功课,这才又问起家里三位老爷:“大老爷可说了什么时候回来?还有老二老三呢?” 这个时候问起这个,自是因为阮蕊的事儿了。 大老爷在当差,又是工部的,所以前些日子派去了京郊视察,如今还没有回来的意思。根据以往来看,也就这几日的功夫差不多也就回来了。二老爷则是去了一趟江南,二老爷如今是跟着宫中负责采买的大人办事儿,所以也是成日里不着家。至于三老爷,则是去做生意去了。 大太太陈氏笑了笑,不过看那笑容倒也不是十分真心的样子:“大老爷也就这几日就要回来了。况且老夫人叫人给大老爷去了信,想来只要不是十分紧要的事儿,大老爷也不会耽搁了。” 府里三爷老爷,这事儿说起来就是大房的事儿,其他两个回来不回来倒也不十分打紧。 老夫人看了一眼阮蕊,笑了一笑:“阮姑娘想来也是累了。便是先回去歇着吧。” 谢青梓一听这话便是知道,这是要商讨阮蕊的事儿了。当下心中倒是狂跳了几下,不知接下来老夫人会如何打发她们几个晚辈……是让听着,还是干脆就回避了。 让谢青梓有些意外的是,老夫人只是打发了阮蕊。 阮蕊走后,老夫人便是不紧不慢的端起五彩雄鸡斗彩杯抿了一口茶润了润口:“你们都来说说看,这事儿你们怎么看?” 谢青梓自是不好开口,当即只是看了一眼大太太。 若不其然,大太太几乎立刻是开了口:“若真是我亲生女儿,自是没有继续委屈阿蕊的道理。” 老夫人却是置若罔闻,只是看了一眼二太太和三太太。 二太太不紧不慢开了口:“这事儿我却是不太知道该如何,老夫人见多识广,考虑事情也周全,老夫人您说怎么办,我绝无二话。” 三太太被二太太抢了话,顿了顿,便是只说了一点:“不管如何,一切还得以咱们谢家的名声为重。几个姐儿都大了,眼看都是要到了相看的年纪,可不能在这个时候出了岔子。” 老夫人颔首:“这话我自是懂得。” 末了老夫人又看一眼谢青梓:“青梓你说呢?” 谢青梓没想到老夫人会问自己,当下虽惊讶,倒也不慌张。略略一沉吟之后,便是如此道:“若真是谢家的血脉,若大太太要认回来自也是无可厚非。理由倒也好寻,就说小时候身子不好,所以送去道观中静养,如今大了身子妥当了,这才接了回来。旁人就算起疑,却也是不会多说什么。再则,也别再叫阮姑娘出去,不然叫人见得多了,到时候这个谎就不好圆了。” “但是这事儿也就是对外一个说法,阮姑娘毕竟也参加了几场宴会,认识她的人不少。只怕以后出去走动,少不得被人认出来。除非以后咱们都不让阮姑娘出府,将来又悄悄将她远嫁了。”谢青梓捏着帕子,平静的看着大太太言道。“反正不管如何,谢家总会被私底下议论一番。” “还有一个办法就是认义女,但是想来大太太却是不会同意。”谢青梓说到这里,甚至轻叹了一声,又笑了一笑。 大太太登时沉了脸,“你笑什么?” 谢青梓抿了抿唇:“大太太也别着急。我话还没说完。除了以上两个法子,还有两个法子。一个是对外称是当年生了双胞胎,不幸走失一个,寻了这么多年总算是寻回来了。还有一个就是干脆实话实说。就说被人掉了包,将我送出府,将阮姑娘接回来。” “不行。”这下谢栩都是忍不住的开了口。霍然起身板着脸冷喝一声:“若要将阿姐送出府,我却是绝不同意。阿姐去何处,我便是去何处。” 谢栩这话气得大太太几乎是直哆嗦:“孽障胡说什么!” “都住口!”老夫人也不痛快了,瞪了一眼谢青梓:“胡说什么!” “并非胡说。将我送府,将当年事情说出来,回头若是大太太还怜恤我,也可以义女的身份再接回来。”谢青梓轻叹一声:“若我真不是谢家女儿,平白享受祖母和大太太以及各位婶娘的疼爱这么多年,我却已是再心满意足不过了。” 这话却是真话。她也仔细想过,她为了此事儿和大太太难不成闹到反目成仇的地步么?这自是不该的。 况且…… 顿了顿,见大太太面色缓和了,她便是又轻叹一声:“此事我也不知当年情况如何,但是我却仍是要冒着大太太不痛快提醒一句,认阮姑娘的事儿,不可操之过急。第一且不说阮姑娘真正身份到底是什么。第二便是阮姑娘的养父母那边的情况,那边虽说养育阮姑娘长大成人,可是到底咱们也不知那边的情况。阮姑娘或许是没什么别的心思,可是其他人呢?总要先看看清楚才说。小恩小惠也就罢了,帮帮忙也就罢了,就怕对方提出什么过分的事儿来,到时候……反倒是惹祸上身。” 大太太的面色闪烁了一下,也露出几分沉吟的味道,显然谢青梓这话却是也让她听进去了。 “再则其三,我自也是盼着大太太我能继续与我做母女的。”谢青梓轻叹一声:“我作了谢家嫡长女这么多年,认识我的人倒是不少,名声也是不错。就算真离了谢家,托谢家的福,我想来也能嫁个不错的人家。总不会真就流落接头了。可正因如此,若是看着大太太为了这个,到时候烦心不已,而谢家也因此被人非议,我却是愧疚难安。” 大太太虽未说话,不过神情却是更加挣扎。 谢青梓见有效,便是又低声道:“就这次的胭脂事情,大太太果真是一开始就怀疑是我动的手脚么?” 对于这件事情,她并不多说,点到为止。不过这样的效果,想来却也是效果十分好的。 “大太太也不是糊涂人,你自己想想吧。你和阮蕊相处最多,你自然比我们更能看清楚一些事情。至于青梓……你凭心而论,你看着她长这么大,她到底是什么人你能不明白?”话说到了这个份上,老夫人也有些伤感:“老大家的,此番你做的这事儿,确实叫我失望了。若是你真不要青梓这个女儿了,我却是还要这个孙女的。不管老二还是老三,想来都是出得起一份嫁妆的。” 老夫人乍然一提起这个事情,倒是叫所有人都是没回过神来。 二太太眼珠子咕噜噜一转,便是笑了:“那倒也是容易,只说当年我生了两个,横竖青梓和大郎生日也接近。”谢青梓要成了她的女儿,不只名声上好听,老夫人必定也会偏心二房几分。到时候……自然有无穷无尽的好处。 三太太倒是没吱声,反倒是苦笑一声:“老夫人这是说什么话,大嫂还没怎么着呢。不过……青梓这般可心,若是我闺女,那倒是我的福气了。” 谢青檀有心说两句,被三太太目光一扫,倒是什么也不敢多说了,瞬间就老实下来。 谢青梓却是红了眼圈儿。当即朝着二太太和三太太行礼万福:“多谢二婶三婶的喜爱。青梓此生都当铭记这份恩情。” 谢柯此时也是开了口:“大伯母,按说这事儿小辈原不该插嘴。可是大姐这番话却是说得十分在理。不管如何,您和大姐这么多年母女情分也不是假的——” 大太太此时觉得自己不开口却是不行了,当即便是苦笑了一声:“我何时说过要撵走青梓了?我只是想着,若阿蕊真是我们谢家骨肉,流落再外这么多年,总是不能委屈了她罢了。” 老夫人等的也就是这一句,当即便是点点头,“还算你没辜负了青梓服侍孝顺你这么些年。不过认女儿的事,却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办好的,慢慢来吧。莫要操之过急。你也别对阮蕊说太多,不然最后万一要不是,可就闹了大笑话了。” 得了想要的结果,老夫人便是将人都打发了。末了又让谢青梓亲自送大太太回去。 于是谢青梓便是和谢栩一同送大太太回去。 所有人都走后,老夫人倒是叹了一口气:“多聪慧的孩子,只可惜却是没人识货。”不管是不是亲生的,谢青梓这样的品貌能嫁的差了?大太太却是偏抓着那一点不放,闹得大家都生出疙瘩来。 珍珠有些糊涂:“闹了一整天,老夫人到底是帮着谁的啊?” “帮谁?谁也不帮,谁都帮。”老夫人锤了锤膝盖,苦笑一声:“谁让我是他们的娘,是他们的祖母呢?这一大家子,我谁也不偏帮,可我谁也不袒护。唯有如此,谢家才能不出大差错。倘若他们能明白我的苦心也就罢了,若不能……等我去了,我也管不着了。” 听着这样的话,珍珠倒是有些心酸,便是忙说起别的事儿来转移话题:“老夫人您看那阮小姐如何?” 第28章 打听 第28章打听 珍珠问的这话倒是让老夫人沉默了好一阵。 最后老夫人笑了一笑,笑容却是颇有些意味深长:“树苗长大了长高了,那时候再发现不直,却也是修正不了了。阮蕊……和咱们家的姑娘不同。” 再是谢家的种,可是到底成长环境不同,所以和谢家的这些姑娘到底还是不同的。 “这件事儿,你传我的意思下去,底下人都不许非议一个字。但凡背后敢嚼舌头将事情说出去的,直接拔了舌头卖去做苦力!”老夫人声色俱厉。 珍珠低下头去,微微打了个寒噤。 而这头谢青梓他们三人一路沉默的我那个大太太陈氏的院子去了。 大太太陈氏在快要到院子的时候,到底是开了口:“青梓,有些事情……你也别怨我。她到底是受了这么多年委屈——” “我明白的。”不等大太太陈氏说完,谢青梓便是用这话打断了大太太:“大太太您放心,我定不会和她争什么,也不会与她过不去。只要她愿意,我们自是能平和相处的。” 这点自知之明她却是有的。而且面对大太太这般的请求……她也拒绝不了。 大太太陈氏听这话却是心头颇有些五味陈杂。 而谢青梓此时已是看见了院门口提着灯笼等在那儿的少女窈窕身影,当即脚下一顿,随后便是不紧不慢道:“有人在等您,我便是先回去了罢。” 说完这话,谢青梓便是行了一礼不再往前走。 大太太只能同意了。 谢栩心疼的看一眼谢青梓,而后便是道:“我送阿姐回去。” 于是姐弟两人便是往飞花院而去。 大太太陈氏看着姐弟两人的背影,忽觉心头像是被什么东西用力挖走了一些什么东西,顿时就有些空落落的。不等大太太再多想,阮蕊却是已经叫了一声:“大太太。” 大太太叹了一口气,颇有些萧索的转过身来,对着阮蕊一笑:“怎么在外头等着了?” …… 谢栩虽然现在已经不比谢青梓矮多少了,不过她还是下意识的,如同小时候那般伸手握住了谢栩的手,然后温柔嘱咐一句:“慢点走仔细脚下,别摔了。” 谢栩想起小时候自己走路摔了磕破了头,吓得谢青梓大哭的事儿,倒是忍不住笑了。当下便是又往谢青梓身边靠了一下:“阿姐,你别怕,我会护着你的。谁也不能欺负你。” 谢栩说这话,倒是让谢青梓愣了一下,而后她抿唇浅笑:“谁能欺负我?我让着阮蕊,不过是看在大太太面上罢了。大太太也不容易,何必叫她为难呢?” “阿姐!”谢栩忍不住拔高了声音:“阮蕊分明是故意让母亲冤枉你的!你为什么不拆穿她!” 谢青梓叹了一口气:“拆穿了又如何呢?是能让她不进谢家门呢,还是能让大太太不认她呢?既都不能,那又是何必?能有这样一个台阶下,对大家来说都好。三郎你要记住一句话,凡事不要做得太过,与人与己都留有余地才是最好的。做得太过,不过是让大家为难罢了。坏了阮蕊名声,将来连累的是谢家罢了。” “可你这般被委屈——”谢栩仍是不乐意:“难不成就这么算了?” “她已失了人心,我的冤屈也被洗刷干净,你说此事儿是谁赢了?”谢青梓微微一笑,眼底有了些俏皮的意思:“大家如今都同情我怜恤我,可是阮蕊呢?你仔细想想是不是这个道理?吃亏并非完全就是坏事。有时候退一步,反而能争到更多东西。你明白了吗?” 谢栩低头琢磨了一阵子,虽然想明白了,可是到底心里还是觉得不痛快:“而还是憋屈。” 谢青梓轻叹一声:“你再大点就明白了。你也别和大太太怄气,她心里也是难受。”阮蕊这般作法,伤得最深的还是大太太。 谢栩倒是忽然想起一件事情来,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巴掌大的盒子:“这是沈大哥让我给阿姐的。”一面说一面还挤眉弄眼的。 这倒也不是第一次了,当下谢青梓便是皱眉训斥:“不是不让你做这样的事儿了吗?以前咱们都小还不懂事,互相递个东西也不打紧。可是现在哪里还能这样?我不要,你自己退回去罢。” “沈大哥说这是最后一次。”谢栩伸出一根手指头来,信誓旦旦道:“他说他知道这样不好,可又觉得这东西适合你得紧,便是没忍住!你若不收,他就叫我直接扔了。” 谢青梓被这样一弄,倒是有些不知该如何是好了。犹豫再三,到底还是接了过来:“说好了是最后一次了,倘若再有下一次,我定不我轻饶了你!” 谢栩连连保证。心里却是止不住贼笑的想:下一次哪里还用得着自己?等到两人定了亲……自是亲手给了。 谢青梓也没立刻打开看,一路回去了,又留着谢栩吃了宵夜才让他回去歇了。 洗漱完毕换了寝衣,她这才拿了方才随手塞在枕头底下的盒子出来看。 盒子里却是装着一只发簪。材料倒不是什么名贵的,造型却是别致。薄薄的叶脉上,坠着两三颗细小的珍珠,像是早晨露水未干的样子。这般精致的叶脉珍珠簪,倒是让谢青梓陡然有些爱不释手起来。 哪个女孩儿不喜欢这样精致的东西? 沈慎的眼光倒是好。而且这样精致却不贵重的东西,倒是也让她不至于收下后又觉得心中难安,总觉得亏欠。 不过沈慎的心思……她却也是能猜到的。平心而论,沈慎的确是良配。只是不知经过这一件事情之后,沈慎又会如何。 谢青梓对于这件事情倒是全然没有多想,只略略从脑中过了一遍之后,便是暂且抛开了去。横竖不管如何,这事儿并非是她能决定的。若能成,是她的福气,若不能成,那也只能叹一句没有这个缘分罢了。 大老爷归家那日,恰好二老爷和三老爷也都是一同回来了。倒像是提前约好了似的。 谢青梓因在老夫人跟前,所以倒是先见着了三人。 大老爷谢昀,二老爷谢晖,三老爷谢暻,除了三老爷之外,其他两人倒是长得颇为相似——这两人都更像老夫人一些。而三老爷并非是老夫人所出,所以也就相貌并不那么相似。 不过三老爷是自小就记在老夫人名下长大的,所以也和老夫人十分亲近。 大老爷谢昀生性沉稳严肃,也就在老夫人跟前温和些,所以谢青梓一直是有些害怕的。不过见了三人,仍是恭恭敬敬上去行礼:“父亲,二叔,三叔。” 谢昀只是点了点头,便是直接坐下来与老夫人说话。二老爷打量了一下谢青梓,夸了一句:“青梓倒是越来越水灵了。” 三老爷最是温和,笑着问了两句家常,这才住了口。又道:“我给你们姊妹都带了东西,回头叫青檀给你送来。” 三老爷但凡出门,回来时候必定会带不少东西玩意儿给家里的孩子,所以家中孩子都最是喜欢他。 三老爷给老夫人也是带了东西的,上好的君山老茶,各地的一些特产。还有补身子的阿胶老参。一样样数落起来,倒是让老夫人忍不住心疼:“你每一回出去便是带这么多东西回来,赚的钱都花了,这是何必?你天南地北的挣钱也不容易。” 三老爷倒是摆摆手不在意:“孝敬母亲,本就是应该的。” 顿了顿,三老爷便是又道:“母亲叫我打听的事情,我已是打听到了。” 谢青梓看了三老爷一眼,恰逢也正好碰见三老爷看了她一眼,当下她心头便是猛然反应过来:只怕三老爷说的事儿,就是和自己有关的。应该是阮蕊的事儿。 当下谢青梓便是犹豫是不是该告退回避一二,不过老夫人却是看出她的心思,当下摆摆手道:“你也不必回避,一起听一听吧。” 说完这话,老夫人又看一眼大老爷:“大老爷有什么说道没有?” 大老爷摇摇头:“这事儿母亲来处置吧,我却是没什么意见。都是陈氏办事不妥,给母亲添麻烦了。” 大老爷的态度多少有些淡漠。 谢青梓心头轻叹了一声。在她印象里,大老爷和大太太也是曾如胶似漆过的,谁曾想后来每况愈下,最后就闹成了现在这般,倒是叫人觉得有些意外。 老夫人也没问二老爷,只是看了一眼三老爷:“你仔细说说,我听着就是。” 三老爷便是咳嗽一声道:“说起来,这个阮家倒也是十分有名。从前做生意的没有不知道阮家的,阮氏商行可是顺风顺水,又是百年老号,信誉十分好。祖籍在山东那一带,后来不知怎么的就去了金陵那边,许是那边做生意更方便些罢。” “这么说来,阮家倒也是十分显赫了。”老夫人若有所思,好一阵才又道:“那阮家现在情况如何?”既说从前,那么现在或许已是不如了。 “阮家子嗣不丰,不过这一辈的家主却是个没什么天分的,加上运气不好,如今便是每况愈下,正走下坡路呢。”三老爷咳嗽一声,颇有些感慨:“所以这有的时候,运势这种东西真真是奇妙得很。” “那阮家现在家中都有哪些人?”老夫人倒是不关心阮家是不是在走下坡路,她直接便是问到了最关键的地方。 情人节小彩蛋: 沈慎:啦啦啦,我给小青梓送的礼物她收下辣!她一定是爱我哒!她把簪子戴着,就像是我陪着她呢(≧▽≦)/。 谢青梓:嗯簪子挺好看,别致。就是不知在哪里买的,回头打听出来去瞅瞅,买来送给妹妹们是极好的。 某世子:难看,廉价! 某世子小厮:世子爷别恼,这不是谢小姐还不知道您是谁么?他们青梅竹马的,送个礼也正常。 某世子默默咽下一口老血,冷冷道:兄妹之间送东西正常。去,包下京城所有鲜花和巧克力,送去谢家,给他家大小姐!某世子小厮:世子爷,这巧克力是啥啊~ 某世子:嗯,不知道,但是不是说大家都抢疯了么?想来是好东西! 半个时辰后,谢家大管家欲哭无泪看着被堵得满满当当的门房,狠狠的打了一个大喷嚏。而后破口大骂:哪个不长眼的送这么多鲜花来!到时候我拿哪去扔了啊!还有这个黑乎乎的叫什么劳什子巧克力的东西,味道还不如枣泥糕呢!小姐说吃多了发胖,根本就不要! 某世子,内伤卧床休养半月有余。京城纷纷打听世子如何受伤,奈何无果。只知世子道:谁再提什么情人节,拉出去乱棍打死。 第29章 懂事 第29章懂事 “那阮家现在家中都有哪些人?”老夫人倒是不关心阮家是不是在走下坡路,她直接便是问到了最关键的地方。 谢青梓也是关心这个。 三老爷清了清嗓子,而后便是道:“阮家其他的支脉便是不说了。只说说阮蕊在的那一房罢——阮蕊的养父是阮家现任家主的亲弟弟,自己有三个儿子两个女儿。只是两个女儿年纪倒是都还小。而阮家家主自己的女儿,却也是早早就出嫁了。” 谢青梓不由得挑了挑眉,心里隐约有些猜测。 三老爷继续说下去:“阮蕊的养父养母对她倒是极好,之前也的确是不曾说过阮蕊不是亲生的。不过这事儿最近却是都传遍了——当年阮蕊是被扔在阮家大门口的,刚好被阮蕊的养父捡到了。见她可怜便是抱回去养着了。当时他们夫妻两人也没个女儿,便是将阮蕊当成了自己的女儿养着。之前倒也是相安无事,千娇万宠的,没让阮蕊受过半点委屈。直到——” “直到什么?”老夫人正听到关键处,三老爷这么一顿,她便是立刻急着追问起来。 三老爷看了一眼老夫人,而后叹了一口气:“直到阮家给阮蕊定了一门亲。” 谢青梓下意识的便是道:“想来,阮蕊她定是不愿意。”不然的话,只怕也未必是会有后面这些事情了。 果然三老爷便是点了点头,轻声给出了肯定的答案:“的确是不愿意。对方虽然家世不错,可是说亲的那位少爷……却是有些不大好。有些纨绔了,而且还未娶亲,房里倒是有三四个通房了。两家说亲,其实说白了就是为了联姻罢了。” 谢青梓倒是忍不住微微倒吸一口凉气,眼眸都是不由得瞪大了几分:这样的人,自是不能嫁的。 “阮蕊的养母许是觉得对不住她,便是在此时将她的身世说了。而后阮蕊便是主动的要求进京。”三老爷将这话说完,下意识的便是看了一眼老夫人。 老夫人神色复杂了一瞬,最后却是看向了大老爷。 后面的话,其实倒是不用再说了。阮蕊能要求主动进京,自然也是可以看得出来她的心思深沉。 谢青梓也是心情颇为复杂,一时之间倒是不知该同情阮蕊,还是该佩服阮蕊,或者继续对阮蕊防备憎恨。 说实话,若她处在阮蕊的境地,她却也是未必能比阮蕊做得更好。阮蕊不愿联姻,所以便是上京来寻求自己亲生母亲的帮助,倒也是无可厚非。 只是……阮蕊又何必那样容不下她呢? 无奈一笑,谢青梓压下心头那些想法,只是等着大老爷说话。 大老爷放下薄胎绘彩的茶盅,而后才慢慢出声道:“老夫人您看这事儿该如何?若是谢家血脉,自是没有流落在外的道理。”倒是只字不提谢青梓。 谢青梓也不在意:大老爷素来对女儿便是没什么特别在意的,既不苛待,却也没有宠爱的意思。唯有儿子才能入了他的眼罢了。 老夫人见大老爷又将这事儿踢了回来,倒是好半晌都没说话,最后才又道:“此事儿却是不好办。若真认了,咱们自是少不得要跟阮家交涉的。毕竟对方对阮蕊不差,咱们自然也不能失了礼数。还有阮蕊那亲事……” 这些都是不大好办的事儿。 对方替谢家养了这么多年的女儿,谢家自也是不能有半点的怠慢,否则就是叫人觉得谢家不仁不义。若是阮家不是那贪心的也就罢了,可若是阮家是那贪心的,倒是更叫人觉得不好办了。 至于阮蕊的亲事:阮蕊若是谢家的姑娘,那么自是不能再嫁那么一个人了。可退亲却也不是什么好办的事儿,就怕对方拿着这个说事。 不过大老爷的态度却也是明确:若阮蕊是谢家的血脉,他是不会不认阮蕊的。 一直没出声的二老爷此时笑了一声,倒是出了声,不过多少却是有些阴沉的味道:“其实这事儿再好办不过。咱们这样的人家,那些小地方的人若是真要和咱们过不去,自也不是咱们吃亏。” 二老爷的意思倒是再明显不过了。 谢青梓被二老爷话语里深深的阴狠惊得倒是半晌都没说话。 老夫人看不过去,训斥了一句:“瞎胡说什么?恩将仇报岂是谢家能做的事儿?你书都读到了狗肚子里去了不成?” 二老爷倒是不怕,反而是笑着解释:“老夫人别着急,我哪里就是要恩将仇报了?阮家替咱们养了姑娘,咱们自是不去动他。可是和阮家结亲的……咱们帮一帮阮家之后,自然阮家也就不需要联姻了。所以若是对方拿着婚约上门来闹事儿,咱们要么随便认个干女儿塞过去,要么就直接说咱们不同意这门亲事,所以婚约作废了。再闹,也就别怪咱们不客气。“ 不得不说,二老爷这话倒是也让人有些心动——真要用这样的法子,其实也不过是各处塞点银子打点一二罢了,至于别的却是完全不用。 杀人不见血。这就是谢青梓脑中的浮出来的一个词。 大老爷看了二老爷一眼,最后才皱眉道:“从哪学来的乱七八糟的办法?和他们联姻的阮家,又不是谢家!” 谢青梓不由得微微有些愕然,觉得大老爷这是不打算负责此事儿,只将烂摊子甩给阮家的意思。这未免也是太狠了一些。毕竟,阮家对谢家算起来却是有恩情的。不是吗? 老夫人也是看着大老爷,好半晌才沉声道:“这些事情先抛开不说,这要认的话怎么认?“ 二老爷倒是实在,直接便是道:“多个嫡女却是最好不过,就算将来联姻,那也是多个女婿。对谢家自是只有好处没有坏处的。” 三老爷皱了皱眉,却是到底没说话。不过心里头却是打心眼里不认同这事儿的。 老夫人没说话,只看着大老爷。 大老爷想了想,却是忽然又看了谢青梓一眼,而后道:“青梓你说呢?” 谢青梓没想到大老爷问自己,最后犹豫片刻,便是道:“这事儿倒是有些不好办。不管怎么着,都是要遭人非议的。不过若是为了避免日后旁人拿着这个事儿挑毛病,咱们便是直接说当年是双胞胎走失了一个,恰巧被阮家捡到了。” 大老爷还没说话,二老爷倒是冲着她先笑了一笑,那笑容颇有些意味深长。 谢青梓觉得二老爷那神情分明就是在说她是聪明,知道为自己考虑,当下心里头倒是微微的有些膈应。她并不是那样的心思,说这话倒是纯粹为谢家考虑罢了。 不过想来……却是也没人相信罢。 谢青梓叹了一口气,想了想便是又道:“虽我不是谢家的血脉,可是谢家生我养我这么多年,我自是盼着谢家好的。滴水之恩,自当涌泉相报。我占着嫡女的名头,将来嫁人也能选择更多些,到时候若能选个好夫婿,也自是能更好的帮衬谢家。” 老夫人有些心酸,却是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叹了一口气。她虽心疼谢青梓,可是谢家这么多人,她能压得住一时,却不能压住那些人一世。如今谢青梓将这话说出来了,倒是也能让日后少些闲话。 至于将来谢青梓选婿的时候……她自然是会仔细把关。断也不会真拿谢青梓去联姻——就算联姻,那也得对方是个值得托付的人不是? 大老爷满意点头:“你能如此,到不枉老夫人疼你十多年。” 二老爷也是笑:“大哥可是好福气。” 三老爷倒是心疼的看了一眼谢青梓,“青梓你却是太懂事了些。” 关于阮蕊将来如何进谢家大门的理由,倒是也就这么定了下来。虽说说是双胞胎旁人也未必会信,可是谢家一口咬定了,谁能说什么?总不能真告诉别人说,谢家自己没本事,叫人换了孩子? 只是却没想到的是,大老爷却是忽然又说了这么一句话来:“既是要认阮蕊上族谱,那顺带再上一个罢。虽说是庶出的,不过也已是九岁了,再过几年也就到了说亲的时候了。一直养在外头也不好,到底失了教养。” 大老爷这话却是叫人顿时就错愕了。 老夫人的神色几乎是立刻凝在了脸上:“老大,你这是什么意思!” 谢青梓知道老夫人这也是气急了,当下怕老夫人气出个好歹来,便是忙道:“祖母别着急,气坏了身子怎么得了?事情不管怎么着,总有解决的法子。” 老夫人却是完全压不住火气,她怒目瞪着大老爷,几乎是恨不得将大老爷吃下肚去:“你那些圣贤书都读到了狗肚子里去了是不是?枉费你活了这么三十几年,还领着官差在身!你竟然不知什么叫礼义廉耻不成?你竟不嫌丢人,还这般大刺刺的拿出来说!” 谢青梓忍不住抿了一抿唇,而后看了一眼三位长辈,最后到底还是恼声道:“父亲和二叔三叔你们先回去罢。尤其是父亲,祖母身子不好,您又何必这样气她?家里事情本就多,您这样……” 大老爷冷漠的扫了一眼谢青梓,微露出三分恼意来。不过最后还是朝着老夫人作揖道:“老夫人别气,不过是个庶女罢了,不接回来也罢。您身子要紧。”顿了顿又吩咐谢青梓:“青梓你好好伺候你祖母。” 第30章 忍让 第30章忍让 大老爷这般态度,倒是让谢青梓有些越发的恼了。若是一开始就担心老夫人的身子,又何必闹出这样的事情来? 不过对于长辈的事情她一个晚辈却也不太好多说什么,只能淡淡的应了一声。 大老爷和二老爷一同出了门,二老爷的声音便是传了进来:“看不出来,大哥竟然是瞒得这样深!真真儿叫人吓了一跳。” 三老爷苦笑了一声,低声劝慰老夫人:“老夫人也别把这事儿放在心上了,将人接回来了也就没事儿了。大哥估计也是一时糊涂。” 谢青梓咬了咬唇,却是觉得这事根本就不像是三老爷说的那般。若是一时糊涂,怎的竟然是糊涂了这么多年?孩子都八岁了,这时候才想起来……换做是谁也觉得这事叫人闹心。 老夫人自然是更加恼怒,拍着桌子发火:“他糊涂?!他不只是糊涂,他压根就是猪油蒙了心!家里住不下还是有人容不下?就非要往外面?他难道不知道这事儿闹出去了就是个麻烦,他还想不想升职做官了?脸面还要不要了?” 老夫人失望透顶,发了一阵子火以后到底还是落寞下来,长长的叹了口气:“自从你父亲去了,这个家越发不像话了。你大哥他们我也管不住了,他们都不肯听我这个老婆子的话了。老三,你可别学他们,不然将来后悔却也无法了!” 三老爷郑重的应了。又劝慰了老夫人几句这才离开了。 老夫人看了一眼谢青梓,苦笑一声:“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这事大太太知道了只怕又要闹腾了。” 谢青梓看着老夫人颓丧失望的样子,看着老夫人双鬓斑白的模样,眼睛一酸,最后却也只能劝慰到:“祖母也别太担忧了,儿孙自有儿孙福,父亲他们纵不好,可还有弟弟们呢。要我来看,咱们谢家他日必定是能花团锦簇的,不管是大郎还是三郎二郎,读书都是极好。” “读书好,也不一定将来就能怎么样。”老夫人叹了一口气,“不过也对,到底还有个指望。” 谢青梓服侍老夫人假寐了一阵子,见老夫人平复了,这才道:“父亲说的这个事儿,老夫人打算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只能接回来。”老夫人揉着眉心,苦笑着道:“既是知道了,那么不接回来却是说不过去了。只是……可恨他竟是瞒了这么多年!” 这样的事情传出去了,别人都只会觉得是谢家没修养,也没规矩。 “是父亲的不是。”谢青梓也是点头附和。大老爷做的这个事儿的确是不地道。“虽然人是接回来了,可是将来也不知旁人会怎么看。说亲的时候只怕也要被人挑剔。” 外室女,比起家里庶女更是不如。 毕竟一直养在外头,叫那些上不得台面的女人教导着,如何比得上家里那些从小教养得极好的庶女? “横竖也不归我操心。”老夫人恨恨的说完这话,只冷笑一声:“且让他们两口子自己头疼去。” 谢青梓便是也没再说话。 老夫人叹了一口气,接着便是打发了谢青梓回去找姊妹们玩耍。 谢青梓这头出了老夫人的屋子,那头却是就碰见了阮蕊。 阮蕊手里还提着一个食盒,显然是过来送东西的。至于目的么,倒是也显而易见了。 谢青梓微一犹豫,到底还是出了声:“你还是别去了,这会子祖母心情不好。改日再来最好。”老夫人心情不好,看见同样是让人头疼的阮蕊,自然是只会更加不痛快。 阮蕊却是狐疑的看了一眼谢青梓,并不曾开口说话。那副样子,显然是不相信的。 谢青梓见阮蕊这般,原本还有的一点儿好心便是也登时就没了。当即忍不住微哂:“自己是什么样的人,便是当天底下的人都是那般了么?你若不信也就罢了。只当我多嘴了就是。”她开口这么一说,无非是为了大太太陈氏罢了——毕竟是教养了她这么多年的母亲,纵然陈氏对她这般,可是总归她也不会真就要和大太太反目成仇了。 而如今,既然阮蕊不相信也不肯领情,那么她自然也就没什么可再说的。 谢青梓一句话也没多说,一个神情也没多给,直接便是提起裙摆沿着路慢慢去了。太阳如今晒在人身上已是有些灼灼了,所以她一路贴着树荫走的,走着走着倒是忍不住的起了玩闹的心思,遇到距离远的,便是提起一口气猛然跳过去。 荷风看着谢青梓这般,倒是微微松了一口气。她倒是害怕忽然遭逢这样的变故,谢青梓一下子就性情大变了。如今看来,倒是还好。 谢青梓一路回了飞花院,倒是出了一身的汗。刚擦了汗,那头谢青檀就打发身边的丫头过来送东西了。除却一些新鲜小玩意儿之外,还有些耳坠子,玉石戒指之类的。都是新鲜有趣的款式,料子算不得好,可是拿来赏赐人也好,或是留着自己戴也好,都是不错的。 谢青梓诚恳道谢。 谢青檀的丫头便是笑:“大小姐这般见外,我们小姐知道了又该不高兴了。对了,我们小姐说,若是大小姐得空了,便是过去找她顽。” 谢青梓应了一声,刚要将人打发走,忽然又想起另外一件事情来,便是又拉住人问:“那可给阮姑娘送了?” 谢青檀的丫头点了点头:“自是送了,所有姑娘都有。不过小姐不喜欢阮姑娘,便是只按照家中庶出小姐的规格给的。” 这事儿倒是谢青檀能做出来的事儿。 若阮蕊真是个在府上做客的也就罢了,能得东西已是不错,哪里还会计较多少?可偏偏阮蕊却并不是这般。此番只怕阮蕊心里必定痛快不了。 可要说谢青檀错了,却也不可。东西本就是谢青檀的,愿意给谁都是谢青檀的喜好,旁人本就没有资格过问什么。 “东西都送过去了吗?”谢青梓便是又问了一句。 “还没呢,正要去送。奴婢负责这边几位小姐——”谢青檀的丫头回了一句,随后便是又问了一句:“怎么了?” “从我这里挑些东西添进去罢。这事儿也不必告诉你家小姐了。”谢青檀知道了必是不痛快,所以干脆她也就不说了。 谢青檀的丫头微微一愣,有些不明白谢青梓怎的如此做。 “你照做就是了。”谢青梓叹了一口气,而后如此说了一句。倒不是她怕了阮蕊,或是要讨好阮蕊,只不过是不愿意府里为这些事情生出事端来罢了。老夫人已是够心烦的了。何必再闹出什么事来? 东西都是小事儿,可是一家子安安稳稳的,这才是最紧要的。 谢青檀的丫头犹豫半晌,到底还是照做了。一则是谢青檀一向对谢青梓推崇,纵真知道了也未必会跟谢青梓闹痛快,二则她自己也是模模糊糊觉得的确是该如此。 送走了谢青檀的丫头。看了一眼抿着唇不言语的荷风和竹露,谢青梓便是笑了:“怎么,不过是几样东西你们便是心疼了?” 荷风便是撑不住先笑了,“心疼是真心疼了。不过倒不是心疼东西,而是心疼主子你了。主子这般……以后可怎么得了?让了一次,就有第二次,以后主子只有受委屈的份儿。” 谢青梓听着这话,倒是沉默了好一阵子,低着头也看不清楚神色。好半晌她抬起头来灿然一笑,眼眸清澈得如同被阳光洒透的溪水,微微泛着光,叫人只觉得美得心醉:“有什么关系?也不过是些东西罢了。毕竟今时不同往日,何必再为了这些东西争一时的义气?到时候闹腾起来,反而是我不好意思,旁人也定会觉得是我不知感恩。” 不管她的忍让是真心还是无奈,横竖只要有效果,那也就不算亏了,不是么? 荷风叹了一口气:“主子倒是想得开。” “没什么想得开不开的,不过是些小东西罢了。让也就让了。若真是重要的,还有老夫人与我做主呢。”谢青梓笑盈盈的说了这话,末了又在留下的那些东西里挑了两样自己留了,其余全给丫头们分了。 而这头,阮蕊在老夫人那里吃了个闭门羹之后,便是只能不痛快的回了大太太的院子。还没来得及发脾气呢,倒是谢青檀的丫头来了。 一听说是送东西来的,阮蕊便是将火气压了下去,而后和颜悦色的见了谢青檀的丫头。待到见了东西,她便是趁着翻看的机会,故作漫不经心的姿态问道:“是所有人都有,还是——” 谢青檀的丫头自然是如实回答:“自是所有人都有的。” “那是所有人都一样的,还是——”阮蕊紧接着又问了一句。 谢青檀的丫头心里顿了一下,下意识的便是照着谢青梓的吩咐说了:“嫡出小姐多些,庶出的小姐们便是少些。阮姑娘您的和嫡小姐的是一样的。” 听了这话,阮蕊便是绽出了一抹真心的笑意来,随后才又将东西叫人妥善收起来,给了一个小银角子做赏钱:“多谢三婶和青檀妹妹惦记,我回头亲自过去道谢。” (阿音昨儿突发肾区绞痛,去医院一查才知道是肾结石,打了一晚上的点滴,今儿总算不疼了。55555,可是不知什么时候才能排出来石头,中药真心难喝啊~~~~哭晕在了厕所。昨儿没能更新,让久等的亲们失望啦,等阿音过几天就补上。现在专心把这病治好吧,坐立不安的难受) 第31章 态度 第31章态度 阮蕊认祖归宗的事情,虽是重要却也是不能急躁,还得一步步来。 在那之前,大老爷倒是先将那个外室领进了府里来。 既是有新人进府,那么自然还是首先就要跟老夫人请安,过了老夫人这一关才算是被众人认可了。 若是只有那外室一人,自然悄悄的领过来磕个头也就罢了。不过因了还有个女儿,所以便是趁着大家都给老夫人请安的时辰领了过来。 谢青梓站在老夫人身后,看着大太太脸色阴沉,满脸不痛快的样子,便是微微的叹了一口气。这事儿也不知大老爷和大太太怎么说的,大太太倒是没怎么折腾,轻而易举的便是答应了让两人进府来。 也就只有大太太情绪外露。其他人都是眼观鼻鼻观心,只做出不在意的样子来。至于到底心头怎么想,谁也不会说出来。 那母女两个跟在大老爷身后进来时,谢青梓第一眼倒是有些惊艳到了。那外室长得着实是美貌,若不是从气质上看得出并不是什么大户人家出来的,只怕倒是真要叫人觉得璀璨夺目了。 都说明眸善睐,直到此时谢青梓才算是真明白了其中的滋味。眉梢眼角,每一个眼波流转流淌出来的都是风情,有一股子说不出的撩人心魄的滋味。再加上悬胆鼻,樱桃唇,以及下巴上一颗小小的风流痣,简直是就是天地之间的杰作。 而那身段,也是应了那一句多一分则肥,少一分则瘦的话。玲珑凹凸,曲线诱人。 谢青梓几乎怀疑那衣裳到底包得住那一对鼓鼓囊囊的****与否。最后她忍不住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胸口,倒是颇有些嫉妒起来。 而再看那紧紧跟在自己娘身后的小丫头,倒是跟那外室长得十分的相似。尤其是那一双眼睛,更是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一般。 “姚氏,青樱,还不快给老夫人磕头请安?”大老爷率先开了口,语气倒是十分自若,仿佛这样的事情并不丢人,也更不让他觉得不好意思。 原来那外室竟是姓姚。至于青樱,却也不知是什么樱?谢青梓猜了应是樱花的樱,毕竟家中姑娘们都是木字旁的,纵是养在外头,大老爷应该也不会例外。 而老夫人倒是也不急着开口叫那母女两人起来,只是看着大老爷问了一句:“是什么樱字?” “却是樱桃的樱。”大老爷恭敬答了。 事情到了这一个地步,老夫人倒是也没打算多为难这对母女,只是淡淡应了一声,而后就叫她们起来了。只是却又道:“既是进了门来,以后就要懂规矩,我却是最不喜那些不懂规矩之人。可明白了?“ 姚氏恭恭敬敬的答了,声音也是十分娇媚软糯。 所有人此时都不由得在心中赞叹了一声:果真是天生的尤物,哪个男人遇到了,只怕也是会动心。 二老爷朝着大老爷使了个眼色,倒是颇有些艳羡的味道。 大老爷微微一笑,略略有些自得。 这样的小动作落在老夫人眼里,老夫人只觉得无奈。而大太太和二太太,看看这一幕却又是心头滋味各自不同。 大太太是恨,二太太却是恼。 姚氏低着头,倒是没瞧见,仍是拉着谢青樱去给大太太磕头。 大太太不咸不淡的应了一声,那一声倒像是从牙缝里硬生生挤出来的。正眼也没给姚氏和谢青樱一个。 谢青樱应也是被仔细教导过,虽然不好意思,却还是恭恭敬敬的叫了一声“大太太”。 到底是庶女,也算是女儿,大太太纵然再不喜欢,也只能拿出早就准备好的东西,故作无事道:“既是回了家,以后便是好好和哥哥姐姐弟弟妹妹们相处,别生分了。这几样东西你拿去玩罢。” 大太太给了东西,二太太和三太太也都给了见面礼。如此便算是接纳了谢青樱。 不过谢青樱是进了门,可上族谱却是要等着阮蕊——阮蕊是主角,她却不过是配角罢了。 谢青梓看着谢青樱那副强装着不害怕的镇定模样,心头微微叹了一口气。越发觉得大老爷将这事儿办得不地道。 “住处大太太可安排好了?”大老爷倒是细致,又这样问了一句。殊不知却是更加让大太太不痛快起来。大太太淡淡道:“既是姨娘,那自也是和旁人一样,就住在那边西厢吧,刚好还空着两间屋子。” 大太太说的却是竹园那边。许姨娘住在东厢,而谢青桃住在主屋。如今谢青樱母女搬过去,那么自然也是一样的。谢青樱在主屋空的那一间住下,而姚姨娘则是住在西厢。 这个安排也算合理,大老爷并无异议,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就在众人以为这事儿也就这么过去了的时候,大老爷忽又说了一句:“青梓你作为大姐,便是多将青樱带在身边教导,一则教教她府里的规矩,二则也是带着她多认认人,多熟悉熟悉府中。” 大老爷直接越过了大太太,直接将谢青樱塞了过来,谢青梓一愣,下意识的便是想要拒绝。只是到了嘴边上,她才又蓦然反应过来:她怎么拒绝?大老爷这话说得冠冕堂皇的…… “要不让青桃带着青樱玩吧。她们年岁相近,也能说到一起。再则,我每日呆在祖母这里更多,青樱跟着我也是拘束。”最终,谢青梓到底还是这般说了一句。她带着谢青樱容易,可是大太太必不高兴。就是老夫人天天看着谢青樱,只怕心里也不舒服。 然而这样拒绝的话却是惹恼了大老爷,大老爷当即便是沉了脸:“你是做大姐的,你竟是这般不爱护妹妹,倒是叫人失望!还学会顶撞我了。真真是规矩都白学了不成?” 谢青梓被大老爷这般劈头盖脸的一顿训斥,当即倒是愣了。随后心头便是涌上来委屈,偏她还不能辩解,毕竟大老爷连顶撞这样的词都用上了。 老夫人这下也是恼了,厉声道:“你这是什么话?难不成在外头没摆够大老爷的款,如今回来立威风了?” 就是大太太也是沉了脸,不咸不淡的添上一句:“老爷这话却是过了。什么叫规矩都白学了?青梓是嫡女,况且她不仅要侍奉老夫人替老爷你尽孝,还要每日在我这里来陪我,哪里有多少时间和功夫?这换到谁家,也没有让嫡女带着庶女的规矩。我看青桃却是合适得很,毕竟身份一样,能教的东西也多。青梓这里……难不成还叫青樱以后拿出嫡女的派头来?这可是乱了套了。” 大太太这一番话,却是句句都说到了点子上,也句句都不留情面。 谢青梓因了这话里的维护之意却是心头微微一暖——到底大太太在面对其他人的时候,还是愿意护着她的。 当然,其实与其说是大太太护着谢青梓,倒不如说大太太拿着这个事儿趁机发挥,发泄心头的不满和不痛快罢了。 大老爷自是因了大太太这一番话瞬间阴沉了下来。 就是姚姨娘和谢青樱也是脸上有些挂不住。谢青樱更是涨红了脸,满脸的委屈,眼泪都是在眼底打转转了。姚姨娘紧紧拽着谢青樱的手,死死抿着唇,也不知道心底在想什么。 “什么嫡女庶女的?都是我的女儿,有什么区别?!”就在此时,大老爷却是这般说了一句。倒是有些……叫人莫名惊骇。 大太太猛然站起身来,昂然不惧的和大老爷目光对上,语气里满满的都是讥讽:“我倒是想问问大老爷,哪里就一样了?自古嫡庶有别,难道大老爷竟是不知?” 当着三老爷的面儿说嫡庶有别,三老爷和三太太也是蓦然有些尴尬。 老夫人烦不胜烦,厉声斥道:“要吵都给我回各自屋里去吵去!这事儿青梓说得没错,就让青桃领着青樱玩就是了。哪里生出这么多事端来?都是过日子闲得不行了是吗?老大你既是这般闲,便是去一趟阮家罢。下午就动身!” 老夫人这是要撵大老爷出府的意思了。 说白了也就是眼不见为净。 大老爷脸上挂不住,当即趁着脸告退了。留下姚姨娘拉着谢青樱不知所措的站在大太太身后,看上去倒是可怜。 只是谢青梓却是并不再可怜这对母女了——这个姚姨娘,只怕也不是面上看起来这般的乖顺。若没些手段,大老爷必定不会如此维护她们母女不是吗? 她之前只以为大老爷对这个女儿并不怎么上心,所以便是才一直养在府外。可如今看来……也未必是她想的那般。说不得是她们不大愿意回府里来受委屈呢? 大老爷这一走,老夫人随后也就打发了其他人。 谢青梓叹了一口气,低声劝老夫人消气:“并不是什么大事儿,祖母别放在心上。” “你父亲如今越发是不像话了。”老夫人摆摆手,眯着眼睛苦笑:“看看如今他的态度,就能知道他想什么。他倒是偏袒那对母女,可见的确是放在心上了。你回头……提醒大太太一声。她毕竟也是你母亲,将来你的婚事,还得要她操劳呢。” 老夫人这话,却也是隐晦的提醒了谢青梓一句。 (今儿早上五点半又疼,又去医院跑了一趟……阿音都要崩溃了。真的是不是什么大病,可是疼起来好要命啊!5555大家平时一定注意多锻炼,千万爱惜身体啊!) 第32章 弄鬼 第32章弄鬼 老夫人既都这样说了,那么谢青梓便是也就顺势在这日请安的时候提起了这件事情来。 提起姚姨娘,大太太陈氏的脸色就不甚好看:“幸好却是只生了个丫头片子,不然还得了?” 谢青梓明白大太太的意思,当下便是叹了一口气:“您也别太过在意,大老爷的性子您是知道的……何必和他怄气呢?三郎如今越发大了,将来必定是能指望得上的。再闹下去,也没什么意思。倒不如和和气气的过日子就是了。” 阮蕊在一旁听着,却是冷笑一声:“你这话却是不妥。她既是进了这个门,那就该服管教才是。大太太是正妻,她一个姨娘难道还敢做妖?若真敢作妖,大太太若还要忍让,旁人怎么看?” 阮蕊这话却也不可谓是不对,谢青梓听了却是忍不住皱眉,当下看了一眼大太太,轻声道:“话也并不是这样说。若是小事儿咱们自然懒得折腾了。若是大事儿……那自是不必退让的。只是大太太却是不好因了这个,和大老爷失了和气。毕竟是夫妻,又不是仇人,没有必要闹得那样不可开交。只要大面上不出错也就罢了。” 大老爷的脾气摆在那儿,所以在谢青梓看来根本犯不着硬碰硬。横竖就算姚姨娘争宠也好,或是为女儿争利也好,反正也就那样了,出不了那些大规矩,顶多是让人闹心罢了。 可是大太太和大老爷真闹不痛快,那就不是一个级别的了。 大太太听着两人争执,便是摆摆手:“这事儿你们无需多言,我心头也有数。老夫人纵然偏心,可是总归也是分得清嫡庶的。姚氏进了谢家大门,还想着像是以前那样,那却是不可能的。” 顿了顿,大太太又看了阮蕊一眼,沉声道:“阿蕊你却是要跟青梓学学,为人处世也好,接人待物也好,虽说你也很好,但是青梓是老夫人教导出来的,更是细致周全些。你学了这些,将来总有好处。” 大太太虽不喜欢老夫人,可却也是不得不承认,老夫人在京中风评一贯十分好。谁提起来也都是尊敬赞叹。这也是为何谢青梓一直讨人喜欢的缘故。 大太太又将话说得更明白了些:“你多和青梓一起去老夫人跟前侍奉。你在外头这么些年,却是没怎么尽孝过,如今却是加倍弥补才好。”其实说白了,就是千万要得了老夫人的欢心才好。 谢青梓倒是也没拒绝,不过却是看着阮蕊微微一笑:“只要蕊妹妹不介意,自是没问题的。” 阮蕊笑容却是不甚真诚:“那便是多谢青梓你了。“ 正说着话,谢青桃却是带着谢青樱过来与大太太请安了。 谢青桃当着大太太的面儿倒是十分乖巧,谢青樱则是有些战战兢兢的拘束。可怜巴巴的看了一眼阮蕊和谢青梓,那模样倒是看着叫人心里有些发软。 不过想着大老爷的做派,谢青梓便是只转开了头去当做没看见。阮蕊同样也是若无其事的和大太太说起了别的事儿。 大太太也没留二人多说话,很快就让二人走了。 谢青梓看着大太太并没有为难谢青樱的打算,倒是也多少知道了大太太的态度。也就松了一口气,将这事儿抛开了。 大太太倒是又想起了另外一件事儿:“对了,青梓你不是要去南林伯府?到时候带上阿蕊一同去吧,都是年岁差不多大的小姑娘,也能一起说得上话。” 一听这话谢青梓倒是愣了:“这……” 南林伯府家的三姑娘和她是手帕交,关系一向不错是不假,可是这次过去也就只有两三个玩得好的人被邀了过去,她贸贸然带着阮蕊去……怕却是有些不妥吧? 不过谢青梓的迟疑落到了大太太的眼底,却是让大太太有些沉了脸:“都是一家子姊妹,阿蕊在外头吃了这么多年的苦,难道现在叫你做点这些小事儿,你便是不愿意了么?” 大太太都这样说了,谢青梓倒是不好再说什么了,只能压下心头的情绪应了这事儿。 阮蕊一直低着头,倒也看不清是什么神情。 谢青梓回了自己院子后,便是将这事儿仔细思量了一番。想来想去到底还是觉得贸然带去不妥当,最后便是写了一封信,叫人送去给南林伯府的三小姐了。 既是要带人过去,那么与主人说一声倒是最合适的。 若对方不愿意,那么她也好说。 说实话,她却是真不想带阮蕊一同前往——怎么与大家介绍阮蕊的身份都是个问题。 这事儿她却是没和老夫人说起。不过谁知没等两日老夫人倒是问起了这个事儿:“你要带阮蕊去南林伯府?” 谢青梓一愣,下意识的便是反问一句:“祖母怎的知道这事儿?是要带阮姑娘去。“ “你这般……”老夫人皱了眉,刚说了几个字便是又看了一眼阮蕊。倏地又住口了,而后便是又看向大太太埋怨:“你办事儿如今怎么这般糊涂了?几个要好的小姐妹一处玩耍,你突然塞人进去,别人怎么想?哪里会自在?纵你想叫阮蕊快些的融入进去,也不该是这样的情况。等到谁办花宴或是品茶会,带过去才是最合适的。” 大太太被劈头盖脸这般一顿训,倒是有点反应不过来一般,好半晌都是没回过神来。而后便是下意识的看住了谢青梓——这事儿若不是谢青梓告诉老夫人的,又是谁? 只可恨这会子老夫人倒是和唱起双簧来。 谢青梓被大太太一看,登时就明白过来。当下心头情绪复杂,而后便是笑了一笑柔声安抚老夫人道:“祖母放心吧,大太太又哪里是那样不周全的人呢?大太太早就让我写信问过了南林伯府的三姑娘了。三姑娘应了此事儿,这才将这事儿定下来的。” 老夫人狐疑的看大太太,满面不信:“果真如此?” 大太太勉强笑了一下,看了一眼谢青梓,最后到底还是点了点头:“的确如此。” 话到了这个份上,老夫人便是也就点点头,说了一句软话:“这事儿倒是我听了半截就乱想了。却是错怪了你。你可别往心里去。” 大太太有些脸上发烫,却也仍是强撑着道:“不过是一点小事儿,一家人哪有不拌嘴的?” 这事儿便像是江上一点小风浪,很快也就过去了。也更似乎是半点痕迹也没留下。 只是这事儿却是成了谢青梓心底的一根刺。所以待到人都散了,她便是悄悄的问老夫人:“祖母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老夫人却是一笑:“不是你让珍珠跟我说的吗?这事儿你不好办,所以叫珍珠说与我——”话说到了这里,老夫人猛然也反应过来了。当下婆孙两人面面相觑一阵子之后,老夫人便是沉了脸:“看来这事儿倒也是十分的古怪了。” “只怕也未必是古怪,而是有人存心叫祖母觉得是我想让祖母说的。”谢青梓微微的扬了扬唇角,只是却不似以往那般端方温柔,反而是透出一股冷冽和凌厉来。这样的神情出现在她面上,却也是怪异的不叫人觉得突兀,反而是有一种蓦然惊喜之感。 昔有美人,宜喜宜嗔。谢青梓许还不到那个程度,可却也是差不了多少了。温柔端方的谢青梓叫人心生好感,可这般的谢青梓,却也是叫人生不出厌恶来,只觉能窥到这一隐蔽的性情,倒是惊奇。 而看见了谢青梓这般一面之后,也才更觉得鲜活栩栩。 老夫人倒是不诧异,谢青梓是她一手带大的,自是了解非常的。当下便是挑眉反问:“哦?以你看看来,这人却是谁呢?” “此事儿却是只有三人知晓。府里也无其他人犯得着在此事儿上做文章。只是这人名字我却是不便说出,真说出来了,倒是也让祖母更是不痛快罢了。所以我不说。”谢青梓前头还正儿八经的,说到了最后一句,倒是眨了眨眼睛,一副狡黠的样子,“祖母何必那般在意?这事儿你知我知,便也就罢了。” “也就是你这般心大。”老夫人被逗得发笑,嗔怪的笑骂一句:“受了委屈倒是还替别人圆场了。这会子又摆出这般姿态来哄我高兴。你把我们都哄高兴了,谁又去哄你高兴?” 老夫人这话却是让谢青梓一愣,笑容都是僵了一下,最后她才长叹一声,异常认真地看着老夫人:“总有人来哄的。”顿了顿,便是又恢复了那般狡黠的样子:“再说了,我哄了祖母高兴,祖母高兴了我自然也是高兴的。” “你这傻丫头啊。”老夫人拍了拍谢青梓的肩膀,又是一声喟叹:“能有你来给我做孙女,倒是我的福气。” “祖母这话却是不对。”谢青梓只是笑,就势窝进了老夫人的怀里:“有祖母给我做祖母,才是我八辈子修来的福气呢。”这话,却是她心底的话。若不是有老夫人疼她宠她护她,她这会又该如何? 小彩蛋: 某世子冷着脸将手里的毛笔“啪“的一声拍在笔搁上,而后满是凌厉锋芒的目光往某人身上一扫,淡淡出声:那丫头受委屈了。 一脸冷汗的阿音弯腰哈气:是是是,这不是现在咱们的青梓大小姐处境艰难么? 某世子眼角一挑:哦?为何这么艰难?不是你造成的吗? 阿音茫然脸:怪我咯? 某世子双眸几乎结出冰来:不怪你怪谁!下次再这般,休怪我没提醒过你! 阿音憨笑:那你心疼你去哄啊~ 某世子,卒。 第33章 打听 第33章打听 看着大太太陈氏阴沉着脸也不知在想什么的样子,阮蕊轻声出声道:“大太太,要不我还是不去了罢。这事儿是不是给您惹麻烦了?” 阮蕊说得既诚恳又委屈。 大太太侧头看看了阮蕊一眼,却是盯住了阮蕊半晌没说话。 阮蕊被看得不自在,却是面上并不显露,只是纳闷反问:“怎么了?大太太怎么这样看我?” “你说老夫人是怎么知道这事儿的?”大太太紧盯着阮蕊,然后问了这么一句话。神情却是有些意味深长。 阮蕊心头猛然一跳,面上却是越发沉静:“这却是不好说。不过那日就咱们三人在,不是我也不可能是大太太您——”她却是没将话说完,她心里明白,有些话说出来,反而比没说出来效果差多了。 这些事情,让大太太心里自己去琢磨怀疑猜测,才是最好的。 大太太收回了目光,而后淡淡吩咐:“你跟青梓去南林伯府的时候,别出了差池。也就是跟着去露个脸,让大家知道有你这么个人罢了。做什么事说什么话,都千万深思熟虑。当然,若是能和那些小姐们交好也是最好不过。” 阮蕊微微垂下目光,低声应了。心里却是想问一句:那这到时候她是说自己叫阮蕊呢还是怎么样?若还叫阮蕊,少不得别人更加疑惑罢? 只是这话却也是不好问,所以阮蕊最后也是没问出来。 不过这事儿同样也是谢青梓心里头的一个疙瘩。只是不同于阮蕊的尴尬处境不好问,她与老夫人私底下便是说起了这个事儿:“祖母您看,到时候我怎么与人介绍阮蕊呢?” 老夫人一面指点着谢青梓将那一盆栀子剪去一些不好的花苞,一面笑答:“如今还没证实她的身份呢。按照我的意思自是不必带她去的,可是大太太偏又叫你带去。你又护着大太太,那就只当是带她去见见世面玩一玩就是了。至于怎么介绍,仍是那般介绍。她如今可还不是我们谢家的姑娘呢。” 顿了顿,似下定了决心一般,老夫人又道:“你仔细看看她的待人接物,回来仔细与我说。我心头也好有个准备。” 至于准备什么,老夫人却是没说。 及至这日,谢青梓和阮蕊去南林伯府的时候,也不知是怎么的,天色倒是又有些阴沉。 因也不是多正式,所以谢青梓也没怎么特意打扮,底下是藕花青的裙子,上头穿了月白水波绫的小袄衫,看着既俏皮又精神,又不失了春夏的清爽。身上配饰也并无多繁复的,不过却是戴上了那一枚叶脉珍珠簪。 而阮蕊则是显得正式和隆重许多。她第一次去拜访,这般倒也是没错。只是两个年纪相仿的小姑娘,纵然阮蕊明显更精心打扮了一番,却也是……高低立现。 谢青梓自己倒是不觉得,阮蕊却是忍不住握紧了手指。心底涌出了一种名为嫉妒的情绪来。 不得不承认,就爹妈给的容貌而言,她却是输了谢青梓不知多少。 上了马车,一路却都是沉默。谢青梓略有些尴尬,却也是不愿主动开口说话——纵然知道了阮蕊的事情,她心头多少有些同情,可是却依旧对阮蕊喜欢不起来。 更何况,阮蕊做的那些事儿,她更是做不到要笑脸相迎。 而阮蕊显然也没有要主动开口的意思,所以两人就这么一路沉默着到了南林伯府。 因是女眷,所以也没走正门,直接就停在了侧角门那儿。从那进去就是垂花厅,过了垂花厅也就是后院了。如此一来便也是不必碰上男子,免去了许多尴尬。 这头刚下马车,还没进角门呢,登时天上就猛的落了一个春雷。 谢青梓吓了一跳,脚下一歪差点从台阶上滑下来,倒是吓得竹露惊了一下:“主子慢着些,别摔了。” 谢青梓倒是有些不大好意思,咳嗽一声:“不过是踩滑了。” 竹露轻笑一声:“是是是,主子并不是叫这一声春雷惊到了,只是脚下踩滑了。” 谢青梓白了竹露一眼。 快要到垂花厅的时候,谢青梓却是忽看见了三个人过来,中间那人一袭墨青色的衣衫。颀长又清瘦挺拔,倒是比另外两人高了足足半个头。 谢青梓莫名却是有些熟悉,不知怎么就想起了那人在马上丹凤眼微微上挑含笑的样子。心头登时猛然一跳,几乎是下意识的便是张口想唤一声。 只是已张了口,她却又是猛然反应过来:该叫什么呢?她甚至连对方的名字都不知道。 于是那一点的激动,便是又化作了失落。不明显,却又真真切切的存在着,让她只觉得不舒服。 不过却也不知道她是不是看得太过专注,所以以至于对方都能感觉到。就在即将拐弯的时候,对方却是猛然侧头往这边看了过来。 谢青梓不知道那个角度看过来能不能看到自己,不过却也是忍不住屏住了呼吸。刹那间几乎是忘了自己身在何处。 两人隔空对视一眼,很快谢青梓便是又慌然失措的低下头去。然后忍不住的想:只怕对方未必也是会记得自己的。就算记得……那也不是什么大事儿。想来也不会放在心上的。倒是自己这般,却也不知对方怎么想…… 只是等到她再抬头的时候,对方却也是已经不见人影了。也不知是什么时候走的。看着那地方空空荡荡的样子,她心头一阵失落,却偏又无可奈何。 竹露这时候却是拽了谢青梓一把,算是提醒。 谢青梓猛然反应过来,下意识看了一眼阮蕊,却见阮蕊正意味深长的盯着她看。当下便是不由得又是一阵懊恼:自己失态了,偏生还叫阮蕊看见了。这算是什么事儿? 阮蕊挑了挑眉,嗤笑了一声,讥诮意味明显,不过却也并未说什么难听的话。想来许是顾虑这是南林伯府罢。 谢青梓将心头情绪都压下去,咳嗽一声:“走吧。” 这头谢青梓一行人走进了垂花厅,那头暗处的人却是这才一闪身又去追自己的主子了。追上之后,便是微微一个颔首:“谢小姐眼力好,竟是一下子就认出了主子来。” 听了这话,对方丹凤眼里倒是一下子冒出些许笑意来,看着倒不是那么冷厉了,甚至唇角都是微微勾了勾:“的确是眼力不错。”只是说了这一句之后却也是再没有下文了,只重新慢悠悠的又往前走去。 倒是那随从不死心,壮起胆子又问了一句:“主子刚才怎的也不打个招呼?” 对方只用丹凤眼微微一扫,随后便是冷淡道:“贸然和女眷打招呼,你是想给我惹麻烦,还是想给她惹麻烦?” 那随从一怔,随后自己又在心头琢磨了一阵子,这才猛然反应过来:世子爷只怕未必是自己怕麻烦,而是怕给对方惹麻烦吧?而且从方才世子爷停下来看了一眼,又叫自己留心的态度来看,世子爷对这谢小姐倒是别有些不同的心思和态度…… 似是在自己随从身上装了蛊虫一般,不等那随从再多想什么,冷淡的声音已经又响起来了:“你若再乱想,以后便是去马厩,不必在我身边伺候了。不过是猛然瞧见了,愣了一下神觉得有趣罢了。” 当即便是没人敢再说话了,喘气都是不敢大声了。不过等到自家主子走远了,到底那随从还是忍不住的又嘀咕了一句:“世子爷还不承认!什么时候世子爷对哪个女子多看一眼了?而且不在意,解释什么呀……” 只是这话到底没让该听见的人听见就是了。 再说谢青梓这头,很快便是见了南林伯府的三小姐齐露。 齐露先是带了她们去拜见长辈。齐家老夫人生得便是慈善,个性也是软。见了阮蕊倒是夸了好几句,这才放人走了。 许是这般便是让阮蕊觉得松快了些,倒是与众人相处的时候也就越发自如了些。 谢青梓冷眼看着,倒也是觉得阮蕊交际上果真不错。见了什么人该说什么话,半点也没出过错。 齐露倒是有些不喜欢阮蕊,私底下抽空偷偷与谢青梓议论:“这人虽没什么不好的地方,可怎么就是让人无端端喜欢不起来呢?” 谢青梓倒是想说自己也是不喜阮蕊,不过当着齐露的面儿也不好说自家的事儿,况且又是她带阮蕊过来的。当下便是只能一笑置之:“既是这样,下次便是不带她来找你玩就是了。” 齐露随后又问:“她和你家大太太是什么关系?瞧着倒是十分相似,有些像是一个模子印出来似的。这样一比,她倒是比你更像大太太生的。” 谢青梓一愣,随后忍不住苦笑了一声——这可不是实话么?阮蕊长得这样,见过大太太的怕都是这样觉得罢?真真儿也是叫人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不过她关心的却不是这个,想着之前看见的那人,她便是悄悄问了一句:“之前在垂花厅那看见有陌生男子,莫不是你家今日还有别的客人?” 小彩蛋: 某世子:打了这么久酱油,哼哼。 阿音:怪我咯?你自己不出来多溜达~ 某世子怒火中烧:以后再敢不放我出来,我便是不客气了! 阿音:救命啊救命啊,你要是这样我就多给你写几个情敌啦! 某世子:…… (今天去做了碎石,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后腰要断了一样.不知是什么缘故,坐都坐不住了。让我偷个懒吧) 第34章 警告 第34章警告 谢青梓这样问,齐露倒是没多想,只当是谢青梓不好回答她问的问题,便是干脆转移话题。当即便是笑答道:“听说是有,我哥哥请了卫王府的世子过来品新茶。” “卫王府的世子?”谢青梓微微一愣,随后却又觉得合该是如此:那样出色的人,一看却也就知道必不是什么普通人家的。只是却没想到竟是卫王府的世子。 卫王府的威名,只怕京城里头却也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当今圣上登基时,若无卫王府已经仙逝的老王爷扶持,只怕却已是早就和皇位无缘了。当初圣上为一宫婢所出,又不如何受先帝喜爱,还被太后排斥,能登九五至尊之位,固然自己有本事,却也借助了不少人的力量。 其中卫王府便是头一份。 当然这样的事儿大家心里头知道却也并不拿出来说,毕竟就是圣上自己,大约也不想再提那些往事。而卫王府另一个声名显赫的原因,和两个人有关。 一个是当今皇后卫氏,一个是卫王本人。卫王做了一件十分震惊的事儿:他在原本的卫王妃去世后,迎娶了一位出身很是普通的女子作为继妃。而那位继妃在进门后仅仅六个月之后,就又替卫王生了个儿子。 当然,这只是其中一件,卫王的好色平庸也是出了名的。若不是卫皇后得宠,加上老王爷立功颇大,当今圣上或多或少的维护添补,只怕卫王府早就被败光了。 卫王曾经为了一个歌姬一夜豪气掷数万两的银子。 众人都心里明白,这么下去,总有一日卫王府便是要彻底的没落了。毕竟,就算是金山也架不住这么挥霍。况且卫皇后一生无子,连个儿子也不曾抱养在膝下过。等到圣上百年之后…… 谢青梓一时之间心里头倒是有些复杂。卫王那般昏庸奢靡纨绔,却没想到他儿子却是生得那般好。不仅看着不像是纨绔的,整个人气势都是不容小觑。只是一想到卫王那般,卫王妃又不是他亲生母亲,她更是忍不住想,他在王府的处境是不是也有些艰难? 不过从他身上,倒是看不出半点的端倪来。 齐露看着谢青梓这般,倒是笑了一下:“你也别觉得人家处境艰难。要知道,虽然他爹是个糊涂的,可是听说卫皇后却是将他视为己出一般。当今也是十分看重。就算卫王府只剩下个空架子,那也是那些名门千金打破脑袋的想嫁过去呢。你记不记得凌波郡主?凌波郡主可是一直在等着当卫王世子妃呢。” 谢青梓忍不住愕然的张了张嘴:“这……凌波郡主何必……”凌波郡主的美貌一直都是京城颇负盛名的,被齐露这样一说,倒像是倒贴卫王府世子,对方都不稀罕一样。 “是啊,可是架不住凌波郡主乐意啊。”齐露嗤笑:“可惜卫王世子却是瞧不上她,不然哪里会等到现在?” 谢青梓默然片刻,便是叹了一口气:“咱们还是别再说这些了。横竖和咱们也没什么关系。”不管是郡主也好,还是世子也好,倒是离她这样的人很是遥远。 于是两人便是住了口。 因还邀请了卢家的姑娘卢绾绾,以及徐家的徐弦君,再加上谢青梓和阮蕊,所以下午几个小姑娘便是凑了一桌叶子牌。谢青梓不大会玩这个,而且自己家两个人也不好都上去玩,所以便是在一旁观战。 只是她也不愿意坐在阮蕊旁边,便是干脆凑在了齐露后头。 卢绾绾和徐弦君也是和谢青梓玩得好的,便是都打趣她:“你倒是个胳膊肘往外拐的,竟是不帮自己妹妹,反去帮齐露。她给了你什么好处?” 谢青梓便是抿唇笑着拱手连连告饶:“这不是害怕到时候你们觉着我们姐妹两人联起手来的赢你们钱么?” 卢绾绾伸手掐了一把谢青梓的脸颊:“你倒是会说话。就是小瞧了我们了,这点银子莫非咱们输不起?” 这一掐,倒是又看见了谢青梓头上的叶脉珍珠簪,登时就忍不住有些爱不释手:“你这簪子真好看,在哪买的?叫我试试怎么样?” 谢青梓便是将簪子取下来给卢绾绾看。 这样取下来看更加精致,几个人忍不住围着把玩,都又试了试。最后就连一贯都是性情冷淡的徐弦君也是忍不住问了一句:“这簪子好生精巧,在哪家店铺买的?回头我也去看看去。” 谢青梓哪里知道?只能摇头说实话:“却也不知,这是别人送我的,回头我帮你们问问。” 这下倒是好,卢绾绾便是又忍不住打趣了一句:“诶?别人送的?却不知是谁送的?莫不是你的慎哥哥?” 谢青梓被这么一打趣,登时脸上都涨红了,嗔怪了几句,便是将话题岔开了。而这个过程中,阮蕊却是一直盯着谢青梓看,虽然面上带着笑,不过眼底却是分明的若有所思。 因是谢青梓带来的,所以齐露等人纵然和阮蕊不怎么要好,到底也都面上应承着。几个小姑娘打了一下午的牌,末了收拾时候算钱,竟是三人赢一人输。至于输的那个却是阮蕊。 这下齐露等人都是有些不好意思,嚷嚷着要把钱还给阮蕊。 阮蕊当即便是笑道:“哪有这样的道理?这样的话,以后我如何还敢和你们玩?你们也不必觉得不好意思,也不过是我技艺不精罢了。以后常在一处玩,总有机会让我再赢回来。” 齐露等人还想再说,谢青梓便是笑道:“就当是她请你们吃了茶就是了。这样啰嗦。”说完以时辰不早了为理由,拉着阮蕊便是告退了。 待到走到角门口快要上马车的时候,谢青梓这才轻声提点阮蕊道:”下次这样的情况,你也不必一味的放水输银子。这样的事儿,偶然做一下是情分,叫人觉得你人不错,可你若是这般一直放水,反倒是容易叫人觉得你这人太没意思。毕竟咱们不过是打发时间玩儿罢了,也不只是真想赢谁的银子。” 这话却是真的。就算放水,那也是该隐蔽些,这样明显又算什么回事儿?这不是摆明了叫人觉得是欠了人情? 谢青梓这样说,也是为了阮蕊好——当然说白了,也是看在大太太和顾家的面上。 不过显然阮蕊却是觉得有些不舒服。更不觉得这话是为了她好。当即只是瞬间沉了脸:“你这话却是什么意思?” 阮蕊只觉得难堪,总觉得谢青梓这是在故意拿乔,且借机嘲讽她不知如何待人处事。 “并无什么意思。”谢青梓见阮蕊是这个态度,便是也冷了脸,只当自己是热脸贴了冷屁股,当下也就不打算再继续好心下去了。横竖说了也白说,又何必呢? 谢青梓这样一拉脸,倒是让阮蕊越发恼了起来。阮蕊冷笑一声,站在马车的凳子上,就这么低头蔑视的看着谢青梓,唇角就那么高高扬着:“你可别忘了,你不过是个鸠占鹊巢的野种,也别太给脸不要脸了。记得自己是个什么东西才好。” 这话却是丝毫不客气,如同一柄我带着锯齿的利刃,一下子扎进去,再慢慢往出拔。那种滋味,疼得便是叫人几乎连呼吸都凝滞。 谢青梓几乎是一瞬间就僵硬在了原地,不可置信的看着阮蕊,慢慢的攥紧了手。 阮蕊看着谢青梓这般又气又恼的样子,却是更为舒畅,唇角高高挑着几乎笑出声来:“怎么,我哪一句话说错了么?” 谢青梓只觉难堪,以至于在那么一刹那,她竟是有一种想要落荒而逃,想要将自己缩成一团好让所有人都卡看不见自己的感觉。不过最终这种感觉却是叫她生生忍住。她微微眯了眼睛,冷冷和阮蕊的目光对上,丝毫不怯懦也不心虚的警告道:“阮蕊,你再说一遍试试看?” 阮蕊自是不服输,而后便是冷笑:“说就说,真真儿还当自己是什么东西了?不过是个不知哪里冒出来的野种,竟还敢朝着我呲牙了不成——” “啪”的一声脆响,谢青梓甩了甩火辣辣的巴掌,冷声道:“你流落在外,是谢家对不住你,叫人钻了空子。可是我并不曾欠你什么,养我的是大太太,是老夫人,是谢家。你算什么东西?张口闭口便是这般难听?你以为你又高贵到哪里去?这般没有教养,纵你是玉皇大帝的女儿又如何?不一样是村妇一般?哪里又有淑女风范?” 顿了顿,谢青梓沉声警告阮蕊;“今日我打你,你尽可以告诉任何人。我却是不怕,我倒是要看看,是不是果真祖母她们能容得下你这般张口就是那般难听!谢家家教纵比不得那些百年世家,可自认也比普通人家好了不知多少。你若真自诩为谢家大小姐,也该担起这份气度来!“ 谢青梓说完这话,却是直接转身就走,吩咐竹露道:“竹露,你去问齐家借一辆马车送咱们回去。我却是不愿与这等村妇一同乘车,没得坏了自己的心情!” 小彩蛋: 元宵节,看花灯,吃元宵,团团圆。 阿音:来,大家一起来说点吉祥话给大家拜年吧~ 谢青梓笑眯眯:今儿元宵佳节,祝大家新年快乐,吉祥如意,团团圆圆美美满满~对了,别忘了吃元宵哦~白白胖胖香甜可口~躺在碗里跟白玉团子一样哒,又好看又好吃!不过别吃多啦,小孩和老人可不能多吃贪口哦! 某世子:嗯,同上。 阿音:……世子你太高冷了,重新说,认真点。 某世子勉为其难:嗯,大家新春快乐。当然最重要是青梓你。 阿音:……莫名其妙被秀了一脸恩爱怎么办,真可怕。 沈慎:55555虽然感觉自己的青梅要被被人勾搭跑了,但还是祝大家新年快乐,团圆美满! 阮蕊:你们这些愚蠢的渣渣,元宵就是汤圆知道吗!有甜口咸口知道吗!你们叫我一声女王大人,我就赏你们元宵吃—— 阿音满头大汗的将之拖走了,一面走一面道歉:对不住对不住,一不留神把她放出来了。 第35章 信任 第35章信任 谁也没想到谢青梓忽然发这么大的脾气,更没想到还竟然动了手。 阮蕊一时之间既是难堪又是恼怒,几乎是想扑上去将谢青梓的脸抓花才好。只是这里到底是南林伯府,她若真和谢青梓打起来,只怕明日她和谢青梓便是要出名了。 想来想去,阮蕊发现这个亏自己还果真只能先咽下去。当下便是只能先咬牙上了马车,也不管谢青梓了,只吩咐快走。 等到回了谢家……阮蕊气哼哼的翻来覆去的想这个事儿。 而谢青梓则却已是早就猜到了阮蕊回去必然会先告状。至于阮蕊这般告状会有什么后果,她依旧也是已经猜到了几分。 谢青梓站在门口等着,脸上微沉。 而就在此时,她却是听见了马蹄声,抬头一看,却是看见了一个熟人。卫王府的世子一马当先带着两个随从,慢慢悠悠的从巷子里走了出来。 谢青梓没想到此时竟是能碰见他,倒是愣愣的有些不知该作如何反应了。良久,她才低下头去,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一个事实:他也不知在那儿呆了多久了,或许刚才的事儿他是听见了。 而谢青梓不知道的是,就在她低头忐忑的时候,对方的丹凤眼却是已经悄然在她面上看了一圈。而后对方微微悬了一小会儿的心,便是落了下来。 唇角微微动了动,扬起了一个似乎是笑的弧度来。不过却是并不打算说话,反而轻轻夹了一下马肚子打算就这么离开了。 谢青梓听见马蹄声,倒是心里头忽就慌了,抬起头来顾不得什么了,便是轻声开口问了一声:“您的披风——” 卫王府世子听了这话,倒是有些愕然的一侧头,扬了扬眉:“你竟还留着?”这个表情,倒是使得那张看着锋芒凌厉的脸瞬间柔和了不少。当然,也可见他是真的讶然。 谢青梓莫名有些脸红,低声讷讷:“还留着呢,想着或许能还给您。那时在寺庙我便问了,只是并不曾有机会寻到您。另外……“鼓足勇气行了个万福,她诚恳道:“多谢您仗义出手。此恩无以为报,若他日但凡有用得上我的地方,世子爷只管开口。” “你知道我是谁了?”卫王府世子眉头越发挑得高了,而脸上的神情则是越发的高深莫测难以捉摸其中意思。 谢青梓不知为何越发忐忑,不过却也是诚实道:“上午偶然看了一眼,便是问了南林伯府的小姐,这才知道您的身份。” “既是如此,那你也该知道,我却是并无需要你回报之处。”卫王府世子的语气有些冷淡,听着像是有些不痛快。不过一旁的随从却是心知肚明:自家主子从小说话就这个德行,这可已算是十分温和了! 当然谢青梓却是不知,她只以为自己的不自量力倒是惹得对方不痛快了,或是误会她有什么图谋。当下便是忍不住咬了唇,有些难堪。不过想了想,她到底还是将自己心头的话说出来了:“不管世子爷需要不需要,这是我的一番心意。我也盼着世子爷永无需要我帮忙的时候才好,如此世子爷才算是顺顺利利,尊贵荣华。” 卫王府世子听了这话,倒是又看了谢青梓好一阵子。最后才忽然道:“我姓卫名泽。山川海泽的泽。”说完这话,便是一夹马肚子,径直走了。 卫泽走得极快,不过呼吸之间便是已经走远了。 谢青梓怔愣的站在原地,倒是好半晌没回过神来。 “主子怎么好好的发起呆来了?”竹露跑了回来,而后疑惑的看了一眼谢青梓。 谢青梓登时回过神来,而后笑了一笑:“就是在想事儿罢了。怎么,马车准备好了吗?” “稍等片刻就成。”竹露答了,又道:“帮忙的婆子,我与她塞了个银角子做赏钱。” “嗯,一会儿车夫那儿你也别忘了。”谢青梓嘱咐一句,却是心不在焉。她还想着方才的事儿呢。卫王府世子临走时忽然将自己名讳告诉她却又是什么意思? 卫泽,原来他却是叫卫泽。谢青梓心里头默默的念了一遍,倒是觉得……这个名字意外的却是适合那人。 他将姓名告诉她,许也是不讨厌她的吧?不然又何必如此…… 回去的路上,谢青梓倒是讲这事儿想了一路。反倒是忘记了回去之后且还有一桩不大痛快的事儿等着她呢。 刚进了谢家的门,这头便是看见了大太太陈氏身边的陈嬷嬷:“大姑娘,太太请您过去一趟。” 陈嬷嬷欲言又止的叹了一口气。 于是谢青梓便是什么都明白了,当下笑了一笑:“我先去给祖母请个安,便是立刻过去。” 陈嬷嬷叹了一声:“太太让大姑娘先过去。” “既是这样,那我便是先去见大太太罢。竹露,你去将南林伯府三小姐让我们带回来孝敬祖母的点心送过去。”谢青梓含笑应了,却是又嘱咐了竹露这么几句。 陈嬷嬷倒是也没拦着,只与谢青梓慢慢的往大太太院子去了。 到了大太太院子里,谢青梓便是敏感的觉察出来气氛不对。所有服侍的丫头都是大气都不敢喘一口,一看那架势,分明就是大太太发过脾气了。 谢青梓自也知道大太太为何发脾气。当下也不惧,深吸一口气便是直接进了屋子。果不其然便是看见了大太太沉着脸与阮蕊并排坐着。见她进来,两人便是一同盯住了她。 谢青梓叹了一口气,也不等大太太先开口,便是就道:“我知道大太太想和我说什么。只是这件事情,却也不知大太太能否听我一言?” 谢青梓这般先发制人,倒是让大太太微微一怔。随后大太太到底还是将火气压下去,沉声道:“既是这样,那你便是说罢。” 阮蕊自是不愿,出声懊恼委屈的唤了一声:“大太太——” “今日我是打了阮蕊不错。”谢青梓斜睨一眼阮蕊,看着阮蕊脸上还未消散的红印子,便是又叹了一口气:“只是我却不觉得我打错了。我是谢家的大姑娘,我素来也觉得我有教养弟弟妹妹们的责任。祖母也好,大太太您也好,都是这样教导我的。今日阮蕊在南林伯府门口大声训斥我是鸠占鹊巢,是不知哪里来的野种。大太太您说,我该不该叫她明白,什么叫规矩和礼仪?大太太您见过哪家的小姐像是这样口无遮拦的?若真厌弃我不愿和我一处,我大可以不出门,可既是在我跟前……” 谢青梓冷冷扫了一眼阮蕊,“我听见一次,便是打一次。” 大太太脸色很是难看,盯着阮蕊问:“阿蕊,果真如此?” 阮蕊抿住了唇,而后便是道:“你为何不说,我又如何要骂你?你若不那般对我,我又何至于——” “那你倒是仔细说说,我竟是怎么你了。”谢青梓深吸一口气,灼灼的看着阮蕊,沉声道:“我带你出去,提点你一句,你若觉得我说得不对,不听也就罢了,何必用言语辱我?” 谢青梓一想都是温和的,谢家上下谁都知道,自家这位大姑娘平日里说话也不曾大声过。不过众人却也都是清楚,大姑娘若是真恼了的时候,那可是半点私情也是不讲的。 大太太当然也知道谢青梓这点脾气——说白了就是不犯了她的底线那怎么折腾都没关系,可若是真惹恼了,那也真真儿的就是没什么可多说的了。 而眼下谢青梓显然就是开始较真儿了。 大太太只觉得头疼,便是揉了揉太阳穴。自从阮蕊进了谢家的大门之后,便是没顺顺当当几日过。只是阮蕊刚才也说了……这次倒是有些不好办了。 阮蕊面对谢青梓的质问,抿了抿唇,随后便是反唇相讥:“你带我出门,果真是为了我好?她们都对我那般冷淡,说话也是夹枪带棒的,难道不是你做了什么说了什么?我可是瞧见你们背着我说话了!” 谢青梓登时就被气笑了。到了这个地步,她总算是明白阮蕊今儿怎么的跟吃了枪药似的,不过是她提醒了一句,竟就这般的折腾起来。却原来是因为这个。 “人心有疑,故而处处可疑。”谢青梓最终只与阮蕊说了这么一句,而后则是看向大太太:“我是没脸去请齐三小姐来与我作证。我们是私底下背着人说话了,说的却并不是阮蕊坏话。不过是她好奇阮蕊和太太您长得十分相似,偷偷问我几句罢了。” 大太太还没来得及多说,那头珍珠却是过来了。珍珠语气淡淡的:“老夫人请大太太和阮姑娘都过去喝茶。” 这个时候,请过去喝茶是假,只怕是要训话才是真。 老夫人这分明就是害怕谢青梓吃亏。 谢青梓心头一暖。她之前让竹露先过去,也是想着先报信,以免到时候大太太执意维护阮蕊,她倒是反而吃亏。可没想到…… 谢青梓深深的看了大太太一眼,只觉得大太太如今到不似开始那般维护阮蕊了。 第36章 挑衅与反攻 第36章挑衅与反攻 老夫人和颜悦色的让众人都坐了。而后又问大太太:“着急火燎的叫青梓过去,是府里出了什么事儿了?还有,她们姐妹两一同出的门,怎么回来的时候,倒是一前一后了?而且阮蕊回来,竟也不知先过来请安了?” 大太太被老夫人这样一问,倒是一时之间不好说什么,当下只叹了一声:“却是发生了一些小事儿……” “青梓,你来说。”老夫人见大太太打马虎眼,便是就直接看向了谢青梓。 大太太同样也是看向了谢青梓,同时使了个眼色。那意思却是很明显,无非是要谢青梓将这事儿含混过去。 谢青梓低下头去,避开了大太太的目光,而后则是没有半点隐瞒的,将事情始末说了出来。 老夫人听完之后便是冷笑一声,然后看住了阮蕊。 阮蕊则是一脸委屈。 “此事儿我看青梓却是做得好。”老夫人大声的赞了一句谢青梓,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情绪:“家丑不可外扬,且我谢家的姑娘,绝不可如此没有教养。阮蕊,你在阮家长大,对于阮家的家教我不予评价。可是你既要回谢家,那么就要照着我谢家的要求来。你有什么情绪不满,大可以与大太太说,与我说,在外头说那些话,却是什么意思?“ 顿了顿,老夫人又沉声怒斥:“而且,什么鸠占鹊巢,什么野种?这是我谢家的嫡出大小姐,是你的大姐!你这般没有尊卑敬重之心,打你倒是轻的!” 老夫人明显是要维护谢青梓——当然其实谁都明白,谢青梓在这事儿上是占了理的。纵然谢青梓动了手,可是任谁听了这事儿,谁不说阮蕊该打? “老夫人就这般偏心?”阮蕊不可置信,情绪激动之下这话便是脱口而出。她更是忍不住站起来,指着谢青梓道:“她是哪门子的嫡亲大小姐?分明就是被人偷换进来的野——” “掌嘴!”老夫人气了个仰倒,当即便是怒声呵斥,直接将阮蕊的话打断了。 这倒是让珍珠惊了一下。不过只略略一犹豫,她便还是上前去。 阮蕊又惊又怒,“你敢!”她在阮家都是从来没有人敢动她一个手指头的,更别说这样了。这个老太婆怎么敢?! 就是大太太也是惊怒:“这——”说完真怕珍珠动手,便是将阮蕊拉到了背后护着,接着朝着老夫人道:“老夫人这是要做什么?阿蕊她才回家几日?而且这才是多大个事儿……” 老夫人看着大太太这般,倒是半晌都没说话,良久长叹一声:“罢了罢了,你既要护着,我也没什么可说的。” 说了这话之后,老夫人便是将珍珠召回了自己身边站着。同时也是闭上眼睛不再看阮蕊一眼,只沉声道:“以后却也不必再让青梓带她出门,也不必再来给我请安了。既你觉得她没错,我以后也绝不会再教导她任何。” 谢青梓看着老夫人,一时半会的倒是也没弄明白到底是真生气了,还是想替她出口气罢了。不过不管是哪一种,她这次都选择了不开口。若换成别的事儿,她自是不会眼睁睁看着老夫人和大太太吵闹成这样的。 大太太听着老夫人这话,却也是整个人都是似蒙了一般。好半晌都是没能发出半点声音来。要知道,这老夫人果真厌恶阮蕊到了这个地步的话,阮蕊以后很难在谢家立足不说,关键是以后嫁了人,只怕也会因为这个被人挑剔! 所以很快大太太便是道:“老夫人!这事儿阿蕊固然不对,可是她也是心中委屈……” “都是我的错,还请老夫人莫要因为此事儿气坏了身子。”阮蕊忽的哭出声来,“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而后又抱住大太太:“太太也别因为我和老夫人闹得不愉快!都是我的不是,我纵心头委屈,却也不该在外头和青梓吵闹起来。更不该说那些话……” 阮蕊这样一哭,倒是颇有些楚楚可怜。而且毕竟是个小姑娘,哭得这样委屈……大太太自也是心疼得厉害,可是却也是只能侧头训斥阮蕊:“你和青梓不管怎么闹腾,总归是一家子的姐妹,你说话那般难听,自是你的不是!以后却是绝不咳咳再如此!你还不好好的跟青梓道歉!” 这话与其说是训斥,倒不如是在提醒阮蕊。 谢青梓自也是明白这一点,心头一声暗叹,到底还是决定该见好就收了。 阮蕊倒也不傻,当下也不再多说什么,只与谢青梓道歉:“青梓,今日却是我不对——” “以后却是别再说那样的话了。”谢青梓叹了一声,而后又看了一眼老夫人,轻声道:“祖母也消消气罢。家和万事兴,此事儿说大可大,说小可小。说到底,却也是我太小心眼儿了些。祖母……” “是不是你小心眼,我心里明白!”老夫人叹了一口气,最后摆摆手:“罢了,这事儿我也不多说了。阮蕊,我罚你在祠堂跪一晚,将谢字写上一百篇,你可有什么异议没有?” 阮蕊自然是没什么异议的。她看了一眼谢青梓,压下心头的情绪,只死死的抿唇应了一声。 大太太看了一眼谢青梓,随后便是叹了一口气:“一笔写不出两个谢字,她纵有错,你却也有不对之处。只是此事儿毕竟是你受了委屈,所以便是减半罢。” 谢青梓倒是早就有所预料,所以倒是也没什么不平的,五十篇字,罚跪半晚,换打阮蕊一巴掌,倒是十分的合算。别说这点惩罚,再加几倍,她却也是愿意。 老夫人看了一眼谢青梓,也说了一句:“下次若再有这样的事儿,你却是不必手软。身为这一辈中最长的,教导弟妹却是你的职责。你这次,却是轻了。所以你却也是该罚。” 老夫人这话却是将大太太噎得一下子几乎不曾彻底将脸黑了。 谢青梓倒是险些笑出来——老夫人却是未免太过诙谐了一些。大太太心里还不知怎么个噎得不痛快呢。 谢青梓和阮蕊两人齐刷刷的跪在了祠堂前头,却是两种截然不同的心境。 阮蕊侧头看了一眼谢青梓,慢吞吞的拿起了笔来,然后递给谢青梓:“诺,今日却是我的不是,我却是不该那般说你。” 谢青梓一挑眉,盯着阮蕊递过来的笔却是并不接,而后微微一笑:“既你真心道歉,那我便也是接受了吧。” “是啊,我却是错了。”阮蕊轻嘲,而后便是又道:“我错在不该逞一时口舌之快,我既真见不得你,那么就该直接想法子将你赶出去才是,而不是这般的逞口舌之快。” 阮蕊说完这话,又将笔一下子收了回来,而眼底的恶意更是几乎一下子就要满溢出来:“今日你打我这一巴掌,我却是记住了。也希望你牢牢记住才好。因为总有一日,我会将今日之辱一一的收回来!” 对于阮蕊这样的话,谢青梓倒是半点儿都不觉得意外。而对于阮蕊这般的挑衅,她倒是也没想着要如何找回场子,只是拿起另一只笔,低头将纸用镇纸压好,又将笔尖饱蘸了墨,轻轻的在砚台边上调整了一下,凝气静心的在纸上写下了第一个“谢”字,而后才又侧头展眉冲着阮蕊一笑:“我若是你,我便是想想着如何能抄完才好。毕竟,你可比我多一倍。” 阮蕊被这般一噎,倒是好半晌都没缓过劲儿来。这种使出全力,以为能将对方打得鲜血四溅痛快无比,可却是一下子轰在了塞满棉花的枕头上,没将对手伤着,倒是一下子将自己弄得格外难受。 而谢青梓则是趁着这个功夫,倒是一口气写了小半篇。再一侧头见阮蕊还没动静,仍是噎得回不过神来的样子,便是经不住又笑了:“你又有什么可不服气的呢?阮蕊,时至今日你竟还不明白么?不管你怎么想,祖母认可我,就连太太也认可我,你又凭什么觉得我不该留在谢家,拿出谢家大姑娘的气派?我并不欠你什么,当年的事情……你若非要强行怪在我身上,不过是给你自己找苦头,也给我找麻烦罢了。你今年十四,最多再过两年必然也会说亲嫁人,到时候,你连谢家都不会再待下去了,难不成还要跟我斗气?” 谢青梓倒是真对阮蕊有些无奈了:这般闹腾下去,对谁有好处? “就是阮家,他们毕竟养育了你,可是你却是偷了你养母的东西抵押了……这事儿我若是告诉了祖母,祖母会怎么想?”谢青梓微微一挑眉,冷笑一声:“你却是识趣些,别闹也别争,咱们都清清静静过日子。你若真要折腾下去,却也别忘了今日那一巴掌疼是不疼!” 之前温温柔柔的,阮蕊便是拿她当软柿子捏。是,她是不是谢家的血脉,可是事已至此,她不过求的是好好的清净过日子罢了。阮蕊真逼上门来,她难道还要当缩头乌龟不成?老夫人教她温和贤淑,却没教她要被人一辱再辱,一欺再欺!连老夫人都与她撑腰,她还有什么可怕的?! 第37章 反应 第37章反应 谢青梓后半夜便是回去了,可是阮蕊却是实打实的跪到了第二日中午才算是将那一百篇字抄完了的。 回去的路上,竹露低声问谢青梓:“主子怎么知道阮姑娘的事儿的?” 谢青梓轻笑一声:“三婶随口说了一句,我猜到的。” 三太太宁氏只是说了一句阮家现在真正是走下坡路了,阮蕊的养母当了不少东西出来。而她进城的当铺里头,也收了一根宝石簪。硕大的宝石成色倒是不错,只是却不是年轻人的样式,上头还有一个人的名字,显然却是要紧看重的东西。而这样东西,是被阮蕊身边的丫头拿过去当了的。统共当了五百两银子。 谢青梓本也不愿这般猜度阮蕊,只是这样的东西,也不会是旁人给阮蕊戴的。若是怕她缺银子花,自是就给银子了。哪里会给个簪子让阮蕊变卖?而阮蕊若让拿去大当铺,自然价格更高些,可是阮蕊却叫人拿去那般偏僻的小当铺……所以她便是斗胆猜测了一下。 可阮蕊却是没反驳,反而是被吓住了。 谢青梓嘱咐了一声:“此事儿不许说出去了。不然大家都没脸面。” 竹露自是知道轻重的。 回了飞花院,吃了一碗热热的小米粥,又用热帕子敷了自己的手腕,这才昏昏沉沉的睡了。这一觉,倒是足足睡到了第二日,险些便是起不来去给老夫人甄氏请安。 只是头日熬了夜,今儿到底憔悴了些,二太太和三太太便是都问了一句。不过倒是也没再深说此事儿,毕竟大太太陈氏还坐在旁边呢,说多了就尴尬了。 老夫人却是不轻不重的当着众人的面儿,又说了一次府里小辈们的教养问题。 众人都诺诺的应了。 随后老夫人便是又道:“这两日老大和老二便是要回来了。和他们一并回来的,还有阮家的夫妇。” 谢青梓便是明白过来:阮蕊的名字,很快就要写上谢家的族谱了。 大太太陈氏默然片刻,才又道:“那我便是命人去收拾客房出来。” 又过两日,果然大老爷谢昀和二老爷谢晖与阮氏夫妇一同回来了。既是有客上门,那么老夫人自然是不会怠慢,而且对方还替谢家养了那么多年的孩子。故而那日老夫人早早便是准备了席面,又命府中众人都穿戴齐整的陪客。 因要说阮蕊的事儿,所以老夫人便是让人只在中间隔了个屏风,将男女分开,并不曾让男人们都去前院。 老夫人让阮夫人坐在了自己的下首处,而大太太陈氏和阮蕊则是坐在了另一方。最后就是二太太古氏,三太太宁氏,以及谢青梓和谢青桐。 谢青桐与三太太坐了,于是二太太便是陪着阮夫人坐了。 阮夫人好几次目光落在阮蕊身上,又看见旁边大太太,便是仿佛受到了惊吓一般又将目光飞快收回去。 阮蕊只和阮夫人打个招呼,便是一直低头不语。 二太太眼珠子转了又转,最后便是拉着阮夫人的手笑道:“阮姐姐一看就是好心的人,这么多年来悉心教养阿蕊,却是我们谢家的大恩人。” 二太太这样一开口,气氛倒是一下子活络了几分。阮夫人抿唇笑了一笑:“我自己也没生个女儿,能有蕊蕊做我的女儿,却是我的福气。只是这么多年来也没能找到你们……” 谢青梓和老夫人坐在一处,听着阮夫人这样说,她却是忍不住心想:或许之前从来就没想过要给阮蕊找亲生父母罢?若不是如今……只怕也未必会来找。 不过阮夫人看着倒是个和气温柔的,却也不知怎么就将阮蕊教成了那般样子…… 老夫人笑着接过了阮夫人的话头:“不管如何,这却是阮家对咱们的恩情。我在这里却是要谢谢阮夫人您才是。若不是您,我们婆孙却是没了再相见的机会。” 老夫人如此,阮夫人便是越发惶恐起来。连连称并非如此。 老夫人随后又点出了另一个意思:“阮家帮了这么大的忙,我们也无以为报,所以便是想着,若是阮家有什么需要我们帮忙的,便是不必客气只管说就是。” 阮夫人犹豫片刻,却是并不多说。很快又叹了一口气:“蕊蕊自小被我娇惯坏了,若是她有什么不好的地方,还请你们多体谅才是。” 这话却是叫人尴尬。可是谢青梓却是忍不住想:阮夫人倒是真心疼爱阮蕊的,不然肯定也不会说这样的话。 当下二太太便是抿唇笑:“阮夫人这话怎么说得?咱们家的掌上明珠好不容易找回来了,老夫人也好,我们也好,必定会疼得跟眼珠子似的,哪里会对她不好?阿蕊,你说是不是?” 听着二太太这样说,谢青梓便是忍不住笑了一下:显然二太太心里也是不高兴了。毕竟阮夫人这话听着倒像是谢家会苛待阮蕊一般。 阮蕊被这么一问,倒也是十分尴尬,不过却也是只能应了一声:“娘你只管放心吧。大太太待我十分好——” 话音还未落,大太太陈氏倒是开了口:“如今既是已经到了这一步了,怎么还叫大太太?” 阮蕊一怔,阮夫人同样也是一愣。就是谢青梓也是瞬间心情沉了一沉。不过谢青梓很快又调整过来:这事儿不过也是迟早得事儿罢了。所以其实也根本没什么可在意的。 阮蕊看了一眼大太太,最终还是迟疑着叫了一声:“母亲。” 大太太含笑应了一声,随后又道:“我与你准备了好些东西,今晚回去便是给你。” 阮蕊谢过大太太,倒是没再看一眼阮夫人。阮夫人略有些失落的低下头去,整个人都有些魂不守舍了。 谢青梓看着阮夫人这般,倒是忍不住有些觉得阮夫人可怜。老夫人有所觉察,安抚的拍了拍她的手背,随后便是又朝着阮夫人道:“以后蕊丫头便是留在谢家了,你们那头可是还有什么交代和要求没有?生恩不如养恩大,你们若是有什么话,便是只管说出来。我们必是不敢怠慢马虎。” 顿了顿,老夫人又道:“甚至若是你们想要蕊丫头继续留在阮家,我们也是不敢有任何异议的。毕竟没你们的话,蕊丫头不知如今却是什么模样呢。” 老夫人这话一出,大太太和阮夫人便是都看住了老夫人。 大太太是错愕。而阮夫人则是惊讶和一丝丝的期待。 阮夫人还没说话,屏风另一头却是传来了阮老爷的声音:“老夫人可是不想认阿蕊?或是有什么苦衷?”阮老爷颇有些不客气,话也是尖锐。 老夫人微微一笑,却是从容不迫:“并非如此。蕊丫头能失而复得,却是我们的幸事。只是你们养育了蕊丫头这么多年,你们却是比我们更能做主才是。蕊丫头也更该孝顺你们。” 顿了顿,老夫人又道:“况且我听说,你们已经给蕊丫头定了一门亲事——若是蕊丫头回了谢家,那亲事却是只能作罢的。” 却没想到,原来老夫人说这话,却是在这里等着阮家的答复呢。 谢青梓心头偷笑,又忍不住感慨一句:到底姜还是老的辣。 阮家那头对着大老爷和二老爷时,并不曾松口亲事的事儿,也始终没提出什么要求来。偏偏这样才是最叫人为难的。 阮夫人显然也是明白了老夫人的意思:这阮蕊是谢家姑娘,那阮蕊将来的事儿便是只能他们谢家来出面安排,阮家却是不可再插手的。若真阮家打着那些主意,便是趁早还是将阮蕊领回去……大不了阮家便是少个姑娘就是了。 当然,最后那条基本不可能。若阮家真将阮蕊带回去做阮家小姐,阮蕊自己未必愿意不说,阮家也不可能就这样将谢家得罪死了。 阮夫人犹豫了一下,轻叹了一声:“其实我却也是舍不得蕊蕊的。毕竟我没有女儿,蕊蕊是我唯一的女儿……其实我听说,当初蕊蕊是被人换了出来,所以才流落在外头。想来,谢家这边也知道谁不是……倒不如换一换?” 谢青梓听了这话倒是一下子就呆住了,好半晌都是没能回过神来。 她是怎么也没想到,这个事儿竟是一下子和她扯上了关系了。阮夫人提出来的这个事情,何其的荒谬?阮夫人怎么能提出这样的条件来?她和阮家又有什么关系,凭什么要去阮家呢? 老夫人也是被这话惊了一下,诧异的看着阮夫人。 不过最先开口的却是大太太。大太太几乎是一下子就站起身来,死死的盯着阮夫人,一口便是断然拒绝:“此事儿绝无可能!你从哪里听来的瞎话?当年我是生了两个孩子,是双胞胎!并无什么偷换一事儿,两个都是我的女儿!” 谢青梓看着大太太,只见大太太双眉倒立,鼻翼也是快速的扇动,显然是十分气愤。而大太太这样的气愤,却是叫她心里骤然一松一暖,几乎鼻子都是有些泛酸。 她是真没想到,这句话竟是让大太太反应这般大,可见在大太太心里,到底还是在意她的。那么多年的母女情分,却也并非是如同她觉得的那般,因了阮蕊的归来,就彻底烟消云散的。 第38章 糊涂 第38章糊涂 大太太陈氏反应这样大,出乎了谢青梓的意料不说,也同样是出乎了老夫人和阮蕊的意料。不过老夫人甄氏看了一眼大太太,随后便是笑着颔首,又看一眼阮夫人:“正是这话。却不知阮夫人从哪里听来的混账话。真真却是让误导了夫人。而且,就算真是那般,夫人提出的要求,谢家也不能答应。” 老夫人虽然看似还算客气,可是实则却也已是有些不悦了。所以接下来一句话,便是说得重了几分:“毕竟没有自己辛苦养了十几年的孩子,到头来又送她去过苦日子的道理。就是蕊丫头,若不是能给她更好的前途,我们却也不敢认了她回来不是么?” 真那般,别说阮家必不愿意让阮蕊回来,就是阮蕊自己必定也是不乐意。 这话顿时让阮夫人面上都是涨红了几分。低着头讷讷的一句话也说不出口了。 随后阮老爷却是开了口:“我这夫人一直想要个女儿,所以才会提出这般过分的要求来。却是请老夫人千万莫要放在心上才是,换女儿的事,咱们阮家上下都没有这个意思。只是有件事情还得请谢家这头出面解决才好。毕竟和蕊蕊定亲的那边,咱们着实也是得罪不起。” 阮老爷说这话的时候,倒是颇有些示弱服软和无奈的味道。 当然阮老爷说的话也是实情——他们本是指望这个来拯救阮家,可如今非但攀不上关系,还要将人得罪了,那可真真儿是得不偿失了。阮家本就是强弩之末,再这般,无异于是迎来了灭顶之灾。 谢青梓看了一眼阮蕊,见阮蕊今日却是一直沉默,显然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倒是微微有些纳闷。不过今日这般情况,阮蕊觉得心中复杂也是有的。 对于阮老爷的话,似乎触动了阮蕊什么,最终阮蕊站起身来,忽朝着老夫人跪下了:“还请祖母帮一般阮家罢。阮家生意上遇到了困难,若是没人帮扶一把,却是再难立足。看在阮家待孙女视如亲生,从不曾委屈半点的份上,还请祖母帮一帮阮家。好歹将这一次的难关度过去!” 谢青梓觉得阮蕊说这番话倒也是诚心。且也是理解阮蕊这般求情,到底是养育了她十多年的家人,若真阮蕊无动于衷,却也未免太过无情了。 老夫人低头看着阮蕊,而后拍了拍谢青梓。 谢青梓便是上前去扶阮蕊:“都是一家人,何必这般?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有什么求不求的?阮家尽心养育你,谢家自然会惦记着这份恩情。能帮得上的,肯定不会袖手旁观。” 要帮阮家,这事儿是早就商议好了的。毕竟若真不帮,到时候叫人看着也不像话。可是凡事儿都有个度,所以她这会子便是开口说了这话。一则她是小辈,说出来这话,就算以后阮家提出什么过分的要求谢家不愿出手,那也好说。毕竟一个小辈说的话,哪里就能作数了?二则,老夫人等人碍着情面不好说得太过,所以便是还是由她来说。 毕竟,这丑话还是得放在前头,能帮得上的,谢家义不容辞,可帮不上的,谢家同样也不可能赌上身家性命去帮阮家。再怎么有恩情,谢家也有一大家子人呢。 阮蕊却是不肯起来,只又哭求道:“其实当初是我私自跑出来寻亲的,是我不愿嫁那纨绔,我知道因此给阮家惹了不小的麻烦。所以,求祖母帮一帮阮家罢。都是我的过错……是我偷拿了娘的一些首饰,自己跑来京城的。我——” 谢青梓倒是没想到阮蕊会说出这样的事儿来,当即倒是顿了一下,随后忍不住深深的看了一眼阮蕊。她不知此时阮蕊说这个事儿,是到底因为心中不安,还是因为……之前她用此事儿威胁了阮蕊? 若是前者也就罢了,若是后者……她倒是真有些佩服阮蕊了。 而阮蕊此时说出自己偷了首饰的事儿,倒是让所有人都沉默了。大太太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阮蕊:“你怎么能……” 不管是什么缘故,偷东西这种事情……都不是什么好事儿,更不能拿出来说。若是这个事儿被抖出去,阮蕊的名声也就是彻底的坏了。 最先出声的还是阮夫人。阮夫人站起身来,三步并作两步的走到了阮蕊跟前,眼含泪花的将阮蕊一把扶起来:“傻蕊蕊,一家人怎么说这样的话?我早就知道了。若不是我默许,你怎么可能有机会?你自己也没个私房,不带些东西防身,我怎么放心你去京城?” 阮蕊还没哭成什么样,阮夫人倒是先哭成了一个泪人儿。 谢青梓忍不住有些羡慕:不管阮家给阮蕊定了什么样的亲事,可是阮夫人对阮蕊却着实是十分的用心的,别的不说,只说这份维护……却是真真儿的难得。 而且,阮蕊做了这样的事儿……阮夫人还如此维护,阮蕊却也的确是十分幸运了。 大太太看着阮夫人搂着阮蕊,那一瞬间却是忽然有些恍惚:这真的是自己的女儿么?她半点也不了解不说,看着她叫别人娘,看着她和旁人亲近,她却是看不出半点的违和感来。 谢青梓看着大太太神情恍惚的样子,只以为大太太是情绪低落,便是伸手扶住大太太,低声道:“此事儿母亲也不必介意,阮夫人也心疼阿蕊罢了。只是阮夫人那些东西,咱们却是该想法子找回来。” 大太太陡然回过神来,看了一眼谢青梓,忽然握住了谢青梓的手,低声道:“你说得极其是。到底我却也是离不了你——”从谢青梓十岁之后,便是帮着她管家,看账本,许多事情也多亏有谢青梓的提点。 如今再想之前她对谢青梓做的那些事情,倒是真真儿有些后悔懊恼,觉得自己竟像是鬼迷了心窍一般。 谢青梓看着大太太,心头微酸,也是反握住了大太太的手。 老夫人将这一切都是看得分明,最后说了几句话便是将场面圆了过去。只是心头对于阮蕊的品行却是多了几分怀疑:不管如何,这偷东西的行为却是极不可取。 一时看着阮夫人,又有些忍不住感慨:果真是慈母多败儿。这阮氏虽是个好人,可是教养孩子上,却是真真儿的有些不大好。 而关于阮家的那些麻烦,最后两家倒是也达成了一致:阮蕊的婚事由谢家这头出面去回绝,而阮家生意上的麻烦,谢家也是在力可能及的范围上帮阮家一把。 这一顿饭,除了不懂事儿的孩子们,却是谁都不觉得这顿饭香甜可口。 阮夫人夫妻二人被安置在了客房,老夫人便是让阮蕊送二人过去,也是体谅阮夫人,好叫阮夫人多和阮蕊相处一会。 而这头,老夫人打发了二太太和三太太,只留了大太太和谢青梓以及谢栩三人在跟前说话。 老夫人看了一眼依旧有些心不在焉的大太太,轻声叹了一口气:“大太太你今日也看见了,却也不知你如何感受。这阮夫人,对阮蕊倒是十分好。只是……到底教养孩子上有些不妥。” 大太太纵是不愿承认,可也是只点了点头:“回头只能好好再慢慢教导阿蕊了,只盼着能将她慢慢的调教回来。” “比起青梓,阮蕊的确是差了不知多少。你也不必觉得我偏心青梓,你自己想想是不是这个道理。”老夫人又叹,有些心疼的看了一眼谢青梓:“青梓对你的一番孝心,你也是看在眼里的,我也不说别的。你偏心阮蕊没什么错,毕竟……可是青梓是你养了这么多年的女儿,你就果真觉得她不是亲生的竟是那么重要?” 大太太眼眶发酸,轻唤了一声:“老夫人……” “母亲别再糊涂了。之前阮蕊在您跟前说的那些话,便是可知她品行如何。她如何比得上阿姐?”谢栩也是忍不住出口,然后伸手挽住谢青梓:“反正我只有阿姐这么一个姐姐。” 谢栩对阮蕊,那却是打心眼里的不喜欢。 老夫人瞪了一眼谢栩,轻声斥道:“胡说什么?什么只有一个姐姐?那也是你的亲姐姐!她纵品行不好,可那也不是她的错,不过是教养的问题。你作为亲弟弟,却还是要将她当姐姐看!将来你有能耐,一样要护着她!你若再说这样的混账话,看我不锤你。” 谢栩也是知道自己不该这样说,当下倒是没有反驳,只是沉默下来,一言不发。 谢青梓摸了摸谢栩的头,心里头却是欣慰:她自然也不愿意谢栩太过排斥阮蕊的,毕竟有血缘亲情在。只是谢栩能这样护着她,她却是又怎么能够不高兴窃喜? 老夫人看着大太太,再叹了一声:“手心手背都是肉,以后你却是切莫再糊涂了。阮蕊能找回来,咱们谁也不会亏待了她。这一点你放心。就是我,再不喜欢我也不会亏待她。所以你也别再被人忽悠,到时候心生怀疑,再做出什么糊涂事情来。” 第39章 事发 第39章事发 从老夫人那儿回去的时候,谢栩和谢青梓便是一左一右的扶着大太太陈氏。大太太脚下有些虚浮,似是今日太累将浑身的力气都耗尽了。 谢青梓低声嘱咐张嬷嬷:“嬷嬷明日叫厨房熬些燕窝粥给母亲才是,母亲最近精神头看着不大好。” 陈嬷嬷应了一声。 大太太却是苦笑:“吃什么燕窝粥,还是省省吧。青梓……”只是刚起了个头,却是又说不下去了,最终又住了口。 谢栩握紧了大太太的手,轻声道:“母亲放心吧,之前的事情,阿姐必不会计较的。母亲乍然看见……二姐,所以乱了心情,也失了分寸,我们都能理解。只是以后母亲可别因为二姐叫阿姐受了委屈了。” 谢栩本想是直呼阮蕊名字的,只是如今阮蕊被认了回来,加上老夫人又那样说,他便是到底还是改了口。 “以后把我的那份给二姐,我是男儿,用不着娇养,可是阿姐却是不能受委屈的。”谢栩见大太太不开口,便是又急切的加上这一句。 谢青梓既是因了谢栩的孩子气觉得好笑,又为大太太的不开口有些失落。最后便是瞪了谢栩一眼:“胡说什么,哪里就能亏待了我了?” “你这孩子,就惦记着你阿姐,倒是不枉你阿姐小时候护着你,带着你。”大太太倒是想起了以前谢栩小时候的事儿,那时候她便忙着管家,谢栩倒大多数时候是跟着谢青梓玩的。纵有乳娘跟着,可是谢青梓带着谢栩,倒也真的是没让她怎么操心过的。 不得不说,谢青梓这个女儿是真真儿的省心。 “青梓,之前我说的那些话,怕是让你伤心了罢?”大太太嗔怪完了谢栩,便是又侧头看看像谢青梓,轻叹一声:“也是我那时候糊涂了,心里又恼又怄气,便是将这些气撒在了你头上。你别放在心上,不管你是不是我亲生的,我都一样当你是我女儿。咱们……还像以前一样。” 听着大太太这话,谢青梓便是不由自主的露出笑来,心里一直就悬着的东西也随着这一句话而落了下来,最后她忍不住挽住大太太的胳膊,像是以前一样将头搁在了大太太的肩膀上,轻声撒娇道:“母亲还肯要我,我便是已经心满意足了。” “傻姑娘。”大太太笑骂一声,却是越发心疼谢青梓。 因了想弥补谢青梓,所以大太太便是让她先挑首饰——这些原她是都打算给阮蕊的。一则是觉得阮蕊刚回家只怕以前也没有什么好东西,二则也是想补偿阮蕊。只是现在想来,她却是决定一碗水端平才是。而想着前些日子的事情,便是更加觉得亏欠了谢青梓。 谢青梓见陈嬷嬷捧出了匣子来,里头全是首饰,倒是也猜到了几分。待到大太太让她先选,她便是越发心里明白。只是犹豫了一下,她到底还是道:“还是让蕊妹妹先选吧。她在京里不容易,处处都要银钱。她将养母的东西都卖了,只怕身边自己也没留下什么东西了。合该让她先选。至于我,首饰也不少。再说,前些日子三婶还给了我一个镯子呢。” 说着便是将手腕上的镯子给大太太看。 大太太自是纳闷:“好好的为什么突然给你个镯子?”这镯子也是不错,断没有随手就给了的道理。毕竟三太太大可以留给谢青檀不是? 于是谢青梓便是将当时的事儿说了。 大太太沉吟了一阵子:“丢了的是个什么样的镯子?是不是叫丫头偷了?可有搜一搜?” 谢青梓摇头:“哪里还找得到?到处也都搜了,就是没找到。我就赔了个镯子给四妹妹,三婶便是给了我这个镯子。我推辞不过,只能接了。” 大太太沉吟一阵子,忽问陈嬷嬷和身边的丫头:“你们记不记得这个镯子?我怎么恍惚觉得有些眼熟?” 丫头们不敢说话,最后还是陈嬷嬷低声提醒了一句:“却也不知太太记不记得蕊小姐身边的那个丫头,我恍惚记得看见那丫头戴过一次。” 陈嬷嬷既是开口说起这个事儿,那么必然也就不只是恍惚看见过了。 大太太面上一沉,一时半会儿的倒是有些说不出来是个什么感觉。 谢青梓也是抿了抿唇,只是却是不好说什么。 倒是谢栩一下子跳起来,阴沉着脸道:“咱们家一贯都是清白端正的,怎的竟是出了这么一个小偷!不行,此事儿必须弄清楚!母亲咳咳咳别再维护偏袒了!” 谢栩也是真恼怒——但是也未尝是没有借机发挥的意思。 不过大太太还未来得及表态,外头倒是冷不丁传来了阮蕊的声音:“这是出了什么事儿了?三郎怎么这样激动?” 阮蕊一面说着,一面从外头进来了。后头跟着她一直就带在身边的丫头翠雯。 谢青梓不由得仔细打量了一下翠雯:翠雯长得秀气,看着倒是乖乖巧巧的,却不像是做那样事情的。 谢栩听见阮蕊这样问,当即便是冷笑了一声。大太太也来不及阻止,他便是已经再度开了口:“咱们家却是出了个小偷,二姐你说,这样的事儿是不是该彻查?” 阮蕊一愣,只当是谢栩讽刺她偷了阮夫人首饰的事儿,当下脸色有些难看。最后才问谢栩道:“三郎你这是什么意思?我虽然拿了我娘的首饰,可是也是无奈之举,你又何必说话这样难听?” 大太太见阮蕊也是激动起来,便是出声道:“三郎并没有说这件事情,而是说另外一件事情。青檀的镯子不见了,到处也没找着,却也不知是谁偷了去了。” 听着大太太有息事宁人的意思,谢栩越发不满意起来:“母亲!” 谢青梓明白大太太的意思,当下便是一拉谢栩,又轻声打圆场:“时辰也不早了,我便是先回去歇着了。母亲和蕊妹妹也早些歇着吧。三郎我怕黑,你送送我。” 连谢青梓都开了口,谢栩一时之间也是不好再多说,当即便是只能悻悻作罢,冷着脸看看了一眼阮蕊,便是跟着谢青梓出去了。 出了屋子,也不管屋里的人是否能够听得见,他便是出声不快的抱怨道:“阿姐干什么又帮着母亲这般!一次次的,你这般委曲求全做什么?难不成以后咱们都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成?” 谢青梓拉了一把谢栩,哭笑不得的训斥:“够了。平日里你倒是聪明得紧,怎的这会子倒是糊涂起来了?这事儿不管是怎么着,闹大了有什么好处?丫头婆子都杵在外头呢。” 就算真有这个事情,那也是只能是偷偷的就这样和三房那边处理了,并不好闹大了。 谢栩闷闷的踢了一脚旁边的花盆,将那盆瓜叶菊踢得骨碌碌的在地上滚出去老远。他这才面无表情的看着那花盆低声道:“我知道。可凭什么要这般让着她?阿姐你不委屈吗?” “委屈什么?”谢青梓伸手拍了谢栩的额头一下:“这事儿是家丑,我遮掩还来不及,哪里会委屈?我知道你是心疼我,可是这事儿却不是要强的时候。再说了,你还怕我被欺负了不成?“ 谢栩被训了倒也不恼怒,反而不自在咳嗽一声,一本正经的解释道:”哪里是心疼阿姐,不过是看不惯她那样的做派罢了。” “是是是,不是心疼我。”谢青梓抿唇直笑:“不过不管如何我都领了你这份情了。你还小呢,也别成日里跟个大人似的,你也犯不着和二郎比,你和他不同。父亲说的那些话,你也别放在心上。差了三岁呢,哪里能放在一起比?” “嗯。”谢栩应了一声,却并不往心底去。他作为嫡子,怎么可能比一个庶子差?就算不为别的,就为了给母亲和阿姐争一口气,他也必须是胜过谢柏。 谢青梓看着谢栩这样子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当即叹了一口气却也没再多说,只摸了摸他的头:“明日我给你做点心吃吧。上次不是说带去学堂,你那些同学们都十分喜欢?这次再做些,你带去分一分。” “顺带给沈大哥也带去。”谢栩偷笑,斜睨谢青梓一眼,“上次沈大哥也说好吃得很。” “不用你特意带。私相授受成了什么了?我回头去姨妈那儿时候,自己带过去就行了。”谢青梓有些无奈,瞪了谢栩一眼之后倒是忽又想起一件事情来:“对了,阮蕊既是要入族谱,那名字起了没?这样郑重的事儿,只怕也要请内亲过来吃酒,好了解此事儿,日后才好走动吧?” 这事儿谢栩自是知道,当即低声跟谢青梓说了:“嗯,祖母的意思是也不必再改,只从阿姐你,叫青蕊就行了。至于请客,应是要请舅舅和姨妈他们的。至于别的……怕也不打算请了。” “谢青蕊?”谢青梓吃了一惊:“这……阮家那边万一有意见怎么办?还有母亲那头……”谢家姑娘都是木字旁的,庶女都是如此。阮蕊若是真叫了谢青蕊,那倒是有点儿……太过显眼了吧? 第40章 担忧 第40章担忧 谢青梓掩不住的吃惊。 而谢栩倒是不觉得诧异,最后反倒是笑着道:“毕竟叫了这么多年的名儿,贸然一下子改了她自己也未必习惯。再说了,大家都知道她是嫡小姐,谁也不会因了这个就怠慢了她。阿姐你就是太心善了,所以才总受委屈。” 谢青梓听谢栩这样说,却是怕他一直因了这个心态就对阮蕊排斥,到时候大太太头疼,所以便是低声解释:“哪里就是这样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从小到大,我受了谁的委屈了?如今不过是看在母亲面子上罢了,她若真想欺负我,却也不是那般容易。我纵不是你亲姐姐,可是我是谢家嫡亲大小姐这个事儿,却是谁也改变不了。还有祖母和你,总归也都偏向我的。” 谢栩这才放心了一些,却仍是忍不住又道:“那她若欺负你,你便是要告诉我。” 谢青梓点头应了,看着谢栩认真那样子,便是忍不住抿唇笑起来,心里满满的都是暖意。 将谢青梓送到了飞花院,谢栩忽然伸出手来抓住谢青梓的手,低声道:“阿姐,你千万别离开谢家,永远做我阿姐才好。” 谢青梓不明就里,只纳闷不解的“嗯?”了一声。 谢栩却是没多说,只飞快走了。 谢青梓看着谢栩走远了,这才和竹露进了院子,只是却是一直忍不住的想刚才的事儿。尤其是谢栩突然说的那话…… 最后直到临睡之前,她才忽然心中一动,顿时恍然:谢栩说这话,莫不是害怕有朝一日她的亲眷找上门来,要将她认回去?从此她便是离了谢家,再不会和谢家有什么关系瓜葛…… 想着那样的情景,一时之间她便是忍不住有些入迷了:既自己不是谢家的骨血,那么自己是谁的女儿呢?生母又该是什么样子呢?又为什么当年要那样将她换了呢……那个将她和阮蕊调换的妇人,是自己的生母吗?她还会再回来找自己吗? 或许是不会了吧…… 谢青梓苦笑一声,倒是比谁都明白:要找来,只怕早也就找来了,哪里还会等到现在?所以,谢栩担心的事儿倒是也不大可能会发生了。 而且,既当年将她换给了阮家,那么现在……她也没必要再离开阮家不是吗? 她心里,也不是没有怨气的。 一夜辗转,谢青梓迷迷糊糊倒是做了许多梦。最后一个梦,却是不知怎么的梦见了那日去寺庙的情形。山路崎岖,望不见来路,看不见去路,她慌忙跑着,却是一脚踏空落入深渊…… 满身是汗的惊醒过来,谢青梓看了一眼天色,定了定情绪,便是这才又叫人进来准备水沐浴。 而同样一夜无眠的还有阮家夫妇。 阮老爷拥着阮夫人,轻声劝慰:“别哭了,当初捡到阿蕊的时候,你便是知道迟早有一****肯定要离开咱们的。你若真喜欢女儿,那咱们再养一个就是了——” “从她那么一点儿大,养到现在这样大,没曾想却是以后和咱们什么关系也没了……以后天各一方,也不知还有没有再见的可能。”阮夫人靠在丈夫怀中哭得不可自遏。满脸的泪痕,眼睛却是肿得如同桃一般。 顿了顿,阮夫人又叹了一口气:“说起来到底也是咱们没本事……” “你也看开些吧。阿蕊是什么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咱们家庙小,却是也容不下这尊大佛。她如今能有个好归宿,不也是好事儿?”阮老爷低声劝慰,面上却是看不出什么不舍来。 事实上,从阮蕊带着东西偷跑的时候,他就已经彻底的对这个女儿失望了。 “事情已是告一段落了,咱们也没什么可再多说的,便是今日就告辞吧。”阮老爷倒是很快又做出决定来。 阮夫人却是犹豫不决:“我看谢家老夫人倒不多喜欢阿蕊的样子,阿蕊又说她们偏心之前的养女……若是阿蕊过得不好怎么办?” “好不好,那也是她自己选的路,又如何怪得了咱们?”阮老爷摇头,又低声训斥阮夫人一句:“你也别总听她说。她那样心思灵活的人,说的话……你又何必相信太多?她是谢家的嫡女,总不会比再咱们家过得更差。” 当日,阮氏夫妇便是提出告辞。 老夫人并不多留,只让三老爷跑一趟,亲自送二人回去,顺带在生意上帮一把。 谢青梓当时也在老夫人身边,下意识的看看了一眼阮蕊,却见阮蕊也并无多少留恋不舍的样子,倒是有些替阮夫人难过。只是这样的难过倒是也没持续太久。 老夫人很快就定了上族谱的日子,就在三日之后。而顺带,也就说了给阮蕊预备的名字:“谢家姑娘这辈从青字,所以你便是叫青蕊吧。” 老夫人的语气是不容置喙的,显然并无什么商量的余地。 大太太皱眉:“这都是带木子旁的名,阿蕊一个人……外头难免说闲话。” “谢家忽然多了个姑娘,已是会让大家说闲话了。”老夫人摆摆手,看了一眼阮蕊,“蕊丫头你自己怎么看?” 阮蕊面上却是看不出喜怒来,沉默了一瞬之后便是轻声道:“老夫人既是这样决定,想来必也是有老夫人的意思。不过是个名字罢了,并不能代表什么。母亲也不必在意,横竖只要谢家上下拿我当嫡小姐,谁也不敢因了一个名字就轻视了我。” 老夫人拍了拍手掌,投过去一个赞许的目光:“正是如此。你能有这样的见地,却也是叫我欣慰。之所以不改名字,也是不想辜负了你养父母的一番疼爱。也是让你记得,你日后也要孝顺他们。名字乃父母所赐,纵你回了谢家,可也不代表十几年的恩情就这么断了。你可明白?” 阮蕊跪伏于地,看不清神色,声音却是微微带了几分抽泣:“祖母的苦心,我却是记下了。” 老夫人让谢青梓将阮蕊扶了起来。而后又叹了一口气:“阮家却也是对你不错。至于阮夫人那些东西,你将当条交上来,一并赎回来,再送回去也就罢了。此事儿,以后谁也不必再提。只是这样的事情——“ “孙女不敢再犯。”阮蕊立刻便是表明了态度。 “嗯,再有八日南林伯府的大少爷庆贺此番升官,邀请了咱们府上的女眷过去,我琢磨了一下,便是我亲自跑一趟,带着阿蕊和青梓去吧。大太太你也跟着。”老夫人又这般说了一句,随后又笑:“衣裳自是要做新的,首饰再现做却也是来不及了。便是出去买吧,我这里还有些,都是端庄大气的,倒也可以挑一两样。” 二太太眼珠子一转,却是不肯放过这么一个好机会,便是笑着道:“桐丫头却也是不小了,老夫人您也多带着她出去走动走动吧。” 老夫人想了一想,也是应了。谢青桐的确是就小了一岁,是到了出门走动的年纪了。 如此,三个年岁差不多的姑娘便是这日一同出府去挑首饰。阮蕊——如今却是该叫谢青蕊了,谢青蕊的首饰可多买些,毕竟还要入族谱,到时候也要见人。 京城首饰最好的永福楼,素来都是生意极好,除非是身份地位都到了一定程度,否则想买他们家的首饰钗环,却也只能亲自前往挑选。谢青梓她们难得出门一趟,倒是都十分期待,便是也就去了个大早。 一则是避开人多的时候,二则去得早或许也能挑得更仔细些,免得到时候看上的东西却是叫人挑走了。 永福楼一楼却是普通首饰,二楼则是精品,谢青梓等人便是上了二楼。 永福楼的柜台也是与别处不同——别处都是放在托盘里陈列着,而托盘就摆在那柜子上头。可是永福楼的柜子却是特制的。柜子面向客人那一面,却是和上面一样,都用的干净无瑕疵的透明琉璃镶嵌的。这般一来,顾客既能直观的看见柜子里的东西,又不怕东西一二来去的失落了。 一个丫头守在柜台后面,一人便是可守住几个柜子的东西。 谢青蕊倒是第一次看见这样的情形,倒是心头难免震惊:不愧是京城,原来这些店铺竟是这样的奢华。这样多的透明琉璃柜子,就值多少银子? 关键是,这样多的琉璃,没有一定身份地位,也不敢用啊! 永福楼这样一个小小的举动,便是已经不知能震摄住多少人。 谢青梓见谢青蕊这般神态,便是低声解释:“这是京城里最大的首饰铺子,听说宫里的娘娘们都喜欢这里头做的首饰。他们客似云来,倒是不缺这点银子。你仔细看看,若有喜欢的,便是叫丫头拿出来给你试试。并不打紧。” 谢青蕊心中既是震惊,又难免有些自卑局促,此时谢青梓这般凑上来与她说话,她便是不由得抿了抿唇,虽心头不那般想,却是最终还是道:“多谢大姐提醒。” 谢青梓便也没多说,只拉着谢青桐去看自己喜欢的首饰去了。 谢青桐蹙眉低声言道:“她怕也未必领情。” “咱们是一个府里出来的,我若不提醒她,她出了丑,咱们脸上也没光。”谢青梓安抚了一句,倒也不放在心上。 正挑着,却是忽然听见人道:“世子爷定的首饰已是做好了,世子爷看看,若是没问题便是可以取走了。” 谢青梓听见“世子爷”这个称呼,不知怎的便是心头一动,不由得抬起头来朝着那边看了一眼。 </a> 第41章 相配 第41章相配 谢青梓听见“世子爷”这个称呼,便是不由得朝着那边看了一眼。 也不知是巧合还是真是极有缘分的,这个世子爷,倒真是卫泽。 谢青梓看过去,卫泽不知是不是有所感,倒是很快也是侧头看了过来。 瞧着卫泽看过来,谢青梓慌忙低下头去,只觉得有些窘迫。心里又止不住揣测:或许卫泽见她这般举动,倒是要觉得她轻浮了。 卫泽见谢青梓那般活脱脱的就像是受惊的兔子一般,当即便是唇角泛出了一个微微上翘的弧度来,就连冰冷的眸子里也似乎是多了一丝丝温和的东西。 “嗯,东西拿来我看看罢。”卫泽荆随口应了一声,而后便是径直走到了椅子旁边坐下了。倒是丝毫没有不自然的样子。 谢青梓也不好和卫泽搭话,最后只抬头又看了一眼,见卫泽盯着自己看,便是不甚自在的微微一颔首,而后便是拉着谢青桐去挑选首饰了。 而谢青梓不知道的是,卫泽这头刚将目光从她的身上收回去,那头便是又微微一转,落到了谢青蕊的身上。 谢青蕊也是盯着卫泽在看,见卫泽看她,她心头虽然有些心虚,可是却反而是强撑着朝着卫泽浅浅一笑,微微颔首,又行了一福。那架势,倒像是和卫泽早就认识一般。 卫泽的唇角弧度不由得拉大了几分,而后心里颇有些玩味的想:这笨丫头的这个妹妹倒是有趣得紧。 不同于看看见谢青梓时候那笑容里略带着几分温和,对着谢青蕊勾唇的时候,卫泽的眼底是丝毫温度也不曾有的。冰冷得就像是千百年来从不曾解冻过的冰雪高峰一般。 谢青蕊被卫泽这个笑容吓了一跳——卫泽长得本就锋锐,再这般不掩气势和冷意,越发的叫人觉得气势逼人,如同慑人的寒芒一般叫人不敢直视。 谢青蕊匆忙收回目光,而后才又转头去选首饰了。 卫泽定的是一套牡丹头面。挑心是牡丹形状的,层层叠叠的花瓣是用打磨得极薄的宝石片串成,可是最关键的是,挑心本就不大,所以越发显得那花精致得不似凡物。 而至于其他的,则都是用同色宝石镶嵌,其中一对亭台楼阁簪,则更是精致无双。不管是楼上的花灯,还是在阁楼上的人,都是做了出来,叫人忍不住惊叹。 而那对蝴蝶金丝耳环,也同样出彩,两个蝴蝶都是金丝编就,身子上镶了豆粒大的宝石,蝴蝶翅膀轻盈无比,微风一吹便是轻轻颤动,仿佛随时都要振翅飞走。 卫泽露出一点笑意,微微颔首,颇难得的夸了一句:“不错,能比得过宫中的工匠了。” 掌柜的听见这话,一直绷着的身子瞬间有所放松,面上严肃的神色也是骤然化开露出笑容来,“有世子爷这句夸赞,回头咱们永福楼却是不知生意又要好多少。” 卫泽一笑,“那不正是好事。我有一批宝石矿,你若有兴趣,便是亲自跟白墨去看看。” 掌柜若说原本便是高兴,此时听了这话却登时几乎眼底都要绽出光芒来,连说了几个好字将这事儿应承下来。 “账单去府上结。”卫泽又如此说了一句,随后又看了一眼谢青梓:“我记得有一只银丝东珠的蝴蝶簪,工匠练手用的。既是娘娘戴的款式,便是也不必拿出去卖了。就作添头送给那姑娘罢。她那般容貌,倒也是不辱了那簪子。” 掌柜一愣,不过反应倒也是快,忙应了一声。 卫泽亲自将盒子盖上,随后捧在手中,垂眸起身走了两步后才道:“不必提起我。” 卫泽大步流星而去,掌柜却是好半晌没能回过神来。心里颇有些纳罕的看了一眼谢青梓,忍不住揣测了半晌。末了怕谢青梓是什么贵客,便是又亲自去招呼了一番。 谢青梓倒是也同样有些纳罕,选了三只样式简单大方的,便是住手了。 倒是谢青蕊选了四五只簪,倒都是华丽精致的款式。谢青桐选了两只,都是小姑娘喜欢的。 谢青梓叫掌柜包起来,然后送去谢家结账。掌柜应了,看了谢青蕊二人一眼,到底没当时便是将簪子送出来,只是笑着应了,心想回头还是直接包在盒子里送过去才好。 这边谢青梓刚要走,谢青蕊却是又这般问了一句:“方才那位爷,却是这里的常客么?我倒还是第一次见男子来买首饰的。” 掌柜干笑一声,本不想答,却是又不好推脱,便是只含糊道:“那位是卫王府的世子爷,此番来是取之前定的头面。皇后娘娘的千秋节,那是送给皇后娘娘的。” 说这话时,掌柜难免又十分的骄傲自豪。 谢青蕊便是笑着恭维一句:“原来永福楼竟是这样厉害。怪不得生意做得这样好。连皇后娘娘都戴你们的首饰。” 谢青梓也是笑了一笑,随后便是拉着谢青蕊等人走了。 上了马车,谢青桐便是低声道:“二姐以后切莫如此了。作为女子向别人打听男子的情况却是极不好的。” 谢青蕊漫不经心的应了一声,而后笑得别有深意的看了一眼谢青梓:“是吗?可我瞧着大姐却是看了那人好几眼呢。还不止一次——莫不是大姐与他有什么交集?“ 谢青梓听了这话登时心中一沉,面上却是淡淡的:“我是看了,那样出色的人物难免打眼。而且又在南林伯府见过一次,难免多留意些。至于交集,却是蕊妹妹多想了。” 嘴上这般说着,心头却是难免又有些懊恼,只觉得自己不够小心,也太过了一些。下次断不可再如此。 谢青桐也是被谢青蕊的态度弄得涨红了脸,不过最后还是压下怒气:“二姐说话这样难听做什么?大姐纵看了一眼,那也是没有向别人打听不是?” 谢青蕊似笑非笑,漫不经心:“谁知道私下里有没有呢?” 谢青桐也懒怠再理会谢青蕊了。 一路回了谢家,她们三人倒是也买了不少东西。不过大多却是些新奇的小玩意儿罢了。 待到她们回了家,那头永福楼已经差人将东西送来了,也结了账。 老夫人笑着道:“都选了些什么?给我瞧瞧。我倒是好些日子没出门逛过,也不知时兴什么样式了。” 于是三人便是将各自选的东西拿出来给老夫人看。 谢青梓一打开自己的盒子,登时就是愣住了——她只选了三根簪子,可是却是送来了四根。是永福楼弄错了,还是? 不等她开口,谢青桐倒是纳闷开了口:“怎的多送了一根簪子?”说完拿出来一根银镶珍珠的小玉兰花簪子。 谢青蕊也拿出了一根样式差不多的银镶琉璃的蔷薇花簪。 谢青梓看着两人都送了,虽说自己的格外精致几分,到底也没多想,笑着拿出来道:“我也得了。莫不是那掌柜的瞧着咱们买了不少,便是拿出些来做添头?” 老夫人看了一眼,便是又笑了:“你们倒是得了便宜。虽然都是银簪子,可都精致得很,回头咱们再多照顾他们就是。青梓这个簪子倒是别致,以前却是没见过这样的样式,瞧着跟活了似的。你过来,我替你戴上。” 老夫人替谢青梓将簪子插在发髻上,便是又笑:“你们这样娇俏的小姑娘,戴这样的倒是合适。” 谢青梓摸了摸,也是有些喜欢:“这簪子的确是别致。” 谢青桐嘟嘴:“那掌柜的也定是偏心,一定是瞧着大姐好看,所以送的东西也格外好看些。” 谢青蕊便是握着自己得的那根簪子,手指都是有些泛白了。垂着眸子也看不出喜怒来。 从老夫人那儿出来,谢青蕊便是随手将那银簪子赏给了大太太陈氏刚给她的丫头冬雪。 冬雪自是知道簪子来历的,当下对谢青蕊的心思猜到了几分,却也并不拒绝,笑着谢了赏。只是回头却是又将这事儿悄悄告诉了大太太。 大太太想了想,便是又与谢青梓说了:“阿蕊和你们不同,心思太细了些,容易多想。以后这样的事儿你却是多留心些……” 谢青梓顿时忍不住皱眉:“母亲也别一味想着我们留心。青桐也并没有别的意思,不过是打趣一句罢了,若是连姐妹们之间的打趣都受不住,以后可怎么办?要我说,母亲也该提醒她才是。自家姐妹之间也就罢了,谁也不会真往心里去,可是出去与别家小姐姑娘们来往,总不能还叫旁人让着她。” 若换成之前,她倒是还未必会跟大太太说这样的话,可是如今大太太待她和以往并无什么不同,所以才敢说这样的话,也不怕大太太多心。当然,说句实话,谢青蕊这样,也叫她多少有些不痛快:这样是给谁看呢?不过是个银簪子,再精巧也不值多少银子,若真喜欢问她要也未尝不可,这般计较作甚? “若是母亲觉得不好说,又心疼蕊妹妹,便是将那簪子给她戴罢。横竖不过一根簪子,也犯不着为这个伤了和气。”谢青梓见大太太良久不开口,便是无奈叹了一口气到底还是退让了一步。 小彩蛋: 卫泽:你个蠢丫头,这样步步退让是要作甚!你以为你是面团,被人捏来捏去? 谢青梓:诶?谁在说我?怎么耳朵有点发烫呢…… 卫泽凉悠悠的盯住旁边看热闹的阿音:你把她写得这样蠢作甚?你是不是收了女配的贿赂了! 阿音一把捂住怀里的辣条,心虚辩解:没,没有啊!她那是孝顺!我们的女主大人明明是钟灵毓秀,孝顺心善的人,所以才会这样委屈求全没错! 卫泽冷哼:再让她被欺负,我弄死你信不信! 阿音:大王饶命啊! </a> 第42章 两全其美 第42章两全其美 听了谢青梓这话,大太太蓦然回过神来,而后蹙眉训斥:“胡说什么?我哪里有这个意思?你说的那番话很对,我在想到底该如何纠正阿蕊才好。你也瞧见了,许是许家家风的缘故,阿蕊的品行有些……偏激了。” 大太太本想找个更好的形容词出来,可是想来想去,却是到底还是没能想出什么合适的来。最后只含糊用了这么一个词。 谢青梓垂头,轻声道:“她或许觉得咱们这也是怠慢她了。毕竟她在外头这么多年,许也是吃了不少苦头的。” 大太太轻叹一声,蓦然又有些生气,忍不住咬牙切齿道:“都是那婆子,若是让我寻见她,定将她碎尸万段!” 谢青梓不好接话,便是最终并不开口说什么。 大太太蓦然回过神来,一时有些尴尬,末了便是又岔开了话题:“我倒是想和阿蕊说一说这些事儿,可是阿蕊那脾性……我就怕她多想,她刚回来谢家……” 谢青梓摇头,低声对大太太道:“现在不说,等到她将人都得罪了再说,怕也是迟了。现在旁人都不知她的底细,还是现在说得好。” 顿了顿,谢青梓又叹了一声:“蕊妹妹想要什么,母亲也尽力满足她罢。总归是她在外头这么多年被亏欠了。再则,也有我的缘故……” “这件事情别再提了。”大太太摇头,不愿再听这样的话:“之前是我偏激了。你那时候不过刚出生,哪里又关你的事儿?阿蕊她……只能说是命该如此罢了。她那头,我去说说。你也别太放在心上。” 谢青梓应了一声,又陪着大太太说了几句话,便是这才回去了。 而晚上大太太则是和谢青蕊说起了这件事情。谢青蕊看了一眼冬雪,沉声道:“是冬雪跟母亲您说的?” 冬雪也不敢辩驳,便是低声应了:“是。” “这么说来,也是你和母亲说我是出于嫉妒,所以才会这般了?”谢青蕊一挑眉,面上微微的露出了几分嘲讽来。而后又看向大太太,面上全是委屈之色:“这么说来,母亲也觉得我是那样的人了?” 大太太看了一眼冬雪,当下道:“冬雪也并不曾说什么,只说你赏了她东西。其余的都是我猜的罢了。”说完这话,大太太便是叫其他人都退了出去,语重心长的与谢青蕊道:“如今就咱们娘两在,你有什么话不能与我说的?” 谢青蕊看着大太太这般模样,犹豫了片刻才又道:“我是心中不痛快,只是却也不像是母亲说的那样。那簪子赏给冬雪,却也不过是想着以后她服侍我辛苦的奖赏罢了。而且她以后要做我屋里的大丫头,抬举她也是应该的……” 大太太颔首:“原是如此。”只是心头信不信,却又是两说了。 “至于不痛快,那也是有的。”最终谢青蕊如此言道,声音轻得像是一阵虚无缥缈的风:“咱们三人一同去的,凭什么却是她的最好看呢?可见掌柜的也不过是因为她是谢家嫡长女的身份,所以才会如此讨好的。可是她却根本不是母亲的女儿,又害我与母亲失散分离多年,所以我心头觉得不平。” 谢青蕊捂住脸,眼角的眼泪就这么滚滚落下来,声音都是委屈悲怆:“母亲您说,我这般却是错了吗?我这样就是卑劣了吗?” 大太太伸手将谢青蕊揽入怀中,心中一片复杂。 而最后,大太太轻声叹了一口气:“我自是理解明白你这种心情。只是……叫人看着到底是不好的。就是青梓她……也没做错什么。她是个好的,你们为何就不能好好相处呢?“ 谢青蕊好半晌才止住了眼泪,就那么睁着湿漉漉的眼睛,饱含了薄雾一般的看着大太太,略有些委屈勉强道:“若这是母亲的要求,我我自是不敢不听。” 大太太颇有些头疼,也不知该如何安抚谢青蕊。最后她又叹一口气:“我也并无勉强你的意思。我知道你心中有怨气,只是事已至此,你也是谢家的姑娘,她也是谢家的姑娘,你们若是起了争执,我纵是偏心你,却也是只能各打五十大板。你是个聪明孩子,自然也知道要和姊妹们和谐相处才是。横竖你们也都马上要及笄了,到时候说了亲,日后见面的机会也就少了。所以……” “母亲的意思我明白了。”谢青蕊垂着目光,而后便是低声应了一声:“我会好好与她相处的。” 大太太颇有些心虚,也再说教不下去,又说了一些规矩与谢青蕊听。末了又道:“过两****就见到你姨妈了,你姨妈家有个哥哥还有个弟弟,到时候带着你见一见。” “好。”谢青蕊靠在大太太的身上,而后便是又顺口问道:“姨妈和表哥表弟们也不知是什么脾性,母亲与我说说吧。我怕我不小心,便是惹了他们不喜。毕竟之前从未见过……” 而谢青蕊对于见到陈姨妈和沈慎兄弟满心期待,可是另一头,谢青梓却是颇有些忐忑不安。 以往谢青梓没少对着陈姨妈撒娇,更没少和沈慎兄弟二人玩。可那毕竟是以前,而如今……她便是有些尴尬了。一则是觉得没脸面对陈姨妈,另一方面也是怕陈姨妈再不能对她如同从前那般。 因了这个,接下来两日,谢青梓便都是在忐忑不安之中度过去的。 直到陈姨妈她们来的那日,她早上梳妆的时候倒是忽然就想明白了:若真因为她不是大太太亲生的,陈姨妈就疏远不待见她了,那她也不可能拦着。与其那般忐忑不安的,那倒不如坦然一些。 只是选簪子的时候,也不知出于什么心思,她到底还是避开了沈慎托谢栩送来的那一枚叶脉簪,拿了那只新得的蝴蝶簪戴了。 大太太出了这样的大事儿,陈姨妈自是十分挂心,所以早早的便是过来了。因都在老夫人屋里,所以陈姨妈便是领着沈慎和沈忖先来给老夫人请安。顺带再来问问到底怎么一回事儿——帖子里也说不清楚,陈姨妈至今倒还是有些糊涂。 陈姨妈倒是没想过谢青梓不是大太太亲生的,只是糊涂怎的突然又冒出来一个亲生女儿了。 谢青梓见着陈姨妈,仍是如同往常一般上前去行礼叫人:“姨妈。表哥,表弟。” 陈姨妈一把拉住谢青梓,笑着与老夫人夸赞道:“老夫人把青梓养得越发好看了。我呀是越看越眼馋,恨不得这是我闺女才好呢。可惜我竟是个没福的,只生养了两个小子。” 老夫人听了这话便是笑得厉害,指着沈慎道:“既是这样,那倒是好,我倒是乐意用我家青梓丫头换你家的慎哥儿,你看你乐意不乐意?” 老夫人这话却似乎是有些别的意味。 谢青梓心里有些微妙,便是低下头去不敢说话。 而后陈姨妈则也不知是听没听出来,倒是不带半点异样,反而是推了一把沈慎:“那可好,这可说定了,我回头就将青梓领走,把他留下。” 一屋子人都是止不住笑了。 沈忖如今也不过才七岁,闻言眨了眨眼:“那倒好,梓表姐会做好吃的点心,还会编花儿,我要梓表姐!” 沈慎面上微红,连连告饶:“老夫人快别拿我打趣了。我娘如今正嫌我呢。” 老夫人招手让沈慎在自己跟前坐下,随后笑道:“那正好,她不要你我要你呢。你这般优秀的孩子,打着灯笼也是找不着。我听说你准备参加后年的春闱?这可不是容易的,你可有把握?” 沈慎谦虚道:“有些把握。只是高中状元倒是不大可能,不过入围却是有八成把握。” 老夫人听着便是连连点头:“果真是年少有为。” 谢青梓也忍不住看了沈慎一眼,觉得他倒是真真的厉害。若是谢栩将来能有他的一半儿厉害,那也是祖上烧了高香罢? 沈慎自也是留意到了谢青梓的目光,当下笑容又大了几分,嘴上却是谦逊:“老夫人谬赞了,不过是尔尔罢了。将来阿栩定是比我更强几分,到时候老夫人再用这个词不迟。” 听着沈慎这样说,老夫人自是乐得合不拢嘴:“你这孩子好会说话,越发让我不想放你走了。要我说,干脆你便是留下来罢,横竖你娘可说了要跟我换了。” 陈姨妈被老夫人这样夸了一通自己的儿子,自是心花怒放。嘴上也更玩笑道:“老夫人既喜欢你,你便是留下吧。” 一屋子人都笑。二太太则是此时玩笑了一句:“其实我倒是有个好法子,这样一来,便是两全其美。” 二太太这话说得露骨,众人都是一下子就明白了二太太想说什么。 老夫人和陈姨妈自然是都明白了。陈姨妈一愣,随后面上有些僵硬:这话她倒是不大好回。 而老夫人则是随后训斥了二太太一句:“什么两全其美不两全其美的?这本就是玩笑话,再说了,都是亲戚。我看慎哥儿便是和我的亲孙子是差不多的。胡言乱语什么?你去看看你大嫂,让她带着蕊丫头快过来吧。” 第43章 谪仙 第43章谪仙 二太太古氏说了这么一番话,是叫老夫人甄氏整个儿都是有些恼的。只觉得自己这个二媳妇是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 而陈姨妈则是只当没听见,虽说有些尴尬,不过毕竟也都不是那脸皮薄的小姑娘,这么几句话就恼了。 倒是沈慎深深的看了谢青梓一眼。 谢青梓心慌意乱的,也没觉察到。 二太太去寻大太太陈氏,出了屋子便是嘀咕了一句:“我也是一片好心,这事儿早定下来,难道不好?如今青梓那丫头身份不同以往,万一到时候沈家不乐意了怎么办?” 二太太的丫头芳烟无奈的提醒了二太太一句:“我的好太太,您也不看看那是什么场合。沈夫人可不是什么好相与的。您这般是好心,可是在人家眼里就成了什么了?咱们是要结亲,可不是结仇。” 况且自家太太到底是为了什么才说那么一句话,真的就只是为了替大姑娘想着?芳烟比谁都了解自家主子,所以心里自然是不信的。 一时之间寻到了大太太陈氏,将老夫人的意思说了,大太太便是忙叫人去问谢青蕊好了不曾。催着谢青蕊和她赶紧过去。 谢青蕊站在镜子前头,看着镜子里那个娇娇悄悄的少女,深深吸了一口气,指甲一用力,倒是几乎陷入了手心里。不过她自己倒是不觉着疼,压下心头的紧张便是抬脚大步流星的出了屋子去。 与此同时,她更是在心头不住鼓舞自己:不过是见个亲罢了,难道自己这个正经的侄女还能叫谢青梓那个假货给比下去? 二太太在看到谢青蕊的时候,倒是眼前一亮,笑着夸赞了一句:“今儿蕊丫头可是真真好看。”只是饶是再怎么盛装打扮精心梳妆,却也比不得谢青梓的天生丽质。 所以怎么总说,人比人,气死人呢? 一行人行至四禧堂,还没叫丫头进去禀告呢,就听见里头一阵阵的笑声。 大太太和陈姨妈是嫡亲的姐妹两,又素有往来,最是感情要好。所以此时大太太倒是丝毫不紧张,反而是满面笑容,进去给老夫人请了安之后,便是看着陈姨妈笑道:“姐姐!” 陈姨妈一把拉住大太太,先将大太太打量了一番,随后便是也笑:“一阵子不见你倒是气色越发好了。可见你们府上就是养人。” 大太太嗔怪:“你才是真真儿一段时间不见气色好了。说起来,慎哥儿如今可是越发进益了。你这是人逢喜事精神爽才是。”说完这话,便是拉过了谢青蕊来:“这就是你姨妈,还不快给你姨妈磕头请安?” 因是正经长辈,又是第一次见,所以谢青蕊倒是没含糊,当即便是在丫头放的蒲团上跪下了,恭恭敬敬的给陈姨妈行了个拜礼。 陈姨妈看见谢青蕊的长相时,也是十足十的惊诧了一回——这未免长得也太像了。难不成还真的亲生的? 别说陈姨妈,就是沈慎也是惊讶了一下。谢栩虽和他要好,却也并不曾将内宅的事儿拿出来说,所以他只含糊知道自己多了个表妹,却并不知谢青蕊的来历。 陈姨妈将谢青蕊扶了起来,而后压下心头情绪,笑盈盈的从手腕上褪下来一个镯子,直接就给谢青蕊戴上了了。原本她准备的见面礼,其实就是一对簪子。可是现在看着谢青蕊的长相之后,她便是临时改了主意。将自己养了多年的玉镯子给了谢青蕊。 大太太自然是知道那镯子是自己姐姐的心爱之物,见了这般举动,倒是愣了一下,而后便是笑道:“姐姐倒是舍得。” 谢青蕊听了这话便是忙要将镯子脱下来还给陈姨妈。陈姨妈按住谢青蕊,笑道:“既是给你,难不成我还能收回来?在你眼里,我这个姨妈竟是这般小气不成?” 于是谢青蕊便是只得作罢。 陈姨妈拉着谢青蕊,看着大太太迟疑问道——“这丫头……” “的确是我亲生的。当年生了两个,只是其中一个失落了。如今好不容易找了回来。”大太太按照之前的说法与陈姨妈解释,只是这一番话能不能让陈姨妈信服,那就是显而易见了。 且不说大太太从来没说过当年生了两个的事儿,只说这双胞胎一点相似的地方也没有……那也未免太奇怪了。 不过这么多人,到底陈姨妈是什么也没问,只是点了点头,也没再多说什么话。 接着谢青蕊又和沈慎互相见礼。 说实话,见了沈慎的时候谢青蕊是有那么一瞬间的惊艳的。 沈慎颇有君子儒风不说,纵也不足弱冠,可是却已是身量颀长,用玉树临风半点也不为过。而偏偏沈慎还长了一张异常俊美的脸,不笑的时候倒像是不沾凡尘的谪仙。 而沈慎微微一笑的时候……则让人猛然就有一种天地万物都被他比得失去了颜色一般的错觉。天地之间,视线之中,只剩下他这么一人,璀璨夺目,让人舍不得从他身上挪开半点的目光。 谢青蕊便是忍不住的在心头将之前见过的最为出彩的那个世子爷比了一比,最终得出结论道:自己这位表哥,却是比那个世子爷更好看几分,而且看着性子也更好相处一些。 当然,最关键的是,这位表哥也更加的容易接近一些。 “慎表哥。”谢青蕊有些娇羞的低下头去,轻柔又娇怯的喊了一声。 沈慎只是礼貌微微一笑:“蕊妹妹。”和谢青蕊招呼了之后,却是又看了谢青梓一眼。 谢青梓则是若有所思的看着谢青蕊,总觉得谢青蕊似是有些和平日不一样…… 不等再多想什么,吉时便是到了。众人便是一齐往祠堂去了,记入族谱这件事情若不是谢青蕊是在外头十几年被找了回来,也不至于这样郑重。 开祠堂自是要祭祀的,一番繁文缛节下来,等到谢青蕊跪在祖宗排位前等着大老爷谢昀将她的名字记入族谱的时候,众人便是都有些累了。 好不容易将一切都弄完了,陈姨妈便是再忍不住,拉了大太太一把,直接道:“我想去更衣,妹妹带我去吧。” 等到离了众人的视线之后,陈姨妈便是立刻开了口:“这是怎么回事儿?!好好的怎么又冒出个亲生女儿来了呢?你可别拿什么双胞胎的借口来糊弄我,两人可半点不像!” “当年我是只生了一个。”大太太苦笑了一声,而后便是又看着陈姨妈轻叹一声:“以你看来,哪一个是我亲生的?” 陈姨妈听了这话只是微微愣了一下,末了便是喃喃回道:“自是青蕊……她和你年轻时候简直就是一模一样……” 这话一出口,陈姨妈也似是陡然回过神来:“那这么说来,青梓她……她……”太过震惊之下,陈姨妈几乎都是不能顺利说下去。好半晌才又不可思议道:“可是青梓在谢家养了这么多年,怎么可能是弄错了——” “当年是被人掉包了。如今过去这么多年,当年做这个事儿的婆子却已是找不到了。到了现在,能将阿蕊找回来也是老天爷眷顾了。“大太太轻叹了一声,倒是颇有些无奈:“到了这一步,不是双胎也只能说是双胎了。我养了青梓这么多年,是不是亲生的,却也是没什么区别了。” 陈姨妈皱了皱眉,最终却也只能点头:“是了,走到了这一步,不是亲生的也只能说是亲生的了。”可是亲生的和不是亲生的,区别也是有的。再则,当年的事儿……难道自己这个妹妹就半点都不介怀了?真真的就能当青梓是亲闺女了? 陈姨妈是知道大太太气性的,当下心痛便是只觉得迟疑。 这事儿着实是太过劲爆,所以陈姨妈倒是好一阵才算是缓了过来,而后便是又回了人群里。 此时沈慎正和谢青梓说话呢。 沈慎含笑悄声问谢青梓:“上次叫阿栩带给你的簪子,你可喜欢?我瞧着别致,便是忍不住买了下来。只是也没机会亲自送过来,只好交给了阿栩。” 谢青梓见惯了沈慎,倒是还不至于被他的容貌惊住,仍是能以平常待之:“却是多谢你了。那样别致的东西,如何叫人不喜欢?只是却是破费了。以后你也别再这样了,我也不缺那些东西戴——” “那不一样。”沈慎微微含笑,眼底的柔情似水一般的流淌出来,恨不得将谢青梓整个儿都是包裹在其中:“别人与你的,与我与你的,怎能一样?那样别致的东西,也就只你才能配得上。” 沈慎这话却是有些狂傲且露骨了,谢青梓哭笑不得,嗔了沈慎一眼:“表哥乱说什么?你再这样,我可不敢再收你东西了。”顿了顿,看了一眼一直盯着自己看的谢青蕊,便是皱了皱眉。也不大想再说话了——再有意思的事儿,这般的被人盯着,她也是没什么心情了不是? 沈慎侧头看了一眼,也是瞧见了谢青蕊的目光,当下神色便是淡了几分,不过仍是挂着温和的笑意:“今日第一次见蕊妹妹,倒是没给蕊妹妹准备见面礼,却是失礼了。改日我定补上,只是不知蕊妹妹喜欢什么?” 谢青蕊顿时有些受宠若惊。 </a> 第44章 隐晦的提醒 第44章隐晦的提醒 谢青蕊登时便是受宠若惊,一时之间整个人都是呈现出了一种少女的娇羞来:“表哥言重了,都是自家姊妹,哪里就这样见外了?” 沈慎听了这话,却是忽然含笑转头看看了一眼谢青梓,低声问了一句:“青梓,你知道蕊妹妹喜欢什么吗?与我出个主意可好?” 这样一说话,便是无形之中便是留露出了一种天差地别的态度来。就是谢青蕊自己也是一下子就感觉到了。 对着谢青梓时,是不假思索的亲昵和温柔。而对着谢青蕊的时候,则分明就是陌生和客套。 谢青梓被沈慎这样一问,倒是认真替沈慎想了一想——她倒是真以为沈慎一时之间想不到,所以才会问她。而他既开了口,她如何又会袖手旁观? 所以随后谢青梓便是有了主意:“女孩子都是喜欢首饰的,上次你给我的那簪子别致,不如再去寻个好的送给蕊妹妹。” 沈慎笑应一声,随后面上又露出三分为难之色:“上次看见那簪子,却也是机缘巧合。却也不知还有没有那样的好东西了。若是没有——” “多谢表哥的心意了。也不必这般的,倒是见外了。”谢青蕊闻言便是忙道,“听说慎表哥的学问好,想来字也是极好的,不如写一本字帖与我,让我临摹一二?我小时并不曾学过太多这些,所以这方面却着实是不够看。” 听闻谢青蕊这样说,谢青梓登时就是一愣,忍不住深深的看了一眼谢青蕊。这要求未免太过了一些了,这若都还小也就罢了,可是如今都是少年郎大姑娘了,再这样却是有些不妥。 沈慎神色不变,却是又婉拒了谢青蕊:“蕊妹妹说笑了,我的字不过一般,如何能给人临摹?既是蕊妹妹喜欢练字,我便是替蕊妹妹寻几本好的字帖罢。” 好的字帖,却不是他的字帖。其中的差别也是颇大。 谢青蕊没想到沈慎却是这般的不给自己半点脸面,当下心头气极。面上却是只能微微一笑:“那就劳烦慎表哥了。” 沈慎依旧微笑:“这有什么麻烦的?蕊妹妹严重了。”顿了顿,他又笑问谢青梓:“你可有什么想要的没有?我正好到时候一并送过来。” 谢青蕊的面上便是又黑了一分。总觉得沈慎这样说,就是为了这会子问谢青梓一句罢了。 谢青梓自也知道自己真要说有什么想要的,只怕谢青蕊心里能闷出一口血来,当即便是只摇头:“并不缺什么。” “那回头我逛书局的时候,便是给你寻两本有意思的书罢。也省得你无聊。”沈慎却是不肯作罢,只这般又说了一句。 谢青梓也没在推辞,一则是这也不过是小事儿,二则再推辞倒是显得矫情了,三则是说多了就似乎是有些示威的味道了。 而陈姨妈回来,看见的正是沈慎侧过头亲密的对着谢青蕊说话的样子。 陈姨妈抿了抿唇,随后笑了一笑出声对沈慎道:“你怎的也不和你姨父去前头?倒是杵在咱们娘们堆里,害臊不害臊?真当你还是小孩子呢?“ 老夫人甄氏闻言便是笑:“又不是外人,都是自家亲眷,哪里有这样的道理?” 陈姨妈叹了一口气,颇有些无奈:“老夫人都把他惯坏了。” 话说到了这个份上,沈慎自也是不好多留,当即便是笑道:“却是我考虑不周到了。我便是先去前头了。”说着便是带着谢栩几个人一同去了前头。 老夫人只看着陈姨妈嗔怪:“这般见外做什么?” 陈姨妈便是笑:“不过是盼着他能和他姨父他们多学学为官之道,处世之道罢了。在娘们堆里混着,却像什么话?将来怕是连媳妇都讨不到。” 老夫人便是也没再说什么。 陈姨妈便是搂着谢青蕊,将话题转到了谢青蕊身上,便算是岔开了去。 谢青梓隐约觉得陈姨妈对自己的态度似有些变化,可是仔细揣摩的时候,却是又不那般确定。她也并不是喜欢恶意揣测别人之人,所以最终便是只当自己多想了。 下午陈姨妈也并未久留,用过饭不多时便就只说家里还有些事儿就告辞了。 而谢青梓等人也就差不多散了。只是谢青梓还没走呢,老夫人便是道:“青梓留下来陪我睡一阵罢。” 老夫人并不是要留她睡觉,而只怕是有话要跟她说,这一点谢青梓却是十分明白的。 谢青梓应了一声,送了大太太出了四禧堂,这才又折返回去服侍老夫人。这样的天儿,午后难免是困顿,老夫人歪在罗汉榻上,微微闭着眼睛,让谢青梓也靠在软枕上歪着后,这才开了口:“你和沈家那小子自幼便是关系不错。却也堪称是青梅竹马。” 谢青梓倒是没想到老夫人会突然提起这件事情来,当即便是微微一愣:“祖母好好的说这个做什么?什么青梅竹马的,不过是亲戚罢了。”她以为老夫人是在说她和沈慎关系太亲密了些,所以便是这般辩解了一句。不过心里头么……自是有几分心虚的。 毕竟沈慎待她如何,她是知道的。而沈慎流露出来的意思,她也是明白的。 只是……她自然也知道,不管再怎么青梅竹马,私相授受都是不应当的。 “无妨。”老夫人摆摆手,唇角有了一丝笑意:“我也是这个年岁过来的,自然也明白你们的那些小儿女心思。平心而论,沈慎那孩子的确是个好的。待你自是不必说,性情也好,人的品行也是不错。做学问好,将来前途也是一片光明。只要他努努力,想来将来自是比你父亲强太多的。若是这门亲事能成,我倒也愿意。毕竟沈家也是知根知底的人家,你们从小的情分也摆在那儿。总不用担心你被欺负了去。” 老夫人这样说,顿时让谢青梓脸颊上一片通红起来。嗫嚅了半晌也没能发出半点声音——她一个姑娘家家的,对于这种事情怎么好说? 老夫人看着谢青梓这般的神色,顿时忍不住爱怜的摸了摸她的头发,唇角也是勾起笑容来。只是很快的,老夫人又叹了一口气,“只是这事儿原本也是板上钉子的事儿。陈姨妈也是露出了那意思。我原想着再等一年,等你及笄的时候再将这个事儿定下来。可是没想到……” 没想到却是忽然出了这么一件事情。谢青梓连谢家血脉都不是了。 这样一来,事情便是陡然生出了变故来了。老夫人颇有些无奈:“今日你陈姨妈的态度你也瞧见了。想来你也听出了一点我那会儿透出的意思来,加上你二婶那么露骨的说了一句,这件事情……” 谢青梓自是明白的。所以她只是垂头,浅浅一笑如同花苞绽放:“我明白的。这件事情……其实我也的确是配不上表哥,以他的才学,只需再等一等,考中了进士之后,自是有大把家世更好的姑娘想要嫁他。我虽和表哥青梅竹马,可是并不曾有过什么,所以就算……也不要紧。祖母也不必当回事儿。” 老夫人看着谢青梓如此懂事,当下便是又叹了一声,满满的都是心疼:“原本我只当是一桩好姻缘,可谁曾想会如此。也好,若是此事儿不成也是好事儿。毕竟现在情况不同,我也怕你嫁过去受委屈。到时候,我再给你另外挑好的。沈家在意这些,可总有那些心里明白的是不在意这些的。” 谢青梓甜甜一笑,将头窝在老夫人怀里:“祖母疼我,定不会委屈了我的。”只是话是这样说,她心里比谁都明白,只怕还真就没有那些不介意这个事儿的人家。毕竟联姻讲究的都是家世,她不过是个养女,虽然占着嫡女的名头,可是在旁人看来却定是比不上嫡女的。这样不尴不尬的地位,高的人家怕看不上,低的……她愿意可是谢家却未必能容忍这么一个不如自家的女婿。而且她嫁得太低了,底下的妹妹们也是不好办。 当然,若是只图个联姻,那么给人做继室,做侧室的也是一条路子。只是……她却是不愿的。 所以她比谁都清楚,自己这个婚事,的确是个难题。老夫人今日提起这件事来试探陈姨妈,未必不是因为这些缘故,所以才想早早的将事情定下来。 “若这事儿不成,以后你便是和沈家那小子远着些,也和三郎说清楚,让他不许再做那些小动作。沈家那小子对你……只是你一定要把持住。可记住了?”老夫人今日说了这么多,其实最关键的,还是这么一句话罢了。 谢青梓被老夫人这么一说,顿时双颊绯红,几乎羞得不知该说什么好。只是心里却也是十分凝重,当下应得也就郑重:“放心吧祖母,既然陈姨妈没有那个意思,那么自是该避嫌的。毕竟我和表哥都大了,再不是小时候了。表哥就算是……可是不管如何到底还是胳膊拧不过大腿,我不会犯傻的。” 老夫人听了这话,也就顿时放心了:“我知道你是有分寸的,不过是白嘱咐你一句。”沈慎那孩子皮相好,文采又不错,又体贴多情,她最怕的就是在父母反对的情况下,沈慎勾引了谢青梓做出什么不合规矩的事儿来,到时候反倒是酿成苦果。 </a> 第45章 横生枝节 第45章横生枝节 而这头老夫人与谢青梓说了这么一番话,那头陈姨妈却也是和沈慎剖心而谈。 “大郎,这件事情你怎么看?”陈姨妈一面靠在软枕上微微闭目养神,一面却似是漫不经心一般问了沈慎这么一句。 沈慎一面用修长白皙的手指替陈姨妈剥刚送来的枇杷,一面挑眉漫不经心的回了一句:“母亲说的什么事儿?”竟像是全然不知道陈姨妈说的是什么事儿一般。 陈姨妈睁开眼睛,似笑非笑的看住了沈慎。直到沈慎若无其事的将一颗枇杷完整的剥出来,又将褐色的枇杷籽掏出来,最后将一整颗完整金黄的枇杷搁在了白玛瑙的盘子上,她这才轻笑一声:“我说的自然是谢青蕊那丫头的事儿。” “她与青梓比,不过是鱼目和珍珠的区别罢了。毕竟不是在谢家长大的,也不知是什么来历,不管气韵还是处事态度,都比不得青梓。”沈慎一笑,也不知是不是讥诮,最终说了这么一句话出来。不过听着倒似是公正平和,半点也不带私人的情绪。 陈姨妈面上似笑非笑的神色越发明显:“在你眼里,青梓那丫头便是最好的,旁人自是连她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的。” 沈慎继续剥枇杷,闻言抬头冲着陈姨妈微微一笑:“母亲既是知道,那又何必还要问我?” 这句话倒是将陈姨妈噎了一噎。 陈姨妈好半晌才算是又缓过来,盯着沈慎专心剥枇杷的动作,倒是不知怎么就恍惚想起了沈慎小时候替谢青梓剥果子的样子来。那时候沈慎也不过就是五六岁,手指都还是短胖胖的一点也不灵活,可是偏生就能给谢青梓剥果子吃,葡萄,枇杷,橘子,水蜜桃,但凡是需要剥皮的,沈慎都能耐着性子剥。剥出来一颗都不吃,全都给谢青梓。 那时候谢青梓也好看,白白嫩嫩乖乖巧巧,坐在那儿等着被喂食的样子倒像是一个玉雕出来的娃娃。沈慎喂,她就张口,不催不急不哭闹,眼巴巴的盯着沈慎,那样子看得人心都要化开了。 那时候她就和大太太陈氏开玩笑:“既然两个孩子从小就这样亲近,那不如干脆定个娃娃亲。” 大太太也玩笑似的应了。 于是这件事情虽没正式定下来,可是大家心里头都明白,不过是迟早的事儿罢了。两家家世差不多,谢青梓又是个懂事乖巧的,又是谢家老夫人甄氏一手调教出来的,堪为沈家主母。 陈姨妈也是真心喜欢谢青梓。 只是现在……事情却是出了些变故。 陈姨妈缓缓再度开口:“今日谢家老夫人的意思你也应该是听出来了。你怎么看?” 说到了这个事儿,沈慎终于是不再继续剥枇杷了,拿起丫头早就放在旁边用来擦手的湿帕子慢慢的将手指擦干净,而后将碟子递给了丫头:“拿蜂蜜腌起来,装在琉璃罐子里,明日我要拿去送人。” 送人?送谁?自然是谢青梓了。陈姨妈看着沈慎云淡风轻的样子,登时就有些气急败坏起来:这个儿子,难道竟是不明白自己的意思不成? 待到丫头走后,沈慎这才坐直了身子,对上了陈姨妈的目光,然后轻声道:“我以为母亲早该明白我的意思。” 陈姨妈被沈慎这般看着,心里莫名有些发虚,不过很快却又压下去,只沉声提醒沈慎道:“事情出了变故,自是不一样了。” “哪里不一样?”沈慎神色不动,声音也同样是巍然:“青梓仍是谢家的嫡长女,谢家老夫人仍是对青梓疼爱有加。青梓仍是那个懂事乖巧,气度心胸都稳稳压住旁人的青梓。在我看来,并无什么不同。” 沈慎的意思似乎已是十分明显。 陈姨妈不由得有些焦躁,声音也是拔高了几分:“哪里一样了?你是不知道,你姨妈亲口承认了,青梓根本就不是她亲生的!你难道就看不出来,谢青蕊才是你姨妈的亲生女儿!难不成你还真信了谢青梓和谢青蕊是双胞胎?哪有这样半点不像的双胞胎!” 沈慎微微颔首:“我猜到了。毕竟谢青蕊和姨妈长得几乎一模一样,且她和青梓半点不像。若真是双胎,那倒真是叫人意外了。” 陈姨妈眉头皱了起来:“你既是知道,那还不明白哪里不同不成?” “母亲。”沈慎叹了一口气,目光渐渐有些无奈:“母亲难道就这样在意这件事情?” “这是大事儿,怎么能不在意?”陈姨妈只觉得莫名其妙,更是忍不住沉了脸:“还是说你就如此糊涂,连这样浅显的东西都想不明白了?” “母亲!”沈慎拔高了几分声音,眼底渐渐的露出一丝冷淡:“母亲难道竟是这样糊涂?在谢家十多年的人是青梓,跟在谢家老夫人身边的人是青梓!两者站在一处,谁都知道青梓才是谢家的嫡女!娶妻取贤,若空要身份……那天底下附和条件的人多了去了,难道母亲竟是想要个那样的儿媳?非但不能成为儿子的贤内助,反而是给儿子添麻烦!” 陈姨妈被沈慎这样一说,便是顿时愣住,一时之间倒是不知该如何反驳了。 而沈慎则又是继续说了下去:“谢家为何依旧让青梓占据嫡长女的身份?而只是将谢青蕊悄悄的写上族谱就算完事儿?女儿被偷换,姨妈必是恼怒的。可是你看姨妈态度,对青梓可有改变?只冲这一点,母亲就不该生出这样的念头来。反倒是叫人觉得我们沈家是那等只喜身份地位的人。今日老夫人提起这件事情,其实本是个好机会,倘若母亲当时能顺水推舟,日后不仅老夫人记得这份情谊,就是青梓必也会更加对您敬重孝顺。对沈家越发的亲近和看重。只可惜,母亲却是错过了这个机会。若非我擅自答应此事儿会让母亲没脸,且也让人觉得我孟浪,我却也不会错失这个机会!“ 沈慎这一番话倒是半点的假话也没有。他当时是真的险些冲口而出当场求亲的。只是思及自己母亲的脸面,又怕到时候母亲反对或是露出不情愿的意思伤了两家情分,也让谢青梓难堪,他倒是真就开口了。 自然,陈姨妈不曾主动应下这亲事的态度,也让沈慎多少有些失望。 “好在母亲也未曾露出过不愿意之色,所以今日晚上母亲与父亲好好商议商议这件事情,若是可以,明日就请人正式登门去提亲,那便是也能弥补今日之过。”沈慎站起身来,沉声说完这一番话之后,便是以自己书房还有事儿先行离去。 陈姨妈气得不轻,狠狠的灌了一口茶水这才将满腔的火气压下去。她只觉得,儿子越长越大,却是越来越不听话了!敬重是有,可是却无半点顺从!瞧瞧刚才他说话的那般态度,哪里还像是儿子对母亲说的?分明就是教训她,教她怎么做事儿呢!这是什么态度?! 如今都这般了,以后还得了? 旁人都羡慕她有这么一个能干的儿子,可是谁又知道她心里头的苦处? 想着今日沈慎对谢青梓的体贴温柔,陈姨妈越发觉得心里毛躁得厉害。她觉得自己这个儿子,是真被谢青梓给拿捏住了七寸一样。不然怎么的一见着谢青梓,沈慎就跟变了个人似的? 这还没娶进门呢就成了这般模样,那娶进门了还得了?只怕有沈慎护着宠着,自己这个婆婆倒是要看儿媳妇的脸色过日子了! 陈姨妈心里腻歪得厉害,便是忍不住又仰头灌了一口茶水。勉强冷静下来之后,她思来想去却也仍是觉得此事儿不妥当:现在谢家对谢青梓看着似乎是没什么变化,可是谁知道再等一段时间又是什么样? 最终陈姨妈还是决定将这事儿再搁置一段时间再说,只却是找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敷衍沈慎:“此事儿是大事,我先找你姨妈探探口风再说。” 沈慎听了丫头传来的这话,到底没说什么,只是握着笔的手指都是紧了一紧。他心里清楚,这件事情若是父母那头不松口,他却是不能得偿所愿的。自古婚姻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纵是再怎么读书厉害,却也是不可能越过这一层去。 若母亲和父亲不愿意,谢家老夫人那般疼爱青梓,绝对也是不会松口答应将青梓嫁过来。而且……以青梓的性子,怕也是不愿意。或许,他还得想想别的法子才行…… 一想到此事儿生出波折,沈慎的目光都是阴沉了几分。最后他想到谢青蕊今日甜腻腻的语气,更是心生烦躁,最后干脆摔了笔,“哪里冒出来的癞蛤蟆!” 只是想着谢青蕊可能会给谢青梓找麻烦,最终沈慎又深吸一口气:“走,去一趟书局。” 不管是哪里冒出来的,既是自己的亲表妹,那也不好怠慢了。否则姨妈那头心里不痛快,指不定也要迁怒。 沈慎伸出白皙修长的手指,顶住太阳穴,只觉得那儿突突突跳得头疼。 小彩蛋: 沈慎怒摔:到嘴的鸭子看着就飞了,都是那癞蛤蟆坏事儿! 卫泽:呵。 沈慎怒目:眼巴巴等了这么多年,终于等到那丫头长大了,以为总算能带回家天天看着摸着亲近着,突然冒出来这么一档子破事儿,宝宝心里苦,宝宝委屈! 卫泽:呵。 </a> 第46章 清理 第46章清理 谢青梓收到了沈慎叫人送来的蜂蜜腌枇杷的时候,却还正在老夫人甄氏那儿说笑。闻言说是沈慎送了东西过来,当下便是看了一眼老夫人,叫人直接将东西呈了上来。 老夫人看了一眼谢青梓,微微一笑复又叹气:沈慎的确是个用心的,这般花心思的男人,又这样玉树临风。哪个女孩不喜欢呢?只是沈家那头,却也未必肯这样纵容沈慎。自家的姑娘是好的,原本这亲事也是好的,只可惜…… 谢青梓将东西看了一眼,随后便是笑道:“难不成竟是知道祖母最近总咳嗽不成?这东西倒是应景。” 老夫人白了谢青梓一眼:“明明是送给你的东西,缘何竟是要让我老婆子背锅?” 谢青梓双颊绯红:“不管是给谁的,横竖我是要拿来借花献佛的。” “可别忘了昨儿我说的话。”老夫人也不再多说,只是这般说了一句算作提醒。谢青梓应了一声,心里头也是一声叹息。 老夫人到底还是没要谢青梓的东西,只让谢青梓自己拿回去吃。毕竟是沈慎的心意,而且她也不真就是完全不给沈慎机会了,离谢青梓及笄还早,在这之前,若是沈慎能说服自己父母,那也仍是好的。 不管如何,沈慎总比旁人强。至少知根知底,对谢青梓也是看重。 谢青梓回了自己的飞花院,便是也不肯闲着,只叫丫头取了竹剪刀来,仔细的修剪刚刚开放的杜鹃。这算是最后一茬杜鹃了,开到了这个时候,也算是酴醾了,自然有许多花朵都出现了颓败之势,需得仔细修剪了去。 谢青梓凝神修剪着,倒是荷风轻声叹了一口气:“主子也别太难过了。”看着谢青梓一言不发凝神的样子,很难不让人觉得她这是心情不好。 谢青梓一愣,随后看住荷风:“我为什么要难过?” 荷风一副“我都知道了”的样子,柔声劝慰谢青梓道:“如今沈家这般……主子却也别在意,就算沈表少爷这条路走不通了,还有许多优秀的公子哥呢。主子这般好,定会有许多人踏破门槛来提亲的。” 谢青梓这才恍然,原来荷风说的是这件事情。当下她便是微微的笑了一笑,而后摇摇头:“这件事情有什么可难过的?表哥虽好,可是既是不适合那也就罢了。姻缘这种东西,便是天注定的,求不来。”再说了,陈姨妈既是不愿意,那么她还能怎么着? 是,或许从小她也是差不多以为她和沈慎将来肯定会成亲,也并不抗拒此事儿。可是她却也并没有像是众人心头想的那般在意。怎么说呢……应算是既不期待,也不抗拒。 沈慎会是个好夫君,她心里也清楚。凭着这么多年的青梅竹马和了解,她几乎是可以想想那样的日子。 可是即便如此,她心头纵有失望和失落,却也绝不是十分深切。 再说了,事情还没走到绝对那一步。就算成不了夫妻,沈慎也仍是她的表哥,沈慎对她的好,她也都记在心头。 谢青梓看着荷风一脸不相信的样子,不由莞尔,伸手捏了捏荷风的脸颊,将手指上的灰尘都蹭到了对方脸上,她这才又笑嘻嘻的打趣荷风:“你对这事儿这般上心,快说是不是收了什么贿赂了?还是你盼着我早早嫁出去,你也好早早的嫁人去?” 荷风被打趣得双颊绯红,几乎是忍不住瞪自家主子:“主子说什么呢?什么嫁不嫁的,主子也不嫌害臊!亏得老夫人还夸主子懂规矩又文静!” 哪个黄花大姑娘随时把什么嫁不嫁人的挂在嘴边? 谢青梓却不大在意,只是越发笑得厉害,清脆的笑声像是长了翅膀一般随风传出去老远,听在人耳朵里,叫人也忍不住要随着一笑。待到笑完了,谢青梓这才又道:“放心吧,就算我不嫁人,我也给你们找个好人家,断不会随便配了府里的小厮的。也不枉你们伺候我这么多年。” 就算出了这样的事儿,荷风和竹露仍是忠心耿耿,就冲着这一点,她也不会亏待了她们两个丫头。至于别人…… “这些日子日渐懈怠的丫头,以春如为首那几个,既是不想在我这院子里呆了,便是打发她们去别处吧。其他也就罢了,去留随意。但是春如……直接跟陈嬷嬷说,以后别叫她出现在我跟前了。不管是发卖还是送去庄子上,都使得。”谢青梓刚说完让荷风暖心的话,一转眼笑容便是淡下来,又说了这么几句话。 荷风一愣,不由得有些动容,最后才又收敛了笑容,轻声道:“原来姑娘都知道了。” “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我怎么会不知道?”谢青梓浅浅一笑,态度却是有些漫不经心,一面说话一面仍是修剪杜鹃,将那些开到了颓靡的花朵一一都剪掉了:“自从上次搜过她们箱子之后,她可没少说我坏话。而且最近当差漫不经心的,态度也不如从前。昨儿她服侍我梳头时候,我那对小金蝴蝶的耳环就找不到了。东西是不值钱,可是却没有不问自取的道理。” 她自问也不是小气的,对待丫头们也宽和,逢年过节赏赐更是不少。穿过的衣裳,不喜欢的首饰都是赏了人的。如今出了这样的事儿,她也没指望大家都还和从前一样,可是连自己本分都做不好的丫头,留着做什么? 谢青梓说得轻描淡写,可是荷风却是恼怒不已:“什么,春如还敢做这样的事儿?”她也不可能日日清点首饰匣子,况且除了那些要紧的贵重的,一般的小东西也就是看一眼。而且屋里就那么几个人,谁也不会做这么没眼色的事儿—— 可没想到,还真就有人做这样没眼色的事儿。 荷风暴怒不已,一面又觉得自己失职,难免羞愧,一时之间便是忍不住要立刻去找春如了。 谢青梓却是拉了荷风一把:“也不必闹得太大,不然大家脸上也都没脸。春如在院子里也服侍了好几年了,她做了这样没脸的事儿,我也脸上无光。再则,咱们太苛责了,倒也是吓坏了另外几个,回头她们不敢再走,满怀怨气的留在我这里,倒也是让我看着不痛快。” 况且荷风脸上还沾着灰呢。 荷风却是一下子就明白了谢青梓的意思:自家主子这是仔细的梳理飞花院了。 果不其然,接下来谢青梓便是慢慢悠悠的说:“横竖飞花院里就是我一个主子,也用不了这么多人伺候。” 毕竟荷风和竹露如今还是领着老夫人院子里的月例,并不是在飞花院的。所以按人数来说,谢青梓如今跟前服侍得人却是有些多了。裁几个下去也并不会少。真少了,肯定也要挑小丫头进来的。 谢青梓倒是想到了一个合适的人选:“你上次不是说你家三妹妹也到了当差的年纪了?若是到时候真缺人了,那要让你妹妹进来吧。” 荷风犹豫了一下:“会不会不妥?” “你若是觉得品行端正,那就没什么不妥。横竖在哪里当差,只要认真本分尽职,那就谁也挑不出错来。再说了,在我这里当差,总归是比在别处当差好的。”谢青梓浅浅一笑,将修剪得差不多的花盆转了一圈儿,而后才又满意点头:“好了,再修剪下去就没花了。哎,这再想看杜鹃,却是要等到明年了。” 荷风忍不住说了一句:“主子可不适合这般悲秋伤春的做派。” “可不是么?”谢青梓抿唇一笑,将剪刀丢开:“说起来,枇杷膏却是也该做起来了。不然等到秋燥的时候,可是受不住。祖母如今也是总爱咳嗽,今年就多做一些才好。” 谢青梓这头认真算计着该做多少存留才好,那头却是忽然听见有嘈杂的声响。便是蹙眉问了一句。 荷风轻声道:“之前咱们隔壁的宅子不一直都是空着的么?却也不知是卖了还是怎么的,这两日陆陆续续有人往里头搬东西。想来是要搬人过来住了。” 谢青梓点了点头,“却也不知新邻居是什么人家。府中有无年岁仿佛的姑娘女眷。” 她这里虽然位置不错,可是后头就是巷子,巷子这头是谢宅,另一面就是另一户人家了。以前那宅子还住着人的时候,那边说话声音大了,或是小孩子玩闹,她这里都是听得见的。 若有女眷,倒是还可以互相做客玩耍,那也是不错的。 谢青梓将此事儿和谢青桐谢青檀说了,那两人也是一脸期盼:“若有的话,咱们倒是可以请她们过来玩。凑一桌叶子牌倒也使得。”几个庶女都还小,一个大些的谢青桃还不叫人喜欢。所以众人这才这般盼望。 只是谢青梓等人却是注定要失望了——新搬过来的却是个老夫子,虽有女眷却也是上了年纪的老夫人,并无小姑娘。不过身份却是十分清贵——这是卫王府世子的老师,曾经也在朝中做过官,还教导过皇子。 谢青梓知道这事儿的时候,心里却是说不出的古怪。只觉得真真儿是太巧了…… </a> 第47章 登门拜访 第47章登门拜访 谢青梓只觉得未免太巧,心里头忍不住想:她还想着卫泽身份实在是太高,她贸然要去还东西,只怕是容易叫人多想,所以她只当这辈子也就这样了,应该是不会再有什么交集。可是现在看来,却似乎也不尽然。 若是卫泽过来探望他的恩师,那么或许…… 不过这样的念头也是很快就叫谢青梓压了下去。 她和卫泽就是两个不同世界的人,就算真有机会再见,只怕也是不可能当面将那披风交还给他了。 谢青梓不由得叹了一口气。只是她却是没想到,她和卫泽竟又是很快见面了。且还是卫泽亲自上门拜访。 卫泽上门拜访的时候,恰逢家中却是一个能单独待客的男主人也没有。底下人不敢怠慢卫泽,便是忙来了后院禀告给老夫人甄氏。 当时谢青梓就站在老夫人甄氏身后,只觉得整个心都是“砰砰砰”狂跳起来,不由得看住了老夫人,不知老夫人会如何决定。 老夫人犹豫片刻,也是很快就做出了决定来。随后老夫人一摆手:“既是卫王府世子亲自前来拜访,便是请进来吧。却也不知是为什么事儿而来——” 饶是老夫人见多识广,也是忍不住有些惴惴。这卫王府和谢家从无交情,谢家更无什么值得卫王府看重的东西,所以卫泽这般贸贸然上门来,其实是有些叫人吃惊和不安的。 谢青梓看着老夫人这般模样,便是低声道:“祖母也不必太过担忧,若真有什么,也不会这样礼貌的上门来拜见。更不会是卫王府的世子亲自来拜见了。” 老夫人闻言不由深以为然的点头:“的确是如此,却是我糊涂了。到底是老了,果然不如你们年轻人思维敏捷。” 因卫泽身份尊贵,所以想了想老夫人又叫人将三个儿媳都叫了过来。至于谢青梓,老夫人本想是让她回避的,不过最后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到底又将话咽了下去。 卫泽到了垂花厅的时候,老夫人就带着众人一并迎了出去。 远远看见卫泽走过来的时候,谢青梓目光便又是一凝。她之前见过卫泽几次,可每一次卫泽却也只是普通衣衫,并不见华丽和世子的气派。可是今日却是不同。 见惯了卫泽简单且颜色深沉的打扮,她以为卫泽那般打扮才是最好看的。可是现在一看,却是不由得惊住了。团花浅青的圆领袍,底下是暗青纯色的裤子,再往下就是一双金线盘纹的黑靴。白色的底子纵是一路这么走来,却也仍是显得格外的洁净,仿佛从来不曾有灰尘沾染上去。 卫泽头上是金镶红宝石的云纹冠,一根晶莹剔透的羊脂白玉的通草卷尾的簪子固定,而腰间的玉带也是碧玉雕麒麟的。腰间另又挂着鱼形玉佩,绣麒麟云纹的荷包。 这般打扮虽不及许多喜好奢靡的公子哥,可是却也是低调的显露出贵气来。再加上卫泽自身的气势,简直就让人一下子便是忍不住觉得:这岂止是一个王府世子该有的贵气?就说是皇子也又人信了。 卫泽的五官仔细看来,其实并不比沈慎的差。只是沈慎气韵温和谦逊,所以便是更容易让人注意到他不俗的五官。而卫泽不同,卫泽而的气势太强,叫人都不敢多看他一眼,自然更不会去仔细看他的五官如何。就算看,也是先被那一双丹凤眼抢了注意力去。 谢青梓纵不是什么喜好美色之辈,此时却也是忍不住的将卫泽和沈慎二人容貌在心中比较了一番。最后竟是发现,二人不相上下,硬是要比个高低的话,她私以为卫泽倒是更好看一些。或许其中也有她看沈慎从小看到大,早已经看习惯了的缘故。 不过两个人却也是气韵不同的美男子,只怕翻遍了整个京城也是再找不出几个仿佛的。 谢青梓看了几眼,便是也不敢再多看,只低下头去随着众人一同行礼。这般情况下,她也不可能和卫泽招呼,叫众人知道他们见过。 卫泽似乎也没有主动招呼的意思,当下只是伸手扶住了老夫人,面色温和的道:“老夫人不必如此多礼。我今日前来,不过是作为晚辈前来拜访罢了,您若是如此,却是折寿与我了。” 谁也没想到卫泽竟是看上去和锋锐的气势完全不同,如此的彬彬有礼不说,更是态度温和有加。还如此的谦逊。 老夫人几乎是有些受宠若惊:“世子如此,倒是叫老身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世子快请进屋喝茶。” 老夫人拿出了最好的茶叶来招待卫泽,饶是如此仍是多少有些惶恐。 卫泽倒是至始至终都没看谢青梓一眼,只是一味的和老夫人说话。一番客气之后,卫泽终于是点到了正题:“其实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件事情想要托付谢家的。还请老夫人千万答应我这个请求才好。” 卫泽说了这话,众人倒是忍不住的都是松了一口气,都是觉得心下安心不少。在不知卫泽为何突然前来之前,她们心头自然都是忍不住各自揣测,倒是自己将自己吓住了。而卫泽此时说了这话,她们得知卫泽的确是有所图谋,心头反而大定。 老夫人也同样是如此心情。就是谢青梓也是忍不住看了卫泽一眼。 老夫人并不敢将话说死了,当即只是笑道:“却也不知世子爷所为何事?若是谢家能办到的,我等自是不会推辞半点。”这样说的言下之意,同样也何尝不是一种婉拒?这办得到的自然是不会推辞半点,可是办不到的呢?那自也是不好勉强了。 老夫人的言下之意却也不知道卫泽到底听没听出来,反正卫泽始终是坐在那儿,面上温和并不显冷淡锋锐。倒是和之前给谢青梓的印象可谓是大相径庭。 卫泽这般的态度叫谢青梓心头纳闷得很,便是忍不住时常去看他。 卫泽虽然没看谢青梓一眼,可是却是知道谢青梓一直在频频看他的。虽然是也不好盯着谢青梓看,不过他唇角的弧度倒是又明显了三分。 对于老夫人的话,卫泽倒是也真不大在意,当即仍是态度不变的微微一颔首:“有老夫人这话,我便是放心多了。其实也算不得什么大事儿,是我的老师近日搬回了京城,恰好却是和贵府上做了邻居。我那老师膝下并无儿女,师傅与师娘年岁也都不小了,只是我却并不能日夜在跟前服侍,所以心中不放心。虽然有奴仆服侍,可是到底我还是忍不住想再拜托贵府上多多帮我照看一二。二则,也算是今日我来替我那老师和师娘登门拜访了。以后邻里关照,多多来往才好。” 这一番话,倒是谢青梓自从见过卫泽以来。听他说过的最长的一段话了,他声音偏清冷,听着倒是也十分好听。这么一番话说出来,倒是也不让人反感。反倒是觉得他十分有礼,也并不拿身份压人。 当然,这只是老夫人等人的感受。谢青梓却不这般看——她还记得初见卫泽时候的情景呢。那时候卫泽与她说话,虽也有礼,但却多少有些强势冷淡,叫人不敢反抗。想来,那才是卫泽的真面目才是。而如今这般,只恐怕是对着外人时候故意做出来的罢了。 不过这个时候谢青梓却是从未想过,她倒也不是什么“内人”。可卫泽却是从未对她客气过…… 谢青梓这头满肚子的嘀咕,而老夫人则是大大的松了一口气,当场便是忍不住笑出声来:“我只当世子是要说什么事儿,却原是这事儿。我也知隔壁搬来了邻居。只是还不知他们安顿好没有,正说这两日便是叫人去登门拜访呢。邻里之间本来就如亲戚一般,本就该多来往,互相关照更是应该,世子这般却是太过客套了。” 本来就是如此,这年头邻里之间的确是会经常来往的。要知道,邻居要是犯了什么罪,有些那也是要牵连到邻居的。所以互相来往,也是为了方便了解邻居是什么人。这还是贫民百姓的做派,而她们这样的人家,那更是巴不得多和邻居多多来往的。能住在自家隔壁的,身份必也是和自家差不多的。所以多来往,自是没有坏处。说不得就这么多了一条关系和人脉。 这样的话,那可真真是受益无穷了。 所以即便是卫泽不上门拜访,他们谢家这头肯定也会主动上门去。而卫泽今日这般来了,更是多了以后来往的机会。 老夫人心头盘算着,面上的笑容便是越发灿烂起来。对着卫泽也越发的恭敬和尊重。一时又觉得卫泽这人极好,身份尊贵却是并没有骄奢淫逸之气,反而如此彬彬有礼,又体贴长辈。 卫泽略坐了坐,便是也就起身告辞了,毕竟谢家并无男主人在,都是一群女眷,相处着也是各自都不自在。 老夫人又亲自送了送卫泽,卫泽再三请了老夫人止步之后,老夫人这才住了脚。 卫泽笑着一拱手:“以后还有拜访的时候,还请老夫人莫要嫌弃。” 老夫人自是不嫌弃。 而卫泽不仅是亲自来拜访了,还带来了礼物。此时他走了,门房便是忙不迭的送到了老夫人屋里。 </a> 第48章 心思 第48章心思 卫泽送的东西其实也算不得是什么贵重的。不过却是十分稀罕:是一筐进贡的水果。这样的好东西,自是寻常人都吃不着的。 老夫人甄氏便是又忍不住夸了一句:“却没想到卫王府的世子竟是如此的平易近人,当真是叫人意外得紧。” 谢青梓忍不住抿唇浅笑。 而后老夫人便是做主将果子都分了,三房各得了一篮子。只是分完了,老夫人便是又有些迟疑:“这般一来,咱们却也是该送些回礼,就是不知该送什么好。” 谢青梓随口接道:“他没送旁的,只送些果子,只怕也是怕我们回礼不好回。毕竟邻里之间纵然来往也都是送些寻常之物,或是吃食,或是特产土仪罢了。咱们如今也没别的东西,只庄子上送来的新鲜菜蔬,还有一些自己做的点心。去岁我不是给祖母做了些润肺的梨膏糖?这个送老人却是合适。再添些别的,回头叫父亲或是大郎他们等亲自送过去,也便可以了。” 二老爷三老爷也都出门去了,所以谢青梓并不提起。 老夫人点点头:“不错,正是如此。” 二太太古氏便是笑夸了一句:“咱们的大姑娘如今可是越发的妥当了。还是大嫂会教孩子,回头也教一教我家青桐才是。”谢青桐如今也是到了该学管家的年岁了,二太太自己不掌家,所以难免便是将主意打到了大太太陈氏的身上。 大太太陈氏被这么一恭维,自是受用。当即便是笑着应道:“弟妹说什么话。不过弟妹若是放心,那回头就叫青桐每日过来,正好三个孩子一同教了。阿蕊也是要从头学起。” 谢青蕊如今什么都是从头学起,大太太如今几乎是将管家的事儿都交给了谢青梓。除却大事儿之外,小事儿甚至都并不过问了。 大太太这般作法,老夫人也是默许的。或许两人都是想借着这个事情来给谢青梓稳固地位?不过不管是不是,这事儿倒是的确是让谢青梓越发的在家中备受尊敬起来。 谁都不愿得罪了这个大姑娘。 至于打发人的事儿,谢青梓只是和陈嬷嬷说了一声,甚至连大太太都没回禀一声,便是惊这个事儿办了。 春如倒是不服气,不过谢青梓却是哪里还会听她的辩解?当即只叫人拉了出去。 这事儿便算是告一段落了。不出两日,谢青梓屋里该换的人也都换了下来。飞花院倒是一下子清净了不少,也活泼了许多。新进来都是家生的小丫头,当差之后难免也聚在一处玩耍,加上谢青梓又纵容,甚至偶尔也和小丫头们一起笑闹,所以飞花院的笑声却也总不断。 谢青梓却是不知,这样的笑声却是传出去老远,隔壁甚至都是听得一清二楚的。 那日送了东西过去,又叫人拜访之后,两家便算是结下了情谊。只是却也并不曾正式过来做客过。 谢青梓心里头清楚,这事儿必是迟早的事儿。因想着说不得到时候卫泽不放心自己的先生也会跟过来,她便是叫人悄悄的将那披风收拾了出来,只等着寻个合适的机会还给卫泽才好。 不然男人家的东西老是这么搁在她这里,也是不妥。就算没人发现,她心里也总觉得怪怪的。 只是这个事儿却是急不得,还得寻机会才好。眼下最叫她搁在心里的是:也不知是谢青蕊想通了,还是别有所图,竟是最近突然就和她态度好了起来。 这日谢青梓过去大太太那儿,恰逢大太太却是正在教导谢青蕊一些人情世故。见她来了,谢青蕊倒是松了一口气:“阿姐可算是来了,我也能歇一口气了。你是不知,母亲却是恨不得将我一口喂成一个大胖子。一股脑的说给我听,我倒是头昏脑涨得厉害。” 当着大太太的面儿,谢青梓纵然是心里头很不适应,却也是只能笑道:“既如此那就歇一歇,不过母亲也是为了蕊妹妹好。” 大太太瞧着她们二人,不由也是笑了:“看着你们姐妹两这般亲近,我倒是心里头欣慰的很。” 大太太和谢青梓商讨了一阵子事儿,瞧着差不多了,谢青蕊便是亲自与二人倒茶,笑道:“说了半晌话,只怕也是口干了。再则,我有一事儿相求阿姐,所以便是得好好献殷勤才是。” 谢青蕊既是开了口,谢青梓便是一挑眉顺着话往下说:“哦?却原来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就是不知蕊妹妹是要我办什么事儿了。可千万别太难了。不然我可不敢应的。” 谢青梓虽然没有一口答应,不过却也是玩笑一般的说着拒绝的话,倒是也不让人反感。所以大太太倒也不觉得有什么,反倒是觉得二人感情越发好了,还能如今亲近的开玩笑了。 故而二太太在一旁含笑听着,并不插话。 谢青蕊眨了眨眼睛,微微笑着漫不经心道:“府里的丫头我有个特别喜欢的,刚好我屋里也有个我不喜欢的,所以便是想着将二人兑换一番。如今阿姐管着家,这个事儿还得跟阿姐说一声。” “哦?却也不知是谁?”谢青梓笑着问了这么一句。心里倒是有个模糊的猜测。 谁知道谢青蕊却是摇头:“还没问出来呢。不过是一起踢了一回毽子,我看她却是乖巧——” “既是你喜欢,那就放进你屋里去吧。横竖是换一个人,也并不是多大的事儿。”大太太倒是不在意这个事儿,随口也就是应了。 看着大太太这个态度,谢青梓微微挑眉却是不打算就这么应了,当下笑了一笑,轻声对大太太道:“我知道母亲也是心疼阿蕊,只是我觉得,阿蕊刚回府里,对府中的人也不知道秉性,若是就这么贸然换过去,万一是个不好的,岂不是白白让阿蕊头疼?所以我寻思着我先帮阿蕊看看才是。” 谢青梓这样的说法,倒是合情合理。 谢青蕊笑容一顿,随后才又笑道:“多谢阿姐,阿姐原是这样替我想着,只是不过是个丫头罢了,真不好到时/候`再撵出去就是了。也无妨,再说了,我也不是真的小孩儿。以往在阮家的时候,我也是经历过许多事儿的。哪能真让一个丫头叫我吃了亏去?“ 话说到这个份上,谢青梓发现自己倒是找不出什么理由反对了。不得不说,谢青蕊生了一张巧嘴,这一点倒是不像大太太,也不像是大老爷。却也不知跟谁学的了。 大太太说了一句:“你阿姐也是为了你好。”不过却也是应了换个丫头的事儿。 谢青梓回了飞花院子,便是叫竹露去打听一件事儿:“你去问问,春如被打发去了何处,有没有机会接触到二小姐?” 竹露飞快去了,荷风看着谢青梓这般凝重模样,便是多嘴问了一句:“春如这是又犯了什么事儿了不成?” 谢青梓冷笑一声:“我只恐怕春如又找到了高枝儿了。荷风,春如是二等丫头,平日也在跟前服侍,她会不会知道我的事儿?” “无非就是知道主子爱吃什么,爱什么颜色罢了。至于一些私密的话,春如没得了信任,自也是不可能让她听了去。主子说的高枝儿,是二小姐?” 谢青梓点点头,随后才道:“今日谢青蕊突然要换个丫头去她屋里,还说是喜欢那丫头。荷风,你觉得可是我太过小题大做,心中怀疑太多了么?“ 荷风心里登时也是膈应起来,她摇摇头:“我也觉得怕是针对主子的。虽说看似如今二小姐似对主子亲厚起来,可是咱们心里头都明白,二小姐只怕还是看不上主子,怨恨着主子的。” 谢青蕊既然是之前觉得是谢青梓抢了她的一切,才导致她去阮家,没能在谢家享福。那么就算是现在看似没有再那样想了,她心里未必也就真不介怀了。 人都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句话,正是适用与此时。 谢青梓揉了揉眉心:“正是这话。不过大太太答应了,这事儿我要是再拦着,那反倒是显得我心里有鬼似的。只是就是不知她到底是心里头另有图谋,还是就单纯的想叫我恶心。” 这她院子里撵出去的丫头,回头谢青蕊时时刻刻带在身边,可不是叫人恶心么? 这么一分析,荷风倒是也有点儿吓住了,当即便是道:“这……咱们还是想个法子罢。” “法子自是要想,却得慢慢来,不然太明显还是咱们吃亏。”谢青梓把玩着自己的玉佩,微微眯了眯眼睛,眼底一片算计和狡黠。不过却不显阴毒,反倒是叫人看着觉得像是看见了一只想做坏事儿的小猫咪,只想扑上去揉一揉逗一逗。 荷风见谢青梓是有自己的成算,这才是松了一口气,将这事儿按下去不再多说了。 而竹露没多久也回来了,只是脸色却是有些难看。 一看竹露这个脸色,谢青梓和荷风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当即对视一眼,都不说话了。 </a> 第49章 一字千金 第49章一字千金 果然谢青蕊选的丫头就是春如。 再见春如的时候,正是众人过去给老夫人请安的时候。谢青梓微微一挑眉,看住了谢青蕊。 谢青蕊面上带着笑:“怎么了?这丫头有什么问题不成?” 春如低着头,一副恭敬老实的模样,倒是什么都看不出来。 谢青梓便是微微一笑:“没什么,只是春如刚从我那院子里出来,没想到就得了二妹妹的青眼。多少有些诧异罢了。” 谢青梓如此这般直接就说了这事儿,倒是让谢青蕊有些噎了一下。不过很快却是又笑了笑:“这便是缘分了。阿姐若是不喜欢,我也可以将春如打发了——” 春如闻言,当即便是身子一颤抖,而后便是跪下了,几乎是哭起来:“大小姐饶命,大小姐饶命!” 春如这般做派,登时就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来。就是老夫人也是出声问了:“这是怎么了?” 谢青梓看了一眼春如,而后便是笑着回道:“不过是一点小事儿罢了。二妹妹新要的这个丫头,之前在我院子里服侍过,我瞧见了就问了一句,却是将这丫头吓住了。” 谢青梓轻描淡写,老夫人也就不大在意,微微一顿之后便是道:“多大的事儿,既是蕊丫头喜欢,那也没什么。不过是个丫头,跟摆设似的,喜欢了摆着看两天,不喜欢就扔了就是了。” 这事儿过了明面,便算是再无什么可争执的。只是事后人都散了,谢青梓服侍老夫人用饭的时候,老夫人却是又道:“这事儿你也别太放在心上了。这事儿虽是恶心,可是有我坐镇,她也不敢耍什么花招。你若是有什么要求,也尽可以提。这事儿……再闹下去,只怕到时候蕊丫头一哭,大太太又要心软。到时候又是叫人头疼。” 谢青梓自是明白这个道理。所以她也不大在意,昨儿她就想到了这么一个结果,此时印证了自己的所想,她便是按照一开始想的笑着开口对老夫人道:“祖母不如疼我一回罢。” 老夫人一听这话,便是知道谢青梓这是有事儿求自己,以往谢青梓想要什么时候,总这般撒娇。她自是没有不应的。 谢青梓见老夫人没立刻答应,便是又去笑着摇老夫人的胳膊。 “好好好,你说你说。”老夫人被晃得受不住,最后便是笑着应了。 谢青梓便是笑着靠在老夫人怀里:“春如是家生子,祖母便是将她父母家人的卖身契与我罢,我出银子买。” 老夫人听了这话,登时就是笑了:“你倒是个鬼灵精的。这一招可是玩得好。” 谢青梓抿唇偷笑:“这不是得留一手么?” 老夫人连连点头:“正是这话,是该留一手。好,这事儿我便是准了。横竖卖身契就在我这里收着呢。给你也无妨,银子我却是不要了。横竖你将来出门子也是要给你陪房的,家生子有坏的,可是老一辈的那些倒是还都不错,能有些用。” 谢青梓倒是没想那么长远,不过是故意留一手罢了。 从老夫人那儿出来,因了老夫人想吃枣泥糕和绿豆糕,所以谢青梓便是去了厨房,亲自做了点心孝敬老夫人。 不过做点心的时候,却是犹豫了片刻之后便是多做了一些。待到做成了之后,便是给老夫人送了过去。末了又道:“我还多做了些,祖母不如送些给隔壁。既是卫王世子上门来拜托了,咱们也该多做些事情才是。” 之所以这般,倒不是说的这个缘故,而是因为卫泽对她有恩的缘故。她纵不能对卫泽报恩,那么对他师傅好些,总归也能让她心里觉得好受些。受人恩惠若不想着回报,那么她成了什么人了? 老夫人听了这话便是连连点头:“正是这个道理。这样吧,你便是亲自跑一趟罢。去拜见拜见隔壁的老夫人,顺带请她过来玩耍。平日里也怪无聊的,没事儿过来一起打打叶子牌什么的也是有趣。” 谢青梓应了一声,便是将点心用食盒装了,而后便是带着两个丫头过去拜访。 卫泽这位先生姓陆,虽然谢青梓不知具体名讳,不过想来陆老先生必然也是十分有才学的。她总觉得,能让卫泽如此细心妥帖的照顾敬重,对方必是有长处的。 有本事才能之人,总归是值得人多尊敬些的。 不过今儿陆老先生却也并不在家中,只有陆老夫人欧阳氏在家中。闻说谢青梓过来拜见,忙叫人领到了跟前。 谢青梓一路看过来,便是只觉得这位陆老夫人的确是个极好的人。陆家下人都是和和气气谦卑有礼,也不胡乱打量人,就这一点来说,陆老夫人调教人的手段却是极好。 待到见了陆老夫人之后,谢青梓便是越发喜欢这位老夫人了。 陆老夫人应是比谢老夫人甄氏年岁小些,看着虽不至十分年轻,却也是身子似乎更为健壮些,容貌虽已不在,仪态却是十分好,一看就知是个有涵养的贵妇人。这样的女子,纵然皱纹满脸,纵然头发花白,可却依旧让人觉得美。 谢青梓看了一眼便是礼貌收回目光,笑着行了个万福礼:“青梓给老夫人见礼了。我是谢家的大姑娘,受祖母差遣特来给老夫人送些家里做的小点心。” 陆老夫人听着谢青梓那小姑娘特有的清脆声音,面上笑容便是更深了几分,一面亲自伸手扶了谢青梓一把,一面又才笑道:“我却是也不好意思了。谢老夫人三天两头打发人送东西过来,着实是太过情谊了。” “老夫人也差人送了不少东西,我等也是不好意思呢。不过我家祖母说了,远亲不如近邻,既只一墙之隔,那么更该多亲近来往才是。再说了不过是些点心吃食,也不值当老夫人这样在意。”谢青梓笑盈盈的说道,又将陆老夫人扶着坐下了。 陆老夫人倒是趁机打量了一番谢青梓。登时倒是有些惊艳:纵然见过不少美人,此时她还是不得不承认,谢青梓是个难得一见的美人胚子。尤其是那一双眼睛,不只是大,形状也好,最主要的是清透灵巧,看着就叫人喜欢。 “我可真羡慕你家老夫人,你这丫头嘴跟抹了蜜糖似的,巧嘴的八哥只怕都能被你从树上哄下来。”陆老夫人笑着说这话的时候,心里头却是无不遗憾的:若是她那命薄的孙女能活到现在,会不会也和这个丫头一样讨人喜欢? 陆老夫人情绪的变化只是一瞬间,很快便是恢复了正常,随后便是又笑:“你们家却是繁荣昌盛的,热热闹闹的倒是叫人羡慕。” “老夫人若是无聊了,便是过来与祖母打打叶子牌什么的罢。”谢青梓伸手挽住了陆老夫人,而后便是又笑:“择日不如撞日,今儿便是过去如何?” 谢青梓倒是真心相邀。 陆老夫人却是迟疑:“这却是不妥,哪有这般突然造访的?” 谢青梓却是拉着陆老夫人:“这有什么不妥的。邻里之间互相串门岂不是再正常不过的。” 又劝说几句,陆老夫人倒是有些意动。毕竟每天在府里一个人也是无趣得紧。 恰逢这个时候老夫人甄氏却是派人过来相邀,说是要打叶子牌,请陆老夫人过去凑个搭子。 陆老夫人盛情难却,便是应了。正要出门,门房却是过来禀告:“卫王世子来了。” 陆老夫人一愣,随后为难的看了谢青梓一眼。 谢青梓便是懂事告辞:“既是如此,老夫人还是待客要紧,我这便是先走了。” 陆老夫人便是送谢青梓往外走。刚走了几步,便是碰到了卫泽。卫泽一挑眉,先是上前来给陆老夫人行了一礼,而后才又道:“师母这是——” 眼光却是只滑过了谢青梓的面上,并不多看。 陆老夫人便是笑:“谢家大姑娘刚送了些点心过来,本还约着去打叶子牌,谁知你却是来了。” “却是我来得不巧。”卫泽便是懊恼一笑,而后又道:“既是如此,那我送师母过去打牌罢。我自在府里呆一阵子,等老师回来与他说说话。” 陆老夫人看得出倒是和卫泽并不客气,当下听见卫泽这般说,便是又笑:“也好。横竖我俩在一处也没话可说。你这孩子太沉闷了。” 卫泽被这么一数落,倒是哭笑不得。 谢青梓则是诧异卫泽的这般不拘小节。且看得出来他对陆老夫妻二人十分亲厚。 “多谢谢姑娘送东西来。”卫泽不等谢青梓多想,便是如此客气的说了一句。 谢青梓便是施礼:“世子爷客气了。一点东西,微不足道。” 卫泽唇角弯了弯,“礼轻情意重。” 谢青梓倒是不知该怎么说了,脸上有些发烫:“世子爷言重了。” 陆老夫人看着卫泽,倒是忍不住有些诧异:这是怎么了?平日里一个字比千金还珍贵,如今倒像是完全转变了性子似的。真真儿的是叫人诧异得很。难不成…… </a> 第50章 双美 第50章双美 陆老夫人笑呵呵的拉着谢青梓一路去了谢家,卫泽在后头跟着,慢慢悠悠的踱步,侧头吩咐长随:“去罢,将那几盒樱桃馅饼的点心送过来。” 樱桃馅饼却是谢青梓爱吃的。 不过卫泽倒是也并不曾在谢家久留,给老夫人甄氏请了安之后便是直接的告辞离去了。 陆老夫人也不留卫泽,只叫卫泽走了。 老夫人也不好留卫泽,最后便是又笑:“卫王府世子爷倒是个懂礼貌的好孩子。又对你们孝顺,倒是也不辜负了一日师,终生为父这话。” 陆老夫人颔首:“的确是个好孩子,就是……“命苦了些,卫泽生母早逝,继母进门也早,又有那么一个不靠谱的爹……还好宫里的皇后娘娘肯照拂一些,这才不那么艰难。 陆老夫人这话并没有说完,便是住口了。众人都没再好问下去,最后老夫人便叫众人开始打叶子牌。 叶子牌陆老夫人自是会的,只是没怎么打过,打了两三把之后,倒也熟悉了。 众人一面打牌一面说话,陆老夫人忽然问起谢青梓的事儿来:“你家大姑娘这般的好,不知定下什么人家没有?” 陆老夫人这般一问,众人便都是微微一顿,齐刷刷的看住了陆老夫人,心里不由得揣测道:陆老夫人这样问,难不成是看上了谢青梓,想给谢青梓说亲? 老夫人看了一眼陆老夫人,笑着道:“哪里就定下人家了?青梓这个丫头懂事乖巧,我心里却是很舍不得她的。因此一来二去的便是耽误了。而且不瞒您说,我稀罕这丫头,但凡稍不如意的我便是觉得配不上这丫头,所以啊……” “正是这个道理。”陆老夫人连连点头:“咱们这些做长辈的,的确是这个心态。总盼着能给丫头们找个举世无双的夫婿才好,不过青梓这丫头看着极好,的确是该仔细挑个好的。” 谢青梓在一旁听着,脸上早就是已经滚烫得像是刚从滚水里捞出来一样了。更是头也不敢抬,几乎都要埋进自己的胸口去了。 二太太笑着看一眼谢青梓,接话道:“陆老夫人您的眼光好,若有合适的也帮着青梓挑一挑才好。” 这次二太太这般多嘴,倒是没被训斥,显然老夫人也是有点儿这个意思。 三太太也是接话:“可不是?若到时候成了,只管让咱们老夫人给您包个大大的媒人红包。” 陆老夫人听了这话,顿时就忍不住笑了:“听听,看来我就是为了这个媒人红包,我也得好好的去张罗张罗这事儿。放心罢,若有好的,我一定想着青梓。” 老夫人听了这话,登时欢喜,几乎要站起来给陆老夫人行礼:“我却是不知该怎么给欧阳妹妹你道谢了。” 谢青梓再听不下去,忙借口要去拿点心告辞了出来。 大太太陈氏也跟着老夫人道谢。谢青蕊站在后头,心里却是颇有些不是滋味——她和谢青梓一样大,为何有什么好事儿的时候,众人都不想着她呢?而且她才是谢家正儿八经的嫡女…… 只是却是没有办法。这事儿她总不能自己贸贸然的开口。 晚间的时候,因了陆老夫人在这边,老夫人索性就干脆的叫人将陆老爷也一并请过来用晚饭。大老爷毕竟晚上也在,一处用饭也没什么不好的。 只是让众人意外的是,卫泽却是跟了过来。 卫泽来了,自然也就不是那么随意了。 更叫人意外的是,卫泽刚来不久,沈慎却也是过来了。沈慎是过来送东西的,沈老爷打发了他过来。老夫人知道了这事儿,便是又将沈慎也留下来用饭。 于是这日,沈慎和卫泽便算是第一次见了面。一个是翩翩少年玉树临风,一个是青年才俊气势惊人,再加上又都是容貌过人之人,就好比是两块颜色不同的绝世宝石放在了一处比较,各自熠熠生辉,光芒交错间,便是叫人睁不开眼睛了。 旁人倒是还不觉得什么,只觉得这二人都是优秀,放在一处看着倒是叫人觉得是十分的养眼。 老夫人的心思也是简单:如今有机会让沈慎与卫泽交好,那岂不是很好? 卫泽心里头也是明白老夫人的心思的。只是在看见卫泽的那一瞬间,他却是生不出什么结交的心思,反倒是只觉得心里头一下子就紧绷了起来。 而卫泽则是丹凤眼微微一缩,而后便是仔细的打量了一番沈慎。 两人对视,倒是没生出惺惺相惜之意,反倒像是两头狭路相逢的孤狼,一瞬间心头升起来的只有戒备和敌意。 不过二人却都掩饰得极好,对视片刻之后便是都露出客气的笑容,互相见礼之后,便是寒暄了几句。而这般,倒也没有一个人看看出了其中的端倪。 陆老先生到底见得多了,所以倒还是觉得有些异样,只却也并不多多说,反而一笑:“格微,这位沈小公子不错,你们又都是年轻人,便是多作交流才好。” 卫泽一笑:“是。” 沈慎也是笑:“多谢陆先生抬爱。” 卫泽看着沈慎:“沈公子不知和谢家是什么关系?看着倒是十分亲近的样子。” 沈慎微微一笑,如同温润的美玉初露光芒:“沈家和谢家是姻亲。所以常在谢家走动。听闻卫世子却是初次来,不如便是让我带着卫世子在府中转转罢?谢家有几处景致却是极好的。” 卫泽神色不改,半点情绪也不露:“如此便是麻烦沈公子了。” 这头卫泽和沈慎“相谈甚欢”,那头女眷们则是完全没有这样的紧绷,反而是一直说说笑笑相谈甚欢。待到临走的时候,老夫人拉着陆老夫人的手笑道:“以后欧阳妹妹你常过来玩罢。咱们两个老婆子也好多说说话,今日一见,着实投缘。我呀,是恨不得将妹妹留在府上长住才好。” 陆老夫人便是也笑:“我就住在隔壁,哪里需要这般?甄姐姐若是想我了,便是叫人过来通报一声也就是了。”说完拉着谢青梓的手道:“就是你不叫我来,我也是要常来的。这么嘴甜一个丫头,我可舍不得。常常听她说些好话啊,我只怕都是要多活两年。” 众人大笑,陆老夫人便是告辞而去。 说起来走过去也不过是三两步路,不过到底两个老人都是上了年纪了,所以走得也是很慢。因而卫泽就提着琉璃灯盏在前头照着亮。 “格微。”陆老先生轻声唤了一声,而后又道:“今日我看着那个沈公子倒是不错,将来应是个有前途的。” 格微却是卫泽的字。 卫泽轻笑一声:“嗯,看得出来。想来最多两年,他就会成了各大势力拉拢的对象。” “这样的人,交好是没坏处的。”陆老先生便是又这般说了一句,而后便是又笑:“不过我看你却不太喜欢沈公子的样子。” 卫泽闷笑一声:“老师火眼晶晶,什么都瞒不过老师。” “或许是格微在谢家有什么图谋,怕那位沈公子和他抢了风头罢?”陆老夫人一声轻笑,意有所指的冲着陆老先生挤了挤眼睛。 陆老先生寻思了一阵子,而后便是恍然:“谢家有特别出挑的姑娘?不过我看沈家那家主样貌和能力都是一般,只怕也教不出什么出挑的儿女罢?” 陆老先生说这话实在是太过促狭,陆老夫人一下子便是禁不住笑了起来,伸出拳头锤了一下陆老先生:“你个老头子说话也太损了。不过说实话,其他丫头也就罢了,那个大姑娘我看着却是很是不错,和其他几个丫头比起来,犹如鹤立鸡群一般。真真是山鸡窝里飞出了野凤凰一般。” 陆老夫人这般高的评价,倒是让卫泽也忍不住侧目:“师娘竟是这般看好?” 陆老先生看了一眼卫泽:“你倒是这般在意?” 卫泽难得被噎了一下,倒是好半晌都没再开口。 而且很快陆老夫人便是又夸起了谢青梓来:“瞧着的确是出挑。那大姑娘的双胞妹妹都比不上半点的。不说旁的,便是容貌也是差了十万八千里。真不知这一样的水一样的米,怎的就成了这样。真真是奇怪的紧。” 卫泽慢慢悠悠的接了一句话:“哦,这事儿我倒是知道。” 陆老夫人便是忙追问:“哦?那你快与我说说。”这女人哪,就是再成熟再聪明,也总归是对这些东西感兴趣的。倒也不是背后议论人,而是就听个好奇罢了。 “我也可详详细细的告诉师娘,不过么,却是也有个要求。”卫泽笑了一下,而后便是如此说了一句。 陆老先生登时便是道:“你倒是还卖起关子来了。看来果真是上了心。” 卫泽并不反驳,只是看着陆老夫人。 陆老夫人顿时忍不住笑道:“这个猴儿,也就是这个时候才这般撒娇。你这孩子越大就越冷情,越发见不到笑意。看着就叫人心忧得厉害。好好好,这事儿便是都答应你。你快说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 (Duang~加更有木有!开心有木有!而且两人终于对上了有木有!所以你们还等什么,快使劲夸阿音吧~啦啦啦多投推荐票罢~) </a> 第51章 报酬 第51章报酬 听完了谢家的事儿,陆老夫人便是忍不住唏嘘:“却原来还有这样的事儿。不过看着谢家倒还是仁善人家,仍是对那大姑娘不错。只是那大姑娘却也是命苦。” “倒也不算是命苦。”陆老先生倒不这么看:“到底享了这么多年富贵,又得了这么好的亲人,可不算是命苦了。有多少人家破离散,孤苦伶仃?” 说起这话,陆老夫人一下子倒是想起自家的悲惨来,最后便是叹了一口气:“是啊,倒也不算命苦。” 陆老先生拍了拍陆老夫人的肩膀,叹了一看口气:“别想那么多了。” 卫泽自然也知道陆老夫人想起了什么,也是宽慰了一句:“师母放心。” 陆老夫人倒是也没伤感太久,那件事情过去这么多年了,她也没一开始那么伤心了。当即便是又将注意力放回了卫泽身上:“现在你可以说,到底是要让我做什么事儿了罢?” “不过是想让师母多去谢家那边罢了。”卫泽说话却是只说一半,至于到底叫陆老夫人去谢家那边做什么,却是并不说清楚。 不过陆老夫人倒是心里头猜到了几分,而后便是笑:“既是如此,那我便是应下这事儿了。” 卫泽送了陆家老夫妻二人回了府中之后,这才自己准备回府去。不过刚出了陆府,便是瞧见了墙角瑟缩着一个人。 卫泽沉声喝道:“谁,出来!” 一直躲在墙角的荷风便是只得强压住心头的恐惧和慌乱,而后便是强撑着笑道:“这里有一件旧物,我家主子说还请世子爷帮帮忙,还给原主。” 卫泽沉默片刻,而后便是道:“报酬呢?” 荷风顿时僵住了,半晌都没能回过神来:“报,报酬?” 卫泽“嗯”了一声。倒是坦坦荡荡,半点也不心虚的。 别说荷风,就是藏在一旁的谢青梓也是忍不住有些发僵:这人怎的还要报酬了? “不知世子爷想要什么报酬?”荷风强撑着胆子又问了一句。 “我想到再说。东西呢?”卫泽如此言说一句,也不知是不是错觉,荷风和谢青梓都从他语气里听出了一丝愉悦来。 荷风压根不敢反驳什么,直接便是忙双手就将包裹奉上。 卫泽便是手一伸就取走了。随后也不废话,骑着马便是直接哒哒哒的远去了。 卫泽走后,谢青梓和荷风便是悄悄的从角门回了府里。 待到回了飞花院,荷风这才纳闷道:“世子爷那样的人,怎么还能要报酬呢?再说了,那披风……” 谢青梓看着荷风那郁闷的样儿,倒是忍不住发笑:“兴许不过是句玩笑话罢了,哪里就就是真的了?就算是真的,也是问我要报酬,也不管你要啊。” 荷风撇嘴:“我就是觉得诧异罢了。谁能想到那样的人会要报酬呢?我看倒不像是玩笑,那样一本正经的……” “没事儿。”谢青梓拍了拍荷风的肩,而后笑道:“好了,这事儿却是不必太过在意。倒是你总算是可以放心了罢?那东西送走了,你可不必再担心叫人发现了。” 谢青梓想着卫泽当时把披风给自己时候的样子,却是自己躺着恍惚了好一阵子。这个人,就像是一团迷雾,叫人弄不清楚原本的摸样。看着冷心冷情罢,可是实际上那****大可以不帮她不是吗?而且再说这几次见面,却是又和感觉到的不同,整个人显得彬彬有礼,温和体贴。 这个人,真是怪啊。谢青梓叹了一口气,而后便是打了个哈欠,翻个身睡下了。 荷风倒是半晌都睡不着,除了卫泽带来的震撼之外,还有今日帮着谢青梓做这件事情的事儿的缘故。作为姑娘家,夜里就该在后院自己屋里呆着,而不是出去。虽说是为了还东西,可是到底也是越了规矩。 若是这个事儿叫人发现了……那可真真儿是不用别人做什么,那谢青梓就没脸面再继续活下去了。 虽说是谢青梓自己用钥匙偷偷开门溜出去,按说是不会被人发现。可是做了坏事儿,心里总归是虚的。 第二日老夫人支开了其他人,只留着大太太说话。 老夫人直白的问大太太道:“关于青梓和青蕊的婚事,你有什么看法没有?两个丫头都到了该说亲的年纪了,该操持起来了。” 大太太早就知道老夫人肯定要问自己,当即便是叹了一口气:“这事儿老夫人您心里也是有数的。以往我想着让青梓和沈慎那孩子成了一对也好。可是现在……“ 老夫人看了一眼大太太:“我自也知道。沈慎的确是个好孩子,可是沈家的态度你也看见了——想要再结亲只怕是难得很。所以,你还得再做打算。你可有什么打算?” 大太太摇摇头:“我那姐姐虽然看重家世,可是也未必是就能做沈慎的主。那孩子自己有主见,而且我姐夫的意思尚不可知——” “总不能一直等着。还得有其他的法子。我看卫王府的世子倒是不错。只是……”却是高攀不上。老夫人叹了一口气,而后便是又道:“还有青蕊,这丫头的亲事也不好办。” “沈家若是看不上青梓了,那么青蕊却也是可以嫁过去。”大太太如此言道,而后又叹了一口气,“卫王府世子是好,只是以咱们的家世却也是高攀不上……只能看看还有没有其他合适的。青梓名声不错,想来应该是会有人愿意的倒是阿蕊……。” “那我问你,若你姐姐松口愿意娶个谢家的姑娘,你是想青梓嫁过去,还是让青蕊嫁过去?”老夫人此时一改平日和煦模样,鹰隼一般死死的盯住了大太太,这么一瞬间,倒是有些阴沉。 大太太却是被老夫人这话给噎住了,好半晌也是说不出一句话来。 老夫人最终也没去逼问太多,只是叹了一口气:“这件事情你自己仔细想想吧。” 大太太告退出来,始终不敢看老夫人的眼睛。只是她脚下却是有些踉跄,脸色也很是难看。 谢青梓和谢青蕊见了大太太这般模样,倒是难免有些惊诧。谢青蕊上前一把扶住了大太太,而后才又问道:“老夫人和母亲说了什么?母亲怎的脸色这般难看?” 大太太侧头看了看谢青梓,又看了看谢青蕊,好半晌才忽然轻声道:“我有一套红宝石的头面,青梓,阿蕊,你们谁想要?” 谢青梓心里忽然就觉得自己知道了老夫人到底是和大太太说了什么了。 而谢青蕊也不傻,多少也是猜到了一些。不过她却是抿唇不言,也不知在想什么。 而后谢青梓便是叹了一声,最后才又勉强一笑,轻声道:“自是给二妹妹。我已得了不少东西,二妹妹却是并不曾享受过母亲的怜恤,所以理应给二妹妹。” 她毕竟不是大太太的亲生女儿,所以现在她哪里还好意思去要大太太的东西? 谢青蕊摇摇头:“都是母亲的女儿,却是不能如此。阿姐皮肤白,戴红宝石却是比我好看,却是应该送给阿姐。” 大太太也不知怎么想的,听见这话倒是忍不住的露出了一个笑容来,一手拉住一个:“你们能这样谦让,却是让那个我心里再高兴不过了。以后不管遇到什么事儿,你们却也是要如此谦让才好。” 谢青梓和谢青蕊都是应了一声。只让大太太放心。 应过了之后,她们却又是对视了一眼,四目相对,各自在心头也不知是个什么复杂的滋味。 大太太很快倒是恢复了正常,笑着嘱咐了两人几句,便是将人打发了出来。 大太太当天夜里便是有些发热,谢青梓第二日知道时,大太太情况倒是有些严重了。她便是忍不住问了陈嬷嬷一句:“既是病得这样严重,怎不立刻去请医生?” “老夫人年纪大了,大太太不让我们打扰老夫人。大老爷……”陈嬷嬷犹豫了一下,而后却是又闭上嘴,并不多说什么。 谢青梓蹙眉,心里焦急之下不由得便是一声断喝:“大老爷怎么了?” 陈嬷嬷便是只得低声道:“大老爷昨儿在姚姨娘那儿过夜的,丫头去禀告,大老爷却是只不肯出来,让我等自己找个大夫给大太太看就行了,没什么大事儿却是不许再去扰了他。” 谢青梓登时不由得咬紧了牙:“所以你们就没去找大夫?” “大太太恨气,便是不许我们去找大夫。说熬一夜也见得就死了。所以根本不必求任何人。”陈嬷嬷忍不住轻声的叹一口气,颇有些无奈:“大太太的性子,大小姐也知道。” 谢青梓叹了一口气,而后才又道:“母亲怎的这般糊涂?如今大夫怎么说?” “大夫说不影响性命,就是回头只怕人要虚弱一阵子了。尤其是大太太年岁上去了,这般熬了一整夜,只恐怕是伤了本源。”陈嬷嬷说着说着,便是忍不住抹了一把眼泪。 “父亲人呢?我记得他今日是该休沐的。”谢青梓揉了揉眉心,倒是对大老爷不知该说什么好了。这事儿回头老夫人知道了,那只怕又是一场风波了。这么大个人了,怎的还这般糊涂?! </a> 第52章 宠妾 第52章宠妾 谢青梓这头恼怒,却也不好过多说大老爷什么。毕竟子女哪里好说父亲房里的事儿? 倒是谢青蕊一下子恼了,怒瞪着谢青梓道:“你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去找祖母给母亲做主?母亲受了这么大的委屈,难不成还就这么算了?父亲这是宠妾灭妻!” 谢青梓自然也知道这是宠妾灭妻,可是作为子女,她…… 但是谢青蕊显是不会就这么算了的。 谢青梓叹了一口气,最后便是摆摆手:“罢了,这事儿我去和祖母说。你们不许多嘴。祖母年纪大了,不能太过动怒。” 谢青蕊便是留在大太太身边照顾,不过却是又冲着谢青梓警告道:“这事儿你也别想着还要做个老好人,母亲都这般了,若你不肯出力,那你的良心便是也被狗吃了!” 谢青梓懒怠和她计较,直接就走了。她做事儿,自是不需要谢青蕊指手画脚的,而且谢青蕊说的这话却也不对。在谢青蕊看来,只怕是要闹个鸡飞狗跳才算是出了力,可是如此一来,闹得大家都身心疲惫的又有什么好? 谢青梓一路到了老夫人院子里,老夫人甄氏刚起身,还没来得及梳头呢。于是谢青梓便是亲自与老夫人梳头。 老夫人见谢青梓来得这么早,自是诧异:“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 “有件事情我想和祖母说。”谢青梓熟练的替老夫人将花白的头发梳顺,牛角的雕花梳子梳着那一把子头发,却是看得谢青梓有些心酸。她记得她第一次给老夫人梳头的时候,那时候老夫人的头发还没那么多白的呢,而且发量也比现在不知多了多少。 老夫人看着镜子里的谢青梓一挑眉:“哦?什么事儿?你只管说就是了。” 谢青梓抿了抿唇角,好半晌才道:“大太太昨儿病了。大老爷却是不在姚姨娘院子里,请也请不动。我听陈嬷嬷说,上个月初一十五也没去大太太屋里。” 老夫人好半晌才叹了一口气:“所以呢?” 谢青梓抿了抿唇:“这不合规矩。纵然恩爱不在,可是也不能这么让大太太没脸面。姚姨娘如此不懂规矩,却是不能纵容。就是传出去,也对大老爷的名声不好。” “青梓。”老夫人沉了脸,脸色十分难看道:“这些事情却是不该你管。你一个姑娘家,管起自己爹妈房里的事儿,你害臊不害臊?” 谢青梓登时羞臊得面上涨红。几乎是不敢看老夫人一眼,手上有一搭没一搭的替老夫人梳着头,满心都是复杂。至于辩解……她却是不打算辩解。 “大太太跟前有服侍的人,她们为何不来说?却是要你来?”老夫人却是不打算就这么算了,仍是严厉的训斥到。 谢青梓仔细想了想,却也不得不承认老夫人说的话是对的。只是对于其中的这些弯弯绕绕,她却也是不想深究下去了:“横竖都是大太太受了委屈。不管是谁来说,我也不过是不让让大太太这样受委屈罢了。” 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大太太和大老爷之间便是彻底淡了下来,不过好在大太太已有了谢栩这个嫡子,所以倒是不担心大太太被人欺负了去。而且大老爷纵不去大太太屋里,可是对于大太太却也是十分尊敬的。至少该有的体面,却是一样也没拉下过。 可是现在姚姨娘进了门,却已根本不是这样了。 谢青梓叹了一口气,“她们是想让我来说,让祖母您更重视这个事儿,也更让大老爷没脸。” “既你都明白,那又还明知故犯?”老夫人自是有些恨铁不成钢。 谢青梓叹了一口气:“大太太到底是我母亲。” “儿女都是债啊。”大太太长叹,摇摇头看了一眼珍珠:“你去叫大老爷过来。把姚姨娘也叫过来。” 谢青梓微微松了一口气,这才又继续将老夫人的头发绾成发髻,用金簪别上,又将抹额给老夫人戴上,这才垂首退到了一边。 “你今日犯了错,便是去廊下跪一个时辰罢。”老夫人摆摆手,有些恼怒的瞪了谢青梓一眼:“你家大太太是给你灌了迷魂汤不成?你就这样的护着她?” 谢青梓抿唇一笑;“那是大太太,是我母亲。我岂能不护着她?” 老夫人还能说什么?气过了便是又只能感叹一声:“你这孩子,却也是真真儿的傻,叫我该说你什么好?”孩子孝顺,做长辈的自是心里暖的。 而谢青梓这般,更是叫老夫人对大老爷气恼:一个做爹的还不如做女儿的。这叫是什么事儿?这个姚姨娘也的确是个上不得台面的,竟然是什么样的事儿都做得出来! 老夫人跟前的珍珠亲自过去,自然大老爷也不敢怠慢了,当即便是只能赶忙穿戴好过来。 彼时谢青梓还跪在那儿呢,大老爷领着姚姨娘和谢青樱过来的时候,一眼便是看见了谢青梓,倒是诧异得很。姚姨娘目光微微一闪,随后笑吟吟道:“大姑娘这是犯了什么错了?怎的竟是跪在这里?” 大老爷倒是不大在意——子女们的管教,尤其是女儿们的管教,他是一向不管的。 而谢青樱则是盯着谢青梓看了许久,也不知是在想什么。 对于姚姨娘的话,老夫人却是只当是没听见一遍,只是看着大老爷:“昨儿夜里听说大太太病了,有这回事儿没有?” 大老爷登时皱了眉,看了一眼谢青梓:“是青梓说的?不过是风寒,也并不是多严重的病,大太太昨儿自己都没说请大夫来看看,想来也是不打紧。老夫人不必担心。” 大老爷满面不在乎的态度,倒是让谢青梓忍不住心里替大太太酸了一酸。这结发夫妻之间,竟能凉薄如斯,也是叫人着实是十分心寒了。 老夫人显然也是被大老爷这般的态度惹得恼了,当即便是沉声斥道:“我且问你,昨儿你在何处?自己发妻病了,竟是还能高枕无忧的安睡一整夜么?当初大太太也是你一心求娶,如今你这般,倒是让我和亲家如何交代?大太太替你养儿育女,你纵再不喜欢了,也该尊她敬她——” “老夫人——”姚姨娘也不知想说什么出声打断了老夫人的话。 老夫人冷冷的看了一眼姚姨娘,随后便是斥道:“什么玩意儿,也敢随意插嘴?外头跪着去。” 姚姨娘怎么也没想到一贯和善的老夫人此时却是如此的无情,好半晌,她才缓过神来,面色有些难看的笑了一笑:“老夫人这……” 老夫人却是只当没听见一般。珍珠则是将姚姨娘“请”了出去。 姚姨娘看向大老爷,但是大老爷一贯在老夫人跟前是不敢造次的,所以大老爷神色平静,仿若根本就没看见一般。 老夫人又看了一眼谢青樱:“你姨娘不是个懂规矩的,你千万别跟着她学,不然将来可找不到什么好婆家。” 谢青樱登时涨红了脸,仿佛呆了一般嗫嚅了一下嘴唇,到底还是没应出声来。 这幅做派落在老夫人眼里,老夫人便是越发的不喜欢谢青樱这个孙女了。 谢青梓始终眼观鼻鼻观心的跪在那儿,仿佛什么都没听见,也什么都没看见。 屋里一时之间倒是有些沉寂。老夫人看着大老爷那副坐如泰山的样子,登时气不打一处来:“你是吃了哑药了,还是被人拔了舌头了?还是懒怠应付我这个老婆子了?若真这样,你即刻便是滚出去,日后莫要再出现在我眼前!” 老夫人动了真火,大老爷登时也就慌了,忙出声认错到:“老夫人说的这些我都明白了。昨儿也是我累了,又以为不是什么大事儿,所以才没理会。并不是对大太太有什么看法。” “那你为何缠绵在姚姨娘那儿,倒是连发妻都不闻不问了?还有徐姨娘那儿,听说你也许久不曾去了。我看你竟是要专宠姚姨娘一人了?你这样,三郎和二郎二人怎么想?”老夫人恨不得狠狠的敲一敲自己这个儿子的头才好,在么就这么不开窍呢?到了现在就已经不是什么雨露均沾,平衡后院的事儿了。而是要给自己的儿子脸面,别叫自己的儿子寒了心! 虽说孝乃本分,不孝天理难容。可是别忘了,世人都说父慈子孝!父不慈,子如何孝?给口饭吃给个衣穿,那就是孝了?自不是。孝顺这种东西,是从打心里生出来的,纵给你锦衣玉食,可天天冷着脸对你,也不嘘寒问暖,那日子又有什么意思? 人越是老了,便是越能体会到子孙孝顺是多重要的事儿。老夫人很想将自己这些感受一一的说给大老爷,可是看着大老爷那样,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 说了,也不过是风吹过一般,吹过就算了,什么痕迹都没有留下。 谢青梓倒是听了这话不由得轻叹一声:大老爷只怕如今还当几个儿子都是奶娃娃,根本不用顾虑呢! 果不其然便是听见大老爷道:“不过是小孩子罢了,哪里还需要顾虑那么多?” </a> 第53章 细微末节 第53章细微末节 大老爷谢昀这话自是叫老夫人甄氏气恼不已,最终老夫人却也是懒怠再多说,只摆摆手:“你还是先去看看大太太罢。” “那姚氏和青樱——”让众人意外的是,大老爷临了退出去的时候,却是又是问起了姚姨娘和谢青樱来。 老夫人这下倒是真算是看出来了,大老爷这就是对姚氏真真儿的上了心了。压着心头的火气,老夫人淡淡道:“姚氏和青樱丫头不懂规矩,便是留在我这里好好学学。也省得跟你一道过去,又让你分了心,或是让大太太恼了。” 大老爷只得离去了。不过出去之前却是又看了一眼谢青梓。显然是知道今日这事儿就是谢青梓告的状,就是不知道他心里头是怎么个意思了。 谢青梓倒是不在意,大老爷本来也对她自幼就不亲近,就算为了这个再讨厌她几分,她倒是也不在意。 倒是老夫人看在眼里,面上神色又沉了三分。 大老爷离去之后,老夫人便是叫谢青梓起来了。而后又叫姚姨娘也进来——不过没让姚姨娘走进来,是让她跪着进来的。 虽说地上都是木地板,也算不得硬,可是夏衣轻薄,如此和膝盖直接跪在地上也并无什么区别。想来那滋味也是不好受——当然,最叫人受不住的,还是那种屈辱。 跪着膝行进屋,一路到了老夫人跟前的时候,姚姨娘已从之前的光鲜娇媚变得狼狈又屈辱。只是偏生是敢怒不敢言,只能压着情绪老老实实跪着。 姚姨娘知道谢青樱就在旁边看着,不过她却是不敢抬头。她怕一抬头就看见谢青樱在看她。在自己女儿跟前做这样的姿态,她只觉得心里说不出的屈辱和难堪。这样她以后还怎么在自己的女儿面前维持住一个做母亲的威严? 姚姨娘眼圈儿都有些发红,近乎求饶的看了一眼谢青梓。 谢青梓却是无动于衷。有果就有因,若是姚姨娘是个规矩的,那么今日便是不会受这样的罪。既是姚姨娘自作自受,那么她又何必替姚姨娘说好话求情? 她的善心却是不可能用在这样的人身上,更不可能用在这样的事儿上。 姚姨娘目光一闪,而后彻底才老实了。 老夫人坐在椅子上,将这一幕倒是看得半点不漏。当即似笑非笑的看着姚姨娘,倒是不怎么想开口说话了。 屋里一阵死寂之后,姚姨娘终于是忍不住的先开了口:“老夫人,奴家知错了。” “哦?你倒是说说,你错在哪里?”老夫人半垂着眼皮,仿佛是有些犯困了,声音也是漫不经心。 谢青梓也是看着姚姨娘,倒是想看看姚姨娘当着谢青樱的面儿会怎么说。不过……她侧头看了谢青樱一眼,倒是觉得这个小姑娘的确是可怜。虽说谢青樱也是她妹妹,可是到底没有一起长大的情分,到底也是没多少感情。所以虽然觉得可怜,却也并不打算做些什么。 谢青梓重新看住了老夫人。她心里清楚,老夫人这必然就是要敲打姚姨娘了。如此也好,至少能让大太太心里好受些不是么? 老夫人这样一问,姚姨娘登时就是僵住了。好半晌才选了个折中的词:“是奴家不懂规矩。做了错事儿伤了大太太的脸面。” 姚姨娘这是不想在谢青樱跟前连最后一点的尊严都失去。 “哦?不懂规矩?那到底是做了什么错事儿?”老夫人却是显然不打算就这样放过姚姨娘,似笑非笑的又追问了一句。 姚姨娘僵硬着身子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好半晌才告饶的唤了一声:“老夫人——” “既是你不敢说,那我便是来替你说。”老夫人深吸一口气,坐直了身子,鹰隼一般的锐利目光落在了姚姨娘的身上,而后便是沉声道:“其一是你不敬主母,其二是你迷惑大老爷不尊大太太,其三是你在我们说话的时候随意插嘴,忘了自己的身份,其四则是你明知故犯。姚氏,我看你是真真儿早就忘了自己的身份了!” 老夫人如此毫不留情的一番训斥,让姚姨娘的脸几乎都苍白成了纸一般。 姚姨娘嗫嚅着,也不敢太过辩解,只能是哭道:“奴家知错,老夫人便是饶了奴家这一回罢。” “昨儿夜里,是大老爷不肯去,还是你说了什么?”老夫人却是话锋一转问起了这件事情。意思倒也是明显:饶不饶了姚姨娘这一回,就得看姚姨娘到底说不说实话了。 谢青梓在一旁看着,倒是觉得自己学到了不少的东西。不得不说,老夫人处理后院这些事情,的确比大太太好了不知道多少。若是大太太也有这样的手段……只怕姚姨娘也不敢生出这么花样来。 姚姨娘听了老夫人这话,心里猛然一个突突,嗫嚅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老夫人看着姚姨娘这般做派,心里哪有不明白的?不过却是也不揭穿,只是冷笑着等着姚姨娘自己招供。见姚姨娘实在是不想说的样子,最后老夫人便是慢慢悠悠道:“我谢家可是容不下搅家精。你既不肯说,那我也不留你。我能叫你进门,也能叫你滚出去!我死之后我管不着,可我还在时——” 那就休想再进谢家的大门了! 姚姨娘顿时懵了。她心里不住的想:这都进了府了,怎么还能将自己撵出去不成?这怎么可能?自己出去了,那青樱怎么办? 老夫人也不给姚姨娘说废话的机会,当即看了一眼珍珠。珍珠便是直接上前去,笑眯眯道:“姚姨娘,请吧?” 姚姨娘脚都软了,几乎是克制不住的颤抖起来,“老夫人您一贯慈和,怎么能赶我走?我昨儿夜里虽然说了两句,却也是看大老爷不高兴,我便是顺势说了两句……而且,而且我可能已是有身孕了!老夫人您不能赶我走!” 姚姨娘这话一出,老夫人的目光陡然凌厉,定定的盯着姚姨娘看了半晌之后,她才道:“珍珠,去请个大夫来!” 而谢青梓则是皱了皱眉:若这个事儿是姚姨娘为了留在府中的撒的谎,那么自然是不用提,老夫人必是不会轻饶了她。可若这事儿是真的呢?姚姨娘已经十分得大老爷看重,再有了儿子傍身…… 这般想着,谢青梓便是不由得为大太太有些心忧。其实多个庶子也无所谓,可是以大太太那性子……必是会为这个事儿十分不痛快,耿耿于怀许久也是缓不过劲儿来。 谢青樱木愣愣的站在旁边,一会儿看看老夫人,一会儿又看看姚姨娘,也不知心头在想什么。 大夫很快来了,诊脉之后便是道:“可能月份浅还不甚明显,不过有八成把握的确是有了身孕。” 姚姨娘顿时松了一口气,这一松缓下来,便是只觉得浑身都是瘫软,坐也坐不住了。只有她自己心里头知道,怀孕这个事儿,她自己心里头也是不确定的。之所以刚才说出来,不过是怕老夫人真将她赶出去了。 好不容易进了府,哪里能轻易的出去? 大夫看着姚姨娘这般,便是又道:“前三月最是不稳,千万莫要大喜大悲,情绪波动厉害。不然与胎气无益。” 姚姨娘捧着肚子,仿佛捧着一个金疙瘩一般连声应道。心中不住想:这个孩子来得真是时候。 谢青梓看着姚姨娘这样的做派,只觉得不愿再多看,便是只垂下眸子去,当自己什么都没看见。 老夫人沉着脸思虑一阵,便是道:“既是如此,那你便是从今日起好好安胎罢。青樱这丫头,便是正好去给她母亲侍疾。” 主母病了,家中庶出子女也的确是应该过去侍奉的。老夫人提出的这一点要求,倒是半点也不算过分。 姚姨娘虽说不情愿,可是却也不敢再废话:老夫人明显对她不喜了,她再多说什么,只怕日子更难过。 让姚姨娘走了之后,老夫人便是叫了谢青梓到跟前,叹了一口气嘱咐道:“你便是多劝劝你母亲吧。另外,我去打发人叫三郎回来一趟,或许她能好受些。” 谢青梓叹了一口气,轻应了一声:“那青樱她……” “告诉你母亲,这有的时候,捏着对方的短处,就算她有通天的本事,却也是一样蹦不出手掌心去。”老夫人摆摆手,示意谢青梓可以走了。想了想又吩咐珍珠:“我那存着的燕窝和驴胶,你取一些给大太太送去。告诉她,这管家的事儿她就别操心了,我让老三家的帮她看着。” 之前她便是如此想的,奈何三太太一直推辞,加上大太太后来也没太过分,她便是也就没再提起。如今……却是个好机会。 要知道,大太太不放心二太太,可是对三太太却必是放心的:三太太是庶出的媳妇,和她没得比,大太太自然不必担心被三太太夺了中馈,到时候就彻底要不回来了。 而且三太太作为庶出媳妇,更不敢在其中做什么手脚,不然查出来,那还有脸面? 这些细微末节,老夫人想得通透着呢! </a> 第54章 拒绝 第54章拒绝 谢青梓回了大太太那的时候,大老爷倒是已经走了。不过却是在大太太跟前将她训斥了一遍:她这样事事麻烦老夫人,却是打扰了老夫人的休息,让老夫人不得安养天年不说,更是让老夫人着急上火,若是老夫人因此气病了,那就是天大的不孝。 谢青蕊扶着大太太靠坐在床头,冷笑一声:“这事儿怎的就不能请祖母做主了?阿姐你可别往心里去,我和母亲都记着你的好呢。再说了,大老爷不给母亲脸面,咱们这些做儿女的,难道还能坐看不成?” “二妹妹说得极是。”谢青梓点点头,也坐在床沿上,握住大太太的手,只觉得大太太明明手是冰凉的,可是偏又一直不住的出冷汗。心里倒是微微有些心疼:“不过母亲也别太在意这个事儿了,不管父亲如何,我们总归是孝顺您的。您多想想三郎,断然别为了无关紧要的人糟践了自己的身子。三郎还小,将来娶亲生子,都还要您照看呢。” 其实听了大老爷的那些指责的话,谢青梓心里头也是难过的。她何尝不知老夫人知道了这个事儿之后必是不痛快?可是这事儿,她不说,难道就没有旁人去说了?若是可以,她自也不想如此。可是大太太这般情况,能给大太太做主的就只有老夫人。大太太再不好,她也不可能坐视不管。大太太毕竟也是她的母亲。 谢青梓叹了一声,看着大太太精神萎靡的情况,便是又低声道:“一会儿我叫人去跑一趟,请姨妈过来一趟。或许母亲和姨妈说说话,也能舒坦些。”最关键的是,沈姨父那头也能敲打敲打大老爷。 大太太点了点头,“我如今病了,便是你将这些事情抓起来。管家那儿我也放心交给你,还有蕊丫头帮你。” 昨儿怄气了一晚上,今儿早上她自己倒是忽然想明白了,何必呢?为着旁的贱人,倒是折腾得她自己身子不好,岂不是叫人痛快? 谢青梓多少能从大太太面上看出几分端倪,想了想,又有些隐晦的提醒大太太:“老夫人将青樱送过来,虽说是在敲打姚姨娘,但是母亲对青樱也别不痛快,毕竟那还是个小孩子,又还要叫母亲一声母亲呢。” 大太太尚还没说什么。谢青蕊倒是皱眉:“阿姐怎的这样啰嗦?你教训我也就罢了,怎的连母亲也说教上了?这样浅显的道理,难道母亲还能不明白?再说了,不过是个庶女罢了,就算打骂又如何?“ 谢青梓当然是知道大太太必然能明白这个道理。可是大太太心里明白,会怎么做却是全部不知了。 只是以大太太的性子,她怕到时候大太太控制不住脾气。 对于谢青蕊的抱怨,谢青梓本不欲计较,可是在听见了谢青蕊最后那一句话的时候,到底还是沉声开了口:“二妹妹还不住口!这样的话你也敢说出来?纵是庶出,那也是上了家谱的,将来出嫁了也是谢家的姑娘,是能给三郎带来助力的!而且母亲是慈和之人,如何会做出那等子苛待庶出子女的事儿?二妹妹若是有这样的念头,还是趁早忘了才好!姚姨娘是姚姨娘,青樱是青樱!” 养姑娘是绝不会亏本的,将来一副嫁妆打发出去,对谢家收益却是无穷。不过几年面子情,却能得个几十年的姻亲,哪里不好?做主母的对通房妾侍不好,纵然传出去最多也就一句严苛一些,醋性大些的评价。可是对待庶出子女不好,那就是不慈不仁,那是要被人排斥笑话,且将来会影响谢栩娶媳妇的! 再说了,让姚姨娘不痛快的法子多了去了,何必用虐待谢青樱这个最吃力不讨好的法子? 看着谢青蕊满不在乎的样子,谢青梓便是又将语气加重了几分:“我不知阮家是怎么做的,可是在谢家,却是绝没有这样的事儿发生!你趁早将那些上不得台面的念头收起来!” 谢青蕊满肚子不痛快,可是看着大太太也是微微颔首的样子,便是只能硬生生将火气压下去。而后委屈的瘪嘴低声道:“知道了。我也是心里不痛快罢了,凭什么母亲得受气,还得好好对她的孩子?我是真真儿心疼母亲。” 谢青蕊伏在大太太的腿上,委屈的小模样儿倒是有些可怜。 大太太心头一软,摸着谢青蕊的头发哑着嗓子道:“你是个好孩子。可你姐姐也说得对。我也就罢了,你却是决不能如此的。不然将来,可找不着好婆家。” 谢青梓便是也软了语气:“我也并非是想训斥二妹妹,不过是怕二妹妹想岔了,到时候坏了自己的名声。” 想着姚姨娘怀孕的事儿,谢青梓犹豫的看了大太太一眼,最后还是决定给大太太提前打一针预防针再说:“今儿在祖母那儿,姚姨娘说自己已是有了身孕。” 这话一出,大太太脸色登时难看了许多:“有了身孕?” 谢青梓点点头,看着大太太这样倒是有些不知该怎么劝了。 大太太没再多说,谢青梓也就没再多说,只服侍着大太太吃了药之后睡下。随后便是叫陈嬷嬷打发人去一趟沈家,将自己写的一封信悄悄的送了过去。 谢青樱自也是没让她真的侍疾,谢青梓叫个小丫头陪着谢青樱玩儿,只是却不许出院子。谢青樱倒是也老实,不哭不闹的,就是明显心头也是害怕,并不多敢乱动一下的样子。 谢青梓也懒怠去管,只想着谢栩要回来,便是又命厨房给谢栩做些吃食。 而珍珠带过来的话,想着现在大太太情况不好,所以她便是先瞒着了。没敢跟大太太说。 陈姨妈得了谢青梓的信,打开看了看之后,便是登时气得拍了桌子:“好个谢昀,当初求娶的时候说得好好的,如今倒是好,竟是真当我们陈家没人了是吗?弟弟虽是外任了,可我还在呢!” 说完这话,陈姨妈便是叫人找衣裳拿首饰,她要去看大太太。 这头陈姨妈还没来得及出门,那头沈慎便是过来了。见屋里一团忙乱,便是问了一问。待到看了谢青梓的信后,他便是神色也微微沉了一沉:“姨父如今这般不像话?我陪母亲一起去。” 陈姨妈知道沈慎是想趁机去看看谢青梓,不过眼下这样的情况却也是懒怠和沈慎计较这个,点了点头便是允了。 沈慎前儿得了一只水头极好的玉雕佩,但是并不曾打上络子缀上流苏。不过这却是正好,他叫小厮去取了来,自己揣在袖子里,打算一会儿给谢青梓。 陈姨妈和沈慎到了的时候,却已是下午的光景了。 大太太恰好也是醒了,便是忙叫陈姨妈进去说话。沈慎跟着进去请了个安,便是退了出来。 大太太也将谢青梓姐妹两打发了出来——长辈们说话,有许多却是小辈们不好在一旁听着的。 因了谢栩也还没回来,所以自然是谢青梓姐妹二人坐在外头招呼沈慎,陪着沈慎说话。 沈慎仔细打量了一番谢青梓,见谢青梓也并没有受过委屈的样子,心中这才略略放心了一些。不过话里话外的还是忍不住的问道:“最近天气渐热,青梓你可还好?我记得你最是怕热的,每年这个时候便是早早用上了冰。” 谢青梓抿唇摇头:“今年倒是觉得还好,不过还没用上冰。”自从去岁来了天葵之后,老夫人便是不许她再那样肆无忌惮的用冰了,冰盆也就最热的时候用,但也仅仅是用,却也不许再吃的。不过这话却是不好告诉沈慎。 而沈慎听了这话,却是忍不住的想多了——许是因为今年地位不同了,所以才会这般。 “我前儿得了一块玉佩,觉得适合青梓你,你看看喜欢不喜欢。”沈慎只当谢青蕊不存在一般,便是自然而然的拿出了怀里玉佩,而后便是又自然而然的递给了谢青梓。就像是从前无数次的给谢青梓东西一般。 然而这一次谢青梓看着沈慎手里那只水头不错的双鱼戏水的玉佩,却是并没有伸手去接。 谢青梓笑着摇头:“哪能总要慎表哥你的东西?这玉佩水头这般好,想来也不便宜,还是慎表哥自己留着戴吧。”既是老夫人都跟她说了那样的话了,那么她也该和沈慎保持些距离。以前也就罢了,她以为她嫁给沈慎不过是水到渠成的事情,自然也没注意那么多。现在则是不同了。 沈慎皱了皱眉,深深的看了一眼谢青梓,仿佛是想看穿谢青梓的心思。 谢青梓坦坦荡荡的任由沈慎看着,并没有丝毫心虚——也没什么可心虚的。既是情况和以前不同了,那么自然也不能如同以前那样了。 谢青蕊在旁边看着,倒是觉得谢青梓有些不知好歹,不过另外倒是也有点儿说不清道不明的小窃喜。最后她看了一眼沈慎的脸,心里不由得再感叹一句:这个表哥,长得可真好看呐! </a> 第55章 机会 第55章机会 沈慎见谢青梓这般态度,便是知道她任由他怎么说也不会收下玉佩了。当下皱着眉头捏着玉佩沉吟片刻,倒是忽然有了主意。重新又将玉佩递过去:“既你不肯收,那也就罢了,回头我再给你寻更好的。只是你看这个玉佩上也没个络子流苏什么的,我也懒怠再拿出去叫人配了。青梓你便是帮我我配一配罢?” 这话沈慎说得既是理所当然,又是随意亲昵。 谢青梓却仍是摇头:“如今我们都大了,哪里还能像是小时候一般随意?也该避嫌了。这络子我可不敢帮你打,你屋里也有丫头,叫丫头帮你打一个就成了。我记得她配色也是极好。” 沈慎手指紧了紧,万万没想到谢青梓竟是会直接说要“避嫌”,以往难道没做过这样的事儿?自是做过的。他若是让谢青梓帮着做个荷包香囊什么的,谢青梓也是从未拒绝过。如今不过是个络子,她竟是如此义正言辞的拒绝了。 看着谢青梓平静又有几分疏淡的神色,看着她甚至都不多看他一眼的样子,沈慎只觉得仿佛被人狠狠的用针刺了一下,疼得整个心都忍不住一缩。而在这一瞬间,他也是陡然就明白了谢青梓为何会如此了。 谢家不傻,老夫人说了那话试探,却是迟迟没得到回应,只怕便是早就明白了沈家的意思。谢青梓素来又是个冰雪聪明的,稍一点拨,自然也知道该怎么做。 若是最后此事儿不能成,自然是要避嫌的。不然以后说亲叫人点出此事儿来,哪里还能不被诟病? 想着谢青梓以后大约都要对他如此疏离了,沈慎只觉得仿佛有一只脚狠狠的踩在了自己的心口上,然后反复碾压,直到整个胸腔都是闷痛难忍。 最后他再沉不住气,霍然起身看着谢青梓道:“你随我出来,我有话与你说。” 谢青梓见沈慎此时心绪不宁得连风度都要维持不住了,心头轻叹一声却还是强压着不忍和心虚摇头回绝了:“哪有这样的道理?慎表哥一向规矩自持,如今怎的竟是如此浮躁起来?如今渐大,我们却不能再像是小时候那样胡闹了。” 沈慎心头又是一痛,他有些恍惚的想:难不成她就真要就此决裂,连个机会也不给他了? 这个念头也不过是转瞬即逝,很快他便是又冷静下来:此事儿还未到了那个地步,她想来也是心头恼怒,所以才会显得如此无情。想来,她对他也是有怨怼的。姑娘家本来就面皮薄,这样被对待,哪能不恼? 可恼了,总归也说明了是在意此事儿的。 于是沈慎心头又是一松。 谢青蕊此时倒是按捺不住了,近乎看好戏一般的道:“慎表哥这是想说什么?怎的竟是还不能让我听见?我倒是几乎都要以为表哥和阿姐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了。” 谢青蕊虽然如今不打算和谢青梓作对吃力不讨好,可是能用言语让谢青梓难堪一二的话,她不介意做一做这样的事儿的。 谢青梓面色陡然沉下来。沈慎阴沉的面带警告的看了一眼谢青蕊,抢在谢青梓前头开了口:“蕊妹妹这话未免太难听,你一个姑娘家,还是斯文些好。还有,有些话却是不可乱说。” 沈慎别看看着温和俊美,一副好相处的样子,可是这么陡然一发火,倒是让人也是心头猛然一惊。 被沈慎这么一看,谢青蕊只觉得心头一紧,当下倒是有些讪讪,脸上更是火辣辣的。沈慎这么轻飘飘一句话,却是仿佛将她从云里踩到了泥浆里,登时就让她沾了个满身泥浆,羞愧窘迫。 而既是沈慎已经给了谢青蕊难堪,那么谢青梓也就没再开口。看了一眼沈慎,又看一眼谢青蕊,一语双关道:“都不是小孩子了,都该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这话既是在提醒沈慎,同样又何尝不是在警告谢青蕊? 谢青蕊讨了个没趣,索性也不再开口,心头却是冷笑。 而沈慎则是无奈——同样也是愤怒。好好的变成这样,他心里头没点火气才是奇怪呢。 一时之间气氛自是不大好。谢青梓只当没觉察,兀自想着经过这一次之后,只怕以后沈慎也不太会不收敛。他不来招惹她,那么大家自是都能过些清净日子。 正想着这个事儿,陈嬷嬷却是从外头进来,一脸喜色的禀告道:“隔壁陆老夫人过来了,听说大太太病了,便是着人送了一些虫草和山参过来,说是给大太太补身子。” 谢青梓闻言,倒也是有些意外:“陆老夫人过来了?可是怎知大太太病了?”不过不管怎么说,陆老夫人如此多礼,却是叫人有些受宠若惊。 “那我回头替母亲过去道谢。”大太太亲自道谢也得等好了才行,所以一会儿自然还得她跑一趟,不然得了对方这么重的礼,不说声谢谢也是拿大了。 关键是陆老夫人有这份心思,的确是叫人意外。 沈慎微一蹙眉:“陆老夫人是隔壁刚搬来的?就是卫世子的那位老师的夫人?” 谢青蕊笑着答了:“正是,却是位极和善的老夫人。很是喜欢阿姐,直说要给阿姐做媒呢。” 谢青蕊这话虽说也不算没说对,可是却是有些未免太过夸大其词了些。只是沈慎却是不知,当即倒是当了真,心中一下想起了卫泽来,当下面色就更难看了。 谢青蕊看着沈慎这般,倒是忍不住的想发笑。她倒是巴不得沈慎当真的。 谢青梓本想解释一二,末了却是忽然又觉得还是不解释得好。 没过多久谢栩回来了,谢青梓便是让谢栩陪着沈慎说话,她则是领着谢青蕊过去给陆老夫人道谢。 陆老夫人自是直说不客气,只是客套过后却是又笑着说道:“说起来那些东西还是上次卫泽拿来的。东西倒是极真在的,只管放心用。” 谢青梓便是顺嘴夸了一句:“卫世子的确是个孝顺的。” “可不是个孝顺的?可是他越是孝顺,我倒越是犯愁。宫里娘娘也是愁呢。如今都快二十的人了,竟是还没定下亲事。”陆老夫人倒是真有些犯愁——所以越发觉得谢青梓怎么看怎么好,虽说家世不如何,可是人好就行了。卫泽那样的身份,对妻族的要求倒是不高。过得去就行了。关键还是人。 当然,最关键的是,难得卫泽第一次对个姑娘家动了心思! 就冲着这个,那陆老夫人也是不能坐视不管的。 老夫人甄氏心中便是微微一动,当即便是笑问道:“卫世子怎的还没定下亲事?这可是有些奇了。按说世家子弟都是早早定下的,就算成亲晚一点,可是那也只是推迟时间罢了。” “可不是么?早些年皇后娘娘也帮着挑了许多世家之女,只是卫泽却也不知怎的就是不愿意,最后耽搁下来,一来二去的,就耽误到了现在。”陆老夫人自然也是不会将个中细节说得太细致。含糊的解释了一番之后,便是又朝着老夫人笑:“若是老夫人有合适的,也可帮着牵牵线,到时候可少不了老夫人的谢礼。” 陆老夫人这般说着,便是又在心头默默补上一句:若是把你家青梓给卫泽,那是再好不过了。 老夫人听着这话,眼底便是闪了一闪,面上神色虽没变,但却是心底多了许多思量。 谢青梓倒是没多想——她和卫泽根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罢了。 “多谢今儿陆老夫人您惦记着我母亲,回头我做些面点给夫人尝尝。却是京中没有的样式。”谢青蕊见一时之间没人再说话,便是恰到好处的说了一句,而后又笑:“就是我手艺也一般,夫人可别嫌弃。” 陆老夫人慈和一笑:“哪里会嫌弃?只是别累着你才是。”末了又转向老夫人笑:“你家的姑娘们个个儿标志水灵不说,还这般灵巧,真真儿是叫人羡慕得紧。说起来,有人邀我去参加一个花宴,我想着我一个人去也怪无聊的,不知甄姐姐有没有兴趣和我一同去?也可带家里几个姑娘们去玩耍。” 当然那,别的人也就罢了,谢青梓那是肯定会去的。 “却不知是谁家的花宴?“老夫人当即便是心动了,忙不迭的问了一句。陆老夫人接触的人,想来却是她们平日里很难接触到的。就算只是去长长见识,那也是好的。 “是衡阳公主。”陆老夫人微微一笑:“她有个儿子,如今正是到了相看的年纪,所以今年都办了好几场花宴了。” 老夫人一听这话,便是更加心动了几分。衡阳公主府上,出入的人自都是不凡,到时候若是真有合适的能看上青梓,那也是好的。还有青蕊和青桐…… 谢青梓倒是也就罢了,谢青蕊倒是血一下子就热了起来——这可是个好机会。若是表现好了,得了哪位夫人的青眼,倒是也不必再担心亲事的问题了。 老夫人最终便是应了下来:“这事儿却是麻烦欧阳妹妹了。” </a> 第56章 娶妻 第56章娶妻 衡阳公主是当今圣上唯一的妹妹,虽说不是一个娘肚子里出来的。可是衡阳公主却是和圣上感情十分不错,所以衡阳公主在朝中地位一向都是颇高。 衡阳公主独子张疾如今十六,刚好是到了说亲的年纪。所以衡阳公主便是上了心。 只是谁也不知道的是,衡阳公主此番办花宴,虽说是为了张疾,可其实也有帮着卫泽选一选的意思。这事儿却是宫中的皇后娘娘拜托了衡阳公主的。对于这位嫂子,衡阳公主一向是十分要好,所以自然也没有拒绝。 而这头卫皇后拜托了衡阳公主之后,便是又叫了卫泽进宫来。 卫泽如今领着锦衣卫千户之职,进入宫廷却是方便。 卫泽不知卫皇后召见自己是所为何事,想了想,便是又将前些日子寻的两本话本子揣在怀中一并带入宫中去。这却是卫皇后的一点不为人知的癖好了。闲暇时候便是喜欢看些话本子,古怪奇谈这些之类的传记。 待到见了卫皇后,行礼之后卫泽便是将话本子俸了上去。 得了话本子,卫皇后便是笑得合不拢嘴,好不容易忍着先将话本子翻一翻看一看的冲动坐住了,卫皇后便是直接点名正题:“衡阳公主举办宴会的事儿你也知道了罢?我虽叫人给你带了话,可是到底不放心,还是得叫你进宫来嘱咐几句。” “姑姑有什么话只管说。”卫泽坐着回话,语气却是透出一股亲昵来。尤其是那声“姑姑”,更是叫得丝毫不见外。 卫皇后抿唇一笑,有些无奈:“你这孩子每次应得轻松,可是没有哪一次却是叫我满意的。你呀,就会仗着我宠你,便是总随着自己性子来。“ “还不是姑姑小时将我惯坏了。”卫泽抿一口茶,微笑着回了一句,末了又道:“也是姑姑跟我说,人生苦短,万事随心才好。不愿意的,就该拒绝。” 卫皇后小时候是养过卫泽一段时间的,后来卫泽七岁多八岁了才出宫去。从某些方面来说,其实说卫皇后是卫泽的娘也不为过了。 卫皇后被卫泽这话噎了一噎,最后只能苦笑:“你就会拿话赌我。我又何曾勉强你来着?不过是盼着你早些成家立业罢了。眼瞅着比你年岁还小的皇子都要成亲了,我这心里可不是着急?“ “我知道姑姑的苦心。”卫泽看着卫皇后笑,又有些撒娇一般,声音都是轻柔了许多,眉眼更是没了一贯的清冷:“除了姑姑能这样替我操心,还有谁会这般?也就师娘会替我担心了。” 这一番话,却是说得卫皇后蓦然就湿了眼眶,不由得拿出帕子在眼角按了一按,颇有些感慨:“倘若你母亲还在,我哪里需要这般操心?可正是因为你母亲不在,我却是不得不操心。你也别嫌我烦——” “我怎会嫌姑姑烦?”卫泽声音越发轻柔了起来:“是姑姑别嫌我烦才是,横竖我也不能麻烦旁人去,姑姑是甩不开我的。” 别看着卫泽平日里冷冷淡淡寡言少语的样子,如今哄起人来,却也着实是十分的厉害,而且驾轻就熟的样子,更是叫人意外。 卫皇后被卫泽逗得发笑:“可不是个大麻烦么?你再这样挑三拣四的不好好选个媳妇,我却是真不管你了。” 卫泽轻笑出声:“那好,这次我便是选一个给姑姑看看。” 他这么一说,卫皇后反而有些紧张起来,瞪了他一眼忙又嘱咐:“你也别病急乱投医,这选媳妇却是不能马虎的。我也不过是催催,你可别胡乱选。选好了跟我说一声,我再帮你掌掌眼。” 卫皇后还让卫泽别眼光太高,可是实际上她却是眼光也不低,唯恐卫泽被委屈了。在卫皇后看来,卫泽已经够委屈了,若是娶妻上头再被委屈了,那她不得心疼死? 卫泽笑着应了,又陪着卫皇后用了午膳,这才出宫回去当差。 谢青梓自是也不知这一茬,只是从老夫人那儿回去之后将这事儿与大太太一说,大太太也是欢喜,十分激动的道:“这可是好机会!你们可得好好打扮打扮,到时候漂漂亮亮的过去,好叫旁人知道,咱们谢家还有一对儿姐妹花呢!” 大太太这一高兴,倒是仿佛身上的劲儿都多了几分,一叠声的叫陈嬷嬷进来,拿了她的私房给姐妹二人去做衣裳打首饰。 谢青梓瞧着大太太这般兴致高昂,似乎之前的不痛快都没了,倒是松了一口气,只觉得心里也是高兴了不少。 谢青蕊则是拉着大太太笑:“若是母亲赶快好起来,我才更高兴呢。母亲只管放心,我也就罢了,阿姐这般好颜色,想来亲事必是妥妥当当的。到时候只怕是叫人踏破了门槛呢!母亲赶紧好起来,才好帮着阿姐挑夫婿。” 谢青蕊拿着谢青梓打趣,谢青梓登时不由得面皮薄的红了脸颊,而后忙瞪了谢青蕊一眼:“满口胡说。都是些什么?母亲还不快撕她的嘴!” 大太太笑着去拧谢青蕊的脸颊:“你呀,你和你姐姐年岁差不多,她该说亲了,难道你就不说亲了?我是得好起来,到时候我才好仔细的帮着你们相看相看!” 大太太这般将两人一块儿打趣了,倒登时就让两人都不好意思了。母女三人笑闹许久,倒是分外温馨融洽。以至于夜里大太太安寝之后,忍不住和陈嬷嬷感慨:“我只盼着她们姐妹二人以后都能如此和睦才好。之前蕊丫头对青梓敌意太大,我还只当是她们合不来——” 陈嬷嬷颇有些深意的笑应一句:“毕竟二位姑娘都是聪明人,哪里真能就一直合不来?”一个深得老夫人爱怜,一个还没站稳脚跟,自是斗不起来的。只是以后……但愿两个姑娘早早嫁出去才好。 谢家这头为了衡阳公主的宴会高兴呢,那头沈家气氛却是有些凝重。 沈慎今儿在谢家被谢青梓冷待了一番,心头自是不痛快,又听说有人要给谢青梓说媒,便是越发的心头不得劲儿。只是当天夜里沈老爷回来得晚,便是也没能说上话。 是以第二日一大早沈慎便是去了主院寻他父亲。 沈老爷沈鹤至见着沈慎,倒是还有些诧异:“今儿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而且不去书院么?” 沈慎摇头:“书院晚些去也无妨,不过是寻老师问些学问。倒是有一件事情,我想与父亲商议。”沈慎如今年岁不大,可是往那儿一坐,倒是也颇有些气度,倒是让人不由得没法拿他当个轻狂焦躁的少年郎。 沈鹤至一面喝粥一面笑道:“什么事儿竟是值得你这般的严肃?倒是真真儿的奇了。” 沈慎抿了抿唇,严肃的看了一眼陈姨妈,而后这才又看向沈鹤至,起身朝着沈鹤至深深一拜:“儿子恳请父亲请人去谢家提亲。儿子想娶青梓为妻。” 沈鹤至喝粥的动作登时便是顿住了。而后眯起眼睛看住了沈慎,良久才搁下筷子淡淡道:“你先起来,我再与你说。”竟是一副认真商议的语气。 陈姨妈在儿子丈夫跟前,有心想说两句,可是觉得气氛凝重,倒是又不敢随意开口了。 沈慎只得起身,重新又坐下了。只是心头却是微微一沉,只觉得此事儿怕是不似自己想的那般容易。父亲他,必不会轻易答应。 果不其然沈鹤至便是笑道:“你今年也不过才十七,哪里需要如此急躁?再说了,你明年若是中了进士,那这事儿就更不用担心了——” “父亲这话是什么意思?“沈慎不由得沉了脸:“可是母亲与父亲说了什么话?所以父亲竟是想反悔?” “你日后是要入朝为官的。”沈鹤至叹了一口气,态度也不强硬,似乎并不对沈慎的态度在意,只是柔声劝道:“你可知妻族对你的重要性?就算撇开这个不说,青梓她根本不是谢家血脉,这门亲事自然要重新考虑。毕竟这是大事,不能草率。等你考上进士,到时候必有许多世家大族拉拢与你,不管权贵也好,还是朝中砥柱也好,还不是任由你挑选?何必急于一时?到时候遇到更好的——” “在我眼中,天下女子没有比青梓更好的了。”沈慎断然打断了沈鹤至,目光深邃沉静,面上是不容反驳:“此生我娶妻,必是青梓。除了青梓之外,管他是谁,哪怕是公主,我也不娶。若我考取进士便是要和青梓失之交臂,那我便是——” 沈鹤至便是忍不住气得浑身发抖:“你便是要如何!孽子,你便是要如何!” 沈鹤至动了真火,陈姨妈吓了一跳,同样也为儿子的不懂事儿气恼不已:“你满口胡说什么?!” 然沈慎却是巍然不动,丝毫不被这样的怒火震摄,平静的将话说了下去:“那我便是不考这个进士也罢。” 沈鹤至满腔怒火像是迎头遇上了一盆冷水,诡异的便是陡然熄灭了。他只是荒诞的看着沈慎,只觉得自己这个儿子是疯了。 第57章 何以结恩情 第57章何以结恩情 沈鹤至觉得自己这个儿子疯了,可是沈慎倒是觉得自己很是正常。他甚至还又胆大包天的又重复了一遍:“既是如此,若是不让我娶青梓,我便是不会再去参加考试了。纵然你们将我绑去考场,我胡乱答题,你们也是拦不住。” 还真是拦不住,沈慎自己不想好好考试,谁拦得住? 沈鹤至好半晌才带着满腔荒谬问沈慎:“你就那般迷恋那丫头?她有什么好,竟是将你迷得神魂颠倒?” 沈鹤至不明白,陈姨妈同样也是不明白。 沈慎自己却也是不愿意多说,只执拗道:“请父亲差媒人上谢家提亲罢。” 沈鹤至拍案而起:“孽子,你以为你能威胁得了谁?既是如此,那我也将话放在这里,你若能考上进士也就罢了,我答应你这个条件又如何?若你考不上,那你还是趁早死心吧!沈家也不指望你传宗接代,你就算一个不娶又如何?” 沈鹤至又瞪了一眼陈姨妈:“你教的好儿子!你那妹妹教出来的好女儿!” 陈姨妈莫名其妙被训了一回,登时眼底几乎是都有眼泪了,当即委屈得跟什么似的。回头看住沈慎,便是忍不住就将火气发了出来:“你如今大了,翅膀倒是长硬了,那丫头就是长得好看,你就至于这样了?” 沈慎懒怠和陈姨妈多说,当即只是疲惫的按了按眉心:“若是母亲愿意像是父亲想的那般,将来娶个高高在上的女人做儿媳,咱们一家子都得哄着她让着她,那母亲大可以不必多考虑。” 说完这话,沈慎便是抬脚走了。 陈姨妈愣了半晌,忽然觉得:沈慎说的的确是对的。当年她嫁过来,她婆婆给了她多少委屈?好不容易这多年的媳妇熬成婆了,难不成还要娶个儿媳妇进来,继续受委屈? 想着那样的日子,陈姨妈登时就打了个寒噤。她自是不想那样的。这样一想,似乎娶自己的侄女也没什么不好,一来肯定和自己一条心,二来,也肯定是能被自己拿捏住的…… 沈慎对于自己的父母,自是无比了解的。此时得了沈鹤至的那一句话,又成功让陈姨妈对高门的儿媳排斥起来,可谓是再成功不过的。 沈慎出了沈府,想了一想,便是直接调拨了马头去了谢家。 沈慎只说是自己母亲打发自己过来看看大太太的病情,所以谁也没多想。只是看完了大太太,沈慎却是直接对大太太道:“不知青梓妹妹在何处?今儿来我却是有些东西要给她送去,上次她托我帮她寻的东西找到了。” 大太太陈氏不疑有他,毕竟以往这样的情况也不少见,而且沈慎一脸平静坦荡,更是叫人感觉不出来半点不对劲儿。所以大太太便是叫丫头领着沈慎去找谢青梓了。 谢青蕊送了沈慎出屋子,倏地俏皮一笑:“慎表哥可是该给我些好处当封口费才是。不然,我可是要做那揭发的小人了。” 谢青蕊纵容貌不及谢青梓,可是这个年岁的小姑娘哪个不是鲜嫩水灵?所以这样俏皮做鬼脸的样子,倒是也让人反感不起来。 沈慎看了一眼谢青蕊,而后便是微微一笑垂下眼皮,整个人仿佛谪仙一般立在廊下,语气更是温和得如同清风拂过:“那蕊妹妹想要什么样的好处?” 谢青蕊看着这样的沈慎,心头蓦然狠狠狂跳了一下,随后几乎是忍不住的看痴了。 沈慎耐着性子等了片刻也没等到谢青蕊回话,便是蹙眉抬起头来看谢青蕊。结果便是看见了谢青蕊看呆了的神情,当下心头越发不耐,只是却并不表现出来,只是沉声道:“蕊妹妹若是一时半会儿没想好,那等想好了再告诉我罢。” 说完沈慎便是抬脚走了。谢家他不知来过多少次了,自然不用丫头带路也是能找得到的。 倒是谢青蕊兀自又发了半晌的呆,心里一遍遍的惊叹:怎么会有男人长得这么好看呢!比她都好看! 人人都爱好颜色,纵是女子也不例外。毕竟一张好看的脸,看着都是更赏心悦目些不是么? 谢青梓听说沈慎来了,倒是惊讶了一回:“怎么来了?而且还过来寻我了?”这显是不合规矩的事儿。 不过听说是大太太吩咐人带沈慎过来的之后,谢青梓倒是也就没再多想,以为大太太打发沈慎帮着带句话,或是大太太已经是默许此事儿,便是也就将沈慎迎了进来。 沈慎如今再度踏入谢青梓的屋子,纵然只是外厅,却也是突然生出一股恍然隔世之感:上一次来他还随意进出,这一次却是已然要费这么多的周折了。 谢青梓倒是没有那么多感慨,与沈慎泡了茶之后,便是直接开门见山的问道:“不知慎表哥今儿过来,是有什么事儿?” 沈慎嘴里一阵泛苦,不由得问道:“难道过来非得有什么事儿么?难道就不能是我想来找你说说话么?” 谢青梓登时就僵了一下,吃惊的看了一眼沈慎,下意识的便是回了一句:“可是这不合规矩,咱们都大了,理应避嫌——” 只是话还没说完,便是被沈慎猛然打断:“青梓!我知道你心中怨我。只是我今日前来,却是只想跟你说一句话。” “什么话?”谢青梓看着沈慎那般激动的样子,甚至连平日里一贯平和的样子都是维持不住了,不知怎的有些心虚和愧疚,倒是不敢再说那样的话了。而且也被沈慎那话吸引了注意力,便是一下子就转移了话题。 沈慎此时反倒是不着急说话了,而是从怀里掏出了那个之前就没能给出来的玉佩,目光热烈得近乎灼灼的看着谢青梓,轻声道:“我还是想将它送与你。何以结恩情?美玉缀罗缨。你收下它罢。” 说这话的时候,沈慎的目光是灼灼的,而就连语气仿佛都是带着滚烫的热度,将人烫得直想往后缩。 可是看着沈慎那样,谢青梓既是不敢伸手去接,却也不敢说出太过狠绝的话来。她抿紧了唇,费了好大的功夫才从自己因了沈慎这番话猛然生出的复杂情愫中挣扎出来,想要开口的时候,却没想到沈慎却是仿佛看看穿了她的心思,竟是又先一步开了口。 只听得沈慎低声的,近乎恳求一般道:“你先收下它,就当是许我一个机会。若是将来我能如约来娶你,你便是将它系上罗缨坠在腰间。若我不能如约,你届时便是将它扔了就是。你等我一年,就一年。明年我中了进士之后,我定来履行承诺。” 沈慎也是第一次说这样的话做这样的事儿,话说完了自己脸上也是又热又烫,更是几乎红到了脖子根儿。 谢青梓呆了一呆,也是整个人又羞又急:“你说什么胡话呢!还念这样的歪诗!”只是看着沈慎这般,心里倒是也有些说不出来的感动和甜蜜。少女心思总是如此,单纯又轻易萌动。 沈慎毕竟是她的青梅竹马,她也是曾想过嫁给沈慎的事儿的。一直默认的事儿她理所当然了这么多年,虽说如今猛然生出变故来,可是她到底还是对沈慎有些别样的情绪的。如今沈慎这样待她,又说这样的话……她心里如何能不觉得甜蜜欢喜? 其实或许就算此时说这话的人不是沈慎,她心头也会多少有些骄傲欢喜的。毕竟,那个姑娘家不希望自己能被人重视喜欢?或许这点小心思多少有些阴暗,可也不过是人人都会有的一点小心思罢了。 再正常不过。 只是对于收不收沈慎的东西,谢青梓到底还是迟疑了——自从老夫人和她说了那么一番话之后,她便算是彻底的放弃了和沈慎成亲的念头。可偏偏此时沈慎又这样信誓旦旦的说了这样的话…… 还没等谢青梓想明白,沈慎倒是已经用光了勇气,也害怕被谢青梓拒绝,倒是一下子就站起身来,仓促道:“我还有些事儿,便是先走了。这个你拿着便是。就一年,等我一年。” 说完这话,沈慎将玉佩往桌上一放,便是夺门而去。 谢青梓和荷风竹露都是半晌没能回过神来。 除却小时候,沈慎长了之后哪里还见过沈慎这样狼狈不堪的样子?那样谪仙一样的人物,此时露出这样的神态动作,倒是让人蓦然有了一种落差感,只觉得既是有趣儿,又是忍不住有些幻灭——原来再怎么像是谪仙,也不过是个凡人罢了。 等到回过神来,主仆三人不约而同的便是都盯住了那个玉佩看。 谢青梓抿着唇,一脸严肃。而荷风和竹露则都是一脸的兴奋和欢喜:这表少爷这般做派,自家主子这是不用再犯愁婚姻大事了。而且这桩婚事成了,自家主子以后日子也是好过,说不得表少爷努努力,以后更是能让主子有脸面呢。 最后谢青梓叹了一口气,挪开目光:“罢了,先收着罢。只是这事儿……我却是得跟祖母说一声。” </a> 第58章 多管闲事 第58章多管闲事 与其说是这事儿她要跟老夫人说一声汇报一二,倒不如说是她心里发慌,完全不知该怎么是好了。 不过饶是和老夫人亲近,她说起这件事情,也仍是不由得有些磕磕绊绊的。好不容易说完了,倒是整个人仿佛都被染上了一层胭脂。害羞得仿佛春日里娇嫩蜷缩起来的花瓣儿。 老夫人看着谢青梓这般模样,倒是忍不住的笑了一笑。而后又感慨一句:“到底都还是年少轻狂的时候呢。他这般,倒可见对你的确是真心。就是未免不合礼数。” 只是老夫人却是有一句话没说出口:沈慎的真心,其实在这件事情中并没有什么太大的作用。他真心不真心,还得看沈家长辈的意思。倘若沈家长辈不同意此事儿,那么沈慎就是将心掏出来也是没有什么用处。 但是沈慎的真心,到底也是难能可贵的。老夫人故而不忍心说那样的话叫两个人都难受。 不过一句“未免不合礼数”到底还是让谢青梓有些越发不自在,嗫嚅了半晌,才轻声问:“那我该怎么办?” “你若想留着,便是留着吧。不管这事儿成不成,他一片真心,也别糟蹋了。一年……咱们也等得起。我这头慢慢给你相看着,一时半会儿的也不会定下来。且等明年再看情况。”老夫人笑笑,如此说了一番话。一年的确是等得起,至少比起之前没个期限的等要好得多。 不过老夫人这话却是让谢青梓多少更加窘迫:“祖母这是什么话,什么叫我想留……” “无妨,这事儿没外人知道就行了。”老夫人也不是那样食古不化的,也是少年少女时候过来的,对这些年轻人的心思也是了解。再说了,沈慎的品行也不错,她倒是也愿意给沈慎这么一个机会。 而且倘若谢青梓真能嫁给沈慎的话,其实也是挺好。 老夫人看谢青梓还双颊绯红的样子,便是又提醒一句:“这事儿别再说出去了。就是大太太那儿也别说了,丫头们更是敲打敲打。你之前换了那么几个丫头,想来屋里现在应是都能压得住的。我也就不插手了。” 谢青梓轻轻应了一声,将玉佩又仔细的收了起来。 “这次去参加衡阳公主的宴会,你也别打扮得太好了。毕竟夺了旁人的风头便是不妥了,衡阳公主那样的人家,咱们必是高攀不上的。只当是去长个见识,你看呢?”这事儿是老夫人琢磨了两日后忽然又想明白的事儿,只是不确定谢青梓自己的想法,便是又与她商议。 谢青梓说起这个事儿,倒是收敛了之前的小女儿心思,正色的点点头:“祖母与我想到了一处去了。此番咱们前去,只当是长个见识。毕竟衡阳公主是为了自己选儿媳,自然也是原本就有目标的。咱们贸贸然的花枝招展的去了,一则显得轻浮,二则夺了风头也不过是个笑话。所以倒不如低调些,若是真有愿意和咱们结交的,那自是好事儿。若没有,咱们也有自知之明。” “不过看着你母亲那意思,却是想出个风头的。”老夫人端起茶杯来,轻轻吹了一口面上的浮沫,这才抿了一口,而后才又如此说了一句。 谢青梓倒是有句大实话:“无妨,以二妹妹的姿容,盛装打扮了想来也不大会夺了风头。” 这话却是逗得老夫人一下子发笑起来,含在口里的茶水也是几乎呛了,她指着谢青梓一阵咳嗽后便是笑骂:“你这个促狭鬼儿,哪有这样说自家姊妹的坏话的?叫人听见了,你看你妹妹撕不撕你的嘴巴子!” 不过老夫人却也是不得不承认,谢青梓这话的确是对的。 谢青蕊的容貌随了大太太,的确是不大出众,也就是清秀罢了。 谢青梓抿唇笑,忙告饶的上去替老夫人拍背顺气:“却是我的不是,祖母快打我消消气。下次我却是再不敢与祖母喝水的时候说这样的玩笑话了。” “你呀,你呀。”老夫人捏了捏谢青梓的面颊,只觉得入手润滑,几乎是叫人爱不释手。当下便是干脆又多捏了几下,这才慢慢悠悠道:“果真是玩笑么?你呀,这是还记恨着她呢。你当我不知道,你们看着和气,可是私底下谁想什么,我都清楚得很。” 谢青梓抿了抿唇,颇有些耍赖的干脆扑进老夫人怀里:“祖母说的我却是听不懂!” “我知道你心里不待见她。也知道你心里仍是有怨气。”老夫人搂住谢青梓,拍了拍她的背脊,哄小孩子一般的轻柔:“只是你要记住,她既入了谢家,那就是你妹妹,和青桐她们并无什么两样。说几句话痛快痛快不要紧,可是真到了关键时刻,你却不可如此。” 谢青梓“嗯”了一声算是回答,良久又怕老夫人不放心,便是又道:“放心吧祖母,我知道分寸的。以后我也不会再这样说话了,其实我心里也知道,这样说话也不好,我自己没什么好处不说,叫人听了去了,反倒是得了坏处。” “你知道就好。”老夫人摸着谢青梓的背脊,心里却是越发爱怜。到底还是个十四岁的小姑娘,看着再稳重,到底还是有些孩子心性的。平日里也不能表现出来,这般促狭一句,其实也不是什么大问题。毕竟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别说谢青梓,就是她想着谢青蕊做的那些事儿,心里多少都还腻味着呢。 一个小姑娘,心思却是这般深沉。很难叫人喜欢得起来,纵然是亲生的孙女……也同样是很难。 只是,谢青梓处境艰难,她若是不提醒着,谁还能提醒着? 在老夫人那儿呆了一阵,谢青梓便是又去给大太太请安。 刚到了大太太的院子,便是听见了哭声。谢青梓皱眉,匆匆进去,便是瞧见谢青樱跪在地上哭着,谢青蕊一脸不耐烦:“哭什么?难道我骂错了?你摔坏了东西,还好意思哭?” “这是怎么了?”谢青樱实在是哭得太过惨烈,谢青梓纵是不想多管闲事,却也是不得不问一句。 谢青蕊冷笑一声:“她在屋里玩着还不知足,竟是将母亲最喜欢的那个细颈大红的瓶子给摔碎了。这不,还没怎么着她呢,倒是哭得比什么都厉害,竟像是我们打骂了她一般,叫人听着烦躁。我训斥两句,她倒是更加哭得厉害了。” 谢青梓叹了一口气,看了一眼谢青樱:“好了,快别看哭了。不过是个瓶子,下次小心些就是了。你这样哭,倒像是大太太苛待你了。而且大太太如今病着,你这样哭她听着也是烦躁。” 谢青樱看了一眼谢青梓,倒是不敢大声哭了,只是一时半会儿的也是止不住,抽抽噎噎的直打嗝。 谢青梓看着谢青樱这样,加上谢青樱生得好看,便是也忍不住的掏出了帕子来替她擦了擦眼泪,柔声哄了一句:“好了,缓过劲儿来就好了。等你不哭了,叫丫头带你去吃点心去。” 不得不说,生得好看有时候的确是更叫人觉得偏爱些的。饶是再不喜欢姚姨娘,可是谢青梓还是对谢青樱迁怒不起来,尤其是哭得这样凄惨的时候。 谢青蕊看着谢青梓这样,登时一肚子火气,干脆转身就走,重重摔了摔门帘子:“合着就你好心是吧。” 谢青梓被甩了脸子,一时之间也是有些默然,抿着唇站在原地,心里自是不痛快的。她这头沉默的思绪复杂,那头谢青樱却是忽然伸出手来拽住了谢青梓的袖子,轻声打了个嗝,而后用低不可闻的声音道:“花瓶不是我摔碎的。可二姐姐偏说是我。” 谢青梓回过神来,看着谢青樱巴掌大的脸上全是泪痕,可是心里却是没了之前那样的心情。对于谢青樱的话,她轻叹一声也不打算仔细追究了,只缓缓道:“是谁摔碎的不要紧,这事儿就此打住。以后遇到这样的事儿你也别这般哭了,叫人听见了不好。” 不管是谢青梓冤枉了谢青樱也好,还是谢青樱为了推卸责任故意这样说也好,她都是不想多管闲事了。 原本不过是个花瓶罢了。 “好了,叫丫头带你下去吃点心吧。”谢青梓不动声色的抽出了袖子,嘱咐了丫头一句,便是打算进去见大太太了。 谁曾想,谢青樱却是忽然低声的说了一句:“大姐姐也不信我吗?” 谢青梓脚下一顿,而后也不回头,只道:“我不曾见到当时的情景,我谁也不信。你若是下次再遇到这样的事儿,便是记得大声反驳,叫看见情况的人与你作证。” 说完这话,谢青梓便是进屋去了。还没进了内室,就听见谢青蕊大声的跟大太太告状。一时之间脚下便是顿住了,站在门口木然的愣在那儿,好半晌也是没说话。 或许眼下,她却是不该进去的。或许现在,她该出去转悠一圈再过来。只是,她却是犹如脚下生根一般,站在那儿动也动不得。 第59章 唐突 第59章唐突 谢青梓最后还是推门进去了。 她这一进去,谢青蕊便是登时尴尬了,闭口不言的坐在床边扭过去身去不再看谢青梓。 别说谢青蕊有些尴尬,就是大太太陈氏也是有些不自然。刚想开口说话,却是见谢青梓神色自然的走了进来,而后在床前坐下了。 谢青梓伸手将谢青蕊的身子掰了过来。让谢青蕊面对着自己后,这才笑着开了口:“好了,瞧瞧你这般样子,倒像是我欺负了你似的。不过是点小事儿,倒是惹得你这样不痛快。” 谢青梓这般的态度倒是叫大太太和谢青蕊都是诧异得很:这怎么和普通人反应不大一样?不是应该不痛快么?可瞧着谢青梓这模样,倒是半点儿都不恼的样子,这可未免是有些太不符合常理了。 就在二人呆愣的时候,谢青梓则是又笑着继续说道:“不过是看她哭得撕心裂肺的,不想再听见哭声罢了。再说了母亲还在养病,她这样哭听着也叫人怪心烦的。还容易叫人觉得是咱们苛待她了。” “哼。”谢青蕊轻哼一声,虽没多说,可是看着那样子却是明显的不痛快。 谢青梓仍是只笑,并不往心上去,仍是揽着谢青蕊一副亲近的样子:“你呀,就是小性子。我知道你不喜欢青樱那丫头,毕竟姚姨娘那般做派,很难叫人喜欢得起来。只是你也不能对青樱太过了,毕竟她不是姚姨娘。叫人看着你这般,只当是你容不得人。到时候旁人说起来,只是对你不利罢了。再说了,何必和一个小孩子见识?“ 谢青梓占住了理,只用教导的语气跟谢青蕊说话,倒是叫人无可反驳。 只是实际上,谢青蕊心里头却是几乎快要气炸了:这般一副教训人的语气是什么意思? 可偏偏当着大太太的面儿,看着大太太一脸深以为然的样子,倒是也不好辩驳什么:她此时辩驳了,就怕大太太也觉得是她不懂事儿了。 谢青蕊咽不下这口气,却只能强忍着,心里头可想而知是个什么滋味。 谢青梓看着谢青蕊这般神色,面上笑容便是越发的和煦几分,手上却是越发用力——不这般,谢青蕊可是就直接转过头去了。那可就没意思了,这会子谢青蕊看着她,怕是才更加的不痛快吧? 训诫谢青蕊训诫得差不多了,谢青梓这才转头看向大太太:“母亲您说是不是这个道理?不过是个花瓶,自然还是您和蕊妹妹的名声重要。” 大太太自是只能点头。纵然心里头多少也仍是不痛快:“到底是外头长大的,规矩教养都是没有。看着就叫人心里烦闷。” “若是母亲不喜欢,便是让她去祖母那儿侍奉也行。或是安置在我院里,我让小丫头带着她玩就是了。只是却也不能让她就这么回了姚姨娘跟前去。”谢青梓恶心了一回谢青蕊之后,便是只觉得心头好受了许多,这才又恢复了正常。细细的和大太太分析了一番利弊:“这本就是祖母与您做脸,您便是趁着这个机会好好的跟姚姨娘立立威。否则,姚姨娘若是此番生一个儿子,只怕到时候父亲更要宠着,母亲就更不好压制了。” 大太太自也是心知肚明,只是越是心知肚明,她心里就越是冷笑:如今她病着,还腾不出手来,等到腾出手来…… 大太太的心思谢青梓自然是不知,若是知道必也不敢让大太太这般胡来。 又说了一阵子话,瞧着大太太状态还算不错,谢青梓便是将管家的事儿与大太太说了。 大太太听闻老夫人将管家的事儿交给了三太太,神色当即便是冷了下来。而后才又冷笑了一声:“到底还是交给了旁人。” 谢青梓听懂了大太太这话的意思,却是只当是没听见,任由大太太兀自不痛快了好一阵子,这才又开口道:“祖母还说,让我和蕊妹妹过去三婶那儿继续帮着管家。母亲您看——“ “自是还是要去的。你和蕊丫头年岁不小了,这些是必须学起来的的。”大太太虽然心头不痛快,却也是没犯糊涂。毕竟将来说亲的时候,说起帮着管家都要好听些。尤其是谢青蕊,更是应该好好学起来。 谢青梓应了一声,而后便是看着谢青蕊笑问:“那咱们明儿是一起过去,还是分头过去?” 谢青蕊虽然不大愿意和谢青梓走一路,可是想着那个冷冷淡淡的三婶,却是没来由的有些犯怵,想了一想还是道:“咱们一块儿去。” 又过一阵子,大太太累了,谢青梓二人便是一起告辞出来。还没走上两步,谢青蕊忽然低声笑了一声,随后缠着谢青梓便是问道:“却也不知慎表哥和阿姐说了什么话?不如阿姐跟我说说吧。” 谢青蕊此时的表现,倒像是个天真烂漫毫无心机的小姑娘。 只是谢青梓却不没忘了谢青蕊一直一来的心机和态度,当下哪里会说实话?只是随口敷衍:“并不曾说什么话。只是以前我帮着做的一个扇套子坏了,便是让我给补一补罢了。” 谢青梓这样随口一说,自是让谢青蕊不可能相信。 只是再问也问不出来,谢青蕊自也是只能就此作罢。只是心头却是不痛快。 第二日,谢青梓便是和谢青蕊一同过去三太太宁氏那边。如今三太太管家,三太太自是要趁着这个机会教一下谢青檀的,就是谢青桐也是过来了。 三太太对谢青蕊也就是面子情,所以就算是再怎么做得不明显,谢青蕊却也多少能感觉到一些。再加上谢青桐和谢青檀二人都不大喜欢谢青蕊,所以多少也有些排斥的意思。 谢青梓也不是什么不计前嫌的,当即也只当是没瞧见。 不过却是让谢青梓意外的是,中午要离开的时候,谢青檀忽趁着和她一同去更衣的时候低声问道:“你是不是偷偷和慎表哥见面了?” 谢青梓一愣,随后便是皱了眉:“你这话听谁说的?是谢青蕊?” 谢青檀默认了,只问:“真有这事儿?阿姐怎么这样糊涂?我娘说,那日祖母说起此事儿试探,可是陈姨妈却是完全不接话,便是已经说明了沈家的意思……” “我知道。”谢青檀一脸着急的样子却是让谢青梓心头微微一暖,不由得伸出手去摸了摸谢青檀的头,笑道:“以后不会再有这样的事儿了。” 谢青檀这才算是放了心,却是又忍不住嘱咐一句:“慎表哥虽好,可并不就是良配,阿姐可要睁大眼睛想清楚。” 谢青梓登时忍不住笑出来,心头却是感激三太太。这话必是谢青檀听三太太说的,而三太太却也不会无缘无故的在谢青檀跟前说这些,想来不过是为了提醒她罢了。 “那你倒是说说,什么样的才算是良配?”谢青梓故意逗谢青檀,只觉得这小丫头一本正经的样子实在是叫人心里痒痒,恨不得伸手掐一把。 谢青檀倒是认真思量了一阵子,末了忽然才不甚确定道:“卫世子那样的?” 谢青梓一愣,不由错愕:“怎么说?” “他都知道阿姐喜欢吃樱桃馅饼。”谢青檀越说越是认真:“而且他对人也是极好。你看,不过是教导过两年的老师,如今却还这样孝顺。虽然是身份尊贵,可是对着我们这样的人家也没有瞧不上,仍是态度极好。而且长得也不差,看着很是沉稳。阿姐若是和他在一起,我倒是觉得极配。” 谢青梓被谢青檀这些话说得以一愣一愣的,好半晌才是回过神来,既有些不好意思,又觉得有些好笑:“瞎说什么。卫世子是什么样的身份?咱们是什么样的身份?” 上次南林伯府的三小姐齐雪说的话,她还记着呢。卫泽连那样的人都看不上,她这样的又算是什么?她总不能因为私下里曾有过一两次交集便是这般心存幻想吧?那倒是有些恬不知耻了。 因要陪着老夫人用饭,所以谢青梓便是去了老夫人的四禧堂。用了饭后,谢青梓便是回去歇午觉。只是因了谢青蕊今日偷偷将她的事儿到处说的事儿,她心里多少有些烦躁,便是并无什么睡意。干脆也就不睡了,坐在秋千上抱了话本子偷偷的看。 这样的天气还不算热,所以即便是中午,这般坐在树荫底下也不算是热,反倒是有些凉悠悠的惬意。 正看得昏昏欲睡之时,却是蓦然听见了笛音。登时便是忍不住的侧头去寻。笛声却是从墙外传过来的——谢青梓仔细想了想,觉得许是陆老先生闲来无事吹笛。 只是听了一阵,却是又莫名觉得不是。那样的笛声,莫名让她想起了卫泽来——和旁人清脆灵巧的笛声不同,似乎这笛声里都带着一丝清冷。 谢青梓侧头听了一阵子,便是自嘲一笑:自己这是怎么了?倒是跟着魔了一般。 “荷风,取一盏酸梅汤来。”谢青梓站起身来,觉得有些热,便是扬声唤了一声。 笛声一顿。卫泽放下笛子,认真想了一想:若是他过去讨一杯酸梅汤喝,是否是太过唐突了? </a> 第60章 驾车 第60章驾车 最终到底卫泽还是将那丝蠢蠢欲动的心思按捺了下去。而后他便是轻笑一声,摇摇头起身叫小厮去端了酸梅汤来喝。这样热的天气,自是家家户户都会准备一些的。 只是卫泽心里却是想:那簪子,不知她可喜欢?是否日日都戴着呢?上次见了她的时候,她还戴着,想来应该是十分喜欢的罢。 这头卫泽停了笛声,那头谢青梓却是不由得留了心——似乎是她一开口,对方便是不吹了,不知可是她打扰了对方雅兴? 如此一想,未免便是有些不好意思,当即便是等荷风去取酸梅汤的时候,朗声道:“打扰了先生的雅兴,还望见谅。” 卫泽微微一顿,唇角线条倏地柔和几分,而后便是一笑:“无妨。” 竟真是卫泽。谢青梓这下却是愣了,好半晌反倒是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倒是卫泽还只当是谢青梓吓住了,等了一阵子没听见回应,便是又试探出声:“却是我唐突了。” 谢青梓陡然回过神来,登时只觉得不好意思:“卫世子言重了,是我打扰了您才是。”如此的相处模式,却是只叫她觉得有些说不出的窘迫和不自在。 “原来你竟住这个院子。”卫泽说了这么一句,便是又觉得有些刻意:“竟是如此巧。” 谢青梓便是笑了笑:“若是有烦扰之处,还请世子原谅一二。”末了她又忍不住的想:或许卫泽在陆家的时候,也会在隔壁的那个院子小憩?那可真真是邻居了。 两人都不是喜欢说话的,故而也没再说两句。而且荷风来了,谢青梓也不好再说话,便是也不敢再多言。 卫泽却也是心满意足。 时光飞转,一转眼便是到了衡阳公主举办宴会的日子。 老夫人甄氏领着谢青梓和谢青蕊早早的便是打扮妥当,只等着陆老夫人差人过来请。既是她们跟着陆老夫人一同去,那么自是要一同出发的。 谢青梓并不曾盛装打扮,却也并不轻慢。水波绿的裙子,浅粉色的轻纱半碧套在外头,却是如同水面上聘婷的新荷。头上除却一簇堆纱的桃花之外,便只剩下一对水晶簪,并两个珍珠的小发簪坠在发髻上,若隐若现的,倒是可爱又俏皮。 耳朵上的水晶坠子也是做成了花瓣儿的样子,晶莹剔透,风吹过底下小珍珠微微晃荡,仿佛要随风而去。 谢青梓这般打扮,既是显得娇俏,又并不太过随意,最紧要的是,这样一打扮倒像是年岁都又小了些。这样一来,倒是不会抢了任何人的风头—— 再看谢青蕊,老夫人倒是忍不住心想:这是压箱底的好东西都拿出来了。 绿色的月笼纱的百褶裙子,虽是层层叠叠的,可是因了质地轻薄所以也不显臃肿,反倒是行走之间轻盈飞扬,裙摆上绣着的白荷便是摇曳生姿。只可惜上头的袄裙却是选了个略有些沉稳的深绿色。虽说看着也算清爽,只是到底显得有些老气了。 至于头上,更是将一整套的珍珠头面都戴上了。黄澄澄的倒是耀眼。 老夫人轻叹了一声,心道:若是这一套叫青梓穿起来,也不知是什么样的风采。不过,若是她却是不用这个头面,得选个素的,娇俏些的。 不过谢青蕊这般郑重也没什么不好,只是姐妹二人站在一处,倒是风格迥异了。 谢青梓故意低调了去打扮,谢青蕊精心描绘了妆容,如此猛然一看,倒也不是相去甚远。 老夫人便是没多说话,心道反正去了也是陪衬,并不打紧。 陆老夫人见着了姐妹两,目光少不得便是在谢青梓面上停留了许久,笑着夸了一句:“咱们青梓长得真好。” 谢青梓面上腼腆羞涩,便是忍不住藏在老夫人身后:“老夫人您总打趣我。” 谢青蕊手指紧了紧,面上却是依旧维持恬淡的笑意:“老夫人可不能太偏心了,只夸姐姐不夸我。” 陆老夫人便是笑着摸了摸谢青蕊的头,而后笑道:“是是是,却是我偏心了。你们姊妹两个都是美人儿,我爱都爱不过来呢。” 老夫人笑骂:“你个猴儿,这样也吃醋。哪有人这样的?真真儿是不害臊。” 陆老夫人笑了笑:“小孩子心性罢了,咱们这就出发。格微,快出来罢。” 谢青梓愣了一愣,看了一眼门里,果不其然便是见卫泽缓缓走了出来。卫泽今日穿了暗红色的圆领袍,倒是显得格外精神。 卫泽似也是看了她一眼,又似是没有,谢青梓也不好多看,便是只暗自讶然卫泽竟是要和她们一起出发的样子。 陆老夫人笑着解释一句:“格微也正好要过去,便是正好一路。” 卫泽也是微微笑了一笑:“我来驾车罢。” 这下所有人都是受宠若惊:“这怎么使得?” 陆老夫人倒是不大在意:“也没什么使不得的。他驾车倒是比车夫更厉害些。” 于是众人就这么一路去了衡阳公主的府上。 卫泽这般驾车,他自己倒是没什么,不过别人却是有些惊住了:“这不是卫王府的世子吗?怎的竟是亲自驾车?这车里坐的是什么人?竟是敢让卫王府世子驾车?” 卫泽而将马车停在门口,随后便是亲自先将陆老夫人扶了下来。接着便是老夫人。只是等到谢青梓出来的时候,他却是不好再去扶了,只是自然而然的让到了一边,让丫鬟去将她扶了下来。 自是没人瞧见,卫泽这般让开之后,却是攥紧了手,神色也是变得都冷淡起来,眼中晦涩莫名也不知道再想什么。 衡阳公主府的人将众人迎了进去,卫泽去了前院,而一众女眷则是被领到了后院。 卫泽和衡阳公主的儿子张疾却是相熟,张疾听说了卫泽驾车前来的事儿,自是惊讶:“也不知是谁能让你这般纡尊降贵?” 卫泽淡淡的看了一眼张疾,“你什么时候竟是如此有好奇心了?” 张疾一愣,倒是被卫泽这一眼看得莫名心虚,竟是不敢再多问了。只是却是蓦然醒悟过来:怎么瞧着卫泽这般样子,倒像是不痛快? 而另一头,,谢青梓等人则是跟在陆老夫人身后拜见了衡阳公主。 衡阳公主见了陆老夫人,便是站起身来,迎了上去:”陆夫人今儿果真来了。” 陆老夫人浅笑:“许久没出来走动了,再不出来走动,我倒是害怕自己动不得了。”说着便是介绍谢家三人。 “公主万福。”谢青梓等便是一齐向衡阳公主行礼。 衡阳公主目光一扫,一晃而过倒也是没太留意谢青梓和谢青蕊,只和善的免了礼,又赐了座。因怕小姑娘不自在,所以便是让人领着姐妹二人去了小姑娘在的那边玩耍。 谢青梓倒还好,谢青蕊却是第一次见这般情形,一时间便是只觉得眼睛都不够用了一般。又深深觉得有些自卑起来——她从小却是都没见过这样的场景。那些人的打扮穿着,也同样是她想都想不出来的。 一时之间谢青蕊不由得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只觉得自己是格格不入。 谢青梓轻轻握住了谢青蕊的手,微微一笑:“放心罢,没人会留意咱们的。你自然些,不然反倒是容易叫人注意到咱们。” 谢青蕊其实也知道,只是有些控制不住罢了。最后她便是无声的朝着谢青梓靠近了几分,只是神色颇有些复杂。 谢青梓心头暗叹了一声,而后便是又笑:“今儿一直跟着我就行了。别多想。” 谢青蕊无声点头,心里头却是莫名沮丧:她这样精心打扮的过来了,原本还想着是不会得了谁的青眼,可是没想到的是,她却是如此的不起眼。 就如同是鲜花丛中混进去了一根杂草。而旁的鲜花如此美丽,越发衬得她卑微丑陋…… 谢青蕊侧头看着一脸淡然的谢青梓,忽然发现即便是容貌比不得那些人,可是气度上却是全没有不如的味道。她不得不承认,谢青梓的确是比她强的,强得太多了。 齐雪今儿也是在的,见了谢青梓还有些诧异:“怎的你也来了?” 谢青梓遇到了熟人,自也是欢喜:“原来你也在,这事儿我慢慢跟你说。” 齐雪和谢青蕊也不熟,便是只微微的点了个头便算是招呼过了。随即只是拉着谢青梓说话。 谢青蕊跟在后头,只觉得恼怒,却也没法离开,当即便是只沉了脸,百无聊赖的往别处看去。 齐雪则是和谢青梓道:“今儿不仅张疾要过来,听说卫世子也是要来的。所以这不,林语绯和凌波郡主都过来了。一会儿你就能见着了。” 谢青梓微一挑眉:“这二人莫非是特意为了卫世子来的?只是她们这般明显,卫世子……” “卫世子也不知道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始终也没表态。不过越是如此,两人怕越是不甘心。”齐雪压低声音,“不过,要我说,张疾其实也不错。” 谢青梓便是看了齐雪一眼,果然发现她今儿是精心打扮过了的。便是笑着打趣:“看来你今儿也是一样?” </a> 第61章 情急 第61章情急 倒是没等谢青梓打趣齐雪多久,谢青梓自己倒是遇上了一点事儿。 之前她和齐雪还说起林语绯和凌波郡主李素呢,却是没想到这会子她就瞧见了两人。而且两人还是冲着她来的。 当林语绯和凌波郡主齐刷刷的站在了她的跟前时,谢青梓心里头的诧异几乎就是明摆摆的写在了脸上。不过在确定了两人果真是都看着她的时候,她忽然也就明白了到底是为什么——卫泽。 除了卫泽之外,她却是再想不出第二个原因了。 林语绯和凌波郡主李素,两人却都是实打实的大美人。林语绯是温婉大方的美,端庄又精致。而凌波郡主李素则是那种冷傲的美,五官不管是单看还是凑在一起看,无一不是美。 饶是谢青梓自己知道自己容貌也不差,可是也不得不承认,这二人的美她是比不上的。至少现在却是比不上。 两人都是十七八岁的年纪了,作为女子的娇媚曲线早已是发育成熟,哪里是谢青梓这样刚刚开始有了曲线的少女能够比得上的?单单是那饱满的胸脯,便是让谢青梓不由得多看了两眼。 林语绯和李素都是先不说话,只是不动声色的将谢青梓和谢青蕊打量了一遍。 谢青梓微有些不自在,却也是挺直了腰板平平静静的朝着二人见礼。不管如何,她自己总是不能先露了怯才是。 最终李素露出几分不以为然来,微微扬了扬下巴,却是并不开口。 林语绯仍是一脸温婉端方,声音也是柔美:“听说你是谢家的大姑娘?今儿是和卫世子一同前来的?” 谢青梓闻言便是一挑眉,而后便是浅浅一笑,清脆的答了:“林姐姐好,我的确是谢家的大姑娘谢青梓。却没想到林姐姐这样的人物也是认得我,倒是叫我受宠若惊了。至于卫世子……今日的确是沾光,和卫世子一同前来的。” 其实谢青梓知道林语绯问这样的话到底是想听什么回答,只是她却是觉得,有些事情她何必解释那么多?解释得多了,倒是显得心虚了。而且也显得太卑微了。 虽然林语绯和李素身份高,可是她总不是那样奴颜屈膝的人。既都是来作客的,她犯不着讨好她们。尤其是一开始这二人便是那般态度…… 谢青梓这般态度,倒是叫林语绯微微有些意外。见惯了别人讨好的样子,此时谢青梓这般不卑不亢的,可不就是成了一枝独秀? “既是卫世子带来的,便是和我们的妹妹也没什么不同,你在这里也是无趣,不如过来一起玩罢。那边有两个秋千,她们正比着谁荡得高呢。”林语绯仍是温柔,半点看不透原本的情绪是什么。这样的做派,倒俨然是个亲切的大姐姐了。 谢青梓忍不住的一挑眉,倒是有些吃不透林语绯这是什么意思了。 殊不知,林语绯却只是并不曾真正将她放在心里罢了——见过了她之后,林语绯觉得谢青梓虽是容貌不错,可是远远还不到了要视为威胁的地步。而且谢家的地位也就那样,更不至于要将之视为敌人。 在林语绯看来,若是将谢青梓视为敌人,倒是有些自降身份之嫌。 不过,既不是敌人,那么自然也没必要提防。既是卫泽亲自带过来的,肯定也有什么缘故,示好总归是没错的。 李素却是瞧不上林语绯这般的做派,轻哼一声便是没再将谢青梓放在眼里。不过也没表现出什么恶意:她也不傻,她虽做不到像是林语绯那般示好,可是也不能交恶不是?不然引了卫泽反感,那就不好了。 而对于谢青梓来说,林语绯却也是不能交恶的。谢家可招惹不起林家那样的人家。所以对于林语绯的相邀,她纵是不想去,那也是不好推辞的。当下也就只能应了。 谢青蕊一直在旁边冷眼旁观着,倒是忽然就庆幸万事皆有谢青梓当挡箭牌了。不然这会子若换成她去应对,倒是麻烦。 所以谢青蕊便是老老实实的跟在谢青梓身后,一声不吭再是安静不过。 谢青梓对于谢青蕊这种反应,倒是松了一口气——这样也好,省得她几头操心,到时候反倒是分了心一头都顾不好。 衡阳公主府的秋千想来也是临时做的,毕竟公主府里也没有小姑娘,自然也不会有这些小姑娘爱的东西。当然那就算是临时做的,不过也是十分结实就是了。 既是比赛,自是有彩头的。 林语绯想着小姑娘都喜欢荡秋千,便是笑着让谢青梓上去试一试:“我压了彩头在你身上,可是不兴输了。” 谢青梓连忙推辞:“我在家里也不曾玩过这些,到时候辜负了林姐姐的期望就不好了,还是换成其他擅长的人去吧。” 谢青蕊眼珠子一转,忽出声道:“我记得姐姐院子里也有秋千来着,何必谦虚呢?” 谢青梓侧头看了谢青蕊一眼,只是此时纵心头再大的不痛快,她也不好表现出来,便是只能压在心头,垂眸一笑:“罢了,那我便是试一试。只是的确是不怎么擅长,且我怕高,若是输了林姐姐可别怪我呀。” 谢青梓这般俏皮的说话,倒是让人生不起气来。 另一个被推上来的小姑娘谢青梓也不认得,不过却是颇为爽利。以为谢青梓是真的害怕高所以不愿意去,便是笑言道:“你别怕,不过是闹着玩罢了。你若真怕的时候,叫一声,便是就都停了。至于彩头更是不要紧,小玩意儿罢了。” 谢青梓自然也知道,不过对于这位姑娘的好意却也是心领了。当即只道了一声谢,便是上了秋千。 因了不比家里自在,所以自然也不好站着荡秋千,都是坐着。后面让小丫头推。 荡秋千也是要讲究个循序渐进的,先低缓,再慢慢荡得越来越高,越来越快。 谢青梓越荡越高,倒是看得越远,远远的瞧见了一行人到了衡阳公主跟前,那暗红色的衣裳,可不正是卫泽么? 谢青梓下意识的便是想叫停了。却不料刚开口就不知哪个小丫头一下子喊了起来:“卫世子来了,小侯爷来了。” 这么一喊,倒是将谢青梓的话一下子淹没在了其中。而所有人都是不由得侧头往衡阳公主那边看了过去。 谢青梓便是只能自己伸出脚去打算自己停下来,谁料刚慢下来,便是感觉自己背后蓦然被人重重一推,几乎是掌控不住的便是往前蓦然的栽倒了下去。 这一下加上秋千的力道,谢青梓只觉得掌心一阵火灼般的刺痛,忍不住便是松开了手。却是庆幸她松了手,不然只怕就要被秋千倒挂着在地上磨蹭了。 只是这般一松手,便是栽倒在地上,下巴和膝盖手肘,都是钻心的疼。 谢青梓摔了,这下自然众人也都回了神。也不知是谁惊叫了一声,登时谢青梓便是被围了个水泄不通。 齐雪几乎是吓得惊住,登时就要哭将出来:“青梓青梓!” 谢青梓疼得说不出话来,只觉得嘴里都是有些腥甜味道。 谢青蕊也是又惊又怒,扑在谢青梓身边,连连哭叫:“阿姐,阿姐!” 谢青梓却是只想推开谢青蕊——她身上到处都是疼的,谢青蕊又摇又晃的,倒是弄得她更疼了。她睁开眼,却是出乎意料之外的,一下子看见了卫泽。 这样一张脸忽然出现在视线里,倒是让她猛然的愣了一下,露出一个明显的错愕神色来。 卫泽怎么会来? 这个疑惑太深,以至于她倒是一时之间连疼都忘记了,就这么呆呆傻傻的看着卫泽。 卫泽本是沉着脸过来的,此时看着谢青梓这般呆傻的神情,倒是忍不住的神色一松,唇角微微一弯,而后便是露出个浅淡得几乎看不出来的笑容来。真是个傻丫头,瞧瞧这个神情,怎么就这样呆?是疼傻了,还是被他吓傻了? 卫泽仔细想了一下这个问题,觉得应该是前者。于是心里就像是被蜜蜂蛰了一下般刺疼了一瞬。 “去请太医黄胜。”卫泽怕谢青梓伤了骨头,便是请个最为擅骨科外伤的太医来。一面说着,一面便是伸手托住谢青梓的后背,将她轻柔的扶了起来。 谢青梓一动,就觉得下巴刺疼,当即倒吸一口凉气。 卫泽这才瞧见谢青梓下巴底下一片殷红,竟是蹭破了好大一片皮。血都蹭在了雪白的衣领上,显得竟是有些触目惊心。 卫泽登时就皱了眉。 谢青梓此时倒是也回过神来,猛地便是一缩——这卫泽是男子,这么多人盯着呢,她这名声还要不要了? 卫泽手里一空,心头也几乎是一空,而后却也是收回了手,只是却是忍不住攥紧了手指。 “情急之下,却是唐突了。”卫泽冷着一张脸起了身,朝着谢青梓行了一礼,而后又后退一步,以示并不曾有暧昧之举,的确是情急。 谢青梓正待答话,倒是谢青蕊抢了先:“无妨无妨,卫世子也是好心。阿姐想来也不会太过在意。” </a> 第62章 在意 第62章在意 谢青蕊这样一说,谢青梓便是侧头看了谢青蕊一眼——这话未免太积极了。而且问的是自己,谢青梓这般猴急的答了,是什么意思? 谢青梓笑了一笑,到底也不好当场发作,便是只能摇摇头:“倒是我该跟卫世子您道谢才是。” “我既是将你带来,便也是该将你完好带回去才是。如此却是我照顾不周。”卫泽自然而然且再理所当然不过的将这个事儿揽到了自己的身上。 卫泽如此态度,谢青梓便是又呆了一呆。而其他的人也都同样是呆了。这还是那个冷面冷心冷情的卫王府世子吗?怎么总觉得像是换了一个人呢? 平日里说话难得的字数多些,可是今儿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还这般的客气礼貌?! 卫泽自是巍然不动,任凭所有人几乎将他看得快要戳穿也是面色不改。 谢青梓惊得傻住了,倒是也没觉察出周围异样。最后好歹回过神来,这才干巴巴的不自在道:“卫世子严重了。”话还没说完脚下一用力,膝盖便是疼得她倒吸一口凉气。 她觉得膝盖只怕也是碰破皮了。 不过这些都还是次要的,现在最要紧的是,她只怕狼狈得都成了泥巴猴子了。可不是泥巴猴子么?这脸上只怕都蹭上灰了。血也蹭到了衣裳上,只怕要多难看就多难看。 “如今这样,只怕我却也是无法再和诸位姐妹们玩耍了。容我先行告退,还望诸位不要恼了我才是。”谢青梓忍着疼行了礼,笑着告了罪,这才便是又往老夫人那边走。 眼下这样的情况,自然还是早些回去才好。 谢青梓如此从容有度的做派,倒是让众人都生不出厌恶来。刚才和谢青梓比试的姑娘更是跟着她往外走:“我送送你罢。” 随后林语绯也是说道:“我送你出去,另外我那儿有宫里的伤药,到时候差人给你送去。还有上好的去疤膏——却也是我的不是,若不是我来拉着你玩秋千,也不会摔伤了。” 林语绯一脸歉然和担忧,倒真真儿的像是个亲切的大姐姐。不过……这话只怕更多的是说给卫泽听的。 卫泽并不多说,只是跟在后头,那负责的架势……倒是再明显不过了。 张疾本着看戏的心思,笑道:“眼下谢姑娘如此,也不适合劳动,便是先去客房歇一歇罢?等太医来了看过了再说。而且换身衣裳,洗个脸也是极好的。” 谢青梓本就觉得自己如今这般形象欠佳,此时听闻张疾这话,登时便是窘迫得不行,面颊都微微涨红了几分。 卫泽留意到,侧头冷冷的盯了张疾一眼,口中却是道:“的确,先去客房等太医看过再说。” 随后,卫泽打发张疾:“你去与公主说一声。再请谢老夫人和我师母莫要担心。” 张疾衡量了一下继续看戏违背卫泽的风险,到底还是乖乖就范——不过为了早些又跟过去安息,他却是跑了个飞快。 衡阳公主自然是早就得了下人禀告的,不过并没有叫人声张开来,打算先看看严重不严重再说。此时张疾过去将话一说,衡阳公主倒是十分满意——这事儿没闹大,倒是再好不过了。随后便是笑着宽慰了几句老夫人甄氏,只说自己那儿有伤药和去疤膏,叫老夫人放心。 而后衡阳公主话里话外的将谢青梓赞了两句——谢青梓没莽莽撞撞的哭闹起来,反倒是自己就将此事儿大事化小的做派,很是叫衡阳公主满意。 谢青梓这头一路去了客房,看着卫泽那轻车熟路的样子,便是心头猜测:看来卫泽是衡阳公主府的常客?也是,看他和张疾说话的样子,想来的确是常来的。 此时跟来的也就是谢青蕊,齐雪和之前一起荡秋千的姑娘,还有林语绯。哦,还加上一个一声不吭跟过来的凌波郡主李素。最后还有个卫泽。 谢青梓便是问那姑娘:“你是?” “我是威武大将军府的,叫杨昭。昭君出塞的昭。”杨昭灿然一笑,末了可能意识到现在谢青梓这般样子大约心情也不好,便是忙又收敛了情绪,关切问道:“还疼吗?” 谢青梓觉得杨昭倒是个好相处的,而且这般做派也是丝毫不扭捏,当即便也是喜欢,于是笑着点点头:“还疼着呢,不过想来并不曾伤到了骨头,也不碍事。就是让你们见笑了。” “没伤到骨头就好。”杨昭点点头,一副过来人的语气:“就这样蹭破皮才是最难受的。小时我爬树摔了腿,骨头摔伤了也没擦破皮疼。不过等一会儿也就好了。” 谢青梓点头,又看了一眼杨昭的腿儿,笑道:“那你的腿没事儿罢?你竟是还敢爬树?” “我家就我一个姑娘,上头六个哥哥,小时候总和他们一起玩儿,他们会的我都会。女孩子玩的我都不会。”杨昭笑眯眯的说,倒是丝毫没有不好意思的:“腿也没事儿,养了一个多月也就好了。倒是你,没哭鼻子倒是挺勇敢的。我就喜欢你这样的。她们太娇气,瞧着就烦人。” 杨昭这话一出,登时其他几个女孩儿都是人忍不住脸色有些发黑——这话说得……也太不委婉了。 谢青梓瞧在眼里,便是不再逗杨昭说话了,只觉得这姑娘是性子太直爽了些,得罪人了都不知道。不过,她倒是喜欢这样的人,交往起来不费劲,也不用太多弯弯绕绕。 谢青梓看了一眼一直站在屋里的卫泽,略有些不自在的咳嗽一声,“卫世子还是去忙罢,我这里并无什么大碍,您不必如此的。” 卫泽听了谢青梓这话,心里便是微微有些恼,当下便是面色淡淡语气淡淡的吐出两个字来:“无妨。” 谢青梓莫名觉得卫泽这话是有些生气了,只是却又不知为何卫泽忽然生气了,当即便是不敢再说话了,莫名觉得有些心虚。 倒是林语绯此时也是浅笑开口:“卫泽,你和青梓妹妹很熟?” 卫泽看了林语绯一眼,却是并不否认:“嗯。” 谢青梓心头一跳,诧异的看了卫泽一眼,却正好被卫泽凉凉的看了一眼,当即便是不敢吱声,只低头做乖巧状。只是心头却是盘算:不知林语绯和李素听了这话这话,是不是会因了这个对她不痛快? 林语绯和李素果然都在听见了这话之后深深的看了谢青梓一眼,李素满面寒霜,不知在想什么。林语绯则是诧异一闪而逝后,便是微微笑了起来:“我也是十分喜爱青梓妹妹,说起来,我们倒是英雄所见略同了。” 卫泽只是动了动唇角露出个礼貌的的笑意,却是并没有说话。 林语绯便是也没再说下去。 此时却是恰逢太医过来了,卫泽便是将情况与太医说了:“是从秋千上摔下来了,也不知伤没伤到骨头,你便是给她仔细检查一二罢。” 黄胜见卫泽如此郑重的样子,倒是也不敢掉以轻心,下意识的便是觉得摔得有些严重,当即便是上前去给谢青梓诊断。只是末了走上前去却又迟疑:“这……我得用手捏捏骨头,可是这位姑娘……”男女授受不亲,这却是有些难办了。 杨昭迟疑了一下:“不然我来试试?“ 黄胜拿不准杨昭是什么情况,也不敢应,只是看向了卫泽。 卫泽看了一眼谢青梓,轻声道:“医者父母心,在医生眼中,想来是没有男女之别的。你若是不愿意,再请个医女来也就是了。” 杨昭见卫泽显然不信任自己的样子,便是缩了缩脖子,当即便是瘪了瘪嘴。不过却也是无可奈何——卫泽气势太慑人,她纵然从小出名的胆子大,可看着卫泽却也是有些发憷的。 谢青梓知道卫泽的意思,不过听着他疑似有些哄小孩子一般的语气,倒是面上窘了一下,而后忙道:“无妨,若是太医觉得不好意思,便是再搭上一条毛巾罢。” 于是最后便是又搭上了一条毛巾,黄胜这才用手慢慢捏谢青梓的骨头,一寸寸捏着,每捏一下便是问一声:“疼吗?” 谢青梓只有膝盖是疼的,其余地方倒是不疼。 黄胜不敢掉以轻心,仔细检查过后,发现的确是没伤到骨头,便是这才抹了一把头上的汗,向一脸凝重关注此事的卫泽道:“回禀卫世子,的确是没伤到骨头,想来就是些外伤。并不太打紧。” 顿了顿,黄胜又道:“下巴那儿的伤势有些严重,我对祛疤没什么信心,只怕多少也会留些痕迹,也不知最后能不能消除——” 不过按照正常情况来说,这样的伤,纵然留下些细小的疤痕,过几年也就彻底没了。只是到底是小姑娘家,不提前说清楚了,只怕最后心里太过失望难过,反倒是生出许多麻烦来。 卫泽听了这话,却是沉默了。脸上更是瞬间笼罩了一层阴鸷—— 而林语绯也是有些傻了:这要是真留疤了,说不得卫泽就要怪她拉着谢青梓去玩秋千了。这可真真是弄巧成拙了…… 所以一时之间林语绯面上也有些不大好看。 </a> 第63章 小心思 第63章小心思 别说众人如此在意,就是谢青梓自己听见说是要留疤的时候,也是怔了一怔:毕竟没有哪个女孩子是不在意自己的容貌的。 不过很快谢青梓便是镇定了下来,叹了一口气道:“就算是要留疤也没办法,事已至此,也怪不得任何人。只怪我自己命里如此罢了。皇太医您也不必担忧,这样的小伤也不必再劳烦别人,若是需要开药,您便是只管开就是了。” 再请别的太医来,只恐怕是会将事情闹得更大,到时候越发不好收场。且不说坏了衡阳公主的宴会,只说这件事情衡阳公主怎么处置就是个难题:摔伤这事儿,怪谁都好,总不能怪衡阳公主。可是偏偏自己是在她府上摔了的,到时候闹大了,衡阳公主自是只能负责。 衡阳公主心中不喜是一方面,另一方面谢青梓自己却也是过意不去。 纵然她是被人推了一把,可这事儿绝不可闹大。 所以谢青梓才会如此打算将事情压下去。至于推了自己一把的人……当时人多手杂,又是背后推的,只能慢慢暗里调查。那么多双眼睛,总有人瞧见了。 就算真的查不出来,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儿。不过,她心里头却也有那么一两个怀疑的人就是了。 谢青梓这样一开口,凌波郡主李素倒是意外的看了她一眼。也不知想什么。随后李素便是淡淡道:“我那有雪花生肌膏,就连烫伤留下的疤痕都是能修复,更别提这点擦伤了。卫世子既与谢姑娘相熟,便是差人去我那拿了给谢姑娘罢。” 李素这话说得恰到时机。 雪花生肌膏谢青梓不知是什么东西,不过听李素说连烫伤留下的疤痕都是能修复,当下倒是有些震惊——谁都知道,这烫伤烧伤最是容易留疤,而那疤痕也极不容易消除。 当然,谢青梓更清楚另外一件事情:那就是若是事情真按李素说的来了,那么从那之后卫泽倒是要欠李素一个人情了。李素肯将这样的东西拿出来给她用,自不可能是觉得她可怜或是热心,不过是冲着卫泽去的。 谢青梓心中不愿,便是要开口拒绝。不过刚张开口,就听卫泽断然应了:“好。” 于是谢青梓含在口中的那句“不必如此麻烦”了,便是咽不下去,也吐不出来。她看了一眼卫泽,随后便是垂下眼眸去不再说话了。卫泽已经应下此事儿,她再拒绝就显得矫情了。 所以,她欠了卫泽一个天大的人情。这个人情,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还上了。 谢青梓心头叹气,却又不明白卫泽为何如此——根本就没有必要不是吗? 这些复杂的思绪在谢青梓心头流转,而同样的屋里其他几个人,除了杨昭之外倒是也都是心情复杂。 所以张疾过来的时候,便是瞧见一屋子的人都是神色莫名复杂。当下他心头一跳,一开口不由自主带上了几分凝重:“怎么了?可是伤势有些重?” 黄胜摇摇头,轻声解释了一遍。随后便是又道:“我开些促进伤口愈合的药,等到伤口愈合结痂脱落之后,才可用祛疤之药。” 黄胜说完开了药膏,便是又指点丫头将伤口用清水洗一遍,再用软布沾染烈酒仔细擦拭一遍,最后才是涂上药膏。做了这些之后,这才告辞离去了。 张疾觉得屋里气氛不对,便是也没敢多说话,摸了摸鼻子便是去送黄胜。 卫泽则仍是那番平静的样子,仿佛什么也没发生。他看了谢青梓一眼:“我先出去,你让丫头与其他地方都仔细清理上药,等弄好了,我便是送你回家去。” 顿了顿,卫泽又道:“若疼得厉害,便是哭也不要紧,没人笑话你。” 谢青梓听着前头一句话得时候,还只觉得卫泽挺好的,细致又周详。等到听完了后面一句,登时只觉得自己唇角都是忍不住自己抽搐了一下,几乎连面上神态都控制不住了。 这是什么语气什么意思?难不成以为她是爱哭鼻子的小孩子不成?虽说是有些疼,可是哪里至于就要哭了?而且他还一副哄孩子的语气…… 不过她又不好怎么着卫泽,卫泽毕竟也是一番好意,便是只能闷声道:“多谢卫世子了。” 卫泽见谢青梓“乖乖的“,倒是心头放松了一些,微微点点头便是退出去了。 卫泽一退出去,随后其他人也都是跟着出去了。 杨昭和齐雪倒是都留下来陪着谢青梓了。 杨昭之前听卫泽那样说话,倒是还真以为谢青梓怕疼得厉害,便是也用哄小孩子的语气道:“我刚才荡秋千赢了不少彩头,一会儿我叫丫头都给你,你别怕疼啊。” 杨昭这般语气登时逗得齐雪先是目瞪口呆,最后实在是忍不住又笑出声来。一面笑一面捂着肚子跟谢青梓道:“哎哟,我竟不知几日不见,你倒是跟小孩子似的还要人哄了。这样罢,若是你不哭鼻子,我便是大方点,将我前几日得的那方油冻石的原料给你,正好可以做个砚台或是印章——” 杨昭被齐雪笑了,也是不恼,恍然道:“哦,原来她不怕啊。不过也不要紧,就当是我的见面礼。我却是喜欢你,等改日我寻你玩耍去。” 齐雪见杨昭大大方方的,一时之间自己倒是反而不好意思起来,红着脸跟杨昭道歉:“我只是一时没忍住,并不是存心笑话你。” 杨昭摆摆手:“没关系没关系。又不是多大的事儿。再说我也是被误导了。” 至于被谁误导了,自是不言而喻…… 谢青梓嘟了嘟嘴,有些无奈:卫泽怎么就这样说话了呢?瞧着他平日里的样子,也不像是喜欢这样说话的人啊…… 不过很快她也就叫齐雪和杨昭转移了注意力,三个小姑娘倒是投契,当即越说越合拍,杨昭便是笑道:“干脆我明日就去找你,正好算是探望。” 谢青梓登时止不住笑了:“什么探望不探望,这一点小伤,还这样煞有介事的,传出去也不怕人笑话!若真要来,下午叫人给我带个话,我提前做些点心花糕给你尝尝。” 齐雪闻言便是几乎流口水:“快应了快应了,她做的点心花膏既好看又好吃,且别处都吃不着。” 卫泽站在门外,听着屋里三个小姑娘热热闹闹的商议,便是唇角忍不住翘了翘——又这样活泼了,看来伤势倒是真不打紧的。 李素和林语绯看着卫泽这般神情变化,只觉得心里酸得厉害,当即林语绯便是又开了口:“今日事情却是怪我,我不该怂恿着青梓妹妹的。” 林语绯此时说这样的话,其实目的也是十分明显,不过是希望卫泽能宽慰自己两句罢了。 可是谁知卫泽却是只淡淡的“嗯”了一声算是回应。而这个“嗯”,代表什么意思也不清不楚的。 林语绯不由得委屈的咬住了唇。 而李素则是看着林语绯吃瘪,心里涌出一股淡淡的舒爽感来,甚至面上也是透出一股子笑意来。仿若示威一般,她看了一眼林语绯,而后与卫泽言道:“你什么时候来取药?” 卫泽淡淡道:“我让人等在门口,你回去之后便是跟着你回去一并取了。”意思是,却是不打算亲自过去了。 不过即便是如此,卫泽不仅说话态度不错,且还难得一句话说得如此长…… 所以李素虽略有些遗憾,可却也是觉得心满意足了。反正比起林语绯来,可不是好得太多了么? 谢青蕊看着林语绯那样,心中一转,当即便是柔声宽慰道:“林姐姐不必自责,这事儿也怪不得林姐姐你。不过是意外罢了。您这般,回头我姐姐瞧见了,倒是要自责了。“ 林语绯看了一眼谢青蕊,悠悠道:“既是这般,那也就罢了。”却是瞧不上谢青蕊:瞧着这样的身段容貌,又算什么?还姐姐的叫上了。自己姐姐不去守着,却是跟了出来…… 林语绯忽然觉得自己像是明白了什么,登时便是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谢青蕊。 谢青蕊忍不住微微一颤,只觉得自己好像是被林语绯的这般目光看穿了一切心思。随即忙低下头去。 等到张疾送了黄胜出去再折返回来之后,便是正好瞧见卫泽和几人都站在门外候着的样子。看着卫泽那铁杵不动的架势,张疾只觉得自己惊得眼珠子都快蹦出来了——这还是那个卫泽么?而且这李素和林语绯都站在旁边,他竟是没回避开去,更是叫人意外!这也太不符合常理了! 卫泽不等张疾开口,便是扫了张疾一眼。于是张疾脱口而出的惊叹便是生生的又咽了下去。只在心中忍不住泪流满面:怎么总瞪我呢?我这什么都没做,什么都没说呢! 卫泽见张疾老实了,便是又吩咐他:“我等下先走一步,你去将此事儿禀告给公主,另外请两位老夫人都别担心,我回头再来接她们。” 张疾应了一声,却也是存了些小心思,便是赶忙的吩咐给了丫头,自己则是义正言辞道:“既是在我们府上出的事儿,我自然也是要亲自护送谢姑娘一程的。” 话音没落,卫泽就再度扫了张疾一眼。 小彩蛋: 卫泽摸着下巴想:感觉有人要抢我碗里的肉,是不是干脆先灭口来得省事儿? 张疾哆嗦:哥,您是我亲哥!我什么时候抢你碗里的肉了!你别忘了小时候吃饭,你一看我,我就立刻把我的肉给你吃了!你是不是都忘了! 卫泽淡定继续盯着张疾看。 张疾大哭:你忘恩负义,你不讲理!你无情! 卫泽:哦。 张疾,年十七,卒。临去前不甘心大喊道:“你们这群催更的小妖精,快点都把推荐票贡献出来!不然我死也不瞑目!” </a> 第64章 家丑遮不住 第64章家丑遮不住 谢青梓自是没什么大碍,整理了一番仪容之后,便是出了屋子。结果一出来,便是瞧见张疾皱着一张脸一脸的怨念,那一副样子倒是逗得人忍不住想发笑。 谢青梓倒是也没忍住,一下子就笑了起来。 卫泽看在眼里,随后便是又扫了一眼张疾。 张疾几乎都是要浑身哆嗦起来了,只觉得自己看个热闹简直不容易。 谢青梓看得津津有味,只觉得这二人相处怪有意思的。不过却也是能从里头看得出来,他们二人的感情倒也是好。没想到卫泽这样的性子,还能和人相处成这样。 谢青梓不由得又看了一眼张疾,随后越发被张疾那副苦大仇深的模样给逗笑了。 张疾看着谢青梓灿然一笑的样子,倒是一时之间看得愣了一下。心里忍不住的想到:这个小姑娘倒是真好看啊。 卫泽的眸光深了一深,而后便是咳嗽一声将众人的注意力都拉了回来:“走罢,我先送你回去。” 谢青梓应了一声,便是又看了一眼谢青蕊:“青蕊你呢?是在这里等着祖母,还是与我先行一步?” 谢青蕊抬起头来看了一眼谢青梓——实则却是看了一眼卫泽和张疾,随后便是低声道:“我送姐姐先回去。姐姐身边怎可无人照顾?”这般说得,倒像是个乖巧的好妹妹。 谢青梓也懒怠去和谢青蕊计较这些行为了,只是笑了一笑对着卫泽行礼:“多谢卫世子了。” 卫泽唇角弧度重新变得冷硬,淡淡扫了一眼谢青梓:“既是膝盖伤了,也不怕疼?” 谢青梓本还没理解到卫泽的意思,拐着弯儿想了一下,却是才陡然反应过来:卫泽难道是让她别行礼了? 仔细的想了几遍,谢青梓觉得卫泽就是那个意思。不过看着卫泽一脸冷淡的样子,她也没说话,只是忍不住抿了抿丰润的唇瓣儿,偷偷的笑了一笑。卫泽虽看着这般,可分明却是个十分体贴之人。当初的披风也好,今日的这般言语也好,都一样的。 只是他却是不肯做出柔和的样子,看着倒是怪吓人的。 谢青梓乖巧的跟在卫泽身后,身上如今虽还疼着,可却也是并不碍事了。所以她走起路来,依旧是轻巧灵敏,让人看着就觉得赏心悦目。谢青蕊跟在后头,看着谢青梓纤巧如荷的样子,神色却是微微有些复杂。 张疾最是有君子风度,一路谦让着,时不时出声提醒众人该走什么路。 卫泽最终忍无可忍,脚下一顿,而后冷冷扫视张疾:“你走前面。不然闭嘴。” 张疾哑然又委屈:“今儿你这是怎么了?”总拿他撒气的样子…… 卫泽看着张疾这般,倒是不知该怎么说了,当下只能是按住头,颇为有些无奈——张疾这性子,真叫人受不住。 “卫世子和张小侯爷的感情真好。”谢青梓看着,便是笑盈盈的说了这么一句话。 卫泽和张疾都看住了谢青梓。张疾喜滋滋的倒是也不委屈了,反而是喜洋洋道:“还是谢姑娘眼光好。我和格微哥——“ “住口。”卫泽见张疾一副要洋洋洒洒说下去的架势,便是忍不住的扶住了额头,而后瞪了一眼张疾:“话越发多了。快走。” 张疾只能委屈住口,心中越发的认定卫泽今儿是心情不好。而后便是心头宽慰自己:是了,格微哥今儿心情不佳,自己何必和他计较呢?况且,以两人的交情,他给格微哥当个出气筒也没什么……横竖正好不也说明了他们两人感情是极好的? 张疾自己想得连连点头,只差没仰天长啸称赞自己一句了。 众人自是不知张疾心头所想,只是各自闷头走。众人都以为卫泽是还有事儿,所以便是如此心急,当即便是都不说话了。 卫泽微微蹙眉,只觉得自己被张疾这么一打岔,倒似有些弄巧成拙了? 一路行至了角门外,谢青梓忍着疼上了马车。待到坐定,便是忍不住长出了一口气。要知膝盖和手肘和衣裳磨蹭,却是疼得钻心。偏生当着这么多人,她也不好意思叫疼,只能生生忍着。 只是她却是不知,她这头疼得厉害,那头卫泽却是看得分明,同样也是……疼得厉害。只是一个疼的是伤口,一个疼的却是心口。 上了马车之后,卫泽和张疾便是也跳上去,卫泽依旧如同来时一般,自然而然的驾起车来——这一幕将正要往车厢里钻的张疾惊得下巴都快要掉下来了。 于是张疾犹豫了一下,到底也是没敢再往车厢里去。心中寻思:格微哥都在外头驾车,他不陪着,难道还进去享福不成?那可成了什么了? 此时张疾倒是全然没想起来过男女大防这事儿的:事实上,与女子同乘马车的事儿,他又不是没经历过。毕竟本朝民风开放不说,凭着他的身份,几乎就没有人刻意拿着男女大防来做借口保持距离!倒是恨不得没有这回事儿,好能贴上来! 谢青蕊看了一眼谢青梓,低声道:“我有一件事情想和阿姐说。却是不知当说不当说——” 谢青梓这头刚忍下了疼,那头谢青蕊便是这般不识趣的开口说话,一时之间谢青梓心头所感可想而知。当即她只是扫了一眼谢青蕊,看看了一眼谢青蕊那神情,便是微微一笑拿话将谢青蕊噎了回去:“既是如此,那便还是别说了才好。” 谢青蕊登时就被这话噎得只觉得吸气都是困难。心头更是几乎忍不住想尖叫:这是什么事儿?!这个时候不是该顺着往下问么?! 谢青梓只当没看见谢青蕊变换莫名的神色,淡然的去翻看自己手肘上的伤。 谢青蕊见了谢青梓这般满不在意的样子,心头气得几乎是火烧火燎的,当下忍不住推了谢青梓一把,声音略高了几分:“却是和阿姐摔跤有关,阿姐果真不想知道是谁推了你?” 谢青梓眼皮抬了一抬,看了谢青蕊气急败坏的样子,轻笑一声看着谢青蕊变换成了得意洋洋的神色之后,她便是又专心去看自己的手肘,不甚感兴趣道:“不想。知道了又如何?不知道又如何?横竖也不能多块肉。“ 谢青蕊这下是真愣了,目瞪口呆的看着谢青梓,完全闹不清楚这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而外头的卫泽和张疾,自然也是听见了这一番话的。张疾听得心头直痒痒,谁知谢青梓竟是半点没有追问的意思,当下便是忍不住要开口追问。谁知仿佛是他肚子里蛔虫一般,他这头还没开口呢,卫泽却是侧过头来,而后便是警告的看了张疾一眼,那意思再明显不过:别问。 卫泽此时情绪不佳,张疾敏锐觉察到了危险,便是干脆的闭口不言了。只左顾右盼,恨不得自己干脆不存在得好。不过心里却是忍不住的又嘀咕:这谢姑娘怎么的就半点也不好奇呢?真真儿的是叫人抓心挠肺的! 不过随后张疾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谢姑娘不是自己摔的,是被人推的?!谁这么大胆,竟是敢在他娘的眼皮子底下做手脚?!真是不想活了么? 张疾这会子倒是半点不像再跟着去看热闹了,只在心头盘算着回去之后将此事儿告诉衡阳公主,让衡阳公主仔细将事情查清楚了才好——谢青梓在公主府出了事儿,公主府怎么也该有个交代。关键是,这样的龌蹉心思之人,却是不能姑息。 卫泽一看张疾的神色,便是知道对方再想什么,当下也不多说,只等着一会儿没人再说。 而谢青梓这头噎得谢青蕊说不出一句话来,最后谢青蕊便是冷笑:“阿姐可真真儿是好性子。为了讨好权贵,竟是连自尊都不要了么?” 谢青梓整理好了袖子,这才抬起头来冷冷的看着谢青蕊:“说这么多,你又想说什么?谢青蕊,我又为什么一定要相信你?难道你说是谁就是谁了?我既是没亲眼看见,自也不会随便怀疑!“ 谢青蕊咬住了牙:“你难不成不是为了讨好林家?林语绯不过是是在利用你罢了,你倒是这般维护她——还这样说我,果真拿我当是亲妹妹吗?“ 谢青梓听了这话便是忍不住笑了:“是么?若你真这般,当时怎的不嚷嚷出来?此时这般偷偷摸摸的,我又该如何相信你?至于亲妹妹……我倒是想问问,你可有拿我当姐姐?若真拿我当姐姐,便是闭嘴罢。” 谢青蕊发现谢青梓根本就是油盐不进,最后深吸一口气,在人以为她要发怒的时候,却偏偏是蓦然就哭出声来:“阿姐不信我也就罢了,何必说这样的话呢?既是阿姐不想听,我闭嘴就是。” 谢青蕊就这么梨花带雨的哭了一路。 而谢青梓么,则是正襟危坐目不斜视了一路——倒是全然当没听见谢青蕊的哭诉就是了。只是她却是多少也是觉得丢人:卫泽和张疾就坐在外头,此时必也是什么都听见了。这可真真儿是……家丑遮不住。 </a> 第65章 不信 第65章不信 谢青梓下车的时候,只觉得是没脸面对卫泽了。故而头也不敢抬,只是匆匆忙忙得道了谢之后,便是赶忙往门里走。 却是没想到,不过刚走两步,就被卫泽蓦然出声叫住了:“青梓。” 这倒还是卫泽第一次叫谢青梓的名字。 谢青梓登时便是不由得愣住了,看看了一眼卫泽好半晌才反应过来。倒是微微有些不自在——不过卫泽倒似是叫得十分顺口。 卫泽丝毫看不出有什么异样之色,只是轻声道:“这件事情我会给你个交代,你放心。” 谢青梓闻言又是一愣,不由得抬头看着卫泽,好半晌才轻声道:“卫世子这话却是言重了。不过是我不小心摔了一跤罢了,无需什么交代不交代的。” 谢青梓自认为将这话却是表达得很清楚了。而且她觉得卫泽应该很能够清楚的知道这件事情其实并不适合大张旗鼓。毕竟卫泽也是世家大族里长大的,更该知道里头的弯弯绕绕。 可是让谢青梓意外的是,卫泽却是仿若没听见这句话一般,只是轻声继续嘱咐:“你好好养伤,等此事儿有了结果我再告诉你。” 说完这话,卫泽不等谢青梓再开口说什么,便是就又出声催促道:“快进去吧。伤口还未完全结痂,多过活动不好。” 谢青梓自是不敢就这么进去了,她实在是怕卫泽真将这事儿给闹大了。所以她便是蹙眉带了些许强硬道:“卫世子不必如此,卫世子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这事儿……和卫世子无关。” 一句和卫泽无关,说得谢青梓压根不敢看卫泽的眼睛。只觉得自己不知好歹,伤刺了卫泽。毕竟卫泽也是一番好意。但是她却也不得不这样说,毕竟这事儿闹起来,谁脸上也不好看。卫泽或许不怕事儿,可是谢家…… 卫泽面上神色渐渐冷淡下来,深深的看了一眼谢青梓,他也不再多说,只是跳上马车,淡淡道:“进去吧。” 张疾见卫泽这样,便是只得将原本到了最边上的话也咽了下去。只是拱手朝着二人告辞后,也跳上了马车。 卫泽直接便是驾车走了。 谢青蕊冷笑的看了一眼谢青梓,“阿姐好大的架子,这一手欲擒故纵倒是玩得好。” 谢青梓被这般奚落,心情自是不好,冷冷的回望谢青蕊,便很是不客气:“蕊妹妹的脸不疼了吗?你是什么身份?张口就是这样的话,教养呢?” 说完也不再理会谢青蕊,只往大太太院里去了。 大太太刚喝了药,正盯着小丫头给谢栩做针线呢,听说谢青梓提前回来了,自是纳闷:“怎么的竟是提前回来了?” 谢青梓进了屋子,见了大太太。大太太便是立刻发现谢青梓的不同之处来——头发重新梳过了,衣裳也是换了,下巴上竟是还带着伤!谢青梓皮肤本就白皙,下巴蹭伤了那么大一片,自然也是红肿,所以此时看着便是有些触目惊心,格外的显眼。 大太太陈氏惊得一下子就站了起来,连声追问:“这是发生了什么事儿了?!”一时之间,许多可能一古脑的划过了大太太的脑海里,直将大太太吓得够呛。 谢青梓见大太太如此在意,便是也不敢再让大太太随意猜测下去,忙将事情解释了一遍。 大太太却只是不信:“果真只是摔了一跤?” 谢青梓点头:“自是只摔了一跤,母亲不信便是问蕊妹妹。” 谢青蕊此时也是慢慢的走回来了,被大太太一问,也只能是点头:“是只摔了一跤,不过是被人推的。” 谢青梓听了这话便是忍不住皱眉,而后揉了揉眉心,看了谢青蕊一眼后这才对大太太道:“此事儿不过是小事儿,不管是不是被人推了,都是我自己不小心。母亲别将事情闹大了。那毕竟是衡阳公主府,闹出事情来,只让公主没脸。” 顿了顿,她又怕大太太心头咽不下这口气憋坏了,便是又解释:“再说了,这事儿刚才张疾也是听见了,想来这事儿便也是等于衡阳公主已是知道了。明面上咱们不声张,对谁都好。” 大太太听了这话,却也仍是皱眉:“可到底总不能这么算了。竟是如此猖狂,未免太过分了些。” 谢青梓摇头:“不过是小事儿罢了。毕竟说不得也是不小心。再说也没伤得太严重。” 谢青蕊也不知怎么想的,当下便是凉笑一声:“是啊,都要留疤了,还不严重呢。” 大太太听了这话登时就是一愣:“留疤?这可怎么得了?“ 谢青梓摆手:“哪能留疤?不过是一个印子,慢慢的也就消了。母亲别多想。” “那你祖母怎么说?”大太太到底也没糊涂,想了想之后便是如此问了一句。 谢青梓摇摇头:“祖母还没回来呢。毕竟是郑老夫人邀请咱们一起去的,咱们总不能都走了。只可惜,今儿出了这么一个事儿,却也是没能够如同原先设想的一般……” 大太太叹了一口气:“若是早知道会出这样的事儿,我倒是宁可没去才好呢。好好的,还伤了……” 看着谢青梓的伤,大太太越发心疼。 谢青蕊看着大太太这样,嘟嘴道:“母亲,今儿阿姐未免太过分了。我明明看见了是谁推她的,本想告诉她,可是她反而将我训斥了一顿。“ 谢青蕊这个状,告得倒是光明正大理所当然。而越是如此,便越是叫人没法去责怪她。 大太太看了谢青梓一眼,虽没开口,可是分明就是在问谢青梓是不是真的有这么一回事儿。 谢青梓叹了一口气,将事情与大太太说了。 大太太叹了一口气,“青梓……” “母亲听我说。”谢青梓低声解释,“卫世子虽可与咱们出头,可是这事儿闹大了公主脸上不好看看,卫世子脸上也不好看。咱们府上还等于是得罪了好几处,这却是得不偿失。而且陆老夫人本就是帮了咱们,咱们哪怕是看看在陆老夫人面上,也不该如此不饶人,将事情闹大。” 大太太听了这番话,自是心中也是认可的,当下叹了一口气,而后又道:“的确是如此。别的可不管,可是陆老夫人那头,须得给足了脸面。” 顿了顿,大太太又道:“不过卫王世子倒是十分热心之人。若是他没定亲,倒是……倒是……” 谢青梓看出大太太的意思,便是只能低声叹了一口气,无奈劝道:“母亲可别想那些。这卫王府世子是什么样的身份,不是咱们能高攀的。而且若是叫人看出了咱们的心思,只怕是要觉得咱们这是利用陆老夫人。到时候大家都没脸面。” 卫泽那样的人……就算抛开身世不谈,却也不是轻易能够高攀得上的。 话说得这样明白,大太太也是只能叹了一口气,将心思又压下去。 谢青蕊皱了皱眉头,不过到底是什么也没说。 谢青梓也没多呆,身上毕竟还伤着呢,所以没过多久也就告退了。 谢青梓走后,大太太才又问谢青蕊:“你瞧见是谁推了你姐姐?” 大太太心道:纵然这事儿不好生长,可却也是决不能就这么糊涂的算了。至少她要知道这些事儿,心里有个数才是。 谢青蕊目光微微闪烁,语气却是十分笃定的道:“是林小姐,林首辅家的嫡女林语绯。” 大太太听了,倒是沉默了许久。好半晌才叹了一口气:“你姐姐说得却是对。”若是门户低一些的也就罢了,毕竟谢家也不是真的谁都不敢惹了。况且这事儿本就是旁人理亏。可是林家那样的……却着实也是招惹不起的。 且不说林语绯十分得宠,林家肯定不会愿意谢家影响了林语绯的名声,只说就算这事儿林家真的认了,可也未必事后不会记恨。到时候不管用些什么手段,谢家都是承受不住。 谢青蕊看着大太太这样,便是皱了皱眉,轻声道:“这事儿却是阿姐受了委屈,母亲以后有什么好事儿,便是多想着阿姐罢。” “蕊丫头也是个懂事儿的。”大太太便是夸了谢青蕊一句,而后便是又嘱咐谢青蕊:“此事儿你就当不知道,别声张了。” “是。”谢青蕊应了一声,随后又迟疑:“可是阿姐想来自己心里也该是明白的,不然她也不会这般竭力反对我说出来。母亲您说是吗?” 大太太想着谢青梓那些话,心里只觉得心疼,微微点了点头:“想来应该是如此的。” 大太太觉得谢青梓聪明,又顾全大局,所以才会明知是谁并不开口多说。 只是大太太却是没猜到,谢青梓的确是心头有怀疑的人,可是之所以这般,不过并不是为了顾全大局,而是单纯的不相信谢青蕊说的话罢了。她可不愿被谢青蕊当枪使。 当然,情况不明的时候,贸贸然将这些事儿闹开来,的确也是再愚蠢的作法。谢青梓自然更不会这样做。 回了自己的飞花院之后,谢青梓便是问竹露:“竹露,你可瞧见了是谁推的我没有?” </a> 第66章 无言以对 第66章无言以对 当时虽不是竹露站在她身后给她推秋千,可也是站在旁边看着的。所以谁推了她,竹露也应该看见才是。 不过让人没想到的是,竹露却是摇摇头:“当时我被人挡着,根本就没瞧见。不过站在主子身后的人就只有那么几个,所以我想……” “是谢青蕊。”谢青梓叹了一口气,看着竹露:“竹露你怀疑的也是她?” 竹露抿了抿唇,点点头:“其他几个姑娘都和主子无冤无仇的,并不会冒着风险动手。唯独二小姐……既站得近,又和主子和不来。” “那当时凌波郡主李素和林小姐林语绯,她们是不是都没站在我后面?我恍惚记得她们却是站在侧面的——”谢青梓虽说是有这么一个印象,但是也不敢确定。 竹露却是笃定:“的确是如此。我因怕那二人动什么手脚,特意看过的。她们都远着呢,不可能动手的。” 谢青梓苦笑一声:“是啊,况且两人也不会那么傻,怎会亲自动手?就算真要动手,那也是叫旁人去做。”可是看谢青蕊那架势,却是分明要说是这两人其中一人推了她的。 她却是有点儿看不透谢青蕊的心思了。 不过这事儿倒是可以先抛开。谢青梓唯一担忧的是:卫泽会不会真的将这事儿查清楚?她有六七成的把握觉得是谢青蕊做的,所以才不愿意声张。毕竟除开得罪了公主府不说,还等于是将家丑都给别人看看了。而卫泽不是她,自然是不会有这么多的顾虑。到时候…… 谢青梓只觉得有些头疼。 倘若这事儿真闹出来,最难受的自然还是老夫人。 谢青梓叹了一口气,琢磨着或许是该再去见一见卫泽,请他不要再插手此事? 谢青梓想着,便是叫人去门口盯着陆家那边。她记得卫泽说过要去接陆老夫人的,到时候或许她可以趁机见一见卫泽?虽说她不该如此做,毕竟这般却是的确不合礼数。可不去却也不行。 谢青梓苦笑:这都是什么事儿? 因了谢青梓的事儿,郑老夫人和老夫人也没在公主府一直呆着,用过了午饭后,郑老夫人便是笑着提出了告辞。 卫泽自也是驾车,只是神色却是比起之前冷了不少,也不知心里头是在想什么。 郑老夫人看着卫泽这般,自然也是猜到肯定背后是出了什么事儿,而老夫人忧心谢青梓,倒是没注意到这个事儿。 而这头谢青梓得知了卫泽过来,想了想便是忙差人过去给卫泽递过去一句话——听笛。 卫泽得了这么一句没头没脑的话,当即便是一挑眉,心情却是莫名好了许多。毕竟如此一来,倒是忽然让人觉得他们之间无形之中亲近了许多。 心情一好,卫泽神色自也是缓和了不少。就是连脚步都是轻盈了不少。 回了陆家那边之后,卫泽便是跟陆老夫人说了一声,自己则是回了自己的院子。他在这边是有院子的,而且近期却是许多时候都住在这边,并不曾回卫王府。 只是旁人不知的时候,卫泽便是跃上了墙头,一撩衣裳下摆坐在了墙头上,而后才摸出竹笛来,吹响了一个音。从他这个角度看过去,却是恰好能瞧见谢青梓坐在秋千上。 谢青梓一听见竹笛响了,便是立刻知道了卫泽是明白了自己的意思,心下一喜,几乎是立刻就是扬起了头往笛声传来的方向看。自然,从她这头看,自是看不见卫泽的,只能看见墙面。 饶是如此,谢青梓还是心情十分激动复杂。平复了片刻后,这才轻声开了口:“是卫世子吗?” “嗯。”卫泽放下笛子,轻应了一声,而后又轻笑一声:“你这般隐晦一个哑谜,我倒是险些没猜出来。” 谢青梓一愣,自是觉得不好意思:“却是给卫世子带来麻烦了。” “无妨,也并不麻烦。就是不知是什么事儿?”卫泽却是不喜谢青梓这样的语气和态度,便是只淡淡回了一句,而后便是转开了话题。 谢青梓抿了抿唇角,颇有些忐忑道:“今日的事儿——” “什么事儿?”卫泽知道谢青梓说的是什么事儿,只是却是故意想逗谢青梓说话,所以便是只作不知的样子。 而谢青梓倒是没多想,只是觉得有些不大好意思:“就是我摔伤的事儿,还请卫世子千万莫要闹大才是。” 卫泽眸光一深,打量谢青梓许久,最后才语气平平的问了一句:“哦?却不知是为何?” 谢青梓只觉得是有人盯着自己看,只是却是四下环视一圈也没瞧见人影,心中暗道自己这是多心了还是怎么的?一面想着,一面却是只能艰涩的道:“这件事情其实我心中已经是知道是谁,但是并不想再生出事端来,所以这件事情便是悄悄过去了是最好。” 卫泽看着谢青梓四处看的样子,便是不动声色的收回了目光,而后才又问:“哦?那你呢?不想给自己讨个公道吗?” 谢青梓被卫泽这话问得微微一怔,随后便是低下头去苦笑一声,良久才道:“就算闹大了,也不过是得个道歉罢了。我总也不能再将这些伤都转移到她身上去。而且平白又生出事端来,何必呢?” 只是话是这样说,可是谢青梓语气里到底还是带了几分苦涩就是了。毕竟,她又不圣人,虽然权衡利弊顾全大局之后知道这般才是最好的,可是疼的是她,她自然也有怨气。 谢青梓的语气细微得几乎是不能感受到,不过卫泽还是一下子就感觉到了,当即微微一挑眉,再平静不过的指出了这一点来:“可你心里却并不这么宽容豁达。” 谢青梓微微一颤,窘迫得几乎是想将自己缩成一团儿。心底更是有些恼羞成怒:哪有这样直白将人心思说出来的? 不过想着横竖卫泽也瞧不见她人,便是蓦然又放开了手脚,悻悻的承认了:“我又不是圣人,自是有些这样的心思的。难道卫世子就不会有这样的时候吗?” 只是话一出口,她却是又有些难免后悔:她不该对着卫泽这么说话的。卫泽也不过是好心一片,而且卫泽还帮了她…… 这头谢青梓心头说不出的懊恼后悔,那头卫泽听着这话却是忍不住的一下子蓦然笑出声来。随后更是大大方方坦坦荡荡的承认了:“自是有这样的时候的。” 比起恬静乖巧的模样,他倒是更觉得谢青梓这般模样更加生动和叫人……心痒痒。就像是碰见了小猫咪,咋一看乖巧得厉害,可是偏生却就是想逗着猫咪团团转,看它恼了,张牙舞爪却又无半点威胁力的样子。那看似锋利的爪子,却是一下下挠在了心坎上,不疼,却叫人直痒痒。 卫泽这样大大方方的承认了,谢青梓倒是愣了一下,下意识的回道:“原来你也有这样的时候啊。” 卫泽仍是轻笑:“自是有的。我又不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仙人,自也有不如意的时候。不如意时,心头自也会怨怼憎恨,会觉得愤愤不平。” 谢青梓听着卫泽平静的微微带点笑意的语气,愣了许久才轻声道:“那你怎么办?” “你呢?你先说说你怎么办?”卫泽却是不想说这些,只逗着谢青梓说话:“你若告诉我,我就告诉你。” 谢青梓只觉得卫泽故意卖关子,便是瞪了墙一眼,心中嘀咕:这人看着冷,倒也不是看上去那样。和普通人也没什么区别。 卫泽看着谢青梓这般,便是又忍不住轻笑了一声。不过很快却是忍住了。 “还能怎么着,忍了呗。”谢青梓对着墙坐着,脚下轻轻一蹬,秋千便是轻盈的荡了起来。一时间裙摆飞扬,让人只觉得自己似乎都要飞起来一般。 卫泽轻笑:“我可以帮你出气。”语气虽听着平和,可是细细揣摩,却也不难听出里头的那一点点诱惑味道。 卫泽在诱惑谢青梓,他想,若是谢青梓就这么让他帮忙那倒是再好不过了。 只是谢青梓却是荡着秋千,笑着拒绝了:“不用了。这事儿却是不好让你插手,到时候闹得大了,反而让许多人不好受。” 卫泽琢磨一了下,便是确定了:“你果然知道这事儿是谁做的了。” 谢青梓一愣,蓦然反应过来:“这么说来,卫世子你也已经知道是谁做的了。”话音刚落,秋千也是刚好荡得高了,谢青梓一下子就看见了坐在墙头上的卫泽。 四目相对,随即又分开,谢青梓整个人都是愣住了——卫泽怎么会坐在墙头?! 这个一闪而过的念头自也是很快就有了答案:卫泽那样,必是看得见自己的。 谢青梓蓦然皱了眉头,伸出脚来,将秋千刹住,站起身来:“卫世子为何如此?” 面对谢青梓微微带点责问的语气,卫泽则是一笑,再理直气壮不过道:“坐在高处,清风悠然不说,更是天高海阔,心胸都是舒坦。” 谢青梓一时之间,竟是觉得有些无言以对? </a> 第67章 戒备 第67章戒备 对于卫泽这样的态度和回答,谢青梓却也不知是该觉得卫泽是脸皮厚,还是该觉得是自己想多了。 不过之前觉着横竖卫泽也看不见她,所以随意的心态却是已经荡然无存了。谢青梓不敢再放肆,只坐直了身子,叹了一口气:“总之,还请卫世子不要再插手这件事情了罢?” “怎么,你不信我能与你做主?”卫泽想了想,倒是干脆站起身来终身一跃——虽说中间隔着一条可过马车的巷子,可是对他来说不过是小菜一碟,稳稳当当的便是落在了谢家那边的墙头上。 卫泽一撩衣裳,直接便是又稳稳当当的坐下了。 谢青梓倒是被卫泽这般的举动吓得不轻——等到缓过神来,便是忍不住怒斥:“你这是做什么?也不怕摔了?堂堂世子爷难道竟是和宵小一般走这样的路径?“ “我若从大门进来,你我却不能如此好好说话了。”卫泽轻笑一声,随后戏谑一般反问谢青梓:“还是说,你盼着众人都知道我们偷偷说话?这样神不知鬼不觉岂不是很好?你我都有个伴儿可以说说话,却又无人知晓,且不会坏了谁的名声——” 走正常途径自是不可能和谢青梓单独相处的,他又不傻,自是知道指望走正常途径也不知猴年马月才能和谢青梓更亲近一些。况且,谢青梓可是还有个青梅竹马呢。 他也知道谢青梓是个规规矩矩的姑娘家,这般肯定是反对的,只是……他却不会给她这个机会反对,也容不得她反对。 “若你实在是在意,那便是只当没瞧见我就行了。毕竟,你还欠着我的报酬呢。”卫泽瞧见谢青梓要反驳,便是唇角一动露出一个狡猾的笑来,且说了这么一句话。 谢青梓看着卫泽的神色,只觉得面前好像是一只老谋深算的狡猾狐狸。而这样表情生动的卫泽,不管是比起初次相见气势惊人态度冷冷,还是后来的彬彬有礼,都是截然不同。 而这样的卫泽,却是莫名的让人更觉得亲近一些。 不过……听着他这话,却是为何只觉得这么想丢个石头过去将他砸下去才好呢? 谢青梓忍耐了好半晌,才算是将这股子冲动忍耐下去,而后便是轻声道:“不是不信卫世子你,而是这件事情不管从哪方面看,都该就此为止。” 卫泽看住谢青梓,这般居高临下的目光却也着实是叫人有些受不住—— 谢青梓不敢和卫泽对视,便是只能缓缓低下头去。 “我可以做得神不知鬼不觉。”卫泽却是缓缓的说出这么一句话来,唇角带笑,看着竟是有那么一二分蛊惑人心的味道—— 饶是谢青梓再怎么想得明白,此时也是不由自主的便是被卫泽这般的语气撩得心头微微一动,忍不住的想:若真能神不知鬼不觉……不过这样的念头却是很快消散开来。 卫泽帮她又是为了什么?谢青梓生出一股戒备来,蹙眉飞快看了一眼卫泽:“多谢卫世子好意了。只是却也着实没必要。这是谢家的家世,卫世子这般想插手,却不知是为什么?“ 看看这谢青梓面上明显的戒备之色,卫泽便是知道自己是操之过急了,当下收敛了神色轻笑一声,正色道:“不过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罢了。而且看你怪可怜的,被欺负了却是一声不吭——” 谢青梓闻言面上涨红起来,辩解道:“哪有被欺负——” “好,没有。”卫泽顺着谢青梓的话往下说,不过瞧着那神色,谢青梓却是怎么看怎么觉得卫泽分明还是在说:嗯嗯嗯,你说是就是吧,反正具体是怎么样我心头明白。 谢青梓有些无奈,却也觉得没必要再纠结下去,只是再一次道:“总之这件事情却是多谢卫世子你,但是这件事情就此为止,还请卫世子不要再费心了。” 卫泽倒是觉得谢青梓十分聪明:他的确是没答应她就此为止不是吗?若是普通人,可不会非要等到他保证不再继续…… 看了一眼谢青梓,卫泽叹了一口气:“既是如此,那就作罢罢。只是你那妹妹……你确定不需给她个教训?” 谢青梓疑惑看了一眼卫泽,不由追问:“为何?卫世子如此,究竟是为何?” 卫泽一怔,随后一笑:“不过是看不惯罢了。”因了受委屈的是她,所以他看不惯。 谢青梓摇头:“多谢卫世子好心。只是这事儿卫世子的确是不好再参合了。我也自己会护着我自己,今日的事情不会再发生了。”是她高看了谢青蕊。她以为谢青蕊纵然是憎恨自己,却也是不至于要做得这般明显。可是没想到……谢青蕊竟是如此之蠢。 “那好。”卫泽心知肚明自己再多说下去,只怕谢青梓更加要怀疑他的动机了,便是也不再打这个主意。横竖动手不动手,那是他说了算的。大可以神不知鬼不觉…… 卫泽看了一眼谢青梓松了一口气的模样,便是慢悠悠的告诉了她一个消息:“此事儿衡阳公主已是知道了。” 谢青梓早有所预料,倒也不觉得意外:“多谢卫世子告知。”这件事情衡阳公主知道了,却也是不会怎么样。毕竟衡阳公主又不会到处宣扬此事儿——这样的事情,对于衡阳公主那样的人物来说,不过是清风过隙一般的小事儿罢了。 一时之间谁也没再说话,于是谢青梓便是觉得有些尴尬起来。有心想要离去,却也总觉得不好。毕竟卫泽与她,也不是一般的人。 好在没过多久,便是听见荷风唤道:“主子,该过去服侍老夫人了。” 于是谢青梓便是忙站起身来,而后便是朝着卫泽匆匆一施礼,匆匆的离去了。不快些的话,若是让荷风发现了卫泽,那可真是尴尬了。 卫泽看着谢青梓的背影消失了,这才慢慢的收回了目光,垂眸想了一阵子后,神色也是恢复了淡然的模样,轻轻跳回了陆府那边之后,卫泽便是叫了长随过来:“丁卯,药可取来了?“ 卫泽问的却是李素说的那个雪花生肌膏。 丁卯应了一声:“已是取来了。凌波郡主说,希望改日主子请她游湖。荷花要开了。” 卫泽眸光深了三分,面上却是漫不经心:“嗯。”随后又嘱咐:“去,将药膏送过去给谢大姑娘。另外,再带一匣子樱桃馅饼,就说让她好好养伤。” 顿了顿,卫泽却是又改了主意:“叫师娘身边的嬷嬷跑一趟。”丁卯是男人,自是进不去谢家后院的。可是这东西,却还得是要直接送到谢青梓手上才好。 卫泽打发人去送东西,陆老夫人自然是知道的,不过也没多说,只是看住了卫泽,轻声道:“今日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 卫泽见陆老夫人这般态度,便是知道不说却也是过不去这一关,当下便是将事情言简意赅的说了一遍。 陆老夫人听得却是直皱眉。好半晌等到卫泽说完之后,便是才道:“我之前便是觉得那谢家二姑娘着实有些小家子气,却没想到如此的上不得台面。” 陆老夫人面色并不太好看的看了卫泽一眼,轻声道:“以你的身份,纵是不愿意娶那些身份太高的,也还有大把的选择,并不非要盯着谢家不放。谢老夫人和谢家大姑娘虽不错,可是我冷眼看着,谢家内里却也是复杂。而且那些小辈们并非谢老夫人亲自教养出来的,难免良莠不齐,何必招惹是非?” 陆老夫人又叹一口气:“只是青梓的确是不错,可怜却是要这般受委屈……” 只饶是再怎么感叹,出了这档子事儿,陆老夫人还是觉得陆家有些配不上卫泽的。这已经不是家世的问题,而是家教的问题。 卫泽自也是知道陆老夫人的担心,当即便是轻声辩了一句:“那人并不在谢家长大,所以教养和谢家并无关系。” 陆老夫人却仍是谨慎:“衡阳公主必会将此事儿告诉谢老夫人,且看他们府上如何处置吧。” 卫泽自嘲一笑:“青梓的意思是息事宁人。”所以这个事儿,想来也不会再有什么风浪了。 陆老夫人轻叹一声,并不多说什么,只是却是不由得心头感慨:好不容易这卫泽看上了一个,怎的偏生又遇到了这样的事儿? 而这头谢青梓倒是浑然不知在自己不知的时候,陆家那边关于自己生出了这么多事情来。当即她只是去了老夫人跟前——老夫人少不得又心疼了一回,仔细看了伤,见的确都是些擦伤,便是也就松了一口气,这才放心了。 只是老夫人到底也有些不悦:“好好的怎么就摔了?这样不小心。这也就是不严重,严重的该如何是好?” “以后我不敢马虎大意了。”谢青梓乖乖认错:“倒是让祖母您担心了。还坏了今日的事儿……” “这些都是小事儿。”老夫人瞪谢青梓:“疼的横竖是你,又不是我!” </a> 第68章 看戏 第68章看戏 饶是老夫人嘴上将谢青梓埋怨得跟什么似的,可是到底还是心疼得不行,只让谢青梓好好养伤,别的一概不必管了。 这头还没嘱咐完,那头卫泽打发过来送药的人便是到了。 老夫人看了一眼谢青梓,倒是微微有些讶异:“是卫世子送来的?” 那嬷嬷笑了笑,老实回答了:“正是。卫世子不仅寻了药,还打发奴婢送一匣子点心给谢大姑娘,说是让谢大姑娘好好养伤。” 谢青梓也微微有些不自在,只说向卫泽道谢,别的却也是一个字也没多说。 老夫人也是道谢,随后便是给了赏钱将人打发走了。 “卫世子倒是个体贴又细心的。”老夫人如此说了一句,随后便是看着谢青梓,仿佛想从谢青梓面上看出几分端倪来。 谢青梓低着头,只被老夫人看得十分不自在,整个人都是局促不安。而对于老夫人以这句话,她更是不知该怎么回。她多少也是明白老夫人的意思的,只是却是不敢认同—— “卫世子或许只是歉然罢了。毕竟今日这事儿他觉得多少也是和他有关。”谢青梓心慌意乱的,最后便是找了这么一个理由来说服老夫人,或许也有些说服她自己的味道。 “因了是和卫世子一同去的,所以旁人便是待我热情些,这才非拉着我去玩秋千——若不是如此,我也不至于摔了。”谢青梓越说越是顺,而后便是也说服了自己:“卫世子本就是个好人。” 他对她,总不可能像是沈慎那样的。这太荒谬了,她自问并无什么过人之处,能吸引了卫泽。 “或许罢。”老夫人见谢青梓这样,倒也没多说什么,只是摆摆手:“你去歇着吧,没事儿也不必来回跑了。伤口须得尽量少活动,才好得快。” 谢青梓便是带着东西回了飞花院。 药是一罐子新的,上头的火漆封口还在。 想到李素当时跟卫泽说的那些话,她便是心中未免又有些复杂——李素也不知会借由此事儿让卫泽做什么。虽说都知道李素是喜欢卫泽的,应该也不会过分为难卫泽,可是总归她心里头还是觉得有些亏欠卫泽。 其实大可不必如此的。有没有这个药膏,她觉得都不要紧。可是当时那样的情况……却偏偏容不得她插嘴。 而且卫泽还答应得那样直接爽快,甚至眼睛都不眨一下。 他已经帮了她好几次了,她欠他的人情也是这样多了。可偏偏今日她还那般的对他……未免太不识好歹了。可他偏生却没有发火…… 谢青梓叹了一口气,又打开了装点心的匣子,等到看到里头的樱桃馅饼的时候,心里便是更加的复杂了。 当天夜里,谢青梓却是梦到了卫泽。梦见卫泽对着她伸出手来:“青梓,跟我走罢。” 谢青梓蓦然惊醒过来,只觉得心跳如擂鼓,面上更是滚烫一片——梦里的卫泽,眉眼含笑,以至于几乎叫人要沉溺其中了。 捂住胸口,谢青梓暗道:自己这是怎么了? 然而却也不过是百思不得其解罢了。 谢青梓受伤的事儿,谢栩知道后,自也就等于沈慎是知道了。 沈慎虽很想是去看谢青梓,可是想着如今谢家对自己的态度,最终却也是只能将那些情绪压下去,而后便是寻了些去疤膏,又买了一罐子琉璃糖,并一些话本子,然后才让谢栩带回去给谢青梓。 想了想,沈慎到底还是没说让谢栩瞒着谢青梓这些东西不是他送去的。 事实上,就算谢栩说了,谢青梓也同样是能看出这些东西是沈慎叫谢栩带回来的。谢栩可不会这么细心的带东西回来,就算要带,也不是带这些东西。 谢青梓叹了一口气,到底还是将东西收下了。而后她便是瞪了谢栩一眼:“上次你答应过我什么来着?” 谢栩微微有些心虚,轻声辩解:“这次毕竟不同,你伤了,慎表哥很是担心。” 顿了顿,谢栩又道:“我也很担心。”又从怀里掏出一个九连环来:“阿姐留着打发时间罢。”这个九连环却是市面上普通的材料,不过样式却是好看,并不是几个圆环,而是几个形状各异的。组在一起,更是看着精致。 谢青梓便是笑了:谢栩一向对这些东西才更为感兴趣。送她的东西,也多是这般的小玩意儿。毕竟还是个孩子呢,再怎么沉稳也是个孩子。 让人没想到的是,没过两日,衡阳公主府却是派了人过来。派过来的人却是张疾。 张疾过来的时候,还带了些东西——不过都是给谢青梓的。多数都是利于伤口愈合之物,不算贵重,却是显得用心。 张疾过来后,先是问了问谢青梓的伤情:其实那点伤,在张疾看来根本就没必要太过担心。毕竟从小他习武摔摔打打的,也不知受过多少次这样的伤。不过既是衡阳公主嘱咐了,他自然也是只能问一问。 张疾无奈的想:女孩子就是娇气,这样一点伤也这样大张旗鼓。 若只是来问谢青梓的情况,自是无需张疾亲自过来的。今日张疾过来,是有更要紧的事儿。张疾看着老夫人,微微一笑:“贵府的大姑娘在我们府上出了事儿,我们便是有责任将事情弄清楚,老夫人您说是吗?” 老夫人听了这话便是微微一怔:“张小侯爷的意思是……这事儿难道并不是意外?” 张疾一愣:“谁说是意外?“ 老夫人登时就脸色难看起来,意识到是谢青梓没说实话。而后老夫人便是追问道:“还请张小侯爷将这件事情仔细与我说说。” 张疾点点头:“这是理所当然的。今日我来,正是要和您说一说这件事情。” 张疾说完这话,又复杂的看了老夫人一眼:“不管我说什么,还请老夫人千万不要太过激动才是。” 一听张疾这话,老夫人心里自也是有了几分猜测,而后便是手上紧了紧,攥住了椅子扶手,然后便是道:“这件事情,和谢家人有关?是谁?是谢青蕊?” 说这话的时候,老夫人的声音是带着颤的。 张疾顿了顿,倒是没想到根本不必他多说,老夫人便是已经自己猜出来了。最后张疾只是点了点头,轻声道:“的确是如此,我们府上几个丫头都是确定,当时只有她在谢家大姑娘身后。而另外的人,不是丫头就是和大姑娘不认识的人——并没有人有这样的动机。” 虽说没人亲眼看见,可是这么一个结果,却也是等于已经告知了众人,此事儿就是谢青蕊做的。 老夫人身子微微一晃,很快又稳住,只觉得脸上火烧火辣的,说不出的难堪。 此时甚至于老夫人连面对张疾的勇气都没了,只觉得仿佛被人直接在脸上打了两个耳光——而这个打她耳光的人,却是谢家刚认回来的,她的亲孙女。 最终老夫人还是镇定了下来,看了一眼张疾,站起身来朝着张疾行礼:“却是我管教不严,以至于出了这样的事情,还请公主和小侯爷责罚。” 张疾摇摇头:“虽说出了这样的事儿,到底也不是您和大姑娘的意思。况且大姑娘当时处置得很好,所以老夫人只管放心,我们并无追究和声张的意思。只是这件事情,咱们既是知道了,自然还是得告诉您一声。好让您心里有个数。” 老夫人点了点头,又向张疾诚恳致谢。 张疾这才告辞离去——不过一出了谢家的大门,他便是直接又进了陆家的大门去寻卫泽了。 卫泽彼时正在练字。卫泽的字和他的人看起来却是差距颇大,中正又醇厚,并不显任何锋芒。更不带任何的冷意。不过墙上挂着一副草书,却是张狂肆意,张牙舞爪得锋芒无限。 张疾探头看了一眼,随后便是大刺刺的坐在了椅子上,撇嘴道:“这样的字一点也没意思,也不知你怎么还要天天练。” 卫泽搁了笔,而后便是扫了张疾一眼,“必要罢了,就如你要尽快定亲一般。” 张疾顿时犹如吃了一个苍蝇,瞪着卫泽说不出话来。半晌才悻悻道:“就说得你不用一般。” “我的确是不用。”卫泽似乎心情不错,甚至微微笑了一笑。不过在张疾看来,却是更加的让人心中闷塞了。 “你去了谢家?将事情说给谢家老夫人知道了?”卫泽不等张疾多说什么,便是又问了正题。 张疾点了点头,神色略有些复杂,而后又道:“那****妹妹还说……” “你信了?”卫泽诧异看了一眼张疾:“若她真知道,为何当时不嚷嚷出来?” 张疾又噎了一下。好半晌才出声:“你既早就猜是谁,何必还让我去查,而且还不告诉我!” 面对张疾指控,卫泽倏地一笑:“我以为你猜到了。” 张疾登时没法再说话了。而后便是悻悻:“你让我去告诉老夫人是个什么打算?难道是想看戏?” “嗯。”卫泽捻起一块点心,而后应了一声,神情微冷。 </a> 第69章 质问 第69章质问 在卫泽看来,谢青蕊竟是敢做出这样的事儿,若是就这么算了,倒真是天道不公了。他不知天道会如何,反正他肯定是要出手的。 谢青梓倒是还不知此事儿,直到老夫人派人来叫她过去,她还一无所知呢。 老夫人甄氏看着谢青梓一派平和的样子,心里便是如同被人揪了一把,只觉得是疼得厉害。这孩子,怎么就如此的傻呢?她是怕自己不肯与她做主,还是不愿意再生出什么事端来? 老夫人神色复杂,谢青梓看在眼里便是只以为府中出了什么事儿:“祖母,府里出了什么事儿?” 老夫人垂下眸子,将神色尽数敛去:“我且问你一句话,你老实回答。” 谢青梓见老夫人神色如此凝重,心中登时便是咯噔了一声,不过也不敢确定是不是她心中所想的那般,只是点点头:“好,祖母您只管问。” “那日在公主府,到底是有人推你,还是你自己摔的?”老夫人沉声问出了这么一句话,谢青梓哪里还有不明白的?当下便是叹了一口气,轻声道:“是衡阳公主府派人来跟祖母说的?” 老夫人听谢青梓这样说,她自然也就确定的确此事是真的了。当即她便是叹了一口气:“果真如此。” 谢青梓叹了一口气,看着老夫人那样子,便是轻声安慰:“这事儿也不是什么大事儿,祖母也不必太过挂怀。事情毕竟已经过去了,也没必要再追究什么了。” 殊不知老夫人听着这话,心里头却是更加难受,而后便是厉声斥道:“你糊涂!青梓,出了这样的事儿,你竟是不与我说一声,这样的瞒着我!“ 谢青梓被老夫人这样一斥,而后便是有些不知该说什么好,最终她便是叹了一口气,撒娇一般的唤道:“祖母——” 面对谢青梓这般的撒娇,老夫人倒是也有些没辙,当下叹了一口气,最后才又缓和了语气:“我知道你的心思,可是出了这样的事情,你不但不告诉我,反倒是瞒着我,却也是做错了。你不愿多生事端,可是若任由青蕊这样下去,你可知又是个什么结果? 谢青梓垂头不言。 “下次若再有这样的事儿,你却不许再瞒着我了。”老夫人又叹了一口气,看着谢青梓心头满是心疼:“我虽盼着家和万事兴,却也不希望你受半点的委屈。你可知晓?” 谢青梓轻应了一声,搂着老夫人的腰,将头埋在了老夫人怀里,却是只觉得委屈——之前没人安慰也就罢了,可是这会子老夫人一提这个事情,又说这样的话,倒是叫她一下子就忍不住的委屈起来。心里头说不出的难受。 老夫人拍了拍谢青梓的背脊,而后朝着丫头珍珠道:“去请二小姐和大太太过来。” 不多时大太太和谢青蕊便是过来了。两人自是一脸莫名,俱是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儿。不过看到谢青梓也在的时候,谢青蕊却是目光微微闪了闪,似乎是猜到了几分。 待到两人请了安,老夫人便是让大太太坐了,却是对谢青蕊冷淡道:“你却是跪着罢。” 此言一出,登时谢青蕊和大太太都是脸色难看起来。最后大太太便是蹙眉出声:“青蕊可是做错了什么,老夫人竟是这样恼她?” 老夫人闻言冷笑一声:“做错了什么?这你却是得问问你的好女儿才是。” 大太太便是看向了谢青蕊,蹙眉催促:“你做了什么惹了你祖母恼了,还不赶紧认错?”之所以这般,也是为了谢青蕊好的。毕竟真让老夫人恼怒到一定程度,那谢青蕊必是没有好果子吃的。 谢青蕊却是抿了抿唇,看着老夫人执拗道:“我却是不知我做错了什么,竟是惹得祖母您这般大发雷霆。还请祖母明示。” 谢青蕊这样说,便是不亚于是捅了马蜂窝。老夫人气得当即冷笑一声:“是吗?你竟是不知?那我便是提醒你一句,这事儿却是和那日衡阳公主府发生的事儿有关。青蕊,这下你该想起来了吧?” 谢青蕊自是心知肚明的。可是更心知肚明的,她却是决不能认了此事儿。一旦真承认了此事儿,那么事情就不好办了。 所以,最终谢青蕊只是一口咬定:“我却是不知祖母说的是什么事儿。” 谢青梓看着谢青蕊如此,倒是有些看透了谢青蕊的心思,当即便是在心中摇头:谢青蕊不傻,可是偏偏不知道跟谁学的这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 谢青蕊既是不承认,老夫人便是干脆直接说了:“你以为出了这样的事儿,衡阳公主府的人就不查一查了?那么多双眼睛看着,难道真就都什么都没看见?“ 话说到了这个份上,大太太登时也是明白了些许,而后便也是蹙眉。且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谢青蕊,一时之间竟是什么也问不出口。 谢青梓叹了一口气,起身走到大太太跟前,揽住大太太的肩膀以作宽慰。 大太太无力握住了谢青梓的手,只觉得心头是说不出来的复杂和无力。出了这样的事儿,她却是不知该如何是好。 谢青蕊却是咬定了主意不能承认此事儿,便是看着大太太,轻声道:“母亲难道也不信我吗?若我真做了这样的事儿,为何当时竟是没人将此事儿说出来?非要等到今日?这事儿祖母说是我做的,我只想问问,不知祖母却是有没有证据?” 谢青梓看着谢青蕊如此狡辩,神色微微一冷,当即便是干脆不再去看谢青蕊。 老夫人也是满脸失望,只叹一口气:“你何必说那么多?衡阳公主府上,总不可能无事生非罢?” 衡阳公主自是不可能这般无聊,好好的来冤枉一个小姑娘。所以谢青蕊说了再多,其实也比不上这么一句话。到底相信谁,众人心底也是立刻有了判定。 大太太哆嗦着开了口:“青蕊,你说句实话,到底那****与我说是林家的小姐推的你姐姐,这话是真是假?” 谢青蕊咬了咬唇,颇有些可怜:“我也是觉得是她,并没有看清楚当时是不是她动了手——” “住口。”话到了这个地步,大太太却是不想再听这些辩解了,猛然攥紧了椅子扶手。而后狠狠闭了闭眼睛,便是看住了谢青蕊:“青蕊,我知道你始终心中有怨言,觉得你在阮家吃苦受罪,觉得是青梓抢走了你的东西。可我以为,就算如此,你总也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儿。可是你却是太叫我失望了!” 大太太是真的失望了。她心里知道谢青蕊处处都比不上谢青梓,也多少有些偏心。可是从一开始最初对谢青梓的蓦然抗拒和对被人偷换了孩子的愤怒之后,慢慢的她也就对谢青梓没再有过那样的情绪了。更多让她时常想起来的,还是谢青梓这十多年来点点滴滴对她的孝顺,以及维护。 就算到底还是偏心谢青蕊,可是对谢青梓也就真的是没情分了。 此时谢青蕊这般,她既是心疼谢青梓,又是对谢青蕊失望,所以心头便是十分复杂。与此同时,更是觉得恨铁不成钢——道理她都说尽了,为什么谢青蕊就是听不进去呢? 大太太大病痊愈身子本就虚弱,如此一生气起来,便是只觉得整个人都是不对劲儿了。最后一阵咳嗽后,大太太便是强撑着站起身来,而后便是叹了一口气,朝着老夫人跪下了:“这事儿的确是我教导无方,还请老夫人只管责罚。” 谢青梓叹了一口气,跪也不是,不跪也不是。 谢青蕊却是仍是一口咬定:“此事儿并非我所为,若真有人指认我,我愿当面对质!“ 此事儿当然是绝对不可能去当面对质的。且不说都拉不下来这个脸,就是真拉的下来这个脸,衡阳公主府的人也未必是会出来对质——这是谢家的家世,衡阳公主必定不想多搀和。而且,谢家也没有这样大的脸面,能劳动衡阳公主配合自家的事儿。 谢青蕊倒也是认定了这一点,所以才会如此的死不认错。 谢青梓看不下去了,只轻声道:“你与母亲说是林语绯林小姐推了我,可是那时候,林语绯站在侧面,根本就离得老远。抛开别的不谈,你这般诬陷林语绯又是为了什么?” 这话一问出口,屋子里倒是静默了下来。 之前老夫人和大太太倒是还没想到这一茬,此时听了这话,便是都猛然一激灵,而后死死的盯住了谢青蕊。 老夫人最终沉声追问一句:“此事儿……若是你说不出个一二三来,那么我谢家便是也容不下你这么一个姑娘了。”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是愣住了。而后齐刷刷的看住了老夫人,心中只是震惊——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老夫人竟是想…… 大太太微微一颤,几乎不曾软倒下去,只是却也不敢求情,只看住谢青蕊:“阿蕊,你快认错罢!“ </a> 第70章 容不得 第70章容不得 面对大太太的催促,谢青蕊却是纹丝不动,反而是抬头对上了老夫人的目光,讥诮的冷笑了一声:“如此说来,原来祖母竟是要逐我出家门么?就因为这么一点小事儿?就算是我真的推了她一把,那又如何?” 谢青蕊站起身来,而后蓦然便是带了哭腔,只是语气却更是愤怒:“祖母果真看上过我这个亲生的孙女吗?就因为我没在您身边长大,不似你所希望的那般乖巧懂事,所以您便是从来没用睁眼看过我!您总说让我向谢青梓学,您可曾想过,有些东西不是我想学就能学会的。我在阮家接受的教导,不管如何只能是作为一个商家女罢了!您既如此看不上我,何必是要将我认回来?!” 面对谢青蕊的哭诉和质问,老夫人和大太太的神色却是截然不同。 谢青梓叹了一口气,看着大太太几乎是快要崩溃的样子,便是只能出声安抚大太太:“母亲,祖母未必是那个意思,而青蕊情绪激动,说的话祖母也不会往心上去的。” 老夫人此时却是只反问了谢青蕊一句话:“难道竟不是你想回谢家么?别忘了,却是你主动找上门来的。而阮家那边的麻烦,却也是谢家替你解决了的。所以,你的不满究竟是从何而来?纵然我们都欠了你,难道就是你能冤枉旁人,伤害旁人的借口了?谢青蕊,不管你是不是谢家的人,做了这样的事儿,便是你立身不正的问题,不是教养的问题!“ 老夫人喘了一口气,平复了一番情绪偶,这才又继续说下去:“难道你在阮家受到的便是这样的教导?阮家教你便是可以用这些卑劣的手段?” 谢青蕊嗤笑了一声:“内宅后院里,谁没用过什么手段?我想祖母和母亲都是用过的吧?“ “够了。”老夫人不想再听这些,当即便是直接打断了谢青蕊的话,而后虚弱道:“罢了,我想你的确是不觉得自己错了。既是如此,那我也就不多说了。从今个儿起,你便是在你院子里好好面壁思过罢。另外,我会让你母亲尽快给你寻个好亲事。” 直至此时,听了这一番话之后,谢青梓和大太太顿时才算是明白了老夫人之前所说的那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老夫人说谢家容不下谢青蕊了,并不是要将谢青蕊驱逐出谢家,而是……要将谢青蕊尽快嫁出去。 不得不说,这倒是个好法子。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谢青蕊出嫁了,自然也不愿意被休弃,所以下次再做这样的事儿,必也会好好掂量掂量。 而谢青蕊和谢青梓分开了,自然以后这样的事儿也就不存在了。 原本这样的分开应是要再等个一二年的,如今谁也没想到因了谢青蕊这么一个举动,便是提前了这么久。 而且,如果要尽快将谢青蕊嫁出去,只怕一时半会的也找不到太好的人家——至少精挑细选挑三拣四是不能了,差不多的就已是不错了。 老夫人自也是十分失望,才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面对老夫人这样的决定,大太太却是无从反驳——这件事情的确是谢青蕊不对。这件事情,已是最好的结果了,至少老夫人并不曾将此事儿闹大了,且维护住了谢青蕊的名声。 谢青梓叹了一口气,一时之间也不知该说什么。只是看了一眼已经如同虚脱一般么的谢青蕊,上前去扶着大太太站了起来。 大太太也没多看一眼谢青蕊,只是恍惚的离去了。 送走了大太太,谢青梓便是又回来看老夫人。 老夫人的情况同样也是不大好。出了这样的事儿,任谁心里都是不会觉得舒坦。尤其是谢青蕊还是那样一副态度。 谢青梓也是不由得有些漠然——她忍不住的想,或许这件事情却是和她有关系的。如果不是她,谢青蕊也不会做那样的事情,而也不会出现今日的情况…… 不过这样的念头也只是一闪而逝罢了。 不管如何,谢青蕊做这样的事儿,是她自己的主意。谢青蕊明明已经回到了谢家,却还如此心怀憎恨,以至于做出这样的事儿来,也是谢青蕊自己肚量的问题。 她是有错,错在高估了谢青蕊,以至于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谢青梓叹了一口气,上前去安慰老夫人。老夫人倒是更心疼谢青梓:“你也别将她那些话放在心上。” 谢青梓知道老夫人说的是什么话,当下只是摇头,将头埋在老夫人的怀里:“不管旁人怎么想,我总拿祖母当我亲祖母的。不管我是谁的血脉,可是我是谢青梓,是谢家的大姑娘,是您的孙女,是三郎的阿姐。” 不管将来出嫁也好,还是亲生父母找上门来也好,她还是谢青梓。 “好丫头。”老夫人摸着谢青梓的头发,只是心酸得厉害:这样好的丫头,怎么就这么命苦呢? 老夫人心里清楚,纵然她罚了谢青蕊,可那也是因为谢青蕊立身不正,并不是因为谢青蕊伤了谢青梓。她算不得是为谢青梓真正的做主了——就是大太太也是心中明显对两个女孩儿是不一样的。 别说大太太,其实她又何尝不是?谢青蕊这样的委屈,算是就这么算了。可是谢青蕊毕竟是正经的谢家血脉,只看在流落在外这么多年,她便是不好再过重的处罚。 而且,她也怕大太太再因为这个对谢青梓迁怒。 老夫人一下下的摸着谢青梓的头发,最后只轻声叹了一句:“这件事情却是只能就此作罢了。你也别再恼她了,毕竟不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她又在外头长大,商户人家能教导什么好的?再加上处处比不上你,心生嫉妒故而才会如此。看在你大太太的面上,就别和她计较了。” 谢青梓自是知道这个道理,当即点了点头:“我知道。”顿了顿,有问起老夫人说的尽快将谢青蕊嫁出去的事儿:“可是这样贸贸然的尽快打发她出门,怕也是多少有些不妥。别人总会问原因。” 老夫人摆摆手:“你以为凭着她的性情,时间长了又还能找到什么好的?如今趁着满京城的人还不知她是个什么样的人,还能糊弄别人,叫人挑不出毛病。等到时间长了,她的性情便是容易叫人打听出来了。到时候我还真怕就打发不出去她了。” 若是庶女也就罢了,横竖不用非要讲究些什么。不论是做填房,甚至做侧室那都也无所谓——就算是嫁得好的,也肯定也是庶子或是不重要的嫡子,那也不用做主母担当家中中馈什么的。只要过得去就行。 可是谢青蕊不一样。且不说大太太的补偿心理,必是想给谢青蕊找个好的。就说她这样的身份,那填房和侧室肯定是不愿意的,就是嫁给庶子那也未必愿意。可是嫁给嫡子,就算不是嫡长子,那肯定对方一是要求高的。 谢青蕊品行不端,只这一点比什么都让人诟病。 老夫人这话说得直白,无非就是想趁着旁人不知谢青蕊是什么品行,先将人嫁出去再说。 谢青梓有些忍俊不禁,却是又笑不出来,最后只叹了一口气:“祖母如此殚精竭虑的替谢家着想,却是我们的福分。”老夫人到底是心肠柔软的人,就算恼了,也没真想将谢青蕊如何如何。 就像是老夫人说的,其实早早嫁人了,对谢青蕊来说反倒是好事儿。 谢青梓想了想,最后又道:“祖母将原本给我预备的那些东西,分出一半儿来给她罢。嫁妆多些,嫁了人底气也是厚些。”况且,那些东西她也受之有愧。 就算老夫人再怎么当她是亲生孙女一般,到底她看来还是不一样的。她若将来出门子,带着那样厚的嫁妆,谢家其他姑娘未必不会拈酸吃醋,再对老夫人或是谢家心生不满。 所以,倒不如给了谢青蕊。一则她顺理成章将此事儿提出来了,免得将来老夫人或是大太太不好开口。二则,也能让谢青蕊心里好受些,少做些幺蛾子大家都省心省事儿。 谢青梓的心思,老夫人却是一猜就着,当即却也是什么都没说,叹了一口气:“就按照你说的办。你的嫁妆,将来不走公中,我这里有私房。” 谢青梓眼睛一酸,将头埋在老夫人怀里蹭了蹭。将涌出来的眼泪都蹭在了老夫人的衣襟上。 这头谢青梓心酸着,那头谢青蕊心里也不好受。她是真没想到,不过是这么一点小事儿,竟是让老夫人动了要将她打发出去的心思。 这样匆匆忙忙的找人家将她嫁出去,能找到什么好的?谢青蕊伏在床上,恨恨的用力捶床:“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要这样对我!” 春如和翠雯两人站在边上,面面相觑却是没人敢开口多说一个字劝说谢青蕊。这个时候撞上去,肯定是只有被迁怒的份儿。 只是她们不开口,谢青蕊还是一样要迁怒她们:“看什么看?看戏呢?有什么好看的?我这样你们两个是不是心头痛快了!你们觉得自己就有好日子过了?” </a> 第71章 提亲 第71章提亲 谢青蕊到底做了什么事儿,老夫人自然也是瞒着谢家其他人的。 不过却也并不妨碍谢家人知道里头的情况——毕竟这都要给谢青蕊找婆家了,其他两房多少也能打听到一点消息。当然再具体的也就不知道了,比如谢青蕊到底犯了什么错。大家只隐约知道大概是在衡阳公主府发生了什么…… 谢青梓闭门养伤,连着好些日子也没去三太太宁氏那儿学管家了。 而谢青蕊同样也是没去——她如今正在闭门思过呢,什么时候能出来,还得看老夫人的意思。而大太太陈氏伤了心,也是没有要袒护谢青蕊的意思。 这日谢青檀和谢青桐从三太太那儿出来后,便是带了些小玩意儿去看谢青梓。 谢青檀给谢青梓带的是一柄美人扇,寥寥几笔,却是有一股子倾城倾国的神韵在里头。而且轻薄如同雾气的扇面,更是显得精致。谢青梓看着便是越发喜欢,当即让荷风找出一个玉兔的扇坠子系上了。而后拿在手中把玩扇凉。 谢青桐看着谢青梓这样,便是就笑了:“看看,青桐这个偏心的,果然将好的留给你呢。”说着拿出一个荷包,却是从里头拿出了一只精巧的玉铃铛——玉石这种东西虽是极美,可却也是脆弱,所以很少被做成这样碰撞发出声响的东西。这样一个小东西,虽看着简单,可真做起来却是十分费工夫。 谢青桐将那东西给了谢青梓,随后谢青檀也是嘟嘴了:“三姐你不也是藏私。给我的那个可不如这个好看。” 谢青梓听着两人拌嘴,便是忍不住抿唇笑了,而后让荷风将自己装小东西的匣子拿了过来,而后亲自打开来捧在手中:“还不快住口?我还不了解你们?你们分明就是为了来讹我东西罢了。好了好了,我也认了,你们挑罢。” 于是两人便是欢欢喜喜的挑起东西来——因了是从小一处长大的,所以这些小东西她们姐妹之间是常换来换去的。谁也不会真心疼。 笑闹了一会儿,谢青桐便是出声先问道:“我听说二姐要选夫婿了?” 说起这个事儿,一时之间气氛便是有些凝重,而后三人便是静默了一阵子。最终谢青梓叹了一口气,而后道:“或许是的。这事儿……你们别在祖母跟前提。各中缘由你们多少也明白一些,我便是不说了。这事儿就这么过去了是最好的。” 谢青桐点了点头。 谢青檀则是有些不以为意,嗤笑一声:“只怕却也不容易找到和她心意的。” 事实上,不得不说谢青檀却是一语中的。 谢青蕊若是真容易满足,那么就不会千里迢迢费尽功夫找回谢家来,就为了摆脱之前的那一桩亲事。 谢青檀歪着头看着谢青梓:“我娘说,说不得大伯母却是要将她嫁进沈家。” 谢青梓微微一怔,看着谢青檀:“三婶如此说的?”沈家只有沈慎一个人符合年纪。 一时之间谢青梓有些复杂。 “大伯母对她心有愧疚,所以势必尽力弥补。若是想要尽快将她嫁出去,只怕是只能先考虑这些相熟的人家。”谢青檀侧头说着,眉头微微皱着:“她可配不上沈慎表哥那样出色的人。” 谢青桐也是蹙眉:“是有些配不上。不过,也未必会真嫁入沈家,大伯母还找了我娘,我舅舅那边也是有几个年纪合适的表哥呢。” 谢青梓便是觉得谢青檀说的话并不是没有道理。大太太对谢青蕊的心情,完全便是有可能让大太太做出这样的事儿。 只是……沈慎会答应吗?而谢青蕊又是什么意思呢? 这些念头倒也是没困扰谢青梓太久,很快她就垂下眸子道:“这些事儿都还没定论,咱们不好说太多。咱们都是没出阁的姑娘,成日谈论这些也不好。说起来,明儿我这里有客人,到时候人来了我便是叫人去请你们,咱们不管是打双陆或是玩叶子牌什么的,都是使得。” 谢青梓说的人是杨昭和齐雪。上次在衡阳公主府上认识后,杨昭便是说要来,昨儿才刚和齐雪约好了,定下时间。 小姑娘们自然是对这些更感兴趣,很快便是转移了话题。热热闹闹讨论起明日的事儿来。 夜里谢青梓临睡前,倒是又想起了关于谢青蕊的事儿来。也不知怎么的就想到了沈慎,最后将沈慎给她的那个玉佩拿出来把玩。沈慎若是知道这件事情,怕会心里很不舒服吧。 沈慎对于谢青蕊,应是没那么喜欢的。否则也不至于是态度冷淡。 可正因如此,那么就更会让沈慎不舒服。 正想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而后她便是听见了笛声。虽然只听过一次,可是再听见时,她却是轻易的分辨出来,那就是卫泽的。卫泽的笛声和旁人的不一样,就像他的人一般,即便是在茫茫人海之中,也能够立刻的将之分辨出来。 卫泽此时在做什么呢?或许是闲着无事? 一时又想,衡阳公主府的人过来说了这件事情,想来卫泽也应该是知道的。他又怎么想这件事情?对她又是个什么心境?是同情,还是…… 谢青梓最终睡过去,梦里同样也是糊涂一团。 而卫泽则是情绪不佳——他今日去了一趟宫中。宫中情况不是很好。圣上病了,病得不轻。而卫皇后情况也不甚好。与此同时,朝中似乎更是暗流涌动。 最关键的是,李素再一次的通过一些手段逼婚了。 比起林家的委婉,李素显然更加的直白。也同样的更让人难以拒绝。 卫泽搁下笛子,微微眯了眯眼睛,继而冷冷一笑——李素的背后,自然还有别的人对此事乐见其成。不过,也同样的是有人对这件事情更不乐见其成。 接下来,他想的便是该怎么让这些不乐见其人的人,去对付那些乐见其成的人了。 他可不是谢青梓,会如此的对人心软。胆敢对他动心思的人,想要算计他的人,他又如何会让他们有好下场呢? 仿佛是想到了什么让人乐不可支的情景,卫泽唇角微微一勾,露出了一个无限讥讽的笑容来。只要看一眼那样的笑容,便是叫人觉得冷入骨髓,整个人都是仿佛要被冻住。 卫泽不是个心地善良的君子,就算看上去是,可是事实上……与卫泽对上过的人,想来都是深刻的领悟过了这一个事实。 卫泽伸手握住了搁在床头的绣春刀,慢慢收敛了笑容,而后合上双眸躺下入睡。 只是睡着之前,他却是又不禁想:她那样的人,也不知心里到底是个什么感受?愤怒还是难过?还是委屈?又或者能够一笑置之? 不过,却真是傻姑娘。只是傻愣愣的,却也是叫人容易心软。 李素喜欢卫泽并不是什么秘密,杨昭说起此事儿的时候,倒是罕见的像个女孩子了:对于这些细微末节的事儿,倒是十分的好奇。 杨昭说起了李素请了官媒直接上卫家提亲的事儿。 谢青梓一愣,登时就有些呆住了:“什么?凌波郡主请了官媒去魏家提亲了?那,那……” 杨昭看着众人都是一脸呆滞的惊悚样子,便是心头满足了,而后便是神秘一笑:“我知道你们是想问问卫世子最终到底是答应了还是没有答应,是吧?” 看着杨昭明显卖关子的神情,众人只能无奈的应了一声,以满足杨昭卖关子的心情。 杨昭在众人的催促之下心满意足,而后笑眯眯的回答道:“自是没有答应啊。卫世子是什么样的人?哪里可能答应这样的婚事?就算真屈服在了李素的压迫之下,肯定也不是这样服软的方式。再说了,还要脸面不要了?“ 谢青檀瞪大眼睛:“那凌波郡主的脸面,岂不是都丢尽了?她还能见人吗?” “既然凌波郡主能做出这样的事儿,自然也不在乎什么脸面不脸面了。”杨昭笑盈盈的,眼底闪过一丝不屑来:“再说了,就算凌波郡主此番丢脸了,可是谁又敢当着凌波郡主的面儿提起这件事情?” 谢青梓深以为然的点点头。随后也有些纳闷:“到底凌波郡主喜欢卫世子哪里?竟是肯这样拉下脸面来。”女儿家的面皮素来就是很薄的,能做出这样惊世骇俗的事儿来,只怕李素也是鼓了不少勇气。 可是卫泽对李素却是一副冷淡的样子—— 所以,即便是知道卫泽心里不情愿,李素仍然是愿意做这样的事儿……可见用情至深,也同样是可见李素是个不肯轻言放弃之人,执拗而又霸道。 就是不知卫泽心里是个什么感受。 想着卫泽那样的人竟是遇到这样的事,谢青梓就觉得当时只怕卫泽心里的情绪一定十分复杂。 不过话又说回来,李素能为卫泽做这样的事儿,却也是叫人有些钦佩。谢青梓觉得,她必是不可能做这样的事儿的。就算再怎么心中爱慕也是绝无可能。 </a> 第72章 利益 第72章利益 不过不管如何,李素这般再怎么是为了自己的勇敢也好,还是如何也好,始终还是叫卫泽有些下不来台的。 根据杨昭所说,此事儿几乎都成了卫泽的笑柄。但凡知道此事儿的,都几乎是要忍不住发笑。 谢青梓想着卫泽的处境,便是皱了皱眉:“李素若是真喜欢卫世子,却也不该如此逼迫卫世子,叫她难堪才是。” 杨昭嗤笑一声,“李素倒是真喜欢卫世子,喜欢了这么些年了。李素是当今圣上的侄女,本身是十分受宠的,说是天之骄女,比起那些公主没什么两样也是半点不夸张的。若是她愿意,世家子弟自是任她挑选的。只是卫泽回宫的时候,她在皇后娘娘那儿见了卫泽一面,结果从那之后,便是开始追着卫泽跑了。” 谢青梓一愣:“卫世子……回宫?“ “是啊,卫世子小时候是在宫中长大的。不过后来十一岁的时候便是去了西北。直到十七岁的时候才回宫。”杨昭一面说着,一面却是露出了一些向往之色:“我哥哥说,卫世子骁勇善战,立下了许多功劳,所以一回京,才会进了锦衣卫,领了千户之职。” 杨昭的表情太明显,齐雪便是忍不住打趣:“若你是个男儿,看来必也是要去建功立业了。” 谢青梓也是打趣杨昭:“想来咱们的杨家女将军,若真去了必定是没卫世子什么事儿了。” 杨昭白了众人一眼:“那又如何?可惜我却是个女儿身。” 众人齐声笑起来,随后杨昭又道:“你们是不知道以前李素还做了些什么事儿。知道后,你们怕都是要觉得这个李素是个痴情之人了。若不是她,只怕卫泽都娶了林语绯了。” 这话也是多少有些叫人好奇,谢青梓便是又问:“娶林语绯?这么说来,卫世子是喜欢林语绯了?“ 杨昭一挑眉:“未必喜欢,可是卫王却是觉得林语绯是极好的儿媳。而且,林家和太子那边走得一向很近,林语绯的姐姐,却是太子妃。” 一听杨昭这话,谢青梓便是一下子就明白了其中的关窍。或许卫泽的婚事,卫泽自己喜欢谁是根本不重要的,重要的是卫家想和谁联姻。这样一想,她忽然心里刺疼了一下。而后又有些恍惚:她以为那样一个气势凌人的人,是无人能左右他的。他才是那个做主的人。 不过这么说来……“那么李素想来和太子那边关系不好了?”谢青梓忽又这样问了一句。 杨昭点点头:“李素的父王诚亲王和二皇子却是关系甚笃。” 谢青梓点了点头,越发笃定这就是一场博弈——一场太子和二皇子之间的博弈。只是卫泽却是二人要争得的筹码。又或许不是要争筹码,而是卫王府自己要选一家效忠。而卫泽就是这件事情的牺牲品。 只是林语绯和李素,却都是各自家族里年龄合适的女子,且都似乎对卫泽十分仰慕。想着那日两人看着卫泽的神情,谢青梓便是忍不住忽有些同情卫泽。 最后杨昭坏笑着提议:“要不咱们来打个赌,你们说说,李素最后会不会嫁给卫泽?或者,卫泽会娶谁?” 谢青梓想了想,笑道:“我用一只蓝宝石盘金佛像的挑心打赌,卫世子应是不会娶李素。” 杨昭又看别人。齐雪和谢青桐都是觉得最后卫泽会娶李素,毕竟家族的力量也是不可抗拒的。而李素敢这样步步紧逼,自也是有所依仗的。 而杨昭自己和谢青檀却是和谢青梓的意见相同。在她们看来,卫泽显然不是那种被人摆在砧板上随意折腾的人。 待到人都散了,谢青梓便是去后头的秋千架那儿。或许是在屋里呆了一日闷了,便是想出来散散心。又或是一些别的理由,最终反正谢青梓却是坐在了秋千上。 而后,她抬头看了一眼墙头——墙头上空空如也。 待到她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之后,谢青梓瞪着墙头不由得鼓了鼓腮帮子——自己这是在做什么事儿?真真儿的却是叫人不知该说什么好了!难不成自己竟是盼着见卫泽,或是盼着能和他说说话么?! 不过显然就算她想,这件事情也是不可能了。卫泽如今正在宫中陪着卫皇后说话呢。 卫皇后同样也是病了——甚至比起当今圣上的病更为严重一些。 卫皇后瘦了一大圈,金簪闪耀的光泽显得她越发的憔悴和萎靡。不过卫皇后自己倒是也不在意这些,只是看着卫泽满脸愁色:“这次的情况,却是有些复杂。李素这样做,是逼着卫家做选择了。格微,咱们该怎么办?” 卫泽看着卫皇后如此,便是安抚的笑了一笑,而后拍了拍卫皇后的手,“姑姑只管养好身子便是,家里的事情有我呢。” 卫皇后看了一眼卫泽轻松的模样,先是觉得心头一松,而后却又感慨:一转眼还要自己护着的小孩儿,竟是已经开始护着她,开始扛起一片天了。 只是再随后,却是又有些头疼:“你上次说的那个丫头,我也听衡阳公主说了,听说是个知进退的,就是家里的家教不怎么样。” 卫泽微微一顿,随后略有些无奈的露出个浅淡的笑来:“她那个妹妹,并不是在府中长大的。最近才被接回来,所以与她很是不同,这倒是和家教没什么关系。” 卫皇后听着卫泽这话,便是忍不住的冲着卫泽了然一笑:“我倒是真有些想见见这丫头了。能叫你这样上心,想来却也是个十分不错的孩子。你听听,你说起她,倒全然是维护了。” 卫皇后之前若说还只觉得卫泽是总算对女孩儿动了心思,那么这会子倒是确定卫泽只怕不仅是动了一点心思了。从这些情况看来,卫泽这个一直不开窍的石头,总算是开窍了。 所以卫皇后怎么会不能对谢青梓感兴趣?只是…… 卫皇后轻叹一声,又有些遗憾:“只可惜,偏生这个时候出了这些事情,只怕是暂时只能将这事儿搁下了。而且格微,你却是不能在旁人面前对这丫头表现出任何在意了。” 卫泽自是知道这个,当下轻应一声,有些责怪的看了一眼卫皇后:“姑姑还是别管这些了,我心里有数。等您好了,到时候我再让您见见青梓。想来,你必是会喜欢她的。” 卫皇后抿唇露出浅笑来:“自是会喜欢的。”只要不是特别过不去,那么她必是不会不喜欢的。毕竟,卫泽这样的年纪还没成亲却也是少见。 卫泽知道卫皇后的意思,笑了一笑之后,便是又言归正传:“这次太子处于劣势,皇上若是再不打压二皇子,只怕太子地位就危险了。” 卫皇后眼中微沉:“皇上如今病着,太子却是不在京中,二皇子日日在床前侍奉,自是让皇上更为看重他几分。” 人越是年岁大了,便是越注重亲情。 卫皇后深深的明白这种感受,与此同时,她更是明白,现在二皇子在当今圣上心中是什么地位。 卫皇后而后笑看一眼卫泽:“如今我却是不能去看皇上,你便是替我走一趟吧。我记得小时候你与皇上也是十分亲近,直到你离了宫这么多年,皇上依旧还是念着你的。” 卫泽点点头,而后便是起身去探望当今圣上。 卫皇后贴心的叫人准备了一碗银耳羹让卫泽带过去。 卫泽过去倒是轻易就见到了当今圣上——即便是病着,也是精心收拾仪容的,所以看上去除了精神不太好之外,倒比卫皇后好了不知多少。 当今圣上的确是在意卫皇后的,见了卫泽便是先问道:“是从皇后那边过来的?皇后情况如何了?” 卫泽将手里的东西放在了床边,而后露出一个浅的几乎是看不见的笑意:“这是姑姑让我带给您的——” “你小时候只是叫我姑父罢了,如今也这样叫吧。”当今圣上随后便是笑了,语气带着三分亲昵:“又不是在朝上,私下里相处,便是没有君臣。” 卫泽便是轻声唤了一声:“姑父。” 圣上便登时笑了,眯了眯眼似乎回想起一些画面:“一转眼这么多年过去了,那么点个孩子,如今倒是当上我的锦衣卫千户了。再过几年,就是做镇抚司也是使得了。” 卫泽却是摇头:“姑父别开玩笑了。如今的镇抚司很是好,侄儿自问就是拍马也是追不上的。” 圣上又笑:“你倒是个谦逊的。你姑姑如今如何了?她的病好了没有?” 卫泽的脸上微微挂上一丝担忧:“姑姑憔悴了许多,也很是担心您的身子。这银耳羹便是姑姑叫我带给您的。” 圣上便是露出一种说不出的表情来。像是微恼,又像是欢喜,最后他便是轻声道:“她总是这般。真真儿的却也是叫人放心不下。等我再好些,便是去看她。”只是语气里却是不由自主带了一分柔软。 卫泽看得有些发愣,觉得自己似乎是能明白圣上的心思,又似乎是不能明白。 </a> 第73章 选择 第73章选择 最后卫泽也没和圣上说起李素提亲的事儿。 倒是第二日李素自己进宫给圣上请安时候,撒娇一般抱怨道:“这个卫泽真不识趣,我都这般主动了,他却还是冷冰冰的。” 圣上这才知道李素做了什么。而后便是皱了眉:“凌波,卫泽不是你小时候那些玩具!想要就能得到!卫泽若是不愿,你这般强逼,只会叫他更反感罢了!” 圣上语气有些凌厉,李素登时咬着唇不说话了,只是眼眶却是微微红了。看着她这般倔强不说话的样子,圣上止不住又有些心软:“世家子弟那么多,难道就非要卫泽不可?” 李素嘟嘴,声音里带着倔强的哭腔:“我就喜欢他。” 圣上颇有些无奈:“若是卫泽愿意,只怕就不会出现这种事情了。你这样,卫泽情何以堪?若是我,也绝不会愿意与你在一一处。” 李素低着头不言。 圣上见李素这般,便是知道她是半点没听进去,当即越发皱眉。 二皇子此时笑着开口:“凌波也是一片真心,却是卫泽有些过了。毕竟,凌波一个女孩子都做到了这个地步,他却是还这般……却是叫凌波没脸。父皇若真疼凌波,便是为他们他们赐婚吧。我看卫泽倒是配得上凌波的。” 二皇子的语气半是玩笑半是认真,也不知心头是怎么个意思。 圣上却是微微眯起眼睛看了一眼二皇子,而后沉声怒斥:“胡闹什么!” 二皇子便是讷讷不敢言了。李素也是有些受惊了一般看了一眼圣上,怯怯的。 “凌波是我侄女,难道卫泽就不是我侄子了?哪有如此偏心的道理?”圣上其实多少也明白二皇子的心思,不轻不重的敲打了一句:“太子昔日在宫中,对皇后多有孝敬关心,你虽日日来侍奉我,却也该多去看看皇后。皇后并不曾苛待你等,反而多有教养之恩,你们也该知恩图报。” 卫皇后的贤名却也是名不虚传的——自己没有儿子,卫皇后对其他皇子皇女们都是不差的。就算太子也是不曾偏爱半点的,所以圣上这话倒是也不假。 不过二皇子的生母萧贵妃,却是和卫皇后素来不怎么和睦。所以二皇子却是不可能像是太子那样…… 二皇子心中叫苦,心道自己若是去探望卫皇后,只怕母妃却是又要发作。可是圣上的话,他又如何敢不听?当下也只能应了。 不过经过这件事情,二皇子也好,李素也好,却是都明白了一件事情:就算看在卫皇后的面上,圣上也不会勉强了卫泽。 李素自是不痛快,却也是只能看向二皇子:“二哥哥,我到底该怎么办?” “卫泽就算再怎么不愿意,可毕竟婚姻乃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二皇子微微一挑眉,“他仰仗的也不过是卫皇后罢了,倘若……” 李素心头重重一跳,莫名有些心慌,而后便是匆忙告辞出了宫。可就算是如此,直到回了家,她仍是没能平复下来。 而卫泽此时却是在卫王府的外书房中,等着见卫王。 卫王和卫泽倒是十分相似,一看就知道是亲生的父子,而且卫王年轻时候更是长得不错。只可惜近年来被酒色掏空了身子,加上发了福,所以看上去自也就是没了卫泽的那种气势。 卫王一进屋子,就看见卫泽沉静坐在椅子上看着一把扇子。扇子是他新得的,是个前朝有名的画家留下的不多得的扇面画。 卫王忙紧张道:“小心些可别弄坏了。”卫王如此,卫泽便是也没再看,顺手将扇子合上了,又放在了桌上。 卫泽看着卫王衣衫都有些凌乱的样子,便是心下了然,微微垂下目光后便是笑道:“李素叫官媒上门提亲的事儿,父王想得如何了?” 卫王有些漫不经心的往椅子上一坐,而后便是笑道:”这可是好事儿,你说呢?凌波郡主如此拉下脸面来,说明却是对你是真心真意。倘若你们成亲,她必是会为了咱们卫家全心全意。” 卫泽神色不变,只是冷冷扫了一眼卫王,那样没有丝毫尊敬的冰冷目光,却是让卫王心头猛然一凛,只觉得仿佛在大冬天被冷风吹了个透。而卫泽的话更是冰冷凌厉:“是吗?所以父王是准备答应了?” 卫王那句“是”便是梗在了喉咙里。他有点不敢轻易说出口了。 “倘若咱们拒绝了,凌波郡主失去了脸面,不说这诚亲王府要将咱们记恨上,就是宫里的贵妃娘娘也是要记恨咱们。到时候在皇上跟前一说,少不得咱们就要被责怪。你年岁也是到了,凌波郡主身份贵重也能配得上你,所以——”卫王最终还是只能想到这么委婉的方法来表达自己的意思。 “我得了消息,林家也打算派官媒上门来。”卫泽倏地一笑,越发冷淡了:“父王你的意思呢?” 卫王登时急了:“什么?林家也要让官媒上门来?这……他们怎么可能这样不要脸面?” “兴许是看上了什么香饽饽了吧。”卫泽讥诮出声,然后看着卫王道:“幸而我却是个男儿,若是个女儿,却也不知父王打算如何安顿与我。” 卫王一噎。 “二弟也是到了成亲的年纪,我看到时候也是该替他找个好亲了。”卫泽倏地又转到了其他话题上,似乎有些漫不经心。可是细细琢磨却全是威胁:“不管我娶了李素还是林语绯,想来她们都很愿意主持中馈,然后帮着二弟寻一门好亲事的。” 卫王沉了脸:“你二弟的事情却是轮不到你做主。” “那父王最好也别做主我的事儿。”卫泽冷冷眯了眯眼睛,而后看了一眼卫王:“她做的那些幺蛾子,她和官媒怎么说的,那是她的事儿。她娘家和二皇子亲近,她想和二皇子更亲近,便是叫二弟娶李素。别搭上我。否则的话……别怪我不客气。” 卫泽说完这一句话,便是起身径直出去了。只是丁卯却是慢走了一步,到了门边上从外头将门关上的时候,却是又对着卫王留下了一句话来:“太子不日就要回宫,王爷好好掂量掂量。不然您以为为什么凌波郡主的脸面他们都不要了,却要如此急切的将此事儿办成?“ 卫王或许沉迷酒色,可是也并不是真的傻。卫泽将话说得如此明白了,他自然也是能明白其中的关键。再细细一琢磨,而后便是更加想到了一些阴谋之处。 而卫泽做的远远不止这些。卫泽当天晚上打发了一个十分娇媚的丫头去给卫王送宵夜。 当然,丫头才是正经要送的东西,宵夜不过是附属品罢了。 这样娇媚的丫头,卫王自然是不会放过。当天夜里便是春宵一度,第二日就领到了卫王妃跟前——这个继母自然是气得几乎七窍生烟。 更叫继母恼的是,那丫头却是太子赐给卫泽的。而今卫泽拿来孝敬了卫王…… 卫泽打擂的意思已经是再明显不过。可偏生这样的丫头,还不能随意处置了,不然太子问起来,怎么说? 卫王妃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了。只是却越发的恨恨——觉得卫泽不识好歹。 卫泽亲自走了一趟林家,拜见了林首辅。这件事情他也没藏着掖着,所以不日便是传遍了京城。 所有人都忍不住猜测,卫泽这是被凌波郡主李素逼得急了,所以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的就干脆娶了林语绯作罢。不然,卫泽为何要在这个关头去拜访林首辅? 谢青梓自也是得知了这个事情,心头也是难免猜测了一回。不过又觉得不大像:卫泽那样的人,看着可不像是个能轻易妥协的。他去林首辅那边,也未必是想娶林语绯。 不过平心而论,她倒是觉得林语绯比李素强多了。李素的性子太要强了,不适合卫泽这样性情的人。卫泽可不像是那种能处处让着李素,什么都听李素话的人。 而且,李素那样做事儿说话的姿态,也帮不了卫泽什么——这样一个骄纵的小郡主,还是适合找个千依百顺的。卫泽肯定不是那样的。 而林语绯则是不同。林语绯进退有度,温柔端方,只从主持中馈夫妻协力上,就不知高出了李素多少。若不是都喜欢上了卫泽,只怕林语绯倒是不屑和李素一处比较的。 若她是卫泽,她也愿意娶林语绯,而不是李素。 当然,这也就是全方位的衡量了利弊之后的选择。真以直觉来说,她却是觉得,林语绯也好,李素也好,都不适合卫泽。而卫泽自己也不喜欢这两人。 倘若觉得林语绯合适,只怕卫泽早就娶了林语绯了,也不至于等到今日。更不会那样一副冷淡的态度。 就是不知道卫泽到底喜欢什么样的,又打算娶个什么样的女子做妻子。 谢青梓仔细的琢磨了半晌这些,末了倒是忽然发现:自己倒是有些多事儿了。卫泽的这些事情,和她有什么关系?她作甚这样紧张在意? </a> 第74章 私聊 第74章私聊 谢青梓再见到卫泽的时候,却是已经又过去了好几天。 陆夫人摔了一跤,陆老先生却是刚好带着学生们去庄子上郊游了,陆家没人照应,谢家这里得了消息后,老夫人便是让三太太赶紧过去帮忙——谢青梓便是跟着一同去了。 卫泽想来也是刚知道这件事情便是匆匆的赶了过来,倒是比她们晚一些。 卫泽面上的焦灼之色难掩:“师母情况如何了?”虽说下人来禀说是并无大碍,可是他到底还是觉得放心不下。 卫泽太过焦灼,一时之间倒是还没注意到谢青梓也在。等到陆老夫人亲自出声道:“不过是摔了一跤,哪能多严重?休养些时日也就罢了。” 卫泽心头一松,听着陆老夫人声音还算精神,更是才彻底放松下来。随后也就看见了谢青梓也站在屋中,微微一怔后,便是又贪婪的看了一眼,随后才笑道:“谢三太太,谢姑娘。多谢你们过来照料我师母。” 三太太微微一笑,客气道:“邻里之间互相帮忙再寻常不过,卫世子却是不必放在心上。” 谢青梓自然也是不好说话,不过想着李素的事情,却是不由得多打量了卫泽几眼,而后便是只当自己是个摆设,也不再多看,更别说说话了。 两人匆匆见了一面,而后又匆匆的告别了。不过快要走出去的时候,卫泽却是忽然又出声道:“这几日师父也不在家中,我也要去当差,师母一人在家中恐无聊,不知我是否能提个不情之请?” 三太太一怔,倒也是明白卫泽的心思:“卫世子是想我们过来陪着老夫人说说话么?” “正是,贵府姑娘多,这几日过来陪着师母打发打发时间却是再好不过的。”卫泽笑着轻声提出了自己的要求。而后便是又似有似无的看了一眼谢青梓:“再请谢姑娘坐镇两日,代为照料师母一二,我定会有重谢的。” 三太太听了前面的要求,倒是还不觉得有什么。只觉得也是合情合理。只是听了后面这个之后,她却是又忍不住微微愣了一下:这可是有些多少奇怪和不合适了。这个谢姑娘她知道说的是谢青梓。可是正因如此……才更奇怪。 卫泽怎么会点名让谢青梓来帮忙?而且还是坐镇陆家这边…… 谢青梓也是意外。回过头去却是正好看到了卫泽拱手行礼恳求的样子。她慌忙避开到了一边,而后便是无措的看向了三太太。不过要说她自己心里……却是愿意的。 一则是陆夫人对她却是极好,她此时照顾陆夫人也是理所应当。二则是因为这个要求是卫泽提出来的,所以她愿意。 三太太也是不好拒绝,便是只得看着谢青梓,笑道:“青梓你看呢?你若是觉得自己行,便是应下来,若是怕做不好不敢应想来卫世子也不会怪你的。” 三太太怕谢青梓脸皮薄不好拒绝,便是也给了谢青梓婉拒的理由和台阶。 谢青梓明白三太太的意思,可是想了一想后,便是大大方方道:“谈不上坐镇,只是尽自己的能力罢了。若是做得不好,还请卫世子见谅。” 卫泽早知她会答应,此时便是微微一笑:“不管如何,我对谢姑娘只有感激。” 谢青梓微有些不好意思:“卫世子太客气了。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 三太太笑看谢青梓一眼,也是说了两句客套话,随后便是拉着人告辞了。出了陆家,她便是不由开口问道:“青梓,你为何要答应此事儿?这可不是在自家折腾,陆家虽然说是人口简单,可到底是……” “卫世子既是开了口,想来也总有缘故。陆老夫人也好,卫世子也好,都是对咱们不错,只当是投桃报李了罢。横竖总也不可能是什么难事儿。”谢青梓明白三太太的焦虑,当下便是笑着解释了两句:“再说了,说是坐镇,哪能真要我管事儿?无非是陪着陆老夫人说说话,让陆老夫人开心些罢了。” 三太太仔细想想,倒也觉得是这个道理,毕竟卫泽看着也不是不懂事儿的人,若真是叫人为难的话,只怕他也不会开口的。而且,就算真要让谢青梓做什么,卫泽也会安排好。 当然,最关键的还是谢青梓——此事儿交给其他人,她肯定不放心。可是谢青梓从小到大哪就让她们担忧过了? 回了谢家将此事儿和老夫人甄氏一说,老夫人倒是也没反对,只是点点头道;“如此也没什么。本来就是邻居,帮帮忙也是应该。卫世子也不是不靠谱的人,既是开了口,咱们能帮就帮一把。” 说着又嘱咐了谢青梓几句:“到底也不是自己的家里,真要什么事儿让你拿主意,你便是多问问陆老夫人的意思。别擅自做主。” 谢青梓应了,表示自己一定牢牢记着,这才叫老夫人放了出来。 一回了飞花院,谢青梓便是直接打发了丫头,自己一个人去了秋千架那儿。到了那儿,下意识的便是去看了一眼墙头——却是看见了卫泽悠悠然的坐在了墙头。幸而那地方刚好有一片树荫,否则只怕就是晒得厉害。 见了卫泽果然在那儿,谢青梓倒是不知该说是为自己猜中了得意,还是该为卫泽的随意发恼。最后便是干脆问了卫泽:“卫世子总是这般不守规矩吗?” 卫泽一愣,随后闷笑一声:“原来你在意这个。” “那卫世子不如告诉我,我为何不该在意这个?”谢青梓不满卫泽那不在意的语气,便是又气鼓鼓的反问了这么一句。她越发觉得,如今的卫泽和之前的那个印象中的卫泽,俨然是要判若两人了。 “以后不会了。今日先就这般罢,这般方便说话些。”卫泽也知道谢青梓肯定是在意的,当下便是叹了一口气放软了语气如此说了一句。 卫泽这样一说话,倒是让谢青梓一时之间根本不知该说什么好了。也恼不起来了,反倒是有些脸上不自在的低下头去,轻声道:“是关于陆老夫人的事儿?“ 卫泽应了一声,而后才缓缓道:“师母早年经历了一些事情,以至于独子和孙女孙子都是没了。所以这些年来看似开朗,可是心里始终也是忘不掉那些伤痛的。师母很是喜欢你,你若是能多开导开导她,想来总有些效果。我也是怕她成日在床上躺着,到时候容易胡思乱想。” 听了卫泽这话,谢青梓整个人都是怔住了,仰头看着卫泽,好半晌都是没能说出一句话来。她之前是猜过陆家怎么只有老两口,从不曾听说还有子孙亲眷。却没想到原来是这样…… 卫泽的脸隐在树荫下,此时什么表情也无的样子,却是蓦然一下子就让人觉得棱角分明,且冰冷慑人。只是他的眼睛却是极好看,只让人忍不住有些沉溺,想仔细的看,看里头那些涌动的情绪到底是什么。 谢青梓失神了一阵子,最后才蹙眉问了一句:“没了,怎么会都没了?是外出遇到什么事儿了失了音讯还是——” “当年圣上登基之前,发生过一桩文字狱。师父的独子牵涉其中,被判了灭族。”卫泽见谢青梓这般神情,便是轻声的解释了一番:“师父当年因带着太子殿下去了山东,所以倒是逃过一劫。当时在府中的,只有陆家儿媳妇,以及陆家唯一的孙女。所以都没了。师母当时去了苏州探亲,所以也逃过一劫。后来那案子还没完,先皇便是去了,圣上登基之后便是大赦天下,故而师父和师娘便是免了罪。而后又过了七八年,文字狱翻了案,陆家这才恢复了往日的荣光,只可惜的是……” 从此陆家却是断了血脉,只剩下了老两口二人相依为命。 “师父待我如父,我便是他们唯一亲人,自是要侍奉他们到老的。只是我到底也不能代替子嗣,师母忘不了当时的事情……“卫泽说到了最后,便是又叹了一口气:“说起来,当年的文字狱,却是牵扯了不少人,也不知多少人家破人亡。” 谢青梓没想到竟是这样的原委,一时之间只觉得震撼和浑身发冷——政治这种东西,果真是要人命的东西。尤其是文字狱,不过是寥寥几个字,就能叫人妻离子散,九族灭顶…… 而陆老先生也好,陆老夫人也好,都是极好的人,谁曾想会遇到这样的事情?也不知当时他们是什么感受,那样惨烈和悲痛的事情,忘怀只怕是不可能的事儿罢? 谢青梓一时之间也是觉得心中伤感,满腔情绪不知该如何抒发。最后便是只能长长的呼出一口气,而后道:“你放心,我会尽力的。” 卫泽看着谢青梓,笑了一笑:“若陆家的那个小妹妹没遭遇那样的事情,今年也该是十五六的年岁,和你也是相仿。师母喜欢你,或许也有些移情的缘故,所以我便是拜托你了。” 一样都是风流灵巧讨人喜欢的,陆老夫人有所联想移情,也是情理之中。 谢青梓应了一声,却是更觉陆老夫人可怜。 </a> 第75章 酬劳 第75章酬劳 谢青梓这头应得郑重,倒是让卫泽又露出一丝笑意来:“你却也是别叫师母感觉出什么来。告诉你这件事情,你可不许穿帮。” 卫泽的语气是有些玩笑的,不过谢青梓却是当了真,越发的认真严肃了:“我知道的。”毕竟这种事情实在是陆老夫人心头难以愈合的伤疤,她若是表现得明显,只怕是叫陆老夫人更加难受。 卫泽见她这般,倒是有些后悔不该如此逗她。最后干脆就转移了话题:“不过还有些别的事儿——师母摔了,想来也会有不少人上门来探望。到时候待客什么的,却是得劳烦你了。” 谢青梓顿时恍然:原来卫泽是为了这个事情才特特的叫她过去坐镇的。想想也是,虽说陆家肯定就算陆老夫人不开口,也不至于就需要别人去插手了。但是待客这种东西,叫个下人去招呼着总归不像话,所以难免还是需要一个身份过得去的人接待一二。 “我也会嘱咐下去,不会真让你每个人都去招待的,只是有些女眷——就算我在也是不好接触太多。而师母毕竟又是上了年纪的。”卫泽说完这话,便是又看了一眼谢青梓:“你想要什么酬劳?” 卫泽话题转得太快,谢青梓一时之间跟不上:“酬劳?什么酬劳?”话出口之后倒是反应过来,白日当着三太太的面儿,他也是说过必有重谢的。 不过她却是觉得完全不必要——若说帮忙,卫泽却是帮她更多。她根本就没能够还上他半点的恩情。 所以,哪里好意思再要他的酬劳? 只是直白的拒绝似乎也有些不妥,毕竟卫泽都开了口了。谢青梓想了想,便是笑:“既是如此,那你给我一个银锞子罢,小巧精致些的,我留着当扇坠子。就当是酬劳了。” 这样的酬劳实在是太过轻薄,所以卫泽也是一下子明白了她的意思。不过对于她这样的心思,他倒是觉得也不赖——横竖总比疏离好得多了。故而他便是只轻笑:“那我却是占了大便宜。既是如此,那我再干脆给你配个扇子罢。我那有湘妃竹的,是老物件儿,虽不值钱,倒是也精致。也配把玩了。” 谢青梓有些不好意思要,不过最后也没拒绝:“那我便是多谢卫世子了。” 卫泽微一颔首,眼角似乎越发上翘,一时间看着倒是有些勾人:“却是你应得的。日后若是需要我帮忙,只管开口。” 谢青梓又是看得忍不住一愣,待到回过神来之后,便是有些面上发烫:都说美色误人,如今看来的确是如此的。卫泽长得太好,倒是比许多女儿家还强上许多,害得她总是看得入神,丢了脸面姿态。 卫泽注意到谢青梓的神色,微一挑眉。手指便是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看来倒是还不错? 谢青梓本还想问问关于李素提亲的那事儿,不过想着这个事儿只怕提起来也是叫卫泽觉得难堪,所以便是又将话咽了下去,将那些好奇都是压在了心底。只是匆匆的和卫泽告了别,而后便是回了自己的屋子。 倒是卫泽又靠在墙头沉静了一会,这才一跃而下。回了屋子便是将那把湘妃竹的扇子找了出来——湘妃竹被把玩得久了,便是成了半透明的牙黄色,上头点着深色的斑点,如同美玉一般,润泽油亮,入手冰凉。这样的东西,却也是难得。且不说被把玩成这样不容易,就是当初选材也是讲究。 卫泽将扇子打开,亲自换了扇面儿,不过那扇面儿却是他自己画的。画的是美人竹下纳凉图,寥寥数笔,却是神韵出奇。那美人,越看倒是越有几分谢青梓之感。 卫泽自己看着满意,轻笑一声,想了想又将一个打成了鱼戏水的银锞子给了丫头,叫丫头编成扇坠子。 夜里,这扇子也得了,扇坠子也得了。卫泽亲自将扇坠子系上去,又用盒子装了。第二日一大早出门之前便是去给陆老夫人请安的时候交给了陆老夫人,笑道:“还请师母代为转交,这是给青梓的谢礼。” 陆老夫人知道卫泽的心思,当下便是调侃:“哦?那我可要看看你是不是个小气的。”嘴上说着,不过手里却是并无打开先看看的意思——这可是给谢青梓的,她哪里好意思先看?自还是要等到谢青梓来的。 卫泽倒是半点不见不好意思,又嘱咐一句:“师母可别吓到了她。我衙门还有些事儿,便是先去一步,午饭记得给我留,过了午时就回来。” 陆老夫人了然点头:“放心罢,我必是将人给你留到那时候。” 卫泽这才放心离去。 而谢青梓这头,则是在给老夫人甄氏请了安之后,便是领着谢青桐谢青檀过去陆家了。 谢青梓想着陆老夫人应是和老夫人口味差不多,便是带了些容易克化的枣泥糕和绿豆糕过去。 陆老夫人看了,自是只觉得贴心异常,越发羡慕谢家老夫人:“真想将你抢过来做我孙女算了。” 谢青梓便是笑着打趣:“那不如老夫人您去问问我祖母,看她舍得不舍得罢。” 谢青檀飞快道:“要是要我祖母肯定舍得,要阿姐,那肯定是舍不得的。祖母老嫌我闹腾得厉害,不如大姐姐和三姐姐文静。” 谢青桐就不是个爱玩笑的,当下只是笑着看着,并不凑趣。 不过陆老夫人看在眼里,却是觉得个个儿都不错。不过想着谢青蕊没来,便是随口礼貌问了问:“怎么今日二姑娘却是没来?” 提起谢青蕊,谢青檀便是顿了顿,而后便是道:“二姐身子不大好,这些日子都是静养着呢,祖母也盼着她身子好起来,便是更加不让她出门走动了。” 陆老夫人其实是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儿的,当下却是只故作了然点头道:“那是得好好养着。小姑娘家家的,不养好身子以后可不好。” 于是便是没人再提起谢青蕊。 因三个姑娘一起过来的,所以陆老夫人便是又自己添了两样东西,随后才叫人拿了出来。而后笑道:“这是我准备的谢礼,尤其是青梓,这几日少不得要麻烦你,你可不能不收。” 此时陆老夫人将这番话提前说出来,倒是也免去了到时候谢青檀和谢青桐见了谢青梓的东西只觉得不公平的心思。 不过陆老夫人诚心给,三个小姑娘却都是觉得不妥当,便是都只推辞。只是谢青梓昨儿和卫泽说过话,所以倒是也猜到东西应是卫泽准备的。推辞一二之后,便是也做主让两个妹妹也都收了下来。 谢青梓打开看了一眼之后,便是越发确定,这的确是卫泽准备的——那扇子分明就是昨儿说好的。 而这把扇子叫谢青梓一看之后,便是爱不释手起来——又觉得有些贵重了,一时之间倒是觉得更应该卖力些才是。至于那扇坠子,的确也是有趣儿,一簇小小的波浪上,一尾活灵活现的小鱼儿立在上头,看着便是觉得十分有趣,可见的确是精心挑选过的。 精心挑选过的,这个念头冒出来之后,顿时让谢青梓只觉得手里的东西有些烫手了——不过转念一想又觉得未必是卫泽亲自挑的,毕竟一个大男人,哪里会挑这些东西呢?瞧着卫泽也不像是对女子用的东西有研究的样子。 谢青梓这才觉得安心了几分。 再看谢青檀和谢青桐的,却是各自一对碧玉簪子——一对是梅花样式的,一对是荷花样式的,倒是也适合小姑娘戴。也并不显得十分贵重。 谢青梓便是微微松了一口气,而后为了不让陆老夫人无聊,便是提议来打叶子牌。 叶子牌打到了一半,便是有婆子进来禀告:“凌波郡主和林首辅家的小姐来了,说是得知主子摔伤了,特地前来探望。” 谢青梓听了这话,便是将牌都搁下了,而后看向了陆老夫人。谁知陆老夫人却是看向了她,一时之间四目相对,她只觉得陆老夫人的目光有些说不出的古怪—— 可不是得古怪么?谢青梓是卫泽心上的人,可李素和林语绯却是一厢情愿想要嫁给卫泽的人,三人凑在一处,怎么看也是叫陆老夫人只觉得是要看大戏的感受。 陆老夫人心里也有些发憷:这来的这两个丫头却也都不是省油的灯,也不知是要闹哪样。只怕探病是假,冲着卫泽来的才是真。 陆老夫人心里想的,自然也是谢青梓想的——两人都是觉得这是冲着卫泽来的。 想通了这一点,谢青梓便是觉得陆老夫人未必是想见李素和林语绯的。所以犹豫了一下之后,便是冲着陆老夫人道:“若是老夫人您累了,便是先歇一歇吧,毕竟您喝了药,总是爱犯困。至于凌波郡主和林小姐,总也不会强人所难,我去告知一声便是。” 陆老夫人听了这话登时便是笑了,赞了一句:“你倒是贴心得很。”这理由都是替她找好了。不过…… 第76章 戒备 第76章戒备 不得不说,林语绯和李素这个时候一起来了,谢青梓觉得她们分明是有些竞争的味道的。而这正是让人更加头疼的缘故——既是存在了一些竞争味道,那么这二人的相处必就不是什么轻松的事儿。她们自己不轻松,自然连带着旁人也是不轻松。 谢青梓打起精神来去了垂花厅迎了两人。 很明显的,李素和林语绯在看见了谢青梓的那一瞬间之后,登时也是一愣,两人看了谢青梓片刻,而后却又是默契的对视了一眼。 谢青梓略有些不自在。不过却还是笑道:“陆老夫人在屋里等着,只是精神有些不好,还请二位姐姐见谅。因了陆老先生也出门去了,所以我便是暂代主人之职,来招待二位姐姐。若有不周之处,还请多多见谅。” 谢青梓甚至是玩笑般的先赔了个罪。 于是李素和林语绯的神情便是更加古怪了。到底李素还是有些沉不住气,便是古怪的看了一眼谢青梓,而后唇角一勾尽量表现出温和来:“哦?是陆老夫人拜托你的么?看来陆老夫人却是很喜欢你。” 谢青梓直觉说是卫泽拜托自己,却是必定要惹出麻烦来,当即便是话在嘴边转了个弯:“却也不是拜托我。因了两家是邻居,卫世子担心陆老夫人,所以便是请我们多照顾陆老夫人。因了我婶娘不得空,所以我便是过来了。刚才得知二位姐姐来了,老夫人便是让我来迎二位姐姐。” 谢青梓说的这番话,却是滴水不漏。既不会引起二人的不痛快,也不会给自己招惹麻烦。关键是……也算不得撒谎。 李素深深的看了谢青梓一眼,也不知心头到底信了多少。不过林语绯却是始终含笑不语的——不过在谢青梓看来,林语绯却是给她的压力更大些。 谢青梓只是做出并不在意的样子来,一路引着二人去了陆老夫人跟前。 陆老夫人已是换过了待客的衣裳,头发也重新抿了抿,看上去精神不少。只是这般折腾对她来说,却也是负担了。 谢青梓这般想着,一时之间倒是觉得旁人来探病也不是什么好事儿。 李素和林语绯都说了几句客套话。而后李素便是笑道:“宫里赐了些时令鲜果,我想着现在天热,老夫人一定胃口不佳,吃些果子说不得便是能够好些。于是就挑了些好的带来了。” 谢青梓不由得看了李素一眼,只觉得有些讶异。李素在她眼里从第一次见的时候便是整个人都是高傲无比的,十足十的郡主模样。那副冷冷淡淡始终高人一等的姿态,就像是烙印一样让人印象深刻。 可是李素这样做……倒是和之前那样的形象截然不同。 原来李素也是会撒娇讨好的,原来李素也有这么……温和乖巧的时候。 只是她这番话说出来,却是并不叫人听着觉得多舒服。尤其是那一句“我挑了些好的带来了”,更是让人明显觉得是有些讨好了。而且也未免太过刻意。说这句话本身的态度,便是也仍是将李素的那种骨子里的高傲显露了出来。 显然,在李素看来,她既然是已经这般了,那么陆老夫人自是应该领她这份情的。 至于陆老夫人领了这份情该怎么做,那么自然还是和卫泽有关了。或者这些事儿,本来就是冲着卫泽去的。 谢青梓又看了一眼林语绯,林语绯却是神色不动。那副样子,倒像是根本对这件事情就没放在心上的。或许林语绯心头压根就没将李素做为对手——她若是男人,她也是不喜欢李素这样的。 谢青梓心里暗自琢磨着,却不曾想李素却是看了她一眼,忽就将她拉入了浑水里:“谢姑娘,上次那祛疤膏可好用?有效果吗?若是不够,只管告诉我,我那还有些。” 谢青梓微微的顿了一顿,随后看了一眼李素,见李素一脸笑意盈盈的看着自己,便是也只能顺势笑着道谢:“多谢郡主,那去祛疤膏却是很好用。我手里的也尽够了。这样的好东西,可不能浪费了。” 林语绯此时也是笑着开了口:“不过是些药膏罢了,也不用如此紧张。凌波郡主手里好东西多着呢,你也不必替她心疼。” 林语绯说话温温柔柔的,可是莫名却是让人觉得有些在暗地里讽刺的味道。 谢青梓只觉无奈,面上偏还是不能露出半点来。笑了笑只作腼腆状,也不好言语什么。 陆老夫人便是解围:“对了,青梓你不是吩咐人做了凉糕吗?端出来也让她们两尝尝。这样热的天儿,这么一路过来,想来也是受罪。” 谢青梓便是起身出去吩咐了。在门口,她便是不由得擦了擦额上沁出来细汗,冲着服侍陆老夫人多年的丫头溯雪吐了吐舌头,轻声抱怨一句:“这可真真儿的叫人不自在。” “青梓小姐这是见少了,以后若是常过来的话,慢慢也就习以为常了。”溯雪倒是满脸笑意,压低声音也玩笑了一句:“您啊,就少开口就行了。她们两且有的斗呢。” 溯雪的话却是大实话——这两个女人在一处争一个男人时,明争暗斗比那朝堂战场上还要诡秘得多呢。 谢青梓鼓了鼓腮帮子,无奈叹了一口气,心道:早知这样艰难,这谢礼可是收得轻了。 不过她心里也明白,其实若是两人之间争斗不有时候拿着她做筏子,那她倒是也是没什么可为难的。只是今日见识过之后,她却是只觉得心里有些犯怵。但是却是对卫泽为何没看上林语绯有些好奇了。 在她看来,林语绯这样的,便是典型的世家小姐,千金淑女的典范。既能管得了家,人既漂亮又温柔,关键是足够聪明,处事分寸掌握得极好。 或许,她倒是可以问问? 谢青梓自己都是没意识到,她对卫泽的情绪,如今却是有些随意和亲近了。仿佛之前的那些距离,无形之中被拉近了许多。 不过从溯雪的话来看,这两人怕以前也是经常来陆老夫人这里的。且还无数次都是这样“巧合”? 谢青梓想着里头的事情,不由得打了一个寒噤,忽然觉得自己倒是很明智的没让两人对她生出任何的危机感来,否则万一这二人联起手来对付她的时候,那才是真真儿的可怕呢。 林语绯和李素当然也是不会真做出多出格的事情来,不外乎是有些别苗头罢了。只是到了用午饭的时候,二人却都是默契的没提出要走——谢青梓忍不住想,或许是在等着卫泽? 陆老夫人自然是心里门清的,不过两人既是不提出告辞的话来,她作为主人自然也是不可能撵人的,当即便是笑看了一眼谢青梓:“青梓去厨房走一趟,看看准备得如何了罢。我却是要忌口,且喜软烂食物,你们三个小姑娘便是一处用,不必陪着我了。”意思便是让谢青梓代她作为主人招呼这二人。 谢青梓应了一声,而后便是往厨房去了。因了不知有客人要留下用饭,所以自然也不可能有什么准备。谢青梓现点了一个酥皮鸭子,一条清蒸鱼,又炒了两个时蔬,添上两个凉菜,又用熬的骨头汤做了个三鲜汤,便也算是应付了过去。既清淡,又不显得太简陋。 林语绯和李素坐在饭桌上的时候,便是都含笑看了谢青梓一眼,而后李素便是慢条斯理的开了口:“你头上的簪子却是精致,不知是在哪里买的?倒是和皇后娘娘有一套十分相似,不过京城里我却是没再看见过做得好的。” 李素的意思却是再明显不过——分明就是也想买一套戴,让谢青梓告诉她地址罢了。 谢青梓摸了摸头上的簪子,想了想拔下那只牡丹蝴蝶的银簪子,“郡主说的可是这一只?” 林语绯抿唇一笑:“正是这只,别说凌波郡主心动了,就是我也是心动了。” 谢青梓笑了一笑,而后便是道:“却是在永福楼得的。不过并不是买的,是永福楼作为添头送与我的。” 李素和林语绯便是对视了一眼,神情略略有些古怪,却是又都做出一副不动声色的样子来:“原来是永福楼啊。” 谢青梓不觉有异,可是李素和林语绯二人却都是不约而同的默契了一回:都是觉得谢青梓是在撒谎。谁不知永福楼便是卫泽替卫皇后定了那套首饰的地方?谁又不知道,这花样永福楼却是没再做过?只说那是给卫皇后贺寿的,故而便应是世间独一无二的。所以就算有银子,那也是买不着的,更别说是作为添头了。 谢青梓这一只簪虽不值钱,也不如卫皇后的那个精致,可是看样式和造型,却是分明出自同一个工匠——许是拿来练手用的。可饶是如此,叫谢青梓得了,却仍是不可思议。 除非,那根本就是卫泽给的。 于是在谢青梓不知道的时候,李素也好,林语绯也好,却是都一下子对她生出了一些戒备来。 </a> 第77章 提醒 第77章提醒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谢青梓总觉得李素也好,林语绯也好,都似是故意的在延长用饭时间,看着倒像是有些数米粒的嫌疑。 不过李素和林语绯却都是对那条鱼很是满意——谢青梓也有些喜欢,鱼很鲜美,肉也是极为细嫩,这显然是厨子的功劳。不过李素却是笑看看一眼谢青梓:“谢姑娘倒是厉害。”只是语气听着像是夸奖,可是那唇角似笑非笑的弧度,却是让人莫名又有些不自在。 谢青梓看了一眼几乎就剩下骨头的鱼,理所当然觉得李素是在说这件事情——就算是说别的,她也只当是在说这件事情。所以她便是只笑了一笑:“却是陆家的厨子选得好罢了。” 林语绯似笑非笑看了一眼李素,在看得李素几乎露出了恼怒之色之后,便是柔声道:“是啊,口味比得上宫中的了。” 李素咬牙,却是只压着火气,冷冷看了谢青梓一眼,轻哼一声:“林姐姐却是说笑了,宫中口味哪里是别的地方能比得上的?也就是没吃过宫宴的人,才会如此推崇了。林姐姐一贯说话委婉,却也不必如此夸赞。” 谢青梓一时之间有些发懵:这李素是在嘲讽谁呢?是在嘲讽她呢,还是在嘲讽林语绯,还是……陆家? 而就在此时,溯雪却是进来悄悄的与谢青梓耳语道:“世子回来了。” 谢青梓悚然一惊,然后飞快看了一眼李素和林语绯。而后心头快速盘算:是让卫泽见这二人,还是……不见? 谢青梓做得太过明显,所以林语绯微微一挑眉,轻笑了一声:“看来是有什么事儿是和我二人有关的。却是不知和咱们有什么关系,谢姑娘不能说出来让我们也听一听么?” 话说到这个份上了,谢青梓便是也不好再瞒着,便是只能咳嗽一声:“卫世子却是回来了,正在老夫人那儿——“ 只是她的话还没说完,便是直接被李素打断了:“哦?既是这般,那咱们是该拜见拜见卫世子。” 林语绯一脸欣然同意。 于是谢青梓只得闭上了嘴,将还没说完的送客的话咽了下去。事已至此,她却是阻拦不住了。与此同时,她忍不住又有些幸灾乐祸:这下卫泽要怎么应对? 然而让谢青梓意外的是,卫泽只是淡淡扫了一眼,而后拱手行了个见礼,便是如同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的又坐下了。 倒是林语绯和李素一下子都仿佛是换了个人似的,都没了之前的主动强势,反而略有些羞涩不自在的坐了下来。一个看上去就是个再乖巧不过的大家闺秀,一个则是再傲气不过的郡主。 气氛一时之间诡异得叫人有些忍不住发毛。 谢青梓不由偷偷看卫泽。 卫泽一抬眼皮,便是和谢青梓对上了。而后满意的看着谢青梓如同受惊吓的小猫咪一般收回了目光。 谢青梓忍不住心头嘀咕:怎的卫泽一点也不惊慌的样子呢? 卫泽倒是也猜到了几分,心头好笑同时面上却仍是平静:“多谢你们,却是有心了。” 李素和林语绯便是都面上浮现出一丝红晕来,不约而同含笑回道:“却是应该的。” 谢青梓心头暗笑一声:这哪门子的应该?这她们和陆老夫人既无亲缘,又不是什么关系好的友人,两家素无来往的,这般上来探病少不得还有些突兀。不过是因了卫泽罢了——所以哪门子的应该? “时辰不早了,我也是回来看一眼罢了。”说完卫泽便是起身一笑打算出去了——就算不离家,一直呆在屋里也是不合适。 陆老夫人也是体贴的给了卫泽台阶:“我就说让你别回来,你偏要折腾。回头晒了太阳中暑了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谢青梓看了一眼卫泽,倒是觉得他这个时辰一路晒回来,的确是有些……辛苦。心头想着,嘴上便是下意识的吩咐了一句:“既是这样,那便是用一碗凉糕再走,是用绿豆做的,清热解暑气。” 话一出口,谢青梓猛然醒悟过来,这又不是谢家,卫泽也不是老夫人谢栩之流,她这样说一句,只怕有些不合适。 果不其然,还不等卫泽有什么反应,李素和林语绯便是都变了脸色。而后李素便是笑了笑,冲着谢青梓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谢姑娘却是贴心。” 林语绯也是看了谢青梓一眼,淡淡补上一句:“心思也是十分灵巧。关键是这样体贴细腻的关心,却也是难得。” 谢青梓听出这两人的意思,当即便是沉了脸,而后看了一眼卫泽,不过也不好发作。便是只笑了笑:“多谢二位姐姐夸奖,卫世子上次帮我讨了药,我自是记在心头的。做这点小事,又算得了什么?“ 言下之意,她便算是报恩,而且……卫泽帮她讨药,也是卫泽先示好,她算不得倒贴。和林语绯李素自是不同。 只是想着这二人身份,到底也不好做得太过,于是谢青梓便是只这般说了句隐晦的话,就闭上了嘴。 卫泽看着谢青梓那副隐约不痛快的样子,而后便是也开了口:“青梓的确是十分贴心乖巧,很是讨人喜欢。我倒是想个这样的妹妹。” 卫泽本是不想加后面的那句,可是想着现在这般处境,以及谢青梓的身份,再加上她不愿惹麻烦的性子,便是只能又添上了一句。算是维护了谢青梓,又将谢青梓从李素和林语绯的争斗里撇开了关系。 谢青梓倒也是有些意外卫泽的维护,诧异的看了一眼卫泽后,便是心头生出淡淡的感激来。 虽说此事儿本就是因卫泽而起,可是卫泽此时能这般,她心里也是觉得卫泽就像是挺身而出的大英雄,一下子便是将她护在了身后。那种感受,却是无法用言语描述的。 卫泽倒是没多看谢青梓一眼,只是蹙眉看了一眼李素:“凌波郡主,你前些日子派人上门提亲,我毕竟没答应。难道你就不觉得该避避嫌么?到底是悠悠众口,到时候传出什么难听的话来,到底对凌波郡主你不好。” 卫泽这话的意思倒也是再明白不过了。就是在提醒李素:你还要脸不要了? 卫泽虽人多数时候冷漠淡然,不与人过多交流。可也并非是个刻薄之人,所以李素被他这么一说,倒是一下子整个人就懵了,而后连眼圈都红了。不管她是再怎么骄傲的凌波郡主也好,但凡女子这般被人直接说到了不知廉耻之上,便是也受不住。 李素看了一眼谢青梓,自是明白根结还是在谢青梓的身上——若是她不说那话,卫泽必也是不会这样说她。 林语绯同样也是看了一眼谢青梓,只觉得满心都是惊诧:这谢青梓到底是什么来头,竟是让卫泽这样维护。 林语绯自是不信卫泽说的只是当成妹妹一般喜爱的话的。若真是如此,卫泽何必说得那样难听?李素毕竟是圣上宠爱的侄女,不看僧面看佛面,卫泽一向也是不会太不给李素脸面的。 而如今…… 林语绯心头盘算着,面上却是温和一笑:“世子说这话却是不妥了。咱们又不是来看你的,不过是听说陆老夫人摔了,心中记挂来看看,偶遇罢了,旁人又能说什么?” 林语绯这样一说,李素自然也是好受了些,当即冷哼一声;“既是如此不欢迎我,那我走了就是。”说完这话,倒是果真气鼓鼓的走了。 谢青梓看着李素那样子,到底还是有些心忧,便是看了一眼卫泽。 卫泽却是神色冷淡,仿佛并不曾放在心上。 而李素一走,林语绯自然也就不打算多留了——卫泽这样的态度,将来也不一定就会娶她,所以她还是得爱惜名声的。不然损了夫人又折兵,那就不好了。 说告辞的话之前,林语绯又笑着对谢青梓道:“青梓妹妹却是讨人喜欢,下次我请青梓妹妹家去玩耍。” 却是又隐隐约约有些示好的意思。 谢青梓不卑不亢的道了谢,便是又将林语绯送去了垂花厅。卫泽自是没跟来。 林语绯临走之前,意味深长的看着谢青梓,说了这么一句话:“青梓妹妹也是聪明人,我想应该明白什么叫做明哲保身。李素对卫泽势在必得,为人又十分霸道,你却还是离卫泽远些才是。不然惹怒了李素,招惹了什么麻烦就不妥了。你说是吗?” 谢青梓看着林语绯远去的背影,自也是心里明镜似的:这是林语绯对自己的警告。警告自己离卫泽远一些。虽然林语绯说的是李素,可是谁又不知道,林语绯已经快要等成老姑娘了仍不许人家的原因就是卫泽?若自己让林语绯恼了,林语绯自也不会轻易放过自己。 谢青梓不由得嗤笑了一声:强扭的瓜不甜,这个都是不懂?一个个疯魔了似的,卫泽就那么好? 正想着呢,冷不丁的便是听见卫泽的声音在脑后响起:“这是冷笑什么呢?出了什么事儿了?” </a> 第78章 攀亲 第78章攀亲 谢青梓被卫泽吓了一大跳。几乎是往旁边猛然一跳,随后这才看向了卫泽,眼睛瞪得几乎有些圆溜溜的,整个人看着有些恼:“你做什么吓人?” 卫泽见着谢青梓的神情,几乎是忍不住的笑了一下,而后便是笑道:“吓到你了?却是我的错。“ 卫泽道着歉,不过却是听不出多少歉疚的意思,反而是有些微微带着笑。 谢青梓也是知道自己方才那般样子看着是有些好笑的,只是若不是卫泽突然出声,她哪里会那般?当下便又是瞪了卫泽一眼,而后闷声道:“以后咱们还是别再接触了。” 卫泽面上的笑顿时便是收敛了起来,而后微微蹙起眉头来,有些冷淡道:“为何?”好好的忽然说了这话,显然是和林语绯有关。 这么说来,是林语绯说了什么? 卫泽的目光微有些凌厉,而当他收敛了表情的时候,更是显得分外的气势慑人。 谢青梓被卫泽这么一看,虽有些不自在,却也是抿着唇角肃穆道:“到底是男女有别,卫世子刚才也说了,悠悠众口,防不胜防。卫世子就算不在意,我也是在意的。”况且他的那些纷争,她却着实是无意卷进去。 若是只有她一人受影响也就罢了,她倒是不在意。可是她却是不得不替谢家考虑——她若是谢家真正的嫡出大小姐还好,可现在她这样的身份,再惹出麻烦来,却是自己都觉得不妥。 所以,为今之计却是只能远了卫泽才好。 谢青梓说完这话,便是直接回了陆老夫人跟前。 卫泽站在原地,倒是好半晌都没动弹。饶是艳阳入火,也是没能影响了他周身的阴冷。仿佛有一道无形的墙,将那些阴冷和火热硬生生的隔开了去,俨然成了两个世界。 许久,卫泽的小厮晒得是受不住了,这才不得不出声:“主子?” 卫泽冷冷扫了一眼,回过神来:“何事?” 小厮被这一眼看得几乎微微打了个寒噤,而后便是笑道:“厨房将凉糕送去了书房,主子您看——” 没想到厨房还真做了凉糕。卫泽一愣之后,便是沉声道:“走吧。”到底还是抬脚去了书房。 小厮白墨便是微微松了一口气,只觉得是逃过一劫一般:至少主子现在看着心情倒也算是不错了?毕竟也肯去吃凉糕了…… 殊不知卫泽吃了一碗清甜的凉糕,却是半点也没吃出滋味来——若是谢青梓没说那句话,他此时肯定是心情极其愉悦的。不过现在么……自是只有卫泽自己清楚内里的感受了。 卫泽吃完了凉糕后,心情非但没变好,反而是更糟糕了几分。这种感觉怎么说呢?就像是有一样东西明明要到手了,可是忽然却是又生出枝节来,一下子就让人烦躁了起来。 这事儿自是不能怪谢青梓,还得怪林语绯。 卫泽一下子便是找出了症结所在,而后便是沉吟了一阵子,倏地冷笑一声,叫了白墨进来吩咐了一句:“一会儿我进宫一趟。”有些话,他不好说,不过却是可以让卫皇后提一提。 而谢青梓则是不知这些,只陪着陆老夫人说笑。不过陆老夫人火眼精金,倒是一下子就看出了谢青梓的变化来,而后笑问一句:“这是怎么了?竟是有些不痛快的样子。” 谢青梓没想到陆老夫人会问这个,倒是愣了一下,只是却也不知该如何说,便是索性沉默不言了。 陆老夫人笑呵呵的拍了拍谢青梓的手背:“你们这些小姑娘的心思,却是难猜得很。不过我想着,大概是和之前林家那丫头以及凌波郡主说的那番话有关?” 话说到这个份上,谢青梓倒是也觉得没什么再可多说的,当下便是道:“嗯,是有关。” 陆老夫人了然的点头:“那两丫头,一个骄纵高傲从不肯低头,一个则是看似温柔娴静实则心思繁多。且她们两个今日说的那i些二话也是着实不好听。说到底,却是让你平白受了委屈。” 陆老夫人这样一说,顿时就让谢青梓有些受宠若惊,连忙摆手扭捏道:“也是我自己小气了,毕竟她们也没时候得太过,我完全可以当没听见的。” “到底还是小姑娘呢。”陆老夫人爱怜的看着谢青梓笑笑:“你若是什么都忍着,那才更叫我心疼呢。这人,哪能没脾气?越是年轻越是脾气大。你呀,也不必这样懂事。这样懂事反而叫人看着难受。” 小丫头就该任性骄纵些,那才鲜活呢。以后嫁了人,可就没有这样的好时光了。 陆老夫人感慨两句后,便是又转回了话题,而后又道:“这两人一来二去的混成了大姑娘,又互相别着苗头谁也不肯认输,所以便是越发的执念了。早些时候虽然也是有这样的心思,可却是哪里有这样明显?” “却是卫世子优秀过人,所以才能讨得林小姐和凌波郡主的喜爱。”这个时候,谢青梓自是不会说卫泽的坏话。而且卫泽也的确是足够优秀。撇开容貌不谈,只说能力——二十岁的年纪,就已经是锦衣卫千户的人有几个?只怕还从未有过。 就算里头有卫皇后和卫家的因素在里头,可若卫泽真是扶不上墙的,那么圣上也不会重用卫泽。而这也是为何林家和诚亲王府都要费心拉拢卫泽的缘故。 “说起来,也都是家族的牺牲品罢了。”陆老夫人有些悲悯,却又有些不屑:“只是这两人啊,却都是不适合做卫泽的媳妇。一个太精明,一个太傲气,都不是能和卫泽好好过日子的。” 陆老夫人说得如此直白,谢青梓一时之间倒是不好接话了——虽然她心头也是这般想的,可是这话却是不好说出来。毕竟卫泽的婚事,怎么也不该她来议论。 “所以,与我们来说,她们也不过是外人罢了,你也不必在意他们这些话。”陆老夫人笑了一笑,终于结束了铺垫,将一句话说了出来——其实说了这半天,她也就是想说这一句话罢了。 这两人都不会嫁给卫泽,而谢家也不过是和陆家交好和卫泽交好,哪里需要管那么多? “至于她们的那些警告,你更不必管。”陆老夫人微微一笑,露出几分狡黠来:“她们真要动手欺负你,那卫泽自然不会坐视不管的。就是我,也能帮你说上几句话。” 谢青梓看着陆老夫人如此,也忍不住有些想笑——谁曾想陆老夫人私底下还有这样俏皮的时候? 不过即便是陆老夫人如此说了,谢青梓还是觉得不如早早的就抽身得好。等到出了麻烦事儿再解决,倒不如一开始就远离麻烦得好。 不过陆老夫人如此费心开解她,谢青梓心头也是十分感激。所以便是笑着跟陆老夫人道谢:“老夫人待我如此,却是让我无以为报了。” “若真想报答,上次我在你家吃的那个面果子,你再给我做一回罢。上次便是觉得好吃,奈何府里厨子就是做不出那个味儿来。这次我可要吃个够。”陆老夫人笑呵呵的说着玩笑话逗谢青梓。 谢青梓便是忙应,两人说说笑笑一会儿,眼瞧着陆老夫人露出了疲倦之色,谢青梓便是也就起身告辞了。 陆老夫人既睡下了,谢青梓便是也就回了谢家这边。 因老夫人甄氏也是有午睡习惯的,所以她便是去了大太太陈氏那儿。没曾想却是正好遇到了大太太在和人说事儿。 谢青梓站在门外,虽然也没有偷听的心思,却也是到底听了几个关键的字眼。两下一串联,她也就明白了大太太在做什么了。 大太太是在问人打听的事儿怎么样了。至于打听的什么——却是几个和谢家家世差不多人家的公子。目的是什么,自是显而易见。 谢青梓站在外头等了一阵子,等到里头的人告退出来了,这才进去了。 或许是事情有些不顺利,大太太明显的便是心情有些不好。见了谢青梓也是恹恹的,只说了句:“你回来了?陆老夫人情况怎么样?“ “就是摔伤了脚踝,也不太严重。就是行动稍有些不便,一直静坐着或是躺着,觉得无聊,所以便是想有人陪着。”谢青梓说了陆老夫人的情况,又叹了一口气:“陆老夫人倒是个极好的人。” “瞧着和善又没架子,的确是不错。”大太太也是附和一声,而后又叹了一口气:“只是不知怎么的竟是也没个儿女子嗣傍身。”不然,说不得此时倒是可以攀攀亲。 大太太心头盘算着,末了又说起谢青蕊:“阮家也不知这些年怎么教导蕊丫头的,竟是将性子都扭曲成了这样。不过,说到底也是我对不住她,所以我盘算着,给她说个好些的亲事——” 谢青梓觉得大太太此时说起这个事情,或许是为了给自己先做个预防,免得到时候自己心头不平衡。不过……“正是应该如此。我也觉得该给青蕊说个好亲事,毕竟这么些年,的确是我对不住她。就是嫁妆,我也与祖母说过,之前与我准备的,都是给青蕊。” </a> 第79章 不愿 第79章不愿 谢青梓这话一出口,大太太陈氏倒是沉默了良久,最后才道:“青梓,你大可不必如此。“ 谢青梓却是不想多说这些,只是笑着转移了话题:“说起来,母亲可找到中意的人家了?”虽说在她卡看看来只怕却是轻易找不到能让大太太满意的,可是她还是盼着这件事情早些有个结果的。 谢青蕊早早的嫁出去,如今看来却是对谁都是最好的。 谢青梓看着大太太,大太太却是只默然摇摇头:“一时之间想要找个合适的却也是不容易。毕竟实在是太过仓促了。”况且,谢青蕊是突然之间冒出来的,旁人很难接受谢青蕊这么一个谢家二小姐不说,也同样是不能相信谢青蕊的品行。 娶妻娶贤,世人都是这般想的。 “我本觉得沈慎那孩子很合适,只是……”大太太看了谢青梓一眼,眼神有些复杂。 谢青梓被大太太这么一看,登时就明白了大太太的意思。大太太这分明就是想将沈慎说给谢青蕊。但是沈慎从小是和谢青梓一处长大的,自也是更喜欢谢青梓。而且……之前沈慎也是说过要娶谢青梓。光是想想就知道,沈慎未必愿意。当然,谢青梓也是未必愿意。 沈慎那头还得看沈家的意思,沈家若是愿意,沈慎的意思不提也罢。 可若是谢青梓不愿意,老夫人自然是不会同意,而沈慎必也是肯定不愿意。谢青梓同意此事儿,便是第一步。 谢青梓知道大太太想要她说什么,但是张了张口,她却是最终还是没发出任何声音。她不知道自己最后会不会嫁给沈慎。可是谢青蕊却是配不上沈慎。沈慎那样优秀的人,绝不该娶谢青蕊这样的。 谢青梓的沉默让大太太显然有些烦躁,她看住谢青梓,语气都是有些焦躁起来:“怎么,你却是不愿意吗?我知道你和沈慎从小青梅竹马,可是现在青蕊都到了这步田地了——” 大太太的语气让谢青梓也是有烦躁,不过她却还是只能压下心头的烦躁,对大太太道:“母亲,我并不是这个意思。这件事情您却是根本不该问我,毕竟要娶亲也好,嫁人要好,是慎表哥和青蕊的事儿。青蕊愿意嫁过去,那姨妈的意思呢?慎表哥若是娶了青蕊,却并不上心,到时候又该怎么办?” 大太太眉头微微一皱:“怎么会不愿意?丰厚的嫁妆,而且本又是亲戚……你姨妈自也愿意娶个知根知底的儿媳妇。至于沈慎,他既娶了蕊丫头,自然是会对蕊丫头好。沈慎的品行你我都知道,绝不是那种朝三暮四,待人不好之人。” 在大太太看来,沈慎便是天底下最好的女婿人选。 谢青梓听着大太太这话,心里越发笃定大太太显然已是心头十分想促成此事儿。当下她便是叹了一口气,反问了大太太一句:“慎表哥脾性是好,可是这样大的事儿,和别的事儿不同。就是父亲……谁人不说他好?可是他对您如何?” 这一句话,却是一下子就戳中了大太太心头的痛处。 大太太几乎是连呼吸都是停住了,而后不可置信的看着谢青梓,仿佛不明白谢青梓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伤她。而最后,大太太恼羞成怒一般,猛然拍了一下贵妃榻,怒目看着谢青梓:“你这话却是什么意思?谁教你的这般没规矩,竟是如此议论父母?” 谢青梓微微一颤,垂下眼眸认错:“我错了,母亲。”一时情急,她竟是说了这样伤人的话…… 大太太却是不想再听,只是狠狠喘了一口气:“你下去罢。” 大太太没再说什么责罚的话,反而谢青梓心头却是越发不好受了,“母亲,我——” “下去!”大太太却是闭上眼,凌厉的呵斥了一声。 谢青梓便是只能无奈先退了出来。只是前脚刚出来,就听见大太太在里头砸东西的声音,显然却是暴怒。陈嬷嬷不赞同的看了一眼谢青梓,低声叹了一口气:“大小姐纵是不愿意,也不该这样气大太太。”说完这话,便是进了屋里去安抚大太太了。 谢青梓茫然的呆立在原地,好半晌却是都没回过神来。她知道是自己不好,可是说那番话,却也只是想让大太太仔细考虑此事儿,而不是…… 只是想着大太太如此恼怒,谢青梓想了想,咬咬牙便是跪在了廊下。她错了,自是要赔罪的。什么时候大太太消气,什么时候她再起来。 她这么一跪,自然大太太也没多久就知道了,不过却是狠心道:“她既要跪,那就让她跪着!”想着之前谢青梓那话,她却仍是只觉得心窝子都是疼的——她到底是做错了什么?连儿女都这样讥讽她? 不过更多的疼痛和怨恨,却是来自于大老爷谢昀。若不是谢昀如此的慢待她,与她貌合神离,又怎么会如此? 大太太想着这么多年受的委屈,到底还是没忍住,伤伤心心的哭了一场。 谢青梓在门外听着,只觉得心头仿佛被人反复揉捻着,一阵阵的疼和后悔。她是真的不该说那句话的。她明知道大老爷那般到底让大太太受了多少委屈,又有多伤心,她却还是说了那么一句话…… 谢青梓低着头,心头只觉得沮丧。事情怎么就变成了这样呢? 就在谢青梓不注意的时候,谢青樱却是慢慢蹭了过来,最后蹲在了谢青梓旁边,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谢青梓,轻声的问:“大姐为何要跪在这里?是犯错了吗?” “嗯。”谢青梓没什么心思说话,便是只如此应了一声。 谢青樱看着谢青梓,似是觉察了谢青梓的心思,而后她便是半晌没说话。最后她才轻叹了一声:“以前我犯错了,我娘也让我跪着。也不许吃饭。太太也是如此吗?“ “不是。太太从不这样。”谢青梓摇头:“只是我自己想跪着求得太太原谅罢了。” “那若是太太不肯原谅你怎么办?要找别人求情吗?”谢青樱歪着头很认真的建议:“我以前都是找爹爹求情的。爹爹一开口,娘也就不罚我了。” 谢青梓不由得看了一眼谢青樱,一时之间心头说不出的复杂。 谢昀在家中的时候,对她也好,对谢栩也好,都是从没有亲近过的,更别说还有这样亲密慈和的时候。从小她对这个父亲,便是只有一个印象,那就是威严。威严到从来生不出亲近之心来。 可没想到,谢昀对谢青樱却是那样好。 也怪不得大太太伤心。就是她,也总觉得心里不舒服。 “以后这些话别提起来了。”谢青梓叹了一口气,而后如此告诫了谢青樱一句:“尤其是别在府里的人跟前说这些。” 谢青樱似也是明白了,不过就算没明白,她也是乖巧的点了点头。这一点却是让人满意。 “那大姐要人帮你求情吗?”谢青樱又问了一句。 谢青梓一愣,随后摇头:“不用。” “那我陪着大姐吧。”谢青樱坐在栏杆上,一脸肃穆的样子倒是让人生出几分喜欢来。 这样贴心的小妹妹,谁能不喜欢呢?谢青梓看着谢青樱,一时之间倒是有些不知该说什么好了。不过最终却是什么也没说,只是垂下眼睛去笑了笑:“你去玩罢。在这也是无聊。“ “旁人都不大理我。”谢青樱有些委屈:“娘如今也是,丫头跟我说,等弟弟出生了,娘就彻底不疼我了。” 谢青梓听着谢青樱这般委屈的声音,不由轻笑一声:“谁告诉你的这话?你自己又是怎么想的?你也这样觉得吗?“ 谢青樱摇摇头:“我不知道。反正好多事情回了府里之后,都和以前不一样了。” 自然是不一样了。谢青梓心里明白归明白,但是却并不多说。只是笑着对谢青樱道:“别想那么多了,你该做什么便是做什么就是,哪有那么多可发愁的?” 谢青樱点点头,“我听大姐的。” 正说着话,忽然谢栩小厮飞快往里跑,一面跑一面叫道:“不好了,不好了,三少爷叫人打了。” 谢青梓登时一惊,慌忙站起身来,也顾不得别的劈头便是问:“什么?什么叫被人打了?三郎人在何处?” 这样吵闹,自然大太太也是被惊动了。大太太一听小厮说完,险些别没昏厥过去,叫丫头一把扶住这才没倒下去了。 大太太整个人都软了,六神无主的样子也说不出什么话来。最后还是谢青梓厉声问道:“三郎人呢?现在在何处?” 小厮吓得直哆嗦,只说不知,“三爷叫我去找帮手,我我也不知现在如何了。” 谢青梓听了这话登时更是着急了:“快先带着家丁去,我们随后就到。”此时也顾不上别的了,先找到人再说。 小厮便是一阵风也似的跑了出去。 大太太蓦然哭出声来:“三郎若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我该如何是好——” 谢青梓也是心乱如麻,却也只能宽慰大太太:“母亲别着急,肯定没事儿的。我会将三郎带回来的。” 第80章 关心 第80章关心 大老爷他们也不在,家里也没个可以出面的男人,老夫人那儿谢青梓暂且没去惊动,最后只请了二太太和自己出门去接谢栩回来。大太太又慌又急,加上大病初愈,此时却是都瘫软了一般,根本就是动弹不得。 二太太古氏也是有些慌,不过还是还是宽慰谢青梓道:“这件事情说不得也就是小孩子之间打闹罢了,你也不必太过担心了。” 谢青梓点点头,心里头却是全然不那么想——若是小孩子之间的打闹,那么根本就是不可能让小厮那样惊慌失措的回来找人。只怕这事儿,却是有些严重的。如今她只盼着,谢栩千万别出什么大事儿才好。 谢青梓一路赶到了书院门口,却是听闻说是谢栩已是去了医馆。听了这话,那一瞬间她甚至只觉得腿上都是软了——不过还却还是只强撑着一路又赶去了医馆。 医馆里头乱哄哄的,谢青梓心急火燎的抓住一个小学童问了谢栩在何处。得了方向后,便是拉着二太太便是挤了进去。 谢青梓挤进去之后,倒是微微一怔:谢栩好好的站在那儿呢。虽然瞧着形容有些狼狈,可是仔细看看却也是的确没有任何严重的伤。 仔细的看了一眼后,谢青梓一面长长的松了一口气,一面又上前去抓住了谢栩:“三郎,你快与我说说是怎么回事儿?” 闹哄哄的情景下,谢青梓这样一开口便是衬得声音越发的清脆,一下子所有人都是侧头过来看她。她却是毫无所觉,反而只是瞪大了眼睛盯着躺在床上的人。 躺在床上的不是沈慎又是谁?只是沈慎额上却是用白纱布缠着,双眸紧闭,面上还有没擦拭干净的血痕,看上去只让人觉得触目惊心。 谢青梓从来没见过沈慎这样狼狈的时候,一时之间几乎是有些不敢认。 谢栩一直低着头,此时却是终于开了口,只是声音隐约带着些哭腔:“慎表哥为了帮我,被人打了头,流了很多血。” 谢青梓听了这话,只觉得脑子里“嗡”的一声轻响,登时就叫她几乎是整个人都是懵了。流了很多血?那严重吗?这句话却是被她含在了喉咙里,几乎是吐不出来。 她只觉得沈慎脸上得腥红之色显得特别的刺目,只让她心惊胆战的。同时,她也是感激沈慎的。那种担忧和感激交织在一处,只让她觉得整个人都是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二太太见谢青梓懵了,便是忙又问:“那可叫人通知了沈家那边?还有,这伤势到底如何?大夫怎么说的?” 一屋子的人这才有人站了出来,自称是书院的先生,“沈家那头已是叫人去通知了。只是沈公子的伤势有些严重,直到此时也是没能醒过来。大夫说,可能是伤到了脑子了。” 那先生说这话的时候,完全就是一脸惋惜。显然并不是故意将情况说得严重了。 谢青梓也好,二太太也好,听见这话都是有些急了——谢青梓是担心沈慎,二太太是觉得如此一来谢家可不好跟沈家交代。毕竟沈慎虽然不是谢家唯一的独苗,可前途却是一片坦荡,如今这般……沈家能不恼? 谢青梓几乎是不曾哭出来,她走上前去,轻唤了一声:“慎表哥。” 然而以往听见她这般唤他时候总是微微浅笑起来的沈慎,却是一动也不动,唇色都是有些发白的躺在那儿。 谢青梓蓦然忍不住的落下泪来。一时间更是仓皇:若是沈慎真出了什么问题,那该怎么办?他才多大年岁?本来明年就要参加科举,如今这般也不知会不会有什么影响…… 谢青梓心乱如麻的想着此事儿,却是冷不丁的在此时听见了卫泽的声音:“无关紧要之人都散去罢。此乃锦衣卫查案,等闲人不可靠近!“ 卫泽声音听起来冷漠又威严,可是此时在谢青梓耳里听着,却是只觉得莫名心头一松。而后回头看去——果然真的是卫泽。 卫泽也是看见了谢青梓。此时见她满脸泪痕,却是眼底又带着惊喜的模样,便是也不知自己是该不痛快,还是应该觉得窃喜。最终,他只是微微一颔首,便是挪开了目光,沉声道:“听闻这次却是恶意伤害学院学子,故而此案交由锦衣卫处置。谢栩,你便是与我细说当时情景。” 谢栩被这个阵仗有些吓住了,几乎是忍不住的看向了谢青梓。 谢青梓悄悄握住谢栩的手,轻声鼓励:“将你知道的都是仔细说给大人听罢。”此时是公事,所以她自然也不好和卫泽套近乎。也不愿意叫人知道他们私底下有来往,便是只以大人称之。 不过说这话的时候,她心头也是恼的——不管最后受伤的是沈慎还是谢栩,对方下这么重的手,必是心思狠辣,没存了什么好心思的。既是如此,那么谢家自是不能就这么算了。 谢栩便是应了一声,而后便是要张口,不过卫泽却道:“还请去旁边说,至于其他人,也要分开问。” 卫泽出现,以至于许多人便是退了出去,屋里倒是清净了许多。卫泽将事情分派完毕,便是看了一眼沈慎,见沈慎情况很是不好,便是也皱了皱眉:“大夫怎么说?瞧着个样子,怕还是要请个太医来看看。” 谢青梓听了这句话,却是蓦然心中一动,而后便是热切的看住了卫泽。 卫泽被谢青梓这样一看,几乎是立刻便是明白了谢青梓的心思,当下微微一挑眉,也是看住了谢青梓,就等着谢青梓主动开口了。 谢青梓被卫泽如此看着,心里头倒是微微的生出了几分犹豫来。不过这样的犹豫也并不曾持续许久,很快她还是开了口:“不知道大人可否帮忙请个太医来?” 卫泽见她果然开口,眉头微微一挑,倒是反应也算淡然:“也不是不可,不过……” 谢青梓被卫泽这个“不过”弄得悬心,便是巴巴的看着他。那副样子,倒是让人既想再逗逗她却又有些不忍心。最后卫泽便是压低声音将话说了:“没好处的事儿,我可不干。” 谢青梓一愣,几乎是有些哑然的看着卫泽好半晌都没回过神来。最终她没好气的瞪了卫泽一眼,倒是有些忘记了自己的身份:“都什么时候了——” 卫泽倏地轻笑一声,随后便是扬声吩咐:“拿我的名帖,去请太医过来替沈学子看看。”却也是绝口不再提起酬劳的事儿。我 谢青梓全然是迷糊了,不明白卫泽怎的忽然就又改了主意了。难道说这不过就是卫泽故意和她开的一个玩笑不成? 这头谢青梓百思不得其解,那头卫泽却是十分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忽然又妥协了。不过是因为她的态度罢了——若她还是那般客气疏离的样子,那他自然也是不会轻易松口。可是偏生她就像是他肚子里的蛔虫,一下子就找出了他的心思,然后做出了最让他满意的事情来。 这样乖的行为,本身就该奖励。 卫泽心头这点小心思,自是谢青梓猜不到的。 谢青梓只是满心感激的道谢:“多谢卫世子了,我——” 不等她说完,卫泽却是直接打断了她:“明日若无事,便是替我陪师母一日吧,我明日得出城一趟,也不知道能不能赶回来。” 谢青梓倒是全然没意识到这就是卫泽在故意转移话题,当即愣愣的点了点头,而后便是又添上一句:“出城?那你小心些。再带上些绿豆汤路上喝,不然中暑了可不是闹着玩的。” 饶是卫泽绷着脸习惯了,此时听了这话不由得也是露出一个浅淡的笑意来。 不过待到他目光触及躺在那儿的沈慎之后,这股暖意和笑容便是又悄然消失了。他眯了眯眼睛,随后便是又问起了正事儿:“沈家人何时来接他?” 谢青梓自是只能摇头,“应已经是在路上了。”就是不知陈姨妈看见了沈慎这般摸样之后,心里头又是个什么样的感受。 卫泽微微颔首:“一会若人来了,我派人护送你们回府。对方冲着谢栩去的,说不得还要动手。” 这话登时又叫谢青梓一下子就将心都悬了起来:“还会动手?对方到底是什么人,竟是这样猖狂嚣张?” “目前却是不好做论断,不过,想来总是和谢栩有些嫌隙的人。”卫泽也是有些奇怪的:谢栩不过是个学子,家世也是不算什么,怎么会有人这样针对他?甚至完全就是要送他去见阎王爷的架势…… 不过这些话自然也不好说太多吓唬谢青梓,所以他也就隐去了。 也没说上几句话,陈姨妈便是带着人赶到了。一见了沈慎那般模样,几乎是腿上一软,站都站不住了。一开口声音都是带着哆嗦:“这是怎么了!” 谢青梓也伸手扶着陈姨妈,心里同样也是不好受:“姨妈先冷静下来,您不能乱了阵脚。太医已是在路上,表哥定能平安无事的。”只是看着沈慎人事不知的模样,她说着这话却是莫名心虚的。 沈慎真的会没事儿吗? </a> 第81章 大事 第81章大事 医馆条件简陋,陈姨妈自然是舍不得将沈慎留在此处的。问过了大夫之后,她便是让人将沈慎挪上了马车,一路带回了沈家。 谢青梓想了一想,到底还是跟二太太道:“我不放心,便是让三郎跟着我去看看。等表哥醒了再回来。二婶便是先回去罢?只是还请与我母亲说一声,让父亲赶紧来才是。” 出了这样大的事儿,自然还是得谢昀出面的。 谢青梓的顾虑二太太也是知道,当下便是点点头:“那我先回去。你便是跟着去吧,出了这样的事儿,却是咱们该向沈家道谢赔罪。” 不管如何,沈慎是因为谢栩的缘故才会受伤,谢家若是半点表示也没有,那可真真儿的是叫人不齿了。而且,以后还怎么做姻亲? 谢青梓跟着陈姨妈一路去了沈家,倒是也没来得及安慰谢栩,谢栩似有些吓到了,一路上都是有些沉默。 陈姨妈一路都是眼泪没干过。这般情形,便是看得人更加心酸。 卫泽却是亲自护送他们一行人到了门口。待到众人下车,便是调拨马头也不下马,只冲着众人一拱手:“我还有公务在身,便是先行一步。太医随后会到。” 谢青梓行礼道谢,不过再抬头时候卫泽却是已经整个人都是走远了。 沈家因了沈慎的事儿,气氛便是多少有些沉重。 将沈慎安顿好了之后,陈姨妈便是拉过了谢栩来,沉声问道:“三郎,你告诉姨妈,到底今日是怎么一回事儿?是谁打了你表哥?” 陈姨妈好好的儿子变成了这样,自然是不可能平心静气,如今虽然就连锦衣卫都介入进来,但是她却也是打算自己去找找对方麻烦的。 陈姨妈语气有些严厉,谢青梓便是握了一握谢栩的手,随后站起身来给陈姨妈赔了个不是:“今日的事儿,却是三郎连累了表哥,我这里先给姨妈赔个罪。而且不管是谁,我们必是不会袖手旁观,定要讨回个公道。” 陈姨妈心里的确是有些怪罪谢栩的,不过也没说出来,只是语气略有些不那么和气罢了。这样发泄一下心头情绪,原也无可厚非,不过被谢青梓这么一说,陈姨妈登时只觉得如同是被鱼刺梗在了喉咙口,吞也不是,吐也不是,隐隐作疼难受无比。 陈姨妈下意识的便是觉得谢青梓说这话是故意的,故意将她的话顶回来,故意让她讨个没趣——毕竟出了这样的事儿,又怎么可能去怪谢栩? 所以陈姨妈最终还是咽下了那些不痛快,只是深吸一口气而后便是语气温和了几分:“说什么傻话?这样的事情如何能怪三郎?怪也是怪那动手之人罢了。三郎你也别这样想,你表哥护着你本来就是应当之事。说不上什么连累不连累的。” 谢青梓听得陈姨妈这样说,却是越发愧疚——之前她那话,也从来就没有是故意说来顶着陈姨妈的意思。那一番话,的的确确是真心而愧疚的。 不过这件事情谁也没说太多,所以各自的心思也都没被发现。陈姨妈自此对谢青梓多了一分不满,却也是没人知晓。 只说这头太医总算是姗姗来迟,而后便是替沈慎仔细的看诊了一番。只是得出的结果却也是和之前大夫的一样:“伤在头上,具体如何现在也看不出,不过这么久没醒来,十有八九却是伤到了脑子。到底有什么影响,也只能人醒来之后才知道。” 陈姨妈听了这话,登时只觉得是晴天霹雳一般。不过即便是如此,她还是立刻强撑着问道:“那他什么时候能醒过来?” 太医只是摇头:“这个也不知了。伤了头的,有就此一睡不起的。也有隔几日才醒的——” 陈姨妈脚下一软,一下子整个人连神采都是没了。 谢青梓也是听得身子发软,最后只能哀求的看住了太医,故作镇定道:“那太医您就没办法了么?不管针灸还是用药,总要想想法子——” 陈姨妈听了这话,也是连忙附和哀求。 太医看着众人如此,忙摆手道:“我能做的自是不会推辞半点,只是你们也要有个心理准备……” 陈姨妈哭出声来,握着沈慎的手:“我的儿,你快醒来啊。” 太医最终开了药方子,都是些活血化瘀的。开完了方子,又拿出针灸器具,替沈慎行了针。只是整个过程里头,沈慎却是半点的反应也没有,越发的叫人胆战心惊。 大老爷谢昀赶过来的时候,大太太也是跟来了。 大太太自已是知道了事情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见了陈姨妈之后便是要跪下去,“若不是慎哥儿,我家三郎不知如今却是还有没有命在。慎哥儿的救命之恩,我就是做牛做马也难以报答。如今慎哥儿这般,却是我对不住姐姐你。慎哥儿就是替三郎受过啊!” 大太太说这一番话也是真心实意的,看着沈慎那般模样,她也是心疼的,同时也更是惧怕,若那一下叫谢栩挨了,谢栩还能有人在? 看着大太太这样,陈姨妈纵有一肚子的怨怼也是发不出来了。最后她只得苦笑了一声:“都是命罢了。都是命。” 陈姨妈语气实在是太过酸涩,但凡是听见这话的人,都是心头难受。 大太太看了一眼谢青梓,而后便是道:“三郎也是受了惊吓,你先带着三郎回去,明日再领着他过来。” 谢青梓应了一声,虽然担心沈慎,却也是觉得谢栩的状态有些不对劲儿,所以便是带着谢栩回了谢家。 谢青梓这头带着谢栩一走,那头大太太便是看向了陈姨妈,轻声道:“慎哥儿如今成了这样,我心里头也难受。但是有一件事情,我想和姐姐你商量。” 陈姨妈看了大太太一眼,见大太太一脸肃穆,倒是微微一愣:“什么事儿?” 大太太看了一眼大老爷谢昀,而后便是深吸一口气,缓缓将自己的打算说了出来:“原本我想着便是亲上加亲,如今趁着今日,我索性将自己的打算说出来。就是不知姐姐的意思。” 谁也没想到大太太竟是忽然提起了这件事情来,着实叫人有些意外。不只是陈姨妈,就是大老爷也是惊讶。 以前也就罢了,亲上加亲自是好事儿。可是现在……万一沈慎醒不过来了呢?或是真伤到了脑子,到时候前途尽毁又该如何是好?那时候,嫁过去只怕就是守活寡一般了。 不过随后大老爷倒是也明白了大太太的意思,到底还是沉默了,并没有多说什么。 陈姨妈却是好半晌才回过神来,自然也是明白了大太太此时说起这话的意思。面上颜色微微变了变,眉头也是蹙起:“你也不必如此,虽说慎哥儿如今这般……可到底也不是三郎的错。他做哥哥的,本就该护着三郎。换成什么情况都是该如此。要怪要恨,我也是只管找罪魁祸首就是。” 顿了顿,陈姨妈又到底问了一句:“不过,你原本是想让哪个丫头和慎哥儿——”以往也就罢了,只有谢青梓一个基本不可能是别人。可是现在却是不同。 谢青梓,谢青蕊,这其中差距就大了。 陈姨妈觉得多半是谢青梓。毕竟…… 不过让她意外的却是,大太太却是并没直接说是谁,反而道:“姐姐想要哪一个做儿媳妇,便是要哪一个。不拘是青梓或是青蕊。” 陈姨妈便是感受到了大太太的诚意,心下微微一动,却是有些犹豫了。若以往也就罢了,她还是想着让沈慎考了科举再说,毕竟那样一来,选择自然是多了不少。可是现在……沈慎都还不知道能不能醒过来了。若是沈慎不能醒过来,那以后肯定不容易能再娶上媳妇了。 若真成了那样了,她自然还是盼着沈慎能够有个媳妇能照顾他的。至少这样一来,她不用担心自己百年之后沈慎吃苦受罪。 想着沈慎之前那般优秀,再看着如今沈慎这般……陈姨妈鼻子一酸,眼圈儿又红了。她知道大太太这是觉得沈慎是因为谢栩才闹成了这样,所以打算嫁个女儿过来照顾沈慎。也借此弥补沈慎。 陈姨妈没办法不心动。 大太太微微垂眸,等着陈姨妈的答案。她自然也是心里明白陈姨妈肯定会心动的。只是她不知道陈姨妈到底会选择谁罢了。不过不管选择谁,她觉得都是能接受。 既然做出了这样的决定,那么自是能够接受结果的。 不过陈姨妈想了想之后,到底还是摇摇头:“这件事情事关重大,我却是不能一个人决定,还得问问慎哥儿的爹才是。不如我明日再给妹妹你答复?” 大太太没想到陈姨妈竟还是犹豫了,当下点点头:“既然是如此,那我等着姐姐给我答复。” 陈姨妈随后便是让大太太和大老爷先回去,只说若是沈慎再有什么,一定让人立刻去通知他们。 出了沈家的大门之后,大老爷谢昀便是冷哼一声,凌厉的质问起大太太来:“这样大的事儿你都不和我商量一声?” </a> 第82章 选择 第82章选择 大太太陈氏被大老爷谢昀质问了之后,登时也是面色难看起来,昂然不惧的和大老爷对视道:“我成日连老爷你的人都看不着,如何与你商量?再说了,这样的事情难道还有什么时间让咱们商量?还是说,这件事情还有什么商量的余地?慎哥儿的情况你也看见了!” 大老爷最怕大太太这样子,当即就露出了一点不耐烦之色来:“这样的事情怎么就没有商量余地了?你就是妇人之见!我且问你,你为何要让你姐姐自己选?你就不该说那话!沈慎那样的情况,嫁过去就等于是什么也捞不着!”以往沈慎那样优秀也就罢了,不管嫁谁过去都是好事儿。可是现在呢? 大太太听了大老爷这样无情无义的话,便是气得几乎是背过气去:“你别忘了慎哥儿是因为三郎才变成这样的!你难道就没半点愧疚心虚?” “心虚什么?”大老爷脸上越发阴沉,“若不是你教的好儿子,哪里又会惹出这样的事儿?我本就是在升官的紧要关头,却是无端生出这些是非来,也不知会不会有影响!” 大太太厉声冷笑:“儿子是我生的,自然管。女儿也是我生的,你却是也管不着!我又不动你的庶女们,你着急什么?慎哥儿就算醒不过来,你以为沈家又能看上青桃和青蕊了?她们算什么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大太太这样讥讽两个庶女,大老爷自是觉得面上越发挂不住,自是脸色也更难看。 于是两人便是吵了起来,谁也不让谁,最后竟是都面红脖子粗的。 而另一头,谁也没想到谢栩回去之后便是病了。还是谢青梓见谢栩不说话,便是伸手拉了一下谢栩才发现的。 谢栩发烧了,烧得浑身滚烫,似乎连神智都是有些迷糊了。 谢青梓吓了一大跳,忙让人去请大夫来给谢栩看。也不敢瞒着府里其他人,忙叫荷风去跟老夫人甄氏说了。 老夫人闻言也是吓了一大跳,而后便是过来看谢栩。见了谢栩那样子,便是也是紧张担忧,直问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儿,怎么好好的就病得这样严重。 谢青梓也不能再瞒,只能一五一十的说了。 老夫人听完后,便是又惊又怒:“你光天化日之下,竟然还敢如此嚣张?!”随后又心疼谢栩:“三郎必定是吓坏了,所以才会突然病了。” 谢青梓觉得也是这么一回事儿。且沈慎又那般……更是叫谢栩难受。几番夹击之下,便是就成了这般。 谢栩整个人烧得浑浑噩噩的,却是抓着谢青梓的手压根不敢放开。谢青梓稍微一动,他便是猛的睁开眼睛来,然后无意识的发出些破碎的呼喊来。 谢青梓便也不敢乱动,只觉得心都是疼的。 老夫人也是心疼,同样更是觉得这个事儿棘手:“沈慎如今这么个情况,咱们谢家却是有脱不开的责任。”沈家虽然未必会说出来,但是谢家总不可能就理所当然的受了。 “大太太他们回来后,叫她和大老爷立刻来见我。”老夫人说完这话,便是叫谢青梓守着谢栩,精心照料着,自己则是先回了四禧堂。 大太太和大老爷一进门,便是被老夫人派去的人堵住了,直接就拉着去了四禧堂。 他们夫妻二人一进屋子,老夫人便是立刻觉出不对劲儿来。当下不由眉头皱起问道:“你们又吵架了?” 大太太和大老爷却是都不说话,都各自坐在椅子上,也不看对方,只冷着脸。 老夫人气得够呛,忍不住便是拍了桌子训道:“你们这是要做什么?多大的人了?还跟长不大的小孩儿似的闹别扭?!闹别扭就不能分个时候?眼下是什么时候,你们还有心思吵架闹腾?这么多年的饭,都吃到了狗身上不成?” 老夫人也是气急了。 大老爷见老夫人动了真火,倒是也不敢再置气,忙出声安抚道:“老夫人千万别动怒,是儿子不好。我给母亲您赔不是——” “谁稀罕你赔不是?!”老夫人却是根本不想听这话,只揉了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然后便是道:“大太太你来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都别给我打马虎眼!” 大太太便是轻描淡写的将事情说了一遍:“慎哥儿为了三郎如今成了这般模样,也不知日后如何。所以我做主,与我姐姐说,愿和他们沈家结亲,将青梓或者青蕊嫁一个过去。就算慎哥儿真以后醒不过来了,至少也有人照顾他下半辈子。只是大老爷却是不这般想,只觉得我是做了糊涂事儿。坏了他的联姻大计。” 大老爷有心想辩解几句,却是发现大太太说的话也是没错,最终便是只得作罢 老夫人听了大太太这一番话,却是沉默了良久。最后,老夫人灼灼的看住了大太太:“那你告诉我,你打算将谁嫁过去,青梓还是青蕊?” 老夫人语气倒也还算是平静。 只这般,大太太便是明白老夫人应也是不会反对这件事情。至于老夫人为何会这样问,她却是也心里明镜似的:老夫人想看看,她是不是会偏心谢青蕊。毕竟若沈慎真的是不会醒来了,那么谁嫁过去,这辈子也就算是毁了。 大太太心头微微一松,忽然有些庆幸自己当时将这个选择权给了陈姨妈。所以此时她才可以轻轻松松的面对老夫人的目光,而后缓缓答道:“我选择不出,所以我便是对我姐姐说,不管青梓也好,还是青蕊也好,都是可以任由沈家挑选。” 老夫人眼底闪过那么一瞬间的错愕,随后便是沉默了许久。直到大老爷坐得背脊发僵忍不住换了个姿势,她这才又徐徐出声。只是先说话之前,却是又长长叹了一口气:“你做得没错。” 若沈慎有个三长两短,谢家的欠沈家的便是还也还不清了。一个女儿罢了,谢家却是该舍过去。而谢青梓和谢青蕊,却是最好的人选,也是谢家最大的诚意。 老夫人默许了此事儿后,想着大老爷的态度,便是冷冷扫了一眼大老爷:“你若是再敢说那样的话,到时候叫孩子们听见了,或是叫沈家知道了,你便是别再来见我了。” 大老爷被老夫人呢这样一说,登时便是越发没面子,沉了脸道:“我不过也是不满意她甚至不与我商量罢了,哪里真的是对这件事情不乐意?“ “不管是什么缘故,反正此番却是我们谢家欠了沈家的,你不可让沈家有半点不满。”老夫人到底语气还是缓和了三分。 而这件事情,老夫人想了想,到底还是又道:“先瞒着两个孩子吧。别说漏了嘴,不然怕她们多想。再说了,事情也没真坏到了那个地步。青梓与我说了,太医也并不曾将话说死了。万一什么事儿都没有,不过是虚惊一场呢?“ 大太太连连点头:“如此却是最好不过。” 于是这件事情便是这般在谢青梓和谢青蕊不知情的时候定了下来。 陈姨妈却还有些犹豫不决——她六神无主的守着沈慎,只等着沈鹤至回来再商讨此事儿。 沈鹤至赶回来的时候已是后半夜了,见了沈慎这般摸样,他也是悲痛恼怒异常,连声责问陈姨妈:“到底是谁伤了他?” 陈姨妈却是只能摇头:“谢栩没说,我也没法子一个劲儿的追问。如今只能看看明日再问,或是等着锦衣卫给咱们答复。”顿了顿,她便是又将大太太陈氏的话说了:“谢家的意思就是这样,我没立刻答应,你看这事儿该如何?” 说完这话,看了一眼依旧如同沉睡一般的沈慎,而后便是又红了眼圈儿。 沈鹤至伸手揽了陈姨妈入怀,轻轻的拍了拍沈鹤至的衣服,而后叹了一口气:“罢了,都是命罢了,命中如此咱们也是无可奈何。此乃天妒。” 沈慎太过聪慧优秀,只怕上天都是容不得他这样一帆风顺罢。 沈鹤至有些颓然的想,一瞬间倒是几乎老了好几岁。最后他才又发狠道:“不管是谁,这次我必不会轻饶了他!” 陈姨妈自然也是这个意思:“若是官府要袒护,我就是拼上性命,也要给慎哥儿讨回公道!” 夫妻两人兀自发狠了一阵子,最后话题又重归了正题:“谢家的这个提议,你觉得如何?” 陈姨妈抿了抿唇,眉头蹙起:“青蕊我没怎么接触过,不过想来也是差不到哪里去。而且毕竟是我妹妹的亲生姑娘。只是……青梓才是慎哥儿喜欢的,青梓虽是……到底也算过得去。只可惜却是不是亲生的。老爷您觉得呢?” “谢家只怕自己做不出这个决定,故而才将这个难题推给了咱们。”沈鹤至微微眯了眯眼睛:“亲生有亲生的好处,可也有坏处。若真选了亲生的,将来若慎哥儿真……谢家那头说不得便是要记恨咱们。就是你那妹妹,长年累月之后,说不得也是要心生怨怼。” </a> 第83章 求助 第83章求助 沈鹤至的话很是让陈姨妈信服,当即陈姨妈便是露出了迟疑之色来:“那你的意思是选青梓了?” 沈鹤至摇头:“青梓到底不是亲生的,谁也不知以后会是如何。不过却是胜在好控制,就看你怎么想了。” 陈姨妈愣愣的不明白沈鹤至的意思:“那咱们到底选谁?” “自是青梓。”沈鹤至微微眯了眯眼睛,眼底闪过一丝狠戾,而后便是又看了一眼仍是躺在床上的沈慎一眼,最后才叹了一口气:“咱们家也不缺什么,若是果真明日慎哥儿还没醒来,就让谢青梓嫁过来冲喜罢。毕竟慎哥儿一直很想娶那丫头。” 陈姨妈听着沈鹤至说的那句沈慎想娶谢青梓,蓦然就哭出声来,伏在沈鹤至的胸口哭道:“若是早知是今日这般情景,当时就不该反对这事儿,至少让他如愿以偿,高兴高兴。” 沈鹤至便是面上也明显的露出了悲痛之色来。 这一夜,却是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谢青梓守了一晚上,天放亮的时候谢栩总算是退了烧,整个人也是清醒了过来。他醒来后问的第一句便是沈慎的情况:“慎表哥怎么样了?” 不过问完之后见谢青梓没回答,他便也是立刻就明白了:“慎表哥还没醒?” 谢青梓摇摇头:“还不知到底是个什么情况,沈家那头没递消息过来。倒是你,三郎到底出了什么事儿了?昨儿你只跟锦衣卫说了情况,我们这头却是一声不吭。” “是鄂王爷。前些日子我跟着慎表哥参加诗会,遇到了鄂王爷,他让我去他府上喝酒,我却是拒绝了。之后他又寻我几次,我都不肯应,他便是说必会让我乖乖就范的。今日在门口,刚出了门就被人拽住了。结果慎表哥瞧见了,便是跟了过来。最后……”谢栩死死的捏着拳头,面上有些苍白:“早知我就该去了——” 谢青梓听完这话,自是又惊又怒:“就是那个生父早逝,圣上让他三岁就袭爵的那个鄂王爷?!” 谢栩点头,脸上颜色更加难看,似乎又有一种隐秘的恐慌:“我不过是拒绝了他两次,他怎么就敢……他会不会再来找我?” 谢青梓曾是听说过这位鄂王爷的,三岁袭了王爵,因了父亲早逝,他又是唯一的血脉,所有人都是宠着便是养成了一副无法无天的性子来。小时候也不知闯祸多少,后来年岁渐大,连圣上也是教训了几次,便是这才渐渐收敛了。 只是顽劣纨绔却不仅仅是这位鄂王爷出名的缘故,这位鄂王爷却是出了名的只喜男颜不近女色。虽然娶了个王妃,可是听说并不同房,不过是个摆设。倒是成日和那些戏子和浪荡书生混杂在一处嬉戏玩闹。 谢青梓几乎是一瞬间就明白了谢栩到底在害怕什么——这位鄂王爷,根本就是来者不善。 谢栩的确是生得好,可这却也不是这位鄂王爷这般对谢栩的理由!谢栩和那些戏子不同!就算是男人和男人之间,总也该是讲究个你情我愿,这算是什么?难道竟是连王法都没了不成? 谢青梓又惊又怒,却也是只能宽慰谢栩:“如今就连锦衣卫都是介入了进来,鄂王就算是再怎么权势涛天,也必是不敢再肆意妄为。” 谢栩听了这话,便是微微的松了一口气,而后看了一眼谢青梓,将被子拉起来盖住自己的眼睛,闷声道:“若是慎表哥醒不过来了,那咱们该怎么办?” 谢青梓见谢栩如此担心,虽然心知肚明沈慎的情况不容乐观,却也是轻声安慰他道:“慎表哥吉人自有天相,必定是会平安无事的。” 盯着谢栩喝了粥吃了药,谢青梓也是勉强用了一点粥,便是强撑着去了一趟四禧堂。 老夫人甄氏也是一夜难眠,此时精神头自也是不好。见了谢青梓,老夫人便是一下子想起了昨儿大太太说的事情来,当即竟是有些不敢看谢青梓,而后便是问道:“三郎情况如何?“ 谢青梓将谢栩的情况说了,末了也将鄂王爷的事儿说了。神色也是凝重:“只恐怕咱们这一次是要和鄂王府划清界限了,日后再相见,那就不大可能再是和和气气的。度过了这一劫,咱们以后该如何却也是难办。那毕竟是鄂王,就算咱们两家联手,也是必定斗不过鄂王的。” 谢青梓怕的就是这个。就算沈慎真的没了,鄂王也不可能抵命。只要鄂王不会没了命,那以后谁找谁麻烦就说不准了。 她这样一说,老夫人登时也是一下子就想明白了这一点,而后叹了一口气。好半晌才苦笑道:“这却是天降横祸了。”沈家那头已是个难题了。如今又冒出来一个更大的难题…… “祖母,我想去一趟陆家,请陆老夫人给点意见。或是问问卫世子这件事情最后到底会如何处置。”谢青梓见老夫人这般,心头也是不大好受,本该安享晚年的人如今却是这般的操碎了心…… 谢青梓这个建议倒是让老夫人眼前一亮,而后便是连连点头:“如此也好。卫世子既是锦衣卫的人,又是卫王府的世子,常年在宫中走动,想来对这些事情是多少更了解些的。若是能得了他的建议,咱们也能更知道该怎么做。” 事不宜迟,当即老夫人便是换过衣裳,和谢青梓一同去了陆家那边。 陆老夫人自然还不知道谢家出的变故,只是瞧着祖孙二人都是精神不济的样子,便是一下子生出了些疑惑来,当下少不得问了一句:“这是怎么了?怎的脸色这般不好看?” 老夫人苦笑了一声,而后便是朝着陆老夫人深深一拜:“今日我上门来,却是有事儿相求,还请欧阳妹妹与我指点迷津。” 看着老夫人这个阵仗架势,陆老夫人便是觉得这个事儿必是不简单,当下也不敢贸贸然应了,只道:“甄姐姐先说来我听听,我看看能不能帮上忙。” 于是谢青梓便是将事情仔细的说了一遍。甚至将谢栩的话也是说了。 陆老夫人听完这话,也是不由得皱眉:“这事儿却是有些过分了。这鄂王未免太过了,竟是还做出这样的事情来。真当这天底下就没了王法了?“ 谢青梓也是叹了一口气。 老夫人更是苦笑:“这天底下有没有王法我不知道,但是这事儿我们却是麻烦是真。咱们谢家底子薄,可是经不起折腾,更不敢折腾。” 陆老夫人点头:“是啊,鄂王就算真杀了人,那也不可能是要一命抵一命的。最多也就是训斥几句,赔钱了事。” “所以,如今我却是六神无主,只能请妹妹你给我些意见了。”老夫人看着陆老夫人,语气再是诚恳不过。 陆老夫人看了一眼谢青梓,随后便是沉吟良久。最终便是叹了一口气:“这件事情的确是不好办。” 连陆老夫人都是这样说,谢青梓和老夫人便是越发的心中犯愁起来。不过谢青梓还是轻声道:“不知卫世子什么时候回来?若是他能给些建议,那便是再好不过了。只要给几句建议就足够了。“ 这种麻烦事儿,她自是不能奢望卫泽能出手帮他们什么,毕竟一则是两家关系没亲密到那个地步,二则这种麻烦事儿自是人人都想远离的。所以卫泽给的建议,才是最紧要最珍贵的。 陆老夫人听谢青梓这样说,倒是也不见恼,反而是微微一笑:“这个事儿找他却是问对人了。若是这个案子是他负责,那倒是更好不过,徇私舞弊虽不至于,但是替你们多说几句话也是能做到的。既是如此,那我便是叫人去请他回来,中午你们便是陪我用饭罢。” 陆老夫人原本已是想说几句话给谢家一个提议的,不过此时么,自是改了主意。这种好机会,自还是留给卫泽是最好不过的了。只要卫泽抓住了这个机会,说不得谢家就感恩戴德了,谢青梓也是…… 想着这个,陆老夫人便是忍不住的唇角露出了一丝隐秘的笑来。忽然就越发期盼着卫泽早些回来才好。不过想着谢家如今的愁云惨淡模样,最终陆老夫人还是将这些情绪压了下去,故作关心的问了问沈慎的情况:“那沈小公子情况如何了?可要紧严重?他能关键时刻护着三郎,却是天大的恩情。” 老夫人点了点头,苦笑一声:“是啊,这份恩情却是不知叫人该怎么还了。三郎是没事儿了。可是沈慎却是情况不好,也不知还能不能醒过来,又会不会又什么妨碍。若真到了最坏那一步,这恩情怎么也是还不上的。” 陆老夫人一听情况如此严重,便是暗自有些心惊:“这样严重?可请太医看了?我听说青梓和他是从小的青梅竹马,如今青梓想来是心中担忧,故而才会如此憔悴吗?” 陆老夫人这也就是纯粹的多了个心眼,故意替卫泽问问谢青梓的心思罢了。 </a> 第84章 幺蛾子 第84章幺蛾子 谢青梓冷不丁的被这么一问,登时涨了个满面通红。她自然是知道陆老夫人的意思的。而正因如此,才更不好意思。她红着脸和陆老夫人嗔怪撒娇:“老夫人说的这是什么话?您再这样,我以后可不敢再来了。” 倒是老夫人甄氏笑呵呵的接了一句:“他们说是青梅竹马也不为过,沈慎那孩子你也看过,端的是不错,我曾想倒是想着若是能成事儿那也是一段佳话。只可惜后来却是出了些事情搁置了。” 话说到了这个地步,陆老夫人倒是也不好再多问下去了。不过看着谢青梓这般反应,倒是也觉得或许也并不是那种男女之情。 倒是老夫人叹了一口气,又感慨了一句:“好好的一个孩子成了这样,我想想心里便是难受。” 陆老夫人少不得便是说了几句话安慰。 而这头几个人说着话,那头卫泽得了消息便是沉吟了起来。最终他还是道:“先回去看看罢,横竖现在也没什么事儿。”说完便是换了衣裳出了衙门。 听闻卫泽回来,老夫人倒是一愣,下意识的看了一眼陆老夫人,心头满是感激:她却是以为这是陆老夫人的功劳。只当是陆老夫人特特的叫了卫泽先回来。 陆老夫人冲着卫泽意味深长的笑了一笑,倒是没看见老夫人这个神色。至于谢青梓,则是一直心虚低头:昨儿才和卫泽说了保持距离,今儿她就求上门来。饶是卫泽什么神情也没有,她还是臊得慌。 卫泽面对陆老夫人的打趣,倒是丝毫也不见不好意思,只是神色自若的朝着老夫人行了一礼,而后便是坐下了。不知是不是故意,他坐的位置,却是正好对着谢青梓,只需要一抬眼,就能将谢青梓整个人都纳入眼底。 谢青梓自是越发不安,一眼也不敢看卫泽。 卫泽却是悠悠然的看着谢青梓浑身不自在的样子,慢慢喝了一口茶润喉后,这才开口问陆老夫人:“师母叫我回来是有何事?“ “昨儿谢家三郎发生的事儿我已经是听谢老夫人说了,所以便是叫你回来问问,这鄂王爷到底是个什么意思?上头又打算如何处置此事儿?”陆老夫人直接便是开门见山了。 老夫人也登时看住了卫泽。就是谢青梓也是偷偷的看了一眼卫泽——不过却是被正好抓了个正着。对上卫泽似笑非笑的目光后,他只觉得脑子里“轰”的一声像是炸开了一个过年放的焰火,登时五颜六色纷乱又明亮,整个人都是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卫泽自也有分寸,并没有叫老夫人觉察出什么来,当即便是了然一点头:“原来是为了这个事儿。”顿了顿,之后,便是沉声解释道:“这事儿鄂王爷已经是将打人的人交出来了。说任凭沈家和谢家处置,他说他只是叫人请谢栩过去吃茶。并没想过要伤人。” 众人听了这话,便是都不由得皱眉。 老夫人谨慎,倒是也没开口说什么,不过眉头却是皱得死死的。 而谢青梓则是忍不住开了口:“此时他说什么便是什么,谁不知道若是没有他的意思,底下人又如何敢动手?不过是拿权势压人罢了。” 卫泽见谢青梓恼怒的样子,便是不由得轻笑了一声:“因了鄂王之前也从未做过这样的事儿,所以不少人都是觉得他的确是没有那样意思的。不过就算真是他吩咐的,先鄂王因护驾而死,圣上怎么也不会真将鄂王如何的。” 卫泽将话说得如此的直白,自然是叫人心头忍不住丧气。 老夫人叹了一口气,倒也不是不能接受,只是到底心头还是难受:“那难不成咱们两家就这么算了?沈慎如今还躺着生死未知,好好一个人……” “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卫泽点了点桌面,神色平静:“唯一现在的法子便是,你们也不必多说什么,到时候由我出面,替你们讨要些好处。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至于沈慎那头,鄂王会派太医过去,若是不能醒来,鄂王自还有其他法子补偿沈家,只是你们谢家……我想着其他的补偿可以不要,只让鄂王以后莫要再打谢栩的主意就行了。” 这一句话却是说到了谢青梓的心坎里去了。在她看来,别的都不那么要紧,要紧的还是谢栩。一是谢栩现在吓坏了,二是以后再遇到这样的事儿,那简直却是叫人只觉得毛骨悚然。 老夫人也是深以为然,连连道:“正是如此。三郎是大房唯一的嫡子,万万不能出这样的事儿。” “谢栩那头,今晚叫他过来一趟,我与他谈谈,教他一些事情。以后再遇到鄂王,也不必再怕。”卫泽笑笑,自然而然的又说了这么一句话来,登时也是又卖个大大的人情给了谢家。 老夫人也好,谢青梓也好,便是都不由得对卫泽生出几分感激涕零来。 因了谢栩还病着,最终谢青梓也只是颇有些为难的说了这事儿:“三郎刚退了烧,大夫说不能见风——” “那便是我跑一趟罢。”卫泽神色坦然的便是接了这么一句话,丝毫让人觉察不出,其实教导谢栩是假,趁机和谢青梓接触才是真。 卫泽自然是深谙某些道理的:谢青梓他接触不到多少,可对谢栩好了,谢青梓心头必也是有感觉的。况且眼下谢青梓最在意的,不还是谢栩么? 老夫人没想到卫泽这么热心,一时之间只觉得是有些受宠若惊,当下忙连连道谢。 卫泽只是浅笑不语。 谢青梓满心感激,却也不知该说什么,加上又觉得害臊,故而只是低着头。 倒是卫泽忽然又说起另外一件事情来:“出了此事儿,想来你们对沈家却是十分歉意。若是谢家需要我帮忙,也只管开口就是。沈慎学识不错,出了这样的事儿也是可惜。” 陆老夫人听着这话,便是悄悄的在心头给卫泽竖了个大拇指。心道:这心机倒是和他师傅一个模子印出来的。不愧是师门传承。 从陆家那边回来之后,老夫人便是立刻问起沈家的事儿来:“沈家那头可有人送消息过来了?”沈慎若是醒了,那肯定是会递消息过来的。故而老夫人才会这样问一句。 谢青梓也是紧张。 然而沈家那边却是半点的消息也没见传过来。 下午马车备好,谢青梓想陪着大太太陈氏一同去沈家,可是大太太目光一闪,却是推诿了:“三郎还病着,你在家守着三郎,我去去就回。” 谢青梓便是只得留了下来。 一路回了谢栩跟前,谢栩却还是睡着。 谢青梓便是也趴在床边眯了一会儿。醒来的时候,却是意外的看见一张脸凑得极近的盯着自己,登时她便是吓得往后一仰,惊叫了一声。 谢青蕊见谢青梓吓得如此厉害,便是忍不住的嗤笑了一声:“你在害怕什么?” 谢青梓蹙眉,没好气的道:“任谁遇到这样的情况,又能不害怕?倒是蕊妹妹这是做什么?” 谢青蕊一挑眉:“不过是看一眼罢了,怎么你是做了什么亏心事儿,竟是怕人看不成?” 谢青梓也懒怠和谢青蕊说这些事儿,当即便是干脆话锋一转:“蕊妹妹怎的在这儿?你不是该在屋里养身子么?“别忘了,老夫人可没说要让谢青蕊出来呢。 谢青蕊如今出现在这里,便是私自跑出来的。 一提起这个事儿,谢青蕊便是忍不住的脸色微微发黑。不过语气却是泰然自若的:”府里出了这么大的事儿,三郎又病了,我这个做亲姐姐的,自然是要来看看他的。“ 一听“亲姐姐”这三个字,谢青梓便是立刻明白,这分明就是谢青蕊在故意讥讽自己罢了。不过……她若在她就输了。所以她只当是没听见一般,微微一笑:“三郎烧已经退了,并不打紧了。” “哦。”谢青蕊显然也没有要继续争论这个得意思,当下无所谓的点点头,有些恶毒的想:横竖谢栩也不亲近自己,死掉又如何? 随后谢青蕊朝着谢青梓神秘一笑:“不过我倒是也不全是为了三郎过来的。我还有别的事儿想和你说,是和你的终生大事儿有关。这事是我无意之中得知的,原本是不该告诉你,可是现在我想着,到底是姐妹缘分一场,不告诉你却也是不妥。所以便是来寻你了。怎么样,和我单独说几句话吧?” 谢青梓听见谢青蕊这样说,这才知道对方完全是冲着自己来的,当下略略一沉吟便是欣然同意了:“那好,我们出去说还是?” 谢青蕊见谢青梓如此的配合,笑容便是有灿烂了几分,随后便是笑道:“咱们还是出去说吧,不然打扰了三郎睡觉,那可不好了。而且这个事儿隐秘,最好还是别让太多人知道得好。” 谢青梓点点头,整理了一下裙摆后,便是跟着谢青蕊出去了。 她倒是不怕谢青蕊,反而是有些好奇——这次谢青蕊又要闹出什么幺蛾子了? </a> 第85章 道理 第85章道理 谢青梓跟着谢青蕊走了出来后,便是开门见山:“却也不知是什么事儿?竟是让你这般郑重其事的。” 谢青蕊笑笑,站住了脚步,而后上上下下的打量了谢青梓一眼。然后笑容便是更加古怪了——带着点怜悯和说不出的幸灾乐祸:“原本我却是很恨你,抢了我的所有东西之后,我偏还得好好的将你当成我的姐姐。不过现在,我倒是有些庆幸我有你这么一个姐姐了。只可惜了这一身皮囊了。“ 谢青梓被这么一说,便是整个人有些糊涂了。当即忍不住微微挑了挑眉:“你说的话我倒是有些听不懂了。纵是每个字我都知道是什么,可凑在一处,怎的就不明白了呢。” “你自是不明白。”谢青蕊笑得颇有些神秘,甚至伸出手来,在花架子上掐了一朵月季,而后朝着谢青梓的发鬓伸了过来。 谢青梓本想避开,不过想了想最后却是忍住不动了,只是任由谢青蕊将一朵娇艳的月季插在了她的发鬓边。 谢青蕊退后一步,上下打量了一番谢青梓,随后忍不住击掌叹道:“鲜花配美人,宝剑赠英雄。果然却是绝配。”那一副样子,倒是真心赞叹谢青梓的美貌一般。 谢青蕊这般不符常态的样子,越发是让谢青梓心中警铃作响。她蹙眉看住谢青蕊,深吸一口气:“好罢,你到底想说什么?” 谢青蕊看着谢青梓,笑容不减:“我只是想恭喜你罢了,没想到峰回路转,你最终竟是美梦成真。” 谢青梓神色彻底冷了下来:“你若有话便是直说,若不说的话,我便是先回去了。” 谢青蕊在谢青梓转身往后走的时候蓦然开口:“你要嫁给沈慎了,想来你却是十分高兴罢?” 这句话不可谓不突兀,当即谢青梓便是脚下一顿,不可思议的抬头看住了谢青蕊:“你在说什么?”沈慎现在这般,谁还有心思搞谈婚论嫁这些事儿?而且之前沈慎也说请她等一年,也就是说现在的沈家,是不同意沈慎娶她的。 所以,谢青蕊这话便是显得有些奇怪了。 谢青梓张口就想反驳,不过就在话要出口的那一瞬间,她忽然便是又想到了一个可能。随后面上便是露出了一丝恍然和……悲凉来。如果沈慎醒不过来了,那么沈家自然愿意给沈慎娶个媳妇,至少能照顾沈慎。 而显然的,沈家也不介意沈慎娶的是谁。只要是个清白的女人,能照顾沈慎就行了。而谢家这边……大太太不会拒绝此事儿。 谢青蕊几乎是用看戏的心态看着谢青梓的神色变化,而后便是又笑:“这可是好事儿,阿姐不知高兴不高兴?母亲让人瞒着你,就怕你不乐意呢。不过我想着,你就算不乐意也是情理之中。若是我,可不得赶紧偷跑么?沈慎以前是不错,可是现在……那样子的沈慎,可算不得什么乘龙贵婿。“ 谢青梓只是淡淡的看了一眼谢青蕊,倏地又嗤笑了一声:“你这是在幸灾乐祸?觉得我终于是比你惨了,便是觉得心中痛快?谢青蕊,你若真想当谢家嫡女,这点气度可是不够。” 说完这话,谢青梓便是转身就走,懒怠再说什么话。谢青蕊今儿特特的来说这一番话,无非是想看她的不可置信和悲痛不甘罢了。说白了,其实告诉她这事儿倒不是谢青蕊好心,而是因为谢青蕊想看好戏罢了。 只是……这件事情到底是真是假却是让人有些不确定。 不过,谢青梓却是心里比谁都清楚,这件事情谢青蕊说的话十有八九却是真的。所以大太太昨儿提前支开了她和谢栩,而今日又不让她跟着一同去沈家。 如果她没猜错的话,只怕主动提起这件事情的人,还是大太太。 大太太觉得这是谢栩欠了沈慎的。而如此,便是唯一能够做出来的弥补。 她其实也觉得是谢栩欠了沈慎的。若是大太太和她说,她也并不一定就会拒绝。 只是……谢青梓伏在了床沿上,只觉得有些天旋地转。同时脑子里一团乱麻。 谢栩便是瞧见了谢青梓这般模样,随后蹙眉问了一句:“这是怎么一回事儿?”顿了顿,谢栩猛然一惊:“难道是慎表哥出了什么事儿了?” 谢青梓便是一怔,随后忙摇头:“沈家还没消息过来,你别胡思乱想的。”这个时候,没有消息便也等于是一种好消息。至少虽然沈慎还没醒来,可是也还活着。 大太太回来之前,卫泽便是过来了。 卫泽穿了一件宝蓝色的撒花圆领袍,腰上还佩着绣春刀。看上去既是威武又是俊美无双,那略狭长且微微上翘的眼尾也是无法影响这气势。反而让他越发显得凌厉锋芒,如同刀锋一般。 谢青梓看了一眼,却是越发的心虚,而后便是退到了一边儿:“我去泡茶。” 卫泽倒是忽的皱了皱眉:“怎的脸色越发差了?” 谢青梓便是脚下生风,犹如逃命一般的出去了。 谢栩看着谢青梓这般,倒是一下子忍不住笑了出声来,而后意识到自己的失礼,便是又歉然看了卫泽一眼,重新拿出了老成的模样来,听了听胸膛,咳嗽一声后道:“卫世子见笑了。” “可好些了?”卫泽自也是不好一直抓着谢青梓的事儿问,便是轻描淡写看了谢栩一眼,而后自顾自的便是坐下了——不知是巧合还是故意,反正他坐下的位置,却正好是谢青梓之前坐的位置。 卫泽看了一眼谢栩,随后便是微微一笑:“鄂王说,并不曾让人动手,只是想请你去一趟王府罢了。” 谢栩闻言沉默片刻,最终眨了眨眼睛:“这么说来,鄂王却是什么事儿也不会有了。若那****死了,或是慎表哥有个什么,也都和鄂王也没了关系。“ “的确是如此。”卫泽看着谢栩拳头都是紧紧攥着的样子,又忽觉得或许谢栩和谢青梓也是有些相似的:明明心里情绪翻滚,可面上偏还做出一副云淡风轻的老成稳重的样子来。可是殊不知这些小动作却是早已经暴露了一切了。 谢栩果然还是平静的样子,只是拳头却是越发攥紧了。 “鄂王喜好男风,这事儿也并不稀奇。”卫泽不去看谢栩,只是侧头打量屋中陈设,语气也是越发随意:“想来,他应是看上你了。此事儿过后,他若再找你,你如何是好?” 谢栩登时就被这句话问得懵住了,那副惊吓的样子,倒是一下子暴露了他也不过是十三岁少年的情况。 卫泽反而倒是觉得谢栩这般样子更可爱些,于是笑容也更和善了一些:“今日我来,便是为了此事儿。若是他再找你,你自是无论如何都不能答应。” 谢栩懵然点头,又带着理所当然:“这是肯定的。我无论如何也不会答应——” “若他再强迫你呢?”卫泽又问。 谢栩便是彻底傻了。傻呆呆的样子倒是更像谢青梓某些时候了,于是卫泽的笑容又和善了几分:“你就告诉他,若是真要试试,那么便是告诉鄂王,锦衣卫倒是很想找他的麻烦。另外,卫王府的世子,会亲自去拜访他。” 谢栩愣了好一阵子,才明白了卫泽的意思:“吓唬他?可是他会怕吗?“ 卫泽仍是笑着,不过眼神却是添了几分凌厉:“有时候不吓唬吓唬,他又怎么会怕?对付这种人,就该叫他知道,你又不是兔子,随便他一手就能捏死。” “你太软了,故而他才敢一而再再而三的逼迫与你。”卫泽语气更凌厉了几分:“人总是这般,惧怕比自己厉害的,欺凌比自己弱小的。” 谢栩仍是愣愣的,似乎是没能明白卫泽的话。 不过卫泽却是心头清楚,最终谢栩肯定会明白的。 谢青梓在外头悄悄听着这些,心头却是对卫泽一片感激。卫泽此时做的事儿,其实却是该大老爷谢昀做的。可是如今却是……这些道理,若是谢栩早就知道的话,或许今日也不会如此。 鄂王再怎么权势滔天,总也不会真敢明目张胆的强迫官员家眷,且谢栩身上还有功名在身。 鄂王但凡要点脸面,也不敢太过如此。 卫泽自也明白谢栩肯定也需要时间来消化这些事儿,所以便是转开了话题:“怎么泡茶这半天也没回来?” 谢青梓听了这话,便是笑着推门进去,只是笑容多少有些勉强,只是她自己却是并不曾觉察罢了:“今岁新送来的茶,虽然不是什么好茶,不过我喝着却是觉得清新自然,卫世子尝尝,若是不喜欢我再给你换罢。” 只是她却是没说,这个却是她自己最喜爱的,一共也不过得了一捧罢了。如今舍得给卫泽喝,却也着实和割肉无异了。 卫泽自是不知,接过来当即品了一口,倒是丝毫不见嫌弃之色,反而是眉头一松,眉眼都是柔和下来:“的确是清新自然,品之如同感受春雨甘露。” 于是谢青梓的神色也是松缓了下来,不由得会心一笑。 第86章 人心不同 第86章人心不同 品了茶,卫泽便是直接告辞了。 谢青梓送了卫泽出院子,路上便是再一次对着卫泽道谢:“这一次真真儿是不知该如何报答卫世子您了。” 卫泽淡淡扫了谢青梓一眼,却是问了一句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出了什么事儿,这般愁云惨淡?” 谢青梓下意识的摸了摸脸颊,随后便是又摇头:“没什么事儿。”这种事情就算要找人倾述,对象也不该是卫泽。这种事情,要她怎么启齿?而且……她说了又如何? 谢青梓既是不肯说,卫泽自也不可能追问。只是事实上,他有那么一瞬间,是想将他们那一套逼供的法子用在她身上的。他想知道一切,迫切的想知道。然而她这般疏离的拒绝,却是让他心头忍不住有些恼。 不过卫泽最终还是强行忍住了,深深看了谢青梓一眼:“又什么事儿若是需要我帮忙,不必客气疏离。只管看开口便是。” 若是可以,此时他倒是想直接让人上门提亲,然后将人带回家去看着。只可惜…… 想到那些重重阻拦,卫泽的眸光登时变成了深沉的幽潭,泛着一种慑人的幽深和阴沉。 谢青梓送走了卫泽,想了想便是去了老夫人甄氏的四禧堂。 只是站在院子里,想了半天她也没想清楚她是不是该进去问一问此事儿。大太太不可能将这么大一件事情瞒着老夫人,而且大太太昨儿回来就来见了老夫人。 谢青蕊说的事儿,已是让她心中充满了烦躁和疑惑,以及一种说不上来的被欺骗之感。 最终谢青梓还是没进去。或许到了这一步,已是没什么可进去的必要了,这些话问了反倒是伤了感情。 就在谢青梓要离去的时候,珍珠却是从屋里挑了帘子出来。见了这一幕,便是有些诧异:“大姑娘不是来见老夫人的么?“ 谢青梓笑着和珍珠招呼了一句,随后摇了摇头:“本来有些事儿是想问问祖母,不过想着一点小事儿还是别劳烦祖母的好。” 珍珠看着谢青梓这般,便是觉得事情未必像是谢青梓说得那样轻描淡写。当下微微一犹豫:“有一件事情,我想悄悄的和大姑娘你说。” 谢青梓一愣,也是看了一眼珍珠,最后便是笑着一点头:“既是这样,那咱们便是去花园里走走罢?看看有没有嫩荷叶,摘一两张来做点荷叶粥,给祖母清清肠胃。三郎吃这个也好。” 于是珍珠便是交代了小丫头几句,就跟谢青梓去了花园里。 谢家的花园不大,不过却是胜在精致。那个小池子原本只养了鱼,谢青梓小时候突然奇想便是种了一截莲藕进去,谁曾想过了两年倒是每年都是一池塘茂盛的荷花。还能收几个莲蓬尝尝鲜。 二人到了小池子边上,便是瞧见荷花已是开了几朵。谢青梓指着一朵刚开的:“这朵一会儿摘回去供佛罢。” 珍珠看着谢青梓,一面惊叹她的美貌,一面却是又难免生出几分惋惜来:“昨儿大太太和老夫人说了一件事。” 谢青梓诧异看了一眼珍珠,倒是有些不明白珍珠为何会给自己通风报信,当下愣了一下之后,便是顺口就接了下去:“是说了我和慎表哥的亲事吗?” 这下自是轮到了珍珠诧异了:“大姑娘知道这事儿了?” “嗯,青蕊跟我说的。”谢青梓笑了笑,而后扒开高大如伞的老荷叶,在靠近水面的地方选了一张刚要铺展开来的嫩荷叶,顺手就掐了下来,抖了抖上面如同珍珠一般的水珠儿,她几乎是有些没心没肺:“母亲提了这个事儿,祖母应该是答应了吧。” 珍珠蹙眉:“二姑娘却是怎么知晓的?昨儿老夫人却是只说要先瞒着——” “就像是你愿意偷偷告诉我一般,自也有人愿意偷偷告诉她的。”谢青梓手上微微一顿,随后便是以一种理所当然的语气说出了这句话来。 珍珠一噎,倒是也瞬间明白了谢青梓的意思:老夫人这里的人不可能告密,那么就是大太太跟前的人了。甚至是大太太自己…… 不过却也是人之常情。珍珠如此想着,便是轻声劝慰一句:“此事儿还没成定数,不拘是大姑娘嫁过去,还是二姑娘嫁过去,老夫人都是舍不得的。” 谢青梓手上顿住,看住珍珠蹙眉反问:“这事儿和青蕊又有什么关系?不是定了我吗?”怎么看也和谢青蕊没关系才是——和沈慎青梅竹马的是她,收了沈慎玉佩的也是她,默许了等沈慎一年的,还是她。这些可都是和谢青蕊没半点干系! 珍珠闻言便又是一愣:“这么说来,大太太却是骗了老夫人?大太太说,她让陈姨妈自己选的,您和二姑娘都是可以嫁过去——” 静默良久,谢青梓最终低下头去,盯着水里一只肥大的红色鲤鱼,看着它胖胖的身子在荷叶杆子之间穿梭碰撞,以至于水面不住的晃荡起了涟漪,于是唇角便是泛起一丝淡淡的笑意来。只是这丝笑容却是止不住的有些微微泛苦。 “珍珠姐姐。其实都不要紧的。”谢青梓缓缓的开口,笑容却是越发大了,只是却是越发的苦涩和无奈:“且不说慎表哥是为了三郎才会如此,只说从小的情分,嫁过去也是应该的。而且,原本慎表哥也是打算提亲的,只是后来耽搁了罢了。如今旧事重提,也不算什么。” 只是让她觉得有些不舒服的是,大太太却是如此瞒着她,甚至…… “大姑娘却是该恼的。”珍珠叹了一口气,将谢青梓手里几乎快要揉碎的叶子拿走,“这个时候嫁过去,和正儿八经的议亲却是不同的。而且偏生大太太还如此……”既然是一早就定了是大姑娘,何必还要欲盖弥彰?此时倒是显得更加自私了。 谢青梓叹了一口气,“恼什么呢?谢家没将我直接赶出府去,却已是我这一生都报答不了的恩情了。如今……就算是我还了这个恩情罢。” 就算是真是让她们自己选择,她又如何能够说一声不愿意?大太太已经很对得起她了。就像是谢青蕊说的,她到底不是谢家的血脉。能占了谢家嫡女的名头,享受着谢家嫡女的待遇,的确是八辈子修来的福气。她也该知足了。 “所以这事儿,你也别跟祖母提起。”谢青梓笑了一笑,神色却是淡然了下来:“就当是沈家那边选了我罢。况且,就算真让沈家选,他们也必定会选我的。” 一则是考虑之前沈慎的心思,二则也是因为她的身份。 珍珠心里也何尝不明白就是这个道理?当下轻叹一声:“既是大姑娘想得如此明白,我又能说什么呢?只是我想着,大姑娘总归是值得更好的。” “慎表哥已是极好了。”谢青梓由衷说了这么一句,而后心头蓦然又是一疼:若不是出了这样的事儿,沈慎娶她却的确是委屈了。假以时日,沈慎必是人中龙凤的。 而且……“这事儿也没坏到那个地步,毕竟也慎表哥也不一定真就会到了最坏那一步。” 谢青梓这话倒是让珍珠一下又生出一股希望来:“是啊,只盼着表少爷能早日好起来,到时候才让他们看看,叫他们好好嫉妒嫉妒。” 谢青梓“扑哧“一声笑出来,眉眼弯弯,阴郁一扫而空:“是啊,等慎表哥好了,说不得有人就该后悔了。” 珍珠被谢青梓蓦然一笑的样子惊了一惊,忍不住喃喃感叹一句:“可真是好看。” 谢青梓羞红了双颊,“珍珠姐姐就知道打趣人。” 珍珠也起了玩笑的心思:“我不过是说那荷花罢了,大姑娘想到了哪儿去了。” 谢青梓便是更羞,干脆不再理会珍珠,只起身去摘那荷花,打算让珍珠带回去给老夫人供佛。 珍珠带了荷花回去,老夫人便是叹了一口气:“这是青梓的主意?那丫头总是这般心思灵巧,又贴心得厉害。” 珍珠也是点头:“可不是么?就是奴婢看着,也是觉得十分心疼。大姑娘太贴心也太懂事了。她越是这样,奴婢便是越发替她不值。” “是啊,放眼整个谢家,庶出的嫡出的姑娘这么多个,哪一个能比得上她?所以这也是为什么我总是偏心得缘故,也是为什么我要将她留在家里做谢家姑娘的缘故。”老夫人有叹了一口气,而后便是又道:“可是如今看来,却是害了她。” 若谢青梓当时没再留在谢家,此时自然也不需面对这样的事情。 珍珠犹豫了一下,到底还是将谢青蕊的事儿说了:“二姑娘将此事儿告诉了大姑娘,不过是直接告诉大姑娘是定的大姑娘嫁过去。” 老夫人闻言便是沉吟了许久,最后苦笑了一声,重重的闭上眼睛:“这就是人心啊……“ 珍珠便是止不住的想:人心是可怕,可是也看是谁的心。同样是对待大姑娘,可是老夫人和大太太的态度便是截然不同。这只能说明,人和人到底不同罢了。 </a> 第87章 恼怒 第87章恼怒 沈慎一直没醒,陈姨妈也好,还是沈鹤至也好,亦或是沈家其他人也好,都如同是天塌了一般的心情。 陈姨妈看着大太太,几乎是崩溃一般的握住了大太太的手,哭道:“或许冲冲喜却是能有效果,是吗?” 大太太知道陈姨妈的心思,当下便是点了点头,而后便是道:“那姐姐可想好了,让慎哥儿娶谁?” 陈姨妈还没来得及说话,沈鹤至倒是问了一句:“姨妹果真愿意此事儿吗?慎哥儿如今变成这般,谁也不知后果如何,所以若是……慎哥儿娶个一般的女子也可。哪怕是买个丫头——” 大太太摇头:“慎哥儿值得更好的。况且,我和姐姐小时候便是说,若有儿女,将来再结为姻亲,亲上加亲却是最好。况且,慎哥儿本来就是因为三郎才会变成这般,照顾慎哥儿的事儿,让青蕊或是青梓来却是最能让人更放心些。” 于是陈姨妈便是顺理成章接了下去:“既是这样,那便是青梓罢。慎哥儿一直便是想要娶青梓。而且青梓又是老大……妹妹你看呢?” 大太太不知此时是该有什么的感觉,是该觉得陈姨妈这个选择就像是她想做的选择,还是该觉得对不住谢青梓。她其实说让陈姨妈选的时候,便是想到了,只怕这件事情只怕最后还是会选谢青梓的。 而且,就算是陈姨妈选了谢青蕊,谢青蕊也必定不会愿意,然后便是会反抗。 到时候,她也只能想法子让这件事情作罢。 大太太应了一声:“既是这样,那就如此定下罢。今晚我回去和青梓说。” “既是要冲喜,只怕就要委屈青梓了。但是你放心,青梓嫁过来,我必是会对她好的,万万不会委屈了她。”陈姨妈紧紧握住了大太太的手,惨淡的面容上有了一丝笑意。仿佛是谢青梓嫁过来,到时候沈慎便是果真会因为冲喜好起来一般。 大太太也是勉强一笑,而后便是叹了一口气:“青梓是个好孩子。姐姐千万别委屈了她。” 陈姨妈点点头:“这是自然。” 于是这件事情便是就这般定了下来。 大太太晚上回了谢家后,第一件事情便是去见老夫人。老夫人冷着脸,却也是有些无奈:“事情定下来了?是谁?” 大太太几乎不敢看老夫人的眼睛,只觉得异常的心虚:“是青梓。” “果然如此。”老夫人忍不住的嗤笑了一声,然后颇有些失望的问了大太太一句:“你早就知道会是这个结果,是吗?” 大太太立刻辩解:“我也不知我姐姐为什么选了青梓——” “若她选了青蕊,你会答应吗?”老夫人嗤笑着问,然后便是又叹:“你不会答应,你会找各种理由拒绝,毕竟,青蕊是你女儿。” 大太太满腔辩解的话便是都说不出口了。仿佛一个木偶一般呆在了原地。 老夫人摆摆手:“去罢,将这事儿跟青梓说一说罢。”顿了顿,她又道:“青梓嫁过去,我打算给她一笔丰厚的嫁妆。而且,若是在沈家过得不好,我便是定将她接回来。” 大太太仿佛此时终于恢复了一些神智:“我的嫁妆分成三份,一份给青梓,一份给青蕊,剩下一份给三郎。我姐姐会对青梓好的。” 老夫人没再多说,只是让大太太出去了。 大太太随后便是去了飞花院寻谢青梓。 谢青梓同样也是在等着大太太。见了大太太之后,她便是笑了笑,亲手替大太太倒了一杯茶:“慎表哥怎么样了?” 大太太看着谢青梓,心里蓦然一酸:“还没醒。太医说只怕……” 谢青梓手上动作顿住,好半晌又才继续倒茶水。心里也是难受。 “那什么时候议亲?”谢青梓将茶递给了大太太,然后如此问了一句。心里也说不上来自己是个什么感受——知道自己应该愿意是一回事儿,而似乎想不想嫁过去又是另外一回事儿。 其实就算沈慎没出事儿的时候,她对要嫁他这件事情也不那么明了。 可偏他出了事儿,这件事情便是理所当然起来。 这可真真儿的是叫人觉得有些荒诞。只是,不说旁人,就是她自己也似乎是觉得理所当然了。她不嫁沈慎,谁嫁呢?谁还会如此细心的照料沈慎呢? 谢青梓忽然发现自己也似乎不是那么抗拒——嫁给陌生人,总不如嫁给沈慎的。哪怕沈慎就这样躺一辈子,可是至少也不会对她很坏。或像是大老爷谢昀那样,家里养着姨娘,外头还有外室。 谢青梓这样轻描淡写的问出这样一句话,大太太惊得手上一抖,杯子都是握不住。登时在地上便是摔了个粉碎。茶汤四下飞溅,最后在地上形成了一滩污渍。 只是谁也没出声叫丫头进来收拾。大太太就这么惊愕的看着谢青梓,面上神色复杂,其中有羞愧,有心虚,还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不管如何,大太太的神色有些叫人动容。 所以谢青梓便是挪开了目光,而后平静道:“我会嫁过去的,母亲放心。慎表哥救了三郎,又和我是从小的情分,不管慎表哥变成什么样,我都会嫁过去,悉心照料他。” 只有她自己知道,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她却是有一种近乎为自暴自弃之感。 “慎哥儿的情况你也知道。今日仍是没醒。你姨妈便是想着,或许冲喜有效——”大太太见谢青梓避开了自己的目光,登时也是有些狼狈和不自在,不过却还是将这一番话说了出来。只是说完了这话,她却是连再看一眼大太太的勇气也没了。 谢青梓叹了一口气,“知道了。我该做些什么?” “从今儿起,你便是开始做绣活罢。嫁衣是来不及了,不过给慎哥儿做一身衣裳,做双鞋子却是必须要的。”大太太干巴巴的教着谢青梓这些,蓦然却是有些心酸起来:“这件事情……却是委屈你了。只是沈家与我们有大恩,我们总不能……青蕊刚回了府里,我也着实开不了口让她嫁过去——“ “我都明白的。”谢青梓倒是没想到大太太会跟她说这话,一时之间鼻子倒是一酸,而后便是叹了一口气:“母亲何必说这样的话呢?没得让人觉得心酸。我也没说什么,也没什么不愿意的——” 顿了顿,她也不想再继续这些伤感的话题,当即便是对大太太道:“今儿母亲累了一日了,也该去歇一歇了。” 大太太微微一顿,到底也没再继续说下去,只是点点头:“明日他们派人上门来提亲,你好好打扮打扮。” 谢青梓应了一声,便是送了大太太出门。而后又让荷风来收拾刚才摔碎的杯子。 荷风方才一直在外头守着,听见摔碎杯子的声,便是有些心惊胆战,唯恐大太太对谢青梓做了什么。此时见了谢青梓好好的,倒是松了一口大气。 谢青梓看着荷风这般,倒是有些好笑:“怕什么?大太太又不是洪水猛兽。” 荷风叹了一口气:“出了这样的事儿……” “好了,这事儿也别多说了。该做什么做什么就是了。”谢青梓叹了一口气,倒是心里头也没什么别的感受了。“明儿既是要上门提亲,今儿早些睡吧。” 荷风便是将口中那句叹息咽了下去。 谢青梓也没再多说,洗漱完毕后便是早早睡下了。 只是一夜不曾睡好。 同样没睡好的,还有卫泽。卫泽想着今日谢青梓的神色,越想便是越觉得不对劲儿,最后索性一翻身坐了起来,沉着脸吩咐白墨:“你去,打听打听谢家有没有什么事儿。再去沈家打听打听,看他们做了什么事儿没有。” 白墨便是领命而去,不多时便是脸色难看的回来了:“回主子,沈家请了官媒上门。大约是要办喜事儿了。” 卫泽一听这话,便是立刻就蹙了眉:“办喜事儿?沈家这个时候还有心情办喜事儿?官媒……”忽然他便是想明白了,当即就冷笑了起来:“这是要冲喜的意思?” 至于是谁冲喜……结合了这几日的事情来看,似乎一切都已是明了了。 卫泽的心情登时便是冷得如同是在冬日冰湖里过了一趟,几乎都是要凝出冰来。最后卫泽便是直接起身穿了衣裳:“带我去找那官媒。“ 白墨一听这话,心都是一颤,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卫泽,轻声劝道:“这个时间了,让人瞧见可是不妥。主子要不等到明天——” 卫泽看了一眼白墨,淡漠道:“锦衣卫办事儿,谁敢置喙?” 白墨心中发寒,不由得替沈家有些担忧:这可真真是要自求多福了。主子这下可是真真儿恼了。 卫泽自是恼了,有一种自己禁脔被人抢去的暴怒之感。这股怒气不发泄出来,他便是如鲠在喉,难以安稳。 那官媒半夜被敲了门,自是恼怒:“谁啊,半夜这是干嘛呢?!”等到一开门,见了卫泽的飞鱼服,登时便是脚下一软…… 第88章 肆意 第88章肆意 世上之人谁人不知锦衣卫的赫赫威名?谁又不知锦衣卫的恐怖手段?作为皇帝直接管辖的锦衣卫所,比起衙门来更加的叫人心惊胆寒。衙门做事儿尚且讲究个规矩脸面,可是锦衣卫……则是截然不同。 有些时候,有些人悄然无声的便是突然消失了,报了衙门,衙门便是只说是锦衣卫办事儿,他们管不着。虽说那些人或许都是有罪,但是这样的手段,到底还是叫人闻风丧胆。 上至官员,下至平民,谁都害怕飞鱼服,绣春刀。 所以可想而知现在官媒心中之感。 “郑官媒?”卫泽一挑眉,而后如此问了一句。 这位郑姓官媒本就是害怕得很,此时听见卫泽这般冰冷语气,登时又添了三分惊恐,说话都是不由得带上了几分颤:“是,我是。敢问大人夜访此处,是有何贵干?” “我只问你,白日里沈家请你上门,所为何事?”卫泽也懒怠废话,便是开门见山直接问道。 郑官媒一愣,下意识的便是实话实说了:“白日里沈家请我过去,却是请我做媒,替他们家大公子上谢家去提亲——” 卫泽点了点头:“说的是谢家哪一位姑娘?” 郑官媒仔细想了一下,“说是谢家大姑娘。” 卫泽登时脸色便是彻底阴沉了下来,而后冷冷的看了一眼郑官媒,倒是也没多说一句话,转身便是走了。 郑官媒被卫泽那般的眼神吓得不轻,心惊胆战的等着卫泽发话,谁料卫泽却是一句话也没多说,竟是就这般走了。 倒是白墨落后几步,待到卫泽走远了,他便是笑呵呵的与那郑官媒说了一句话:“若我是你,知道我会如何选择么?有些银子,那可是不好赚的。你说是不是?别给自己惹了麻烦才是真的。” 说完这句话,白墨便是赶忙追上了卫泽。 卫泽斜睨了白墨一眼,“警告他了?明日他会生病,你说呢?” 白墨忙不迭的点头,一脸诚恳:“那是肯定的。他必是会生病的。”明日若这个郑官媒自己不识趣,那就别怪他帮他“病”一场。例如拉个肚子,摔断腿什么的。 卫泽收回目光,也没说自己满意还是不满意,反正脸色却是极为难看。 白墨心头忍不住嘀咕:这谢家也忒没眼色了些。自家主子都做得如此明显了,怎的竟还是如此不开窍?若不是为了谢大姑娘,主子何必这般和颜悦色的对谢家人?看来谢家人是没听说过主子的威名…… 第二日,那位郑官媒果然便是“病”了。直派人去说已是起不来床了,还是让沈家另请高明得好。 沈家不知其中缘故,只以为这位郑官媒果真是病了,当下便是只懊恼了一阵子,接着就忙去请另外一个官媒了。 殊不知,一大早所有官媒便是都得了消息:今日时逢破日,诸事不宜,更别说议亲提亲等事儿了。 于是沈家忙了一大早,却是连一个官媒也没请来。 沈鹤至这几日本就因为沈慎的事儿心中烦躁,此时听了这话,便是越发的烦躁,忍不住将一盆罗汉松直接一脚踹翻了:“这是什么意思?连老天爷都和我做对吗?这么大个京城,连个媒人都请不来?!官媒请不来,便是请私媒!” 官媒和私媒区别那就大了去了,官媒不仅是官府承认的媒人,且也更加体面。而私媒,则是显得不那么特别了——但凡有头有脸的,自然还是愿意请个官媒的。至少官府那头却是无需再去多跑一趟报备,而婚书也是直接被朝廷承认的。 沈鹤至这也就是脾气上来了,所以才会如此的不管不顾起来。 陈姨妈倒是有些迟疑:“要不再等一日也无妨——” “等什么?”沈鹤至面色阴沉:“我就不信,这什么事儿都要和我做对!慎哥儿已经成了这般了,还等什么?” 一起说起沈慎,陈姨妈便是也就默许了。药石无用的情况下,似乎也就是只能这般的冲喜试试了,既是冲喜,那么自然是要越快越好才是。 卫泽管得了官媒,却是管不了私媒——所以沈家最终还是找到了一个媒婆。 不过若是卫泽自也不只是那点手段。 那媒婆刚出了沈家不远,马车便是被撞了。 另一辆马车将那马车别了一下,虽是当即便是赔礼道歉了,可是马车却也是坏了——而且一时半会儿的倒是也脱不开身了。 这么一来,不仅是耽误了时辰,更是让沈家油然生出了一种诸事不顺之感来。 待到最后媒婆终于是快要到了谢家大门口的时候,却是被拦住了道路,马车根本进不去巷子了。媒婆不信邪,加上想着沈家的吩咐,便是干脆下了马车走路过去。 最终那媒婆好端端的却是重重摔了一跤。当即摔断了一条腿,到底还是没能进了谢家的大门。 好好的一桩好事儿,却是如此一波三折,这下私媒也是被吓得不轻。而沈家也终于也是觉得:或许今儿这日子的确是不顺。不然怎的竟是生出了这样的事儿? 谢家这头左等右等,也不见媒人上门,最后老夫人甄氏便是变了脸色,看住了大太太陈氏不满道:“沈家这是什么意思?就算是咱们对不起他们沈家,他们也不该如此怠慢!” 本来仓促成亲冲喜就已是十分委屈了,如今还又这样的轻慢,这不只是将谢家的脸面放在地上踩,更是没将谢青梓放在眼底的意思。 大太太陈氏也是心头不满,可是这个时候却也是不能表现出来,当即只能是替沈家解释:“兴许是发生了什么事儿耽搁了,不然怎么也是不会这般的。老夫人您也是知道沈家的为人的,断不是那样的人。” 二太太古氏和三太太宁氏也是如此说——不然还能怎么的?添油加醋惹得大家更为不痛快?若是寻常议亲也就罢了,大不了婚事作罢就是了。可是现在沈家和谢家的关系…… 谢青梓作为今日主角,自也是没出现在人前的。一则是女儿家矜持,二则是这样的事情她却也是不大好出面的。所以她仍是只窝在飞花院里,过了时辰还没有任何的消息传过来,她心里也是多少有些不安。 偏生此时,她却是听见了一阵急促的笛声。 谢青梓知道是卫泽在吹笛。起初只是心不在焉,只觉得那笛声一声高过一声,也越发急促,仿佛一种无形的催促,催促她去做些什么——直至此时,她才心中微微一动:这是不是卫泽有话想跟她说? 这个念头一旦冒出来,便是异常坚韧,怎么也是拔出不掉了。最终谢青梓便还是屈从了心头的感受,迟疑着起身往后头走去,只说自己去荡秋千,也没让人跟着。 果然是卫泽——卫泽见谢青梓来了,便是神色淡淡的将唇边的竹笛放下握在手中。就那么居高临下的,几乎是有些凌厉一般的看着谢青梓。 谢青梓被卫泽这般目光看得只觉得压迫,更是纳闷自己到底是哪里招惹了卫泽,竟是让卫泽如此? 卫泽看着谢青梓一脸懵懂糊涂的样子,满腔怒气在这一瞬间,却是猛然如同潮水一般退去,顷刻之间便是消失无踪了。他抿了抿唇,而后便是问:“沈家要上门来提亲,你可知?” 谢青梓冷不丁被卫泽问起了这个事儿,倒是有些纳闷,“啊”了一声之后才是反应过来,当即忙道:“是,沈家今日要上门提亲。卫世子是怎么知晓的?” “沈慎情况很不好。”卫泽冷冷出声提醒了谢青梓一句:“此时沈家提亲,不过是想找个人照顾沈慎一辈子罢了。” 谢青梓听着卫泽如此说,虽是语气极不好,可是她却是忍不住的低头抿唇偷笑了一下——这人看着冷冷的,可是心却是软得厉害。也是好心得厉害。 只是偏生又别扭得厉害,根本不知如何表达一般。连好心提醒关心的话也是说得这样叫生硬冷漠。 “多谢卫世子你的关心。这些事儿我都知道。”被卫泽这般一说,她也不知怎么的心情便是轻松了些,而后便是轻笑一声如此说了一句。最后只是到底又生出了一丝丝的委屈来,但是她只压在心底,并不说出口。这些东西,可对大太太说,可对老夫人说,可是却不该对卫泽说。 “今日沈家派来的媒婆,却是来不了了。”卫泽看着谢青梓轻笑的样子,心头的怒气便是霎时又翻滚起来,更是生出了一股汹涌的怨气:他在这里不痛快,她却是全然不在意的模样!倒像是他这些在意,根本就不值一提一般! 谢青梓被卫泽冷梆梆的语气弄得微微一怔,下意识的便是追问一句:“为什么?”说完了这句话,她忽然才又反应过来:既是来不了,那么肯定是和卫泽有关了。卫泽是做了什么手脚? 于是她疑惑的看住了卫泽,而后又将满腔疑惑问了出口:“为什么?为什么这般做?” </a> 第89章 提亲 第89章提亲 谢青梓连问了两个“为什么”,咋然一听,倒似乎是没什么区别的。不过卫泽却是一下子就明白了谢青梓的意思。 当下他便是挑眉看了谢青梓一眼,却是并没有说话。只是那样的目光,却似乎已是……说明了一切。 谢青梓被卫泽如此注视着,只觉得心惊肉跳。然而却是很快恍然大悟一般的明白了卫泽的意思:是啊,卫泽又为什么要这样做呢?总不可能是出于好心罢?若真只是好心,却又哪里会有人好心到了这个地步呢? 况且,卫泽却也并不是那样盲目好心的人。 所以……总归是有个什么理由。 谢青梓觉得自己似乎知道那是什么理由,却是又有些懵懂的不明白为什么。 沈慎也就罢了,毕竟他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是真正的青梅竹马。可是卫泽呢?他们甚至也没见过多少次,更没有如何接触过——所以为什么呢?卫泽是究竟为什么会生出这样的心思来? 谢青梓有些慌乱的想着,一时之间却也是根本就不敢抬头看卫泽一眼。 最后,谢青梓还是又问了一句:“为什么会这样……”只是话说了一半,剩下的却是无论如何也是说不出口了。 谢青梓窘迫得不自在。却有盼着卫泽的回答。而她只要一想到卫泽对她是那般的情愫时,登时又是忍不住的猛然心口狂跳起来——说不上是惊吓,或许还有些别的东西罢。 面对谢青梓的问题,卫泽却是并没有回答,反而是缓缓的说起了另外一件事情:“明日,我请师母上门,你看如何?” 谢青梓一愣:“陆老夫人腿还没好,行动却是不方便。而且……”上门做什么? “那就让官媒来。”卫泽几乎是有些不耐的打断了她的话,直接便是赤果果的将自己的目的揭露了出来,再直白不过的展现给了谢青梓看。那副样子,倒似是一只狼,玩腻了逗弄小白兔的把戏,直接露出牙来,要将之拆骨剥皮,吞入腹中才觉得安全。至少如此一来,旁人却是不会再有机会抢走了,不是吗? 卫泽这样凶狠的心思,谢青梓自是不知道。她只知道卫泽这一句话,直接便是让她像是脑子里被人点了一连串的焰火,“碰碰碰”的炸开了花来。 一时之间,脑子里一片空白和震撼,而面上则是犹如火烧一般滚烫起来,只是却又窘迫得连手脚都不知该往何处安放。 谢青梓就这么窘迫的站在原地,傻愣愣的看着卫泽,好半晌也都是没能恢复神智。 卫泽看着谢青梓这样傻呆呆的样子,到底还是忍不住的轻笑了一声。只觉得手指有些痒痒——这样的小丫头,真让他想伸手去捏一捏,摸一摸,逗一逗。 卫泽这么一笑,眼角的弧度便是添上了几许诱人来。 谢青梓几乎是看得傻了,只觉得卫泽真真儿却是好看——这双眼睛或许放在旁人身上,会让人觉得女气或是妩媚,又或是薄情,可是放在卫泽脸上,却是全然不是那般感觉。 他板着脸的时候,那眼尾的弧度便是凌厉和威严,叫人生不出半点冒犯的心思来。虽然也不过是二十岁,根本算不得是资历老成,却是偏偏让人丝毫生不出轻慢的心思来。 可他一笑的时候,却是又让觉得温暖和温柔。那种隐藏在眸子深处的温柔和宠溺,似乎能将人直接溺毙在其中,根本就无法自拔。那一双眼睛,天生就带着魅惑。 谢青梓忍不住的想,或许卫泽总是冷着脸不笑是对的。若是他对着谁都这样一笑——只怕这天下的女子眼里都要容不得别人了。 谢青梓脑子里的胡思乱想,卫泽自是不知半点的,否则只怕他便是半点也笑不出来了。 卫泽任由谢青梓看着,倒是也不催促她,就这么等着她的回答。 谢青梓自己想了一阵子,窘迫了一阵子后,到底还是慢慢的冷静了下来。而冷静下来之后,她却是发现,她更加没有办法去面对卫泽了——所以她只能低着头,讷讷道:“这不合适。” 她是什么人?说是谢家的大姑娘,是长房嫡出,可是实际上呢?那不过是一块遮羞布罢了。而实际上,她只是一个连亲生父母是谁都不知道的,被人偷换到了谢家享福的孤女罢了。 纵然她再怎么挺直了腰板摆出了嫡女的姿态来,可是依旧还是挡不住旁人在私底下的议论和嗤笑:若不是被换到了谢家,如今说不得她会是个什么模样呢。说到底,不过是卑劣的鸠占鹊巢罢了。 在许多人看来,她被拆穿了身份之后还能留在谢家享福,却是老夫人糊涂所致。 谢青蕊的想法,便是大多数人的想法。 谢家留着她,一则是脸面,二则是利益,三则是情分。而这三样孰轻孰重,哪一样占据分量更多,她却是不想去深究。老夫人留着她,是为了情分,她深信不疑。至于其他人…… 有些时候,事情想得太深了,便是也就没意思了,更是会伤了情分。 谢家到底也还有情分在,可是去了别处之后,旁人自然也不会顾虑情分什么的,只会拿着她的身世来说事儿。 她自认为配不上卫泽,更不愿站在卫泽身边被人评头论足。说到底,她是有那么一些些自卑的——卫泽太好,太过光芒耀眼,以至于她甚至是没有那样的勇气站在他旁边。让他的光芒万丈,衬托得她灰不溜秋的像是一只过街老鼠一般。 而且,卫泽自己愿意,想来也必会有许多人不愿意:比如卫王府的其他人,比如卫皇后,比如陆老夫人…… “卫世子说笑了。”最终,谢青梓勉强笑了一笑,从牙缝里挤出了这么一句话来。 卫泽的笑容便是凝在了面上,然后一点点的从面上撤离了下去。最后,只剩了冰霜和严寒:“你不愿意?” 谢青梓故作轻松的笑笑:“卫世子一片好心,我本不该拒绝,可是人却是该有自知之明,我哪里配得上卫世子?卫世子这般好意,不愿意我委屈嫁进沈家,我心头明白感激。但是却恕我不能耽误了世子您,更不能背弃了和沈家的约定。” “你以为我只是好心?”卫泽忍不住嗤笑了一声,难掩讥讽:“我竟是不知,我竟是这样一个好心之人。” 卫泽这话的意思再是明显不过了。 谢青梓心头越发慌乱,却是又想起沈慎来,倏地便是用力摇头:“不管如何,我虽然感激卫世子您,却是也不能答应卫世子您。我……我是要嫁给慎表哥的。” 不知为何,她在说出这一句话的时候,心头蓦然一空。只是那感觉太过短暂,来不及细细的琢磨便是已经消失。最后只剩下了歉然和感激,以及……罪恶感。 “慎表哥对我极好,我不能因了他现在这般,就嫌弃与他。”谢青梓艰难的说出这句话,既像是说给卫泽听的,又像是说给她自己听的。 卫泽深吸一口气,将情绪都压下。可饶是如此,再开口的时候,却也还是语气又冷厉了三分:“你不愿意嫁我?” 谢青梓脖子一缩,不敢抬头,不敢回答。死死的抿紧了唇,拳头也同样是悄然的攥紧了。 她不答话,他便是盯着她。她自也是有感觉,却越发是不敢抬头。如此,竟像是陷入了一个死循环一般。 最终,卫泽再度深吸一口气,淡淡的垂下眸子收回了目光,语气冷若冰霜:“我明白了。”只四个字,却是十分用力。 谢青梓心头蓦然一慌,只是仓促抬头看过去的时候,墙头哪里还有卫泽的影子?空空荡荡的,除了清风吹过树梢带来树叶婆娑的沙沙响声之外,再无其他。 就仿佛……就仿佛卫泽从未曾坐在那儿与她说过话,就仿佛一切不过是她的一场幻觉罢了。就像是水上的涟漪渐渐平静,就如同不曾出现过。那样的情形,只让她忍不住去怀疑自己曾见过的,曾听过的。 张了张口,她却是发不出半点声音来,最终颓然低下头来,盯着树荫底下透过树叶缝隙落下来的点点阳光。忍不住咬住了唇瓣——不如此的话,她怕自己会湿了眼眶,哭出声来。 此时此刻,她只想嚎啕大哭一场,将心底的那些情绪都是发泄出来。 然而即便是心底空空的钝痛,痛得五脏六腑似乎都要蜷缩成一团,可是她还是发泄不出来。明明眼眶是酸涩的,可是眼泪却是迟迟都没落下来。 而心头除了痛之外,还有些细微的委屈。 卫泽从墙头一跃而下,头也不回的便是出了院子,寻到了白墨,冷冷道:“不必再拦着沈家了。收拾东西,明日出城。” 白墨听了这话,惊得下巴差点落下来,刚要多嘴问一声,却是蓦然看到了卫泽手里已经攥得几乎泛白的拳头,以及已经发出不堪蹂躏的细微声响的竹笛,登时就将话又咽了下去:“是。” 只是心头到底是大急:主子这是要放弃了? </a> 第90章 天意 第90章天意 没了卫泽的阻拦,第二日沈家再派人来的时候,却是顺利的几乎是不可思议。 如此一来,就连沈鹤至陈姨妈等人也是深信不疑,只觉得是昨儿的日子不好,故而才发生了那么多事情来。 因是一早就说好了,所以提亲这一步自也是顺利的很。当下两家便是达成了婚约,而后交换了八字。只要八字相合,那么接下来便是写婚书,选个好日子给聘礼,再迎亲…… 谢青梓倒是也没被麻烦,只露了个面儿便算是走完了过程。 既然是定了婚约,故而老夫人甄氏便是让谢青梓将之前沈慎送给她的那块玉佩拿了出来,配上绦子戴在了身上。 晚上谢青梓去服侍老夫人用晚饭的时候,老夫人看见了谢青梓腰上系着的玉佩,便是微微的失神了片刻,似有些感慨。最后老夫人便是如此与谢青梓言道:“只能说你们却是有这个缘分。以前慎哥儿想娶你,沈家拦着不让,没想到到底还是让慎哥儿如了愿。” 谢青梓听了这话,当即便是低下头去,心里也没什么特别的感受,最终只是笑着说了一句:“但愿慎表哥能早些好起来。不然成亲的时候倒是麻烦。” 听了这话,老夫人心头更加难受。到底还是没忍住,问了一句:“青梓,你怨不怨我?” 谢青梓摇头,搂住老夫人的胳膊:“我怎么会怨祖母?从小就是祖母疼我护我,若不是祖母,我如今说不得也不知流落去了何处,哪里还能做谢家的女儿?况且这件事情也不能怪祖母,出了这样的事儿,祖母也是不愿意的。再说了,就算不是我嫁过去,也是妹妹们里头选一个嫁过去。慎表哥是为了三郎才成了这般,我就算是为了报恩,也该照顾他一辈子。” 老夫人听着谢青梓这话,心中却越发的不是滋味起来——若是谢青梓怨她。她或许倒是好受些。偏生谢青梓却是如此懂事……这样懂事的丫头,怎的却是没个好运气?什么糟心事儿都落在了这么个懂事的丫头身上。 如今米已成粥,再不得更改什么。如今只盼着沈慎能够逢凶化吉否极泰来转危为安。只要沈慎醒来,这桩婚事,自然就又不一样了。 老夫人不由得生出几分侥幸来:或许这便是老天爷有意要促成这么一对,所以故意如此安排的? “况且表哥却是对我极好。”谢青梓见老夫人面上神色不好看,便是出声宽慰了老夫人一句:“陈姨妈也是和善的人,我嫁过去也不会有什么委屈。祖母不必如此。” 老夫人自也是不能再说其他的话,便是也只是点了点头:“是啊,你们本就是青梅竹马感情深厚,慎哥儿心里有你,你心头想来也是有他的。许是老天爷故意成全你们也未可知。” 谢青梓点点头,笑着应了。 老夫人也没有多少兴致说话,叫谢青梓陪着她用了晚饭后,便是早早歇着了。 谢青梓出了四禧堂,倒是心情有些说不出来的沉闷——像是有一口大石头,沉甸甸的在心头压着。叫她只觉得难受。 然而她却是甚至不知自己怎么了。 回了飞花院,谢青梓便是随手将那块算是定情信物的玉佩取了下来塞在了枕头底下。等到梳洗完毕了,她躺在床上不经意碰到了那玉佩,便是握在了手心里。玉佩微有些凉,贴在有些滚烫的肌肤上,甚至是有些舒适。 谢青梓将玉佩举起来看,看着上面的细腻温润光芒,恍惚想起了那时候沈慎将玉佩给她时候的情景。 那时候的沈慎,纵然是带着羞涩和急切,带着情窦初开的青涩,可却也是意气风发的,站在那儿便是妥妥的玉树临风翩翩少年郎。而如今呢?沈慎却是成了这般模样…… 如果这辈子他都醒不过来了,那她嫁过去,就要照顾他一辈子。她也不能生儿育女……或许将来可以过继一个。沈家应该会同意的,毕竟如此一来沈慎也有后了…… 谢青梓胡思乱想着,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思绪飘了有多远。 最后不知怎么的,便是忽然又想起了老夫人说的那句她和沈慎青梅竹马感情甚笃的话来。沈慎心里应是有她的,不然也不会如此的想娶她。至于她……她却是并不知道那般的心情到底是个什么样子。 她只是对嫁给沈慎并不反感罢了。就像是老夫人说的,沈慎和她青梅竹马,又对她颇为宠爱照顾,心中又看重她。而且沈慎还那样的优秀,她又如何能有反对的理由呢? 那么卫泽呢?卫泽对她又是什么样一种情愫呢? 谢青梓仍是觉得百思不得其解——毕竟卫泽那样好,她哪里值得他喜欢呢?就连凌波郡主李素,还有林语绯那样的女子都是没能让他另眼相看。所以,她又凭什么呢? 不过卫泽那样好的人,想来不管谁嫁给他也是会幸福的罢? 想着卫泽从认识以来他们之间的那些点点滴滴,谢青梓更是忍不住有些迷惑,却也又有一种说不出来的窃喜和淡淡的遗憾。 如果没有沈慎这个事儿,或许…… 谢青梓最终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而卫泽则是早已出了城,此时才终于是到了驿站。这一次离京,却是他主动申请来的差事。一则是为了避开京里得诡秘风波,二则是避开李素和林语绯,三则也是为了更得圣上的信任。 只是没想到临时出了沈慎这个事儿,他才耽搁了。 昨儿和谢青梓说的那一番话,却也并不是他信口开河的。他是认真的想在离京城之前将谢青梓定下来的——因为如此一来,他才能够彻底的放心,不然总担心旁人觊觎自己的东西。 只是没想到……谢青梓却是拒绝了。 他开口的时候,是对自己信心十足的。他以为经过这几个月的经营,谢青梓对他应该也不是全然没有半点特别之处的。更何况,眼下这般情况,他更是胜过沈慎千百万倍。 可谢青梓还是拒绝了。 卫泽将手中的马鞭递给白墨,冷淡的想:其实却是他疏忽了,以谢青梓的性格,怎么会在这个时候答应他?沈慎到底是和谢青梓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如今又落到这个田地,还是因了谢栩才会如此。谢青梓哪怕是为了报恩,肯定也是会嫁过去的。 不过如此也好。她既明确的拒绝了,也省得他再做这样无谓的事情。 只是……卫泽低下头敛去眼底的情绪,只觉得如此放弃了,到底还是让他心里头不痛快的。他不喜这样的感觉。除却小时候无力反抗之外,自从他有了自己做主的能力之后,他便是再没尝过这样无力的滋味。 他甚至考虑过,要不强行将人抢走,或是动用权势…… 只是拒绝的人却是谢青梓自己。 强扭的瓜不甜,这个道理卫泽却也是明白的。而且看着谢青梓那样的情况,他却也是无法勉强她。因为舍不得。何必呢,既是她不想要,那他也就不勉强她了罢。 卫泽站在窗前,盯着京城的方向看了一眼,压下心头那些情愫,淡淡吩咐:“早些梳洗睡下。明日一早接着赶路。”等他回京之后,说不得她已经嫁入沈家了罢? 翌日,沈家合了八字,却是上上大吉的婚配。沈家和谢家都是多少觉出了一丝喜庆味道来。 谢栩也是已好了起来,谢青梓的事儿一直是瞒着他的,没敢叫他知道。毕竟这个事儿说起来起因却也是因为他。只是如今他一好起来,这事儿到底也是瞒不住,所以谢栩到底还是知道了这件事情。 谢栩便是忍不住的去问了大太太这件事情:“果真阿姐和慎表哥定亲了?“ 大太太不敢和谢栩对视,而后便是道:“是真的,的确是定亲了。” “那慎表哥醒了吗?”谢栩问这话的时候,几乎是有些哆嗦了起来。面色也更是惨白得厉害。 大太太便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谢栩看着大太太这般模样,便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当下说不上来是愤怒还是如何,只颤声问道:“怎么能这样——” 看着谢栩这样,大太太便是也是吓到了,“三郎你别着急,有话咱们好好说,你也刚好——” 谢栩猛然将桌子掀了,几乎眼睛瞪大到了极致,连眼眶都要裂开来:“阿姐怎么能这样的情况嫁过去?如果慎表哥醒不过来怎么办?阿姐这辈子怎么办?若是我欠了慎表哥的,拿我的命去抵就是了,为什么要让阿姐这般?” 谢栩猛然发怒,阵势倒是骇人,大太太又惊又怒:“你这是做什么?出了这样的事儿难道是我的意思?难道是我巴不得青梓不好不成?难道一切都是我的错了不成?” 谢栩眼眶赤红,如同暴怒的狮子,呼哧呼哧的喘着气:“就算如此,难道就必须将阿姐嫁过去才可?为什么不是别人,非是阿姐?难道不是因为阿姐不是你亲生的缘故吗?” 第91章 心动 第91章心动 听了这话,大太太到底是没忍住,扬手就给了谢栩一个巴掌。 这一个巴掌下去,几乎是躁狂的谢栩到底还是猛然静了下来。只是却也不是真正的平静下来,而是带愣住了罢了。除了小时候又一次调皮差点吞了一个金锞子进肚子之外,他长这么大,却是还没挨打过。 大太太一向就很是宠溺谢栩,几乎是当眼珠子一样疼着。别说打,就是骂也很少。如今打了谢栩一巴掌,大太太自己也很是不好受。 母子二人都是有些呆愣的看着对方,好半晌也没人说一句话。 最后谢栩还是冷冷道:“母亲明知道会是什么样的情况,还是将阿姐嫁过去——难道真的就没半点私心吗?” 面对谢栩的责问,大太太心头却是猛然涌起来了一股心虚。她自然也是有过私心的,她当时也是想过,谢青梓被选中的几率却是比谢青蕊大很多。 不过此时,她纵然心虚,却也是只硬着头皮厉声道:“你在胡说什么?人是你姨妈自己选的,我何曾说过让青梓去?” “到底是如何,母亲心头明白。”谢栩说完这一句话,便是脚步虚浮的走了出去。下意识的,他便是去了飞花院见谢青梓。 谢栩一路过去,却也是没人敢拦着。 谢青梓见了谢栩这般,倒是吓了一大跳:“你这是怎么了?竟是这般模样,真真儿是吓人得厉害!” 随后她又注意到了谢栩面上的伤,目光微微一闪之后,她倒是也猜到了几分,而后便是低声问了一句:“你和母亲吵架了?怎么会打你?” 老夫人是从来不打人的,尤其是孙子辈的,更是不会动手。所以唯独大太太有这个可能。 谢栩下意识的捂住了脸颊,而后便是又岔开了话题:“阿姐果真想嫁给慎表哥吗?若是阿姐不愿意,我便是去求求祖母。祖母那么疼我们,必定会同意的。就算要报恩,也不至于要用这样的法子,若是怕人照顾不周,我便是亲自去照顾慎表哥。这件事情本来就是我惹出来的。哪里能让阿姐这般替我承受这些?” 谢栩说这话的时候,是焦灼急切的。 而谢青梓则是越发确定,大太太和谢栩吵起来。必定是因为这个事儿。一时之间她心里头只觉得既是心酸又是发甜。最后便是伸出春葱一般的手指来,微微曲起狠狠的弹了一下谢栩的脑门:“你啊。就成日想些没的,这些事情不是你该操心的。嫁过去这个事儿,若是我不愿意。谁又会勉强我?” 闹大了闹开了,自然是不会有人勉强她的。只是却是会将很多事情都揭开最真实那一面,她不愿意到那一步。而且,这件事情也是她去最合适。 不做面对谢栩的维护,她却是也怕他多想,耐心解释了一句:“你也别想那么多,毕竟慎表哥对我的心意你也知道。而且后来他又给了我这个玉佩,我也收下了。你便是该明白我的心思了?不管出于什么,我嫁过去也是合情合理的事儿。你却是不必如此。回头你去和打母亲解释一句,叫她千万别怄气。” 谢栩没想到谢青梓竟是如此,倒是愣神了好一阵子。最后却还是觉得不甘心:“虽然我知道慎表哥是个好的,可是……可是……”可是现在他成了那般,自然是不能再和以前相提并论。而且这样的情况下阿姐你嫁过去,以后又该怎么办? 不过这句话最终谢栩还是并没有问出口来。 谢青梓捏着谢栩的胳膊:“没什么可是的。你病还没好利索,赶紧回去吃药去。等你好了,去看看慎表哥也是好的。如今我不能去,你便是要多替我跑几趟才是。” 谢栩讷讷的应了,强压着心头的郁闷离了飞花院。 谢青梓也没去送他,只是心头暗自叹了一声。 谢青梓心里装着事儿,便是下意识的去了后头秋千架那儿。只是等到习惯性的往秋千架那儿一坐,又下意识的抬头去看了一眼墙头之后,她便是猛然醒悟过来自己做了什么。 先是有些惊愕,随即却是又有些觉得失落。惊愕是因为她没想到这些动作代表的什么。而失落则是想到卫泽已是离了京城。 卫泽果真走了,原来那日却并不是什么气话。那么那****说的他提亲的事儿…… 谢青梓微有些失神,随后飞快的将这个念头从脑中驱逐了出去,而后又逃也似的离开了秋千架。 傍晚时分,老夫人甄氏便是让谢青梓送一盆新鲜的桃去给陆老夫人尝尝。原本谢青梓定了亲,却是不应该再叫她出门的,可是如今情况则是不同,所以老夫人便是想着打发她出去走走,只当是散散心。 卫泽忽然离了京,以及谢青梓忽然定了亲,陆老夫人自然是知道其中的缘故的。此时再见着谢青梓,她心头便是有些唏嘘:毕竟之前她也是信誓旦旦的以为卫泽是必能娶得美人归的。也是真心实意的喜欢谢青梓,盼着谢青梓能嫁给卫泽,如此一来她们关系便是又近了一层的。 没曾想,变化不如计划快,最终竟是这么一个结果。谢青梓非但没能嫁了卫泽,就连原本众人都看好的青梅竹马也成了这般模样。这如何能叫人不唏嘘? 不过不管如何,陆老夫人还是觉得谢青梓是个可人心的丫头,所以态度也并没因了她没嫁了卫泽就有所改变。仍是和蔼可亲:“这桃子看着可真水灵,也不知甜不甜。” “祖母吃着却是觉得好,所以才叫我送来的。”谢青梓抿唇笑言,又道:“不如我削一个给您尝尝。” 陆老夫人也没推辞。 谢青梓接过了小银刀,而后便是削起皮来。那副娴静温柔灵巧的样子,倒是让陆老夫人看着蓦然有些心疼起来。 想了想,陆老夫人问了一声:“听说你定亲了,怎么样,可还满意?” 谢青梓倒是也不意外陆老夫人问起这事儿,便是笑着解释一句:“是与我青梅竹马一同长大的表哥,待我极好,为人也是温柔。老夫人您是见过他的,就是沈慎。”却是只字不提沈慎伤了头,整个人都还不知能不能醒过来的事儿。 陆老夫人点点头:“他的确是极好的。”若是人是好好的,那自然也配得上谢青梓的人品的。只可惜…… 而谢青梓这样绝口不提沈慎伤势的作法,更是叫陆老夫人心疼。她不由得叹了一口气:“卫泽如今一离了京城。倒是也没人来看我了,我成日怪无聊的,你便是多过来走动走动罢。只当是陪陪我这个老婆子。” 谢青梓听了这话,便是不由得有些不自在——她自是比谁都清楚卫泽为什么忽然走了的事儿。 只是她不知卫泽是早有打算离京城,所以便是只当是自己的责任,此时便是多少也是有些愧疚起来。这样一愧疚,她便是更拒绝不得陆老夫人的提议了,只能胡乱点头答应下来:“好。只要老夫人您不嫌我就成。” “怎么会嫌你?”陆老夫人不由一笑,随后又叹气:“我们如今却是没亲没故的,能有人走动这是好事儿。我巴不得呢,哪里会嫌弃?” 陆老夫人这话便是让谢青梓一下子就想起了之前卫泽和她说过的,关于陆家的事儿来。当即便是心中越发觉得替陆老夫人难受,也不知是怎么的,鬼使神差便是道:“若是老夫人觉得孤单,不如认个义子义女的,或是收养个孩子养在跟前,也是不错。毕竟我出嫁了之后,必是不能再这般方便过来——” 这件事情其实却是最合适的事儿。只是这样说出来,却是难免有些触碰到了陆老夫人伤疤的味道。 陆老夫人听了这话,便是微微失神了片刻,而后才轻叹了一声:“你说的这个法子却也不是没人提起过。只是却是并没有合适的人选——而且我也老了。”再养个小娃娃在跟前,管教吃力不说,等他大了,他们老两口说不得都不在了。 这话听得谢青梓鼻子一酸,几乎不曾哭出来。只是她强忍着,随后轻声道:“您比我祖母还小上许多呢,我祖母那会子这个年岁时,谢栩刚出生,也是在祖母跟前好些年,直到启蒙了这才搬走了。您也可这般——而且您那里老了?瞧着却是再年轻不过的。别说二十年,就是三十年四十年也是能够的。” 陆老夫人听着谢青梓的分析,便是忍不住笑了:“你这丫头,倒是嘴甜得跟什么似的,比那八哥还能说呢。”不过,这话倒也是实在话。谢青梓也是为了她好,这一点她却也是再明白不过的。 于是陆老夫人心头便是又忍不住的叹了一口气:若是谢青梓是自己的孙女就好了。能有这样一个贴心乖巧的孙女,有没有孙子她都满足了。之尅……自己却是没有这样的福气。 这般想着,陆老夫人便是心头忽的微微一动。 </a> 第92章 风雨临头 第92章风雨临头 陆老夫人心头微微一动,而后便是悄悄的打量了一番谢青梓。 谢青梓低头削着桃皮,倒是半点也没觉察。只是心头却是又难免有些忐忑:她似乎是太多事了一些?不过她却是真心替陆老夫人着想的。毕竟卫泽也不是亲生的儿子,卫泽还有卫家那边的事儿。倒也不是说卫泽会有私心或是如何,只是她觉得一个人始终精力是有限的。卫泽就算是再怎么厉害也好,总也不可能将自己分成八瓣儿的用。 两人各自想着心头的事儿,倒是一时之间谁也多说一句话。 直到谢青梓将桃子削好了,放在小瓷碟子里切开成一小块儿一小块儿的,陆老夫人这才打破了沉默:“以往也有人提起过这样的事儿,只是我嫌麻烦,便是一直不肯。如今又过了两年,才越发觉得,这事儿倒是真的不是什么坏事儿。” 听了陆老夫人这句话,谢青梓心头倒登时就是一松开,要知道刚才她一直是在想自己是太多事儿了些,说了这些贸贸然的话,只怕却是触动了陆老夫人的伤心事儿,让陆老夫人心头难过了。 此时听见陆老夫人这样说,而且不像是作假,她怎么能不松了一口气? 只是她也不敢再说什么过头的话,只是含笑让陆老夫人尝尝那桃儿到底甜不甜。 陆老夫人用银签子扎了一块儿尝了,随后一笑:“倒是格外甜几分。”许是因为了谢青梓的以片心意的缘故。 这样想着,陆老夫人便是又问了一句:“去买个孩子,或是去挑个身世可怜的孩子带回来,又或是去弃婴堂带个孩子回来,你觉得哪种更好些?” 谢青梓倒是没想到陆老夫人在这样的事儿上都会问自己,倒是微微有些诧异,而后想了想,便是鬼使神差一般冲口而出一句:“此事儿我却也是不知。不过陆老先生和卫世子见多识广,想来却是应该有主意。要不老夫人您去问问?” 她心头自也是更倾向于问卫泽,而不是陆老先生。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谢青梓便是又被自己吓了一大跳:怎么的自己如今倒像是魔怔了一般,竟是对卫泽如此在意起来?是因为卫泽的那句话么? 谢青梓自然也是想不明白,当下也怕被陆老夫人看出什么来,只是故作坦然的将情绪抛开,只当自己是坦坦荡荡,并无什么别样的心思。 陆老夫人却也是真没看出来——其实就算是看出来了,那肯定也是不可能表现出丝毫的异样的。 毕竟,如今到了这一步,谢青梓再心心念念的惦记着卫泽也是没什么用,反而是不妥当。 而陆老夫人之所以没看出来,则是因为此时她的所有心思都放在了认个义女或是收养个孩子上头。 直到谢青梓告辞了,陆老夫人还仍是对此事儿念念不忘,一个劲儿的琢磨。故而陆老先生回来之后,她便是立刻将陆老先生叫了过来,神色肃穆凝重的说起了这件事情。末了还不忘夸了谢青梓一句:“她却是个贴心的孩子。” 陆老先生却是十分了解陆老夫人的心思,当即便是小问了一句:“莫不是你瞧上了这个丫头?若真是如此的话,倒是也可以将她认作孙女,到时候也算是个安慰。至于你说的收养义子……” “只是当孙子养,也算是让我儿将来也能享受一捧香火罢了。”陆老夫人颇有些神色黯然的叹了一口气:“毕竟就是当年,咱们也就只有一个孙女罢了。” 说完这话,陆老夫人又看了一眼陆老先生:“也算是陆家的香火没断送在咱们手上。” 陆老先生一见陆老夫人如此,便是知道她必定是想起了早逝的儿子孙女,当下暗叹一声:“都是命罢了。当年的事儿,也怪他自己糊涂。仗着年少轻狂便是不将许多事情放在眼底。” 陆老夫人却是不乐意听这些:“不管如何,那毕竟是我唯一的儿子。圣上也不曾顾念几分情分,竟是就这样……” “就是太子,圣上也未必顾念,更何况是你我的儿子?”陆老先生却是看得明白,当即只是摇头如此说了一句。“这话以后别再提了,叫人知道了,又是一场风波。” 陆老夫人点了点头,又问陆老先生谢青梓的事儿:“你看如何?” 陆老先生略一犹豫,到底还是答应了:“既是你这般喜欢那丫头,便是收个干孙女也没什么。若是格微还在,还有那样的心思也就罢了。毕竟免得岔了辈分。如今既是这般……那自是也无需再有这样的顾虑。” 顿了顿,陆老先生又一皱眉:“不过说起来,她那一桩婚事却是不好,日后也不知如何。”竟是有些惋惜。就是不知是替谢青梓惋惜,还是替沈慎惋惜。 陆老夫人轻哼一句:“还不是那鄂王爷闹出来的事儿?以前瞧着便是不大好,如今竟是越发荒唐了。” 陆老先生自也是听陆老夫人打听过始末的,倒是不这么看,反而一笑:“比起其他的,喜好美色也算不得什么。只是谢家那小子倒霉罢了。再则,沈家那小子也算不得无辜。他既明知那鄂王是什么人,却早不做打算,反倒是带着自家小舅子出现在那样鱼龙混杂的地方,却是怪得了谁?“ 被陆老先生这样一说,倒像是这件事情归根究底,责任竟是在沈慎那儿。 陆老夫人不由得被逗笑了:“胡说什么,就会乱贫嘴。” 陆老先生辩解一句:“什么贫嘴,你却是要知道,若换成是我,就算打起来那会儿,也能三言两语的劝退来人,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是是是,就你能耐。”陆老夫人也懒怠再说多这个事儿,顺口敷衍一句便是搁下了,只是一味盘算到底该如何达成目标才好。 陆老先生也没再多说,只是宠溺看了陆老夫人一眼,与爱妻出了个主意:“其实也容易,毕竟那丫头不是谢家正儿八经的姑娘。若她那祖母真正疼她,自也是盼着她能再多个靠山的。” 陆老夫人连连点头:“正是如此。” 第二日,陆老夫人便是请了谢家老夫人甄氏过府一叙。 谢青梓因了还要赶做绣活儿,倒是没跟着一起过来。正好便宜了陆老夫人与老夫人说话。 陆老夫人也没废话,开门见山便是提了自己想认个干孙女的事儿,末了又看了老夫人一眼:“说起来,这件事情你们谢家却着实是做得不够厚道。青梓那丫头以后日子可不好过。倘若沈慎有个什么,那就更不好过了。” 沈慎是替谢栩受过。如今沈家还没什么怨言,可是保不齐以后呢?倘若沈慎没了,迟早沈家是必然会生出怨怼之心的。所以,到时候谢青被夹在中间,也不知要受多少罪。 陆老夫人这般一句不客气的话,登时就让老夫人一下子红了眼眶。老夫人长叹一声:“却是我对不住青梓。只是这事儿弄成这样,我竟也是无可奈何——“ 大太太当时话都说出去了,而且谢家的确是亏欠了沈家,她还能说什么? “所以我却是心疼青梓那丫头。她懂事又乖巧,你不疼我便是来疼。”陆老夫人玩笑一般说着指责的话,却也是又带了一分认真:“她做了我的干孙女,自是有好处。将来也多个娘家替她做主。甄姐姐你意下如何?” 老夫人听着这话,却是有些喜出望外,当即看着陆老夫人:“欧阳妹妹是认真的?” 陆老夫人点头:“自是再认真不过的。那孩子我却是真心喜欢。” 老夫人自是没有不答应的,这是再好不过的事儿。对于谢青梓来说,就和天上掉下来一个馅饼也没什么区别了。 当即二人少不得又商量了一番到时候举办个什么仪式等等。 不过还没商议完,那头三太太却是过来了。脸色有些不大好看。 看着三太太这般,老夫人便是皱眉呵斥了一句:“做出这幅脸色作甚?莫不是天塌了?” 三太太摇头,而后道:“这事儿却个天大的麻烦事儿。我不敢做主,便是赶忙来告诉老夫人您了。鄂王府上,刚刚来人了。” 一听说是鄂王府上来人了。老夫人登时也是面色一沉:“鄂王府这是要干什么?” 陆老夫人便是也看住了三太太。心里是再好奇不过的:难不成这鄂王还没死心不成? 三太太叹了一口气:“来的却是鄂王妃。她是来探病的,听说三郎病了,就亲自过来看看。” 于是老夫人的面色就更难看了,而且是变换了好几次。 陆老夫人也不由得有些错愕:鄂王妃这是什么意思? 一时之间众人心思诡异,最后老夫人和三太太匆匆告辞。因为大太太此时正在发脾气,还得老夫人回去坐镇才行。 大太太着实也没办法不发脾气,鄂王妃这般上门来,虽然没表现出什么别样的意思,可是她如何能够放心?只心头又惊又怒得厉害。 </a> 第93章 青眼 第93章青眼 毕竟对方是鄂王妃,大太太就是再怎么恼怒自然也是不可能将人怎么着的,所以到底也不过是自己又惊又怒,最后险些昏厥过去罢了。 倒是谢青梓出面会了会鄂王妃。 只是和众人想的不同,鄂王妃倒像是真来探望谢栩似的,只问谢栩的身子情况,又笑着道歉,之后倒是也没久留。 谢青梓觉得平心而论,鄂王妃看着却是个性子和气的。甚至有些太过软和,以至于……有些失了作为王妃的威严? 老夫人甄氏问起情况的时候,谢青梓自然也没瞒着,只是摇了摇头,满心疑惑道:“瞧着不像是来找茬的,道歉时候那模样也是诚意十足的。” “断没有这样的道理。”老夫人蹙眉嘀咕了一句,而后便是又看一眼谢青梓:“你看呢?” “要不先让人去打听打听,沈家那头鄂王妃有没有去,又是个什么意思?”谢青梓只是略略一沉吟,便是有了主意。若鄂王妃果真是心存歉意来道歉的,那么自然是不会对沈慎不闻不问的。毕竟虽说鄂王一开始是冲着谢栩去的,可是事实上,沈慎却是那个最该被道歉的。 老夫人明白了谢青梓的意思,当即便是点点头叫人按照谢青梓说的去做了。 没多久便是得了消息,鄂王妃也叫人去探望过了沈慎。不过沈家却只是敷衍了,虽说是有赌气的意思在里头,可是却也是显而易见的并不曾接受鄂王妃的歉意。 最主要的还是:鄂王妃并不曾亲自过去。 谢青梓叹了一口气,看了一眼老夫人。 老夫人便也是叹了一口气,缓缓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咱们只管接招就是了。” 谢青梓应了一声,又宽慰了老夫人几句,便是又去了大太太那儿。 谢青梓还没进去,,就听见谢青蕊在大太太跟前如此言道:“母亲只管放心,若是鄂王还敢打三郎的主意,我就是拼着性命不要,也要去状告鄂王,请天底下的人平个公道。”语气却是义正言辞,又带着几分激烈和决然。 当下谢青梓便是微一挑眉。随后掀帘子进去,一进去便是看见了大太太一脸暖心的模样,正握着谢青蕊的手。 听闻她进来的动静,大太太和谢青蕊便是都看了过来。谢青梓垂下眼帘,走到了大太太的跟前,轻声道:“母亲别太过担心,这件事情祖母已是知道了,必是会护着三郎的。而且鄂王妃既是亲自上门,必是也不至于再用阴私手段,想来也是顾全名声,咱们只管见招拆招就是了。” 明的不怕,就怕鄂王来暗的。虽说就算鄂王真明着来,谢家也不一定拗得过,但是至少还有机会不是? 大太太还没来得及说话,谢青蕊便是轻哼了一声:“姐姐说得轻巧,看来倒是真全然不担心三郎的死活了。” 谢青梓只觉是莫名其妙,当即想要辩解一二,大太太却是先开口训斥道:“你们这是做什么?蕊丫头你这是什么话?三郎是青梓一手带大的,她比谁都在意三郎!你就算是心头有怨气,都什么时候了,还要跟个小孩子似的闹腾?你姐姐过不了多久就要出门子,你以后纵是再想见也不是那么随意了。难道就非要耿耿于怀?一辈子老死不相往来不成?” 若说是谢栩没出事儿之前,谢青蕊闹闹脾气大太太自然也觉得还能容忍,毕竟是心头有亏欠。可是如今谢栩这般了,她哪里还有心情去调节两个丫头之间的矛盾?况且谢青蕊这话夹枪带棒的,她听着更是不痛快。 如今大太太除了对谢青蕊有愧疚之心之外,却也是有那么一些失望的。 谁都盼着自己的儿女是凤毛麟角一般的人物。况且有谢青梓珠玉在前,便是越发衬托得谢青蕊有些不懂事。 谢青蕊被大太太这么一呵斥,倒是愣了一下,随后露出了委屈的神色来。 大太太最是招架不住谢青蕊这般模样,当时便是一怔,随后不由得叹了一口气,软了几分语气:“蕊丫头,你和青梓都是三郎的姐姐,以后我却是不想再瞧见你们之间再有这样的情形。可知道了?” 谢青蕊微微变色,却也是清楚的知道了大太太必是不会站在自己这边了,当即便是垂下眼眸去,想着或许自己该服软—— 不过还没等谢青蕊做出什么决定来,谢青梓倒是先开了口:“母亲放心吧,蕊妹妹只是口头上说几句罢了,心里也并不是那样想的。不过是刀子嘴豆腐心罢了。” 谢青梓倒也不是好心——一则是她只怕很快就要嫁出去了,她犯不着再和谢青蕊别苗头,为了这事儿闹得不可开交的。二则,现在这样的情况下,她也懒得再去听谢青蕊那些口不对心的话。三则,看着谢青蕊那副不情不愿的样子,纵然对方道歉,她也是心头不舒服,所以干脆将话先堵住。省得到时候被膈应了。 当然,或许站在谢青蕊那边来看,似乎谢青蕊不喜欢她也是天经地义。毕竟不管是不是她的本意,可是到底是因为她,谢青蕊才会被偷换了出去,在外头呆了那么多年。 所以,便是容忍谢青蕊几分又如何?只当是看在大太太的情面上罢了。 谢青梓如此给谢青蕊台阶下,倒是让大太太心头不由得暗叹一声还是谢青梓更懂事省心些。 不过在谢青蕊看来,却全然不是那么一回事儿。谢青梓越是这般让着她,她心里头便越是不舒服。想了一想之后,她便是收敛了神色,诚恳感激的看了谢青梓一眼,而后轻声道:“是我口无遮拦乱说话了。姐姐千万别和我计较。我也不是因为别的,只是心里毛躁得厉害,偏生又看你四平八稳的,所以便是忍不住冲着你发火了。我这性子我自己也是知道不对,只是总难改过来……我这里给姐姐你赔不是了。” 谢青蕊说得倒是十分诚恳,诚恳得都叫人有些意外了。 谢青梓心头讶然,不由得深深看了谢青蕊一眼。不过却也是什么端倪都没看出来。 当然大太太却是异常高兴的。谢青蕊能这般听话,不管心里头服不服,至少乖乖的,也是足以叫她心满意足了。 谢青梓自也是不可能再说什么,只是笑笑:“一家子姐妹,这样客气做什么。” 谢青蕊只是再三表明了歉意。 谢青梓心头警惕,却也是乐得配合她演戏——至少能哄了大太太高兴不是? 晚上老夫人用饭的时候,便是当着全家人的面儿将陆老夫人有心要认谢青梓做干孙女的这事儿说了。 老夫人这话就像是一石激起千层浪,众人面面相觑,倒是好半晌都是没回过神来。 最后还是三太太宁氏最先反应过来,而后便是笑着恭喜谢青梓道:“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儿,三婶可是在这里恭喜你了。” 谢青梓也还没回过神来,此时听三太太这么一说,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三婶——“末了又有些无措,直忍不住的看老夫人。 老夫人看着谢青梓这般模样,倒是心头阴鸷散去了些,忍不住笑道:“也是你乖巧懂事,所以陆老夫人才如此看重你。当然你有这样的福缘也是好事儿。” 此时旁人也是回过神来,纷纷的恭喜谢青梓。 谢青蕊抿了抿唇,也是笑盈盈的开口:“姐姐却是好福气,这样的好事儿可是难得。要我说,咱们却是该好好办一场热闹热闹。且多了陆家做靠山,鄂王府那头必也是会再忌惮三分。对三郎更是再好不过。” 谢青蕊这话却是说到了大太太心头去了,大太太不由得连连点头。 二太太古氏随口笑着接了一句:“大嫂可是真偏心,处处都想着儿子。也亏得青梓这样懂事,不然哪里有这样的好事儿?” 二太太这话便是又膈应了大太太一回。 大太太不咸不淡的回了一句:“可不是么?也就是青梓懂事,才能得了陆老夫人的青眼。”言下之意却也是有些炫耀示威的意思。 二太太不愿意在这个时候吵起来让老夫人不痛快,到时候连累了她自己也是要挨骂,所以也没多说话,只是含笑看了一眼谢青蕊。 只这一眼,二太太明明什么也没说,却是偏偏将大太太气得几乎是说不出话来。 大太太只觉得心窝子里头都是堵得慌。 谢青蕊面上面无表情,可是底下却是攥紧了手指,直到手指尖都是泛白了,这才蓦然又松开了。 老夫人自然也是看得出来大太太和二太太之间的猫腻,当下却也不想去管,只当是没看见。仍是笑呵呵的替谢青梓高兴:“如此一来,你嫁过去之后,我便是更加不必担心你被人欺负了。陆老夫人必定会照拂你,就算卫世子那头,必也是看在陆老夫人面上护着你一些。到时候,那便是天大的脸面了。” 谢青梓的日子,就再不担心难过了。 殊不知,老夫人这头提起卫泽,谢青梓心头却是忍不住微微的疼了一下——卫泽早就离了京了。而且,只怕卫泽以后也不想再瞧见她了罢?即便她是陆老夫人的干孙女那也是一样的。 第94章 好消息 第94章好消息 陆老夫人要认了谢青梓做干孙女的事儿,陆老先生到底还是给卫泽传了个话。 卫泽看完了信,便是沉默了半晌,最后仍是将信交给了白墨:“烧了。”信上还说了些朝中局势的话,自是不能留的。只是相比起那些朝堂上的事儿,到底卫泽还是更在意谢青梓的事儿一些。 卫泽神色冷淡的在心头想:如此也好,至少那丫头多个靠山,将来沈家也不敢看轻了她。日子总归是好过些——不然她那般蠢得厉害,被人欺负到死,估摸着也不是不可能。 只是…… 卫泽压下心头的心思,随后又吩咐了白墨一句:“既是师母认干孙女,我自是要送一份大礼。就将我之前得的红珊瑚多宝树送去做贺礼罢。” 顿了顿,到底又觉得是有些不够贵重,又道:“再送一壶东珠,一套红宝石罢。” 白墨诡秘的看了一眼卫泽,压下心头的情绪,一板一眼的应了。只是出了屋子,才和丁卯偷偷议论:“你可觉得主子像是换了个人?怎的再提起谢家大姑娘,也没多恼呢?反倒还如此……” 丁卯干笑一声,声音压得越发低了:“咱们主子那就是对别人是阎王爷,对放在心上的人,那就是观音菩萨了。这你还不知道?这谢家大姑娘,主子就算没能得手,可不还放在心上么?这又不是做买卖,哪能说不要就不要,说丢就丢了?” 白墨便是感叹了一声:‘咱们主子可真是个长情的,只可惜,谢家大姑娘却是没有这样的福气。 丁卯也是叹了一声。 卫泽自是不知,否则只怕是真要将自己这两个小厮直接拉出去打死算了。 对于是否要大办认干亲之宴,谢青梓想了想,却是提了些意见:“我想着却是不适宜大办。” 老夫人愣了一下神,而后便是挑眉问:“这是为何?” “慎表哥如今……”谢青梓苦笑一声。这头谢家大肆庆贺此事儿,沈家会怎么想?她又不糊涂,自是不愿意在这个时候去得罪自己的未来婆家。 老夫人被谢青梓这么一提醒,倒是一下子就想起来了这一茬,当下苦笑了一声,而后叹道:“倒是我糊涂了。对,此事儿却是不适宜大操大办,咱们两家一处吃个饭也就罢了。” 谢青梓微微松了一口气,应了一声:“陆老夫人那我去说。想来她老人家必是能体谅的。”说实话,她却是十分感激陆老夫人的,陆老夫人这个时候要认她做干孙女,自然不是图她的孝敬,而是真心实意想帮她,喜欢她罢了。 就冲着这个,她便是无比感激和感动。她必会将陆老夫人当成是自己亲祖母一般的去孝顺的。 关于这件事情,陆老夫人自然也没有异议,点点头道:“此事儿大肆宣扬也的确是有些耀武扬威的意思,到时候沈家难免不痛快。反正我也不在意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只怕是委屈了你罢了。横竖办不办酒,你我的名分定下来,那就是谁也改不了的。” 谢青梓伏在陆老夫人身上,眼眶都是有些发红,声音更是微微带了几分哽咽:“多谢老夫人您的体谅——” “还叫老夫人?”陆老夫人笑呵呵的打了谢青梓一下:“可见你竟是不当我是你义祖母了。” 谢青梓登时有些腼腆,却也是真心实意的叫了一声:“义祖母。” 所有人登时都是笑起来。 不过就算是认亲,自也是要挑个良辰吉日的。这头陆老夫人刚挑了一个时间,那头忽然二太太便是过来了,竟是有些维持不住仪态,咋咋呼呼的也等不及行礼便是高声笑道:“好消息,好消息,真真儿是天大的好消息!” 老夫人甄氏只觉得有些落了面子,便是瞪了二太太一眼,气道:“什么事儿也值当你这样?连礼数都不懂了。” 二太太却是不以为意,她心里比谁都清楚,她只要一说出来,必然老夫人是绝对不会再怪她的。故而当下只仍是笑,高声道:“老夫人听完再训斥我不迟!这次可真真儿是好事儿,你们猜怎么着?沈慎却是醒过来了!” 一听了这话,屋里便是静默了片刻。随后便是都止不住的露出笑容来,而后又去看谢青梓。 陆老夫人和老夫人几乎是同时笑出声来:“这可真真儿的是好事儿!” 谢青梓也是又惊又喜,几乎是止不住心头的雀跃:“慎表哥醒了?人却是怎么样?” 二太太笑着摇头:“这我哪里知道?沈家只派了人过来说了一下,具体的没说呢。我想着,这样的好事儿,你过去探望一二也是无妨。就是不知老夫人是个什么意思。” 谢青梓便是眼巴巴的看向了老夫人。 老夫人自也是没反对,一连声便是应了:“该去,该去。你这就过去,带上三郎一起过去。”谢栩如今对沈慎的事儿满心愧疚,此时知道这个消息,必是心头能好受些。 谢青梓也顾不上别的了,又跟陆老夫人告辞了一句,便是匆匆忙忙的去了。 陆老夫人看着谢青梓这样,心头又替卫泽叹了一口气,不过面上却是替谢青梓高兴的笑道:“她却是个有福运的,坏事儿竟是又成了好事儿。到底还是老天爷没偏心。” 老夫人也是欢喜得直点头:“可不是如此么?我就说老天爷怎么舍得那样乖巧的丫头吃苦受罪。” 因了太过感慨和激动,老夫人却是连眼眶都是有些微微湿润。 而谢青梓也是同样欢喜高兴——毕竟她和沈慎是从小的情分,就算没定亲,她此时也是一样的心情。 谢栩也是差不多的心情。姐妹两人飞快去了沈家,陈姨妈同样也是眼眶发红,见了谢青梓便是伸手握住了谢青梓的手,哭着笑道:“青梓,慎哥儿醒了!他醒了!” 谢青梓握住陈姨妈的手,也是有些被感染,可是到底没哭,只是笑道:“我就说慎表哥那样好的人,老天定不会让他就这么睡着的。” 陈姨妈便是带着谢青梓和谢栩去看沈慎。 沈慎虽是醒了,不过却还有些迷糊和头痛,所以便是喝了药闭目休养着。此时听见了谢青梓一声脆生生的“慎表哥”,却是一下子整个人就清醒了过来。 睡了这么几日,沈慎整个人瘦了一圈儿,人也是显得十分憔悴。 谢青梓微有些心疼,便是想着回头让府里送些滋补的药材过来。而她目光触及到了沈慎额上那一圈纱布的时候,便是又是有些感慨:“表哥这次大难不死,想来肯定是有后福的。” 沈慎听着这话,到了嘴边的一句“你来了”,便是换成了一句:“你倒是看重这个,竟是不问问我头疼不疼,身子难受不难受。” 谢青梓听着沈慎这般贫嘴,倒是经不住的笑了起来:“一听你这样说,就知是无碍了。” 沈慎也是轻笑一声,末了又看了一眼谢栩:“你却是没事儿罢?” 谢栩摇头,眼圈儿红红的:“都怪我——” “起因在我,不在你。你别放在心上。”沈慎却是这般说了一句,而后便是又道:“你先出去,让我和青梓单独说两句话可好?” 这原本是不合情理的,不过沈慎现在这样,自然所有人也都顾不上别的了,只想着一味的顺着他才好。所以谢栩想也不想的便是将此事儿应了下来。 谢青梓微有些不好意思,但是想着沈慎如今的情况,到底还是心软了。只是谢栩出去后,她便是多少有些局促不安,几乎是不敢抬头看沈慎一眼了。 倒是沈慎一直盯着谢青梓看,许久也是没有挪开目光,怎么也是看不够。 最后谢青梓恼了:“不是说有话说?怎的倒是不开口了?” “定亲的事儿,我也知道了。”沈慎收回目光,轻笑着说了这一句。而后又道:“虽是委屈了你,可我心头却是极高兴的。至少,我不怕别人将你抢了去了。” 鬼使神差一般,谢青梓在听见沈慎说那一句“被别人抢了去”的时候,却是下意识的想到了卫泽。 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之后,谢青梓便是浑身都是一僵。她竟是当着未婚夫的面儿,想了另外一个男子…… 谢青梓攥紧了手指,思绪都是有些恍惚了。 沈慎倒是还没觉察,只仍是轻声继续道:“原我还以为果真要等一年,心中着急得很。没想到老天爷却是这般给了我个机会。我这一下,却也是挨得值。” 他自己是真觉得十分值的。 谢青梓回过神来,不由得微微蹙眉:“你胡说什么?若是姨妈听见这话,又要伤心难过了。” “可我这却是实话啊。”沈慎轻笑:“我心头真是这般想的。若不是如此,我便是要等一年,这期间倘若有人捷足先登了怎么办?” 谢青梓瞪他:“你若是还说这些,那我便是不理你,我要走了。” 沈慎抬起手来,一把拉住谢青梓的手,声音柔得满满的都是情意:“青梓,你多陪陪我,别走。” </a> 第95章 心情 第95章心情 谢青梓被这么一握,登时只觉得仿佛是手被滚水包住了一般,灼热滚烫得厉害,以至于她下意识的便是做了个抽手的动作。 沈慎被谢青梓这般动作弄得微微一怔,眉头不由得皱了皱。心里更是猛然一沉,一股说不上来得感觉便是涌了出来。 不过很快沈慎便是宽慰自己道:许是青梓太过羞涩的缘故。 而谢青梓也是被自己的动作弄得微微一怔,几乎是有些不敢看沈慎了。 沈慎调整了心情,很快便是又伸手捂了一捂头,“哎哟”了一声。 谢青梓吓了一大跳,而后忙问:“怎么了?”也顾不上别的,便是凑上去看沈慎的伤。虽包着纱布也根本看不见,可是不看看却是根本就不能够让谢青梓觉得放心。 沈慎看着谢青梓紧张的样子,便是唇角一勾止不住的浮起了一个笑容来。心头的那种慌乱感也是重新落了下去。 毕竟她还是十分在意他的。这便是足够了。 “头疼得厉害吗?要不要请大夫看看。”虽然沈慎表现得并不太疼,可是谢青梓还是止不住紧张,总觉得不放心。 沈慎摇摇头:“大夫说头疼也是正常的,不用太过紧张。” 谢青梓这才松了一口气,而后又蹙眉:“那大夫说没说什么时候能好?” 沈慎摇头:“只说能醒来就已是极好了,至于会不会有什么隐藏的毛病,却也是未可知的。只能慢慢再看。”别说大夫,就是他自己也是觉得能捡回来一条命已是运气极好了。 谢青梓听了这话却是心酸得厉害,末了又忍不住的道:“这一次却是多亏了你,不然三郎也不知会怎么样。” “所以你便是打算以身相许?哪怕我醒不过来或者一命呜呼?”沈慎调笑了一句,末了却是忽然又道:“其实我倒是宁可你没答应了这事儿,也不愿你如此委屈自己。傻丫头,幸而我却是醒来了,不然你该怎么办?” 守活寡这种情况,光是想想就让人不寒而栗。而更不要说守望门寡了。 所以幸好他却是醒来了。刚醒来时候,知道谢青梓在这样的情况下和他订了亲,且连成亲的日子都是定下了,他既是高兴窃喜,又是心疼恼怒。高兴自己能娶她,却也恼她这般委屈自己。 谢青梓一声不吭任由沈慎训斥,末了才笑眯眯道:“可是你到底还是醒了。我就知道你必是会醒的。” 她这么一说,沈慎登时像是被一口蜜糖糊了嘴,一下子一句话也是说不出来了。 谢青梓笑盈盈的一脸得意。 沈慎一下子心软下来,末了又道:“不过如今我醒来了,婚事却是大可不必如此仓促了,我想等到明年大考之后再说,你看呢?” 谢青梓只是微微一犹豫,便是立刻应了下来:“如此也好。”如果说沈慎没醒也就罢了,而他如今醒来,她没了那种必须嫁过去的理由,便似乎是有些犹豫起来——也不是抗拒嫁给沈慎这件事情,只是却是没了必须嫁过去的决心罢了。 如此一来,此时能将此事缓一缓,她却是觉得再好不过了。 从沈家出来,谢青梓便是与谢栩道:“如今慎表哥却是也醒来了,你便是不必再那般的愧疚自责了。” 谢栩应了一声,而后又道:“却也是终归是我没将事情处理好,所以才会有这样的情况。以后我不会再如此了。就像是卫世子说的那般,我必会处理好的。” 谢栩提起卫泽,谢青梓便是一晃神,而后忽然电光火石之间就明白了为什么卫泽会对谢家那样亲近,对人那般和善了。想明白了这一点之后,她忽然便是一阵丧气:卫泽走了,离了京城,也不知什么时候才会回来。 而且,再回来时候,也不一定会理她了。 谢青梓这头晃了神,谢栩纳闷的看着她:“阿姐,怎么了?” 谢青梓陡然回过神来,而后便是笑了一笑:“方才慎表哥说既是他醒了,婚期便是不必这么赶,问我是不是推迟些。我应了。” 谢栩闻言愣了一下,神色随即便是忽然低落下去。最后只听得谢栩郑重而又小声道:“阿姐,以后这样的事儿,我却是再不会叫它发生。” 谢青梓反应了片刻,这才反应过来谢栩到底是在说什么,当下便是一下子就明白过来,谢栩这些日子嘴上虽是没说,只怕心里却是一直都是将这事儿压在心上的。 幸而沈慎却是醒了。若是……却也不知谢栩心头会如何责怪自己。 谢青梓既是心疼又是好笑,最后便是弹了谢栩一下:“这事儿如何又能怪你?你读那么多的书,难道就不明白?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出了这样的事儿,如何能怪你?世事无常,若你总是这般什么事儿都往自己身上揽,那这日子还过不过了?” 谢栩捂着额头,却是一脸肃穆和郑重:“反正我以后会让阿姐风风光光的。” 谢青梓也不扫谢栩的志气,只是笑盈盈的搂住谢栩的肩膀:“好,那阿姐等着这么一天。” 谢栩斩钉截铁道:“会有那么一天的。” 谢青梓应:“我相信。我的三郎最是厉害,必会给我长脸的。” “我会护着你,再不叫人欺负你。”谢栩又说了一句,紧紧握住了谢青梓的手。忽然话锋一转,迟疑问道:“阿姐你有没有想过,去找你的亲生父母?就像是阮蕊一样。” 谢栩叫谢青蕊阮蕊,而不是姐姐,甚至都不是谢青蕊。由此可见,只怕他心里头却是从来都没有接纳过谢青蕊的。 谢青梓猛然发现这么一件事情,只觉得有些不知该说什么好,末了她只能苦笑一声提醒谢栩:“那是你的亲姐姐,三郎你怎么如此——” “我宁可没有这个亲姐姐。”谢栩赌气一般的言道,此时倒是没了那般肃穆凝重如同小大人一般的模样,孩子气得厉害。 谢青梓几乎是被谢栩逗笑了,伸手便是拍了他一下:“胡说什么?她就是你姐姐,什么有还是没有的。” “若是她没出现,兴许也没这么多事儿了。”谢栩执拗的说到,心头倒也的确是如此认定的。 谢青梓倒是不知该说什么了。最后她只能轻声叹了一口气,实事求是道:“其实换个角度想,这些事儿又如何能怪她?若不是我,她哪会流落在外?若不是我,她会是谢家的大姑娘,会被祖母养大,会是你亲亲的姐姐。你会和她像是与我那般相处——” “说到底,的确是我占了她的位置的。她怨恨我,不喜欢我却也是再合情合理不过的事儿。”谢青梓说着,倒却还十分平静。她从一开始的无措愤怒,到如今倒是也真觉得谢青蕊似乎喜欢她对她和气才是最奇怪的事情,毕竟,若换成是她,她也不可能对一个抢了自己父母抢了自己位置的人和颜悦色好声好气。憎恨和厌恶,才是最真实的情绪。 只是谢青蕊将这份情绪表现得太过外露了,所以便是显得格外的容不得人罢了。 当然,若换成是她,纵然憎恨厌恶,却也不会去用那些手段……而谢青蕊之所以不得人心,也何尝不是因为这些手段? 谢栩仍是执意道:“她不是个好人。我不喜欢她那双眼睛。”每次看到谢青蕊的眼睛,他都觉得对方不知在心头算计什么,让人无端端的心里便是反感起来。 “不管她是不是好人,那都是你亲姐姐。”谢青梓无奈,只能如此说了一句大实话:“横竖你不喜欢也不要紧,她总是要嫁出去的。”而且老夫人上次都发了话了,这事儿更不会拖太久。 谢栩低下头去:“阿姐,不管你是不是谢家的人,我都认你。” 谢青梓便是猛然又想起谢栩问的那个问题来,当下笑着摇摇头:“我就算想找,也没地找去。而且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们既是知道我在哪里,却不曾找来,那么说明他们却是不要我了。不管当年的事儿是有什么苦衷,他们既是不要我了,我也就不找了。” 而且就算想找,她也绝不会在谢栩或是老夫人跟前说这话——他们听了,又该多伤心? 谢栩有些诧异:“阿姐不想知道自己……” “知道又如何?”谢青梓仍是笑,目光却是落在虚无处:“这么多年过去了,纵是找回去了,有血脉之情,可是到底不曾相处过,生分得厉害。何必呢?他们找我也就罢了,不找就这么着罢。” 横竖她现在婚事都定下了,最多明年也就出嫁了。找不找都是要嫁去别人家的,倒不如就在谢家呆着。 她和谢青蕊不一样,谢青蕊更看重血缘,她则是更看重养恩。当然,或许也是心里头有怨气的缘故,怨恨当年将她换给了谢家,这么多年却是从不曾找来,更不曾和她联系,以至于如今她处于这么一个尴尬的境地。 谢青梓压下情绪,看了一眼谢栩,又嘱咐了一句:“不管怎么着,这话你以后却是绝不可再说。再不喜欢,也就忍耐一二年的事儿了。” </a> 第96章 提亲 第96章提亲 让谢青梓意外的是,倒是也不用忍耐一二年了,因为第二日忽然便是有官媒上门提亲了,是冲着谢青蕊来的。 因了这事儿,谢家上下都是惊动了。 有媒人上门,这本是好事儿才对。不过……却也是要看到底是谁差的媒人上门,又是为谁提的亲。 叫媒婆上门的是鄂王妃。提的是鄂王。 鄂王妃倒是给足了脸面,直接许了一个侧妃的位置。倒也是诚意十足的样子。 谢青梓听了这事儿之后,惊得连神情都是稳不住了,只觉得诧异:“这怎么可能——” 不过这事儿可不可能可不是她说了算的,而是现实说了算的。如今鄂王妃请了媒婆上门,正儿八经的来提亲了,却也不是什么捏造出来的事儿,而是实打实的。 谢青梓也顾不得整理仪容,便是赶忙去了老夫人甄氏的四禧堂。 大太太陈氏脸上非常难看,几乎是斩钉截铁的否定了此事儿:“我绝不同意此事儿!鄂王是什么样的人。我可不想有这样的女婿!而且青蕊嫁过去,又算什么?” 二太太没吱声,只是认真看戏——横竖这事儿和二房没什么干系。真多了鄂王这个亲家,对谢家来说也是麻烦。当然也未必是没有好处。不过麻烦也好,好处也好,都和二房没多大的关系。 三太太宁氏更没吱声了,不过眉尖微蹙的样子却也是明显对这个事儿不是十分看好。 谢青蕊作为这件事情的主角,脸色却更为难看。甚至可以说是难看得犹如锅底灰一般了。 谢青梓进屋之后,看见的便是这样一幕。老夫人见了她,勉强一笑招手道:“来,青梓给我揉揉头。如今头疼得厉害。” 可不是得头疼么?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这谢家到底是怎么了?竟是没个消停的时候了似的! 谢青梓心疼老夫人,便是忙上前去给老夫人揉太阳穴。末了又问了一句:“我听说鄂王妃派人上门来提亲了,可是真的?” 老夫人闻言苦笑:“这样的事情,自是谁也不敢作假的。” 谢青梓看了一眼大太太,又看了一眼谢青蕊,末了却是避开大太太,只问谢青蕊的意思:“蕊妹妹意欲如何?” 谢青蕊一愣,随后阴沉沉的看了一眼谢青梓,语气虽然平淡,可是怪异的却是不带任何的不痛快或是讥讽:“我还能如何?自是听家里的安排。” 谢青蕊如此好说话,而且说话的语气如此的正常,倒是叫人一下子有些意外,只觉得仿佛面前的人已是换了一个。 谢青梓自也是意外,以至于又愣了一下,这才又道:“蕊妹妹这话却是不对,既鄂王妃是差人上门提亲,走的是明路,那咱们自然也是可以回绝的。只要蕊妹妹不愿意,谁又能勉强你呢?” 谢青梓说这话,自然也不是对着谢青蕊说的,实际上却是提醒老夫人等人罢了。 果不其然,谢青梓这话一出,登时所有人都是猛然醒悟过来——是了,既是鄂王妃规规矩矩的差人上门来提亲,那么这件事情也倒是未必就如同想象之中的那般复杂了。 拒绝了也就是了。 老夫人看了谢青梓一眼,而后点点头:“这话却是在理。就以这个缘故拒绝吧。毕竟是做小,也不是什么好亲——哪怕是寒门里头做正头娘子,那也比这样强。你说呢,蕊丫头?” 谢青蕊便是点头。心道:鄂王是什么样的人,大家都是心知肚明,自己嫁过去能有什么好?若是别的正常些的王爷,自己做个侧妃那也算是尊荣。自然比嫁入寒门强多了。 不过这话却是不能说出来,故而谢青蕊只是委委屈屈的点头,带着哭腔道:“我却是宁可死也不嫁鄂王的。” 谢青蕊这样说话,大太太便是只觉得心都要碎了,当即便是又哭了起来,一面哭一面道:“我苦命的蕊丫头,你放心,我就是拼着命不要,也定会将你护得好好的。” 二太太便是劝说了一句:“这是什么话?老夫人不都说了不会答应?我就不信,鄂王还要上门抢亲不成?” 三太太也是劝:“正是这个道理,你们二人一个个都说什么死不死的,多不吉利?不过是个小事儿罢了,哪里至于如此?” 大太太这才慢慢收了眼泪,只是心头多少也觉得二太太三太太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毕竟谢青蕊又不是她们女儿,她们自是不在意的。 老夫人被这么一折腾,倒是也不想再说什么了,只是摆摆手让众人都散了。不过却是留下了谢青蕊和谢青梓。 谢青蕊微微有些不安,毕竟也不知老夫人到底要和她说什么。 谢青梓倒是能猜到两分,不过她素来和谢青蕊不合,自也是不会主动出声和谢青蕊说话。 老夫人叹了一口气,换了一个更舒服些的姿势,而后便是又道:“这件事情,却是着实突然。只怕鄂王妃上次过来,就是存了这样的心思。只是却也不知为何她会突然动了这样的心思——虽说咱们会拒绝,只怕如此也是惹恼了鄂王。到时候,多少也肯定会遇到些绊子。我想着,若是果真拒绝之后,还是得尽快替你定一门亲事,你觉得呢?” 谢青蕊倒是没想到老夫人原是为了说这个,当下便是跪下了,再抬头的时候便是泪水涟涟:“我舍不得母亲,我们分别这么多年,而如今我却是承欢膝下一年不到,我想再多留在家里陪陪母亲——” 谢青蕊说得可怜,到底还是触动了老夫人。老夫人毕竟也不是什么心肠狠辣的,听了这话自然也会心软。况且谢青蕊说的也是实话——从心底来说,老夫人还是怜恤谢青蕊的。毕竟再觉得谢青蕊不上台面不喜欢,可是毕竟谢青蕊是谢家的骨血,是她的亲孙女。 老夫人叹了一口气:“不是我不留你,而是这样的情况我也不敢留你。谢家虽不差,可到底在京中也不够看的。这样吧,先定个亲,我再多留你两年出嫁,如此却也是极限了。你也是个聪明孩子,理应明白什么叫夜长梦多。” 鄂王府要娶谢青蕊过门的事儿,也不知到底是个什么决心,若是一直拖下去,保不齐便是会有什么变数。 谢青梓也是觉得老夫人说得极是。 谢青蕊纵然心里明白仓促之下找不着什么好的,可是此时老夫人这般说,她还有什么可说的?自是只能满含了委屈点头。 谢青蕊告退出去的时候,却是又听见老夫人说起了谢青梓的亲事——当下她便是不由得深深的看了谢青蕊一眼,心中满满的全是阴鸷。她不明白,为什么同样是人,同样是谢家的姑娘,可是谢青梓却像是做什么都顺风顺水,而她则是做什么都像是不顺利。 明明沈慎都成了那样了,谢青梓嫁过去就是守活寡的,可是没想到最后沈慎竟是就这么醒过来了,并没又像是大夫说得那样严重,甚至似乎连半点的后遗症都没留下。 而她呢?好不容易躲过一劫不用嫁过去沈家。还没高兴两日,便是又遇到了这样的情况。本来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事儿,却是这般……甚至于闹得她不得不说亲。 而且仓促之下哪里能说上什么好亲? 光是想想,她便是觉得心头烦闷不已。更别说看着谢青梓喜气洋洋的准备嫁给沈慎的样子。 她恨不得撕烂谢青梓那张脸! 谢青蕊出了四禧堂,便是直接去了大太太的院子。这件事情,她自是不能就这么屈从了。若是仍要随随便便的找个人嫁了,她又何必要这般千辛万苦的认亲回来,且还受这么多委屈吃这么多苦? 而老夫人此时和谢青梓说的,却是沈家要推迟婚期的事儿。这件事情在老夫人看来,却也压根就不是什么好事儿。所以老夫人是有那么一些不痛快的,下意识便是觉得这是沈家又生出了别的什么心思来了。 故而老夫人语气也有些不怎么好。 谢青梓听了这事儿,倒是忍不住微微一笑:“我当是什么事儿,这件事情却是慎表哥提出来的。也是问过我的意思了,我也想多侍奉祖母,所以便是应了。仓促之间成亲,到底什么都没准备妥当,我想再等等。慎表哥的意思是等到大考过后。左右不过是多等一年罢了。” 老夫人闻言便是蹙眉,沉吟片刻之后倒是也明白了沈慎的意思,当下便是忍不住的笑了:“这孩子倒是真真将你放在心上的,你却是个有福气的。也好,既是他不肯委屈了你,那咱们就索性再等等。横竖已经定了亲,也不怕再出什么幺蛾子。” 谢青梓应了一声,面上多少有些不好意思。末了又叹了一口气:“蕊妹妹这个事儿却是不好办,要不我去一趟陆家,请陆老夫人帮忙打听打听?” 若是鄂王再冲着谢栩来倒是好办,横竖左右不过是撕破脸。可是如今鄂王妃这般直接上门求娶,倒是反而棘手。至少撕破脸却是不大可能了。反而还得束手束脚的顾忌双方脸面…… (阿音接到通知,这个月十二号这本书就会上架了哦~上架之后,阿音会稳定保持双更哒~请大家多多支持~当然上架当天会加更~) </a> 第97章 闹心 第97章闹心 老夫人却是到底也没让谢青梓去陆家请陆老夫人帮忙——陆老夫人本身就是心疼谢青梓,才认了亲。他们谢家本来就是已经占了便宜,若是再这般不知好歹的事事麻烦陆家,那就是有些不知廉耻了。 谢青梓听老夫人这样说了,便是也只得作罢。 只是没过两日,陆老夫人便是差人过来叫了谢青梓过去说话。 陆老夫人见了谢青梓,便是笑道:“沈慎醒了,你倒是也能沉得住气。若换成是旁人,只怕早就欢呼雀跃了。你这样稳重,倒是没了小姑娘该有的活泼了。” 谢青梓闻言便是苦笑一声,嗔怪撒娇:“义祖母倒是爱拿我打趣。我哪里是沉得住气?不过是府里又闹出些烦心事儿,所以高兴不起来罢了。” 陆老夫人听了这话,便是不由得笑了:“你这样说,我倒是知道是为了什么事儿了。莫不是为了你那妹妹的事儿?不就是鄂王妃差人上门来提亲么?你倒是这样担心。她那样对你,你难道心头果真就半点不在意了?竟是这样大度?” 谢青梓微微一怔,猛然反应过来似乎陆老夫人根本就是什么都知道?之前谢青蕊做的那些事儿…… “义祖母竟是都知道?”谢青梓试探着问了一句。 果不其然便是听见陆老夫人笑答道:“你倒是还来试探我了。我自是都知道的。若不知道,我如何会说这样的话?当初在公主府,若不是她推你,你如何会摔?”若不是出了这么一个事儿,说不得如今卫泽便是抱得美人归了。哪里还会有这样多的事儿? 陆老夫人自是看不上谢青蕊的。 谢青梓只是微微一想,便是明白了到底陆老夫人是怎么知道的了。卫泽既是知道了,说给陆老夫人听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儿。 只是发现陆老夫人知道了这些隐晦的家丑,她自是多少有些不自在:“义祖母……” “这些事儿和你也没干系,你也不必觉得不自在。”陆老夫人只觉得好笑,看了谢青梓一眼后,又道:“你就不想知道鄂王妃为什么忽然就看中了你那妹妹,竟是要聘了过去当侧妃?” 谢青梓一愣,“您知道?” “我自是知道的。”陆老夫人笑眯眯的抛出诱饵,而后又提了个条件:“你与我做山楂糕吃,我便是告诉你。” 谢青梓忍不住便是笑出声来,“好好好,那您快告诉我罢。”这人老了,便是越发跟个小孩儿似的了。不只是陆老夫人这般,就是老夫人也是经常这般。没得叫人忍俊不禁。 陆老夫人得逞了,也不卖关子了,便是笑眯眯道:“鄂王妃和鄂王成亲多年却是一无所出,老王妃心里着急,自是要责怪鄂王妃。鄂王妃想尽了法子塞人给鄂王,可惜的是鄂王却是兴致乏乏,这么多年了,哪怕是姬妾成群也没生出个一儿半女来。” “那怎的就看上了蕊妹妹了?“谢青梓自是糊涂,完全不明白其中有什么干系。 “你别忘了,沈慎是为何受伤的。”陆老夫人意味深长一笑:“鄂王难得有看上眼的,鄂王妃自是不会放过。” “可是三郎是男子,而且这事儿和蕊妹妹——”谢青梓有些糊涂了。 陆老夫人便是更加神秘一笑:“三郎是男子,可谢青蕊却是女子啊。鄂王妃不是去过你们府上?想来是觉得既是姐弟,那么弟弟和姐姐总有相似之处——只当是个替身也好。但凡能给鄂王府添个人口,鄂王妃也就松快了。” 谢青梓听了这一番言论,倒是好半晌都是没能回过神来——这样竟也是可以?这可真真儿是…… 鄂王妃到底是被逼得有多狠?竟是这般的……不择手段起来。只是鄂王妃那日却是没见过谢青蕊的……是了,那日鄂王妃也问起过谢青蕊的,知道谢栩就两个姐姐,一个是她,一个是谢青蕊…… 当时她已和沈慎定亲了,故而鄂王妃便是只能盯上谢青蕊了…… 而且那日,鄂王妃问起的时候,她便是按照谢家对外的说法,只说自己还有个双胞胎妹妹…… 谢青梓摸了摸脸颊,莫名便是觉得自己似乎不经意之间,竟是坑了谢青蕊…… 她觉得若是鄂王妃见过谢青蕊之后,必是会打消这个念头的。且不说谢青蕊和谢栩半点相似的地方也没有,只说谢栩的容貌,谢青蕊只怕也就只有五分之一。鄂王既是贪图容貌美色之人,显然也是瞧不上谢青蕊的…… “那现在怎么办?”谢青梓最终忍着心头复杂之感,如此问了一句。 陆老夫人却是不厚道的笑了:“你管她做什么?她不愿意自是有她的法子,你只管好你自己就好。既如今沈慎已经是平安无事,那么这认亲,咱们倒是可以办一场。也好好给你长长脸。你看如何?” 谢青梓如今自是没有理由拒绝,当即便是应了:“只听义祖母您的。” 因了晚上回去已是太晚了,所以谢青梓也没将这事儿再去跟老夫人说。只是第二日过去服侍老夫人的时候略微提了一提。老夫人听完之后,也是恍然明白了其中的缘故,同样也是不由得有些苦笑不得。 不过既是明白了原委,老夫人自然也是放心了:“如此一来,我倒是有个法子让鄂王妃死了这条心。”当下便是和谢青梓商议了一回。因了这事儿也不是什么好谁人,而且谢青蕊又是个姑娘家,所以自然也就没提前告诉她。 老夫人只道:“就让这个事儿了然无痕的过去了,也就罢了。”毕竟说穿了,也不过是让谢青蕊没脸罢了。毕竟小姑娘哪个不觉得自己好看?谁又愿意让旁人说自己的容貌平庸? 更别说因为这个就被嫌弃了。 谢青梓得了老夫人的吩咐,自然也就将此事儿埋在了心头。 只是老夫人还没来得及行了自己的计划,这头谢家便是有客上门来了。却是阮家夫人让贴身的婆子特意跑一趟,来探望谢青蕊的。那头只说,毕竟是养了这么多年,如今就算不在阮家了,可是情分却也是还在的。 不过既是到了谢家,自要先给老夫人请安的。因为了毕竟是阮夫人特地派来的,又是得脸面的。所以老夫人便是见了一见。 话也不过是说了三句,阮家来的这位王婆子便是直接问起了阮蕊的亲事:“上次姑娘来信说是谢家这头在给她相看人家了,却也不知到底是有结果没有?” 谢青梓一听这话,喝茶的动作便是一顿,一抬眼便是看见了老夫人也是一脸若有所思。 显然,老夫人却是和她想到了一起去了。 老夫人看了一眼王婆子,笑道:“哦?蕊丫头写信说的么?是有这么一回事儿,不过如今还没相看着呢。怎么,阮家那头是有什么想法?” 王婆子被老夫人这样一问倒是有些尴尬,随后便是忙摆手否认了:“不过是出于关心问一问,我家夫人毕竟也是盼着姑娘能有个好归宿的。再说了,姑娘真定下了,我家夫人肯定是要亲自来一趟的。” 老夫人笑着点点头:“若是定下了,我定会叫人去跟阮家那头说一声的。毕竟也是你们阮家养大了蕊丫头,断然我们也不会这么悄无声息的就将人直接嫁出去了。” 老夫人说的却是实话,不过王婆子之前那话,却是多少有些给谢青蕊撑腰的意思。 谢青梓看着老夫人神色平和的样子,却不觉得老夫人是真平和。只怕这会子老夫人心头压着火气呢——阮家自然不可能这么巧突然在这个时候就派人来了。想来……却是和谢青蕊有关系。 而且这个王婆子话里话外的在提醒老夫人,这谢青蕊的婚事却是不能胡乱定的。委屈了谢青蕊,阮家那头便是不会乐意。 这幅架势,分明就像是谢家欺负了谢青蕊,亏待了谢青蕊一般。 谢青梓慢悠悠的抿了一口茶水,心里叹了一口气:这谢青蕊还真是半点的亏都不肯吃啊。只是这样一来,却是叫人觉得有些心寒了。平心而论,谢家到底怎么着她谢青蕊了? 老夫人不痛快也是理所当然。 打发了王婆子之后,老夫人便是叫了大太太过来。直接便是将王婆子的话语大太太说了一遍,而后又问了一句大太太:“你是怎么亏待她了,还是我怎么亏待她了?竟是要这样?” 大太太面上也是难看。疼爱阮蕊是一回事儿,这般的被人质问那又是一回事儿了。 谢青梓这时候也不好插话,所以干脆也不插话。 大太太想了一想,而后便是道:“既是如此,那就叫青蕊过来一趟,老夫人您亲自问问罢。”出了这样的事儿,大太太只觉得没脸。也是有些气恼:“顺带也再问问她,到底什么样的亲事她才满意!不然省得以后再为了这个闹心!” 大太太本就是个好脸面的,如今老夫人这般,自是让她觉得没脸面。饶是对方是谢青蕊,此时也是顾不得那么多了。 </a> 第98章 上门 第98章上门 谢青蕊过来的时候,自也是心里有数的。待到看了老夫人和大太太的神色之后,她便是忍不住皱了眉头。这个情形可是和她想象中的情形不一样。 不等谢青蕊行礼,老夫人便是发了脾气:“你还是直接坐罢,我可不敢受你的礼。” 这话可是有些严重了,谢青蕊不敢站着,想了想直接跪下了:“祖母这是做什么?我若是哪里做得不好惹怒了祖母您,您只管训斥教导就是,只求您千万别这般嫌了我才是。” 谢青蕊说得可怜,倒是让人很容易心软。 谢青梓看了一眼老夫人和大太太的神色,想了想到底还是出声道:“有话还是好好说罢,兴许是误会也未可知。”她本不欲作这个和事老,不过总归却也要有个人做这个,她不去谁去? 大太太果然便是心软了,当下看了老夫人呢一眼,犹豫片刻还是故意直接问话道:“我只问你一句,你是不是给阮家那头写信了?” 谢青蕊“啊”了一声,随后才蹙眉应了:“是啊,我每个月都要写信两封过去,母亲您不是早就知道吗?” 大太太冷着脸道:“我是知道你写信,可我不知你竟是与阮家说我们委屈苛待你,要将你随便许配与别人打发出门去。” 一听这话,谢青蕊便是猛然抿了唇,好半晌也是没说话。只是眼泪却是“吧嗒吧嗒“的不停往下落。 最后只听谢青蕊哭道:“母亲这话是什么话?难道我竟是那样不知好歹的人么?我如何不知,母亲之前想让我和慎表哥定亲,是为了我好?不就是因为我这般情况很难找到合适的?我又如何不知,母亲你和陈姨妈定了谢青梓,不过是想让我过得更好些?我难道竟是那般不知足的人?” 谢青梓听着这话,便是不由自主的看了一眼大太太。仓皇而又带了几分不可置信。 大太太也下意识的看了谢青梓一眼。 四目相对,谢青梓清楚的看见了大太太的惊慌失措。然后她便是飞快的将目光挪开了,垂下目光假装自己什么也没听见。 大太太霍然起身,讷讷的辩解:“青梓,我并没有——” “母亲,还是说正事儿吧。既是蕊妹妹没有这样做,咱们冤枉了蕊妹妹,您便是该好好安慰安慰她才是。”谢青梓挺直背脊,却也不看大太太,只是如此说了一句。语气听着似乎是平静,可是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心里现在究竟是个什么感受。 老夫人心疼的看了一眼谢青梓,又看一眼大太太:“好了,都别再说起这个事情。我也不想再多说什么,这件事到底如何,我也不想去深究。蕊丫头,如今情况你也看见了,若是不尽快与你定亲,鄂王府那边,我们却是拗不过。所以,你想要一门什么样的亲事?” 谢青蕊是大太太生的,大太太舍不得,可是老夫人却是舍得——毕竟谢青蕊这般却是着实让她恼了。这件事情和谢青蕊有没有关系,一眼便是能看得出来。既是看得出来,再听见谢青蕊这话,那么便是让人觉得更可笑和不耐烦了。 老夫人这样一问,屋里倒是一下子就沉静了下来。 谢青梓却是并不在意。她的思绪早已经是飘出去老远了。 谢青蕊微微一顿,最后蹙眉低声道:“祖母何必说这样的气话?我对此事儿并无什么要求,只要你们觉得好,那便是好的。我绝不会有微词。” 老夫人意味深长的看着谢青蕊半晌,最后轻笑一声:“果真如此?” 谢青蕊点头应道:“果真如此。” “我娘家有个侄孙,虽不及沈慎优秀,却也还算是不错,只是家世不怎么好。早年他没了父亲,是寡母拉扯大的,家里人口简单。去岁中了举,明年也要参加大考,虽说不至于能得了状元榜眼,可是谋个官却是轻而易举的。”老夫人看着谢青蕊,一字一顿的说出了这么一番话:“年岁也合适,就是家世差了些,不过至少人是我看着长大的,人品却是信得过。” 谢青梓一愣,倒是从未听说过自己还有这么一个“表兄”。 大太太也是愣了,“老夫人从未提起过有这么一个人——” “难不成我什么事儿都要告诉你?”老夫人扫了大太太一眼:“我和我娘家人来往,竟是还要你这做儿媳的同意?” 大太太尴尬的低下头去。 谢青蕊则是不知所措。她觉得或许老夫人就是在试探她,可是她却又害怕是真的。若此事儿是真的,难不成她真要嫁给这么一个人? 谢青蕊不吱声,最后只看向大太太:“我听母亲的安排。”她说的是听大太太的安排,而不是老夫人的。 老夫人自然是听得出里头的区别,而后便是笑道:“既是如此,那就让大太太替你决定吧。决定好了再来找我。我累了,你们散了吧。” 谢青梓听出老夫人这是在压着火气,心头便是叹了一口气。 待到人散了,老夫人便是这才沉了脸怒声道:“你也瞧见了她是什么样子了。若说她没给阮家写信,叫阮家故意来走这一趟。谁会相信?” 谢青梓叹了一口气,而后便是道:“祖母又何必这样恼呢?各人有各人的造化,她既不愿,也无需勉强太多。横竖事情已经这般了,咱们总不能牛不喝水强按头。” 谢青蕊又不是什么傻子,自然是应该明白到底现在的局势到底是怎么样了。既是她自己不愿意,那旁人瞎操心什么呢?不过是浪费时间罢了。 谢青梓说的这话虽是有道理,可是老夫人却是不能赞同,当即苦笑一声:“等你生儿育女,到了我这个年纪之后,便是就明白了,儿女都是债啊。” 看着子孙走弯路,她若是真能放纵,她就不是做祖母的人了。 谢青梓听了老夫人这话,自也是没话可说,又安抚宽慰了几句,而后便是又问:“那原定的计划——” “等等再说罢。”老夫人摆摆手,反倒是不急了:“横竖这事儿倒是生不出什么变数来。”鄂王看不上谢青蕊,这个事儿却是再简单不过。毕竟,鄂王妃那样美都不得宠,更别说谢青蕊这般普通的。 谢青梓明白了老夫人的意思:有些时候,撞了南墙之后人总归是要回头的。毕竟已无前路了。 谢青梓叹了一口气,只心疼老夫人。 而另一边,卫泽却是止不住心情有些好——“婚期推迟了?“ 陆老夫人写了一封信给卫泽,邀他回来亲自参加认亲宴。 卫泽沉吟了一阵子,便是看了白墨一眼:“你亲自替我跑一趟。” 白墨犹豫了一下:“主子若是亲自回去一趟,也是来得及的。”横竖事情进展顺利,卫泽离开几日也是不妨事儿。 卫泽冷淡的扫了白墨一眼,敛去了面上的笑意,最终只道:“多嘴。” 白墨便是忙闭上了嘴,而后便是再也不敢说话了。这个时候再说什么,可不是找死么? 卫泽最终还是没打算回去,只是又吩咐了一句:“你回去一趟。” 白墨应了一声,而后便是赶忙回去收拾东西了。此时回京可不是什么好差事——来回奔波赶时间,这可不是容易的事儿。他忍不住有些恶意的想:或许主子不打算亲自回去,就是不想来回奔波折腾? 若卫泽此时知道白墨心头在想什么,那么此时便肯定是不会给白墨活命的机会。又或者会感叹一句:这段时间他太过和气,以至于身边的人跟着胆子都是大了不少? 而卫泽其实有过那么一瞬间想过或许自己该回去一趟的。不过这个念头却是很快就被打消了。回去做什么呢?到底…… 卫泽眸子微暗了三分,神色更加冷了。 谢青梓的认亲宴,在陆老夫人的意思之下便是办得格外的隆重。虽说如今谢家似乎还有些愁云惨淡,尤其是谢青蕊,不过在陆老夫人看来,那却是根本不关她的事儿,所以,她何必在意呢? 所以哪怕是这个盛大隆重的认亲宴对于谢家某些人来说是刺目的,陆老夫人也是丝毫不在意。 谢青梓自然也是不在意。她对谢青蕊……自然也没有那么深厚的情谊。 只是让人意外的是,当日却是来了两个不速之客。 陆老夫人一听下人的禀告,便登时就是一愣。随后脸色就难看了起来。 谢青梓看着陆老夫人如此,便是忙问了一声:“这是怎么了?” “鄂王妃和鄂王都是来了。”陆老夫人神色不善的轻哼一声:“黄鼠狼给鸡拜年,却是不安好心。” 谢青梓听了这话,便是也是忍不住皱了眉头。不过随后却是看了一眼谢青蕊,心道或许对某些人却是好事儿呢? 谢青蕊今儿心情不好,不知是故意还是无意,她穿得甚为素淡,浅紫色的马面裙,月白色的上襦,看着倒是没有半点喜庆之感。反倒是随便得像是在自家走动。 今儿这样的日子,他们自也是不可能将人拒之门外。 </a> 第99章 奇葩 第99章奇葩 谢青梓倒还是第一次见鄂王,鄂王倒是和想象之中的很是不一样。她以为鄂王应该是长得猥琐的,可没想到鄂王竟是长得也是十分出色——和沈慎的玉树临风儒雅不同,也和卫泽那种宝剑出鞘一般的锋锐凌厉冰冷也不同,鄂王五官长得甚为精致,只是整个人却是看着有一股邪气,又带着点说不出来的傲慢。 鄂王一看就是纨绔子弟。只是和想象中的猥琐模样完全不同。 谢青梓看了一眼,便是明显的愣了一下—— 别说谢青梓愣了,谢青蕊也是愣了:毕竟是向她提亲的人,她自也是忍不住多看了两眼的。看了之后,便是一下子就看呆了。 卫泽,沈慎,鄂王,这三种样貌气质,却是截然不同的,可是互相之间又比不出个上下高低来。而且鄂王这种俊美邪气的模样,更是有些璀璨夺目。尤其是眼光不经意的滑过去,却总觉得仿佛他在看自己,而后便是心头忍不住猛然一跳。 鄂王妃和鄂王笑着上前来给陆老先生和陆老夫人行礼道谢,末了鄂王妃便是指着谢青梓笑道:“这就是谢栩的姐姐了。她和沈慎却是订了亲,说起来这件事情倒是你一手促成的。若不是你,也未必会如此呢。” 被鄂王妃这么一说,谢青梓和沈慎的亲事,倒像是全靠了鄂王似的,好似鄂王做了一个再好不过的红娘一般。 可是事实哪里是这样的?不过是混淆视听罢了。 谢青梓看了一眼鄂王妃,心头不由得有些感叹:人都说舌灿莲花,可是鄂王妃这般显然是不只舌灿莲花了。只怕是黑白都能叫她颠倒了去。 谢家也好,沈家也好,自都是心头不痛快——可是不痛快又能如何?鄂王毕竟是鄂王,那是正儿八经的王爷,不是他们这样的人家能招惹起的。 鄂王显然也是没将众人反应放在心上,只是漫不经心的一扫之后,倒是看见了谢栩,当即便是唇角一勾,脚下一转就冲着谢栩去了。那脸上的欣喜之色,却是叫人看着就忍不住心底一寒…… 大太太下意识的动了一下,想要过去将鄂王拦住,不许他靠近谢栩半点。不过却是被二太太死死的拉住了。二太太低声劝告:“咱们却是不能将王府得罪死了,而且这么多人,咱们贸然过去,也是丢人。大庭广众之下,他还能怎么着?” 大太太这才有堪堪站住了脚,不过却还是死死的看着鄂王,呼吸都是有些紧绷。 谢栩也是被鄂王这个举动吓了一跳,而后下意识的便是往后一退。不过刚退了一步,却是又想起了卫泽的话来,当即便是又咬牙站住了,扬起下巴冷冷的盯着鄂王,心道若是鄂王敢做什么,他就不客气了。 然而让所有人下巴都惊掉了的是,鄂王走到了谢栩跟前之后,却是“和煦”一笑,热切道:“上次没吓着你吧?那的确不是我的意思,我只是真喜欢你,想请你过去品茶赏花作诗罢了。” 说完这话,鄂王忽的又是弯腰作揖道:“若你生气了,我便是给你陪个不是。” 鄂王这作揖作的实打实的,一揖到底毫不迟疑。自然,看上去也是显得格外的诚恳。 一时之间所有人都是目瞪口呆,尤其是对鄂王不熟的,未曾听说过鄂王到底之前是个怎么荒诞行事的人,更是惊得下巴都是合不上了。比如谢青梓,比如谢栩,比如其他人。 鄂王妃见鄂王又开始发痴发癫,当即唇角便是一抽,虽然有些见怪不怪,却还是忍不住无力的按住了额头不想再去看他。 而谢栩在短暂的无措和惊愕之后,却是迅速的又平静下来,然后不甚客气的提醒了鄂王一句:“鄂王却是不只是吓到了我,更是险些让我慎表哥丧了命。鄂王爷不觉得最该道歉的对象,是我表哥么?” 谢栩的语气听着倒是半点异样也没有,似乎半点也不害怕鄂王。不过实际上只有他自己才知道,说这话的时候,他手心里却都是汗意。他竭力模仿着卫泽的气势和神色,力求让自己看起来稍微气势迫人一些。 鄂王微微一怔,仿佛是被谢栩这般的反应给镇住了。不过最后却是又爽朗一笑:“既是你这样说,那我明日再亲自去跟他赔罪就是了。” 鄂王的语气宠溺又迁就,倒有些让人一下子想起了情人之间的那种相处模式。 只是,若鄂王对面是个娇媚的女子,想来效果却是会好很多。 谢青梓只觉得像是有人往自己的跟前放了一盆污秽之物,登时便是有些说不出的恶心,另还有些诡异。最后,她看着谢栩涨成了猪肝色的脸,到底还是没忍住的出了声:“鄂王爷有什么话还请回头再说罢,吉时已是到了。” 鄂王这才注意到了谢青梓,当下眼底便是闪过了一丝惊艳来——随后他看了一眼鄂王妃:“这是三郎的姐姐?果然是姐弟,竟都是钟灵毓秀的人物,叫人见之忘俗!“ 鄂王这称赞倒是十分诚挚,但凡是长了眼睛的人都是能看得出来。 只是不管是谢青梓也好,还是旁人也好,都是觉得这话听着……却是没有让人觉得高兴的味道。 谢青梓忍不住的想:或许这话是从鄂王嘴里吐出来的,所以便是也沾上了鄂王身上那种不讨人喜欢的味道,故而才让人听着不舒服? 不过谢天谢地,鄂王倒是没再做什么,也没再说什么。这认亲宴,这才没叫人破坏了。 既是吉时到了,谢青梓便是在司仪的引导下冲着陆老夫人和陆老先生跪下了。 陆老先生和陆老夫人今日都是一派隆重样子,此时正襟危坐在那儿,更是又添上了几分凝重和肃穆。一时之间,所有人都是有些屏住了呼吸,然后紧紧看着三人。 谢青梓接过茶,举过头顶奉给陆老先生:“义祖父请喝茶。” 陆老先生笑呵呵的接过来,而后喝了一口,便是又拿出一个红封塞在了谢青梓手里:“乖孩子,以后咱们便是一家人了。有什么事儿只管跟我说,我必是护着你的。” 谢青梓又同样的将茶捧给了陆老夫人:“义祖母喝茶。” “好孩子,以后便是多来我跟前。咱们婆孙两好好相处着。若是以后谁敢给你委屈受,却是还有我给你撑腰呢。”陆老夫人含笑说道,虽说是有几分玩笑的意思,不过谁都知道这话却也根本就是说给沈家听的——沈家之前的作法,陆老夫人心里还是多少有些在意的。 不过作为陆老夫人如今这个义祖母的身份,说这样一句话,倒是也没有半点的不妥之处。 陈姨妈心里虽说多少有些不舒服和不自在,不过面上却仍是笑道:“陆老夫人您只管放心,我们只有疼青梓的。哪里会舍得让她受半点委屈?” 陆老夫人借着塞红包的时候,便是顺手将谢青梓扶了起来。 谢青梓笑着站在陆老夫人旁边,倒是满心感激。陆老夫人这般的替她撑腰,她如何不感激? 到了这一步,自然也就是礼成了。接下来自就是收贺礼的时候了。自然,这些贺礼必是给谢青梓的。 白墨抢先站出来,笑着行礼道:“卫王府世子恭贺老先生老夫人,恭贺谢姑娘。世子略备了薄礼,希望谢姑娘喜欢。”说完便是让身后的丫头上前来,亲自将红绸揭开了。 众人看清了之后,便是都忍不住惊叹。那珊瑚树红得色泽纯正,虽说不算大,可却也是难得的匀称。最关键是寓意好,如此一个多宝树,本就说明了某种重视。而再看那一套红宝石,更是叫人惊叹。这些红宝石,一共七颗,两颗最小的可做耳坠子,最大那个却是可做个挑心,其他的则是可以做成发簪步摇。加起来正好是一套。 最大那颗足足的有荔枝大小,且是纯正的鸽子血,又红又纯净,真真是难得。 谢青梓看着卫泽送的这份厚礼,却是不知自己心头该是个什么感受。不过其中有欢喜却是真真儿的。倒不是因为这些礼物的贵重,而是这些东西让她觉得卫泽至少也是没她想的那般厌恶了她。 当然,或许也就是看在陆老夫人和陆老先生的面上罢了。不过不管如何,至少没到再也不愿意和她有任何交集的地步。 有了卫泽这么一马当先的厚礼,其他人的自然都是被比了下去。 不过其他人的,谢青梓倒是也真没留意太多。 到了鄂王妃的时候,鄂王妃准备的是一对金簪,既不算特别贵重,也不算是轻了,也算是合适。只是稍显平庸了些。不过本来几家人就没什么来往,这样也是丝毫不奇怪。 不过鄂王瞧了一眼,却是当即皱了眉,更是半点没给鄂王妃留脸面:“怎的就准备了这么一点东西?你竟是如此小气?”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鄂王妃更是当即就涨红了脸,僵在了原地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a> 第100章 唱念做打 第100章唱念做打 鄂王这般真真儿可谓是语出惊人。 谢青梓在那一刹那止不住的想:果真鄂王和鄂王妃竟是夫妻么? 在她看来,就算是再不和睦的夫妻,在外头的时候总也是该和和睦睦的夫妻一体,不能损了对方的脸面。就像是大太太和大老爷一般,总归是不会叫人看出任何不和的端倪的。 而且,既是夫妻,互相敬重便是再基本不过的事儿。鄂王就算再不喜欢鄂王妃,也不该如此当众让鄂王妃没脸才是。 这般想着,鄂王便是显得越发的……叫人讨厌了。 谢青梓看了一眼鄂王妃,只觉得有些同情。 然而显然鄂王却是半点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反而是随意的从腰上解下来一个玉佩,笑着往托盘上一扔,朗声道:“这个玉佩却是圣上所赐,质地自是不必多说。如此好物,却是正好配得上谢姑娘的天资绰约,倾国倾城。” 谢青梓忍不住面上一黑,而后心底又恶意的想:这位鄂王想来从小却是没好好读过书,更没人教过他什么叫惹人生厌! 不过这样的情况,到底谢青梓也是不好说什么,只是勉强笑了笑,委婉的推辞了:“鄂王爷却是谬赞了,如此贵重之物,我却是着实不敢收。而且这毕竟是王爷的贴身之物,更是断然没有随意给人的道理。所以还请王爷收回玉佩罢。” 若是没这么多人盯着,若不是顾虑对方王爷的身份,那么此时谢青梓的话也就不是这样委婉了。她会毫不客气的将那玉佩扔回去,讥诮道:“我却是不要你这等臭男人戴过的东西!” 可不是臭男人么?鄂王这样的男人,却是臭得不能再臭了。谢青梓看他一眼,都是觉得恶心得厉害。 不过饶是如此委婉,正常人也是能听出谢青梓的不高兴了。而这次,鄂王倒是出人意料的跟个普通人也没什么区别。当即便是阴沉了脸,死死的盯住了谢青梓:“你嫌弃本王?” 谢青梓微微蹙眉,却是看也不看鄂王,只微微低下头去不卑不亢道:“男女有别,王爷想来也该明白这个道理。我却着实不敢要王爷的玉佩,王妃送的金簪极好,青梓很喜欢。” 说完这话,她便是微微一福,走上前去将金簪收下,又客客气气的朝着鄂王妃道谢。如此一来,鄂王拿出来的那玉佩,却是被单独留在了盘子里,孤零零的显得格外的突兀和可笑。 鄂王妃倒是没想到谢青梓这样胆大,当即意外的看了一眼谢青梓,而后便是打算就着谢青梓这个台阶下了——谢青梓虽给了鄂王没脸,可是却给足了她脸面,也算是平衡了。 不过鄂王妃打算息事宁人,可是鄂王显然却是脾气上来了。他当即便是阴沉着脸将那托盘一掀开,冷声道:“本王送出去的东西,还没有收回的道理!” 谢青梓眼底微冷,平平静静的看了一眼鄂王,而后反问一句:“那鄂王究竟是想做什么呢?之前鄂王诚心道歉,我还觉得鄂王是个真性情之人,也并不是什么权势迫人之人。可是如今……” 谢青梓话并不说完,可是所有人都是听出了未竟之意。 于是鄂王便是一口气被堵在了喉咙里,当即便是噎了个上气不接下气。以往鄂王还真没遇到过这样的……硬骨头。权势之下,多数的人都会选择屈从。尤其是柔弱的女子,更是比不上男子。可是连着两次被拒,一次是谢栩,一次却是谢青梓! 鄂王憋气之余,又忍不住想:这谢家人的骨头到底是用什么做的,竟是这般的硬! 不过这种以彼之矛破彼之盾的法子,却是真真的制住了鄂王。鄂王纵满心气恼,不过却又奇异的就此息事宁人了。 陆老先生本都打算开口了,不过此时看着鄂王这般,倒是略有些诧异,又有些得意的将话又咽下去了。若说之前收谢青梓做孙女更多是为了哄陆老夫人高兴,为了迁就陪自己吃苦受罪的老妻。那么现在,他倒是真觉得自己没收错人。 谢青梓倒是真有点儿像是他们谢家的人,两者之间却是有一种极为相似的,叫做风骨的东西。 此时此刻,他是真将谢青梓看在了眼里。 只可惜了,若是个男儿就好了。 陆老年生叹了一口气,不过面上的神色却是越发和煦了。他冲着鄂王一笑,道:“王爷真觉得礼轻了的话,倒也不必这般。青梓明年要出嫁,却是少些好木料做家具,我听说王爷那儿不少好木料,就是不知舍不舍得了。” 鄂王府好东西可是不少,每年上供的东西,除却了圣上和卫皇后,太子二皇子之外,最先挑的便是鄂王。更别说圣上怜恤,更是时不时会给些贴补了。 鄂王妃听了这话,面上便是一黑——陆老先生分明就是在趁火打劫罢了。 不过不管陆老先生是不是再趁火打劫,也架不住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意打,一个愿意挨啊。 鄂王微微一挑眉,竟是露出了一个笑容来:“既是如此,那我一会便是叫人抬过来。不为别的,就为谢姑娘这一句认可之言,别说是木料,就是金山银山,那也是值得的!” 鄂王这话说得甚为诚恳,让人几乎是生不出半点的怀疑之心来。 谢青梓只觉得太阳穴“突突”一跳:她什么时候说过什么认可之言了?到底是她记错了,还是这位鄂王爷却是耳朵有问题了? 不管是谁的问题,到底随着时间过去,人也就散了。 谢青梓得了不少东西,不过其中最为叫人稀罕的还是卫泽送的那一份贺礼。 谢青梓觉得有些贵重,便是不想自己留着,刚和陆老夫人开了口,陆老夫人便是笑了起来:“既是给你的。你就收着。你没听格微也说,只盼着你喜欢?你只管留着。那套宝石也打出来,到时候戴着也好看。珊瑚树你也别收着,放在你闺房里,好叫人看看,咱们到底是多财大气粗!“ 最后一句自是陆老夫人说笑的。 不过这样的多宝树白白放在库房里却是浪费了,是该放出来日日看着才好。不只是寓意好,也能引来祥瑞之气。 谢青梓推辞不过,便是只能应了,不过那宝石她却是不打算动——那也太贵重了,她又不用出门子去应酬攀比,哪里需要那样贵重的东西?而且着戴什么穿什么却还是要符合自己身份才好,若是太过了,反倒是叫人笑话。 再说了,那样的好东西,若是随便拿出去做首饰,也是亵渎了。 陆老夫人倒是提起了鄂王来:“鄂王从小就是这样疯疯癫癫的,也没人知道他想什么。你以后见多了就知道了。今儿这些事情,你也别放在心上。鄂王果真送什么东西来了,除却不能收的,其他的便是都留着。只当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就是了。” 陆老夫人这样说,倒是将谢青梓给逗笑了。如此倒是将心头对鄂王那些不痛快消散了许多——是啊,何必计较呢,横竖以后也不会再有交集了。 不过,也不知鄂王今日注意到没注意到谢青蕊,想来应该也是注意到了吧?以后应该也不会再对谢青蕊有什么想法了吧…… 谢青梓一路回了谢家,自然还是先去了老夫人那儿。果不其然,众人都还没散,正等着她呢。 二太太笑着打趣:“今儿青梓你可是收获颇丰。若是再来这么几回,你那小库房可是不够用了。”二太太这话难免有些醋酸的嫌疑——毕竟今儿的情形她也是瞧见了,难免也是会想,若遇到这样好事儿的是谢青桐该多好? 谢青梓倒也不在意,笑看了二太太一眼:“再来几次,二婶私房可是都要没了。您今儿送的东西,可是顶好的。我可舍不得再来几次。” 二太太被哄得心花怒放,倒是也不好意思起来,当下也没再说那样这样的醋酸话,反倒是又宽慰谢青梓一句:“那鄂王我瞧着倒像是脑子不对劲儿的,你也别放在心上怄气。“ 谢青梓笑盈盈的应了:二太太就是这样的脾气。虽说也有这样小气或是别扭的时候,可是总归来说,却也是个心地善良的。 老夫人看着谢青梓这般哄得二太太晴转多云的样子,便是忍不住笑了。 大太太也是笑。 谢青蕊此时细声细气的开了口,略有些担忧:“我瞧着鄂王那样子,却不是个善罢甘休的,姐姐如此触怒与他,却也不知他会不会报复,到时候牵连了谢家又该怎么办?咱们要不要未雨绸缪一番——” 这话就如同是突然一盆凉水浇下来,登时就将满屋子的气氛都给浇灭了。众人面上的笑意一下子都是冷淡了下去,而后齐刷刷的看了一眼谢青蕊。 谢青蕊一脸茫然和无措:“这是怎么了?我是不是说错了话了?”说完这么一句,便是有忙给谢青梓道歉:“姐姐我若是说错了话,你可千万别恼才是。” </a> 第101章 伤心 第101最新内容请到-天-书~中~文~网-章<节><伤心 看着谢青蕊这般唱念作打的,谢青梓倒是忽然有些佩服起谢青蕊了。谢青蕊这般不遗余力的来和她过不去,倒是真真儿的有些执着了。要是换成了她,纵是有天大的仇怨嫌隙,那也得自己过得好了才去计较。正所谓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了,哪里还有工夫去管别人怎么着? 而谢青蕊现在的状况,不正是泥菩萨过江么? 要知道,谢青蕊的亲事还没着落呢。而且鄂王府那头还没再叫人上门来问,到底拒绝的话还没说出口呢。 谢青梓垂下眼眸,淡淡道:“若真到了那时候,我自然是一人做事一人担。到时候不拘是负荆请罪,还是一命相抵,自都是我的事儿。和谢家又有什么关系?” 老夫人听着谢青梓这般略带了几分赌气的话,倒是也禁不住有些气笑了,看了姐妹两人一眼,她揉了揉眉心:“你们这倒是前世的孽债了。” 谢青梓抿了抿唇没吱声。毕竟她就算再怎么明白她不该如此说气话,可是她也不是什么泥人木偶,哪里会真半点脾气也没有?大的事儿上她不敢任性也不能任性,可是这些小事儿上,那却是自然也是无所谓了。任性一下又何妨? “鄂王还没怎么着,青蕊你又何必担心?再说了,鄂王府还想成了亲事的话,自是更不可能将咱们谢家怎么了。”老夫人深深的看了一眼谢青蕊,然后如此说了一句,倒是颇有些意味深长的味道。 谢青梓便登时是明白了老夫人的意思,也不恼了,看了一眼谢青蕊笑盈盈道:“是啊,毕竟还有这一茬呢。再则,我瞧着鄂王也不是那样不要脸面,自食其言的人。” 说实话,鄂王这人还真真是奇怪得紧,和她所有见过的人都是不一样。说他恼了吧,偏生下一刻他又笑逐颜开不再有半点计较的意思。说他以权压人吧,似乎他也并不曾这样做过。就是给谢栩道歉,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儿,说得那样诚恳,可不像是演戏——最主要的是,他也根本没有必要演戏,毕竟他的身份摆在那儿呢。 谢青梓琢磨来琢磨去,最终只得出了一个荒谬的结论:但凡是他看得上眼的人,他只怕全无身份架子。至于他看不上眼的人,看他行事风格,只怕是半点脸面也不给对方的。比如……鄂王妃? 谢青梓被自己这个结论弄得有些不知该做什么反应了。不过她却也觉得应该是不八九不离十了。 谢栩这个时候忽又插了一句嘴:“放心吧,若是他敢来找阿姐的麻烦,我定会护着阿姐的。我不怕他了。”这个阿姐自然说的是谢青梓。 听着这话,谢青梓心头一暖,被谢青蕊激起来的怒气也是消散了。最后她颇有些无奈的笑叹一声:“你才多大,就这样的口气说话。” 谢青蕊心里头却是越发的不是滋味了,总觉得这是大家合起伙来欺负她。当下咬着唇瓣闭口不言了。 倒是老夫人又提起了谢青蕊的亲事:“大太太你可相中了什么人家没有?这事儿可是拖不得。” 这才过去了几日?大太太纵然是施展了浑身解数,此时却也是毫无眉目,当下脸色也有些难看的摇摇头。 这次老夫人却是丝毫没有再提起自己娘家的侄孙了,笑了一笑催了句也就作罢:“尽快罢。毕竟鄂王今日行事你们也看见了。我虽不忍心蕊丫头嫁过去受罪,可是真拖到了没办法的时候,我也是无能为力的。” 老夫人这是要撒手不管的意思了。 谢青梓倒是半点不意外——老夫人这分明就是被他们弄得伤了心,所以才干脆撒手。 大太太显然也是意识到了这一点,不过却也不好说什么,只僵硬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发了。 一时间屋子里的气氛却是有些诡异。 三太太掩唇咳嗽了两声,最后便是轻声道:“我身子有些不舒坦,想先行告退。” 老夫人便是摆摆手:“你们都散了吧。”却是连谢青梓都没留。 谢青梓便是拉了谢栩去自己院子说话。今儿鄂王对谢栩的态度,却是叫她忍不住有些警惕起来:瞧着鄂王那模样,只怕是轻易不会对谢栩保持距离的。若是鄂王再来纠缠怎么办? 谢栩倒是也猜到谢青梓想说什么,在她开口之前便是出声道:“阿姐放心,我会护着自己的。之前那种事儿,却是再不会发生了。” 谢青梓如何能放心?可是看着谢栩这样,纵有千言万语的嘱咐,却还是又咽了下去,只是叹了一口气道:“既你心头有数,我便是也不多说了。反正你却是千万要记得,不可妄为。也别逞强。” 谢栩点头:“嗯,卫世子教我那些话,我记着呢。” 蓦然提起卫泽,谢青梓便是又愣了一下。 谢栩也是面上露出一二分的向往之色来:“也不知卫世子什么时候回京,我还有许多事情想请教他呢。”自从上次之后,他越是琢磨卫泽跟他说的那些话,便越是觉得卫泽说得很对。再加上卫泽的气势和威严也是他羡慕的,所以最后他便是越发渴望能再和卫泽说话交流。 谢青梓本想说以后未必还有这样的机会,可是话到了嘴边,到底咽下去。 而谢家这头气氛诡秘,鄂王府却是气氛平和。原因无他,鄂王忽同意了娶个侧妃回来传宗接代的事儿——这次可不同之前的,鄂王笑嘻嘻的跟老王妃道:“我看谢家苗子不错,想来生出来的孩子也是讨喜,到时候生一个给娘您玩一玩。” 老王妃使劲拍了一下鄂王,没好气的怒道:“那是你的孩儿,你当是什么?还玩一玩?”不过心里头到底还是又生出了几分热切和向往来——自己这儿太冷清了,有个孩子能在这里肯定会热闹很多。 鄂王倒是浑不在意,笑道:“谢家姑娘看着灵巧,想来娘你一定会喜欢的。” 老王妃见鄂王这次跟转了性一般的模样,不由得惊奇:“你对谢家姑娘竟是如此看重?“ 鄂王不置可否:“瞧着比别人强许多。” 老王妃便是赞许的看了一眼鄂王妃:“这次的事儿你却是做得不错。” 鄂王妃笑了笑:“此事儿成了,到时候她能给王爷生个一男半女的,那也是不错。我就谢天谢地了——”反正她的地位是稳稳当当的,生不出儿子又如何?鄂王妃的位置是她的,谁也改不了。再说了,孩子生下来,反正也叫她母妃,她更不在意这些了。 老王妃倒是怕鄂王过两日又改了主意,当下便是做了主:“我明日进宫一趟。谢家那头,同意也得同意,不同意也得同意。”为了抱孙子,豁出去脸面又如何? 老王妃琢磨着让宫里哪位得脸面的宠妃帮着保媒,心道如此一来,谢家还敢拒绝? 若不是只能许个侧妃的位置了,那么老王妃甚至是愿意求到圣上跟前,请圣上赐婚的。当然侧妃也不是不可以求到圣上跟前,不过那样一来,鄂王妃却是就该没脸了。 老王妃心头盘算着,面上渐渐露出了笑意来。 鄂王则是去了库房,亲自挑了木料,命人直接送去了陆家。 与此同时,鄂王还给谢青蕊送了东西:一大块和田玉的籽料。 鄂王常年留恋花丛中,自然知道该如何讨美人欢心。 鄂王命人将东西送去了谢家后,谢家的反应可想而知——当即谢家上下都是惊动了。 昨儿老夫人还说鄂王没那么轻易放弃,今日鄂王便是送了这样的东西过来,倒像是故意在印证老夫人的话一般。 谢青蕊当即脸上一白。若鄂王不是有龙阳之好的人,她倒是也觉得无所谓了。可是偏偏鄂王是有龙阳之好的,她嫁过去不也是守活寡?鄂王妃那样的美貌,也没能得了宠,她这样的…… 可是鄂王这是什么意思?是看上自己了?想着昨日鄂王在她面上若有似无的一瞥,随后谢青蕊的面上便是涨红了。 难不成,还真是看上自己了?可是……可是…… 谢青蕊这头心中纠结反复,却是又难免生出了几分骄傲和自得——瞧瞧,自己也没比谢青梓差多少罢? 不过谢青蕊还是不愿嫁了鄂王的,故而自也是不敢表现出任何得的得意来。当即只是看着大太太,颇有些不安的问:“这东西怎么办?” 大太太苦笑一声:“自是只能叫人送回去的。就是……”鄂王怕是会很不高兴。到时候脾气上来了,也不知该怎么办…… 老夫人也是摆摆手:“叫大老爷亲自跑一趟吧。好好说,冠冕堂皇些,别伤了鄂王府的脸面。” 二太太神色诡秘的看了一眼谢青蕊:“昨儿鄂王夫妻二人出现,莫不是就是冲着蕊丫头来的罢?这么说来,鄂王可不是看上了蕊丫头?” 这话一出,屋里便是静默了好一阵子。众人显然都觉得,二太太这一番话却着实是有道理。简直就是一语中的。 第102章 买卖 第102最新内容请到-天-书~中~文~网-章<节><买卖 最终那一块玉料也是没能还回去,大老爷去了一趟鄂王府,鄂王却是不在,老王妃见了大老爷,笑道:“听了我那儿媳提起你家姑娘,我倒是甚为喜欢,便是送了个小玩意儿过去。只当是见面礼,你若是退回来,未免太不给我面子了些。这样的小玩意儿,也不值什么,你们也犯不着如此紧张。” 老王妃这般说了,倒是叫大老爷有些紧张,不过还是只能道:“到底是无功不受禄,着实我们却是不敢收下这样贵重的东西。” 看着大老爷如此态度,老王妃倒是笑了笑:“谢老爷的官职,我听说却是到了关键的功夫。若是不能往上一步,便是只怕又要再继续龟缩七八年了。毕竟那个部门我倒是了解,轻易没有多少升官的机会。谢老爷可需要帮忙?” 谢昀自是知道老王妃绝不是什么善心大发打算帮自己一把,分明就是在告诉自己,傍上了鄂王府自己那便是有天大的好处在等着。至于代价么——无非就是将谢青蕊嫁过来了。 谢昀有那么一瞬间的犹豫,随后便是又止不住的看了一眼老王妃。 老王妃微微一笑,又提醒了一句:“鄂王手里虽没什么实权,可是这么些年却是没人敢欺负咱们鄂王府,想来谢老爷也知道是什么缘故。毕竟,若是我或者鄂王一句话,皇上就肯定不会轻饶了那些人。所以这么些年来,咱们的话到底也是能管用的。” 天下有才能的官员多了去了,可是鄂王府却是只有一个。换一个官,对圣上来说不过是吹灰一般简单和不会放在心上。 这话的隐藏味道,便是犹如一桶冰水一般,瞬间就浇在了谢昀的头上,让谢昀一下子便是忍不住心头有些发寒。 旁人都喜欢给一巴掌再给个甜枣。可是老王妃却是觉得,有时候先给个甜枣吃了,再打一巴掌,反而是叫对方更怀念甜枣的味儿。 从鄂王府出来之后,谢昀的脚步都是有些沉重。与此同时,他将那块玉料也是带了回去。回了谢家之后,谢昀便是去见了老夫人,将那块玉料摆到了老夫人的面前。 老夫人心中一沉,看了一眼谢昀:“你这是什么意思?怎么又将这个带回来了?” “蕊丫头出嫁的时候,这块玉料却是正好可以做一柄玉如意。母亲您看如何?”谢昀喝了一口茶,缓解了口中的干涩之后,便是如此缓缓的说了出来。 老夫人之前或许便是已经猜到了谢昀的意思,此时听谢昀亲口说了出来,登时便是心头一跳,而后便是死死的看住了谢昀:“你答应了鄂王府了?鄂王府是许了你什么条件?” 老夫人有些恼,不过更多的却也是无奈。 谢昀的点点头:“我答应了。正好母亲也不喜欢蕊丫头,便是早早将她打发出去吧。鄂王府得老王妃说了。鄂王却是极喜欢蕊丫头,蕊丫头嫁过去谁也不会委屈了她。倘若将来再生下一男半女……” “那你想过没有,鄂王是喜好男子的,蕊丫头嫁过去能干什么?鄂王府多少的女人,那么多女人都生不出一个孩子来!你想没想过里头是什么缘故?!那可是你亲生女儿,你就这样狠心?”老夫人厉声斥问,只觉得有些不认识自己这个大儿子了。 “母亲难道不清楚,我们根本惹不起鄂王府!”谢昀只苦笑着如此无奈的说了一句话。 老夫人揉了揉眉心:“这么说来,你却是心意已决了?” “是。儿子正值升迁之际,此时若是得罪了鄂王府,儿子便是再无升迁的机会!到时候,儿子这辈子都休想再进一步。蕊丫头是我女儿不错,可是我还有儿子,还有别的女儿,我还有振兴谢家的责任!”大老爷死死攥着茶杯,语气里有些疯狂:“母亲难道就愿意为了一个丫头牺牲了谢家?” “可鄂王是什么样的人?”老夫人看着大老爷,却是还想再劝说几句。不过却是没想到,大老爷却是摆摆手:“我已是答应了鄂王府,这件事情绝无更改了。” 于是老夫人的话便是都卡在了喉咙里。最后她只能无力的摆摆手,无奈道:“既是如此,我也懒得再管。蕊丫头是你们夫妻两个得女儿,和我又有什么关系?你们自己去处置吧。” 老夫人也是真的不想再管这些糟心事儿了。谢青蕊自己心高气傲高不成低不就的,也不肯听她的安排。大太太愿意宠着女儿,愿意任由谢青蕊这般耗下去,到了这一步,又能怪谁?横竖不怪她就是了。 谢昀看着老夫人如此,也是有些心头不好受,最后便是叹了一口气,轻声道:“母亲好好的颐养天年罢了。您不是喜欢青梓?便是让青梓多来陪陪您罢。” 老夫人无力摆摆手,只让谢昀出去了。 谢青梓过来的时候,老夫人却是正闭目假寐,珍珠站在旁边,看着谢青梓过来了,便是悄悄的“嘘”了一声,而后做了个擦泪的动作。 于是谢青梓便是知道老夫人刚哭过了,如今才刚平复下来。她自是不知为什么的,不过总归也能猜到必不是什么好事儿。看着老夫人这般样子,她心里头自也是十分难受。 想了想,她便是悄悄儿的坐在一旁,拿了针线篓子出来,悄悄的做起针线来。 老夫人小憩了一会儿,醒来便是看见谢青梓坐在窗棂底下做针线。少女玲珑的身段被浅青色的衣裙包裹在里头,散发着一种年轻小姑娘特有的娇美来,看得人不由得心中情绪都是舒缓了几分。 而谢青梓低头认真做针线的时候,浓密的睫毛便是微微垂着,被窗外透进来的光一照,登时就在细腻瓷白的面上打出了一片阴影来,像是一只悄悄停在那儿的小蝴蝶儿。 白嫩挺翘的鼻尖儿,如同春日绽放的蔷薇花瓣一般的嘴唇,加上几乎泛出光的头发,以及从发髻上垂落下来的一小串米粒大珠子串成的流苏轻轻在耳畔晃着。这一副画面只让人觉得宁心静气,心头那些杂质烦扰都是如同潮水退去般消失得了个一干二净。 老夫人歪在罗汉榻上,静静的看着谢青梓,慢慢儿的也就将心里头那些不痛快抛开了。 “天越发热了,咱们干脆去山上避暑罢。也不知陆老夫人想不想同去,你下午过去问一声?”看够了,老夫人便是笑呵呵的出了声。 谢青梓一愣,疑惑的搁下了手里的针线,然后看着老夫人,最终轻应了一声:“好,既是如此,那我一会儿过去问问。咱们是去庙里,还是去山脚底下的庄子上?” 老夫人想了一想,然后便道:“去寺庙里吧,来得清净些。也好去祈福。”这半年来,谢家着实发生了不少事儿,或许是该好好的去庙里念念经祈福了。 谢青梓点点头:“可还要谁陪着?” “带上青桐和青檀罢。蕊丫头管家的事儿还没学个明白,就留着她在家里罢。”老夫人想着,家里的几个正经姑娘,还是自己带着的好。 谢青梓应了,晚上用过了晚膳便是过去陆家陪着陆老夫人散步。待到她将老夫人的意思一说,陆老夫人却是有些迟疑。显然是不太愿意去的。 谢青梓叹了一口气,低声央道:“义祖母答应了罢,家里只怕又是出了什么事儿。祖母这是心情不好呢。您一起去呆几日,也帮我好好开解开解祖母罢。不过这个时节去山上避暑却是再好不过的。” 陆老夫人看着谢青梓可怜巴巴的样儿,倒是不知该说什么好了,最后摇摇头:“罢了罢了,便是答应你罢。”心里却是道,谢家这烂摊子着实是有些复杂,谢青梓避开也是极好的。至于自己,只当是散散心。 于是去寺庙避暑的事儿便是定了下来。最后老夫人又带上了谢栩,一则是带着谢栩去祈福,二则也是害怕鄂王爷再缠着谢栩。 不过临走之前,老夫人想着沈慎和谢青梓毕竟订了亲,这一下几个月说不上一句话,便是又打发了她们姐弟两个去探望沈慎。沈慎头上的伤还没好,如今却是出不得门也吹不得风,故而那日认亲宴却也是没有来。 沈慎如今也是憋闷得厉害,谢青梓过去的时候,便是看见他正在看书。当下便是不由得一皱眉:“这才刚醒来过久?就这这样费神?” 沈慎将书放下,长叹了一声:“这不是没事儿干么?总不能天天躺着睡觉。盼着你来看我,你却是又总不来。” 沈慎这话却是有些嗔怪埋怨的意思。 谢青梓有些心虚,便是只能找个借口和理由:“咱们毕竟定了亲,和以前不同了。我哪里好意思来?叫别人看着又该多想了。” 提起已定了亲的事儿,沈慎倒是忍不住笑了笑,随后有有些懊恼:“谁说定亲了就不能常见面说话了?旁人定了亲,一同逛街游船也不是没有。等我好了,中秋我带你去游湖。” 第103章 缘由 第103最新内容请到-天-书~中~文~网-章<节><缘由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卫泽的缘故,听着沈慎这般说,谢青梓却是半点向往的心思也没有,不过却是也不好驳了沈慎的意思,当下便是只能笑道:“也要等你好了再说。” 谢青梓瞧着不甚热情的样子,沈慎便是面上微微的颜色一变,而后便是勉强一笑:“怎么了?瞧着竟是有心事的样子。” 谢青梓被沈慎这么一问,自是心虚,忙摇摇头:“家里出了些闹心事儿。所以祖母决定出门避暑,这一去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呢。” 说起这个事儿,沈慎便是皱了皱眉,而后便是又道:“家里出了什么事儿了?和谢青蕊有关?” 谢青梓点点头,而后苦笑一声:“鄂王府过来提亲了,如今也不知怎么着呢?” 沈慎倒是不怎么在意谢青蕊,不过却也是不怎么喜欢鄂王,便也是皱了皱眉,而后道:“避开去也好,去的时候将三郎也带去。等我好了,便是去找你们。” 谢青梓应了一声,又嘱咐了沈慎几句,便是匆匆告辞走了。 待到谢青梓走了后,沈慎的脸色便是渐渐的沉了下来。眼底的眸光也是显得格外的幽深三分。以他的聪慧敏捷,自是一眼就看得穿谢青梓和以往的不同了。比起以前相处起来的自在,如今谢青梓在她面前不自在了许多,而且也是客气了许多。俨然是有些当他是外人的感觉了。 他以为定了亲之后他们之间会更亲密些,然而却似乎并不是这样。现在这般样子,完全就是和他想象之中的截然不同。这自然不是他想要的。 可是原因呢?从什么时候变成了这样的呢? 沈慎仔细的回想,最后想起了那一次他亲手将玉佩给谢青梓时候,谢青梓那种断然拒绝,和生疏客气的语气。或许,她这是生气了?因了那个时候,他母亲因了谢青梓的身份,便是生出了后悔和动摇。这样的情绪,谢青梓应是觉察了,所以便是介怀了。连带着对他也是冷淡了下来。 如此一想,沈慎倒是觉得理所当然。毕竟谢青梓本来就是个极其敏感自尊的人,出了这样的事儿,她不介意倒是不正常了。 想明白后,沈慎既是觉得豁然开朗,又是觉得心中懊恼心疼。早知道,再早两年的时候,他就该让沈家将这门亲事先定下来,而不是等到现在这样。 只怕要让谢青梓消除心中芥蒂的话,却是有些难了。 不过,只要知道了原因,他却是有信心再将谢青梓的心给掰回来。只是现在还不行就是了,身子没好利索,却是哪儿也去不了,更是什么都做不了。 想着这一切都是因了鄂王而起,沈慎当即便是眸子又深了几分,心头怒气又涌上来。不过旋即他便是将这股怒气又压下去。现在他还没有对付鄂王的本事,贸贸然表现出来,不过是既可笑又给自己招来麻烦罢了。 而谢青梓这头却是不知道沈慎想了这些,她自己心头却也是迷惑:为什么以前她都不曾对沈慎这样抗拒和不自在过,而现在却是十分的不自在和抗拒?尤其是沈慎说带她去游湖什么的,她非但没有半点雀跃之心,反倒是抗拒不愿意? 难道说是因为订了亲的缘故?可是旁人定了亲,不是都更加的亲密了么? 还是说是因为之前沈家挑剔的缘故?谢青梓扪心自问,却是又觉得并不是因为这个。因为纵然这个她有些介怀,可还没到了要迁怒沈慎的地步。 谢青梓只觉得脑子里像是被人灌进去了浆糊,乱成了一团糊糊。怎么也是弄不清。最后索性她摇摇头,而后便是将这个问题抛开了去。既是想不明白,那就不想了,横竖时间过去总会知道答案的。就算不知道,兴许那时候又不排斥了呢? 第二日一大早,一行人便是出发往寺庙行去。 马车也不算大,所以便是两个老夫人在一辆车上,剩下的四个年轻人在另一辆车上。 谢青桐带了叶子牌来,四个人倒是正好可以打。谢栩别看读书厉害,打这个倒是没什么天赋,不多时一袋子钱都是被输了个精光。 谢青梓止不住的笑:“你说说,你这算牌都算不好。亏你还是读书那样厉害呢。” 谢栩也有些郁闷,“这打牌又和读书不一样。” 谢青檀坏笑:“三哥这是让着我们,不愿意赢我们的银子。反而拿了自己的银子来给我们买糖果子吃。三哥真是最好的哥哥了。” 于是谢栩便是越发郁闷了,偏生还不好说什么,最好便是只能一推牌:“钱也输光了,便是不打了。” 谢青桐便是也笑了:“青檀你个坏心眼的,得了好处还卖乖。” 谢青梓忍不住闷笑。谢栩便是急了:“阿姐怎么也跟着取笑我。” 谢青梓听了这话便是故意板起脸来:“那你自己牌艺不精,又怪得了谁呢?输了银子便是不乐意了?愿赌服输,这个道理你竟是不明白不成?” 谢栩无奈:“好吧好吧。” 一路笑声的到了寺庙外头,众人便是不由得都染上了几分肃穆,也不敢再说笑,忙不迭的便是沉静下来。佛门清净地,哪里是让说笑的地方? 老夫人和陆老夫人对视一眼,倒是都笑了:“这些猴儿们,见了佛祖倒是都老实了,还算懂事。” 陆老夫人笑眯眯的看了老夫人一眼:“先前可说好了,青梓却是要陪着我的。你可不许反悔。横竖你还有别的孙女,我可就这一个。” 老夫人闻言便是瞪着眼睛道:“陪你住又如何?也不过是隔壁罢了,高声说话都是听得见的。” 于是谢青梓便是跟着陆老夫人去了隔壁院子里。陆老夫人便是高兴得跟什么似的,心情极好的样子。只是谢青梓瞧着却是越发的心酸——陆老夫人也没个后人,自是和别人不同。 因了这个,谢青梓便是更加的想对陆老夫人更好些。 陆老夫人倒是还没来寺庙里住过,看了屋子后倒是也有些满意:“除了简陋些,倒是也和家里没什么两样。” 谢青梓便是忍不住笑:“自是没什么两样的,日常用的一应工具都是家里带来的,就是铺盖也是自己的。就是夜里山里太凉了,义祖母却是千万多加一件衣裳,别着凉才是。让服侍的人精心着些。” 陆老夫人听了这话,便是忍不住的笑了一笑:“你听听,倒是跟管家婆似的管起我来了。” “我可不得管着您么。”谢青梓抿唇笑,又打趣了一句:“回头义祖父要是瞧见了您少了一个头发丝儿,可不得问我的罪?” 路老夫人登时瞪了一眼谢青梓:“你倒是敢打趣我了。你可别忘了,你那儿还有个沈慎呢。我瞧着等他一好,必定是要追过来的。” 谢青梓神色不动:“义祖母说这么多作甚?我不过是提醒一句罢了,您倒是这般不依不饶来起来。罢了罢了,回头呀我就去跟义祖父说去,说您不听我的。” 陆老夫人登时笑出声来,无可奈何:“你呀你呀,倒是叫我不知该说什么好了。”不过嘴上抱怨着,可是心里却是受用得很。 待到安顿下来,陆老夫人便是和谢青梓去寻老夫人甄氏,然后一行人便是浩浩荡荡的去大雄宝殿上香去了。 谢青梓跪在佛祖跟前,先是祈求佛祖保佑沈慎快捷好来,而后便是又替谢栩祈祷了一番。接着又替大太太和老夫人祈福。末了到了最后,却是又鬼使神差的添上了卫泽。 卫泽在外头也不知道是办什么差事,只盼着佛祖保佑,能叫他平平安安的,千万莫要出什么事儿才好。 谢青梓诚心诚意的祈祷了半晌,有添了香火钱,最后便是去摇了一只签出来。却见签文上道“好事多磨终有期,相逢一笑谈别离,几多风雨千山路,相依松下永相依。” 解签的和尚看了一眼,便是道:“这签文却是个中签,眼下小姐或是有些不顺心,不过历来好事多磨。这磨难总也会过去,到时必会心想事成,圆满完美。” 谢青梓一挑眉:“那这么说来,却是个好签了。” 和尚微微一笑:“只是眼下却磨难还有罢了。只要坚持住就是。” 谢青梓点点头,结合自己如今情况一想,倒是半晌也没想明白这个磨难说的是什么。不过仍是双手合十朝着和尚道谢,又给了解签文的钱。 谢青檀见谢青梓摇了,便是也上前去摇了一摇,而后掉下来一只,上头却是只有两句:“凤凰一飞冲天去,从此千山万水隔。” 谢青檀面上登时有些不好看,扔给解签文的和尚,气嘟嘟道:“我这个却也不是什么好签。” “小姐却是错了。这签却是上签,小姐命中有贵婿,只是须远嫁罢了。”和尚却也是不恼,笑盈盈的解释了一句。 不过谢青檀仍是不高兴,旋即拉着谢青桐道:“二姐也试试。我倒是要看看,他这里头到底还有没有好签了。” 于是谢青桐便也是一试。只见上头却是道:“一心想凭东风便,却料西风摧残紧。忽而一日大梦醒,镜花水月一场空。”却是个下下签。且签文竟是十分不吉。 第104章 缘由 第104最新内容请到-天-书~中~文~网-章<节><缘由 签文如此的不吉利,众人心头自都是不痛快的。谢青檀正欲发作,谢青梓便是叹了一口气柔声劝道:“好了,这是做什么?咱们自己抽的签,也不能怪旁人。再说了,也就是抽着玩罢了。那么当真做什么?祖母心情好不容易好些,便是别再闹出什么不痛快了。” 谢青檀看了一眼谢青梓,又看了一眼老夫人甄氏,到底还是作罢。 谢青桐抽的签文最是不好,此时心情也是糟糕,不过倒是也没和那和尚比较,只是嗤笑一声道:“什么破签文,想来却是不准的。只当是玩耍罢了。或许那签筒子里都是些不好的,不过是骗着人往功德箱里添香火钱罢了。” 谢青桐显然也是气急了,不然也不至于在大雄宝殿里说出这样的话来。 那解签文的和尚也不知到底是听见没有,倒是半点异样也没有,仍是慈眉善目的稳坐不动。 谢青梓便是匆匆拉着二人出去了。不然老夫人瞧见了这情形,必定是要问为什么的。 这一出去,众人自也不知老夫人和陆老夫人却都是抽了一个好签文。老夫人抽到的却是:“善恶到头终有报,善缘积福荫子孙。”却是个上上签。 而陆老夫人抽到的却是:“白茫茫大雪好萧条,殊不知瑞雪兆丰年。兆丰年,春风一吹花满园。”却也是个上上签。 老夫人也就罢了,只当是佛祖告诫自己要积善行德。可陆老夫人抽着这个签文,自己倒是若有所思了半晌。最后交给了那解签文的和尚,那和尚只看了一眼,便是笑:“却正是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你只道是藤死瓜尽,殊不知还有那藏在叶下悄悄长大的。老夫人凡事莫要绝望,说不得便是还有其他希望在暗处。” 陆老夫人听着这话,登时便是一下子瞪大了眼睛,哆嗦了半晌也没能说出来半个字。最终心神平复下来,却也是再没多说,只是含笑一合手道:“若果真是我心中所想那般,待到心想事成之日,我便是再来还愿。” 那和尚也是笑:“缘分自有天定。” 陆老夫人只是笑,不过却多添了二百两的香火钱。 老夫人看着陆老夫人这般,不由得挑眉:“你不是说——”陆老夫人之前说却是不信佛祖的。 陆老夫人笑笑:“无妨,只当是给这些僧侣多添了衣裳罢了。” 老夫人一笑,看着陆老夫人这般,便是也猜到几分许是今日这个签文打动了陆老夫人,当下也是道:“不管你心头所想为何,我也只盼着你心想事成才好。” 陆老夫人笑容越发灿烂:“若真是这般,我倒是借你吉言了。”若真心想事成了,别说还愿,就是一辈子茹素,或是拿剩下的寿元去换,她也是愿意的。 夜里陆老夫人和谢青梓说话,陆老夫人便是叹了一口气:“你父亲却是答应了额王府的求亲,故而你家祖母才如此的避开了来。” 听了这话,登时谢青梓便也是愣住了:“答应了?这却是为什么?明明之前都说好了……” 陆老夫人微微摇头:“那我却是不知道了。这样的事儿,我也不好说,毕竟也不是我的家事儿。和我也没什么关系。反正只要不是和你有关,那我也不在意。” 谢青梓自是明白这个道理,当即沉默了下来。最后轻叹一声:“也不知她知道了这件事情之后,心里是个什么滋味。想来却是难受罢。刚被找回来也没几日,就又出了这样的事儿。况且她一直想嫁的也不是这样的人。” “都是命罢了。“陆老夫人听着谢青梓的话里,竟是有些自责的意思,便是隐晦的劝解了一句:“命中该如何,便是如何。有些时候老天爷注定了的事情,你就是拼了命,也是改不了。” 谢青梓倒是没听出劝解的意思,反倒是只以为陆老夫人是在感慨自家的事儿。当下便是也不敢再说那些家长里短的事儿,只提起了卫泽:“卫世子这一趟出去办差,也不知轻松不轻松,又什么时候能回来。这次收了他的礼,我却是不好意思——” “他这次去却是检查黄河大坝的,之前修好了大坝,如今总算是到了验收的时候。这是一趟苦差事,也就是他那么傻里傻气的主动接了下来。这样吃不讨好的事儿……”陆老夫人一面说一面却是摇头,而后又叹了一声:“这一趟也不知会得罪多少人。到时候说不得哪个心狠手辣的却是就要动刀子。我这心啊,却是七上八下的悬着呢。” 陆老夫人这话却是彻底的将谢青梓给吓住了:“竟是这样严重么?” 陆老夫人斜睨了谢青梓一眼,反问道:“不然你以为呢?格微虽是卫王府世子,不过有今日威风体面,却也是他自己拼出来的。他这孩子啊……就是对自己狠心得很。都叫人心疼。” 谢青梓却是没听见后面的话,此时她心头完全是被这种卫泽这趟差很危险,甚至会有性命危险的念头给占据了。卫泽那样好的人,若又什么,便是老天不公了…… 可是他却又是为什么偏要接了这趟差事? 不知怎的,谢青梓便是想起了那日卫泽神色落寞的说出来那句“既是如此,那我便是走了。”这话。心头当即就是微微一动,一股巨大的恐慌和懊恼席卷而来:难不成,竟是因为自己么? 这个念头一出现,便是越来越根深蒂固,当即便是不由得越发觉得是她的缘故。 最后,几乎是克制不住也没想过后果的,谢青梓便是脱口而出问了陆老夫人这么一句不该问的话:“那卫世子又是为你好要接了这样的差事?他如今已是前途无量了,何必再如此冒险?” 这已经不仅仅是冒险了,倒是感觉像是不要命了! 陆老夫人本身也就是那么一说,毕竟她也清楚,卫泽既是敢接,自然也是有把握的。卫泽肯定不可能自己去送死。再说了凭着卫泽的本事,这样的事情也不过是小菜一碟罢了。 只是现在听见谢青梓这么一问,她倒是心头一动,压下到了嘴边的解释,反倒是故意试探谢青梓道:“怎的这样问?你和格微也不算相熟,却是没想到你竟是这样关心他。” 谢青梓一愣,随即心头便是狂跳起来,几乎是维持不住平静。最后她只勉强一笑,找出了一个还算合理的解释:“卫世子是义祖父的得意门生,又孝顺您二人,我自然也是盼着他能平平安安的。再说了,卫世子也是对我有恩。您难不成竟是忘了,上一次卫世子还帮我找了祛疤膏,为此还欠了人情——” 说起人情,她倒是一下子就想起了凌波郡主李素来。当时李素还向卫泽提亲了,却也不知最后是如何解决的。想来,卫泽这样一离京,自然也是不了了之了……又或者是拒绝了,但是这样伤李素脸面的话自然也不会流传出来。 陆老夫人一直看着谢青梓的神色,最后倒是越发觉得自己猜对了。当下暗暗有些心惊,几乎是忍不住的在心头叹息了一声,最后便是轻声道:“京城中局势不稳,太子殿下和二皇子之间的那些争斗却是波及甚广泛。卫泽一个新起之秀,又是将来的卫王,自是被拉拢的对象。加上李素的逼婚,所以格微便是避开了去。” 陆老夫人这一番话却是说得冠冕堂皇,几乎是叫人找不出半点儿的破绽来。 所以谢青梓便是深信不疑了。与此同时更是心头狠狠松了一口气,勉强一笑:“原来如此。竟是为了避祸。” 陆老夫人点了点头:“正是如此。这朝堂风云诡秘,却不是我等妇人谈论的。格微如今这般,我能做的也不过是在佛堂前头替他祈福烧香罢了。” 谢青梓松了一口气,暗道原来并不是因为自己之后,便是也没那么患得患失了,当下笑了笑:“那明日我抄些经文,到时候再陪着您去佛前祈福,或是求个护身护。怕也是灵验一些。” 陆老夫人浅浅一笑:“你却也是有心了。待到回来,格微必是高兴。说起来,你如今倒是也可叫他一声叔叔了。他可是比你长了一个辈分。” 谢青梓听了这话,登时面色便是古怪起来,微微有些嗫嚅踌躇:“竟是要这样论?难不成真要叫他一声叔叔?”光是想想那个情形,她便是忍不住的心头有些窘迫。 别说她叫不出口,只怕叫了卫泽也肯定不会应吧……毕竟两人之前非亲非故的,而且还……这蓦然一下要改口叫叔叔,如何受得了? 然而陆老夫人却似是故意捉弄人一般,竟是故意笑道:“按照规矩来,可不得叫一声叔叔?怎么,你竟是还觉得不好意思么?这有什么的?人都说,摇篮里的叔叔,拄拐棍的侄儿,辈分摆在那儿呢,自是不可马虎了。” 话说到了这个份上,谢青梓纵然心头再怎么别扭,也是不由得有些无奈的应了一声:“是。” (之前网络抽了,一直发布不出去,可能手快多点了几下,所以发出去了三最新内容请到-天-书~中~文~网-章<节><重复一样的。所以阿音之后会慢慢的用新的最新内容请到-天-书~中~文~网-章<节><节内容改过来。已经订阅的小伙伴,再看也是不会再扣费的,大家放心T-T,上架第一天就闹出这样的乌龙,阿音也是囧得不能再囧了,还请小伙伴们体谅~) 第105章 缘由 第105最新内容请到-天-书~中~文~网-章<节><缘由 等到卫泽知道这个事儿的时候,便是也只觉得心头怪怪的。想了一想,而后便是蹙眉看了一眼几乎憋不住笑的白墨,羞恼成怒道:“还不去干活?” 白墨不敢再呆在屋里,便是几乎是逃也似的便是去了门边。而后想了一想,又在关门之前探出头来:“鄂王那日认亲宴却是出现了。也不知是打的什么主意。” 卫泽听闻此言,当即面色便是难看三分。不过最后却是听他道:“却是又和我有什么干系?谢家如何却是与我无关。此事儿不必再报。” 白墨听得此言,只说是口是心非,而后便是退了出去不再言多言。 卫泽低头看信,却是思绪又飘远了。谢青梓如今成了陆家的孙女,又是沈慎的未婚妻,自是不归他管的。若……那他自是义不容辞。不过若真是那般。那鄂王还敢斗胆的撞上来,却是不要命了。 微微一眯眼睛,卫泽整个人都是显得格外的阴沉起来。 而一想到以后若是再见,对方就要叫自己叔叔了,便是也有些整个人都是觉得不自在了。 不过好在随后便是有些事儿,卫泽便是也没再多想。 等到卫泽回京的时候,却已是半个月之后了。若不是圣上派了二皇子过来,他自然也是不可能这么早就回了京城。自然,圣上这个时候让二皇子过来,意图却也是十分明显。无非就是想把这个功劳记在二皇子身上罢了。 白墨和丁卯都是觉得有些愤愤不平,不过卫泽却是一副不怎么在意的样子。半点作为也没有,便是收拾了东西回了京城。他既是不曾反对,也不曾表现出恼怒的样子,反倒是在二皇子到来之后便是迅速的交接完毕,而后便是一路回了京,半点留恋也没有。倒是显得十分的潇洒。 卫泽如此,等于是将这么一个天大的功劳转手就让给了二皇子。而且是他自己当完了恶人,将人得罪光了之后。 若换成旁人,自是不会这般半点也不留恋,偏生卫泽却是果真半点不留恋,只是一路马不停蹄的好回了京城交接。如此一来,难免不少人便是觉得卫泽是故意在给二皇子卖好。 谢青梓如今还在山中寺庙,自是不知这个事儿。倒是陆老夫人得了消息,不过却也并没有说——既是之前的想法没成,那么此时自也是不可能再心存幻想了,既是如此,那么自然也没必要再叫谢青梓知道卫泽的事儿和行踪。 卫泽一路回京,却是连卫王府也没回,在锦衣卫所换了一件衣裳便是直接进了宫。 不过进宫却也不是直接就去见了卫皇后,却是也没有直接去见圣上。 卫皇后病情已是康复,不过仍是还没养回来,瞧着多少有些消瘦。不过在见了卫泽的时候,倒是更心疼卫泽一些:“你却是瘦了不少。” “无妨,此番也没出什么大事儿,也算圆满。那边吃不惯,故而才瘦了。养几日也就好了。”卫泽摸了摸脸颊,便是笑着说了一句瞎话。他这样的人,连军营里的饭菜都是能吃得饱的,更不要说是那些每日有人精心准备的饭菜了。如此说,也不过是要让卫皇后不那么担心罢了。 卫皇后如何不知卫泽的心思,当下白了他一眼:“那下次进宫来时,我可是要看着你养回来了。不然我便是不依。”顿了顿,卫皇后又问了一句:“之前你说的那事儿……”却是说的是谢青梓。 卫泽微微一愣,而后便是看了一眼别处,叹了一口气道:“姑母还是别再提起这个事儿了。” 谢青梓如今都是沈慎的未婚妻了,这件事情自是没有了旧事重提的必要。 卫皇后倒是还没见过卫泽如此垂头丧气的样子,当下微微一怔。而后便是也猜到了几分,最后便是也没在提起这个事儿。本想再说不行的话李素也罢,林语绯也罢,都是可以的。不过想着卫泽如今大约也是心情不好,便是索性也没有再提。 卫皇后也没问朝堂上的事儿,只是和卫泽闲话家常,或是问几句风土人情。 圣上过来的时候,卫皇后和卫泽便是刚喝完了一壶茶。瞧着卫泽风尘仆仆,却是并无半点怨言的样子,圣上心头倒是也有几分歉疚:“今儿出宫之后,你便是多修整几日再去衙门报道罢。这一路风尘仆仆的,也是辛苦了。” 卫泽心知肚明圣上是什么意思,当下便是只微微一笑并不推辞:“那就多谢圣上厚爱了。” 卫泽接了自己好意,越发是显得心中坦荡没有怨气,圣上心里却是越发歉然,当即又道:“这一趟差事你却是办得极好,可有什么想要的,姑父便是与你做主了。” 圣上这般,倒是有些大赏的味道了。也更是让卫皇后都有些意外,当即微微蹙眉提醒了一句:“这可不妥,皇上却是太过宠溺他了。” 圣上听卫皇后倒是半点不维护自己的侄儿,便是知道卫皇后只怕又是怕人说闲话,当即便是笑看了一眼卫皇后:“这般又有什么?真真儿的却是太过苛刻了。这次卫泽办事办得妥当,我奖赏他也不是出于私心,你还担心什么?若是有人敢嚼舌头,便是让他来我跟前,我倒是要好好听听。什么人这样颠倒是非。” 话说到了这个份上,似乎也是并没有什么可再多说的,当即卫皇后笑了一笑,却是并不多说了。 卫泽沉吟了片刻,倒是还真想出来一个合适的要求:其实圣上这话还真有些不好回,毕竟这话不是在朝堂上说的,他不能扯上升迁什么,或是与朝廷有关的。最后少不得便是只能说些私事儿罢了。 “上次凌波郡主抬爱,竟是让人上门来提亲的事儿,想来姑父也是知晓了。只是侄儿着实无意,所以便是推诿了。只是侄儿这般得罪了人,又有父母那头不满,侄儿压力甚大。所以侄儿便是想着,请姑父允了侄儿,能让侄儿娶了想娶之人,切莫让我父母插手,更别因了旁人便是勉强与我。”卫泽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意图,缓缓而又直白的便是将话说了出来。 甚至,他连害怕皇帝也跟着旁人来逼迫与他的心思都是坦坦荡荡的表现了出来。 这般却是有些太过不懂规矩了。 不过圣上却是十分的喜欢他这点直白和直接,当下情绪只是转瞬即逝,随即便是“哈哈”大笑起来:“你这孩子,倒是个无福消受美人恩的。凌波哪里不好,你竟是如此不喜欢她?” 卫泽实话实说:“凌波郡主哪里都好,唯独只是因为我不喜欢她罢了。故而却是无法做成夫妻。” 圣上一噎,最后苦笑摇头:“你这回答倒是不知该让人说什么好了。罢了罢了,我却是准了这件事情了。你这个婚事,便是你自己做主,我倒是要瞧瞧,什么样的女子能得了你的眷顾,竟是胜过了凌波。” 卫泽只是微微一笑:“感情一事,又何来胜负一说?姑父这话却是言重了。” 于是圣上便是只能点头:“这话倒也实在。罢了,反正你是个有主意的,让你自己做主又何妨?” 卫泽得了这话,心头倒也是松了一口气,而后便是又得寸进尺的看了一眼卫皇后,微微一笑道:“只是家里那头,还得请姑母说一声,不然那只怕他们却是不信。” 卫皇后又好气又好笑,却有是带着那么一点儿心酸:“这些琐事儿却是不必你操心了。难不成你姑父还能食言?倒是你,今儿回去便是好好歇着,这一身风尘仆仆的样子,我瞧着都是替你心疼。” 卫泽应了一声,却是又看向圣上。圣上着人传话给他,要他回来之后先进宫给卫皇后请安,自也不可能是真的只是让他来请安。 果不其然,他便是听见圣上道:“我还有几句话要问卫泽,卫泽你陪我去小花园后头散散步。” 卫泽自是不会拒绝,当即便是亲自扶着圣上去了小花园散步。 圣上只让人远远的跟着,近处却是一个人也是没有留,最后才又问卫泽一句:“此番你前去,情况可凶险?那大堤可还能用不曾?” 卫泽听圣上这样问,倒是一下子反应过来,只怕那边的情况圣上却是早就清楚的,如今这样问……或许也是有些想保了那些人的。他心头微微一犹豫,最后便是轻声道:“姑父,大堤却也罢了。只恐怕再这么下去,民众却是现活不下去了。修建大堤,朝廷银子是给够了的,可是最后修建大堤的银子,一大半都是老百姓身上剥出来的。那么一大笔的银子,竟是这么不知所踪。姑父难道果真不追查?现在那边已是颇多怨言,许多人穷得连野草树皮都拿来当粮食了。” 再纵容贪官污吏,迟早便是一个官逼民反的结果。他却着实不愿,到时候领着兵将去讨伐这些手里连个像样武器都没有的人。纵是见惯了生死,他也总会有不忍心的时候。 (这是第二最新内容请到-天-书~中~文~网-章<节><替换后的最新内容请到-天-书~中~文~网-章<节><节,剩下一最新内容请到-天-书~中~文~网-章<节><会晚上的时候替换~T-T,请大家多多体谅,实在是不好意思~) 第106章 遇险 第106最新内容请到-天-书~中~文~网-章<节><遇险 圣上却是听了这话之后久久都没说话。 于是卫泽便是没再提起这个事儿,只也是沉默了。 最后圣上点了点头:“既是这样,我会仔细想想这个事儿。先说说大坝的事儿吧。” 卫泽便是肯定道:“大坝肯定能用,但是最多用两年,若是不加固的话。其中牵连到的官员名单,我已是带来了,圣上您看看罢。这份名单,却是没给任何人看过这些。“ 卫泽这句话,却是说到了圣上心中在意之处。这件事情光是想想就不愿意叫人多知道了。卫泽这样处置,便是明显的是忠心于自己的。当下圣上心里想着,便是一下子就又对卫泽生出了几分满意来。 卫泽看着圣上这般表现,便是越发的觉得心中失望:圣上这般表现,却是明显的不愿意将这个名单给别人看见了。意思也就是只怕是不打算严惩了。 不过这个事儿,却不是他可以管的,所以最终卫泽心中纵是有千言万语,却也是最终并不曾多嘴说什么。 从宫里出来,卫泽骑着马,却是忍不住思绪飘远了。 “主子,咱们去哪儿。”白墨看着卫泽这般神色,本不想多嘴,却也是只能问了一句。 卫泽倒是没说话,然后便是淡淡看了白墨一眼。 白墨登时老老实实的牵马,倒是一句话也不敢多说了。不过心头却是越发的无奈了:主子这是什么也没说啊,所以如今到底去哪儿呢?算了,不然还是跟着主子走吧,反正大不了瞎溜达呗。 于是主仆二人便是慢慢悠悠的骑着马在街上溜溜达达的走着。卫泽那马高大神骏便是走得快些,白墨的便是落后了许多。一路上东张西望看着路上的新鲜店铺,倒是生出一种:总算是回了京城了,不用在那种地方吃苦受罪,还落不着好处了。 最终卫泽放任马儿自己胡乱走的结果,便是马儿自发自觉的往陆宅去了。 卫泽在巷子口将马儿一勒,而后便是神色都是有些复杂起来。 就在卫泽调拨了马头的一瞬间,白墨便是只听的“咻”的一声破空声响,他登时惊骇出声:“主子小心!” 卫泽自也是听见了那一声破空声,当下便是下意识的一侧身,随后就只觉得左肩上蓦然一疼,而后便是不由得闷哼了一声,几乎是险些从马上栽下去。 不过到底也是骑着马打过仗的人,在军营里,骑马技术早不知练过多少回了。所以纵是凶险,卫泽也是在紧要时刻强忍着肩膀撕裂一般的疼猛然抓紧了缰绳,然后猛的一夹马肚子,任由马儿嘶鸣一声之后飞快的跑了起来。 在城里本是不允许这般纵马的,可是这个时候却是顾不得那么多了。 卫泽的反应却也是十分的迅速了,不仅是白墨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就是在暗处放箭的人也是没有反应过来。卫泽就这么一下子窜了出去,几乎是瞬间就冲进了主道,而后离了那射程。 白墨下意识的便是也拍马追了上去,只是他的马本就是比不上卫泽的,如今又是慢了这么多,自是更就追不上了。不仅没追上,而后后面斜地里冲出来两匹马,也是瞬间追着卫泽的马去了。 白墨心头一沉,而后便是一下子反应过来,而后便是有发狠的一般抽了一鞭子马屁股,猛然的追了上去。这两个人肯定是冲着卫泽去的。意思是什么,自是不言而喻。 不过好在卫泽胯下的马却是十分的矫健,只不过是眨眼功夫就跑出去老远,再去追的时候,却是再难追上了。 卫泽此时用左手拽着缰绳,伏在马背上一路策马狂奔,却是直接朝着城外去了——其实往宫里跑也不是不可以,可是他却是不愿就这么龟缩了。他想看看,到底是谁这般的想要了他的命! 所以卫泽只不过是犹豫了一瞬间,便是直接选了出城的那条路。 而出城之后,卫泽便是早已经有了目标,当下直接便是朝着一个方向策马狂奔。他的胳膊已是疼得几乎麻木了,不过他自己却是不怎么在意。只是低头扫了一眼自己的左肩,见那一箭竟已是穿透了他的肩膀,便是目光更加幽深几分。而后便是松开了缰绳,反手忍着疼握住那箭杆子用力一折,登时就将那箭杆子在肩膀处折断,而后他将那折断的尾羽随意往地上一扔。 别看卫泽做得轻松,可是实际上,只有卫泽自己知道那一下子将箭杆折断时候到底有多么疼。甚至连他身子都是有那么一瞬间的紧绷,直到那股尖锐的疼痛过去了,这才猛然又一下子放松下来。 那一下,却是几乎是等于他一下子用自己的肩胛骨硬生生的将那箭杆子夹住了弄断的。那种血肉骨头被猛然摩擦的疼痛。光是想一想就觉得疼得厉害。 不过若不是刚才那一下子的紧绷,只看他的神情,却是根本什么都看不出来,仿佛根本就什么事儿也没有发生过一般。 卫泽一路狂奔,出了城之后却是一下子又将速度慢了下来。这却是为了让后头的人跟上来的。若是后头的人不追上来,他这般却是什么意义也没有了。 就这么一路追一路跑,卫泽终于是看见了前头入山的道路。当下眼眸微微一眯,而后便是回头看了一眼,轻哼了一声,然后便是头也不回的冲入了山林。 卫泽这么一入山林,后头的人登时就忍不住皱了眉头:山林里岔路多,追人不容易追上不说,更是容易自己也迷路了。与是其中一个便是和另一个比了个分开搜查的手势。 另一人也是觉得卫泽特意跑入山林,必是为了方便逃命,所以也是欣然同意。 这头二人刚分开,其中一人转入了一条小路,便是只觉得头上一阵劲风吹过,而后便是只觉得脖子一凉。 “噗通”一声之后,便是血溅了几乎三尺高。而人则是死死的扣住了自己的喉咙,猛然一下子就从马上摔了下来。大张着嘴巴,不过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是发出“嗬-嗬-嗬”的气声,一阵阵的从他嘴里发了出来,仿佛是漏了气一般。 可不是得漏气了么?那人喉咙都是被豁出来一个根本捂都捂不住的口子,鲜血一股股的喷溅出来,那人痉挛一般的战栗着,嘶吼着,却是最终还是渐渐憋得满脸通红,渐渐手一松最终失去了意识。 卫泽冷眼在旁边看着,衣服上溅上了鲜血也是毫不在意。而他左手里的绣春刀上,赫然还染着腥红,一滴滴顺着锋利的刀锋往下滴落,又浸入了脚下的泥土里。 卫泽见那人没了气息,便是上前去将手里的绣春刀交握在受伤的右手中,只用左手去在那人身上翻检了一遍。不过并没有发现什么。这倒也是和他心中猜测的结果并没有什么两样。 见那人的马儿失去了主人之后也不知逃跑,还傻呆呆的站在原地,卫泽便是轻笑一声,翻身上马之后便是又去追另外一人。他自己的马儿在进了林子之后,便是直接的拍了拍马屁股,示意马儿自己跑走了。 另一人倒是也很容易就被追上了。卫泽用左手挽了个刀花,蹬开马蹬子,悄无声息的用足尖在马背上使劲蹋了一脚,而后整个人便是如同大鹏展翅一般的从背后直接扑了上去。 刀锋凌厉,这一瞬间仿佛连空气都是被划破。卫泽眉眼冷峻,整个人的气势却是比刀锋更加的凌厉冰冷。尤其是那微微上扬的眼角,便更是带着一股凌冽的杀气。 卫泽动静这样大,对方自然也是有所觉察。当下便是猛然一下子回过头来,举起自己的刀鞘往身前一挡。 卫泽唇角一挑,露出一抹理所当然来:既是敢来追杀他,那么便是肯定不会是什么好对付的人。刚才那一个是出其不意的偷袭,这才成功了。这一个他就没想过一击必杀。 对方看着卫泽出现,便也是微微眯了眯眼睛,心道:这个卫世子,未免却也是太过自负了。这般的就送上门来,那么自己就收下这条小命又何妨? 双方各自心中都有自己的想法,而后便是各自冷笑,再继而出招。 双方出手却都是凌厉狠辣,一副不要命不肯收的架势。几翻下来,竟也是势均力敌。不过,继续这般下去,却也肯定是卫泽吃亏的。毕竟卫泽身上有伤,长久下去,肯定先体力不支。 而这个情况,卫泽知道,对方显然也知道。卫泽更是知道,对方肯定是在等着那一刻。 不过……卫泽却是眯了眯眼睛:他难道又是那样蠢的人? 自是不是的。 卫泽握着绣春刀的手指紧了一紧,而后便是在心头道:最后一击。 卫泽抛却了花俏的招式,而后直接便是横劈过去。这一下,却是果真是豁出去了自己姓名不要的招式。浑身上下空门大开,只要对方躲过去这一招,便是轻而易举的能要了他的命! (至此全都改完了T-T,多谢大家的体谅和支持!) </a> 第107章 搏命 第107最新内容请到-天-书~中~文~网-章<节><搏命 对方看着卫泽这个阵仗,便是不由得狞笑了一下。心道到底还是个乳臭未干的臭小子罢了,如此的坐不住阵脚。可见以往的盛名,也不过是那些人的吹捧罢了。 当下对方往旁边一侧,手里的剑便是往卫泽的心窝子上刺了过去。 看着这一幕,卫泽的面上登时就出现了一丝丝的笑意。而后他手上微微一颤,身子一侧,整个人绷直了身子,去势更加凌厉了三分! 直到绣春刀“扑哧”一声的没入了对方的脖子,对方才猛然的反应过来:卫泽卖的这个破绽,不过是个虚招罢了。卫泽早已经想好了退路,也算计好了招式的变动。倒是他自己,却是被卫泽给骗了。 不过卫泽这个破绽既是卖出去了,也是付出了一定的代价的。 对方的剑,也是同样没入了卫泽的体内。不过位置却是很微妙——就在之前受伤的地方往下一些。刺入了两根肋骨之间。 对方眼底闪过一丝狠戾,心道自己就算丢了命,却也是不能让卫泽好受!所以在卫泽抽出了绣春刀那一瞬间,他也狠狠的将自己手里得剑猛然一转! 那剑尖几乎是在卫泽的体内直接就搅动了一下,原本一个好好的扁平剑伤,倒是一下子成了一个不小的血窟窿! 饶是卫泽再怎么性子坚韧,此时也是忍不住的闷哼了一声!那种疼,简直就是无法言喻!而且新伤带动了旧伤,那种滋味更是叫人只觉得疼入了骨髓,仿佛连神魂都忍不住颤抖! 不过卫泽还是唇角一勾微微笑了一下,毕竟这一次还是他赢了,对方在他身上开了一个血洞,可是对方命都没了!露出了这么一个笑容后,他便是神色冷冷的将绣春刀毫不留情的抽了出来,整个人也是后退了一步!绣春刀上本就有放血槽,本就已是在“噗噗噗”的往外冒血了,此时这么一抽出来,登时鲜血就如同喷泉一般一下子涌了出来。 血溅在了卫泽的衣衫上,混着之前就溅上去了的鲜血,以及卫泽自己流淌下来的鲜血,几乎是将卫泽一件好好的暗青色的衣裳染成了腥红!对方死死的盯着卫泽,只觉得此时面上微微带着淡淡笑意的,自己之前还觉得乳臭未干的臭小子,此时看上去竟是比地狱里爬上来的修罗还要可怕三分! 尤其是那个笑容,怎么看都是怎么渗人得厉害! 自知此时候,他才算是明白了卫泽为什么年纪轻轻就能坐在了这个位置之上!不是因为卫皇后,也不是因为众人的吹捧,而是因为卫泽的确是有这样的本事!而卫泽年纪轻轻就有这样的本事,其实也不过是一句话罢了:因为卫泽够狠! 搏命之际,如此大意,输了似乎也算正常。只是对方还是有些不甘心,忍不住死死的盯着卫泽。 但是卫泽始终也没说一句话。 这下那人到底是有些不甘心起来,反倒是忍不住先开了口:“难道你竟是都不问问我,到底是是谁派我来的?” 卫泽听了这话,便是忍不住的多看了那人一眼,然后微微一挑眉:“我问了,你就说?” 面对卫泽的反问,那人也是仿佛愣了一下,随后才道:“我为何要说?” “所以我为何要问?”卫泽淡淡的回了一句,神色却是半点的波动也无。不过这么一句话,倒是将对方噎得不轻。 卫泽却是没有再说一句话,静静的看着对方血渐渐流尽,人也是渐渐惨白起来,最终连胸口也是没了半点起伏。直到此时,卫泽紧握着绣春刀的手才微微的松开了几分,而后整个人都是有些站不住了。 毕竟,他也是流了这么多的血,此时整个人都是觉得虚弱了。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儿。 卫泽用刀代手,挑开了那人的衣裳翻找了一番,见的确是没有任何可以直接证明身份的东西,便是也就放弃翻找,将绣春刀归鞘后,抬手打了个呼哨。 不多时之前跑走的马儿便是一路小跑的回来。嘴里还有几根没嚼完了的新鲜嫩草。一双大眼睛湿漉漉的看着卫泽,显得无辜又乖巧。 卫泽忍不住笑了一下,抬手摸了摸马脖子。似乎是闻到了卫泽身上的血腥气味有些不适应,忍不住打了个响鼻,将头也是偏开了几分。 卫泽无奈的收回了手,然后拉住马鞍,几乎是用尽了浑身的力气,这才翻上了马背。 上了马背之后,饶是卫泽再怎么强装无事,却还是不由自主的喘息了几口。整个人又困又累,几乎就要失去意识了。 卫泽喘息着爬上了马背,看了一眼已经昏暗下来的天色,便是拍了拍马脖子。连说话的力气也是没了,整个人伏在马背上,止不住的喘息。 肩膀上的两处伤,虽说都不是什么致命伤,可是这般下去,却是只怕是也能要了卫泽的命。毕竟一直不去止血的话,迟早肯定也会是让卫泽血流尽而亡的。 而卫泽现在犯困乏力,止不住喘息却也是因为流血太多的缘故。 卫泽倒是也不担心马儿乱跑。这匹马跟了他这么多年了,聪慧灵敏成都自也是不言而喻的。哪怕是他连缰绳也不拉,马儿也肯定是能够找得到路回去的。 不管是回了陆家,还是回了卫家,反正只要回去了,他也就平安无事了。 况且,白墨这会子应该也是找了过来了。只要往回走,那肯定是能碰上的。 这样想着,卫泽便是抵不过浓厚的困意,到底还是忍不住合上了双眼,昏昏沉沉的任由自己意识离去了一大半。剩下那一点,也不过是支撑着他没彻底的昏死过去罢了。 而这头卫泽经历殊死搏斗的时候,谢青梓则是仍如同往常一般,用过了晚膳之后陪着陆老夫人念了一段经文,便是换了轻便的衣裳出去散步纳凉——住一块儿的院子因住了女眷,所以寺庙里的师傅们是绝不会过来的。因而也就更加清幽和安静。 谢青梓这些日子每天都是晚饭之后走上一圈儿,算是消食纳凉。 谢青梓今儿自也是不例外,沿着路慢慢的走着,看着月色笼在万物上,仿佛登时整个世界都是变成了另一幅模样。不过今日却也是有些例外,竹露瞧见了一个萤火虫儿,用手拢了给她看。 谢青梓又惊又喜——萤火虫这个东西,虽说也不是什么稀罕的东西,可是在城里却是罕见的。她自小也是没瞧见过几回,如此一来,她便是动了玩心,笑道:“听说古人都会将萤火虫拢在一个纱罩里,等到夜里便是用这个照明。也不知是不是真的。” “主子喜欢,那要不咱们便是试试?”竹露也是觉得稀罕,便是跃跃欲试的提了这么一个建议。“横竖也没什么事儿做,咱们就在庙里找找,到时候挂在帐子里,说不得比灯还亮呢。” 荷香便是瞪了竹露一眼,不过看着谢青梓一脸跃跃欲试的样子,到底还是没能够说出反对的话来。山上到底不如城里有趣儿,呆了这么久,虽说每日里清净安宁的也不错,可是到底没意思得紧。如今能有这般逗趣打发时间的事儿,做一做也是无妨。 谢青梓倒是真真动了心思,当下便是笑盈盈的打发了竹露回去拿纱罩子。而后又吩咐:“拿了纱罩子后来后面小溪那儿来找我。听说萤火虫都喜水汽。” 竹露应了一声,而后便是忙不迭的回去找纱罩子了。 而谢青梓便是领着荷香去小溪边。那小溪却也不是正儿八经的溪流,应该是当初寺庙兴建的时候为了打水方便,或是为了景观特地从外头引进来的。如今多年过去,倒是也和天然的没什么区别了,一样是水边长了不少菖蒲和喜爱长在水边的植物。水里甚至也可以看见小小的螃蟹和鱼儿。 不过那水清澈,倒也的确是不错。 谢青梓和荷香一路过去,果然便是发现萤火虫越来越多了,不少草叶子上都是有萤火虫在一闪一闪的。空中也飞着不少萤火虫。 谢青梓倒是不由得看呆了:“好多的萤火虫。” 荷香也是惊叹:“是了,这样多的萤火虫,这要是都抓住了,晚上也是不用再点灯了。只用这个照明就是。” 谢青梓一下子就被荷香给逗笑了,“这要抓到什么时候?到时候抓个几十只也就是了,咱们又不真指望着这个照明,不过是闹着玩儿罢了,何必将人赶尽杀绝?” 荷香便是不好意思的笑了,不过随即却仍是忍不住建议:“三姑娘她们必定也喜欢,要不咱们多做两个灯笼,到时候送过去。” 谢青梓听了这话倒是才想起这一茬来:“是了,这个提议才是正经的好呢。不然回头叫青檀瞧见了这样的稀罕东西,指不定怎么抓心挠肺的想要呢。“ 两人正说着,谢青梓却是冷不丁的听见了一点不同寻常的动静,当下便是拉住了荷香,轻声问她:”你听没听见什么动静?“ </a> 第108章 逞强 最新内容请到,天-书~中~文~网<官网><第108章逞强 谢青梓抓住荷香的手,忽然问道:“荷香,你有没有听见什么动静?” 荷香却也是听见了刚才那一声异样的动静,此时也是凝神继续听着,反拉住谢青梓也不敢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接着两人便是又都听见“咚”的一声。 荷香吓得一颤,而后便是朗声问道:“谁在那儿?” 却是并无任何人回答。 而后谢青梓又她听见了一声“咚”的一声,像是有人在敲门一般。谢青梓看了一眼浑身紧绷的荷香,拍了拍荷香的肩膀,然后便是低声道:“别紧张,未必是什么歹人,兴许不过是什么东西被风吹了。佛门清净地,谁敢在这里装神弄鬼?”而且每日也是有僧侣巡逻,更是不用担心安全问题。 谢青梓打算过去瞧瞧。 荷香自是拼命拦着:“那我去,主子在这里等着,一有不对主子就赶紧跑。” 荷香这么一说,谢青梓自是反而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当下看了一眼传来声音的那地方,心头倒是反而犹豫了起来。 就在此时,两人便是又听见了那声音,随后听见了一声清晰的响鼻声。 谢青梓一怔:“是马吗?”一面说着,一面却是往那边走过去。 荷香拉住谢青梓,一脸的恐慌:“既是有马,说不得就有人埋伏在那儿——” 谢青梓不由得被逗笑了:“哪有人埋伏在寺庙里头的?图个什么?” 话音未落,谢青梓便是听见有人叫了她一声。 谢青梓登时就愣住了,死死的一拉荷香,示意荷香别说话,而后她凝神继续听。随后她便是又听见了有人清晰的叫了自己一声:“青梓。“ 谢青梓一镇,而后便是看了一眼荷香,而后便是又道:“我去看看。” 荷香也听见了那声音,当下便是也没在拦着,一马当先便是先去查看。 谢青梓却是比荷香更激动几分,循着声音找过去,却是找到了一个极小的木门,她将耳朵贴在木门上,听着外头的动静。 然而除了马儿时不时的喷个响鼻,谢青梓却是什么也没听见。 荷香心中有些害怕,而后便是道:“什么动静也是没了,要不咱们还是回去吧。” 谢青梓犹豫了一下,也曾想着是不是干脆这般的回去了。可是到底想了一想之后,还是不由得伸手将那门闩子握住了。然后便是微微一用力,将那门闩一下子抽开了。 荷香纵是想阻拦也是来不及。 然而门开了,即便是等了一会儿,却也是始终没有人闯进来。倒是听见一声“噗通”的重物落地的声音。 谢青梓想了一想之后,便是又作势往外走。不过却是被荷香一把拉住了。 谢青梓却是将手抽了出来,而后便是轻声道:“我听那叫我名字的声音,却是卫王府的世子。” 荷香愣了一下神,然后便是叹了一口气,轻声道:“主子在这里等着,我进去瞧瞧。” 谢青梓应了一声,将荷香手里的灯笼拿了过来,替荷香照着亮。 荷香出去看了看,却见只有一匹马站在门口,眼睛又大又无辜,时不时的喷个响鼻,而后蹄子动一动。荷香伸手摸了摸,见那马儿也不动,便是蹙眉喊了一声:“这马儿却是不怕人的。” 荷香又往外走了两步,却是一下子踢到了一块软软的东西,当即她便是惊叫了一声,猛然往后退了两步。 谢青梓提着灯笼照过去,随后却也是一声惊呼。地上竟是趴着一个人!不过她这般惊呼倒也不是因为这个,而是她虽还没瞧见对方的脸,却是一眼就看见了对方手里的绣春刀。 卫泽随身佩了绣春刀,这她自是记得清清楚楚的。而再仔细去看,她又一下子就看见了对方衣裳上的血迹。 谢青梓只觉得心都是猛然狂跳了起来,而后便是也顾不得旁的什么,蹲下去将对方的头抬起来看了一眼。这个动作甚为吃力,可是她却是不觉得。 只是看了一眼对方的脸之后,她便是一下子就只觉得浑身的力气都是被抽空了一般,那种滋味却是有些让她心里发慌。 谢青梓捧着卫泽的脸,心慌的叫了一声:“卫世子!” 然而卫泽却是根本就没有任何的回应。 谢青梓伸手叹了一下卫泽的鼻息,只觉得卫泽的呼吸微弱得叫人心惊。不过想了一想之后,还是又觉得松了一口气,而后便是又伸手拍了拍卫泽的脸颊,然后轻声道:“卫泽?” 这次卫泽倒是动了动,也不知是被拍醒了,还是被谢青梓这一声叫醒了的。 不过卫泽动了动之后,倒似是渐渐的清醒过来,最后还出声了:“青梓?”这一声青梓却是叫得不似以往,反而透着一股子叫人心惊的虚弱。听得谢青梓只觉得心都快碎了。 光是想想,就是觉得不可思议,卫泽这个人看起来那样厉害,他可以冷淡可以温和带笑,却是怎能这样虚弱?而且她也不是没想过这样再见的时候,会是这么一个惊心动魄的情景。 就在谢青梓思绪复杂的时候,卫泽倒是又出声了:“别惊动别人。尤其是师母,叫方丈来。“ 谢青梓自也是明白卫泽的心思:不过是不愿意叫陆夫人担忧罢了。这自是不妥的,这么大的事儿,她和卫泽非亲非故不说,只说她一介女流,根本就是护不住卫泽!要说卫泽成了这样是意外,她却是打死也不信的! 不过听着卫泽断然的语气,她却是也根本就生不出反驳的心思来。 谢青梓想了一想,到底还是将这事儿应下来,又轻声问了一句:“那我扶着你先叫进来吧?” 卫泽似人已经清醒了,轻应了一声,却已是掩饰住了他的虚弱。仿佛刚才她听见的不过是幻听了。 谢青梓看着卫泽这样,便是体贴的没再多问什么,只是轻声道:“你的伤势要不要请大夫?” “无妨,身上的血并不都是我的。”卫泽疏淡的答道,似乎并不想多说什么。最后甚至连眼皮都是闭上了,似乎是在闭目养神。 谢青梓看着他这样,起先倒是觉得卫泽或许是不想和她多说话,不过很快的,她就又反应过来,这也不过是卫泽在逞强罢了。他只怕是虚弱得连眼皮都睁不开了。没想到到了这个地步,卫泽竟是还要逞强。 一时之间,她不由得是又好气又好笑。 谢青梓也不去戳穿卫泽,只是看了一眼卫泽,而后轻声道:“卫世子是想在外头一直呆着吗?还是我先扶着您进来吧。“ 卫泽重新睁开眼睛看了一眼谢青梓,而后便是轻声道:“不必了,今日之事多谢你。” 于是谢青梓便是打发了荷香去找方丈来,她自己则是站在门边给卫泽照亮。 卫泽只是靠坐在门边,并不曾站起身来,大约着实是没力气了。事实上,这会子他没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却也已是极限了。 谢青梓看着卫泽,轻声道:“没人了,你也别逞强了,我扶你进来吧。至少在溪边上洗把脸,人或也清醒些。” 谢青梓这样说,倒像是一下子戳中了卫泽的伤口,卫泽几乎是有些恼羞成怒的一下子睁开了眼睛,淡淡的扫了谢青梓一眼。不过却是看见谢青梓蹙眉担忧的样子,心头也不知怎么的便是一软,拒绝的话便是说不出口了。 最后卫泽微微颔首:“既是如此,麻烦你了。“ “卫世子几次帮我,又何必这样客气?你这般,我倒是要无地自容了。”谢青梓叹了一口气,不知怎么的看着卫泽这样和她生疏,她只觉得心里头很是难受。既是不习惯,又是有些恼,又是有些无奈。 谢青梓伸出手去,将那灯笼随意的挂在门上,然后这才又伸出手去扶卫泽。 卫泽伸出手来握住了谢青梓的手,入手的那一瞬间,他只觉得心头都是忍不住微微一颤。谢青梓的手柔软细腻,手指玲珑,这么一握,倒是包了个严严实实。 他以前自然也是想过握住谢青梓的手是什么感受,如今感受一番,却是只觉得比想象中的更为美好。这一瞬,他只觉得仿佛是整个人都被注入了新鲜的力气,一下子昏沉困倦的感受也是没了。 谢青梓下意识的倒是缩了一下,而后便是生生忍住了,半蹲下去便是要卫泽靠着自己的肩膀好站起来。 “撑住了。”卫泽忽得低笑了一声,然后如此说了三个字。话音一落,他便是将身子重量靠在了谢青梓身上,一下子用力站起来。 谢青梓本还有些没反应过来卫泽说的是什么,不过等到发觉自己有些承受不住卫泽的重量微微一颤的时候,她才猛然反应过来。随即也是竭力撑住。 只是,却是到底有些勉强了。谢青梓咬牙撑着卫泽,扶着卫泽一步步往里头挪。 两人这样的动作,自是靠得十分的近。近到了彼此都能感受到对方的体温,近到了能听见彼此的呼吸。纵然知道这也是无可避免的事儿,可是谢青梓还是忍不住登时就红了脸,整个人都是烧红起来。 </a> 第109章 没趣 挺新内容请到,天。书~中,文.网<官网><109章没趣 谢青梓只觉得整个人都是烧了起来,仿佛是被人放在了火架子上烤着。那种滋味,自是好受不到哪里去。而且总觉得是浑身的都是不自在,仿佛手脚都是不知道该往哪里放才好。 若不是不撑着卫泽他就肯定会软倒下去,只怕是她早就慌忙放手躲开了。 谢青梓压根就不敢看卫泽,只是死死的抿着唇,然后专心的扶着卫泽往里头走——说是走,不过是一步步挪罢了。而且每一步都是十分的艰难。 卫泽确实不觉得有什么不自在的,反而这种亲近的动作几乎是让他整个人都是觉得有些说不出来的舒坦:这样的亲近,他不知在心头想过多少回了,只是自从谢青梓和沈慎定亲之后,他却是再眯想过这样的情景竟是还会变成真的。 卫泽有些恍惚的想:若是此时他再近一分,她是会逃,还是会顺从不反抗? 不过这样的念头却也不过是一闪而逝,顿了顿之后,他便是又抿紧了唇,然后一句话也不想再说了:谢青梓已是定亲了,她是沈慎的未婚妻。他这般龌龊的念头自是不该再有。即便是心头想一想,也是不应该。 卫泽目不斜视,却是无声的加快了自己的动作。不然再这么下去,他却是不敢保证自己会不会有什么旖旎的想法。纵然只在他自己心头想一想,谢青梓也不会知道,可是他却是自己都看不上自己。 曾经无数幻想,是因为他觉得谢青梓必将属于自己,而如今……自是不该再有哪样想法。 谢青梓自然也是觉察了卫泽忽然加快了动作的事儿,当即心头呐喊,不过却是并不曾多说什么,只是竭力配合卫泽。 到了小溪边上,卫泽便是放任自己一下子滑坐下去,口中冷淡道:“好了,就在这吧。”态度却是忽就又冷漠了三分。 面对卫泽这般脸色说变就变的架势,当即谢青梓就微微一愣,却是有些手足无措起来——她可是哪里做错了什么,所以竟是一下子又惹怒了卫泽,或是惹了卫泽讨厌自己? 谢青梓嗫嚅了一下,本想问一声,不过想着这样尴尬的事儿问出来似乎却是也不怎么合适——就像是隔着一层窗户纸,没有捅破之前自是一切安好。倘若一下子捅破了,自然是就让人觉得很是尴尬。 说不得到时候双方甚至连怎么相处也是不知道了。故而她最终还是没能问出口来。 谢青梓将灯笼取来握在手里,而后看了一眼卫泽。发现卫泽脸上既是有血渍,还有灰尘,倒是脏得厉害。犹豫了一下之后,到底还是取出帕子直接就去溪边打湿了,然后抿着唇递给了卫泽:“卫世子的脸上却是有些灰尘,擦一擦罢。” 她递过去的时候,便是不由想:他是会拒绝还是接受?看着他之前那样,只怕却也是不会接受吧。 不过让谢青梓有些纳闷的是,卫泽非但没有拒绝,反倒是十分坦然的将帕子接了过去,然后又再自然不过的将脸上仔细擦了一遍。 谢青梓接过卫泽用过了递回来的帕子,然后又去清了一遍,重新拧了水又递给了卫泽。 卫泽仍是没拒绝,只是一脸坦然的又接了过去一番擦拭。 最后卫泽擦了脸将帕子重新递回来的时候,谢青梓便是再清了一遍,这一次却是没再递过去,只是局促的站在原地,竟是不知该做什么好了。 卫泽也不开口,只是闭目养神。 谢青梓看着草丛里一只只萤火虫飞起来,又隐没在草丛里,这样的情景看着就只让人觉得有些如梦似幻了。 谢青梓呆愣的看着,心头忍不住想到:这萤火虫却是抓不着了,出了这样的事儿,一则是没心思了,二则却是经过了这么一件事情之后,两个丫头只怕也是不会再让她出来了。真真儿也是有些遗憾。 甚至谢青梓忍不住的有些赌气的想:若是卫泽没出现就好了。他这样冷淡的样子,倒是弄得她心情糟透了。而且他还受伤了……只是夜色昏沉,他衣裳又满是污渍根本看不清楚到底是什么样的伤势。 是剑伤还是刀伤?还是弓箭射伤的?又是在何处受伤的呢?是在战场上,还是在何处?是因为公事,还是因为私事儿?谢青梓忍不住翻来覆去的想着这个问题,而后便是又忍不住的一直去看卫泽。 谢青梓如此频频的看过来,卫泽自也是有所感觉的。挺新内容请到,天。书~中,文.网<官网><一次,他倒是因为旁人的注视而生出了一股细微的不自在来。要知道,他就是在圣上跟前也是半点的不自在也没有!偏生谢青梓竟是这样厉害! 卫泽甚至有些紧张的调整了一下姿势,好让自己看起来更加的姿态从容些。不过他要是自己这会子看见自己的形象,怕也是绝对不会再做这些无用功的。毕竟饶是卫泽再怎么好看,再怎么气势强烈,可是满身污渍狼狈,又处于一个极度虚弱的状态,自也是潇洒不到哪里去。不过底子在那儿摆着,一个淡淡的眼神过来,倒是也比旁人好看了不知多少倍。 谢青梓被卫泽看了一眼,只觉得被抓了个现行,而后整个人都是有些心虚,根本也就不敢再看卫泽了。自然,也不敢搭话了。 又等了片刻,倒是竹露过来了。竹露一眼就看见了卫泽,登时几乎惊叫起来。不过谢青梓却是手疾眼快的一把拉住了竹露,将竹露的惊叫声一下子堵在了喉咙里。 竹露喘了一口气,瞪着眼睛压低声音,连语气都是有些扭曲了:“怎……怎么卫王府世子在这里?” 谢青梓看着竹露这般样子,倒是忍不住的一下子笑出声来,而后笑了一笑:“可不是卫王府世子么?这样惊讶做什么。你可别这样大惊小怪的,回头惊动了别人,他要杀你灭口,我可不会帮你。” 于是竹露就吓得更厉害了。 看着竹露吓得张惶的样子,而后便是忍不住笑了一声。 卫泽不由得看了谢青梓一眼,心道:自己看着竟是如此吓人?这杀人灭口都有人相信。不过这丫头看着乖巧体贴的样子,撒起这样的谎来,真真儿的也是半点都看不出破绽来。 不过卫泽也是怕竹露惊动了,便是也没戳破谢青梓的玩笑。 竹露一声也不敢吱,也一动不敢动,缩在谢青梓跟前吓得不轻。 又过了一阵子,方丈便是领着几个僧人匆匆忙忙的过来了。方丈只和谢青梓说了两句告扰后,便是匆匆忙忙的就将卫泽接走了。谢青梓自也是不可能跟着过去,便是目送卫泽走了后,自己也就回了院子里。 竹露倒是还心心念念的记着萤火虫呢,期期艾艾的问了一句:“咱们还抓不抓萤火虫了?” 荷香白了竹露一眼:“还惦记着这一茬呢,快打住。” 谢青梓倒是早就忘了这一茬了,回了院子问了一声,陆老夫人却是已经睡下了。 谢青梓便是松了一口气,而后也是悄悄的睡下了。她倒是害怕陆老夫人问起这件事情,到时候却是有些不知该怎么撒谎才好:对着长辈却是根本就不知道该怎么撒谎。 却是一夜无梦,谢青梓挺新内容请到,天。书~中,文.网<官网><二日一睁开眼,挺新内容请到,天。书~中,文.网<官网><一个想起来的却是卫泽。下意识的想,卫泽的伤也不知道怎么样了?随即便又是自嘲一笑:自己这么担心做什么?瞧着他昨日那样儿,却是根本不愿意和她再又交集了。这样一来,她又何必再凑上去自讨没趣呢? 谢青梓叹了一口气,而后便是坐起来问了一句:“祖母她们可醒了?” “醒了。”荷香将帐子撩起来,又让竹露捧了水进来伺候谢青梓洗漱,最后才又趁着没人道:“寺庙里什么动静也没有,主子也沉住气就好了。“ 看着荷香这样,谢青梓便是一下子就知道必是荷香出去打探过了消息的。当下赞许的看了一眼荷香,只是心头却是有些隐隐的失落。而后又觉得其实没有消息也算是好事儿:至少或许伤势并没有恶化,也没有什么不好的事儿发生,卫泽仍是好好的。 谢青梓洗漱完毕后,便是去见了老夫人甄氏和陆老夫人。两人约着今儿一同去诵经祈福,倒是兴致勃勃的样子。 商量完毕后,陆老夫人却是忽道:“卫泽却是回来了,我恐得先下山去了。卫泽的终生大事儿还没着落,我可得下去帮着参谋参谋。” 听着这话,谢青梓微微一怔,随后却是又不知该说句什么才好。 卫泽是回京了没错,可是人还在寺庙里,根本就没城里!而且卫泽的终生大事……卫泽会选个什么样的人做他的妻子呢? 甚至,最后她忍不住的想起了那日在秋千架那儿,卫泽与她说的那一句话。若是当时没有发生那样的事儿,她不是必须嫁给沈慎,那么他是会答应卫泽,还是拒绝? 而若她答应了卫泽,又该是什么样一副情景呢? 这样的情形,她想了一瞬,却也是什么都没想出来过。最终还是只轻叹一声,将思绪都压下去。卫泽娶谁,和她实在是半点干系也没有。 第110章 心神不宁 弟110;最新内容请到;天。书~中,文;&lt网<;&lt心神不宁 卫泽醒来之后,倒是还混沌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自己身在何处。然后才又想起了昨儿晚上的事情,倒是因此默然了片刻。没想到再见面的时候,却是这么一个情景。 说来却是有些好笑了。 这些念头很快也就被抛开到了一边儿,他看了一眼屋里的小沙弥,而后问了一句:“昨儿得事情声张出去没有?” 小沙弥却是认得卫泽的,卫泽好几次过来的时候,都给小沙弥们带了糖果,所以小沙弥们倒是半点不怕卫泽,反倒是很喜欢他。这会子见卫泽醒了,当即便是欢喜得很,飞奔到了床边,摇摇头:“没呢,方丈说不许说。说让我守着卫施主,让卫施主有什么事儿就只管吩咐我就是。” 话说完了,小沙弥这才又想起了自己的身份,忙补上了一句佛号。 卫泽微微一笑,也不恼:“我过来的事儿,没让别人知道吧?” 小沙弥点头:“方丈说不让旁人知道。卫施主放心休养就是。” “嗯,往日跟着我来的两个人,找了过来没有?”卫泽又问,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肩膀,发现已是被纱布缠得严严实实的,显然伤口已是被处理过了。当下也就不着急,靠在床头上慢慢的等着小沙弥说话。 小沙弥看着卫泽摸伤口,便是又偏了题:“伤口是方丈亲自处理的。说是看着严重,血也流得不少,不过并不曾伤到筋骨,养一段时间也就好利索了。并不会影响什么。” 卫泽应了一声,不骄不躁的将之前的问题又问了一遍。 小沙弥摸着自己的小光头,这次倒是没跑题,老老实实的摇摇头:“还没呢。若是找来要让他们过来见您吗?” “嗯。”卫泽应了一声,又笑了笑:“有些饿了,可有吃的没有?” 小沙弥便是想起了屋子里煨着的药粥,忙去拿来给卫泽吃。药粥里头放了促进伤口愈合的药物,所以味道自也是好不到哪里去。不过卫泽倒是也不嫌弃。一勺勺的慢慢的送进了嘴里,吃得优雅又平稳,丝毫看不出来有半点的嫌弃或是不方便。 卫泽吃完了一碗粥,便是搁下勺子将碗还给了小沙弥。因了身子还有些困乏,所以随即他便是又躺下去睡下了。 卫泽这头这般轻松,京城里却是乱了套——他遇袭的事儿,白墨和丁卯自是不会半点客气,直接禀进了宫中。只是调查和处罚却也不是什么紧要的,最紧要的却还是找到卫泽。 昨儿的树林里,只有两具尸身留存,知道卫泽本事的人,自然是相信卫泽已是逃脱,这会子必是找了个安全的地方养伤。而不了解卫泽本事的,只觉得卫泽也是凶多吉少。 一时之间,卫家也好,还是凌波郡主,林语绯那头也好,都是有些乱了套了。 凌波郡主和林语绯年岁都不小了,此时出了这样的事儿,卫泽还能不能回来,却也是不知道,她们自然也不可能就这么不确定的等着。所以,最着急的,除却了卫皇后和白墨丁卯之外,最担心的,倒是凌波郡主和林语绯了。 不过想找卫泽,却也并不是容易的事儿——卫泽连个记号也没留下,怎么找?只能一寸寸的去搜! 而今日一早,太子便是上了折子,请圣上严查此事儿。 圣上听说卫泽出宫没多久便是遇袭了,当下便是又惊又怒,只命太子彻查此事儿。又让锦衣卫所务必将卫泽平安无事的找回来。 而白墨和丁卯自也是跟着一起找。和旁人不同,他们一面找一面也是在等着卫泽的信号。卫泽若是有什么安排,自是会传消息。到时候,他们也才能找过去。 卫泽倒是半点不着急,中午又醒来过一次,却是发现屋里有一股子的肉汤味儿,当下便是微微一愣:“这是——” 小沙弥吞了一口口水,而后才吸溜着口水答道:“是庙里一个女施主提议的,说是您受伤了,得需要补气血,素食汤药毕竟见效缓慢,若是喝些肉汤药膳之类的,自是更好。” “方丈觉得有道理,便是让俗家弟子买了一只鸡,有买了当归,特意做了当归鸡汤给您补身子。”小沙弥说着,又咽了一口口水,而后才嗫嚅着问了一句:“这肉汤为什么闻起来这么香呢——” 卫泽看着小沙弥嘴馋的样子,便是失笑,随后找了个借口将他打发出去了:“你去看看我的马儿,喂草了没有,有没有冻着。” 待到小沙弥出去了之后,卫泽便是自己起来舀了一碗汤先喝了,又将那鸡肉吃了一大半,这才慢慢的回去躺着了。至于小沙弥说的女施主,他猜必是谢青梓。除了她,旁人哪里有这样多管闲事? 卫泽想着谢青梓去和方丈一本正经提议此事儿的样子,倒是禁不住唇角一勾便是露出笑来,就是眼底也是充满了笑意。 而谢青梓倒是有些懊恼自己又多管闲事了——早上才说了和卫泽疏远些,再不和他有什么牵扯了。可是转头用过了早膳,想着寺庙里都是清淡的素菜,想着卫泽的伤势,便是忍不住的就去寻了方丈,然后搬出了大道理来。方丈倒也是个变通的,也没费多少唇舌便是点头应了这个事儿,只说是卫泽身体所需,并不算是杀生。 谢青梓懊恼的掐了自己一把,悻悻骂了自己一句“多事儿”。 陆老夫人听见了,便是斜睨了谢青梓一眼:“这是怎么了,今日里一整日都是心神不宁的。如今还这样的自言自语起来了。” 谢青梓莫名有些心虚,也不敢多看陆老夫人一眼,而后便是随便找了个借口敷衍过去:“却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儿,今日便是有些心神不宁的。总觉得像是有什么事儿要发生了似的。” 这头话音还没落呢,那头珍珠便是在门边禀告道:“二太太来了。” 谢青梓微微一愣,随后便是看了一眼老夫人甄氏,见老夫人脸色也是有些变换,便是更加的觉得这次必是没什么好事儿了。好好的,二太太过来做什么?若是小事儿,只需要打发下人过来传个话也就罢了。可偏生却是二太太…… 老夫人让二太太进了屋子。 二太太进来的时候,脸色倒是看不出什么来,仍是笑着给陆老夫人请了安,又笑谈了几句,这才又说自己有些话要单独禀给老夫人。 陆老夫人便是识趣的离去了,好让二太太好方便说话些。 陆老夫人一走,二太太便是轻声道:“有一件好事儿,还有一件坏事儿,却不知老夫人想先听好事儿还是坏事儿。” 老夫人瞪了二太太一眼:“先说坏事儿罢。”显然是觉得二太太这个关头还卖关子,着实也是讨打。 二太太讪笑了一下:“大哥那个姚姨娘肚子里的孩子,却是没了。” 老夫人一愣,倒是还反应了一下才想起了姚姨娘已经有五个月的身孕了,早就显怀了。当即她便是眉头一皱:“那么大的月份了,孩子怎么说没就没了?” 头三月容易胎气不稳也就罢了,如今这都五月了。若说里头没点缘故,却是谁也不相信。 谢青梓也觉得必是有什么缘故。而且她弟一个想到的,却是大太太。出了这样的事儿,似乎所有人都会觉得是和大太太有关系。只是她却是了解大太太的为人,纵然再怎么厌恶妾侍庶子庶女,也不会下这样的狠手。 二太太叹了一口气:“却是和姚姨娘的那个女儿脱不开干系。也不知是谁那么缺德,在那丫头的香囊里装了麝香。” 谢青梓听了这话登时就惊住了:“怎么会如此!”这未免太过狠毒了些。谢青樱才多大年纪,怎么可能会主动去做这样的事儿?自是有人利用了谢青樱。 “那好消息呢?”老夫人压着怒气又问了一句。 二太太也不敢表现得太过高兴了,只是轻声道:“弟妹怀孕了,已是有两月了。就是出了这个事儿动了胎气。加上闻过麝香,如今吃了保胎药,只能卧床静养。” 老夫人本来听了这话还有些高兴,不过听完了后半句之后,便是又惊又怒:“这是要翻天了不成?” 姚姨娘的孩子没了也就没了,毕竟只是个庶出孩子罢了,又是没见过天日的。也不让人放在心上。可是三太太的孩子,那却是不一样!那是谢家三房的嫡出的子孙!哪里是别的能比的? 谢青梓也是又惊又怒,心头更是难受:大房的这些事儿,如今却是波及到了整个谢家了。 二太太见老夫人脸色难看,却也是只能更加的小心翼翼:“为了这个事儿,三弟心中难受,便是闹着要分家呢。如何进家里一团乱叫,我也是没法子了,便是只能来请老夫人您回去坐镇。不然家里着实是要翻天了!” 老夫人狠狠瞪了二太太一眼:“你和你大嫂,竟都是死的不成?竟是闹出这样的事儿!” 二太太讪笑摸了摸手腕上的镯子:“大嫂身子不好,我又素来不管事儿,老夫人您也是知道的。” 第111章 占有欲 弟111;最新内容请到;天。书~中,文;&lt网<;&lt占有欲 与其说二太太古氏是来报信的,倒不如说二太太古氏是来请老夫人甄氏回去劝阻三房分家的。 谢青梓看了一眼三太太,倒是觉得很难想象一向和气的三叔竟是会亲口说出分家的话来。谁不知道谢家三老爷素来最是孝顺老夫人了?谁不知道谢家三老爷一向是在谢家算是付出最多,可是却最不抱怨的人了? 如今能将三老爷逼得说出这样的话来,只怕也是真真儿的将三老爷逼狠了,而三老爷也是下定决心想要分家了。 谢青梓这样一想,便是不由得有些默然。三房若是分出去,日子肯定会过得更好的。至少会比现在好不知多少倍,且不说更加的自在,就是赚的银子也是能自己留着,并不用再上交给公中…… 这样想着,谢青梓倒不知三房分出好还是不好了。而且,谢青檀若是知道这个消息,必是也十分恼的。三太太和三老爷伉俪情深,却是子嗣稀少,加上三老爷在家的时间并不多,所以谢青檀早早的盼着再有弟妹,如今好不容易得偿夙愿,却又偏生因为大房的恩怨导致三太太动了胎气,她心里想来必然是十分恼怒的。 如今谢青梓只盼着千万不要因为了这件事情,就坏了她和谢青檀的姐妹情分才好。 谢青梓看了一眼老夫人,却是也看不出半点的情绪,根本就猜不到老夫人到底会同意三房分出去,还是不同意三房分出去。 二太太古氏将话传到了,自然也就是不着急了,想了一想之后,还特意给了老夫人仔细琢磨的时间:“我好些日子没见着青桐了,便是先去见一见青桐,老夫人决定好了什么时候回去,再叫人通知我一声就是。“ 说完了这句话,二太太便是忙不迭的溜走了。 二太太一走,老夫人便是用手揉了揉太阳穴,无奈道:“这到底是怎么了,怎么就不能让我清清静静的过几日了?这一****层出不穷的到底是要怎么样?” 老夫人这话听着着实叫人心酸得厉害。 谢青梓叹了一口气,却也是没多劝老夫人,反而轻声问了一句:“那祖母打算如何?”事已至此,肯定是要寻求一个解决的办法。 只是她却是没想到老夫人竟是反问了她一句:“你怎么看?青梓,你来说句公道话。” 谢青梓被问得微微一怔,随后却是只又轻声道:“若是三叔执意要分家,您会选择干脆全都分出去,还是只单独将三叔一家分出去?要我说,若三叔心意已决一定要分家的话,倒不如就干脆的照着三叔的心思来。如此一来,二叔也好,父亲也好,肯定都会更加努力。若是强行压着三叔不分家,就恐怕伤了三叔的心。毕竟三叔这些年来如何孝顺您您也是知道的——” 老夫人不是偏心的人,纵然没将三老爷当成是亲生儿子的对待,却也是没苛待了三老爷,这些年来谢家也才能如此的和和气气。 而如今,老夫人的确也是不会再偏心,只因为自己儿子不争气,便是强拉着三老爷来帮扶自己的两个儿子。 谢青梓就是深谙了老夫人这样的心思,所以才会说出这这样的话来。在她看来,这个价在三老爷提出了要分家的时候,就已经是分定了。区别不过是在于怎么分家而已。 不过,依照老夫人的性子,却也是必不会亏待了三房。 当然,分家也还有另外一个好处,那就是至少不必担心大房再闹出什么幺蛾子来,波及了三房,到时候两房闹得再无亲近可言。 当然,出了这样的事儿,其实说来说去,也无非是和大太太和大老爷不和睦的缘故。谢家其他两房,从来就没闹出过这样的事儿,就是因为夫妻和睦,拧成了一根绳。 而大太太和大老爷,却是…… 想着那样的情形,谢青梓便是不由得叹了一口气,无奈的苦笑了一下。 老夫人听着谢青梓的话也是苦笑了一下:“是啊,我都没脸说让你三叔留下。” 于是这件事情便是成了铁板上钉钉子的事儿。只是老夫人却也是并不曾细说什么,只让谢青梓去跟陆老夫人说一声,恐怕他们家这两日便是要回去了,问问陆老夫人是跟着一起回去,还是留在这里再待上一段时间。 谢青梓和陆老夫人说了这话,陆老夫人倒是半个字也没多问,只说自己让人着手开始收拾东西。 从陆老夫人那儿出来,谢青梓便是又去了一趟谢青檀的屋子里。 谢青檀正做女红呢——却是给她弟弟做的一个肚兜儿,一看就是十分细致费心的东西。 谢青梓笑着打趣了一句:“你可得快些了,不然可赶不及给三婶肚子里那一个做了。” 谢青檀听了这话,先是微微一怔,随后才又猛然一下子反应过来,只是又惊又喜:“我娘怀孕了?” 看着谢青檀这般高兴的模样,谢青梓却是越发觉得愧疚和羞惭:若不是大房的缘故,三太太也不会动了胎气。不过她却也没表现出来,只是含笑点头:“已是两个多月了。咱们这两日就回去了,你将东西都收拾好了。” 谢青檀欢欢喜喜的应了,拉着谢青梓就去看花样子:“也不知是弟弟还是妹妹。我做个什么东西做见面礼才好呢——“ 谢青梓选了个如意平安的,末了才又轻声叹道:“有件事儿我却是要跟你陪个不是,大房出了些事儿,却是连累三婶动了胎气。” 一听这话,谢青檀登时就皱了眉头:“动了胎气?那可严重?不行,我要回去看看——”顿了顿,才忽然又回过味儿来,狐疑的看了一眼谢青梓:“大房出了什么事儿,要紧不要紧?” 谢青梓便是也没瞒着谢青檀,只将二太太说的那些话都说了。 谢青檀听完了,便是更加皱眉:“大伯娘也太糊涂了!”随后又看一眼谢青梓,有些后悔,却也是并没有多说什么。 谢青梓看出了谢青檀有些懊恼后悔,便是笑了笑:“也没什么要紧的,你说得也没错。不管到底是不是我娘得主意,大房出了这样的事儿,到底是她没管好的缘故。就是对不住你们,竟是连累了三婶。” 谢青檀垂下眼帘,轻声道:“这事儿和你又没关系,你又何必道歉呢?”真正做错的人没道歉,谢青梓什么都没做却是站出来道歉,却又算是什么事儿? 而且谢青檀觉得,事儿也未必是有这么简单,自家父亲的脾性她了解,若真是意外的话,必定是不可能如此决绝的要分家的,所以里头必然是还有些什么事儿是她不知道的。 不过这话却是没必要说给谢青梓听。 从谢青檀屋里出来,谢青梓犹豫了片刻,便是回去将屋里的点心都找了出来,然后用盒子找了出来。又翻找出了一些人参片之类的补药,而后让荷香悄悄的过去交给了方丈。 卫泽如今的情况,却是用得上这些的。 卫泽得了这些东西,自也是不意外。谢青梓连说服方丈让他吃荤的事儿都能做得出来,自也是做得出来这样的事儿的。只是他都那样冷淡着她了,她还还是如此,到底是因为想报恩呢,还是有些别的什么缘故呢? 卫泽想着这个问题,便是有些出了神,眸光都是幽暗深沉了几分——说起来,他不也是没能彻底的搁下她?若是早搁下了,此时纵然见面他也不会有任何的情绪波动……可偏偏如今再重逢,平静不下来也就罢了,更是因为谢青梓这些举动,又将他的心都是搅乱了。 他还是忍不住的生出了一股强烈的占有欲——他想要她,想要将她据为己有,而不是眼睁睁的看着她嫁给旁人! 这个执念又深又顽固,仿佛是在心底扎了根,根本就拔不动,扯不断。 卫泽用手指婆娑了一下食盒上镶嵌的螺钿花纹,微微一眯眼睛露出了一抹几乎是看不出来的笑来,而后轻声道:“我得好好想想——”至于到底是想什么,却是没人知道了。 卫泽这般沉吟的模样,落在了白墨和丁卯眼底,自是让他们二人都是齐刷刷的心底一寒,莫名便是忍不住对那个算计卫泽的人生出了几分同情之心来:上一次主子露出了这样神色的时候,却是发生了什么事儿来着?是了,上一次主子这般,却是有好几个人遭殃了,那可真真儿却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不过,那也活该。 白墨看卫泽一直摸着那食盒,以为卫泽是想吃点东西,却又不想吃点心,便是十分狗腿体贴道:“主子想吃什么?我这就快马加鞭下山去买来。” “买个厨子上来。”卫泽一挑眉,却是如此吩咐了一句:“寺庙里的师傅总不能一直做荤菜。他们出家人不好过多接触这个。咱们这般,却是让方丈为难了。“ 顿了顿,卫泽又道:“在寺庙外搭个简单的灶房,别在寺庙里做。做好了悄悄送进来。”那丫头想不到的东西,他却是不可能疏忽了。 </a> 第112章 神秘之礼 第112章神秘之礼 第二日谢家和陆家便是都收拾妥帖了,一大早便是要出发回城中去。 就在出发前一刻钟,谢青梓却是收到了一份礼物——一个神秘的黑布罩着的匣子。匣子足有半人高,看着虽是不是什么精细的好东西,可却是十分巨大。 这东西却是卫泽嘱托了庙里的人送过来的。是悄悄送来的,却是避开了其他的人。 谢青梓知道自己其实是该拒绝了这份礼物的,不过犹豫再三之后,到底还是没忍住的将东西留下了。 卫泽送东西倒是也奇怪,只说让谢青梓晚上熄了灯再打开来看。 不只是如此,木匣子上还有个小机关,却是个水银沙漏锁。将匣子锁上之后,那沙漏里的水银便是缓缓的流淌起来,直到那水银全跑到了一边儿去,才能将那锁头打开来。这种机关锁却是多数用于军中什么机密信件的传送的,却没想到卫泽如今竟是拿来这般用了。 谢青梓瞪着那机关锁,好半晌却也是不知该说什么才好。这可真真儿的是叫人有些觉得是太过大题小做了。 当然卫泽这样神神秘秘的做派,却是勾得人心里头直发痒痒,忍不住的就对那匣子里头的东西感兴趣起来。也不知匣子里到底装了什么,竟是让卫泽如此费心思的保密? 谢青梓就这么一路琢磨着,倒是连说话也顾不上了。而她甚至是连里头是不是什么紧要机密,卫泽自己受伤了不方便保管,便是暂时寄存在她这里的可能性都是仔细分析了一遍。 不过好在如今谢家所有人心神都是在分家的事儿上,所以倒是也没看出谢青梓的异样来。一路倒是也没人发现谢青梓多了这么一个物件儿。 说起来,倒也是多亏了卫泽送了这么一个东西过来,不然的话,谢青梓倒是还不能这么轻松的一路也没想起家里得糟心事儿来。 不过一进了谢家的大门,她就是再怎么不想去管这些糟心事儿,却也是不得不去面对这些糟心事儿。 谢青梓让荷香回去放东西,随后便是直接去见了大太太。 大太太却是一脸憔悴,脸上敷了粉也是没能遮盖住黑眼圈和眼袋。蓦然一看,倒像是老了好几十岁似的。 谢青梓叹了一口气,既是心疼大太太,又觉得有些无奈:“母亲这几日都没睡好?” 大太太有些不自然的侧了侧脸,而后便是勉强一笑:“出了这样的事儿,哪里还睡得着?“ 谢青梓看了一眼大太太,忽然觉得不对劲儿,而后便是拉住大太太仔细看了看大太太的脸。而后便是暴怒起来:“母亲这伤是怎么一回事儿!” 大太太慌忙闪躲,却是如何躲得过?当即只能是有些难堪的将手抽出来,而后便是恼羞成怒一般的对谢青梓道:“胡说什么,什么伤不伤的?” 谢青梓被大太太如此说了一顿,倒是也半点不在意,只是盯着大太太的脸上追问:“母亲难道还想瞒我吗?“ 大太太没说话,冷不丁的倒是听见了谢青蕊的声音,而后便是只听得谢青蕊冷笑了一声道:”怎么,阿姐问了这话,是能怎么样?是要去找父亲理论,还是要让祖母给母亲做主?还是你劝慰母亲两句?“ 谢青梓听了这话,便是一下子就猜到了的确是大老爷谢昀动了手。想想也是,在这个家里,除了大老爷敢对大太太动手之外,还有谁敢对大老爷动手? 谢青梓看着大太太,一时之间也是无言以对。的确,这个时候谢青蕊说的话却是对的。她既不能找大老爷理论,也不能找老夫人去给大太太做主,更是无从安慰大太太。 叹了一口气,谢青梓看着大太太,轻声言道:“祖母回来了,咱们赶紧过去吧。出了这样的事儿,母亲若是拿不出个态度来,背上了这个黑锅,那以后地位可是就再难保住了。” 大太太倒是微微一愣,而后便是抓住了谢青梓的手:“你信我?” 谢青梓也是被大太太问得微微一怔:“我为何不信?母亲就算心里在不痛快,也是不会做这样的事儿。” 大太太竟是有些唏嘘。 谢青梓看着大太太这样子,却也是只觉得心疼,可现在哪里又是心疼的时候?最要紧的还是应该先去老夫人那儿。不管如何,这个态度要摆出来。 大太太听了谢青梓这话,倒似乎是一下子也是找到了主心骨似的。到底是精神了许多,而后便是拢了拢头发,起身道:“也的确是该将事情给老夫人好好说说,不是我做的事儿,谁也别想将脏水泼到我身上!” 谢青梓看了一眼谢青蕊,冷淡的嘱咐一句:“到了祖母跟前可别这样说话。” 谢青蕊便是憋闷,悻悻的瞪了一眼谢青梓:“难道我就不知了?” 一路到了老夫人跟前,谢青梓一行人倒是忽然发现了一件事情:倒是有人捷足先登了。 姚姨娘头上还戴着抹额,一身单衣跪在老夫人院子门口,哭得梨花带雨的。光看着那样子,倒是颇有些凄惨。面色惨败憔悴,头发也是有些凌乱。再加上人瘦了一大圈,骨头都是有些支棱了出来,那么跪在那儿,那般样子如何不可怜? 谢青梓看了一眼大太太,心头暗叹了一声:也怪道姚姨娘竟是在父亲心里头那样的重要,这姚姨娘的手段倒是很厉害,真真儿却是叫人不得不佩服。光是这为人处世,大太太便是不知道被甩出去多远了。 谢青梓上前去扶着姚姨娘站起来,淡淡道:“姚姨娘这是做什么?你刚经历了这样的大事儿,怎的还这般的不爱惜自己?还是姚姨娘觉得咱们竟是不会给你个公道?” 谢青梓这话却是有些个诛心了。反正姚姨娘若是个真要脸面的,此时必是尴尬了起来。 不过姚姨娘倒是半点尴尬也没有,反倒是冷笑一声,而后便是阴阳怪气道:“大姑娘道是怪会说话的。只是我倒是也想爱惜自己,可是我那无辜的孩子去却是该如何?大姑娘不知见没见过那样的情景?大姑娘可知道,五个月的孩子早就会在肚子里动了,你说话都是能听见的!五个月的孩子掉下来,手脚都是能看得清楚了!“ 姚姨娘说着这些话,俨然就是癫狂了。 大太太此时再是按捺不住了,而后便是厉声训斥道:“满嘴胡说什么?大姑娘也是你能随便说嘴的?你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姨娘,满嘴在姑娘们跟前说些什么腌臜事儿?姑娘们冰清玉洁的,你是什么意思?” 大太太倒是真恼了。若是姚姨娘没这么嘴巴聒噪,大太太倒是还有些不大愿意搭理姚姨娘,想着对方已是十分的可怜了,何必再这样的锱铢必较? 不过谁知姚姨娘却是如此的不识趣。谢青梓是谁?那是府里的大姑娘,岂是谁都能给她没脸的?姚姨娘也太当自己是一回事儿了! 谢青梓看着大太太这样,心里倒是不由得有些发软:大太太再不好,总归也是护着她的。就冲着这一点,她如何能够不护着大太太? 这头既是都快吵起来了,珍珠便是少不得要出来,随后也是训斥了一声姚姨娘:“姚姨娘这是要做什么?老夫人一路奔波,这会子好不容易休息一阵儿,你却是如此。” 谢青梓看着珍珠这样,便是知道了老夫人的意思,当下看了一眼珍珠,笑了一笑道:“既是祖母醒了,不知愿不愿意见母亲一面?” 珍珠看了一眼谢青梓,应了一声后便是请大太太进去说话,同时又对姚姨娘道:“老夫人怜恤你,让你也进去后坐下回话。” 姚姨娘到底也不敢在老夫人跟前造次没规矩,老老实实得跟在珍珠后面,半点也不见方才那般模样。 谢青梓看着姚姨娘这样,微微眯了眯眼睛,心里头越发觉得姚姨娘这次只怕是不肯善罢甘休了。 而且,姚姨娘这样聪慧,只怕是大太太要吃亏。这自不是她愿意看见的事儿。 谢青梓叹了一口气,低声提醒大太太:“母亲一会儿可别犯倔,有什么话我替母亲说。不管如何,咱们不理亏,自是站得住脚。” 大太太自也听出了谢青梓的意思,当即轻声叹了一口气:“你这孩子。” 谢青蕊笑了一笑,总算是没再冷着脸:“阿姐果然是阿姐,到底是不枉费母亲疼了你一场。” 谢青蕊这话说得,却是让谢青梓和大太太一下子都有些尴尬起来:难不成大太太对谢青梓不好了,谢青梓便是不会对大太太好了?那之前的事儿又怎么说? 谢青梓看了一眼谢青蕊,这个关节上也懒怠和谢青蕊计较什么,只是扶着大太太一路进了屋子,去给老夫人请安。 老夫人神色淡淡的,谁也没搭理:“我这也不过是离了一段时间,你们倒是好,闹出一波又一波的事儿来了!你们到底是想做什么?是不是我要死了之后,你们才能消停些?” 第113章 心疼 第113章心疼 老夫人这话也是十分的诛心。大太太听着这话,却是当即就红着眼睛跪下了:“媳妇管家不严,竟是闹出了这样的事情来,却是媳妇的不是,老夫人若是心中怄气,只管罚媳妇就是,却是还请老夫人您千万别再说这样的话了。” 大太太好歹没犯倔,这样倒是让谢青梓微微松了一口气,而后便是又才看向老夫人,想了想却是没开口——老夫人心头火气大着呢,若是不发泄发泄,只怕憋着更加不舒服得厉害。 大太太这番话,倒是让老夫人颇有些意外,她还只当大太太听了这话肯定是要犯倔的。可大太太却是偏生如的态度温和——这让老夫人不由得多看了大太太两眼。 而这多看的两眼,则是一下子就看出来大太太脸上的伤来。 老夫人一下子便是猜到了其中的原委,当下脸色更加难看,既觉得大老爷没个爷们样子,却又不大好说这件事情——人家两口子房里的事儿,她一个做长辈的怎么好过问? 所以老夫人只能是将火气发到了别的地方:“这事儿怎么回事儿,好好的竟还是扯到了三房那边了。” “三弟妹管着家,前日姚姨娘小产了之后,三弟妹知道事情蹊跷便是少不得要过问几句。当下便是先问了我的意思,我也主张查清楚。毕竟这事儿和我却是半点干系也没有,若不查清楚别人怎么想我呢?我和三弟妹过去问话的时候,也接触了那丫头,结果三弟妹闻见了那麝香的味儿,便是觉得肚子里不舒服起来。不过幸而当即便是回了屋子,又请了大夫来看。所以并不算严重,喝几幅安胎药便是能好。”大太太有条有理的说着,顺带还替自己辩解了一回。倒也是十分中肯,并不见以往脾气上来的尖锐。这也就是因为她已是和大老爷谢昀吵了一架之后了,又冷静了两日,如今倒也算是十分的平和了。 老夫人听闻说是不严重,只需要喝几幅安胎药,登时倒是松了一口气:“三太太没事儿就好,若是有什么,我看你还有脸没脸让她叫你嫂子!” 大太太被这么一说,登时不由得满脸羞愧,只是却又是到底心里头觉得不服气。毕竟这个事儿又不是她做的,她也就顶多是个管教不严罢了,哪里就全怪了她了? 不过这个念头倒是也就是在心里头想想,大太太也没真糊涂到直接就表现出来了。如今她的清白还没人相信呢,所以再这样闹腾,那只怕是又要吃亏了。 大太太低眉顺目的任由老夫人训斥,倒是让老夫人的火气慢慢下降了一些。再开口的时候,语气到底也温和了一些:“那你们那日问话到底问出了什么结果没有?” 大太太自是只能摇头,若是真查出来了,那她还用多说什么? 老夫人皱了皱眉,看了一眼二太太后,却是又对着大太太缓缓开了口:“我只问你一句,这事儿到底是不是你做的。” 大太太自是矢口否认。 老夫人点点头,微微垂下眼帘也看不出喜怒来:”那好,二太太你便是将这事儿查清楚,我倒是要知道,到底是谁在府里兴风作浪!我谢家可不留这样狠毒的人!“ 谢青梓微微诧异了一下,随后却是又觉得理所当然。以老夫人的性子,这件事情是绝不可能和稀泥的。 大太太听着这话倒是也半点不心虚,反而冲着二太太微微一点头:“有劳二弟妹了。” 二太太接了这么一个烫手的山芋,此时不由得苦着一张脸,纠结犹豫了半晌,到底还是没敢推辞,不情不愿的应了一声:“只是到时候查出什么来,还请大嫂莫要责怪我多事儿才好。” 大太太轻轻一笑,听出了二太太话里的意思,当下便是只道:“你替我洗清脏污冤屈,我感激你还来不及,如何会怪你?” 二太太便也是笑:“到底是大房的事儿,我一个外人插手本就是有些尴尬的,此时先说一声,不过是为了大家都自在些罢了。大嫂也别多想。” 说完这话,二太太看了一眼老夫人。 老夫人却是什么也没说,只是双眸微微一眯,凌厉的看了一眼二太太。 于是二太太赶忙将心头想要些好处的念头打消了。 老夫人便是叫众人散了。从头到尾倒是都没理会过姚姨娘。谢青梓等人自也是目不斜视,跟着二太太和大太太便是往外走,众人齐刷刷的就忽视了姚姨娘。 老夫人倒是将谢青梓留了下来。 谢青梓有些纳闷,而后便是问了一句:“如今这般,却是不好过问罢。毕竟长辈们的事儿,我若是插手太多,便是未免不好。“ “不过是让你听一听罢了,哪里真指望你?”老夫人叹了一口气,看了一眼谢青梓而后便是如此说了一句。随后又叹道:“其实说起来,也是想让你多学些东西罢了。毕竟你将来也是要独当一面,做当家主母的。哪能这样?” 提起这个事儿,谢青梓叹了一口气,倒是也没再多说什么了。 珍珠匆匆进来禀告:“姚姨娘却是不肯走。” 老夫人却是不耐烦再听姚姨娘说话,只道:“不走就算了,然她去偏厅里等着就是了。去叫青樱过来,我有话问她。”既一切都是谢青樱那儿开始的,自然还是得一切都从谢青樱那儿查起。 谢青樱却是瘦了好大一圈儿,看着人都不似最开始那样水灵机敏了,木讷又怯懦的看了一眼老夫人,行了礼之后便是乖乖的坐在了旁边不再说话。 谢青梓看着谢青樱这样,便是皱了皱眉。 老夫人看着也是皱了皱眉,不过很快却是又问了一句:“青樱,那香囊却是谁给你的?” 老夫人显然也是不打算委婉,直接就开门见山了。谢青樱也是不小了,肯定是知道了这件事情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了。所以直接问,倒也不会显得太过分了。 不过谢青樱却是一下子就缩成了一团,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都是不知道往哪里看了,怯懦的样子就让人觉得有些不忍心。 谢青梓看着谢青樱这样,便是忍不住出了声:“有什么话你只管说就是,老夫人在这里,我们都会给你做主。” 谢青樱犹豫了一下,而后便是忽然坐起身来,然后看向了谢青梓:“那我可不可以挨着大姐姐你?” 谢青梓便是点了点头,又招了招手:“来罢。” 谢青樱窝在了谢青梓身边,末了又抓住了谢青梓的袖子,这才可怜兮兮的看着谢青梓道:“老夫人,我想和大姐姐住。” 老夫人皱眉,却是不大赞同这件事情:“为何?” “我喜欢大姐姐,大姐姐不会掐我。”谢青樱老老实实的回话,末了又惊恐的看了一眼老夫人:“我乖乖听话,老夫人可别卖了我。也别打我。“ 谢青梓听着这话,便是一下子就明白了谢青樱怎么会忽然变成这样了——这分明就是被人欺负的厉害了。至于到底是谁打她,却也是不言而喻了。 老夫人微微眯了眯眼睛:“你姨娘掐你哪儿了,给我看看。” 谢青樱便是乖乖的撩起了衣服来给老夫人看。 谢青梓和老夫人看了一眼,便是忍不住都是皱了眉头:这谢青樱胳膊上的伤势,却是有些严重,青一块紫一块的,白白嫩嫩的胳膊已是没法看了。 这若真是姚姨娘做的,那姚姨娘未免也太狠心了些。谢青樱也不过是被利用了,却是根本就不该责怪她才是。况且谢青樱是姚姨娘现在唯一的血脉了,也是她在谢家立足的根本,故而姚姨娘更不该如此对待谢青樱才是。 “都是你姨娘打的吗?”谢青梓不由得问了一句,总觉得不太可能。 谢青樱瘪了瘪嘴,轻声道:“还有二姐姐。二姐姐说我是个祸害,所以便是掐我,说要把我卖掉——” 谢青梓看了一眼老夫人,顿时便是瞧见了老夫人神色难看得无以复加。 谢青蕊若真这样说的,那倒是也太过分了些。这掐两把也就罢了,毕竟这事儿让大太太蒙受冤屈,更是让大老爷对大太太……可是这话……却是无论如何也是不能够说出口的。 谢青梓叹了一口气,到底还是替谢青蕊说了一句好话:“青樱也是因了大太太,所以心生不平罢了。老夫人您便是原谅她这一回吧。青樱你也别怪你二姐姐,她也就是有口无心。” 谢青樱犹豫了很久,而后便是看着谢青梓点了点头,最后才又轻声道:“我听大姐姐的。” 就这么一句话,倒是一下子就让谢青梓生出了许多愧疚之心来,几乎是不知该说什么好了。这样乖巧懂事的孩子,怎么能不让人心疼? 叹了一口气,谢青梓便是将谢青樱搂在了怀里。 谢青樱本就生得好看,此时姐妹两凑在一处,倒像是并蒂花开一般,叫人看得挪不开眼睛。 “那现在你告诉我,到底那香囊是怎么来的?”为了大太太,谢青梓还是了这么一句话。 第114章 嫌弃 第114章嫌弃 问了好一阵子,却是到底也没问出个什么来。反倒是谢青樱问到了最后,越发的小心翼翼了。 老夫人最后便是问得烦了,当下便是也就摆摆手让谢青梓领着谢青樱先回去了,等到明日在来问。 当然,其实也可以从谢青樱的丫头那儿问一问,但是针线房的丫头却是说那香囊并不是出自她们手里。若不是如此,又何必这般的大费周章? 谢青梓领着谢青樱回去了,谢青蕊那头便是找上门来了。 谢青蕊脸色不怎么好,盯着谢青樱语气甚为不客气:“阿姐倒是个十分和气的。出了这样的事儿,倒是还记得做好人。” 谢青梓扫了谢青蕊一眼,语气冷淡了三分:“你若真这么空闲。便是多陪陪母亲,不然便是想想怎么证明母亲清白才是。青樱不过是个小孩子,你和她计较什么?若这事儿是她故意的,那也不必说什么了——” “你怎么知道不是呢?”谢青蕊古里古怪的一笑,而后便是又看了一眼谢青樱,神色越发的莫名其妙了:“这事儿说不得就是她闹出来的呢?毕竟,说不得她嫉妒自己生母肚子里的那个,便想方设法的将那孩子弄掉了呢?小孩子,她可不小了,聪明着呢。” 谢青蕊这话倒是让谢青梓一下子就真真儿的有些惊了一跳,好半晌都是没回过神来。 谢青樱眼泪都快落下来了,而后便是拽着谢青梓的袖子,一副委屈的样子。不过兴许是之前被谢青蕊打过了,所以她便是也不敢开口辩解什么。 谢青梓叹了一口气,有些无力的摆摆手:“好了,青蕊。我知道你也是替母亲着急,可是这个事儿,不管如何总会查清楚的。你也别想那么多了。你去陪母亲吧,有什么事儿我再跟你说。” 好不容易打发走了谢青蕊,最后便是几乎人都没了精神。 谢青梓让谢青蕊先歇着,自己则是去看卫泽送来的那个神秘的匣子。 那匣子如今还打不开,谢青梓估摸着只怕是要等到睡觉之前才是能够打开了。不过这也并不妨碍着她对着那匣子发呆。 正想着家里这件事情到底最后也不知会如何呢,竹露却是进来了,悄悄儿道:“主子,表公子过来了,还给您带了东西过来。” 谢青梓听了这话,便是一愣神,而后便是又看了一眼竹露:“慎表哥过来了?如今去了何处?是不是在老夫人那儿?送了什么东西过来?” “送了些果子和点心,另外还有几本话本子。”竹露低声答了,面上却是止不住的笑容:“表公子一醒来便是过来了,可见却是记挂着主子呢。老夫人念着表公子一番心意,便是让主子过去见见。” 虽说这般多少有些不合规矩,可是到底是两小无猜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所以便是也没人觉得有什么不妥。反倒是觉得他们二人感情越是和睦越好。 谢青梓应了一声,便是也就忙去换衣裳见沈慎了。说起来,大半个月没见了,也不知道沈慎的伤好得如何了。 谢青梓急匆匆的过去,到了的时候,竟是连头发上的发簪都是有些松了也不知。 沈慎却也不知是故意还是巧合,竟是站在院子外头等着呢。此时见了谢青梓,便是笑着迎了上来,而后才又道:“却是许久不见了。青梓你最近可过得好么?” 谢青梓下意识的便是点了点头,目光却也是忍不住的往沈慎的额上看去。沈慎如今比她高一个头,要仔细看,她却是还得微微仰着头。那副微微仰着头的样子,却是叫沈慎心痒痒得厉害,当即几乎是要忍不住的想要将谢青梓搂入怀中。 不过沈慎自是不敢这么做的,所以最终还是只抬手替谢青梓扶了扶簪子,而后嗔怪一笑:“发簪要掉了竟是都不知,可见你越发迷糊了。” 谢青梓摸了摸头,而后却是又说起沈慎的伤来:“瞧着倒是好利索了,不过怕是会留疤。” 沈慎倒是不在意自己的伤,当下笑了一笑:“无妨,男子留了疤又如何?又不靠容貌考功名。”这话倒是实话,留了疤对前途又有什么影响?不过也就是没以前那么好看罢了。 顿了顿,似是故意一般,沈慎挑眉问了谢青一句:“还是说,我如今留了疤痕,你竟是这般的嫌弃我了?” 谢青梓一愣,几乎是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几乎是整个人都是窘迫了起来,最后红着脸嗔怪:“你在胡说什么?再说这样的话,我却是再不见你了。” 话说完,她倒是一下子就想起了自己上次没用完的祛疤膏,当下便是又笑道:“我那还有祛疤膏,回头你回去时候带回去用,不管如何总归是有些效果的。” 沈慎只得应了,不过心头却是隐约有些担心起来:莫非自己这头果真留了疤痕,青梓就嫌弃了? 两人倒是也没能说上几句话,便是走到了老夫人的屋里,老夫人看着两人并肩进来的样子,倒是忍不住的笑了起来:“如今慎哥儿好了,却是佛祖保佑。在寺庙里头,青梓可是没少给你祈福。” 谢青梓瞬间红了脸,讷讷不知该说什么好——她虽然也替沈慎祈福了,可是哪有频繁的做这事儿?可被老夫人这么一说,到好像是她多记挂他似的。 这么一想,谢青梓忽然倒是反应过来一件事儿:是了,如今她却是并没有多记挂沈慎,反倒是有时候不知是特意还是无心,竟是总忽略了这一茬。 这是为什么? 这个问题再往深处想的时候,她便是不由得脸色都微微有些发白。不过好在刚才不好意思却是低着头,所以也并没有人看见。 故而接下来谢青梓倒是也没再插半句话,只是安静的在旁边听着。 沈慎和老夫人笑着说话,进退得当,说话也是十分讨人喜欢——不过谁都知道,沈慎今儿就是冲着谢青梓来的。不然怎的谢青梓刚回来,沈慎就跟闻见了肉骨头香味似的过来了? 老夫人心知肚明,加上谢家出了这么一茬子事儿她也没心情多留沈慎,故而留着沈慎说了几句之后,便是也就让沈慎随意了。不管是去看大太太也好,还是就这么告辞了也好,都是无妨。 不老夫人可以推脱,可是谢青梓却是根本推脱不得,当即只能送沈慎离了老夫人的院子。 沈慎因了想和谢青梓多说话,便是又说去探望大太太。 见沈慎主动提起了大太太,谢青梓便是也就赶忙的抓紧了机会,轻声开口道:“有件事儿我想和表哥说。” 沈慎倒是多想了几分,当下心头倒是有几分欢喜,笑盈盈道:“你说。” 于是谢青梓便是慢慢将府里的事儿说了,不过到底男女有别,所以她也没说太详细,只说大太太遇上些麻烦,还请沈慎回头请陈姨妈多过来走动走动。 到时候,哪怕是看在沈家的面上,谢家大老爷谢昀也得多敬重大太太几分。而有娘家撑腰,谢家也就更是看重大太太。 这也是再简单明显不过的事儿。这些年来,谢青梓也不知和沈慎干了多少次这样的事儿。大太太每次过得不如意了,过去递话的肯定是谢青梓。 而谢青梓也是习以为常,此时说起这件事来,倒是自在又顺口。 谢青梓说完了这话,一抬头却是猛然发现沈慎面上竟是有些失望的神色,当下微微一怔,而后便是有些纳闷,:“怎么了这是?”| 沈慎自然是不会跟谢青梓说是自己想得多了,故而此时才会失望,所以只能故作镇定的笑了笑,假装是什么也没发生:“哪有什么?不过是觉得姨父未免是太过了。姨妈这样委屈,心里也不知多难受。” 谢青梓听他这样说,便是也就信以为真,倒是也没再多说此事儿。最后只是陪着沈慎又去大太太跟前走了一趟。 大太太留着沈慎说了一阵子话,期间少不得又问了问沈慎的伤势什么的,最后又问了陈姨妈,这才让沈慎走了。 沈慎走后,大太太便是笑道:“慎哥儿果然是好的,不愧是冲销看到大的。而且你们青梅竹马的一起长大,他也是看重你。他今日哪里是来看我的,分明是来看你的。” 大太太自也是觉得这是好事儿——毕竟她也是盼着谢青梓好的。 不过想着谢青梓这门婚事最终还是化险为夷,再想想谢青蕊的婚事,大太太便是又忍不住的叹了一口气:“只可惜了你妹妹,倒是运气差了些。” 谢青梓听着这话,却是不大想谈论此事儿,更不想说自己的见地——在她看来,谢青蕊不是运气不好,而是心气儿太高。若是听老夫人的,不管如何先定亲再说,又哪里会遇到这样的事儿呢? 不过这话却是不能跟大太太说的,若真说了,倒是和在大太太心头上撒盐也没有什么区别了。所以,谢青梓可不是就最能沉默相对么? 这头听着大太太的抱怨,那头谢青梓便是干脆分神想起了卫泽送来的那份神秘礼物来。好奇心这种东西,从来都是折磨人的。 </a> 第115章 用心 第115章用心 谢青梓听着大太太说起了鄂王府那头对谢青蕊倒还算是十分重视,鄂王送了不少好东西过来,便是心头微微一动,随后便是不由得露出一个笑容来:“我倒是知道怎么给母亲撑腰了。” 谢青梓这样一说,大太太便是微微一怔,随后才又问:“怎么做?” 谢青梓眨了眨眼睛:“母亲忘了,鄂王却不是个会跟人讲道理的人。” 听了这话,大太太倒是明显的犹豫了一下,而后便是蹙眉迟疑道:“可是这般鄂王会不会瞧不上蕊丫头?而且鄂王会帮咱们吗?” “自是不会的。鄂王既真心求娶,那么肯定会愿意帮忙的。更不会因此看不上青蕊。而且,如此小事儿若是试探出鄂王是什么人,那倒是也是合算。”谢青梓安抚了一句,而后便是又随口敷衍了一句。 鄂王若是想娶,就算谢家这头反对,那也是没用的。就算知道鄂王不是什么好人,只怕也是不可能摆脱了鄂王的。 不过眼下大太太这般情况,却是应该先顾着大太太。至于谢青蕊……嫁入鄂王府已是木已成舟的事儿,既是无从更改,那么干脆就好好利用就是了。 要知道,她却是已经打听出来了,那日大老爷谢昀动怒的时候,曾是喊出了要休妻的话。她是怕大老爷真动了这样的念头。 而且若是没有足够的势力在背后撑腰,大太太更是以后再难有地位在谢家立足。她自是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大太太落到了如此地步。 谢青梓心头飞快的盘算了一番,而后心头便是有了主意。 出了大太太的院子后,便是叫了刘嬷嬷过来,笑着问了一句:“这些日子鄂王府上可有给青蕊送过什么东西没有?” 刘嬷嬷跟着大太太多年,自然也是一心向着大太太的。此时大太太到了这般境地,她自是比谁都是更担心的。所以如今刘嬷嬷也是看着有些愁眉苦脸的,且人也是憔悴了许多。这会子听见谢青梓这样问了一句,她倒是还有些微微的纳闷,不过仍是答了:“前几日二姑娘说想吃酥油卷,还没等府里做出来,那头王府倒是送来了。二姑娘还有些高兴。” 至于谢青蕊为什么高兴,自然谁也没去置喙。 谢青梓沉吟片刻,而后便是看着刘嬷嬷道:“回头我去做几样点心,嬷嬷跑一趟腿儿,给鄂王妃送过去吧。毕竟鄂王妃和老王妃掌管王府,和她们打好关系自是没有什么错处。你就说这是青蕊做的,特地孝敬老王妃和鄂王妃尝尝。却是别提鄂王。另外,千万记得提一句,就说现在青蕊烦心,所以才没能做些更复杂的,便是只能献丑了。” 若是鄂王妃或是老王妃看重谢青蕊,必是会问一句的。 而鄂王妃或是老王妃就算是不想理会这事儿,鄂王想来也能知道。 这么一来虽有些算计了谢青蕊之嫌,可是为了保全大太太,却也是无可厚非的。 刘嬷嬷当即听完这一番话,倒是也一下子就明白了谢青梓的意思。微微犹豫之后问了一句:“大太太可知道此事儿?二姑娘若是知晓这个。必是心头不痛快。” 谢青梓微微一笑,胸有成竹道:“我自是有法子叫她舒舒服服的,绝不会因为这个事儿发火。至于母亲那头——烦心事儿已是够多了,咱们却是不必再去烦扰母亲了。” 刘嬷嬷到底还是答应了此事儿。 谢青梓便是转头去了厨房里头。想着老夫人甄氏心情不好只怕也是食欲不佳,便是做了些山楂糕,彩虹糕以及十二花片糕,另外又添了一个枣泥的和一个山药的。 这些都是老年人吃着不错的。既容易消化又能开胃。至于彩虹糕和花片糕,虽然吃着倒是没什么特别之处,不过胜在看着好看。摆在盘子里总归是叫人看着食欲大增的。 既是拿去送人的,自然也要讲究一个色香味俱全的。 做的时候,谢青梓笑盈盈的叫了谢青蕊来帮忙,也没多说,只说是给老夫人和大太太做的。另外也顺带教教谢青蕊做点心。 谢青蕊倒是有些不大情愿,不过谢青梓也不在意,使唤了谢青蕊几句之后便是将人打发了。倒是将谢青蕊气得有些心口憋闷,恨不得将那些糕点都砸了。不过现在她却是也不好发火,最终只悻悻的瞪了一眼谢青梓,便是再没多说什么扭头就走了。 谢青梓不甚在意的笑笑,倒是心情不错的还哼了一个小曲儿。 等到点心好了,谢青梓便是寻了个好看的食盒装了,然后交给了刘嬷嬷。接下来刘嬷嬷却是会送去鄂王府上。 做完了这个,倒是正好天也是彻底的黑透了。 谢青梓记挂着自己的神秘礼物,便是赶忙回了房间。屋里已是掌了灯,却正是卫泽说的那个时辰了。 走到了那匣子跟前,她轻轻的拉了一下锁头,发现锁头竟是果然开了,当下便是心头又惊又喜,说不出的高兴——明明早就知道的事儿,可是这会子果然发生了,她倒是反而有一种惊喜和期待被实现的满足感。 刚要拉开匣子看看里头是什么东西,谢青梓倒是猛然想起了送匣子过来时候那人的嘱咐,说是要让屋里漆黑一片才好。 就因为了这一句话,她心里头便是止不住一次的猜测,或许是卫泽送的一颗夜明珠? 不过不管是不是夜明珠,此时想起了这事儿来,她自是少不得要照办的。当即便是自己将房门关了,又一一的将灯都灭了,最后只留下了一盏小灯来。若不是怕摔了或是撞在了家具上,她倒是连这个都是不愿意留的。 待到灭了灯,谢青梓这才又重新站在了那匣子跟前。几乎是忍不住的深吸了一口气,随后才伸手将那匣子打开了。 刚一打开,谢青梓便是被眼前忽然出现的光芒惊住了。这样柔和的,微微带着闪烁的光芒,不是夜明珠,也不是什么能照亮的东西。 匣子里分明是一盏大纱灯笼。灯笼里头不是放的并不是什么蜡烛灯油一样的东西,而是几根尚且还带着绿叶的新鲜树枝。 而那树枝上,灯笼壁上,却是停留着一只只身子发亮闪烁的小小生灵。 谢青梓看着那些萤火虫,好半晌也是没能够从诧异错愕中回过神来。好半晌,她终于是回过神来,却是忍不住又一下子就发出了一声惊叹声来。 她怎么也没想到,卫泽送她的东西,竟是一盏萤火虫的纱灯。虽说之前她也是想做一盏,可是到底没实行便是耽搁了,而且转头第二日也就忘了。 却没想到,卫泽竟是做了这样的事儿。真真的是叫人不想意外都不行。 谢青梓愣愣的想:卫泽难道是她肚子里的蛔虫不成?竟是能猜到她的心思?而又是为什么,卫泽竟是在她身上花费了如此多的心思?这可是怎么也是说不通了的。 卫泽他…… 谢青梓忍不住的想着卫泽,一点点揣摩他的心思,回想他的语气神态,想找出来其中的原因,然而又岂是那么容易的事儿? 而那萤火虫灯笼,却是越来越亮,慢慢的竟是将整个屋子都是照亮了。 荷香推门进来问谢青梓什么时候用晚膳,一进门之后立刻也是惊住了。反应了片刻之后也才一下子想到:这就是那匣子里的东西了。 当下荷香也是惊愕:“这卫王府的世子也太本事通天了罢,竟是会读心术一般——”顿了顿,忽又反应过来,瑟缩了一下后压低了声音轻声道:“都说天底下就没有锦衣卫不知道的事儿,如今我倒是果真见识了。真真儿是厉害,竟是连这样的事儿都瞒不住他们!看来以后咱们说话做事儿却是都要小心才是。” 一时之间,荷香自己也没意识到,她对锦衣卫的语气已然是一种敬畏了。 谢青梓被荷香这么一打岔,倒是忍不住笑了:“胡说什么。这事儿和锦衣卫又有什么干系?”分明却是卫泽的缘故。 不过荷香却是十分有理的样子:“可是卫世子不也是锦衣卫的吗?” 谢青梓一时之间也不知该如何反驳,最后只哭笑不得摆摆手:“罢了罢了,你却是也别再说话了。你若要这样觉得那也是对的。” 锦衣卫虽然厉害,可也没有那么的神乎其技。至少隔空读取旁人想法却是绝对不可能的。 卫泽会送这样的一件礼物过来,想来也不过是他自己猜到了的罢了。 谢青梓伸出手指来,忍不住的用指尖轻轻的触摸了一下那灯笼。倒是惊起了几只附着在纱罩上的萤火虫,看着倒是十分有趣。 而谢青梓这头因了这么一件心思灵巧的礼物而心思复杂的时候,那头卫泽则是面色不改的等着换药——他伤口太大,一直在渗血,怕那纱布到时候揭不下来,便是只能勤换纱布了。不过就算动作再怎么轻柔,少不得也是会弄疼伤口的。 大夫胆战心惊的,卫泽倒是反而一脸柔和——不过仔细看,却也是不难看出,他这分明就是走神了。 第116章 真相 第116章真相 卫泽自是知道,这会子谢青梓已是瞧见了匣子里的东西。所以,他便是禁不住的想了一下她瞧见那一幕的时候,谢青梓会是如何一副神情。 她一定会十分的错愕和惊讶。 卫泽想着那情形,甚至是经不住的笑了一下。他这一笑不要紧,倒是将那大夫吓得手一抖,登时就压了一下伤口,于是当即便是疼得卫泽倒吸了一口凉气。 卫泽疼得一下子回过神来,而后便是扫了一眼大夫。 大夫几乎没被卫泽这一眼吓得再哆嗦一下——虽是不想承认,可是这个公子的气势实在是太过凌厉了,以至于叫人看着有点忍不住的心里发毛。 不过卫泽心情不错,自也不会发火计较,只是看了一眼便是收回了目光,然后又问一句:“什么时候可以挪动?” 虽说在寺庙里养伤也是不错,可是到底还是让人觉得有些无趣了。加上某些原因,他更是有些待不住了。 卫泽这样问,那大夫自然也是看得出来卫泽是想快些离开寺庙了,犹豫了一下到底还是出声劝道:“至少也得等到伤口结痂了才行。如今伤口还有些渗血,胡乱活动就怕撕了伤口,到时候更加麻烦。也好得更慢。” 以卫泽现在的情况,最好还是静养才行。 卫泽听了这话,便是有些皱眉:“真是麻烦。” 卫泽暂且还离不了,所以纵然想走也是只能压下心思。 而谢青梓这头,几乎是一晚上都是忍不住频频去看那灯笼。整个人就跟魔怔了似的。 看着谢青梓这样,竹露便是忍不住笑着打趣了一句:“可惜不是表公子送的,若是表公子送的,主子不知要高兴成什么样。” 竹露冷不丁的提起了沈慎来,倒是让谢青梓一下子有些像是被人兜头一盆冷水浇了下来,登时整个人都是猛然的清醒了过来。当即她便是只觉得浑身都是有些不大自在。 卫泽送来的这份礼物,说喜欢她自是喜欢的,可是除了喜欢之外却还生出了一些别的东西。只是这些此时想来,却是难免叫人有些遍体生寒。 沈慎……谢青梓想着沈慎的温柔体贴,已经关切宠溺,忍不住的咬了咬唇,然后便是道:“这么多的萤火虫,放两天只怕也是会死干净,还是放了吧。” 说完这话,谢青梓便是亲自将那灯笼提了起来。 灯笼一动,便是有无数的萤火虫一下子惊动起来,不住的在灯笼里头飞动碰撞。 谢青梓将窗户推开,低头看了一眼灯笼,最后到底是狠了狠心将灯笼一下子打开来。 不少萤火虫当即便是飞了出来,往树木那边飞了过去。 谢青梓呆愣愣的看着那一个个小小的发光的点慢慢的从灯笼里头飞出去,然后散落在空中,草里,树上,心里却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样的感受。 说句实话,却是有些不舍的。可是…… 谢青梓最后将那灯笼放在了窗户底下,然后便是扭头不再去看那灯笼。 最终到底是一夜辗转。 第二日一大早,谢青梓醒来之后便是去看那灯笼,见除了一些死去的之外,竟是一只萤火虫也没留下,便是只觉得有些怅然和难过。 站在窗前发呆了一阵子,竹露进来服侍她梳洗,她这才吩咐了一句:“将灯笼好好收起来罢。到底是别人送的,可不能扔了。” 说完了这话,谢青梓便是也就再没有什么异样之色,顿了顿之后该做什么就去做什么了。 用早膳的时候,谢青梓看见了坐在桌边上的谢青樱,这才登时想起谢青樱如今还在自己院子里头呢。 谢青樱乖巧的叫了一声“大姐姐”之后,便是亲手替谢青梓盛粥。那副样子倒是让人不由得生出爱怜之心来。 谢青梓压住了谢青樱的手,目光复杂的看着谢青樱,语气平和道:“你是咱们府上的正经小姐,并不需要做这些事儿,这些事儿自有丫头去做。你也不必讨好我,我是你姐姐,自会对你好。” 谢青樱垂着头好半晌没说话,最后却是抬起头来:“姐姐对我好,我对姐姐好。我愿意做这些。并不是为了讨好姐姐。” 话说到了这个份上,谢青梓却是也不知该说什么了,当即便是叹了一口气,最后只能任由谢青樱去了。 用过了早饭,谢青梓便是拉住谢青樱,再度问了一次之前的问题:“你告诉我,到底是谁给了你那香囊?” 这事儿迟早是必须弄清楚的,不然的话,对大太太却是没有好处的。 谢青梓一问起这个事儿,谢青樱便是低下头去,一副不愿意说的样子。 谢青梓看着,心头微微有些烦躁,却还是只能压着脾气继续问。 最终,谢青樱被问得急了,便是只能开口道:“我纵说了,也不会有人信的。” 谢青梓一听这话,登时忍不住皱眉:“只要是实话,我们就会相信。” “是二姐姐身边的翠缕给我的,还说是二姐姐亲自做的,让我好好戴着。”谢青樱慢慢的说着,却是不住的看向谢青梓,似乎是在判断她到底会不会相信。 谢青梓的确是有些不信的。只觉得谢青樱这话倒是有些像是天方夜谭,怎么叫人相信? 翠缕就算是再怎么卑劣,可是到底是谢青蕊的丫头,她又怎么会糊涂到要让大太太背黑锅,闹出这样的事儿来? 谢青梓心头复杂的分析着此事儿,最后还是谢青樱又说了一句:“你看,大姐姐你果然不信。” 这一句话倒是让谢青梓一下就回过神来,当下便是忍不住蹙眉又问了谢青樱一句:“真的是这样?” 谢青樱点了点头:“我又何必骗姐姐你呢。事情就是如此,根本就没必要多说。我知道姐姐不会信我,可是这的确是真的。” “所以你是故意不说的了。”谢青梓神色又凝重了两分,然后便是心头微微有些震惊——怎么现在小姑娘一个个的都是这样的心思多了? 谢青梓慢慢叹了一口气,只觉得满心都是疲惫。 谢青樱倒是承认了:“我说出来也不会有人信,反而还更加找来麻烦,我不敢说。” “所以那般怯懦也是你装的。”谢青梓只觉得满心都是荒诞之感。更是有一种自己被欺骗了的愤怒。 谢青樱咬着唇没说话,却是一副默认了的态度。 谢青梓看着谢青樱,倒是好半晌都是说不出一句话来。 “不过我并不是想骗姐姐你的。只是我若是不这般,我又如何自保呢?”谢青樱怯怯的拽住了谢青梓的袖子,那副样子倒是十分可怜。 谢青梓却是不知该如何回应,只能是抽出了袖子垂眸道:“咱们去见老夫人吧。” 谢青樱看着谢青梓,末了才轻声道:“姐姐觉得老夫人会信吗?姐姐又何必这般的引火上身呢?” 谢青梓垂眸想了片刻,然后便是道:“事实就是事实,不管信不信,总归是要说出来的。” 一路去老夫人的四禧堂,老夫人却是刚用了早膳。三老爷正在和老夫人说话。 老夫人的神色有些伤感,三老爷倒是一脸的歉然和执意。 谢青梓便是一下子就明白了他们在说什么事儿。想来说的却是分家的事儿。 想想分家这个事儿却是只怕是板上钉钉子了,谢青梓便是莫名也有些伤感。 谢青梓叹了一口气,上前去行了礼,轻声道:“大房的事儿却是连累了三婶,母亲心里也是过意不去,这事儿——” “好了,青梓你就别说了。”三老爷笑了笑,而后便是道:“就算是分了家,咱们也是亲亲近近的一家人。” 谢青梓叹了一口气,心里头明白:这件事情真真儿的却也是半点的回转余地也是没有了。这个家,却是分定了。 谢青梓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看了一眼老夫人。老夫人摆摆手:“既你还有事儿,那就先去办事儿吧。这事儿回来我叫了你大哥二哥,咱们再慢慢说。分家也不是小事儿。” 三老爷便是一点头,而后轻声道:“那儿子便是先去了,母亲千万别难过伤心。” 老夫人听了这话倒是忍不住的笑了一下:“听你这样说,倒像是分了家你们就不是我儿子了一样。” 三老爷听了这话也是忍不住笑了。最后叹了一口气,而后便是又道:“那儿子便是先去了。” 三老爷刚走,谢青梓倒是还没来得及说起这件事情。那头谢青蕊便是过来了。谢青蕊笑看了一眼谢青梓和谢青樱:“姐姐和妹妹倒是来得早。” 谢青梓也是深深的看了一眼谢青蕊:“是啊,蕊妹妹也是来得十分早。” 老夫人看了三姐妹一眼,而后便是道:“既都是过来了,那便是都坐一会儿罢。” 几人一起坐下,谢青梓便是道:“青樱有些话想说几句。” 谢青樱看了一眼谢青梓:“姐姐觉得真要说吗?” 谢青梓神色淡淡的:“为何不说?这件事情只要是事实,那就该说出来才是。总不能这么不明不白的。” </a> 第117章 心累 第117章心累 谢青樱听了这话,便是叹了一口气,而后便是轻声道:“那香囊却是二姐姐身边的翠缕给我的,说是二姐姐亲自做给我的。” 老夫人听了这话。便登时是不由得愣住了,随后看了一眼谢青蕊,沉声问道:“这事儿是真的吗?” 谢青蕊却是死死皱着眉,而后便是断然道:“这怎么可能?祖母难道觉得我会做这样的事儿?我又是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儿?再说了,府里姐妹一向都和我不和睦。我送青樱东西,青樱怎么会要?还随身佩戴——” 谢青樱便是一句话也不说,只是低头沉默坐着。 谢青梓也不多说,只是看着谢青蕊。 老夫人也是不说话,也不是不是在思考西谢青蕊说的话。 倒是谢青蕊冷笑一声,然后看了一眼谢青梓道:“倒是姐姐和青樱素来便是要好,若说是姐姐做的这个事儿,倒是还有可能。” 谢青蕊这话却也不知是意有所指还是只是开了个玩笑。不过话里的意思,到底是有些让人听了难免多想的。 谢青梓沉下脸来:“蕊妹妹这是什么话?” 老夫人微微垂着眼睑,也不知心头是在想什么。 谢青蕊笑了一笑,神色不改:“说起来,还是姐姐先说的这话不是吗?再说了,姐姐昨儿和青樱在一处,今日青樱就这般的说了这话,倒是真真儿的是很难叫人信服,不是吗?” 谢青蕊这话的意思,谁都能听明白。 谢青梓忽然就反应过来了谢青樱之前为什么会说那么一句话,登时便是不由得看了一眼谢青樱。谢青樱仍是垂着头,似乎一切都和她没了关系似的。 谢青樱的心思,倒是十分的深沉。深沉得叫人有些可怕了,毕竟这样一个孩子…… 谢青梓叹了一口气,忽然有些无奈:在这件事情上看来,分明就是她连谢青樱都不如了。多可笑? “行的正坐得端,任凭妹妹怎么说,我总归是不会心虚的。”谢青梓淡淡的回了这么一句。 谢青蕊笑得意味深长:“是吗?” 老夫人忽然出声道:“好了,都住口罢。青樱,我问你,这话是实话还是假话?那香囊真真儿的是你二姐姐跟前的丫头给你的?” 谢青樱抬起头来,看着老夫人,斩钉截铁道:“的确是真的。那香囊的确是那翠缕给我的,我如何敢撒谎?只是却是不知道祖母到底是信不信。” 老夫人揉了揉眉心,而后便是又看了一眼谢青蕊:“你觉得我该怎么说?” 谢青蕊低下头去:“这么说来,祖母竟是不相信我了?” 老夫人摆摆手:“罢了,这件事情我自有主张,你也不必多说了。都先散了。就像是青梓说的,身正不怕第117章心累 影子斜。不管怎么的,总归是能够查清楚的。 谢青梓便是起身告退了。 谢青樱倒是自发自觉的跟在了谢青梓身后,而后便是出去了。 谢青蕊轻笑一声,语气感慨:“看来姐姐和青樱妹妹感情的确是十分的好。旁人就是拍马也赶不上。” 谢青梓懒怠再听,却也是对谢青樱也有些火气,走了一段儿之后,她便是冷着脸道:“我那儿太小,却是住不下,你还是先回你姨娘那儿罢。” “姨娘会打我的。”谢青樱平铺直叙的说了这么一句。 谢青梓便是登时泄了气,满腔的火气都是没处发了。最终只还是一句话不说,闷头往回走去。只是走了一半,却是到底又不想再瞧见谢青樱,便是干脆去了谢青桐屋里。和谢青桐呆了半日后,这才不得不回了飞花院。 结果刚一回了飞花院,竹露便是道:“大太太请主子过去,听说主子不在,却是先将青樱小姐叫过去了。青樱小姐说,还请主子快去救她。” 谢青梓听了这话倒是有些无奈:这倒是当自己是什么了? 不过话是这样说,心里也是这样想的,但是她还真不能不过去。 光是想想就知道,大太太此时叫了谢青樱过去是为了什么。 过去大太太院子的路上,谢青梓便是不由得觉得自己是被人算计的陀螺,抽过去又转过来,竟是丝毫由不得自己。 一股子疲惫从心底油然而然的生出来,只让她觉得无奈又沉重。她忍不住的想,到底是哪里出了错,以往平静的日子竟是变成了这样?谢家里头他们这一辈兄妹不少,可是从小却都是和和睦睦的,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情形。 所以,怎么就成了这样的? 谢青梓不由得轻叹了一声。这一声轻叹,却是很快又被风吹散了,彻底的消失了。仿佛不曾出现过。而她也是收起了心里头的那些感慨,只是平复了心情,然后便是进了大太太的院子。 进了大太太的院子后,谢青梓倒是先看见了刘嬷嬷。于是倒是没立刻进去,而是将刘嬷嬷拉到了一边,悄声问道:“嬷嬷将东西送过去了吗。” 刘嬷嬷点了点头,而后便是压低声音道:“当时还碰见了鄂王爷,王爷过问了两句,瞧着倒是上了心。王爷还吃了两块点心,瞧着也是很喜欢很高兴。” 谢青梓微微一笑:“喜欢就好,如此才会更认真的查这事儿呢。”鄂王喜欢不喜欢她做的点心,她根本也是不在意,反正那就是个遮手的,拿来当借口好去一趟王府寻求帮助的。 鄂王若是插手此事儿……想来老夫人总归会有些不痛快。总归是家丑外扬了……所以,还是尽量得想法子,不让鄂王插手太第117章心累 多才好。 谢青梓琢磨着,慢慢的进了大太太的屋子。 一进屋子,谢青梓就看见了跪在正中的谢青樱。随后就看见了一脸恼怒的大太太,最后才是大太太旁边一脸委屈的谢青蕊。 因了不愿意和大太太起了什么争执,所以谢青梓便是抢在了大太太之前开口道:“我知道母亲听了什么话,也知道母亲心里头是怎么想的。但是当时我没在府中不说,我又何必这般?且不说谢青樱不可能让她姨娘故意的小产,就是我,又何必让姚姨娘小产,然后让母亲陷于误会之中?纵然我和青蕊有矛盾,可是我又哪里需要这般和她过不去?我眼看着最多后年也就出门子了,还是嫁进沈家,我又何必做这样的事儿?” 顿了顿,谢青梓不等大太太再说什么,又看向了谢青蕊,冷声道:“我不知道你心头是怎么想的,可是我心头想着,这个时候最好还是什么事儿也别闹出来才好。母亲这头苛待青樱,不过是损了名声,又让人觉得咱们心虚罢了。若不是你做的,就别这般唯恐天下不乱的挑拨是非。” 此时此刻,她却是半点也不想看在大太太的面上再去容忍着谢青蕊。她委屈自己,又有什么用?谁也不会在意罢了。 大太太有些恼羞成怒:“青梓!” 谢青梓却是看着大太太道:“母亲却是别再说什么了,今日我也将话说明白了,母亲听得进去也好,听不进去也好,我却是再也不多嘴了。青蕊觉得我欠了她的,那便是让她说,怎么才能还清了?若她不想见我,我也可以闭门不出。眼下这事儿都闹到要分家的地步了,难道母亲竟是就要这样纵容着她再将事情折腾得更加复杂?” 谢青梓说完这话,便是拉着谢青樱就走了。走到了门边又道:“若你们觉得青樱说的话是我教的,那便是让青樱跟着青桐几日吧。分家在即,母亲还是想想怎么保全大房的名声吧。” 她是真觉得累了。她替大太太着想,就怕坏了大太太的名声,就怕影响了大太太的名声,到时候大太太日子不好过,可是结果呢? 就连谢青樱也是觉得她傻罢。 出了大太太的院子,谢青梓便是让小丫头领着谢青樱过去谢青桐那边:“你三姐姐也是极好的,好好与她相处罢。” 说完这话,谢青梓便是回了自己的院子。也不知是晒了太阳还是心里头难受的缘故,她回去后便是只觉得头疼,干脆便是吃了药睡下了。所以倒是不知老夫人将家中男丁全都叫了回来。 谢栩一回来便是去了大太太那儿,自也是在大太太那儿听了一肚子的抱怨。面对谢青蕊的委屈,谢栩便是目光幽深的看住了谢青蕊,缓缓道:“若是我,替母第117章心累 亲认了这个罪过又如何?横竖我是父亲的血脉,他纵是恼我那又如何,总不能要了我的命。” 谢栩这话却是叫人一下子就被他惊住了。几乎是好半晌都是回不过神来。 谁也没想到,谢栩会说出我如此冷酷的话来。不过细细一想,这话却也似乎是有些道理? 谢青蕊仔细的琢磨了一下,忽然才是反应了过来:谢栩这分明就是在讥讽她,不肯护着大太太罢了!若真护着大太太,恨不得以身替罪,而不是如此再生是非! 谢青蕊勃然大怒,霍然起身怒瞪住了谢栩:“三郎这话是什么意思?!怎的就该是我去呢?既然她说得那样好,怎的也是不见她去?可见却是你们合着伙来欺负人罢了。” </a> 第118章 理由 第118章理由 谢栩嗤笑了一声:“二姐这话却是奇怪。当时阿姐都不在家中,而且青樱说的也是二姐你。所以,又何来欺负人一说?再说了,以二姐的性子,也是做得出这样的事儿的。” 谢青蕊眯起眼睛来,冷笑一声:“三郎这话说得真轻巧——” “够了,三郎,你这是什么混账话?还有蕊丫头你,三郎如今好不容易回家一趟,你又和他吵什么?他多大,你多大?你这个做姐姐的,怎么的就不肯让着你弟弟?”大太太只觉得脑仁都是疼的,最后不由得如此出声训斥了两句。 谢栩也没多留,当即便是退了出来去了飞花院。 故而谢青梓醒来的时候,却是瞧见谢栩在外头喝茶看书。看的却是她书架上的一本杂书。 谢青梓微微蹙眉:“少看些这些杂书罢。” “不过是看看,也并不会往心里去。阿姐只管放心就是。”谢栩被训了也不恼,反倒是微微露出几分笑意来:“阿姐你们晚回来这么久,可怜我却是又去书院补习功课,端的是辛苦。阿姐怎的也不心疼我了。” “也就提前了几日罢了,说得这般可怜,倒像是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似的。真真儿是叫人觉得好笑。”谢青梓瞪了谢栩一眼,倒是觉得心情好了不少。 谢栩看着谢青梓歪着头用碧玉簪子绾发,露出一截细长的脖子,却是越发显得身子单薄,心里便是越是觉得谢青梓受了委屈。不由得便是有些愤愤不平:“阿姐不必理会那起子无事生非之人。” 谢青梓微微一愣,随后便是看出了谢栩的心思,当下倒是有些不知该说什么好了,想了一想之后便是道:“只是有些累罢了,总觉得最近家中事情不少。如今三叔要分家,祖母已是允了这件事了。” 谢栩一愣:“竟是这样严重,要分家?三叔……” “三房本就是吃亏受委屈的,如今三婶动了胎气,三叔为了三婶提出这个要求也不奇怪。我只担心,日后母亲分家之后日子更加艰难罢了。” 大老爷如今的态度已是再明显不过了。一连着几日也没见大太太一次,只是去看了姚姨娘。 谢栩倒是露出了一点无所谓来:“他和母亲如何那是他们夫妻二人得事儿,我只好好孝顺母亲就是了。” 谢青梓听着这话,微微一怔的同时,却是忽然又生出一股荒诞感觉太来:原来谢栩是这样想的。原来在意此事儿的,只有她一个人不成? “阿姐也别太在意此事儿,毕竟这些事儿也不是咱们能管的。”谢栩说这话的时候,语气沉稳竟是和大人没什么两样了。 或许谢栩这话却是对的。谢青梓不由自主的便是生出这么一个念头来。不过到底最后她还是又一笑:“总不能眼睁睁看着母亲被冤枉。她和父亲的事儿咱们可以不管,但是这次的事儿,倒是不得不管。” 当即,她便是又即将自己的打算和谢栩说了。 谢栩随后便是不由得蹙眉,而后才又道:“咱们竟是要和鄂王打交道?鄂王——” 出了那样的事儿,谢栩不想再和鄂王有任何的接触却也是理所应当的。 谢青梓想了一想,苦笑一声;“你就算是再不想和他接触,可是他总归将来要成了你姐夫。你说说,难不成到时候你仍是不跟他接触?再说了,你若是将来想要入仕,还会遇到更叫人不喜的人,难不成你就这么一直躲着?” 谢青梓说完了这话,谢栩倒是沉默了良久,最终便是道:“那我再去会会他罢。”只是语气却是有些勉强。 谢青梓倒是没再说什么,只又拉着谢栩细细嘱咐一番。而后便是又说起了分家的事儿。 谢青梓叹了一口气:“此番分家,只怕也是有得闹腾了。” 谢栩倒是也皱了皱眉:“二叔肯定不肯吃亏,父亲也不愿意给三叔分太多东西,到时候——” 谢青梓心里也是这样想的,故而刚才才说了那话。 谢栩倒是不在意这些银钱财产,反倒是觉得伤了一家人的情分不好,好半晌才道:“之前那样挺好的,分了家之后……祖母必是觉得冷清的。” 谢青梓无奈:“那也是没办法的事儿。” 又说了一阵子话,姐弟两个便是一同去了老夫人院子里。老夫人站在庭院里,穿着清爽的在那儿给花浇水。看着倒是什么异样也没有。 谢青梓上前去接过了水壶,笑着摘了一朵刚开的月季往老夫人头上一插:“祖母这般的看着可是年轻多了。” 这话登时就将老夫人逗得忍不住笑了起来,随后嗔怪的瞪了谢青梓一眼:“瞎说什么,老太婆戴什么花,要戴也该是你们这样的小姑娘戴才是。” 老夫人话音刚落,就听见谢青檀笑道:“那我们要是都来摘,祖母每日该心疼死了。” “我只有疼你们姐妹的,哪里有心疼这花的?”老夫人笑出声来,伸手掐了一朵最粉嫩的,亲自给谢青檀簪上了,而后便是又笑:“果然还是你们这样的小姑娘戴花才最好看。”说完便是拉着谢青檀往里头走:“进去罢,外头热气还没消呢。” 谢青梓笑看一眼谢栩:“瞧瞧,我竟是失宠了。” 谢栩抿了抿唇,挑了一簇素淡的茉莉花,替谢青梓簪在了发上,而后便是道:“我给阿姐摘。” 谢青檀便是嗔怪起来:“三哥可是偏心了。” 几个人说说笑笑的,气氛便是热闹起来,众人都是有意无意的凑趣儿,逗着老夫人高兴。 晚上用膳的时候,谢家的人便是都齐了,嫡庶都在,除了三太太在养胎之外,一个也没拉下。 老夫人看了一眼三老爷和谢青檀,轻叹了一声:“三太太好些了没?” 谢青檀笑了一笑:“好了些了,多谢祖母记挂着。” 老夫人又叫人送了几道孕妇能吃的清淡菜色过去给三太太,这才动了筷子。 不过这一顿饭,众人却是都难免的吃得有些心不在焉的。毕竟心里头记挂着事儿呢,哪里还能好好用饭。 谢青梓吃了些,却也是觉得兴致乏乏。不过看着谢青蕊频频看过来,她便是索性低头慢慢喝汤,品着滋味想自己的事儿。 这会子她却是想的鄂王——她以为按照谢青蕊的性格必是死活不愿意嫁过去才是,然而谢青蕊却是没闹腾。到底其中有什么缘故还是鄂王竟是有什么优点不成…… 待到好不容易老夫人搁了筷子,其他人便是也齐刷刷的搁了筷子。 老夫人看着这样的情况,面上神色就黯了一分,不过不仔细看倒也是看不出什么来。最后便是只听得老夫人轻声言道:“分家的事儿,你们怎么看?” 众人都等着这话呢,此时二老爷便是意味深长的开了口:“不过是点小事儿,说什么分家的话?三弟你受了委屈,这我们知道,可是这点事儿便是要分家,未免过了。” 二老爷俨然一副哥哥的姿态,倒是让三老爷有些不好回了。 不过三老爷却似乎是没听进去一般,犹如老僧坐定一般。 大老爷也是慢慢悠悠的开了口:“的确是是没有必要闹得分家这么严重。” 三兄弟里头竟是有两人都不赞同分家。 三老爷倒是十分镇定的喝了一口茶,而后才又缓缓道:“倒也不全是因为这次的事儿。我生意上的一个朋友有一艘船却是想出海一趟,我想压上所有资产买了东西一同出去一趟,若是运气好翻个十倍回来不成问题,可若是运气不好,海上翻了船能不能回来都是个不定数。” 明明是生死攸关的事儿,可是却偏偏被三老爷说得如此的轻描淡写。 谢青梓只觉得自己光听着这话,便是觉得有些惊心动魄了。 老夫人也是忍不住的倒吸了一口凉气,而后不由得道:“老三你又何必如此的冒险?” 大老爷也是道“是啊,咱们这样的人家,那里又需要如此?咱们兄弟齐心,那里还会赚不到钱?” 二老爷同样也是连声附和。 谢青梓却是没说话。一则是这里没有她说话的份儿,二是她觉得三老爷必是下定了决心,所以才会说这样的话。 三老爷下定了决心的事儿,那么自也是轻第118章理由 易不能改变了。 老夫人想了一想,之后便是又道:“就算真想做生意,也可以用家里的银钱,哪里需要非要分家呢?” 谢青梓听了这话,便是看了一眼二老爷。 对于老夫人这话,却是一改刚才大家都纷纷附和的架势,众人一下子便是沉默了下来。屋里静悄悄的一个说话的也是没有。 谢青梓心头默默的叹了一口气,从老夫人说出了那句话的时候,她就已是知道了结果是什么了。二老爷也好,大老爷也好,又怎么舍得拿家里的银子去给三老爷试水?他们早习惯了天天有进账的平稳,怕是半点风险也是不肯冒的。 而三老爷之所以说出这样的话来,怕也是就是因为这个吧。 第119章 刺激 第119章刺激 二老爷最后便是干笑了一声,在老夫人发怒之前笑道:“其实这些事儿都是大事儿,咱们却是要好好商量。你也说了,风险却是十分大,咱们府上不缺银子,又何必如此呢?” 三老爷笑了笑,看起来和善又谦恭:“二哥说得是,所以我不打算拿府里的银子去冒险。想着分家了替我自己也博一份家当出来。毕竟迟早要分家,我本是庶出,分不了多少家产,我总归要为我子女考虑。” 三老爷这样的理由一摆出来,倒是让所有人都是沉默了一下。三老爷这个理由却是和其正当?正当得叫人都是有些不忍心反驳了。 大老爷看了一眼谢青檀,笑道:“青檀,你也不劝劝你父亲,毕竟咱们府上未必还会委屈了你们不成?” 谢青檀被大老爷这般点了名,却是半点没有顺从的意思,反而是朗声一笑:“好男儿志在四方,父亲有此志向,我们理应支持才是,何必劝阻?况且我相信以父亲的才能,必然是能赚了个盆满钵满的。” 谢青檀如此说,大老爷登时便是皱起眉头来,“到底还是小孩子,哪里知道里头的凶险?” 三老爷但笑不语。 二老爷眼珠一转:“这么说来,三弟却是执意要分家了不成?” 三老爷点头:“的确是如此。” “三弟如今经营的铺面庄子,都是府里的祖产,虽说也有后来买的,可是到底都算在公中的。若是三弟执意要分家……这些却是……”二老爷慢悠悠的提起了这个事儿,末了似乎又怕旁人觉得是他太看重这些东西,没了兄弟情谊,便是又添上了一句:“若真如此,三弟如今生意人脉都要被影响,这又是何必呢?” 大老爷瞪了二老爷一眼:“胡说什么,分什么家,我却是不同意。若真三弟你是介怀弟妹的那事儿,我定会给你个交代,你放心就是。” 大老爷说的交代,谁也不知会是怎么样的一个交代,不过就是所有人都不看好罢了。不过大老爷这般斩钉截铁的反不肯分家的态度,倒是让老夫人心中欣慰了一些的。 二老爷被大老爷训斥了一回,倒也不恼,反倒是笑了笑:“我也是这个意思,三弟你想想。” 老夫人也是不希望这个家散了的,既想是给三老爷一个缓冲的余地,又想给大老爷二老爷一个仔细冷静不至于被利益冲昏头脑的机会,所以也是附和道:“既是如此,那么这个事儿便是过两日再说。” 这件事情可以压后再谈,可是有些事儿显然大老爷却是不打算再拖下去了。大老爷站起身来,朝着老夫人一拱手,面色平静道:“我倒是有件事情想要知会母亲一声。” 大老爷用的是知会,而不是商量。 老夫人面色微微一沉,看了一眼大老爷:“你说。”却是明显的有些不高兴了。 看着大老爷如此态度,谢青梓只觉得心中登时便是一沉,预感很是不好。” 谢青梓看了一眼谢栩,见谢栩一脸紧绷,显然谢栩也是不觉得大老爷即将要说出口的事儿是好事。 果不其然,大老爷要说的事儿还真不是什么好事儿。只听得大老爷缓缓的以不容易商量的斩钉截铁语气道:“我打算休妻。”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 大太太霍然起身,双目几乎是即将喷出火来,而后怒目看住了大老爷,一句质问的话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凭什么?我加过来替你生儿育女,替你侍奉父母,更是守孝三年,你又有什么理由休妻?!” 按照律法,大老爷还真没资格休妻。毕竟大太太还真没犯什么大错。 不过谢青梓却是只觉得不妥——如今大太太身上的冤屈还没洗清,大老爷若是拿这个做筏子,倒是还真真儿的是让人有些无法反驳。 而果不其然,大老爷接下来说的还真就是这么一个理由:“你这般容不下庶子,毒害我子嗣的女人,我不休妻,留着你再祸害我的子嗣不成?” 大老爷说这句话的时候,便是真真儿的半点也没有情谊可讲的。 谢青梓看了一眼谢栩,朝着谢栩递过去一个眼色。 谢栩便是霍然起身,沉声道:“父亲若是要休妻,便是将我这个儿子一并逐出家门罢。” 谢栩这话听起来斩钉截铁,压根就是容不下半点的商量。而也不难看出,他对大老爷的愤怒和反对。 大老爷那一番话,怕也是砸在了谢栩的逆鳞之上了。 然而大老爷只是骂了一句“孽障”之后,便是又继续看着老夫人道:“当年若不是她自己执意外出,又如何会有这种被人调换了孩子的可笑之事发生?如今面对旁人诧异的目光,儿子只觉得是抬不起头来。而若不是这件事情,我又何至于养了这么一个不知来历的野种这么多年!” 这一句“野种”,倒像是一记重锤,狠狠的砸在了谢青梓的心口上,将一根巨大无比的钉子直接就扎进了她的心里。 谢青梓当然知道这一句“野种”指的是她了。 她恍惚的抬头看着大老爷,只觉得自己像是被人打了一个响亮的耳光,脸颊火辣辣的疼痛。而又像是被人猛然剥光了衣服,难堪和羞辱一下子便是席卷了她整个人。 谢青梓猛然想起了一件事情来:似乎这却不是大老爷第一次这样叫她了。这样的情景这样的话,竟是只让她觉得似曾相识。 谢青梓努力的会想,最后便是猛然想起了一个情景来——然而那样的画面,刚冲入脑中,她便是只觉得脑中一疼,而后便是觉得整个人都是天旋地转,几乎是站不住脚了。 谢青梓猛然伸手扣住了椅子的扶手,拼命的想要让自己站住了脚。然而却是事与愿违。 在彻底软倒下去被黑暗席卷之前,谢青梓只看见大太太冲上去狠狠的给了大老爷一个响亮的耳光。用力之大,即便是大老爷比大太太高了半个头,却还是被打得脑袋一歪。 而那一声清脆的声音,她更是觉得只能用“痛快”两个字来形容。 在这个念头一下子划过脑海之后,谢青梓便是彻底的软倒了下去。谢栩听见声音转过头来一看,便是眼角都几乎撕裂,厉声叫了一声:“阿姐!” 之后谢栩便是手忙脚乱的冲了过来。 然而谢青梓却是已是失去了知觉一般,眼睛紧紧闭着,怎么叫也是没有半点回应。 老夫人也是慌了,一叠声的叫道:“快快快,将青梓抬去我床上!” 一时之间屋里几乎是混乱成了一团,唯独大老爷冷冷的立着:“老夫人何必如此?她又不是真正的谢家血脉,您为这么一个野种着急上火做什么?” 老夫人听着大老爷如此的没有半点亲情的话,便是彻底忍不住,也是扬手就给了大老爷一个耳光:“人都说一条狗养久了都有感情在,更何况是这么一个活生生的人?你口口声声野种野种,枉你是个读书人!” 老夫人用力太过,打了大老爷一巴掌,自己倒是也有些站不稳。 关键时刻还是三老爷上前去,一把扶住了老夫人,然后又道:“大哥这话却是过了。我说过,若是大哥不想要这个女儿,便是将青梓过到我名下就是!” 这样对一个小姑娘,真真儿的却也是叫人十分不齿! 三老爷忍不住的想,提出来分家的事儿,却是再正确不过的。 不过不等大老爷说话,大太太倒是冷声道:“青梓是我女儿,他不要自然还有我呢。三弟这份情谊我却是记在心底了。我倒是要看看,他怎么将我们娘两撵出府去!休妻?!好啊,你写了休书只要衙门给你盖章,我自也是不留恋半点,带着孩子就走,必定是不会占着位置让那狐狸精寝食难安!” 大太太说完这句话,便是看了一眼谢栩:“你去驾车,我这就回去收拾东西,到时候我们便是领着你姐姐暂且去沈家住着。” 大太太这是打定了主意要回娘家了。 大老爷倒是不在意,冷笑一声:“我最是见不得你这样。明明自己理亏,竟是还偏生弄得自己千般委屈的模样!” 老夫人却是打定了主意不去理会大老爷了,当即只看着大太太道:“你要回娘家我也不敢第119章刺激 拦你,只是青梓如今和慎哥儿订了亲,却是不好住在一处,怕到时候叫人说闲话。所以暂且还是留在家里——” “青梓小时候因了他险些没了命,如今又因了这一句话便是成了这样,我如何能够放心?我可不敢将青梓再留在家中。到时候青梓若是出了个什么事儿,我便是追悔莫及了!”大太太却是执意不肯,而事情到了这一步,她反倒是没了半点眼泪和慌乱,只是沉稳冷厉,倒是又有了昔日的风采。 老夫人则是被大太太这一句话说得微微一怔。几乎是找不到话来反驳。最后老夫人只能是轻叹了一声,说出了这么一句话来—— </a> 第120章 真相 第120章真相 老夫人叹了一口气:“去沈家到底是不合适,不过留在谢家你也不放心,那便是让她去沈家吧。”虽说这样总归有些家丑外道的嫌疑。可是到底还是谢青梓更要紧一些。 大太太微有些犹豫,二太太也是忙出声如此劝了一句,眼底全是对大太太的同情。 大太太自然也是看得出二太太的神情,心里头窝火却也是无可奈何。不过最后到底看了一眼谢青梓,还是勉为其难的答应了。 大老爷却是不同意:“如此陆家如何想我们?” “陆家本就看不上我们,只是陆老夫人喜欢青梓罢了。”老夫人冷冷的看了一眼大老爷,忽道:“我看这个家倒是真该分了。有你这么一个大哥,老二和老三别都学了你不讲情义!” 说完这话,老夫人便是道:“青檀,你过去和陆老夫人说一声,问问陆老夫人能不能让你大姐过去住一段时间。” 谢青檀便是过去了,随后大太太又进去看谢青梓,也不肯再看大老爷一眼了。只怕是等到谢青梓一醒,大太太便是立刻要带着一双儿女离开的。而三老爷和二老爷也借口有事儿便是先走了。 大老爷却是阴沉着脸一直坐在椅子上。此时等到人都散了,这才问老夫人道:“母亲以往反对我娶她,如今却是拦着我休了她,这又是什么道理?当年我怀疑她,您也护着她——” “那是因为我有良心。”老夫人怒声打断了大老爷的话,而后便是又看了一眼大老爷:“我看你如今官做得不大,可是这脾气倒是越来越大了。当初你求娶时候说的话,也不知还记得不记得!如今再想来的时候,到底羞愧不羞愧!” 说完这话,老夫人只丢下一句是绝不会同意此事儿的,,便是直接的进了里屋。 大老爷被这般训斥了一顿,当即便是脸上也有些挂不住,悻悻的起身离去。 老夫人进了内室,看着谢青梓仍是双眸紧闭的模样,便是不由得心头叹了一口气,直道:人都说人心易变,没想到自己却是在自己儿子身上看到了这样一个变化,真真也是可笑和讽刺了。 不过随后老夫人看着大太太关心谢青梓的样子,倒是心头又有些欣慰。当初谢青蕊刚回了府的时候,她还想着大太太会不会对谢青梓心有怨恨,到底是胜过了这么多年的母子情分。可如今看来,到底是这么多年的母女了,那份感情早已经刻在了骨头里了,哪里又是那样轻易就能磨灭的呢? 而老夫人心头满是欣慰,却也有些人只觉得心头不舒服。 谢青蕊站在旁边看着大太太这般紧张担心的模样,说不出来是心中嫉妒还是羡慕。阮夫人太过软弱温吞,所以她见了大太太,猛然发现她更想第120章真相 要个大太太这样的母亲。可是纵然她回了谢家来了,****和大太太相处着,可总还是觉得两个人之间像是隔了一层什么,并没有谢青梓和大太太之间的亲密。 这样的落差,纵让她觉得心里不舒服。 若是没有谢青梓,这件事情必不会是这般的罢。 谢青蕊神色复杂的看着躺在那儿的谢青梓,忍不住的想:若是她再也醒不来就好了。 大夫过来之后,却是什么也没诊断出来,问了问大概的情况之后,便是得出了如此一个结论:“怕是刺激太大,便是有些受不住。如今这般醒来了,也就没什么大碍了。再说,心病还需心药医。” 最后大夫只开了两幅安神的药丸便是走了。 谢青梓既是没什么大碍,谢青蕊便是出声道:“既姐姐是没什么大碍了,便是让三郎在这里守着,我们先回去收拾东西罢。” 大太太起初不肯,最终还是被谢青蕊说服了,而后便是先回去收拾东西了。 这头大太太刚去,谢青檀便是也回来了,同时跟着陆老夫人派过来的嬷嬷。 陆老夫人是叫这个嬷嬷特意过来接谢青梓的。此时见了谢青梓这样,便是不由得吃了一惊,问清楚了情况之后便是赶忙回去禀告了。 陆老夫人得知了谢青梓竟是昏睡过去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醒,登时也是惊了一跳,随后便是皱眉:“谢家这是出了什么事儿了。”随后便是又那嬷嬷仍是过来守着,若是谢青梓醒了,立刻便是请谢青梓过来。 谢青梓醒来的时候,却已是后半夜了。老夫人一直没敢合眼,就这么在床边守着,故而谢青梓一醒来,便是看见了老夫人。 这一幕和记忆之中的情形何其相似,几乎只是一瞬间,便是眼中就有了泪水。只微微一动,那眼泪便是滚落了下来。 忍不住的,她便是哽咽了出声,然后伸出手去抱住了老夫人:“祖母!” 老夫人见谢青梓醒来,也是陡然就松了一口气,而后便是也是几乎哭了起来。不过最后到底是没有哭出声来,只是拍了拍谢青梓的后背,然后轻声道:“好了好了,都过去了。” “祖母,我想起来了。”谢青梓叹了一口气,不好意思的蹭了蹭眼泪,窝在老夫人怀里闷声言道。接着她便是明显的觉得老夫人身体一僵硬,而后便是听见老夫人叹了一口气:“想起来做什么呢?有些东西忘了才好呢。” 谢青梓便是沉默了,对于老夫人这话,她却是真不知该怎么回。只觉得老夫人说得的确是对的,有些事情她忘记了更好,偏生此时却是又想起来了。 小时候,她长得既不像是大太太,也不像是大老爷,加上出生的日子和之前大第120章真相 夫算的产期不同,所以大老爷也不知从哪里被人挑拨了,忽然就觉得她并不是他的孩子,而是大太太与人苟且之后,便是嫁给了他。 那一次大老爷在书房喝了个醉醺醺的,然后便是来了后院。那时候谢栩才不过两岁呢,大太太和她一同教谢栩说话呢,大老爷忽然冲进来便是直接将她拽了起来。然后用手指捏着她仔细的端详了许久。 越是端详,大老爷便越是面色阴沉。 大太太当时吓了一跳,便是上来掰大老爷的手,气道:“你吓着青梓了!” 大老爷却是并没有丝毫的清醒,只是将手一抬,而后便是将大太太推在了地上,又看了一眼谢栩之后,便是这才又抓着她就往外走。 当时谢栩吓得“哇哇”大哭,她也是吓得哭出来,抱着大老爷的胳膊撕心裂肺的叫“爹爹我疼”,然而大老爷也不曾松开手,反倒是只更加脸色阴沉了。 当时这一场闹剧几乎是惊动了整个谢家。 等到老夫人到了的时候,大老爷已是将谢青梓拖到了小池塘的边上,然后狞笑着将她推了下去。 而谢青梓最后的记忆里头,在头顶淹没进了水里之后,听见的便是大老爷厉声叫“野种”的声音。 而再醒来之后,她便是不记得别的了,只记得老夫人一脸担忧的坐在床前,等着她醒过来。从那之后,大老爷和大太太的感情却是如同隔上了一层膜,再也没了以往的亲近,反倒是越发的冷淡了起。 谢青梓靠在老夫人怀里,忍不住的想:原来自己才是这个导火索。原来大老爷对大太太心存芥蒂竟是因为自己。 谢青梓一时之间竟是不知自己该怎么面对大太太了。尤其是想到大老爷之前说的要休妻的话来,更是觉得有些不知该怎么才好。 她在没想起这一件事情的时候,倒是从未想过大老爷竟是如此厌恶自己的。而怪不得大老爷对她和谢栩格外冷淡几分,却对几个庶出的的孩子那么在意温和的缘故。 只怕若不是谢栩长得和大老爷相似,只怕大老爷心里也不知会如何想。 谢青梓哽咽着,忍不住的问老夫人道:“祖母,既是他这样讨厌我,我若是离了家,他——” “那是心病,心病哪里还能治得好?你也别老想着这个事儿了,他们之间如今成了这样,也不是因为那个事儿。”老夫人听了这话只觉得心疼,却也是做不了别的,最后只是拍了拍谢青梓的背脊,如此的宽慰了一句。 谢青梓哭了一阵,最后才又问了一句:“大太太呢。” “已是收拾东西连夜去了沈家。因了你毕竟和沈慎订了亲,若是也跟着住过去到底不妥。所以我便是做主让你先去陆家住一第120章真相 阵子。这一次我也懒怠再管了,明日我修书一封叫了族中的人来主持分家罢。分了家之后,他再继续和大太太折腾什么,我也不管了。横竖大太太总也不会吃亏。”老夫人摆了摆手,然后便是叹了一口气:“我老了,管不住他们了。既是如此,省得我死了之后为了家产撕破了脸皮争得头破血流,倒不如趁着我在的时候,将这个家好好的分了。” 老夫人却是真真的死了心了。若说之前是拗不过只好答应三老爷分家,那么今日在看了三个儿子对分家的态度之后,她便是总算是明白了,这个家是不得不分了。 </a> 第121章 归来 第121章归来 大太太带着谢青蕊两兄妹进了沈家,便是看见了陈姨妈在门口等着。对于自己这个妹妹,陈姨妈也是十分的在意的,见了大太太道是顾不上别的,反倒是先问了一句:“他没给你委屈受吧?” 大太太本还没什么,不过听见了这话之后,便是一下子几乎落下泪来,扑进了陈姨妈怀里,一下子就是哽咽起来:“姐姐。” 沈慎因了身子还没好利索,陈姨妈不愿意扰了他的休息,便是笑了一笑解释了一句:“慎哥儿如今身子还没好利索,我便是没叫人打扰了他。等到明日再叫他过来给你们见礼。” 说完这话之后,陈姨妈便是又叫人先带着他们几人下去安顿,不过却是留下了大太太说话。 等到谢青蕊和谢栩安顿好了之后,陈姨妈便是也就将事情了解得差不多了。登时陈姨妈便是恼了:“他倒是越发混账了,我倒是要看看,他敢不敢真的休妻!这次他没来找你,你便是千万别回去!” 陈姨妈这个意思便是明显的要给大老爷一些颜色看看。 随后陈姨妈又问起了谢青梓:“那青梓呢,怎的没一起过来?她纵不是你生的,可也是养了这么多年,谢昀也太混账了。青梓又是个自尊心强的,听见了这话却也是不知心里头多难受。” 大太太叹了一口气,而后便是又道:“老夫人将她留在了家里了。毕竟是订了亲,哪里好让她在这里住着?老夫人说明日就让她先去陆家那边。倒也不怕她受了委屈。” 大太太想了想又感慨道:“好在青梓虽然是不被谢昀喜欢,可是却是有了陆家这么一个干亲,瞧着陆老夫人和陆老先生喜欢她的那样子,以后慎哥儿怕也是能在陆老先生那儿沾沾光的。” 听了这句话,陈姨妈也是不由得笑了一笑:“可见青梓是个有福气的。若真能走这条路子,那倒是好事。就算走不了这条路子,能指点几句也是极好的。” 大太太提起这个事儿的原因本来就是害怕陈姨妈到时候对谢青梓有意见,此时听了这话,倒是松了一口气。 而陈姨妈也明白了大太太的意思,便是这般的故意笑着说了这么一番话。其实就算陈姨妈不满意谢青梓的身世,可是如今两人都订了亲了,加上谢青梓也是的确是没什么别的可以被挑剔的地方,所以陈姨妈也是绝不会说自己未来儿媳妇不少的。 毕竟这天底下的人,胳膊肘都没有往外拐的。 谢青梓第二日便是搬去了陆家,陆老夫人绷着脸问她:“你都受什么委屈了?” 谢青梓自然也不可能说实话,便是笑道:“昨儿因为了家里一些事情,我一时着急罢了。也不是什么大事儿,义祖母可别担心了。对了,听说卫世子回京了——” 陆老夫人笑看谢青梓一眼,提醒了一句:“那么生疏干什么,见了他便是叫他叔叔,嘴甜些,好多哄他些好东西才是。” 于是谢青梓听了这话,便是只能无奈的改了口:“卫叔叔听说是出了些事儿,却也不知出的什么事儿,可要紧吗?” 这个“卫叔叔”一出口,谢青梓倒是一下子自己就别扭的跟什么似的。只觉得是在说一个老头子,而不是卫泽…… 陆老夫人也是觉得有些怪怪的,不过却是死死的忍住了。而后便是笑道:“他也没什么大碍,你也不必担心。”卫泽已是送了消息回来,不过并没有说出实情来,所以倒是还没人知道现在他的情况到底如何。 若是知道卫泽实际情况到底是如何,只怕陆老夫人也并不会说得这么轻松了。 谢青梓点了点头,却也是猜到了几分。当下也没多说什么,只是笑了一笑,而后便是只说自己有些头晕,先去屋里安顿了。 不过心里却是多少放心了几分:卫泽既是这般的传递消息回来了,那么肯定是身子好了不少了。至少伤势却是没什么大碍了。 如此便好。 谢青梓一路进了屋子,便是发现陆老夫人给自己准备的院子竟是如此的大,竟是比再谢家的还要精致三分。随即她便是有些不安起来:“这院子——” 陆老夫人跟前的嬷嬷笑道:“小姐身份尊贵,理应住这样的。再说了,府中就小姐一个娇娇,住精致些哪里不该了?” 一席话便是打消了谢青梓的不安了。 谢青梓叹了一口气,而后便是笑道:“那我可是享福了。” 因了顾忌谢青梓身子还没缓过来,所以谁也没打扰了谢青梓,只让她好好休息。 竹露和荷香在外间收拾东西,悄悄的说话。两人都是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去,然后便是都是有些愁眉苦脸。 毕竟陆家再好,那也不是自己家,总有些怪怪的。 此时一个丫头笑着进来,瞧着不过是十三四岁的样子,倒是生得十分高挑。进来还没说话便是笑着先行了个礼,而后道:“我是咱们老夫人打发来服侍小姐的。我叫云双。两个姐姐有什么事儿只管吩咐我。老夫人说了,在这里和在谢家是一样的,在谢家怎么过,在这里还怎么过。小姐日常怎么起居坐卧,陪在这里也是那般,不必有半点改动。吃食上也是如此。” 荷香和竹露便是忙起身迎了出来。随后隐晦的对视了一眼,都是觉得只怕以后很长一段时间都要和这个云双一起共同服侍谢青梓了。这个云双看着年岁不大,不过看那架势,倒也是个伶俐机敏的。这样的人好相处,却也是不好相处。 谢青梓这头刚搬进了陆家,那头卫泽倒是知道消息了。 卫泽便是皱了皱眉。好好的,为什么突然搬去了陆家住着? 想了一阵子却也是没猜到缘故,然后便是吩咐了一句:“查。” 白墨心道:真真儿的却是主子一句话,奴才跑断腿。 不过白墨倒是不敢不应,随后更是忙不迭的去查了。 因了这件事是谢家的家事儿,所以自是不好查的。 白墨最后只查到是大太太回了娘家,至于缘故却是不知。不过这倒是也不用查,无非就是查出来了谢家大老爷夫妻两人闹了什么矛盾了罢了。 卫泽听了这话之后,倒是又沉吟了半晌,末了才又道:“那咱们回京罢。” 卫泽这话一出,登时便是吓得所有人都是一惊。而后便是忙劝卫泽:“主子的伤可还没好呢,大夫说了可是不能挪动,不然——” 卫泽神色淡淡的扫了一眼:“若是连这个都做不到,那要你们又有何用?” 主子一句话,奴才跑断腿。 往马车里不停铺上棉被的白墨忍不住的一直在心里头嘀咕这句话。然后便是认命的继续铺了。卫泽既是打定了主意要下山,他们死活拦不住的情况下,自是只能拼命想法子了。 不过事实证明,卫泽的几个随从倒是都还是有用的。卫泽安然无恙的到了陆家的大门口。 卫泽看了一眼白墨,下巴微微点了点大门。 于是白墨就只能上前去敲门。 卫泽进陆家,自是再轻车熟路不过的,当即便是门房忙放了行。于是卫泽就这么一路被抬了进去。 谢青梓彼时正和陆老夫人说话呢,听了丫头的禀告,登时惊得话都说不出来了。好半晌才看了一眼陆老夫人:“卫世子——卫叔叔回来了?” 纵然想起来临时改口,可是谢青梓还是叫得自己是那叫一个别扭不自在。 陆老夫人咳嗽一声将自己的不自在掩盖住了,这也才又追问:“卫泽过来了?怎么会突然过来了——” 丫头自然是不知道缘故的,当下便是也只能说了几句卫泽是被抬着进的,说是暂且要在这里养伤。 一听是养伤,还是抬着进来的。陆老夫人倒是一下子就有些忍不住的焦急了起来,而后忙不迭的就过去看卫泽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了。 卫泽此时刚在床上躺了下来。 卫泽躺好了后,白墨忙不迭的去检查了一眼伤口,见也并没有什么问题,登时便是长舒了一口气,心里直念“阿弥陀佛”,好歹总算是将卫泽平平安安的安顿好了。要知道,这卫泽出了什么事儿,那就是要了他们的小命也是不够赔的。 陆老夫人便是这个时候进来的,看了一第121章归来 眼卫泽那样子,登时就是忍不住的一下子沉了脸,出声质问卫泽道:“你说说,这就是你所谓的并无大碍了?” 陆老夫人只觉得一肚子火气。 卫泽笑了一下,倒是难得的露出了几分讨好来:“不过是担心师母您担心罢了。这不是好好的回来了么?不过是要养养罢了。” 陆老夫人听了这话倒是想起了这一茬来,也顾不上再问卫泽了,先问道“好好的王府你不回,怎的倒是来了我这里了?” 卫泽听了这话便是微微一怔,随后垂下眼去露出一股淡淡的失落来,不过语气却是平静:“若是师母觉得麻烦,不愿意收留我,我便是去庄子上吧。王府您是知道的,我在那儿却是没法好好养伤的。” </a> 第122章 比较 第122章比较 卫泽这样说,陆老夫人便是一句话被堵在了喉咙里,一下子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她自然是比谁都清楚卫泽的处境的。 卫泽若是在王府,只怕还真的是没办法好好的养伤的。被打扰得没有个清静也就罢了,最怕就是说不得就有人起了黑心,一下子就将卫泽毒死了也不一定。 陆老夫人最终还是没说出来让卫泽离开陆家去别处养伤的话。不过却是这样说了一句:“谢家出了一点事,所以青梓便是暂且要在府里多住一段时间,你小心些,总归别叫她觉得不自在,你可知道了?” 卫泽心里头自然明白陆老夫人其实心里头到底担心的是什么,无非是怕他不死心,到时候做出些什么不好的事情罢了。 卫泽微微一笑,神情坦然:“难道师母觉得我是那样死缠烂打的人?强扭的瓜不甜,我早就明白了这个道理,不然当初她还能顺利定亲?” 这话也的确是实话,若是谢青梓没有那样的心思,他自然不会勉强什么,可是若是谢青梓有那样的心思呢?那他可不是会客气的人。 卫泽心里头淡淡的想着,面上却是一脸平静,丝毫看不出来他心里头的心思。 陆老夫人仔细想了想,到底还是觉得卫泽并不是那样的人,所以最终她还是将心里头的担忧放下了。 不过到底还是又嘱咐一句:“不过到底还是小心些,千万别走得太近叫人传出闲话来。否则到时候最难堪的还是青梓。” 卫泽仍是点头:“师母说得是。” 而对于卫泽突然到了陆家来养伤这件事,谢青梓自然多少也是有那么一点儿的不自在的。不过很快就是又觉得这样也好:寺庙那样的地方虽然清静,可是到底做什么都不方便。吃个肉都还得顾虑,买什么也不方便。在陆家的话至少这些却是不愁的。 不过对于卫泽怎么不回王府。她倒是心里头也有些疑问的。所以当下她便是小心的问了一句:“怎么卫……叔叔却是不在王府里头养伤呢?” 对于谢青梓的疑问,陆老夫人叹了一口气,便是如此的解释道:“卫泽小时候没了母亲,他父亲新娶了王妃,又有了别的儿子,如此一来便是也就不一样了,利益之下,自然有人巴不得他死了才好。而且他回去了,少不得那些巴结的人便是要上门来,他哪里耐烦应对这些。来我这里,我还能替他挡一挡,好歹能过几天清静日子。” 谢青梓忍不住皱眉:“这也太过了,那卫叔叔在府里养伤的确是最好的。义祖母只管放心,我会尽量不扰了卫……叔叔的。请他只管放心,不必因为我不自在。” 谢青梓这话太过懂事乖巧了些,但是让陆老夫人一下子不好再说什么了,当下便是只点了点头,拍了拍她的肩膀也没再说话。 不过陆老夫人心里头却是苦笑,还不知道谢家和沈家那头听说了这件事是个什么态度呢。 谢家只怕还好,就怕沈家那头…… 谢青梓倒是还没想到这些。在她看来,她和卫泽纵然也有些过于亲近的举止,可是自从定亲之后,是再也没有过什么不妥之处。之前卫泽伤重,他们有了些肢体接触,可是毕竟是无可奈何。所以她行的正坐得端,自然也是半点不会想到这些的。 再说了,卫泽如今伤成那样,段时间都好不了,所以怕是连院子也不会出,他们根本就不会有任何的交接,更是不必担心会怎么样。 谢青梓倒是又想到了另外一件事情:“既是养伤,义祖母干脆让人在那边设个小厨房,或嘱咐一个厨子专门给卫……叔叔做吃食罢。”养伤有许多东西却是不能吃的。当然应该如此。 谢青梓这个提议倒是让陆老夫人不由得点头:“正是如此。你果然是十分细心。” 谢青梓便是有些不大好意思,而后便是笑道:“义祖母这样夸我,我却是不好意思了。” 卫泽倒是个会折腾的,这头刚安顿好了,便是道:“口中寡淡,想吃些有味儿的。樱桃馅饼不错,便是吃这个罢。末了再给师母和青梓送去些吧。” 白墨听了这话险些没脚下一滑,然后便是心里几乎是忍不住的咆哮道:这哪里就是主子自己想吃,分明是想借机给谢家大姑娘罢了!主子你未免太会折腾了,直接送去不好吗? 不过这也就是在心里头想一想罢了,事实上却是并不敢直接说出来的。最后白墨只能任劳任怨的去送了东西。嘴上还只能道:“主子说是嘴里没味儿,便是翻出了这个来吃。想着府里未必有,便是各处都送了一些。若是姑娘喜欢,便是说一声,我再叫人送来。” 谢青梓自是不好意思开口的,不过倒是将卫泽嘴里没味儿,想吃些有味儿的东西记在了心头。想了一想之后便是在心头道:或是自己做些东西做回礼? 不过这个念头倒是只想了一想,最后并没有实施。毕竟上次卫泽送的那个萤火虫的灯笼倒是还让她有些心悸,想着沈慎,她便是也有些要和卫泽保持距离的意思了。 谢家那头的事儿,她自还是挂心的。想了一想,便是又叫人去了一趟沈家,问问大太太现在心情可好些了没有。 沈慎自也是知道了谢家发生的事儿了。也知道了谢青梓如今在陆家暂住。听了陈姨妈说完这话,他便是起身道:“不行,我这就过去将青梓接过来才好。她一个人在陆家算是怎么一回事儿?我既是她未婚夫,这个时候便是该更加的帮她才是。哪有这样为了避嫌就让她一人在那边的?” 陈姨妈瞪了一眼沈慎:“你胡说什么?你们是订了亲没错,可到底还没成亲呢。怎么就不需要避嫌了?你若是真担心她,便是常过去看看就是了,接过来却是不妥。不然你以为我不乐意叫她过来?” 沈慎微有些烦躁。对于这些规矩,他自也是知道的,可是就是不想在意罢了。此时此刻,他倒是又有些后悔了,心道:早知便是该早早将她娶过来才是,不然哪里会有现在这样的情况? 不过常去看看,倒也是好的法子。 当然陈姨妈这样说,显然也是有些别的心思的:沈慎常过去看谢青梓,自然也是就经常出入陆家了,于是自然而然的,也和陆老先生便是接触多了。这样看来,自是只有好处而没有坏处的。 沈慎倒是没想那么多。 不过没等到沈慎过去,谢青梓派来的人便是先到了沈家。如此一来,沈慎到底也是今儿就不好再过去看谢青梓了。 大太太听说谢青梓并无什么大碍,还说过两日都安顿好了之后再来沈家,便是微微松了一口气,又嘱咐了谢青梓一些话,便是这才让人返回了。 这头午睡刚起来,谢青梓便是得了一个消息:鄂王亲自上了谢家的门。 鄂王既是谢家的准女婿,又是身份这般尊贵,自也是不会被怠慢了的。谢青梓自然也是知道鄂王到底是为什么会这个时候过来谢家的。 谢青梓叹了一口气,只觉得这个鄂王是靠不住的,若是鄂王早些过来,只怕大太太也未必是会受这样的委屈。 怪不得鄂王比卫泽还大上两岁,倒是却没卫泽一个手指头能干,却也不是没有缘故的。若是这个事儿交给卫泽去办,只怕肯定是等不了这么久。 好半晌,谢青梓才微微一顿,忽然想起一件事情来:自己做什么拿鄂王和卫泽比?且不说鄂王怎么比得上卫泽,只说这两人……似乎都和自己没什么关系? 抿了抿唇,谢青梓便是又道:“我过去看看。”说完这话,便是带着云双和竹露便是过去了谢家。 为了不显得那么刻意,谢青梓又拿上了一盒樱桃馅饼。只说是给老夫人甄氏送过去。 因了两家就一墙之隔,此时从侧门过去也是方便得很。所以很快便是到了老夫人的院子四禧堂。 鄂王也是直接来了老夫人的院子,今儿倒是打扮得很是抢眼。酱红色的圆领袍,大红色的金丝纱网帽,底下是洒金的石青色裤子,再底下是一双黑色翘头靴,腰上佩着玉佩香囊和鼻烟壶,看着倒是满目琳琅。 鄂王手里还拿着一柄山水扇,看那样子还是出自名家之手。 谢青梓站在老夫第122章比较 人身后,看着鄂王这般抢眼的样子,倒是忍不住的唇角抽了抽。她倒是还鲜少见男人这般喜欢鲜艳颜色打扮的。 不过鄂王生得好看,倒是也不难看。就是显得有些浮夸和纨绔了。 鄂王倒也不是不知礼数,规规矩矩的对着老夫人行了一个晚辈礼。笑道:“听闻老夫人有些烦心事儿,我便是留心打听了一二,希望能给老夫人您解忧。倒是尽了我的一份孝心。” 鄂王这一番话彬彬有礼得简直就不像是传闻中的那个混账王爷了。 谢青梓几乎是忍不住的露出了一二分诧异来。 也不知是不是她的诧异,她这头刚露出了这么一个神色,那头鄂王便是若有似无的看了她一眼。 第123章 帮忙 第123章帮忙 谢青梓微微一愣,再看过去却是又发现鄂王正笑着看老夫人甄氏,仿佛她刚才的那一切也不过是个错觉罢了。 而老夫人也是有些惊讶——毕竟鄂王在众人心目中,根本就是个恶霸,哪里会与这样的样子? 不过很快老夫人便是回过神来,然后朝着鄂王微微笑起来:“鄂王爷有这份心便是极好了。”至于解决烦恼……她倒是没往心里去。总觉得鄂王这样不靠谱的,只怕是不添乱就不错了,哪里还可能是会给人分忧的样子? 不过鄂王倒是让众人都是吃了一惊,因为鄂王还带了一个药铺伙计过来。此时他一拍手掌,便是只见那药铺小伙计被人押着上来了。 鄂王笑眯眯的看了一眼老夫人,而后再转过头去看了一眼那小伙计,随后便是沉声问道:“你说说,你卖了麝香给谁?” 那药铺活计显然也是被打过了,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此时被一问,几乎是下意识的便是一激灵,然后忙不迭的张口就答:“是一个姑娘,约莫高了我肩膀半个头,说是要做香料,买了半个麝香回去。我再三确认过,说麝香不是姑娘家用的东西,但是那姑娘执意要买,加上给的银子也足,我便是卖了。” “你不仅是卖了,更是对掌柜说是被虫咬坏了,所以将坏的地方切了扔掉了。”鄂王冷笑一声,又补上一句。随后又问:“你再仔细说说,那姑娘长什么样,穿什么衣裳戴什么首饰。” 药铺活计便是只得详详细细的说了。到了这个地步,他哪里还有不明白的:只怕是那半个麝香惹了什么祸事而出来,所以才会闹出这么大的阵仗! 药铺伙计自是追悔莫及。不过到了这个地步,再怎么追悔莫及也是没有用了,故而只能老老实实的交代了。 谢青梓和老夫人听见了那药铺伙计的描述,便是对视了一眼。随后老夫人便是问了一句:“你可有印象?” 谢青梓点了点头,却是叹了一口气:“我虽有猜测,可是到底不敢明说,还是祖母您请青蕊回来一趟罢。” 老夫人看了一眼鄂王,心头琢磨该怎么先下逐客令打发了鄂王才好。 不过没等老夫人下逐客令,鄂王倒是一下子就开了口:“这事儿我既插手了,自是要过问到底的。另外,这个事儿竟是牵扯到了青蕊不成?青蕊既是叫我帮忙,那想来必是有难处,我更不能坐视不管。” 谢青梓听着这话,便是不自在的将目光垂下去了。请他帮忙的,还真不是谢青蕊。 老夫人听着鄂王这话,便是也只能是无奈的默许了——鄂王声名在外,她还真不敢忤逆了鄂王的意思,到时候鄂王做出了什么混账事儿来,那才真真儿的是追悔莫及了。 不过,若这个事儿真和谢青蕊有关系,那么鄂王在也好。若是因为这个事儿,鄂王退亲了,那也怪不得她——牺牲一个总惹麻烦事儿的孙女,总比连累了整个谢家强。 老夫人不是没想过好好弥补谢青蕊的。只是走到了这一步,她却是再失望不过了,至于弥补的心思……更是没了踪迹。 谢青梓看着老夫人这般,便是更加叹了一口气。刚才她也是没想到这一层,毕竟鄂王真了解了这一件事情,必然也是不会再满意这件事情的。 谢青蕊这般若是被退了亲,以后倒是真的很难再说到好亲了。 不过看着鄂王如同脚下生根一般的样子,她倒是真不知该说什么,最后便是只能抿着唇沉默了。 倒是鄂王仍是心情不错的样子,笑着从怀里掏出一块玉佩来:“这个玉佩是我新得的,我想着给了青蕊做个信物倒也合适,到时候还请老夫人给我这个机会当面交给青蕊才是。” 鄂王这般要求,还真真儿的是让人无法拒绝。 谢青梓看着老夫人不甚自在的应了一声,她也是觉得有些尴尬,并且是不由自主的想到:只怕这个却是未必能够送得出去了。 在等谢青蕊的时候,鄂王倒是不消停的问了许多事情。譬如:“不知府上姐妹可有读书?我看三郎文采甚好,想来府上姊妹也是博学的罢。” 老夫人自是谦逊:“女子无才便是德,我们虽不敢让她们做了睁眼瞎,却也不敢叫她们接触那些是诗词歌赋。只怕是移了性情。” 登时鄂王听了这话,便是明显的有些失望起来,“原来竟是我误会了。” 不过很快鄂王又打起了精神来,笑道:“听说青蕊和大姑娘是双胞?想来长得却是十分相似了罢?” 老夫人听了这话,便是沉默了一瞬,好半晌才又艰难的答了话:“这倒是没有,她们姐妹二人也没有十分相似,各自并不相同。也不知为何会是如此。” 而谢青梓在听了鄂王这话之后,却是猛然反应过来:鄂王那次怕是根本没注意到过谢青蕊罢?不然又怎么会问出这样的话来? 所以,等下鄂王若是看见了谢青蕊之后……只怕是…… 谢青梓想明白了这些,忽然便是觉得自己有些同情起了谢青蕊来了。只怕今日是要有一场惊心动魄的场面了——到时候,也不知该如何收场。而鄂王暴怒之下也不知会不会做出什么混账事儿来…… 越想越是不安,谢青梓忍不住冲着一脸好奇的鄂王问了这么一句话:“王爷身份尊贵,此番纡尊降贵的对我妹妹如此求娶,却也不知是为了什么缘故?不知可否告知一二?” 鄂王看了一眼谢青梓,歪着头想了一想:“你是不放心吗?” 谢青梓大大方方的承认了:“是。王爷声名在外,我自是担忧我妹妹。我妹妹蒲柳之姿,如何能入了王爷的青眼的?” 鄂王盯着谢青梓看了一阵子,就在所有人都几乎觉得他是要发火了的时候,却是只听见鄂王“哈哈”大笑出声,而后便是如此说了一句:“我倒是喜欢你这样直白的性子,比起那些人可是讨喜多了。我知你担心什么,我既是求娶,自也不是一时新鲜,而是真正看重她的。”至于容貌才能什么的,都是一家子兄弟姐妹,自然也就是差不到哪里去了。 谢青梓心里还有些狐疑,不过也没再多说,微微一笑点了点头:“如此那我便是放心了。想来鄂王却是必会对青蕊好的。” 鄂王被这么一夸,倒是蓦然的有些飘飘然起来。 等了足足的一个时辰,鄂王都快睡着了,谢青蕊倒是终于带着翠缕回来了。之所以磨蹭这么久,是因为谢青蕊知道鄂王在谢家得缘故。毕竟是要见鄂王,她少不得是要打扮打扮的。 只是谢青蕊此时还不知,等着她的可不只是鄂王,还有更精彩的事儿呢。 听闻丫头禀告的时候,原本几乎都想昏睡过去的鄂王便是一下子精神了起来,而后便是聚精会神的盯住了门口看。只想仔细看看,自己这个没过门的侧妃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谢青梓看着鄂王这般的架势,心里头都是有些发憷,而后便是担忧的和老夫人对视了一眼。而老夫人也是同样差不多的神情。 鄂王这样毫不遮掩自己态度的样子,能不让人发憷么? 之前还想着能用这样的法子打消了鄂王求娶的念头,可是现在看来,情形是一样的,结果也是一样的,可是带来的影响却是不同的——没定亲,鄂王打消了求娶的念头,对谁也是不要紧的。可是订了亲被退亲……那就不一样了! 可偏生这样的情况,还拦不住。 当然,或许老夫人心狠一些,故意隐瞒了鄂王,死活不让鄂王去看到谢青蕊的样子,然后等到谢青蕊嫁过去生米煮成熟饭,到时候不管鄂王喜欢不喜欢都不打紧了。这样的法子对谢家是最好的,可是对谢青蕊来说,那就是这辈子都毁了。 谢青蕊就是这样在鄂王灼灼的目光之下进了屋子的。 许是鄂王太过急切,反倒是觉得这一瞬间的事情却是格外的缓慢。先是看见了一只精致的绣花鞋探进来,而后却是又隐没在了裙子里。再接着就看见了谢青蕊的手——平心而论,谢青蕊的手还是好看的。手指细长匀称,看不见骨节,加上皮肤细腻白嫩,几乎都是能看见皮肤底下细细的经脉。手指上戴着一个细细的红宝石戒指,越第123章帮忙 发衬得手好看了不少。 截止此时鄂王也是十分满意的,甚至脑中还想起了一句“指若春葱”这般一个形容词来。 谢青蕊是低着头进来的,所以鄂王一时之间倒是还没看见她的正脸,只看了个额头和头上的发髻。看到发髻上的三对金簪时,鄂王便是噎了一下,随即又安慰自己:侧妃喜欢金银珠宝倒也是好事儿,至少以后讨侧妃欢心这个事儿就容易许多了。 就在鄂王这样想的时候,谢青蕊终于是进了屋子,然后慢慢走上前来,先是朝着老夫人行礼,而后便是又看向了鄂王:“王爷。” </a> 第124章 指认 第124章指认 就只这么一瞬间,鄂王便是如同受到了莫大的惊吓一般,几乎是整个人都是有点儿不知该怎么办了一样。盯着谢青蕊足足看了半晌,他才猛然一起身沉声道:“你是谢青蕊?” 鄂王这么一起身,谢青梓下意识的便是在心头叫了应一声“要坏事儿了”。不过面上却是绷住了,只看着谢青蕊糊涂的看着鄂王,然后答了一句:“妾身自是谢青蕊,王爷这是何意?” 谢青蕊也不傻,自是看得见鄂王的变化,心里头也有自己的猜测。 老夫人听见谢青蕊这样问,倒是也是心里头叹息了一声。 而到了此时,鄂王才似乎定下神来,然后对着老夫人沉声质问道:“谢家这是什么意思?竟是要骗婚不成?” 骗婚这个词一出,谢青梓和老夫人都是一下子就明白了鄂王的意思。 不过骗婚这个词未免太沉重了些,根本就是让人承受不起,最后老夫人便是只能开了口:“鄂王爷这话却是严重了,我竟是不知谢家做了什么,竟是让鄂王爷您觉得我们这是在骗婚。” 鄂王指了指谢青蕊,又死死的盯住谢青梓:“老夫人自己看看她们二人,还敢说是双胞胎?怕是将真正的谢青蕊藏了起来,故意随便找了个丫头来滥竽充数罢?” 鄂王这句话果真是有些狠。不明真相的人,只怕几乎就是要觉得鄂王说的这话是真的了。毕竟不管谁来看,都会说谢青梓和谢青蕊根本就不是什么姐妹! 老夫人有些难堪,谢青梓则是又难堪又有点好笑。 当然,最是难堪的还是谢青蕊,谢青蕊的脸都是涨成了猪肝色,当即便是连身份尊卑都是顾不上了,只是质问鄂王道:“鄂王这是什么意思?” 鄂王也是不客气,冷笑一声:“这样姿色平庸的,怎么配做鄂王侧妃?” 这句话大概也是鄂王的心里话了。 谢青梓虽然是早就知道了鄂王心里是如此想的,可是这会儿却也还是整个人都是有些止不住的恼了。这样的话也太伤人了。 不过没等谢青梓想出该说什么话来,谢青蕊便是咬住了嘴唇,然后瞪住了鄂王道:“那既是如此,鄂王一开始又何必提亲?既是觉得谢青梓好看,那为什么不干脆向她提亲就是了。提亲之前,难道鄂王竟是没打听清楚,我这个谢家二小姐是个丑的?” 谢青蕊说完这话深吸一口气又是冷笑了一声,然后便是道:“既是鄂王爷您如此瞧不上我,便是干脆的退亲就是了。何必说这样的话来羞辱与我?” 谢青蕊显然也是动了真火的。此时一下子就说话格外的凌厉起来,丝毫倒是没考虑过鄂王会不会因此动怒,再对谢家做出什么混账事儿来。 鄂王倒是也同样被气道了,然后便是也笑了。不过鄂王这般一笑倒也不是气消了,反而是看起来特别的阴沉。最后便是听见了鄂王阴沉沉的言道:“哦?退亲?这倒是个好主意。不过理由呢?我是不是应该告诉别人,是谢家故意欺诈了我呢?” 谢青梓叹了一口气,也是忍不住蹙眉:“鄂王爷这话未免过了。一开始执意求娶的是你们,我们本是不愿意的。若不是王府步步相逼,我们又如何会答应?说我们骗了王爷,倒不如说王爷您却是有些可笑,以为我妹妹是容貌倾城,便是如此的执意求娶,甚至用权势相逼,而后如今觉得我妹妹并非您想象之中的倾城绝色,便是又如此出言不逊,可见王爷并非是自己口中说的那般,只是个贪图美色之人罢了。要说欺诈,我们从不曾骗过谁。那日认亲宴,王爷难道没看见青蕊?” “那****在吗?”鄂王却是不信,只挑眉看住了谢青梓。只觉得谢青梓是在骗自己罢了。 谢青梓反问:“是王爷没有留意到,还是王爷一厢情愿不愿意相信?我如此重要的日子,我妹妹岂会不在?王爷未免是太可笑了!” 谢青梓如此不客气的维护谢青蕊,倒是让谢青蕊看了她一眼,心里微微有些异样。不过很快谢青蕊便是又在心头想:不过是做戏罢了。若是调换个位置,自己还不知道想怎么嘲笑谢青梓呢。自然,嘴上还是会维护的。不然又怎么显得自己品格高洁? 如此一想,谢青蕊便是将心里头那点子的心思都是压了下来。而后便是叹了一口气,看了一眼仍是恼怒的鄂王,反倒是不恼了:“鄂王爷想怎么说就怎么说,若是能够退亲,那自是再好不过的。我就是剪了头发做姑子,也不愿意嫁鄂王爷这样的人。” 谢青蕊这个反讽倒是用得甚好,鄂王听见了这话,便是一下子就犹如是被点燃了的炮仗,登时险些从椅子上蹦下来。面色也是更加阴沉了。 鄂王如此的恼怒,倒是让老夫人越发的担心了起来:鄂王若是因为这个和谢家过不去的话…… 不过还没等老夫人说出几句话来缓解气氛,便是听见了鄂王爷阴冷的言道:“我竟是不知,原来你是这般的不想嫁给我。若是早知道这个,那我倒也真不会勉强你。只可惜现在么……” 谢青蕊心里头一咯噔:“你想做什么?” 鄂王笑得越发的邪恶了;“我想做什么?今日我发现你虽容貌平庸,不过这脾气我倒是中意。况且退亲这样麻烦的事儿,我又何必为之?鄂王府那么大,多养几个人也是养得起的。” 鄂王这话的意思,倒是再明显不过了。 谢青梓皱了皱眉:“鄂王何必如此,既是不喜欢,还是退亲得好。” 鄂王看着谢青梓,然后便是道:“不,我仔细想了想,你说得却是对,容貌又算什么?自还是内涵重要些。 谢青梓竟是不知该如何再说了。 谢青蕊也是蹙眉,寒声道:“鄂王爷这是在吓唬我吗?” 鄂王似反倒是觉得有趣:“我又何曾吓唬你了?不过是说了句实话罢了。我改了心思,却是不退亲了。怎么,你不高兴吗?” 谢青蕊登时目瞪口呆——除却有一种深深的被羞辱之感之外,她更是忍不住的从骨头里生出了一股子的恐慌来。 鄂王的混账果然不是浪得虚名,只从这件事情上就能看得出来了。此时鄂王还要让她嫁过去,无非就是想要折磨她罢了。 谢青梓看着谢青蕊还想再说,便是上前去拽了一下谢青蕊,叹道:“此事儿还是以后再说吧。”如今鄂王正在气头上,说什么也是没有用的。无非是再继续将他激怒得更加厉害罢了。到时候吃亏的自然还是谢青蕊。 老夫人也是这个意思,看了一眼早在旁边瑟瑟发抖的药房小伙计,而后便是转移了话题:“今儿叫你回来,也是因为了麝香的事儿。你叫翠缕进来说话。” 提起这个事儿,谢青蕊倒是一下子却如同被人兜头泼了一盆冰水,登时整个人都是凉透了。比起这个事儿,她倒是更想谈论退亲的事儿! 脑中几乎是一下子就猛然飞快的转了起来,谢青蕊阴沉着脸不住的想这个事儿,想着该怎么将她摘出去才好。 好在此时刚说起了退亲的事儿,便是一下子也没人觉得谢青蕊的神色不对。 比起谢青蕊的镇定,翠缕则是一进屋子看见了那个药店伙计之后,便是猛然就腿软了起来。到了这个时候,不必别人说,她也是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儿了! 而一旁的鄂王坐在旁边,见事情这般,也是狐疑的看了一眼谢青蕊——这怎么反倒是查在她的身上了?不是她叫自己帮忙的吗?难道其中有什么误会不成? 这样一想,鄂王倒是猛然的又生出了几分兴趣来。也不等老夫人问,便是自己问那药店伙计道:“到底是谁在你手里买的东西?你指出来给我看看罢。” 就如同谢青梓和老夫人猜测的那般,那药店的伙计便是一下子看住了翠缕,颤声道:“就是这个姑娘。” 谢青梓叹了一口气,又问一句:“你可看清楚了,别慌慌忙忙的竟是认错了人。” 那药店伙计却是一口咬定了就是翠缕。 翠缕则是腿上一软,瘫在了地上,连辩解的话都是说不出来了。末了只是惊恐的看住了谢青蕊,勉强挤出来两个字:“小姐——” 翠缕本想说是让谢青蕊第124章指认 救她的,不过看着谢青蕊一脸阴沉的样子,忽然又反应过来,谢青蕊怎么会救自己呢? 谢青梓则是看向了谢青蕊:“青蕊,你可还有什么话说?” 不过没等谢青蕊说话,鄂王倒是又不识趣的插话进来了:“这却是不应该啊,怎么会是她呢?是不是有人故意债脏嫁祸的?” 谢青蕊一听这话,便是猛然反应了过来,随后看了一眼翠缕道:“你做了什么?果然是你给的青樱麝香?我待你不薄,你如此做是想做什么?谁叫你这样做的?” 谢青蕊说得斩钉截铁,又俨然是质问的语气,悲愤交加的样子更是让人无法怀疑。 </a> 第125章 害怕 第125章害怕 谢青梓不由得微微皱了皱眉,然后忽就想起了谢青樱那日说的话来。于是当即便是微微顿了一顿。 而谢青蕊则是已经看了过来,颇有些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姐姐你这又是什么意思?竟是非要让我背了个这个黑锅才乐意?” “我竟不知,为何这事儿却是扯上了我了。”谢青梓不由得冷笑了一声,然后凌厉的看了一眼谢青蕊:“蕊妹妹还是别信口胡说得好。” 既是谢青蕊一心想要将脏水往她身上泼,那谢青梓也是着实没客气,当即看了一眼鄂王:“鄂王爷也在旁边看着,鄂王爷您觉得,这个事儿和我有关系吗?” 鄂王自是还不知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不过此时被谢青梓这么一问,倒是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谢青蕊,便是又道:“这倒是还不容易?只管问那丫头就是了。那丫头既是买了东西,那背后肯定有人指使啊。” 鄂王说得吊儿郎当的,倒是却偏生那神情又叫人心中忍不住一寒,总觉得这是要大动干戈了。 当然或许最觉得可怕的,还是翠缕了。翠缕几乎是止不住的打了一个寒噤。然后又努力的缩了缩自己的身子。 “既是这样,那就来问问翠缕吧。”谢青蕊倒是比谁都积极,而后便是直接问了翠缕。 翠缕看着谢青蕊,却是有些看不透谢青蕊的意思。最终翠缕一咬牙,看向了谢青梓:“大姑娘救我!当初大姑娘可是保证过,一定是会保住我性命的!” 翠缕这般忽然的说了这话,自是满场皆惊。不过谢青梓倒是丝毫的诧异也没有,她倒是只觉得谢青樱果然是又说对了。 谁能想到都到了这一步了,竟是还让谢青蕊又将脏水泼在了她的身上来? “翠缕是你从阮家带来的丫头,我又如何使唤得动?”谢青梓笑了笑,神色平静的反问了这么一句:“我又是为何要这样做?我是什么时候吩咐翠缕的?” 这番话谢青蕊自是答不出来。 谢青梓则直接就看住了翠缕,而后问了一句:“我什么时候吩咐你的?你又是为什么要听我的呢?我让你去,那又是为了什么?” 鄂王在一旁津津有味的看着戏,只觉得谢家别看是个小户人家,可是内里发生的事儿,比戏文里头的还精彩呢。 谢青梓瞧见了鄂王这般的神情,便是心里头气不打一处来,当即没忍住,便是隐蔽的瞪了一眼鄂王,心道怪不得这么大个人了,连个正经事儿都没有,成日里这都干的是什么事儿? 谢青梓以为鄂王必是瞧不见,不过鄂王却是偏偏瞧见了。 谢青梓微尴尬了一下,不过随后便是若无其事的挪开了目光。 鄂王微微一挑眉,倒是觉得有趣第125章害怕。 谢青蕊在一旁看得分明,当即便是冷哼一声,心里头忍不住道:果然是个惹人厌的。更是个男人都不放过。 翠缕此时终于是想到了该怎么回答,慢慢的开了口道:“大姑娘知道我偷了四姑娘的镯子,所以便是威胁了我,让我乖乖听她的话。大姑娘想陷害我家姑娘。说是我家姑娘惹人厌,又处处与她做对……只用点手段,便是能一箭双雕……” “哦?我竟是不知怎么就能够一箭双雕了?”谢青梓听到这里,实在是忍不住笑了一声,而后便是问了一句这话。 翠缕便是又继续道:“一则是对付了我家小姐,二则是替大太太除去了麻烦,让大太太一劳永逸。” 这话听着倒是还像是那么一回事儿。不过谢青梓却是撑不住笑了起来:“倒是个好法子。听得我倒是忍不住都要相信了。” 鄂王也是止不住发笑,看了一眼谢青梓,然后以一种发自内心的诚恳神色称赞了一句:“谢家大姑娘果然是好算计。这样一箭双雕的好法子都能想到。就是不知大姑娘想没想到,会被人一下子揭露出来?” 鄂王这分明就是在故意的调侃谢青梓。 谢青梓心里头有些恼羞成怒,却是又不能反驳,最后只能直接无视了鄂王,淡淡道:“说起来,这件事情倒是我真没想到的。我竟是不知一个连是男孩是女孩的庶出孩子对大太太竟是这样威胁。我更是不知,我这般费尽心思要去冤枉谢青蕊,竟是还不记得嘱咐翠缕不可将我说出来。看来我做这个事儿的时候,简直就是没带脑子出门罢。” 谢青梓叹了一口气,倒是真有点无奈了。这样拙劣的借口,谁都看得出来不过是假的。可是偏生翠缕要一口咬定了,她还真不能辩解了。 所以,最后谢青梓便是看了一眼鄂王,然后诚心诚意的请教道:“我想请问鄂王爷到底是怎么让那药铺的伙计说了实话的?” 鄂王听了这话便是会心一笑,而后便是又道:“这件事情倒也是容易。既是谢家大姑娘请教,我也就不藏私了。” 被谢青梓这般问了一句,鄂王其实多少是有些飘飘然的。 谢青梓看着鄂王那样,心里头不喜,可面上却是不能表现出半点来,最终便是只能到:“既是如此,那我便是多谢鄂王爷了。” 对于这一幕闹剧,老夫人却是早已经失去了说话的兴致,只觉得这件事情真真儿的是再可笑不过了。 不过谢青梓这般请教鄂王,倒是省得她去做这个恶人,所以老夫人便是干脆的应了。 得了谢青梓的道谢,鄂王心里倒是又舒坦了三分,然后便是笑道:“既是如此,那我干脆做好事儿做到底,索性将这个事第125章害怕 儿揽下来吧。毕竟这样血腥的事儿,倒还是不好让你们姑娘家沾手,没得玷污了你们的高洁。” 谢青梓微微一挑眉,随后看了一眼翠缕,笑盈盈的朝着鄂王行礼:“既是如此,那就多谢鄂王您了。” “无妨,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鄂王微微一笑,倒是又恢复了彬彬有礼的样子。不过他这样,倒是越发的让人觉得他十分可怕。就像是笑面虎一般,面上带着笑,可是却是下一刻便是能张口将人吞下肚子里,连皮带骨,半点也不留下。 翠缕被吓得不轻,连连磕头告饶。 谢青蕊蹙眉,而后警告了翠缕一句:“翠缕,你可千万别被屈打成招了。” 翠缕听了这话,便是更加的害怕了。她自是比谁都明白谢青蕊的意思的。 老夫人深深看了谢青蕊一眼,心里头自然是明镜似的。那种滋味,不知该说是苦,还是心痛还是恼怒失望。总之都夹杂在了一处,却是说不出的难受。 鄂王朝着老夫人行礼借了一个房间和两个家丁。然后便是带着翠缕离去了。 谢青梓想了一想,便是邀请谢青蕊道:“不知妹妹敢不敢和我前去一看?”随后又看了一眼老夫人,轻声道:“祖母年岁大了就别看这样的事儿了,我和妹妹却是该多看看,长了见识不说,更是也长个教训,得个警告。” 自然,话是这么说,实际上无非就是吓唬吓唬谢青蕊,给谢青蕊一个教训罢了。 谢青梓这般要求,谢青蕊自然是只想断然拒绝的。不过还没等到她拒绝,便是听见老夫人应了一声:“看看也好。” 谢青蕊胆大包天,借着这个事儿吓唬吓唬她也是好的。不然按照她这般不知天高地厚的德行,以后还不知会闹出什么样的事情来。 再说了,这件事情到底怎么收场,她也是得好好想想……老夫人只觉得头都是疼的。 谢青梓笑看谢青蕊。 谢青蕊不愿意露了怯,便是只能硬着头皮应下了这件事情。 谢青梓朝着谢青蕊伸出手去,等到谢青蕊伸出手来之后,她便是拉着谢青蕊直接过去了。 谢青蕊本想甩开谢青梓的手,不过却是没想到根本就甩不开,当即只能被谢青梓一路拉着过去了。 还没进了屋子,光是站在了门口,谢青梓两人便是听见了一声凄厉的惨叫声。 谢青蕊自是听得出这是翠缕的声音,当下便是浑身都是绷紧了,既是害怕又是有些心里发慌。她忍不住的想:翠缕的声音听起来这样疼,她会不会吃不住疼就招供了说了实话?那到时候又该怎么办? 谢青梓听着虽然也是惊了一下,不过却是强压着这样的情绪,只死死的看住了谢青蕊,然第125章害怕 后沉声问道:“妹妹你在害怕什么呢?” 谢青蕊猛然惊醒过来,这才发现自己竟是有些微微的发抖。而后她便是道:“我又有何曾害怕呢?不过是惊了一下罢了,毕竟猛然听见这么一声,谁还能平静?又不是那等冷血的。” 这话却是在暗讽谢青梓是个冷血无情的人了。 谢青梓笑了笑也不往心里头去,拉着谢青蕊便是往里头走,而后又道:“那咱们便是进去看看吧。毕竟翠缕是你的丫头,服侍了你这么多年,于情于理,你都是该进去看看。” 谢青蕊尚且还有些抗拒,不过谢青梓哪里容得她反抗?她倒是要看看,谢青蕊到底是不是真能半点不心虚! </a> 第126章 意外 第126章意外 谢青梓拉着谢青蕊强行的进了屋子,一进去就看见了鄂王漠然的站在翠缕面前,然后正让家丁将翠缕的手指一根根的往上掰。 翠缕的手指也是好看的,毕竟也没干过什么粗重的活计,细长又白嫩。看着倒也是赏心悦目,不过现在么,却俨然是看着叫人头皮发麻了。 翠缕的小手指如今正以一个十分诡异的角度软软的垂着,而无名指如今则是被掰到了几乎靠近手背的地方。手指上的皮肉都是绷紧了,青青白白的半点血色都没有了。而翠缕的脸色更是扭曲得几乎是有些狰狞了。 谢青梓毫不怀疑,只要微微再一用力,翠缕的手指必定是会断掉的。 翠缕刚才那一声惨叫,显然就是小手指被硬生生掰断所致。 谢青梓自己看着也有点儿心里发寒,只觉得有些不忍——不过想着翠缕的所作所为,却又是生生的就将这点不忍直接压了下去。翠缕有如此的报应,不过是活该罢了。 她都如此,更何况是谢青蕊? 谢青梓便是明显的感觉到了谢青蕊的手猛然的紧了一紧。当下她侧头看了一眼谢青蕊,见谢青蕊脸色十分难看,且牙也紧紧的咬着,便是微微一顿,露出了一点笑意来。 显然,她是什么感受,谢青蕊就是什么感受,甚至比她更深刻不知多少。她拉着谢青蕊过来的目的,却是达到了。 而鄂王也是侧头的看了一眼谢青梓姐妹二人。见谢青梓面上半点的惧意也没有,便是颇有些兴味的扬了扬眉。末了回过头去,他便是笑盈盈的问翠缕:“你还不肯说吗?刚才那滋味你也是体会到了,你若不肯说,你这十根手指,怕是一根也要保不住了。” 谢青梓听着鄂王用这种带着笑的吊儿郎当的语气说话,便是有一股寒气从骨头里猛然的窜了上来。鄂王的冷和卫泽的冷完全不一样。卫泽虽看似冷酷,可是却不会做这样的事儿。而鄂王做这样的事儿却还面上带着笑—— 这样的人,给人的感觉就完全是笑面虎罢了。 谢青梓心头对鄂王越发戒备防备,然后看了一眼谢青蕊,见谢青蕊脸色比起翠缕来也是差不了多少了。心头便是越发的满意。 这件事情其实她比谁都清楚,这件事情只怕最后也不过是这般的不了了之,就算是鄂王插手了,只怕也是差不多的结果。所以,明着不能将谢青蕊如何,借着鄂王的手吓唬吓唬谢青蕊也是好的。 至少……她心里头也是觉得舒服痛快的。 而就在谢青梓走神的时候,却是冷不丁的听见了“咔哒”一声脆响,接着便是被翠缕凄厉的惨叫声给惊得打了个寒噤。 翠缕这一声嘶喊几乎是将嗓子都叫哑了。 谢第126章意外 青梓微微打了个寒噤,动作本来是细微,不过却是被鄂王瞧见了。当下不由得会心一笑:他还真当这个丫头是个不怕事儿的,如今看来也不过是唬人罢了。 而谢青蕊倒是丝毫也没感觉到谢青梓的寒噤,因为她太过紧张和恐惧,所以反倒是根本就感受不到这些了。 谢青蕊觉得翠缕必然是守不住口了。 鄂王则是如同得了趣一般的,当即也不知是怎么想的,竟是开口道:“继续掰,掰断了手还有脚,还可以削耳割肉。总有法子是会叫她说实话的。” 鄂王说的这话,只是想一想那样的画面,便是叫人不由得一下子就忍不住心里头油然而然的生出了一股子恐惧来。 那样的场景,血腥又恐怖,谢青梓想了一下便是赶紧的将这样的心思压了下去,唯恐再想下去,便是会忍不住的恶心呕吐出来。 而谢青蕊同样也是忍不住的想象了一下那样的情形,最后却是止不住的腿软了。 谢青梓松开了手,任由谢青蕊瘫软了下去,而后轻笑一声:“如此看来,翠缕的实话,鄂王爷肯定是能够掏得出来的了。” “这是自然,本王想做的事儿,还没有做不成的。”鄂王笑着答了这么一句,倒是十分的谦恭有礼。那副样子,倒是却让谢青梓一下子就想起了衣冠禽兽这个词来。 让人惧怕的人有许多,卫泽是气势太盛以至于叫人不敢直视,从心底里生出了惧怕和服气来。可是鄂王则是纯粹的用手段来让人心生恐惧。 虽然结果看似差不多,不过内里的区别却是大了去了。 谢青梓自己倒是不知自己其实并没有完美的掩饰住自己的情绪,还是让鄂王听出了一丝丝的恐惧和不自在。当下她仍是强撑着道:“我自是相信鄂王您的本事的。” 鄂王轻笑一声,几乎是调戏道:“既是有了你这么一句话,我自是不敢辜负你的。” 谢青梓皱了皱眉,并不去回鄂王这话。反倒是看了一眼谢青蕊,警告般道:“鄂王爷这样说话,倒是让我有些受宠若惊。不过这样的话还是别说才好,不然叫人误会了可不好。” 说完这话,谢青梓便是打定主意不再吱声了。 至于谢青蕊倒是全然顾不上这些了。因为就在她眼皮子底下,翠缕的手指便是又有被掰断了一根。手指被硬生生的往上掰,然后一点点的到了再也不能活动的地步,最后“咔哒”一声……那疼痛固然是可以想象,可是那画面却是冲击力更大。 谢青蕊死死的捂住了嘴,整个人都是有些止不住的瑟瑟起来。那副样子看着也是可怜得厉害。 谢青梓看着谢青蕊这般,心里倒是痛快。只是随后又觉得谢青蕊却也第126章意外 是十分可悲。她伸手将谢青蕊的头拨过来,让谢青蕊看着她。而后便是如此问了一句:“为什么?” 为什么会对姚姨娘动手,为什么会非要诬陷她,为什么非要和她做对……她都想知道。 谢青蕊猛然的哭出声来,一下子挣开了谢青梓,然后扑上去就用力的去掰压着翠缕的人。一面掰一面哭道:“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吗?我说,我说,我什么都说!别掰了,别掰了!” 谢青梓倒是没想到谢青蕊会突然做出这样的事儿——她以为谢青蕊必是不撞南墙不回头,宁可看着翠缕被折磨致死,必也是不会承认的。可是没想到……由此可见,谢青蕊似也不似那般的冷漠无情。 谢青蕊掰了一下没掰开,然后便是抓住了鄂王的衣裳,哭着求道:“我错了,我错了,翠缕是我指使的,别再继续折磨她了。她也是不得不听我的话——是我鬼迷心窍,是我不好,我不该算计谢青梓,我不该记恨她抢了我的东西,我不该因为姚姨娘讥诮我便是做了这样的事儿……” 谢青蕊哭求着,哀哀的,就是将自己的所有尊严都似乎是放弃了一般。那样子,看着的确是叫人有些不大忍心的。 谢青梓犹豫了一下,到底还是没出声。谢青蕊做的这些事儿,不是一两句哭求就能让她心里没有芥蒂的。姚姨娘的孩子或许不重要,可是这件事情闹到这个地步……都是谢青蕊一手造成的。 此时此刻,难道谢青蕊求饶了,说两句这样的话,她就不计较了? 谢青梓倒是没想到,谢青蕊此时自己承认了,反倒是鄂王却是沉默了。 鄂王看着谢青蕊,皱了皱眉:“你为什么记恨你姐姐?那姨娘嘲讽你什么了?” “我记恨她抢走了我的位置,她明明什么都不是,凭什么就因为占了我的位置,便是能得到天底下最好的东西?谁都喜欢她,谁也不喜欢我!谁都说她好!可是我不好,难道是我的错吗?我没学那些能叫她们满意的东西,难道是我的错吗?我生得不好看,难道又是我的错?”谢青蕊越哭越是大声,越说反倒是越发的委屈,最后几乎是哭了个不可自制。 而原本拽着鄂王衣裳恳求的动作,也是不知不觉之中变成了一种抓着浮木不肯放手的姿态。甚至,最后谢青蕊便是这般的问了一句鄂王:“你不也是因为我长得不好看就要退亲吗?可是长得不好看,是我的错吗?你既是嫌弃我长得不好看,为什么一开始要来求娶呢?让我这样难堪,你却是觉得很好玩吗?你是高高在上的王爷,我是个不被人重视的谢家二小姐,所以我就活该吗?” 谢青蕊这话倒是问到了最叫人尴尬的地方。 鄂王几乎第126章意外 是浑身都僵住了,然后不甚自在的抽了抽自己的袖子,奈何却是没能抽出来。最后便是只板着脸竭力做出若无其事的样子来。 不过,任谁也都是能看得出来鄂王此时的不自在。 谢青梓倒是没想到事情会变化成这样的一幕,最后便是不由得有些错愕。却也莫名有些好奇:却也不知鄂王会如何。 谢青蕊不是什么好的,鄂王同样也不是什么好的。所以看着谢青蕊吓得不轻的时候,她心头痛快。而此时看着鄂王不自在,同样也是觉得痛快。 鄂王最后到底还是没绷住的看了一眼谢青蕊。 </a> 第127章 改观 第127章改观 鄂王没忍住看了一眼谢青蕊,然后便是很快又有些不自在的扭开了头去。最后竟是猛然喝了一声:“罢了,这个事儿就这么算了吧。只当什么也没发生过就是了。” 说完这话,鄂王转身就走,力气之大以至于衣裳都是被撕裂开来——没办法,谢青蕊实在是抓得太紧了,根本就是抽不出来,所以他这么猛然走了,衣裳可不就是撕裂了? 鄂王留下这么一句话,以及半片衣裳就这么冲出屋子去了。 说说冲出去也是半点不为过。他猛然来开门的力道之大,以至于门都是狠狠的撞在了墙上,“碰”的一声巨响,倒是颇有些吓人。 谢青梓有些目瞪口呆,谢青蕊也同样是抓着那半片袖子,脸上还挂着泪,微微张着嘴,好半晌都是没回过神来。 鄂王都这么说了,自也是没人敢再动手了,于是翠缕没人架着,便是一下子滑坐在了地上。举着手倒是瑟缩成了一团。不过翠缕到底也不傻,很快便是忙又磕头向谢青蕊谢恩:“多谢主子救我,多谢主子救我。” 谢青蕊回过神来,却是没说话,低头也不知在想什么。 谢青梓看了一眼翠缕,又看一眼谢青蕊,心头知道这件事情只怕也就这样了了。鄂王如此,不亚于是给了谢家一个台阶下。老夫人就算再不喜欢谢青蕊,为了谢家的名声也是肯定会下了这个台阶的。 “这样有意思吗?”最后,她便是看着谢青蕊问了这么一句话。“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你这又是何必?你纵是不甘,可是到底发生的事儿不会再改变。这样折腾,不过是让大家对你的愧疚都消耗了而已。” 说完这句话,谢青梓便是离去了。 谢青蕊则是坐在地上,缓缓捂住了脸,然后啜泣出声。 谢青梓本以为鄂王已是走了。可没想到鄂王竟是还在外头等着,见她出来,便是冷着一张脸问道:“我问你,到底谢家是怎么一回事儿?她说的那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你和谢家没关系,却是占了她的位置?” 谢青梓自是不想解释这件事情的,只是又怕鄂王到时候自己去查,反将这件事情折腾开去,当下便是索性大大方方的承认了:“我不是大太太亲生的,是小时候抱错了带进府里来的。今年青蕊回来了,大家才发现了这件事儿。” 鄂王诧异的瞪大了眼睛,然后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番谢青梓,最后却是八竿子打不着的问了这么一句:“那三郎也是吗?” 谢青梓听了这话,登时只觉得是脚底下一滑,几乎是整个人都是一趔趄,当即就有些不知该说什么好了。最后忍耐再三也是没能够忍住,她狠狠的瞪了一眼鄂王:“鄂王为什么会这样想?” 鄂王被瞪了一眼倒是也没见恼,反而是讪讪的闪躲了一下眼神,而后才有些气弱道:“你和三郎却是像得很……” 谢青梓也不知听见了这话是该笑还是该无奈,最后只能又白了一眼鄂王:“三郎自是谢家正儿八经的嫡子。鄂王爷别乱猜了。” “哦。”鄂王半点火气也没有,气弱的应了一声,而后才又道:“那她呢?怎么就这样委屈了?我也就是气不过……再说了,我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儿,自然也是不知者不罪了。” 对于鄂王的这一番辩解,谢青梓倒是不知该说什么了。好半晌也干脆不说话了。 倒是鄂王又问了一句:“那现在怎么办?” 谢青梓被鄂王一问,倒是有些忍不住的气笑了:“鄂王爷您方才不是说这事儿就这么算了?如此这会又来问我干什么?” 鄂王有些无奈的一摊手,语气还颇有些委屈:“那她那样,我忍不住就心软了啊。” 谢青梓倒是没想到鄂王会给出这么一个回答,当下微微一怔,忍不住的重新打量了一番鄂王。许是这一次印象又有些不同,所以再看鄂王的时候,便是觉得和之前有些不一样了。 似乎是好看了不少? 不得不说,鄂王的确是真的挺好看的,细皮嫩肉剑眉星目,就是整个人带着一点儿纨绔的味道罢了。不过倒也不是那么的惹人讨厌。 鄂王被她这么一看,倒是有些不自在起来,脸上都是浮出了一股红晕,最后有些恼羞成怒道:“你看什么?” 谢青梓倒是陡然生出了一种诡异的念头:鄂王这般表现,倒像是他被自己调戏了似的……这个念头一闹出来,她也是有些不自在起来。把鄂王想得跟个被调戏了的女子一样,也未免是太不合适了一些。 谢青梓叹了一口气,而后便是抛开杂念,只问鄂王道:“鄂王爷没什么话要再问了吧?” 鄂王摇摇头。 “那鄂王爷就现在就先回家去,好好睡一觉,然后彻底的忘了这件事情就好了。”谢青梓如此说了一句,便是越过鄂王走了。 鄂王有些傻眼:“那这件事情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自是当什么事儿都没发生过。所以鄂王爷现在便是维护一下你的未婚妻,去跟老夫人说一声这话就行了。这件事儿便是彻底到此为止,什么也不用发愁了。”谢青梓回头笑盈盈的说了这么一句。 鄂王听了之后,却是猛然想起了什么,倒是一下子又追了上去,然后蹙眉问谢青梓:“既是她做的这个事儿,那何必找我帮忙调查此事儿?这不是找死吗?” 没想到鄂王竟是想到了这一层,还问了出来。谢青梓微微一怔,然后便是咳嗽了一声颇有些不自在。眼神飘忽了片刻之后,她见鄂王一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样子,然后便是只能无奈的说了实话:“这事儿和她并没有干系,也并不是她请你帮忙的。” 鄂王微微一愣,随后便是有些傻气的问了这么一句:“那是谁——”话音还没落下,他自己倒是反应过来了:“是你做的?” 谢青梓点头承认了:“是我。当时我也不知是她,只以为是有人故意陷害我母亲,便是想出了这个法子来——谁曾想……” 鄂王猛然沉了脸:“你在算计我?” 谢青梓不等鄂王发火,便是忙诚恳的行礼道歉:“这事儿的确是我不对,还请鄂王您不要和我计较才是。” 谢青梓这样一来,倒是让鄂王一下子就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谢青梓见鄂王如此,便是笑盈盈的称赞了一句:“鄂王爷果然是大度之人。” 鄂王脸色更加难看:“你这是吃定了我不会发火了?” “是啊,谁让鄂王爷您心软呢?”谢青梓笑嘻嘻的留下了这么一句话,然后便是忙溜了。 鄂王气得直跺脚:“谁心软了!惹怒了本王,本王就是要你性命也是分分钟的事儿罢了!” 不过鄂王这般,倒不像是真恼了,反倒是有些欲盖弥彰恼羞成怒的样子…… 谢青梓走远了之后便是叹了一口气,心道:鄂王倒不像是想象中的那样难相处,反倒是有些出人意料的……可爱。 她之前是怎么也没想过,这件事情最后会是因为鄂王一句他心软了便是就这么解决了。 可见人不能貌相,而鄂王也不是传闻中的那般叫人讨厌。虽说纨绔了一些,但是却也不算是穷凶极恶。s虽说手段也是有,可是心肠这样软……倒是叫人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总之,鄂王就是和想象中的都是不一样的。 谢青梓一路回了陆家那边,除了陆老夫人问了一句之外,倒是也没人再提这个事儿了。 当然,没人问就不代表是没人知道。这头谢青梓才过去,那头卫泽便是得了消息。白墨有些胆战心惊的道:“鄂王去了谢家,然后谢大姑娘便是过去了。” 卫泽闻言微微一挑眉:“哦?那个草包?” 白墨只觉得瞬间就出了一脑门子的汗:这要是鄂王听见了这话,不得找您拼命啊?好吧,虽说鄂王小时候和您打架就没打过您过,您也不能这样啊!一开口就嘲讽是个什么情况?主子您的风度呢? “我记得那草包想娶谢二姑娘。倒是挺般配。”卫泽点了点头,又深以为然的如此说了一句。 白墨仔细想了想这话,倒是忽然还真觉得有那么一些……道理? 鄂王猛然打了个喷嚏,然后四下看了一眼,有些莫名——“这是着凉了?”随后又忽然一拍手掌,忍不住道:“这么说来,那点心便是大姑娘做的了!倒是手艺不错——” 只可惜,却是已经定亲了,不然的话,倒是可以…… 鄂王想了一阵子,最后便是挺遗憾的惋惜了一会儿。 谢青梓倒是不知这一茬,不然心里头只怕也不知该如何作想——毕竟她心里头才刚刚的对鄂王改观了不是? 鄂王最后犹豫再三,还是到底去了老夫人甄氏跟前说了一句:“这事儿便是这般过去了,就当是什么都没发生罢。” 说完这话,鄂王便是逃也似的走了。倒是让老夫人很是莫名其妙了一番。 第128章 危机 第128章危机 就如同谢青梓预料的那样,这件事就这么不了了之了。到底是没有再追究下去。就是大老爷也没有再提起这件事。也不知老夫人到底是怎么和大老爷说的这件事。 不过即便是知道了真相也没再提起这件事,大老爷却也是丝毫没有要和大太太陈氏和好的意思,两人就这么僵持住了。 于是众人便是一下子明白了过来,只怕大老爷是真动了休妻的心思的。 谢青梓有些忧心,却又是无可奈何,便是只能焦灼的观望。 老夫人偷偷休书一封请了族中的长老过来主持分家事宜,谢家其他人自然是不知道的。所以等到谢家的长老们过来了,大老爷二老爷便是都有些傻眼了。 尤其是二老爷,更是立刻赶到了老夫人的四禧堂。 老夫人刚将几位族老安顿好,还没来得及养养神,二老爷便是过来了。瞧着二老爷不大痛快的样子,老夫人倒是一下子就猜到了是为什么。当下神色便是都冷淡了下来。 老夫人也不开口,只等着二老爷自己开口问。果不其然二老爷便是开了口:“分家这样的事儿,母亲怎么也不和我们商量一下?竟是自己就做了主?” 老夫人也不看二老爷,只是到问了一句:“分家与否本来就是只需要我同意便是了,又还需要商量什么?再说了,分家本来也是你父亲早就定好的,如今不过提前一些罢了。” “可是,母亲你身体健壮,寿数还长,这个时候哪里需要分家?”二老爷有些急了:“母亲也不怕别人说闲话?” 听了这话,老夫人登时就是便是笑了。而后便是反问了一句二老爷:“树大分枝,人多分家,这是再合适不过的事儿,哪里又会被人笑话了?倒是这般不分家,才会被人笑话罢。” 二老爷却是完全听不进去这话,只是道:“反正儿子不同意分家,母亲还是再仔细想想吧。” 老夫人早就知道二老爷不愿意,此时也是丝毫不意外,只道:“无妨,你若不愿意,便是和你大哥不分家也可,老三想要分家,单独将他分出去也行。” 老夫人俨然是一副下定决心的样子。 二老爷看着老夫人这般,便是一下子恼了:“母亲这是为什么?总是护着老三不说,现在还这般的听老三的。分家说得容易,可是怎么分?铺子都捏在了老三手里,贸然分家我们能得了什么好处?咱们谢家最赚钱的就是那些铺子,全让老三得了去了,咱们以后吃什么喝什么?母亲难道忘了到底谁才是您亲生的儿子了?” 二老爷这番话却着实的有些不客气。 老夫人气得当即便是骂出声来:“孽子,你这是什么混账话?我什么时候偏心了?”又何曾偏向过三房了?当初三老爷在外做生意,按照旁人家的作法,那是至少要给三老爷分个三成的,毕竟这般辛苦。可是她给了三老爷多少?却是只有两成! 当时老三何曾说什么了? “这些年老三在外头做生意,早不知是赚了多少钱了,这会子母亲还要偏心,却是太过了。”二老爷却是仿佛没听见老夫人的话一般,仍是兀自继续抱怨着。那副样子,倒是俨然已经不是体面大方会处事的二老爷了,分明就只是斤斤计较的小人罢了。 老夫人按捺不住,抓起一个茶盅便是摔了过去:“胡说什么?人家赚钱那是人家的本事!是人家应得的。别忘了,做生意赚的银子,大半还是拿去给你们打点官场,养儿育女了!家里的花销,你们何曾出过一分钱?你们的俸禄,何曾拿回来过?如今倒是算计起这些来!” 二老爷看着那茶盅在自己跟前摔碎了,却是躲都没躲:“您自是不在意这点银子,可是您何曾想过,这些银子却该是我和大哥的?!” 老夫人气得不轻,不由得大骂道:“滚!你给我滚出去!” 母子二人不欢而散,老夫人几乎是气得病了。二老爷则是阴沉着脸出了府。 晚上大老爷回来了知道此事儿,又是狠狠的闹了一通。 老夫人气得连晚饭也没用。 而谢青梓虽只是一墙之隔,可是却也并不知道这些,反倒是过得舒心了些。 谢青蕊则是在那日便是直接去了沈家,也不知她和大太太陈氏到底如何说的,陈氏倒是也没再关注姚姨娘小产的事儿。 第二日下午,沈慎却是特特的过去看谢青梓了。 谢青梓得知沈慎竟是来了陆家这边,倒是还着实的惊讶了一回,而后才又反应过来,起身往外走去。沈慎都上门来了,她自也是要过去一趟的。 陆老夫人瞧见了也是笑笑并不多说,只是打趣了一句:“便是留他吃茶也没什么。别的订婚男女,就是出去游湖逛街也是有的。” 谢青梓红了脸出来,好半晌都是不敢抬头。 不过见了沈慎的时候,这点儿心思倒是一下子就消散了去。沈慎额上到底留了疤,看着虽然是不影响什么,但是总归也还有些醒目。 于是谢青梓说话的语气都不由得轻柔了几分:“三郎他们怎么样了?” “三郎和我住一个院子,你倒是不用担心,功课我也会督促他的。倒是你,一个人在这边却是叫人不放心。”沈慎看着谢青梓,总觉得谢青梓是瘦了一些,于是心里头越发心疼:“你自己在这边若是需要什么不好开口的,就叫荷香给我说一声,我给你送过来。” 谢青梓听了这话却是止不住的笑了:“你这话说得,离了那么近,我想要什么只管回去拿就是了。再说了,陆家这头也不会委屈了我。反倒是衣食住行比在家更精致周到,你叫三郎他们也别担心。” 沈慎听谢青梓这样说,倒是好半晌也是没再说别的,只觉得自己似乎还真派不上什么用处了。当下他便是忍不住的有些皱眉——他并不喜欢这样的感觉,就好像是他对于谢青梓来说已是半点不需要了。可是分明之前谢青梓不管是有什么事儿也好,还是需要人帮忙也好,第一时间便是找他的。 谢青梓忽然觉察沈慎的情绪有些不对,只是倒是不知究竟是因为什么,当下还有些纳闷的问了一句:“这是怎么了?” 沈慎猛然惊醒了过来,一下子反应了过来自己不该如此,于是便是又朝着谢青梓温和的一笑,最终才又道:“没什么,就是在想,这次姑父太过混账了些。也不知他们什么时候能和好。”若是一直不和好,他和谢青梓的婚事又该怎么办。 沈慎犹豫了一下,到底还是忍不住的轻声开了口:“眼下这个情况你再继续呆在谢家也不自在,一直留在陆家也不是个事儿。要不……我们提前成亲罢。” 如此一来,他既是不必再担心谢青梓单独在这边受委屈,更不必再有心里那种莫名害怕的情绪了。 不知为什么,他总是心底不踏实,害怕谢青梓会和他渐渐生疏了去。明明他们都是未婚夫妻了不是吗?理应不该有这样的担忧的。 谢青梓却是被沈慎这般忽然提出来的想法给惊住了,好半晌才算是回过神来,只是一开口却是下意识的道:“这却是不妥吧,现在府上有这么的事儿,别再节外生枝了。如今只怕要不了多久,谢家就要分家了。还有父亲和母亲的事儿……” 休妻或许不行,可若是真这么一直耗着,那也不是个事儿。 眼下这样的情况,她自是不可能想嫁出去的。可是再仔细的想想,难道仅仅是因为这些吗? 这个念头在谢青梓脑中一晃而过,不过她到底是不愿意多想,所以便是最后也没在继续想下去。 而同样的,沈慎也是忍不住多想了几分。 就在沈慎越发不安的时候,白墨却是硬着头皮在不远处出了声:“听闻沈公子过来了,我家主子便是请沈公子过去喝茶。” 沈慎一愣,随后看了一眼谢青梓:“这是——” 谢青梓自也是认识白墨的,当下也没多想便是随口答了:“卫王府世子正在陆家养伤。” 沈慎听了这话登时便是忍不住的微微眯了眯眼睛,然后又看了一眼白墨。抿了抿唇将情绪都收敛了,这才整理了一下衣袖,浅笑温和道:“劳烦你带路了。” 沈第128章危机 慎这样看着虽是半点异样也是没有,可是谢青梓却是莫名觉得沈慎的心情有些不大好。当下犹豫了一下,到底还是跟了过去了。 只是走了几步,忽然又想起了卫泽来,心中便是生出了一股子犹豫来。 谢青梓仔细想了想,最后实在是拿不定主意,便是侧头问了荷香一句:“荷香,你说我该跟去还是不该跟去?” 荷香想了想:“还是别跟去了罢。两个男子主子过去到底也有些不妥——不过若主子真想去也没什么,毕竟沈表公子是您未婚夫,谁也不会说什么闲话的。” 谢青梓这么一犹豫,便是落后了几步,沈慎觉察到了,倏地却是停下了脚步,而后便是笑道:“青梓不与我同去?” 第129章 借口 第129章借口 既是沈慎都这样说了,谢青梓倒是也不好再说什么,最后便是只能是跟了上去。 卫泽见了谢青梓也是一并跟了过来倒是还有些意外,不过并不曾表现出来,面上还是淡淡的。也并不多看谢青梓一眼,只是看着沈慎客气一笑:“沈公子见谅了,我身上有伤,却是不宜活动,不然也不至于劳烦沈公子走这么远过来。这只是无奈之举,并不是想要怠慢沈公子你。” 卫泽这话客客气气的,沈慎也是回得客气温和:“哪里哪里,其实我也只是来看看我未婚妻罢了,算不得正式拜访,当不起世子您这般的厚待。说起来,倒是我打扰了世子您才是。您养伤要紧,着实不必如此客气。” 沈慎的这个“未婚妻”三个字,却是着实让卫泽很是不舒服了一下。作为男人,自然他一下子便是知道了沈慎特意提起谢青梓这个身份的缘故。 不过是在宣告主权罢了。 卫泽微微眯了眯眼睛,笑容越发和煦三分:“哪里哪里,师父不在家中,我理应替他待客。青梓你说是吗?” 谢青梓正走神呢,倒是没提防卫泽忽然叫自己,此时被点了名,便是有些茫然的抬起头来看住了卫泽。 卫泽见状,笑容又柔和三分,语气也是更加温和:“怎么总是走神?我说,沈公子也算不得外人,我厚待他也是应该的。你说是吗?” 谢青梓也没多想,便是道:“你如今有伤在身,着实不必如此。慎表哥也只是来看看我罢了。不过是几句话的功夫他便是要走了。” 卫泽的伤她是见过的,能让卫泽虚弱成了那般光景的伤自不会是什么小伤,所以她见卫泽这样逞强却也是有些恼的,除了恼也有些许担心。故而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谢青梓这话一出口,卫泽便是笑容又深了两分,不过却是又故意责怪道:“你倒是随意,不过沈公子到底过门就是客,哪里能怠慢了?胡闹。” 一句“胡闹”,虽说是带了那么几分呵斥的味道,却也还是有一些说不出来的亲昵味道。这种隐晦的情绪,若不是心思细腻敏感的人,却是根本觉察不到。 不过在屋里的两个人却都是心思敏感的人,所以自然都是觉察到了。 谢青梓微微一惊,下意识的就是看了一眼沈慎。 沈慎的脸色一下子就阴沉了下来,不过也就是那么一瞬间罢了——以沈慎的聪慧,自然也是能够明白这是卫泽故意的罢了。 沈慎笑看一眼谢青梓,柔声道:“青梓也是没拿我当外人罢了。” 于是这下心里不痛快的就是卫泽了。 如此几番下来,倒像是两个高手过招,招招都是费了脑子的。 谢青梓在一旁看着,倒是只觉得心惊胆战——不过到底不是男人,也对二人之间那种微妙的东西也是不了解,所以倒是没二人实在感受到的东西。 待到好不容易沈慎便是起身告辞了,谢青梓倒是松了一口气,而后便是亲自送了沈慎出门。 沈慎看着谢青梓,心里头却是颇有些复杂,最后便是道:“要不你还是搬来沈家罢?卫王府世子再此处养伤,多少也有些不方便。” 谢青梓听了这话,便是登时明白了沈慎的意思。无非就是想要她和卫泽避嫌罢了。当即她便是忍不住的沉了脸,而后便是道:“表哥这是怀疑我呢,还是怀疑卫王府世子呢?” 她也是真恼了,所以才会不管不顾的将这话一下子问出口来。等到意识到自己问了什么,再瞧见沈慎猛然难看的脸色之后,倒是又有些懊恼。不过她仍是觉得自己实在是委屈,便是索性咬着唇不说话了。 沈慎看着她这般,哪里还有不知道她心思的?毕竟从小一处长大的,谢青梓每次一咬着唇不吱声了,便是分明是觉得委屈犯了倔。 看着谢青梓这个动作,他心头便是不由得微微一软。而后便是忍不住的叹了一声:“我不过是觉得有些不好罢了。毕竟也不熟,怕你不自在。再说了,更多也是想让你来沈家,在我眼皮子底下,让我天天看着你才好罢了,并没有别的意思。” 沈慎也是哄了谢青梓不知多少次的,此时哄起人来,倒也轻车熟路。 谢青梓也不是那等脾气上来什么话也听不进去的,故而当下被沈慎这么一解释一哄,最后倒是自己不大自在起来,兀自又闷了一小会儿,便还是消了气,最后看了一眼沈慎,道:“时辰也不早了,你便是先回去吧。以后可别再这样说了。沈家那边我住着更不妥。再说谢家这头,我放心不下祖母还得回去时常看着才会觉得放心些。” 沈慎见她不恼了,便是也是松了一口气,笑了一笑。而后想了一想之后,便是又说起了这么一件事情:“八月中秋有游湖的活动,我到时候来接你,出去散散心也是极好的。” 沈慎这样一句话,倒是让谢青梓完全是不好拒绝。 谢青梓最终便是只能应了。 送走了沈慎,谢青梓回了院子,这头刚回来,白墨便是过来了。白墨颇有些歉然道:“主子说了,若是沈公子恼了,却是他的不是。回头等他好了,再去给沈公子赔不是。” 谢青梓听了这话,便是不由得在心头嘀咕了一句,只觉得卫泽倒跟似是瞧见一切似的,竟是如此有先见之明。还知道沈慎会恼。 只是既是早就知道沈慎会恼,那又何必一开始就说那么多的话?他不说那些,沈慎又哪里会生气? 不过卫泽这样周到,倒是反而也显得沈慎是有些小气了。而且卫泽这样说了,她也是不好再和卫泽计较这个,最终只能闷声道:“无妨,这些都是小事儿,就像是卫世子说的那般,咱们也都不是外人,不必如此见外。” 白墨得了这话,便是回去禀了卫泽。卫泽听了这话,倒是一个人坐在那儿微微带点儿暗爽的明朗了不少——沈慎也不是省油的灯,这般你来我往的,还真没一直占住了上风。最关键的是,沈慎的身份更是让他比不上。这才是最让人不痛快的。 想起了这一点之后,卫泽刚好看了点儿的脸色便是又瞬间沉了下去,末了也不知兀自坐在那儿阴沉了半晌想了些什么。 白墨在一旁看得胆战心惊,一句话也不敢多说。 没等卫泽心情再好起来,陆家这头便是又发生了一件更让卫泽心情糟糕的事儿——鄂王竟是突然跑来看他了。 卫泽和鄂王说起来却还是老相识了。小时候在宫里也没少在一处“玩”过。不过那时候卫泽性子冷淡安静,并不爱玩。鄂王偏生是个手欠的,就爱逗着别人玩儿。 从第一次见了卫泽,便是百般的挑拨卫泽。可偏生卫泽就是不搭理,最后鄂王骂了几句,说卫泽是个没人要的孩子。卫泽一言不发便是将鄂王揍了一顿,那时候鄂王还胖些,却是偏生被卫泽一个矮了半个头的瘦小子打得趴在地上起也起不来。 不过鄂王却是个不信邪的,那之后倒是又费尽心思的试了许多回。只是却都没什么效果罢了。要么卫泽便是不理会,要么就是卫泽被惹急了干脆动手将鄂王打趴下。反正都是小孩子,就算圣上知道了,也不当回事儿。 两人打了好几年,最后才以卫泽去了军中才算是彻底的了结了此事儿。 不过要说是故交,这样的交情却也是着实不算什么。至少没有达到要来探病的程度。 可偏生鄂王就是过来了,还用的是探伤的这个借口。 卫泽只是微一犹豫,便是断然道:“不见。” 丁卯有些无奈,压低声音道:“可这人也拦不住啊,如今就在门外候着呢。” 卫泽冷冷的看了一眼丁卯:“门房既是这般没用,连个人也拦不住,那就干脆你们两个去守大门罢。” 丁卯和白墨对视了一眼,都是生出一股子欲哭无泪之感来——自己这是招谁惹谁了?怎么的倒是好好的撞在了枪口上了? 不过即便是这样,丁卯还是只能再问了一句:“那这到底是见还是不见?” 卫泽慢悠悠的喝了一口茶,随后才又缓缓道:“就说我不见。没这个交情。让他以后也别来了。” 丁卯听了这话,几乎不曾哭出来,第129章借口 到底还是提醒了一句:“鄂王爷可是出了名的混账……” “那就让他去告状罢。”卫泽满不在乎,又看了丁卯一眼:“你再多说一个字,就去守马棚罢。” 这下丁卯倒是一个字都不敢再说了。 白墨拍了拍丁卯的肩,示意丁卯还是赶紧出去打发了鄂王这个煞神才好。 不过,饶是丁卯说得再怎么委婉。到底还是架不住卫泽的意思太过直白了,最终还是将鄂王气得直接就跳了脚,不管不顾的叫骂起来:“卫泽你个王八蛋给我出来!我可告诉你,我是奉旨前来的,你若不见,我可要告你个不敬之罪了!” 卫泽搁下茶杯,微微皱了眉,语气更冷三分:“就说我听了他声音,伤口疼。” </a> 第130章 惊艳 第130章惊艳 卫泽这话倒是半点没客气。 白墨这下也是麻木了,干脆就上前去唯恐天下不乱的将原话传给了鄂王。 鄂王登时就跳脚得更厉害了,站在院子里几乎是叫骂起来——不多时陆家上下都是知道了这么一件事情。登时都是有些不知该作什么评论才好了。 谁又能想到,一向嚣张跋扈在人口中跟混世魔王一样的存在,居然还会做出这样的事儿。竟是跟个村妇一般,站在卫泽的院子里骂街? 一时之间,所有人都是忍不住的对卫泽生出了几分崇敬来:这简直就是将鄂王这个混世魔王克制得死死的,根本就是让人不崇敬也没有办法了! 谢青梓自也是知道了这件事情,而后便是也忍不住的“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然后又道:“倒是还真没见过这样的情形,想想便是叫人觉得着实奇怪。” 堂堂一国王爷竟是这般的……不在意形象,竟是做出了这样的举动……就是不知卫泽到底做了什么事儿。才会这般—— 谢青梓忍不住的仔细想了想那样的画面,只是却是什么都想不出来。不过心里却是总觉得卫泽必是做了什么惊天动地的事儿才是。不然如何能将鄂王气得那般气急败坏? 看着谢青梓那样子,陆老夫人便是也笑着出了声:“不如你去看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这样的事情一听就是很有趣儿。 谢青梓一听陆老夫人便是笑道:“义祖母也是好奇了罢,那不如咱们一同去看个热闹?” 陆老夫人也不是个为了稳重大方就克制自己的,当即倒是也没犹豫,便是笑道:“那好吧,便是就跟你去看看热闹吧。” 谢青梓抿唇偷笑,挽着陆老夫人两人便是过去瞧热闹去了。 陆老夫人不仅是瞧热闹,还是光明正大的瞧热闹。直接就进了卫泽的院子,笑眯眯的跟鄂王打招呼道:“鄂王今儿怎么有空过来?倒是稀客。” 谢青梓瞧着鄂王的脸色一下子从恼怒涨红成了猪肝色,然后几乎是不敢看陆老夫人一眼,不自在的咳嗽了一声:“陆老夫人您来了啊。” 谢青梓听着鄂王这个语气,险些却是没能笑出来。鄂王这般也着实的是有些心虚。 陆老夫人仍是笑眯眯的,似乎丝毫不觉得鄂王会不自在,直接就又问了一句:“怎么卫泽没见你吗?” 于是鄂王的脸色就更加的难堪了,似乎被什么噎在了喉咙里一般,登时一句话也是说不出来了。最后便是闷声道:“老夫人您是故意来打趣我的罢。” 陆老夫人轻笑一声,面不改色心不跳的便是直接否认了:“你却是想错了,我哪里是故意来打趣你。不过是听说你来了。便是过来看看罢了。” 鄂王又噎了一下——因为陆老夫人虽然嘴上说着不是,可是那神色分明就是在说是。偏生他还没办法反驳陆老夫人。所以最后他看了一眼谢青梓,然后便是微微一笑故意转移了话题:“原来青梓你也在啊。怎么是过来串门的?还是来陪老夫人说话的?”这一声“青梓”倒是叫得十分的亲昵。 陆老夫人倒是讶然了一下:“你们什么时候竟是如此亲近了?” 谢青梓倒也是没想到鄂王会如此突然说一句话,心头虽有些不自在,而后却是又只好客客气气的一笑:“鄂王爷好。”随后才又解释:“到底也是我未来的妹夫,倒是比以前熟了一些。” 一句“未来的妹夫”,倒是又将鄂王噎了一下。最后他便是皮笑肉不笑的道:“是啊,可不是亲近了不少么?” 卫泽在屋里自是都听见了外头的动静——他本也是坐在窗边的,只需要微微一抬手推开窗户便是就能看得清清楚楚的。 听见鄂王叫谢青梓“青梓”的时候,便是一下子的就忍不住扣紧了手指,然后脸色也是更加的难看了三分。 最后,卫泽便是到底没忍住,吩咐道:“将师母和青梓请进来罢。”却还是没松口让鄂王进来。 不过显然卫泽却是低估了鄂王的厚脸皮的程度,纵然没被邀请,此时也是厚着脸皮跟着进来了。既是人都进来了,当着谢青梓的面儿他倒是也不好再那般的行事,所以最后卫泽淡淡扫了一眼鄂王,到底还是低头默许了鄂王的存在。 不过卫泽那一眼目光,到底还是让鄂王觉得有些不自在,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的。 谢青梓扶着陆老夫人坐下后,便是朝着卫泽行了个礼:“卫世子——”话音还没落,忽然便是想起了陆老夫人说的话,而后便是又只能扭捏的改了口,“卫叔叔……好。”只是声音到底还是忍不住的小了许多,然后便是连卫泽也是不敢多看一眼了,灰溜溜的便是站到了老夫人背后。 陆老夫人倒是丝毫不觉得异样,一面兴致勃勃的看着卫泽,然后便是笑着让谢青梓坐:“坐下吧,也都没外人,哪里需要如此计较?” 卫泽倒是没听进去,他还沉浸在刚才谢青梓那一声“卫叔叔”里头。 鄂王震惊的看着卫泽,第一次发现原来从小就跟死人一般总没什么表情的卫泽竟是也会有如此生动的,错愕的样子! 不得不说,卫泽这样的面容,一下子做出如此生动的样子之后,倒是忽然就让人觉得有些说不出来的惊艳。仿佛不知从哪里突然便是射出来一支利箭,一下子便是扎进了人的心口。那种滋味,难以形容的叫人……悸动! 鄂王忽然发现,自己阅美无数,可是见过最好的人,居然是卫泽!虽然小时候就觉得卫泽长得好看,不过却是也没到了这个地步,因为卫泽总是神色淡淡的,到底是显得平淡了。如今这般一下子……便是简直让人挪不开眼睛了! 鄂王盯着卫泽,目光完全像是涂了胶一般的黏在了卫泽的脸上。 而若换成平常,卫泽必是一下子就能觉察。可是现在还是太过错愕了,以至于倒是半点也没发现。他就这么错愕的看着谢青梓,完全不能接受她竟是叫自己叔叔! 卫叔叔是个什么鬼东西! 卫泽面上扭曲了一下,然后又看住了陆老夫人。总觉得这是陆老夫人的手笔。 陆老夫人被卫泽这么一看,倒是还有些不自在,而后才又干咳了一声:“按照辈分来算,的确是该叫你一声叔叔的。难道有错吗?” 说完这话,陆老夫人倒是还无辜的眨了眨眼睛。 卫泽的面上便是瞬间又扭曲了一下。最后到底是也没再提起这话,然后便是看了一眼鄂王。那凌厉又冰冷的目光,倒是一下子将鄂王给吓到了。 鄂王甚至下意识的便是往后一缩。等到靠在了椅子背上,这才一下子又反应过来,忙又坐直了,咳嗽一声板起脸来,慢吞吞道:“圣上很是担心你的身子,便是叫我来替他老人家看看。如今看来,你倒是中气十足的样子,想来应是没有什么大碍了。” 卫泽漫不经心的“嗯”了一声,而后脸色几乎是黑透了一般的道:“若你不出现,更无大碍。”倒是半点的脸面也没给卫泽留。 鄂王于是一下子就又被噎住了,好半晌都是缓不过劲儿来。 不过饶是如此,卫泽心情倒是也没好半点。那一声“卫叔叔”,倒是着实的将他的心情影响了。 陆老夫人和谢青梓自然都是听见了,不过比起谢青梓的心虚,陆老夫人倒是也更强些,又坐了片刻后便是道:“既是你们没事儿了,那我和青梓就先回去了。不过是过来随便瞧瞧罢了,格微,你便是好好歇息,想吃什么只管吩咐。” 卫泽看了一眼谢青梓,倏地勾唇一笑:“既是如此,我这个叔叔便是不客气了。上次吃的点心不错,还想再尝尝。” 卫泽这么一笑,鄂王便是又好了伤疤忘了疼,一下子就又看痴了。 谢青梓心里头心虚,而后便是乖乖的应了一声,逃也是的跟着陆老夫人便是出去了。 陆老夫人和谢青梓出去后,卫泽便是又凉凉的看了一眼鄂王。 鄂王哆嗦了一下,然后便是忙不迭的心虚将目光收了回来,不过心里头的震撼倒是半点没消退:卫泽怎的这样好看?什么花魁,什么美男子,分明就是连卫泽的一个手指头都比不上! “看够没?”卫泽微微挑了挑眉。 鄂王有些呆滞的“啊”了一声,倒是没反应过来卫泽说的是什么。 卫泽却是半点没客气,语气刹那间几乎冷出寒霜来:“还不快滚?”倒是丝毫没拿鄂王当个王爷看的样子。 鄂王几乎是不敢相信自己听见了什么,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你说什么?” “我说,”卫泽语气不耐的收回了目光:“你可以滚了。”倒是再清晰不过了。 鄂王几乎跳脚:“卫泽,我可是鄂王!” “那又如何?”卫泽脸上神色微变,露出了一个嘲讽的神情来:“不过还是个草包罢了。” 第131章 缘由 第131章缘由 最后到底鄂王还是没敢直接跟卫泽叫板,只能是气急败坏的走了。他倒是也想过要打卫泽一顿的,不过想了一想到底还是没动手——一则是不一定打得过,二则打过了,卫泽身上带着伤呢。 他虽混账,可到底也没那样混。而且关键是,卫泽深得圣上的宠爱,真打坏了,他可赔不起。 当然最重要的,鄂王出了门之后悄悄的嘀咕了一句:“若不是你长得好看,我才不管这些。” 卫泽也是没听见这话,若是听见了这话,指不定要怎么收拾鄂王呢。 卫泽心情连着坏了两日,直到第三日得了谢青梓做的点心这才好了一些。不过也就是好了一些罢了——捏起一块点心的时候,他一下子想起了当时谢青梓叫的那一声“卫叔叔”的时候,便是忍不住的表情又有些扭曲起来。 最后,那一块点心便是在他走神的时候,被捏成了渣子。 不过,他也自是明白陆老夫人的意思的。陆老夫人之所以这般让谢青梓改了口,无非也就是怕他再动了不该动的心思,到时再生出是非来罢了。毕竟,以前谢青梓没有婚约再身,他就是再过分几分也无妨。可是现在……那婚约像是枷锁,锁住了谢青梓也是锁住了他。 但是……这件事情真真儿的却又哪里是一声这样的称呼就能遏制得住的?反倒是仔细想想她当时那样扭捏不自在的神色……倒也是叫他觉得有趣。尤其是抛开膈应和不自在之后,就更觉得有趣了。 谢青梓自是还不知卫泽的心思,知道了必定就是更加的不自在了。 这两日谢家那头有什么变化谢青梓倒是不知道,一则是老夫人甄氏吩咐瞒着谢青梓,另一则也是谢家其余之人为了不影响名声,怕陆家知道了底细之后笑话他们。 直到这日谢青桐带着谢青樱过来寻她说话,谢青梓这才知道原来在她不知道的时候,谢家竟是已经折腾了个天翻地覆。为了分家一事儿,原本兄友弟恭的谢家三兄弟险些没打起来。 谢青桐过来,也是二太太授意的。谢青桐自己有些不愿意,却也拗不过二太太,便是只得过来了。 谢青樱倒像是没事儿人一样,见到了谢青梓倒是很高兴的样子,随后笑道:“大姐这几日可是过得好?上次大姐忽然昏过去了,我很是担心。” 谢青樱的眼睛就像是再纯净不过的琉璃珠子,透出了一股诚挚的光来,叫人看着便是心里头微微温暖。而她稚嫩又精致的目光,则是显得她十分的不谙世事。 可是谢青蕊却是知道,谢青樱这样的表象之下,却是藏着什么样的深沉细腻,聪慧灵敏。 谢青樱虽是继承了姚姨娘的美貌,可是却是半点也不像是姚姨娘。没有姚姨娘身上的那种媚态和小家子气,虽说仍是有许多不足之处,可是在谢家呆的这半年,倒是也学了不少。 也不知姚姨娘是怎么养出来这么一个叫人惊的姑娘的。 谢青梓微微一笑,面上柔和的道谢:“多谢你记挂着,不过本也是没有什么大碍,不必担心的。”末了又看了一眼谢青桐:“这几日却是麻烦你照顾青樱了。就是不知道,青樱给你添麻烦没有?” 谢青桐摇摇头,诚恳的夸赞了一句:“青樱却是十分懂事,根本就不用我操心半点。怪道你却是喜欢她。”这样灵巧的妹妹,纵是庶出,可谁能不喜欢呢? 谢青梓也没反驳谢青桐这话,笑着问起了别的事儿:“三婶可还好?祖母呢?” “三婶仍是在养胎,祖母却是不大好。为了分家的事儿,祖母已是病倒了。我今儿过来,也是想和阿姐你说说这件事情。”谢青桐想着二太太的嘱咐,便是这般开开口说道,小心翼翼的看看了一眼谢青梓,见谢青梓半点异样之色也没有,便是这才又继续的说下去:“说起来,我却是不明白为什么一定要分家。其实也并不是什么大事儿……” 谢青梓听到这里,哪里还有不明白谢青桐想要说什么事儿?只是当下也并不做声,只是等着谢青桐继续说下去。 谢青桐见谢青梓仍是没什么反应,便是又大胆了几分:“既是大家都不想分,不如阿姐你去劝劝祖母,再和青檀说一说,让青檀去劝劝三叔罢。我看三叔也就是一时气恼,仔细劝劝他等到他消了气,他必定也是不会再想分家的。难道像是以前那样过日子不好吗?” 谢青桐这话乍然一听,倒是很有道理的样子。 谢青梓也不知自己是怎么想的,侧头下意识的看了一眼谢青樱。但见谢青樱低头带着浅笑的把玩着自己白嫩的手指头,心里便是总觉得,谢青樱必定是什么都明白的,而且也觉得谢青桐是在做无用功罢了。 这个念头在谢青梓的脑海里倒是久久也不曾散开去,良久她才轻声开了口:“话不是这样说的。青桐我问你,我若将那镜子摔碎了,你说可还能恢复原样?” 谢青梓的意思如此直白,谢青桐自然也是听得懂,当下便是沉默起来,许久也没再开口说话,只是却也不知她心头到底是在想什么。 谢青梓也不去管那些,只径直又说下去:“三叔是什么人,你也是心中明白的,倘若三叔没开这个口,劝一劝三叔可能也就罢了。可是现在……三叔是不会回心转意了。而且,三叔这些年来替家里赚了多少银子?三叔已是十分吃亏了。你想想,若是三叔若是单独做,现在也不知他的身家是多少了。三叔是庶出,一旦分家能分到多少东西你也是清楚的,再等几年,三叔只会更加吃亏罢了。” 谢青桐终于是不再沉默,忍不住开口道:“可是……可是……” 谢青梓摇头:“没有什么可是的,毕竟这件事情大家心里头都清楚。祖母也是默许了分家的,不然也不会提出这件事情来。二婶二叔的意思我也知道,无非是不想让这个家散了罢了。可是你仔细想想,若是这样勉强和好再继续一处过日子,大家心里头都不再似从前,只怕以后这个家才是真正散了。青桐,我不会去劝祖母,也不会劝青檀的。” 谢青桐终于是不再多说,轻叹了一口气颇有些怅然:“难道这件事情就这么半点转寰余地也没了吗?” 谢青梓叹了一口气:“我回头去看看祖母。”至于别的,这件事情她却是再也插不上什么手了。 谢青桐便是只得回去了。不过谢青梓却是留下了谢青樱说话。 谢青樱倒是对谢青梓这般举动表现得很是欢喜。 谢青梓看着谢青樱这样,倒是有些头疼,不过迟疑了一下子之后,到底还是问了出口:“青樱,你为何总对我做出这般的喜欢?我对你……应也不算好才是。” 谢青樱歪着头认真的想了一想,然后便是笑盈盈的答道:“可我们本来就是姐妹啊,难道我喜欢阿姐你,也是需要理由吗?” 谢青樱这话却是叫谢青梓不知该怎么回,总觉得眼前这个小姑娘虽然容貌还稚嫩,可是仔细想想,却是半点也没有那样的单纯。反倒是心思深沉聪慧得叫人心惊。 谢青梓根本就不敢当想谢青樱是小孩子。所以,最后她便笑了一笑,摇头道:“纵然是一个家里,也有喜欢和不喜欢的区别。你为何不喜欢青蕊呢?所以可见,凡事儿总会是有个缘由的。” 所以,谢青樱这样从一开始便是表现的如此善意亲近的,她反倒是忍不住的心头戒备。 “我做过一个梦。”谢青樱笑了一笑,忽然收敛了单纯,整个人都是肃穆起来:“我不知阿姐会不会信。但是我自己是相信的。我在梦里,曾见过阿姐你。” 谢青梓自是不信的,所以她并不出声,只是这么静静的听着。 谢青樱倒似乎也不在意她相信不相信,只是又认真的说了下去:“梦里头,许多事情我都曾梦见过。梦见过我回了谢家的时候,阿姐你正好离了家。虽然后来又回来了,但是……却有许多事情不同了。后来,我们各自出嫁。父亲将我嫁给了一个十分有权势的……混账。” 谢青梓注意到,谢青樱在说起“混账”的时候,眼底竟是涌出了一股深沉的,再真实不过的恨意。仿佛那个人,竟是让她恨到了骨子里。 不过谢青樱很快又说了下去:“我过得很不如意,十分困窘,几乎活不下去的时候。却是没有一个人帮我。那时候阿姐你也过得很不好,可是你还是帮了我。” 谢青樱倏地又抬起头来灿然冲着谢青梓一笑:“我想,或许我梦见的就是将来会发生的事情呢?纵然是假的,而是连在梦里阿姐都是这样心善,说明你的确是个心善的人。我喜欢你又有什么不对?” 谢青梓心里头略有些微妙,最后倒是也不知怎么想的,鬼使神差的却是问了这么一句话:“那在你梦里,我嫁给了谁?” </a> 第132章 无脸 第132章无脸 谢青梓问出了这话之后,她自己倒是都微微一怔。然后便是有些后悔:谢青樱这样的说法分明就是玄之又玄,根本就是不能相信。纵然是谢青樱自己相信了,可是自己又跟着凑什么热闹呢? 再退一步说,纵然梦里自己嫁了人,过得不如意,可是那也只是梦罢了。自己何必在意? 不过让谢青梓出乎意料的是,谢青樱听了她这样的问话之后,却是也是微微一怔。继而便是目光微微一闪迅速的低下头去,而后只听得谢青樱轻声道:“梦里的东西,怎可尽信?再说了,不管梦里阿姐嫁给了谁,我相信现实中阿姐必是不会重蹈覆辙过得不幸。阿姐你放心,你必定会过得和和美美,幸幸福福的。” 谢青樱的话里,有一股奇怪的保证一般的语气。叫人越发觉得莫名其妙。不过很显然,谢青樱却是并不肯回答这个她这个问题就是了。只是谢青梓却是越发的好奇起来,当下垂头微一思量,便是笑道:“既是不可尽信,那说来听听,只当是个乐子也无妨。你说呢?” 然而谢青樱却是并不肯说,最终反倒是忽然改了口:“我不记得了。我就记得阿姐对我好,所以我喜欢阿姐。” 谢青樱忽的耍起了无赖,倒是让谢青梓不由的瞪着眼睛有些没辙了。毕竟谢青樱再怎么聪慧思敏,可是总归也就是个小姑娘罢了,她到底还是心软。 至于谢青樱给出来的这个缘由,她倒是信了七八分。总觉得谢青樱这样的小姑娘,因为一个梦就对人喜欢讨厌,倒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儿。 谢青梓多少也是放下了几分戒备,末了嘱咐了谢青樱一句:“府中如今事情诸多,你却是不必再参合。父亲喜欢你,你央了父亲在分家之后单独让你住个院子罢。“ 府中嫡出姑娘都是年岁还小就由老夫人指个院子单独居住,不过庶出的姑娘便是没有这个待遇,只是跟着各自姨娘。毕竟府里也没有那么多院子。 可是分家之后必是不同了。如今谢家这个屋子是祖宅,肯定是由大老爷继承的。 谢青樱倒是不大在意的样子,想了一想歪着头道:“不如我和阿姐住在一处如何?” 谢青梓自是有些纳闷:“一个人住个院子不好?怎的倒是想和我住?” “我一个人住害怕。”谢青樱笑嘻嘻的撒娇,琉璃似的眼里露出一点点俏皮来。最后便是又叹了一口气:“若是阿姐不愿意也就罢了。” 谢青梓摇摇头:“还是各自住罢。自在些不说,你也该顾虑你姨娘的感受。”就像是她也要顾虑大太太的感受。 谢青梓这般委婉的拒绝,谢青樱倒是也不见失落,反倒是早有所料一般的叹了一口气,然后看着谢青梓道:“说起来,阿姐你可有想过分家之后的事情?父亲如今……不是很喜欢你。若是分家之后,你……“ 谢青梓被谢青樱这样一句话的提醒倒是惊了一下:这个问题她还真没想过。之前她一直觉得,纵然大老爷对子女冷淡,不过总归是性情的缘故。可是如今看来,分明就不是那般。 大老爷心里头,应是极其痛恨她的。 谢青梓呆愣愣的想着这个,不由得又想起了大老爷骂她是“野种”的情形来。 这两个字,不管什么时候,再想起来都还是如同利刃,一刀刀的让她血肉模糊,满心满身的疼痛无比。 谢青梓叹了一口气,最终还是将这些情绪压下去,轻柔一笑:“总归还有老夫人和大太太呢。再说了,我总归也要出嫁的。”而且如今有陆老夫人与她撑腰,大老爷纵是再怎么厌恶她,总也不会再将她怎么样了。 谢青樱眨了眨眼睛,点了点头:“阿姐说得是。” 送走了谢青樱,谢青梓却是心情越发复杂了起来。 陆老夫人晚饭时分瞧着谢青梓这般心不在焉的样子,便是点了点桌面儿,道:“这是怎么了?谢家那头出了事儿?” 谢青梓自也不好说实话,便是只借口道:“我祖母病了,只是许是怕我担心,或许是不想我参合分家的事儿,便是瞒着我呢。我想过去看看,可又怕过去之后反而祖母心头负担更重。” “既是想看,那便是去看看吧。至于分家的事儿,你不必多问也别参合就是了。”陆老夫人也是不由得叹了一口气,心道谢家这个烂摊子倒是真真的是烂摊子。之前看着花团锦簇的让人羡慕,如今衰败起来也是叫人心惊。 而谢青梓摊上这么一家,倒也不知道该说幸运还是不幸。 得了陆老夫人的建议,谢青梓便是回了一趟谢家。 老夫人甄氏病得倒是不严重,无非就是心情不好的时候人的精神头也不好罢了。见状谢青梓倒是松了一口气,不过还是说了几句宽慰劝解的话。 老夫人倒是还记挂着大太太陈氏:“你母亲那头怎么样了?你得空也多去几趟,她到底还是护着你的。” 谢青梓沉默片刻,便是乖巧的应了。说句实话,她却是着实的不愿意去见大太太——经过这么一件事情之后,她一想到大太太,便是只剩下满心愧疚和没脸。 若不是因为她,大太太和大老爷之间到底也不一定会变成现在这样。而大太太偏生还护着她,这就让她更加的觉得难受了。她倒是宁可大太太责怪她几句,打骂她几下,至少那样她心头更好受些。 可偏生大太太紧要关头还是护着她。 她哪里还有脸面去见大太太? 面对谢青蕊的时候,她尚还可觉得纵然是自己导致了谢青蕊在外流落十几年,心里头虽有那么一些歉疚可是到底不深——当年的事儿她无从选择,而且对于谢青蕊,她到底没有什么感情,自也就更谈不上多深的自责。 可是大太太则是不同。 大太太养育了她这么多年,朝夕相处这么多年,感情之深根本无从估量。而正因为朝夕相处,她更是知道到底大太太因为大老爷的这些态度作法流了多少眼泪,哭过多少回,又有多少回夜不能寐。 一想到这些,她内心的自责和懊恼便是只让她觉得恨不得自己从来不曾出现过才好。 所以,她根本没脸面去见大太太。 老夫人如今记挂着谢家这个烂摊子,倒是无暇分心,故而也不曾觉察了谢青梓的情绪。只又嘱咐几句之后便是让谢青梓回了陆家——大老爷和二老爷近日常过来,她也是怕让谢青梓撞见大老爷。 经过那么一件事情之后,老夫人也是多少觉得,只怕以后大老爷和谢青梓之间,怕是连之前那样的情面都维持不住。 大老爷那一句“野种”,便是打碎了这么些年来辛苦建立的东西。至少,只怕谢青梓再见大老爷是会十分不自在的。 想着这些,老夫人便是不由得有些心如刀绞一般。 谢青梓回了陆家也怕陆老夫人看出什么来,所以便是干脆没去陆老夫人跟前。不过她情绪失落,她身边的人却是都看得出来的。荷风和竹露瞧在眼里,急在心里,却也是无可奈何。 双云也是瞧着,当下便是寻了个借口悄悄的退了出来。然后便是招来一个小丫头,耳语嘱咐了几句。小丫头便是悄悄出了院子,一路去寻了白墨。 卫泽听了禀告后,便是皱了眉,然后淡淡的瞥了一眼白墨:“谢家的事儿还没查清楚?”谢青梓突然住过来,里头的缘故还没查清楚,他自是不放心的。所以白墨他们仍是在查。 白墨倒是也查出一些眉目,当下便是将谢家要分家的前因后果都说了。末了,倒是也将谢青梓算计鄂王的事儿说了出来。说起来这些事儿之所以能知道这么详细,还是动用了锦衣卫所的力量。 白墨心惊胆战的想:自家主子倒是半点不担心,这要是上头知道主子这般用锦衣卫的力量,还不知会不会暴跳如雷,到时候自家主子的前途可就毁了。 卫泽斜睨白墨,倒是难得嘉许一句:“办事儿倒是会动脑子了。记着请卫所兄弟喝茶吃酒。” 白墨被夸了,倒是登时就忘了担忧,美滋滋的便是应了一声,而后才又猛然的反应过来:“那主子打算怎么办?” 卫泽慢悠悠的品了一口茶,然后微微一眯眼睛第132章无脸 :“还能怎么办?无非也就是这样罢了。这些事儿,我可没法插手。” 白墨听了这话,心头自是诧异:主子这是改了性子了? 不过很快卫泽又说了一句:“鄂王倒是个爱多管闲事的,他既是谢家的女婿了,问问也无妨。放出话去,就说谢家三老爷倒是很得卫所某位大人的青眼,打算和三老爷合作呢。” 如此变相抬举了三老爷,无非也就是让谢家分家更顺利三分罢了。 白墨多嘴的问了一句:“那谢家大姑娘那边,便是就这样不去管了么?” 卫泽点了点桌面儿:“我怪无聊,请她来陪我下棋罢。我既是做叔叔的,和晚辈聊聊也无妨。” (啦啦啦啦,这是加更哦~上架这么久,谢谢大家的支持,阿音无以为报,只能加更聊表心意~) </a> 第133章 哄 第133章哄 谢青梓得了邀请的时候,倒是下意识的犹豫了一下,心头也略有些抗拒。不过随后想了一想,却是又点了点头:“那我换身衣裳就过去。” 谢青梓换了一身家常的衣裳,发髻也是换个轻松简单的,只用两只白玉的簪子固定,末了又添了一只银簪作点缀。 一路过去,倒是没想到卫泽竟是已是出了屋子,将围棋设在了凉亭之中。 这样的天气,倒是比起屋里不知热了多少。许是因为炎热,所以卫泽便是只穿了一件单衣,外头加了一件外裳。松烟墨的颜色在卫泽身上,倒是丝毫不显暗沉平庸,反而是透出了一股说不出来的贵气和内敛。 卫泽坐在那儿,倒是没有凌厉,只是眉眼温和的候着。 谢青梓不由得多看了两眼,最后在卫泽看过来之前又将目光悄悄挪开。不过她不知道的是,卫泽的感官何其敏锐?她这样看卫泽,卫泽自是觉察了的。只是怕惊了她,故而便是听之任之,只当是不曾发现。 自然,等到谢青梓挪开了眼睛之后,卫泽便是又开始看看她了。 谢青梓局促的叫了一声:“卫叔叔——” 饶是卫泽早有心理准备,此时也是忍不住一噎,几乎不曾当即沉了脸。不过就算没沉了脸,心情到底也是有所影响,当下只是语气淡淡的应了一声“嗯”,便是没了下文。 谢青梓自然也是听得出来,当即便是更加手足无措。她虽是故意的,可是此时这般却也到底还是超过了她心里头的想象。她以为卫泽也会轻易接受这个称呼的。毕竟…… “坐。”卫泽到底还是不忍心看着谢青梓这般,心头一软之后便是收敛了语气,又重新温和下来。只是心头难免却是有些无可奈何,只觉得憋闷。 谢青梓不敢再造次,低眉敛目的坐了。 看着谢青梓这般,卫泽倒是更加的憋闷了,最后到底没忍住,沉声道:“我竟是会吃人?” 他这样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自是让谢青梓有些呆:“啊?” 看着谢青梓跟呆头鹅一样的神情,卫泽倏地心情便是又舒畅起来,唇角也是开始隐晦的往上翘了一翘。而后,他才又将方才问题问了一遍,不过这次却是解释了一句:“难不成我竟是会吃人,所以你在我跟前,才这般大气也不敢出?” 被卫泽这样一解释,谢青梓便是微微的有些窘迫:“并不是这个,只是……怕你恼罢了。” “既是怕我恼,还敢一次次的叫?”卫泽轻嘲了一句,随后又调侃:“我竟老到了那个地步?”满打满算,他也就大了她五岁罢了。 谢青梓几乎不敢看卫泽,只是抿了抿唇,又不知该如何辩解。最后她索性也不去辩解了,嘴巴紧紧闭着,活脱脱像是一个小小的蚌壳儿。 看着谢青梓这样,卫泽倒是也就没再逼她。最终只是道:“你白我黑。” 谢青梓便是乖乖的拿了白子开始落子。 谢青梓棋艺本也不算差的,不过如今心不在焉的,便是没多久就露出颓败之势来。当下她便是凝神的再去挽回,然而就如同那高楼大厦根基不曾打好一般,纵然后期再怎么去挽救,到底也是难以改变坍塌之途。 谢青梓倒也不是那等追强好胜之人,当下将手中的棋子都是放回了棋篓里,而后实事求是道:“我已是输了。” “再来。”卫泽倒也不见欢喜或是别的情绪,只是又如此要求。 于是谢青梓便是再来,这一次不敢大意,凝神静心的去应对思量。 谢青梓思量得太认真,倒是连卫泽几次三番看她都是没曾发现,目光一直落在棋盘之上。倒是方便了卫泽仔细的去看她。 这一次,虽说谢青梓仍是输了,倒是输得不算难看。这一次倒是不等卫泽开口,她便是主动收子,兴致勃勃的道:“再来。”若是她再多努力努力,说不得就能够赢一回。 卫泽浅淡一笑,语气仍是平和:“好。”不过心头却是又觉好笑:看着稳重大方,可是骨子里到底还是个小姑娘呢。不过这样的不扭捏强装的样子,倒是叫人格外喜欢三分。 一下午的时光,便是就在这么被打发了过去。整个过程里,谢青梓倒是没功夫再去想那些烦心事儿。不过三局,她倒是一局都没赢过。最好的一次也是输了五个子。 卫泽看着棋盘上混杂的黑白棋子,唇角微微带着笑意:“还要继续吗?” 谢青梓倒是还有些兴致勃勃,不过想了想却到底还是摇摇头:“不了,时辰也不早了。我该回去了。”卫泽身上还带着伤,陪着自己下了一下午的棋,怕是已经费神得厉害。 卫泽也不勉强,便是让人来收棋子,末了又道:“吃个果子再走吧。” 白墨便是赶忙招呼小丫头将果盘送了上去。 西域进贡的甜瓜和葡萄,咬一口就如同含了一口蜜在口中一般。 谢青梓用银签子扎了一片甜瓜,几乎不曾被甜得呛到了。半晌咽下之后,便是忍不住的感概:“好甜。” “还有些,我觉着酸,你便是都带回去吃罢。”卫泽说这句话的时候面不改色心跳不跳的,语气还十分的笃定自然。 谢青梓僵了一下,倒是有些震惊:这样甜了都还觉得酸?那平时倒是要吃多甜? 一旁白墨听着这话,明明站得笔直却是愣是觉得自己脚下一滑,几乎要一个趔趄。然后心头默默的想:这主子睁着眼睛说瞎话的本事倒是越发的厉害了。 谢青梓还有些不敢确定,默默道:“那甜瓜不错,葡萄我觉得也不挺甜的——” “不及你做的点心好,我不爱这些。”卫泽淡淡的道,语气还是十分自然。 谢青梓被这么一夸,面上倒是渐渐的有些发红,讷讷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便是干脆又扎了一颗葡萄,默默的将自己的嘴巴堵上了。心里却是忍不住有些雀跃:谁不喜欢别人夸自己呢?而且还如此的诚恳…… 于是谢青梓从卫泽那儿出来的时候,不仅收获了一篓子的甜瓜和葡萄,另外脚下走路的时候都是带着轻巧欢快。 白墨在谢青梓走后,由衷的出声夸赞了一句:“主子这哄谢家大姑娘的本事,真是炉火纯青!丝毫没有违和之感!” 卫泽扫了白墨一眼,淡淡出声:“再多嘴你就干脆去说相声罢。” 于是白墨不敢再吱声了。不过私底下还是和丁卯偷偷的说了,丁卯倒是不以为然:“咱们主子是什么人,但凡他想做的事儿,必是能成的。连千军万马都不怕,未必还怕哄不好一个小姑娘?” 白墨仔细想想,倒还真觉得是这个道理。不过……怎么难道就他一个人觉得不对劲儿吗?主子对别人跟个冰疙瘩似的,怎么到了谢家大姑娘这里,就这样的春风化冻了呢? 陆老夫人晚上用饭的时候便是笑着问了一句:“听说你和格微下棋了?怎么样,输了还是赢了?” 陆老先生倒是有些诧异:“哦?你和格微下棋了?”顿了顿,便是理所当然道:“想来应是输了。” 谢青梓微赫,实话实说道:“的确是输了。”便是又仔细将战局说了一遍。 陆老先生听完之后倒是来了兴致:“能只输五子却也是不错了,一会儿也与我下一局,我来瞧瞧你的本事。” 谢青梓应下,用过晚饭后果然陆老先生就让人取出了他的白玉棋盘来,要和谢青梓下上一局。 谢青梓自是不敢马虎,凝神全里应对,最后却还是输了个一败涂地。 陆老先生倒是忍不住笑:“可见格微却是放水了,我能赢你七子,他比我还强些,必是远远胜过你的。我竟是不知,他这样的人还会放水,倒是奇了。” 陆老先生倒是还没多想,陆老夫人在一旁听着倒是心里有些惊讶。不由得看了一眼谢青梓。 谢青梓听了这话倒是有些红了脸,颇有些不好意思。只是却是又觉得惊讶:“怎么会比义祖父还强些?“卫泽原来竟是这样厉害?可是下棋的时候,倒也是不觉得……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谢青梓这才陡然反应过来:是了,正是因为自己丝毫不曾觉得卫泽放水,才足以说明卫泽的确是放水了。也更说明卫泽到底棋艺多高。 卫泽倒是丝毫不知自己老师这般给自己拆台了一回,不然只怕心头必是郁闷。 陆老先生倒是没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了不得的事儿,反倒是将卫泽狠狠的一顿夸:“格微虽不在这些上用太多心思,却是一点就通。早个几年,他就已是能和我平手了。虽未曾赢过我,我却是总觉得他是放了水顾忌我脸面罢了。你能和他下棋,倒是可以多学学。” 谢青梓应了一声,讷讷的也不知该说什么。 陆老夫人最后着实忍不住,瞪了陆老先生一眼:“人越老,话却是越发多了。偏还都说些无用的话。青梓一个姑娘家家的,下棋厉害又有什么用?“ 陆老先生反驳一句:“将来她可以和夫婿下棋切磋,赢了那沈家小子——” 陆老夫人只觉得头疼:“你当谁都和你似的输了还高兴?”沈家那小子看着温和,心眼怕也没这么大。 </a> 第134章 真心话 第134章真心话 谢青梓走后,陆老夫人便是少不得数落了一回陆老先生:“格微是个不靠谱的,你倒是好,非但不警告着,反而还帮着起哄!真闹出什么事儿来,我看要怎么办?” 陆老先生眨了眨眼睛,倏地一笑伸手捋了捋白胡子:“我说你呀,就是操心太多。格微如何,他能真没有分寸?他有多聪慧,难道你不知?他既是这般,说明他心里头也是有打算了。他都不怕,你怕什么?大不了就是坏了青梓一个姻缘罢了。可是怕什么?以格微的身份,难道还配不上青梓?“ 被陆老先生这么一说,陆老夫人一时之间倒是有些不知该说什么了。好半晌,她才又蹙眉道:“可是女子名声何其重要——“ “你我经历那么多,难道还不明白到底是什么事情更重要?名声这种东西,有时候也不过是个累赘罢了。”陆老先生长叹一声,颇有些感慨。不过又怕陆老夫人想起那些不高兴的事儿,所以他便是干脆的又继续说道:“再说了,这些事情也不必多想。若真他们二人两情相悦,咱们又何必棒打鸳鸯?” 比起谢青梓,他自是更袒护这个像孙子一样的看着长大的弟子的。若卫泽果真喜欢,那就算是任性一回又何妨? 陆老先生的态度如此的明确,陆老夫人一时之间倒是有些不知该说什么好了,最后只叹了一声:“且看他们自己的造化吧,我也懒怠再管了。” 倒是谢青梓回了自己的屋子后,心情半晌也是没能够平复下来——卫泽下棋放水这个事儿倒是其次,只是这细细想来,只怕也未必是卫泽憋闷无聊才叫她过去下棋打发时间。若真是为了打发时间,卫泽犯不着如此让着她。毕竟,赢棋容易故意放水还不叫人看出来却不是什么容易的。而且前后一联想,更是觉得不是卫泽所说的那样。 谢青梓细细的想着这些,既觉得有些不安,又觉得是有些微微泛着甜,最后交织在了一处,倒是叫人完全不知道那是什么样一种滋味了。 而另一头,沈家同样也是不大平静。 大太太自是知道了谢青蕊到底做了什么的。只是到底心疼谢青蕊这么多年来受的苦,到底是没去问谢青蕊什么。 那日翠缕没跟着回来,大太太自也是知道翠缕去了什么地方,一个字也没问,只另外将自己身边的丫头赐一个稳重的给谢青蕊。 只是谢青蕊不知是被吓到了,还是怎么了,没过两日便是病了,发起两个高烧,且不断说着胡话。一会儿说着不要嫁给鄂王,一会儿又说这一切都怪谢青梓。 大太太便是衣不解带的照顾着谢青蕊。 谢青蕊闹出这样大的动静,自然也是不可能瞒着陈姨妈的。陈姨妈留了心,再几下里一联想,便是猜了个八九不离十。登时倒是越发觉得大太太命苦——和亲生骨肉分离这么多年也就罢了,好不容易团聚了也就罢了,怎的就偏生又遇到了这样一个不靠谱的女儿? 这一次大太太和大老爷闹成这样,其中谢青蕊做的这件好事儿却是占了一大部分的原因。 若不是大太太这般的心疼谢青蕊,她这个做姨妈的倒是都不待见这么一个侄女。 不过,陈姨妈还是叫了大太太出去悄悄儿的道:“你打算怎么办?” 大太太倒是还没想那么多,微微一愣之后下意识反问了一句:“什么事儿怎么办?” 陈姨妈叹了一口气:“原本事情若不是这样也就罢了,咱们大可以等着谢昀回头来求咱们。可是现在事情变成了这样……” 陈姨妈只觉得头疼,看了一眼大太太还似有些懵懂的样子,便是越发恨铁不成钢:“青蕊动的手,这事儿我知道了。既是青蕊做的,这事儿只怕所有人都要觉得这是你这个做娘的没教好。你难道还不明白我的意思?这么耗下去,倒是真真的也是让你难堪。再说了,眼下谢家这般正是分家的时候,你可不能给别人机会,将大房彻底从你手里给算计过去了。” 陈姨妈也是为了大太太好,唯恐大太太吃了亏。 可是大太太却不似陈姨妈这样想得明白,她如今也还哽着那一口气呢,当下便是硬着脖子恼道:“姐姐快别说这样的话了,他那样对我们对青梓,难道这事儿就这么算了?” 大太太咽不下这口气,自是不肯就这么算了的。就算她要回去,那也是得谢昀过来请她回去! 顿了顿,大太太忽然又一把捂住了脸:“我如今却是真真儿的后悔,若是当初我听了娘的话,不嫁给谢昀,如今又哪里会遇到这些事儿——” 说起这个事儿,陈姨妈便是忍不住戳了一下大太太的头:“如今你倒是知道后悔了,可是又有什么用?你倒是说说,你难道就还真要这么耗着,让谢昀抬举那些小贱人们压在你头上?不管他如今怎么样,你总归是他的正妻,总不能就这样认了怂。” 大太太哭了一阵子,倒是将这段时间来的情绪发泄了不少,擦了擦眼泪,她叹了一口气:“别的也就罢了,可是现在青蕊成了这样,我心里却是难受——” 陈姨妈犹豫了一番,最后便是压低了声音:“青蕊怕是被吓着了,若是吃药没什么效果,便是叫个神婆子来招招魂罢。”叹了一口气后又道:“不是我说你,青蕊是在小门户里长大的,也不知学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你怎的也不多留心?虽说如今这么大了也不好管教,可是也不能这般……这一次青蕊固然有错,你自己也是有问题。不过我瞧着青蕊很是憎恨青梓的样子,你怎么看?” 最后问的这一句话,只有陈姨妈自己才知道,到底是为什么才问出了口的。 陈姨妈这话问得大太太微微一愣,随即低下头去:“我却也不知道。我心里也不是没怨过青梓的,若不是她,青蕊不会被偷换出去,更不会和我分开这么多年。而且当年本来也就是因为她和我们长得不像,大老爷他才渐渐被人挑拨得和我离了心的。所以青蕊回来的时候,我那会儿却是真恨她的,恨不得一切都没发生过,恨不得一切都能重新来过。” 所以那时候,她的情绪才波动得那样厉害,所以那时候她才会失心疯了一样想着将谢青梓赶出去,再不想见谢青梓。 “可是后来日子久了,这些情绪倒是渐渐淡了。我心里其实也明白,这些事儿哪里又能怪青梓呢?她当时也不过是什么都不知道罢了。只是我心里头纵然明白这些,却也不能全然忘记。所以到底还是觉得有些不知该怎么面对青梓。但是要说恨,毕竟是这么久的母女了,哪里又能够说没就没了?况且青梓那般讨人喜欢……”大太太倒是第一次将自己心底的话都说了出来。 她见谢青梓的时候,心里的那种矛盾心思,却是旁人无法体会的。 陈姨妈听完了这一番话,倒是叹了一口气,心头暗道:原本以为也就是谢青蕊容貌差上一些罢了,可是现在看来,岂止是如此?若谢青蕊有谢青梓一半的聪慧,那也就不至于做出这样愚蠢的事儿了。 陈姨妈倒是没多说,这话说出来就算大太太再怎么和她亲近怕也是得恼了。 不过转头陈姨妈便是将这事儿悄悄的和沈慎说了:“你也多关心关心青梓,遇到这样的事儿,哪又是她的错呢?谢家也就罢了,还有咱们沈家呢。告诉她,以后再遇到这样的委屈事儿,只管让她告诉我,我必定会给她做主的。” 也就是这个事儿没成,倘若因为这个就将谢青梓的名声坏了,到时候吃亏的可不是沈家?毕竟谢青梓将来是要嫁入沈家的,哪里能够坏了名声?不然以后沈慎该怎么办? 沈慎知道了这个事儿,脸上自也是难看:“竟是还有这样的事儿。“一面心疼谢青梓,一面却是又有些失落——出了这样大的事儿,谢青梓竟是什么也没跟他说,这未免太和他生分了一些。 他们之间,远远不该如此才是。 沈慎自是舍不得将火气撒在谢青梓身上,故而最后便是只拿谢青蕊开刀:“这样的蛇蝎女子,母亲还是快些将她打发了吧。” 陈姨妈听了这话便是忍不住的想笑:“你这话是什么话?那有这样说话的?她毕竟是你姨妈的亲生女儿,看在你姨妈的面上也不能这般才是。” 沈慎当然也知道不可能如此,可是他也就只能这样说说罢了。 沈慎想了想,干脆拉上了谢栩一同过去看谢青梓。只是他去了陆家,才突然发现自己还真不是第一个来陆家的——第一个来的是鄂王。不过鄂王如今连门都还没进去呢。 自然,不是鄂王没来得及进去或是不敢进去,而是白墨不敢放鄂王进去——卫泽可是说了,看见鄂王就伤口疼! 第135章 气恼 第135章气恼 鄂王气得不轻,却还真不好意思强闯——若是卫王府,他闯了也就闯了。可是这偏生是陆家。 圣上对陆老先生的尊重,便是让谁也不敢在陆家造次。 谁都知道卫泽说的那一句话,也不过是一句玩笑话罢了,可是偏生白墨不敢不当真——反正不管伤口疼不疼,却是肯定是不想将见鄂王的。所以,那就不能放鄂王进去不是? 沈慎便是干脆拉着谢栩在旁边看好戏——尤其是谢栩,到底还是小孩子呢,见着讨厌的人吃瘪,便是只觉得欢喜有趣,又觉得卫泽十分的厉害,简直是叫人忍不住的佩服。 张疾便是在这个当口过来的。张疾手里捧着一盆昙花,上头竟是有一个白玉似的花苞。许是因为这个,张疾便是小心翼翼的,半点都不敢马虎。 鄂王倒是没瞧见张疾过来了,被白墨气得直接便是转身就要走,不过没想到倒是迎头就撞上了张疾。 张疾正盯着花呢,哪里就知道会有人撞上来?当下便是整个人都似乎是失去了平衡,而后虽然是勉强定住了身形,不过却是忍不住蹬蹬蹬往后退了好几步。 而再低头去看的时候,却是发现那个花骨朵被压到了一下,几乎是都有些变形了。 登时张疾就心疼得倒吸了一口凉气。然后张疾便是恼怒抬起头来,张口就骂:“没长眼睛啊?” 鄂王心情正糟糕呢,被这么一骂,倒是一下子就如同被点燃了的炮仗,也是炸了:“本王爷倒是长了眼睛,可架不住没长眼睛的往本王身上撞啊。” 张疾将花往沈慎怀里一塞,撸了袖子就瞪鄂王:“你是王爷你也不能不讲理。你要再敢这样,我可揍你了!” 张疾是习武的,真要打起来,鄂王肯定是打不过的。 鄂王遇上张疾这个愣小子也是只觉得头疼,呲了呲牙:“哪里冒出来的愣头青。” 张疾倒是一句话都不说。只是揉了揉自己的拳头挑衅的看着鄂王。 鄂王倒是有些心虚,半晌才道:“我可是王爷,你敢打我?” “打你又如何?”张疾倒是不怕,末了还一脸委屈:“我好不容易寻来的花,还没来得及给卫大哥看一眼呢就被你弄坏了,打你都是轻的。” 提起这一茬,鄂王倒是真真儿的也是有几分心虚起来。末了他便是干脆自己给自己铺个台阶:“那你走路看着点不就没这个事儿了?” “不行,你得跟我进去解释。”张疾却是不管,一把拽住鄂王就往府里拖。 白墨看着忙阻拦,但是张疾却是不给他说话的机会,只是往里闷头就闯。 鄂王倒是真愣了——这想方设法的也没能进去,如今倒是这么轻而易举的就进去了? 谢栩如今倒是来了兴致,兴致勃勃的就拉着沈慎也往里头去了:“咱们去看戏去。” 鄂王这般,肯定是要吃瘪了。谢栩想到这个,心里头便是不由得一阵暗爽。 事情闹得这样热闹,自然谢青梓也是又得了消息。虽是没有陆老夫人要过去,但是一听说谢栩和沈慎也都过去了,她也就坐不住了。 于是卫泽的院子里便是一下子就又空前的热闹了起来。 卫泽听了禀告,几乎是只觉得有些无奈。他在陆家来养伤不过是想想图个清净罢了,可是现在看来,哪里还能清净的了?根本就是天天儿的闹出这种事情来。 不过在出了门口看到了谢青梓的时候,卫泽的神色倒是一下子缓和了不少。不过看着张疾一脸委屈又死死拽着鄂王的样子,他登时又不觉有些头疼:“这是怎么了?”倒是一眼也没看鄂王。 这下便是又轮到了鄂王委屈了。鄂王心头忍不住想到:这自己到底是怎么得罪了卫泽了?卫泽就这么不待见自己? 张疾满腔委屈的将话说了,然后又从沈慎的怀里将那昙花拿了回来,颠颠的捧到了卫泽跟前:“看,你说想要,我好不容易找到了,还是带个花苞的,今儿或者明儿就能开了。却是被碰成了这样,也不知还会不会开了。” 顿了顿,张疾倒是忽然又想起一件事儿来:“对了,你不是说送人的吗?这下可怎么办?还能送吗——这可不怪我,都是他的错。”说完不客气的一指鄂王。 鄂王心虚的缩了缩脖子,倒是莫名不敢在卫泽跟前造次:“我哪里知道他站在我身后,再说了不过是一盆花罢了,回头我赔一盆就是了。” “一盆不够,少说也要两盆。”卫泽淡淡的开了口,然后便是如此的说道。末了还又特地添上一句:“都要带花苞的。听说鄂王手眼通天,想来必是能做到。” 于是鄂王刚要反驳拒绝的话就这么被堵在了喉咙口。 张疾张了张口,想想倒是觉得这样也合算,便是也高兴起来了:“那我就大方一点,同意了罢。” 谢栩没忍住,一下子笑出声来。虽说很快就收敛了,到底还是有些不好意思。 卫泽看了谢栩一眼,又看了一眼在旁边也是面上忍不住带笑的谢青梓,便是神色和语气都是温和了不少:“三郎你是来探望青梓的?“ 谢栩倒是没想到卫泽会跟他说话,倒是还有些受宠若惊,不过想起来自己还没行礼,便是忙又补上,这才答话道:“几日不见阿姐,我甚为想念,便是和慎表哥一同来看看。” 顿了顿,想起卫泽身上还有伤,便是又笑问了一句:“听说世子您受了伤,如今伤势可还好?” 卫泽微微一笑:“已是没什么大碍了。” 鄂王一愣:“圣上不是说你伤上带伤,没个小半年是好不了的吗?还说若不是运气好,你的胳膊就废了——“ 话还没说完,鄂王就被卫泽凌厉的目光吓得闭上嘴了。 谢青梓却是已经惊住,几乎是不可置信的看住了卫泽。她之前也是知道卫泽的伤势是十分重的,不过却是到底还是没想得那么重,毕竟当时至少卫泽还能逞强,第二日还送了她那么一份神秘的大礼…… 后来还来了陆家这边养伤,看上去除了脸色还有些苍白之外却是似乎根本就没有别的不妥之处。 所以她理所当然的觉得,卫泽的伤势其实也不是那么严重的。 可如今听了这话…… 她只觉得心头说不出的吃惊。又觉得卫泽竟是这样的逞强——逞强到叫人忍不住的有些恼他了。这人怎么就这么的叫人不省心呢?这么的将自己不当回事儿呢…… 谢青梓抿了抿唇,将自己心里头的情绪都压下去,叫了一声谢栩:“三郎,既是打过招呼了,咱们便是先走罢,别打扰了卫世子养伤才是。” 谢栩发现谢青梓有些恼了,可是却又并不知道为什么谢青梓恼了,当下也不敢多问,只乖乖的应了一声,便是走到了谢青梓跟前。 沈慎也上前去给卫泽请了个安,不过随后却是又笑了笑,道:“我也不打扰世子您了。”说完便是看了一眼谢青梓:“走吧。” 谢青梓便是一言不发的带着两人走了。 卫泽自也是发现了谢青梓情绪有些不对,也多少猜到了几分,最后便是就看了鄂王一眼。目光冰冷又凌厉,当即便是让鄂王几乎是下意识的就一缩脖子,只觉得背脊都是有些发寒。心道自己这是又做了什么,怎么似乎又被卫泽厌恶了? 倒是张疾还没觉察出什么来,傻气的问了一句:“你伤得果然是这么厉害?” 卫泽心烦我,便是呵斥一句:“少言!” 张疾倒也不恼,乖乖应了一声。 卫泽看了一眼想偷溜的鄂王,凉笑一声:“既是进来了,又跑什么?不是想见我,有话要说?” 按着卫泽这般样子,鄂王心里猛然一颤,几乎是忍不住的哭丧着脸:我倒是想见,可是却不像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见啊。看着这样子,倒像是要吃人似的…… 这么一想,鄂王倒是觉得自己更加害怕和心虚了。 当下不由得又偷看了一回张疾。却是发现张疾一脸幸灾乐祸的冲他挑衅呢。 鄂王倒吸一口凉气,心头忍不住的想到:这货倒也不是真是愣头青啊…… 一路胆战心惊的进了屋子,鄂王还没站定呢,就听见卫泽开了口:“说吧,今儿来是为了什么?” 鄂王心里一突突,倒是忽然有些不敢说话了。不过最后到底还是勉强的开了口:“其实就是想来看看你的伤好了没有——” “不是圣上叫你来的么?”卫泽慢慢悠悠喝了一口茶,动作优雅又从容。 鄂王心虚的不敢看卫泽——纵然卫泽这样看来实在是好看。他强压着心虚干笑了一声:“圣上也是担心你,所以才会叫我过来看看。” 卫泽搁下茶杯,忽是定定的看住了鄂王,然后慢慢的唇角微微翘起露出来了一个说不清道不明的笑容来,直笑得鄂王心里头发毛,末了才听他缓缓开了口:“我还以为,你是想问我要令牌。” 鄂王听到了这句话,登时整个人都是僵硬了。 (哟,今天又有加更哦~阿音真是太勤奋了!怎么办,这么勤奋的宝宝必须夸奖啊!所以投个推荐票月票留个言什么的鼓励一下怎么样?) </a> 第136章 条件 第136章条件 卫泽一句话,倒是让鄂王一下子整个人都是僵住了。 卫泽看着鄂王这个反应,唇畔的笑容便是又拉大了几分,最后变成了一个十足的讥诮。 鄂王缓缓回过神来,看着卫泽这般神色,便是实打实的打了一个寒噤。然后发现自己在卫泽面前,倒像是什么都被看透了似的。这样的感觉自是不怎么舒服的。 卫泽见鄂王不说话,倒也是不着急,只是笑了一笑,而后便是慢悠悠的品茶。 鄂王最终收敛了神色,肃穆的坐直了看住卫泽,轻声开了口:“既是你都知道了,那你便是说罢,那令牌要怎么才肯给我?” “圣上如何说的?是一直给你保管了,还是就是暂时的呢?”卫泽笑着从桌上拿起了一样物件,却是个不怎么起眼的木牌子,上头雕着一只麒麟,正中却是两尾灵动的小鱼。鱼眼中镶了宝石,看上去倒是给暗沉的木牌增添了几分华贵。 鄂王看着那个牌子,却是目光都是有些发直——这个不起眼的木牌子,却是锦衣卫里头能调令锦衣卫的身份象征。这一块牌子,是代表了卫泽的身份的。 他想要的牌子,却也是这一块。 鄂王收回目光,轻声道:“卫王世子将这个牌子借给我三个月,如何?圣上叫我查一件事情,可你是知道我的身份的。他们不会信我,更不会替我卖命。” 卫泽挑眉,而后敲了一敲桌面儿:“原来鄂王倒是也有自知之明。” 鄂王噎了一噎,好半晌才又郁闷开口道:“我自然是有自知之明的。你只说,你借不借罢。” 鄂王这样的态度倒是明显有些撒泼了。 卫泽倒是不买账,只是笑了一笑:“这事儿倒也是简单。我只有两个条件。” 鄂王倒是早有心里准备,此时也不觉突兀,点点头道:“你说。” “第一,你要带上张疾和丁卯。毕竟,那些人肯买我的账,我也不能拿着他们的生命开玩笑。”卫泽看着鄂王,缓缓的说出了自己的要求。这个却是十分关键的。至少如此一来,能防着鄂王胡作非为,毕竟鄂王的名声可是不怎么好。 鄂王自己倒是也明白其中缘故,当即闷声应了,不过却是看了一眼张疾,颇有些不满意:“要不再换个?” “张疾很好。”卫泽也看了一眼张疾,见张疾正用拳头威胁鄂王,便是满意一笑,再坦然不过道:“别人怕你,他不怕你。” 鄂王只觉得心里头越发噎得慌了。 张疾没忍住,“扑哧”一声便是笑出声来。整个人乐不可支的,连连点头:“正是这话呢。” 卫泽看住鄂王。 鄂王犹豫了一下,这才道:“既是这样,那下一个要求呢?” “谢家的事儿你应是知道罢。”卫泽唇角一勾:“你作为谢家女婿,却是该出力了。” 鄂王几乎是有些惊吓的瞪了瞪眼睛,只觉得自己是听错了:“什么?“这好好的,怎么又说起了谢家的事儿了?卫泽和谢家的关系,什么时候倒是好到了这种程度了? 这样看着,卫泽倒是比自己还像是谢家的女婿了。 当然,这个念头也就是在心里头想一想罢了。 鄂王尽量的没表现出自己心里头的异样来,笑了一笑:“那你想要我怎么做?” 卫泽点了点桌面,虽看出了鄂王的心思却也并不计较,当下只是提醒了一句:“当初怎么威胁的谢昀,如今自还是怎么来。只要分家顺利,谢家大房安稳了,你这个女婿便是尽责了。” 鄂王听见卫泽一说谢家大房,登时便是心头电光一闪,几乎是觉得自己已经看出了卫泽的心思:“难道你是因为看上了谢家大姑娘?还是二姑娘?” 鄂王越说越兴奋,甚至还冒出来一句:“你若想要二姑娘,我可以退亲——” “送客。”卫泽脸上一黑,懒怠和鄂王多说什么。这猜个谢青梓也就罢了,谢青蕊是个什么东西,也敢拿出来说? 不过因想着到底怕影响了谢青梓的名声,卫泽到底解释一句:“此事务必办妥,青梓不痛快,我师母便是不痛快。我若不痛快——” 这下也不必卫泽说完,鄂王便是已经明白了下一句是什么。当下连连点头:“你放心,我必定会办妥的。” 鄂王出去之后,张疾却是收敛了方才吊儿郎当的样子,只坐在了卫泽旁边轻声道:“你果真要将令牌给他?他的名声……” “圣上要用他,咱们不能违背圣上的意思。”卫泽沉声言道,看住了张疾:“你我都知道此番我伤势如何,三个月之内想要去复职几乎不能。况且太子和二皇子……我却是必须避开。” 张疾还是觉得不痛快:“可是到底鄂王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我却是不知圣上是怎么想的——” “圣上怎么想的不要紧,咱们只需要乖乖听话就是了。”卫泽耐心的提醒了一句:“咱们只是一柄剑,剑柄在圣上手中。一柄剑,不该有自己的心思。不然就不是一并好剑,只恐怕迟早都是要被舍弃的。你可明白?你母亲让你来锦衣卫中当差,无非是想给你个好前程。此番你便是可以抓住这个机会。圣上给鄂王机会,你若抓住这个机会崭露头角,自是不会没有好处。” 若不是这般,他又何必非要张疾跟着? “当然,我也的确是想让你牵制鄂王。”卫泽见张疾还是有些不愿,便是又这般的说了一句。 张疾这才没说出反驳的话来,迟疑了一下后道:“可是万一圣上要用鄂王来取代你的地位怎么办?” 卫泽听了这话便是不由一笑,不甚在意的道:“他没那个能耐。” 鄂王或许也不是真那么纨绔草包,可是想要和他比,却是还差得远呢。 张疾这才满意了,又叽叽喳喳的说起了别的事儿。末了提起了林语绯来:“听说林家如今正在给林语绯相看人家。” 卫泽点点头:“这是好事儿。” 张疾看着卫泽并不在意的样子,张了张嘴,到底还是没将怀里的信拿出来。这封信,却是林语绯求了他带给卫泽的。如今他却是觉得,这样的信,却是根本就不必要给卫泽知晓了。 因为只怕不管信里说了什么,卫泽都是不会有半点波澜的。 从这方面看,卫泽倒是真真儿的无情。 张疾的心思太明显的写在了脸上,倒是让卫泽看了个分明,不过他也不解释。人总说多情总被无情恼,可在他看来,无情却又何尝不好?至少一开始就表明了自己的意思,没叫其他人心生幻想,或是再误会什么。 如此挺好。 而这头谢青梓和谢栩沈慎离去后,谢栩倒是有些心虚一直不敢说话,只以为谢青梓是在恼他。 倒是沈慎不这么看,最后轻声这般问了一句:“青梓你为何恼了?可是我和三郎做错什么了?” 谢青梓被这么一问,便是犹如被当同棒喝了一般,霎时便是猛然清醒过来:“并没有。只是觉得有些尴尬罢了——既是卫王世子伤重,咱们还屡次打扰他,却是不该。” 而且同在一个家里,竟是丝毫不曾觉察他的伤势竟是这样严重,更是不该。 她恼的卫泽的隐瞒,更恼自己的不曾觉察。 不过这话却是不能说出口的,所以只能这般说个借口。 沈慎也不知到底相信了没有,最后便是跳开了这个话题,只轻声道:“青蕊病了,病得有些严重。” 谢青梓自是不怎么关心的。她更担心的还是大太太:“那母亲岂不是很担心?”末了又看向谢栩,轻声嘱咐:“三郎你便是多看着母亲些,别叫她担心太过,到时候伤了身子可不好。母亲身子如今还没养回来呢。” 谢栩忙点头:“母亲那头我会看顾,阿姐不必担心。” “谢青蕊却是只怕也不想见到我,我便是不过去凑热闹了。等到她好些了,我再去给母亲请安。”谢青梓低头叹了一声,想起谢青蕊做的事儿来,只觉得有些无奈——不过之所以不敢去看大太太,更多的还是她自己觉得没脸面对大太太罢了。 她害怕大太太同样也是对她心生责怪。不过或许是或多或少都有的吧。那个时候,谢青蕊刚认亲回来,大太太之所以那么生气恼怒,甚至想过要送走她,怕也是有这样的原因。 沈慎听着谢青梓说这些话,眸中却是深沉了几分,最终他微微一笑:“你只管放心,姨妈也好,青蕊妹妹也好,都有我照顾。我会时常过去看他们的。青蕊妹妹也是可怜,咱们更该多关爱她几分才是。青梓你说是也不是?” 谢青梓根本没想到沈慎为什么会忽然说出这么一句话来,一时之间还有些诧异,不过很快却是又道:“如此也是应该。”虽然心头古怪诧异,可是她却是并不曾多想,所以便是这般回了一句。 而沈慎听了这句话之后,却是抿了抿唇角,笑容也是都敛去了些。待到回府之后,沈慎的面色便是彻底的阴沉了下来。 </a> 第137章 憎恨 第137章憎恨 沈慎脸上阴沉下来,丫头不明就里,还上前来服侍。却是被斥了出去:“都出去,没有吩咐谁也不许进来!” 谢栩此时倒是不在,不然只怕是要被沈慎这般的样子吓一跳。毕竟沈慎给人的感觉都是十分的温文儒雅,倒是从未有过这样阴沉可怕的样子。 沈慎沉着脸练了一阵狂草,这才渐渐平复下来,末了又微微眯了眯眼睛,只觉得不能再继续这般下去。否则的话,只怕是彻底的就要失去谢青梓了。 他今日提起谢青蕊,本来也不过只是想试探一二罢了。可是没想到,谢青梓却是半点也没有不痛快的意思,反而十分不在意。 这说明了什么问题?自是只能说明,他对谢青梓的那种介意和占有欲,谢青梓对她却是没有。 可偏偏谢青梓对卫泽却是十分在意。 到底是哪里出了错,竟是在悄然之中改变了这么多东西?在他不知道的时候,怕是发生了些什么事儿才是。否则,谢青梓怎么会变成这样? 而抛开谢青梓这头不谈,卫泽更是对谢青梓的态度格外温和几分。这就更加的让他不得不在意了。 卫泽那样的人,若真要和他争…… 沈慎满心戒备,思来想去却是觉得自己不能再这般放任下去。只是奈何他虽和谢青梓从小一处长大,对谢青梓的喜好了若指掌,可是对于如何讨好谢青梓,他还真没什么主意。 最后沈慎便是去寻了大太太陈氏。只说瞧着谢青梓郁郁寡欢的样子,便是想要逗谢青梓高兴。 大太太被沈慎这么一问,自己倒是愣住了:从小到大,过了六七岁之后,谢青梓便是一直十分懂事,也不曾需要她耐心去哄过,所以对于怎么哄谢青梓高兴,她发现自己竟是一无所知。 大太太尴尬的神色落在沈慎眼里,沈慎便是也就识趣的没再说话,只是笑了笑之后,便是转移话题的问起了谢青蕊的情况。 大太太叹了一口气:“蕊丫头如今越发沉默寡言了,你进去和她说说话,替我劝她几句罢。” 沈慎推辞不过,便是只能压着不耐进去了。 谢青蕊正靠在窗前发呆,愣愣的看着外头也不知在想什么。这几日人倒是清减了不少,脸颊都是瘦削了。这么一瘦下来,倒是一下子就让谢青蕊瞧着好看了不少。再做这样动作的时候,便是也多了几分惹人怜爱的味道。 沈慎本也不想和谢青蕊说话,不过既是进来了,自是少不得的要说几句话的。当即便是客客气气的道:“蕊妹妹可觉得好些了?” 谢青蕊回过神来,然后看了一眼沈慎,勉强露出一个笑容来:“慎表哥来了,快坐。”随后又叫丫头上茶。 沈慎只能坐下了,不第137章憎恨 过也没有谢青蕊多说的意思。 倒是谢青蕊看了一眼沈慎,然后忽然问道:“慎表哥后悔过吗?” 沈慎不明就里的看了一眼谢青蕊,倒是十分客气:“什么?” “当时若不是要救三郎,你也不会受伤,不会险些就醒不过来了。更不会留疤。慎表哥的容貌若仙人,虽说留了疤也不影响什么,可是到底是美玉有瑕了不是吗?”谢青蕊低头看着自己衣摆上绣的花叶,声音有些轻。语气也是十分随意。一时之间倒是根本琢磨不出来她到底是想说什么。 沈慎摇摇头:“我又不是女子,并不在意自己容貌如何。至于后悔不后悔……其实也没什么后悔的。毕竟三郎没事儿,我不也没事?总想着已是发生了的事儿,又是做什么?不过也是徒劳罢了。倒不如想着以后。” 这话自然也是有些劝导谢青蕊的意思。 谢青蕊听了这话却是不由得笑了笑,而后忽然又问了这么一句:“是吗?原来慎表哥是如此想的。” 顿了顿,她又忽道:“那若慎表哥是我,会怨恨谁呢?是怨恨那个占了我位置,以至于我流落在外的人,还是该恨老天爷的安排?还是大度一笑,泯然不去计较这些?“ 沈慎下意识的道:“可这事儿又如何能怪青梓呢?或者换个角度想想,能回来已是极好了。何必总纠结着过去,不肯放开了呢?计较来计较去,不过是让自己更难受罢了。” 沈慎这话听着倒是也很有道理。不过显然谢青蕊并不往心里去,反倒是谢青蕊笑了一笑后道:“这件事情却是不应该这么想。若是果真只影响了以前也就罢了,毕竟就像是你们想的那般,迟早我们都是要嫁人的,所以根本就不用计较那么多。可是我若是从小在谢家长大,必不是现在这个样子,而且也并不会和鄂王定亲,嫁过去做侧室。我会如同她一样,举止大方言谈得体,被大家喜欢夸赞……还会和从小青梅竹马的人定亲……也不需要犯愁什么。慎表哥你觉得,这两种生活差距大吗?“ 沈慎原本倒是没想这么多,此时被谢青蕊这般一提醒之后,倒是猛然一下子仔细想了一想,忽然发现的确是谢青蕊说得这般。 他们都觉得谢青蕊不该去计较那么多,毕竟当年的事儿一则是已经过去了,二则却是谢青梓当年也不过是个婴孩,错也不在她身上。可是事实上并不是那般的。 就像是谢青蕊说的这般,这俨然就是两种人生。若没有谢青梓,谢青蕊这会子的生活应是截然不同。 “我每次一想到,她享受的她拥有的其实都是该是我的,我心里又如何能够原谅?如何又能够大度的算了?“谢青蕊苦笑一声,将帕子扭成一团第137章憎恨 ,再慢慢展开,将上面的褶皱一点点抚平。最后才又平静道:“若是只这些也就罢了,我纵然痛恨她,也犯不着非要跟她过不去。可是偏偏她却是要和我过不去。你知道鄂王为何要和我定亲吗?” 谢青蕊既没有发疯也没有咬牙切齿,反倒是一直都只是一种平的叙述口气,倒是让人也生不出厌恶来,反倒是慢慢的生出了几分可怜和同情来。 其实谢青蕊又有什么错呢?毕竟她还是个小姑娘,会痛恨会嫉妒,也是正常的。换做是谁,遇到这样的事儿,只怕也真的很难大度的原谅不计较吧? 沈慎听着这些,倒是也不似一开始那么不耐烦了,甚至慢慢的就觉得谢青蕊也是有些可怜的。 所以这会子谢青蕊这般问了一句的时候,沈慎倒是还配合的反问了一句:“为何?” 谢青蕊却是同情的看了一眼沈慎,倏地一笑:“算了,还是不说了。这些事情你却是不知道得好。” 谢青蕊这般卖关子的说法,倒是让沈慎一下子皱了眉——什么叫有些事儿却是他不知道的好?难道鄂王和谢青蕊定亲,里头竟是有自己的缘故? 当下沈慎便是沉声道:“蕊妹妹何必这般说话只说一半呢?有什么话还是说出来罢,也省得我多想不是么?” “你真要知道?”谢青蕊看着沈慎,笑得越发古怪了:“你会后悔的。” 沈慎心头微微有些烦躁:“后悔与否,却是我听了才能够知道。蕊妹妹如何知道我的心思呢?” 谢青蕊便是露出了几分犹豫来,不过最终还是道:“若真是这样的话,那我便是告诉你吧。鄂王之所以会和我定亲,是以为我是谢青梓的双胞妹妹。以为我们长得差不多。” “故而鄂王知道我长这样的时候……”谢青蕊苦笑了一声:“却是当即便是要退亲。而之所以最后没退亲,却是又因为谢青蕊的一句话。” “所以,我没法子不恨她。”谢青蕊有些咬牙切齿一般的道:“凭什么她的一句话,就能左右我的人生?” 沈慎听了这话之后却是已经整个人都是呆住了。谢青蕊后面再说了什么,他倒是一个字也是没听进去。又坐了一会儿,他听见谢青蕊说累了想休息一会,便是告辞离开了。只是出来的时候,走路都是有些心不在焉。 虽说谢青蕊没说得太详细,可是他却是忍不住的往详细里去想。 谢青梓和鄂王之间,原来也有过这样的,他不知道的事儿。可是她却是从来不曾和他说过这些,更甚至没让他看出半点端倪来。她是故意瞒着他的还是如何? 沈慎这般状态离去之后,谢青蕊却是缓缓的笑了,发自肺腑的从心底绽出一个灿烂到让人看第137章憎恨 着有些毛骨悚然的笑容来。 “呵呵。“谢青蕊轻声笑出声来,语气十分欢快:“既是我过得不好,那你又凭什么过得好呢?“以前她无能为力,难道以后她也要看着谢青梓过得光芒万丈,而她自己则是凄凉吗? 自然不!她谢青梓本来就是一个小偷,一个鸠占鹊巢的小偷,凭什么要过得好?鄂王既是已厌恶了她,以后她嫁过去的日子可想而知。可是若不是谢青梓当时那一句话,此时鄂王至少已经退亲了! 所以,她尝到的这种滋味,她也要谢青梓一一品尝! </a> 第138章 分家 第138章分家 鄂王的手段倒是十分直接。 别的人他也管不了,不过大老爷却是轻而易举的就能拿捏的。鄂王请大老爷吃了一顿饭之后,大老爷便是改了主意。待到回了府中之后,便是去见了老夫人甄氏。 老夫人甄氏扫了大老爷一眼,倒是没什么好脸色:“说吧,这又是要怎么了?” 大老爷冷声道:“母亲既是用了这样的手段,那做儿子的若是再不依母亲的意思,那也是真挺不孝顺了。既母亲如此想要分家,那便是分罢。只是,一切都按照原本的规矩来分,老三是庶出,该得多少,他便是只能多少。” 这话的意思,却是一两多余的银子也是不会给三老爷的。 按照三老爷庶出的身份,只怕分的银子也就只有那么一点的。至于田产铺面,那更是不必多想。 老夫人倒是没想到大老爷也是如同二老爷那般的说出这样的话来,当即便是只满心失望。不知道怎么自己这两个做官的亲儿子,倒是什么时候成了这样的两个只知道钱的人了。 再想想三老爷的话,她便是越发的失望了。三老爷的意思是,除却谢家老爷子生前的一些物件之外,他别的便是都不要了。横竖他这么些年多少也有些私房,足以养活妻儿了。 三兄弟,到了分家的时候却是闹到了这个地步…… 老夫人沉默片刻:“那你去说服你弟弟罢。老二一松口,咱们便是尽快分家。”至于大老爷为什么突然松了口,又为什么突然说出那么一句话来,老夫人却是已经不在意了。 大老爷便是立刻去寻了二老爷。 一听说大老爷主张分家,二老爷立刻皱了眉头:“大哥怎的忽然就改了主意了?不是说好了不分家吗?“ 大老爷自也是不好说自己被鄂王威胁了,便是压低声音道:“自是有缘故的,这事儿二弟却是也别再僵着了。母亲连族老都请来了,若再闹下去,咱们面子上也过不去。” 二老爷眉头越发皱紧了几分,“大哥果然是同意了?” “嗯。”大老爷点了点头,抿着唇想着鄂王的威胁,倒是半点也不想多说。 二老爷看着大老爷这般态度,心里自是明白这个事儿却是没什么挽回的余地了。毕竟就算是他一个人反对,怕也是不管用。其实最主要的还是大老爷,毕竟大老爷才是嫡长子,是如今谢家的一家之主。 所以,最终二老爷纵是不情愿,却还是应了此事儿:“既是如此,那就这么着罢。” 于是分家这个事儿便是终于是尘埃落定。 三老爷得了这个消息之后,便是长松了一口气:“可算是成了。” 三太太看了三老爷一眼,摸了摸小腹嗔道:“其实也不必如此心急的。” “怎么不着急?”三老爷爱怜的替三太太将头发拨了拨:“这事儿越早越好。这样的事儿,我可不想再发生。” 三太太微微一笑,面上露出几分羞涩来:“不过是意外罢了。你倒是比我还紧张。”不过话虽是这样说,心里却是十分受用的。想了一想之后便是又问了一句:“那咱们是搬去后头那条街的宅子?” 那宅子还是早两年就买下来的,位置不错,就是小了些。 三老爷点点头:“自是那个宅子,虽说小了些委屈了你们,但是好歹离这边近,方便随时照应。此番老夫人为了分家的事儿和大哥闹得很不痛快,我只怕到时候大哥会和老夫人心里有疙瘩。” 三太太温柔的看着三老爷,并不说什么反对的话。能分出去过自己的日子已是极好了,何必再想那么多? 分家的时候,作为谢家的一份子,自然谢青梓大太太等人都是被老夫人吩咐人请了回来。 谢青梓得知分家的事儿谈妥了,倒是也是松了一口气,心道三房到底是松快了。 这样的日子,三太太自也是出现了,三太太倒是丰盈了一些,许是这些日子进补的缘故。看着身子也是不错,想来应是没有什么大碍。 谢青梓笑着上前去请了个安,三太太便是拉着她问了几句。 老夫人看着大老爷始终都没正眼看谢青梓的样子,便是皱了皱眉。大老爷倒是看了大太太陈氏的,不过却是并不曾开口说过话。看上去也并没有要和大太太和解的意思。 谢青梓其实也没敢看大老爷,也同样没敢看大太太。哪怕大太太和她说话,也是一直低着头乖巧的应答罢了。 她这样微妙的心思,倒是也没人觉察,毕竟现在不管是谁,心思却都是放在了分家这件事情上。 人到齐后,老夫人便是叫人去请了那几个特意为此事儿前来的族老过来。当着族老的面儿开口感慨道:“人都说,树大分支,人多分家。如今谢家也是人丁兴盛,我琢磨着便是趁着我还在,将这个家分了。到时候看着他们一家家过得好,我也能安心的闭上眼。” 老夫人说得和气又平静,倒是根本就看不出什么情绪来。叫旁人听着,更是不会猜测什么。 其中一位谢家族老点了点头,笑道:“正是这个道理。如今分家倒是都喜欢长辈在的时候就分了。”说完了还举了几个例子,倒是给足了老夫人和谢家的脸面。 老夫人笑了一笑:“因了也不想因为这些牵扯争执,所以便是特意请来几位族老,让几位族老来做个见证。” 大老爷二老爷等也是齐声说是,给足了谢家族老的面子。 因是要按照律例来分家,所以倒是也没有什么可以多纠结争执的,老夫人将家产单子拿出来让人当着族老的面儿一一核对。最后都清点明白了,这才又道:“分家之前,我却是有句话要说。” 大老爷二老爷三老爷便是都恭敬垂手,立在一旁道:“老夫人您只管说。” “谢家能有今天,也不是什么一朝一夕的事儿。你们兄弟三人若不是齐心协力,谢家是绝不会有这样的兴盛的。还是那一句话,树大分支,人多分家,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儿。你们也必因为这个就心存芥蒂。血脉亲情却是谁也改变不了的。哪怕是分家之后,我也盼着你们能一如从前的守望相助,莫要生分了。”老夫人说着这样的话,倒是颇有些感慨。 而谢家众人听着这话,便也是都忍不住的有些感慨伤感起来——老夫人这话还真的是半点都是没错的。 谢家再往后十年,也是绝没有现在这样繁盛的样子的。若不是兄弟几人齐心协力,的确是绝不可能有今日的光景。想想当时的齐心协力,再想想如今要分家了,自也是多少觉得心里头难受的。 谢青梓也是只觉得有些心酸,却是又止不住想,或许这般也好,至少都还没彻底的撕破了脸,将来仍是亲戚,还能来往。 “老夫人只管放心,就算分了家,我待大哥和二哥也是绝不会有别的心思。咱们还是一家人。有什么事儿,但凡我能出力,我便是绝不会说二话。”三老爷最先回应了老夫人。 接着二老爷和大老爷便也是回应了老夫人。 老夫人便是叹了一口气,看了一眼大老爷:“按照规矩,其中祖产却是老大的。这点想来谁也没有意义罢?除却祖产,还剩下的店铺田产……按照份额来,老大得四份,老二得其中四分,剩下二份,却是是老三得。你们可有异议?“ 这也就是二老爷最不愿意分家的缘故了。不分家,钱怎么花都不打紧,只要合情合理便是可以取用。可是分家之后呢?这些银钱也好田产店铺也好,加上祖产,一半都是归了大老爷,然后剩下的他和二老爷分。算算虽然是只占住了嫡子的名头,可是比起三老爷这个庶出的,也不过是多了两成罢了。 不过老夫人说的这个分法,却是也是律例规定的,倒是谁也提不出别的意见来。 至于当初谢家老太爷去世时留下的话,此时倒是被忽略了——那时候老太爷担心三房吃亏,便是说过,除却嫡子应得祖产之外,三个儿子却是要一视同仁。 老夫人没提,却是三老爷的意思。 而大老爷对二老爷此时,自更不会提起这个事儿了。饶是这样分,他们都尚且觉得是有些肉疼,哪里还舍得再分出去? 第138章分家 倒是三老爷又道:“田产也就罢了,毕竟要留着作为家中嚼用。至于铺面,我却是只留两间就足够了,其余的,便是就当我这个做弟弟的送给两位哥哥的罢。毕竟两位哥哥都是做官的,赚钱却是不如我来得方便,所以多些铺面也能多些收益。” 三老爷这话一出,倒是一下子就让所有人忍不住看住了他。谁能想到,三老爷如此的大方?三老爷统共也就分了四个铺面,一下子分出去两个,可是去了一半了! 要知道,京城里一个铺面能值不少的银子!往少了说,一个铺面几千一万两的银子,那也是稳稳当当的! </a> 第139章 本性 第139章本性 大老爷二老爷听了这话,却是面上半点笑意也是没有。 自是不会高兴的,毕竟这事儿虽说是得了利,可是旁人怎么看?毕竟三老爷表现得越大度,同时却也是显得他们兄弟二人格外的抠门罢了。 这样一对比,大老爷和二老爷能高兴就奇怪了。 谢青梓看着这样的情况,便是不由得摇了摇头。真真儿的,说实话却是让人觉得这样的情况着实是有些叫人不知该说什么好。三老爷想来也是有些情绪的,不然不会如此高调。 若大老爷和二老爷不那么看重金钱,倒是完全不必接受三老爷的馈赠,自也是不用这样难堪。可惜的是…… 三老爷见大老爷和二老爷不说话,便是又道:“只是父亲当年留下的一些随身之物,我却是想留些做为纪念。” 三老爷先是给了银子,此时这般的说了这话,自然也是让人更加的让人无法拒绝。 于是大老爷和二老爷倒是应得十分的干脆:“父亲的随身之物,本来就该咱们分一分都留做纪念。既然老三你这样说,便是让你先挑罢。” 不过饶是如此,三老爷最后也不过是挑了几幅字画,一个砚台和一只玉枕罢了。 直至如此,倒也算是和和气气。谢青梓一直担心的场景,倒是根本就没有发生。这倒是也让人忍不住的松了一口气。 当天晚上谢家人便是一处吃了个团圆饭。 不过说是团圆饭,到底气氛还是有些低沉,所有人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谢青梓晚上回去陆家的时候,大太太便是带着谢青蕊也是一同出了门。路上大太太便是嘱咐道:“在陆家那边,打赏钱却是别少了。虽说陆老夫人对你极好,可是你到底也不是正经主子,他们难免怠慢你。银子若是不够用了,便是只管跟我开口。” 谢青梓应了一声,又叹了一口气:“母亲您倒是该好好保养才是,几日不见,您又瘦了些。唯有身子好好的才是真正的好。青蕊,你也该劝着母亲才是。“ 谢青蕊笑了一笑,抬头和谢青梓对视了一眼:“放心吧,我一定会的。毕竟我也心疼母亲呢。姐姐也不必担心,慎表哥对我们很是照顾。我那几日心情抑郁,也是全亏了慎表哥开解。” 谢青蕊这话听着像是夸沈慎,可是仔细听听,却是总觉得哪里不对味。 “慎表哥从来都是热心肠的,他这般也不稀奇。再说了,都是亲戚,他也是盼着我们能好的。”谢青梓却是只当不知谢青蕊的意思,微微一笑说了这么一句话。 有些东西,可不是别人三言两语就能挑拨的。沈慎是什么人,他们认识这么多年,哪里可能不知道? 谢青梓丝毫不在意的样子让谢青蕊抿了抿唇,随后又笑:“是啊,慎表哥可真好。” “鄂王其实也是不差。”谢青梓笑着提醒了谢青蕊一句:“那****对你到底还是不错的。至少算是维护了你。他也是心肠柔软的,想来将来对你不会差了。到时候我们也就都能放心了。“ 这话其实倒也不全是为了提醒谢青蕊的,更多的倒是实话。 鄂王倒是真是个心软的——不过却也是矛盾得厉害。 谢青蕊听见鄂王的名字,便是手指忍不住痉挛了一下。之前鄂王隔三差五送东西过来,让她对鄂王充满了期待和盼望,而现在,当时有多期盼,如今就有多不想看见鄂王。 尤其是那****在鄂王面前说了那样的话,哭得那样的一塌糊涂之后。 她恨不得,此生此世都是不要再看见鄂王。 不过谢青梓这般说鄂王的好话,倒是让她也是没想到。最后,她便是干脆的笑着说了一句:“倒是没想到姐姐对鄂王的赞誉如此高。” “本来我也只当他是混蛋,可是现在看来,他对你那般,足以证明他并不是那样的人。之前不过是我们一味的偏见罢了。”谢青梓笑了一笑,丝毫不在意谢青蕊到底说了什么,只是平和中正的如此评论一句。不偏不倚,却也是杜绝了别人歪曲自己话的可能。 说实话,看着谢青蕊这般,她倒是想起了一句话: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谢青蕊的性情,只怕是难以改变了。而谢青蕊对她的这种敌意,也是难以改变了。 既是如此,那就见招拆招就是。她对谢青蕊纵有愧疚之心,却也不代表就要对谢青蕊步步退让。 说话之间到了大门口,谢青梓便是亲自扶着大太太上了马车,然后又看着马车走远了,这才进了陆家大门。 这一天,倒是将她觉得累得够呛——不过倒也不是觉得身上累,只是心里十分累罢了。 因了荷风和竹露都是跟着出了门,所以今日在院子里的便是双云。 双云倒也是贴心的,早早的便是准备好了热水,见谢青梓回来,便是笑道:“主子洗个澡罢,泡一泡解解乏才好。” 谢青梓道了声谢:“难为你想得周到。” 双云便是趁机笑了一笑:“我是主子的丫头,自然是要替主子想着这些。” 谢青梓知道双云的意思,而后便是笑道:“这小嘴甜得,快赏她。” 双云得了赏赐,自是高兴。谢青梓被这么一打岔,也是心情好了不少。 谢青梓心情不差,卫泽倒是也心情松快了不少。至少睡了一个好觉。 第二日,卫泽一大早便是请了谢青梓过去下棋。谢青梓犹豫半晌,倒是慢吞吞的去了,不过最后却是又忍不住的道:“卫叔叔这次可是千万别再放水了,倒是正儿八经的下一回才好。” 谢青梓这么一说,卫泽便是勾了勾唇角,眼底都是酝出了几分笑意:“看出来了?” 谢青梓脸上有些发红:“倒不是我自己看出来的,是义祖父点出来的。”若不是这般,她倒是还真看不出来。不过若不是卫泽做了这么一件事儿,她哪里又会这么窘迫了? 卫泽轻笑一声,倒是听出了谢青梓的那点儿微微嗔怪的意思,不过也没觉得不好意思:“若不让让,下着可没意思了。” 谢青梓听了这话,便登时不由得生出一股子不服输的劲儿来,笑道:“那今日卫叔叔便是别让着我了。” 卫泽便是道:“既是这般,那就来试试罢。” 谢青梓看着卫泽这般不大在意的轻松样子,便是只气得牙痒痒,而后便是又笑:“我倒是要看看,卫叔叔到底多厉害。” 卫泽听着谢青梓一声声的叫他“卫叔叔”,倒是好半晌都是没能回过神来。心里也是不由得暗笑:这丫头倒是恼了他了,这般的手段都用出来了。不过,如今她这样倒是半点的不害怕了似的。 卫泽便是故意缓缓道:“卫叔叔?原来我竟是这般老了么?” 谢青梓被卫泽这么一问,登时便是有些心虚,支支吾吾的倒是不敢回话了。当即忙让白墨拿棋盘出来:“我倒是要好好看看到底多厉害。” 卫泽暗笑一声,面上却是不显,最后便是道:“仍是你白我黑。” 谢青梓便是拿了白子先落子,卫泽落后一步,不过却是气定神闲。 两人刚下了不过两刻钟,谢青梓便是有些力不从心起来,看着自己频频被吃掉的白子,只觉得有些焦灼。棋盘上的那些黑子,一个个倒像是伺机而出的狼,只等着有了机会便是扑上来。 谢青梓暗暗心惊,到底还是不得不服气——卫泽若不让着自己,的确是没半点趣的。这样单方面的杀戮,卫泽肯定只觉得无趣,自己同样也是觉得没趣。 就在谢青梓想着是不是要认输的时候,白墨却是恰好进来禀告道:“主子,鄂王爷过来了。” 谢青梓听了这话,倒是心头一松,伸手忙将棋子拨乱了。笑道:“我却是输了,卫叔叔既是还有事儿,那便是先忙罢。”说完便是要告辞。 卫泽却是不愿——好不容易叫过来一次,就这么让她走了,他却是不舍。 所以卫泽便是咳嗽一句,而后又道:“将东西拿出给他,便是让他走罢。瞧着他,我便是伤口疼。” 谢青梓听着这话便是撑不住一下子笑出声来:“这是什么借口。你和鄂王是有什么过节,竟是这般水火不容的样子。”想着鄂王第139章本性 屡次在卫泽这里吃瘪的样子,她更是忍不住的笑个不停。 卫泽见谢青梓笑得开心,倒是忍不住的看了一眼门外,末了咳嗽一声:“懒怠见他罢了。他也不会下棋,倒不如不见。你也不必急着走,再下一局如何?” 谢青梓蹙眉:“我可下不过你。” 卫泽无奈:“我不赢你。” 谢青梓只是摇头。 卫泽想了一想:“说起来,鄂王倒是你妹夫,你见一见也无妨。”说完便是让白墨将人带进来——如此一来,谢青梓倒是真还不好就这么走了。毕竟若是不打个招呼,倒是显得太过没礼貌了些。 鄂王一进来就看见了谢青梓,登时就是一愣:“怎的青梓你竟是也在这里?” 这一声丝毫不见外的“青梓”,却是叫谢青梓和卫泽都是神色变换了起来。 </a> 第140章 恩情 第140章恩情 谢青梓不甚自在的看了一眼卫泽,只是她自己却是都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心虚的看卫泽,而后便是又皱眉:“我想鄂王或许可以叫我一声姐姐。却是不必叫得如此的亲密。” 谢青梓倒是不知道,因为她看了这一眼,所以卫泽阴沉的心情倒是好了不少。 而她这般坚决的语气和态度,更是让卫泽心里又舒坦了一点。 若不是如此,鄂王自是只会更加的……凄惨。不过饶是如此,卫泽还是没给鄂王好脸色:“事儿办妥了没有?” 鄂王先是被谢青梓噎了一下,刚想说既都是一家人了,这般不也是正常?还没来得及说话,倒是又被卫泽冷硬的语气给砸得有点儿回不过神来——他以为经过这次合作,他和卫泽的关系总该是要好一些了。至少再见面卫泽也不会再那般态度冷硬了。 谁知……似乎并没有好一点,反倒是越发的变本加厉了?悄悄的打了个寒噤,鄂王压下心底不知怎么冒出来的心虚,咳嗽一声:“我一出马,自然是没有办不妥的事儿。” “哦?既是这样,那你怀个孕看看?“卫泽倒是丝毫不可客气,更是还冷冷的说了个笑话。 鄂王登时傻了眼,而谢青梓则是忍不住的笑出声来——这卫泽说起了笑话的时候,倒是叫人有些受不了。这么一本正经的冷着脸,说着这话…… 谢青梓几乎是只觉得自己笑得肚子疼,末了好不容易停了下来,谁知只听鄂王气急败坏的刚开了口,便是又忍不住的一下子喷笑出了声。 而鄂王倒是顾不上谢青梓,只怒目瞪着卫泽道:“卫泽你过分了,这话是什么话?” “是你说的,你没有办不妥的事儿。”卫泽倒是半点笑意也没有,不过他这般一本正经板着脸,反倒是越发的让鄂王想要一拳头揍上去了。 只是这样的念头也就是只能在心里头想想,毕竟对卫泽,鄂王还真不敢动手。最后他便是只能悻悻道:“罢了,我便是大度些,懒怠和你们计较。谢家那个事儿,我已是办妥了,却是不知什么时候才能给我那东西。” 卫泽便是从怀里掏出了令牌,随手就扔给了鄂王。 鄂王珍惜的一把接住,然后便是翻来覆去的看了又看,最后才又道:“多谢了。” 谢青梓倒是一下子听到了关键的词,当即便是一愣,而后下意识的便是追问了一句:“谢家的事儿?谢家的什么事儿?” 卫泽看了一眼鄂王,自是不满鄂王这般轻易的就泄露了。 鄂王“嘿嘿”一笑,只做无辜状:“说漏了说漏了。” 卫泽却是知道鄂王分明就是故意——这明显是在报复他方才的所作所为罢了。 而谢青梓则是越发的第140章恩情 确定卫泽的确是隐瞒了自己某些和谢家有关系的事儿,当下她便是追问道:“和谢家有关的事儿,我想卫王世子却是有必要与我说一说,不是吗?” 卫泽自也是明白,谢青梓这明显的就是恼了。当下一挑眉,倒也不打算隐瞒:“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只是看着你****烦心,连带着师母也是跟着担忧,我便是给鄂王提了个醒。毕竟,他也是你们谢家的女婿,提醒你父亲几句,倒也是在常理之中。“ 至于是怎么提醒的,卫泽却是一个字也没有提。 谢青梓也不是傻子,自然也是一下子就能够猜到的。当下便是有些默然,好半晌才轻声叹了一口气,朝着卫泽行礼道谢道:“却是多谢卫叔叔了。” 卫泽一噎,随后便是有些意味深长道:“你若是不叫卫叔叔,我倒是更高兴些。我竟不知我这样老。” 谢青梓犹豫了一下,到底还是道:“辈分不可乱了。” 卫泽便是也不好再说什么,只阴沉的扫了一眼鄂王,顺带就拿鄂王出了个气:“既是东西已经拿到了,那还不滚?” 鄂王便是只能心中郁闷的麻利的“滚”了。他只觉得,自己再继续呆着,只怕更让卫泽讨厌。何必自讨苦吃?卫泽虽好看,可是性子却是太吓人了些。 鄂王出了院子,便是长叹一声,连道:“可惜,可惜。真是可惜了这么一副好皮囊了。” 卫泽耳力好,自是听了个分明,当下面上一黑,登时就忍不住的想叫白墨追上去踹那草包一脚。 不过谢青梓还在,卫泽自是不可能这样做的,当下便是又问谢青梓:“再下一盘?” 在知道了卫泽又帮了自己一回之后,谢青梓自是不可能再说得出口拒绝的话,当下便是默默的又将棋摆好了。 卫泽见她这样乖巧,自然也是知道其中缘由的,当下便是笑笑,轻声道:“你也不必心中有负担。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以你我交情,这点小事何足挂齿?” 卫泽说得轻巧和理所当然,谢青梓倒是不能真拿这个当理所当然的事儿,反倒是当即在心头叹了一口气:以你我交情,却是着实不是什么何足挂齿。从认识到现在,这交情从来都是不公平的。卫泽做了多少,她又做了什么? 卫泽见谢青梓不语,自然是知道她心里头这是还有包袱呢,当下便是道:“你想想,之前在寺庙你还救了我一命呢。若真要算得这样清楚,我可是还要报恩的。” “那不一样。”谢青梓看了一眼卫泽,声音有些轻:“要知道,最开始有救命之恩的,却是你对我。后来你又一次次的帮了我——” “难道果真竟是要和我算得这样清楚不成?”卫泽苦笑一第140章恩情 声:“那你就当我是闲着无聊多管闲事岂不是就好了?再说,这事儿是谢家受益,也不该你来还恩情。” 谢青梓便是执拗的不说话了,显然心头的想法倒是半点也没有因为卫泽得话改变半点。 卫泽无奈,只能端正一坐,将双手交握在一处一本正经的看住了谢青梓:“那好吧,你说要怎么办?” 谢青梓犹豫了一下,觉得的确是不能平白承了卫泽的情,不然原本还想着保持距离,这样的话如何还能够保持距离?所以若是能还清了是最好的。 “这样罢,只当我是欠你一个恩情,你若是有什么需要我做的,请只管吩咐就是。”谢青梓便是如此言道。这却还是再三斟酌之后才能说出口的。 其实饶是这样,她也是知道自己是占了便宜的。 可是她着实也没了别的办法了——她又不是卫泽,做不到那般的举手就能翻云覆雨。就算真帮卫泽,肯定也只会是小事儿,绝不会帮上什么大忙。所以其实仍是不公平的。 谢青梓满心愧疚,却是也只能厚着脸皮开了口。只是说完了这一番话,她脸颊都是涨红了,更是不好意思看卫泽。只觉得羞愧。 卫泽看在眼里,几乎是想忍不住伸手去捏一捏那绯红的脸颊。这样的傻丫头,真真儿是叫人又怜又恨。最后他好歹是生生忍住了,只一挑眉:“既是你这样说,那我倒是还真有个事儿想让你帮忙。就是不知你愿意不愿意。” 卫泽这样不客气的语气,倒是让谢青梓好受了一些。她几乎是有些惊喜的抬起头来,急促的应了这个事儿:“只要我能做到,你只管说就是!” 看着谢青梓这样乖巧的样子,有那么一瞬间,卫泽几乎是想冲口而出,叫谢青梓直接去和沈慎退亲才好。不过这样冲动的念头也不过是一瞬间罢了,很快他便是压下去,然后收敛了情绪轻声道:“你做的点心是极好吃的,从今儿起,隔两日便是做些给我尝尝如何?直到我伤好了就成。然后也是没隔两日送点心来的时候,却是要陪我下棋解闷。” 这样的条件,着实也算不得什么条件了。不过卫泽却是觉得极其划算——毕竟,这样一来的话,他便是隔两日就能见到谢青梓,还能一处呆上几个时辰…… 日久生情这话,从来可都是不假的。 想到将来极有可能会发生的结果,当即卫泽便是唇角一勾,隐晦的露出一个笑来。 谢青梓倒是没看见卫泽的这个笑容。她只是微微一愣,随后便是有些不确定的问了一句:“就这么简单?” “自是这么简单。”卫泽笑笑,语气很是理所当然:“总不能让你做什么为难的事儿。如此便是极好。” 于第140章恩情 是谢青梓心头便越发是愧疚起来。不过到底还是狠心将这些念头抛开去,轻声应了:“我定会遵守约定的。你若想吃什么点心也能告诉我,我若不会也可以学的。” 卫泽便是也没客气:“这样热的天儿,吃凉糕却是极好的。前些日子看杂书,说起一道玫瑰水晶凉糕,只看描述便是觉得口舌生津。只奈何厨娘蠢笨却是做不出,不如你便是来试试看?” 卫泽这样一说,倒是让谢青梓有些好奇:“难道竟是很难?却不知书上可有说了怎么做?” 卫泽唇角一勾,看着谢青梓跃跃欲试的样子笑容更深两分,然后吩咐白墨:“白墨你去将那本书拿来。” </a> 第141章 问题 第141章问题 其实让谢青梓有些意外的,还有另外一件事——她着实没想到卫泽竟是还看这样的杂书。待到真看见了那书之后,倒是更吃了一惊。那本书叫做《九州食闻录》。随手翻了两页,倒是觉得十分有趣。上面不只是说了美食,还有些和美食有关的故事。瞧着倒是十分引人入胜。 卫泽见谢青梓喜欢,便是投其所好的笑了笑道:“你也喜欢看杂书?” “我祖母常说,女子看太多诗词也不好,倒是不大允许我总去看那些。看些杂书,还能说些趣事给祖母听打发时间,倒是不拦我。就是这样的书不好找,书局也不多。”谢青梓说起这话,倒是颇有些遗憾。 闺中常闲,她都是看书打发时间的。以往书都是让谢栩或是沈慎帮着买的,不过如今事情多,谢栩和沈慎都是不好再叫他们抽空去帮她找这些闲书,便是只能暂且搁了这个爱好。 卫泽自是什么都知道的,听了这话也不吃惊,便是笑笑:“我这里倒是还有不少,你若喜欢便是可以挑一本回去看。这本《九州异闻录》我倒是也看完了。“ 卫泽这话就像是瞌睡了却是正好有人送枕头,饿了有人送吃的到了嘴边,当即便是让谢青梓一下子连双眸都是亮了起来——那副样子,倒像是一只偷到了油的老鼠。 卫泽看在眼里,当即便是不禁一笑。 谢青梓也意识到自己反应有些过了,当即便是腼腆的笑了一笑,而后不好意思道:“那我便是先借回去看看。等看完了便是还回来——” “不还也不要紧。横竖我也看过了。”卫泽笑笑:“再说了,我叫人去买书也是方便。比你倒是容易多了。” 卫泽这话倒是再正确不过了。 谢青梓叹了一口气,倒是忍不住感慨了一句:“可见女子到底生活艰难。 卫泽倒是没说什么,只道:“世人的确是不公。” 结果一下午过去,两人倒是没再下棋,反倒是研究了一下午的食谱——书里虽说有说如何做成,但是到底不是食谱配方,若不仔细研究,只怕却是什么也做不出来。 谢青梓当天晚上便是迫不及待的试了试,只是……看着碗里那一块粉红色的糊糊,她颇有些失望的叹了一口气:“果然是不行。” 三个丫头看着也是失望,尤其是竹露,叹了一口气道:“我还以为能成呢。” 谢青梓叹了一口气,“明儿再试试吧。” 谢青梓一连着试了三回,这才总算是有了些经验。 这下连带着陆老夫人便是也知道了这个事儿,几乎是忍不住的笑:“什么样的东西,也值得你这样花费心思。” 谢青梓也是有些不好意思,可却是心里头犯了倔,而后便是道:“是凉糕,瞧了一本书,上头写得倒是十分的诱人。我便是想着做一做,谁知却是如此不容易成。等我再试试就好了。” “那我们倒是有口福了。”陆老夫人轻笑一声,摸了摸谢青梓的手,然后便是又嘱咐:“厨艺虽是女子该有的,可是总归也不必这样辛苦。做不出来也就罢了,就让厨娘多试几次。你也不想动刀子靠近油锅,知道么?” 这是怕谢青梓切到了手,或是烫伤了手。姑娘家的身上,总是不能留下疤痕的。 谢青梓应了一声,又笑了一笑:“不过是做些点心,也用不上油锅或是刀。” 陆老夫人便是也不再说什么,反倒是叹了一口气:“家里也没什么人,你和格微成日在家想来也是无聊。若是想打发时间,一处下下棋也是不错。” 这下倒是让谢青梓一愣,好半晌都是没回过神来——之前陆老夫人的态度分明就是不想让她和卫泽多接触的。而现在,竟是又这样说……倒是让人觉得十分的奇怪。 却是不知道是不是在什么时候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儿。 不过在陆老夫人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情况下,谢青梓倒是和卫泽的接触变得更加自然了起来。 沈慎再来时,谢青梓便是正在厨房忙着试做点心。听闻沈慎来了,甚至也没来得及换身衣裳,便是过来了。 沈慎瞧见她裙子上沾了一点白灰,便是笑问:“这是做了什么?” 谢青梓低头一看,而后便是不由得自己都笑了:“正做点心呢,不小心沾到了裙子上了。” 沈慎便是自然而然的走上前去要替谢青梓拍裙子,谁知道谢青梓却是一下子就避开了。做出这个动作,谢青梓倒是觉得十分自然。只是沈慎却是一下子僵住了。 以前这样的动作也不是没出现过,做了也就做了。只是谢青梓却是并没有躲过,不过如今…… 这说明了什么? 沈慎不由得开口道:“青梓,我们已是订了亲,根本就不用如此避嫌了。你觉得呢?就算偶尔有些亲近举动,也并不奇怪。” 谢青梓明白了沈慎的意思,当下便是愣了一愣,几乎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她避开,却不是为了避嫌,不是因了男女授受不亲。那一瞬间,她却是根本就没有多想,而是单纯的不想被碰到罢了。 那种抗拒,却是从下意识里生出来,根本就没办法防备克制。 谢青梓低下头去,好半晌才讷讷道:“只是不习惯罢了。我们就算是订了亲,也是没成亲。到底和夫妻不一样——” “青梓。”沈慎忽然轻声唤了一句。然后便是伸手握住了谢青梓的手——谢青梓避让了一下,却是根本就避让不开。用了用力,却也是根本就抽不出来。 谢青梓颇有些不自在的动了动,看了一眼沈慎:“这是做什么?” 沈慎紧握住谢青梓的手,然后便是沉声问了谢青梓这么一句话:“青梓,我问你,你是不是不想再和我成亲了?” 谢青梓听见这么一句问话,一下子便是呆住了。她自是怎么也想不到会被问这么一句话。 “为什么这样问?”好半晌,她才忍不住僵硬的问了一句。 沈慎手指紧了降分,感觉到了谢青梓的僵硬和不自在,而后便是才又叹了一口气:“正是因为这般,所以才会问你这样一句话。” 谢青梓抿了抿唇,几乎是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最后,她才又叹了一声,张了张口想要说话。只是不等她开口,沈慎便是有抿了抿唇,忽然急促的打断了她的话:”算了,不用回答了。“ 谢青梓便是又闭上了嘴,一句话也没再说了。对于沈慎的这个问题,她却是真真儿并不知该怎么回答才好。 这个问题,怎么回答似乎都不对。 只是,虽然沈慎最终并没有要这个答案,只是谢青梓却是心里头忍不住一遍遍的在心头问自己这个问题。 发生了这样的事儿,沈慎自然最终也是并不曾久留,只是最后离去之前,却是忽然又这般说了一句:“纵然还要继续在这里,但是我想着,或许你和卫王世子却是也可以保持一些距离,尽力不接触。” 谢青梓听了这话,自是不由得浑身都是僵住了。 沈慎这样的话,意思却是十分的直白。 一时之间谢青梓不知自己该震惊还是该恼怒,又或者是该觉得自己被怀疑了心中不痛快,还是该觉得羞辱。 然而沈慎却是已经低头走远了。看着沈慎有些颓废的背影,最后便是也说不出来一句话,心里头的恼怒渐渐退去,继而涌上心头的便是不知所措。 她却是真的根本不知所措了。 沈慎性子温柔,从不会和人说什么过分的话,就算是真生气了,也不会多说什么,更不会冷着脸。而他似乎也永远保持着温润如玉的摸样,从不曾露出这样的颓丧的神色。 可是似乎,她却是真的不该这般的和卫泽频繁接触。毕竟……到底男女授受不亲。 或许沈慎说得没错。 可是想想她又忍不住的觉得沈慎这般怀疑她和卫泽,却是又未免有些过分了。毕竟,她和卫泽却是什么关系也没有……这般的怀疑,却着实是让人忍不住的有些恼怒。 只是许久之后,她却是不由得又去想:到底为什么,沈慎会觉得这一切都是卫泽的缘故呢?是卫泽做了什么事儿,还是有人在沈慎那儿说了什么。 谢青梓不由得皱了皱眉。若真是这样,那倒是不怪沈慎了。 只是,卫泽…… 下意识的她便是不想怀疑卫泽什么,总觉得以卫泽的人品,却是绝不会做出这样的事儿。所以只是微微的那么一犹豫,她还是倾向于了有人在沈慎那儿说了什么话的缘故上。 这般想着,谢青梓心头便是微微一沉。卫泽能接触到的人也就那么几个,而且会说她坏话的人,更是更少了。 至少,目前她就只知道一个,也只会怀疑那一个。 谢青梓叹了一口气,想了一想之后便是抿了抿唇,只觉得心头像是有一把火灼灼的烧了起来。 只是,在想到了沈慎问的那个问题时,她却是又不由得忽然一僵。 </a> 第142章 耐心 第142章耐心 PS.奉上五一更新,看完别赶紧去玩,记得先投个月票。现在起-点515粉丝节享双倍月票,其他活动有送红包也可以看一看昂! 谢青梓一想到沈慎问的那句话,便是止不住的不自在。 她其实或多或少也明白了自己的心思的——纵然很不愿意承认,可是既是有这样的犹豫,那就已经说明了一个很明显的问题:她或许就像是沈慎担心的那般,已是并不想再和沈慎成亲了。 可是……原因呢? 谢青梓自己想来想去,却是也想不明白其中的缘故。她只隐约觉得,以前觉得无所谓的事儿,如今却是着实有些在意的。以前她觉得嫁给谁似乎也不在意,只要对方是个品德过得去的,便是也就罢了。而沈慎,更是个极好的选择。毕竟从小一处长大,沈慎他了解不说,品格也是叫人夸赞,最重要的是,他对她却是极好的。 她自己如今想着,却是都根本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不愿意。凡事总该都有个原因的,可是她却是根本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对沈慎生出一种打心眼里的抗拒来。 这个问题困扰着谢青梓,倒是让谢青梓接下来几日都是有些心不在焉的。 谢青梓这般明显的变化,自是让人不想注意都是难的。尤其是又到了去和卫泽下棋的日子,她犹豫了一下,便是道:“今日身子有些不舒服,便是过去说一声我不去了罢。” 说完这话,谢青梓便是窝在屋里也不动了,抱着一本书看着,却也不知看进去没有。 双云笑着将这个活计揽了过去:“太阳这么大,便是让我去吧。而且主子这般,两位姐姐好生伺候主子,让主子缓过劲儿来才是。” 荷风也没推辞,应了一声后便是拉着竹露进去服侍谢青梓了。 待到双云走了,荷风便是压低声音皱眉道:“主子不知道绝不觉得双云似乎是有些奇怪?未免太过殷勤了些……“ 谢青梓看了一眼荷风,自也是知道荷风是担心她。当即便是笑了一笑:“这事儿却是也不必多想,双云和你们不一样,她原本是陆家的丫头,如今却是给了我。想来也不过是害怕与你们处不好,到时候我说不喜欢,既不能跟着我去谢家,在陆家留着又是尴尬罢了。那丫头倒也是个聪明的,想来也不会做什么愚蠢的事儿。” 这话倒是实话——双云这样的身份,却是让谢青梓最为放心的。毕竟,老夫人已是将卖身契给了她,双云又不是陆家家生子,想要过得好,无非只有忠心跟着她一条路罢了。 谢青梓将卖身契拿出来让荷风和竹露看了一眼,末了又道:“你们也别防备她了。等到过了这段日子你们熟悉起来,自然也就不会再如此了。她办事儿能耐不错,你们看看能让她管什么,便是让她试试罢。” 荷风和竹露应了一声,倒是都还是有些介怀的样子。谢青梓看在眼底,也并不去多说多管,只是笑了一笑任由她们去了。有事儿,不是她三言两语就能解决的。还得要时间,然后慢慢来。 而双云这头去了卫泽的院子之后,先是将谢青梓的话带到了:“主子说有些不舒服,今儿便是来了。请世子您千万不要恼她。” 卫泽听了这话倒是不由得皱了皱眉,几乎是立刻的便是问道:“不舒服?是病了还是怎么了?请大夫瞧了没有?” 双云倒还是第一次亲自见到了卫泽这般在意谢青梓,以至于连话都多了不少的样子,一时之间倒是还有些惊奇。不过只是微微愣神了一下之后,她便是回话道:“倒是没请大夫,不过只怕这个事儿也不是大夫能瞧好的。奴婢想着,只怕是心病。” “心病?”卫泽愣了一下神,然后便是又道:”既是心病,自是会有个缘故。“ 卫泽倒是一下子就找到了最关键的地方。 双云便是将沈慎来了又和谢青梓说了话的事儿告诉了卫泽。自从沈慎走后谢青梓便是就成了这般,说实话也是容不得人不多想。 卫泽听完之后,倒是沉吟了好一阵子。最后才又出声道:“你留心些,又什么再来禀告。” 双云便是告退了出来。 卫泽点了点桌面,若有所思的想了一阵子之后,神色便是微微一冷:“沈慎。” 不过他却是不着急做什么,横竖……他等得起。要知道,狼群之所以所向披靡,就是因为它们的首领明白,什么叫做耐心。沈慎是个毛头小子,再怎么看着温润如玉性子温和,到底年岁在那儿摆着。 谁若是沉不住气,这一场竞争便是彻底的输了。 而且,他相信等一等,自然是会有结果的。 但是,沈慎到底和谢青梓说了什么,若是能知道就好了。只是……纵是他手段通天,可是却也是有些事情却也是没办法知道的。比如这样的事儿,便是无从知道。 接下来一段时间,谢青梓便是直接就将自己关在了屋里,除非去谢家那边,否则的话,她却是根本就不会出屋子。如此一来,自然也是不会见卫泽了。 卫泽的心情便是一落千丈。 卫泽的心情不好,自是有旁人遭殃。 白墨和丁卯都是有些受不住,当即便是忍不住的悄悄在后头抱怨:“主子最近这脸色可是越来越冷了,话也越来越少。真真儿的却是叫人觉得受不住。” 可是即便是如此,却也是没有别的法子。该伺候还是得伺候。 沈慎这几日倒是也过得不够好,一想到对谢青梓做了什么的时候,他便是只觉得烦躁不安——他自是不应该的。谢青梓的性情他是比谁都清楚的,虽说他心里害怕恐惧,可是她却是绝不会因为卫泽怎么样的。退一步说,就算她真的对卫泽……她也不会怎么样。她甚至不会表现出来。 所以他不该说那样的话的。不该为了让谢青梓知道他心头的恐惧和担忧,就说出那样伤人的话。 他甚至都是被自己惊住了。毕竟,以前他又何曾这样伤人过?却没想到第一个伤害的,竟是谢青梓。他最最最不想伤害的那个人,偏被他伤了。 只是他现在再怎么懊恼后悔,却也是根本就没有用的。只怕谢青梓此时已是恼他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了罢? 他甚至都不知道为什么当时鬼使神差的,他就说出了那么一句话。就算他再怎么对卫泽觉得有危机感也好,或是对自己没信心也好,或是嫉妒卫泽也好,都不该失去理智的。 沈慎这日正写字平复心情,谢青蕊却是来了。 想到谢青蕊对他说的那一番话,沈慎便是双眸微微眯了眯,最后倒也是见了谢青蕊。 谢青蕊是来送点心的。点心是她做的,虽是算不得多精致可口,不过却也不差。最关键的是,如此却是最能表现她心意的。谢青蕊盈盈一笑,将盘子从食盒中捧出来,放在在了沈慎面前道:“闲来无事却是做了些点心,特地拿给表哥尝尝,还请表哥莫要嫌弃。” “我不爱吃甜的。”沈慎客气的拒绝了,末了却是又一笑:“不过我倒是可以帮你送去给鄂王。想来,他倒是不会嫌弃,只会欢喜。听说他对你十分上心,说起来,我倒是要恭喜表妹你才是。” 沈慎这般表现,倒像是全然忘记了谢青蕊之前说过的那些话似的。 谢青蕊被沈慎这般弄得有些惊讶,几乎是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耳朵。最后她面上一沉:“表哥是在故意调侃我,还是并不相信我说的话呢?” “鄂王府上,又派人送东西过来了。”沈慎笑容不减,丝毫不提当日谢青蕊说的话:“足以见鄂王对你的重视了。你说是也不是?“ 谢青蕊死死的抿紧了唇,恼得当即便是要走。 沈慎便是又笑着添上这样一句话:“到底男女授受不亲,你我各自有婚约,却还是保持距离才好。蕊妹妹还是别再送点心来了,否则生出什么不必要的误会,却是不妥当。” 谢青蕊听闻此言,只觉自己仿佛面上被人打了一记火辣辣的耳光,响亮又疼痛。可是最让人难堪的,还是那赤果果的羞辱之意。 “慎表哥倒是心胸宽广。不过,我想总有一日,你会后悔。”谢青蕊如此言道,最后便是气冲冲离去。 沈慎微微眯了眯眼睛,无声的捏紧了手里的笔,用力之大,连关节都是微微泛白。 沈慎最终还是没能继续练字下去。因为他平复再三之后,到底还是没克制住,一下子就将手里的笔狠狠摔在了桌上。盯着纸上那一团明显又碍眼的墨迹,他只觉得胸臆里烦躁不安。 最后,他喃喃的自言自语了一句:“不行,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不然总有一日,他要失去谢青梓的心。若是那样,纵然最后谢青梓嫁了他,可是他也不会觉得好受。他要谢青梓开开心心的,满心欢喜的和他成亲。而不是貌合神离,疏远怠慢。 所以,他必须做点什么才是。至少,不能让现在的情况就这么继续下去…… 【感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这次起-点515粉丝节的作家荣耀堂和作品总选举,希望都能支持一把。另外粉丝节还有些红包礼包的,领一领,把订阅继续下去!】 </a> 第143章 蠢蠢欲动 第143章蠢蠢欲动 PS.奉上五一更新,看完别赶紧去玩,记得先投个月票。现在起-点515粉丝节享双倍月票,其他活动有送红包也可以看一看昂! 谢家这头分了家,那头三房便是迅速的搬了出去。自然,搬入新家自然是要请客吃酒的。尤其是三房又是刚分出来单过,更是要大肆庆贺,以作暖房之用。 三老爷自也是请了大老爷和二老爷的。只是这两个人心里头都压着火气,最终只是露了个面便是离去了。二房还好,二太太带着儿女还留在那儿,看着倒是也不算太过分。可是大房这边…… 大太太不愿和大老爷碰头,故而便是压根就没有来的意思。只是打发了谢青梓姐弟三人带了贺礼上门。 大太太和三太太关系不错,所以送的礼倒是也厚重。只是夫妻二人一人单独送了一份礼,这却是怎么看怎么都是有些怪异的。不过大太太执意如此,他们又如何能够改的了? 所以,最终老夫人甄氏领着谢家的一群女眷和孙子们坐了一桌,倒是有些尴尬莫名。 谢青梓看着老夫人那神色,便是知道老夫人心里头必是十分不痛快的。只是……就算不痛快却也是没有法子。大老爷执意如此,旁人又有什么法子? 只是,面对众人的目光,到底谁也不会觉得自在。 老夫人用了几口便是没了胃口,强撑着到了午宴结束,便是在谢青梓和谢栩的搀扶下回了谢家。 “你母亲还没有回来的意思么?”老夫人这般问了一句,倒是有些怅然。 谢青梓自是知道大太太的性子的,当下只是叹了一口气:“母亲的性子您是知道的。” 谢青蕊也是开口言道:“此事儿却是父亲的不说,母亲有何曾做错了什么?所以到底祖母也不能偏心,总该叫母亲得一个道歉才是。”在她看来,老夫人问这话,就是想让他们劝说大太太不计前嫌先回来再说。 只是老夫人哪里又是这个意思?当下谢栩看了谢青蕊一眼,沉声道:“二姐别乱说,祖母哪里是偏心了?不过是关心母亲罢了。” 老夫人倒是也不和谢青蕊计较,只是抬了抬手示意谢栩也不用多说。随后摸了摸谢栩的脸颊,叹道:“你回去跟大太太说,就说你们姐弟三个如今两个要出嫁,一个要赶考,家里着实需要人主持大局。就算再怎么恼你父亲,总归也不要这般意气用事。只当是看在你们三个的份上罢。她若是想回来,只管打发人跟我说一声,到时候我亲自去接她去。” 老夫人这话却是让谢栩和谢青梓心里头颇有些难受——这些事儿原本不该让老夫人来操心的。更是不该老夫人拉下自己的面子来给大太太面子的。 倒是谢青蕊因了和老夫人感情不深,反而并不觉得老夫人是在委曲求全,只觉得是理所应当——反正不管老夫人亲自去接也好,还是大老爷亲自去接也好,这件事总归是给足了大太太脸面的。 至少这样,大太太便是有了理由回谢家来了。 谢栩连眼眶都是有些发红:“祖母……” “我老了,也不知还有多少日子可活。我呀,只盼着你们都好好的。尤其是三郎你,我等着你金榜题名,给我谢家光宗耀祖呢。”老夫人拉着谢栩,目光爱怜:“到时候,也好好的给你母亲长长脸。” 谢栩郑重的应了:“老夫人只管放心就是。我必是不会让您失望的。” “如今你两个姐姐都是定了下了人家,你们三个我也最不放心你。等你金榜题名后,祖母便是和你母亲仔细替你相看个好姑娘。”老夫人笑着玩笑了一句,似乎心情也是缓和了不少:“你可是咱们谢家的下一个顶梁柱,你的妻子却是决不能马虎。” 谢青梓抿唇一笑,打趣谢栩道:“三郎还不快道谢?得了祖母泽合话,到时候还怕才貌双全的姑娘找不着?” 谢栩到底还是脸皮薄呢,听见这话几乎是连脸都是羞红了。 将老夫人送回去后,谢青蕊便是拉着谢栩告辞了。只说大太太还在沈家等着消息呢。自然,实际上只是她觉得不自在,不愿意看着几人这般有说有笑,她却是丝毫插不进去嘴罢了。所以找个借口提前走了,倒也是情理之中。 待到人都走了,老夫人便是拉着谢青梓道:“他们住在沈家,自然也是不需要我担心。唯独你,这几日也没顾上问问你,在陆家那边过得如何?可还如意?” 谢青梓自是不会说什么话叫老夫人担心的。不过,在陆家的确也是过得并无不舒心之处,所以当下她便是笑着道:“祖母这是什么话?若是义祖母听见便是要伤心了。在那边吃用都是与家中没什么两样。您也瞧见了,我哪里有半点被亏待的样子?” 老夫人听着这话,便是笑道:“我不过是白问一句罢了。” 不过,谢青梓犹豫了一番之后,到底还是忍不住开口道:“只是不能****见着祖母,到底是不习惯,祖母还是快些接我回来罢。” 老夫人叹了一口气:“我何尝不想?只是你母亲不在,你父亲那头……” 说完这话,祖孙二人便是都齐刷刷的沉默了。毕竟,这件事情却是有些尴尬。大老爷那日的意思已是有些明显,只怕纵然面上并不曾将她赶出去,可是心底到底是不承认这个的。 谢青梓叹了一口气,想了一想之后,便是道:“祖母也别多想了,横竖我在陆家那边住着也是极好的。我常过来就是了。义祖母他们孤孤单单的,怕她也是舍不得我走的。” 老夫人面上勉强笑着,心底却是替谢青梓叹了一口气。她也不明白,为什么大老爷心里竟是对谢青梓这般的接受不了容不下。而且,谢青梓说得倒是简单,可是事实上,在别人家哪里有在自己家那么习惯和自然舒服? 谢青梓回了陆家之后,老夫人还没来得及养会神,珍珠便是进来禀告道:“许姨娘过来了。说是要给您请安,姚姨娘也是跟着的。” 老夫人听了这话之后便是不由得蹙了一下眉:“好好的来给我请什么安?”谢家就从来没有让姨娘过来请安的规矩。以姨娘得身份,过来给她请安却是被抬举了。所以姨娘从来只需要每日去给自己主母请安的。 许姨娘也就罢了,到底当初是她给大老爷的。可是姚姨娘不过是个外室罢了,身份连许姨娘也是比不上的。 此时两人结伴二来,明显却是有什么目的的。 老夫人想了一想,到底也没让两人回去,还是见了两人。她倒是要看看,这二人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许姨娘却是个端庄温柔的样貌。若不是气度差了一点,只怕说说主母也是有人信的。许姨娘的性子也是温柔贤惠的,素来便是大老爷说什么就是什么,从来也不会有什么反驳的言语。 所以这么多年来,大老爷对许姨娘倒是也始终都有些情分的。 两人进了屋后,便都是恭恭敬敬的行了礼。 老夫人也没有为难的意思,便是赐了座,让二人坐下回话。随后便是开门见山的问道:“你们过来请安,是为了什么事儿?” 姚姨娘看了一眼许姨娘。 许姨娘便是温柔的道:“一转眼家里也是分了家,只是三房这都搬出去了,大房这边却是什么调整也没有。老爷想着或许是老夫人忙不过来,便是让我们过来问问,老夫人可需要我们帮忙么?” 老夫人一听这话便是微微眯了眯眼睛。末了才又道:“这是大老爷的意思,还是你们的意思?” 之所以有这么一问,是因为两者之间着实是差距大了些。若是大老爷的意思,那么就是大老爷有意抬举两个姨娘,若不是大老爷的意思,那就更是不能忽视了:这分明就是两个姨娘按捺不住了,蠢蠢欲动的想要爬到主母头上呢。 许姨娘被老夫人这么一问,倒似乎是有些委屈:“老夫人您是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的。我哪里又会撒谎呢?的确是老爷提起来,我们姐妹这才思来想去觉得不能坐着看老夫人您忙,便是来问问您的。” 这话却是说得有意思,老夫人意味深长的看了徐姨娘一眼,而后轻笑了一声:“倒不是我忙不过来,只是我想着大太太也不在,我这个做婆婆的也没有这个道理去插手这些。便是打算等到大太太回来再说。你们若是真担心家里,便是好好劝劝大老爷,让他早日的将大太太接回来才是。只有大太太回来了,一切也才能回了正轨呢。” 老夫人这话一出口,倒是让两人有些尴尬起来。当然,老夫人这话里的意思,分明也的确是想要敲打两人的。 许姨娘没吱声,姚姨娘却是开了口:“老夫人,我却是不在意这些事儿的。今日我来,却是想问问老夫人,老夫人之前说过会将那件事情调查清楚,给我个交代。可如今家都分了,三房都搬出去了。您为何还是没有个结果拿出来呢?难道果真我是个姨娘,老夫人便是打算就这么遮掩过去了么?” 姚姨娘说的事儿,自是麝香一事儿了。 【感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这次起-点515粉丝节的作家荣耀堂和作品总选举,希望都能支持一把。另外粉丝节还有些红包礼包的,领一领,把订阅继续下去!】 第144章 选择 第144章选择 姚姨娘会问起这个事儿,倒是也没让老夫人出半点的意外。 不过,老夫人却是只看了一眼姚姨娘,而后才道:“且不说此事儿并不是大太太所为,就算真是大太太所为,她作为主母若是不要你生,你便是也不能生养。这件事儿,在你当了外室的时候,便是就该知道了。” 姚姨娘听了这话登时便是不依了,眼泪一下子便是滴落下来:“若是一开始便是不要我生养,又何必拖到了那个时候?孩子都那样大了,再有两个月落下来,只怕都是能活了。大太太是有多狠心,竟是如此狠毒?” “我并不曾说是大太太做的这个事儿。”老夫人不为所动,反倒是语气不耐烦起来:“这种楚楚可怜的手段却是不必在我跟前摆弄,你去大老爷跟前哭才是!再说了,难道大老爷不曾告诉你,此事儿却是就这么作罢,谁也不许提起来了?” 姚姨娘自是不会说大老爷已是跟她说过这句话了。她只哭道:“别人能不管,可是我如何又能够?那孩子是我的骨肉,是我怀孕几个月的孩子!老夫人一句话便是打发了我,我又如何能够就这么算了?老夫人您也是养了几个孩子的,难道竟是不能体会我这种心情?“ 姚姨娘这样一哭,却是只让老夫人觉得头疼。最后,她便是忍不住的蹙眉冷喝一声:“住口。你与我如何能相提并论?” 姚姨娘倒是没见过老夫人如此不耐烦的样子,当即倒是吓得也不敢再哭了。 老夫人瞪着姚姨娘,道:“横竖事情原委大老爷都知道,你只管问他去。问我做什么?再说了,你那宝贝姑娘不也知道?你自己且问去。” 姚姨娘噎了一下,自是不会说出来,自从谢青樱回了府中之后便是和自己离了心,竟渐渐和自己都不亲近了。 老夫人说完这番话,倒是再懒得理会姚姨娘了,直接便是看了一眼许姨娘:“有些事儿却也是别不长脑子。自己身份却是要认清楚。你养育了大郎,大郎也争气,已是十分的福分了。你还想要什么?贪心不足这个道理,却是不必我再跟你说了。” 许姨娘被说得又羞又臊得慌,涨红着脸几乎说不出半句话来。最后连眼圈儿都是有些发红,诺诺的告退出去了。 姚姨娘自然也是只能跟着出去——老夫人显然也是不会再理会她了。所以她再赖着也是无用。 从老夫人屋里出来,姚姨娘却是不甘心就这么的结果了这个事儿——若是那孩子能生下来,她该有多大的好处?可如今这般,好处没落到,反而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此时姚姨娘倒是没意识到,这有些事儿越是不甘心,就越是没办法,就越是损失更多,局势更难堪。 许姨娘被这么敲打了一番之后,却是老实了下来。 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谢栩回去之后,自是少不得的将老夫人那一番话告诉了大太太。 大太太听完这一番话之后,倒是沉默了良久。最后又看了谢青蕊和谢栩一眼:“你们觉得呢?你们觉得该回去还是该如何?” 谢栩几乎是没有犹豫的,便是道:“总这样住在沈家也不是个事儿。我倒是也罢了,母亲和二姐到底是女眷,多有不便。而且,阿姐还在陆家……就算母亲恼了父亲,回了家之后,咱们也不去理会他便是。横竖以后我定会给母亲长脸,到时候母亲便是不需要再看谁的脸色。” 谢栩自然也是知道这事儿其实是委屈了大太太的,可是这却也是无可奈何的事儿。大太太毕竟还是需要顾虑这些的。 谢青蕊看了一眼谢栩,有些不大痛快道:“三郎,母亲这次受了这么大的委屈,你反倒是还这般的叫母亲回去,未免却是太不心疼母亲了一些。” 谢青蕊这般抱怨,谢栩倒是不往心里去,反而只是淡淡的看了一眼谢青蕊,道:“难道二姐在沈家住着却是十分自在?也不怕鄂王竟是不痛快?” 提起鄂王,谢青蕊便是面上一沉:“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最近二姐和慎表哥却是接触了不少,我听说二姐还去给慎表哥送了点心?”谢栩淡淡的言道,看似漫不经心的一句提醒,却是里头包含的信息颇多。 谢青蕊一下子说不出话来,颇有些心虚的看了一眼大太太。 大太太蹙眉看了一眼谢栩,又看了一眼谢青蕊,最后沉声问了一句:“这事儿是真的?” 谢青蕊嘟了嘴,不大乐意的道:“只不过是说了几句话罢了,有没有做什么。再说了,本就是亲戚,送点心怎么了?上次慎表哥不也来看我了?“ 谢青蕊这话却是半点的不好意思也没有,反倒是觉得无所谓的样子。 于是谢栩便是不由得轻笑了一声。 而后,大太太便是呵斥了一声道:”你这是什么话?纵然是亲戚,却也不该这般!毕竟你是订了亲的人,沈慎也和你姐姐订了亲。你们便是该避嫌才是。” 谢青蕊便是不说话了,低头乖乖认错:“是,以后我便是会注意的。” 见谢青蕊这般乖巧的认了错,大太太倒是也没再说什么,只是叹了一口气,和谢栩道:“这事儿容我再想想。不过不管如何,你的功课却是不能马虎了。” 谢栩应了一声,接着便是告退出来。谢青蕊也是跟着告退出来,不过一出屋子,神色便是难看起来,她看了一眼谢栩,冷声质问道:“你这是做什么?我和慎表哥说几句话怎么了?值当你竟是这样告状?” 谢栩轻飘飘的看了一眼谢青蕊一眼,而后便是道:“身正不怕影子歪,不是吗?若是你心中不心虚,那又如何会害怕?二姐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谢青蕊只被谢栩这番话噎得好半晌也是没能够回过神来,最后只沉声道:“你这般污蔑我,难道就不觉得心虚?说到底,我才是你亲姐姐呢。” “我又没说什么,不过是提醒了一句罢了。毕竟,有些东西太好了,总让人容易生出觊觎之心。”谢栩意味深长的说完这句话,便是不打算理会谢青蕊了。 谢青蕊却是气急败坏,伸手出来几乎是要给谢栩一巴掌。 她这样,谢栩反倒是半点也不着急走了,只目光沉沉的和谢青蕊对视:“二姐难道还想动手?” 谢青蕊被谢栩这么一看自是心头怒不可遏,不过却是好半晌手也没敢落下去——谢栩已是比她还高些了,这般阴沉沉的看着她的样子,倒是让人有些害怕。 谢栩最终嗤笑了一声,然后后退一步离去了。他自是料定了谢青蕊不敢动手的——谢青蕊大聪明没有,小聪明却还是有的。若真大了他,大太太肯定也不会站在谢青蕊那边的。 这一点,谢青蕊比谁都明白。 可是谢青蕊不知道的是,谢青梓却是真动手打过谢栩的——谢栩小时候皮得厉害时,大太太舍不得动手,谢青梓逮着了却是少不得要拍他两下的。 而正因为如此,姐弟两人的感情却是才越发的显得是亲密无间。而不是和谢青蕊的这种冷淡疏离。 谢青蕊却是只觉得自己被欺负了,当即心头委屈得几乎不曾哭出来。 却是恰逢陈姨妈过来找大太太说话,当即瞧着谢青蕊那架势,便是一挑眉:“这是怎么了?谁让你委屈了?“ 谢青蕊勉强笑了笑:“只是心疼母亲罢了。老夫人说让母亲回去呢。可我想着母亲受了不少委屈——” 陈姨妈却是不信这话的,反倒是忍不住打断了谢青蕊的话:“这话说得,老夫人让你母亲回去,也是给你母亲脸面。委屈是委屈,但是这也是个台阶。你母亲也未必不愿意。倒是你这般……旁人不知的还是你在沈家受委屈了呢。乖孩子,快去玩去吧,高高兴兴的才是正经呢。” 听着陈姨妈这话,谢青蕊自是有些说不出来的尴尬,当下也没好意思再说话,憋着委屈回了屋子。 大太太却是站在窗口将这一切都是瞧见了。 陈姨妈进去的时候,大太太便是一脸沉思的样子,站在窗边也是不言不语。 陈姨妈看着大太太这些日子分明就又宽松了一些的衣裳,便是忍不住叹了一口气:“我听青蕊说了,这事儿你怎么想的?在我这里住着也不是不可以,只是总归对几个孩子不好。尤其是三郎,毕竟是谢家的儿子……” 谢栩迟早是要回谢家去的,大太太再不愿意也是没用。 所以,她才会跟大太太说这样一番话。大太太除非是真想离开谢家,否则这样闹下去,却只是自己吃亏罢了。 大太太轻叹一声,抬起头来看了一眼陈姨妈,最后便是道:“我也是如此想的。所以便是犹豫,是不是要趁着这次机会先回去再说——府里那几个小妾都不是什么安分的。我总不能真让她们骑到了我头上。这么多年,我总不能什么都没了。” 第145章 开门见山 第145章开门见山 大太太有这样的心思倒是也没有让陈姨妈太过诧异,反倒是当下便是笑了笑,拍了拍大太太的手,然后便是道:“你能这样想的话,便是再好不过了。毕竟,你在谢家这么多年了,总不能真就这样的什么都不要了。白白的便宜了旁人。” 大太太点了点头:“我也是如此想的。这件事情真真儿的却是不能就这样下去,他肯定是不会来道歉的。所以想想,倒不如我就这会子回去。横竖老夫人这般的给脸面了,我若再不识趣,到时候没了台阶下,更是难堪。” 陈姨妈听着连连点头:“眼瞧着也该给他们筹备科举的事儿了,这时候咱们更是不能马虎。你和他置气,又有什么用?回去将整个谢家大房抓在手里才好呢。” 陈姨妈这话却是大实话。 大太太点了点头,末了又叹了一口气:“我在这里呆了这么久,却是打扰了姐姐你了。” 陈姨妈拍了大太太一下:“胡说什么呢?你我之间还说这些?倒也不是我赶你走,只是这些事儿便是这么一个道理,却是不能够由着你的性子来。” 大太太眼圈儿发红:“我都知道的。” 大太太既是打算要回来,那么谢青梓自是提前知道了的。大太太一回来,她自然也就是不用再继续呆在陆家这边了。 其实若不是有沈慎那话,她原本也没觉得那么不自在。可是现在……她却是觉得呆在这里浑身都是不自在。此时知道大太太要回去,便是整个人都忍不住的欢喜起来。而后便是让人忙收拾东西出来。 谢青梓这头准备回去,陆老夫人倒是有些伤感,悄悄儿的和陆老先生道:“她在这里这么久,倒是让我觉得咱们府里热闹了许多。好似几乎回到了以前的日子,虽然人少些,可是……哎,我倒是舍不得放她走了。” 陆老先生听了这话,倒是一挑眉,坏笑了一声:“若真舍不得,我倒是也有法子让她回不去。只是那样做的话,我倒是害怕你说我黑了心肠。” 陆老夫人看了陆老先生一眼:“你打的是什么坏主意?” “谢家若是一直不安宁,她自也是回不去的。再狠一点,我看谢家有些人怕也是不愿意她留在谢家,若是加以利用……”陆老先生话说得轻描淡写的,其中的意思却是半点也不轻省。 陆老夫人白了他一眼:“什么馊主意。”若谢青梓是个孤女也就罢了,可是人家原本有个还算幸福的家,还有在意的家人,却是这般的要将人算计过来,这算是什么事儿?说是丧尽天良也不为过。 陆老先生轻笑一声:“所以便是就让她回去吧。我已是在着手找个合适的人过继,到时候也就好了。” 陆老夫人应了一声,倒也是没再说话了。 而知道谢青梓要回去,反应最大的人却是卫泽。若是谢青梓留在陆家,他们还有见面的机会,而若是她搬回去了,想要再见面倒是难了。 最关键的是,她或许并不想再见他了。 卫泽微微眯了眯眼睛,倒是有些觉得沈慎的确是个碍事的。只是对于这种事情,他却也是无能为力——他既不能拦着谢青梓不让他回去,也不能让谢青梓必须来见他。 卫泽想了一想,便是道:“去请谢大姑娘过来一趟。” 谢青梓得了邀请,倒是犹豫了很久也没拿定主意。她自是知道卫泽此番邀请是不该拒绝的,可是若说要去见卫泽,她又有些打心眼里不愿意。 谢青梓叹了一口气,到底最后还是没有回绝——她之前答应了卫泽要去做点心,陪着他下棋没做到,如今他请人过来叫她去,她再拒绝,便是未免表现得太够明显了一些。这样的事儿……她却是做不出来。 而且,眼看着她就要回去谢家了,以后见面的时间……想来只会更少,至于能下棋说话的机会,那就更不可能有了。 谢青梓这般想着,便是心思复杂的去见了卫泽。 卫泽倒是看不出什么情绪,不见生气也不见责怪,同样的也没有什么好情绪,他就那么神色淡淡的静静的坐在那儿,倒是让人一下子莫名就心虚了三分。 谢青梓磨磨蹭蹭的倒是有些不敢上前了。 卫泽看了一眼谢青梓,搁下手里的斗彩杯,淡淡道:“过来坐。” 谢青梓仍是磨磨蹭蹭的,然后轻声道:“之前的点心——” “既是不想做,那也就罢了。”卫泽如此说了一句,笑了笑,听着倒是很大度的样子。只是他越是这样,倒越是让谢青梓心里头心虚得很。 谢青梓越发的不敢吱声了只觉得卫泽是真的恼怒了。 卫泽看着谢青梓:“坐罢。” 谢青梓坐了,不过倒是没坐满,只坐了一点点,挺着腰板坐在那儿,看着倒是十分的拘谨。瞧着倒是有点儿可怜兮兮的,让人有点儿便是不禁有些心软。 卫泽现在便是这么一个感受,不过最后却是强忍住了,端起茶杯来抿了一口,最后才又道:“听说你要回谢家去了?” 谢青梓抿了抿唇,倒是有些不好意思说起这个事儿,只是最后到底还是只能点点头:“正是,谢家那头事情已是完结了,再住在外头也不合适,便是要先回去。” “那你回去了之后,再见倒是不容易了。”卫泽又喝了一口茶,随后便是又亲自替谢青梓倒了一杯茶,推到了她面前:“这个茶倒是和你上次的那个很像,你尝尝。” 谢青梓喝了一口,倒是有些愣住了:“口感却真的是一模一样的。这是哪来的——” 卫泽微微一笑,神色有些淡漠:“上次觉得喝着好,又不好意思问你再要,所以便是叫人照着摸索着做出来了。” 谢青梓听了这话,自是越发的震惊了——那茶是她自己学着做的,卫泽专门叫人做出来,却是未免太有心了些。 “你那儿若是喝完了,倒是可以问我要。”卫泽又说了一句,倏地挑眉又一笑:“只要你不与我如同陌路人一般,也故意回避我,那便是再好不过了。” 这件事情被如此直白的说了出来,谢青梓登时便是羞得几乎是满脸通红,一个字也是说不出来。这种事情虽然大家或许都是心知肚明,可是这样直白的说出来了,却也着实是有些叫人不知该如何才能避免尴尬。 想了一想之后,谢青梓觉得不能再这样让卫泽掌握主动,不然他再说什么,却是让她完全招架不住。而后谢青梓便是问了一句:“你的伤如何了?” 卫泽一挑眉,倏地轻笑了一声:“你是在关心我吗?” 谢青梓被卫泽这么一打趣,本就有些涨红的脸便是更红了,几乎登时就是红得几乎是要滴下血来了。不过,卫泽倒是真的没说错,她的确是在关心卫泽。一时之间登时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谢青梓叹了一口气,末了便是又看一眼卫泽,只觉得卫泽今儿和以往还很是不同。最后,她便是又道:“今日你是怎么了?” 之所以这样开门见山,是她着实觉得再这么下去的话,她怕是不能再和卫泽说下去了,肯定是只能落荒而逃了。而隐晦的问,她觉得或许卫泽会回避也不一定,所以才如此干脆。 当然,这样开门见山的问法,却也是让她颇有些不自在,几乎不敢看卫泽,整个人都是忍不住的闪躲起来。 只是卫泽倒是没想到她会这般,当下反而是愣了一下。随后想明白其中的缘故,登时又是浅浅一笑,这下眸子里那种淡然退去,倒是一下子让他整个人都是柔和了起来。 垂眸看着手里的浅淡茶水,卫泽慢慢转动着杯子,那看茶水在里头微微晃动。他本是想看着他的,可是想着这般却是会给她不小的压力,当下便是作罢。最终,他轻声的叹了一口气,同样也是开门见山:“你在怕我么?到底是在怕什么?以至于竟是要回避我?” 卫泽这话一出,谢青梓几乎是整个人都是僵住了,下意识的便是辩解道:“我没有——” “若不是因为这个,那又是为何竟是要回避我?”卫泽却是不肯放过她,只步步紧逼,非要得一个答案才好。 谢青梓窘迫的捏着帕子,浑身都是不自在:“我没有——”个中缘由,她又如何能跟卫泽说呢?自是不能说的。所以,她只能辩解。 又或者,她自己都是不明白她到底是在怕卫泽什么吧。 卫泽轻笑一声:“那好,你告诉我,那日沈慎到底和你说了什么,从那之后你竟是这般回避我?又或者,到底是我做了什么事儿,竟是将你得罪狠了,以至于你不想见我?” 谢青梓悚然一惊,然后诧异的看住了卫泽。她以为卫泽是不知道这些的,然而……卫泽分明就是什么都知道的样子。所以她躲避这么久,其实在卫泽看来,根本就是什么都知道的罢? 谢青梓一时之间只觉得难堪,不由得咬住了唇。 </a> 第146章 坦诚 第146章坦诚 谢青梓咬住了唇,一时之间只觉得是有些难堪。 卫泽却是不肯就这么算了,仍是逼问道:“到底是说了什么?竟是这般与我疏远起来?” 谢青梓低下头去,张了张口,忽然发现自己竟是十分卑劣——是啊,其实沈慎说得对。并不是沈慎不该怀疑她,而是她本就不该和卫泽接触。这样到底算什么呢? 她和沈慎是有婚约的,可是……错不在沈慎,也不在卫泽,而是在她身上。她本不该再和卫泽有任何的牵扯的,以前也就罢了,可是后来和沈慎订了亲之后。 “慎表哥说了什么并不重要,而是我们其实不该再有瓜葛的。”谢青梓叹了一口气,而后便是又看了一眼卫泽,面上神色却是倏地郑重了起来,然后声音既是有些轻,又有些无措:“以后咱们却是不要再有任何瓜葛了罢。毕竟我已经是和慎表哥订了亲的。” 卫泽目光幽深的看住了她,好半晌才又道:“所以,沈慎便是说的此事儿,说完便是此事儿。” 卫泽的语气却是很笃定。 而事实,也的确是如此。 谢青梓张了张口,到底也是无法反驳,便是低头抿唇不言了。 卫泽看?着谢青梓这样,便是知道她这是打定了主意了。而后眼底便是几乎要酝酿出风暴来一般——他自是恼怒的,而且是没办法不恼怒。此时谢青梓来和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好不容易的他下定了决心,又做了这么多的事儿,她却是来说竟是以后都不要再有任何瓜葛了。他如何又能心平气和? 有那么一瞬间,卫泽几乎是想直接掀了桌子,然后将谢青梓拽过来,再好好的问问她,到底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过去了这么久了,他竟还是比不过沈慎么? 不过卫泽到底最后还是按捺住了,并不曾和谢青梓发作什么,末了又沉声道:“既是如此,那我倒是要问问你。之前你说的要报恩,却原来都是假的不成?” 谢青梓倒是没想到卫泽会在这个时候提起这个事儿来,倒是微微一怔。 卫泽冷笑一声:“罢了,既你是如此态度,那我也不与你多说了。要再无瓜葛也是无所谓。” 说完这话,卫泽便是直接让人送客。 谢青梓几乎是失魂落魄的从卫泽的院子里出来,走出去良久之后才停下来蓦然一把捂住了脸颊。此时她只觉得心里头堵塞得难受,末了又有忍不住的有些想哭。 事情怎么就成了这样? 沈慎那头,她伤了沈慎,卫泽这头……卫泽大约也是心里头极不痛快的。 若是她处理好些……谢青梓最终还是没哭出来,只是眼睛却是干涩得厉害。她有些木然的放下手来一路回了自己的院子。 最后,她只是轻声叹了一口气:“如此也好。”的确是如此也好。卫泽对她的心思,她也不是果真就一星半点的不知道的,模糊的也总有个感觉。再加上,卫泽曾经还说过那样的话…… 只是她心里,到底也是对卫泽有一些别样的感觉的。 至少,她对卫泽的感恩和崇拜,却是十分深的。正是这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才让她竟是一次的忽略了自己其实不该再和卫泽接触的事实。 谢青梓幽幽叹了一口气,末了忍不住又有些后怕。若是沈慎一直没有问出这话,她是不是就一直这般的沉溺了下去?最后竟是弄得无法挽回了? 这个问题自是没有人回答的。 而这头谢青梓走后,卫泽则是脸色阴沉的坐在那儿沉吟了许久,最后也不知想到了什么,便是起身猛然的将桌子一掀—— 哗啦一声,东西自是摔了个满地开花。白墨和丁卯都是忙进来查看情况。 不过,东西摔了碎了倒也都是没什么,最紧要的还是卫泽身上的伤。 方才那么一个动作,却是将卫泽的伤给抻裂了。卫泽的胸前慢慢的便是浸出了殷红的颜色来。白墨和丁卯吓得不轻,白墨一面让人去找太医来,一面自己便是上前来要给卫泽查看伤势。 然而卫泽却是没动,只神色冷冷的拨开了白墨的手,语气颇有些不在乎:“不过是裂开了罢了。” 白墨也是急了,当即便是道:“伤口裂开了最是不容易好,主子明明知道,怎的还如此的不爱惜自己?” 卫泽扫了白墨一眼,自顾自的将外裳脱了下来,而后便是随手一扔,然后又道:“多嘴。” 白墨听出来了卫泽心情不好,倒是也还真不敢多嘴了。当即只是闭口不言,找出止血药粉来帮着卫泽先将药上了。 最后,卫泽伤口抻裂了的事儿倒是没惊动任何人——卫泽既是想瞒,自是能瞒住任何人的。 白墨原还想着告诉谢青梓,好让谢青梓心软些,那样一来的话,却是还有什么问题是解决不了的? 不过卫泽却是只用了一句话便是将白墨打发了。卫泽冷声道:“何必叫她一直心中不安?” 卫泽到底还是舍不得叫谢青梓心里愧疚难安的。 大太太回去的当日,谢青梓便是迅速的搬回了谢家去。陆老夫人还觉得有些仓促,可是架不住谢青梓自己却是愿意,当即便是只能叹了一口气,纵然不舍也是将谢青梓放回去了。 谢青梓离了陆家时,倒还是忍不住的松了一口气,只觉得心中放松了不少——如此一来,以后她和卫泽是真不会再有什么交集的机会了。 沈慎却是送了大太太回来的。谢青梓回了谢家的时候,沈慎却是正坐在那儿喝茶,见来了她便是微微一笑,仍是那个温文儒雅的样子。更似乎从不曾和她有过芥蒂:“青梓,你回来了。” 沈慎的语气温柔得像是一阵春风,轻轻拂过时只让人觉得心中舒服。 谢青梓不由得又放松了几分,甚至微微的露出了一点笑意来,只是仍是有些拘谨:“慎表哥。” 沈慎看出来了,心中微微有些烦躁,只是并不表现出来,反倒是语气更加温和:“嗯,我送姨妈回来。你呢?可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没有?” 谢青梓倒是真还有些话想跟沈慎单独说的,此时听了这话,便是轻声道:“之前有几本书,一直就想还给表哥你,择日不如撞日,不如表哥跟我过去一趟?” 谢青梓如此主动,倒是让沈慎有些惊喜,随即笑容都是更温和灿烂了些:“既是如此,那我便是跟你走一趟吧。”说完起身走了过来,与谢青梓一同告退之后,便是并肩的往外走去。走到了门边的时候,还自然而然的满脸宠溺的替谢青梓撩了一下帘子。 待到两人走出去了,谢青蕊这才收敛了面上浅淡的笑意,神色微有些不屑。心中忍不住道:果是个会笼络人心的。 谢青梓和问沈慎走出了屋后,她便是不由得侧头看了沈慎一眼——沈慎却是正侧头看着她,神色却是有些说不出的专注。 谢青梓微微有些不自在,却也是强迫自己收敛了那点些微的不自在,然后与沈慎对视道:“那日慎表哥你问我的话,我却是仔细想过了。” 沈慎听见这话,心里头却是“咯噔”了一声。那一瞬间只觉得心底都是有些发慌,不过他却并不曾表现出来,只是竭力的表现得轻描淡写一些:“那结果呢?可有想明白什么?” 谢青梓叹了一声,停下脚步对着沈慎满怀歉然的行了一个礼,而后轻声道:“却是我的不是。” 于是沈慎提起来的心,便是又慢慢的放了下去,他是了解谢青梓的,看着她的这般表现,便是大致能猜到她的决定是什么,又是怎么样一个想法。 当即他甚至忍不住的微微的露出了一个笑容来,然后又笑:“这件事情,那日却也是我一时激动罢了,我心中并不是这样想的。你也不必对我道歉,我知道你和卫泽之间其实也是没什么的。” “并不是这样的。”谢青梓却是摇了摇头,而后歉然的看着沈慎,轻声道:“有些事儿我却是并不曾告诉过你,我和卫王世子之间,却是发生了一些事儿。” 沈慎听着这话,只觉得自己已经落下去的心便是又提了起来,这忽上忽下的心情,却是让他甚至手心里都是有些出汗。 沈慎忍不住自嘲的想到:自己就算是赶考的时候,也没这么紧张过。当初第一次进考场,第一次去看榜单时候,心情也都是平静的,半点忐忑也没有。可是现在,他却是满心忐忑。甚至于心头全是浓浓的不安。 不过沈慎的语气也仍是平静的:“什么事儿?你是打算告诉我么?” 谢青梓其实原本提起这个事儿就是打算和沈慎说个清楚明白,当即便是一点头,道:“我将此事儿告诉表哥,表哥听完之后若是想退亲,我也并无半点不愿。” 于是沈慎手心里的湿润就更严重了几分。 他忍不住的想,到底是什么样的事儿,才会让谢青梓甚至说出了退亲这个词? </a> 第147章 建议 第147章建议 谢青梓看着沈慎,然后便是将自己和卫泽之间如何认识的事儿说了。 第一面,自是在离了谢家去寻老夫人的山路上。若不是卫泽,那****却是还不知道要遭遇什么。 谢青梓至今想起那件事情仍是不由得有些惊心动魄。 若不是卫泽,只怕如今有没有她都是个问题了。 沈慎听完都是有些惊住了,好半晌才是蹙眉惊道:“竟是还有这样的事儿。你为何不早告诉我?若是早告诉我……” “事情早已经过去了,再提起这样的事儿却也是怪没意思的。”谢青梓轻描淡写的笑了一笑,倒是丝毫不愿意表现出来心中的惊心动魄。就像是她说的,这件事情早已经过去了。哪里还需要再这样提起呢?至于安慰,那就更不需要了。 沈慎却是有些后怕,末了又有些苛责:“你当时却是不该独自出门,若真想去,为何不叫人给我说一声?这般……却是不该!” 沈慎神色凝重的样子倒是让谢青梓不由得心头一暖,当即便是笑了一声:“这件事情却是根本就没想那么多。毕竟当时我心思都在那件事上了,哪里还能想这么多?” 沈慎便是也就没在追究下去,只是叹了一口气,忽的伸出手来握住了谢青梓的手,然后轻声道:“以后若是再有这样的事情,却是不可再鲁莽行事,只管找我。我是你未婚夫,将来你我却是要携手一生,你不找我,却是要去找谁?” 谢青梓心里头有些不自在,却是又不好挣扎和抽出手来,最后便是只能竭力的去将心里头的那股子不适应抛开了去。低着头看着地面,轻应了一声。之后倒是在没多说什么话。 好在沈慎也怕谢青梓觉得不适应,便是只轻轻一握,便是旋即又松开了。不过谢青梓并不曾挣扎倒是让他多少也有些觉得心头愉悦。 最终,沈慎便是轻笑了一声,眉目舒展,语气温和又宠溺的看着谢青梓道:“傻丫头,我哪里会因为这个就和你退亲?倒是我该去登门道谢才是。” 顿了顿,沈慎又叹了一口气:“再说了,我那日之所以问了这个问题,却也不是你的缘故,而是我自己的缘故。我只觉得咱们日益疏远,我却是无能为力,心头情绪难以发泄了便是说了那么一句话。” 谢青梓被沈慎这话倒是弄得有些不知该说什么好了。最后便是道:“既是这样,那却是也没什么了。横竖以后,我也会和卫泽保持距离,以后……若无意外应该是再无瓜葛了。” 谢青梓这般说,倒是反而让沈慎面上火辣辣的,一时之间几乎是说不出话来。最后他便是看了一眼谢青梓,诚恳道歉道:“却是我小心眼了些,不过我却也是因为太过在乎你的缘故。” 沈慎这话说得诚恳,倒是让人不由得微微的有些动容。 谢青梓低下头去,几乎不知该如何回应。 这件事情便如同是流水一般的过去了,仿佛风过无痕,又仿佛水波微澜后平复。只是谢青梓心里到底还是没办法完全释怀罢了。 大太太回来,大老爷自是还有些诧异的。晚上听人禀告了这事儿后,便是又道:“什么?这件事情是真的?大太太回来了?” 大老爷得了确定的答复,便是整个人都是阴沉了下来。 大老爷径直去了许姨娘的屋里,面色沉沉的坐下了:“她怎么回来了?” “却是老夫人亲自过去接的。”许姨娘亲手给大老爷换了衣裳,然后便是叹了一口气:“老爷何必这样和大太太过不去?到底是夫妻,哪里需要这样?大太太的脾气虽是不好,可是到底也是不错的——” “你懂什么。”大老爷的神色并不曾缓和,反倒是越发的阴沉了几分,最后便是道:“说起来,这件事情你却是别管。” 大老爷这般态度,许姨娘倒是也就没再说什么。然后便是改变了话题:“眼看着就要准备赶考了,二郎如今的却是还没找到合适的老师。” 大老爷自是知道许姨娘提起这个是想说什么,当下倒是和气的笑了一笑:“哪里需要老师?自有我帮他呢。” 许姨娘听了这话倒是愣了一下神色,末了好半晌才道:“可是老爷您平日里不是都是有些忙——” 大老爷心情倒似乎是好了不少:“再忙也是这个事儿重要。你说是也不是?只要二郎争口气,便是替我争光了。” 倒是丝毫没有提起谢栩的意思。 而另一旁,大太太和老夫人也在商量这个事儿。谢青梓想了一想之后,便是轻声道:“我倒是有个想法。” 老夫人看了谢青梓一眼,倒是也猜到了几分,当下眉头微微一皱,倒是好半晌都是没说话。末了最后却是才又犹豫道:“未免太麻烦了,而且也是不大好意思开这个口。” 谢青梓心里自然也是多少有这样的想法的,不过为了谢栩,她也顾不上这么多了。当即便是轻声道:“可是三郎却是只有一个,为了三郎,就算欠个人情也没什么的。若是能得了义祖父的教导,却是再好不过,至少三郎的科举却是不用担心了。” 也不求多耐心细心的教导,只要能时不时的提点几句,那便是再好不过了。 谢青梓这话自是让大太太动心的。大太太想了一想,便是又叹了一口气:“只是少不得却是要你出面了。这——难为你也是这样为三郎着想。” 谢青梓抿唇一笑:“三郎是我亲弟弟,我不为他着想,我却是要为谁着想?他出息了,我脸上也是有光的。” 老夫人叹了一口气:“不过这事儿却是不能让青梓出面,还是我豁出去这张老脸,从陆老夫人那儿求个情罢。” 于是这件事情便是这么的定了下来。 翌日,老夫人便是亲自带着礼物过去陆家了一趟。谢青梓自也是跟着过去了。 老夫人这样一说,陆老夫人便是笑了:“这事儿倒是不凑巧,他刚得了吩咐,要担任考官,若是此时去点拨谢栩,却是难免有舞弊之嫌。对三郎也是极不好的。” 老夫人倒是没想到竟是还出了这样一茬事儿,当下愣了一下,半晌轻叹一声:“看来却是命了。也是三郎和陆先生没有这样的缘分罢了。” 谢青梓同样也是不由得有些遗憾。 不过陆老夫人抬头看了一眼谢青梓,倒是又一笑:“不过我倒是有个好法子。” “还请欧阳妹妹指点。”此事儿涉及到了谢栩的前途,老夫人也不敢马虎,当即便是忙问了这么一句。目光却是格外的殷切。 别说老夫人如此,就是谢青梓也是有些这般的样子。 陆老夫人微微一笑,倒是有几分卖关子的嫌疑,然后只听得陆老夫人道:“我呢,倒是认识一个合适的人可以指点三郎,此人熟悉考官的喜好,更是对科举文章了若指掌。若是能得了他的指点,三郎此番必是无往不利的。” 陆老夫人这样一说,自是谢青梓和老夫人都是心动得厉害。忙不迭的便是问道:“竟是还有这样的人?却也不知是谁,还请告知一二。” “此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却是如今正好住在我们府上。”陆老夫人小笑盈盈的如此解释一句。 谢青梓一下子便是知道了陆老夫人是在说谁,当下便是有些别扭起来。 这个人,却是卫泽。 卫泽自是十分了解陆老先生的喜好的。毕竟他师从陆老先生,又是陆老先生的得意门生。若说天底下他认了第二,倒是没人敢认第一了。而至于对科举文章了解,那更是不假了。 陆老先生也是做过几届考官了,卫泽想来也接触了不少这方面的东西。光是想想就能知道,的确是没有比卫泽更合适的人了。 可是卫泽再怎么合适,她却也是开不了这个口的。 毕竟,她才刚刚跟卫泽说了以后竟还是不要再有什么瓜葛才好的话。 光是这样一想,她便是心里头臊得慌。 谢青梓脸上都有些发烫,却是头也不敢抬起来。只怕一抬头,别人便是能看穿她的心思。她甚至有那么一瞬间是怀疑了陆老夫人竟是故意的。 不过老夫人也是有些迟疑:“欧阳妹妹难道竟说的是卫王府的世子不成?” 陆老夫人点了点头,而后一笑:“却正是此人。甄姐姐您看如何?” “好是好,就是身份太尊贵了些,我等怕却是不敢开这个口。欧阳妹妹还是快别打趣我们了。三郎何德何能,竟是有这样的福气。”老夫人连连摆手,只觉得是不可能。 陆老夫人却是微微一笑:“他如今闲着也不过是闲着,若是教导三郎,也不费什么时间,反倒是不至于太过无聊。不过他性子冷清却是难请的厉害。索性青梓却是和他有些交情,若是青梓做些点心去拜托他几句,他少不得要答应的。” 陆老夫人这话倒是实实在在的建议,看起来竟是再诚恳不过的。 第148章 科举 第148章科举 陆老夫人这话倒是十分诚恳。 谢青梓却是只觉得浑身都不自在,几乎是都也不敢抬。 老夫人甄氏听了这话倒是也没立刻答应。犹豫了一阵子之后便是道:“这事儿到底是有些不合适,让我再想想吧。倒是多谢欧阳妹妹你这般的给我建议。” 陆老夫人面上便是显露出了几分遗憾之色来,叹了一口气道:“既是如此,那你再回去想想。”末了又想了一想又对谢青梓道:“你便是再仔细想想。格微的确是最合适的人选。过了这一次,可是又要等三年了。” 谢青梓抿着唇,自是不言不语。她既不能跟陆老夫人说了实情,也拉不下来脸面去请求卫泽来指点谢栩。 一路回了谢家,谢青梓看着就是心事重重的样子,大太太一看谢青梓这样,倒是心里头便是凉了半截。颇有些失望的叹了一口气,然后便是又勉强笑道:“不打紧,就算这个事儿没成也不打紧。无非是再去找个老师罢了。” 谢青梓听了这句话,却是心里有些说不出来的难受。 其实若是没有和卫泽说过那番话,或是沈慎也没说那句话的话,她只怕是会跟卫泽开这个口的。至少再那之前,她一直觉得她和卫泽之间倒是没那么多的不好意思。 许是卫泽一直的纵容和表现让她生出了这样的感受,又或许是…… 细细想来,沈慎的担忧倒也的确不是空穴来风。 老夫人看了谢青梓一眼,便是对大太太道:“却是不巧,陆老先生却是钦点的考官。” 大太太听了这话,虽是心里头觉得遗憾,却也到底是只觉得有些无可奈何。最终,她便是叹了一口气,到底没再多说什么了。 老夫人随后便是将人都打发走了,连谢青梓也没留,只让谢青梓跟着大太太回去了。 谢青梓今儿心里装着事儿,倒是没和大太太怎么说话。谢青蕊瞧见了,便是凉笑了一声,然后便是又道:“怎的事情竟是没成?不是和陆家那边关系却是极好么?怎的这点小事儿都是办不好?” 谢青梓看了一眼谢青蕊,最后便是道:“我是办不好,怎的你倒是反倒十分高兴的样子?” 大太太不爱听这些,加上心里头因了这个事儿正不痛快呢,便是也就有些不耐烦:“这是做什么呢?既是帮不上忙,便是也不必多说什么了。消停些,让我静静心。” 自从知道了谢青蕊到底都做了些什么之后,大太太对谢青蕊的态度倒是有些不如从前那般的和蔼了。大太太的态度严厉了许多不说,也更是直接了许多。 这些细微之处的变化,有时候感觉是不易觉察的,可是实际上在谢青蕊的感受上,却是对比悬殊。 这其中的落差,更是让人心里头难以的接受。 不过大太太此时看着是这般的情况,谢青梓和谢青蕊自然也不会再往枪口上撞,当下便是都各自偃旗息鼓,只不再提这个事儿。 倒是谢栩也不知从哪里知道了这个事儿,反倒是宽慰大太太道:“母亲这般又是何必?不过是辅助手段罢了。最关键的还是自己。那么多人只在普通老师那儿学习,难不成竟是就考不上状元了?” 谢青梓听着这话,心里便是越发的止不住生出了几分说不出来的心虚和歉然来。若不是她的话,或许此时谢家倒是可以硬着头皮去求一求卫泽。 此时谢青梓倒是全然没想过,或许没有她的话,卫泽又如何会跟谢家扯上什么关系?更别说去帮谢家了。 大太太也被谢栩的这般宽慰说得禁不住微微的笑了一笑:“就你会说。” 谢栩浅笑,神色却是成熟冷静的样子:“不过是实话罢了。横竖不用这些,我也必定是能让母亲您长脸面的。” 谢栩如此懂事贴心,让大太太越发的心疼他:“话是这么说,可是若是有人能指点你一下,却是再好不过的了。有总比没有强。” 谢青梓也是这个意思,然后便是看了一眼谢栩:“这事儿咱们再想想法子。” 就算是没找到比卫泽更合适的,却也是可以看看有没有法子退而求其次。 谢青梓这般,倒是让大太太连连点头:“却是不可轻言放弃,咱们的确是还可以再想想,看看有没有其他的法子。” 而谢青梓这头和大太太说着话,那头老夫人倒是也正和珍珠说起了这个事儿。 珍珠替老夫人捏着肩膀,一面轻声问道:“老夫人您这是不打算按照甄老夫人说的话做了?大姑娘……” “陆老夫人也就是那么随口一说,咱们却是不能当真。毕竟青梓已经是和沈慎定了亲了,哪里又还有这样的去和卫王世子有交情的说法?还带着礼物上门去恳求?”老夫人摇了摇头,只是叹了一口气:“就算真有交情,青梓不愿意做的话,却是不能够勉强她不是?今日青梓的神色你也看见了。” 珍珠想着今日谢青梓的态度,倒是也的确是觉得有些奇怪,当即便是点了点头:“大姑娘的反应倒也着实是有些奇怪。若换成往日……”哪怕是没有交情,只怕她也是要想出个法子套个交情,哪里会这样一声不吭,倒像是完全没放在心上似的。 而且最后那心事重重的样子,更是叫人忍不住多想。总觉得里头只怕是有什么秘密却是谢青梓不愿意说出来的。 可关键,对方却是卫泽。 这不管是有什么秘密,却都似乎是不应该的。 珍珠这些话在心里打了个转转,最后到底是没说出口来。 不过珍珠这些想法,难道老夫人却是想不到?自是想到了,故而才会有这样的一个说法,只说谢青梓不愿意也就罢了。 珍珠又问了一句:“那三少爷的事儿怎么办?” 老夫人摇摇头:“船到桥头自然直,而且实在不行,也可以问问沈家那头当年请的是哪一位老师,如今我们也去请他来指点三郎就是了。” 更何况,实在不行,只问沈慎一些要点就是。 真要是耽搁了谢栩,那也只能认了。况且在老夫人看来,这个事情却是压根就不必那样着急。谢栩如今才多大?就算再等三年也是无妨的。 反倒是早早的考取了功名,去追名逐利,却不是她想瞧见的。若不是顾虑大太太望子成龙,且只有谢栩这么一个指望的话,她倒是不大愿意让谢栩去参加这一次的科考。想让谢栩再等等,毕竟谢栩年岁还小呢。 珍珠点了点头:“这倒也是个好法子。” 却是谁也没有提起大老爷。可其实这个事儿却分明是该大老爷去奔走操心的事儿。 老夫人没对大老爷抱着指望,大太太同样也是。大太太倒是第一个就想到了沈家的人。沈家有陈姨妈的存在,自然也就是和大太太的娘家也并没有什么区别了。 所以,大太太在陆家这条路走不通的时候,便是直接就想到陈姨妈。 沈慎毕竟已经考过了,所以去取取经,问问沈慎也不失为一个好法子。 翌日大太太便是带着谢青梓和谢青蕊两人过去登门拜访了,自然是带着厚礼的。 对于此事儿,陈姨妈却是也是热情:“这有什么难的?不过是几句话点拨的功夫,哪有必要如此郑重其事的?三郎若能考上,却也是天大的好事儿。到时候咱们喜上加喜,岂不是更好?”就是不知陈姨妈说的喜上加喜,是指谢青梓和沈慎成亲的事儿,还是指的是沈慎科举的事儿。 不过话又说回来,不管那件事情,的确也都是好事儿。 谢青梓听着陈姨妈这话,却是忍不住的皱了皱眉,而后便是心里莫名觉得陈姨妈这是心里有话。以她对陈姨妈的了解,此时却是不该对此事儿这么上心才是。毕竟,指点了谢栩总归是要耗费时间的,如此一来陈姨妈少不得应该要担心耽误了沈慎才是。 可偏偏陈姨妈半点迟疑都没有,还说了一番冠冕堂皇的大道理,倒是让人忍不住的不去多想。 谢青梓抿了抿唇,倒是最后又将这个念头压下去,只盼着竟是自己想错了才是。 不过很快的,陈姨妈却是又让谢青梓一下子就知道,自己是没多想的。 因为又说了几句话之后,陈姨妈便是说起了一件事情来:“既这陆老先生是考官,我想着若是他能提点慎哥儿几句,那便是再好不过的事儿了。只要慎哥儿能考上,咱们两家可都是扬眉吐气的。” 沈慎能考上,倒是的确谢家也能沾光。毕竟沈慎和谢青梓是未婚夫妻,沈慎是谢家的未来女婿。做女婿的风光了,那自也是让岳家脸上有光的。 只是听着陈姨妈的意思……谢青梓一下子便是皱起了眉头来,不等大太太开口说话,便是轻声开了口:“姨妈这个想法倒是极好,不过仔细想想却也是不妥。毕竟我义祖父是考官,真指点了表哥,旁人又要怎么看?到时候表哥纵是真凭实力考上的,只怕别人也不这么想。” </a> 第149章 动摇 第149章动摇 对于谢青梓这话,陈姨妈却是微微一笑,而后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谢青梓,末了才又道:“你这话自是对的。可是谁说又要告诉别人了?这事儿只要不让旁人知晓,那倒是也都是不打紧的,不是吗?” 陈姨妈这话的意思,却也是再明显不过了。 谢青梓没想到陈姨妈竟是也想着走自己这条路,然后与陆家牵上关系。而且还动了这样的心思……陈姨妈的意思,就差几乎是想让陆老先生将考试题目告诉沈慎了。 平心而论,陈姨妈这样的心思却也仿佛是没有什么错的。一个母亲为自己的孩子着想,又有什么错呢?可能唯一的错,便是不该如此想走捷径。 其实要说以沈慎的品行,自是不愿意的。可是陈姨妈…… 陈姨妈看了一眼大太太,又笑看了一眼谢青梓:“陆老夫人不是说十分喜欢青梓么?既是如此,那么想来若是青梓去说这个事儿,陆老夫人那头必也是没问题的。毕竟,如此却是再好的事儿不是么?别说慎哥儿,三郎也能走这样的路子。咱们两家纵然什么稀世奇珍拿不出来,可是咱们总也能拿出些东西的。只要陆老夫人说一声——” 大太太的神色竟是瞧着有几分意动了起来。 谢青梓看着这般情景,便是不由得出声唤了一声:“母亲!” 大太太回过神来,倒是压根儿就不敢去看谢青梓了。只觉得是莫名的心虚。 而这个时候,一直不吱声的谢青蕊却是忽然笑了一声,然后轻声细语道:“其实我倒是觉得这个法子却是极好的,若我是阿姐,倒是必定就去求一求陆老夫人了。慎表哥若是考上了,最享福的不还是阿姐吗?而且此事儿三郎也是能得利的。” 谢青蕊这样一说,倒像是谢青梓完全就是个无情无义的人,连自己未婚夫也是不肯帮扶一把。其中煽风点火的意味,却是再明显不过了。 谢青梓看了谢青蕊一眼,谢青蕊便是微微挑了挑眉,倒是颇有些挑衅的味道。 谢青蕊这样做,却也是让谢青梓还真没招。毕竟,若真做了什么还好,倒是还可以反击。可是这么几句煽风点火的话,既是不能让大太太做主,更也不好打嘴仗似的反击回去。 谢青梓有些恼得咬牙,却也是明白此时也并不是计较的时候,最后便是索性干脆不去理会,只沉声开口道:“话是这么说,可是到底却也是不合适。义祖父却是刚正不阿之人,他绝不会这样做的。我若开口,只会让彼此都难堪的。” 谢青梓这话却也是不盼着能让陈姨妈改变主意——陈姨妈的性子,她也是了解的。 这话最主要的,是说给大太太听的。只要大太太不答应不松口,那么陈姨妈说破天去也没用。她倒是不怕陈姨妈怎么想,她只怕大太太多想罢了。不管大太太因为这个责怪埋怨她,又或是因为这个事儿和她生分了,她都是不愿意见的。 大太太最后虽是最后没松口,不过实际上却是多少有些心动。故而纵是当着陈姨妈的面儿否定了这个法子,背地里却还是偷偷的问谢青梓道:“你觉得你姨妈说的事儿却是可行不可行?” 谢青梓没想到大太太如此上心,当下便是皱了眉头。不过却也是了解大太太的性子,而后便是又按捺下心头情绪,松开眉头后只轻声问大太太:“这件事情母亲果真动心了?” 大太太微微有些不自在,可是想了想谢栩,到底还是叹了一口气承认了:“这件事情我觉得,倒也是未必不可行,毕竟哪有人不爱财的?你只要去打探打探陆老夫人的意思就行了。说不得,也有别人想走这条路子呢?” 大太太越说倒是越自然了几分,仿佛找到了一个合适的理由之后,便是整个人都是理直气壮了起来。 谢青梓几乎是有些无奈,当即苦笑一声:“母亲您仔细想想,当时义祖母是怎么说的?若真她有那样的意思,就不会将话说得那样死了。” 可大太太却俨然是病急乱投医的认了死理:“可是人总归都是爱财的——” “母亲,三郎自己是有真材实料的。何必走这样的路子?要知道,这样的事儿一旦真让人知道了,那就是终身都不得入仕了。咱们何必冒这个险?”谢青梓耐心的解释,末了又怕大太太惦记着,便是又叹了一口气:“陆家除了义祖母他们夫妻二人,却是再无旁人。义祖母他们要那么多银子又有什么用?真要说银子,陆家的银子难道还能花的完?” 这话却是大实话了。别说按照现在这样花不完,就算陆老夫人夫妻两花多少扔多少,那也是花不完的。 所以,财帛动人心这话却是再不适用的。 谢青梓话说得这般明白,倒是又将大太太的心思拉了回来。大太太迟疑着说了一句:“可是咱们都不说,旁人又怎么会知道——” “锦衣卫是什么本事,难道母亲都忘了?”谢青梓便是这般说了一句。 于是大太太叹了一口气,倒是也不说什么话了。 可是谢青梓却也是根本就没有放松下来——若是陈姨妈再来撺掇几句,大太太必是会动摇的。所以自还是得想个法子将陈姨妈的这个念头打消了才好。否则的话,只怕这个事儿还真就是无穷无尽了。 谢青梓回了飞花院后,倒是认真的想了半晌这个问题。 双云如今过来这边,倒是人生地不熟的,也是没什么事儿可做,反倒是每日闲着了。此时瞧着谢青梓这般的样子,便是笑着道:“主子可是为了三少爷的事儿在焦心?” 双云这样一问,谢青梓便是笑了一笑,叹了一口气:“可不是要焦心么?”本来虽是要紧的事儿,可也是再简单不过的。谁知道竟是弄成了这般。自是要焦心的。 双云便是建议道:“其实在奴婢瞧着,老夫人给的建议也是没什么。世子爷虽然看着冷,可是实际上却也是极热心的。每次有了什么好东西,也都是记得给主子您的。主子您说什么,世子爷也是从不曾说什么的。” 谢青梓听着双云一个劲儿的夸奖双云,登时便是不由得一笑:“难不成他竟是给了你什么好处不曾?怎么竟是说这样多的好话?” 双云抿唇一笑:“不过是不愿意主子这般愁眉不展罢了。再说了,主子也不需要做什么,又何必这般纠结迟疑?” 谢青梓叹了一口气,倒是也不知该说什么了。 双云见谢青梓这样,倒是没再说什么。只是安静的在一旁服侍谢青梓。 谢青梓最终倒是想了一个法子。而后又想了一遍之后,便是晚上悄悄的拉着谢栩说话:“你叫慎表哥过来,我有事儿跟他说。” 谢栩笑看谢青梓一眼,倒是笑得有些古怪。瞧着他那般,谢青梓伸手便是拍了他一下,虎着脸道:“胡思乱想什么呢。” 谢栩抿着唇偷笑:“是是是,却是我胡思乱想了。” 谢青梓懒怠和她多说,然后便是又和谢栩道:“说起来,这次我记得大郎和二郎也是要去考试的,怎的倒是没听见动静?你们天天在一处,不知听没听见什么?” 提起这个事儿,谢栩倒是沉默了一下,随后竟是有些不想说这个事儿一般:“这些事儿又有什么好说的,说些别的事儿才是。” “这是怎么了?”谢栩素来就没有这样刻意瞒着她的,当即便是追问了一句。末了见谢栩竟是沉默着不肯说,便是更加的蹙眉了:“你竟是也要学着瞒着我了不成?有什么事儿你跟我说一声,我纵然做不了什么,也总归是知道。” 话说到这个份上,谢栩倒是憋不住了,便是抿了一下唇角,尽力轻描淡写道:“说起来,这件事情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大哥那儿没动静,没有提起这个事儿。想来还没决定好。倒是二哥,二哥每日都去了外书房,是父亲亲自教导的。” 谢青梓听了这话还有些不可置信:“果真如此?父亲他——” 谢栩苦笑一声,虽然眼底是一派落寞,面上却还是竭力的表现出了不在意的模样来:“这件事情倒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儿,父亲教导他又如何?他比我大又如何?我总归是要超过他的,也会叫他明白,我和他之间,不只是嫡庶之差。” 只听这话,谢青梓哪里还有不知道谢栩心里头实际上是憋着一肚子火气的?当下她便是伸手拍了拍谢栩的肩膀,叹了一口气:“你也别将这个事儿放在心上……说起来,这事儿倒是也有我的缘故。若不是……”若不是一开始因为她大老爷怀疑了大太太,那么此时或许大老爷最心爱的儿子,应该是谢栩才是。 谢栩听出了谢青梓的自责之意,登时便是又怒又急,“这事儿和阿姐你又有什么关系?他既不喜欢我这个儿子,那我也就只当是没有这个父亲就是了!” </a> 第150章 算计 第150章算计 谢青梓一听谢栩这样的话,登时便是一下子皱了眉头。而后厉声呵斥道:“胡说什么?这样的话也是能胡乱说的?不管如何,那都是你父亲!不是你说不要就能不要的!” 自古世人重孝道。百善也是孝为先。大老爷能做这种事儿,可是谢栩却是决不能说这样的话。因为一旦被人知晓,还是会说谢栩不孝! 看着谢栩仍是不甚在意的样子,谢青梓越发皱了眉头,训道:“这样的话却是不能再说了,更不能叫人听了去。父亲本来已经……若是再这般的知道了这些,仔细你的皮!” “我总会叫他后悔。”谢栩却是也不知道听进去没有,最后却是只说了这么一句话。且是有些咬牙切齿的赌气味道。 谢青梓也不知该如何说了,当即只能是叹了一口气,到底是没有再多说什么。谢栩的心情她自然也是能理解的,换做是她,也同样是对大老爷生不出任何的敬爱之心来。可偏生……父子亲情,并不是大老爷不够慈爱便是就能断了的。 不管如何,大老爷都是谢栩的父亲。 谢青梓拍了拍谢栩的肩膀,轻声的安抚道:“你也别想那么多,这些都是小事儿。你只管认真读书就是了。” “我知道轻重的。”谢栩笑了笑,眼底露出几分不屑来:“再说了,我也并不是那样的在意这些事儿了。又不是小时候,还会为了这个哭鼻子。” 谢栩这样说,谢青梓却是只更加心酸。叹了一口气张了张口却是什么也说不出来。 倒是谢栩忽的又想起另外一件事情来:“母亲的心思我都明白,她若是动了心,阿姐你可千万别犯糊涂答应她。陆家虽然对你不错,可是到底隔了一层。不如亲生的那般随意自在,所以咱们还是尽量别麻烦了他们才是。卫王世子虽是好说话的,可是到底还是不能让阿姐你去抛头露面。不然慎表哥怎么想?” 谢栩如此懂事,倒是让谢青梓有些心疼,却也同样是觉得心头发暖。在这个家里,若说除却了老夫人之外最让她舍不得也最心疼的,却是谢栩了。 谢栩这般体谅她,她如何能不心疼? 而且难为谢栩还想得如此细致,甚至都比她想得更细致。 她之前,的确是忽略了沈慎的想法和感受的。而今想起来,心头自是只有满满的羞愧。微微晃神了一下之后,她再度回过神来,笑着看着谢栩忧心忡忡的样子,骂道:“你倒是比我还想得多。我心里有分寸。况且,我却是相信你,纵是没有名师教导,却也是能考上的。” 谢栩天分摆在那儿,又自幼便是努力,若都不能成功,那却是上天不公了。 谢栩被谢青梓这般隐晦的一夸赞,倒是忍不住抿唇偷笑了一下,而后才又道:“那是自然,我必是能考上的。” 沈慎得知谢青梓想见他的时候,倒是还高兴了一番。且觉得他们之间似乎也有一种回到了从前之感——以前谢青梓也是什么事儿都与他说的。但凡是拿不定主意的时候,也会问问他。 就是不知眼下谢青梓寻他是为了什么事儿。 沈慎路过春和斋的时候,忽然想到了谢青梓,便是又进去买了一些蜜饯和点心。却都是些酸甜口味的,这个日子吃却是正好。 待到送到了谢青梓面前,谢青梓尝了一口山楂脯后,倒是心里头有些复杂。不过最终她还是将那些情绪都压了下去,而后笑看了沈慎一眼:“春和斋的点心果然还是最好吃的。” 沈慎也是吃了一口,倒是酸的直皱眉,不过面上却是笑盈盈的:“你喜欢便是再好不过了。” 谢青梓看着沈慎酸的皱眉的样子,便是忍不住轻笑出声:“吃不了酸的便是别吃了,酸得直皱眉也不觉得难受?” “不过是嘴馋罢了。”沈慎也是笑,而后便是又道:“瞧你吃得高兴,我便是忍不住。” 谢青梓让双云将府里自己做的点心端上来给沈慎:“你还是吃这些罢。” 沈慎一面拿了个玫瑰饼尝了一口,随后笑问:“三郎说你有事儿找我?却也不知是什么事儿?” 说起正事儿,谢青梓便是将手里的蜜饯搁在了白碟子上,而后便是正色道:“的确是有件事儿,我想跟你悄悄说一说。这事儿……倒是让我也有些为难。” 谢青梓说得如此郑重,倒是让沈慎有些诧异,不过随即也将点心搁下了,又用帕子将嘴擦了擦,这才正色道:“你说。”顿了顿,倒是又猜道:“可是为三郎科考的事儿?倒也不用太紧张,不过是考个进士罢了,以三郎的本事,纵是不会位列前茅,也必定不会名落孙山。再说了,我那还有之前做过的考题,直接拿给他练练手,多练练也就心里都明白了。” 沈慎这话倒是说得再自然不过了,倒是半点也没有藏私或是拿着自己当外人的意思。 谢青梓抿唇浅浅一笑:“慎表哥这般,那我倒是不客气了。不过我倒也不是想说这个事儿,虽说的确是科举一事儿,可是却并不是和三郎有关,而是和慎表哥你有关。” 沈慎一愣,倒是有些诧异和不可置信:“和我有关?” 谢青梓点了点头,叹了一口气后便是将前因后果都说了。末了最后看着沈慎面色不大好看的样子,知他觉得难堪,不过她本意却不是为此,故而当下便是轻声笑道:“其实姨妈有这样的心思,也是为了我们将来罢了。只是……姨妈到底只想着好处,却是没想到坏处。而且这事儿我也的确是不好开口……” “这事儿却是决不可如此。”沈慎沉声打断了谢青梓,而后看了一眼谢青梓面带歉色的样子,便是又道:“你也不必想那么多,此事儿却是不怪你。倒是我娘唐突了。你说得很是,这事儿绝不能如此。且不说被人发现了是何等的难堪,只说我哪里又是那样没本事的人?青梓你放心,我必是会用我的实力让你荣耀,而不是如此。” 沈慎说这话的时候,心里头却是十分恼怒的——陈姨妈这般的作法,却是让他十分没脸不说,更是只觉得犹如被羞辱了。他沈慎又怎么会是那样靠着裙带关系,徇私舞弊之人?那样纵然做了首辅,他也是只觉得没脸见人罢了! 而且,他的实力,怎的竟是连自己家里人也是不信呢? 谢青梓看着沈慎如此说,倒是也知道他心里头十分恼怒,只怕他回去和陈姨妈因为这个事儿竟是吵起来,便是叹了一口气,而后又和沈慎道:“姨妈也是盼着你好罢了,你也别这样恼。回去之后更不要和她吵起来。隐晦些劝几句,让她打消了这个念头也就罢了。毕竟,我怕就算我这头不作为,她也会找别人,到时候被人骗了钱财也就罢了,就怕再影响了你的名声。” 谢青梓这话倒也是实话。她虽然选了最直接的告诉沈慎这个办法来阻拦陈姨妈,可却也是不想让陈姨妈和沈慎因了这个事儿让吵起架来。到时候闹得家宅不宁。 沈慎听谢青梓这样说,倒是忽然心里就又欢喜起来,末了那些不痛快和难堪倒是也都消退了。 他笑看着谢青梓,那股欢喜几乎是怎么也掩饰不住:“你这般替我想,我有如何会让你失望?你只管放心就是,我必不会那么莽撞的。” 谢青梓也笑了起来,低头略略有些不好意思。只是却似乎更多的像是一种潜意识的回避——今日固然一处呆了这么久,她和沈慎的目光,却似乎始终都是没怎么接触过的。 不过对于沈慎这话,她却也是十分放心,丝毫没有半点怀疑的:“慎表哥你素来温和,和谁也没红过脸,你既如此说,那肯定也是能做到的。” 让沈慎去劝阻陈姨妈,的确也是再合适不过的事儿了。毕竟,唯有沈慎对陈姨妈说清楚了这些,陈姨妈才会彻底打消这个念头。 谢青梓叹了一口气,到底还是有些羞愧——她虽也是真心实意的相信沈慎的本事,不愿意因为这个坏了沈慎的名声,可是……更多的却是不愿意陈姨妈再去撺掇大太太,继而再让大太太来逼迫她罢了。 这样的算计,她如何又能够不羞愧呢? 因了这个,接下来再和沈慎说话,她便是多少有些心不在焉,于是沈慎便是也没再多留,只说改日再来。 谢青梓却是摇摇头:“尽量还是少来才是,毕竟眼下最要紧的,还是你要筹备科举之事。却是不能马虎了。若是因为我耽搁了你的时间,却是让我心中难安。” “纵是要努力,却也米有天天关着读书的道理。人不都说,却不能读死书么?”沈慎轻笑一声,如此说了一句,倒是又嘱咐道:“三郎也是该如此,你别忘了叮嘱他。他也还正是长身子的时候,千万不能马虎了。这次纵然考不上,再等三年也就是了。哪里需要那样拼命?“ 说完这个,沈慎便是回去了。回去第一件事儿,自也是去找了陈姨妈。 第151章 沦落 第151章沦落 沈慎一回去便是去了陈姨妈的院子。巧合的是,沈鹤至也是在,见了沈慎便是先问了几句功课上的事儿。 陈姨妈在一旁笑盈盈的,叫人切了果子上来给他们父子二人吃。 沈鹤至吃了一片西瓜,随后倒是问起了沈慎这个时候过来是做什么。 沈慎看了一眼陈姨妈,而后才又缓缓道:“我最近去却是从朋友那听闻了一件事儿,想想倒是有些可怕,便是特意过来跟父亲和母亲说说。咱们也跟着长个教训。“ 沈鹤至听着自是有兴趣,当下便是让沈慎快说。陈姨妈也在一旁凝神听着。 见了这样的情况,沈慎便是轻声道:“却说说上一次科举之时,又一桩案子却是牵连甚广。最先指定的考官却是受了贿赂将考题贩卖了出去,当时倒是也有不少人买。不过却也是不知最后到底是哪里出了岔子,竟是被揪了出来。锦衣卫连夜便是将那考官一家全都带走了,至今到底是个什么结果也是无人可知。不过想来必是没什么好结果的。那些买考题的考生,也同样被锦衣卫抓了去。许多人竟是生死不知,更有不少人便是被取消了功名,终生不得再参加科举——” 沈鹤至听了若有所思,而后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便是看了一眼陈姨妈。 陈姨妈则是面色发沉,定定的看着沈慎也不知心头在想什么。 沈慎则是话锋一转,倏地又道:“这个事儿倒也还不是最叫人感慨的。最感慨的,却是那考官原本有几个门生,说起来那几个门生却是无辜。可是却也同样是被取消了功名,终生不得参加科举。竟是被牵连了,至于原因,也不过是因为和那考官有些瓜葛罢了。就因为这个,最后竟是百口莫辩。“ 陈姨妈听到了这里,倒是终于有些按捺不住了,沉声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沈慎叹了一口气:“母亲知道是什么意思。” 登时陈姨妈的面色就更难看了,阴沉着脸也不知在想什么。 沈慎倒是也不给陈姨妈发作的机会,只是沉声言道:“方才我说的例子,却也的确是真的。所以母亲还是赶紧打消了这个念头才好,不仅如此,从现在开始我却是应和陆家拉开关系才好。毕竟,我却是不想被牵连了。“ 陈姨妈被沈慎这样一堵着话头,最后便是只觉得气得心窝子都疼,连眼圈儿都是有些发红了:“我难道竟是又是为了别人好了?” 沈慎最怕面对陈姨妈这般样子,当即倒是有些头疼。揉了揉太阳穴之后,他便是看了一眼沈鹤至,见沈鹤至倒是不说话,于是也就只能自己硬着头皮道:“母亲这又是做什么?我又何曾说过母亲什么了?不过是怕母亲到时候被人骗了钱财,所以先提醒一声罢了。” 陈姨妈却只是不信,哽咽道:“我难道竟是不知你的心思不成?你在想什么,我却是都一清二楚。罢了罢了,你既是都这样说了,我又何必自讨没趣?你只管放心,这个事儿我却是不管了。“ 沈慎被这话一堵,倒是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最终只叹了一口气,又去轻声哄陈姨妈高兴。 最终好不容易将陈姨妈哄得好了,沈慎便是这才回了自己的屋子。 只是他不知道的是,他这头刚走,陈姨妈便是随即对着沈鹤至抱怨起来:“什么从旁人那听来的,我看分明是青梓告诉她的。” 沈鹤至喝了一口茶,好笑看了陈姨妈一眼:“这也没什么。这事儿本来就不妥。” 陈姨妈却是不这么想,只是沉声气恼道:“就算她不愿意,也不该用这样的手段挑拨我和慎哥儿。而且这还没过门呢,慎哥儿就被她拿捏得死死的,这哪里是好事儿?倒合着我养了十几年的儿子,竟是都给别人养了似的。” “越说越严重了。”沈鹤至却是不耐烦听这些话,便是瞪了陈姨妈一眼:“这都是什么话?这些话却是别再说了。慎哥儿自己也是有想法的,哪里是青梓的缘故?倒是你,也别想这么多歪主意,慎哥儿自己心里有数。真需要手段时,自然也是有我呢。” 陈姨妈有些委屈,却还是觉得谢青梓这个事儿做得不好。当即便是又继续抱怨:“不过是让她说句话罢了,她怎么的就不能说一句了?就算不愿意也可以直接告诉我就是了,何必说那么多呢?慎哥儿却是她未婚夫,她为慎哥儿做些事儿不也是理所当然的?可你看看她这个态度……分明就是不愿意做这些的。而且,更是没将我这个婆婆放在眼底。” 陈姨妈喋喋不休的说着,最后沈鹤至只能无奈道:“你这会子就这么多隔阂,以后等她真过门了,你们又如何相处?青梓是个好孩子,虽说身世差了些,可是现在陆家……你也少说几句才好。“ 陈姨妈便是赌气不说了。 就在谢家和沈家因了科举的事儿焦头烂额的时候,卫泽倒是也满心的烦躁。 卫泽上次将伤口抻裂了,如今伤口倒是好了一些,只是又得从头养起来。原本已经还要两个多月就能好了,如今倒是生生的又添了一个多月。 不过这事儿他倒是瞒得死死的,谁也没告诉。 谢青梓那头的情况,卫泽倒是知道得一清二楚的。自然是也知道谢青梓在为什么焦头烂额的,而同样的,难免心头也是有些隐约的期待——谢青梓那般的宠爱她那弟弟,想来总归是会为了这个妥协的。只要她还肯见他…… 然而一连着十几日过去,大太太已是有了中意的人选之后,谢青梓仍是没有丝毫要来见他的意思。 卫泽便是越发的烦躁了。 这日,卫泽阴沉了脸,沉声吩咐丁卯:“谢栩的功课,除了我之外,却是谁也不能去指点。” 丁卯听了这话,倒是明白了卫泽的意思。当下倒是有些迟疑:“可这是读书人的事儿,咱们若是插手……“叫人知道了,那就不得了了。而且对着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他也是着实下不去手…… 卫泽瞥了丁卯一眼,“动脑子。” 丁卯便是有些僵硬——原来主子竟是觉得他只会动武,不会动脑子?可是这动脑子的事儿……怎么动脑子? 奈何卫泽现在情绪这般,丁卯着实也没有勇气再去问什么,最后便是只能悄悄的去找了白墨:“你说,主子这到底是想怎么着?” 白墨看看了丁卯一眼,忽然觉得自己这个同伴倒是真有些不动脑子,当即有些鄙夷:“主子的意思是,可利诱却不可威逼,可离间却不可强迫。可动嘴不可动手。你明白了没?” 丁卯翻了个大白眼:“快拉倒吧,我当然知道了。可关键是,这动嘴不动手,要怎么做到?这杀人放火我倒是在行——” 白墨一摊手:“这倒也的确是不好办,不过主子让你去,你便是只能去了。” 丁卯见白墨一脸幸灾乐祸,登时只觉越发心中郁闷,一声不吭便是去沉思去了——可不得动脑子么? 不过,卫泽这般的态度,倒也是让白墨和丁卯多少有些诧异吃惊的。上一次就算谢青梓定亲,也没见卫泽如此的暴躁不安,然后做些什么事儿阻拦。可是这一次…… 谁也没想到卫泽会叫他们动手,还是做这样的事儿。卫泽这分明就是打算去强迫谢青梓了。谢青梓想走,他便是强行的拉着她,绝不让她从自己生活中消失,强行的保留着那么一点联系…… 这样一想,倒是忽然就让人觉得这事儿也是有那么一点儿心酸的。 丁卯拉住白墨,悄悄儿道:“主子这般,也不知会有什么结果。我倒是有另外一个法子,却也是不知道可行不可行。” “你说说看。”白墨一脸狐疑盯着丁卯,倒是不相信丁卯会说出什么好主意来。 丁卯强忍着想要一拳打在白墨脸上的冲动,而后便是道:“咱们或许该从谢家大姑娘身上下手。谢家大姑娘若是肯理主子了,主子自然也就不必这样折腾了。” 白墨仔细想了想,倒是有些惊异:“没想到你还真能想出好法子。这倒也不是不可行,咱们得好好商量商量。毕竟咱们也见不着谢家大姑娘啊,自然也就更没法子递话过去了。至于咱们见了谢家大姑娘,又该说什么也要想好。” 卫泽倒是还不知这一茬,他只是站在水缸面前,盯着缸里那只细小的莲蓬,面色阴沉的想:凭什么,却是她说走就能走,说抽身就抽身呢?他若不允,便是休想!他已是给过她机会了,可偏生回京来就遇到了她,又和她有了牵扯,便是足以证明,这根本就是天意罢了。既是天意,那他便是绝不放手! 沈慎算什么?婚约又算什么?只要一日不成亲,那退亲了之后,便是什么也不是! 卫泽自己倒是都没意识到,直至此时,他的心却是真真儿的乱了,更是连理智都是在渐渐沦落! </a> 第152章 改变 第152章改变 这日众人给老夫人甄氏请安的时候,二太太古氏便是忽然笑看着大太太陈氏开了口:“听闻大嫂在给三郎寻名师做科考指点,却也不知却是选了哪一位名师?” 谢青梓一听二太太这样问,登时就是明白了二太太心里在想什么事儿。 大太太和二太太相处了这么多年,自然也是了解二太太的心思的,当下便是看了一眼二太太,笑道:“倒是也寻了老师,不过却也不是什么有名的。不过是听旁人推荐,只说经验还算丰富,文采也是不错,所以便是想选他罢了。” 二太太听着这话倒是有些不相信,只是笑道:“大嫂何必谦虚?我是想着,我们都是以埃及人,请两个先生分别教导也是没必要。不如让大郎也跟着三郎一起旁听,两兄弟做个伴儿,倒也是有不少好处。至少能互相督促一番。” 谢青梓听着二太太这般冠冕堂皇的话,倒是有些无奈——二太太不过是自己找不着更好的,所以便是才会打这样的主意罢了。若是二太太一开始有更好的选择,自然也就不是这样的了。 大太太却是连半点犹豫也没有,便是直接拒绝了二太太:“二弟妹这是什么话?话虽是这么说,可是道理却不是这样的。若是人多效果更好,那在书院里就成了。何必费尽心思这般做?二弟妹若真找不到合适的,我这里倒也还有几个人选,可以给二弟妹你推荐一二。” 大太太自是不愿意的。别的事儿也就罢了,让二太太沾些便宜蹭个好处也没什么,毕竟就像是二太太说的,到底是一家人呢。只是这件事情……一人精力有限,同时指点两个人或许也不至于就指点不过来,可是不管如何,她却是总归更想给谢栩最好的。 为了谢栩,她自然是不愿意。 大太太一说拒绝的话,二太太便是登时脸上一僵,面色都是有些难看起来。好半晌才又看了老夫人一眼,叹了一口气道:“倒不是我不想给大郎请个好的老师,而是如今这情况……却是着实没法子。这刚分了家,买了宅子之后哪里还有多余的银子?” 谢青梓听着二太太哭穷的话,只觉得是有些尴尬。二太太他们虽然分得比大房少,可是却是又哪里至于穷到了这个地步了?至于宅子——买宅子是贵,可若是要求不那么高,自也是贵不到哪里去的。 而且二太太如此哭穷,无非是想让老夫人说一两句话的。或是让大房顺带带上大郎,要么就银钱上…… 老夫人对二太太这样的心思却是十分了然,当下便是叹了一口气,而后又道:“哪里就真穷到了这个地步了?那些引起,足够在附近买一所宅子,且多有盈余了。老三才分了多少?他们能过下去,你们难道就不能了?” 言下之意,却是不打算贴补什么,也不打算插手大房的事儿了。 二太太讨了个没趣,当下倒是也没再多说什么,只是脸上不大痛快的寻了个借口告辞了。 谢青梓叹了一口气,看着老夫人也是瞬间就不舒服的样子,只能出声劝慰道:“祖母也别多想,二婶就是这么个性子。等回头她也就好了。您别往心上去。” “我自是不会往心上去。”老夫人这么些年来,自然也是了解自己这个儿媳妇的,所以更不会再追究什么。当下便是只看了一眼大太太,言道:“你也别往心里去,毕竟你们仍是妯娌——” 大太太笑笑,却是道:“这件事情我自也不会往心里去的。回头我就将旁人举荐来的名单就给她送去。” 大太太如此懂事儿和不计较,倒是还让老夫人惊诧了一瞬。好一阵子才点头夸赞道:“你这样的心胸,却是当大嫂正该具备的。” 大太太被夸了,也是不怎么见高兴的样子,反倒是有些宠辱不惊,而后话锋一转却是道:“我寻思着如今家里的规矩却是差得很,等到二房都搬出去了,我便是打算好好的整顿一番。却也不知老夫人您是什么意思。” 谢青梓闻言,当即便是猜测大太太这应该是打算好好的收拾收拾谢青蕊身边的人,以及府里的一些人。毕竟,管家之事儿几经易手,却也不知那些人到底是效忠于谁,大太太自然是要好好的立个下马威的。 最关键的是,大太太该叫那些只看着大老爷态度,便是只瞧见姨娘而瞧不见主母的人好好知道知道规矩。 毕竟,大太太若是想掌控住大房一脉,却是必须树立自己的威信才是。 老夫人对此事儿倒是没有半点异议,只是点了点头:“你心里有分寸就是。此番姚姨娘到底是受了委屈了,虽说不是你做的那事儿……可是总归也是和你有关系的,所以你便是寻个法子弥补她一二罢。” 顿了顿,老夫人又看了一眼一旁一直有些心虚的谢青蕊,叹了一口气:“至于该管教的人,也是要好好管教。以后再不许出现这样的事儿。此番鄂王府也不知是个什么意思,竟是没计较此事儿,但是你们却是不能心存侥幸。” 谢青梓想着鄂王当时说的那些话,倒是忽然又有些忍不住的想笑——鄂王看着倒是厉害,可是倒更像是个花架子。一句心软,倒是让谢青蕊占了大便宜。 大太太沉声应了,又对老夫人道:“既是分了家,以后管家这个事儿,我想着老夫人您便是也不要再多操心了。好好养着身子才是。青梓和三郎都还需要您的庇护,您若是身子康健,却是比什么都好。” 大太太这话乍然一听,倒像是有些不愿意老夫人在插手管家的事儿,可是事实上,却是大太太只唯恐影响了老夫人的身子,只盼着老夫人能长命百岁才好。 只是大太太到底也不会说什么哄人高兴的话,所以这话听着便是也就有些不那么好听。 老夫人听了这话先是气得微微一噎,好半晌又才缓过劲儿来,懒怠和大太太计较,只道:“管家的事儿你心里头有数便好,也不用多说什么。” 大太太点了点头,末了又提起另外一件事儿来:“说起来,大老爷此番替二郎指点,算起来倒是节约了一笔银子,这笔银子,我想着便是按照三郎老师的束脩给二郎罢。如此也算是公平了。” 谢青梓看了一眼大太太,倒是不相信大太太单纯是为了说这件事情。这话听着像是随口一提,也像是就说的是钱罢了。可是仔细想想,大太太分明说的却是大老爷偏心谢柏的事儿。” 老夫人自然也没真糊涂到连这个事儿都是听不出来。当下便是皱起眉来:“银子你先准备着,不过这个事儿我却是先问问再说。”大老爷若真这样糊涂,那是一回事儿,若并不是这般,那自然也犯不着这样给谢柏和许姨娘难堪。 到底是自己屋里出去的人,老夫人纵然不愿意大老爷嫡庶不分,可也总归是不愿意让许姨娘太难堪的——那样的话,连带着她面上也总归是有些不好看。 而大太太之所以以这样的方式说起这个事儿,想来也多少有些顾虑这些的意思。 从老夫人屋里出来,谢青梓瞧着大太太一脸淡然的样子,倒是忽然觉得——经过这一次的事儿,大太太处事的方式却是有些不同了。对待大老爷的态度也是同样不同了。 却也不知到底是大太太想明白了,还是在沈家又发生了什么事儿,竟是就让大太太如此霍然转变了。 “这是怎么了?这般看着我做什么?”大太太侧头看了一眼谢青梓,笑着嗔怪了一句。然后伸手拉住谢青梓,另一只手又拉住了谢青蕊,轻叹一声道:“眼下家中的情况你们也瞧见了,若是你们还如同以前那样,咱们娘几个却是只有被欺负的份儿。我也不盼什么,只盼着你们能好好的相处,护着三郎也就是了。” 大太太直至此时,倒是再没有抱着要让她们二人和睦相处的心思了。也算是看开了。 谢青梓叹了一口气,又看了一眼谢青蕊,到底是不忍心让大太太失望,便是轻声道:“母亲只管放心就是。不管如何,我都会护着三郎的。” 谢青蕊也同样是应了。 大太太满意的笑了一笑,而后又道:“你们二人没事儿也多往老夫人跟前服侍着,不管如何,你们都是老夫人的孙女,她自会护着你们。而且如今分了家家中难免冷清不少,便是多过去陪陪老夫人,也省得老夫人心里难受。” 谢青梓看着大太太这样,心里却是倏地高兴起来——大太太的确是和从前不同了。这样的大太太,却是叫她放心了许多。 而老夫人晚上便是叫了大老爷谢昀过去用饭。除了大老爷之外却是谁也没叫去。 大老爷看着这个情况,便是知道老夫人是有话想说,只以为是因为大太太的事儿,当下便是语气有些不耐烦起来:“老夫人若是为了陈氏来的,便是不必再多说了。” 第153章 试探 第153章试探 大老爷只当是因为大太太的事儿。不过却是只听得老夫人冷笑了一声,随后问他道:“这件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你果真是将谢柏留在你书房里,打算亲自教导?却是不打算给他请个老师了?“ 却没想到竟是为了这个事儿,所以,当下大老爷竟是愣了一下神。而后才又应了一声,只道:“我毕竟也是科举出身,教导二郎却也是没什么不妥的。” 老夫人叹了一口气,而后才又道:“三郎才是你的嫡子。” 大老爷一听这话便是皱起了眉头来:“母亲这是什么意思?” 老夫人面上平静:“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三郎的天分比二郎高许多,根本就不必担心这次考不上。”大老爷端起茶杯来抿了一口茶水,语气却是微微的有些烦躁。 老夫人看着大老爷这般,倒是也不知该说什么好了。最后她叹了一口气:“你不喜欢青梓也就罢了,青梓毕竟不是你亲生的女儿。可是三郎不同,他眉眼中那般像你——” 大老爷哑口无言,沉默良久之后才轻声道:“三郎和我不亲近,从小就是如此。您是知道的。” 这事儿的确是这般的。就是老夫人也是说不出一个不字来。最终她叹了一口气,颇有些无奈道:“如何又能怪得了三郎?他小时候,你便是甚少带他,纵在一处说话也不过是几句话,他如何能和你亲近?” 这下大老爷也不知该说什么了。最终便是轻叹了一声:“陈氏不是打算给三郎请个极好的老师么?如此便也没什么不妥的,若是三郎想听我……那也无不可。” “我说的不是指点教导学问的事儿。而是嫡庶的问题。”老夫人盯着大老爷,而后如此问了一句:“我只问你,你是怎么看待二郎和三郎之间区别的。你会不会……” “不管如何,三郎是嫡子。”大老爷知道老夫人的意思,便是也就给老夫人了一句保证。“我虽偏爱二郎几分,却也不过是希望二郎有个好前程,捡来莫要因为是庶出就被耽误了罢了。” 大老爷这话倒是说得十分郑重,老夫人倒是也不好再说什么了,当下便是叹了一口气,不再说什么话了。不过最后还是忍不住的道:“若真为了二郎好,便是更不该如此的偏爱了。你要知道,这件事情却是不该那般的。你或许不会多想,可是三郎却是未必不会多想,你心里可明白这个道理?就是二郎……若他想多了,以后他们兄弟之间便是更无法相处了。” 大老爷得了这个提醒,却是不打算改变主意,只道:“三郎的老师定下之后,我也会亲自过去拜访的。不过二郎……还是让我来教导罢。” 大老爷如此的一意孤行,倒是让老夫人彻底不知该说什么,只能摆摆手让大老爷出去了。 第二日大太太再过来请安的时候,老夫人便是只叹了一口气:“那银子便是直接给二郎吧。我来给他,你却是不必再操心了。” 听闻此言,大太太便是目光微微一闪。不过到底也没说什么,只点了点头也就罢了。 这个事儿也就这么过去了一般。只是大太太自己心里却是比谁都明白,这不过是她试探大老爷的态度罢了。而如今,大老爷的态度却已是再明显不过了。 大太太多少也是觉得有些寒心的,可是想想又觉得并不奇怪。同床共枕这么多年,难道自己还不明白大老爷的性情?到底还是果然靠不住就是了。 接下来几日,倒是谁也没再提起这一茬。谢青梓等人更是不敢在大太太跟前提起——大太太若为了这个心情不好了,那便是不妥了。 这日却是徐铉君的及笄礼,徐铉君和齐雪同样都是伯府的小姐,自然也是不会寒酸了。徐家作为西宁伯府,人脉却是比南林伯府更加多些,而徐铉君是这一辈里头唯一一个姑娘,自然更是集齐了万千宠爱,故而及笄礼可谓隆而重之。 谢青梓作为徐铉君的好友,自也是受邀在了其中。 谢青梓本有些迟疑,倒是不知该不该去,不过大太太知道了,却是连声让她去:“你若不去,将来难不成要做个孤家寡人?以后你们还要来往,自然是该去。你带着青蕊一同去见识见识也好。” 谢青梓听了这话,登时就是有些不情愿:她着实不想和谢青蕊一同出门了。上一回一同出门是什么结果,她至今也是没忘了。况且徐铉君的及笄礼,她更是怕再出什么事儿,到时候更丢人。 大太太见谢青梓面上微微有些迟疑,便是叹了一口气:“我知道你的心思。只是青梓你却也明白,若是现在不教她学着这些,将来嫁过去鄂王府之后,她必是被嫌弃的。她会如此,到底也是……” 谢青梓最是见不得大太太如此,便是只得应了。末了亲自替谢青蕊挑了衣裳首饰打扮好了,临出门那日更是在马车上直接对谢青蕊道:“此番带你出来,却是为了让你看看这些。你只管带着眼睛看就是,千万别再做什么事儿。上次的事儿没被揭穿了,却已是侥幸。倘若他日你想成了京中的笑柄,你便是只管作死就是。母亲的情况你也瞧见了,如今分了家,老夫人不管事儿了,若是父亲真再要给母亲没脸,却是容易得很。你若真心疼母亲,咱们便是和睦相处着,至少在外人面前理应如此。我也知道你不懂这些到底也是我的缘故造成的,所以你若不懂的话,便是问我,我不会藏私的。” 这却已是谢青梓的心声了。眼下这样的情况,若是再不团结起来,继续惹出事端来,不过是让大太太处境更加艰难罢了。 谢青梓将丑化说在前头,无非也就是想暂时求个安稳罢了。对于谢青蕊这种总是看不清大局的作法,她着实也是怕了。 谢青蕊本也是不愿意跟着来的,可是想想大太太却也是说得对,她总不能真的将来嫁过去被鄂王府嫌弃罢?毕竟就算有鄂王妃在前头顶着,她这个侧妃若是什么都不懂,却也是十分的处境尴尬的。 只是此时谢青梓这般说,她也同样是不痛快就是了。不过,既是都这般想的,她最终还是压下了火气道:“如此甚好。” 暂且达成一致,谢青梓倒是松了一口气。 一路行至徐家,刚到了垂花厅便是见齐雪和杨昭两人冲她招手。于是谢青梓便是领着谢青蕊过去了。见着了谢青蕊,齐雪的面上便是淡了一些,不过到底不愿意让谢青梓难堪,便仍是笑着打了招呼。 杨昭虽是粗心些,不过性子却是更随和几分,也没表现出什么来。 谢青蕊这才自在了些。 随后齐雪便是笑着打趣谢青梓:“你倒是好,总算是和你那青梅竹马的表哥定亲了。只可惜当时却是也没能请我们过去吃酒。” 谢青梓被打趣了也不恼,反而笑着赔不是:“等到过些日子,我便是请你们去应华楼吃酒,只盼着你们别恼我才是。那时候情况你们也知晓,着实顾不上了。” 她这般,齐雪她们打趣起来自然也是没什么意思了,便是都悻悻的作罢了。 不过齐雪虽没给谢青蕊难堪,可到底还是不喜欢谢青蕊的,当下便是眼珠子悄悄一转,便是笑盈盈的又打趣起了谢青蕊来:“听说青蕊你也定亲了,我们却是还没来得及恭喜你呢。” 谢青蕊被这么一恭喜,倒是满心不痛快,只觉得齐雪是故意踩自己痛脚,不过看着齐雪诚恳的样子,到底还是又打消了心头的想法,只道:“也没什么值得恭喜的。” 旁人只当谢青蕊是故意谦虚客套,只有谢青梓和谢青蕊二人却是打心眼里知道,这话却是不假的。 杨昭倒是不知这个事儿,随口问道:“却不知和谁订了亲?我认识不认识?” 谢青蕊便是颇有些尴尬的道:“却是鄂王爷。” 杨昭登时脱口而出:“可是他不是有王妃了吗?”顿了顿之后,她倒是又一下子反应过来自己却是不该怎么问,忙又看一眼齐雪,等着齐雪替她描补。 于是便是听见齐雪道:“鄂王的侧妃位置还空着呢,听闻他和鄂王妃感情颇淡,想来如今真心求娶青蕊你,倒也是发自肺腑的。如此一来,虽身份地位上有些委屈,却也还算是弥补了些。不过,从今以后咱们瞧见你,却是要行礼了。” 鄂王侧妃虽然品级比正妃低了一级,可是却也是正儿八经的有品级的。寻常人家的命妇,自然高不过去。故而自是要行礼请安的。 不过这么说也就是恭维一句罢了,毕竟纵然如此又如何?不过仍是个侧妃罢了。 谢青梓怕谢青蕊着恼,便是岔开了话题:“今儿是弦君的及笄礼,却也不知你们准备什么样的礼?可别叫我被比下去了才好。” 齐雪便是立刻配合笑道:“也不过是一对小玉簪罢了,你呢?准备的是什么?” </a> 第154章 羡慕 第154章羡慕 PS.奉上今天的更新,顺便给『起点』515粉丝节拉一下票,每个人都有8张票,投票还送起点币,跪求大家支持赞赏! 谢青梓便是笑:“我却是一朵芙蓉并蒂的琉璃簪。青蕊准备的是一只象牙梳。” 那朵芙蓉并蒂的簪子做工十分轻巧,层层的花瓣颜色竟是还有深浅变化,而两朵花更是不同颜色,一蓝一紫,簪身却又是青绿色,鲜活得好似真的一般。 这样的好东西,拿出来做礼物自也是不俗的。 至于谢青蕊的象牙梳,也并不只是普通的花式,上头层层叠叠的雕了莲花,莲叶和莲蓬,莲蓬中镶褐色贝壳薄片作为莲子。而莲花也是镶了各色的贝壳薄片,至于荷叶则是绿玉的薄片。这样的东西,用料都不算珍贵,可是手艺却是精致。拿出来也同样是不俗。 正说着话呢,谢青梓倒是看见了两个老熟人——一个是林语绯,一个却是凌波郡主。 林语绯却是消瘦了不少,不过却是容貌不减,反倒是添上了三分惹人爱怜的味道。 而凌波郡主一如既往,神色冷淡又倨傲,倒是谁也都没入了眼的样子。 就在谢青梓瞧见二人的时候,两人同样也是瞧见了谢青梓。林语绯微微一怔,随后便是将目光挪开了,整个人显得倒是十分的平静。 而凌波郡主则是微微眯了眯眼睛,倏地便是三步并作两步的走了过来。待到走到了谢青梓跟前,劈头便是一句:“卫泽的伤势如何了?” 谢青梓被凌波郡主这态度倒是弄得心中一下子便是抵触起来。随后便是淡淡道:“我却是不知为何郡主竟是要问我。我和卫王世子又有什么干系,我如何知道他的事儿?郡主想知道,便是直接去问卫王世子岂不是好?” 这一句话却是让凌波郡主猛然的噎了一噎,她几乎是有些羞恼成怒,只觉得谢青梓这是在故意嘲讽与她——毕竟谁不知道,卫泽在陆家养伤,可陆家却个水泼不进的。卫泽一句不必任何人探视,便是如同一块拦路的大石,直接便是将所有人都挡住在门外。 虽说最后还是有个鄂王进去了,可是难不成她一个姑娘家也跟鄂王似的撒泼打滚的?自是不可能。她纵不要脸面了,可是王府还要脸面呢。 所以,谢青梓这般分明就是在嘲讽罢了。 凌波郡主眼神凌厉的看了一眼谢青梓,不过到底顾及场合,并不曾发作,只是心头却是不肯如此善罢甘休的。 待到凌波郡主走后,谢青梓倒是忍不住问起了林语绯的事儿:“瞧着她却是瘦了不少,最近是出了什么事儿不成?” 齐雪便是低声解释:“林家却是打算放弃争取卫泽了,强逼着她去相看人家。听说不日就要定下亲事了,却是要嫁去浙江那边。” 有这么一个结果,谢青梓倒是半点也不意外——林语绯和凌波郡主因了卫泽都太高调了几分。一旦不能成事儿,只怕也就只有外嫁的命。毕竟京城说大却也是小,这些事儿谁不知道?所以自然怕也是没人愿意的。 凌波郡主也就罢了,毕竟是郡主,谁也不敢说闲话。可是林语绯……总归是比不上凌波郡主的。 只是比起凌波郡主的跋扈倨傲,林语绯这般温柔可亲却是叫人更觉得喜欢一些,同样的心里头也更忍不住的更感慨一些。 外嫁虽不说不好,可是到底……不如就在京城或是附近得好。浙江一去好些日子的路途,以后联系都是不容易,更别说口味和口音不同,只怕是需要好些日子才能适应了。 谢青梓轻叹一声,“怪道是瘦了。”也不知林语绯却是后悔不后悔。为了卫泽,竟是将自己弄到了这个田地。可是这个事儿,偏也不能怪卫泽。 “青梓你方才又何必那般的顶撞呢?她毕竟是郡主,真要找你麻烦,却也是容易。”齐雪想着方才情形,便是微微叹了一口气如此说了一句。 谢青梓垂眸,自是不会解释自己方才那一瞬间心头为何那般反感,只是轻声道:“她这样问我又是什么意思?倒像是我该知道似的。可我和卫王世子又是什么干系?旁人听见了,又该如何作想?“ 谢青梓这话也是在理,于是齐雪便是叹了一口气不说话了。 又过一阵子,便是到了吉时。谢青梓等人待梳头嬷嬷替徐弦君绾上发髻之后,便是都各自纷纷送上了自己的贺礼。不过这都不是重头戏,待到最后一个送上贺礼的人上来,徐弦君登时便是羞红了脸。 谢青梓等人便是好奇的瞅着,只见那男子笑着上前道:“此番弦君及笄,我却是只准备了一只嵌宝金凤钗。”说罢便是从礼盒中拿出那凤钗,双手托着给徐弦君看:“这凤钗却也是祖传下来的我秦家只传长媳的传家宝。今日我欲以它聘弦君你为妻,却也是不知你愿意不愿意。” 这一番话说出口,登时满堂轰然——众人都是被这一幕给惊住了。 谁能想到竟是还有人这样做的?求亲这种事儿,不是该媒人上门,两家私底下商议?可是这般一弄,倒是成了当面为徐弦君了。这般一则是太过大胆了,二则也是让人不由得佩服这位秦家男子的勇气。 妇人们也就罢了,到底也不会因为这个事儿不好意思,反倒是大大方方的调侃议论起来。 至于没成亲的小姑娘们,则是有些多少不好意思。不过也有那大胆的,悄悄的去看那男子,又看徐弦君是个什么反应。 杨昭却是只差没拍手了,整个人瞧着既兴奋又期待的样子,谢青梓到底看不过去了,悄悄拉了一下杨昭:“别盯了,盯着人都不好意思了。” 杨昭轻哼一声:“他既做了,还怕人看啊?” 这么一说,倒也是有几分道理,于是谢青梓也就懒怠再说什么了,当即也是聚精会神的看了起来。 齐雪压低声音道:“姓秦,会不会就是那个秦川?” 之前徐弦君倒是提起过几次,秦川却是徐铉君哥哥的同窗,不过后头却是投了军营,如今倒也是个百户了。加上秦家本就是宣威将军府世袭的爵,以后前途倒也是不可限量。 秦川长得不赖,身量又高大,加上读过书谈吐也是不俗,徐铉君倒是曾经说起过。那时候瞧着便是似乎有几分喜欢的意思。 谢青梓想起了这一茬,登时也是不由得一下子便是抿唇偷笑起来。这么一说,一个是郎有情,一个是妾有意,却是天造地设了。徐弦君看来也是绝不会拒绝了。 果不其然,徐弦君虽满脸通红,却还是到底伸手将那簪子接了过来,声若蚊讷道:“既是恭贺我及笄的贺礼,我便是收下了。” 秦川比徐弦君高了足足一个头,徐弦君不过刚过了秦川肩膀。两人站在一处,高大的便是更高大了,娇小的则是更娇小。不过看着却是莫名的叫人觉得有些合拍。 秦川在徐弦君说了这话之后,却也是不肯将那簪子递给徐弦君,只是自己拿起来,顺手便是替徐弦君簪上了。而后笑道:“既是收下了簪子,那便是我秦家的媳妇了。随后我便是着人送聘礼来。” 徐弦君涨红着脸,一句话也不好意思再说了。 众人却是都起哄,不住的说着打趣调侃的话。徐弦君到底是个姑娘家,脸皮自是薄得很,而秦川则是落落大方的冲着众人一拱手:“有劳诸位与我做个见证。” 他这样落落大方的,众人反而是不好意思再调侃了。各自说了几句恭喜的话,便是也就作罢了。 看着徐弦君满面羞红的样子,众人倒是也没再多说什么。谢青梓不经意之间瞧见了林语绯的神情,见她一脸羡慕几乎掩饰不住的模样,便是微微叹了一口气。不用多想也知道,林语绯心里头到底是在想什么。 不过,卫泽就算是真要求亲,却也是不会用这样的法子吧。卫泽那样清冷淡漠的一个人,性子素来都是那般,怎么可能会做出这样的事儿?怕真告诉了卫泽,卫泽指不定也只说一句“哗众取宠”罢了。 想了这么多卫泽的事儿,谢青梓一下子猛然又回过神来,登时只觉得不应该。只是……没想到她都决定以后不再和卫泽有任何瓜葛了,此时却还是止不住的有些想着这个事儿。 卫泽的伤势,也不知如何了。 谢青梓叹了一口气,偷偷掐了自己的手心一下,最终才将心思都是收了起来。只是上前去和徐弦君说话。 徐弦君经过了这个事儿,面上一直都是红扑扑的,整个人也是容光焕发看得出心情很好。谢青梓笑道:“看来很快便是要该吃你的喜酒了。” 徐弦君伸手摸了摸头上的金簪,笑得眼睛都是几乎眯起来:“到时候一定请你。” 性子清冷的徐弦君能高兴成这样,显然也是真高兴。 谢青梓心里便是不由得生出了一股欣羡来,只是到底羡慕什么,她却是自己也有些不明就里。 “恭喜你了。”谢青梓诚恳道,倒也是真心替徐弦君高兴。 徐弦君白了谢青梓一眼:“说起来,我我不都一样?有什么好互相吹捧的?” 【马上就要515了,希望继续能冲击515红包榜,到5月15日当天红包雨能回馈读者外加宣传作品。一块也是爱,肯定好好更!】 </a> 第155章 气节 第155章气节 PS.奉上今天的更新,顺便给『起点』515粉丝节拉一下票,每个人都有8张票,投票还送起点币,跪求大家支持赞赏! 用午膳之时,徐弦君却是安排了她们四人和另外两人坐了一个圆桌。倒是不怎么相熟,瞧着有些陌生。不过那两人显然也是十分要好的,说话之间动作非常亲昵。 既是坐在一处,自然少不得要自报名讳。谢青梓和谢青蕊说完之后,其中一个倒是一下子就露出了惊异之色:“鄂王爷定下的侧妃便是听说姓谢,难不成——” “是青蕊。”杨昭倒是没多想,便是这般说了。 接着她们便是瞧见那二人对视了一眼,随后都露出了同样的意味深长的怪异笑容来。 那种笑容,让人瞧着便是有些不痛快。谢青梓微微皱了皱眉,谢青蕊更是沉声问道:“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面对谢青蕊的诘问,那二人便是笑盈盈的答了:“只是有些奇怪罢了。毕竟鄂王爷声名在外,却也不知你为何竟是要嫁过去做他侧妃罢了。” 这话语气却是有些鄙夷和讥诮。虽说隐藏得极为深,可是却也是让谢青梓一下子就听了出来。谢青梓眉头皱得更深,随后看着谢青蕊几乎勃然大怒的神色,便是轻声开了口:“我竟不知,鄂王爷声名在外,还有人敢轻捋虎须。鄂王是亲自指定了我妹妹为侧妃,我想若是你们有什么问题,倒是该去问问鄂王。或许,我们倒是可以帮忙问问。鄂王虽如今不在京城,不过鄂王妃总归是在的。” 谢青梓自然也是不痛快——此时若是真叫谢青蕊被讥讽了,那谢家的脸面还要不要了?纵再不喜欢谢青蕊,她此时也是绝不会任人给谢青蕊难堪的。 谢青蕊见谢青梓开了口,倒是也就没发作出来,当下只冷笑一声:“等到鄂王爷回来,我会替你们问问的。就是他脾气不好,到时候会如何我就不知道了。” 别的她不会,可是看着谢青梓分明是要狐假虎威的架势,她还有什么不会的? 也亏得鄂王的确是声名在外,登时两人倒是吓得面色都是有些不自在了。连忙诺诺道歉:“我们并无那个意思,你们却是不要误会。” 如今既是在徐家,自然谁也就没真想计较——要计较,那也不是这个时候。 待到出了徐家,谢青蕊便是冷笑了一声:“我倒是真以为京中名媛竟是个个儿都是高洁如白莲呢,谁知也不过如此。”说完倒是看了看谢青梓,分明就是有些含沙射影的味道。 谢青梓面对谢青蕊这般讥诮,倒是忍不住有些无奈的笑了一笑,而后便是道:“人与人之间踩高捧低的事儿,却是再寻常不过了。别说她们今日这话,更难听的也是有的。但是你却是记住了,旁人能说,但是我咱们却是不能默认了。谢家虽小,可也不是人人都能踩一脚的。” 正所谓的人活一张脸,树活一张皮,也就是这个道理。 “你若是怕了她们,她们的那张嘴就能将你生吃了。”谢青梓看了一眼若有所思的谢青蕊,又这般的提醒了一句。 谢青蕊抬眼看了一眼谢青梓,而后便是撇嘴一笑:“今儿倒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谢青梓自然明白谢青蕊指的是什么,而后便是也懒怠再说。横竖她自己心里明白是为了什么就是了——一笔写不出两个谢字,在家也就罢了,出门却是决不能让谢青蕊被人看轻了。 旁人笑话谢青蕊,何尝不是在笑话谢家,给谢家没脸? 更何况,大太太说得对,本来就是她欠了谢青蕊的。若不是她,谢青蕊又何至于落到了这个地步呢?她若是不曾出现,谢青蕊会被好好养着,不会成了现在这般样子。 所以能提点两句,她又何必吝啬? 两人还没回了谢家,路上马车倒是被人拦住了。 双云刚回禀了一句,还没说完倒是听见了一个熟悉的声音:“谢青梓,下来罢,我却是有几句话想问你。” 谢青梓自是一下子就听出来了,外头站着的却是凌波郡主李素。 谢青蕊看了一眼谢青梓,蹙眉道:“这麻烦却是你自己扛着。” 谢青梓挑帘子的手微微一顿,然后侧眸看了一眼谢青蕊,而后便是淡淡道:“我倒是还真没指望过你。” 谢青蕊冷笑一声,倒是懒怠多说什么了。不过那微微扬眉的姿势,却是分明就是在说:我倒是要看看怎么度过这一劫。 谢青梓下了马车,一眼便是瞧见了凌波郡主李素靠在马车边上,冷笑着盯着她这头。 李素分明是来者不善。 谢青梓正正经经的行了个礼,而后便是开门见山道:“却也不知郡主您到底是想问我什么呢?” 李素却是并不答话,只是冷笑着便是走了过来,而后围着谢青梓转了两圈,啧啧两声道:“我倒是想问问你,你是怎么勾引了卫泽的?” 口中说着这话,李素另一面却是伸出手来便是用手指轻轻的去摸谢青梓的脸颊。 李素的鼻息几乎都是要喷在谢青梓面上:“是因为这张脸吗?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谢青梓却是不喜李素这般做派,后退一步不说,更是一把拽住了李素的手,蹙眉凌冽提醒:“郡主还请自重才是。” 李素倏地将手抽了回去,神色越发冷冽,而后便是又道:“怎么,我说错了?”说罢还当着谢青梓的面儿将自己的手使劲的擦了又擦,最后又将那帕子弃如敝履的直接就扔在了地上。 谢青梓看在眼里,神色却是不动,“郡主张口便是往我身上泼污水,叫我如何答?” 李素沉了脸,而后轻哼一声,眼神凌厉如刀,片片往谢青梓身上切:“泼污水吗?你敢说,你们不曾一处下棋闲聊?谢青梓,多亏你倒是还订了亲的,做这些事儿的时候,倒是真不嫌害臊?” 谢青梓被李素这话却是一下子就叫谢青梓脸色都白了,几乎是一句话也是说不出来了。 而李素看着谢青梓这般,倒是更如同抓住了把柄一般的讥诮道:“我若是所错了,你又何必做出这般心虚的模样?“ 面对李素这般,谢青梓回过神来之后便是直接沉声道:“我却是不想和郡主说这些。我们纵有说话,纵有下棋,倒也是真真儿的却并非郡主想的那般。郡主想知道卫泽的情况,便是该直接上门去找卫泽。何必将我堵在这里?我纵难堪,难道郡主您就很长脸面了?” 谢青梓这般的伶牙俐齿,且一下子切中要害,自是将李素气得不轻,李素从腰上缓缓一抽,却是抽出了一柄金丝软鞭来。 李素轻轻一甩谢青梓,颇有些神色倨傲道:“林语绯也就罢了,你算个什么东西?纵是林语绯也绝不敢跟我这样说话!我就是将你打死了,你信不信我也绝对是什么事儿也不会有。” “信。”谢青梓斜睨了一眼那软鞭,而后便是轻轻吐出这么一个字。这么说颇有些无奈,可李素说得却是事实:李素姓李,而国主,也姓李。这就是李素张狂的资本。 “若你现在求我,我倒是可以网开一面。“李素倏的又笑了,眉目灿然,宛若娇艳的桃李,熠熠生辉光芒夺目。这样的李素,却是美得叫人有些惊艳。有些人美得温婉,有些人美得凌厉,而李素则是张狂肆意的那那种。不管是眼底的倨傲还是骨子里透出来的残忍,都是无不在诠释这些。 谢青梓叹了一口气,却是再坚定不过的摇摇头。士可杀,不可辱。或许她这般的作为在旁人看来却是有些愚钝,可是在她自己看来……她却是没办法容忍自己这般屈辱的低头的。 她虽非名士,也非大儒,可是她总也有自己的骨头。 骨头若能随意弯折,那就不是骨头了。 李素微微眯了眯眼睛,眼底蓦然闪过一丝狠戾。手上也不知如何动作的,那金丝软鞭便是如同突然被赋予了生命一般,登时就如同蓦然出手的毒蛇,猛然朝着谢青梓闪电般的窜了过去。 金丝软鞭抽在肉上,便是发出了一声清脆的声音来,只是清脆过后却是沉闷。仿佛一记重锤,登时就一下子砸在了人心上,使得人忍不住心头重重一跳。 谢青梓在那一瞬间,几乎是疼得一个哆嗦。那鞭子抽在了她的胳膊和后背上,一瞬间犹如是用火直接灼伤了,火辣辣的疼。疼得她止不住的轻哼了一声。 而后,她便是咬住了唇,一下子就将那声轻哼压抑在了喉中。最后待到疼痛过去,她这才沉声道:“郡主气也出了,便是可以放我们走了罢?” “放你走?”李素见谢青梓丝毫不愿意服软,倒是反而不再动鞭子了,轻笑一声后,便是道:“你冒犯与我,你以为我竟是又会轻易放你走?” 谢青梓一怔,随后便是蹙眉——她不怕李素蛮横不讲理,她就怕李素讲理。 “我并不曾冒犯过郡主罢。”谢青梓沉声辩解了一句。 李素却是仿佛听人讲了一个笑话:“你的马车拦了我的马车,还出言不逊冒犯与我,此时却是说这样的话——可笑。” 【马上就要515了,希望继续能冲击515红包榜,到5月15日当天红包雨能回馈读者外加宣传作品。一块也是爱,肯定好好更!】 </a> 第156章 可怜可恨 第156章可怜可恨 PS.奉上今天的更新,顺便给『起点』515粉丝节拉一下票,每个人都有8张票,投票还送起点币,跪求大家支持赞赏! 李素说了这话,却是叫谢青蕊都是忍不住的探出头来道:“明明我们并不曾冒犯郡主,是郡主您拦了我们的马车——” 谢青蕊倒是没有帮谢青梓的意思,无非就是想着快些了结了这个事儿,然后回了谢家去罢了。 不过李素显然是不这么想的。所以当即便是轻轻甩了甩鞭子,而后便是道:“哦?这是哪个多嘴的八哥在乱叫?” 鞭子抽在地上,登时就掀起了不少的灰尘,更是发出了啪啪啪的声音,倒是莫名的就叫人心头发紧。 谢青蕊登时便是不敢多说了,只是皱眉悻悻一摔帘子,而后就将头缩了回去。 李素不屑的嗤笑了一声:“别以为你是鄂王定下的侧妃我就不敢动你了。你算什么东西?也敢在我跟前多嘴?” 谢青蕊敢怒不敢言,只悻悻的撕扯自己的帕子。 谢青梓叹了一口气,心知今日之事却是不可善了,当下便是也就将自己的一点依仗放了出来:“郡主这又是何必呢?既是知道我和陆家的关系,那么难道竟是不知,若是郡主真为难了我,哪怕是因为陆家的缘故,卫泽也定不会觉得高兴?到时候——” “卫泽算什么东西?“李素也不知是被那句话刺激到了,狠狠的猛然一甩鞭子,仿佛将一鞭子直接抽到了卫泽的身上一般,“他以为他是什么东西?凭什么这般给我脸色看?” 谢青梓皱起眉,只觉得李素今儿倒像是疯了一般。卫泽何曾给过她脸色看?只是一直就拒绝罢了。若这样也算是摆脸色,那卫泽倒是也十分的委屈了。 李素似也是意识到了这一点,倒是随后又平复下来,而后便是又冷冷的按住了金丝软鞭,而后便是又道:“我倒是巴不得他来找我麻烦。我更要看看,他会不会为你出头。” 谢青梓便是一句话也不说了,心知肚明今日自己是躲不过去了。既是如此,那又何必再废话? 李素见谢青梓这般态度,便是轻笑一声:“如此,你便是在这里跪着罢。什么时候我心情好了,再叫你起来就是。“ 谢青梓叹一口气:“是我得罪了郡主,郡主不知可否先放我妹妹回去?如此也免得家中长辈担心。” 李素却是挑眉一笑:“让她去陆家通风报信?如此倒也是十分合适。既是如此,那就让她去吧。”说罢倒是果真让谢青蕊先离去了。 双云看了一眼谢青梓,皱了皱眉,压低声音问:“主子,要不咱们跑吧?” 双云倒是真觉得是该跑的,毕竟,留在这里做什么?不跑等着李素来为难么?横竖过过去这一劫,日后卫泽自是会想法子,不管如何,至少今日的情况却是不会再有了。 留在这里,不过是吃亏罢了。 方才她以为李素不会真动手,可没想到……今日的凌波郡主却好似全然疯了一般。 谢青梓叹了一口气,几乎是有些无奈:“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庙,何必呢?且让她出了这口气也就罢了。“她心里明白,李素不过是觉得她勾搭了卫泽,故而卫泽才会对她不理不睬的罢了。 不过,李素又是如何知晓她和卫泽之间的那些细微末节的? 正思量着这些问题,李素倒是又开了口:“你不跪的话,难不成竟是在等我请你跪么?” 李素如此的霸道,倒是也不给人说话的机会。 谢青梓便是只能跪了——李素拿着律法规矩来压她,她还真没别的办法。谁能知晓,李素今日就像是疯狗一般,竟是咬着就不松口了? 殊不知李素本也没打算如此,只是今日在徐家见了那么一幕,以及得知了林语绯是果真放弃了卫泽要远嫁了,故而心里这才会如此的愤愤不平,继而情绪翻滚之下便是如此暴戾起来。 谢青梓这般跪下了,李素非但没觉得出了一口气,反倒是被谢青梓面上淡然冷漠的样子也越发激怒了。那样的神情,让她只觉得自己就像是一场笑话,这般折腾也不过是发疯罢了。 故而李素便是出言讥讽道:“你做出这般清高的样子给谁看呢?若不是卫泽,你以为你能得了陆家的青睐?你以为你有机会攀上陆家?你不过是个鸠占鹊巢的,也不知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夺了别人的地位享福这么多年。我若是你,早就羞愧而死了。” 谢青梓没想到李素连这些事儿都是知道,更没想到李素居然会拿出这个事儿来嘲讽与她,当即自是半点心里准备也没有。故而便是被刺得半行都是回不过神来。继而羞愧又不知所措。 最终,她抿着唇回了一句:“郡主何必如此,纵然郡主贬低与我,辱骂与我,惩罚与我,又能如何?卫泽是绝不可能来的。” 她和卫泽,已是彻底的绝交了。 只是同样的,其实她心底也在害怕。害怕卫泽真的来了。倘若卫泽来了,她又该如何面对卫泽?所以倒是宁可卫泽不来才好。 李素轻哼一声,鞭子轻甩如同一条灵活的蛇尾:“来不来,试试不就知道了?不试试,怎么知道他会不会来呢?“ 接下来李素也不知在想什么,倒是沉默了下来也不说话了。而谢青梓则也是松了一口气,不过心里头仍是不好受。伤口被人一次次的翻出来撒盐,她心里若是会好受,那就奇怪了。 足足过去了半个时辰,倏地便是有李素的随从来报:“卫世子果真来了。” 一刹那,不管是李素也好,还是谢青梓也好,都是一下子就彻底的变了脸色。李素是阴沉,而谢青梓则是惨白。 卫泽前来,仿佛是必然,又仿佛是意外。谁都心里或许早就接受了,却又同时根本不能接受。 直到卫泽真走过来了,一袭烟墨色的衣衫本该是低调不惹眼的颜色,可是在这一刻,不管是李素还是谢青梓,都是被一下子就刺痛了眼睛。或许,就连心也一并是被刺痛了。 谢青梓抿紧了唇,握紧了拳,才遏制住了猛然汹涌起来的情绪,以及微微发涩的眼底涌出来的泪意。 卫泽虽身上带伤,气血不足以至于唇色都是有些发白,可却仍是气度依旧,缓缓行来虽并不曾跟随众多随从,可莫名还是让人觉得心头震摄,不敢冒犯。 李素就这么定定的看着卫泽。仿佛都能将卫泽整个人看穿。最终,她苦笑了一声:“你竟然真的来了。”这说明了什么?说明了在卫泽心底,到底谢青梓是个什么样的存在! 她虽心里头模糊猜到了,可是却也并不是代表她就真的愿意看见这一幕。事实上,她半点也不愿意。半点也不。 对于李素这般几乎是带着一点质问味道的问话,卫泽却只是简简单单的回应了一声而已:“嗯。”随后目光便是落在了谢青梓身上,情绪并无波澜道:“起来罢。” 单单从卫泽这般的语气和神态来看,倒是完全不觉得卫泽很是在意谢青梓。 李素却仍是因为这个瞬间红了眼,厉声喝道:“卫泽你这是什么意思?她因冒犯了我才被惩罚跪在这里,你又有什么资格叫她起来?!我若是不开口,谁也别想让她起来!” 李素其实也无非就是想让卫泽知道,要救谢青梓,却是要必须要先经过她罢了。而不是像是如今这般,直接就仿佛是她并不存在一般,就那么忽略了过去。她讨厌卫泽这样的轻描淡写的态度。 卫泽听见了那样的话之后,便是轻飘飘的看了一眼李素。而后语气仍是淡淡道:“她并不曾冒犯你。”说完便是看了一眼谢青梓,见她仍是有些无动于衷,便是微微蹙了蹙眉心:“起来。” 语气却是有些微微发沉了,显然也并不痛快。 谢青梓犹豫了一下,看了一眼李素后,到底还是站起身来。她倒是真不敢违背卫泽——尤其是她现在和卫泽的处境是如此,更是没那个脸面去违背卫泽的意思。 谢青梓这一起身,自是让李素一下子便是恼羞成怒了起来:“你敢!” 卫泽却是自然而然的接了话过去:“为何不敢?你既是冲着我来的,何必牵扯无辜?” 卫泽这话淡淡的,压根听不出喜怒来。只是所有人却都是觉得,卫泽肯定是不高兴的。 李素听着这话,一下子便是嗤笑了一声,扬眉反问卫泽:“无辜?她无辜吗?若不是她勾引了你,你又如何会如此对她念念不忘,处处维护?卫泽,我且问你,在你心里头我们到底算是什么?到底哪里比不上这么一个乳臭未干,故作清高的黄毛丫头?“ 谢青梓注意到,李素说的是“我们”,而不是我。也就是说,这一番愤愤不平的话,到底还是包含了林语绯在其中的。 一时之间,看着李素愤怒的样子,谢青梓倒是不知自己该是替李素叹一口气,还是该替自己觉得委屈不平。 或许就冲着这一点来说,李素也不真的是那样的讨厌了吧? 谢青梓低垂着头眉头,却觉得自己还是对李素喜欢不起来——不管李素有什么理由,对于自己无缘无故便是遭受这些,她若还能喜欢得起来,倒真是心胸宽广了。只可惜的是……她却也并不是什么心胸宽广之人。 【马上就要515了,希望继续能冲击515红包榜,到5月15日当天红包雨能回馈读者外加宣传作品。一块也是爱,肯定好好更!】 </a> 第157章 大礼 第157章大礼 PS.奉上今天的更新,顺便给『起点』515粉丝节拉一下票,每个人都有8张票,投票还送起点币,跪求大家支持赞赏! 面对李素的诘问之语,卫泽的反应却是甚为淡然:“郡主的言辞过了。” 面对卫泽如此冷淡的态度,李素只觉得自己像是被衬托成了一个疯子,当即几乎是有些受不住。她定定的看着卫泽,眼中落下了两行清泪来:“卫泽,我们在你眼里,到底算是什么呢?” 这话像是问卫泽,可更多却像是问她自己。 卫泽却仍是波澜不惊,仿佛李素如何,林语绯如何和他并无干系。不管发生了什么事儿,他都不会在意,也无需在意。整个人冷漠得像是寒铁玄石,用火都捂不热。 卫泽如此冷漠的态度,叫人难免有些心寒。 就是谢青梓也是觉得有些受不住:她认识的卫泽,和如今的卫泽,竟像是两个人一般。 不过,卫泽虽然表现得十分冷漠淡然,可是到底最后还是语气平平解释了一句:“郡主也好,林小姐也罢,和我并无任何干系。郡主不该说这样的话。我并非良人,林小姐幡然醒悟定下亲事,此乃好事。郡主也该如此。再则,郡主又何必在意我的看法?我一开始便是表明了态度。” 是啊,既卫泽从不曾答应过,此时自然也是无从说起卫泽负心薄情。 “而且,我对谁如何,那是我的事,与郡主无关。”卫泽说的这一句话,才算是重中之重,再要紧不过的。 谢青梓听着这话,却是莫名有些心虚:卫泽难得开口说了这么多话,却还是始终都没有正面回答李素的问题。这其中的缘故,却是叫她根本不敢往深处去想。 这个事儿,李素自然也是看出来了。当即便是不由得便是心里更加难受了几分。 李素捂住脸颊,可饶是如此仍是捂不住从眼底汹涌而出的眼泪。饶是如此,她还是克制不住因为心酸而呜咽。可最后她却是蓦然又沙哑压抑的笑出声来,然后讷讷苦笑道:“到底不过是我们自己犯傻罢了。只是人非草木,孰能无心?我们本以为你是石头我们也能将你捂热了,可是事实上,你又何止是石头呢?” 卫泽面对李素如此的言语,却是只是沉默,并不再反驳解释。 谢青梓却是觉得卫泽无辜,只是却也并不打算说什么,所以最终只复杂的看了一眼卫泽之后,便是揉着发麻的腿直接就低头不言语了。 李素“呜呜”的哭着,倒是再无之前跋扈的模样。那哭声不高,却是透着一股子撕心裂肺的绝望,让人情不自禁的便是只里沉闷压抑的难受起来。 这件事情到了今日,也不知该说是谁的错。是李素和林语绯一开始就糊涂了,还是该说卫泽太过无情了。仔细想想似乎谁都有错,可是再往深处说,谁又错了呢? 李素和林语绯不过是想嫁自己喜欢之人罢了,而卫泽的心思,也是同样的——他想娶的,自然也不会是自己不喜欢的人。 谢青梓叹了一口气,只觉得这件事情却是叫人无限感慨。更是情不自禁的想:若是将来她喜欢谁,却也不会如此死心眼。不然拖到了最后,最难堪的不过是自己罢了。 不过这样的念头也就是一闪而逝罢了。很快她就意识到自己已是订了亲了,根本就不可能会发生这样的事儿。 李素一直哭着,卫泽就站在那儿看着,神色有些复杂,却仍是显得有些淡漠。至始至终,他不曾出言安慰过,就那么任由李素哭着。 最终,李素哭了一阵子之后,情绪也是发泄得差不多了。也是意识到了自己到底有多丢人,当即倒是不好意思再哭下去。不过作为郡主的骄矜却是强撑着她不露出半点不好意思来,反倒是只近乎粗鲁的猛然一抹脸,然后便是蛮横的冲着卫泽道:“林语绯耗不起,我却不是。卫泽,我就不信我得不到你!我就不信,除了我之外,你还敢娶别的女人!” 卫泽听了这话,倒是唇角嘲讽的勾了一勾,而后再轻描淡写不过道:“那我便是终生不娶。” 这一句分量十足的话,却是让所有人都是不约而同的呆住了。谁也没想到,卫泽竟是会说出这么一句无情又残忍的话。这样一句话,犹如一记响亮的耳光抽在了李素的面上,将她勉强保留着的那点骄傲和自尊以及娇蛮都打碎了。 李素呆呆的看着卫泽,好半晌都是不能够回过神来。最后,仿佛是不可置信一般的,她又问了一句:“你说什么?” 卫泽却是没有丝毫别扭的,将方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那我便是终生不娶。”连与之共度一生的人都不是自己想要的,那娶来做什么呢?比起那样的,他更宁可一直孤身一人,总也好过处处不顺心如意。 卫泽自己比谁都清楚,他半点玩笑也没开,半点夸张也无。这就是他心里头的想法,再是真实不过。 而李素听见了那话,却是终于也在同时,听见了自己心头某些东西骤然碎裂开来的声音。清脆清晰得让她根本就无法忽视。 谢青梓看了一眼李素,又看了一眼卫泽,几乎是有些被卫泽给吓到了。 卫泽倒是丝毫不觉得自己说错了什么,也丝毫不觉得自己让李素难堪了,就那么垂首站在原地,眉目淡然如同闲庭信步。 谢青梓心头暗叹一声,却是近乎是心虚的不敢再看卫泽。今日再见卫泽,却是卫泽因她而来,就好比是平静湖面吹过微风,登时就起了波澜。她怕自己再多看两眼,心中便是更为复杂,而那些翻滚的情愫也是压抑不住。 李素倏地看了一眼谢青梓,忽然倒是又突然大笑出声来,那种痛快的,带着幸灾乐祸情绪的笑声,却是清脆又刺耳:“只可惜,咱们倒是一样的人。想得到的东西,却都是注定了得不到。” 卫泽明白李素是什么意思,当下眸色都是深沉了几分,看着状若疯癫的李素,他淡淡出声提醒:“郡主如今这般样子,若被人看去,只怕以后名声不佳。” “名声算什么呢?”李素嗤笑一声,微露出嘲讽来:“那是只有那些没用的女人才在乎的。她们要依附男人,自是在意名声。而我……我是郡主,就算我名声再怎么臭,也是绝不会有人敢在意的。不是吗?” 李素这话倒是大实话。那些受宠的公主们,招了驸马之后不也一样养着面首?至于别的事儿,更是没少做。 卫泽一挑眉,同样也是颔首:“这倒是实话。”顿了顿,又淡淡道:“既是郡主心情好了,那我便是带着人走了。” “她冲撞了我,我却是不能轻易放她走,不然我这脸面往哪里搁呢?”李素淡淡一笑,倒似乎心情竟是i完全平复了下来。末了眼波流转,看着谢青梓又是笑了一声:“谢青梓,你说你未婚夫若此时赶来看见这一幕,他会如何?” 谢青梓闻言登时皱眉,而卫泽也是同样皱眉。 “郡主说笑了,我并不曾做什么亏心事,我未婚夫纵然看见了这一幕,也不会如何。”谢青梓心头虽有火气,不过却是并不好表露。也不愿意再让李素用个冒犯之罪扣在头上,故而态度上却是挑不出半点的不对来。 李素却是古怪一笑:“那可不一定。” 谢青梓便是也懒怠再回话了。沈慎就算真看见了又如何?况且她了解沈慎,沈慎大约除了心疼恼怒之外,却也是什么情绪也不会再有吧? 而卫泽却是看住了李素,只觉得微微生出了烦躁来——说实话,他虽然不了解李素,可是这么多年下来,到底也是有几分的印象。在他看来,李素这样开口说了这话,只怕也并不是什么空穴来风。 只怕…… 卫泽看了一眼谢青梓,心中只是微微的一犹豫,到底还是私心占了上风,而后便是不做提醒,只是沉默相对。 李素看着卫泽如此,心中越发笃定自己的猜测,而后估摸着时间,便是倏地又问了这么一句:“卫泽,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咱们不如开门见山如何?” “哦?”卫泽只是出声表达了自己略有些感兴趣,却是并不多说什么。当然对于李素来说,卫泽能有这样一点反应却也是足以。 第157章大礼 “朝中局势你是知道的。与我成亲的好处你也知道。我知你并不喜欢我,所以不肯娶我。但是我也无所谓了,只要你娶我,与我正妻之位,我便是送你一份大礼。”李素说这话的时候,笑得甚为古怪,看着便是叫人觉得她心里并没有在想什么好事儿。 卫泽微微一挑眉,倒是越发感兴趣了:“哦?大礼?”什么样的大礼,竟是能说服他心动?不是他自狂。只是真心觉得,这个世上倒是真还没有任何的东西能叫他觉得愿意娶李素。 李素却是运筹帷幄在胸的自信笃定道:“你会心动的。因为我说的大礼,却是她。”说着这话,李素的手指微微凌空一点,却是正好点到了谢青梓。 谢青梓登时只觉得荒谬之极。 【马上就要515了,希望继续能冲击515红包榜,到5月15日当天红包雨能回馈读者外加宣传作品。一块也是爱,肯定好好更!】 第158章 股掌 第158章股掌 谢青梓只觉得荒谬之极。李素这是什么意思?竟是将自己当成了货物一般么? 任谁被这样对待,心里头必也是高兴不到哪里去的。所以,最终谢青梓便是沉声道:“这事儿,郡主不觉得倒是该问问我的意见?” 而就在谢青梓声音响起的时候,同时另一边也有同样一句话响起:“难道郡主不该先问问我的意思?“ 谢青梓被这熟悉的声音弄得微微一怔,而后便是忍不住朝着声音响起的方向看了过去。却是见沈慎衣衫略有些狼狈的朝着她走了过来。沈慎面上一改平日总是带着温和笑意的模样,略有些阴沉。不过在对上了谢青梓的目光时,到底那阴沉雾霾还是散去,取而代之的便是春光和沐。 沈慎朝着谢青梓微微一笑,那般模样倒像是在说:“莫怕,我来了。” 谢青梓心中微微一软,随即却是又莫名的心里不自在,便是低下头去,咬住了嘴唇压下了心头那些翻滚的情绪。 她自是不会问为何沈慎会过来的这话。毕竟这件事情似乎已是再明显不过了——要知道,这件事情却是已经再明显不过了。卫泽会来,沈慎为何不会来?明显这一切不过是李素的意思罢了。 李素今日俨然是要将所有的人都玩弄在她的股掌之中才肯罢休。 谢青梓只觉得愤怒。李素今日不仅百般刁难,更是用了这样的手段,实在是叫人很难不去愤怒。而李素的目的,深想之下,却是更叫人觉得愤懑。 谢青梓若是刚才还觉得李素有那么一点可怜,那么现在便是只觉得李素是真真儿的可恨。 而李素倒是根本不在乎谢青梓和沈慎说了什么,只是笑盈盈的看着卫泽,见卫泽不答,便是又追问一句:“你觉得如何?” 卫泽看了一眼谢青梓,目光颇有些深沉。似乎在这一瞬间,他却是犹豫了。 李素心中冷笑,面上却是不显。就在她以为自己会听到预料之中的答案时,却是蓦然听见卫泽轻笑了一声。 卫泽的笑声里透出一股好笑来,而后他这般的反问了一句李素:“凭什么?” 李素一呆,有些不明白卫泽说的什么意思,只是又觉得卫泽不是在拒绝。于是便是蹙眉看着卫泽,不耐道:“好还是不好,一句话也就罢了。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凭什么,你竟是觉得我会答应你。”卫泽轻笑不断,仿佛是听见了一个极其可笑的笑话,以至于他才会如此:“而凭什么,你又觉得,我会给你正妻之位?我想娶的人,我自会将最好的给她,绝不会委屈她半点。更别说,让她做妾屈居人下。” 顿了顿,他神色冷淡下来,然后看着李素,淡漠道:“且,我尚不敢勉强之人,你又凭什么?” 李素几乎是下不来台,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而刚才哭过,这会子倒是反倒没了委屈,于是就只剩下了难堪。她以为卫泽必定会答应,可是谁曾想……卫泽竟是说了这样一句话。 好一句“我尚不敢勉强之人,你又凭什么?”。半点的表白和露骨也没有,却偏偏是让人能再明显感觉到里面的深沉的情意。 但凡是听见了卫泽这句话的人,都是被卫泽这句话给震撼住了。 而最震撼的,却还是谢青梓。卫泽这话似乎什么都没说,可偏生又什么都说了。她除却震撼之外,剩下的便只是无措了。 她不敢去看卫泽,也同样不敢去看沈慎,就那么无措的盯着自己的脚尖,面上全是惊异和震撼之色。她没想到卫泽会说这样的话,且还说得如此理所当然。坦然无比得叫人都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事儿。 一时竟是无人说一句话,除却远处模糊的声音之外,此处便是一片静默。 所有人都是被卫泽这句话震撼,良久不敢回神。 最终还是李素最先回过神来——羞恼在那一瞬间席卷了她,几乎将她理智都是燃烧殆尽。她冷笑了一声,然后看向了沈慎,讥诮道:“你可听见了?你这未婚妻可真是好本事,勾引男人的手段真是高明。我李素竟是甘拜下风。” 谢青梓被如此讥诮,自是难堪,而后更是愤怒。不等沈慎说话便是忍不住开口道:“还请郡主自重!郡主这话却是未免太过了些!我纵是身份不如郡主,郡主但凡懂礼,便是不该如此坏我声誉!“ 顿了顿,她近乎又是迁怒的对上卫泽:“世子爷又何必说这样的话叫人误解?倒像是我们有什么见不得人一般!” 卫泽却是不恼,反而只是浅笑着回了一句:“我又何曾说是青梓你了?”只他自己却是明白,可他也不曾否认是谢青梓的。 这么一句似是而非的话,倒是大大的缓解了谢青梓的尴尬。不过也仅仅是看上去罢了。 而一直没开口的沈慎,此时却是终于开了口。只听得他道:“郡主和世子说的这些话,却是容我提醒一句:青梓是我的未婚妻。倒是和你们并无干系。至于郡主那些话,我这次只当是没听见。不过若有下一次——” 沈慎的面上阴沉几分,“纵郡主姓李,可我想着世上总有王法。我就是拼了性命不要,也要问郡主讨个说法,为何要如此辱我未婚妻?” 沈慎倒是极少说这样狠戾的言语。一开始他倒是还有些不自在,可是说到了最后,他便是生出了一股巨大的痛快来。于是语气更为流畅和凌厉。 李素呆了呆,最后几乎是气笑了:卫泽也就罢了,卫泽有那么张狂的资本,可是这沈慎又是凭什么? 只是待她怒目瞪过去的时候,沈慎却是已经又转向了谢青梓,温柔一笑,伸手握住了谢青梓的手轻声道:“我并不会多想,你只管放心。” 前后差距竟是判若两人一般。李素甚至是不由得看呆了去——原来男子温柔起来,竟是会温柔如斯。 那么卫泽呢?他温柔起来又是什么样?李素仔细的想了一想,却是完全没有印象卫泽除却冷淡之外的神情。似乎对着她的时候,卫泽几乎就只差将那种厌烦和拒绝情绪写在脸上了。 想明白了这一点之后,李素便是越发的心酸起来。她几乎是有些踉跄的往后退了一步,而后苦笑一声:“原来,我竟如此可笑。” 说完这话,李素便是失魂落魄的上了马车,然后厉声吩咐车夫:“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回府里去?” 而李素这么一走,剩下的人却是显得格外尴尬起来——卫泽因了谢青梓而来,可是此时谢青梓身旁却是站着沈慎。 而沈慎被李素“请”来,看了这么精彩一幕之后,虽说心里未必会多想,可是难免也是觉得不自在。对卫泽更是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抵触敌意。 只是最尴尬和不自在的,却还是谢青梓。 谢青梓沉默了良久,到底还是抿了抿唇,也不看卫泽,只是低头朝着卫泽福了一福,末了才又道:“多谢世子您前来,青梓感激不尽。” 至始至终,谢青梓却是都没敢抬头。因了没敢抬头,故而也并不曾瞧见卫泽眼底深沉的翻滚的那些情绪。 卫泽看着谢青梓,倒是良久都没说话。一时之间气氛显得格外的压抑和沉闷。 就在沈慎几乎是要按捺不住的出声时,便是听见卫泽终于淡淡的开了口:“不过小事一桩,说到底却是我带累你了。且,看在师母面上,我也不会放任此事儿。” 顿了顿,卫泽又道:“此事儿,我会与你个说法。”至于是什么样一个说法,卫泽倒是没说。不过意思倒也是不难理解。 而卫泽这一番话,则也是当着沈慎的面儿撇清了谢青梓和他的关系。只让人觉得他是因为李素和陆老夫人才前来的,并不是因为谢青梓。 谢青梓抿紧了唇,对卫泽却是说不上来是感激还是如何。只是那一瞬间,她心底却是不知因为什么缘故,竟是狠狠的酸涩了一下,那滋味甚为难受,甚至于让她几乎是有些承受不住。 谢青梓最后开口说话的时候,语气都是有些深沉压抑:“不必,今日之事的确也是我自己冲撞了郡主。郡主理应惩罚。况且,此事儿合该到此为止。”哪怕是再怎么委屈,再怎么想要讨回个公道,她还是更宁可这件事情就这么第158章股掌 到此为止了。 原因无他,不过是因为着实不想再和卫泽接触下去了。 若卫泽果真追究此事儿,今日之事少不得要被更多人知晓。到时候李素难堪不说,她面上也是不好看,最关键的是,如此一来她和卫泽便像是继续牵扯着,让她难以安心和放下。 所以,倒不如就这么算了,哪怕是假装什么也没发生,却也是极好的。 而谢青梓这话,却是叫卫泽的面色又沉了两分。卫泽没说话,心中却是不愿意也不打算就这么算了。不过他也不想敷衍欺骗谢青梓,故而便是干脆沉默。 就在此时,沈慎便是缓缓开了口—— </a> 第159章 算账 第159章算账 就在此时,沈慎却是缓缓开了口:“这件事情却多谢卫王世子您了。我这里便是替青梓道谢了。他日但凡有需要我的地方,便是请世子只管开口。” 沈慎这般应对,倒是十分的大度和得体,也同样是十分的应当。毕竟他是谢青梓的未婚夫,又是男子,自然更适合和同样身为男子的卫泽交涉。 只是……卫泽轻飘飘的看了沈慎一眼,然后便是道:“我做这事儿,并不为你。自也不需你回报。”为他效力的人多了去了,沈慎又算老几?最关键是,沈慎就是能耐再好,他也不用。无他,只是因为看着厌恶罢了。 卫泽说完这话,便是深深的又看了谢青梓一眼,再而便是径直走了。 沈慎沉默片刻,朝着谢青梓一伸手:“青梓我送你回去罢。” 谢青梓应了一声,却是并不与沈慎交握了双手,反倒是歉然道:“却是给你添麻烦了。” 沈慎听着谢青梓这样说话,倒是心里头忽然就有些恼起来:“胡说什么?你我之间如何需要这样生疏和客气了?” 谢青梓听出沈慎的恼意,反而更加觉得难受,想了想便是又道:“可是李素请你过来?” “应是她的手段。”沈慎皱了皱眉:“以后你却是离这些人远些才是,惹不起咱们总躲得起。你这般……却总是吃亏。”关键是,还是因为卫泽吃亏,这就让人觉得有些不合适了。 谢青梓应了一声,随即上了马车。沈慎也上来之后,吩咐车夫去谢家之后,便是又看了一眼谢青梓,最后关切道:“你可受伤没有?膝盖难受不曾?” 谢青梓自然也是不会给沈慎看自己的膝盖,当下只是不甚自然的摸了摸自己的膝盖,随后便是道:“无妨,回去让丫头帮着抹些祛瘀的药膏也就罢了。” 跪了这么久,膝盖其实已是几乎不是她自己的了一般。可是这话却是不能告诉沈慎。一则是怕沈慎担心,二则之前的事儿她着实不想再提起了。 双云见沈慎还想再问,便是笑盈盈道:“表少爷请放心,奴婢回去之后立刻就给主子上药。” 沈慎这才作罢了。 一路回了谢家,谢家上下却是悄无声息,毫无半点波澜。这未免是太不附和常理了,别说沈慎,谢青梓自己都是愣了一下。随后才又对沈慎道:“表哥先回去罢。” 她心里隐约有个猜测,不过却是并不确定。而这个猜测也并不什么好事儿,所以她并不想让沈慎再知晓和参合进来。 沈慎看出谢青梓的意思,本不想遵从,可是想了想谢青梓的性子,到底还是点了点头。 沈慎离去之后,谢青梓便是直接回了自己的飞花院。竹露和荷香倒是早已等得心焦了:“主子怎么又过了这半晌才回来?纵是徐小姐留您说话,您又何必让二小姐先回来?还说不让府里打发马车去接。” 谢青梓一听这话便是知道自己竟是猜对了,最后她便是似笑非笑的挑眉问了一句:“她是这样说的?”怪道府里竟像是什么事儿也没发生似的,原来却的确是“什么事儿也没发生”。 荷香一愣,登时便是觉得事情似乎是有些不对,随后便是追问一句:“主子这话是——难不成竟是发生了什么事儿?” “没事儿。”谢青梓摇摇头,看了一眼双云:“双云,你跟我进来罢。”这些事儿倒是可以一会儿再说,只是她身上的伤却是得先处理一番。 其实膝盖倒也是罢了,毕竟只是淤青罢了。可是那鞭伤却是实打实的伤了。 谢青梓卷起袖子,双云登时便是倒吸一口凉气——谢青梓本就白皙,此时那鞭伤在胳膊上,便是显得更加明显和狰狞。虽说那鞭子倒是也没抽破肌肤,可此时高高肿起,又红得厉害,看着可不就是吓人了么? 双云满心歉然的跪下道:“却是奴婢该死,没能护着主子。”她是的确该替谢青梓挡着的,只是当时她真以为李素必定不敢光天化日至下就动手伤人,故而便是没了防备之心。谁知…… “哪里又是你的错?”谢青梓苦笑一声:“我也只当她是吓唬我罢了。可谁想,她倒是一言不合果真动了手。” 说起这个,双云也是忍不住皱眉:“郡主怎的如此不讲理,以前瞧着倒也不像是这样跋扈的——” “许是受了什么刺激吧。”谢青梓淡淡的说了这么一句,心里倒是真明白为什么李素今日会心情突变如此癫狂。不过这话却是不好拿出来说了,她便是也没有详细说的意思,只让双云拿了药给她抹上。 “二小姐倒也是真不厚道。”双云想着这个事儿,心里倒是对谢青梓有些同情起来——这都是什么事儿?其实今日最该出面的是谢家,而不是卫泽或是沈慎。可是偏生谢青蕊自己跑了不说,竟是还将这个事儿瞒住了!这里头卖的是什么鼓,倒是叫人忍不住深思。 谢青梓听着这话倒是反而笑了:“是不厚道,不过如此也好,省得母亲和老夫人担心。”横竖这个事儿也过去了,倒是也不必再提起了。 双云听这话,便是不由得看了谢青梓一眼:“主子倒是个好性子的。” “不是我好性子,而是这些事情不是我说了算的。况且……”谢青梓摇摇头,不过最终却是没将话说完。她和谢青蕊计较什么呢?计较了便是也没用。谢青蕊一样是恨她,觉得是她活该。而大太太也只会为难罢了。 至于谢青蕊自己跑了,更没什么好说的了。本就不是亲姐妹,反倒是有仇隙,谢青蕊没落井下石,她倒已是惊喜了。 上了药,谢青梓便是没再提起这个事儿,只嘱咐双云也不必说出去。 谢青梓这头倒还算平静,卫泽那头心情却是十分糟糕。 卫泽自从回来之后却已是半晌没动了,保持着那姿势一直脸色都是十分难看。 白墨只以为是因为沈慎的缘故,殊不知,卫泽却是在恼李素。 李素如此,却是着实的也让他有些诧异。不过,就算如此,他却也是不会心软半点。 沉吟良久之后,卫泽倏地倒是打定了主意,沉声吩咐:“明日我进宫一趟。” 白墨一愣:“主子还在养伤——” “无访,去递牌子,就说我想见姑姑了。”卫泽却是打定了主意,怎么也不会更改了。 白墨只得照办。 翌日,卫泽用过早膳之后便是慢腾腾的往宫里去了。因了也不能骑马,所以仍是坐马车。可坐马车也怕颠簸,自然速度就慢了下来。 等到见了卫皇后时,却是已经快要午时了。 卫皇后一见卫泽便是心疼了起来:“脸色这样不好看,怎么也不知进补?身旁的人是怎么服侍的?” 卫泽倒是解释一句:“失血太过,一时半会儿的倒是补不上来。不过姑姑也不必担心,已是没什么大碍了。至少性命却是无碍。” 卫皇后一面拉着卫泽坐,一面却是又看了看他的肩膀:“伤口怎么样了?” “正慢慢恢复。并不打紧。”卫泽耐心回道。 卫皇后却是哪里放心得下?当即便是又问了几句。卫泽一一答了,最后待到卫皇后并不再多说的时候,这才又轻声道:“今日进宫来,其实是有件事儿想麻烦姑姑。” 卫皇后见卫泽一脸正经,便是也收敛了神色正色道:“什么事儿?”值得卫泽这般带着伤进宫来寻她帮忙的事儿,自然不会是什么小事儿。 卫泽这才道:“劳烦姑姑赶紧给凌波郡主寻个亲事吧。” 卫皇后本以为是什么和朝廷有关的大事儿,却不曾想卫泽这般严肃的说的,竟是和李素有关。当即倒是诧异了一下,随后才又蹙眉:“她怎么了?可是又去烦你了?” 卫皇后只当是卫泽烦不胜烦了,所以才会来跟她抱怨。 “若只是烦我,我只当是什么也没发生也就罢了。只是……她越来越过了。昨日竟是将师母的干孙女堵在了巷子里为难,就因我们看似亲近了些。还动了鞭子。”卫泽自也是不愿意卫皇后对谢青梓印象不好,所以话语里倒是将谢青梓摘了个干净。 “什么?还动了鞭子?”卫皇后大吃一惊,随后只觉得李素越发没教养了:以往第159章算账 骄纵跋扈也就罢了,毕竟圣上公主稀少,对李素颇有些宠爱。况且一个小姑娘,骄纵些也无伤大雅,所以自然也都随她去了。可是现在看来…… 既是让陆老夫人认为了义女,李素这般岂不是也等于是在打陆家的脸?打了陆家的脸面,太子那头自是不必说肯定会不痛快,就是圣上那头……陆老头闹起来,圣上也是头疼。 不过随后卫皇后才又关注到了另外一件事儿:”看似亲近?却也不知是个怎么样的亲近法子?“ 卫泽咳嗽一声:“那丫头做的点心不错,我倒是喜欢。故而便是用了些计策,换了她隔几日做一回点心来尝尝。再顺带下棋打发时间,毕竟养伤却是颇为无聊——” 卫泽倒是难得的有些心虚。 第160章 布网 第160章布网 卫泽倒是莫名的有些心虚。 卫皇后微微一挑眉,忽倒是笑了一笑:“果真点心做得极好?如此倒是奇了。我却是记得你从小就不爱吃甜食的,怎的现在倒是喜欢上了。” 卫泽一挑眉:“最近倒是不知为何,忽然就喜欢上了。” 卫皇后也没深究,只是浅笑着一副“我却是知道,你休想瞒我”的样子。 卫泽便是又将话题转回正题上:“李素若再纠缠下去,我却是只怕不会在容忍。今日是这般,明日却也不知是谁遭殃?” 说起这个,卫皇后倒是叹了一口气:“那丫头也是痴情。” “可我娶谁,却不是她能做主的。”卫泽神色微微淡了下去,面对卫皇后毫不掩饰自己的心思:“若娶她,倒不如不娶。” “住口!”卫皇后自是不乐意听这样的话,白了卫泽一眼:“让你选林语绯你却是又不愿意,如今倒是好,林家倒是先放手了。李素是骄纵,可是谁叫你一直不选个世子妃?” 卫泽只是沉默不言了。 最后卫皇后没了法子,只叹了一口气,轻声道:“罢了罢了,我知道了。只是我有一件事情想问你。” 卫泽点了点头:“姑姑请问。” “陆家的那个干孙女,叫什么?”卫皇后如此问了一句,却是面色微沉。 卫泽微僵了片刻,轻叹一声:“到底是什么都瞒不过姑姑您。她是谢家的女儿,谢青梓。” “就是之前那个谢青梓?”卫皇后面色又难看了几分:“可我记得,他却是已经订了亲了。” 卫泽一个字也是说不出来。在无数人面前运筹帷幄,睿智冷静的他,此时却是根本就完全脑中一片空白。 他自是知道卫皇后此时的想法,或许是有些恨铁成钢,又或许更是有些无奈,又或者还有些震怒。 只有卫皇后才知道,她更多的却是心酸和心疼。卫泽从小便是吃苦诸多,如今好不容易……却竟又是这般的一个结果。 “若你真想要,用些手段也可。”卫皇后最后却是说了这么一句话。 卫泽一愣,几乎是有些不可置信:“姑姑。”在他看来,卫皇后却是个十分纯善之人,若是她肯用手段,有何至于一个孩子都不会有?可是…… 卫皇后苦笑了一声:“我是你姑姑,我自是盼着你能好的。人这一辈子,自私点也没什么不好。” 卫泽看着卫皇后无奈的样子,心里却是有些难受。最后他便是又提了一次李素:“姑姑还是尽快给凌波郡主定门好亲罢。” 这也算是警告了,若是李素再做出什么事儿来,那他却是不会客气了。提前知会卫皇后一声,也是不愿意让卫皇后为难。 卫皇后白了卫泽一眼:“说你多情,你偏又如此无情。” 卫泽轻笑一声,倒是难得的文绉绉了一把:“焉知无情不是多情?” 卫皇后便是也说了一句话:“多情总被无情恼。” 卫泽从宫中出来时,卫皇后便是召见了李素。 而卫泽同时,也是遇到了一个人——却是林语绯。 见着林语绯的时候,卫泽倒是挑了挑眉,多少也是有些诧异。 “世子见到我,倒是很惊讶的样子。”林语绯倒是笑了笑如此开了口。而后便是道:“我却是半点不惊讶。一别数月,如今再见世子,世子却是大不一样了。” 卫泽也不接话,反而是突兀道:“说起来,我却是还没恭喜林小姐。” 这个恭喜,自是说的是林语绯定亲的事儿。 只是听着这一声恭喜,林语绯的神色却是落寞了许多,而后才又道:“我本以为我也该恭喜世子您的。只可惜,看来在我离京之前,我却是看不到了。” “不急。”卫泽却是神色淡淡的言道。 “这么多年了,世子为何一直不肯答应呢?”林语绯几乎是有些苦涩的问:“难道我竟是如此的入不得世子您的眼?” “今日你来,便为这个。”卫泽了然点头,随后举了个例子:“书卷虽好,可战场之上却是并不适用。” 林语绯一下子便是明白了卫泽的意思,定定的看着卫泽,倏地却是笑了:“世子原也有这样称赞人的时候。” “实话罢了。”卫泽同样一笑:“以你之聪慧,却是终于明白了这个道理,不是吗?” 说完这话,卫泽便是登车离去。 林语绯却是在原地呆愣半晌,末了深深看了一眼恢弘的宫门,最后才又轻声喃喃:“今朝随风去,焉知何时归?” 说完这话,便是神色冷冷的上了马车离去。这倒是林语绯第一次露出了这般的冷入骨髓的样子——平日里的温婉,却是仿佛也被冻上了,再不会化开。 林语绯离去不久,李素却是坐着马车面无表情的从此经过,而后一路进了宫去。 而这一切,谢青梓只是一无所知。她此时面对的,也不过是一个小小的难题罢了——卫泽既是说不许旁人来教谢栩,这自不是一句空话。 之前已经答应来教谢栩的老先生,却是忽然病了。太医前去问诊之后,便是只说需要静养,却是不适宜再劳心劳力——如此一来,教导之事自是只能推辞了去。 这一切倒是让人丝毫看不出什么刻意的痕迹来,当即众人都是只以为这是意外。 大太太自是焦急上火,当即便是找了谢青梓和谢青蕊二人商议:“眼下出了这样的情况,倒是叫人有些措手不及。可最要紧的还是三郎,你们觉得咱们却是该怎么办?” “出了这样的事儿谁也是不想。可是却也是无可奈何,眼下只能在重新再找了。”谢青梓颇也是有些无奈,可再怎么无奈,却也是只能这般的跟大太太提议。 大太太却是烦躁:“如今哪里还有好的老师——早就被人都抢光了。” 谢青蕊看了一眼谢青梓,试探着道:“不然却是再去求求陆家?” “这不合适。”谢青梓想也不想便是否定了。 谢青蕊挑眉:“不试试怎么知道不合适?” “这不妥当——”谢青梓看了谢青蕊一眼,对于谢青蕊那般的唯恐天下不乱有些烦躁。“这个时候了,你别说这些不切实际的事儿了。” “怎么不切实际了?不过是你不想去做罢了。你怕沈慎多想,顾忌自己的名声,所以便是不愿意罢了。”谢青蕊怪笑一声,说了一句这样的话。听起来倒是让人十分信服。 谢青蕊这话却是让大太太悚然一惊,而后便是止不住的去看谢青梓。 谢青梓被大太太这样的动作却是弄得有些不自在。她当然知道大太太心里在想什么,哪怕只有一瞬间,可大太太的确是想了。 不过最终大太太还是没糊涂,纵然心里头的确是这么想过,可是最终还是将这个念头压了下去,而后便是瞪了谢青蕊一眼:“你在胡说什么?” 谢青蕊眨了眨眼睛:“不过是病急乱投医罢了。” 谢青梓只是沉默。面对这些种种,她却是只觉得十分的累,从心底弥漫上来的疲惫。 “青蕊,你在想什么我心里明白。”谢青梓叹了一口气,看住了谢青蕊,然后起身:“可是眼下最要紧的还是三郎的事儿。你何必拿着三郎的事儿做筏子?” 眼瞧着姐妹二人又要拌嘴,大太太只觉得头疼无比,便是喝止了二人,而后又冷声道:“都住口。三郎的事儿办好了,你们随便怎么拌嘴都使得。” 两人便是都沉默了。谢青蕊倒是个不觉得不好意思的,随后便是又凑上去挽住了大太太,软声撒娇:“不过是几句话罢了,母亲千万别放在心上。我也不是有心的。” 大太太便是搂着谢青蕊叹了一口气,面上只是无奈。 看着二人亲昵的样子,她却是忽然有些欣羡。更是不由自主的冒出了一个念头来:若是自己的亲生母亲在自己面前,也会如此吗?不管自己犯了多大的错,她也会始终纵容吗?纵然心头恼怒,可面对自己轻声软语的撒娇,便是都化成了一汪温柔的水。 “这是怎么了?”大太太见谢青梓一直呆愣着看着自己,便是出了声。 “没什么。”谢青梓收敛情绪,只低下头去敛目轻第160章布网 声道:“祖母那头还等着我过去,我便是先过去了。” 大太太也没多想,便是让谢青梓去了。 而谢青梓在退出去的那一瞬间,却是看见了谢青蕊朝着她看了一眼,眼底充满了得意和示威。 谢青蕊眼底一暗,退出去的时候,却是比所有时候都显得更加的小心翼翼和低落。 不过大太太忧心着谢栩的事儿,倒是什么也没看见。 谢青蕊伏在大太太怀中,却是看见了整个的事儿,最后才又微微一笑。这个笑容,却是充满了讥诮和得意——有的时候,杀人焉用牛刀? 谢青梓出了屋子却是也没往老夫人那边去,而是先回了一趟飞花院。想着之前谢青蕊那般做派,她眼底微微一暗,却是忍不住的抱住了自己的胳膊。 她明白谢青蕊的意思。 </a> 第161章 风波起 第161章风波起 可是即便她再怎么明白谢青蕊的意思,可是到底还是无可奈何。她能怎么样呢?那是谢青蕊的亲生母亲,她难道还能阻止不成? 她既阻止不了她们母女亲近,也不能说半个字自己的感受。还不能表现出来。因为,她根本就没有那个立场。 在那个时候,她是只觉得自己就是个外人的,那种格格不入明显到她根本就忽视不了。所以她只能狼狈的退了出来,躲了开去。 谢青梓兀自出神了一会儿,老夫人倒是果真叫珍珠过来叫她了。她便是匆匆过去了。 老夫人是知道了谢栩的事儿了,便是找她问问。 面对老夫人的询问,她也没敢瞒着,便是道:“确实不巧,那先生忽然病了,也是无可奈何的事儿。” 老夫人叹了一口气,“大太太是不是正为这个上火呢?” 谢青梓便是也跟着叹了一口气。 “事情已经是这样,再找先生就是,何必想那么多?”老夫人倒是看得开些,只如此的说了一句。 谢青梓应了一声,怕老夫人担心,只宽慰道:“祖母也别跟着担心,这事儿母亲必定会办妥的。真要是不行了,还有最后一个法子呢。” 这个最后的法子,自然说的就是卫泽了。 提起卫泽,老夫人倒是微微眯了一下眼睛,随后便是将屋里的人都遣散了出去。最后才又问谢青梓道:“你说句实话,你和卫王世子到底是不是早就认识了?” 谢青梓倒是不防备,冷不丁的被这么问了一句之后,整个人都是呆愣住了。好半晌才是回过神来:“祖母为何这样问?” 看着谢青梓手足无措的样子,老夫人倒是反而笑了:“我又不是老得瞎了。” 谢青梓抿了抿唇,完全就不敢去看老夫人。只觉得心虚异常。 老夫人但也不催促,只耐心等着。 谢青梓见老夫人这般,却是有些知道躲不过去了,而后便是只能轻声到:“卫世子却是曾救过我一回。那时我只身一人来寺庙,若不是遇到了卫世子,只怕就遇到歹人了。” 话自然是不敢说得太严重了,只怕吓到老夫人。 老夫人听着这话,绕是见多识广,可还是吓得面色一凛,只觉后怕。谢青梓一个水灵灵的小姑娘,遇到歹人会是什么结果? 不等老夫人再往深处想,谢青梓倒是又如同竹筒倒豆子一样的将她和卫泽之间的事儿都说了。不过卫泽曾说过娶她的话,她到底是没说出来。 老夫人听了,倒是沉默了半晌。良久才道:“卫世子倒是有心人。” 至于怎么一个有心,老夫人没说,却是显得更加的意味深长。 谢青梓面上发烧,讷讷的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老夫人最终又道:“不过你的确是不该再和卫世子见面了。从今儿起,便是少出门吧。你可明白我的意思?” 谢青梓自然是明白的,所以当即点点头,只到道:“我已经是和慎表哥定了亲,着实不该再见外男。” “你明白这个道理便是最好了。”老夫人看着谢青梓,又叹了一口气:“你这亲事定得的确仓促。” 若不是当时那样这门亲事却是不能这样仓促定下来,毕竟当时沈家态度那般,明显却是有些瞧不上谢青梓的。她本想着再等等,谁知道却是出了那样的事儿。不然,她怎么会这般委屈了谢青梓。若那时候没定亲,如今对谢青梓来说,卫王世子何尝不是一个更好的选择? 这样想着,老夫人便是又多少有些惋惜。卫王世子家世比沈慎好,最关键的是,不会委屈了谢青梓。而这两点上,沈慎都不如卫泽。不过既是已经订了亲了,那也没什么可再后悔的了,当即老夫人也没多说什么,只是拍了拍谢青梓的手背。 谢青梓想起当时情景不由得也是叹了一口气,倒是说不上来心里是个什么样的复杂心情。不过既是已经定亲,这种情绪自然也是很快就被压了下去。 最终,谢青梓还是言归正传道:“三郎请老师的事儿——” “就算最后真要求到卫世子跟前,自然也有我们去,你只管在家里就行。”老夫人却是不等谢青梓说完,便是直接如此开了口。 谢青梓只得应了。 说了一阵子话,谢栩倒是回来了,还带了沈慎给谢青梓带的一包点心。 老夫人见状,便是不由得对着谢青梓笑道:“你看看,沈慎到底不愧是与你青梅竹马长大的,倒是对你好得很。你嫁给他呀,可不亏本。” 这话没头没脑的,倒是叫人糊里糊涂的。谢栩自是听不明白,不过谢青梓心里却是知道,老夫人这话是对应着之前那话呢。更是在变相的夸沈慎,就怕她到时候心里头觉得沈慎不好。 谢青梓抿唇一笑,应道:“是是是,哪里能不好呢?不好的话,如何还要加给他?” 老夫人登时笑起来,倒是越发的让谢栩一头雾水了。 谢青梓和谢栩说起先生的事儿,当即便是叹了一口气:“你回头劝劝母亲吧。请老师倒是次要的,若是因为这个着急上火的,反倒是本末倒置了。” 谢栩的本事摆在那儿,就算没有老师指点,也未必是真考不上。 谢栩听了这话,也是皱眉:“不然就跟母亲说,我也不请什么先生了,到时候借了慎表哥当初的笔记和功课看看也就罢了。” 只是话是这么说,这件事情谁都知道绝不可能如此的。以大太太的性子,绝不可能就这么罢了,必是要再请老师的。而且还不会是普通老师——大太太可不会允许自己的儿子被谢柏这个庶长子比下去。 这头谢家倒是为请先生这个事儿颇有些头疼,那头宫中,李素跪在卫皇后跟前,却是满脸的不服。 卫皇后看着李素这般,便是直接开门见山道:“凌波,你也老大不小了,却是该好好考虑考虑终生大事了。既是格微他不愿,你又何必勉强下去?不过是蹉跎青春罢了。” 李素听着卫皇后这话,却是反问道:“皇后娘娘之所以如此说,是因为卫泽与您说了什么不曾?” “不过林语绯也订了亲,而你还这般蹉跎青春,我看着于心不忍罢了。”卫皇后蹙眉,语气冷淡了三分:“你毕竟是个姑娘家,何必如此追着他跑,连女儿家的矜持都是不要了?“ 这话却是说得未免有些严重。而且也算是十分没李素脸面了。显然卫皇后也是失了耐心——再怎么温柔可亲的人,对着李素这样跋扈不讲理的样子,也是没了好脾气。 李素倒是不觉难堪,反而是抿了抿唇,轻声道:“林语绯是订了亲,可是她心里头未必是乐意的。皇后娘娘,我究竟哪里配不上卫泽,他却是这般瞧不上我?” 李素这样一说,倒是有些可怜巴巴的味道。 面对李素如此为情所困的样子,卫皇后倒是不知该说什么才好,最终只是叹了一口气,然后便是道:“你又何必如此?倒不是配不上配的上的问题。他和你一样,不过是想与自己心仪之人相伴终生罢了。他没错,你也没错。可你如此执着却是错了。强扭的瓜不甜,你难道不明白这个道理?“ 或许并不是不明白,而是根本就不愿意明白。 卫皇后心里的不耐倒是下去了几分,更是不由得心头直叹。 “可除了我,谁还能配得上他?”李素仍是执迷不悟,反倒是泪水连连:“为什么他宁可喜欢一个有夫之妇,也不愿娶我?谢青梓如此不知廉耻,为何娘娘却是不拦他?” “他如何,我管不着。只是凌波你这般,却也不对。纵看在陆家面上,你也不该如此肆意。况且,无故伤人,更是不妥。你虽为郡主,如此却是太过了。”言归正传,卫皇后直接便是拿出了不容反驳的态度来:“格微既是不愿,你便是另寻良人罢。若你有心仪的,便是告诉我,若没有,便是由我来与你指定一个罢。” 这意思,竟是要强行给李素定个亲事了。 李素又惊又怒:“我不嫁!圣上说了,我婚配皆有自己做主!纵是娘娘,也不能勉强我!” 圣上倒是还真说过这话。 卫皇后微一蹙眉,随后便是语调一沉:“圣上疼爱你,可却也不是纵容你如此胡来的理由!此事便是如此定下了,你若不服,便是找圣上说去罢。” 横竖她是要护着卫泽的,至于圣上那头……这个事儿交给圣上去为难也好。横竖,她却是懒怠再管了。 说完这话,卫皇后便是直接让宫婢将李素直接“送”了出去。如此一来,只怕要不了多久,谁都该知道,她对李素不满的事儿,到时是有李素难堪的。而李素的父母,却也是该好好管教管教这个女儿了。 不过对于李素说谢青梓的那些话,卫皇后却也是多留了几分心眼。无风不起浪,李素这般说,总归是有缘故的。而这个,就是她要弄清楚的。 </a> 第162章 发现 第162章发现 卫皇后既是铁了心的要给李素找婆家,自是不会拖着。 只是却也不知李素到底是和圣上怎么说的,圣上晚上和卫皇后说起这个事儿的时候,倒是说起了这个事儿:“凌波不过是个姑娘家,何必对她那般严厉?” “圣上觉得我严厉了?”卫皇后神色淡了下去,整个人都是显得有些冷淡了起来:“既是如此,那我索性就不管这些事儿了吧。只是,凌波这么纠缠卫泽是个什么意思?凌波是圣上的心头肉,卫泽到底也是我一手带大的。我也就这么一个侄儿,圣上总归也不能太偏心。“ 卫皇后这样使了小性子,倒是让圣上哑然失笑:“凌波到底做了什么,竟是将你都惹恼到了这个地步了?” 卫皇后似笑非笑的看了圣上一眼,而后便是如此说了一句:“圣上不知?” “不知。朕只知你训斥了凌波,还说要尽快给凌波找个婆家。”圣上端起茶盏来喝了一口,面上却是轻描淡写:“朕还知,卫泽却是终于有了心上人。” “凌波因了卫泽,便是将陆家的干孙女堵在巷子里抽了鞭子。且还逼着卫泽娶她。之前差媒人上门提亲也就罢了,我卫家损了颜面我也可不在意。可是如今这般算是怎么回事儿?正儿八经的公主都没凌波脾气大。”卫皇后丝毫不掩自己的不满:“这已不是凌波自己的问题了。传出去,外人怎么看我天家的姑娘?怎么想圣上?” 圣上沉吟片刻,到底还是点点头:“倒是真有些过了。她和卫泽之间的事儿,却是不该牵扯了别人进来。还动了鞭子……“若都是男子也就罢了,这点事儿也不算什么。可是姑娘家家之间动鞭子……着实不妥。 “再这样牵扯下去,总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卫泽的意思已是很清楚了,凌波纠缠下去,不过是更让她名声不好罢了。林家那姑娘不就是如此?林家都死了心,凌波也该死心了。”卫皇后淡淡的将自己的意见说了。 圣上顿了顿,到底还是不忍心这么叫李素就嫁出去,于是笑着与卫皇后商量:“定个亲事也好,不如等到科举之后罢。横竖也没几个月了。在这期间,将她拘在宫里,不许出宫,自然也就好了。” 圣上这话一出,卫皇后倒是明白了圣上的意思:这是要在新科状元里头给李素选个夫婿了。 既是如此说了,卫皇后也没反对,不过却是挑眉道:“住进宫也无妨,便是叫她在贵妃那边罢。我爱清静,却是受不住那样闹腾的性子。” 圣上无奈,只能搂住卫皇后的肩:“怎么一把年岁,倒还和个小姑娘一般爱闹脾气?” 只语气却是满满的宠溺。 卫皇后轻哼一声,从圣上怀里挣扎出来:“我可和凌波那样的小姑娘不同。” 翌日,卫皇后便是将这事儿传给了卫泽,叫卫泽只管放心,接下来李素怕是连宫门都出不去,倒是不怕再被纠缠了。不过传话的宫女却是没回去,直接就在卫泽身边留下了。只说卫泽身旁也没个丫头,到底是粗糙了些。 只是众人谁不知道,面上是给卫泽一个丫头使唤,可是实际上……却也是未尝没有先给卫泽一个暖床丫头的意思? 毕竟卫泽年纪也不小了,本就早该通晓人事,身边留人了。 不过卫皇后却是没有给卫泽弄出一个庶长子的意思,所以那个叫春薇的宫女却是已经处理过了才送来。 卫泽自是明白卫皇后的意思的,不过当即却是没有任何的讶然,反倒是只平静的将人留下了,似已是接受了卫皇后的好意。 春薇心头一松,却仍是不敢看卫泽一眼,待到人走后,便是这才小声的唤了一句:“世子爷,却不知我要如何安顿——” “去西厢住着吧,管针线。”卫泽一句话便是轻描淡写的将人打发了:“无事不必过来。我不喜女子亲近。” 春薇登时露出愕然的神色来——这和卫皇后的嘱咐却是截然不同。可是卫泽既是已经吩咐了,她也不敢反驳,只能应了一声,无奈的去了西厢。 不多时陆老夫人倒是知道这一茬了,登时便是忍不住笑了:“他倒是揣着明白装糊涂。皇后娘娘特意赐下来的宫女,难道是给他管针线的?” 晚上时分,陆老夫人趁着卫泽过来用饭的时候,便是故意打趣了卫泽。 卫泽颇有些无奈:“师母若是喜欢,我让她每日过来陪师母打发时间也使得。”却是借口不提收房的话。 “我就不信你真不明白皇后娘娘的意思。”陆老夫人微微一笑,随后又意味深长道:“你若再这般下去,只怕下一次皇后娘娘就不只是给宫女了。”卫泽这样的年纪,最多再一二年,若他仍是不提娶亲的话,卫皇后必定着急。 而卫皇后肯定是不可能容许卫泽不娶亲的。 所以这就是迟早的事儿。 卫泽微一颔首:“我心头有数。” “谢家那边……或许你倒是该学学林语绯那丫头。”陆老夫人又如此的劝了一句。 卫泽筷子一顿,最后沉声答了一句:“情况并不相同,结果也不会相同。”陆老夫人的意思他心里头明白,只是他却是做不到。若是真做得到放手,那时候便是早就放下了,而不会一回京,那念头便是又疯狂长起来,怎么也是遏制不住。 “可……”陆老夫人被还想再劝说一二句,只是看着卫泽那样子,却是到底将话咽下去。最后心头喟然一叹:也好,不撞南墙不回头,让卫泽自己去试试也好。 卫泽并不将陆老夫人这般劝说放在心上,他神色淡然的夹了一筷子青菜吃了,心里头却是盘算:最多不过半个月,只怕谢青梓也就会过来了。 只是卫泽却是不知,谢青梓也好,老夫人甄氏也好,都是打定了主意要离他远些了。倘若知道这一点,卫泽心情自是不会像是现在这般,更也不会这般的淡然从容的等着谢青梓送上门来了。 等到谢青梓意识到谢栩总是请不到老师这个事儿有蹊跷的时候,却已是半个月之后了。 之所以突然反应过来,倒还是因为谢青蕊的一句话。谢青蕊烦躁道:“怎的却是这般晦气,找一个出事儿一个,这般下去,如何找得到?” 大太太倒是还没多想,可是谢青梓却是如遭雷击一般的整个人僵住了。 她忽然想起了当初自己和沈慎议亲的时候,媒人都不敢上门的事儿。当时也是一连着发生了好几件的“巧合”事儿,媒人接了这桩亲,便是随后就要出事儿。而现在的手笔,则是和当时的手笔颇为相似,相似到根本就是出一人手笔。 而这个人……谢青梓除了卫泽之外,再无别的人可以怀疑。 只是纵然她已是觉得这个事儿八九不离十了,可却还是觉得……有些说不出的怪异。 卫泽怎么能做这样的事儿?! 只是谢青梓却是不知,关于这件事情,她还真是错怪了卫泽了——卫泽的确是没做这事儿。他只说了一句话,办事儿的却是白墨和丁卯。上一次……也是如此。所以出自一人手笔倒是真的,只是却并不算全然出自卫泽的手笔。 谢青梓一时之间也不知自己该是个什么感受才好。事实上,一想到这事儿极有可能是卫泽做的之后,她的脑子里便是一片空白,什么也想不出来了。 而大太太和谢青蕊还在焦头烂额又去请谁的时候,谢青梓却是完全一脸的木然。 谢青蕊抱怨一句:“平日大道理挺多,如今倒是一句话也没了。” 谢青梓蓦然回过神来,看了谢青蕊一眼之后,难得的没有反驳。倒是默认了这话一般。 谢青梓这般举动,倒是叫谢青蕊一下子有些不适应起来,一连着看了几眼谢青梓。 谢青梓倒是低头兀自沉吟,并不理会谢青蕊。在她看来,若这事儿果真是卫泽做的,卫泽的意思却是很明白:这是强逼着她过去,收回之前绝交的话,仍是继续和他保持联系…… 谢青梓苦笑了一声:卫泽这样倒是有些让人摸不着头脑了。真要用这个事儿威胁她,为何不干脆直接叫她退亲?还是说,卫泽不过是恼了她的态度,心里咽不下这口气罢了? 她有点猜不透卫泽这般大张旗鼓做这般事儿来威胁她的心思。 不过看眼下的情况……她似乎就只能依照卫泽意思来了么?不然,谢栩只怕是请不到老师了罢? 谢青梓兀自思量了许久,倒是也有些烦躁起来——她自是不想再和卫泽见面的。焉知她和卫泽再见,又会牵扯出什么样的瓜葛来?若说一开始还有些失落不舍,那么现在,她却是真真儿的怕了。 原来卫泽,也并不是像她一直看见的那样和善的。 原来卫泽也是会用这些手段的。 原来卫泽,和她想象中的,竟是不一样的。 这些认知,却是都叫她忍不住的烦躁,以及觉得荒谬和……愤怒。 </a> 第163章 质问 第163章质问 谢青梓只觉得不可置信。 她不明白卫泽为什么会用这些手段,到底是想逼她就范,按照他的意思来,还是只是单纯的恼了她说绝交的话,故而这般让她自己认错。 更不觉得,到底她有什么地方值得卫泽如此。论优秀,她难道还能比林语绯李素之流更好?她也不过只是一个普通的大家闺秀罢了。就算容貌不差,可是比她生得好的人却是多了去了。 不说别人,光是一个林语绯,她便是拍马也赶不上。毕竟家世摆在那儿,从小学的东西便是都不同。 可卫泽却偏对她如此,到底是为何?仅仅是因为喜欢?还是只是不甘心不服输的心思在作祟? 可不管如何,她却是都并不喜欢卫泽的这些手段。 在卫泽看来,她又算是什么呢?随意摆弄的玩偶?还是可以肆意欺负的软弱女子?还是赏心悦目的想要得到的花瓶玉璧? 谢青梓越是如此想,心中便是越发的恼怒。最终,她便是忍不住的握紧了手指,让指甲几乎都是刺入掌心。 不过这些事儿和这些话,她自是不敢告诉大太太的。不过她也没敢再呆在屋里,随意找了个借口先退了出来。 她想去见卫泽一面——或者说是必须去见卫泽一面才行。 可是老夫人刚说了,让她却是别出门去。若是这个时候她去陆家……老夫人必定是会失望的。谢青梓犹豫良久,到底还是叫了双云过来:“你去给义祖母送些东西,然后请义祖母叫我过去一趟。” 虽说这样的法子无异于是掩耳盗铃,可是眼下却也是顾不得那么多了。 双云一听谢青梓这话便是知道她这是想见卫泽,当即便是问了一嘴:“主子过去是想见什么人?还是有什么事儿?” 谢青梓看了双云一眼,微一挑眉:“怎么了?”双云很伶俐不假,可是有些时候,也不是时时刻刻她都想双云这般伶俐,能猜中她的心思的。 至少这个时候,她却是不想,所以便是语气中带出了几分恼怒来也是不自知。 双云听出了谢青梓的心情,不过却是只当没有听出来,笑道:“我猜主子却是为了三少爷的事儿想去寻世子爷说几句话。若真是因为这个,我想着不如奴婢去传个话,约在其他地方,也好过这般叫人瞧着。” 双云这个提议倒很是不错的样子。 谢青梓看了一眼双云,低头沉吟半晌之后,便是问道:“那你觉得,该在何处见面?” “或是茶楼,或是别处,主子觉得何处合适便是何处合适。”双云心中一凛,却是不敢再多说了。虽说谢青梓面上也没表现出什么来,可是她却总是觉得谢青梓这分明就是恼了。 谢青梓也没多说,最后便是道:“那你去问问世子爷罢。毕竟他为刀俎我为鱼肉,我若反抗,焉知下次他又如何?” 说完这话之后,谢青梓便是打发了双云出去,半个字也没再多说。 双云却是因为这话悚然一惊:这话听着却是怎么听都不是味儿。 从屋里退出来之后,双云低头想了一阵子,到底还是随便包了一包点心便是往陆家去了。 谢青梓站在窗前看着廊下一对画眉叽叽喳喳的抢食儿,眼睛还盯着那画眉呢,不过思绪却早已是飘远了。 荷香从廊下过,见谢青梓目不转睛的看着,便是笑了一句:“听说胡人却是不知从哪儿弄了会说人话羽毛艳丽的大鸟来,却是十分有趣,回头打发小厮去看看,若有给主子买一个来。” 谢青梓却是动也不动。 荷香见状,倒也不说话了,只让谢青梓自己呆着。 谢青梓良久自己回过神来,却是叫了荷香过来:“荷香,你说我若退亲,沈家可会应允?” 谢青梓这话却是将荷香吓了一跳,“好好的怎么就想要退亲了,主子却是别说胡话才是。” 谢青梓叹了一口气,“眼下如此情形,哪怕是为了三郎,我也不能再和卫王世子见面。如此,却也算是对沈慎不忠。而且,沈家本就觉得我配不上沈慎。故而退亲或许却是好事儿。” 本就是为了冲喜才定的亲,既是沈慎没事儿了,其实婚事就该作废了。 沈慎虽好,可是到底也不过是他一人对这桩婚事重视罢了。沈家其他人虽没说什么,可是总归也是不那么满意的。 所以,思来想去,退亲仿佛才是最好的选择。 当然,最关键的问题,还是在卫泽身上。卫泽如此做,便是足以说明卫泽的心思了。既卫泽有这样的心思,她反抗又如何?今日是谢栩,明日呢? 荷香蹙眉劝道:“主子这是怎么了?不管怎么着,也别胡思乱想才是。不拘什么事儿,自有老夫人——” “祖母老了。如今家中也不是祖母能够做主的。”谢青梓轻叹了一声,随即苦笑了一声:“再则,母亲现在和父亲闹到这个地步,本处境也是不好。若再因我惹出事端来,我又如何自处?” 这话却也不是没有道理,毕竟这事儿关系到了谢栩的未来,真出了什么事儿,且不说她于心难安,只说谢家这边又该如何? 谢家不论指责与否,她都是难堪。毕竟是她虽是谢家的姑娘,可是到底和谢家不是正儿八经的血亲。如何又不难堪? 谢青梓叹了一口气,光是想了想那样的情形,便是只觉得心里头难堪得很。 而且,她也再怕听见大老爷那样伤人的话了。所以,人贵自知之明。她既是这样的身份,却是不该再给谢家惹了麻烦。 谢青梓这话一出,倒是让荷香也是说不出来话了。 谢青梓轻叹一声,却也知道这个事儿也是自己一时冲动,还需再慎重考虑才好。所以最后便是只道:“这个事儿让我再想想。” 荷香替谢青梓换了熏香,末了才又轻声道:“主子也别这么悲观,哪里就到了这一步了?” 谢青梓应了一声,随后倒是忽又想起了当年的事儿来——究竟是为什么,竟是要将她换来谢家呢?是为了享福,还是为了别的?那个将她换进来的嬷嬷,又是她的什么人呢? 而这头谢青梓胡思乱想着,那头双云却是到了卫泽跟前,将谢青梓的话都跟卫泽说了。 卫泽面色沉沉,蹙眉将谢青梓的话又重复了一遍:“我为刀俎,她为鱼肉?”这个形容虽贴切,可是里的意味却是…… 卫泽沉吟片刻,随后看一眼双云,“她怕是也怀疑你了。” 双云忐忑不安的回道:“怀疑倒也未必,不过只怕却是并不喜奴婢这般伶俐。” “那以后便是蠢笨些。”卫泽淡淡道:“卖身契在她手里,你虽是我的人,可是她才是你真正主子。以后只需好好服侍她便是。” 卫泽这话里的意思,让双云微微一惊,心知卫泽这却是放弃自己了,当即便是也就不说话了,应了一声心里却是微微复杂。 不过,能一心一意跟着谢青梓,倒也未尝不是好事儿。 “她心里只怕恼得很,我若叫她去外面,也未尝是没有欺负人的嫌疑。既是她想见我,便是让她准备好后,弹奏一曲以作暗号,随后在秋千架子那候着。”卫泽最终如此说道,心里倒是有些无奈——若不是顾虑谢青梓的心思,他又何必如此? 爬墙这种事儿,他卫泽什么时候又做过了?也就是对她…… 卫泽此时倒是全然没想过,自己的伤势会不会碍事。 双云回去将卫泽的话与谢青梓说了。 谢青梓听完之后,倒也是没有多说什么。只心里头却是有些复杂——其实比起这般偷偷摸摸的弄得如同私会偷情一般,她倒是宁可去陆家光明正大的见上一面。 不过如此也好,她或许便是可以趁机一探卫泽的心思。 第二日下午趁着府中大多数人都在午睡时,谢青梓便是随意拨了两下瑶琴,随后径直就去了秋千架子那儿。然待她去了的时候,卫泽却已是在秋千上坐着了。 秋千倒是足够大,不然卫泽坐着倒是还真有些可笑。不过即是如此,卫泽坐在秋千上,却还是只能曲着腿,看着倒是颇有些委屈他了。 饶是早有准备,此时谢青梓到底还是不由得被卫泽这般给惊了一下。随后,几乎是克制不住心头怒意的,她便是讥诮了卫泽一句:“卫世子倒是大胆得很,光天化日之下便是如此翻墙入室的。” 这话却是将卫泽和那些宵小并为了一提。 不过卫泽倒是也不恼,反倒是微微一笑只道:“不过是为了看一眼美人罢了。如此赏心悦目,这点又算什么?” 卫泽这般轻薄的话语一出,倒是让谢青梓一时半会儿的根本就不知该怎么回了。她愣了一愣,而后便是刷的沉了脸——卫泽如此行径,和登徒子又有什么区别? “看来卫世子却是不打算再装什么君子了。”谢青梓沉声言道,语气里充满了讥诮:“卫世子演技却是极好,几乎将天下人都瞒住了。” 第164章 争吵 第164章争吵 谢青梓如此态度,倒是让卫泽忍不住低头轻笑了一声:“何曾瞒过?普天之下只除了你,谁又觉得我卫泽是君子?“ 谢青梓被卫泽如此一说,反倒是被噎了一下。他这样说,她还能怎么说?这么一来,倒像是她的过错似的。 见谢青梓不言语,卫泽倒是开了口:“你寻我来,是为谢栩?” 卫泽如此开门见山,谢青梓便是微微眯了眯眼睛,随后冷笑:“这么说来,卫世子这是承认了这事儿了?三郎找不着老师,却的确是卫世子您的手笔了。” 面对谢青梓几乎算是“张牙舞爪”的态度,卫泽却是反而心情好了些,一扫连日来的阴郁,而后便是愉快的承认了:“我并不曾否认。” 谢青梓忽然发现卫泽竟是有些……不要脸。当下心头不由道:以前她怎么的竟是没有发现这一点?更可笑的是,以前她还觉得卫泽是个谦谦君子,并不似看上去的那般冷漠凌厉。而如今看来……不过是证明了她看走了眼罢了。 对于卫泽的“不要脸“,谢青梓便是沉声道:“那卫世子如此费尽周章,到底是想做甚?”语气里难掩愤怒。 “你恼了?”卫泽轻笑一声,严重眸光幽深几分,语气反倒是更染上了笑意:“我以为你却是不会恼呢。不过如此也好,倒是让你尝尝我尝过的滋味。” 面对卫泽如此态度,谢青梓戒备后退一步,几乎是忍不住的心里一寒:“卫世子到底想做什么?” “是你主动招惹我的。”卫泽一挑眉,轻声如此言道:“我曾给过你机会,可我一回京来,你却是主动招惹了我。既是这样,你又如何能说出绝交的话来?我不许。” 最后“我不许”三个字,却是说得霸道异常气势凌人。 谢青梓愕然的看着卫泽,下意识的便是反驳:“我没有——” “我说有,便有。”卫泽眯了眯眼睛,忽然站起身来,然后朝着谢青梓一步步走了过来:“你既选择了与我亲近,又凭什么如此随意就要与我绝交?“卫泽语气里充斥着巨大的怒气,只是他面上却仍是一派平静,却是生生的让人越发的觉得心中发慌。 谢青梓又往后退了一步。 卫泽见她如此,却是更恼了,而后心头一怒,便是也不知如何想的,径直便是伸出手去,直接就一把拽住了谢青梓的手臂,沉声道:“你又打算逃到哪儿躲起来?你为何不问问你自己的心,果真是想嫁给沈慎吗?“ 谢青梓用力挣了一下,却是没挣开,最后反倒是被卫泽这般的一声冷斥给镇住了。 四目相对,良久谢青梓才颤了颤睫,冷声道:“我纵不想嫁沈慎,却也不想嫁你这种卑鄙之人。” 卫泽心头恼怒,手指越发紧扣:“我卫泽何曾说过自己是光明正大之人?” “你松手。”谢青梓深吸一口气,倒也说不过卫泽,只心头却是越发愤怒。最后她仰起脸看住卫泽,问他:“若我和沈慎退亲,答应与你好,你便是会放过三郎,放过谢家罢?” 卫泽看着谢青梓隐忍的架势,却是倏地放开了谢青梓:“其实那****在巷子里,便是想问你。若我以世子妃之位聘之,你可否愿意与沈慎退亲。” “我愿意,所以你便是不会再干涉谢家之事了,对罢?”谢青梓却是执拗的又问了一句。 卫泽蹙眉看着谢青梓,沉声道:“你别故意激怒我。” “你做这么多,不就是为了这个?”谢青梓却是讥诮的笑了:“我倒是想问问卫世子您,在您眼里,我到底又算什么?” “你在明知故问。”卫泽只如此说了一句,却是越发的烦躁了。本来看见谢青梓恼怒的样子,他倒是还觉得新鲜和有趣,可如今瞧着,他只觉得烦躁——天底下,也就谢青梓似乎有这样轻而易举就让他烦躁暴躁的本事。她也不必做什么,三言两语就能做到,且效果出奇。 谢青梓倒是听不进去卫泽的话了,只顺着心头的愤怒继续冷笑言道:“我到底哪里好,竟是值得卫世子你这般念念不忘?还是说,卫世子只是不甘心罢了。你看惯了李素那样的对你痴迷恳求,死心塌地,所以便是不甘心?还是我对世子而言,就是个好看的玉璧,竟是让世子爷不管不顾非要得到?” “你在胡说什么?”卫泽蹙眉,只气得额上青筋直跳。 “世子爷一面与我说,是想真心求娶,一面却是处处逼迫,甚至用上这样的威胁手段。我却是真的难以相信世子爷的‘真心’!”谢青梓几乎是不管不顾的将自己心头愤怒发泄出来:“你瞧不起鄂王,可在我看来,你却是连鄂王也比不上!鄂王虽逼迫与人,可到底却还是心肠柔软,可是你呢?三郎的前途何其重要?你竟如此狠心……在你眼中,想来我不过是鱼肉一般,合该任你摆布罢了。” 卫泽再听不下去,谢青梓这话倒也是将他的怒火彻底的点燃了。他一步步将谢青梓逼到了树上靠着,然后语带狠戾的开口:“我只问你一句,我以世子妃之位聘之,你应是不应。若你愿意,明日就去退亲。” 他虽心头仍有微弱理智,心知肚明这般只恐怕会更加引起谢青梓的愤怒反抗,可是他却是顾不得那么多了。这些日子来,他心中翻滚的情绪,却是几乎要将他逼疯了。尤其是那日沈慎一直当着他的面儿宣告谢青梓的所有权时,他却是几乎都要恨不得提刀将沈慎大卸八块。 若说第一次谢青梓定亲时,他尚能放手是因为到底接触得少,也并无太深的执念。那么这一次,他的执念却已是深入骨髓,根本无法遏制。 他问这话,除却是真心之外,却也是想得到一个结果罢了。他受够了谢青梓以婚约为由的疏远,也受够了了她忽视自己感受,只想着沈慎是她未婚夫的事儿。他本想给她时间,不愿逼迫与她的。他本想等她意识到她自己心中的情愫的。然而他最后却是发现自己错了! 一开始,他就应该直接逼着沈慎退亲!而不是如此等着!等到了沈慎用婚约为由将她直接让她对他疏远冷漠,甚至说出那样的话时,他才方知道,他是大错特错! “我如何不应?我又如何敢不应?焉知我不答应,你又如何对我看重之人下手?”谢青梓纵是被卫泽这般暴戾的样子吓得浑身都忍不住轻颤,饶是被他这般步步紧逼贴近弄得浑身不自在,她到底还是如此讥讽了一句。 只是谢青梓自己都是不曾意识到她为何愤怒。 谢青梓如此说,倒是让卫泽皱了皱眉,而后反倒是如此问了一句:“若我不曾这般,你会——“ 然而不等卫泽说完,谢青梓便是已经将话接了过去:“不会。” “既是如此,倒是我自作多情了。”卫泽冷笑一声,倏地却是心灰意冷起来,旋即却是又不甘心,只俯身与谢青梓四目相对:“你果真对我,没有丝毫——” “主子,二小姐过来了。”然此时双云却是匆匆的过来了。 谢青梓悚然一惊,而后便是下意识的伸手在卫泽胸口上狠狠推了一把:“你快走。” 卫泽闷哼一声,倒是也说不下去了,只无奈又恼怒的看了一眼双云,到底没再停留。他倒是无所谓,真被抓了个现行因此娶了谢青梓倒是好事儿,可是谢青梓却是彻底没了名声了。他虽不在意这些,可是谢青梓在意。他便是不能肆意而为。 卫泽这头刚离去,谢青蕊便是过来了,倒是一脸的狐疑。她将谢青梓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番:“你在做什么?” 谢青梓皱了皱眉,只压下心头情绪,语气淡淡的道:“我做什么也不需与你说。倒是你来做什么?还这般不顾丫头阻拦,未免也太过了。” 谢青梓越是这般轻描淡写的样子,谢青蕊却是越不相信。最后只狐疑的又在四周打量了一番:“你一个人在这里,还不让丫头服侍,更不许人靠近,未免太过奇怪了些。” 谢青梓心里猛然一虚,只怕被谢青蕊看出端倪来。故而当下便是不耐道:“你到底想说什么?无缘无故来了我院子里,倒是真真儿的奇怪。” 谢青蕊这才想起了来意,当即收敛了情绪,沉声道:“母亲没了法子,已是着急得不行。甚至打算去求父亲了。我不愿意,便是来问问你,你到底肯不看去求卫世子?“ 谢青梓听了这话,登时也是皱眉:“母亲竟是打算如此?”以大太太的倔强和执拗,若真去求大老爷,指不定心里该如何难受呢。而且,谢青蕊难得态度如此平和,倒也是少见。 谢青蕊却是只当谢青梓推脱:“你不愿意?” 谢青梓看着谢青蕊如此,也懒怠解释,直接便是道:“我换身衣裳,随后就去见母亲。”这件衣裳刚才背后蹭在了树上不说,更是和卫泽衣袂相接,她自己只觉得仿佛已是沾上了卫泽的气息。 </a> 第165章 计策 第165章计策 大太太却是已经急得嘴角起了燎泡。 谢青梓看着,便是叹了一看口气,而后轻声劝道:“事情还没到最坏那一步,母亲也不必如此着急。” “若是请不到好的老师,三郎如何能考上?若是三郎考不上,岂不是就被比下去了?”大太太却是完全听不进去这话,只仿佛陷入了自己营造出来的焦虑之中,根本就无可自拔。 “母亲。”谢青梓一把按住了大太太:“你听我说,我却是还有别的法子。” 这话却是不亚于给大太太点燃了一把希望之火,登时就让大太太双眸都是一下子亮了起来:“你说,是什么法子?” “法子有两个,第一个,我却是去求求父亲,看父亲有没有合适的人选帮着请一请。第二,则是咱们向鄂王府求助。”谢青梓沉声言道,心中明白只如此才能安抚住大太太。而这个法子,也是她这两****思夜想的结果。 当然,两个法子都算不得好法子。可是既是知道卫泽是那样的人,她自是不放心再让谢栩去跟卫泽相处。以谢栩的纯善,怕是被卖了都是不知,反倒是帮人数钱。 所以,相比之下大老爷和鄂王府倒是最可靠的住的。大老爷毕竟也是谢栩的父亲,自也是盼着谢栩好的。而鄂王府……如今鄂王不在,她猜鄂王妃却是并不知谢青蕊到底做了什么事儿,不然的话,只怕鄂王府如今却是不会这般还对谢青蕊一如既往。而既然是如此,便是可利用一二。毕竟,鄂王府还是很看重谢青蕊的。 其实就算鄂王在,那也不算糟糕。毕竟鄂王上次谢青蕊那般了都是心软了……这次更容易心软罢? 不过眼下最紧要的,还是得要让卫泽不再从中作梗。否则也不过是空谈罢了。 而让卫泽住手的法子…… 谢青梓眼底闪过一丝为难,却是有些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谢青蕊此时听着这话,却是立刻就反对道:“我可不愿去求鄂王!” “鄂王如今不在京中,你也不需过去。我替你过去跑一趟,只要说动鄂王妃肯帮忙,那就可以了。”谢青梓看了一眼谢青蕊,随后将谢青蕊当初说她的话还了回去:“三郎可是你亲弟弟,难道为了三郎你这点都不愿意?” 谢青蕊登时就被噎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心里头更是纳闷:这谢青梓怎的今日和往日竟是如此不一样了?活像是吃了炮仗似的。 大太太倒是觉得是好主意,大喜之下却是连谢青梓讥诮了谢青蕊一句也是顾不上了,只是笑逐颜开:“求求鄂王府倒是个好出路。”却是绝口不提大老爷。 谢青梓苦笑了一下,心知肚明大太太这是和大老爷彻底要成了陌路人一般了。这哪里还有两夫妻的样子? 只是大太太和大老爷越是这般,她心里就越是不好受。 谢青蕊许是为了在大太太跟前表现,半晌之后倒是勉强笑了笑:“为了三郎我自然是愿意的。到时候我跟着姐姐你一起过去求求鄂王妃罢。“ 谢青梓看了一眼谢青蕊,似笑非笑:“你确定?我却是建议你别过去。”毕竟鄂王妃可没见过谢青蕊,而鄂王看见了了谢青蕊时的反应,她也还没忘记呢。到时候真闹出什么退亲的风波来,那可是好笑了。 谢青蕊登时只觉得心中一冷,莫名便是觉得自己过去也不是什么好事儿了。不过,她却仍是坚持道:“我去求鄂王妃的话,想来却是事半功倍——”不管如何,这功劳却是不能让谢青梓一人占了去。 既是谢青蕊一心作死,谢青梓自然也是不会拦着。当即笑了笑,却是没再说话。 而当天夜里,谢青梓却是去了一趟外书房,去见大老爷。 她本以为就算大老爷不喜欢她,总归还是不至于太难看的。毕竟表现上的和平还是要维持住,好给别人看。 然而让谢青梓难堪的是,大老爷却是压根就没见她。大老爷说是累了,让她改日再去。可是她当时就在门外听着,自是知道大老爷的语气是如何的。 大老爷根本就不是累了,而是根本就不想见她罢了。 丫头出来禀告的时候,倒是都是有些不自在,几乎不敢看谢青梓一眼。 谢青梓自是觉得难堪,当即却也是只若无其事的点了点头,然后逃也似的回了自己的院子。 大老爷这一条路便几乎是断了,只剩下了鄂王府那一条路。鄂王妃却也是未必会帮谢家——所以还得仔细斟酌。 第二日,谢青梓却是在出门之前,先见了谢青樱。 谢青樱倒似乎又长高了些,瞧着更像是个大姑娘了。而不得不说的是,谢青樱也的确是个美人胚子。谢青梓觉得自己纵常被夸赞,可是将来也未必是能比得上谢青樱。 不过那都是后话了。最终谢青梓只是开门见山道:“如今你姨娘对你如何?” “也就是那样罢了。”谢青樱嘟了嘟嘴,似有些不满,而后歪着头看了一眼谢青梓:“阿姐今儿叫我来,是有什么事儿?” “却是有件事情想请你帮忙。”谢青梓笑了笑,随手从妆奁里挑了一只双蝶流苏簪给谢青樱戴上,而后道:“咱们做笔生意如何?你替我去大老爷那儿说句话,我替你在大太太跟前要个单独的院子。” 谢青樱歪头想了一阵:“好啊。阿姐想要我给大老爷带什么话?“ “三郎如今没有合适的老师,你提醒提醒大老爷,看能不能让他给三郎找个合适的老师吧。”谢青梓笑着摸了摸谢青樱的脸颊,只觉得仿佛在一块温润的脂膏上滑过,那细腻的手感,饶是她也是忍不住的嫉妒了一回。 谢青樱倒是也没迟疑,点了点头。不过随后却是又道:“不过我想着,大老爷却是未必会做这事儿。” “这就和你没关系了。只要你提醒了他就成。”谢青梓笑笑,而后便是只说自己要出门,叫荷香先送谢青樱出去。 谢青樱一愣,却是忽然问了一句:“阿姐要出府?却是去哪里?” 谢青梓留意到了谢青樱的异样神色,微微有些讶然,面上却是笑笑答道:“去趟鄂王府。” 然而谢青樱的神色却是更加古怪和复杂了。末了只见谢青樱颇有些感慨的叹了一口气,却是老气横秋的提醒了一句:“阿姐快去快回,切摸多在鄂王府逗留。”顿了顿,又道:“其实阿姐不该去鄂王府的。” 谢青梓挑眉:“难道在你梦里,我去鄂王府却是会遇到什么不好的事儿?” 谢青樱听出了谢青梓的调侃,也不多说,只是抿了抿唇,而后便是不说话了。 谢青梓在谢青樱走后,这才皱了皱眉,只觉得谢青樱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子的怪异。不过,饶是心头怪异,该去的时候还是得去。眼看着时辰不早了,她自然还是只能出了门一路往大门口去。 谢青蕊却是果然已经等在了大门口。 谢青梓见了谢青蕊,却是只觉得有些头疼。当即便是又问了一句:“你果真要去?要知道,鄂王妃却是还没见过你——”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谢青蕊却是不痛快了,柳眉倒竖一派着恼之态。 谢青梓见委婉的提醒没什么作用,便是干脆再提醒一句:“你想想鄂王第一次见你时候的反应。” 谢青蕊瞬间沉了脸:“谢青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到了这个地步,谢青梓倒也是觉得没有再多说的必要:“你若是决定要去,那就跟着,若真出了什么变故,你却是别后悔就是。” 谢青蕊却也不知是为了绷面子,还是心里头就盼着和鄂王解除婚约才好,倒是咬着牙真的跟了上来。 于是姐妹两人便是一同去了鄂王府。 在马车上,谢青梓便是频频看谢青蕊。 谢青蕊被看得浑身都不自在,最后恼道:“你在看什么?有什么可看的?”不过嘴上这样说着,到底还是忍不住的伸手摸了摸自己头上和脸颊。只怀疑自己是不是有哪里不妥。 “翠缕最后被你送去哪了?”谢青梓倏地却是这么问了一句。 提起翠缕来,谢青蕊似一下子僵了一般,好半晌才冷着脸答道:“你问她做什么?难道你还害得她不够惨么?” “是你害的,不是我。”谢青梓却是摇头否定了谢青蕊的说法,而后才又道:“不过是好奇罢了。你会如何对她呢?是觉得她坏了你事儿,还是感念着她服侍你这么多年的情分,好好安顿了她?” “她很好,用不着你挂心。”谢青蕊冷硬的回道,末了又嗤笑一声:“假好心什么?当时你却是险些害死她!如今来装什么好人?” “是么?”谢青梓不知可否的笑笑,却是只觉得谢青蕊是真能颠倒是非:“罢了,不提这个事儿了,我与你说说,一会儿你见了鄂王妃该如何做。请老师的事儿我来说,你别胡乱插嘴。你只管摆出乖巧的样子来就是了,就像在母亲跟前那般一样,记住了。别漏了马脚。” 至于其他的,她自是有妙计。 第166章 突发 第166章突发 鄂王妃得了禀告,说是谢家姐妹俩来给自己请安,倒是还诧异了一下。而后便是看了一眼老王妃:“母妃您看呢?” “既是来了,自是就该见见,横竖也没事儿。且也看看他们这是要做什么。”老王妃睁开眼睛,让丫头退到了一边儿:“让她们进来吧。” 老王妃都如此说了,鄂王妃自是也就应了。 谢青梓和谢青蕊并排着进了屋,鄂王妃往两人面上一晃,倒是一下子就愣住了——这谢青梓她是见过的,自然认得出来。那么另一个就是谢青蕊了?可这长相…… 不等鄂王妃迟疑太久,老王妃便是已经笑着冲谢青梓招手:“这就是青蕊了?果真是个标志人儿。”这样的长相,也怪道鄂王喜欢。 谢青梓看了一眼谢青蕊,然后在谢青蕊难看的面色中,微微一笑得体的回了老王妃的话:“老王妃却是看错了,我是青梓,是青蕊的姐姐。” 登时老王妃的神情便也是和鄂王妃如出一辙。 谢青蕊则是看着鄂王妃,抿了抿唇到底是没开口说话——不过她本来倒想问问,到底当初定亲的时候,他们这是怎么想的? 老王妃到底也是情况见得多了,不多时便是回过神来,而后便是道:“哦?是吗?我倒是越发老眼昏花了。”说这话不过是场面话,为着不太难堪罢了。而说完了这话,她便是又看了一眼鄂王妃,目光却是颇有些复杂。 鄂王妃也是一头雾水,不过看着谢青梓和谢青蕊容貌差距甚大,到底还是忍不住问了出口:“你们不是双胞胎么?” “鄂王爷当时也是这般问了一句,到底是夫妻,却是心有灵犀。”谢青梓笑着拉了一把谢青蕊,两人都坐下了,这才这般回了鄂王妃一句。 “王爷和青蕊见过了?”鄂王妃倒是一下就抓住了这其中的重点,登时问了出来。 谢青梓笑了一笑,看了一眼谢青蕊:“却是见过了,难道王爷竟是没和王妃您提起?说起来,王爷当时也是十分惊奇。” 谢青梓这样云淡风轻的态度,倒是让鄂王妃有些吃不准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所以当下倒也是不好态度太恶劣,最后她便是问得稍微委婉了些:“那王爷当时可还说了什么没有?” 谢青梓面上带笑,不过手上却是掐了一把谢青蕊。 这却是暗号。 登时谢青蕊便是恼怒的起身来,看着鄂王妃怒声道:“我本十分敬重王妃,心中还想着日后要将王妃当成亲姐姐一般亲近。可是如今看来,王妃您却是有些瞧不上我?倒是我自作多情了!王妃为何不直接问,王爷是不是没瞧上我?” 谢青蕊这话却是直接就扯下了整个遮羞布,登时就让所有人都尴尬了起来。 谢青梓心头满意,便是微笑着想:谢青蕊若是乖乖听话,倒也是个利器。至少这话说得,却是十分不错。 谢青蕊唱完了红脸,于是谢青梓便是上前去唱白脸,一脸惊异的看着鄂王妃:“王妃您果真这般想的?” 鄂王妃被这样一问,却是有些尴尬。不过因了姐妹二人的态度,倒也是满腹怀疑:莫非这人是突然改了性情,竟是不看美色了? 不过既是鄂王爷没说什么,鄂王妃自也是决定就不轻举妄动了。当下于是态度仍是十分的和气,笑道:“哪里是这个意思?不过是有些诧异罢了。不过的确也是我的不对,我便是先道个歉。 谢青梓笑了一笑,而后看了一眼谢青蕊。却见谢青蕊不大痛快的轻哼了一声,拉了一把谢青梓:“罢了,我也看明白了,我却是不被待见的。既是如此,那我们还是早些回去吧,三郎的事儿咱们再想办法。” 谢青蕊这般的态度,既是显得足够委屈,又显得足够的……没城府。 谢青梓心道,鄂王妃想来应该是满意的吧?这样一个看上去就好控制的侧妃…… 果然鄂王妃却是并不恼怒,反倒是笑着起身来拉谢青蕊,又看了一眼老王妃:“母妃再不帮我说话,我可就只能负荆请罪了。” 于是老王妃便是就开了口:“好了,不过是几句玩笑话罢了。都不许当真。倒是青蕊你说的事儿,是什么事儿?你家三郎如何了?可是需要帮忙?” 老王妃显然也不是态度特别好的来做这个和事老,态度却也算是十分强势了。毕竟,人家是高高在上的老王妃,自也是不可能太过奢望。 反正只要老王妃问起了谢栩的事儿,那便是预料之中最好的结果了。 于是谢青梓忙拉住了谢青蕊,笑着先道歉一句:“我这妹妹却是脾气直得很,还请老王妃您不要在意。”随后便是仔细将谢栩请先生的事儿说了。 不过,谢青梓自然是不可能将卫泽在其中的事儿说出来的。在谢青梓的描述下,那些也就是意外罢了。 老王妃听完之后,倒也不觉得是什么大事儿,随口就吩咐了鄂王妃:“这个事儿便是你去办罢。既是亲戚,自是要尽力帮忙的。” 说完老王妃笑看一眼谢青蕊:“青蕊却是个纯真的丫头,我倒是喜欢得很。到时候等鄂王回来了,我便是接你过来玩耍。” 谢青蕊此时便是做出了一副既是感激又是纠结恼怒的样子来,不情不愿的应了一声。 谢青梓怕再久待露出了马脚来,又略坐了坐,便是拉着谢青蕊告辞出来。 一出了王府,谢青蕊便是摔开了谢青梓的手,而后又轻哼一道:“故意叫我出丑,你却是成了心思玲珑的,这下你却是满意了吧?” 谢青梓也不和她恼,反倒是笑着道谢:“我知道你也是为了三郎才肯如此,回去之后,我定不会和你抢功劳的。这事儿若真成了,我也是对你感激的。” 谢青梓这样一说,谢青蕊反倒是一肚子难听的话根本说不出来了,当即便是扭开头去冷哼:“谁稀罕你感激?” 不过谢青蕊今儿倒也真的挺配合的。谢青梓自是心中也有那么一点感激的。当然,这点感激很快就因为谢青蕊这般叫人讨厌的模样消失了。 一路回了谢家大门,谢青梓站在门口却不进去,只是笑道:“我还有些事儿,你便是先回去罢。将这个事儿和母亲说说,叫她别那么担心了。” 谢青蕊狐疑的看了一眼,却也是没多问,径直就进去了。 谢青梓重新上了马车,这一次却是收敛了所有笑意,只是面色沉沉的坐在马车里想事情。 最后,她叹了一口气,却是将裙子上的玉佩解了下来,在手中握了好一阵子,这才又叹了一口气,低头看着这一块温润通透的玉佩,“看来果然当初却是不应该收下你。” 她这次,却是去找沈慎退还信物的——信物都退了,那么婚约自也是要作废的。 谢青梓的心情有些糟糕。若是她自己想明白了不愿意嫁给沈慎倒也是罢了,偏是她做好了嫁给沈慎的心理准备之后,却是又不得不去退亲。 真不知该说命运造化弄人,还是该去恨卫泽。 如今再想起卫泽来,谢青梓却是只觉得满心复杂。 在此事之前,卫泽在她心中的确是君子的形象。而经过此事儿之后,她才发现,她认识的卫泽,却根本就不是真正的卫泽。 细细的想其中的那些点点滴滴,当初想着全是心中感激和赞叹,如今再想,反倒是只觉得都是一个接一个的谎言。 卫泽此人,此时只让她害怕无比。一个人怎可如此在她面前不显露了真性情,将她骗得团团转?偏她却还一无所觉。 谢青梓正想着这个事儿,忽然便是听见了一声炮响——轰隆一声,竟是犹如要撼动天地一般。 一时之间惊声四起,而马车却是风驰电掣一般疾驰而去——马受惊了,根本就是控制不住。 谢青梓被这般突然一甩,整个人都是撞在了马车上,登时只觉得后脑勺一疼,而后眼前一黑,竟是也就失去了知觉。 待到谢青梓醒来的时候,却已是不知过了多久,一睁眼,头疼欲裂不说,四处仍是炮火声,惊叫声。谢青梓吓了一跳,随后忙掀开帘子往外看去——外头却是乱哄哄一片,马车仍是没停,只是四周的样子,她却很是陌生。 谢青梓叫了一声车夫:“付叔!” 然却是根本就没有回应。谢青梓只觉不对,又叫了两声,见仍是没有回应,便是忙不迭的就去开马车的门——然而外头根本就没人。 熟悉的人都瞧不见了。 驾车的付叔,跟出来的竹露,此时都不见了踪迹。 谢青梓几乎是吓得魂飞魄散——这样下去,自己会如何?马儿受惊了,又没人驾车…… 不过害怕也无用,情形已是这般糟糕。谢青梓只能死死拽着能拽的东西,竭力让自己冷静一些——只是似乎也并没有什么作用:这样的情况下,她除了克制不住的恐慌恐惧之外,根本就做不了其他的事儿 </a> 第167章 叛军 第167章叛军 一声炮响之后,世间便是宛如炼狱一般。 大老爷仓皇回了府中,连口水也顾不得喝上一口:“快,叫所有人收拾东西,咱们赶快出城避难!“ 一时之间府中登时就乱糟糟得如同被人切开了的蜂巢,所有人俱是忙碌慌乱。 大太太得了消息,也不敢多问,只仓促叫人收拾东西,然后又叫人去找谢栩。而她自己则是慌忙去找了老夫人。 大老爷却是在老夫人的四禧堂中。见了大太太,大老爷倒是一改之前的冷淡态度,只是急促道:“二皇子领兵谋反,如今宫中大乱,我等只恐怕是要出城避难了。不然被波及了便是没地儿说冤去。” 一听见“领兵谋反”这话,大太太几乎是腿软了:“这……这……” “只收拾些细软便可。其他笨重的一律不带。咱们得尽快走,不然只怕就走不掉了。”大老爷的面上尽是焦灼:“你速速去将人都笼在一处,半个时辰后咱们便是走!” 大太太一面应一面奔出去,心头却是担忧谢栩。好在谢栩在炮声响了之后觉得不对担心家中,便是一路骑马飞奔了回来,倒是没费多久时间。大太太登时松了一口气。 因是避难,所有人倒也是没敢耽搁时间。只半个时辰不到,府中的人便是都集在了大门口。除了换洗衣裳和细软银子,谁也没敢多带东西。 而也是这个时候,大太太这才发现了谢青梓根本就不在府中。大太太和老夫人都急了,忙叫人去找。 大老爷却是不肯等,只强硬的拉着老夫人就往马车上扶:“时间不多,咱们先走。只让家丁去找!找到了再和咱们会和!” 大太太只不肯:“眼下这个时候,没人坐镇家丁能用心去找?不行,我要等着!咱们都走了,她一个人也不知多害怕!” 大老爷却是伸手狠狠拽了大太太一把:“三郎和青蕊都在了,你又犯什么糊涂?也不是你亲生的,你还未必要舍了你自己的性命?快走!” 几乎是强行的,大老爷便是将大太太直接拖上了马车。而谢栩见大老爷如此,心下一沉也顾不上许多了,直接便是一拍马:“我去找阿姐,你们先走一步罢。我找到阿姐便是去和你们会和!“ 大太太几乎是撕心裂肺:“三郎你快回来!” 然而谢栩却是铁了心的,那一下拍得又狠又准,一瞬间便是马儿已跑出了老远——其实纵是听见了大太太这话,他也是决计不会回头的。 大老爷到底还是没让人等着谢栩,直接便是下令出发。而同样避难的人家,却也是不少——放眼望去,街上全是大大小小的队伍,都俱是仓皇。 远远的,人们却是已经瞧得见皇宫方向有红光冲天而起——那是着火了,且火势不小的缘故。而如此的景象,便登时让所有人都是更加的仓皇慌乱了。 昨日京中尚是一派歌舞升平,而如今则已是俨然一派乱世之像了。过了今日,只怕京中世族大户也都是一样十室九空了。 而谢青梓此时的情况却是不大好——她记不得自己到底在车上撞了多少次了,最严重的一次直接就额上出了血,几乎是将眼睛都糊住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马儿终于是精疲力竭,速度渐渐才又慢了下来。 然而,马车刚一停,马车门就被撞开了——看着面前衣衫破旧却是壮实粗犷的男人,她几乎是吓得浑身一缩。 不过对方倒是并没看见她一般,只朝身后喊:“快,将东西搬上来,咱们坐马车走!” 谢青梓唬了一跳,随即便是明白对方这是要抢马车了。对方既是敢做出这样的事儿,那么肯定也不是什么好人。故而当下她也不敢再待在马车上,只连滚带爬一般的跳下了马车。 谢青梓此时跳下马车之后,便是几乎都是觉得脚下是一直在动的,当下头晕目眩,再忍不住低头“哇”的一声吐了出来。这一下,她整个人便是越发的狼狈了。 只当时谢青梓也顾不得这么多,只躲到了一边,冷眼看着旁人抢了她的马车飞快的走了,甚至连屋门都是没关。 街上一片慌乱,她只微微犹豫了片刻,便是直接躲进了屋子里。眼下这样的情况,她还真不敢孤身一人如何如何,先躲起来才是最明智的。且不说街上这般情形,只说她现在连这是何处都不知,又该往哪里走? 谢青梓倒是不知现在京中情形到底如何,故而也不敢随意问旁人,只想着先躲一阵,好歹等街上情形好些再说。 只是这一躲,直躲到了晚上,外头的炮火声依旧还是轰隆隆不曾停顿。而夜幕之下,皇宫方向的红光越发冲天醒目,看得人心惶惶,看得人只胡思乱想。 谢青梓就这么在黑暗之中心惊胆战的藏着,几乎是将自己缩成了一团。她忍不住的想起了谢家诸多人,想起了陆老夫人来。最后一个,自是想到了卫泽。 更让她自己都是惊住的时候,她发现自己这个时候最想见到的却是卫泽。只是她自己却都是不知是为何。 而就在谢青梓缩成一团躲在角落里胡思乱想的时候,卫泽却是已去了宫门口——宫中出了事儿,他最担心的自然还是卫皇后。自然,去宫门口之前,他却是打发了两拨人,一拨人守着陆家,一拨人却是找谢青梓去了。对于谢青梓并未跟着谢家人离去,而是不知所踪的事儿他知道之后,便是整个心都悬了起来。 若不是卫皇后情况更加让他不放心,且也要顾全大局,他怕是说不得就自己去找谢青梓了。 然兵荒马乱一夜过去,宫中倒是渐渐平静下来,可谢青梓仍是没消息。此时卫泽脸色发白,肩上伤势却是已经又撕裂开来。可手中绣春刀上放血槽里却是早已经积了厚厚一层血痂,紫黑得叫人看一眼便都是止不住心惊胆战。 卫泽一身衣裳上,除了后背上却几乎都是被血溅满了。 喘了一口粗气,他握着绣春刀带着人一口气将最后那点叛军也都冲散了,而后直奔进宫去——宫门早就破损失守,根本就什么也拦不住了。 太子护着圣上在太极殿之中坐镇,太极殿之前也同样是被腥红染了一地,尸身几乎是堆积如山。而这些景象,无一不是说明了此处发生了一场鏖战。 圣上的情况不大好,怒极攻心之下本就伤身,如此一夜精神紧绷下来,却是整个人都如同虚脱了一般,随时都要倒下。 太子在旁候着,一脸忧色。 卫泽过去只匆匆问了个安,便是迫不及待问起了卫皇后的情况。 太子登时一脸歉色:“当时人手太少,后宫那边却是全然顾不上,故而后宫如今一派狼藉,却也不知母后到底躲在了何处——” 卫泽蓦然面色一沉,而后便是道:“那我去找。” 圣上此时终于开口:“务必找到皇后。另,集结锦衣卫,让他们在城中搜寻叛党!一经发现,当场处死不必回报!“ 圣上这是压了一晚上的火气总算是要发出来了。只是如此一来……卫泽低头冷漠的想:京城的情况怕是更乱了。 只是他却是没开这个口,只看了一眼太子,而后便是径直往后宫奔去。他眼下最在意的却是只有两人:一人是卫皇后,一人是谢青梓。卫皇后如今生死不知,谢青梓也是毫无消息。他焉能不急? 眼下卫泽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先找到卫皇后,而后便是才能安心去寻谢青梓! 因了心中急切,他倒是连自己肩上的伤也顾不得了,连包扎上药也是不肯,只执意先找到卫皇后才可。 不过,卫皇后倒是很快就找到了——卫皇后躲在一处大瓮之中,这才勉强逃过了一劫。只是服侍卫皇后的人几乎都是死了,纵没死的,却也是重伤。 卫皇后躲了一夜,自也是狼狈不堪。待到卫泽找来,便是先看了看卫泽,见卫泽还好好的,登时倒是松了一口气:“我却是一直担心你——” 卫泽几乎眼睛都是有些发涩:“姑姑——” 随后他伸出手去,直接就将卫皇后从地上拉了起来:“我先送姑姑去太极殿。” “让我先更衣罢。如此狼狈,却是不适宜去面圣。”卫皇后却是笑了笑,如此言道。 卫泽便是只能应了,一路亲自将卫皇后护送回了椒房殿。 卫皇后问起宫外情况:“宫外如今情形如何?” 卫泽摇头:“情况并不太好。反叛一起,人心骤乱,只怕想要恢复昔日繁荣,却是要好些时日。”这还是不算上圣上下令屠杀叛军的结果。 卫皇后点点头:“那二皇子呢?” “跑了。他既然密谋许久,自然也是给自己留了后路的。”卫泽对于这个结果,着实也不意外。事实上,若不是太子早有防备,只怕此时江山都是易主了。 卫皇后有些怅然:“没想到他竟如此铤而走险。” “狼子野心罢了。”卫泽沉声给二皇子下了个评论。 第168章 找寻 第168章找寻 卫泽从宫里出来的时候,第一件事情便是问起谢青梓。虽面上并无神色,可他自己却是知道他到底此时有多着急。 然而丁卯和白墨碰了几次头,却是知道如今谢青梓根本就没有任何的消息。 谢家人去楼空,如今连问问谢青梓到底去了何处都不知道。偌大的京城里,想找个人,却和大海捞针又有什么区别?若是以往还好,锦衣卫那头还能想想法子,可是现在……外头乱成了一锅粥,根本就没办法。 面对卫泽询问,只是丁卯却是不敢吱声。 如此卫泽却是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当即便是沉声吩咐:“再去找。” 又过半晌,卫泽翻身上马倒是又才想起来一件事情:“卫王府怎么样?没蠢得跑了吧?” 丁卯咳嗽了一声,神色不甚自然:“主子对王爷倒是十分了解。” “还真跑了?”卫泽冷笑了一声,也没再说什么。 丁卯不自然的跟在卫泽身后翻身上马,看着自家主子的背影倒是心酸:这卫王拖家带口跑了也就跑了,反正京城谁不知卫王是个不靠谱的?最叫人恼的,还是卫王带着继室和二儿子跑了,却是偏生连跟自家主子说一声都没。到好像自家主子不是卫家人一样。 不过丁卯也没想太多,随后便是又提醒卫泽是不是先换个药再说。 卫泽头也不回,只催着胯下的马一溜小跑:“先找人再说。”如今各处都是乱的很,谢青梓在外头也不知吓成了什么样。更何况,他也怕她出事儿。 卫泽还没找到头绪该从何处去找,白墨倒是抱着一个人找过来了——却是谢栩。 卫泽蹙眉看了谢栩一眼:“你没和谢家人一起走。” 谢栩此时一脸狼狈,看见了卫泽却是眼底登时就亮了起来,要不是还在马上,只怕就要一个健步冲过来抓住卫泽了:“卫世子,您可能帮我找找我阿姐?” 原他是为了这个,所以才留下的。卫泽瞥了谢栩一眼,而后便是道:“嗯。”顿了顿,他似想起什么,似笑非笑的道:“沈慎呢?怎的没与你一起?” 一提沈慎,谢栩倒是脸上登时就僵住了。而后便是悻悻道:“别提了,沈家人都跑了!” 之前他遍寻不着,想着谢青梓是不是去了沈家,便是也过去沈家。谁知沈家所有的主子都是离了京。别说其他人,就是沈慎也是离开了。 谢栩只觉得懊恼——旁人可以不问阿姐,怎的连沈慎都是不多问?平日看着好,真正要用的时候,却是又找不着了! 卫泽轻笑一声,而后一夹马肚子,“哒哒哒”的便是跑走了。 谢栩怕白墨再抱着他,便是忙道:“我自己可以骑马。” 白墨不置可否:“谢三少爷还是老实些,你可别忘了你刚才是怎么从马上摔下来的。” 谢栩涨红了脸,不吱声了。 白墨催马赶上了卫泽,轻声报告道:“但凡是谢大姑娘可能去的地方都是找过了,却都没有。我猜,却是只怕刚起叛乱的时候慌乱之下跑去了寻常不会去的地方。” “嗯。”卫泽应一声,面上什么波澜也无,最后只道:“去东城找找。” 东城那边住的多是平头百姓,却是和城北这边相连。比起西市那边,谢青梓就算因慌乱走错了路,最大的可能也是去了东城。 谢栩看着卫泽,原本慌乱害怕的心,倒是慢慢的平复了下来:卫泽倒是比他冷静睿智,想得也更周全。或许跟着卫泽,倒是真能找到阿姐呢? 谢栩倒是没想过为何卫泽要去找谢青梓的原因,此时只满心期盼的跟着卫泽,连眼睛都不敢从卫泽的身上挪开。 卫泽毕竟是锦衣卫所的千户,随意找了几个人一打听,倒是还真找到了一个人。只是却不是谢青梓,却是摔得头上一个大洞的竹露。 竹露看见谢栩和卫泽,倒是一下子哭起来:“马车受了惊,付叔和我都是被甩了下来,如今主子却是不知被那瘟马带去了哪儿!三少爷您快想法子找到主子才是!” 竹露这话一出,倒是让谢栩和卫泽瞬间都是变了脸色——走散了倒是小事,可是马受惊了不知将人带去哪里了却是极为严重了。 卫泽倒是丝毫的迟疑也没有:“当时往哪边去了?” “恍惚是东边。”竹露迟疑着也是并不敢确定,“我们都没去过那边,却是认不出来。” 卫泽也懒怠废话,直接看向将竹露带过来的人:“当时她在何处被发现?” 得了地址之后,卫泽便是直接策马往那疾驰而去。 谢栩忙叫白墨跟上,只觉得自己一颗心都是仿佛被人悬在了半空之中,而后便是整个人都是七上八下的难受。 “阿弥陀佛,阿姐千万要平安无事才是。”谢栩不住嘀咕念叨,倒是让白墨好生好笑:“你若要拜神,倒不如拜拜我主子,他若有心护你阿姐,你阿姐定能平安无事。” 谢栩倒是认真思量了一下这个可能性,最后便是道:“若卫世子真能找到我阿姐,让她平安无事,我愿意给卫世子当牛做马。” “你倒真心对你姐姐。”白墨听完不由一笑:“不过我家主子倒也还不至于要用你这样的毛小子。放心罢,我主子会尽全力的。” 卫泽自是会尽全力。要知道他此时心中一直是揪着的,几乎乱了阵脚——哪怕是为了他自己安稳,他自都是不敢不找。 卫泽此时倒是忘了自己身子也是不能太过强撑了。或是他心头其实明白,却仍是选择了强撑罢了。 炮火声停了之后,谢青梓倒是恍恍惚惚的睡过去了——强撑了一夜,此时却是着实撑不住了。本想着眯一下,等外头再平静些,她便是再出去问路,只是一闭眼,却是克制不住的的睡着了。 谢青梓最后是被外头的异响给惊醒了的——她吓了一跳,却又只得压下恐惧趴在窗上往外看去。这么一看,倒是看见了锦衣卫的飞鱼服。 许是因为这飞鱼服和卫泽的相似,便是足以让她忘记平日里世人对锦衣卫的忌惮和害怕,一瞬间谢青梓心中竟是有些说不出的欢喜。 在这里躲了这么久,她自也是担心谢家担心陆老夫人等人的,所以当即她便想:不管如何总要先回去再说。其他人她不敢信任,可是锦衣卫……纵然凶神恶煞一些,总归却也是比旁人更值得信赖些。 谢青梓深吸一口气,当即便是从屋中飞快奔出,连仪态也是顾不得了。 她这么一冲出来,锦衣卫倒是唬了一跳,都不约而同的按住了腰间绣春刀,然后团团将谢青梓围住。待到看清楚不过是个女子,登时所有人便是一皱眉,不过倒是没那么紧绷了。 “我乃城南谢家的嫡长女,也是卫王世子的侄女,我在此被困一夜,还请诸位大人与我指路,告诉我该如何回家去——”谢青梓也是有些口中发干,不过却仍是强撑着一口气就将早想好的话说了出来。 至于扯上卫泽……则是有些无奈。她心头比谁都清楚,单凭谢家嫡长女的噱头,还不足让这群锦衣卫正视自己。可是扯上卫泽则是不同了。如此一来,至少能让人正视自己三分不说,也能让不少人的坏心思收敛三分。 果不其然,一扯上了卫泽,登时锦衣卫的面上倒是都正了正颜色。其中一个像是头儿的还开口问了两句。 谢青梓镇定答了。末了又问了一句:“城南那边可有受到波及?昨日夜里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 “城南的达官贵人们昨儿晚上都连夜跑了。至于别的,你一个女子还是莫要问得好。”有人答了话,随后又低声和同伴商量:“这事儿怎么处置?咱们毕竟有任务——” “千户大人昨儿也在剿灭叛军,想来如今还休息,咱们身上有任务,却是不敢耽搁,便是给千户大人穿个话就是。”就算谢青梓再怎么说得厉害,可身为锦衣卫本就无需在意这些,只需完成上头说的任务即可,所以这些人倒是没有半点要是护送谢青梓的意思。 不过如此的结果倒也是让谢青梓沉默了一下:没想到她对卫泽那般,临了却还是要麻烦卫泽…… 只眼下却并不是矫情多思的时候,所以最终谢青梓也是没有多想了,只接受了如此结果。毕竟,这却是眼下唯一的法子了。 可卫泽却不知会不会来。 谢青梓满心惴惴。而那头锦衣卫却是拿出一个哨子样的东西来,放在唇边吹了几声。只是发出的声音却古怪,并不像是哨子,倒像是鸟鸣一般。 卫泽得了消息的时候,几乎立刻便是马不停蹄的赶了过去。一直揪着的心也总算是缓和了几分。 谢青梓躲在屋内,看着卫泽一骑当先从远处奔驰而来,那一瞬间却是激动得连话都说不出了。她以前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见到卫泽,她却是会如此的欢喜。 欢喜到什么都忘了,只哽咽着叫了一声:“我在这里!” 第169章 转机 第169章转机 卫泽听见谢青梓声音那一瞬,倒是整个人都是惊喜的。待到见了她一身狼狈却是毫发无损的样子,他便是更加松了一口气。然后他便是翻身下马,而后迎了上去。 谢青梓眼眶发酸,几乎是带着哽咽的扑进了卫泽怀中,而后哭道:“你来了。” 卫泽一怔,倒是有点被吓了一跳:他自是如何也想不到,谢青梓竟是如此主动的。不过惊吓之后,便是惊喜了——他倒是爱极了她这般乖巧的,小鸟依人的姿态。 谢青梓倒是没意识到这点。担惊受怕,心神紧绷了一整晚之后,她此时见到卫泽骤然心神一松下来,那些积攒的负面情绪便都是爆发了出来,自然理智便也是都是被挤开了去。 谢栩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幕,几乎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阿姐竟是就这么忽视了自己? 只是这点委屈过后,他倒是还是没想起来眼前这一幕是十分不合规矩的:他虽觉得哪里不对劲,可就是看不出哪里不对劲…… “嗯,我来了。”卫泽微微愣了一下神之后,便是安抚的拍了拍谢青梓的背,而后如此轻声说了一句,语气之中的温柔几乎是难以掩盖。 谢青梓听见他声音,倒是这才慢慢理智回笼,登时就闹了个脸色绯红:自己怎的竟是闹出这样的事儿来?竟是……竟是…… 她忙从卫泽怀中挣了出来,却是根本不敢抬头,只讷讷道:“我……” “我先带你回去。”卫泽却是不给谢青梓多说的机会,只伸出手来,再自然不过的将她的手拉住,然后拉着她到了马边。而后示意她上马。 谢青梓仍是没看见谢栩,毕竟一直低着头,心思也是全在卫泽身上:卫泽与她如此动作亲昵,她就是想分神不去想卫泽也是根本做不到的。 谢青梓乖乖上马。卫泽顺势托了一把,随后自己也是翻身上马,整个动作行云流水,再是自然不过——只是其他人却是都看得呆住了:难道卫泽是在趁人之危,趁机吃豆腐不成? 反正不管卫泽是不是故意趁人之危,总归平日他和谢青梓却是绝无这般亲近的机会的。 而换了另一个场景另一个时候,谢青梓也绝不会如此乖巧的,让做什么就做什么也不知反抗。事实上,今儿她的确是被吓住了,担惊受怕之后的巨大欢喜,哪里还让她能记着反抗? 不过直到卫泽翻身上马,她隔着衣裳感觉到了卫泽的温度之后,她的面上便是渐渐的如同煮熟了的虾子一般。她忍不住动了动,只觉得浑身都是不自在。 只是她是想着远离卫泽一些,可是马背上就这么大。怎么动也是肯定能接触到—— 而谢青梓一动,卫泽便是觉察了。只是……他又不是什么正人君子,自是不会错过这么一个和谢青梓亲近的好机会,故而当下他便是微一挑眉,略有些明显的倒吸一口凉气。 谢青梓登时不敢动了,浑身都是僵住,整个人都有些无措:“我——” “别动,昨儿伤口撕裂了,还没来得及上药。”卫泽轻描淡写的吐出一句话来,却是又偷偷的闻了闻谢青梓发丝之间的香味儿。然后便是觉得有些……饿了。这样香甜可口的味道,真叫人忍不住想一口吞入腹中。卫泽面无表情的想着,然后又低头看了一眼。从这个角度看过去,他刚好看见了谢青梓藏在衣领之中的一段白皙的脖颈。 只是面对如此口可口之物,却是不能拆吃入腹,于是卫泽心情阴郁了三分。沉默着不言语了。 而谢青梓还真当自己碰到了卫泽的伤口,于是僵硬着身子完全不敢动了。眼珠子僵硬的转了转,她便是犹豫开口:“不然我自己坐车——” “一团乱,找不到马车。”卫泽精简的吐出这么一句话之后,便是也不给她再找借口离开自己的机会,直接便是策马前行了。 白墨不由得“啧”了一声。 谢栩早已是说不出一句话来——此时他总算是觉得不对劲儿了:为何卫世子和阿姐那样亲近?还共乘一骑? 谢栩挣了一下:“快放我下来,我来带阿姐骑马——” 白墨在谢栩身上拍了一下:“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你凑什么热闹?”说完却也不动,等到卫泽的马走出去老远了,他这才慢慢跟上去了。 谢青梓不自在了一阵子,可是感受着卫泽身上传来的热度,却是不知不觉的渐渐放松了。只是放松下来,她反而更加不知所措了。犹豫良久,最终她还是开了口:“对不起。” “嗯?”这冷不丁冒出来这么一句,卫泽倒是有些糊涂了。而且如此亲近相处,他难免也有些心猿意马,自是也没分出那么心神去思量。 “我那日那般说你。”谢青梓咬住嘴唇,只觉得说这些有些难堪:“你对我那般,我却……” 虽意外谢青梓为何忽然就转了心思,不过卫泽也没计较这些,既是她转变了心思,对他来说是好事儿也就罢了,想那么多做什么?所以卫泽只是唇角一勾,便是十分大度:“无妨,我本就不是什么君子。” 谢青梓听出卫泽也不是玩笑,当下却是自己越发自责起来,犹豫再三,到底还是道:“我那日也只是气话。我不过是迁怒……” “迁怒?”卫泽一愣,倒是慢慢将心思回转了回来。 谢青梓应了一声,而后才慢慢解释:“我恼你算计我,恼你总不按规矩来——明明我都定亲了,咱们不该再联系接触的,可你——“却偏偏是一次次的出现,让人防不胜防。 “我最恼的还是自己。”既是开了头,她倒是放开了许多,当即便是索性来了个竹筒倒豆子:“恼我自己竟是一次次的和你亲近,竟是忘了规矩……”更是对卫泽他生出了一些不该生出来的心思。 只是最后一句话,她到底还是没好意思说出口。 “嗯,不怪我算计你了?”卫泽不由得轻笑一声,声音闷闷的倒是带着笑意。 谢青梓摇摇头:“不怪了,你说得对,是我不该去招惹你。若是那次之后不再见……”自然也就不会再有后来的事儿。是她一开始自己忘了规矩,卫泽纵是用了手段,可错得最厉害的,却是她自己。 卫泽虽觉得事实的确是如此,不过见她这般,倒也是心软:“我本就不是好人,你骂两句也无妨。” 谢青梓大窘,讷讷说不出一句话来。 “那如今呢?你是还要与我绝交,还是如何?”不过该进攻的时候,卫泽却是半点也不会手软——若不趁机逼着她说些什么,只怕待到一切恢复,事情便又是恢复了原本模样。 然而谢青梓却是不知该如何回答了。她明白卫泽的意思,她我心中也有所偏向,然而她却着实是说不出口了。想到沈慎,她却是有些说不出来的愧疚……被人逼着要去退亲是一回事儿,可她自己想退亲,那又是另外一回事儿。 “罢了,我也不逼你。”卫泽轻笑一声,看似宽容实则却仍是步步紧逼:“仍是按照我一开始说的,你与沈慎退亲罢。至于你想不想与我定亲,也由得你自己决定。我不逼你——对外,你仍可说是我逼你退亲的。” 如此一来,至少谢青梓却是不会那般难堪。不过,只要她和沈慎退了亲,难道她还能嫁给旁人不成? 在谢青梓瞧不见的地方,卫泽倒是忍不住缓缓的露出一个隐晦而得意的浅笑来。 谢青梓倒是没想那么多,事实上卫泽这话,却是叫她对卫泽也生出了无限的愧疚和不安来。她没想到,卫泽竟是会如此说。而他……仔细想想倒是还真没骗过她。 而卫泽越是如此对她好,她却越发是生出一股不可置信来:“为何?我自问并无什么特别之处——”又如何至于就能入了他的青眼呢? 她想着这个问题,心中只是惴惴不安的忐忑。 卫泽却是明白了谢青梓的意思,只是这个问题他还真答不上来,最后他便是轻笑一声:“不过是合了眼缘罢了。我是否诚心诚意,你只管看着就是。有些东西,说了未必是真的,唯有你自己的感受才是真的。” 卫泽这个回答,却是叫谢青梓有些不知所措:这算是什么回答? 不过,卫泽说的话却也是十分对:听的未必是真的,唯有自己感受才是真的。 “我会与你时间,让你细细感受。“卫泽大度的言道,倒是温和坦荡。不过只有他自己才知道自己那点小心思:不给谢青梓时间,怎的又能让她从沈慎那边倒戈向了自己呢?青梅竹马到底是青梅竹马,若要彻底将沈慎从她心底拔出,让他填满了她的整个心,自少不得还需要些功夫的。 不过只要谢青梓退了亲,那他倒是也没什么可着急的。不过是耐心等着就是—— 这么想着,卫泽的心情倒是空前愉悦起来:谢青梓的动摇,他自是感受得分明。如此,焉能不高兴? </a> 第170章 动摇 第170章动摇 卫泽到底是带过兵的,这一招以退为进,诱敌深入却是用得出神入化得心应手。 偏谢青梓仍是上当了:纵是明知卫泽并非看上去那般温柔谦和,其实根本就是一头满心算计的大尾巴狼,可是面对卫泽如此攻势,她仍是败得一塌糊涂,溃不成军。 卫泽见谢青梓犹豫不言,便是也不逼着她说话,只微微一笑:“我便是当你应了。” 谢青梓便是说不出半句反驳的话来。 谢青梓与卫泽靠得如此近,自是闻得见卫泽身上传来的淡淡血腥味,加上一路行来,见街道之上有不少血迹和尸身,以及房屋亦是有受损之处,她便是不由得问出来:“昨儿的情况……竟是如此惨烈么?到底发生了何事?“ 或许这般也有转移话题之嫌疑,不过此时卫泽自也是不去点破,只轻描淡写道:“此番二皇子谋逆,险些就成了事儿。” 谢青梓大惊,几乎是瞪圆了眼睛:“谋,谋逆?!” 这样的事情,她却是从来都是觉得十分遥远的。毕竟,皇家兄弟之间有些竞争也理所当然,就算是普通人家兄弟之间,也尚有争家产之嫌呢。可是到底那也都是暗地里的东西,谁又想过,会闹得如此大? 光明正大的行谋逆之事,听起来便是叫人只觉得不可思议。 “太子和二皇子素来不和,你应也有所耳闻。”卫泽耐心解释一句,末了又道:“之前大坝贪污案,其中便是有二皇子的手笔。我受伤,也是因为他的缘故。” 谢青梓登时一惊:“二皇子动的手?可是为何,就因为你查了此事儿?“ “不止。“卫泽言道,微微摇头却是没再往深处说:“其中缘由太过复杂,牵扯也是十分多,你却是不知道才好。”知道越少,人就越不会被隐藏在光明之下的那些东西给吓住了。 今日谢青梓受到的惊吓已是足够多了,他却是不想再吓唬她了。 见卫泽这样说,谢青梓便是也就闭口不言了。只是旋即想起之前锦衣卫所说,城南不少达官贵族却是已经逃离京城,她便是又问一句:“昨儿情况如此严重,谢家和陆家没事儿罢?” 至于卫泽衣裳上那些暗褐色的已经干掉的血迹,她也不愿去多想,到底是杀了多少人才会成了这样的情形。 她唯一觉得庆幸得是,卫泽却是没有受伤——纵是撕裂了旧伤,可那也是无可奈何的事儿。至少没有旁人伤了他,这便是万幸了。毕竟生死搏命,若受伤,怕也是伤势不轻。 卫泽自是不知谢青梓心思,否则的话,只怕微微上翘的唇角定还能再上翘几分。不过这个问题却仍是让他十分愉悦:因为他想起了沈慎来。 沈家上下这一跑,倒是跑得很是时候。等到沈慎再回来,且有得他后悔的。一个文弱书生,竟是还想和他争,倒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斤两。 卫泽微有些得意的想着,末了倒是丝毫不觉自己心思竟是忽然幼稚起来,全然不复平日冷静沉稳和睿智。 而且卫泽还在此事儿上动了一点小小心机:“谢家和沈家,都是举家连夜逃离了。师母倒是没走,故而现在我只能带你回陆家——”此时此刻,卫泽倒是完全忘了谢栩还跟个小尾巴似的坠在后面,满心都是如何提醒谢青梓一个事实:沈慎跑了,沈慎一声不吭的丢下她这个未婚妻就跑了。 对于自己的敌人,卫泽自是半点也不留余地的打压的。 谢青梓微微一愣,倒是压根没想到沈家,只留意到了谢家:“都逃离了?那——”她要怎么办? 忽然发现自己竟是孤身一人了,谢家其他人都走了,唯独她被留在了京城,她心里便登时只像是打翻了五味瓶一般,满心都是复杂的滋味。 都走了。自己竟是连家都回不去了…… 谢青梓只伤感了一阵子,很快便是又将这些情况压下去,勉强一笑:“既是都逃离了,那说明却都是平安无事的,那就好。” 卫泽自是一下便听出了谢青梓的情绪,心头微微一叹他只觉得怜惜,不过他自是不能告诉谢青梓这情况倒是他巴不得的,毕竟谢家和沈家都走了,谢青梓便是只能暂且又回陆家,到时候……他们便又能****见面了。这自是再好不过的事儿。 面对谢青梓的失落伤感,最终卫泽只轻声道:“无妨,我在。” 卫泽这话一出,却是仿佛给谢青梓吃了一粒安心丸,虽心里也仍是不好受,可是却是至少不那么惶恐不安了。如同水中飘摇的浮萍稳定下来,那种心安却是让她整个人都是安稳了。 而同样的,她却也是几乎险些哭出来——没想到此时与她说这话的,竟是卫泽。而卫泽在看出她心思之后,却如此郑重其事的说了这么一句。 一路谢青梓倒是再没说话,情绪也是不高。 卫泽倒也是不劝——这些东西,劝了也是无用。横竖过几日也就好了。 直到快到了陆家大门口,白墨这才带着谢栩溜溜达达的追上来。卫泽瞧了一眼这才想起了谢栩倒是没跟谢家其他人走,便是尴尬的咳嗽一声,不甚自然道:“三郎却是也留下了。如今京中一派混乱,让三郎也暂且住在陆家罢。” 谢青梓登时又惊又喜:“三郎没跟着一起走?”惊喜完了之后,倒是登时又反应过来,便是不由得皱了皱眉,而后便是道:“怎的却是独将三郎留下了……” 白墨此时终于追上了卫泽的马,谢栩也终于才得委屈的叫了一声:“阿姐。” 谢青梓顿时一僵,反应过来现在是个什么情形,登时几乎是整个人只觉得仿佛是刚从油锅里捞起来一般。讷讷的应了一声,她几乎是不敢看谢栩一眼了。 谢栩倒是也看出了谢青梓的尴尬,倒是也不说话,只是委屈的瞪了卫泽一眼。 卫泽闷笑一声,只若无其事假装没看见,而后便是在陆家大门前停了下来。 谢青梓下马的时候,卫泽本若无其事的要再扶一把的,不过却是被谢栩直接就用力挤开了——当然,以卫泽的本事,若不想被谢栩挤开倒也是轻而易举。不过想想自己今日的所作所为,再想想日后谢栩和自己的关系,到底他还是配合了一回。 谢栩倒是也没提起要回谢家去住——谢家如今一个长辈都没有,他们姐弟二人只怕连那些下人都是镇不住。而且真出了什么事儿,他还是知道自己护不住阿姐的,所以还是住在陆家才好。 谢栩自认为还是能屈能伸的,所以当即纵然还恼着卫泽,到底还是拉下脸面上前道:“却是麻烦卫世子了。卫世子大恩,他日我必竭力相报。” 谢青梓和谢栩都是一身狼狈,自是要先去梳洗一番的。走之前,她倒是还惦记着卫泽身上的伤势,便是轻声嘱咐一句:“你快回去上药罢。” 顿了顿,倒是又想起自己的几个丫头来,便是又拉过谢家一个仆妇,让她过去将自己几个丫头叫过来。 直至将自己整个没入了热水之中,谢青梓这才觉得从昨日起就一直紧绷得厉害的心神彻底放松下来。而如此理智也是慢慢回笼,想着自己今日的举动,她却是轻叹了一声。然后按住了胸口——她果然对卫泽是有情愫的。 不然,焉能如此? 自然,也只有她自己才明白,那会子看见了卫泽时候是个什么样的心情。在那一刻,卫泽却是仿佛驱散了所有黑暗和不安,如同带来了万丈光芒。 经过这一次,她却是再不能自欺欺人,假装看不见自己对卫泽的心思。 其实,她早该去退亲的。从一开始她对卫泽生出了这样的心思之后,便是就该去沈家退亲的。若是沈慎没好那也就罢了,可是沈慎痊愈了,她便是不该再强撑着。毕竟沈慎若是当初没好起来,她无论如何都是该嫁过去的,毕竟那是道义。 而后来,虽仍是她负了沈慎,可是她对旁人动了那样的心思,再嫁过去才更不妥。 谢青梓轻叹一声,而后一把捂住了自己的脸。事已至此,便是不必再犹豫。顺应自己心情,方是最好。况且,偶然自私一回,似乎也不算特别大的罪过吧…… 谢青梓这头沐浴更衣,那头卫泽同样也是擦了擦身子——他身上带着伤,自是不能沐浴。 而这一擦身子,倒是染红了好几盆水。那都是擦下来的血。最后卫泽倒是都忍不住有些蹙眉,沉声吩咐:“去打一桶水来,仔细洗洗。” 白墨刚提醒了一个字,还未说完,便是被卫泽打断:“去打水。” 白墨只得去了,满脸的无奈。 而此时,陆老夫人倒是已等着见谢青梓和卫泽了。知道谢青梓被卫泽带回来的时候,陆老夫人几乎是长松了一口气,直念“阿弥陀佛”。末了,却是又忽然反应过来:为何谢青梓却是没和谢家人一起走?而是跟着卫泽一起回来? </a> 第171章 念起 第171章念起 二皇子此番谋逆,却是直接就让城外乱葬岗堆满了尸体。而昔日热闹繁荣的街上,也是彻底的冷清下来。店铺几乎无人开门,市场之中也是同样空无一人。百姓能逃的都逃了,不能逃的,则是都躲在了家中。 如此景象,倒是和几十年前江山易主时的情形都差不多了。 二皇子的谋逆是其一,而圣上下令大肆屠杀叛徒,也同样是雪上加霜的元凶。 一时之间朝中人人自危,百姓同样也是胆战心惊。 卫泽只是匆匆洗漱了一番,将自己收拾齐整之后便是去见了陆老夫人。 谢青梓和谢栩却已是在了。得知谢栩是因了自己才留下来的,谢青梓却是心中五味陈杂——论安危,谢栩却是该走的。留在这里也不过是冒险罢了。可偏谢家其他人都选择了先走在说,独他留下…… 谢栩这个弟弟,却是让人心里暖得厉害。也越发珍视。 卫泽进来时。谢青梓便是不甚自在的低了低头,只觉得心虚不敢看。 不过此时倒是没人注意她的这些小心思,毕竟现在外头情况如此,着实叫人心忧。而卫泽此时虽是看见,可却是并不点破,只是暗暗一笑,眼底尽显柔和。随后他便是对着陆老夫人开了口:“老师跟在太子身边,却是平安无事。师母不必忧心。” 陆老夫人倒也没有其他亲眷,听说陆老先生没事儿,倒是也就没什么可问的了。不过到底还是蹙眉:“此番这般乱世景象,也不知会维持多久。” “怕也是要过好些日子才能恢复。这些逃离的人,百姓也就罢了,官员再想回来,怕也不是那么容易的。”卫泽沉声言道,而后又吩咐:“师母将家丁集中起来,每日巡逻不可间断,此番京中治安大乱,只恐有人趁机行些偷鸡摸狗之事。” 陆老夫人活得久,自也是见得多了,当下笑笑:“还用你说?白天也就罢了,晚上青梓与我睡一个院子,你和三郎一个院子,如此也更放心些。” 谢青梓点点头,只觉得妥当:“和该如此。” 卫泽也是点了点头,而后便是道:“我恐还得出门办差,你们都是女眷孩子,却是千万小心。” 一听这话谢青梓便登时皱眉:“你伤还没好,昨儿只怕也没休息过,这般情况还要出门办差?”是不是也太过强撑了一些。 谢青梓满心担忧的样子倒是取悦了卫泽,卫泽倏地一笑:“放心,我有分寸。” 陆老夫人看了看卫泽,又看了看谢青梓,微微一挑眉心头微微有些讶然。 谢栩则是不喜欢这般,当下便是气鼓鼓道:“卫世子未免瞧不起人,我已不是小孩儿了。我能护着阿姐和陆老夫人的。你只管放心。” 卫泽闷笑一声,倒也不反驳谢栩之言,随后便是郑重道:“那就托付给你了。”说完了这话之后,他便是起身出门去了:京城中这般情况,他自是别想偷懒的。 而且,他自己也不愿偷懒。对旁人来说,这是乱世末日,对他来说,却是机会。 卫泽这头一走,陆老夫人便是看向了谢栩:“他们躲去何处你可知道?你们平安无事的消息,也该让人通报给你们祖母知道才好。” 这老年人若是成日担心受怕的,却是与寿元有妨碍。 听了这话,谢栩却是一下子涨红了脸:他还真不知道。 “无妨,这事儿义祖母不必担心,我一会儿过去一趟谢家,打发谢家的仆从去庄子上看看。想来也就是往那些地方躲罢了。”谢青梓压下情绪,只如此言道。 又说了一阵子话,谢青梓便是拉着谢栩告辞出来,一路去了谢家那边。 谢家只剩下了些二三等的仆妇小厮家丁了。在主子跟前服侍的,或是身份高些的,都是跟着谢家人走了。 谢青梓过去时,只觉得触目荒凉和颓败。人走一走,偌大的宅子就像是被抽空了生气,登时就萧索了下来。 谢青梓和谢栩回来,倒是也让所有剩下的人都惊了一惊。不过倒也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一般,纷纷围了上来问道:“大姑娘,咱们现在该怎么办?” 谢青梓其实也是心中茫然,只是被这样一问,却也是不由得强自镇定下来,并不敢叫人看出自己也是不知所措。最后,她便是清了清嗓子,朗声道:“不必害怕,事情已是过去了。接下来你们便是关闭大门过上几日,等到外头恢复过来,自然也是如同往常无异了。” 谢栩也是应了一声,而后也是站出来沉声道:“虽说如今府中主子们都不在,你们却也不可乱了阵脚。我和阿姐就在隔壁,你们若有什么事儿便是来寻我们就是。但是切记不可乱了阵脚。更不可动了别的不该动的心思!别忘了。你们的卖身契我们都还捏着呢。” 听着这话,谢青梓倒是忍不住看了一眼谢栩,只觉得有些惊异:一夜过去,谢栩倒像是长大了不少。竟是还会这样的手段了。 谢栩越说越顺畅,倒是越发镇定自若:“不过,若是办得好,回头自是有重赏!” 谢青梓笑了一笑:“如今主子不在,你们只需看好门户就是。别的事情也不必再多做,只当也顺带休息几日。” 说完了这一番话,她便是拉着谢栩去各个院子巡视了一番,又点了几个看着便是壮实的仆妇跟着自己去陆家那边。 各处院子都巡视一番之后,谢青梓便是直接让落了锁,然后将钥匙郑重的收了起来。这才又带着收拾好的几个箱笼带着谢栩回了陆家那边。 陆老夫人同样是将这几日家中巡逻的事儿安顿好了。 如此一来,众人倒也是才都放心了几分。 谢青梓将东西收拾到了陆老夫人院子的厢房里。然后又看了一眼竹露头上的伤,这才突想起自己昨儿撞了一身的乌青,头上也是撞了好几次。本想找个大夫来看看,忽然想起如今这般情形却是去何处找大夫?当下便是也就作罢。只让双云和荷香找些跌打损伤的药膏来擦。 谢青梓这头正擦药呢,那头陆老夫人却是打发了人过来:“太医过来了,你也让他瞧瞧。” 谢青梓登时便是一愣。而后过去了,才得知太医却是卫泽请来的——当即她便是又感叹了一句,卫泽倒是个细心的。这会子还想到了这一茬。 陆老夫人笑了一笑,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格微倒是有心了,这位太医却是专精跌打损伤的。我这年老了,就爱摔了碰了的,可不是正对症么。” 一句话便是说得谢青梓满脸通红,连头也是抬不起来了。随后想着谢栩身上也是有摔过的痕迹,便是又请太医给谢栩看了看。 谢青梓倒是问题不大,倒是谢栩摔得有些厉害。谢青梓想着昨儿谢栩还强撑着找了自己一夜,今儿还不说,倒是不由得沉了脸,而后训斥道:“胡闹,受伤之后也不说,还这般硬撑着。” 谢栩倒是也没想到这么严重,一时间被训得头也不敢抬,而后便是道:“也不疼……” 谢青梓瞪他一眼,吓得谢栩倒是不敢吱声了。 陆老夫人在一旁看得乐呵呵的,“你们倒是感情好。” 太医开了药,谢青梓便是让谢栩躺着去养伤了。陆老夫人便是留了谢青梓说话。 陆老夫人看着谢青梓,微叹了一口气:“却是难为你了。” 老夫人这般一说,谢青梓倒是心头蓦然就生出了几分委屈来。不过她哪里肯表现出?只勉强一笑:“也是我自己离得不是时候,偏生那时候却是不在府中。” “你倒是豁达。”陆老夫人爱怜的搂住谢青梓,心头却是冷笑了一声:若是她孙女,真不在府中那也是叫人拼了命去找。绝不敢自己先走的。不然一个姑娘家孤身一人在这样乱世之中,该怎么办?家中虽有下人,可是下人焉能全然相信?万一起了歹心,那可怎么好? 陆老夫人倒是觉得,若真是亲生的姑娘,今日情形绝不会是如此的。所以,斟酌再三之后,她倒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你可曾想过没想过,要找你亲生父母?” 谢青梓一怔,不由诧异的看陆老夫人一眼,不明白为何陆老夫人为何会如此问。不过最后她还是摇摇头:“过去这么多年了,也不见人找过来,想来却是不要我了的。再则,纵然想找,我也不知该从哪里着手好。而且何必折腾呢?” “就像是你那二妹一般,总归不管如何还是想见见亲生父母的罢?毕竟血脉亲情,又哪里是轻易就能抹灭的?”陆老夫人倒是劝了一句,而后笑笑:“想找一回事儿,找不到又是一回事儿。找一找,总归也是不至于将来遗憾。” 陆老夫人这话倒是触动了谢青梓一些,她低头想了一阵子,却是只觉得越想越乱,最后便是道:“这个事儿……我却是不知该如何。” “你仔细想想吧,若觉得想找,咱们再来想法子。”陆老夫人也知这事儿不是小事儿,自也是要好好想清楚的。 </a> 第172章 虚以委蛇 第172章虚以委蛇 卫泽再回来的时候,却是带着一身的夜露。如今已是快到中秋,夜里也是有些凉意的。 因了外头街上动静一直不小,加上时辰也不算太晚,卫泽又未归来,他们便是也都没睡,聚在陆老夫人院子里等着卫泽。 卫泽得知这个,倒是不由得有些诧异。随后却是看着谢青梓浅浅露出个笑意来,须臾便是散去了一身寒意。他在椅子上随意坐下,端起茶盏先喝了两口润喉,这才缓缓开口:“怎的都不睡?竟是在等我?” 谢青梓自是不可能开口说他们担心的。于是陆老夫人便是接过话头:“你没回来,我们如何能放心?厨房给你留了吃的,你饿不饿?” 卫泽倒是真饿了,当下便是让人去端吃的来。趁着等的功夫,他大致说了说现在外头的情景:“今日开始搜查叛党,却是死了不少人。故而现在最好莫要让人去外头。先将府中存粮吃完了再说。” 陆老夫人明白卫泽口中意思,知道外头竟是如此乱,自也是不敢大意。 谢青梓也是同样吓得不轻:“那你在外行走却是要注意安全才是。” 卫泽一听这话登时便是露出笑来,不由自主的看了一眼谢青梓,“我是锦衣卫千户,谁又敢在我跟前犯浑?放心。” 陆老夫人斜睨着卫泽,只觉得卫泽如今话倒是越来越多了:之前一棍子都打不出一句话来,一开口也是极简的说了自己意思就完事儿。如今倒是好,还会细细解释了。 谢青梓倒是也没想那么多,仍是道:“小心些总归没错。毕竟你身上还带着伤呢。”顿了顿,她才又问道:“昨日街上那般乱,那些逃离京城的人,都平安逃出去了不曾?” 这却明显是她在关心谢家人的安危了。 卫泽倒也不想谢青梓担心,不过也并不打算瞒着她,只委婉道:“昨日情况太混乱,若有伤亡也正常。不过若是跟着世家大族后头走的,倒是不怕。只不知谢家走的哪一条路。” 谢青梓叹了一口气,也就没再多问了。 卫泽用过饭,便是带着谢栩走了。谢青梓看着陆老夫人躺下了,自己这才也去歇着了。陆老先生却是没回来,一直在宫中呆着,想来却是很忙。 谢青梓躺在床上,却是辗转难眠。除却谢家的人之外,她却也是担心过沈慎的——毕竟是从小长大的情分,且现在婚约也没退了。 当然,她其实也是有些懊恼,早知却是该早些去退婚的。如今这般……却也不知要拖到何时了。而且最关键的是,那块被当成信物的玉佩,却是遍寻不着了。也不知是掉在了马车上,还是掉在了路上。 今日她找了许久发现玉佩不见了,第一个反应却是有些发懵:她本想将这个还给沈慎的,如今却是该怎么办? 而第二个反应才是微微的怅然,毕竟随身戴了这么久,不知所踪了到底是可惜。那一块玉却是成色不错,也不知道会落在谁手里,会是被留着还是卖了。 不过到后来也就是无奈的接受了。东西不见了,眼下这样的情形自也是找不回来了。所以,何必老是惦记着? 退亲一事儿,纵是她不想拖着,也要等京中平静,然后沈家和谢家都回来了,这才方可。 只是打定了主意要退亲之后,她倒是觉得面对卫泽时候自然了许多。可也似乎正是因为如此,却也陡然发现自己心中对卫泽的感情也似乎是深了不少。 许以前一直压抑着,如今一下子爆发出来,倒是越发明显和浓烈罢。 这头谢青梓辗转难眠,而另一头,大太太的眼睛却是都哭肿了。谢青梓和谢栩都还留在京里,她如何能够不哭?只是几次三番说要自己回去,大老爷却是都拦住了。 按照大老爷的意思,京城附近的几个庄子却都是不适合过去,最后便是决定去金陵。 去金陵少说也有两天路程,还是日夜兼程。故而如今虽是晚上,一行人却仍是浩浩荡荡的在路上行着——其实纵是想住店,那也是没法子的。前后这么多人,哪有那么多房间?且也是早被先去的人家占了。 大老爷怕老夫人甄氏吃不消,所以便是时不时的过来看看。这一次过来,老夫人却是看了一眼一直哭泣不止的大太太,忽然开口轻声道:“我一个老婆子,活到了这把年纪却也是没什么好再不甘心的。三郎和青梓都在京城里也不知如何,我到底不放心。你便是带着其他人继续走,我掉头回去罢。” 大老爷自是皱眉不愿意:“母亲胡说什么。这是什么话?三郎是我儿子,我如何不担心?等到了金陵,我再打发人回去找。他应该也会躲在家中等我们的。” 却是丝毫没有提起过谢青梓。可见,在大老爷心中,到底谢青梓也不是他的女儿。 大太太和老夫人自都是听得出来。当即沉默着却都是没开口。 谢青蕊扶着大太太,倒是一脸的埋怨:“都怪谢青梓,若不是她,三郎怎么也会留下?她也不知要往哪里去,纵是想找也没地方找去。” 这话一出,大太太心中便是更加复杂了。 一时之间竟是无人开口。 老夫人最终蹙眉开口,却也是懒怠训斥谢青蕊,只沉声道:“我纵是死,也是要死在家里的。明日一大早,我就掉头回去,横竖老三也没走,你也不必太担心。” 大老爷只是不同意。 大太太最后沉声道:“老爷和几个姨娘带着孩子们去避难罢,既是老夫人也担心他们,我便是回去找他们。等找到了,我再带着她们来和你们会合。” 大老爷登时恼了,怒道:“都瞎胡闹什么?老三既然是没走,我这就叫人带口信给他,让他帮着找。这下你们该放心了罢?” 说完这话,大老爷便是下了马车,怒气冲冲的走了。 而此时,同一条路上,沈家的马车则是显得低调了许多,也走得快了许多——事实上,他们却是提前了小半日便是出了京城了。 沈鹤至不知从哪里得了一点消息,便是悄悄儿带着全家人先躲了出来。 沈慎一开始只当是一家人去庄子上巡视,待到后来觉得不对劲儿,却是已经来不及赶回去了。况且,不管是陈姨妈也好,还是沈鹤至也好,都是不会答应让他回去。 故而,就算心头担心谢青梓,沈慎却也是只能无奈的压下了。 只他却是不知,谢青梓却是……已做了那样的决定。 翌日,卫泽天蒙蒙亮便是出了门去。因时辰太早也没过去跟陆老夫人说一声。而谢青梓也是用早饭时候才知道了卫泽竟是早就走了。 当即她便是不由得叹一口气:“如此,他身子如何受得了?” “他就跟拼命三郎似的,你如今也算是见识到了。”陆老夫人叹了一口气,也是心疼:“从小就这样,从不拿自己身子当回事儿。你回头便是多劝劝他。你的话,他总归是要听的。” 谢青梓听出了老夫人话里的弦外之音,倒是一下子就红了脸。 谢栩也是听了出来,当下微微一皱眉,倒是有些不乐意,忽出声道:“卫世子为何要听我阿姐的话?卫世子虽好,可是我阿姐却是定了亲的。” 谢栩倒不是想提醒谢青梓什么,只是单纯的不想谢青梓被人抢走罢了——他总觉得,比起沈慎来,卫泽在的时候,自家姐姐却是都注意不到自己了。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儿,他才不愿意。 故而虽不至于因为这个讨厌卫泽,可是却是少不得要防备卫泽的。 不过谢栩这话到底还是让谢青梓一下子就有些不自在起来,不由得瞪了一眼谢栩,啐了一口:“胡说什么?” 陆老夫人却是此时插了一句嘴,实诚道:“说句实话,比起沈慎来,卫泽可是更好。你瞧,这个时候沈慎可是不在。” 陆老夫人也是偏心得没边儿了,竟是如此不遗余力的来这般打压沈慎帮卫泽。 谢栩目瞪口呆,却是找不出半个字来反驳。 最后谢青梓再听不下去,便是匆匆拉着谢栩出了屋子,面色绯红几乎是整个人都是有如刚从沸腾热水中捞出来一般。 谢栩倒也是有一肚子的话想问谢青梓。故而待到谢青梓一站住了脚步,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便是被谢栩抢了先。 谢栩语气颇有些委屈:“阿姐这是怎么了?为何忽然和卫世子如此亲近起来,难不成是因为我们寄人篱下的缘故?若是为了这个,阿姐也不必委屈自己,咱们先回谢家住着才好。等到打听清楚了祖母他们在哪里,咱们也就离开京城了。” 谢青梓被谢栩这话狠狠的惊了一回,末了哭笑不得的反问:“你怎么会这样想?这是什么话?什么叫委屈我自己?你以为我和卫世子亲近,是想借着他护着咱们的周全,虚以委蛇么?” 谢栩看住谢青梓,有些愣愣的;”难道阿姐不是这样想的么?我瞧着阿姐你分明就是这个意思——&apos;” 第173章 心意 第173章心意 面对谢栩如此荒诞的猜测,谢青梓到底没忍住,伸出手指使劲儿弹了谢栩脑门一下:“成日里胡思乱想的都是什么东西。我纵不是什么君子侠士,可总归也不是那起子趋炎附势的,更不至于连这点尊严气节都没了吧?哪里会如此?再退一步说,咱们眼下哪里就真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了?再不济,躲在家里不出门,总归也能避祸罢?” 谢青梓这么一下倒是没留半点情。 谢栩不由得捂住了脑门“哎哟“了一声。而后撇了撇嘴:“那阿姐作甚和他那样亲近?连我都瞧不见了。” 谢栩这话一股子醋酸味儿。 谢青梓脸上有些挂不住,只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另也觉得歉疚——谢栩找了她一夜,结果那时候她却是只看着卫泽了,倒是真没看见谢栩。也怪道谢栩心里不舒坦。 不过面对谢栩这股子醋酸味儿,她也是不由得好笑:“你倒是还吃醋起来了。那时候也是我的不是,躲了一晚上吓坏了,那时候哪里还能顾得了那么多?阿姐给你赔不是,下次再不这样了。“ 有时候看着谢栩倒像是个小大人,有时候看着谢栩,却是只觉得的确还是个孩子呢。 谢青梓如此软声好言的哄着,谢栩倒是受用,心情也是好了些。不过还是满心委屈:“那阿姐以后不许再和他那么亲近了。” 谢青梓没好气的笑了一声,又弹了谢栩一下:“好了,阿姐知道了。不管阿姐和谁亲近,谁还能越过你去不成?” 听着这话,谢栩便是如同得了糖的小孩儿似的,倒是一下子就高兴了起来。 谢青梓见谢栩总算是不再计较这个事儿,便是这才缓缓道:“我有件事儿想和你说。” 谢栩见她神色郑重,便是也不由得端肃了神色,而后轻声道:“阿姐请说。” “我打算……和慎表哥退亲。”谢青梓深吸一口气,倒是鼓了半天的勇气才能如此一口气将话说出来。不过,说这话的时候,她心里是忐忑的。只害怕谢栩恼了起来。 谢栩几乎是一下子就愣住,太过惊讶以至于竟是半张着嘴好半天也是没合上。那样子,倒像是个鼓着眼睛张着嘴的青蛙。 谢青梓被谢栩这般看着,只觉得是心虚,而后便是低下头去,竟是不敢再看谢栩了。 “为什么。”谢栩回过神来之后,便是如此蹙眉问了一句。他此时满心不解,毕竟沈慎和谢青梓将来会成亲的这个事儿,几乎是从小就在他脑中根深蒂固了。而且如今二人订了亲,偏谢青梓突兀的说出了要退亲的话,他自是无法接受。 不等谢青梓斟酌好该如何回答,谢栩倒是又自己就给谢青梓找了个理由出来:“是因为这次的事儿?慎表哥虽说独自走了,连说也没说一声的确不该,可当时兵荒马乱……” 谢栩有些无措,一面想着沈慎的好,一面却又觉得这一次沈慎的确是做得不好心中埋怨,倒是自己越说越是矛盾起来。于是最后他自己倒是说不下去了,只无措的看着谢青梓,根本不知该说什么才好了。 看着谢栩如此,谢青梓便是只能叹了一口气,而后便是轻声解释:“不是因为这一次的事儿,是因为……我不想嫁给慎表哥了。我有别的想要嫁的人。” 至于到底是谁,她自是没说。毕竟方才谢栩才为了这人吃醋委屈不高兴呢,再说明白了,谢栩还不得更加不高兴? 不过谢栩到底也不傻,心知肚明谢青梓也不是什么轻浮的,当即便是一下子就猜到了,震惊的将话接了下去:“是卫世子?” 谢青梓既是没否认,也是没承认。最后抿了抿唇:“我既是生了这样的心思,再嫁给慎表哥,却是对不住他。我自己也过得不痛快,所以我想退亲。” “可,可,可……”谢栩结结巴巴了半晌,一脸纠结却是半晌也没说出一个完整的句子来。到底还小呢,谢青梓忽然说出了这样让人惊骇的话来,他自是无措。 最后谢栩到底还是憋出了一句:“可卫世子根本配不上阿姐。” 谢青梓见谢栩没恼怒反对,反而这样说,不由得莞尔一笑:“什么叫配不上配得上的?卫世子便是那高山上的月亮,我不过是地上的草花,却是我配不上才是。而且……倒也不是因为我和他如何,只是单纯的不想嫁给慎表哥了而已。” 谢栩低头想了一阵子,只觉得有些郁闷:他喜欢沈慎,可沈慎丢下阿姐自己跑了。他对卫泽更多是崇敬佩服,至于喜欢……一想到谢青梓看卫泽那眼神,他便是喜欢不起来,反而只觉得卫泽是要和他抢阿姐了。 故而他一看见卫泽,如今倒是不由自主的就防备了起来。 不过,看着了一眼谢青梓,谢栩最终还是没说出这话来。总觉得若是他说他不喜欢卫泽,谢青梓必是不会高兴的。当然,有些事情还是要问的:“你和母亲说了没?祖母知道了吗?” 谢青梓摇摇头,心里却是十分明白其实这才是关键——老夫人也就罢了,大太太却是必不会同意的。 谢栩蹙眉,低声道:“母亲肯定不会同意的。”好端端要退亲,大太太必是震怒。而且若是别的人家也就罢了,偏谢家和沈家本来就是亲戚…… “慢慢来罢。”谢青梓无奈叹了一声,只能如此道。当然,其实除了这样的法子,却是根本也没别的法子。 “而且,慎表哥也不会同意的。”谢栩又想起了另一茬,眉头紧紧皱着,最后犹豫了一下,到底还是道:“阿姐先说通了母亲,再和表哥说这个事儿。不然别最后没退亲,反而闹得你们生了嫌隙。” 末了他又忍不住有些自责:“当时若不是因为我,阿姐也不会匆促定亲……” 谢青梓见谢栩这样说,只怕他有包袱,便是呵斥了一声:“胡说什么呢?这事儿哪里怪你?你再说这样的话,看我不打你?” 谢栩这才作罢了,只是心头怎么想的却是没人知道。 说完了这个事儿,谢青梓便是又说起另外一件事儿:“三叔他们却也不知走没走,我已是叫人去看了。若是三叔没走,咱们却是要过去一趟看看的。” 谢栩听了这话登时迟疑:“卫世子不是说这两日不宜出去……要不只叫人传个话就是。或者我过去,阿姐在这里等着。” 谢青梓自是不可能放心谢栩一人过去的,当下便是只道:“等先有了消息再说。” 不过最后倒是没等他们姐弟二人过去,三老爷谢暻便是过来了。 瞧见姐弟二人的时候,谢暻倒是一下子放下了悬着的心,笑道:“我听闻你们竟是滞留在京中了,倒是心中担忧,只恐混乱那会儿你们遭遇了什么,如今看来,倒是可放心了。” 谢青梓随后问起三太太和谢青檀姐弟几人,三老爷只说都好。随后又看了一眼陆老夫人后笑道:“若是谢家人都不在京中,少不得也要让他们姐弟二人麻烦陆老夫人了。不过如今我在,我想着还是接了他们姐弟二人过去与我同住才好——” 三老爷这意思却是再明显不过了。 陆老夫人微微一顿,随后便是蹙眉:“青梓本也是我孙女,留在我这里也没什么不妥的。谢三爷也不必担心什么,我定当他们是亲生的孙子看待。”好不容易府里热闹些了,她自然是不愿意放人走的。 三老爷见陆老夫人误会,便是解释一句:“倒不是不放心陆老夫人您,只是现在这般,总归是想****看着他们守着他们,我才能放心。毕竟我大哥不在,我就和他们的父亲也没什么区别。” 陆老夫人见状,倒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微微有些不乐意道:“那青梓你来决定罢。” 谢青梓想了一想,最后却是婉拒了三老爷:“三叔的好意我和三郎却是心领了。只是父亲他们都不在,这边这么多的下人,若是没人看着指不定卖空了家中的东西也不一定。况且义祖母一个人在家中,我也不放心。三叔放心,我会好好看着三郎,叫他时刻在我眼皮子底下,不叫他出去的。” 在陆家,倒是也不必太过担心安危问题——卫泽是其一,陆老先生是其二。 况且,陆老夫人毕竟也是孤身在家,真走了,她也是不放心的。 谢青梓既是如此说,三老爷也只能应了。随后才又道:“那你们若有什么,便是叫人给我传话就是。”好在离得也不远,倒是也方便。 谢青梓应一声,最后又说一阵子话,三老爷告辞的时候,便是她和谢栩亲自送了出去。 好不容易四下无人了,三老爷这才沉声道:“你们姐弟两个怎么没跟着一起走?“嫡子嫡女都留在了京里,倒是带着庶子庶女一起走了,这算是什么事儿? 而且,顿了顿三老爷又道:“我只怕这次离开京城容易,想回来就难了。你们却是要做好打算才是。没个长辈坐镇,长久住在陆家也不是法子。” 第174章 相处 第174章相处 因了三老爷的话,谢青梓便是想着还是得寻个借口问一问卫泽才好。 若真的出去容易回来难的话,她自也不能真就这么一直等着。她自己也就罢了,大约除却大太太和老夫人之外也没人记挂,可是谢栩却是不同。 只是卫泽夜里回来的时候,便是又有些晚了,想了想,谢青梓便是只能第二日早早的便是起了身,只假装去找谢栩有事儿,如此便是出了陆老夫人的院子,而后便是在路口候着卫泽。 因怕卫泽早就走了,故而此时天都才蒙蒙亮,她便是过来候着了。 卫泽过来的时候,却是见谢青梓在路上徘徊着,身上披着晨曦之色,倒是惊了他一下。不过惊了之后则是喜了——倒是也不难猜,谢青梓必是在等他的。虽说肯定是有什么事儿,可是到底是在等他不是? 不过他到底也是心疼,尤其是瞧着谢青梓连裙摆上都似沾了不少晨露,他便是更加蹙了眉:“这是在做什么?” 谢青梓正百无聊赖的踩着地上的石板呢,听见卫泽声音便登时惊喜回过身去:“你终于是出来了。” 听着这话,卫泽便是闷笑一声:“竟是等得这般迫不及待了?” 谢青梓本倒是也不觉得有什么,可看着卫泽笑得那样,她便是忍不住总有些浑身不自在。当即窘迫的避开了卫泽满带着笑意的目光,只讷讷道:“我有事儿要问你。” 说破了自己的心思之后,她却是发现单独和卫泽相处的时候,她反是更加的不自在了。 卫泽倒也是见好就收,并不愿意太让谢青梓不自在,当即便是“嗯”了一声,收敛了神色等着谢青梓说话了。 谢青梓便是也压下了心头的那些心思,看了一眼卫泽后才又闷声问他:“我三叔说,此番逃离京城容易,可是想回来却是难了,果真是如此?” 卫泽有些讶然看了谢青梓一眼,而后也不多废话,直接便是颔首承认了:“尤其是有官身的,更是如此。”平头百姓,谁也不会追究。可是官员则是不一样。 谢青梓闻言默然片刻,最后蹙眉叹了一声:“这么说来,我父亲却是做错了选择了。” “避难却是没错,只是他自己却是不该走。”卫泽也不说花哨的,直白的便是说了事情本质:“毕竟是领着朝廷俸禄,越是出了事儿的时候,便越发不该擅离职守。况且此番圣上很是震怒,只怕会迁怒他们身上。” 原本说来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可是现在么……圣上怒气没地方发泄,自是要找人开刀。 “那依你之见呢?该如何才能避免?”谢青梓只觉得满心心忧,到底还是这般问了一句。只是虽这般问了,她心里倒是不太抱希望的。 卫泽摇头:“除非立刻转头回来,在彻查之前便是回京来。”只可惜,现在就算派人去追,肯定也是来不及。 而且,最关键是的,对方也未必肯回来。 谢青梓自也是知道,当即重重叹了一口气,只是沉默了。 卫泽也没劝——横竖谢昀带着一家人都走了的时候,便是已经下定了决心了的,轻易不能劝回来。而且……想着谢昀当时说的那话,他更是觉得这样的人倒是没什么可劝的。 不做官了,倒是更好。卫泽面上没什么神色的想:至少更好拿捏了。退亲一事儿若谢家和沈家还都是朝廷命官,他威胁起来还费事儿。一旦……那就好办得多。 当然这样的心思却是不能表现出来。毕竟谢青梓看上去倒是很忧心。 咳嗽一声,卫泽一挑眉便是直接说起了别的事儿:“你是打算留在京中,还是打算去寻谢家其他人?” 谢青梓被如此一问,自是有些犹豫,最后反倒是着实没了主意,于是又反问卫泽:“那你说呢?” 卫泽神秘一笑,而后才慢慢悠悠道:“我自是盼着你留在京中的。”毕竟如此才有机会相处不是?譬如现在这般…… 当然,就算谢青梓真要想去寻谢家人,他自也是有法子阻拦的。 谢青梓则是被卫泽这么一句意味深长之言弄了个满面红霞,瞪了卫泽一眼,她不由嗔怪:“时辰不早了,你还是快去办差罢,我也该回去了。” 说完这话,谢青梓便是转身就走,头也没敢回。只她自己知道,她此时脸上烫得厉害。她如何看不出卫泽那样慢悠悠的说话是什么意思? 轻薄! 谢青梓又啐了一口。 卫泽则是轻笑出声,而后才心情颇好的慢慢出了府去办差去了。他这几日的差事却是只有一个:调查叛党名单。 二皇子既是敢起事,那么自是有不少人支持他的。如此一来,自然要查出这个名单,然后一一诛灭。这种心狠手辣的血腥事儿,从来都是非锦衣卫莫属的。 不过卫泽刚出了门,还没走上几步,却是忽然听见了有人叫他。当即一侧头便是瞧见了一个狼狈的女子。乍然一看,却是认不得,不过细细一看,他便是不由得一挑眉。 原来却是个老熟人——这不是李素又是谁? 卫泽便是勒住了马,却也并不下来,只这么居高临下的看着满身狼狈的李素。 此时李素没了昔日的骄傲高贵不说,面上身上全是尘土,发髻散乱得如同几日不曾梳头一般。李素仰头看着卫泽,全是尘土脏污的面上便是泪水如同断线珠子一般落下来。而一开口,便是略带嘶哑和哭腔:“我父王是不是已经……” 卫泽神色淡漠,却是承认了李素的猜测:“诚亲王已是身死。” 李素登时几乎连嘴唇都是抖了起来:“那诚亲王府其他人……” “王妃投缳,世子被抓,你几个庶出弟弟……想来是早就被送走了,如今却是还没找到。“对于李素为何会出现自己面前,卫泽却是有些好奇的——以诚亲王的风格,只怕出事之前就该将李素送走才是。毕竟李素在诚亲王府素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肯定不会被舍弃。 不过,卫泽并不想沾上这个事儿,所以便是不打算问。 李素却是也没说话,只呜呜的痛哭失声。 卫泽等了一小会儿见李素并不说话,便是有些不耐,于是干脆开口道:“我只当今日没见过你。”这话的意思,便是要放李素一马了。毕竟李素也是诚亲王府的人,这个时候若是抓起来送去大理寺,想来也是功劳一件。 不过,李素是女子,卫泽到底还是觉得有些下不去手。加上今日心情好,自是就不打算做那样的事。 然而卫泽的打算,却并不是李素的打算。李素止了哭泣,看了一眼卫泽却是有些怯怯:“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卫泽倒是没见过李素这般的神情,当下却是狠不下心来了——他虽不是好人,可对女子总归也没那么狠辣。况且,李素和他毕竟也是认识了这么多年。纵是孽缘没有情分可言,到底也做不到太过冷漠。 所以静默了片刻之后,卫泽到底还是心软了一次:“在我能力范围之内。” 李素倒也不想提什么过分的要求,不过卫泽如此答应了,她自也是只觉得心里陡然就欢喜了起来——卫泽对她到底也并不是全然冷漠的。 李素当即低着头,软声哀求:“我想洗个澡换个衣裳,再睡一觉吃些东西。我几日没吃东西了。” 李素说得如此可怜,倒是让卫泽一时之间竟是不知该如何拒绝了——平日话少,也有这样的缺点。 卫泽认真想了想自己是不是太好说话了些也太烂好心以至于竟是让李素误会了这个可能,最后还是叹了一口气,看了一眼陆家大门道:“丁卯,你将她带去陆老夫人跟前。” 如此,陆老夫人自是会给李素吃的。 至于他……却是并不太想和李素扯上什么关系。或是再有什么交集。这般,已是极限了。 不过,他也不打算惹祸上身,只沉声道:“若我今晚回来你还不曾走,明日我会亲自送你入宫。”送去宫中,却是比直接送去大理寺好些的。毕竟圣上也有可能是会心软的。 李素听了这话,背脊微微一僵。 卫泽便是策马而去了,却是半点废话也没有。 李素苦笑了一声,而后抹了一把脸。登时眼泪混着脏污,整个人就显得更狼狈可怜了。 故而陆老夫人和谢青梓看见李素的时候,倒是直接就惊了一大跳:这简直就是判若两人了。 李素如今这般样子,也是摆不出什么郡主架子来了,不过要她对着卫泽之外的服软,她却是也做不到,故而当下便是只沉默着低头站着,并不多说一个字,也不看陆老夫人一眼。 丁卯便是将李素之前的要求说了。 陆老夫人也懒怠废话,直接叫人准备热水,带了李素下去了。 不过,因了李素出现,陆老夫人的心情却是不怎么好:“格微收留她是什么意思?她如今……可是个祸星。” 谢青梓没吱声,心里认真的想:之前卫泽找到自己的时候,自己莫不是也是这样狼狈?若真是如此……那她可没脸见人了。 第175章 一门忠勇 第175章一门忠勇 李素身无长物,洗完澡却是连换洗的衣裳也没有。一时之间倒是让人有些为难。 陆老夫人的丫头来请示,谢青梓在旁边听着。便是叹了一口气道:“我虽身量矮一些,不过想来也是勉强能穿,我去找一套新的吧。”到底李素也是郡主,穿丫头的旧衣裳也不像话。 陆老夫人看了谢青梓一眼:“你倒是好心。” 谢青梓不大好意思:“不过是看着觉得有些感同身受罢了。”毕竟她也是那样狼狈的被卫泽找到的,在外头躲着担惊受怕的感受,她更是记忆犹新。 李素是不好,可如今……不过是一件衣服罢了。李素是诚亲王府的,诚亲王府和二皇子走得太近,不用想也是知道李素将面对什么。所以都到了这个地步,她倒是也不愿再去深究昔日的那些事儿了。 陆老夫人笑笑:“善良也是好事儿。” 谢青梓倒是心软了一回,不过面对谢青梓的“施舍”,李素却是满心复杂。她自是不会忘记,前不久才抽了谢青梓一鞭子,还让她在那儿跪了那么久。 她方才便是以为谢青梓见她这般必是要说些风凉话的,倒是没想到…… 不过,李素也没别的选择,到底还是穿上了。只胸口有些紧了,袖口也有些短了。 李素如此梳洗了一番,倒是将一身的狼狈都是洗干净了。只是到底身上却也是没有了之前那种飞扬跋扈的样子,安安静静的一声不吭,竟是判若两人。 跟着丫头再去见陆老夫人的时候,李素却是抬头先看了一眼谢青梓。而后抿了抿唇,到底还是说了一声:“谢谢。” 谢青梓有些惊异,不过还是下意识道:“不过举手之劳罢了。” 陆老夫人并不多说,只叫人带着李素去吃东西。 谢青梓去偷偷看了一眼,便是发现李素吃着吃着竟是泪流满脸,最后伏在桌上竟是痛哭失声。微叹了一口气,她便是悄悄的又走了。只是将此事儿告诉了陆老夫人。 陆老夫人听着也是有些动容,到底也叹了一口气:“她也是可怜。”男人们的事儿,李素怕是根本不知。诚亲王府遭逢这般大变,她也是最无辜。 而往日李素有多骄纵,如今便是有多可怜。 谢青梓没说话,只是心里头同样也是认为的确是有些可怜的。 李素再出现的时候,却是也并无多少异样,除了眼圈儿微微发红之外,什么也是看不出来了。 陆老夫人想着卫泽的意思,便是就叫李素去歇着了。 李素道了谢,慢慢跟着丫头走了,一句多余的话也没有。 谢青梓看了一眼陆老夫人,轻声问:“总不能一直将她留在府中罢。”毕竟……李素现在是被归在叛党里头的。包容叛党可不是什么轻省的。 陆老夫人摇摇头:“想来格微自是有他自己的打算吧。” 陆老夫人这样说了,谢青梓也就没再多说了。只是心里却是有些纳闷卫泽为何会将李素带回来:是看在相识多年的情分上,还是单纯觉得李素可怜? 不过,见着了李素,她倒是想起了林语绯来——林家是太子那边的,此番想来却是又要再显赫几分了。而出了这个事儿,林语绯也不知还会不会再外嫁出去。 只这些事儿和她倒是没多大干系。 李素这一觉却是也没睡踏实——不等中午就做噩梦醒来了,然后便是再睡不着了。 于是李素便仔细想了想卫泽说的话。 晚上卫泽便是特意回来得早了些。不过让他皱眉的是,李素却是并不曾离去。 李素也是特意等着卫泽的,此时见了卫泽,便是低头站起来,轻声道:“卫泽,我有话想和你单独说。”却是说得再是理所当然不过。 卫泽闻言却是看了一眼谢青梓。 谢青梓正好抿唇微微的有些不舒服——只是她自己都是没能明白,到底为什么不舒服。反正就是听见了李素这话之后,她就觉得不那么痛快了。 卫泽一眼便是看了出来,沉吟片刻后,便是答应了李素,然后起身带着李素去了外头。 谢青梓便是更加的不舒服了。时不时的便是朝门口看去——只是哪里又看得见? 陆老夫人看在眼里,轻笑一声,心道:这便是情窦初开了。 谢青梓自己倒是丝毫没意识到。就这么颇为煎熬的等着。 而那头,李素则是和卫泽低声道谢:“多谢你了。” 卫泽倒不是那等客气的,当下竟是直接道:“也仅此一次了。” 李素噎了一噎,几乎是有些哀怨的看了卫泽一眼。不过抿了抿唇并不多说。而后她便是轻声道:“本来父王也是派人送我走了的,是我不知好歹的偷跑了回来——我以为不过是不想我追着你跑,做出什么丢人现眼的事儿来罢了。谁知道……” 卫泽安安静静的听着,也不知到底听进去没有。 李素倒也不用卫泽回应什么,当即只是缓缓说下去:“我回了王府的时候,却是正好看见了王府被一把火烧了,而且有兵丁不断出入。” “我很害怕,所以我就藏起来不敢露面了。”李素回想着当时的心情,倒是只觉得眼睛又酸涩了起来:“我后来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儿之后便是更加不敢露面了。我想逃出去,然而已经封锁了城门……” “接下来几日,我也不敢叫人看见,东躲西藏的。我第一个想起来的,便是找你。”李素如此说了一句,唇畔露出一个异常苦涩的笑容来:“真是奇怪,明明你都那样绝情了,我却还是第一个想到的你,拼了命的想见你。” 卫泽听到了这里,倒是再沉默不下去了,随后沉声淡淡道:“却是让郡主失望了,对不住。” 不过卫泽的语气里,却是根本丝毫歉意的意思也没有。 李素苦笑越发拉大了几分,最后只叹一声:“你真是个无情之人。” “有情无情,只看对谁罢了。”卫泽如此说了一句,却是懒怠再听李素的废话,直接便是问道:“你可想好了?明日要随我入宫?“ 李素呆了呆,最后神色黯淡的低下头去:“你知道把我送进宫,我会是什么下场的罢?” 卫泽蹙眉,轻声提醒:“可这和我无关。” 的确是和他无关。李素如何,从来就和他无关。收留李素一日,已是他仁至义尽了。 卫泽如此冷酷无情,李素便是也不再多说,只微微一点头:“明日送我入宫罢。”既是卫泽如此无情,她又还有什么挣扎的意义?就算继续逃,总也会被抓到的。反而出去之后,那般惊慌失措又狼狈得如同过街老鼠。 比起那般,她倒是宁可死得有尊严些。 说完了这话,李素似一刻也不愿再和卫泽呆在一处了,便是大步流星的走进了屋子去。 陆老夫人看了李素一眼,也没多问,只道:“摆饭罢。”府中存粮菜蔬也不算多,为了节省些,所以如今便是都集中在一处吃,也少了许多折腾的功夫。关键是还热闹。 陆老夫人自是喜欢这种“儿孙绕膝”之感的。从前只有羡慕别人的份儿,如今难得体会一次,她自是十分珍惜。只可惜,却都不是她的亲生孙子孙女罢了…… 卫泽用膳的时候,便是说起了一件事情:“威武大将军府上,这次死了两个儿子,过两日局势好些,怕是要办丧事的。” 谢青梓登时一怔,几乎是有些惊住了:“是杨家?”杨昭正是威武大将军府上唯一的姑娘,这么说来…… 卫泽轻应了一声:“杨家父子,除却三个小儿子没参与平乱之外,父子四人却是都上阵了。大将军重伤,大儿子也伤了,二儿子和三儿子却是没了,尸身找到的时候,却是格外惨烈。” 谢青梓握着筷子半晌回不过神来,一时之间气氛却都是默然。 良久,陆老夫人叹了一口气:“杨家却是一门忠勇。” “嗯。”卫泽点头,随后看了一眼谢青梓:“你和杨家姑娘关系不错,可想去吊唁?” 谢青梓便是一愣,完全是意外。她怎么也没想到,卫泽提起这个事儿,却是为了问她这么一句。犹豫了片刻之后,她到底是没敢贸然说想去,只问了一句:“方便吗?” 卫泽一挑眉,却是明白了谢青梓的心思,便是果断道:“届时我让白墨亲自护送你去。” 谢青梓张口想道谢,却是又似乎觉得有些生分了,最后便是硬生生的夸了卫泽一句:“卫世子如此体贴入微,却是旁人不及。”说完这话,她却是看了一眼李素。之所以不愿意太过生分了,却也是因为李素的缘故。 当时下意识的便是这般做了,倒是不曾细想,如今细想来…… 谢青梓低下头去,略略有些不自在。 卫泽却是仿佛故意要让她更不自在:“理所应当罢了,我若不替你想着,你该如何?“竟全然是理所应当的语气。 李素终于按捺不住,霍然起身狼狈道:“我累了,先走一步。” 谢青梓则是瞬间满脸绯红。 第176章 痴心错付 第176章痴心错付 李素这一走,谢青梓倒也是坐不住了,白了卫泽一眼便是就随意寻了个借口躲出去了。 谢栩扁了扁嘴,不乐意的看了一眼卫泽,“卫世子如今话可变多了不少。” 谢栩如此,倒是让卫泽不由一笑,而后故意逗弄谢栩一般的道:“是吗?许是因人而异。” 陆老夫人忍着笑。 谢栩便是更加气闷了,心道:阿姐怎么就看上了卫世子呢?这幅嘴脸可真叫人讨厌,一点也不自觉!相比之下,或许还是慎表哥好一些? 谢栩内心纠结,卫泽自是不知,他只笑看谢栩一眼,而后问了一句:“你记得你之前打算请个老师指点一二,要去走科举的路子?” 谢栩到底不是没礼貌的,虽然内心对卫泽防备不喜,可是到底没表现出来,只应一声:“是。” “我书房里有不少之前我做的文章,都是些八股时论,你没事儿就去瞧瞧,许也有用。”卫泽喝了一口汤,随后又看向陆老夫人:“府中菜蔬米面我已叫人送过来了,明儿师母给那送东西来的人一点赏钱就够,多的却不必给。” 陆老夫人意味深长看了一眼卫泽,满含了打趣:“哦?你什么时候竟是变得如此细心了?” 谢栩支堎着耳朵听着,然后不住看卫泽。 卫泽的回答却也同样是高深莫测:“许是因为以前没这么挂心之人罢。” 陆老夫人便是只轻哼一声:“原来如此。” 谢栩看着卫泽如此妆模作样的,便是故意反问卫泽:“卫世子不是没参加过科举吗? 卫泽却是一笑:“是没有。不过架不住老师和圣上太子瞧了,都觉得好啊。” 这话说得,却是更加的让谢栩觉得他这是在装模做样了。偏生他还无从反驳,登时只觉得气闷,郁郁的搁下筷子:“我饱了,不吃了。” 卫泽看了一眼,想了想却是道:“你饭量太小,恐将来身材太过瘦小。” 谢栩顿时一噎,不满辩驳:“我都快赶上阿姐了!” “你阿姐也不算高挑,且她是女子。”卫泽悠悠然的往谢栩伤口上洒了一把盐。 谢栩登时就焉头巴脑的说不出来话了。 陆老夫人瞪了一眼卫泽,只宽慰谢栩:“你还小呢,肯定还会长的。多吃几口饭就是了。” 谢栩便是眼睛又亮起来。 卫泽闷笑一声,只觉得有趣——之前只觉得谢栩是个稳重的,可如今瞧着,这许是姐弟的缘故,两姐弟竟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一本正经时候怪无趣,可私底下却又是这样。 叫人忍不住心生喜爱。 谢栩看了一眼卫泽,只觉得这人越发讨厌了。 卫泽却是叫人单独送了一匣子点心偷偷给了谢青梓——说是偷偷,陆老夫人未必不知,当下只装作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这几日外头铺子不开门,却也不知卫泽是从哪儿弄来的点心。故而谢青梓瞧见时,便是只有些诧异。 不过诧异之后,却又是心中微微泛起了甜味来——倒是比点心吃到了嘴里更甜。 只是她却是不知,卫泽送点心,却也是有目的的。 第二日,卫泽便是直接以有事儿要问她的话为由,请谢青梓出来说话。 谢青梓只以为是和谢家有关的事儿,故而倒是心中紧张。所以在听见了卫泽问她:“点心可还能入口?”时,便是直接就愣住了。好半晌才木愣愣的没反应过来一般的张了张口:“啊?” 卫泽见她如此迷糊神色,便是不由得一笑,几乎险些克制不住伸手出去捏她尚还有稚气未脱的脸颊。好歹忍住后,他便是又问了一句。 这下谢青梓倒是回过神来了,只不由怪异看了一眼卫泽,而后便是问他:“叫我出来就为了问问这个?” “倒也不是。”卫泽微微一笑,大大方方承认了:“不过是寻个借口跟你说话罢了。” 这话一出,谢青梓倒是宁可卫泽没说实话,只说的确是来问点心的。这话叫她怎么回?当即无措不说,脸上还热烫得厉害。 故而最后谢青梓还是只说点心:“外头点心铺子又开门了?“ 卫泽只是一笑:“外头倒是没开,点心是宫里做的。”哪怕情况现在这般,宫中那些贵人,生活却是没多大改变的,吃食依旧精致,该有的一样不少。 谢青梓一听这话,倒是更有些怪异了:“宫里的点心,你还问我是否能入口?”难不成她比宫里的贵人们还要挑剔了? 卫泽随意“嗯”了一声:“宫里有做得好的,也有做得不好的。宫里也没什么不一样。” 听着卫泽轻描淡写的语气,谢青梓便是不由得心道:若是宫中贵人们听见这话,只怕是就不知道该如何的想了。 “我翻看了三郎的文章,倒是个好苗子。”卫泽见谢青梓不言了,只当她是尴尬,便是又转移了话题。 谢青梓倒是没想到卫泽还会做这样的事儿,当下便是不由问道:“那走科举的路子——” “毕竟太过稚嫩,且太单纯。”卫泽一笑,倒是直白:“举人能考得上,但是做官却是做不长远。” 谢青梓听了这话,倒是不由得静默片刻。她自也是明白这个道理:天下文章写得好的却是多了去了,考上举人的也多了去了,然而做官做得好的,却是没有几个。 只是谢栩那般聪明,且想出人头地只有这一条路可寻,于是她便是又问:“那可有法子补救?” 卫泽看了一眼谢青梓,因了也是认真想过这个问题,所以倒是也没迟疑,只道:“我倒是有法子,不过你却未必舍得。” “什么法子?”卫泽这样说,谢青梓不由蹙眉,只往不好的方向想去。 “锦衣卫所也有文书这样职位,近日事繁杂,却是只怕需要诸多人手。倒也有不少人想进去。三郎年岁太小,纵进去也只是白干,不能有职务。顶多赚些银子买点心吃。”卫泽浅声解释,“纵是不争职务,可是难免人多嘴杂,纵是我也照顾不周全,累是一说,受了委屈却也未可知。” 但是却是个好机会。 这话卫泽倒是没说,只让谢青梓自己想。 谢青梓兀自想了一阵,却是有些拿不定主意,末了偷偷看卫泽一眼,见他正盯着自己,便是有些讷讷:“那你觉得呢?” “若三郎是我弟弟,我自不会让他错失这个机会。”卫泽笑笑,然后又道:“池塘里莲蓬已是丰满,可想摘?”话是这样说着,却是已经带头往园子里去了。 谢青梓倒是无所谓,只跟着卫泽走,脑中却是兀自思索卫泽说这话的可行性。这个机会固然是好的,可是如此一来,她却是欠了卫泽一个天大的人情,而且三郎自己也顾虑这个未必愿意…… 不过卫泽倒是再没提起这个事儿,只是领着谢青梓到了池塘边上,将底下人清理池塘用的极小的船拖出,又侧头笑看谢青梓一眼:“你在这里等着,还是同去?” 谢青梓犹豫的看了一眼池塘之中密密匝匝的荷叶和隐藏在其中的莲蓬,倒是有些跃跃欲试——以前倒是没做过这样的事儿。 卫泽似看破了她的心思一般,轻笑一声:“无妨,我会划船。” 谢青梓听着卫泽如此“诱惑”之言,最后到底还是摇头拒绝了:“罢了,你去罢,我在这里看着。”船儿就那么大,她若上去,少不得就和卫泽靠得十分近了,她哪里敢? 上次共骑一乘的经历,如今她回想起来还只觉得面红耳赤呢。 且被人看见了,又该如何说? 她毕竟还未退亲成功。想到这个,她倒是心里有些烦躁。 卫泽也不勉强,只是眸色深邃三分,心中暗道:无妨,来日方长罢了。 卫泽的小舟很快没入了荷叶丛中,而后他便是悠然的跳那些长得最大最饱满的莲蓬来摘。不过谢青梓没来,他也没那心思折腾,只摘了十几只便是作罢上来了。 卫泽将那些莲蓬递给谢青梓。 谢青梓两手拿不住,便是干脆欢喜的捧在怀里——这些莲蓬一个个饱满青翠,又丰满。故而看着就叫人喜欢得紧。就算不吃,这些莲蓬也能插在瓶子里做个装饰。 抱着莲蓬一路往回走,谢青梓倒是全然没意识到自己和卫泽倒是已经都忘了什么礼仪规教,反倒是随意的并肩而行,只一路说话。 因了卫泽今日将李素送入了宫中,所以谢青梓倒是问了一句李素:“凌波郡主如何了?圣上……” 若是圣上不怜惜李素,李素自是要沦为囚犯的。不过想着圣上素来疼爱李素,所以她倒是也觉得说不得就还有别的可能性。 提起李素,卫泽倒是没有半点不自然,只道:“送入宫之后我便是去办差了,倒是不知后事如何。你若想知道,我明日去打听。” 谢青梓看了一眼卫泽,倒是不知该觉得卫泽冷情,还是该说李素痴心错付。 而李素此时,同样也是觉得,卫泽如此无情,自己竟是一腔痴心错付——除了长得好看之外,卫泽如今看来,竟是一无是处。 第177章 心机和劝说 第177章心机和劝说 李素已是在偏殿一间小耳房里等了一日了。除了一壶茶一盘点心之外,便是再没进来过。 最起初她还正襟危坐挺直背脊等着宣召。然而到了现在,她才忽然意识到:或许自己会被耗死在这里罢? 李素想着卫泽,然后便是只觉得心中发冷。她想,自己当初为何就一定觉得非卫泽不嫁呢?这么多年过去,卫泽对自己竟是半点情分也没有。 可笑的是,她那会子还只想着见卫泽。卫泽都不知,为了找到他,她走了多少路,又是怎么过的。 那些担惊受怕,那些战战兢兢,却都是笑话。 早知,就不该喜欢他的。换个人多好?温柔的,耐心的,肯哄着自己的…… 而如今,再说这些却是无用。李素只以为早就流干了的眼泪,却是又这么怔怔的落了下来。 而等到圣上知道李素进宫的时候,还是办完政务太子“顺口”说了一句:“凌波妹妹还等着呢,父皇可想见一见?” 对于李素,圣上到底是心情复杂,却是并不想见,最后他便是摆摆手:“过些日子吧。也不必为难,她只是个姑娘家,未必知晓那些事儿。” 太子应一声,心中明白,圣上之所以还能如此心软,只怕却也是因为这几日杀了足够多的人将怒气发泄得差不多的缘故。 李素被太子安顿在了宫中——不过却也是看管了起来。当然,这样的结果已是极好了。 卫泽知道此事儿的时候,倒是笑了笑,心道果然如此:圣上心狠的时候,倒是比谁都心狠,可该心软的时候,倒是比谁都心软。 而此时,谢青梓倒是带着谢栩去了一趟谢家三房那边。 这也是这么几日来,姐弟二人第一次再到了街上看街上的情况。 果然是家家闭门,户户萧索。店铺无一开门,路上行人也都是匆匆和稀少。 不过地上倒是已不见血迹,也没有兵丁搜检询问。如此倒是让人心安了不少。 谢家三房自也是紧闭着大门的。谢青梓还在门口等了一会儿,三老爷这才得了禀告迎了出来。 三老爷自是惊讶。 不等三老爷询问,谢青梓便是主动轻声道:“我有事儿想和三叔商议。” 于是三老爷便是直接带着她们姐弟二人去了书房。 谢青梓也没隐瞒,直接开门见山道:“这件事儿却是和三郎有关系的,我拿不定主意,便是特意来请三叔斟酌一二。帮着出个主意。“ 三老爷看了一眼谢栩,谢栩却也是一头雾水:“和我有关?那阿姐之前怎的竟是不说?” 谢青梓只道:“兹事体大,还得长辈做主,先于你说也没什么不同,不若此时说出来,横竖你也能知晓。也少费些口舌。“ 谢青梓这样说,谢栩便是有些不乐意:他何尝不知,谢青梓这分明是将他当个孩子看,所以会不先告诉他罢了。 不过当着三老爷的面,谢栩也不表现出来,只想着回头再和阿姐好好说说这个事儿。 三老爷轻笑一声:“快说罢,这般倒是让我也是有些紧张起来。” “卫世子这几日在和三郎同住,看了三郎的文章,觉得三郎是块苗子。”谢青梓看了一眼谢栩,然后便是道:“只是他说三郎到底没接触过官场的东西,太过纯良,故而想走这条路子倒是不容易。” 谢青梓说着叹了一声:“三郎毕竟和父亲接触太少了些,却是没得了这些指点。” 这话一出,纵是三老爷也是不由得沉默了许久。大哥偏心,他也不好说什么。 谢栩抿紧了唇,心情也是不大好。 谢青梓又这才缓缓言道:“不过卫世子给出了个主意,说是现在可让三郎去锦衣卫所做个文职历练学习一二,只是……要出仕还得走科举路子。这些事儿,不过是个铺垫和长见识。” 三老爷下意识倒想说这事儿是好事儿,不过随后忽然又明白了问题关键:“卫世子如此热心……” 到底是做生意的,遇到这样的事儿,三老爷第一个反应就是卫泽必是有所图谋。只是谢家又有什么可图的?所以倒是不难想的,他便是看住了谢青梓。 谢青梓面对三老爷探究目光,也没反驳,只道:“我最近和卫世子却是相熟。” 三老爷犹豫片刻,到底没问是怎么个相熟法,只是皱眉旁敲侧击:“沈家那边——” “不瞒三叔,我却是想退亲。”谢青梓到了这一步,也就索性将心里头的话都说了出来。 “舅母心高气傲,只恐却是难以叫她对我满意。父亲本就不喜我,与母亲也是生疏,只怕也未必愿意和沈家那边亲近。到时候……反倒是艰难。”谢青梓自也没说自己对卫泽生了些不该有的心思,这才想退婚。只隐晦的拿着这个事儿当了借口:“当初也不过是仓促无奈故而才定亲,如今慎表哥平安无事,这桩婚事却是只该作罢。” 三老爷惊了一下,不过随即却也不知如何作想,倒是最后也没多问。只微微一颔首:“不过纵然相熟,卫世子如此,咱们也欠了他人情——” “那我就不去。”谢栩几乎是有些深沉的如此言说了一句,话里话外俱是抗拒之意。 谢青梓瞪了谢栩一眼:“你胡说什么,这却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若不是如此,大可她就可以直接就拒绝了,何必如此犹豫? 谢青梓叹了一口气,而后便又看三老爷:“三叔怎么看?” “倒是可以去试试,我这里送份厚礼过去,总也不算太过欠了人情。”三老爷倒是如此说了一句:“这的确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寻常不能得。” 见谢栩似还有抗拒之意,三老爷便是索性也将话说明白了些:“谢家这次之后,只怕元气大伤。你父亲和你二叔还能不能入朝为官都是问题,若不抓住这次机会,只怕你将来……却是更难。”丢了官职也就罢了,只怕让人觉得谢家的人不堪重任,到时候…… “你若去了,将来说不得倒是能救你父亲一回。”见谢栩仍是无动于衷,三老爷便是又将这话说了出来。这话,却是最大的实话了。“否则,只怕他们想再回来,却都是难。青梓,你说是么?” 谢青梓只能点头——三老爷这话不仅是为了劝说谢栩,更是实话。 谢栩可以不在乎自己前途,可是提起了大老爷,以及谢家其他人,他却是不得不在乎。 谢青梓见谢栩动摇了,便是心头微微松了一口气,只道:“既是如此,那此事儿却是不必再迟疑,我今儿晚上就和卫世子说此事儿。” 谢栩张了张口:“可是……” “卫世子不是挟恩之人,他并不会用这个为难威胁我什么的。”知道谢栩顾虑什么,谢青梓便是抢在头里说了这么一句。自然,她心里头明白不管卫泽要不要她报恩,她心里总归是必然感激卫泽的。 这一点,却是无法改变。 说起来,卫泽帮她,却是已帮了不知多少。然而她…… 既是来了三房这边,谢青梓少不得也要去见见三太太等人。三太太如今显了怀,倒是看着富态不少,谢青檀寸步不离的跟着三太太,瞧着倒是一夕之间成熟懂事了不少。 谢青梓和谢栩为何滞留京城的缘故,众人自都是知道的。三太太满心怜惜,却不好说什么,谢青檀却是道:“大伯未免太过分了些。”说完又让谢青梓只管来他们家中住,瞧着那架势,倒是恨不得谢青梓是她们三房的才好。 谢青梓哭笑不得,只道:“当时情况紧急,也不能为了等我一人便是将所有人都是晾着冒险。故而也没什么,我不会往心里去的。你们也不必再劝慰我了。” 回去陆家的路上,谢栩却是一直沉默不言。 谢青梓多少猜到他的心思,便是叹了一口气:“三郎,你为何不愿答应?卫世子对你……” “他越是这般施恩,阿姐就越是觉得他好,就越对他满心感激,故而才想嫁给他罢了。”谢栩握住谢青梓的手,满心都是恹恹:“这是他故意的。阿姐你那般聪明,怎生看不出?” 面对谢栩如此问话,谢青梓张了张口,却是不知该如何回应。 谢栩说的话,她自也是想过的。可是…… “他越是用心,便越是说明他看重在意我,这难道不是好事儿吗?就如同慎表哥总替我找些小玩意儿一般,并无什么两样。”谢青梓叹了一口气,语气有些复杂:“只是卫世子做的,却都是我极为看重的罢了。” 正因如此,她才会一步步的陷入进去。 “所以,你觉得慎表哥不如他。”谢栩抿着唇角,一脸肃容。 谢青梓没答话,只又意味深长道:“但是,你若好了,谁也不能轻视我。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但凡是为了你好的,咱们便是不能放弃。不止我,你再想想母亲?” 哪怕是就为大太太争一口气,他也不能不努力。这事儿,却是谢栩一直以来的认定。 第178章 小舅子 第178章小舅子 考虑大太太,谢栩到底还是说不出拒绝的话来。 最后,谢栩抿着唇角执拗道:“这份人情,我将来会还给卫世子的。阿姐千万不要因为我——” “放心吧,若他真以这个威胁与我,我自然也不会再喜欢他。”为了哄住谢栩,谢青梓只能满心无奈却又认真郑重的说了这么一句话。 谢栩看了一眼谢青梓,那神色分明在说:你骗人。 谢青梓登时有点僵住了,随后无奈叹了一口气,只能又缓缓道:“放心罢,他既是诚心帮我们,肯定不会要我如何。他不是那样的人。”就算明知卫泽在别人那儿肯定不会是这么一副样子,可是她到底还是很难改观——毕竟卫泽在她面前始终都是一副十分温和的架势。 而想着卫泽的温和细心体贴只是对她而已,她心里便是更加不由得满心的欢喜…… 谢栩最后再没说什么,兀自不知琢磨什么。谢青梓看着他那样,到底也是什么都没说。让谢栩有些紧迫感也好。 姐弟二人刚走到了陆家大门,还未曾来得及下车,便是听见了嘈杂之声。当即二人对视一眼,都是唬得不轻:眼下这个节骨眼,他们自是遏制不住往坏处想。 只是待到谢青梓匆匆撩了帘子一看,却是一下子就不由得有些窘住了。 闹腾的人倒也是个熟人,说起来还是正儿八经的亲戚——却是她的未来妹夫鄂王。 鄂王一身风尘,站在陆家门前不住叫骂,却是都和卫泽有关:大意就是卫泽你别当缩头乌龟,你倒是出来啊。 看着鄂王跳来跳去一脸暴怒不断叫骂的样子,谢青梓只觉得有些……不忍直视。她看了一眼谢栩,见谢栩也是一脸嫌弃。她还好些,谢栩却是不厚道低声道:“咱们要不还是避开?” 谢栩心里有些恶狠狠的想,为什么这人竟是成了自己的二姐夫?大姐夫很可能将来是卫泽也就算了,卫泽虽然讨厌总还有些本事,可是这个人…… 面对谢栩如此态度,谢青梓倒是白了他一眼:“哪里避得开?倒是没得叫人觉得咱们做得难过。” 当即便是推了一把谢栩,努嘴道:“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招呼你未来姐夫?” 谢栩看着自家阿姐一脸不怀好意的笑容,忽然略略有些心中郁闷起来。 不过最终谢栩还是只能不乐意的下去了。就是脸色有些冷淡:“你来这里做什么?” “小舅子!”鄂王爷看见谢栩,倒是瞬间转换了一个人一般,从跳脚怒骂变成了“谄媚欢快”,然后亲亲热热又响亮的叫了一声。那声音大得,根本就叫人无法忽视。 谢青梓便是明显发现谢栩脸色又黑了一圈,登时便是不由得偷笑了一回:鄂王吧,总能这般轻易叫人觉得不痛快。 谢栩语气又冷了三分:“你在这里做什么?” 鄂王倒像是没瞧见谢栩的神色,仍是亲亲热热的:“我来找卫泽有点事儿。” “他又不在家,你在这儿也见不着。”谢栩慢吞吞的言道,然后看了一眼鄂王:“不如你明儿直接去锦衣卫所?”就这么在这儿一直这般,简直是蠢死了。 鄂王呆了呆:“没在?”随后面上神色变了几变:“杀千刀的卫泽!他敢骗我!” 看着鄂王跳脚的样子,谢青梓只觉得他虽也是长得容貌不俗,也算丰神俊貌,可这般着实和那些泼辣骂街的妇人没什么两样——就差在地上撒泼打滚了。 着实看不下去外加有些不愿意继续丢人下去,谢青梓便是只开了口:“鄂王爷。” 鄂王一下子僵住,侧头看了一眼,见是谢青梓竟顿时就有些不大好意思起来:“原来是青梓。” 这一声亲昵十足的“青梓”。却是登时就让谢栩眼刀子都甩了过去——卫泽也就算了,鄂王算哪根葱? 不过鄂王就是天生脸皮厚,或者根本就没注意到,仍是无知无觉的模样。 谢青梓笑了笑,而后道:“既是卫世子不在,鄂王爷还是先回去吧。你这样,倒是吓着我义祖母了。” 鄂王犹豫了一下,忽出一句惊人之言:“那我跟你们一起进去,给陆老夫人赔个不是。另外顺带也等着卫泽回来。” 鄂王说得再自然不过,脸皮之厚登时超出了谢青梓能承受的范围。当即她几乎是有些维持不住面上笑容。 谢栩则是忍不住目瞪口呆:人不要脸,真乃天下无敌也。 最后在鄂王亲热的拉着谢栩不住说话的架势下,最终他还是成功的混入了陆家大门—— 谢青梓懊恼万分,谢栩则是一脸难以忍受。唯独鄂王看上去满心欢喜。 谢青梓木着脸一路进去,心中不住思量:自己该怎么跟卫泽交代…… 陆老夫人同样受不住鄂王的厚脸皮,在鄂王自己自说自话顺水推舟留下自己用饭顺带等卫泽之后,陆老夫人便是打发人去请卫泽回来——卫泽再不回来,鄂王能将陆家的屋顶都折腾掀了。 卫泽回来的时候,便是只见一屋子的人都恹恹的,而鄂王则是精神抖擞。 谢青梓看见卫泽那一瞬,倒是只觉得看见了救星。眼睛都几乎是亮了三分。 而鄂王的目光也是同样瞬间就亮了,而后只见他大步流星的朝着卫泽走了过去,伸手就去抓卫泽的肩膀,面上却是有些皮笑肉不笑:“卫世子倒是叫我好找。” 卫泽微微一侧身,直接躲开了鄂王的“动手动脚”,而后才又淡淡道:“我倒是比不得鄂王爷清闲。” 鄂王的脸绿了三分。末了悻悻冷哼一声,然后又问:“我且问你,为何叫锦衣卫封了我的王府?” “怕有叛党滋扰。”卫泽倒是答得再理所当然不过。 鄂王一愣,一时之间倒是说不出话来。末了才又悻悻道:“那我那几个朋友——” “他们和二皇子甚为亲密。”卫泽挑眉看了鄂王一眼:“原来你和他们关系甚笃——” 卫泽意味深长的话激得鄂王登时便是不由得打了个寒噤,只觉得遍体生寒,当即便是忙反驳:“谁说我和他们关系要好了?你却是不能如此信口开河!” 卫泽只是浅笑。只是那笑容么……怎么看都是怎么的让鄂王心里头舒服不起来。 鄂王悻悻的冷哼了一声。 卫泽缓缓坐下,而后看了一眼谢青梓,忽道:“不知鄂王如何入的府?我记得我嘱咐过门房,不许放任何人进去——” 鄂王便是顾左右而言他:“对了,你的东西我今儿特意拿过来给你。” 卫泽微一颔首,伸出手去:“拿来罢。” 鄂王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倒是颇有些郑重爱惜的给了卫泽。 卫泽却是随手就扔给了白墨,然后一本正经的嘱咐:“仔细洗一洗……” 鄂王只觉得自己刚压下去的火焰便是一下子又窜上来了。他忍不住心道:这人怎么这样讨厌呢? 谢青梓津津有味的看戏,倒是丝毫不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妥的。谢栩同样也是看戏,只是心头却是痛快,然后他决定以后对卫泽再喜欢一点好了:至少比鄂王好多了。讨人喜欢多了。 鄂王其实此时过来,也是还有些别的事儿要和卫泽说的。所以最后二人还是单独去了卫泽的书房。 二人走后,谢青梓便是看了一眼陆老夫人:“义祖母您说,鄂王是真看不出来,还是假装看不出来?” 陆老夫人倒是一脸意味深长:“他倒是难得糊涂,故而倒是比谁都活得随心。不过,这般没脸没皮的作法,也就是他了。旁人可做不出。” 顿了顿,陆老夫人想起鄂王也是谢家女婿的事儿,倒是顿了一顿,而后一笑:“说起来,他倒还和你们是亲眷关系。你那妹妹,倒也是不知有福还是……” 鄂王这样的性情,根本就是叫人捉摸不透。 谢青梓也是叹了一口气:“说起来,倒也不知青蕊她们现在如何了。”走到了哪里,又平安与否…… 至于去追他们,现在却是显然不可能了。毕竟谢栩若去了锦衣卫所历练,自是走不开的。 “横竖那是鄂王的未婚夫,你倒是可以问问他。”陆老夫人笑眯眯的出了个主意,“反正他本也该护着他未婚妻。” 谢青梓心中微微一动,倒也是明白了陆老夫人的意思,当即只是抿唇一笑:“那既是如此,我回头问问。” 谢栩倒是不乐意:“何必问他。” “有白工,不用白不用。再说了,他毕竟是鄂王爷。他若是肯帮忙,自是比咱们强了不知多少倍。”陆老夫人嗔怪的看了谢栩一眼,而后教导:“你呀,就是太正直了些。好好改改。人太正直了那可是要吃亏的。” 于是谢栩再一次目瞪口呆:这样的教导……倒是和以往的全然不同。陆老夫人果真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吗? 谢青梓再忍不住,一下子笑出声来:“这下你倒是傻眼了。不过,这话也对。虽你也不至于不择手段,但是有时候利用一下旁人若能有更好的结果,且无伤大雅,又何乐不为?“ 第179章 金陵 第179章金陵 鄂王和卫泽从书房出来之后,谢栩和谢青梓便是“隐晦”的提了提谢青蕊如今在外,也不知安危如何的事儿。 然而鄂王的反应却是奇怪,似乎颇有些不解的问了一句:“她如何,与我何干?” 谢青梓听着这话,登时呆住,看了一眼谢栩。 谢栩蹙眉,面上便是露出恼色来:“鄂王爷难道竟是忘了,您和我二姐的婚事了?” 鄂王一顿,随后倒是笑了:“订了亲是一回事儿,可如今毕竟没过门,她爱去何处,却是她的自由。倒是你们,怎生没走?” 这一句话,倒是叫人说不出什么话来。 谢青梓和谢栩都是不知该如何说了。不过心里倒是不大痛快——就算再不喜谢青蕊,可鄂王这般的态度……也叫人着恼。 卫泽此时不咸不淡开口:“鄂王果真无情。” 鄂王瞪了卫泽一眼,倏地开了口:“我什么时候说过我不管了?我虽不干涉,但是叫人去看看却也是轻而易举。”他这般说,便算是将此事儿应了下来了。 谢青梓看着鄂王如此,倒是明白卫泽的激将法有用,一时好笑又替谢青蕊觉得可怜。不过眼下乱世,却也顾不上这许多,最终她只沉默下去。只要人能平平安安的,管他鄂王怎么想呢? 谢青梓自嘲一笑。 送走鄂王,卫泽倒是却又看住了两姐妹,而后道:“我有事儿与你们说。“ 谢青梓倒也是罢了,谢栩愣了愣神,倒是有些好半晌不知该在怎么回应——说实话,他真没想过卫泽和阿姐说话会留着他一起…… 卫泽见谢栩如此反应,却是一笑,伸手摸了摸谢栩的发顶:“发呆作甚?你是男儿汉,却是不能如此总呆愣愣的。” 这一摸,却是摸得谢栩大不好意思的同时,又生出几分诡异的亲近之感来。不过谢栩抿了抿唇,最终还是表现出什么,只道:“那咱们去卫世子你书房么?” “嗯。此处人多口杂,不宜说话。”卫泽却是这般回了一句。 谢青梓原本以为是说去锦衣卫所历练的事儿,可是现在看着,却是只觉得必然不是那事儿。当即她便是不由得慢慢的皱了眉头。卫泽要说的话,显然却也不是她想的那件事儿。 一时之间到了卫泽的书房,卫泽便是让二人坐了说话。 这还是谢青梓第一次到了卫泽的书房,便是不由悄悄打量了一番——卫泽书房里倒是并无多少饰物,除却墙上一副字,以及书架之中嵌的那几个能放宝物的小格子里的琉璃摆件之外,也就只剩下书了。 卫泽足足做了两面墙的书架,上头几乎塞得满满当当。 谢青梓看着,只觉得目瞪口呆。由此可见,卫泽却也是和那些书痴差不了多少了。 而再看那几个唯一的琉璃摆件,却也都不算是什么宝物,只是普通罢了。倒是……和卫泽的身份有些不相符。 谢青梓心道,许是卫泽节俭不爱那些花哨之物罢?不过这样干干净净的书房,让人瞧着倒也是别有一番味道。舒服又自在—— 压下心头心思,她看了一眼卫泽,而后便是道:“卫世子你——” “叫我卫泽或是格微即可,何必这般生疏?实在不行,哪怕是卫叔叔这个称呼,也显得更亲近些。”卫泽一笑,却是如此说了一句,只是不知提起那事儿,是调侃还是真话……不容谢青梓多想,他又看一眼谢栩:“三郎叫我一声大哥便是,也不必生疏。” 一时之间姐弟二人都是略略有些不好意思。 末了谢青梓只讷讷道:“格微你不是说有事儿要说?” 卫泽点点头,随后便是满意开口:“却是和叛党有关。” 说起叛党,自是指的是二皇子了。 谢青梓不知卫泽是何意,只聚精会神听着。却只听得卫泽道:“叛党占了金陵充作王都,打算分裂疆土。” 谢青梓一愣,神色也是骤然变化:“分裂疆土?金陵?!” 要知道,他们却是往金陵去的!金陵离这里不过两日路程,若真叫二皇子等人建国成了事儿,那以后京城便是岌岌可危!当然最关键的还是,谁也没想到二皇子竟是如此大的手笔。 不过金陵自古富庶,二皇子看中了金陵倒也是不奇怪。 “母亲他们该怎么办?”谢栩没谢青梓想得那么多,最后便是只霍然起身惊慌失措的如此问了一句。 卫泽沉声道:“我已叫人快马去追,但是到底追的上追不上……” 谢青梓和谢栩都是心都往下沉了几分,最后二人几乎是颤声道:“若是追不上该如何?” “只怕他们入了金陵,你们再想相聚,怕是就要等些时日了。”卫泽的语气多少有些沉凝:“毕竟入了金陵城了,我纵是本事通天,只怕也是无可奈何。” 卫泽这话,自是实话。况且他一个锦衣卫千户,又哪里来的本事通天? 谢青梓抿着唇不知该如何是好。 然而最后叫人意外的是,谢栩竟是比她更先冷静下来,甚至还出声安抚她道:“阿姐莫要担心,父亲也未必会入城。他毕竟贪生怕死,只要觉得不对,他绝不敢入城。” 顿了顿,谢栩的语气艰涩了几分:“若是真退一步说,他们入了城。那咱们便是在京城好好呆着,毕竟……总归还有再见的机会。我也会努力护着你的。” 谢青梓既是心中感动,却又难免觉得是有些难过。她心里自是明白,纵然真以后还能回来,却也不知是多少时间之后了。 最后,她便是如此问了卫泽一句:”朝廷打算何时攻打金陵?“ 卫泽摇头:“此番元气大伤,果真有把握收复,只怕也是一二年之后了。” 谢青梓一呆,最后苦笑一声:“竟是如此长。” “这也是无可奈何之事儿。”卫泽低声解释:“二皇子带走不少兵将不说,又将江南富庶之处都扼住,咱们是得想想法子。” 谢青梓点了点头,一时之间再也无心说话。 谢栩却是起身朝着卫泽沈慎一揖,而后郑重道:“还劳烦格微大哥您了,若是能成功追回家父,我将来定会报答您的。” “你既叫我一声大哥,缘何如此见外?”卫泽只是一笑,随后说了一句安抚之言:“事情还到了最后一步,却是也根本就不必如此。说不得能追回来。“ 谢青梓应了一声,只是心头却是并不抱着多大希望。如今按照路程算,却是只怕说不得他们都入了金陵城了。 而此时,金陵,沈鹤至和沈慎已是入了城中安顿下来——沈家也有宅子在这边的,虽是许久无人住,不过先叫人收拾干净了几间暂且住着却也是无妨。 毕竟,金陵城中如今人满为患,却是根本找不到其他的落脚之处。 沈鹤至倒也是罢了,只是沈慎却是一直一脸阴翳,倒是和以往总是面带温和笑意截然不同。 收拾完毕,沈慎便是直接去找了沈鹤至,将沈鹤至拉到了一边,而后沉声问道:“父亲实话告诉我,你是不是投靠了二皇子一脉?“ 沈鹤至面上微微闪过一丝不自在,却是最终无可奈何的承认了:“不然你以为咱们一家人为何能都平平安安的?” 虽之前心中有诸多猜测,可是如今沈鹤至这般承认了,却也是叫沈慎悚然一惊。而后好半晌,他才斥道:“糊涂!父亲怎声如此糊涂!” 沈鹤至沉了脸,却也不发怒:“若不跟了二皇子,此生我却是再无进益可能。而且圣上年迈昏聩,太子无能只做守成之君,唯独二皇子雄韬武略——” “名声呢?要知道,如今他只是乱臣贼子,谋逆叛乱!如何能得民心?”沈慎见沈鹤至如此夸赞,便是直接点明白了最关键之处:“如今这江山都被分裂,只怕将来更加臭名昭著!你再想想,朝廷到底是百足之虫,纵然经历此番,可是将来会如何,谁也不可知。父亲果真以为太子等人就会坐以待毙了?” “那又如何?就算一直这般下去,对咱们而言总归是个好机会。你也不必多说,改日我寻些关系,也举荐你去办差——如今正是用人之际,你自行把握。”沈鹤至笑了笑,却是不以为意,最后还如此言道:“不管如何,咱们一家人都好好的,这才是最紧要的。 沈慎抿紧了唇,“那谢家呢?我们和谢家是姻亲——” “他们应也是逃出来了。到时候,你若愿意,将人接过来也是无妨。”沈鹤至知道沈慎提起谢家是为了什么,当下只是一笑,而后便是如此言道。 沈慎这才不言语了,只是打发人去城门口候着,等着谢家人进城来——只是他自是不知道,纵然等到了谢家人也是无用,只能是注定失望罢了,毕竟谢青梓姐弟二人,如今都尚在京城。 不比京城萧索凝肃,金陵城中却是一派欣欣向荣。人来人往,熙熙攘攘。只是仔细看去,却也是不难发现:街上却大多数都是拖家带口背着包袱之人。 第180章 腌臜 第180章腌臜 金陵城中越是一派欣欣向荣的繁华之景,便越是衬得这头京城一派萧索宛如强弩之末。 若非是圣上铁血手腕打压叛党,又有锦衣卫所震摄百姓,只怕现在的情况还能再坏上一二。 卫泽骑马进宫一路却是畅通无阻,待到见了圣上与太子,这才将手中的报告呈了上去。这封报告,却是说的是叛党的事儿。二皇子此番占了金陵,自是要自立为王的。故而,少不得是要好好筹备一番。 不过,这样的筹备倒显然是很久以前就已开始了。听说二皇子龙袍齐备,只差吉时。且根据探子回报,二皇子还要大肆分封此番出了力的追随之人。 光是异性王,就有三人。更不要说其他诸人。 圣上看完,便是狠狠摔了折子。太子捡起,凝重看过,倒是笑了一笑:“二弟果然是不懂事儿。异性王分这么多,以后就算成了事儿,这天下难道还能是他的天下?” 都这个时候了,太子尚有心思玩笑,倒是让气氛缓和了不少。 卫泽同样也是勾唇一笑,只是笑容却是转瞬即逝,随后便仍是一派肃穆冷淡。 圣上想了一想,看了一眼太子:“你意下如何?” 太子却只是一笑:“二弟不懂事,我这个做哥哥的也不知该如何,只还让父皇您来决断。” 卫泽心中明白,哪里是太子不知该如何,不过是怕将来因为这个,将来圣上找他生事罢了。毕竟二皇子就算是乱臣贼子,可是保不齐他日捉住二皇子时,圣上再又心软。毕竟那是父子,又是放在心上宠爱这么些年的儿子。 太子这么多年和圣上打太极,倒也是打出了经验来了。 圣上如何不知这内里的猫腻?当下深深看了一眼太子,却到底没说什么。经过这一次,太子也不曾动出什么取而代之的心思,却是让他只觉满意。满意之后就是歉疚。而如今,则是深深乏力。 儿子大了,再想修复关系,却是不容易。 圣上叹了一口气,也不知道是为太子还是为二皇子:“写圣旨,废除他的王爵,除去他的玉谍之名,从此之后,只做贼逆处置。” 如此一来,二皇子登时便是与庶民无异:且只做贼逆处置,那么将来便是也不必费心留他性命,该杀之时,却是只动手就是。 这何尝不是安抚太子的手段? 太子却是神色不见丝毫变化,只问起了卫泽:“金陵也就罢了,只怕一时半会也是要不回来。那杭州苏州呢?可有法子?这是经济要脉,却是不能就这么轻易让人。” 卫泽轻轻摇头:“却也是不容易,只怕现在他们有所防备,就算暗杀这样的手段,也并不起作用。不过我也有一计策。” 太子闻言倒是露出欢喜神色来,只道:“你说。” “之前林家小姐不是定了浙江的亲事?我记得是年后出嫁罢?此番却是可以利用——迎亲队伍,总不似军队那般叫人防备。如此将护送队伍中的家丁全换成锦衣卫的精锐。之后,我带人从福建那边绕路过去,绕到了后方之后,便是可再集结浙江那边剩余兵力,而后里应外合,一举拿下苏州杭州。只剩一个金陵之后,便是再无什么后患。”卫泽说到最后,轻声一笑。 太子登时明白了卫泽的意思——走到最后,却是可以来个合围之势,将金陵城困死在其中。就如同下棋,不知不觉布下局势,待到对方发现自己已无路可走的时候,自是只剩下了满心的绝望—— 太子想了想到时候的局面,倒是只觉得心里痛快。不过他并不曾表现太过,只笑道:“如此一来,倒是没了威胁。就算二弟一直占据金陵,那也无妨。” 圣上看了一眼卫泽,也是击掌:“倒是好计策。” 卫泽既是能提出这般计策,自也不是随便想想。虽说浙江那边也有锦衣卫所,可是到底不能叫人放心——唯独只有京师这边过去,才可。 最关键的是,他怕浙江那边不肯配合起了异心。不过若是他去,自是没了这样的忧虑。 真要是不配合有异心,杀了就是。 “眼下快至重阳,嫁妆倒是可以准备起来了。此番林家立下功勋,朕便是赏赐林家之女嫁妆五十抬。”圣上最后如此说了一句。 太子也是笑吟吟的:“那儿臣便是赏二十罢。” 如此一来,林语绯的嫁妆便是凭空多出了七十。加上原本的,十里红妆却是绰绰有余。而自然,护送的人也要添上许多。锦衣卫人虽不贵在多,可是能多些人,自是多些胜算。 说起林语绯,太子倒是想起了李素来,而后颇有些心思复杂的看了卫泽一眼,而后便是道:“凌波那头,父皇可有什么打算没有?” 卫泽倒是神色不变,也并无说情的意思。 “凌波……”对于李素,圣上到底还是有些感情,最后叹了一口气,道:“看看有没有合适的人家,将她嫁了吧。至于她哥哥……到底是朕的亲侄儿,便是圈在王府之中罢。朕就这么几个兄弟,总不能叫他们连血脉都留不下来。” 只是话是这么说,但是谁都知道,圣上却也不过是恩威并施罢了。李素此番冒出来,倒是让他们从李素亲哥哥那儿,也就是诚王府世子口中挖出了不少东西。如此一来,自然也要做给旁人看看。 “格微,你去护送新的诚王回王府。”最后,圣上将这个差事却是给了卫泽。 卫泽应了一声,也并不推辞。 卫泽从宫中出来,便是直接去大理寺提人。诚王府世子,如今却是新诚王,名曰李存,是李素的亲哥哥。 李存这几日下来,却是身上连一块完好的皮肉都没了。为了逼出有用的口供,锦衣卫会不择手段。烙铁,钩针,剥皮,夹指……什么样的招数能撬出东西来,他们就用什么样的招数。 卫泽打开赦令看了一眼,随后却是皱了眉——这上头对于释放李存,却是还有个要求。 圣上的意思是,诚亲王府也就这一辈了。李存会是最后的诚亲王。 至于如何让李存成为最后的诚亲王,却是……再简单不过。宫刑。 看了一眼李存,卫泽走上前去,唤道:“李存。” 李存勉强睁开眼来,而后便是看住了卫泽。他自是认得卫泽的。既是有胆量行谋反之事,那么他也不是那般胆小之辈,当即甚至笑了笑。只是笑容却是讥诮就是了。 卫泽面色不变的将那诏令给李存看了看。 李存登时便是笑不出来了。好半晌,才又阴沉道:“倒不如直接让我死——” “皇命难违。”卫泽只是如此淡淡的说了一句。随后便是看了一眼跟着自己出宫来的阴沉的太监——起初他只当是皇帝让跟来看看情况,好回宫去禀告的。如今才知,原来是另有用处。 得了卫泽的目光示意,那阴沉的太监便是上前来吩咐人将李存解了下来,然后绑在了床上。 行刑时,卫泽站在门外,听见那阴沉太监笑了一声:“王爷可别乱动,不然到时候切多了,那可就不好了。” 饶是塞了李存的嘴,可李存仍是忍不住的嘶吼了几声,那种声音倒是让卫泽都是忍不住蹙眉。 不多时那阴沉太监托着托盘出来了,托盘之中血糊糊东西卫泽也不看,只淡淡道:“那我将人带走了。” 李存已是疼昏了过去。卫泽叫人将他抬起,而后便是一路直接将人送回了王府——同时又叫了太医过来给李存诊治身上的伤。 李存醒来时,卫泽倒是还没走。李存狠狠盯住卫泽,嘶声道:“鹰犬。” 卫泽不置可否,只沉声道:“李素如今在宫中,圣上的意思是将她嫁出去——至于嫁给谁,那就看你了。” 丢下这么一句话之后,卫泽便是冷着脸走了。 李存则是握紧了双拳,一脸的愤恨,然最后却是只又面如死灰颓然闭上了眼睛。卫泽的意思,他自然明白。而他身子的变化,他也同样能感受。 卫泽一路回了陆家,却是一直都是这么一个面色冷冷的样子。白墨和丁卯跟着,倒是都不敢多说一个字。 卫泽今日回来得早,却是碰见了过来找谢栩的谢青梓。谢青梓刚从谢栩那儿出来,打算回陆老夫人那边去,却未料迎头就遇到了卫泽。 只看了一眼,她便是觉出了卫泽的情绪不对劲儿起来,而后迟疑一番后,便是到底还是忍不住出了声:“这是怎么了?瞧着倒是心情不好的样子?“ 卫泽顿了顿,却是不大想提起这些腌臜事儿,便是只略略一挑眉,而后道:“却也不是什么事儿,只是遇到些事儿心中烦躁罢了。” 谢青梓却是不觉得卫泽这是心中烦躁而已,不过卫泽都如此说了,她也不好再追问,便是只浅浅一笑,而后道:“天大的事儿,也不值当你拿自己不痛快。” 听谢青梓如此一本正经劝说他,卫泽倒是不由得心情好了些:“嗯。” </a> 第181章 局势 第181章局势 见卫泽并无多说的样子,谢青梓便是也就没再多说,轻声道:“那我先过去了。” 然而卫泽却是忽改了主意,只道:“若是闲的话,便是陪我说几句话?” 这倒好像是卫泽第一次主动提出什么要求来,谢青梓倒是竟有些受宠若惊。当下便是应了:“嗯,去园子里转转罢?那莲蓬不错,若是瞧着好的,便是摘了做莲子羹。” 谢青梓这般说得自然,卫泽便是忍不住笑了一笑:“你倒是谥甜。” “嗯。”谢青梓点了点头,认真看了卫泽一眼:“吃甜的,心情却是容易变好。尤其是在心情糟糕之时。” 卫泽听了这话,倒是又唇角弯了几分:“我以为只有小孩儿才会用糖哄一哄就高兴了。” 听出卫泽这话的调侃之意,谢青梓便是不由有些恼,白了卫泽一眼后,她便是气鼓鼓道:“不过是各人口味罢了,什么小孩儿不小孩儿的。“ 卫泽见不过逗了一逗她,她便是登时张牙舞爪起来,只觉得有趣儿,不过却也适可而止:“刚才不过玩笑罢了。” 卫泽道歉如此快,倒是让谢青梓反倒是不好意思,低头讷讷:“我也没恼——”只却是越描越黑,反而让她说不下去了。 谢青梓看了一眼卫泽,见他似心情好了不少,便是这才有问了一句方才问过的话:“今儿到底怎么了?怎生心情不好的样子?” “今日……”卫泽起了个头,本话都快出口了,却是蓦然又住口。他想:若是她知晓自己是如此的心狠手辣,又会如何想?如今不过是刚有一点好苗头罢了…… 于是他便是硬生生的转了个弯:“今日办差遇到些事儿,便是心情有些沉郁罢了。倒也无妨,多谢你的关心。”说完这话,他便是笑道:“不是说要做莲子羹?我倒是馋了。” 这般太过生硬,谢青梓若不知卫泽是不愿多说,便也是瞎子了。故而当下便是也就彻底压下了心思,虽说有些失落,却也只微微一笑:“今日还是不必你亲自去了,咱们在边上看着就是。叫婆子去摘——” 卫泽微挑眉,细长的眼尾越发上翘了几分,显得有些意味深长:“你怕我?” 谢青梓一头雾水:“啊?”懵了片刻这才突然反应过来,卫泽说的怕他是怕他做什么。 被点中了心里那点隐晦小心思,她便是面上有些不大好意思,只顾左右而言他:“我却是不明白这话……” 见她如此躲闪,卫泽也就没再多说,只放了她一马,而后笑说起另外的事儿:“去锦衣卫所的事儿,考虑得如何了?” “三郎已是答应了。”说起这个,谢青梓便是也就是肃容起来:“只是他到底年幼,却是还需你多照看他几分才是。” “放心。”卫泽笑笑,仿佛再说“你缘何会说这样的话”,“我与你什么干系?我若不护着他,谁护着他?” 卫泽这话便是让谢青梓登时满脸通红。她自是明白卫泽意思的。只是……面对他这般隐晦又直白的话,她却是又该如何回? 所以最后,谢青梓还是没回。只不言语了。 卫泽也不在意,只叫人摘了莲蓬,然后又送了谢青梓回了陆老夫人跟前。陆老夫人看着他二人,倒是有些诧异:“怎的却是你们一起过来?” “我回来得早,路上遇见了,她摘了莲蓬说要做莲子羹,我便是过来讨一杯吃。”卫泽一笑,语气再是自然和轻描淡写不过。 陆老夫人也是没多说,只笑了笑,而后又道:“新鲜莲子做莲子羹却是极好。鲜嫩又容易克化。” 谢青梓本想自己做,不过陆老夫人却是来了兴致:“趁着今儿人齐全,你们便是都陪陪我。虽说是乱世,可咱们也该乐呵呵的过每一日。许久不曾打叶子牌,如今咱们四个来打,叫三郎也来。他小小年纪,也不可过于努力了。松快松快才是。” 陆老夫人没说的是,以往他羡慕谢家老夫人儿孙满堂,成日里都有人陪着,如今好不容易家中人气旺盛些,她自也是想试试的。 既是陆老夫人提出来,自然谁也没拒绝。 卫泽却是没打过叶子牌,因儿细细问过规则之后,四人才开始。前两把却都是卫泽输了。 给卫泽准备的那一袋银锞子倒是都要用光了,看得谢栩忍不住直笑:“叶子牌这么简单,卫大哥原来不会吗?” 看着谢栩笑得跟偷了油的老鼠一般,谢青梓也是忍不住笑起来,而后看卫泽一眼:“那岂不是好?你刚好却是能赢钱了。” 卫泽一笑,颇有些意味悠远的如此说了一句:“这才两把呢,等到回头打完了,再来说输赢。” 陆老夫人笑出声道:“这么多废话作甚?没银子了快去拿银子来,可不兴赖账。” 卫泽却是只道:“不必,还能再打一把。” 众人见卫泽那般有信心的模样,倒是都不由得不信——都只道他肯定是要再拿银子出来。 然第三把,卫泽偏就没输银子出来。卫泽微笑:“再来。” 也不知是打了几把会了,还是暗中有神明保佑运气逆天,卫泽接下来倒是再没输过银子。不多时,谢栩便是哭丧了脸——卫泽既不赢陆老夫人,也不赢谢青梓,偏就瞄准了他,他如何还高兴得起来? 谢栩不多时便是输了个底朝天,却是只叫丫头再拿银子来——他却是不肯服输。 最后陆老夫人看不下去了,便是瞪了一眼卫泽:“偏你还是做大哥的,却是连让都不肯让几分。” 谢栩气哼哼:“才不要他让。” 卫泽便是道:“可不是我不让。” 谢青梓早笑得不行,却是也觉得心情慢慢畅快起来——连日来压在她身上的那些阴翳,却总算是散开了一些透了一口光下来。 陆老夫人看在眼里,笑意更深几分。 最后谢栩几乎是连自己小金库都要输光了,卫泽这才一推牌:“不打了罢,歇一歇喝口茶,倒是该用饭了。” 谢栩松了一口气,摸了摸自己的钱袋子,却是心疼得不行:之前鼓鼓囊囊的钱袋子,如今倒是干瘪瘪得如同遭遇了洗劫一般。 卫泽看着谢栩那样儿,便是轻抿一口茶,而后笑道:“三郎以后却是莫要和别人赌钱,连算牌都不会,岂不是要输?这跟下棋也没什么两样,无非也都是考个谋略算计罢了。” 谢栩自是知道卫泽必是没作弊的,此时听他娓娓道来,登时便是知道自己输在了何处,一时之间倒也是心服口服了。 旋即卫泽却是又话锋一转,“不过与自家人打,我如此算计却也是不该,倒是还请三郎莫要恼我才是。为了赔罪,我便是将赢的银子都奉还,三郎可别嫌弃。” 谢栩连忙摇头:“输了就是输了,我心服口服。卫大哥不必如此。” 谢青梓也是忙推辞:“不过是闹着玩儿,输了也无所谓。哪里有还有还回去的道理?” 卫泽笑笑:“那既是如此,我便是替三郎在锦衣卫所中找个合适差事作为赔罪罢。” 谢青梓和谢栩登时都呆住——谁也没想到,卫泽竟是如此说。这前后未免太过跳跃不说,只说卫泽这般……却是明显的有些故意不让谢栩觉得欠了人情了。 卫泽这般体贴,谢栩涨红了脸不知该如何是好。 谢青梓却是心头不由得微微一暖:卫泽这般做,到底是为了什么,她自是心知肚明。 一个人用心在意与否,却是往往能从这些细微之处看出来。就好比卫泽,处处都为她想着,自是处处都做得贴心。 而她又何德何能…… 谢青梓几乎是不敢看卫泽。 就是谢栩,此时也是忍不住有那么一点儿的动心了:若是卫世子这样的人娶了阿姐,那阿姐以后便是不会再受委屈了罢? 陆老夫人见气氛如此,笑看一眼卫泽,只又将话题岔开了:“对了,局势也稳定下来了,什么时候才开城门?”如今没有令牌却是根本出不去城。想打听个消息都是艰难。 谢青梓也是关心这个问题:要想传话出去,自是还得先开城门。 “最多再三日。”卫泽看了一眼谢青梓:“不过,外头的局势却是变化不少,恐怕想往金陵那边传话,却是不行了。” 谢青梓听闻,便是忙追问:“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 “叛党占了金陵城。”卫泽简短的将事情直接说了。 谢青梓登时便是心领神会为何传递不了话了:如此一来,只怕两边势不两立,如何还能传话?至少短期之内却是不能了。一时之间,她既是又惊又怒,又是惆怅担心,却也又有那么几分的说不出来的松快。 虽说见不着大太太老夫人,可是同样见不着大老爷,也见不着谢青蕊。不必面对自己是个“野种”的事儿。 只她自己才心里清楚,之前那些日子之后,她到底面对谢青蕊和大老爷,甚至大太太的时候,到底是怎么样一个心境。她心里是明白的,自从谢青蕊进了谢家,其实许多东西都不一样了。她自己假装若无其事,可她自己却是比谁都敏感多疑。 </a> 第182章 梦魇 第182章梦魇 沈慎听闻谢家也终于到了金陵城的时候,却是狠狠的舒了一口气。而后便是等不及的径直迎了出去——他却是迫不及待的想看一看谢青梓,好让他胸腔里这一颗不住悬着七上八下的心安稳下来。 陈姨妈也是跟着迎了出去——对于大太太陈氏这个妹妹,她却是始终都是心中挂念的,如今自也是不例外。 二人看着谢家人一个个从马车上下来,老夫人甄氏领头,大太太随后,谢青蕊紧跟着……直到三辆马车上的人都下来完了,却也是没见着谢青梓和谢栩。 就是大老爷也是不见其踪。 陈姨妈虽疑惑,还不至于不等谢家人进门便是问出口。 而沈慎,却是等不住。 沈慎几乎是三步并作两步的便是上去问了:“青梓和三郎呢?”那语气,却是再急切不过。 老夫人被这么一问,几乎是说不出话来,而后便是只叹了一声并不看沈慎的眼睛:“三郎和青梓却是留在了京城里。” “什么?”这下不只沈慎,就连陈姨妈也是惊呼了一声,继而眉头皱起:“这是为何?” 大太太此时却是哽咽开口:“还是先别说了,青蕊病了,我们先进去,然后想法子给她找个大夫再说——” 众人这才发现谢青蕊的面色却是真真儿十分难看。说是强撑也是不为过。 陈姨妈心头叹了一口气,看一眼心急如焚的沈慎,而后便是忙将人都带进府里安顿下来了。不安顿在此处,却是又叫她们一群人去哪里住?眼下这般情形,什么都是顾不得了。 安顿好了谢青蕊,陈姨妈这才蹙眉道:“却也是不知能不能请到大夫。”眼下城里虽然看似太平,可是却也是什么都艰难。 大太太也知现在局势如此,倒也是不勉强,只垂泪道:“尽力即可。” 陈姨妈吩咐人去了,这才又回来问大太太:“到底是怎么个情况?谢昀呢?” 大太太苦笑一声:“姚姨娘病了,不能挪动,他们便是在路上耽搁了。只让我们先进城来。” “什么病竟是不能挪动!”陈姨妈气了个仰倒,几乎不曾暴怒。 “姚姨娘又有孕了。”大太太仍是苦笑,随后却也不愿多提这些让自己心中恼火的事儿,只岔开了话题:“倒是青梓和三郎却是叫人忧心。”说完便是将谢青梓不知出门去做什么,而谢栩为了找她也是滞留京中的事儿说了。 末了大太太又叹一声:“也不知道三郎到底找到青梓没有。他们两又安全不安全。” 陈姨妈目光闪了闪,有些蹙眉:“青梓怎么就一个人出门了?你们怎么也不等等她?她一个姑娘家……”许是不想说这些让大太太难过,所以最终陈姨妈却又是住了口。 大太太何尝不知道陈姨妈想说什么?一想到这个,她便是担心得几乎是要哭出来。 “青蕊又是怎么一回事儿?”陈姨妈想着谢青蕊脸色难看的样子,又叹了一口气,只觉得谢家如今怎的竟是多灾多难的。 说起谢青蕊,大太太同样犯愁:“也不知是怎么了,忽然就这般了,夜里就发热,发热就说胡话。瞧着很是不好。许是一路奔波受寒了。“ 陈姨妈点了点头,又勉强宽慰大太太几句,便是出去和沈慎将情况说了。 沈慎听后,自是怒不可遏:“谢家怎的竟是这般?!连个三郎也不如?!”一贯温柔的他如今发起火来,倒也是有那么几分慑人。 陈姨妈瞪了沈慎一眼:“你一个小辈,如何能这般说长辈?” 沈慎却是面色难得有些发沉,素日笑意温和全然不见:“若是青梓有个什么,我绝不会善罢甘休!”竟是语气都是有些凛然。 陈姨妈看着沈慎如此,倒是皱眉:“青梓虽好,你也不至于如此——” “不。”沈慎沉声道:“我一定会娶青梓。青梓是我未婚妻,不管如何都是不会改变。” 陈姨妈心中一颤,只觉得沈慎是看透了自己的心思——要知道,她本来还想说,如今谢青梓单独在外头,也不知遇到了什么事儿,要不还是婚约就作罢,重新找个才好…… 如今沈慎这样说,陈姨妈只得将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下去。 “不行,我要回去找青梓。”想来想去,沈慎到底是于心难安。 陈姨妈登时就沉了脸:“胡说什么?!还不快快给我打消了这个念头!” 沈慎却是犯了执拗的病症一般:“不,我要去。不找到青梓,我不放心——” “胡闹!”陈姨妈气急,使劲拍了一下沈慎的胳膊:“这关头你要是敢乱跑,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母亲!”沈慎沉声唤道,却是完全不曾动摇:“青梓如今也不知如何,我若是不去找她,她该怎么办——我必须去——” 陈姨妈几乎是气得咬牙:“你敢去,我就不活了!”沈慎平素好好的,偏生不管什么事儿遇到了谢青梓便是跟中了魔似的,生生的就执拗起来。她自是知道,她若不这么着,沈慎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跑了! 沈慎虽是烦躁陈姨妈如此阻拦,可是被陈姨妈这么一威胁,到底还是没敢再继续坚持说要去找谢青梓了。只是却也只不过改了个方式罢了:“那就叫家丁回去找。不管怎么着,一定要找到青梓。” 只要沈慎自己不犯浑,陈姨妈自然也不会非要让自己儿子不痛快,当即便是连连点头:“好好好,找找找。” 这头正说着话,冷不丁的却是听见一声惊叫——听声音,倒像是谢青蕊的。 陈姨妈只以为出了什么事儿,便是不敢迟疑忙进屋子去查看。沈慎迟疑了一下,也是跟了上去——方才谢青蕊那一声惊叫充满了恐惧,若是真是遇到什么事儿才这般的,只怕几个女眷却是对付不了。 然而却是什么事儿也没有,只是谢青蕊做了个噩梦罢了。 大太太忧心忡忡的搂着谢青蕊,却也早是见怪不怪的样子。 陈姨妈忙将沈慎轰了出去,这才又折返回来:“这是梦见什么了?竟是吓成了这样?” 谢青蕊却是痛哭着根本说不出话来,也不知到底是梦见了什么,整个人竟像是崩溃了一般。 谢青蕊直在大太太怀中哭了个上气不接下气,这才慢慢平复了下来。最后,她有些不好意思的看了一眼陈姨妈:“吓到姨妈了罢?我最近也不知怎么了,总做噩梦。“ 谢青蕊的神情却是十分的勉强。 大太太又爱又怜又担心,只让谢青蕊躺着再养养神:“连日赶路乏了或许才会如此,你歇一歇,缓过劲儿来只怕也就好了。” 谢青蕊便是又闭上眼睛。 大太太拉着陈姨妈便是退了出去,忧心忡忡道:“这样下去可怎生是好。” 陈姨妈也只能温声宽慰,一面叫人尽力找大夫。 而众人不知的是,在所有人都退出去之后,谢青蕊却是忽然蜷成了一团,死死拽着自己的衣襟紧紧咬住了牙关——用力之大,以至于牙齿竟是一直被咬得格格作响。 到最后,谢青蕊整个人都是颤抖了起来,她霍然睁开眼,这才如同整个人突然就挣扎了出来一般,慢慢的放松了。 谢青蕊死死抿唇,心头道:果然还是不能闭眼。一闭上眼,竟全是那样的情景那样的画面。甚至于,她似乎又回到了如同梦魇的那日,又感受到了那一双双的手用力在自己身上反复揉掐。还有那一声声的怪笑和不堪的言语在耳边响起…… 明明很久都没有再想起来了,明明很久也没有梦见过了,明明她以为自己早就忘记了……然而现在她才发现,原来这些东西早就如同烙印一般的刻在了自己身上!只需要一点点的引子,便是能彻底的又将那些伤疤掀开!那些血粼粼的,让她痛彻骨肉的伤疤! 谢青蕊剧烈的喘息了两口,然后慢慢松开了手指,却是颇有些嫌恶的又将衣襟死死的拢上了。而后她便是不住的在心里头告诉她自己:这是在金陵,这是在沈家,自己很安全,自己再不会遭遇那些事儿。自己是谢家的嫡亲小姐,自己再不会…… 然而她越是这样告诉自己,可心里头却似乎更有一个声音在小声道:这个秘密瞒不住别人,总有一天会被人发现。 谢青蕊猛然又暴躁起来,一张脸上全是阴鸷。此时此刻,她却是恨不得将那几个让她想起了那件事的人都碎尸万段。早知,那日就不该往外看。 只是越是如此想,那日那个被几个壮汉捉住扭起来带走的少女,那张脸就更清晰了起来。而那一幕幕的,最后便是竟如同影像一般不住在脑子里心中来回的重复,重复,再重复。直到……她想起了梦里那些情形,让她害怕恐惧,又这一辈子都不想再想起来的情形。 谢青蕊抱住了头,痛哭出声。然而此时她心中慢慢想起来的,却是谢青梓。她几乎是魔障了一般的出声:“是了,是她。是她。是她害了我……我要让她生不如死!” </a> 第183章 情理之中 第183章情理之中 谢青梓却是情不自禁的狠狠打了个喷嚏。 谢栩听了,便是侧头看了一眼,只蹙眉低声问:“怎么了?可是近来天凉,却是有些受凉了?” 谢青梓揉了揉有些发痒的鼻尖儿,只摇摇头:“却也不是。” 谢栩这才放心了。末了继续忧心忡忡:“若真是卫大哥说的那般,却是该如何是好——” “我也不知。”提起这个事儿,谢青梓却也真是只唯有苦笑。随后便是道:“这件事却也的确是棘手,若是长久没咱们消息,母亲和祖母还不知会担心成什么样儿。” “是啊。”谢栩眉头皱得紧紧的,而后又道:“只盼着还是尽快能传递消息得好。毕竟金陵那么大,总归有生意人出入,到时候说不得也可带些普通书信……“ “却就怕等太久了。”谢青梓只摇头,看着谢栩那般烦扰的样子,最终却是一笑:“不过他们总归是会回来的,你好好历练着,将来咱们谢家可就靠你了。” 谢栩却是有些丧气:“阿姐,你说我真的能成吗?我如今越是和卫大哥这样的人接触,越是觉得我自己如同井底之蛙一般。你看卫大哥他那般厉害,我却是连他一个手指头都比不上……“ 听着谢栩这话,谢青梓登时蹙眉,沉声问道:“为何你竟是有这样的想法?卫泽他是好,你又为何要和他比?你走你的路,他走他的路,本就是不同的。” 卫泽从小接触的就是这些,自是比谢栩这样的强上不知多少倍。 可想来,这个世上总还有比卫泽更厉害的人。若都像是谢栩这般去想,那便岂不是庸人自扰? 她原以为多和卫泽这样的人接触,谢栩便是能变得更好——至少会更成熟,考虑事情更为周全,心思也会变得深沉一些。可没想到,这才几日功夫,谢栩却是生出了这样的心思来。 谢栩被谢青梓这般一说,不由得越发低下头去,轻声道:“可是你看,卫大哥办什么事儿都是办得好,我却是连护着阿姐你都做不到。还有咱们打叶子牌……” 谢栩越说越是丧气起来,最后竟是几乎是有些懊恼:“我以为我读书厉害,可是看了他的文章,我却是觉得我那不过是幼稚之言,虽满口锦绣,却是一无是处……” 谢青梓眉头越皱越是紧了起来。最后便是只看住了谢栩,伸出手去握住谢栩的手,柔声道:“可你才多大?卫泽又多大了?傻弟弟,你既是知道自己不足,便是努力追赶才是。等到你有他那么大了,你自也就强了。纵是卫泽,也是对你颇有夸赞的。你却为何非要妄自菲薄?“ 她心里头却也是明白,这个事儿倒是不怪卫泽太厉害,以至于吓住了谢栩。而是谢栩到底以前生活得太简单了些,接触这些太少,且又一直被盛赞。故而如今突然被打击了一番,这才会如此轻易的生出脆弱情绪来。 婆娑了一下谢栩手指上因练字而写出来的茧子,她轻声开口:“且人和人是不同的,这本就是无可奈何的事儿。譬如我和谢青蕊一般。因了其中那一点不同,便是有了无数的变化。不是吗?” 谢栩若有所思的看谢青梓,忽道:“阿姐,你实话告诉我,你心里是不是一直……有些委屈?父亲那般……就是母亲也是……”纵母亲没表现得太过,可是他心里却也是知道,多少还是和以前不同了。 就是谢青梓,仿佛也和以前不同了。 自从谢青蕊来了之后,谢青梓在谢家的风头便是淡了下去。以前那个处处拔尖的大小姐,却是慢慢的低调了不少。行事也更加谨慎委婉,更不怎么和家中姐妹接触了。 谢青梓被如此一问,只觉得心中某处被猛然刺了一下,那种尖锐的疼痛几乎是让她整个人都是忍不住的一缩,继而想更加将自己团起来,不让那些地方被人触碰。 她避开谢栩的目光,只轻松一笑:“胡说什么?我哪里又有什么委屈?祖母和母亲对我那般好,我还有什么可委屈的?”若换成是别家,出了这样的情况还不知如何恼怒怨恨,哪里还会将她留在府中?且还当是嫡亲大小姐一般养着? 所以,她的确是没什么可委屈的。纵有,也只能悄悄压在心底,决不可表现出来。 旋即她又岔开了话题,道:“如今局势这般,我瞧着三叔那模样,却是只怕他是满心抱负打算施展的。三叔聪慧稳重,你也可多向他学学。若有不懂的,不好问卫泽,你便是多问问三叔。” 谢栩见她如此,便是也就再没提起方才那问题,只是笑笑:“知道了。阿姐也别操心,人说操心多了就老得快,容易长皱纹。” 谢栩如此故意的说笑一句,倒是让谢青梓不由得一下子笑起来,拍了他一下嗔道:“我要真老了变丑了,嫁不出去了,到时候你就高兴了。” 谢栩却是只笑:“那我就养着阿姐。” 谢青梓心头一暖,面上笑容便是又柔和了三分:“你啊,成日里胡思乱想些什么。好好用功才是正经!“不过话是这样说,她到底也是心疼谢栩这般小小年纪就要承担这些,又嘱咐道:”你也不许累了自己。该歇的时候便是歇着。“ 谢栩应了,又郑重道:“阿姐放心,不管别人如何,咱们两个总不会变的。” 谢栩这话倒是真心实意的——在他看来,不管谢青梓是不是他的亲生姐姐,都是他最重要的阿姐。哪怕是大太太,也是没有阿姐重要。人人都说血缘重要,可他却是不信。难道这么多年的感情,竟是比不上一点血脉? 谢青梓笑着弹了一下谢栩的头:“好好的又说这话,这本就是应该的事儿。你若是将来大了就不听我的话了,看我不打你。” 姐弟两人亲亲热热的说着话,外头守着的荷香却是轻叹了一声:主子自从谢青蕊回来之后所受的委屈难不成还少了?可小姐却是偏偏一个字都不提。如今就连二少爷问起来,也都还强撑着……她瞧着都是心疼。 荷香甚至是有种冲动,只恨不得进去将那日陆老夫人提起了谢青梓亲生父母后,谢青梓足足情绪低落了一整晚上的事儿跟谢栩仔细说说。大老爷做的那些桩桩件件的事儿,哪一件不叫人寒心?也就是主子不肯往外说罢了。可心里哪能不觉得伤心难过,甚至微有怨言? 只不过是处境摆在那儿,身份摆在那儿,到底也是和以前不同了,所以主子觉得不能说罢了。 荷香这头兀自心疼着谢青梓,谢青梓却仍是只若无其事的和谢栩说笑。 而谢栩,也是未必不知谢青梓的状态,一时之间除却心头懊恼自己提起这些之外,便也就之能尽力逗谢青梓高兴罢了。 不过倒也是没等多久,谢青梓也就是真高兴了起来:卫泽回来了,且是带回来一个好消息。关于谢栩进锦衣卫所历练的事儿,却已是办妥了。 如此一来,她自然是没办法不高兴的。于此同时,她对卫泽更是满心感激。虽知道卫泽未必愿意听她说谢谢,可她还是抑制不住心中感激,不由得一直道:“多谢你了。” 卫泽果是面上丝毫笑意也没有,仍是冷冷淡淡的:“太过客气了。”顿了顿,仿若警告一般:“若你再这般客气——” 虽说卫泽却是没说他要如何,可是谢青梓这头却是莫名便是心中一跳,只不敢再造次,讷讷道:“知道了。” “这幅样子,倒像是被人欺负了的兔子似的。”卫泽看着谢青梓略有些委屈的模样,自己倒是先败下阵来,不由得缓和了语气,也染上了几分笑意的调侃。 谢青梓有些不好意思,只嗔怪般瞪了一眼卫泽,而后又问起正经的事儿:“既是要去锦衣卫所,那我可还要给三郎准备什么不曾?“ 卫泽却是早有准备,而后一笑:“我已是准备好了。” “这怎么好意思……”谢青梓真真儿是有些不好意思。虽知道卫泽对她心思,也知道卫泽为何如此殷勤,可是她哪能如此就受了?她也不是那等只想依凭了谁的女子,至少这些小事儿上,卫泽太过细致体贴,反倒是让她满心不安和不自在。 毕竟,她要怎么回报这些?总不能真像是戏文里说的那般“我愿以身相许”罢?那般不合礼法不说,也太不诚恳了些,倒像是故意赖上去似的。 “时间紧迫,你自己准备却只怕来不及。”卫泽多少猜到了一点谢青梓的心思,当下便是只如此说了一句。心中却暗道:就是要让你觉得无以为报,以后才会越发对我好,不愿意辜负了我才好…… 故而从此看来,论手段心机,卫泽早已是无师自通,而谢青梓还不过就像是傻愣愣的兔子,只等着猎人将她捉了去。 而面对卫泽如此攻势,谢青梓一步步的沦陷,似乎也根本就是情理之中的事情罢了。 </a> 第184章 怨怼 第184章怨怼 谢栩去了锦衣卫所历练的第一日,早上便是和卫泽一起出的门。许是为了方便,卫泽便是没骑马改为坐车。 谢青梓特意的起了个大早送谢栩出门,临了上马车的时候,便是替谢栩整理了一番衣裳,这才将自己准备好的一袋银子悄悄塞过去:“遇到该打赏的时候,虽说不能心疼却也不能太过。” 谢栩悄悄看了一眼卫泽,低声道:“昨儿晚上卫大哥已是跟我说过了,还替我准备了银锞子,另又叫府里准备了两匣子点心。” 谢青梓听了这话,便是也不由得去看卫泽,心中说不出上来是惊异还是感叹:卫泽却是细心如此,竟是将这些细枝末节之处的事儿都准备稳妥了。 卫泽倒像是早就知道他们姐弟二人在说他似的,此时对上谢青梓的目光也不诧异,只是露出一丝不甚明显的笑意来,不过整个人却是显得温柔了许多。 谢青梓也没再多说,只让谢栩赶紧走了,末了看着马车走远了,这才回了府里。 回了府中之后没多久,陆老夫人便是也起了,看着谢青梓有些挂心的样子,便是不由一笑:“你啊,倒像是护着鸡崽子的母鸡似的,瞧那样儿旁人倒是以为三郎是个奶娃娃似的叫人不放心呢。” 被陆老夫人如此调笑一句,谢青梓不由有些不大好意思,随后解释一句:“到底是第一次去历练,自是多少有些担心的。而且三郎从小便是我带着的,我更是放心不下。” 陆老夫人却仍是调侃:“那你如此放心不下,以后嫁人可怎么办?总不能将他也带着当嫁妆罢。” 谢青梓更是不好意思。 陆老夫人瞧着她这般,倒也是没再继续的玩笑,只收敛了神色认真劝道:“这男儿啊,好比是雄鹰,总归是要飞出去的,狂风骤雨也好,一帆风顺也好,总要经历过他们才心中有数,知晓该如何应对。” “再则,谁走路不摔跤?你也不必太担心。三郎如今倒是还好,总还有人护着一二。所以你倒是也不用担心。”陆老夫人拍了拍谢青梓的肩膀,笑道:“好了,咱们去用早饭罢。你以后你也就慢慢习惯了。” 用过了早饭,陆老夫人便是道:“今儿杨家办丧事,咱们也去一趟送些丧仪才好。” 杨家这次没了两个儿子,却是元气大伤,也不知悲痛成了什么样。而他们这般悍勇的骨气,却是又叫人心生佩服。过去上柱香,也算是表达了敬意。 谢青梓应了一声:“那我去换身素淡的衣裳。” 不过谢青梓想着既她是谢家人,故而便是也用自己私房准备了一封银子作为丧仪。 陆老夫人虽不知晓,却也是猜到了。心中叹了一口气,悄悄的和自己身边服侍的大丫头福满道:“这丫头却是懂事得叫人心疼。就是命忒苦了些。” 福满自也是知道谢青梓姐弟为何被留在了京城的缘故,当即也是低声道:“可不是?这样的品貌放在哪家不是千娇万宠的?偏他们谢家却是如此不珍惜。原我还当谢家也是不错,可是现在想想……倒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儿。“ 陆老夫人又道:“说起来,若是格微真能娶了她,倒也是极好的。” 福满却是多少有些迟疑:“可谢大姑娘不是已经订了亲么——”说起来,她倒是觉得谢大姑娘似乎是和卫世子太亲近了几分。这样下去,只怕人说闲话。 “你看看格微那般模样,这门亲事能成就怪了。”陆老夫人笑叹一声:“那孩子看着淡漠,可是真想要的东西,便是千方百计也要得到。再说了,如今这样的局势,你还觉得那婚事能成?” 陆老夫人这话却是一言中的。福满思量了许久,倒也是释然一笑:“的确是这么一个道理。” 从谢青梓被滞留在京城的那一刻,而沈慎却是离了京城时,便似乎已经有许多事情都注定了。就算想成,怕也是艰难。 谢青梓换过衣裳出来,陆老夫人也是换了一件深色的衣裳,两人便是出了门往杨家去了。 杨家早已是挂满了白。灵堂却是两口棺材,还都是青年横死。杨夫人早已是哭得昏死过了几回,如今却是杨家大少奶奶强撑着在主持大局,只是一双眼睛还是跟个桃儿似的通红通红的。 杨昭也是在外头跪灵,一左一右揽着侄儿侄女,瞧着好不伤心。 谢青梓这才知道,其中杨昭的二哥却是连个儿子都没有,只有一个姑娘罢了。如此一来,却是叫人真真儿的是感慨怅然。 谢青梓看着杨昭眼泪不断的样子,也是心头发酸,却也不知该说什么,最后只能干巴巴的说了一句:“你节哀顺变。” 说实话,她倒是从未想过杨昭会哭得如此伤心。毕竟杨昭一直都是十分的活泼开朗,脾气倒也是颇有些像男子一般大大咧咧,所以她倒是总觉得杨昭总会开开心心的,也不会如同别的女子那般娇柔。 杨昭看了谢青梓一眼,倒是愣了一下:“青梓,你怎么来了?” 谢青梓也不好多说什么,只避重就轻道:“嗯,跟着我义祖母过来看看。你也别太伤心,好好打起精神来,多宽慰宽慰你爹娘和嫂子们才是。” 提起杨昭的大哥二哥,杨昭登时眼睛就又冒出水光来:“嗯,我知道的。” 谢青梓以往倒是不觉得自己是个嘴上笨拙的,可是这会子却是真真儿的觉得自己是笨拙得厉害,根本就不知道该说什么。心中想了许多宽慰的话,可是临了却都是说不出口:不管说什么,这会子倒都像是太过隔岸观火了些,虽看着对方悲痛,可是她虽心有感触,到底也不是亲自感受这些,自是不一样的。 于是最后谢青梓便是什么也没说,只道:“若有能用得上我的地方,你只管开口就是。” 又呆了片刻,没多久齐雪和徐弦君也是来了,又各自宽慰了杨昭几句,却也都是有些词穷,最后谁也没多说什么。再则,灵堂这样的气氛,也是叫人只觉压抑,更是说不出什么来。 齐雪和徐弦君看见了谢青梓,倒也都是惊奇,悄悄的将谢青梓拉到了一边儿道:“不是说谢家离京了?你怎么的没走?还是谢家没走?” “我和三郎因了当时没在府中,便是没能跟着出京。”谢青梓只含混说了一句,而后便是又说起别的事儿岔开了话题:“你们呢?家里都没出什么事儿罢?” 齐雪摇摇头:“没事儿。” 徐弦君也是轻描淡写:“秦川受了点伤,不过也不严重。家里也没出什么事儿。” 谢青梓便是点头:“如此甚好。”只可惜,杨家这一对兄弟…… “叛党占了金陵,你们可知道?”齐雪又问了一句,却是多少有些提醒的意思。 谢青梓点点头,轻叹一声:“知道是知道,却也是无可奈何。只可恨叛党蛇心不足,以至于这么多人颠沛流离……” “你和三郎如今怎么办?”齐雪少不得又关切一句,不只是问当今,更是问将来:“你家里人若是一直不能回来,那你们……” 谢青梓只摇头:“如今局势如此,谁也说不好,先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现在暂且住在陆家那边,毕竟我们两人在家里也是叫人放心不下。” 齐雪二人便是都连连点头:“合该如此。”却是谁也没再多问——多少大家也都是猜到了几分。这种事儿,自都是怕说来尴尬。 谢青梓却已然是心中多少有些不自在了:说真的,她倒是真的有些害怕这样的目光和体贴。因为这些事儿,却是一次次的提醒了她,她却是被舍弃的那一个。 她当然不会相信大老爷真不知若是将她留在了京城,她孤身一个女子会面临什么样的困境和危险。然而,大老爷却还是将她留在了京里。若不是谢栩没听,只怕这会子她却是都根本压制不住心头的怨怼。 是怨怼。对这件事情,她却是一直心有怨言的。她不明白,为何大老爷始终就对她如此,她处处听话柔顺,难道竟是不能让大老爷生出一丝的亲情或是不忍? 就是当初冲喜的事儿……她心里比谁都清楚,她却是最合适的,也是最躲不过去的,所以她连一句不同意的话也没说,便是应了。她不去,谁去?让谢青蕊去吗?她又有什么资格让谢青蕊去?她怕是连谢青桃谢青樱这样的庶女都是比不上了。 只是到了知道大老爷竟是真真儿的舍弃了她时,她却是一下子整个人都是懵了。而后总算是明白过来了一件事情:原来她做再多的事儿,她再怎么顺从乖巧,也不会叫大老爷放在心上半点。更别说,拿她当女儿了。 谢青梓低头压住心中翻滚的情绪,只竭力保持住平静和若无其事。不过不等她岔开话题,便是听见外头一声高唱:“太子殿下驾到——” 众人登时都是一惊,忙往门口而去迎接。 </a> 第185章 胆量 第185章胆量 太子这个时候过来,自是圣上的授意。 杨家一门忠勇,圣上如何能不表彰称赞?如此让太子亲自过来吊唁,却是再好不过的殊荣。 太子此番举动,无异于告诉了旁人一个讯号:杨家日后肯定是会步步高升的。毕竟如今局势这般,又是杨家拼死保卫宫中贵人,不重用都是说不过去。 这还是谢青梓第一次看见太子——不过倒是只看了一眼便是被太子身后的人给吸引去了目光。卫泽却是也跟来了。 卫泽竟是比太子高了半个头。如此一眼看过去,他冷冷淡淡得站在那儿,倒是反而有些鹤立鸡群——就是与他同高的,也是气势不如他。也就是太子能比较一二罢了。 只是太子却是宽厚如山,卫泽则是宝剑锋芒难掩。 而似是心有所感一般,卫泽竟是在这一瞬忽目光一转朝着人群中看了过来。几乎是没有半点寻找迟疑的,就对上了谢青梓。 而后,谢青梓便是看见卫泽面上的神情竟是明显的温和了些许,甚至还微微一笑。她慌忙低头,却是只觉得一时之间心口像是揣着一只大鼓,且还是擂得“咚咚”直响的大鼓,砰砰砰的不住震动叫嚣着。 她甚至不由得有些怀疑,这样大的心跳声,怕是所有人都是能听见了罢? 不过到底还是忍不住,微微的抿唇露出一个笑来。 太子则是已经亲自的扶着杨夫人和杨大人起身了,而后又劝慰道:“他们兄弟如此,却是叫人钦佩。却是用一己之躯护住了整个京师,天下百姓却是都会感念他们的忠勇!杨大人你们却是也不可太过伤感,反倒是叫他们泉下有知心中担忧。” 顿了顿,太子也没太多废话,只是又从内侍手中接过了一卷明黄色的卷轴展开来,那明黄的颜色也好,还是织锦上活灵活现的五爪金龙都是无不彰显了那卷轴的尊贵以及罕见。 圣旨。 纵是没见过,谢青梓此时还是一下子就猜到了。 一时之间仿佛连气氛都是凝重威严了起来,所有人都是不由得屏住了呼吸。 谢青梓也是如此。 一时太子便是缓缓将那圣旨上的内容宣读了一遍。 待到太子宣读完毕,众人都是愣住了。一门双侯。谁也没想到圣上竟是会给杨家如此大的殊荣——虽说只是封了杨昭的大哥和二哥,可是这爵位却是承袭的,虽说是袭爵后低了一等,可是却总比没有好。 最重要的是,杨大人本就有威武大将军的爵位,如今却是更升一等,成了护国大将军。 护国大将军倒还是第一次有人获封——前朝虽有这样的例子,可本朝却是从未出现过。故而圣上此时将这个一拿出来,倒是让人都是忍不住的倒吸一口凉气。 既是护国大将军,自是大半兵权都是给了杨大人捏着了。这般却是何等的尊荣?以后别说旁人,就是圣上自己也是要对这个护国大将军忌惮三分! 谢青梓有点儿不大明白圣上的意思,兀自想了半晌,到底还是只觉得可能是圣上为了施恩以及让天下人都知道,忠心为主的好处。毕竟,像是杨家这样忠勇的例子,不正是可以让天下人效仿的例子? 杨大人接过圣旨那一刹那,几乎是立刻就跪伏了下去,更是痛哭流涕,一字一哽咽道:“臣得此殊荣,恨不得肝脑涂地,以报君恩!” 所有杨家人,在这一刻也都是差不多的情形。 谢青梓看着,也同样几乎是热泪盈眶,然而她心里却是忍不住想:若是她是杨大人,却绝不会让自己儿子这般的拿命去挣这殊荣。纵是要走武将的路子,她也宁可不要这荣耀,只求都平平安安才好。 自然,这样就是她的自私想法罢了。杨家这般的忠烈之举,她却也是不能说不对——没有杨家这样的人,哪里来的江山稳固呢? 只是这江山稳固,却是用不知多少鲜血换来的。而她们却只安享太平,浑然不知其中凶险。想着素日里的歌舞升平,谢青梓便是只觉得越发感触。 终归还是忍不住在心头叹息了一声,而后觉得这太平来之不易,实在是该好好珍惜。 而越是如此,就越是对二皇子格外憎恨三分。可恨此人为了一己之私,却是生生坏了这样的太平,却是生生的让这些好儿郎们没了性命…… 杨昭此时却是蓦然出声:“太子殿下,我不要这些赏赐册封,我只想要那逆贼以性命赔罪!” 杨昭之声铮铮如雷,而她自己则是长叩不起,只等着太子给一个答复。 杨昭如今清减不少,跪在那儿便是显得少女身姿伶仃得可怜,却也是叫人觉得异常的铁骨铮铮不可弯折! 太子眉头微微蹙起,看着杨昭好半晌却是都没说出话来。也不知此时心头到底在想什么。 谢青梓却是不由得为杨昭捏了一把汗——此番她却是心里明白,只怕杨昭这个要求,太子却是不愿意回答。二皇子是逆贼不假,可是想想,却仍是天家血脉,却仍是圣上亲子。要他的性命给臣子抵命,却是难于上青天。 此时圣上气恼之下或许的确是动了杀心的。可是等到假以时日那愤怒气恼消退呢?等到二皇子节节败退,不得不求饶投降的时候呢?只怕到时候圣上未必还舍得杀死自己的儿子。 而太子,若是应了,圣上会怪罪,若不应……杨昭此时跪在这,却是也让太子难堪。 杨昭如此逼迫太子,她又怎么能不为杨昭捏一把冷汗?然而这些念头也不过是一瞬间罢了。最终谢青梓还是伸手拉了一把齐雪和徐弦君,然后便是也口中呼道:“只盼以逆贼性命祭奠亡魂!” 齐雪和徐弦君只微微一犹豫,便是也都高呼出声。而后,也有不少人同样跟着高呼出声。 谢青梓见目的达到,倒是呼出一口气,不由得放松了下来。所谓法不责众,便是这个道理。只有杨昭一人跪在那儿这般要求,那是在逼迫太子,可若是所有人都如此要求呢? 那自然就又不一样了。就算太子再怎么恼,却也是不可能将他们今日在场之人都拖出去打死罢? 更何况,谢青梓心里头觉得,只怕太子也未必是不想二皇子死。故而,她才会有胆量这般的去帮杨昭一把。自然,若那不是杨昭,不是她的好友,她自是也不会如此冒险的。 毕竟,她到底还是害怕的——此时手心里却全是冷汗。 怎能不怕?且不说她如今身份低微根本没那个本事让太子处罚起人来时候有所顾虑,还要考虑谢家那一头——她已是不受待见了,若是再生出事端来,岂不是更叫人讨厌? 也幸而如今谢家人都是不在京中。 谢青梓低头跪在地上,到底还是忍不住的讥诮一笑。 而谢青梓这般忽然出声呼和,倒是也让卫泽有些讶然。卫泽倒是真没想到,谢青梓竟还真有这样的胆量冒这么大的险来帮杨昭一回。不过这样的谢青梓,倒是让他有些惊喜。 谢青梓能有这样的魄力和胆量,倒是说明了他的眼光的确是不错。 至于太子会不会迁怒,卫泽倒是半点不担心的。太子且不说本就是性格宽厚之人,而且今日本就是杨家人受封的日子,又是在杨家两兄弟的灵堂跟前,太子又如何会因为这个发怒? 而果然如同卫泽和谢青梓想的那般,最终太子也是没恼,反倒是亲自将杨昭扶了起来,而后才叹了一口气道:“虽逆贼是孤的弟弟,可此番他的确是做错了。杨家兄弟为护国而亡,理应用他的性命来告慰他们在天之灵。这个事儿,孤记下来了。” 杨昭痛哭失声。 杨家的那两个嫂嫂也是哭得不可遏制。 杨大人此时也才又对着太子高呼道:“太子殿下英明!” 一时所有人也都跟着杨大人高呼“殿下英明”这话。如此看来,太子现在却是声望颇高。不管将来太子如何做,此时太子应下此事儿,却是得了民心的。 就是谢青梓明知太子是被逼无奈才会说出这话,可是心中到底还是因为这话激荡了几分,只觉得热血都似涌了出来。若她是个男儿,倒是恨不得亲自去杀了那逆贼…… 压下心头翻滚的心思,谢青梓看了一眼卫泽。为见卫泽微微带笑的看着自己,登时便是低下头去有些讪讪。她觉得卫泽肯定是听出来刚才是她附和杨昭了。 虽说觉得自己做得没错,可是到底看着卫泽这样神情,她还是只觉得莫名心虚。 太子自也是没有久留,卫泽也是跟着一同走了。 待到太子等人走后,众人倒也是不知该如何是好了:这样大的喜事儿原是该说一句恭喜的,可是现在这样的情况……哪里又说得出口呢? 谢青梓叹了一口气,最终还是只握了握杨昭的手,到底是什么也没说。 反倒是杨昭勉强笑了笑,看了谢青梓一眼,而后道:“却是多谢你了。等以后我再好好谢你。” 谢青梓却是笑不出来,只拉着杨昭道:“咱们何必这般见外?你快些振作起来却是比什么都好。” 而谢青梓此时倒是全然不知,她却是因为这个事儿出了名。 第186章 寻找 第186章寻找 太子出了杨家便是侧头问了卫泽:“你可知那方才领头附和之人到底是谁?” 卫泽早知道太子会问,便是微微一笑仔细说了:“是我老师的义孙女。原本是谢家的嫡长女,叫做谢青梓的。“ 听完了这话,太子便是笑看卫泽,而后语气恍然道:“原来是她?听李润说,你倒是对她别有几分高看。就是李润也说她是美人,孤倒是没看清楚。“ 卫泽对于这句话的回应却是微微一挑眉,面上神色明显寒了下来:“哦?李润却是还这样说过?我竟不知。”李润却是鄂王的本名。 对于卫泽如同护食一般的姿态,太子登时笑出声来,而后却是又话锋一转,言道:“你和李润倒是从小就不合,如今大了也不见改。如今要在一处共事,却还是和缓几分才好。” 卫泽应了一声,只是却不知到底听进去没有。不过有一件事情他却是上了心的:太子说要和李润一处共事,却是显然要中用李润了。 想着这个,卫泽神色又凝重了几分。 而这头,谢青梓随着陆老夫人告辞出来后,倒是低头有些心虚的先承认了自己的错:“方才我那般却是没考虑周全,也不知给义祖母您惹麻烦没有。” 陆老夫人看着谢青梓这般小模样,倒是恨不得伸手拧她脸颊一把,心里只觉得喜欢。嘴上却还是训斥了两句:“麻烦倒是没惹,你却是也该挨骂。这样的情况,你以为竟是需要你去救场?杨家人都还没吱声呢。你倒是先自告奋勇的顶上去了。” “是。”她事后自也是仔细想过,最后倒也是想明白了:杨家人虽说当时愣住了,可是肯定不会让杨昭有半点危险的。凭着杨大人的声望,只要附和一句,别说太子就是圣上也是只能低头。 其实倒也是全然用不上她的。 不过当时情况紧急,她却是真真儿并不曾想这么多。 “不过,如此倒也是帮了杨家一个大忙。你开口,咱们开口,倒是比他自己开这个口更好些。”陆老夫人看着谢青梓那般不见懊恼之色的样子,就知她心中必是没有半点后悔。当下不由得一笑,如此说了这么一番话。 谢青梓应了一声,又讷讷道:“就是只怕给义祖母您添麻烦了。” “太子是宽厚之主,不会和你等女流之辈计较。你若没想到这些,以你稳重怕也不会开口罢?”陆老夫人好笑的伸手拧了拧谢青梓的脸颊,只觉得入手幼滑,叫人恨不得再摸一把。 谢青梓也不敢躲开,倒是讪讪笑了。却是默认了陆老夫人的话。 不过陆老夫人没责备她,倒也是让她微微松了一口气。 陆老夫人看在眼底,心头同样是叹了一看口气,只觉得有些心疼:从她认识谢青梓一来,谢青梓倒是变化了不少。一开始尚没这样的敏感和小心翼翼,如今却是越发严重了。 而从谢青梓这般的小心翼翼,却是一下子就暴露了她的心思。如何叫陆老夫人心中不心疼?自是心疼的。 “上次我和你提的事儿,你想得如何了?”陆老夫人自是知道自己的劝说不会管用,当下便是如此又旧事重提了一回。真要打消谢青梓这般的处处小心翼翼,始终带着寄人篱下之感,只怕还是得从她亲生父母那儿入手才好。 就算谢青梓亲生父母俱是不在了,让她知晓自己的身份,她总归也是好受些。 况且,陆老夫人心里头还有些别的打算,所以能找还是最好要找一找的。 谢青梓低头沉默半晌,到底抵不住心头的好奇和怨怼,鬼使神差得便是将此事儿应了下来:“却是不知能不能找到。” 她终归还是想亲口去问问,到底为何是要将她偷换去别家。为何又这么多年不曾找来,难不成竟是真就忘了她么?而任由她长在谢家这么多年,难道就不曾想过万一谢家人发现了她的身份她的日子又该如何难堪? 又或许,像是谢青蕊那般……万一…… 不过旋即她便是又将这个“万一”的可能压了下去,心中更是嘲讽一笑。能将她丢在别人家这么多年,哪里还有可能会有什么“万一”?自己又何必要抱着这样的期待?岂不是可笑? 谢青梓如今松了口,倒是让陆老夫人不奇怪:谢青梓这些日子,心中自是煎熬的。哪怕是出于怨怼,肯定也想找一找的。只是她一个孤女……却是又哪里有能耐去找? “想找总归是能找到的。”陆老夫人只如此说了一句,末了又道:“再则,不也是有些蛛丝马迹的?既是将青蕊放在了阮家门口,想来也是仔细打听过的。纵是过了这么多年,想来也未必是没人记得。” 别说有证据,就算是没证据,那不也是还有卫泽?卫泽在锦衣卫当差,徇私一回也算不得什么大事儿。无非是多给些银子罢了。 谢青梓咬了咬唇,却是也多少能猜到陆老夫人的心思,只是她却是不愿意卫泽知道这件事情,当下便是开口轻声请求道:“此事儿咱们私底下找找也就罢了。却是别叫卫世子跟着操心了罢。” 这样难堪的事儿,她却是不想让卫泽知晓。而且万一查出来她的身份…… “好。”看着谢青梓这般可怜巴巴的样子,陆老夫人便是只应了。 谢青梓抿着唇也不知心头是个什么滋味。只觉得满心都是复杂:刚得知自己身世那会儿,她却是半点也没想过自己的要去找寻亲生父母的。只觉得既是将她送出来这么多年不闻不问,不找也罢。可是现在…… 她怨大老爷,却是更恨当初不要她的人。 大老爷固是对她不好,可是站在大老爷那头就算恨死了她似也是应当。但是当初生下她的人呢?总是不该了罢? 一路回了陆家,瞧着谢青梓情绪不高的样子,陆老夫人也没多说话,只让谢青梓先回去歇着了。 谢青梓一进了屋便是扑在了床榻上,而后将脸埋入了被中,闷声跟荷香道:“荷香,今儿我做了件事儿,也不知对不对。” 荷香没跟着出门,倒是也不知是什么事儿。就是跟着去的竹露,也只当是替杨昭附和逼迫太子的事儿。当下竹露便是道:“我倒是觉得主子做得对。那二皇子那般可恨,本就是该死。若太子殿下为了这个事儿就怪罪主子,那也是个昏君。” 竹露如此义愤填膺的样子倒是让谢青梓不由得笑了一下,继而打趣一句:“我竟不知竹露你却是这般的有心中有大义。也亏得你是个女儿,是个男儿只怕还不知道如何呢。” 竹露被打趣了便是嘟嘴哼哼:“主子越发不厚道了。” 谢青梓到底也没心思说笑,只是转而叹了一口气:“我却是不是说的这件事情。这件事情思虑不周全,可是到底也没什么后悔的。我真正觉得不知做得对不对的,却是我请老夫人帮我找亲生父母的事儿。” 竹露和荷香都是一怔,继而荷香便是道:“主子想通了?” “我心里也不知我自己到底是如何想的。只是方才在马车上义祖母又提起这个事儿,我便是鬼使神差的应了。”谢青梓叹了一口气,倒是没遮掩自己的忐忑:“别人也就罢了,我只怕到时候母亲和祖母知道此事儿后,心中想着伤心。” 其实找了也就找了,真是个什么不可见人的身份她也认了。可唯独想着老夫人和大太太,她心里头却是既心虚又害怕。她不知当初阮蕊跑来谢家的时候,阮夫人到底是心里头是个什么感受,可是她觉得老夫人和大太太知道了这个事儿,却是肯定会伤心难过的。 谢青梓如此忐忑,荷香自也是不可能说出来更让谢青梓难受的话,只是轻声劝道:“老夫人和大太太想来也是能体谅理解的。毕竟,这也是人之常情。再说了,难不成主子找着了自己亲生父母,就要和老夫人和大太太断了亲缘不成?” “自是不可能。”谢青梓却是立刻摇摇头,几乎是咬着牙的才将自己心头的真实想法说了出来:“我就是想问问他们,为什么他们竟是不要我了罢了。” 既是当初将她扔了,这么多年不闻不问,纵他们是天皇老子又如何?她却是绝不会扒上去的。她现在的身份是谢家的大姑娘,那么以后……也是。 不管大老爷如何,老夫人和大太太总归是她不能舍弃的。 “也不知祖母现在如何了。”想着老夫人,谢青梓不由得又叹了一声:“祖母必是担心我们的,只盼着她千万别为这个坏了身子才是。”至于大太太,她虽担心却也不至于太担心:毕竟谢青蕊还在大太太身边呢。 只盼着他们千万莫要往金陵去了才好,不然的话…… 谢青梓垂下目光,却是心中担忧不止。 “主子也别想那么多,指不定明儿他们就又回来了呢?”竹露却是玩笑般的如此说了一句。 </a> 第187章 逼迫 第187章逼迫 谢青梓听了竹露的话登时就被逗笑了:“若是明儿就回来了,那我便是要叫你一声半仙了。” 这话虽说是打趣,竹露却是浑不在意:“那可不一定,万一呢?”横竖能逗谢青梓笑了,被打趣了又何妨? 谢青梓笑了一阵子,倒也是心情好了不少,而后便是道:“这事儿却是我想多了。也未必就能找得到呢?等到真找到了,那时候再说这些也不迟。” 荷香登时也笑了:“主子这话却是正经。” 许是这几日不忙,下午谢栩倒是回来得早。不过卫泽听说是进宫去了,倒是没回来。 少不得谢青梓和陆老夫人便是拉着谢栩问今儿在锦衣卫所的情况。 谢栩先灌了一盅热茶进去,而后便是又缓过劲儿来,摆摆手道:“锦衣卫所里头倒是真忙,今儿光是看卷宗就看了一整日。” “竟是这样忙?”谢青梓一愣,有些纳罕:按说锦衣卫所里头应该也没多少卷宗文案一类的才是。毕竟锦衣卫所办的事儿…… “此番叛党谋逆,却是也有锦衣卫所的人跟着叛变了,锦衣卫所被烧了一处档案室,如今只得想法子补上。”谢栩解释一句,又抓了个点心三口两口的填进肚子里去,显是饿了:“我今日也就是先看看,明儿就要帮着写和整理了,只怕更忙。” 陆老夫人见谢栩还要吃点心,便是笑骂一句:“点心吃多了就该吃不下饭了。要不了半个时辰就用饭,你垫垫也就罢了。“ 谢青梓也是这个意思。随后又问:“那与你共事的人如何?可还好相处?” “倒也看着不是什么坏人。不过大家都是忙得很,也没说上几句话。”谢栩如此道,末了又笑:“不过是卫大哥带我过去的。大家瞧着对卫大哥却是十分敬重,连带着对我也是十分关照。” 谢青梓点点头,倒是放心了一大半,只是随后又嘱咐了几句,这才让谢栩先回去换衣裳松快松快再来过来用饭。 卫泽则是被留在了宫中陪卫皇后用膳。 卫皇后却是问起了谢青梓来:“谢家那姑娘今日也是去杨家了?听太子说,倒是个胆子颇大的。” 卫泽自得了卫皇后留饭开始,就知卫皇后必是有话要问的,当即便是笑笑:“姑姑倒很是清楚。是太子殿下跟您说的?” 卫皇后见卫泽有些顾左右而言他,便是也笑起来,显得多少有些意味深长:“倒不是太子说的,是太子妃说的。想来是他们夫妻二人闲谈说起这个事儿罢。” 卫泽却是只笑不言。是不是闲聊却是不一定,不过肯定却是太子妃特意过来说的。 卫皇后见了卫泽如此,倒是也不提这个事儿了,只说起另外一件事儿:“你爹那头有消息了?” “嗯,在西山躲着呢。”说起这个事儿,卫泽面上笑意不见,只剩下冷淡和讥诮:“说是等彻底平息了再回来。” 卫皇后闻言也是讥诮一笑:“他倒是悠闲,不过如此也好,倒是省得碍手碍脚的。此番谋逆之事却是惊险,若不是……如今太子频频示好,依你之见我们该如何?” 卫皇后却是说的“我们”。 卫泽倒也早就知道卫皇后必然会问,而后便是道:“太子心情温和宽厚,倒也是个能守住江山的。况且他对姑姑您多有敬重,扶持他也不是不可。” “可是太子……性子太软了。”卫皇后摇摇头:“老二性情狠辣,我只恐怕……” 卫泽明白卫皇后的意思。卫皇后只怕最后扶持了太子,可太子仍是输了。 卫泽垂眸一笑:“太子温和是不假,可锦衣卫却是一把刀,只要太子不是真软到无可救药,这江山自是会稳固。”而如此,他也才会有发展的机会。 卫皇后听着卫泽这话,倒是有些好笑:“你这话说得,倒是叫人背上发毛了。锦衣卫是利刃不假,我就怕太子以后对锦衣卫……“锦衣卫自成立以来,却是多行的是些被世人忌惮之事,给人严厉残酷之印象,也不知被大臣们弹劾多少次。就是太子也是屡屡斥责锦衣卫办事太过严酷…… 卫皇后的担心自也不是没有道理。 卫泽却是摇头:“若是有大用处,就算他心生厌恶,却也是无可奈何。” “李素只怕将来却是要被拿去和亲。”卫皇后忽又转移了话题,显然是不愿多说了。也是,在宫中本就耳目太多,说得太多叫人听去了却是不好。 只是卫皇后忽然说起李素,倒也是让卫泽有些奇怪:“姑姑说起这个事儿是什么意思?” 卫皇后看着卫泽这样子,倒是也知道她的态度了,当下叹了一口气:“李素倒也是可怜。以往只觉得她太不讨人喜欢了些,如今却是只觉得她可怜。”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姑姑却是忘记这一句话了。”卫泽却是神色凝重的搁下筷子:“姑姑什么都好,就是太心软了些。姑姑说这话,我又能如何?总也不能求着圣上不要将她拿去和亲。要求也是太子殿下求,这才合情合理。” 卫泽如此,倒是让卫皇后说不话来,只蹙眉道:”不过白感慨一句,你倒是在意得很。” 卫泽只是笑笑,却是并不再开口言语了。 卫皇后有些着急:“你也老大不小了,总该可考虑考虑后嗣了。我上次给你的——” “姑姑说的春薇?春薇办事很妥帖,却是不错。“卫泽却是不慌不忙的打断了卫皇后的话,而后又如此夸赞了一句,那态度倒像是浑然不曾猜到卫皇后的意思的。 卫皇后被堵住了话头,却是只无奈得很,而后便是道:“罢了罢了,我且只告诉你,不管如何你总归是要成亲的。最多再两年,若是你还是像这般……那我便是不能由着你的性子了。” 卫泽却也不知究竟听进去没有。卫皇后看着他专心用饭的架势,只觉得无奈又心疼。末了还是有亲自给他夹菜道:“也该多吃几口,瞧着却是都瘦了。” 顿了顿,却是又顺着卫泽道:“下次宫宴叫陆老夫人将那谢姑娘带过来,我也看看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毓秀人物。” 卫泽却是并不曾推辞,只是应下:“好。” 从宫中出来,却已是满天星斗,卫泽抬头看了看天上的星星,勾了勾唇角却是忽想起了谢青梓来:也不知这会儿他们在做什么。 因了卫泽一直没回来,谢青梓犹豫了一阵子,便是问陆老夫人:“要不让厨房做些宵夜罢。”万一卫泽回来得晚饿了也能有一口吃的。夜里越发凉了,吃口热乎的也才容易睡得好。 陆老夫人点点头:“既是如此,那就做些罢。”末了又问陆老先生:“你想用宵夜不曾?” 陆老先生正和谢栩下棋,闻声便是道:“软烂好消化的来少许。” 陆老夫人吩咐了福满去厨房说一声,自己则是看谢青梓做针线活儿。谢青梓如今做的却是一只钱袋,上头绣的是白鹤展翅。图案不大,可却着实是细致针线,白鹤翅羽却是都要一根根的绣上去才行。 “这是给三郎的?”陆老夫人看了一阵,倒是觉得太过细致了些,不由得如此问了一句。 谢青梓应了一声,笑道:“横竖也是闲来无事,便是做个钱袋子。回头义祖母也去选一块料子,我给您做个抹额。” 陆老夫人自是不会拒绝,当即便是应下了,而后又笑了一声:“不过说起来,格微身边就一个春薇服侍,针线活上却是不够精致,你若得空,给他也做一个。” 谢青梓微微一犹豫,到底是答应了。这事儿虽说也是有些不合适,可是既陆老夫人开了口,她自是不能拒绝的。况且,卫泽帮了他们这么多,做个钱袋子倒也算是表达了一些谢意。 谢栩也听着呢,当即便是道:“那这个钱袋子先给卫大哥罢。只当是我的一番心意。” 谢栩这样说,倒也是合情合理。至少比起谢青梓送给卫泽来说,合情合理得多。自然,谢栩得了卫泽如此帮助,提出这话也是理所应当。 谢青梓不知谢栩是为了让这个事儿看起来更合规矩些,还是真心想酬谢卫泽,倒是多看了谢栩一眼,见谢栩笑得很是温和,便是心知肚明这是客套话,心里其实未必舍得呢。当下她也是抿唇一笑,却是又故意的答了:“既是如此,那倒是也好。若是卫世子不嫌弃的话。” 恰逢此时卫泽却是正好在外头听见了,当即一笑:“又怎么会嫌弃?” 随后卫泽进来,笑看一眼谢栩:“第一日过去,可还能适应?他们没为难你罢?” 谢栩又答了。而后,卫泽便是又看向谢青梓,笑着调侃了一句:“今日你倒是大胆,敢跟太子说那样的话。” 听卫泽旧事重提,谢青梓倒是有些讪讪。不等她答,谢栩便是问道:“出了什么事儿?“ 谢青梓看了卫泽一眼,而后便是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就是去了一趟杨家上了柱香罢了。” 谢栩抿着唇,却是没说话,显然却是根本就不相信。 第188章 废物 第188章废物 待到谢栩知道真相后,第一个反应却是去看卫泽。 卫泽倒是明白谢栩的意思,当下笑了笑,只道:“倒也是不是什么大事儿。太子也并不曾放在心上。你只管放心。” 谢栩这才放下心来。 而后谢青梓叹了一口气,只道故意玩笑道:“如今你倒是不相信我,反倒是相信他了。” 谢栩抿着唇慢吞吞道:“阿姐若是再这样莽撞,下次再出门就还是让我跟着吧。” 谢青梓自也是知道谢栩这是有些恼了,也不敢再逗他了,只叹了一口气:“今儿也不过是有些莽撞了,哪里还有下次?” 谢栩这才满意了。 卫泽看着谢栩和谢青梓如此,倒是反而一直面上带着笑,心情颇有些好。说实话,他却是有些羡慕的。他却是从未体会过这些——他的弟弟和妹妹,却都是不大喜欢他,从来也不会关心他的死活,更不会和他如此亲近。 而另一头,谢青蕊却是再一次从噩梦中惊醒了过来,仰头喝了一碗安神茶,她这才又能浑浑噩噩的睡过去。 大太太陈氏看着谢青蕊如此,只忧心忡忡。 老夫人也是蹙眉,却也没什么好法子。 如今大房二房都挤在了一个院子里,谢青蕊这般折腾,却是根本就叫所有人都是睡不好。二老爷有些抱怨,却也并不提起自己找房子搬出去的话。反倒是让二太太来问:“是不是路上遇到什么冲撞了,所以魇住了,要不请个人来问问——” 老夫人只瞪了二太太一眼:“你当这是在哪里?”神鬼之事本就让人忌讳,更别说如今还是住在旁人家里。哪里能方便? 大太太听见了这话,便是犹豫片刻:“要不我去我姐姐说说——” 不等大太太说完,倒是谢青蕊自己阴沉沉的出声了:“不过是累着了,哪里就和神神鬼鬼扯上关系了?二婶若是害怕,只管找了宅子搬出去就是了。何必非要和咱们挤在一处?” 她却是见不得二房这般处处占着大房便宜,还说风凉话的态度。真真儿是叫人讨厌。 二太太古氏登时面上就有些难看,看了一眼大太太,不甚痛快道:“青蕊这是什么意思?这是赶我们走了?既是如此,我们也不是那等没皮没脸的,明儿我就去咱们自己的宅子里罢。”说完又冷笑一声:“大嫂也不是我说你,你未免将青蕊惯坏了。本来我还想着大哥不在,又是这样的局势,咱们还是在一处得好,可现在看来,少不得我们就不和大嫂多搅合了。” 二太太临出门的时候,众人都是清清楚楚的听见了二太太的嘀咕:“连青梓一个手指头都比不上,真真是一点规矩也没有。” 登时谢青蕊险些没气得七窍生烟。怒声道:“二婶觉得她好,便是只认她就是,何必打理我?” 老夫人再忍不住的开口斥道:“够了!你们到底是想做什么?一个个的竟是不能消停几分?!”许是太恼怒,话一说完老夫人就是止不住的咳嗽了起来。 大太太也是斥了谢青蕊一句:“你怎么能这样说话?” 谢青蕊却是阴沉着脸反而越发暴躁:“我知道你们都觉着她好,可是你们怎么不想想我?我才是你们的亲孙女亲女儿!我在外头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可到头来,你们却是反而纵着她踩在我头上!” 谢青蕊这般,大太太自是越发头疼起来:“好了好了,都这个时候说这些话还有什么意思?都少说一句罢。青蕊,你到底是做了什么噩梦,要不要——” “没什么。”谢青蕊却是始终只有这么冷冰冰的一句,死活也是不肯说。 大太太无奈,老夫人便是也懒怠再管,冷冷道:“既是不想说也就罢了。只是以后我却是不想再听见这话。如今适逢乱世,谢家却是必须得团在一处才能过得更好。明日大太太你去和二太太道个歉罢。” 大太太憋着气应了——若不是的确是谢青蕊不对,她又何必如此?只是要说怪罪谢青蕊,看着谢青蕊瘦了一大圈且眼下一片青黑的样子,到底还是狠不下心来。最后只几乎哭起来:“青蕊,如今都这般了,以前的事儿也就不要总提了。我知道你受了委屈,我也会尽力弥补与你——” 谢青蕊看着大太太这般,忽笑得诡异:“罢了,母亲又何必这样说?您又能怎么弥补我呢?” 说完这话,谢青蕊却是恹恹的回了屋子里去了。看着那样子,倒像是心情忽然莫名就好了似的。 大太太皱着眉头,只觉得看不透谢青蕊。更是觉得浑身都是疲倦——越是此时,她便越是想起谢青梓来。若是谢青梓,自是不会这般给她添这么多麻烦…… 这一夜,老夫人和大太太却是谁也都没睡着:老夫人担心儿子孙女孙子,大太太担心儿女。都是心头煎熬。 不过不管如何,太阳终归会升起,夜晚也终归是会过去。时光却是从不肯有半点的停留。 谢青梓自也不知老夫人他们那头的事儿,因了要给卫泽做钱袋子,她便是想着早些做完才好,所以几乎一整日都是耗在了屋里。 双云进来回话的时候,谢青梓这才抬起头来,搁了针线揉了揉手腕,然后又道:“什么事儿?” “老爷他们应该这两日就能回来了。”双云说这话的时候,面上却是颜色不大好看,仿佛倒不像是在说一个好消息。 谢青梓自是看见了双云的神色,登时喜悦还没冒出来便是心头一沉,随后便是问:”可是出什么事儿了?” 若是没出什么事儿,双云断不会脸色这样难看的来报信。毕竟大老爷他们回来是好事儿才是。 容不得谢青梓多猜测,双云便是小心翼翼将实情说了:“只有老爷和姚姨娘以及青樱小姐回来了。太太和老夫人她们,却是已经进了金陵城了。” 谢青梓一听这话,登时便是急了,“怎么会如此?!”大老爷带着所有人跑出京城去,此时他一人带着妾侍和庶女回来,其他人却是进了金陵城,这算是怎么一回事儿?!这可真真儿的是……荒唐至极! 怎么能不觉得荒唐?此时难道不该是一家人一起行动?怎的反倒是分散了!大老爷都不在金陵城里,那大太太她们一群女眷在那边又该怎么办? 全是女人和孩子,就一个谢柏是男子,可年岁太小了根本就不顶事儿!真要是被欺负了,连个出头的人也没有! 双云却是也不知缘故,只叹了一口气低声劝谢青梓:“主子先别急,等明儿老爷回来了,见了面再问问。” “怎么能不急?”谢青梓有些烦躁,语气自是也不甚好。她不由得站起身来,在屋里走了几个来回,只却是越想越是烦躁得厉害,压根就是平静不下来。 比起这样,她倒是宁可大老爷和老夫人他们在一处在好。这般回来了,算是什么事儿? 继而她便是又想到了另一个事儿:大老爷回来了,她只怕就得和谢栩搬回去。到时候……****看着大老爷,尴尬就不说了,只怕是日子更加难过。 想着大老爷对自己的态度,谢青梓登时就更加烦躁了。 只是这件事儿却是决不能告诉谢栩,不然他知道了也不知该如何担心。虽说也瞒不住,但是能瞒着一时是一时。谢青梓定了定神,而后便是将这话吩咐了。 双云却是一脸的为难:“这件事儿三少爷已是知道了。这人还是鄂王找到的,却是第一时间就去告诉了三少爷,三少爷才打发了人回来报信。三少爷说,让您别着急,这事儿他心里有数。” 听着这话,谢青梓先是愕然了片刻,这才忍不住的露出一个笑容来,只是这个笑容却是多少显得有些苦涩。她几乎是有些无奈:“他能有什么主意,真是胡闹。” 不过既是谢栩已经知道了,她也没什么可隐瞒的,当下便只是叹了一口气,而后又道:“既是这样,那等会儿我过去一趟,跟下人们说说,让她们将屋子收拾收拾。” 那日慌乱之中离开,而后她怕东西掉了也没敢叫人收拾,如今要住人了,少不得还得开了院子整理一番。 双云却是道:“主子也不必亲力亲为,只叫个人过去说一声就是了。” “还是得过去一趟,毕竟此事儿是鄂王出了力,却是也得好好感谢感谢鄂王才是。”谢礼这种东西,她却是不愿意从自己私房里拿了。好在大太太的外库房倒是钥匙没带走,不然她也没法子。 不过说真的,她却是半点也不感激鄂王李润,半点也不。 谢青梓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这些翻滚情绪,只有条不紊的做起事儿来。 等到卫泽也知道鄂王的人将谢昀带回京的时候,登时他的面色便是冷凝了下来。最后他冷冷的看了一眼来报信的人:“鄂王?他倒是爱多管闲事!“ 李润的确是个废物。卫泽心里冷冷的想,却是又有些烦躁的点着桌面心中思量:谢昀回京了,他怎么办?他是知道谢昀对谢青梓态度的,他自是不能让谢青梓回去和谢昀住在一处。 </a> 第189章 态度 第189章态度 谢昀回京的时候,却是颇有些狼狈。不仅细软没了,连衣裳也是破损了不知多少处,更是有些脏兮兮的,全然没了素日里谢家大老爷的体面模样。 谢昀脸色很是难看,阴沉着脸也不说话。 谢青樱从马车上跳下来,而后看着谢青梓便是一下笑起来:“阿姐果真是没事儿,真真是太好了。” 谢青梓笑了笑:“多亏了三郎找来。你们一路也是没遇到什么事儿罢?“ 谢青樱叹了一口气,“却也是遇到了不少事儿。” 大老爷却是出声打断了她们的话,只沉着脸道:”好了,青樱快来扶你娘下车。她身子还没好,可不能吹太久的风。” 谢青梓便是住了口,只看着谢青樱将姚姨娘从马车上扶了下来。而后便是这才领着她们往府中去,一面走,一面她又将府中情况简单与大老爷说了说:“当日父亲你们走得匆忙,我回来后怕丢东西,便是叫人都将各处封了。如今父亲回来,倒是可以慢慢叫他们休整起来。” 大老爷“嗯”了一声,算是回答。不过到底也是没忘了谢栩,随后又问起谢栩的情况来:“三郎呢?怎的也不见人?” 谢青梓仍是言简意赅:“三郎却是去锦衣卫所历练了。卫世子替他寻了个在锦衣卫所历练的机会。故而却是不能来迎接父亲。” 大老爷微微一怔,“锦衣卫所历练?卫世子替他寻的机会?” 谢青梓自然知道大老爷此时必定是心头充满了疑惑,不过却是并不打算细细说。当下心头只想:若是他问她便是说,不问也就罢了。 不过她心里头倒是十分明白,只怕大老爷未必会问,如今他们父女之间,却是好比隔了一道鸿沟,逾越不了,跨越不过。 果不其然,就如同谢青梓预料的那般,大老爷到底还是没仔细问她。 看着大老爷对姚姨娘关切有加的细致模样,谢青梓便是微微侧开了头去,不愿意多看一眼。大老爷瞧不上她,她心里却也是有几分瞧不上大老爷的。其一是大老爷对谢栩的冷漠疏远,其二则是宠妾灭妻这一条。这样的男人……着实让人难以生出什么敬佩来。 姚姨娘如今似乎也是有些拿乔,却是没了素日里小心翼翼的模样。 谢青樱倒是拉着谢青梓出来,朝着大老爷一笑:“我让阿姐给我安顿屋子。” 大老爷倒是说了一声:“嗯,你暂且和你大姐住一个院子罢。青梓,你好好照顾着轻樱。” 谢青梓微微蹙眉,却是只觉得心头无比抗拒此事儿。说实话,谢青樱虽是不至于讨人厌,可是要说喜欢……却也是难以喜欢。至少无法像是对谢青檀她们那般的喜欢。 而且大老爷这样的态度也是叫人难以坦然接受。 谢青梓垂眸看着自己裙摆上的花纹片刻,最后却是抬头如此说了一句:“陆家那边,义祖母一个人在家中,我却是不放心。我想着这边横竖也没什么事儿,便是还住在那边才好。青樱也不小了,倒也不需如何照顾。白天若是无聊,便是来陆家我带着她学学规矩女红之类的也可。” 大老爷深深看了谢青梓一眼,却是觉得谢青梓在依仗着陆老夫人拿乔。当下轻哼一声,语气不甚满意道:“随你去。” 谢青梓便是也没多说,拉着谢青樱便是退了出来。 换成是大太太陈氏或者老夫人甄氏,她自不会是这个态度,可是对于大老爷……若说以前还能勉强敬重大老爷,可是大老爷做的那些,倒是彻底的让她连最后一点表面上的敬重也是懒怠做了。 横竖……她做再多,他总也不会喜欢她,将她当成是家中一份子的。在他眼中,大约不管她做什么,也都只是一个野种罢。 或许是觉察到了谢青梓的态度,大老爷的面色更加难看几分。 出了屋子,谢青樱倒是笑了笑:“父亲却是一直都是这般。阿姐也不必往心头去。再则,他被强行带回京,却是一肚子火气没地儿发呢。“ 谢青梓笑了笑,而后便是道:“哦?竟是被强行带回来的?被谁?”心里倒也不是没猜到,只是这话她却是不打算点破就是了。至于谢青樱的说法,她却很是有些觉得讥讽。 谢青樱:“还能是谁?鄂王呗。鄂王是来找二姐的,不过没找到二姐,他派来的人却是为了交差,就将我们带回来了。父亲不乐意,还差点被打。“ 说起大老爷的糗事谢青樱倒是半点不手软。 谢青梓不由得看了一眼谢青樱,而后便是一笑:“若是鄂王爷,倒也是的确做得出来这样的事儿。不过瞧着能回京,你倒是高兴。” “当然高兴。”谢青樱笑笑,伸手挽住了谢青梓的胳膊,然后才道:“能和阿姐在一处,那才是最好的。金陵有什么好的?再说了,迟早金陵也要被打下来的,到时候还不是一样要回来?” 面对谢青樱如此举动,谢青梓倒是险些的下意识将手抽出来。不过最后到底忍住了,只低头凝视谢青樱满脸透着欢喜的样子:“你倒是很笃定。且对局势也是清楚。” “路上听了不少人这么说了,我当然知道了。”谢青樱只是笑咪咪,那样子倒是让人恨不得能捏一把。 谢青梓也就没再多说,而后便是问起别的事儿:“你想住东厢还是西厢?或者住碧纱橱里也可。” “那我住东厢罢。”谢青樱挽着谢青梓,倒是忽然提起沈慎来,似乎是有些漫不经心:“对了,沈家听说也去金陵了。那阿姐你们的婚事怎么办?要不我去跟父亲说说,将婚事退了才好。” 谢青梓听着这话,登时脚下一顿,而后便是道:“为什么突然这样说?” 她这会子倒是真觉得谢青樱有些诡异得可怕,那种仿佛已经知晓一切的架势,足以叫人心中莫名一紧。她盯住谢青樱,只觉得有些狐疑。 谢青樱看着谢青梓,只是笑。似乎并不曾感觉到谢青梓的异样之色,反而认真解释道:“如今京师和金陵城倒是成了势不两立,可我听说如今进了金陵便是出不来,所以我想着,若是真这般的话,那阿姐要怎么办?总不能一直这么耗着吧?” 谢青樱这话听着倒是很有道理。 可是未免却太未雨绸缪了一些。就是三老爷那会儿说起退亲的事儿,也是因为沈家不看重这门亲事罢了。倒是并没有想过这么长远的事儿。 总不能说三老爷连个小丫头都是比不上。所以事出反常必为妖,却也着实是再有道理不过。 而现在谢青梓的心情便是如此。 谢青樱却是丝毫不觉自己有半点的异样。 谢青梓反倒是慢慢的有些不知该说什么才好。最后她只能笑了一笑:“且再说罢。”而后便是问起了他们为何没与谢家其他人一起进金陵城的事儿。 提起这个事儿,谢青樱便是叹了一口气,颇有些怅然却又显得有些无所谓道:“我娘怀孕了。” 谢青梓登时就愣住了——原来姚姨娘竟是怀孕了。怪不得大老爷竟是那般细致的照顾着姚姨娘。可是这才距姚姨娘小产多久?竟是就这么又怀孕了……饶是她是个姑娘家,也是知道这样对身子很是不好。毕竟,上一次的亏空还没养好,这一次便是又来了这么一出,可不是却要更加亏空了么? “无妨,父亲自会照顾好她的。”谢青樱如此言道,而后又道:”阿姐也不必担心,太太和老夫人却也都是平平安安的,绝不会有事儿的。“ 听着谢青樱这样说,谢青梓倒是放心了几分:“如此便是再好不过。” 安顿好了谢青樱,谢青梓便是回了陆家。陆老夫人正在修剪花枝,闻声抬头看了一眼,而后便问:“都有哪些人回来了?只有你父亲么?“ 一面说着,陆老夫人一面将带着花苞的菊花枝剪了一些。 谢青梓摇摇头:“还有个姨娘,和一个庶出的妹妹。除此之外倒是再没旁人了。” 陆老夫人登时嗅出了一丝不同寻常来:“哦?这倒是有意思了。你父亲……” “不提他了。”谢青梓笑笑,却是打断了陆老夫人话,只柔声提议:“今年我看菊花倒是极好,不如摘些来做花茶罢?或是等到开了,拿来做重阳糕——“ “你们小姑娘却是喜欢折腾这些,我老啦,倒是不爱折腾了。”陆老夫人只是笑笑,随后却是又提起了另外一件事情:“重阳时候,宫中肯定会办菊花宴。今年出了这么一桩事儿,必是会办得更加热闹。到时候你若是想进宫去长见识,我便是带着你进宫去看看。” 谢青梓登时一愣,倒是有些诧异陆老夫人突然做出这样的提议来。不过,这的确是个增长见识的好机会。毕竟皇宫却不是人人都进去得的。 略略一犹豫,她便是动了心,“若是义祖母不会麻烦的话,我倒是想去长长见识。” </a> 第190章 方法 第190章方法 谢栩傍晚回来,便是也过去给大老爷请了个安。虽说大老爷对谢栩也是疏离不甚亲近,到底也是知道那是自己亲生儿子,倒是态度和对待谢青梓时截然不同。 谢青梓也是没瞧见,不然心里少不得又要复杂几分。 谢栩问了几句关于老夫人甄氏和大太太陈氏的话,大老爷便是只道:“沈家也是进城了,她们进了城便是去沈家,安危你自是无须担心。” 谢栩一听这话,便是浮出一个略带了几分嘲讽的笑来,而后如此反问了一句大老爷:“所以,父亲您便是安心带着姚姨娘回来了,是吗?” 大老爷自是明白谢栩这话里的质问意思,当即脸上有些挂不住,却也没发火,反而心虚的解释了一句:“毕竟是事发突然,我也是无可奈何——” “沈家当时连过问一声也没有就走了,通知一声都不曾,我就不信真就慌张到了那个地步。”谢栩一直讥讽的笑着:“虽说是姻亲,阿姐也和慎表哥订了亲,我看却是沈家根本不在意咱们这个姻亲,我竟不知父亲何来的放心。” 大老爷到底还是忍耐不住,恼羞成怒的瞪了谢栩一眼:“孽障,你懂什么?我难不成还要你来教我?” 于是谢栩便是不言了,又过片刻干脆起身告辞…… 大老爷瞪着眼睛发火:“混账,你要去哪儿?” “去陆家,陪着阿姐。”谢栩冷笑一声:“我却是不像父亲,竟是半点不心疼阿姐。我还怕阿姐出什么事儿呢,还得亲自守着的好。” 纵然身量还单薄,纵然比起大老爷还低上半个头,却是昂然不惧的和大老爷对视。脖子因了梗着,便是显得那一节凸起的骨头更加的孤傲支棱。 大老爷冷笑一声:“罢了,我也不与你多说,你便是去罢。” 谢栩扭头就走。只是却不敢将这情绪带回了谢家去,带到谢青梓面前去。进了谢家之后,他便是独自在门廊处站着等着心情平复下来。 “这是怎么了?”不等谢栩平复完了心情,卫泽却是回来了,见谢栩如此一个人垂头丧气的,便是出声问了一句。 谢栩被卫泽这般倒是冷不丁的吓了一大跳,回头看了谢栩一眼,他有些不甚自在的掩饰道:“没什么。” “没什么?”卫泽轻笑了一声,却是明显不相信。 谢栩不由得涨红了脸,好半晌也是说不出一句话来。最后他看了一眼卫泽,忽鬼使神差道:“卫大哥,你觉得若是要我阿姐过得更好,我该如何?” 卫泽倒是被这话问得真真儿一愣。好半晌才又露出一点笑意来,眼尾微微上翘着显得竟是有了几分狡黠:“倒也不是没法子。” 谢栩本也就是没想后果的随口一问,倒是没想过卫泽会果真回答。所以听见卫泽的回答,倒是说不出来的惊喜,而后便是道:“那卫大哥快告诉我,到底是有什么法子——” “法子有两个。”卫泽笑笑,倒颇有些意味深长的味道。而后在谢栩急切的等待中,他这才缓缓道:“其一,却是找个地位高有本事的姐夫。妻凭夫贵,自是应该。” 不过看着谢栩一脸不赞同的样子,卫泽便是又缓缓的说了另一个法子:“还有个法子就是,你努力些,你的地位高了,你阿姐自然也能沾你的光。” 当然卫泽还是没将心里头的话都说出来:选第一种么,现成的人选便是站在这里,而且来得快。第二种来得慢不说,还不一定能成。 倒也不是不看好谢栩,而是谢栩现在实在是太年轻了些。且也太天真柔软了些。这样的性子去混迹官场,怕是要被人吃得连骨头都不会剩下。 谢栩听完之后倒也是沉默了许久,最后一声轻叹,显然也是想到了卫泽想的:靠他的话,也不知要等上多久。可是他之所以会这样迫切想改善谢青梓所面对的情况,却也是因为谢青梓现在过得并不好的缘故。 “其实还有个法子。”卫泽忽又道,却是又一笑:“就是你可能不愿意。” “什么?”看着一眼卫泽,谢栩倒是心头觉得自己也没什么不能接受的。 卫泽缓缓收敛了笑容,神色变得有些凝重:“找她亲生父母。” 这几个字,卫泽甚至都没说得大声了,仿佛是怕被人听了去,又仿佛是惊动了什么。 谢栩一呆,随后便是断然拒绝:“不行!”怎么能去找?找了之后阿姐要怎么办?难道是回自己家去吗?到时候他们若开口,谢家连挽留的理由都是没有。 谢栩不愿承认的是,他还害怕谢青梓到时候也愿意离开谢家。 谢栩害怕卫泽说什么劝服了自己,便是也不敢多说一个字,匆匆忙忙的便是站起身来,而后进了屋去避开了卫泽。 卫泽站在黑暗中,缓缓眨了眨眼睛,便是摇了摇头。他的话还没说完呢,谢栩就这么跑了…… 不过随后卫泽整理了一番心情,也是进了屋去了。 屋里谢青梓和陆老夫人正问谢栩怎么又回来了——她们倒是都以为谢栩肯定会被大老爷留在谢家的。此时见谢栩回来,自是惊讶无比。 谢栩只是一笑:“我每日还要和卫大哥一起出门呢,自还是在这边住着的好。再说了,阿姐住在这边,我也想多陪陪阿姐。” 谢青梓倒是不知该说什么好,只嗔怪的白了谢栩一眼:“就你嘴甜。”只是话里嗔怪着,只是面上却是情不自禁的笑了起来。 只是谢栩不说,谢青梓也未必猜不到。待到散了之后,便是低声吩咐荷香:“明儿悄悄去打听打听,看看到底昨儿大老爷怎么了,竟是没留三郎在家。” 以前还有大太太护着谢栩,替谢栩争取利益。如今……却是只能靠她了。大老爷对姚姨娘太过宠爱,她着实也是害怕大老爷做出什么不该做的事儿来。毕竟现在谁还能管得住大老爷? 荷香应了一声,又道:“五小姐颇有些受宠,主子却也是别和她生疏了。不然……” 荷香的意思却是再明显不过,谢青梓其实心里也是有数:如今没有其他人能给她撑腰做主,若是能和谢青樱交好则是不同了。抛开谢青樱的诡异之处不说,若是真和她交好,大老爷必也是要看在谢青樱的份上来对她客气几分的。而和谢青樱交好,同样能避免了来自姚姨娘的刁难。 姚姨娘以前忌惮她这个“嫡小姐“,可是现在却是未必。 对于荷香的提醒,她纵是心头再不愿意,到底还是只能叹了一口气:“我心里有数,放心罢。”纵是不为了她自己想着,也该为了谢栩想着。 不过看着谢青樱那架势,只怕想交好倒也是不怎么难。 第二日,谢青樱果不其然却是过来陆家了。谢青樱生得好,又乖巧,陆老夫人自然也是喜欢的。也愿意谢青樱多过来,至少宅子里倒是更热闹了几分。 谢青樱说起了路上的事儿:“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就一直在马车上呆着。路上甚至有些人家的女眷突然就不见了的,真真儿是十分可怕。那时候真的是做梦也想着家里。” 陆老夫人便是露出几分怜惜之色来:“你们却是受苦了。” 听着谢青樱说这些,谢青梓只觉得满心担忧:“也不知金陵城里如今如何了,他们都是女眷和孩子,只怕艰难——” “还有二房那边呢,阿姐倒是也不必太过担心。”谢青樱笑了一笑,却是如此宽慰了一句。 谢青梓却是不由得心道:二叔是什么样子,她自是再清楚不过了。正因为知道,所以才更加的明白,二房根本靠不住。 晚上谢青樱回去之后,陆老夫人却是这般的评价了一句谢青樱:”你那五妹妹,却是有些老成。“ 谢青梓看了一眼陆老夫人,笑了笑:”我却是觉得有些不大像是个孩子了。“ “我也是这个意思。”陆老夫人语气里露出几分提醒来:“你好好留心着就是。纵是一家人呢,可也总有……“ 陆老夫人话还没说完,谢青梓就明白了其中的意思。当下心头也是凝重。谢青樱处处透着古怪,她也是心中不放心。 又过了两日,谢青梓正在做针线呢,谢家那头却是忽然来了人叫她过去,说是大老爷请她过去一趟,有事儿要商量。 谢青梓听着这话,心里头却是猛然一凛。当即只觉得是没什么好事儿。 最后,谢青梓还是只能过去了。心里倒是猜了一路。不过自是猜不出什么来的。 见了大老爷,她仍是若无其事的请安,接着便是站在原地不说话了。 大老爷显然也是懒怠废话,直接便是道:“这件事情却是有些棘手,鄂王妃要亲自过来一趟。” 谢青梓一愣,几乎是立刻就明白了大老爷的意思:只怕大老爷却是想让她来出这个头,去招呼鄂王妃。毕竟现在家里没几个女眷,也就她一个身份勉强能够得上招呼客人。 “父亲是想让我接待鄂王妃?”不过猜到了归猜到了,却还是得再问一声。 </a> 第191章 翻脸 第191章翻脸 然而大老爷却是并不是这个意思,颇有些不信任道:“你能做什么,不过是噱头,至于招呼一事儿,自然有你姨娘来办。” 大老爷的意思倒是分明,谢青梓却是足足消化了半晌才回过神来,有些不可置信的问了一遍:“父亲的意思是让姚姨娘来招呼鄂王妃?” 大老爷应了一声。 谢青梓登时就忍不住笑了,不过却是冷笑:“父亲糊涂了不成?姚姨娘是什么身份?鄂王妃又是什么身份?” 若是让姚姨娘去接待了鄂王妃,且看鄂王妃会不会恼?只怕是必然会恼的!毕竟,鄂王妃那样的身份,只怕等闲时连大太太这样身份的也是不放在眼里的。 真要是这么做了,那鄂王妃只怕是觉得谢家在羞辱她罢? 而谢青梓这一声冷笑却是显然激怒了大老爷。大老爷便是也冷笑起来:“你又以为你是谁?” 谢青梓登时就被这一句话给噎得一句话也是说不出口了。不过,若真就这么答应了大老爷,却也是不可能,她只沉声道:“我是谁?既是父亲觉得我什么都不是,那我便是先走了。“ 谢青梓起身就走,却是半点留恋迟疑也无。 大老爷气了个仰倒,厉声道:“你若敢踏出谢家大门,却是别再进来!” 谢青梓脚下一顿,然后回过头去看住大老爷,到底还是按捺不住心头的情绪,只冷笑一声道:”既是如此,那我便是不进来了。我竟不知我到底做了什么,您就如此憎恨与我。不过,您不稀罕我,我倒是也不见得多想叫您这一声父亲。既是祖母母亲和三郎都不在家中,这个家……我不回又如何?“ 说完这话,她便是直接头也不回的走了。倒是十分的潇洒。 大老爷自是被这个潇洒气得说不出话来。 谢青梓一路往外走,却是越走越是急,最后几乎是要小跑起来一般。在这样的速度下,她裙上的玉佩都是压不住裙子了,裙摆几乎是飞扬起来,而这样飞扬的裙摆,却是显得她整个人都是透出了一股子决绝的味道来。 荷香跟在后头,看着谢青梓这般便是心头轻轻的叹息了一声。 比起担心大老爷会如何,她倒是更担心谢青梓这样的状态。之前她还想着谢青梓总这般什么事儿都藏在心里,总归也是不好,没得憋坏了身子。而如今这般谢青梓陡然爆发出来,她同样也是担心。 以谢青梓这样的脾性,能让她这般恼了的,甚至隐隐有翻脸味道,显然她心里也是不好受。 谢青梓走了一阵子,倒是自己慢慢也就停下来了——隐隐的却是出了一身的汗。不过人倒是好受了不少。看了一眼同样有些气喘吁吁的荷香,她倒是不禁露出一丝笑来:“好了,慢慢走罢。” 荷风看着谢青梓似已是没什么不妥的样子,倒是微微松了一口气,而后才又道:“主子今儿这般,只怕大老爷——“ “他会低头的。”谢青梓沉声言道,而后一声嗤笑:“姚姨娘是什么身份?他若真敢让姚姨娘去,鄂王妃脾性再好也得恼。他自己心里明白得很,所以想拿着我当个傀儡挡一挡呢。” 荷风不由得侧目,只觉得这一瞬间竟有些不大认识谢青梓了一般:这哪里还像是自家那个温柔隐忍的主子?倒是颇有些像……卫世子? 这样想着,荷风忽只觉得背后莫名一寒。只觉得身上鸡皮疙瘩都是冒出来了。 谢青梓看着荷风忽然不言语,倒是有些纳罕的看了一眼。 荷风便是回过神来,然后这才又道:“主子是笃定了大老爷会低头,故而才会如此?不过……总归闹得太僵了,只怕大老爷下不了台。到时候都不好看。” 荷风这话也是大实话,不过谢青梓却只是浅浅淡淡的笑着,笑容竟是不曾到了眼底,故而看起来便是格外的冰冷:“自也不是。只是忽然就想明白了而已。” 昔日她不声不响,有委屈自己悄悄压了,是因为老夫人和大太太,不愿意她们为了自己再和大老爷冲突什么。更不愿意再多让她们担心不好受。可是现在…… 京城里也不过就只剩下三郎这么一个人让她牵肠挂肚的在意罢了。可三郎,却是和大太太和老夫人又不同。所以,她又何必再这般委屈求全呢?大老爷这般,她却是根本无需低头。 第一,她站着道理,说破天去大老爷也是站不住脚。第二,既是大老爷冷漠无情在先,她再端着父慈子孝的架势就未免可笑了。其三,姚姨娘算什么东西,她又凭什么要给姚姨娘铺路? 今儿姚姨娘敢想着以主母之姿招呼宽带客人,那么他日是不是姚姨娘也想着骑在大太太头上? 她自是不会帮姚姨娘的。事实上,若不是大太太此时不在京中,她却是还得帮着大太太将姚姨娘踩在脚下的。 谢青梓面上冰冷如同寒霜之月,对于荷风这话,她只回了一句:“大家面上又何曾好看过呢?” 荷风竟是哑口无言。是了,谢青梓被大老爷这般,又何曾在谢家还有什么脸面呢?也就是还没闹到过外头去罢了。 最后,看着谢青梓十分有主意的样子,荷风倒是也没再多说,只道:“主子心里有数就成。” “嗯。”谢青梓应了一声,便也是没再说什么了。 不过在陆老夫人跟前,她却是半点也没表露出来什么的。这些谢家的事儿,她却是不打算让陆老夫人跟着操心了。而且,家丑不可外扬,纵然她可以不拿自己当大老爷的家人,可是谢栩终归还是的。 只是就如同谢青梓想的那般,谢青樱不多时却是被推出来当了这么一个说客。 谢青樱过来的时候,谢青梓便是眉头一挑,笑问一句:“却不知是谁叫你来的?” 谢青樱双手一摊:“谁也没叫我来,我却是想自己过来的。姨娘的身子不适合见客,我心里可是清楚。”奈何一个想趁机让自己地位再升一升,一个却是愿意宠着,两人都是糊涂了。 谢青梓一笑,招手让谢青樱过来:“既是如此,那咱们来下棋罢。” 谢青樱也不知到底明白不明白谢青梓的意思,只欣然同意了。 谢青梓拉着谢青樱下了一下午的棋,临了用过了晚饭,这才让谢栩将谢青樱送回去。 谢青樱一直倒也是乖巧,竟是什么也没说。 只是最后谢栩送完了人回来,却是忽对谢青梓道:“他说明日鄂王妃要来一趟,让阿姐回去招待着。毕竟家中也没有别的女眷了。” 谢青梓了然一笑:“知道了。”叫谢栩回去的时候,她便是知道会是这么一个结果。就像是荷风说的——她虽不愿意再处处对大老爷恭敬,可也不必让大家撕破脸。 所以,晾了大老爷这么一下午,叫他好好的想明白了,也急够了,她便是也就见好就收了。有些事儿,倒也是不必太过。太过了,只是让谢栩更不自在更加担心和更加压力大罢了。 谢栩稚嫩的肩膀已是承受太多了,她却是舍不得也不愿意再让谢栩有什么压力。 大老爷显然没和谢栩说细节的东西,而谢青梓也同样不打算说,所以当下谢栩倒是也没多想,更无从知晓之前发生的那些事儿。 第二日,谢青梓便是起了个大早,自己穿戴之后,便是过去了谢家。因了身边也要个人打下手,另也是显得人气兴旺些,她便是将谢青樱带在了身边——当然,或许她心里头也是有那么一点儿的和谢青樱交好的意思。 不过最关键的还是谢青樱足够乖巧听话,否则她肯定不愿意将这么一个人带在身边热麻烦。 因要待客,所以少不得吩咐厨房新鲜做了几样点心,又摆了果子出来。所幸是以前这样的事儿也做得不少,此时做出来也算是得心应手,并不见慌乱就是了。 待到鄂王妃过来的时候,谢青梓倒是一切都是准备妥当,且人也是在门口候着了。 这也就是鄂王妃身份摆在那儿,不然她也不至于就要在门口候着。 鄂王妃一如往昔,然而谢青梓心头却是止不住想:那日见过之后,谢家如今却是俨然不同了。那时候,谢家还是兴旺之家,而如今……谢家却是也不知什么时候人才能团圆了。 鄂王妃看着谢青梓微微一笑:“我也是听别人说了杨家的事儿,才知道你竟是没走。你倒是胆子大。” 谢青梓也不知鄂王妃是说她留在京师胆子大,还是说杨家那事儿她胆子大。不过当下却也是只微微一笑:“王妃谬赞了。”说完这话之后,便是将鄂王妃往里头请。 鄂王妃也是跟着进去了,一路却是少不得四下里打量了一番。 谢青梓倒是一直目不斜视。一路带着鄂王妃进了屋坐下之后,而后便是又道:“因了家母还未归家,故而招待不周,却是敬请王妃见谅。” 鄂王妃挑眉,笑了笑:“无妨,我今儿也不是真来做客的,我是有件事儿想问问你们谢家。” </a> 第192章 目的 第192章目的 鄂王妃一说这话,谢青梓倒是一下子就明白了鄂王妃今日是为何所来了。当下倒是心中一沉,不过面上并不显露,只道:“王妃您请言。” 鄂王妃赞许一笑,随后也是直接便是开门见山问了自己想问的:“之前定下亲事,只等明年三月过了之后,四月便是可迎你家二姑娘进我鄂王府的大门。可是如今这般……我便是心忧,到底这件事情还能不能成了?” 鄂王妃的神情看着仍是柔和,可是却总让人觉得有那么几分咄咄逼人的味道。 谢青梓垂眸,而后缓缓言道:“定亲之初,谁也不曾料到会有这样的变化。而如今,我们却也是不能回答鄂王妃您这个问题。毕竟局势您也知道,只恐怕暂时我二妹妹她们却也是回不来的。” 鄂王妃却是显然并不考虑这个问题,只道:“王爷年岁不小了,定下你家二姑娘却是为了子嗣大计。如今这般,总不能耽误了王爷的后嗣罢?” 谢青梓蹙眉抬头,对上鄂王妃仍是温和的目光,便是沉声道:“既是如此,那我们便是主动退了这门亲事罢。出了这样的事儿,我们不胜抱歉,只是却也仍是无可奈何。既是王爷后嗣重要,那么便是还请王妃另选他人吧。” 谢青梓这话也是合情合理——她也清楚,谢家不可能给鄂王府变出一个谢青蕊来送进府里去。而且,从最开始谢青蕊就不乐意嫁给鄂王,那么现在趁机退了这门亲事也是极好的。 关键是,只恐怕鄂王妃也是这个意思。既鄂王妃也是这个意思,那谢家自也是没有死缠烂打的必要。没得丢了脸面和尊严。 谢青梓如此干脆的话倒是让鄂王妃笑了笑,而后鄂王妃却是又笑道:“我倒也不是想着退亲。” 谢青梓微微一挑眉,心里头自是充满疑惑。而她也并不掩饰这点疑惑:“哦?那王妃的意思是什么?” 鄂王妃笑意不减,而后将谢青梓上下打量了一番:“我只是有个提议罢了。“ 谢青梓心里头浮起了一丝不好的预感来,不过面上只是不动声色,笑着反问鄂王妃:“哦?却是不知是什么提议?” “既你们本都是嫡亲的姑娘,又是一母同胞。如今局势这般,我想着既你也是和你未婚夫分开了,沈家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你也总不能等成一个老姑娘,所以……倒不如将亲事换一换。二姑娘在金陵,沈家也在金陵,便是干脆二姑娘嫁去沈家,大姑娘你嫁过来鄂王府罢。”鄂王妃笑盈盈的说完这话,神色竟是再诚恳不过了,看着那样子,倒是丝毫不怀疑鄂王妃这是在开玩笑。 谢青梓只觉得鄂王妃这话她听是听明白了,但是却是始终理解不了鄂王妃这话其中的意思。她只觉得不可思议。 最后,她几乎是有些涨红了脸,恼道:“鄂王妃难道今儿来,是来开玩笑的不成?”这是什么混账话?!且不说这话到底多荒唐,只说鄂王妃这般当着她的面儿讨论她的婚事,那也是不合规矩的。几乎可算是十分无理了。 谢青梓是真恼了。且是有些克制不住自己的情绪。饶是她脾性再好,也不得不恼。 别说谢青梓恼了,就是谢青樱此时也是怒了,张口便是道:“鄂王妃您贵为王妃,想来总比我们这些愚钝之人明白事理。怎的竟是能说出这样的话?” 谢青梓压住谢青樱,只看着仍是笑容不减的鄂王妃,断然道:“王妃这提议,我们却是断无法答应。我谢家虽是鄙陋,可我谢家人却不是什么货物,由得您这样挑三拣四,换来换去!您既说要为鄂王爷的子嗣考虑,那么咱们谢家便是主动退了这门亲事,却是我们对不住王府了。除此之外,其他的事儿却是绝不可能。” 鄂王妃身份尊贵又如何,可她不是货物,所以她绝不可能软了态度!别说是鄂王妃,就是皇帝也没有这样荒唐的我道理! 此时此刻,她倒是真真儿的觉得,一直看着温柔端方的鄂王妃,倒是真真儿的叫人讨厌——就是不知这事儿里头有没有鄂王的意思。若没有鄂王的意思,那鄂王不喜鄂王妃倒也是应该。若真有鄂王的意思…… 谢青梓微微眯了眯眼睛,心里头只觉得烦躁。 她原本对鄂王的印象极差,只是那次鄂王的一次“心软”,却也是让她改观了不少。只觉得鄂王虽让人不喜欢,却也说不上厌恶。可是如今么…… 谢青梓态度如此,鄂王妃仍是不恼,只是微微笑着:“你将这话转达给你父亲,让他来决定罢。退亲也好,答应也好。到底不是大姑娘你能做主的。” 说完这话,鄂王妃便是笑盈盈的起身离去了。 谢青梓坐在椅子上,瞪着鄂王妃的背影,想反驳两句却是又发现根本就反驳不了——是了,鄂王妃说得好像还真的是半点都没错的。这件事情,倒真也不是她能做主的。 能做主的是大老爷谢昀。 可是大老爷谢昀……只想了想其中的可能性,谢青梓便是觉得背上蓦然一冷,几乎是一刹那之间就冒出了冷汗。她总觉得,大老爷只怕是真的会答应的。 大老爷不是什么心志坚定的人,而且更不是个品行高洁,宁折不弯的人。倘若鄂王府那边稍微施压,他便是能立刻答应。 谢青梓攥紧了椅子扶手,也同样是咬紧了牙。浑身紧绷得像是随时都会断掉的琴弦。 “阿姐?”谢青樱担忧的伸手盖上谢青梓的手指,语气同样是满含了心忧。 谢青梓回过神来,却是一时之间仍是平复不得心情。怕被谢青樱看出端倪来,便是低下头去只自己平复。良久抬起头来,她便是勉强一笑:“怎么?” “阿姐可要将这件事情告诉父亲?”最后谢青樱这么问了一句,黑白分明的眼睛里头担忧却是几乎都要满溢出来。 谢青梓却是被谢青樱这么一句话给逗笑了,随后便是摇头道:“胡说什么呢,为何不告诉他?”关键是,根本就不可能瞒得住。今日她纵然不说,可是明日呢?鄂王妃没得了满意的答案,肯定也不会这般作罢。 而且,今日在场这么多人……自也是会有人去说的。 谢青梓抿唇一笑,看住谢青樱:“这话你去和他说罢,我还有些事儿,便是先过去陆家了。”说完这话,谢青梓便是直接起身走了。一则是她不愿去说此事儿看大老爷他的反应,二则是她更不愿意去和大老爷见面。昨儿才闹得不欢而散,怕大老爷也未必想见她。 谢青樱有些犹豫:“阿姐觉得这话该怎么说?” 谢青梓垂眸:“实话实说即可。” 谢青樱难免着急:“难道不再说些别的?” “也没什么可说的,他自己心里头未必不明白。”谢青梓笑笑,只是那笑容怎么看怎么都是有些讽刺。事实上,她心里头也的确是讽刺:人要装糊涂的时候,哪里又是旁人几句话就能扭转过来的?大老爷真要答应,她们谁也拦不住。 谢青梓走后,谢青樱站在原地却是蓦然的收敛了笑容,而后叹了一口气:“难道竟是果真无法改变?” 谢青梓自是不知。她一路往回走,几次三番荷香和竹露都是欲言又止。她们倒是想宽慰谢青梓几句,可是不管怎么想却都是想不出宽慰的话来。 临了回了屋,荷香这才低声道:“要不将此事儿告诉三少爷——” 在荷香看来,若说真有人能阻拦大老爷,自然还是得看谢栩。谢栩再怎么说也是大老爷的亲生儿子,而且也是府里的如今仅剩的两个男人之一。真要对抗大老爷,可不得指望谢栩么? 谢青梓却是闻声立刻摇头,不容半点反对的吩咐道:“这事儿谁也不许告诉三郎。” 谢栩如今好不容易得了这么好个机会,若是知道府里这些事儿,必是会影响他的心情。倒时候只不过是对他不好罢了。所以,能瞒着就一定要瞒着。 “可主子总也要替自己想想。”竹露有些着急,“总不能真让大老爷胡作非为罢。” “我自己有法子,你们别担心。”谢青梓笑了笑,却是也并不说到底是什么法子。这关子卖得自是让荷香和竹露着急得不行,却也无可奈何:谢青梓打定了主意不说,她们再问也是问不出什么来了。 谢青梓此时倒是心情倒是已经全然恢复下来,只又拿出针线平心静气的做了起来。因是重阳节要到了,她打算亲自给陆老夫人做个抹额。抹额上却是绣菊,既是应景又是合了重阳的意思。 这样的针线活儿却是细致——菊花花瓣儿细,便是绣起来繁琐。 看着谢青梓果真毫无异样了,竹露和荷香对视一眼,倒是这也才觉得心里微微有了点儿底气——主子既是这般说,想来也是真的又什么好主意也不一定。所以,她们两也不如放下心来静静看着。 第193章 复杂 第193章复杂 谢青梓径直走了,谢青樱却也是只能对着大老爷谢昀实话实说了。 大老爷初时听了谢青樱说的,倒也是恼火得很:“这是什么意思,鄂王府竟是这般的无礼!他们当我们谢家是什么!婚姻大事,在他们在看竟是儿戏一般不成?” 谢青樱也是怒声道:“是啊,要我说却是该就这么的退了这门亲事才好!省得和他们这样的人家打交道,咱们倒是处处被压得抬不起头来。” 大老爷心头一动,却是随后又将这个念头压下去,想了一阵后又道:“这事儿也不一定就是鄂王爷的意思,容我再去问问鄂王爷的意思——” 谢青樱听了这话,便是知道大老爷这是不愿意轻易失去鄂王府这个姻亲助力了。当下心头几乎是一派死灰,当下竟是忍不住的在面上带了出来:“父亲难道就愿意忍受这样的羞辱?” 大老爷被这么一问,倒是有些羞恼成怒,难得的对谢青樱也是严厉了起来:“你个小孩子懂什么?这些事儿哪里又是这样简单的?这事儿你不许出去乱说。” 谢青樱只得应了。只心头却是越发失望起来。 而大老爷的这个反应,第二日谢青樱便是偷偷的与谢青梓说了,而后又道:“陆老夫人那么疼阿姐你,不如将这事儿跟陆老夫人说说,让陆老夫人帮帮忙——” “不可。”谢青梓却是想也不想的就拒绝了。随后轻叹一声解释:“这件事儿,陆家怎么好插手?我虽是陆老夫人的义孙女,可是到底也不是正儿八经的亲孙女,他们又能如何?传出去了,众人也只说陆家多管闲事罢了。” “可父亲他明显是……”谢青樱只觉得烦躁,末了又想起另一个法子来:“不然请卫世子帮帮忙,他对阿姐那般好,肯定愿意帮忙的。” “他能做什么?用锦衣卫去威胁谢家?还是去威胁鄂王?”谢青梓同样摇头,又看了谢青樱一眼:“倒是多谢你替我操心了。” 谢青樱看着谢青梓这般不上心的样子倒是急得不行,几乎是一把抓住了谢青梓的衣裳,急道:“阿姐别这么不上心!若真嫁去了鄂王府,你会——” “我会如何?”谢青梓轻笑一声,笑容却是并不深,反而是显得有些冷淡。她看着谢青樱,而后轻声反问谢青樱了这么一句话:“你是不是想说,当初在你梦里,我便是嫁给了鄂王爷,所以最后过得很是不好?” 谢青梓这话登时叫谢青樱一惊:“你怎么知道——” “我不会嫁给鄂王。”谢青梓沉声打断了谢青樱,声音冷若冰珠:“不管你梦到了什么,我嫁给鄂王却是绝无可能之事,你只管放心就是。一场梦境罢了,且不说是不是真会那般发生,我只告诉你,在我这里,此事儿绝不会成真。” 谢青梓语气如此凌冽,如此的决断,倒是将谢青樱整个人都是镇住了。 最后,谢青樱叹了一口气,然后便是道:“既是如此,那我便是放心了。” 这事儿便是暂且的谁也没提起,只等着大老爷那头做出个选择来。 不过还没等到大老爷做出选择来,这头卫泽却是这日忽道:“我得出城一趟,只怕重阳时候也赶不回来了。”如今离重阳也不过是只还剩下四日罢了。 陆老夫人一怔:“好好的怎么要出城?” “金陵送了一份贺礼来,恭贺重阳。圣上见后,便是也打算回礼。”卫泽笑笑,明明如此危险的事儿却是叫他说得偏偏再轻描淡写不过:“点了我去送这份回礼。” 听闻此言,几乎所有人都登时是变了脸色。也就是恐怕早就知情的陆老先生纹丝不动,不过脸色也都是不好看。 这个时候去金陵,谁都知道是多危险得事儿。若是金陵那边一个恼怒,只怕就彻底的回不来了。就算卫泽再怎么武功盖世,总也是插翅难逃。 谢青梓满心狐疑:“以你的身份,怎么还要去冒这个危险——” “圣上不放心。”卫泽笑笑,只说了这么一句话。可偏这么一句话,却是叫所有人都是沉默了。对旁人不放心,便是可叫卫泽冒这么大的险么? 谢青梓说不出话来,也难以想象卫泽到底心里头又是怎么想的,最后她只蹙眉讷讷:“难道竟是不能不去?” “好了,家中不议朝事,你们却是忘了不成?”一直没开口的陆老先生此时开口,却是如此说了一句。显然也是不愿意再多说此事儿了。还有就是这个事儿已是不能再有任何回转余地,多说也是没必要。而且,也是怕隔墙有耳。 于是众人只得住口。 只是谢青梓心里发慌,却是连嘴里吃的东西味儿都是不知道了。就是一贯不怎么看得上卫泽的谢栩,此时也是同样面色不好看。众人一想到如今金陵城是个什么地方,哪里还能觉得不担心? “若有机会,我倒是可以帮你们看看家里人可还安好不曾。”卫泽也不知心里是真不害怕,还是只是为了缓和气氛,竟是笑着说了这么一句话。 谢青梓登时恼了,瞪了他一眼:“谁稀罕了?”若是能选,她倒是宁可卫泽不去,也不愿意他去冒这个危险。 谢青梓这么突然一发火,倒是让所有人都是不由得一愣。陆老夫人看了一眼谢青梓,倒是还没说出来圆场面的话呢,谢青梓自己倒是意识到了,随后便是低声道:“我去厨房看看,做个甜汤来罢。只当是提前一处过了重阳。” 自然,做甜汤是假,回避一二悄悄平复下心情却是真的。 出了屋子,谢青梓便是不由得深吸了一口气,而后攥紧了手指。心中有些恨恨:他怎的就能这样轻省?竟是半点也不担心自己的性命!京师那么多人,锦衣卫那么多人,他怎么就能这么无所谓的愿意了? 直到一阵凉风吹过来,将树梢吹得飒飒作响,他这才又突然反应过来,悻悻的踢了一下裙摆,嘀咕道:“我这么担心他做什么?他既自己都不担心,我这般不过是多管闲事罢了。” “怎么会是多管闲事?”卫泽一声轻笑,从后头走上来,而后缓声温柔道:“你放心,我必会回来的。” 谢青梓却是被卫泽惊得半晌都没说出话来,最后蹙眉瞪他:“你怎么偷偷跟着我?” “瞧着你心中不痛快,便是来看看。”卫泽倒是没否认偷偷跟出来的事儿,面上一直挂着柔和的笑。半点也不因了谢青梓态度恶劣而恼了。 最后,卫泽又才道:”明日便是要出发了,还得赶在重阳节之前到。所以若你得空,指点厨娘替我做些干粮罢,带着赶路时候吃。” 卫泽倒是甚少语气这般的去请人帮忙。 而且卫泽这样的身份,也不像是需要请人帮忙的。只要一句吩咐,什么样东西不都得送到了他跟前? 谢青梓心头还恼着呢,只是听着他这样说,却又到底嘴硬不起来,最后连句多余的话也没能说出口,只这么默许了。想了半天又问:“路上一般都吃什么?” “肉干,面饼,或是耐饿的点心。也有馒头一类的。”卫泽轻声数着,倒是说了好几种。不过最终却是又补上一句:“不过我却是都不爱吃。肉干太硬,嚼着都费劲儿。面饼硬得像是石头。点心吃起来几乎能掉一身的饼渣子。” 卫泽鲜少话这么多,谢青梓不由得多看了他一眼,却见他唇角微微扬着,仿佛心情很是不错的样子。登时她便是被他这幅做派给噎住了,最后缓过神来,只气哼哼道:“你竟是这么高兴?” “倒不是高兴出去这个事儿,是别的。”卫泽却是说话只说了这么半截子,吊着人的好奇心又不仔细解释。最后惹恼了谢青梓,便是只悻悻道:“管你是因为什么高兴。” 卫泽只是笑,仍也是不解释——若是解释了,只怕谢青梓就不肯给他做干粮了。毕竟,他这是因了她的态度才会如此高兴。只冲着这个,他便是觉得这次冒险竟是值了。 “果真竟是不需要我给谢家人带话么?”卫泽又问了一遍这个问题,“不过我肯定是不能亲自去,到时候只找机会让随从去。也不一定就能真将话带到了。” “若找得到,知道她们平安,让她们知道我们平安也就罢了。”谢青梓想了想,到底还是打消了别的念头,只如此说了一句——就是卫泽亲自带话,有些话她也觉得不好说出口。况且还是让别人带。如此能知晓平安的消息,倒也是十分好了。 卫泽闻言不由看了谢青梓一眼,目光都是深沉了三分:“果真没有别的话了?” 谢青梓摇头:“暂且没了。” 卫泽也就没再多说,只道:“我尽力让人带到。” “嗯。”谢青梓颇有些复杂的看了一眼卫泽:“多谢你了。”一面她替卫泽要去而觉得担心,另一面,她又因为卫泽能给替她看老夫人等人的安危有些欢喜,她又如何能不复杂? </a> 第194章 可怜的自尊 第194章可怜的自尊 谢青梓想了半晌,最后叫厨房给卫泽做了肉馅儿的油饼带着。面团发酵后包上馅儿,面上刷了葱油和芝麻上去,再放入锅中两面煎得金黄。待到起锅之时,便是葱香四溢,叫人忍不住垂涎欲滴。 待到再咬一口,更是酥脆咸香。叫人食欲大开。若是再配上热水或是酒,便更是舒服。 这样的东西既能填肚子,又好吃,还不像是点心那般的容易掉渣。想来却是十分的符合卫泽的要求。 谢青梓看着厨娘做了厚厚一摞,心想着这般就算几日都是赶路也够吃了。 谢青梓从厨房出来,卫泽倒是还没走,见了她便是道:“重阳宴的时候,你是不是却是要进宫?” 谢青梓一愣,但也是没有多想,只以为是陆老夫人告诉他的,当下便是笑了一笑:“是呀,进宫去长长见识,我长这么大,倒是还没进宫过呢。去瞧瞧也是好的。” 卫泽却是摇摇头,竟是有几分郑重:“你去见了就知道了。宫中并不是你想象的那个样子。” 谢青梓有些不明白卫泽在说什么,当即只是看了卫泽一眼,倒也是没多问,只乖巧点头:“我知道了。” 卫泽一声轻叹,心道:就是你这般乖巧懵懂的样子,才叫人最不放心。 他见谢青梓头发都是被吹乱了几分,便是伸出手来想替她整理整齐,不过刚伸出手来,却是又顿住,最后只将一只簪子扶了扶,咳嗽一声颇有些不自在道:“簪子都要掉了。” 谢青梓本来见卫泽伸手,她整个人都是有些僵住了,那一瞬间甚至连呼吸都屏住了。然而就在她心跳得飞快,几乎是如同擂鼓一般的时候,卫泽却是只这般扶了扶簪子,然后便是缩回了手去。 听了卫泽这般解释,原本谢青梓倒是该自然的接一句谢谢,然而想着方才自己的反应,登时她只觉得脸上都是一下涨红了,说不出的尴尬不自在。 低下头去,掩饰一般的将耳边碎发拢了拢,谢青梓甚至还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两步,这才又道:“是吗?却是多谢你了。” 谢青梓如此反应,倒是让卫泽一下子觉得幸好刚才却是没莽撞的做出什么来,不然的话又该如何收场?虽说扶了扶簪子和拢了拢头发看起来似乎也没什么区别,不过总归到底也是不同的。 谢青梓如今只觉得浑身不自在,当下也不愿和卫泽呆在一处,当即便是只道:“明日一大早要出门去,你该早些睡下的。” “我来却是要问你要个东西。”卫泽轻笑一声:“这一去还不知能不能回来,我自是不能就这么走了。” 谢青梓有些呆住:“什么东西?” 看着她这般模样,卫泽倒是险些又忍不住想动手了。不过好在勉强忍住。又笑道:“看来你倒是真忘了还欠我什么了。” 谢青梓依然是一头雾水。 卫泽也不提醒她,就这么含笑看着她,等着她自己想起来。 谢青梓只得绞尽脑汁的去仔细回想,良久灵光一闪,这才猛然反应过来卫泽在说什么。当即愣愣的看他,倒是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他在要那个钱袋子。又不是什么珍贵物件,倒是还值得他这般过来要。倒也是有些小题大做了。 谢青梓笑叹一声,不由玩笑道:“这样的小东西也值当你这样认真来要,也不怕叫人笑话?” 谢青梓这话却是叫卫泽深深看了她一眼,而后轻笑一声:“我不觉得不值当。”若不是有这么一个好借口,他还真不能就这么什么也不做的看着她这半晌。 卫泽目光太过深邃,竟是叫谢青梓陡然生出了一种避无可避,逃无可逃,只能溺死在其中之感来。最终,她讷讷道:“我重新做了一个,也不知你喜欢不喜欢。”之前那个虽好,可是到底不是专门给他做的。 卫泽听了这话,便是含笑的伸出了手来。 谢青梓抿着唇角有些忐忑的将东西从自己的香囊里取出来。因了也不知什么时候才有机会给他,所以做好之后她便是一直带在身上的。只是却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而先前,谁知竟是忘记了。还忘得一干二净。 她不由得心里暗恼自己了几分:怎的竟是就忘记了? 卫泽见她随身带着,笑容便是又深了几分,仿佛故意又仿佛漫不经心:“既是带着,怎么先前却是不给我?” 谢青梓微微一僵,而后几乎不敢看卫泽,不过仍是实话实说:“却是忘记了。“ 卫泽轻笑一声:“怎的如此傻?” 谢青梓羞窘得几乎不知该怎么回话?若是旁人说她傻,她少不得就要恼了,可偏生卫泽这样满含了宠溺的说出来……却是叫她无从招架。 最后,她只能转移了话题:“此番出门,你却是有把握没有?” “有一些。”卫泽见她担心自己,笑容便是越发明显:“我必是要回来的。”毕竟,以前也就罢了,可是现在……却是心有牵挂,不再似以往那般无所谓了。 谢青梓听他说有把握,便是这才觉得心头挂着的那大石头稍微轻省了一些,当即却还是不放心的又道:“那你……小心些。”话未说完,她自己都是觉得不好意思起来:这样的语气算什么呢?竟像是那些小媳妇似的。 卫泽轻生却又郑重的应了。而后便是这才又和谢青梓慢慢的回了陆老夫人的房里。 只是他们二人都是默契的对方才的事儿只字不提。同样的,陆老夫人他们几个也都是一句话没问。大家都默契的仿佛方才什么也没发生,也不知道卫泽和谢青梓悄悄儿的说了半天话。 只有谢栩气鼓鼓的,也不知在恼什么。 接下来少不得陆老夫人和陆老先生也是嘱咐了卫泽一番。最后就是谢栩也是不甚痛快却又是满是期盼的道:“你一定要平安回来。你上次还说要教我射箭。” 卫泽闻言便是露出笑意来:“放心,我不会食言。” 第二日卫泽天还未亮便是走了。 谢青梓便是有些失魂落魄,总是觉得心里有些发慌。 陆老夫人也同样是如此——卫泽如同他们夫妻两的亲孙子一般,若是卫泽有个什么,他们都不知以后的日子要过得多冷清孤寂。卫泽在,至少生老病死还有人来看看看,若是连卫泽都没了…… 瞧着陆老夫人这般,谢青梓便是也不敢继续失魂落魄下去,每日只故意逗着陆老夫人忙活起来——或是选衣服,或是看首饰,或是请陆老夫人指点她礼仪规矩。 陆老夫人见谢青梓如此贴心,倒也是没再继续消沉下去。 如此时间倒也是就这么过去了。一转眼明儿便是要进宫去了。 谢青梓夜里躺在床上,却是不由得想起卫泽来:也不知卫泽到了金陵城不曾。又会不会见到大太太她们,或是见到沈慎…… 沈慎若是知晓自己如今住在陆家,怕是又该恼怒了罢?只可惜,那日却是不曾见了沈慎,就是玉佩也是被弄丢了……如今这般局面,却是两难。 可她纵是知道大老爷都回来了,若是按照规矩来说,她却是无论如何也不该继续住在陆家的。哪怕是为了和卫泽避嫌呢?可是……她还是不愿意回去谢家。 她不愿和大老爷在一个宅子里。大老爷既是从不曾将她当女儿看,她这般住在谢家,只觉得浑身难受,更觉得自己死皮赖脸。 她虽不是什么傲骨铮铮,可也总有自己的尊严。或许在这样窘迫身份的境地下还想保持着这一点可怜的自尊多少有些可笑,可是她就是不愿意丢掉。 谢青梓这头胡思乱想,那头卫泽却是已经入了金陵城。 既是使臣,金陵这头自是也不会如何,反倒是十分热忱的接待了卫泽。大开城门,夹道欢迎也就罢了,甚至二皇子李泾还亲自迎了出来。 李泾如今自封金陵王,倒也没有称帝。不过那气派,倒也是比不少附属番邦之国强了不少。 而对于卫泽此番前来的消息,金陵城中自也是早就传遍了。不少人都是来看——看看这个卫王世子怎的竟是如此大胆,又看看他是个什么样的风姿。 进城之时,卫泽一身飞鱼服,腰佩绣春刀,脚下是凌云靴,神色淡然的坐在马背上,目不斜视的就这么缓缓进了城。不管是挺直的背脊,还是略显得凌厉的淡漠神情,又或是那从容的姿态气度,却都是让人觉得卫泽气势惊人。 不只是卫泽,就是卫泽胯下的那匹通体纯黑的马儿,也似乎都显得比别的马儿更神骏几分。 二皇子则是乘坐辇车前来。辇车甚为华美,虽比不上圣上的,可是比起太子的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卫泽看着那辇车,却是微微眯了眯眼睛,神情登时更为淡漠了。 辇车上,二皇子在幡带上装饰了五爪金龙。五爪金龙,除帝后之外,就是太子也是绝不可用。 然而二皇子却是用了,这说明了什么? </a> 第195章 再会 第195章再会 二皇子李泾之心,却是昭然若揭。 卫泽冷冷看了一眼二皇子之后,便是将目光收了回来。而后也不翻身下马,就这么高高在马背上坐着,等到二皇子走近了,便是高声道:“圣上只道,来而不往非礼也,故令我前来送重阳节礼。” 只是声音虽高,语气却是十分冷淡。倒像是完全没将二皇子李泾放在眼里一般。 明明二皇子李泾才是那个立为王之人,按说身份却是应该高于卫泽。可是这样一来,倒是生生给人了一种错觉,只让人觉得卫泽分明就是比二皇子更像是那个有着自立为王,由着睥睨天下之霸气的人。只让人觉得,此时该臣服的,却是二皇子才是。 二皇子李泾也是同样被卫泽的气势弄得微微一怔。而后便是也有些羞恼成怒:卫泽这般态度,算是怎么一回事儿?却是根本就将他架在了架子上进退两难! 下辇车,只做出宽厚姿态来吧,便是肯定气势上输了。这么多人看着,李泾觉得自己根本丢不起那个脸。 可不下辇车吧,难不成就这么僵着?到时候也是让人看了笑话去,李泾同样觉得自己还是丢不起那个脸。 所以想来想去,却仍是只能怪卫泽:卫泽不识好歹,他却是恨不能将卫泽千刀万剐,万箭穿心才好! 只是这样的场景也就是只能这般想一想罢了。毕竟现在,他还真不敢也不能动卫泽。动了卫泽,只怕京师那边立刻就要不顾一切代价出兵了,硬碰硬的情况下,金陵这边却是讨不了任何的好处。 哪怕是为了他自己的基业,他也不能和卫泽一般见识。 而现在这样的情况则是有些诡异了:卫泽不下马,李泾不下辇车,两人竟像是这般的僵持住了,故意别苗头一般。 也的确是别苗头:谁先下来,谁的姿态便是矮了一截。 只是卫泽坐得住,沉得住这个气,气定神闲的坐在马背上,眼睛却是不动声色的四下头看了一番。而李泾么,则是坐在辇车里,心情慢慢的便是烦躁了起来。 卫泽便是这个时候看见了沈慎的。沈慎立在人群之中,却是一直也看着他。 两人一人坐于马背之上,另一人却是站于人群之中,这般对视片刻,却是谁也没有将谁压过。沈慎自是不会退让半点:隐隐中,因了谢青梓的缘故,他却是已经早将卫泽当成了一个路上的对手,且是难以战胜的对手。 卫泽越强,便是让他越发的激发了骨子里不服输的执念。 沈慎半点不肯退让的态度,自是也让卫泽注意到了。于是卫泽勾了勾唇,虽然是很轻微的弧度,却也是让沈慎一下子就注意到了。 沈慎面上神色不变,只是抬起手来,拱了拱手。 卫泽颔首。 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卫泽,自是不少人都发现了卫泽的这个小动作,而后也是看到了沈慎。在见到沈慎时,所有人却都是不由心里一声赞叹:好一个谦谦君子气度不凡的郎君! 哪怕沈慎面上还有疤如同美玉微瑕,可却只让人觉得瑕不掩瑜。 李泾同样也是看到了卫泽,而后眼前一亮。随后招来内侍吩咐了两句。 随后李泾扬声笑道:“见到卫世子孤心中很是欢喜,特在宫殿之中设宴款待卫世子。请卫世子随孤来。” 卫泽却也是并无欢喜模样,只是微微一颔首,朗声道:“多谢。”却是连个正经的尊称也是没有,真真儿的是孤傲得没边儿了。 李泾气得直咬牙,却是奈何只能压着火气,一时之间面上阴鸷之色几乎是要化作实质。 卫泽敢这样的态度,自然也是有依仗的。料定了李泾就是再怎么气恼也是绝不敢对他如何的。毕竟,李泾心中有所图谋,哪能轻易的就彻底撕破脸? 对于李泾心思早就看透,卫泽自是有恃无恐。 而这头卫泽风光无限的跟着李泾往所谓的“宫殿”去了,另一头沈慎却也是被内侍拦着了去路。面白无须的内侍一脸笑容:“这位公子是沈家的沈慎公子罢?” 沈慎眉头轻皱,而后便是看了一眼内侍:“正是。不知这位大人却是有何事?” 沈慎的态度虽然仍是谦和,疏远的气息却是再明显不过。 内侍仍是态度不改,而后便是又道:“王上在宫中设宴,却是有意请这城中的青年才俊一同饮宴,沈公子气度不凡,乃人中龙凤也,故而便是还请公子随我去一趟?“ 内侍的话虽还仍是疑问句,可是实则却也并无什么可商量的余地。故而当下沈慎虽微微一犹豫,到底最终还是应下了此事儿,只道:“去也无妨,只是却是须得回去与家中说一声,再换身衣裳才是。” 内侍自是没有不同意的,当即便是随着沈慎一同前往沈家。 沈慎不糊涂,自是多少也猜到了几分二皇子李泾的用意。只是这件事儿却是因了卫泽的缘故,这个让他心里头多少有些不舒服。只是这个事儿再怎么不舒服不情愿不痛快也好,还是只能压在心头。 沈家倒是因为这个事儿蓦然起了不小的涟漪。 沈鹤至倒是高兴,只对沈慎悄悄嘱咐:“这却是个好机会,你可千万好好把握。若是得了上头的青眼,不走科举这条路子,也同样是能入仕了。” 沈慎复杂看了一眼沈鹤至,嘴唇动了动,却是到底没说出什么反驳的话来。 而陈姨妈对于这种情况,却是更多担心:“好好的怎么就遇到了这样的事儿?你却是千万小心一些才是。不管如何,却还是你自身安全最为重要。” 大太太也是这话。 沈慎也没留太多时间,换了一件衣裳后便是匆匆走了。 大太太回了屋子和老夫人说了这话之后,老夫人却是沉默了半晌。良久也不知想到了什么,一声轻叹后只点点头:“知道了。”旋即又问:“我听下人说,这卫世子过来了?也不知他知道不知道青梓和三郎如今的情况。还有老大也是,不说几天之后情况稳定了就过来寻我们?这也太久了……” 大太太目光闪了闪,语气却是有些讥诮:“兴许是被什么事儿绊住了脚罢。他也就是那样的性子。” 其实在大太太看来,最好倒是干脆不回来了才好。回来又有什么用?不过是在她跟前摆着大老爷的架子,而后宠妾灭妻罢了。 不过,对于谢青梓和谢栩,大太太倒也是十分的担忧:“若是有机会去问问就好了。” 殊不知,卫泽和他们却是想到了一起了。 这头沈慎走了没多久,那头丁卯便是打听着找到沈家来了。 大太太和老夫人听了这话,便登时都是喜出望外。而后便是道:“快快请进来!” 丁卯见了大太太和老夫人之后,便是笑着先行了礼,而后直接就道:“老夫人和夫人只管放心,谢三少爷和姑娘如今都在陆家住着,很是安全。大老爷也是回了京师,如今在家中住着。” 丁卯一来就将话说了个明白,倒是瞬间就让老夫人和大太太都是放下心来。而后老夫人便是道:“如此便好,如此便好。真真儿却是菩萨保佑,菩萨保佑。“ 大太太也是长出了一口气,而后便是又问了一句:“他们为何却是不住在家里?” 这话却是问到了点子上,丁卯犹豫了一下,却是没回答。 如此态度,老夫人和打太太自然也是猜到了几分,老夫人勉强一笑:”陆老夫人那边独自在家,青梓他们过去陪陪她也好。横竖两家隔得近,住哪儿都是一样的。” 丁卯这才笑了一声:“老夫人您说得极是。” 大太太的脸色有些不好看,却也不好说什么,最后只是道:“如此却是麻烦陆老夫人照顾了。不知回去的时候能否请小哥帮忙带个信回去。再带些东西?“ 大太太这个要求倒也是不过分。丁卯既是来了,自也是做好了准备的,当下便是笑道:“带信自是可以的,但是东西却是不好带。信的话,夫人现在就写罢,不然只怕到时候匆忙没时间过来。” 大太太也知现在情况如此,的确是不能强求,而后便是忙去叫人准备纸笔。 丁卯见状,便是笑道:“一路过来却是口干舌燥,不知夫人是否能赏一杯茶给小的喝?” 丁卯如此识趣,大太太便是笑道:“是是是,倒是我忘记了。珍珠,你快去泡茶。” 丁卯随后便是跟着珍珠出去了。大太太看着老夫人,而后便是问老夫人:“老夫人您看,信上怎么写?” 老夫人却是没说,只问大太太:“你看呢?” 大太太想了一想,最后犹豫道:“要我说,却是还是嘱咐嘱咐他们姐弟两个,就在陆家住着才好。” 老夫人听了大太太这话,便也是点了点头,而后叹了一口气:“老大那性子,你也是知道的。他对青梓……所以在陆家住着也好。” “还有呢?”老夫人又看大太太:“你怎么想的?” </a> 第196章 耽误 第196章耽误 大太太叹了一口气:“如今这样的局势,咱们只怕也是没有办法尽快回去,在那之前,我却是都不知道青梓和三郎在家该怎么过。如今家中只有老爷和姚姨娘,姚姨娘那性子……” 大太太华美说完,语气里却尽是担忧。 老夫人倒是没想这些,反而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光是这样也就罢了,你往长远想想,那才更叫人担心呢。” 大太太却是没老夫人想得那么长远,当即也没想那么多,只道:“咱们回去了便是好了。” “若是一开城门,与外头通了贸易,咱们便是不管如何都走。”老夫人却是立刻下了决定。 大太太记挂着谢栩他们,自然是没有不同意的。 而这头大太太和老夫人商量着该怎么写信,那头卫泽和沈慎却是又在二皇子李泾举办的宴会上碰见了。 二人对视了一眼,旋即都是微微一笑。只是沈慎的如同春风,而卫泽却是一股淡漠和兴味。 李泾笑笑,让沈慎直接坐在了卫泽的下首处,又笑:“同是青年才俊,想来你们便是有不少话说才是。说起来,我瞧着你们倒不像是第一次见的样子,难不成以前竟是认识?” 卫泽没说话,沈慎同样却也是不愿意占了卫泽的便宜,当下只道:“不过是见过两次罢了。却没想到卫世子竟是还记得我。” 沈慎这话说得客气,同样也是疏离,倒像是果真和卫泽没什么瓜葛似的——不过事实上,瓜葛却是大了去了。只说谢青梓那一点,二人便是一个敌对关系。 卫泽见沈慎如此说,倒是笑笑:“沈公子如此人中龙凤,叫人见之忘俗,如何又能不记得?时逢重阳佳节,我便是敬你一杯罢。”说完便果真是举起酒杯来先干为敬。 这一切看着似乎倒也是没什么不同。卫泽也好,沈慎也好,都是颇为客气的架势。不过越是熟悉卫泽的人,便越是能够发现其中的不对劲儿来:对陌生人,和不那么看重在意的人,他却是根本就不会说那么多话。 偏卫泽他竟是说了那么多话,还如此客气。 卫泽这般举动,自是不亚于是给李泾传递了一个消息,表明了一个态度。 于是李泾便是越发的看重沈慎了几分。当然,若是沈慎本身瞧着像是个扶不起来的阿斗,他也绝不会如此。沈慎自身的优秀和气质,倒是更深层的原因。 沈慎面对李泾如此态度,却是只觉得坐蓐针毡,且屈辱万分。 他自也是爱好功名的,也想着位高权重,然而那却是建立在一切都是他自己拼搏努力得到的份上,唯有那般才叫他骄傲和满意。可现在这般,一切都不过是沾了卫泽的光罢了。 若卫泽只是个陌生人也就罢了。偏偏卫泽…… 想着当时凌波郡主李素刁难谢青梓时,卫泽看谢青梓的眼神,沈慎就只觉得浑身更烦躁起来。他不喜欢卫泽,半点也不。 卫泽看着沈慎这般,便是心头略略有些讥诮:一个毛头愣小子罢了,哪里又有资格占着谢青梓未婚夫的名头? 接下来卫泽只耐心周旋李泾,倒是再没理会沈慎。 沈慎坐在一群朝廷大臣之中,半句话也是插不上,最终便是只越来越觉得自己竟是格格不入,浑身都是不自在。他却是鲜少会有这样的感受——以前在书院,他自永远都是一群人中最耀眼的存在。不管谈论什么,他也都能有自己的意见观点。 可现在……旁人说的话,他倒是都听得懂,然而却是不能插话。 这种滋味很是不好受。加上卫泽又坐在旁边,那从卫泽身上散发而来无时无刻都不能让人忽视的气场,更是叫他浑身都不自在。 沈慎低头慢慢的啜饮杯中的美酒,心中却是越发复杂了。不过到底一贯使然,所以仍是温润柔和,丝毫没露出什么情绪来。 酒过三巡,该说的却是都说了,李泾便是笑着叫了舞姬出来献舞,又看了一眼卫泽道:”卫世子若是有看上的,便是只管告诉带回去就是。只当是孤送给你的见面礼就是。” 卫泽眼光扫了一圈,却是淡淡拒绝了:“罢了,我却是爱干净。” 登时气氛就有点儿僵起来。卫泽这话,倒是让那些盯着这些舞女的人尴尬:卫泽如此弃若敝屣的态度,和他们的态度一比,便是显得他们着实有些饥不择食一般。 谁能不尴尬? 倒是沈慎倒是侧目看了卫泽一眼。只觉得有些诧异:要知道,这些达官贵胄他却是也看得不少,对于这种逢场作戏的事儿,几乎人人都是信手拈来,也并不会当一回事儿。而且就算是家中暖床丫头也不知有多少。 而尤其是在这种场合,就算最后没将人带回去,可是场面上却也是少不得要敷衍几句的。 而卫泽如此直白的将李泾拒绝了不说,更是丝毫没掩饰自己对这些舞姬的厌恶和不屑。这简直就是让人惊得几乎是觉得不可能——卫泽这样一来,几乎是将人都是得罪死了。 似是注意到了沈慎看过来的目光,卫泽倒是收回了目光,瞥了沈慎一眼。见沈慎满脸惊异,他便是倏地一笑,意味深长道:“我看沈公子一脸惊愕的样子,难道是觉得我有眼无珠?若是如此,沈公子便是先挑几个罢,只当是我转赠给你的——” 卫泽话还未曾说完,沈慎便是陡然沉了脸,而后反问卫泽:“沈公子这话是什么意思?”他不要的,却是要赠送给自己,当自己是什么人了? 面对沈慎如此激动的神色,卫泽却是轻描淡写:“不想要也罢了,沈公子大可不必如此激动。” 沈慎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似乎的确反应过激了些,声音也是大了些,故而此时却是都看住了他。一时之间,他几乎是经不住的涨红了脸,瞪着卫泽倒是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卫泽看着沈慎这样的神色,却是不知为何竟是觉得和谢青梓有些相似:许是从小一处长大的缘故,谢青梓和沈慎有时候难免也有相似之处。 而这个念头刚一冒出来,登时就让卫泽面色一沉,心中只觉得是莫名就烦躁起来。一时之间,他连眸光都是十分的幽深可怕起来。 卫泽神色冷下来,一时之间几乎是周遭的人不由得都是心头一凛。就是沈慎,也是不由得多看了一眼卫泽。 卫泽自己倒是不觉得,半垂着眸子盯着酒杯中红色的酒液看,修长的手指则是一直不住的将那小巧精致的夜光杯在指尖把玩。只是不管怎么旋转,那酒液虽是动荡,却是半点也不见洒出来。 这酒,最终卫泽却是一口没喝。 沈慎在旁边看着,忍不住有些出神。不住揣摩着卫泽的心思,想着他这般忽然冷了脸思绪都是飘走,到底是在想些什么。 两人都是发愣,不过卫泽却是不动声色,而沈慎则是明显许多。到底是年岁浅些,也到底经历得少些,所以沈慎固然优秀,却是到底仍不如卫泽。 只是沈慎自己却是恍然不知。 卫泽良久回过神来,却仍是没喝一口酒,只将杯子搁在了桌上,侧过头去看沈慎。这一转头,便是看清了沈慎面上的神色。当下眉头微微一挑,心头倒是好受了许多。心道:到底还是个毛头小子呢,自己又何必那般钻牛角尖?再说了……到底也是他先抢了人,倒也是没必要如此小气。 不过心头虽说是这么想的,他却仍是鬼使神差的对沈慎道:“如今她过得并不好。” 沈慎猛然回过神来,也更是一下子就反应了过来卫泽口中的这个“她”到底是指的是谁。一瞬间沈慎便是猛然变了脸色,若不是场合不对,他只怕能一个箭步冲到卫泽面前,质问卫泽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 “怎么回事儿?”沈慎虽最后压制住了脾气,不过到底还是忍不住问出口,到底的还是语气没了素日平和温润,就连鼻息都是急促了不少。 卫泽淡淡道:“谢家人走时,独将她一人留下了。当时她不在家中,马车惊了,她吃了不少苦,头上都是摔破了。我与三郎找到她时,她一身狼狈,吓得几乎是瑟瑟的我抖。整整一夜,她都藏在破屋里,听着外头炮火和人声,也不知到底多无措。” 当时他搂着谢青梓,自是早就感觉到她的瑟瑟发抖,听得出她说话时候带着的颤音。 她那时,大概是真的吓坏了。 沈慎听着这话,只觉得心都被揉成了一团儿,然后又用力的攥紧了。那股难受心疼,却是根本说不出,形容不得。 而卫泽却似乎是犹嫌不够,仍是继续说下去:“大老爷回了京师,她却是都不愿回谢家去住,你觉得是为何?” 沈慎死死的攥紧了手中的杯子。 “你说,若我那日没去寻,凭着谢栩一人,最后能不能找到她?”卫泽讥诮一笑:“沈慎,我若是你,我便是与她退亲了。既是你护不住她,何必耽误了她?” </a> 第197章 崩溃 第197章崩溃 卫泽这话却是不亚于是一柄尖刀,直接就插进了沈慎的心里头。一刀见血,更是让沈慎猝不及防。 沈慎看着卫泽,眼睛都是瞪大了,怒气勃然而发。最终到底他还是彻底暴怒了起来,霍然站起身来,暮光骇然的盯着卫泽。那架势倒是恨不得将卫泽生吞活剥了一般。 人人都只觉得沈慎温文儒雅,却是个再谦谦君子不过的人。然而此时看着沈慎这般,倒是叫人想起了一句话来:佛也有怒的时候,更何况是凡人? 卫泽看着沈慎这般,却是并不吃惊,反而是神色淡淡的在沈慎出声之前就出声道:“沈公子有些醉了,不如我陪你出去走走罢。”说完看了一眼李泾,似是征求李泾的意思。 李泾沉吟片刻,倒也是没反对,只是笑道:“既是如此,那就劳烦卫世子了。” 卫泽又看沈慎:”沈公子,请罢。“他倒也不是怕了沈慎发火,而不过是不愿意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让沈慎因为谢青梓发火罢了。谢青梓的名声,他不能不顾虑。 卫泽如此从容,倒是让沈慎越发的恼怒。不过同样也是顾虑了谢青梓的名声,不愿在这么多人面前因为这个和卫泽闹起来到时候让谢青梓名声坏了。故而他便是只强行压抑着,而后便是跟着卫泽告退出去。 不过若是仔细看,倒是也不难看出沈慎的拳头一直紧紧攥着,就是面上也是始终线条紧绷。此时的沈慎,就像是个临近爆炸的炮仗,只需要微微一点的动作,便是能让他整个人都是炸裂开来。 卫泽跟沈慎一路走出来,到了一处开阔的地方之后,他们便是默契的都停下了脚步。 卫泽看住沈慎,似乎并不在意沈慎的心情,反仍是气定神闲:“却也不知你思量得如何了?” 沈慎面色阴沉的看着卫泽,几乎完全摒弃了素日的温和:“我只问你,你那话是什么意思?” 面对沈慎的质问,卫泽却是显然半点也不在意,反倒是一笑:“沈公子怎么换了地方,人都是变得迟钝了?我那话,也不过就是字面上的意思罢了。” 卫泽这话分明有些讥诮的味道。 而沈慎则是因为这一句话更加暴躁了起来,什么温和谦恭,忍耐有礼,这些东西都是被抛在了脑后。看着卫泽唇角讥诮的弧度,他再是按捺不住,伸手便是将早就攥紧的拳头朝着卫泽轰去——这一拳打实了,卫泽必是脸都要乌青上几日的。 沈慎虽矮了沈慎小半头,但是此时气势却是不输卫泽半点。 只是…… 卫泽只伸手轻轻一挡,便是将沈慎几乎加上了全身力气的拳头给拦住了。随后只听他又轻笑一声:“沈公子这手,还是只适合拿笔。”到底是书生,也不过就这么一点力气罢了。 不过卫泽此时倒是半点自己在欺负人的觉悟也没有—— 沈慎被拦住拳头,倒是理智也是回笼了一些,随后他阴鸷的看住卫泽,眼底几乎是有些赤红:“你又凭什么说这话?你算什么?” “我算什么?”卫泽也仍是不恼:“我算什么,你心头应该也清楚。沈公子何必这样问?” “是她叫你来的?”沈慎微微眯起眼睛,忽想起了这么一个可能来。只这个念头不过刚一冒出来,就在脑中那么微微一转,他就整个心都是凉了下去。若真是她叫卫泽来的的话…… 于是方才还勃然的怒气,便是如同日出雪融一般,悄然的便是化开了去。取而代之的则是化雪的极寒。 面对沈慎这般的疑问,卫泽反倒是慢慢收敛了那一点笑意,冷冷的看住了沈慎,“你比我更了解她才是。你觉得呢?”他却是故意不肯直接说出实话——说他卑鄙也好,阴险也罢,反正若是沈慎果真那般信任谢青梓,又如何会有这样的情况发生? 最终事情会如何,关键是在沈慎如何想,而不该是他如何说。 卫泽这般想着,倒是心安理得。 沈慎一直看着卫泽,似是想从卫泽身上看出一点端倪来。然而卫泽又怎么会让他看出端倪来? 倒是最终沈慎沙哑开口:“绝不可能是青梓叫你来的。她的性子我最了解不过。我们有婚约,她就算是不想嫁我了,也绝不会做出这样的事儿。毕竟,我们两家本就是姻亲,她绝不会愿意将两家关系弄僵。” 几乎越说越是有了信心,沈慎最后甚至露出一点笑意来:“所以这也不过是你的离间计罢了。” 卫泽听着这话,便是不由得缓缓击掌:“不愧是了解青梓的人,这话说得却是头头是道。也最是符合她的作风心思。” 只是……卫泽冷哼一声,目光在这一瞬几乎是锐利如刀一般:“你既是明明知道她为何会愿意嫁给你的缘故,你又如何能够如此的心安理得?她如何与你定亲的,你难道不知?沈慎,人人都道你是温润君子。可我看来,你却是连我这个小人也不如。” 卫泽的讥讽仿若一盆寒冬里夹杂着冰碴子的水,就这么兜头直接浇在了沈慎的头上。瞬间就让他整个人都是冻得僵住。 卫泽这话其实说得也算含糊,许多事情都没点明了。可是偏生沈慎却是几乎立刻就明白卫泽的意思——而正是这些,便是让他竟是一个字也说不出口了。 是了,当初为何会定亲?不过是要给他冲喜罢了。当时那般仓促就不说了,只说这个缘故,就已是足够的委屈了谢青梓了。她心里头有怨言吗?虽是表面上什么也没表现出来,可是他心里却是比谁都明白,她是有的。 以她的骄傲,接受这样的事儿只怕心头觉得屈辱。 可是她一贯温柔,且以大局为重,所以就算有这些情绪,她也绝无可能表现出来。 而他一心想娶她,所以便是也刻意的没再提起这一茬,只觉得如今定亲只是暂且委屈她,将来迎她过门的时候,却是必定会然她风光无限。 而这一次,沈家做了这样的事儿,而她最艰难危险的时候,他却是丝毫不知情…… “离开京师并非我本意——”沈慎最终面色惨败的替自己辩解了一句。 卫泽却是只用了一句话就让沈慎彻底崩溃:“我若是你,必会回去找她。想来,你也并不曾被绑住手脚罢?” 沈慎几乎整个人都是被抽空了力气,双肩颓废的垂了下去,苦笑一声:“父母之意——” “你若真在意她,便是不会想这么多。”卫泽冷冷看着沈慎,毫不留情的将事情一一点破:“你父母今日逼着你不回去找她,昔日就能逼着你委屈她,压得她抬不起头来,就能让她处处委屈而无从诉苦。沈慎,你难道从未想过这些?还是明知,却是只装不知?” 卫泽这些话,字字句句却都是凌厉如刀,片片翻飞之间,将沈慎凌迟。 沈慎几乎是有些恼羞成怒:“别说了!” “你是温润君子,她便是只能成全你。为了你的形象,你往后必会委屈她。她的身世如何,你难道不知?你父母嫌弃,你难道不知?可是你怎么做的?”卫泽不掩厌恶,“你只是自私罢了。” 这句话便是成了压垮了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而卫泽却是并不在意,也懒怠再多说,只冷淡转身就走,且留下这么一句话:“既是如此,还是那句话。倒不如解除婚约罢了。” 沈慎几乎是神色扭曲:“借口,都是借口。你不过是觊觎她罢了!你难道敢说你不是?“ 卫泽回头,却是倏地一笑。这一瞬间,倒是让人蓦然有些惊艳:“我的确是如此。可我自信,我却不会委屈她半点。你待如何?” 沈慎也不知是看得呆了还是听得呆了。愣在原地半晌没动。 卫泽倒也是没再回去饮宴,只问了人便是回了自己住的驿馆。 因了在宴上也没吃什么,便是叫人煮了汤面来填肚子—— 卫泽正吃面的时候,丁卯却是回来了,见卫泽这般倒是一愣:“主子不是去饮宴了?怎的倒是回来吃面条了?” 卫泽看了丁卯一眼,“多嘴。” 白墨则是白了丁卯一眼:“宴会上的东西也不知加了料没有,你倒是敢叫主子吃?” 丁卯讪笑一声。 卫泽已是搁了筷子,“谢家如何?” 说起这个事儿,谁也没再玩笑:“如今谢家也没地儿去,就住在沈家里头。我悄悄打听了几句,说是谢家二房和大房还闹得不大痛快,若不是老夫人压着,只怕就分开了。” 卫泽微一皱眉:“住在沈家……” 但是如今他也没有更好的法子:沈家和谢家本是姻亲,在此时住在沈家也没什么不好。 “写了信不曾?”为了不让谢青梓担忧,他一开始便是打算带封信给谢青梓的。如今找到了谢家人,自也不必再做什么手脚,直接就让谢家人写了就是。 丁卯应了一声,末了又道:“沈家却是进城得极早,倒像是早就得了消息——京师还没出事儿之前,他们一家就出了城。如今沈家的下人,却都是说沈老爷未雨绸缪。” </a> 第198章 怀旧 第198章怀旧 听见这话,卫泽这才赞许的看了丁卯一眼,罕见夸了一句:“倒是办得不错。” 白墨多少猜到了卫泽的心思,当下便是又笑:“说起来,如今东西也送到了,主子打算什么时候和回京师去?”呆在这里,总也觉得心中不安稳。毕竟万一李泾动了什么心思,那就不妥了。 卫泽一笑:“明日就进宫去辞行。” 明儿却正是重阳了。 卫泽接着又吩咐了几句要紧的,最后才道:“金陵有许多特色之物,还有从海上运来的一些有趣的玩意儿,你们明日便是顺带买些回来。带回去,也好哄师娘和娘后娘娘高兴。” 白墨“嘿嘿”一笑:“那还是三份儿罢。” 卫泽赞许看白墨一眼。 而这里卫泽归心似箭,另一头谢青梓则是穿戴整齐准备随着陆老夫人进宫去。 重阳因也是敬老节,所以这日卫皇后却是几乎将京中所有有身份的老人都是请来了。就是圣上也是会过来说上几句。 路上陆老夫人见谢青梓十分紧张的模样,倒是忍不住笑:“你这般紧张作甚?皇后娘娘又不是老虎,难不成还能吃了你?” 谢青梓被打趣的有些不好意思,“不过是没去过,所以心头紧张罢了。”而且越是想着她自己既无显赫家世,又无什么过人之处,倒是不自觉的便是生出几分自卑来。 陆老夫人其实倒也是猜到了几分她的心思,当下只是笑笑:“你也不必想那么多。在宫中,倒也没什么身份贵贱之分,毕竟都是客。再说了,你是我孙女,哪里比旁人差了?” 陆老夫人如此说,倒是让谢青梓心头有些发暖,不由得诚恳道谢:“多谢义祖母。” 陆老夫人摸了摸谢青梓的头发,却是只觉得心中想叹气。 一路进得宫去,因了宫中也没了其他的长辈,所以便是直接去了卫皇后的宫里,给卫皇后请安。 饶是经过了一番炮火,不少地方都是毁了不少,可是就这般看着,还是叫人惊叹——到底是皇宫,是天下之主的住处,比起别的地方的确是不知胜过多少。 宫中也着实是不小,从下车开始,直到走到了卫皇后的栖凤宫,却是足足走了两刻钟。 到了栖凤宫时,谢青梓便是低声感叹了一句:“果然是皇后娘娘住的地方,如此恢弘气派。”清理了地上的血迹,整理了狼藉之后,栖凤宫依旧是庄严华美如昔,丝毫不见影响。仿佛那些兵荒马乱不过是雨落无痕罢了。 陆老夫人拍了拍谢青梓:“不必紧张,看我行事。请了安后娘娘会赐座,你便是好好坐着就是。点心可吃,茶也可喝。不必太过拘谨。娘娘是个再好不过的性子,不会无故苛责了谁去。” 谢青梓低声道:“知道了。” 随着进了栖凤宫,谢青梓便是不由自主的生出一股压迫感来——而后更是不由得挺直了背脊,收敛了气息来对抗这压迫感。 陆老夫人侧头看了一眼,随后一笑。倒是放心了许多:这丫头事先倒是这担心那担心的,如今到了地儿,她自己倒是就适应了过来了。倒是叫她白担心了一场。 走到了卫皇后跟前,谢青梓倒是没抬头乱看,只老老实实的行礼请安。 陆老夫人也是行礼。 卫皇后倒是没看陆老夫人,目光只落在了谢青梓身上。看身量,卫皇后觉得倒是尚可,勉强觉得过了关。随后她便是笑道:“陆老夫人快快起身,赐座。” 随后待到二人起身了,这才又笑问:“听闻老夫人有了个孙女,莫非就是旁边这个?” 陆老夫人笑应了,示意谢青梓再次行礼问安。谢青梓便是行礼时候又道:“臣女谢青梓,给娘娘请安。祝娘娘福寿千年。” “抬起头来我看看。”卫皇后听着这声音,倒是不由得一笑,而后如此说了一句。倒也是没生出什么讨厌来:看身量,看做派,倒也不是那起子小门户的畏缩样子。虽说也有不足,但是加以调教,也就无妨了。 卫皇后如此盘算着,待到谢青梓抬起头来后看过去,却一下子就怔住了。 卫皇后这般盯着谢青梓看了许久,整个人也不知在想什么,竟是难得的走神了。 谢青梓也不敢看卫皇后,自是不知发生了什么,只是见这气氛越来越诡秘,心头不免也有些打鼓:这是怎么了?莫不是自己做了什么事儿,竟是不对? 谢青梓思前想后,倒是也没觉得自己哪里做错了,当即只能也就这么等着。 最后还是陆老夫人出声:“皇后娘娘这是怎么了?还是这丫头惹您不喜了?” 卫皇后这才陡然回过神来,又目光复杂的看了一眼谢青梓,这才摇头道:“她很好,倒是我看着她,想起自己年轻那会儿来,不免出了一会儿神。” 末了又笑看谢青梓一眼:“吓着你了罢。快去喝茶压压惊。”末了又吩咐宫女:“取我素日戴的那根玉簪花的细簪来,权作给谢姑娘赔礼了。” 卫皇后这话一出,登时就让所有人都是一惊。 谢青梓除却受宠若惊之外,更是无措的看向陆老夫人。 陆老夫人也同样是有些惊奇,不过对于谢青梓的无措,她倒是平静许多,而后便是笑道:“青梓,还不快谢过皇后娘娘赏赐?” 赔礼是当不起,可是赏赐则是荣耀了。 谢青梓也是醒悟过来,而后忙谢恩道:“多谢皇后娘娘赏赐。” “你这孩子倒是谨慎。”卫皇后笑了一笑,而后又看了一眼陆老夫人:“陆老夫人不知从哪里找了这么一个钟灵毓秀的孩子,我一看就喜欢。” 如此高的评价和赞誉,一时之间只让众人都是纷纷的看住了谢青梓。然后心头琢磨:到底这个谢青梓是让卫皇后想起了什么事儿,竟是格外对她厚待三分? 谢青梓自是不知。除了受宠若惊之外,她着实也是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陆老夫人心中同样纳罕,转念一想却也只当是卫泽的缘故,当即便是也安定下来,只笑着回话。”说来都是缘分,原本不过是邻居罢了,这孩子与我投缘,我们陆家也没了别的后辈,我便是做主替我那儿子收了个义女。如今有她陪着我,我倒是日子过得热闹多了。” “哦?谢姑娘原来是住在陆家么?”卫皇后有些讶然。“这是什么缘故?” 陆老夫人只叹了一声:“那日情况突变,她当时还在外头没能在家中,故而和家中人失散了。所以只得闲住在我那儿。” 卫皇后了然点头,随后又笑道:“卫泽那孩子也在老夫人那儿,还得劳烦老夫人替我照看他才是。” 众人听着这话,原本倒也是没多想,最后倒是渐渐的回过了味儿来:谢青梓也好,卫泽也好,都是住在陆家?!这…… 卫皇后接下来也没再多说,陆老夫人便也就是松了一口气,不过随后又有些纳闷:她原以为卫皇后多少对谢青梓应是有几分不喜的。可是没想到,卫皇后竟是反倒对谢青梓如此和颜悦色。 这可真真儿的是奇了。毕竟,卫泽虽是喜欢谢青梓,可到底谢青梓如今尚还有婚约在身,不管是从哪方面来看,都是叫卫皇后难以接受才是。不只是卫皇后,这事儿若是传出去叫人知晓了,只怕谢青梓的名声都能彻底的臭了。光是旁人的唾沫星子,都能淹死谢青梓好几回。 卫皇后那般心疼卫泽,原该第一个反对才是。可是没想到…… 陆老夫人侧目看了谢青梓一眼,倒是全然糊涂了。 不过陆老夫人不知道的是,此时此刻,卫皇后倒是完全还没想起这一茬呢。 接下来的宫宴倒是也没出什么岔子,只是待到晚宴完了,陆老夫人正要带着谢青梓回去,倒是被内侍拦住了,而后笑道:“请陆老夫人留步,皇后娘娘说请您吃茶。” 这就是有话要说的意思了。 陆老夫人略略一沉吟,便是点点头:“既是如此,那就请带路罢。” 谢青梓看了一眼陆老夫人,心头倒也是难免猜测:或许是为了卫泽罢?倒也是合情合理。 谢青梓随着陆老夫人被内侍带去安顿了,又等了一会儿,卫皇后这才姗姗来迟。 卫皇后已是换了常服——除了皇后宴会穿的那身华美庄重得过分的衣裳后,只穿了常服,倒是显得柔和亲近了许多。猛然一看上去,倒是和普通的妇人也没什么太大的区别,无非是保养得更好些,气度更优容一些罢了。 卫皇后笑坐在了陆老夫人对面,而后亲自便是开始煮茶。 谢青梓看着卫皇后行云流水一般的动作,倒是心头忍不住赞叹。旋即又猜卫皇后必是个爱茶的,不然不会如此熟练自然。 “以前我还做姑娘的时候,倒是和几个闺中好友都热爱此道。那时但凡得了一点好茶叶,少不得是要聚一聚一起品一品的。”卫皇后笑着开口,说起这些倒是隐隐露出怀念的架势来。末了又看了谢青梓一眼,笑问一句:“却也不知你们现在的小姑娘却是又喜欢什么?” 第199章 试探 第199章试探 卫皇后既是问出口了,那么谢青梓自也是不会不答,当即摇摇头:“除却真正喜爱茶道的,我们倒也不会如此。若是聚在一处,多数也就是研究些新鲜玩意儿,或是赏花吟诗……“顿了顿,她颇有些不好意思道:“我对吟诗作赋也不大喜欢,更多时候咱们只谈些各色点心作法,或是熬些香露胭脂闹着玩儿。” 面对如此的卫皇后,说实话她这会子还真提不出什么拘谨敬畏的心思来。不由得便是带出了几分轻松自然来。 卫皇后见状笑容更深几分,颔首道:“小姑娘家家的,玩些这些也是好。诗词歌赋虽是好,可到底容易移了性情,还是少接触为妙。悲秋伤春那些做派,却是使不得。” 谢青梓深以为然:“皇后娘娘说得是,臣女记住了。” “你倒是乖巧。”卫皇后又赞了一句,旋即叹了一口气:“说起来,卫泽此番出京去金陵,也不知如何了。” 提起卫泽,一时之间气氛都是有些低迷起来。最后陆老夫人才又问一句:“瞧着他那样子,倒也不是一点成算没有。不过我这心里头难免也是担心。娘娘当时,总该拦一拦的。” 卫皇后闻言,便是苦笑了一声:“我倒是拦了。可是圣上……卫泽也是个老实的,圣上说了,他就应了,倒是半点躲懒的借口都没有。叫我又气又恨。” 陆老夫人也是恼卫泽:“可不是?从小就是这么个性子,全然不拿自己性命当回事儿。” 卫皇后叹息一声,似颇有些无奈:“所以我想着,还是得早日给他成个家世才好。兴许有人拴着,他总归也就收敛些了。再则,他娘就生了他这么一个,总要为子嗣考虑。他着实年岁不小了。” 谢青梓听着这话,只觉得心口突然就闷了起来,微微有些不大舒服。捏着茶杯心道:难道卫皇后留陆老夫人说话,就是为了提这个事儿?或是卫皇后有看中的姑娘,想和陆老夫人商量一二也不是没有可能。 一时她心中想着这些,却是只满心复杂滋味。 陆老夫人犹豫片刻,便是试探了一回:“难道娘娘是有中意的人选了?” 卫皇后哪里听不出陆老夫人的试探?只是本要解释清楚,可是想了想却是话到嘴边又一转:“是有几个中意的。老夫人您也知道,如今京中世家大族都是避出去许多,这年岁合适的就更少了。我若不替他操心着,难道还真要看着他打光棍不成?” 顿了顿,卫皇后又微微一笑:“不过,若是老夫人您有合适的人选,却也是可以告诉我,我们商量商量。毕竟卫泽他最敬重你们夫妻二人,若是您劝他几句,他必是肯听的。” 陆老夫人面上代笑的应了,而后便是又笑着问:“却也不知是哪几家的姑娘?我也看看,若有合适的,等到他回来我就问问他的意思。” 谢青梓此时心头早已经不知是个什么滋味了——难受吧,忽觉得自己又没那个资格。可要说释然……却又没法忽略这些。所以她心中复杂,一时之间几乎是卫皇后和陆老夫人又说了什么话也没听见。 卫皇后和陆老夫人都让卫泽成亲的话,那卫泽会如何? 或许他也会认真考虑此事儿罢?到时候…… 谢青梓抿了抿唇,倒是忽然有些无措。那种感觉,倒像是自己存了许久的银子,打算去买一只早就看中心喜的朱钗,可是临去了,才知道原来那钗已是被别人买去了。那种怅然,却是怎么也形容不出来的。 自然,这样的例子却是也并不恰当就是了。卫泽不是朱钗,而她也没有那个资格去如何如何——她和沈慎,依旧还有婚约在身。纵然她动了退亲的念头,纵然她对卫泽心生爱慕之心,可是到底一日不退亲,她一日还是沈慎的未婚妻。 她总不能顶着沈慎未婚妻的这个名头,去如何如何。 不过纵是心情低沉下去,她倒是还仍是记得自己身在何处,到底也没表现出什么异样之色来。最后,她只强压下去这些翻滚的情绪,认真又去听卫皇后和陆老夫人说话。 陆老夫人和卫皇后却是已经转移了话题。说起了此番那些离开京师避难的事儿。 卫皇后冷笑一声:“那些男人们留在京中,送了家眷出去的也就罢了。那些一家子都跑了的,这次且有得好受。别说圣上容不得,我也是容不下。拿着朝廷给的俸禄,却是行这样的事儿,真真是连女子都不如。” 谢青梓看着卫皇后义愤的样子,心头倒是有些讶然——她以为卫皇后却是个极温和的人。不过转头,她又想起另一茬来:谢家这次同样也是在卫皇后说的这些人当中。 大老爷谢昀也就罢了,她也不在意他是否会受到惩处,又会不会再无法做官。她担心的,却是谢栩。 犹豫了片刻,她到底还是问出了口:“若是家中父子二人,父亲带着家中其他人走了,儿子却是没走,这又该如何算?” 谢青梓这样一问,卫皇后哪里还有不明白的?当下便是笑道:“哦?你家中的情况?” 话到了这个份上,谢青梓自也是没推脱,只承认了:“的确是如此。当日家父带着家中其他人离了京师,我和我三弟却是没走。今日听娘娘这样说,我便是忍不住想问问——” “你倒是个实诚的。”卫皇后轻笑一声。 “不敢瞒着娘娘。“谢青梓同样也是诚恳一笑。 陆老夫人也是笑:“她们姐弟却是情深,娘娘若是看了,必也是喜欢他们。” 卫皇后笑容不减,却是又这般问了一句:“不过,既是你父亲带着家中其他人都离开了,怎的单独却是留下你们姐妹?” 这话却是问到了关键之处。但是谢青梓却是有些不知该如何回了。 陆老夫人倒也是不好多说,最后只道:“这却是谢家的家事儿了,我也不清楚。” 谢青梓倒是得了这句话的启发,诚恳的看住卫皇后,而后轻声道:“倒不是我有心想瞒着皇后娘娘,而是这事儿着实也是家中的事儿,倒是不好外道。故而……” 卫皇后了然一点头:“原是如此。却是我不该问的。既是如此,那就不说了罢。你说的这个情况,倒也不影响你弟弟什么,你也不必太过担心。” 不过卫皇后却是根本就没说大老爷这样的情况又该如何。 谢青梓心里头倒也是明白,这个时候不说什么,便是也就等于是说了什么。大老爷谢昀从一开始带着家中其他人走的时候,就注定了结果。而只要不影响了谢栩,那已是最好的结果了。 谢青梓陡然松了一口气,又连声向卫皇后道谢:“多谢皇后娘娘。” “也不必如此。”卫皇后莞尔一笑。 又说了一阵子话,卫皇后却是忽然提起李素来:“昔日李素和林语绯两个丫头,好比京城之中两朵并蒂莲花,竟是风头无两。如今一场巨变之后,却是一个凋落泥地,一个即将远嫁他方——“ 听着这个意思,倒是颇有些感慨之意。 陆老夫人笑笑,却是神色淡然:“不过都是命运安排罢了。娘娘也不必想这么多,宿命使然,谁又能逃得过呢?” 陆老夫人经历得多了,这点事情倒是还真不见得就能让她感慨。 倒是谢青梓听着陆老夫人这话,却是忍不住想:宿命吗?是了,一切事都仿佛是冥冥之中早就安排好的一般,不管如何,该遇上的人总会遇上,该发生的事儿也会发生。 卫皇后一声叹息,末了也没再说什么,只让陆老夫人先回去了。 二人退了出来,陆老夫人便是看了一眼谢青梓,轻声道:“今儿可是看出来什么没有?” 谢青梓低声回道:“今儿皇后娘娘却是在表态。也是在等着京里的人表态。” “你倒是不糊涂。“陆老夫人笑赞了一句,而后轻声叫道道:”你也别笑看了这些,咱们女人啊,平日里只在后宅走动,好像管家就是咱们唯一能做的事儿似的。其实也不尽然,咱们也可从这些上,帮到他们男人们。正所谓,妻贤夫祸少,贤内助贤内助,却也不只是贤惠就可以的。” 谢青梓听着这话,倒也是仔细琢磨了一阵子,倒也是觉得有道理,而后便是道:“义祖母说得是。” 待到出了宫,陆老夫人这才又正色说起另外一件事儿的:“说起来,今儿娘娘又提起了卫泽的亲事,这事儿你怎么看?” 谢青梓抿了抿唇,几乎是只能苦笑一声:“这事儿……我却是不好多说。毕竟也不知其中的厉害关系……” 陆老夫人偷偷坏笑,看着谢青梓失魂落魄的却也是并不点破。只仍是说起别的事儿:“你今儿倒是大胆,敢那般问皇后娘娘。不过,倒也是巧有巧着。得了这话,以后三郎的事儿却是不必着急什么了。” 谢青梓应了一声,倒也是觉得有些庆幸:“说起来,倒也是皇后娘娘大度,竟是不曾追究什么。” </a> 第200章 不要脸 第200章不要脸 听了谢青梓这话,陆老夫人微微一笑,心道:不过是对你似乎格外优容了几分罢了。皇后娘娘看似面团儿似的性子,可是实则却不是。毕竟这么多年来,要坐稳皇后那个位置,又哪里是那么容易? 而这头谢青梓和陆老夫人离去半晌后,卫皇后却是都没起身。慢慢的啜饮着泡好的茶水,眉头微微蹙着。 卫皇后跟前服侍过年的红姑看她这般,便是出声:“娘娘这是怎么了?” 卫皇后侧头看了一眼红姑,慢慢笑了笑,神色却是有些恍惚感慨:“看着谢姑娘,倒是想起了以前在家的时候。那时候我和沐嫣两个都爱茶道,常在一处聚会。只她最后她嫁人,我进了宫,便是联系得慢慢少了,后来……” 红姑登时就明白了卫皇后为何会如此:当年她们二人实乃闺中密友,比起亲姐妹也是不遑多让。感情之深,却是外人无法想象。只是最后……沐嫣小姐没落了什么好结局,每每想起来,卫皇后都是伤感不已。 “娘娘当年已尽了力,霍家当初被牵连了,也是无可奈何的事儿。更何况,您已是尽力保住了他们一脉骨血,算是仁至义尽了。”红姑轻叹一声,如此宽慰了卫皇后一句。 “说起来,铁衣最近却是没消息,也不知过得如何了。”卫皇后收敛了情绪,却仍是担忧。末了又玩笑似了一句:“说起来,那谢姑娘,倒是和沐嫣长得有几分相似。” 红姑听见卫皇后这样说,仔细想了想谢青梓的长相,倒也是忽然反应过来:“娘娘别说,还真有那么几分相似。” 卫皇后含笑点头。 红姑也有些恍然:“怪道我说娘娘怎么对那姑娘特别优容几分,也不见恼她。”因了卫泽的事儿,卫皇后对那谢家姑娘的印象,可一开始就不怎么好。后头如此和颜悦色额,她还心头纳闷呢。 “对着那张脸,我可刁难不起来。”卫皇后抿唇笑:“罢了,只当是缘分罢。这事儿且再看。” 红姑也是笑:“娘娘就是心肠软。” “铁衣若是写信,就赶快拿给我看。”卫皇后搁下茶杯,轻叹了一声:“他年岁也不小了,已是整整十八了,再不说亲,以后可就不好定亲了。” 红姑应了一声,而后便是又道:“知道了,皇后娘娘只管放心。” 既是重阳,谢青梓少不得是要去给大老爷谢昀请安的。等到谢栩回来,姐弟二人便是直接去了一趟谢家那边。 过去的时候,正是差不多该用晚饭的时候。大老爷见了谢栩倒是还和颜悦色的,不过看了一眼谢青梓,倒是神色有些不大好看:大老爷还记得谢青梓前些日子那般态度呢。 谢青梓目不斜视,只当是没看见,看了一眼姚姨娘,倒也是没摆脸色,和和气气的招呼一声:“姚姨娘好。” 姚姨娘笑笑:“大姑娘快坐。”说完看了一眼大老爷,轻声咳嗽一声道:“今儿过节,老爷有什么话回头再说。别坏了气氛。” 大老爷倒是也就收敛了情绪,淡淡道:“那就坐吧。“ 一顿饭却是吃得没滋没味的。 谢青梓味同嚼蜡,再看谢栩同样也是没好到哪里去。她替谢栩夹了一筷子鱼肉,心头默默想:一会儿回去了,倒是可以做个宵夜吃。 谢青樱轻轻的在桌子底下碰了碰谢青梓的腿。 谢青梓自是糊涂,当即看了过去。 谢青樱却是仿佛什么也没干,只笑盈盈看着大老爷:“爹爹不是说要教我练字?什么时候教?若是爹爹没空,我也可以找阿姐——“说完这话,却是看住了谢青梓,笑眯眯的道:“阿姐想来不会违抗父亲的意思罢?” 说着这话,谢青樱便是又眨了眨眼睛。 于是谢青梓便是忽然明白了谢青樱的意思,当下便是垂下眸子去,原本还挂在面上和气的笑意却是瞬间冷了下去。她原是不想撕破脸的,可是若是大老爷……那便是撕破脸又如何?只是谢栩这里,却是少不得要为难一番了。 但是这样的事儿却不是她所能控制的。 谢青梓搁下筷子,抬头笑看大老爷:“我已经是吃好了。您若是有什么吩咐,便是现在说罢。” 时至如此,她却是半点胃口也是没了,与其这么耗着,倒不如干脆将什么都捅破了才好。委屈自己这么久,她自己如今想想又是何必呢?委曲求全并不能换来任何的体谅怜惜,不过是让大老爷更加变本加厉,得寸进尺罢了。 面对她忽然发难,大老爷愣住不说,就是谢栩也是一下子愣住。不过谢栩随后便是蹙眉看了一眼谢青梓,眼底的担忧几乎是掩盖不住。 大老爷也搁下了筷子,而后道:“这两****抽空去了一趟鄂王府。” 心里猜到是一回事儿,如今听见大老爷这般说起这个事儿,谢青梓还是不由得只觉得恼起来。当下便是自然也和气不了:“嗯?鄂王府怎么说?” “老王妃也是那个意思,老王妃还说很是喜欢你,若是你愿意的话——”大老爷说起这个事儿,倒是半点不好意思也没有,反倒仍是心平气和的。 “我不愿意。”谢青梓回得干脆又利落,语气更是丝毫不容商量的果决。 大老爷瞬间便是沉了脸。 谢青梓只当是没看见,仍是面上冷冷的看着大老爷。 谢栩此时却是终于忍不住了:“你们在说什么事儿?” 大老爷没吱声,谢青梓也同样没说——此时她满心恼怒,自是提都不想提这这个事儿。 看着这个架势,谢栩便是急了,忽然起身沉声道:“什么事儿父亲难道真不说?既是不肯说,那我也替阿姐回父亲一句,不管是什么事儿,我都不同意。“ 说完谢栩便是拉起谢青梓就走,力气大得跟本就让人反抗不得。谢青梓倒也没想过反抗——事实上,这般留在这里,也不过是心中不痛快罢了,倒不如早早的离开才好。 大老爷倒也是没拦着,只阴沉看了谢青梓一眼,重重将杯子顿在了桌上。 而谢栩这头拉着谢青梓出了屋子,这才回过头来阴沉问:“阿姐还要瞒着我吗?” 谢青梓叹了一口气,而后便是只言简意赅道:“不过是鄂王府想着都是谢家姐妹,我和谢青蕊换个要嫁的人也是合情合理。” 这下谢栩连愤慨都忘了,只张着嘴愣愣道:“鄂王府竟是这么不要脸?” 谢青梓叹了一口气,心道鄂王府倒不是最不要脸的,最不要脸的,还是大老爷谢昀。 只是这话却是如何能和谢栩说?压根便是说不出口。 倒是谢栩还恼道:“我倒是要去找鄂王理论理论。” “别胡闹。”谢青梓看着谢栩如此义愤填膺的模样,倒是不由得一笑:“只要我不应,我就不信他还真能将我强塞过去?毕竟,我和慎表哥的婚书还在那儿摆着,他能如何?“ 这个他,自然说的是大老爷。 谢栩抿唇:“难道就这么什么都不做?” “你只做好你的事儿也就罢了,找鄂王做什么?”要找,也是她亲自去找,而不是让谢栩去。谢栩到底还是小了些。 谢青梓心头主意拿定,只宽慰谢栩:“等几日再看,到时候卫泽回来了,我也可请卫泽帮忙问问鄂王这是想做什么。” 谢栩纵是不愿意,可是想着卫泽对鄂王的态度,倒也是觉得这个法子可行——若是卫泽出面,鄂王总归是要忌惮几分的。到时候,那自然也更容易些。 不过虽是这样说定了,可是谢栩心里头还是不痛快,一路回去都是悻悻的。 谢青梓本想劝几句,不过看到谢栩进了陆家大门后便是敛去了情绪,倒也是放了心,便也将到了嘴边的话咽了下去,什么也没再说。 接下来几日,倒也没再闹出什么幺蛾子来。谢青樱倒是又过来了一趟,谢青梓见了之后,便是先客客气气的道了个谢:“多谢你那日提醒我。”虽说也没起个什么作用,总归也是谢青樱的态度。 谢青樱摇摇头,倒是这般说了一句:“阿姐若是能想到办法,还是赶紧想办法罢。你不了解父亲那个人,却也根本就不是这般轻易就能放弃的。况且那边许诺了他些好处,为了这个好处,他也绝不会就这么算了。” 谢青梓略一沉吟,倒也是就明白了谢青樱口中说的“好处”是什么,当下冷冷一笑:“鄂王府那边难道承诺了帮他官复原职不成?不然,他想来也不会如此积极。”和不要脸面。 毕竟大多数的情况下,大老爷总归也是在意别人目光的。 谢青樱微有些诧异:“阿姐都知道了?” “猜的罢了。”谢青梓仍是冷笑不减:“除了这个,倒也是没什么能叫他这般在意了。不过,我倒是更好奇,鄂王府怎的就认定了咱们谢家的姑娘,难不成娶了谢家的姑娘竟是有什么天大的好处?” 鄂王妃说的是为了子嗣——谁不能生孩子?真只是为了生孩子,哪里又需要如此?不拘通房姨娘,只挑美貌的送进鄂王的屋里就成。 第201章 偏执 第201章偏执 殊不知,这头谢青梓闹不明白鄂王府的意思时,沈家同样也是鸡飞狗跳。 沈慎却是打算回京师。 甚至于沈慎连行礼都是收拾妥帖了,也是瞒得极好——若是他屋里的大丫头润禾发现得早,不然的话只怕是沈慎真走了,这才会被人知道这个事儿了。 润禾不敢瞒着这个事儿,发现后便是赶忙的将这个事儿告诉给了陈姨妈。 陈姨妈几乎是吓得连忙就放下手里头的事儿叫了沈慎过来问话:“好好的这又是发什么疯?” 沈慎却是神色有些阴鸷:“我要回京师去。” “胡闹!”陈姨妈厉声斥了一句:“好好提起这个事儿做什么?咱们现在好好的,一家人团团圆圆的,你要回去做什么?不是胡闹又是什么?” “不管母亲是不是觉得我胡闹,我却是必须回去一趟。”沈慎却是如同犯了什么病症一般,只是偏执的认定了这个事儿。 陈姨妈死死皱着眉头,就差伸手掐一把沈慎了:“你是糊涂了?现在你回去京师?出不出得了城都是个问题。就算出去了,只怕也是进不了城!你实话告诉我,到底是为什么突然动了这样的念头?是为了青梓?“ 想来想去,陈姨妈自也是只能想到这个缘故了。 沈慎没说话,只道:“我自是有法子回去。” “回去之后呢?”沈鹤至此时也是得了陈姨妈的消息过来了,劈头便是这样一句。而后又冷冷道:“你倒是真真儿的敢说这话。回去之后,你是留在京师,还是又来找我们?” 沈慎自是答不上来——而正因如此,他才只觉得挫败和烦躁不堪。不由自主的想起了那日卫泽说的话来。 卫泽如今倒是没再出现在他面前,可是他说的那话,却是让沈慎只无法忘记释怀。这几日沈慎好几日做梦都是梦见了当时那情景。 沈慎觉得,若是自己不回去一趟,却是只怕迟早因了卫泽这句话崩溃了去。 沈慎心头这些感受,沈鹤至和陈姨妈自都是不知。在他们看来,沈慎这般行径,就跟突然疯了一般,也没什么区别。 “当时父亲到底如何想的?”沈慎看着沈鹤至,却是又旧事重提:“当时父亲明明早就得了消息,怎的就不能提前跟谢家通个气?若是父亲您肯提醒一二,有如何至于是这般的情形?“ 沈慎提起这个事儿,便是等于默许了是因为谢青梓的缘故才会突然想回京去。 沈鹤至却是因为这一番话登时沉了脸,看着沈慎半晌之后,便是语气颇重道:“早知你会因了她成了这般样子,当时就不该答应然你娶她。她再好,又能好到哪里去?难道还能胜过你的锦绣前程,难道还要让让我们沈家处处去贴着谢家不成?当时那事儿是如何大的秘密?我能打听到已是不容易,如何敢再到处乱说?” 沈鹤至倒也是说的实话。当时他也没得了准信,只是自己听了几句模糊的提点,结合了自己的猜测罢了。他如何敢胡乱说? 若是谢家再将这个消息传出去,那他只怕是死无葬身之地了。 沈鹤至盯着沈慎:“你倒是给我个理由,我又如何能冒这么大的险?” 沈慎对着沈鹤至这样的神色,倒是完全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来。是了,他又凭什么这样责怪呢?当时他就该不离开的。不管怎么的,都是不该离开。若是当时他不走,自然也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所以,卫泽说的却是对。 沈慎猛地颓然下来,又道:“事到如今,我只想回去看看——” “看什么?”沈鹤至沉声反问:“你就为了一个女子,就要抛弃父母兄弟不成?” 沈慎张了张口,发现自己同样是答不上来这一句问话。 谢青梓固然重要,可是父母兄弟,却也同样重要。 “你若有出息,将来谢家处处仰仗你,你又何愁不能得了她的讨好欢心?”沈鹤至换了种语重心长的语气,又拍了拍沈慎的肩:“如今他们都还住在咱们家,且今日不也得了消息,青梓已是平安无事?如今局势尴尬,却是没办法。等过上一年半载,到时候寻个机会接了她过来也就罢了。” 沈鹤至这话听着倒很是有道理的样子。 沈慎却是只能低头苦笑:“青梓并非那样的女子。”他只恐怕这一次,却是真正的要失却她的心了。 “为了谢家,她也不会如何。你只管放心。”沈鹤至又道,这一句话却是一阵见血:“倒是你若是再这么折腾下去,我便是只干脆退了这门婚事,再重新与你寻个更好的。” 沈慎直至此时,才算彻底的慌了:“父亲怎可如此,我们说好——“ “你若为了她再这么糊涂,你看我敢不敢?”沈鹤至冷哼一声,又看一眼沈慎:“如今倒是只怕你想走科举的路子都是没机会了。真想早些有机会,你倒是该趁着这次机会争取得了二皇子的信重才是。若是能平步青云,你在朝中影响力自是不会小。到时你便是能呼风唤雨,想如何就如何。比起这般狼狈回京的,最后一无是处,你倒是可以想想,哪个更好!“ 说完这话,沈鹤至倒也是懒怠再劝什么,只起身走了。不过走之前倒是扔下了这么一句话:“谁也不必劝他,他若真要走,只管让他去!” 陈姨妈听着这话,倒也是豁出去了,狠推了一把沈慎:“我生你养你是为了什么?难不成竟是让你为了其他女人忤逆我们的?你若真要去,只当以后是没我这个娘!” 陈姨妈也是真伤了心,说着说着便是哭了起来:“谢青梓算是什么?竟是在你心中比我还重要不成?你因了三郎受伤险些醒不过来也就罢了,那是亲戚的情分。我因了你喜欢她,便是再不满意我也到底替你定下她了。你好了我也从未说什么,你倒是好,如今倒是这样伤我的心的!” 陈姨妈一哭,沈慎的心便是彻底的乱了。他颓丧的坐在椅子上,完全说不出话来。该说什么呢?又还能说什么呢?若说卫泽的话像是刀子一样戳得他心窝子都是疼的,那么陈姨妈的哭诉和沈鹤至的呵斥,也是有着同样的效果的。 沈慎只觉得自己心头如同一窝乱麻,怎么也是理不清楚了。一时想着卫泽那话,恨不得插了翅膀飞回京师去找谢青梓才好,一时想着陈姨妈和沈鹤至的话,到底却也是不敢轻举妄动。 谢青梓重要,可是父母兄弟,他同样不能不要。父母养他,他却不能弃之不顾,若为之,那便是不仁不义。而谢青梓是他未婚妻,却是同样不能不管,否则便是无情。 沈慎情不自禁的想,若是他能被劈成两半儿也就好了,一半留在这里一半去找谢青梓,岂不是皆大欢喜? 然而到底这事儿也就只能想想罢了。再多说却也是无用。 沈慎看了一眼陈姨妈,声音有些轻:“娘,就真的不能让我回去看看?我会带着青梓回来的。” “你去吧,去了就没有我这个娘!”陈姨妈看着沈慎神情空洞,全然不复平日意气风发的样子,倒是有过那么一瞬间的心软,然而到底最后还是又狠心说出这话来。就是谢青梓再好,她也不愿意自己的儿子为了她冒险。想了想,她又低声飞快道:“况且,这些日子她一个姑娘家在京城……我听下人说,虽说如今她住在陆家,可是起了乱那****却是整整一个人在外头呆了一晚上!被找到的时候也是一身狼狈,焉知发生了什么?” 沈慎心里那一点火苗便是彻底的熄灭了下去。他怆然起身,朝着外头走了两步却是忽然又回过来头朝着陈姨妈伸出手去:“婚书呢?” 陈姨妈一愣:“什么?” “婚书。我和青梓的婚书呢?”沈慎耐着性子又重复了一遍,面上仍是空洞。 陈姨妈愣愣的看着沈慎,慢慢蹙眉:“你要这个做什么?”心头想着难不成刺激之下,沈慎竟是要退亲?当下便是也有些烦躁,只道:“你别犯糊涂。虽说是那样,可到底也不能说明……咱们只慢慢看着。再说你姨妈她们还住在咱们这里,纵是你想退亲,好歹也过了这一阵……那虽不是你姨妈的亲生女儿,到底也是她们养了这么多年的。你别叫她们难堪恼火。” 沈慎牵扯了一下唇角,露出了一个笑容来:“母亲倒是还记得这一茬。” 陈姨妈看着沈慎果真不对劲,便是也有些着急心疼:“你这是怎么了?不过个女人,凭着你的才华,别说谢青梓,就是公主也能娶得。你何必为她犯糊涂?你素来就是乖巧懂事的,你——” “母亲!”沈慎打断了陈姨妈的话,有些讥诮一笑:“母亲的话,我都知道了。您只管放心,我不会闹出什么事儿来的。我只是想将婚书自己保管着,好能放心罢了。” 说完这句算是解释的话,沈慎便是手又往前伸了几分:“婚书呢?” </a> 第202章 打赌 第202章打赌 面对沈慎的讨要,最终陈姨妈还是沉声道:“既是你要,那我就索性给了你。” 说完陈姨妈便也真去找到了婚书,直接给了沈慎。 沈慎紧紧攥住婚书,抿着唇一言不发的便是走了。倒是又将陈姨妈气了个仰倒,不由得一个劲儿的念叨:“养儿无用,养儿无用。” 沈慎却是一无所知,就算知道了,只怕也是只当是置若罔闻。 而这样的事儿,自然是被陈姨妈瞒得死死的,丝毫没敢叫谢家那头知道。 不过沈慎这般大闹了一场,倒也不可能全然的被瞒住。谢青蕊这便是得了一点消息。得了消息后,她倒是沉吟了很一阵子,这才起身道:“既是这样的话,那我们便是去看看,到底是闹什么呢。” 谢青蕊倒也不全然是抱着看戏的心思去的。 沈慎却是没理会谢青蕊,面对谢青蕊颇有些关切的询问,他却是只仿佛没听见一般,仍是自顾自的做自己的事儿。既是不用再回京师,那么之前收拾的包袱倒是用不上了。” 谢青蕊微有些恼,上前去一把将沈慎手里的东西夺过来,冷声道:“你什么意思?我和你说话,你竟是听不见不成?” 沈慎这才抬头看了一眼谢青蕊,而后冷淡反问:“青蕊表妹这是做什么?难道竟是不知男女授受不亲这个词?” 沈慎倒是鲜少这般说话如此不客气,谢青蕊几乎是当即就愣了一下,而后便是狠狠蹙了眉头:“沈慎,你到底是怎么了?” “与你无关。”沈慎心情不好,语气也是连带着越发恶劣冷淡。他倒是也真不想理会谢青蕊——因了谢青梓的缘故,他倒是半点儿也不喜欢谢青蕊的。顿了顿,沈慎又故意道:“你竟是不做噩梦,故而有功夫来管闲事儿了?” 不得不说,一贯温和的沈慎如今嘴巴厉害起来,倒也是让人有些招架不住。 谢青蕊脸色阴沉下来,然后看住沈慎,猛的将东西往地上一扔,几乎是险些带着哽咽:“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好心好意来关心你,你倒是这般。我竟是哪里得罪你了不成?你这人,不识好人心!“ 谢青蕊说完这话,倒是真有些恼了,发狠又伸手推了一把沈慎。 沈慎被推了一个趔趄,看着谢青蕊这般,倒是又慢慢找回了理智,最后便是叹了一口气,到底也是再冷不下来:“罢了罢了,是我的不是。我心情不好,你还是先回去吧。等我好些了,我再去跟你道歉。” 这句话,也是沈慎耐着性子说的。 谢青蕊嗤笑一声:“是因了谢青梓?” 沈慎虽没回话,可眼神却是一下子又凌厉了起来。 谢青蕊如此顿时了然,慢悠悠的便是笑道:“你也不必否认,除了谢青梓之外,又有谁能让你这般?” 沈慎本来还有些歉然,听着这话,那歉然便是彻底没了,只剩下了满心烦躁,不过也不想发火,索性干脆就不吱声了。只任由谢青蕊去说。 谢青蕊没得了回应,也是没有停手,反而幽幽的叹了一口气:”她有什么好的?竟是值得你这样?虽我不如她,可我冷眼看着,她也不见得就真多好了。若真好,也不会和卫世子牵扯不清,更不会对你那般冷淡……“ 沈慎手指一紧,随后冷冷看住了谢青蕊:“你就不能闭嘴不言?” “我只是替你不值罢了。”谢青蕊垂下眸子,忽苦笑了一声:“你对她死心塌地,然而她却是……” 沈慎再按捺不住,只将手中东西一扔,便是直接就出去了。 谢青蕊也不尴尬,低头兀自沉吟了一阵子,便是也就慢慢悠悠的站起身来,而后回去了。她自己心里头明白,看似沈慎没听进去这番话,可是实际上沈慎必是往心里去了——她今儿说这一番话,倒也不全是因为讨厌谢青梓,却也是真的有那么几分心疼沈慎的意思。 凭什么,谢青梓那样的人,可以得了沈慎如此痴情和青睐呢? 沈慎却是径直出了府去。而后寻了个酒馆,便是要了一壶最烈的酒。只是他从未喝过如此烈性的酒,只喝了一口便是呛咳起来,更觉得喉咙里一阵阵火辣辣的。然而他却是惨然一笑,举杯道:“何以解忧,唯有杜康!” 借酒浇愁这个事儿,沈慎倒也是从未做过,如今却是第一次——不过几杯酒下肚之后,他倒是真真儿的体会到了那诗的好处。喝得头上发晕,倒是什么忧什么愁都是忘了个一干二净。 这头沈慎在借酒消愁,那头卫泽则是已在收拾东西准备立刻开金陵城。 如今重阳已是过完,李泾再无挽留的借口,纵是不情愿却也只能放了他走。得了出城令牌,卫泽自是归心似箭。一刻钟也是闲不住,只忙叫人收拾东西准备第二日早早出城回去——之所以这么着急,自也是害怕迟则生变。 此番李泾倒也是赏赐了不少东西,其中有一颗颇大的猫眼石,色泽金黄,很是好看。卫泽拿出来把玩一番,想了一想倒是忽又生出了一些闲心,干脆叫人铺了纸墨,而后便是提笔慢慢在纸上描绘起来。 这一颗猫眼石,他却是不打算浪费了。 李泾为了拉拢他,倒是半点也没手软。送了不少实物不说,倒也是还隐晦的许下许多好处。 卫泽唇角一勾:若非李泾是个草包,一看就知将来必是成不了事儿,他倒是说不准还真动心了。只是,李泾倒也是将他估量得太不值钱了些。给出来的好处,到底是不够分量。 卫泽这么细细描绘,一直到天黑掌灯了,却也才堪堪收笔。 搁下笔之后,他便也没将那纸先收起来,想着等墨迹晾干了再说。而就在此时,白墨却是进来,颇有些无奈:”沈公子来了。说是要见主子您,主子您看——“”让他进来吧。“卫泽倒是有些兴味,随手将那猫眼石搁在桌上,便是直接又坐下了。沈慎倒是还不值得他起身相迎。 白墨应了一声,末了又提醒:”沈公子看着喝了不少,颇有些醉态。” 卫泽轻笑一声,语气却是冷淡:“嗯,知晓了。”却也不知他那一声轻笑是为了什么,又是在嘲讽还是觉得好笑。 沈慎进屋的时候,卫泽一下便是闻见了他身上的酒气。当下心头便是了然:看来果真是喝了不少。 再看沈慎步伐,他倒是越发肯定只怕沈慎喝得早就醉了。不过他也没有那么好心去关切几句,只是笑了笑:“沈公子请坐。” 因是不出去,卫泽也没穿大衣裳,一身月白的衣裳倒是显得眉眼都是宽和许多。而如此一笑,倒是更显和善。 沈慎脚下有些发飘的一屁股坐下了。而后便是盯着卫泽一言不发,神情却是严肃得很。 沈慎这架势倒是颇为有些慑人,不过卫泽倒是半点不在意。而后便是只任由沈慎盯着他瞧,他只将那一刻猫眼石收起来,又慢慢将那画好的图纸卷起收好。期间沈慎一直盯着他看着,倒是半点也没挪开目光。”那是什么?“沈慎忽问了一句。 卫泽也不知是出于什么心思,倒是认真答了:”得了一块猫眼石,觉得不错,打算做成个物件送人。” 至于送给谁,虽然卫泽并没有说,可是沈慎却是几乎一下子心里头就有了答案,沉默片刻之后,到底是按捺不住:“是送给青梓的?” 卫泽只是不答,反道:“你来找我何事?” 沈慎抿唇,“我找你有事儿。” 卫泽颔首,也不再问,只耐心等着。跟个醉鬼说话,倒是也挺有趣的——别的不说,平日里沈慎那谦谦君子的样子,倒是不如这会子来得叫人觉得实诚和讨人喜欢。 沈慎看着卫泽浑不在意的样子,倒是又问一句:“你为何不问我是什么事儿?” “那是什么事儿?”卫泽耐着性子从善如流。只是心里头却是分心琢磨着,倒是该找哪个工匠来做这个猫眼石才不算辱没了这宝石。 沈慎忽然起身,一巴掌拍在了卫泽的桌上,眼睛都是瞪大了几分:“我要和你打个赌。” 卫泽这才正色看了沈慎一眼,露出几分兴味来:”哦?” 沈慎这样的人,倒是还会打赌,倒是叫人觉得有些稀奇。 “我将婚书给你,你带回去给青梓。你告诉她,至多一年,我会回去。请她等着。”说完这话,沈慎又讥诮一笑:“一年之后,我们公平竞争。若是青梓愿意嫁你,我别无二话,若是她要嫁我——” “又如何?”卫泽凉笑:“我还能拦着不成?”不过直到此时,他倒是也彻底明白了沈慎过来的意图。无非是……不甘心罢了。 “好。”沈慎似是有些欢喜,便是从怀中掏出了一张薄薄的纸来——这就是婚书了。一式两份,一份在谢家,一份在沈家。若是沈慎将这婚书给了谢青梓,那么他们之间的婚约自然也是作废了。 卫泽讶然看了沈慎一眼,倒是没想到沈慎还真拿出了婚书来。也是直到此时,他才算正视了沈慎今日来的目的。 第203章 输赢 第203章输赢 直至此时,卫泽才算正视起了沈慎来。 随后,他的目光从沈慎那显得特别偏执疯狂的面上,落到了沈慎手中的那一张薄薄的纸来。饶是卫泽,此时也是心里头不由得有些复杂。 不过最后,他又重新将目光挪回了沈慎的面上,语气也是郑重起来:“你是认真的?” “你以为我沈慎,竟是那般不讲信用之人?”沈慎讥诮一笑,随后傲然道:“你放心,纵是没有婚书,我一样能赢了你,一样会让青梓嫁与我。到时候你便知,你却是从来不如我的。” 沈慎这话倒是让卫泽禁不住又笑了,也并不伸手去接那婚书,只是淡淡一笑:“你醉了,我只恐你会后悔。” 卫泽如此说,便是让沈慎登时恼了起来,他灼灼的看住了卫泽,冷声道:“你特意羞辱与我,无非就是为了让我与青梓退亲罢了。如今心愿达成,倒是又装起了好人。我又如何会后悔?卫泽,只要你不威胁青梓,不使那些卑鄙手段,你以为,她又能越过我去?“ 卫泽笑出声来,随即一摇头:“你却是说得对,我如今心愿达成,又何必装好人?”说完了这话,他也再不犹豫,只伸手去拿那婚书。 然沈慎却是猛然一抬手,颇有些戏弄一般让那婚书和卫泽的手擦肩而过。而后,他看着卫泽道:“你还没答应我的要求。” 卫泽垂下目光,然后反问:“你又有何要求?”到仍是轻言细语,并不见半点的不耐。这对卫泽来说,却是罕见:毕竟卫泽从来就不是个好脾性的人,之前谁若是敢戏弄他,倒是要先想想自己是不是不想要性命了? 沈慎却是并不自知,许是果真醉得厉害,又或许是只在装糊涂。他捏着那张婚书,缓缓露出一个笑来,却是和平日里温和的那种笑意并不相同,反而是透出了一股的张狂偏执:“我说了,你不许趁着我不在京中,便是威胁青梓,叫她不得不从了你。也不可用卑鄙手段——” “我卫泽虽是小人,倒也不至于要用这样的手段去欺骗女子。”卫泽神色冷下去,几乎是有些微寒的说了这么一句话。纵是他骗天下人,可谢青梓也决不在那一列人之中。 “你发誓。”沈慎却是不信。 卫泽终于彻底失去耐心,语气再不复温和:“既是不信,那便是请罢。纵然有这婚书,我要娶她,谁还能拦不成?“ 他说这话倒也不全是张狂,而是实话实说——以他现在的身份,他若说要娶谢青梓,还真的是谁也不敢说一个字的废话。他是不仅仅是锦衣卫所的千户,更是卫皇后唯一看重的侄儿,更是在军中威望颇高的卫将军!而京师此番叛乱之后,他虽明面上没长了身份,没多了称号,可是谁不知道,他的权力已算得上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圣上不会拦,反倒是会勒令旁人绝不许提此事儿。就是官媒那边,也只能三缄其口,继而销毁存档。如此一来,那婚书,到底还有什么用? 之所以在意,也不过是因为谢青梓在意罢了。也不过是因为不愿叫谢青梓为名声所累,以至于郁郁寡欢罢了。 沈慎不过是一介书生,连个官身都不是,倒是还在他跟前借酒发疯了起来。 沈慎到底最后还是由于一番,只将婚书重新递给了卫泽:“我信你一回。你若敢违背,我就算追你至天涯海角,我也必会来找你讨个公道!” 卫泽听着这话,心里头倒是有些微妙。不过最后只付诸一笑。公道?沈慎竟是还有脸说公道。 婚书不过薄薄一张,卫泽甚至连看一眼都不曾便是直接放进了收着宝石的匣子里,而后又道:“我会转交青梓。” “别忘了我们的赌约。”沈慎提醒一句。 卫泽斜睨沈慎,目光冷淡:“你且放心,一年罢了,我等得起。”顿了顿,却是又哂笑:“只可惜,你却已是输了。” 沈慎只当卫泽不过是逞口舌罢了,也并不往心里头去。当下只颇有些复杂的看了一眼那收着宝石和婚书的木盒子,随后便是起身往外走。只是走时,却是早已经不见之前的醉意,反而背脊挺直仿佛不曾喝过酒。 卫泽心中如同明镜高悬,哪里有不明白的道理?当下只凉薄一笑,而后便是道:“我却不起身送你了。” 待到沈慎走到门口,他这才低声嗤笑:“在你心中,青梓究竟算是什么?”连这个都不明白,竟还与他打赌——如此可不是一开始就输了么?能拿出来做赌注的,可见心里头到底不够珍视郑重。所以他才说沈慎自私。 看似谦谦君子玉树临风光明磊落,可是实则呢?口中只说着山无棱和沧海桑田的誓约,可是一转眼…… 看了一眼那盒子,卫泽最终又是一声嗤笑。 而沈慎听了这话,背脊虽微微一僵,却是到底也什么都没说,更不曾回头去。只是这般的走了。虽仍是满身酒气,可是眼底却是灼得吓人,半点酒意也不曾有。 第二日,卫泽出城时,沈慎却是并未出现:回去之后,到底是又喝了一些,最后将他自己灌了个酩酊大醉这才作罢。 沈慎一路回京,也不过是用了两日罢了。日夜兼程也不必提说,只说这头回了京师,他这才算是放了心,进宫交差之后便是打算回陆家去。 却不料卫皇后却是请他过去。 卫皇后瞧见了卫泽那风尘仆仆的模样,立时便是瞪了他一眼,而后只责怪:“这么急着回京做什么?难不成竟是一刻也等不得了?” 卫泽露出一点浅浅笑意:“的确是一刻都等不得了。只恐回来迟了,姑姑您担心。” 卫泽如此嘴甜,倒是叫卫皇后还愕然了片刻,最后看着他一笑故意打趣道:“我竟是不知,今儿太阳原来是从西边出来的。” 说完这话,倒也没再继续打趣,只说起叫卫泽过来的正事儿:“今儿叫你过来,倒也不是为了别的,而是因为铁衣回来了。” 卫泽一愣:“铁衣回来了?” “嗯,你们小时候感情便是好,知道你们多有联系,便是这才叫你来。”卫皇后让人将一直在耳房喝茶的霍铁衣带过来。 霍铁衣只比卫泽小两岁,当初去军中,倒也是他们一起去的。只是后来卫泽回来了,霍铁衣却是一直留在军中。而且,他后头又自愿去了西边——西边紧邻着草原,那些游牧部落却是骁勇善战,每年滋事不断,大大小小的战役更是从未停过。 霍铁衣却是一直都不肯回来的。所以故而此时他突然回来,倒是也让卫泽惊讶了片刻:“铁衣回来了?” “泽哥。”卫泽话音未落,就听见了记忆之中那熟悉的略显得有些沙哑的声音。这样的声音,不是霍铁衣又是谁? 卫泽转头,饶是他素来冷淡,此时也是一下子有些激动起来。甚至是不由得伸出手去,用力的握住了霍铁衣伸过来的手,然后用力一拉,随后拍了拍已是和他一般高,却是显得更为壮硕的霍铁衣。 一拍之下,只觉得手掌之下的肉紧实有力,仿佛演示雕刻一般。 卫泽一笑:“看来你这么多年,倒是没歇着。” 霍铁衣的面上,有一条横亘的刀疤,此时微微一笑却是显得越发狰狞了起来——不过他自己却是并不在意,只仍是笑道:“如何能歇?” 卫泽自是明白其中的意思:在军中,歇一歇那可能下一次再打起仗来,就要要命了。 “你做了这么多年的先锋官,还不肯停手?”卫泽如此问了一句,随后又道:“此番回来,却可还打算走?” 霍铁衣摇头:“我不走了。这两年,我也得了一些消息,却是打算做一件早该做的事儿。” 卫泽点头:“我会助你。”语气却是不容反驳。 霍铁衣面上露出几分感动,却开口就是拒绝:“这事儿,泽哥你却是别插手才好。”一则是怕连累,二则也是他想自己做成此事儿。 倒也不必霍铁衣多说什么,卫泽便是已明白了他的意思,当下点头:“若需要帮忙时候,只管说。”意思是,轻易他不插手,可是真到了紧要时候,却也是不会袖手旁观。 卫皇后在旁边看着,倒是露出了几分笑意。末了忽出声打趣:“我当年还和她说,若是我有儿子或是女儿,必是找她做亲家。她当年倒是还应下了。如今我虽没儿子,可是卫泽却是如同我亲生一般。只可惜你们却竟都是男儿。不然的话——” 听着卫皇后这话,卫泽和霍铁衣一时之间都是有些无奈。咳嗽一声,卫泽岔开了话题:“铁衣回来,却也是不方便住在宫中。他也没有别的地方可去,就先跟着我罢。过两****命人与他收拾个宅子出来。” 卫皇后自是不会拦着,也知道他们二人多年未见,必是有许多话说,当下便是摆手:“去罢去罢。” 不过卫泽如今自己都住在陆家,故而只能将霍铁衣领回陆家去——在回去之前,他倒是也打发了人先回去说了一声。 陆老夫人和谢青梓听闻这事儿,都是惊诧,随后一个忙去吩咐厨房准备酒菜,一个忙去叫人收拾屋子出来。倒是忙了个团团转。 </a> 第204章 久别重逢 第204章久别重逢 谢青梓对于卫泽回来这个事,自是高兴无比,只是嘴上并不说就是了。 倒是陆老夫人高兴得合不拢嘴,一个劲儿道:“可算是回来了,可算是回来了。” “义祖母这般高兴,今儿可是能吃下饭了。”谢青梓一直抿着唇笑,更是忍不住打趣了一句。 “可不是得多吃饭?不止如此,前头几日送来的野鸭子野兔子也赶紧的弄了。”陆老夫人欢欢喜喜的吩咐,就连做什么口味也是吩咐了。 谢青梓应了,亲自去吩咐了,这才又回来陪着陆老夫人等着。看着陆老夫人望眼欲穿的样子,倒是她也慢慢的着急了起来。 卫泽和霍铁衣便是在这般的情况下回来的。 一别数日,卫泽再见谢青梓的时候,倒是反而只觉得仿佛已经过去了很久一般,他不由得盯着谢青梓近乎贪婪的看了好一阵子,这才收回了目光,笑道:“师母想来已经不认得铁衣了。” 陆老夫人倒是还真的不认得霍铁衣了——只是小时候见过,如今霍铁衣都长大成人了,变化自然是极大,哪里还认得出来? 不过陆老夫人却还是记得霍铁衣的,当下看着霍铁衣高大壮硕的样子,倒也是有些感叹:“一转眼倒是都长这么大了,好好好,看着就是个身子好的。就该如此!” 霍铁衣也是结结实实的给陆老夫人行了个大礼,这才又笑:“如今却是没地方去,只能来叨扰老夫人您了,您可别嫌弃我才是。” 陆老夫人听了这话,倒是高兴:“我倒是巴不得家里人多些,热闹得好!” 谢青梓在一旁听得忍不住的抿唇直笑。再忍不住开口道:“知道有客人要来,义祖母早就吩咐收拾出了院子,巴不得倒是别走了,哪里会嫌弃?” 卫泽一笑,而后便是又介绍谢青梓:“这是青梓,是隔壁谢家的姑娘,如今是师母的干孙女,也住在这边,陪着师母。” 末了又和谢青梓介绍霍铁衣:“这是霍铁衣,却是我从小一处长大的兄弟,人却也是极好的。就是长得吓人了些。” 谢青梓这才飞快看了一眼霍铁衣的脸,随后微微一怔:霍铁衣面上的伤疤却是十分明显,根本就叫人忽视不得。她还从未见过这样狰狞的伤疤。那样的长度,几乎是将他整个脸都是斜着劈开了。 谢青梓怔怔的想,这样的疤痕,也不知道受伤时又是如何一个恐怖的景象。而这样的伤疤,又是如何造成的?只恐再用力些,他整个脑袋都要被劈开了罢? 不过这些念头也就像是白驹过隙般一闪而过,几乎不曾让她面上露出异样之色来。而后她只是一笑:“霍公子有礼了。” 谢青梓客客气气,又和气十足的态度自然是不会引起霍铁衣的反感。事实上,早在卫泽一进来看了谢青梓开始,他心中便是隐隐有些不由得重视谢青梓几分。 此时谢青梓看了他这般恐怖的容貌非但没有露出什么惊吓的神色,也不见恐惧畏缩,倒是更是又不由得正视起来。 霍铁衣忍不住仔细看了看谢青梓的面容。 然而这一看却是愣住了,只觉得谢青梓不管是眉毛眼睛,或是嘴唇鼻子,都是叫他觉得无比亲切。看着她身量单薄的细瘦样子,更是无端端心头便是怜惜起来。 这样既想亲近,又有怜惜的心态一冒出来,倒是让霍铁衣依旧都是愣住了。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会对谢青梓这样。实在是太奇怪也太可怕了些。 只是那股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亲切感,却是怎么压不下去,只让霍铁衣有些烦躁起来,最后他甚至不由得心虚看了一眼卫泽,只恐卫泽看出什么端倪来。 不过霍铁衣自己倒是不清楚,他那张脸,倒是也看不出这样微妙的情绪变化来,此时他抿着唇角一言不发的样子,倒是只让谢青梓以为他并不喜欢她罢了。 谢青梓只觉得有些尴尬和难堪,不过也不好表现出来,只低下头去不再言语。 卫泽看了一眼霍铁衣,倒是眸子寄露出几分思量的光芒来。毕竟霍铁衣这般着实奇怪了些。不过未免谢青梓十分尴尬,他便是咳嗽一声:“铁衣,你这是怎么了?” 霍铁衣猛然反应过来,自己光顾着纳闷和心虚了,倒是忘记见礼了,着实也是有些不应该。 当下低头看了谢青梓一眼,无端端便是觉得她必定是生气了,便是忙补救道:“却是想事情想出神了,还请谢姑娘莫我才是。我一介粗人,着实不懂礼仪。” 霍铁衣都这样说了,就算谢青梓是有一肚子的火气也是该消了,更何况她也不曾恼?倒是反而有点受宠若惊起来:“不过是小事罢了,哪里又至于如此?” 霍铁衣倒是又怕卫泽误会,便是笑笑又解释了一句:“只是因为忽然想起了家中的小妹妹罢了,她年岁也是和你相仿。” 这下卫泽倒是有意味深长的看了霍铁衣一眼。 陆老夫人倒也是说话打圆场:“怎么就在这里说起话来?走,进去一边喝茶一边说话才是正经。” 谢青梓仍是有些不自在,便是借口去厨房避开了去。横竖她和霍铁衣这样的外男本也该保持距离才是。 而谢青梓这头一走,卫泽倒是问了出口:“铁衣这是怎么了?可是青梓哪里不对?” 霍铁衣摇摇头,倒是叹了一口气:“我倒是没说假话,看着她我倒是真想起了小时候的事儿。若是……我倒是真该有个这么大的妹妹的。” 陆老夫人一声轻叹:“你又何必想那么多?过去的事儿早就过去了。” “今儿也不知怎么了,却是一下子想起来了。”霍铁衣笑笑,目光倒是温和。只是面容却是因为那刀疤的缘故显得却是越发狰狞了几分:“说起来。我看着泽哥你倒是对她分外在意的样子——” 卫泽却是并不解释,只道:“日后你就知道了。” 霍铁衣便是没再多问,只点点头。 傍晚谢栩回来,听闻了卫泽平安回来的消息,登时便是连一贯做出来的沉稳也是绷不住了,一路冲进了陆老夫人的院子,还没来得及喘口气,便是雀跃道:“果然卫大哥却是平安回来了!” 看着谢栩这般样子,倒是卫泽不由得一笑,而后故意打趣:“几日不见,三郎倒是越发的活泼了。” 被这么一打趣,谢栩登时抿着唇不乐意了,气呼呼的道:“不过是担心你被留在了金陵回不来了罢了!不识好人心!” 一时之间所有人都是不由得被谢栩逗笑了。就连霍铁衣也是唇角泛起笑来。 谢青梓瞪了谢栩一眼,责他道:“还有客人在,你怎的如此无礼?” 末了便是与霍铁衣介绍道:“这是我弟弟三郎,单名一个栩字。木羽为栩。三郎,这是霍将军,还不快给霍将军见礼?” 谢栩这才看向了霍铁衣,而后便是被霍铁衣面上的伤疤吓了一跳,而后便是讷讷的说了出来:“一定很疼。” 霍铁衣听了这话,便是朗声大笑起来,一面笑一面伸出手去使劲揉了揉谢栩的脑袋,而后才又回答道:“倒是不记得了,受伤的时候年岁还小,都忘了当时感觉了。不过,大概是很疼罢。” 说起伤疤这个事儿,他却是半点不在意的样子,坦然无比。趁着他罕见的大笑,倒是有一股别样的潇洒和爽朗,就连面上狰狞的伤疤也是不那么吓人了。 谢栩倒是一下子喜欢起了霍铁衣来。只觉得这个看着比卫泽还吓人的霍铁衣却是比卫泽好相处多了。 卫泽自是不知。 谢青梓倒是一直想问问金陵一行到底有没有大太太她们的消息,不过卫泽一直没提起,她也没什么机会问。此时趁着这个功夫,便是终于问出了口来。 卫泽原本倒是想着寻个机会单独说,还能趁机单独相处一番。不过这会子谢青梓问了,倒是也只能说了:“倒是找到了谢家人,如今她们都是住在沈家,人是平平安安的。我还带了一封信回来,回头用过了晚饭,我叫白墨送过来。” 听了这话,谢青梓和谢栩都是松了一口气,只觉得心口大石却是落了下去。不过谢栩随后却又是叹了一口气:“也不知道她们什么时候能回来。” 谢青梓瞪了一眼谢青梓:“你倒是贪心,能有消息已是很好了。” 卫泽倒是笑笑,而后便是道:“说不得也是指日可待。” 谢青梓和谢栩一听这话,都是看住了卫泽。又是谢青梓,看着眼睛都是亮了起来,仿佛在眼底点亮了俩簇小小的火苗。 谢栩也是巴巴的。 卫泽却是不肯再多说,只卖了个大关子:“等有确切的消息我再与你们仔细说。”一面说着这话,卫泽一面却是又笑出声来。却是被谢青梓二人巴巴的失望样子逗笑了。 霍铁衣在旁边看着,却是有些若有所思:什么时候冷面杀神卫泽却是这般的爱笑了?好似连性子都变了个样子一般,到底发生了什么? </a> 第205章 寻人 第205章寻人 晚上卫泽将那信给了谢青梓。 谢青梓和谢栩凝神看了看信封,登时谢栩就不乐意起来:只见那信封上写的,却是谢青梓亲启。也就是说,却是只给谢青梓看,并不是给谢栩的。 谢青梓犹豫了片刻,到底是没说出了让谢栩跟着一起看的话来——毕竟,大太太和老夫人这样也绝不是随意而为,只恐怕也是有几分缘故在里头的。既然是如此,那就说不得里头有谢栩不该看或是不能看的东西。 故而她便是才会如此。 谢栩本还期盼着谢青梓能说出让他一起看的话来的。只是谁知谢青梓竟是什么也没说。如此一来,他自是满心失望。故而当即便是不乐意起来。只是再不乐意,到底还是只能悻悻道:“那阿姐先看信,看完了再告诉我。” 他也不傻,自也是能明白只怕是有什么是老夫人或是大太太不想让他知道的。他虽好奇,却也是不愿意强逼着谢青梓给他看。 他打算……想法子偷偷看。 谢青梓自是不明白谢栩的心思,当下听了这话,便是歉然看了一眼谢栩,而后拍了拍他的肩,笑道:“既是如此,那你先去喝杯茶罢。等我看完了,再告诉你。” 谢栩避开之后,谢青梓便是打开信来看。 信上倒是也没说什么别的事儿,只是着重说了关于她住在陆家这边的事儿。 大太太和老夫人的意思是,却是暂且住在陆家这边是再好不过的。纵然有什么事儿,也让谢栩去和大老爷说才好,她能不去和大老爷接触便是不去。 其次,老夫人又略略提了提关于沈家和谢家的婚事。 老夫人的意思很是明了——若是局势不好,她便是做主退了沈家的婚事。毕竟,也不好一直这样拖下去——两家人且不说将来会不会阵营不同成了对立面,只说两头若是不互相来往,只怕是时间就拖得久了。 沈家在金陵,却是只会更上一层楼,可是大老爷这头……沈家若是但凡露出一丝不满意来,这门亲事便是必定要退了的。 这个观点,大太太也是略略提了一笔,竟是没有反对的意思。反而隐隐的有那么几分赞同。 除此之外,便是只嘱咐谢青梓要照顾好自己,且看好谢栩,督促谢栩好好读书历练。切记不可游手好闲。 谢青梓一口气看完了信,倒是心头无比复杂——一是复杂老夫人和大太太为自己着想,二是复杂老夫人和大太太也不知何时再能与她相见。三是复杂老夫人和大太太如今住在沈家。 这些事儿,倒也是没有不能给谢栩看的:至少在她看来却是如此。或许老夫人和大太太是顾虑着谢栩毕竟是大老爷的亲生儿子,父子之间却是不该有隔阂。故而才不给谢栩看这封信。 不过……在她看来,隔阂这个东西,却是早就有了。从一开始大老爷谢昀偏心庶子,和谢栩处处疏离,就已是有了。及至现在的宠妾灭妻,处处不在意大太太和谢栩的地位,那隔阂却已是深不可触底了。 与其让谢栩愚孝,处处委屈了自己,她倒是宁可谢栩早早认清楚这些。不和大老爷撕破脸是一回事儿,心里要明白却是另外一回事儿。 谢青梓将谢栩叫了过来,而后将信递给了谢栩:“你看看罢。” 谢栩倒是有些惊异:“阿姐竟是给我看?” 谢青梓倒是被谢栩这般神情逗得一笑:“怎么,你竟是不想看了?” 谢栩一把将信拿了过去,迟疑了半晌才低声道:“我以为阿姐不会给我看的。” “有些事儿,你也该心里明白。”谢青梓叹了一口气,而后便是如此说了一句:“我只有一点,那便是你看完之后,也不许恼,更不许做什么。” 听着谢青梓这样的话,谢栩倒是微微有些紧张,不过却还是应了。待到他看完了信,便是沉默了许久。最后呼出一口气:“祖母她们却是说得对。有些事儿你不好出面,却是该让我去,而不是一人承受这些。还有那婚事……退了也好。” 谢栩心头想:慎表哥再好,可他冷眼看着倒也是真的不如卫泽。卫泽这人虽有点像是黑芝麻汤圆,可是对阿姐却是真真的是放在心尖尖上在意的。 卫泽这样的情意,他看着都是觉得十分的感动。虽然……他还是不甚喜欢卫泽。总觉得卫泽是来和他抢阿姐的。 可是卫泽却也有许多好处:卫泽这般强势,想来将来卫家人纵然挑剔阿姐的身世和家世,总也不敢为难阿姐。可是沈家那边……这次出了这个事儿,便是已经看出了沈家的态度。 如今尚且如此,将来又会如何? 况且,卫泽和陆家亲近,陆老夫人也喜爱阿姐,更会替阿姐撑腰。 谢栩原还想着只怕大太太和老夫人十分看好沈慎,若是要退亲必是不容易。可是没想到……如今老夫人和大太太却是自己都提出了这事儿。 谢栩看了一眼谢青梓,犹豫片刻便是道:“要不趁着这次机会将亲事退了——” 谢青梓却是立刻摇头否定了:“不妥。这事儿却是不能操之过急。” 谢栩诧异的看谢青梓。 谢青梓叹了一口气:“你却是忘记一个事儿了,如今祖母和母亲都还住在沈家,若是这个时候提出退亲,你却是要她们如何?” 谢栩一下子便是沉默了。这却也的确是个极大的问题。 谢青梓拍了拍谢栩的肩膀,而后又道:”此事儿还得慢慢来罢。总不能因为我,就让母亲她们难堪。” 此时谢青梓倒是还浑然不知,沈慎却是早将婚书要了出来,又交给了卫泽。她心里还想着,虽说她自己也想着退亲的这个事儿,可总归也没想过要让大家那么难堪的。更别说,现在这么一个情况。只怕她这头说出退亲二字,另外一头沈家立刻就能给大太太她们脸色看。 谢栩看着谢青梓这般,嘴唇动了动,到底还是没再多说什么。他虽心疼谢青梓,却也是知道谢青梓说的是对的。 “那卫大哥那边……”谢栩有些害怕,怕最后卫泽也是失了耐心。 谢栩这般担心,谢青梓自也是想过,当即只略略一笑,可心头却是泛苦:“只看缘分罢。若是我的,总归是我的。”若真卫泽因了这个便是作罢,那……她也无可奈何。 她总归还是不可能不管不顾的随了卫泽去的。 名声是其一,而大太太老夫人的处境则是其二。这两者,却是哪一样都重要。 若真不成,怪只怪命运造化弄人罢。 谢青梓心头泛着苦涩,面上却是并不显露,只又叫谢栩回去睡了。 卫泽第二日便是将那猫眼石和图纸给了工匠。定好时间去取后,因了时间也不算长,故而他便是索性决定到时候连带着谢青梓的婚书一起送过去。 想了想谢青梓拿到婚书的模样,卫泽倒是神色都是柔和了几分。不过想起沈慎,他倒是神色又重新冷了下来。 霍铁衣看着卫泽这般模样,倒是忍不住摸了摸下巴,“倒是鲜少你因了旁人便是这般情绪波动。” 卫泽看了一眼霍铁衣,而后一笑:“你以后便是明白了。” 霍铁衣却是摇头:“我倒是不愿明白。如此行为……我倒是也宁可不去试试。” 卫泽轻笑出声:“这种事儿,岂是你想要或是不想要的?遇到了,你便是知道,你就算是拼了命也是想得到的。” 霍铁衣却只是以一种“你疯了”的架势看卫泽。 卫泽也不再解释,只问霍铁衣:“此番你回京,还有什么打算?” “京城护卫这一权职,我却是打算收入囊中。”霍铁衣手指微微一点,又在空中划拉了一下,最后握紧了手,仿佛已是将想要的东西收入囊中了。那副轻松写意的架势,倒像是在说买个大饼,而不是在说京师防卫这种事儿。 卫泽看了一眼霍铁衣,倒也是没有半点怀疑的架势;“你捏在手中,倒也是可以让我放心一些。”那架势,倒也仿佛那不过是个大饼,只要霍铁衣想要,那便是能轻松买到。 霍铁衣自己方才倒是不觉得有什么,此时看着卫泽这般,倒是反而笑了:“你说得倒是轻松。” 卫泽只是不动声色的挑眉:“难道竟是很难?” 霍铁衣仔细想了想,倒是摇了摇头:“倒也是不难。”他一直坚信,只要他想要,费尽心思总能得到。只除了一些东西:譬如已是发生了的事儿,以及早就离去的亲眷们。唯有这些,是求不得的。 “我倒也还有一件事情要找你帮忙。”霍铁衣垂下目光,面色渐渐变得异常郑重:“我想让你帮我寻个人。” “谁?”卫泽并不推辞,直接问是谁,便也是等于直接应下了这件事情。锦衣卫最拿手的两件事儿:其一是打探消息,其二却是寻人。 只要锦衣卫想找的人,哪怕躲去天涯海角,却都是必然逃不过,肯定会被找出来的。 </a> 第206章 约指一双银 第206章约指一双银 霍铁衣看着卫泽这般架势,倒是笑了笑,颇有些无奈:“不过是寻个当初我母亲身边服侍的人罢了。当年她是我母亲的陪嫁丫头,也算是府中老人了。我就是想问问她,当初母亲去时,可有什么话留下没有。” 霍铁衣想了想又补充一句:“毕竟时隔多年,找得到也就罢了,找不到也无妨。” “我会尽力为之。”卫泽言简意赅,却是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霍铁衣点点头:“你我之间,我便是也不说什么感谢之言了。” 卫泽看着霍铁衣,又道:“如今京里风波诡秘,你却是要处处小心。” 接着卫泽又与霍铁衣仔细分析了一番京中的局势,不过霍铁衣既是回来,那么必然也是做了万全准备,之前也是打听过的。二人交换一番意见,倒也都是颇得了几分心得。 卫泽因了刚去金陵,所以便是得了三天假修整。这三日,卫泽却是不打算出门去了。倒是霍铁衣每日早出晚归,也不知去做了什么。 这日,卫泽便是寻了个借口,去陆老夫人院里找谢青梓下棋。依旧是让谢青梓先走,依旧是不露痕迹的让着谢青梓——说是下棋,也不过是寻个理由和谢青梓相处罢了。 谢青梓自也不是那等毫无觉察的,当即只是不点破,仍是和卫泽下棋。只是却是随意许多——也不多做考虑,只是看了一眼卫泽,轻声问道:”此番去金陵带信回来,却是麻烦你了。” “你我之间,何须如此言谢?”卫泽却是只淡淡看了谢青梓一眼,幽深的眸里便是透出一点不高兴来——谢青梓越是客气,他就越是不痛快。他做这些,可不是为了让他们之间更多隔阂。 卫泽如此态度,倒是让谢青梓有些无措,讷讷解释一句:“你这般,不只是我,三郎也是满怀感激,倒也不是因为生疏。” 卫泽听了这话,面上倒是浮出了一丝淡淡的笑意来:听着这话就知道,谢青梓必是懂了他心中的想法感受的。 既是心情好了,他也就不去计较那一点“生疏“了,当即只是一笑:”如此你也可安心几分。对了,我还遇到了沈慎。” 谢青梓捏着棋子的手便是微微一僵,而后唇角的笑容便是隐去了。不过她也不愿让卫泽看出这些来,便是只很快又扬起笑来,语气平淡的问:“哦?是吗?慎表哥应该还好罢。” “我是在宫中筵席上看见他的。”卫泽却是将谢青梓面上神色变化看得分明,当即只作平静,敛去了心头思绪:“倒也是和往日并无什么不同,看着仍是谦恭如玉,意气风发。” 谢青梓点头:“他本就是那样的人。况且他们一家都在金陵,他也并无什么可担忧的。想来影响却是不大。” 卫泽轻笑一声:“他倒是问起你了。“ 谢青梓一怔,捻着棋子也不知落子了,神色都是呆呆愣愣的,仿佛被这一句话给惊住了。好半晌,她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来,蹙眉道:”哦?问我什么了?“ “问你安危。”卫泽神色淡淡,眉眼平静:“我回他说,他已无资格再问这话,从他离京起,便是已经算是弃你。甚至就连娶你资格也是没了。” “啊?”谢青梓本还思绪复杂呢,听了这话便是彻底的惊住了,微张着口好半晌都不知该说一句什么好。这样的事儿,却是根本就是……太惊世骇俗了一些。她就是想破脑袋,却也是完全想不出来卫泽竟然会回了这么一句话给沈慎。 可想而知沈慎当时的心情却是如何,只怕……有些恼怒吧? 谢青梓这般想着,便是问了出来:“那他又怎么说?” “他能如何?不过是敢怒不敢言罢了。毕竟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儿。”卫泽戏谑一笑,似为此还颇有些得意。而这般让沈慎吃瘪,也让他觉得很是痛快……最后,他又道:“再说了,我说句实话罢了,他能如何?” 谢青梓完全对不上话——沈慎那样的人,遇到这样的情况,倒也是不知会是怎么一个反应。不过……倒是痛快。 这句话,的确是痛快。沈家此番所作所为,却是真真儿叫人寒心得厉害。而回想当初沈慎说的那些山盟海誓……更是让人只觉得讥诮。 原来那样深那样深情如许的誓言,临了也不过就是那样罢了。只是其中反差太大,却是让人只觉得可笑。 她虽然明白沈慎也有沈慎的难处,可是她心里……也终归是有怨言的。沈家对谢家的忽视……已是摆在了明面上,她也不可能再去假装没什么。这婚约暂且退不了,一个是局势摆在这儿,一个则是因为大太太和老夫人还借住在沈家。 不过,卫泽这样直白,想来也是让沈慎难以招架罢?沈慎从来就不是个擅长这些的人——沈慎大约更喜欢温和的委婉的,大家都谦恭温和的方式。 这大概……就是文人和武官的区别罢? 谢青梓莞尔一笑,一刹那眼波流转只将整个面上都似乎点亮了,风流妩媚,娇俏可人。 卫泽瞧着,手指便是不由得动了动。不过很快便是垂下目光去,又缓缓道:“他倒是也很担心你。” “嗯。”谢青梓应了一声,随后神色淡然了下去:“毕竟认识这么多年了,总也是牵挂的罢。” “也是。”卫泽应一声,而后一笑:“此番进宫感觉如何?” 谢青梓见卫泽岔开了话题,倒是微微松了一口气,毕竟和卫泽说起沈慎,她总觉得心里头有些怪怪的。此番转移话题,她便是好受了许多:“饶是经过了这么一件事儿,宫中也并无多大变化,依旧威严宏伟。” 卫泽听了这话就是一笑:“越是看着威严宏伟的地方,就越是有腌臜的东西在。” 卫泽这话说得意味深长,倒是让谢青梓一愣,一时之间不由得细细琢磨:听着卫泽这样的语气,倒像是他完全是体会过了的。却也不知他经历了什么。 “皇后娘娘对你可还和气?”不等谢青梓在多想什么,卫泽倒是又这般问了一句。卫泽问得仿佛随意,不过实际上……只有他自己心里才知道,压根就不是那么一回事儿。对于这个问题,他倒是有些紧张。 毕竟,卫皇后之于他,却是个再重要不过的人。他想娶谢青梓,必是得要卫皇后同意的。而卫皇后对谢青梓的态度,更是很能说明许多东西——他也怕卫皇后因了谢青梓的婚约,便是对谢青梓做出什么来。 谢青梓被这般一问,倒是一下子笑起来,“皇后娘娘却是个再和善不过的人了。” 接着她便是将当日情形仔细与卫泽说了。 卫泽听完倒是沉吟了好一阵子:他倒是也不知这是好事儿还是坏事。 不过,既是态度和善,想来却也是坏不到哪里去。 两人下了一整下午的棋,就这么信口闲话,竟也是不知不觉就时间过去了。 期间陆老夫人倒是远远看了一眼,不由得轻笑一声,回头和福满道:“光是看着,便是叫人觉得赏心悦目了。不过,我总觉着吧,这青梓太单纯了些,回头只怕是要被骗得连心都要交出去。” 福满也是偷笑:“咱们世子爷,就是个芝麻馅的汤圆。只怕至今青梓小姐还觉得世子爷是个正直不过的人呢。”顿了顿,又打趣陆老夫人一句:“我可听说,当年老爷也是这么把老夫人您骗到手的。正所谓,师出名门,想来世子爷也是有样学样。” 陆老夫人登时笑起来,瞪了一眼福满,吓唬她道:“连我你也敢打趣起来,看我倒是不扣你的月例!” 福满倒是半点不怕:“老夫人可不会。” “但愿,有个好结果罢。”陆老夫人笑着笑着却是叹了一口气:“如今局势这般,谁也不知这安稳日子还能过多久,我老了倒是无所谓了,可看着他们,我倒是只心忧。” “老夫人何必担心?要我说,不过是一点小波浪罢了。“福满只如此道。 陆老夫人摇摇头,笑骂一句:“你懂什么。这里头水深着呢。” 说完这一句,陆老夫人倒也是没再多说,只转身走了。 谢青梓和卫泽,倒是全然不知。 又过二日,卫泽倒是拿到了工匠已是做好的东西。却是一枚戒指——猫眼石用赤金镶着,周围点缀了一圈儿细碎的金刚石,越发衬得猫眼石色泽黄亮,如同一只活生生的猫眼儿一般。 纵然中间猫眼石硕大,不过指环却是造型秀气精致,一看便是知道给女子戴的。 卫泽把玩了一番,只觉得心头满意,点头赞了工匠一句:“果然是老匠人了,手艺果真好。” 说完这话,卫泽便是将那东西仔细收在了盒子里,准备寻个合适的机会送出去才好。 正所谓,何以道殷勤?约指一双银。既是送给意中人,送这个却是再合适不过了。况且戴在手上,****看着,怕也能时时刻刻想起他罢? 就是不知,谢青梓收下后,可会****戴着? 卫泽这般想着,眼底便是浮出了几许温和笑意来。 </a> 第207章 高估 第207章高估 卫泽东西准备好了,却是一直没找着机会将东西送出去。 刚销了假回了衙门,卫泽便是被事儿忙得抽不开身来。每日早出晚归,连个人影都见不着。 就是谢栩也是忙得如同个陀螺。 谢青梓则是收到了一个邀请——林语绯举办花宴,便是请了京中不少人去赏花。如今最是赏菊的好时节,所以便是少不得还要吃螃蟹,做菊花诗。 谢青梓看了帖子,只觉得有些纳罕:“我和她也不熟,好好的邀请我做什么。”以前她还勉强算是官员家眷,可是现在么……连这都算不上,更不是什么名门之后,想想也是觉得奇怪得紧。 而且,她总觉得因了卫泽的缘故,林语绯应该是不喜欢自己才是。就如同……李素。 想着李素昔日对自己做的事儿,谢青梓觉得倒是有些恍如隔世一般了。 “许是看在陆家的面子上。”双云插嘴了一句,低声道:“如今谁都知道这天下迟早是太子殿下的,陆家作为太子恩师,又助力颇多,将来必是谁都要巴结几分的。偏陆家连个正经子嗣也没有,自然都眼巴巴的看住了主子您。” 这话倒也不是没有道理。 谢青梓笑了一笑,随后摇头:“看着我有什么用。我又能做什么?” “巴结了您,您高兴了了,老夫人不也是高兴?老夫人一高兴,说不得就看人顺眼了交好几分也未可知。”双云笑笑,“不过,主子若是不想去,倒也是可以不去。” 谢青梓摇摇头:“去,怎么可能不去?”既是因为陆家的缘故,那就更不能不去了。若是她不去,别人又如何想?要么觉得她狐假虎威,要么就觉得陆家眼高于顶。 不过这个事儿,她也不可能不跟陆老夫人说一声。陆老夫人倒是没想那么多,直接就道:“那就去。多去看看,就当是散散心也好。成日憋闷在这后宅里,人都要憋坏了。” 陆老夫人这样说,谢青梓自也是再没迟疑。 只是到了林家,谢青梓倒是才知道,原来所谓的花宴,也不过是只有三个人罢了。其中还有一个是她的老对头——或者说是单方面的对头:曾经的凌波郡主,如今的……阶下囚李素。 看到李素的时候,谢青梓便是不由得愣了一下。就连脚步都是微微一顿,裙摆的荡漾都是戛然而止。原本裙摆上绣的墨菊,更是不再摇曳生姿,而是停顿住了。 李素也是在这一瞬间就看住了谢青梓,当今唇角倒是勾起了一丝冷冷的笑意来。 李素这些日子瘦了不少,下颔都是尖了许多,可是原本的那份美艳凌厉,却是越发深深的显露了出来。而褪去了那一点骄纵和跋扈的气息,冷冷淡淡坐在那儿的李素,却是无端端的生出了一股惊心动魄的美来。 谢青梓很快便是收回了目光,然后便是神色坦然的走了过去。不骄不躁,不疾不徐,就是目光也再无多少波动。 林语绯一直看着这个情形,此时见谢青梓这般,倒是笑了笑,却是没说话。只等到谢青梓走过来了,她这才起身笑了一笑:“青梓妹妹过来了。” 林语绯表现得如此客气,谢青梓自也是客客气气的:“林姐姐想邀,却是不敢不来。“ 说完这话,便是在林语绯的引导下,坐在了唯一的空位上。 椅子就三把,竟是连多余的都没有,一看便是知道今儿的所谓花宴,也就是只有她们三人罢了。这感觉,倒像是一场鸿门宴。 谢青梓垂眸坐在椅子上,如此想着,不过倒是也并不觉得害怕。最后,她便是笑了一笑,主动招呼了李素:”凌波郡主倒是许久不曾见了,可还过得好?“ 谢青梓这话,倒是颇有些往李素伤口上撒盐的味道。不过……她却是故意的。李素对她的敌意和厌恶,倒是半点也没减少过,所以她心里头便是明镜儿似的,故意提了这话来。一则是让李素也不痛快,二则却是让李素也明白现在她自己的处境。 既是已经沦为阶下囚,便是该收敛些,别再做出那般高高在上的样子吓唬人。 谢青梓这话果然是戳到了李素的伤口。李素沉了面色,颇有些不痛快的微微眯了眯眼睛:“我过得好与不好,却是和你无关。” “这倒是实话。”谢青梓尚还记得那一鞭子,如今自也是不可能再和颜悦色——说实话,李素那会儿可怜的时候,她倒是不愿意去计较这些。可是现在么……却是不同了。 李素既是又摆出了这般叫人讨厌的样子,她又何必再不计较? 说句不好听的,李素如今……又凭什么摆出这样的样子呢? 谢青梓如此不客气的态度,倒是丝毫不见以往的隐忍和怯懦。这倒是让李素和林语绯都是有些诧异起来。李素微微眯着眼睛,倒是什么都没说。不过林语绯却是笑了一笑:“原来青梓妹妹也有这样口齿伶俐的时候。” 林语绯这话模棱两可的,谢青梓也懒怠去琢磨了,只是浅浅一笑说了句实话:“却是林姐姐高估我了。” 林语绯轻笑出声,又看了一眼李素,见李素沉着脸坐在边上一言不发的样子,倒是不由得叹了一口气:“今日借着赏花的由头叫你来,却是有一件事想拜托你。希望你莫要觉得我唐突了才是。” 谢青梓微一挑眉,直觉是没什么好事儿,不过却仍是不动声色:“哦?我竟是不知道我有什么本事,居然叫林姐姐您都这般说。” 无事不登三宝殿,这就是她现在的感受。而且,只怕还真的不是什么好事。不然,还需要对她这么客气? 谢青梓心头暗叹了一声,只觉得这个事儿只怕还和卫泽有关系。 谢青梓心头这般思量着,却是打定了主意不管她们如何说,却都是不能够答应。 谢青梓这般不动声色,倒是让林语绯有些无从下手了。不过看了一眼李素,她便是又叹了一声:“这事儿说大不大,说小却也不小。可偏生只有你才能办,不然我也不会拉下这个脸来求你。” 听着这话,谢青梓倒是禁不住又泛起笑容来。只是面上笑着,心头却是只冷若冰霜:话说得这般的这般客气可怜,也不过是为了让她答应罢了。可是她又凭什么? “林姐姐客气了。我却是恐怕我自己没有那样的本事,到时候让林姐姐失望。”既然是要打机锋,谢青梓倒是不怕,笑盈盈的便是将这话说了。 林语绯见谢青梓这样难缠,眉头便是皱了起来,而后想了想便是又只道:“素素也是可怜,你就当是帮她一把罢。素日虽是有些不愉快,可到底是风过水面,纵起了涟漪也会始终过去。青梓妹妹大人有大量,便是别去计较了。” 谢青梓仍是笑:“过去的事儿我哪里还记得?至于郡主可怜……林姐姐却是说笑了。” 李素或许是可怜。可是却已经是让她可怜不起来了。有些人,注定了就让人始终没办法心软下来。 谢青蕊是,如今李素也是。 谢青梓这般态度,自然也是让林语绯有些无奈,而李素也是死死的抿着唇脸色很是难看。 谢青梓却是只当是没看见。低头喝了一口茶水,垂下眼睫神色不动。乌黑的睫毛如同鸦翅一般的盖在白皙的面上,越发衬得她面如凝脂,娴静如水。 李素越想越是气恼,忽然便是站起身来,正要开口却是被林语绯一把按住。而后便是又道:“既然是赏花宴,哪里能不赏花?我得了几盆精品,与你们看看。” 花的确是精品,或是大如绣球,或是精巧细致,娇美可爱。也有花瓣如同细丝一般的浅青色的没见过的。浅紫色,嫣紫色,最叫人咋舌的,还是那一盆墨菊。那样的深紫色,以及如同荷花一般的花型,却是叫人一看便是觉得华丽娇媚。 谢青梓倒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便是忍不住仔细看了又看。 李素看了一眼林语绯,语气有些低沉:“我差不多却是该回宫去了。” 林语绯叹息一声,随后便是问谢青梓:“你可知道一件事?匈奴那边,却是要人和亲。否则只怕要趁机来攻打我们。” 谢青梓叹了一口气,而后便是反问一句:“那又如何?与我有什么干系?” 她这话倒是大实话。真要打仗,她一个弱女子又能干什么去?只恐怕是什么也做不得。 至于和亲——自然是轮不到她来操心的。要和亲,自然有那些宗室公主郡主顶着,总不可能让她们这样的去罢? 当然,她也心里头明白这件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而林语绯提起这个事儿,又是想说什么。 只不过她却是想装糊涂罢了。她倒是要看看,这一对京城颇负有盛名的双姝到底脸皮能厚到什么地步,这般软硬兼施的到底是想让她做什么。 “和亲这种事儿,听起来似乎也没什么,可是大家心里头却都是明白,绝不是这般轻松简单的事儿!那样的地方,真去了只怕性命都是堪忧!”林语绯说着这话,倒是有些慢慢的红了眼睛。 </a> 第208章 奇葩 谢青梓这般装糊涂,李素和林语绯也是无可奈何。最后林语绯只叹道:“我知道青梓妹妹是心地善良之人,此番我们求到了青梓妹妹这里,着也是无奈之举。只要青梓妹妹肯答应,不管让我们做什么也都是可以的。” 这便是利诱了。 谢青梓抬起头来,看住了林语绯:“到底是什么事儿,竟是值得林姐姐和郡主这般?我倒是真觉得有些好奇了。” 至于那个好处……她猜只怕是根本就不会有多大:两人虽然身份都高,可一个是待嫁的姑娘家,一个是阶下囚,哪里又能给她什么好处?不过是噱头。 谢青梓也并不点破。毕竟她现在也是真的好奇起来。 林语绯只当是谢青梓已经答应了,当即便是露出了些微笑意来,却还不忘记恭维了谢青梓一句:“青梓妹妹果真是心地善良。” 谢青梓笑笑,并不往心里头去。心地善良?有道是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林语绯此时说这话,却是让她心里头难免的生出防备之心来。 林语绯也没说过多的废话,看了一眼李素之后,便开门见山道:“素素是绝不能去和亲的,一旦真被送去和亲,她只恐要连命都没了。可寻常人去求情根本没有用,我们想来想去,却是只剩下了一个法子。” “哦?”谢青梓好奇挑眉,不过心头却是并无太多波澜。话到了这个份上,接下来不是和陆家有关,只怕就和卫泽有关了。毕竟她自己本来的身份……恐还不够这两人放在眼里。更别说如此态度和气的恳求了。 林语绯应了一声,而后便是又叹了一口气:“说来也是十分难为情,青梓妹妹可千万别问嫌我说话唐突了。这事儿……和卫世子有关系。卫世子如今刚立下功劳,加上本来又是皇后娘娘的侄儿,颇得了圣上喜爱,所以若是他出面……” 听着林语绯这话,谢青梓便觉得心里头那一块大石登时就落到了实处,更生出了一股子”果然如此“的恍然感来。果然说了这半天,话题还是绕到了卫泽身上。就是不知道,她们打算让卫泽怎么去求这个情。 谢青梓沉吟片刻,最后只看了一眼李素,轻声开口:“凌波郡主几次三番也是接触了卫世子的。他是什么样的人,只恐怕你比我更清楚。故而……我想他大概并不会轻易帮忙。而且这种事儿,你们又如何知道,他开口求情,你就不用去和亲了呢?“ 这话倒是大实话。若真是已经定下来的事儿,怕也不会轻易更改。卫泽是刚立下功不错,也深得圣上信重不错。且不说卫泽肯不肯开这个口求这个情,只说卫泽开了口,又凭什么就一定能解了李素的危机?毕竟现在宗室里头,大概也就李素最适合被放弃了罢? 李素抿着唇一眼不发,看起来心情颇为阴郁。却也不知是因为了谢青梓说的卫泽开口并不一定管用,还是因为想起了卫泽的”无情“来。 最后还是林语绯开口,不过饶是林语绯已经脸皮厚的说到了这么一步了,此时她仍不由得面皮有些发烫。只听林语绯轻声道:“求情必是没什么效果的。可若是求娶的话——” 谢青梓悚然一惊,愕然看住了林语绯,心头第一个反应却是:林语绯原来竟是这样一个厚颜无耻之人?这样的话,她是怎么说得出口的? 忍耐再三,到底最后谢青梓也是没忍住的冷笑了一声,语气颇有些冰冷的反问了一句:”林姐姐说笑了。我竟是不知道我还有这样的本事,能强迫了卫世子去娶凌波郡主。我以为,经过了这么多的事儿,凌波郡主和林姐姐都该明白了到底卫世子是个什么样的心思了才是。我还想问凌波郡主您一句,这卫世子就算再好,又哪里值得你这般一而再再而三的扑上去?“ 李素瞬间涨红了脸皮,一时盯着谢青梓,灼灼而又凌厉的目光倒似要将谢青梓刻出洞来。 而林语绯自也是没好受到哪里去。 二人被谢青梓这么一句话点中了过去那般近乎倒贴的行径,自然都是面皮上有些过不去。当然,这也罢了,最关键是想起了卫泽的态度,更是只觉得难堪。 谢青梓如此伶牙俐齿,自是让她们二人都喜欢不起来。 谢青梓看在眼底,心头便是想:若是她们恼起来,自己也好趁机开口告辞。如此一来合情合理,便不显得生硬。最关键的是,如此就算是撕破了脸,以后她们想来也就不好意思再寻自己了。 至于说害怕不害怕得罪人——虽说二人都是身份尊贵,可一个即将远嫁,一个已是自身难保,她还真就不害怕了。况且,这样的事儿,只恐怕她们也不好意思外道罢? 谢青梓豁出去了,可林语绯似也是豁出去了,当下竟是眼睛都微微红了起来,而后又看着李素叹气:“素素已是这般可怜了,你又何必再提她的伤心事儿戳她心窝子呢?至于求娶这个,她也不是真想嫁给卫世子。只是这也是没办法了,才想到了这样的法子。只要卫世子开口,圣上必是会答应的。甚至不需是正妻之位,侧妃也是行的。” 林语绯说得至情至性,便是让人觉得:若谢青梓拒绝了这事儿,就着实是心狠无比,毫无人情味。 谢青梓自己都是有这么一点儿莫名其妙之感的。只她却是有一点不明白:她若不帮这个忙,难不成还真是狠心无情了?可最关键的是,她又凭什么对李素有情有义呢? 故而当下,谢青梓便是问了这么一句话:“林姐姐,我却有个问题想问问你。” 林语绯一愣,“你问。” “我竟不知,我和凌波郡主是什么关系,我为何竟是非要对她有情有义呢?”谢青梓微微一笑,坦然看着她们二人,朱唇轻启,如同色泽鲜亮的蔷薇花瓣儿一般。虽说看着赏心悦目,可实际上听着么——“上次郡主您抽我鞭子,借故刁难的时候,难道竟是又对我有情有义了不成?林姐姐未免说笑了。郡主是天家血脉,身份比我不知贵重多少,我一届小小民女,却不敢插手这些。今日二位的意思我也明白了,只着实帮不上忙,便是先行一步了。” 说到了这个地步,再说下去也是没什么意义了。 谢青梓起身离去,李素也好,林语绯也好,倒谁也没拦一下。 不过,两人面色都是不好看就是了。 同样,谢青梓此时面色也是不好看——她心里也未尝不明白,只怕李素是真到了山穷水尽的时候了。不然也拉不下来这个脸面。但是有一点她却是好奇:为什么李素有难,林语绯却是这般热心的帮忙呢? 回想以往的情形,虽她们二人多是一起出现,可要说关系好……恐也是不见得。没将对方视为对手已是极好了,做朋友……基本不可能罢? 谢青梓一路上都是思绪复杂。却也是有诸多地方根本就想不明白。 陆老夫人见谢青梓这般早就回来了,只觉得诧异无比:“不是参加花宴去了?怎的竟是这般早就回来了?”言毕仔细看了看谢青梓神色,又是纳罕道:“瞧着倒还有些不痛快的样子,这是怎么了?” 谢青梓苦笑一声,忍不住和陆老夫人抱怨:“以往我总觉得这些贵女们虽说心里头不知会如何,可面上总归一个个儿都是温柔贤淑,通情达理又大度的。可如今我才知道,原来在这样的人不要脸起来,倒是比咱们这样的不要脸多了。” 那些话她只恐怕说出来都能让陆老夫人笑一天。 陆老夫人听着这话,第一个反应是只怕谢青梓被欺负了,登时便皱眉道:“林家那丫头欺负你了?”如此的话,少不得她得出面给谢青梓找回这个面子才是。她陆家的人,也是旁人能轻易欺负的? 谢青梓见陆老夫人这般误会了,忙解释道:“欺负倒是算不上,只是今儿着实长了见识了。”说完这句话后,她便是详细的将今儿在那边发生的事儿都是说了。 说完之后,看着陆老夫人同样是一脸错愕震惊全然回不过神来的样子,她便抿唇一笑耸肩摊手道:“诺,就是这么一回事儿。义祖母可是也不知该说什么了?我当时也是惊得完全说不出话来。心道这人怎么能无耻成这样?” 谢青梓这般俏皮的架势,倒是惹得路老夫人笑起来,而后又叹一口气:“真真是人这岁数大了,什么样儿的人都能见着,什么样儿的奇葩事儿都能遇到。以往我还觉得那两丫头还算不错,就是李素太过骄矜了些。可林家那丫头是真真儿不错。如今看来……不过是绣花枕头罢了。看着好看,内里还不知是什么呢。” 这样不要脸面的作法……哪里又该是女儿家该做出来的?还找到了谢青梓…… 陆老夫人觉得自己大约是真的老了,根本就想不出到底这二人是怎么想的。 第209章 作罢 陆老夫人揉了揉眉心,蹙眉道:“我总觉得这事儿怎么透着一股子古怪?” 谢青梓微微一颔首,低声将自己心头想法说了出来:“这件事的确是古怪。若真是李素到了山穷水尽的时候,最保险的还是自己去和卫泽说,或是让某个长辈出面,而不是求到我这里来——” “正是这个道理。”陆老夫人低头想了一阵子,最后反问谢青梓一句:“那你的意思呢?你觉得是怎么回事儿?” “此事儿处处都是林语绯占主导,李素反倒是很少开口。要么就是林语绯被李素利用了,想从我这里作为突破。要么就是李素被林语绯误导了。不过不管如何,只怕李素如今却是恨我,毕竟她一心认定了是我拦着她不让她嫁给卫泽的。”想到这个,谢青梓倒是只觉得有些头疼起来。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李素真要为难她,其实也不是什么艰难的事儿。 “她又能如何?”陆老夫人倒是不放在心上,只如此说了一句。最后又笑:“放心吧,她真对你如何,我难道是吃素的?” 谢青梓听着这话便是撑不住笑了,然后福满低声提醒陆老夫人:“您最近可不是吃素么?” 陆老夫人这才想起来最近礼佛却是吃了小半月的素了,登时也是笑了:“不过就是个说法,你倒来挑我的毛病!” 两人说了一阵子话,也就将这个事儿岔开了去。 不过陆老夫人想着,这个事儿总还是要让卫泽知道才好。 只不等陆老夫人和卫泽说起这个事儿,卫泽倒是提前回来了,进了屋喝了茶之后,便是看住了谢青梓,随口问道:“今儿不是去了林家么?倒是有什么收获没有?我听太子殿下说,李素也去了?” 卫泽语气虽是平平静静的,不过细细想想,也不难听出其中的关切来。 陆老夫人轻飘飘看了卫泽一眼,如此问了一句:“你今儿怎的倒是这么早就回来了?” 陆老夫人也是促狭,分明就是在故意问卫泽:明眼人一看就知,只怕卫泽今儿倒也不是清闲故而提早回来,而是卫泽心里有所担心,故而才会提前回来。这份心思…… 谢青梓就坐在旁边,自也是听得分明,倒是比卫泽还要更不好意思些——卫泽反倒是全然看不出半点的不好意思,仍是平平静静的,半点端倪不露。 卫泽一本正经,倒是让人自在许多。谢青梓这才回道:“倒也是没什么事儿。不过是说了几句话罢了。” 卫泽却是不大相信,只一挑眉:“哦?只是说了几句话罢了?” 谢青梓看着卫泽这个架势,倒像是早就知道内里细节了,当即便是也就不敢再隐瞒什么,只道:“说了一些事儿,倒和你有关。李素果真是要被送去和亲了?” 卫泽看着谢青梓,狭长眼尾上挂着浅淡笑意:“和亲一事儿尚还没确定下来。并不知是否真要被送去和亲。不过,和我有关,倒是说了些什么?“ 谢青梓却是只觉得难以说出口,便求助的看了一眼陆老夫人。 陆老夫人笑了笑:“李素的意思是,想让青梓去找你说情况,看她能不能做你的侧妃。” 这话一出,饶是卫泽再怎么端得住,也是一瞬间就表情凝固住了。最后他眉头缓缓蹙起,只说了一句:“荒唐。“ “可不是荒唐?”陆老夫人想起这个事儿便是止不住笑,又故意打趣卫泽:“你倒是个抢手的。” 谢青梓也抿唇偷笑,看着卫泽有些窘迫的样子,只觉得是有趣。 卫泽却看一眼谢青梓,忽这般说了一句:“这事儿我却绝不会同意。” 虽是再无多的话,可这话听着却是怎么听怎么叫谢青梓面红耳赤浑身不自在:这人怎么说这样的话?他同意不同意,告诉她作甚?说了这话,倒像是她有什么意见似的! 谢青梓嗔怪的瞪了卫泽一眼,讷讷道:“谁过问了。” 卫泽只是笑笑,随后又道:“对了,上次你想要的书,却是替你找着了,你随我去拿罢?” 谢青梓听着这话,倒是心里头先疑惑了一回,想着自己何时叫卫泽帮着自己去找书了?不过旋即明白过来,只怕也就是卫泽想出来的借口罢了。当下便是看了一眼陆老夫人,略略有些迟疑。 陆老夫人如何不知道谢青心头想法?当下便是只道:“去吧去吧。” 不给卫泽创造机会,只怕卫泽心里头指不定怎么埋怨她呢。再说了,若卫泽能早日娶了媳妇,自己想着抱重孙的念想,倒是可在卫泽这里先满足一回了。 谢青梓跟着卫泽出去了。卫泽便是低笑了一声:“这般听话,倒小心被人骗去卖了。” 谢青梓噎了一噎,悻悻停住脚步:“那我可不去了。” 卫泽又笑:“还恼了?不过是玩笑罢了。” 谢青梓瞪了他一眼,只气鼓鼓的不言语了。 “只当是我给你赔不是。”卫泽见状,便是笑着从怀里掏出一个锦盒来,然后递了过去。 谢青梓有点愣住:这架势,怎么倒像是早就计划好了一般。是巧合还是…… 偏从卫泽面上,却是半点也看不出来。最后她迟疑了一下,到底伸手接了过来。总觉得若是她不接过来,卫泽就能一直那般保持着那姿势似的。 而且,卫泽这般给她的东西,她也是真真儿好奇到底是什么。 在卫泽目光平淡的注视下,谢青梓便是将锦盒打开了。接着便是被那一抹金黄色给吸引住了,几乎是不由自主的便是感叹了一声:“好漂亮的猫眼石。” 待到注意力从那猫眼石上挪开,她又忍不住感叹一句:”好精巧的设计。”这样大的猫眼石,倒是半点不显得俗气,反是十分秀雅,也是难得。不过,卫泽将这样的戒指送给她,却又是什么意思?想着那些送戒指的意义,她只觉得是有些手足无措。不过到底还是没敢想太多,只压着心思。 而听着这话,卫泽便是不由得微微一笑。眼眸里便是浮出几分得意之色来。 谢青梓最后才看见了那戒指下面还压着一封信,登时便是看向卫泽,略略有些迟疑。不确定那是不是让她打开来看看。 卫泽只微一颔首。 谢青梓这才抽出来,而后打开来看。一看之下也就惊住了,好半晌都迟疑着不敢开口。至于心里头涌出来的第一个想法却是:这是真的还是假的? 倒也不是她怀疑卫泽的人品,而是这个东西……怎么看怎么都不像是真的。且不说卫泽怎么可能拿到这个,只说以卫泽的本事……伪装一个假的,充作真的也不是不可能…… 卫泽一挑眉:“怎的,怀疑是假的?”看她那蹙眉不言语的样子,他自是一下子就猜到了其中的缘故。当下既是好笑又是无奈:在她看来,他就这般的霸道不讲理?连这个也能随意捏造? 不过要说真伪造,那也不是什么艰难的事儿。但是这样的事儿……不到最后关头,又哪里必要?这不,沈慎就已是将婚书拿了出来。 谢青梓听着卫泽这样一说,颇有些不好意思,讷讷的低声解释:“也不是那样想——”不过听着却是怎么听怎么心虚罢了。话音刚落没多久,她倒是忽然又反应过来,一时连眼睛都是瞪大了几分,惊讶无比:”这么说,难道是真的?“ 如此一来,倒是暴露了也是不自知。 谢青梓自己这会子倒是想不到这个,只觉得无比震惊:这种事儿怎么会是真的?关键是卫泽是怎么拿到了这个的?这个东西,沈家怎么会交给卫泽…… 她只觉得百思不得其解。 卫泽看她这般,险些忍不住伸手去点她脸颊,最后将手指握成拳,他咳嗽一声:“却是沈慎亲手给我的,你只管放心。” 谢青梓彻底不知该说什么了。蹙眉最后小心翼翼问了一句:“为什么?”为什么沈慎突然将这个给了卫泽,又是为什么,沈慎会升起退亲的念头…… 她想退亲是一回事儿,被这般忽然退了亲……自是纳闷。 毕竟这样的事儿,总归也是有原因才是。 沈慎当时那般坚持……想来不会轻易退亲才对。 卫泽倒也不打算瞒着谢青梓,只缓缓将沈慎说的那一番话原封不动的说与谢青梓听了。 谢青梓听完之后却是久久沉默,心头只觉得复杂:原来沈慎是因了这个,才将婚书给了卫泽,叫卫泽带给她的。更是还和卫泽说了那样的话…… 抿了抿唇,将心头的心思压下去之后,她便是将那婚书沉默的收了起来:“既是这般,那也好。”既拿到了婚书,那么这门亲事……自然也就作罢了。至于什么一年之约……她却是只当没听见就罢了。 那样可笑的东西,何必当真?况且,她又不是什么物件儿,容得他说打赌就打赌,想要不想要么?难道她不是个活生生的人,容不得她说一句想嫁不想嫁么? 若说沈家之前轻视谢家,抛弃谢家是一重错,让她生出三分怨。而如今沈慎这般……那么便是让她生出十分怨来…… 这门婚事,的确并非良事。 第210章 相得益彰 因了那婚书的缘故,谢青梓注意力倒是完全在那婚书上去了。至于那一枚戒指,倒是暂且抛在了脑后。 卫泽瞧着,幽幽叹了一口气,语气细细听去竟是有几分哀怨的意思:“拿了婚书,你就这样在意?” “自是在意的。”谢青梓没听出卫泽的语气,只抬头勉强一笑:“这关乎我的终身大事,如何能不在意?”不过被这么一提醒,倒是也想起了那戒指来。犹豫片刻,她最终还是只推辞了一句:“那戒指太过贵重了——” “不过是好看些的石头罢了。“卫泽看着谢青梓,神色淡淡的有几分不悦:“再说了,送你我都不嫌心疼,你怕什么太贵重?” 这话……倒还真像那么一回事儿。谢青梓有些愕然和苦笑不得的想:果真是财大气粗,这样好的宝石,在他眼里不过是石头罢了。不过,她也明白,他之所以这样说,也无非是因为她罢了。她说贵重,所以他便说是个破石头,让她只管安心收下就是。 这样清冷又棱角分明的人,却没想到竟如此的体贴温和。比起沈慎那种,卫泽这样的温柔,更叫人觉得打心底里的暖了起来。 不过这个戒指的意义,她也不是真的不明白。犹豫再三之后,她攥了攥手中的婚书,轻叹一声反问卫泽:“若我不肯收,你待如何?” “那便留着,直到你肯收。”卫泽唇角噙了一丝笑意,而后缓缓道:“何以道殷勤?约指一双银。既是给你的,那便是只能你戴着。或是……你希望我送与别人?”说到了最后,他语气里就染上了几分调侃笑意。 谢青梓涨红了面皮,只觉得自己的心忽忽悠悠的便是往天上飞去,又呼呼啦啦的开出了艳丽的花朵来。何以道殷勤,约指一双银。只这一句话,就似已是说明了一切。卫泽他原来……真的是那个意思。她只觉得既有意料之中的理所当然,又有意料之外的惊喜恍然。总之,心中欢喜和复杂,却是不能以言语道出。 至于他说要送给别人…… 谢青梓将那锦盒盖住,细声道:“既是送给我了,难道你还想收回去不成?” 卫泽一声轻笑,末了又道:“你且先戴着,等明年你及笄了,我再做一对更好的来。” 虽然卫泽并没有说再做一对更好的做什么,不过话都到了这个份上,谢青梓哪里还能不明白他的意思?这个戒指只做定情之物却是好的,可是要真定下来,还得要一对才好。不过,真要光明正大戴一对戒指,却也是只能定亲之后了。 也就是说,卫泽的意思分明就是明年待到她及笄,却是打算上门提亲? 谢青梓只觉得脸皮更加发烫了,窘迫得不知该怎么回话才好。纵然心里没有反对的意思,可终归还是觉得不好意思——她总也不能欢欢喜喜的应了他罢?更何况,她这头虽是拿到了婚书,等于也是和沈慎解除了这门婚约。可是到底还没过了明面呢。 最终,她只满脸羞红的啐了一口:“谁要天天戴着了。”说完这话,也不敢继续再和卫泽说话,甚至不敢看他一眼,扭头便是走了。只是不知是走得太快,还是因为一些别的什么缘故,她只觉得是胸口跳得厉害,“扑通扑通”的根本就停不下来。 一路也不敢回头,飞快走回了屋去,她也顾不上别的就先捂住了自己的脸——触手只觉得滚烫无比,像是整个人刚从沸水里捞出来的一般。 竹露方才远远跟着呢,倒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不过看着谢青梓这般样子,也是跟着偷笑。 荷香和双云看了,都是纳闷得紧,荷香更是笑问竹露:“这是怎么了?怎么这副样子。” 竹露还没吱声呢,谢青梓却是先心虚了起来,忙道:“什么怎么了?哪里就发生什么事儿了。还不快与我倒茶来?走了一路,都要渴死了。“只是一想到竹露也是方才远远跟着,也不知看了多少听了多少。她就只觉得脸上更不自在了。而且也怕竹露真说了,那她还怎么面对众人?这样的事儿……还得悄悄的才好。 荷香最是了解谢青梓不过,听她这样也不往心里去,反倒是抿唇笑:”好好好,主子且等等。” 谢青梓喝了般盏茶,这才觉得自己恢复了过来。不过却总忍不住拿眼睛去看那锦盒。 锦盒里不仅有那一枚算是卫泽定情信物的猫眼石戒指,更有那一封沈慎退还给他她的婚书。 抿了抿唇,谢青梓将那锦盒拿起来打开,也不先去拿戒指,反倒是将婚书抽了出来,又叫了荷香:“去把这个收妥帖了。” 荷香随口一问:“可是要紧的文书?收在柜子里,还是单独用带锁的匣子装着——” “锁起来罢。是婚书。”谢青梓倒是觉得这个事儿没什么可瞒的,坦然也就说了出来。横竖,既婚书都退了回来,这婚约作罢的事儿自也是不可能一直瞒着的。而荷香她们是自己身边的人,更是无需瞒着。 荷香悚然一惊:“婚书?什么婚书?”反应了片刻才又猛然想明白是什么婚书,当即就是狠皱了眉头:“难道是主子和沈表公子的——” “嗯。”谢青梓承认了,又喝了一口茶将残余的那点儿波动也是压了下去,最后才又道:“好好收着,别弄丢了。” 荷香见谢青梓一脸平静,倒不像怄气的样子,心里也是慢慢放松下来,先仔细去将那婚书锁了起来,这才又道:“如此也好。毕竟隔了这么远,又是这么一个局势。”再说了,明眼人都看着呢,卫泽和沈慎,谁是良人却是一目了然。 沈慎看着温和谦恭,可是对谁都是那般样子,倒也觉不出特别的好来。而且屡次三番这般委屈了自家主子,她们这些做丫头的看着都是心疼。 而卫泽则是不同。卫泽对自家主子的好,她们都是看看在眼里的。那可真真儿是叫如珠似宝的珍视着的,处处都是体贴温柔。主子想到的,卫泽能想到,主子想不到的,卫泽也是想到了。这样的好,比起沈慎来不知强了多少? 再说身份,沈家才什么样儿?就已是这般模样,以后还得了?真让沈慎飞黄腾达了,以后还不知沈家要如何嫌弃自家主子呢。可卫泽呢?身为锦衣卫所的千户,又是卫王府的世子,却是半点也没有看不上和嫌弃的意思,反倒是尊重珍视,恨不得将天下好东西都捧来的样子。 这么一比较,原本沈慎有十分的好,此时也就只剩下了两分了。 而卫泽么,荷香仔细想了想,倒是发现自己还真的是半点找不出来卫泽的不好。若非要强行说点不好,无非就是太……吓人了?毕竟除了对着主子时候看着倒是温和,其他时候都是颇有些吓人的。 当然,就是这一点在荷香看来也是好的:如此才能吓走其他人,才不会有人来和自家主子抢人不是? 谢青梓倒是不知荷香已经想了这么多,还顺着荷香的话笑了笑:“也不是什么大事儿。慎表哥本也配得上更好的人。” 谢青梓语气淡淡的,倒像是真不放在心上了。 荷香顺嘴又问了一句:“这个锦盒可也好收起来?里头可还有东西没有?” 谢青梓抿了抿唇角,看了一眼荷香:“不用了,回头放在梳妆台那就行了。”说完这话,到底还是忍不住,将那锦盒打开,取出了那猫眼石戒指来。 这一取出来,荷香几人登时都是感叹:“这猫眼石可真好!” 谢青梓笑笑,“是啊,这么大的颜色还这样正,的确是好东西。” 仔细把玩了一下那戒指,她便是发现戒指内壁竟是还有一行小字:青青梓木,吾心悅之。 八个字却都几乎是比米粒都还小,这么几个字,刚好一圈儿围住了戒指内壁。她看在眼里,却是忽然觉得这几个字竟是直接就入了心底,弄得她心口满满的涨涨的,仿佛有什么莫名的情愫却是要克制不住的涌出来一般。 再也没有迟疑的,她便是将那戒指轻轻戴在了手指上。因了戒指是不可调节的,她原本还想着或许要么是有些松,要么就有些紧了。却没想到却是刚刚合适——那一点宽松余地,也不至于松,反而只让人觉得舒服。 就像是卫泽给她的感觉一般。 卫泽那样看似强势凌厉的人,可除了那一次之外,却是再没给过她紧迫感。更不曾逼她过什么。 倒是沈慎…… 几乎是刚一想起沈慎来,她便是立刻摇摇头,将他从脑中抛开了去。事到如今,沈慎怎么也好,都与她无关了。而且,她更是不该将卫泽与沈慎比较——两个根本就没什么可比之处。 谢青梓将这戒指戴上,几个丫头便都是赞叹:“主子戴着好看,倒像是专门给主子定做的一般。” 谢青梓皮肤白,这样金黄的色泽戴在手上,用相得益彰这个词来说,却是半点也没有夸张的。 第211章 辜负 因了不好意思,到底晚上用饭的时候谢青梓也没将戒指戴出来,只好好的收了起来。 不过关于拿到了婚书的这个事儿,她却是没瞒着谢栩,用过晚饭后,便是将这个事儿告诉了谢栩。却不提起打赌的事儿,只说是沈慎觉得局势如此,便是将婚书让卫泽带了回来。 谢栩听了这话,只义愤填膺:“这算是什么事儿?当初他是怎么说的?如今他又是怎么做的?我却是错看他了。” 此时此刻,谢栩心里头对于沈慎的形象都是坍塌了。彻底的从个谦谦君子学习榜样变成了一个负心寡义的模样。 谢青梓只觉得好笑,白了谢栩一眼:“好好的说那么多做什么?局势摆在这里,他也未必想如此。这样也是为我好。就算成不了姻亲,还总归也是亲戚,你可不许再拿出这样的话来说。” 她可没想过要让谢栩讨厌沈慎。沈慎和她之间不管如何,沈慎总归是救了谢栩一命的,只冲着这个,便是决不能让谢栩表现出对沈慎的不满和不喜来。 谢栩却是不乐意:”他当初让我给你带东西时候怎么说的,我如今还记着呢。我还想着,若是将来我若是也喜欢哪个女孩儿,我也那般。天天哄着她高兴。可如今……“ 谢青梓明白谢栩的感受——那种之前总觉得处处都好的,只觉得是自己该学的,突然就发现原来对方不过是做出来的样子,实际上的真面目并不是如此的落差感,也是叫人不好受的。谢栩从小就爱跟着沈慎学,如今这般,他心里受不住也是并不奇怪。 她叹了一口气,索性将话和谢栩说明白了:“他纵十分不好,可总也有好的地方。小时候如何护着你带着你玩你都忘了不成?还有那次,若不是为了你,他也不会受伤。他现在面上都还有疤呢。你纵不至于涌泉相报,也不能恩将仇报不是?” 也幸而沈慎却是没事儿。不然的话,她肯定无论如何也会嫁过去的。哪怕她心里再不情愿也是如此。毕竟,若沈慎真有什么了,谢家不会坐视不管,她也于心难安。 谢栩听谢青梓这样说,许是想起了之前那些事儿,倒也不再多说什么了。只叹了一口气,又问谢青梓道:“那现在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谢青梓看住谢栩,笑着伸手就弹了他的脑袋一下:“这些事儿你不用操心,我心里都有数呢。就是我退亲这个事儿,你也暂且别声张。只怕他还没死心,若知道沈家把婚书退给我了,肯定会动其他心思。“ 大老爷谢昀那边,必是没对巴结鄂王府死心的。若是知道她已经没有婚约在身,只怕会动了直接送她去鄂王府的心思。纵然有卫泽在,肯定最后事情不会如此,可是她却是不愿意让卫泽知道这些腌臜事儿,或是来插手这些腌臜事儿。因为那般,她会觉得难为情。 故而,还是暂且瞒着才好。 再则,她也怕到时候大老爷会找上卫泽。那时候,只恐怕是更丢人。她着实丢不起那个脸。 谢栩应了一声,忽叹了一口气,很是认真的对谢青梓宽慰道:”却是委屈阿姐你了。“ 谢青梓听这种话,只觉得好笑:“成日里想什么?什么委屈不委屈的?谁家难道就没点不称心的事儿了?再说了,有你们,却已是极好了。我已是心满意足。哪里会觉得委屈?“ 谢栩却仍是摇头:”不一样,阿姐这样的就该娇宠着,可阿姐你却是受了诸多委屈。“从小时候开始,他就记得大老爷对谢青梓的态度不好。故而他也连带着对大老爷亲近不起来。如今想着,只替谢青梓委屈。 “谁都有不如意的时候。没什么好委屈的。再说了,我并非她亲生女儿,他对我不好也是理所当然的事儿。”谢青梓只浅笑,似乎早已经释然了:的确是释然了。以前不知缘故还会觉得奇怪和委屈,后来知晓了缘故了,也就想明白了。 伸手替谢栩将头上的发簪正了正,她也不愿再说这些了,只道:“好了,你该回去读书了。今儿卫泽在家中,你也可多和他请教一二。” 谢栩也就没再多说。 荷香倒是在谢栩走后低声道:“三少爷真真儿是个会疼人的性子。” “是啊。”谢青梓想着方才谢栩那般叫人心里头都柔软的样子,便是情不自禁的露出笑来:“真真儿的是贴心得不能再贴心了。小时候就可人疼,如今大了倒是越发的贴心了。只冲着他,我还有什么可委屈的?” 荷香也点头,最后便是道:“看在三少爷面上,也的确是值了。主子能这样想是再好不过了。”随后荷香又笑:“那戒指那般好看,又和主子那般相配,主子合该天天戴着才是,何必藏着掖着?也叫送戒指的人高兴高兴才。” 谢青梓闹了个满脸通红,只啐了一口:”就你多嘴。什么高兴不高兴,什么般配不般配的。不过是个物件儿罢了。“只是嘴上这样说着,她心里却不这么想,典型的口是心非罢了。 她犹豫半晌,到底还是觉得荷香的确是说得对的:若是不戴,会不会卫泽便是不高兴?觉得她不喜欢?他那般付出了一番心思,她却是这般只藏起来偷偷看,未免的确是辜负了他的心意。 以前也就罢了,到底觉得还未退亲,不该那般。不过现在么……自是不同了。没了一纸婚约束缚,她又何必再继续这般在意这个在意那个?如今大太太老夫人都不在,就一个大老爷,她哪里还需要在意谁的脸面看法和意见?不过随心罢了。 想明白了这个,谢青梓也没再迟疑,只拿出了那戒指,唇角抿着笑的戴上了。戴上之后,摸着那戒指上的花纹,想着内壁上的小字,几乎是忍不住的偷笑起来——心里更是甜得像是偷了一大口的蜜糖。 荷香几人看着,也是禁不住的笑。 戒指既是戴上了,谢青梓倒也没想过再摘下来,第二日大大方方的就戴了出去。 陆老夫人每日看着谢青梓,哪里还能不知道她这点变化?只看了两眼便是笑问道:”这猫眼石倒是不错,以前也没见你戴过。“ 谢青梓笑了一笑,大大方方伸手给陆老夫人看,而后也没瞒着:“却也不是我原本就有的,是旁人送的。” 陆老夫人眼底登时亮了起来,不过怕到时候谢青梓觉得不好意思,便也没刨根问底,只笑呵呵点头:“的确是十分与你相配。送这戒指的人眼光倒是极好。” 谢青梓抿唇浅笑,“他若听见了,必是高兴。” 陆老夫人看着这个架势,心中好奇得抓心挠肝的,只恨不得立刻要找卫泽仔细问问才是。不过偏偏面上还不能表现出来,只故作平静:“对了,过几日是太子妃的生辰,却也不知你跟不跟我一同去?” “可是要进宫?”谢青梓问了一句,心底有些犹豫:陆老夫人年岁大了,身边还是得有人陪着才好。不过若是进宫的话……她这个身份也是尴尬。 陆老夫人点点头:“是要进宫。你若不想去就在家里,我一人去也无妨,就是无趣。”别的老婆子们都有儿孙可说,就她一人孤零零的完全插不上话,每回去了也是难受煎熬。 不过有谢青梓跟着却也是不一样的。 谢青梓看着陆老夫人说话的神情,估摸着大约也是想自己去的,当即便是一笑:“义祖母一个人去我可不放心,还是得跟着一起去。再说了,宫里点心精致可口。跟着去饱口福也是极好的。” 陆老夫人登时就笑了:“你啊,就是贴心得叫人满心喜欢。” “也就是义祖母罢了。”谢青梓笑吟吟的说完这话,又道:“再说了,也可趁机看看我那些闺中密友们。”如今京师这般,寻常人也不敢轻易办什么宴会,互相之间也都是不怎么往来。她想见见杨昭等人,还真只能借着这样的机会。 陆老夫人点点头,,忽又说了一句:“不过你可别出了风头,此番太子妃生辰,只怕也还有些别的意思。” 谢青梓低头一琢磨,慢慢的也就想通了里头的关窍,忍不住有些皱眉:“难道是还打算给太子殿下选人不成?”听着陆老夫人说这话的架势,她觉得十有八九都是。 可是仔细想想却是只替太子妃心头发苦:好好的生辰,却是还要替自己的丈夫选房里人。心里头若是还能豁达,那倒是奇怪了。 横竖她想想那样的情形,都是觉得受不住。 “为了拉拢各处势力罢了。”陆老夫人笑着摇头:“你倒是仔细看着,不妨猜一猜谁会被选中。”如此也可锻炼一二谢青梓的判断能力,将来总是有好处的。 谢青梓应下,心里头却是想着:不管看上谁,总归是轮不到她的。身份也就罢了,还有卫泽那一层关系在呢。 不过太子也是二十好几了,若是真选个和她年岁相仿的,倒也是有些怪怪的…… 第212章 改变 太子妃妃既是过生辰,少不得还是要准备贺礼的。陆老夫人有些拿不定主意,便是问了一眼谢青梓:“你说说,你觉得该怎么送?” 谢青梓的确也是有些自己的想法,当即便是低声分析道:“这个事却要看义祖母您怎么想了。太子如今风头正健,但是自古以来,锦上添花容易,雪中送炭难。这个时候,除非要么是真送个举世无双的宝贝,否则倒也是和送个一般的也没什么。倒不如送个与往常差不多的,也好表明了咱们的心思。” 到底不是什么趋炎附势之人,故而又何必去行那趋炎附势的行径? 趋炎附势容易,高风亮节难。这就是她的意思。 陆老夫人听完之后,倒也是拿定了主意:“就按照你说的办。”只是心头因为这个事儿,却是又对谢青梓赞许几分:别的事儿也就罢了。在这些事儿上,有自己的想法,还能做出正确的决定,将来倒也是不怕什么了。至少不会拖了卫泽的后腿。 及至太子妃生辰那日,因了不想出风头,故而她也就没穿那些颜色鲜亮的。反倒是穿了一件宝蓝色的——这样的颜色看着虽是沉稳,可若是驾驭不住,那就显得老气了。 谢青梓皮肤白皙,倒也是不至于显得老气。不过终归也是不如穿其他或是鲜亮或是浅淡清新的颜色好看。至于头上,除却了一只蓝宝石的挑心之外,却是只有两只白玉簪了。再有就是耳朵上坠了东珠耳珰,手腕上一对白玉镯子。最后只有那猫眼石的戒指。 那猫眼石的戒指倒是和这一身有些不搭,不过谢青梓却是舍不得摘下来,仍是坚持戴着了。 陆老夫人倒是穿得鲜亮,枫叶色的褙子尤其醒目精神。两人站在一处,倒是也越发不容易注意到谢青梓了。 卫泽倒是知道这个事儿,头天便是嘱咐了一番。又与陆老夫人道:“估摸着倒是我能来接你们。”想了想,忽又道:“京里的饕餮楼却是又要开张了,不若明日我们定上一桌?也只当是给铁衣接风洗尘了。” 陆老夫人倒是乐意,又看谢青梓和谢栩:“你们姐弟二人的意思呢?” 谢青梓和谢栩自是都没反对。谢青梓想了想,倒是笑道:“不如这一顿我来做东,既是替霍将军接风洗尘,又算是替三郎向霍将军和卫世子道谢。” 卫泽一挑眉,倒也没反对。不过心里却是盘算着:倒是忘记了个事儿——谢青梓这般在这边住着,倒也不知有没有零花钱。打点下人都是不小的花销。 他自是不觉得谢家那边还会巴巴的送银子过来。 这样想着,他便是有些懊恼起来:怎的早先竟是没想到这一茬?却的确是疏忽了。 不过心里头想归想着。面上却是也不表现出来,反而看了一眼霍铁衣,笑问:”你看如何?“ “那便是却之不恭了。”霍铁衣倒是没那么弯弯绕绕,只一口应下来。随后又一笑:“说起来,三郎这么大的年纪也该自己骑马了。总坐车也没意思,我之前有一匹老马,下了一匹小马驹,三郎不如亲自养着。” 卫泽一听这话,便是对谢栩道:“三郎快道谢。他那马却是有来头的。” 谢栩犹豫一下,到底还是敌不过对小马驹的向往,笑着跟霍铁衣道谢起来。 霍铁衣却是看卫泽一眼:“泽哥只当我和你一样小气?不过是个马驹罢了。三郎脾性不错,想来也会善待它的。” 被霍铁衣这么一夸,谢栩耳朵都羞红了,几乎是有些飘飘然:“我一定会亲力亲为照顾它的。” “不仅骑术要学好,射箭倒是也该练起来。就算打猎指望不上,总也可以强身健体。”霍铁衣又如此说了一句。 谢青梓在旁边听着,倒觉得霍铁衣的确是个极好的人。虽然看着有些凶神恶煞似的不好相处,可是实则这么久接触下来,倒也全然不是想象中的那么一回事儿。 只是霍铁衣似也是个孤儿。这点倒是也叫人有些可惜。 谢青梓第二日去宫中的路上,便是悄悄问了一句陆老夫人:“霍将军怎的竟是孤身一人?” “说来却是话长。”陆老夫人提起这个事儿,便生出几分怅然来,随后并不仔细解释,不过却是又笑问:“好好的怎么问起了这个事儿?” “只是好奇罢了。”谢青梓笑笑,又说起霍铁衣面上的疤:“而且那伤疤是在战场上留下的还是怎么的?瞧着倒是有些吓人。” “倒不是战场上,是那年文字狱造的孽。”陆老夫人摇摇头,微微眯了眯眼睛。“霍家太盛,首当其冲最是惨烈。一门三十五口,却是只剩下了他一个。却还是皇后娘娘死跪在太极殿前求回来的一线生机。” 陆老夫人说着这话,便是又叹了一口气:“为了这个,皇后娘娘当时没了个刚两个月的孩子。” 听了这话,谢青梓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几乎是不能想像当时的惨烈情形。就连卫皇后都只能堪堪保住霍铁衣的性命。只怕当时那样的情形,霍铁衣能保住性命也是上天垂怜。 “那孩子眼睁睁看着父母惨死,若不是他当时挣扎了一回,那一刀没落在脖子上,又收了力气,只怕如今霍家彻底的便是没有了。”陆老夫人摇摇头,而后便是又苦笑一声:“这些伤心事儿,不提也罢。” 谢青梓只恐怕自己提起这个事儿又勾起了陆老夫人的心伤来,只觉得懊恼。同时又难免觉得霍铁衣的遭遇也的确是叫人惋惜。 她更是觉得难以想像霍铁衣经历了这些之后,竟还能性子像是如今这般的爽朗。 “天底下命苦的人多了去了,看多了也是觉得没什么了。”陆老夫人摇摇头,反倒是宽慰谢青梓:“算算时间,说不得你当年被送出来,倒是也和那件事有关也不一定。” 谢青梓被陆老夫人这么一说,倒也是觉得有些可能。 一路再也没再说话,直到进了宫去,陆老夫人这才又开口:“进了宫少说多看,这点别忘了。” “是。”谢青梓应一声,收敛了心里头的那些纷杂心思,只是扶着陆老夫人慢慢走着。 路上倒是后头又赶上来了几波,不过谁也没有敢越过了陆老夫人去。只跟着一起走,或是招呼闲话了几句。不过顾虑着这是宫里,倒是谁也没敢多说话。 虽说是太子妃的生辰,可是皇后娘娘那儿哪里能越过去?自然还是先去皇后娘娘那儿。 卫皇后今儿没着正装,只穿了家常的。不过却仍是十二层单衣,重重叠叠华美无双。 卫皇后虽显露出几分老态,可是气势摆在那儿。眼尾狭长微微上翘,看过来那一瞬间,谢青梓只觉得几乎是看见了卫泽。 以前还不觉得,可是今儿看着卫皇后这般架势,却是真真儿觉他们姑侄两个着实相似。 谢青梓和陆老夫人上前去跟卫皇后行礼请安,卫皇后叫宫人将陆老夫人扶住,笑道:“论辈分,倒是该我给你行礼才是。” 陆老夫人笑:“皇后娘娘这样说,倒是。让我诚惶诚恐了。” 谢青梓仍是行完了礼仪。随后便是站在陆老夫人的旁边。 卫皇后却是招手笑道:“过来我看看。” 谢青梓只觉得纳闷,却也是上前去了:“皇后娘娘有什么吩咐?” 卫皇后笑着嗔怪一句:“哪里是有什么吩咐?不过是看着你们小姑娘鲜亮喜欢罢了。” 说完这句话,卫皇后便是又指着谢青梓的衣裳笑:“小姑娘家家的,穿这么老成的颜色做什么?没得显得老了。” 谢青梓大窘,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讷讷的不自在应了一声:“是。” “我那有一匹烟紫色的料子,寻常人却是穿不出来,你皮肤白,便是拿回去做衣裳吧。”卫皇后似还尤嫌弃不够,又如此说了一句。 谢青梓心头诧异,却仍是只谢恩。 卫皇后对谢青梓如此另眼相看,自然是叫人纳闷。至于其他的人,便是都多了几分思量,不住看谢青梓。 谢青梓被看得浑身不自在,不过也只是假装若无其事。 最后卫皇后又笑:“我却是喜欢你得紧,若是得了闲,不如进宫来陪我几日。” 这下众人的目光都是充满了诧异。都不明白卫皇后这是什么意思了。 众人都不明白卫皇后葫芦里卖什么药,卫皇后却似乎是十分满意自己造成的这般效果,笑盈盈的便是叫众人都去太子妃那边。 出了卫皇后宫中,陆老夫人便是蹙眉低声道:“皇后娘娘这是何意?” 谢青梓同样也是纳闷,随后便是又一笑置之:“义祖母也别太放在心上,不过是见机行事罢了。自己想太多了,倒是吓住自己了。再说了,娘娘既然是这样做,咱们也猜不着。雷霆雨露皆是君恩,我们只管受着。” 这话乍然一听倒是有些消极了,不过仔细想想,却也的确是那么个道理。 当然,最关键的是,她却是觉得卫皇后也未必真想将她如何。 第213章 卷入 陆老夫人最初倒是有几分愕然,不过很快又笑了起来:“你说得极是,倒是比我看得通透。如此我倒是可以放心些了。” 谢青梓灿然一笑:“放心吧义祖母,皇后娘娘也不是滥杀无辜之人。总不至于平白害我。” 陆老夫人心里嘀咕,嘴上却是什么也不说了。 一时到了太子宫中,见了太子妃,谢青梓便是不由得心头感叹一句:到底是亲姐妹,两人长得倒是十分相似。只是太子妃看着更为端方些,也更威仪些。 太子妃比起林语绯足足大了六岁多,此时俨然已经是成熟妇人的模样。 谢青梓等人上前去一同给太子妃行礼贺寿,太子妃笑盈盈的受了,又与众人赐座。 众人既然是来贺寿的,自然也是都准备了贺礼,随后便是都纷纷呈了上去。陆老夫人辈分在那儿,又是太子的老师,自然是太子妃都要客气几分的,所以陆老夫人便领先的将贺礼送了上去。 贺礼是一柄七宝如意,虽然精巧贵重到底也不是什么稀世珍宝。故而倒是不怎么夺目。众人看在眼里,虽然没露出什么鄙夷之色来,到底也没怎么夸赞。 倒是太子妃打起精神来笑着道谢:“老夫人费心了,寓意甚好,我很是喜欢。多谢老夫人这般想着我。” 陆老夫人客气一笑:“陆家家底薄,送不起什么稀世珍宝,也就只有这等寻常礼物,太子妃莫要嫌弃就好。” 太子妃笑得更加客气,语气也更加亲热起来:“这是什么话,老夫人您能来已经是再好不过了。” 谢青梓如何听不出来太子妃的故作亲热?只怕不仅是她,所有的人都是能听得出来。不过,纵是听出来又如何?太子妃都尚且得故作亲热,更何况又是她们?所以一时之间也都纷纷夸赞起来。 谢青梓心头既是觉得好笑,又是觉得有几分感慨。 陆老夫人则是看了一眼谢青梓,而后微微一笑。 谢青梓自是明白陆老夫人眼中的那意思是什么。无非就是在让她仔细看看,这就是现实,这就是趋炎附势。只要自己有那足够的本事,哪怕是太子妃也得礼让三分。 谢青梓同样一笑,心道:她总也不会让自己成了那要处处趋炎附势的人。想来……卫泽也不是那样的人罢? 莫名想起卫泽来,谢青梓登时自己都是有些不自在起来,往四下里看一眼,见没人注意到她,她更没露出什么异样来,便是这才微微松了一口气。 今儿既是要给太子殿下选屋里人,那么少不得京城里的那些适龄姑娘家都是进宫来了。 只扫了一眼,她便是看见了杨昭和齐雪。这二人俱是婚龄,又都未曾婚配,在此出现也是并不奇怪。 谢青梓看过去时候,二人也正好看她,于是便是对视一笑。只等着一会儿有机会了,她们才好凑在一处说话。 太子妃生辰礼物都是收得差不多了,林语绯却是姗姗来迟。林语绯扶着的妇人想来就是她们姐妹二人的母亲,是林夫人了。林夫人倒也是和她们姐妹二人颇有些相似之处,到底是血脉之亲。 太子妃面上登时扬起笑来,站起身就迎了出去,比起之前客气温婉端庄的样子,倒真心实意了不少。笑容亦是发自肺腑。太子妃一把扶住了林夫人,笑道:“母亲身子不好,又何必亲自过来?只叫小妹过来就是了。” 林夫人握住太子妃的手,笑盈盈的挽着这一对姐妹花,只道:“你的生辰,我如何能不来?” 林语绯也是笑道:“娘亲自做了寿桃和福点,说是给大姐的。” 太子妃眼圈儿一红:“母亲您又何必这样麻烦?累着您了不好。”许是怕人看出来,她便是微微侧头过去,只将情绪遮掩了。不过明显人都是瞧见了,就是只做没看见就是了。 太子妃如何,她们并不关心,这场面上还是和和气气花团锦簇得才好。 谢青梓看着想着,只在心头揣摩这些。 倒是林语绯抽空侧头看了她一眼,随后点头朝着她一笑,那架势倒不像是和她发生过什么不痛快的。 谢青梓看着林语绯这样的目光,却是只觉得是头皮都是发炸。若她是林语绯,却也不可能真的这般半点不计较。可林语绯却是这般风轻云淡的样子,要么就是真不计较,要么就是……心思深沉。 她自是更倾向于后面这一种。 不过心里头发毛,面上却是决不能露出半点怯意的,林语绯既都是若无其事,她又没受委屈自然更不会拿捏架子。当即同样也是灿然一笑,算是回礼。 林语绯倒是也没再如何——当然现在这样的情况下,也不容许她如何。 最后来的那个人,却也是叫众人都是有些微妙。来的却是李素。 李素面色有些憔悴,不过仍是穿了娇艳的蔷薇色裙子,眉梢眼角也都仍是以前的骄矜傲气。这么缓步进来,有那么一刹那众人都觉得仿佛依稀看看见了以前那个凌波郡主。 但也仅仅就是那么一刹那。 谢青梓想,若她是李素,她却应该不会再如此张扬了。以往那叫恃宠而骄,纵也不是什么好事儿,可到底是有所依仗。而现在么……再摆出这副姿态,不过是徒惹别人笑话罢了。谁也不会再将她当成是以前那个凌波郡主了。 或许李素是为了保住自己的尊严,又或是不愿意堕了他们诚亲王府的脸面罢了。可此时她越骄傲,却越无端端让人觉得她狼狈和强撑罢了。 李素给太子妃准备的寿礼却是一尊送子观音。足有一个三岁小儿高,玉色通身发翠,颜色也不是均匀统一的。不过成色却是极好,水头十分的足。最关键之处,还是那颜色驳杂的地方,都被匠人或是设计成了衣裳,或是设计成了云朵莲座,只看一眼就让人情不自禁用四个字感叹:浑然天成。 不得不说,李素出手的这一尊观音,却也的确是压过了所有人。其珍贵稀罕程度,只怕宫里也是找不出第二尊相似的来。 李素露出一个笑容来,轻声道:“听闻太子妃有了身孕,便是特意寻了这一尊送子观音,又在大莲花寺供奉了足足四十九日。这才敢呈给太子妃您,希望您喜欢才是。” 太子妃还没做出反应来,倒是其他人都是愣了一下:太子妃有孕在身?怎的他们竟是半点风声也没听见过? 因没得了证实,所以众人也不敢贸贸然的就出声恭喜,只怕闹出大笑话来到时候尴尬得无法收场。 不过看着李素那样子,十有八九只怕都是真的。 谢青梓心头想:以李素现在的处境,恐怕不敢开这个玩笑。甚至,只怕这个消息还是林语绯告诉李素的,如此好借着李素的口将这个事儿告诉众人知道……至于目的……她猜测却是和太子殿下有关。 毕竟,太子殿下要再选屋里人,此番肯定要挑一挑家世。到时候,太子妃只怕也是不好太过打压。如此一来,倒不如先给个下马威。 不过太子如今除了膝下几个女儿之外,倒是也的确没有儿子,正是缺个嫡子的时候。若此番太子妃一举得男,以后的地位……倒也稳固。最关键是得了嫡子之后,其他家世足够大的人家,倒是也得好好考虑考虑,是不是还非要送了女儿去太子屋里。 若是她的猜测是真的,那么太子妃这一手算盘倒也是打得颇有些精。 谢青梓心头想着这些,却是十分感兴趣:她倒是真想知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 而太子妃被李素这般一句话点破怀孕的事儿,便也是大大方方一笑:“却是你有心了。太医也不曾确诊,还得再等几日看看。” 这么说来,怀孕这个事儿,却是真的了。 一时之间众人都是思绪复杂。 陆老夫人笑着朗声祝贺:“既是如此,那却是得恭喜太子妃了。若是圣上他们知晓这桩喜事,必也是喜不自胜。” 众人这才附和,一同恭喜太子妃。 太子妃含笑受了,倒是没有半点不自在。 谢青梓看着,越发觉得这一幕幕就是太子妃自演自导的一场戏罢了。 不过,这事儿也和她没什么关系,满足了好奇心之后,也就只剩下了那么一点点感慨。但经历了这件事情之后,她却是觉得:不管是谁被最后选中了,只怕进了太子宫,日子都好过不到哪里去。除非是个温顺得没半点野心的。 不过……可能吗? 正想着,太子妃倒是发话了:“你们也不必拘谨,随意说笑玩耍才是,太过拘束也就不美了。” 林语绯笑盈盈的便是走了几步站出来:“既是如此,我且带着妹妹们先出去逛一逛。太子宫里的枫叶却也是一处盛景。” 林语绯作为太子妃的亲妹妹,此时这般做派却也是合情合理。 陆老夫人笑看谢青梓一眼:“去吧,你们年轻小姑娘在一起必有许多话说,不必跟着我们这些老婆子,反而拘束没意思。” 谢青梓便是应了,然后看向齐雪和杨昭。 第214章 吓唬 谢青梓悄悄的将杨昭和齐雪拉到了一边儿,然后低声问了一句:”你们却是知道不知道此番太子妃大办生辰的目的?“ 齐雪目光微微一闪:”这么说来,还真是要选人了。“ 唯独杨昭却是有些傻不愣登的:”啊?你们说什么?选什么人?“看样子倒是半点不知晓。 谢青梓心头叹了一口气,看着杨昭这样也不知该说什么。故而只看齐雪:既是她知道一些音信,那为何还来了? 齐雪看着谢青梓这般,倒也是猜到了她的心思,不过却是只能无奈苦笑一下,却是并不言语了。 这个时候,即便是不说话,谢青梓也是同样就心知肚明了。也是,既是太子妃邀请了,那便是无论如何也是得来一趟的。太子妃是谁?那是以后的一国之母,天底下地位最高之人,哪里能够得罪? 看了一眼杨昭,谢青梓倒是最担心她。末了趁着也没人,便是低声道:“你也别问那么多,你只管回去告诉你娘,太子殿下想再选房里人。而今儿来的人,都是手握重权的人家。” 这话已是够明白了,杨昭就是再单纯,此时也是一下子就明白了,当下神色一沉:“绝无可能。” “不管如何,你心头多些防备就是。”谢青梓笑说了一句,见有人走过来,便是就说起了别的:“我酿了菊花酿,等到回头好了,便是叫你们来尝尝。“ 齐雪登时也换了一副神色,笑盈盈的道:”是了,你最是爱折腾这些。我们总有口福。说起来,我的胭脂却是要用完了,你那儿还有新做的没有?倒是匀给我一盒才是。” 正说着话,林语绯却是插话进来,笑道:“青梓妹妹却是多才多艺。谁若是娶了青梓妹妹,却也是福气得紧。” “林姐姐谬赞了。我倒是羡慕林姐姐的夫婿,能娶到林姐姐我这样美貌能干的娘子。“谢青梓不动声色的打趣回去——横竖马上要嫁人的却是林语绯,而不是她。面对这样的打趣,倒是该林语绯更加的不自在才是。 齐雪素来是惯会和谢青梓一唱一和的,当即也是笑盈盈的又说了一句:”是啊,可不是叫人羡慕么?“ “说笑了。”林语绯一笑置之,却似乎并没有往心里头去,只道:“对了,太子妃说了几次,倒是觉得你胆子颇有些大。上次在杨家那发生的事儿,太子也是对你颇为称赞。” 谢青梓听着这话,只吓得汗毛倒竖,心中发毛:好好的林语绯提起太子和太子妃来,又说得这样,倒像是她们夫妻二人都看上了她似的。 不过仔细沉吟一二之后,她便是又将这种念头抛开了去。 谢青梓只故作羞涩一笑,低头道:“也不过是一时情急罢了。太子妃却是谬赞了。”只字不提太子。 杨昭见林语绯提起了那日的事儿,只恐怕谢青梓吃亏,也是义不容辞的站了出来,而后勉强一笑:“快别提起那个事儿了。林姐姐不去招呼别人吗?我却是有些私房话想和青梓她们说,便是不方便让林姐姐听着——” 杨昭这般混不吝一般的粗暴作法,倒是让林语绯压根就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来。只能是离去了。 齐雪撑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而后便是拍了杨昭一把:“你倒是不怕她。” “怕她做什么?”杨昭轻哼了一声:“人人都说她贤惠,叫我多学学她。我却是偏生不喜欢她这样的做派。” 谢青梓也撑不住笑了:“学她做什么?你这样也挺好。我就喜欢你这样的。“ 杨昭难得的红了脸:“果真吗?” “自是真的。”谢青梓抿唇一笑,再认真不过看着杨昭,拿出十分的诚恳来说了这么一句话。杨昭率真又热心,还直爽善良,哪里能叫人不喜欢?至于那些表面上的贤惠,她倒是觉得不要也罢了。 若她是男子,她倒是更想娶个杨昭这样的。至少过日子不觉得累不是? “说起她,我却是只觉得她是不安好心。”杨昭皱了皱眉,忽然说出这么一句话:“只怕她对你却是有些什么算计——” “嗯,我心里头有数呢。”谢青梓点点头。自从那日起身就走,她觉得自己算是将林语绯得罪了个彻底,也是从那时候起,她便是一直对林语绯有所防备。总觉得这个事儿不算这么轻易就完事儿了。 接下来三人倒也是没再说什么,只是有互相问了问最近做了些什么,互相关切一番也就作罢。 真正的重头戏,却还是用午膳的时候。 卫皇后午膳的时候,叫人送了好几样菜过来。却都是清淡滋补的,算是对太子妃的关怀。谢青梓自也是看过几张药膳方子的,只听了听菜名,就知道这是因为太子妃怀孕了的缘故。 卫皇后除了这个,倒是再无别的赏赐。 说起来,倒也是奇怪得紧。按说出了这样的事儿,卫皇后也该高兴才是,哪怕是出于面子情,那也是该再热情些。可如今看来…… 谢青梓只觉得满心疑惑。 不过这些想来也和她没什么干系,故而倒是不用多想了。 太子妃客气的道了谢,倒也是不见特别热情的样子。 不过,太子妃随后便是又做了一件让谢青梓只觉得毛骨悚然的事儿。太子妃笑道:“语绯一直说青梓你是极好的,如今一看倒的确是这般。我倒是越发喜欢你了,来来来,坐在我旁边来。” 谢青梓听着这话,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太子妃旁边的林语绯。 林语绯对上谢青梓的目光后,只露出了一个笑意来。这个笑容看着浅淡温柔,可是实际上这般仔细看着,却只叫人觉得心头猛然一凉。 看着这个架势,谢青梓哪里还又不明白的?只恐怕林语绯还真的跟太子妃说起过她,只是说的却都未必是好话罢了。这会子知道这个也并无什么用处,现在摆在她面前最难的事儿,还是该怎么回太子妃这话的这个难题。 说实话,她半点也不愿在这个时候接近太子妃。太子妃如今有着身孕,但凡只要沾过去,万一出了什么事儿,她就是跳进黄河也是摘不清关系。而且明知道太子妃叫她过去没什么好事儿,她哪里还敢过去? 就在谢青梓犹豫的时候,陆老夫人便是直接开了口:“太子妃说笑了,青梓身份微薄,却是哪里能坐在您旁边?再说了,您现在怀着身孕,她一个毛丫头回头若是冲撞了您怎么办?” “正是这话。”谢青梓忙附和道:“臣女毛手毛脚的,怕冲撞了太子妃,着实也是不敢去太子妃跟前服侍。” 太子妃正待再说什么,太子却是忽然过来了。于是这话便是只能作罢。 太子这般忽然过来,自然也是引起了不小的骚动。不过按照太子的说法是来看看太子妃,也正经与太子妃贺寿罢了。 谢青梓却是一眼就看见了跟在太子后头的卫泽。 卫泽神色浅淡,却似在这一瞬间仿若心有灵犀一般的朝着谢青梓也看了过去。 四目相对,卫泽唇畔浮出一丝淡淡笑意来。眼神也是温和许多。在这一瞬间,仿佛周身那种锋锐棱角都是收敛,只余下了温和柔情。 而谢青梓只觉得在这一瞬间,仿佛心被轻轻一撞,接着便是飞快的跳了起来,几乎都要蹦出胸腔来。随后她感觉卫泽的目光在自己手上一扫而过,下意识的便是不自在的缩了缩手指。最后忽然又反应过来:为何要躲呢? 最后谢青梓便是大大方方的将戒指显露出来。卫泽肯定是会看到,她又何必藏着掖着?倒不如大大方方的给他看了。 况且,她既是戴上了戒指,那也等于是表明了心思。更是不必心虚不自在。 她不过是给了他回应罢了。这本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儿了。 谢青梓这般举动,自是让卫泽心情越发好起来。面上神色自也是更加和煦。有细心的人看见了,便是只觉得惊异无比。 卫泽却是毫不在意。 太子此时笑着开了口:“今日诸位前来恭贺太子妃生辰,孤却是感谢不已。” 太子如此说法,众人自是也不敢真应承了,都是忙又客气一回。 和太子妃说了几句话之后,太子便是又看了一眼杨昭:”你父亲可还好?伤势如何了?想来也是恢复得差不多了才对罢?“ 太子如此关切和蔼,杨昭自也是不可能不答,只恭恭敬敬的答道:“却是在恢复之中。只是到底上了年岁,比不得从前。” 太子叹了一口气:“你只叫他好好养着才是。” 杨昭仍是应了。 太子又看了一眼谢青梓,不过随后却是笑了:“谢姑娘原也来了。” 谢青梓有些发懵,而后便是行礼:”太子殿下。”没想到太子真记得她不说,还在这样大庭广众之下与她招呼。着实也是叫她有些意外。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卫泽在的缘故,她便是忍不住看了一眼卫泽,颇有些求助的意思。 卫泽瞧在眼底,便是轻笑一声开了口:“太子殿下又何必吓唬她?” 第215章 发憷 卫泽这么笑着开口说了一句,那语气那神态,险些没将众人的下巴都是惊掉下来。 谢青梓更是不由得面上都是通红起来:这是什么语气?叫人听见了又该怎么想? 光是想了一想,她就觉得仿佛所有人都在盯着她看。登时只觉得浑身都是不自在。 太子听了这话,也是不由得笑了笑:“你倒是难得这般,罢了罢了,我便是不吓唬她了。那不过个小事儿,哪里就真能一直记得了?不过她既是太傅的义孙女,自也算是我的晚辈,总也不该太过生疏。” 太子这样一说,倒也是合情合理。陆老夫人也不等谢青梓开口,便是笑着开口:“太子这样客气,倒是叫我等受宠若惊了。” 太子却是笑道:“理应如此。”说着便是又吩咐太子妃:“你好好招呼着老夫人,却是不许怠慢了。”这样一句话,倒也是给足了陆家的面子。 太子妃笑着应了。 太子便是带着人又走了。 卫泽倒是慢了一步,笑道:“回头回去的时候,我们一同家去。“ 陆老夫人应了一声,笑盈盈的又回头对着太子妃夸赞太子道:”太子殿下这般温和谦恭,实乃是天下百姓的福气。” 太子妃笑着应了,倒也是没再提起让谢青梓过去她跟前的话。 反倒是用过了午膳,卫皇后叫人将谢青梓和陆老夫人请了过去。 卫皇后许是有些倦了,面上有些疲惫之色。不过仍是带着笑意,她们进去后便是招呼她们坐了,又叫人上点心上茶。待到坐定了,这才听卫皇后开口:“太子妃最后看中了谁了?” “我估摸着倒是动过心思想让青梓去。”陆老夫人也不回避了,直接便是开口如此说道。 谢青梓登时有些不自在,只做出目不斜视状,假装自己却是什么也没听见。 卫皇后好笑看了谢青梓一眼,却也仍是不回避:“太子妃什么都好,就是目光不够长远。我不过是略略表现出几分来,她便是活络了心思。” 谢青梓在旁边听着,忽然倒是明白了卫皇后今儿为何忽对自己那般好的缘故。或许,也不过是为了试探太子妃罢了——卫皇后越是看重自己,便是叫世人觉得是因为陆家的缘故。毕竟陆家没有别的子嗣,就是干亲也就她这么一个。旁人少不得还是得从她这里下手。 太子妃只怕还真是动过这个心思的。毕竟她和别的世家女不同我,她可是比旁人好拿捏不少的。就冲着这一点,只怕太子妃的心思就已是活络了不少了。 只是,太子妃只怕是没问过太子的意思。 “林家养出来的这两个闺女,一个啊目光太短,一个却是太精明了些。”卫皇后笑着下了这么一个定论,末了又道:“青梓丫头,今儿可吓着你了?” 谢青梓抿了抿唇角,在说些别的话将这个话题岔开去,和大大方方承认这个事儿之间犹豫了片刻,最后她还是选了后者,“的确是吓着了。以往臣女何曾见过这个阵仗?”不过此时她倒是明白过来,只怕今儿陆老夫人也是早猜到了几分,却是一直没告诉她,想看看她是什么反应罢了。 这话听得卫皇后和陆老夫人便都是笑起来。卫皇后柔声道:“你也别恼,横竖还有太子把关,我这里也不会真叫你如何的。“ 卫皇后本不需如此,不过看着谢青梓那张与记忆之中那人相似的脸,她到底还是放柔了语气,而后如此解释了一句。以卫皇后的身份来说,便是足以叫人觉得受宠若惊了。 事实上,谢青梓也的确是受宠若惊了。她还真没想到卫皇后竟是会解释这么一句。 哪怕就算卫皇后根本并不提起,也不解释,可是她难道还能记恨不成?自是不可能。故而当下也只是觉得受宠若惊。 “娘娘不必如此的,能替娘娘分忧,我却是万死不辞。”最后谢青梓便是脑子一热,说出了这么一句话来。 卫皇后听在耳里,登时又笑了。最后便是笑看看了她一眼:“到底年岁还小呢。”听两句软和话便是这般起来。若是换成了他们这样的,却也是未必就真的能往心里去了。 这些暖心话,在他们耳朵里听着,倒是更要转几个弯弯绕绕,好好的思量思量是不是自己想的那个意思,或是对方有没有什么目的。 这样的纯真,倒是叫人觉得既是心软又是羡慕。 谢青梓听了卫皇后这一句话,倒是也忽然就反应过来了,讷讷的不言语了。 陆老夫人又道:“太子的意思呢?此番选人,太子只怕也有自己的心思……” 卫皇后就又道:“经过这次的事儿,他自然也不会再像是从前那样等着了。圣上如今……脾气也越发古怪,他更是艰难。若是不寻些支持,只怕他心中难以安稳。” 谢青梓听着她们分析这些,倒也是颇有些入神——在别处可是听不到这些。不过听了这些之后,她倒是有些替卫泽担心:圣上和太子父子相争,那卫泽怎么办?效忠了谁,只怕都会让另一个不高兴。 卫泽的处境,只怕也是艰难。 谢青梓就这么听了一耳朵,又心疼卫泽了一下午。倒是浑然没想到另一个问题来:为何卫皇后和陆老夫人谈论这些,却是没有半点回避她的意思。 最后卫皇后又说起了霍铁衣来:”铁衣在外头这么多年,我也不知他什么时候才肯回来,故而倒是不敢贸然给他相看。如今既是回来了,我便是寻思着是不是给他寻个合适的媳妇。也不知老夫人您有没有什么好的,倒是与我说说才是。“ 陆老夫人犹豫了一阵子,“齐家那丫头不错,但是瞧着太子宫那边却只怕也是有这样的意思……杨昭也是不错,不过……” “杨家必是卡看不上铁衣的。“卫皇后却是摇摇头:”铁衣也不愿被人说是依附妻族,所以倒是不必考虑她。况且,我觉得铁衣也该找个温婉贤惠的,能替他打理后宅的。” 谢青梓听着卫皇后这意思,多少也是有些觉得杨昭不适合做当家主母的意思。 如今点了两个都是她的好友,她自然更加留神。尤其是齐雪那个,她却是有些心惊。齐雪那样的性子,真进了太子宫,却也是不好。 最后,卫皇后倒是说了自己的要求:“性子泼辣也好,温婉也好,但是一定要贤惠能干的。至少能撑得起一个家宅来。” 陆老夫人听了这话,倒是不由得笑了笑:“娘娘说的这个法子,听起来简单,可是仔细想想却是难办。这样的姑娘谁家不想娶?少不得倒是要让我打起精神仔细找找了。“ 谢青梓倒是觉得卫皇后这话说得很是:霍铁衣一个亲眷也没有,若是妻子再是个柔弱的,那以后要如何主持中馈?虽说没了七大姑八大姨这些麻烦,可同样也是少了人帮衬,交际便是全靠家中主母了。 说了一阵子话,卫皇后又看了一眼谢青梓,笑道:“老夫人先去歇一歇喝口茶,我倒是有几句话想单独问问青梓。” 陆老夫人犹豫片刻,又看了一眼谢青梓。 谢青梓和陆老夫人对视一眼,倒也是明白了陆老夫人的意思:陆老夫人这是说,若她不愿意,自然是陆老夫人就想法子推脱了。若是她自己觉得无妨,那也就按照卫皇后说的法子来。 谢青梓几乎是没有犹豫的,便是道:“义祖母去歇一歇罢。” 卫皇后满意一笑。 陆老夫人纵然心头担忧,却也是只得先行离去了。 待到陆老夫人出去了,卫皇后便是坐直了身子,随后将谢青梓上上下下的仔细打量了一番。那样子再是正经不过,看着反倒是有些叫人心里发毛。 谢青梓被这么一看,自也是只觉得有些紧张。手心里慢慢都是冒出汗来。倒不是因为对方皇后这个身份叫她紧张,真正叫她紧张的,却是卫皇后是卫泽的亲姑姑这个身份。 不用猜,她都知道这会子卫皇后单独和她说话,也不过是为了卫泽罢了。 谢青梓正襟危坐,只等着卫皇后发难。 “卫泽的心思,我已经是知道了。”卫皇后看够了之后,便是语气平淡的如此说了一句。这会子不管神态还是语气,都和卫泽有那么几分相似之处。看着就叫人觉得心里发憷。 谢青梓抿着唇角,也不敢随意插嘴,只认真听着。 卫皇后看着她这样子,倒是险些有些绷不住。好歹最后忍住,只又说下去:”曾经我倒是早早想过,到底卫泽会娶个什么样的妻子。“ 谢青梓心里头默默补上一句:横竖应该就不是她这样的。 卫皇后果不其然接着便是道:“我以为要么是个大家闺秀,要么就是个身份贵重的世家女……再不济也得是林语绯或是李素那样的。可谁知他竟是偏偏都不喜欢。就这么一拖就是好几年。我心中甚为焦急。“ 谢青梓犹豫了一下,到底开口:”婚姻之事,却是不可勉强。卫世子他……大概却是不喜欢那样的女子罢。” 第216章 委屈 谢青梓这么一插嘴,倒是让卫皇后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神情来,而后很是直白的问了一句:“那他喜欢什么样儿的?你这样的么?” 这话却是真真儿的直白得叫人没法回答,谢青梓瞬间就涨红了脸,完全说不出来自己这是因为尴尬还是因为不好意思。她只觉得,卫皇后只怕是因为了这个事儿很是不满自己才是。 仔细想想,卫皇后会有这样的情绪也并不奇怪。毕竟,她要家世无家世,要才能无才能。在遇到卫泽之前,她只是谢家的大姑娘罢了。而谢家在京里最多也不过就是中等偏下罢了。而遇到卫泽之后,倒是更加糟糕了:甚至她连谢家大姑娘这个身份都是不那么实在了。 她这样的身份,却着实是配不上卫泽的。不用卫皇后提醒,她自己心里头也早该明白。 别说卫皇后想不明白为何冥冥众生里,偏生卫泽就看上了她。就是她自己,也根本想不明白。甚至连问的勇气也不曾有——就如同一场好梦,她只恐一开口便是打碎了这样的美好。故而宁可沉溺,也不愿去开这个口。 可偏偏卫皇后今儿却是一句话就问到了她最惶恐也是最不安的问题上。 她知道卫泽必不是闹着玩儿的,而那些情谊里,更是不曾掺假半点。只是对于卫皇后这个问题,她却是真的根本就答不上来。 谢青梓垂下眸子去,这一刻心里头只是惨淡和自卑。此时不同往时,若是往时,哪怕是再如何,她也决计不肯表现出半点的自卑和怯懦来,哪怕是脊梁骨都碎了,她仍是要挺直腰板做出无畏从容的架势来。 可是此时,她却是根本摆不出那样的姿态来。她心里比谁都清楚,卫皇后既是这样问自然也是什么都清楚的。她就是再怎么做出从容的架势来,也是遮掩不住那些狼狈不堪来。 不过这样的念头也不过只是一瞬罢了。因为低下头去,她便是看见了手上戴着的戒指。猫眼石边上的细碎金刚石微微一闪,这一瞬间,她竟是只觉得有些刺目。眼中不由得都是微微一涩。 青青梓木,吾心悅之。 这个八个字此时在脑中再回想起来,却是忽然就让她觉得自己太过无用了起来。 卫泽付出的那些情意,难不成竟是敌不过这些东西?卫泽尚未曾嫌弃与她,她又何必如此自卑自怜?他都尚肯坚持,她又为何就这般懦弱?若真是如此,却是真的完全配不上他了。 她是想嫁她的。比之沈慎,从一开始卫泽便是更始终让她觉得心中安定。而卫泽,更是从未委屈过她半点。而那样的情况下,卫泽甚至也不曾放手……她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生出这样的心思的,可是这样的心思一日比一日更加强烈明显,而至如今已是根本无法忽视。她又为何要忽视呢? 她谢青梓活了这么十四年,遇到那么多事情,委屈了自己那么多次。可是唯独这一次……她想听从自己内心,她不愿委屈了自己。她想嫁给卫泽。她想和卫泽岁岁暮暮又朝朝。 谢青梓轻叹了一声,而后抬起头来和卫皇后对视:“娘娘这样问,着实叫我不知该如何答才好。我不是卫泽,自然是不知道卫泽心里头如何想的。可是我心里头只想着,既是他都不在意这些,若我在意这些,反倒是辜负了他。” 他以真心真情报之,她自是以真心真情回之。 卫皇后倒是被谢青梓这话给惊了一下,几乎是有些愕然的看着之后便是笑了出声来:“你这话倒是有意思。”她倒是有点儿明白了卫泽为什么会喜欢谢青梓了。 这丫头看着倒是个软团子,随便让人捏的。可是真捏上去了就知道,好比是那被风吹得瑟瑟的竹,看着单薄,可却偏偏骨头硬。吹不折压不断。 谢青梓也同样是露出一个笑来:“臣女知道,臣女身份不高,于门当户对上,着实是配不上卫世子。只是卫世子垂青,臣女虽然也知,可却是不能就这么放弃。还请皇后娘娘体谅才是。” 这笑容却是有些苦涩和勉强。 卫皇后沉吟了片刻,最后如此问了一句:”若你是我,你会如何?“ 谢青梓被这么反问,倒也是认认真真的想了一想,末了才摇摇头老实道:”臣女也不知。若说完全不在意听之任之,估摸着也不可能。可若说要强行让卫世子如何,到底也是不可能。这事儿倒是真的难。“ 卫皇后抿了一口茶水,而后便是道:“所以你可明白我心中所想了?既是你都说出这样的话来,显然也是真真儿的知道其中的难处。你说,我该怎么办?” 谢青梓唯有苦笑,却也坦然道:“这话娘娘却是不该问臣女的。若让臣女说,臣女自然是盼着娘娘不介怀此事儿才好。” “我记得你之前说了一门亲。”卫皇后忽又转移了话题:“听说你们也是从小的青梅竹马。若是你嫁过去了……他自然也就死心了。” “娘娘是打算强迫与臣女?”谢青梓便是如此问了一句。 卫皇后一愣:“我只是提个建议罢了。” “若是凤命,臣女自是不敢违抗,可若只是建议的话。”谢青梓羞涩腼腆一笑,态度却是坚决:“却是恕臣女并不这样打算。嫁娶乃是人生大事,对方是否是良人却是再重要不过。然娘娘说的那人,与臣女而言并非良人,故而臣女却是决不敢应下此事儿的。” 至于让卫泽死心……谢青梓心头想,只怕到时候卫泽非但不会死心,反而会来抢亲。以他的性子……完全却是有可能。当初便是敢明目张胆的阻拦媒人上门来,还有什么事儿是他不敢的? 卫皇后应该也是十分了解卫泽为人才是,想来也能猜到卫泽若真那般会做什么。她本来倒是想反问一句,到底想了想对方的身份,还是没敢太放肆了。 这样的事儿,还是别说出口才好。不然到时候恼了谁都是不好。 不过谢青梓纵然没说,却也不代表卫皇后就看不出她想说什么。当下心里头倒是有些郁闷:这事儿倒是不怪谢青梓,只怪卫泽太不给脸面。这事儿真真儿的却是卫泽的错。若卫泽不会那般,她难道还不敢态度强势些? 越想越是怄气,卫皇后悻悻想着回头该如何训斥卫泽。不过对着谢青梓时候,倒也没有表现出恼意:“不过如你所说,你的确也是配不上卫泽。我倒是不在意身份之差。不过卫家情况复杂,他却是着实不能娶一个难以堪当卫王妃名头的女子。卫王府这么一个摊子,总不能靠卫泽一人强撑着。你应该也明白,你和世家女到底差在何处。“ 谢青梓垂眸,也没有抬举自己,只说实话:”在于臣女出身小门户,纵然再怎么精养着,眼界世面,处事方法,都不如世家小姐们见得多。如何管理世族中馈,更是一窍不通。” 什么样的环境养出什么样的人。这一点她却是十分清楚的。她差在何处,她自己也清楚。 不过,卫皇后既是说了这样的话,想来……倒也不真的全然是对她就完全排斥罢?否则,倒是也不必说这话,直接让她离卫泽远些就是。 卫皇后微颔首道:“你既都明白,那有许多话我也不必多说了。卫泽世子身份,如今也可娶侧妃,你虽不足作为世子妃,但是作为侧妃却也是尽够了。” 卫皇后的话轻描淡写,句句在理。可是谢青梓却是只觉得听在耳里,如同寒风过体,登时就让她连骨头都是冷了。原来说了这么多,卫皇后却是这么一个意思。当即谢青梓便抿着嘴唇不说话了。 她心里……却是有些恼。 “皇后娘娘说笑了。“谢青梓最终还是只深吸一口气,将心头情绪压下,语气平和道:“虽出自小门户,可是我祖母却从小便是与臣女说,宁为平民妻,不为富人妾。为妾者,便是等于打断了自己的脊梁,甘于低人一头。这样的日子,并不是臣女想过的。” “卫泽对你那般好,为了他你也不肯?”卫皇后蹙眉,似有些不虞:“你这般倒是和之前的说法有些相悖了。他处处为你想着,你却是为何不能为他想着?难道你就真的忍心让他因你生出许多麻烦来,与众多人做对,将来还得自己撑着卫王府,替你们这些人遮风挡雨?你舍得。我却是都舍不得。” 卫皇后本是真觉得谢青梓还不错的,可是此番,倒是也是真有些替卫泽委屈了。她何尝不知做妾不好?可是局势摆在这里,让她去委屈卫泽,那却是万万不能的! 既是不能委屈卫泽。那么自是只能委屈谢青梓。饶是再对谢青梓有几分好感和宽容,可是真到了关键时候,自然还是卫泽重要! 而面对卫皇后的不虞,谢青梓却是只微微一笑,继而如此反问了卫皇后一句: “ 第217章 卖关子 而面对卫皇后的不虞,谢青梓却是只微微一笑,继而如此反问了卫皇后一句:“皇后娘娘为何没想过另一条路子呢?他既对臣女那般好,臣女为何就不能为了他去学这些?老话只说,功夫不怕有心人,铁杵也能磨成绣花针。这些东西,我想若是用心去学,难不成就真学不会了?就算比不上潜移默化的,可是总也不会比现在更差。或是真到了那时,仍是学不会,不必娘娘说,臣女也会有那份自知之明。” 也就是对卫皇后一直就觉得是和蔼可亲,故而她此时也才敢说这个话罢了。也就是看准了卫皇后对卫泽却是宽容疼爱至极,所以她才敢说这话。 当然,也是她自己不甘心罢了。既不愿意放手卫泽,也不愿意甘心做小,故而只能是这般的去斗胆争取罢了。 不试试,又怎么知道不成呢? 谢青梓如此想着,却是情不自禁的不安的摸了摸手上的戒指。此时摸着这个戒指,感受着它的存在,才会让她更有勇气一些,也更无畏和不那么自卑怯懦。 卫泽尚且不曾嫌弃她,她又何必顾影自怜,因了旁人的话就觉得自己配不上他? 但是到底卫皇后又是个什么样的心思,谁也说不准。故而此时说这话虽然她是镇定,可是事实上,此时她手心里几乎都是能滴下水来。而一颗心也是七上八下的,根本落不到实处。 卫皇后倒是被谢青梓这一番话说得哑口无言。仔细想想,这个法子倒也是个好法子。就是……无非等的时间有些长。 一时之间,卫皇后看着谢青梓,只觉得这丫头倒是脑子十分的好用,且胆子也的确是够大。换做另外的人,可说不出来这样的话。这样伶俐聪慧,又长得那么像沐嫣。她倒是真再难讨厌起来:甚至隐隐的还生出几分喜欢来。 谢青梓等了半晌,没等到卫皇后的回答,倒是有些急了,看着卫皇后似笑非笑的样子,便是到底没忍住期期艾艾的问道:“那娘娘的意思呢?” 卫皇后斜睨谢青梓一眼,眼波流转之间便是露出了几分的妩媚之色来:“你话都说完了,我还有什么可说的。” 谢青梓登时就止不住笑起来:“这么说来,娘娘是应了——” “不过你倒是去何处学,这倒真真儿是个问题。”卫皇后看着谢青梓那副止不住笑意的样子,而后便是也浮出一丝笑意来。到底还是没能绷住了。 这么一笑,便是如春风化冻,登时就让谢青梓心中安稳下来。对于卫皇后这个问题,她自也是想过的。如今卫皇后问出来,她自然也是答了:”臣女会请义祖母与臣女仔细教导的。” 卫皇后却是闻言摇了摇头:“这却是不妥。” 完全没想过都到了这个时候了,卫皇后反倒是提出了反对的意见来。 谢青梓不知该说什么,便是只看着卫皇后,等着下文。 最后卫皇后轻声道:“老夫人毕竟年岁上去了,并无那么多精力不说。况且现在陆家也甚少再和其他人家来往,更是没办法让你学了这些。不过,我倒是有个主意,就是苦了些——” “娘娘只管说。吃苦受累,臣女却是不怕的。”谢青梓忙如此说了一句,也算是在表态。 “我倒是可以教你。”卫皇后如此说了一句,神色却是越发凝重:“不过就是你得每日进宫来。如此一来一回……” 谢青梓却是呆了呆:卫皇后突然说了这么一句话,就让她整个人都是有些傻了。她还只当是卫皇后觉得不好,有反对的意思。可没想到一转眼,卫皇后竟是又说了这样的话来。若是卫皇后亲自教她,且不说能学会u能学会,光是起点就高了不少。 这也算是卫皇后变了法子的替她隐隐抬了个身份。将来她若再和卫泽谈婚论嫁,这边是个噱头了。毕竟,谁还敢说卫皇后亲自教过的人身份低微?况且卫皇后都啃啃亲自教导,可见心中必也是满意。旁人的反对就更少了。 她肯定卫皇后这般必不是因为了她的缘故,不用想也是知道,卫皇后也不过是为了卫泽罢了。给她机会也好,与她铺路也好,都是因为卫泽罢了。 可是,即便是如此,她也仍是无法遏制住她对卫皇后的感激。当下几乎按捺不住心头情绪的,她便是忍不住起身来,朝着卫皇后行个五体投地的大礼,更是控制不住的哽咽:“多谢娘娘成全。” “你也不必急着谢我。”卫皇后却是摇摇头,而后郑重道:“虽是给你一个机会,但若最后你不能叫我满意,到时候——” “到时候不必娘娘多说,臣女自是有自知之明。”谢青梓不等卫皇后将话说完,便是主动如此开口。就像是卫皇后说的,机会已经给了,接下来就该看她自己的,总不能一直奢望旁人再如何罢。 而且,她想,她又不是那等愚笨不堪之人,难不成竟还真的是学不会?若肯多用心,总能学会的。 “既你都明白了,我也不多说了。起来罢。不然回头让卫泽知道了,只怕是他要觉得我虐待你了。”卫皇后抿唇一笑,歪了歪头似有些顽笑:”不过既是要来学东西,那可先说好,我却是半点不留情面的。” 谢青梓自是只应了。末了也是玩笑一句:“若是卫世子知道了这个,却也不知会如何高兴,哪里会觉得娘娘虐待臣女了?娘娘快别玩笑了。“ 卫皇后叹了一口气,“儿女都是债罢了。他虽不是我亲生,可是却也和亲生没什么样。他既是心心念念放不下,我如何不帮他一把?只是你却是要记住了,你若辜负了他,我必是不会轻饶了你。” 卫皇后说这话最后两句的时候,便是语气陡然凌厉起来,而后又看了一眼谢青梓:”你也不可恃宠而骄,一直记着自己的身份才好。朝中局势诡秘,他犹如钢索上行走,若你再给他惹了麻烦——“ 谢青梓几乎是斩钉截铁的应下:“娘娘放心,臣女绝不敢做那样的事儿。” “嗯。时辰也不早了,你们便是该出宫了。我也不留你,明日也好,后日也好,准备好了就****过来罢。”卫皇后揉了揉眉心,似是真有些倦了:“回头我将令牌给卫泽,叫他带回去就是。” 谢青梓便没有多留,只退了出去。待到出去了,她这才觉得有些不好受:方才浑身出了不少的汗,此时背上便是有些粘腻腻的,自是也有些不好受。 不过即便是如此,也抵不住她心头欢喜。 谁能知道,她进宫一趟,竟是能遇到这样的好事儿?卫皇后这头松了口,以后便是轻松了许多。 再见陆老夫人的时候,谢青梓便是止不住一直笑盈盈的。倒是看看得陆老夫人一头雾水:“这是遇到了什么好事儿了?竟是这样的高兴?皇后娘娘与你说了什么?” 也的确是怪不得陆老夫人一头雾水:卫皇后单独留下了谢青梓,她只当是有什么事儿要和谢青梓说。恐怕也还不是什么好事儿。所以她这里倒是一直都是十分担心。谁曾想现在谢青梓回来了,非但不是想象之中的愁云惨淡,反倒很是高兴的样子,如何不叫她觉得奇怪? 这般简直将陆老夫人的好奇心都全部勾了起来,而后她便是道:“快与我说说。” 谢青梓却是不好意思,而且也觉得在宫里头说不好,当下便只道:“回去我再与义祖母细细说。” 陆老夫人只得作罢,可心里头却是抓心挠肺的好奇。 谢青梓却是只不言:当然也有些故意吊着陆老夫人的意思。她自是知道陆老夫人的好奇心有多重,不过却是只故意吊胃口罢了。 看着陆老夫人跟个小孩儿似的抓心挠肺的样子,她倒是只觉得有趣儿。 待到出了宫门时候,谢青梓便是一眼看见了卫泽。 卫泽竟是已经在那等着了。 卫泽见她们出来,便是翻身下马,而后便是道:“可算是出来了。” “怎么在这等着?”陆老夫人只是纳闷:“难道竟是半点不忙?” “只说有事儿便是先走了。”卫泽随口解释一句,而后又道:“外头风大,先上马车罢。” 陆老夫人的目光便是有些意味深长起来。看看卫泽,又看了看谢青梓,只笑容古怪,充满打趣。 谢青梓被这样看着也是有点儿不好意思,最后只故作无事:“是啊,风大,义祖母还是快些上车吧。” 上了马车之后,谢青梓便是不看陆老夫人了,只低头故作正经。陆老夫人见她不露半点端倪,便是开口问道:“到底如何?到底皇后娘娘和你说了什么——” “义祖母刚才还笑话我呢。我可不告诉义祖母。”谢青梓却是故意卖关子。 陆老夫人这下便是有些傻了,半晌板起脸来:“你倒是胆子越发大了。还敢在我跟前卖关子了。还不快说?!“ 谢青梓到底撑不住,一下子笑出声来。 第218章 怒不可遏 一路回了家,陆老夫人却是按捺不住的开口问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皇后娘娘到底与你说了什么?” 卫泽听了陆老夫人这话,倒是微微皱了皱眉:“姑姑竟是留你单独说话了?都说了些什么?” 卫泽明显却是有些紧张,显然也是对于此事儿十分不放心。 谢青梓抿唇一笑,侧头看卫泽:“这么紧张做什么?皇后娘娘那般好,难不成还能吃了我不成?” 卫泽咳嗽一声,“不过是一时情急罢了。”心却是放了下来——听谢青梓这样说,那么显然就是她并不曾被卫皇后如何刁难,而卫皇后也没说什么不好听的话。 如此,可不就是放心了么? 卫泽倒是难得这般的做派,谢青梓看在眼里只觉得有趣,不过也并没有再继续卖关子,只笑道:“娘娘觉得我阅历不够,便是让我去她身边学一学如何为人处世。“ 这话一出,登时卫泽和陆老夫人都露出了诧异之色来:卫皇后如此,意思是什么他们自都是明白。可是为何卫皇后却是这样容易就答应了? 这一点自是让人百思不得其解的。故而两人都是看住了谢青梓。只等着谢青梓仔细说说。 然而谢青梓怎么好细说?那些话让她在卫皇后面前说说也就罢了,若要在卫泽面前说,那却是万万不能的。不然只怕话没说完,她倒是先羞死了。 故而当下她只笑了一笑,而后道:“这事儿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只是我恐怕就要每日进宫去了。” 她这样说,卫泽和陆老夫人也就只当是卫皇后看在卫泽面上,要仔细的培养培养谢青梓,好让谢青梓将来能堪当重任。倒是猜不出里头那么多弯弯绕绕,而更不知谢青梓到底又付出了多少,主动争取了多少。 陆老夫人感叹了一番卫皇后对卫泽的疼爱之后,便是又欢喜笑道:“不过这却是天大的喜事儿。既是有这样的机会,你可不能辜负了。能跟在皇后娘娘身边学,对你是再好不过的。” 就是对卫泽也是极好。不过这一句话,陆老夫人却是并不说出口。 卫泽也是这样想的,不过却只是觉得谢青梓若是能在卫皇后跟前待一段时间,纵然是没学到了什么,却仍是极好的。至少将来说闲话的人却是要少许多。 当然以谢青梓的聪慧要强,想来也不至于真半点学不到什么。 而他想得最多的,倒也不是这些,而是……谢青梓若是单独进宫出宫,他却是不放心,所以…… “每日我们一同出门罢。横竖也顺路,下午我若是得空,我便是与你一同回,若不得空,我就叫人去接你。”卫泽最后说了这么一句话,倒是半点儿也不容反驳的架势。 卫泽心头还想:倒也是单独相处的好机会。 此时此刻,他倒是全然忘了还有谢栩这么一个人了。 谢青梓微有些不好意思,忙道:“让三郎送我就成,你那么忙——” “三郎也是累得不轻,还是让卫泽来吧。”陆老夫人却是个不嫌事儿大的——横竖卫皇后那儿都是默许了,还如此。将来还怕谢青梓进不了卫家大门,嫁不了卫泽?只要是不至于现在就生米煮成熟饭,那倒也是没什么。 那些订了亲的男女,逢年过节,一同出去郊游踏青,赏花赏景的难道还少了? 陆老夫人乐呵呵的想着这些,倒是将这事儿一锤定音了。 谢青梓犹豫片刻,到底还是没反对——她自也是想能多和卫泽说几句话的。虽然路也不算长,可是总也能多些时间相处。 谢栩回来后,谢青梓倒是还没和他说起自己要每日进宫去卫皇后跟前的事儿,倒是那头大老爷谢昀又叫人过来请他们二人过去。 谢栩目光微闪,只按住谢青梓:“阿姐既是头疼,便是好好养着,不必劳动了。我过去一趟就是了。” 谢青梓听了,知道谢栩这是给自己找借口好回避开大老爷呢,当下便是垂眸应了一声:“那若有什么紧要的事儿,你再来叫我。” 谢栩当即便是走了。谢昀派来的人还有些迟疑开口:“大姑娘——” “阿姐身子不舒服,我过去就行了。”谢栩冷冷一眼斜睨过去,无端端倒是露出几分威严凌厉来,倒看得人有些心惊。 最终到底谁也没敢违背谢栩的意思。 不过谢昀看着只谢栩一人过来,自是脸色也都几乎黑了一大半。 谢昀冷冷的看了一眼过去叫人的婆子:“怎么,她如今竟是架子这样大,连我都是不放在眼里了吗?“”阿姐身子不舒服,我便是让阿姐先歇着了。有什么事儿,父亲跟我说也是一样的。如今府中就咱们两个男人,自是咱们两个商量。阿姐是女流之辈,这些事儿却是不该叫她操心。”谢栩语气平平的解释了一番,丝毫就看不出任何的诚意来。那样子,反倒是透着一股子的挑衅来。 至少,在谢昀看来却是实打实的挑衅。 谢栩却也不在意,只看着谢昀,客客气气的问:”父亲叫我来到底是有什么事儿?我今日差事上有些事儿不明白,还想再问问卫大哥。所以还是早点回去才好,不然只恐怕时间不够。“ 谢昀微微皱眉:”什么样的事儿却是与我说说,我难道不能与你解惑?我毕竟也是朝廷命官——“ “锦衣卫里头的事儿如何好外道?自还是问卫大哥得好。其次,父亲以前也不曾指点过我,如今又久不办差不了解京里的局势,所以还是算了吧。”谢栩语气还是客客气气的,不过里头的疏远和那么一丝丝不甚明显的嘲讽,却是叫谢昀几乎要气了个仰倒。 “你这是在责怪我不成?”谢昀厉声斥道,还想着用做父亲的威严来压住谢栩。 然谢栩哪里又会因为这个在意或是害怕?不过是只觉得好笑罢了。他也真的是唇角讥讽的翘起露出了笑来:“父亲觉得我是在责怪你?那我倒是真也有些怨言。” 顿了顿,他几乎笑出声来:“原来父亲也知道那样我会心有怨言。” 谢昀看着谢栩如此,竟是忽然无言以对——还能说什么?自是什么也不可说了。谢栩怨他这个事儿,他虽然也曾猜想过,但到底没太往心里去,而如今被谢栩这般说出来,他也只觉得心里像是被堵住,连同辩解的话也是被堵在了喉咙里。 “父亲到底是所为何事。”既是连那样的话也都说了,谢栩倒也是没再遮掩自己的不耐烦。 谢昀纵是心头不痛快,却也仍是只得压下,故作什么也没发生,和和气气道:“我想复辟,却也不知该如何做才好。你如今在锦衣卫,不如帮我打探一二。” 天底下要说哪里消息最为灵通,自然是锦衣卫所里头了。 谢栩听了这话就笑了,反问了谢昀一句:”那父亲还要不要我疏通疏通,让你官复原职算了?“ 一听这话,谢昀倒是也没多想,只以为是真有机会,当即只是喜出望外:“还有这样的路子?那自是再好不过了。需要多少银子,你只管去管家那儿领就是——” 谢栩霍然起身,冷冷的看住谢昀:“事到如今,父亲还在异想天开?别说我没有这样的路子,就算是我有这样的路子,父亲也不如好好想想,到底是凭什么?” 谢昀一下愣住,随后脸色黑如锅底:“我是你父亲!” “我倒是宁可没有这样的父亲。毕竟,我还从未听说过哪家人,竟是将自己的嫡子嫡女弃之不顾,只匆匆顾着自己逃命的。”谢栩冷冷说完这么一句话,最后又放下一句狠话来:”阿姐的婚事你也别想再插手。不然别怪我撕破脸。鄂王府又如何?我就不信了,真闹大了,他们就不怕。” 谢栩也是真动了狠意。 他面无表情的想,卫泽说的果然是对的。有时候,给了别人脸面,不过是给了别人蹬鼻子上脸的机会。倒不如一开始就干脆不给脸面,至少自己痛快些。丑话说在了前头,自然也更是让人知道自己底线在哪里,叫他们轻易不敢触犯。 “父亲在家中颐养天年也没什么不好。何必再回去吃苦受累?横竖儿子总归会赡养父亲的。”谢栩冷冷淡淡的说完这一句,便是拔腿就走。 “她委身与卫世子的事儿,难道我竟是不知?你也告诉她,若想留些脸面,便是叫卫泽来见我一面。”谢昀也是发了狠,忽的说了这么一句话出来。而不巧的是,他们父子二人此时心里头想的事儿,倒也是一模一样的。 谢栩猛然顿住了脚,然后目光森冷的转过头来,几乎咬碎了一口牙:“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饶是谢昀也算是见过不少世面,经历许多。可是此时,他仍是被自己的儿子这般模样吓得心中猛然一寒冷。只觉仿佛浑身都是被冬日的雪风吹过,登时寒冷入骨。 谢栩一步步折返回来,却是怒不可遏:“你再说一遍?!“ 第219章 冲动 谢栩这一回,是真动了真火。 谢昀饶是比谢栩高,也比谢栩年长,此时却还是被吓得心中打起了退堂鼓。 谢栩满腔怒火无处发泄,最后目光落在旁边的桌子上,伸出手去,猛然就将桌子掀翻在地,再开口,已然却已是咆哮:“你凭什么?你凭什么?” 谢栩想着谢昀对谢青梓的态度,双目都是赤红起来。他想仰天大笑,笑大老爷的恬不知耻。他又想大哭一场,替谢青梓哭这么多年的委屈。“我满京寻不着阿姐的时候,你在何处?小时你处处宠爱谢柏,我羡慕得偷偷哭,阿姐彻夜彻夜搂着我,安慰我的时候,你在何处?谢昀,你也配做父亲?“ 谢昀,你也配做父亲。 这一句话,仿佛如同夏夜里狰狞的闪电,将那些最不堪最黑暗的东西蓦然撕裂开来。让之赤果果无半点遮羞,让之鲜血淋漓再无半点粉饰太平。 谢昀惊的蓦然退了一步。他倒是没想到,谢栩反应竟是如此大——以往谢栩虽不大亲近他,可是到底还是不敢驳斥了他这个做父亲的面子的。他纵是不愿承认,也不得不承认,大太太将谢栩还是教养得很好的。他以为纵然谢栩恼怒,却还是只能乖乖听话。可没想到…… “孽障,你说什么?”谢昀勃然大怒,同样也是火从心起。随后冷笑一声:“你万般维护一个外人,却是将我这个父亲至于不顾,此乃不孝不义!她在我谢家长了十四年,难道竟是不该回报我谢家?我且告诉你,卫泽那头她不开口,那她就得嫁去鄂王府!” 谢栩咬牙切齿:“你休想!”说完这话,他倒是不再和谢昀纠缠,扭头就走。只是一路咬着牙关,面上青筋都是显露无疑。 谢栩从小到大,还真未如此生气过。 谢栩一路回了陆家,却是连陆老夫人的院子都没进,直接去了自己的屋子,拿了霍铁衣送他的佩剑直接就又走了。因了院子里本也没留几个丫头,故而除了卫泽那边的春薇,倒是谁也没瞧见这一幕。 春薇目光闪了闪,犹豫片刻到底还是没敢迟疑,当即便是匆匆忙忙的去寻卫泽——看着谢三少爷的这个架势,却是真的吓得人不轻,活脱脱一副要拼命的架势。若真出了什么事儿,那可不好。 谢栩这头连马车也没叫,直接就骑马出去了。 谢青梓原本还等着谢栩回来,好问问谢栩到底叫他过去是有什么事儿。可是谢栩是没等到,倒等来了谢青樱。 谢青樱许是一路跑过来的,满头满脸都是汗,也不等荷香她们禀告一声,便是直接冲进屋来。而后气也不待喘匀了,便是忙道:“阿姐快去寻三哥!三哥他要闯下弥天大祸了!” 谢青梓本还纳闷谢青樱这是怎么了,一听这话便霍然起身,“怎么了这是!”这个时候,她也根本顾不上去考虑谢青樱这话的真假,只一下便是心急如焚起来。 谢青樱喘息一口气,匆匆道:“这事儿却是来不及细说,总之阿姐快去寻三哥!” 谢青梓也不迟疑,便是忙往外走去找谢栩——不管是真是假,还是得先找到谢栩才能安心。 不过这么一出屋子,却和匆匆过来的春薇打了个照面。 春薇见了谢青梓,先是一愣,面上露出了几许复杂来。不过很快却又开口将自己所见那一幕说了:“谢三少爷提着配剑匆匆走了,也不知要去做什么,那样子却唬人得厉害。” 谢青梓猛然一惊,而后转头看谢青樱,一把抓住谢青樱,声音几乎是有些凌厉:“三郎去找谁了?我该去哪里找三郎?” 谢青樱也不见被吓住,倒是春薇见了谢青梓这样还吓了一跳。只听得谢青樱道:“三哥去了鄂王府。阿姐快去,晚了就来不及了。” 谢青梓提起裙子就往外跑。 春薇一愣,虽闹不清到底事情是怎么一回事儿,不过却还是道:“不然还请世子爷帮忙?” 谢青樱此时才算是大口喘起气来,一面喘气一面冲着春薇勉强一笑:“这位姐姐说得是,您快去请世子爷罢。我实在是跑不动了——”一路从谢家跑过来,气都没敢多歇一口,这会子她也是真跑不动了。 春薇便忙又去找卫泽。 卫泽是在门口追上了谢青梓的——本他就刚从马厩亲自喂了马过来,听了春薇的禀告便是蹙眉折返回去,翻身上了马,一路就从马厩策马到了大门口。不过他倒是还记得嘱咐春薇一句:“别惊扰了老夫人。” 追上谢青梓的时候,看着谢青梓急得焦灼不堪的样子,他便是笑了笑,只道:“来罢,我带你骑马。必是能追上他的。“ 谢青梓此时哪里还顾得上许多?只将手放在了卫泽伸出来的手上。 卫泽将谢青梓扶着上了马背,而后自己这才也翻身上了马背——幸而现在却已是傍晚,路上也并无什么行人,所以不然这一幕被人瞧见了,只怕明儿就是彻底的要出名了。 谢青梓此时心急如焚,还没想到这一茬,故而还不觉什么。只卫泽从背后环绕过来,气息太过分明靠近,让她有些微微不自在。不过这样的不自在,只被心头的焦灼压了下去。 最心猿意马的还是卫泽——他不担心谢栩做出什么事儿来,可谢青梓这般在他怀里,他鼻尖底下便是她带着微微香气的发鬓,他若还能半点心思也不动,那才真正是柳下惠在世。不过,他自己也是半点也不想做那什么柳下惠的。 事实上,这会子他只想一亲芳泽。 卫泽一路策马,见谢青梓始终心急如焚,便是开口说了这么一句话来:”谢栩不是三岁小孩儿,李润也不是三岁小孩儿。放心,不会出什么大事儿。” 谢青梓应了一声,可还仍是没办法不担心。满腔焦躁,她到底还是忍不住出声和卫泽说话:“三郎从小就乖巧懂事,鲜少和人生气,更从未做出这样的事儿。我心中着实担心。” “身为男儿,总归有些东西是不许旁人触碰的。这也正常。”卫泽轻笑一声,说出来的话带着一股莫名的让人心中安定的力量:“他这是长大了罢了。是雄鹰,总要飞出去。他这般,可见是已经开始直面风雨。再不是那个娇少爷了。” 卫泽这一番话,听着却是十分有道理。 谢青梓想了一想,苦笑一声:“长大了是好事儿。可若是闯下弥天大祸,又该如何是好?” “怕什么?”卫泽却丝毫不往心头去的样子,仍是噙着那一点淡淡的笑意:“真出了事儿,还有我呢。” 这一句话,却是叫谢青梓心中猛然安定下来。眼睛一酸,她几乎是有些想哭:“谢谢你,卫泽。” “真要谢,便是该以身相许。我家中却是缺个主持中馈的贤妻,既是你要谢,便是拿这个来谢罢。”卫泽心中一动,略有些轻佻玩笑的这么说了一句。不过,到底里头是有多少认真,那便是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了。 谢青梓被卫泽这么一句玩笑说得却是不知该怎么接下去才好,窘迫得浑身都是不自在了起来。不过如此状态下,对于谢栩的担忧和焦灼,却是奇异的减少了许多。 卫泽见谢青梓沉默,也并不催促或是非要她回答。只笑着摇摇头,并不再逗她了。 二人还没到鄂王府,霍铁衣倒是从后头追上来了。霍铁衣看着二人同骑的架势,倒是愣了一下神,好半晌才又“啧”了一声,不甚自在道:“我先去看看。你们二人跑得慢。” 卫泽应一声,谢青梓却是感激:“多谢霍将军。” “不过是举手之劳。”霍铁衣头也没回,闷声如此说了一句。他总不好说,他却是只当他们二人是弟弟妹妹一般十分亲近,故而才愿意多事罢?尤其是谢栩那孩子,也是甚为懂事。 当然,霍铁衣才不会想承认,其实他心里头也是有那么一点儿想看看李润出丑的。 至于说是不是会闯祸,又是不是会闹得不可开交,霍铁衣倒是还真没往心里去。毕竟:怕什么呢?李润再怎么骄横,打一顿不也得老实了? 这般想着,霍铁衣倒是觉得手有些痒痒起来了。若是能动手的话,他自是半点也不会迟疑的。 霍铁衣颇有些亢奋,催着马儿一路狂跑。 霍铁衣到了的时候,谢栩却是和鄂王站在大门口对峙呢。鄂王一头雾水,谢栩满面阴沉,一看就是要发生大事儿的样子。 霍铁衣勒住马,朗声笑道:“这是做什么呢?有什么话,何不进屋去说?” 谢栩看了霍铁衣一眼,微微皱了皱眉,而后就问:“我阿姐也知道我来了?是不是她让霍大哥你来的?“ “你阿姐在后头呢,马上就能赶到。”霍铁衣看谢栩也没做出什么冲动事儿的样子,倒是颇有些遗憾,不过很快却是又道:“你这是怎么了?他怎么招惹你了,你与我说说,我来替你出气。” 鄂王李润噎得好半晌都是没说出一句话来,最后嗷嗷直跳脚:“霍铁衣你个王八蛋,哪只眼睛看见我欺负我小舅子了?” “小舅子”三个字话音刚落,谢栩便冷冷出声:“住口,别再这样叫我!” 第220章 决斗 谢栩一声喝完,冷目看着鄂王李润,只又厉声问道:“今日我来,却是要找你退婚。你应是不应。” 鄂王李润一愣:“好好的退婚做什么?” 谢栩神色越发冷:”这么说来,你却是不答应了?“这样说着话,一面说一面却是攥紧了手上的配剑。 鄂王李润就越发的不明白了:”到底这是怎么了?“ 霍铁衣看着谢栩这架势,倒有些挑眉:这……难不成是真要不言不合就拔剑?谢栩这身板,只恐怕未必是打得过啊…… 李润到底也不是什么脾气好的,被这么逼问了两回,到底还是有些恼的,说这句话的时候,便已是十分的恼怒了。不过到底还是没发火罢了。 谢青梓和卫泽赶来时候,谢栩正好问道:“我只问你,我要替我姐姐退亲,你肯是不肯。”那样子,分明是要逼着李润同意退亲的。 谢青梓满心奇怪谢栩怎么就突然动了这样的心思,被卫泽扶着从马上下来之后,便是上前去拉住谢栩,沉声问他:“这是怎么了?好好的说起这个事儿——” “我谢家却是不愿和这样的人结为姻亲。”谢栩低垂了眸子,而后说了这么一句话。 看看谢栩这样,谢青梓满肚子的话都是根本说不出口了。她从小就和谢栩在一处,自是知道谢栩秉性如何。谢栩每次露出这样的神情,不管是什么事儿,他都是坚持到了最后的。而这次他,似乎更是格外的坚持。 她着实说不出什么驳了他面子的话。当然,真退了亲也不是不好。谢青蕊再怎么不好,她再怎么不喜欢谢青蕊,总归也不至于就盼着谢青蕊这辈子都是过得不好。 只是,这样退亲的方式,却是……有些不大妥当。 谢青梓深吸一口气,本想上前去说两句话缓和几分,不过卫泽却是在此时拉了她一下,阻住了她的去势。 谢青梓回过头去,便看见卫泽朝着她摇了摇头。显是不赞同她这般上前去说话。 而李润此时也是拉下脸来:”虽不知发生了什么,谢三郎你竟然如此。不过,你若要退亲,却也是该给我个理由才是。我李润再怎么不在意这些,总也是不至于连脸都不要了吧?“”不是谁都能随便能这般不给我脸面的。“李润几乎是发狠了一般的如此说道。”我谢家虽是式微,可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来侮辱的。是你欺人太甚,你又何必做出这般模样?“谢栩只不看李润,似怕污了自己的眼睛一般。这幅样子,想来李润看着更是心中不痛快。 不过,不拘是卫泽,还是霍铁衣,又或是谢青梓,都是不约而同的觉得有那么一点点的……痛快。 霍铁衣撑不住,到底笑了一声,而后看着李润:“你又何必说那么多话吓唬小孩子?退亲不退亲,倒是说句话才是。” 李润本还觉得无所谓,不过听了这话,却是一瞬间就黑了脸。斜睨霍铁衣一眼:“我们两家的事儿,你来插嘴什么?” 这话也说得没错,虽说听着有些让人不舒服就是了。霍铁衣却不恼,只笑一笑:“路见不平罢了。你一个王爷,欺负人家做什么?是吧,泽哥?” 卫泽这才慢慢腾腾的开了口:“既是要退亲,那就退了就是。何必说那么多?还是你不想退?” “我为何要退?”李润也是火从心起,而后又冷哼一声:“我倒是还没追究他们谢家的责任呢。原定的什么时候成亲?如今他们倒是好,将女儿送去了金陵。我倒是要问问,到时候你们拿什么送进我鄂王府?” 李润这追究责任,也没什么不应该。不过这个时候说这话,难免就是在故意找茬撒火了。 这下不只是谢栩,就是谢青梓也是不禁皱眉。 谢栩刷的抽出长剑来,剑尖指着李润:“既是你不肯轻易作罢,那咱们便是来决斗一场,你若输了,便是退亲!” 霍铁衣刷的一下眼睛就亮了,这一瞬只如同点燃了两盏灯笼在眼底,整个人都是从漫不经心慢慢变得肃穆起来:作为常年混迹在军中的,他哪里耐烦听这些打嘴仗的功夫?说来说去也说不出个结果。倒不如实实在在的打一场,这才像个男人!这才来得痛快直接!这才叫人也看得舒坦! 这样的情绪也就维持了那么片刻罢了,而他很快也是忽然想到:谢栩这从小就会读书了,哪里会打架?更别说,李润虽是混账不上进的玩意儿,却也是认真学过几日骑射功夫的。 所以,这哪里打得过? 谢青梓也是皱了眉头,当即再按捺不住:“三郎,你这是做什么?” 卫泽倒是没说话,反倒是深深看了一眼谢栩,面上露出了几分沉吟来:若是小事儿,谢栩哪里至于如此?他记得谢栩和那个谢青蕊,感情也不深。若说是为了谢青梓,倒还说得通。可若说是为了谢青蕊…… 卫泽转头看住了李润,目光一瞬间就冷了下去。 而李润却不曾觉察,只看着谢栩朗声反问:“那你若是输了呢?” “我若输了,我随你处置。”谢栩一笑,竟是有几分超脱的味道。虽说说出来的话未免血腥狠辣,可面上看着却是风轻云淡的样子:“要杀要剐,却是随你。不过,我却是绝不会输。“ 谢栩这样,自是激怒了李润,李润纵原本不打算答应,此时也是不得不答应。他阴沉着脸应了:”好,我府中有练武的屋子,咱们便是比划比划。”谢青蕊不重要,退亲也好迎娶也好,不过是小事儿。可是面子却是决不能丢了的。这就是李润心里头的想法。 何况人少也就罢了,让一让谢栩也没什么大不了。可现在这么多人看着,他绝不愿意就这么丢了这个人。 谢青梓听完了这话,登时大急,“这是胡闹什么!” “阿姐,你别管此事儿。”不等旁人说什么谢栩自己第一个倒是如此开了口。 谢栩都如此说了,谢青梓纵是有千言万语,此时也只得咽了下去。她受不住谢栩这样的目光这样的神色这样的语气——而且他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也的确是莫名让她安心了几分。 当然,最后没反对,最关键还是卫泽忽然出声说了一句:”放心,三郎输不了。“ 听了这句话之后,于是她七上八下的心就一下子安稳了下来。仔细想想,似乎也的确是她太过担心谢栩安危,竟是没注意到许多小细节。谢栩如此上门,若说他心里没半点成算,只凭着一腔怒火,她也不大相信。 她的弟弟,却不是个冲动之人。谢栩不笨,更不糊涂,性子也是沉稳。从小到大,他也没做过几件冲动的事儿,更没做过什么出格的事儿。此时他既是开口,她也该相信他心里必是早就想好了这些的才是。 况且,就像是卫泽所表达的意思那般,谢栩不可能永远是小孩儿,永远被她护着。谢栩迟早要独挡一面,既他如此坚持,她也该按捺住心中不安和担心,耐心看看他到底能做成什么样儿。 这般想着,她心头便越发安定几分。 于是谢栩和李润以武定乾坤的法子,也就大家都默许了。 到了地方后,谢栩侧头看了一眼卫泽,又看了一眼卫泽和霍铁衣,微微一颔首肃穆又彬彬有礼道:“还劳烦卫大哥和霍大哥与我们做个见证。” “见证就见证,难道我还会抵赖不成?”李润气得不行,只觉得心窝子都堵得厉害:以往只觉得谢栩长得好看性子又好,实在是讨人喜欢。不过现在……他却已是全然没了那种想法。只觉得谢家的人……怎么都这么讨厌呢? 而谢栩似是还嫌不够,竟是出声回了一句:“我还真怕你抵赖。” 霍铁衣不厚道的笑出声来。 卫泽虽神色也没什么变化,不过嘴角却也似乎有淡淡笑意:“放心,有我在,他不敢抵赖。”李润若敢抵赖,他自是有法子叫他后悔不迭,老老实实。 谢青梓抿着唇,似笑非笑看了一眼李润:“是了,鄂王爷可不是那等会抵赖的人。我相信鄂王爷的人品。” 李润看一眼谢青梓,只觉心头更不痛快了:她还真当他听不出来她这是在给他抬高架子,到时候让他下不来这个台,抹不开这个脸? “本王别的也就罢了,可守信中诺这一点,却是无人能及!”李润如此说了一句,也选了一把短剑——既是谢栩还是个小孩儿,他让几分也更显得他有风度不是?他总归是学过好几年,难道还能输给谢栩这么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 李润多少也是有些轻敌。 谢栩微微一笑,随后目光便是变得冷厉。缓缓抽出佩剑,他却是说了一句叫人都意外的话:”既是你兵器比我短,便是让你先出手,也省得你输了口服新不服。我却是也不愿占你这个便宜。“ 谢栩这话,可算是惊得众人都是露出愕然意外的神色来——这,架势是不是也摆得太足了? 霍铁衣越发感兴趣,双目灼灼的看着谢栩,眼睛都不愿错开一下。 第221章 胜负 霍铁衣双眼放光,忍不住想:若三郎这孩子在军中,只怕也是个人才啊。就冲着这个架势,也能唬住不少人。 卫泽也是露出笑来。 唯独只有李润笑不出来。李润看着谢栩,蹙眉道:“你——” “既是决斗,还得公平。你出手罢,是男人就别再啰嗦了。还是你不敢?”谢栩挑了挑眉,语气却是有些挑衅。 李润气得咬牙跳脚,心道:此番自己非但要一招制胜不可,还要狠狠的羞辱羞辱这谢家三郎才是。好让他知道,不是什么人都能挑衅他李润的! 李润连花招也是不肯了,直接一出手就是杀招——不过到底是没打算杀人,所以也没冲着要害去。 谢栩看着李润出手,这才提起自己的剑来。他没学过武,动作都是看着青涩。不过气势却是十分的慑人,就那么举着剑就朝着李润直接刺了过去,还直接冲的是脖子。 至于李润的动作,他却像是没看见一半,不善也不避。若是真让他刺中了,李润搞不好真要丢了性命,但是他自己同样也是轻松不到哪里去。 霍铁衣猛然皱起眉头来,一瞬间便是明白了谢栩的心思。当下就不由倒吸一口凉气:这孩子分明是打算伤敌十分自损七分!也就是所谓的以少换多!这简直就是不要命的流氓打法!亏他还用剑,看着好像真是君子似的!可这打法,也不知是和哪个混账学的! 不过,也不能完全说是错的。古时候便是有俚语:打架硬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 谢栩就是不要命的打法。 谢栩也是沉得住气,出手时李润来势一定根本无法变招了他这才出的手!这心态也是叫人不由得心中惊叹! 而旁人尚如此惊叹,李润此时心头则完全是吓到了——这也太不要命了!他此时也收不住动作,只能努力的偏过头去避让谢栩的剑尖。不过在旁人看来——纵然李润躲了,可也仍像是自己主动在往谢栩的剑尖上撞一般! 谢青梓惊叫了一声:她也看得出,若是真撞在了一起,李润肯定受伤,可谢栩同样也是受伤! 一切不过是发生在瞬息之间。霍铁衣情急之下,也顾不得什么了,扯下了腰上的玉佩便是直接砸了过去——他还是更担心谢栩几分,所以砸的是李润的手腕。 而卫泽也不知道手指弹了一个什么出去,同样也是冲着李润去的! 李润只觉得手腕一疼,手中的剑都是握不住,登时就松开了手指。而与此同时,膝盖弯上也是尖锐一疼,膝上一软不由自主的就是打了个闪。这一打闪不要紧,却是一下子就绊了另一条腿儿。 于是众目睽睽之下,李润就这么的……摔了个五体投地。下巴狠狠的磕在了汉白玉的地砖上,登时疼得眼前都是一花。 而谢栩也是同样没好到哪里去——被李润这么一绊,也是摔了个大马趴。不过他倒是比李润好些,摔在了李润的身上。登时砸得李润整个人闷哼了一声。 谢栩有些懵,好半晌也没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谢青梓则是已经三步并作两步过去,一把拉住谢栩,一开口都是声音带着哽咽。不过却是怒声骂道:“胡闹!任凭什么样的事,你的安危比什么都重要!你这般,如何对得起我们?“ 若不是谢栩已经大了,此时她倒想如同小时候一般,狠狠的打他一顿才好。看他以后还敢不敢这样的胡闹! 李润心头郁闷不已,加上谢栩一动,便是忍不住闷咳了一声。 霍铁衣勉强憋着笑上前去将谢栩一把拎了起来,而后啧啧两声:”我见过不要命的,还没见过书生这么不要命的。看来你们这些书生,倒也不是那样无用懦弱。” 谢栩涨红了脸,有些着恼:“霍大哥!” 李润得了自由,便是自己咳嗽着坐了起来——倒不是他不想站起来,而是腿上太疼了,压根就使不上力。他心头不由得大骂霍铁衣和卫泽:这两王八犊子,他就知道不该叫他们做裁判!瞧瞧这都是什么事儿!自己怎么就那么不长教训呢!尤其是卫泽这个黑心眼儿的,简直见了他就没好事儿,空长了那么一张好看的脸! 卫泽倒也没忘记李润,噙着浅笑低头去问李润:”服气了不曾?“ 李润”啊“了一声,面上神色都是懵然。 卫泽也不和李润计较,许是体谅他刚摔了一跤罢了。而后便是解释:”方才比试,你输了。你服气不服气?“ 李润瞪着眼睛嘴开合几次,到底还是只从嗓子眼里憋出一句话来:”你们这是合伙的来算计我的吧?“李润也是真被整治得没了脾气了。 霍铁衣说了句实在话:“哪里是我们欺负你,倒是泽哥救了你一命。不然你这脖子,啧啧——” 霍铁衣也真是觉得自己说了个实话。没有卫泽,李润这脖子如今就要多个血窟窿了,搞不好就是个血溅三尺的结果。当然,说出这话来,也是多少有那么一点儿是在故意取笑李润的意思。 李润登时憋了一口气,语气不甚好的反问霍铁衣:“这么说来,我倒是该感谢他了?”那一下,差点没把他的膝盖骨给打碎了,他还要感谢不成? “感谢倒是不必了。”卫泽伸出手来,唇边的笑意不曾消散。指尖往李润的脖子上一抹,指尖便是蹭上了一抹殷红。而那刺疼也是登时让李润倒吸一口凉气,倏地就往后避开了。 卫泽将手指给李润看,语气很是笃定道:“若我不出手,你已是死了。从一开始出手就已是注定了输赢,你说是也不是?” 卫泽难得这么好脾气。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他不过是被李润这样狼狈的样子给取悦了而已——他就是不喜欢李润这个人,看着李润吃瘪,他就心情大好。 李润心里也是明白几分的,摸了摸脖子,心知肚明脖子上是被剑刃蹭了一下,却是破了一层毛皮。若卫泽不出手,自己搞不好真要交代了。一时看了一眼谢栩,只咬牙:“我也算是见识了。”看着这个态度,倒也服气了,并不打算不认账。 李润的确是这点好:不管如何,总归是实事求是,也不真就混账纨绔得叫人厌恶。 谢栩看着李润,抿着唇角,又道:“那你将婚书还我。另外,也叫你王妃别再见我父亲别再提那些荒唐的话了。我阿姐岂也是你可觊觎的?“ 谢栩语气颇有些不客气。 李润愣愣的:”王妃怎么了?什么荒唐话?我什么时候觊觎你阿姐的?“ 李润只觉心头冤屈——这未免太冤枉人了。 谢青梓也是愣住:原来谢栩是因为这个才这样的。原来,说到底还是因为她。 刹那之间,她心中一酸,眼底便是不由自主的酝出水汽来。她强忍住了,却是心头更加复杂。 卫泽同样也是瞬间就变了脸色:”觊觎你阿姐?三郎,此事儿你却是不曾与我说过。”看着他微微眯起眼睛不甚痛快的样子,李润就心头莫名一寒。 霍铁衣却只觉得亢奋,眼睛都是有些发亮的等着接下来卫泽的动静:卫泽每次一这样,那可是没什么好事儿发生的。这李润也是自己作死啊,好好的竟然是敢做这样的事儿?可真够大胆包天的。 李润也是发憷,连忙出声辩解:“胡说什么?我何时做过这样的事儿?你阿姐不是早就定了亲了?我就是再丧心病狂,也干不出这样的事儿啊!” 殊不知,李润这话却是又往卫泽心上扎了一刀,登时卫泽的脸色就更黑了三分。卫泽“呵呵”的笑了,“是吗?” 李润背上的寒气就更加的厉害了。他看住谢栩,忙道:“如今比也比了,我也答应退亲了,你总该告诉我是为何了罢。你说的这些,我却全是不明白。”死总也要让他做个明白鬼吧? 看着李润如此,谢青梓微微一皱眉,“难道王爷竟是不知,鄂王妃曾来谢家拜访,提了个很是荒唐的理由?” 李润蹙眉,“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儿?” 谢青梓只蹙眉不言了:接下的事儿,她再说下去,那就有些不妥当了。而且,那些话她也着实在这么多人面前,说不出口来。 别说是谢青梓,就是谢栩也是同样不愿意当着卫泽和霍铁衣的面儿说出来,当即只冷冷的对李润道:“王爷既是不明白,就该去问自己的王妃才是。何必问我们?我们说了你也是不相信罢了。“ 说完这话之后,谢栩便是直接拉着谢青梓就往外走。走了几步就回过头来:“王爷可别忘了,将婚书送过来才是。” 李润铁青着脸不言语。待到人走后,这才厉声叫人进来将自己搀扶起来—— 往外走的时候,谢青梓将之前在地上捡到的东西拿出来,颇有些歉意道:”这是霍将军的玉佩罢?想来方才掉在地上的时候摔碎了——我再赔给霍将军罢。” 霍铁衣看着那玉佩,这才想起了自己刚才情急之下将之猛然砸过去的事儿,当下神色都是顿了顿。面上浮起了一丝丝的复杂来。 第222章 愿得一心人 只一看霍铁衣的这般模样,谢青梓哪里还有不明白的?只怕这个玉佩对于霍铁衣来说,却也是有着别样的意义。如若不是如此,他也不会这般神色。 谢青梓顿时有些不知所措。若只是一块成色不错的玉,那就也罢了。无非是寻一块更好的赔了也就罢了。可是现在……这可怎生是好? 谢栩同样也是无措,耷拉着头倒像是个斗败了的公鸡:“都是我不好。” 霍铁衣伸手将那玉佩收回来,又拍了拍谢栩的头:“重要的也不是东西,不过是送玉佩的人罢了。” 霍铁衣说得轻描淡写,似已是不在意的模样。谢青梓看在眼里,只觉越发歉然:看他之前那神色,便知肯定不像是他说的那般不在意。回头虽说她肯定还是要赔一块,可是她心底还是过意不去的。 待到霍铁衣去牵马儿,谢青梓便是悄悄问卫泽:“这玉佩你可知是什么来头?” 卫泽神色难得复杂:“是他爹留给他的。” 霍铁衣的父亲,早就不在了。谢青梓愣愣的想,怪道霍铁衣会是这样一个神色。原来,这个玉佩是这样的来历。的确是十分重要。可……“那现在该怎么办?”她讷讷的问了一句,实在是不知该如何是好,只盼着卫泽能给她几分建议才是。 谢栩同样也是无措,整个人更加颓丧了:“早知道,我——” “无妨。也并不是多大的事儿,回头想法子镶起来也就是了。”卫泽知道霍铁衣的性子,知他也不是真在意这个玉佩才露出那样复杂的神色。而只是想起了霍家的事儿罢了。 随后他话锋一转,问谢青梓道:“可还与我同骑?” 谢青梓蓦然红了脸颊,摇摇头只道:”不了罢,来时那是情急之举,到底现在……我和三郎骑一匹马就好了。“来时虽说心急如焚,可她还是多少也有些不自在。若是再这般回去,她的脸面还要不要了?旁人怎么看怎么说? 卫泽仍是浅笑,“三郎自己骑马都是够呛,如何能带你?罢了,你自己骑一匹,我替你牵着马就是。让三郎去和铁衣同骑。“ 谢栩应了一声,便是去找霍铁衣了——走了几步倒是忽又觉得有些不对劲儿来:阿姐本来是应该他自己照顾的,怎的这会子却是都让卫泽将这事儿抢了去了。不过如今都是走了,再折返回去也是不好。 卫泽则是将谢青梓扶着上了自己的马儿,随后自己也是上了另一匹马,不过缰绳却是没给卫泽,只是自己捏着。 因谢青梓也不会骑马,所以卫泽便是只让马儿慢慢的走着。 “姑姑虽是皇后,不过性子也算温和,很好相处。”卫泽轻声开口,打破了沉默,同样也是让谢青梓的尴尬驱散了几分。 谢青梓应了一声,末了又感慨:”娘娘却是真关心你,你该多孝顺娘娘才是。“ “从小最疼我的,大概除了我娘也就是姑姑了。”卫泽微微侧头,似乎是在回想小时候的情形:“母亲去后,一直是姑姑带着我。姑姑甚为疼我,比起母亲来也差不了什么。” “若不是有姑姑,大概我如今也不是什么卫王世子了。”卫泽又如此说了一句,语气颇有些自嘲:“不过现在,倒也是有没有这个头衔都一样。” 谢青梓不知该如何回,便是干脆一句话也没说只是这般安静听着。不过心里头却还是心疼卫泽:光是想想那样的处境,她就觉得艰难。 “铁衣那时候也在宫中,我们两可没少被欺负。”卫泽也不知怎么想起了什么,忽笑出声来:“小时候铁衣和我想了不少的招数报复回去。如今想着,到底是小孩子心性。” 谢青梓却完全想象不出来卫泽小时候是什么样子。不过听着卫泽这样说,她却是不由得也笑:原来卫泽小时候也和其他小孩儿没什么区别。 两人一路往回走,从天还没彻底黑了走到了四下里都是看不清模样却还没走到。 卫泽忽笑道:“想不想吃馄饨?我知道有一家摊子,味道却是极好。只可惜只晚上摆,也没多少人知道。以往有时候我办差晚了,懒怠回去麻烦,就干脆去那儿吃一碗。” 谢青梓只微微一犹豫,便还是答应了。横竖已经这个时候了,再晚一会儿也不打紧。何况今日气氛这样好,她却是舍不得打破这样的局面。甚至不由得想:若是就这么一直走下去,那也是极好的。 谢青梓偷偷看了一眼卫泽,心想:不知他是否也是这样的感受? 卫泽轻笑一声,而后便是策马带着谢青梓往摊子那儿去。心头同样是舍不得就这么回去了,结束了这样的情景。 这一刻,二人都是抛开了心头的诸多烦恼,只沉浸在了这种仿佛要漫步到天荒地老的静谧安稳之中。 到了小摊儿,卫泽便是熟稔对摊主道:“来两碗小混沌,再煮一碗五彩元宵。” 谢青梓看他这样就知道他必然是经常来的。因了摊子还远远不到上生意的时候,摊主正包着混沌呢。闻言一抬头看见了卫泽,立时笑起来:”原来是卫千户来了。怎么今日没当差?“随后瞧见谢青梓,又夸道:“这位小姐也是俊,是千户的未婚妻?” 卫泽唇角浮出笑来,看着谢青梓面上瞬间浮起了一丝红晕的娇羞模样,他便是笑着承认了:”嗯。“ “这可是大喜事儿。”听了此言,摊主顿时眉梢眼角都是笑意,忙招呼自己的媳妇儿:“切一盘腱子肉给千户,再装一碟小菜。咱们虽没什么好东西,不过心意却是不能少的。” 卫泽也不见不好意思,反倒是一笑只拱手道:”那就多谢了。“ 说完也是在谢青梓对面坐了下来,末了又朝着谢青梓一笑。 谢青梓被他这个笑容弄得有些手脚都不知该往哪里放了,心头啐道:这人得了便宜还卖乖,忒可恨。她哪里看不出来,这就是卫泽在笑那个”未婚妻”的称呼呢。 什么未婚妻不未婚妻的? 谢青梓虽说心里头腹诽不止,到底也是没想过是不是要反驳回去。如今和卫泽这般,倒是和当初与沈慎的是截然两种不同的感受。与沈慎,不过是大家都这么说都这么觉得,于是在一起也就好似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儿。纵然心里或许偶尔有些不乐意,总归也还是就这么被动接受了。 可与卫泽在一处却是不同。且不说心情截然不同,只说这种女儿家的小心思,也是起伏不定。卫泽不拘做个什么,都是让她觉得心中欢喜又甜蜜。只要是和卫泽在一起,就让她觉得心情飞扬。 大概,这就是两心相悦之感罢?怪道诗词都说,愿得一心人,白头永不离。又说:只羡鸳鸯不羡仙。 若能和卫泽在一起,怕做什么都是高兴的。 若能和卫泽在一起,不拘吃什么穿什么,都是高兴的。 若是将来能在一处,白头永不离,那这辈子只怕她再不会与偶什么奢求了罢? 不多时肉片和小菜都是端了上来,那脸庞有些黑红的妇人便是笑:“筷子盘子都用开水汤过了。干干净净的。”多少也有些局促的样子。 谢青梓笑盈盈道谢:“多谢大嫂您了。” 卫泽见谢青梓这般和善,又笑了一笑。笑得谢青梓越发不好意思,忙将筷子往他手中一塞:”看什么,快吃东西。时辰不早了,回去晚了义祖母得担心。” 卫泽轻笑一声,“却是有些委屈你的。”刚才也是他没想周全,只想着这处不错,便是拉着她来了。倒没想,她怕以前也没吃过这样的。如今坐在这里,也不知适应不适应。 谢青梓笑看卫泽,摇头低声道:“我觉得很好。” 卫泽倏地笑了一声:“我也觉得很好。“ 说了一阵子,待到馄饨上来,谢青梓尝了一口,倒觉得的确是不错,不由感叹了一声:“味道真是不错。” “元宵更有趣儿。”卫泽一笑。 待到元宵端上来,谢青梓便笑了:”还果真是五彩的。“白的,粉红的,黑色的,紫色的,还有青色的。团团在一个碗里挨着,看着就叫人觉得喜欢。 “白的是糯米的,粉色的是加了些玫瑰水。黑色的是搀了芝麻粉的。紫色的是紫米的,青色是加了青菜汁液调成的。”卫泽细细解释了一番,“你尝尝玫瑰的。” 谢青梓自是不说自己也是做过的。只笑:“难为了他们这般肯花心思。做这些也是麻烦。” 待到吃饱了,谢青梓就搁下筷子,而后看着卫泽吃。 待到卫泽吃好了,她这才笑道:“咱们该回去了。”再不回去,只怕家里的人是要担心了。再说了,还有三郎那个事儿,还得回去好好训斥他一回才是。 卫泽应一声,给了银子将谢青梓扶着上了马,这才慢慢的往家里去了。 殊不知,此时他们悠悠然的,而鄂王府里却是一派鸡飞狗跳。而陆家此时也是有些不太平。 第223章 比较 谢青梓和卫泽回了陆家的时候,谢栩却是站在大门口等着呢。一看见了二人,谢栩就瞪了一眼卫泽,而后便是如同护崽子的老母鸡一般,忙去扶着谢青梓下马儿。 卫泽闷笑一声,到底是心虚,也就出声解释了几句:“马儿走的慢,便是回来晚了。路上怕饿着青梓,又吃了些东西。” 谢青梓这下也是不禁笑了:“这是怎么了,这样担心?我和卫泽在一起,总不会遇到什么歹人。” 谢青梓这话也不管用,谢栩心头冷哼一声:就是他带着才不放心呢! 谢栩看了一眼谢青梓,忽做出了做错事的样子来:“阿姐今儿是不是生我的气了。” 不提起这个事儿还好,提起这个事儿,谢青梓只觉得是一肚子的火气。用力瞪了一眼谢栩,语气都是不似之前柔和了:“这事儿你还好意思提?” 谢栩耷拉着脑袋,而后乖巧跟在后头往里头走。末了又低声道:“却还有一件事儿……” “还有?!”谢青梓回头看谢栩,而后蹙眉只觉得越发恼了。只是看着谢栩那样子,到底也是发不出火来。心里头叹了一口气,她最终还是语气柔和下去:“罢了,你也大了,也有自己的主张。你是怎么想的,咱们进去再说。” 就像是卫泽那会儿阻拦她不让她上前去的时候那般,她忽然也是意识到,谢栩已经不是那个跟在她后头,什么事儿都需要她操心过问教导的小孩子了。 谢栩有了自己的主见,有了自己的处事方法。她不能压制这些,否则只怕是谢栩一辈子也不会成长成卫泽那样的,顶天立地的威武男儿。 是的,她心中觉得最完美的男人形象,却是卫泽那般。纵然看似冷淡不温柔,不谦恭,也不够和善。可是却莫名的让人觉得心中安稳。 卫泽的细心,就是一种别样的温柔体贴。他处处都是周到细致,却又不说出来。只那么默默的做了。不知不觉就让她生出了依赖来。她总觉得仿佛世界上的事儿就没有卫泽办不好的。再怎么让她觉得可怕的事儿,只要有卫泽在,一切都能迎刃而解。 她以前觉得沈慎那样的便是君子端方,是男子中的佼佼者。觉得世上最好的男子就该是沈慎那样。永远都是保持着君子谦恭温和的模样,与长辈孝顺,与晚辈爱护。对男子谦和,对女子温柔。最是符合君子如玉的想像。 可是现在她才算是明白过来,原来世上男子有许多种,有如同大老爷谢昀那样断不可托付终生的,又有如同三老爷那般顾家护着妻女的。还有如同鄂王李润那般纨绔荒唐的,也有霍铁衣那般爽朗豪放的。还有沈慎那般高洁美好却只如同镜中花水中月的,也有卫泽这种如同在凛冽寒风中矗立的有着峥嵘棱角的高山一般的。 镜花水月美好无比,又似乎触手可及。可是实际上到底只是虚妄。高山看似高不可攀,冷漠淡然。可却千百年矗立在那儿,风霜不移,日月不改。可挡凛冽寒风,可容万木生长。胸怀宽广博大,让人只觉得坚实可靠。 作为女子,她如今才算是明白,忽然风花雪月浪漫撩人,可最终还是不抵山峰带来的坚实宽厚的安全感。 男儿当如卫泽。 她是真心盼着谢栩能和卫泽多学学,将来也是成为这般的男儿才好。 谢栩没想到谢青梓忽然说出了这么一句话来。一时之间就愣住了,良久却是心头越发忐忑不安起来,忍不住胡思乱想:难道阿姐竟是真的生自己的气了? 谢青梓倒是没想到自己这话竟是让谢栩如此不安。 待到回了屋子,陆老夫人正和霍铁衣说话呢,也不知道说起了什么。倒是都止不住一脸笑意。 见了谢青梓,陆老夫人便是笑容更深了几分:“总算是回来了,再不回来,三郎只怕脖子都能长一截。” 谢青梓被陆老夫人这一句调侃登时弄得脸颊绯红,不由嗔怪:“义祖母越发不正经了。再这么着,我都不敢在你跟前了。” 陆老夫人笑出声来:“竟是还恼我了,好了好了,我不说了。三郎的事儿我也听了,这事儿虽然做得冲动了些,可年少心性也能理解。你也别怪他了。” 谢青梓听了这话就知道陆老夫人这是在给谢栩求情呢,当下一笑:“我也没有怪他去找鄂王退亲这事儿的意思。他也这么大了,我哪里还需要处处管着他?” 这事儿是没什么可怪的,可是拿命去赌的事儿,却是要好好说道说道的。 不过还没等谢青梓说出来这话,陆老夫人便是又道:“方才你父亲过来了一趟。” 一听这话,谢青梓面上的笑意也是凝固住了,神情慢慢紧绷了起来,背脊也是绷直了。浑身上下都是透出一股紧张感来:“他来做什么?” 谢青梓自己都没意识到。她问这话的语气,着实也是有些太不对劲了。仿佛一根绷到了极致的弦,只需要轻轻一拨,就能断裂开来。 霍铁衣和陆老夫人都是担忧看了谢青梓一眼。 而谢栩此时进来,想也不想便是接话道:“凭他说什么,也不必听。” 谢栩这话倒是逗得众人顿时一笑。陆老夫人笑过了,这才又叹道:“话是这样说,可是毕竟他是你们的父亲,真说起来,哪里又是这么简单?别胡闹了。他的意思是,他如今既然是在家里。她们就没有一直住在我这里的道理。打算接了你们回去。” 谢青梓蓦然攥紧了手,心中一时掠过许多想法。可是最后她又无力的松开了手,苦笑一声颇有些苦涩道:“这件事,的确是咱们也没法子。既然是这样,那……”就搬回去吧。 既然谢昀都是亲自来了,陆家这头还能怎么说?总不能给陆家惹麻烦。陆老夫人纵然不觉麻烦不嫌弃她们姐弟,可是她用也要有自知之明。 谢昀就不是一个能轻而易举妥协的人。她心知肚明,只怕没有利益,谢昀绝不会松口。 卫泽听了这话。眉头登时皱起:“回去做什么?连个当家的主母都没有,谁来照顾你们姐弟?” 卫泽这话倒是大实话——这样的情况下,回去之后谢青梓说不得还要鞍前马后的照顾谢昀那怀孕的妾室。 而且谢家那头对谢青梓的态度……卫泽觉得谢青梓回去的话必然是没什么好事儿。 他舍不得。 更何况谢青梓回去之后,也不似现在这样的容易见面了。 谢青梓听出了卫泽的挽留和维护之意,心口一甜,随后就露出了笑容来:“放心吧,我也不是那糯米团子。真的就能让人搓圆捏扁了。再说了还有三郎护着我呢。” 然而谢栩却是没有这个自信,只是道:“我觉得还是不回去得好……” 谢青梓摸着手上的戒指,低头浅笑:“该来的总会来,躲着也不是事儿。三郎,这个道理你却是该明白。” 谢栩便是讷讷的说不出话来了。谢青梓这话也是有道理,他心里头也明白一直躲在陆家也不是什么好事儿。反倒是闹腾起来,陆家脸上也不好看。 他只恨自己半点保护谢青梓的本事也没有。只恨自己现在不够强大,不能让所有人都不敢忽视自己。 最后谢栩便是看向了卫泽。 卫泽却只是一脸沉吟,并不开口说话。 谢栩急了,几乎恨不得去摇卫泽一下:“卫大哥你倒是说句话。我们都听你的。” 谢青梓听着谢栩这话,只觉得是无可奈何:谢栩这孩子,这是做什么?卫泽又能说什么?卫泽和谢家如今半点关系也没有。他出头,也是名不正言不顺。 然而让所有人意外的是。卫泽却看向了谢青梓,唇角微微含笑:“你的意思呢?可想明白,果真要回去?你也无需逞强。我自然也有法子。” 真惹急了,让谢昀收敛收敛不过是轻而易举的事儿。或是。发病一场起不来,只能躺着养病,从此。再无找麻烦的精力也不是不可以。 不过还得看谢青梓的意思。卫泽到底还是不舍得违背谢青梓的意思。 当然他也舍不得她受苦,故而当下又道:“你也无需与我客气,我们之间……不必如此。” 谢青梓明白卫泽的意思。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听着这个话,她几乎是忍不住的觉得面红耳赤,可却也忍不住的露出笑意来——卫泽的意思是,他们之间该互相坦诚。 她甜蜜一笑,看了一眼卫泽,语气都是轻快起来:“放心吧,我也不是半点分寸都没有的人。我也是认真想过的。你别担心。” 陆老夫人听到这里,着实忍不住,捂住腮帮子道:“这人老了,吃了甜的牙就受不住。真是的,哎哟,甜死我了。” 陆老夫人如此俏皮,登时就让霍铁衣忍不住一下子笑出声来,脸都憋红了:“老夫人咱们要不还是避避吧,咱们在这儿也是摆设……” 霍铁衣说着说着再忍不住,“哈哈哈哈”的大笑了起来。 卫泽冷飕飕的看过去—— 第224章 打算 卫泽冷飕飕的看了一眼霍铁衣,霍铁衣不敢再笑,只使劲憋着了。陆老夫人倒是不在意,摆摆手道:“好了,青梓你说说,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也叫我们安安心才是。” 谢青梓有些不大好意思的咳嗽了一声:“这件事情倒也简单。横竖搬回去了我也得每日进宫去,早出晚归的,又能如何呢?三郎也要去锦衣卫所,咱们真正在家的功夫也少。” 如此一来,就算不能完全的避开谢昀等人,总也不至于每日抬头不见低头见。而且,她每日在卫皇后跟前,谢昀总归也是不会太放肆了。就算看在卫皇后面上,也是轻易不敢将她怎么着。 搞不好,反倒是对她忽然就改变了态度也未可知。 谢青梓觉得,以谢昀的性子,这事儿极有可能。 谢栩听了更加皱眉:“只怕如此一来,他就更加的算计你了。” “且让他算计去。”谢青梓垂眸,不愿让众人看见她面上的神色:“我只不听就是了。如今祖母和母亲也不在家中,他也压不住我。等她们回来,他就更不能如何了。今日三郎去鄂王府这么一闹,以后鄂王府总不好意思再提什么要求。鄂王那人虽然纨绔,可到底也不至于就要说话不算话。这头一退了亲,那头鄂王府也没法子再拿捏谢家了。不足为惧。” 她是真不愿意让卫泽插手这事儿的。 卫泽以什么身份来插手且不提,她也不愿意让他接触谢家这些腌臜事儿,让他这么直白的看到她的狼狈。 谢昀与她而言,就是个不堪的噩梦。而且谢昀若是发现卫泽这般在意她,必然也会像是闻到了血腥味的水蛭一样,盯上了就绝不会放的。卫泽到时候,必定也是为难。 谢昀让她不痛快也就罢了,卫泽那儿,却是全然不必。就算最后多少要让谢昀占些好处,她也希望这个好处是她来定,而不是谢昀自己来定。 谢青梓话说到了这个份上,卫泽也就没再多说,只笑了笑,带了几分纵容的语气:“你拿定主意就好。真遇到什么解决不了的事儿,我也好,师母也好都是能帮你。” 霍铁衣也是笑:“我这里也是一样。” 谢青梓心头泛起暖意,诚心实意的道谢:“我知道了,多谢你们如此。” 谢栩仍是忧心忡忡,只看着谢青梓那副样子,却到底还是将劝说的话又咽了下去:他自然也明白,他们肯定是不能一直在陆家这里避着的。就像谢青梓说的,迟早都是要回去的。如今谢青梓既是心里有准备,那回去也是无妨。无非,就是他自己再努力小心些,到时候好好护着谢青梓就是了。 谢栩暗自下了决心,旁人自是不知。 谢青梓转而看了谢栩一眼,语气不甚好的提起了谢栩不顾自己性命的事儿:”你倒是该说说,你到底是怎么想的。竟是果真不要命了?“ 谢青梓回想那一幕,就觉得心头恼得厉害。若不是卫泽和霍铁衣在,如今是不是谢栩的身子都被戳出了两个窟窿了?还是他们二人两败俱伤? 若真那般,那又该如何收场? 一提起这个事儿,谢栩自己也是心虚,干巴巴笑了两声,全然没了之前那般去找李润麻烦的架势,只语气很是小心翼翼道:“这不是霍大哥和卫大哥都出手及时吗?就算真他们不出手,我也不敢真杀他不是?肯定也会收住的。” “然后他便是伤了你是也不是?”谢青梓冷哼一声,哪里不明白谢栩的心思,冷笑着将谢栩那点心思都是戳破了:“他若伤了你,必定觉得歉疚,到时候你再提出退亲的事儿,他肯定无法拒绝。你心里便是打的是这个主意。” 谢栩一声也不敢吭了。 谢青梓见状,便知她这些猜测都是说对了。于是越发冷笑几声:“旁人都说你长大了,可从这个事儿就能看出来,你到底还是个小孩儿罢了。想得容易,可刀剑无眼,你如何敢保证不会失手?你问问你卫大哥,你再问问霍大哥,他们可会做这样的事儿?” 霍铁衣闻言还认真想了一下,这才又道:“倒是也不至于就这样。要退亲也还有其他的法子,全然不必如此的。毕竟这戳在自己身上,疼也是不合算。“ 霍铁衣说这话的时候一派认真。 卫泽也是开口:“这样的法子却是蠢笨。” 谢栩只更耷拉着头不言语了。当时他只觉这是个两全其美的好法子,还有些洋洋得意他能想出这样的法子。可是现在被这么一说,他也的确是觉得这法子简直是愚蠢透顶了。 早知,他该让卫泽或者霍铁衣给他出个主意才是。 “我知错了。”谢栩乖乖认错,那架势再像个乖宝宝不过:“阿姐别恼我了,我下次却不敢了。” “还想着有下次?”谢青梓兀自冷笑,看着谢栩这样,恨不能拧开他那脑袋看看:“你这样做的时候,可曾想过你若是出了什么事儿,我们该如何?母亲就你这么一个儿子,你若有什么,我可还有脸面去见她?而我,这辈子心里又能好过不成?你以为是为我好,却也不过是把我推到了一个更尴尬的境地。” 谢青梓说起这些,说着说着倒也是不愿再说下去了。最后轻叹一声:“三郎,我也不与你多说,你自己想想就是了。你也大了,我总也不能在你跟前提醒你一辈子,这些事儿你都要自己想周全才可。” 谢栩乖乖应了,半点别的话也不敢有。 谢青梓看着他这样,的确也是说不下去了。只摇头叹息一声:“若不是你如此鲁莽,今日霍大哥的玉佩又怎么会碎?还有,以后鄂王府会不会恼羞成怒与谢家过不去,你又知道不知道?若真到了那个时候,谢家有个什么,就都是你的责任。“ 谢青梓想着那玉佩,心里一派歉然——霍铁衣这个玉佩,他们无论如何也是赔不上。这个人情又该怎么还? 霍铁衣听谢青梓说起这个话,忙道:”也不必如此介怀——“ “那玉佩那般重要,却因了三郎冲动而毁。三郎理应领罚,霍大哥快别护着他才是。就该叫他知道教训,以后看他还敢不敢犯。”谢青梓没给谢栩半点情面,又严厉的如此说了一句。 谢栩看一眼霍铁衣,心头只觉得无比歉意,却又不知该如何是好。 最后还是陆老夫人打了个圆场:“好了,再训斥下去三郎就该哭起来了。他本意也是好的,你也别太苛责与他了。他到底年岁还小呢,犯了错也正常。且再等几年,你再看他,必是不会再如此了。” 陆老夫人说着这话,又看谢栩:“三郎也好好给你姐姐赔个不是,她也是担心你的安危,如今你既是知道错了。那就好好的跟你霍大哥赔个不是,再去寻个玉佩赔上。以后切不可再如此冲动了。” 谢栩乖乖照着陆老夫人的话做了。 谢青梓也没绷着脸,“以后切不可如此了。” 霍铁衣心知肚明若是自己不要赔礼,肯定她们姐弟二人也都不会心安,也就没推辞。 临了散了的时候,卫泽忽出声道:“师母明儿叫裁缝来。我那还有许多料子,都用了才好。”至于到底给谁用,虽然卫泽没有明说,可是哪里还有不明白的?无非也就是一个谢青梓罢了。 至于怎么忽然想起做衣裳来:谢青梓****要在宫里行走,脸面上肯定不能堕了下去。不然只怕那些奴才狗眼看人低。 陆老夫人一面笑话卫泽的细心,一面又笑着应下:“知道了,哪里用你操心。不仅衣裳得新置办,首饰也是。我心里有数。“ 谢青梓连忙推辞:“不必如此。我那也有料子,叫几个丫头们直接做成衣裳就行了。”再说,她的身份着实也不该用他们二人珍藏的料子。不然叫人看着心头该如何想? “你却是不必想那么多。我们心头都有分寸。”陆老夫人只不依的摆摆手。“再说了,我也不糊涂,不会选那些扎眼的。你只管放心就是。” 谢青梓拗不过,只得应了,不过却将首饰推辞了:“我是进宫学东西的,又不是做什么。也不必打扮太过,再说我也有不少首饰。就是天天换,也能换得过来。” 这话是实话。老夫人和大太太以往给她做了不少首饰,还有平日节日得的,足足两大匣子呢。 “你什么时候进宫去?”陆老夫人又问一句:“又怎么跟谢家那边说?” 谢青梓笑笑:“尽快去吧。至于怎么说——就说娘娘身边想要个逗闷子的,瞧着我还算伶俐,便是选上了。”就算谢昀心里头不信,他又能如何?总不能亲自去找卫皇后求证吧? 第二日一大早,谢青梓还没起呢,谢青樱倒是过来了。不过看着那架势,却不怎么开心,整个人都是显得有几分阴沉。 谢青梓心头感谢谢青樱昨儿来通风报信,态度自然更加和气:“这是怎么了?谁给你气受了?” 第225章 不肯辜负 谢青梓这么一问,谢青樱就更加的委屈起来,眼圈儿都是红了:“不过就是那些腌臜事儿罢了。真惹急了,我就剪了头发做姑子去。” 谢青梓惊了一下:“好好的怎么的竟说这话?到底是怎么了?“虽说隐约心里头有些猜测,不过没确定也不好贸然说出来。 “昨儿三哥和父亲吵架,今儿鄂王府来退了婚,姨娘倒是怪我胳膊肘往外拐。”谢青樱说着这话,便只冷笑了一声:“这事儿是他们做得不地道,腌臜得厉害,又哪里该怪我呢?” 谢青樱全然是撕破脸的架势。瞧着她这样,谢青梓沉默片刻后轻叹一声:“到底是我们连累了你。若不是你来报信——“ “这个是再应该不过的。鄂王那样的人,怎能娶阿姐?我看着卫世子是极好的,阿姐要嫁也该是嫁给卫世子。”谢青樱抿唇一笑,老成无比的说了这么一番话来。 谢青梓一下子噎得不知该怎么回,最后笑骂一声:“满嘴胡说什么?你一个姑娘家家的,成日将这些挂在嘴上作甚?还不快快打住?” 谢青樱甜甜一笑,仿佛所有的烦扰倒是也都抛开了:“阿姐和三哥真的要搬回来?” 谢青梓应了一声:“总在陆家这边住着也是不妥。既是他的意思,我们也不好违背。” “他如今在打什么主意,阿姐想来心里头也清楚才是。别的话我倒也是不必再提醒阿姐了。阿姐自己千万小心。”谢青樱如此说了一句,倒也的确是没再多说下去。末了只是又笑:“阿姐若是搬回来,我能和阿姐一同住吗?” 谢青梓着实也不好拒绝,便是应了。想了想又道:“你和他们也别闹僵了,别学我似的。我这也是没法子——“若是她是亲生的,或是别的情况,她也不会这样只能和大老爷等人闹僵了。 不管如何,能面上好好的,总比这样好多了。 谢青樱却是嗤笑了一声:“结果都一样罢了。阿姐小看了他的功利心。就算现在他将我捧在手心里,将来真到了要利用的时候,他难道还会有半点不舍?“ 谢青樱这话如此犀利偏激,谢青梓也不好说什么,只是皱了皱眉头。最后又看了一眼谢青樱:“不管如何,他也是长辈。闹得不好看,与你名声没好处。” 谢青樱摆摆手:“不说这个了,咱们说说别的吧。你说这次鄂王妃瞒着鄂王爷这般,鄂王爷会不会休妻?” 谢青梓一惊,“这么点事儿也不至于要休妻吧。” “那可不一定。”谢青樱神秘一笑:“本来就不喜欢,如今好不容易得了这么一个把柄,鄂王又如此丢脸了一回,或许迁怒也未可知呢?” “就算鄂王自己愿意,这事儿也是只怕是不能成。”谢青梓认真想了一想,最后摇摇头。李润不是个狠心的,他那般容易心软,想来也不至于要逼得鄂王妃无处容身。而且李润自己下了那个狠心,那老王妃这些人也未必会同意不是? 只要老王妃等不松口,那鄂王妃的位置也是稳稳当当的。更何况,那件事儿只怕李润就算不知道,老王妃也是心知肚明的。更是怪不到鄂王妃那儿去。 谢青梓心里头这般想着,最后只觉得李润那鄂王府处处透着怪异——李润那样的身份,怎么就一定要娶了谢家的姑娘似的?难不成其他人都是生不出孩子了? 不过既是如今鄂王府将婚书送了回来,这门亲事自然也就是告吹了。鄂王府的事儿和谢家便是半点瓜葛也没有,她也不必再想这些。 谢青樱笑盈盈的:“反正有好戏看呢。” “好了。”谢青梓伸手拧了谢青樱一把:“你呀也别总是摆出这样神神叨叨的样子。最近读书练字怎么样了?有进步没有?” 提起这个,谢青樱只觉头疼:“别提这个,提起这个我就心里发憷。” 谢青梓笑出声来。 不过谢青樱过来,也是带了些消息过来的:“父亲一心想要起复,觉得此番是好机会。所以我想着,他肯定无所不用其极。” 谢青梓应了一声,“只要不算计到我和三郎身上,那也就无妨。”谢昀爱算计谁就去算计谁,她并不在意。只是,却是千万不能触及她的逆鳞——她的逆鳞,就是谢栩和卫泽。 谢青樱愣愣的看着谢青梓:“阿姐和之前有些不一样了。”以往的谢青梓,大概是最擅长逆来顺受的。可是现在…… “今时不同往日。”谢青梓笑笑,手指不经意的摸了摸手指上的那个戒指。以往她没什么可在意到非要抵抗的地步,而如今……却不同了。 再说了,谢昀做的这些事儿,也是早就触犯了她的底线。让她再无任何容忍之力。 况且……“谢家是养我不错,可也就是老夫人大太太罢了,他又何曾做过什么呢?”谢青梓讥诮一笑,略略带了几分嘲讽和凉薄。手指将那戒指轻轻拨弄了一回:“报恩总也要找对人罢。”谢昀算哪门子的报恩对象呢? 他既不曾教导她,也不曾关爱她,有的只不过是无尽的冷漠和那一句句的”野种“罢了。她又何须报答? 谢青樱看着谢青梓,面上渐渐露出复杂之色来。 谢青梓看谢青樱这样,倒是一笑:“你不是说你在梦境里见过这一切吗?为何如今倒是这般模样?”她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带着几分调侃。也分辨不出到底是真的只是玩笑话,还是说的是真话。 谢青樱愣愣的看着谢青梓,摇了摇头:“要发生的事儿总归还是会发生,不管我做什么——都是一样的结果。“说着这话又轻叹一声,竟是无限怅然。 谢青梓轻笑出声,定定看着谢青樱:“我不信。” “不信什么?”谢青樱似完全有些反应不过来。 谢青梓笑容灿烂,站在窗边。早上的晨曦从窗棂透进来打在她身上,仿佛她整个人都是散发出微微光芒来。她看着谢青樱,然而谢青樱却是看不清她的面容,只觉得这幅自信嫣然一笑的样子,简直就是让人情不自禁的就觉得信服了。谢青樱听见谢青梓一字一顿的道:“如果一切冥冥之中自有注定,可我想着,若自己不努力不把,到最后自己又该是何等不甘心?我若是你,我不会觉得这是老天爷让我将经历过的事儿再经历一次,而是会想,许是老天爷愿意再给我个机会也不一定。” 摊开手,谢青梓伸手摸了摸谢青樱的头顶,语气刹那之间竟是有些悠远:“你才几岁?不管梦是真的还是假的,总不该这样颓丧。” 谢青樱愣愣的看着,忽然眼泪就掉了下来。她竭力忍住,唇角微微勾起笑来:“阿姐果然还是阿姐。”当初她几度不想再挣扎着活下去的时候,谢青梓便总是这样的神态这样的语气,似带着安定人心的力量说:“这样放手了,你甘心吗?能有活下去的机会,总不该这样就浪费了。” 于是漫漫黑暗路途中,这话就像是点燃了一盏灯,好歹让她有了挣扎下去的动力。 谢青樱一把捂住了脸颊,泪水大滴大滴的落下来,几乎不敢回想那时候的情景,以及最后谢青梓就那么没了的情景。 “阿姐,你会嫁给卫世子罢?”谢青樱忽出声,微微哽咽着,巴掌大的脸颊上布满泪水,然而一双眼睛却是灼灼发亮:“你一定要嫁给卫世子,千万千万,不要嫁给沈慎。” 谢青梓看着谢青樱这样认真的架势,心头一软,柔声道:“我知道了。你放心。我不会嫁给沈慎了。”就算山重水复,就算再如何,既是走到了这一步,她又怎么还会回头? 况且,有些东西没尝过也就罢了。一旦尝过了,哪里又还能放手呢?尝过了和卫泽之间的甜蜜后,她如何还可能放手?她又如何还能过得了寡淡的日子?沈慎如今之于她,就是寡淡。而卫泽……则是集了所有绚烂和美妙滋味的存在,让她情不自禁的便是想去追逐,想去触碰,想去紧握住。所以,她又怎么可能舍弃? 谢青梓想着卫泽,唇角微微一勾:“你只管放心。不管你梦中,我是如何结局。这一回,我却绝不会重蹈覆辙。我会活得好好的,得了所有想得到的,如此方才不辜负了所有对我好的人。””合该如此。“谢青樱心情慢慢的激荡起来,像是被风吹得鼓鼓胀胀,只觉得心口都是热血澎湃起来。末了更是不由得生出豪情:“是了,阿姐这话极是。若是重蹈覆辙,那又有什么意思呢?” “正是这话。”谢青梓含笑看着谢青樱,倒是有些纳罕自己怎么好好的就和谢青樱说起这些事儿来——许是谢青樱的诚意和亲近打动了她,又或是谢青樱的这般颓废状态让她看着心中不痛快了。 不过不管是哪一种,谢青樱若是振作起来,也不是什么坏事儿。至于谢青樱的梦,她也仍是不去想太多。更不打算去问。 既是许多事早已经是冥冥之中注定,问出来又如何呢? 第226章 一针见血 谢青梓和谢栩搬回去也费多大的功夫。就是陆老夫人颇有些舍不得,那副眼巴巴的样子,瞧着就让人觉得心酸得厉害。 谢青梓叹了一口气,只宽慰陆老夫人:“义祖母不必如此,每日我回来,肯定还是要过来先给您请安的。无非就是夜里睡在了那边,其他的都是一样的。” 得了这话,陆老夫人这才肯放人走了。只是前头刚走,后头就看住了霍铁衣:“这下府里可是冷清了,你却是不许再走了。” 霍铁衣登时笑了:“老夫人只管放心,我不走。”横竖他自己一个人,在何处也是住,住在这里也和泽哥近便些,说话办事都方便。最紧要的是,陆家这种家庭的温暖,他却是无比贪恋。 谢青梓和谢栩这头回去时,谢家自是什么动静也没有。东西让丫头们收拾着,姐弟二人便是携手去给谢昀请安——既是回来了,那肯定礼是不能废的。多的事儿都做了,哪里还在乎这一点小事儿? 谢栩却是那股子不乐意的劲儿都似乎是写在了脸上。半点遮掩也懒怠有。 谢青梓看得又好气又好笑,拍了他一下:“刚书欧尼长大了,便是又跟小孩子似的。” 谢栩这才收敛了。 谢昀却也没给他们好脸色看,轻哼一声:“还舍得回来?我以为你们却是舍不得回来了。” 谢青梓也不恼,垂下眸子微微含笑的客气应对:“您说笑了。”多余的话她却也不想说,对于谢昀,着实也是没什么好说的。故而,客客气气的便是最好不过。横竖不管谢昀说什么,她都这幅态度,既是挑不出错来,也叫谢昀无从下手。 谢青梓这样的态度却叫谢昀的确是只觉得一拳打在了棉花枕头上,自己用了力,可是半点效果也没有。这种感受叫人只觉得不痛快。于是谢昀越发的语气讥诮起来:“陆家如今水涨船高,你们一个个的都巴结了去,倒是好本事。” 谢昀也是火气上来了:不然哪个做父亲的,会这般骂儿子? 谢栩恼怒,就要起身发作。 谢青梓却是按住谢栩,只让他稍安勿躁,而后笑吟吟的冲着谢昀回了一句:“这却是我们跟您学的了。您该高兴才是。比起鄂王府,肯定还是陆家更靠得住。“这话却是在暗暗讥讽谢昀为了讨好鄂王府,故而什么荒唐事儿都敢答应的行为。 也不知谢昀到底听懂了没有,反正面色是不大好看。 看看谢昀这般架势,谢青梓悠悠开了口:”我倒是想提醒您一个事儿。如今您闲在家中,一切都是得靠三郎在外头支应,您便是别再摆出这般架势来。我也就罢了,您不稀罕也不打紧。三郎毕竟是谢家嫡子,他没了脸面,将来您也好,谢柏他们几个也好,也同样是没脸。“ 谢青梓说这话,不过是为了将丑话说在前头罢了。也提醒谢昀:别拿捏着身份去打压谢栩,毕竟现在……谢家现在就是全靠着谢栩撑着门面,真闹得父子面上都不好看,谁也落不着好。 谢青梓似笑非笑看着谢昀,见谢昀想开口,却又抢先一步道:”您是长辈没错,咱们自然也该孝顺您。我们孝顺您,您也和和气气的,祖母也好,母亲也好,知道了才会放心。再说,陆家那边,三郎学了不少东西。父亲也该高兴才是。“ 谢青梓这话一步步的,便是将谢昀要说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谢昀阴沉一笑:”你倒能言善辩。不过我却要问问你,你和卫世子——” “父亲。”谢栩沉声开口,打断了谢昀的话:“父亲若是还想着我帮忙,有些话便是该知不能说。” 谢栩如此强势,一时半会儿的谢青梓还错愕了片刻。不过很快她就反应过来谢昀想说的是什么,当即垂眸一笑:“父亲若是想着将我送给卫世子攀关系,只怕是要心愿落空了。你真送,他必也不要的。” 谢昀半信半疑,又或许是投鼠忌器,到底最后也没再说什么。只吩咐谢青梓:“以前你帮着你母亲管家,可知贵重药材都放在何处?去取出来给要姨娘用吧。她身子虚,却是需要这些。另外,那些钥匙也让姚姨娘暂管。” 谢青梓微微一挑眉,压下心头情绪,只冷淡平静反问谢昀:“您的意思是,要让姨娘管家吗?” 谢昀理直气壮:“如今府里就她一个,不让她管着,又让谁管着?” 谢青梓倏地笑了了,而后将手一摊开:“可是我也没钥匙啊。更何况,库房里的也并没有多少贵重药材。无非也就是一些常备的参片灵芝片罢了。那些完整的,年份好的,得了就给了祖母的。父亲若真心疼姨娘,也可从外头配些补药。” 她是真没钥匙——不过却是知道钥匙在哪儿。但又为何要给谢昀呢? “恕我直言,若父亲真还想着将来起复,若还真想要脸面,还得仔细想想这些细节的事儿。“谢青梓低叹了一口气,看着谢栩那明显不相信的样子,最后只如此说来一句:“宠妾灭妻,但凡是个有头有脸的,都做不出这个事儿。姚姨娘再好,身份摆在那儿呢。” 谢青梓这话说得谢昀哑口无言。 然有人却是坐不住了,一掀帘子就从内室出来了,脸色有些苍白。却是姚姨娘,姚姨娘一张口眼泪珠子就扑簌簌的往下掉:“什么叫宠妾灭妻?我又何曾挑唆着老爷宠妾灭妻了。大姑娘红口白牙的,怎的这般冤枉人?” 谢青梓不防姚姨娘会突然出来,倒还吓了一跳,怔愣了一下才算是回过神来。面对姚姨娘的指责,她便是缓缓笑了,然后看住了姚姨娘:“我何曾说过是你挑唆的?你这般迫不及待的跳出来,倒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大姑娘这是不承认了?“姚姨娘却只一味的哭诉。 谢青梓听得烦不胜烦,又不愿为了这个和姚姨娘吵闹不堪,更不愿意大老爷谢昀为了这个指责自己,便是冷冷提醒一句:”姨娘不是还要养胎么?这般情绪激动可不好。我和大老爷说话,您还是别插嘴得好。如今老夫人和大太太虽不在府里,可是这规矩却是得立起来才是。大老爷如何宠你我管不着,可有些事儿却不能过了。这话我说在这里,大老爷您也好,姚姨娘也好,都好好想想才是。“ 说完这句话,她起身便是走。末了还不忘招呼谢栩:“三郎,以后不许招惹姚姨娘。她怀着身孕,咱们可是冲撞不得。” 这话自也是有讥讽的意思在里头。同样也是在提醒姚姨娘:别想着拿孩子来拿捏她们姐弟二人。 这话姚姨娘肯定是能听明白的,谢青梓冷淡的,姚姨娘若这点话都听不懂,那也混不到今天这日了。瞧瞧大老爷被迷得成了什么样儿? 这头谢青梓和谢栩去了,大老爷气得又摔了个杯子。姚姨娘更是用帕子抹眼泪:“大姑娘和三少爷就是瞧不上我,嫌我身份卑贱罢了。人都说大姑娘好性儿,可我今日看着,哪里是个省油的灯?” 谢昀眼底目光阴沉,语气也有些悻悻:“好了,住口!”心中又道:若不是陆家和卫世子……他哪里还会让她这般猖狂?不过是个不知哪里冒出来的小野种罢了。 不过局势逼人,想着如今自己递出去的信都如同石沉大海一般,谢昀心里头就越发的烦躁了起来。 谢青梓这头出去,和谢栩道:“这事儿你怎么看?” “姚姨娘不是省油的灯。”谢栩肃穆凝重的做出了这个评论:“以往他虽是不靠谱的,可是到底还没太过了。如今现在,倒是觉得他全然不顾什么了,真真儿的奇怪。” 若说里头没有姚姨娘的手笔,那也让人不能够信服。 谢青梓却只漠不关心:“姚姨娘固然有挑拨嘴碎的嫌疑,可是最关键的还是他自己。三郎,以后你大了必也会经历这些,却是要记住,有些事情做了也就做了西无伤大雅,可有些事儿却是绝不可跨越雷池一步的。你更要有自己的主见,切莫偏听偏信。” 谢栩应了一声,想了想又道:“阿姐放心,我以后绝不纳妾。” 谢青梓听着这话就“扑哧”一声笑了:“这话我可记住了,我且看着就是。不过,这话你倒是该将来和你心仪的女孩儿说去,说不好就看在这个上,她就愿意嫁你了。” “阿姐!“谢栩有些脸红,末了忽又道:”那将来,卫大哥若是纳妾你当如何?“ 谢青梓一愣,这一瞬间只觉得有些不知所措。她不知谢栩是真的临时想起这个随口问出,还是……早有预谋。 谢栩这话,却是如同挑开了一层遮挡,将某些她一直刻意不曾去想,又刻意的不去在意的事情就这么赤果果的揭露了出来。那一瞬,就犹如猛然撕开了伤口的疤,一刹那鲜血淋漓痛如刀绞又撕心裂肺。 谢青梓勉强一笑,张了张口—— 第227章 朝朝暮暮 谢青梓勉强一笑,张了张口——”这种事儿,谁又说得清?且不过是慢慢看罢了——“我 “若他纳妾呢?”谢栩却仿佛执拗一般,如此又问了一遍。 谢青梓颓然低下头去,摇摇头:“我不知道。” “阿姐倒是该问问他这个问题才是。”谢栩低下头去,幽幽的叹了一口气:“若是他要纳妾,那阿姐就别嫁了。母亲的路,阿姐别去走了。” 谢青梓登时心乱如麻。纳妾这种问题,她却也真的是从未认真思量过。可是如今仔细想想,却也觉得是个大问题。卫泽的身份摆在那儿,似乎纳妾这种事儿便是理所当然的。 或是为了开枝散叶,或是为了势力权衡——不管哪一个都似是浑然天成的理由,甚至连反对的话都让人说不出口。 可是……她不愿意。她不愿将卫泽分享出去是一个理由,不愿意去周旋在姨娘妾侍之间,又是一个理由。但最重要的,还是那一句: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若是有旁人插进来的白头不相离,那倒不如……不要也罢。 谢青梓抿着唇,忽然神情便是凌冽起来:是了,若真那般,倒不如不要。卫泽那般好,光是想想可能会分给旁人她就已是心如刀绞,若真到了那一步事情发生的时候呢?她不会不会活生生的疼死呢? 会的。有多在意,就有多痛。 所以,若真是注定那般的话……倒不如一开始就选择不去承受那些。 “嗯,这事儿我心头有数了。”谢青梓看一眼谢栩,微微一笑:“你啊,倒是少操心一些才是。”如今看来,谢栩想来是早就想到了这一点,故而才会如此提醒她罢了。说来说去,也是害怕她将来受委屈。 “阿姐放心,不管将来你嫁了谁,他若敢让你受半点委屈,我定轻饶不了他。”谢栩肃穆又认真的说了这话。 谢青梓一下子笑出声来,最后伸手摸了摸谢栩的头:“好了,心都叫你操完了,我这个做姐姐的倒是没用了。” 第二日,谢青梓便是将东西收整了一番,准备着明儿好了就去宫里了。 傍晚时候,谢青梓仍是去了谢家那头。一则是取进宫的令牌,二则是想寻个机会问问卫泽昨儿谢栩问她的话。 这样的事儿,她是一刻也不想拖的。只是怎么问,倒是斟酌了良久也没斟酌出个结果来。 卫泽似也是有话想要嘱咐她,用过晚饭后便是道:“我送青梓你回去罢。” 霍铁衣则是适时道:“对了,三郎你跟我来,上次不是说要给你寻个合适的弓箭吗?你来看看,看趁手不趁手。” 如此一来,倒给了卫泽和谢青梓独处的机会。 谢青梓心中纠结,不知该如何开口,故而只是先沉默。 卫泽也不知是不是看出什么来,当即便是问了一句:”可是有什么话想说不成?“ 谢青梓索性将心一横,而后便是看住卫泽:“我有一句话想问你。”说这句话的时候,谢青梓只觉得自己的心都是快要跳出来了,紧张得手心都是湿润。也不知等下卫泽听了她的问题后,会如何想? 是觉得她杞人忧天,还是觉得她自私小气,又或是觉得她竟是这般的迫不及待的想嫁给他了? 话一说出口,谢青梓一转头反倒是觉得整个人都是有些如释重负:问了也没什么不好,总好过什么也不问,将来为了这个失望难过和煎熬罢? 当初难道大太太和谢昀当初不是两心相悦?可是后来呢? 谢栩怕也是担心这个事儿,故而才会问她这么一个问题。至少,若是没有妾侍存在,只怕谢昀和大太太也未必到了今日这般。至少,大太太却是能保住当家主母的尊严不是? 卫泽看看这谢青梓这般郑重其事的,便是也肃穆了神色:“你只管说。” 谢青梓叹了一口气,而后便是道:“自古男子都讲究贤妻美妾,也不知你是怎么想的?” 卫泽冷不丁的听见谢青梓这样问,一时之间只觉得是有些诧异,好半晌都是没反应过来:“什么?贤妻美妾?” 谢青梓看着卫泽这个架势,微微一蹙眉。 卫泽抿唇一笑:”怎么突然问起这个来?“ 谢青梓抿着唇不说话,心里却是越发拿不准卫泽这是什么意思—— “贤妻美妾这种说法,我却是不信的。”卫泽轻笑出声,而后缓缓如此言道。 谢青梓愣愣的抬头看他:“不信?” “是啊。不信。”卫泽笑吟吟的,而后又道:“我只知,心里装着一个人时,却是决不能再容下旁的人的。所谓贤妻,难道能容下美妾就是贤妻了?别的处处都好,唯独容不下的时候,那又怎么办?” 谢青梓被卫泽这话问得半晌说不出话来:这话该怎么回答?不是她问他么?怎的如今倒是变成了他来问她了? 她这般不说话,卫泽也不在意,继续问道:“人生来便是会嫉妒。越在意,越会妒,越容不下分享。所以,我倒不信这世上真有那所谓的贤妻,能毫无芥蒂容下那美妾。” 卫泽如此侃侃而谈,谢青梓越发的被饶了进去,甚至是不由自主点了点头,轻声道:“是了,越在意,越容易嫉妒。” “我既是娶妻,娶回来自是要让她高高兴兴的,如何舍得让她有半点的不痛快?”卫泽倏地一笑,而后伸出手去,指尖轻轻的将她鬓发一拢,弄得整整齐齐的:“你这傻丫头,明白我的意思不曾?” 谢青梓完全呆住,心神被卫泽轻轻蹭过自己脸颊的手指所吸引,好半晌也才回过神来,然后细细将卫泽说的这话思量一番,最后才犹如打翻了糖罐子,登时蓦然就是甜蜜了起来。 那股子甜意,只让她不由自主的就露出笑来。 脸颊微微有些发烫,她讷讷的不自在的低下头去,又用手自己拢了拢头发,最后才道:“明白了。”他的意思是,他便是不要那贤妻美妾齐人之福了我,他只要她高高兴兴的。 卫泽意思如此直白,直白得只叫人觉得浑身不自在,却偏偏又高兴无比。整个人都像是浸进了蜂蜜罐子,从头甜蜜到了脚跟。 “你只管放心,不会有妾侍。”卫泽收敛了神色,如此郑重的说了一句。虽没说发誓之言,可却也只觉得叫人安心和相信。 谢青梓见他如此郑重其事,越发不自在:“我就是随口问问。” “问问也好,知道我的心思了,可该安稳了罢?”卫泽嘴上说着相信,可是语气里透出来的那个意思,却分明是不信她就是”随口问问“的。 谢青梓又羞又窘,最后闹了个满脸通红。谢青梓抿着唇角压不住心头的甜蜜,只嗔怪瞪了他一眼:“不过就是想起来随口一问,什么安稳不安稳的?”顿了顿,,到底又正色道:“我却也不是怀疑你的意思,只是觉得……这种事儿就该一开始就说好才是。不然到头来……“心伤难过。 “嗯。”卫泽应一声,语气里带着些许笑意:“合该如此才是。”比起那些弯弯绕绕,你猜我猜的方法,他倒是更喜欢这样的。有什么事儿,直接问他岂不是好?试探来试探去,没得麻烦。 “以后有什么,你都该如此直白才好。”卫泽替谢青梓拢了拢披风:“我定不会瞒你,你也不必胡思乱想。到时候也免去横生枝节,产生误会。” 谢青梓听他这样说话,心头越发放松:”嗯,我也如此想。“试探来试探去,最终反倒是容易生出误会来。 谢青梓看了一眼卫泽,而后又轻声道:“时辰不早了,我的确是该回去了。明儿还要进宫呢。”这般弯弯绕绕的走着,什么时候才能到?卫泽带着她在这个回廊已是走第三回了。 不过想着卫泽为何会如此的缘故,她却又是丝毫不觉得他这般行为甚为幼稚,反倒是心口都是甜的,都是暖的。 只没想到,卫泽竟也会做这样的事儿。如此看来,他和普通男子也没什么不同。 谢青梓想着,几乎是轻笑出声。末了又轻快道:“我回头再与你做个发带罢?”虽说也没见过卫泽用发带的样子,不过选个深色的想来应该也不至于排斥才是。至于为何要选发带…… 那便是她的一点小心思了。 人常说,一梳到白头。故而心仪的男女之间送梳子的却是多。梳子卫泽也用不太上,而且也没有天天随身带着梳子的道理。所以干脆换成了发带,一则****用着,用的时候总会想到是她做的。二则,也算是代替了梳子罢? 她送不起贵重的,可她却有一颗满满的,承载了她所有情意的心。以此作为回礼,想来也不算轻了吧? 谢青梓这点小心思,卫泽自也是想不到,不过谢青梓主动提出给他做东西,他自也是欢喜。就是怕谢青梓几头奔波还要顾着这个,到时候累了,所以他难免又嘱咐一句:“做这些也不打紧,慢慢来就是。也不急在一时。” 横竖,她和他二人,总还有一辈子的朝朝暮暮。 第228章 周到 将谢青梓送到了门口的时候,卫泽却是拿出了一个小匣子递了过来。 谢青梓想了想也没推辞,直接就接了过来。以卫泽的性格。只怕推辞也是没有什么用。倒不如爽快接过来,不必太过拘泥。匣子一入手,谢青梓就只觉得手上沉甸甸的。当下笑看卫泽:“里头装的是什么?怎么这样沉。” 卫泽却是并不说明白。只卖关子笑道:“回去打开看看就知道了。明儿早上我叫马车过来接你。” 谢青梓应了,随后嘱咐:“你每日办差也别太不知道爱惜自己,饭要按时吃,别耽误了。” 卫泽一直颇忙,她最担心的就是他一忙起来就忘了这些。 谢青梓这话却是取悦了卫泽。卫泽几乎是止不住笑意:“知道了。有你提醒,以后再不敢忘记的。” 谢青梓白了卫泽一眼,抱着匣子进了门去不啃再和卫泽说话。 卫泽看着谢青梓浅红色的裙摆消失在了门里,这才转身离去。不过面上笑意。却是直到睡下也没褪去了。 谢青梓这头回去第一件事,自然还是打开匣子看了看。一打开匣子倒是惊了一跳:匣子里头却是塞满了薄薄的银叶子。银叶子薄如蝉翼,精致得连脉络都是看得一清二楚。 这样的东西,拿出手作为打赏,却是再妥当不过了:贵重倒是不算贵重,可是偏生这样一弄,就无端端的感觉比银子好了不少。这样一片银叶子,折合成银子,连个银角子都不如呢。可若送给对方,对方必定欢喜。 宫里那样的地方,想来银子谁没见过?这样的银叶子作为打赏,却让人耳目一新,满心喜欢。到时候,办事说不好都要热忱三分。 谢青梓抿唇一笑,叫荷香将东西仔细收起来,又塞了十来片在荷包里,到时候就可随手取出作为打赏。这般做的时候,心底却是极甜:和她有关的事儿,似乎卫泽却都总能事无巨细的想到。 荷香也是抿唇偷笑,轻声感慨:“卫世子可真是上心。” 谢青梓瞪了荷香一眼,嘴上嗔怪面上却是带着笑:“就你多嘴。” 翌日,谢青梓起了个大早。因了去宫里也不是做客的,她就只让荷香替她梳了个极是简单的双螺髻,两边各簪了一朵小巧的枫叶红的绢花,看着既是活泼又是俏丽。加上两只东珠蝴蝶簪,小手指大的东珠,也就不显得寒酸。 耳上也是一对圆润的珍珠耳坠子,行走动作之间微微晃动,越发添了娇俏之色。 至于那个戒指,谢青梓犹豫片刻,仍是没摘下来。 因了早上有些凉,故而荷香就让她多加了个披风。又嘀咕一句:“再过不了几日,就该穿毛领的了。” 谢青梓抿唇一笑,带着竹露往外走:“还早呢,我以后便是都带竹露进宫,你和双云好好守着家。毕竟今时不同往日。”这个今时不同往日,自说的是家里如今就大老爷和姚姨娘在。 她如今连姚姨娘也得罪了个彻底,保不齐会发生什么呢?她在家也就罢了,她不在家,就只能靠着荷香这个大丫头撑场面了。之所以留下荷香,也是因为荷香更沉稳些,又是当初老夫人给她的。 谢青梓这头出了门,那头谢青樱才起了,揉着眼睛出来,头发都还没梳好:“我听见动静,阿姐起了么?” 荷香笑答:”大姑娘出门去了,五姑娘找大姑娘有事儿?“ “出门?去哪?”谢青樱闻言也不困了,瞪大了眼睛侧头问荷香。 “进宫去了。”荷香答了,见谢青樱连衣裳都还没换,也不敢再和她说话,只道:“五姑娘还是赶紧的去换衣裳梳洗罢。这个天儿着凉了可不是说着玩的。” 谢青梓一出大门,就看见了卫泽的马车停在外头,驾车的不是白墨又是谁?白墨见谢青梓出来,忙跳下来笑呵呵摆好了马凳道:“大姑娘快进马车去,外头冷的慌。” 谢青梓一进了马车,竹露正待跟进去,白墨却是压低了声音道:“竹露姑娘还是跟着我坐在外头罢。“ 竹露狐疑看了一眼,最后到底犹豫一番也没跟进去。事实上证明她没跟着进去是对的——卫泽的声音她还是听得出来的。却原来卫泽也是在马车里。 竹露坐下,白墨笑着往竹露怀里扔了个牛皮的袋子。里头装的也不知是什么,暖呼呼的。 白墨压低声音:“别冻坏了你,抱着好歹暖着心窝子。” 因了卫泽的马车都是木料做的雕花门窗,又加了帘子,说是个小些的屋子也是不为过。里头甚至连柜子和小茶几也都有。 谢青梓进去时候,卫泽正在煮茶。小茶几上一个小小的炉子上正冒着水汽。 谢青梓被这个架势倒是惊了一下,好半晌才笑:“好华丽的马车。” “世子的配置罢了。若更进一步,马车更好更华丽。”卫泽也是唇角勾了一勾,也不知是讥讽还是认真的。 谢青梓认真思量一番,觉得自己不好接这个话,就干脆只在卫泽对面坐了,轻声问他:“娘娘可有什么爱好或是避讳没有?”提前打听清楚,讨好不至于,可是避免被厌弃倒是必须的。她可不愿出师未捷身先死。 卫泽闷笑一声:“昨儿怎么不问?这会才问,未免有些临时抱佛脚。” 谢青梓讷讷:“昨儿本打算问的,谁知最后没想起来。”至于为什么没想起来——原因倒也是简单。还不是因为卫泽么?问了那个问题后,倒是完全忘记这一茬了。 卫泽显然也是猜到了几分为何他没想起来,最后闷笑一声,又转移了话题:“也没什么避讳的。多听多看也就罢了。姑姑极好相处,你多学着就是,将来也会派上用场。” 卫泽口中这个“派上用场”是指什么,谢青梓自然也是想得到的。当下略略有些不好意思,有恼他这样逗他,不过却也是无可奈何,最终还是只转移话题:“你那娘娘有什么喜欢的没有?” 卫泽仍是笑:“我若告诉你,姑姑反倒是不喜。你自己摸索便是。” 卫泽这话透出的意思却是不少,谢青梓仔细的琢磨了一回:许是卫皇后不喜欢旁人打探她,且也不喜欢这样投机取巧之人罢。也是,她是去学着如何应对如何处事的,也并非是去讨卫皇后的欢心,若一开始表现得太谄媚,未免反而是叫人觉得身份越发低了几分。没得叫人看轻了。 横竖,虽然也不能真一点卫皇后欢心也不讨,可是时日还多,不急在一时。急功近利反而落了下乘。 打定了主意,谢青梓点点头,笑着向卫泽道谢:“多谢你的提醒。” “蠢丫头。”卫泽如此说了一句,而后又道:“在宫中行走却是有一点切记不可忘了。对人不可太过忍让,否则只不过是让人更加得寸进尺罢了。也不必怕得罪人——虽说你现在身份不够高,可不看僧面看佛面,冲着姑姑他们也不能将你如何。且将来你总会压过她们。所以无需露怯。” 谢青梓仔细琢磨着卫泽的话,末了忍不住一笑,眼波微微流转仿佛都要透出灵动的光来:“放心吧,我不会被旁人欺负了去的。”他说这么多,无非也是害怕她被人欺负受了委屈。 卫泽见她明白自己的意思,也是笑了,最后目光落在了她的戒指上,轻声又诚挚的说了一句:“果然你戴着很是好看。”从当初画下设计的图样时,他就已经在脑中幻想过无数次谢青梓戴着这个戒指时候的样子。 而她戴上,果然就是他想的那般很是相配。 最关键是,这个戒指是他所送,是按照他的意思来做成,最后却是戴在了她的手上,光是想着这其中的关联,他便是心口微微一甜。只觉得是无比的满足。 及至宫门口,谢栩却是没送谢青梓下去,毕竟被人看见了,少不得要议论纷纷。 谢青梓心中也明白,越发感激谢栩的体贴。同样竹露将那热水袋子还给白墨,也是满心感激。 主仆二人都是不知对方想法,一路往卫皇后的栖凤宫去,路上主仆二人倒是都兀自想着自己的心事,都没出声。 待到到了栖凤宫,却是时辰还早,不过来得却是不巧:宫里几位主子都是过来给卫皇后请安,这会子她倒是不好进去了。谢青梓便是在偏殿里头等着。 许是怕她等着不耐烦,栖凤宫的一个大宫女也就过来陪着她说话。只也没什么好说的,就只能捡着简单的事儿和谢青梓先说了说:“谢姑娘不必来这么早的,宫里其他大小主子们都是这个时辰过来请安,你可以再晚半个时辰出发,倒刚好赶上要散场的时辰。娘娘也就空闲了下来。” 谢青梓笑着道了谢,想着到底对方是大宫女,便是将之前装在荷包里的银叶子摸了两片出来,笑着道:“多谢姐姐的提点,只当我请姐姐喝茶。” 对方却是不肯收,笑道:“大可不必如此。咱们栖凤宫里的人,不拘是问事儿还是吩咐我们做什么,谢姑娘只管开口就是。不必破费,遇到其他宫里的,倒是不可免。” 二人推诿一番,见对方着实不愿意收的样子,谢青梓只满含着纳罕将东西又收了起来。 第229章 胆大包天 卫皇后这头人都散了,谢青梓这才又过去请安。卫皇后瞧着多少有些疲惫,似是应付这么多人只让她觉得累得慌。 谢青梓看在眼里,声音不由得也放轻柔了许多:”皇后娘娘。“ “也不必太多礼数。来这么早,用了早饭不曾?”卫皇后打起精神来,笑问了一句。 “用了粥的。倒是娘娘也不知用过了早膳不曾。”谢青梓在卫皇后示意的地方坐了,而后又这般问了一句。算算时辰,现在用早膳也不算晚。所以,倒是极有可能卫皇后还没用早膳。 卫皇后笑笑:“你这孩子倒是贴心,我每天都是这个时辰才用膳,你若饿了便是陪我一起吃两口,横竖我一个人吃着也不香。你们小姑娘正长身子,也该多吃些。” 为换后既是这样说,谢青梓就是不饿肯定也要陪着吃两口。当下她也不扭捏,笑着应了:“早上用的粥,这会子也是有些饿的,娘娘肯赏我两口,那是再好不过。” 一时摆了早膳,谢青梓看了一眼便是笑了:“娘娘和卫世子口味却是一样。他也是爱喝姜丝粥,吃奶香红豆沙的馒头卷。“ 一听这话卫皇后也是笑起来:”你倒观察仔细,他毕竟在我跟前这么多年,口味和我相似也不奇怪。姜丝粥早上喝了好,正阳气又不上火。倒是比那些补药强。” 谢青梓听着连连点头:“原是这样。” 卫皇后看着谢青梓耳畔那一点珍珠微微晃动,不由得便是心情好了起来。 两人用过早膳,卫皇后又笑:“以后你还是每日今儿那个时辰来罢,我让她们晚些来,你也跟着看看是个什么阵仗。她们也都多是贵女出身,你见得过了,将来总也有个数。” 卫皇后有了这个心思,也是临时改了主意。 谢青梓听了自是先惊了一惊,而后就完全不知该说什么好了:用受宠若惊来形容,那也是半点都不为过的。她又不傻,自是明白卫皇后这般改了时间是为了什么。也明白这事儿的事关重大。至少,这个事儿不是真就是一句话那么简单的事儿。 “多谢皇后娘娘。”谢青梓忙行了个大礼,诚心实意的道谢。不过倒是没想过要推辞——这样好的机会,怎能推辞?若真不妥,卫皇后必也不会开这个口。倒不如受了之后,好好的道谢就是。 “你倒是不客气?”卫皇后笑骂一声,却也没再多说,只笑看一眼旁边的西洋座钟:“好了,咱们也该去散步了。一会儿午膳的时候,太子妃便要过来。可没机会再出来走动走动。” 谢青梓陪着卫皇后去了外头散步,谢青梓落后一步,仔细留神卫皇后走路的仪态动作,随后不自觉的也是学了起来——她自认为也算是仪态端庄,可是真仔细看了卫皇后的,才知道原来不过是井底之蛙罢了。 卫皇后似也是留意到了谢青梓的行为,笑了笑道:“我已寻了个合适的嬷嬷,以后下午若是无事,你就在那儿学学该如何行走做卧。这些虽都是细微之处,可是真研究起来,却也是门学问。” “我听娘娘的安排。”卫皇后这般细心安排了,谢青梓除了感激就仍是感激了。 卫皇后笑容不减:“你能听我的,那便是再好不过了。我对你好些,将来真你不合适,那卫泽也怪不得我。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谢青梓被卫皇后这句话噎得全不知该如何回才好。好半晌,才讷讷道:”的确是这么个道理。“ 卫皇后一下子就被逗笑了。 散步回去时,太子妃已是过来了,已是等了一小会儿。见了谢青梓也在,太子妃倒是愣神了一下,随后纳闷的问:“这不是谢姑娘么?这是——“”我喜欢这孩子,让她进宫给我解个闷罢了。“卫皇后将话接过去,语气很是自然平和,随后又对太子妃道:”你既是有身子的人,何必这般奔波?若真有什么事,只管叫人来传个话罢了,何必自己跑一趟,还来得这般早,白白等着。“ 卫皇后这话似隐隐有些不希望太子妃过来的意思,且还有那么一些埋怨太子妃过来早了,倒是叫她觉得麻烦的架势。不过看着卫皇后那面容柔和神色平静的样子,她最终又将这个想法抹去了。 太子妃面上微微露出几分尴尬来:”是我自己来早了。没想到母后去散步了。“ 卫皇后微微一笑:”无妨,下次便是别这般莽撞了。你身子重要,有什么话叫人跑一趟就是。“ 谢青梓直至此时,便是总算确定下来:只怕卫皇后对于太子妃这个时候来寻她,还真是有些不痛快的。又或者说……卫皇后不大喜欢这个儿媳妇。 看了看太子妃,又看了看卫皇后,谢青梓笑着开了口:“还是先坐下说话罢。娘娘不是有腿疼的毛病?站久了可不好。” 卫皇后笑看了一眼谢青梓,“就你嘴甜,罢了,赏你个果子吃罢。” 谢青梓便是欢欢喜喜的道谢:“多谢娘娘赏赐。” 太子妃看了一眼谢青梓,目光里露出几分疑惑来,不过到底没表现出什么,只仍平静的进了屋子,又等卫皇后坐下了,她这才坐下。 谢青梓就在卫皇后脚边的椅子上坐了,瞧着盘里有蜜桔,便是取了一只慢慢的剥——一面剥,一面凝神听着太子妃和卫皇后说话。 太子妃倒也没开门见山,先寒暄了好几句,这才又笑道:“谢姑娘要不出去帮我跟宫人说一声,就说我午膳时候想用酸的。叫御膳房加个菜来——” 卫皇后神色一敛,看向旁边的宫女:“闻香,你去跑一趟罢。且不说青梓是我客人,再说她也不认识路。” 卫皇后如此明显的维护之意,登时就叫太子妃面上颜色一变。谢青梓笑了笑,歉然道:“却是帮不上太子妃这个忙了。劳烦闻香你了。” 闻香也是抿唇笑:“哪算是什么劳烦,本就该我们这些奴婢做的。太子妃可还有什么吩咐没有,若是没有,我这便是去了。” 闻香这态度不卑不亢的,倒没给足太子妃脸面。不过作为卫皇后身边的人,想来也有这个依仗。很多时候,闻香的态度,倒也有卫皇后态度的影射。至少,方才那一句话,只怕太子妃是惹了卫皇后不痛快了。 谢青梓却只觉得感激:对于卫皇后如此的维护,她自不觉得理所当然。卫皇后总也不可能听不出太子妃这话其实也并无太多恶意,不过是想支开她罢了。而卫皇后这般维护,且不说给了她脸面,也是变相的告诉了太子妃,不必瞒着她。这一点便是卫皇后对她的极大信任了。 卫皇后这般不遗余力,半点藏私都没有的架势,让她心里头几乎是只觉得不知该如何回报才好。 或许,回头倒是可以问问卫泽…… 谢青梓分神想着,手上动作却是不停顿,只细致的将那些白色经络都放在盘子另一边。剥干净的了的橘子瓣儿又放在了另一边。 太子妃此时也是回过神来,笑笑:“倒是我思虑不周全,母后别怪罪我才是。“末了又和闻香笑说没什么别的吩咐,只让闻香去了。 闻香这头去了,太子妃便是斟酌着开了口:”我如今怀了孕,太子身边连个侧妃也没有,所以我想着,早日将侧妃人选定下来才好——“ “你和太子是这个意思?”卫皇后听了这话,也不等太子妃话音落下就问了这么一句。 太子妃一愣,随后有些局促:“这事儿太子也没反对……” “既是如此,那你可有中意的人选了?”卫皇后又问。饶是谢青梓再怎么迟钝,这个时候也觉得太子妃的确是不讨卫皇后喜欢了——不同于对旁人的和颜悦色,宽容有加,卫皇后对太子妃的时候,便是格外要急躁几分,态度也算不上十分耐心。 太子妃被逼问得也不敢多说废话,只道:“南林伯府的三姑娘不错。另外就是杨家那姑娘。唯独这两个最为出彩,其余的,到底都有些不合适。” 卫皇后忍不住笑了笑,却也心里头不知到底是如何想的,最后竟是这么说了一句:“青梓,你来说说,你怎么看?” 谢青梓被问得动作一顿,随后从容的拿了帕子擦干净手指,将干净的橘子瓣儿呈到了卫皇后跟前,笑道:”那娘娘一边吃着一遍听着,我若说得不好不对,娘娘也别笑话我。“ 卫皇后看了一眼:“那白色的经络是止咳的,你都撕下来了——” “回头那经络单独泡了水喝着,倒是比混在一起好吃。”谢青梓抿唇笑着解释一句,而后便是不多说了。 卫皇后笑摇头:“也就你这般耐心,折腾这么半天才剥出了一个橘子来。”顿了顿又催她:“你倒是快说你是怎么看的。” 谢青梓不急不躁,却是一口就这么说了一句:“我倒觉得太子妃这般做不妥。” 卫皇后登时一怔,太子妃也是惊讶抬头——本来太子妃就觉得这事儿让谢青梓插嘴不合适,可是没想到……谢青梓还真敢说,且一开口就是这样的话。 第230章 尴尬 谢青梓不骄不躁,太子妃却是一脸讶然,隐隐带了几分恼意。 看着这个架势,卫皇后便是心头轻叹了一声,不过面上却是不动声色,只微微含笑的继续吃着谢青梓剥好的橘子瓣儿。橘子很甜,倒是叫人吃着心情舒畅了不少。 谢青梓看见了太子妃的神情,不过也不往心里头去。想着杨昭和齐雪,她只定住是神态,笑道:“这事儿我却是觉得不妥。且不说太子殿下是什么意思,只说齐家和杨家那边……人也未必愿意。” 看一眼太子妃,而后便是又轻声分析:“先抛开齐家不说,杨家那头就杨昭这么一个姑娘。太子殿下虽是龙章凤姿,可是杨家却未必愿意送了杨昭进宫来。且杨家刚没了两个儿子,这个时候叫杨昭进宫……杨昭自己也必定是不愿意的。” “若杨家忠心耿耿,自然不会有这样的问题。太子殿下——“太子妃却是露出几分霸道的意思来,甚至是侃侃而谈大有说杨昭若不肯进宫,那杨家便是仗着功高便是蔑视太子的意思。 谢青梓不由有些莞尔,而后问了太子妃这么一句话:“杨家死了两个儿子,还不够证明杨家人忠心耿耿?杨昭两个哥哥,哪一个不是风华正茂?太子妃这样说,未免让人寒心。再则,太子殿下那般和善宽厚,必也不会非要为难杨家,太子妃说这样的话,未免有些不合适。杨昭替自己亲哥哥守孝,本就是天经地义。“ 顿了顿,谢青梓又继续说下去:“杨家此番立下功勋,太子殿下转头就将杨昭收入太子宫,仔细想想,只怕回头就要有不少人的朝臣难免生出些别样的想法来了。” 说到了这里,谢青梓便是又歉然一笑,看了一眼卫皇后道:“说得若是不对,还请皇后娘娘和太子妃不要介怀才是。这也就是我一点拙见,不过我也没见过什么世面,只恐想得也不周到。” 卫皇后听着这话,却是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我倒是觉得你这丫头说得好。自谦做什么?你说出这话还说自己没见过世面,那岂不是都成了井底之蛙了?” 谢青梓这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这话却是有不妥之处——这话未免有些打了太子妃的脸面。毕竟太子妃可就没想到这一点不是?她本是自谦,可她说自己说自己没见过世面,那太子妃连她都不如……就成了什么了? 谢青梓想明白这一点之后,一时只觉得自己脸上皮肉都是僵了一瞬——这样她偏还没办法再找个什么借口来圆回来。道歉吧,保不齐太子妃就要越发觉得她是在故意让人没脸。不道歉吧,估计太子妃心里也不痛快。 意识到了这一点,最终她只还是竭力做出了什么都不知,一脸懵懂谦逊的样子。假装什么也没发生过。 谢青梓想,总归太子妃也不能为了这个就和她过不去。 太子妃倒也真没想过要和谢青梓过不去——她虽然恼怒谢青梓说了那样一番话,可料定了谢青梓也必不是真要讽刺她。只不过……谢青梓是没有要讽刺她的意思,可是卫皇后呢? 卫皇后何必非要巴巴的加上那么一句? 不过对着卫皇后,太子妃纵然怄气却也还是只能压着火气,勉强一笑:“这话也有道理,是我没想到这一点。既是这样,那齐雪——” “你先问问太子是什么意思再说。另外,也问问齐家的意思。”卫皇后也不等谢青梓再说什么,便是如此直接就下了决断。显然也是不想再和太子妃说起这些。 太子妃面色一白,忽有些委屈:“我也是为了太子着想,毕竟太子年岁也不小了,如今却还没个子嗣。我如今怀着孕,也不能服侍太子——母后若是觉得我哪里做得不对,直接教训就是……” 谢青梓不由得看了一眼卫皇后,总觉得卫皇后只怕心情也是颇为无奈:太子妃这般一说,倒是叫卫皇后有些下不来台。而且,叫人看着还只当是卫皇后有多委屈了太子妃似的。 谢青梓抿了抿唇,看着卫皇后额头青筋似乎都冒出来了的样子,犹豫一瞬到底选择开口:“太子妃这是什么话?皇后娘娘也没说您做得不好,不过是想着这个事儿也不是什么小事儿,好歹也要仔细问问才好。不然,万一消息走漏出去了,齐家不愿意或是太子殿下不愿意,那就不好了。您也是心善之人,自然不愿意齐雪名声受损,让她一个姑娘家难堪。” “青梓,好了。”卫皇后却已然是失去了耐心,只吩咐宫人:“去请太子也过来用膳罢。” 谢青梓看着这个架势,也就闭口不言了。心中却止不住想:原来哪怕是天底下最尊贵的人家里头也有这样许许多多的烦心事儿。原来即便是天家,和普通人家也没什么区别。婆媳之间,夫妻之间,父子之间,兄弟之间,总也有说不清道不尽的各种纠葛和纷争。 不过卫皇后却也是只怕是有些处境艰难:毕竟太子也不是卫皇后亲生,真闹出婆媳矛盾来,太子必然也是不会向着卫皇后。 想来,太子妃恐也就是想着这个,故而才会这般的直接就这么一副态度。 谢青梓忽就对太子妃觉得欢喜不起来了。反倒是心疼卫皇后来:卫皇后现在看看这风光无限,可若有一日圣上驾崩,那又会是什么光景? 卫皇后这般让太子直接过来,太子妃一时之间倒也是不大敢再继续委屈了,愣愣的坐在那想了一阵子,慢慢的倒也是收敛了,忽的一笑:“也好,看看殿下是什么意思那却是再好不过。” 谢青梓见卫皇后并无胃口,便是低声道:“我去给娘娘泡杯水来喝罢?吃了橘子不吃这个,只恐要上火。” 卫皇后应了一声,而后又道:“让宫人去即可。你坐着陪我说说话。” “是。”谢青梓只得应了,而后又叫将泡水的法子细细与宫人说了。 卫皇后这回便是彻底的忽略了太子妃,只笑问谢青梓:“在家还学了什么?刺绣厨艺什么的,可都会?” “刺绣费眼睛,我祖母倒是不大许我做太多,故而也只是看得过去罢了。点心做得多,改日我给娘娘做一回,娘娘看看是不是还上尚可。”谢青梓笑盈盈的答了。“不过家中弟弟妹妹倒也都是喜欢。” “是了,我恍惚记得你是家中长姐。”卫皇后点点头,“怪道你看着倒是比年岁相仿的小姑娘沉稳上许多,想来也是有这个缘故。” 谢青梓被卫皇后这般隐晦一夸奖,只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娘娘谬赞了。家中弟弟妹妹也是十分懂事,并不需要我这个做姐姐的操心。” 卫皇后见谢青梓如此,也不再多说,只又问起别的:“你是几月生的?” “是三月。”谢青梓笑了笑,“正是万木青青的时候,故而便是得了青梓这个名字。” “三月?”卫皇后心中微微一动,侧头看了谢青梓一眼:“三月什么时候的?” “三月初十。”谢青梓见卫皇后问,先是理所当然的答了,忽然又想起来:只怕却也不是三月初十罢?毕竟按照当时的说法,只怕自己也已是出生了。或许是三月初九?初八?如今却也是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时候了。 不过这话却是不能告诉卫皇后的,所以虽心里头思绪纷纷,她面上仍是只微微笑着,仿佛什么事儿也没有。 卫皇后点了点头:“你母亲呢?想来你这般容貌,你母亲必定也是个美人了。” 提起这个,谢青梓只有些尴尬:“我却是和母亲父亲长得不像。倒是我那双胞胎的妹妹长得像母亲一些。将来若是娘娘见了,怕也是要惊奇的。” “哦?”卫皇后听了这话也是有些惊奇:“你还有双胞胎的妹妹?” “有的。”谢青梓应了,末了又叹了一口气:“只是如今却是随着母亲和祖母出了城去,回头若是她回来了,有机会我便是带着她来给娘娘看看。” 卫皇后含笑点头:“那倒是好。我也长长见识。”心里头却是略略有些遗憾,时间对不上,且还有双胞胎妹妹,想来却是不是了……不过,时间这般近,或许是沐嫣灵魂转世也说不定呢?不然……又怎么会这般相似? 尤其是今儿谢青梓这装扮,倒是让她想起来了小时候的情景——那时候也是十三四岁的年纪,都爱梳这样的头发,既显得俏皮,又清爽简单。 太子妃一直静坐着,倒也是全然都没有插话的意思,摸着肚子也不知在想什么。 卫皇后也不去理会。 这一对婆媳之间的微妙,只让谢青梓这么一个外人觉得尴尬异常。 好不容易熬到了听见外头宫人回禀,说是太子殿下到了,谢青梓陡然心头松了一口气,只觉得背上都有些微微的汗湿了。卫皇后不在意太子妃的感受,可是她到底不是卫皇后那样的人物,总归还是觉得忐忑不安和不自在的。 第231章 热血 卫泽是随着太子一同进来的,一进去倒是来不及去看卫皇后,便目光一转落在了谢青梓身上。见她俨然一副严阵以待的样子,便是唇角浮出一丝笑意来。 太子仍是恭恭敬敬的向着卫皇后行礼。 卫皇后摆摆手,只笑了一笑:“太子也不必如此。”目光却是落在卫泽身上——见卫泽只看着谢青梓,一时心里头倒是有些醋酸:这辛苦养大的孩子,这样轻易就成了别人的,所有心思都是给了别人,任谁也是醋酸。 卫皇后轻轻咳嗽了一声。 卫泽收回目光,微微蹙眉便是走上前去:“姑姑怎的又开始咳嗽了?是不是又忘了喝菊花饮了?”卫皇有肺热的毛病,一上火就爱咳嗽。卫泽是记着的,也叫人送了不少清热之物来。 见卫泽还记得自己,卫皇后心中这才舒坦了,满意笑道:“不过是咳嗽一声,不碍事的。” 卫泽见卫皇后这样说,这才放心了些,又嘱咐一句:“姑姑千万别忘了。“ 太子闻言便是笑:”我就知道将格微带过来母后必是高兴,果是如此。“ 瞧着太子亲昵的架势,谢青梓倒是禁不住想:太子若真是宽厚之人,肯定也会孝顺卫皇后罢? 太子随后又看太子妃,神色略有些收敛:“你这是过来给母后请安还是——” “有些事儿妾身却是拿不定主意,便是想着要让母后与我出出主意,谁知母后却是觉得这个事儿还得跟殿下您说说才妥当。便是请了殿下您过来。”太子妃这般说着,全是温柔贤惠的样儿。不过,却是只字不提方才她那般委屈质问卫皇后的话。 而卫皇后显然也是没有翻旧账的意思,只微一颔首:”有些事儿还得你拿主意才是。毕竟是你房里的事儿,我一个做长辈的如何好插手?” 卫皇后这话说得实在,不过太子面上难免有些火辣辣的不自在,清了清嗓子,太子甚为诚恳道:“母后何必说这话?您作为长辈嫡母,给晚辈建议指点却是再理所当然不过的事儿——“ 卫皇后摆摆手,打断了太子的话,而后一笑:”我又不是那等什么都要捏在手里的人。你屋里的事儿自是该你们夫妻二人去处理,我插手做什么?若是其他事儿,我自然也不会如此避讳。“ 谢青梓心道,卫皇后这话却说得漂亮。一则表明了立场,二则也是保持了态度,三则也算是给了太子妃和太子台阶下。至于将来别的事儿卫皇后会不会插手,只怕也是绝不会的。 太子也没再多说此事儿,只是喝了一口茶后问:”到底是什么事儿,竟是闹到了母后跟前来。“ 太子说这话的味道,有那么一二分责备太子妃的意思。 太子妃愣了愣,抿着唇不说话了。 卫皇后笑笑,替太子妃说了:”太子妃贤惠大度,却是想替你寻个侧妃。毕竟她现在有了身子,许多事情却是力不从心。只我想着,这事儿还得问你的意思。” 太子的面色变了几变,最后才蹙眉道:“我不是说了这事儿作罢么?怎么你又动了这个心思,还闹到了母后跟前来——“ 太子这话让所有人的神色都是猛然的复杂了起来——这话说得未免却是有些叫人不知该做什么反应才好。太子这话,分明是告诉众人,这事儿就是太子妃一人的主意。而他并无那个意思。 可谢青梓却是不这么想:太子妃就算真只是自己的主意,可若太子真说了这话,那太子妃还能违背太子的意思么?这事儿里头,太子一直是反对的……她倒觉得不大可能。 就在她沉吟的时候,太子妃却是低声委屈道:“我也是为了您着想,毕竟您屋里才几个人服侍?说句不好听的,这其他的王爷皇子跟前,都比您服侍的人多。您是宽厚,可是也不能总这般委屈自己……” 太子妃这话,倒是处处透着委屈。不过却是替太子委屈罢了。 谢青梓几乎是想给太子妃喝彩叫个好了:这不管是演技,还是真心。那都是叫人动容。若她是太子,她只怕是极为看重太子妃的。这么贤惠,还在外头如此维护太子,处处都是想着太子……这样的好媳妇儿哪里找去? “既是如此,那收个房里人也就罢了。到底毕竟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卫皇后也懒怠听这些,便是不耐烦摆摆手:“我也说了,这事儿是你们夫妻二人的事儿,何必又来巴巴的问我呢?不过杨家那丫头和齐家那丫头……太子你看呢?” 谢青梓的心就一下子都是悬了起来。 原本她以为杨昭和齐雪总归也能躲过一劫,可是没想到现在还得看太子的意思。本她还觉得太子宽厚,可是经过了刚才那一幕,她反倒是不确定了。 若说一切都是这夫妻二人早就策划好的,她也是信的。 毕竟,齐雪也好,杨昭也好,都是代表着巨大的利益。被太子盯上了,也不是没有那个可能…… 虽说总不可能两个都收了,可想来总会收一个。就是不知是谁…… 谢青梓心道:若说她现在去通风报信,也不知还来得及来不及。就冲着太子妃这幅样子,她也总觉得那个火坑。不愿意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朋友去跳这个火坑。 正想着,太子却是已经迟疑着开口:”杨家姑娘和齐家姑娘,怕是年岁都还小呢——“ 卫皇后半垂着眸子,一脸似笑非笑。 太子又继续沉吟:“杨家的姑娘也就罢了,他们府里刚没了两个人,只怕也没心思办喜事——” 那么就剩下齐雪了。 谢青梓心猛然悬起,然后便是紧紧的看住了太子。想了想,又看住了卫泽,巴巴的盼着卫泽开口说两句什么——若是卫泽说,想来太子必也是会往心上去的吧。 卫泽瞧着谢青梓这样,心头暗笑,面上却是不懂声色,轻声提醒太子:“这事儿还是先问问齐家的意思才好。您贸然提起了,万一齐家觉得不好拒绝应了,心里头却也到底舍不得。再说了,京里贵女不少,太子您抽空看看,选个喜欢的也没什么不好。“ 卫泽这话既像是在劝说太子,又像是在给太子打圆场。 太子笑看卫泽一眼,到底是应了。 谢青梓蓦然松了一口气,也不敢再看卫泽,只低下头去傻傻一笑。她觉得,若是她不看卫泽,卫泽肯定也不会开口去管这些琐事儿。卫泽这般,倒是让她只觉得心里头一阵阵的甜。 卫皇后似笑非笑看了一眼谢青梓,又笑问太子:“那你们两口子还在我这里用膳不用膳?若不用膳,便是叫御膳房将太子妃点的菜色都送去太子宫——” 太子笑道:“既是来了,少不得要问母后讨一碗饭吃的。若是母后嫌弃我,那又另当别论。” 卫皇后笑容不改:“我倒是不敢嫌弃你,就怕你嫌弃我这里口味清淡。” 一时倒也是十分乐呵。 又过一阵,用午膳的时候,谢青梓便是犹豫了一下,只道:“那我便是——” “人多用膳热闹,也不必回避。太子也不是洪水猛兽,难道还能吃了你?”卫皇后笑着说这着。 太子妃此时也是笑道:“是了,咱们人多用膳热闹。” 不过这顿饭,最后到底谁也没吃舒服。太子妃一闻了油味儿,便是一转头就吐了。 这下,谁还能用的下饭?饶是明知怀孕肯定会孕吐,那也是吐了,谁想着不腻歪? 卫皇后一个搁了筷子,谢青梓便是也搁了筷子。卫泽也同样是搁了筷子,笑对太子道:“太子您先送太子妃回去罢。臣一会儿在太极殿等您。” 太子歉然冲着卫皇后一点头:“那我就先送太子妃回去了。却是影响了母后胃口——“ 卫皇后面上笑容不见丝毫的情绪,和煦如春风且诚恳:”不过是早上用膳太晚不饿罢了。“ 太子带着太子妃便是去了。谢青梓犹豫了片刻,便是看了一眼卫泽:”要不撤了让重新做些清淡爽口的——“ 卫泽摇摇头,垂眸略略有些嫌弃:”吃不下了。“那副样子,倒是莫名瞧着有些委屈。 谢青梓只觉得心疼,却也是无奈——任谁吃着饭,旁边人吐了,那也是心里觉得有些膈应罢? 卫皇后看着卫泽这样,倒是笑骂一句:”军营里头的饭都吃得下去,你这会子倒是讲究起来。不吃些东西,下午饿不死你。”一面说着,一面又叫宫人吩咐去做些爽口的点心来。 谢青梓想了想,跟上去悄悄嘱咐了几句。 卫皇后瞧见了,倒也没说话,可转头就冲着卫泽挤了挤眼睛。 卫泽微微一笑,眼尾都是显得柔和起来。 卫皇后瞧见了,只摇头。随后又叹了一口气:“只怕齐家的这个丫头是跑不掉了。瞧着太子的意思,是中意齐家丫头。” 谢青梓听着这话,犹豫一番:“那我若是去通风报信——” “你想做,便是做罢。”卫皇后温和一笑,而后便是道:“如此,你心里也好受些。” 谢青梓的心,便是沉了下去。 第232章 满意 谢青梓的心,便是忽忽悠悠的沉了下去。 卫皇后说:如此你心中也会好受些。 这样的说法本就有问题。仿佛……仿佛卫皇后早就料定了她会难过异常。心中不好受。那架势,仿佛是不管最后她跟不跟人家说,最后肯定齐雪还是得进宫。 谢青梓抿了抿唇,最终也只能勉强一笑:“兴许总归也有用。” 卫皇后微叹了一口气。 卫泽则是忽出声说了这么一句话:“这件事,不管如何总也不是你的缘故。” 谢青梓知道卫泽这是在劝说自己不必太过介怀,但是这种事情也不是介怀,只是觉得可惜和担忧罢了。齐雪若是进宫来,自是不能和在外头嫁给世家子弟做正妻来得逍遥自在。 太子妃看着这个样子,并非是个好相与的。而太子也并不如传闻那般宽厚温和。齐雪只怕少不得要小心翼翼。这样过日子,岂能有好的? 只是这事儿到底也不是她能左右,故而最终她也只能勉强先不去想这些。 下午卫泽走的时候,卫皇后让宫人包了点心与他带着。 点心是清爽细腻的加了些薄荷汁勾出来的绿豆团子,外皮雪白细腻,一口咬上去只觉得几乎是弹牙。而内里绿豆沙用细腻的砂糖拌了,又加了陈皮碎末,如今再添薄荷汁,自是更加的爽口清凉。 这样的天气吃这个说实话也是有些不大合适的,不过眼下都没胃口的情况下,吃这个倒是开胃。 卫泽吃了两三个,就是卫皇后也吃了两个。 卫皇后笑盈盈的夸:”这样心灵手巧,我倒是舍不得放你回去了。“ 闻香闻言,便是笑道:”既是如此,那就干脆的将谢姑娘留在宫中便是。横竖,咱们宫里不是还有个三品女官的位置?“ 闻香这话倒是提醒了卫皇后,不过仔细的想了一想这个之后,她却是又只摇摇头:”不妥。她资历到底不够,只怕真给了,也是不能压得住。“ 听着卫皇后和闻香一本正经的讨论这件事情,谢青梓只觉得不好意思,也不知该怎么接话,只手足无措的听着。 卫泽倒是笑了:”姑姑这样,倒是吓着青梓了。“ 卫皇后便是笑着将卫泽撵走了。 待到卫泽走后,卫皇后也懒得再小憩,干脆取出茶盘来烹茶。 卫皇后笑道:“这点心配茶,倒也是应景合适。”随后只让谢青梓坐在自己对面随意些,也不必拘束。 “你瞧着太子妃如何?”待到人都放松下来,卫皇后这才犹如闲谈一般的开口问出了这么一句话来。 谢青梓一愣,倒也不算太意外:卫皇后既是要教她,说些这些原本不该她来议论的事儿也是情理之中。只要话不传到外头去,其实也无妨。卫皇后此时既是敢开口问,那么显然也不必担心走漏出去。 故而,只是微微一顿之后,她便是实实在在的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我瞧着太子妃却不是个好相处的。看着还算和气,不过……只怕却未必是个真和气的人。就是太子殿下……“ 剩下的话,她没说完,不过想来卫皇后也能明白。毕竟,说说太子妃也就罢了,再说太子多少她也有些不大自在。 谢青梓这话一出口,卫皇后就泛出笑来,而后笑说:“你倒是实诚,我问你就敢说了。” “娘娘总不会害我。”谢青梓腼腆一笑,眉梢眼角却是透出一股子小得意来——不过她自己倒是不觉得。殊不知,这是今儿相处一整日下来,倒是让她对卫皇后亲近放松不少的缘故。毕竟卫皇后真正相处起来,哪里有多少皇后娘娘的架子?怎么看也不过是个和蔼好相处的长辈罢了。 卫皇后如此好相处,又怎么能叫她不放松不自在?一放下小心翼翼,不自觉的便是拿出了在家对着老夫人大太太或是陆老夫人的架势来。 而她不知道的却是,她越是这般,卫皇后也就越是不会摆出皇后的架势来。就是卫皇后自己,也是不自觉的贪恋着这般的相处模式——旁的皇子公主,讨好客气又小心翼翼的样子太过明显,自然也让她没法融入进去。 由此可见,人和人之间相处,着实也是相互的。你怎么对旁人,旁人自然也是拿出什么态度来对你。你如沐春风,旁人瞧着自然也拿不出坏脸色。可你处处倨傲拿架子,旁人又怎会与你亲近有好脸色? 卫皇后面对谢青梓这般小得意的撒娇态度,抿唇笑得几乎是连眼角的细纹都是显露无疑:“你这丫头倒是会卖乖。那既是不怕,你再说说,为何你觉得太子妃不好相处?” 卫皇后一面说着话,一面倒是手上稳稳当当的,拿着茶勺在茶水面上一点,一尾水滴行成的小鱼儿便是在水面上轻轻一跃,待到重新落入茶汤之中时,茶汤便是又陡然变化,竟是呈出了云海翻滚之势。 卫皇后笑一笑,“这是鲲鹏从海起,扶摇直上九万里。” 谢青梓看得几乎是惊叹,呐吶道:“好神奇。” “不过是技艺罢了。茶百戏这种东西,也就是熟能生巧。你若想学,我也可教你。不过,也不必勉强。这不过是个人喜好尔。”卫皇后笑言一句,末了又将勺子在水面上轻轻点了几下,于是茶汤面上的风光又是不同。“你接着说太子妃才是。” 谢青梓这才又想起这一茬,恋恋不舍的看着那茶汤,不过却是不敢再细看,只凝神说话:“看着太子妃对您的态度,我便是有了这样的想法。太子妃若真是个好相处的和善之人,断不会明知您不耐烦,却还偏要过来烦扰于您——尤其是最后她那一番哭诉……” “另外,她此时非要过来让您帮着拿主意,我想只怕也不是真就自己拿不定主意。而是……想借此将此事儿过了明路。怕您反对,怕圣上反对。故而……如此让您说随他们去。”毕竟这些事儿说来说去圣上也未必在意,不过卫皇后若是心生不喜,和圣上一说,圣上也肯定不会同意。故而,她此时才会如此说。最后她又不好意思笑笑:”也就是我乱猜的。不对娘娘别笑话我。“ “你这谦虚的毛病,却要改一改。”卫皇后笑着摇摇头:“有时候你太谦逊了,怕也是让人觉得好欺负。要不就是故意讥讽呢。“ 说完这话,卫皇后才又点评道:“你这个事儿分析得却是敏慧,可见你的确观察仔细。也想得明白。”这般说,就是承认了谢青梓的说法了。 被卫皇后这般承认了,她倒是半点不觉得高兴,反有些怅然和担忧。且也越发的觉得卫皇后的处境也不似看上去的那样风光——太子妃和太子现在就如此算计,将来也不知道真得了权的时候,又是该怎么样。 “你再说说太子。”卫皇后再问,笑容仍是挂在脸上,似乎即便是是如此也仍是没往心里去。 谢青梓便是又沉下心思来说自己对太子的感触:“起先我也觉得太子殿下应是和善之人。看着也的确是十分宽厚温和,就如同传闻之中的一样。可是今儿……我却是觉得那不过是表象罢了。若真是那般品行高洁,只怕也不会让太子妃来做这个事儿。而太子妃做这个事儿,肯定也不会瞒着太子殿下或是违背他的意思。太子殿下肯定心中十分明了。而且,当时他也不曾断然拒绝此事儿,可见只怕他心头也是愿意的。” 既是愿意,那么这般自然都是做戏。 瞧着谢青梓忧心忡忡的样子,卫皇后忽然就心底手软起来,手上轻轻一颤,原本快要好的图案便是都乱了。卫皇后搁下勺子,任由茶汤慢慢恢复了平静,而后便是又笑:“你也不必想这么多,不管如何,他总会让旁人觉得他是宽厚和善的,自也是不会和我为难。” 顿了顿,卫皇后又一笑:“你是个聪慧的丫头,既然能看明白这些,我倒对你又多了几分信心。”要知道,不知多少人却是都看不明白这一点。 谢青梓被卫皇后这样一说,心里这才慢慢又有些欢喜的味道——卫皇后只要承认她了,以后她和卫泽在一起的事儿,自是就简单多了。也容易和水到渠成多了。 “在宫里,太子妃你也不必太过害怕,但是也别轻易得罪她狠了。小事儿无妨,她也是个‘贤惠’人,自是不会与你计较。”卫皇后如此嘱咐一句,其中‘贤惠’二字却是加重了语气,意思再是明显不过。 谢青梓应下,且记在了心里头。心中倒是隐隐开始担心起卫泽来:卫泽如今和太子走得如此近,太子若是算计卫泽……那该如何是好? 这样想着,她看了一眼卫皇后,最终还是问了出口:“太子殿下既是有如此城府,那卫泽他——” “怎么,担心了?”卫皇后将茶与谢青梓倒了一杯,笑着打趣了一句。 谢青梓蓦然红了脸,却还是坚持问道:”卫泽会不会被算计了去?“ 第233章 得逞 卫皇后民饿了一口茶,随后摇摇头:”你却是小看卫泽了。太子如何会这般?谁心里头都明白其中厉害,自然谁也不会轻易动算计的心思。“ 这其中关系太复杂,一时半会儿也是将不明白,故而卫皇后也没多说,只是笑道:”你将来看得久了,自然也就明白了。“ 谢青梓也就没再问下去。不过卫皇后这样说,倒是也让她的心头放心了许多。 傍晚时候圣上却是过来了。谢青梓也就趁机告退出来出宫去。 到了宫门口,也没走上几步,她就看见了白墨驾着车等在路边呢。 谢青梓登时抿唇一笑,快步带着竹露就走了过去。 待到上了马车,果然看见卫泽却是在。卫泽面前放了一盒点心,却是春和斋的。里头有四样点心,一样是杭菊茶冻,一样是冰皮菊丝卷,一样是桂花糕,还有一样却是金桔饼。 卫泽待到谢青梓坐下了,这才笑道:”饿了不曾?“ 谢青梓只是想的便是知道卫泽为何忽然去买了点心——只怕也是想着中午她也并不曾用多少,故而肯定这会子有些饿罢? 谢青梓抿唇一笑,斜睨了卫泽一眼,眼波流转不自觉的竟是生出了几分妩媚来:“春和斋的点心可不容易买到,你既是那么早就空了,该早些回去,何必耗在这里?” “我乐意等着。”卫泽却是含笑说了这么一句,而后取出一双乌木筷来递给了谢青梓:“不过倒也不是我买的。遣人去的。我也是刚出宫没多久。” 谢青梓接过,又纳闷:“既是买了,你为何不吃?” 卫泽一脸无辜:“只有一双筷子。”末了又唇角微微勾起露出一个再温和不过的笑容来:“不如你替我选一个罢。“ 卫泽一脸人畜无害,谢青梓却是只被逗得满脸通红——这要怎么帮?选一个喂进他嘴里不成?且不说这行为多亲昵她做不做得出来,可是别忘了,却是只有一双筷子。他用过了,她还怎么用? 他分明就是故意的。 谢青梓满脸通红的将筷子塞回卫泽手中,想瞪他又怕看他那坏笑的样子。最后只郁闷道:”你吃罢。“ 卫泽接过筷子的时候,却是将谢青梓的手也是一并握在了手心里。而后笑道:”罢了,不逗你了。本就是替你买的,我也不爱吃这些点心。“ 只是嘴上这般说着,手却也并不将谢青梓的手放开,反倒是身子一动,一下子倒是和谢青梓挤到了一边儿,整个人几乎都是要将谢青梓搂在怀中。然而他就这么神色坦然的握着谢青梓的手,去夹了一块杭菊茶冻。 谢青梓的手原本还有些凉,此时被卫泽这般一捂,登时就是热烫起来,只觉得似乎汗都是沁出来。 这还是卫泽第一次与她做出这般亲昵的动作,她只觉得心跳如擂鼓,面上滚烫得仿佛都要着火。她竭力想不去注意这些,可是却偏不知怎么回事儿脑子里全都是卫泽手上传来的温度,以及卫泽身上的气息。 卫泽的气息仿佛天生就带着一股子侵略性,几乎是让她退无可退,避无可避,最后只能无助的战栗着任由他靠近。 “别抖,小心掉了。”卫泽却还仿佛是故意一般,偏生这个时候出声说话,还说的是这样的话。 谢青梓被他的气息一下子吹在脸颊边上,几乎是下意识的就忍不住一个战栗。而后就看见筷子上的茶冻蓦然也是跟着颤起来。半透明的茶冻颤巍巍的,几乎是要掉下来一般。 卫泽轻笑一声,似是觉得有趣,又似是为谢青梓这般的反应觉得满意,甚至还好似有那么几分隐隐的得意—— 卫泽手指紧了紧,几乎是和谢青梓的手指紧紧的贴合在了一起。这才勉强又稳住了那块茶冻。不过仿佛是使坏一般,他又轻声道:“张口尝尝。” 卫泽的声音此时都是添上了几分暗哑低沉,不过却更像是染上了几分蛊惑的味道,几乎让谢青梓来不及思考,便是傻傻的顺从了他的意思。 看着谢青梓粉嫩唇瓣微微张开,甚至看得见隐约贝齿的听话姿态,卫泽便是又轻笑了一声,而后夸奖了谢青梓一句:“真乖。”声音轻缓又低沉,仿佛一根略有些粗粝的羽毛,轻轻的从人心上刮了过去,酥麻又痒痒。 谢青梓只觉得自己战栗的越发厉害了。 “不……”看着那块颤巍巍的茶冻历经艰辛到了眼前,谢青梓却是难为情得只想逃开去。可是马车里头就这么大,她已是被卫泽挤到了最里头,另一边已是靠在了车厢木璧上。 谢青梓虚弱的发出了奶猫儿一样可怜兮兮的声音:”别,别这样……“太难为情了,而且太亲昵了,让她不知所措又觉得格外羞耻。 卫泽见她眼底都是一片盈盈水光,俨然一副再逗下去的话她随时都能哭出来一般,他便是心底一软舍得再逗下去,低沉笑了一声,他颇有些无奈道:”既是这样,那也就罢了。“ 说完,便是自己凑上去将那茶冻一口吃了。 他这么凑上去,谢青梓的唇瓣儿几乎是擦着他的侧脸蹭了过去。 这么一下,不只是谢青梓惊住了,就是卫泽也是忍不住的挑了挑眉。一时之间连狭长的眼尾都是染上了笑意,他侧过头来看着谢青梓,直将谢青梓看得无措的低下头去,他这才将口中的那块儿茶点咽了,而后一本正经道:“我却是有一件事儿想和你商量。” 谢青梓咬着唇瓣不吱声,心头却是悻悻:商量就商量,靠这么近做什么? 她想着到底还是得将他推开去才好,谁知刚将手放在了他的胸膛之上,还没等她用力,就听见卫泽一本正经道:“正所谓美人在怀,而我非柳下惠,若不一亲芳泽实是难以甘心。若有唐突,青梓你可否原谅则个?” 谢青梓惊得瞪圆了眼睛:这是什么话! 然卫泽却是不等她反应,已是低头覆上了那莹润又粉嫩,仿佛时刻都在引着他去一亲芳泽的唇瓣儿。一压上去,他便是克制不住的,仿佛想一下子尝尽了其中甜味一般,微微用力吮吸了一口。 谢青梓立刻便是禁不住“唔”了一声,而后更是止不住挣扎。 不过卫泽既都是做了这样的事儿了,哪里还会松手?自是要尝尽了滋味才肯罢休的。当下只微微往前一挤,便是将谢青梓禁锢在了自己的怀中,动都动不得。 更过分的是,似是嫌贴的不够紧,他甚至是腾出了一只手来托住了谢青梓的后颈。 谢青梓战栗的如同秋风之中孤零零的叶子,瑟瑟得近乎怯怯。 然而她这幅无助的样子却是越发的激发了卫泽骨子里的肆虐,忍不住只想更加变本加厉。只想追逐着檀口之中那一尾娇柔怯怯的小鱼儿,将之捕获在自己的唇齿之中,细细的吮吸蹂躏……、 也不知到底是过了多久,许是马车碾到了什么石子儿,马车陡然一颤,谢青梓唇齿一合,却是一下子牙齿撞在了卫泽的唇瓣上。登时卫泽就是闷哼了一声—— 谢青梓只觉得口中似乎都有铁锈味儿,当下猛然清醒过来,满脸通红的使劲儿推了一把卫泽。 卫泽心知机会已是去了,也就没再勉强,只退开了去。 二人嘴唇都是莹润亮泽,红润润的仿佛被滋润过。 谢青梓看着卫泽嘴唇那般光景,下意识的便是伸出手指来按住了自己的唇瓣。触手一片湿润。想着那上面只怕还有卫泽的津液,便是只面上登时滚烫一片,一时之间只仿佛桃花瓣儿上的颜色尽数都是着在了她的面颊之上。 卫泽见谢青梓这般,心中又开始痒痒,恨不得再上去一亲芳泽才好。不过他也知道适可而止的道理——不然芳泽是没亲到,恐吓坏了谢青梓,下次见着他就要逃了。 他垂下眸子,将眼底的灼灼侵虐都是敛去,而后才舔了舔嘴唇上还疼着的地方。登时就舔到了一股淡淡的血腥味。他不由得轻笑一声:”看来青梓的确是恼我了,竟是这样用力。皮都咬破了。” 谢青梓虽知道刚才那一下肯定也弄痛卫泽了,但也到底拿不准有多严重。此时听见卫泽这样说,一下子也顾不上羞意了,忙看着卫泽:”我看看。“ 卫泽便是乖乖的配合,好让谢青梓看个清楚。 不过在给谢青梓看之前,他倒是耍了个心眼儿——他用力吸了一下伤口。只从口中蓦然重了起来的血腥味就不难知道,此时伤口肯定看起来又严重三分。 果然听见谢青梓倒吸了一口凉气。 “疼不疼?”谢青梓看着那伤口不住的冒血珠子出来,倒是只顾上心疼,压根就顾不上恼卫泽了。 卫泽眼底盛满了笑意,只看着谢青梓关切忧心的样子,心里倒是一派舒坦。不过嘴上他却是只道:“自是疼的。” 口中也无法上药,谢青梓有些恼自己方才的不小心,最后却也是无措:“那该怎么办?” 第234章 无事不登三宝殿 面对谢青梓无措的样子,卫泽便是笑得越发的深邃几分:“无妨,虽疼也不是什么大伤。比这严重的伤多了去了。”顿了顿,似又有些歉然:“况且,本来就是我冒犯了你——” 卫泽这话说得,谢青梓却是有些不知该如何接下去了。她猛然反应过来卫泽到底做了什么好事儿,当下便是瞪了卫泽一眼,而后悻悻:“却是活该。” 说完这话,倒再也不肯理会卫泽了。 卫泽摸了摸鼻子,只得收敛了。 只是都不吱声了,马车里的气氛倒是有些诡异。谢青梓只觉得方才那暧昧气氛似都还没有散去,整个人都是有些不自在。面上也是一直红晕不消。 卫泽显然也不肯就这么算了——坐了一阵子,他便是忽然笑问一句:“茶冻味道如何?” 谢青梓被问得一愣,反应了半天都是没反应过来:“我也没尝过——” “如何会说没尝过?”卫泽笑容略略有些古怪。语气也是带着一股轻佻。 谢青梓蓦然就反应了过来卫泽是什么意思。随后一下子就忍不住红了脸颊,这下也不是方才那般了只是晕红了,却是染成了通红。若真要说没尝过那茶冻的味道也的确是不对,毕竟方才唇齿相接的时候,卫泽口中的味道…… 越是想下去,她就越是觉得面红耳赤,几乎不敢抬头。心头只不住恼卫泽,悻悻道:“原来你竟是这样的人。” 卫泽却是一本正经的道:“我不过是说了句实话罢了,却是并不曾如何。” 卫泽俨然一副正直得样子,还微微的带了几分委屈。 谢青梓正想再说什么,却是只觉得马车忽是停了,接着白墨便是道:“到家了。” 谢青梓陡然松了一口气,白了一眼卫泽之后便是逃也似的就赶紧下了马车。 卫泽看着她这个架势,闷笑一声摇头叹了一口气:“此时跑了,难道以后还能跑?” 谢青梓也就是没听见这话,若是听见了这话,她只怕是要真不理卫泽了的——听他这意思,倒像是她就是他的禁脔一般。 此时谢青梓虽是匆匆忙忙的逃也似的跑了,不过卫泽的气息却是仿佛始终没能散去,一直萦绕在她身畔,只要是一空下来了,便是立刻就能让她想起卫泽来。一想起卫泽,自是少不了想起了卫泽与她的,那个亲吻。 从小到大,她却是都还没和一个男子这样亲近过。第一次…… 想到当时的情形,她便是脸颊忍不住发烫。 按说这样的亲昵举止却不是他们二人之间该发生的事儿。毕竟,他们之间虽是良心相许,可是并无婚约,也没正儿八经的过了明路…… 可是她心底……却是没有多少的排斥。只除了不适应和不自在,剩下的却是更多的甜蜜和一种偷吃了禁忌般的刺激心虚。既是怕人知道,又情不自禁的为这样的举动而甜蜜心喜。 她和卫泽,竟是又近了一步。 摸着手上的戒指,她便是禁不住的笑了一笑。 谢栩瞧见了她这个笑容,纳闷的问了一句:”阿姐这是遇到了什么好事儿了?竟是如此高兴的样子。“ 谢青梓笑看谢栩一眼,收敛了情绪问他道:“今儿回来得这样早?“ 谢栩应了一声,只说锦衣卫所这几日却是忙得差不多了,倒也是好了。另外,谢栩又道:“我听说了一个消息,也不知是不是真的——” 看着谢栩如此架势,谢青梓也是来了兴趣:“哦?什么事儿,竟是让你如此在意。“ “是和金陵有关的。”谢栩低声言道,微微的透出几分喜色来:“说不得金陵城,就要开了。” 谢青梓听了这话,登时便是心中一动。随后不由得也是压低几分声音:“金陵城要开了?意思是,人都可自由的进出?” 谢栩没敢将话说死了:“我也就是听人含糊说了两句,具体怎么样却也是不知道。但愿是可以自由进出,这样的话,祖母她们也就能回来了。” 不过这个事儿两人也没说太多,谢昀便是差人过来叫他们去用晚饭。 谢昀今儿也不知遇到了什么好事儿,竟是心情极好的样子。 谢青梓看着也不多说,只规规矩矩的坐在那儿等着开饭——当着谢栩的面儿,她自然也不至于随时都要和谢昀闹得不痛快。就算再怎么瞧不上,表面上的和平总归是要维持住的。 谢栩也并不多问,俨然一副不关心的样子。 谢青樱笑着坐在谢青梓旁边,给手上的手串给谢青梓看:”阿姐你看看,今儿我自己串的。“ 却是一串蜜蜡的手串。蜜蜡珠子每一颗都是不错,看着通透,颜色也是均匀,虽说也不是什么上好的东西,可配色不错,最大那一颗也不知是什么材料的,雪白润泽,很是稀罕的样子。 谢青梓便是夸了一句:“很是不错。” 说了几句闲话,不多时便是摆好了饭菜。谢昀拉着姚姨娘坐下了,这才道:”用饭罢。“ 姚姨娘今儿倒是不见半点在意的样子,若无其事得仿佛是之前什么也没发生过一般。仍是十分恭顺柔和的招呼:“听说大姑娘爱吃鱼,今儿便是特意叫厨房买了鳜鱼,大姑娘快尝尝。还有三郎喜欢的清炒玉兰片。” 姚姨娘这个态度如此殷勤,谢栩看了一眼谢青梓,只觉得心中难以安稳。 谢青梓感觉到了谢栩在看自己,可是却也并不在意,只低头一笑:“姨娘费心了。” 无事不登三宝殿,姚姨娘这样殷勤必是事出有因。至于到底因出在何处,她心里也是清楚明白。无非,也就是和她进宫有关罢了。真是识时务者为俊杰。 浅浅笑着,谢青梓心道,自己早上那时候,真是多虑了。姚姨娘如此聪慧识时务,想来也不会和她为难的。毕竟,如今有了卫皇后这一层关系,姚姨娘又怎么还会和她撕破脸呢? 一顿饭倒是难得的用得十分的平和。 用过了饭,谢青梓便是和谢栩告退出来。两人顺带消食顺带说话,便是在园子里闲散的散步走动。 谢栩到底还年轻气盛,有些沉不住气:”他们今儿都是这般转了态度的样子,阿姐难道半点不担心?“ 谢青梓看着谢栩如此坐不住的样子,便是淡淡一笑:”三郎,你却是忘记了一个事儿。” 谢栩一愣:“什么事儿。” 谢青梓叹了一口气,拍了拍谢栩的肩膀:“你却是忘了,今时不同往日。他们谁也不傻。以前我不过是谢家白养着的野种,现在我是皇后娘娘跟前,就凭着这个,总也不是以前能比的。更何况,还有卫泽那样明显的态度——” “有时候,荣华富贵看似风光,也同样是这么一个道理。”谢青梓看着谢栩,眼眸之中却是温柔似水:”你放心,如今既是这般,我会一直一路荣华,再不会让他们有指着我骂是野种的机会了。“ 就算没有傲人的家世又如何?就算不知道父母是谁又如何?只要有卫泽,那也就是足够了。有了卫泽,她便是什么都不必再害怕。如今,因了卫泽她能如此。将来有一日,她也会让卫泽同样觉得,她却是再好不过,娶了她实在是没有亏。 她同样,也会成为卫泽的骄傲。如此,方不辜负了他的这一句心悦之。 谢栩闻言却是沉吟了良久,末了才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这话却是有道理。“ 第二日出门的时候,倒是有婆子过来送东西——却是一盒热气腾腾的面点心。 那婆子笑道:”大姑娘这样早出门,必是没吃饭的。想想就知道必是没有用早饭的。这些面点是姨娘特意吩咐厨房做的,留着路上垫肚子才好。” 谢青梓却是没接:“一会儿却是可以在宫中用,犯不着如此的。不过既是姨娘心意,也不可辜负,嬷嬷这般早起来也是辛苦,不如便是将这个带回去与家人一同用了吧。” 说完这话,谢青梓便是径直出了门子,又上了马车。 那婆子估摸了一下,到底没敢追上去。同样的,却也是不打算是将这面点带回去。既是谢青梓都说让她吃了,自然还是就听主子的吩咐才好。 谢青梓上了马车,便是一眼瞧见了卫泽。而后眼神也不知是下意识的还是如何,只一下子就看到了卫泽的嘴唇上。卫泽唇上有一点暗红的颜色,像是破了嘴皮。 谢青梓闪电般的将目光收了回来。而后几乎不知道该将目光放在何处才好。 卫泽眼皮动了动,谢青梓的一举一动都尽收眼底。以他对谢青梓的了解,自然知道此时她心头在想什么。 轻笑一声,卫泽干脆又添了一把火:“今儿却是要去校场验兵,也不知这一身如何,会不会堕了我的威风。” 谢青梓又心虚了一分,越发不敢看卫泽,只闷声道:“你这一身颇威严,想来不会。” “青梓。”卫泽轻声唤了一声。 谢青梓闻声抬头:“嗯?” “傻丫头。”卫泽却是只笑着这般说了一句。 第235章 落井下石 谢青梓一直到了卫皇后跟前,还在想着卫泽那一句满含了宠溺的“傻丫头”。 卫皇后看着谢青梓傻愣愣的样子,便是纳罕:“这是怎么了,怎的回去睡了一夜,倒像是整个人都傻了一样。” 谢青梓被这般调侃了一句,登时有些脸红,“娘娘怎的打趣人?” “好了,用早膳去罢。”卫皇后将大衣裳穿上,伸手从宫人托着的盘子里捡了一朵木芙蓉,笑着招手让谢青梓过来,又替她簪上了:“小姑娘打扮得花枝招展的才好看呢。“ 谢青梓摸了摸,倒也不觉得不自在。 一时出去用膳,谢青梓便是发现多了自己喜欢的芝麻酥卷儿。这个口感酥脆,一口下去满口都是香脆。虽说早上本该吃清淡些,可是看着这个她便是忍不住。 卫皇后抿唇一笑,却不动那芝麻酥卷儿。显是不爱吃。 谢青梓心中一动,看了一眼卫皇后后,心中自然是明白在宫中若是卫皇后不爱吃的,必是不会被呈上来的。如今有了这个,只怕也是特意说了才有的。 至于为何特意点了这个来……用膳的就她们二人,既是卫皇后不爱吃,那显然就是为她点的了。 谢青梓心下微微一暖。不管是谁的吩咐,都是为了她。 吃了两个芝麻酥卷儿,卫皇后就忍不住出声道:“这个容易不克化,也别吃太多了。明儿再点就是了。” 听了这话,谢青梓登时笑得眉眼弯弯:“果然是娘娘吩咐的。” “瞧着你可怜巴巴的罢了。“卫皇后笑道,又说:“你这小丫头,笑得眼睛都不见了,不过是个芝麻卷罢了。” 谢青梓却仍是笑得眉眼弯弯,“皇后娘娘果然是个和气的好人。” 正说着话,那头却是闻香进来道:”鄂王妃进宫求见,娘娘您看——“ 卫皇后筷子一顿,登时眉头就是皱了几分:“这样早就进宫来了?”鄂王府本来就是特殊的存在,鄂王妃也能自由出入宫闱。不过,倒是鲜少这样的。 既是这个时候进宫来,必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儿。 谢青梓和卫皇后都是这个想法。故而对视一眼后,也都不约而同的将筷子都是直接的搁下了。卫皇后多少还有些不耐烦:“出了事儿就来找我了。一看就没好事儿。“ 谢青梓却是只觉得是即将有热闹看,登时就心中都是雀跃——尤其是想起了那日谢青樱说的话之后。 那日谢青樱让她猜一猜鄂王妃是不是真的会被休了。 谢青梓便是猜只怕是这件事情。 鄂王妃的状态看起来并不好。谢青梓只看了一眼便是越发的是忍不住就肯定了心头的猜测。 卫皇后一看鄂王妃这样子,便是不由得使劲揉了揉眉心。只觉得头疼不止。 鄂王妃显然也是不知头天夜里哭了多久,眼睛又红又肿的活脱脱就是两个桃儿。此时看见谢青梓端端站在卫皇后身后,她便是一愣,神色只是说不出的复杂。 谢青梓看着鄂王妃如此神色复杂的样子,倒是大大方方一笑,上前对着鄂王妃行礼道:”鄂王妃。“她自然是故意的。鄂王妃那日如何一副嘴脸,她至今都尚且还记忆犹新。再联想鄂王妃这般算计自己,她自更是生不出半点同情心来。 她这般虽是有落井下石之嫌,可是……她又凭什么不去落井下石呢?毕竟,也是鄂王妃先算计在先。此时她只不过是略微的恶心一下鄂王妃罢了。其程度还不及当时鄂王妃恶心到她的十分之一。也算是格外宽宏了。 鄂王妃愣愣的还了一个礼,而后便是又才反应过来她还没给卫皇后行礼,当即便是忙又给卫皇后行礼:“皇后娘娘。”只是语气神色难免都还因了谢青梓有些复杂和不对劲儿。 “不必多礼。”卫皇后客气了一句,而后便是让鄂王妃坐下了。这头鄂王妃屁股刚挨着板凳,那头卫皇后就开门见山的问了:“这么早进宫来寻我,可是有什么事儿么?” 卫皇后倒是懒怠去关注鄂王妃的神情变化——就算是想知道,必然也是不会问鄂王妃的。 鄂王妃被这么一问,眼圈儿却是立刻红了。本还没坐到实处,登时就又站起身来,三步并作两步的走到了卫皇后的面前,噗通一声便是跪了下去:“娘娘救我!“ 这四个字被鄂王妃这般满含了哽咽的道出,只添了无尽的惆怅婉转,悲凉义愤。 只从这样的语气和字眼,就不难知道此时鄂王妃心里头到底是如何想的。 谢青梓不由得嘲讽一勾唇,心中暗道:果然自己却是猜对了,只怕鄂王妃进宫来还真的是因为李润吵闹着要休妻的事儿。 其实,要她真说,她倒是真觉得李润将鄂王妃休了也好——只不说别的,鄂王妃这样的行事便不是什么贤良的主母。有这样的一个主母在,只怕家族也是很难兴旺。 而且,李润既是那样不喜欢鄂王妃,休妻之后另娶,说不得还能更快得了子嗣。 谢青梓虽是心头如此腹诽,到底也不可能将这话说出来,便是只看着卫皇后要如何应对。 卫皇后听着这话,却是只觉得头越发的疼了起来——听听,果然是有麻烦事儿! 压着不耐烦,卫皇后语气尽量和缓:“你这是什么话?倒是先将事情始末仔细说说才是。不然我如何与你做主?” 鄂王妃却已是止不住的要哭出声来,唇瓣都是颤抖不止,显是真伤心难以遏制。 谢青梓不愿多看,更不愿自己心软。在她看来,鄂王妃有今时今日,不过是咎由自取罢了。能怪得了谁?她看着李润倒也不是传闻之中那样的坏,说不得李润名声之所以这样坏,和这位鄂王妃却也是有脱不开的关系。 既是咎由自取,那么又何须同情呢? 谢青梓抿了抿唇,压下想说话的冲动,只听着鄂王妃哭诉。 果不其然,鄂王妃半点也没提起对谢家做了什么事儿这个话,只一味说李润忽然不知怎么的,偏要一口咬定了要休妻。如今老王妃都是压不住了。昨儿夜里,李润几乎是将她直接就撵出了鄂王府,命人关了大门不许她再进。 李润那个脾气,谁敢在这个节骨眼上阳奉阴违?所以昨儿,鄂王妃却是在客栈里头过了一夜。 谢青梓听了这话,登时就是恍然:怪不得鄂王妃这样早就进宫了!原是这样的缘故。可不是得早早进宫才好么?一则是没地儿去,二则也怕时间拖久了她这个鄂王妃的脸面彻底没了,三则也是怕李润将这事儿报给了宫里,到时候成了墨落白纸,再无更改的局面。 谢青梓又是讥诮笑了一笑。这个时候知道急了,那时候怎么就能那么沉得住气呢? 不过除却了谢青梓之外,旁人听着这个事儿却是只恍惚如同听见了天书一般——卫皇后也是惊愣得半晌没说话:听听,这事儿都是些什么事儿?真真儿的却也是有些知该怎么形容这一桩奇葩轶事了。 卫皇后心想,自己活了这么几十个年岁,还真没听过这样的如同戏文里头故事一般的事儿。偏还是个王府的王爷和王妃!真真儿的……也是叫人不知该说什么才好了。该说李润胡闹,还是该问问鄂王妃到底做了什么才让李润这样不顾后果的胡闹? 卫皇后是了解李润的,知道李润虽然脾气不好也爱惹事儿——可到底从没惹出过什么大事儿。他这人虽是纨绔,却也是不至于太荒唐令人生厌。也正因为他从未越过雷池一步,没闹出过什么不可收拾的事儿,所以圣上才乐意纵容着。 所以,若说鄂王妃什么也没做,她却是怎么也不信的。 不过鄂王妃都这样了,还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卫皇后倒也是一时不好开口问。 最后待到鄂王妃哭得差不多了,这才听卫皇后清了清嗓子,又开了口:”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你将前因后果都与我说清楚。李润那孩子虽然胡闹,可也不是真就半点分寸也没有。你们小两口到底是闹了什么矛盾,竟是闹腾得这样厉害?“ 听着卫皇后这样问,鄂王妃几乎是立刻忍不住惶恐的看了一眼谢青梓,心中只唯恐谢青梓一下将事情始末说出来。 谢青梓自是看到了鄂王妃这样的反应,也猜到了鄂王妃为何是这样的反应。当下便是冷笑了一下,继而冷漠的挪开了眸光,盯着卫皇后裙摆上的凤纹看。她才不屑于做这些事儿——鄂王府的那些腌臜事儿她又凭什么去管?她又不是那等饶舌妇,自也不愿意说起别人府里的这些八卦趣事。 谢青梓如此反应,卫皇后便是挑了挑眉——鄂王妃她们二人如此反应,她若是还猜不到什么,那就真是老糊涂了。 不过卫皇后也没打算问谢青梓什么。毕竟,谢青梓既是不开口,她也乐得将谢青梓摘出去。毕竟……搅合进了这样的事儿里,名声到底不好听。所以,卫皇后仍是目光沉沉的看住了鄂王妃。 第236章 绝情 鄂王妃自是什么也不敢说的。躲躲闪闪的只是不吱声。 “既是这样,那我便是叫李润来问问罢。”卫皇后见状,也是懒怠多问了。只如此的说了一番。 听了这话,鄂王妃几乎是一下子就弹了起来:“不行不行——” 若是李润进宫来,只怕休妻这个事儿就完全是没得回寰。 卫皇后看着鄂王妃,冷着脸不说话了。 鄂王妃微微一顿,犹豫半晌到底是只能是言简意赅的说了几句:”起因就是……鄂王府始终是没有子嗣,王爷甚至都是不和我说话同房。那头母妃也逼得急,故而我便是想着,寻个王爷喜爱的进府来传承血脉。谁知王爷却是不愿……” “就为这个?”卫皇后看着鄂王妃那支支吾吾的样子,几乎是要气得笑起来——这是当她是大傻子呢?还是真觉得这个话能糊弄人? 谢青梓也是只觉得可笑。 最后卫皇后摆摆手,“还是叫李润过来罢。”说完也不等鄂王妃多说,直接便是吩咐人去将李润请过来。 谢青梓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只想着等利润过来,只怕是更热闹。到时候她可好好看着才是—— 卫皇后懒怠看鄂王妃提泪横流的样子,只让闻香将鄂王妃带下去梳洗。最后待到人都出去了,她便是看住了谢青梓,露出似笑非笑的神色来:“你却是有话要跟我说没有?” 谢青梓听着卫皇后这样问,就知道卫皇后肯定也是猜到了这事儿和她有关系。当即便是笑道:“那娘娘只管听着。我细细给您说来,说起来却是个极有趣的事儿。” 谢青梓也没添油加醋,只将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也就作罢。 听完了这事儿之后,卫皇后沉吟了一阵子,倒是也蓦然就笑了:“倒真是个有趣儿的故事。” 卫皇后又仔细的看了一番谢青梓,末了摇头:“说来说去,到底不过是皮相的缘故。李润自来好美人,年轻小姑娘了里头你也算是拔尖儿的。她会看上你,倒也不奇怪。不过到底是有些荒唐。” 哪有与妹妹定亲了,如今妹妹不能如期完婚,便是想着叫姐姐顶上去? 谢青梓听卫皇后这样说,便是抿唇直笑,眉眼都是弯弯:“娘娘这样算是夸我呢,还是在责了王妃荒唐呢。” 卫皇后笑吟吟的:“自是夸你。”心头却是又沉吟:只怕李润也未必是真半点意思也没有。若是真半点没有那意思,鄂王妃又如何动了这样的荒唐心思? “鄂王妃未免与子嗣太执念了些。”谢青梓轻声言道,而后只将心头的纳闷又问了出来。 “你是不知其中缘故。”卫皇后轻笑一声,倒是与谢青梓解开了这个谜团:“鄂王当年与鄂王妃成亲,本就是因为鄂王妃的命格。钦天监说,鄂王妃和鄂王相和,是个子孙旺的好姻缘。” “老王妃年轻时候没了丈夫,那时候李润又小,唯恐养不大,故而一听这话,便是立刻就定了。”似是想起这个事儿卫皇后就觉得好笑:“李润自己倒是不乐意,可他又素来孝顺,便是应了。谁知一掀盖头,李润倒是立刻就后悔了。” “这么多年没子嗣,纵是她再会讨好老王妃,也总归担心终有一日地位不保罢。”卫皇后摇头,露出不赞同的样子来:“这事儿到底责任还是在李润身上。这些年也不知收了多少房里人,偏生一个子嗣也没有。还和男子厮混,难免更让她慌了神。” 顿了顿,卫皇后又言简意赅道:“只怕李润或是夸过你,或是说过什么,叫鄂王妃知晓了。故而才动了这样的心思。她本以为你们谢家是个好拿捏的。倒是没想到你那弟弟如此——“ 卫皇后想了一下,到底是没想出什么合适的形容词来。最后便是只道:”你们姐弟二人能如此扶持,倒也是好事儿。如此一来,你们谢家也不愁将来不能兴盛。” 大家族的分崩离析,说到底也不过是子孙之间没了亲厚罢了。但凡是一家人一条心,哪能不振兴家族? 谢青梓听着这些,也不知该为卫皇后夸赞高兴,还是该替鄂王妃觉得悲凉。 鄂王妃自己家世想来也不会差,若是嫁得好了,也不知是何等美满的一桩姻缘。可偏偏……嫁给鄂王备受冷落自是谈不上夫妻和美。而且还要如此****为自己地位担心。 不是可悲又是什么? 谢青梓最后却还是摇头一笑:“承娘娘吉言了。”顿了顿,又问了一句:“以娘娘看,这次难不成鄂王爷真是要休妻?” 然卫皇后却是不答,反倒是问谢青梓:“你觉得呢?” “只怕……是真要休妻。”谢青梓叹了一口气想了一想,最后便是道:”瞧着这个阵仗,李润心里肯定是动了决心了的。老王妃那头不知如何想,鄂王妃的娘家人也不知是如何想,但是不管他们怎么样想,事情闹到了这个地步。鄂王妃再回去,只怕以后也是难以抬头。鄂王妃自己不想要这个脸面,可是旁人却是不能不要。“ 再闹大了,鄂王妃娘家那头就是为着脸面和一口恶气,也肯定是会将鄂王妃接回去。 “李润只怕也是早有预谋。”卫皇后又如此分析了一句,随后摇摇头很是意兴阑珊的样子。 谢青梓仔细在心中琢磨了一番,也是隐约明白了为何卫皇后会这样说。 茶过三盏,李润终于是匆匆赶来了。不过也不知是不是太子知道了这个事儿,还是李润搬来的救兵,前脚李润刚到了还没进屋来呢,后脚太子便是过来了。瞧着这个架势,卫皇后倒是忍不住笑了一笑,侧头对谢青梓道:”你看看,这可是要给咱们看一出好戏了。” 谢青梓听了这话,一面想着卫皇后也是个调皮的,一面却是忍不住的有些想笑:的确可不是要看一出好戏了么? 鄂王府这一幕幕的好戏,可真是比外头戏台子上演的还要夸张三分。 于是太子,李润便是都让卫皇后请了进来。 谢青梓这次倒是没瞧见卫泽,心里微微松了一口气——这事儿叫卫泽知道了,她心里也是觉得多少有些尴尬和不自在的。 太子进来,卫皇后便是笑着让太子和李润坐下了,末了才看住了李润道:“你可知道你那王妃一大早就进宫了?” 李润今儿难得的看着很是正经的样子,听见卫皇后这样问,就笑道:“却是让娘娘费心了。我的家事儿闹到了娘娘这里,也是叫娘娘为难。是我的不是,还请娘娘只管责罚我才是。” 听着李润这样说话,谢青梓只觉得十分罕见。 卫皇后听着也是同样差不多有些觉得罕见,不过她什么也是没表现出来,笑笑道:“既是你自己都知道这事儿。我也就不多说了。我只问你一句,你果真要休妻?” 李润神色不动,只是神色微沉凝:“既是都到了这步了。我想却是也没必要再犹豫下去。” 听着他这个意思,显然也就是心中下定了决心了。 谢青梓抿了抿唇,心道:若是休妻,那是不是就和谢青樱说的那个梦境之中的结果一模一样?是不是又印证了谢青樱那说法,这个世上所有事儿都是命中注定,再无更改? 但是这也就是想一想罢了。她总也不可能为了这个就劝说李润不去休妻。 而卫皇后看着李润这般,也是同样没多做什么评论。只道:“这般倒是让人有些不知该说什么才好了。”顿了顿,又问李润:“到底是为了个什么缘故,你与我说个明白才好。总也不能就这样不明不白的休了妻。“ 卫皇后只字不提谢青梓那儿听到了的版本,只又问李润,显然也是不想将谢青梓搅合进来。 卫皇后既是如此的做派,谢青梓自然也不会上赶着就要去插手这件事情。故而最终只是静静站在了卫皇后身后,等着听李润的说法。不过说句实话,此时李润提起这个事儿,她心里头多少也是有些尴尬的。 毕竟,到底她和李润都是这事儿的主角,这般说着这个事儿……肯定也不自在。 不过谢青梓却是只当是什么也没发生过——对她而言,其实又发生过什么?又不是她和李润如何如何了。 李润倒也是看了谢青梓一眼。而后才又道:“前几****才知晓,她背地里背着我却是做了不少伤天害理的事儿。所以我已是不想再容忍她了。有这样的王妃,我王府却是永远都没办法安宁。” 李润将话说得很是不留情面。 只差就没说鄂王妃是毒妇了。 李润这般态度也是十分坚决,更是让人找不出任何理由来否定——他甚至都没说自己喜好,只说是为了鄂王府。 为了儿女私情也就罢了,劝说两句也能有效果。可是利润如此大义凛然……倒是让人说不出口了什么话了。 谢青梓心头暗叹一声,心道:看来鄂王妃的确是地位不保了。 鄂王妃忽然从外头走了进来。眼圈儿红红的,她站在门口,背着光幽幽道:“若是你非要休妻,也可,不如直接一剑杀死我罢。” 第237章 满座皆惊 面对鄂王妃这般决绝又狠戾的话,众人无不是心中蓦然一惊讶。而后只觉得鄂王妃这般不过是在威胁众人罢了——鄂王若是真下得去那个手,那只怕也不会拖到今日。 谢青梓看了一眼鄂王李润。却只是从李润面上看出了一种别样的阴寒和阴冷来。 李润的神情竟是有些狠戾。这一瞬间,谢青梓看着李润这样,却是只觉得李润好似下一刻果真就能抽出剑来,一剑了结了鄂王妃。 谢青梓心底蓦然一寒。只觉得有些毛骨悚然。 李润最后虽是没动手,不过说出来的话却是十分决绝:“事到如今,此事绝无回转。” 说完这一句话,李润便是再没多看鄂王妃一眼,神色冷凝的坐在椅子上,只又对着卫皇后道:“今日却劳烦娘娘和太子殿下与我做个见证,从此之后我与赵氏便是桥归桥,路归路。再无瓜葛。” 这话真是决绝果断得一丝丝的情面也没留。 谢青梓倒吸一口凉气,旋即又忍不住想:原来鄂王妃姓赵。 她则回头有些心不在焉,那头鄂王妃赵氏却是一下子就软软的跌坐了下去,面上神情绝望无比。最后,倒是她身边的丫头忽出声了:“王爷好没良心。王妃这么些年来,那一日不是战战兢兢?既是要打理王府,又是要处处讨好老王妃,还要应对您。处处替您想着。您喜欢的,王妃都是替您收在王府里。您花钱如流水,王妃却是只处处添补。这些年来,她连嫁妆都是少了一大半!您怎么就能如此狠心?” 鄂王妃赵氏一把捂住了脸颊,嘶哑着斥道:“别说了。既是容不下我们,我走就是。“ 赵氏的声音很是平静,仿佛已经接受了这样的结局。 可偏偏赵氏这样,才更让人觉得心中害怕。总觉得这样下去必是会发生什么事儿。 卫皇后皱了皱眉,似乎是有些不忍心,侧头看李润:“赵氏一族如今已经是都去了山东,京中连个人也没有。她孤身一人,却是又要往哪里去?难道这个事儿,半点转换余地也没有么?” 谢青梓也是看李润。 李润蹙了眉头,迟迟没开口。 谢青梓看着这一幕,道是忍不住想:难不成李润又要心软?倒也不是不可能。当时谢青蕊做的事儿那样的恶劣过分,几乎是正常人都是不能容忍的。 可那会儿李润却是都心软了。 面对这样的鄂王妃,想来他心软也似乎是理所当然的。毕竟夫妻这么多年,总也不可能果真半点情分都没有吧?就算再陌生的人,****抬头不见低头见的,看多了也是相熟了。 谢青梓叹了一口气。也不知道这样算是好结果,还是不好的结果。 不过,若是李润心软,对鄂王妃赵氏来说,却是一件再好不过的事儿了罢。 当然,这个事儿也轮不上她插嘴,所以她也只能这么看着。 倒是太子殿下忽然笑了一笑,而后温和出声道:“其实我倒是有个法子。” 李润看了太子一眼,到底还是给了太子这个面子,闷声道:“太子殿下请说。” 太子看了一眼鄂王妃赵氏,而后如此道:“其实要我说,赵氏的确是德行有亏,不适合再做为鄂王府的主母了。” 听了这话,赵氏原本眼底还有一丝丝的期待也是彻底的抹灭了,仿佛那燃烧到了最后的星星之火,再无力支撑,只能颓然的失去所有光彩和生命。归于沉寂,沦为死灰。 不过,太子这番话显然也是并不曾说完的。 果不其然,太子接下来又笑言道:“不过到底是这么多年的夫妻。纵是没有功劳也是有苦劳。故而孤想着,倒也不必如此绝情。鄂王也不是什么心狠之人,这一次也是气得狠了,这才会如此说。” “所以呢?到底是什么法子?”卫皇后见不得太子卖关子,便是笑着追问一句。 李润也是看住了太子,赵氏同样如此。 太子在所有人的目光注视下,这才不温不火道:“既是做王妃不合适,那就不做王妃了。做个侧妃也未尝不可。” 谢青梓听了这话,登时一愣,几乎是都没意识到自己竟是讷讷说出了口:“可是,那以后鄂王妃又该如何自处?”换成是她,她宁可无家可归,却也是不愿意再回去鄂王府。要回去,那就是鄂王妃的身份,绝不可能是别的。侧妃?从妻到妾么?这样的转变……又是什么好事儿?传出去只怕都是要让天下之人嗤笑罢? 她宁可从此蓬头褴褛的露宿街头,过蝼蚁一般的日子。她也不愿如此折损了脸面自尊,再去享受那雕栏玉砌的泼天富贵。 然而显然也就是她这么想罢了。鄂王妃眼前霍然一亮的样子,便是已经足够说明一切了。 显然,鄂王妃赵氏却是心动了。 谢青梓只越发看不透鄂王妃到底怎么想了。李润若是个好的,那也就罢了。可是她怎么看……李润虽然也没坏到流脓,可也是着实没好到哪里去。着实也不是什么良人,全不能托付终生。更不必说,值得让人连尊严都不要了。 不过这个法子鄂王妃虽是显然已经愿意的样子,可最终还是要得李润点头才是。 而对于谢青梓不小心说出来的话,倒是也没人提起,似乎众人都是没听见她刚才那些话一般。或许,也不是没听见,而是……都听见了却是揣着明白装糊涂罢了。 当然,这对谢青梓来说,却是让她松了一口气。不然,真追究起来,她也是下不来台。 而此时卫皇后又看住了李润:“你的意思呢?” 谢青梓敏锐的觉察到,卫皇后却是并未曾对太子这个“好办法”做出任何评论。她觉得或许在卫皇后的心里,只怕却是也未必看得上这个法子。 不过这事儿到底和卫皇后也没太大的干系,且遇到这种事儿,能和平解决不闹得血溅三尺那是再好不过。最关键的是,鄂王妃自己都是愿意了不是吗? 李润脸上明显的露出了犹豫之色来。 似是看到了转机,鄂王妃赵氏身边那丫头便是又出了声:“难道王爷却是不记得当年王妃到底为什么会小产了吗?若不是因为这个,王妃又怎么会落到今日这般田地?王爷但凡有半点的良心,都是应该想想这个事儿!” 也不知到底此事是如何,但是李润听了之后,却明显的是一下子就变了脸色,眼底的动摇之色也是蓦然明显。 谢青梓微微松了一口气,心道,如今看来却是不会再有任何的变故了。到底鄂王还是没能休妻成功。不过,到底谢青樱所知道的,又是什么样的情形呢?或许也是这般,还是……已经完全不同了? 谢青梓心不在焉的想着这些事儿,等着李润做出决定。 没想到,最后李润却是如此道:”侧妃也可,可是却是不能有任何的品级。我不能再让她有机会顶着我鄂王府的名声兴风作浪。“ 李润这话说得凌厉异常,全不似之前那般。 不过如此……也好。 谢青梓不由得复杂看了一眼李润,有些不知道该说他绝情,还是该说他理智,又或是该说他心软。 当然不拘是什么,此时李润到底是做出了让步,那么这件事情也就彻底的告一段落了。 卫皇后摆摆手,掩住心底不耐烦,和蔼的下了送客令:“既是如此,那鄂王你便是带着赵氏回去吧。对外也不必多说什么,只说赵氏身子不好,觉得难以堪当重任,自请如此。“ 如此一来,赵氏的里子面子都是有了。 鄂王府的脸面也是保住了。这一桩荒唐事儿就算是这么尘埃落定,烂在了众人心头。 当然,如此也不过是只能防止世人明面上的议论和鄙夷嫌弃罢了,私底下只怕也同样少不得议论纷纷。 李润却是又出声道:”我还有一件事情想请皇后娘娘与我做个见证。” 卫皇后心头不耐烦,却也是只能压着耐心问:“什么事儿?”这鄂王府一****的破事儿数不胜数,他们自己不觉得烦,她都是看着烦躁了。都是些什么人?一个个的总也不像是正常人一般。 卫皇后心头烦躁,就只觉得头疼。 谢青梓瞧在眼里,便是笑道:“娘娘说了这半天话,都还没喝口水,还是先喝口水再说吧。” 卫皇后喝了两口茶水,倒也是真觉得好受了一些。 而李润和太子也都是端起茶水来各自喝了两口。太子到底是“宽厚“之人,故而随后又吩咐:“既是没事儿了,那赵氏你便是先去收拾收拾,一会儿才好与鄂王一同出宫。” 眼下鄂王妃——不,该说赵氏才是。眼下赵氏形象的确是欠佳,不收拾收拾,倒还是真的有些无法见人。太子这话说得,也算是恰好。 谢青梓却是只觉得太子……假惺惺。或许是因为一开始就有偏见的缘故。 一盏茶喝完,李润倒是也彻底打好了腹稿,于是便是踌躇的开了口:“我想娶一名女子为王妃,还想请皇后娘娘给她个体面——” 一言出,满座皆惊。 第238章 求亲 一言出,而满座皆惊。 谢青梓震惊的看着李润,半晌脑子里都是没能冒出一个字来。若真要说有什么想法……大概就是服气了吧。纨绔子弟这四个字以及混账这两个字,还有天马行空这四个字,此时用在李润身上,果真是半点儿的违和感也是没有的。 谢青梓真真儿觉得李润这个人,完全是看不透。不管什么想法,似都是异于常人。这个时候提出这种事儿来……说真的,若是不知道内里的人,只怕还真要觉得是李润他移情别恋,特意压了赵氏去给新人腾位置呢。 不过,李润说的这个人,同样也是叫她好奇万分。什么样的女子,竟是叫李润愿意在这个时候跟李皇后提出这话来。想来,或是十分美貌吧。不然,也不能叫李润这般重视不是?且一开口,竟然就是许了王妃之位。 也不知将来赵氏知道这个事儿,又会是如何一个想法。 就是那位“新王妃”,又该是怎么样一个想法?赵氏刚走,鄂王妃这个椅子上温度都还没散呢,她就一屁股坐上去……个中滋味想想也是十分微妙。 不过这些事儿倒也是和她无关。故而想了一想之后,她也就哂笑一番,将这些东西抛去了脑后。 然而叫人震惊的却是还在后面。 卫皇后好不容易压下了震惊,问李润道:“是谁家的姑娘?” 李润微微一笑,却是看住了谢青梓。 谢青梓登时就被李润这样的目光看得汗毛倒数——几乎是要倒退一步。 卫皇后也是同样陡然沉下了脸来。太子也同样是悚然一惊,面上神色都是无比复杂的模样。显然,大家都是猜到了李润这是想说什么了。同样,众人也都是只觉得李润疯了。 谢青梓皱起眉头,神色不虞却是先发制人了:“鄂王爷看住我做什么?可是我哪里得罪了鄂王爷?” 瞧着谢青梓神色冷冷,似随时都会发火的样子,便是不难知道她这会子心中是个什么感想。 李润看着谢青梓这个架势,却也不怵,反倒是露出一个笑容来,而后又温和道:“青梓不必紧张。” 可是听着李润这样的说话语气,谢青梓却是只能更紧张了三分。她看着李润,几乎是满心都是戒备。 李润却是又朝着谢青梓深深一拜,而后仍是语气十分诚恳:“我想请青梓你答应我的提亲。” “胡闹什么!”卫皇后到底按捺不住,猛然一拍桌子怒斥出声——这李润平日胡闹也就罢了,现在还胡闹什么?她将谢青梓留在自己身边细心教导,难不成是为了鄂王府?别的事儿也就罢了,竟是和她卫家抢人,她如何能忍? 卫皇后也是动了真火。平日看着温和,此时真动了火气沉下脸来,却是只让人觉得威严无匹,几是让人不敢与之对视。 李润微微一怔,竟是露出了几分委屈来:“娘娘这是怎么了?好好的怎的发起火来?” 李润这个架势,反倒是让卫皇后的火气发不出来了——瞧着李润什么都不知道的架势,她还怎么发火?当即冷笑一声,也懒怠多说了:“你却是不必妄想了,此事儿绝无可能。” 李润更加糊涂了,随后讷讷道:“娘娘,青蕊本就和我定有婚约,后头因了误会才解除了婚约。如今我也是只想再将婚书重新要回来罢了——青蕊此番受了委屈,与她王妃之位,却是再理所当然不过。” 听着这话,所有人都只觉得自己是被掐住了脖子,竟是半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李润这话听着却是很有道理的样子。当然实际上想想,似乎也的确是很有道理的样子。可是……为什么总让人觉得听在耳朵里怪怪的,总觉得是有何处不对一般。 谢青梓起先是真以为李润是看中了自己来的,心中本还怒火高炽,可是这会子听了李润实际上的想法之后,她的怒火倒是如同被兜头一盆子冷水浇灭了,可是实际上却是也没舒坦松快下来。反而只觉得荒唐得如同在梦中一般。 李润怎么就能提出这样的事儿呢…… 谢青梓百思不得其解。 谢青蕊到底又有哪里好,竟是让李润如此念念不忘?这一点,她更是想不明白了。明明起先李润不也还对谢青蕊十分嫌弃的模样……现在倒是好,一转头觉得做侧妃都是委屈谢青蕊了,竟是连正妃之位都愿意给谢青蕊了。 荒唐,实在是…荒唐。 谢青梓一时之间反倒是不知该说什么好,只哑口无言的看着李润——只是目光却是如同见了鬼一般的神奇。 卫皇后和太子倒是不知里头因果,此时虽然震惊错愕,可是到底没有谢青梓那般的微妙和觉得荒唐。 卫皇后又好气又好笑,一则是气李润说话不经脑子,竟是让人误会,二则又觉得李润做出这样的事儿来着实也是叫人觉得好笑得很——这都是些什么破事儿?说出去都能叫人笑掉大牙。 太子同样也是有些无法言语:李润这般不按常理出牌,叫他着实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说什么?说他只觉得有这么一个堂弟,他都是不乐意跟人提起?这都是办的什么事儿? 一时之间众人也都是没说话。倒是李润坐不住了,看着谢青梓语气都急了三分:“我是真心实意的。这次的事儿是我李润叫你们谢家受了委屈——“ 谢青梓终于缓过神来,看着李润这样子,只觉得心头一股恶寒。不过,她却是也并没有因为李润的”诚恳“就动摇三分。最后她甚至连笑容都是欠奉,只沉声道:“既是我们提出的退婚,那么也没什么委屈不委屈的。再则王爷也知道,我妹妹如今并不在京师,着实也无法完成婚姻大事。所以,还请王爷另觅佳人得好。” 鄂王府这样的地方,纵是金子为梁玉片为瓦,她也是觉得该避开才好。而且鄂王李润还是个这般……无法用言语形容之人。她更是不愿意和之有任何的接触。 再说了,谢青蕊的那样得性子,真嫁过去了,真做了鄂王妃,只怕…… 谢青梓微微打了一个寒噤,只觉得不妥。两个都不靠谱的人在一处,真真儿的也是叫人无法想象那是个什么结果。 而且,谢家也着实不能和鄂王府扯上干系。哪怕是为了谢栩想着,也是不能。 当然最重要的是,她之前冷眼看着,谢青蕊分明也是半点儿也没有想嫁给李润的意思。之前谢青蕊便是一直觉得谢家为了攀附鄂王府将她推入了火坑,此时她就更不能答应了。不然将来,面对谢青蕊的责怪和埋怨,她又该如何自处? 李润被拒绝了,登时就是皱眉:“我可以等。” 谢青梓被堵得哑口无言。更是心头微微恼怒:李润这是听不懂人话还是怎的? 所以,最后谢青梓想了一想,便是干脆将这个事儿推到了谢青蕊身上:”我不是青蕊,更不是青蕊长辈,自是不敢胡乱替青蕊做这个主。这样罢,若是王爷真愿意等,那就等到青蕊回来之后,您亲自去问问青蕊的意思罢。若她果真愿意,我们自然也是没有什么不乐意的。” 横竖谢青蕊也不知要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谢青梓这样推诿,明眼人一眼也就能看出不过是在推脱。可是李润却是仿佛没看出来,只一笑:“理应如此。青梓你说得是。” 末了李润忽又出惊人之言:”对了,之前你和沈慎定下婚约,如今又该怎生是好?沈慎如今也不在京中——“ “此事儿和王爷无关。”谢青梓再三按捺,却是到底没按捺住,沉声直接打断了李润的话。没什么好气道:“王爷还是先管好自己府中之事才是。毕竟此番出了这么一件事儿,想来贵府里也需要整顿一番。” 这人怎么的就这么没眼色呢?好好的当着卫皇后的面儿提起这个,不是存心让人尴尬?虽说沈慎将婚书退回来了,可是到底这个事儿也没闹得大张旗鼓。李润什么也不知道,就这样提起,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是故意在给卫皇后提醒呢。 就算她和沈慎之间从未有过什么。可是她心里头却是清楚。卫皇后必也是对这个事儿多少有些疙瘩的。是人都不乐意有这样的事儿。偏李润还如此直白大大咧咧的提出来。 她怎么答?说退亲了急赤白脸的解释?还是不解释? 不管解释还是沉默,这事儿都是尴尬。 谢青梓真恨不得将李润直接扔出去才好。 卫皇后也是一脸无奈,摆摆手道:“好了,你也别再胡闹了。你先带着赵氏回去吧。闹大了大家脸上都不好看。你不要脸面,也想想咱们李家的脸面。” 卫皇后也真是不知该拿利润高该怎么办了。 这样一位小祖宗,话说重了他委屈,说轻了干脆没听懂一般。也不知怎么的就养成了这样的性子,真真叫人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撵走了李润,卫皇后便是“哎哟”了一声:“一大早就闹得我头疼。” 第239章 馊主意 卫皇后说头疼,倒是吓得所有人都是不敢马虎,闻香忙问是不是要去请太医过来瞧瞧。 卫皇后摇头:“也不是真头疼,就是觉得这李润,怎么就这么能折腾,小时候也不见这般啊。”末了,卫皇后又有些悻悻:“也不知道是真傻,还是在那装糊涂呢。” 卫皇后说的这话,其实也是谢青梓的想法。 她倒是也怀疑李润不过是揣着明白装糊涂罢了。 但是即便是如此,纵是怀疑又能如何?李润爱揣着明白装糊涂,她也不能逼着李润承认不是?李润这样荒唐不羁,倒是让她着实有些怕了——和这样的人沾上关系有任何纠葛,都叫人招架不住。 卫皇后如此说,谢青梓也是不由得叹了一口气,而后又劝道:”娘娘也不必多想,不管是怎么着,横竖也总和娘娘没什么关系。” “怎的就没关系了?”卫皇后苦笑一声:“闹出什么事儿来,就要进宫找我做主了,他这下没了王妃,还得操心着给他寻个靠谱的王妃……皇后也不是那么好当的啊。“ 谢青梓抿唇一笑,心里头冒出一个馊主意来,而后便是压低声音凑到了卫皇后跟前笑道:”我倒是有个法子,娘娘听听如何?“ “你说。”卫皇后斜睨她一眼,心里头倒是有些挑起了几分好奇。末了又觉得谢青梓这般俏皮使坏的样子,瞧着就想掐她那水嫩莹润的脸颊好好捏捏。 卫皇后这头心痒痒,那头谢青梓却是不知道。只笑吟吟的将自己的想法说了:“既是娘娘不想参合,那就叫别人来参合罢。今儿既是鄂王爷信任太子,想来太子妃也乐意帮鄂王爷操心这个事儿。” 卫皇后想了一阵,最终忍不住笑了起来:“你这个促狭鬼。想的都是什么主意。不过她现在怀孕了,哪里能劳烦她?回头出了事儿,倒是我的不是了。” 谢青梓抿唇笑:“能出什么事儿。太子妃娘娘自己愿意揽这个事儿也未可知。”太子妃如今怕是都觉得自己才该是天下之母了,而且太子夫妻二人拉拢李润的意思也是明显。再则……“林家不少姑娘呢,哪一个都是比我妹妹适合做鄂王妃。这事儿太子妃若是出面,我们谢家倒是不必得罪人了。“ 谢青梓如此大大方方的将自己那点儿小心思都说了出来,倒是让卫皇后有些意外,末了笑着摇头:”你倒是算计得好,连我也敢算计。“ 瞧着卫皇后并无恼的意思,谢青梓便也是只笑眯眯的解释:“是娘娘先说头疼的,我不过是顺带谋私罢了。可不是算计娘娘。” 说了一阵子话,卫皇后心情倒是好了不少。 傍晚仍是卫泽过来接的谢青梓——不过不同于昨儿在宫门外头候着,今儿却是他直接来栖凤宫接的。顺带也过来给卫皇后请了个安。 卫皇后也没留下卫泽用饭,只笑着让二人去了:“天色晚了,也不留你们了。” 一路往外走,卫泽倒是处处照顾着谢青梓,并不走得很快。 走了一段,他又笑:“眼瞧着冬天要到了,今年只怕是要在冬日来临之前秋猎,你喜欢什么皮子?到时候我看看能不能亲手与你猎来。” 谢青梓一听卫泽这样说,就禁不住笑着心道:他这样说,必是胸有成竹,只怕还真是不可能猎不着。 “不拘什么,也没有特别喜欢的。我倒也不爱这个。不过娘娘那儿,你若是能猎着狐狸或是什么皮子,适合做个围脖儿或是捂手筒子的那道是最好。”谢青梓最后就如此笑说了一句。想了一想,又补上一句:“若有狼皮,给你做个围脖儿也是极好的。你常骑马,脖子最是容易灌风进去。” 听谢青梓如此关切自己,卫泽禁不住展眉一笑:“原青梓竟是如此关心与我,我之前竟是不知。”她这样贤惠体贴的样子,倒是叫他只恨不得立刻将她带回家去才好。搁在家里,做个贤惠的小妻子,让她将后院的琐事儿打理得妥妥当当的。 卫泽这样说,谢青梓微有些羞涩,末了却还是强忍着轻声回道:“你对我好,我自也该对你好。况且,我能为你做的也不过是只有这些事儿罢了。你不嫌弃,才是真的。“ 卫泽忽然伸出手来,却是再精准不过的将谢青梓的手包裹在了掌心之中,一时再开口语气里都是染上了和煦笑意:“傻丫头,高兴都是来不及。”又如何会嫌弃?她肯这样关心他,显然也是将他放在了心上不是? 他做这么多事儿,无非也就是想要这么一个结果罢了。如今心愿达成,如何不高兴?事实上,一股名为满足的东西此时早已是将他胸臆都是填满,将心底那些冷淡凉薄都是似温暖了起来。 谢青梓微微红着脸颊,不敢去看卫泽。讷讷的也不知该如何接这个话,不过心头却是甜的。最后,她轻轻挣了一下,想将抽出。可卫泽却觉察了她的意图,当下手指微收,竟是没叫人得逞。 而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一般,卫泽更是笑说一句:“这条路没什么人经过,不必担心。”纵然有人经过,也不过是宫人。更是不敢胡乱说出去。 且卫泽心头知道,光是这一身飞鱼服就让不少人根本不敢抬头正眼打量他,更是不必旁人发现什么。 一路出了宫,卫泽也是没松开谢青梓的手。而后将谢青梓亲自扶着上了马车。 白墨和竹露对视了一眼,都是偷偷一笑:卫泽和谢青梓这般模样,看着就叫人觉得心口都是甜的。只恨不得赶紧的让卫泽将谢青梓娶进家门才好。 两人坐在马车上,卫泽忽然又一笑:”手这样凉,叫白墨一会儿瞧见有卖红薯的买个来捂捂手罢。也能吃两口垫垫。” 谢青梓自己也是试过烤红薯的,倒是不知道外头的滋味如何,当下便是不免有些好奇:“好。” 然卫泽还是没松开手,更是坐在了谢青梓这边。被他这么一挤,谢青梓便是没剩下多少地方,只能缩手缩脚。又怕他再似昨儿那般的孟浪,便是忙出声:“别胡闹了。“本想说他伤还没好呢,又想着伤势来历,到底说不出口,只能是又将话咽下去。 卫泽轻笑一声,忽然认真问了一句:”青梓你难道竟是怕我不成?“ 谢青梓一愣,“怎的这样问?” “那青梓为何总是躲着我,不与我亲近?”卫泽仍是问得一本正经,再是郑重不过。 谢青梓反思了一下,觉得自己还真没有,分明是卫泽在故意的在歪曲罢了,悻悻道:“谁叫你总不正经——” “怎么的算不正经?”卫泽压着笑意,先是用手指挠了挠谢青梓的手指,而后又笑:“这样?”又伸手去替谢青梓整理了一下耳边鬓发,甚至还用手指蹭了蹭谢青梓的脸颊:“还是这样?” 最后,他声音都是暗哑几分,伸手蹭了蹭谢青梓的唇瓣儿:“还是这样呢?” 谢青梓又被占了便宜,却是只能气鼓鼓的瞪着卫泽。 卫泽却似是上了瘾,忽又蹭了一下,有些粗糙的指尖轻轻蹭过细腻的唇瓣儿,登时就是让谢青梓不由自主的就是一个哆嗦。接着就听卫泽低声问她道:“沈慎有没有对你做过这样的事儿?” 卫泽心里却是不愿意自己一想到可能沈慎也是碰过了,所以便是心里头觉得嫉妒不痛快得都想发狂了。谢青梓是他的,怎么能让别人碰过呢? 卫泽的语气不对劲儿,谢青梓一下子便是听了出来。对于为什么卫泽会这样问,她却是只觉得有些莫名其妙:“怎么会?”她和卫泽之间,最亲近的也就是小时候牵着手一处玩了罢? 除却了这个之外,她仔细想想,却是和沈慎似乎也再没有过更亲近的动作了。昔日她以为是发乎情止乎礼,可是如今……她才知道原来真心喜欢一个人的时候,却是并不排斥对方靠近自己的。就是偶尔的亲昵动作,也是只让她觉得甜蜜又……期待。 之所以想避开,是觉得于礼不合。可是实际上…… “没有么?”卫泽的语气便是松了一些,只是随后又忍不住醋酸:“你们认识那么多年,真好。” 谢青梓终于是琢磨出味儿来。登时便是一下子就笑出声来:“可我倒是觉得,若是能早些遇到你,那便是更好了。” 若是能早些遇到卫泽,或许……又不一样呢?或许不会等这么久…… 谢青梓这么一句甜言蜜语,登时就让卫泽心花怒放了起来。之前的淡淡醋酸也好,或是别的什么也好,却是一下子都是消失了。剩下的只有甜蜜和舒坦。 那种感觉,就好似三伏天吃了冰,数九天喝热茶。真真儿是从头到脚都是一下子舒泰了。 卫泽轻笑一声,打趣一句:”让我瞧瞧,这嘴是不是抹了蜜糖,不然怎会如此的甜?“ 谢青梓瞪了一眼卫泽,随后为了转移卫泽注意力一般,她轻声道:“今儿发生了一件事儿我想和你说说。” 第240章 撑腰 谢青梓将白日里发生的事儿跟卫泽说了一遍。 卫泽听了之后,神色都是没什么变化,不过眼底深处的冷厉却是又添上了三分。最后只听得他轻笑一声:“呵,李润如今越发本事了。” 听见卫泽这一声“呵”,谢青梓猛然就觉得背后一寒。总觉得……卫泽心里没想什么好事儿。 卫泽心头还真的确是没想什么好事儿。毕竟,李润都敢折腾到谢青梓头上了,他还能就这么算了?之前出了那样荒唐的事儿罢了,他还不曾秋后算账。如今又添上了新的,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但愿李润也能皮糙肉厚得如同他的脸皮一般。 “以后不必理会他。”卫泽唇角微微勾起,眼底却是毫无笑意,反而透出一股冷睿来:“他今儿那般,不过是故意逗着你玩。他那性子……本就如此死性不改。” 谢青梓听了卫泽这话,不由微微一怔,随后死死皱起眉头来:“故意逗我?” “嗯。他本可直说,可却故意那般含混叫人误会。不过是吓唬你。”卫泽轻笑一声,语气有些无奈:“他惯会用那样的伎俩。毕竟,那么大个人了难不成连话都说不清楚?” 李润这人,要说坏也没做什么特别坏的事儿。可偏生就是叫人……心生厌恶。 卫泽捏了捏谢青梓的手指,只觉得纤细又柔嫩,几乎叫人爱不释手。当即语气也是不由得渐渐宠溺:”你就是个傻丫头,轻易就被唬住了。给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真动了这样的心思。” 卫泽这话说得轻描淡写,可却是偏生露出一股无与伦比的森寒来。叫人情不自禁的便是浮想出可怕的事儿来。 不过谢青梓仔细琢磨了一下,却也觉得卫泽说得对。以李润对卫泽那般害怕的架势,给李润十个胆子,只怕李润也不敢真惹恼了卫泽。至于她么……她现在不就给李润穿小鞋了?真让她恼了,卫泽肯定不会放过李润。 如此一想,她便是又忍不住的笑出声来。 不过想想关于谢青蕊的事儿,她又问了一句:“那你觉得李润对我妹妹是真心求娶,还是——” “脑子发热罢。”卫泽很是不客气却又十分中肯的说了这么一句。 谢青梓噎了一噎,有些懊恼:“今儿果然就该直接言辞拒绝,不该怕他纠缠就含含混混的推开去。”那会子她想着万一拒绝了李润,李润死缠烂打她可受不住。 毕竟李润这装疯卖傻的功夫……却不是一般的厉害。 卫泽轻笑一声:“放心,有我呢。” 谢青梓讷讷:“什么事儿都让你出面——” “理所应当,荣幸之至。”卫泽却是如此说了一句,态度再是诚恳不过。这也是他的心声。他心里的确是恨不得将谢青梓一切事儿都揽过来的,只是现在还到底不能名正言顺,故而倒是叫他心中着急。 这头谢青梓和卫泽之间的关系又进一步,那头沈慎却也是一飞冲天。以沈慎的才华,真要得了赏识也不过就是再简单不过的事儿。如今可不就是如此? 不过是不足一个月的功夫,沈慎已是得了李泾的信任和赏识,如今竟是****伴驾。不过倒也是没获封什么官职罢了。当然谁都清楚明白只是早晚的问题罢了。一旦真要给沈慎封什么官职,必是低不了。 沈慎如今……倒像是变了一个人。虽说看着仍是温润如玉,可是实则行事说话却是和从前大不相同了。以往沈慎对人是真温润和气处处忍让。可现在么…… 沈慎竟是只照着自己的意思来,果决了许多不说,且有时候更是叫人对上他竟是心头有些发憷。 谢家这头在老夫人的催促下,已是另在城中找了个合适的宅子。只等到将宅子收拾出来了,她们就是立刻搬出去。也省得到时候寄人篱下不说,更是住着也不舒心。 对于此事谢青蕊有些不乐意,低声与大太太陈氏嘀咕:“在这里住得好好的,何必搬出去呢?咱们都是女眷,住在庄子上更是容易叫人欺负。”到时候遇到什么强人什么的,该怎么办? 大太太却还牢牢记得那日老夫人和她说的话,只摇头:“青蕊,有些事儿与你说了也是说不明白。总之你只管听话就是了,难道我们还能害你?” 谢青蕊自是不痛快:“母亲总这样。我也不是三岁小孩子——” “如今你父亲他们都在京师,咱们难不成在金陵城里一直呆着?如今立场已经不同,自是不能再似以前那般。”大太太叹了一口气。 “那婚约怎么办?”谢青蕊却是抓住了这一个关键。 大太太一愣,半晌垂眸:“若是最后也没法子,那就只能退了。”道不同不相为谋,沈家选择的路已是和谢家不同。真到了关键时候,还是只能先顾着自家才行。 就好似沈家那会子只顾着自家一般。 此乃人之本性,倒也牵扯不上别的什么。大太太这一点也是想得明白。 谢青蕊犹豫一下,却是说出了这么一句话来:“要我说,却是不急着退。留着婚约才好,毕竟……万一以后京师那边输了呢?到时候,至少咱们也还能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大太太深深的看了一眼谢青蕊,良久才缓缓道:“你思量得很是周全。不过……这些事儿你也别操心,我们心里头有数。若是咱们能早日回京城去,你那桩婚约也是得退了。” 谢青蕊听了这话,倒是愣了一下神。而后又蹙眉:“这桩婚事怕也不等着咱们去退也就作罢了。我如今人都不在,鄂王府肯定也不会干等着。这事儿倒是不急。倒是大姐和慎表哥的婚事,却是该好好想想到底怎么着。” 她如今,倒是不乐意看着他们退亲了。沈慎如今变成这样,想来……也不会再处处宠溺着谢青梓了。岂不是正好?她倒是想看看,沈慎如今还是不是当谢青梓是心头宝。 若真还当成是心头宝,那谢青梓倒也是厉害。 谢青蕊想着这一茬,慢慢露出个意味深长的笑容来。 大太太满怀心事,倒也是没注意到这一茬。 而谢青蕊此时也就是还不知鄂王府发生的事儿。倘若知道了自己可能会当上鄂王妃,她也不知心头会如何作想,是同意还是不同意。 谢家要搬出去的事儿,也不可能一直瞒着,大太太客客气气的将自己一大家人打算搬出去的话跟陈姨妈说了。陈姨妈目光一闪,便是问了几句找宅子的情况。却是并没有强烈反对的意思。 看到了这里之后,大太太哪里还有不明白的?当即便是只觉得搬出去的确是对的。 不过谁也没表露出心思来,最后陈姨妈只叹了一口气:“本来我还觉得一直这样住着也是挺好,奈何你们却是不肯。我也就不多留你们,毕竟你和我是亲姐妹倒是不必多说了,可是你们还有谢家二房,他们想来也是不愿意一直客居在我府中的。” 二房如何和大房闹腾,大太太心知肚明。而陈姨妈显然同样也是心知肚明。 陈姨妈拿着这个做借口,倒也是合情合理。大家面子上都好看。 只是大太太却是到底有些心凉。最后她笑了笑,只当是什么都没听出来一般,笑道:“其实两个孩子得婚事我也是有些别的想法。如今也不知还要多久才能团聚,慎哥儿年岁也不算小了,这么拖着倒也是我们连累了他。我便是想着,若是有合适的,姐姐你便是说一声,咱们先将这个婚事退了就是。就算最后没成了儿女亲家,咱们仍是亲亲近近的。” 陈姨妈听到了这个话,面上便是露出了讶然来。显然也是真真的有些没想到为什么大太太会突然说出这话来。最后几乎是为了试探一般,陈姨妈轻声问道:“可是我们哪里做得不好,妹妹你便是才有了这样的想法——” 大太太只是摇头:”姐姐在这个时候伸手拉了我一把,我感激还来不及,怎么会不满意?姐姐也别多想,我就是害怕耽搁了慎哥儿罢了。毕竟慎哥儿是人中龙凤,本就是青梓那孩子高攀了。再拖着,我瞧着也是于心不忍。“ 陈姨妈听着,心头少不得便是琢磨。不过面上也不显什么,只是笑道:”好了,这事儿咱们以后慢慢再商量,现在也还没到了那一步呢。“ 大太太和气一笑:“我也是怕姐姐到时候为难又开不了口,便是特意将丑话说在了前头。我心里自然也是盼着这桩婚事顺顺利利的。” 陈姨妈连声笑应了。 傍晚沈慎回来,陈姨妈就将他叫到了跟前,将这事儿说了:“你是什么意思?我觉得倒也不是没有道理——” “我不同意。”沈慎面上温和,眼底却是一片冷凝:“母亲还是别动这样的心思才好,他们要搬出去这事儿倒是无妨,大约也是觉得寄人篱下不自在。不过退婚这个事儿……休想。” 第241章 喜事近 又过两日,谢青梓和卫皇后正学茶戏呢,闻香进来笑道:“外头如今一件事儿都传遍了,很是热闹有趣儿。我特意打听了一番,来给娘娘逗个趣儿。” 听了这话,谢青梓和卫皇后登时都是有了兴趣,当即便是笑问:“哦?说来听听?” 闻香笑着说起那一桩趣事儿:“这事儿也是和鄂王爷有关。说是鄂王爷叫人给打了。” “哦?还有这样的事儿?”卫皇后又惊又奇,只觉得好似天方夜谭一般:”这年头,竟是还有人敢动他?“李润这么些年来,让圣上都护成了个小霸王了,谁不知道李润轻易招惹不得?再说了,那个混不吝的,也鲜少有人跟他细细计较……都懒得计较,就这么算了的。如今总算有人忍不住要收拾他了? 卫皇后这般想着,只觉得兴致勃勃:“闻香你接着说。“ 谢青梓也是觉得同样惊奇,不过第一个却是想起了卫泽来。只心头微微一动,便是不由道想:难不成竟是卫泽?如此说来,倒也不是不可能。那日卫泽瞧着那架势……也很是恼的样子。 不过,卫泽会做这样的事儿么?她直觉是不会。毕竟,卫泽真要对李润怎么着,也不会用这样的手段吧…… 当然,她心里头也不敢确定。故而当下只是认真的听下去。 闻香面上难掩幸灾乐祸,只是笑个不停:”可不是么?听说还被打得惨呢。鼻子都流血了,脸上都是乌青。不过倒是没说是谁打的,就知道鄂王爷被送进太医院了,抹药推拿的时候听说叫得那叫一个惨。听着就叫人觉得渗得慌。“ 卫皇后听着这话,也是止不住笑:”他也没见进宫来告状,可见是被打得心服口服。“ 真吃了亏,李润自己找不回场子那肯定就会进宫去告状,可李润也没见进宫来告状,那就说明他肯定是没吃亏。至少,他自己不觉得是吃亏了。那么就是,他不好意思叫人知道自己吃亏了。 不过不管是哪一种缘故,想想都是叫人觉得……痛快。 卫皇后这头想得明白,谢青梓也同样是想得明白。不过越是这样,两人就越是忍不住的抓心挠肺起来:真真儿是特别想知晓到底发生了什么。又是谁将李润给治住了。 眼珠子一转,谢青梓倒是有了想法,当即便是看向卫皇后:”娘娘您可想知道这其中的玄奥?“ 卫皇后是谁?自是一眼就看出了谢青梓的想法,当即笑着摇摇头:”你啊,倒是个鬼灵精怪的。不过这主意不错,咱们倒是叫卫泽来问问。“作为锦衣卫所的千户,想来这些事儿他应该是知道得一清二楚的。 卫皇后如今倒也是觉得谢青梓的确很是对自己胃口,如果不是谢青梓年岁着实太小了,只能对着她生出长辈对晚辈的疼爱来,她只恐都要与谢青梓作忘年交了——谢青梓这个脾性也是和沐嫣很相似,时常让她想起沐嫣和年轻时候那些事儿来。 而且与谢青梓这样水灵鲜活的小姑娘在一处****待着,她倒是都觉得自己身子骨都似是年轻了几分。整个生活都是有趣了不少。 如此下去,她倒是只恐她自己都要舍不得放谢青梓出宫去了。 卫皇后着人去叫卫泽过来用晚膳,又笑:”今儿圣上不过来,咱们便是悄悄儿的开一坛子荼蘼酒喝。” 谢青梓抿唇偷笑:“娘娘这样,圣上知道了可是要恼的。这样的好东西,独独留给卫泽,却不给圣上尝一尝。”这也就是因了没有外人在,所以她才敢这样放肆的打趣玩笑几句。若真有旁人,那她肯定是不敢这样说的。 谁知偏生这话就让人听了去。 “什么好东西,竟是只给卫泽不给朕?”一声轻笑传来,门帘一动接着就看见了一角明黄袍子跨了进来。 谢青梓吓了一大跳,那点儿鼠胆登时就被吓破了,忙跪下去讪讪的请安,又恼自己多嘴乱开玩笑。这下可好……被抓了个现行。 卫皇后也是唬了一跳,随后才又迎上去,不过也不先行礼,反倒是抱怨开了:“怎么过来也不说一声,忽就进来了。倒是吓唬谁呢?”不过嘴上抱怨着,手上动作却是不停,如同普通妻子一般替圣上将披风除了交给宫人拿去挂着,又去亲自给圣上倒茶喝。 圣上笑了一声:“不过是想看看你在做什么。再说了,咱们夫妻两个还用禀告?没得生疏客气了。不过这小丫头倒是吓得不轻。起来罢,可怜见的。” 这也算起来还是谢青梓第一次对上圣上,之前总是避开了的。如今正面一听一看,倒是忽觉得圣上却也是个和善的。当然,也就是那么一个感觉罢了,她心里头也并不当真。 毕竟,做了天下之主这么多年,怎么也不可能是个和善之人。就如同太子,人人都说是太子宽厚仁慈,可是实际上呢? 谢青梓笑着谢恩:“臣女谢圣上恩典。” “这丫头是你的亲戚?”圣上只看了一眼,便是拉着卫皇后坐下,笑着问卫皇后。那架势,分明也就是日常闲谈的架势。这架势便是生生的让所有人都是莫名生出了一股子他们就不该在这里伺候,避开才是的多余感。 不过帝后身边哪里可能没有人服侍?所以众人哪怕是觉得自己多余,却还是只能站着继续服侍。 卫皇后笑应一声:“也不算是亲戚,是陆老夫人认下的孙女,我瞧着很喜欢,便是留在宫里陪着我说说话,顺带亲自教导教导。” 卫皇后说得很是自然,也很理所当然。 圣上也就没再多问,反倒是一笑:”这丫头倒是好福气,能得了你亲自教导。“ 谢青梓便是犹豫着自己是不是该谢个恩。 不过还没等到她犹豫好了,圣上又问起了别的事儿:”方才你们再说,什么好东西竟是不给朕用,只给卫泽留着了?皇后可真是偏心。” 谢青梓听着圣上这语气,险些是没笑出来。听听这语气,俨然就是吃醋了。那副醋酸溜溜的语气,真真儿的却也是让人忍不住的想笑。 卫皇后便是没忍住,一下子就笑出声来。而后她嗔怪的瞪了一眼圣上:“这话说得,倒像是我什么都没给你留似的。不过是一坛子荼蘼酒,值得你这样?太医如今不许你喝酒,你难道忘了?“ 自然不是忘了,不过是趁机调侃几句罢了。谢青梓心头如今倒是有点儿明白了为什么都说卫皇后得宠,且卫皇后这么多年始终都是地位超然。 就凭着圣上对卫皇后的这个态度,就能看出了卫皇后的地位。 谢青梓瞧着,心里倒是有些替卫皇后松了一口气。同时又难免有些惆怅:这会子圣上还在倒是好,若是有朝一日……太子只怕也未必能将卫皇后当成是自己亲生母亲一般侍奉。 有了今日的尊荣,日后若是不如今日,便是难免叫人觉得唏嘘。 谢青梓忽就是明白了卫泽为何和太子走得近的缘故。一则是太子是正统,二则却是……为了卫皇后罢? 正想着呢,卫泽却是也到了。 卫泽一身飞鱼服,除了绣春刀没戴之外,俨然就是办差的架势。不得不说,卫泽穿这一身的时候,却是极其好看。整个人冷峻无匹,气势无双。 谢青梓几乎是看呆了去。饶是反应过来觉得不好盯着卫泽看,却还是忍不住偷偷的去看。 卫泽上前来请安,圣上看着便是笑了:“每次瞧着你,总觉得像是欠了你银子一般。连半点笑容也没有。” 谢青梓忍不住一下子笑了起来——这个形容倒也是十分的有趣儿。 卫皇后也是禁不住笑,又看一眼卫泽:“打趣他做什么?纵要笑,你又没给他银子,他笑什么?” 卫皇后这就是典型的护短了。 圣上也不见恼,反倒是笑:“既是这样,那朕等他成亲的时候却是送他一份厚礼,皇后便是满意了罢?” 卫皇后嗔怪的扫了一眼圣上:“你当舅舅本也应当。” 卫泽一声不吭,谢青梓一面偷笑一面心中道:卫泽此时也不知心里是个什么感受,是不是窘得厉害。还是坦然自若? 似乎是觉察到了谢青梓的目光,卫泽倏地浅浅勾起一丝笑来,突兀出声道:“厚礼臣倒是不想要,不如圣上给臣一个恩典,赏了臣的妻子一套凤冠霞帔成亲那日穿,岂不是更有脸面。” 这话一出,圣上倒是笑出声来:“你倒是个疼媳妇儿的。不过,听着你这话,朕倒是觉得这杯喜酒快了。“ 卫泽既不承认,也不反驳,反倒是模棱两可:”那臣就承蒙圣上吉言了。“ 圣上这下倒是真觉得这个事儿快了。咂摸了一阵子,忽然斜睨了一眼谢青梓,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来。倒像是什么都是看出来了。 谢青梓低着头,心都是跳得快了几分。”圣上今儿不去陈妃那边了?不是说要过去看小七?”卫皇后笑笑,出声替谢青梓解了围。 第242章 荼蘼醉酒 圣上最后到底是没留下用膳。倒是让谢青梓松了一口气。 圣上这头一走,那头卫泽倒是一下子就松散起来,神情也不似方才冷峻正经。反倒是侧头微蹙眉问卫皇后:“陈妃最近还老实罢?” “到了这个地步,她也没什么老实不老实了。”卫皇后笑笑,神色却是冷淡。继而又将话题转移开去:“今儿叫你来,倒是我们听说了一桩事儿,特地想打听打听。” 卫泽一听这话面上就浮出了淡淡笑意来,了然颔首:“是鄂王的事儿?” 谢青梓也是笑起来:“看来果真是问对人了。快说说,难道鄂王真被打了?“ 瞧着谢青梓和卫皇后都是一脸好奇的样子,卫泽便是越发笑意盛了几分。不过仿佛是故意卖关子,他却是笑道:“说书也要收润口费,不知姑姑和青梓打算给多少?” 谢青梓和卫皇后都是被卫泽这话给逗笑了。 卫皇后白了卫泽一眼:“还敢收润口费,讨打是不?” 卫泽倒是没再卖关子。只将事情直白的说了:“是叫人打了,我叫人打了的。伤都在明面上,都是疼得厉害那种,不过也并不碍事儿。姑姑放心,他不敢追究。“ 他就是要这种效果。李润纵知道了是他叫人做的又如何?偏叫李润有苦说不出,疼到他长记性才好。 谢青梓被卫泽这股子轻描淡写偏又叫人觉得霸气无匹的话给镇得好半晌没说出一句话来。心里头却是只觉得痛快:李润这样的人,到底要让他吃些苦头才痛快呢! 卫皇后笑着摇头,却也并没有多说。显然心里头也是差不多的感受。 晚膳时候,卫皇后自还是将那荼蘼酒开了一坛子。饶是谢青梓不胜酒力,也是忍不住喝了一小杯——春日里的荼蘼花开到最盛的时候将荼蘼花摘下来,然后悬在酒液之上,密封几日,待到花的香气都是融入到了那酒里,这才将花包取出,将酒坛子细细密封好。如此香气经久不散,一开坛子便是仿佛又到了那荼蘼花架子底下,感受着春光烂漫之景。 许是喝了酒的缘故,临走的时候谢青梓整个面颊上都似乎是染上了一层胭脂,红得像是三月里娇艳的桃花瓣儿。只这么一看,就只让人觉得娇媚怯懦,忍不住想去触碰。 卫泽喝了三四杯,也不见半点异样,反倒是只笑着牵着谢青梓慢慢的往外走。 谢青梓只觉得身上都是有些燥,便是不肯披着披风,只想让风吹一吹,好让脸颊上的温度降下来。 卫泽既是有些无奈又是有些好笑:“胡闹什么,小心明儿风寒了。” 一面说着,一面先松开了她的手,细细的将她的披风系上。 谢青梓不乐意的哼哼了两声:”有些热——“ “一会儿开着窗罢。”卫泽的语气里承载着无尽的宠溺味道,几乎是让人恨不得要一头溺毙在其中才好。 “那好吧。”谢青梓虽是应了,却是语气有些委屈。 卫泽看着谢青梓像是撒娇的喵儿一般,只觉得心里痒痒得厉害。蹭了蹭她柔嫩的面颊,他心底却也是奇异的只觉得满足异常。轻叹一声,他忽是觉得不想再等下去:“青梓,过两****便是请姑姑赐婚,可好?” 谢青梓虽然是饮了酒,可到底也没彻底昏了头,听了这话倒是吓得脑子都是清净了几分:“怎么忽然就说这话了?不是说要等到开了春——” “只先定下来罢了。”卫泽牵着谢青梓的手继续往前走,语气却是再理所当然不过。不定下来,他始终不安心。况且,只要是定下来了,他和谢青梓的亲昵举动,便是再不必克制。甚至连触碰她的脸颊都是要小心翼翼。唯恐吓坏了她。 心头微微一动,他随后便是蹙眉,忽然认真的问:“还是,你不愿意?” 谢青梓被卫泽这话问得一愣,随后她便是一下子住了脚。然后她面上便是露出了一丝恼意来。她仰头看住了卫泽,眉心微蹙:“为什么会如此想?” 她怎么可能不愿意? 卫泽看着谢青梓这般状态,倒是忽然又笑了,这傻丫头明显是醉了。自己在这儿胡乱计较什么? “咱们上马车再说罢。吹了风仔细头疼。”卫泽无奈叹了一声,只觉得自己也是傻了。方才竟像是脑子抽筋儿了一样的问出这样的问题来。更竟是惹恼了她。 谢青梓抿着唇角跟卫泽上了马车,却是只觉得委屈莫名:“你胡说。” 看着谢青梓气鼓鼓睁着眼睛,一双眼睛里却是水汪汪的酝着水一般的样子,卫泽心头发痒,便是再忍不住俯身就亲了上去。 荼蘼酒的香气似乎都还沾在那唇瓣上,引着卫泽忍不住的反复品尝。 谢青梓微微挣了一下,最终却还是沉溺了进去。睫毛扑闪的颤了颤,最终还是合上了。眉间也是松缓开来,只被动承受着卫泽带来的这些肆虐。 最后分开时,谢青梓不由得都有点气喘吁吁。面上娇艳颜色又添了三分。只是再看卫泽时,却仍是恼:“你冤枉我。”那气鼓鼓的样儿倒是将卫泽又逗笑了。 “我若不愿意嫁你,又如何会与你这般亲近?倒是你,难道占了便宜,倒是反而就后悔了?”谢青梓也是气恼,说话也是全无章法起来,只想到什么说什么。 卫泽此时终于是彻底意识到:这小丫头怕真是醉了。 一时不知该是哑然还是该好笑,最终只蹭了蹭谢青梓的唇瓣儿,然后纵容道:”是是是,却是我的不是。是我冤枉你了。是我不好。不过,青梓你可愿嫁我?“ 最后一句,卫泽却也是问得认真又温柔。 谢青梓却是嘟着嘴不说话,只将手忽然举起放在了卫泽的面前:”你瞧,这是什么?“ 白皙的手指上,那一颗猫眼石的戒指分外的明显。 卫泽一挑眉,却是不大明白谢青梓的意思。 谢青梓轻哼一声:”若是我不愿意,我****戴着它做什么?戒指上,刻着什么字?“ “青青梓木,吾心悦之。”卫泽低声念出,眼睛诚挚的看着谢青梓。他声音低沉有力,带着一股成年男子特有的磁力,仿佛将人心都是狠狠的磨蹭了一番,让人止不住沉溺。 而卫泽如此,又更有一番深情款款之感。 谢青梓将手放在卫泽的手心,也同样是和卫泽对视,而后莞尔一笑:“卫泽,我亦是心悦于你。朝朝暮暮,年年岁岁,直至白头。”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谢青梓说完这番话,却也不知哪里来的胆子,便是轻轻一凑,登时她的唇瓣便是如同蜻蜓点水一般,在卫泽的唇上一印。虽是触之既分,可卫泽却是只觉得……异常的震撼。 他知道谢青梓今儿是喝醉了。不然也不会说出这样的话,做出这样的事儿来。换做平日,她早羞得说不出话来,更是矜持绝不会做这样的事儿。 可即便是醉了,他也知道谢青梓说的这一番话却也是再认真不过的。 “傻丫头。”卫泽将谢青梓揽入怀中,深深嗅了一口她身上的气息,而后才又轻声道:“我们必会年年岁岁,直至白头。” “嗯。”谢青梓轻应了一声,窝在卫泽怀中轻声解释:“我方才只是惊了一跳。并非不想嫁你。” 卫泽闷笑:“嗯,我知道青梓想嫁我。” 被这么打趣一句,谢青梓陡然便是又反应过来——自己这样说,岂不是在承认了她想嫁他?几乎是一瞬间,她就不由得涨红了脸,而后轻轻啐了一口:”谁稀罕嫁你了。“ 卫泽却是没再说话。 谢青梓也是同样的不出声了。 二人静静靠在一处,享受着这静谧温馨。都是盼着这样的情景能一直维持下去才好。 直到到了谢家门口,两人却也仍是舍不得放手。 卫泽轻笑一声,到底率先松开手来:“回去喝一碗醒酒汤。不然明儿头疼。另外婚约的事儿,我来操心即可。” 谢青梓听着卫泽的这意思,倒是真要将婚约定下来。犹豫了片刻,她到底是没多说什么——卫泽想娶她,可是她却也是同样想嫁卫泽的。 不过,也不知卫皇后会不会同意? 卫泽又吩咐了竹露记得熬醒酒汤,这才叫竹露扶着谢青梓回去了。他则是待到看到谢青梓进了大门再瞧不见了,这才又回了陆家。 谢青梓回了自己院子,才知道谢栩已是来了又回去了。一面打发人去给谢栩说一声,她一面叫人准备热水沐浴。那荼蘼花酒喝着甜丝丝香沁沁的,可是实际上这会子她才知道,原来后劲儿如此大。 除却之前的影响之外,如今头也是隐约疼了起来。 荷香有些责备竹露,竹露却是无奈:”就喝了一杯,谁知就如此了。只盼着别影响了明日才是。” 荷香瞪了她一眼:“胡说什么呢?” 不过,许本就是好的不灵坏的灵。 第二日谢青梓便是爬不起来了,头疼不说,还浑身都是发软。俨然是中了风寒的样子。 第243章 线索 既是都是这个模样了,自是也不可能逞强再进宫去的。一则是带着病在卫皇后跟前服侍她自己受不住不说,二则也是带着病却是着实不适合再进宫去。本宫中就有规矩,是不许人在主子跟前带着病服侍的。不然万一传染给了主子怎么办? 谢青梓不敢贸然进宫去折腾,便是只让竹露替自己进宫跑一趟,告个假才好。 荷香只是懊恼:“定是昨儿喝了酒又吹风的缘故。竹露这个粗心的,半点也是照顾不好人。” “也不怪竹露。”谢青梓压着额上的帕子,无奈的清了清嗓子,只忍着头疼:“也是我自己折腾。” 荷香无奈:“主子既是知道是自己折腾了,那还折腾?这下倒是好了,又要吃药。”偏谢青梓还是个怕苦的……这叫人说什么好? 而这头白墨见竹露一个人出来,自然也是问了一句:“怎的只有姑娘一个人?” 竹露将始末一说,白墨也不敢耽搁,忙又将这个事儿跟卫泽说了。 卫泽听了登时就皱眉:“风寒?请大夫瞧了没有?”想了想却是又让竹露回去了,只说自己会去跟卫皇后说。另外又叫白墨路过药局的时候再去顺带让大夫过去给谢青梓瞧瞧。 卫泽这头便是径直进宫去了卫皇后跟前。 卫皇后瞧着卫泽倒是纳闷:“怎么你今儿过来了?这可真真儿的稀奇得很。”又往卫泽身后一看,登时更加纳闷:”青梓没一起进宫来?“算算时辰倒是也该进宫来了才是。 卫泽将谢青梓病了的事儿说了。面上是难掩的担忧。 卫皇后也是蹙眉:”怎的突然就病了。难不成是昨儿喝酒闹的?看她那样儿就知道没什么酒量,还喝了一杯——“ “嗯,许是有些关联。”卫泽也没否认。 卫皇后留了卫泽用了早饭,随后便是让卫泽去了。末了想了想,又让闻香亲自去看看。 闻香又惊又奇:“娘娘竟是这般看重谢姑娘。” 卫皇后笑摇头:“既是要入我卫家的门,自是要给她足够体面。不然,以后过了门又该如何立足?谢家本就不够分量,总不能将来让她因了这些受欺负罢。”顿了顿,又吩咐:“卫泽说午膳也过来用,做两个他爱吃的菜。” 想来,却也是卫泽肯定有话要和她说的。 至于是什么话,她却是已猜到了几分。一面感慨卫泽的心急,一面却是也有几分高兴:卫泽能早日娶到了媳妇,抱侄孙的心愿自然也是能达成了。且不管如何成家立业成家立业,总归是要成了家才算是能叫人放心不是? 而这头谢青梓病了的消息也是传遍了整个谢家。没隔了半个时辰,各处都是打发人来问了。因还要去锦衣卫所,所以只匆匆过来看了一眼,嘱咐两句就又去了。不过谢青樱则是留下来说要照顾谢青梓。 最后来的是姚姨娘打发的人,还送了二两燕窝过来,说给谢青梓补身子用。 谢青梓看了一眼,倒也是好东西,雪白无杂质不说,形状也都是十分完整。看来姚姨娘是真的下了血本的。 不过即便是如此又如何?谢青梓微微一笑,眸光半垂:“这样的好东西,姨娘留着自己用就是了。燕窝我这里还有好些,着实用不上姨娘的。姨娘如今还有身孕,可比我该用这些。” 谢青梓这话客客气气的,却是叫人半点也是反驳不得,最终竟是还就这么真的让人将燕窝又捧了回去。 当着谢青樱的面儿,她这般不给姚姨娘面子,倒也是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当。而谢青樱始终也没说什么话,只是在一旁置若罔闻的剥着核桃。 谢青梓看了一眼谢青樱,笑笑:”真要吃就让丫头剥罢。你仔细伤了手指头。“ 谢青樱这才展眉一笑:“我给阿姐剥。让厨房炸一盘香酥核桃来。阿姐嘴里肯定没味儿。吃这个正合适。” 谢青梓也不知该回什么,最后摸了摸谢青樱的头:“我对你姨娘——” “姨娘是姨娘,我是我。不必混为一谈。阿姐更不必为难。”谢青樱却是如此轻描淡写的说了一句,别的意思再无半点。 这话乍然一听倒是有几分凉薄。可是细细品味却又是觉得有些觉得谢青樱这样又何尝不是一种豁达呢? 谢青梓笑笑,也就不说这事儿了。只喝了水又闭上眼睛歇着了。 不过让人没想到的是,最后就是谢昀也是叫人过来问了一句。这倒是让谢青梓几乎是有些受宠若惊起来,只是更多的还是一种黄鼠狼给鸡拜年的不安感。 打发了谢昀派过来的人之后,大夫和闻香又是先后脚的到了。 谢青梓只得又起身换了衣裳,这才将人请进来。 大夫诊断倒是快,只说是吹了风,开了两幅药便是作罢。 闻香听了,便是松了一口气:”还好只是普通的风寒,几日也就好了。不然娘娘又该担心了。“ 谢青梓听着这话登时腼腆一笑:“也是我自己没照顾好自己。” 又闲话了几句,闻香这才离去了。 闻香走后,谢青樱便是若有所思:”阿姐倒是轻易得了皇后娘娘看重。这是好事儿。” “不过是借了东风罢了。”至于是谁的东风……自然是卫泽的。没有卫泽,她如今哪里又有这样的光景?只怕是要病死了也不见得有人要来问一声的。 一时吃过药,谢青梓只有迷迷糊糊睡过去。 而卫泽则是和霍铁衣在锦衣卫所碰面了——却是卫泽寻到了一些关于霍铁衣想找的人的线索。霍铁衣等不及了,便是匆匆的过来寻卫泽。 恰逢用膳时辰要到了,卫泽就干脆带着霍铁衣一同进宫去卫皇后那儿了。 霍铁衣路上就按捺不住的问起了那事儿:“人找到了?” “嗯,找是找到了,不过已是去世多年了。”卫泽犹豫一下,到底将话还是直接说了。“早在十年前就病得几乎神智都是失常了,最后没熬了一年就去了。那坟还是她租住的那家人当了她的东西才给她修上的。”不然只怕是如今连个坟都是没了。 卫泽说完这话,担忧的看了一眼霍铁衣。果然就看见霍铁衣眉头紧蹙,一脸的阴沉。 他自是知道霍铁衣这是为何如此——那人是霍铁衣生母生前唯一接触过的人,霍铁衣总想着万一有什么他母亲留下的遗言呢?如今人都没了,自然这个希望也就是破灭了。 半晌,霍铁衣才叹了一口气出来,似是终于缓过劲儿来。不过很快的,他又问道:“回头你将地址给我,我亲自去将遗骨迁回罢。毕竟也是忠心耿耿追随母亲一场,理应也要享受香火的。况且小时候也是她带着我——“ 卫泽应了一声,而后劝了一句:“过去得事儿也就过去了。霍家也已是昭雪了,你也不必太过介怀此事——“ “昭雪了是昭雪了,可是抽还未曾报,如何能就这么算了?”霍铁衣只低声如此说了一句,而后冷笑一声:“害我霍家之人如今还逍遥法外,如何能就能这么算了?我艰难活到今日,却不是为了苟延残喘。“ 卫泽听着这话,到底也再说不出劝说之话来。 “不过你倒是也该寻个合适的媳妇。”卫泽最后说了这么一句话:“你也年岁不小了,霍家指着你开枝散叶呢。” 说起婚姻大事,霍铁衣饶是方才还阴冷暴戾,此时也是不由得脸上一红:“说这个做什么,慢慢来罢。” 一时到了卫皇后宫里,二人给卫皇后请了安,卫泽便是出了声:“我有件事儿想和姑姑商量。” 卫皇后斜睨了卫泽一眼:“是想成亲了?” 卫泽一愣,心知肚明卫皇后这明显就是什么都知道了。当即一笑:“早日定下来,也早些准备着,自然也是能早些娶进门。姑姑不是早盼着我能定下来了?” 卫皇后肃穆看着卫泽,缓缓开口:“青梓那丫头的确是不错。可是你心里也比我清楚,青梓她如今却还不够胜任卫王府世子妃。对上那群人,只怕她能被吃了。你却也不能因为你一人喜欢,就要冒这样的风险。” 卫泽听了这话倒是笑了:“姑姑未免小看了青梓。青梓也不是那等软弱怯懦之人。”顿了顿,卫泽又添上了一句:”再说了。成亲之后我也不打算搬去卫王府。到时候仍是住在谢家就是。“ 卫皇后这下便是狠狠皱起了眉头,隐约有些发火的意思:”胡闹!你难不成还在外头一辈子?既是这样,不如早早的将世子之位让出去算了,何必一直这么攥着?你就是想护着她,也不是这么个护法。若真她这般无用,我绝不可能同意此事儿!“ 顿了顿,卫皇后深深看了一眼卫泽:”就是她自己也是早就与我越发三章,若是不能叫我满意,她便是自己也不会占了这个位置!“ 这话一出,卫泽也好,霍铁衣也好,倒是都愣了。谁也没想到,谢青梓竟然还做了这样的事儿。 第244章 缘由 除了对谢青梓还会做这样的事儿的惊奇之外,卫泽同样也是为了卫皇后的坚决反对有些不可思议。 他以为这么久过去,卫皇后总归是喜欢谢青梓的。既是如此,那么自然也是不会再反对这桩婚事。可没想到……细细思量,似乎这样的事儿也是再理所当然不过,卫皇后喜欢谢青梓是一回事儿,可是挑选侄媳妇那又是另外一回事儿。甚至于挑选卫家的下一任当家主母,更是另外一回事儿。 “我相信青梓必是会做好的。姑姑不了解她。”卫泽却是只十分的胸有成足。在他看来,做卫家的世子妃着实难不倒谢青梓。她聪慧灵敏,难道还怕做不好这样一件小事儿? “你信她,是因为你喜欢她。”卫皇后摇摇头,郑重的言道:“你却是没想过,她再怎么聪敏,到底也不是十几年熏陶下来的世家小姐,应对那些事儿到底是心有余而力不足罢了。再则,她年岁太小,若早早生子也不妥。可若再拖下去——” “那姑姑的意思?”卫泽面色微微沉了下去,面上再无半点柔和,只有冷峻。不管卫皇后是什么意思,他总不应就是了。 “你心里都明白,也想好了该如何拒绝我,我又何必说出来?只是你的婚事,还得缓缓。至少我能确定,她的确是有那个本事当好世子妃。再则,你也说过,她母亲祖母都还不在京中,此事儿更不必着急。”卫皇后摆摆手,并不和卫泽多说。只是言简意赅说完了这话,就直接让卫泽去了。不过却是单独留下了霍铁衣。 霍铁衣也是着实不解为何卫皇后都肯亲自悉心教导谢青梓了,却又不肯松口。 看着霍铁衣一脸茫然不解的样子,卫皇后笑出声来:“你这傻孩子想什么呢?是不是觉得我竟是不近人情?活生生的要棒打鸳鸯?” 霍铁衣素来不是喜欢弯弯绕绕的人,当即便是一点头:“正是如此。娘娘既是已经默许了这事儿,为何又不肯答应?” “一则是赌约在,我自然是要等到缔约完成那日。二则,自古都是如此,越是轻易到手的东西越是不肯珍惜。”卫皇后轻声解释:“再则,卫家情况你也知晓,我还未曾和她说过,她若知晓了,也未必愿意嫁过去了。“”青梓瞧着不像是图谋富贵荣华之人。“霍铁衣倒是替谢青梓说了句好话:”我看她们姐弟二人倒是都还不错。品行都可。” “你倒是喜欢他们。”卫皇后一笑,末了又叹了一声:“不过也是理所应当,连我尚且对着那张脸都是忍不住心生几分亲近,更何况你?” 霍铁衣一愣,不明白卫皇后为何这样说:“娘娘怎么这样说——” 卫皇后同样也是一愣:”难道你竟是不觉得那丫头长得和你娘十分相似?除了眼睛有些不同,其他的竟是有七八分相似——“ 霍铁衣愣神半晌,最后才道:“我却是已经不大记得我娘的样子了。”声音闷闷的,似有些自责,又似有些怅然。 卫皇后心头一软,只低声劝道:“这事儿也不怪你。你当时也是年岁太小……” 霍铁衣却是攥着拳头半晌也没再说话。卫皇后心知肚明他在想什么,只叹了一口气,也不多说了。有些事儿,说再多也无用。只有等到大仇得报那日,大概这些恨意才能彻底消弭罢。 “我听说你叫人在在找你娘以前身边服侍的人?可找到没有?”卫皇后转移了话题,却是同样不是怎么欢快的话题。 霍铁衣将结果和卫皇后说了。 卫皇后难免也是怅然一叹。随后又道:“既是如此,好好安葬了也就是了。毕竟是忠心耿耿服侍了一场。” 霍铁衣应了一声,末了又道:“霍家当初坟茔是草草弄的,如今我回来,便是想着重新捡骨收敛入葬。“ 卫皇后点点头:”当年你父母也未曾葬在一处,如今便是将他们葬在一处罢。“那会子沐嫣只说着要和心爱之人生死不离,如今也算是了了她的心愿。 如今谢青梓回了谢家,卫泽纵是想过去探望一二都是不能。毕竟不同在陆家时候,去了也就去了,也无人会说出去,不必担心影响了谢青梓的闺誉。当然现在也不是不可去,只是……真要去了,就该牵扯出许多问题了。 不过谢青梓病了,他若是不去看一眼,又如何能放心? 最后卫泽还是去了,不过却不是走的正门。翻墙入院这种事儿以前卫泽倒也不是没干过。只是那都是公务罢了,这样的为了私事儿倒是头一回。不过以卫泽的伸手,想做这样的事儿自也是再轻易不过,甚至半点声音也没发出,任何人也没惊动。 当然,若是没走错屋子,那也便是完美了。 卫泽敲了敲窗棂,心道必然此时谢青梓是睡着的。她身边几个大丫头都认识自己,放了他进去和谢青梓相处一会儿,想来也不是难事儿。 只是没想到窗户一被拉开,却不是想的那几个人,而是谢青樱。 谢青樱”呀“了一声,随后便是自己一把捂住了嘴,眨了眨眼睛歪着头俏皮问:”卫世子是来寻阿姐的?“眼底却是亮晶晶的好奇。 饶是卫泽再怎么冷凝镇定,最终还是面上露出一丝尴尬来:任谁被撞破了坏事儿,还是这样一个小丫头片子一直盯着瞧,都也是让人觉得很难继续维持住镇定自若。尤其是,还被这个小丫头一语道破了心头的想法。 卫泽咳嗽一声,不甚自在的瞧瞧转了一转头,避开了谢青樱的目光,这才含混的“嗯”了一声算是回答。 谢青樱“嘿嘿”的笑了一声,那狡黠了然的样子,倒不像是个小丫头。随后,就听她道:“阿姐的窗在那边,第二个。”顿了顿,又道:“我去替你引开人,你好和阿姐说话。” 这下卫泽倒是愣住了,古怪的看了一眼谢青樱,却是发现自己根本闹不清楚这小丫头的心思。不过,若是能如此的话—— “可先说好,我若帮你,你日后却不可辜负了阿姐。”谢青樱抿着唇瓣,此时神情却是再肃穆不过。 卫泽微一挑眉,神色却是不动:”好。“心头虽说是十分的诧异惊奇,不过面上却是半点不曾显露出来。 卫泽这次再敲窗,果然便是听见了谢青梓的声音:“谁?” 听见窗棱被敲响的时候,实际上谢青梓便已是心头微微一动,第一个就猜或许是卫泽也不一定。不过没得了确认,她自是什么不敢贸然开窗的。 “是我。”卫泽低声回了一句,倒是莫名有些紧张起来:也不知谢青梓会如何想? 谢青梓在听见卫泽声音那一瞬,倒也是一下子就抿唇笑起来了,而后轻盈的将窗推开了,心中跳得飞快一派欢喜雀跃,不过面上却是尽力克制住了:”你怎的过来了?“ 饶是再怎么克制,却也不难从她的语气里听出欢喜来。 卫泽听在耳里,便也是不由得露出了几分笑意来。最后卫泽咳嗽一声:“我先进去罢,不然叫人瞧见了——”也是尴尬。 谢青梓抿唇一笑,这才让开了去,只让卫泽先进来。 卫泽进来后,便是第一件事情蹙眉责道:“既是风寒了,怎的还穿得这样单薄?” 谢青梓心虚的去披了大衣裳,这才又敢开口:“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是翻墙过来的?”说实话,纵然是亲眼看见了,可是她还是总觉得卫泽这样的……总不像是会做这样的事儿的。 卫泽不甚自在的咳嗽一声,而后便从怀中摸出一包蜜饯来:“听说你怕苦,便是送一包蜜饯来。” 谢青梓低头接过,却是只觉得莫名的鼻尖儿都是发酸。蜜饯这东西哪里没有?就是她在谢家地位再怎么不高,可也不至于蜜饯都吃不上了。可偏他还这样巴巴的送来,也就是一片心意罢了。难为他竟是这样心思细腻的想得道。 蜜饯纸包上还带着他怀里的温度,那股暖意便似是从指尖都直接一路传到了心底去。捂得她心底都是开始暖了起来。 打开纸包,却见里头是蜜渍樱桃。白色的糖都结成了糖霜,裹着一颗颗圆润鲜红的樱桃,看着就叫人只觉得口舌生津。捻起一颗含在嘴里,那甜味儿登时就化开在了舌尖,甜的几乎是有些发腻。然而她却是不觉得,只觉得异常的甜蜜,甜到了心底都是甜的。”真甜。“谢青梓笑得几乎眯了眼睛,而后又笑:“你尝尝。” 说着又捻了一颗举到了卫泽唇边。卫泽本不爱这些,不过看着那莹润如玉的手指捏着那一颗蜜渍樱桃,却是莫名的动了食欲,张口一口将那樱桃含进了口中。也不知是故意,还是偶然,竟是连谢青梓的指尖都是含了进去。 谢青梓便是忙将手指刷的缩了回来。本有些不如昔日容光焕发的面上,此时却是一下子染上了淡淡红晕来。心道:这人怎的越发变本加厉了? 第245章 救命稻草 对于头一日的事儿谢青梓自然也是记得清清楚楚的。关于定亲的事儿,她心里却是知道也未必如同想象般的那样容易,所以她也并不问卫泽。卫泽不说,便是已经代表了许多事儿。 倒是卫泽心中满怀歉然,不知该如何说起这个事儿。说了一阵子的话之后,便是沉默了下来,看着神情也是冷峻。 谢青梓见他如此,只笑着转移话题:“对了,我这一病,倒是好些日子不能进宫去。娘娘不会恼罢?” 卫泽闻言一笑:“怎会?” “那就好。”谢青梓微舒了一口气,吐了吐舌头:“以后却是再不敢胡乱的喝酒了。这一杯酒下去,倒是遭罪不少。可见贪嘴着实惹祸。“ 因是偷偷过来的,没留卫泽过久,她便是忙让卫泽回去了——一则是怕人发现,二则也是毕竟是不该这般,所以哪能真让卫泽一直呆着? 倒是卫泽走时说起了另一件事儿:”许过些日子金陵城就要大开城门,到时候我会着人去将你祖母他们接回来。“ 一听这话,谢青梓登时喜上眉梢:”果真?“ 看着谢青梓欢喜得眼睛都是亮起来,卫泽倒是经不住笑起来:“有八成把握。毕竟金陵虽好,可到底也不能一直紧锁城门。不然占了金陵也没意思。太子的意思是先攘外,再安内,所以倒是暂时会互通有无。” 谢青梓听这话的,微微沉吟片刻却是想到了另一个问题,当即便是道:“话是这样说,可是之前闹得那样厉害。圣上不也——” “此一时,彼一时。”卫泽摇头,“如今马上到冬天了。按照惯例,只怕一开春就会打仗。若是不将南方的东西运过来,只怕这场仗难打。李泾就是看准了这一点,故而才会在此时提出这样的事儿。” 说到底,李泾到底也不是傻子,不然也不能真占了金陵去。所以……提出这样的要求,倒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儿。 谢青梓抿唇想了一阵子,又想起了卫泽要送林语绯去成亲的事儿:“如今既是这样的话,那林语绯成亲时候你倒是不用再去了——” “还是得去跑一趟。”卫泽摇摇头,随后又有些歉然:“却也不知三月初十那日能不能赶回来。”仔细算算,只恐怕那号死后要么是在路上,要么就是在回来的路上,无论如何应也是赶不上了。 可偏偏却是谢青梓及笄。这样重要的日子,他却是不能在左右……想想也是叫人懊恼。 谢青梓自己却也不大在意这个,只是笑了一笑:“也就是个生日罢了。况且……是不是那日的生日我也不知道呢。”原这话她是无论如何也不该说出口的,可是卫泽这样在意这个事儿,她便是想劝慰一两句。而且,卫泽与她而言,并不是什么外人,这样的话她不能与旁人说,却是可以和卫泽说的。 反正卫泽也不会因了这个事儿瞧不上她,或是讥诮与她。 唯有与卫泽说这个事儿,她才能如此放松不在意。若是其他人,她只怕还未开口,心里倒是已经要先想想对方会怎么想了。 卫泽却是因了这话微微一皱眉。随后倒是很认真的说了这么一句话:“既是当年能被搞混了,想来最多也不会差几日,一两日便是极限了。所以不是初八就是初九。“ 谢青梓一愣,没想到卫泽还这样认真的和她分析。最后,她不由一笑:“我想也是如此。所以,及笄那日倒也没什么重要了。横竖这么多年过的也不是自己的生日。” 卫泽看着谢青梓轻描淡写的样子,只觉得是心疼万分:“以后我给你过。初八初九咱们都过。“ 谢青梓一下子就笑出声来:“那岂不是要连着过好几日?旁人不知道的还当我是作妖呢。”哪有这样过生日的? 卫泽却是一本正经:“谁敢说?我乐意罢了。”他乐意,谁敢说一句闲话?真呀想说那闲话,也得先掂量掂量——再说了,就算是连过三日又如何?他就是宠媳妇,谁有资格说什么? 卫泽如此霸气,谢青梓自是心中受用,当即抿唇偷笑推他:“好了,好了,这事儿还早呢。你快回去罢,不过是小毛病,也别担心。”顿了顿,又想起蜜饯来,便是又腼腆羞涩的低声保证一句:“你放心,不管是药再苦,我也会喝的。”如此才会尽快好起来不说,更是也才不辜负了他这样特意送来蜜饯啊。 卫泽见她乖巧的模样,便是忍不住伸出手来轻轻在她脸颊上一蹭,而后轻笑一声:“嗯。明儿我再来,可有什么想吃的或是想要的?” “吃的也就罢了,不如带两本书来。“谢青梓微微闪了闪,都不敢抬头看卫泽:”闲着无聊,看看书打发时间也好。” 卫泽这才走了。 卫泽走后,谢青梓便是一把捂住了脸颊,只觉得脸上都是烫的。对于卫泽这样的亲近,她既是有些微微的不适应,却又觉得甜蜜异常。更是不由自主的沉溺在卫泽的温柔之中。 只是到底心中也觉得忐忑,毕竟这事儿却也不是应该的。男女本该保持距离的。 可即便是心中什么都知道,对于卫泽说出的明儿再来看她的事儿,她也不曾想过要拒绝。就如同他想见她一般,她同样也是想见他的。 兀自捧着脸面红耳赤的想了一阵子,荷香便是进来了。荷香几乎是一下子就看见了桌上多出来的那包蜜饯。登时荷香微微一愣,却也并不声张,只将其他的几个小丫头都打发了,这才又道:“刚才是卫世子来过了?“ 光是想想,似乎也就是只有卫泽来了,谢青梓才会这样安安静静的半点也没声张出什么来。而且也只有卫世子敢这样大胆吧? 谢越想越是觉得就是卫泽,荷香悬着的心便是又微微放下去了。自家主子已是够艰难了,有卫世子护着却也是不幸之中的万幸。至于这点小小的不合规矩之处……也就无伤大雅了。毕竟,真要算起来也不算什么。只要卫泽没毁了主子的清白,不过是偶尔单独相处,又算什么? 在荷香看来,哪怕最后自家主子做不成世子妃,只能做个侧妃什么的,倒是都比让谢家拿去联姻了的好。如今沈家那头指望不上了,以大老爷的性子,肯定是会打主意让主子去联姻的。若真那般,倒不如跟了卫泽。就算当不了正妻,总也不至于悲惨一生。 荷香自己都是没意识到,她却是将卫泽几乎当成了是一根救命稻草一般:只有抓紧了卫泽,似才能将谢青梓从痛苦的泥沼之中拉出来。 谢青梓也没有瞒着荷香的意思:”嗯。“ “方才五姑娘过来将我们叫出去说了半晌话,倒像是……在故意拖延时间似的。主子您说,会不会五姑娘已经是知道了这个事儿了?”荷香紧紧蹙起眉头来,细思极恐,只觉得是不安。 谢青梓一愣,垂眸想了一想便是摇头:“不碍事。就算她真知道了,她做出这样的举动,也是想示好罢了。”至于是对她示好,还是对卫泽,倒是反而无关紧要了。反正她笃定谢青樱是绝不会说出去的。那就足够了。 谢青梓这样一说,荷香也就再没说什么,细细想想也的确是觉得就是那么一个道理。心下一放松,自然也就是不去追究计较了。 不过荷香现在担心的是另外一件事儿:“主子这次病了,我瞧着各处态度都是不一样了。可见到时候只怕世子爷真来求亲时,要被狠狠算计一回。” 到时候,卫泽也就罢了,毕竟是真心喜欢谢青梓的,所以倒也未必会计较这一点。可是卫家其他人呢?卫皇后呢?只怕也未必不计较。到时候……谢青梓处境一样的艰难。 光是想着这些,荷香都发愁。 谢青梓无奈一笑,面上也是沉闷凝重:“这样的事儿也是无可奈何。只是谁也免不了。到时候再看罢。”若谢昀不那么贪心也就罢了,她只当是回报了谢家这么的多年的养育之恩,可若谢昀太过贪心……那她自然也不会纵容。 她虽不是那忘恩负义的白眼狼,可也不是任由谢昀予取予求的傻大姐。 抛开这些念头,谢青梓想着之前卫泽说的话,便是又道:“若是祖母她们能早些回来也就好了。”府里自然又会如同以前一样,而许多事情她也不必再担心什么。 至少,算计卫泽这个事儿,便是不必太过担心。老夫人自然是不会纵容谢昀。 谢青梓这头想着谢昀会算计这个事儿,而那头谢昀倒是真和姚姨娘说起了这个事儿。 姚姨娘低声道:“老爷您说,这卫世子真是想让大姑娘做正妃?不是我说,咱们这个家世……” “不然你以为怎么就送她到了皇后娘娘跟前?”谢昀吃了一口酒,微微眯着眼睛露出得意的笑来:“虽说不是我亲生的,可是那模样倒是真不错。卫世子喜欢也不奇怪。青桃和青樱两个也都生得好。只要青梓嫁得好了,以后她们两个想要攀高枝也就容易了。”到时候他这个官职……自然也就更好说了。 第246章 遥夜亭皋闲信步 饶是姚姨娘早就隐约猜到了谢昀的打算,此时也是仍旧惊了一惊:“可青樱才多大——”谢青桃也就罢了,再养一二年也就可定亲嫁人了。可是谢青樱才不过八岁罢了,都还是个乳臭都没退干净的小丫头呢。谢昀就想得这样长远…… “不过是先这么想着。”谢昀却是不大在意,反倒是笑笑:“你想想,若青樱能嫁得好了,你不也跟着受用?” 姚姨娘心中微微一动,忽又叹了一口气:“青樱也就罢了,到底是个女孩子,指望得上指望不上都是两说。我倒是盼着我肚子里这一个,将来和三郎一样争气才好。” 谢昀看着姚姨娘的肚子,也是乐呵呵的笑了一笑:“正是这话呢。到时候我亲自教导,必能成大器。” 姚姨娘登时欢喜起来,勾着谢昀又说了许多甜蜜讨喜的话,这才作罢。 而旁人自是不知。 这头陆老夫人知晓了谢青梓病了,便是打发了身边的福满过来。另又带了一些料子过来,说是冬天到了,也该重新做些新衣了。 谢青梓只觉得不好意思:“义祖母这是都要将库房搬空了——” “府上也没有别的小姐,可不得使劲儿打扮小姐你么?”福满一面抿唇玩笑,一面又仔细的看了看谢青梓的状态。见似已是好了很多,便是又才松一口气:“这下倒是可以跟老夫人说让她放心了。“ “本也不是多严重。”谢青梓解释了几句。末了又问陆老夫人的状态如何。 福满笑盈盈的:“咱们府上要有喜事儿了,老夫人心头高兴,身子也是就好。” 谢青梓听着这话,自是少不得要问一声:“哦?果真?是什么好事儿?”对陆家来说,能称之为好事儿的……倒也是少,她如何能不好奇? “再过些日子,那么小姐就要多个哥哥了。“福满笑言,眼底也是期待盼望:”如今老爷已是派人去接了,也不知什么时候能到家。“ 谢青梓登时惊诧:“这是——寻到了合适的人选了?却不知是个什么样的?” 这个福满也是不大清楚,故而当下便是只摇头:“我只知道今年十四岁,却是个孤儿。说来也是巧,听说他生日也是三月里头的,却是巧得很,是三月初八。和小姐就差了两日。虽年岁小,不过似很是厉害。” 谢青梓一愣。倒是有些诧异为何竟是挑了这样大年岁的男孩儿——这样大,且不说品行不好把握,只说这样大总该早记得事儿了。养得熟吗? “是义祖父亲自选的?”谢青梓最后问了这么一句,却是有些斟酌的小心翼翼。 福满多少也猜到了徐诶青紫想说什么,当即点点头:“可不是?是老爷亲自选的。” 于是谢青梓便是压下了心头疑虑,只点点头:“既是如此,那就再好不过。”陆老先生的眼光,她自是相信的。既是陆老先生觉得可以作为陆家的希望传承,那肯定也是有他的思量。她却是不必质疑太多,更是不必忧虑太多。 如今,就只等着对方来就是了。 这一日倒是来得飞快——说起来,却是双喜临门。这头谢栩刚冲进来面带喜色道:“冬至之前,金陵就要开城门!到时候我亲自去接祖母她们回来!” 而那头福满又是过来,笑盈盈道:“今儿少爷已是到家,晚上家宴还请小姐千万早些过去。” 这不是双喜临门又是什么?谢青梓几乎是压不住欢喜,眉眼都是弯弯:“这可真真儿是好事儿!” 谢栩本也是欢喜,听了福满这话倒是有几分纳闷。当即便是问了一句:“少爷?哪个少爷?” 送走了福满,谢青梓这才又细细的和谢栩解释了一番。 谢栩又惊又奇:“什么样的人竟是能得了陆老先生的青睐!我得去瞧瞧。”说完倒是又一阵风似的走了,只去寻合适的见面礼。 谢青梓这头也去换衣裳——虽说是晚上家宴,可是她却是想着现在就过去看看才好。一则是好奇,二则也是表现出自己对对方的重视。 至于见面礼,她也是一早就准备好了的:她亲手绣了一个笔袋,另又准备了一套镇纸。镇纸是碧玉的,上头雕的是蟾宫折桂,寓意再好不过。毕竟,想来既是成了陆家的孩子,以后那肯定也是要走陆家的路子。肯定是从文的。 谢青梓这头收拾齐整,倒是难得的庄重典雅——只从这打扮就不难看出她对此事儿的重视。 谢青梓和谢栩一起过去的路上,两人还都忍不住猜想了一下对方该是什么样。尤其是谢青梓还有些紧张,不知对方好不好相处。 好不容易到了陆老夫人的院子,还没进屋子呢,外头小丫头倒是已经先透出一个消息来:“少爷可真俊!” 谢青梓闻言便是一挑眉,心道这个“真俊”得俊到什么程度。比卫泽还好看?还是比沈慎更像是端方君子? 倒也不怪她拿着这二人对比,着实是她见过的男子里也就只有这二人最是出色——谢栩虽然不差,可到底还没完全长开呢。 谢青梓撩开帘子,谢栩便是先窜了进去,显然是真好奇。谢青梓随后一步进去,便是只听见谢栩蓦然惊叹了一声:“怎会如此——“ 谢青梓便是抬头看过去,一看之下却是正好撞进了一对眼睛里——那双眼睛看着如此熟悉,熟悉到她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眼睛。她从未想过,自己会和一个男子长得如此相似。 若不是对方眉梢眼角的轮廓更粗犷些,棱角更锋锐些,只怕她真要觉得就是自己在照镜子了。 对方显然也是只觉得惊奇无比。以至于看了好一阵子都是没回过神来。 陆老夫人大笑出声:“瞧瞧,我说什么来着。果真是被我说中了!“ 两人这才蓦然都收回了目光,一下子回过神来。 谢青梓还来不及说话,对方倒是先开了口笑了一声:“这位妹妹,倒像是在哪里见过一般。” 谢青梓便又是一愣——这话原本听着是十分轻佻的,可是这会子她听着,对方说得认真半点轻佻的味道也没有。以至于她却是半点的不痛快都是生不出来。甚至,也还有那么一点儿共鸣。 真的像是在哪里见过一般。 许是因为太过相似了罢。总只觉得熟悉异常。 不过即便是如此,对方这一句话到底也是不好回的。谢青梓瞪着眼睛完全有些不知该如何开口。 陆老夫人却是笑得前仰后合:“听听听听,这话可真是说得好。正所谓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这可不是注定要是一家人么?” 不过这话倒是一下子解了围,当即气氛便是又缓和下来。谢青梓将自己准备的见面礼送了上去:“听闻你要归家,便是特意做来给你的。你别嫌弃才好。” 谢栩也将东西送上去,只是却是又忍不住盯着对方的脸看了半晌。最后才有讷讷道:“眼睛真像。” “这是夜亭,以后便你哥哥了。说起来却是只比你大了两日罢了。且难得你们还长得如此像,说是亲兄妹也是有人相信的。”陆老夫人止不住笑:“我当时就想着,所谓的缘分就是这样了吧。” 谢青梓心头琢磨了半晌,好半晌才问出来:“却不知是哪两个字?” “遥夜亭皋闲信步。”陆夜亭微微一笑,只是笑容却不知道怎么的竟是只显得阴郁。但是彬彬有礼的样子却是明显的有着良好的教养。 谢青梓一点头:“原是这几个字。” 陆夜亭又笑:“妹妹是叫青梓对吧?青青梓木,亭亭如盖。我们名字倒也是相配。” 谢青梓登时又不知该如何接话了。 谢栩警觉开口:“是啊,倒是巧。一听就知是兄妹。阿姐和我名字也配。我们谢家这一辈都是木字旁的,夜亭哥和我们都很配。” 谢青梓几乎没笑起来,末了却是又上前去,坐在了陆老夫人身边:“这下义祖母便是该欢喜了。” 陆夜亭未必是有别的意思,可是这话说起来歧义太多。所以她如何能接?自是只能转移了话题。 陆夜亭也不以为意,反倒是从怀里掏出了一个东西来:“我身无长物,唯有这个玉佩还算不错,便是送给妹妹做见面礼。” 谢青梓下意识的便是接了过来,一接过来之后倒是愣住了,然后不由得诧异:”这个玉佩倒是和霍大哥的那个很是相似。” 谢栩便是也凑上来看,登时也是诧异了:“倒像是一对——” 陆夜亭微微一挑眉:“是吗?很像是一对?那有机会倒是要瞧瞧。说不得是有什么故事。” 谢青梓便是又将玉佩推了回去:“这玉佩我却是不能收。若是夜亭哥哥真要送,便是改日再寻个女孩儿家用的东西来罢。” 陆老夫人却是俨然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只是一直也不开口,并不知晓她心头在想什么。谢青梓看着,心里头倒是忍不住猜测:陆夜亭到底是哪里好,竟是让陆老先生如此看重? 第247章 资格 陆夜亭和霍铁衣照面的时候,霍铁衣便是明显的愣了一下神。面上浮出了几分古怪之色来。 而陆夜亭却是冲着霍铁衣微微一笑,将霍铁衣上上下下的看了一遍:“想来你就是霍铁衣了吧?“ 霍铁衣愣愣点头,完全是一副不明就里的样子。 谢栩则是开口说了一句:”夜亭哥有一块玉佩,却是和霍大哥的玉佩十分相似。就是霍大哥为了救我那一次弄碎了的那一块。” 霍铁衣忽便是激动起来,神色都是猛然狰狞——当然也不是真的狰狞,只是面上那疤痕因了神色激动而显得格外的狰狞罢了。只看着就是知道,霍铁衣显然也是十分在意这件这件事儿的。 陆夜亭微微一笑,神色却是不见变化,轻轻巧巧的将那玉佩拿出来:“这块玉佩吗?若是你喜欢,送你也无妨。” 陆夜亭倒是半点不稀罕的样子,可是谢青梓却是分明还记得之前他要将这个玉佩送给自己时候说的话呢。他分明是说那是他身上唯一贵重的东西了。如今这样大方,倒是未免太大方了一些罢? 霍铁衣却是一把抓住了那玉佩来,接着连声音都是激动起来:”这玉佩你是哪来的——“ “买的。”陆夜亭笑容仍是不变化,然后看了一眼霍铁衣:“在当铺里买的,也不知是谁当的。” 霍铁衣攥着那玉佩,一瞬间面上神情说不出来是失望还是我激动。最后,他才艰涩道:“在哪里当铺买的?” “在福州。”陆夜亭说完这话,便是又看向了卫泽,笑了一笑,不过似笑容却是并不曾到了眼底:“想来您就是卫千户了。” 他叫卫泽是卫千户,而不是卫世子。这点倒是让人觉得有些奇怪。 而陆夜亭的笑容更似乎是从未到达眼底过,只叫人觉得十分的阴冷。像是始终被什么阴鸷的东西笼罩着,终日不见阳光,故而浑身都是阴郁之气。 卫泽神色不动,却也是礼貌客气:“你就是夜亭了?不知可还习惯与否。” “很是习惯。”陆夜亭如此答道,倒是半点也没有对卫泽好脸色的意思。谢青梓咂舌:怎的竟是半点都不怕卫泽的样子。 谢青梓着实觉得,这一顿饭肯定不会如同她想象的那般和睦温馨。 而对于陆夜亭的态度,陆老先生却是半点也不介怀,反倒是笑呵呵的打圆场:“夜亭学问很是不错。身手也好,格微你若是有空,便是替我指点指点夜亭。等他明年满了十五,我打算举荐他去太子跟前服侍。“ 陆夜亭并无惊喜之色。 卫泽倒是微微有些讶然——显然这个事儿之前陆老先生也是的确没跟他说过的。 而霍铁衣始终攥着那玉佩,也不知是在想什么,甚至是都没将玉佩还回去的意思。 这一顿饭,果真吃得是格外的古怪。 不过陆老夫人显然也是真心喜欢陆夜亭,不住的让陆夜亭多吃几口——陆夜亭的确是有些太瘦了,看着衣裳都是有些空空荡荡的。 陆夜亭对着陆老夫人的时候,倒是态度极其乖顺,虽仍有散不去的阴郁,可却是比对着其他人好太多了。 用过晚膳,谢青梓看时辰不早了,便是告辞回去。卫泽本想说送谢青梓,可没想到他还没开口,陆夜亭倒是先一步开口了:“我送妹妹回去罢。这么晚了,还是得护送一番。“ 陆夜亭这样,倒完全就是个好哥哥的样子。 只是所有人却都是有些被这一幕噎住了:说起来不过是义兄妹罢了,以前也没见过,这突然冒出来的好哥哥体贴样子怎么看都是叫人觉得不放心和怪异…… 就是谢青梓也是愣了一下,明显露出了几分拒绝来:“夜亭哥客气了,不过是几步路罢了。你刚回府,却该多陪陪义祖母才是。” “无妨,送了你之后我再回来陪着祖母说话。”陆夜亭露出一个再理所当然不过的神色来,且还自发站起身来俨然一副要立刻跟出去的架势。 谢青梓着实也不好拒绝,却也不知怎么想的,就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卫泽。 卫泽在谢青梓看过来那一瞬间便一下子露出笑来:“我们一同去吧。” 陆夜亭微微一挑眉,倒也是没反对,反而最后又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来。 回去的路上,陆夜亭忽开口问了一句:“这些年,妹妹在谢家过得好吗?” 谢青梓被这话惊得脚下一个趔趄险些没歪着脚脖子,而后僵硬转头看住陆夜亭:“你为什么这样问?” “就是想问问罢了,我听祖父说起过你的身世。我想你一定很难不介怀。”陆夜亭倒是半点异样也没有,自然而然的就将话接了下去。又疑惑反问:“怎么,难道我问错了?” 谢栩抿着唇微微露出几分恼意来。 谢青梓拉住谢栩,眉心蹙起,语气也是冷淡了几分:“既然你知道我身世,便是也该知道谢家养我这么多年,我该感激谢家。至于过得好与不好……着实也和你无关不是吗?” 顿了顿,谢青梓又冷声道:“谢家对我极好,却是不必你操心了。” 今儿陆夜亭处处都是透着古怪,着实叫她很难对陆夜亭继续保持好声好气。哪怕是心底古怪的对陆夜亭有一种古怪的亲近,她也是同样忍不住恼。陆夜亭这话问得——谢栩该怎么想?她难不成还要当着外人的面儿说谢家的坏话? 事实上,除了一个大老爷谢昀之外,谢家其他人都是极好的。 陆夜亭听谢青梓这样说,倒是随后就从善如流的道歉了:”却是我说错了话了。妹妹别跟我恼。“ 陆夜亭这话的语气叫人听着,着实也是只让人觉得亲昵。可是谢青梓自认为却是远远和陆夜亭没到了那一个地步。心中复杂的想了半晌,到底也没彻底的撕破脸,只匆匆的拉着谢栩回去了。 谢栩一直都是气鼓鼓的,直到进了谢家的院子,这才嘀咕了一声:”他以为他是谁?真让人讨厌。” 谢栩这样孩子气,谢青梓也是好笑,伸手拍了拍他的肩:“他也才十四岁罢了,再说了,看在陆家的面上,咱们也不与他计较就是了。” “陆老先生怎么就看上他了?”谢栩轻声嘀咕,百思不得其解的样子。 谢青梓叹了一口气,“这就不是咱们该操心的事儿了。不过想来义祖父看上他,总归也是有缘故的。说不得就有什么过人之处。”这倒不是随口说说的,而是她心头的确是如此想的。 纵是怀疑陆夜亭这个人,也要相信陆老先生的眼光不是? 只是陆夜亭在来陆家之前,也不知是什么样子,是如何一个人,又是怎么样的身份…… 这头谢青梓满心猜测,那头卫泽却是和陆夜亭停在原地,谁也没有先动作的意思。 两人互相打量了半晌,最后还是卫泽先开口打破了沉默。卫泽一开口也是开门见山,半点的拖泥带水也没有:“你和青梓,是什么关系?” 陆夜亭倏地笑了,笑声在这沉沉夜色之中却是显得格外的阴冷几分:“卫千户不如猜一猜?若是猜对了,我倒是相信卫千户的确是好本事。的确也是有那个资格娶青梓。” 卫泽这下也是笑了,不过却也不是什么和煦的语气,而是十分冷淡:“我有没有资格娶青梓,你说了却是不算。” “那可不一定。”陆夜亭半点惧意也没有,反而拢了拢披风,又看了一眼谢家黑沉沉的院落:“我想,这个世上大概也就只有我最有资格跟她说你有没有那个资格娶她了。” 卫泽黑暗之中微微一挑眉,露出一丝丝的兴味来。不过却是没按照陆夜亭的意思去猜陆夜亭的身份,反倒是问道:”你是怎么碰到老师的?“ “我毛遂自荐的。”陆夜亭淡淡的回道,然后缓缓的开始往回走:“我跟祖父说,我会继承陆家的衣钵。不管我以前是谁,我以后只会是陆夜亭,是陆家的子孙。” 卫泽了然点头:这样的话还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说出口的,陆夜亭有这样的魄力,被看中了也不奇怪。况且,看着陆夜亭这样的气度,以后只怕也是心狠手辣位极人臣的主。的确是个好苗子。 卫泽倒是丝毫不掩饰自己对陆夜亭这样的人的欣赏——比起沈慎那样的伪君子,他更喜欢真小人。得罪了君子,还不知他会如何报复,何时报复,****都得想着。可是小人报仇,从来不会一直拖着。倒是反而叫人放心些。 “你倒是够胆。”卫泽轻笑一声,末了又问:“那你是怎么知道,青梓就是你失散的妹妹的?” 陆夜亭一听这话,登时笑了,这次笑容灿烂许多,语气也是诚挚许多。他这么夸了卫泽一句:“果然是卫千户,的确是厉害。胆子也比别人大几分,你倒是真敢猜。不过,你说青梓她能猜到吗?” “怕是……不能。”卫泽实话实说:“这种事儿太匪夷所思,一般人不敢想。你想来总也是循了什么蛛丝马迹才敢如此,不过,你和霍铁衣又是什么干系?” 第248章 承认 被卫泽这样一问,陆夜亭倒是目光微微闪了一闪。不过很快的,他却是又摇摇头,语气平静的否认了:“什么关系也没有。”似又是觉得有些好笑:“卫千户又凭什么会认为,我和霍将军有关系呢?” “玉佩。”卫泽也不卖关子,直接的便是将自己的想法说了:“那玉佩是信物,绝不会轻易当了的。更不要说这么巧,你又买了回来。还如此随意就要送人——” “卫千户这一次却是猜错了。”陆夜亭盈盈含笑,只是却仍是显得阴冷:“我和霍将军,真的是半点的关系也没有。倒是我和青梓的关系,卫千户又是怎么看出来的?又如何敢确定?难道竟是不怕我在骗你?“ 卫泽登时笑了——倒不是客气礼貌的笑,而是真觉得陆夜亭这话好笑:”你犯不着拿着这个事儿骗人。毕竟,真折腾出幺蛾子,你这陆家少爷地位可不保。而且……两个没关系的人要长得如此相似,年岁还如此相近,那也是不可能。” 若说陆夜亭真和谢青梓没干系,那也真是叫人完全不能相信的。 “你和青梓,到底是什么身份?”以前只有个谢青梓,什么线索也没有他自是查不到。不过如今冒出来一个陆夜亭,自然是好查了。不过陆夜亭就站在他面前,还大大方方的承认了他和谢青梓之间的关系,他又何必自己去折腾?倒不如干脆直接问。 陆夜亭对于这个事儿倒是没有半点迟疑的就承认了:“是,的确我和青梓是双胞胎。只是当年家中生出变故,我们分别被两个人抱着逃了出来,路上却是失散了。我找了很多年了。如今才刚找出些眉目。今日一看青梓,我就知道她必是我要找的人。” 无需证据确凿,只看那张脸就什么都知道了。只凭着那种微妙的亲近之感就知道了。他今日说的那话,也不是假话。他和谢青梓在一个娘胎里共同呆了近十个月,如何又能是没见过?那种来自血脉来自骨肉里的亲近,并不是假的。 只是……却没想到谢青梓却是半点感觉也没有。 陆夜亭多少有些不舒服,只是却更多无奈:他毕竟是从小就知道还有个妹妹在这个世上的。可是谢青梓……却是什么也不知道。所以不能怪她。只能怪旁人。 卫泽也不意外,了然一点头:“的确,一看就知必不是旁人了。”不过陆夜亭能找到这里来,倒也是有些厉害。不过,陆夜亭是来寻亲的,还是到底真是冲着陆家来了…… “你既是青梓的亲哥哥,那你又为何要入陆家?总不可能你们还真是陆家的人吧?”卫泽仍是懒怠自己去调查,索性继续问陆夜亭。陆夜亭既是跟他坦白了,想来也不至于再藏着掖着。 陆夜亭一笑:“我是来报恩罢了。陆家对青梓做的事,我已经是明了。再说,前尘往事也不必再提。如今我是陆家人,自也就不会再更改。不过青梓,我是要认回来的。” “也是认到陆家名下?”卫泽微一挑眉:“她对谢家感情颇深,却也只怕是不容易。” “所以,还得找你帮忙。”陆夜亭神色坦然的说出了这么一句话来。也就是这一瞬间,也算是暴露了他的心思:他或许和卫泽说这么多的话,其实也无非就是为了顺理成章的说出这句话罢了。 卫泽微微一笑,也不见半点恼意,反倒是如此反问一句:“那我又能得什么好处?” 陆夜亭顿住脚步,侧头凝视卫泽。 面对陆夜亭显得阴冷的目光,卫泽却是只坦然自若。 “你不是对青梓——”陆夜亭微微眯着眼睛,最后说出了这么一句话来。 卫泽轻笑一声,神色再是自然不过:”青梓是谢家人,难道我就娶不到了?“ 陆夜亭垭口无言。最后神色彻底冷下来:”既是你这样说,那此事儿也就作罢。“说完这话,陆夜亭便是恢复了冷漠,径直走了。 卫泽站在原地,看着陆夜亭的背影,良久才蹙了眉。 陆夜亭这样的性子……叫人着实不喜。若是将来影响了青梓…… 卫泽微微一眯眼睛,心道:且慢慢看着罢。 谢青梓既是好了,如今自是仍要去宫中的。卫皇后见了谢青梓时候,便是打趣了一句:“以后可不敢再给你喝酒了。” 谢青梓登时不知该说什么,半晌才咳嗽一声:”我却是自己也不敢再碰酒了。“ “听说陆家的义子进京了?你瞧见了没有?”用过午膳后闲着无聊,卫皇后倒是问起了这桩事儿来。 谢青梓一愣,下意识的点点头:“瞧见了。昨儿特意举办了家宴,因此见着了。” “哦?是个什么样的人?”卫皇后笑问一句,末了又道:“我想着既是这样的喜事,少不得我也是要表示表示的。你与我出个主意,看看我该送些什么作为贺礼才是。” 谢青梓便是仔细的想了一想,最后才又道:“我瞧着倒也是个好相处的人。至于送什么东西……娘娘说几个我替娘娘斟酌斟酌?其实主要也就是个体面罢了。东西是什么也不要紧。要我说,送个玉佩?宝刀?文房四宝?倒也都是可以。” 顿了顿,她又想到一个:“倒是也可以送名家字画,既好看,也算勉励。” 卫皇后听着谢青梓一样样的罗列,于是微微泛出笑来:“那就一套文房四宝加上一副字画和一本孝经罢。” 加上一本孝经,其中到底是什么意思,似也是再明显不过。 谢青梓点了点头,觉得如此也好。以陆夜亭的身份,提醒他一二,也不是不可。毕竟昨儿陆老先生和陆老夫人的欢喜,她也是看在眼底的,所以自也是不希望将来陆老先生和陆老夫人失望的。 不过就是不知陆夜亭见了这个孝经,心里头又是怎么想,会不会觉得恼。 “冬至时候要举行宫宴,到时候我带你见见世面。这次只怕金陵那边也要派人来,到时候许还要参加群臣宴,却是难得的机会。衣裳首饰你都不必自己准备,我叫人已经准备好了。”卫皇后最后又说了这个事儿。 如今离冬至也不过是五六日的功夫罢了。谢青梓忙感激跟卫皇后道谢:“多谢娘娘替我想着。” “你不怨我也就罢了。”卫皇后却是如此说了一句,笑笑主动将卫泽想提将事情定下来的事儿说了:“卫泽的意思是想早日定亲,我却是没同意。” 谢青梓沉默了一瞬间,最后只无奈一笑:“娘娘的心思我明白,换成若我是娘娘这样的位置,我必也是不会同意的。娘娘也不必介怀什么。娘娘……只是为了卫泽好罢了。况且娘娘已是给了我再好不过的机会,我已经是心满意足,绝不会再有半点怨念。” 见谢青梓都明白,且也并无太过介怀的样子,卫皇后倒是心头真正的满意了一些:做卫王府的世子妃,的确也是要必须有这样的气度才是。不骄不躁,不疾不徐,任凭她什么大事儿,也得稳定住了心神态度。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这份知足。 她这些时日冷眼看着,谢青梓也不是那等看重荣华富贵之人,故而也才会越发满意。若只是图那荣华富贵,那她可不要这么个侄儿媳妇。 不过谢青梓很快倒是又问起了另外一件事儿来:“娘娘您说金陵要派人来,这么说来,金陵城的确是要开城门了?” “兴许是如此。”卫皇后点点头:“几乎是要确定了罢。” 谢青梓登时一扫阴郁,只满心欢喜:这么说来,老夫人和大太太果真是能回来了。 傍晚回了谢家,谢青梓再和谢栩说起这个事儿,谢栩也是喜气洋洋的和谢青梓商议:“我想亲自去将人接回来。不知阿姐怎么看?” 谢青梓犹豫了一瞬:“你如今可走得开?不过你一人去我倒是也不放心……” 谢栩虽然再怎么成熟,却也不过还是个少年郎罢了。连身量都还没长开呢。 谢栩却是想得周全:“或许我可以请三叔帮忙。” 这个提议倒是让谢青梓觉得合适,当下一点头:“倒也不是不可以,那咱们现在过去三叔那儿一趟,问问三叔的意思。”姐弟二人却都是不约而同的将大老爷谢昀避开了,心头都是认定了谢昀必是不会亲自去的。 姐弟二人当即悄悄出门去了一趟三房那边——也幸而住得近,不然的话,倒是不敢这么晚出门过去的。 只是没想到的是,二人刚出了角门,谢栩就一把拉住了谢青梓,压低声音道:“阿姐你看,那是不是霍大哥和陆夜亭?” 谢青梓一愣,悄悄探头出去,发现不远处果然是那二人站在巷子里不知在说什么。 陆夜亭牵着马,想来是要从角门进陆家,而霍铁衣什么也瞧不出来。不知是偶然碰见了,还是……特意在这里等着陆夜亭的。 因天色暗沉,谢青梓也瞧不见二人的神情,只模模糊糊看得出来是二人。而且离得不算近便,故而也听不清二人在说什么。正要拉着谢栩避开,却是冷不丁的看见霍铁衣一把抓住了陆夜亭,语气甚为激动:“你说实话!” 第249章 轩然大波 霍铁衣本就生得高大,这般一把抓住了陆夜亭,几乎是一下子就将陆夜亭给辖制住了。陆夜亭在霍铁衣手里,就像是个小鸡子一般。 谢青梓本都打算走了,看见这么一幕却也是生生止住了。心头几乎立刻就是犹豫:自己要不要过去阻拦一下?这陆夜亭若是被欺负了…… 然而没想到的是,即便是如此,陆夜亭也并无惧意,只凉笑一声:“我有什么可说的?玉佩你也拿去了,我还不曾说什么,你倒是来质问我起来。” 陆夜亭声音的阴凉死活都要渗进人骨头里,让人无法不感受到那股子凉薄和阴冷。 然而谢青梓却是分明觉得陆夜亭此时也是恼了。 “玉佩到底是不是你的。你到底是不是我霍家人!当年——”霍铁衣却似是没感觉到一般,只是又焦灼的厉声追问。只看他那样子,倒是让人有些觉得他似是要生吃了陆夜亭一般。 陆夜亭倏地笑了,声音陡然也是凌厉:“是我的又如何?不是又如何?我是霍家人又如何,不是又如何?你凭什么来质问我?你松手!” 陆夜亭也不知用了什么样的手段,竟是一下子从霍铁衣手里挣了出来。然后就见他后退一步,与霍铁衣站得泾渭分明。而语气同样是决绝:“你这些年来既是从未想过要找,如今何必摆出这么一副姿态来?我是陆夜亭,你且记住了。” 说完这话,陆夜亭连马都不要了,便是径直的进了角门。那副决绝的样子,那副连骨头都是支棱出来全是倔强的样子,却是看得叫人心都是微微一疼。 谢青梓一把捂住了胸口,有些愕然的发现这一刻,她却是真真儿的心疼陆夜亭的。她太过于震惊,以至于都是忘了另一个更令她震惊的事实。 直到霍铁衣一拳轰在了墙上,她这才猛然回过神来。 霍铁衣发泄一般的一拳一拳又一拳的砸在墙上,也不知在想什么。最后许是累了,或许又是发泄完了,就见霍铁衣忽是被抽空了所有力气一般的颓然就跌坐了下去,而后伸手捂住了脸。 待到听见霍铁衣声音的时候,谢青梓和谢栩都是惊住了,互相对视一眼,都是愕然:霍铁衣竟是……哭了? 有道是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霍铁衣这样的……真哭起来,却是真叫人心都是揪住了。那样压抑的声音,只让人心都似被打碎了,又使劲的揉捻。那般的难受劲儿却是叫人根本就承受不住。 谢青梓和谢栩对视着,却是都不知该做些什么才好。 最后,谢青梓拉着谢栩悄悄儿的退了回去,没敢惊动霍铁衣。 谢栩愣愣的看着谢青梓,有些疑惑的问:“阿姐,陆夜亭刚才那话的意思,分明就是说……他是霍大哥的亲弟弟吧?是吧?没错吧?” 谢青梓也才陡然反应过来,一下子就也愣住了。好半晌她才算是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是罢,大概是那个意思吧……” 如果陆夜亭是霍铁衣的亲弟弟的话……那……那陆家这头怎么办?陆老先生又知道不知道这件事情呢?若知道的话……还会留着陆夜亭吗?而霍铁衣又会如何做呢?看这个架势,陆夜亭倒像是不大愿意和霍铁衣相认的样子…… 这事儿只怕也是真真儿的复杂了。 谢青梓想了一想,低声嘱咐谢栩:“咱们今儿看见的这个,却是千万别声张出去。可记住了。” 谢栩此时也算是终于从震惊之中缓过神来,最后便是摆了一眼谢青梓:“阿姐当我是多蠢?这事儿我自是不可能声张出去。这事儿……就烂在肚子里才好。” 谢青梓点点头,犹豫一会儿:“那还是明儿去寻三叔罢。”这会子出去,若是碰上了霍铁衣,岂不是尴尬? 不过霍铁衣心里头肯定也是不好受,所以谢青梓便是犹豫着想:或许倒是该跟卫泽说一说,叫卫泽隐晦的宽慰霍铁衣几句? 谢青梓此时倒是不知她和陆夜亭的关系。若是知道的话……她怕是这会子心头就更加复杂了。 而霍铁衣这日却是喝了个烂醉,第二日手上的伤因了没处理,倒是看着特别吓人。不过霍铁衣也不在意,回来之后直接就去找陆夜亭了。 陆夜亭自是不肯多见霍铁衣的,霍铁衣直接便是闯了进去。陆夜亭怒极反笑:“霍大将军这样没礼数?” 霍铁衣眯着眼睛将屋里服侍的吓人全都赶了出去。而后紧紧盯住了陆夜亭:“你早就知道你是霍家人,为何却是不来找我?又或者……你不过是在骗我罢了。” 说完了最后一句的时候,霍铁衣却是已经声音冰寒,冷如寒冬了。听见这话的人都会毫不犹豫的相信,若这事儿是真的,霍铁衣会毫不犹豫的将陆夜亭撕成碎片。 “我没说过我是霍家人。”霍铁衣却是嗤笑一声,并不承认。而说这话的时候,他眼底深处却是藏着疯狂的痛快。仿佛如此刺伤了霍铁衣,却是叫他格外舒泰。 霍铁衣将玉佩拿出来,眯着眼睛气势慑人:“那这个玉佩到底是怎么来的?” “买的。”陆夜亭只干脆利落的这么回了一句。 霍铁衣皱起眉头:“夜亭——” “我和霍大将军却是还没熟到那个地步。”陆夜亭干脆果断的打断了霍铁衣的话,而后便是摆出送客的姿态来:“霍大将军也不必多说了,我有些困,想睡一会儿。还请霍大将军回去吧。” “你恨我?”霍铁衣也不是傻子,话说到了这个地步,他若是再看不出什么端倪来,自也是不可能的。只是,问出这句话的时候,他却是多少有些不可思议,只觉得是有些糊涂。 他不明白,他到底做了什么,竟然是让陆夜亭这样恨他。是因为他没去找么?可是他根本都不知道自己还有个弟弟…… “没有爱,何来的恨?霍大将军还是别自作多情的好。而且,现在我是陆夜亭,是陆家的孙子,霍大将军一而再再而三的骚扰我,却是不妥罢。”说完这话,陆夜亭打开门直接就让霍铁衣走了。 霍铁衣无奈,却也是只能先离开。再呆下去,只怕陆夜亭会对他越发反感,那就得不偿失了。 霍铁衣走后,陆夜亭的面色便是彻底冰寒下来,唇角也是绷直了。他就这么握着拳头站在原地半晌,良久才算是缓过劲儿来。 缓过劲儿来,陆夜亭微微呼出一口气,而后便是又重新走到了书桌跟前,将那张盖在上面的白纸拿走。登时下面那一张没画完的图就显露出来——却是画的是谢青梓。 虽还没画完,不过眉眼已是画好了,一眼就能认出。 陆夜亭看了一阵子,微微泛起笑来,继而重新取了笔继续画了起来。陆夜亭的画技十分好,每一笔皆为传神。不过是谢青梓巧笑嫣嫣的样子便是跃然纸上。 陆夜亭画完了之后搁下笔,最后才又笑一笑,低语了一声:“原来是你。却不知,这么多年来,你梦见过我没有。”不知是什么缘故,他是经常梦见谢青梓的,梦见这个从未曾见过的,一母同胞的妹妹。梦见他们在一处,梦见她开心,或是不开心。 很多时候,这个妹妹几乎是他挣扎着活下去的唯一念想。 而如今,他总算是找到了。也不枉他千里迢迢的一路寻来。 谢青梓和他想象之中的几乎一模一样。只看着那一张脸,他就知道自己的确是没找错人。 而如今,他们兄妹总算是能够在一起了。有他在,他自是不会再让谢青梓受委屈半点。又他在,他会叫那些欺负过谢青梓的人悔不当初! 陆夜亭想着日后自己该如何宠着谢青梓,有该如何让谢青梓和自己渐渐的亲近起来,又该什么时候将这个事儿告诉谢青梓让她接受,倒是慢慢的浮出了笑容来,心情也是云开雾散,整个人都是显得明媚不少。 谢青梓这个时候倒是全然不知这些,她正帮着卫皇后试头上的首饰呢——既是大日子,宫里却是准备了许多套收拾来让卫皇后选。 卫皇后却是只让谢青梓来操心。自然,若只是选卫皇后戴的也就罢了,可选了卫皇后的,还得将剩下的分派去各个宫室。这就是难办的事儿了。 分多了分少了却都是不合适,还得恰到好处才行。 谢青梓为了这个事儿,斟酌了一整天才算是拿捏出个方案来。最后给卫皇后一过目,仍是挑了几处不妥的地方出来。 直至此时,谢青梓才算是真正的明白了什么叫难。这才明白了为什么卫皇后看不上自己——的确是如此,成长环境决定了她的眼界。如今再想亡羊补牢却也并不是容易的事儿。 不过正因如此,她才越发有了干劲儿。 而她不知道的是,这个时候谢家却是收到了一封信。写信的人,却是沈慎。而这样一封信,在谢家掀起了轩然大波。 第250章 疑惑 沈慎在信上说,请谢家大房去金陵城。若是谢昀愿意,他也会帮着谢昀在那边寻个合适的差事。虽然未曾明说是什么差事,不过那意思却是分明也不是什么不上台面的——至少是不会比以前差了去。 这些字句之于谢昀来说,就像是与赌徒看见了赌坊,与好色之徒看见了妓寨,登时便是心中砰然心动。 谢青梓傍晚时候回到了谢家,得知沈慎竟是命人送信来,且直接给了谢昀的时候,便是眉头一皱。犹豫片刻,到底觉得心中还是不安稳,就直接去寻了谢昀。 谢昀倒是难得的和颜悦色。看了一眼谢青梓,语气也是十分和缓:“青梓你来是为了沈慎的信罢?” 谢青梓便是应了一声:“嗯。”也并不多说什么。 谢昀竟是也不曾恼,甚至还微微带着笑,将沈慎的信给了谢青梓。 谢青梓飞快的看了一遍,越看越是眉头紧蹙。这的确是沈慎的笔迹,而措辞用字都是十分诚恳,让人看完之后不由得对金陵那边心生向往起来。 可是……她却是只觉得有些陌生。 什么时候,沈慎竟是都会这样的会鼓动人心了。一字一句,都是切中了谢昀心中的蠢蠢欲动的欲望。谢青梓这么冷眼看着,只觉得是恍惚看见了一个政客,而不是昔日那个谦谦君子,如玉书生。 然而……谢青梓扬了扬手中的信笺,只挑眉看住了谢昀:“你动心了?” 谢青梓自己都是不知道,在这么一瞬间,她的神情看上去竟是带上了几分凌厉和威势。 谢昀在看见她这般神色的时候,竟是被震摄得微微一怔,“为何不动心?沈慎既是如此诚心诚意的邀请——” “金陵是什么样的地方,难道你竟是不知?”谢青梓蹙眉问他,将那信笺扔到了谢昀面前,而后沉声继续分析:“乱臣贼子之地你也敢去?竟是不怕死无葬身之地?” 谢青梓冷冷看着谢昀。心头恨不得将谢昀的脑子剖开来看看,到底谢昀脑子里想的是什么。竟是如此轻易的就被沈慎这般的三言两语就给挑拨得动了心。 金陵那样的地方,抽身而退都来不及,如何还敢往上凑? “如今金陵这般强势,将来如何也未可知。”谢栩却是一脸认真的言道,那架势倒像是被人灌了迷魂汤一样。 谢青梓揉了揉眉心,终于是懒怠再说下去。最后她冷冷一笑:“您若真要去,那就一个人去罢。我和三郎是横竖不去的。” 说完这话,她便是转身就走。 谢昀自是没拦,只是诡异一笑。 谢青梓这头出了谢昀院子,想了想却是径直又去了陆家——这事儿她却着实不敢就这么放任自流,还得找个人商量商量才好。这个人,她第一个想起来的就是卫泽。 然而此时卫泽却是还没回来。反倒是陆夜亭瞧见了谢青梓,蹙眉问了一句:“阿妹这是有什么烦心事。” 陆夜亭倒是叫得越发亲昵了,谢青梓微微有些不自在,不过却不知怎的看着陆夜亭那双和她甚为相似的眼睛,她却是又忽然不反感了。最后便是牵出一丝笑来:“并没有什么烦心事儿。夜亭哥为何这样问?” 顿了顿又有些纳闷:“怎的夜亭哥竟是不在屋里,大冷天站在外头吹风做什么?” 瞧着脸都是冻红了的样子,怪可怜的。 陆夜亭却是笑笑:“我在等你过来呢。至于怎么这样问——我若说是心中感应,你信不信?” 谢青梓认真看了一眼陆夜亭,发现他似乎并没有在开玩笑的意思,当下便是蹙眉,然后这般隐晦问了一句:“难道你对所有人说话都是如此么?”显然是不是的,她心里头也清楚,陆夜亭对旁人说话的时候,可并不是这样的。 陆夜亭肯定听出了谢青梓这话里的意思,可却是倏地轻笑出声来,神色再是自然坦荡不过:”只是对你罢了。我长这么大,还从未有过妹妹,如今好不容易有了个,自是要放在手心里头疼的。” 陆夜亭眼神诚挚,看得人完全生不出什么怀疑之心来。 有那么一瞬间,谢青梓只觉得自己是以小人之心渡君子之腹了。 “你就当我是你亲哥哥就好。”陆夜亭笑得宠溺又温和,丝毫不见平素阴冷的样子。 谢青梓微微有些窘迫,只觉得万般不适应:这话要是霍铁衣那样的说出来倒是更让她容易接受些。可是陆夜亭这样的说出这话来,着实也是让她难以接受…… 一则是因为陆夜亭和她不过就差了两天罢了,年岁实在是太过相近,着实让她很难产生这就“她哥哥”的这个念头。二则,也是因为何陆夜亭着实不够熟悉的缘故。 任谁被这么一个陌生人突然冒出来说,你当我亲哥哥就好,估计也不会觉得很自在罢? 谢青梓略有些尴尬,一时之间都不知该如何回答才好。 “到底是怎么了?“陆夜亭也不在意,只有转回了正题上。 谢青梓却也是没打算跟陆夜亭说,只仍是客套:”没什么事儿。“ “谢家怎么了?”陆夜亭却是不肯就这么作罢,反倒是继续问了下去。不得不说,他却是一下子就猜中了缘由。 谢青梓微微一惊,几乎是掩饰不住诧异:“你知道?” 陆夜亭微微一笑:“能让你这般的忧心,肯定不是小事儿。到底是怎么了?” 谢青梓拗不过,只能含混的说了一句:”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就是家里出了点事儿。和金陵那边有关的。“ “是和沈慎有关系?”陆夜亭一挑眉,轻笑了一声:”他要回来了?还是他要退婚?又或者咬着不退婚?“ 谢青梓越发的震惊了,看着陆夜亭全然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这一瞬间,谢青梓只觉得陆夜亭分明就是对自己什么事儿都知道。可是这些事儿……陆夜亭又怎么会知道?几乎是下意识的,她就忍不住问出了声:“你到底是谁?” “我只是一个关心妹妹的哥哥罢了。”陆夜亭只如此说了一句。 谢青梓却是不信,只摇头,讷讷道:”你必是仔细调查过这些事儿——“说到这里,她不由得微微一顿,然后忽然就反应过来一个事儿:她的身世……陆夜亭的生日……如此相似的容貌…… “你真是我哥哥?”谢青梓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只觉得是有些骇然。只是问出了这句话之后,她又摇头道:“不,不可能,若你是……那这么多年……”为什么却是不来找她? 而且陆夜亭现在是陆家的人,他又如何和陆家搭上关系的? 这些事儿,谢青梓都是想不明白。所以,对于这个荒诞的猜测,她却是打心眼地不信。 而且,陆夜亭和霍铁衣的关系…… 谢青梓蹙眉:“夜亭哥还是别开玩笑了。” 陆夜亭笑容不改:“我如何开玩笑了?难道我不是你哥哥?虽然是义兄妹,难道就不能当你是亲妹妹一般疼爱了?” 谢青梓微微舒了一口气,“倒是我相差了。” 陆夜亭目光有着一瞬间的幽深,虽说很快就是又缓过来,不过却是那一瞬间,只让人觉得陆夜亭十分可怕。 谢青梓因没看陆夜亭,倒也是没瞧见这一幕。若是知道的话,她怕是绝不会如此轻易就将这个念头抛开了去。 “若是沈家的事儿,其实也容易。直接就用一个理由就能退了亲。”陆夜亭轻声开口,十分轻描淡写的说了这么一句话。倒像是退亲这个事儿,他是真的没放在心上一般。 谢青梓被勾起了好奇心来,看着陆夜亭我不由得问道:“怎么说?” “忠义难两全。”陆夜亭轻笑一声,也不知是觉得这个理由太过简单,还是觉得谢青梓将事情想得太过复杂故而觉得好笑。 谢青梓则是被噎得好半晌都是说不出来一句话——这个理由的确是简单,不过却是未免太过简单了。以至于让人一下子只觉得似乎有些天方夜谭。可是再仔细想想……倒是又觉得这个法子还真是个十分好的法子。 既是简单又是粗暴,还干脆省事儿…… 谢青梓微妙的看着陆夜亭,一时之间找不到词语来形容自己的心情。 陆夜亭轻笑一声:“傻青梓,不过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罢了。” 谢青梓被这么一说,倒也是真觉得自己有些傻愣愣的。最后,又听陆夜亭道:“这事儿你不必想太多。谢家若真要勉强与你,你只管来找我就是。我们长得如此相似,说是亲兄妹他们也肯定会信。到时候,他们自是无法做主你的婚事。” 陆夜亭这一番话听得谢青梓一愣一愣的,完全不着该如何是好。最后,她想来想去,也只能道:“谢谢。” “应该的。”陆夜亭浅浅一笑,双眸都是微微眯起来——那样子,又和谢青梓相似了一分。 谢青梓此时心中只是糊涂,全然搞不清楚陆夜亭的心思——陆夜亭到底是谁?若说她们真有关系,可是陆夜亭到了最后一步又否定了…… 第251章 省油的灯 谢青梓就是在这样的反复疑惑之中,迎来了冬至。 冬至吃羊肉,这是老规矩自是不会更改。宫中这日准备的全是羊——几乎就是全羊宴了。清蒸油炸凉拌烧烤,连甜点都是羊乳羹。 谢青梓不由得咂舌:“这也太夸张了些。” 卫皇后听了这话就笑,看了一眼闻香,只让闻香解释。 闻香就笑呵呵道:“这羊肉腥膻,有人爱吃这个口味的,有人爱吃那个口味的,作法不一。为了调众口,自是要变着花样儿来。而且要宴请群臣,更是不能马虎。总不能天家比起普通人家都还不如罢?” 谢青梓点点头,若有所思:“原是如此。”说来说去也不过是为了面子罢了。 “不过,一会儿卫家那头会来人给我请安,你也趁机可以瞧瞧。”卫皇后忽是说了这么一句话,而后便是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谢青梓。其中的情绪太多,以至于让人看不清楚。 谢青梓兀自琢磨了一阵子,心里头倒是渐渐有些紧张起来。卫皇后自不可能故意吓唬她,这么提前说一声,肯定是叫她早早做好准备罢了。至于那般复杂的神色,想来只怕也是卫家知道了她的存在罢? 而卫家,或许并不满意…… 谢青梓心头沉凝,只觉得手心都有些出汗。 卫皇后却是没再多说一句话。 中午的时候,果不其然卫家便是来人进宫给卫皇后请安和送节礼了——说是送节礼,也不过是意思意思,走个形势罢了。卫皇后哪里缺这些? 能给卫皇后送节礼,倒是卫家的体面。 来送节礼的,却是卫王妃和卫王府的次子。 谢青梓知道卫王妃不是卫泽生母,而是卫泽生母过世之后才进门的。但倒是不知卫王府的次子就和他差了三岁而已——算算时间,那真是刚守孝完了卫王就又娶了新王妃,然后迅速的怀上了。 卫王妃如今看着却还是十分年轻的,许是保养得益的缘故,虽已过三十,瞧着也不过是二十七八的样子。正是风韵犹存的好时候。只是卫王妃生了个薄唇,看着只让人觉得是个十分不好相处之人。 而卫王府次子卫晟长得和卫王妃倒是很像,尤其是那嘴唇,简直是一模一样。看着无端端就叫人觉出了几分薄情来。 不过谢青梓只看了一眼便是挪开了目光,只是立在卫皇后旁边,看着卫王妃二人恭恭敬敬的给卫皇后请安。 卫皇后面上也不甚显得亲近的样子,只是看了一眼淡淡让他们二人坐下了——不亲近是一回事儿,可是卫皇后还是给足了他们体面的。 “终于是舍得回来了?”卫皇后轻哼一声,毫不掩饰的露出了自己的不满来。”这是看着不会打起来,还是觉得咱们这头到底还是厉害些?“ 卫王妃面上登时露出尴尬之色来,讷讷辩解:“出去也是王爷的意思,我等女流之辈——” 卫王妃将责任都推到了卫王身上,卫皇后禁不住笑了。只却是冷笑:“古话说得好,妻贤夫祸少。做妻子的,若是连劝诫丈夫的本事都做不到,又有何用?” 卫皇后这话也是直白,全然没给卫王妃脸面。 卫晟倒是坐不住了,起身对着卫皇后道:“娘娘,您也知道父王那个脾性——如何劝得住?” 卫晟说话行事倒是看着都颇有大家风范。不过仍是和卫泽不能比。虽说就差了三岁,可是卫泽给人感觉就是独当一面的高山大树一般沉稳可靠,而卫晟也不过是长得秀丽些的树木罢了。 谢青梓分神心道:许自己也不过是情人眼里出西施罢了。卫泽有三分好,都能叫她看出十分来。卫泽有十分不好,她也只当是没有…… 卫晟一开口,卫皇后倒也是给了卫晟几分脸面,冷冷扫了一眼之后也就再没多说。只又转而问起:“那你们是搬回来了,还是过了节又走?” 卫晟便是答道:“这次却是不走了。父王也是知道这次做得不是,都不敢进宫来请罪——” 卫皇后想着自己那个不争气的哥哥,倒是有点儿不知该笑还是该恼了。最后她只得恨铁不成钢道:“我看倒不是不敢进宫,只怕是乐不思蜀不愿意浪费时间来折腾吧。” 卫王妃神色一噎,谢青梓看在眼里便是忍不住古怪的想:难不成竟是让卫皇后说对了? 卫晟的面色也不大自在。 “今儿进宫来,其实还想问问娘娘,上次娘娘说有几个合适的人选给世子,却也不知如今怎么样了?”卫王妃扯出笑来,勉强将话题算是转开了。 不过,卫王妃问起这个事儿……倒也是不得不让人多想。 谢青梓看了一眼卫王妃,心想:到底卫王妃问起这个事儿,是出于关心,还是别的什么? 反正她觉得必不是什么关心就是了。 卫皇后看了一眼卫王妃,微微含笑:“怎么忽然这样着急起来?”之前不是一直拖着也就一直拖着了?倒是从未主动提起过这一茬。 “这眼瞅着世子年岁也不小了,就是晟儿年岁也不小了。之前我也不好勉强了世子,可是现在看着,总不能一直这么拖着不是?”卫王妃叹了一口气,倒是说得很是有道理的架势。 卫皇后蓦然笑了,神情却是不置可否:“的确是这么一个道理。” 谢青梓心头揣测,只怕也不是担心卫泽,故而说这话。而是只怕是给卫晟瞧上了什么姑娘,等不及要娶回去罢了。而这个时候,卫泽始终不成亲,倒是成了绊脚石。毕竟总要有个长幼顺序。 这可真真儿是……叫人看着就觉得不齿。 不过即便是再觉得不舒服,可终归也没有她说话的余地。所以也就只能这般压着,并不敢说太多。 最后卫皇后似笑非笑开了口:“嗯,我心里有数,也不必着急。” 卫王妃忽然眼光朝着谢青梓一看,而后倏地笑了:“外头如今都传遍了,说是世子有了意中人,我想着若真如此,那倒是可以好好考虑考虑。” 谢青梓虽面上没露出什么来,可是背脊上却着实是一寒。果不其然,卫王妃的确是早知道这件事儿的。 而且,只怕也早就知道她是谁了。但是看着这个架势……倒像是巴不得卫泽娶她似的。或许,也是打听清楚了她的身份罢。以她这样的身份,世人都是觉得配不上卫泽的,可卫王妃却是毫无芥蒂的样子…… 可见其心。 谢青梓登时便是明白了为什么卫皇后竟是这样看不上卫王妃的缘故。 是她,她也看不上。 卫晟同样也是看了一眼谢青梓,随后竟是露出笑来,忽夸了一句:“这是新进的女官么?娘娘眼光越发好了。” 谢青梓登时只觉得像是吃了一只苍蝇。 卫皇后却是神色不改:“哪里是什么女官,是陆家的姑娘,我瞧着喜欢留她住几日罢了。” 卫晟一挑眉:“哦?陆家?我记得大哥也是住在陆家——”这话的意思,虽未曾说得直白,可却着实也是不怎么隐晦。无非就是想将谢青梓和卫泽扯在一处说罢了。 谢青梓淡淡出声:“卫世子在我义祖母家住了那么久了,难道卫二公子竟是都不知?是了,我倒是从未听见义祖母说起过卫二公子去拜访过。” 卫晟登时被噎住,好半晌才道:“陆姑娘倒是说话直接。” “我却是不姓陆。”谢青梓勾了勾唇角:“原来你们竟是半点情况也不了解。” 卫皇后也忍不住勾了勾唇——谢青梓这样,倒是深得她的喜欢。 卫王妃有些不痛快,看了一眼卫皇后,倏道:“是了,我听说世子看上的那姑娘,恍惚就是姓谢?” 这话就有些不给谢青梓脸面了——这样直白的点出来,谢青梓怎么好再接话?反倒是要心虚了:不管卫王妃的措辞,还是传遍了京城这一点,都不是什么好的。倒像是谢青梓勾引了卫泽一般。 卫皇后正待开口解围将这个话题岔开了去,然让卫皇后惊讶的是,谢青梓却是自己开口了:“卫王妃这是什么意思?且不说这话卫王妃您是从何处听来的。就算是卫世子亲口跟您说的,您这般当着我的面儿说,是否有些失礼了?” 谢青梓很是不客气的样子,倒是让卫王妃一下子噎住了。良久,卫王妃才沉着脸面开口:”怎么,谢姑娘还要我道歉不成?“”道歉倒是不必,只不过是白提醒您一句罢了。“谢青梓笑笑,而后看了一眼卫皇后:“我今儿是我放肆了,主要也是想着是娘娘的娘家人,竟是忘了见外。若是说错了话,娘娘可别恼我。” 卫皇后抿唇一笑:“无妨,她哪里会和你一个小姑娘计较?” 说完了这话之后,卫皇后就直接的起身:”时辰不早了,我该去收拾收拾,宴会也差不多了。你们便是在这儿等着吧。“ 谢青梓顺理成章的扶着卫皇后往内室去了。倒是没再给卫王妃再开口的机会。 她这么一走,卫王妃也就脸色沉了下来。心中冷冷想:果然不是个省油的灯。 第252章 颠覆 谢青梓对卫王妃如此,便是等于直接的和卫王妃撕了脸皮,直接就站在了对立面。 谢青梓如此态度,卫皇后倒也是半点不担心,反倒是笑笑:“你倒是胆子大。” “倒也不是胆子大,不过是不想露出怯意来罢了。”谢青梓解释一句,只是心头却还有话没说完:横竖这样的事儿也不过是迟早罢了。毕竟,卫泽也和她们不是什么亲近的关系。 无论如何,她肯定是要站在卫泽这边,毕竟是没有胳膊肘往外拐的道理。 卫皇后笑笑,也并不多说什么,最后才又道:“你也别太过,毕竟现在还不好顶着来。“等到真进了卫家大门,到时候就算谢青梓想要息事宁人,只怕旁人也未必会愿意。 谢青梓应了一声。 待到卫皇后这头收拾妥帖了,倒是再无半点温和架势,端的就是个威严的皇后娘娘。只是扫一眼都叫人心头震颤,不敢冒犯。 谢青梓要跟着卫皇后去,卫王妃和卫晟也是同样要跟着卫皇后去。不过好在路上到底卫王妃就算看谢青梓不顺眼,到底也是不敢多说什么。 一路到了宴请群臣之处,谢青梓这才又知道,金陵那边派来的使臣也要来。 卫皇后听人禀告之后,倒是神色淡然:“要来就要来,那又如何?凭他是谁,也不过是个凡人,难不成还三头六臂了?用得着这样严阵以待?” 谢青梓听着卫皇后这话,倒是满心激荡。同时目光“不经意”的看了一圈儿,便是成功看见了卫泽——卫泽坐在那儿,一身飞鱼服倒是扎眼。且明明都是一样的待遇,可却不知为何偏他大马金刀的坐在那儿,愣生生的就只觉得他似乎比别人都高上一等。 在谢青梓看过去之前,卫泽倒似乎是心有灵犀一般的也是抬起头来。四目相对,都是默契浅浅浮出几分笑意,旋即又分开,各自只作若无其事。 接着谢青梓就瞧见了陆夜亭,陆夜亭似就等着她看过来一般,只等她看见他了,他便立刻露出一个笑意来。 谢青梓一愣,只觉得满心复杂。 不过不等谢青梓再多想什么,宴会却是开始了。登时她忙打点起精神来,只凝神在卫皇后身后呆着。不敢晃神半点。 然而很快她到底还是晃神了。原因无他,不过是瞧见了一个熟人罢了。若是别的熟人也就罢了,偏生这个熟人,却是叫谢青梓有些一下子就震惊得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这个熟人,竟是沈慎。 谢青梓从未想过,再见沈慎时候,是在这样一个情景下,又是在这样一个时候。 沈慎一身紫衣,帽上带翅,镶白玉麒麟。却是一身标准的二品大员服饰。而沈慎肤白,这一身越发衬得他面冠如玉,气度无双。 沈慎带着另外两人进来,目不斜视神情肃穆,倒也的确是有了那样的气度和气势。 沈慎行至中央,这才一撩衣裳下摆,跪下去行礼叩首。倒是也找不出半点不妥的样子。 谢青梓愣愣的看着沈慎,脑子里乱哄哄的,全然也不知该如何反应。 而她也没瞧见,卫泽此时面上神色也是骤然一冷,紧紧盯住沈慎,目光却是凌厉。 而陆夜亭此时也是微微一眯眼。随后陆夜亭便是盯着沈慎阴测测的笑了——说说阴测测,那倒是半点也不夸张的。 沈慎行礼完毕,圣上也没为难,便是直接就叫起了。 沈慎又呈上了节礼,随后笑道:“此乃王上特意先给陛下的节礼。同时也是恭贺我们双方能互通有无,达成共识。” 见沈慎说得这么简短,谢青梓心头想着怕也是有不愿意惹怒了圣上的意思。横竖这个时候,多说无益,说得越多,越是容易惹得圣上恼了。 不过,沈慎倒也是没在气势上输了什么。 如今的沈慎,和当初的沈慎,倒像是全然不同的两个人。以前的沈慎温润如美玉,只让人觉得温和柔润。可是现在的沈慎依旧是玉,却是看似温润,实则冰冷坚硬。 谢青梓抿着唇,收回了目光不再去看沈慎。 此时她总算是明白了为何沈慎之前会突然给谢昀写信了。又为何会给谢昀许下那样大的好处——沈慎如今,只怕在金陵城中地位竟是不低。可想明白这一点之后,她却是只觉得是十分的荒诞不经。 原来,沈慎竟是投靠了李泾。 沈慎的确是变了,若是以前沈慎,只怕对李泾不齿,可如今…… 谢青梓心头一声轻叹,只觉世事无常。 沈慎如此气度,倒是惹得圣上笑赞了一声:“好一个翩翩少年郎,这般龙章凤姿倒也不多见。你是金陵人士?” 沈慎抿唇:“回禀陛下,微臣并非金陵人士,祖籍却是京城。” 圣上一听这话,登时就变了颜色。看着沈慎半晌没说话,良久才又听圣上开口:“从前却是没见过你。倒是可惜了。不如,你留下如何?朕也是爱才之人,自也不会亏了你。“ 所有人闻言都是微微一惊。谁也没想到圣上竟然信口说出这话来。 不过,所有人都更是好奇沈慎该如何回答:这拒绝也不是,答应就更不是了。这可谓是两难。 谢青梓不由替沈慎有些紧张:纵是她和沈慎走到了这一步,可也是总归不希望沈慎命丧于此的。而现在这般情况,分明就是若是沈慎一个回答不好,必然是要命丧于此。 圣上心头本就憋着火气,这会子再因了这个被沈慎激怒,沈慎的性命可不是会没了? 然而沈慎却是半点也不慌,反倒是一抬眸微微含笑:”圣上说笑了。那头王上还等着微臣回去复命,着实不敢逗留。且京中人才济济,微臣从前比不过,如今仍是比不过。留下也不过是丢人现眼蹉跎岁月罢了。” 顿了顿,沈慎又看一眼卫泽,笑容更深三分:“别人不必说,只说卫世子风姿,至今金陵城中之人都还念念不忘,微臣着实不敢比。” 沈慎如此自谦,虽算不上巧妙至极,不过却也是十分的稳当。 谢青梓微微松了一口气,心道如此一来,沈慎性命无忧。 而听见沈慎这话后,圣上笑了一声,卫泽同样是一下子就挑眉一笑。而陆夜亭也更是笑了——不只是笑了,还笑出声来。 如此安静的情况下,陆夜亭这一声轻笑自是好比九天惊雷一般,登时就叫所有人都听了个分明。沈慎略一皱眉,侧头看过去,不过看见那眉眼,却是又明显的愣神了一下。 不过,很快沈慎便是收敛情绪,反问陆夜亭:“却不知这位小公子笑什么。” 沈慎比陆夜亭大,陆夜亭如今也不过刚长出喉结罢了,叫一声小公子也不算托大。不过,沈慎语气却是不甚温和,倒是又让谢青梓觉得陌生三分。 陆夜亭并不惧沈慎,反倒是笑容更深:“笑你满口谦逊,却不过是装腔作势。你竟何来胆子,和卫千户比?” 沈慎闻此言,登时面上黑了三分。最后他只敛去神色,淡淡道:“看来小公子却是对卫世子一派仰慕。”这是要四两拨千斤,就这么将这个事儿含混过去了。 沈慎倒也是做得没错——这样的情况下,哪里又能真争辩什么? 陆夜亭嗤笑,却也不做纠缠。陆老先生此时却是笑:“圣上见笑了,此乃老臣的孙子。” 圣上一听这话,自然是少不得要给陆夜亭几分脸面,当下笑赞一句:“好个偏偏少年郎,假以时日,想来又是栋梁之才。” 卫皇后此时恰到好处的开口圆场:“时辰不早了,圣上不如分了那烤羊罢。” 烤羊却是烤出来的全乳羊。色泽通体金黄,端的是外焦里嫩。 不过,这一刀,却是要由圣上切的。最好那一块肉,同样也是要由圣上享用。这才是冬至宴的重中之重。 接下来倒是没再发生什么事儿。 圣上喝了两三杯酒后,便是只先回去歇着了,这头叫太子支应着。卫皇后也是跟着一并离开——如此谢青梓自也是没机会再留下。 不过卫皇后也没叫谢青梓在跟前,最后只让她用了些羊肉羹,便叫闻香送她去宫门口,好让她回去和家人团聚。 谢青梓刚到了宫门口,第一个瞧见的是卫泽,第二个是沈慎,最后一个是陆夜亭。然后过了半晌,才又看见了在角落的霍铁衣——霍铁衣那么大个个子,此时却是靠在角落里,一直看着陆夜亭。那神情说不出的落寞可怜。 谢青梓面上瞬时就复杂了几分,不由得也看向陆夜亭。 陆夜亭笑着迎上来,将怀中一个暖炉不由分说塞进谢青梓怀中:“风冷,抱着暖暖手。别冻坏了。” 饶是卫泽早就知道了他们的关系,此时也是不由得一下子神色都是扭曲了片刻——陆夜亭那笑容看着可真碍眼。而且这动作如此娴熟……更是碍眼。 卫泽很快又压下情绪,冷淡扫了一眼沈慎。 却见沈慎一脸的阴沉,全然没了谦谦如玉的形象。卫泽微微一挑眉。 第253章 弥补 沈慎很快便道:”青梓,我送你归家罢。”神色坦然语气亲昵,竟是与往常无异。 谢青梓难免想到了从前相处情形,不过也就只是恍惚了一瞬间,很快便是摇头神色平淡婉拒道:“想来却是不顺路,多谢表哥你的美意。不过我却是有车的。也有人护送与我。” “我有几句话想跟你说。“沈慎却是如此言道,显然并不打算轻易放弃。 谢青梓蹙眉,下意识的便是想到了沈慎想和她说什么。当下她便是越发蹙紧了眉头:“却是不合时宜。你我并不是小时候了,再太过亲密叫人看着不妥。” 沈慎皱眉:“青梓。” “表哥若有话,现在说也可。或是正式登门拜访也可。你我却是不好再单独相处了。”谢青梓只后退一步,而后便是看了一眼陆夜亭:“哥哥还杵着做什么?义祖母还在家中等着我们吃饭呢。” 说完这话,她便是敛衽向沈慎行礼之后便是任由陆夜亭将他扶着上了马车。再未多看沈慎一眼。 沈慎微微眯起眼睛,看住了卫泽,倏地一声轻笑:“卫世子不知是否有空?” 谢青梓在马车里听见了,眉头微微一皱,随后便是想出声拦着卫泽。说实话,她却是不愿意他们二人多接触。 不过陆夜亭却是此时淡淡出声:“怕什么?卫泽还能叫沈慎吃了不成?” 谢青梓一噎,看着陆夜亭蹙眉反问:“你——” “放心罢,卫泽不会吃亏。”陆夜亭笑笑,而后如此说了一句,又似是哄小孩子一般道:“好了好了,咱们家去吧。” 陆夜亭说着这话,又从怀里摸出一对玉镯子来,然后放在了谢青梓的手中,而后便又道:“诺,这是冬至节礼。” 这对玉镯子看着倒也是不怎么贵重。不过雕工却是细致,是首尾相连的两尾鱼儿,鱼尾和鱼口之中还衔着一颗玲珑玉珠。因了玉质并不均匀,所以两只镯子虽是一对却是并不完全一样。可正因了如此,却是只让人觉得似是更加灵动俏皮。 谢青梓几乎是有些爱不释手,不过把玩片刻却还是推辞道:“这样好的东西,我却是不能收。” 陆夜亭轻笑一声,只将玉镯子又推回来:“并不是什么好东西。玉料是我自己挑的,只是普通。你应当也看得出来。” “可是这工艺却是极好。光这个就已是贵重了。”谢青梓琢磨着这样的雕工师傅应该绝对是所费不菲。 陆夜亭面上露出了几分得意来:“并不曾请别人,是我自己雕的。” 谢青梓登时怔住,好半晌才找回声音:“你雕的?” “嗯,小时候被玉雕师傅养大的,很小时候便是开始学了。”陆夜亭轻描淡写的说了这么一句,显然是没有再多说的意思。 不过他越是轻描淡写,谢青梓心中就越是觉得事情并不像是他说的那样轻描淡写。最后,她也不知怎么的就问出了口:”你小时候,都是怎么过的?“ 她声音很轻,几乎都快要听不清。不过陆夜亭却是听清了,而同样靠在最角落的霍铁衣也是支起了耳朵来。 陆夜亭轻笑:“青梓这是在担心我?放心,小时候我虽过得艰辛,却也并没有再吃更大的苦头。”无非也就是在五岁之后,就被人直接卖去了作坊之中,日夜干活,挨打受骂罢了。 陆夜亭越是说得轻描淡写,可是谢青梓越是觉得绝不是那么一回事儿。可是陆夜亭既是不肯说,那她也是无可奈何,当即便是只道:“可如此一对镯子只怕也花费不少功夫——” “若你不喜,那就扔掉罢。”陆夜亭面上带笑,说出来的话却是莫名有些冷意。 谢青梓不知陆夜亭是玩笑还是当真,竟是也不敢多说一个字,最后只皱眉低声叹道:”既是如此,那我就收下罢。“ 说完这话,她便是将自己原本的镯子脱下来,又将陆夜亭送的戴上了——虽是觉得有些怪怪的,可是她心中却是直觉唯有如此才能哄得陆夜亭重新又高兴起来。 果不其然,谢青梓这般一做,陆夜亭倒是真的果然又笑起来,丝毫不见恼意了。 谢青梓心头叹了一口气,不由得想:到底还小呢,虽说是口口声声说要做哥哥,可是实际上却还有些孩子气。 陆夜亭这头倒是心满意足了,那头霍铁衣却是一脸若有所思。谢青梓看了一眼霍铁衣,心头叹了一口气。霍铁衣这会子心头想什么,她倒是再清楚不过的。而且刚才她故意那样问,也未尝没有一点替霍铁衣打探的意思。 霍铁衣那日的压抑哭声,至今她想起来都是心头发酸。 更何况……谢青梓又看一眼陆夜亭。只心头道:陆夜亭那日和她说的那些话,她却是无法当做什么都没听见的。不管是与不是,总要查一查才好。 又想了一阵,谢青梓忽恍惚又想起另一个问题来,不由得眉头微微一蹙。 沈慎如今这般光景,那他会如何?他邀请谢家去金陵的事儿……是他的意思,还是为了帮李泾拉人罢了?最关键的是,会不会影响老夫人和大太太回京的事儿。 也不知道如今到底三老爷谢暻接到了老夫人和大太太没有。 谢青梓一皱眉,陆夜亭和霍铁衣都是同时开口:“怎么了?” 陆夜亭倒是真关心谢青梓,至于霍铁衣么倒是有几分私心在其中:既是陆夜亭这么在意谢青梓,那么他对谢青梓好肯定是没错的。到时候指不定陆夜亭也会因为这个对他改观也不一定呢? 谢青梓倒是被二人的异口同声吓了一跳,而后便是抿唇一笑,意有所指道:“你们倒是十分的默契。”趁着这个功夫,便是又仔细的看了看陆夜亭和霍铁衣的脸,试图找出其中的相似之处来。 只是霍铁衣那伤疤太过狰狞,倒是将他整个面容都是影响了,故而看来看去倒也是没找出霍铁衣和陆夜亭的相似之处来。倒是反而越看越不像。谢青梓有些窘迫的想,会不会这是认错人了? 而陆夜亭则是冷了几分声音:“谁又和他默契了。” 霍铁衣则只是一笑,继续窝在角落里假装什么也没发生。 看着霍铁衣这样,谢青梓也是颇有些无奈。 谢青梓叹了一口气,想了一阵子之后,倒是全不知该说什么才好了。这样的状态,她似乎也不好插什么话。 一路煎熬的回了陆家,谢青梓过去给陆老夫人请了个安,到底也没多留还是又回了谢家。然而她刚回去,还没来得及喝口茶,谢昀就已是派人叫她过去了。 谢青梓叹了一口气,明白该来的到底会来。当下也就并不迟疑径直过去了。其实从沈慎给谢昀那么休书一封的时候,就已是注定了这一日的到来。 不过,她倒也是真有些好奇,到底沈慎会和她说什么。 而如今,仔细想想她却是只觉得似乎什么也不必再说了的。 谢青梓一路行至谢昀书房,还未进去便是听见谢昀笑着叫沈慎为”贤侄”。当下她便是不由得唇角一勾,然后就露出一个讥讽笑容来——以往可没听谢昀这样叫过。 谢昀这样见风使舵的本事却是越发的炉火纯青了。 谢青梓深吸一口气,抬手敲门。 只不过敲了一下,谢昀便是出声道:”进来罢。“ 进了屋子,谢青梓第一眼看见的却是谢栩。却见谢栩神色并不是很好看,沉默的坐在椅子上,那架势倒是让人蓦然生出了几分心疼来。 也不知到底是怎么了。 谢青梓压下情绪,仍是客客气气的给沈慎行礼。 沈慎心思复杂的看着谢青梓这般,最后便是道:“青梓何必与我如此生疏。” 谢青梓只客套:“礼不可废。” 沈慎沉默一阵子,便是缓缓开口问:“这段日子你过得可好?那时我在金陵,也不能回来寻你,心中不知多担心。后来我得知你平安的消息,倒是比什么都高兴。” 沈慎这话说得很是真挚。让人丝毫生不出怀疑的心思来。 而谢青梓同样也相信沈慎这话的确是发自肺腑,丝毫不作假。可是,她却是更加的明白另一件事情:到底当初沈家走的时候,也没人绑着沈慎的手脚。 而再后来,他也的确是将婚书退给她了。 故而如今说再多,也不过只是表兄对表妹的关心罢了。再无别的东西掺杂在其中。 故而,她便是只客客气气的道谢:“多谢表哥您的关心。” 沈慎的满腔情义,登时再听见了这句话之后蓦然凝固,然后缓缓的慢慢的失去了所有的温度。 最后,他皱了皱眉,沉声言道:“我知道你心中在怨恨与我,今日我来,也是负荆请罪的。青梓,你与我去金陵,我会好好补偿你的。姨妈和谢老夫人在金陵很好,你难道不想去看看吗?” 沈慎到底是了解谢青梓的,一句话就戳中了谢青梓心头的要害:旁人也就罢了,她也未必在意。可大太太和老夫人则是不同。 第254章 信任 沈慎这样一言戳中了谢青梓的软肋,倒是格外显得有些胸有成足。甚至隐晦的露出了一丝丝的笑意来,仿佛料定了谢青梓会答应。 谢青梓看住了沈慎,心头却是只觉得冰凉一片。一时之间竟是完全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这样的沈慎着实是只让让她觉得无比的陌生。陌生到以至于她觉得如今的沈慎和以前的沈慎,就是两个人。 谢青梓最后轻笑了一声,定定看住沈慎,轻声问了一句:“慎表哥为何要这样胁迫与我呢?“ 沈慎却是并不承认,只摇摇头:“我这般如何算是胁迫呢?不过是知道青梓你的心思罢了。青梓,金陵绝不是如同看起来那般式微,你不必担心将来——“ 沈慎的意思谢青梓心头明白,可是却也并不往心里去。反而几乎算有些激烈的反问了沈慎一句:”乱臣贼子就是乱臣贼子,难道他若成了事儿,他就不是乱臣贼子了?这样不孝不忠之人,你却是又为何要效忠于他?“ 谢青梓这话何尝不是又问到了关键之处?沈慎效忠李泾,本来就是名不正言不顺——李泾说白了,就是个乱臣贼子。还谋逆的是自己的父兄。这样薄情寡义之人,是为小人。 侍奉小人,自不是什么君子所为。 谢青梓定定看着沈慎,等着沈慎的回答。 说实话,沈慎这般……却已是将昔日的风光都抹黑殆尽了。以往谁都觉得沈慎是高山白雪一般的存在,是君子如玉的代表。谁都觉得沈慎必是会是一代大儒,是清流中的砥柱。 可是谁又能想到,事到如今沈慎却是摇身一变成了李泾的宠臣。 这样的反差,让人无法接受的同时,又只觉得扼腕不止。 谢青梓这样直白问出来,让沈慎面上僵了一瞬,最后才听得沈慎叹了一口气:“识时务者为俊杰。一开始,却是我不明白这个道理。”若是早想明白这个道理,他和谢青梓又哪里会走到这一么一步? 若是他就想明白这一点,他就不会在那时候无能为力只能听从父母安排。若是早能想明白这一点,他就能护着谢青梓。 就像是……卫泽那般。 想到卫泽,沈慎便是又将面色放缓和了几分,重新柔和下来,且透出了脉脉温情:“青梓,我知道你的性子。可我这般也不过是为了家里罢了,总要有人做出牺牲。你说是不是?当时毕竟咱们那么多人都在金陵,总不能叫人将我们欺负了去——” 沈慎这样一解释,倒还真有些像是那么一回事儿。 谢青梓叹了一口气,却是再听不下去,只沉声道:“慎表哥既是心意已决,何必再说那么多呢?如今你既已经是金陵重臣,本也不可更改,更是不必再多说。各人想法不同,作法也不同罢了。” 只是,沈慎这种作法,却是让她不敢苟同。当了金陵重臣也就罢了,虽让人觉得不可思议,虽让人觉得沈慎这是自甘堕落,白衣蒙尘,可到底也是明白,那也不过是沈慎自己的选择罢了。 说来说去,也就是个观念转变的问题。 可是此时沈慎这样一解释,许多东西却是都一瞬间就变了味道。 沈慎如此,却是没有担当之表现——大丈夫顶天立地,自己做的事儿难道却是都不敢承认不成? 所以,她却是听不下去了。只觉得在如此下去,只怕沈慎在她心头的形象都是要被抹灭殆尽。 沈慎看着谢青梓这般样子,却是只觉得满心颓然。他不过是害怕谢青梓看不起他,或是厌了他,这才解释几句罢了。可是现在看来,却仿佛是适得其反。这样的认知只让他觉得既是挫败又是无措。 谢青梓觉得沈慎变了,可沈慎却又何尝不是觉得谢青梓是变了? 沈慎如此尴尬,谢昀却是跳出来给沈慎打圆场了:“青梓,你这是做什么?沈慎如此,不也是为了给你挣个功名?等到以后你过门去,就有封号品级,这是何等荣耀之事?你倒是好,还说这样叫人寒心的话!“ 谢昀这样指责谢青梓,无非是为了讨好沈慎罢了。 可他这话却是叫沈慎一下子皱起眉头来——他自是舍不得谢青梓被训斥的。故而当下便是淡淡道:“姨父何必说这样的话?青梓也并无别的意思。” 谢昀登时一噎,不过到底目光在看见了沈慎那一身二品大员的衣裳时,又尴尬一笑:“青梓自是没有别的意思的。” 而谢青梓此时衡量再三,到底还是出声道:“您说的过门去,是指什么?” 如今对上谢昀,她却是连一声父亲都是懒怠叫了。 谢昀蹙眉,越发不痛快。只觉谢青梓是故意给他没脸罢了。故而当下他语气都是冷了三分:“还能是什么?自是两家的婚约。” 谢青梓蹙眉,旋即沉声直接道:“婚约早就作罢了。如今我们立场不同,婚约自是作废,如何还能继续?”看了一眼沈慎,她却是到底没直白的说婚书既然都退了,还哪里有什么婚约。 沈慎听了这话却是狠狠一皱眉,几乎是立刻就出声道:“青梓,你竟是不肯嫁我了?我们青梅竹马这么多年——” 谢青梓听着这话,登时古怪看住沈慎,完全不知沈慎为何会说出这样的话。 明明都将婚书都退给她了,又怎么会说这样的话呢?难道,沈慎竟是还有别的心思?这样想着,她便是微微一皱眉,而后看住沈慎,几乎是神色凝重的问道:“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们如今,已是今非昔比了。” 因到底还是想给彼此留个体面,她仍是没明着提起婚书这个事儿。 不过,想来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沈慎总也该明白她的意思才是。 然而让谢青梓更加莫名其妙的是,沈慎竟是只讶然反问:“什么今非昔比,我竟不知青梓你在说什么。” 谢青梓还反应过来,谢栩到底按捺不住开了口:“当时你将婚书退还给阿姐,我还当你是真心为着阿姐着想,可是现在,你怎的又反复起来?你和阿姐的婚约早就作罢,难道你竟是忘记了?” 谢青梓抿了抿唇,只看着沈慎:“慎表哥难道竟是不记得了?” 沈慎眉头越发紧蹙:“什么退婚?我怎么可能和青梓你退婚?” 谢青梓愕然看着沈慎,心头只一片惊诧。沈慎说,他怎么可能和她退婚。可沈慎退回来的婚书,却还都在她那儿收着呢。沈慎这到底是什么意思?还是沈慎他竟是如此的反复? 沈慎却似比谁都更为诧异三分,只看着谢青梓:“青梓,我不知为何你会有这样的心思。可我从小便是对你那般,你总该知晓我的心意才是。你难不成竟是忘记了我送你玉佩时候说的那话了?” 何以结恩情,美玉缀罗缨。 谢青梓却只是张口嘴唇微微动了动,到底是一个字也没能说出口来。此时此刻,她竟是只觉得荒诞不经,全然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最后,她到底还是狠下心来,只道;“说起来,玉佩却是该退还给表哥,只是那日混乱之中玉佩却是掉了,如今也不知流落在了何方。竟是不能还给表哥,着实也是抱歉。至于表哥说不曾退亲,那我手中退还回来的婚书,又该作何解释?“ 沈慎神色慢慢凝重起来,随后沉声道:“青梓,我如何可能退婚?而且,我若退婚,如何会只退还了婚书,旁人却是都不知晓?这样不明不白的,又算是什么?” 谢青梓抿紧了唇,脑子里乱哄哄的。 “我记得这么久以来,金陵和京师这边从未曾开放互通过,青梓你告诉我,我又是如何将婚书退还给你的?”沈慎说到了这里,更是仿佛听见什么天方夜谭一般,倏地轻笑了一声。“我那时候,怎么可能会有机会将婚书退还回来?“ 谢青梓定定看住了沈慎,却是始终都是没说出一句话来。 她已是猜到了沈慎想说什么了。 只是她却是并不曾如同沈慎说的那样,去怀疑卫泽。反而是只觉得心凉得厉害。 她不信卫泽会做这样的事儿。卫泽是什么样的人,或许至今她也没看清楚明白,可是他却是真还犯不着做这样的事儿。 可沈慎……说实话,她和沈慎这么多年青梅竹马,她也一直以为自己是十分了解沈慎的。而直到今日,她才算是明白,却原来并非是如此。 她印象中的沈慎,如何可能做这样的事儿? 可是偏偏…… 谢青梓一时之间只觉得是不知该如何是好,又该说些什么话。她就这么木然的站在原地,木然的看着沈慎,木然的百思而不得其解。 沈慎看着谢青梓,神色渐渐冷峻,语气也是冰寒几分:“这么看来,你却是并不信我。” 谢青梓苦涩出声:“我却也不知慎表哥你还是不是那个我熟悉的慎表哥了。” 这样的沈慎,竟是无端端叫她有些背脊发冷。这样的沈慎,只叫她觉得陌生无比,连一丝一毫的熟悉都找不到。 第255章 骗局 最后沈慎落寞而去,临走之前却是如此道:“青梓你好好想想,到底是谁做了手脚。你我相识这么多年,你总该了解我的为人才是。“ 谢青梓却是最后完全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了飞花院的。 谢栩也是跟了过来,满脸的不放心。只是看着谢青梓这样,他也是不敢贸然吱声,只能跟在谢青梓屁股后头转悠。同时心头却是又有些犹豫:阿姐这样,自己要不要去寻卫泽? 可是想着沈慎方才的话,他却是又忍不住犹豫了起来。 最后,谢栩只轻声问:“阿姐,这个事儿你怎么看?” 谢青梓因了谢栩这话回过神来,“又有什么怎么看的?这事儿……已是一目了然。“反正横竖不是沈慎就是卫泽,只不过是看她相信谁罢了。 可是这样的事儿,却是结果早就一目了然了。 谢青梓叹了一口气,好半晌都是没说话。 谢栩也是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两人这般对视良久,最后谢青梓才咳嗽一声:“好了,这个事儿你也别想太多了。和你也没什么干系。我会解决的。” 谢栩蹙眉只觉得心里头不舒服:“阿姐怎么总当我是小孩子。这次的事儿,难道阿姐宁可求助外人也不找我帮忙?阿姐说自己能解决,我倒是想问问阿姐想怎么解决?” 谢青梓看着谢栩这样,倒是被谢栩逗笑了:“你倒是跟我说说,我怎么当你是小孩子了?这事儿你能帮我什么?难不成替我嫁过去?还是去把沈慎他揍一顿?打得他不敢再上门?” 这话自然是在打趣罢了。谢青梓这是故意在打趣谢栩上次去找李润的事儿。 谢栩登时被打趣得面红耳赤,悻悻道:“阿姐何必说这样的话来打趣我?真到了逼急了的时候,你看我敢不敢打他?”顿了顿,他又有些疑惑:“我倒觉得慎表哥这次回来,和从前大不一样。“ 谢青梓清清淡淡的”嗯“了一声,便算是回答——这个事儿,长了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虽不知为何沈慎忽然变成了这样,她也相信沈慎变成这样必是有什么苦衷,但是她心里却是唯一知道的是,她并不喜欢这样的沈慎。 若说沈慎以前是翩翩公子,玉树临风,也不知是多少少女的春闺梦里人。那么现在,沈慎便是已彻底的失去了那样的气质。 更何况,今日沈慎说了那样的话…… 谢青梓叹了一口气:”你千万别学他才是。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我心里明白。“谢栩倒是乖巧,一听这话就连连点头:”这事儿卫大哥也与我说过,仔细举过例子,我都是明白的。有些事儿一旦做了,连回头机会都没有。就比如上次我去寻李润麻烦,真若闹出人命来,我总归还占着理,还有一线生机。可是像是慎表哥这样的,将来李泾若是倒颓,世间再大,却是再无他立锥之地。“ 谢栩说得吓人,谢青梓倒是吓得不轻,也隐隐的替沈慎担心:”只盼着他能好些罢。”就算如今走到了这一步,可是想想往日的情分,她也不能盼着沈慎死无葬身之地。”阿姐,你觉得,到底是谁在撒谎?”谢栩临走之前,到底还是忍不住有将这个问题问了一遍。 谢青梓被问,倒也是没有丝毫迟疑,更不觉得奇怪,当即就笑了起来:“我心中与你想法一样。卫泽那样的人,就算真捏造了婚书出来,也绝不会用这样的借口。他必是什么也不会说。可是慎表哥那儿——“ 却是疑点颇多。 最关键的是,若卫泽真是撒谎。沈慎却是该最恼卫泽才是,而不是这般的……急于挑拨她对卫泽的信任。 她心里什么都是明白,可是正因如此,才会更加惊诧,才会更加的觉得,沈慎变化竟是如此之大,以至于竟是有些无法接受一般。 谢青梓叹一口气,送走了谢栩后,便是将人都屏退出去,自己打算静一静。 然而刚进了内室,却是瞧见窗户边上站着人。那长身玉立,气势迫人的人,不是卫泽又是谁? 谢青梓惊了一下,下意识的忙转身将门关上了——这要是被人看见了,那可不得了。 不过随后,她又反应过来,便是蹙眉看着卫泽:“你怎么偷偷过来了?”还是直接潜入了她的闺房……这可不是什么好行为。上次生病也就罢了,且好歹还是在外头,让她亲自放进来的。也算是经过了她的允许。可是现在么…… 卫泽这样冷不丁突然出现,既是叫她害怕,又是叫她不自在。最后更是叫她有些不好意思:这毕竟是她的闺房,里头放了不知多少女儿家私密的东西,谁知道卫泽有没有看见?而看见了又是怎么想? 谢青梓微微恼怒的样子倒是让卫泽心情好了几分,他甚至牵出一丝笑来,而后又轻叹一声:“我却是做错了。” 谢青梓听了这话,心里头倒是猛然一跳,蹙起眉头来问道:“沈慎与我说,他并不曾将婚书退还给我。你怎么说?” 谢青梓问得如此直白,卫泽微微松了一口气,而后又笑:“你怎么看呢?” 卫泽这般却是将这个问题又这么抛了回来。 谢青梓挑眉,面上不由得含了一丝丝隐约笑意:“此事儿该你辩解才是,如何就该问我了?” 卫泽摇头:“此事儿却是看你打算信谁?” “若是当初沈慎不退婚书,你打算如何?”谢青梓迟疑片刻,最后问了这么一句话来。 卫泽一笑:“能如何?只要你不是不愿意,我做些不合规矩,以权势压人的事儿又如何?”卫泽轻描淡写的答了,神色再是自然不过。他倒是真不在意这点名声,他在意的,始终都是只有谢青梓罢了。 不过这话卫泽却是没说出来——横竖这种事情,也不必说得明明白白,谢青梓有眼睛,自是会看的出来。 “既是如此,那你又何必大费周章呢?”谢青梓抿唇浅浅一笑,如此反问卫泽一句。却也算是变相夸了卫泽一句。这也倒是她心头的真实想法:若是卫泽想要达成目的,的确是不必如此大费周章的。 毕竟,明明有更简单的法子,可为何非要用更迂回复杂的?卫泽也不傻不是么?相反,以卫泽这样冷清的性子,更是做不出这样的事儿来。 不过,对于沈慎之前的行为,她倒也是有几分好奇的。所以很快她又追问起此事儿来:”到底那时候沈慎是怎么做的?“ 她还想知道,这是不是沈慎一大早就设下的局。 而卫泽在听见了谢青梓那一句算是变相承认是相信他的话之后,登时心头便是异常的满足起来。当即就忍不住的勾出笑来,而后伸手轻轻握住了谢青梓的手,又用几乎不可听见的声音道:”我今日十分害怕你信他不信我。” 沈慎将他叫去,自然也不是叙旧这么简单。沈慎与他说了许多,虽说他嘴上面上不在意,可是心里头难免也是有几分介怀的。他也不是圣人,自然也有小气和多疑的时候。 他知道沈慎那不过是挑拨离间的计策,可是他心里头,却也仍是有几分害怕的。 毕竟,他和沈慎相比,却是和谢青梓之间少了整整十多年的交集。 然而没想到,谢青梓甚至都没要他解释什么,便是只说信任他。这种感受,饶是他心中坚硬如铁石,可是却也忍不住的心中满满胀胀。只觉得是恨不得将谢青梓拥在怀中,将她融入于自己骨血之中去。 这一瞬间,他只觉得,世上最美好的事儿莫过于是这般。 他的付出,竟是都有回报和回应。 谢青梓听着卫泽这样说,倒既是诧异又是有些感动莫名——她没想过,卫泽这样的人也会有这样……看上去十分脆弱的时候。脆弱到她几乎想要拥他在怀中,然后小心翼翼的呵护住这一份脆弱。 两人最终对视一笑,谢青梓微微红着脸颊转开头去,却也是没将手从他手中抽出,只是讷讷道:“我又不是没长眼睛,我自然是看得见的。倒是我在想,那婚书——” “只怕是伪造的。”卫泽蹙眉,想了一想之后,便是看着谢青梓轻声道:“这事儿却是我失察了。” “倒也不怪你。”谢青梓苦笑一声,颇有些我感慨:“谁又能想到,沈慎他竟是会骗人呢?” 从前若说谁告诉她沈慎会骗人,那她是绝对不信的。必还觉得对方是在污蔑沈慎。毕竟,在她心中看来,沈慎那样的人,又怎么会骗人和撒谎呢? 然而到了今日…… 就算是她再不愿意相信,可是终归也是不得不信。 “这事儿倒是你不用管,自有我来操心。”卫泽倏地一笑,心里头倒是有些吃味谢青梓对沈慎的如此高看。不过到底是强忍着什么话也没多说,只如此说了一句。 既是沈慎骗了他,那么便是该让他去叫沈慎明白,什么叫天高地厚。什么叫算计徒劳! 第256章 心有属意 面对卫泽这话,谢青梓却是按住他,轻轻摇头道:“不,这件事情让我来处置就好。” 卫泽微微一皱眉,也不知想到了什么。神色看上去竟是有些复杂。 谢青梓知道卫泽在想什么,当下微微叹了一口气,轻声解释道:“并不是怕你对他如何,只是……我总归不能事事都靠着你来替我解决了。毕竟,我也该自己应对这些。不然……以后又该怎么办?” 这话却是说的大实话。 且不说她日后不可能事事靠着卫泽,只说卫皇后那一关要过去,她就不能什么事儿都让卫泽去帮她处理了。 所以,这件事情还是她自己处置最好。再说,若是卫泽出头,旁人怎么看卫泽?只会觉得卫泽理亏罢了。 谢青梓如此解释,倒是让卫泽本有些失落的心情陡然又重新好了起来。他不由得一笑:“既是如此,那我便是拭目以待。但只又一点,你却是绝不可逞强。不管什么事儿,都还有我呢。” 心情好不是因了谢青梓解释的内容,而是因为谢青梓主动解释这个举动。 谢青梓这般,无非只是说明了一件事儿罢了:那就是谢青梓心中十分在意于他。 既是如此,他又如何能不高兴? 面对卫泽的嘱咐,谢青梓低声应了一声,而后推了他一把;“好了,你也该走了。今儿是冬至,我是不能过去陪着义祖母用饭了,你便是替我多陪陪。” 这话说得亲昵又自然,卫泽心情就又神采飞扬三分。 不过这个动作倒是让他看见了谢青梓手腕上的镯子,他挑眉赞了一句:“好别致的镯子,以前却是从未见你戴过。” 谢青梓倒是没想到卫泽竟是连她身上的钗环他都有细细留心,一时之间不知该说他细心还是该说他在意自己,最后只哭笑不得:“嗯,这镯子是陆夜亭给我的,今儿才给的。据说是他自己做的。” “原是这样。”卫泽了然点头,倒是再没更多评价。 倒是谢青梓想着陆夜亭说的那些话,不由自主摸了摸脸颊,而后问了卫泽一句:“你觉得我和陆夜亭长得像吗?” 谢青梓这样问,卫泽哪里还有猜不到的?不过也没多问,只略略一颔首:“倒是的确有几分相似。” 谢青梓听着这话,便是又摸了摸脸颊。最后只看了一眼卫泽,轻声道:“那你说,我有没有可能和陆夜亭真是兄妹。毕竟长得如此相似,还出生日期那般相近——” “那你觉得呢?”卫泽只不说自己的意见,反倒是问谢青梓。 谢青梓心头却是茫然,她苦笑着将陆夜亭和她说的那一番话说了。末了才又道:“若他是我亲哥哥,倒也算是好事儿。” 能找到亲人,自是好事儿。 而陆夜亭虽然年纪还小,可到底也是男子。真到了谢昀要将她如何的时候,陆夜亭出面却是再好不过。 心中一动,她脑中不由得浮出了一个荒诞不经的念头来。她看了一眼卫泽微微蹙眉:“可这事儿未免太过巧合。你说,会不会是早就设好的局?” 谢青梓这话让卫泽蓦然闷笑出声。“怎么这样想?” “我有拜托义祖母帮我寻亲,可毕竟过去这么多年,想来也是无从查起。你说会不会因为没查到,所以他们便是寻了陆夜亭来冒充——”谢青梓自己说着说着倒是越发说不下去了。 这个念头实在是太过荒诞不经了。 然而卫泽却仍是没有评判的意思,反倒是笑笑:“若真如此,那你也只管受着就是。陆夜亭对你不错,只是他说的话谁也暂且不能辨别了真假,所以……你先只看着就是。也别急着下结论。” 谢青梓应了一声,倒是觉得和卫泽说了一番话之后心里好受多了。 至于那些烦心事儿,倒都暂且的放在了一边儿去。 不过卫泽说的法子,倒是个好法子。任凭陆夜亭怎么样,对她又有什么影响?她只管看着就是,慢慢分辨也不迟。 谢青梓犹豫片刻,又对卫泽道:“陆夜亭是什么来路,以前是做什么的,能查出来吗?他和霍大哥——” 不等谢青梓说完,卫泽就笑起来,而后摇头:“这事儿铁衣已经是拜托过了。等我查出来后,再告诉你们。” “别叫陆夜亭发现了。”不然他必定是会恼。谢青梓忍不住又嘱咐一句。 卫泽闷笑:“这还不确定是不是你哥哥,你倒是关心起来。” 谢青梓嗔了卫泽一眼:“怎么就不是我哥哥了?他如今是陆家人,自然也是我哥哥。”只是一个是义兄,一个是亲兄,唯有这点区别罢了。 卫泽走后,谢青梓便是叫了荷香过来吩咐:“去将从前表少爷送给我的那些东西都取出来,仔细的装好了。明日一大早,便是叫人送去大理寺还给表少爷。” 既是打定主意要和沈慎表明态度,那么自是不能拖泥带水。昔日恩情是昔日恩情,而如今的沈慎……却已经是让她再难心软。 换做从前,她或许这么做还有些歉然。毕竟是她喜欢卫泽在先,从而辜负了当初的婚约。可是现在,她却是觉得庆幸:幸而竟是没嫁给沈慎。 这样的沈慎,着实也是叫人觉得害怕。 荷香听了吩咐,倒是沉默了好半晌:“那可不少东西。” “你们多熬会儿夜,连夜收拾出来,一早就送过去,别耽搁了。”谢青梓叹了一口气,想了一想之后,又道:“荷香,你明儿亲自去跑一趟。再替我带句话,就说,从前婚约,恕我竟是不能遵从,不管真假,婚约都是作罢。若他惦记着从前情分,此事儿便是到此为止。若是真要强逼与我,出谢家大门的只是一具尸身!” 谢青梓这话说得决绝,倒是显得格外的冷酷和狠戾。 荷香悚然一惊:“主子何必说这样的话——”沈慎就算没卫泽好,可也犯不着如此…… “我要嫁之人,不论贫穷富贵,不论身份高低,可却不能是欺我骗我,又不尊重之人。沈慎再好,可是我若真嫁他,也不可能多幸福。况且,走到了这一步,我们之间早无可能。”谢青梓垂眸敛目,神色淡淡的说出这么一句话来。 她和卫泽都那般亲近过了,若还能嫁给沈慎,那她成了什么人了?况且,她心属卫泽,若是嫁给旁人,她如何甘心?又如何能过得开心? 别的委屈她能受得了,可是唯独这个,她却是不愿委屈了自己。她想要随心,想要……嫁给卫泽。 这个夜晚,对于不少人来说都是难眠。 沈慎一夜不曾睡,第二日天刚亮了便是收到了这么一份“大礼”,本就阴沉的心情登时越发阴沉起来。 沈慎如何可能就这么算了?故而当下便是直接吩咐:“走,去谢家。” 谢青梓倒是料定了沈慎极有可能过来,故而今日便是没去宫中。只在家候着沈慎。 待到听见沈慎过来的话,她倒是微微吐出一口气,只道:“见罢。”虽说不合规矩,可若是不见一面沈慎,不将话说清楚,沈慎必是不会死心。 谢青梓郑重收拾了衣裳,随后这才去见沈慎了。 今日沈慎,倒是没了昨日的神采飞扬。也没了昨日的贵气逼人。一夜没睡,任凭是谁也精神不到哪里去。 谢青梓看了一眼便是挪开了目光,没有过问,也不打算过问。她只是微微一笑,敛衽行礼客气叫了一声:“表哥。” 谢青梓如此客套,沈慎心头便越发的恼起来,他定定看住谢青梓:“青梓,你这是什么意思?为何将东西都送还了回来?” 谢青梓神色淡淡:“我已经让荷香给表哥带了话了,退婚一事儿,我已是势在必行,还请表哥成全。” 说这话的时候,谢青梓倒是有些紧绷。她鲜少对人说得如此决绝,尤其是亲近之人。对沈慎,从前更是不曾如此说过话。 不过即便是如此,她还是说完了。还是将自己的意思表达了个明明白白。 沈慎倏地笑出声来:“呵,势在必行?青梓,你我相识一十四年,从你小时候我便是一直下说娶你为妻。处处对你呵护备至,温柔无匹,可你如今却是叫我成全你。我倒是要问问你,为什么?因为卫泽那样的人?还是只是因为我是金陵的重臣,效忠了李泾?” 沈慎语气不甘心,又有恼怒在其中。而这几个问题,更是叫人听着便是心头复杂。 谢青梓既是早做好了心理准备,此时自是不会再有半点犹豫,更不至于被问住。最后便是只平淡回答:“一则,道不同不相为谋。更遑论夫妻之间。二则,我心有所属,着实不愿耽误表哥,故而只请表哥成全与我。” 这话说出来,未免有些惊世骇俗,说难听点,更是有犯了女戒只罪。 “谢青梓!”沈慎却是只觉得她欺人太甚,不由得出声怒斥:“你看看你现在成了什么样子!你知道不知道,你这样和那些浪荡女子有什么区别?你心有所属?你我早已定下婚约,你该只属意我才是!” 第257章 天南海北 说实话,沈慎这样的话着实也是伤人。 谢青梓几乎是在这一瞬间只觉得自己是被猛然的捅了一刀子,浑身上下都是疼得直让人哆嗦。 沈慎说,她和浪荡女子有什么区别?这样的话…… 谢青梓从小学的,一直认为的,都是正儿八经的女戒,她自是知道她这样是不合女戒的。可是总也没有觉得自己就浪荡不堪。而沈慎…… 垂下目光,她抿着唇心道:或许沈慎是对的吧?她这般,的确是不好。明明有婚约,却还是无法克制自己对卫泽暗生情愫……只是……那又如何呢?既是都做了,此时她却是并不后悔的。 “表哥既是如此想,那么我更是不值表哥垂青。辜负表哥错爱,是青梓的不是。青梓给表哥赔礼道歉。”谢青梓如此说着,倒也是真心的朝着沈慎行了个大礼。关于婚事这个,的确是她对不住沈慎的。 不过说完了这话,她再抬头的时候,却是又话锋陡然一转,而后语气冷冷道:“可表哥说我和那些浪荡女子无异,我却是不能苟同。我纵是辜负了表哥,毁了我们的婚约,可我却是从未做过浪荡之事!若说遵循本心,去追逐自己喜爱之人也是浪荡,那么……就让我谢青梓做个浪荡的女子又如何?” 是了,若喜欢卫泽,追随卫泽就是浪荡女子,那她就做个浪荡女子罢。只要卫泽不嫌弃就好了,不是吗?卫泽都能不顾自己,处处为了她着想,那她又如何不能? 再说了,她又何曾对着旁人浪荡了?唯有卫泽罢了。唯有卫泽罢了。 若为因了怕人说,自己连喜欢谁都不敢叫人知晓,那又和顽石草木有什么区别?她既非顽石,也非草木,自是要说出来。 连李素和林语绯都尚且敢做到那样的程度,难道她对卫泽的感情,又比她们少了?自然不是,所以……她更不该否认。 沈慎却是被谢青梓这话惊得好半晌都是没缓过神来。他以为谢青梓会因了这话难受崩溃,可没想到对方只是轻轻巧巧的一道歉,竟是还大大方方的承认了。 沈慎看着谢青梓好一阵子,面容都是有些扭曲。最后,他便是咬牙切齿的问:“若我不同意退婚呢?” “表哥若是执意如此,我亦是没有别的法子。”谢青梓抬头和沈慎对视,比起沈慎的恼怒,她却是只心平气和:”届时表哥带回去的只能是一具尸身。“ 谢青梓声音听着平平静静,可是实际上在沈慎听来却是犹如九天惊雷一般,以至于他一时之间竟是承受不住,几是倒退了一步。他就这么不可置信的看着谢青梓,只觉得不可思议:”原来,你说的是真的?“而不是什么吓唬他的话,也不是什么表明态度的话。 沈慎声音泛着一股子的苦涩。 谢青梓看着沈慎,心中却是并无半点动摇:“自是真的。” “你就如此……如此不愿意嫁我?”沈慎如此反问了一句,苦涩几乎是都是掩盖不住的满溢出来。 谢青梓深吸一口气,将话说得越直白,几乎是毫不犹豫的便是承认了:“是,我心意已决。辜负表哥情义,是我之错。与旁人无关。” 她不说这话替卫泽摘出去还好,一说这话,沈慎反倒是更加的恼了。犹如烈火泼油,登时就是火焰越发凶猛。他盯着谢青梓,说不出是心中疼得厉害还是冷得厉害:”到了这个时候,你竟还如此护着他。“ 谢青梓却并不辩解。沈慎恨她也罢,怨她也罢,还是厌恶她也罢,都已经是不要紧了。从她心属卫泽开始,许就注定了如今这般的结局。 谢青梓叹了一口气,好半晌都是没说话。只这么沉默以对。 沈慎看着谢青梓如此,也不知怎的脑子一热,便是忍不住上前去拉谢青梓:”青梓——“ 谢青梓却是下意识的躲了去。 沈慎手落了个空,只觉得无比难堪。谢青梓也是不自在,轻声道:“话已是说明白了,表哥想来也明白我的心意了。我便是先走一步。表哥自便。“ 谢青梓说完这话,轻轻巧巧的行了个礼,而后便是转身欲走。 “我不同意退亲。”沈慎忽是一股大力,将谢青梓猛然拽进怀中禁锢住,咬牙切齿道:“我绝不放手!青梓,你难道都是忘了不曾?忘了我们曾说过那些话了?小时候你还说要嫁我的。“ 谢青梓只被沈慎这个举动吓得脑子里”轰“的一声都乱了。甚至于连沈慎到底说了一些什么都是听不清了。 她眼底也只剩下沈慎那双赤红的布满血丝的,再无以往温和柔润的双眸。只觉得那目光灼灼狠戾,看得她心中发慌惊恐,几是不知身在何处。 她短促惊叫一声,而后伸手用尽全力的去推沈慎。 沈慎却是不肯放手,语气只剩下了阴沉不甘:“卫泽难道竟是比我还对你好?他骗了你!我将婚书给他的时候,明明说了,一年之后再来论断。可是他是怎么做的?这样的人,你为何——” 沈慎的话蓦然卡住再说不下去,他愕然低下头去,正好看见了自己肩头晕出鲜红颜色来,而那玉簪还依旧刺在他肩膀之中。至于簪子,自是握在谢青梓手中。 沈慎说不出话来,肩膀上的疼也好,还是触目可及的腥红之色,却都是敌不过他心里头的疼和可不思议。 他虽知自己做得不好,可是却是从未想过谢青梓竟会是这般的伤他。她竟是如此的……抗拒他。甚至于不惜用这样决裂一般的姿态来抵抗与他。 谢青梓却似乎已经看不见眼前的情形,她只是又将簪子拔了出来。 沈慎疼得闷哼一声,不由自主的便是将禁锢谢青梓的手松开了。 他这头刚一松开力道,谢青梓便是犹如被火灼烧一般的迅速远远离了去。退了两三步仍是嫌不够,足足退了五步,这才堪堪站定,而后又才粗重的喘息了一看口气,眼底的清明也才渐渐回来了。 谢青梓也这才看见了沈慎几乎都染成了红色的肩膀。而那殷红的颜色,还仍是在不断的扩大。 谢青梓登时僵住了,也才意识到了自己做了什么。她方才情急之下,又慌又乱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事儿。此时倒是也吓了一跳。她咬住唇瓣,看了一眼沈慎。 沈慎仍是满脸的不可思议,仿佛对此事儿根本就不能接受。 而谢青梓则是飞快的又收回了目光。看着自己手上沾满了血迹的玉簪,紧紧绷着的手指这才慢慢的松开了几分,也这才觉得疼:握得太紧了,反倒是也伤了自己。 她又看了一眼沈慎,最后深吸一口气,慢慢的举起手来,再狠狠的将那玉簪往地上一摔,朗声冷冷道:“今日之事,我只当不曾发生。只是此事儿以后绝无可能再发生。沈慎,你我之间种种,譬如此簪!” 玉簪跌碎在地,断裂成好几截,更是有无数碎片四溅。只看这样子,纵是想修复也是不可能。 而那一声清脆的碎裂声音,嵌在谢青梓清清冷冷犹如霜冻冰玉一般的声音之中,却是显得格外的让人心惊。 沈慎只觉得自己的心都似乎是随着那一声碎裂声狠狠的震颤了一下。 你我之间种种,譬如此簪。 这句话,何等的决绝?又是何等的无情?沈慎只觉得心口剧痛,几乎是忍不住踉跄了一下,而后便是不由自主的伸出手去捂住了心口。 而谢青梓说完这一句,更是只觉得还不够,微微喘息一声之后,便仍是用那冰冷得近乎无情的声音轻轻言道:“从此天南海北,你我再不要相见才好。” 沈慎惊骇的看着谢青梓,彻底慌了神,几乎是口不择言:“若是因为我帮李泾,那我如果留在京城呢?我若肯留下,必也会得重用——” 谢青梓却是置若罔闻,只看了一眼沈慎的肩膀,轻声道:“想来你的伤势也不要紧。汤药费我会叫荷香与你送去。或是你想追究,也都可。” 说完这一句,谢青梓半点留恋的也是没有,就这么转身离去。她的裙摆轻轻的打了个旋,像是一只轻盈的蝴蝶,就这么轻轻的从沈慎眼中飞了出去。飞到再看不见的地方,飞到了再也不会有相遇的地方。 沈慎只觉得谢青梓这么一走,心里头都是被生生的挖空一块。痛得他不知该说什么,痛得不知该做什么。 良久,他低头凝视地上的玉簪,最终是苦涩一笑,低声的将谢青梓那话重复了一遍:“从此天南海北,你我再不相见。青梓,原来你竟是厌我到了这个地步?“ 谢青梓这头回去,一路上却都是神色冷凝,拳头一直攥着。 荷香没敢跟着谢青梓走,待到谢青梓走了,沈慎似乎也缓过来一些了,她这才轻轻出声对沈慎道:“表少爷的伤也不算轻,您看看是我先找人给您包扎包扎,还是——” 沈慎摆摆手,苦涩一笑:“不必。” 第258章 肺腑之言 <<沈慎回过神来,看了一眼荷香,摇摇头:“不必了。” 沈慎木然的看了一眼地上碎裂的玉簪,而后转身便是要往外走。只是走了两步之后,他却是又转过头来,看着荷香轻声道:“其实那婚书是真的。” 听了这话,荷香登时一愣,几乎是不可置信的看住了沈慎。心里只是不明白为何沈慎竟是要这样做。 既然那婚书是真的,可是又何必这样骗谢青梓呢?到底图个什么?到头来反倒是让谢青梓这般的对他彻底的冷了下去,连面子情都没了。 沈慎显然也没有解释的意思,当即只不过是就这么木然的往外走去,神色冷冷,也不知道心里头到底在想什么。 荷香心头糊涂,可却也是实打实的松了一口气:毕竟若是那婚书是真的,那对谢青梓来说却是好事儿。如果婚书是假的,还得防着沈慎做出其他的事儿来。到时候只又是闹出了不知多少事儿来。 荷香看着沈慎走了,这才忙又回去谢青梓跟前服侍了。 而沈慎这头出了谢家,只闷头往前走,倒是全然忘记了还能坐车一般。 刚走了几步,沈慎就冷不丁的听见有人叫自己:“沈慎!” 沈慎回头,还未曾看清楚就被人一拳头直接砸在了鼻梁上。登时什么也是看不清了。只觉得鼻子又酸又疼,说不出的难受。 沈慎踉跄了一步,还没反应过来,就只觉得又被揍了一拳。几拳头下来,他站都站不住了,一下子摔到了地上。 沈慎心头又是恼怒又是茫然,发狠了一样的伸手胡乱推了一把。 这下倒是好,两个人干脆的滚在了一处。你一拳头我一拳头的打了个不亦乐乎。 沈慎还没这样打过架,倒是一直吃亏。虽说也有发狠,可到底没有经验。而且对方像是不怕疼一样。只一拳头一拳头的不断砸在他身上。 然而可笑的是,沈慎始终都是没看清楚对方到底长什么样。 最终沈慎被打得几乎是只能护着脸面——可对方也不知怎么想的,却是专门往他脸上招呼。这简直是让他有些无奈了:可是偏偏又没有还手能力,他的那几个随从也似乎都是被牵制住了,没有一个上来帮忙的。他还能怎么办? 沈慎当然十分清楚,对方这就是冲着他来的。只怕更是早有预谋。 也不知过去了多久,沈慎终于是感觉对方停了下来。他松开挡着脸的手,睁开眼睛朝着对方看去。说实话,看得却是并不太容易:他的眼眶方才挨了好几下,此时只觉得一阵阵的疼。睁开闭上都是艰难。 当看清楚站在自己面前的人是谁时,他却是只觉得愕然。 陆夜亭居高临下,将沈慎面上的神色看了个清清楚楚。而后他冷笑一声:“怎么样,可看清楚是谁打了你了?” 沈慎面色沉沉,声音更是冷凝:“我记得你是陆家的人,我和你无冤无仇——” “谁告诉你是无冤无仇了?”陆夜亭语气冷冷,阴寒气息仿佛都是要寒彻骨髓:“若是无冤无仇,我也不至于打你。” 这话说得,倒像是他们之间有着不共戴天之仇似的。可是沈慎仔细想想,还真想不出来他们之间到底是有什么仇什么怨。毕竟,他很确定他和陆夜亭不过是第二次见面罢了。而第一次,是在宫宴上。 不过很快,沈慎就已经是反应过来,微微一眯眼面上露出鄙夷来:“是卫泽叫你来的?” 陆夜亭听了这话,登时火便是从心头蹭的一声冒了出来,他抬脚一脚踩在了沈慎的膝盖上,轻轻一碾,看着沈慎陡然疼得扭曲的面容,心头只觉得痛快。语气阴沉的语气里便是染上了几分欢快和愉悦:“卫泽算什么?他能叫得动我?小爷虽然命贱不值钱,可也不是谁都使唤得动的。打你,不过是因为你该打。” 难道不该打?谢青梓经历了什么,他打听清楚之后便是一直想会一会这个沈慎了。而如今,知道沈慎竟是还敢冒出来,还敢大摇大摆的以未婚夫的身份上谢家大门去,他就更想打沈慎了。 他打沈慎,完完全全的就是因为沈慎该打。沈慎做的那些事情,哪一件不是该打?纵是打死了,那也是沈慎活该。 “究竟是为什么。”沈慎只觉得莫名其妙,心头恼怒却是根本无从发泄。他觉得陆夜亭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彻头彻尾的疯子。他甚至都不知是为了什么,陆夜亭就这样将他狠狠的揍了一顿,不由分说的架势简直就是叫人心头恼得几乎烧起来。 陆夜亭说起来也不过是个还不足十五岁,虚岁堪堪算来也才十五岁的少年郎罢了。谁又能想到这样一个看上去还有些瘦弱的少年,打起架来竟然是如此的狠戾? 刚才那一拳一拳的,可真是下了死力气的。 沈慎记得自己也打了陆夜亭不少,也没留力,也是拳拳到肉。可没想到此时看着陆夜亭,却似乎半点影响都没有的样子。 陆夜亭面对沈慎的质问,却是只脚下又碾了一碾:“我以为你该看得出来我的身份才是。”说这话的时候,陆夜亭语气都是透着一股诡异的欢快,甚至他还露出一个笑容来。 可是陆夜亭生性阴冷,此时纵然是笑起来,也仍是看着有那么几分阴寒。总让人忍不住毛骨悚然。 陆夜亭和的冷和卫泽冷却是截然不同——卫泽是气势逼人,如同宝刀锋芒太盛,叫人睁不开眼睛更不敢直视。可陆夜亭的冷,就像是夜里的阴冷寒气,不见锋芒,却是如同附骨之疽一般叫人摆脱不得。 而陆夜亭将话说到了这个份上之后,沈慎便是只觉得心中悚然一惊,登时仿佛那一层迷雾都被猛然掀开来,只让人觉得一下子视线清明,将事情的弯弯绕绕都看清楚了。 沈慎哑然,良久干涩一笑:”原来如此。原来你是为了青梓。” “你又凭什么叫得如此亲昵?你有什么资格?我同意了吗?青梓同意了吗?”然而也不知到底是哪里被激怒了,陆夜亭的神色陡然又阴寒起来,最后便是只剩下了狠戾。他近乎狂暴一般的狠狠踩着沈慎,脚尖来回的碾动,直让沈慎疼得浑身都是紧绷,这才算是觉得心头好受了一些。 “你是她的什么人?哥哥?还是弟弟?“沈慎倒是不在意这个了,反而只微微眯着眼睛问他。 陆夜亭神情冷冷:“你无需知晓。你只需要知道的是,以后若你再敢靠近青梓半步,下一次,我就废了你的腿。” 陆夜亭说这话的时候,却是满脸认真,完全就不像是在开玩笑。而沈慎也同样是不觉得陆夜亭在开玩笑——他丝毫不怀疑,若他真敢再过来,陆夜亭是再敢打他一回的。 可是陆夜亭不知道的是,他从今往后,却是再无理由过来了。还有什么理由过来呢?谢青梓已是将话说得那般的明白了。 他和她之间的种种情分,却是早已经譬如那玉簪,跌碎到再不能修复了。她更是说,从今往后,她和他之间天南海北,竟是永不再见最好。 他又如何还能出现呢? 陆夜亭自是不知这一幕,他只是看着沈慎不开口,便是越发阴沉起来:“我陆夜亭说到做到,你最好从此以后都别再出现在青梓面前!” “那卫泽呢?”沈慎却是牛头不对马嘴一般的忽然问了这么一句来。 陆夜亭却是很快就明白了沈慎话里的意思,当下微微一眯眼睛:”这个自是不用你操心。“ “我不是良配。难道卫泽又是么?”沈慎轻笑一声,而后伸手掩住了眼睛,仿佛他的眼睛已是被光照得难受一般。他就这么轻轻的,幽幽的:“卫泽又是什么好东西呢?他的事迹你听过吗?他在战场上不知杀了多少人。他有今日的成就,那都是尸山人海堆积出来的!他那样的性子,你又如何能保证,他不会伤害青梓?” 陆夜亭听着,渐渐的神色越发阴沉了起来。 沈慎也不知到底看见了不曾,总之仍是继续说了下去:“卫泽那样的人,心思也不知究竟多深沉,青梓单纯善良,又是个柔软性子,只怕被他算计了也未可知。青梓不是轻易能移情之人,可却是偏偏在与我有婚约的情况下,竟是被卫泽夺取了芳心,若说卫泽没用什么计策,我却是不信。” “婚书一事,我明明与他约了一年之后再给青梓,可是他却是并未曾遵守约定。这样不守信义之人,你又如何能相信他会真心实意对青梓,且一直不变?”沈慎继续说下去,越说下去就越是声音苦涩;“我知我做错许多。最错的事,就是当时没能留下来陪着青梓。而如今,我纵想弥补却也是再无机会。可我心底,到底也是盼着她好的。” 沈慎说到这里,只觉得再说不下去,最后索性闭上了嘴只是沉默了下去。 陆夜亭阴沉的看着沈慎,似是在心中评判沈慎说的这些话的真实可靠程度。 >>是人是狗自己瞅,姜来说,你攻击我的事我知道是谁! 第259章 坦白 <<谢青梓这头回了飞花院子,木愣愣的被丫头拉着去洗了手,然后又抹上药包扎好了伤口。她仍是没缓过神来。 她甚至是连疼都是感觉不到了。整个人仿佛神魂游离在了九天之外,这里就剩下了一个空壳子。 荷香回来的时候,看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幕。当即一愣:”主子这是怎么了?“那会儿转身就走的时候,看着还挺正常的,怎的这会子倒是成了这样了…… 荷香百思不得其解。 而谢青梓则是听见荷香的声音后猛然就清醒了过来,蓦然一把抓住了荷香的手,低声的问道:“他的伤势不严重罢?” “并不严重,主子别担心。”荷香低声宽慰一句:“不过是看着吓人罢了。” 谢青梓抿着唇,好半晌都是没说话,最后才轻声道:“方才,我差点就想杀了他。”那一瞬间,她是真的想杀了沈慎的。那一簪子刺下去的时候,如果不是最后紧要关头她偏了一下,那一簪子,只怕就是要刺入沈慎的心口了。 那一簪子刺下去,就算沈慎不会有性命之忧,可是却只怕也不会像是现在这样轻松。 而最可怕的是,她竟是动了杀心。她对沈慎,竟是动了杀心。就因为沈慎那么一个强迫性的举动。那一刻,她至今回想起来只觉得都不像是自己了。 谢青梓有些毛骨悚然。好半晌都是无法接受那样的自己。她不明白,为什么她会动了杀心。 荷香也是被谢青梓这话吓得也是一愣,最后便是低声道:“主子何必想这么多?这样的事儿也不怪主子。“ 最后,荷香到底还是没将沈慎退还回来的婚书是真的的事儿说出来,只唯恐谢青梓听了这话之后就越发的心里过意不去了。 谢青梓叹了一口气,好半晌都是没说话。最后摇摇头:“我有些累了,先去歇一歇。” 说完这话,谢青梓便是径直进了内室,躺在床上闭着眼睛小憩。 看着谢青梓这个架势,荷香等人自是十分的担忧。可是这事儿却又是能怎么着?只能等着谢青梓自己走出来罢了。 而另一头,陆夜亭也是终于放开了沈慎,不过却是冷冷的警告沈慎道:“若是再来骚扰青梓,我便是叫你有来无回!” 沈慎摸了摸自己疼得不轻的下巴,语气也不甚好:“你和青梓关系亲近又如何?既是这样,那你倒是该多盯着卫泽才是。我自认为我不好,可是卫泽却比我更是不好,不是吗?” 沈慎这话让陆夜亭的神色更加阴沉了三分。 陆夜亭微微一眯眼睛:“沈公子还是先想想自己的处境罢。青梓有我操心,你不必多想。” 沈慎也没多做纠缠,只径直走了,不过这口气到底咽不下去,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今日陆公子的馈赠,沈某牢记于心,改日再来拜会。” 这就是要秋后算账的意思了。 陆夜亭微微一挑眉,轻声笑了:“那我就等着你来。” 沈慎打了这么一架,倒是先前的那些情绪散去了不少,如今剩下的大概也就只有愤懑了。直到去寻了医馆上药,处理肩膀上的伤口时,这才又想起了谢青梓来,登时心头蓦然一痛,只觉得那一簪子刺的不是自己的肩膀,而是自己的心口。 心上像是豁开了一个大口子,又疼又像是丢了一块,空荡荡的特别难受。 沈慎按住胸口,呼出一口气,而后闭上眼睛,就那么一声不吭的让大夫上药和用烈酒清洗伤口。 此时沈慎形象着实好不到哪里去——面上几乎是有些面目全非了。 可见陆夜亭倒是真的半点余力也没留下。也是半点脸面都没想过给沈慎留着——毕竟伤成了这样,沈慎哪里还能够出门见人?可别忘了,沈慎现在这个身份,还真的是不可能不见人。 所以,可想而知,只需要两日,沈慎这样的形象,就能彻底将他面子破坏殆尽。 沈慎自然也清楚这一点,故而便是直接道:“不拘什么手段,将这些淤青都弄散了。” 大夫犹豫一下:“只能推拿——”可这样严重的淤青,推拿起来只怕痛得厉害。他倒是真怕这个书生样子的人根本承受不住。 “无妨。”沈慎笑了笑,意有所指的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哪里还会比心口更疼呢?” 他说的心口,是心上被谢青梓那些无情之言伤害了的地方。而大夫倒是没想那么多,只当是沈慎不过是说肩膀上那个离胸口颇近的伤口。当下点点头:“倒是真有点大,若是伤口再深些,只怕就要遇到骨头了。到时候,那可就不是这么轻松了。” 沈慎只是微微闭着眼睛,再也没说过一句话,也不知心头是在想什么。 而陆夜亭回去之后,也不先处理伤势,直接便是去寻了陆老夫人,黑沉沉的眸子直勾勾的看着陆老夫人,倒是将陆老夫人看得心里头都是有些发憷。是的,饶是陆老夫人有时候,也是不由得被陆夜亭这般的目光给看得浑身不自在。 不过,陆夜亭平时却都是十分正常,故而倒是也没发生过几次这样的事儿。 “这是怎么了?”陆老夫人微微蹙起眉心:“好好的这般做派做什么?” 陆夜亭倒也是干脆,当下就直白的言道:“我把沈慎给打了。” 陆老夫人听了这话,先是还觉得没什么,后头猛然一下子反应过来,倒是差点没惊诧得从椅子上一下子摔下来。她几乎是瞪圆了眼睛的看着陆夜亭:“什么?你说什么?你打了谁?” “沈慎。”陆夜亭言简意赅。语气仍是冷静无比。倒似乎是丝毫没将这个事儿放在心上过。 陆老夫人却是又兀自惊了半晌。 最后,陆老夫人才又不甚确定的问:“沈慎?哪个沈慎?可是青梓丫头的那个未婚夫——” “并不是什么未婚夫。”陆夜亭似乎对这件事情却是出奇的执拗:“他和青梓已是没有半点干系了。他最多……算是青梓的表哥。”其实算起来,他也得叫沈慎一声表哥,不过他并不在意,也并不觉得大了这个便宜表哥有什么不妥。 陆老夫人本还一脸肃穆,听见这话却是险些没笑出声来。她看着陆夜亭,几乎是有些无奈:“好好好,已不是了。但是,好好地你打他做什么?” “看他不顺眼。”陆夜亭这样说着,甚至还灿烂的笑了一笑。似乎这个理由很是让他满意。不过,他倒是真的看沈慎不顺眼:沈慎那样装腔作势的样子,就让他喜欢不起来。什么君子如玉,不过是骗人的罢了。美玉固然好看,可究其根底,也不过是一块石头。 既都是石头,那又有什么不同? 陆夜亭垂眸心想着,面上便是露出几分漫不经心来。 陆老夫人看着陆夜亭这个架势,只觉得头疼无奈:“你打得很严重?” “嗯。打得不轻。全在脸上。”陆夜亭想着最后沈慎那样子,完全就止不住笑容:“至少五六天都消散不了。” 陆夜亭这个时候的笑容大概是最灿烂的了,那一口白花花的牙显得特别的整齐好看。 陆夜亭本来就生的不差,只是阴鸷了些,此时这样一笑,倒是让陆老夫人登时稀罕起来,虽然仍是觉得头疼,不过却是口中已经抢先道:“没事儿,不过是打了几下,他若真上门来,自然有我和你祖父。” “他是金陵使臣。”陆夜亭又提醒了一句,却是半点没有害怕的意思:“圣上知道了,肯定不高兴。” 这个倒真真的是个难题。 陆老夫人凝神想了一阵子,最后才道:“既是如此,还得跟你祖父说说这个事儿,让他拿主意。“顿了顿,陆老夫人倒是又才想起了一件事儿来:“那沈慎还手没?他没伤着你吧?” 陆夜亭摸了摸自己还隐隐作痛的肚子,却是笑得格外灿烂:“不妨事儿,他那种,我能打几个。” 陆老夫人唬得不轻,最后坐不住了,忙叫人去请太医过来给陆夜亭看诊。最后才又道:“你这孩子怎么的这样鲁莽,若真不喜欢他,还有别的法子,你何苦这般来?” 见陆老夫人是真吓到了,陆夜亭笑得更加灿烂,却是语气温柔的宽慰道:“祖母放心,我心里有分寸的。”以前比这样更厉害的情形多了去了。他挨打伤得重的情况也是多了去了。他早就习惯了。 不过,这般被关心的感觉,倒是真不赖。 陆夜亭只觉得心里都似乎是都暖了三分。最后,他才轻声笑道:“祖母别担心了,我以后乖乖的好好的。” 陆夜亭那样阴冷的人,却说出如此乖巧的话来,似乎便是格外的让人信服三分。陆老夫人看着陆夜亭,心里一软,轻声斥了一句:“你替青梓出气是好的,可是你若又什么,难道我们就吧心疼了?以后若是再这样,看我不打你。“ 说完这话,陆老夫人也是佯装伸手要打的姿势——陆夜亭笑嘻嘻的反而将头凑上去,乖顺道:”祖母不恼,随您怎么打。“ >>是人是狗自己瞅,姜来说,你攻击我的事我知道是谁! 第260章 看开 沈慎回了住处的时候,才知道谢栩已经是在那儿等了自己两个时辰了。 谢栩看见沈慎时,神情瞬间微妙了一下。他倒是还真没想象过沈慎会又这么样子一副形象的时候。而且这明显就是被打了的样子——上次沈慎被打得那么严重,也是没看起来这么惨不忍睹过。 换成以前谢栩说不得还就忍不住问了,如今好歹在外头这么久了,虽然露出了一瞬间的异样,可是到底最后还是假装若无其事一般迎了上去,对着谢栩拱手行礼:“慎表哥。” 谢栩是仔细想过到底如今该怎么称呼沈慎的。叫官职吧,到底显得生分了。所以还得叫表哥,方才不显得生分,接下来得话题也就好说许多。 沈慎眼底也有过一瞬间的复杂和不自在,不过最后到底稳住了,只应了一声,态度仍是和蔼:“三郎不必如此多礼。你我之间,何须如此?“ 两人对坐,却是不约而同的沉默了一下,最后沈慎才微微一笑:”三郎如何与我这般生分了?从昨儿开始,就是如此的不搭理我。也不与我说话,是恼我了?“ 以前对于谢栩,更多是因为那是自己亲表弟,而又是谢青梓最疼的人,故而他也就下意识的亲近呵护。而如今闹成了这样,倒是让他有点儿不知该说什么才好,更也有些不知该如何面对。 谢栩听了沈慎这话,登时也是有些尴尬,随后才又收拾了心情,站起身来朝着沈慎一揖到底,语气诚恳的请求道:“我请慎表哥您和阿姐退亲罢。” 沈慎喝茶的动作就微微一僵。随后他垂眸轻叹一声:“果然是为了这个事儿。” 从见着谢栩的那一瞬间,他就已经是想到了谢栩过来肯定是为了这个事儿。果不其然,的确是这个事儿。 片刻之后,沈慎将茶缓缓喝了一口,这才轻声又继续开口:“其实早已经解除了。那张婚书,是真的。并不是假的。昨儿我撒谎了。” 沈慎如此坦然的承认昨儿自己撒谎的事儿,倒是让谢栩震惊了好半晌,与此同时,他更是百思不得其解:“可……这是为何?”好好的为什么要用这样的方式去骗人?昨儿明明可以不闹得那样僵的。而且,沈慎昨儿还那样的诬陷卫泽…… 谢栩迟疑的看着沈慎,只觉得深深变化之大,几乎是让人认不出来。 沈慎被谢栩这样一问,倒是倏地一声笑了出了声来,而后便是如此回了一句:“你到底还小呢,哪里懂得那些不甘心?”是了,不甘心。就是他不甘心自己竟是输给了卫泽,所以才要不死心的那般试探一二。 其实他未必是心里头没有答案。或许那个答案更早一些就早已是他心头明了了,只是一直不肯承认罢了。 而直到此时,他就算是不想承认,却也是不得不承认,他的确是输了,输得彻头彻尾,输得心服口服。他的不甘心也好,不认输也好,其实到头来也不过都是个笑话罢了。 而如今被陆夜亭这么打了一顿,他反倒是一下子就清醒了过来。其实,他真是该早早放手的。早早放手,至少还能脸面上好看些。而不是如今这般摸样。 沈慎这样的态度,和昨儿倒是全然不同,故而谢栩几乎是惊得好半晌都是说不出话来。昨儿还那样,今儿怎么就变成了这样? “这件事,却是我们对不住表哥,若是表哥有什么……也只管说就是。“谢栩纵然心头诧异,可是还是记得自己的身份,干巴巴的说了这么一句客套话。倒不是真想怎么着补偿沈慎,而是纯粹的忽然觉得……似乎沈慎也是怪可怜的? 谢栩满心纠结,看着沈慎半晌也不知又该再说些什么才好。 沈慎倒是听了这话之后就笑了。伸出手来拍了拍谢栩的肩膀,声音依旧温润:”多谢三郎的好意,却是不必如此了。有你这话,我倒是心头好受许多。” 他以为到了这个地步,谢栩必定也是厌他的,可没想到最后,最后谢栩竟是还说出了这么一番话。 谢栩此时心头总算也是整理出了头绪,轻声认真道:“纵我和阿姐的婚事如此,可表哥还是我的表哥。我只记得小时候表哥带着我读书,也只记得表哥当初为了护我,竟是自己遭逢大难。” 谢栩此时说起昔日桩桩件件的事儿,倒也是心里头渐渐的也是伤感起来,这一次再开口,便是越发得诚心诚意几分:“此事儿是我谢家对不住表哥。我在这里给表哥赔不是了。” “也不过是有缘无分罢了。”沈慎苦笑一声,面上却似乎已是不大在意这个事儿,只又道:“再过两****便是要回去了,若是得空我再寻你出来说话,现在我还有些旁的事儿——” 顶着这么一张脸,就算沈慎再怎么不在意,到底也是觉得不合适。况且,该说的话都是说了,倒是也不必再说什么了。所以,为了避免更尴尬的事儿发生,所以还是送客为好。 再这么下去,只怕二人都是觉得尴尬不自在。 谢栩也这才意识到自己一直在这里也不合适——别的也就罢了,只说沈慎面上伤势,便是明显的是不合适的。 压着想仔细问问的心思,谢栩匆匆告辞离去。 沈慎却是只觉得精疲力尽。照了照镜子后,便是吩咐侍从:“准备回程的东西罢。”按照现在这个样子,回去的时候,也该消散得差不多了。 侍从倒是没挨打,陆夜亭只是叫人将侍从绑着不能帮沈慎罢了。不过即便是如此,到底还是觉得那一口气咽不下去,只悻悻低声道:“可陆家那头欺人太甚,难道咱们就这么算了不成?这般走了,旁人还真当我们怕了他们呢——” “今时不同往日。”沈慎沉声垂眸,浮起一丝笑容来:“现在追究也是没有用。越是追究,倒越是没脸。所以倒不如不追究。” 顿了顿,他便是又一笑:“再说了,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何必一时非要计较呢?“ 说完这话,沈慎语气一冷,直接便是斥道:“我做事儿何时需要你来教导我了?” 侍从便是微微一缩脖子,不敢再吱声了。 而另一头,陆夜亭倒是给陆老夫人出了个主意:“打了沈慎这个事儿倒是不好瞒着。我想着,,还是让祖父带我进宫一趟,直接去请罪方才好。” 陆老夫人有些迟疑:“这怕是不妥罢。若是惹怒了圣上……” “圣上不会为了这种小事儿计较。更不会因为这个事儿恼了。就算是处罚,必也是高高拿起轻轻落下,纵然看在祖父面子上,也肯定不会和我计较。”陆夜亭倒是想得十分明白。 陆老夫人这才算是反应过来,拍了陆夜亭一下:”你倒是早就想好了才敢动手的吧?“ 陆夜亭狡黠一笑:“既是要动手,哪能不想想后果?我也不是那等莽夫。” 陆夜亭如此姿态,倒是逗得陆老夫人展眉笑出声来,又心头放心许多:“正是该如此。不过你下次也不必与我这般拐弯抹角的。不管你以前是谁,现在都是我陆家的孙子,我陆家唯一的孙子,如何需要跟我这般见外?” 陆夜亭既是还想着后果,那还真也不是什么没分寸的人。既是如此,那纵容一二又何妨? 陆老夫人心头想:横竖陆家就这么一个独苗苗了,骄纵些又何妨? 于是这事儿便是就这么闹到了御前。 陆夜亭面圣时也不觉得惶恐,就那么大马金刀一跪,直白道:“臣下看那沈慎不顺眼,将沈慎打了。伤得不轻。还请圣上恕罪!” 圣上扫了陆夜亭一眼,只看住陆老先生:“伤成什么样儿了?” 陆老先生苦笑一声:“臣也不知,回家听说了这么一件事儿,忙就将他带过来了。他小孩子不懂事儿,做出这样的事儿来,着实是没分寸。这事儿臣也不敢瞒着圣上,故而便是来劳烦圣上定夺了。” 陆老先生这么将姿态一摆出来,很是配合听话的样子倒是反而让圣上不好再说什么重话。最后,他就已是笑着道:“朕倒是觉得,也算不得小孩子胡闹。不过,朕倒是好奇,你为何竟是看不顺眼那沈慎?你们无冤无仇的,哪里就需要如此了?” 圣上到底是圣上,阅人无数,几乎一下子便是看见了关键之处。 陆夜亭倒也不紧张,毕竟他也早就知道了肯定会被问起这个事儿的。当下便是实话实说道:“圣上不知道,臣下妹妹却是与他之前订了亲,如今他既是投靠了金陵,臣下妹妹自是不肯再嫁过去。只说婚约作罢,可如今他过来,倒是还想娶了臣下妹妹家去。臣下如何能忍?自是要打他一顿,告诉他臣下妹妹绝不会再嫁他,且让他离臣下妹妹远一些。” 陆夜亭说得再是自然不过,也是再理所当然不过,倒是将圣上逗笑了:”你倒是个护着你妹妹的。“ 陆夜亭笑容灿烂:”臣下妹妹,臣下自然是要护着。那等贼子,如何配得上臣下妹妹?” 第261章 接受 果然如同陆夜亭预料的那般,高高拿起却又轻轻放下了。甚至圣上都没提起要让他去给沈慎赔礼道歉的话。 最后,圣上又笑:“朕看这孩子倒是个好苗子,不如让他去国子监读书罢。将来出来了,朕再给他指个官职。” 就是陆老先生也没想到圣上如此高看陆夜亭,当即还愣了一下神,这才拉着陆夜亭谢恩了。圣上这个意思,却是不必让陆夜亭走科举的路子,到时候是要直接分派官职了。 这是好事儿,却也是坏事儿。陆老先生一直到出来,都还有些心思复杂。 陆夜亭看了一眼陆老先生,而后笑了一笑:“祖父不必想那么多。等过两年,圣上还记得不记得我这号人都是个问题。再说了,关键还是太子那边。” 路老先生这才醍醐灌顶一般,登时懊恼:“我倒是本末倒置了。可不是么?管他是因为什么缘故,横竖一时半会儿的也不会怎么样。至于去国子监,我陆家的孙子去国子监,本来也应该。” “所以祖父只管放宽心。”陆夜亭笑着将陆老先生扶着上了马车。 马车上,陆老先生忽又他拿了一口气:“霍铁衣寻了我几次了,旁敲侧击的打听你的事儿,我只敷衍了过去。我看看他倒也是十分的在意你。你难道竟是真的不——””不了。“陆夜亭却是直接的就拒绝了这个事儿。半点情面也没留。 陆老先生也就没再继续说下去。 第二日,谢青梓起床时候,却也算是恢复了正常模样,只是比日平日来显得更加沉稳和沉默一些。 谢青梓手上还有伤,不过也不碍事儿,故而仍是进宫去了。 谢栩倒是没和谢青梓提起他去找沈慎的事儿,再加上听荷香说了她和沈慎之间发生的事儿,便是更加不好说什么了。姐弟二人一同出了门,谢栩最后只轻声道:”阿姐也别将这个事儿放在心上。这个事儿都过去了。“ 谢青梓浅浅一笑,“嗯,我心里明白。” 至于到底是在她心底这个事儿过去没过去,却也是只有她自己才知道了。 进了宫,卫皇后倒也是没问起为什么昨儿没进宫的事儿,仍是一如既往。不过用过了早膳之后,太子妃却是又过来请安了。这一次,和卫皇后却是提起了一个事儿:“给太子选的人已经是定下了。定的是齐家的三姑娘,齐家自己却也是愿意。” 听见这话的时候,谢青梓倒是心里瞬间沉了一沉。只觉得本就不怎么敞亮的心情登时就更加的阴郁了。 没想到过了这么久,到底还是定了齐雪。而果然如同那时候卫皇后说的那般,她纵然提前告诉了齐家,可是也并没有什么用处,依旧改变不了什么。齐雪仍是要嫁入齐家。 谢青梓心里头叹了一口气,却是难以想象齐雪心里头现在又是个什么感受。 只怕,也是难受的。 对于这个事儿,卫皇后既是早就料到了,那么倒也是半点的不见惊诧,只是笑了一笑:“既是如此,那就准备起来罢。齐家那姑娘的确也是不错。” 太子妃登时就笑了:“正是,东西我已经是叫人准备着了,最多半个月之后,就能让齐家三姑娘进宫来。” 谢青梓微微有些诧异:怎么的这样快?不过这个事儿也容不得她来置喙什么,故而当下纵然心头百思不得其解,最后也只能沉默相对。 卫皇后也是显然有些惊讶,不过也并不关心这些事儿,最后只点了点头:“既是如此,那你便是筹备着吧。多个人给你帮手,你也能轻省一些。太子宫的事儿,本宫却是也不管的。” 好不容易送走了太子妃,卫皇后叹了一口气,“这是来找我示威呢。” “何必管她呢?”谢青梓浅浅一笑,垂眸道:“她越是如此,就越是说明心无城府,只图一时欢快罢了。这样的人,倒是更容易相处些。而且,她纵心头再不满,面上姿态也是得拿出来,到底也不是娘娘吃亏。” 卫皇后听着这话,便是觉出了谢青梓和往日的不同来,心头讶异却也并不打算多问。只是笑笑:“你这话说得透彻。” 谢青梓垂眸苦笑:“就是不知齐雪将来进宫之后又会如何。” “那就不得而知,只看齐雪造化如何了。”卫皇后只如此说了一句,而后便是又提起了陆夜亭来:“昨儿圣上跟我说了一件事儿,我倒是觉得十分有趣。” 谢青梓看着卫皇后有意要说的样子,便是少不得也露出几分好奇来:“什么事儿竟是让娘娘觉得这样有趣。” 卫皇后便是将陆夜亭进宫请罪的事儿说了:“他倒是胆子大,竟然还敢打人。打了人不说,还敢进宫来直接将这个事儿说了出来。真真儿的也是叫人哭笑不得。” 谢青梓听着这个事儿,只觉得是满心复杂得厉害。不过,倒也是多少能猜到几分卫皇后说起这个事儿的意思。 谢青梓叹了一口气,大大方方的承认了:“说起来这个事儿倒是全是因为我的缘故。陆夜亭那般,也是因为我。“ “他倒是对你真不错。”卫皇后点点头,却是风马牛不相及的说了这么一句。 谢青梓犹豫片刻,只苦笑一声:“他说他是我亲哥哥,我却也不知真假。” 卫皇后登时满脸诧异,只让谢青梓仔细说说。毕竟,这事儿听起来就是个好故事,哪能让人不好奇? 待到谢青梓将前后因果一说,卫皇后倒是若有所思:“既是如此,我倒是觉得他只怕真的是你哥哥也不一定。毕竟,若说是陌生人,哪里又会为对方做这样冒险的事儿?” 沈慎虽然不算什么,可是到底打了也是个麻烦事儿。而且如此结仇……更不是随意的事儿。 陆夜亭这般维护谢青梓,倒是让人愿意相信他是一片真心。 谢青梓垂下头去,却是不知该说什么。 她其实也是看得出来陆夜亭对她是极好的,所以,她心里也是倾向于陆夜亭其实就是她的亲哥哥的。可是,就好比是她一直以为自己是谢家姑娘,突然冒出来一个谢青蕊一般叫她难以接受一样,同样的,此时冒出来的陆夜亭也是叫她难以接受。 总觉得实在是太过不可思议,总觉得这样的事儿不可能发生在她身上。总觉得,或许是陆夜亭弄错了,或是本来就是故意的在戏耍她一般。 谢青梓叹了一口气:“总归也没有证据,我也着实难以接受。” 卫皇后点头,倒也不觉得奇怪,反倒是十分理解:“也是如此。”顿了顿,又问起沈慎:“你和那个沈慎——” “从此再无半点干系。”谢青梓不等卫皇后问完,便是直白的就将这话说了出口。她要想和卫泽在一起,自是要必须和沈慎撇清关系的。其实不管沈慎做没做这些后面的事儿,她本也是要和沈慎退亲的。 只是,沈慎做了这些事情之后,却是让事情弄到了更加决绝的地步罢了。 她知道她辜负了沈慎,可是……她却是不后悔。 她想要和卫泽在一起。若是不能和卫泽在一起,不管嫁给谁,她都不会觉得好受。误了她自己,也是误了别人罢了。至于沈慎……她既是说了那么一番话,自然也是再无收回来的可能。 她和沈慎既是已经闹到了这一步,那么不再相见却是再好不过的。再见又如何?沈慎的的情义她到底是辜负了,她既还不起给不了回应,倒不如远远的避开。而到了这一步,再见也是尴尬,倒不如不见。 至少如此一来,彼此都好受些。 卫皇后满意点点头:“你能不如此拖泥带水却是最好。”说实话,她心头因了这事儿多少也是有些不痛快的。虽然以前就知道有这么一个未婚夫存在,可是到底没见过。如今见了,还是成了金陵那边的人,她心里头如何能当什么事儿也没发生过? 若谢青梓但凡有半点的拖泥带水,她也是绝对不会再让谢青梓留在宫里,或是嫁给卫泽。 若真那般,谢青梓如何配得上卫泽? 不过,现在谢青梓这样的态度作法,倒也是叫她满意的。 谢青梓也多少明白卫皇后的心思,当下也没再多说话。 谁也没再提起这个事儿。 傍晚谢青梓出宫,却是又瞧见陆夜亭等在宫门口,看着陆夜亭和她十分相似的眉眼,她只觉得满心复杂,不过也没多说什么,只是笑着上前去,道:“这样冷的天,怎么哥哥又出来了?” 觉察到了谢青梓称呼改变,陆夜亭登时就眼睛都亮了三分。亮晶晶的像是捡了大宝贝一样,笑容也是全无阴鸷:“不冷不冷。我带你带了暖炉,你捧着暖暖。还给你买了桂花糖藕糕,还热着呢。” 陆夜亭又添上一句:“我亲自去排队买的。“ 如此有诚意的样子,却分明就是故意在邀功,谢青梓不由得一下子笑起来。心头阴霾也是散去了不少,白了陆夜亭一眼,她打趣了一句:”看来昨儿是只打了别人,你倒是没挨打。亏我还担心了一阵子。” 第262章 一波又起 回去的路上,捧着暖炉吃着还热着的藕粉糕,谢青梓只觉得整个人都是舒坦起来。 看着陆夜亭始终笑盈盈满心欢喜的样子,她想了想觉得或许也该多了解了解陆夜亭,当即便是问道:“以前哥哥是怎么过的?不如跟我说说?” 陆夜亭笑容微微一顿,不过随后仍是笑说起了以前的事:“小时候只有冷叔照顾我。只是那时候冷叔年岁也不小了,他在我五岁多的时候便是得急症去了。我虽从小就知道我有个妹妹失散了,其余的却是都不知道。冷叔只告诉我说,让我在这里等着,等着家里人来找我。不管如何都别离开。其他的倒是没多说。” “冷叔去后,原本倒也将我安顿妥当了的。只可惜那家人却是黑了心肠,冷叔一入土,转手就将我卖去做了学徒。”陆夜亭说起这个事儿,笑容都是冷了几分,“直到我再大一些了,这才又想法子要回了我的东西,又开始从蛛丝马迹之中寻找线索,最后辗转到了京城。” 谢青梓听着这些,倒是有些不知该说什么。最后她叹了一口气:“这些年你想必过得很苦。” “无妨。”陆夜亭笑笑,似乎并不大在意:“毕竟都是过去了。” 谢青梓扬起笑容来,宽慰陆夜亭:”嗯,毕竟都是过去了。以后必定是会一直好好的。“最后,她又才轻声道谢:“沈慎那个事儿,倒是多谢哥哥了。” “应该的。”陆夜亭笑容宠溺又温柔:“别说是沈慎,就是卫泽,他真敢欺负你,我也必定不会轻饶了他。只是,你却不可委屈了你自己,不管有什么事儿,却是必须跟我说才是。” 谢青梓不知该笑还是该感慨,最后便是颇有些无措的转移了话题:“听说哥哥要去国子监读书了?这可是好机会。” “是个好机会。不过我读书不厉害。”陆夜亭说起这个事儿,似是有些怅然:“你别嫌弃我才是。” 谢青梓听着这话就笑了:“已是厉害了。再说,做官也不一定真就要文章写得多好,学问有多高,关键还是为官之道。” 陆夜亭笑容便是又灿烂起来:“等你出嫁的时候,定会叫你风风光光的。” 好好说起这个事儿,谢青梓只觉得耳朵都是窘迫得发红:“哥哥说什么话呢。”顿了顿,想起齐雪来,又叹了一口气:“这世家大族的姑娘也是艰难,娇宠了十几年,说舍弃就舍弃了。” 齐雪在家中一直是娇娇女,之前她一直以为齐雪必定将来会嫁一个如意郎君,这辈子都是幸福美满的。可是谁曾想……齐雪最终却是走上了这么一条路。 她有些不明白齐家到底是怎么想的。 “一族人的利益和一个人的幸福,他们有这样的选择也不奇怪。”陆夜亭倒是看得明白,末了又笑笑:“世家大族的姑娘从小锦衣玉食,自然也是要付出代价的。” “正所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也无非就是这么一个道理罢了。”陆夜亭伸手替谢青梓倒了一杯茶水:“你也别想那么多了,这些事儿和你也没什么干系。你只管将自己照顾好就是。” 谢青梓喝了一口,却是没品出什么滋味来,不过最后却是决定回去之后给齐雪写封信。 这头谢青梓回了家,还没来得及写信呢,谢青樱倒是匆匆的过来了。不过身后却是跟着一个婆子,看着三五大粗的,面相也是凶横。谢青梓正纳闷怎的谢青樱身边留了这样一个人服侍时,却是瞧见谢青樱朝着她挤了挤眼睛。 谢青梓猛然反应过来,只怕这个婆子也不是谢青樱留在身边的。当下心头诧异,面上却只是若无其事,冷冷的扫了一眼那个婆子:“什么时候我屋里什么人都能进来了?” 姑娘家的屋子,一贯是只许丫头服侍,不许婆子随意进出的。 谢青梓倒也不是在意这些,不过,却是故意想试试对方。 果不其然那婆子半点惧意也不曾有,反倒是皮笑肉不笑道:“奴婢是五姑娘贴身服侍的,自是要时时刻刻的跟着五姑娘的。” 谢青梓冷笑一声:“我有几句话要单独问五姑娘,你先出去罢。” 结果那婆子仍是用方才那句话坚持,半点也无离去的意思。 谢青梓也就没再坚持,只看住一直都是沉默的谢青樱:“青樱,你过来寻我是有事儿?” “这几****要住在姨娘跟前,过来收拾东西。特意过来跟阿姐说一声。”谢青樱垂着头,颇有些丧气的说了这么一句,而后,她忽然又说了一句:“阿姐送我那个玉兔抱月,我很是喜欢。我也打算带走,不然的话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也才能见着了。” 谢青梓闻言一愣,却也是下意识的回了一句,“你自己喜欢就好。“ 随后谢青樱也是没多留,匆匆又走了。不过走到了门口,又回头看了一眼,颇有些欲言又止的味道。 看着谢青樱这般,谢青梓只觉得是更加的心里头糊涂。待到谢青樱走后,她便是侧头问荷香:”荷香,你还记得不记得我送过什么玉兔抱月的东西给五姑娘?“ 荷香也不甚确定,又看双云和竹露。二人都是摇头,只说没有听说过这个玩意儿。 谢青梓自己也是不记得自己送过这样的东西给谢青樱,故而当下便是确定了:“果然是她杜撰的。”这样一来,那么或许就该将注意力放在那一句话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也才能见着了。 谢青樱说的是搬回去姚姨娘那儿。姚姨娘那儿虽然离开她的飞花院不算近便。可是却也是都是在谢家罢,既然是如此,那还有什么可多说的?怎么也不至于何时才能见着了。 而那婆子…… “荷香,悄悄的去打听打听,府里今儿是不是在收拾东西。”谢青梓最后便是问出了这么一句话来。 荷香便是忙去了,不多时面色难看的回来了:“府里的事儿打听不到。且他们现在不许我走远了。“ 谢青梓沉下面色,心里头登时紧绷起来。 “走,我们去三郎那边。”谢青梓起身往外走,心头却是一派恼怒和阴沉。她多少也是猜到了谢青樱没说完的话是什么了。而正因为如此,她才觉得荒唐可怕。 谢昀……大概是越活脑子越不灵光了。 结果刚走到了院子口,谢青梓便是被拦住了。一个婆子笑道:“大姑娘,姚姨娘身子不舒服,老爷请了人来做法事,外头乱哄哄的。您四处走仔细被冲撞了。” 这个理由倒是合情合理。 可是谢青梓却是打心眼的并不相信。 她冷冷的扫了一眼那婆子:“好,那你去请三郎过来一趟。我有事儿跟三郎说。” “什么事儿,不如奴婢替您传个话?”那婆子笑盈盈的和谢青梓打着商量。而后又看一眼谢青梓,解释道:“那些做法事的,让三少爷撞见了也不好。这些神神鬼鬼的东西,还是远远避开了才是。” 谢青梓心下越发肯定自己的猜测,当即语气更冷三分:”宫里的事儿,也是随意能传的?去请三郎过来。还是我这个大姑娘竟是使唤不动人了。你不去,那我就让我丫头去。“ 那婆子倒是立刻就应了:“奴婢也是多嘴了,奴婢这就去。大姑娘可别恼了奴婢。” 谢青梓轻哼一声,转身回了屋子。而后将几个丫头都叫到了自己跟前:“从现在开始,千万小心些,都不许离了我身边。” 三人也都是看出情势有些严峻,当下谁也不敢马虎,只是道:“主子只管放心,我们必是会护着主子。” 谢青梓也没再多说,只等着谢栩过来。心里则是盘算着该如何避开这一劫才是。既是觉察了谢昀的意图,那么她肯定不能就这么任由谢昀胡闹。毕竟就算不为了她,也要考虑谢栩的将来。 现在谢暻已是去接老夫人她们了,说不得已是在返程的路上。若是按照谢昀的想法来,说不得又是一家人分开的场面。 这自是更加糟糕。 谢栩过来的时候,倒是还没觉察什么,只当谢青梓果真是有事儿,灌下去一盏茶之后,便是忙问:“阿姐在宫中遇到什么事儿了?竟是这样急匆匆的叫我过来?” “宫里没什么事儿,倒是咱们家中要发生大事儿。”谢青梓摇摇头,也没瞒着谢栩什么,只开门见山:“我瞧着家里很不对劲。而且,我竟是被软禁了。而青樱说,府中在收拾东西。你怎么看这个事儿?“ 谢栩一愣:”收拾东西,要去哪儿——“ 随后谢栩就一下子反应了过来,脸色陡然也是难看起来。 谢青梓见谢栩明白了,也就继续说下去:“你看看,这件事情要怎么做?你是想在何处?“ 谢栩神色都没有一点变动:“自是不能走。三叔去接祖母她们了。咱们这个时候去哪儿?” 谢青梓应了一声,而后好半晌都是没说话。良久轻叹一声:“我有个法子,但是……对谢家并不好。” 第263章 老实人 谢栩微微沉默了片刻,然后就轻声开口道:“既是这样,那就照着阿姐的意思来罢。” “你悄悄翻墙出去,将此事儿……告诉陆家那边。”谢青梓叹了一口气,摸了摸谢栩的头:“若是果真如同我猜测那般,以后他的名声……必是不好听的。” 谢晖毕竟是谢家的大老爷,谢晖名声坏了,以后谢栩肯定也会多少有些影响。 “但你若是大义灭亲……便算是最好的结果。”谢青梓知道如此对于谢栩来说必是艰难,当下也就没再多说,只是笑了一笑:“若你不愿意也无妨。将来就算有影响也不会太大。你不必太过在意。” 谢栩犹豫片刻,到底叹了一口气:“大义灭亲便是罢了吧。”他却是做不出来这样的事儿。谢晖再混账,可是到底也是我他的生父。他不考虑自己,也是要考虑老夫人和大太太的心情的。 他和谢晖决裂,以后大太太和老夫人又该如何? “除却这个,阿姐该如何,便是就如何,不必顾虑我。”谢栩又怕自己这般说连带着谢青梓也是动摇,便是忙又如此添上了一句。看着谢青梓,心头微微也是有几分的忐忑:“阿姐会不会觉得我太懦弱了。” 谢青梓叹了一口气,最后才摇摇头:“怎会?我比谁都了解你,怎么会觉得你太懦弱?却是我让你为难了。” “阿姐别这样说。”谢栩有些无奈的叹了一口气,而后便是又苦笑了一声:“其实我如今倒是盼着阿姐的亲人快找来,如此,阿姐才不至于在谢家受委屈。” 谢青梓听闻这话,先是一愣,而后才重重的拍了一把谢栩:“胡说什么。难道你竟就不是我的亲人了?” “我没用,护不住阿姐。”谢栩怅然叹了一声:“我太小了。”很多时候,纵是有心,却也是无能为力。这样的感受却是叫他时常觉得懊恼。 谢青梓倒也是能理解谢栩的心情,心知肚明劝慰也是没什么用,最后便是一笑:“不管你是怎么样,你都是我的好弟弟,我最看重的人之一。不管如何,都是绝不会有改变。” 最后趁着天还没黑下来,谢青梓叫丫头在墙下头搭了一个梯子,将谢栩送了出去报信。 报信是为了……让人在谢晖私逃之时,将谢晖抓个正着。如此一来,谢晖的前途名声彻底没了。而且这样的事儿可大可小,往小了的说,就是想搬出京城。往大了说,那就是叛国了。 不过,她到底是没做了最坏的选择,而是只通知了陆家,让旁人来替她做这个决断。不过这个旁人,其实说的也就是卫泽罢了。 她心里明白,卫泽看肯定会出现。 之所以让谢栩去,而不是随意让个丫头去,却也是因为谢栩还能影响最后的决定。到时候,看在谢栩面上,大概总也不会选最激烈的法子。如此一来,谢栩也不至于太过为难和难堪。 谢青梓垂眸,心中有些焦灼烦躁。她这般每一步都算计清楚,着实也是让她自己都是有些觉得自己着实是有些算计太过了。可是不算计的话,她却是又该如何? 这便是我本心无意如此,世事变化无常罢了。 她能做的,也就是在算计的时候,尽量的去照顾谢栩一些罢了。 “去泡杯茶来。”心神不宁之下,谢青梓只觉得越发烦躁:“泡杯莲芯茶来。” 而谢栩此时直接冲进了陆老夫人的屋里,也不等喘一口气,就开口道:“老夫人快帮帮忙想想法子。” 陆老夫人呢唬了一大跳,看着谢栩这样上气不接下气的,忙问:“这是怎么了?” 陆夜亭本在替陆老夫人抄佛经呢,此时却也不知想到了什么,登时面上就黑透了,随后便是搁了笔,沉声问:“是不是青梓出了什么事儿了?” 谢栩被陆夜亭陡然阴鸷的气势吓了一跳,只觉得浑身都是压迫感,末了他才点点头,只低声将事情始末说了一遍:”事情就是如此,还请老夫人务必救阿姐才是。“ 要说谢昀是打算自己跑,并不打算带着谢青梓,谢栩却都是不信的。 谢栩心里很清楚,谢昀若是为了官职,肯定是要带着谢青梓一起走,毕竟,沈慎要帮谢昀的前提,肯定也是谢青梓。所以为了自己,我谢昀一定会…… “他敢。”陆夜亭这一瞬间算是气势全开。谢栩几乎是只觉得连骨头都是阴冷了片刻。情不自禁的便是打了个寒噤。 陆老夫人同样也是唬了一跳,旋即瞪了陆夜亭一眼:“夜亭,事情也没到了最坏的那一步,你先别着急忙慌的,倒是自己吓住了自己。” 陆夜亭这才缓过劲儿来,只是仍是气势不减:“饶是如此,却也是不能这般等着。”一想到谢青梓现在处境微妙,他心底便是彻底乱了。 而卫泽便是在此时回来的。听了事情后,卫泽只垂眸沉吟了半晌,便是抓住了问题关键:“无妨,他若连城门都出不去,那就什么也不必担心。沈慎明日便是离京,想来等到沈慎离了京之后,他也自然就消停了。” 卫泽这话说得从容不迫,沉稳又有力。倒是一下子就如同给人吃了一颗定心丸一般,登时就叫人心都是安稳起来。 陆老夫人一下子笑出声来:“听听这话,你们是不是的都该去面壁好好思过思过?一个个遇着点事儿就慌得跟遇见了黄鼠狼的鸡崽子似的。倒是连最根本的东西都忘了。” “难道就这么放过他?”陆夜亭却是只面色阴沉问了这么一句,丝毫也没想过谢栩此时是个什么感受。他的意思很是明显——当然其实这会子他心里头也在琢磨怎么不知不觉的送了那谢家大老爷直接上西天才好。 在陆夜亭心里,唯有如此才算是彻底的松快了。 卫泽看了一眼陆夜亭,缓缓开口:“毕竟养了青梓一十四年。再说,青梓必也不愿意如此。何必叫她为难?“横竖,也不必再多久,谢青梓就不必再留在谢家了。 此时也不必再多生事端。毕竟也要顾虑谢栩的心思。 陆夜亭还想说什么,卫泽一眼扫了过去。目光只是凌厉。陆夜亭到底还是住了口。 谢栩回去的时候,陆夜亭倒是不放心也想跟过去。不过卫泽哪里可能让陆夜亭跟过去?谢栩也就罢了,到底还是个小孩子呢。可陆夜亭却是不小了,至少是到了该避嫌的年纪了。哪怕是亲哥哥,他也不愿意让谢青梓和陆夜亭太过亲近了。 故而,当下卫泽便是直接道:“今儿我会叫人仔细留意谢家动静,你也不必如此,反倒是吓到了青梓。” 卫泽嘴上说得冠冕堂皇,不过心里头如何想的却是外人不知了。 事实上,卫泽自己偷偷的又过去谢家看了一眼谢青梓。见谢青梓蹙眉烦躁的样子,倒是禁不住心疼起来——当下想了一想,便是轻轻叩了叩窗棂。待到谢青梓抬头的时候,他便是迅速说了一句:”不必担心,一切有我。“ 只这么简短的八个字,却是叫谢青梓一下子心中便是平静下来。 不过卫泽却是没多留——万一叫人发现了,谢青梓的名声便是完了。 谢青梓知道卫泽在,焦躁自也是散去了。也总算是能够安心的用饭——从猜到了谢青樱想说什么之后,她倒是一直都是没心思用饭。连带着几个丫头也是跟着饿到了现在。 谢栩因了也是不好叫人觉察,便是只得先暂且回了自己的院子。 用过饭后,谢青梓便仍是如同往常一般的洗漱睡下了。不过怕半夜折腾出什么事儿来,所以她连外衣都是没脱下来,直接便是穿着躺下了。 只饶是如此,却没想到最后她仍是着了道。 卫泽这头得了消息,立刻便是直接领着陆夜亭过去敲了谢家的大门。自然,是以锦衣卫的身份过去的。 谢家门房倒是还不乐意放人进去,不过一看是锦衣卫,倒是立刻就怕了,而后便是将人立刻放了进去。 一进了卫家大门,卫泽便是笑了,看了一眼陆夜亭后叹了一口气:“我倒是真觉得这个谢家大老爷是个老实人了。”这样迫不及待的送了把柄过来,真真也是配合得很。 陆夜亭臭着一张脸,浑身上下都是透出一股阴鸷来:“废话什么,青梓呢?” 卫泽命手下锦衣卫将人看守住,而后便是领着陆夜亭直接去找谢昀了。 谢昀此时还在姚姨娘那儿,跟姚姨娘商量着等到天空快亮的时候就出发,如此一来,便是赶着一大早出门。神不知鬼不觉。 卫泽抬脚就将门踹开了去,淡淡出声:“谢大老爷好大的胆子,竟是还敢通敌叛国。” 谢昀唬了一跳,目光触及卫泽后,先是眉心重重一跳,随后又是舒展:“原来是卫世子。”心中却是盘算开了——卫泽喜欢谢青梓,若是拿谢青梓当筹码…… “大老爷与我走一趟罢。”卫泽懒怠废话,直接看了一眼白墨:“将人带走。”至于他么,自是要去看一眼谢青梓才放心。 第264章 算账 只是一路去了飞花院,飞花院里却是静悄悄的。 卫泽登时一皱眉。 陆夜亭也是瞬间神色又阴沉了几分。 待到敲门,门倒是一下子就开了。只是对方一开门看见了卫泽和陆夜亭,倒也是愣住了。 卫泽将对方神色尽收眼底,而后冷冷的吩咐:“将人都看住了。”末了便是直接往屋里走——屋里却是一片死寂。 陆夜亭狠狠瞪了一眼卫泽,沉声发狠:“若是青梓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便是和你没完。” 卫泽却是一句话也没回,只是闷头往里头走——此时也顾不上什么男女大防了,他只满心懊恼,的确是不该托大的。此时出了事儿,却是叫他心都是悬了起来。至于陆夜亭那话,他没回是因为根本就没那心思去回。而事实上,真出了什么事儿,他自己都是不会放过自己。 谢青梓倒是没出了什么事儿,不过却是睡得格外的沉。以至于卫泽他们进来也是不曾醒来——这样显然是不正常的。 不过好在倒是没出了其他事儿。 卫泽只看了一眼就松了一口气:“这样看来,应是用了什么迷药迷香之类的。” 陆夜亭此时对卫泽心里全是不满,不由得出声轻嘲讽:”是谁跟我说这个事儿绝不会出什么岔子的?“ 陆夜亭端起茶杯,将里头残余的茶水一下子泼到了睡在床榻上的竹露脸上。 被这么一刺激,竹露倒是一下子就清醒了过来,不过看那样子却似乎连人都是没清醒,好半晌才反应过来,又被屋里的情况吓了一大跳:“陆少爷,卫世子——” “将其他人都叫醒。”卫泽说完这话之后,便是就拉着不肯走的陆夜亭出去了。陆夜亭挣了几下没挣开,倒是又恨恨的瞪了一眼卫泽,“这笔账回头再算。” 出了飞花院,卫泽直接就去寻大老爷谢昀的麻烦去了。 谢昀此时整个人都是焉头巴脑的,那样子看着倒是让人情不自禁的想笑。 卫泽过去后,便是唇角冷冷一勾,声音淡然却又锋利:”用什么迷魂药?药效倒是不错。不过这样的东西,给家里人用是不是太过了?“ 谢昀被卫泽这个架势吓得不敢吱声,低着头也不知在想什么。 陆夜亭倒是不客气,上前直接用脚尖就踢了谢昀一脚,然后压低声音狠戾言道:“你不是很疼那小妾么?你说,我这一脚若是踹到了她肚子上,会是个什么效果?” 谢昀被陆夜亭这般的阴冷狠戾吓得直接就是打了个寒噤。末了又似乎看清了陆夜亭的长相,登时一愣,几乎是下意识的就问了一句:“你和青梓是什么关系——” 陆夜亭咧嘴笑了:“你倒是眼光不错。可惜偏就是忒不知天高地厚了一些。” 卫泽冷眼看着陆夜亭折腾,倒是半点儿也没有阻拦的意思。陆夜亭这般,不过算是一点开胃菜罢了。重头戏还在后头呢。 谢昀被陆夜亭吓得不轻,却倒是也不傻,只拉着卫泽道:“卫世子这又是何必呢?咱们两家是什么关系?不如卫世子只当是什么都没发生,我——” “什么都没发生?”卫泽还没说话,陆夜亭就已是出了声音,“我倒是要好好的和你算一笔账。” “什么账?”谢昀下意识的反问了一句,随后又后悔得差点没想咬断自己的舌头。好好的惹这个小杀星做什么?一看着这个样子就知道不是什么好相与的。 “这可就长了。”陆夜亭阴森一笑:“不着急,咱们慢慢算。第一笔,便是你这般对我家青梓。你说,我该如何跟你算?” 谢昀微微眯了眯眼睛:”你是她的血亲?既是这样说,我倒是想问问,你们当年做的好事儿。这样的事儿打官司也是你们理亏罢?我好好的嫡女,竟是叫你们偷换了去,若不是机缘,我们只怕这辈子都是再难见到我亲生女儿。如今你倒是好意思说要找我算账?“ 谢昀这话倒也是十分在理,换成个但凡讲道理一些的人,听了这话少不得也要有几分羞愧。可是……陆夜亭这样的人,一看就知道并不是个讲道理的。所以当即只听得陆夜亭笑了一声:“是吗?可我倒是觉得,你能让青梓叫你这么多年父亲,却是你上辈子修来的造化。” “你那女儿,能和青梓比么?你真当我是没打听过?你那女儿是什么货色?青梓孝顺乖巧,从小就懂事,可没谁不夸的。”陆夜亭说起谢青梓,夸了好几句都还仍是意犹未尽一般。 最后,陆夜亭嗤笑了一声:“既是这样,你说说,既是这样,是不是你的荣幸?再说了,连自己亲生姑娘都能被偷换出去,也是你自己太蠢了。” 陆夜亭倒是真觉得谢昀能养谢青梓一十四年着实是谢昀的荣幸。没办法,在他看来,谢青梓有哪里不好的?竟是找不出半点不好。 卫泽在旁边听着,心里头却是古怪:这陆夜亭幸而是青梓的哥哥,若不是,自己倒是好好的担心一阵子了。这陆夜亭对青梓,那可是真用……视如珍宝也是不能形容了。 卫泽将人带走的时候,谢栩却是还没醒过来。府里也没别人坐镇,姚姨娘吓得脸色发白,却也不敢拦着。 陆夜亭走了几步,而后便是回过头来冲着姚姨娘微微一笑,而后伸出手指来,隔空点了点姚姨娘的肚子,无声得做了三个口型。 姚姨娘看出了陆夜亭说的那三个口型之后,倒是吓得几乎打了个寒噤。而后下意识的一把捧住了肚子。 陆夜亭说的是”小心点“这三个字。要说是提醒姚姨娘,任谁也不信。这三个字,分明就是威胁力十足。 谢青梓醒来的时候,却已是第二日中午了。睁开眼看着满天天光,再看着周围熟悉的环境,她倒是松了一口气。不过旋即看见了几个丫头都是神色微妙的守在自己身边的样子,登时心里头又是一沉,只觉得是心里有些不安稳。 “这是怎么了?”谢青梓沉声问了一句。却是意外觉得自己浑身骨头酸疼,旋即一皱眉:“我这是睡了多久?”按说这样的情况,她肯定睡不安稳,可是仔细回想,却似乎连个梦都没做过? 谢青梓心里头忽然猜到了几分,看了一眼窗户,眉头越发皱紧:”这竟是已中午了?“ 荷香自然知道这个事儿也瞒不住,当即便是将始末都说了一遍。最后才又轻声叹了一口气:“经过这个事儿,主子以后可别再掉以轻心了。” 谢昀这人手段太过卑鄙,竟是叫人防不胜防。任谁能想到,这是个长辈能对晚辈做出的事儿? 要不是卫泽他们来得及时,只怕说不得谢青梓再睁眼的时候,就已是在沈慎的身边了。到时候,谢青梓这一辈子都是毁了——这样的父亲,哪里有半点做父亲的模样? 荷香没将话说这么直白,也算是给谢昀留脸面了。 谢青梓听完这话之后,倒是沉默了良久。最后又问:“那三郎呢?三郎可还好?” “三少爷还没醒呢。”荷香迟疑了一下,到底没瞒着谢青梓:“三少爷人到底小些,或许药下重了,故而现在也没醒。不过已是让大夫看过了,并无什么妨碍。” “嗯。”谢青梓应一声,随后起床穿衣洗漱。待到都收拾妥当了,她这才出声:“府里现在还有谁?”大老爷既是叫卫泽带走了,只怕短期之内也是不会回来了。 “就还有姚姨娘了。”荷香撇撇嘴:“说是被吓着了,如今正躺着养着呢。” 吓着是被吓着了,可也未必是有那么严重。这样躺着无非是在躲事儿呢。 谢青梓笑笑:“无妨,我去看看。”顺带,也看看谢青樱。若不是这一次谢青樱来提醒,她自是不可能还能去让谢栩搬救兵的。所以,也该好好去谢谢谢青樱。 最主要的是,她怕谢青樱告密的事儿被姚姨娘知道了,到时候姚姨娘和谢青樱过不去。 一路过去姚姨娘那边,不等丫头拦着,谢青梓便是直接往里头走去——丫头倒是想拦,可是看着谢青梓那神色却是莫名就是不敢拦了。当即只是低头讷讷的一句话也不敢说,心头直犯怵。 谢青梓一路畅通无阻的进了姚姨娘的屋子。 姚姨娘倒是惊了一跳:“大姑娘怎么来了,丫头怎么也没通报一声——” “听说姨娘吓到了,我来看看姨娘。”谢青梓笑笑,不过笑意并不到了眼底:“姨娘怀着孕,可不能有事儿。” 姚姨娘讷讷的应了,却是显然一句别的话也不敢说了。 谢青梓看着姚姨娘这般,越发忍不住笑得明显了几分:”姨娘在怕什么呢?姨娘给父亲出主意的时候,怎么的倒是不见害怕呢?这会子姨娘倒是怕了。可惜……不觉得竟是晚了吗?“ 姚姨娘蓦然瞪大了眼睛,几乎是剧烈反驳:“我竟是不知道大姑娘在说什么。大姑娘可别胡说才是。” 谢青梓笑呵呵的看着姚姨娘,微微一挑眉:“是吗?” 第265章 重逢 谢青梓笑呵呵的看着姚姨娘,挑眉问道:”是吗?“ 姚姨娘便是一句话都是说不出来了。她自然是心虚的——当时主意的确是她出的,可是……若是谢昀不动心,哪里又会弄成今天这般?况且,她也没出主意,只是略略提了两句,吹了吹枕头风罢了。 姚姨娘不说话,谢青梓便是猜了个八九不离十,当即却也是没有再追究下去,只是笑笑:“对了青樱呢?怎么不见青樱?” 姚姨娘目光里闪过一丝异样来,随后又压下去:“原来大姑娘对青樱这般关切。” 谢青梓叹了一口气,认真看住姚姨娘:”这倒是还拜姨娘所赐。姨娘既是叫我不好过,那我也该叫姨娘不痛快,方才算是礼尚往来。“ 姚姨娘半信半疑,却是只不做声。 “青樱我便是带走了,若是姨娘再不消停些,以后不只是青樱,就是你肚子里那一个……”谢青梓话并没有说完,只是笑了一笑,只是笑容却是有些说不出的凌厉和阴寒。更是无形之中和陆夜亭的那个神情简直是如出一辙。 姚姨娘一副见了鬼的样子。 谢青梓却是不知,只等着丫头将谢青樱带过来,便是直接拉着谢青樱走了。 谢青樱的身上,却是又好几道的伤,看着就知是掐的和指甲抓的。丫头婆子自是绝不敢伤了谢青樱对谢青樱动手的,而且更不要说是在脸上这么明显的地方。 所以这个伤,显然就是……姚姨娘掐的。 谢青樱一直在沉默,被谢青梓拉着走出来的时候,竟是连看也没看姚姨娘一眼。 姚姨娘不知出于心虚,还是怎么的,竟也是没看谢青梓一眼。 谢青梓心头叹了一口气,婆娑了一下谢青樱的肩膀,只觉得心里头倒是有几分心疼。而后出了屋子,她便是这才轻声问了一句:“疼不疼?” 谢青梓一问,谢青樱一直紧紧绷着的面上便是露出了几分的委屈来,最后便是叹了一口气:“阿姐,我饿了。从昨儿起就是没吃东西了。“ 原本还有些沉凝的气氛,登时便是因了这话一下子就松快了不少。 谢青梓笑了一笑,忙叫竹露先回去给谢青樱找吃的,自己则是牵着谢青樱慢慢往回走:“是你姨娘打的吗?” “嗯。”谢青樱笑笑:“今天早上打的,不过无妨,我已是习惯了。” 谢青梓听着这话,只觉得无比心疼,却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最后,她便是只能说一句:“以后她再也打不着你了。你放心。“”无妨,打也打不了几回了。”谢青樱却是小大人一般的叹了一口气,最后说了这么一句话出来。 谢青梓听在耳朵里,登时惊得心头狠狠一跳,猛然顿住了脚步,不可置信的看住了谢青樱:“你是说——” “她身子很不好,这般怀孕……很大的风险。”谢青樱如此说道,抬头看着谢青梓:“所以阿姐你也别为难她了。她其实……也是个可怜人。” 谢青樱这样说,却是叫谢青梓有些不知该如何回应。她是真没想到,谢青樱竟是会说出这话来:谢青樱说过,她做梦梦见过未来的事儿。这么说来,那姚姨娘会……死么? 而若是姚姨娘真会死的话,她还真没必要和一个将死之人过意不去。最关键的是,谢青樱刚帮了她,此时这般求情,倒也是说得过去,着实也不算是过分。 毕竟,谢青樱前来告密,冒险了且不必说,只说她这般帮她,其实又有什么好处? 所以这会子谢青樱替姚姨娘求情,谢青梓却是完全没法子拒绝。 谢青梓垂眸思量片刻,最后便是叹了一口气:“既是你这样说,我自是要给你面子的。这件事情……追根究底还是怪大老爷。” 挑拨者有罪,可是最终做出决断的大老爷才是最不可饶恕的。 谢青樱认认真真的朝着谢青梓道谢:”多谢阿姐这般大度。“ 谢青梓噎了一下:“这么生分干什么。” 将谢青樱送回了飞花院,谢青梓便是又打算去一趟陆家。昨儿闹出这么一个事儿来,也不知道陆夜亭和卫泽那头如何了——卫泽也就罢了,她没有半点不放心的。可是陆夜亭那性子…… 想着陆夜亭将沈慎直接打了,还打得人尽皆知闹到了圣上跟前,她便是只觉得心里不安稳,非要去嘱咐几句才敢放心。 不过还没等到去陆家,这头门房上就来人禀告了:说是三老爷叫人回来通报,最多半个时辰之后,老夫人她们就回来了。 谢青梓先是一惊,而后便是又猛然的就反应过来,忙不迭的叫人去收拾地方,自己也去找谢栩——若是她们回来谢栩不在,也不知老夫人她们该多担心? 谢栩被强行叫醒了,倒是缓了好一阵子才算是清醒过来。见了谢青梓,倒是有些诧异:“阿姐怎么在我屋里?” 谢青梓叹了一口气,一面催着谢栩洗漱,一面将大太太和老夫人要回来的事儿说了,而后又将谢昀的事儿说了。 谢栩沉默了半晌,良久之后才叹了一口气:”却是我妇人之仁了。“ 当时,他就该大义灭亲的。若是当时大义灭亲了,自然也不会再有后头这些事儿。 没有后头这些事儿,现在也就不是这么一个处境。说真的,他此时只觉得几乎是没有办法去面对谢青梓了——谢昀做了这样的事儿之后,他只觉得整个人都是抬不起头来。 他怎么会有这么一个父亲呢? 谢栩从心底生出了一股羞耻感来。 看着谢栩那副垂头丧气的样子,谢青梓将他的心思猜了个八九不离十,而后便是又道:“也不是你做的,你也不必如此。再说了,你是做儿子的,本也是该敬重他几分。他纵是再不好,可也是给了你骨血精肉。这点便是该回报了。眼下祖母和母亲回来,你却是不许再这幅样子,叫她们看见了,不过是平白叫她们又担心罢了。” 谢栩闻言,勉强打起精神来,虽说不至于看得出什么来,可是看着他那样,也不像是久别重逢的高兴。 谢青梓也没办法,最后只能是就这般作罢了。毕竟谢栩心里不好受,,那也不是她一时半会儿就能帮着开心起来的。 当老夫人和大太太陈氏下了马车的时候,看着久违的谢家门匾,倒是都油然生出了一股亲切来:在外千般好,总也只牵挂家中。更何况,他们在外头也并不好。 二房自然也是一起回来的,不过这次倒是没再和大房搅合,直接就将东西搬去了新宅子。知道这一点之后,谢青梓便是隐晦的讥诮一笑:二房这边倒是会审时度势。以往谢昀还有官身,便是不肯搬出去。如今谢昀没了官身,没了好处可沾,二房就立刻不和大房搅合了。一看就是二太太的风格。 不过如此也好,二房若是再搀和进了这个烂摊子里头来,她也只有头疼的。 谢青蕊自也是跟着一并回来了。不过看着谢青蕊那样子,谢青梓面上笑容都是淡了三分,随后只当是没看见,打招呼也是略过了谢青蕊去。 谢青梓的注意力更多还是在大太太和老夫人身上。 谢青梓上前去一把扶住了老夫人,眼眶都是是微微发润:”祖母可算是回来了。“ 老夫人也是长舒了一口气:”是啊,可算是回来了。“ 谢青梓又拉大太太,语气都是染上了几分哽咽:”母亲这些日子过得好不好?怎么倒是瘦了一圈。“ 大太太同样也是红了眼圈,拉着谢栩和谢青梓不撒手:”你们两个都是平平安安的,真是太好了。我在金陵吃不香睡不着的,担心得简直是心都是悬着的。” 谢青梓拉着大太太和老夫人进了屋子,然后掐了一把谢栩:“瞧瞧三郎,都高兴得傻了。” 老夫人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谢青梓:“好些日子不见,青梓你倒是成熟稳重不少,胆子也是大了不少。竟是还敢瞒着我们了。说罢,你父亲呢?他去哪儿了?姚姨娘呢?府里其他人呢?“ 谢青梓僵了一下,随后肩膀也垂了下去,最后才叹道:“祖母看出来了。” “我回来他也不露面,我若还看不出来,就真该自己进棺材了。”老夫人冷哼一声:“说罢,他又做了什么,又惹了什么事儿?你只管说,我一把老骨头却还受得住。” 谢青梓叹了一口气:“他被锦衣卫的人带去了,他想去金陵,可是却是被锦衣卫知晓了。“ 她却是不打算说得太仔细:至少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却是不能说得这样仔细。 老夫人却是注意到了谢青梓只叫谢昀为他,而不是父亲,甚至连大老爷这个称呼都没了。当下便是一皱眉,看向了谢栩:”三郎,你来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了?“ 谢栩张了张口,却是到底欲言又止,只道;“回头我再和祖母细说,祖母先歇一歇。我和三叔说几句话去。”说完这话,他便是忙拉着谢暻出去了。 第266章 生疏 连谢栩也是这样支支吾吾,老夫人哪里还能不着急?当下就直接将丫头婆子都谴了出去,只问谢青梓:”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儿?“ “我亲自和慎表哥说了退亲的事儿。”谢青梓叹了一口气,也不知该从何说起,最后便是先说了这么一件事儿。而后,她才又叹了一口气:”不过他却是想着跟慎表哥一同去金陵。我和三郎都不愿意,所以他用了些手段……“ 说着这话,她便是跪下去向老夫人请罪:”却是我提前猜到了他要去金陵,我便是告诉了陆家。陆家那头让卫世子出了面。故而才会成了今天这样的结果。” 谢青梓叹了一口气,“是我对不住祖母和母亲,竟是为了自己做出这样的事儿。” 歉意她有,可是后悔……她却是没有。这样的事儿重新再来一遍,她仍是会如此做。而且,会防范得更好,绝不会再给谢昀半点机会。 谢青梓这话犹如石破天惊,登时就让老夫人大太太等人都是怔住了。好半晌,老夫人才颓然的张了张口,却是半点声音也发不出来。 谢青蕊蹙眉,而后便是忍不住的出声讥诮了一句:“好一个知书识礼,懂事稳重的谢家大姑娘。姐姐这可真是能干。这下可好了,咱们大房却是再无前程可言了!” 谢青梓听在耳里,心里微微也有几分难堪,不过最终还是只装是没听见一般,继续将事情交代下去:”之前发生了一些事情,三郎做主将鄂王爷与青蕊的婚事也是退了。“ 一件件数来,这些事儿都还真不是什么好事儿。 谢青梓担忧看一眼老夫人,只为唯恐老夫人承受不住。见老夫人还算镇定,便是又看了一眼大太太,见大太太神色楞楞的也不知在想什么。 谢青梓也不知该再说什么才好,便是只楞楞的跪着。 屋里良久一派静谧。就是谢青蕊也是没说一个字:事实上,这会子她倒是心情不错的。毕竟,鄂王那般模样……却是如何能嫁?哪怕是不能嫁沈慎那样的,总也不能嫁给鄂王那般的。 不过,这样的高兴谢青蕊却是半点没表现出来,好半晌才又轻声开口,一开口却是质问:“我的婚事,原竟是你和三郎就能做主的。而且我倒是好奇,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竟是要退婚。不会也和你有关系吧?“ 谢青梓还真被谢青蕊这话噎了一噎,好半晌都是不知该怎么回答——好像这个事儿,还真是和她有关系。不仅是有关系,还是有大关系。 正想着该怎么回答,谢栩倒是和谢暻又进来了:”退亲一事,和阿姐无关。是我觉得鄂王人品不妥,鄂王府又是一滩浑水,着实不是良配。“”三郎不如仔细说说。“谢青蕊面上神色不变,却是抓着此事儿不放。”鄂王妃上门来说,既是二姐去了金陵,那不如就让二姐嫁了慎表哥,而阿姐嫁入鄂王府。如此荒诞的要求,她也能提出。可见鄂王府里是个什么情形。“谢栩也不知看出了谢青蕊的心思没有,仍是一板一眼的说了下去,末了又看着谢青蕊微微一笑:”若是二姐觉得可惜,觉得遗憾,那也容易。鄂王上次闹着休妻,倒是又将鄂王妃的位子腾出来了。他更是想着聘你为王妃,你若愿意,我明日上门去跟他说,我答应了这桩婚事就是。” 谢栩此时不管是言谈还是举止,倒都是一板一眼的,颇有些一家之长的风范了。 谢青梓心知肚明这必是三老爷谢暻方才和谢栩说了什么的缘故。 不过想想现在的情况。似也是该如此——除了谢栩这么一个男丁之外,还真是没人能够撑起谢家大房了。谢柏倒是年岁比谢栩大,可是身份是庶出,而且……竟是还不如谢栩。 方才谢柏便是直接跟着自家姨娘走了,由此可见竟是不能担当重任。 谢青梓微微有些心疼谢栩,却也是无可奈何:出现这样的情况,说来说去也怪谢昀自己不争气罢了。 “金陵一事,也并非阿姐过错。”谢栩又开口:“是我亲自去跟陆老夫人说的事儿。是我拜托了卫世子。金陵如今看似繁荣,可到底是乱臣贼子之地,如何能够去得?谢家虽不是百年大族,可是我也是知道廉耻的。沈家不在乎,我谢家却是绝不能做那叛国大逆之事。” 谢栩这般将这个事儿一上升到了家族气节上,倒是还无人能再反驳什么——怎么反驳?总不能说,为了荣华富贵,忠心什么的就不要了罢? 况且…… “金陵迟早是会被收回,父亲目光短浅了些。”谢栩又这般添上一句,最后环视一圈:“我在锦衣卫所听的见的,自是有许多事情比你们明白。只是那些话却不可对外说。沈家再好,如今却是和咱们再无关系。” 谢栩这是要和沈家划清关系的意思了。 谢青梓看着谢栩如此,却是眼框一酸,几乎是不曾落下泪来。 “荣华富贵,自是有我。祖母你们只管在家中安享太平就好。”谢栩这话说得铿锵有力,倒全然不像是个十二三岁的少年。只是他声音都尚且还未曾变太多,听着却是只让人觉得还尚带了几分稚气。只叫人觉得心中酸楚心疼。 老夫人此时总算是缓过劲儿来,一开口却是欣慰无比:“好!这才是我谢家男儿该有的本色!你父亲糊涂,你却是不曾糊涂,这才是天不亡我谢家!” 至于其他事儿,老夫人倒是没多作评判,只摆摆手道:“好了,你们也一路劳顿辛苦了。便是都散了罢。三郎你扶着你母亲回去歇着,青梓你留下来陪我说说话。” 老夫人都是发了话,当下谁也没再多说一个字。便是就这么散了。 谢青梓还跪在地上,因也没人叫她起,她便是一直跪着。 老夫人最后亲自来扶了她一把,轻叹一声:“都是冤孽啊。” 听着老夫人这话,谢青梓只觉得心头蓦然一慌,不由自主拉住了老夫人的手:“祖母竟是厌弃我了不曾?” 老夫人闻言一笑:“怎么会?只是心疼你罢了。闹出这样多的事儿,旁人看着是我谢家一蹶不振,可是最难熬的却还是你。这桩桩件件的事儿说起来怪不得你,可是偏生每一件都是和你有关。以后你在家里的地位……“ 只怕是艰难。 谢青梓心里又何尝不明白这一点?当下只是沉默着一句话也说不出口来。不少人其实早在背后议论纷纷了。只是她一直只当没听见罢了。 谢青梓叹了一口气,一时也不知该如何说才好。最后,她轻声道:”我请陆老夫人帮我打听我亲生父母的事儿了。“ 若陆夜亭真是她亲哥哥,那么这个事儿迟早就是瞒不住,所以这会子她便是提前说了出来。她却也不愿意如同谢青蕊那般,到了最后才告诉自己的养父母,竟是伤了对方的心。 老夫人听着却是浑身一震,不可置信的看着谢青梓:”青梓你竟是——不愿再留在谢家了不成?” 老夫人甚至心头是有那么一瞬间的震怒的:这种感觉就像是被背叛了。养了谢青梓一十四年,一直都当她是亲生孙女一般,哪怕是知道了真相之后,她也不曾改变过半点。可没想到,谢青梓竟是要去寻自己生父母了。这算是什么? “不管如何,我都是谢家的大姑娘。“谢青梓看着老夫人这般便是知道老夫人误会了自己的心思,当下忙出声表明自己的心意:”我只是不甘心罢了。我想问问他们,当初为什么将我换到谢家,却又这么多年不闻不问。若是没有当初的事儿,又如何会有现在这些事儿……“ 谢青梓苦笑一声,“若没有我,谢家或许也不至于到了今日这般田地。祖母纵然不曾怪罪我,我心中也是难以安稳的。” 仔细算算,她却是对不起老夫人的养育之恩的。 老夫人养她教她,却也不是为了让她将谢昀送去关押,也不是为了让她去将谢家的前途折腾没了的。其中固然是谢昀自己作死,可是若换成别人,指不定也不会如此。 可是……也仅仅是如此罢了。 她心有愧疚,却并不打算牺牲自己如何。所以,也只是愧疚罢了。纵然以后能弥补,但是到底那也是以后的事儿了。 谢家摊上她这么一个养女,倒也真是倒霉。 谢青梓此时倒是忽然又想起了陆夜亭那一茬来,最后便是犹豫片刻,轻声道:“我亲生父母,却也是大概不在了。祖母若是不嫌弃我,就让我一直做谢家的姑娘罢。我将来,必也会护着三郎,护着谢家——” 只除了谢昀。 她记得谢家每一个人的恩情,可唯独谢昀……不管她如何回想,竟是都找不出半点恩情值得她记住回报。 其实此时说这些话,却也早就说明了一个问题:发生了这么多事情之后。到底谁也没法再将谢青梓当成是谢家的亲生姑娘了。老夫人是,就是谢青梓自己也是。 那一层之前始终不曾被捅开了的遮羞布,此时便算是被抽走了。 第267章 打听 这样的隔阂生疏,本就是早已存在。而如今不过是渐渐显露罢了。 谢青梓满心苦涩的想,到底是许多东西在她不是谢家亲生姑娘这件事情被揭露出来时候,就不一样了的。 老夫人看着谢青梓,微微皱起眉来,最后却是扬手就给了谢青梓一下:”这是在胡说什么?不过是出了一些事儿,你竟是就这般起来。昔日我是如何说的?难道一十四年的恩情,就敌不过那一点血缘?我竟还没说不要你了,你倒是先自己就这般了。” 谢青梓眼泪一下子便是落了下来,蓦然扑进了老夫人怀里:“祖母别恨我。我这般自私——“”你又何曾错了呢?“老夫人叹了一口气,拍了拍谢青梓的肩膀:”哭罢哭罢,这些日子你却是也不知受了多少委屈。” 若说不心疼谢昀,那也是假的。毕竟是十月怀胎自己身上落下来的,可是老夫人自认为自己绝不是那等子不讲事理之人。对就是对,错就是错。谢昀做的那些事儿……别说是谢青梓,不管对哪一个女儿这般,都是不妥。 谢青梓虽未曾说是用了什么样的手段,可是她心里多少也能猜得到。 谢青梓的性子她也了解,素来是个再柔软不过的。但凡谢昀不是伤了她的心,她也绝不会如此无情。不说别的,哪怕是看在谢家其他人的面上,她也肯定是不会如此狠绝的。 再说了,若是陆家那头出面……想来也不会真将谢昀怎么样,无非是吓唬吓唬,再略施小惩罢了。 老夫人想得通透明白,大太太却是想得不如这般。 大太太回去的路上,忍不住问了谢栩一句:”你父亲他,还会被放出来吗?“通敌叛国是大罪,牵连家中也是有的。这也是大太太为何如此不安的缘故。 谢栩侧头看了大太太一眼,见大太太满心不安,倒是忍不住露出一个笑意来:”不会。顶多是父亲自己吃些苦头,以后再无做官的机会罢了。母亲也不必多想,还有我和阿姐呢。以阿姐和陆家的关系,卫世子也会给几分薄面的。“”那可不一定。谁知道她会不会去求情呢?既是能将人送进去,那保不齐她还会如何呢。“谢青蕊轻哼一声,看不惯谢栩处处说着谢青梓好的样子,便是如此说了一句。 谢栩面色一下就沉了下来:”二姐这般是什么意思?真当所有人都似是你这般凉薄不成?“ 谢青蕊这下也是恼了:“我凉薄?咱们家落到了这步田地,难道竟是怪我不曾?罪魁祸首你们都护着,如今倒是好。她到底有什么不满意的?我们家哪里对不起她了?她就这般坑害我们?” “好了!”姐弟两个吵得大太太头疼。大太太忍不住出声训斥了一句:“都到了这步田地了,还吵什么?” “三郎,我且问你,他到底做了什么事儿?”大太太拉住谢栩,沉声问道,声音却是有些狠戾:“你若是敢骗我,我便是不认你这个儿子了!“ 谢栩一震,却是不知为什么大太太在这个事儿上如此计较。不过大太太都将话说到了这个份上,他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当下便是将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了:”他用药将我们二人迷了,打算偷偷带着去金陵。因为……慎表哥。他想用阿姐去换个官职。” 这事儿谢栩说出来都是觉得难堪。 大太太听后更是倒吸一口凉气,面上的神情都是扭曲了。好半晌,大太太才从牙缝里挤出这么几个字来:“欺人太甚!” 谢昀这般当谢青梓是什么?物件儿不成?拿去联姻好歹还是正经嫁娶。可这般迷昏了送过去,又算什么?比起通房丫头都不算!和那些任由人买卖的青楼女子有什么不同? 大太太着实也是气得狠了。谢青梓纵然不是她亲生,可是养了这么多年,纵是个物件也是心爱了。岂能看着谢昀这般糟践?谢昀如此,不仅是不看重谢青梓,分明就是在打她的脸! 大太太想着这些桩桩件件的事儿,想着大老爷究竟是如何宠妾灭妻,心里早就烧出了一股火起来。她咬着牙,只恨不得现在就见到谢昀,狠狠给谢昀几个耳光才是。 谢青蕊和谢栩都是忙劝了几句,好不容易大太太才将情绪平复了下来。最后,大太太看着谢栩,长叹一声:”却是辛苦你们姐弟了。“ 谢栩摇摇头:”最委屈的是阿姐。毕竟,父亲算计的人也是她。这些事儿,娘也别怪阿姐。阿姐何曾有错?“ 谢青蕊难得没说话,只冷着脸听着。 大太太倒是忽然说了一句:”有什么可怪的?咱们是一家人。倒是你劝劝你阿姐,叫她别介怀此事儿才是。再则,看清楚他是什么人,也好。”虽然大太太并没有直说这个“他”指的是谁,可是谁都清楚,这就是说的是谢昀罢了。 大太太若说以前还对谢昀有三分情义,那么现在,便是连这最后的三分情义也没了。这对夫妻之间,便算是彻底的泯灭了那一点最后的夫妻之情。 大太太讥诮一笑:“当时就该拿了休书就走的。倒是好过你们这般吃苦。”大太太想了一番,倒是心头下了决定。 谢栩也不知该说什么,只讷讷不言语了。 大太太又问了一番谢栩在锦衣卫所的事儿。最后才问起谢青梓去宫中故事卫皇后的事儿:“好好的,怎么就有了这样的造化?” 谢栩也觉得这个事儿不可能瞒着大太太,当下便是轻声将卫泽一心想求娶谢青梓的事儿说了;“皇后娘娘的意思,先留在身边教导一二。若是合适——” 大太太顿时一惊:“卫世子?和青梓……” 谢青蕊也是一脸诧异,良久才“啧”了一声,不咸不淡道:“我就说那时候看着就不对劲儿。却原来还真有一腿。” 大太太瞪了一眼谢青蕊:”胡说什么?这事儿也是能胡说的?“ 谢青蕊便是只能悻悻闭上了嘴。 大太太沉吟了一阵子,才又问:“你的差事,怕也是因此才得的罢。” 谢栩应了一声。 大太太便是一脸沉思,不过也没再说别的话。 而谢青梓这头将老夫人哄着睡下了,这才匆匆去了陆家一趟。只是却是没找着陆夜亭——陆夜亭跟着卫泽出门去了,却也是不知多久才回来。 听了这话,谢青梓便是一皱眉:陆夜亭跟着卫泽能做什么?无非就是为了谢昀的事儿罢了。 谢青梓心有不安,却也是无可奈何:人都不在,她也不可能找得到。只能等着了,倒是盼着别出什么大事儿才好。 正想着,倒是霍铁衣回来了。 谢青梓登时犹如抓到了救命稻草,忙请霍铁衣去寻陆夜亭一趟。 霍铁衣倒是还不知谢家的事儿,当即还纳闷呢:“这是怎么了?瞧着你一脸着急的模样儿。“ 谢青梓言简意赅将事情含混说了一遍,也不管霍铁衣听没听懂,便是只道:”我哥哥的性子霍大哥也了解一二,我怕他做出什么过激的事儿来,请霍大哥忙我看看去吧。” 谢青梓想着陆夜亭对霍铁衣的态度,想着她们三人之间可能的关系,对着霍铁衣便是忽然也有些尴尬起来,道谢也不是,不道谢更不是。 好在霍铁衣也不知是怎么想的,倒是没多问也没多说,反倒是宽慰了一句:“青梓你也别着急,夜亭性子虽然偏激,也不会什么都不顾。他心里有数的。” 谢青梓应了一声,而后又看了一眼霍铁衣,鬼使神差道:“我哥哥小时候吃苦颇多,只怕心中才会有些怨恨,行事也多有阴鸷偏激,霍大哥你……” “我知道。”霍铁衣摆摆手,便是去了。 谢青梓颇有些微妙的看着霍铁衣的背影,然后转身又去寻了陆老夫人。 陆老夫人见了谢青梓,倒是先笑了一笑,随后心疼的将谢青梓搂入怀中:“却是委屈你了。” 谢青梓听了这话,没有委屈也生出三分委屈来。不过很快就忍住了,故意逗陆老夫人道:”横竖我倒是什么也不知道,反倒是哥哥和卫泽吓得不轻,回头义祖母一人给他们灌一碗压惊汤才是。“ 陆老夫人蓦然笑出声来:”你这个促狭鬼。“不过看着谢青梓与往常无异的样子,到底是放下心来。 最后,谢青梓便是问起了霍家的事儿来:“霍家当年如何?” “好好的怎么想起问这个了?”陆老夫人诧异片刻,不过也当是解闷一般,与谢青梓仔细说了说:“当时还是先皇执政的时候,曾是一度偏爱次子,圣上作为太子,其中最大的支持人家,便是霍家。霍家当时三代从军,代代出色,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可以说,天下一大半的兵权,都在霍家手上。当时霍铁衣的父亲却是唯一的独苗,霍家舍不得让他去从军,便是让他走文官的路子。当时娶的也是清流世家的女儿。说起来,还是和卫皇后是从小的手帕交。当时也算是鹣鲽情深,叫人羡慕的一对神仙眷侣。只是好景不长,到底出了变故,霍家那么多人,竟是一个活口也没剩下。” 第268章 劝说 陆老夫人喝了一口茶,这才又继续说下去:“本来我们两家是没什么交集的。不过我那儿媳妇和霍家那个媳妇儿却是相交,也时常有往来。出事儿的时候,我那儿媳和霍家媳妇儿都还怀着孕。只是一个月份小尚没显出怀来,另一个都已是八个月了。只怕在等等,孩子都会出生了。” 谢青梓听这话,心里头就恍惚的想:是了,那么这个孩子就是陆夜亭了?应该是霍夫人出事儿后突然发动了,生下孩子也没声张,只叫身边的人悄悄的将孩子送了出去。借此保住霍家的骨血。 谢青梓忽然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想起了卫皇后那时说她和一位故人很像的话,还问了她的生辰…… “我是不是和那位霍夫人长得有几分相似?”谢青梓便是鬼使神差的问了这么一句。 陆老夫人一怔,握着茶杯半晌都是没说话,只是上上下下的将谢青梓打量了一番。 最后陆老夫人摇摇头:“时隔多年,我却是已经记不清她长什么样了。不过,倒也不是不可能。”顿了顿,陆老夫人忽然想起谢青梓的生辰和身世,登时又是一惊:“你是不是怀疑……” “时间上靠得近,便是胡乱猜测一番罢了。”谢青梓笑了笑了,轻叹了一声:“到底是我心有不甘,想闹清楚自己的身世罢了。如今又出了这个事儿……谢家有今日这般,其中我的缘故不可推卸。当初将我偷换过去,到底是亏欠了谢家。只这一点,我便是始终心有难安。弄清楚当年的缘故,与我也好,于谢家也好,都也算是个交代了。” 这一番话,却是她心中的大实话。 “不若还是搬过来住罢。”陆老夫人也没有犹豫,便是说了这话:“你祖母也回来了,想来她是不会反对的。” 谢青梓却是摇头:“祖母她们好不容易回家了,我理应在旁边侍奉才是。况且家中遭逢如此变故,我身为长女,更是应该襄助三郎支撑起谢家的门面来。如此才不辜负了祖母昔日养育教导。” 陆老夫人叹了一口气:“你这傻孩子,你当自己是谢家长女,可旁人……” “无妨。”谢青梓知道陆老夫人想说什么,灿然一笑后道:“旁人是旁人,我祖母和母亲,还有三郎当是我谢家女儿就足矣。旁人想什么,哪里又那般重要?“ 陆老夫人一脸不赞同:“出了这个事儿,只怕你祖母她们纵然面上不说,心里也未必不介意……” “真到了那一步又再说罢。”谢青梓缓缓吐出一口气,面上却是坚定。”谢家如今有难,我却决不可弃之而去。“如若那般,她成了什么。再说,是她将谢家推到了这般境地,她更是不能逃才是。她要叫那些背后嚼舌头的人知晓,她谢青梓是叫谢家这般的缘由,可是她同样也能叫谢家振兴! 只是这话太过卡狂妄,她到底说不出口来。 陆老夫人到底也是没再多说,心里却是越发心疼谢青梓:不过还是个小姑娘。遇到这些事儿……幸而没压垮了她稚嫩的肩膀。幸而谢青梓足够坚韧,倒是在这些磨难中越发的显出风骨来。 这样的好孩子,若是自家的就好了。 陆老夫人心头暗叹了一声。 谢青梓倒是又问起陆夜亭的事儿来:“说起来,哥哥是怎么叫义祖父寻到的?”她倒是真真好奇——若说陆夜亭真是她的亲哥哥,那她便是觉得陆夜亭进了陆家绝不是偶然。 若真那般……陆老先生和陆老夫人又知道这一点么?若是陆夜亭瞒着,将来万一被知晓了…… 谢青梓心里头不安稳,总觉得要问一问才放心。 陆老夫人看一眼谢青梓,心头倒是有几分纳闷:“好好的怎么的问起了这个事儿?” 谢青梓不擅长撒谎,索性也就不撒谎,直接道:“总觉得哥哥应该不是义祖父喜欢的类型才是。” 听了这话,陆老夫人撑不住的就笑出声来:“那你觉得你义祖父喜欢什么类型的?你别看他读书多,一本正经的样子。可你看看卫泽就知道,他喜欢的可不是什么谦谦君子死脑筋。你哥哥虽是人冷了些,焉坏了一些,可倒是个孝顺孩子。只这一点便是足够了。” “义祖母别夸了,这般夸自家孙子也不嫌自己王婆卖瓜么?”谢青梓也是撑不住笑,连声打趣。 陆老夫人笑了一阵子,而后便是又叹了一口气:“夜亭是自己找上门来的。不过你义祖父倒是没立刻领回来,现在外头看了两个月才算是认可了。不过听说之前他却是过得很是……不好。身上许多伤,更多是陈年旧伤。也不知小时候是怎么过的。可难为他即便是如此,学问上也是没落下什么。听说他倒是去不少地方。这么小的年岁就这般辗转飘零,倒也是叫人心疼。” 谢青梓听着也是揪心。不由得叹了一口气:“既是如此,那以后咱们都对他好些才是。” “正是这个道理。不过你们二人眉眼倒是相似,我倒是想着……说不得你们还真是亲兄妹也不一定。”陆老夫人忽说出了这么一句话来,又笑笑:“只是他却是不肯说他原本姓名是什么,不然倒是可以查一查。” 谢青梓心头一惊,而后摸了摸脸颊:“果真很像么?” “的确是像。”陆老夫人点点头。”若不是这么相似,我倒是只怕还很难和他迅速亲近起来。” 谢青梓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良久讷讷道:”若真是我哥哥也好。“ “若真是你哥哥,那我可要和谢家争一争了。”陆老夫人笑出声来:“那可是我占了大便宜。” 谢青梓抿唇浅笑:“义祖母说这话,倒像是我现在不是您孙女一般。” 又说了一阵子话,陆夜亭倒是匆匆回来了。后头还跟着霍铁衣——不过看着霍铁衣垂头丧气的样子,谢青梓一猜就知道陆夜亭必是又叫霍铁衣不好受了。当下又是好笑又是无奈,却只能上前去笑着跟霍铁衣道谢,这才看住陆夜亭:“哥哥这是去哪儿了?我正要家去,哥哥送我一程?” 陆夜亭本还不满意谢青梓先跟霍铁衣说话,闻言便是又笑得心满意足一脸灿烂,连声应了之后,又冷着脸扫了一眼霍铁衣:“不许跟来。”说完这话再转头看谢青梓时候,倒是又成了和颜悦色满脸灿烂。 那速度,倒像是生生换了一张脸皮。 谢青梓看得目瞪口呆,又下意识的看了一眼陆老夫人。却见陆老夫人始终笑眯眯的,似乎并不以为意。当下她便是叹了一口气,也没再多说什么。只跟陆老夫人告辞退了出来。 初步了屋子,谢青梓便是跟陆夜亭悄悄儿的问:“他怎么样了?” 陆夜亭还企图蒙混过关:“对了,方才在街上瞧见卖炒板栗的,妹妹想吃不想吃?” 谢青梓住了脚,轻叹一声:”哥哥是不是又替我出气去了?“ 陆夜亭顾左右而言他:“嗯,去买一包罢。我给你剥着吃。” “哥哥!”谢青梓无奈,拔高了几分语气。 陆夜亭这才叹了一口气,而后低声讷讷:”既是都猜到了,还问我做什么呢?傻丫头,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对你才是最轻松的。“ 谢青梓明白陆夜亭的意思,当下只是叹了一口气,摇摇头:“如何能装傻呢?”假装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点破,既是心中痛快了又不必内疚不必被谢家人指责。可是……装傻了又如何呢? “哥哥犯不着如此。”谢青梓扯了扯陆夜亭的袖子,浅浅一笑:“哥哥何必脏了手呢?这事儿固然可气,可是咱们也犯不着去浪费时间。”传出去对陆夜亭名声不好不说,她也怕陆夜亭性子更加阴沉。 陆夜亭却是并不曾听进去,只笑道:“放心罢,我有分寸。”卫泽不打算严惩谢昀,只打算关一阵就放回去。可是这般放过谢昀,他却是心头难以赞同。不出一口恶气,他心头难平。 不过,他也知道分寸,断然不会让谢青梓太过为难。不然,他岂不是又该心疼了? 谢青梓见陆夜亭不听劝,最后便是叹了一口气:“到底是我对不住谢家的。当年偷换了谢家女儿本就是不该,他们养我一十四年,我又这般……” “故而我也不找谢家其他人麻烦。”陆夜亭这般说了一句,倒是显得十分理直气壮。末了他又道:“放心,你也不必愧疚什么,待到以后,我会补偿他们的。” 谢青梓看了一眼陆夜亭,也不知该说什么,最后便是叹了一口气:“哥哥。” “走罢,哥哥带你去买栗子。”陆夜亭比起谢青梓不过高了半个头,不过此时满脸宠溺倒是也有几分当哥哥的样子。 谢青梓倏地笑了,“也好,祖母也爱吃那个,买一包回去给她老人家尝尝。” “那买两包,我也去见见谢老夫人,给她请个安才是。”陆夜亭这般说着,又扭头吩咐小厮:“去叫管家准备一份见面礼。”倒是半点不客气,俨然就是陆家大少爷的做派。显然只这么几日,陆夜亭倒是真融入了陆家了。 第269章 警告 陆夜亭看着性子阴冷,不过对于人情世故倒是精通。该做的却是半点也没落下。 谢青梓冷眼看着,倒是越发心疼陆夜亭了。陆夜亭是经历了多少事情,才会长成这般? 而陆夜亭的长相倒是惹得老夫人迟疑了好一阵子,来回在谢青梓和他面上看了好几遍,这才又惊叹了一句:“你们二人倒是长得相似。” “不然怎么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呢?”陆夜亭笑着说了这么一句,而后又道:“我祖母也说,青梓倒像是我亲妹妹。不过若真是就好了,那可我八辈子修来的福气。” 陆夜亭这般一本正经的说着这话夸奖谢青梓,倒是让谢青梓闹了个大红脸。只觉得陆夜亭的脸皮还真不是一般的厚。 老夫人也是直发笑:“可见你们也是又缘分,到底还是成了兄妹。” 陆夜亭微微一笑:“是呢。我心头想着,便是该好好护着青梓才是,这样好的妹妹,可不能叫她受了半点委屈。” 陆夜亭说这话的时候,面上倒是看不出半点的异样来。只是……不管老夫人怎么听,总觉得这话是有些别样的意思在其中。只是陆夜亭年岁小,面上又一派和气,最终老夫人只当是自己想错了,觉得自己是心虚,故而才会这样觉得。 殊不知,陆夜亭这话,的确是有些别样的意思在里头的。 陆夜亭也没坐多大一会儿,很快便是就笑着起身告辞了。不过面前一个白瓷碟子里却是全是剥好的栗子。他宠溺递给了谢青梓,笑着嘱咐一句:“也别多吃了,不然回头不好克化。” 老夫人在旁边看着,却是若有所思。 待到陆夜亭走后,便是悄悄的问谢青梓:“我瞧着陆夜亭对你倒是亲近,这——” “哥哥对我极好。”谢青梓叹了一口气:“祖母别多想。哥哥是拿我当妹妹一般的。” 谢青梓这样说,老夫人倒是也不好再多问,只点点头。又说起卫泽来:“你和卫世子……没做什么出格的事儿吧?“卫泽看着心思也是深沉,谢青梓年岁这样小,又单纯,她唯恐谢青梓被骗着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儿。 谢青梓知道老夫人想问什么,当下便是闹了个大红脸,忙否认了。末了又讷讷道:”祖母放心,我肯定是不会做不该做的事儿的。” 翌日谢青梓仍是进宫去,而大太太和陆老夫人却是说起了她的事儿来。大太太有些忧心忡忡:“青梓这样的身份,怕只怕最后做不成正妻。” 老夫人也是如此担心,可却是更加无奈:“瞧着青梓那样子,对卫世子倒是中意。不过现在咱们这样的情景,能攀上卫世子倒也是不错……至于正妻不正妻,就看青梓的造化了。“ 老夫人这样说,倒是让大太太诧异了一回:“老夫人您不是一贯疼爱青梓——” “疼爱是一回事儿,可现实又是一回事儿。”老夫人摆摆手:“从那会儿卫世子特意给我们带信,难道你还没想明白?”如若不是真对谢青梓在意,卫泽那样的身份,能瞧得上他们家? “卫王府也不是咱们能反抗得了的。真要强迫起来,我们又能有什么办法?”老夫人一声轻叹,又说起谢栩:“再说了,三郎的机会也是卫世子给的。你还看不清楚里头的厉害干系?” “老夫人您是说——”大太太只觉得细思极恐。“卫世子心思竟是这般深沉……” “能当上锦衣卫千户,肯定不只是靠着卫皇后。”老夫人苦笑一声:“这一步步地,咱们根本是就没了拒绝的余地。”顿了顿,她又摆摆手:“不说青梓了,青梓瞧着是个有运气的。想来将来总不会太差,倒是青蕊,你有什么打算?“ 提起谢青蕊,大太太便是又叹了一口气:“说起这个事儿我就头疼。青蕊那性子……怕也是高不成低不就的。“ “所以却是艰难。”老夫人揉了揉眉心:“如今咱们家又是这么一个情况,本也就不好再挑。不然再等两年看看三郎的情况……” 正说着话,门房上却是又来禀告了。说是陆家那头陆夜亭上门来拜访了。 老夫人和大太太面面相觑,都是不明就里。不过很快倒也都是都没再说话,只让陆夜亭进来了。 陆夜亭这次来,倒是和昨儿半点也不一样。昨儿来还是彬彬有礼,今儿却是一脸的阴鸷。进来后看着老夫人笑了笑,又看住了大太太。最后才行礼道:“老夫人安,谢太太安。” 老夫人只觉得诡异,几乎是不知该说什么好。最后勉强一笑:“陆小哥过来是?“”有些话,我想和两位夫人说一说。“陆夜亭笑笑,而后看着老夫人道:“老夫人昨儿不是说我和青梓十分相似吗?” 老夫人应了一声,“的确是十分相似。” 大太太这才仔细打量了一下陆夜亭,倒是也惊了一下。 “老夫人只怕也是能猜到我和青梓的关系罢。”陆夜亭笑容不改,只是眸光越发深邃了几分。看到大太太和老夫人猛然一惊的样子,他笑容又大了几分。 大太太几乎是惊得连语气都是有些不对劲儿了:“你和青梓是……什么关系。” “我是青梓的亲哥哥。”陆夜亭也不拐弯抹角,直接便是承认了:“之前青梓承蒙你们照顾多年。我却是感激不尽。” 老夫人皱眉不知该说什么好,最后便是只看着陆夜亭直接问道:”不过想来陆少爷今儿来,却也不是为了道谢的罢。“ “我是为谢昀而来。”陆夜亭笑笑,眼神陡然阴鸷下来:“谢昀做了什么事儿,想来老夫人也是清楚了。既是老夫人清楚,我想问问老夫人意欲如何?出了这样的事儿,我这个做亲哥哥的总要过问一二。” 老夫人蹙眉,语气也有些冷了:“陆少爷到底想如何?” “青梓不愿多生事端,卫泽必是听她的。所以谢昀肯定不会如何,最多关上几日也就回来了。可是回来之后呢?若他再算计青梓呢?出了这样的事儿,他必是记恨青梓了罢。”陆夜亭看住老夫人:“谢昀再不好,总归是老夫人您的亲儿子,到时候您是护着青梓呢,还是顺着自己个儿的儿子呢?以前青梓无亲无故也就罢了,如今我寻来了,自是少不得也要过问几句的。” 老夫人和大太太就登时明白了陆夜亭今儿过来的目的:只怕这是害怕谢青梓受了委屈呢。 不等老夫人开口,大太太倒是开了口了:“陆少爷只管放心,青梓是我女儿。之前我不在府中也就罢了,如今我在府中。他想对青梓如何,倒是要先问过我才是。” 大太太这一番话却是说得强势。陆夜亭满意点头:“有大太太这话,我便是可以放心了。” 不过随后大太太却是又沉声道:“陆少爷这般上门来,却是叫人只觉得有些失礼。陆少爷说是青梓的亲哥哥,那陆少爷为何却是不敢直接上门来认亲?反倒是如此偷偷摸摸的?” 大太太却是真有些恼了。毕竟,陆夜亭这般贸贸然上门来,也是叫人觉得不舒服的。 陆夜亭登时笑了,而后看了一眼大太太,认真问道:“谢太太却是果真希望我上门来认亲?” 大太太登时就被这么一句话给噎住了。 陆夜亭若真是上门来认亲,那谢青梓日后该如何?是跟着陆夜亭去,还是留在谢家?只怕跟着陆夜亭去的几率更大些——就好比当时谢青蕊一般,既是亲生父母寻到了,断也没了再继续留在养父母家中的道理。虽然谢青蕊的情况多少有些特殊,可是……仔细想想也并无什么不同。 “我想我祖母倒是不介意多个孙女的。”陆夜亭笑笑,看着大太太缓缓言道。 大太太登时有一瞬间直接就慌了神。 “现在不上门直接认亲,不过是因为我如今尚根基不稳,怕青梓跟着我委屈了罢了。况且,她自己也未必愿离了谢家。”陆夜亭说起这些倒很是坦然,半点也不觉得不好意思。 大太太这才送了一口气,而后便是又斜睨陆夜亭,只觉得陆夜亭故意吓唬人罢了。当即没好气道:“是了,如今你都尚且是寄人篱下,如何又能让青梓跟你去呢?” “太太明白就好。”陆夜亭笑容不减,却是气势也不减:“可若是青梓但凡受了委屈,我定不会善罢甘休。” 不过随后,陆夜亭又道:“当然,养育青梓的恩情,我也同样记在心中。老夫人对青梓的疼爱,我心中着实感激。”却是没提大太太,也不知是因何缘故。 老夫人神色淡淡的:“青梓也是知道你的身份了?” 陆夜亭应一声:“只是大概还有些不大相信罢了。不过,事实总归也是事实,是么?” 老夫人不置可否:“陆少爷可还有什么话要嘱咐的?若是没有,老身累了,却是想送客了。” “今日我来的事儿,却是不想叫青梓知道。”陆夜亭丝毫也不客气,笑了笑倒是又恢复成了昨儿那般彬彬有礼的样子:“有些事儿,青梓知道了总归是尴尬。” 第270章 亲昵 傍晚从宫中出来的时候,却是卫泽来接的谢青梓。 瞧见了卫泽的那一瞬,谢青梓倒是觉得欢喜,几乎是连脚步都是加快了几分。而后,便是笑着迎了上去。 卫泽同样也是绽出一抹笑来。 “今儿竟是不忙么?”谢青梓讷讷的问一句,既觉得有几分不好意思,又觉得心头欢喜:好几日都是没和卫泽说过话了,她心里头自是十分想念的。 卫泽闻言浅浅一笑,却是熟稔的将手中的暖炉递了过去。而后才清浅的说了一句:“特意提前走了,却是想见见你。” 卫泽这话虽未曾说得直白,可是意思却是明显。谢青梓又不傻,自是一下子就明白了,当下心里头既是甜蜜,面上却是难免还是觉得羞涩。低下头去,她却也是讷讷的回了一句:“我也是。” 于是卫泽便是如那寒冰化水,一下子就从锋锐变成了绕指柔。 如今天冷,谢青梓的一张脸几乎是藏在了昭君兜里头,尤其是帽子上镶了一圈儿的白狐狸皮,更是显得她的脸颊巴掌似的一般。 因是被风吹了,所以她的鼻尖儿都是微微有些泛着红,看得卫泽倒是一阵心疼:“若是再冷些,便是也不必每日过来了。这样折腾着,倒是冻着你。” “横竖在家中也是没什么事儿。”谢青梓抿唇浅笑,侧头看了一眼卫泽:“多跟卫皇后学一学,却也是极好的。”眼看着渐渐逼近年关了,卫皇后倒是忙起来。她每日跟在卫皇后身边转悠,倒是也学到了不少东西。 卫泽到底心疼:“纵是如此,也不必逞强。” “你放心罢。”谢青梓有些无奈又觉得心头甜蜜:“我这样大一个人了,难不成竟是还照顾不好自己不成?对了,我听娘娘说,再过两日便是冬猎了,你必是要跟去的罢?” 这是肯定的。一则是保护圣上,二则也是去应景。 “到时候有合适的,一定给你留着。”卫泽笑了一笑,伸手扶着谢青梓上了马车。那神情温柔宠溺得让白墨几乎都不敢多看一眼。最后只悄悄和竹露嘀咕:“咱们就该悄悄避开。” 竹露红着脸讷讷:“胡说什么。” 谢青梓最终还是又忍不住问了问大老爷谢昀的情况:“他现在如何?” 卫泽看了一眼谢青梓,微微一笑:“怎么,是担心我们没分寸?倒也是不必如此担心。毕竟也不是什么大罪过,他也不会真被欺负成什么样。无非是吃些苦头罢了。” 自然,卫泽是绝不会告诉谢青梓,那吃些苦头,包括了直接活生生的将肩膀关节卸了再装上,下巴的骨头卸了再装上。以及每天看着别人被先刑逼供——谢昀不过才进去几天,已是被折磨得瘦了一大圈了。 不过,要说真做了什么,倒也不算。 卫泽心头想,只是吓唬了一下,应该也不算过分罢?毕竟,只是吓唬了一二,什么也都还没做呢。 谢青梓自是相信卫泽的,当下也就松了一口气:“他虽可恨,却也到底是要顾虑祖母她们的心情。”不过要她劝着卫泽就这么放过谢昀她却也不乐意,于是最后又添上了这么一句:“只要没什么大伤,想来也都是算是正常。” 卫泽听着这话,便是不由得闷笑了一声。 谢青梓被笑得多少有些不好意思,便是狠狠的瞪了一眼卫泽。只是看似凶狠,实则上也并无多少威慑力。 倒是最后卫泽鄂又这么说了一句:“放心,有陆夜亭在,他是没好果子吃的。”陆夜亭想出来的那些法子,倒很是刁钻。 谢青梓听卫泽这样说陆夜亭,一时之间倒是有些神色复杂,末了最后才又叹了一口气:“哥哥那性子是有些太阴冷了。“ “无妨,横竖对你不是那般就是了。”卫泽听出了谢青梓语气里的担忧,倒是禁不住笑了一笑,末了又有几分吃醋:“你也不必担心他,他可比你精明多了。若说吃亏,他怕也是怎么都不会吃亏的。” 卫泽表现得太过明显,谢青梓如何听不出来?当下便是抿唇一笑,而后又道:“哥哥到底年岁还小,许多事儿上难免也想不那么周全。你替我多看顾他几分才是。” 卫泽这才满意了:“放心。” “那大概多久他会被放出来?”谢青梓最终又问了这么一句。她心里头明白,纵然老夫人没说出口来,可也是显然并不是不担心谢昀的。老夫人嘴上不问,心里到底也是肯定不希望谢昀吃太多苦的。 只是谢昀那样的人,她看着就心里头不舒服,故而先问问,若是能避开,那也是再好不过。 想来,只怕谢昀也是不愿意见到她的。 “总要再等些日子。不过过年之前应该也就放回去了。”卫泽解释了一句,“到底也没真将这个事儿闹大,自然也不可能折腾太久。” 谢青梓应了一声,也就没再说话了。 到了谢家大门,卫泽仍是如同往常一般看着谢青梓进了大门再瞧不见了,这才叫白墨走了。 而进了谢家大门之后,竹露倒是压低声音轻声道:“主子,我刚才瞧见了二姑娘。” 谢青梓一愣:“谢青蕊?在哪儿瞧见的?” “街上。”竹露语气十分笃定:“虽然刻意穿得低调,可是我一眼也就认出来了。那料子主子也有,只是没做衣裳穿罢了。也不知是什么缘故,他竟是走路的。” 谢青梓想了想,倒是不明白谢青蕊为什么会这个时辰了在外头,还是走路。 顿了顿之后,她看了一眼竹露:“对了,皇后娘娘不是赏了我一匣子的绢花?你把那个玉兰的和牡丹的给二姑娘送过去罢。”顺带也能看谢青蕊是不是真的不在府里。 虽是并无要多管闲事的意思,不过既是撞见了,总归也是有几分好奇的。 一匣子绢花,统共十二朵。谢青梓自己留了蔷薇和绿兰的,其他的便是都送了出去,因了谢青樱住得近,她便是先替谢青樱挑了桃花。谢青樱皮肤白,粉色的桃花最是衬她。 至于二房和三房那边,她也是叫荷香跑了一趟送了过去。 只是想着以往住在一个府里,有什么事儿只管招呼一声便是都热热闹闹的聚了过来,她只觉得是有些怅然。 而谢青蕊还真的不在府中。 谢青梓想了一阵子,什么也是没想出来。用晚膳的时候,谢青梓便是将谢青樱也带了过去。 谢青樱因了她和姚姨娘闹成了那般,她自然也是想替谢青樱做些什么的。至少做些安排,让谢青樱以后不至于连个护着她的人也没有。 谢青蕊也不知什么时候回来的,谢青梓过去的时候,却见她已是在老夫人屋子里端坐着了。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谢青梓倒是觉得谢青蕊此番回来娴静了不少。当然,这事儿和她也没多大关系,她笑着行礼请安后,便是拉着谢青樱坐在了老夫人身边。而后笑道:“天儿越发冷了,青樱这丫头衣裳却不是很多。尤其大毛的更是少,我便是将当初我小时候祖母给的那几身都给了青樱了。” 老夫人倒是不大在意这个,不过还是皱了皱眉:“怎么衣裳就那么少了?”虽说谢青樱是庶出,可谢家也从未有过亏待庶出孩子的事儿。 谢青樱抿了抿唇:“姨娘说我正是长身子的时候,便是将太太给的皮子都收拾了起来,说将来再给我做。横竖我也不出门……“ 谢青樱也不傻,知道谢青梓的意思,便是也十分配合。 老夫人皱了皱眉:”做了大毛衣裳也是为了御寒,哪里就是为了出门了?“ 谢青樱脸上的伤其实也没好利索,故而老夫人仔细一看谢青樱就恼了起来,语气也是不大好:“这是你姨娘掐的?” 谢青樱抿着唇不吱声了。谢青梓便是打了个圆场:“如今姚姨娘怀着孕脾气便是差了些,也不是什么大事儿。不过我想着,祖母您每日在家中也是憋闷,不如叫轻樱每日过来陪着您打发时间?“ 老夫人也的确是个爱热闹的,谢青梓自然也是清楚这一点的。若是老夫人是个爱清静的,她也不会提出这样的要求去为难老夫人。 老夫人笑看了谢青梓一眼,也没点破谢青梓这点小心思,点点头道:”也好。横竖冬日无事,便是青蕊她们几个丫头都到我跟前来,我也教导教导她们。眼看着一个个也都年岁不小了,可不能将来出门子了都还什么不懂。” 大太太如今忙着整治内宅倒是抽不开身来,闻言倒也是赞同:“不过你们几个也别烦累了你们祖母。” 谢栩此时才算是姗姗回来了,见了人齐了,倒是笑着打趣一句:“竟是都在等我不成?” 老妇人招手让谢栩过去,看着谢栩似乎是又瘦了几分,便是心疼道:“怎的又瘦了?不是让你的小厮给你带了点心?你没用么?” 谢青梓比划了一下:“他是长高了,倒不是瘦了。”说着说着便是笑了:”三郎将来必也是器宇轩昂。“ 第271章 无利不起早 谢栩心花怒放,笑着道:“是长高了一截,也不知将来我能不能长到霍大哥那么高。对了,霍大哥说他打算去打猎,问我去不去,还说若是阿姐也想去,便是带着咱们都去。陆夜亭可能也去。” 谢青梓一愣;“我怎么不知这个事儿。” “今儿霍大哥跟我说的,还顺带问了问陆夜亭。”谢栩解释了两句,眼神倒是有些巴巴的:“阿姐想去不想去?” 只看谢栩那架势就知谢栩自己这是十分想去,问她不过是想缠着她同意了,然后好说服了老夫人她们罢了。 不过谢青梓却是心里头明白,只怕还真不是特意邀请谢栩,而后顺带邀请陆夜亭的。反而应该是想邀陆夜亭,却是拿着谢栩做幌子罢了。 老夫人看了一眼谢栩,又看了一眼谢青梓,却是不大同意:“你阿姐是姑娘家,去打什么猎?而且这样冷的天儿,出去也是受罪。你要去你自己去便是,拉上你姐姐做什么?” 谢青梓也是如此想的,当即便是笑:“是了,三郎你去就是。你们都是男子,想来一处也更自在些。我跟去算什么。回头你跟夜亭说一声,就说我可还缺一个暖手捂子,叫他多跟霍大哥学学,好好打张皮子回来才是。” 她这样说,无非也是想陆夜亭和霍铁衣多接触罢了。霍铁衣也不是什么坏人,若真是亲兄弟……又何必闹得那样不愉快? 老夫人看着谢青梓这般,和大太太不由得对视了一眼,各自神情都是略有些微妙。 谢青蕊笑了一声,语气未明道:“不知道的还只当姐姐是陆家亲生姑娘呢。” 谢青梓看了谢青蕊一眼,又看了一眼大太太和老夫人,最后到底还是厌倦了一直退让,当即便是淡淡出声;“人待我好,我便是也对人好。我是谢家的姑娘不假,可我关心陆家也并不就是我吃里扒外了。青蕊妹妹何必这样说?倒叫人不痛快。” 这还是谢青梓第一次直接当着老夫人和大太太的面儿给谢青蕊直接没好脸色。 众人一时之间倒是都被谢青梓这般做派惊了惊。只觉得既是诧异又是陌生。 谢青蕊垂下眸子,不去看谢青梓:“姐反应这么大做什么?我又何曾说是姐姐你吃里扒外了?还是说姐姐自己心虚,所以听着旁人说话倒是难免多想?我不过是觉得你们感情倒是真真儿好罢了。” 谢青梓笑容不减,神色却是更加冷:“哦?原是我自作多情了?青蕊你没有这样的心思,倒是再好不过了。” 大太太头疼的出声:“好了,都少说两句,一家人为了这点事儿吵闹什么?”顿了顿,大太太又叹了一口气:“青梓,如今家中如此这般,便是多带着青蕊出门转悠转悠才好。”若是成日里窝在家里,谁又能知道他们家还有这么一个姑娘?只怕也没人上门来问津的。 谢青梓也多少明白大太太的意思,沉吟片刻后却是摇摇头:”母亲也不必着急此事儿。在我看来,现在咱们家这般情况,倒是不适合早早给妹妹们定下婚事。毕竟现在这般,只怕也定不下什么好亲事。” 这话倒是实话,不过也有推脱谢青蕊的意思。 这个事儿,老夫人倒也是站在了谢青梓这边:“的确是这个道理。” 顿了顿,老夫人到底又问了一句:“你父亲什么时候能回来?你跟卫世子打听打听罢……眼看着要过年了,总归是不好一直在外头的。” 谢青梓垂眸,宽了宽老夫人的心:”今儿我已经问过了,大概过年之前是能回来的。” 老夫人点点头:“倒是难为你了。” “我想着,他回来之后,我便是……搬去陆家罢。”谢青梓犹豫再三,到底还是说了这么一番话出来。她着实是不愿意再看见谢昀了。每每想起谢昀,她心里都是复杂又难堪。 谢昀这般的作法,更是叫她难以再有半点的亲情顾虑。 谢青梓这话让老夫人一惊,随后却是又只能是叹了一口气:“一定要如此么?” 谢青梓对上老夫人那神情那目光,到底还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最后叹了一口气,沉默不言了。 这事儿最后谁也没多说,便算是就这么揭了过去。 第二日,陆夜亭一大早就过来送谢青梓去宫中,看着陆夜亭那架势,倒像是不大高兴。 谢青梓看了一眼,便是纳罕:“这是怎么了?竟是这般不痛快?” “没什么事儿。”陆夜亭却是不说。 谢青梓想了一想,而后反倒是猜到了几分,当即抿唇一笑:”是了,怕是和霍大哥有关系?“ 陆夜亭没反驳,却也没承认。 谢青梓本想劝说两句,只是话到了嘴边又咽了下去。只笑着说起狩猎的事儿来;“狩猎那个事儿我听三郎说了,我觉得哥哥倒是该去。猎野味来尝尝鲜也是不错。若是能再得两张好皮子,那就再好不过了。” 看着谢青满面期待的样子,陆夜亭拒绝的话就怎么也是说不出口了。 最后,陆夜亭闷声道:”你等着,我肯定给你带两张好皮子。“ 如此便是到了冬狩的日子,谢青梓自也就是没进宫。不过倒是有人早早的约了她。 约她的人,却是李素。 李素回家去看她哥哥,同时抽空和谢青梓见上一见。 谢青梓本是不打算答应的,不过奈何李素却是说得诚恳,她到底也有几分好奇,便是答应了。 谢青梓出门的时候,倒是也还想着去见一见杨昭和齐雪,故而便是早早出门了。 李素如今倒是和气了不少。见了谢青梓甚至还笑了一笑:“倒是好久不见。” 谢青梓心头讶然,不过也是礼貌一笑:“是好久不见。”说起来李素也是在宫里,可偏偏这么久了,她们倒是还真没碰上过。 李素如今还在京里,便是显然的是不必再去和亲了。谢青梓想着,只觉得这些事儿内里复杂。 李素先开了口:“林语绯要嫁出去了。” “嗯,这不是早就定下来的事儿么?”谢青梓有些讶然李素原来找她就是为了说起这个事儿,更是没掩饰自己的情绪。 “卫泽要送她出嫁。”李素看住谢青梓,笑容深邃几分:“你就半点不担心?” 谢青梓挑眉,“郡主原来找我是为了说这话?不过……我还真不担心。倒是郡主很是担心的样子。” “我担心什么?”李素仿佛听见了笑话:“我才不担心。若卫泽真和林语绯有了什么,那才是好玩呢。”瞧着她那样子,倒像是半点不在意卫泽了。 谢青梓满腹狐疑,只觉得不可思议:李素这样的人,会轻易放下对卫泽的执念么? “我要嫁过去金陵了。”李素沉声言道,看了一眼谢青梓却是满面复杂:“说起来我还真是处处都是输给了你。” 谢青梓一头雾水。只觉得疑云重重。 李素也没卖关子:”我恐怕要嫁给沈慎。” 谢青梓闻言惊得脚下步伐都是一乱,看着李素好半晌也是说不出话来:“什么?”嫁给沈慎?李素?这……为什么? 谢青梓这般惊吓的样子,倒像是成功的取悦了李素,李素笑容都是更深了几分:“沈慎是金陵如今风云人物,我嫁过去,是为了情报。如果我不能送情报回来,只怕我哥哥就……“ “所以?”谢青梓蹙了眉头,一时之间压根不知李素说这么多到底是想做什么。 “很简单,我想和你合作。”李素抿着唇,最后说了这么一句话。而后更是忽然朝着谢青梓行礼一拜:“以往是我执念太深,竟是做了许多糊涂事儿,也让你得了许多不痛快。如今我给你赔个不是。还请你忘了前尘旧怨才好。” 谢青梓冷眼看着李素如此,倒是完全看不出半点虚假来。李素那样的人,能这样放低身段来也是是不容易,故而倒似乎更是显得真实。不过……她又不是三岁小丫头,哪里就又那么容易就相信了?当即也不过是笑了一笑,委婉的拒绝了李素:“我一个普通女子,如何帮得上郡主的忙?郡主说笑了。” 谢青梓这话也是诚心诚意:不管李素想怎么着,她是半点儿也不想和李素扯上什么瓜葛,更不乐意去帮李素的。 一则是她们之间本就没什么交集,谈不上什么交情,二则也是没有利益。俗话说,无利不起早。 就是李素今儿对着她这般放低姿态,不也是因为有所图谋的缘故?可惜,李素有所图谋,她却是没有。所以她又何必冒险呢? 根本就无需冒险。 谢青梓心头主意坚定,自然态度也就冷硬。 而李素皱了皱眉,好半晌才开口:“你不想嫁给卫泽了么?你若是帮我,我便是祝你一臂之力,让你尽快嫁给卫泽。你看如何?” 李素这个话……倒是很诚心诚意的样子。 不过……谢青梓微微一笑,而后便是又道:“可是,郡主帮不帮我,最后结果不都是一样的?我又何必费这样的功夫呢?” 第272章 放在心上 对于谢青梓这话,李素皱眉叹了一口气,“你明知道皇后娘娘纵然是松了口,却也是绝不会轻易答应。” 谢青梓看着李素,缓缓收敛了笑容:”我和你不同。或许最终娘娘答应与否,取决于我,而不是你做了什么。你做了什么,娘娘或许同意了,但是之后呢?娘娘怎么看我?卫泽怎么看我?“ “我又为何要冒这个险?”谢青梓问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就这么定定看着李素,肃穆又冷淡。 李素笑了笑,垂眸叹了一口气:“是了,是我唐突了。” “我若是你,我就仔细想想到底怎么才不用嫁去金陵,而不是想着该如何找人帮忙。嫁过去之后呢?沈慎怕也是不会愿意娶你的罢?纵是娶了你又如何?以你之骄傲,难道竟是能忍受下半辈子侍奉公婆,又与丈夫貌合神离这样的日子?”谢青梓讥诮一笑,而后提起裙摆朝着李素敛衽一礼,“若是郡主没有事儿了,那我便是先走一步了。” 谢青梓说完这话,也没再停留直接便是上了马车而去。只是一上了马车,她便是皱了眉:李素难不成真要嫁去金陵?至于为何是沈慎……而且李素找上她是为了什么?真只是帮忙那么简单? 她总觉得里头是有什么猫腻的。只是现在她却还暂时想不明白罢了。 不过至少有一点她很确认:那就是李素必是不愿意嫁沈慎的。不说别的,只说沈慎曾经和她定亲过这一点,就已是足够李素反感了。 李素对她,从来就没有什么好印象不是吗? 至于李素说的,卫泽要护送林语绯出嫁的事儿……她倒也是没法不放在心上:卫泽这一离了京城,要好几个月才能又见,光是想想这个,她就觉得不舍得起来。 谢青梓一转头直接就去了齐家。在门口碰见杨昭,见杨昭竟是眼眶有些发红,她微微一愣,到底没问怎么了:杨昭虽眼眶是发红的,可面上笑容不似作伪。 而且,杨昭若是想说也就罢了,若杨昭不想说呢? 杨昭显然是不祥说的,她只拉住了谢青梓的手,而后笑道:“竟是巧,在门口遇到你了。” 谢青梓笑笑,替杨昭扶了扶头上的一个珍珠蝴蝶钗,取笑道:“这掉了你只怕都是不知道。” 杨昭伸手摸了摸,也笑:“我也不常戴这么多,以往都是怎么简单怎么来,如今学着打扮,却总闹这样的笑话。” “笑话什么,不过是自己留心些罢了。”谢青梓一路和杨昭说着话,倒是谁也没提起了齐雪的婚事来。 谢青梓那日听着太子妃的意思,只怕是过年之前齐雪就要进宫去的。 见了齐雪时候,谢青梓就被齐雪惊了一下。齐雪比起上次见的时候,已是胖了一小圈了。饶是如此,齐雪跟前还是摆着一盘点心。 齐雪见了她们二人,笑着迎上来,可即便是笑着,也是无法掩盖住她眉宇深处那些不安和愁绪。 谢青梓心头悄悄叹一口气,面上却是笑着上前去捏了齐雪脸颊一把:“几日不见,你倒是添上了几分丰腴。可见吃了不少好吃的。也不知道我们来了,你舍不舍得拿出来招待我们。” 杨昭“嘿嘿”一笑:“肯定是舍得的。” 齐雪也笑:“肯定舍得。不必你说我也准备了。诺,春和斋的点心,今儿打发人去买了不少。来,咱们坐下喝茶吃点心。中午咱们吃烤鹿肉。自己烤,既有趣又简单。” 齐雪热切的拉着二人入了坐,又将丫头们都打发了出去,只亲自倒茶。 人都打发了出去,谢青梓这才叹了一口气:“你这毛病什么时候才能改改?” 齐雪倒车的手微微一僵。 而杨昭则是还和齐雪认识的时间短,还不知内里的缘由,当下只是纳闷看着谢青梓。 谢青梓叹了一口气,伸手拿过茶壶。她担心若是不抢过来,齐雪能将茶水倒得满桌子都是。 最后齐雪的肩膀就垮了下去:“青梓。”就是声音也同样是沮丧了起来。 谢青梓见状,也不知该说什么,只能伸出手去,握住了齐雪的指尖,而后轻声宽慰:“我知道你在害怕担心什么,但是也没什么好怕的。横竖嫁给谁,不是嫁?做女人总归要经历这么一遭的。” 这话说得轻巧,不过实际上她自己听着都是觉得荒唐。 谢青梓只觉得自己整个人都似是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最后,谢青梓叹了一口气,而后便是又道:“今日来寻你,我是想给你提个醒。太子也好,太子妃也好,都不如看上去那般和善。你心里要有个准备。” 齐雪抿紧了嘴唇,面上血色都是没剩下多少:“我心里明白的。” “你可有什么打算没有。”最后,谢青梓只能如此问了一句。总不能什么打算也没有。 “家里的意思是,叫我好好听太子妃的话也就罢了。”齐雪拿了一块点心,无意识的啃了几口,而后又悠悠的叹了一口气:“不听话又能怎么样呢?我这样的身份……” 谢青梓看着齐雪那样子,就知道齐雪虽然吃着点心,可是只怕却是连那是什么滋味也是没品出来的。当下便是叹了一口气,将点心端开了。而后才缓缓道:“这件事情未必如同你想的那般简单。” “我这些日子在宫中行走,冷眼看着那些宫妃。有孩子的也就罢了,过得尚且小心翼翼,处处算计。而没有孩子的……几乎是可以用凄惨形容。”虽说这些话现在告诉了齐雪似乎有些吓唬她的嫌疑,可是这些话不说给了齐雪听,她也不放心。 “太子妃如今有身孕,不过我看着她那样,怀孕也是真真儿辛苦,远不如普通妇人来得容易。你这个时候进宫,她必是会抬举你,哪怕是为了齐家肯定也会抬举你。加上你又是侧妃,说不得就会让你帮她管理太子宫。”谢青梓揉了揉眉心,说着这些事儿她都是觉得头疼。 “可是你若管得太好,她不放心。你可明白我的意思?”谢青梓说了这半天,其实就是为了说这一句话。 齐雪也是明白了其中的意思:“青梓你的意思是,叫藏拙?” “风流灵巧惹人怨,这个道理你记住了。太子妃那头,你切记不可和她对着来。凡事只任由她安排就是。就是太子那头,你也别一味贪图他的宠爱,务必……把握好其中的度才是。毕竟你若是太得宠,一则是太子妃不痛快,二则也是惹得其他人嫉妒。”谢青梓一股脑的将这些日子冷眼看着总结出来的东西都告诉了齐雪。只盼着是对齐雪有用才是。 杨昭在一旁听着,早已是眉头深深的紧蹙了。 而齐雪也是听得入神。良久,才听得齐雪呐呐的说了一句:“青梓你如此替我想着,我都不知该如何是好了。此番进宫之后,也不知将来我们还有没有机会再见——” 谢青梓抿着嘴唇,用力握住了齐雪的手:“你也别说这样的话。我如今常常在皇后娘娘那儿,肯定也能见着。待到以后……你肯定是份位不低,真想见我们,也就是一句话的功夫罢了。” 这个以后,自然说的是太子登基之后。那时候,凭着齐雪的身份,肯定封妃是跑不了的。就看齐雪够不够藏拙熬到那一步。 “太子子嗣稀薄,可是你要记住了,这和你也没多大的关系。你纵要生孩子,也必须是在太子妃有了嫡子,且嫡子站住脚了之后。近几年,你便是……便是……”谢青梓有些说不下去了,到底都还是没成亲的大姑娘家,说起怀孕生孩子的事儿,也难免觉得心里头有些怪怪的,面上更是不好意思。 不过好在谢青梓这话的意思也是十分明显。 齐雪同样是羞了个满脸通红,但心里头到底明白谢青梓说这些也是为了她好,心中也不知是感激还是复杂。最后眼圈儿都是慢慢的泛红了:“青梓,你我相交不过数年,却是比我亲姐妹还要贴心。也比我那些亲眷们更替我着想。” 齐家为什么答应送她进宫去服侍太子?说白了也不过是因为荣华富贵罢了。而答应了也就罢了,可是实际上,又有谁替她想着这些,告她这些话呢?竟是一个也没有。 谢青梓听着这话,也是心里头发酸发涩。 杨昭却是早就眼泪都掉下来了:“这都是什么事儿。”若齐雪是杨家姑娘,此时她倒是可以直接说不让齐雪进宫去了。可是齐家的事儿,她着实也是管不着。纵然心酸难过,也是无力罢了。 谢青梓哭笑不得的看着杨昭和齐雪,强忍着酸涩玩笑:“都这么煽情作甚?进太子宫也未尝是没有好处。以后等她混得好了,咱们可得沾光。” 齐雪笑出声来,瞪了谢青梓一眼:“逗我哭的是你,逗我笑的人也是你,你这人……真真儿讨厌。”只是嘴上说着讨厌,手上却是握着谢青梓的手不放开。 最后,齐雪问了一句:“你和卫王府世子的事儿……是真的?” 第273章 何为喜欢 面对齐雪的问话,谢青梓犹豫了一下到底没隐瞒着,只是轻声道:“八字也还没有一撇呢。这个事儿皇后娘娘未必会同意。” 齐雪听了这话倒是瞪圆了眼睛:“你和卫泽果真,果真——”只是说了一半又说不下去了,不知道是不好意思还是觉得不知该怎么形容。 “这是他送的。”谢青梓将手搁在桌上,颇有些羞涩的给两人看自己手上的那个猫眼石的戒指。 齐雪和杨昭也都不是不识货的人,听了这话这话,倒是都瞪大了眼睛,而后看着谢青梓道:“如此倒也是说明了他的心意了。” 顿了顿,齐雪又面色古怪道:“原来卫世子那样的人还会做这样的事儿,真真是叫人想不到。” 杨昭听了这话也是忙点头附和:“正是这话,正是这话。” 谢青梓抿着唇越发不好意思,面上都是染上了一层淡淡的胭脂,可饶是如此,却还是忍不住为卫泽辩解:“他也不是看上的那般冷清,十分体贴温柔。” 齐雪听着这话,只觉得是不可置信:事实上她也并不曾相信卫泽是谢青梓说的那般十分温柔体贴——毕竟见过了卫泽样子的人,谁会觉得卫泽能和温柔体贴关联上? 不过谢青梓都这样说了,她纵是不信却还是不由得有几分感慨,叹了一口气道:“如此看来,你们倒真真的是两情相悦了。这便是极好的。” 小姑娘家家的,谁不盼着能这么?曾经齐雪也是幻想过无数次的,可是现在……而正因为如此,她才更加由衷的羡慕起来。 齐雪眼底的羡慕太明显,谢青梓想着齐雪的处境,心里头的羞涩和甜蜜倒是渐渐的退了下去,最后只剩下了怜惜和怅然。 倒是杨昭也有些羡慕,又似有些感慨:“若我也能如此……那就好了。我一定嫁给他,拼死也嫁。” 杨昭说得如此毅然决然,倒是将谢青梓和齐雪都逗笑了:“这还没遇上呢就这样了,真遇到了那还得了?” 说笑了一阵子,齐雪和杨昭又问谢青梓的打算,因为彼此都相熟又是年龄相仿,所以也没什么好拐弯抹角的:“皇后娘娘若是不同意,你怎么办?” 谢青梓叹了一口气,摇摇头:“不知道。只能走一步看一步罢。 “你们家世相差太多,若是……若是……让你做妾怎么办?”都是世家大族的姑娘,对这些自然也是都了解的。自然也没那么多美好的幻想,几乎一句话就问到了实处:“你是愿意还是不愿意?” 谢青梓顿了一下,最后才苦笑摇头:“我也不知,若为我自己,自然是不可能答应这样的事儿的。可若说是……我怕也舍不得真就这么算了的。”故而,不到了那一步,她却是的确不知该如何是好的。也不知到底她自己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来。 谢青梓这样的回答,齐雪和杨昭似是不能理解,又似是也能体谅一二。最后齐雪肃穆劝了一句:“总之,你也别犯糊涂,若是真到了那一步,可千万不能委屈你自己才是。” 谢青梓应了,至于到底往心里去了不曾,那就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道理她都明白,可是情之一字,又有多少的身不由己? 从齐家出来后,杨昭忽然问了谢青梓一句:“怎么样就知道自己是不是喜欢了呢?” 谢青梓被问得愣住,好半晌都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句话才好。 谢青梓想了一阵子,这才模棱两可的答道:“喜欢就是……明知道不该那样,却还是忍不住为了对方一次次的去做。喜欢就是……你心里想着他念着他,竟是胜过你自己。喜欢就是,你看着他就已是满心欢喜,更想不管如何都和他在一起。” 是的,不管如何都是想和他在一起。 谢青梓呼出一口气,忽然觉得自己想卫泽了。 杨昭若有所思的想了一阵子,最后才叹了一口气:“原来喜欢就是这样的。” “也不全是,真正喜欢了,你自然而然就知道了。”谢青梓抿唇一笑,又隐晦劝了杨昭一句:“你也别想那么多,我还是觉着以前那个杨昭是极好的。” 杨昭应一声,二人这也才分道扬镳了。 谢青梓一路回了谢家,想了想干脆翻出了许久都没动过的针线。 荷香瞧见了倒是诧异:“今儿太阳是从西边出来的不成?主子怎的竟是突然想起动针线了。”从进宫开始可就没动过针线了。 谢青梓被打趣的面上不好意思,便是瞪了荷香一眼:“越发多嘴了。” 竹露在一旁,一下子笑起来:“快别打趣主子了,不然回头又搁下了怎么办?” 谢青梓越发的恼了,正待再找找威风,谢青樱这个时候却过来了。 于是众人也都收敛了,忙将谢青樱请了进来。 谢青樱看着那些针线,也是觉得好奇:“阿姐这是做什么?” “想做个玉佩的穗子。”谢青梓一面翻看线色颜色,一面在心头认真思量:卫泽适合什么样的颜色?他平日穿的衣裳倒是从未有过浅色的,若是选了太亮的颜色倒是配不上…… 谢青樱也不问是给谁做的,只歪着头问:“阿姐不如教我打结吧?” 谢青梓自是不会拒绝。 最后两人光是选颜色就选了半个时辰。谢青梓选的是暗蓝色的,不过颜色却是极浅淡,如此一来,既不算太暗淡也不算太抢眼。 倒是谢青樱也没选那桃红柳绿的颜色,反而最后挑了一个墨绿色。极深的墨绿之色,显得太过深沉了些。不仅看着不像是女子会用的颜色,且还不像是年纪小的人会喜爱的颜色。 不过谢青梓也不是什么多嘴的人,最后只问谢青樱想打个什么结。 谢青樱想了一阵子,最后竟是选了最普通不过的平安结。 谢青梓想了一想,选了一个双子结。她倒是还考虑过同心结,可是又觉得未免太过招摇。而且卫泽那样的人,想想也是不适合这种太儿女情长的东西。毕竟他每日在外头走动,也要注意着保持威严形象的,不然如何镇压下属? 双子结既是简单,有暗暗蕴了一个成双的意思,想来想去再是合适不过了。 最后,珠子她却是选了一颗芙蓉石珠子,和一颗茶色水晶珠子,一个是暗水粉的颜色,一个是清透的褐色,配在一处却是意外的顺眼和和谐。 谢青梓越看越是喜欢,最后又琢磨着,或许也可以给自己做一个…… 想着二人都用一样样式只是颜色或有不同的穗子,她登时只觉得心头都是欢喜甜蜜起来。就连手底下的动作也越发灵巧欢快。 谢青梓和谢青樱两人最后忙活了小半下午,就折腾出了两个穗子。 谢青梓想着卫泽是要戴出去见人的,倒是半点也不敢马虎,只精益求精。 而谢青樱也不知是什么缘故,同样是格外认真。 待到好不容易做完了,谢青梓就郑重其事的收起来,放进了锦盒里。而谢青樱则是随意了些,塞在荷包里就算完事儿。 做完了之后,谢青梓就拉着谢青樱过去陆家那边给陆老夫人请安去。 陆老夫人看见了谢青梓,就笑了:“正说你呢,你就过来了。今儿人的不在,府里怪冷清的,简直叫人觉得没法呆。正想着你个没良心的丫头也不知过来陪我说说话。” 谢青梓抿唇笑着上前去撒娇:“是是是,是我来迟了。义祖母打我一顿消消气罢。” 陆老夫人瞪了她一眼,末了又笑了:“你这丫头惯会这样。”随后招手叫福满将东西拿出来:“把今儿送来的东西装出来,给这丫头尝尝。” 却是新鲜的柿子和梨子苹果。最稀罕的是,竟是还有一蓝子枣子。一个个圆滚滚的看着就是饱满清甜的。 谢青梓只觉得讶然:“这是庄子上孝敬的?” “倒不是,是宫里的贡品。”陆老夫人解释了一句,末了又笑:“人老了也不敢多用这些生冷的东西,只好看着你们年轻人吃了。” 谢青梓笑着拿出一个梨来:“冬日容易燥火,这个却最是下火了,福满去叫厨房做一些蒸梨来罢。” 一面说着,一面又让谢青樱吃果子。 陆老夫人说起陆夜亭来:“你哥哥今儿出门时候说,要给我射个大皮子回来做褥子呢。听听这个口气,真真叫人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那是哥哥的孝心,纵然是没打回来,义祖母也别嫌弃才是。”谢青梓抿着嘴唇笑,而后又叹了一口气:“哥哥也不过是说给我猎个兔子狐狸什么的小东西,可见哥哥偏心。” 陆老夫人被谢青梓这般的俏皮话逗得忍不住发笑,一劲儿的瞪她:“你这丫头,嘴巴子越发厉害了。我倒是要看看,以后嫁了人是不是还这样。” 说着这话,陆老夫人认真想了一想卫家那样情况,便是又干脆的改了口:“罢了,嫁人之后还这样才好呢。才不至于在别人家吃了亏叫我们担心。 第274章 牵手 陆老夫人这话谢青梓倒也不是不明白,不过到底是假装没明白,也不往下接话罢了。 而卫泽是在傍晚回来的。那时,谢栩等三个却是还没有回来。 卫泽收获颇丰,竟是猎了两只狐狸和四只貂,并一头野羊。无一例外的都是从眼睛那儿一箭致死。端的是箭法无双。 谢青梓纵然是不太懂得这些,却也还是忍不住的被卫泽这般惊讶了一回。她心里明白,卫泽这般,肯定不是寻常人能做到的。 如此一来,这些皮子自然是毫发无损。两只狐狸都是普通的狐狸,倒也不是多稀罕的东西。卫泽对着陆老夫人一笑:“这个便是给师娘坐个脚垫子罢,免得冬日里寒气重脚下冷。” 陆老夫人自是欢喜,随后又看一眼谢青梓,不由得打趣:“狐狸皮倒是给我了,那貂皮是剩下给青梓的罢?” 谢青梓登时红了脸颊,不知该怎么接这话——说不要?可是她心里明白卫泽肯定是会给她留的。卫泽送她的,哪怕是一根草呢?她都是想要的。 卫泽被打趣了倒是半点也不见面上有什么不好意思的,笑一笑只道:“自是如此。那貂都是白色的,正好给青梓做个风帽。这样冷的天儿,她还要****出门,风貌正用得上。” “听听,这话真真儿是叫人不知该说什么才好了。”陆老夫人看着谢青梓:“也就是你,他才这样细心又费心。” 陆老夫人这是变着法子的夸卫泽呢。谢青梓心知肚明,抿唇红着脸道:“祖母说这话,卫泽他可要不平了。他难道对义祖母不好么?义祖母倒是说这样的话。” 这样反过去打趣了一番,陆老夫人再撑不住的蓦然笑出声来。 卫泽则是一直神色淡然,叫人吩咐将剩下的几只野鸡和野兔子分成两半,一半留在陆家尝尝鲜,另一半却是送去给谢家那边的老夫人。 卫泽这般举动,倒是又让谢青梓忍不住甜了一甜。 东西是小,可卫泽能这般想着谢家却是他的心意。也由此可见,他也并不因为身份就瞧不上谢家——不过事实上,他那样的身份,若不是有她的缘故,又哪里会和谢家有交集呢? 卫泽这般爱屋及乌的作法,很是叫她受用。 “皇后娘娘那儿,你就没留些东西孝敬?”虽然觉得不大可能,谢青梓还是问了一句。 而她不知的是,她这般事无巨细都关心的样子,却只叫卫泽心底受用无比:这样的做派,俨然就像是小妻子一般无异。 卫泽此时心情,几乎是能用心花怒放来形容。累了一日的疲倦,也因了谢青梓这话一下子就消散了。若不是有陆老夫人在,他倒是想将谢青梓拉进怀中,好好的亲一亲她的面颊,然后再去蹂躏一番她那嫣红得如同最娇艳花瓣儿的唇瓣。 不过陆老夫人在,他自是什么也不能做的。故而当下便是只借着喝茶的动作敛去了眼底的深沉翻滚着的欲望,而后才又解释:“还有一只熊,已是送入了宫中了。” 卫泽自是没说,这是今年猎场里唯一猎到了的一只熊。 而他也没说献给圣上或是太子的话,只是直接就说献给卫皇后。说卫皇后体质怕冷,这个正好做个褥子。 圣上也就罢了,自也是高兴的。可是太子的笑容却是凝固了那么一瞬间。 “太子猎到了鹿。”卫泽末了又忽然对陆老夫人说了这么一句:“圣上一箭竟是不曾将那鹿射死,太子补上一箭。却是正中要害,故而那鹿算是太子的。” 虽说太子最后也说将鹿献给圣上,可是任谁都能看出圣上的几分不痛快。 每年狩猎最重要的其实也就是一头鹿罢了。逐鹿中原,这个典故自是谁都知道。自己单独狩猎也就罢了,可是跟着圣上在一处,纵是那鹿子就站在眼前,也是没有谁动手的。 这算是不成文的规定,谁都知道。可是没想到今年太子却是做出了这般的举动来…… 太子这样的举动,很难让人不多想。 而这件事情,同样也是难免让人不多想:圣上老迈,竟是连射死一只鹿的力气都不够了。而太子则是正当壮年…… 谢青梓饶是不懂得朝堂上的风波诡秘,此时却还是明白了内里的猫腻。 陆老夫人更是蹙眉:“太子这是想做什么?” 都说太子一贯和气宽厚,可是在陆老夫人看来,太子若真是那样的人。这个位置早就坐不稳了。 而太子此番表现得那般明显……自然也是显然的有了一些别的什么想法才是。 至于是什么想法……陆老夫人也没多说,但是明眼人都是一眼能看穿内里的把戏。 谢青梓抿着唇角有些无措,内心里却是只觉得有些无力:难道这天下,又要不太平了? “我在年前就得离开,到时候若是看着情形不对,师母便是寻个理由带着人出去避祸罢。毕竟老师的身份尴尬,保不齐也有人动了歪心思。”卫泽说完这话,又看了一眼谢青梓:“我不在的时候,青梓这边也得多靠师母了。” 此番离京,他最放不下的就是谢青梓。 谢家的环境是其次,而京中的环境又是其次。此番当着谢青梓的面将这些话都说出来,他自然也是有一些提醒谢青梓自己千万防备小心的意思。 而面对卫泽的请求,陆老夫人自然是不可能推辞,只郑重点头:“你只管放心。到时候你平安回来,青梓自也还是这般原封原样的。” 谢青梓也是出声:“我会自己多防备的。”出现过的事儿,那是绝对不会再出现了。若是谢昀回来,哪怕有半点不对劲儿之处,她也不会再逞强了。毕竟,谢昀连那样下三滥的法子都用了,保不齐他还会如何呢? 说了一阵子话,眼看着时辰不早了,霍铁衣三人还没回来,谢青梓心里少不得有些担心。不过这个时辰她也该先回去了,纵是想再等等,还是到底拉着谢青樱打算回去。 卫泽自然而然的站起身来:“我送你回去,正好也去给你祖母问个安。说起来,他们回来这么些日子,倒也是一直都没空过去。” 卫泽此时看上去,俨然就像是个彬彬有礼谦谦如玉的世家子弟。而不是那个叫京中官员都忌惮的锦衣卫千户。 谢青梓自是找不出理由拒绝,倒是谢青樱一下子笑起来,“我先跑着回去,阿姐慢慢走着回来罢。” 谢青樱这般鬼灵精怪的,自是将所有人都是逗笑了。 卫泽也是难得的对着谢青梓之外的人露出笑意来,又夸了一句:“五妹妹果然乖巧懂事。” 这话直白得简直叫谢青梓都不敢抬头看卫泽和谢青樱了。 谢青樱笑嘻嘻的:“那卫大哥下次再给阿姐送什么好东西,别忘了给我也捎带些就是。” “青樱!”谢青梓扬声唤了一声,几乎说不上来是羞更多还是恼更多:谢青樱这个丫头,竟是还管卫泽要起东西来了!只怕再熟些,她连姐夫都敢叫出口了! 谢青樱却是只笑嘻嘻的跑出去了。 一出了屋子,卫泽便是顺手握住了谢青梓的手。将那小小的手握在掌心团团包住。感受着那细腻和温暖纤巧,只觉得握着这只手,倒是比握住了全世界更来的心满意足。 谢青梓却是吓了一跳,下意识的便是想抽出来。倒不是抗拒和卫泽亲近,而是总觉得被人瞧见了不好意思——毕竟她和卫泽也没过了明路,只算是两心暗相许罢了。 不过卫泽却是很快收紧了手,又轻声道:“别,如此这般不是仔细看也看不出什么的,衣裳宽大,又有披风遮挡着,谁也发现不了——” 说这话的时候,卫泽倒是十分自信:毕竟还真没几个人敢一直盯着他看的。 再说了……“就算看见了又如何?”卫泽轻笑一声,然而眸子里却是写满了认真:“不管如何,我必是会娶你的,就是姑姑那头……也拦不住。” 若不是卫皇后算是一手将他养大,他自然也不会顾虑卫皇后的心思,更不至于如此叫谢青梓这般委屈辛苦。在他看来,娶妻也好,生子也罢,都是他自己的事儿,旁人给再多意见,那也仅仅是只需要作为意见参考罢了。真正娶妻生子的人还是他自己,既是这样他必是要选一个自己中意的。 况且,他都尝过了谢青梓嘴唇甜蜜的滋味了,那难道他竟是还能放手不成?从动了谢青梓那一刻起,便是早已经注定,这辈子他都绝不会放手。 谢青梓倒是被卫泽这话弄得愣了一下神。卫泽这话的意思分明就是……即便是卫皇后不同意,他竟是也不会放手?可是…… “娘娘对我极好。”谢青梓心底一软,既是甜蜜又是有些说不出来的欢喜,不过又怕卫泽真胡来,忙劝了几句:“娘娘是真心疼你,你别叫娘娘伤了心。” 看着谢青梓这般手足无措的样子,卫泽心底一片柔软,不由得轻笑一声:“傻丫头。有我在,你又担心什么?” 第275章 出事 卫泽上门拜访,还如此客气的问安,却是谢家上下的是没想到的——这简直就让众人都是有些受宠若惊了。 而且最关键的是,老夫人和大太太都是做好了再像是陆夜亭那一回那般被警告提醒一回了,可没想到卫泽真的只是来问个安罢了。 所以最后临了卫泽走的时候,老夫人几乎是松了一口大气,又觉得是不可思议。 再往细处想了一想,倒是觉得卫泽这个人是真真儿的比陆夜亭好上太多了。至少……倒是好相处许多了。至今想着陆夜亭那日的样子,老夫人都还忍不住心里头发噎。 不过看着老夫人和大太太似乎丝毫没有要怪罪卫泽的意思,或是对卫泽有什么不喜,谢青梓倒是悄悄的松了一口气。毕竟,谢昀可是卫泽带走的,如今都还关押在锦衣卫呢。 卫泽走后,老夫人便是看了一眼谢青梓,而后将小辈们都打发了。只单留下大太太说话。 老夫人看了一眼大太太:“你怎么看?” 大太太没什么犹豫,就直接道:“瞧着卫世子倒是真在意青梓的。待人也十分和气。” “是啊。我原还想着哪日有机会再看看卫世子是什么样儿的人,倒是没想到今儿他竟是主动上门来了。瞧着对我们也很是敬重,可见也是在意青梓的。”老夫人说这话的时候,心里头同样也没什么迟疑和犹豫:毕竟以卫泽的身份,哪里又需要对他们虚以委蛇?真只想收了谢青梓,一句话的功夫不拘做妾还是做妻,难道谢家还有反抗的余地? 而反倒是他这般拉下身份来,更是显得难能可贵和真诚来。 若真要是卫泽是另一个态度,老夫人此时必是不会觉得这是一桩好亲事。可卫泽这般态度,倒是叫她想不出半点其中的不好来了。 “不过,只怕到时候真成了,青梓和咱们家都会被说是高攀了。”比起老夫人的放心,大太太倒似乎是想得更长远几分。隐隐的也有些担忧的意思:“到时候只怕青梓在婆家抬不起头来。” 老夫人闻言便是叹了一口气:“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儿。咱们谢家也就这样了,不过陆家那头……陆夜亭是个嚣张跋扈吃不得亏的,想来也可仰仗一二。而且到时候卫世子来求亲,咱们故作为难一二,给青梓长长脸面也是可以的。” 太过了肯定不行,可是在范围之类,必然也是可以的,卫泽也不会介意。 “其实那些事儿倒也不是要紧的,最要紧的是另外一件事儿。”大太太犹豫了半晌,到底还是将这个事儿问了出口:“老爷回来后,咱们该怎么办?” 以谢昀的性子,必是不会乖乖的听老夫人或是她的话的。故而,若是谢昀回来之后,谢昀仍是一意孤行,那又该怎么办? 老夫人看了一眼大太太:“你在担心什么?” “青蕊年岁也合适,再过两年三郎的婚事也是差不多该提起来了。”大太太既然是开了这个口了,干脆也就来了个竹筒倒豆子,半点没有隐瞒的意思。 她能不担心这些么? “你放心,我必是不会委屈了青蕊和三郎的。我还没死呢。”老夫人淡淡开口,这般算是给了大太太一个保证。至于老夫人的心情……大概除了她自己,倒是没人知道她这会到底是个什么情绪了。 大太太却是丝毫不管不顾是不是会惹了老夫人不高兴,只一点头:“有老夫人您这话,我就放心多了。” “老三还是想出海试试。到时候就让他跟着去吧。”老夫人见大太太这样的心思,心头只越发疲惫,最后就这样说了一句。 大太太一愣,心头琢磨了一阵子之后,倒是蓦然就松了一口气,面上也露出了笑意来:“这倒是个好法子。”谢昀人都不在家里了,自然也生不出什么幺蛾子了。 这头谢青梓倒是不知大太太和老夫人的都在讨论自己的婚事了。她此时正担心谢栩呢——还有谢青樱,也是还没回来。也不知是做什么去了。 也就是眼下天还不算太晚,谢青樱身边也有丫头和婆子跟着,不然此时她倒是真不敢坐着等的。 谢青樱几乎是掐着饭点的时辰回来的。瞧着一身灰扑扑的样子,也不知去干了什么。谢青梓看着谢青樱这般样子,自是少不得狠狠皱了眉:“你这是做什么去了?” 谢青梓是微有些恼的,谢青樱一个姑娘家,这般的胡闹本就是不妥,再加上她担心了这么久,她的语气自然也是好不到哪里去。 谢青樱也知道自己错了,当下也不辩驳,只是低头垂首的站在那儿讷讷认错:“我错了,阿姐。” 谢青梓反倒是一下子就发不出火来了:怎么发火?谢青樱不觉得自己错了,她还可以教训几句,可是谢青樱自己自发自觉的承认了,倒是叫她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这是去了哪里?”谢青梓最后勉强压下情绪,叹了一口气问道。一面问一面又示意丫头赶紧去打水来给谢青樱梳洗:等下还要过去用膳,这般样子叫人瞧见了也不知生出多少事儿来。 谢青樱讷讷的,似不大愿意说的太明白,故而有些含混的解释了这么一句:“我路上冲撞了人,那小子一下子就摔了,我把人送医馆去了。” 她自是没告诉谢青梓,她悄悄的将自己的私房银子都是给了出去,叫对方租了个客栈屋子住着。她更没告诉谢青梓,她是有目的的出去,又是故意去寻到了那个人的。 谢青梓对此也是一无所知,只当是谢青樱说的实话,当即就蹙眉:“还上医馆了?那倒是有些严重。要不要我叫人去看看,给对方赔不是,再送些汤药费——” 谢青樱一个小姑娘家,摊上这些事儿总归是不好的。 然而谢青樱却是一口回绝了。 谢青梓见她坚决,微微蹙眉沉吟片刻,也就将这个事儿丢开了去了。 她心里最担心的还是谢栩——再过一阵,城门就该关了,到时候若是谢栩还没回来,那就要等到明日了。 可是按说,谢栩他们该早就回来了才是。可怎么的却是……也不知临时决定是要多留一日,还是被什么事儿单独绊住了脚…… 然而一直到了用过了晚饭,却仍是没有任何消息。 这下老夫人都是坐不住了:“叫人去陆家问一声,看看他们是不是传话回来了——” 老夫人这头派过去打听的人还没回来呢,倒是谢栩回来了。谢栩面色很是难看,一见了谢青梓倒是有些嗫嚅,竟是半晌都没发出什么声音。 谢青梓却是一眼看到了谢栩身上的血迹。当下心都是狠狠惊了一下,也顾不上别的了,不等老夫人等人问,或是谢栩自己说,她便是直接问了出声:“这是怎么了?” 谢栩低下头,讷讷道:“出了意外,陆夜亭受伤了,霍大哥……失踪了。” 谢青梓脑子里登时就“嗡”了一声。好半晌才勉强从脑子里一片空白不知所措里头挣扎出来,只沉声问道:“到底是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儿,陆夜亭伤得严重吗?霍大哥又是怎么失踪的——” 谢栩头越发低下去:“我不小心惊动了一头熊。当时陆夜亭为了救我,背上被熊掌拍了一下又挠了好几下,当时就吐血了。霍大哥为了让我们有时间跑,便是一个人与那熊搏斗——” “我再带着人回去的时候,就找不着人了。”谢栩说着说着,竟是带了几分哭腔:“都怪我——” “我去陆家看看。”谢青梓抿了抿唇,也顾不上安抚谢栩,便是匆匆往外走去。只是走了几步到底又转过头来,厉声呵斥谢栩道:“有功夫哭,不如带着家丁在去一寸寸的找!” 说完这话,她也顾不上别的,一路径直去了陆家。 陆家此时灯火通明,虽人人都还是有条不紊,不过却也是能从中嗅出几分不同寻常的气息来。 刚进了垂花厅,她倒是就看见福满在那儿守着,当下微微一愣。 福满却是迎上来,勉强露出个笑来:“世子爷就知道姑娘肯定不放心会过来看看,叫我在这里守着等姑娘呢。让我跟姑娘说别担心,没有性命之忧。” 一听见这话,谢青梓只觉得高高悬着的心一下子就放松了下来——方才一听说陆夜亭已是吐血了,她是真的吓得腿脚都是软了。心里头一直就是被巨大的恐慌给紧紧抓着,全然不知该如何是好。 而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若是陆夜亭出了什么事儿,怎么办?他们甚至都还没相认,她甚至都还没来得及确认陆夜亭是不是她的亲生哥哥……陆夜亭对她那么好…… 直至此时,听见了福满这话,她这才觉得好受了许多。 同时更是深深的感激卫泽的体贴细心:虽然只提前了没多大一会儿,可是总归是好受了不少的。 “现在是怎么个情况?”纵是心头松了一口气,可是福满的神情她是看在眼里的,自然也是没办法全然不担心了。尤其是想着霍铁衣,更是觉得…… 第276章 小心思 谢青梓见到了陆夜亭的时候,陆夜亭的伤口刚包扎完。看着那一盆盆的还未来得及的血水,倒是又吓得脚下一软。 卫泽便是在此时伸出手来悄悄儿的扶了谢青梓一把,低声道:”没事儿了,不必担心。“ 原本闭着眼睛在养神的陆夜亭听了这话之后,也是一下子睁开了眼睛,朝着谢青梓俺了过来。只一看见了谢青梓之后,却是蓦然就皱了眉头:“青梓你怎么过来了?过来做什么?” 陆夜亭的语气竟是有些不欢迎,还有些恼。 谢青梓被这样的语气弄得有些发蒙。张了张口才忽然反应过来陆夜亭这话的意思,当下就只觉得心里头恼了起来。不由自主的声音都拔高了几分:”哥哥既是不想见我,那我便回去就是。以后再不来便是。哥哥可满意了?” 说完这话,她却也是不动,只瞪着陆夜亭。显然不过是说气话罢了。 陆夜亭方才那话,也不过是不想让她瞧见他受伤的样子,更不愿意让她担心罢了。正因为明白这一点,所以虽然恼他这样说话,她却也没往心里去,只是恼他这般与她生疏罢了。 谢青梓这样柳眉倒竖的恼怒样子倒是让陆夜亭一下子就清醒过来,忙又满含了忐忑的给她道歉:“我却是不该说那样的话,青梓你没往心里去。只是怕你见了血腥心里头难受罢了。” 一面说着这话,陆夜亭一面又有些庆幸:幸好却是这个时候来了,不然的话,只怕是就要看见他背上的伤口了,那还得了? 他是真不愿意让谢青梓瞧见这些的。在他看来,谢青梓一个娇娇怯怯的小姑娘,是见不得这些血腥伤口,更是不该见这些的。她就该每日锦衣玉食,只管玩乐才是。别的却是一概也不必操心的。 谢青梓听着陆夜亭的解释,有看他明显讨好的态度,也就不那么恼了。只是仍是忍不住瞪他:“下次若是再这般,我便是再不来看你了。”顿了顿,想起霍铁衣来,便是也就搁下了这一茬,只看向卫泽:“霍大哥果真……” “也不一定就出了事儿,只是一时半会儿还没找到人罢了。”卫泽沉声言道,此时听来那醇厚低沉的声音听来竟是让人无比的心安。仿佛不管是什么话,只要是他说的,那就是真的。 卫泽说得如此的轻松以及淡然,谢青梓听着,登时就是心中安然了不少。且也忍不住顺着卫泽的话往下想去:是了,只是人没找到,倒是比找到了……更好些。没找到,指不定霍铁衣此时就已是平平安安的。 谢青梓叹了一口气,而后便是又道:“怎么就出了这样的事儿……”末了想起谢栩的话,心里又越发的忐忑不安起来:“三郎当时——” “是他没带好路,怪不得谢栩。”陆夜亭此时断然的言道:“谢栩一个从未打猎过的人,哪里知道那些?既是他带路,没想到这些也没留意到这些,自是他的错。” 陆夜亭如此将责任直接推给了霍铁衣,一下子就让所有人都是噎住了一般不知该说什么才好。霍铁衣都这样了……陆夜亭怎么还能…… 谢青梓勉强一笑,垂眸沉声道:“哥哥不必如此宽慰我,三郎自己也说了,是他不小心引来了猛兽。霍大哥也是为了救哥哥和三郎,这才遇到这样的事儿——“ 这话算是说得十分直白了。谢青梓觉得陆夜亭应该是听得懂了才是:不管是不是霍铁衣没将路带好,出了这样的事儿,这话就是不能再说的。不然叫旁人怎么看?陆夜亭本就阴鸷,此时再这样一说,只怕所有人都要觉得他是忘恩负义的小人了。 可是她心里头却是明白,若对方不是霍铁衣,陆夜亭肯定也说不出这么绝情的话来。毕竟陆夜亭似乎一直就对霍铁衣颇有嫌隙,根本就是水火不相容一般。如今此时说这话,更也有宽慰她的可能。所以,如何能信? 不过陆夜亭似乎并不曾听进去这话,微微耷拉着眼皮,冷冷道:“事实本就如此。就算他救了我们,这也是事实。” 卫泽也不知听不下去了,还是不打算再让陆夜亭说这般凉薄的话了,此时便是一开口:“好了,太医也说让你喝了药就歇一觉,你便是先歇着。我送青梓回去。” 陆夜亭应了一声,便是配合的要闭上眼。只是却也不知怎的,想了一想后又忽然道:“青梓,你也别担心我,我并无大碍。” 谢青梓哭笑不得,最后摇摇头叹了一口气,只悻悻训道:“都伤成这样了,还没大碍?哥哥还是只管好好养伤罢。” 陆夜亭这才安心闭上眼不说话了。 出了屋子,谢青梓便是一把抓住卫泽,而后低声问他道:“你与我说实话,情况到底如何了?还有哥哥的伤势——” “陆夜亭背上的伤不算严重,要紧的是内脏都被震伤了。虽然与性命无碍,可一不小心便是会留下病根。务必好好休养才是。”卫泽看了一眼谢青梓,见她唇角紧紧抿着一脸肃穆,到底是没瞒着她,只将实情说了。 谢青梓听了这话,几乎是狠狠的咬了咬牙:“竟是这样严重。” 可偏偏这样严重的伤势,陆夜亭竟是还不肯在她跟前表现出半点,仍是强撑着…… 谢青梓只觉得鼻尖儿一酸,几乎是不曾落下泪来。陆夜亭这般,其实也不过是因为不想让她担心罢了。 不过对于这样的结果,她心里头其实也早有猜测和感应,所以倒也不是不能接受。当下深吸一口气又问起了霍铁衣的事儿来:“那霍大哥呢?” 卫泽却是沉默了一下。 谢青梓一颗心登时沉下去:“到底如何?”声音里却是都带着一股子轻颤了。 卫泽叹了一口气,最终还是吐出了四个字来,只是听着就让人觉得是心里头有些恐慌:”凶多吉少。“ 谢青梓只觉得原本还在半空中吊着的心,一下子就沉到了底去。而底下则是再冰冷不过的冰川河谷,登时就是让她整个人都是冷了下去。 她看着卫泽,良久说不出话来。 卫泽许是觉得既是都开了口,那么倒是不如干脆说完,当下只苦笑了一声:”以他的身手,一头熊罢了,虽然凶险些也不至于真就打不过。当时想来也不过是害怕伤了两个小的,所以故意将熊引开去。打算去别处将熊解决了。可是,偏偏他却是没回来。甚至再找不到人了。这就有些蹊跷了。“”蹊跷?“谢青梓愣愣的看住卫泽,心里头充斥着复杂的猜测:”你是说……你是说……“”这是我心头的猜测罢了。“卫泽说了一遍,末了又摇摇头:”也不一定是真的。“ 卫泽这话,谢青梓却是没往心里去——她心里头明白,其实以卫泽的沉稳,既是将这话说了出口,那么至少是有七八分的把握的。必是不可能信口一说。 而卫泽都这样说了,她如何还能当这事儿是个轻松的事儿?就算抛开这些不说,只说霍铁衣如今的确是还没回来不是吗?既是如此,她又怎么放心? “叫人去找了不曾?”谢青梓垂眸叹了一口气。 “自是叫人去找了。”卫泽垂眸:“我叫白墨和丁卯二人都是去了。”但是能不能找回来,却是不一定了。 谢青梓抿着唇,不敢再多问,只恐怕再问下去就让她自己更加的不安了。”你也别想太多。“卫泽伸手替谢青梓拢了拢披风,将她裹得严严实实的:”这事有我。“”嗯。“谢青梓应了一声,却也是做不到卫泽说的那样的:怎么能不想呢?好好的出了这个事儿,而且还…… 走出去一段路,谢青梓便是问了卫泽这么一句:“那若真是被算计了呢?” “若真如此,总归查得出来。”卫泽这话说得很是阴沉。也很是决然。显然这个事儿若果真如是他想的那般,他就绝不会轻易了了。 谢青梓抿着唇,忧心忡忡的看了一眼灯笼晕黄的灯光,只低声道:“只盼着霍大哥早些回来才是。” “他身手极好,不会轻易就真被怎么着了。”卫泽说了这么一句话,也不知是他在安慰谢青梓,还是在说给他自己听。 不过不管如何,这个夜晚却是注定无眠的。谢青梓收回目光,“我叫三郎也是去找了。也不知这么晚了还去山林里,会不会有危险。” “让他去找找也好。他也是别吓坏了,而且满心不安和愧疚自责。若是去找找,总能缓解一下情绪。至于危险也不必担心,白墨和丁卯会照看他的。“卫泽如此说了一句,又轻轻用大拇指蹭了蹭谢青梓的脸颊:“你做得很好了。这个事儿……你放心,不会有人怪三郎的。” 只听卫泽这话,谢青梓就知道卫泽早就看破了自己的心思,当即不自在的抿了抿唇角。可最终还是到底没辩解什么。其实也没什么可辩解的,如今她最盼的还是霍铁衣平安归来。 遥遥知马力,是日久见人心,只怪自己太年轻,是人是狗没分清,狗不能喂的太饱,人不能对人的太好!忍一时得寸进尺,退一步变本加厉,看清对你好的,记住被谁咬的。 第277章 朝堂 这样的情况下,谢青梓却是全然无法安心回去。想了一想后又道:“义祖母肯定也是心里不好受,我去看看她去。” 顺带再等一等。 谢青梓如此要求,卫泽自然也是只能无奈应了一声。心里纵然知道谢青梓也同样不好受,可却是也无可奈何。最后他索性道:“我亲自去一趟吧。你等着消息就是。夜亭这边也没什么大碍了,就是定期换药和喝药。师母这头你多操心。” 谢青梓听说卫泽也要去,心里倒是先担心了一下:“你都说情况是这般了,若是你再去。会不会有什么影响——” “我会带些锦衣卫去。铁衣是朝中重臣,自是不能有任何的闪失和马虎。”卫泽说着这话,语气却是沉沉。他心头还想着,若是霍铁衣真出了什么事儿,他倒是正好一并将搞鬼的人揪出来才好。 卫泽这头骑马出城,谢青梓让竹露回去说了一声,也免得老夫人和大太太在家中担忧。只是竹露回来的时候,谢青蕊也是过来了,说是老夫人打发她来陪着她。 谢青梓倒是不大在意这些小细节了,她只将服侍陆夜亭的丫头拉过来细细的问;“背上伤口怎么样?伤了肺腑如今是不是难受?之前听说吐了血,那现在呢?” 丫头一一答了,也不敢说得太过,只尽量的中正平和。 谢青梓心不在焉的听着,心里却是只觉得愁云惨淡。 霍铁衣若真出了什么事儿,那该怎么办?且不说陆夜亭和霍铁衣之间到底是不是亲兄弟,只说霍铁衣现在的身份,就注定这个事儿小不了。 当时情况紧急,她也没功夫去宽慰谢栩,此时想来,谢栩心里也不知是个什么滋味。不管是有没有人从中搞鬼,只怕谢栩心里始终愧疚难安,若是霍铁衣出了什么事儿……她却是几乎不敢去想到底会是个什么结果。 谢青梓叹了一口气,揉了揉眉心,看了谢青蕊一眼:“家里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祖母和母亲都是十分担心。霍将军的安危,只怕是几乎影响到了整个谢家的命运了。”谢青蕊难得的也没抬杠,语气甚为平和乖顺的将府里情况说了:“眼下三郎又出去了,她们也很是不放心。” 纵是卫泽也去了,纵是知道此时那边人肯定不少,可是却也是没有办法不担心的。毕竟……那是山林野外,毕竟又是夜晚,林子里还有野兽出没。 “可三郎却是必须去。”谢青梓叹了一口气,揉了揉眉心:“若是不叫他去,他心里难以安稳不说。旁人也总归是觉得我们太冷漠了些。” 霍铁衣毕竟也是为了陆夜亭和谢栩的安危才会如此。 陆夜亭也就罢了,霍铁衣护着他也是理所当然。可是谢栩不同,谢栩对霍铁衣而言,也不过是个相熟的人罢了。所以谢家要承了这份恩情。 当然,事实上她也的确是十分感激霍铁衣的。 若是没有霍铁衣护着,只怕此时谢栩就回不来了吧? 可要说纯粹是只出于这个担心霍铁衣,也不尽是。自从陆夜亭和她说的那一番话,又曾经撞见霍铁衣和陆夜亭说那些话,她心里也是在意霍铁衣的。 只是一切还没最终尘埃落定,也没证明了她的确是他们二人的亲妹妹,所以她也一直不曾表现出来罢了。此时霍铁衣出事儿,她心里头如何能不担心? 一时之间,谢青梓思绪纷纷,面上担忧之色几乎掩盖不住。 谢青蕊坐在旁边看着,最后便是又如此问了一句:“你说霍家会怪罪谢家吗?” 谢青梓回过神来,看了一眼谢青蕊,良久才苦涩回了一句:“霍家就霍大哥一个人呢了。谁来怪罪?”以霍铁衣的性子,若他回来自然也不会怪罪谢栩和谢家什么。而若他回不来……霍家却是连个别人都没有。 其实就算陆夜亭和她真是霍家的儿女,可是又有什么用?陆夜亭已经改姓陆了,这是不可更改逆转的事儿。而她……她从小在谢家,将来更是要嫁出去,更算不得霍家人。 如此看来,竟是不管如何,霍铁衣都是这么孓然一身的。 认知到了这个,谢青梓只觉得鼻尖儿都是发酸发涩的,说不出的难受。 看了一眼谢青蕊,谢青梓强撑着精神道:“你回去吧。在这儿守着也没用,多宽慰祖母和母亲几句。另外家里现在也没几个人,你回去坐镇。祖母年纪大了,母亲又是那样的性子,你一定多操心。谢家经不起事儿了。” 这话却是实在话。 谢青梓倒是没有半点夸大其词的意思。 谢青蕊叹了一口气,也不知道到底想了些什么,最后一句话也没多说,只是应了一声又回去了。 这一晚上,谢青梓陪着老夫人,几乎是一夜未眠。 好在第二日一天几乎是天刚亮,谢栩倒是回来了,只说霍铁衣已是找到了。 一听了这话,谢青梓几乎是立刻心头的大石就蓦然松了下来。 谢青梓看着谢栩那架势,就知道他也是一晚上都没睡。不过也顾不得多说什么了,她只抓着谢栩问:“霍大哥如何?” “腿上中了一箭,别的道是没有什么妨碍。”谢栩说起这个事儿的时候,面色却是阴沉阴沉的显然这件事情让他很是心头不痛快。 不过想想也是,又怎么会痛快得了呢? 霍铁衣中了一箭,是谁做的这个事儿?想来想去,总不可能是那只熊学会了射箭罢? 谢青梓抿着唇,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良久,她叹了一口气:“他们什么时候回来?” “霍大哥不肯就这么回来,和卫大哥一同仔细调查此事儿去了。”谢栩说完,再掩饰不住面上的疲倦,打了一个大哈欠后,又继续说下去:“他们叫我先回来报信。我在那儿也帮不上什么忙,便是先回来了。” 谢青梓点点头,应了一声,看着谢栩疲倦的样子也是心疼:“嗯,你去歇着去罢。先回去给母亲她们请个安。至于霍大哥的情况,只说受伤了就是,别的也别多说。” “卫大哥已经是嘱咐过我了。”谢栩笑笑,此时大概倒是心中彻底放下了包袱,语气都是轻快不少:“这个事儿,卫大哥的意思是先别声张了。” 谢栩本还想再看看陆夜亭,不过谢青梓却只以陆夜亭怕是还没醒来也不必打扰他的理由将谢栩打发了。 陆夜亭伤势不轻,她怕谢栩见了心中难过不安。谢栩昨儿一夜未眠,又连续奔波,该让他先歇一歇才是。 送走了谢栩,谢青梓和陆老夫人说了一下情况后,便是又跟着陆老夫人过去看陆夜亭的情况。 休息了一夜,陆夜亭的状态似乎好了不少,精神也是缓来了过来。面上颜色也不似昨儿看到的那般惨白了。 谢青梓微微松了一口气,看了一眼陆老夫人,陆老夫人正是满脸心疼的样子。 她看在眼里,心里头又叹了一口气,不知该替陆老夫人觉得感慨,还是该替陆夜亭觉得庆幸。陆老夫人是真担心陆夜亭的。能得了这样的关心和疼爱,也算是陆夜亭的福分了。 陆夜亭似乎也是有些不敢看陆老夫人面上的神情,最后只转移了话题:“我背上疼,祖母快叫人去给我做千层糕,再买个烧鸡来。嘴里馋得慌。” 谢青梓听着这话虽然知道陆夜亭是在故意如此,却还是忍不住笑了一笑,出声道:“吃什么烧鸡,你现在养着伤,先吃些好克化的。我嘱人给你熬了肉粥,既是清淡又好克化,也不算寡淡无味。至于千层糕,我叫人准备了材料,一会儿我给你做去。” 陆老夫人却是心疼谢青梓,忙摇头:“你昨儿一晚上都没睡好,别强撑着了,一会儿睡觉去。点心让厨房去做就是。” 陆夜亭也是这个意思,“你不许动手。厨房刀子锅子什么的,伤着了你怎么办?” 谢青梓只得无奈应了。 “祖母先去歇着,青梓你陪我说几句话罢。”又说了几句话,陆夜亭就出声说了这么一句。 陆老夫人也没多问多说,又嘱咐了几句便是先走了。谢青梓心里头倒是明白陆夜亭想问什么,当下不等陆夜亭问,便是直接张口叹了一口气,颇为悲痛的道:“霍大哥已经找到了。不过——” 她也是故意说话只说一半儿,并不多说了,然后就看着陆夜亭的反应。 她这样说,是个人都是难免多想。果不其然,陆夜亭听了之后,面上便是露出了几分复杂来。不过这样的情绪只是短短一瞬间,而后便是凉凉看了谢青梓一眼:“青梓越发调皮了,竟是连我也捉弄起来?你和祖母两人过来时候神色都不见悲痛,反而脚下轻盈,并无半点沉痛痕迹,若说他出了什么事儿,我是不信的。” 没想到陆夜亭竟是一眼就识破了她这点小心思,谢青梓尴尬片刻,也不知该怎么说才好,呐呐半晌才又反问陆夜亭:“那哥哥呢?哥哥难道半点不担心?” 遥遥知马力,是日久见人心,只怪自己太年轻,是人是狗没分清,狗不能喂的太饱,人不能对人的太好!忍一时得寸进尺,退一步变本加厉,看清对你好的,记住被谁咬的。 第278章 风云 谢青梓突然问出这个问题来,倒是一下子就让陆夜亭沉默了片刻。 陆夜亭良久才粗声说道;“我在意他做什么?” 谢青梓却是蓦然笑出声来,坐在床边伸手狠狠的掐了一把陆夜亭的腮帮子:“还说假话呢?若是果真不担心不在意,还会一下子猜到了霍大哥没事儿?” 陆夜亭大概是还从来没有这样被对待过,倒是一下子就有点儿蒙住了,傻愣愣的也不知道挣扎。 谢青梓也没敢太放肆:方才也就是觉得陆夜亭这样别别扭扭的,所以这才一时之间手痒罢了。真要说再继续的这样,她还真不敢。 而且再想想,这件事情也的确就是那么一回事儿。陆夜亭就算是再怎么和霍铁衣闹别扭,总归也是不会是真半点也不放在心上的。 所以,倒也是不用多说什么,更不需要陆夜亭沉默什么。 谢青梓这头收回了手,那头陆夜亭也是反应过来了。伸手摸了摸脸颊,却是面皮都是有些泛红起来。最后他若无其事的咳嗽一声,只是咳嗽一声:“青梓这是做什么。竟是不尊兄长起来——” “真计较起来,也就大那么一点儿时间。”谢青梓慢慢悠悠的说出这句话来,一面说一面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裙摆,让自己看上去更端庄可靠些:“你在我跟前充什么长不长的?” 陆夜亭蹙眉,“大一刻钟也是大。” 谢青梓却是不听这个:“反正你也不必在我这里逞什么强,我心里头十分明白,你也不必不承认。我只问你一个事儿。” 陆夜亭见谢青梓这般的郑重其事,倒是一时之间不知该说什么好了。最后,几乎是有些无奈的,他这才开口:“你问罢。” “你和霍铁衣是什么关系?”谢青梓也不含糊更不拐弯抹角,当即便是直接就问了这么一句。 陆夜亭登时浑身都是僵硬了:“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只从他的僵硬里就不难看出,他显然是十分紧张的。 谢青梓轻叹一声:“就是话里的意思。” “我能和霍铁衣有什么关系——”陆夜亭旋即便是放松了下来,用轻讽的语气如此开了口。 谢青梓却是不想听这些,直接出声就打断了他的话:“我听见那****在侧门小巷子里和霍大哥说的那些话了。” 谢青梓这话一出口,登时就是让陆夜亭一下子就猛然将身子撑起来了。不可置信的看住了谢青梓:“你……” “我后来又问过义祖母了。义祖母说当时的确霍家的少夫人怀孕了。”谢青梓深吸一口气,而后才又道:“所以,你们是亲兄弟。是也不是?” “不是。”陆夜亭却是一下子就矢口否认了。 谢青梓蹙眉,愕然了片刻还有些反应不过来:“啊——”难道真的是弄错了?可是…… 仔细想了一阵子,她却是又觉得陆夜亭是反驳的太快了,总觉得还是他在怄气的缘故。 “那你说说,你为什么不喜霍大哥?他也并非是什么坏人,更是古道热肠,你又为何不喜欢他呢?”最终谢青梓这般的问了陆夜亭一句。 陆夜亭给出的回答倒也是简单:“他长得不好看。看着就不喜欢。” 这个理由把谢青梓噎了半晌才算是让她缓过劲儿来。这个理由着实也是太过叫人不知该如何评价了一些。 谢青梓几乎是想掐陆夜亭一把,好半晌才忍住了,不由得气道:“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理由?倒像是你多好看似的?” “我本就比他好看。”陆夜亭认认真真的说着这话,半点谦逊也无。 谢青梓又被噎了一下。 “他纵是没那刀疤,我也比他好看。”陆夜亭还不知廉耻的说了这么一句。 谢青梓到底是没忍住,伸手掐了一把陆夜亭:“罢了罢了,我也懒怠和你多说了。不管如何,这次到底他是为了救你。只看在这个上,你态度也该缓和三分了。” 顿了顿,她见陆夜亭似要反驳的样子,便是叹了一口气低声补上一句:“不是每个人都能这般愿意救别人让自己冒险的。他对你……已算是不错了。” 而正因如此,谢青梓才觉得不管有什么恩怨,至少看在霍铁衣能做到这个地步上,也可不必要那么计较了。 谢青梓说完这一番话,也并未曾再多说什么,只是笑看了一眼陆夜亭一转头去厨房了。 陆夜亭既是说想吃点心,她自然也是上了心的。 谢青梓出去了,自然也是没看出来她走后陆夜亭面上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色来。显然,陆夜亭是真将她的话都听进去了的。 卫泽回来,却已又是下午时分了。卫泽同样也是一身的风尘,不过倒是没见多少倦意,反倒是背脊挺直神色冷峻,那双眼睛里的光也似是更加的凌厉三分。 卫泽神色淡淡的。一路倒是吓得不少人都是有些胆战心惊。 不过,在看见了谢青梓之后,他的神色却是一下子就缓和了下来,眸光更是温柔。他一眼看见的是谢青梓眼下的那一抹淡淡淤青,当下眉心都是添了几分折痕;“昨儿没睡好?” 许是一夜没睡好的缘故,所以卫泽的声音听起来倒是比之前更是低沉暗哑几分。 谢青梓被他这样一问,一时之间倒是忘记了担忧更是忘记了自己原本打算说什么,愣愣的看着卫泽好半晌,才又不好意思的垂下眸子去,而后便是道:“不妨事儿。你呢?昨儿想来是累了一晚上的,倒是该先去睡一阵子才是——” “之前在马车上眯了一会儿,无碍。”卫泽将披风脱下来交给丫头,而后便是端起茶盅喝了一口茶。看那样子,也是渴得厉害了。 谢青梓转头忙叫人端点心上来。 卫泽也是饿了,一口气吃了一盘点心,这才又缓缓开口:“那一箭并不在要害上,养一阵子也就罢了。铁衣怕有人再生出事端来,便是寻了个安全的地方养伤。” 谢青梓一愣,心中随后一凛:“既是这样,那现在的情形——” 卫泽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可就是这样点了点头,反倒是让人更加的不知该说什么才好了。 谢青梓抿了抿唇,心头忽就多出一股压迫感来:“可是为什么呢?” “圣上的意思是,想将京中的兵权给铁衣。”卫泽淡淡的解释了一句,却也不掩眼底的狠戾:“不过是有人想要那兵权罢了。” 谢青梓心中思量半晌,也没再能说出半个字来。 这就是权势,这就是朝堂,这就是阴谋诡秘。 “陆夜亭那头,你也别多说。只说伤势有些严重,故而不能挪动,留在那边休养了。”卫泽眼皮一掀,而后说了这么一句话来。 谢青梓应了一声,末了才又问:“那这个事儿会不会影响你——” 卫泽摇摇头:“这倒是不至于。我是锦衣卫的人,其他人却是也不会跟我有什么关联。更不可能与我找麻烦。” 锦衣卫素来是只听圣上的,这一点只要不改,其他人纵是真看他不顺眼,也没法子。 这也是为何他始终备受拉拢的缘故。 谢青梓这才算是放松了一些。 末了卫泽又将谢青梓送回了谢家,这才又回去歇着了。 谢栩早已是醒来了,一听谢青梓回来了,便是忙过来找她问道:“霍大哥回来了没有?” 谢青梓摇摇头,又将谢栩拉到了一边儿去悄悄的将话都说了,最后才又轻声道:“你也别出去乱说什么。” 谢栩应了。神色也是凝重。 因有了这么一件事儿,谢青梓再进宫的时候,便是明显的觉得宫中气氛有些不同往日起来——竟是格外凝重沉闷三分。就是卫皇后宫里也不如往日随意了。 谢青梓没多问,卫皇后也没多说什么。只是下午临出宫的时候,卫皇后却是叫人捧出了一个箱子来,里头全都装的是药材:“听闻陆家的那孩子伤得不轻,这些药材你便是替我跑一趟送过去罢。” 谢青梓郑重接了过来:“多谢娘娘垂爱,我先替我哥哥谢过娘娘了。等他好了,再让他进宫来给娘娘磕头。” “替本宫传句话,就说这事儿是他们受了委屈了,本宫……来年定会替他们连本带利的讨回来。”卫皇后面上有些阴沉,凤眸也是有了一瞬间的凌厉。不过却是转瞬即逝,快得几乎是看不见就是了。 谢青梓应了一声,却是心知肚明这话并不是给陆夜亭的,而是给霍铁衣的——匣子里的药材都是双份儿的。还都是补气血促进伤口愈合的,如何是让她不明白? 卫皇后一手养大霍铁衣,感情自是不一般。而陆夜亭……只怕卫皇后都没仔细看过,那里又会这样在意?更不至于还要讨回公道。 谢青梓只微微一笑:“娘娘放心,话和药材我都替娘娘带到。” 卫皇后点点头,摆摆手:“去吧。嘱咐卫泽也别逞强,来日方长呢。” 谢青梓心知肚明这是什么意思,只捧着药匣子一路出了宫去。 遥遥知马力,是日久见人心,只怪自己太年轻,是人是狗没分清,狗不能喂的太饱,人不能对人的太好!忍一时得寸进尺,退一步变本加厉,看清对你好的,记住被谁咬的。 第279章 凛然 谢青梓只以为卫泽如今忙起来,却是没功夫再来接她了的。谁知一出宫门看见白墨,就知道卫泽看肯定是又来了。当下便是加快了脚步上了马车去。 卫泽果然在。 她将匣子放在了小茶几子上,轻声将卫皇后的意思说了。 卫泽颔首:“回头悄悄着人给铁衣送去就是。明日你告诉姑姑一声,就说不必担心。” “今儿就已是说了。不过娘娘没亲眼瞧一眼,只怕却是十分不安心。”谢青梓想着卫皇后那态度,便是如此说了一句。而后,她又叹了一声:“三郎到底是太小了。遇到事儿到底是不够沉稳。” “才十二岁呢。”卫泽笑了一声,似是觉得谢青梓有些操之过急了些:“十二岁能当什么大事儿?三郎已算是不错了。” “我在想着,到底这么逼着他立起来到底对还是不对。”谢青梓苦笑,倒是真对这个事儿有些迷茫。这些话她也只能跟卫泽说一说罢了:“谢家有这般境地,我总想着他立起来便是极好的。可是如今细细思量他那日表现,却只是心疼。的确是太小了些。遇到事儿就慌了,肩膀也太稚嫩些。” “慢慢来罢。”卫泽笑笑,忽说起自己来:“我十三岁时候,才第一次杀人。当时也是吓得好几天都睡不着觉,后来慢慢的也就习惯了。三郎十分聪慧,只是见的事儿少了些。若真舍得,倒是该送他去别出走走历练一二。见得多了,自然也就成熟了。打猎本就是他第一次,又遇到有人故意放出熊来,他被吓到了也情有所原。” 谢青梓摇摇头:“只是心疼罢了。”也忽然意识到他们一直一来对谢栩的要求是不是有些太高了?毕竟谢栩也才多大?连身子都还没完全长开呢。旁人这么大的时候,又有几个就去历练了? “这事儿你问问他自己的意思才是,咱们也做不得主。”卫泽沉吟片刻,如此建议了一句。看着谢青梓愁眉不展的样子,也不知该心疼还是该好笑:“你也才多大,就成日操心这个操心那个的。” 这般说着,伸手捏了一把谢青梓的脸颊,倒是若有所思忽然说了这么一句:“最近倒是瘦了。” 谢青梓摸了摸脸颊,鼓了鼓腮帮子:“许是长高了罢。”想着她和陆夜亭一样大,陆夜亭倒是比她高了不少了。而且卫泽更是比她高出那么多—— “再过半个月,我便是得出发了。”卫泽看她气鼓鼓的样子,也就不再逗她,只转而说起出门这件事儿来。末了又道:“我不在京里,你便是自己多小心些。李素也好,旁人也好,再来找你你只推了就是。” “白墨我留在京里,与你暂且当个车夫。”卫泽这般安排着,却是怎么都还是觉得不放心。谢家那样的地方——”不然还是想个法子将谢昀扣到年后再说。” 谢青梓听了这话一面忍不住想抿唇偷笑,一面却又忙一本正经的摇头拒绝:“不必如此。经过这一次,他也不敢再去金陵。自然也得好好的巴结我才是。毕竟我背后可是有你撑腰的。” 她这话登时逗得卫泽一下闷笑出声。 随后她又主动拽住了卫泽的袖子,低声嘱咐:“你出门在外,一定是要多加小心。平安出门,亦要平安回来。旁的都不要紧,唯独这一点,却是重中之重。” 她一脸认真,卫泽也同样应得郑重:“放心。我必不会冒险。”以往也就罢了,如今有了她,他如何敢冒险? “那你也不许和林语绯多接触。”想着李素的话,她到底还是心里头觉得不痛快,想了想也没闷在心底,闷声的将这话说了出来。走到这一步,她自是无法再像是从前那般无所谓。卫泽是她的,也只能是她一人的。旁人……休想染指。 她这样霸道,反倒是让卫泽也是心花怒放,忍不住用指尖蹭了蹭她的脸颊,他闷笑:“是。必是不敢的。不然将来如何能娶的美人归家?” 这般被卫泽调侃,谢青梓面上便是有些发热,却还是瞪了他一眼:“越发浪荡了。叫人看见,非要笑话你不可。” “看见又何妨?”卫泽呼出一口气,替她将风帽戴上准备下车:“京城谁人不知,我卫泽倾心于你?”他这般高调放肆的不掩情绪,为的不过就是告诉京中之人,谢青梓是他的罢了。毕竟要离京这么久,若是有那不长眼的…… 他自是要防患于未然。 卫泽离京的日子,倒是很快就定了下来。就定在了腊月初十。堪堪过完腊八就该走了。 如此看来,卫泽便是无论如何也是赶不上过年了。 而定下这日期之后,卫家那头倒是打发人过来陆家一趟,说是卫王有事儿要和卫泽商议。只也不知到底说了什么事儿,卫泽再回来时候,脸色却是阴沉得可怕。 不过却也没在谢青梓面前表现出来,故而谢青梓竟是半点不知。 谢青梓一直也想着和谢栩谈谈,倒是一直没寻到了合适的机会。直到这日探望了陆夜亭回来之后,她才轻声开口道:“我问过卫泽,如今锦衣卫也不忙了。你打算如何?科举明年应该也会恢复——“ “我想去军中历练一二。”谢栩却是冷不丁的抛出了这么一句话来。 谢青梓一愣,脚下步伐都是顿了一顿,旋即才蹙眉问他:“好好的为何这样想?” “我在京中历练来历练去,终归也是方寸之地,井底之蛙罢了。经过此事我才知晓,原来我也不过是个胆小之辈,远比不上旁人。”谢栩说出这话时,却也是语气平静,显然是的确下了心思去琢磨过这个事儿的。 “我也打听过,军中也是需要文官的。只是我年纪小,恐只能先跟着历练,并不能领什么职位——”谢栩一面说这话,一面偷偷留意谢青梓的神情,倒是唯恐她会反对。 谢青梓倒是不至于反对,事实上,谢栩提出这个事儿虽是叫她讶然,却也是不至于就要勃然反对:谢栩说得其实很对。留在京里又如何?在锦衣卫历练也不过是文职,最多也就是人情世故,多见些案宗卷例,多了解一番朝廷处置这些事儿的手段。要说真正对谢栩自身的历练……其实却是不多。 军中自也是个好地方。可是却是艰苦异常。 “你是怎么想的?”谢青梓心知肚明,既是谢栩提出这个事儿,必是仔细思量过的。 谢栩的确是早就想明白了这一点的,当下也没被问住,只娓娓而谈:“在军中二年,也可混些资历。到时候纵然科举的路子走不通,也还有别的法子可行。不至于一条路被堵死了就没法子了。” “那你又打算如何说服祖母她们?”谢青梓微微露出一丝笑来,却是又只如此道:“你却是不能指望我帮你说服她们才是。” “我就是想问问阿姐你,我这个法子行得通行不通,是不是——”谢栩叹了一口气,露出几分不安的神色来。 “这是你的事儿。”谢青梓看着谢栩这般,纵然心软最后却还是只说了这么一句话出来。最后,她叹了一口气,想了一想之后便是道:”我纵是你姐姐,可毕竟也不是你。你自己的事儿,便是该你自己拿主意。尤其是事关你前程的事儿,更是不该听别人的。你想走什么样的路,你适合走什么样的路。该你自己选才是。” 说完这话,却是正好到了谢家门口。谢青梓提起裙摆进了府,一句话也没和谢栩再多说。 之前她还犹豫着是不是不这般紧迫逼着谢栩立起来,可是看着谢栩今日的态度,她反倒是一下子就觉得,她若是什么都这般替谢栩操心,谢栩什么时候才能长大? 倒不如当他自己去摸爬滚打:横竖谢家也没什么可输的了。而谢栩,也只要性命无忧,其他都不打紧。 谢栩倒是站在原地思量了好一阵子。 翌日谢青梓进宫,倒是在卫皇后宫里看见了李素。 李素一身素衣,看着很不扎眼。猛然一看,谢青梓倒是险些以为卫皇后宫里新来了个女官,仔细一看认出了李素后,这才又惊讶了一下。不过惊讶归惊讶,李素过来给卫皇后请安似乎也是再平常不过的事儿。故而当下她只笑着对着李素福了一福:“郡主。” 卫皇后招手叫谢青梓过去坐在她脚边上的春凳上,而后又才看住了李素:“你说你不想嫁?” “是,我不想嫁。”李素垂着眸子,唇角紧紧抿着面上露出了一分倔强来。 “理由呢?”卫皇后神色淡淡的:“本宫以为,你年岁着实也不小了,的确是该出嫁了。再留下去——” “哥哥身子不好,我愿侍奉哥哥一辈子。”李素咬着唇:“父亲糊涂,做下这样的事儿连累了家人。我愿为父亲的过错赎罪。我愿去军中,做我哥哥原本能做的事儿。” “你是女儿家!”卫皇后也不知是气了,还是惊住了,语气陡然凌厉起来:“胡闹什么?” 第280章 试探 李素跪在正中,却是忽伸手将头上发簪一拔,而后沉声道:“纵是女子身又如何?娘娘嫌弃我是女子,那便是让我从今日起,舍了这女子身份,以男子之身行走于世间!嫁不得我想嫁之人,我宁可孤老终身!” 说完这话,李素也不知从何处摸出一把匕首,瞬间便是将自己如泼墨一般的发削去大半。 那等狠戾决绝姿态,只叫人悚然心惊。 谢青梓直到此时,便是才猛然醒悟过来:李素做这么多,无非是不想嫁罢了。一时又忍不住有些心惊:李素竟是为了不嫁,能做到这般。 思及李素当初为了卫泽那般,再看如今李素如此,倒是叫她生出了几分钦佩来:李素这样的性情,寻常女子还真做不出来。她能做到这种程度,也算是巾帼不让须眉了。 只是卫皇后……必是不喜。 果不其然,卫皇后微微眯了眯眼睛,看着李素怒极反笑:“本宫竟是不知你有如此决心,你既有如此决心,何不以女儿之身嫁过去和亲?李素,你任性也有个限度才是。” 李素却只是兀自跪着,背脊挺直成了一种孤绝姿态。 谢青梓叹了一口气。 看着李素到底是觉得心中被触动了几分,更生出几分不忍来。同为女子,她莫名得了卫泽垂青,而李素却是求之不得,这样的差距,或许是不能叫她对李素的心情感同身受,可却也不能不叫她对李素的这种凛然决然生出触动来。 李素这样的女子,若是遇对了人,怕也是要传出一段佳话。只可惜,却是遇到了卫泽。 “等会儿其他妃嫔娘娘们就要过来了,以为我之见,郡主还是先回避一二罢。不然郡主这般姿态……倒是叫人忍不住多想。”谢青梓委婉的说了一句,既是提醒了李素,也是提醒了卫皇后。 李素倒也没有和卫皇后死磕的意思,只磕头告退出去。 谢青梓叫闻香将那些头发收拾了,而后看一眼卫皇后,见她心绪不佳,便道:“不若叫她们别来了。” 卫皇后应一声。显是余怒未消。 “娘娘何必恼呢。横竖这个事儿也和娘娘没有关系,只跟圣上说一声,叫圣上决断就是了。”谢青梓轻声说了一句,而后又叹了一声:“李素这样烈性的女子,强逼着她嫁过去也是没有好处。” “并不是恼她这个。”卫皇后揉着眉心,好半晌没说话。 谢青梓替卫皇后重新捧了一杯茶水,笑了一笑:“娘娘是嫌烦?还是替卫泽操心?还是觉得她闹这一场不过是想拉着娘娘替她说好话?” “你都将话说完了,我竟是没有什么可说的了。”卫皇后虽是心里头不痛快,可却也是忍不住被谢青梓逗得一笑,而后斜睨了谢青梓一眼:“你这张嘴,倒是都拿来用哄长辈高兴了。怪道陆老夫人那般疼你。” 谢青梓轻笑两声,一本正经:“那娘娘被我哄高兴了没有?” 卫皇后被这么一打岔,倒是也不好再恼,而后便是叹了一口气:“她性子太烈,并非什么好事儿。而且你听听她说的那话……” “不过是走投无路罢了。”谢青梓中肯的说了一句。 卫皇后闻言便是诧异看了一眼谢青梓:“这是怎么了?好好的竟是替他说起好话来。难不成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纵是不知细节,可知道李素对谢青梓素来没好气,也不是难事儿。 卫皇后觉得,谢青梓心里头便是该不喜李素才是。 “正所谓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可恨之人同样也是有可怜之处。我只是觉得她也不容易罢了。”谢青梓也没瞒着自己的心思,直接就说了出口:“她因了卫泽屡次三番寻我不痛快,与我刁难。我自也是和她没什么好感。可她落到了今日田地,我又何必落井下石呢?” 李素已是够可怜了。她犯不着再去踩一脚。 “她嫁去金陵,对我也没什么好处,反倒是觉得不过是毁了她一辈子,倒也不至于就盼着她这样。”谢青梓看了一眼卫皇后,见卫皇后并无不满的样子,这才又添上最后一句:“再说了,卫泽又不喜欢她,我更犯不着和她过不去。” 最后这一句话,却是将她的小女儿心思展露无疑。 谢青梓这般毫无掩饰的样子,倒是极大的叫卫皇后反倒是说不出什么话来了。良久她笑一声:“到不知该说你是善良还是说你什么。只是这样的好意,她也未必领情——” 谢青梓微微一笑:“我也没想让她领我什么情。倒是金陵那边……虽是闹到了这般境地,可总归也是亲戚。李素这样的,嫁过去不过是叫他们两个都痛苦。何必来呢?不知也就罢了,知道了少不得也是说一两句的。” 卫皇后点点头,最后也没在这个事儿上纠结,更没说打算拿李素怎么办。反倒是提起了罗氏:“罗氏的意思,倒也是同意让你进卫王府。也同意让你做卫王世子妃。” “条件呢?”谢青梓也来不及高兴,就蹙眉追问了一句。罗氏这样,若说没个什么后话,她是不信的。 “你却是不能管中馈。”卫皇后喝了一口茶,不过目光却是落在谢青梓身上,只等着看谢青梓是个什么反应。 谢青梓沉吟片刻,只觉得果然如此:她若是不管中馈,卫王府始终还是别人的卫王府,她和卫泽……始终也是外人罢了。 “娘娘觉得青梓该如何呢?”谢青梓却也不贸贸然说自己的意思,只反问了卫皇后一句。 卫皇后听着这话却是笑了:“你问我作甚?难道将来果真嫁过去之后,你凡事都要与我汇报,让我给你出个主意不成?” “那我说了实话,娘娘别恼我才是。”谢青梓也猜到卫皇后肯定不会直接跟她说,当即就直接的先说了这么一句。也不等卫皇后回复,她就直接道:“卫王府如今本就是旁人掌握在手中。我若真进了府去,一时半会儿的肯定也是不可能接管上手。而且卫泽在府中的地位又是那般……我更是难以支撑。所以,只怕娘娘纵然是想我和对方一争高下,只恐怕我也是做不到的。” 卫皇后面上神色也没什么波澜:“继续往下说。” “若我嫁给卫泽,我怕是会选择先蛰伏。待到抓到了对方的错处,再一次翻身。”谢青梓自也是分析过卫王府的情形的,故心里头也是早就设想过这样的情形。自也是有些打算的。 “况且宅子里的阴私颇多,我一开始就强势,保不齐就被人暗算了去。还是先站稳了脚跟,才能慢慢角力。也才有翻身的机会。”谢青梓叹了一口气,而后又笑了一笑:“若真要一开始就将对方治得死死的。怕也是得叫李素那样的才行。”可前提是李素还是那个嚣张跋扈备受宠爱的郡主还差不多。 罗氏真敢怎么着,李素只管一顿鞭子抽过去也就罢了。比别的手段都管用。 可惜,她不是李素。没有那样跋扈的性子,更没样可叫她跋扈的背景。所以还是只能选蛰伏了。 “这个事儿,别说是我,就是林语绯那样的,真进了卫王府也只能是先蛰伏。”谢青梓也不避讳,直接就将林语绯拉出来做了比较——没办法,当时她们二人一贯是卫泽最好的两个选择,也是对卫泽死心塌地。不拿着她们比,拿着谁去比? 当然,这样说也有些替她自己贴金箔的意思:林语绯那样的世家大小姐,也不过和她不相上下罢了。 卫皇后凝神听了半晌,最后面上只露出了一丝淡淡的笑来:“你倒是说得冠冕堂皇。” 至于对谢青梓这般打算的评论,却是半点也没有。 谢青梓也不多问,最后反而问起了卫晟:“那么卫泽的弟弟呢?到底是打算娶谁?” “林家的一个庶女罢了。”卫皇后显然不欲多谈及此事儿,神色有些冷冷的:“也不知是如何勾搭上的。” 谢青梓想了一阵子,“这么说来,他们是打算和太子殿下亲近了——” 说起来,却是有些打了卫皇后的脸。卫皇后是什么样的身份?只有太子放下身份来孝顺恭敬的份儿,连带着少不得对卫皇后的娘家也是要客气几分。可是……卫皇后的嫡亲侄儿,却是要娶太子妃娘家的一个庶出女儿。 偏生看着卫王妃罗氏的样子,她更是觉得只怕卫王府还无比迫切的想办成这个事儿。更是掉了身价。如此被人看着,谁人不说他们卫家巴结林家巴结太子? “若是罗氏找你,你待如何?”卫皇后又问这么一句。 谢青梓心中微微一动,面上也难免露出几分来。最后才摇头:“只怕她来找我,定是要先摆出高高在上的嘴脸,拿着谢家的门第来压我一头,对我挑剔一番,这才以施舍嘴脸与我说,允我入府。” 卫皇后听她说得生动直白,倒是绷不住脸上神情了,半晌才摇头:“你倒是不傻。” “傻也得看是什么事儿。”谢青梓笑了一阵子,好半晌才又摇摇头。“这事儿倒是还真不好办。” 第281章 爆发 “既是什么都明白了,那也不必多说什么,好好想想你打算如何做罢。”卫皇后深深看了谢青梓一眼,最后吐出了这么一句模棱两可的话来。 谢青梓有些诧异,随后心头一动,只又觉得狂喜,几是不可置信的看住了卫皇后,“娘娘的意思是……娘娘的意思是——” “自己回去想罢。”卫皇后却是摆摆手:“今儿提前放你回去罢。“ 说完这话,卫皇后就叫闻香扶着她进了内室去了。 谢青梓站在原地半晌,直到出了卫皇后宫中,却还是只觉得脚下发飘,心头发懵。可是却是整个人都是莫名的欢喜。 谢青梓出宫后,却是忽然又清醒过来:这个时候,她又该去何处? 竹露看了一眼谢青梓,低声道:“不然去一趟锦衣卫所?” 谢青梓明白竹露是什么意思,不过却也并不打算去,最后只叹了一口气,道:“回陆家罢。” 虽说仍是住在谢家,不过不知为何她如今在谢家的时候,却是只觉得处处都是不自在。比起以往,似无声的多了许多隔阂和陌生。哪怕是在老夫人和大太太面前,也是如此。 一别数月罢了,可倒像是隔了好几年。许多东西都是不一样了起来。 她心里当然也明白,其实是因为谢昀罢了。她下意识的便是觉得老夫人也好,大太太也好,必然都是会因为谢昀的缘故心里有疙瘩。 故而,她便是浑身处处都是不自在。 而且此时此刻,她最想见的,自然还是卫泽。只是她到底是不好意思去锦衣卫所寻卫泽去,自然还是只去陆家等着最合适。而且,好几日没仔细看陆夜亭,今儿正好过去瞧瞧。 陆夜亭背上的伤让他根本是不能躺着睡,故而每日都我趴着,或是起来坐着。 谢青梓去的时候,陆夜亭正在练字呢。 听闻谢青梓进来的声音,陆夜亭也并没有停下来,仍是一心一意的练着字。谢青梓站在旁边看了一阵子,觉得陆夜亭的手是真的十分稳:虽说小时候似乎也没有名师教导过,不过陆夜亭的字却是好看的。 陆夜亭的字看起来和他倒是全然不相似,他的字看上去中正平和,又带了些他自己自成一体的味道,整体是既看着舒服又觉得不与大流相似。 谢青梓又站了片刻,见陆夜亭似乎仍是没有要理会自己的意思。当下便是幽幽叹了一口气:“哥哥这是恼我了,不想理我了?那我可走了?“ 说完这话,谢青梓便是果真往外走去。 陆夜亭一声低喝:”回来。“ 于是谢青梓便是笑着转过身来,看着陆夜亭面上是止不住的笑意:“哥哥到底是不舍得我的。” 陆夜亭瞧着她这样,倒是好半晌都是没能缓过劲儿来,最后只气哼了一声:”我倒是舍不得你,你倒是舍得我。这几****倒是忙得很。” “回来晚了,用过晚膳又被事儿绊住脚了。我不是每日打发荷香过来看你?哥哥竟是为这个和我恼?那我赶紧给哥哥你陪个不是。”谢青梓说完这话,认认真真的给陆夜亭行礼赔不是。当然面上虽然绷着,事实上心里早是笑得不行了。 陆夜亭这般孩子气,倒是叫她不知该说什么才好了。 陆夜亭斜睨了谢青梓一眼,末了问起了另外一件事儿:“今儿怎么回来得这样早?是宫里出什么事儿了?” 谢青梓便是将李素的事儿与他说了。 陆夜亭听完之后却是皱眉:“女疯子。”末了又认真的嘱咐:“你可不许和这样的疯子多来往。” 谢青梓登时就笑了:“我好好的和她来往什么。” “她不是喜欢卫泽么。”陆夜亭轻哼一声,似有些不满:“你不去招惹她,指不定她来招惹你。” 陪着陆夜亭说了一阵子话,卫泽竟是就回来了。谢青梓本想立刻去找卫泽,不过看着陆夜亭这般,她却是又不敢提,只仍陪着陆夜亭说话。最后陆夜亭斜睨了她一眼,没好气道:“罢了罢了,你去吧。心都飞走了,人留在这里又有什么用?”听着这个语气,倒是颇有些怨念。 谢青梓也没矫情,只尴尬的咳嗽一声便是溜了:“那我去去就回。” 陆夜亭轻哼一声,捡起笔来继续练字。 卫泽这头见了谢青梓,便是露出笑来,不等谢青梓开口,便是出声道:“姑姑已是与我说了。” 谢青梓一顿,这才明白卫泽说的卫皇后与他说的什么,当下脸上就是涨红了:“原来你都知道了。” 卫泽伸出手来,悄悄的将他的手往里头一握,而后好半晌才又悄悄的松开:“嗯,知道了。” 一时之间,谢青梓忽然发现自己竟是不知该如何回这话,最后便是只能尴尬的转移开了话题:“那卫王府那头——” “他们心中着急着呢。”卫泽压低声声音,露出几分笑意来:“林家那姑娘,可是怀孕了。” 谢青梓肃然一惊:“既是如此——”那是该着急。不然等到日子长了,那可就是瞒不住了。到了那个时候…… “嗯。”卫泽唇角始终带笑,只是眼底却是冷酷:“横竖我们也不着急,拖上一拖也无妨。” 谢青梓心头微微一动,而后一挑眉:“这么说来,卫王妃肯定很快就会上我家门来了。就是不知,她会给谢家什么好处——” 顿了顿,她倒是又有了好主意:“是了,既是这么好的机会,倒是可以狠狠的要一笔好处。不如将他放回来罢。”谢昀在,自是不会吃亏。 “那你呢,可有什么想要的没有?”卫泽问了如此一句,而后又道:“我想,若是在我出发之前定亲,会不会太仓促了些?”本来他就不放心她,若是能将名分定下来,至少是会好许多。 谢青梓心中暗自盘算了一阵子,觉得就算仓促怕也是能成的了的。当下便是低头讷讷:“那就要看你们动作快不快了。” 卫泽便是明白了谢青梓的意思。当下心中欢喜得几是想要仰天大笑——等了这么久,终于等到了今日。他又如何是不高兴?虽说定亲只是第一步,还不算是将谢青梓娶回了家中,可是总算是开始了第一步不是? 谢青梓回了谢家的时候,那头便是得了消息——谢昀明日要回来了。 大太太和老夫人自都是诧异,老夫人是松了一口气:“可算是要回来了。” 大太太则是面上多少有些阴鸷。 谢栩蹙着眉头,却也还是道:“明日我去接他。” 谢青蕊却是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谢青梓。 谢青梓平平静静的端坐着,一句话也不多说。 第二日,谢昀果然是一大早就回来了——谢栩亲自去将他接回来的。 谢昀瘦了一大圈,脸色很是惨白。一看就是被关押这段日子里受了不少罪。 谢栩也不知是和谢昀说过了什么话,谢昀始终都是面色阴沉,一眼也没看谢青梓。只是看到了老夫人和大太太时,猛然低下头去,似是觉得失了面子,浑身都是不自在。 老夫人先是担心心疼了一瞬,随后便是又将情绪收敛了,淡淡道:“跪下。” 谢昀一愣,到底还是跪了下去。 “我不在家中时候,你都做了些什么?”老夫人面色沉沉,语气中难掩失望:“你做的这一桩桩一件件的事儿,都算是什么?你仔细想想,你是如何做一个父亲做一个丈夫做一个儿子的?” 谢昀只是不说话,也不知是觉得难堪,还是懒得多说。 谢青梓却是觉得老夫人如此也没什么作用,若是谢昀果真能够明白这些道理,早就改过自新了,哪里还需要等到今日? “祖母别恼了。”谢栩出声如此说了一句:“事已至此,再多说也是无益。何必多说呢?父亲的过错,他经过这一次想来也知道教训了。以后必不会再犯了。” 谢昀自是不敢再犯了的。这一次就已是这般了,下一次还得了?只怕是命都要没了罢。 谢栩说了这话,老夫人也就没再多说,只摆摆手让谢昀先回去了。 大太太却是跟着谢昀一同出去。只是一出了房门,大太太便是沉声唤道:“谢昀。” 谢昀回过头来,正要开口却是被大太太一巴掌几乎是打了个趔趄。大太太用力之大,谢昀只觉得面上火辣辣的疼,半个脸几乎都是木了。 大太太同样也觉得手疼,不过她却只是站在原地,冷冷看着谢昀:“这一巴掌,便是警告你,以后再敢打我女儿儿子的主意,我便是和你拼了这一条命!你算什么东西?你怎么有这么大脸面敢做这样的事儿?” 大太太说着这话,却只觉得心里头痛快无比:这么多年下来,她心头早不知积累了多少怨气了。如今可算是一股脑儿的发作了出来。可不是痛快么? 谢昀被这么打了一巴掌,几乎是整个人都是愕然的,好半晌反应过来才恼羞成怒:“无法无天!我要休了——” “休我?我无过错,你如何休妻?最多只能合离罢了。”大太太不屑一笑,语气竟是添上了几分欢快:“我倒是不怕。可你现在还有什么?离了我,你以后只怕日子都是要艰难!” 第282章 决心 谁也没想到大太太会说出这话来。故而都是被大太太这一番算是惊世之言的话给镇住了。 尤其是谢青梓,站在门口看着大太太,只觉得心中复杂涨满。她以为那件事情早就过去了,可是没想到大太太今日会如此给她出一口气。 更没想到大太太会为了她将话说得这样决绝。要知道,这样的话叫老夫人知道了,老夫人心里必是不痛快的。毕竟,哪个做婆婆的希望听见儿媳妇这样说话? 这倒是和谢昀如何没关系,单纯也就是个身份问题。 而大太太在这样众目睽睽之下说出了这话,要说老夫人不会知道,自然也是不大可能。 这半晌过去,谢昀也总算是反应过来,当即脸色阴沉便是要开口,不过在他开口之前,谢青梓却是出声了:“大老爷还是少说一句得好。你刚回来,该好好休养才是。” 一面说着这话,谢青梓一面走到了大太太前面站定,算是将大太太护在了身后。 而直到此时,父女二人才算是这么久以来,第一次的对视。 谢昀目光阴沉,看着谢青梓的眼神里有狠戾厌恶,似是恨不得将谢青梓生吃了才好:“你倒是个好的。早知那时候,就该将你溺死。总好过你这般做了白眼狼!” “我是不是白眼狼,却是不必您来评价。”谢青梓丝毫不退让,就这么和谢昀平平对视,“我谢青梓问心无愧,天地知晓便是。倒是您,该摸摸自己的良心,问问自己到底做了些什么。” 说完这一句话,她也不给谢昀再多说的机会,只缓缓又继续言道:“母亲也好,祖母也好,三郎也好,您若是敢动他们一根毫毛,我谢青梓却是绝不会善罢甘休。我背后是谁,你也知道。想来这一次的苦头吃了,您也该明白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了罢。” 她这样说,也算是霸气十足。不过追根究底,却也并非是一个晚辈该对长辈说的话。 故而谢昀只冷笑一声:“好一个目无尊卑的大姑娘,陈氏,你教导出来的好女儿!” 大太太却是毫不示弱:“你算哪门子的长辈?” 谢昀拂袖而去。 谢青梓半晌也没动,最后什么也没说,只是转身扶着大太太;“我送母亲回去吧。” 谢栩和谢青蕊跟在后头,也不知是什么缘故,也都是没说话。 大太太倒是忽然问了一句:“你和卫泽……” 谢青梓轻叹一声;“情况有些复杂,容我细细跟母亲说罢。” 一路回了屋子,谢青梓也没让谢青蕊和谢栩回避,直接就将卫王府的情况直接说了。又将卫王妃罗氏的意思说了。 听完这个,大太太自是只有皱眉的份儿。 谢青梓倒是没什么,谢栩反倒是先开了口:“卫家这般,阿姐你若是嫁过去——” 谢青蕊也是开了口:“原来卫家却是那般,果然是人无完人。”心里头对谢青梓的羡慕倒是又消减了二分。 谢青梓自己倒是不觉得,反倒是笑道:“倒是也没什么。毕竟谁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 “可卫王府这一本经,只怕也是特别难念。”大太太接过话头去,而后又叹了一口气。“你看看我和谢昀,你再想想你们——青梓你是个聪明孩子,自然明白我的意思。你果真要……” 大太太这般说,谢青梓自然明白其中的意思,无非是大太太唯恐她走了大太太自己的路子罢了。想想当初也的确是如此,大太太当年和谢昀两心相悦一心嫁过来的时候,何尝和她的心情又是不一样呢? 谢青梓沉默了一瞬,几乎是不想说那句话。可最后为了说服大太太,到底还是说了出口:“卫泽和他不同。”卫泽为她做的那些事儿,谢昀不曾为大太太做过。卫泽为她付出的那些心思,谢昀也不曾为大太太付出过。 而她也不是大太太,卫泽更不是谢昀。就算遇到一模一样的事儿,她和卫泽也未必会走到大太太和谢昀这一步。 若是连这点信心也没有,她又如何会想嫁给卫泽呢? 况且,就算前路几多风雨,她仍是想和卫泽一同走这一段路。哪怕最后可能结果不好,她也愿意放手一搏,尽力一试。 只要对方是卫泽就好。 谢青梓的态度如此坚决,大太太也没在多劝什么,只提醒了一句:“谢家这样的情况,却是帮不了你什么的。你可想清楚了。” “母亲放心,我都想明白了。”谢青梓鼻尖都是有些发酸,几乎是忍不住的伸手握住了大太太的手,而后又笑:“我定会过得好的。” 大太太一声轻叹。伸手将谢青梓揽入怀中。 “罗氏这几日必定会上门来,到时候母亲却是还得操持一番。”谢青梓窝在大太太的怀里。只觉得连日来的隔阂和生疏其实也不过是她自己的情绪罢了。 至少大太太却是从未曾怨过她的。 “罗氏来时,她若态度不好,母亲只管推辞。”话说到了这个份上,谢青梓也便是将原本打算说的话都说了。也不多解释,只沉声道:“母亲只管推辞,不必担心什么。现在卫王府的二公子,着急着娶媳妇,自是要先将卫泽的亲事定下来的。卫泽不是随他们能摆布的,所以……自是主动权在咱们这里。您只管拿出姿态来。” 大太太毕竟年岁摆在那儿,听了这话登时就是一挑眉,多少猜测了一些东西,而后就出声缓缓道:“那卫家要来求娶,却是不能轻易就这般叫他们娶了咱们家的姑娘。” 谢青梓点点头:“正是如此。” 顿了顿,想着谢昀,她便是道:“大老爷那儿,若真心心念念还想做官,也可以趁机提出来,京里是呆不了了,不过可以考虑出京去。做个县令什么的倒也是容易,还支得远远的,咱们眼不见心不烦——”谢昀呆在家里,迟早也是生出事端来,故而她想来想去,便是只想了这么一个法子。 而且就算她不主动提出来,只怕谢昀也是会去找卫家的。与其那时候叫她难堪,不如现在她自己提出来,叫大太太去操作,至少面子上都能过得去。 大太太诧异看了谢青梓一眼:“你倒是想得周全。” 谢青梓笑笑,心道:自是想得周全的。从知道了卫家现在情况之后,她就一直再想这个事儿。自是事无巨细都是想过了。 “至于聘礼,母亲也不必提具体数目,只需告诉卫王妃,我的聘礼,要比二公子那边的多两成。不然的话,大家面子上都不好看。别的什么,倒是都无所谓。”谢青梓当着大太太的面儿说这个,虽说也有几分不好意思,不过也到底没藏着掖着,直接就说了出口。 其实最要紧的就是聘礼。聘礼少了,不仅仅是她面上不好看,谢家面上不好看,就是卫泽脸上同样也是不好看。 所以,这个事儿上却是半点也不能够马虎的。 谢青蕊若有所思的看着谢青梓,良久才说了一句:“倒是该再加上一条,不管何时何地,都不许他们压着你给那二房那边长脸面。” 谢青梓讶然看了谢青蕊一眼,倒是有些意外。 大太太应了一声,心头也在慢慢思量。 而卫王妃罗氏,显然也是真的心急如焚,下午时候就让人送了帖子,说是第二日就过来拜访。 大太太与老夫人商量:“这事儿光咱们两边在也不妥,只怕还得请个别人。要我说,陆老夫人最为合适,您看呢?” 老夫人自是没有什么异议:“甚妥。” 陆老夫人自然也是没推辞,就是陆夜亭也不顾伤还没好。非跟了过来,倒是吓得谢青梓够呛,连忙问他有没有什么妨碍,会不会影响了伤势。 陆夜亭端坐在椅子上,斜睨了谢青梓一眼,气势倒是有些慑人,语气也是淡淡的:“青梓越发厉害了,这样大的事儿也想瞒着我。” 谢青梓便是莫名心虚,不敢再多说话,只乖乖站在陆老夫人身边了。 陆老夫人见他们二人如此相处,倒是忍不住乐。笑呵呵的和老夫人道:“你看看,他们这般是不是和亲兄妹无异?若不是你疼青梓得紧,她也孝顺不肯跟我走,我倒是早就抢人了。” 老夫人自是记得陆夜亭是怎么上门来“警告”他们的,当下也不看陆夜亭,只笑道:“说起这个事儿,我还没恭喜过欧阳妹妹你,得了这么好一个孙儿。叫人羡慕的紧。” 一时又说起了遇熊一事儿,多少更是有些叹气:“我家三郎给你们添麻烦了。” “这不过是小事儿。再说了,是他们运气不好,如何能单独只怪三郎?姐姐也不必多想,这事儿夜亭也是应该,他做哥哥的不护着弟弟,那还算是什么哥哥?”陆老夫人这番话也不全是客气。 又说了一阵子话,罗氏便总算是来了。 卫王妃罗氏同样也是带了个中人,还是身份挺高的人。还是个谢青梓熟悉的人:却是齐雪的二伯母。 齐家如今送齐雪入宫,同样也是成了******。而如今卫王妃拉着这么一个当中人……自是说明了卫家的意思。 第283章 上门 齐二夫人长相看着很是温婉,不过性子么……就不知是不是真的温婉了。 过门都是客,纵是不喜欢卫王妃罗氏,老夫人也好,陆老夫人也好,都是客客气气的请了罗氏来坐。 谢青梓在罗氏和齐家二夫人进门的时候,便是已经藏在了屏风后头——原本这样的事儿她是不能参与的,不过这个事儿她不亲眼看着倒是也不放心。 卫王妃罗氏果然如同她所预料的那般,一上来就是摆出了高高在上的姿态。那样子,倒真真儿是王妃架势十足的。只让人觉得她那样的贵妇人降临了谢家,正是贵脚踏贱地,平白就辱没了她似的。 不过…… 谁又比谁高贵呢?卫王妃罗氏出身也不算高。 谢青梓只等着罗氏发招。 不过先开口的却是齐家的二夫人宁氏:“青梓前些日子还和我家三姑娘一处玩耍,那时候我心头就想着,青梓这样灵慧乖巧的姑娘也不知最后花落谁家。如今倒是不曾想,我竟是有这样的福分来给青梓说个亲。” 宁氏这般开口直白,显然也是懒怠废话的意思。 当下老夫人便是恰如其分的露出了一些些诧异来:“哦?我说今早怎么喜鹊一直在叫,原是这个缘故。不过就是不知夫人说的是哪家的公子?” 其实按照卫泽的意思,若是正儿八经的提亲,自然还是要请陆老夫人出面是最合适不过——一则是两家关系本就亲近,二则也是陆老夫人的身份摆在那儿,既是长辈,又是身份不容小觑的。如此一来,谢家也是足够体面。 不过现在罗氏将事情揽了过去,少不得就要罗氏自己去折腾。 当然之所以这么放心让罗氏去折腾,还是因为这也就只是议亲罢了。真到了定亲的时候,卫泽是绝不会让罗氏来操持的。别说卫泽,就是卫皇后也不愿意。 宁氏笑了一笑,只看了一眼罗氏:“老夫人何必还跟我揣着明白装糊涂呢。卫王妃这都亲自来了,还能是哪家的公子?自是卫世子。” 陆老夫人一挑眉:“哦?这事儿我竟是都不知。卫泽人就在我那儿住着呢,怎么也没听他说起?” 罗氏略略一尴尬,几乎是有些恼恨的看了陆老夫人一眼,虽然动作隐蔽,不过几乎是所有人都瞧见了。只瞧着这一点,谢青梓就是明白了为什么卫皇后瞧不上罗氏了:纵是容貌再好,可是这气度也是真真配不上卫王妃这个位置…… 而同时,她也明白了卫皇后会最后松口:她虽出身小门户,不过在这一点上,却是比罗氏强多了。 不过,若是没有罗氏作为比较,她倒只怕也是不那么容易进了卫皇后的眼的。 谢青梓一时之间反倒是觉得自己似乎是该感谢罗氏了。 最后,才听得罗氏道:“其实这个事儿也还没和卫泽商量呢。只是他不说,难道咱们这些做长辈的也是无动于衷不成?他的婚事,他自己不着急,我们难道还不着急?他难得喜欢青梓,青梓又是个好的,我和王爷商量着,便是该早日定下来才是。来年将婚事一办——” “卫王妃这话就不妥了。”老夫人此时笑着开了口,不过字句里都是推拒的意思:“既是议亲,哪里能不问问孩子们的意思?而且就算合适,也没有这样仓促的道理。“ 罗氏听着这话,心里头登时一沉,好半晌都是没说话。 宁氏这个时候便是又笑着开口了:“老夫人先别着急。卫泽是什么心思我们自然也都知道,他必是喜欢青梓的。只是他一个男人家,自是操心不到这些。只以为议亲是简单的事儿呢。再说了,先问问你们的意思,也免得到时候让卫世子空欢喜一场。陆老夫人,您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宁氏倒是机敏,此时拉上陆老夫人,倒是事倍功半。 陆老夫人肯定是向着卫泽的——至少世人看来都是如此。毕竟卫泽多孝顺陆老夫人两夫妻?又是这么多年的情分。 陆老人听了这话呵呵的就笑了,而后摆手:“你们这上门来议亲,总该有些诚意。难不成就是这么空口白话的来了?卫泽是个好孩子不假,青梓嫁了他也是不亏。不过这青梓也不是我家的姑娘,我说了可不算。” 谢青梓听陆老夫人这话,险些是没笑出声来:陆老夫人的油滑,岂是旁人能比得了的?这不就被反着被将军了? 宁氏的确是被陆老夫人这话噎了一噎。而后才又道:“陆老夫人说得是,卫世子那样好的,配谁也不会委屈了对方。京城人提起卫世子,谁不竖个大拇指?” “那又如何,难道咱们家青梓又差了?”大太太听着宁氏这样夸卫泽,便是知道对方的用意,罗氏上门来态度本就倨傲,如今再叫宁氏将卫泽夸上了天,那还得了?故而当下她只如此一句,打压宁氏那话罢了。 大太太这样的态度如此明显,宁氏登时不由得多看一眼罗氏,心道:这就奇了,不是说肯定谢家会答应?怎的倒是和原本说的不一样起来?这哪里又容易了?分明就是十分不容易。不管谢老夫人,还是谢家夫人,都是态度不怎么愿意的样子。 宁氏心头泛着狐疑,自也是不敢多说什么,最后只笑笑,和气道:”可不敢这样说,青梓哪里就差了?不过也正因如此,所以才又能叫卫世子青眼有加不是?两人如此,也正是相配——” “我有几句话想问问卫王妃。”大太太也不露怯,直接就看向了罗氏。而后浮出几分疏淡的笑容来:“卫王妃这般前来,是诚心下聘,还是只是来试探我们态度?” 罗氏此时也顾不上倨傲不倨傲,更顾不上架子面子了,看着谢家似乎有隐隐拒绝的意思,她只觉得心头有些发慌,当下不敢作妖,只是压着怒气答:“自然是诚心来的。“ “既是诚心来的,为何却是这般的态度倨傲?”大太太露出笑容来,不过眼底仍是冰冷:“卫王府这般高贵,我们谢家小小门第,却着实是高攀不上。故而还请卫王妃回去罢。” 大太太这般直白的送客,罗氏也拉不下脸面来,当即便是拉着宁氏去了。 宁氏自然也是尴尬。 二人出了谢家大门,宁氏便是忍不住出声:“怎的谢家这样的情况,却是和之前说的全然不同?你不是说——” “我也是不知。谢家这样的小门户,哪里就有这样的气派敢拒绝了我卫王府求亲?”罗氏蹙眉,一脸的不痛快:“也就是卫泽那般纵容,才将这小门户的女子气焰都养出来了。瞧瞧那样子——” 罗氏恼恨的不行。 宁氏不置可否:“既是如此,那就换一家——” 罗氏登时就被噎住了。宁氏不知内里情况,自是说得轻描淡写,可是罗氏深知其中情况,哪里就能轻描淡写的说换人?光是想想就知道,若是换人,只怕卫泽是绝不同意的。不仅不同意,还能翻了天去。 这样的情况下,她敢换人?她敢多说什么?哪怕是谢家尾巴翘上天了,她还是得好好的去和谢家商量,将谢家那丫头娶进门来! 罗氏这般想着,登时更是郁闷了。不过也不好对着宁氏发火,便是只道:“今日却是白跑了一趟,只怕还得劳烦宁夫人您跟我再跑一趟了。” 宁氏本想推辞,可是想了一下两家的关系,以及未来两家的关系,便是话又委婉了三分:“瞧着谢家这个态度,怕也不是容易的事儿。我……” 罗氏咬着牙,低声飞快道:“此事儿成了,我送夫人一套羊脂玉的头面。” 宁氏心头一笑,面上却是越发迟疑:“我也不是为了你的好处……罢了罢了,我们两家的关系,我便是帮你这一回。” 罗氏少不得还要跟宁氏道谢。 而那头,老夫人惊疑不定的看着大太太,轻声道:“这样的罪她,怕也是不妥当罢——” “怕什么?若真你们服了软,那才是叫青梓将来难过呢。”陆老夫人此时开了口,拍了拍老夫人的手,笑吟吟的言道。”再说了,叫这满京城的人又怎么看?“ 大太太点点头:”正是这个道理。她越是高高在上,咱们就越是不能服了软。不然岂不是叫青梓脸上不好看?“ 老夫人听大家都是这个意思,便也不说什么。只朝着大太太点点头:”你说得极是,这事儿交给你操持,我也可放心。“ “反正她肯定是还要上门来的。最多不出三五日。”大太太笑笑:“看她那样子就知道,如今却是该他们求着咱们。咱们为什么不将姿态拿出来?“ 陆夜亭一直没说话,不过看样子心情还算可以。不过只有他自己才知晓,他心里是不痛快的——罗氏这般,可是叫他觉得心里堵得慌。 青梓是谁?那是他妹妹,他可容不得别人这样对青梓算计和挑剔。 “要我说,卫王府要银子有银子,要权势有权势。横竖以后这些东西只怕卫王也不打算留给卫泽,倒不如趁机捞一笔,让她们肉疼头疼。”陆夜亭笑着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面上却是一派和气。 第284章 卖力 陆老夫人听了这话,登时就瞪了陆夜亭一眼:“胡说什么?”又不是卖姑娘,这样的话叫人听见了,谢青梓名声还要不要了? “无妨,横竖都要陪嫁过去,咱们要得越多,将来青梓回去的时候也更风光。”陆夜亭笑吟吟的说道:“我听说卫王府有一对明珠,且在卫王妃手中,若是卫王妃能将那明珠拿出来做聘礼,也可见卫王妃的诚意。” 谢青梓初时以为陆夜亭说起这话,不过是为了出一口恶气罢了。可是后头她倒是忽然明白了:陆夜亭巴巴的提起这对明珠,自然不可能是因为那明珠珍贵。而是…… “那明珠是卫王妃留给自己儿子娶媳妇用的罢?”谢青梓笑问陆夜亭一句。 陆夜亭微微一笑:”青梓果然聪明。“ 谢青梓也是不由得笑了。陆夜亭这是不愿意自己敌人一头,被卫王妃的儿媳妇抢了风头,叫世人说她这个世子妃不如自己的弟媳。 老夫人心中一动,却是也有些担忧:“这法子固是让青梓地位高上一筹,可是究竟是得罪了卫王妃,更是让将来的弟媳妇记恨,只怕也有些不妥。” 谢青梓却是轻声开口,只是声音虽轻,语气却是凌冽:“祖母不必担忧。就算我处处忍让,他们未必不会看看我如同眼中钉,一样恨不得欲除之而后快。所以,不打紧。再说了,一对明珠罢了,只是少许让她们不痛快罢了。” 只要她不去争那中馈,她们自是不会和她轻易动手。 可是……那中馈本就是属于卫泽,本就是卫泽之妻该掌在手中的东西。她既欲为卫泽之妻,又如何会不去打那中馈主意?横竖早晚背水一战罢了。 再说了——“以这事儿试一试她们的态度也无不可。”谢青梓道出自己心思:“她们的态度,也能让我对卫王府中情况略知一二。” 当然,最紧要的还是给陆夜亭出了这一口气,也替卫泽讨要三分利息。 陆夜亭会开这个口,自是因为心疼她的缘故。她自也是愿意让陆夜亭在这个事儿上开心几分的。 谢青梓都这样说了,众人也都不好再说什么,当即也就没再多说。只等着下一次罗氏再来造访。 卫泽这几日却是被召回了卫王府去——许是为了避嫌,许是真有要紧事儿,卫泽叫人传话说恐怕他得在卫王府住上几日,暂且不过来了。只打发了白墨直接留在了陆家,还是为了方便接送谢青梓。 谢青梓略略有些失望,不过却也是无可奈何。只是一想到接下来只怕好几日都看不见卫泽,她心头就多少有些不舍。 又过两日,卫王妃罗氏却是又上了谢家的大门。 只是这一次叫人意外的是,罗氏这一次上门竟是带了厚礼。显得诚意十足不说,她态度也是甚为和气。 谢青梓在屏风后头瞧着,便是点了点头:是了,既是在卫王府叱咤风云这么多年,让卫皇后也是有些无奈的人,哪里又真的是个浮躁浅薄的?若连这点心机也没有,那才真是叫她觉得不可思议。 只是这样的罗氏,她将来对付起来,自是更艰难了三分。 谢青梓这般想着,背脊都是情不自禁的挺直了几分,心中微凌。 陆夜亭仗着年纪小,笑呵呵的就给了罗氏一个下马威:“上次卫王妃扫兴而归,这次再来,莫不是想好了怎么压服我们,好叫你如意?” 罗氏一僵,一直维持着的笑容险些就这么垮了下去。 谢青梓蹙眉:陆夜亭如此虽然是让罗氏不痛快了,可也不亚于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她能想到,陆老夫人自然也能想到,故而陆老夫人便是直接出了声训斥陆夜亭道:“夜亭!你胡说什么?再乖张卑劣下去,仔细我捶你!” 陆老夫人这话也就是说给罗氏听听。要说真动手:别说陆夜亭是为了护着谢青梓,就算陆夜亭真是个乖张的,陆老夫人也未必舍得下去手。 再说了,陆夜亭伤还没好呢。 罗氏深吸一口气,只假装自己仿佛是没听见一般笑着开了口:“那日却是我唐突了。光想着以后咱们就都是亲近的两家了,倒是许多事情没作周全。故而今日来,我先给老夫人和谢夫人赔个不是。另外,我还给青梓准备了一份礼物。” 罗氏看了一眼宁氏,宁氏登时笑了,不遗余力的出声夸赞道:“别说我没见过世面,而是这番卫王妃可是真真舍得。我看了一眼,简直都是惊呆了。” 说着这话,宁氏便是从丫头手中将锦盒接了过来,而后当着众人的面打开了。 盒子里却是一对明珠。足有龙眼大小,煜煜生辉,那一层朦胧光晕美轮美奂,几乎是让人目光流连,不忍挪开。 “王爷送我所有东西里,唯有这一对明珠最为罕见,我思来想去,未有这般珍贵之物方能显示出我对青梓的重视。也唯有如此,才能叫你们相信我是真心替卫泽前来求娶。故而,我将这对明珠做成了耳珰,赠与青梓。“罗氏恰到好处的开口,而一出口就是这么一大段的煽之言。 谢青梓微微挑了挑眉。若不是确信那日之言的确是没有传出去过,她几乎是都要觉得家中出了奸细,将陆夜亭的话叫罗氏知晓了。 不过,正因知道罗氏此番却不是知道了陆夜亭的那一番话,她才更觉得罗氏是个不简单的。 那对明珠,必是罗氏心爱之物不假。可罗氏能这样轻易就将这对明珠拱手让出,可见罗氏心胸如何。 谢青梓看了一眼罗氏,又将目光挪开了。既然罗氏将明珠都送来了,还如此诚恳的架势,倒是也没必要吊胃口了。想来大太太接下来也就松口了。 果不其然,大太太看着这对明珠神色变换半晌,觉得着实挑不出什么理由来,便是只淡淡一笑,不疾不徐道:“事到如今,我就是不想相信也是挑不出毛病来了。不过,两家结亲也不是这么简单的事儿,卫王妃您说是不是? 大太太这般有松口的家伙死,不过语气却也仍是不够缓和。态度更是没有直接就答应的意思。 罗氏只觉得大太太难缠,不过宁氏倒是十分的称职,末了只是笑道:“这话便是说到了正题上了。两家结亲可不是不简单么?正因如此,所以才要慎重又慎重。不过卫王府这般有诚意,却不知你们谢家的意思——” “卫王府毕竟是高门大户,而我谢家不过是个小门户,如今更是破落。故而面对王妃厚爱,我们只觉得是惶恐难当。毕竟,您说卫世子对青梓是真心喜爱。可说句不好听的,男人的喜爱又能当什么真呢?你我都是过来人,自然都明白什么叫镜花水月,什么叫海誓山盟总是空。更明白什么叫色衰而爱驰。”大太太叹了一口气,颇有些忧虑:“若有那么一日,青梓到时候又该如何自处?那时候,只怕我们想为青梓做主都是不能。我这个做母亲的,岂能不忧心?“ 大太太这一番话听着既是诚挚又是十分的担忧,若说不动人,那对方必是铁石心肠。 饶是谢青梓这般没做过母亲的闺阁少女,听着这话都是眼圈儿泛红,鼻尖儿泛酸起来——纵是知道大太太说这番话更多原因也是为了引出下面的话,可是仔细想想,这番话却又何尝不是大太太的肺腑之言? 大太太曾经就用自己的例子隐晦劝过谢青梓,故而谢青梓此时再听来,更是明白这话的意思。 大太太是真的担心。 罗氏听了之后,却是神色几经变换——一则是不想承认自己色衰而爱驰,二则是觉得谢家真真的是事情多爱折腾。 宁氏似乎也是有几分动容,缓了一缓神之后才又和颜悦色道:“正是这个道理。不过,人也说不可因噎废食。这道理用在这件事儿上也合适。卫世子的人品,我却是敢打个包票的。不过,若是谢夫人您不放心,也可提一提您的意思。议亲议亲,双方商议着来才是正经。” 反正谁都明白,只要肯坐下来商议,那就证明事儿有成了的机会了。 最怕的就是谢家如同上次那般直接就叫人送客了。 宁氏这话也提醒了罗氏,罗氏也是笑着开口:“正是,不管你们谢家有什么要求,只管提出来就是。能满足的,我一定不会推脱半点。毕竟也是诚心求娶,肯定我们卫王府是要拿出诚意来的。” 大太太说了那么多,此时等的就是这一句话。不过此时心愿达成,也并不多说,只笑了一笑:“这话说得,我也不是那等刁难之人。只是担心青梓将来幸福与否罢了。不过既是卫王府如此有诚意,我倒是也想提一提我的意见。卫王妃您当个笑话听一听。” “哪里就是什么笑话?都是做父母的,当然都是能体谅理解。况且儿女婚姻大事,可不敢随意。我们自是郑重听着。”宁夫人始终记着自己职责,倒是十分卖力。 第285章 得寸进尺 既是到了这一步,大太太自也是没再扭捏,当即直接便是道:“卫王府的情况我也是有所耳闻,听说卫王偏爱次子,加上……我想问问卫王妃,不知日后聘礼方面,两个儿媳妇,你可会有什么不同?” 大太太说得再是直白不过,罗氏纵是想打个马虎眼也是没机会。 谢青梓在屏风后头听着,笑容几乎是停不下来。大太太虽说有时候也犯糊涂,可是真遇到大事儿,却也是十分靠得住的。听听这些话,可不是滴水不漏么?先前她还担心大太太说不过罗氏,时刻准备着出声帮腔呢。毕竟以往大太太管家的时候,她哪一次不是这般?可没想到这一次,倒是全用不上她。 罗氏垂眸压了半天火气,才算是将自己一肚子的火气压了下去。而后,她才缓缓抬起头来,朝着大太太和善一笑:“虽说我也不想叫人知晓这些,可是既是谢夫人提起来。我也不好再瞒着。这事儿的确是这般。王爷和世子二人倒是有些不合拍,再加上毕竟是小儿子,故而倒是多疼爱了几分。不过,你们放心,卫王府世子的位置,是绝不会有变动的。“ 自是不会有变动。卫皇后就在那儿看着呢,他们真敢这样做,卫皇后第一个就不答应。 只是…… “卫王妃是耳朵不好么?竟是没听见谢伯母后面那两句话?“陆夜亭此时大概也是火气上来了,也就忍不住出了声,语气更是讥诮嘲讽。那态度简直是乖张到了极致。 陆老夫人这一次却是没吱声,仿佛没听见一般。 陆老夫人毕竟和旁人不同,罗氏又顾虑着这是在陆家,倒是不好发火。再加上陆夜亭又是个晚辈,更是不好计较什么,于是罗氏也就只能这般的忍耐了下去,只当是没听见一般:“至于聘礼上——世子妃本就有惯例,加上我们王府私自添的,绝不会委屈了青梓的。这点你们放心。” 罗氏的推诿和顾左右而言他和稀泥的姿态,已算是从另一方面说明了罗氏心中的答案。 大太太讥诮一笑,不甚客气的重复一遍:“我问的却是不止是日后两个儿媳妇,王妃这里会不会有什么不同。世子妃的聘礼再重,若是王妃有心给次子媳妇长脸厚上几分,自是容易。您不在意,我为了我姑娘,可不得不问一句。您也别嫌我说话不好听。“ 大太太如此的不客气,也算是将气势都拿出来了。更是不怕得罪人。 而宁氏此时见罗氏这般,又被大太太如此语气一说,只觉得自己是不该搅合进来:当时就不该为了那点子好处来蹚浑水。原本她看着谢青梓和卫泽二人早就两情相悦,此事儿必是极容易成的。故而才会答应。可是没想到…… 不过宁氏更是心惊于罗氏的打算:这还没过门呢,倒是连这个都想好了,果真竟是合适么? 关键是,这般得罪了卫泽……也不是齐家的意思。齐家亲近太子,是因为太子登基是迟早的事情。而卫家作为皇后娘家,也是太子拉拢的对象。可是,卫家真正能影响卫皇后的,算来算去也都是卫泽。这样做,若是得罪了卫泽,齐家会不会怪罪自己? 宁氏思来想去,只觉得这个事儿十分的不妥。 最后,宁氏便是开了口:”这话说得,嫡长子娶妻本就和次子庶子不同,理应更重视更风光。再说了,哪里有弟媳越过嫂子的道理?谢夫人这句话未免说笑了。都将卫王妃给问得糊涂了。” 宁氏看了一眼罗氏,使了个眼色。 连宁氏都这般说,罗氏纵然还想蒙混过关,却也是不好再说什么了,最终只耷拉着眼皮面色平平的道:“正是如此。就算日后有特殊情况,最多也就是持平,绝不会越过去半点的。” 罗氏此时心头想的是:这是削还是加呢?若要持平,谢青梓的若是跟林家小姐一样的高,那卫王府不是吃亏了?横竖卫泽也不会添补一分钱。可若是将林家小姐的减到了和谢青梓一般,那林家那头肯定不同意的。这就是个两难的难题了。 谢青梓听着这话,一眼就看穿了罗氏的心思:不越过去半点,最多持平?可是卫晟的妻子,凭什么又和卫泽的妻子平起平坐呢?一个是卫王府的世子妃,是锦衣卫所千户之妻,双重诰命在身,岂是一个王府次子的媳妇可比的?说得不好听,连个诰命品级都没有,到底是哪里来的底气和资格? 谢青梓觉得可笑,而在座每一个听见了这一番话的人都同样是觉得可笑。 且还真的有人笑出来了。 笑出声来的是谢青蕊。 谢青蕊俏生生的问了罗氏这么一句话:“怎么就能持平了呢?一个是嫡长子之妻,一个不过是次子,既无爵位封号,也无官职在身,这样做就不怕别人笑话诟病了?卫家听说就算没封王之前,也是世家大族,怎的竟是如此的不懂规矩?” 谢青蕊问出这话的时候,还别说,谢青梓几乎是瞬间就觉得看谢青蕊顺眼了三分。 就是陆夜亭也总算是扫了谢青蕊一眼。不过那眼神,倒是看得谢青蕊有些发毛就是了。 谢青蕊一下子变了性子虽然古怪,不过也不是那么叫人难以接受。叫人最难以接受的还是罗氏的那番话。 大太太也怕罗氏挑谢青蕊的刺,故而当即便是点点头:“这话正是我想说的。纵然卫王疼爱幼子,却也不该如此罢。” 若只是谢青蕊说这样的话,罗氏还能说几句和稀泥的话,可是现在大太太直白的说了出来,罗氏自是不好多说什么,耐着性子道:“毕竟谢家门户——” “谢家门户低了些是不假,不过也断然没有这样委屈我们家姑娘的道理。”虽说大太太肯定也是这么说,不过老夫人也是忍不住的表了个态——罗氏这般,也着实叫人恼。 陆夜亭也是笑了一笑,看了一眼陆老夫人,颇有些不高兴:“祖母,您也真坐得住,妹妹这般被嫌弃,您这个祖母脸上难道不觉得无光?” “是觉得无光。”陆老夫人喝了一口茶缓缓开口,“只是我在想,我陆家的门户到底哪里低了。竟是这样叫人嫌弃。” “陆老夫人说笑了,我并无嫌弃陆家的意思——”罗氏颇有些头疼,只觉得陆夜亭和陆老夫人都是胡搅蛮缠。 “青梓也是我陆家的闺女不是。”陆老夫人又喝了一口茶,那姿态要多悠然就多悠然:“你觉得谢家门第不够高,那你看我陆家如何?总不能说,青梓就和我陆家没关系了罢。“ 陆老夫人这么一句话,倒是将罗氏之前说的那句嫌弃谢青梓出身的话彻底堵死了。 谢家不够,那添上我陆家够不够?这也就是陆老夫人能这样任性的说出这话了。 陆家的门第……还真没人敢嫌。哪怕陆家穷得吃不起饭了,抬出教导过圣上和太子的名声来,谁也不敢说陆家的门第就低了,就可以瞧不上了。 至于虽只是义孙女这话,罗氏倒是想说来着,不过却没那个胆子。 谢青梓既是为了罗氏的话暗恼,却也是因了陆老夫人和老夫人的话感动异常。说来说去,都是疼她罢了。 “卫王妃既是嫌弃我们,大可不必再议了。”有谢青梓之前的那话,加上罗氏的态度的确是佐证了那话,故而大太太倒是丝毫也不惧的。一张口就直接说是不继续议亲了。 大太太能如此,可是罗氏又哪里敢如此呢?当即也不过是只能在心里头想想罢了。最终还是看了一眼宁氏,示意宁氏打圆场。 宁氏也只能开口:毕竟人都坐在这里了,还能怎么着?不过要怎么打圆场?也不过是这般说了一句:“那大太太您的意思呢?您只管说就是。” 大太太看了一眼罗氏,微微挑了挑眉,露出了个似笑非笑的神色来:“我的意思也是简单,不管什么情况,至少要比青梓的聘礼低两成。背后你们如何填补我不管,可是面子上却是得做足了。” 虽说最后肯定罗氏会背后添,但是被大太太这么一说出来,就像是掀开了那一层遮羞布,只让罗氏觉得有些难堪。 谢青梓抿唇一笑,只觉得出了一口恶气。 “如若如此都做不到,那就真真儿的是叫我们没法答应了。”大太太露出为难的神色来:“毕竟,若是连这点面子也没有,我家姑娘嫁过去要如何立足如何自处?您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的确是这个道理。我看低两成倒是有些宽了,不如改成三成罢。”陆老夫人慢悠悠的将话接过去,面上全是笑意:“卫王妃您看呢?“ 罗氏却是几乎想咬碎了一口牙:本来持平就已是最大限度了,谢家一张口低两成下去,陆家倒是更好,低三成?!这岂不是在打林家的脸面?到时候林家怎么会愿意怎么会痛快? 这不是得寸进尺又是什么? 第286章 微妙 罗氏几是想拂袖而去。不过最终到底是没能这般任性。 毕竟,想到某件事儿,她心里头就满是泛苦——一时之间心头又忍不住有些怨念,怎么就闹到这个地步了?卫晟不懂事犯糊涂,怎的林家那姑娘也跟着犯糊涂呢?这都算是什么事儿?! 最后,罗氏到底还是垂眸叹道:“三成却是太多了些,老二媳妇虽是没有诰命在身,可到底也不能太委屈了对方,不然只怕娶媳妇都是艰难。” 陆老夫人等的就是这么一句话,当即便是一笑:“既是如此,那就网开一面,两成就也就罢了。” 虽说罗氏心底也是做好了这样的准备,可是这会子听着陆老夫人如此一说,也心底总觉得难以接受。况且是在反应过来陆老夫人一开口就是等着算计自己之后。这种情绪也就更加明显了三分。 不过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反悔也是绝无可能。但凡是卫泽一定要娶谢青梓,那么还是没法子躲过这一劫。 当然,这也就是罗氏的最低底线了。几乎是不可能再往后退让了。 故而,罗氏当下便是迫不及待道:“如此一来,谢夫人也该满意了罢?我明日就让官媒上门来,你们看如何?总归是要在卫泽出门之前将此事儿定下来,也才是美事一桩。” 大太太笑看罗氏,到底没再多说什么,只笑了一笑:“既是卫王府如此诚意,我们若是再不答应,倒也是贪心了。” 这么一句话一出口,自然也算是就这么答应了这桩婚事。 谢青梓微微松了一口气,心头却又疑惑为什么大太太也没提起谢昀的事儿。按说,能将谢昀支开是最好的…… 不等谢青梓多想,罗氏和宁氏又说了几句客套话,便是以要回去准备的话告辞了。待到罗氏和宁氏走后,谢青梓从屏风后头走出来,微微蹙了眉头看一眼大太太:“大老爷那边——” “他要如何,他自是会争取。不过,以我之见,他倒是在家好好呆着才是最好的。出去了也不知又要惹出什么祸端来。”大太太知道谢青梓想问什么,当即却是说了这么一番话来。 谢青梓颇有些意外——大太太的态度很是强势,似乎是笃定自己管得住谢昀。也不知内里有什么缘故。 不过这是长辈房中的事儿,她一个晚辈也不好问。故而当下只压在心底,而后便是认真朝着陆老夫人等人行礼道谢。 陆老夫人夫人只打趣:“难不成我这个义祖母还真就是喊一嘴的花把势?今儿青梓也算是定了下来,可是好事儿。我可要吃了酒席才肯罢休的。” 一时气氛也活络起来,不少人都是跟谢青梓恭喜道贺:撇开卫王府那个烂摊子不说,这也是一桩再好不过的婚事的。毕竟,卫泽那样优秀的青年才俊,又去哪里找?虽说年纪如今看着大了点,可瑕不掩瑜不是? 谢青梓心里既是有些高兴,却也有几分恍惚,总觉得不可思议:就这么定下来了?怎么就这样定下来了呢? 她原以为至少要等到明年才会定下来的。可没想到…… 卫皇后突然转变了主意,只怕还和卫王府有关系。只是卫王府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却是不得而知了。 她倒是想问问卫泽,不过却总觉得这个事儿卫泽也不会跟她说。便是只压了下去。 而谢昀那头知道谢青梓婚事定下来,却也并没有什么反应,只淡淡应了一声就算完事儿。不过也没人在意谢昀的意思——更不会被谢昀影响了什么。 谢青梓第二日仍是进宫去了:交换庚帖这种事儿,她却是不必在家看着了。横竖官媒还能做什么手脚不成? 卫皇后一见了谢青梓,便是一挑眉:“我还以为你就不会进宫了。” “怎么会?”谢青梓熟练的替卫皇后将发簪戴上,而后笑吟吟的撒娇卖乖:“我进宫多跟娘娘说说好话才是,还指望着娘娘日后给我当靠山呢。” “哦?”卫皇后又好气又好笑,只觉得谢青梓就是个活宝,端的是叫人又爱又恨。不过这些招数偏偏还让她受用。 “这是其一罢了。最紧要的是,我还得继续跟着娘娘学呢。我这样连个半吊子都不算。将来如何能顶用?”谢青梓实话实说,倒是十分有自知之明。横竖在家中也无事,进宫陪陪卫皇后,再学了东西,岂不是好? 卫皇后听她这样说,心里倒是满意,不过嘴上也并不夸奖,只道:“嗯,算你还有些上进心。” “今儿过来,倒是也替娘娘带了个好消息。”谢青梓笑着扶着卫皇后起身去用膳,而后才将话说完了:“哥哥服了娘娘赐下的药,倒是很受用。身子好了不少,让我多谢娘娘赐药呢。” 这个“哥哥”,指的却是霍铁衣。 霍铁衣传话是直接传回了陆家的——还是直接传给了陆夜亭。陆夜亭虽是没好气,却也是没有半点隐瞒,只转告给了她,叫她带进来给卫皇后知晓,好叫卫皇后放心。 “那不知过年之前能不能彻底好了?”卫皇后又问了一句。 这个谢青梓却是不好估算了。当下只能诚恳摇头:“却是不知。” “罢了。”卫皇后有些失望,却也知道这个事儿的确是没个确切答复的。谢青梓纵是给了也不过是撒谎罢了。最后,她又问起罗氏上门的事儿:“你们如何做的?” “第一次挡回去了。第二日卫王妃送来了一对明珠作为赔礼,又态度十分诚恳。我母亲问明了,日后她以低我两成的聘礼娶次子媳妇后,便是答应了这门亲事。”虽说知道卫皇后是想知道过程罢了,不过这般说起自己的婚事,谢青梓还是觉得整个人都是不好意思,脸上滚烫得厉害,几乎是要烧起来,最后连声音都是要听不见了。 卫皇后本也是有些故意使坏的意思,当下看着谢青梓这般,倒是几乎不曾笑出声来,不过最后也厚道的没再进一步打趣,反倒是叹了一口气:“婚事定下来也就是第一步,接下来且有得好戏看呢。” 谢青梓知道卫皇后说的是林家姑娘和卫晟的婚事,当下也不好多做评价,只能促狭道:“既是好戏,那咱们就好好看着就是了。娘娘也别太操心了,伤神总归不好。再说,您到底出了卫王府,也管不住他们了。他们想如何,就让他们如何罢。” 卫皇后是十分不放心卫王府的,这一点谁都知道。 不过谁说又不是呢?如今圣上还在,卫皇后看着还风光,还能护着卫王府一些。等到圣上不在了,卫皇后虽肯定是太后,可是也不可能再如今日这般,到时候卫王府又如何自处? 虽说到时候反而对卫泽是好事儿,可是那到底是卫皇后的亲哥哥,卫皇后……也不至于就真的盼着那一日不是? 这事儿卫皇后只怕也是十分矛盾两难。她也就只能这么劝说一句罢了。 “卫泽要不了几日就要出门,定亲的事儿应该也就是这几日。只恐怕到时候我一连着几日都不能进宫,娘娘可不许恼了我。”谢青梓瞧着卫皇后似乎并没有听进去,便是只好又用上了这一招。 不过这次卫皇后倒是没笑,反倒是问了一句:“卫泽一去,你若还要****进宫倒是麻烦,可要等到开春再来?” “也没什么可麻烦的。我愿意进宫来的。”谢青梓觉着自己是来学东西,也是替卫泽尽孝心,故而并不曾生了任何偷懒的心思。此时卫皇后这样说出来,她反而倒是觉得不妥。 卫皇后点点头:“定亲这个事儿是有些仓促,你可觉得委屈了?“ “定亲只是第一步罢了,也不必委屈。再说了,这事儿最委屈的还是卫泽。”谢青梓这话是真心话,想着卫泽她甚至不由得轻叹了一声,“以他的性子,只怕也不知是多想慢慢筹备着。可是现在这般……偏偏逼他的还是他的至亲……他心头难受可见一斑。我纵是委屈也有限,毕竟能和他成亲,做他的妻子,已是我修来的福分。” 若是没有这个事儿,也不知她还要等多久呢,所以委屈倒是真不委屈。 就是有些心疼卫泽。 卫皇后没想到谢青梓会说出这么一句话来,最后倒是真有些愣住了。好半晌才轻叹了一声:“你倒是心疼卫泽。你有这样的心思,我也就放心了。日后你们在一起过日子,你也要如此才好。卫泽是个可怜的孩子,从小也不知受了多少委屈。你日后多照顾他才是。” “娘娘只管放心。我必是要做一个好妻子的。”谢青梓郑重应了,心中同样是一派肃穆。 卫皇后收敛了神思,又笑问:“她给你一对明珠?那倒是真是稀罕之物。说起来还是宫中的宝贝。”那东西,偏还是卫王从她这里诓骗了去,一转头送给了卫王妃的。当时她还怄气,没想到兜兜转转的竟是到了谢青梓的手里。倒是微妙得很。 第287章 情意深重 说起这对明珠,谢青梓的神情也是有些微妙的:“那对明珠被做成了一对耳铛,端的是招摇。我怕是戴不出去的。” 卫皇后也愣了一下:“怎么就做成了耳珰。那样大,戴着也嫌耳朵坠着疼罢。” 谢青梓也是这样想,嘟嘴道:“可不是么?我想了想,若真戴着出门,旁人只怕还觉得是瞧见了鼓着眼睛的金鱼呢。” 卫皇后登时就笑了:“无妨,你不爱戴以后拿去送人也是使得。不过,我这里有一对更好的,等你们成了亲,做成小灯笼到时候挂在帐子里当灯笼用,既不用换油,也不怕有味儿。” 卫皇后说得这般长远,谢青梓几乎是不知道该怎么回。最后红着脸呐呐:“娘娘说什么呢。” 不过关于那对耳铛,谢青梓倒是也早有想法,还真不打算自己留着戴的。 再见卫泽时候,却是卫泽亲自送聘礼来谢家。 卫王府的聘礼……着实也不算是厚。谢青梓还想着卫泽会不会因了这个事儿心里头不痛快,毕竟卫王如今做得越是难过,卫泽心里只怕也越不好受。不过,让她微微宽心的是,卫泽倒是一脸平和。虽不至于像是对着她的时候那般和气温柔,可是看着倒也是能看得过去,丝毫没什么异样的。 谢青梓微微松了一口气,倒是也不觉得有什么委屈。卫王府纵然准备得薄了些,不过也毕竟有规矩摆在那儿,该有的一样也没少就是了。 而且若算是那一对明珠,也算是不错了。 谢青梓正想着这事儿,便是打算开口说几句话宽慰。 不过不等她开口,倒是就见卫泽另外单独捧出一个匣子来:“这是我的聘礼。” 卫泽单单将“我的”两个字咬得格外重三分。 谢青梓一下子就明白了卫泽的意思,当下几乎是哭笑不得——这可真真儿的是叫人觉得有些不知该说什么好了。没想到卫泽竟然还单独又准备了一份聘礼。还和卫王府的另外又区别开来。 不过卫泽这般,倒是也让她一下子明白了为什么卫泽竟是半点不在意那些事儿的缘故:卫泽早就知道卫王府会如何做,所以他为不委屈她,又另外准备了一份。或者说,一开始卫泽就根本没有指望过卫王府的。 谢青梓看着卫泽这般,最终莞尔一笑伸手将卫泽手中匣子取过来:“你倒是不心疼。卫王府的我收着便是赚了,你的,岂不是左手倒腾进了右手?” “不一样。”卫泽笑了一笑,轻声认真道:“到时候你陪嫁过来,你面上有光。将来也不敢有人看轻了你。” 卫泽说得越是认真,谢青梓心里头就越是酸楚。卫泽如此,真的算是事无巨细的替她都思量到了的。卫泽如此,其实又何尝不是在担心她到时候嫁妆单薄了呢?毕竟谢家的情况摆在这类,本也厚不到哪里去。再加上她的身份……虽说陆老夫人也早说会出一份嫁妆,可是总也不好越过谢家去。 而唯有卫泽送来的,既是光明正大,又是能叫人心服口服。还更是叫世人都知道了卫泽对她的贴心和呵护。 “大喜的日子,你竟是非要弄哭我。”谢青梓按了按眼角,将眼中的水雾吸去,然后睁着一双红兔子似的眼睛瞪了卫泽一眼:“你就是个混蛋。” 卫泽伸出手来,用旁人都听不见的声音轻笑一句:“青梓,我是真高兴。终于算是定下来了。”他也终于是可以安心一二了。他再也不必担心旁人将她抢了去了。 谢青梓只觉得自己的心都化成了一汪水,缠绵又悱恻,只恨不得将一腔的心意全告诉卫泽知晓。只是这样的东西,又哪里是能轻易说得出口的呢? 故而当下她什么也没说,只是灿然一笑:“是啊,总算是定下来了。以后你我便是未婚夫妻了。” 这样的说法却是狠狠的取悦了卫泽一回,让卫泽几乎是掩不住唇畔的笑意。 至于卫泽给她的那个匣子,谢青梓却是晚上才是打开来看。这个匣子是他给的,旁人也没多问,只让她自己收着的。也就是谢青樱一个小丫头格外好奇,非要凑过来看。 谢青梓也没藏着掖着,大大方方的打开了——以卫泽的性子,必是不会在其中放什么私密之物的。所以自然无需心虚和防备,担心被人看看去了什么不该看的东西。 谢青梓一打开匣子倒是愣了一下神,好半晌才是瞪着眼睛问谢青蕊:“这怎么全都是——” “全都是地契,房契,还有银票。”谢青樱将话接过去,还忍不住可夸张的“啧啧“了两声:”这么厚一叠银票,少说也有几万两了。还有这些房契地契……卫世子是不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不然怎么能有这么多的——“ 谢青梓一下子就被谢青樱这般感叹的话给逗得笑出声来:”胡说什么?“ 谢青樱又感慨了一句:“不过看着这个架势,只怕卫世子是把他整个身家都是拿出来给出来了。他倒是真真儿的诚心诚意。” 谢青樱不说,谢青梓倒是还没想到那一层上去。不过,现在一想到了,她也觉得只怕还真是如此。纵是没全部拿出来,也是差不了多少了。 谢青梓叹了一口气,将银票拿出来数了一数,倒是真吓到了。里头竟是足足有五万两的银子。五万两银子……只怕谢家整个儿也拿不出五万两银子的。卫泽就这么的随手递给了她…… 谢青梓这个时候,才觉得这个轻飘飘的匣子其实比什么都重。一则是放在里头的东西重,二则却是卫泽的心意重。卫泽心意之重,竟是重于泰山。捧着这一匣子的东西,她几乎是心里都涨满了。 银子自不是重要的,地契房契也不是重要的。最重要的,还是卫泽这般的心意。卫泽几乎拿出了全部身家来做为她聘礼的心意。 而卫泽如此直接就拿了出来,更是显得是对她的信任和看重。 就只这一样,她竟是就不知该如何回报了。 谢青樱还兀嫌不够,又笑:“这真真儿的倒是让人也不知道该作何评价了。卫世子这一手,便是将天下男子都是比了下去了。”末了又长叹了一声:“姐夫如此,将来我嫁人,夫婿若是做不到如此,只怕我心里都要不乐意了。” “你才多大?”谢青梓几乎是被这话逗得笑了,而后伸手弹了一下谢青樱的额头:“倒是想着嫁人不嫁人了。” 谢青樱“嘿嘿”直笑:“这不是防患未然?” 谢青梓懒怠和谢青樱说这个,只看了一阵子后就将卫泽送来的聘礼都妥善的收了起来。末了,想了一想之后,又去翻自己的梳妆台。只是翻了半晌没翻着,最后便是叫了荷香进来:“荷香,我那个收着宝石的匣子呢?我记得有一块不错的蓝宝石——” “主子好好的怎么想起来这个了?”荷香纳闷的进来,开了箱子替谢青梓找。心头却是纳罕:谢青梓从来都是不管这些的。也一概没有操心过宝石什么的。今儿这倒是怎么忽然想起来了? “嗯,忽然想起来了,翻出来我瞅瞅。”谢青梓看了一眼荷香,眼神倒是有些巴巴的。瞧着她那样子,倒像是个看着小鱼干的鱼儿。 荷香翻了半晌,才将那个匣子找了出来,交给了谢青梓,忽然是笑着打趣一句:“难不成主子这是想着定了亲,成亲也不远了,就想着做首饰了?是了,做出来不拘是自己戴,或是送人都是可以的。” 谢青梓叹了一口气,摇摇头:“就是想要做个东西,挑个合适的石头。” 说这话的时候,她悄悄儿的摸了摸自己的戒指,又抿出了一个笑容来。 匣子里倒是有不少的宝石,大的小的都有。谢青梓将这些都倒出来在一块素白的缎子上,仔细的一块块去选。 那块蓝宝石她仔细看了一阵子,到底是觉得有些小了,末了又去选别的。以她的私房,想找一块和她手上能媲美的宝石自是不可能。而且想送给卫泽的话,颜色也要仔细的挑。 谢青梓想了一想,又叫去铺排纸墨。 “阿姐这是要自己设计个什么?戒指还是发簪?”谢青樱在旁边看着谢青梓这般一顿折腾,此时倒也是看出了几分端倪来。而后便是笑问了一句。 谢青梓应了一声,想了想又歪着头问谢青樱:“你觉得发簪好还是戒指好?” “戒指太大了怕是不方便罢?”谢青樱想了一阵子,倒是认认真真的建议了一句。 谢青梓也觉得有道理,毕竟卫泽和她不同,她成日里也不必做什么事儿,戴着这么大个戒指自然也不会有什么不方便。可是卫泽每日舞刀弄枪的,戒指太大了,怕也是不方便。 谢青梓心里倒是有了主意,当下下笔如有神助,最后画出了一个戒指来。发簪这种东西,男子多也不用宝石,而且她也想和她手中的配成一对。就好比她和卫泽。 第288章 白兔子 戒指好歹还是赶在了卫泽离京之前做出来了。很是简单的样式,内壁同样是镌了几个字:渺渺菏泽,妾心往之。 这一句话,还是为了对应卫泽的那一句“青青梓木,吾心悅之。“。两句话,凑在一处倒也像是那么一回事儿。 谢青梓将那戒指仔细的装在锦盒里,等着卫泽来与她道别时候再亲自给卫泽。 不过她倒是没先见着卫泽,反倒是先见着了林语绯。 林语绯是进宫来拜别太子妃的。同样也顺道来了一趟卫皇后这里。毕竟是上下都看重的婚事,卫皇后自然也是有几分郑重其事。谢青梓当时就站在卫皇后的身旁,自是也目睹了整个过程。 林语绯似乎比以往更加稳重三分。举手抬足之间,都是大家风范。 林语绯对着卫皇后行礼完毕之后,一抬头就看见站在卫皇后身后的谢青梓。 林语绯在看谢青梓的时候,谢青梓同样也在看林语绯。四目相对,最后都是微微一笑,只是林语绯的笑容,却是怎么看怎么都不是客气一笑那么简单。 最后,林语绯竟是提出来:“青梓妹妹想来也是要出宫的。眼下时辰不早了,不如青梓妹妹与我一道走?我也好送送青梓妹妹。如今我要离京而去,青梓妹妹与我相识一场,我也想和青梓妹妹道个别。” 谢青梓听着这话,登时便是心里头微微一动,只觉得林语绯要和自己说的话,怕是和卫泽或是卫王府有关。 卫皇后看了一眼谢青梓,却是并不替谢青梓做主,反倒是笑说:“青梓你决定罢。” 谢青梓与林语绯对视,最后便是一笑:“既是如此,那就麻烦林姐姐了。”林语绯既是发出战书,她又何惧之有?对亲眷也就罢了,总有亲情在,狠不下心是理所当然。可是林语绯之于她,又算是什么东西? 所以自是不需要多说什么的。直接迎战便是好。 林语绯微微一笑:”青梓妹妹果然是爽快。“ 卫皇后也同样是笑意满面,不过却是长辈对晚辈的笑意:”去罢。都是年轻小姑娘,说话我也就不管了。长辈也没有管这些的。” 卫皇后这话却好似话里有话。 谢青梓心中偷偷一笑,而后便是和林语绯走出了卫皇后的宫中。 出了卫皇后宫中,林语绯就让丫头和宫人都远远跟着就可,不许近身。显然是有话要说。 谢青梓便是也就这样的让自己的丫头也跟着出去了。 谢青梓不等林语绯先开口,便是侧头先问了一句:”林姐姐这般大费周折,也不知是要说什么话?“ 林语绯神色有一瞬间的复杂:”我以为你该心中明白才是。“ 谢青梓微微的垂眸,盯着林语绯紧紧抱着手炉的手指看了片刻,而后才莞尔一笑:”林姐姐是想恭喜我和卫泽定亲,终于是名正言顺的要在一起了么?“ 这话可真是……不客气。 林语绯神色骤然大变,手指几乎是要陷入手炉之中,连关节都泛白了。最后林语绯也维持不住之前的和气,蹙眉反问谢青梓:“难道青梓妹妹在皇后娘娘跟前学了这么久,就学会了这些?“ “自不是学的这些。只是,我在娘娘跟前学的东西,又为何要对林姐姐用呢?再说了,我着实想不出除了这个事儿之外,林姐姐找我还能有什么事儿。”谢青梓笑容不改,如此说了一句之后,又不怀好意的提醒了林语绯一句:“林姐姐即将嫁入夫家,总不能是想说从前那些事儿罢。” 从前那些事儿,自是林语绯喜欢卫泽的事儿。可是这个时候提起这些事儿,自然是不妥当的。毕竟,林语绯都要嫁人了,提起她喜欢过卫泽的事儿,这算是什么事儿?传出去旁人又该怎么想?光是想想就知道,这件事情自是要死死瞒住的。 林语绯为何外嫁那么远,其实说白了也不是和这件事情有关么? 谢青梓这样提醒林语绯,林语绯自是觉得难堪的。当下神色更是难看。不过很快林语绯却是又呼出了一口气:“多谢青梓妹妹的提醒。说起来,我也真的是该祝贺青梓妹妹。卫世子那样优秀的男子,青梓妹妹能嫁给他,却是青梓妹妹三生修来的福分。” “多谢林姐姐。”谢青梓笑笑,带了几分微微的甜蜜:“的确是我三生修来的福分。” 谢青梓的笑容,这一瞬间看着只让人觉得是有些说不出的刺眼。 林语绯甚至是忍不住眨了眨眼睛,才觉得好受了些。很快,她又笑着继续道:“说起来,青梓妹妹和我们林家也是有缘分。青梓妹妹这头刚和卫世子定下亲事,那头卫王府就又上了林家的门,定下了我那庶出的妹妹。如此一来,以后咱们也算是亲戚了。” “是么?”谢青梓意外看了一眼林语绯,做出纳闷的样子来:“原来林姐姐是为了这个事儿。我还真没关注几分。毕竟,这卫王府定下谁给卫晟,倒也不算什么大事儿。再则,也要都进了门,才有机会慢慢相处呢。” “我今儿是来提醒青梓妹妹的。我那庶出妹妹,可不好相处。”林语绯如此说了一句。 谢青梓一挑眉,这次是实打实的觉得好笑了:“哦,是吗?那我可真是要多谢林姐姐你了。”顿了顿,她不甚客气的反问了林语绯这么一句:“林姐姐这样大费周章来提醒我,却不知是安得是什么心?” 是啊,林语绯你安的什么心? 林语绯一怔。 “林姐姐的妹妹不管好相处与否,那也是我们妯娌将来的事儿。林姐姐这样横插一脚,是为了什么呢?让我现在就对自己的弟媳诸多猜忌防备,怎么林姐姐是盼着卫王府里头鸡犬不宁么?”谢青梓不等林语绯开口,就先问了她这么一句。而后,再又缓缓的平和劝一句:“林姐姐既是即将远嫁,却也是不该再操心这些事儿才是。林姐姐一片好意,我也是心领了。只是林姐姐这样冰雪聪明的人,却不该将心思用在这些事儿上头。” 有些话,点到为止即可,再多说却是无益。 林语绯说不出话来,勉强的一笑:“青梓妹妹提醒得是。” 谢青梓微微一笑,并不再开口,只沉默前行。 林语绯亦也不言。 走着走着,也不知是谁先低声感慨了一句:“下雪了。” 谢青梓脚下微微一顿,不由得抬头望天。果然只见灰蒙蒙的天上,雪花片片的往下落,像是糖霜,又像是细盐,又有几分像是细小的柳絮。 谢青梓呼出一口气,看着那团白雾慢慢消散,心头的郁气倒是消散了几分。她侧头看一眼林语绯,又看一眼近在咫尺的宫门:“天冷雪大,只恐路上艰难。林姐姐此番出京,也不知有生之年还能否再见,我虽有心送姐姐一程,可到底不能。便是只能在此处与姐姐道一声珍重,还盼着林姐姐你在他乡好好保重身子,婚姻美满幸福。” 说完这句话,她便是敛衽行礼,末了才又道:“我的马车已是在宫门口候着了,便是不劳烦林姐姐了。林姐姐你还是早些回去陪伴家人罢。” 如今林语绯在京中时日是越来越少,自是更该珍惜。 谢青梓缓缓行去,林语绯却是站在原地好半晌没动。细雪落上肩头,不多时又化开,浸进了披风细软的布料里。 林语绯看着谢青梓出了宫门,最后才垂下眸子,而后唇畔浮出冷笑来:“我们当她是一只白兔子,却没想到却是个狡诈的狐狸。听听这些话,倒是爪子凌厉着呢。也怪道我和李素都输给了她。“ 说完这话,林语绯便是也出宫去了。 而林语绯来得玩,故而倒是没瞧见,今日却是卫泽亲自来接的谢青梓。 而谢青梓一出宫门,也就瞧见了卫泽倚在马车上,那一身飞鱼服却是格外的醒目。瞧着他站在风口里,雪风时不时将他的衣袍吹起,她虽知他不怕冷,却还是心疼了起来,忙加快脚步走上去。不等走近了,就低声责备:”怎么也不在马车里等着?这样吹着风,仔细回头冻病了。“ 卫泽笑着伸出手来:”无妨,你摸摸,手上却是暖的。“ 谢青梓便是抿着笑意将自己的手交给了卫泽。果然比她的手心都还要热上几分——她的手一放上去,卫泽就自发的握紧了手心,而后紧紧的将她的手掌包在自己的掌心,而后又笑道:“今日怎么出来得这样早?”若不是他提前了一些时间过来,只怕还等不着。 “林语绯进宫来了,她想和我说话,我就跟着她一起出了宫。”谢青梓三言两语的将情况说清楚,而后又看一眼卫泽:“你今儿不忙么?” “今日正好似将之前的事儿都交接一番,毕竟马上要出门,也就不忙了。”卫泽笑着扶了谢青梓上马车,而后自己也跟上去,末了才又状似不经意的问起林语绯说的话:“林语绯说了什么话?” 第289章 温心 谢青梓一听卫泽这样问,登时就蓦然笑出声来。 而后,她斜睨卫泽一眼,忍着笑意问他:“问这个做什么?两个姑娘家的话,你也要听?” 卫泽被这般打趣了也不恼,只是不甚自在的咳嗽一声:“不过是随口一问罢了。”他是担心林语绯欺负了谢青梓。 不过,谢青梓哪里又能不明白他的心思?当下便是一笑:“也没说什么话,只是说了几句醋酸的话罢了。毕竟,她还能怎么着我?” 谢青梓说得轻描淡写,看不出半点端倪,倒是让卫泽这才放心了几分。 谢青梓的心思也不在这个事儿上,很快便是就问他:“后日出发么?那明日你——” “明日恐得进宫一趟,也要晚上才能得空了。”卫泽听见这话,只当是谢青梓盼着他明日能陪着他,当下倒是歉然。卫皇后那儿肯定是要去的,还有圣上那儿,一去也不知就要什么时候才能走了。 谢青梓虽然是失望,不过却还是点点头:“也是无可奈何的事儿。”顿了顿,到底鼓足勇气:“我有件东西想要给你。你将手伸出来。” 卫泽微微一挑眉,旋即将手伸了出来。 “你别看我,把眼睛闭上。”被卫泽用那般含笑的目光一直盯着看,谢青梓只觉得浑身都是不自在,便是又扭捏的说出这话来。 卫泽便又是听话的将眼睛闭上了。 卫泽这般配合,倒是让谢青梓有些更不自在了。不过到底没被看着,她的动作倒是顺畅了许多。小心翼翼的取出了锦盒,她伸手握住了卫泽的手,挑了一挑,最后相中了那根无名指,便是小心翼翼的托起来,而后将戒指套了上去。 戒指的大小却是正正好合适,契合程度都有些出乎谢青梓的意料。这一枚戒指,就像是上天注定要给卫泽的一般。打戒指的时候,她只大概模糊估量了一下,却是根本没有仔细测量过。原想着若是大小不合适,倒是也只能再另外想法子,可没想到…… 卫泽手指修长,骨节分明。这样一枚干脆利落只镶了一颗蓝宝石的戒指,这般戴在卫泽手上,谢青梓只觉得好看莫名。 卫泽一睁开眼睛,就是看见了谢青梓这般一副样子,登时不由得笑出声来:“青梓送的戒指却是好看。戒止,戒止,却也不知道是想让我记得什么戒,什么止?可是因为此番我要出发,你心中忧虑担心?” 谢青梓被卫泽这般一句话打趣得面颊都是忍不住有些绯红起来,悻悻嗫嚅:“胡说什么?不过是觉得你送了我一个,我也想回你一个罢了。” 卫泽却是只做不信,笑问:“果真是没有这样的心思?” 谢青梓只摇头:“没有。” 卫泽却是俯身上来,将谢青梓一下子压在了马车璧上,而后轻笑:“放心,即便娘子并无这样的意思,为夫也绝不敢越雷池半步。”说完这话,他的吻便是轻柔的落了下去。 谢青梓抓着卫泽的衣襟,只觉得自己犹如水中浮萍,浑不着力。只有紧紧抓着卫泽,方才有一点安心之感。 卫泽却还犹嫌不够,腾出一只手来,将自己的手指从谢青梓的指缝之中穿插进去。再紧紧握住。如此一来,二人指尖交缠,就连手指上的戒指都是紧紧依靠,俨然一对密不可分的恋人一般。 这样的指尖缠绕,也同样让谢青梓只觉得心都是被卫泽这般握在了手里,而又与他的心缠绵不分。 卫泽是半点也舍不得放开的。之前没定亲,这般做的时候他尚不敢肆意了,唯恐吓着了谢青梓。而这一次,既是已有婚约在身,他自是毫无顾忌,几乎可以用肆意妄为来形容也是不假。 谢青梓临了被放开的时候,唇瓣鲜红润泽,带着一点微微的肿,看上去就像是刚吃了一大盘的辣椒。而她眼底也是水汪汪的,看着卫泽的样子,几乎是让卫泽忍不住又低头亲了一下。 卫泽的声音带了一丝暗哑:“青梓,等我回来,我便是筹备婚事了。” 到时候,他便是将她迎进他的内院,从此之后他们二人便是****在一处,夜夜抵足而眠,再不会分开。光是这样想想,他便是只觉得是迫不及待了。 谢青梓红着脸,伸出手指摸了摸嘴唇,却是不愿意违背自己的心意,只微微一点头:“嗯。“ 卫泽便是越发欢喜起来。 谢青梓怕卫泽再造次,便是忙转移了话题:“对了,今日林语绯说起她庶妹,已是定下了么?这么快?” 卫泽轻笑一声,也不知是因为认清了谢青梓故意转移话题,还是觉得接下来要说的事儿好笑:“嗯,是定下了。你若是知道婚期就在正月里头,你必是更加觉得不可思议。” “婚期定在了正月里?”谢青梓听了这话,几乎是愕然的瞪大了眼睛:“这未免也太赶了。且一看就知道里头有些猫腻——”若是没发生什么事儿,旁人只怕是不相信的。 谢青梓原本以为这些事儿肯定也不至于如此明显的赶时间,可是现在看来……卫家也就罢了,传出去也就那样。可是林家呢?林家其他姑娘的闺誉还要不要了? “对外说的是,因接下来三年都没有合适的日子,故而只能赶时间。”卫泽笑着将卫家准备好的借口和理由说了出来。 谢青梓叹了一口气,只觉得卫家荒诞,林家态度也是成谜:“这样的借口谁信呢?林家竟是这样不要名声了?” “总比肚子大了出嫁叫人看出来得好。”卫泽笑着如此说了一句,而后又伸手握住谢青梓的手将她扶下了马车:”再说了,早些进门,也好早日主管中馈,林家自然也是愿意的。“ “横竖我却是不着急。”谢青梓莞尔一笑:“嫡长就是嫡长,难道她比我先进门,将来就不必叫我嫂子了?” 卫泽听着这话,也是禁不住一笑:“这话极是。不过青梓果真不着急?青梓你不着急,我却是着急,你说怎么办?” 卫泽这声音几乎是透出一股酥麻来,谢青梓听着,只觉得自己都是被弄得浑身不自在了。当即瞪了一眼卫泽:”好好说话,你这般是做什么?忒不正经。“ “不过说句实话罢了。“卫泽似有些委屈,看了谢青梓一眼,而后便是说了这么一句话。那副样子,倒是立刻就让谢青梓心软了起来,不过到底是害羞,也说不出口什么,最后她便是道:“不过,这么赶着成亲,到时候你也不在京里……” 她这个身份也是尴尬,出现罢,总觉得是有些怪异,可不出现罢,又总觉得是不妥当。 卫泽知道谢青梓的意思,只摇摇头:“你到时候去露个面就成。替我送个贺礼——东西我已是准备好了,到时候白墨会交给你。”顿了顿,他又一笑:“再说了,这个事儿也不一定会成。你只看着就是。” 谢青梓一听这话就更是忍不住挑眉了:卫泽这样说,难不成里头又有什么内幕不成? 这样想着,她便是看着卫泽一笑:“还不跟我仔细说说里头的情况?” “青梓想听八卦,可要给我许些好处才行。”卫泽一笑,眼尾微微上翘露出几分狡猾之色来。 谢青梓本想不理会他算了,可是又偏偏想知晓内里的事情,好奇心就像是猫儿爪子一般在她心头不住的抓挠,让她根本就没办法坐视不管此事儿。最后,她只能懊恼的屈服了:“罢了罢了,你要什么好处?” 卫泽低头在谢青梓耳边说了一句话。 谢青梓登时就涨红了脸皮,连连摇头:“这怎么可能——” 卫泽却是老神在在:“为何不可能?青梓与我本就是未婚夫妻,亲近一些又何妨?再说了,青梓不是想听里头到底还有什么事儿?我却是可打包票,青梓听了保证觉得不亏。” 谢青梓却是不肯,只轻哼一声:“不理你了。” 说完便是抽出手来,直接进了屋子去。 陆夜亭正帮着陆老夫人读佛经,听见动静侧头过来看,登时也就搁下了佛经:“妹妹回来了?今儿怎么这样早——”话音还没落下,倒是又看见了卫泽,于是面上笑容就是一收,轻哼一声:“你不是家去了?怎么又来了?” 陆夜亭丝毫没掩饰自己的厌弃。 陆老夫人拍了陆夜亭一下:“胡闹什么?” 陆夜亭低声嘀咕:“就是看他不顺眼,我才和妹妹相处几日,他就将人抢走了。” 陆老夫人听见了,只觉得是哭笑不得:“什么抢走了不抢走了?难道青梓嫁出去了,就不是你妹妹了?你问问青梓,嫁出去是不是连咱们都不认了?” 牵连到了自己身上,谢青梓也是白了陆夜亭一眼:“哥哥成日里都在想什么呢?” 陆夜亭这才眉开眼笑:“今儿中午吃的鹌鹑极好,我叫厨子今晚给你单做。” 谢青梓道了谢,又问陆夜亭伤:“伤口怎么了?药可有按时吃?” 卫泽似是故意一般,偏偏这个时候提起霍铁衣来:“铁衣快回来了,他来信说,他发现了一些有意思的事儿。”说完这话,还冲着陆夜亭露出了一个似笑非笑的神色来。 第290章 阴谋算计 陆夜亭在看见卫泽这样的神色时,便是忍不住微微眯了眯眼睛。心里更是难免猜测。 陆老夫人也不知看见了卫泽这样的眼神没有,倒是随口问了一句:“哦?发现什么事儿了?” 卫泽卖了关子之后却是怎么也不肯再多说了,只是一笑:“等铁衣回来你们就知晓了。我也不清楚内里的情况。” 陆老夫人纵是遗憾也是无可奈何,最后只又问起卫泽出门的事宜都准备好没有。 说了一阵子话,陆老先生倒是回来了,于是这日里一家人倒是难得的凑在一处用了一回晚饭。 用过晚饭后,因了现在陆夜亭身子这般,陆老夫人便是拘着他不肯叫他出去。所以卫泽便是自告奋勇的送谢青梓回去。 谁知刚一出门,卫泽便是低声在谢青梓耳边问道:“青梓果真是不想知道了么?” 本来谢青梓倒是已经忘记了这一茬了。结果听见了这么一句话,登时好奇心又是一下子就被勾起来了。当即心底又跟小猫不断在抓挠一般。 谢青梓犹豫了好一阵子,最后到底还是十分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最后在一个拐角处,趁着后头的人没跟上来,便是迅速的踮起脚尖儿在卫泽侧脸上印下了一个轻若蝶翼煽动的亲吻。 这就是卫泽之前索要的”好处“了。 谢青梓长这么大还是第一做这样的事儿,虽说更进一步的亲密动作她和卫泽都是做过了,唇齿纠缠比这个可是更为大胆和亲昵。可毕竟也是卫泽主动,她只是被动承受罢了。而现在她自己主动做这样的事儿,自是只觉得心虚异常,而且唯恐被人发现了。这一瞬间,心跳都是加快了几分,脸上更是微微发烫——还好现在是晚上,四周都是黑漆漆的,旁人也瞧不见她的脸色。不然铁定是要看出端倪的。 虽说谢青梓做的和卫泽所期盼的有些不同,可是卫泽也算是满意了:以谢青梓的性子,能做到这一步已是很不错了。再过分,只怕就真惹恼了她了。 见好就收,这一点卫泽是从来都做得得心应手的。 当下卫泽也没再卖关子,直接便是道:“本就是奉子成婚,若是孩子没了。自然他们犯不着再非要抢在我前头成亲。毕竟,姑姑那头为了这个事儿本就生气呢。且林家那头,也是掐着这一点,处处都是压着他们。他们自然是不会介意趁机扳回一城的。” 卫晟是卫王和卫王妃的心尖尖,之前有孩子也就罢了,想留着那个孩子少不得要被掣肘。可是若孩子没了,对方砝码没了。卫王和卫王妃可都不是随意能叫人拿捏了的人。 卫泽对于这一点了解得很是清楚,所以他丝毫不怀疑这件事儿还会有其他的走向。 谢青梓倒是愣了一下,而后好半晌才面色古怪的问道:“孩子没了?孩子怎么会没了……” 看着谢青梓那神色卫泽就知道她这是想多了。当即便是摇头:“从来就没有过什么孩子。” 这话一出,谢青梓顿时傻眼:从来就没有过什么孩子?那…… 良久,她才反应过来,蹙眉低声问:“怎么会没有孩子,若是这般,那为何——”现在卫王妃会为了那个自诩莫有的孩子大费周章? 顿了顿,她忽又想到了一个可能,当即便是蹙眉:“你的意思是——林家那个姑娘,从来就是没有怀孕的?一切不过都是一场……一场……阴谋?“这个词,还是他斟酌了半晌才选中的。 也唯有这两个字,才能够形容出她对这件事情的感受。 卫泽微微一笑,却面上都是宠溺:“青梓果然是聪明。一下子就明白了。”一面说着话,一面又怕她凝神想着事情就摔倒了,最后便是索性牵着她的手将她牢牢护在身边,也不肯松开半点。 两人衣袂都是摩擦,却是谁也都不介意。 卫泽分神心想:青梓如今才堪堪十五,只怕还能再长高一点点。不过想来也是不会再高到哪里去了。这样娇小玲珑的身子,将来怀孕生子只怕艰辛……等到成亲之后,却是就得先找人慢慢的将她身子调理妥当。不然如何敢叫她怀孕?怀孕这个事儿,也要再等一二年,等三年是最好的。不过就是不知道能不能等到那个时候…… 卫泽这头想着事儿,那头谢青梓也是在心头琢磨了半晌,直到快到了谢家门口,这才又住了脚,拉着卫泽的袖子问他:“这件事情是你的手笔?是也不是?” 谢青梓问得有些忐忑不安。 卫泽笑了一笑,却是并不正面答:“你觉得呢?若真是我,你待如何?” 谢青梓斜睨了卫泽一眼,鼓了鼓腮帮子看着似是有些恼意:“你难道竟是还担心我因此对你心生芥蒂不成?是你做的又如何?只是问一句罢了。” 卫泽闷笑一声:“是怕你觉得我心思狡诈,阴狠毒辣。毕竟,那也算是我至亲之人,我却如此算计他——” 这话却是让谢青梓瞬间沉默了一下,最后,才听得她清亮的嗓音在这幽幽黑暗中响起:“他们若不是这般对你,你也无需如此算计。再则……就算不是这样,你就算真是阴狠狡诈之人,可是谁叫我喜欢你呢?” 谁叫她喜欢他呢?所以他的一切原来都是叫人如此就能轻易接受。哪怕他是如此面目。不过顿了顿,她却又道:“只是做坏事终归不好,我日后也会劝诫与你——不然伤了阴德,上天叫我们不能长长久久在一起,那就不好了。至于旁人……又与我何干呢?只要你高兴,纵是做了坏事儿有惩罚,我也跟你一起受着。” 这一番话,却是再真心不过。发自她的肺腑,出自她檀口,半点虚假也无。 卫泽轻轻笑了,眉眼都是舒展开来。他原以为以谢青梓的性子和认知,总归会心中有些介怀,或是轻易无法接受。可没想到她说出这样的话来。她这样娇小的一个小姑娘,却是偏偏说出了这般叫他暖心的话来。 这一瞬间,仿佛心头积年的霜雪都是被这一番话融化,叫他心生欢喜,心口胀满。明明还是寒冬腊月的天气,他却分明是觉得已到了人间三月桃花铺满路的繁华热闹,温暖微醺。 “嗯。好。”卫泽紧握住谢青梓的手掌,感受着那一点绵软和温暖,只觉得身心俱是慰贴,面上笑容止不住,而语气里的笑意也同样是止不住:“那以后我少做些坏事儿,多做些好事儿。不为别的,只求着老天爷叫我们长长久久的在一起。这一辈子,下一辈子,下下辈子,都在一处。” 卫泽这样正经严肃的人,竟也是会说出这样傻气的话,谢青梓登时就止不住的笑起来,心里头那一点点凝重也是抛开去:“也不能当老好人。只要你平平安安好好的,算计也好,阴狠也好,都不要紧。” 况且,卫泽若真是坏人,当初也不会救他。卫泽算计的人……总有该被算计的理由。 她是信他的。 “此事的确是我的手笔。”卫泽大大方方的将自己做的事儿承认了:“他们二人有了夫妻之实,林家小姐日夜担心,我便是买通了大夫——让她担心成了真。” 至于理由……“我要出门这么久,不将你我关系定下来,我着实心头不放心。此时又发生这样的事儿,我便只觉是时机。” 所以其实算计了这半天,最终算计的还是他和谢青梓的婚事罢了。 谢青梓听完了这话,却也不知该如何说了,当即抿着唇,良久也是不能发声。 原来卫泽竟是为了这个。 “娘娘不是已经……你又何必如此?若是叫人知道了,你的名声——”谢青梓微微蹙起眉头,倒是不觉得自己被算计了,反倒是只觉得心酸无比。而更多的,自然还是担心。之前猜测这事儿是卫泽手笔的时候,她就已是担心无比。 毕竟,这样的事儿……也不是什么好事儿。她觉得卫家那群人都该被算计,都不是好东西。可是在世人看来呢?她怕他被千夫所指,怕他身败名裂。 尤其是,这件事儿追根究底都为了她。 “傻丫头。”卫泽笑着伸出手来,用拇指尖蹭了蹭谢青梓的脸颊,“这样的事儿,如何查得出来?我顺势而为,自然也是会将一切痕迹抹干净了。再说,此事儿最委屈的还是你我。为了他,我们二人定亲如此仓促……谁又会觉得是我呢?” “只是你别怪我,我着实放心不下。”卫泽轻叹一声,到底还是有几分心虚。不将她早日定下来,他总是担心有人来抢的。且谢青梓本也最是痛恨旁人去算计她欺骗她—— “你这般算计与我,我也着实该恼。”瞧着卫泽这样,谢青梓一下动了坏心思,故意板起脸蹙起眉来,而后说了这么一句话。说完之后神色也不改,就这么斜睨着卫泽。 卫泽那样总是严肃的人,此时眼底竟是因了这话出现了一瞬间的慌乱来。 第291章 十里长亭 谢青梓这般让卫泽一下子有些慌,不过卫泽是什么样的人?也不过就是关心则乱罢了。一瞬间慌乱之后,登时也就反应过来,面上渐渐又浮出来几分笑意,而后又道:“哦?那青梓待如何?可是要我给你道歉?还是要我如何弥补?” 谢青梓见卫泽识破自己的心思,自是装不下去,当下也就不再故意折腾,而后抓着卫泽的袖子,轻声却又认真道:“我什么都不要,你平安回来就好。” 这么一句话,直到谢青梓回了谢家,却依旧是不断在卫泽耳畔不断响起。直至让他心口仿佛有些什么东西都要满满的涨出来才肯罢休。 这一夜,对于卫泽来说,却似是连梦境都是甜的。 丁卯看在眼里,却是心里对谢青梓服气:也就只有谢家大姑娘有这样的本事,能瞬间就让主子心情好起来。且还是好到无以复加的地步。 而谢青梓无意之中收货了这般钦佩倒是不自知,如今她只替卫泽心疼罢了。 第二日谢青梓却是只在卫皇后宫里看了几眼卫泽,接下来却是再没见着卫泽。她出宫的时候,卫泽还尚在圣上那里并未曾出宫。 谢青梓有些郁郁。毕竟眼看一下子就要分别这么久,如今不能再多看几眼,下次再见也不知要多久了。 谢青梓这般神色,陆夜亭倒是一眼就看穿了,虽然心里头不乐意,可还是笑道:”既是想见,明儿我带你去送他就是了。”虽说早了点,天也冷了点。 谢青梓看了一眼陆夜亭,犹豫片刻到底还是摇头拒绝了:“还是算了。” “怎么?竟是不想去看他?”陆夜亭倒是吃惊了一下:“我以为你必是想见他的。” “你身子还没好呢。伤势那般,还敢出去颠簸?”谢青梓瞪了一眼陆夜亭,不由得出声训斥。末了又闷声道:“再说了也不急在一时,横竖他总归是要回来的。” “我伤在背上,坐马车也不影响什么。”陆夜亭闷笑一声,而后如此说了一句:“你既是想看,为了你高兴,我陪着你去也是应该。做哥哥的,本就该如此。” “算了,还是让三郎陪着我去罢。”谢青梓还真怕陆夜亭这般任性,便是忙说了这么一句话。“你在家等着我回来就成,可有什么想吃的,我到时候给你带回来。” 说起来,或许也是猜到了她必是要送卫泽的,故而卫皇后竟也是并没有让她明儿进宫,只说放她一天。 陆夜亭却似是犯了执念:“不行,我得跟去。” 谢青梓只得看陆老夫人:“义祖母快训他几句,这才好起来几天,就又要折腾了。” 谁知陆老夫人却是点点头:“他想去就让他去罢。再说了,作为大舅子,也该让他多和卫泽亲近亲近。去送送也好。伤势已是不碍了。只你盯着他,别叫他吹了风。” 既是陆老夫人都如此说,她也只能是应了。 翌日一大早,谢青梓便是起了。将自己昨儿晚上叫人做的点心都仔细的装了,这才带着谢栩去和陆夜亭会和。 陆夜亭穿着深紫的衣裳,披风却是墨色的,上头用暗纹织就祥云和孔雀。倒是衬得陆夜亭也是俊美不凡,越发沉稳了几分。如此举手投足之间,倒也看不出他身上还有什么伤势。 陆夜亭和谢栩如今倒是相熟,谢栩见了陆夜亭,也乖乖叫一声:“夜亭哥。” 只是陆夜亭对除了谢青梓之外的人都是显得格外的要冷漠几分,故而只是淡淡应了一声,接着便是看住了谢青梓:“今儿风大,你可换了厚斗篷?” “换了。”答话的却是荷香,荷香心头暗道:这陆夜亭倒是比她们还要细心三分了。真真儿是说出去旁人都不会相信的。 谢栩也是看着陆夜亭,只觉得满心钦佩:这样的细心,他可做不到。怪道阿姐也和他亲近。 送行都是出城去城外的长亭的。昨儿下了一夜雪,如今天地之间都是茫茫然一片白。长亭几乎是都要瞧不见了。若不是官道车来车往,且有专人清扫打理,只怕是连官道都是被盖住了。 这个时辰,卫泽自是还没出来的。 谢青梓和陆夜亭等人就在官道旁等着。一面等,谢青梓一面四下看着。倒是看见了不少的马车,当即倒是有些诧异:“这——怎的竟是如此多的人?都是来送行的?” “嗯。”陆夜亭漫不经心的应了一声,而后哂笑一下:“自古离别在长亭。这点却是亘古不变。” 谢栩也不由得感慨了一声:“不过没想到这么冷的天儿,竟是这么多人出门去。” “眼看年关将至,也不少人要离京归家。”陆夜亭又道,然后抬手指了指:“那想来就是卫泽他们的车队了。” 谢青梓忙凑到车窗跟前去看,果然看见远处浩浩荡荡一队马车过来了。林语绯嫁妆颇多,前前后后总共竟是有两里多那么长的车队。至于押送嫁妆的人更是不少。 最先打头的,就是卫泽的马车——这样的天儿,自是不能骑马的,而且也不赶路,自还是马车舒服。 谢青梓看见了卫泽马车后,便是忙从马车上下去,侯在了路边上。 不多时卫泽便是行至,一面命后头车队继续朝前走,一面却是将自己的马车靠在路边上停了。 卫泽大概也是想到了她是要来送行的,故而当下却半点的诧异也没有,反倒是笑着道:“这样冷的天儿,等了多久了?昨儿夜里实在是太晚了,也就没能去看看你。” 卫泽这样的架势,倒不像是出远门,仿佛明儿就能又回来。 谢青梓应了一声,将自己替卫泽打包的东西递过去,垂着头低声道:”这是我替你准备的一点东西。吃的用的都有。另外,还有我替你打的一个绦子,你****戴着,便只当是……我陪在你身边。“ 这话说到了最后,她的声音却是几乎都是听不见了。 卫泽伸手接过来,却是也不递给丁卯拿着,只自己拿着,俨然一副珍而重之的样子。 看着卫泽这样,谢青梓登时也偷偷抿唇笑了。抬头看他,然后郑重嘱咐:”一定好好照顾你自己。千万平安回来。“ “放心。”卫泽只说了两个字,却是莫名叫人安心。最后,他又低声叹了一口气:“倒是你,我不在京中,你千万也要保重自己,断不可逞强,遇到什么事儿或是告诉白墨,或是告诉陆夜亭,再不行,去找铁衣也可。就是姑姑那儿,必也是会护着你的。” “放心罢,我又能出什么事儿?”谢青梓看着卫泽几乎是越说越不放心的样子,便是一下子笑得眉眼都是弯弯:“你别担心我,只管你自己就是。我能照顾好自己。我又不是三岁的小孩子,哪里能照顾不好自己?” 卫泽也知道自己这是忧虑太过,当下也不再多说。不过时间不多,也不容他再多说下去,最后他腾出手来抱了一下谢青梓,深深的几乎贪婪的嗅了一口带着谢青梓气息的味道,便放开手去:“我得走了。” 谢青梓拽着卫泽的衣裳,满心不舍却也是只能放手。 “我估摸着我回来的时候,你的身份倒是又要高上一高了。只盼着到时候你可别嫌弃我才是。”卫泽走之前,却是低声说了这么一句话,卖了一个大关子。 不过倒是成功的将谢青梓的注意力都是转移了开去,反倒是让她将这离愁别绪都是抛开了。也不知是故意还是巧合。 谢栩和陆夜亭其实也就只是告了个别,倒是都没说上几句话。 谢青梓在马车里,看着卫泽的马车走得远了,消失在了风雪之中了,这才叹了一口气,低声道:“咱们回去罢。” 看着谢青梓这样,陆夜亭和谢栩倒是都不约而同宽慰了一句:“很快也就回来了。不过几个月功夫罢了。“ 谢青梓便是被二人逗得笑出来。 陆夜亭也是一笑,末了却是忽然指着前头一辆马车,若有所思道:“前头那辆车,是不是有些眼熟?” 谢青梓便是认真盯着看了一看,不多时倒是真看出几分端倪来:“那是诚亲王府的马车?” “嗯。的确是。”陆夜亭微微眯起眼睛来:“你说马车里坐着的,是诚亲王本人,还是……” 谢青梓一下子就明白了陆夜亭的意思,当下抿着唇说不出话来。她心里明白,应该不可能是诚亲王。所以……只怕里头坐着的是李素。 李素出城来干什么呢?还是在长亭……是给谁送行? 想来想去,似乎也就是一个卫泽了。 李素或许心里头……谢青梓心头微微有些复杂。自己的东西被人觊觎,似乎总叫人觉得有些不痛快。可是李素却也没做什么,她倒是不好发作什么。 最后,谢青梓便是什么也没说,只道:“横竖和咱们也不相干。” 陆夜亭倒是没说话,不过眼底却是多少有些阴鸷。 这头一行人回了城,谢青梓还未进谢家大门,便是发现门房看着自己眼神都是不对。当下诧异:“这是怎么了?“难道她脸上有什么脏东西不成? 第292章 细数当年 谢青梓如此一问,倒也没有责难的意思,谁知门房上却是支支吾吾,越发闪躲起来。 谢青梓见状,哪里还有不疑惑的?当即便是沉了脸色:“还不直说么?” 谢栩也是恼:“这是做什么?还不快说?再不说便是也不必在谢家呆着了。” “有人上门来了,直接去见了老夫人,说是来认亲的。”门房见躲不过,却是只能说了。只是一面说一面却是又神色古怪的看着谢青梓。 谢青梓冷笑一声:“这倒是奇了。看我做什么?认亲就认亲,难不成还——”话还没说完,想到了一个可能性之后,她便是蓦然住了口,几乎是不敢再往下深想。 谢栩倒是没想那么多,最后只怒道:“府里这也越发没规矩了。真真儿的说该好好调教调教你们了。说话遮遮掩掩的做什么?“ 谢青梓抿了抿唇角,压住谢栩,而后沉声问那门房:”我且问你,是不是这事儿和我有关?“ 门房没否认,目光闪躲的算是默认了。 谢青梓抿着唇角继续问,面上渐渐神色冷了下来:“是来找我认亲的?” 门房点了点头。 谢青梓便是一言不发的往内里去走。 谢栩心里也是明白了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当下面上神色也是陡然难看起来。最后,他也是一言不发的闷头就往老夫人的院子去了。 姐弟二人此时不约而同都是心急如焚。 好不容易到了老夫人的院子前面,谢青梓却是蓦然又有些害怕起来。这个时候来认亲的人,显然不可能是和陆夜亭有关的。若是陆夜亭派来的人,或是认识的人,陆夜亭不可能还一直瞒着她。 所以……来的是谁?是弄错了,还是……她根本就是和陆夜亭并无关系? 若说是前者也就罢了,她不过是出了个丑,而且身世的真相瞒不住了罢了。可若是后者呢?比起被人议论纷纷,她倒是更不情愿失去这个哥哥。陆夜亭对她的呵护和宠溺,她是看在眼里的。 若陆夜亭知道她不是他的亲妹妹,又会如何? 谢青梓忽有些慌了。任谁尝过了有陆夜亭这么一个好哥哥呵护宠溺滋味后,都是必舍不得失去这个哥哥的。 谢栩看了一眼谢青梓,伸手握住了谢青梓的手,轻声道:”阿姐别怕。不管如何……你都是我的阿姐。” 谢青梓回过神来,而后朝着谢栩勉强一笑,这才定了定神,轻声道:“走罢,咱们……这就进去罢。” 谢栩应了一声,而后便是瞪了廊下的丫头一眼:“还不快进去禀告?” 老夫人自是不会不见。事实上,此时一屋子的人,都等着谢青梓露面呢。 往里走的时候,明明也不过是几步路,谢青梓却是莫名觉得好似很漫长,而且脚下沉重如同绑了铁块一般。不过就这么几步路,走得再缓慢,也终归是会走到的。谢青梓进了屋后,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这才又抬头往老夫人下方看去——但凡有客人,总是坐在那个位置的。 这一眼看过去,旋即她便是一愣。因为坐在那儿的却是个熟人:身材高大,面上有疤,却不是霍铁衣又是谁呢? 而看清楚了霍铁衣的脸之后,谢青梓却是猛然一下子松了一口气。旋即又有些莫名的……窃喜和安心。不过这样的念头似是有些对不起老夫人和大太太,故而很快她又将这个念头压了下去。 谢青梓抿着唇角不露喜怒神色的上前去给众人行礼。走到了霍铁衣跟前的时候,她刚开了口:“霍大哥——” “青梓。”霍铁衣却是一笑出声打断了她的话,且甚为和气温柔的与她道:“不必如此生疏,叫我一声大哥即可。” 谢青梓也就越发确定了霍铁衣来的目的。当即抿了抿唇角,几乎是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最后,她才看了一眼老夫人,轻声开口:“祖母,我——” “你应也是知道霍将军过来的目的了罢?”老夫人只看谢青梓这般样子,就知道谢青梓想说什么,当即倒是一下子开了口,索性将这一层轻纱挑开了。算是直接开门见山。 谢青梓应了一声,低着头几乎不敢看老夫人。 谢栩则是看了一眼霍铁衣,直接就问了出口:“霍大哥既是来认亲,不知可有什么信物或是证据?” 即便对方是霍铁衣,可是他也不愿意自家阿姐突然就成了别人家的人!问这话的时候,谢栩是满心期盼着霍铁衣是弄错了的,更是满心期盼着对方并无什么证据或是信物。 可是没想到……霍铁衣却是看住了老夫人:“自是有信物的。只是信物却是不在我身上,而是在贵府的二小姐那儿。” 谢青蕊一直也是在的,此时听了这话登时蹙眉:“我有什么信物?” “却是一只镶嵌了红宝石的平安童子镯。”霍铁衣盯着谢青蕊,眼神里却是透出了三分凌厉来:“那只手镯,当初也被带出了阮家,不是么?” 谢青蕊的目光登时一闪,垂眸冷淡道:“那镯子是我从小戴的。我自是要带走的。只是霍将军一张口就说那不是我的东西,而是你们家的,这不是可笑么?“ “那镯子,是一对。”霍铁衣从怀中郑重的掏出了一样物件来:“这对镯子,当初都是戴在我妹妹手上的。只是后来为了以后好辨认,便是都取下来,戴了一只在你手上。为的就是之后好找人。“ 谢青梓沉默的看着这一幕,完全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霍铁衣叹了一口气,“请谢二姑娘拿出来罢。“ 霍铁衣显然是十分珍视那一只镯子,动作小心翼翼不说,更是用锦帕细细的包着的。他将那层层锦帕打开来,而后才露出了那一只小小的镯子来。那镯子十分精致,的确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小孩子能戴的物件。 谢青蕊看了一眼,便是抿着唇角道:“我已是当了。如今并不在我手中。” “那谢二姑娘不妨告诉我,你那只镯子,到底当在哪一家。”霍铁衣也不恼,神色依旧缓和,不过却是多了一丝不容人反抗的强势和凝重来。 霍铁衣到底是在边关打仗了这么多年,气势是半点不输卫泽的。只是平日里他也都是和气的样子罢了。如今这般认真起来……自是叫人同样的觉得难以为抵抗。 被霍铁衣这般一看,谢青蕊更是心虚,声音都是不知降了多少:“我已是不记得了。当时是死当——” “无妨,只要二姑娘承认有这么一个镯子就好。”霍铁衣不再逼问,算是给足了谢家脸面:“我自会慢慢的找。” 说完这话,霍铁衣又看了一眼谢青梓,面上神色倏地柔和下来:“青梓,你可听明白了?我……是你哥哥,你的亲哥哥。”一面说着,一面却是又将手中的那小镯子递给了谢青梓:”这本就是你的,如今倒是可以再交还你手中。“ 谢青梓下意识的接了过来。良久才又呐呐的轻声问霍铁衣:”这件事儿……“ 霍铁衣却是不等她问完,便是已又看向了老夫人和大太太,衣裳一撩便是直接跪下了。而后郑重的磕头了三个头:“我霍家上下都是对谢家养育青梓感激不尽。当年的事情,也是我霍家不对,致使你们谢家骨肉分离多年。我霍铁衣在此向你们磕头赔不是了。” 谢青梓看着霍铁衣做这样的事儿,不知怎么的,便是鼻子都是是酸涩起来了。 当年的事儿……自从知道自己身份之后,便一直是她心中的一个包袱。而如今,霍铁衣将这个包袱接了过去,她却是不知道应该松一口气,还是应该觉得感慨。 霍铁衣的道歉是诚心诚意的,这一点谁都看得出来。可正是因为如此,才更叫人觉得唏嘘。 “当年的事儿,却不知究竟是什么一回事儿?”良久,老夫人这才出声问了这么一句。显然,对于当年的事儿,老夫人纵然嘴上不说,到底心里头还是多少有些介怀的。 大太太更是沉声道:“这么多年过去了,你们既是有信物,为何从不曾找来过。霍将军今日一番话……却是叫人颇多疑惑。” 谢青梓也同样是对当年的事儿耿耿于怀:是了,既是有信物,为何一直不肯找过来?若说当年是有苦衷,可是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为何一直没找来?霍家当年的事儿,也就是那几年罢了。她问过陆老夫人,自是了解的。 霍铁衣被这般一问,便是叹了一口气:“此事儿说来却是话长。” “当初霍家遭逢大难,母亲在被带走之前服用了催产药,生下了青梓他们。因时间仓促,且又是那样兵荒马乱一个情况,故而当时只来得及让两个家中忠心仆人将他们分别带出。走了不同两条路出京。这样做,也是想着万一被人发现了,只当是有一个孩子,另一个孩子……也可逃出一劫去。”霍铁衣说起当年的事儿,眼底却是并无多少感慨:“只是当年我年岁也小,加上事后很快被带走了,故而对此事儿却是一概不知。” “至于之后的事儿——” 第293章 说开 “后来的事儿,却是阴差阳错。本来事后霍家的劫难过去,嬷嬷就该去将青梓接回来,再将这错纠正过来。可是谁知嬷嬷却是病了,醒来之后行动都是不便,话也是说不完整。之后时光,她的情况越发糟糕了起来。故而竟是就这么耽搁了,不过嬷嬷却是一直记得那地方,临死之前都尚还在念叨此事儿。“霍铁衣说到了这里,不免露出了几分的感慨来。最后才又轻叹一声:“此番我去祭奠,在她遗物中发现了这个镯子,然后也才想起来一些当时的事儿。记起母亲是说要将镯子给妹妹戴的。” “接下来我便是循着这条线索,一路找去了阮家。倒是在阮家发现了一些有趣的事儿。”霍铁衣露齿一笑,面上神色虽看似柔和,可是实际上却是叫某些人看了只觉毛骨悚然。 而这个人,自是谢青蕊了。 谢青蕊没敢问到底在阮家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儿。只是抿着唇,忽然说了另外一句话:“说起来,我倒是想问一声霍将军。是或许霍家是有不得已的苦衷,可是对于这件事情,谢家何其无辜?” “所以但凡只要是谢家提出来的要求,我自都是尽力满足以做弥补。”霍铁衣这句话仍是说得很是诚恳。 谢青梓倒是愣了一下,一则是觉得霍铁衣口气似是有些太大了,二则也是觉得……如此一来,霍铁衣难不成下一步就是要带她离开谢家? 谢栩也是和谢青梓差不多的想法,当即便是新生戒备,而后便是直接出声道:”霍大哥这是什么意思?难道竟是要阿姐不认我们不成?“ 谢栩是真担心。 霍铁衣却是并不立刻答话,只看了一眼谢青梓:“青梓既是我妹妹,我自是要将她认回去的。不过,我并无不叫她认你们的意思。一切,自是还是看青梓的意思。” 这话一出,倒是瞬间就让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谢青梓的身上。 谢青梓和霍铁衣对视了一眼,随后便是摇摇头:“我自是要留在谢家的。祖母和母亲养育我,我如何能离你们而去?”况且她现在订了亲,留在家中的日子本就不多,何必再折腾来折腾去? 况且,霍铁衣如今还住在陆家呢,霍家大宅还在修葺之中,她就是想跟霍铁衣去,还得想想有没有住的地方呢。 当然最关键的还是:她刚才和霍铁衣对视一眼,却是分明感受到了霍铁衣的意思的。霍铁衣之所以这样说了一句,其实也不过是为了她的名声罢了。他并不是真正想接她走。 不,话倒是不该这样说。认亲是真,可是霍铁衣必是没想过要勉强她跟着他离开谢家的。 谢青梓明白霍铁衣的心思,不过心头却也是正儿八经的不愿意在这个时候离开谢家。 这个时候她走了,将来她风光出嫁也和谢家没有任何关系。谢家……就真要没落了。毕竟,没了谢昀,谢栩一时半会还成长不起来。再没个嫁得风光的女儿,那谢家如何还会被别人看得上? 当年的事儿……是因她而起,她本就亏欠了谢家。如今再连这点回报都不肯做,她成了什么人了? 况且,哪怕只是为了谢栩,她也不可能在这个时候离开谢家的。 谢青梓这话一出,便是看见老夫人和大太太都是露出几分欣慰感慨来。最后二人都是面上带了笑意。 如此一来,屋里的气氛倒是一下子就缓和了不少。老夫人叹了一口气:“当年的事儿……虽是霍家做得不妥,只是逝者已矣,这些事儿也没法追究什么。故而霍将军也不必再多说什么。毕竟,青梓虽不是我谢家亲生,却胜过亲生。而我们家亲生的姑娘也找了回来。这便已是极好了。” 大太太却是看了一眼老夫人,犹豫片刻后便是开了口:“不过这件事情到底是委屈了青蕊的。补偿要求什么的我也不愿提,如此着实生疏了。我只有一件事情想拜托霍将军。” 大太太这般一开口,谢青梓也就知道了大太太的心思究竟是如何。当下心头暗叹一声,到底是做母亲的,这样的事儿都是想得周全了。不过这个事儿……倒也的确不算是什么事儿。 而且这个事儿,谢青梓也是不好开口,故而只是沉默。 霍铁衣微微一笑,和和气气道:“夫人请言。” 大太太似是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声音都是有些低了下去:“谢家如今的情况霍将军也是知道的。如今这般,我想给青蕊寻个合适的亲事都是艰难,故而我想托霍将军帮忙看看,若有合适的到时候做个媒人——” 霍铁衣沉吟了片刻,倏道:“既是如此。若是真这般,我倒是可以直接让人上门来提亲——” 霍铁衣这话里头的意思一出来,登时就叫所有人都是愣了一下神。好半晌也是没人说话,最后还是谢青蕊蓦然出了声:“霍将军口气倒是大,觉得如此一来便是能弥补当年的事儿么?只可惜……你愿意娶,我倒是未必愿意嫁。我谢青蕊虽是不值钱,身份也低贱,可到底还有几两骨头,犯不着霍将军这般可怜我。” 谢青梓不由得深深的看了一眼谢青蕊。她倒是没想到谢青蕊竟然是说出了这么一番有骨气的话来。 霍铁衣也是有些愣,斜睨了谢青蕊一眼,倒也是十分从善如流:”既是这样说,那确实是我唐突了。“说完倒是认认真真的给谢青蕊道了个歉,而后又才道:“既是这般,还请夫人回头与我说说到底想要什么样的。若是夫人有看中的,也可以与我说一声。我自当尽力。” 看着霍铁衣这般样子,倒是丝毫也没有因为这些事儿有半点不自在。 最后霍铁衣才看向了谢青梓,轻叹一声:“我说了这么多,青梓你呢?如何想?是认我还是不认我这个哥哥?” 霍铁衣说这话的时候,明显的就和方才不同,竟是微微的露出了几分忐忑来。 谢青梓看着既是觉得有些好笑,又是忍不住的有点儿心酸。不过最后她还没来得及开口,老夫人倒是叹了一声:“既是连证据都有了,这事儿是真的。那哪里有不认的道理?就是青梓的婚事……你们霍家是认还是不认?若不满意,也可尽早提出——” 直至此时,听了这话谢青梓才忽然灵光一闪:卫泽临走之前说的那话,没想到却是应在了这个事儿上?那时候他说的事儿,只怕也就是这件事情…… 原来他竟是早就知晓了。 谢青梓一个恍惚的功夫,就已是听见霍铁衣道:“我和卫泽是挚友,自是不可能悔婚。不过卫家那头,少不得还要敲打几分。” 霍铁衣这话一出,就已是注定了卫王府又要经历一番风波。 最后霍铁衣告辞的时候,是谢青梓送了霍铁衣回去谢家的。 以前谢青梓就想过,她和霍铁衣到底是便是兄妹。那时还不觉得,可是如今此时证明了,反倒是只觉得是有些尴尬起来。最后,她便是叹道:“那夜亭哥哥呢?“ 陆夜亭和她长得那么相似,不会有错的。 之所以这样问,无非是担心陆夜亭罢了。 谢青梓如此这般,倒是让霍铁衣忽然一笑,侧头这般问了她一句:“这么说来,你怕是早就知道你和夜亭是兄妹的关系了罢?” 谢青梓被问得一下子不知说什么好,“呃”了一声,最后才尴尬咳嗽,掩饰道:“也就是最近才知晓。毕竟哥哥对我那般好——怎么可能没点感觉。又那般相似,生日也相近。” “而且他想来也和你说了的。”霍铁衣笑了一笑,几乎语气都是笃定的。显然是心头早就认定了。 他这样问,谢青梓自然也是不好再多说什么,当即便是低声尴尬道:“既是如此,那又何必再问呢?” “他既是我亲弟弟,我自是绝不会不管不理。只是他对我的态度你也是看见了,青梓你倒是与我出个主意才好。”霍铁衣说起这件事情,倒是一脸的纠结和无奈。 显然,陆夜亭那般的态度,着实也是让霍铁衣很是头疼。 谢青梓一下子就忍不住笑了出来,而后便是摇头:”以他的性子,只怕纵是我开口说,也是不管用。“ 谢青梓这话是实话。陆夜亭性子是有些别扭的,虽不知他是为什么对霍铁衣那般的不待见,可是既是不待见,只怕很难转变态度。这事儿……“只能徐徐图之。” 霍铁衣一脸无奈:“他若是有你这般懂事和好说话就好了。” 霍铁衣这样说,一下子就让谢青梓抿紧了唇角,而后摇头:“话不是这样说。哥哥性子虽然别扭,可并不是不懂事儿。他许多事情上,心思缜密得叫人无法想象。而且他小时候吃了不少苦,可看似乖张,实则每一步每一句话都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哥哥也不是不好说话,而这只是对你不好说话罢了。” 陆夜亭对她,可是从来都是说什么就是什么,绝没有半点的迟疑和犹豫的。 第294章 勃然大怒 说了一阵子话,谢青梓倒是想起了另外一件事情来,不由得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番霍铁衣:“霍大哥你的伤势如何了?” 霍铁衣当时不是说腿上中了一箭?可是今儿瞧着倒是丝毫看不出受伤了行动不便的架势,反倒是与平常无异。 “还叫霍大哥如此生疏?”霍铁衣皱了皱眉,而后如此说了一句,“纵是不如对夜亭那样亲近,也该叫一声大哥才是。” 谢青梓纵然尴尬,却也是只得改口:“大哥。” 霍铁衣这才满意了,继而说起自己的伤势:“只是蹭破了一点皮,当时看着吓人,如今已是不妨事儿了。再说了,之前那般说,也不过是为了看看到底是谁在背后作妖罢了。” 不将京城城防握在手中,他们如何能安心? 他回京城来,可不是做别人口中的一盘菜的。 霍铁衣心中如此想着,面上倒是滴水不漏。仍是一团憨厚。 谢青梓听见霍铁衣这样说,倒是没有多想,只以为是果真没什么大碍了。当即便是笑道:“既是如此,那就好。哥哥的伤势反倒是严重些,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痊愈。” 陆夜亭背上伤不轻,再加上伤了肺腑,这般算来算是三人最为严重的。 霍铁衣自也是知道陆夜亭的伤势到底如何的。当即只叹了一口气:“这件事情我会调查清楚,给夜亭一个公道的。” 谢青梓应了一声,却是忽然又尴尬了起来。只觉得不知道该继续说什么才好。 “明日我带你进宫去见见娘娘罢。这件事情总要告诉娘娘的,娘娘当初为了我们霍家,也是费尽了心思的。”霍铁衣如此言道,似乎也是觉得没什么可再多说的。微微有些干巴巴和尴尬。 谢青梓想了一想,反而觉得有些不好意思。继而又摸了摸脸颊,低声道:“我是不是和亲生母亲她长得很像?” 如今思量起卫皇后之前说的她像个熟人这句话,只叫她觉得是真相似乎早就摆在面前,只可惜却是一直搁着一层窗户纸,谁也没看明白罢了。而如今捅破了这一层薄薄的纸,登时也就让人觉得霍然大悟。 她和卫皇后的故人长得如此相似,生日又如此相近……世上原本也没那么多的巧合。 微微叹了一口气,谢青梓又侧头问霍铁衣:“那你在阮家到底发现了什么事儿?”竟是一说出来,就让谢青蕊都是收敛了许多。她自然是不可能不好奇的。 所以谢青梓也就忍不住的问了出来。 霍铁衣轻笑一声,“没想到青梓你也是个好奇的小姑娘。到底还小呢,不懂得什么叫千万莫要好奇的道理。有时候好奇心是会害死人的。“ 霍铁衣这般一本正经的说这话,谢青梓顿时尴尬,摸了摸鼻尖儿不好再问了。心头也明白,只怕霍铁衣是不肯告诉自己了。 谁知霍铁衣说完了这话之后,却又是话题一转,说起了阮家的事儿:“我不知当时谢二姑娘出来认亲的时候是如何跟你们说的。只是阮家那边,对这位谢二姑娘却是……很鄙夷。” “鄙夷?”谢青梓一愣。“这是为何?”就算不是亲生的,也没有鄙夷的道理。 “你那妹妹着实也不是省油的灯。在跑之前,烧了阮家的宅子。”霍铁衣闷笑一声:“阮家人都说,这是养了个白眼狼。不过,阮家对她……也不甚好。从小养着她,大概也就是想着联姻的。而且,若不是当时嬷嬷留的话里有一句昔日相认自有重谢的话,只怕她还当不成阮家的二姑娘。” “可是……我当时看着阮夫人对她还是十分疼爱在意的——“谢青梓呐呐的说不出话来了,只觉得是不可思议:“怎么会是如此……” “或许那夫人对她是真疼几分,不过……这世上都天生会做戏三分。青梓你记住了。“霍铁衣沉声说完这句话,也不再说起这个事儿,最后只又道:“走吧,陪我去看看夜亭。” 谢青梓便是又去了一趟陆家。见了陆夜亭,陆夜亭自是诧异:“他怎么回来了?“这个他,自然是说的霍铁衣了。他这般的态度,又是成功的让霍铁衣露出了几分无奈来。 “我已是将青梓认回来了。”霍铁衣也懒怠多说,直接开门便是见山。而后又看一眼谢青梓:“明日我带青梓进宫去给娘娘请安,将情况告诉娘娘。你去也不去?” 霍铁衣这话再是直白不过,陆夜亭自也听得分明:跟着去,自然也就承认了自己的确是霍铁衣的亲弟弟。若不去……那就是连谢青梓都不承认了。 陆夜亭登时便是勃然大怒,阴鸷看住霍铁衣:“你又凭什么认她?这么些年来,你可寻过我们?你只在边关赚你的功名利禄罢了。” 陆夜亭说到了激动处,霍然起身将桌上的东西尽数扫落于地,眼神也是越发阴鸷:“既是当初不曾来寻我们,如今也更是不必来寻了!” 东西噼里啪啦的摔了一地,谢青梓登时就是唬了一跳,而后也是急了:“哥哥这是做什么?背上有伤口还这样!”说完便是忙去看陆夜亭的后背。 陆夜亭却是冷气逼人,灼灼的看住了谢青梓:“青梓,我问你,你是不是也要与他而去不要我了?“ 谢青梓一愣,脚下步子都是停住,好半晌才出声来:”这是什么话?什么叫不要你了?我和大哥他——“”他算什么大哥?“陆夜亭却是显然听不得这话,几乎是越发勃然大怒:“他算什么大哥?你险些被谢昀淹死的时候,他在何处?你被谢昀嫌弃骂做野种时,他在何处?他在享受他的荣华富贵罢了!” 谢青梓被陆夜亭这般激怒的状态吓住了,更是被陆夜亭竟是连这些小事儿都知道的事儿给惊住了:她的事儿,还有陆夜亭不知道的么? 而被陆夜亭提起了这些让她甚为在意的事儿,她更是只觉得难堪。 如何不难堪?提起这些事儿,她便是只觉得自己竟像是被扒光了衣服扔在街上一般。这些事儿,若是可以选择她却是宁可永远不再提起。 谢青梓抿紧了唇,微微垂下眸遮住了眼底的情绪。不愿叫霍铁衣看出什么端倪来。 而霍铁衣却也是紧紧攥着拳头,好半晌都是没能动一下。面上也尽是沉凝:”竟是还有这样的事儿……“ “你自是不知。你明知我们流落在外,却从不曾寻找。你这么多年来,甚至连京城都不回!“陆夜亭越说声音便是越凄厉,竟是只有字字泣血一般感受。 “我不知——”霍铁衣被问得狼狈不堪,连声音都是显得无措,好在还记得辩驳。面对如此的陆夜亭,他是真的不知该说什么,又该做什么。而直到此时,他才算是深切的明白了陆夜亭对自己的恨意有多深。 “不知吗?”陆夜亭冷笑一声:“我一岁时,阿叔休书十封托人送往京城。你难道竟是一封也没收到?又过三年,仍是渺无音讯,阿叔却是身子日益不堪。他又休书十封,托不同人送往京城,你难道竟也仍是没收到?” 这一次,不管是谢青梓还是霍铁衣都是错愕了。也都忽然明白了为何陆夜亭对霍铁衣这般的……憎恨。 谢青梓想了一想,觉得若是她,怕也是对霍铁衣十分憎恨罢? “阿叔叫我回京城,我被卖去当学徒,吃不饱成日挨打,为了一口饭要和人打架时,你在何处?哥哥?我陆夜亭……却是从未有过这样的哥哥!”发泄了一番之后,陆夜亭的怒气似乎已是平复了许多,声音也不再似刚才那般凌冽,而是变成了更叫人受不住的冷漠。 陆夜亭朝着谢青梓伸出手来:“走吧,哥哥带你去吃点心去。” 对着谢青梓的时候,陆夜亭的笑容都是暖了几分:“听说出了一种新的点心,是用新鲜莲子做成,很是不错。我叫人买了回来,送去了祖母那儿。咱们快去。” 谢青梓不由得伸出手去,将手放在了陆夜亭的手中。 陆夜亭就这么拉着谢青梓,伸手推开了霍铁衣:“别挡着道。”顿了顿又道:“也别再进我的屋,我嫌脏。” 说完这话,陆夜亭便是拉着谢青梓扬长而去,只留着霍铁衣一人在原地。 谢青梓只以为霍铁衣会追上来,可霍铁衣却并不曾追上来。 而走出几步,谢青梓忽是觉得不对劲,便是一下子住了脚,死死的盯着陆夜亭的后背,沉声问他:“你伤口是不是裂开了?” 陆夜亭却还一笑:“不妨事。走——” “哥哥这是在和谁怄气?”谢青梓却是猛然抽出手来,冷淡的看住了陆夜亭:“你竟是连自己身子都不在意了?还是恼我和他相认,故意这般叫我寝食难安?” “我并无这样的意思——”陆夜亭一下子倒是慌了手脚。 谢青梓瞪了他一眼,却是侧头吩咐竹露:”去叫人请大夫。“说完又才对陆夜亭命令:“走罢,去义祖母跟前。我今儿倒是要叫她老人家好好训你一回。你这般不爱惜自己身子,对得起谁?” 第295章 一家人 去陆老夫人屋里的路上,谢青梓这才漫不经心得问起了另外一件她早就想问的事儿:“哥哥到底……什么时候找到我的?” 谢青梓问这话的时候,一直看着陆夜亭,面上看似平和,可是实际上却是眸子里一片深沉。 问起这个事儿,陆夜亭倒是有些心虚起来:“怎么好好的竟是这样问?” 谢青梓叹了一口气:“哥哥回答我这个问题。不必顾左右言他。” 陆夜亭便是支支吾吾的不说话了。 谢青梓气急反笑:”看来还真是找到很久了。可是哥哥竟是一直没上门来——“ “也不算很久,在我进陆家之前的一个月,我便是确信你的确是我妹妹。只是那时候,我却是不敢上门来认你。”陆夜亭低头苦笑一声:“毕竟,你本就是寄人篱下,若是我再贸然上门,不过是让你处境更难堪艰难。” “所以你才会找到了义祖父——”谢青梓忽然有些说不出来了,只觉得喉咙里像是堵了一团棉花,让她半点声音也是发不出来。 何德何能,竟是让陆夜亭对她如此眷顾宠溺。 一时之间,连眼睛都是止不住的有点酸涩。 陆夜亭却是立刻就反驳道:“自不是因为这个缘故。祖父是个极好的人,况且,他对你我有恩,我与他做孙子却也是我的福分。“ 以陆夜亭这般性子说出了这样的话来,自然是只叫人觉得惊诧无比,谢青梓便是忍不住惊了一下,而后才又抿唇一笑:“原是这样。”不过心里却仍是有些发酸的——若说果真是没有她半点干系,她是无论如何也是不信的。 谢青梓叹了一口气,倒是也不再提起这个事儿来。加上很快到了陆老夫人的屋里,更是不适合再说这些。 只是她心里却是对陆夜亭又难免生出了几分亲近来。 陆夜亭处处为她想着,她如何能不心生亲近? 陆老夫人得知陆夜亭伤口撕裂开来,倒是一下就恼了:“这是做了什么谁人,竟是又让伤口裂开了?你也忒不保重自己了。天冷本就伤好得慢,你还如此折腾,还想不想这伤好了?” 谢青梓幸灾乐祸的看着陆夜亭,十分不安好心的凉悠悠开口:“可不是么?我看哥哥就是不拿自己身子当回事儿。而且既是他都不怕疼,那祖母也别心疼他,只管好好训他才是。让他长个教训,以后才能记着不管什么时候都是他身子最重要。” 谢青梓如此一说,陆老夫人倒是哭笑不得,转头就瞪了一眼谢青梓:“还有你也是,这都是什么事儿?他想不到,你还不知提醒他几分?他听你的话比圣旨还管用呢,你就不知说他?” 陆夜亭被两人念叨得无奈,只忙告饶:“我错了,我错了,下次我却是再不敢这般了。还请祖母和青梓快饶了我这一次才是。” 陆夜亭此时看上去,也和一个普通的十五岁少年也没什么区别。 守着陆夜亭换了药,又喝了药,她这才和陆老夫人退了出来。 陆老夫人看了一眼谢青梓:”说吧,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好好的怎么就把伤口都撕裂了?“ 谢青梓本也是要说这件事情,被陆老夫人这般一问,倒是不知该说什么才好,最后便是叹了一口气:“我有一件事情要告诉义祖母,还请义祖母听完之后莫要惊讶才是。” “你说。”陆老夫人坐下,喝了一口茶润唇,这才又看向了谢青梓,示意自己算是准备好了。 谢青梓也就缓缓开口:“义祖母不觉得我和哥哥十分相似么?我和哥哥是亲兄妹。” “嗯。”陆老夫人点了点头,倒是没有半点诧异的样子。 谢青梓看着陆老夫人这般样子,反倒是惊住了,好半晌才问道:”原来义祖母您早就知道了?“”倒也不是知道了,只是猜到了罢了。“陆老夫人又喝了一口茶,这才笑了一笑:”毕竟这世上的事儿哪有那样巧合的?你们本就相似,夜亭又对你一见如故格外在意,容不得人不去多想。若说夜亭进我陆家没有因为你的缘故,我却也是不信的。说起来,你倒是我的福星。” 谢青梓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最后就索性什么也没说,只垂下头去:“义祖母不恼就好了。还有另外一件事情——” “什么事儿?”陆老夫人这次倒是侧头看了谢青梓一眼,终于露出了一点点别样的神色来。 谢青梓轻叹一声:“霍铁衣是我们的亲哥哥。” 这话一出,饶是陆老夫人见多识广,此时也是禁不住的露出诧异的神色来:“怎么的会如此?霍铁衣是你们亲哥哥?那……”那岂不是陆夜亭就该是霍家的二少爷…… 这若是霍铁衣上门来要人,是给还是不给? 陆老夫人这头犯了愁绪,谢青梓多少也猜到了几分缘由,而后便是又道:“义祖母放心,哥哥……绝不会离开陆家的。今儿哥哥伤口撕裂,也和霍大哥有关。“”霍铁衣打的?“陆老夫人眉头拧起来,那样子完全就是怒发冲冠的样子。 谢青梓蓦然笑出声来:“这怎么可能?不过是哥哥自己发脾气,动作大了些,就将伤口撕裂开来了。哥哥不是很待见霍大哥。他们之间嫌隙颇深,只怕也不是一日两日能够化解开来的。“ 谢青梓这话或许说得算是有些离经叛道,可是照她看来,纵然是陆夜亭和霍铁衣和好,只怕陆夜亭也是不肯离开陆家的。就她来说,也同样觉得陆夜亭留在陆家比回去霍家好。 霍家有什么呢?事实上,除了霍铁衣之外,霍家哪里还有人?陆夜亭本来就是个性子阴冷的,留在陆家被陆老夫人和陆老先生疼着宠着,多少也对他的性子是有些好处的。 况且,陆老夫人他们夫妻二人着实也不应该孤独终老,理应也该享受子孙天伦。 陆夜亭当时入陆家,必也是深思熟虑的,所以他的这个决定,轻易也不可能更改。 谢青梓这话倒是让陆老夫人又松了一口气:陆夜亭在陆家这么久了,虽说性子看着阴沉了些,却也也是实打实的好孩子,孝顺体贴自是不必说。读书什么的也不差,将来振兴陆家也是全然有可能的。所以,要说舍得不舍得,她还真舍不得。 “不过,这事儿……你打算如何?”说完了自己这头的事儿,陆老夫人便是含笑看了一眼谢青梓:“既是亲兄妹,不拘是来我这里,还是去霍家,也都是使得。” 谢家虽然……可到底也不是什么好地方。如今谢青梓在那家中处境,她想着就觉得尴尬。 谢青梓自然是忙婉言谢绝:“义祖母虽说也是为了我好,可是我毕竟还是谢家的姑娘。谢家养我育我这多年,我如何能忘恩负义?况且……到底是突然了些,如今我只觉得生疏和尴尬。“ 霍铁衣虽是个好人,可是她却是并不曾过多接触过,所以如今也只是觉得生疏罢了。且陆夜亭和霍铁衣之间的这种相处模式也同样是叫她觉得为难的。 毕竟,陆夜亭对霍铁衣的态度如此明显,若是她再和霍铁衣亲厚,只怕让陆夜亭伤心。而若是真和陆夜亭站在一起对霍铁衣冷漠,她却也同样是觉得伤了霍铁衣的心。 而对于陆夜亭说的那些事儿,她虽是震惊和心疼陆夜亭,可是到底不是亲身经历,故而倒是全然不似陆夜亭感触那样深沉。 且站在一个公平公正的角度上来看,霍铁衣也并不是那样的人。所以其中只怕还是哪里出了纰漏,霍铁衣是真不知道自己弟弟妹妹还尚流落在外。 不过这样的话,陆夜亭未必听得进去。故而,她当时也并不曾说出口。 这么多年心里的疙瘩,并不是她三言两语一个猜测就能化解。这一点,她心里清楚,陆夜亭心里也必然是明白。若说是陆夜亭想不到这些,可能么? 陆夜亭那样聪慧之人…… 不过是现在钻进了牛角尖,故而竟是不肯去相信罢了。倒不是想不到。 谢青梓一声轻叹,最后想了一想,又去寻了陆夜亭。 陆夜亭趴在贵妃榻上,眼睛微微合着,也不知是在假寐还是睡着了。他睫毛很长,且十分浓密卷翘,这样微微合着眼睛的样子,精致得倒像是个小姑娘。 谢青梓看着便是忍不住抿唇笑了一笑,陆夜亭睫毛一颤,也不睁眼便是道:“青梓。” “嗯。”谢青梓应一声,顺势在床边坐下:“是我。” “你是想劝我?还是如何。”陆夜亭睁开眼睛来,面上眼底一片平静,问出来的话却是带着一点点的不平静。几乎是一下子就问到了最关键处,连半点让谢青梓委婉的余地也没有给。 谢青梓只是微微一顿,就对上陆夜亭的眼睛:“我却是想问哥哥一句,哥哥希望我如何?” 陆夜亭登时笑了:“到底是一母同胞,果是差不多的性子。这话问得我竟是有些不知该如何作答。” 谢青梓便也是笑了:”哥哥问我的事儿,我也不知该如何答才好。“ 第296章 乱了 两人最后不免相视一笑。 谢青梓最后才轻叹了一声,缓缓开口:”哥哥心头到底如何想的呢?“ 陆夜亭笑了一笑,摇摇头轻声道:“若是我,我自然盼着你跟我一样从此不理会他才好。只是……你毕竟不是我。我方才在气头之上说的话,也当不得真。我那也就是一时气话罢了。你和我不同,自然也不必如同我这般,他若对你好,你与他亲近几分也是无妨的。” 说到了这里,陆夜亭微微顿了顿,语气冷冽了许多:“霍家现在虽然是人丁单薄,不过名声和地位毕竟摆在那儿。你若是作为霍家嫡女出嫁,卫王府那边自然是不敢将你如何。你也不必委屈求全,直接与他们硬着来就是了。” 谢青梓微微有些心酸,依照她对陆夜亭的了解,自然是知道陆夜亭在说这话的时候,心里必然是痛快不到哪里去的。可偏偏他还是说出了这样的话来——“是不是霍家嫡女又有什么要紧?有哥哥在,哥哥还能叫我委屈了?我真受了委屈,告诉哥哥一声,哥哥难道就不管我了?” “他们敢。”陆夜亭眼眸微微一眯,露出几分冷厉来:“若敢欺负你,你只需要告诉我就是。自有我替你出头。” 就是他不行,还有霍铁衣呢。 “明日我仍是打算进宫去。这事儿……只怕也瞒不住。哥哥你……”谢青梓轻声开口,问了一半又不知该如何问了。 “我生是陆家人,死是陆家魂。我是陆夜亭,至死无改。”陆夜亭说这话的时候,却是再坚决不过,最后他笑了一笑:“当年,娘只生了一个孩子。是你。我是陆家的嫡孙。” 这是要放弃作为霍家人的身份的意思。 谢青梓心头微微有些乱:“何必如此,纵是旁人知晓了……” “傻丫头。若真被人知道了。圣上也好,卫皇后也好,又如何会坐视不管?霍家就这么一点血脉,他们必是不会让我再留在陆家的。所以,一开始就不必说出来,如此也不让祖父和祖母为难。”陆夜亭灿然一笑,笑容竟是有些炫目:“好在不管如何,我总是以你哥哥的身份存在。总能名正言顺护着你。” 谢青梓因了他这么一句话,却是几乎不曾哽咽出声来:“哥哥……” 陆夜亭摆摆手,“不许哭。时辰不早了,你也该回去了。” 只是等到了谢青梓走后,陆夜亭面上的笑容却是一下子就沉了下来。不过却是再无人看见。 谢青梓这头回了谢家,径直就去了老夫人的院子。果然老夫人也是在等她,见了她便一笑:“青梓,你来。” 谢青梓在老夫人旁边坐下,而后轻叹了一声:“祖母,今日的事儿……” “有人来找你,这是好事儿。”老夫人却是知道谢青梓想说什么,慈爱的摸了摸谢青梓的背脊,又叹了一口气:“如此一来,你的腰板也能硬上三分。到了卫家也不必被人诟病身世,从而再被处处打压了。” 老夫人越是说得理所当然,谢青梓就觉得越是心酸。最后抱住了老夫人的胳膊,低声道:“祖母可别撵我走,我是要从谢家出嫁的。” 老夫人沉默了片刻,只轻叹一声,拍了拍谢青梓的背脊:“傻丫头,真是个傻丫头。” 不过经历了这么一个事儿之后,谢青梓到底还是感觉谢家众人看自己的目光都是不一样了起来——这样的变化十分微妙,不仔细感受却是根本都是感受不到的。 谢青梓自是知道缘故,不过仍是和寻常无异。第二日仍是一大早就进宫去了。 卫皇后彼时正在梳头,谢青梓上前去在一旁帮着宫女给卫皇后梳头,一眼便是看见了卫皇后发丝中间的根根白发,心里不知怎么的倒是心酸起来。 卫皇后自己反倒是看得极开:“人老了,头发便是白了,这也没什么可伤感的。” 谢青梓被破了那点小心思,颇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娘娘是豁达之人。” “铁衣回来了?你昨儿可见着他了?”卫皇后自是知道如今霍铁衣住在陆家的,而陆家就在谢家隔壁,这点也是清楚。故而才会有此一问。 谢青梓应了一声,“见着了。他伤势看着已是不大要紧了,娘娘尽可放心。而且他今儿不是要进宫来?” 卫皇后一笑:“虽是如此,没亲眼瞧见了总归是放心不下。他和卫泽都跟我亲生的孩子一个样儿,这做母亲的,哪里有不担心孩子的?” 谢青梓抿唇一笑:“得了娘娘的眷顾,是霍大哥的福气。” “什么福气。若真有福气,也不至于幼年就没了双亲还遭逢那样的大难。”卫皇后自己捡起一根凤凰簪递给了宫人,而后便是也不再戴别的:“就这样吧。大冬天的也没必要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反正也没外人过来。” 天冷,圣上妃嫔大多也都是上了年岁的,故而卫皇后便是给了个恩典,让都不必****过来了。 谢青梓本想说起昨儿霍铁衣认亲的事儿,只是话到了嘴边又忍不住转个弯回去了,最后只改成:“我听卫泽说,林家小姐那边也定下来了?娘娘见过了没有?他们婚期那般赶,是否是太匆忙了?” 提起这个事儿,卫皇后神色陡然冷淡了三分,显然也是兴趣缺缺:“还没见过呢。不过她既是将那丫头夸成了一朵花儿,那肯定是好的。再说了,反正也定下来了,我怎么看也不打紧。至于婚期,一个愿意打一个愿意挨,我能说什么。” “娘娘还怄气上了。”谢青梓和卫皇后也是相熟,便是笑着如此打趣一句:“叫人瞧见娘娘这个样子,娘娘还怎么绷得住母仪天下的威严?” 卫皇后一下子被逗笑:“倒也不是怄气,只是心里想着总是不得劲儿。这算什么?又把我当成什么了?” 正说着话,宫人便是进来禀告:“娘娘,淑妃娘娘和许美人过来了。您看——” “本宫不是说不必请安?她们怎么又过来了?”卫皇后眉头一皱,“罢了,看来又是出什么麻烦事儿了。” 谢青梓扶着卫皇后刚坐下,淑妃和许美人就过来了。 淑妃谢青梓是见过的,许美人倒是没什么印象了。 淑妃一脸的阴沉,许美人则是惶惶不安。 “这是怎么了?淑妃竟是在本宫跟前摆脸色起来。”卫皇后只扫了一眼,态度也是冷了下来。 卫皇后这般的说了一句,淑妃也就缓和了下来:“倒不是臣妾在娘娘跟前摆脸色,而是臣妾在许美人宫里发现了一些东西,着实也是叫臣妾生气。” 谢青梓听见这话,便是微微一挑眉。只觉得这些东西,怕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卫皇后同样也是如此想的。当即就让淑妃将东西呈上来。不过呈上来刚看了一眼,卫皇后便是立刻阴沉了面色,而后侧头吩咐谢青梓:”青梓你去替我抄一段佛经罢。“ 谢青梓面红耳赤的退了下去。 方才只看了一眼,谢青梓就已是忙挪开了目光,可还是觉得脸热心跳得厉害。她还是第一次看见这样的东西,这样羞耻且…… 谢青梓几乎是逃也似的跑了的。 不过又能逃到哪里去?纵是在内室,她仍是听得见外头动静的。 进了内室,喝了两口水她才算是平静了下来,最后又才蹙眉心道:宫里怎么会有这样的东西?她记得宫规上却是明明白白的写了的,是决不允许这样的东西夹带入宫的。 那么,许美人是从哪里弄来的? 而且,许美人的胆子怎么就这样大…… 最关键的是,圣上年岁在那儿摆着,却是许久不进后宫了。 谢青梓想着这些,最后就听见卫皇后发了好一顿火,将许美人直接就关了起来,又叫人去搜许美人的住处。 卫皇后再进来的时候,面色很是难看。 谢青梓看着卫皇后这样,又念及是涉及到了那些方面的东西,故而也没多问,只低头面红耳赤浑身不自在的假装若无其事。 想了一想之后,卫皇后却是反而缓缓的开了口:“这宫里是要乱了。从明儿起,你便是不必进宫了。我指给你个嬷嬷,她多给你讲一讲,你自己琢磨明白了就成。” “是。”谢青梓也不敢犹豫,立刻就应了。出了这样的事儿,她已是尴尬得不行了,不必卫皇后多说,她也是不愿意再进宫的。至少一段时间内是不想进宫的。 这些腌臜事儿,她一个还没成亲的姑娘家接触了算是什么回事儿? “一会儿你和铁衣一同走吧。反正也顺路,叫他送你一程。”卫皇后揉了揉眉心,只觉得是烦躁不堪:“这都是些什么事儿,一个个的也太不省心了。” 谢青梓叹了一口气,“谁家还没点儿麻烦事儿呢?娘娘也别这般着急上火的。身子重要。”毕竟上了年岁,再这样总动肝火,自是对身体不好的。 卫皇后兀自想了一阵子,倒是越想越是觉得这个事儿非同小可。许美人不过是个美人,从哪里弄来的这些东西?圣上久不入后宫,又哪里还需要这些东西…… 和许美人偷情的人……身份只怕是不低。 第297章 弥补 霍铁衣过来的时候,便正是这般一副情景。 卫皇后蹙眉深思,谢青梓站在旁边却是坐立不安。 霍铁衣行礼之后,斟酌了一下还是选择了直接开口:“娘娘不知还记得不记得当年我母亲去的时候,正是身怀六甲——” “嗯?”卫皇后听到了这里,深思一动,倒是蓦然激动起来。几乎是有些失态的站起身来,甚至还往霍铁衣那儿走了两步:“你是说——” “嗯。“霍铁衣豪爽一笑:“就像是娘娘想的那般。母亲当年肚子里的孩子,究竟是落了地,且平安长大了。而如今,我已是找到了。” 谢青梓想着陆夜亭的那话,唯恐霍铁衣说漏了嘴,便是三步并作两步走到了霍铁衣跟前朝着卫皇后深深一拜:“娘娘。” 谢青梓这般举动登时就让卫皇后瞪大了眼睛,目光来回在谢青梓和霍铁衣面上来回穿梭,最后才猛然一合手掌,几乎是激动得声音都是拔高了:“是真的?” 霍铁衣应了一声:“的确是真的,青梓她的确是我亲妹妹。“”我早该看出来的。“卫皇后一把捂住了唇,又惊又喜,却又眼底都是染上了泪光:”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沐嫣那样的性子,肯定会铤而走险。青梓和沐嫣那样相似,又怎么可能不是呢?可我之前……之前……” 谢青梓知道卫皇后说的是她之前与卫皇后说起自己是大太太亲生,且还有双胞胎妹妹的事儿,当下略有些尴尬:“其实我并非是谢家亲生,早在半年多之前,谢家亲生的姑娘找回来了。祖母她老人家怜惜我,不肯叫人看轻了我,故而便是对外说是当初生了双胞胎,另一个身子不好送去庄子上休养了。如今才接回来。” “因而,不管是对谁,我们都是这般说的。还请娘娘不要追究我们的欺瞒之罪。”谢青梓咳嗽一声,心头自是清楚,卫皇后肯定也不会追究这个,她这般说,不过是走个过程罢了。 霍铁衣也不是糊涂人,见谢青梓始终都是不曾提起陆夜亭来,哪里还有不明白的?而正是因为明白,故而他的神色都是黯淡了几分。 他以为陆夜亭只是怪他罢了,可没想到,陆夜亭竟是连霍家子孙的身份也不肯要了。 霍铁衣在心头犹豫了一瞬,最后到底没贸贸然提起陆夜亭来:关系本就如此了,再去勉强他,似乎也不过是雪上加霜罢了。所以,还是再等等看罢。 谢青梓见霍铁衣并无提起陆夜亭的意思,倒是微微松了一口气。 卫皇后心头缓了半晌,这才算是将情绪都压下去了。最后,她便亲自将谢青梓拉起来,看着谢青梓那眉眼,禁不住又笑了:”到底是一脉相承,纵是在别人家长大,可是这脾气秉性,也是有沐嫣的影子的。“ 卫皇后满眼都是欣慰之色。显然对于此事儿十分欢喜。 谢青梓倒是并无多大感觉,不过看着卫皇后那样的架势,却也是多少有一些不大好意思。站在卫皇后跟前,只觉得有些手足无措。以前哪怕是因为卫泽的缘故,她也不曾如此过。反倒是现在卫皇后明显对她又多了几分亲近,她却是不适应起来。 不过卫皇后如此顾念旧情,却也是叫人忍不住心头唏嘘和钦佩。若不是顾念旧情,卫皇后又何至于如此高兴? 却也不知卫皇后当年和霍家的少夫人沐嫣之间,到底是什么样深厚的情谊。 “今日我进宫,除了想与娘娘说这事儿之外,也是有一件事儿想请求娘娘。”霍铁衣在一旁看着,心中因陆夜亭而打来的阴鸷也是缓缓退去了几分,最后含笑又开了口。一面说着,更是一面就跪了下去。 霍铁衣这般郑重其事的样子一下子倒是叫卫皇后挑起了眉头,也将面上神色压下,只看住霍铁衣问他道:“哦?什么事儿?竟是也让你如此郑重其事的。” “我既是二品武将,我便是可请诰封亲眷一次,这事儿没错罢?”霍铁衣微微一笑,眼光往谢青梓那边看了一看。 卫皇后登时就明白了霍铁衣的意思,当即不由得一笑:“你倒是想得十分周全,这事儿自然是没错的。规矩在那儿摆着呢,谁也不能剥了你的这个好处。你是想替青梓请个诰封?不过你可想好了,若是现在请了诰封,日后你媳妇——” 卫皇后虽是说着这样的话,不过听语气却是并无什么太大反对的意思。 倒是谢青梓被这事儿吓了一大跳。 昨儿霍铁衣可没说这样的事儿。诰封这种东西,岂是随意就能请的?就像是卫皇后说的那般……虽说现在兄妹相认,可是她心里头却还是觉得是不能接受霍铁衣如此的馈赠。 总觉得……无功不受禄。 不过她心里头也是十分明白的,其实说是无功不受禄,也不过是她自己心里头始终还没真正接受自己是霍铁衣亲妹妹,是霍家嫡女的身份罢了。 而霍铁衣这样的举动,又何尝不是一种弥补呢?觉得她在外流落这么多年,便是想着用这样的法子弥补一二。 可是……谢青梓轻叹一声,直接就摇头拒绝了:“此事儿不妥。娘娘可别跟着大哥胡闹。不然将来嫂子该怎么想?等我……也同样是有诰封的。” 卫王府世子妃这个诰封,身份可不算低了。 谢青梓这样一说,倒是又让卫皇后想起这一茬来,当即又是欢喜一合掌,笑说道:“这可真真儿是命运了。当年你母亲怀着身孕时,我还说若是个女孩儿,就定给我们家卫泽,到时候也算结了儿女亲家。没想到,兜兜转转的,竟是果真又遇到了。还定下了亲事——” 卫皇后这话让谢青梓听着,登时也是有些心头微妙:难不成竟然真的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注定? “不过青梓也说得对。诰封这个倒是也不必多此一举,你的诰封还是留着。只是将来出嫁时候,你得将场面撑起来。作为霍家唯一一个姑娘,这事儿是决不能马虎的。”卫皇后笑盈盈的拉着谢青梓的手,之前因了许美人而带来的不痛快倒似乎都是吹散消失了。 卫皇后当年,一定和霍家少夫人感情十分笃厚。不然,也不至于过去这么多年,自己还因了这一层关系就让卫皇后态度猛然亲近起来。 但是卫皇后这样的意思,也让谢青梓不好再沉默,她低声呐呐道:“娘娘,我还是想以谢家嫡女的身份出嫁。” 卫皇后的笑容便是有些凝固在了面上,好半晌才蹙眉:“这话怎么说?哪有这样的道理?你既是霍家嫡女,自是要从霍家出嫁。好歹也该让你母亲看着你出嫁。不然你叫她在九天之上,如何能心安?还是你恼恨这么多年一直在外头……当年的事儿也是仓促之间发生,别说是铁衣一个小孩子,就是我也是没有料到会这般。且沐嫣当时什么话也没留下。我也偷偷暗查了一番,可也没有什么线索……” 卫皇后如此细细耐心的解释,多少让谢青梓有些受宠若惊,当即也是连忙否认:“并非是因为这个缘故。只是我心里头想着,谢家到底养育了我十五年,我若是真回了霍家,和她们撇开了关系,她们又该如何伤心?这件事情本就是我们偷换了谢家的嫡女,才让我安稳过了这么多年日子……” “谢家那样的门第,若从那出嫁,只怕……也是不好。”卫皇后蹙眉,“你若想报答他们也是容易,不拘是给你养父一个官职,还是我这里出面给你养母一个诰封,都是容易。将来我再多照拂几分,你也多照拂几分,什么也都报答了。犯不着非要如此——” “娘娘说的道理我都明白,可我还是想从谢家出嫁,还望娘娘成全。”谢青梓不好再多说什么,只干脆咬定了是自己的心思。也不怕卫皇后恼,跪下去轻声坚持了这个想法。 卫皇后眉头深锁,自是也觉得有些不高兴,不过看着谢青梓跪在地上背脊都是倔强弧度的时候,到底心头还是微微一软,最后又才轻叹了一声:“罢了罢了,你这般又叫我能如何?” 最后又听卫皇后说了一句:“你这个性子,倒是和你母亲的性子没有两样。自己认定了的事儿,竟是头破血流也不肯退让半点。也不知这样是好还是不好。” 谢青梓微微松了一口气。 霍铁衣此时才又开口:“出嫁可以从谢家出嫁,不过对外自然还是要让人知晓你是我谢家嫡女的。待我回去筹备些时日,自然是要风风光光的将你认回来。叫世人都知晓,我霍家还有个姑娘。” 这个说法自然是让卫皇后十分赞同:“是该如此。铁衣你好好办,务必不能叫旁人轻视了青梓。我到时候派个有经验的嬷嬷去帮你把把关,也省得你一个大男人的做不好这些事儿。“ 正说着话,圣上却是过来了。且还是没叫人禀告直接就冲了进来,瞧着那满面怒容的样子,倒是吓得人不轻。 第298章 心安 圣上进来瞧见这么一副样子,反倒是还愣了一下神。面上神色也是缓和了三分,不过看着仍是不大好就是了。 卫皇后见了圣上,一下子也就明白了到底圣上这是为了什么缘故。当下便是笑着开口道:“好了,也不必如此大动肝火的。铁衣和青梓兄妹两都在呢。” 圣上一下子便是抓住了重点,狐疑看了一眼卫皇后:“铁衣什么时候竟是有妹妹了?朕怎么不知道?” “这个事儿我正要和圣上说呢。”卫皇后盈盈一笑,眉目都是舒展,看着就十分的舒服:“铁衣寻到了他亲妹妹。当年沐嫣肚子里那个孩子到底是生下来了的,只是被悄悄的送出去逃命。如今好不容易却是找回来了。” 圣上打量了一番谢青梓,面上也看不出喜怒来,不过最后却是说了一句:“看着的确是有些相似。”顿了顿,又才想起谢青梓的身份来:“可朕恍惚记得,她似是已在你身边一阵子了。前几日才和卫泽定了亲?” “可不是么?”卫皇后笑着替圣上亲手倒了一杯茶水,“说起来这就是缘分的巧妙了。谁又能想到,竟是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呢?且不知圣上还记得不记得卫泽小时候,我还说若沐嫣生个女儿将来给他们定个娃娃亲呢。谁知如今兜兜转转的,竟是叫当年的话实现了。” “怎么不记得?”圣上似是有些怅然,而后又笑:“当时的情形如今想起来还历历在目呢,那时候朕还是太子,还不是这天下之主呢。一晃而今都这么多年了。” 卫皇后看了一眼霍铁衣和谢青梓,末了又叹了一口气:“这两兄妹也都是命苦的。铁衣自是不必说了,青梓这个丫头从小流落在外头,婚事上也诸多波折……“ 圣上若有所思看了卫皇后一眼,倏地又笑了:“你呀,都老夫老妻了,还这般见外作甚?你的心思朕都知晓了。这样罢,便是封她个县主如何?霍家世代忠良,也当得起如此赏赐。” 谢青梓一愣。 霍铁衣也是露出几分诧异。 唯独卫皇后却是灿然一笑:“我若直说,那圣上若是不乐意岂不是尴尬?还得您自己说出口,这事儿才算是名正言顺呢。” 圣上大笑出声,倒也是全没了之前的恼了。 谢青梓看了一眼霍铁衣,霍铁衣已经反应过来,拉着谢青梓一把跪了下去就要谢恩。 这样的好事儿,自是要表现得越兴高采烈才越好。 不过谢青梓心里头却是……有些犹豫。这个事儿是好事儿没错,只是…… 一个念头从脑海里滑过,谢青梓便是开了口:“圣上厚爱,原本青梓不该推辞。只是青梓心中有个不情之请,想请圣上恩准——” 说这话的时候,谢青梓心里头是无比忐忑的。毕竟圣上今日心情不好,这是显而易见的事情。这样的赏赐她不感恩戴德的接着,反倒是还提出诸多要求,圣上会不会因此恼怒谁也不知道。 只是,她还是选择了铤而走险就是了。 谢青梓这话一出口,她自己都是明显感觉到了屋子里的气氛明显凝固了三分。 圣上的目光也是落在了她身上,那目光中微微有些锐利的东西。落在人身上,只让人分明感受到了压力。 谢青梓跪伏在地,也不再多说,只做出诚惶诚恐的样子来。”哦?那你倒是说来朕听听。“圣上再开口时,却是明显的多了几分的漫不经心。不过是不是真的漫不经心不在意,那却是不得而知了。而圣上心头想什么也同样是无人知晓。 卫皇后微微蹙起眉头,本想开口说几句话缓和气氛,又有些恼谢青梓,只同时又隐隐觉得谢青梓这样做……也不算做了。故而矛盾之下,最后也竟是没开口。 霍铁衣也不是个善于言辞的,更是没想着要开口,只是心头默默想道:横竖真怪罪下来,他去顶着就是了。 谢青梓低声言道:“圣上明鉴,青梓虽是从小流落在外,可是当年却是被忠仆偷换做了谢家嫡女。这一十五年来,却都是一直受尽宠爱的。并无半点亏待委屈。反倒是那谢家嫡女……因了青梓的缘故被偷换出去,最后被商户人家收为养女。青梓心中对于此事儿始终都是有些耿耿于怀,总觉得是我对不住她。故而青梓心想,圣上能不能将这赏赐给她呢?也算是对她因了我的缘故受苦的弥补。让青梓心中不至于亏欠才好——” 她说这话却是无半点虚情假意,只是再认真不过。 她的确是对于这件事情觉得亏欠了谢青蕊的:原本谢青蕊该享受的疼爱和教养都是被她占了去,而谢青蕊只能在商户长大。再听霍铁衣那日说的话,怕谢青蕊小时候也过得不算好,故而…她心中更加不安稳。 若是将这份赏赐给了谢青蕊,她不说全然释怀,总归是能觉得不那么不自在。 欠着别人的东西,总归是叫她难以抬头。哪怕是谢青蕊并不为她所喜,可是欠了就是欠了,能弥补时总也不能假装若无其事。 谢青梓这一番话却是也让圣上的眸光缓和了不少:“你原是这样想的?” “是。”谢青梓轻叹一声,又将谢家情况说了:“养父如今也没了官身,弟弟虽然有些才华和干劲,可到底也太过年幼。如今家中支撑得也是不容易。青梓与卫泽定了亲,自是不愁将来婚嫁这些繁琐事务。可是青蕊不同,她流落在外,到底从小受到的教养便是不如京中。再加上现在家中情况,只恐怕她的婚事却是艰难。若是能有了这样一重身份,自是也就容易许多了。也不至因了当年的事儿真就影响了她一辈子。毕竟……她又何其无辜呢?” 这话听着叫人动容。卫皇后原本还觉得谢青梓是有些太过纯善,近乎是有些犯傻,可是在听完这一番话之后,却是止不住的对谢青梓又生出了几分喜爱来。 生在大家族,心肠太软没有手段算计固然是不妥,可是太会算计心肠太狠辣也叫人不喜。谢青梓心肠是软了些,可好在也并非没有算计和手段,虽说不尽如人意,可也勉强能过得去。而如今看着她这般知恩图报,又如何能叫人不能更喜欢? 不管何时何地,好的品行总归是让人无法讨厌的。 最终,圣上轻叹一声:“你一个小丫头,能如此的心胸豁达,又如此知恩图报,心存良善,着实也是难得。比起许多男子都强了不少。” 这样一句夸赞,着实也算是颇高了。再加上这一番话是圣上所言,传出去即便是没有什么封号诰命,也足以让谢青梓声名大噪,从此备受世人尊崇了。 而听了这么一番话之后,谢青梓的心头也才算是彻底的将那一块巨石放下了。 圣上看了一眼霍铁衣,笑道:“铁衣啊,你倒是该好好上门感谢那家人才是,他们将你妹妹教养得十分好。” 霍铁衣也是顺势而下:“这是自然。他们家几个孩子都是教养得不错,还有个嫡子,今年虽说才堪堪十三岁,不过却是十分聪慧懂事,办事也有章法,再历练几年必如同璞玉打磨成功,必是光华大放。” 谢青梓不由得感激的看了一眼霍铁衣:霍铁衣这样说,算是在替谢栩铺路了。但凡只要将来圣上见着了谢栩,或是听起谢栩名字,再想起今日这话,难保也是心头会多三分好感也不定。 霍铁衣这般明显,圣上自也是一下子就看出来了,当即朗声大笑:“你这人,倒是实在。” 霍铁衣憨厚一笑:“圣上都看出来了。”他一句辩解也没有,可偏偏如此,却是显然更叫圣上欢喜。当即连连点头:“甚好,你们兄妹都是知恩图报的,朕看着心头也是欣慰。这样罢,既是青梓你如此想,朕也可将那封号给那谢家原本的嫡女。” 顿了顿,圣上的神色又猛然的沉凝下来:“不过你可想好了。那是个县主封号,不仅尊荣,更是有品级和俸禄,那可是旁人求不来的东西。你其实自己做了县主,也并非是不能帮她。也大可不必非要如此的。” 谢青梓却是心头主意早就坚定,当下只凝声道:“圣上放心,青梓绝不会后悔。” 若用一个县主之位,换她以后的心安,她自是愿意的。 谢青梓如此,圣上便是点点头:“如此你去吧。不出明日,册封的旨意必到。” 谢青梓闻言大喜,忙磕头诚恳谢恩:“多谢圣上成全。” “你这般知恩图报,朕又怎么能不成全?”圣上笑一笑,摆手只让他们退出去了。毕竟今儿过来也不是为了这些,而是另外还有事儿的。 于是霍铁衣和谢青梓便是忙告退。 卫皇后放心不下霍铁衣的伤势:“你好好养着伤,可不许逞强。不拘如何,总归是伤,不能马虎了。” 圣上这才想起这一茬来,诧异看了一眼霍铁衣:“铁衣不是受伤了么?怎的竟是逞强了?” 霍铁衣笑了笑:“不过是中了一箭,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以前在边关,最严重的时候,比这个可吓人多了。也不过养几日就算了。” 说完这话,霍铁衣和谢青梓也就退了出来。 第299章 心恨 从卫皇后宫中出来,走了好长一段之后,谢青梓这才蹙眉问道:“以前果真受过比这个还严重的伤,竟也是只能休养几天么?” 霍铁衣登时就笑了,伸手替谢青梓将有些没戴好的风帽戴好,轻描淡写道:“自不可能如此。不过也不会休养很久就是了。此番这样说,不过是为了让圣上知晓我的辛苦罢了。“ 说白了,也就是邀功和博宠。 谢青梓张了张口,好悬才将那一句“原来大哥也不是什么真憨厚的。”话咽下去。 霍铁衣却是一转头问起陆夜亭来:“你今日决口不提夜亭,是他自己的意思?” 谢青梓就知道霍铁衣必然是要问起这个事儿的,当下便是一颔首,轻声道:“哥哥不愿意回霍家。他说,生是陆家人,死是陆家魂。既是入了陆家的大门,他就是陆家的子孙了。再和霍家相认,不过也是让陆家难为罢了。所以,倒不如不提。” 顿了顿,她看着霍铁衣陡然黑青的面色,轻叹一声宽慰道:“哥哥这般也不全是因为与大哥你之间的嫌隙,我瞧着更多还是不愿意让陆家那头为难。而且,哥哥的性子你也是瞧见了的,让他在陆家先呆着,或许更好些。至于别的……血缘之情在那摆着,大哥也不必太过介怀。难道不相认,他就不是我们的亲兄弟了?” 当然,这话也就是宽慰霍铁衣的。以陆夜亭对霍铁衣的成见,加上没有公开是兄弟这一层,只怕霍铁衣要想和陆夜亭亲厚起来,也是艰难异常。 只是这话却不能跟霍铁衣说的。 而她这一番话,显然也是让霍铁衣放心了几分,最后霍铁衣点了点头:“正是如此。这话却是有道理。”昨儿陆夜亭发的那一场火,甚至伤口都是离开了,却是叫他也不敢再勉强陆夜亭什么。 唯恐做得过了,连缓和的机会都没了。 不过,对于昨儿的事,霍铁衣却也有话要解释:“我的确是没收到什么信。并非是不愿意去找寻你们。当年……我受伤之后曾经发过烧,醒来之后许多事情都不记得了。不过的确也是我的过错,才让你和夜亭在外头流落这么多年——” 霍铁衣说得轻描淡写,谢青梓却是猛然就感觉到了其中的凶险来。几乎是一下子就有些心疼起霍铁衣来:“大哥也不必如此自责,当年那时候你也才多大?怪只怪当初事发突然,而……君恩难测罢了。” 最后一句话,她说得声音极轻,顷刻之间就被吹散在了风里。 霍铁衣也听见了,轻叹一声,“我是大哥,自也有我的过错。他恨我,也是应当。不过信的这件事情,我会查清楚的。” “嗯。”查清楚也好,只当是给陆夜亭一个解释也是好的。 “今日宫中发生了一件事情,娘娘说,只恐怕宫中是要乱了。我虽不知后宫之事会不会影响朝堂,可是大哥在外行走,务必小心。只要人好好的,总不愁别的。”谢青梓想了想,到底还是忍不住隐晦的提醒了几句。 霍铁衣却是欢喜:被自家妹妹这般关心,还是第一回。自是值得欢喜的。 谢青梓看着霍铁衣笑起来,面上伤痕却是更加明显的样子,心里倏地又有些难过:当年的事儿,虽然至今再提起来仿佛所有人都是几乎遗忘了去,可是她也好,陆夜亭也好,霍铁衣也好,哪一个不是深受其害? 可这一切,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待到上了马车,她便是将这个疑惑问了出口:“大哥你告诉我,当年的事儿究竟是为什么?” “权势之争罢了。”霍铁衣言简意赅的说了这么一句话,又垂下眸子掩住眼底的冷厉光芒,只怕吓到了谢青梓:“除却有人煽风点火,更有人故意栽赃陷害。” 谢青梓一下子就皱了眉头。若说只是煽风点火也就罢了,栽赃陷害……那么就是说霍家这些罪名,根本就是莫须有。霍家的家破人亡……并非是天意弄人,或是霍家的不谨慎,而是有人故意为之。 这就不仅仅是朝堂倾轧这样简单了,而是……灭族之仇。 “那……”谢青梓迟疑了一下,到底还是问出口:“究竟是谁做的?” “我心头有模糊猜测,只是并无证据。故而不可告诉你。”霍铁衣却是不肯说了,末了还又一笑,故作爽朗道:“这样的事儿自然是有我呢,你不必操心这些。只管过得开开心心的就是。” 谢青梓登时也笑了,不过却是摇摇头:“若说是为霍家,我也并无那样深切的感受。毕竟当初霍家灭族时,我并不曾亲身经历。只是我却是想知道,到底是谁造成了这一切。竟是让我要经历这些——” 如若可以,她宁可没有这样曲折离奇的身世,就是个普通人家的普通姑娘,过着普通的日子就好。不必经历这些,不必被人当成野种谩骂鄙夷,不必被人指责是鸠占鹊巢,不必……心怀歉疚,却又这一切都是从来身不由己。 谢青梓这话虽然说得平静,可是霍铁衣却是心头猛然一揪。竟是只觉得难受无比。 只是最终他还是没有透露半点的意思,只岔开了话题:“之前我得的那些好东西都在库里蒙着灰,回头我带你去挑些出来用。你们小姑娘不是最喜欢那些宝石皮草和锦缎?” 谢青梓明白霍铁衣大概是真的不会告诉她了,心头固然是有些懊恼,不过也知道他这是心疼自己,最终还是只能压下去,“大哥不必如此的。不过,哥哥最近在练字,你若有好的笔墨砚台,却可寻一套送给他。我这里……若有衣裳料子你送几匹来,我给你们一人做一件新衣裳,算是我这个做妹妹的心意。” 她这里衣裳料子也没有适合做男子衣裳的,外头去买的也未必有霍铁衣那儿的好。而且太过见外,只怕也让霍铁衣心中不高兴。故而她就干脆的开了口。 果然霍铁衣登时笑了:“一家人就该如此。你也不必与我客气。对了,谢家那头你姐妹颇多,我有几壶明珠,回头都叫人送过来给你。” “不必都拿过来,送个半壶就是,一人分几颗拿去做簪子耳环玩也就罢了。”谢青梓抿唇一笑,只觉得霍铁衣对女人之间的这些小心思木讷得很:“太招眼了,以后我反倒是不好和她们相处了。” 霍铁衣连连点头,末了又道:“你三叔倒是个能干的。我瞧着……他怕是能干出一番事业。等到过年之后,我想法子帮他争取争取一张海运文书,也算是报答了他。” “这……“谢青梓本下意识的想推辞,不过刚说了一个字却是又反应过来,只觉得如此的话霍铁衣必是不高兴,故而当下又将话咽下去了。 最后,她只改成:”若是太麻烦也不必如此刻意。能帮就帮一把,做不到的也不能勉强。再说,三叔现在根基浅,一开始就做大了,只恐怕将来也是难以再进一步。“ 霍铁衣心里头都明白,不过却也是并不多说。 一路回了陆家,先去看了一眼陆夜亭,谢青梓这才又回了谢家去。至于县主的事儿,她也并不打算先说出来。横竖到时候册封的旨意下来,大家也就都心知肚明了。 只盼着,得了这个封号,谢青蕊却别总用一种怨恨的眼神看她了。 这样的眼神,叫她每每觉察都是觉得不好受。那种欠了别人东西却无力偿还之感,真真的是叫人不好受。 用晚膳之前,霍铁衣叫人送的东西却是都送来了。除却一壶明珠是单给了谢青梓的之外,家中姐妹们也都有衣裳料子——不只是大房这边,就是二房三房也有,只是根据嫡庶不同略有差距罢了。 送东西来的还有个嬷嬷卢氏。卢嬷嬷是卫皇后给她的,因和给霍铁衣的嬷嬷一同出的宫,所以就先去了陆家那边,而后又才叫霍铁衣打发过来,且顺带送了东西过来。 卢氏生得白净,身段略略有些丰润,不过却是并不显得胖壮,反倒是只一团和气。面上更似天生就带了三分和气,叫人看着就忍不住心生亲近。 卢嬷嬷既是卫皇后指派下来的,不管是谢青梓也好,还是老夫人大太太也好,总归谢家上下少不得都要多给几分脸面的。 谢青梓上前客客气气的行礼:“辛苦嬷嬷了。” 卢嬷嬷却忙扶着谢青梓,笑道:“哪有主子给奴婢行礼的道理。我虽从娘娘那儿过来,不过却是来服侍主子的,可不是来充什么贵人的。娘娘说了,以后奴婢便是跟着主子,不必再回宫去了。故而主子也是只当奴婢是个普通嬷嬷即可,随意差遣使唤就是。” 卢嬷嬷一口一个自称奴婢,将谢青梓唤作主子,这般做派自然是将自己的态度也都拿了出来。 谢家人不免都是有些愣住了,不过旋即也都是了然:卫泽毕竟是卫皇后的亲侄子,如今谢青梓和他定了亲,地位自然也是水涨船高。 至此时,众人也才都算是真切体会到了谢青梓和以前不同之处来。 第300章 但求心安 倒不是说谢青梓待人上有什么不同了,说的却是谢青梓身份改变带来的不同。 若换成以前,卫皇后派人过来,自然是不可能是这样的态度。 谢青梓微微一愣,倒也是没想到卢嬷嬷过来是从此之后就跟着自己了。她还只当是卢嬷嬷是过来指点一番,待到差不多了也就仍是回宫去当差。 只微微一思量她也就明白了卫皇后的意思,卫皇后只恐是怕她身边没有可用的人罢。而且竹露和荷香固然忠心,可是到底也是小门户长大的,真去了卫王府到时候也不知能不能堪当重任。所以送了个卢嬷嬷来,既是撑住了场面,也不至于让她捉襟见肘。最关键的是,毕竟是卫皇后送来的人,就算去了卫王府,总也是要让人忌惮三分。对她也是有好处的。 而纵然卢嬷嬷说了是不必如此客气。可是谢青梓却还是笑道:“嬷嬷年岁在这里,也该我尊敬三分。再说了,虽是主仆,也不必那般拘泥。自在些也更好相处。” 谢青梓这话是实话。 卢嬷嬷则是一顿,随后又扬起笑来:“主子果然是心底柔软善良。” 谢青梓便是转而又将那明珠取出来,笑道:“这壶明珠不错,咱们一人分个几颗拿去做簪子或是耳环玩罢。”说完便是先一人挑了两颗作耳环,最后又给二房三房嫡女一人加了两颗,最后剩下的,她就拨成了两半,一半留给自己,一半却是给了谢青蕊:“如今府里就咱们两个年级最大,你留着这些,不拘是送人还是做首饰都是使得。” 谢青蕊看着那些明珠,面上倒不是很好看,最后却也没推辞,只神色淡淡的叫丫头收下了,末了又道谢:“多谢大姐了。” “一家人,理应如此。”谢青梓说完这话,自知再说下去只怕就过了。当即也不再多说,只让卢嬷嬷先跟着竹露回了飞花院。 老夫人也没留人,只让谢青梓先回去了。 谢青梓这头回去,便是问荷香:“荷香,你将嬷嬷住处安排好了没有?” 荷香笑说安排好了。 于是谢青梓这才又看向了卢嬷嬷:“不知嬷嬷出宫的时候,娘娘可有什么要吩咐我的没有?” “娘娘倒是没说别的,只说让主子可以将婚嫁用的针线做起来了。不然只怕到时候时间赶不及。”卢嬷嬷笑着开口,一开口却是给谢青梓闹了个大红脸。 谢青梓讷讷了一阵子,颇有些不好意思。 卢嬷嬷便是体贴的岔开了话题:“眼看着马上要过年了,回头肯定卫王府是要打发人过来送年礼的。以卫王妃的性子,只怕也不会送得很多,到时候主子可会怄气?” 谢青梓倒是还没想过这一茬,此时想了一想之后,便是笑了:“无妨,东西我也不稀罕。只是送得差了,脸面上过不去。不过我已想到了法子——到时候送的最好的东西,我便是送进宫去孝顺娘娘。毕竟我一个小门户的女儿也没什么好东西,就等着卫王府的送过来了。”顿了顿,又道:“不然送给弟妹也是使得。毕竟是未来的妯娌,哪里能不提前交好呢?” 一听这话,卢嬷嬷反而是放下心来,含笑道:“主子这个想法不错。”本来她还以为还得她给谢青梓出主意,不过没想到谢青梓虽然年岁小,看着也是个没脾气的软和人,倒是十分的有主见,且也不是看上去那样的好拿捏,软脾气。 谢青梓又嘱咐了几句关于谢家的事儿,随后也就让卢嬷嬷先下去歇着了。 卢嬷嬷去后,荷香和竹露她们也就进来了。 荷香略有些对此事儿在意:“主子觉得我们该对卢嬷嬷如何——” “既是我身边的嬷嬷,那么自然也不必太过尊敬,你们只需客气些也就是了。不必太过卑微,毕竟……也不能叫卢嬷嬷什么事儿都操心。”谢青梓垂眸如此说道,神色上倒是没什么变化:“以后要长长久久的相处,也不必太过当成是宫里的人这般敬着怕着。” 谢青梓这般说,荷香也就明白了:“卢嬷嬷看着倒是个好相处的人。” “卢嬷嬷必是个聪明人,自是不会不好相处。你们几个也多跟她学着一些。去了卫王府,我也未必能够护着你们太多。那时侯只怕还要你们自己多加小心。”谢青梓自认为虽不是任人欺负的人,可是有些时候有些情况,被人抓住了把柄不占着理,到底还是无可奈何。 谢青梓这样说,荷香二人自然也是凝重的应了。 第二日倒是个好天气,下了几日的雪也停了,竟还出了太阳。只是天地之间白茫茫一片被太阳如此一照,倒是有些晃眼睛。不过也亮堂堂的叫人心情都好了三分。 圣旨来的时候,谢青梓正在裁剪布料。听了丫头禀告,便是放下了手上的活计,想了想也没特意换个隆重的衣裳,素素淡淡的就过去了。既是早知圣旨内容是什么,她也没有旁人的紧张忐忑,反倒是一派平静。 而比起谢青梓的淡然从容,旁人自是一片慌乱。谢家还没有过这样的殊荣,也不知该做什么准备,只得给了红封问过了宫人这才一一着手准备起来。 一时之间香案等物备齐,谢家所有人便是跪下迎旨。 谢青梓本还有些漫不经心,谁知竟是听见了自己的名字。登时就是一愣。 “特赐安和郡主封号,以奖兹知恩图报之行。更盼天下人以之为表率,学之敬之。谢家原本嫡女谢青蕊,念其命运多舛,皆因昔日之事而起,加之安和恳请,亦然赐下静姝县主之位。” 这么一大段话,便算是这一大篇圣旨里头最关键的话了。 谢青梓有些茫茫然的悄悄扯了一下跪在自己旁边的谢栩:”郡主?” 谢栩早已是激动无比,声音几乎都是压不下来:“嗯,阿姐快谢恩哪。” 而再看旁边的谢青蕊,同样也是和谢青梓差不多的反应。 不过二人随后也都是忙跟着众人一同谢恩。 待到众人起了,宫人便是笑着看住了谢青梓:”恭喜郡主,贺喜郡主。郡主上前来领旨吧。“ 谢青梓压着震惊,上前去将圣旨接了过来,直到沉甸甸的圣旨入手,她的心才猛然又是平静下来。其实仔细想想,她这个郡主之位怕是卫皇后替她争取来的,也有看在霍铁衣面上给的荣光罢了。至于说圣旨上说的原因,想来其实也不过是个……借口罢了。 不过不管如何,谢青蕊的县主还在,那也就好了。 看了一眼谢青蕊,谢青梓唇角一勾,而后真心实意的道:”恭喜。“ 谢青蕊面色有一瞬间的古怪。 送走了宫人之后,大太太便是蓦然的哽咽起来,似是再也强忍不住泪水的样子。 大老爷谢昀看了一眼大太太,动了动嘴唇,最后倒是没说话。 老夫人倒是镇定些,深深的看了一眼谢青梓,最后才轻声开口:“走吧,先去将圣旨供奉起来,咱们再来说话。” 这么一件事儿,自是再好不过的事儿。对于谢家来说,一次竟是出了一个郡主又出了一个县主,足以是撑起来门面了。虽说这两个封号都是没什么用处,也就是听着好听罢了。 尤其是谢青梓这个郡主……和李姓的郡主不同,她这个郡主虽说看似差不多,可到底只是一种恩宠的表现,除却俸禄之外,也并无封地什么的。自是地位大不如后一种。 不过,听着也是足以唬人了。 至于谢青蕊的县主,更是……不如。真算起来,倒是连个三品诰命也是不如,可是架不住这是圣上亲自封的,自也是让人不敢轻视。 别的不说,至少将来谢青蕊的婚事却是容易了许多。不至于存在那种高不成低不就的情况。 待到将圣旨供奉起来之后,众人便是齐聚在了老夫人屋里。 谢栩倒是真欢喜——这样的好事儿对于谢青梓来说是百利而无一害的。当然,对于谢青蕊来说也是一样的。 谢青梓端坐在椅子上,只是静静的等着众人开口。这件事情肯定是会有人问一问的。 不过,没想到却是谢昀最先开了口。 谢昀沉声道:“既是出了这样的事儿,我或许也可找找关系复辟——” “不必费这个心思了。”大太太讥诮开口,一张口就是染上了浓浓的嘲讽味道:“青梓也好青蕊也好,得了册封那是她们的事儿。你难不成还想占她们的便宜?你也好意思?青梓没将你说的那些事儿说出去,已是厚道了。不然她若是在圣上或是皇后娘娘面前提一提,那你还能有命在吗?” 谢青梓若有所思的看了大太太一眼,只觉得大太太如今的确似乎是丝毫不在意谢昀了。 谢昀也被一句话呛得厉害,良久才阴沉着脸开口:“我也是为了谢家——” “若真是为了谢家,你便是在家中好好修身养性就是。”谢青梓直接不留情面的开了口,而后轻声道:“至于复辟,却是绝无可能——您不是之前在教导谢柏么?既是如此,那就好好教导他,开了春也好送他去走科举的路子。” 第301章 卷入 谢青梓如此不客气,可谢昀却是没再敢说话——如今谢青梓身份地位摆在这里,着实也是他惹不起的。 而谢青梓则是早就料定了谢昀并不敢多说什么,当下似笑非笑的看着谢昀,等了良久才缓缓出声:“您能想明白是最好的。谢家以后,便是要靠三郎和二郎了。您说是也不是?” 面对谢青梓如此做派,谢家却是并无一人又异议,反倒是众人都是如同没看见一般。就是老夫人也同样是如此。毕竟大家都明白,谢昀这样的,就得有人来镇住,不然只怕也不知要生出多少幺蛾子来。 谢青梓说完这一番话,再无人出声。 最后老夫人轻叹一声,转移了话题:“青梓,我先问问你,今日这个事儿是不是你的手笔?” 谢青梓也不好说什么,最后便是只默认了。 大太太看了一眼老夫人,又看一眼谢青梓:“青梓这般,也是为了青蕊好。老夫人您——” “我何尝不知是为了青蕊好?”老夫人叹了一口气,随后才又缓缓道:“可我也看得出来,她这是对当年的事儿有心结。” 老夫人一语中的,谢青梓一下子就低下头去全然不知该说什么才好。最后,她只能是轻应了一声:“是有心结。当初是因我的缘故,让青蕊流落在外,而如今……我这般也算是对她弥补了。” “弥补?”谢青蕊倏地冷笑出声:“你这样算什么弥补?一个这个封号又能弥补我什么?你占我的十五年身份,难道竟是一个县主身份就能弥补了?总是给个公主也是弥补不得!” 谢青蕊反应如此大,一下子就爆发出来只让人觉得有些措手不及。不过谢青梓听完之后沉默一瞬,便是摇摇头:”自是比不上,可我能做的也就仅仅是如此了。不管你稀罕不稀罕,这已是我能给你最好的东西。也是我唯一觉得能弥补一二的东西。至少有了县主这个身份,你议亲时便是不至于被挑剔。” “若不是你,我又如何会被挑剔?”谢青蕊只仍是冷笑,看着那样子就知道她什么也是没听进去。 谢青梓听着这话倏地笑了,然后看住谢青蕊,轻声反问她:“你又凭什么会觉得,你若是没被偷换出去就不会被挑剔呢?” 谢青蕊被问得微微一顿,张口就要再辩。 谢青梓却是并不给她这个机会,直接了当的就将她还没出口的话拦截住了:“我且告诉你,就算我们位置互换,你是谢家嫡女,一直都是。从小就被精心教养,可是到了说亲的时候,你以为能说上什么亲?以谢家的地位,且不说现在,只说是以前那样的局面,你也只有被挑剔的份儿!” “谢家地位比起平头百姓来说自是高不可攀,可但凡是好些的人家,怕轻易也看不上谢家嫡女。一无才,二无权,你又凭什么不叫人挑剔?你以为,为何当时祖母和母亲明知道沈家已是对我挑剔和不满意,仍是要让我和慎表哥定亲?”谢青梓冷冷的一笑,将最后一点遮羞布狠狠的撕扯开去,直露出血粼粼的现实来:”无非就是不愿意叫我再去被别人挑剔,最后还不一定能嫁个靠谱之人罢了!“ 谢青蕊猛然皱了眉头,冷笑一声语气竟是凌厉如同刀子:“可见你的确是狼心狗肺,慎表哥对你那般好,你如今倒是这样说!” “这是事实罢了,为何不能说?”谢青梓倏地笑了,而后才又反问:“你以为若是当初不是那般的情况,沈家如何会同意定亲?你那时候也在府中,自然清楚知晓,到底沈家是为何迟迟不肯同意我和慎表哥的婚事的。” “慎表哥对我好是一回事儿,可是被挑剔又是另一回事儿。你不是觉得谢家嫡女就不会被挑剔了么?”谢青梓淡淡的说完了自己想说的话:“可只怕你就算从未流落在外,到头来你也只是失望罢了。” “可你欠我的又何止是这些?”谢青蕊厉声道。 谢青梓便是反问谢青梓:“那你倒是说说,我还欠你什么?你又还想我如何弥补你?你若说得出,我自是尽全力。”她最怕的就是谢青蕊这样的态度:她明明什么也没做,可是却辩驳不得。 她不愿意听见这样的话,所以倒是宁可一次偿还清了,日后再被这样说,便是可直接不理会就是了。 谢青蕊微微一眯眼睛,“弥补?你想弥补却是又如何能弥补?我若说想要天上的月亮,你难道也能摘下来给我?还是我说让你把你那一桩美满婚事让我给,我又愿意不愿意?” 谢青梓认真看住了谢青蕊,却是并不讥诮谢青蕊,只是笑了一笑,“我就算愿意将卫泽让给你,可卫泽却绝不会愿意娶你。你果真要?至于天上的月亮,我还真摘不下来。” 谢青梓说完这话,然后又笑:“若真弥补不上,我也是没有别的法子,不是么?你若觉得如此能让我内疚一辈子……却也是不可能。我不过是不喜欢总被人说欠着她东西罢了。” 要说真有多愧疚……也不至于。 只是耿耿于怀罢了。 谢青梓垂眸,“我已是做了我能做的极限了,不管你承认不承认,我日后……都不会再对你这般觉得亏欠了。” 谢青蕊却是气急败坏,“凭什么?” “当年的事儿。却是怪我。”大太太倏地出了声,将谢青蕊的满腔怒气都是堵在了喉咙里。大太太声音里透出几分苦涩来:“一是我自己不小心,二是我不该赌气在那时候出门。真要怪,也不过是怪我。也不过是怪这命运造化罢了。” 谢青梓被大太太这般语气弄得心头却都是酸涩了几分。 “青梓本就不欠你什么。亏欠你的是我。”大太太揉了揉眉心:“若我早些觉察……也不至于如此。青梓对你如此,也算是仁至义尽。你这般钻牛角尖又是做什么?” 大太太只觉得满心疲惫。 老夫人也是出声:”正是这话。你如此又能怎么样?事情毕竟过去了,谁也改变不得。好生过日子就是,如今你已是县主,比起谢家嫡女这个身份,更是尊贵三分。你又如何还不知足?” 不管是谁,都是对谢青蕊这般固执的不肯释怀此事儿心中不解。 谢青蕊被众人如此指责一番,最后竟是怒极反笑:“县主?我才不稀罕什么县主不县主!我倒是想让她去尝尝我尝过的滋味,再问问她,能不能释怀!” 说完这话之后,谢青蕊便是直接的夺门而出了。 谢青梓若有所思的看着被谢青蕊摔得来回碰撞的珠帘,心中来回的琢磨着谢青蕊说的那一番话。谢青蕊说,恨不得她尝尝那些谢青蕊自己尝过的滋味,问问她能不能释怀。 可是谢青蕊又遭受过什么? 自然不可能只是被阮家人算计或是冷落这么简单。 谢青蕊这一走,屋内气氛登时也是尴尬起来。老夫人叹了一口气,却也不忍心再说什么,只得摇摇头:“这孩子脾性太大了些。青梓你——””我不会放在心上。“谢青梓垂眸接话,面上对心底猜测却是半点神色也不漏。”只是母亲回头劝劝她才是。这般闹下去,到底谁也不痛快。且若是旁人看见知晓,也对她名声不好。” 大太太苦笑一声:“她这个性子,倒是和我半点区别也没有。” 可正因如此,才会走了许多不该走的路,吃了许多不该吃的苦。 “青梓你也不必将此事儿放在心上。”老夫人再叹:“你已是……仁至义尽了。” “我也就只能这般了。”谢青梓轻叹一声,“我最亏欠的,至始至终只有母亲一人罢了。”若不是因为她,大太太不至于和谢昀走到今日这一步,若不是因为她,大太太不至于要承受骨肉分离这样的痛苦。 她本想替大太太要个诰命,可是想想大太太最盼的还是谢栩能过得好,谢青蕊能过得好罢?加上谢青蕊总那般说,她才会动了将县主之位给谢青蕊的心思。 可谁知,谢青蕊却是这么一个反应。 谢青梓直到回了飞花院,都还仍是在琢磨这个事儿。 最后她便是问竹露:“竹露,你绝不觉得,这件事情里有些蹊跷?你说,她为什么那么恨我?” 是的,恨。她原本只是觉得大约是谢青蕊心中不平罢了,可是今日她才算是意识到,谢青蕊那根本就不只是心中不平,而是恨她。恨不得看着她过得不好,恨不得她在痛苦中挣扎才会觉得痛快的那种恨。 竹露摇摇头:”二姑娘的性子挺奇怪的。要说是觉得自己过得不好,所以心里头不痛快。如今当上了县主,又还有什么可不满意的呢?可她偏生还表现得很是不稀罕……” 谢青梓点点头:“就是这话了。”所以只怕还有些她不知道的缘故…… 若是让霍铁衣帮忙查一查,想来……也是不难罢? 谢青梓点了点椅子扶手,心中便是决定还是让霍铁衣去查一查才是。 第302章 荒唐 谢青梓得封郡主,自是要庆贺一番。谢家这头自己琢磨了一回,末了老夫人又请了陆老夫人来商议:“这件事情却也不知该如何庆祝——” 陆老夫人一笑:“就那般庆祝就是。该请的人都请上,卫家那头,林家那头,再放出话去,只要是诚心来祝贺的都欢迎。到时候备上酒席,只管招呼客人就是。” 末了陆老夫人又提道:“你家除了郡主,还有县主,你们若是想给县主说亲,这次也是个好机会。” 老夫人登时就明白了陆老夫人的意思,当下连连点头:“你提醒得是,我竟是都险些忘了这一茬了。”如此可以趁机也让谢青蕊在各位夫人面前露露脸,若是有人家觉得合适,自然是会上门来提亲的。 对于庆贺一事儿,谢青梓自己也没多大感觉,更不见得在意。 事实上,眼瞧着齐雪过两日就要进宫,她心里难受着呢。 齐雪似乎也想在进宫之前再见见闺中密友,在临进宫前一日,竟是打发了马车过来接谢青梓过去叙话。 谢青梓过去的时候,才知道竟是只请了自己一人。当下还有些诧异,一进屋子,就看见齐雪又似是圆润了一些。当即她就知道,她上次跟齐雪说的那些话,只怕也是没让齐雪全然放松下来。 齐雪见了谢青梓,便是伸手一把拉住了谢青梓,压低声音道:“你来,我有些东西要给你。你替我保管着可好?“ 谢青梓看着齐雪这般样子,登时一愣:“什么东西这样神神秘秘的。” “以前一些心头爱好之物,也不能尽数带进宫去。放在家中也恐怕丫头保管不好,交给你收着,我心头才放心。”齐雪笑了笑如此解释一句,不过看那笑容却是怎么看怎么都是勉强。 以谢青梓对齐雪的了解,自是一下子就猜出了她这不过是个借口罢了。 一时与齐雪到了内室,齐雪还不等她追问就一下子眼圈红了,蓦然落下泪来,而后才又道:“青梓,我做了一件错事儿。” 谢青梓一听这话,虽还没不知是什么错事儿,可是莫名的却是心都沉了下去。最后她好不容易才平静下来,问齐雪:“到底是什么事儿?” “我有喜欢的人了。”齐雪咬着唇,半晌才说出这话来。 谢青梓一下子就愣住了。好半晌也是缓不过神来。 而齐雪似乎开了个头便是容易说下去多了。只听齐雪低声哽咽道:“我不想进宫去了,我想嫁给他——” “不可能。”谢青梓也不等齐雪说完,也就这么说了一句。语气也是凌冽笃定,一把抓住齐雪的手,她甚至有些微微用力:“明日你就要进宫去了,这个时候你说这话,却是能有什么用?你进宫的事儿人尽皆知,你若反悔,太子怎么办?你又怎么办?你别犯糊涂了。” 这件事情是绝无可能的。 “那我怎么办?我一点也不想嫁太子殿下——”齐雪哭得梨花带雨,叫人只觉得是心里都难过起来。 谢青梓张了张口,最后却还是只能无力的提醒:“那你的父母家人呢?你要将他们置于何地?你想想,若你胆敢悔婚,他们会如何?你们齐家会如何?其他话我也不多说,你自己心里头应该也比我想得明白。就是你喜欢的那人……又会如何?” 顿了顿,她倒是忽然又有些好奇,蹙眉看了齐雪一眼:“你一直在家中,也未曾接触过外男,他到底是谁?” 齐雪有些躲闪。”到底是谁——“谢青梓又问一遍。只是心头的预感却是不大好的。 最后才听得齐雪答话道:”是我二伯母的一个侄儿,是来送贺礼的。不小心在花园里碰见了——“ “你糊涂了,难道他也糊涂了?”谢青梓一听这话登时气不打一处来,只觉得恨不得将那人撕碎吃了:齐雪天真烂漫犯了糊涂也就罢了,可是对方怎的倒是也这般了? “我们是两情相悦。”提起那人,齐雪甚至还扬起了一丝浅浅的淡淡的笑容来。这般娇羞的笑容,仿佛一朵盛开在了水面的水莲花,美得叫人心折。 只是这样娇怯怯的花朵,到底是经受不起风吹雨打,最终还是会花瓣落尽,颓然哀婉。 谢青梓也不笑了,此时她却是半点也笑不出来。不管是冷笑还是讥诮,都是笑不出来。她看着齐雪,只觉得自己心头像是被压上了一块巨石,看着齐雪这般,她很是难受。可是再难受,有些话却还是只能由着她说出口:“没有什么两情相悦。只是一段孽缘罢了。阿雪,你要明白,这事儿……绝无可能。” “可是我现在这般,叫我怎么进宫——”齐雪面上透出一股惶惑来,整个人都是不安。她说的话一句句都是肺腑之言。 谢青梓也知道齐雪都是肺腑之言,可是……“你和他到了哪一步?你没做出糊涂事儿吧?”若是连身子都给了,那就可真是灭顶之灾了。 “青梓你想到哪去了?”齐雪蓦然红了脸,而后又低声讷讷:”他说或可与我私奔,我收拾了些细软,你可否替我交给他——“ 谢青梓看着齐雪,满心里都是觉得不可思议。 齐雪素来都是聪慧的,如今却没想到竟是说出了这样的话来。 “你可想清楚了?”谢青梓蹙眉看住齐雪,脑子里只觉得乱哄哄的,几乎也是不知该怎么去说了。她想劝齐雪,可是看着齐雪这样子,只觉得是什么话都是说不出口的。 谢青梓想了一想,最后干脆说得不留情面:“且不说你私奔了,齐家怎么办,宫里又会拿齐家如何。只说你这般……淫奔为妾,这个道理你总该明白。名不正言不顺的,你果然是要这样?他也未必是真的如你想象的那般——“”不会的,他不是那样的人——“谢青梓还没说完,齐雪倒是激动起来。 谢青梓就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最后她苦笑一声:“你有这样的胆量,可是他却未必又,你信是不信?” 齐雪没说话。看着那样子,却是倔强得叫人心疼。 最后,齐雪低声央道:“青梓,你帮帮我好不好?我最信任得也就只有你了——” 谢青梓看着齐雪这般样子,最后拒绝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且现在齐雪也是必然听不进去。故而她只叹了一口气,”你想叫我怎么帮你——“ “帮我将东西给他就行。”齐雪低声言道:“里面是我的私房钱,还有一些值钱的首饰——” 谢青梓仍是叹气:“我又如何给他?” 齐雪便是说了个地址,而后轻声道:”告诉他,我在老地方等她,不见不散。“ 谢青梓看着齐雪如此,倒是好半晌都是没说话。最后才微微一颔首:“我帮你送东西也无妨,可是你再仔细想想,是不是真要这般做糊涂事儿。这件事情……是灭族的大事儿。” 说小了,是齐雪自己的事儿。可是这个事儿过后呢?宫里只会追究齐家,世人也只会觉得齐家家教不好。 “你愿为千夫所指我不拦你,可是你想想你父母兄弟。”谢青梓说完这一句话,也不再多说,便是直接起身告辞。 出了齐家,谢青梓便是将眉头拢起,沉声道:”走吧。咱们先回一趟陆家,见见哥哥。“ 这件事情非同小可,谢青梓着实也不敢大意,决定先和陆夜亭先商量商量。 谢青梓又在马车上想了好一阵子,待到见了陆夜亭,也不多说,直接道:“哥哥不知有空没有,与我走一趟可好?” 陆夜亭当然是不会拒绝,谢青梓说什么便是什么。 待到上了马车,谢青梓这才将这件事情告诉了陆夜亭。 陆夜亭微微一挑眉:“这事儿与我也没什么干系啊。” 谢青梓倒是被这话噎了一下。不由得瞪了陆夜亭一眼:“怎么就没关系了。看着自己的朋友这般往火坑里走,我却是不能阻拦,我心中很不好受。” 谢青梓说的是实话。她现在就只有一种看着齐雪往火坑里走的感觉。 可偏偏,她伸手去拉齐雪,齐雪却是不肯听她一句劝。 “那青梓你想如何?”陆夜亭却是笑容不改,反倒是如此问了一句。那语气里,倒是十分笃定谢青梓必是要做什么的。 谢青梓叹了一口气,而后便是道:“我先看看再说。” “那就陪你去看看。”陆夜亭勾唇一笑,面上全是漫不经心:“我倒是想看看,到底是谁这么大胆。竟是连太子的人都敢动。”这不是找死,又是什么? 这事儿真事发了,只怕到时候齐家固然是逃不脱责罚,可勾搭齐雪的这个人,更是连个全尸都剩不下。太子就算脾性再好,还能咽下这样一个屈辱? 虎口夺食,这人胆子也是真的挺大的。 谢青梓也同样是这么一个感受:对方要么就是真心喜欢齐雪,喜欢到连生死都不顾了。要么就是……存心的。 只是前一种她却是怎么都觉得不大可能,毕竟世上之人,又有几个能几天功夫就喜爱对方到了生死不顾的地步?只怕……寥寥无几。 第303章 共犯 到了住处,谢青梓才知道那就是个租来的小院子。显然对方也并不真是什么大家族的子弟,和齐家二夫人也是并不算亲厚,不然怎么的住在这种地方,也不见齐家二夫人将之邀请过去住着? 而这样的情况,更是很难叫谢青梓觉得这样的情况下,对方对齐雪是真心。 陆夜亭直接就让小厮上前去敲了门。不多时一个小厮过来开门,漫不经心的样子也叫人看着不舒坦。 陆夜亭的小厮叫做陆行。性子倒是和陆夜亭有些相似,颇能唬人的冷着脸道:“我家公子想见你主子。不知你主子方便不方便。” 那小厮便是被镇住了,加上见马车华美,也就忙进去禀告。不多时一个书生打扮的人匆匆出来,很是文质彬彬,却也不显得瘦弱,怪道齐雪竟是就喜欢上了。 谢青梓隔着帘子看了两眼,只觉得对方的确是长得不赖,可……要说比起卫泽沈慎或是陆夜亭这样出色的,那就全然不如了。而且此人眼睛很是风流多情的模样,更是叫人看着不怎么喜欢。 既是不喜欢,于是印象就又差了三分。 谢青梓想了一想,看了一眼陆夜亭,示意陆夜亭去支应。 于是陆夜亭似笑非笑的下了马车,而后就看住了对方:“怎么称呼?” “在下宁知禹。不知阁下是——”宁知禹忍不住的打量了陆夜亭一眼,语气算是十分客气。即便陆夜亭态度却是不怎么好。 “我姓陆,却是从齐家过来的。”陆夜亭笑笑,不过笑意却是并不到达眼底,显得多少有些倨傲和阴冷。只这样一来,却显然是更有吓唬人的本事。 宁知禹明显就被吓住了。连面色都是变换了一下,良久才又出声:“却是我招呼不周,站在外头说话总归不好。咱们不如进去说?” 谢青梓也就从马车上下去了,怀里还抱着齐雪给她的东西。 宁知禹没料到还有女子,又愣了一下,本想细看一眼,却到底没敢:陆夜亭看着年岁不大,可着实叫人看着心头犯怵。 谢青梓似笑非笑扫了宁知禹一眼,心中却是只觉得嫌恶。她心头也明白自己这是一开始就带了偏见了,可就是控制不住。 宁知禹将人让到了客厅里。而后才轻声问:“不知陆公子光临寒舍是为了什么事儿——” “为了什么事儿,你难道竟是不知?”谢青梓接过话头,冷冷一笑,然后将怀中的匣子放在了桌上:“这匣子里装的却都是齐雪的私房。“ 话说到了这个地步,似乎也是再明显不过,甚至都不需要再多余解释一句了。 宁知禹一下子脸色大变,根本绷不住:“她都告诉你们了?” 一看宁知禹这样的神色,她就知道宁知禹的确不是因为对齐雪多喜欢才做出这样的事儿的。真喜欢,又何至于竟是还怕旁人知晓?就算这个事儿不是什么好事儿,可是齐雪既是托付她来,显然也是信得过。宁知禹绝不该如此害怕。”原来宁公子也是知道害怕的。“谢青梓冷笑了一声,”既是知道害怕,又何至于要做这样的事儿呢?是觉得她好骗,还是觉得这般有趣?“ 宁知禹被这么一问,冷汗都是冒出了三分来:”我并无这样的心思,我是真心喜欢她的——“”真心喜欢,就要带着她往火坑里跳?“谢青梓一听宁知禹尚还在说这样的话,只觉得是气不打一处来。她虽说不上来怎么才算真心喜欢,可若真心喜欢,觉不会愿意对方因了自己就家破人亡,闺誉全无。 宁知禹却仍是只一味的辩解。 谢青梓气急反笑。不过不等她开口,陆夜亭就忽然开口:“你可知你会有什么下场?”他性子本就阴沉,此时这样阴测测的说出口,无端端的就让人心底生出几分毛骨悚然来。 只听得陆夜亭缓缓言道:“她若真跟你走了,你以为此事儿瞒得住?你以为锦衣卫果真会查不出来?当即就被打死算是最轻巧的。最怕的就是将你带进宫去。我若是太子,我便是干脆让你留在宫中做个内侍。或是将你扒皮抽筋,却又不要你的命,慢慢折磨才最好。当然,你的家里人那也是不能轻易放过的。教出如此的儿子,说是死罪也不为过。” 谢青梓不免想了一下那样的情形,登时就一下子笑了:“是了,这样的法子才是好呢。太子那样敦厚性情,想来不会轻易要人性命。” 宁知禹一下子面色惨白。 “我若是你,我才不敢招惹已是定了亲的女子,更何况还是和太子定的。我倒是真有几分佩服你,这胆子可真够大的。”陆夜亭轻笑着又补上一句:“喜欢?就看你觉得你命重要,还是齐雪重要了。” 这般的选择题赤果果的也就摆在了宁知禹跟前。 良久,宁知禹才艰涩道:“是她主动的。我心想我也没有什么损失——” 谢青梓面色越发难看:若真心喜欢,此时如何会推诿责任?既是如此推诿责任,那又算什么呢?”何必说那么多废话?我也并不在意这些。我就想问问你,今晚你到底打算如何?“陆夜亭干脆又果断的直接将宁知禹的话打断了,然后问到了正题上。 宁知禹支支吾吾了半晌:“我原本打算下午便是出城去。只是……现在她既是如此,我自也不能辜负了她。” 谢青梓看宁知禹这般样子,忽然就觉得,这个人必是没有胆量和齐雪私奔的。只怕……前脚他们刚走,后脚这人就能赶忙出城连夜逃走。 如此,倒也是极好。 压下心中思量,谢青梓又看了一眼那匣子,倏地笑了:“既是如此,那也就罢了。横竖是她的意思,我也只是个跑腿的。这些私房……我还是按照她的吩咐交给你。你莫要辜负了她。” 说完便是将匣子拿过来,当着宁知禹的面儿将其中那些银票都抽了出来,直接放在了桌上。只是那些价值连城的首饰和宝石却都是仍搁在匣子里,又被她抱在了怀中。 宁知禹又惊又呆:“这——” “这些东西太打眼,我回头换成银子在送去给她。你放心,我也不至于要贪图这点子东西。”谢青梓讥诮一笑,也懒怠废话,直接就拉着陆夜亭走了。 出了门之后,她直接就道:“哥哥叫人先偷偷盯着,看看他到底想怎么的。” 陆夜亭就看了一眼陆行,陆行了然一点头,“主子只管放心。奴才必是眼都不眨的。“ 谢青梓方才开了匣子,自然也是看得分明里头到底装了些什么,此时不必再隐瞒什么,只忍不住叹了一口气:“这真真儿的也是叫人有些不知该怎么说了。这件事情……齐雪却是再认真不过。” “出了这个事儿,也让她好好的明白什么是现实,未尝不是好事儿。”陆夜亭仍是一副不大在意的样子,只心疼谢青梓:“你又何必操心这么多?你操心这么多,倒是也不过是无用。你倒是想想你自己才是。” “我有什么好想的?”谢青梓勉强打起精神来,而后一笑:“对了,估摸着到时候就能瞧见我那妯娌了。也不知她是长什么样儿。不过她年岁比我大,到时候叫嫂子也不知她别扭不别扭。” “你方才为何不将这些首饰一并给了?”陆夜亭笑笑,漫不经心喝了一口茶:“难道就不怕到时候他们两人都觉得你在中饱私囊?” “这些首饰都是有迹可循的,到时候万一被那人拿去典当,再叫人发现,那就是罪证了。”谢青梓轻声解释一句:“他是绝不没有那个胆量带着齐雪走的。我只恐怕齐雪是要注定失望了。” 若换成卫泽那样性情的,指不定还真就敢做出那样的事儿来。可宁知禹么……怎么看也不是那样坚定大胆,又不顾一切的人。 “那你还给他银子?“陆夜亭似是觉得好笑,也真的就一下子笑出声来。 谢青梓摇摇头:“齐雪既是叫给他,那我就给他。另外,他得了银子,自是也就不至于再如何,肯定是会按照原本计划做。如此一来,我们也就知道他到底是怎么样了。而且,那些银子……我也有用。” 陆夜亭微微一挑眉,倏地笑了:“既是如此,那我倒是要好好看戏了。” 谢青梓摆摆手:“到时候还得哥哥帮帮忙。” “无妨,你说我做就是。”陆夜亭戏谑一笑,又道:“其实我倒是觉得,此事儿倒像是个阴谋。你可有这样的感觉?“ 谢青梓点了点头,她知道陆夜亭说的是什么意思:“我心头琢磨,若真是个阴谋,只怕是和宫里那一个有关系。指不定,咱们今日这般所作所为,她也都看着呢。” “那你不怕得罪她?”陆夜亭又笑了:“你倒是对你朋友极好,竟是还敢冒这样的风险。” “若真的是她,那……我更不能坐视不管。我和齐雪相识这么多年,交情极深,若坐视不管那就成了什么人了?况且……我从进了齐家那一刻开始,就已是注定牵扯到了这个事里。若齐雪真走了,我便是共犯。”谢青梓低声解释,苦涩一笑。 第304章 心狠 届时不只是她,就是谢家,卫家,霍家都是一样会被牵连。 弑母之仇,夺妻之恨,这些都最是难以释怀的东西。齐雪的事儿一旦真被揭出来,只怕事后太子耿耿于怀,恨不得将知晓此事儿的人都弄死才好。 所以,她并不打算冒险。 齐雪天真,可是她却是并不天真。 故而不管这件事情是巧合也好,还是有人算计也好,都要在此戛然而止。绝不可再发展下去。 若是对方真是对齐雪真心真意也就罢了,可是现在……她做出这样的决定,却是再无一丝一毫的歉然和心软。 齐雪固然会伤心,可是总好过因此身死,牵连家人得好。 她是了解齐雪的,这也不过是齐雪一时头脑发热冲动,真天长日久后,她心中也是会冷静下来,再回想起此时情景,便是只会觉得不过是可笑罢了。 谢青梓如此思绪清晰,倒是让陆夜亭点了点头,笑道:”你心中明白那便是再好不过。“他说这么多,也不过是为了提醒谢青梓,而谢青梓既是都明白,那他也就放心了。 而对于谢青梓接下来要做的事儿,他也猜到了三分,不过并不觉得谢青梓心狠或是自私,反倒是有些欣慰:谢青梓若是太天真烂漫,心软心善,那他才要担心了。 毕竟,这个世界从来就不是一个天真单纯的世界。 陆夜亭敛目,微微一笑:“宫里将来肯定会十分热闹。” 这一句话,就像是个预言。 谢青梓心头一声轻叹,同样明白这句话是对的。 因了陆夜亭到底根基不深,做这样的事儿恐怕会叫人看出什么破绽,或是寻到了什么证据。而霍铁衣那头看着似乎也是太过正直了些。所以谢青梓最后叫来的是白墨。 白墨这几日也不必送谢青梓去宫中,早也就闲得几乎都要觉得自己长蘑菇了。此番谢青梓叫他来,他反倒是激动得不行。见了谢青梓便是热切笑道:“世子妃不知有什么吩咐?” 这个称呼登时叫谢青梓一下子就红了脸,使劲儿瞪了一眼白墨,啐道:”乱叫什么?“”不过是提前叫一声,郡主不喜欢,那奴才先改别的。“白墨笑嘻嘻的贫嘴,知道谢青梓必是不会恼:”说起来奴才还没恭喜郡主呢。郡主此番获封,真是天大的好事儿。主子若是知晓了,必是欢喜得不得了的。“ 谢青梓又羞又臊,便是忙说起正事儿来:“此番叫你过来,是有事儿想要吩咐你。” “郡主只管吩咐。”白墨也不敢再玩笑,正了正颜色后便是也正经起来。 谢青梓将那地址说了,轻声道:“那人若是收拾了细软出城去了,你就找些不是善茬的,混江湖的人。告诉他们,那人身上带了至少有五千两的银子。” 白墨一愣,不过心头也登时就明白了谢青梓的意思:“郡主这是想要那个人的命?既是如此,也不必这般麻烦——” “我是要他的命,不过……却要隐晦一些。这样的法子……才是最不着痕迹的。事后死无对证,也不知到底是谁做的。而他们得了好处,也必然缄口不言。就是你,透露消息时候也要不经意些。免得时候被人追查到了。”谢青梓细细解释一番,却仍是不说其中的缘故。 白墨虽然心头好奇,不过谢青梓不说,他也并不多问,只笑笑:“郡主只管放心,这样的事儿做起来却是再简单不过的。不过那人身上果真带了那么多银子?若是少了,只怕事后那些亡命之徒闹腾,反倒是将事情折腾出来。” “只多不少。”谢青梓说这话时,心头幽幽叹了一声:既是打定主意要和宁知禹私奔,齐雪是将所有私房都拿出来了的。她本就是齐家受宠的姑娘,又即将进宫,身边银子肯定是不少的。 白墨领命而去,谢青梓坐在窗前逗了一下廊下的翠羽鹦鹉,看着宁静悠然,事实上却是半点不平静。 谢青梓忽然又想起一件事情来,忙又招手叫来竹露:“竹露,你快去追白墨,告诉他,若是那人细软之中有任何的女子之物,务必都悄悄的弄回来。不拘用什么法子。” 齐雪和宁知禹都到了那一步了,保不齐就交换过什么定情信物了也不一定。 所以一定不可马虎了。 不然将来说不准就因了这一件小事儿一下就将这个事儿牵了出来。 谢青梓这样的不安稳,一直到傍晚都快天黑了,竹露这才回来了。那时谢栩刚过来,见竹露一身出过门的打扮,倒是愣了一下神,下意识的便是问了一句:“竹露出门去了?” “嗯,我打发她去买了些东西送去了陆家那边。那边两个伤号,每日也要吃药,我想着送些好的蜜饯去。府里就这几样,也没什么特别的,便是打发她去外头买了。”谢青梓顺口就将此事儿敷衍了过去。这些事情,她却是并不打算告诉谢栩。 谢栩倒是还有些不满意:“怎的也不多买些,阿姐也好尝尝。” 竹露噎了一下,便是认错:“奴婢没想到,明儿奴婢再去买。” 好在谢栩也没有追究的意思,很快说起了正事儿:”阿姐叫我问三叔的事儿我都问了。三叔的确是打算开了春就出发。听三叔那意思,二叔倒也是想跟去——“那时候因去了金陵,如今再回来也没了差事,二房那边也是着急。 “三叔的意思呢?”谢青梓一挑眉。分家时候,二老爷谢晖可谓是伤透了三老爷谢暻的心,此番谢暻未必愿意带着谢晖。 “三叔的意思是,大房和二房若有这样的心思,不必和他合伙,也可单独买些货,跟着他跑一趟就是了。这样各家算各家的,互不插手,路上却也可互相照应。”谢栩笑了着喝了一口茶,似是觉得谢暻这个法子甚好:“三叔的确是想得周全,既是省却了以后的麻烦,也算是委婉推脱了。” “咱们府上如今也算是座山吃空,你有没有什么心思?”谢青梓笑问了谢栩一句。不过也就是临时起意,随口这么一问罢了。 不过谢栩却是显然认了真:“我也想试试。家中若有余钱,也可买些货,跟着三叔一起去,海运最是赚钱。府里处处都要银子,能赚些自是好的。最关键的是,我想离家,可将他留在府里,我恐我不能替母亲撑腰,母亲再家受委屈。让他跟商船却是再好不过。” 一趟海运少说也要一二年的功夫才能回来,最短最近的也要几乎快一年,如此谢昀在家里的时间自是就不可能多了。 谢昀这样的身份,既不能打也不能杀,供着怕出什么幺蛾子,不供着总也不能赶出去。所以支出门去是最合适的。 “跟船辛苦,他未必愿意。”谢青梓垂眸缓缓开口言道。 “我心里有个主意。”谢栩一笑,颇有几分坏心眼的味道:“姚姨娘是个厉害的,不如让姚姨娘去说。” “姚姨娘现在怀着孕,巴不得他在府中给她撑腰,自是不会愿意让他走的。”谢青梓笑着摇头喝了几口茶水,而后又道:“你这法子想着容易,可真做起来却是难得很。” “无妨,阿姐到时候看我本事就是。”谢栩一笑,很是胸有成竹的样子。 谢青梓不由一笑。 最后,便是由得谢栩去折腾了。 待到送走了谢栩,谢青梓这才看竹露,沉声问:“事情如何了?” “白墨办事儿很是妥当,先找了个身手好的人盯着宁知禹收拾细软,知道东西放在哪里后,待到宁知禹快出城门时,又找了个偷儿将那东西偷回来了。宁知禹出门时候,至少有好几个人跟着他一起出城去了。我远远跟着白墨看了一眼,只觉得……大约他是活不到明儿早上了。”竹露想着当时的情形,倒是只觉得是兴奋莫名又痛快得很:“也是活该。” “嗯。”谢青梓心头骤然一松,末了却是又有几分复杂。没想到,她这样轻易的就害了一条人命。可是她心里却是没有半点的后悔和歉疚。反而……只觉得痛快和安心。 那种感觉,像是终于拔出了眼中钉,肉中刺,像是终于将前路上一个极有可能会伤到她的障碍挪开了去。 谢青梓手指握紧又松开,最后心头渐渐恢复宁静:“嗯,我知晓了。那偷回来的东西呢?” “叫我带回来了。”竹露将东西从怀里拿出来,小心递给了谢青梓。 谢青梓只看了一眼就又惊出一身冷汗来:那平安玉锁是齐雪从小就戴的,不少人都是见过。没想到齐雪竟是当成定情信物送给了宁知禹…… 幸而她想到了这一茬,不然将来…… 谢青梓握着那平安锁,好半晌都是没说话。 竹露倒是问了一句:“这个咱们可要送回去给齐小姐?” 谢青梓缓缓摇摇头:“不必了。过了今夜,她也就死心了。而这个平安锁,我便是先留着吧。等到将来有合适的机会,我再还回去。”此时还回去,齐雪必是会猜到一些。 就是那些首饰,她也不打算现在还回去。 将平安锁放进了齐雪的那个小箱子里,谢青梓命荷香直接锁起来仔细的收好了,这才又往老夫人屋里去用晚饭。 第305章 情之一字 第二日谢青梓一大早便是起了,今日齐雪进宫,她心中到底不放心,还是决定过去看看才是。 而齐雪那头,进宫自是要第一时间去给卫皇后请安的:太子侧妃也算是儿媳妇,如何能不对婆婆敬重有加? 故而谢青梓掐着点儿的进了宫,也没和卫皇后说上话,那头就听见宫人过来禀告说是我太子妃领着齐雪过来请安来了。 谢青梓便登时就有些紧张。 卫皇后倒是一下子就看到了谢青梓的反应,当即一笑:“原是因为这个才进宫来的。 谢青梓轻叹了一声:“娘娘何必笑话我呢。到底是这么多年的交情,心中记挂几分也难免。” 说着话,太子妃带着人过来了。一进来谢青梓便是看住了齐雪,当即便是倒吸一口凉气:齐雪的状态着实算不上好。大约是昨夜里一夜没睡,又是这般的心中不好受,今日看着便是很不好。脸色蜡黄不说,纵然是上了脂粉也没能掩盖住面上的憔悴。 谢青梓自是十分了解到底为何齐雪昨儿夜里经历了什么。 齐雪等的人,此生都是等不到了。 心头微微叹了一口气,待到太子妃带着齐雪行礼过后,她这才又向太子妃和齐雪行礼:”太子妃,太子侧妃。“ “安和郡主今日怎的有空进宫来了?”太子妃如今肚子又明显了几分,加上冬日穿得厚实,更是显得肚子硕大。太子妃瞧着心情不错,一开口便是玩笑的打趣:“我只以为安和你该在家中备嫁罢。” 对于这个称呼,谢青梓只觉得是有些陌生。 不过想来以后只怕是要有许多人要用这个称呼来称呼她了。 安和郡主……谢青梓几乎是忽然才算是想起来,她现在也是郡主了。倒是和以前不同了。于是直起身来时候,她便是也收了心头那一点忌惮和卑微,冲着太子妃微微一笑:“进宫来给娘娘请安,顺带陪娘娘说说话。至于备嫁——我还不着急呢。毕竟是卫晟先成亲,我们怕要等到明年。哪里需要着急?” 这句话也就是一句再普通的话不过。 不过太子妃面上的神色却是微微一凝。也不知是因了哪一句话让太子妃上了心,又恼了起来。 谢青梓也不大在意,笑笑只若无其事仿佛什么也没看出来:“瞧着太子妃气色倒是比以前还好了。想来是养得不错,将来必是能生个大胖小子。” 饶是太子妃再不痛快,此时听见这话,那也是不由得露出几分笑来。做母亲的,哪有不爱听这话的?尤其是太子如今还没有嫡子的情况下。 太子妃既是欢喜起来了,谢青梓也就没再多说了。 卫皇后这才开口:“齐侧妃今日第一日进宫,对住处什么的可还满意?若有不习惯的,或是缺少东西人手的,只管跟太子妃说就是。你既是进了太子宫,那以后你们便是一家人。和自家人也没必要客气什么。” 卫皇后这话说得冠冕堂皇,谢青梓听在耳朵里却是只想笑:卫皇后这话分明就是在跟齐雪说,有事儿你找太子妃,可千万别来烦扰我才是。 不过也就谢青梓了解卫皇后,这才听出了话里的意思。太子妃也好,齐雪也好,都是没听出来。 齐雪勉强一笑应下,听声音也是略带了些沙哑。 卫皇后微微一挑眉:“这是怎么了?怎么竟是这样憔悴?昨儿没睡好不成?” 齐雪被这么一问,倒是有些不知该如何回答的样子。 谢青梓抿唇一笑,将话头接过去:“娘娘不知缘故,我却是知道。不如我来告诉娘娘,娘娘听着觉得有道理,就赏我一盆山茶罢。外头也没有这样好的,摆在屋里看着就叫人觉得喜欢。” 卫皇后失笑:“好,那你说来听听。” “想来昨儿夜里齐侧妃必是紧张忐忑,一想到要进宫服侍太子,肯定担心太子不喜欢,或是服侍不周惹了太子不高兴。再则,女子出嫁时,总归心情都是那般。如此一来,睡不着可不是成了理所当然的事儿了?”谢青梓笑盈盈的打趣,而后又看一眼齐雪:“不过齐侧妃也忒紧张了些。” 谢青梓这话登时逗得卫皇后笑出声来,随后又打趣她:”那本宫倒是要看看,你到时候出嫁是紧张还是不紧张。” “阿雪也是太紧张了些。”太子妃见气氛十分好,倒也是来凑趣:“今儿她还跟我说,她如今不敢服侍太子,能不能缓几日。听听这是什么话?难不成太子竟是猛兽,能将她一口吃了?竟是吓成这样。” “小姑娘家家的还不知晓那些呢。”卫皇后笑笑,似是有几分怜惜:“你们也别打趣她了,回头都不敢抬头见人了。” 又说了几句话,卫皇后便是道:“本宫还有事儿要和太子妃说,青梓你送一送齐侧妃。” 卫皇后如此体贴的给了机会叫谢青梓和齐雪说话,自是收获了两人感激的目光。卫皇后笑着摆摆手:“你当本宫不知你们是从小就相熟的?让你们说说话也没什么。” 卫皇后将这个事儿说得如此自然明白,太子妃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是笑了一笑:“原来安和和阿雪还有这样的情分。“ 从卫皇后处告辞出来,谢青梓便是侧头看了一眼齐雪,轻声问她:“可还好吧?进宫可还习惯?” “也没什么不好不习惯的。”齐雪笑容十分勉强,更是笑意不曾到达眼底。最后她又这么说了一句:“对我而言,如今在何处都是一样的。” 谢青梓心头一酸,却是险些没哭出来。 齐雪这话的意思,她自是明白其中到底是什么缘故。齐雪那般喜欢那宁知禹,最后却是只如此……她心头又该是何等的绝望?只有绝望了,才能说出这么一句在何处都是一样的话来。 谢青梓叹了一口气,最后才低声道:”不管如何,以后的路还长,你好生过日子。别总想着过去,人总要往前走的。再说你如今的情况,便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想想齐家,想想你母亲,你也该好好保重自己。“ 谢青梓如此说,倒似乎是触动了齐雪心中某处,沉默良久之后,她竟是点点头:“我知道了青梓。我会好好的过日子的。“ 顿了顿,齐雪的声音又压低下去:“那些东西,你都给他了么?” “给了。“谢青梓早就知道齐雪必然会问,当下撒起谎来也是面不改色心不跳。丝毫看不出异样来。 齐雪的语气越发低落:“嗯,原来如此。” “他昨儿是没来?还是你自己想明白了?”到了这一步,谢青梓自是要做出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的。不然露了马脚又如何是好? 齐雪应了一声,最后苦笑:“他没来。” 谢青梓沉默了许久,最后轻叹一声:“许是没勇气,许是一开始就是个算计罢。” “我不甘心。”齐雪咬住嘴唇,眼圈儿慢慢的红了:“我不甘心,我想问问他,到底是为什么——” “何必呢。”谢青梓心头一紧,面上仍是不动声色,只是劝了一句:“他既是做出这样的选择,就已是说明了一切。问了又如何?不过是将伤口撕裂开来,再疼一次,又有什么必要?“ 听了这话,齐雪便是忙又出声:“可或许是他有事儿不能来,或是……” 听着齐雪这样的辩解,谢青梓几乎是忍不住的就生出火气来,伸手一把抓住了齐雪,冷了眉眼。虽声音还压得低,可是却是难以掩盖其中的凌厉:“哪有那么多借口?他不肯来就是不肯来,不管是如何想的,总归是不肯来。且还带着你的东西!你还要糊涂到什么时候?“ 齐雪抿着唇好半晌发不出声音来。最后蓦然低声呜咽了一声,讷讷道:“你弄疼我了,青梓。” 谢青梓这才惊觉自己激动之下竟是用了那样大的力道,当下叹了一口气,默默松开手指,“你听我一句劝,他既是没来,你也该放手了。” “可哪里又是能轻易放手呢?”齐雪讷讷的道,而后她叹了一口气:“就像是你和卫泽,若让你忘了卫泽,放开手去,你是愿意还是不愿意?你又能不能做到?” 齐雪这般一比喻,直接就叫谢青梓一句话也说不出了。 最后她轻叹一声:“可毕竟不一样。” “嗯。”齐雪用帕子按了按眼角,慢慢收敛了眼泪,苦笑了一下:“这件事情就这么烂在了肚子里吧。” 谢青梓本还想提醒齐雪几句,只是想着齐雪现在这个状态,到底又将话咽下去。这个时候,还是不在齐雪面前提起宁知禹才好。等到她情绪缓和下来,也想开了再提起这个事儿。 横竖太子妃现在这样,必也是不会轻易对齐雪如何。今日看太子妃这般样子,怕也还对齐雪满意:毕竟齐雪这样的状态,想要争宠却是再难不过的。太子妃,自然是放心。 如此一来,在很长一段时间之内,齐雪也必是安全无虞。 更何况,有些事儿,总要齐雪自己发觉才好,不然就始终她随口一说,齐雪也未必会警觉防备。 第306章 蠢蠢欲动 谢青梓和齐雪分开后自然还回了卫皇后那儿。 卫皇后也刚好是和太子妃说完了话,将太子妃打发了出来。谢青梓目送太子妃离开,最后微微眯了眯眼睛。只觉得人不可貌相。 谢青梓进了屋子,卫皇后看了她一眼:“怎么了,说了一阵子话,倒像是更不放心了。” 谢青梓苦笑一声:“可不是么?瞧着她那样子……如何能放心?” “既是进宫了,总有她的造化。”卫皇后笑笑:”而且她那样子,倒是让太子妃放心,你倒也不必如此担心。”卫皇后一面说,一面将茶缓缓的品了一口。 “娘娘豁达,我却是做不到。”谢青梓颓然的叹了一声。又轻叹一声:“不过娘娘说得极是。” 说完了,她又想起自己郡主身份是怎么来的,当即又朝着卫皇后道谢:“我还没跟娘娘道谢。娘娘如此厚爱与我,我却不知该如何回报才好。” “也是你自己把握得好。”卫皇后笑看谢青梓,站起身来:“林子那边儿梅花开得很热闹,你陪我去走走看看罢。” 谢青梓上前扶住了卫皇后,而后抿唇一笑:“我算是什么把握得好?若不是有娘娘和大哥在,那日圣上都未必会给这么一个机会。更不会容许我这么折腾。最后那郡主之位,若不是娘娘,又如何会落到我头上?” “却也真不是我给你争取的。”卫皇后微微一摇头,旋即轻叹一声:“霍家那几十口人,都死得惨啊。” 卫皇后就只说了这么一句话,叹了这么一口气。其中包含的意思却是兜兜转转,千回百转。 谢青梓将这句话反复在心中琢磨了一番,倒是也明白了其中一点意思。这个郡主之位,只怕是圣上给霍家的弥补。而为何是给了她而不是霍铁衣——霍铁衣已经是以年轻居高位了。若再抬举,岂不是要让霍铁衣被捧上天?霍铁衣手中的权势已足够大了。若再进一步,那就是权势倾天。 圣上自是不会做这样的事情。 而她的出现,则是刚好。一个姑娘家,宠上天了也是无关紧要,至少绝不会影响大局。 原来,这个位置却是……霍家的人命换来的。 谢青梓忽然觉得心里头很不是滋味。 “你也不必想太多。”卫皇后拍了拍谢青梓的手背,而后笑:“这件事情已是过去这么多年了,我们尚且都不曾耿耿于怀,你一个小丫头耿耿于怀作甚?既是给你,你就接着。总比不给强。” 卫皇后说着这样宽慰的话,可是她自己语气却都是不像是说的那样轻松。 “许美人死了。”卫皇后倏的又道,神色有些冷:“最后没查出来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可是许美人……怀了身孕。” 谢青梓愕然了一下:“这……” 这么说来,的确是许美人在宫闱之中偷人了?可是偷的是谁? 谢青梓没敢问。 卫皇后却是缓缓的说了:“太子宫最近风平浪静,可是太子却是……前几日不甚痛快。” 谢青梓心一下子都是沉到了谷底:“他怎么敢——” “翅膀硬了。也就不在意这些细节了。许美人的确是个美的。”卫皇后用指尖将一朵绽放的白梅碾碎了,眉眼低垂:”圣上或许猜到了几分,又或许是没猜到。可是这个事儿,谁也不会追究了。” 谢青梓有些拿不准卫皇后将这个事儿告诉她的意思——毕竟这些事情说白了却是和她并没有多大的干系。 “告诉你这些,是提醒你,和太子宫远一些。”卫皇后神色冷冷的,透着一股凌厉:“太子如此肆无忌惮,你和太子侧妃虽说是要好,可是你却被牵扯进太子宫的事儿里头去。你可明白了没有?” 原来是为了这个。谢青梓苦笑一声:”明白了。“只是却未必做得到了。齐雪的事儿……怕早就是将她给牵扯进去了。 “我怕这天很快就要变了。”卫皇后将指尖的花瓣轻轻掸去,“卫泽回来之后,你们便是赶紧成亲罢。否则,迟则生变。” 卫皇后的声音里透出一股凝重和重重忧虑。 谢青梓心头也是有些惴惴,忍不住猜了好一阵子,只是越是往深处想,她就越是觉得心头惊慌。 卫皇后的话,听起来很是不祥。 从宫中出来,谢青梓便是一直都在想卫皇后说的那些话。越是想,越是觉得只怕太子的确是要按捺不住了——或是要么像是李泾一般,要么或许是要从圣上那儿下手? 太子果真竟是肆无忌惮到了这个地步? 谢青梓惊疑不定,却是越发的想卫泽起来,若是此时卫泽在就好了…… 驾车的是白墨。白墨瞧着谢青梓神色不对,倒还有些诧异:“郡主这是——” “嗯,想些事儿罢了。”谢青梓上了马车,想了一想又撩开车帘子低声问:“你说,若是卫泽还没回来,京中就生了变故,又该如何?” “郡主放心。最迟也要等到年后。”白墨一笑,同样压低声音:“主子既是敢放心离开,那就笃定了是不会在他回来之前出事儿。” 不知为何,白墨这么一句话,明明也就只是一句话,可知道卫泽的想法,她却是莫名的就心安了下来。 庆贺的事儿最终定在了正月里头。毕竟眼下都要过年了,各家都是忙得很。 卫家送年礼的时候,谢青梓正好也在老夫人屋里。看了一眼礼单,也不多问,直接就笑道:“王妃有心了,知道我正四处寻好皮子想给娘娘送去做风帽,这就得了。可不是瞌睡遇到了送枕头的么?” 礼是有些薄的,不过毕竟卫王妃和卫泽的关系摆在那儿,谁都心知肚明就是那么一回事儿罢了。 谢青梓这话一出,别人还没怎么着,倒是送东西过来的嬷嬷一下子脸色就变换了起来。当即却还强撑笑道:“郡主果真是孝顺。” “理应如此。”谢青梓微微笑着,任谁也看不出她心头的想法。 最后那礼送过来,谢青梓便是瞧见皮子成色是极好的。当即就对着卢嬷嬷笑了:“嬷嬷你看,这不是就不错了?改明儿这皮子我先挑一块给娘娘做抹额,其他的便是老夫人和大太太先选,若还有剩下的,我自己也可做个抹额玩一玩。” “主子心里头明白,我心里很放心。”卢嬷嬷也笑,末了又道:“抹额主子是打算亲手做?娘娘如今上了年岁,却是喜欢沉稳一些的颜色。” “嗯,料子我都想好了用什么了。”谢青梓笑完了,这才又道:“不过卫王妃那儿也得送一个。另外,林家那边也送一个,只却也不必我亲自动手了。嬷嬷看呢?” “很是妥帖。”卢嬷嬷真心夸赞,也是真心觉得十分妥帖。 谢青梓想得如此周到。反而是都用不上她了。这让卢嬷嬷既是欢喜又是怅然——以后她毕竟是要一直跟着谢青梓的,谢青梓如此妥当,以后日子就好过许多。可是没用得上她的地方,却也是让她觉得有些英雄无用武之地。 最后,谢青梓给卫皇后的抹额是在过年头一天才算是赶工完成了。 暗红色的料子,上头用金银线细细的绣了振翅而飞的凤凰,加上皮草,端的是富贵。 毕竟是除夕,但凡诰命在四品以内的都是要进宫给卫皇后请安的。谢青梓便是将东西带着一路进了宫。 进了宫见了闻香,她才知道卫皇后竟是病了。还病得不轻——故而今日却是让太子妃代为招呼众命妇。 谢青梓一听这话心都是揪起来了,低声问:”那我能不能去看看娘娘。“ “娘娘让我在这里等着你,自也是想见你。你随着我来。”闻香笑了笑,领着谢青梓进了卫皇后宫中。而其他命妇则是随着宫人一路往太子妃那边去了。 待到只剩下她们这一行人了,闻香立刻低声道:“其实病的不是娘娘,而是圣上。圣上一病,手中权势也就都给了太子,娘娘也只能跟着病了。” 谢青梓悚然一惊,脚下都是乱了步子,险些踩着自己的裙子:“那严重吗?” “待到见了娘娘,让娘娘再跟你细细说。”闻香叹了一口气。 谢青梓就是这么一路忐忑的进了内室,见了卫皇后的。 卫皇后屋里有一股淡淡的药味。 谢青梓登时疑惑:“不是说并不曾病了,怎么的还在喝药?” “叫太医院熬了送过来做个样子罢了。都是倒了的。”卫皇后笑笑,狭长的眼尾里有几分凌厉:“不过倒是叫我发现了一点有趣的事儿。” 说完,卫皇后拉着谢青梓到了屏风后头,然后将箱笼上的布掀开,里头赫然是养着几只雀鸟。只是这几只雀鸟都是奄奄一息的样子,被这么猛然掀开帘子,也不见动弹半点,只是扑了一下翅膀也就作罢。 谢青梓不解的看着卫皇后。 卫皇后低声道:“这是用来试药的。” 谢青梓骇然瞪大了眼睛,只觉得又惊又怒:”他们怎么敢!“”他们也没什么不敢得的,看来我这是让那人觉得碍事儿了。“卫皇后将布又盖上去,倏地冷笑一声:“不过到底是没敢要我的命呢。” 第307章 除夕 谢青梓仍是惊怒:“可是他怎能如此做。毕竟您是他的嫡母——” 卫皇后被谢青梓这话给逗笑了。随后淡淡出声:“连亲生父亲都敢下手,嫡母又算什么?天家何尝又有什么情义可言?” 谢青梓抿着唇不说话了,最后好半晌才又不确定的问:“那现在要怎么办?” 卫皇后既是将她叫来,又说了这么多,总也该有些应对的法子。 “不怎么办,这么耗着。”卫皇后微微眯了眯眼睛,末了又一笑:“圣上身子也不是那般差,这件事情也不至于就到了那个地步。不过是看着耗罢了。” 谢青梓蹙眉:“太医院都不可信任了,不然娘娘悄悄的找个外面的大夫——” “总也有那么几个忠心的。先过了年再说。”卫皇后如此言道,末了又叹了一口气:“卫家如今和******越是亲近,将来就越是危险。只可恨……”卫王也好,卫王妃也好,都不肯听她的。 “或许可以扰乱时局。”谢青梓低头想了一阵子:“这就是现在金陵那边和这边讲和了,故而他才动了这样的心思。若是——” “林家现在必是支持他的最大势力。若是林家出了些什么事儿……”谢青梓轻声开口,虽说觉得有些不厚道,不过眼下哪里还顾得上厚道不厚道? “这倒是个好法子。可是我又为何要参与这件事情去?”卫皇后神色微微有些冷漠,垂眸的样子也显得格外的冷情:“既是要让我不管事儿,那我就不管事儿就是了。圣上那头,他自己会操心去。” 谢青梓忽然就被这话弄得愣住了:卫皇后这般……分明就是对圣上…… 坊间都是传闻帝后感情甚笃,从来都是鸾凤和鸣,一直以来都是一段美谈。 所以谢青梓一直以为卫皇后对圣上的感情犹如她对卫泽一般……可现在看来,却全然不是那么一回事儿? 卫皇后也不解释,只又让谢青梓去太子宫去一趟:”既是他们势大,便是也过去做个样子吧。“ 谢青梓便是又去了太子宫一趟。 卫皇后处冷冷清清得如同是鸟雀都不见,而太子宫却是热闹得几乎都要将房顶掀开了。 太子妃瞧着很是意气风发。 谢青梓深吸一口气,将情绪都压下去,笑着上前去盈盈一拜:“安和给太子妃贺岁了。” 太子妃也是笑盈盈的,显得格外和气:“安和过来了。母后情况如何了?我这里今日忙得很,也没过去给母后请安。” 谢青梓仍是笑:“娘娘十分体谅太子妃您,还让我跟太子妃您说,不必挂心她那头。更不可亲自过去,不然回头过了病气,那就不妥了太子妃现在务必还是以身子要紧。” 几句客套话下来,谢青梓便是就坐到了一边儿去。 齐雪一直都在太子妃下首坐着,瞧着倒是状态不错。至少看着不憔悴,也没有什么伤感之色。只是到底不如往日那般的活泼,反倒是带了几分成熟和冷淡。 直到散了,谢青梓也没能和齐雪说上一句话。 出了宫,谢青梓便是直接问白墨:“有没有法子给卫泽传个消息——” 白墨点点头:“自是有法子。郡主这是想给主子写家书?不过只能跟着锦衣卫的信件一起走,这样才来得快——“ “那我回去写一封,到时候你让人带过去给卫泽罢。”谢青梓犹豫了片刻,到底是觉得还是要跟卫泽说一声才好。 不过既是锦衣卫送,内容上显然也不能说什么不该说的。一路上,谢青梓便是只顾着去想该如何给卫泽写些什么了。 回了谢家,刚没说上几句话,霍铁衣却是打发了人过来请谢青梓去霍家团聚——说是霍家,其实也不过是陆家旁边的一个小宅子不知怎么被霍铁衣买了下来,略略一修缮便是直接搬进去了。 至于霍家大宅,却还没修缮好。 青梓下意识的看了一眼老夫人和大太太,没有直接应下这个事儿。 霍铁衣的意思已经是很明显了,无非就是要让谢青梓过去一同过除夕罢了。而平心而论,霍铁衣这样的作法也是正常。毕竟如今兄妹相认,霍铁衣想在一处过除夕也是理所当然。况且霍铁衣又是一个人…… 老夫人便是点点头:”既是如此,那青梓你便去罢。“ 大太太纵然有些勉强,到底还是笑一笑:”正是。“ 谢栩没出声,不过却是明显不痛快。 谢青梓站起身来,低声道:“那我便是去了。” 出了谢家,霍铁衣派来的软轿就在路边候着。谢青梓上了轿子,才发现轿子里也贴心的用了暖炉,当下不由得微微一笑。旋即想起了谢家众人的反应,又是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这样的情况下,她竟是只觉得尴尬。而且……不知道为何,明明什么事儿都说开了,可是她偏偏……却越发的觉得尴尬和融不进去了。 到底许多事情悄悄的还是不一样了。 谢青梓心头暗叹了一声,也不知该如何描述这种感觉。 谢青梓一路到了霍家,霍铁衣却是早就撑伞在门口候着了。一下轿子谢青梓就看见了霍铁衣迎了上来——霍铁衣本就生得高大,又在军中这么多年,看着只让人觉得不是个柔软之人。 偏生这样的人,却是如此带着灿烂笑容迎了上来,然后伸出手来小心翼翼扶着她下轿。口中更是道:“我还以为你是不愿意来的。倒是不枉费我等了这半天。” 这么一句话,也就一下子的暴露出来了霍铁衣刚才的心情,只怕却是忐忑又不安的。 谢青梓不由得抿唇浅笑,又只觉得是整个心底都是温暖起来。不由语气也柔软许多:“大哥想什么呢?怎么会不愿意来?纵然是没来,也是觉得不好离开,并不会是不愿意。” 待到进了屋子,谢青梓又叹了一口气:“哥哥那头却是不好去叫了。” 一则是叫了肯定也不会来,二则陆老夫人他们也是冷清,他们如何好意思去叫?谢家则是不同,谢家人口众多,纵是少了她,也是并不会冷清。 说起来,这样的情况,颇有些原就该如此的样子。谢青蕊是谢家姑娘,今年总算是在谢家过了年。而她是霍家的姑娘,今年也在霍家跟着自己亲生哥哥一处过年。 “不知你喜欢什么,我打发人问了问陆家的厨娘。把你素日喜欢的都做了一遍。等会儿我先带着你去祭拜一回,咱们便可开饭了。等用过了饭,我们再去找夜亭,叫他带你放焰火去。我准备了不少。”霍铁衣笑着不断说着话,似是害怕若是冷了场就让谢青梓会觉得尴尬。 而霍铁衣越是如此,谢青梓的心情便越发复杂,心底也更柔软。 霍铁衣本就不擅长这些,为了她做到这个地步,可见对她这个妹妹也是真心实意。 不管是出于弥补心思还是如何,这般的在意却是真真在在的。 她便是露出了今日最灿烂的笑容来:“好,我听大哥的。” 谢青梓随着霍铁衣去了祠堂——自然也不是正经的祠堂,就是供奉霍家先祖牌位的屋子。如今霍铁衣在这边,也就叫人都挪过来了。 当看见那些密密麻麻的牌位时,谢青梓只觉得心头震撼。也同时感受到了一股惨烈之气——这么多的牌位,这么多的人,又有多少是死在了当年那一场惨案里头呢?而当年的霍家怕也是个繁荣昌盛的大家族罢?而如今,霍家剩下的也不过只有三个人罢了。 而正经的算是霍家人的,却只不过是一个霍铁衣而已。 谢青梓轻叹了一声,目光滑过那些灵牌上的名字,说不出心头是个什么滋味。 “这里头有三分之二都是……那时候没了的。”霍铁衣轻声说了一句,也是十分的怅然:“若是没出那样的事儿,霍家也不知又是什么样的繁荣昌盛。” 谢青梓叹了一口气,低声宽慰:“逝者已逝,咱们总要往前看。” “说得是。”霍铁衣笑笑,随后就引着谢青梓一个个去看那些排位。最后祭拜的,才是他们父母的。谢青梓也才知道原来自己生父叫霍承启,而她生母则是唤作胡沐嫣。 “那胡家呢?胡家难道竟是——”谢青梓忽是想起了这么一茬来。要知道,胡家可是霍铁衣的外家,不应该从来不被提起。 “外祖父他们并无子嗣,母亲是独女。母亲去后,二老也是相继去了。”霍铁衣轻叹一声:“我将他们排位供奉在了大相国寺,回头明日再带你去祭拜。” 谢青梓微微一震,随后又苦笑:“没想到竟是灭了两门。” 果然是只能用惨案二字来形容。 “今日除夕,也不必说那么多伤怀之事。来,我带你去用饭了。以往都是一人,今年可算是有人与我一处了。”霍铁衣说着说着,反倒是一下子大笑出声来,颇有些欢喜。 谢青梓被感染,也是欢喜起来。 而霍家这头人少却是气氛融融,可谢家那头,纵然人多却是并无一人多言,反而是显得冷清了。 第308章 人心 纵是二房三房都是过来了,纵是浩浩荡荡的围了两三桌,可是仔细体会却也是分明没了昔日的热闹味道。 也不知是因为分家的缘故,还是因为谢青梓的缘故。 老夫人最后忍不住搁了筷子,沉声道:“这都是怎么了,大年三十也是都哭丧着脸做什么?” 最后还是二太太站出来缓和气氛:“瞧着老夫人您不大高兴,孩子们如何敢闹腾?就是我们心里头也是紧张得很。如今怎的老夫人倒是还来怪我们?” 二太太这个玩笑一出,众人自然也是十分配合,当即就都各自说笑起来。 一时之间,瞧着屋里的气氛倒是热闹了一些。不过仔细看,也都是不甚自在。 老夫人叹了一口气,越看越心头不是滋味,索性说起了别的事儿:“也都不必勉强了。既是都没有这样的心思,又何必做这样的事儿?我也不知你们这都是怎么了。难不成分了家,竟是都不当彼此是亲人了?罢了罢了,我也不多说,老三你明年什么时候走?” “开春化了冻就出发。”三老爷看了一眼旁边大着肚子的三太太:“估摸着那个时候也差不多该生产了。等到生产之后,我也就可放心出门。” 老夫人点了点头:“正是如此。我也说怎么也要等到你媳妇生了孩子再走。” 又看一眼大老爷,老夫人的语气不容反驳:“老大也跟着去罢。如今你也没个事儿做,跟着出去跑一跑长长见识也是好的。” 大老爷谢昀听了这话,登时就掉了脸:“母亲嘱咐三弟务必等到弟妹生产再走,怎么到了我这里,竟是就这般了?” “他妻子怀着孕,你妻子也有身孕?大太太有身孕我可不知。”老夫人听了这话就笑了。不过笑得却是有些冷罢了。 三太太是正妻,姚姨娘又算什么东西? “老大你也不必再找借口了。事情就这样定了。毕竟你一个大男人,总不能就这样的一直在家中无所事事。”老夫人这话说得很是不留情面。 只是不管好说歹说,最后大老爷还是不肯去。 谢栩侧头看了一眼姚姨娘,微微挑了挑眉。 姚姨娘抿着唇面色更是难看了。 谢栩这才缓缓道:“今天是除夕,祖母也别说这些扫兴的事儿了。让父亲回去好好想想才是。或许明儿父亲就想明白了呢?” 老夫人还是给谢栩面子的,当下就没再多说什么。 用过晚饭,老夫人就让二房和三房都散了。末了也让大老爷走了。老夫人的原话是这样的:“瞧着你我便是心头膈应得慌,你既是不乐意呆,那也不必勉强留在我跟前不自在。” 被这么一说,大老爷也没脸面留下来。 待到大老爷去后,老夫人就看住了谢青蕊:“可都准备好了?到时候你可别使小性子,若是不抓住这次机会,下次也不知要什么时候才有机会了——我老了,谢家又是这般。你到底是我亲孙女,我自还是盼着你好的。青蕊,你就听我一句劝。别再怄气了。女人这辈子什么都不重要,最重要的还是嫁人这一关。” 老夫人说得动容,谢青蕊纵然是有些不耐,此时听见这话却也还是情不自禁的有些动容。当即低下头去,到底还是应了一声:“知道了,祖母。” “我知道你心头有怨念。只是你要明白一件事儿。当年的事儿不管对错也好,错都是在上一辈人的身上。而如今,你死咬着青梓不放,和青梓过不去,对你又有什么好处?原本她对你心有亏欠,你若不闹腾,将来自然有无数的好处。至少,将来她还能替你撑腰,给你撑着脸面。可如今你这般,她寒了心,她那两个哥哥也不是好相与的。就是卫世子也是处处护着她。你又何必去撞个头破血流?”老夫人招手叫谢青蕊过来,然后拉着她的手如此语重心长的言道。 老夫人一面说着话,一面摸着谢青蕊的背脊,慢慢的安抚。 谢青蕊本是觉得老夫人又是在替谢青梓说话,可是听到了最后,才知道老夫人心底的确是为了她好的。当即便是不由得一愣,随后低下头去,心思复杂道:“可我心中……有怨,有恨。犹如火烧油煎,让我片刻不得安宁。祖母难道就不怨?若不是霍家……我们家又如何会这样?那么多人,霍家为何一定要选中我们谢家?当年就算真要替她寻个去处,送给我们家养着,难道不可?又为何一定要……” 谢青蕊觉得有些说不下去了。 老夫人苦笑摇头,看了一眼若有所思的大太太,语气加重了三分:“你到底还是太年轻了些,年轻气盛,总爱琢磨这些。可是要我说,这些事儿琢磨明白了又有什么用?青梓就算被你们逼死了,她也是绝不可能改变得了以前的事儿。而叫她弥补——她做的这些还不够弥补?既是改不了什么,又何不当成是一场缘分?” “有些事儿啊,琢磨得多了,最难受的还是自己。青蕊你也是个聪明的丫头,该明白这个道理。”老夫人拍了拍谢青梓的肩膀,而后又语重心长道:“你要和她比较,最简单的法子就是你过得比她好。权势也就不说了,若你能选个好夫婿,一辈子对你都是极好,那岂不是让人羡慕?” 老夫人说这话的时候,心里头却是十分明白,只怕这件事情也未必就如同她说的那样。卫泽对谢青梓如何所有人都是看在眼底的,想要找一个超过卫泽的……不容易。 可若不如此说,又怎么可能说得动谢青蕊? 谢栩看了一眼老夫人,将原本要出口的话又咽了回去。 大太太本还被谢青蕊的话带得不由得多想了几分,此时听见这话,却也是不由得心中又怅然叹了一口气。好半晌都是没说一句话,心头全是复杂。 老夫人最后又道:“事到如今,青梓最迟明年就要出门子去了。你们纵然有天大的不快和介怀,都压在心底才好。要知道,不管是霍家,还是陆家,又或者是卫世子,咱们都惹不起。莫要多生事端了。” 老夫人说完,转头看了一圈,见众人都似乎是听进去了,心头倒是松了一口气。别的不怕,就怕听不进去。 谢青梓和霍铁衣出现在了陆家的时候,陆夜亭面上明显的露出了错愕和惊喜来。 谢青梓看在眼里,便是笑着故意替霍铁衣说好话:“大哥特意早早接了我,带我祭拜过了先祖后匆匆吃了两口饭,就领着我过来了。” 陆夜亭自然也看得出谢青梓的意思,虽说不肯顺着谢青梓的心思来,可是却是也没太强硬,反倒是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无事献殷勤罢了。他这般费尽心思,不过是为了让你觉得他好罢了。” 谢青梓抿着唇直笑:“到底是为了讨谁的欢心,哥哥心里可比我明白。不过哥哥说的是,他这般费尽心思,可不就是想让人觉得他好么?不过在我看来,有这样的心思讨好,也不过是因为心头在意罢了。若不在意,他又何必管这些?” 陆夜亭露出几分尴尬和羞恼来,悻悻的抱怨:“果然说女生外向,这话半点不假的。” 谢青梓呢也不恼怒,只是看着陆夜亭笑:“哥哥却是糊涂了,这个词儿可不是这样用的。” 不过也不敢说得太狠了,当下又转移话题道:“大哥说准备了不少的焰火,我们去放罢?” 陆夜亭本还有些抗拒,可瞧着谢青梓那欢喜的样子,却是怎么也说不出扫兴的话来。 “小时候家里孩子多,也每年都放,只是……我是女孩子,祖母确实不许我碰这些的。”谢青梓跃跃欲试,笑颜如花。:“我来放试试。” 陆夜亭和霍铁衣看着谢青梓如此不稳重的样子,倒是经不住笑了。之前谢青梓处处淑女稳重,瞧着既是乖巧又是懂事,却是叫人有些说不出的心疼。如今谢青梓这般孩子气,倒是才像是个十四岁的少女呢。 就为了这个,陆夜亭倒是忍不住的看了一眼霍铁衣,破天荒的夸了一句:“倒是办了一件妥当的事儿。” 就这么一句话,登时就让霍铁衣咧嘴笑起来,那副就差点头哈腰的谄媚样子几乎叫人看不下去。 陆夜亭轻哼一声:“还不去护着青梓。她第一次放。肯定紧张,别吓到了。” 陆夜亭的吩咐比圣旨还要管用。霍铁衣巴巴儿的就去了。 陆夜亭袖手现在旁边看着,在旁人都看不见的地方这才悄悄儿的抿着唇角绽放出一丝丝不易觉察的笑容来。 谢青梓第一次自己点,也的确是有些紧张,握着点引线用的细香连着问了两遍:“就是凑上去,见引线燃了,就可以赶紧退开了对吧?” 霍铁衣笑:“放心,来不及跑也不会如何。我护着你就是。小时候我和卫泽一起放,有次焰火倒了,倒是吓得别人不轻,我俩都不觉得有什么。就是惊了一下。” 第309章 亲情 霍铁衣说起和卫泽小时候的事儿,谢青梓忍不住也想了一下那样的情景,当下只觉得震惊:“你们可真胆大,换成是我就要吓死了。” “小时候什么也不懂,哪里知道害怕。”霍铁衣笑笑,伸手将谢青梓的手握住:“来,我我们一起点。” 细细的香和引线一接触,很快就是将引线点燃了。 霍铁衣松开手,笑道:“退。” 兄妹二人便是都一起退了四五步。又等了片刻才听见焰火“碰”的一声炸裂开来。 谢青梓下意识的抬头,就见天空之上绽放出了绚烂的花朵,心头只觉得是欢喜和有趣儿。 霍铁衣退到了陆夜亭身边,然后轻声道:“十五有花灯,宫门口也要放焰火,到时候我带你们去看罢。” “你有空?”许是气氛好,陆夜亭倒是难得没给霍铁衣脸色看,最后只是如此问了一句。 霍铁衣知道陆夜亭问的是什么:他如今身上也是有差事的,城防这种差事,就是过年也不会放假的。故而陆夜亭才会有这样一个问题。 “所以我也只能带你们去,然后就得去当差,等到焰火完了,我再回来接你们。到时候,你护着青梓别叫她被挤着了。”霍铁衣笑着回道,末了还有些怅然:“也就是今年了,明年必是别人陪着她去了。” 陆夜亭知道霍铁衣说的是卫泽,心里也是有些遗憾:刚相认的妹妹也还没相处几日呢,这就要嫁出去了,他心里颇也有些舍不得的。 “宫里出了不少事儿。陆家有陆老先生在,肯定不会出什么事儿。可是卫家和霍家则是不同,我们都和太子不甚亲近。”霍铁衣一面盯着谢青梓挨个儿去点焰火,一面轻声和陆夜亭嘱咐:“你需得尽快成长起来。若是能和太子打好关系最好。” “圣上的身子不一定真就到了那个地步了。”说起正事儿,陆夜亭也是一脸的正色,并没有再有半点之前的样子,认认真真的和霍铁衣一同分析局势:“出了李泾那个事儿,圣上未必会对太子放心,试一试也是有的。” “即便是如此,太子也必是太子,不会有更改。”霍铁衣见谢青梓不再点了,就不再多说,笑着扬声问谢青梓:“怎的不放了。” “哥哥和大哥也去放,我一个人怪没意思的。”谢青梓笑吟吟的将香递给陆夜亭:“哥哥去放,我来看着。” 谢青梓既是都这样说了,陆夜亭和霍铁衣只得去了。 不过男孩儿玩这些倒是天生就多几分天分一般,两人很快玩儿出花样来:将不上天的焰火在地上摆个圈儿,点燃了第一个,等第一个燃到了最后自然也就是点燃了第二个,如此一来省却了一个个点的麻烦,又好看有趣儿。 谢青梓看得直笑,心头又想:如此倒是也看不出两人还有隔阂了。若是从小他们就在一处相处着,想来也就是这么一副情形了吧? 陆家这头放了如此多焰火,谢栩在谢家也是瞧见了。悄悄想了一下陆家那边的情形,他犹豫了片刻,到底还是偷偷的摸了过去。 他怕他的阿姐被人抢走了。 而且往年都一处守岁,今年又怎么能例外? 谢栩还没走近,谢青梓倒是发现了他,当即笑着就迎了上去:“怎么过来了?你过来祖母她们知道不知道?” 谢栩摇摇头:“今年家里格外冷清,怪没意思的。祖母也撑不住,就不叫我们在她那守岁了。我就偷偷的溜了出来。看见这边放焰火,就猜是你们,便是过来看看。” “母亲不见你,也不知如何着急。你怎么这般的不省心?”谢青梓笑着训斥一句,而后却又纵容道:“我打发人去跟母亲说一声,你先去玩一会罢。我记得你小时候也是爱玩这个的,后来大了,怕被人说不稳重,这才不肯再玩这些。” 说完这话,还怕谢栩不好意思,她还轻轻推了三郎一把。 谢栩的心思,她或多或少都是有觉察的。也正是如此,她才会这般。 她和谢家注定也回不到从前那般毫无隔阂的样子了,可是至少对谢栩,她却是不愿意生疏了的。谢栩是她从小带大的,和她的亲弟弟又有什么区别? 霍铁衣本也喜欢三郎,如今加上这么一层关系,自然也是十分的照顾谢栩。 就是陆夜亭看在谢青梓面上也对谢栩亲近柔和几分。 而谢栩偷溜,大太太自然也不是一无所知的。心头本还恼谢栩不懂事,待到谢青梓叫人过来禀告,她才和谢青蕊叹了一口气:“三郎也不会回来守岁了,今年就咱们娘两守岁了。不过也好,我们还没一处守岁过。” 说完搂着谢青蕊,心头颇为怅然。 以往还不觉得,如今惊觉谢青梓似乎真的离她越来越远,母女之间也也来越生疏了,大太太心里登时就是复杂得不是滋味起来。 这种感受很是微妙,一面觉得不该如此,一面又才觉得是本就是如此。就如同谢青蕊回了谢家一样,谢青梓迟早也是要离开谢家,回去霍家的。 谢青蕊没多说什么,只道:“还有我呢。” 这么一句话,倒是险些让大太太落下泪来。 陆老夫人和陆老先生饶是精神不济,却还是强撑着守了一会儿。最后熬不住了,这才去歇了。去之前,还笑着将压岁红包都给了。 不管是谢青梓还是谢栩,或是霍铁衣,都是有一份。不过陆老夫人却是不掩偏心,陆夜亭的格外重了三分,惹得谢青梓止不住笑:“义祖母偏心到了没边儿了。” 她心底也曾是犹豫过是不是回去谢家的,不过到底是又将这个念头压了下去。回去了也是不自在,她到底还是不愿意大过年的都尴尬的。 况且……这也就是她出嫁之前的最后一次守岁了,霍铁衣和陆夜亭这头,她也是希望能陪他们一回的。 待到老夫人他们都走了,兄妹四人便是围在炭盆边上,一面烤火一面烤些花生什么的来吃着玩儿。 陆夜亭身子底子不好,有些畏寒,霍铁衣倒是记着,叫人拿了一块鹿肉过来。 谢青梓瞧着霍铁衣这样,笑着打趣一句:“大哥果真是个好哥哥。如此贴心,以后的嫂子有福了。” 陆夜亭本以为谢青梓是说自己,当即正要开口,不料谢青梓话锋一转,又硬生生的将话转到了别处,倒是叫他反而不好发作。 陆夜亭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谢青梓。 谢青梓略略有些心虚,笑了一声又岔开了话题。 守过了子时,四人又吃了一碗饺子,霍铁衣和陆夜亭这才送了谢青梓二人回去。而回来的路上,陆夜亭轻声问:“这头卫泽刚走,那头太子就肆无忌惮起来。二者之间只怕是有关联吧。还有上次埋伏我们的人——” “是林首辅的手笔。”霍铁衣讶然于陆夜亭的敏锐。也没隐瞒什么,直接就说了。在他看来,陆夜亭和谢青梓自是不同的,男人生来就该面对这些,而谢青梓这样的娇柔女子,便是该在父兄的呵护下只管享受安逸即可。 陆夜亭年岁虽小,可这样的情况下,也不好瞒着他。更何况,陆夜亭自己也是十分在意这些,且还如此敏锐。 “林家么。”陆夜亭微微眯了眯眼睛,随后笑了:“看来太子完全掌控在了林家手里。太子妃好手腕,林家也是好手腕。”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霍铁衣中肯的评价了一句:“毕竟一个巴掌拍不响,这种事儿如何能怪林家一家?” “林家胆子也不小。”陆夜亭侧头看了一眼霍铁衣:“那卫泽呢,什么时候回来?圣上又打算什么时候动手?” “元宵。”霍铁衣却是并不肯多说,只是如此说了两个字。 “既是如此,还敢带青梓过去?”陆夜亭露出了几分恼意来。也是动了真火。 “宫里才是最安全的。”霍铁衣举目往皇宫那边看去,那一方因点的灯多,便似乎是连天空都要亮上三分。“我马上就要接管京城的所有兵力,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我不怕他们冲着我来,却是只怕他们冲着你们去。” “青梓到时候就交给你护着。”霍铁衣一笑,末了又凝重嘱咐:“若我……将来你生了孩子,过继一个回霍家,别叫霍家那些亡魂无人祭拜才好。” 陆夜亭盯着霍铁衣看了半晌,最后才冷笑一声:“霍家传宗接代的事儿你自己操心去,关我什么事儿?我是绝不会管的。” 说完这话,陆夜亭没再理会霍铁衣,径直便是走了。 霍铁衣站在原地看着陆夜亭走远了,却是不由得微微笑了一笑:若是没看错的话,刚才陆夜亭眼底也是有一种叫慌乱担忧的东西的。 可见……陆夜亭也并不是如同嘴上说的那般。 到底是亲兄弟,到底是血浓于水,到底是没有无缘无故的恨的。 他自是会努力活下来,不为别的,就为了他的弟弟妹妹,就为了重振霍家的赫赫声名! 第310章 好相处 正月初一是要去寺庙中上香的。 谢青梓倒是没想到,她竟是还在寺庙里遇到了一个早就想见识见识的人:林家那个庶出的小姐林语潇。 林语潇今年也不过是十六岁的年纪,比谢青梓大了一岁多,不过身量却是高挑丰满,看着差距倒是很大。往谢青梓跟前一站,莫名就让人觉得是有些担心起谢青梓来。 谢青梓是随着老夫人和陆老夫人一同来的寺庙,林语潇却是不知是随长辈来的,还是自己前来的。不过林语绯是主动过来找谢青梓的。 谢青梓见了林语潇的时候,自是先打量了对方一眼。旋即就被林语潇的美貌还惊了一下:虽说比不上她姐姐林语绯的美貌端庄,可是却是生得极其的眉眼妖娆。 眼睛大而妩媚,眼尾微微上翘,天然便是带着一股勾魂摄魄的妩媚。 这样的眼睛和卫泽的不同,卫泽的眼尾虽是上翘,却是更多的威严和凌厉,气度自生。而林语潇的……则是全然的妖媚。 再加上樱唇和尖尖的下颔,一下子就让人想起了那些志怪小说里头勾人心魄的狐狸精来。 因了林语潇比她高上半个头,故而谢青梓看林语潇还得微微仰头。她看着林语潇冲着自己微微一笑,勾人心魄得几乎叫她身为女子都是心中猛然荡漾了一下时,她忽然就有些走神担忧起来;谢青樱也是这样妩媚的长相,长大之后不会也是如此罢…… 谢青梓这头走着神,倒是没见瞧见林语潇唇畔一闪而逝的讥诮。 谢青梓没主动招呼,林语潇便是只得主动出声:“青梓妹妹怎么待人都是如此无礼吗?” 谢青梓回过神来,随即就明白了林语潇这么说的意思。对方口称她是青梓妹妹,一则是不想将她当嫂子敬着,二则是不想当成郡主那般处处要尊着。 微微一笑,谢青梓对上林语潇的眼睛,精致的下颔微微上扬着,仰出了一个略略带着些傲气的弧度来。她就这么笑看着对方,而后笑道:“嬷嬷教导的规矩,说我如今是郡主,断没有去理会不敬我之人的道理。而且身份摆在这里,若是对方不行礼,我又怎好开口?毕竟对方连规矩都不懂,我和她说话岂不是自降身份?” 谢青梓这话是够损的,拐着弯儿的将林语潇教训了几句:你见了郡主不行礼,不是没教养没规矩又是什么? 只是如此她都还觉得不够,轻笑一声又徐徐言道:“而且有一件事情我却是不明白,你这个妹妹的称呼是如何得出来的?” 谢青梓笑盈盈看着林语潇,几句话不声不响的就是将对方面上笑容成功的凝固在了面上。 林语潇一来就碰了个钉子,只觉得自己是不该来。上下打量了一番我谢青梓后,她又重新笑起来:“人都说青梓妹妹是个脾性好的软和人,今儿看了看,原来青梓妹妹是个小辣椒。” 说完还伸出手来,笑盈盈道;“青梓妹妹长得花容月貌,光是看着就叫人喜欢。” 谢青梓后退一步,避开了林语潇的手后直接冷了脸:“林姑娘这般却是过了。”说完这话,直接看了一眼卢嬷嬷。 卢嬷嬷也就明白了谢青梓的意思。当即沉着脸开口道:“不是我要拂了林姑娘的面子。论辈分,我们郡主是姑娘未来的嫂子,论身份,我们郡主是圣上册封的郡主。于情于理,姑娘都不好托大叫这一声妹妹吧。还是林夫人竟是没好好教导过?” 谢青梓心头对卢嬷嬷反应十分满意。 这个时候,可不就得是卢嬷嬷出面了么?卢嬷嬷本来就是卫皇后身边的人,熟知规矩,此时说这话也不怕得罪了人——而且还比她自己直接说打了对方的脸面。 林语潇也没料到谢青梓如此不给脸面,脸上青一阵红一阵,最后才笑了一笑,从容改了口:“是,却是我只一心想着和郡主亲近,竟是忽略了这样的事儿。嬷嬷提醒得是。郡主也别恼我才是。” 林语潇如此的能屈能伸,反倒是让谢青梓觉得这是个不好对付的。心下大为头疼:这林家人怎么都是这么一个德行?林语绯是如此,就是林语潇也是如此。只是林语绯到底是嫡女,受的教养更好些,这般做派也更叫人觉得舒服些,至于林语潇么……只是单纯的让人觉得再是讨厌不过的。 只是心头讨厌归讨厌,面上她仍是一笑:“是了,说起这个我倒是想问问林姑娘你,不是说你们婚期定再了正月?怎么现在林姑娘还有空出来么?” 谢青梓问这话的时候,俨然是一派关心态度,温和得叫人很难多想。 林语潇尴尬了一小下。而后便是又笑了:“因了一些事儿,婚期却是推辞了一番。” “啊?”谢青梓恰到好处的表现出了惊讶来:“出了什么样的事儿,竟是连婚期都是推迟了?不是什么大事儿吧?不要紧吧?” 论演技,谢青梓心头觉得自己比林语潇可是强多了:至少她觉得自己这幅关切的样子是能叫人半点儿也看不出她是在故意讥讽林语潇的。 不过,看不看得出来是一回事儿,这想得到想不到却又是另外一回事儿了。 谢青梓含笑问,又是这样一副态度。自是只叫林语潇不好不回答的。 林语潇含糊解释道:“上次合生辰八字出了些岔子,如今重新合了,原本日子不好。所以往后推了一推。再说了都是一家人,卫世子都不在京中,也不妥。” 谢青梓了然点头,也不多问了:“原来是如此。” 说完这话,她又歉然一笑:“我还没上香,便是先去上香了。林姑娘去是不去?” 林语潇也不知出于什么心思,竟是也跟了过来。 谢青梓也就随她跟着,只是态度并不热切:她是卫泽的妻子,是安和郡主,纵然对方是她将来的弟妹,可也没有纡尊降贵去和一个庶女交好的道理。 谢青梓如此冷淡,林语潇也是觉得没意思,上了香就告辞了。 林语潇一走,谢青梓便是侧头看了一眼卢嬷嬷:“嬷嬷觉得她是来做什么的?” “无非是来打探消息罢了。”卢嬷嬷如此说了一句,语气甚为中肯。 谢青梓笑笑:“不只,恐怕也是来试试看,看我是不是好拿捏的。原本我不是郡主,她在卫王妃帮忙下,定能轻易掌控住王府。可是现在么……我是郡主了,许多事情都不同了,她大概有些心慌吧。” “主子心头都明白。”卢嬷嬷笑着用帕子将谢青梓指尖擦了一遍,这才又将暖炉和手捂子递过去:“又何必再问奴婢呢。” “我想问的是,嬷嬷可觉得我这般做得妥当?”谢青梓将手拢好,慢慢往外行去,而后又如此问了一句。 “主子既都做了,必是有自己的打算,奴婢便是不多评价了。”卢嬷嬷摇摇头,并不肯这般的评价。 谢青梓笑笑,细细解释:我如此态度,她定是心慌,猜测我是不是要和她抢夺卫家的管家权了。她或是求助娘家,或是求助卫王妃,我也可以试试他们的态度。顺带也试试,林家到底是有多看重她这么一个庶出姑娘。” 如此试清楚了,她以后也就好办了。 卢嬷嬷扶着谢青梓慢慢下台阶,幽幽叹了一口气:“主子也别想太多了。这事儿着实也没那么多可想的。主子还长身子呢,想多了不好。” “比起卫泽,我着想得又算是什么?”谢青梓举目远眺,看着一轮暖阳挂在山峰之上,笑容微有些泛苦:“时局不稳,你我都是这场浩劫之中渺渺一员,不多想几分,如何能保存自身?” 她纵是不能帮上卫泽什么,却也总不能还让卫泽时时刻刻的来担心她不是? 谢青梓这样一说,倒是惹得卢嬷嬷有些感触:“十几年也是这般一个光景,那时候人人自危,都是战战兢兢。原本以为能安稳几十年,却没想到……” 谢青梓想着霍家那密密麻麻的排位,抿着唇角也不言语了。 而天空之上不知何处飘来了一丝阴霾,几乎是一下子就将太阳都挡住了几分。原本还暖融融的天气,也是平添了几分阴冷。 谢青梓拢了拢披风,“走吧,咱们也该回去了。” 一路上了轿子,老夫人和陆老夫人都已是在了。老夫人关切问了一句:“林家那姑娘可好相处?” 不愿叫老夫人担心,谢青梓灿然一笑:“毕竟是个庶女,也没什么底气,态度不算差。无非是有些小心思,不过并不打紧。我能应对,祖母只管放心。” 也不知道老夫人心里到底是明白不明白,笑应一声,嘱咐道:“你也别心高气傲的。毕竟以后是要长久相处,还是尽量和和气气的。” 谢青梓应一声。 陆老夫人倒是笑着夸了谢青梓一句;“青梓越发的是像个大姑娘了。瞧着稳稳妥妥的,我们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只管放心就是。” 第311章 紧绷 正月十五月儿圆,万人空巷看花灯。 谢青梓早早的换了衣裳过去寻陆夜亭。今儿陆夜亭竟是穿了一件深色的衣裳,金冠束发,看着格外成熟三分。 谢青梓今儿穿的倒是青葱,浅草绿的颜色,月白绣桃花的小袄。袄里配的是淡粉色的小衫子。头上戴了个简单的小花胜,耳上是琉璃桃花坠。唯独脖子上金灿灿的珍珠八宝缀绿玉的项圈最是灿烂夺目。光是那一颗主珠都有大龙眼大小。 这个项圈还是册封郡主时候,卫皇后叫人一并送过来的。 谢青梓今儿第一次戴出来。 陆夜亭看了一眼,眉头微微一皱,随后就侧头扫了一眼竹露:“怎么不给你主子戴个披风?”不等竹露说完,就吩咐陆行:“去把我那个墨云色的貂皮斗篷拿来。” 谢青梓本想说不冷,可是看着陆夜亭那般关切的样子,就干脆的闭嘴了。笑着将自己之前穿的那个玉佩拿出来,亲自系到了陆夜亭的腰上。 陆夜亭这才又露出笑来。 待到陆行将披风取来了,陆夜亭接过来搭在自己臂弯上,也不让谢青梓穿,便是笑道:“走罢。” 谢青梓疑惑的看了一眼陆夜亭,本想问问,心头琢磨了一番又将这个心思压了下去。 一路到了宫门口,谢青梓低声轻笑一声:“一会儿娘娘瞧见我们的长相,也就什么都明白了。哥哥可做好了心理准备?” 陆夜亭的事儿还瞒着卫皇后呢。 陆夜亭笑笑:“娘娘事务繁忙,哪里有功夫注意我?” 卫皇后此时已是在城楼上,得了卫皇后允许后,闻香就下来亲自接谢青梓。闻香还是第一次这么近看陆夜亭,看了一眼倒是有些诧异。 不过陆夜亭身份摆在那儿,闻香纵是在卫皇后跟前得脸,也没有询问陆夜亭的道理,当下就将心思压了下去。 闻香引着二人上了城楼,卫皇后今日盛装,自是凤威凌冽,威严自生。 谢青梓和陆夜亭上前去各自一拜:“娘娘。” 卫皇后一侧头就看见了陆夜亭,登时就是微微一愣,只是却是并没有多说:“嗯,来看焰火?今年焰火和往年不一样,你们都在本宫身边看着罢。别跑远了。” 说完了这话,卫皇后也就会转过头去,并不多看一眼陆夜亭。 卫皇后这样的反应自然是让谢青梓有些纳闷,越发心头觉得不对劲儿。更是微微的生出了几分不安来——以卫皇后对她生母的感情,看见陆夜亭这般相似,年岁又相仿,怎么会不在意? 谢青梓抿着唇角,看了一眼陆夜亭,又看一眼卫皇后。只觉得今日两人都是有些不对劲儿,只是具体哪里不对劲儿,谢青梓仔细想了一想,却也是没想出什么来。 谢青梓什么也没多问,只沉下心来仔细的去看楼下的人。 城楼底下还有扎得美轮美奂的花灯。有莲花样式的,有巨大的走马灯笼样式的,最好看的是一组飞天仙女花灯,一共八个飞天仙女,不管是飘带还是散落周身的鲜花都是做得精致,就连身上钗环也是一应具备。这般夜里点亮起来,只觉得让人仿佛如临仙境。而这几个飞天女仙随时随地都能够活过来,在天空之中飞舞旋转。 谢青梓看得连连惊叹,只觉得新奇:以往虽然听人说起过,可是到底不如亲眼看见来得震撼。 圣上今日也同样是出现了,圣上是掐着点的上了城楼的,许是年岁大了爬上城楼有些费劲儿,便是并不曾亲自爬上来,而是命人直接抬上来的。 不过如此也并不损了圣上半点的威严。毕竟是身居高位过年,只一个眼神一个抬手,就足以让人胆战心惊。 直至圣上出现,众人才抬了第一个焰火上城楼来——这个是要给圣上亲自点的。而每年却都是如此的开端。 圣上扫了一眼,而后侧头吩咐一同跟过来的太子:“朕老了,懒得动,太子你去罢。” 太子微微一震,竟是有几分不愿意的意思:“这事儿本该父皇来,儿臣不敢如此。” “太子本是储君,替朕做这些事儿也并没有什么不妥的。况且太子能干,替朕做了不少事儿,哪里还有什么不敢做的?”圣上目光落在太子头上金冠之上,目光里蕴含了不少东西。最后就听圣上如此话里有话的说了一番这般话。 谢青梓站在卫皇后旁边,听得十分分明,心头还暗暗惊了一下。 忽然就觉得自己明白了为何今日陆夜亭和卫皇后都表现得如此不一样来——只恐怕他们是一早就知道这些的。只是她不知道罢了。 谢青梓叹了一口气,心头只觉得有些不是滋味:倒是不觉得他们瞒着她就要恼,而是心里头明白他们是为了她好,不愿意叫她为了这些事儿操心。说白了就是疼爱她,一心护着她宠着她。如此这般的呵护,反倒是叫她心头不是滋味。 既觉得是感动又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还觉得自己有些无用。 而这些心思复杂的东西,其实也不过是一眨眼就从心里头晃了过去。她仍是聚精会神的听着,想听听太子怎么回答。 太子似乎是有些吃惊,不过更多的还是镇定:“父皇说的这话,儿臣却是不敢当。儿臣也是为父皇分忧——” “那既是如此,你就去将那灯点了罢。”圣上的语气重新变得慈和,仿佛之前的话里有话以及质问的架势不过是众人眼花了,而且是根本就不存在那样的情形。 圣上甚至还笑了一笑:“你既是说替朕分忧,那朕的吩咐,你听还是不听?” 不只是谢青梓,所有的人都是明白,这也不过是圣上变着法子的一种逼迫罢了。事到如今,不管是谁也大概都是能够看得出来那一只焰火只怕是有问题的。 不拘是太子的推诿,还是圣上的逼迫,都明明白白的说明了这个问题。 谢青梓微微攥紧了手指。 圣上改变了方法,不再咄咄逼人,反而是这般柔情攻势,这样反而是更加叫太子一下子招架不住了。 太子半晌说不出一句拒绝的话来。 圣上则更是语气又慈和三分:“这是怎么了?太子不敢点不成?” 也不知是这句话触动了太子,还是太子想到了什么,太子忽然就又态度一变将这个事儿应下了:“既是父皇这般吩咐,那就让儿臣来替父皇效劳罢。” 谢青梓看着太子伸手接过那一只精致得不像话的小火把,手上甚至微微带了几分颤抖。心头立刻就确定:那东西是真有问题的。 心头悚然一惊,而后就下意识的往前一步,去将卫皇后一把拉住了。 卫皇后侧头看过来,面上有些讶然。 陆夜亭见谢青梓上前去,眉头一皱也是想也不想的就上前去护着谢青梓,连带着卫皇后也是护着了。 卫皇后越发讶然三分,定定看了陆夜亭一眼,随后一笑,轻轻将手坚定从谢青梓手里抽出,低声缓缓道:“你们两个孩子,这还没放呢,激动什么?还不快都站好?” 自己却是朝着圣上走了过去,笑盈盈道:“太子怎么还不点?别误了时辰。” 看着卫皇后那样,谁也不能猜到卫皇后是提前就知道这个事儿的。只道是卫皇后什么也不知,就是随口那么一提醒。 谢青梓还要再追,却被陆夜亭死死拉住。 陆夜亭沉声道:“别乱跑,娘娘自有主张。” 陆夜亭如此沉稳,沉稳得甚至不像是个十五岁的年少。而且他力气出奇的大。一下子就将谢青梓拽住了,几乎是纹丝不动。 加上大庭广众,谢青梓也不敢挣扎,而且陆夜亭那一句话也实打实的安抚了她,所以最后犹豫片刻,她还是只又站在了原地。可是心头到底不安,还是紧紧看着卫皇后那边。 卫皇后这样的举动,也叫圣上微微愣了一下。不过很快圣上一笑,伸手将卫皇后拉到了自己旁边站着,二人就这么并肩站着,像是一对恩爱的夫妻。 只是见过了卫皇后那日的态度,谢青梓如今再看见帝后二人如此,却是只觉得心头别扭得厉害。 谢青梓最紧张的还是太子手里的那个小火把。 只需要他轻轻一点,最后也不知究竟会发生什么事儿。 一根弦绷到了极致,说不得就断了。谢青梓紧张到了最紧张的那个地步,忽然整个人也就冷静了下来,然后就觉得有些不对劲儿了—— 若说是那焰火不对劲儿,圣上还会非要让太子去点吗? 圣上总不会拿着自己性命去冒险。 所以,或许……早就不是原本的那个焰火了。 但是这样一想,更有趣的是,那么太子到底知道不知道这一点呢?太子刚才接过那个火把,是想明白了,还是……真的被圣上逼迫,不得拒绝才那般硬着头皮接过来? 谢青梓觉得太子肯定是不那么蠢的。她既是能想到的东西,太子肯定是能想到。 所以……只怕也还是后者。 谢青梓抿了抿唇角,深深吸了一口气,将心底仅剩的紧张散去之后,反倒是就剩下了看好戏的心思。 第312章 怀疑 谢青梓此时只剩下了看戏的心思,自然也就是从容不迫了许多。 陆夜亭将谢青梓的变化看在了眼底,唇畔也就微微浮出了一丝笑来:自家妹妹如此聪慧,他作为哥哥也是心里头骄傲高兴的。 谢青梓又看一眼卫皇后,心头有些复杂的想:那卫皇后呢,也是猜到了这个,才又上前去的吗? 也没有给谢青梓很多时间去想,太子就已是做出了反应。太子忽然就跪了下去,朝着圣上狠狠的磕了个头:“儿臣不孝。” 这一下,倒也不是象征性的磕头,而是实打实的磕了个响头。那一下闷响声,就能知道太子是有多用力。 谢青梓几乎想捂一下额头:听着那声响,她都是觉得额头有些疼了。 不过太子似乎无知无觉,磕了头说完了那句话,起身就直接将那焰火的引线点燃了。 “嗤”的一声轻响之后,那引线就是飞快燃烧起来。虽然明明知道那就是普通的引线,可是在谢青梓看来,就是觉得那引线是燃得格外快几分的。 谢青梓看着那引线燃烧出来的火光一点点的朝着焰火靠近,几乎连呼吸都是下意识的顿住,死死的盯着那一点火光,连手指都是紧紧的攥住了。 饶是陆夜亭那样阴冷的,仿佛什么事儿都不大在意往心上放的人,此时也是紧紧的盯着。然后一只手微微的往前伸出去,仿佛只要不对劲儿就能立刻一把拉住了谢青梓,将她拽到了身后紧紧护着。 就在所有人或是平常或是紧张的注视之中,那引线最终还是飞快的燃烧殆尽,然后闪了一闪彻底的消失了。这一瞬间,内里的火药也都是被点燃了。 “碰”的一声巨响。紧接着众人只感觉到了一阵绚烂的光,瞬间从那焰火筒子里冒出来,几乎是让人短暂的什么也看不清了,只有那刺目的白。 陆夜亭的手就是在这么一瞬间拽住了谢青梓。不过没等他用力将谢青梓拉回来,就已是恢复了视野,一下子看清楚了眼前的情形。 一团银色的光就这么一路冲上了云霄。 而后只听得一声炸裂声响,震得耳朵都有些疼。伴随着这一声炸裂声响的,就是一朵骤然在天空里绽放的焰火。 一朵巨大的金黄寿菊样的焰火在泼墨的天空之中猛然绽放,明亮得连天空都是照亮了几分。而金黄色过后,那寿菊却是又变了颜色,红,青,紫,最后又成了银白的,每一点光都又炸成了许多朵细小的银花。持续半晌后,这才缓缓的又化作平静,湮没了光芒。 不过也不可能真就这么平静沉寂了。 那一朵还未曾完全凋零,就已经又有另一朵窜上天空去,重新续上了那一份绚烂。 谢青梓就是在此时转过头来,笑看一眼陆夜亭,低声道:“哥哥还不放手?” 陆夜亭瞧见谢青梓的打趣,登时有些讪讪,心知肚明这是谢青梓在打趣他之前不肯和她说实话,这会子穷紧张了。 只是他不知,谢青梓嘴上这般打趣他,可心思却是不知多受用。 看了一眼陆夜亭,谢青梓就又会转过头去看太子和圣上了。 太子似是没想到会是如此,还有些愣愣的,保持着仰头的姿势好久没动。 圣上虽然唇畔带着笑,可是谢青梓看着,总觉得是有些背后发冷。 而卫皇后的面上淡淡的,看不出什么喜怒来,像是根本就什么都不知道。 太子慢慢的也回过神来,然后低下头去,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微微露出一点恍然来。最后,太子重新对着皇帝跪了下去。 也不等太子说什么,忽然听见一声剧烈的炸响,炸响是在城楼底下的人群之中。 这一声炸响来得太过突兀,吓得许多人都是冷不丁惊了一惊。 谢青梓也不例外,当即就忙不迭的冲到了城楼墙边垫着脚尖往下看。 陆夜亭见她半个身子都探出去了,反倒是吓得不轻,一把拉住她的衣裳领子,沉声怒道:“掉下去怎么好?” “起火了。”谢青梓却是顾不得那些,只颤声的讷讷说了一句。 陆夜亭便也往下看去,一看就皱了眉:底下此时不少火焰,火焰那形状,怎么都是里头有个人…… 伴随着火焰的,就是一声声的尖叫。 还不断有焰火在半空中炸裂的声响,一个天一个地,仿佛是在交相呼应。 谢青梓听在耳朵里,只觉得仿佛是置身在了修罗地狱一般。只觉得是惨不忍睹。 她慢慢的缩回了身子,然后轻声道:“好吓人。” 就在此时,陆夜亭伸手一下子掩住了她眼睛,沉声道:“别看了。” 谢青梓就乖巧的闭上了眼睛。只是闭上了眼睛还有耳朵能听得出来。她轻叹一声,努力让自己不去听。 圣上和卫皇后自也是瞧见了那一幕。 圣上似是雷霆震怒:“怎么会出这样的事儿,给朕查!” 谢青梓看着圣上如此这般反应,却是一下子心头都凉到了骨子里。 圣上的这般怒气,恰到好处。可正因为如此,就显得有些假了。 谢青梓抿紧了唇,又攥紧了拳,这才勉强克制着没表现出太明显的情绪来。但是她想,她已经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儿了。 那一枚在底下炸裂开的焰火,才是原本该被圣上点燃的那一个。圣上不是将那一枚有问题的焰火销毁了,而是换下去了而已。 至于原因,她也猜到了几分。 而正因为如此,她就更是觉得圣上是太心狠了一些。底下那些人,何其无辜?只怕其中还有不少是普通百姓。 作为帝君,圣上本该爱护子民才是,可是现在圣上这般的作法……并不是一个仁君。 而正是往深处里想了这些,她才更觉得浑身发冷。只觉得所谓权势,所谓算计竟是如此肮脏不堪,如此的叫人心中不舒服。 甚至她心头隐隐生出了一股念头:这样的君王,真的值得这天下人效忠拥戴吗? 不等谢青梓将这个大逆不道的念头想明白,被圣上派去调查的人又回来了,言简意赅的表明了:“底下一个焰火刚点燃就炸开了,当场炸死了七个,还有十来个重伤的。还有几个身上被烧伤了不少,还有些是推挤踩踏受伤……” 圣上听着便是沉了脸:“朕的眼皮子底下出了这样的事儿。那焰火是谁负责的?” 如同谢青梓所想的那般,是太子负责的。 太子跪在地上,一句话也不说。 谢青梓叹了一口气,几乎是可以预见到这个事儿的最终结果是什么。 正因如此,故而她也就懒得再多去琢磨了。只静静的听着,看着。 卫皇后冲着谢青梓招了招手。谢青梓走过去,卫皇后又爱又怜:“看你这小脸儿白得,竟是叫吓坏了。走吧,去我宫里先喝一碗安神茶。” 说完这话,卫皇后看了一眼圣上。 圣上微一颔首,摆摆手:“去吧。你自己也喝一碗。” 谢青梓却是觉得卫皇后其实就是拿自己当个借口提前抽身离开,不愿多看这个事儿。 又或者,是早就猜到了结局,所以根本不必再看下去。 谢青梓扶着卫皇后一路下了城楼。 卫皇后直到下楼了,才不经意回头看了一眼,见陆夜亭一声不吭的跟上来了,这才又神色自然的转回头去。 谢青梓本来还没反应过来卫皇后这般是在看什么,想了一下才算是明白过来了。当下也是看了陆夜亭一眼,心道:果然卫皇后是还记得这一茬的。 一路回了卫皇后宫中,还未曾坐安稳,闻香就进来了,脸色不好看道:“有小宫女在宫门口探头探脑的,娘娘您看——” “发配浣衣局。一律如此。”卫皇后笑笑,也不知是心情好还是不好,只这般嘱咐了一句。末了似乎又觉得有些轻巧:“先绑起来,明日打个十板子再送过去。” 谢青梓是知道这打板子是要脱了裤子打的,对宫女来说简直就是奇耻大辱。而卫皇后之所以这般……想来是故意做给那在背后想打听消息的人看了。 谢青梓也猜到了几分对方是谁。不过也懒怠点破,只觉得卫皇后也算仁慈了。至少没伤了人命不是?十板子不疼不痒的,不会影响什么,无非就是没了脸面。可是在宫里,能活着就不错了。 打发了闻香,卫皇后便是看住了陆夜亭,饶有兴致的看着笑了:“你是谁?” 写请你在觉得卫皇后这就是话里有话。 陆夜亭却是仿佛没听出来。只是笑着又行礼请安:“草民陆夜亭给娘娘请安。草民是陆家孙子,就是那个——” “嗯,原来是陆老先生家的。”卫皇后笑了一笑,点点头露出几分了然:“上一次也没仔细瞧你。如今瞧了一眼,倒是有些惊讶。没想到生得这般好。对了,你多大了?” 谢青梓听卫皇后这样问,就知道卫皇后必定是怀疑了。当下抿唇偷笑,又有些担心陆夜亭一个回答不好惹怒了卫皇后。 陆夜亭笑笑:“十五岁了。娘娘是觉得草民和青梓相似?” 第313章 选择 谁也没想到陆夜亭会如此直白的问出了这个话。 卫皇后愣了一下神色,而后便是又笑了:“听听这话,倒是问起了我来了。” 陆夜亭笑一笑:“娘娘这般问,明明也就是这个意思罢了。为何娘娘又不肯承认?” 谢青梓这个时候不好说什么,于是只作若无其事状。 不过卫皇后显然是不愿意叫谢青梓就这么置身事外,故而当下就道:“青梓,怎么的你也想瞒着我呢?” 谢青梓倒也是猜到了卫皇后肯定会如此,当下就干脆的闷笑一声:“我可不管娘娘和哥哥之间到底要怎么着。横竖我是不说话的。” 这个事儿反正今天是躲不过去了。 陆夜亭微微一笑,轻声道:“不如我和娘娘讲一讲我的身世?” 卫皇后也不着急着听,只让她们先坐下了。又让人将茶水端上来了,这才笑问一句:“陆小哥儿快讲罢,我仔细听着。” “我是个孤儿,娘娘应该知晓。”陆夜亭也不怯场,先慢慢喝了一口茶,这才徐徐的开了口。只是谢青梓却是注意到,每次陆夜亭提起了往日的事儿,就格外的神色都是阴冷了三分。 谢青梓有些心疼陆夜亭,却也无可奈何。以往陆夜亭受的那些伤,如今也不可能因了她就痊愈,能让陆夜亭慢慢恢复的,也就只有时间这一个途径了。 伤在身上好得快,可伤了心……却不知又要多久了。 谢青梓叹了一口气,垂眸盯着自己腰上的绦子,看着那个琉璃粉红的水蜜桃儿,只觉得有些心不在焉。 “我从小就无父无母,也不知自己家人在何处,为何始终不来寻我。直到遇到了祖父,祖父将我带回家中那日,与我道:以后这就是你的家,以后你就是陆家的少主子。”陆夜亭说着这话,微微的露出了一点笑来。 卫皇后听着这话,微微的露出了几分复杂来,看着陆夜亭心头也不知想了些什么。 陆夜亭却是猛然的话锋一转,而后语气都是猛然铿锵有力起来:“从那日期,我便是与我自己说。此生,我生是陆家人,死是陆家魂。从前种种譬如昨日死,今日种种譬如今日生。此生,我是陆夜亭,也只会是陆夜亭。” 陆夜亭这话竟是给人一种凌冽铮铮,宁折不弯之感来。 仿佛只要卫皇后再逼他承认他和霍家的关系,他是宁死也不愿意的。 谢青梓听着既是觉得难过,又是觉得自己若是再不开口,任由卫皇后这么逼问下去,只不过是让陆夜亭为难罢了。 卫皇后也明白陆夜亭的意思,几乎是忍不住深深的看了一眼陆夜亭,心头颇有些复杂:这算是怎么回事儿?这陆夜亭倒是还威胁起她来了。 谢青梓轻声开口:“娘娘心头都明白,为何还要揣着明白装糊涂呢?青梓有一句话,原本不知该不该说,故而一直藏着掖着,如今这会子青梓倒是想明白了,或许这话也该说给娘娘听一听。” 卫皇后见谢青梓如此,微一挑眉:“这就已经开始护着了,可见我猜的那些事儿都不是我胡思乱想了。” 卫皇后心思敏慧,只电光火石之间,自然也是什么都明白了。 谢青梓没否认,陆夜亭也是没否认。不过谢青梓既是要说话,那么自是不会就这么算了,故而明知卫皇后可能不痛快,却还是轻声道:“在我看来,不管哥哥是陆家人也好,是霍家人也好,他都是我的亲哥哥,这一点根本就不会有任何的改变。哥哥在陆家,是为了还陆家恩情,哥哥这般何错之有?错只错在,当初竟是发生了那样的事儿,错只错在,怎的竟是这么多年了也没叫大哥知晓当初我们被送出来的事儿。” “哥哥不管是想做谁,他只要仍是我的哥哥,那我便是不在意。”谢青梓笑笑,总结了最后这么一句。一面说着一面看了一眼卫皇后。 卫皇后果然是一脸沉思。 谢青梓笑笑,而后又叹一口气:“娘娘也别觉得哥哥年纪小,可是在我看来,这样的事儿也未必就是什么坏事儿。霍家已是有大哥继承,也不用担心后嗣无人。可是义祖父他们……好不容易得了个孙子,又这般的疼宠进了骨子里,若是哥哥这会子要离开,他们虽是不会拦着,可必会伤心。可义祖父他们又做错了什么事儿了么?” “娘娘若是将这个事儿告诉了旁人,其实也在变相的威胁陆家,将哥哥还给霍家罢了。”谢青梓看着卫皇后,声音轻飘飘的:“娘娘不是心狠的人,自然明白其中关系,自然也是不会真叫陆家那般的为难。 谢青梓这般看着卫皇后,卫皇后何尝不是又看着谢青梓?四目相对,二人都是轻易的从其中读出了自己想要知道的答案。 卫皇后最终轻笑一声摇头:“你倒是说得好。” 卫皇后如此轻易就说出了这样承认的话,谢青梓登时微微一愣。 不过旋即卫皇后又一笑:“可我从一开始也没想说要让陆夜亭他回霍家去,你们又一个个的着急什么呢?” 卫皇后的神情有些狡黠的味道。 这下就轮到了谢青梓和陆夜亭二人懵了住了,几乎是有些面面相觑。 谢青梓最后才悻悻叹了一口气:“既是如此,那娘娘看来果真是逗着我们玩儿了。” 陆夜亭很快也就缓过劲儿来,随后一笑:“多谢娘娘成全。”却是一下子就将这个事儿再卫皇后那儿坐实了:他就是陆家的孩子,而不是霍家的。 卫皇后心里纵是明白陆夜亭的这点儿小心思,也有些不情愿如此,不过到底还是只面上笑容不改:“你倒是会抓机会。既是如此,那就这般罢。只是你父母昔日也并非不要你了,也是……尤其是你母亲,更是该好好的去祭拜她一番。别忘了她才是。” 话说到了这个份上,别说是让陆夜亭去给生母祭拜,就算是让陆夜亭做些再为难的事儿他也必定是不会有半点的拒绝的。 谢青梓瞧着陆夜亭那欢喜的样子,也是不由得被感染,当即忍不住抿唇一笑。 卫皇后慢慢的将茶杯里的茶水喝完了,这才说起另外一件事儿来:“今日你们进宫,那情形你们也瞧见了。实话与你们说,今日太子本想谋逆。在宫里拿下太子并不算什么,要紧的还是外头。圣上信任铁衣,将这一重任交给了铁衣。如今就看他了。” “他让你们进宫,必是想要我护着你们。”卫皇后轻叹一声,搁下杯子:“铁衣如今也不知是个什么情况。” 谢青梓本来还算是轻松的心头,登时就是因为这一句话一下子就发沉了。 谁曾想,竟是这般严峻?她原本以为圣上既是早早觉察了这件事情,那必是做出了万全的准备。可谁知道…… “昔日之龙已老。一手培植出来的李泾当时带走的全是他手里的权和兵。而如今,太子毕竟发展多年,两头一争执,也不知谁胜谁负。若圣上赢了也就罢了,至少卫家还能有二三年的风光,我也还能再护着你们几年。若是……那就是卫家霍家的末途了。”卫皇后缓缓的言道,虽说语气严峻,可是并不曾显得有多担心。到了她这个年岁,许多东西都看开了。富贵也好,权势也好。就好比那花开锦绣,再好看再繁茂也会有开到尽头,花瓣凋零的时候。 不过是一茬一茬的来罢了。 只要她在意的人能保住性命就好。 “若太子赢了,你们便是务必不可执拗,只管效忠新皇。”卫皇后轻叹一声,搁下杯子重新正襟危坐:“算算时辰,大约也是差不多了。能得了沐嫣子女俱全的消息,我也算是欣慰。” 谢青梓听得心酸,沉声道:“何必说这样的话。娘娘,这还没到了最后一步呢。既是拼命,那肯定是要都拿出浑身解数的。而且我看太子那样,也未必是想反抗什么——” “若真到了最后那一步,我会的。”陆夜亭却不似那般乐观,只是如此轻声说了一句:“若到时候得罪了娘娘,娘娘只管记恨我就是。” 陆夜亭这话无端端的透出了一股阴冷来。 谢青梓心底蓦然一寒,慢慢侧头看住了陆夜亭:“你说什么。” 陆夜亭神色平静,最后却是并不曾解释半句话,算是默认了谢青梓的猜测。 谢青梓几乎是一下子就恼了。 不过在谢青梓发火之前,卫皇后却是一下子出了声:“嗯。无妨。”竟是也许了陆夜亭这事儿。 “绝不可如此。”谢青梓出声,而后瞪住了陆夜亭:“哥哥绝不可如此。我不许。” 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她绝不容许陆夜亭对卫皇后出手。若是荣华富贵是拿着这个来换的,她宁可不要! 谢青梓身子紧紧绷着,因为太过紧绷,甚至有些微微的战栗。可这并不影响她面上的坚持和倔强。 陆夜亭看着谢青梓这样,几乎是有些不愿意和她对视,只缓缓的垂下眼眸去。只是同样的,他的决定也并不曾因为这个就有任何的更改。 第314章 心忧 卫皇后看着二人这样一幕,倒是有些不知该说什么才好了。 最后,卫皇后经不住被二人这般给逗得一笑:“你说说,这事儿还没到了最后一步,结果不知如何呢还。你们倒是先吵起来了。这可真真儿的是叫我有些不知该说什么才好了。” 顿了顿,卫皇后也敛容肃穆道:“好了,你们也别吵了。都消停着些,咱们静静等着。” 既然卫皇后都这样说了,就算心里有再大不痛快,那肯定也是不能再表现出来的。当下谢青梓也就没再多说什么,抿着唇角一言不发。 看着她那样,谁都看得出来她心里还在耿耿于怀。 陆夜亭心头叹了一口气,好半晌也是没说话。 卫皇后自然也心里明白,只是也不打算开口多说什么。 三人就这么干巴巴的等着,最后等来的却是卫泽。 是的,竟是等来了卫泽。 卫泽一身风尘,一身飞鱼服,身配绣春刀,面容冷峻。一进来倒是先看了一眼谢青梓,而后才又看向了卫皇后:“姑姑。” “都结束了?”卫皇后站起身来,露出了笑意来。而后便是笑道:“是了,你都回来了。哪里还能不心安。” 谢青梓此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心里既是心安又是惊喜,更是有些理所当然:是了,圣上手里如今最大的依仗不也就是卫泽么? 不过,看着卫泽,她心里头却是一下子心中安稳了起来。 卫泽一回来,仿佛是所有的尘埃都是落定了。只要他在,什么事儿都不会有。就是这样一种感觉。 谢青梓几乎是忍不住的浅笑起来。 卫皇后也是差不多的神情。 卫泽也是微微露出一点浅淡笑意来,只是这般的也是显得越发的疲惫。 谢青梓略略有点儿心疼,却也是知道这会子还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当即只压在心里。 卫泽一颔首:“事情已经是办妥当了,姑姑只管安心用膳。” 这话一出,登时就是笑道:“如此便好,既然是这样,那我叫人准备着宴席,等你们回来一起用膳。今儿到底是十五,不能就这么过了。” 卫泽应了一声,而后又看了一眼陆夜亭:“你跟我去。” 陆夜亭应一声,径直跟着卫泽去了。 二人一走,谢青梓和卫皇后二人就也不觉得那般紧绷,当即就是松和下来。 卫皇后轻叹一声:“没想到当年肚子里的两个都活了。还都这么大了。” 这话谢青梓也不知道该怎么接,当即只笑笑:“到底是老天垂怜,叫我们一家人都团圆了。” 末了也不愿意多说这样的话题,就又故意提起太子:“此番太子这般败北,又该如何。也不知道圣上会如何处置他。会不会——” “就这么一个成了器的儿子,他总不会要了太子的性命。再说了,齐家林家这样的人家,为了自家姑娘也得给他求情。性命总归是无忧的。就是以后——”卫皇后说到了这里,微微露出了沉凝之色来,也不知道是不确定,还是觉得那般不喜:“他的太子之位不一定会没了。” 谢青梓一愣,只觉得是有一点不大可能,不过卫皇后既然这样说,那肯定也是有缘故的。故而趁着剥橙子的功夫她心头仔细琢磨了一回,而后才又出声询问:“娘娘这样说,是有什么原因?犯事儿这样大……” 圣上难道真的能忍? 谢青梓不信。打心眼儿里不信。而且…… “圣上召了卫泽回来,绝不是临时起意,怕是早有预谋。既然是如此,那自然是不能轻易释怀罢。”谢青梓迟疑一番,到底是将心头的话说了出口。 谢青梓如此问,卫皇后本不欲回答,不过想了一想,还是提点了一句:“办事儿太绝,总归是叫人容易死命挣扎的。” 谢青梓登时恍然大悟。然后便是点点头,也不再继续多说了。只将手里的橙子用小银刀子切成一小块一小块的,再装在碟子里,插上银签子放在了卫皇后面前。 卫皇后看着,笑了一笑,而后又叹了一声:“这些自然有宫女做,你又何必做这些。” 谢青梓也知道卫皇后的意思轻轻摇头,浅笑解释:“我能为娘娘做的也不过是只有这些罢了。宫女虽然也能做这些,可是到底不能替我为娘娘尽孝不是?” 她能做的可不就是这些了?大事儿抢帮不上,也就这些小事儿。 至于卫皇后的心中想法,谢青梓只一笑:“我为不为娘娘做这些,我都是圣上亲封的安和郡主,都是卫泽的未婚妻,都是霍家的大小姐。绝不会有所改变。” “若是因为我为娘娘做这些,就瞧不上我的,是什么样的人也不必我多说。我更不需在意。”谢青梓最后补上这么一句。“娘娘放心,谁也不敢因为这个就让我没脸面。” 谢青梓这话说得卫皇后登时就是笑出声来:“你这般说,倒是让我无话可说了。” 这头卫皇后和谢青梓二人说着笑着,那头太子却是跪在地上心如死灰,神色犹如木蜡一般。也不知他心头到底是在想什么,总之就那么直挺挺的跪着。 城楼之上最高处自是夜露风冷的。加上今年出了这样的事儿,显得也就更加的冷清几分,纵是灯火通透,却也是分明就透出了一股子的清冷腐朽的味道。 太子跪在地上,寒气从青石砖头里一点点的渗透出来,叫他的骨头只怕都是生冷的发冷。 可太子却是一动也没动,也不知是不愿意动,还是不敢动。 圣上也没走,就那么坐在屏风那儿,脚踩在暖炉上,背后是柔软的软枕,而身上更是拢着御寒的大毛衣裳。 圣上冷冷的看着太子。一直也没说过什么话。 父子二人都像是木雕一般的维持着自己的动作,也不知各自在心头想什么。 旁人伺候的宫人一个个也是如同木偶一般站着,眼观鼻鼻观心,各自连呼吸都是不敢重了。毕竟眼下这样的情况,谁敢吱声? 卫泽就是在这个时候上来城楼的。 卫泽神色冷峻,目不斜视,大步流星的样子叫人瞧着就远远的忙避开了。卫泽这么一路走到了圣上跟前,也不看一眼太子,仿佛根本就没看见那还跪着一个人,直接跪在了圣上跟前,而后沉声回禀:“有叛逆之心的逆臣都已伏诛。”说完又将人名都说了一遍。 卫泽俨然就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 可太子却是不由得看了一眼卫泽。神色上也是有几分微妙的变化。 卫泽说的这几个人里头,却是一个要紧的也没有。林家也好,齐家也好,那几个最要紧的大臣,一个也是没动过。 既是如此,那太子可不就是一颗犹如死灰的心,登时又开始慢慢活了过来? 太子有点不明白这是卫泽这是故意在给自己卖好,还是这几家都太位高权重根深蒂固,故而竟是不敢动。当然,不动这几家,这次的事儿纵然是伤了筋骨,可也是绝没有伤了性命的。 只要性命无忧,那么就是不碍的。就是将来还有机会的。 圣上的反应也是平淡。“嗯”了一声之后,便是又笑了:“既是谋逆,就诛九族罢。” 诛九族。 这几个字一出来,饶是再不在意这些的人,也是禁不住一下子就愣了一下。九族,这两个字听起来简简单单,可是哪一家不都得多牵连进去几十口的性命? 而几家人加起来,少说是几百号无辜之人的性命就这么没了。 杀鸡儆猴。众人几乎一时之间都是想起了这个词来。 卫泽却是神色不动,应了一声后便是起身要下城楼去。 圣上却是又将卫泽叫住了,笑了一笑道:“你去过皇后那儿没有?”看那架势竟是全然一副唠家常的架势。 卫泽露出几分笑意来:“去过了。娘娘正和安和郡主商量着办个家宴,今儿毕竟是十五,元宵总是要吃的。” 圣上一听登时笑了:“倒是没吓着她。如此甚好。既是如此,你便是早些过去,别叫你姑姑久等了。朕却是过不去了,别等朕才是。” 卫泽应一声,又道:“姑姑肯定也会给您单独准备一份儿送过来。” 圣上越发笑容灿烂三分,旋即又是叹了一口气:“这么多年了,唯有你姑姑却是半点没变,对朕依旧是如此。到不像是其他人,朕越是纵容,他们就越是得寸进尺。” 圣上这话分明就是话里有话。 卫泽听出来了,却也是只当没听出来,只不说话沉默了。好在本来他也不是话多的人,倒也不至于让人多想什么。 圣上摆摆手,只让卫泽去了。 卫泽也没多留,直接便是离去,一眼也没看太子过。 太子略略觉得自己的脸面上好受了些。心里倒是一下子就记了卫泽的好。 不过太子面上什么神情变化也没有,仍是直挺挺的跪着。 圣上冷冷的看着太子,好半晌才是出声:“太子,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这就是要秋后算账的意思了。 第315章 诉衷肠 圣上目光幽深如海,就这么看着太子。 太子一磕到底,却是再没直起身子来:“儿子错了。” 太子这般,竟是语气诚恳得再是不能再诚恳。太子如此诚恳,反倒是叫人有些心疼起太子来。 太子从小虽不是最受宠的那个,可是到底也是养尊处优,从未曾吃过苦的。就是圣上偏爱李泾的时候,对太子也是和颜悦色,从不曾说过太重的话的。太子这般跪在地上,且在寒风之中跪了这么久,还是第一次。 况且太子此时看着……几乎就是行将就木的样子,似乎是已经认命了。 而越是这般,便越是叫人觉得心酸。 圣上看着太子这般,也不知心头有没有动容过。不过最后却是只又问太子:“你几岁获封?” “十岁。”太子轻声答道,不知何故却是有些感慨。 “至今多少年?”圣上又问。 “一十六年。”太子语气更为感慨。 “当时朕是如何立你的?”圣上又这般的问了一句。 太子抿唇不言,最后苦笑一声:“父皇别说了,儿子羞愧,竟是不能再答。” 圣上却是置若罔闻,只又继续说下去:“那时你生母去了,你年岁太大,皇后也不愿意多生事端将你记在名下。朕怕你受委屈,故而便是与你皇祖父请封,让你皇祖父册封你为皇太孙。那时你年岁不小了,想来也是该记得的。” “儿臣记得。”太子再答话之时,语气之中竟是有了哽咽之音。显然圣上这话对他却是触动极大。 “朕觉得你敦厚老实,又肯努力,且又仁爱之心,对弟弟妹妹诸多谦让包容。即便是他们不喜你,你与你来往,你也是半点也不曾抱怨,是个好兄长,将来必定也会是个明君。”圣上缓缓的说着这话,面上神色颇为感慨,看着像是沉浸在了回忆里走不出来了一般。 “朕在你获封之后,怕你没人照顾教导,朕也没功夫教导你,故而便是将朕的老师都是调遣到了你身边,亲力亲为的教导你一切。做你的老师。”圣上揉了揉眉心:“朕从未有过废太子之心,可是你却……” “这个位置本就是你的,不过是迟早的问题,可是你竟是就那般的等不得了?”说到了这一句话的时候,圣上面上那种冷酷无情的东西又回来了,目光也是幽深起来,审视太子根本不像是审视自己的儿子。字字句句都是凌冽逼人:“身为儿子,你不孝,生为臣子,你不忠。你的学问,你的本事,都学到了狗肚子里去了?早知你如此,朕倒不如教养一条犬!” 许是太过恼怒,圣上半点也压不住火气,忽然扬手就将手中的暖炉直接朝着太子砸了过去。 圣上纵是上了年岁,力气和准头也在那儿摆着。暖炉直接就砸在了太子的肩膀上。 太子直接疼得一缩,好半晌都是没缓过劲儿来。暖炉里有炭火掉落出在,散落在太子身上,瞬间就烧了衣裳,发出了难闻的气息来。 太子却是并不曾躲。更不曾将炭火抖落开去。 最后太子抬头看了一眼气得直喘气的圣上,倏地苦笑了一声,又重新磕头:“父皇您教训得是,儿子不忠不孝。竟是猪狗不如。儿子如今不敢狡辩,只求父皇莫要牵连儿臣妻儿,儿臣之错,让儿臣一人担着就是。” 太子伏在地上,泣不成声。 而那炭火终于燃烧起来,一下子就点燃了衣裳冒出了火苗。虽说冬天衣裳厚一时半会儿也不至于烧到了皮肉,可是却也是吓人。 圣上无动于衷,宫人们倒是都吓得不轻,呼呼啦啦的忙都跪下了。 而太子也是极其能忍耐,圣上不说话,他便是一直保持着那个姿势,一动不动的,哪怕是真烧起来了,也是无动于衷。 父子二人在这一点上倒是惊人的相似。 烧到了皮肉时,太子疼得一哆嗦,当即就倒吸了一口凉气。可最终太子还是一动不动,仍是保持着那个姿势。 也不知是心疼,还是看着越发恼怒,圣上最后冷冷的起身,而后扭头就走,而后走了两步,又吩咐有一句:“带下去关着。” 圣上这么一走,太子登时疼得一下子就瘫在了地上,一抬头脸上全是冷汗,开口时也是声音嘶哑隐忍:“快。” 宫人这才忙手忙脚乱的去帮着太子将身上的火都扑灭了。而后又将太子扶了起来,将太子小心翼翼的抬回了太子宫。 跪了这么久,太子显然已经是直不起身来了。 而圣上则是径直去了卫皇后的栖凤宫。 而此时,卫泽却是已经带着谢青梓走在了出宫路上。 “哥哥他怎么就回去了?”两人都不说话的这么走着,谢青梓忍不住问了一句。 卫泽虽是没侧头看着谢青梓,却是恰到好处的伸手扶了谢青梓一把。而刚好是那一下,就是一下子将谢青梓扶住了。而后又笑了一下:“嗯,好好走路。” 谢青梓一下子就被卫泽这样的语调给弄得心跳都是一下子顿了一下,只觉得整个人都是有些骨头酥了。于是忍不住又看了一眼卫泽。 这下卫泽倒是看过来了,不过却是低声道:“我带你去夜市上瞧瞧?” 谢青梓愣了一下:“这会灯市还没收了?” “通宵达旦的也是有的。”卫泽轻笑一声,仍是往前走。不过却是并不曾放开谢青梓的手。 谢青梓被这么拉着,脑子里微微一热,登时也不知道羞赧了,只觉得热血上头,一下子就忍不住的用手将卫泽的手也反握住,紧紧的,再也没舍得松开。 “我很想你。”谢青梓低声的说完了这话,倒是也彻底豁出去了一般,仰起头来看着卫泽,鼓足勇气也反问了他一句:“你想我了不曾?” 卫泽被问得一愣神,旋即笑了一下:“如何会不想?每日也不知想多少遍。” 卫泽虽是寡言少语之人,可是说起情话来的时候,却是半点也不惜字如金了,字字句句都是缠绵,更叫人心花怒放。 谢青梓抿着唇角偷笑,几乎是怎么也忍不住。 “怎么突然回来了?”谢青梓笑够了,这才问了这一句。她倒是之前就想问的,谁知道这岔一下那岔一下就这么岔开了。 这会子倒是终于找到了机会问了。 卫泽早知道她必然是要问这个问题的,当下也不意外,只是笑道:“自是皇命在身。” “那你不走了罢?”谢青梓最关心的却是这个。提起方才那个事儿,也不过是抛砖引玉罢了。 卫泽轻笑一声,这次倒是没再带着点漫不经心的散漫,只是浅笑,连眼尾都是微微的染上了几分欢喜,而不似往日始终都带了几分冷厉淡漠。 “嗯。不走了。”卫泽答这话的时候,忍不住的将谢青梓拉得又离自己近了几分。以至于一下子他们便是个摩肩擦踵的状态。 这样的状态似乎是显得更是亲近了几分,谢青梓偷笑一下,只觉得卫泽也是孩子气。如今相处起来,反而是和最开始那种情形全然不同了。两人亲密无间到卫泽竟是放下所有身段,又放下了所有的姿态,竟仿佛是变了一个人一般。 待到出了宫,谢青梓先上了马车,却是并不立刻就坐下,反而是等着卫泽。 卫泽一进来,还没回过神来,就先是感觉到了自己脸颊上有温热的东西凑上来,也不知是太用力了些,还是别的什么问题,分开的时候,竟是一下子就发出了一声“啵”的声音来。 谢青梓冷了,卫泽也同样是愣住了:谢青梓愣住了是觉得不好意思,脸面都叫她自己折腾没了。完全就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卫泽了。而卫泽则是没想到谢青梓今日如此的……主动。 谢青梓本就是个矜持的小丫头,而正因为如此,在这般对他的时候,他就越是觉得心中讶然的同时,就只觉得欢喜满足了。 自然,与此同时还有一点感激。 感激谢青梓对自己的付出和改变。 若非是真在意,只怕谢青梓是绝不会做出这样的事儿的,怎么威逼利诱必都是不管用的。 卫泽比谢青梓先回过神来。而后他看了一眼谢青梓,见她脸都红到了耳朵根,当下就笑着低声说了一句这话:“并非如此的。我来就教教你。” 最后卫泽这话的尾音是淹没在了谢青梓的唇瓣里的。 刚才说完了那一句话,他便是将她的肩膀握住一拉,直接就将她朝着他拉了过去,让她一下子撞进了他怀里不说,更是一下子就让他亲了个正着。 谢青梓甚至还没反应过来,卫泽又用手掌压住了她的后脑勺,一下子就断了她所有的退路。 谢青梓逃无可逃,避无可避,竟是只剩下了被动承受这么一个结果。 不过这样的逼迫和无赖作法,她细细品来,却也还是只有甘之如饴,而不是让她恼怒不已。所以再反应过来之后,她也不打算抗拒。只是迎了上去。 谢青梓甚至最后轻轻环住了卫泽的腰身,二人紧紧抱在一处,鼻尖尽是他们之间彼此相互的气息。 第316章 尴尬 谢青梓和卫泽都是有些无法自拔。 卫泽最后松开时候,颇有些恋恋不舍。可是马车都是停了,再不下去难不成就这么走了?他用拇指婆娑了一下谢青梓有些红肿的唇瓣,而后笑道:“走罢,我带你去花灯。” 谢青梓扇子一般的睫毛颤了一下颤,像是蝴蝶的翅膀轻轻扑闪。眼底水润润的闪着光,面上既是带着一点浅淡娇羞,又带了几分小小的欢喜之色,这般模样,登时看得卫泽几乎是想再去一亲芳泽。 谢青梓看出了卫泽的心思,忙微一偏头,而后催促:“不是要去看花灯。” 卫泽看出谢青梓小心思,而后也不逗她,只是将她扶着下马车。不过纵然下了马车,却也仍是并不松开谢青梓的手,就那么一直牵在手里,而后又笑:“嗯,别走丢了。”却是说得理所当然。 谢青梓偷偷抿唇一笑,面上却是正经:“我才不怕。” “我怕。”卫泽轻笑出声,低沉笑声在这漫漫夜色里几乎是都能荡出涟漪来,直叫人听着心里也是止不住的跟着颤。 谢青梓便是只觉得那笑声都是震在了自己心窝上,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可是就是觉得身心猛然都是愉悦起来了。 只是也不知该如何回这话,故而谢青梓便是干脆没回,只是默不作声的紧紧用手指圈住了卫泽戴着戒指的那个手指。手指交缠之间,无端端便是有了亲昵暧昧的味道。 卫泽就这么拉着谢青梓慢慢的往前走去,路两边都是缤纷的各色花灯。谢青梓走在卫泽身旁,看着两边的灯火,一恍惚竟是有一种走在人间仙境之感。 谢青梓叹了一口气,手指又紧了几分:“你回来了,真好。”原本还真以为要分离许久,谁知却是一下子就又回来了。她只觉得满心欢喜——以至于倒是都不大记得别人了。 “嗯,如今你是安和郡主了,可有什么感受没有?”卫泽仍是笑容不减,那一丝淡淡的笑容始终都是挂在面上,显然心情却是不错——这要是叫人看见了,还不得觉得卫泽不合时宜? 眼下这样的局势,不管是谁都是小心翼翼的,只怕是绝不敢在光明正大的地方这般神情轻松面带笑容的。 谢青梓也是想到了这个,也就忍不住提醒:“如今局势这般,你还在这里轻松游荡。若是叫人看见了——” “谁敢说锦衣卫的坏话?”卫泽也不带半点婉转的,就这么一句话就一下子回了。 谢青梓噎了好半晌才缓过劲儿来,斜睨了一眼卫泽,悻悻轻哼:“不过是个千户,倒是如此嚣张了。也不怕叫上司弹劾了。” 卫泽轻笑,牵着谢青梓在灯铺前停下,一面漫不经心的挑选灯笼,一面缓缓道:“如今却不是卫千户了,而是卫指挥使了。” 谢青梓一愣,顿住动作侧头看着卫泽:“卫指挥使?!” 卫泽挑了挑眉:“叫本司作甚?”说完这话,他看中了一只八面走马灯,灯面上画的是花好月圆,并蒂莲花,喜鹊登枝,鸳鸯双飞等吉祥图案,如今点着蜡烛正缓缓的转着呢,看着比其他的都精致些。 卫泽一挑,店家倒是高兴,忙不迭的开口介绍:“这是家中老父亲亲手做的。他老人家手艺是给宫里做过花灯的。别说我,就是夜市上这几家都没人能做得出来的。这位爷您看——” “嗯。”卫泽应一声,看一眼丁卯。丁卯便是将店主拉到了旁边付钱去了。 谢青梓此时也从震惊之中缓过来了,见了那灯也是觉得爱不释手,知道卫泽必是买给她的,故而当下就伸手去拿。 谁知卫泽却是故意逗弄她,只将手一抬,斜睨了她一眼,淡淡道:“这可不妥,这灯是在下看中的,姑娘想要也不能如此不问自取罢?” 卫泽态度转变太快,登时就让谢青梓一下子懵了,随即不由蹙了一下眉。不过看着卫泽那副眼角含笑,却又故意冷淡看她的样子,她也慢慢就反应过来。 反应过来之后,她几乎是一下子就忍不住笑了起——谁曾想,卫泽竟然还有这样的时候? 憋着笑,她笑问卫泽:“既是如此,那你想如何?” 卫泽也是一笑,不过仍是一本正经的看着谢青梓,而后如此言道:“姑娘如此好看,在下家中还缺个妻子打理内务,我看姑娘正合适,不如姑娘以身相许?” 谢青梓再忍不住,一下子笑出声来,末了又道:“好,既是如此,那便是以身相许就是。公子将灯给我,我便是嫁给公子可好?” 话音刚落,谢青梓一侧头看到了旁边店主目瞪口呆的看着她和卫泽二人。登时就闹了个大红脸,连灯笼也不要了,扭头就赶紧走——这个时候不避开,却是根本就待不住了。事实上,这会子她恨不得能找个地缝钻进去才好。 这都是什么事儿? 别说是谢青梓,卫泽也是颇为尴尬的咳嗽了一声,然后淡淡道:“开个玩笑罢了。” 店主硬生生的吓出来一身冷汗,一声也不敢吭,低头直到卫泽一行人走远了,这才微微出了一口气,末了又有些恼自己没事儿瞎听什么瞎看什么? 这头卫泽追上谢青梓,颇有些讪讪的将那个灯递了过去:“姑娘可说了,要以身相许——” 卫泽还敢提起这一茬,偏偏还一本正经的,谢青梓一下子就不知该说什么才好了,当即瞪了卫泽一眼,气哼哼道:“谁理你。” 心里也是真有些恼了:闹了这么大一个笑话,多丢人?多尴尬?若不是卫泽故意这般逗自己,哪里会如此? 卫泽越发尴尬,不过也不敢真就这么不做声了,咳嗽一声,他拉住谢青梓的手,将那灯笼塞了过去:“是我不是,这个灯笼就权当是赔礼罢。” 谢青梓正恼呢,卫泽又将这个惹祸的灯笼递过来,她可不是更恼了?当即就气道:“我才不稀罕。”只是光说还不解气,还伸手悻悻的推了一把卫泽的手。 卫泽瞅着谢青梓这般样子,一下子没忍住,反倒是笑了:“青梓怎么还跟我恼了?果真是不理我了?” 谢青梓越发恼起来,她都如此了,卫泽还这般,可不是叫人更加恼了?当下她连话也懒怠说了,直接就瞪着卫泽不说话了。 谢青梓不说话,站在那儿委委屈屈的,卫泽自然也是一下子就心疼了,也笑不出来了,只是此时一时半会儿的也不知该如何哄谢青梓了,绞尽脑汁想了半晌最后也只说了一句:“不然我带你去吃元宵罢。” 谢青梓正气头上呢,哪里还吃得下去元宵?当即赌气道:“谁稀罕了。” “真不稀罕?”卫泽一挑眉,颇有些无奈。不过也是心虚——也有些懊恼,早知道会这样,就不开那玩笑了。本是想开个玩笑有趣儿,谁知…… 卫泽忽然想到,丁卯也是看了个正着,便是侧头目光幽深的看了一眼丁卯。 丁卯登时就被卫泽这样的目光给吓出来一身得冷汗。心道:完了完了,主子这是记在心里了,主子这是脸上过不起要拿着他开刀了…… 不过卫泽也没有这样的心思,就是略略觉得有些尴尬——这样的事儿偏偏被人看见了,真真儿的也是叫人觉得有些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饶是主仆关系,饶是卫泽这样的性子,此时也是面上有些抹不开。 “咳,你去买两碗元宵,我和郡主先回马车上。”卫泽如此吩咐一句,末了又怕丁卯回来得快,当即又添上一句:“去买最多人排队那家。” 丁卯得了这样的吩咐,几乎是如蒙大赦,登时就是一下子的松散下来,忙不迭的应了,而后跑了个不见踪影。 谢青梓看着丁卯那样子,既是觉得有些好笑,又是觉得有些尴尬。一面觉得丁卯这样的反应也是有趣儿,另一方面也反应过来丁卯刚才也是瞧见了那一幕的,于是心里可不就是要更尴尬几分了? 谢青梓心里尴尬,面上也就更恼了几分,于是干脆使劲儿瞪了一眼卫泽,悻悻的想;都怪这人没个分寸,胡乱开玩笑,偏生自己还配合他一起胡闹。这下可好…… 谢青梓觉得着实没脸再呆下去,也不理会卫泽了,只扭头就往马车走。 卫泽跟在谢青梓身后,既是有些慌乱,又是有些不知所措,更多还是觉得自己也是无聊:好好的怎么就脑子一热开了那样的玩笑呢? 若是叫人知道他那般……卫泽自己想了一下那样的画面,登时也是有些恶寒。而后默默的心道:以后这样的玩笑还是不可再有了。 两人想着一件事儿,却是心思迥异。各自就这么想着,一前一后的回了马车跟前。谢青梓自己已是上了马车,也不进去,就这么挡着门口,气道:“你骑马去。” 卫泽不敢造次,忙叹了一口气诚恳道歉:“这事儿是我的不是,青梓你别跟我恼了。” 第317章 嬉闹 谢青梓瞧着卫泽这样,倒是一下子火气就没了。仔细再想想,更是不知道自己怎么就为了这么一个小事儿就和卫泽就闹起了别扭来。 这样的情况,根本就是有些无理取闹罢了。卫泽也不过就是开个玩笑,而她也是配合了,如今倒是怎么的反而就怪起卫泽来了? 而且卫泽又何曾想过会被人瞧见听见? 其实卫泽也是尴尬。 想明白了这一点,谢青梓哪里还好意思再恼?不过看着卫泽那般诚恳的样子,她却是不知怎么的心里蓦然一转,竟是冒出来一个坏主意,心头转悠了两圈,却也是没将这个主意压下去。 谢青梓看着卫泽,压着心头的坏笑,故意语气淡淡的:“你替我做件事情,我就原谅你如何。” 她这样说话,卫泽反倒是愣了一下神。只觉得有些不对劲儿:这就不是谢青梓的做派和性子,若真要叫他做什么事儿,那只怕她也就明说了。哪里又会如此? 不过既然是她开口,那他肯定也是绝不会拒绝的。 当即纵是略略猜到了谢青梓的心思,卫泽仍是笑了一笑:“好。” 卫泽答应这么爽快,谢青梓只觉得没意思,嘟了嘟嘴看了一眼卫泽,而后又抿唇一笑:“那好,你学一声狗叫,我就不跟你计较了。” 直至此时,她也不隐藏着自己捉弄卫泽的心思了,索性光明正大的。随后就这么看着卫泽,一副:我就是这样了,你能奈我何?的架势。 卫泽一下子便是笑出声来,低沉的笑声听着都是让人觉得有些心痒痒。 谢青梓瞪着卫泽。 卫泽笑容不减,反倒是微微一挑眉,徐徐言道:“青梓倒是越发的大胆了。京师连我也是敢戏弄了?嗯?想听我学狗叫?” 卫泽语气听起来有些意味深长,若换成别人听了,心里指不定被吓成什么样子。不过现在么……既是被他宠溺得脾气都见长了,哪里又还会怕他这样一句话? 当即谢青梓也是一挑眉,笑盈盈的看着卫泽:“那你叫还是不叫?”这下,捉弄的语气越发明显了。只是那副小模样却是更加的生动鲜活,也越发的勾人了。 卫泽此时就觉得是心里像是有个小勾子,勾得人越发的心里痒痒了。 自然谢青梓自己却是不知晓的。 卫泽认真的思量考虑了一番,看着谢青梓既是惊诧又是期待又是有些坏笑的样子,他轻笑一声,道;“既是这样,那我便是叫一声给你听听。不过可先说好了,若是叫了,你是不许抵赖的。更不许再和我恼。” 谢青梓这下还真是惊住了:卫泽怎么的竟是就答应了呢? 然而不等她反应过来,卫泽就已是笑着凑上前来。 瞧着卫泽跳上马车靠近自己,谢青梓还有几分警觉:“你要做什么?”一面说还一面特特的退了一步。 卫泽瞧在眼里,就轻笑了一声:“难道你却是不想听了?” 谢青梓于是又顿住了,虽说知道卫泽也不定就是在故意反过来逗弄她,或是有什么阴谋诡计,可是听卫泽学一声狗叫这样的诱惑却又是巨大无比,直叫她根本就抵不住的犹豫不定。 “我绝不会骗你。”卫泽笑着如此说了一句,最后又反问谢青梓一句:“你看我何时又骗过你。” 卫泽是没骗过她,这一点谢青梓想来想去还真没想到半点否认这句话的理由。 趁着谢青梓犹豫的功夫,卫泽趁机就上了马车,然后拉着谢青梓进了马车里。不等谢青梓回国神来,他就低声道:“你挺好了。” 卫泽这样一说,谢青梓几乎是一下子就坐直了身子,竖起耳朵来准备听。看着卫泽一点点靠过来,她犹豫片刻,到底是没有动弹:她心中想着,或许卫泽一下子也是叫不出口,大声了他肯定更难为情,只怕是想要悄悄的叫一声。 卫泽就这么凑到了谢青梓的耳朵跟前,和她几乎是侧脸贴着侧脸。 离得这么近,她不仅是感觉到了卫泽的温度,更是鼻端全是卫泽的气息。这样的距离,既是叫她有些紧张,又是忍不住的有些脸红心跳。 甚至于给她一种错觉,卫泽只怕很快就是要触碰她了。 这样的情况下,谢青梓只觉得是有些克制不住的紧张。 卫泽似乎也是觉察到了谢青梓的情绪,当下又是一声轻笑。 这一声音轻笑,几乎是能差点将谢青梓笑得立刻炸了毛。 不过在谢青梓炸毛之前,卫泽就已经是轻声飞快的吐出一个单音节来:“汪。” 热热的气息喷在谢青梓的耳朵上,谢青梓几乎是一下子就忍不住瑟缩了一下。连炸毛也忘记了,更是连对卫泽竟然真的学了狗叫都是忘记了震惊。 然而不等谢青梓瑟缩完,卫泽就忽然的张口一下子咬了她耳朵一口——自然,不过是轻轻的。不疼,可是吓得谢青梓却是惊叫了一声。 “你——” 卫泽的舌尖飞快的****了一下谢青梓的耳垂,又像是没有。反正谢青梓现在这样的情况下,她已是感受不到了。 谢青梓只觉得感受有些说不出来的微妙:既是觉得自己身子一下子软了,可是事实上却明明紧绷得厉害。这两种矛盾的感受一下子竟是都同时出现了。 而卫泽却还是兀自不肯放过谢青梓。松开谢青梓的耳朵之后,他又飞快的在她的侧脸上啄了一口。最后,他又一口含住了谢青梓饱满柔嫩的唇瓣儿。 谢青梓却是已经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反抗,只能是任由卫泽予取予求了。 卫泽也是着实不客气,好半晌亲吻够了,这才餍足的放开了谢青梓去。 谢青梓慢慢的回过神来,捂着嘴唇使劲儿瞪卫泽,虽是没开口说话,可一双眼睛里却是写满了控诉和这指责。 卫泽明白谢青梓的心思,却是一挑眉轻声笑道:“狗咬人不可是正常的么?青梓不是让我学?我也不过是听青梓你的吩咐罢了,如何青梓现在又是要怪我?是怪我做得不好?不然再来一次——” 卫泽这话吓得谢青梓忙往后缩,一面缩一面飞快摇头。耳朵上的坠子都是晃荡得厉害,看得卫泽心痒痒的。 卫泽也知道在逗下去,谢青梓就该真恼了,当即也就不敢再造次,笑了一声道:“好了,不欺负你了,来,我抱着你说说话。” 谢青梓却只是不信卫泽这话,瞪着眼睛看了卫泽好半晌也没敢动弹。 卫泽却是一直张开着双臂,完全就是一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架势。当然,他这般样子,对于谢青梓来说又何尝不是一种诱惑? 最后,到底谢青梓还是屈从了自己的心意,垂着眸子一点点蹭了过去。 卫泽抱着谢青梓直接坐在了他的腿上。既然是让谢青梓能靠在他身上,他又能环着谢青梓,将头靠在谢青梓的肩膀上小憩。这样的姿势既是让他觉得放松,又是让他觉得因了二人的亲近就能够格外的放松。 谢青梓也是放松下来,靠在卫泽的胸口,听着马车外头的人声来往,听着他胸腔里微微的震动,她只觉得是异常的满足和放松。 而如此亲近的感受着他的气息,被他的气息所包围,她同样也是觉得欢喜和舒服。 她是真的想卫泽了。 卫泽离开了虽然算起来也不过是那么一点时间,可是不知为何她却是格外的想念三分。 或许是和动荡的局势有关,又或者是和他们才刚刚定了亲有关。反正她就是想卫泽了。 “怎么忽然就成了锦衣卫所的指挥使了?之前不还是个千户么?”谢青梓忍不住轻声问了一句,又有些纳闷:“太突然了,而且外头一句都没听见过。也没见人提起这个事儿。” “嗯。”卫泽应一声,声音略略有些慵懒:事实上这会子他已是闭上了眼睛,几乎是随时都要睡过去的样子了:“刚出了京就接到了的密令,自是无人知晓,更无人提起。不过这次过后,肯定会提的。只是接下来一段时日,我要接管锦衣卫,只怕也是又要忙一段时间。” 谢青梓纵是想多和卫泽相处,可是卫泽忙的是正事儿,她也并不能多说什么,最后只能应了一声。把玩着卫泽衣角,她又问一句:“那你不是给林语绯送亲吗——” “自然叫了别人去。她虽是身份不低,可是也没有锦衣卫的指挥使亲自去送亲的道理。”卫泽轻笑出声,而后又道:“出了这样的事儿,计划自是和之前不同了。这些事儿你也不必担心,我都安排得妥妥当当的。若真有那个闲工夫操心别人,倒不如是好好操心操心你自己,听说你并不曾好好准备待嫁,是也不是?” 好好的突然提起待嫁的事儿,谢青梓一下子红了脸颊,嗫嚅着根本不知该说什么才好了。 “等过了你生辰,咱们就成亲,你说好不好?”卫泽却是不管她是不是羞涩,径直便是将心中最想说的话说了出口,他想娶谢青梓,尽快。再多等下去,他怕他都等不得了。 第318章 机会 面对卫泽这样的回答,谢青梓轻应一声:“好。” 早日嫁过去,能搬出谢家,能早日替他打理后院也好。再说,之前卫皇后还和她说过那样的话。现在这样的情况,真真儿的就是容易再闹出幺蛾子来。若到时候节外生枝,那可如何是好? 两人有一搭子没一搭子的说着话,最后卫泽慢慢的竟是也就只剩下了呼吸声。 谢青梓听着,也不敢转头,唯恐是让卫泽又被她的动作惊醒了。 卫泽能在这个时候睡着,自然也是显然十分疲倦了,她又哪里舍得将他吵醒呢?一想到卫泽竟是累成如此,她心里更是心疼。 可是偏偏她却是什么也不能卫泽做。这样一想,她竟是生出了几分无可奈何来。 卫泽睡去,她也无事可做,自然是只能就这么百无聊赖的听着外头熙熙攘攘的人声,听着听着倒是忽然觉得有趣儿,便是不由得微笑了一下。 卫泽本来是带她来看灯市的,可是灯市是没看到,两人反而是恼了一通。还遇上了这么尴尬的事儿,最后竟是说着说着话就直接的就这般的竟是这样睡过去了。 外头花灯许是还热闹着,而她和卫泽在这小小的马车里,靠在一起,如同湖面上休憩的一对交颈鸳鸯。亲近,温馨,彼此的存在仿佛就是全世界。 谢青梓痴痴的想了一阵子,就听见外头丁卯叫了一声:“主子?” 卫泽动了一动,一下子就惊醒了过来:“丁卯?” 丁卯应一声,又回禀:“元宵买来了,主子您看是现在吃还是——” “现在罢。”卫泽撩开帘子,接过了丁卯递过来的一个食盒。食盒里装的便是两碗元宵。卫泽揭开看了一眼,随后吩咐:“时辰不早了,就回去罢。” 虽说正月十五通宵达旦的庆祝,可是谢青梓毕竟是待嫁得姑娘,故而还是得早些回去才是。 谢青梓也没拒绝,毕竟现在都这个时辰了,也没什么可逛的。想着卫泽没吃晚饭,也就道:“也好,回去你也可以休息休息,只怕明儿你事情还多呢。” 一碗一共五个元宵,个个儿白白胖胖的,一个足有婴儿拳头大。谢青梓看了一眼就笑了:“这老板也太实诚了,也不怕亏本。” “里头馅儿听说也别致。你都尝尝。”卫泽一笑,却也没提自己早就让人打听过的事儿——本来他是打算带着谢青梓好好的过个元宵节,谁知最后竟是这么一个情况,也是叫人有些无奈。 不过都到了这个地步了,再提起那些也没意思了。 故而卫泽是绝口不提。 谢青梓听了卫泽那话,只觉得有些为难,“我也吃不完——” 五个这么大的元宵,真的都吃了,那她今晚只怕就克化不动,一晚上都得难受了。 “无妨,你尝一口就是。若不愿浪费,我来吃剩下的。”卫泽轻笑一声,也不知道是不是想到了那样的情景。而后他又将元宵放在了谢青梓面前,又从马车暗格里取出两双包了银的竹木筷子。将其中一双递给了谢青梓。 谢青梓失笑,下意识的就摇头:“哪里能让你吃我吃剩下的。再说了,你那儿不是还有一碗,做什么要这样——” “你吃剩下的,也不是旁人吃的,我乐意。”卫泽只是语带笑意的说了这么一句话。 谢青梓登时一句话也就说不出口了,半晌才红着脸笑骂:“别胡闹了,快吃罢。” 说完也不敢再看卫泽,只低头去吃元宵。 卫泽也没再多说:他心头猜谢青梓就是不好意思的。 谢青梓也的确是不好意思,虽然每一个只尝了两口,可是也并不真给卫泽。 那元宵的馅儿其实没什么特殊的,除了芝麻花生这样常见的,还有一样玫瑰一样蜜糖陈皮的。谢青梓心头还有些失望,毕竟卫泽之前介绍说是有些别致,她心头抱着期望呢。谁知如此普通—— 不过一口咬到了馅儿时,她又愣了一下,不甚确定的看了一眼卫泽:“莲子?” “嗯,糖莲子馅儿的。”卫泽握住谢青梓的手,将谢青梓手抬高,而后神色从容的将谢青梓筷子上的元宵一口含进了嘴里。 谢青梓看着卫泽这样,忽然就想起一句话来:花开并蒂,莲子同房。 她和卫泽这般亲昵的吃了一颗莲子,又算是什么呢?这般想着,竟是慢慢的心头涌上了一股甜蜜来。 卫泽吃了谢青梓的元宵,也不见面上有半点的异样之色,最后反倒是一笑,颇有些话里有话意味深长的言道:“那家店铺生意极好,就是因为这一颗莲子汤圆。去买的多是夫妻,或是未婚夫妻。” 话说到了这个份上若是谢青梓还不明白,那就是真正的迟钝了。 谢青梓看着卫泽这般,又忍不住的抿唇笑了:“原是如此。你一早就打探好了罢。” 卫泽也不扭捏,笑着应了:“嗯,的确是如此。” 谢青梓伸出手去,用帕子替卫泽将唇角一点不明显的糖渍,轻笑一声:“旁人都是觉得你是个冷面冷心的,可他们若知道你还会做这样的事儿,天底下人也不知多羡慕我。” 卫泽笑了一声:“那就让她们羡慕去,我也不过是只为你这般罢了。” 天底下最动人心的话,似乎也不过是如此。 谢青梓只觉得就这么一句话,她的心都是化开了,当即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更是不知该如何回。 “青青梓木,吾心悅之。”卫泽将筷子搁下,笑看谢青梓说了这么一句话。 谢青梓微微一愣,下意识的便是回道:“渺渺菏泽,妾心往之。” 如此两句话,却似乎是比那些海誓山盟我更加动人和震撼。 临走的时候,谢青梓下了马车刚走了两步,又扭捏的回过身去,将那一只挂在马车上的灯笼取下来,握在手里一路小跑的进了谢家大门。 到了大门口,却也不知是怎么了,蓦然又定住,朝着卫泽莞尔一笑:“我可取走你的灯笼了。你还不尽快上门来?” 这话说得没头没脑的,旁人听着只觉得一头雾水。 可是卫泽听着,却是犹如一勺蜜糖迎头浇下来,直接就那么甜到了心里。 谢青梓说完这一句话到底是有些不好意思,几乎是忙不迭的就提着裙摆跑进去了。 卫泽看着那一抹消失在门后头的裙摆,唇边的笑容越拉越大,怎么也是收敛不住。 丁卯站在马车旁边,全然是一副目不斜视的样子。心里却是惊得下巴几乎都是合不上了:主子上一次笑得跟二傻子一般,也是因为安和郡主…… 待到卫泽又上了车,丁卯这才又问了一句:“主子想去哪儿?” “去锦衣卫罢。”说起正事儿,卫泽就收敛了神色,仍是恢复了方才那么一副神色。 卫泽去锦衣卫,是为了前锦衣卫指挥使刘涵之。 别看刘涵之这样文艺一个名字,这个人却是个狠人。既是能当上锦衣卫指挥使,那必不是个柔软善良的。其中阴狠的事儿是做了不少的,说是伤天害理都是说得过去的。 如今刘涵之被关在了锦衣卫的大牢里。至于原因么,自是因为太子。 刘涵之作为圣上信任的人,如今却是看走了眼,竟是相信太子。如今落到了这么一个地步。 卫泽去和了锦衣卫后,径直去了地牢。 刘涵之如今几乎是已经没有了一个人样。伤痕累累也就罢了,连衣裳也是被剥去了,就穿了那么一件单衣,用镣铐缩在那儿,蓬头垢面不说,更是奄奄一息。 不过刘涵之到底也不是那些文弱的书生,卫泽走近了,他就一下子睁开眼睛来,目光如同鹰隼一样犀利,落在人身上,只让人觉得竟然是仿佛还有那么几分紧张。 卫泽自然也不怕,仍是浑身放松。 卫泽看着刘涵之:“可还好?” 刘涵之声音都是嘶哑的:“还没死。” 两人这般对话,一眼就能看得出来都是差不多的性情。 卫泽笑了一笑:“那你想死不想死。” 刘涵之一挑眉,蓦然笑出声来:“这件事情原来还有得选?” “圣上若是见了你,就没得选了。就看你想不想了。”卫泽在椅子上坐下,叫人给刘涵之松了绑,而后就那么看着刘涵之苦苦挣扎了半点才算是从地上站了起来,勉强保持住了体面和尊严。 卫泽叹了一口气:“给他上座。” 刘涵之做下去那一瞬间,几乎又是疼得面上都是抽搐了一下。然后又笑:“卫指挥使这会子来找我,就是为了跟我说这些?不过我倒是没看走眼,你果是我的接班人。也是我最大的竞争对手。” “嗯。”刘涵之这话也没让卫泽恼,卫泽只是不紧不慢的应了一声,又徐徐道:“昔日你的提拔,我还记着。故而今日与你个机会,你要是不要。” “什么机会。”刘涵之的神色却是并不像是相信卫泽的样子。 卫泽也不管刘涵之信不信,直接便是道:“跟着我,我给你一条命,你改头换面从新来过。或是明日跟着我去面圣。” (上一章节之前上传错误,已经将内容改过来了,大家已经订阅过再去看不会再花钱的。阿音失误给大家造成的麻烦,实在是不好意思。这里给大家道个歉,对不起!) 第319章 两难之选 刘涵之看着卫泽,好半晌才眯着眼睛反问了一句:“卫指挥使想做的事儿,不会是要和我一样的吧?” 卫泽神色淡漠:“这就不是你需要操心的了。” 刘涵之沉吟了许久,“我却是看走眼了。看走眼了。” 刘涵之摇摇头,颇有些英雄末路之感,“既是到了这一步,我也别无选择,只要命在就行。” 听见这句话,登时也只让人蓦然是生出了一股英雄末路之感,从而只觉得是心里头莫名悲壮起来。 卫泽一笑:“刘指挥使也的确是聪明人。” 刘涵之垂眸,眼底一点轻哂:“不过是阶下囚罢了。” “大家其实都明白是怎么回事儿,刘指挥使又何必如此?”卫泽如此说了一句后,便是直接站起身来,沉声吩咐丁卯:“天亮之前将这个事儿办妥。” 丁卯应声,卫泽则是慢慢离去。 刘涵之深深看住了卫泽,好半晌才又一笑:“果然是长江后浪推前浪。” 这个锦衣卫指挥使的位置,他输得心服口服。时至今日,他也不必再去纠结到底是怎么输了的。因为毫无意义。 单单凭着这份算计,卫泽就已是让他自愧不如。 而卫泽从刘涵之出来之后,便是去歇了——这些日子以来,他早已经是累得不轻了。 而出了这样的事情,谢家本来打算办的宴席也是只能再继续往后推了。毕竟这个节骨眼上,谁又敢再饮酒作乐?万一一个不小心惹怒了圣上,那怎么得了?自然还是得收敛些才好。 谢青梓倒是不大在意,不过老夫人和大太太倒是颇有些失望。 谢青蕊自己么,也说不上来是失望还是如何。 又过了两日,圣上对太子的处罚也是下来了。 太子办事不利,以至无辜百姓受累,在太子宫闭门思过,不得出,不得与外人接触,不得再参加任何政务。 这样的处罚一出来,太子倒是一下子就松了一口气,太子宫众人也都是松了一口气。 不管如何,太子的头衔是保住了。只要有这一点,那就是再好不过的。 毕竟,即便是这般禁足了,只要太子头衔还在,说句不好听的话——圣上百年之后,不也是一样继位?无非是再多等两年也就是了。 谢青梓得了这个消息也是微微松了一口气:太子的死活不要紧,她并不在意。可是齐雪才刚刚进宫跟了太子,若太子就这般没了……那她该如何? 尤其是齐雪还是那样的情况下跟的太子。 不过现在这样的情况,她也知道齐雪在太子宫日子肯定也不大好过:太子都不好过了,更何况是别人。 圣上这样的作法也是一下子就让所有人明白他的意思:他虽还想再风光几年,可是却也就是这几年,所他不去动太子,他百年之后仍是太子继位。 而齐家林家这样的人家,自然也是放松了不少:本来作为太子的姻亲,他们几家的压力就是最大的。唯恐圣上拿他们如何了。如今一看圣上并无处罚意思,自是松了一口气。 圣上这日召见卫泽,便是问起了赵涵之来:“赵涵之呢?” “死了。”卫泽回答这话的时候,颇有些轻描淡写,更不见半点的心虚。那副理所当然得样子,简直就是让人有些经不住的错愕。 圣上就是这么一个反应。明显的露出了错愕的神色之后,他就紧紧的盯住了卫泽:“你说什么?死了?怎么死的?” “受不住刑,发烧感染而死。”卫泽的回答仍是有些轻描淡写之嫌。不过看卫泽的神色,却是丝毫不让人产生半点的怀疑:至少是让人觉得卫泽是不会撒谎的。 圣上心头如何想,旁人不知。不过旁人都是这么一个感受就是了。 “感染发烧而死?”圣上面上的错愕久久未曾散去,良久才又问一句:“为何没有及时禀告?” “无关紧要的人罢了,犯不着来烦扰圣上您。”卫泽不疾不徐的回道,这话乍然一听只让人觉得有些倨傲和不乖顺,不过接下来一句话倒是又让人成功打消了这样的感受:“圣上如今为了太子殿下的事儿本就心中不痛快,何必再为您添不高兴?他辜负您的信任,本就罪该万死。且证据确凿,他自己都无从辩解,更是不需再多推敲折腾。” 圣上又看了卫泽片刻,也不知心头到底想了些什么东西,横竖最后也是不再追究此事儿。只是道:“既是如此,那就这般罢。他到底跟了我一场,好好下葬。”说完又叫身边的人到时候跟着一同去。 卫泽面上没有丝毫变化的应了,不过事实上心头却是明白:圣上是不信的。他信赵涵之死了,可不信赵涵之是发热感染死的。 说白了,其实就是怀疑他为了怕赵涵之再抢了他位置,故意弄死了赵涵之。 圣上的多疑,着实也是无人能及。 卫泽又等片刻,见圣上并无其他吩咐,便是也就出声告退准备去一趟卫皇后那边。 刚走了两步,圣上倒是出声了;“认命你为指挥使的旨意已下,此番若不是你,只怕朕也——” 不等圣上说完,卫泽便是沉声道:“圣上如此说,臣惶恐不敢当。臣只是圣上手中一柄剑,是圣上英明,和臣并无干系。” 卫泽说完这话,跪伏于地,只一副不敢起身之态。 卫泽如此,圣上自是满意,不过也没立刻再开口说话,好半晌后才笑道:“你的心思,朕如何不明白?你也是朕看着长大的,朕比谁都了解你的性情。若太子有你一半,朕也心满意足了。” 卫泽摇头:“臣不敢当。太子乃是明月,臣乃星辉,如何能比?” 卫泽越是谦逊,圣上也就越是满意。当即不再多说,只摆摆手:“你去罢。” 卫泽退出来,直接就去了卫皇后那边。 卫皇后正等着卫泽呢,见卫泽进来,就笑问他:“这两日这般,累坏了不曾。” “姑姑。”卫泽看见卫皇后,神色也是松缓,露出了几分笑意来,最后他笑了一笑:“我饿了,姑姑赏我一口饭吃罢。” 卫皇后于是忙又一顿张罗。 等到一碗什锦面下肚子,卫泽搁下筷子,他才又说起今儿过来要说的正事:“姑姑替我寻个靠谱的人,上门去提亲吧。最迟五月,我打算将婚事办了。” 说完这话,卫泽勾唇一笑,又露出了几分的轻嘲来:“总归还是不能叫他们真抢了先。” 卫皇后一听这话就忍不住笑了:“听听,听听。这话简直就跟小心眼儿的孩子似的。之前也不见你在意,如今怎么的就如此在意了?真真儿是让我没想到。” “她本就吃了不少苦,我却是不能再让她受半点委屈了。”卫泽这话说得一本正经,不过只有他自己心里头明白,这件事情其实说白了就是他想早日娶谢青梓进门,如此一来,便是可以亲亲抱抱随意亲昵,且还能****耳鬓厮磨,不至于像是现在这般。 卫皇后其实也是看穿了卫泽那点小心思的,不过也并不去戳破,只是笑道:“既是如此,那就依你。早日有人替你打理内务,也可让我早日安心。” 如今卫泽身边也没个人照顾,她心里如何不操心? “杨家那姑娘不错,我心头想着,或是能让铁衣去见见——”卫皇后想了半晌,最后说出了这么一句话。 卫泽明白卫皇后的意思:之前霍铁衣虽是在军中,可是并不太够身份娶杨昭那样的,可是现在么……却是够了。 卫泽摇摇头:“不合适,姑姑还是寻个温婉些的。” 卫泽说得如此直白,卫皇后也就被噎了一下,好半晌才缓过劲儿来:“你倒是直白。” 卫泽浅淡一笑:“和姑姑说话难道还要拐弯抹角藏着掖着?” 卫皇后越发无言反驳。 又隔了几日,卫皇后就请了人上门去替卫泽提亲。这次请的却还是个身份颇高的:大长公主。 大长公主虽说多年不在外头走动,可是身份毕竟摆在那儿,而且这次又因为卫泽上门来提亲,谢家只觉得是受宠若惊。 而卫泽和谢青梓本就订了亲,如今商量婚期不过是顺理成章的事儿,故而也没费什么事儿便是定下了婚期。 婚期定在了四月初八。 算是谢青梓生辰之后一个月就要出门子去。 霍铁衣直接就上了霍家,还带着陆夜亭。霍铁衣的要求也是很简单:“青梓是我亲妹妹,如今她及笄,也该叫我替她做件事儿。及笄礼,我想在霍家办。” 陆夜亭没说话,不过看着那架势却也是就是那个意思的。 老夫人有些不愿意,也不好直接拒绝,就看了一眼大太太:“你的意思呢?” 大太太便是直白了当的开了口;不过一开口却是拒绝的话:“青梓在我谢家这么多年了,我如今也不能替她做什么,唯有这个事儿——” 谢青梓坐在旁边,却是低着头一言不发。这件事情,她无论如何也是不好插嘴的。她明白霍铁衣的心思,也体谅老夫人的心思,对于这件事情的选择,她心里头只觉得两难。 第320章 生疏 大太太如此说法,同样也是叫人觉得无法拒绝。 不过霍铁衣却是寸步不让:“青梓从小没在霍家长大,事到如今我也不曾替她做过什么,谢夫人何必与我争呢?只当是可怜我这个做兄长的一片心思罢。” 霍铁衣那样一个人,说着这话的语气,却是叫人有些无端动容。 陆夜亭瞪了霍铁衣一眼,而后就又侧头看了一眼谢青梓,而后冲着大太太一笑:“你们家不是还有个县主吗?到时候总不能隔开两日又请客。而且一个是郡主,一个是县主,两者之间差距也不必我说。到时候,县主只怕面上总归有些过不去,而且这样的事儿,一辈子就一次,谢夫人难道真忍心委屈了县主?” 陆夜亭这话说得实在是有些犀利,且是叫人无法反驳,故而一时之间屋子里便是死寂一般的沉默。 而被这话触动最大的却是谢青梓和谢青蕊,甚至二人还忍不住的对视了一眼。 谢青梓想的是:如此一来,大太太是会如何选择? 而谢青蕊想的也是这个问题。 两人又看了一眼大太太。 大太太却是仿佛还没从被这句话问得傻眼的那种情绪中缓过劲儿来,一直都是蹙着眉头也不知心头在想什么。 霍铁衣看了一眼陆夜亭,心里头默默的给陆夜亭竖了个大拇指。其实吧,看着谢家人这般的纠结,他心里头既是暗爽,又是有些心疼谢青梓。 既是对方纠结迟迟做不出个决定来,那么就说明对方心里是动摇的。至少对于谢青梓,也不如嘴上说的那样在意。 不过,到底谢青蕊才是谢家的轻声姑娘,所以纵是明知道这一点,他们也不好说什么不是? 谢青梓心里头其实也是有些……不是滋味。 而同样的,谢青蕊也是这般的不是滋味。毕竟,大太太越是沉默,就越是说明了大太太的犹豫。一想到自己这个亲生闺女还不如对方一个捡来的。她心里头就怎么也不是滋味了。 谢青梓叹了一口气,见大太太实在是有点纠结半晌也是选不出来,便是打算开口说几句。不过也没等到了谢青梓说什么,霍铁衣倒是开了口:“此事儿其实也不必想很多,青梓的及笄礼在哪里办,总归咱们都是在的,也不必想太多。夜亭也说得极是,这件事情到底是不好凑在一起。故而就这么定下了吧。青梓的在霍家办,以免夺了县主的风头。” 于是谢青梓也就没再说话。 心里也是默许了这样的法子。 老夫人也没说什么,点点头:“既是如此,那便这般了。” 霍铁衣和陆夜亭站起身来:“既是如此,那我们便是回去商量一二。”毕竟不是小事儿,不能随便的就办了,自然是要好好商议筹备的。 况且这一辈里,霍家还就这么一个姑娘。 霍铁衣和陆夜亭走后,老夫人看了一眼谢青梓,叹了一口气:“青梓,你也别记恨祖母。” 本来不说这话还好,一说这话,谢青梓只觉得自己眼睛都是蓦然的酸涩了一下子,随后低声摇头道:“祖母不必如此心怀愧疚,这事儿本就是如此,根本不必想太太多。对您和母亲来说,手心手背都是肉,自然是难以抉择。只是我还有哥哥他们,您选了青蕊也是情理之中。我本也是想让您选青蕊的。” 老夫人还没说话,倒是谢青蕊一下子就冷笑起来了:“是吗?我倒是觉得你分明是忘恩负义罢了。母亲对你如何?怕是在母亲心里,你我并没有什么区别的。可是你这样是一说,倒是分明让别人觉得咱们家对不起你了。” 谢青蕊这样的语气也是让谢青梓一下子就恼了,当下谢青梓霍然起身,冷冷的扫了谢青蕊一眼:“已是这幅情况,你非要让大家更不痛快?” 谢青蕊被这么一看,登时就也是火了:“怎么我就不想让大家更痛快了。” “平心而论,你若真想我在家中一起,你为何不说话?既是没开口,那就说明也不过是心头不愿意罢了。既是如此,那又何必在这里说我?”谢青梓也是脾气拧上来了,也顾不上那许多了,就这么直白的说了出来。 而后,她淡淡的又提了一句:“明知道大家心头都为这个事儿不痛快,你又何必再提起来?你是真糊涂呢,还是装糊涂呢?” 谢青梓问得如此直白,直接就让谢青蕊下不来台了。 谢青梓却是丝毫不在意,最后又冷冷的看着谢青蕊:“你这么大个人了,难道就不能懂点事儿?当了县主了,难道还不满足?你还想如何?是又要拿出之前那话来说了?” 谢青蕊也是火了:“什么话都叫你说了,我又能说什么呢?” 谢青蕊拂袖而去。 谢青梓垂下头去,好半晌也是再没说话。 大太太此时也是缓过劲儿,轻声道:“好了,让她去想想吧。”末了又站起身来,看着谢青梓道;“这件事儿的确是委屈你了。只是青蕊……” “手心手背都是肉,母亲也别多想了。我心里……都明白。”谢青梓笑了一笑,语气微微有些落寞:“母亲回头再劝劝她吧,今儿发脾气也是我不对。” 说完了这一句话,谢青梓便是走了。 只是走出屋子的那一瞬间,她却是不由得叹了一口气,侧头看了一眼荷香,轻声道:“你说我心里怎么就这么难受呢。” 荷香心里一酸,面上却是只能带着笑的劝:“主子别多想了,这些事儿都不值当。” “嗯。”谢青梓应了一声,想了想又道:“咱们去陆家那般吧。” 一路去了陆家那边,霍铁衣和陆夜亭还在一处说话,见了谢青梓都还有些诧异。 陆夜亭面上一沉;“是不是那边闹得不痛快了?” 陆夜亭如此一句,倒是让谢青梓一下子诧异了起来:“怎么这样说?” “感觉罢了。”陆夜亭面色不大好看的将谢青梓打量了一番,直白又问:“你说我是不是猜对了。” 谢青梓下意识摇摇头。 这样的话自是不能跟陆夜亭说的。陆夜亭是什么性子,若是知道这个事儿,指不定又生出什么事端来。 不过让人意外的是,最先发火的却是霍铁衣。 霍铁衣看了一眼谢青梓,淡淡道:“若是不痛快,就先搬过来。眼看着你要出嫁了,日后咱们相处时间少了,你多陪陪我也好。” “咱们霍家的姑娘,就算为了报恩,也不能被委屈了。”霍铁衣最后这一句话,说得再是铿锵有力不过。 谢青梓只觉得心中的阴霾一下子就被吹散了,只剩下了满满的暖意。 霍铁衣说这样的话,也的确是叫人意外。 饶是陆夜亭,同样是诧异,然后看了霍铁衣一眼。随后,也是缓缓说了一句话;“搬。” 陆夜亭这话几乎是不容反驳。 谢青梓鼻子一酸险些没落下泪来,好半晌才又轻声道:“我想搬出来。” 时至今日,她才算是明白一个道理:有时候有些事儿是不可勉强的。若是勉强,也不过是落了个都不痛快的局面罢了。 当时她只觉得是不愿意搬出去,舍不得这么多年的情分。可是现在呢? 若是早早搬出去,又哪里还有这么多的事情发生?只当是过清净的日子,也不该再继续留在谢家了。 她一说出这话,陆夜亭登时脸上就又黑了几分。毕竟,一听这话,哪里还有不明白的? 必然是谢青梓在谢家那边受了委屈。 霍铁衣也是面上就沉了几分,眉头一挑,便是咧嘴一笑:“那我现在叫人去谢家说一声。” “不,还是我回头自己去说吧。”谢青梓看着霍铁衣这样一幅不嫌事儿大的样子,只觉得头疼的厉害。 这要是霍铁衣叫人过去说,谢家那边该怎么想?而旁人又该如何想? 故而,还是他由她说是最合适的。 就算是她去说其实也是让谢家老夫人和大太太多少不痛快,可她还是得去说。 这么继续下去,多年来的感情也是迟早都要生分了的。 虽说现在其实已经生分了。 谢青梓轻叹一声,忽然又有些后悔:其实她早就应该搬出谢家的,不然或许也不至于到了今日这个地步。 从老夫人选了谢青蕊又和她歉然说出那话的时候,她才算是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原来的确是生分了,而并不是她的一点错觉。 陆夜亭此时倒是忽然又想到了一个问题:谢青梓纵然是搬去了霍家,却也是和他没什么关系,同样也是不住在陆家,当下心头于是又不痛快了。 于是陆夜亭就瞪了霍铁衣一眼。 霍铁衣一头雾水,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 谢青梓瞧得分明,当即便是不由得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只觉得心情也是霍然开朗。她不由得轻声感慨:“有哥哥护着可真好。” 虽说霍铁衣和陆夜亭的出现让她和谢家那头生分了,走到了今日地步,可如今看来,她却也是并不遗憾,只觉得十分的庆幸。 “不过,这事儿也别和卫泽说了。”谢青梓想了一想,又这般的叮嘱了一句。忽然又想起了另外一件事儿来:这搬走了,日后出嫁时候又怎么办? 第321章 直白 谢青梓不提起卫泽还好,一提起卫泽,霍铁衣和陆夜亭二人都是不痛快了起来。 霍铁衣还好,陆夜亭就轻哼了一声:“这还没嫁人呢,胳膊肘就开始往外拐了。” 谢青梓被这么一说,自是只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哥哥这样说我。” 陆夜亭白了谢青梓一眼,“实话罢了。” 不过不管是不是实话,最后卫泽到底还是知道了这个事儿了。不过卫泽知道这个事儿,倒是和谢青蕊有些关系。 谢青蕊当时是直接出了谢家大门的。 偏马车还坏在了半路上。就那么堵在了路上,还碰见了卫泽。 当时和卫泽在一起的人,却是鄂王李润。 李润见了谢青蕊,自是觉得熟悉莫名,而后想了一想,便是一下子想起来了:“这不是谢家的二姑娘么?” 说完就拉着卫泽过去了,理由是:那是你妻妹。 卫泽冷冷的扫了一眼李润,而后心头不甚欢喜的想:这般站在街上做什么,还叫人看见了。 谢青蕊第一眼却是瞧见了卫泽。毕竟卫泽往那儿一站,周身气场强的都是叫人无法忽视。 不知怎么的,谢青蕊每次瞧见卫泽都是心虚,忙不迭的又将目光转开了去。 这么一转开,就看见了卫泽旁边的利润。于是心里又是一咯噔,下意识的就皱眉:这怎么这么冤家路窄呢。 谢青蕊是不想看见利润的。尤其是上一次李润看见了她那么狼狈之后,她就已是不想再看见了。 李润于她,有时候就像是个屈辱的存在,提醒她发生过的事儿。 更何况,他们还定过亲,又莫名其妙的退了亲。 李润倒是全然没有意料到这一点,笑呵呵的就凑了上去:“谢二姑娘在这里做什么呢?马车坏了?” 谢青蕊看了李润一眼,压下心头情绪,语气客套的回了一句:“原来是鄂王爷。我马车坏了,不过快要修好了。劳烦鄂王爷操心了。” 李润看了一眼谢青蕊的马车车轴,笑容有些灿烂:“我竟是不知车轴裂了,很快就能修好。这不是只能拖走回去换个车轴吗?” 谢青蕊被这么一问,登时只觉得莫名尴尬。最后,她只能勉强笑笑:“原来是这样,我竟是不懂这些,闹了个笑话。” 谢青蕊在谢青梓跟前瞧着是一副不通情理的样子,可是出了在外头,倒也看着不是那么差。至少和李润的一应一答,却是叫卫泽也是对她高看了一眼。 不过卫泽却也是并没有开口的打算。 谢青蕊此时是有些尴尬的,心头更是觉得李润就是故意在看她笑话——寻常人听见这话,都该明白这是并不想交集的意思,而不会这般的还说出口来。 李润仍是笑容灿烂:“既是如此,那我就送你回去?或是你想去何处,我也可以送你一程。” 谢青蕊自是不愿意,当即直接就拒绝了:“多谢王爷好意,不过也并不需如此。卫世子就住在我家隔壁,且还是我妹夫,我劳烦他就可。” 比起和李润扯上关系,谢青蕊只觉得硬着头皮去求卫泽倒是更加容易一些。 卫泽一挑眉,不过也没出声拒绝。对他而言,李润心头想什么他也知道。他也不大乐意谢家和李润扯上关系。不然到时候出了什么事儿,谢青梓少不得又要担心。 所以为了杜绝麻烦,他觉得现在麻烦一二也没什么。 李润被如此明白的拒绝,也不见尴尬难堪,反而是笑道:“既是如此,那我和卫泽一同送你回去。” 谢青蕊噎了一下。 最后到底是无奈,只能一言不发的上了马,毕竟卫泽他们都骑马,她又不能同乘,故而还是只能这般跟着。 好在有人牵着马儿,倒也是不怕什么。 有了谢青蕊在,他们倒是也不好再谈论朝堂的事儿,故而卫泽也就一直不说话了,而李润大约是百无聊赖,就转头来和谢青蕊说话:“对了,青蕊你最近都在家中做什么?怎的获封了县主也不见出来走动?更不见办个酒席什么的。到时候我来给你贺喜。” 谢青蕊不好太绷着脸,只能有一搭子没一搭子的跟李润说话。 好不容易到了地,谢青蕊直接便是回去了。 她一走,卫泽就斜睨了李润一眼,虽然没说话,不过意思却是明显。 李润一笑:“你看我作甚,好歹也是曾经有过婚约,也是相熟,难道还能冷着脸当做没看见?” “别惹出麻烦事儿。”卫泽沉声如此说了一句,随后又下逐客令:“你回去吧。有事儿明儿再说。” 李润一噎,随后也只能无奈的走了。 卫泽进了陆家,自也是很快就知道了谢青梓在陆家这个事儿,当下少不得又过去找谢青梓。不过路上却是已经叫人去打听谢家今儿出了什么事了。 卫泽进屋的时候,已经是模糊知道了大概出了什么事儿。 谢青梓见了卫泽,先是想起了没几个月就要成亲的事儿,接着又想起了之前被陆夜亭说的胳膊肘往外拐的事儿来。本来也没什么,可是此时却是硬生生的就有点儿不好意思起来。 卫泽坐下喝了一口茶,这才笑问起谢青梓:“到底在何处办及笄礼?” 霍铁衣顺口答道:“自是在霍家。” 陆夜亭不客气一笑;“谢家那样的情况,办青梓的及笄礼也是不合适。况且谢家不还有个姑娘?到时候怕委屈青梓,自还是得咱们来办。” 谢青梓听着他们说这个事儿,略有些不好意思,又怕他们弄得太热闹,于是就出声道:“也不必太过了。毕竟现在局势如此,太过也不好。” 说起这个事儿,她倒是又想了太子宫的事儿来,迟疑一下问道:“太子如今在太子宫闭门思过么?” “嗯,只能在太子宫活动。太子宫如今被重重守着,苍蝇也是飞不出来。”卫泽笑了一笑,随后又道:“不过太子宫中一应用度并不曾缩减,故而也不必担心。” 见卫泽知道自己想问什么,谢青梓登时有些不好意思,不过仍是轻声道:“太子心里头只怕不痛快,她们那些服侍的人,自然也是好不到哪里去。” 说了一阵子话,谢青梓也就告辞回谢家去了。 既是打定主意要搬去谢家,她也就没有回飞花院,就这么先去了大太太的屋里。 大太太正数落谢青蕊呢——毕竟谢青蕊做出的这些事儿,可不是该好好数落么? 这本来也没什么,可偏生谢青梓却是过去了。于是谢青蕊也就明显的露出了几分尴尬和羞恼来。 就是大太太也是住了口。 谢青梓只当是什么也没听见,只就这么目不斜视的走到了大太太跟前坐下了。轻声开口直白道:“我有一件事儿想和母亲商量。” 大太太叹了一口气:“你说吧。”不过看着那神色,倒像是已经知道了谢青梓想说什么。 谢青梓几乎是有些不敢看大太太:“我想搬去霍家住。” 大太太果然是早就猜到了几分,也不见恼怒也不见诧异,只是反问了一句:“为何?” 谢青梓抿了抿唇角,而后才轻声道:“毕竟我没几个月就要出门子了,过去和他相处相处也是好的。再则,我和青蕊气场不和,分开也好。” 这话太过直白,以至于谢青蕊愣了一下。好半晌才又恼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是在说是我挤兑走你了?” 谢青梓懒怠理会,只和大太太继续道:“横竖也就这么几个月了,到时候出嫁我仍是从谢家出嫁的。再说我住在那边也近便,仍是每日过来给母亲您请安。” 大太太看了一眼谢青蕊,只觉得头疼:“青蕊,好了。” 待到谢青蕊不说话了,大太太这才又跟谢青梓道:“既是你想搬出去,那就搬出去住住也好。毕竟是你亲哥哥,以后你还要仰仗他不少,多相处也才能更亲近。” 谢青梓应一声,忽然也是有些伤感:“我不在母亲身边,母亲您也要照顾好自己。” “嗯。放心吧。”大太太一笑,忽然又似乎是想开了:“其实搬过去也好的,我都占了你这么多年了,也该将你还给他们的。” 这话一出,谢青梓叹了一口气,而后好半晌才道:“母亲别说这样的话了。不管如何我都是您女儿,这点绝无更改。” 谢青梓这话说得斩钉截铁。 末了,她又看了一眼谢青蕊:“你又何必处处为了和我过不去闹得大家都不痛快?对你也没什么好处,你就该自己想想,到底你图个什么。值当不值当。” 之所以还说这话,不过是为着大太太罢了。 说完之后,她就直接起身准备走了:“我还要简单收拾收拾,便是先走一步了。若青蕊你再有什么不痛快,直接过来跟我当面说,别牵扯了别人,让别人也难受。” 面对谢青梓这般态度和言语,大太太几乎也都是有些惊住了,只觉得是有些陌生——不过,她心里也明白,这是谢青蕊做得太过,故而才连退让都不肯了。 (因为出门在外,所以今天就一章更新啦!回去之后就会补上的。) 第322章 渐行渐远 谢青梓搬走时,老夫人恼得都不肯理她。 谢青梓知道自己这般是伤了老夫人的心——老夫人比起大太太来,对她更疼爱三分,如今她这般走了,老夫人岂能不难过? 换做从前,她少不得要去安慰安慰老夫人,哄得老夫人重新开心起来才好。 可是现在……犹豫半天,她到底是没开口。 其实她心里明白,哄了老夫人也不过是强作欢笑罢了。 她决心搬走的时候有多不好受,此时老夫人就有多不好受。那并不是哄几句就能完事儿的。还得等慢慢来。 不过,老夫人心里也是明白谢青梓这是不得不搬走了。最后虽然自己没理会谢青梓,却是劝说谢栩道:“你姐姐也不容易,你也别恼了,去送送她,跟她说叫她每日仍过来看看。别搬出去了,真就拿自己当外人了。她仍是谢家大姑娘呢。” 谢栩心里不好受,本不想去,可是老夫人这般劝了一句,他到底还是心软了。 毕竟,经过了这么一件事儿之后,谁都清楚,这件事情本就是谢家的问题。是谢家一步步的将谢青梓推开了,将两边关系弄得生分了。 谢青梓搬出去,自是更加的能松快几分,日子也好过一些。 谢青梓见着谢栩的时候,本来还有些不好意思,不过谢栩灿然一笑:“阿姐搬出去了,我可是没人管着了。” 看着谢栩那样子,谢青梓便是禁不住的笑了:“胡说什么呢?我就是搬出去了,那也得管着你。你学业上可不许落后了。” 谢栩叹了一口气,而后便是低声道:“出海的事儿基本就定下了,刚好等到阿姐出嫁之后。” 谢青梓叹了一口气:“这些事儿我也不乐意操心了。你也别太上心了,只管好好管着你自己就成。” 这些事儿她的确是不大乐意再管了,毕竟现在这一层窗户纸也捅开了,谁都知道她不是谢家亲生的姑娘了,她自己都是觉得自己没那个资格再去太多过问了。 唯有谢栩,是她觉得自己还该且还能管的。 毕竟十几年的姐弟情,是别的东西无法改变的。 谢青梓搬去霍家,霍铁衣便是将最大最好的院子收了出来。虽说不是主院,可是除了位置偏了些,其他一应东西都比主院好。 甚至霍铁衣还费心的设了个小厨房,着实是用足了心思的。 霍铁衣这般,谢青梓只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不过陆夜亭却是还有些不大满意,斜睨着霍铁衣道:“窗纱回头换换,这个不够轻软透气。颜色也不好。再挪两颗梅花树过来,不然光秃秃的看着也不好看——” 谢青梓听着都是头疼发笑:“这是做什么,我就住几个月,哪里需要这样。再说,现在梅花也不是种的时候,何苦折腾?想看让哥哥带我去城外看就是。城外有个老梅庄,每年梅花开得好极了。哥哥想来没看过,今年我带哥哥去。” 这一下倒是将陆夜亭哄得有些心花怒放。 霍铁衣悄悄的给谢青梓竖了一下大拇指。 谢青梓抿唇一笑。倒是心情好了不少。 谢青梓这般搬过来,卫泽既是满意,又是不满意,不过仍是送了一架屏风来作为乔迁之礼。 自然,那也不是普通的屏风。 屏风却是螺钿雕花的,梨花木的架子,用螺钿细细的镶嵌出了花纹图案来。这屏风在暗处看着不如何,一点上灯,那便是只用四个字能形容了:美轮美奂。 螺钿特有的那种光芒本就是五光十色,加上细细的打磨,那种光芒着实便是叫人惊艳。 这屏风小的也就罢了,偏偏这个屏风着实不小。一般这样的屏风也就是个桌屏,而这这个却是个落地屏。 谢青梓只看了一眼,就已是有些爱不释手。 这么久了,她也就在卫皇后那儿看了一个。卫皇后那个也就是个小桌屏风。这会子卫泽弄来这么大一个,她不仅是惊讶,还有些不知所措。 杨昭过来寻她的时候,也是看见了这个屏风,登时也是惊了一跳:“这也太招眼了。” 谢青梓苦笑一声:“可不是招眼?”可既是都送来了,那也不能再收起来,或是再转手送出去。 不过杨昭却是抿唇又笑了:“不过从这个倒是看出来,他倒是极在意你的。” 谢青梓听着这话,也就一下子笑了,却也不好意思说什么:这会说什么都是显得有些炫耀的意思了。 杨昭笑得越发的意味深长。 谢青梓被笑得有些发毛,而后又笑:“别说我了,倒是说说你,你最近瞧着可有些不一样。不与我说说?” 杨昭被这么一问,面上蓦然一下子就猛然的红了起来。 杨昭这下不说什么,可谢青梓一下子就明白了杨昭果真是发生了什么事儿的。 当下她就也不说话了,只含笑看着杨昭,满脸的打趣。 最后杨昭被看得不好意思了,最后低下头去,而后讷讷道:“这事儿你别问了,回头这个事儿成了,我再告诉你——” 谢青梓听了这话也就不再多问,只点点头:“如此也好,既是如此,那你自己也别犯了糊涂。” “嗯。”杨昭叹了一口气,而后又笑了一笑:“眼看着你也要出门子了。以后咱们再想见面,那就不这么容易了。” 谢青梓一笑:“是不容易了,不过也没那么难。不过,你倒是该趁着我还没出门子多过来。” 杨昭压低声音道:“这次的事儿,你家那位可是彻底的成了在朝堂上说话算数的人了。” “就说得你们家像是不算数似的。”谢青梓白了杨昭一眼,又伸手拧了一下杨昭的脸颊:“你如今倒是还关心上了这个事儿。越发和以前不一样了。” 杨昭叹了一口气:“如今局势不一样了。哪能还像是以前那样。” 杨昭语气很是无奈。谢青梓听着心里头也是有些无奈和不是滋味,最后又笑:“不过如今的确是风云诡秘。你的婚事,一定要多上点儿心。” 毕竟杨昭身份和之前不同了,婚事必是会被拿出来说的。 杨昭应了一声,而后又道:“本来你之前那般,我还担心你嫁过去不好办。可是现在你这般,我倒是放心不少。” 杨昭这般,只让谢青梓觉得暖心:“多谢你记着我。” 送走了杨昭,谢青梓才又笑着摇摇头:“如今连杨昭都关心起局势来了,可见局势的确是风云诡秘。” 就因了这个风云诡秘,最后到底也是没有办什么贺喜宴。 谢青梓也就罢了,毕竟也不大在意这个事儿。而谢青蕊那头倒是有些不大高兴——这个事儿到底是个机会,平白没了,到底是心里头有些不高兴的。 不过这个事儿和谢青梓也没什么干系,故而她也就没上心。 一转眼就过了阳春二月,二月底上都换了春装,浅绿葱兰,鹅黄蕊黄,绯红浅碧,都是一下子的冒了出来。 女子们一个个的穿着娇艳的衣裳出门去踏青。无端端的就让人觉得春天都是热闹了起来。 谢青梓和陆夜亭也是打算去,不过自也不是两人去。谢栩是要跟着的,霍铁衣也是要跟着的。卫泽好不容易抽出时间来,也是跟着来了。 谢青梓想了一想,又将谢青樱和谢青檀谢青桐带上了。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去了郊外踏青。 谢青樱笑着和谢青梓道:“其实三姐姐不错,倒是和霍大哥蛮配的。” 谢青梓登时就有些惊住了,而后便是看了一眼谢青樱,好半晌也是没说话。 谢青樱笑得神神秘秘的:“你不觉得么?三姐姐温柔可人,倒是挺好。” 谢青梓若有所思的想了一阵子,看来看去想来想去,最后就发现:还别说,谢青樱这话倒是说得有些对。 谢青桐和霍铁衣莫名的有些配。 最后谢青梓一摇头:“这事儿你别再提了。” 这事儿到底还是不合适,谢青桐虽是性情不错,可是到底是不够大气,别说是谢青桐,就是她……若是没有卫皇后的一番教导,那也是不够格的。 只是这话到底不好说得太直白,故而还是不提最好。 谢青梓此时倒也是发现了一个问题:不知什么时候,她竟是也和谢家都生疏了。她不再是全心全意当自己是谢家人了。 若是以前,遇到这样的事儿,谢家若是能巴上霍家,谢青桐若能嫁给霍铁衣,她不知会高兴成什么样。可是现在…… 她却是半点也不会高兴,反而第一个反应是霍铁衣要的不该是霍青桐那样的。 谢青梓想着,轻轻叹了一口气。 陆夜亭坐在旁边听见,而后便是问了一句:“好好的叹气做什么?” 谢青梓看了陆夜亭一眼,而后一笑:“不过是在想,将来哥哥给我找个什么样的嫂子。” “自是找个对你好的。”陆夜亭一笑,又朝远处看了一眼:“也不是什么大事儿,想这么多做什么?” 谢青梓登时笑了,“哥哥这样说,竟是叫我有些不知该说什么好。哥哥找嫂子,还得找个合适你的,可不能随我。” (因为出门在外,所以仍是一更,回头回家了再给大家补上,谢谢大家对阿音一直以来的支持,没更新上实在也是不好意思,还请大家谅解!) 第323章 意外 既是踏青,少不得是要放风筝的。 谢青梓的风筝还是卫泽着人送来的,却是个飞天的形象。风筝比谢青梓都还高上一头,她当时看着还吓了一跳,觉得怕是放不上去。 卫泽接过风筝,笑道:“来罢,我先替你放上去。” 谢青梓便是顺带交给了卫泽。 丁卯举着风筝,卫泽调整了一番,待到一阵风来,便是沉声吩咐:“放。” 丁卯一放,卫泽不过是小跑了两步,风筝便是稳稳当当的就上了天去。一时之间绶带舒展,那飞天便像是活了一般。 谢青梓看得不由惊叹一声。 卫泽听得分明,唇角就浮出了一丝笑容来。那神情,明显就带上了几分的得意来。 谢青梓没看见,陆夜亭倒是看见了,侧头低声就和霍铁衣轻哼一声:“瞧他那样。青梓就是这般被哄了去的。” 霍铁衣摸了摸头,说了句大实话:“他愿意哄,能哄一辈子那也是极好。” 陆夜亭听了这话,若要有所思的想了半晌。最后才轻叹了一声。 这头正说着话,那头卫泽已将风筝线交到了谢青梓手里,又不放心的叮嘱:“风筝太重,线绷得紧,你别用手碰到。”不然割破手也是有的。 谢青梓握着线轴,刚一入手就惊呼一声:“好大的力气。”竟是几乎都有些握不住。 卫泽看了一眼,而后便又伸手握住谢青梓的手。如此一来,谢青梓登时轻松许多,就是有些不大好意思起来。 不过转头一想,他们都是要成亲的未婚夫妻,毕竟和旁人不同。就是亲近些也并没有人敢说什么。 谢青檀和谢青桐也是在放,不过都是小些的,几个小姑娘玩得都是高兴。 霍铁衣和陆夜亭则是坐在一旁,有一搭子没一搭子说着话——他们自己倒是全然没有意识到,不知什么时候,其实他们自己已是亲近了许多的。 玩了一阵子,谢青樱忽然惊叫了一声,登时就引得所有人看了过去。 谢青樱指着不远处的一块草地,哆哆嗦嗦的:“那儿是不是躺着一个人——” 众人都是围上去看。那儿果然是趴着一个人的。 霍铁衣动作极快,上前就去将那人翻了过来,伸手就去探鼻息。 那不过是个最多十岁的小男孩儿,生得有些瘦弱,不过身上衣裳却是穿得不差,应该家境也是极好的。 谢青梓只看了一眼那小男孩儿的脸,就是一愣,旋即下意识看了一眼卫泽。这个小男孩儿和卫泽是长得有些相似的。 卫泽似乎也是意识到了这一点,眉头一挑。 反应最大的还是谢青樱:“怎么是他——” 谢青梓听见了,便忙问谢青樱:“怎么你认识他?”话音刚落,她就瞧见了那小孩儿腰上戴的平安结。那东西却是再眼熟不过,一下子就让她想起来那是谢青樱亲手做的。结还是她教的。 谢青樱愣愣道:“他就住在我们家不远处,我曾和他一起玩过的。” 此时也不是追究谢青樱一个姑娘家怎么和旁人玩这个事儿的时候,毕竟对方即便是不认识的人也得上心三分,如今是认识的,那就更不同了。 谢青梓问霍铁衣:“怎么样?” “昏过去了,身上有不少的外伤。不过并不妨碍性命。”霍铁衣的回答也是叫人略略有几分安心。 谢青梓看了一眼卫泽:“你看——” “先叫人送去附近的医馆。”卫泽如此说了一句,而后又看向了谢青樱:“你可知具体是哪家的?” 谢青樱摇头:“不知。他不曾说,只说是附近的。” “那就只能等他自己醒了。”卫泽一颔首,随后就让丁卯送那小男孩儿去医馆。 送走了之后,陆夜亭就突然笑了一声:“长得可真像。要不是年纪都这么大了,我倒是要怀疑是不是你的私生子了。” 这话说得卫泽面上一黑:“别胡乱开玩笑。”旁人误会了也无所谓,可若是谢青梓误会了那可怎么办? 只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谢青梓也是不由得感叹一句:“的确是很相似,尤其是那眼睛,简直就是一模一样。” 卫泽脸上又黑一分,沉声道:“瞎说什么。世上长得相似的人多了去了。” 霍铁衣摸了摸脸颊,一脸深思:“我看着也觉得像。说不得是卫王的私生子?” 这话一出,登时所有人的神色都有些微妙起来——这么大个孩子,长得这么像卫泽,别说还真有那么几分可能…… 只是若真是…… 谢青梓想了一想,又道:“都快别胡说了,回头人家知晓了,岂不是尴尬?” 不过,这个事儿倒是谢青梓多想了。 那小孩儿虽然住在附近,不过并不是什么权贵之家,而是家中只有两个仆人和一个母亲。 除了这个之外,那小孩儿也只肯说是叫沉星,并不肯再多说什么。比如如何受伤,如何又在这里,却是一句话没有提起过。 谢青梓颇有些无奈,看着沉星将嘴闭得跟小贝壳一般,她只看了一眼谢青樱。 谢青樱上去拉住沉星的手,低声柔道:“沉星,那我现在送你回家去好不好?” 沉星却只是摇头。 谢青梓无奈,看了一眼卫泽。 卫泽则是看了一眼沉星,缓缓道:“既是如此,那就先跟着咱们走罢。带你去吃饭。” 不知是不是错觉,谢青梓总觉得是听见卫泽这话之后,沉星的眼光都一下子就亮了三分。那副样子让她一下子忍不住就笑出声来了。 谢青樱拉着沉星上了马车,末了又跳下来,压低声音轻声道;“沉星的脑子有些……阿姐应该也看出来了。” 谢青梓也是瞧出几分,不过一直都没确定。此时听了这话,还愣了一下神。 卫泽应一声:“先带他去吃东西吧,我着人先去找他家人。” 谢青梓轻叹了一声:“可惜了。”那般看着钟灵毓秀的一个孩子,竟是有如此缺陷—— 卫泽看了一眼谢青梓,旋即笑了:“你呀,总是这般。” 只是叫人惊讶的是,丁卯再来回禀的时候,却是带来了一个坏消息:“发生了命案,除了家中一个老仆之外,其他人却都是被杀了。” 卫泽一挑眉:“哦,这就有些意思了。那查出是谁没有。” 谢青梓在一旁听着,登时也是皱眉:“怎么会有这样的事儿。” 丁卯轻声道:“有暗卫办事的痕迹。” 暗卫。 一听这两个字,谢青梓登时又是眉头一跳。暗卫是什么,自然谁都知道。可是为什么这事儿会和暗卫扯上关系? 谢青梓想不明白,卫泽同样也是满心疑惑。不过他比谢青梓沉得住气,故而当下直接就道:“既是如此,那就先将他妥善安置了。别叫旁人发现。” 之前还不知他伤是怎么来的,现在这样一来,倒是一下子就都明白了。 谢青梓也是同样沉声吩咐竹露:“去,各处都嘱咐一声,今儿这个事儿就悄悄瞒着,谁也别走了风声。” 不管如何,毕竟是一条人命。 谢青梓又看一眼谢青樱,只觉得谢青樱态度也是怪异。以谢青樱的性子,她还真没看见过谢青樱对旁人有这般热情过。 尤其是对方还是这么一个来历不明的人。 谢青梓一下子想起了谢青樱说过她做的那个梦来。 或许是在谢青樱的梦里,竟是有沉星这么一个人? 谢青梓叹了一口气,只觉得疑云重重。 寻了个机会,她便是干脆的将谢青樱拉到了一边儿,低声问她:“你实话告诉我,他到底是谁?” 谢青梓如此直白的问。让谢青樱沉默了片刻,最后在谢青梓几乎是失去耐心之后,她才忽然轻声的说了这么一句话:“若我说,他是以后的天下之主,你信不信?” 谢青樱的话太轻,被风微微一吹就这么散在了风中。 谢青梓几乎是没听清。 所以她愕然的看着谢青樱,好半晌都是没回过神来。 谢青樱看着谢青梓这样的神色,就笑了一笑,又将方才的话说了一遍:“我说,他将会是天下之主,太子一定会死。” 谢青梓蹙眉:“好好的说什么胡话——照着你这么说,他——” “他是龙子。”谢青樱语气笃定的说了这么一句。 谢青梓摇头:“这话你别再说了,若是叫人听了去——” “若不是阿姐问我,我定是绝不会说出来的。”谢青樱微微摇头。 谢青梓忽然有点儿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我没说假话。”谢青樱一笑,而后又道:“这天下,很快就要天翻地覆了。不信阿姐等着看就是了。” 谢青梓被谢青樱这话搅乱了心思,好半晌没说话。 谢青樱则是又去和沉星说话去了。 谢青梓看着,站在原地沉吟了半晌——若谢青樱说的话不是假话,那么沉星是谁和圣上的孩子? 想着沉星那样的眉眼五官,她一下子就忍不住的想起了一个人来。 可是这样的事儿怎么可能? 这样的事儿……绝不可能的。 谢青梓心乱如麻,好半晌也是理不出一个头绪来。 (仍旧是一更,因为还没回家。还是老规矩先欠着,回头一定会补上~么么哒,谢谢大家的支持哦!) 第324章 隐瞒 谢青梓想了许久,也是没想出一个头绪来。 而谢青梓最犹豫的,还是告诉不告诉卫泽这件事情。 于情于理,这件事情都是应该告诉卫泽的。可是她要怎么告诉卫泽?难道跟卫泽说:“你听我说,我妹妹跟我说,这孩子极有可能是卫皇后和圣上的孩子,你要好好护着他?” 可是卫泽会信吗? 谢青梓心里很清楚,卫泽是必然不会信的。而且,她又该如何跟卫泽解释谢青樱的事儿?这件事情太过荒诞,根本就解释不清楚。 谢青梓如此心事重重,卫泽自然是看在眼里的。 卫泽寻了个机会轻声问道:“这是怎么了?想什么呢?” 谢青梓下意识的就回道:“在想沉星那孩子呢。” “是不是在担心我如何处置他?”卫泽笑了一声,伸手替谢青梓将碎发轻轻的拢了拢,又将簪子扶了扶。末了又不知从何处摘了一朵嫩黄的小野花簪在了她发鬓上:“就冲着那长相,也不能马虎了。你不必担心他的安危。倒是你该想想,今儿想去吃什么。既是出来了,我带你去尝尝野菜宴?” 谢青梓听卫泽这样说,倒是默默的松了一口气,而后才又轻声道:“我也瞧着他那长相,觉得心里头狐疑。而且又发生了这样的事儿——不过到底也是我多管闲事。” 卫泽仍是浅笑,满脸宠溺:“哪里就是多管闲事了。你不过是良善罢了。许是我太凶恶,故而才叫你这般,咱们正好互补。“ 卫泽说起情话来,每次都是能将人甜到整个人都犹如吃了蜜糖一般。 谢青梓有些受不住,瞪了卫泽一眼:“总这般说话,你也不嫌腻得慌。”随后又道:“野菜宴?如今还有人折腾这个?倒是新奇。” “不过是为了赚钱罢了。我听人说,倒是不错。”卫泽笑了一声,而后又看着谢青梓,笑道:“不过话又说回来,这件事情真真儿倒是很巧。你也别太在心上,先冷静看看再说。” 谢青梓应一声,又下意识的问了一句:“那这件事情要告诉皇后娘娘么?” 提起卫皇后,卫泽忽然是顿了一下,而后便是又道:“为何忽然提起姑姑来?” 谢青梓一惊,一下子就有些支支吾吾起来,好半晌也是不知该说什么才好。最后想了半天,她才算是笑了一声:“我——” “无妨,若是不好说就不说。”卫泽却是再体贴不过,见她这般干脆的就如此说了这么一句。 谢青梓抿了抿唇角,到底还是觉得不好开口,而后讷讷道:”等我想好了怎么说再告诉你罢。“ “既是如此。那我就等着。”卫泽笑应了一声,最后便是又道:“你也不必多想,想多了也是不必。” 谢青梓应了一声,随后主动的伸手去将卫泽的手握住,而后轻声道:“你别恼我,这事儿真不是我不告诉你,只是我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傻丫头。”卫泽轻笑一声。弹了谢青梓额头一下:“我竟像是会计较这个的?”旋即手指一动,就将谢青梓的手握在手掌心中,只牵着谢青梓往前慢慢走去。 后头陆夜亭和霍铁衣也在说这个事情:“这个事儿瞧着倒是有些意思。” 陆夜亭一脸轻松写意,霍铁衣则是一脸凝重:“搞不好便是牵扯出什么咱们不该牵扯进去的事儿。这事儿你可别多接触——咱们和卫大哥到底不同——” “什么卫大哥,叫妹夫。”陆夜亭白了霍铁衣一眼,一副微恼的样子。 霍铁衣登时再也绷不住情绪了,忍不住一下就笑了:“这点便宜占了有什么意思,横竖以后都是一家人。再说了,现在改口青梓也不自在,等他们成亲了再说。“ 霍铁衣忍不住想了一下那样的画面,登时就有点儿觉得不自在起来:叫了这么多年的大哥,蓦然变成了自己妹夫……也不知卫泽到时候是会改口还是不会改口。 陆夜亭轻哼一声:“横竖娶了我妹妹,可不就是我妹夫了?若是这点身段都拉不下来,要他做什么?” 这头哥两嘀嘀咕咕,那头谢青桐和谢青檀也是悄悄说着话。 谢青桐不无羡慕道:“阿姐运气真好,竟是得了卫世子这般垂怜,我瞧着竟是比戏文里的都还要体贴周到三分,显是真上了心了。” 谢青檀笑嘻嘻的道:“放心吧,三姐姐你将来必也是能遇到这样的夫婿。” 谢青桐白了谢青檀一眼:“说的是什么话,叫人听见了还以为我恨嫁呢。不过,三婶什么时候生产?可都准备好了?三叔这一去——” “都是准备好了。下个月估摸着就该生产了。刚好赶在了阿姐生辰的时候,可是巧的很。”谢青檀笑嘻嘻的说着,面上倒是满脸憧憬:“也不知会是弟弟还是妹妹。” 谢青桐看着谢青檀这般没个愁滋味的样子,倒是心里有些复杂:谢青檀一直就受宠,倒也是没什么烦心事儿。倒是她,眼瞅着年岁一年年大了,谢家如今一年不如一年,只怕二太太到时候在她婚事上就动了别样的心思…… 不过这些事儿也不好明说,谢青桐只压在心头。 因是男女不好同席,故而谢青梓就叫人分了两桌。谢青樱带着沉星,轻声道:“沉星年岁还小,他不肯离了我,不然就在咱们这一桌?” 谢青梓看了沉星一眼,只瞅着那越看越熟悉的眉眼,到底说不出拒绝的话来。就点点头应了一声。 谢青檀和谢青桐也都没意见,只是怜悯的看着沉星。显是觉得这孩子身世可怜——如今他家中出了事儿,以后还不知该如何呢。 谢青梓也是在发愁这个呢:沉星是不好安顿的。而且也太黏谢青樱了一些。这就有些叫人觉得头疼了。 傍晚时分众人回了城,沉星只黏着谢青樱不肯分开。 谢青樱一脸为难,却还是耐心哄道:“你乖乖去,我明日再来看你。你听话,我给你带好玩儿的。” 谢青樱自己都还稚气未脱,说这话时候倒是俨然一副成熟模样,看得人禁不住发笑。 卫泽朝着沉星伸出手去,语气也是难得柔和几分:“沉星你来。” 沉星虽是智力上不似十来岁的孩子,不过还是能听懂话的,故而他犹豫一番,到底还是将手放在了卫泽手上。 谢青樱想了想,又将自己香囊解下来塞给了沉星:“这个香囊你带着,若是害怕了就闻一闻,只当我在你身边呢。” 谢青梓眉头微皱,只觉得如此不妥。可是看着两个都还是孩子的模样,到底又将话咽下去。 将谢青樱几人分别送回家去,谢青梓这才和霍铁衣一同回了霍府去。 今日谢青梓的反常,霍铁衣自然也是觉察到了。此时才算是笑问一句:“你觉得沉星和卫家是什么关系?” “我不知道,但是总觉得是有些是不简单。”谢青梓摇摇头,同样也是不好对霍铁衣解释什么,最后就干脆道:“不过这个事儿大哥却是千万不可轻易牵扯其中。毕竟这件事情不是什么小事儿。不管是什么关系,咱们牵扯太多都不好。” 霍铁衣微微一挑眉:“放心,我心里有分寸。” 这个事儿便是没人再提起。 卫泽只将沉星暂时养在了陆家,每日谢青樱都过去,倒是也将沉星哄得好好的。 而如今陆老先生因了太子的事儿得了训斥,故而陆老先生就干脆辞了职务在家歇着。只无事一身轻。 陆老先生见了沉星的时候,倒是一时兴起:“反正闲来无事,我来教教他读书写字罢。瞧着和格微你小时候倒像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 连陆老先生都如此说,众人便是越发觉得沉星必是和卫家有什么关联的。 沉星虽是反应慢,不过意外的读书却是用功,而且看样子之前也是有读书的,至少启蒙是妥妥当当的。 谢青梓的生辰也是很快就到了,因了是及笄,自是不能马虎了。霍铁衣早就准备妥当了,还有陆夜亭****盯着,所以想马虎也是马虎不起来。 用霍铁衣的话来说,下一次给霍家姑娘办及笄礼也不知是猴年马月了,所以自是怎么热闹怎么来。 谢青梓本还觉得有些不妥,毕竟现在局势这般,不过霍铁衣却道:”越是局势紧张,咱们却越是不能太小心了。那般圣上岂不是多想?况且你的郡主之位本也是圣上给的体面。更要张扬才是。” 于是谢青梓便是只随霍铁衣去了。不过她到底还是有些低估了霍铁衣和陆夜亭的张扬程度了。 京城但凡是有头有脸一点儿的,竟是都收到了请帖。 谢青梓背后忍不住笑:这知道的是说霍家这是为了大肆操办,为了热闹。不知道的还以为霍家就是想收礼金呢。毕竟,好歹是霍家唯一嫡女办及笄礼,若是不送些好东西,怎么说得过去呢? 只是请谁来当司仪这个事儿倒是有些为难:霍家这头是没女性长辈了,自是不可能像是别人那般请个亲近的德高望重的本家长辈来。 谢青梓想了一想,便道:“不然请义祖母罢?或是请母亲也行——“ 第325章 好欺负 谢青梓提的这两个人,霍铁衣和陆夜亭倒是都不大愿意。 霍铁衣迟疑了一下才道:“旁人请司仪,除了德高望重之外,倒是还要讲究一个五福俱满。陆老夫人极好,不过到底……而且她年岁大了,着实也不好再麻烦她。” 谢青梓叹了一口气,好半晌也是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至于大太太为什么不合适,她也是猜到了——大太太虽是儿女双全,可是夫妻并不算美满。而且身份摆在那儿,到底是不够贵重。故而怎么看都是不怎么合适的。 陆夜亭想了一阵子,倒是想起一个人来:“不然就请衡阳长公主罢。” 霍铁衣一挑眉:“合适倒是合适,可是却是人家未必愿意。” 陆夜亭一笑:“咱们去请请不动,可以让旁人去请不是?他本事通天,岂能请不动?“ 这个人说的自然是卫泽了。 霍铁衣便也是笑了。 最后,卫泽倒是也真的就请了衡阳长公主来做司仪。 谢青梓几乎是有些受宠若惊。说起来,当初在衡阳长公主府上,她倒是才知道卫泽的身份。如今再看来,竟是有些巧合。也算是缘分了。 三月初八一大早,谢青梓便是起了。倒也不是为了梳妆打扮,而是为了起来做寿面。不仅她做,她还叫人去将霍铁衣请了过来。 霍铁衣本也起得早,毕竟每日都是要晨练的。故而霍铁衣过来的时候,还没换衣裳呢。见了谢青梓在厨房忙活,他倒是愣了一下:“今儿你生辰,怎么还自己下厨起来了。” 谢青梓专心揉面,头也不抬:“今儿不只是我生辰,还是哥哥生辰,大哥难不成忘了?我做一碗寿面,一会儿大哥亲自送过去罢。” 霍铁衣倒是没忘记这一茬,不过却没有谢青梓想得这般细心周到,当下略略有些尴尬:“我准备了生辰礼,倒是没想到这些——” “他必是不缺生辰礼的。故而我便是想着亲手做一碗寿面,倒是比别的有意义。大哥亲自送去,他想来也会高兴。到时候,说不得心中就释怀几分了。”谢青梓如此说了一句,最后看一眼霍铁衣,语气颇为有些意味深长。尤其是最后那一句。 霍铁衣一听这话,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当下既是不由得感叹谢青梓心思细腻,又忍不住懊恼自己粗心大意。可不是么?现在陆夜亭是陆家唯一的少主子,岂能是缺了那点东西,又岂能稀罕那点东西?他纵是送得再珍贵,也不过是那般罢了。而且和别人还都一样,显不出特殊之处来。 而谢青梓这般则是不同—— 谢青梓做的寿面也是十分讲究——一根寿面不断不说,还分成了三个颜色。红绿白三样颜色,再加上各色菜蔬,便是十分的有趣。且不说好吃不好吃,看着就知道是用心了的。 另外谢青梓还蒸了一笼寿包,自己吃了一个,塞了霍铁衣一个,剩下的就都装起来让霍铁衣一起带过去给陆夜亭。 送霍铁衣出去的时候,她抿唇浅笑:“都到了这个份上了,也不必我再告诉你怎么说了罢?” 霍铁衣咳嗽一声,略略有些尴尬:“要不,你教教我?” 他倒是真不知该如何说的:陆夜亭对着谢青梓的时候格外柔和,可是对着旁人,那可是要多冷淡就有多冷淡。他着实是不知道该如何下手才好。就好比是抓了一只乌龟,根本就是无从下口。 且对着他的时候,更是仿佛陆夜亭就带了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不管做什么,陆夜亭都是那么一副冷淡不在意的样子。 谢青梓叹了一口气,好半晌才摇摇头:“我只能跟你说,这样的事儿没什么捷径可走,唯有诚心一个法子罢了。他因了往日的事儿记恨着你,你若是越是小心翼翼,越是顾虑太多,他心里也越容易想起那些事儿。你就随意些,祝贺他生辰就是了。” 横竖其实不管怎么说,估摸也是没多大效果。陆夜亭并不是轻易就会因为几句话就会动摇的人。 故而,多说不如多做。 只要霍铁衣真心实意的,必定是能够打动陆夜亭的。 霍铁衣若有所思的想了一阵子,这才去了。 而谢青梓便是也回去梳洗打扮——若不是起得早,时间还真怕不够用。 而这头霍铁衣过去的时候,陆夜亭还刚起来还未曾梳洗完毕呢。因也走得快,面也没冷,更没糊汤,他笑道:“今儿是你的生辰,我和青梓与你做了一碗寿面,你尝尝。” 陆夜亭本来还没动容之色,此时听见这话,却是神色有了几分变化。不过显然他并不想让霍铁衣看出来,故而他便是低下头去,语气仍是淡淡的:“哦?我看是青梓做的,你只是跑腿送过来罢。” “嗯。都叫你猜到了。”许是都习惯了,霍铁衣倒是不因这般冷淡语气难过,只笑着将食盒放在桌上,又将面捧出来,筷子也是递给了陆夜亭:“快来吃罢,冷了或是泡久了就不好吃了。青梓为了做这个,起了个大早,别辜负了她的心意。” 说着这话,他又“顺手”将自己早就准备好的礼物也放在了桌上,状似不经意道:“这是我送你的生辰贺礼,你别嫌弃。” 陆夜亭慢条斯理的吃着面条,却是目不斜视。最后好半晌,也不知是可怜霍铁衣站在旁边可怜巴巴的,还是心里到底还是动容了,才听他应了一声:“嗯。” 霍铁衣在听见这一声的时候,只觉得是整个人都是松了一口大气,登时都不知该说什么好了。站在旁边不由自主就是笑起来:“你吃了面便是与我一同过去吧。今儿我一人怕也是忙不过来——” “那是自然。我不在,你办砸了怎么办。”陆夜亭答得很是理所当然。 霍铁衣噎了一下,颇有些气弱辩解一句:“那也不能——”不过这样的话还没出口,就已是一下子就被陆夜亭一个冷眼直接就吓得又咽下去了。 既是在霍家办及笄礼,故而谢家一干人等便是客人了。 老夫人肯定是要去的,大太太自然也是要去。唯有谢青蕊不大情愿,与大太太道:“她风光的日子,我又何必去凑热闹?横竖她也不喜欢我——” 大太太斥了一句:“胡闹什么。都这么大的人了,还不懂事?快收拾打扮,到时候是必须要去的。你这个县主之位如何来的?你若不去,旁人怎么看你?平日里你胡闹也就罢了,我也不想勉强你。可是当着外人面儿,你决不许露出半点情绪来。可明白了?” 谢青蕊自是知道大太太是为了她好,故而心头纵是气恼,她还是就只将火气咽下去,仔细思量了一番之后,到底还是应了:“知道了。”就像是大太太说的,她若不去,那旁人该如何看她? 哪怕是为了她自己的虔诚,那也是必须要去的。 谢青蕊心头还明白,只怕大太太还存了多让她露面给人相看的意思。 心头微微叹了一口气,谢青蕊只能是忍气吞声的去准备了。 对于谢家会来什么人,其实谢青梓也是心里头十分清楚的。她虽不大乐意看见谢青蕊,可也不至于做绝了。 而谢青蕊讨厌她倒是还有些道理,她也能理解,虽然不喜欢谢青蕊,可是到底也不至于就不能见了。事实上,她最不想见的,却是林语潇。 林语潇作为卫晟的未婚妻,肯定是会被林夫人带过来的。 说句实话,她看着林语潇,就只觉得膈应得慌。尤其是想起了那日在寺庙的时候,林语潇一口一个妹妹的,她心里就更膈应了。 到时候若是当着众人的面儿林语潇来这么一个,她就一下子膈应死了。 光是想着这个,她就想着,若是林语潇不来就好了。 谢青梓想了一阵子,便是道:“若是林夫人来了,就直接请她带着林姑娘过来吧。就说都是亲戚,以后又是妯娌。来了我这个做嫂嫂的地盘上,可是千万不能客气。” 到时候若是真的林夫人还不明白,她再提一嘴那日在寺庙的事儿就是了。太子如今这般情况,光是想想就知道林家绝不敢再如同以前那样嚣张了。 谢青梓敢这样说,自然也是一开始就摆出姿态来——毕竟说白了,她现在也和以前不一样,就凭着郡主这个封号,难道还不敢和林家一个庶女叫板? 林语绯也就罢了,毕竟是嫡女,那肯定是不一样的。可林语潇一个庶女,算什么东西? 她这样直接说,想来林夫人面上也多少有些不好看。不过她已是不在意了。横竖林夫人不痛快又如何?不痛快也只能憋着。 谢青梓如此强势,倒是让所有人都笑了:“主子越发的霸气了。这样一来,林夫人可是有些没脸了。” “今儿是我的好日子,没脸就没脸。她没脸,总好过我不痛快我没脸。”谢青梓轻笑一声,随后又道:“再说了,若他们真不识趣,那我这般提说一句,也是叫他们知道,咱们也不是好欺负的。” 第326章 风光 谢青梓这般作法,的确是让林夫人多少有些没脸。 不过就像是谢青梓说的那样,没脸又如何?没脸那也是自己找的。如今太子被幽禁,林家地位也是尴尬。 林语潇当初那般作法就算是她默许了的,可是那又如何?今时不同往日,再怎么多说也不过是可笑罢了。如今还得老老实实低头。 林夫人对着林语潇多少有些没好气,转头就瞪了林语潇一眼。 林语潇低头不敢辩解,心里头是恼。 可恼又如何?还不是只能忍着?今天这样的场面,她却是不敢造次的。毕竟霍铁衣也好,卫泽也好,她都惹不起。 卫泽是亲自去接了衡阳长公主过来的。 张疾作为衡阳长公主独子,自然也是跟来看热闹——不过估摸着衡阳公主也是想让张疾自己看看有没有合心意的姑娘。 张疾和卫泽一比,完全就像是个皮猴子,上蹿下跳的就没个消停。 衡阳长公主只觉得头疼:“你就不能消停消停。” 张疾装模作样的摇着扇子笑:“那我听母亲的,从现在开始就不说话了。” 卫泽听了也是不由得一笑置之。衡阳长公主更是无奈。 杨家如今还挂着孝,故而长辈是不好过来的。便是只打发杨昭过来送贺礼。杨昭下马车的时候,正好卫泽他们一行人也是到了。两头碰了个正着。 杨昭低下头去,颇有些文静的架势:“长公主。” 衡阳长公主看了一眼杨昭,倒是颇有些意外,只觉得是有些女大十八变的味道。当下客气的笑了一笑,招手道:“来,我们一同进去。” 杨昭就过去顺从的扶着衡阳长公主。 衡阳长公主禁不住笑了:“你这么拘谨做什么,这可不是我认识那个小丫头了。” 杨昭略有些尴尬,摸了摸鼻尖儿,讷讷道:“到底是大了,不敢再像小时候那样了。” 衡阳长公主仍是笑:“不必如此。你原本也没什么不好。” 张疾也是点头,“正是,比那些惺惺作态扭扭捏捏的好太多了。你可别跟她们学。” 杨昭越发尴尬,于是瞪了一眼张疾,而后便是不再看张疾一眼。他这么说,能不尴尬么?什么叫扭扭捏捏惺惺作态?这不就是在说她么? 不仅是杨昭恼了,衡阳长公主也是狠狠瞪了一眼张疾,心想自己这个傻儿子,怎么话都不会说? 唯有卫泽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张疾,目光颇有些意味深长。 张疾被看得微有些发毛,缩了缩脖子不敢再造次。 谢青梓作为府里唯一女主人,虽说今儿忙得不行,不过仍是亲自过来迎了衡阳长公主。 见杨昭扶着长公主进来,谢青梓也是愣了一下,随后才抿唇笑着迎上去:“既是有昭昭陪着长公主,那我就可偷懒一二。今日忙乱,若有招呼不周之处,还请长公主莫要恼我才是。” 谢青梓如此周到,长公主哪里还有什么恼的?当下只笑:“有昭昭陪着我,你只管忙去。” 谢青梓又看一眼杨昭,“那我便是托付与你了。昭昭你替我好好陪着长公主。” 杨昭红着脸应了:“长公主殿下不嫌弃我就是。” 张疾自是不好跟着去内院,故而只跟在卫泽屁股后头转悠。 卫泽打趣一句:“怎么,神魂都似是跟着走了,要不要我去叫人将她请出来?” “啊?”张疾回过神来,随后面上有些涨红:“卫大哥在说什么呢。” 卫泽轻笑一声,越发肯定心头的猜测。旋即语重心长的说了这么一句话:“若真上了心,就赶紧的。杨家如今这般,谁都盯着呢。” 张疾站在原地想了半晌,才算是想明白了卫泽的意思。 谢家人过来的时候不算早也不算晚,却也是拘谨。和旁的客人并无两样。 二太太倒是过来问了一句:“可要我帮忙——” 大太太都是没说这话,就算再忙谢青梓也不敢拜托二太太的。固然当下只是笑:“也没什么需要帮忙的。二婶只管坐着就是。” 二太太也就没再多说什么。 转眼之间眼瞧着吉时要到了,诸客便是各自就坐——座位都是早就排好的,故而倒是不必再操心什么。 谢青梓换了深衣出来,端坐在香案之前,低眉敛目。这一瞬间,她倒是生出了几分的紧张和肃穆来。毕竟及笄之后,便是彻底的算是大姑娘了。 虽说想想应该也没什么区别,可是总归还是觉得有哪里不一样了。 衡阳长公主拿起象牙梳,屏息凝神的将谢青梓的头发仔细通了一遍。谢青梓头发极好,被光一照几乎是一种鸦青的颜色。 众人几乎也都是有些庄重肃穆。 最后衡阳公主将谢青梓头发挽上去梳成发髻,用一根羊脂白玉的簪子固定了,而后才又笑:“既是已经及笄,以后便是要注重‘妇容,妇工,妇德”,这三样你要时刻牢记在心中,绝不可忘。” 谢青梓敛容沉声应道:“是。青梓绝不敢忘。” 至此此时,便算是礼成了。 接着便是送礼了。 第一个自还是霍铁衣。霍铁衣准备的是一套碧玉簪,通体透润,一共十二支,每一只都是一个花令。只看了一眼,众人都是心里头明白,今儿谁也是越不过去霍铁衣了。 第二个则是陆夜亭。陆夜亭送的是一根簪子,料子不知是什么料,但是颜色很是好看,通身清润,唯独簪头一点别样的粉,被雕成了几朵含苞待放的花朵。 谢青梓只看一眼,就笑了:这定是陆夜亭自己做的。 “哥哥费心了。”谢青梓笑盈盈的道谢,而后抿唇笑:“哥哥替我戴上可好?” 如此一来,陆夜亭被取悦得登时笑容都是灿烂了起来。 而后其他人也是纷纷送上贺礼。 谢家到底家底也就那般,送出来的东西也不算出奇。只是谢青梓看见了,却是鼻子微有些发酸:这一套首饰,还是老夫人当年的陪嫁。算是老夫人压箱底的好东西,却没想到今儿倒是拿了出来。 不过也不等谢青梓多说什么,最后卫泽送东西上来时候,便是最后一个了。 卫泽送的却是一套头面,正中是一只六尾的凤钗,正是符合谢青梓的身份。关键是,那凤凰翅膀是金丝编成,也不知用了什么秘法,羽毛根根分明,清风一吹几乎就是要振翅飞走一般。 谢青梓一眼就认出来,这个凤钗却是当初永福楼当做赠品送与她的那只钗一模一样。登时便是不由得多看了卫泽一看。 卫泽倒是半点不心虚。 卫泽这套头面,着实也是华美至极,比起陆夜亭和霍铁衣肯定是比不上,可是到底也是越过了别人去了。 至此此时,这及笄礼便算是这般的结束了。 不过卫皇后却是着福满来了,福满是来送贺礼的。福满送来的是一根普通金凤钗,看着普普通通,可是实际上却是并不普通。 那金凤钗还是当年卫皇后封后时候头上戴的。不说别的,只冲着这一点,就已是足够珍贵了。 谢青梓几乎是有些受宠若惊,不过心头也清楚这是卫皇后在旁人面前给她抬脸面,当即便是笑看了卫王妃和林语潇一眼,故意道:“娘娘垂爱,青梓难以报答。” 福满一笑:“怎么就无法报答了?等到郡主过了门,三年抱两,可不就是报答了?到时候保管娘娘压箱底的好东西一股脑都得往外掏。” 谢青梓听了这话,登时羞了个满脸通红。 卫皇后这般态度,直让林语潇脸上都有些挂不住了。但是想了一想,又微微松了一口气:好在她如今倒是没什么事儿要办,不然只怕卫皇后还要更趁机压自己给谢青梓长脸。 谢青梓看着林语潇神色变化,微微一挑眉。 一日下来,谢青梓倒是累得不轻。不过倒是也被人吹捧得有些飘飘然——如今大家说起好话来,倒像是不要钱一般,轮番的往她这里来。可不是让人招架不住么? 好在她也能认清楚自己的身份,不至于因为这一点飘飘然就不知天高地厚起来。 晚上谢青梓和霍铁衣却是去了陆家那边给陆夜亭贺寿。 毕竟这是陆夜亭第一次在陆家过生辰,陆家自然是重视的。谢青梓和霍铁衣想要陪着陆夜亭过生辰,可不就是得过去? 卫泽因了着实腾不出空来,倒是没留下。 谢青梓给陆夜亭准备的贺礼也是简单:不过是她自己做的衣裳一套罢了。在她看来,买的东西再好,也是比不上自己做的。唯有如此,才能表达自己的心意不是。 陆夜亭收了礼自然也是欢喜,几乎是一眼就能看得出来和往日的不同来。而陆老夫人两夫妻送的贺礼却是更直白:陆家的庄子和铺子,都直接就给了陆夜亭。 那么厚厚一叠,谢青梓瞧着都是有些心惊。不过这般的话,也是证明了陆家对陆夜亭的重视。 陆夜亭自己也是惊了一惊,蹙眉推辞道:“如此不妥,祖父祖母这是作甚。” “横竖迟早都会给你,不过是早晚问题。”陆老先生笑道,神色却是坦然:“我们年岁都摆在这里了,也不知还能熬几年。你接过去,好好打理着,我们瞧着也就放心了。” 第327章 改变主意 这话听着无端端的就让人觉得有些伤感。 陆夜亭想了一想,而后就敛容将东西收了起来,而后就笑道:“既然是这般,那我就将东西收下了。” 陆老夫人笑意满满:“交给你,我也就省心了。你可要好好打理,将来陆家才能越发繁荣昌盛。” 陆夜亭郑重的应了。起身又朝着陆老夫人和陆老先生叩首道:“祖父母只管放心,我定不敢马虎,必是会将陆家发扬光大的。” 谢青梓在一旁看着,隐约也是明白了陆夜亭好好的说这话的意思。 霍铁衣也是明白,不过现在这样的情况,他也不能说什么,故而只垂眸沉稳的坐着,也不多说什么。 这一个生辰,却是过得有些叫人难忘。 不过谢青梓却还是第一次在三月初八过生辰,故而临睡前,便是和荷香等人笑说道:“过了那么多年三月初十的生辰,没想到最重要一回竟过的三月初八。还是与人一起过的。” 荷香也是笑:“若是多过两回就好了,今儿收的礼,都收了不少。足足搁了一个床榻都还没搁下呢。等明儿主子有空了,咱们再去造册。” “都是冲着这个郡主之位来的罢了。”谢青梓笑了一笑,而后又摇头道:“横竖将来也肯定是会送出去的。毕竟哪有只收不送的。” 顿了顿,荷香又问一句:“那过两日谢家那边——” 谢青梓仔细的沉吟了片刻,而后就又道:“既是如此,那就将我之前得的那一套珍珠头面拿出来罢。” 那套头面上镶了十八颗东珠,每一颗都是无比圆润,光泽度极好。说起来,也是不可多得的好东西。不必老夫人送她的差。老夫人那个贵重在是老夫人用了多年的老物件,意义贵重。而她这个,则就是单纯的贵重了。 平心而论,送给谢青蕊做及笄礼也是足够了。 “会不会太普通了些。”荷香却是有这么一层担心。 而谢青梓则是叹了一口气,摇头解释:“并不是这样的。要知道,我就是送得再贵重,她也未必会戴。说不得还以为我是在故意嘲讽与她。反倒是叫她心中耿耿于怀不痛快,何必呢?” 谢青梓对于这个倒是想得明白的:“而且,她身份在那儿摆着,太越过去也不好。” 不然怎么能说什么样的身份送什么样的礼?因为大家都看着呢,太过了被人议论,太寒酸了也同样是被人议论。 谢青梓如此一说,荷香也是跟着叹气:“就怕他们多想。” “也没什么可想的。”谢青梓语气淡了三分:“到了这一步,我唯在意母亲和祖母罢了。其他人怎么看怎么想,也不打紧的。” 二房也好,三房也好,在她和霍铁衣相认的时候,便似乎是就都生出了一股无形的隔阂来,再不似当初了。不管是因了觉得她身份贵重了存了巴结之心,又或是想和她保持距离表明不是想要巴结,其实都是说明了一个问题:那就是的的确确是不同了。 若真是一家人亲亲近近的,哪里又会想这些,哪里又会在意这些? 就是姐妹之间,似也是因为这个无形就生出了隔阂来。 这些东西看明白之后,便是只觉得心里发凉,也就都看开了。 至于大太太和老夫人会不会因为这个不痛快……说实话,以前的话她有把握,可是现在么……却是没了。 如此又过两日,便是到了三月初十。 谢青梓这次倒是没想出风头,故而穿了最不起眼的蕊黄裙子,上头是浅蓝色的褙子,显得十分温婉。 谢青梓过去的时候,倒还算是早的。于是她便是直接去见了老夫人。 老夫人也是刚捯饬完,见了谢青梓后倒是笑了:“如今过了及笄,倒是真真儿的成了一个大姑娘了。” 谢青梓摸了摸脸颊,而后便是又笑:“祖母这样夸我,果真是好么?” 老夫人拉着谢青梓的手,轻叹一声:“眼看着你们长大了,我却是一天天老了。也不知还能不能抱上重孙——” “怎的不能?”谢青梓瞪了老夫人一眼,而后就又笑:“祖母只管等着,最多再几年,必也是能抱上重孙的。再说了,祖母头发都还没白完呢,怎么的就老了?” 两人说了一阵子话。最后,老夫人就又突然如此说了一句:“我思来想去,却还是觉得你从霍家出嫁妥当。” 谢青梓闻言就是一愣,随后蹙眉:“怎么会?好好的祖母为什么说这样的话?” “现在的情况你也瞧见了。我总不能一直这么自欺欺人。”老夫人拉着谢青梓慢慢的在小花园里散步,而后她叹了一口气:“如今谢家已是这般了,你从这里出嫁与你半点好处也没有,反倒是尴尬。所以何必呢?” “有什么好尴尬的——”谢青梓叹了一口气。而后便是又轻声道:“祖母何必多想呢,这事儿不是早就说好了的?” “你的心思我都明白。可是我思来想去,到底觉得不妥。其实只要你有这样的心意也足够了,到时候你从哪里出嫁不都一样?嫁出去了,你仍是和我们亲亲近近的,旁人哪里不明白?”老夫人慢慢悠悠的走着,语气也是气定神闲。 “况且,霍家就你这么一个姑娘,必也是想你从霍家出嫁的。将心比心,我又如何人心?他对你不差,你便是多和他亲近亲近——”老夫人侧头看住谢青梓,“皇后娘娘给你体面,可还不够。卫王妃不是好相与的,林家也不是好像与的。到时候为了利益,指不定如何争呢。你多个靠山,也能震摄住他们,我也才能放心。” “可我也想从谢家出嫁。”谢青梓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我在谢家长了十五年,谢家一草一木对我而言都是难舍,我……” “可终归到底还是和以前不一样了。”让谢青梓意外的是,老夫人最后却是说了这么一句话出来。 谢青梓微微一愣,看着老夫人半晌都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青蕊对你的态度你也瞧见了。我虽之前偏心与你,可是如今你有人护着了,我再偏心就不合适了。且她也是从小受罪吃苦的,便是只当是弥补吧。你若从谢家出嫁,必是风光无限。到时候轮到她……她难免觉得心里不痛快和委屈。”老夫人说的话很是直白,直白到半点转弯也没有。 故而谢青梓听着,忽是觉得心里有些难受起来。 老夫人这话的意思,多少是有些要舍弃她护着谢青蕊的意思,而如此……多少有些让她不是滋味起来。她能理解老夫人这般的心思,可是却不代表她就半点不在意。 这种感觉多少有些像是小孩儿吃醋,可是……就是克制不住。 谢青梓沉默了许久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才好。 最后还是老夫人出了声:“这件事情,你也别多想。你们都是我的孙女,手心手背都是肉。如今你过得好了,不必我太过操心了,我可不是就该多操心她了?她虽然对你始终有偏见,可是本性也不算太坏,说来说去就是心中不平罢了。” 谢青梓听得明白,心中同样明白,可就是……难以释怀。 不过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她纵然是不同意也是不行,故而便是只叹了一口气:“若是祖母执意如此,青梓也不敢坚持。” 若是别的理由她还会坚持一二。可是这个理由——她如何坚持?说得多了,倒像是在故意的和谢青蕊做对一般。 这并非她的本意,故而便是不能如此。 况且,她心头那点自尊,也是叫她无法低头的。 “你看似温柔,实则却是心高气傲,我也知道你心头想法。”老夫人轻叹,伸手拍了拍谢青梓的背脊:“只是你要知道,我并没有那样的心思。你们对我而言,都是一样的重要。” 谢青梓叹了一口气,轻声应道:“嗯,祖母说的话我明白。” 只是一时半会儿的无法接受罢了。毕竟一直以来,老夫人都是更护着她的。突然转而更偏向谢青蕊,她心里头总归不是滋味。 谢青梓扶着老夫人,嘴上到底还是心软了:“祖母也别多想了,青蕊那般也是有我的缘故,我本也该让着她的。而且如今我有哥哥们护着,她却是只有您和母亲——” “你明白就好。”老夫人欣慰一笑,末了又有些心疼:“你呀,总是这般,叫人心疼得紧。” 谢青梓鼻头一酸,而后勉强撑起笑容来:“祖母别不疼我就好。” “怎么会。”老夫人伸手捏了谢青梓脸颊一把:“我如何会不疼你?我倒是害怕你因了这些就与我生疏了。” 只是说归说,谢青梓心里头到底是觉得难过就是了。好在没过多久,大太太就着人过来请老夫人,于是谢青梓就跟着老夫人过去了。也自然而然没提这个事儿。 谢青梓见了大太太和谢青蕊,便是顺理成章的笑说了一句:“可都准备妥当了?还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第328章 不请自来 谢青梓就这么一问,倒也不觉得谢家这头是什么都还没准备好。 不过谢青蕊大约却是只觉得有些不痛快,故而最后竟是回了这么一句话:“虽比不得霍家家大业大,可是办事这点能耐是有的。若是连这个都办不好,那岂不是比起乡下土财主都不如了?” 谢青蕊这话太过尖锐,让人不好接。 谢青梓却是微微一笑:“不过白问一句,你着急上火做什么?今儿是你的好日子,还得温婉些才好。” 这话软中带刺,倒是斯毫不客气——谢青蕊这样的性子她算是看出来了,越是退让就越是让谢青蕊得寸进尺,倒不如干脆随意些,也省的她自己不痛快。 至于老夫人和大太太,估摸着也是习惯了,也都见怪不怪,甚至说都懒怠说了。 又过一阵,陆续有客上门来。谢家上下也都是忙碌起来。 谢栩作为嫡子,自是在前头支应,谢青梓一个人坐在那儿,倒是颇有些无趣——若是以前,作为主人家她这会子肯定也是忙乱,可是现在,客人不像客人,主人不像主人的,倒是只觉得不自在。 双云和竹露今儿跟着谢青梓过来,颇也是有些不自在:以前一同相处的人如今忽然对她们也是客气起来,哪里就能觉得自在了? 故而双云就低声道:“要不,主子还是去陆家那头走一趟?” 陆家横竖近便,随时能过来。而且去陆家那边也不至于这般的不自在。 谢青梓摇摇头:“既是过来了,哪里还有要走的道理?罢了,我们也去厅堂那边坐着,和人说说话,也就打发过去了。” 按说谢青梓现在没出门,是娇娇客,故而藏着才是正经的。不过现在这般……她着实也是不自在。 仔细想想,谢青梓只觉得是有些讽刺——以往若有人告诉她会在谢家如此生疏不自在,她定觉得是天方夜谭。可是现在却是实实在在发生了。 可不是讽刺么? 谢青梓过去,倒是立刻就让气氛热烈了不少——几乎是所有人都笑着站起身来行礼:“安和郡主。” 谢青梓听着这个称呼,只觉得是有些陌生,不过很快却是又一笑:“大家何必这样多礼,什么郡主不郡主的。仍是如同往常一般就是。” 老夫人也是笑着招手将谢青梓叫到了身边坐着,又乐呵呵的跟旁人道:“正是,她一个小孩子家家的,你们如此这般,倒是吓着她了。只管像是从前那般就是。” 但是话是这么说,旁人仍是不敢真随意了的。一时之间连说话都是又小心三分,更不好随意放肆调笑。 谢青梓在老夫人旁边坐着,倒是觉得越发不自在了。 好在很快倒也是有人和她说话了:“说起来,郡主婚期就在下个月了罢?不知准备得如何了?” 说这话的是谢家一个算是有些偏的亲戚,谢青梓虽有几分印象,不过印象不深。但是也仍笑着回道:“是在下个月,到时候您来吃喜酒。” “郡主既是说了这话,那是一定要去的。就怕到时候我们身份低微,让郡主您没脸——”对方笑着答道,语气虽是有些玩笑,却也不难听出试探的意思。 谢青梓原本还只是有些微微的不痛快,不过仔细一想之后,却是猛然又明白对方这般做的意图。当下只觉得有些哭笑不得,更是有些说不出的……烦躁。 其实这个事儿说白了很是简单,对方的动机也是简单分明:无非就是想巴结她,却是又怕到时候惹了她反感罢了。 这话却也是叫她不好回。谢青梓想了一想,最后这般回了一句:“身份低微并不打紧,只要人品端庄,走到哪里都不会让人没脸。” 谢青梓这话的意思虽是隐晦,不过想来仔细一琢磨众人也都是能够明白。 当下问话的人有些讪讪。 谢青梓也只浅笑不再开口。 许是觉得面上过不去,加上老夫人之前的客套话,倒是叫人胆子大了起来,颇有些酸的笑说了一句:“郡主如今果然也是和从前不同了,如今瞧着倒是更加的威仪了。” 说好听点是威仪,说难听点就是难以相处。 谢青梓也不是傻子,自然也是听得出来。当下一挑眉,不过却是不打算理会。但是就这么算了也不是她的性子,故而当下只对对方似笑非笑了一下,便算是作罢。 不过她心头清楚,这般一笑,她是不上心,对方心头肯定不会轻松愉快。 果不其然,这一笑的结果,倒是和谢青梓想的差不多。 接下来再想奉承巴结的人,就老实多了。 又过一阵子,陆夜亭扶着陆老夫人过来了,谢青梓只觉得是松了一口气,当下就起身笑着迎了上去:“义祖母怎么才来。” “人老了,走得慢了。”陆老夫人说笑一句,而后就顺理成章的拉着谢青梓,松开了陆夜亭那边。 陆夜亭毕竟是男客,当即就也去了前院。 谢青梓靠着陆老夫人,只觉得是自在了。人也是放松许多。 陆老夫人觉察到了谢青梓的变化,当下笑了一笑,将这个事儿放在心上后,便是才又和旁人闲话家常。 陆老夫人身份在那儿,自然也是被奉承的对象,不过陆老夫人却是应对自如。 谢青梓在一旁看着,只觉得若有所思:为何她只觉得不自在。陆老夫人却是游刃有余呢? 这个事儿想了良久也是没想明白,最后谢青梓就叹了一口气,不敢再去想,只琢磨着回头再去问问陆老夫人,好好请教一二。 因了想要趁机给谢青蕊寻个亲事,故而这次谢青蕊及笄谢家也是大办了。虽比不上谢青梓的,可是就照着谢家姑娘的身份来说,那肯定也是后头几个妹妹难以企及的了。 至少谢家能请到的,稍有些交情的,此番全是请了。 让谢青梓略略有些意外的是,鄂王李润却也是来了。而且还是亲自过来的。 李润可是和谢青蕊订了亲又退了亲的。按说李润必是只会觉得尴尬才是。可是现在看来……李润显然是不觉得尴尬。 可正因如此,才更叫人觉得诧异了。 不仅是谢青梓诧异,谢家上下也都是觉得诧异。 老夫人到底也是经历多了,虽是诧异不过很快还是笑道:“鄂王爷这样的贵客临门,快快迎进来好生招呼才是。” 和李润闹过那么一场,谢栩如今再看见李润,只觉得是浑身都不自在。 当时李润可是伤得不轻。 谢栩想着李润再怎么也是会觉得记恨和恼怒的。 不过李润像是得了失忆症一般,竟是好像全然不记得发生过那样的事儿,只是笑呵呵的对着谢栩道:“三郎见了我怎的如此意外?我虽是不请自来,可却是备了礼的。三郎可不能将我拒之门外。” 李润这话颇有些无赖。 他这话一出,谢栩反倒是不好不迎他进来了。 不过这个事儿也不容谢栩做主,大老爷谢昀已是迎上来,满脸堆笑的将李润迎了进去。 李润笑看了谢栩一眼。 谢栩却是不大明白李润这个目光的意思。可还是只能跟了上去。 好不容易到了时辰,众人便是只都去观礼。 如此一来,李润也是过去了。 谢青梓对李润如今是没什么好印象了。毕竟李润上次开的那个玩笑……着实也是让她觉得不舒服。不过,李润倒也不算是什么坏人。 从李润痛快退亲,且不曾追究过谢栩的事儿来看,就知李润是什么样的人了。 谢青梓只看了一眼便是挪开了目光去。 而李润倒也是没看谢青梓,只看着谢青蕊。仿佛是在认真观礼。 今日谢青蕊是精心打扮过的,虽仍算不得美貌无双,可也算是个小美人了。再加上她垂眉敛目跪坐在那儿,无端端又生出了几分乖巧来。 替谢青蕊梳头的,却是没请外人,只大太太自己来。 瞧着大太太那神色,谢青梓一眼便知大太太必是心中感慨。 谢青梓同样也是心头感慨。当初在谢青蕊没回来,她不知道自己原不是谢家姑娘之前,她一直以为自己及笄的时候便是该如同这般一样。 谢青梓这么一晃神,就晃神到了礼成的时候。 轮到她送礼的时候,她也就上去客客气气的说了两句吉祥话也就作罢。并不曾表现出格外亲近的样子。谢青蕊面上也是淡淡的。 谢青梓想,大约过不了多久就又要传出闲话来了:她和谢青蕊这般一看,就知道必定不是什么关系好的。加上这么一层复杂的关系,可不是又要被人想象出一出大戏来了么? 谢青梓却也不大在意——横竖她是做不出热脸贴冷屁股的事儿的。 卫泽这头虽然人没亲自来,却也是叫人送了一份贺礼的。毕竟是谢家,总归也是要表现出亲近之意的。 而到了李润的时候,谢青梓就微微一挑眉:李润不请自来,又这般过来观礼,也不知他会准备一份什么样的贺礼。 不知为什么,她总觉得大约是会轰动一番的:这样的猜测虽然没道理,可却是在她心头根深蒂固。 第329章 节节败退 就如同谢青梓预料的那般,李润一出手也就罢了,一出手的确是十分的轰动。 李润送的是一套凤冠霞帔。 而且送的还是一套王妃制的凤冠霞帔。 只看了一眼,谢青梓就觉得头皮都是发毛了几分。 那样华丽尊荣的东西,但凡是个女子都是向往的。而偏生在此时,这样人人向往的东西,却是只叫人背脊莫名有些发凉。 几乎只是一瞬间,谢青梓便是忍不住冒出一个念头来:莫不是李润这般费心前来,就是为了砸场子吧? 除了谢青梓之外,其他人也自然都是震惊。不过却也是同样没人敢胡乱吱声:这个时候,一不小心就算是说错话了。到时候两头都是难做人。 谢青蕊同样也是诧异,看了一眼后几乎是好半晌面上神色都没变化过。 而待到谢青蕊回过神来之后,登时脸色就黑了,也不知是脾气上来了,还是真气恼得不行了,她猛然站起身来,灼灼的看住了李润,厉声质问:“你这是什么意思?” 李润微微一笑,面容竟是生出几分妖异的俊美来,端的是惹人注目。 饶是谢青蕊心头怒火高炽,此时也是不由得被李润这个笑容惊得微微一荡。旋即只觉得被李润这般看着,心底都是有些发慌了。 谢青梓看着这一幕,却是只皱眉,越发觉得今日的事儿不是什么好事儿—— 李润此时徐徐开口:“昔日我与青蕊你定亲,却又因了一些事儿不得不解除婚约。今日趁着是个好日子,我特意准备了这样一份贺礼。既是贺青蕊你及笄,也是趁机以此为聘,想再与青蕊你一续鸳盟。” 李润这般深情款款的说出了这么一番话来,便是犹如石破天惊,登时叫人都是完全的被镇住了。 李润是谁? 是京中出了名的浪荡和花心——还是对男人花心。李润身边可没少了美人。可是现在李润却是对着谢青蕊说出了这么一番话来,可不是叫人只觉得不可思议么? 那话是什么意思?不就是打算娶了谢青蕊做王妃么? 这王妃才能用的凤冠霞帔都是带来了,这意思还不明显么? 众人不由得又神色诡异的齐刷刷看住了谢青蕊,只想等着谢青蕊的回答。 谢青梓眉头已是皱紧了:李润这般,不说别的,只说他这样一来,谢家的处境就十分尴尬了。谢家是答应还是不答应? 李润其实说白了,或许这般做就是为了让谢家难以拒绝也不一定。 谢家答应了,可李润是那么一个人……其实是不合适的。而且鄂王府的情况又是那么一个情况,更是不适合搅进去。 可若是谢家不答应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这般拒绝了李润,要不了明日必是满京城都知道了。到时候,李润的脸面往哪里搁?得罪了李润,只怕以后谢青蕊再想说亲事,那就是难上加难了。 而让谢青梓完全想不明白的是,到底李润图个什么呢? 谢青蕊既是没有倾城之貌,也无雄踞一方的家族撑腰,更连品德过人也够不着。着实也是叫人想不明白。而且,李润是知道谢青蕊到底做过什么事儿的。 正因如此,她才更不明白,李润到底是为了什么才露出了这般一副一往情深的样子来的。 这样的一往情深,横竖她心里是抱着一个狐疑态度,并不敢相信的。 谢青梓不信,谢青蕊却是不知会不会相信。 在所有人的瞩目下,谢青蕊就那么惊诧了半晌,连仪态也是顾不上了。好半晌后,谢青蕊才蹙眉缓缓道:“鄂王爷快别开玩笑了。” 谢青蕊倒是没犯傻,还知道说如此的话来给李润台阶下。 可前提是,李润要愿意下才是。 事实上李润非但不愿意下,反倒是更深情款款几分的道:“我又何曾开玩笑?不过是说实话罢了。我的确是诚心诚意,青蕊,我是真的想娶你为妻,做我的王妃的。” 这番话简直深情到了叫人无法抵抗的地步。 谢青梓愣愣的看着李润,心中忽然有些佩服。 但也是更觉得不对味儿——之前徐弦君的未婚夫也是这般差不多的作法,可是那时候只叫她既是羡慕又是感动。而现在李润这般……只叫她满心狐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儿。 谢青蕊有些无措,不过却并不见多少笑意。 谢栩按捺不住,沉声开口问道:“鄂王爷何必如此,若真是有意,也该请个媒人先来问问我们的意思,看看我们愿意不愿意,而不是这般。还是说,王爷您就是想这般的威胁与我们?叫我们不得不答应?” 谢栩语气还算客客气气的,不过话里的意思倒不算客气。 面对谢栩如此不客气的质问,李润却犹如根本没听出来一般,只是面上带笑:“并无这个意思,只是觉得亲自来问问更有诚意一些罢了。” 谢栩面对李润这般打太极,心中更加烦躁。正要开口。谢青梓便是开口了:“既是这样,那我倒是有句话想问鄂王爷了。” 李润这才看向谢青梓:“安和郡主请问。” “若是青蕊拒绝了鄂王爷,鄂王爷会如何?”谢青梓挑眉轻声问,却是一句话问到了关键之处。若说之前是李润逼着谢家答应,那么她现在就是在逼着李润说一句不会记恨。 也唯有如此,才能够让谢青蕊有了拒绝的机会。 李润听了这话之后登时就笑了,而后便是又道:“安和郡主倒是在怕什么呢?怕我勉强青蕊?只是我李润却还真不是这样的人。若我是这样的人,也不至于用这样的法子。我是诚心来求娶,安和郡主大可不必如此。” “那到底若是青蕊拒绝了你,你会如何?”谢青梓却是穷追不舍,非要问出个究竟来。 面对谢青梓如此咄咄逼人,李润苦笑一声,正要答话时,却是冷不丁的听见谢青蕊开了口:“鄂王爷果真是认真的?” 李润也就自然而然没答谢青梓的,而是直接答了谢青蕊的:“自是认真的。再认真不过。” 谢青梓被这两句话噎得登时一句话也说不出口了。 听着谢青梓这语气,看着她这说话的架势,就知道她心里到底是在想什么了。那既是这样,她又还有什么好说的? 看来看去,都不过是她自己白操心,妄作小人了。 谢青梓看了一眼谢栩,见谢栩也是和自己差不多的神色,当下无奈冲着谢栩使了个眼色,而后便是又若无其事的重新坐下了。 而谢青蕊此时又看着李润开了口:“王爷有那么多美人,何必执念于我呢?我竟是不知我哪里值得让王爷如此。” 李润笑容拉大几分,语气都是欢快了些许:“这么说来,原来青蕊你是为了这个才不肯答应我的。不过,其他人再美又如何,也不过是粉红骷髅,在我眼中是绝比不上青蕊你一根手指头的。” 这话着实是肉麻,听得谢青梓一个激灵,当即鸡皮疙瘩就一下子窜起来了。 她如今是真有些佩服李润了。李润如此,真真儿的也是脸皮够厚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就能说出这样肉麻的话,普通人也是做不到的。 谢青蕊也是满脸涨红,几乎是不知该说什么才好了。 而其他人也都是不约而同的沉默了,且微微有些尴尬:这样的情话,在家里说说也就罢了,拿出来说未免有些太过……肉麻。 谢青蕊好半晌才又开口,只是语气到底不如之前那般强势:“你若真心想要求娶也可以,那就先将屋里那些女子都遣散了罢。乱七八糟的,看着也是闹心。” 这一招,倒是颇有些釜底抽薪的意思。 谢青梓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谢青蕊,有些闹不明白谢青蕊到底是早就算计好了,还是误打误撞。 不过不管怎么着,谢青蕊没昏了头,那便是再好不过的事儿。 谢青蕊这样的要求让李润愣了一下的同时,也是让其他人都是愣住了。 谢青蕊这个吧,说是过分,可是仔细想想对于鄂王府的情况来说,也不算过分。 而这个条件似乎还不能让谢青蕊满意,谢青蕊只是顿了片刻,便是直接又道:“而且,之前你有过王妃,我若嫁过去处境必然尴尬,你又待如何?” 这话同样犀利直白,问到了最关键处。 谢青梓又挑了挑眉。再一次觉得谢青蕊是真不傻——就是对着她的时候,就完全没了这股子伶俐劲儿。 谢青蕊的问题问得李润直接便是有些僵住了,好半晌也是没有回答。 谢青蕊笑了一声,虽然听着平和,不过实际上却是略略带了几分嘲讽:“既是如此,鄂王爷什么都不能保证,也什么都做不了,那青蕊着实不敢答应王爷。青蕊蒲柳之姿,着实也难以配得上王爷。如今辜负王爷美意,还请王爷见谅才是。” 这一番话,越发的天衣无缝了。 李润被说得节节败退,之前的那般深情款款也是不复存在,只剩下了尴尬。 众人仍是齐刷刷沉默,不过却又都觉得谢青蕊也着实是厉害。 第330章 牺牲 这件事情本来也就这么过去了就算了,李润虽是没脸些,可众人谁又会说什么? 只是众人却都是低估了李润的执念。 李润最后说了这么一句话:“既是你不喜欢,那便是遣散又如何?至于你说的害怕到时候为难,你既是王妃,自是归你管着我卫王府,又有什么可为难的?” 这话一出,登时都是哗然。 谢青梓有些吃惊的看着李润,忽又觉得不知李润或许是真的在意谢青蕊了? 不然,怕也是不会做出这样的决定罢? 谢青梓随后又想:那既是如此,谢青蕊又要如何拒绝? 只是出了方才那样的事儿,她也是不打算再开口了,当即就这么看着。看谢青蕊打算如何应对。 谢青蕊显然也是慌乱了片刻。 不过很快的,谢青蕊就又镇定下来。她看了李润一眼,心中思量片刻,便是微微一笑:“既是如此,王爷如此诚心诚意,我便是应了。王爷遣散了家中美人,便是可上门提亲。” 谢青蕊的确是不傻,这会子还记得说上这么一句:换言之就是,你不遣散,那也不必来了。今日约定自然是作废。 李润欣欣然应下:“放心,我李润一言既出,自是驷马难追,必要实践的。” 谢青梓对于这样的结果已经是料到,倒也不见惊奇。反而只垂下目光,重新镇定下来了。 对于这桩婚事,她是没必要操心太多的,横竖操心再多也不过是多管闲事。 事情到了这一步,老夫人和大太太面色都是不大好看,谢栩更是绷着脸一句话也不说。唯有大老爷笑逐颜开。 而众人此时也都是尴尬:竟是不知该恭喜还是该沉默。 李润是个脸皮厚的,此时还竟是又说了一句:“怎么你们竟是也不恭喜我们么?” 听听这话。众人都是觉得服气了。 谢青蕊还没这么厉害,故而就直接的就涨红了脸,当即瞪了一眼李润,没好气道:“事情到底还没到那一步呢,王爷急什么。若成了,自是有人恭喜。” “好好好,都听你的。”李润笑呵呵的接了这么一句话。 谢青蕊登时脸色又黑了三分。 谢青蕊这一场及笄礼,算是彻底的毁在了李润的手上。 故而接下来客人们甚至都没久呆,用过饭后便是纷纷告辞了。 出了这么大的事儿,谢家接下来肯定不平静,此时不走岂不是碍眼么? 谢青梓想了想,也是没留下。跟着陆老夫人一同离去了。谢家一干人等也都是没有留谢青梓的意思。 出了谢家大门,谢青梓就叹了一口气。 陆老夫人笑笑:“怎么,心里头不好受?” “嗯。”谢青梓应一声,也没瞒着陆老夫人:“心里总有些不是滋味。如此这般越来越生疏——” “不过是迟早的事儿罢了。” 陆老夫人笑了一声,而后摇头:“其实这件事情,你却是想岔了。要知道,你就算是谢家的姑娘,这些事儿也断没有和你商量的道理。你一个姑娘家家,又怎么能做主?” 谢青梓被陆老夫人这话说得微微一愣,侧头看着陆老夫人好半晌都是没说出一句话来。 “谁都是这么过来的。你至少以前在谢家当惯了姐姐,又揽事儿惯了,故而才觉得失落。可是换做别人家,没出嫁的姑娘都是怎么过的?而出嫁之后,也更没有这样管着娘家的事儿的道理。”陆老夫人却是不留情面,只又如此说了一句。 “所以,谢家如何会留你?你身份本就尴尬,留你不是让谢青蕊更加难堪?这事儿你就不该管,只看着就是。”陆老夫人笑呵呵的说着,末了又感慨:“人家找上门来让你帮忙,你尽力帮了,人家才记着你的好。这般凑上去主动帮忙,指不定就是帮了倒忙,到时候什么好也落不着,反而是被埋怨。何必呢?” 陆老夫人真知灼见,竟是让谢青梓半个字也反驳不出来。 “可是,那毕竟是我的家人——”谢青梓最后讷讷的说了这么一句。她唯一能想到的,能说得出口的辩解,也就是这么一句了。 然而陆老夫人却是笑出声来,只用了一句话就让谢青梓彻底的哑口无言了:“嫁出去的女儿尚且犹如泼出去的水,更何况是你这样的情况?” 谢青梓最终只能轻叹一声。 可不是么?嫁出去的女儿尚且犹如泼出去的水,更何况是她这样的? “我还有一件事儿想请教义祖母。”谢青梓低沉了一小会儿后,就只得将这些抛开去暂且不想,转头提起今儿自己遇到的事儿:“如今身份变了,巴结讨好的人也多了起来。我心头烦躁得慌,应对起来总不自在。可是我看着义祖母您却是游刃有余——” 陆老夫人了然点头,而后跨过门槛,也不着急着去答谢青梓的话,而是先叫福满替她脱了大衣裳,又将头上多余首饰都摘了,这才坐下喝了一口茶,润了润喉咙后又徐徐开口:“我且问你,你为何要烦躁?有人巴结不是好事儿?” 谢青梓坐在下首,捧着茶杯有一搭子没一搭子的用盖碗拨着茶叶:“就是瞧不上他们的嘴脸——以前……” “以前你是什么人,现在你又是什么人?”陆老夫人反问一句。 谢青梓抿着唇不说话,心里头却是明白陆老夫人的意思。 “这就是世家女和小门户女儿的区别了。世家女从小见惯了这些,自然就不会心中迷茫或是动摇。可你这样的不同。因了没见过,故而就会有现在这样的情况。”陆老夫人搁下茶盅,用帕子轻轻按了按唇角,仍是笑呵呵的:“可是人家巴结你,又不是强迫你办事儿,人家巴结人家的,你听着就是了。愿意帮就帮一把,不乐意就算了。她们难道还敢说什么?” “可说的那些话阴阳怪气的——”谢青梓嘟嘴,略有些挫败和懊恼。 她这样的动作,一下子就让陆老夫人心都是软了几分,当下轻叹一声,又笑了:“到底还是年岁小呢,对这些都还在意。阴阳怪气的话是不好听。可是你想想,她们又能将你怎么着?你只管打太极就是。你在皇后娘娘跟前,难道就没看明白这些?” 顿了顿也不等谢青梓开口说话,陆老夫人就又继续说下:“横竖不管如何,他们只会比你更不自在,你一不痛快,他们比你还要在意,你又何必不自在?” 谢青梓明白陆老夫人这话的意思,当下轻叹一声:“我知道了,以后再有这样的事儿,我会若无其事的——” “真不痛快你发火就是。”陆老夫人轻笑,“你还是没明白我的意思。” 谢青梓愣了一下:“啊?” 她就这么呆呆楞楞的看着陆老夫人,陆老夫人笑得更加厉害:“我说了这半天,我的意思是,不管如何,你只管你自己舒服就好了。横竖他们有求于你,自是不敢跟你计较,也和你无法计较。” 谢青梓登时就哑口无言了。好半晌才道:“我还以为义祖母是叫我好好的相处,别做得太难看——” “你要应对的,是和你一个阶层的人。他们又算什么?”陆老夫人再度轻轻抿了一口茶水:“好了,你自己好好琢磨琢磨这个道理,看看我说得对不对。” 谢青梓应一声。随后便是告退出去寻陆夜亭去了。 谢青梓这头满腹思绪,那头谢青蕊也是差不多的情况。 客人一走,老夫人便是将所有人都召集过来,算是三堂会审。 大老爷谢昀倒是无所谓的态度,笑道:“母亲也别着急,要我看,这个事儿也不一定是坏事儿。横竖咱们家现在都这般了,难不成还能算计到了咱们什么?” 顿了顿,大老爷又道:“如此一来,咱们家也算出了两个王妃,岂不是好?” 他这么一说,谢青蕊倒是忽然有几分若有所思起来。而后,她也是出了声:“就像是父亲说的,这个事儿其实也没什么好着急上火的。李润的态度你们也都瞧见了,当时我也没法子拒绝。我都那样说了,他还那般,我又有什么法子呢?” 谢青蕊叹了一口气,随后又道:“横竖以咱们家现在这样的情况,想要找个好的人家也是艰难。倒不如跟了他,将来也可帮衬家里——” 谢青蕊这话登时就让大太太红了眼眶:“你这孩子……从小就受了那么多的苦,如今又遇到这样的事儿……” 怎么能叫她这个做娘的不心痛呢? 李润那样,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良人。 “无非就是命苦罢了。”谢青蕊自嘲一笑:“我也认命了。” “若阿姐不想嫁,自然还有法子。我就想问问阿姐,你到底是什么意思?”谢栩蹙眉沉声开了口,语气却是沉凝。 谢青蕊垂眸不看谢栩,话里的意思却是再明白不过:“三郎不必再折腾了,这件事情也没什么可折腾的了。要知道,咱们家现在这样,根本也是折腾不起了。牺牲我一个,若是换了谢家繁荣,那我也是甘愿的。” 顿了顿,似有些自嘲的,她又一笑:“当初谢青梓能给慎表哥定亲,我如今怎么就不能为了家中牺牲一二了?” 第331章 分析 谢青蕊说了这样的话之后,反倒是叫旁人根本就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老夫人垂眸淡淡开口:“青蕊,你可想明白了。沈家那时候是咱们不的不为之,你现在情况远没那般糟糕。不必如此勉强你自己的——” “嗯,我已是想明白了。若他真遣散了那些姬妾,我就嫁过去罢。”谢青蕊的语气已是坚定。 话已至此,老夫人也就不再多言,“既是如此,那咱们就等着看吧。” 于是这件事情也就这般的决定下来了。老夫人一发话,谢青梓自己也没意见,纵是大太太觉得不妥不好,却也是找不出理由来说什么了。 谢栩则是深深看了一眼谢青蕊,而后轻声道:“我已寻了个差事。待到阿姐出嫁后,我便是打算跟去军中先看看——” “什么?”大太太还没从谢青蕊要嫁给李润的事儿中缓过劲儿来,此时又听见这话,惊得几乎是一下子就跳了起来。 老夫人也是惊了一跳:“好好的怎么就想起要去军中了。” “乱世之中走科举的路子也是艰难,倒不如走军中这条路子。横竖,我已是和人说好了,名字也报上去了,如今是没办法改变了。就算将来走不通,我也可再去科举就是。横竖这两年是不开恩科了。”谢栩说这番话的时候,虽又几分歉然,可更多却是坚定。 “我知如此会让母亲和祖母担忧,可是男儿志在四方。孙儿还是想出去看看走走——”谢栩跪下,朝着老夫人和大太太各自磕了个头,“请祖母和母亲成全。” 大太太厉声道:“你才多大?你才十三,哪里需要这样——” “罢了,你有自己的主意,我们若拦着你,岂不是如同折断了雄鹰的翅膀一般?你要去我也不拦你,但是你必须对我保证,不管如何都要给我全须全尾的回来。”老夫人长叹一声打断了大太太的话,而后又如此说了一句。 老夫人一发话,这事儿就算是这么成了。 谢栩再度磕头:“多谢祖母成全。” 大太太却仍是无法接受,冷着脸道:“此事儿我绝不同意!老夫人孙子多不心疼,我就这么一个儿子,我心疼!” 大太太愤然离去,随后就吩咐人:“将三郎关起来,没有我允许,不许他出房门一步。” 谢栩被关了足足四五天之后,谢青梓才知道了这个事情。 还是谢栩不肯吃饭,以死相威胁,这才让大太太着急了起来。请了谢青梓过来游说谢栩,让谢栩打消那样的念头。 谢青梓听完大太太的话,倒是先叹了一口气:“母亲这是做什么呢?难道竟是不知三郎的性子?三郎那样的性子,分明就是打定了主意之后就再难更改的。” “可我总不能眼睁睁瞧着他去战场吧?他才多大?那是什么样的地方?我如何能够放心的让他去?”大太太满心忧虑,说着说着眼圈儿都是红了。 谢青梓站起身来,拿出帕子替大太太擦眼泪,又柔声道:“母亲也别着急,我先替母亲分析分析。” 大太太缓了一阵子,这才又平复下来。 谢青梓斟酌了一下,然后才缓缓开口:“其实三郎如今也不算小了。就我知道的,卫泽也好,大哥也好,都是十一二岁就去了战场上。况且,不管是卫泽,还是大哥,都可以帮衬三郎。三郎就是去了,也不会遇到什么危险。” “现在局势不好,文官们个个都是说不上话,走科举的路子的确是不好走。的确是不如走别的路子来得更容易。”谢青梓叹了一口气,实事求是的和大太太说了这么一番话。 大太太若有所思的看了谢青梓一眼:“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这件事儿了。” “嗯,不过我当时也觉得不舍得,并不曾帮过三郎什么。一切都是三郎自己去办的。”谢青梓就怕大太太误会,于是又这样解释了一句。至于信不信,她却是拿不准。 大太太却仍是恼:“你早就知道却是从未与我说过!” 大太太明显有责怪之意。 谢青梓叹了一口气,完全不知该说什么才好。最后干脆不去辩解,只低头等着大太太的训斥——以往大太太发火了,这般的法子是最管用的。大太太自己发泄完了,这件事情也就这么过去了。 只是让谢青梓意外的是,大太太最终却是并不曾训斥半句,屋里陷入了死寂一般的沉默。 谢青梓有些发慌,抬头看大太太:“母亲——” 这一抬头,却见大太太泪流满面,就这么怔怔看着自己。 “母亲——”谢青梓心头越发的慌了。 大太太也不擦眼泪,就这么看着谢青梓:“青梓,你是不是心中一直憎恨我?” 谢青梓被大太太这么一句忽如其来的话却是问得呆住了:“母亲为什么这样问?” “从前你不管什么事儿都是要与我说的,而如今你却是什么事儿都不再与我说了。”大太太苦笑一声,眼泪依旧是不住的往下掉。 谢青梓被问得根本不知该如何作答。 最后,她叹了一口气,只摇头道:“我并未曾这般,母亲又何必这样说呢?不告诉母亲,是怕母亲担忧,也是怕出现今日的事情。三郎是母亲身上掉下来的肉,母亲比谁都舍不得,可是三郎总会长大,总也不可能一辈子就这么在家里呆着。” “又怎么会不记恨呢。”大太太却是只如此说了一句。随即再不多说什么,就这么沉默下来。 谢青梓全然不知该说什么,最后就只说谢栩:“三郎这个事儿,母亲到底想如何,您再想想,我先去看看三郎罢。” 说完这话,谢青梓就逃也似的就离了屋子。 大太太苦笑一声:“从前都叫我娘,如今叫母亲……不是记恨又是如何呢?” 谢青蕊过来的时候,大太太尚仍是心情不好着。谢青蕊便是轻哼了一声:“她不肯帮忙也就罢了,母亲何必介怀?她心中想什么,难道母亲不知?” “青蕊。”大太太揉了揉眉心,却是避而不谈这个话题。说得多了,如今她都是懒怠再继续说了。 想了一想之后,大太太又道:“这件事情你也不必再多说了,倒是鄂王府那头的动静,你可都知道了?” 李润回去之后就将家中的姬妾都是遣散了——除却正儿八经的有了名分的妾侍侧妃,其他的却是一律都遣散了。 这事儿还闹得颇有些轰动——要知道,这件事情算是在京城里都是第一次。如何不轰动? 以往只听过将美人儿往回带的,没看见过往外撵的。 李润这样做,意思已是再明显不过。成亲这个事儿,却是再也不能有反悔的余地。 故而,大太太才会有此一问。 谢青蕊笑笑:“他既是这样诚心诚意的,那也没什么可多说的,嫁过去也无妨。毕竟,若是为了做戏到了这个地步,那也是值了。” 而这头,谢青梓去见了谢栩,只看了一眼就忍不住心疼了:“你这是折腾什么?有话就不能好好说?” 谢栩足足是瘦了一大圈。原本就不胖,如今倒是显得太瘦了,看着就叫人心疼得厉害。 谢栩被谢青梓这样一说,登时只觉得心虚得厉害,而后便是低声讷讷道:“娘让阿姐过来的?” “嗯。”谢青梓倒了一杯茶水给谢栩,而后又叫丫头拿了好克化的点心过来:“你先吃两口垫垫,我叫人熬了粥。” 谢栩犹豫一下,接过去却是并不吃,只是看了一眼谢青梓。虽然是什么都没说,可是这一眼倒是什么都说明白了。 谢青梓叹了一声:“吃吧,吃了去给母亲赔个不是,你这般不是在伤她的心么?有什么事儿不能好好说?” 谢栩讷讷:“若不是这样,娘又怎么能答应呢?” “怎么就不会答应了?”谢青梓笑骂一句:“你又不是不知道她的脾气,恼起来了怒骂一通,回头也就慢慢想明白了。她脾气过了,你好好说又岂能不行?” 谢栩越发心虚,低头不敢说话了。 “好了,快吃罢。”谢青梓叹了一口气,而后便是又道:“吃完了,我陪你去给母亲赔罪。” 谢栩一面吃,一面问:“李润那边现在如何了?” “嗯,正在遣散呢。倒是闹得挺轰动的。”提起这个事情,她倒是叹了一口气,“那些女子……听说很多都被随便配了人。倒是可怜。” 谢栩点了点头:“没发卖了算是好的了。” “也是。”谢青梓笑了笑,又摇头:“横竖和咱们也没关系。倒是李润这般,我却是看不懂。也不知他心里头是如何想的。” 谢栩吃了一块点心:“且看着吧。横竖……她自己愿意,我也拦不住。” 听谢栩说这样的话,谢青梓倒是一下子反而不知该说什么了。 “阿姐成亲之后,我便是要出发了。”谢栩转而说起正事儿:“到时候阿姐还得多回来看看才是。” “这是自然。”谢青梓白了谢栩一眼,随后蹙眉:“那你让谁跟着你去?现在的两个小厮都太小了些,也该换换——” “这些都是小事儿。”谢栩摆摆手,然后看住了谢青梓,轻声问:“沉星到底是什么身份,他们可调查清楚了?” (关于补更呢,看见了亲们的留言,阿音这里弱弱辩解一下,不是不补,是还没补上……让阿音缓几天吧。嘤嘤嘤,十号之前一定补上!一定!保证!看我的认真脸!) 第332章 往事 谢青梓摇摇头,“哪里有那么容易。” 事实上,沉星的身世就像是被人丛这个世上直接抹去了一般。除了之前的身份,再往前就是半点查不到了。只知道他母亲十年前带着他搬进那宅子住着,至于是从何处来的,父亲是谁,却是一概不知。 甚至再转头调查他母亲,也是再无半点蛛丝马迹。 “不过,越是查不出来,越是证明沉星的身份,其实并不简单。”谢栩讷讷的低声说了这么一句。 却是再有道理不过。 一转头就又过了三日。 得知李润去了谢家提亲的时候,谢青梓正在看嫁衣。 因了时间紧促,故而谢青梓的嫁衣是宫里做的。 荷香进来说起这个事儿,谢青梓倒是半点也不意外。只是将手里的嫁衣又放下了,“嗯,请的谁上的门?” “是衡阳长公主。”荷香说这话的时候,倒是还有些不大自在。 谢青梓也是愣了一下,旋即才又恢复了神色,淡淡道:“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卫家请得动衡阳长公主,鄂王府自然也是请得动。” 不过,卫泽请了衡阳长公主来做这个保媒人,李润也是请了衡阳长公主来……多少有些打擂台的意思。 打擂台也就打擂台,这件事情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儿。 横竖,这个并不要紧。 她也从未想过要在这个上头和谢青蕊比什么。 荷香见谢青梓似是真不在意,倒是还愣了一下神,好半晌才叹道:“旁人只怕都是看得出来了。” “看出来就看出来了。咱们不在意,旁人又能说什么。”谢青梓轻笑一声,而后又道:“再说了,一个是娶王妃,一个只不过是世子娶妻,有些差异也是正常。 “如今京城都是传遍了,说说鄂王爷对二姑娘是真真的当眼珠子似的心疼呢。”竹露插了一句嘴,一面说一面又撇嘴:“要我说,也不过是那样。做戏罢了。像是咱们世子爷那样的,才是真真儿的疼主子呢。” 谢青梓被竹露这么一句话登时就逗笑了。随后重新拿起嫁衣来仔细的看,一面看一面打趣:“你当你主子我还真介怀这些呢?李润对她好,我就该心里不平了?有什么可在意的?” 到底是宫里的手艺,凤凰绣得几乎是要振翅飞出来一般。谢青梓看了一遍,见没什么纰漏之处,便是又亲自试了一遍。直到确认处处都合身了,这才又叫荷香仔细的收起来。 晚上在陆家那边用膳的时候,卫泽便是问了嫁衣的事儿:“宫里将嫁衣都送来了?可瞧过了?” “已是瞧过了。到底是宫里的手艺,挑不出半点毛病来。”谢青梓知道卫泽问起这个事情是想问什么,当下便是笑着答了。 而提起嫁衣,众人也都才想起来:竟是还有不足一个月,谢青梓就要出嫁了。 陆老夫人也就顺口问了一句霍铁衣:“可都准备好了?” 霍铁衣笑着点头:“放心,都准备好了。” 旋即陆老夫人又看一眼卫泽:“你却是别再来了,按照规矩,你们如今可不好再见面了。” 卫泽微一挑眉,只满脸的不信:“哦?还有这样的规矩?” 谢青梓听着他们说起这些,心里头也是有些微妙:既是有些不好意思,却也有几分隐隐的期待和紧迫感,可另一头,却又觉得分明是有几分平静。 不过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卫泽倒是老老实实的不过来了。只每日都打发白墨过来跑一趟送些东西,或是一个字条,或是一样小物件,或是小点心。 谢青梓偶尔也回一两样。 就这般的,日子一****的就消磨了过去,一转眼离成亲的日子还有不过三日功夫。 本来谢青梓还不怎么觉得紧张忐忑,不过进了一趟宫之后,却是猛然就忐忑紧张起来。 卫皇后大约也是想着霍家并无女性长辈,故而才特特的在成亲之际又将她叫进宫去了。 这么久不见卫皇后,谢青梓却是发现卫皇后似乎精气神都是又好了些——许是因为现在没了太子添堵的缘故。 谢青梓行过礼之后就被卫皇后叫到了身边坐了。 “最近你们谢家风头可是旺。”卫皇后说了这么一句话,也不知是完全是打趣,还是有些别有深意。 谢青梓有些不知该怎么回,最后就只能无奈叹了一口气:“鄂王爷太过张扬了些。” 李润的确是太过张扬了,不管是什么,只要和谢青蕊定亲的事儿,都是闹得颇为声势浩大,仿佛唯恐天底下人都不知道似的。 卫皇后微微一笑,“那你心底是怎么想的?” “啊?”谢青梓愣愣片刻,才又反问卫皇后:“这件事情难道竟是和我又什么关系?” 被她这么一问,卫皇后反倒是也愣了一下,最后才轻笑出声:“你这倒是叫我怎么说?到底是一个家门里的姑娘,总也难免有些攀比之心。” 谢青梓这才明白了卫皇后的意思,当即不由得一笑:“娘娘多虑了。她嫁她的,我嫁我的,又有什么可比较的?李润有李润的好,可卫泽的好……却是旁人无法比的。我也不会觉得有任何的委屈。” 卫皇后微一颔首:“你能这般想便是最好不过。” “娘娘这是担心我么?”谢青梓心头一暖,随后忍不住笑了:“还是怕我和卫泽被比下去了,到时候我们面上不好看?” 毕竟是相处这么久,卫泽又和卫皇后亲近,所以谢青梓便是也不那么严肃,玩笑也是敢开。 卫皇后被逗得发笑:“到不至于面上不好看,毕竟都有个规制,谁也越不过去。” 看着卫皇后一笑,谢青梓忽然就想起了沉星来。越看越是觉得沉星的眉眼长得颇为和卫皇后相似。而不相似的地方,似乎也是和另外一人悄悄的吻合了。 谢青梓就难免的想起了那日谢青樱说的话来。 卫皇后见谢青梓说着说着话,竟是就愣住了,还只当是有什么事儿,便是蹙眉问:“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忽然想起了等到嫁过去也不知该如何与卫王妃相处。故而有些恍惚。”谢青梓也不可能和卫皇后说明情况,故而只是随意寻了个借口。 说起这个事情,卫皇后就忍不住的也是叹了一口气,旋即轻声道:“有几句话我想嘱咐你。” 谢青梓便是凝神仔细的听。 卫皇后使了个眼色让旁人都是退了下去,待到人都走了,她这才缓缓道:“这件事情其实本也早就该与你说的。卫王府情况你也都清楚。卫泽从前……和他父亲起过一次争执,那一次险些酿出祸事儿来。所以你们住在卫王府,你一定多加小心。” “小心什么?是不让他们父子多接触,还是不让他们起矛盾——”谢青梓闻言蹙眉,而后便是问出了这么一句。 “你是卫泽的妻,他必是要护着你的。而这一点,他和他父亲最是相似。若你和卫王妃起了争执,你们的争执,便是极有可能变成了他们父子之间的争执。”卫皇后说这话的时候,语气都是有些无奈,最后更是带了一点点的歉意:“这么说你可明白我的意思了?” 谢青梓自是明白了卫皇后的意思。 可正因为明白,才忍不住更加的皱眉:“娘娘的意思是,让我尽力不要和卫王妃起争执——” “不是不起争执,而是不能起太大的争执。”卫皇后看着谢青梓这般,就知道她想差了:“你若一味忍让,也不过是受委屈,卫泽同样也会为了护着你做出些事儿来。而且你也不痛快,又是何必?这般提醒你,不过是让你把握一个分寸。” 谢青梓若有所思的想了一阵子,最后就又问了卫皇后这么一句:“到底当年卫泽做了什么,竟是叫娘娘如此谨慎和担忧?” 若说是小事儿,她却是不信的。以卫皇后的性子都这般在意和紧张,可见当年的事儿必定是十分轰动。 卫皇后本不欲提起当年的事儿。不过犹豫片刻,又改了主意:“也好,告诉你,你心头也有个准备才好。” 谢青梓应一声,不由自主竟是生出几分紧张来,正襟危坐的等着听卫皇后仔细的说。 卫皇后反倒是不着急说了,先是停下来仔细想了一想该如何说,良久后才又徐徐开口:“卫泽当初那么早就去军中,我之所以会答应,也是因为这件事情。不然,我却是不敢叫他去军中冒险的。” “卫泽十一岁时候,得了圣上送他的第一把宝剑。他得了没两日,就险些闹出一条人命来。”卫皇后苦笑一声,似是至今想起这件事儿都还觉得是有些头疼。 “他当时想杀的人是——他父亲。”谢青梓看着卫皇后这般神色,鬼使神差的就这么接了一句。接完之后,她自己都是被自己的话吓了一跳:若这事儿是真的,那么卫泽做的这个事儿,就算是……大逆不道了。 毕竟,弑父这种事情……不管是谁,做出来都是惊世骇俗的。 那么,到底卫泽是不是真的做了这样的事儿? 第333章 弑父 谢青梓看住卫皇后,只等着卫皇后给自己解答。 卫皇后微微一颔首,承认了谢青梓的想法:“正是如同你想的那般。” 谢青梓登时就只觉得心里头蓦然一沉:竟是猜对了。竟是……真的。卫泽果真…… 若非要她说她现在的感受,除了震惊之外,便是只剩下了心疼:在她看来,以卫泽的性子,绝不可能无缘无故的去弑父。既是他做这样的事儿,那么必是有什么非做不可的理由。 不过她却是有些想象不出来到底是什么样的事儿,才会让卫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固然她仍是只看卫皇后,轻声开口问道:“为什么?” 卫泽他,为何要做这样的事儿?而且那时,卫泽才是一个十一岁的孩子。 “因为他发现了一些事儿。”卫皇后轻叹一声,不过却似是不打算解释这件事情,轻描淡写的就一笔描过:“这也是他们父子之间嫌隙越来越深的起因。” 卫皇后不愿意解释,谢青梓纵然是心头好奇却也是根本就不好再多问。 故而当下她只好压下好奇,而后轻轻一点头:“我明白了。” 卫皇后说起这件事情,就是让她心里有个谱。好知道,卫泽是真做得出来弑父的事情的。 而她要做的,就是断不可让这件事情发生。 否则,卫泽将会面对的就是万人唾骂,永劫不复。 想想那样的后果,谢青梓蓦然一个激灵,心中彻底的对这件事情警觉了起来。 “你若受了委屈便是告诉我,我自会为你做主。却是尽量不可将这些事儿闹大了。到时候他们父子争执,叫外人看着也是觉得可笑。”卫皇后揉了揉眉心,似是只觉得烦恼:“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却是委屈你了。” 谢青梓垂首轻轻摇头:“没什么可委屈的。既是我和他是夫妻,那就本该与他一同面对这些。” 卫皇后点点头,赞许看谢青梓,想了想又将手上镯子退下来:“这个镯子本是一对,后来打碎了一只,这一只我也一直留着,如今你拿去戴着玩罢。” 谢青梓却是有些不想接:“既是娘娘心爱之物,便是娘娘留着。娘娘这般处处想着补偿我,反倒是叫我心头不自在。” 卫皇后这般,可不是只因为是想要补偿么?大约是觉得她在卫家受委屈了,故而便是都想从其他方面给予补偿。 只是这样的补偿,却是显得太过生疏和客套,以至于叫她心头不自在。 卫皇后微微一愣,随后又笑了。亲自拉过谢青梓的手,与她戴上了:“给你到也不全是因为想弥补你。而是这对镯子本就是我出嫁时候从家中带出来的,如今传给你,也算是代代传承。我无子无女,这些东西不给你们,又给谁去?我偏爱你几分,多给你几样罢了。等到回头你们一起来,两个侄媳妇,我也不好太过偏心。” 卫皇后说完,又拉着谢青梓的手笑道:“这镯子倒是和你相配。你皮肤白,手腕也细,戴着比我好看。” 谢青梓的骨架子的确是纤细,镯子戴在手腕上,还略略有些太过宽松了。 本以为卫皇后今日叫她进宫来,其实就是要说这个事儿。谢青梓没想到的是,其实今日卫皇后叫她来,这个事儿还不是重头戏。 真正的重头戏,是卫皇后招手叫了一个嬷嬷过来,笑着吩咐一句:“安和郡主就要出嫁了,你悄悄与她讲讲男女之事。” 说完这话,卫皇后便是叫那嬷嬷和谢青梓去了内室。 谢青梓的脸颊早在卫皇后说了那句“男女之事”的时候就已经涨了个满脸通红。 待到看见那嬷嬷拿出了一本厚厚的册子时,她抽了一眼封皮,就更是头也不敢抬了。 嬷嬷见多了早就不觉奇怪了,反倒是大大方方一笑:“郡主可别急着脸红,等到新婚之夜再脸红不迟。现在还是赶快与我好好学学,不然到时候受罪的可是郡主。” 谢青梓纵是觉得难为情,却也知道这样的事情是必经的。每个女子出嫁之前都是会有女性长辈教导一二这样的事情。 她也隐约知道,这事儿关乎她和卫泽的新婚之夜。故而当下还是强忍着羞涩抬起头来。 这个嬷嬷本就是在宫中专门负责教导这个的,说起这些事儿也无扭捏之态,大大方方的仔细讲解。倒是让谢青梓自在了不少,就是每每看到那册子上活灵活现的图,仍是觉得不自在和羞窘。 当然,嬷嬷说的话她倒是牢牢记住了。 最后,教导完了之后,嬷嬷笑盈盈的恭喜一句:“奴婢恭祝郡主和世子爷夫妻和美,早生贵子。” 谢青梓红着脸受了,末了又将随身带着的打赏用的荷包给了嬷嬷。里头装的是金叶子两片,正正合适。 嬷嬷起身告退,不过那册子却是没带走,反而是笑道:“郡主带回去再琢磨琢磨,回头留着新婚之夜和世子爷一同再看看也是极好的。” 好在嬷嬷贴心的早就准备了一个精美的匣子,不然带着这么一本册子走出去,谢青梓没等出去呢,自己倒是先羞死了。 谢青梓出去时候,刚一对上卫皇后似笑非笑的打趣目光,登时又涨了个满脸通红。 “好了,眼看成亲在即,我也不多留你了。你这便是出宫去罢。”卫皇后笑盈盈摆摆手,倒也是没再一步打趣,就这么放过了谢青梓。 谢青梓讷讷的应一声,而后便是告退。 不过还没等到她往外走呢,卫皇后倒是又将她叫住了,笑道:“我倒是忘记了还有另一个事儿。齐侧妃听闻你要成亲,特意准备了一份贺礼。只是她出不来,便是托我交给你。你便是一并带回去罢。” 谢青梓微微有些意外,心头却也是温暖——齐雪没忘了她,到底是不辜负了她们之间这么多年的情谊。 齐雪准备的却是一架小桌屏——一看那针脚就知道必是齐雪自己绣的。 绣的是花开并蒂,莲蓬微露。这样一幅绣品,寓意再好不过。既是祝他们夫妻和美,又同样是祝他们夫妻二人早生贵子,多子多福。 谢青梓倒是想当面去和齐雪道谢,不过想了想到底是觉得不可能,故而当下只能托卫皇后带一句话过去:“还劳烦娘娘替我带两句话过去给她,就说我记着她的好呢,多谢她这般费心。” 从宫里出来,谢青梓倒是显得收获颇丰——不过刚到了宫门口,却是遇到了李素。 李素如今打扮俨然就有些像是男子了。加上她本就生得高挑,猛然一看倒是反而有一种雌雄莫辩的美。 李素头上只有一个小金冠,只是和男子的不同,她这个更精美些更细腻柔和像是女子佩戴的一些。而衣裳则是全是男子的样式,只是颜色柔和些。 谢青梓对上李素,还稍微的愣了一下。 而后她才反应过来,微微朝着李素一笑,大大方方的招呼:“凌波郡主。” 李素面上微微闪过一瞬间的复杂,而后才笑了一笑,倒是颇有几分客气:“谢青梓。”随后又是一笑:“我还未曾恭贺过你。” “不必如此客气。”谢青梓也是客气一笑:“郡主如今是在忙着?那我便是不多打扰郡主了。” 说完这话,她便是继续往前走。 李素也没多话,挺直背脊径直往宫里去了。 谢青梓上了马车,却是思忖了半晌:李素如今这般,果真难道能得了圣上的信任? 可是要她说,若她是李素,只怕对圣上心中是憎恨的。毕竟李素的哥哥…… 谢青梓只略想了一想就将这些事儿丢开了。 毕竟也和她没什么关系,何必纠结于心呢? 回了霍家,谢青梓便是赶忙叫荷风将那锦盒收了起来,而后又将屏风也是收好了。 午间过去陆家用膳时,陆老先生将沉星也是带在了身边。 沉星平日里也算乖巧,倒也是没添过什么麻烦。 因了那么一张脸,和谢青樱那一番话,谢青梓也对沉星是不错的。 故而见着沉星时,谢青梓就笑着招呼道:“沉星今儿又学了什么?” 沉星乖巧的叫了一声:“青梓姐姐。今儿学了下棋。” 陆老先生笑道:“下棋这个最是能锻炼人,他沉得住气,倒是学得不错。” 谢青梓笑道:“如此那岂不是好?”又看沉星:“沉星快来净手,洗了手便是该用饭了。” 她一招手,倒是瞬间就让沉星呆了一下。旋即沉星猛然扑过来,一把就抓住了谢青梓的手,然后就要抢谢青梓的镯子。 谢青梓唬了一跳,也怕沉星将镯子弄碎了,倒是不敢动。任由沉星将镯子抢了去。 说实话,沉星一直也都颇为乖巧,如今这般动作却是从来没有过的。故而几乎是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 而他抢走了镯子之后,倒也是瞬间就安静下来,紧紧抓着那个镯子,抿着唇角盯着谢青梓,有些郑重道:“镯子,娘的。” 谢青梓起初还有些不明就里,此时倒是猛然一下子反应了过来,登时面色就古怪了奇怪—— 第334章 闹事儿 谢青梓反应过来沉星的意思之后,登时就愣住了—— 这镯子是卫皇后给的。 可沉星说是他娘的。 这镯子要说普通那肯定是不可能的。不管水色也好,或是上头雕的花纹也好,都肯定不是到处可见的。 而偏偏当时,卫皇后也说,那镯子碎了一只。她只剩下了一只。 谢青梓心中“砰砰砰”的跳起来。 “是吗?沉星一定是看错了,你再仔细瞧瞧。”谢青梓勉强笑了一笑,脑子里嗡嗡的,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却都是有些不自然。 好在旁人只当是谢青梓被沉星这般突如其来的举动给吓着了,故而也没多想。 只有谢青梓自己知道,她在惊什么,又在不自然什么。 沉星镯子抢去了之后倒也是又乖巧起来,听了谢青梓这样说,他便是疑惑的低下头去又看手里的镯子。翻来覆去的看了一番之后,他就渐渐露出不好意思的神色来。 最后沉星将镯子又双手捧着递到了谢青梓面前,乖巧的道歉:“青梓姐姐,我看错了。对不起。” “没事儿的。”谢青梓将镯子接过来重新戴上了了,而后鬼使神差的问了这么一句:“沉星娘亲的镯子和这个镯子很像么?” 沉星抿着唇点了点头,而后仰头问了这么一句:“我娘亲什么时候才回来?” 沉星尚不知他娘已是没了,他们还只告诉他只是出远门了,故而暂且将他寄养在陆家,让他跟着陆老先生学学问。 此时沉星问这话时候,明显的露出渴望之色来,显然也是想念他娘了。 “镯子很像,娘的上面有金子,青梓姐的没有。”沉星又露出几分懊恼:“我刚才没看清,固而才认错了。” 谢青梓面上还带着笑,心却是已经禁不住一沉:镯子上带金子,显然就是包金了。可若不是镯子断了碎了,又哪里需要如此? 一切仿佛都是合情合理的链接了起来。 可是链接起来之后,却是又让人只觉得……心里很是复杂。 事到如今,似乎一切都是没了悬念。 “没事儿的。”谢青梓良久才心头的情绪压下去,笑笑和沉星说了这么一句。 这件事儿谢青梓谁也没告诉,只打算回头和卫泽商量过后再说。 一晃眼,两日便是如同水一般的滑了过去。 及至出嫁前一天,谢栩带着人送了嫁妆过来。 因了是老夫人自己出了一部分,大太太也出了一部分,又从公中出了一部分,最后倒是不少。 谢栩将单子递给谢青梓,情绪却是有些不怎么高:“阿姐明日果真从霍家发嫁?” 谢青梓听着谢栩这语气就知道他心头怎么想的,当下笑笑叹了一口气:“嗯,是要从霍家发嫁的。”就算是她这会儿改变了主意,那也不可能再临时又从谢家发嫁。 其实这一点谢栩必定也明白,就是觉得不甘心,故而想问一句罢了。 “这次父亲出嫁妆倒是十分积极。”谢栩轻声的转移了话题,“大约是怕阿姐不痛快,或是记恨他罢。若不是祖母拦着,他还想亲自过来送嫁妆的。” 谢青梓微微一挑眉,随后便是笑了:“是吗?幸好是拦住了。再见也不过是尴尬罢了。” 可不是尴尬么? 比起这样的讨好,之前的讨厌倒是更显得真实一些。 “嗯,眼瞧着二姐也订了亲,我估摸着父亲是不想出去了。”谢栩揉了揉眉心,颇有些头疼的样子。 谢青梓给谢栩倒了一杯茶:“这些事儿还轮不到你来头疼呢,你也不必着急什么。” 谢昀出不出去,其实都不要紧了。横竖她嫁过去卫家之后,这些事儿估摸着谢家也不会再来找她。 正说着话,陆夜亭就又过来了,同样也是过来送嫁妆的。 陆夜亭看着谢栩一笑:“三郎也过来了。” 谢栩点点头:“夜亭哥也过来了。” “今儿晚上一起用饭罢。”谢青梓笑笑,转头吩咐竹露:“叫厨房准备着。” 明儿晚上,她就是在卫家用饭了。 霍家这头为着明日婚礼筹备着,那头卫家同样也是在忙活。 霍家这头刚将陪嫁的家具送过去,就出了事儿。 家具的尺寸和屋子的尺寸有些不合,故而床竟是摆不下。 这床明儿便是要用的,如今却是摆不下……那不就是尴尬了么?其他家具也都是按照尺寸做的,这会子就算想要临时去换个床,那也是来不及了。 卫泽得知了这个事儿之后,便是一下子就黑了脸色。 遇到这样的事儿,他又怎么能不生气?当即目光都是凌厉起来,淡淡扫了一眼前来禀告的仆人,只问了一句:“谁量的?” 出了这样的事儿,自是该找量尺寸的人负责。毕竟,若不是尺寸错了,家具怎么会做错尺寸?这样大的事儿,总不能是工匠弄错了。 丁卯压低声音,“主子也别急着发火,当务之急是要想想现在该怎么办才好。明儿就要迎娶郡主过门了,现在这样——” 卫泽自然也是知道这个的。毕竟总不能将这事儿搁到了明日,更不可能不解决了。倘若这个事儿不解决了,明日成亲只怕能闹出个天大的笑话来。 “这事儿要不要跟霍家那边说一说——”丁卯刚开了个头,就已是又被卫泽一个眼神给又把剩下的话吓了回去。 卫泽淡淡出声:“说了能如何?”说了让谢青梓跟着着急上火?还是让霍铁衣和陆夜亭不痛快,觉得他这个妹夫办事不力?还是让旁人笑话他卫家迎亲都是闹出幺蛾子了? 这事儿闹出去了,别说他没脸,就是谢青梓面上也不好看。 “可这事儿——”丁卯有些为难。若不说,等到明儿知道了,只怕是更加不痛快吧。 “放心,这个事儿不用多久,必是有人来说这个事儿。”卫泽微微一挑眉,而后倒是不慌了。嘱咐丁卯一句:“你现在去一趟宫里,去跟姑姑说一声,让她将宫里匠人都调过来。” “主子是打算——”丁卯觉得自己明白了卫泽的意思,同样也是不由得有些诧异。只觉得一晚上想要重新弄好那床,只怕是不大可能。 “去。”卫泽拿定了主意,却是半点也不动摇,就这么只淡然的吩咐一句。 卫泽这才淡然的喝完了一盅茶,那头卫王妃就过来了。一进来便是问起了这个事儿:“我怎么听说竟是出了岔子?” 卫晟跟在卫王妃后头,从神色上倒是看不出什么,只是一脸的关切。 卫泽面对卫王妃的问话,便是微微一笑,不疾不徐的点点头:“是有这么一回事儿。” 卫王妃见卫泽半点不着急的样子,倒是噎了一下。而后才又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 “有人将尺寸量错了,故而床却是搁不下了。”卫泽抿了一口茶水,仍是气定神闲。 比起卫泽的气定神闲,卫王妃却是一下子就惊了:“什么?怎么出了这样的事儿?”顿了顿,她又断然道:“必是霍家那头疏忽了,我们这边却是断没有弄错的道理——” “无妨,我已是将人叫过来了,等下一问便。”卫泽搁下茶盅,又看一眼卫王妃,唇角勾起一丝浅淡的笑意来,只是那笑容却是莫名的叫人看着有些心头发冷就是了。 卫王妃被卫泽这个笑容看得莫名有些心虚,随后就皱眉了:“你这样看我是什么意思?难不成觉得是我做的这个事儿?这么做,我岂不是也没脸?” “我什么都没说,王妃也不必急着恼。”卫泽笑了一笑,而后又看了一眼卫晟:“不过这事儿也得查清楚,二弟眼看着婚期也是要来了,哪里能这般的马虎?再出纰漏又该怎么办?” 卫泽平日寡言少语,此时话一说得多了,倒是莫名的叫人有些害怕。 卫晟笑笑:“多谢大哥关心。” “嗯。”卫泽毕竟不是话多之人,说完了这一句话之后,也就没再多说了,只仍是又淡定的喝茶。 卫王妃却是沉不住气,蹙眉问道:“追究责任倒是其次,现在咱们该怎么办?明儿就是好日了,再改动尺寸也来不及——” “我也不知。”卫泽如此说了一句,而后又和卫王妃对视,缓缓问出这么一句话:“不过,说起来,或许王妃能与我出个主意?” 卫泽这话说得还颇有些诚恳的意思。 卫王妃一愣,随后就蹙眉做出思量的样子来。 卫泽也不着急,就这么慢慢悠悠的等着。他心里头却是比谁都明白,这个事儿卫王妃必是会想到主意的。 而区别只是在于,他愿意不愿意接受卫王妃提出的“主意”的。 其实到了这一步,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已是不必多说了。 卫泽心知肚明。只是纵然心头怒火高炽,他也没打算发作起来——至少在今明两日却是不打算发作出来的。毕竟,好日子里头闹出事儿来毕竟脸上都不好看,而且再有一个,这么好的日子,闹出什么血光之灾就更是晦气了。 等到过了这几日,这件事情再慢慢算账不迟。 第335章 解决 卫王妃提出来的法子倒是也简单:“要不就暂且将家具搬去另一个院子,那院子屋子大一些。肯定能搁下——” 卫泽一挑眉,旋即就猜到了卫王妃说的是哪里。当即面上又淡了几分:“莫不是原本给二弟准备的那个院子?” 卫王府中,除却主院之外,也就是他现在相中的这个院子最大位置格局也最好。 而给卫晟准备的那个,虽不至于不好。可是和他相中的这个却是根本没法比。大是够大,格局却是不好,院子位置也是偏僻。 卫王妃倒是一脸坦然:“就是那个院子。你也不是不知道,现在就那个院子是收拾齐整了的。大小也是合适,眼下时间来不及,不然先凑合凑合——” 这么说来倒像是很容易也很简单。 可是现在凑合了容易,将来呢? 卫泽勾唇一笑,面上的讥诮几乎是丝毫不曾掩饰:“那二弟呢?” “他的婚期还有两个月,到时候不拘是你又换回来,或是干脆将错就错,都是来得及。”卫王妃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便算是将目的彻底的暴露出来了。 卫泽垂眸,懒怠再去看卫王妃一眼。他怕再多看,就忍不住动了真火。当即他淡淡道:“无妨,我早预备有别的料子,先看看能不能弄好,若明日早上还弄不好,再搬东西不迟。” 卫王妃只当是卫泽还想垂死挣扎,当即倒是不在意,笑了一笑:“既是这样,那就等明日早上吧。只是霍家那头要不要叫人知会一声——” “明日我自会亲自去赔罪。”卫泽一句话打断了卫王妃的话,语气有些发冷:“这个时候还是不要再闹出什么事端来了,你说是也不是?” 卫泽这样不客气的语气,以及这样的说法,莫名就让卫王妃觉得卫泽是什么都知道了。 卫王妃背脊微微有些发寒。 但是转念一想,又觉得是卫泽到底没敢发作,可见是害怕的。当即又忍不住的笑了一笑:“好,都听你的。” 说完这话,便是带着卫晟笑着离去了。 看那架势,倒是心情颇有些好的。 卫泽微微眯了眯眼睛,手指却是不自禁的收紧了。 有些人,死到临头兀自不知,不知该说是可怜还是该说其狂妄。 白墨低过来禀告:“已是找到了量尺寸的人了。只是他却是一口咬定是霍家那边的工匠弄错了。” “带过来。”卫泽心情不好,语气就更是冷漠。饶是白墨看惯了,此时也是心头微微有些紧张起来。 一时人带过来,卫泽扫了一眼就发现对方还是府中的老人了。当下不由一笑:“我倒是低估了你们的忠心了。” 这话一出口,登时屋里所有人都莫名打了一个寒噤。 “世子爷,这事儿真的错不在奴婢,奴婢递过去的时候,是没有半点错的。”那老嬷嬷哆哆嗦嗦的辩解了一句,只是到底有些气弱了些:“当时还有小丫头们跟着,不信问那些小丫头们便是知道。” “无妨。谁错了不要紧。”卫泽轻笑一声——这次倒是真的笑了,甚至语气里都是有那么几分愉悦的意思。 可是卫泽这样一笑,所有人都是莫名觉得更瘆得慌了几分。 卫泽却是已经收敛了神色,只淡淡道:“这件事儿总不能怪到霍家去。故而,错在卫家,明白了?若是不愿意认错,那就不必留在卫家了。卫家不需要这样的奴才。” 卫泽这么一句话一出口,真真儿是屋里瞬间鸦雀无声,所有人都是一句话也不敢说,一句大气也不敢出了。 作为主子,卫泽都这样说了……做奴才的还能怎么说? 而卫泽这一招,也着实是一针见血,丝毫没给人再多余挣扎的余地。 卫泽摆摆手:“带下去吧,先关起来,等过了这两日,我再带着人去赔罪。” 赔罪,向谁赔罪?自是霍家了。这件事情不管最后怎么解决,霍家那头,谢青梓那头都是心里头必然会不舒服的。 所以,这也是他为何说真相是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错在卫家。 白墨便是麻利的将人又带了下去,亲自送去关起来。为了怕再闹出什么幺蛾子来,故而白墨也不敢随便找人守着,而是叫了信得过的人:“务必将人看好了,一点油皮也不能掉。不管谁来要人,都不许交出去。” 末了又看了一眼那老嬷嬷,“啧啧”了两声:“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竟是敢在这样的事儿上动手脚。这下可好,你那背后之人看她保不保你?” 白墨说完这句话,也不管对方是吓成了什么样子,只是笑着走了。 那老嬷嬷也的确是吓住了,站都站不稳了,几乎是摇摇欲坠。 卫泽这头等来了一波浩浩荡荡的工匠。 卫泽直接就将难题扔了过去,却没说还有备用方案,只是道:“明日早上之前弄好,不拘用什么法子。若弄不好……” 卫泽笑笑,没再说完。可是作为锦衣卫所的指挥使,统领整个锦衣卫的人,这样的一派架势可不是更能吓唬人么? 如此一来,甚至本来就该再辩解两句的,可是这倒是好,谁也不敢再辩解一句了。 卫泽吩咐完之后,倒也是能放下心来,就这么干脆的去睡了——明日一大早还要起来筹备,下午得去迎亲,自是不能这么等着。 在卫泽看来,自是没有别的事儿能比这个事儿重要。 一想到明儿谢青梓便是彻底是他的了,卫泽甚至都还有几分激动,以至于即便是躺着了,也仍是亢奋得迟迟睡不着。 一转眼便是到了第二日天蒙蒙亮的时候。 卫泽一睁开眼睛,第一句话问的就是:“如何了?” 问的当然就是床榻的事儿。 丁卯一脸倦怠,却是又带着喜意:“已经是马上要收工了。宫里的匠人到底是不同。” “若这点本事也没有,那他们如何混得下去。”卫泽也不见有半点意外,仿佛笃定了本就该如此。 只是,卫泽笃定他们做得出,可那些匠人也是几乎将头皮挠破了才想出了这么一个法子的:床榻本来就只差那么一点尺寸,他们连夜拆开来,将床榻改得窄了二指宽,这才放下了。因改的都是连接的机括处,故而再拼上,倒是也并不曾影响什么。 至少,一眼是看不出来又改动过了的。 不过,床榻毕竟是窄了一些,瞧着多少还是有些不一样了。但是这样的情况下,谁又去计较这些? 卫泽点点头:“都去领个大红封罢,辛苦难为你们了。” 卫泽如此和颜悦色,倒是叫人顿时就有些受宠若惊起来。工匠们虽是累了一整晚,几乎都不敢歇一口气,此时却是只觉得振奋:其实这样的改动说来轻巧,可是重新设计机括,要和原来一样契合,却都是见真功夫的时候。而且这样细致的活儿也最是花费功夫。他们本还以为以卫泽的性情,不怪罪就不错了,谁曾想还能得了赏钱和这么一句话? 可不就是得受宠若惊了么? 待到将人遣了,卫泽也打发丁卯回去睡:“上午歇一歇,下午与我出门迎亲。” 迎亲是要用过午饭之后才出门的——如此在街上慢慢悠悠的晃一圈,晒了嫁妆之后,再回来,歇一口气便是差不多黄昏,就该举行昏礼了。 卫泽刚洗漱完毕,卫王倒是也派人过来过问了一声。显然昨儿闹出来的事儿他也是知道的。 卫泽面上那一丝浅淡笑容也不知是嘲讽还是感动,反正回话时候语气淡淡的:“已是没什么事儿了。不必担心。” 倒是卫皇后都比卫王更在意了这个事儿几分:工匠回宫之后,卫皇后应也是得知了情况,随后就打发了荷香过来。 荷香带来的还有一些赏赐:却都是给谢青梓的。 另外,荷香还传了卫皇后的话:“既是改动了也就改动了,这事儿是卫家的疏忽,等到三日回门的时候,王妃跑一趟,亲自赔个不是罢。” 一听了这话,卫王登时脸就拉长了:“不是说是霍家的过错么?怎么还要我们赔礼道歉?” 卫皇后大约也是早料到卫王会说这话,也是嘱咐过荷香了。当下荷香便是笑道:“娘娘说了,这事儿不管是怎么着,都是咱们的不是。咱们求娶人家姑娘,本是喜事,可别为了这点小事儿闹不愉快。主动赔个礼,既显得咱们大度,又显得咱们识趣,还给了彼此台阶下。更给了新娘子体面,何乐不为?况且,咱们也不只是娶亲这一回,二少爷还要娶亲呢。让人家看着,也对咱们高看一眼。王妃许是委屈些,可既是王府里女主子,这点担当也是该有的。” 荷香还看了一眼卫王妃,笑盈盈问了一句:“王妃您说呢?” 荷香这样做派,登时让卫王妃明白卫皇后的意思,当下纵然是不乐意,却还是只能忍气吞声的应了,又露出了笑脸来:“是了,正是该如此。王爷一个大老爷们哪里懂得里头的门道。” 第336章 欠揍 谢青梓起了个大早,沐浴更衣后,就有五福人过来给她绞面。 五福人顾名思义,是得有寿、富、贵、安乐、子孙众多这五福的人才能做得的。 五福人捧着谢青梓的脸仔细看了看,便是忍不住笑了:“新娘子生得好,面上都没什么汗毛,一会儿也不会受太大的罪。” 这位五福人手艺也是极好,绞面时谢青梓几乎是没什么太大的感觉。待到绞面后净了脸,拿了镜子一照,果然面上光洁许多。看着人都是精神了不少。 五福人笑道:“新娘子别开生面,日后必是婚姻幸福美满。” 谢青梓听着便是抿唇笑了:“多谢您的吉言。”说完之后荷香就递上去了一个大红封算是谢礼。 送走了五福人,谢青梓又用鸡蛋滚了面,这才开始梳头上妆——梳头的和上妆的还是不同的人,两人围着谢青梓便是好一顿的忙活,周围还有三四个小丫头打下手。 饶是如此,都还花费了足足一个半时辰才算是折腾齐全了。 谢青梓揽镜自照,倒是觉得有些认不出镜子里的人是谁了。 镜中那人明艳若霞锦,娇美如春花,既是陌生又是熟悉。 谢青梓还没说话,竹露倒是先感叹了一声:“主子真真儿是太美了些。” 谢青梓蓦然笑出声来,白了一眼竹露:“你倒是多嘴。” 殊不知,她这般眼波流转的一动,倒是又添了几分明丽,越发的动人心魄起来。 荷香这下也忍不住开口了:“主子这般,保管是要看得世子爷都要转不动了。” 众人都是好一顿将谢青梓乱夸。谢青梓只被夸得不好意思。 穿戴好了嫁衣之后,谢青梓便是只在屋里候着,等着卫泽上门来迎亲。 老夫人和大太太就是这个时候过来的。 大太太看着谢青梓这般打扮,倒是有些感慨:“小时候那么小小的软软的一团,如今竟是一晃眼就到了要出嫁的时候了。” 老夫人也同样是感慨:“可不是么?咱们家大姑娘一转眼就要嫁人了。小时候教她女戒的情形,如今都还历历在目呢。” 两人正感慨着,陆老夫人站在门边却是笑了:“这话说得,倒是不知道让我该说什么好了。或许我该说,这义孙女倒是成了徒媳妇,倒是有些岔了辈分?” 谢青梓本还有些伤感,听见陆老夫人这话倒是禁不住的笑了。 “好都,快都别感慨了。纵我出嫁了,不也还和以前没有什么两样么?”谢青梓抿唇一笑,而后又伸手拉住大太太:“我有今日,却是该好好谢谢娘和祖母,若非你们悉心教导,我又如何会有这样的福分?” 说了一阵子话,便是该用午膳了。谢青梓怕花了妆,也怕一会儿在花轿上不合适,故而倒是不敢用饭,只吃了两口点心就算是完事儿。 陆夜亭却是贴心,叫厨房做了几个珍珠汤圆。悄悄的捧了过来。 “吃罢,哪有为了成亲就不吃东西的。”陆夜亭满脸不屑,一开口就是鄙夷:“若嫁人是为了饿肚子,嫁人做什么?” 直至如今,陆夜亭还是舍不得谢青梓出嫁,故而才会说这么多罢了。 谢青梓听着这话,就忍不住的笑了。 最后,拗不过陆夜亭,她只好吃了吃了。好在都做得小,不过指头大小的汤圆,里头包的软糯的豆沙玫瑰馅儿,一口就能含进口中,倒是不担心花了妆。 吃完了汤圆,谢青梓便是也有些伤感:“以后嫁了人,到底不如现在这般想见随时都能见了。” 陆夜亭最怕提这个,一提心情就郁郁,故而当下也不说话了。 谢青梓却是又继续说下去:“大哥从小也是孤零零一个人,这些日子他对你上心成了什么样子,我瞧着你也瞧着。你再仔细想想,到底是不是他真不想要你这个弟弟。当初的事儿,虽还没个结果,可是他一直都有查,为的是什么不必我说你也能想明白。” “所以呢?”陆夜亭缓缓蹙起眉来,略略有些阴鸷起来。这也就是谢青梓跟他说这些他不恼,若换成旁人,你看他可还能坐在这里听着? 谢青梓叹了一口气,“你先听我说完。” “咱们三个里头,大约也就是我小时候过得最舒心。虽说……可到底没吃什么苦头。你和大哥都是艰难。我如今出嫁了,我只盼着你们二人都好好的,互相多照应些。以前受了苦,今儿咱们谁都高高兴兴的,和和美美的,岂不是好?”谢青梓拉住陆夜亭的手,轻轻摇了摇,像是撒娇又有些像是恳求。 谢青梓这般,却是让陆夜亭最是受不住。 陆夜亭最终到底还是心软下来,而后叹了一口气,轻声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放心,我欺负他可以,旁人若敢动他,我必是要帮他的。” 虽然这答案和谢青梓心里头想的不一样,可是到底也比拒绝了强太多了,故而当下谢青梓倒也是心满意足了。至于霍铁衣那头,他也并不曾说过这些话,毕竟霍铁衣肯定是不会不管陆夜亭的。 “你好歹还有义祖父义祖母二人护着疼着,可是大哥……”谢青梓说完了这一句,倒是替霍铁衣有些心酸起来。不过见好就收这个道理她也是明白的,故而当下也并不曾再多说什么,只是转移了话题:“哥哥以后可多和沉星接触,总没有坏处。” “嗯?”突然提起沉星,陆夜亭自是意外:“好好的提他做什么?” “那****认错镯子的事儿,哥哥想来也知道了。”谢青梓压低声音,将事情说了:“可我那一只,却是皇后娘娘给的。娘娘当时说,另一只镯子却是碎掉了。” “许是认错了——”陆夜亭蹙眉,倒也是知道谢青梓是想说什么,不过他却只是觉得不可思议:“若真是你想的那般,也未免太巧合了一些。如此巧合的事儿……不大可能罢。” “我原也想着世上哪有如此多的巧合。可是……咱们兄妹三个能相认,又有多少巧合?所以再多些巧合不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儿?”谢青梓轻叹一声:“那孩子也是可怜,只当是做个好事儿一样,若是,咱们自然不会有什么坏处,若不是,咱们也更没什么坏处。” 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陆夜亭自然也是没什么可再说的。只应了,末了又笑:“你说说,今儿是你大好日子,你不想些该想的事儿,倒是操心这些。” 谢青梓叹了一口气,而后便是又道:“也是今儿是感慨了。”本来这些事儿也不是非要今日说的。不过之前本就有些感慨,倒是就生出了一股嫁出去了就是真成了外人之感来,故而便是又将这些话都说了出了口。 如今被陆夜亭这么一说,她自己都是觉得有几分好笑起来。 陆夜亭走后,谢青梓便是收拾了心情,只端坐着等着卫泽前来。 而那头卫泽也是心急——刚用过饭便是要出门去。 张疾今儿是要陪着卫泽一同去迎亲的,瞧着卫泽这样就不由得取笑起来:“急什么,这要等到吉时到了才能出门呢。我还只当卫大哥你这样沉稳的性子,必是不着急的。可没想到倒是如此着急——” 卫泽斜睨张疾一眼,不疾不徐的回了一句:“等你成亲时,我瞧你急不急。” 张疾“嘿嘿”一笑:“我才不急。反正都到了娶亲的时候了,迟一会儿早一会有什么要紧。” 卫泽也不多说,只是意味深长一笑。 卫泽这头做好了出门迎亲的准备——今日因是大喜的日子,卫泽倒是难得穿了鲜色的衣裳。朱红色的颜色衬得卫泽皮肤白皙如羊脂白玉,就是狭长眼尾也似是平添了三分柔和。 卫泽如此样子,倒是将李润看得惊艳了一下,讷讷感叹一声:“真是好看啊——” 张疾在旁边听了个分明,当下就斜睨了李润一眼,冷笑一声:“这话也敢说,作死呢?” 张疾也是个无法无天的小霸王,倒是半点也是不怕李润的。 李润斜睨张疾一眼,笑呵呵的道:“夸夸自己的妹夫,这又怎么了?” 这话倒是将张疾噎了一下,好半晌都是没回过神来。 张疾心头只觉得有些悲愤:怎的李润这样的杂碎就做了卫泽的妹夫了呢?怎么配得上? 此时张疾只觉得卫泽是被李润玷污了。 好半晌,张疾才反应过来,忙低头:“呸呸呸,这都哪跟哪的事儿。” 李润倒是脸皮厚的,上去就和卫泽搭话笑道:“姐夫。” 李润这一声姐夫喊的那叫一个清脆自然,以至于将卫泽都是噎得浑身都是僵硬了一下。好半晌,他才缓过劲儿来,斜睨了李润一眼,倒是也没法反驳李润这一声姐夫,最后只索性皮笑肉不笑一下:“鄂王今儿倒是高兴。” 瞧着比他都还要高兴了。那笑容灿烂得—— 卫泽忽觉得有些手痒,简直就想将李润一脚踢出去,而后将他嘴缝上。这人看着怎么就这么欠揍呢? 第337章 昏礼 即便是在内院里头,谢青梓还是听见了外头鞭炮震天响。当下便是心中猛然一动:这是卫泽来了? 荷香也是识趣,当下便是一笑:“我去打听打听,看看是不是世子爷过来了。” 谢青梓嘴上不说,心里却是想知道的。故而便是让荷香去了。 的确是卫泽过来了,不过如今还没让进门,让谢栩和陆夜亭两个拦在了大门口,说是过不了关就不让卫泽进来接人。 先是出了个对子,倒也不算难,卫泽本也不是不学无术的,当即对了个公整的。 谁知接下来又让卫泽考验骑射——门梁上放着一个苹果,他们二人非要让卫泽一箭射下来。 这可就难了。毕竟站在下面往上看,那苹果都瞧不见的,怎么一箭射下来?故而这就是这两孩子故意为难人罢了。 张疾倒是一下子就跳出来了:“这可是故意为难人了。误了吉时怎么办?” 李润则是唯恐天下不乱,笑着就说:“卫指挥使神功盖世,自是不可能被这点小事儿就难到了。” 卫泽扫了李润一眼,又看了一眼分明不肯退让的谢栩和陆夜亭,而后便是又看了一眼房梁,略一沉吟之后才又徐徐出声:“既是如此,那我来试试罢。取弓箭来。” 卫泽一伸手,随后旁边的人便是忙将早已经准备好的弓箭递到了卫泽的手中。毕竟早就想出这样的主意来为难卫泽,肯定谢栩和陆夜亭是将弓箭早就准备好了。 卫泽将弓箭握在手中,而后掂量了一下,拿起来试了试,觉得还凑合。便是从箭囊里取出了一只箭来。 至始至终,卫泽都是在马背上纹丝不动。 看着卫泽这样,众人都是明白:卫泽这是要在马背上射出这一箭了!当下不由得都是有些隐隐期待和兴奋:以往都是没见过卫泽出手,如今难得见卫泽出手,故而都是伸长了脖子一个个巴巴的看着。 就是李润和张疾也是被卫泽这般给镇住了,紧紧的看着卫泽,都是有些紧张莫名。 卫泽却是丝毫不为外界所动,伸手拍了拍马儿的头,他轻笑一声:“别动。” 接着卫泽便是伸手往马背上一按,借着力道一下子便是跃起,待到再落下的时候,便是稳稳当当的踩在了马背上! 这么一个动作,既是潇洒又是干脆,登时就叫所有人都是目瞪口呆。甚至有人情不自禁的叫了一声好——不过反应过来卫泽身份之后,忙又将嘴紧紧闭上了:这又不是耍猴的,胡乱瞎叫唤什么? 卫泽稳稳当当踩在马背上,微微调整了一下姿势,站得更稳之后,才又看住了房梁。 众人这才明白过来:是了,站在地上是看不见那苹果,站在马背上不就看得见了么? 不过这事儿说起来简单,做起来么……就是难了。 毕竟,那也不是谁在马背上都是能站得稳稳当当的。就是站得稳了,那也不一定就能射箭不是? 可看着卫泽那样子,分明就是胸有成足! 微风吹过,带起卫泽衣袂翻飞。卫泽就在这微风中缓缓的举起了弓,又将箭搭在了弓弦之上。马儿似也有灵性,知道主人正是需要稳定的时候,更是一动不动,仿佛定住了一般。 马鬃轻扬,卫泽衣袂同样鼓动。 这一刻卫泽几乎惊住了所有人:如此动作,何等帅气?如此沉稳之气势,又是何等慑人心魄? 所有人都是不约而同的屏息凝神,只等着卫泽那一箭出弦。 马儿忽的打了个响鼻。 而就在这一瞬间,卫泽手中的箭也是出鞘。 众人的脖子都是不由自主的对着那箭的去势微微一动。目光更是仿佛黏在了箭上,根本就是挪不开半点。 卫泽自己倒是不去看,只是从容的微微一跃,从马背上跳了下来。 不过因了都盯着那箭呢,倒是没人注意到卫泽这么一个动作。 等到那苹果果真落了地,众人齐刷刷的就发出了一声惊叹声。 卫泽却是丝毫不意外——从箭离弦的那一瞬间,他就知道了必是会中的。若是这点本事也没有,白练了这么多年了不是? 卫泽看住陆夜亭和谢栩:“好了,别闹了,再闹吉时就真的过去了。” 陆夜亭脸色微微有些发黑:“既是你将苹果都射落了,那我们还有什么好说的?进去罢。” 卫泽轻笑一声,袍脚一撩,而后便是进去了。 张疾忙跟上,末了不忘感慨一句:“这箭法也算是举世无双了。” 陆夜亭听得分明,当即面色更加黑了几分。 本是想为难一下卫泽,让卫泽知道厉害,不过却是没想到反而是给卫泽做了嫁衣裳。这下倒是好,明儿只怕满京城的人都能知道卫泽的厉害了。 卫泽这头刚被放了进来,那头自然也就有人过去给谢青梓传话了。谢青梓忙将盖头盖上,而后任由大太太将自己拉了出去。 等到出了院子,霍铁衣便是上前来:“我送妹妹出门。”说完这话,就半蹲下来。 谢青梓趴在了霍铁衣的背上,然后任由霍铁衣将自己背着往外走。 霍铁衣的步伐很稳,一步步的都是落在实处,连晃动都是极少。 霍铁衣抿着唇,一脸肃穆神色。陆夜亭和谢栩在旁边看着,倒是神色也都差不多。谢栩还有些神色悻悻:背谢青梓出门的事儿本来是该他的。却没想到一转头,倒是让霍铁衣占去了。 不过又有什么法子?若是在谢家出嫁,他到是还能争取一二。可是现在…… 谢栩看了一眼陆夜亭,发现陆夜亭眼神比我还黑,当即倒是心里头好受了一些。 卫泽看着谢青梓被霍铁衣这般一步步背出来,倒是也是心情有些激荡。不知怎么的就想起了当初初见的时候——那时候,谁又能想到那个小丫头会嫁了他,成了他的妻子? 那时候,他只不过是觉得有意思罢了。故而生出了几分关注来。 谁知,这一关注,就直接的再无法抽身了。 好在如今总算是抱得美人归,并不曾抱憾终身。 好不容易等到霍铁衣将谢青梓背出了大门,谢青梓的眼泪便是忍不住了。也顾不上是不是会花了妆,就这么一下子哭了起来。 原本她还是十分的期待着嫁给卫泽,和卫泽天长日久的在一起。可是现在,她却是油然生出了一股不愿意再嫁出去的不舍来。 这股不舍太过强烈。以至于她是真的差点脱口而出道:“不嫁了,不嫁了。” 谢青梓哭得伤心难遏。喜婆倒是笑着出声道:“金豆豆,银豆豆,新娘子着实孝悌,舍不得离家呢!”接着倒是又唱了一遍哭嫁歌,末了这才催促道:“吉时到,还请新娘子上轿!” 卫泽也是按照规矩催促,直催了三次,霍铁衣这才肯放人。 喜婆这才将谢青梓扶着上了轿子。 接着便是游街了——喜乐一吹之后,轿起,一路走一路唢呐震天响。而后头的嫁妆也是跟着慢慢悠悠的走。 谢青梓的嫁妆算是三份儿,固然谢家那一份少,可是陆家那一份却是不薄。再加上霍铁衣也是可劲儿的往嫁妆单子上添东西,故而嫁妆丰厚几乎是比那些宗室女还要厚上几分。 若不是有抬数限制,只怕霍铁衣还能再搜罗出一倍来。 这一次嫁女,霍家简直是风风光光。 而谢青梓自然也是脸上十分有光:嫁妆越是丰厚,便是越能够在婆家站稳了脚跟。 谢青梓敢打赌,到时候林语潇进门的时候,嫁妆未必都有她一半。如此一来,她倒是也不怕将来林语潇还能压得过她去。 当然,这也是第一步罢了。 轿子微微有些晃,谢青梓本就起得早,倒是险些昏昏沉沉的睡着了。 待到轿子停下来的时候,谢青梓几乎是整个人都是有些不大清醒了。若不是知道此时绝不能睡着,只怕她还真的能睡过去。 卫泽倒是速度极快,飞快拿过弓箭射了轿门三次,而后便是就上前来撩开了轿子的帘子。 “青梓。”卫泽还怕谢青梓不知是自己,便是又低声唤了一声。 卫泽这一声轻唤,倒是将谢青梓一下子就叫醒了。登时她整个人都是清醒了过来,忙将手伸出去——刚一伸出去,她也就立刻感觉被人握住了。 只凭着那一股感觉,她就知道必然是卫泽无疑。 卫泽手指微微用力,将谢青梓的手紧紧的握在掌心里,只是却是又没有太过用力,似是怕弄疼了她。 感觉到了卫泽那一点小心翼翼,谢青梓便是忍不住微微的笑了。正是这一点小心翼翼,让她心头甜蜜得无以复加。 毕竟,越是如此,就越是说明了卫泽对她在意。 一个女子,面对情郎的在意,又哪里能够不觉得甜蜜呢?自是甜蜜非常的。 谢青梓同样也是微微用力,算是回应了卫泽之后,这才又从轿中出来。 卫泽怕她碰到了头,还伸手细心的替她挡了一挡。谢青梓自己不知,旁人倒是看了个分明,登时就有人笑着起哄:“哎哟,新郎官对新娘子可真是体贴哪。” 第338章 洞房花烛 谢青梓虽不知卫泽到底做了什么,可是听见这话到底还是忍不住又是得意又是羞怯。面上都是微微有些发烫。 好在有盖头遮着,倒是不用担心这般窘迫被人看了去。 卫泽扶着谢青梓出来,喜婆便是笑着上前来,将红绸一端给了谢青梓,又道:“新郎官不必着急,迟早新娘子都是你的。” 谢青梓更加觉得窘迫。 卫泽倒是不觉得,微微一笑,便是只主动握住了红绸另一端。末了又跟谢青梓笑道:“小心脚下。” 谢青梓也不好应声,心头却是只觉得温暖。 先是跨了火盆,接着跨了马鞍。而后才是到了正堂之上。 喜婆将包了红绸的秤杆子递给了卫泽,示意卫泽可以挑开盖头。 卫泽握着那秤杆子,倒是莫名的就有些紧张起来。他见过谢青梓许多模样,可是却还没见过她穿着嫁衣的样子。之前他心中虽也是想象过很多回,只是到底是没有见过。 而如今马上就要见到,他心头竟是生出了几分类似于近乡情更怯的味道来。而后,他深吸一口气,缓缓的用秤杆子挑开了谢青梓头上的盖头。 谢青梓其实也是紧张,看着秤杆子挑开自己面前遮挡着一切的盖头,几乎是呼吸都是有些忍不住的屏住了。而一双眼睛也不知该往哪里看,最后只能死死的垂着,盯着卫泽的脚尖儿。 故而,当盖头被掀开的时候,谢青梓便只是这般双目低垂的娇羞样子。 卫泽却是眼前都是只觉得亮了一亮。谢青梓如此娇艳的样子,几乎是让他情不自禁的心头就是微微一动,恨不得立刻一亲芳泽才好。 那样娇艳饱满的唇瓣,不知是不是带着甜蜜和芳香? 而谢青梓的明艳娇媚也是叫宾客都是赞叹:“新娘子好相貌!” 喜婆高唱:“新人拜堂!” 一拜天地,二拜父母,三拜交礼。 如此,便算是礼成。剩下的一些繁文缛节,却是要在新房之中了。 谢青梓拜后起身时,卫泽便是理所当然的伸手一把扶住了谢青梓。这样体贴的一扶,更是瞬间的就叫众人齐刷刷的惊了一下。 虽是早就听说卫泽这个妻子是自己相中的,应是十分喜欢。可是如今……众人才知道,到底在卫泽心里头谢青梓到底是分量有多重。 不说别的,只说……卫泽何曾有过这样细心温柔的动作?谁提起卫泽,不是第一时间想起卫泽冷酷无情,杀伐果断的样子? 谁又能料到,卫泽竟然是还有这样一副样子的时候? 一时之间,众人只觉得仿佛是青天白日里见了鬼一般。那种感觉……既是有些惊讶又是有些惊吓。 卫泽自己却仿佛是根本没意识到这个,只是笑了一笑:“走罢。” 只是说着这话,他手上的动作却是并不曾有半点的松开,显然是要一路扶着谢青梓过去了。 横竖现在已经是礼成了,他们二人已是夫妻,故而动作亲密些也似乎是理所当然。 谢青梓本还有些不好意思,不过微微挣扎了一下,随后就又屈从在了卫泽的坚持下。 卫泽这般坚持,她还真是没别的的法子。拗不过,挣不开,倒不如就这般的顺从……横竖和卫泽亲近,且是她却是身心都是雀跃的。 一路行去,卫泽始终也是没松开过谢青梓的手。 进了新房之后,便是有丫头将早就准备的合卺酒呈上来。卫泽这才松开了谢青梓的手,而后又将两杯都端起,一杯递给了谢青梓,一杯自己留着。 喜婆在旁边高声笑;“喝过了合卺酒,夫妻和美到白头!新人交杯罢。” 卫泽知道谢青梓怕羞,故而也不愿勉强了她。只是伸手将她的手拉过,与自己的交臂勾住,这才轻笑一声:“一口饮尽罢。” 谢青梓看了一眼卫泽,见卫泽满脸满眼都是笑意,自己也是忍不住浅浅一笑,而后顺从的将杯中酒与卫泽一同饮尽。 酒倒是不烈,可却也是添了一些其他东西。 谢青梓不知,卫泽却是知道的。当即一笑,心头想着:也不知一会儿会变成什么样儿?不过,若是事后知道了这个事儿,也不知道她又会不会恼。 见二人喝了交杯酒,喜婆便是又叫人将剪刀和锦囊取出,笑道:“这个是要你们夫妻二人各自剪下一撮头发,装在锦囊之中的。也不必许多,就是应个景。到时候用头发结个同心结,你们夫妻必是同心同德,此生也不分离的。” 听了这话,卫泽就轻笑了一声:“如此倒是甚好。同心同德,用不份例。”这句话他却是再喜欢不过。 卫泽等到了丫头将凤冠拆了,将谢青梓头发都放下来,这才拿起剪刀来,将谢青梓的头发剪下来一小绺。末了又将剪刀递给了谢青梓。 谢青梓接过,踮起脚尖将卫泽的头发也是同样的剪下来一小绺。 放下剪刀,谢青梓却是不肯将头发交给喜婆,反倒是自己轻声道:“我来。”同心结她是会打的。故而她想亲自来——比起旁人与她们结的同心结,她自己结一个同心结岂不是更加应景和寓意好? 卫泽也是赞同:“那就让青梓来。” 喜婆也不扭捏,将另外一绺头发递给了谢青梓。 谢青梓小心翼翼的将两绺头发结成了一个同心结。 待到结好了同心结之后,喜婆便是不再多说,笑道:“如此便是礼成了。还有些事儿想来你们夫妻二人也都知晓,不必我再多嘴。不过切记,那龙凤烛却是一整夜不能熄的。” 卫泽应一声,而后便是直接就让所有人都是赶紧出去了——事实上,这会子他只觉得那些人多余。他好些日子没见谢青梓,早已是想得不行了。如今好不容易见着了,还能放肆的亲近,他哪里有不急切的道理? 待到人都出去了,谢青梓却是已经满脸红霞了。也不知是酒劲儿上来了,或是酒里加的东西起效了,还是就单纯的羞窘的。 卫泽轻笑一声,也不急着去“欺负”谢青梓,只道:“你先去床上坐一坐,我去点龙凤烛。” 谢青梓有点儿不大敢看卫泽,只匆促的应了一声:“嗯,好。”而后便是往床榻那边走过去。 卫泽将龙凤烛点燃,而后便是将其他的烛火都熄了——若是太亮,只怕一会儿谢青梓是要不好意思的。再说了,床内四个角里都有照明用的夜明珠,也不必这些烛火照亮。 谢青梓这头刚走到了床边,往上一坐还没动呢,就觉得底下咯得慌,当即就是忙站起来,蹙眉道:“床上却是有东西——” 卫泽过去将床单掀开一瞧,登时笑了:“东西倒是不少。” 除却五谷杂粮之外,还有花生大枣莲子这样的寓意好的东西。 谢青梓看着倒也是明白了,当下却也不知该如何处置这些,只能看向卫泽:“这些东西怎么办?”总不能这般搁在床上,不然的话往上一躺,保管是立刻就能蹦起来。勉强一晚上得话,指不定明儿得成什么样子呢。 卫泽看了一眼谢青梓,直接就道:“也没说让一定留着,就先拢到一边儿罢。总不能睡在上头。”说完这话,他就将手里的灯递给了谢青梓:“你替我照着亮,我来弄。” 谢青梓乖乖接过,而后就探着手臂去给卫泽照亮。 卫泽本还有些心急不耐,不过又怕到时候谢青梓睡着不舒服,故而还是耐着性子的去仔细将那些东西拢到一边儿去。 谢青梓也怕到时候半夜咯得不舒服,又要起来折腾,便是也瞪大了眼睛帮着卫泽盯着。 卫泽弄了片刻,倒是慢慢的就又心平气和起来。只觉得他们二人如此,倒也不是什么叫人觉得烦躁的事儿——他们如此自然的配合着,倒是显得格外的……默契和亲近。 而且更是没有平日里离得那么远,此时二人就在这方寸之地亲亲秘密的凑在一处仔细找那些东西,呼吸相闻,彼此气息都是缠绕到了对方身上。 这种感觉,只叫人觉得温馨莫名。 卫泽便是情不自禁的露出了一丝笑来。 谢青梓一侧头瞧见了,而后也是笑了,声音都是轻柔了几分:“你笑什么?” “笑我们明明该是春宵一刻值千金的时候,却偏偏这般的在这里找了半天的这些东西。”卫泽轻笑出声,如此说了这么一句。 谢青梓被说得一愣,本还有些不好意思,不过仔细想想之后却也是禁不住一下子笑出声来:“倒还真是。” 谢青梓这般一笑,既是还带着些女儿家的青涩,又还有几分娇媚明艳,这样的东西糅合在了一起,登时就成了勾人心魄的东西。 卫泽只觉得自己整个人都是被蛊惑了,情不自禁的就往谢青梓身边又靠近了几分,轻声唤了一声:“青梓。” 夜明珠的光下,卫泽整个人都似是染上了一层光晕,越发显得肌肤如玉,发黑如墨。他眼尾就那么上挑着,却是和平日里极其不同,仿佛是带着些勾人心魄的味道,加上眸光璀璨,让人情不自禁的就一下子陷了进去。 第339章 夫妻 看着卫泽靠过来,谢青梓下意识的闭上了眼睛,一脸被动承受。 而她这般样子,更是带着一股致命的吸引力,让卫泽心中更是犹如被抓挠一般的痒痒。 最后到底卫泽是没忍住,俯身就含住了那早就想要含住的柔软娇艳的唇瓣。 果然是如同想象之中那般的芳香甜美,以至于竟是让人想要沉溺在其中,恨不得直到天荒地老。 卫泽如今自是不甘心只是一触就离。也不甘心只是浅尝辄止。更不甘心只是唇齿相依。 他将谢青梓压倒了在了床褥上,几乎是有些狂暴肆掠。不过那样的动作里,却又带着一丝难言的温柔。这种矛盾的体验对于谢青梓来说,除了被动承受之外,似乎也没有更好的法子应对。 只是最后她还是忍不住推开了卫泽,而后讷讷道:“背后有东西——” 她自己本就已是被咯得难受了。而卫泽几乎将浑身重量都压在她身上的时候,她就着实是受不住了,只觉得背后的不适应根本就忍耐不住。 卫泽本已是有些意乱,此时被推开还有些茫然,不过听见了谢青梓的话之后,他自己倒是忍不住又轻笑了一声:“是我的不是。” 卫泽的声音此时透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沙哑。 谢青梓只觉得自己的心上都仿佛是被粗粝的砂纸轻轻的蹭了一下,那种感觉说不上来,却是又分明微妙得叫她人都酥软了一下。 谢青梓不由得微微动了一下。 卫泽此时也是没了耐心一点点去折腾那些东西,干脆将被褥拿起来,而后将床单一抽,上头的五谷杂粮,莲子桂圆红枣等物瞬间就噼里啪啦的滚落了一地。 谢青梓呆了呆,下意识的喃喃一句:“如此明儿怎么好收拾——” “自有丫头们忙活。”卫泽却是不在意,理所当然的如此说了一句。而后,他又动作行云流水般的将床单重新扑上了,被褥也是摆放好,这才又暗哑出声:“咱们就寝罢?” “还不曾沐浴更衣——”谢青梓虽是被卫泽的声音撩得人都是有些发软,可是却也不知怎么的,就还记得这一茬。 卫泽撑不住,轻笑了一声:“傻丫头,这会子你叫谁,谁也不会进来。除非一会儿咱们叫水——” 谢青梓如今婚前被教导了那么些知识,自也是知道“叫水”的意思,当即就涨了个满脸通红。 “春宵一刻值千金,怕是明日之前,谁也不敢来扰了咱们的。”卫泽又如此说了一句,却是熟稔的拉住了谢青梓的手,拉着她坐在了床榻上。接过她手里还握着的灯盏,随手搁在了床头的矮柜上。又伸手将幔子放下来。 拔步床里,如此便是自成了一片方寸天地。 卫泽单膝跪在脚踏上,伸手握住谢青梓的一只莲足。 谢青梓意识到了卫泽想要做什么,当即忙不迭的就将脚往回缩,更是有些不自在:“你别——” “无妨。”卫泽却是坚持,手上微微用力,并不允许谢青梓退缩回去。 谢青梓抿着唇角不知该说什么才好。最后急了:“我自己来——” “你我已是夫妻。青梓。”卫泽抬头浅笑,语气却是带着一丝丝的霸道。 这么一句话,倒是让谢青梓陡然的没了反抗的心思。卫泽的意思她明白:他们已是夫妻,故而并没有什么好再去生疏不自在的,这样的亲近本就是理所当然,再正常不过。 谢青梓不再乱动,卫泽也就顺利的将那包裹着莲足的绣花鞋子脱了下来。 谢青梓脚本就生得小巧,纤细却也并不清瘦。隔着袜子握在手中,卫泽不由就是轻笑一声:“原来青梓的脚这样小,怕是还不及我巴掌大。” 说着这话,卫泽倒是还真的用手比划了一下。果真是还不及卫泽的巴掌大。 谢青梓有些羞窘,低头讷讷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却是努力想要将脚缩回来。 卫泽这次便是松开了手,任由她将脚丫子缩了回去。转而又将另一只脚的鞋也脱了。 谢青梓忙将那只也缩回来,藏在裙子里头,一转头看见卫泽也坐在了床边准备脱鞋,当即犹豫片刻,就道:“我来罢——” 卫泽本舍不得让谢青梓做这些,不过看她面上的红晕,心头一动却是又含笑让谢青梓来了。 谢青梓还是第一次替成年男子脱靴子,一时半会儿只觉得有些费力。最后折腾着脱掉了,倒是自己都是有些不好意思:“下次便是熟练了。” 卫泽笑出声来:“青梓,你这般……倒是有些像是个小妻子了。” 谢青梓本还有些愣愣的:“我本来不就是你妻子么——”旋即又反应过来,这是卫泽在和她调笑呢。当即面上一红,几乎是不知该怎么回。 不过卫泽倒也是没指望她回什么话,径直便是将她压了下去,然后握住她的手禁锢住,就这么低头看着谢青梓,直看得谢青梓不自在了,他这才轻声开口:“青梓,你可知晓,很早之前,我便是想将你这般——” 他话未曾说完,便是低头浅浅啄了她唇瓣一口。 “这般。”卫泽用手指将谢青梓的衣裳带子拨开,让外裳散开来,而后又找到了内里单衣的带子,挑了挑眉:“这般。” 单衣散开的时候,谢青梓几乎是情不自禁的战栗了一下。 许是肌肤这么猛然暴露出来觉得冷和不适应,又或许是因为这样的坦诚相见而觉得不自在,或是因为预料到了下面会发生什么…… “这般。”卫泽却是不肯有半点松缓,紧接着唇便是落再了他谢青梓的脖子上。 卫泽的唇有些烫,出在肌肤上只叫谢青梓觉得灼热得厉害,以至于让她忍不住的蜷缩了起来。 只是卫泽却是如何肯让她退缩?她越是退缩,他便越是进犯。 偏生卫泽每做一个动作,还一定要加上一句“这般”。着实叫谢青梓只觉得羞窘得脸都没地方搁了。 而此时合卺酒之中的药力渐渐的上来,谢青梓慢慢的也是滚烫起来。卫泽见状,轻笑了一声,只是笑声含混在了喉间,听得并不是太过清晰。 卫泽也不再磨蹭,极尽挑逗之后,便是低声道:“若是疼,你便告诉我。”说完这话之后,他含住了谢青梓的唇瓣,用力吮吸的同时,也彻底的将二人融为一体。 谢青梓疼得闷哼了一声:只是卫泽封住了她的唇,她着实也是没办法叫出声来。 好在卫泽也是体贴,并不在再折腾,又等好半晌后,才又轻轻缓缓的动作起来。 …… 最是芙蓉帐内春宵暖,一夜交颈未肯歇。 因了体贴谢青梓,故而卫泽并不曾多折腾,一次后便是将已是困顿不堪的谢青梓搂在怀中,亲了亲她光洁的额,柔声道:“睡罢。” 谢青梓得了这句话,便是如蒙大赦一般,立时就闭眼昏沉睡了过去。 卫泽见状,又是好笑又是怜惜。伸手将被子再替她盖上之后,他也是合眸歇下。 翌日清晨,卫泽先醒了,第一个反应便是去看谢青梓。见谢青梓仍是保持着昨儿那个姿势,躺在他的臂弯里正睡得香甜。鼻息浅浅,面容安适,像是一只吃饱了餍足的猫儿。 卫泽看着看着,便是只觉得心头渐渐都是胀满。一种名为满足的东西就这么油然而然的生了出来。唇角也是情不自禁的就浮出了笑容来。 原本想象了许久的东西,此时竟是就这般的实现了。 接下来,他们****都会如此。 卫泽唇角笑容又拉大几分。 因怕扰了谢青梓的安眠,故而他也不打算动,当即重新又合上双眸,只笑着假寐养神。 谢青梓醒得也不算晚。毕竟****都是那个时辰起床,早已是习惯了。纵然昨儿累了一日,还未曾缓过劲儿来,可也仍是醒来了。 谢青梓醒来后发现自己还窝在卫泽肩窝里,倒是还有些窘了一下。不过只是微微一瞬间罢了。很快她就又适应了——更亲密的事儿已经做过了。就算此时他们不着寸缕的躺在一处紧密相拥,似乎也是显得不那么尴尬和不自在,反而是有些理所当然了。 夫妻夫妻,自是亲密无间。 这般想着,谢青梓偷偷抿唇笑了一下,这才抬头去看卫泽。 却见卫泽也是睁眼含笑看着自己。 谢青梓面皮薄,到底被看得不好意思,讷讷的出声:“你已是醒了?怎的不叫我?” “叫你作甚?”卫泽笑一声,“昨儿夜里让你累着了,今日倒是巴不得让你多睡片刻。” 提起昨儿晚上,谢青梓再无法不脸红,当即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卫泽也是见好就收,转头又岔开了话题:“昨儿想来出了不少汗,可要先沐浴再更衣?若要沐浴,我叫人送水进来。” 谢青梓感受了一下身上情况,当即便是决定还是先沐浴再说——别的地方也就罢了,那个地方现在似都还有些粘腻难受。 卫泽便是先起身穿上单衣,而后才扬声叫人送水进来。不过谢青梓分明瞧见他还从床头摸了个什么东西,只是他动作快,她却是没看清。 第340章 敬茶 谢青梓没瞧见,自是好奇,当即竹露过来服侍她穿衣的时候,便是悄悄问了一句:“世子爷这是拿了什么可瞧见了?” 卫泽若不藏着掖着的,她还不会如此好奇。 偏偏卫泽却是就那般的藏着掖着,如何叫她不好奇?不仅是好奇,简直就是好奇得抓心挠肝一般了。毕竟,以往卫泽又何曾做过这样的事儿? 竹露倒是瞧见了,不过却是支支吾吾的不肯回答,最后被问得急了,就干脆道:“主子还是问世子爷吧。” 谢青梓不由得一挑眉,心里对这个事儿就越发在意好奇了。 谢青梓沐浴更衣完了,卫泽倒也是沐浴过已经收拾妥当了。 看了一眼时辰,卫泽便是笑道:“来,青梓我与你画眉可好?” 谢青梓登时闹个大红脸,瞅了一眼屋里立着的丫头们,又瞪卫泽:“别胡闹了,今儿一会儿还要去请安呢。可没功夫那么折腾。” 卫泽挑眉:“那就改日?” 谢青梓思来想去,发现自己竟是找不到半点拒绝反驳的理由,当即就索性的不说,就算默许了。 卫泽却也不去做别的,丫头给谢青梓梳头,他就在旁边看着,脸色虽是算温和。可是到底还是看着太过慑人,以至于是让小丫头们战战兢兢的。 谢青梓瞧着好笑,就和卫泽有一搭子没一搭子的说话:“一会儿去请安,是要在那边用饭?” “嗯,许是要用饭的。随意吃两口,咱们便是进宫去给姑姑请安。”卫泽只专心看着谢青梓,而后又忽想起了一件事儿来:“你会不会紧张?” 谢青梓也是有几分紧张,不过要说有多紧张,却也是不至于。 谢青梓叹了一口气,“多少也有几分。不过也算不得太紧张——”主要是因为一开始就知道,只怕自己的公公婆婆都不能多喜欢自己,不过也就是客套罢了。 毕竟,他们连卫泽都是那般态度,难道还能指望对她忽然就转了态度? “我有件事儿没告诉你。”卫泽看着谢青梓这般,又想起了家具尺寸的事儿,当即便是如此开了口。 卫泽如此开口,自是让谢青梓还惊了一下——卫泽鲜少有这样既是内疚又是歉然的样子,这是发生了什么事儿? 谢青梓本以为卫泽会直接说,谁知卫泽却是先将人都遣散了,而后才又出声道:“家具尺寸当时是有人动了手脚,家具送过来的时候却是尺寸不对。” 谢青梓也不傻,自是知道这样的问题会有什么结果。当下神色也是凝重起来:“既是如此,那最后是如何做的?这家具不是也放下了么?” “宫里所有工匠都出动了,连夜才改动了几分。”卫泽言简意赅的将这个事儿说了,末了又歉然叹了一口气:“当时我却是将这事儿做主瞒了下来。没敢告诉你们。” 谢青梓几乎是不用想都知道为什么不敢告诉:霍铁衣也就罢了,可是陆夜亭却是个不讲理的。这事儿真闹出来了,那可真就是捅了马蜂窝了。到时候指不定会闹腾成什么样子。 “这件事儿是那边做的?”谢青梓怕隔墙有耳,便是只用“那边”来说。 “嗯。除了那边也没人会做这样的事儿。”卫泽一挑眉,而后又淡淡的道:“这事儿现在也不好算账,故而只怕还要等一段时间……” 只听卫泽这样一说,谢青梓就忍不住一下子笑了:“你这是还害怕我委屈了不成?哪有那么多的委屈?” “不过这样的事儿,是不能就这么算了。”谢青梓神色微冷了几分,而后又道:“毕竟都欺负到了头上来了,若就这般隐忍了,倒是说不过去。” 见谢青梓似乎是真没恼,卫泽倒是微微松了一口气。 待到梳妆完毕之后,谢青梓便是和卫泽一同出门去。 因还是新婚,故而今日谢青梓仍是穿的正红色衣群,就是卫泽也是如此。谢青梓看了一眼卫泽,而后禁不住笑了:“我们这般可真真儿是喜庆。” “本该如此。”卫泽握住谢青梓的手,怕她说着话就不留神,故而一直与她提醒:“小心门槛,小心台阶。” 谢青梓心里受用,面上笑容就越发灿烂了几分。最后就笑:“不过你穿这样的颜色倒是很好看,整体人都是显得说不出的好看。”她本想用娇媚这个词,不过到底看着卫泽没敢说出口。 只是她心头不知怎的就想:若是以后生个姑娘长成了卫泽这样,长大后也不知会好看成什么样—— 想到这个,她自己倒是忍不住悄悄儿的脸红了一下。 卫泽却是猜到了几分,当即一挑眉:“哦?竟是如此好看?那日后在家中时候,便是都穿鲜艳些。”若是能取悦了谢青梓,那也是未尝不可的事儿。 二人就这么走到了主院那头。刚进了院子,就瞧见了一个熟人——却不是春薇又是谁? 谢青梓看到了春薇的那一瞬间,登时就挑了挑眉。 而卫泽则是面色微冷了三分。 春薇算起来,还是卫皇后赐给他的房里人。只是他怎么记得春薇该在陆家,而不是卫王府呢? 春薇显然也是觉得不自在,面上有些诚惶诚恐的。见了他们夫妻二人,就忙请安:“世子爷,世子妃。” “春薇。”谢青梓停下脚步,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春薇:“怎么你倒是在这里。” “卫王妃说是府里却人手,叫奴婢过来帮忙。”春薇低头讷讷的回话,只是怎么看都是怎么有些心虚—— 谢青梓自是不信这话,当即不置可否,只拉了一把卫泽:“走罢,别耽误了请安。这些事儿回头再说。” 卫泽应一声,神色却是一直都是有些冷冷。显然是真不痛快了。 谢青梓同样也是不痛快,却是并不曾表现出来:既是来请安了,她也犯不着这会子就甩脸,先将该做的事儿都做了再说。不然又是叫人诟病。 进了屋子,人倒是齐全——除却卫王卫王妃,还有卫晟之外,还有个十一二岁的小姑娘站在卫王妃旁边。这几个人就是卫王府所有正儿八经的主子了。 那个小姑娘是卫王府里头唯一的庶出。生母是卫王妃身边的丫头,现在虽提拔做了姨娘,不过听说也并不得宠。 谢青梓刚一进去,就已是立刻感觉到了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自己的身上。当时便是一笑,而后缓缓的一拜:“儿媳给王爷和王妃请安。” 她口中自称儿媳,却并不叫对方公公婆婆,只称呼为王爷王妃——其中客套疏离便是可见一斑。 谢青梓的态度挑不出半点错来。 不过卫王妃和卫王却都是忍不住的有些不痛快:至于为什么不痛快,却是偏生又根本就说不出上来。最后卫王便是咳嗽一声:“安和坐罢。” 卫王这般称呼,同样也是有些微妙。 谢青梓不由得多看了一眼卫王。 这一看,倒是也觉得卫王和卫泽很是相似。而且他这话也是有意思:若说只是为了疏离,大可换个别的称呼。而不必叫她安和。 安和是她的封号,这么叫也是没错。可是这样一叫封号,不也在提醒别人她的身份? 故而,这就是为何她会多看一眼卫王的缘故:思来想去,她竟是猜不透卫王的意思。 不过这会子也犯不着多想,谢青梓笑了一笑:“还未曾给王爷和王妃敬茶,儿媳可不敢坐。” 刚说完,丫头倒是捧着茶过来了,而后谢青梓和卫泽便是一同敬了茶。 卫王也不知是真有些感慨,还是就那么客套一下,敬茶之后给红封的时候,倒是说了这么一番话:“这么些年了,如今可算是成了亲。既是成了亲,日后就好好过日子,别再如同以前那般了。” 谢青梓看了一眼卫泽,没贸贸然接话。横竖这个话也并不是说给她听的。 卫泽神色几乎是没什么变化,只淡淡然然的说道:“是。” 竟是连一个多余字也没有。 谢青梓明显就看着卫王面色变化了:从原本还算是和气的样子变成了现在这般一脸嫌弃不耐又隐忍的架势。 谢青梓虽是觉得气氛有些微妙,却是更忍不住想笑。 卫泽这脾气这态度,也是别人模仿不来的。真真儿是不得不服气。 就是她还以为在这样的日子,卫王又是那样说,卫泽必也是会缓和三分,多少给些脸面的。可是没想到……竟是丝毫没有变化。 而这样的态度,显然也是说明了许多事儿:最明显的就是,卫泽心头对卫王是半点也没有父子情谊的。 若但凡有半点情谊,只怕也不会是这么一个样子。 而谢青梓打了个圆场:“王爷训导,儿媳记着了。” 卫王摆摆手,脸色不甚好看:“好了,坐罢。” 卫王妃此时也是笑着开口说了一句:“青梓啊,既是进了门,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以后便是要互相照应。你作为长嫂子,更是要多包容弟弟妹妹们——” 卫王妃这话说得谢青梓忍不住一笑,“王妃放心,我在家伙总也是做长姐的,教导弟弟妹妹也是熟稔。” 她只说教导,却半个字也没提包容。 第341章 出头 谢青梓只说教导,却是只字不提包容。 反正真到了那个时候,她必是不会包容,肯定是训导的。 包容等于受委屈和吃亏,她又何必?包容自己弟弟妹妹也就罢了,如今卫晟他们,又和她有什么关系?自是远远还没到了她愿意包容那一步的。 卫王妃给她挖坑,她却是不一定要跳不是? 和卫王妃说完了话,她就笑着拿出了早就准备好的见面礼分别给了卫晟和卫泽的庶妹卫薇。 给卫晟准备的是一方砚台。给卫薇准备的是一对玉镯子。东西都是中规中矩,既不算特别贵重,也不算是廉价。 卫晟接过去,客气的喊了一声:“多谢嫂子。” 谢青梓笑应一声。 卫薇的态度则是有些淡淡的,比起卫晟似乎脾气还要大几分,姿态摆得足足的:“多谢嫂子。” 谢青梓客气一笑:“不必客气。以后都是一家人了。” 谢青梓和卫泽坐下,屋里便是一下子沉默了下来。一下子就没人说话了。 要是第一次过来,谢青梓便是必是觉得尴尬的。谢青梓此时倒是半点不觉得尴尬——横竖早就料到了,压根就没有什么必要再尴尬了。 卫泽也是如同老僧入定一般。 最后还是卫王着实受不住了。当即便是出声道:“摆饭吧。” 用饭的时候,显然谁都是没心情,故而都是草草的吃了两口就散了。 卫泽是第一个起身的,然后便是又道:“我们还要进宫去给姑姑请安,便是先走一步了。” 谢青梓跟着卫泽起身退了出去。 一出去,卫泽就在门口等着呢。等到她一出来,卫泽便是自然而然的伸手拉住了她的手,而后低笑:“我带你出去吃。” 卫泽说得如此明目张胆,丝毫就没有害怕被人听去了的意思。 谢青梓看了一眼卫泽,由得他去了。 不过春薇还站在外头等着呢,见他们二人出来,就迟迟疑疑的迎了上来。 一看春薇那表情,谢青梓就知道对方必是有话说。当即就直接道:“你先回洗秋院等着。等我们从宫里回来了,再问你话。” 一句话打发了春薇后,她才和卫泽走了。 出了院子,卫泽倒是柔声说了这么一句话:“你又何必跟她说那么多。” 谢青梓知道卫泽的意思,卫泽必是觉得春薇怎么来的,如今就该怎么自己走。而她根本就不必如此费心的去处置。 当下她也就是一笑:“正好也想杀鸡儆猴,她自己撞上来,我有何必客气呢?再说了,到底是宫里出来的人,留在主院那边也不合适。” 最关键的是,卫皇后当时赐春薇下来是给卫泽暖床的。她就害怕到时候卫王妃抓住了这一点,就非要将春薇硬塞进洗秋院。 毕竟顶着卫皇后的名头,到时候她也没法直接就拒绝。 故而,还是早些防范才好。 谢青梓如此解释一句,卫泽也就明白了她的心思,当下不知该说是心疼,还是该说是觉得欣慰——心疼谢青梓刚嫁过来就要面对这些事儿。欣慰谢青梓想得周全长远,倒是不像是他想的那般需要叫人处处担心着。 谢青梓看着卫泽的样子,也同样是猜到了卫泽的几分心思,最后就轻笑一声,笑骂道:“我本就是你的妻子,操心这些事儿自更是理所当然。你也别多想了。” 最关键的是她愿意。 若是她不愿意,这些事儿自是糟心麻烦事儿。可是在她愿意的时候,自然也就不同了。况且,卫泽为了她做了那么多事儿,她为卫泽做一些事情又算什么呢? 一路出了卫王府,卫泽倒是果真先带着谢青梓去了酒楼——大约是早就定下的,他们这头刚进去,那头就已是将菜都摆好了。 谢青梓瞧着那些菜色,就知道必是卫泽悄悄吩咐过的。竟都是她喜欢吃的。 当下她看着卫泽一笑:“难为你记得如此清楚。只是怎的也不点两个你爱吃的。” 卫泽只笑:“你爱吃的,便是我爱吃的。”横竖他也不挑,什么都是能吃的。 因了刚才只是随意用了两口,此时又过去这么久,谢青梓倒也是真有些饿了的。故而倒是吃得十分的香甜。 最后,待到进宫的时候,倒是微微有些晚了。 谢青梓倒是不怕卫皇后会发火,只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卫泽却是一脸坦然。 进了宫见了卫皇后,卫皇后不等谢青梓行礼就笑着招手道:“过来坐罢。也没外人,不必如此拘谨。”话是这么说,不过却只是为了体谅谢青梓罢了。 谢青梓这般算是出嫁早的了,昨儿又是刚破了瓜,今日难受肯定是有的。 卫皇后心知肚明卫家是什么情况,自也是没指望过旁人,当即只是多体贴谢青梓,算是一点弥补。 而且谢青梓在她跟前那么些时日,自然也是的确是不一样的。 卫泽和谢青梓都是明白卫皇后这般的意思,卫泽一笑,大大方方伸手拉着谢青梓坐了。而谢青梓自己倒是有些窘迫。 卫皇后随口问道:“嫁过去可还习惯?” 谢青梓应了一声:“都习惯的。” 卫皇后却是不信。轻叹了一声:“你在霍家也好,谢家也好,都是没受过罪。如今去了卫家,侍奉公婆就不说了,还是那么一个情况——” “娘娘说这样的话我可不爱听。”谢青梓打断了卫皇后的话,又看一眼卫泽:“本就是应该的。这么说下去,我倒是都要羞愧死了的。” 卫皇后登时笑出声来:“罢了,不说了不说了。你这孩子倒是实诚。换成别人还不得趁机卖好?” “在娘娘跟前哪里需要我做这些?我若是做得好,娘娘自然心里头都明白。”谢青梓笑说,末了又看一眼卫泽:“等到到时候他若欺负我了,娘娘可是别偏心才是。” 卫皇后被逗得直笑。一时之间气氛很是和乐。 谢青梓心头忍不住想:在卫皇后跟前,卫泽倒是比在卫王府里更自在几分。 若是在卫王跟前,卫泽有这般的和缓放松,只怕他们父子之间也不会现在这般。也不知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谢青梓略略一走神,就听见卫皇后说起了改动尺寸的事儿:“新婚一个月不能搬动,你们且先将就睡着,我着人重新做个,到时候满了一个月再拿去换下来。保管和之前的并无差别。” 卫泽看向谢青梓。 谢青梓知道这是要自己做决定的意思。当即摇摇头:“娘娘也不必如此,横竖不也是改好了么?就用原本的就是了。再说了……总也不会一直在那个院子里。” 按照卫泽的意思,怕也是不会一直住在卫王府里。 不过卫皇后却是不这样想——卫皇后还以为谢青梓说的爵位,以为说是卫泽做了卫王后,自也是要搬动的。 故而卫皇后也就没多说什么,算是默许了这话。 卫皇后倒是真从心底盼着卫泽能接了爵位过去的。毕竟,卫王府唯有在卫泽手里,才能叫她安心。在卫王手里,指不定哪一天就被败干净了。 说了一阵子话,圣上倒是过来了。许是为了给卫皇后体面,又或是为了给卫泽恩宠和表示看重。 圣上一过来,气氛自是不如之前。谢青梓也好,卫泽也好,都是肃穆应对。 圣上笑问:“都说成家立业成家立业,如今卫泽你成了家,你姑姑总算是可以放心了。” “姑父说笑了。”卫泽倒是从善如流的叫了一声姑父。 圣上听见这话,而后便是又道:“如今你成了家,倒是更可全心全意的帮朕了。” 谢青梓听着这话,倒是一下子就觉得,圣上说了这么多,只怕就是为了说这一句才是。 卫泽只浅笑道:“圣上您这样说,臣却是惶恐了。圣上器重臣,将锦衣卫交付于臣,臣从不敢马虎,一直全心全意的办事,半点掉以轻心也是没有的。” 圣上大笑,语气略带几分苛责:“你呀你呀,朕不过是随意一句话,你就如此认真起来,倒是叫朕有些无奈。你这孩子,就是太认真。” “臣不敢不认真。”卫泽仍是如此回了一句。 卫皇后似是再听不下去了,而后便是出声:“好了好了,要谈政务去别处,今儿只谈家事。” 见卫皇后似是半真半假的恼了,圣上忙是认错:“是是是,却是朕的不是。只谈家事,只谈家事儿。” 顿了顿,圣上就问起了工匠的事儿来:“前儿晚上工匠连夜过去,朕倒是听说了,这是发生了什么事儿?” 圣上如此问,卫泽自是不好不回答:“家具尺寸弄错了,发现搁不下,便是只好跟姑姑求助了。好在宫中匠人有些本事,到底是修改好了。不然只怕……” 圣上听了这事儿眉头登时一皱:“怎么会闹出这样的事儿。竟是如此粗心大意。这若是搁在普通人家,改不好,怕婚事都是要被影响。” 卫泽苦笑一声,恰到好处的说了一句:“臣也是只觉得既愤怒又无奈。” 谢青梓在旁边看着,心想,或许下一步圣上就该给卫泽出头了。 第342章 处置 果然如同谢青梓想的那般一样,圣上最后果是这么说了一句:“也是为难你了。卫王夫妻两个着实也不靠谱了些,这样罢,朕着人去训斥他夫妻一番。再另外赏赐你一批新进贡的木料子,到时候不拘是做什么家具都好。” 这样的出头,虽算不得多好,可是总归也是给了卫泽体面。 卫泽笑应一声:“姑父体贴臣,臣自是不敢不应的。” 那一副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样子,直接就让圣上撑不住笑了。 最后夫妻二人在宫中用了饭才又回卫王府的。 路上谢青梓就有些犯了困。卫泽自然而然的揽着谢青梓靠在自己的肩上,低声道:“眯一下,等到了我叫你。” 谢青梓也是真困顿,含混应了一声就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卫泽搂着她,低头看了一阵子,只觉得心满意足。 这般将谢青梓搂在怀中的时候,他心头的感觉是再满足不过的。那种满足,就像是得到了全世界一般。再好的东西摆在他面前,他也不肯换。 回了洗秋院的时候,谢青梓一眼就看见了跪在廊下的春薇。 看春薇那样子,谢青梓就是一眼知道,春薇必是跪了许久了的。 春薇如此,让谢青梓眉头忍不住微微皱了一皱。随后她便是和卫泽目不斜视的进了屋去,待到换上了家常衣裳,又重新梳了头绾了个松松的发髻,她这才吩咐:“去将春薇带进来吧。” 荷香便是去将春薇带了进来。 春薇果是跪了许久,进来时候,还是被人扶着进来的,腿都是站不直了。 谢青梓问荷香:“她跪了多久了?” “从过来之后便是一直跪着。”荷香也不废话,直接就说明了:“谁拉也不管用。她只说自己错了,理应跪着等主子您回来责罚。” 谢青梓点了点头,看了一眼春薇,又慢慢悠悠喝了一口茶水。 卫泽被她打发去了内室看书休息,倒是不在此处——这个事儿,她却是打算自己处置的。 以卫泽的身份,她也是觉得处置春薇多少有些尴尬。况且,内院里的事儿,她却是只觉得应该是她来处置的。 谢青梓看住春薇,搁下茶杯后,这才缓缓出声:“春薇,你********?” 春薇嗫嚅回道:“本就是我不该过来——” “那你又为何要过来呢?”谢青梓似笑非笑的这般接了一句。而后看着春薇噎住,她又继续说下去:“原本我还觉得春薇你是个聪明人。可是我如今看着,倒是觉得自己看走眼了。” 谢青梓这话往下说一句,春薇的神色就白了一分。 最后春薇只能磕头:“春薇知错,求世子妃饶恕奴婢罢。” 谢青梓叹了一口气,而后又看了一眼荷风,“扶她起来罢,让她坐着跟我说话,毕竟是皇后娘娘赏赐下来的,也不真是个丫头。” 荷风便是上前去将春薇扶起来,客客气气的搬来一个脚凳让她坐下了。 春薇听着谢青梓这话的意思,却是有些闹不清楚谢青梓到底是想说什么。当即心头心思百转,却是不敢说一句话。 谢青梓含笑问春薇:“你与我说实话,到底为什么回来。” 事到如今,春薇也知再不说也是没什么用处,当即就轻声道:“是王妃让奴婢过来帮忙的——当时是这么说的。不过昨儿……” “昨儿你被人撩拨了几句,便是还决定来试试。毕竟你也是宫里出来的,就这么真沦为了丫头你也不甘心。”谢青梓见春薇迟迟疑疑不肯说,当即便是自己接过了话头,理所当然的接了下去。 谢青梓说到了最后,才又看住春薇:“你如今到底是怎么想的?是想留在陆家那边守着屋子,还是留在王府里?” 她也是懒怠再多说,直白的就将这话说了出来。 和春薇说那么多做什么呢? 春薇被谢青梓这么一句话扔出来,好半晌倒是都不知该怎么回。迟疑良久之后,她咬咬牙却是不肯选:“奴婢求世子妃指给奴婢一条明路罢。” 谢青梓叹了一口气,而后摇摇头:“你的路,自是你自己选。” 她又凭什么替人选呢? 春薇面上一白,知道谢青梓是不愿意再多说什么了。最后便是叹了一口气:“奴婢愿留在王府服侍世子妃。” 春薇到底不傻,只说服侍谢青梓,并不曾提半点卫泽。 其中投诚的意思也是明显。 “既是如此,那就留在府里洗衣罢。”谢青梓得了这个答案,也不多说,只一点头就说出了这样的吩咐来。 洗衣婢,最是辛苦不过。这一点谁都是知晓的。天暖和还好,冬日最是难熬。而且****夜夜的泡在水里,手要不了多久就能废了。 谢青梓却也不觉得自己狠心:路是自己选的,春薇自己选的这条路,怪谁? “世子妃……奴婢当初从宫中出来——”春薇自是不愿意,故而当即如此说了一句。 “娘娘当初让你来,是服侍世子爷不假,可是世子既是不肯,我也断没有勉强他的道理。更何况,我和世子新婚燕尔,你便是如此……我若告诉娘娘,娘娘怕也不肯留你。”谢青梓嗤笑了一声,含笑的将这一番话干脆的说了个明白。 这样一说明白之后,登时春薇就再也是说不出半个字了。 还能说什么呢?再说下去,只怕是连个容身之处都要没了,就要这么被赶出去了。或是送回宫里去…… 春薇一脸颓败的被荷风“请”了出去。 谢青梓随后却是沉了脸色,待到荷风回来后,便是训斥道:“怎么换了地方,你倒是如此软和起来了。” 荷风也知道这个事儿闹心,而且自己的确是没办好,当下也只认错:“的确是奴婢的错。” “初来乍到我也不想罚你,你自己琢磨琢磨。到底不是在谢家或是霍家了,今日这个事儿,倒是正好让你们都仔细的反思反思。”谢青梓说完这话,又叫了袁嬷嬷过来。 袁嬷嬷一得了消息知道谢青梓要见她,便是知道为什么了,故而过来之后也是径直就跪下了。 若换成别的事儿,谢青梓必是敬重袁嬷嬷,不至于这般让袁嬷嬷这么没脸。只是这个事儿——她心中也是着实不痛快。 第一天就让她如此没了脸面,以后还得了? “嬷嬷既是这般,想来也是知道到底何处错了。”谢青梓看着袁嬷嬷,也不废话,径直便是问道:“到底是为何呢?” 袁嬷嬷这样宫里出来的老人,按说却是不该犯这样的错才是。 可偏偏袁嬷嬷非但犯错了这样的错不说,更是始终都不曾有过一字半句对荷香竹露的提醒,那就有些怪了。 “春薇是我在宫里就认识的。她也是个命苦的孩子——故而我便是动了私心。”袁嬷嬷一声轻叹:“那孩子在我病重时候照顾过我,我此番也算是报恩……” “嬷嬷见过了这么多风浪,便是该知道这样其实根本不过是害了她罢了。而不是什么报恩。”知晓了缘由,谢青梓登时就是经不住笑了,只笑容却是有些冷淡:“嬷嬷如此,对不起我的看重。可又觉得愧疚?” 袁嬷嬷被说得一个字也说不出口来。最后才轻叹了一声,磕头认错:“这件事情奴婢错了,奴婢不敢辩,只任凭主子发落。” “袁嬷嬷年岁大了,再在府里呆个一年,便是出去养老吧。”谢青梓说完这句话,又道:“这事儿我也会跟娘娘说明白,嬷嬷也别记恨我不讲情面。” 说完这一番话,谢青梓也没多留袁嬷嬷,只进了内室去。 出了这样的事儿,她心情自是有些糟烂的。原本早上瞧见春薇,不过是觉得卫王妃欺人太甚,不过倒是也没这么不痛快。反倒觉得能杀鸡儆猴也是好的。 可没想到……春薇倒是个厉害的。 “处置完了?”卫泽见她进来,搁下书后便是抬头看着她。见她气鼓鼓的样子,便是一挑眉:“怎的,没出了这一口气?还是不痛快?那我——” “你别插手了。”谢青梓揉了揉眉心,随后又叹了一声:“到底是可用的人不够,荷风竹露她们虽说是从小跟着我,可是到底是有些弱了。遇到这样的事儿,倒是有些抓瞎。偏生袁嬷嬷这次又起了私心,将这事儿闹成了这样。” “那就再找两个可靠的人。”卫泽语气倒是平静:“至于那些叫你不痛快的,不拘是杖杀还是打发了,等过了这两日都是使得。随意找个借口就处置了。” 卫泽见惯了生死,说这话倒是半点也没有不自在。 不过谢青梓却是瞪了他一眼:“这是内宅,又不是你们衙门里,什么随意杖杀不杖杀的。若真这样了,以后名声还要不要了?你本就是做那样的事儿,若再传出去残暴的名声,以后后人怎么评你?你别胡来——” “青梓这是担心我么?”卫泽轻笑一声,瞧着她对着自己训斥教导的样子,倒是半点不恼,反而是心头一真暖意。只觉得身心都是舒缓。 第343章 亲昵 卫泽一声轻笑,伸手将谢青梓圈在怀中,而后又笑道:“青梓这是担心我么?” “嗯。”谢青梓也不反驳,反而伸手环住卫泽,轻叹一声:“你虽如今位高权重,可是这样的事儿本就犹如高空走钢索,赤足踩刀梯,稍有不慎便是要粉身碎骨。我如何不担心?” 她虽是内宅妇人,可是这些道理她却也是明白的。卫泽如今是人人仰望的存在不假,可是他背后的凶险和艰辛又有几人知晓?旁人可以不知晓也假装瞧不见,她却不能。 因为她是他的妻。 饶是卫泽什么样的话都听过,此时听见了这话也是微微有些动容。低头亲了亲谢青梓的额,他笑一声:“无妨,从我入锦衣卫那一日起,我便是不曾想过后人评判如何。” 谢青梓意外的看了卫泽一眼,仔细想了一想,却又觉得似乎是理所当然。 卫泽似乎从来就不是一个在意名声的人。 谢青梓叹了一口气,将头埋在了卫泽的胸口,闷声道:“可我不想听见别人说你不好。在我看来,你是世上最好之人。” 卫泽越发动容,竟是不知谢青梓心头是如此想的。他本还以为是因为她从小受的教导所致,故而格外注意名声和旁人眼光。可没想到,却原来是这样。 原来一切不过是因为他罢了。 卫泽叹了一口气,而后便是直接的应了:“好,日后我必是注意些。” 谢青梓跟着叹了一口气,半晌后才又笑:“嗯,不过也别叫你自己受了委屈。” “受委屈的分明是你。”卫泽不知是该笑还是该心疼,“这次的事儿明显就是有人故意使坏,总不能这么算了,还得出一口气才是。” 谢青梓想了一想,又笑:“这个气却是不好出。” “无妨,等卫晟成亲的时候,咱们也送他一份大礼。横竖也就等两个月的功夫。至于卫王妃那边——”卫泽一挑眉,而后又用手指蹭了蹭谢青梓的脸颊:“自有我给你撑腰。” 谢青梓白了卫泽一眼:“咱们刚才搬过来,就闹得不可开交却是不妥。慢慢来吧。不着急。” 末了她也不想再说这些事儿,干脆就转头问道:“对了,今儿早上的时候,我瞧着你拿了什么东西出去了。到底是拿了什么,竟是那般神神秘秘的。” 提起这个事儿,卫泽登时就笑了。而后便是又道:“嗯?真想知道?” 谢青梓应一声:“自是想知道的。若是不想知道,那又何必问你?倒是你,瞧着也是不肯说的样子。” “想要我说也简单,”卫泽忽然坏笑一声,压低声音在谢青梓耳边轻声说了一句话。 谢青梓登时就涨红了脸,而后便是推了卫泽一把:“胡闹什么。爱说不说——” 卫泽却是哪里肯放手?只是低声笑在谢青梓耳边笑道:“喜婆没跟你说,第二日是要将喜帕交上去?” 谢青梓一愣,登时明白了卫泽的意思——卫泽今儿拿出去的就是喜帕。 至于喜帕是什么,自然是也不需要多说的。 原来卫泽神神秘秘的,就是做了这个事儿。怕他原本也就是怕她尴尬,可是没想到的是,她这会子自己倒是又问了起来。 谢青梓登时不由得有些恼自己的好奇心太重。 不过既是提起这个事儿,卫泽倒是又想起了另外一件事儿来:“一会儿该有人送汤药过来,你记得喝。” 谢青梓眉头一皱:“什么汤药?” 不管是不是怕苦,总没有人平白无故的想要喝药的。 卫泽神色坦然的直白说了:“是避子汤。我请太医特意配的,并不会损身子,只是得每日喝才有效。” 谢青梓一听这三个字,倒是一下子就愣住了:“这……好好的为什么要喝避子汤?你难道不想……不想……”要和她生儿育女? 一看谢青梓这神色,卫泽就知谢青梓必是误会了,当即忙拉住她,无奈解释:“并不是你想的那般,你先别急,听我说完才是。” 说完这话,卫泽却是又看了守在门边的竹露等人一眼—— 竹露忙就将门关上了。 卫泽抱住谢青梓,将她放在自己腿上坐着,而后才又开口对着别别扭扭的谢青梓解释道:“你年岁到底还小了些,本此时嫁人都算太早了。若是再早早生子,恐是对身子不好,将来或是影响寿数也是未可知。就是生产起来也是艰难。” 卫泽说得诚恳,谢青梓心头那点不痛快和怀疑也就是都消退了:“果真是为了这个?” “若不是为了这个,我如何又会如此?”卫泽轻笑一声,捏了一把谢青梓腰间软肉,让她因为痒痒在自己怀里笑成了一团:“我倒是巴不得三年抱两,好叫我们家里热闹起来呢。” 谢青梓靠在卫泽怀中,问他:“那到底得喝多久——” 到底是药,天长日久喝着总也是不好。对身子影响且不说,就是喝着也腻。 “总要等你满了十七。”卫泽低声轻笑:“怎的,青梓你竟是迫不及待了不成?” 谢青梓微微蹙眉想了一阵子,最后摇头:“我倒是不至于迫不及待,就是……担心。毕竟咱们二人尚有一辈子那么长要过,也不急在这一两年。只是旁人……” 其实说白了,最大的压力,却就是来自旁人的。 卫皇后也好,或是卫王府里也好,又或者是谢家陆家霍家那边,在她迟迟不怀孕的时候,总也会问起来。到时候又该如何解释? 尤其是卫皇后满心盼着卫泽能尽快开枝散叶,更是叫人没办法不去理会。 叫卫皇后等人失望也就罢了,怕就怕到时候什么乱七八糟的人也都开始往他们屋里塞了。 如今虽是没有这样的情况,可是仔细想想,就不难知道总会有那么一日的。毕竟……不管看哪一户人家,似乎也都是这般模样。 谢青梓的这些担心,她却是觉得不好意思说出口,故而只能是沉默。 不过卫泽那样聪明的人又如何会猜不到?当即只是一挑眉,随后笑:“放心,到时候若有人问起,我自能应对。你别想那么多,只管好好的养着身子就是。” 谢青梓刚要开口,却是蓦然惊觉卫泽的手竟是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钻进了她的衣裳里,与她的肌肤相触了。 卫泽的手指很暖,如今这么蓦然一接触,倒是有几分热烫之感。直叫她忍不住的就是往后一瑟缩。 “青梓想往哪里躲呢?”卫泽轻笑,带着一丝坏坏的味道,而后便是将她一把抱起,低声道:“说起来,昨儿夜里草草结束,加上有合卺酒的药效,想来青梓也不曾细细体会过其中滋味。这一次,咱们慢慢来如何?” 谢青梓本想推拒,可是卫泽的声音也好,动作也好,就是那微微含笑的狭长的眼眸,也是仿佛带上了摄人心魄的魔力,让人情不自禁的就顺着他的心意来了。 最后两人都是错过了晚膳。 瞧着时辰差不多了,竹露和荷风本还商量着要叫二人起。白墨刚好过来送东西,闻言便是“嘿嘿”一笑,出声提醒道:“我可劝二位姐姐别去叫了,不然的话,主子必是不痛快的。我可跟你们说,主子生气起来,那可就吓人了。你们千万别看见才好。” 白墨这样一说,登时就让竹露和荷风二人都是吓住了。荷风蹙眉沉吟,竹露却是已经忍不住嘟囔:“叫了肯定是要发火,可不叫的话,又怎么办?” 白墨一挑眉,露出一个坏笑的神色来:“这个事儿问我就对了。” 竹露便是问:“那你说怎么办?” 就是荷风也是看向了白墨。 白墨笑笑:“其实也是极其简单的,既是主子们没空过去用膳,那我们做奴才的跑一趟过去说一声就是了。至于这头,小厨房准备些吃食也就罢了。主子们什么时候醒了,什么时候端上去也就罢了。” 白墨这话让荷风略略有些迟疑:“可毕竟这才是刚过门,这般的话主院那边怎么看——” “主子都不在意,咱们做奴才的想那么多又是何必?”白墨轻嘲了一句,而后又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再说了,主院那边也巴不得主子不过去才好呢。” 这话太过直白,最后倒是反而叫人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竹露看了一眼荷风,“我觉得白墨这话却是十分对。” 荷风想了一阵子,也是点点头:“既是如此,那就这样吧。只是我们到底不熟,还得请白墨小哥儿你跑一趟才好。” 她自己去也是有些怕到时候应对不了,可是白墨则是不同。 白墨对荷风的这一点心思也是了解,当下也是大包大揽:“既是二位姐姐这样说,那我也就不推脱了。” 说完这话,白墨将东西交给竹露:“竹露姑娘一会儿将这东西替我送进去给主子,我这边是去主院那边跑一趟。” 竹露应一声,拿过东西时不经意碰见白墨的手,倒是窘得脸上都是微微一红。 白墨同样也是有些不自然。 第344章 请罪 一旁荷风将二人这般反应看得分明,当即就是微微一蹙眉。 荷风和竹露道谢过后,白墨便是去了。 白墨这头一走,荷风就将竹露拉到了一边儿,旋即沉声问她:“你和白墨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 竹露有些嗫嚅:“之前主子****去宫里的时候,白墨总接送我们,故而倒是相熟了——” “他喜欢你?”荷风懒怠绕圈子,故而便是直白问了。 这句话却是将竹露一下子就问住了:这白墨对她的态度,算是喜欢的吧? 见竹露答不上来,荷风就知道这怕是还没戳破那一层窗户纸呢。当即微微松了一口气,又问:“那你喜欢他?” “他对我……对我……极好……”面对荷风的诘问,竹露只是支支吾吾说了这么一句。 只是说了这么一句之后,哪里还有叫人不明白的呢?当下荷风叹了一口气,而后只如此劝说:“这事儿,你还得尽早告诉主子才是。毕竟这事儿也不是什么小事儿,若是……主子替你问问,也省得你最后被骗了。” 谢青梓和卫泽醒来的时候,已是到了该吃宵夜的时辰了。 谢青梓是饿醒的。她一动,卫泽也是醒了过来。 只瞅了一眼屋里黑黢黢的架势,谢青梓就是一惊:“这都什么时辰了?” 卫泽摸着将床头的明珠灯,将灯罩移开了。登时明珠的光芒流泻出来,将床榻这一点地方照亮了。 谢青梓此时也不必再问就知道必是已经错过了晚膳的时辰,登时也就是干脆不着急了。反而是笑了一笑:“罢了罢了,反正也是错过了。” 旋即她又靠在软枕上,又合眸轻笑:“这样的灯倒是比别的好多了。” “我库里有一对比这个还好的。只是眼下人多眼杂,也不好拿出来用。等改日咱们搬出去独自住了,拿出来仍是做成灯用。”卫泽将四个角的灯都去了灯罩的同时,又如此笑说了一句。 这一句话倒是让谢青梓惊了一惊:“可这是皇后娘娘给的,娘娘也说是举世无双的好东西了,你——”怎么会还有比这个更好的? 这天底下的好东西,不都是在宫里了么? 一听谢青梓这话,卫泽就是经不住笑了:“谁说这天底下的好东西都在宫里了?以后日子久了你就知道了,那些大家族抄家一次,也不知能抄出多少好东西来。” 这么说来,谢青梓倒是有些恍然了:故而最好的,都还是没进去宫里的。世家大族里头,保不齐还有更多好东西。 而卫泽那一对明珠的来历,也是不言而喻了。 谢青梓摇摇头:“这个用着就很好了,何必再招眼?” 说了两句话,她便是扬声叫了人进来。虽说此番陪嫁了还有别的丫头,可是她最信赖的也就只有三个罢了:一个是竹露,一个是荷风,一个则是双云。 竹露和荷风是从小跟着她长大的。而双云毕竟也是跟了她这么久了,又是卫泽当初安排到她这里的。 荷风和竹露进来服侍,却都是目不斜视,只低声问:“世子爷和世子妃是想这会子用膳,还是稍等一阵子——晚膳是另外准备的,如今还温热着呢。” “主院那头打发人过去说了不曾?”谢青梓挑眉问了一声,又看了一眼卫泽:“现在用罢。”这么久了,她也是真的饿了。 “让白墨过去跑了一趟。想来是说清楚了的。”荷风禀告了之后,又看一眼竹露,让竹露将白墨送过来的东西呈上去了。 卫泽接过,展开看了一眼后神色倒是有些微妙起来。不过很快却是又垂眸道:“白墨办事儿不必担心。既是他跑腿,必是稳妥。” 谢青梓也是如此觉得,故而也没多问。只是自己用玉簪将发绾成了发髻,等着用饭。 因也不出门了,故而两人都是没再换衣裳,就这么随意的穿着单衣,披了一件常服就这么坐在了桌边。 谢青梓没问白墨送来的东西:不用她也是知道,那必是公务的。 倒是卫泽主动说起这个事儿:“只恐过了三日回门,我就得出门一趟——” 谢青梓眉头微微一皱,只是纵然心里头有些不情愿,可也是无可奈何:“既是如此,那也是没办事儿的事儿。出门就出门罢。就是不知多久能回来?” “应该也就是十来日的功夫。”卫泽想着忽然又有些担心谢青梓到时候应对不了卫王府这头的事儿,便是沉声道:“到时候你在霍家住上些时日,等我回来再接你回来……” “不必如此。”谢青梓却是断然拒绝了。 “若这般躲着,一辈子也是只能叫人欺负,我可不愿意。”谢青梓垂眸将心头的想法都说了出来。“再说了,我刚过来,她也不能明目张胆的如何。真欺负了我,大哥必是不会就这么算了。你不必担心我的处境。” 倒是此时躲开了,倒是让人觉得她这是害怕了。 谢青梓如此态度,卫泽也就没再多说,只轻笑一声:“既是如此,那就依你的来。” 这头卫泽和谢青梓亲亲热热的说着话,那头主院那头,卫王和卫王妃也是正在用宵夜。 卫王妃轻声抱怨:“以前卫泽目无尊长也就罢了,没想到如今娶了个媳妇,也仍是半点改变也没有。安和郡主也不知劝几分——今儿一大家子都等着呢,倒是就派了个小厮过来说了一声就算完了。” 卫王听着这般抱怨,倒是一声不吭,只低头慢慢悠悠的吃小菜。 卫王妃轻叹了一声:“娘娘也是,怎么的就如此偏心呢。那尺寸明明是霍家弄错了,最后倒是要叫我去认错赔不是,若不是为了晟儿,我又何苦这般……” “罢了,此时晟儿眼看要成亲了,的确是不适宜再闹出什么事儿来。”卫王如此说了一句,神色倒是生出几分凝重来:“你也别和安和郡主过不去。如今霍家正是如日中天的时候,林家那般……咱们不能得罪霍家。至少现在不能。” “我如何不明白。”卫王妃一脸委屈:“我不过也就在你跟前抱怨一声罢了。” “中馈的事儿,若是她来要,你就给她罢。”卫王最后还这般说了一句。 卫王妃一愣,有些惊愕的看着卫王,完全不明白卫王怎的就突然说起了这话。 早先不是一早就说好了,那是决不能将中馈给卫泽的妻子管的。不然将来卫晟怎么办?可是现在…… “你不是总念叨最近入不敷出,既是这样,那就让别人为难去。”卫王这么一句话,总算是叫卫王妃茅塞顿开,同样也是一下子就改了主意。 卫王妃罗氏一下就眉开眼笑起来:“是了,果然还是王爷想得周全。” 罗氏低头沉吟一阵子,便是就决定了:不管如何,这个烂摊子还别说,真是可以给谢青梓的。横竖谢青梓嫁妆颇为丰厚,能压榨多少出来,那都是赚了。 最好是在卫晟成亲之前就交给谢青梓,如此才更赚…… 谢青梓倒是不知卫王妃罗氏在打这样的算盘,事实上,她还真没想过中馈的问题:在她看来,中馈卫王妃是肯定不会舍得给的,等到林语潇进门,那就更没她什么事儿了。 第二日,谢青梓和卫泽仍是掐着点过去请了个安。 卫王不在,卫王妃也是没生出什么事情来,反倒是十分和颜悦色的样子。 第二日就这么相安无事的过去了。 谢青梓和卫泽算是又耳鬓厮磨了一日——比起第一日的怜惜,之后卫泽便像是不知餍足的猛兽一般,既是凶狠又贪婪。 连着这么几日折腾下来,谢青梓倒是真觉得有些吃不消了。 夜里卫泽再缠上来,她便是再也不肯配合,只手足并用的将卫泽推开了去:“明儿还要回门,不可再放肆了。” 卫泽看着谢青梓眼下那一点不甚明显的青黑之色,到底还是心软了。 谢青梓难得睡了个好觉,第二日起来倒也算是神清气爽。 回门是大事儿,自是早早就得起来准备的。卫泽不舍得叫谢青梓起,自己倒是起了个大早,将准备好的回门礼又仔细的检查了一遍。确定是没有半点疏漏了,这才作罢。 毕竟,出了家具那个事儿之后,他是半点也不敢掉以轻心了——说起来那个事儿他也是有错。若是他处处都周到了,也没法子叫人钻了空子不是? 故而现在他哪里还敢马虎?再则,今日还要负荆请罪,再有什么,霍铁衣也好,陆夜亭也好,都是肯定不会放过他的。 别的他不怕,就怕他们觉得他委屈了谢青梓。到时候平白让谢青梓没脸。 谢青梓梳妆完毕,二人便是先去主院——今日卫王妃却是要跟着一同去的,不过却并不是做客,而是去请罪。 这事儿是卫皇后的吩咐,卫王妃自是不敢半点违逆。就算再不痛快必也是会好好的的跟着去赔罪。 谢青梓今日没再穿那么红,不过仍是绯红的裙子,看着仍是喜庆。卫泽也仍是红衣,二人走在一处,倒是生生的一对璧人。 第345章 追究 远远的才刚看见了霍家的大门,谢青梓就一眼看见了霍铁衣和陆夜亭二人站在大门口说话——看着那架势,就不难知道二人必是特意站在门口等着她的。 谢青梓抿着唇角不由得轻叹了一声,心里头忽有些不是滋味起来。 卫王妃看在眼里,笑了笑:“刚出嫁的时候,总是这般的。等到再过些时日,习惯了就好了。” 卫王妃这般,倒是让谢青梓有些诧异,不过她也没太往心里头去:卫王妃不过随口一句话,她难道还要感动不成? 故而当即谢青梓只是微微一笑:“但愿如此。” 霍铁衣远远瞧见了马车,便是就想抬脚迎上去。 陆夜亭瞬间黑了脸,一把拽住了霍铁衣:“你这是做什么?给我乖乖站在这儿等着!”他们现在才是该卫泽小心翼翼伺候着的,哪里能掉了身份? 况且……卫泽竟是骑马而不是坐马车,说不得马车里还有别人。至于这个别人是谁,陆夜亭猜不到,不过想着总归也是卫王府的人。 既是卫王府的人,就更不能够掉了身份。迎出来已是足够了,不可再更进一步了。 陆夜亭嘴上倒是强势,不过眼神却是有些巴巴的看着马车,脖子都似乎是伸长了几分。 霍铁衣在一旁看着,忍不住偷笑了一下,心里有些发软:到底还是小呢。 卫泽翻身下马,笑着拱手唤道:“二位舅哥。” 这一声称呼,倒是险些没将霍铁衣和陆夜亭一下子震得站不稳当。 霍铁衣几是有些惊得话都不知该怎么说了:毕竟认识这么久,他还第一次见卫泽这样的一面……总觉得是有哪里不对劲儿的样子。 就是陆夜亭纵是面上仍是端着,可是事实上也是惊了一下子。故而好半晌也没说出话来。 卫泽微一挑眉,并不在意的转身回头去马车边上扶谢青梓下车。 当然,他扶了谢青梓,却是并没有扶卫王妃的意思。 卫王妃多少也是有些尴尬,而后只任由丫头扶着自己下了马车。只如此一来,还没怎么着,倒是已经憋了一肚子的火气了。 谢青梓在一旁看着,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儿的——若是卫泽上前去扶卫王妃,那才是真真儿的不对劲儿呢。 至于卫王妃的情绪……她只是心头报以一声冷笑便是作罢。 人呢,总归是要有些自知之明才会讨人喜欢的。 谢青梓这头也懒怠多去关注卫王妃如何。站稳后,她就松开了卫泽的手,三步并作两步走到霍铁衣和陆夜亭跟前,微微一福:“大哥,哥哥。” 直起身来时,不知怎的倒是有些眼睛酸涩起来。 陆夜亭一把拉过谢青梓,而后又吩咐霍铁衣:“你去招呼卫王妃。” 霍铁衣自也是不可能不懂这些人情事故,当下只上前去客套。而陆夜亭则是压低声音就问:“卫泽对你如何?没欺负你罢?” 谢青梓一愣,登时就有些哭笑不得:“他怎么会欺负我?”要是夫妻之间那些事儿也算欺负……那倒是欺负得够呛。 不过这话却是肯定不可能和陆夜亭说的。 她最后只岔开了话题,笑问陆夜亭:“哥哥这两日可过得好?” “过得不好。”陆夜亭微微摇头,“一直有些担心你,想过去看看,祖母拦着却是不许。” 谢青梓越发哭笑不得:“哥哥这般惦记我,我日后必是常主动叫人过来给哥哥报信。不叫哥哥担心了。” 正说着话,卫泽和霍铁衣以及卫王妃都走过来了,两人也都住了口。 卫王妃还存着和陆夜亭套近乎的心思,故而当即就笑着招呼了一声:“陆少爷原来也在。不知最近你祖父祖母身子如何?” 陆夜亭应了一声,不咸不淡的回了一句:“自是好的。”便是再也不说话了。 陆夜亭态度如此,直接就叫卫王妃一个字也是说不出来,讪讪着有些尴尬。 谢青梓不愿意此时就闹僵了,于是笑着开口说了一句:“走罢,咱们还是赶紧进屋去罢。这太阳晒得人头疼。” 一听这话,众人自都是不敢再有半点的马虎。 待到进了屋子,将回门礼奉上,卫泽就出声主动道:“其实今日我还有件事儿想要和舅兄说一声。” 霍铁衣饶是已不是第一次听见这个称呼了,此时还是先不自在了一番,这才又回道:“既是如此,那还请妹夫只管说就是。” 这个“妹夫”叫出口的时候,霍铁衣几乎都是觉得自己的舌头有点儿打结了起来。 谢青梓在旁边看着听着,心头早已是笑了个不停——别说霍铁衣听着不习惯,就是她听在耳里,也是觉得不习惯得很。 他还只当卫泽肯定是不会这般叫的,可是没想到的是,卫泽非但叫了,还叫得如此不敷衍,如此的自然而然。 她心里头也明白,卫泽这般其实也就是为了让她更体面些罢了。 故而心下也是有几分感动的。 谢青梓不大在意家具尺寸的事儿,不过卫王妃倒是颇有些紧张——这个事儿说出来,也不知霍家是什么反应。霍铁衣也就罢了,陆夜亭这个人的性子…… 当初陆夜亭一开口说话就让她险些下不来台的本事,卫王妃还牢牢的记在心头的。 陆夜亭此时已是微微眯了眯眼睛:霍铁衣没多想,可却不代表他也跟霍铁衣一样傻。眼下这般情况,他只觉得必然不会是什么好事儿的。 卫泽也没藏私,当下一五一十的就将那事儿说了个明白。 末了,卫泽又道:“那个办事不力的婆子我也带来了,舅兄只管处置,我不敢有半点怨言。” 卫泽话音一落,丁卯便是扭着那婆子进了屋子。往地上一扔就算是完事儿了。 那婆子不过两日功夫,却已是瘦了一大圈儿,衣裳也是狼狈,看着要多可怜就有多可怜。 不过再怎么可怜,却也是无法得了一丝半点的怜悯的。 最后,陆夜亭嗤笑了一声:“我倒是好奇,是真弄错了,还是有人故意弄错了。卫泽,你身为锦衣卫的头头,怎么也不审问一番?难不成还要我们自己来?” 陆夜亭这话一出,就是摆明了不给面子了。 事实上,陆夜亭此时心头只有一肚子的火气。倒是恨不得时间倒流回去,而后直接就是让谢青梓不嫁了。 谢青梓面对陆夜亭这般态度,却是正襟危坐,一个字也不打算开口:陆夜亭这是为了自己出头,若是自己这个时候还替卫王府说话,那就真是胳膊肘往外拐了。 她可舍不得伤了陆夜亭的心。 至于卫泽跟着被训斥……这事儿也是无可奈何。好在,火气肯定也不全是冲着卫泽去的。毕竟,陆夜亭也好,霍铁衣也好,或是旁人都好,那都是心里头比谁都清楚,闹出事儿来的绝不会是卫泽。而是另有其人。 而且那人还坐在这儿呢。 既是如此,最后最难堪的自然还是卫王妃。 陆夜亭一出声质问,卫泽倒是尚且还算淡然。可是卫王妃却是一下子就尴尬起来了,既是有些心虚,又是有些羞恼。想了想,卫王妃就蹙眉缓缓出声了:“陆少爷这样说,倒是叫我不得不说一句了。” 陆夜亭还待再讥诮几句,却被霍铁衣一下子沉声拦着了话头:“既是如此,那卫王妃您请说。不过这个事儿,我霍家还的确是要问贵王府要个交代才是。” 霍铁衣这是怕陆夜亭太尖锐刻薄,到时候跟卫王妃吵起来传出去名声上不好听,故而才会如此。 不过陆夜亭却是气得不轻,好在也勉强给了霍铁衣几分脸面,没当场发作起来。 谢青梓觉得,其实也还有霍铁衣半点也没有退让意思的态度之缘故。 卫王妃也是感觉到了霍铁衣的态度,当即垂眸语气缓和三分慢慢解释道:“这件事情的确是咱们卫王府的过错,只是出了这样的事情谁也不想,陆少爷又何必那样说呢?倒像是我们竟是故意的一般。” “忙中出错,这种事儿搁在什么地方,也都是发生过的。这件事情错在我们,我们上门来赔罪,便是足以见诚意,还请霍将军莫要恼才是。”卫王妃又如此说了一番话,倒也算是冠冕堂皇。 只是……卫王妃却是高估了自己这番话的能力了。 若换成卫王,兴许这会子早就不恼了。可是偏偏卫王妃面前的……却并不是卫王,而是霍铁衣和陆夜亭。 而刚好,这两个人谁也不打算就将这个事儿这么算了的。 霍铁衣咧嘴一笑,那一瞬间面上的神情倒是有些叫人猛然一下子有些背脊发凉。随后,就听霍铁衣缓缓道:“我有件事儿想问问王妃。既是出了问题,那为何当日却是不曾告诉我们?事后也不说一声?纵然妹夫又疏忽,卫王妃您作为长辈,怎的也如此疏漏?” 说句不好听的话,卫泽忙着洞房花烛,倒是可以体谅。可是卫王妃么…… 霍铁衣摆明了要处处追究,卫王妃只觉得头疼无比。 第346章 归家 霍铁衣处处计较,卫王妃只觉得头疼无比。 只是头疼又有什么用?一样也是只能好好应对罢了。当即卫王妃便是斟酌了一番,小心翼翼的叹了一口气:“这事儿先不说也是卫泽的意思,他说这个时候说了只闹得大家都不痛快,还是等缓缓再说。毕竟,咱们也不能因为这个事儿影响了他们小两口的亲事不是?” 卫王妃这话说得很是冠冕堂皇。 而且还将责任都推卸给了卫泽。 卫泽听在耳里,不由得一笑。 霍铁衣则是一挑眉。 陆夜亭则是拍手凉笑:“一家人互相推诿,这可真真儿是一出好戏。” 陆夜亭这话太过犀利,卫王妃被说得脸上一下子就涨红起来。最后卫王妃恼了:“我也是诚心诚意上门来道歉,你们便是如此态度么?难道竟是不曾学过礼仪?连基本待客之道都不懂了?“ 作为一个长辈,卫王妃这样说话原也不算过分,若对方隐忍些也就罢了。可是霍铁衣和陆夜亭哪一个又是隐忍主? 更何况,卫王妃这话……也有些指桑骂槐的意思。往浅了说,这就是在抱怨他们太过计较。可往深了的说,却是分明在说他们没有教养。 至于为何没有教养……说来说去,也就是家中没有长辈的缘故。 谁不知霍家当年几乎全家死绝?谁不知霍家就霍铁衣一人撑着门面?又哪里来的长辈教导?故而这话,倒是有些在骂霍铁衣是有娘生没爹教养的味道了。 既是如此,也不怪他们二人变了脸色。 就是谢青梓也是不由得脸色巨变。 不等旁人开口,谢青梓便是沉声开口质问:“王妃这是什么意思,竟是在嘲笑我霍家子女无父无母,故而无教养吗?” 熟知谢青梓秉性的人就该知晓,此时谢青梓这般……明显就已是动了真火的架势。 而谢青梓一旦动了真脾气,这事儿就是要死磕到底了。她骨子里的执拗和坚韧,决不许她轻易就算了。 卫泽一挑眉,倒是有些头疼:只觉得卫王妃简直就是被骄纵坏了。这样的话也敢说出口?!说出口也就罢了,若是不连累他,他自也乐得看戏。 可现在么……谢青梓若是不痛快了,他自是也不痛快。而且怕还一时半会儿哄不好……关键是不仅仅得哄谢青梓,还得哄两位舅子,这更是叫人头疼。 卫王妃被谢青梓这样一质问,而后便是就也是变了脸色。她刚才只图一时口快说了这话,倒是没想那么深,这会子明白过来,却是一下子又有些拉不下脸面来——总不能道歉吧? 她虽然是后悔不该说那话,可是要拉下脸去道歉,那她也是做不到 卫王妃神色变幻,想了半晌也是没想出什么可以描补的话来。 谢青梓却是咄咄逼人:“王妃为何不说话?难道竟是默认了不成?” “想来王妃并不是这个意思。毕竟我和铁衣都是在姑姑跟前长大的,若说教养——那都是姑姑教的,王妃总不能认为是姑姑教得不好罢。”卫泽缓缓开口,一句话倒是瞬间就隐隐提醒了卫王妃:想想卫皇后。 卫皇后叫卫王妃来,可不是为了惹霍家不痛快的。 被这么一提醒,卫王妃的脸色就憋得更加难看了几分。 最后,她只得是压下火气,含笑道:“哪里又是那个意思,不过是一时嘴快罢了。安和你也是,怎的就如此想了?心思也忒敏感了一些。” 虽然这话也没道歉,且最后还饶上了谢青梓,不过好歹是服软了。 谢青梓本虽然不想就这么算了,不过看了一眼卫泽后,到底还是想着退让一步也就罢了。故而当下她只垂眸不言就算是作罢了。 不过谢青梓愿意退一步,可是霍铁衣却是不愿意。霍铁衣显是铁了心要闹大这个事儿了:“王妃也是长辈,却原来说话也能如此的胡来。王妃是长辈,我不敢胡乱评论王妃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不过,既是王妃是这般态度,我想青梓还是先留在家中几日,我这个做哥哥的仔细教导教导才好。不然保不齐哪一日就又被王妃您这样说了。到时候青梓只怕又是伤心难过。” 霍铁衣这话也是十分刚硬,说完之后甚至不给卫王妃再多说什么的机会,便是道:“我还得出门去当差,就不多留王妃你们了。” 这就是送客的意思了。 卫泽坐在椅子上,纹丝不动:“既是这样,那我也留下来陪着青梓罢。” 卫王妃尴尬不已,也同样是委屈气恼——只觉得这是霍家一早就计划好了要下自己的脸面。故而才会如此的咄咄逼人。 既是如此,她便是更加的不愿意低头了。 谢青梓见霍铁衣动了真脾气,也不打算违逆霍铁衣的意思。于是也这么坐着。 卫王妃干坐了片刻,然后便是只能悻悻离去。 她一走,陆夜亭便是冷哼了一声,质问卫泽:“成亲之前你如何说的?倒是如今闹成这般?” 卫泽被质问了,也是有些讪讪。这件事情上,他也是真的直不起腰板来,故而最终只是叹了一口气:“是我疏忽了。叫青梓受了委屈。” 谢青梓本还想替卫泽辩解一二,不过看着陆夜亭那架势。到底是没敢吱声。 她怕她一吱声,陆夜亭就能整个儿炸毛了。就像是那被踩了一脚尾巴的猫儿。 霍铁衣也没吭声:不知是觉得陆夜亭说得对,还是乐得让陆夜亭训斥两句卫泽,又或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良久,卫泽才轻叹了一声:“这件事情既是闹到了这个地步,那就干脆再往大里闹吧。你看呢?铁衣。” 两人毕竟是一处从小长大的,卫泽一说,霍铁衣也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当下眉头一挑,旋即笑了:“那我们倒是想到了一处去了。” 顿了顿,又道:“不过就是让你有些难堪。好在你马上要出门,故而倒是不至于夹在中间。” 听了这话,谢青梓顿时微微一怔,看了一眼霍铁衣,“大哥也知道卫泽要出门的事儿?” “得了些小道消息。他一去,你在那边也是无趣,不如留在家中。”霍铁衣如此说了一句,却是不容反驳。 谢青梓不由得默然片刻。 霍铁衣和卫泽的想法都是一样的。这说明了什么?不过都是替她着想,害怕她受委屈罢了。 谢青梓正想着,霍铁衣便是又道:“谢家养你一场,你今日也该回那边去看看。我和卫泽说些事儿,且让夜亭先陪你去,我们随后就来。” 霍铁衣显然是有事儿要和卫泽商议。故意支开他们罢了。 不过谢青梓倒也是本就想回去谢家看看,故而也就应了。 就是陆夜亭有些阴沉的看了霍铁衣一眼,显然对于霍铁衣这样的行为是十分不满的。 出了屋子,谢青梓笑拉了陆夜亭的袖子一下:“哥哥何必如此?他们瞒着我们,总有瞒着我们的道理。” 谢青梓如此说,登时就让陆夜亭瞪了一眼:“你就是这般。总替别人找借口,委屈的不过是你自己。” “他们瞒着我们,也无非是在意的缘故。我愿意体谅他们,也不过是因为在意。”谢青梓笑嘻嘻的辩解一句,末了又轻叹一声:“哥哥比我聪慧,比我见得多,更该明白这个道理才是。” 陆夜亭若有所思的想了一阵子,最后才没好气道:“好了,别啰嗦了。咱们还是快去吧,不然太阳大了晒得慌。” 两人一路行去,到了谢家后,谢栩飞快就迎了出来,脸上还带着几分委屈:“我还只当阿姐真不来了。” 谢青梓登时笑了:“怎么会?只是出了点事儿耽搁了,过来晚了。” 谢栩随后上下将谢青梓打量了一番,才又低声问:“阿姐嫁过去,卫王府的人没欺负你罢。” 谢青梓听闻这话之后,就看了一眼陆夜亭:“怎么你们二人都以为我是面团团,竟是让人随便揉捏的么?哪有那么好欺负?” 顿了顿,“就是看在我是郡主的这个份上,他们也是必定不会轻易欺负我不是?” 谢青梓这话却是显然并不能让陆夜亭和谢栩放心。在这个事儿上,似乎二人已是生出了一股默契来:“那可说不准。” 谢青梓这样,看着就是个好欺负的。不多问问怎么行? “家里这两日如何?可还好?”谢青梓笑笑,也不再逗趣,只转头问起了别的。 谢栩一笑置之:“也没什么不好的,不也还是那样么?倒是三婶已是生了,生了个儿子。阿姐成亲那日晚上发动的。倒也是十分康健。” 谢青梓一愣:“怎么也没打发人去跟我说一声。” “祖母的意思,毕竟阿姐正是刚新婚,这些事儿也不着急。横竖明日洗三,阿姐你知道,叫人送礼过去就是了。”谢栩仍是笑,却是笑容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 谢青梓微微一挑眉,顿下脚步看住谢栩:“三郎如今也学会瞒着我了。是你自己说,还是我自己打听出来?” 第347章 没脸 谢青梓这样一问,谢栩倒是不敢再隐瞒什么,当即只能是轻声道:“这件事情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只是当时我们着人去报信,不过却是叫人随意打发了回来。并不曾见着阿姐。” 谢青梓听完了这话,神色还没什么变化,可是手指却是陡然攥紧了。 她紧紧攥着帕子,太阳晒在身上,她却是半点不觉得热,反而是从骨子里油然而然生出了一股凉气来。 卫王府这样的举动,着实是让她没脸。这一刹那,她只觉得甚至没脸面再往里头走,再没脸面去见谢家人。 她以为以她现在的身份,卫王府纵是过分些,总也不敢太过。可是没想到,到底是她太天真了些。 原来从一开始,她这个世子妃在卫王府的人眼中,根本也就什么都不是罢了。 多可笑。 谢青梓好半晌才是缓过劲儿来,一缓过神,她就看见陆夜亭和谢栩都是一脸关切的看着自己,神色很是紧张。 勉强一笑,谢青梓缓缓开口:“无妨,我只是有些恼。这事儿……我回去之后会好好问问。” 谢栩怕谢青梓说这话不过是勉强自己,而也怕到时候因了这件事情闹得谢青梓难做,当即便是轻声道:“这件事情不过是小事儿。许是哪里出了疏漏也不一定,阿姐也别这么介意。这件事情……祖母是不打算告诉阿姐的。阿姐只当自己不知道罢。” 谢青梓鼻子微酸,手指却是攥得更加紧,口中应一声:“嗯。” 此时她着实不敢再多说半个字,一说就怕自己喉间的哽咽就流泻出来,怕自己的语气一下子就暴露出了自己这会子的心情。 陆夜亭此时一个字也是没说,不过脸色也是阴沉沉的不好看。瞧着他眸光深深的样子,就知道他其实心里头也没想什么好东西。 谢青梓平复了一阵子,才又继续往里头走去。 老夫人和大太太等倒是都在,就是二房三房的人也都过来了。 三房就来了谢青檀和三老爷,只看了一眼,谢青梓就慌忙的移开了目光,只觉得是有些莫名的心虚,完全不知道自己应该如何面对三房。 三老爷从小就对她不差,三太太更是当初帮了她那么多,此时…… 她的表现或许有些明显,别人未曾觉察出什么。三老爷倒是觉察出来了一些,当即神色一动,便是在旁人说话之前就笑着招呼了一声:“青梓可算是回来了,再等下去,只怕你祖母都要叫人去问了。” 三老爷这般,更是叫谢青梓的眼泪几乎都是要落下来。她鼻尖儿微微一酸,而后便是也忙笑着将这样的情绪压下去,不肯叫人看出端倪来:“因了一些小事儿在霍家那边耽搁了些时间。如今这还是没等卫泽呢,他和大哥商量些事儿,我便是先过来了。就是怕祖母等着心急,到时候恼我呢。” 说着这话,她便是走到了老夫人跟前,笑着与众人行礼:按说她现在身份贵重,按照品级只有旁人向她行礼的份儿,可是她却是只当自己是个晚辈。 谢青梓这般,倒是叫老夫人笑了:“这都嫁出去了,再回来就是贵客了,哪里还要这样。”说完拉着谢青梓在自己旁边坐下了,又问她:“在那边吃的住的,用的都可还习惯?” 在霍家时候倒是没有这样的担心,毕竟都知道姑娘家在家里时候是娇娇客,霍家又是那么一个情况,肯定不会委屈了谢青梓的。 故而不需要问也知道谢青梓必定不会受委屈。 可是现在嫁出去了,自然是不一样了。卫王府又是那么一个情况,更是叫人没法子放心。 而由此就可看出来男人和女人的区别来:陆夜亭也好谢栩也好,都怕卫泽对她不好,可老夫人则是想得更为细致周到,怕她在这些细节之上受了委屈。 谢青梓叹了一口气,轻声开口道:“没有什么不习惯的。毕竟许多东西都是家里带过去的,家具也是照着我的喜好打整的,自是不会觉得不习惯。至于吃的,都是京城口味,自也是习惯。祖母只管放心。” “那就好。”老夫人连连点头:“你如今嫁过去,到底不比在家里,若是有时候受了委屈,也别总想着闹出来,小事儿忍一忍也就罢了。不然你一个晚辈,到时候总是吃亏,名声上也是不好听。” 谢青梓越是听着这些嘱咐,越是觉得心里头酸楚。当即便是笑了一声,故意打趣:“不过是才嫁了人,祖母倒是就不疼我了。” “若是不跟你说这些,才是真不疼你了。”老夫人被逗得一笑,“人都说多年媳妇熬成婆,谁不是这么过来的?就是你母亲,当年不也是这么过来的?你二婶三婶,谁不是这么过来的?这姑娘和做人媳妇,自是全然不同的。” 谢青梓听着这话还好,倒是大太太和二太太都是露出几分感慨来。 最后二太太笑着开口:“可不是?这还是老夫人好相处的呢,那时候也总有摩擦。你现在还没妯娌,等到有了妯娌,那就更是容易觉得是非多。这些事儿都是常有的,家家都是逃不过。” 大太太也是难得没和二太太顶着,也同样点头:“就是这么一个道理。” 谢青梓听着这话,本来心头还难受,此时却是忍不住笑出声来:“二婶和母亲这样,倒是叫我吓到了。”顿了顿,又看向一直默不作声的谢青蕊和谢青檀谢青桐几个:“这还有几个没出嫁的人,叫她们听着,也不知心里惶恐成什么样儿。” 谢青蕊微微一笑,神色从容:“我倒是不惶恐的。横竖我也没有妯娌。” 李润是遗腹子,是个独苗苗,别说妯娌,就是姐姐妹妹也没有一个,人口是再简单不过的。也的确是不怕这些地方闹出什么不痛快来。 只是这个时候说出这话来,却是难免有几分拆台的意思。 谢青梓只当没听出来:“对了,二妹妹婚事筹备得如何了?” 李润是个心急的,婚期就定在下个月月末。筹备起来也是手忙脚乱。 “横竖鄂王府那边什么都是准备好的,我们这边倒也不需准备什么,倒是也不至于手忙脚乱。”谢青蕊笑着说着这话,态度倒是和从前截然不同。整个人都是显得柔和了许多。 谢青梓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觉得谢青蕊怕心里头对这桩婚事其实心里头也是满意的。 若说,最开始还有些不情愿,那么现在……就是再无半点不情愿了? 不过这个事儿和她倒是没多大干系,谢青蕊高兴了,不抬杠了,她也乐得轻松,便是笑呵呵的恭喜谢青梓:“既是如此,那倒是再好不过。没想到鄂王瞧着不靠谱,认真办起事儿来倒是极好的。” 谢青蕊也笑:“正是,我也是觉得意外呢。” 谢青蕊如此好相处,倒是惊得众人都是有些不适应起来。好半晌,谢青梓都是有些惊讶。 不过也正是因为如此,气氛倒是极好。 卫泽和霍铁衣过来的时候,却是几乎都要用午饭了。过来二人匆匆给老夫人请了个安,说了两句话,老夫人就让摆饭。 因了现在风气开放,又都不是外人,故而并未曾分了两处,只是用屏风隔开便是作罢。 谢青梓怕卫泽被灌酒,就嘱咐了一句:“都少喝些酒才是,不然喝醉了人难受。” 这话一出,二老爷就笑着打趣了:“果真是嫁出去了,听听这话就知道了。” 谢青梓窘了个满脸通红。 老夫人打圆场:“这话也没错,你们喝多了不也是难受?都适可而止就是。” 不过,其实这话嘱咐了也是白嘱咐:卫泽往那儿一坐,除了霍铁衣之外,却也是没人敢跟卫泽劝酒的。不过霍铁衣就不是个要灌酒的性子。 霍铁衣笑呵呵道:“这些水酒喝着也醉不了,当年在塞北,咱们晚上冻得不行,一口气喝一坛烧刀子也是有的。” 卫泽眼底露出几分回忆来,也的难得露出感慨来:“至今想起当时,仍是觉得历历在目。” 他和霍铁衣最艰难的时候,也就是刚去塞北的时候,冻得不行,处处不习惯,两人咬着牙撑过来,到了后来反而是习惯了。 酒量也是那时候锻炼出来的——那么冷,不喝酒一晚上也是冻得睡不着。 比起霍铁衣和谢栩陆夜亭,谢家三个老爷,也就三老爷还能插上几句嘴,谢昀心虚不敢和卫泽怎么说话,二老爷则是有点儿怂:卫泽气势摆在那儿,纵然刻意和缓了几分,到底也是叫人看着心里头十分紧张的。 这一紧张,可不就是不敢多说话了么? 故而,比起女眷那头欢声笑语,男人们这一桌倒是显得格外冷清三分。 喝得差不多了,卫泽倒是问起三老爷出门的事儿:“三叔不是要出海?可筹备妥当了?” 提起这个事儿,三老爷就笑着道谢:“多谢世子的文书,那文书却是再管事儿不过,旁人都说,我有了那文书,在海上就能畅通无阻了。我还没来得及说一声谢。” 第348章 质问 三老爷这样一说,众人才知晓卫泽竟是还帮着三老爷做了这样的事儿。 旋即众人都有些诧异的看着卫泽,更是不由得心头揣摩:三老爷难道是何处入了卫泽的法眼? “三叔不必如此客气。”卫泽一笑,神色温和的说了这么一句:“我也是听青梓说起来,大老爷和二叔也是要入股,故而便是想着肥水不流外人田罢了。” 卫泽这一说法,倒是一下子就打了大老爷谢昀的脸。谢昀一下子就脸色都有些尴尬起来——可不是要尴尬么?管别人叫二叔三叔,到了他这里就干巴巴的成了大老爷…… 饶是大老爷脸皮再厚也是忍不住有些臊得慌。 卫泽却只是神色坦然。 卫泽甚至神色变化都没有半点。 三老爷只装作没听出来,二老爷同样也是假装没听出来。 最后就是大老爷也是……假装没听出来。 陆夜亭最是不厚道,忍不住笑出来。 谢栩也是觉得尴尬,低着头讷讷一句话也不说话。不过心里却是只觉得耻辱:有大老爷这么一个父亲,他只觉得抬不起头来。 “三郎,军队就要出发,你可都准备好了?”不过卫泽却似是觉察到了几分,而后便是转头笑问了一句。语气和神态都是亲昵。 卫泽对待父子二人的态度截然不同。倒是也没人有半点异议。 不管是谁来看,都是觉得三郎这个孩子是极好的。和大老爷极是不同,都也心中喜欢。 “已都是收拾妥当了。只是要等了二姐出门子,我才能出发。到时候只怕是要自己慢些出门,路上再去追。”谢栩叹了一口气,有些无奈。 “无妨,大军也行的不快,你慢些时日去追也追得上。到时候我叫人护送你过去。”卫泽宽慰两句,态度仍是亲昵。 待到用过了午膳,老夫人便是催促:“时辰也不早了,你们赶紧回去罢。这还是新婚,还得在家中才好。” 回门这日本就有这样的习俗:用过了午饭,回去越早越是吉利。 不愿意叫老夫人担心,谢青梓也不曾说起上午的事儿,更不曾说自己要在霍家暂且住下来的事儿。 回了霍家,霍铁衣便是直接道:“我却是得进宫一趟,卫泽你去是不去?” 霍铁衣这个时候进宫……不用想也知道是为了什么。 卫泽一挑眉,而后轻笑:“你去告状,我可不去。” 霍铁衣便是只自己去了,陆夜亭也不走,只说几日不见舍不得谢青梓了。还得多看看,他心里头才会觉得舒服。 谢青梓忍不住笑:“那你们下棋玩,我在边上看。” 卫泽无可厚非,倒是似笑非笑看了陆夜亭一眼:“老师棋艺无双,也不知夜亭你学到了几分?” 陆夜亭瞧见了卫泽的挑衅之意,当即却是不肯认输:“不管学到了几分,横竖赢你却是够了。” 卫泽沉吟片刻:“那可要加个赌注?前些日子有人孝敬我一方蜜蜡冻石,做个印章把玩极好。” 陆夜亭眼前一亮:“好,就赌这个。我若输了,我与你一方收藏许久的石头,也是做印章极好。” 谢青梓在旁边看着,倒是分明觉得他们二人算是,极为投契了。 让谢青梓意外的是,二人这一盘棋,倒是下了一下午。直到霍铁衣从宫里出来,都还没分出胜负来。 瞧着陆夜亭露出几分疲态,而卫泽还悠然的时候,谢青梓便是笑着上前去伸手拨乱了那黑白棋子:“好了,再下就连晚膳都是别用了。算是平局如何?” 两人没有不依的。 霍铁衣笑着在一旁坐下,仰头灌下去一盏茶,这才又开口:“娘娘已是宣了卫王妃进宫去了。” 谢青梓看一眼霍铁衣幸灾乐祸的样子,也是不由得笑了:“大哥可出了一口气了?” “还不够。”霍铁衣说完这一句话,便是笑看了一眼卫泽。 卫泽明白霍铁衣的意思,当下一笑:“放心,明日我再进宫一趟。” 谢青梓却是不明白他们这是在卖什么关子。 夜里卫泽和谢青梓便是睡在谢青梓未出嫁时候睡的闺房里。 谢青梓悄悄儿问卫泽:“你今儿和大哥打什么哑谜呢?明日你进宫做什么?” “明日进宫去见姑姑,再去见见圣上。”卫泽却是不肯多说,只笑道:“你放心罢,这件事儿过了,只有咱们的好处的。” 谢青梓挑眉:“还卖起关子来。” 第二日一大早,宫里便是来了车接人——却是连带着霍铁衣也是要进宫的。 卫泽看着霍铁衣一笑:“看来姑姑深知我心思,倒是不必我再进宫多说了。” 一路进宫去,却见卫王和卫王妃已经是在了。 卫皇后一脸倦怠,显昨儿是没睡好的。 如此这般一来,登时就让谢青梓有些歉疚:为了她和卫泽的事儿,着实没让卫皇后少操心。 不过歉疚归歉疚,她还是面上神色不动,仍是只笑着给卫皇后行礼请安。 卫皇后与众人都赐了座后,便是出声道:“昨儿的事情我已是知道了。” 卫王妃也好,卫王也好,神色都不是太好看。 不过霍铁衣却是一脸坦然,丝毫不觉心虚。 “卫王妃。”卫皇后也懒怠废话,直接便是说了这么一句。 卫王妃罗氏不情不愿的起身来:“昨儿的事,却是我的不是。竟是说错了话。” 如此一来,其实这般也就算是给霍铁衣和谢青梓道了歉了。毕竟总也不能想着让卫王妃如同对长辈那般做低伏小,谢青梓也好,霍铁衣也好,都是还低一个辈分呢。 谢青梓没吱声。 霍铁衣缓缓出声:“卫王妃如此不情不愿,又是何必呢?这样嘲讽我霍家,我竟是不敢就这么轻易揭过去了。不然岂不是日后谁都敢说我霍家一句没教养?” 提起这个事儿,卫皇后也是露出二分怒容来:“这话你也是敢随意乱说?铁衣从小在我跟前长大,你说他没教养,岂不是也在说本宫无教养?家具的事儿本就是卫王府疏漏,你作为主母本就是罪责难以推脱。你倒是好,拿起长辈架子来。” 卫皇后看了一眼卫王,此番也是铁了心要让卫王妃没脸:“哥哥你说罢,本宫从小与你一处长大,本宫果真是教养不够?” 即便是卫王身为卫皇后的亲哥哥,也是经不起这么一句话,更不敢再有护着卫王妃半点:“娘娘乃是一国之母,德行乃天下之人表率,谁敢说娘娘一句不是,我第一个便是不能答应。” 顿了顿,到底还是替卫王妃说了一句话:“菁菁也就是一时口快。她的脾性娘娘也是知道的,并无太大的坏心,只是到底也不如其他人那般八面玲珑。” 卫皇后几乎被这话气笑了,也不再多说,只问卫王:“那卫王你说,这事儿该如何处置。” “家具的事儿是委屈了安和,我那有一整根的檀木,回头便是与了他们小两口,不拘是做什么家具都是使得。另外霍家这头,我亲自与铁衣道个歉,便是将此事儿揭过去罢。”卫王从善如流的就说了这么一句话。 卫皇后就知道是这么一个结果,当即也不多说了,只是看向霍铁衣。 霍铁衣勉为其难的点了点头:“既是如此,我再计较倒是有些不合适了。只是出了这个事儿,亲家老爷不会记恨我妹妹罢。” 卫王一噎,半晌才憋出一句:“这事儿本就不是安和的错,如何能怪得了安和?” 霍铁衣微微一笑:“那便是好。” 事情眼看就要这么解决了,谢青梓却是轻巧出声,含笑看住卫王妃:“儿媳倒是有件事想问问王妃您。还请王妃您与儿媳解个惑才是。” 卫王妃一愣,直觉不是什么好事儿,当下却也不好推诿,毕竟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呢:“安和郡主只管问。” “三日回门时候,我才知晓,原来我三婶日前生产,着人来与我报信,却是连我的面儿也没见着就被打发了。且我最后竟是还不知道这个事儿。”谢青梓缓缓的将这件事情说了出来,神色没什么变化,可是手指却是无声的扣紧了。 家具的事儿她都没这么在意,可是这件事情……她却是十分在意。 谢青梓看住卫王妃,目光虽是看似平和,实际上却是有些灼灼和咄咄。 卫王妃却是显然不打算承认此事儿,当下只见她露出疑惑之色来:“哦?竟是还有这样的事儿?我怎么竟是不知——” “原来王妃您竟是不知。”谢青梓也是早有预料,故而也不惊讶卫王妃的反应,反而浅浅的笑了:“我想也是,您应是不知道的。不然的话,绝不会如此才是。毕竟……这样的事儿,我着实想不出什么理由来竟是要不告诉我。” “你既是明白,那便是再好不过。”卫王妃见谢青梓如此高高拿起却是如此轻巧的就放下了,还愣了一下神,只觉得是有些古怪。 不过不管怎么说,瞧着谢青梓没有穷追不舍追着她问的意思,她自然也是松了一口气。 第349章 动心 卫王妃刚松了一口气,谢青梓就已是又开口了:“不过,既是王妃不知道,就是底下人办事不力了。我想着,这事儿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倒是不好处置。” 说完这话,她就看向了卫皇后,笑问了卫皇后这么一句:“娘娘您怎么看?这事儿我也着实是有些不知是该如何了。” 卫皇后本不知此事儿还好,知道了这个事儿,自是不信卫王妃的话。一时之间心头也是恼:这分明是故意给谢青梓没脸罢了。 偏生这就是卫王妃的性格:大错不犯,小错追究起来,也不能将她怎么着。加上卫王死死护着,更是叫人有些无可奈何。 故而当下卫皇后也不说话,只将问题又抛回去给了卫王妃:“卫王妃你说呢?你毕竟是卫王府的主母,这事儿倒是该你决断才是。” 卫王妃毫不犹豫的:“待到查清楚是谁疏漏了,便是直接发卖或是打死。” “也不必如此。”谢青梓却是直接反驳了卫王妃,随后笑道:“明日就是那孩子的洗三,届时王妃便是与我一同去贺喜罢。想来如此的话,便是谁也不会多想。” 卫王妃登时就是心里膈应起来——谢家三房她自然也是有所耳闻的。谢家本就是上不得台面的,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小门户里一个分出去的庶子,她如何值得去?以往她去的人家,谢家是求爷爷告奶奶的也是去不了的。可是现在…… 卫皇后被谢青梓这一招一下子逗笑了几分,也不等卫王妃推脱,就高声笑道:“青梓果然是懂事聪慧,以我看,这个主意甚好。” 谢青梓所求不过是体面,这个要求却是最容易的。若是这个都满足不了,她也是的确觉得对不起谢青梓了——就是看着那张和沐嫣几乎一模一样的脸,她都觉得心虚。 谢青梓这个要求说真的也是半点都不过分的。 卫王妃就是觉得脸上没面子——她是半点也不想去的。可是同样的,她也明白,她若不去,这事儿肯定就不会这么轻易了了。 故而最后卫王妃还是只能压着屈辱应了,“理应如此,我们两家本就亲家,亲家有喜,我去恭贺一番也是理所应当。” “嗯。记得准备一份厚礼。”卫皇后也不客气,直接就又如此吩咐了一声。 卫王妃最是爱财,一听这话只觉得肉疼得厉害。 谢青梓看着卫王妃那般样子,倒是觉得痛快了一些。横竖,明日就算卫王妃只是露面一下,那也是给谢家长了脸面,也算是让她找回了脸面。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因为,现在她和卫王妃的博弈刚刚才开始,她犯不着现在就全力以赴,先慢慢悠着些,留着余力将来慢慢斗才是真的。 不过,卫王妃倒是忽然起了坏心——她倒是想起了之前卫王跟她说的那一番话来。 心里头念头微微一转,卫王妃便是下定了决心,当下也不恼了,更不怄气了,反倒是只觉得这个事儿是天赐良机。 “我又件事儿本想过些时日再说,不过现在看来,倒是该趁着今日人都齐全,索性将这个事儿说了。”卫王妃看了一眼卫皇后,期期艾艾的开了口。 她这么一开口,倒是没人觉得是好事儿。 卫皇后几乎是想将人直接叉出去——好不容易一波平了,这又要生出风波来,她心里还不烦躁就怪了。 可是卫王妃都是开了口,就是她想再将卫王妃的嘴堵上也是没用了。 故而卫皇后只能压着烦躁道:“是什么事儿?若不是什么好事儿,便是也不必说了。” 只从这话就不难听出卫皇后心里的烦躁来。 卫王倒是猜到了几分,当下也不多说。 谢青梓心里猜并不是什么好事儿,不过面上也是不动声色——横竖不过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罢了。卫王妃要出招,她也拦不住。那么索性只管迎战就是了。 至于卫泽……则是没将这些事儿放在心上。若是真惹急了他,什么爵位什么家世,他不要了就是。带着谢青梓分出来,凭着他的本事,也不愁再挣不出一个爵位来。 故而,卫泽看着王妃这般折腾来折腾去,是有些看跳梁小丑一般的。 卫王妃此时心情好,被卫皇后这般也不往心里去,反而是笑道:“自是好事儿。这大喜的日子里头,我如何是会提那些扫兴的事儿呢?娘娘先听我说,再看就是。若不是好事儿,我任凭娘娘处置。” “你说吧。”卫皇后也不信,不过也是平静了下来。 卫王妃便是说下去:“出了这样的事儿,也是说明了王府里的管辖着实是有问题的。这些年下来,王府在我手中情况着实也是每况愈下,说起这个事儿我着实也是只觉得羞愧。以往也就罢了,毕竟也没有更合适的人来接手,我纵是不行,也是只能勉强继续。” 话说到了这里,似乎卫王妃到底想说什么已是再明显不过。 谢青梓看着卫王妃,心里却是不怎么相信卫王妃这样说,是出于好意。故而任由卫王妃说出一朵花来,她也是半点不往心里去,只是一心戒备的。 卫皇后也不知是在想什么,倒是有些微微出神。 卫王妃则是又继续说下去:“如今安和郡主进了门,又是长子长媳,我想着或许便是叫她来管中馈更合适一些——” 卫王妃说得很是诚恳,甚至有些诚惶诚恐:“本我是想过些时日再说,毕竟他们现在新婚燕尔的,我将这事儿交过去,倒是有打扰了他们小两口亲近之嫌。但是既是今儿说起了这个事儿,我便是提了出来。不知娘娘您怎么看——” 卫王妃说完这一番话,最后就看住了卫皇后,一副人听凭卫皇后处置的样子。 谢青梓登时就笑了。 事出有妖,必是有鬼。 中馈这样的东西,之前没成亲之前卫王妃还替了要求说是不愿意将中馈交出去,可是现在……却是又蓦然提出来要将中馈交给她管——要说里头没有什么鬼,她却是死活不相信的。 其中想必是有什么缘故的。 至于什么缘故她虽是不知,可是想想就知道,肯定不会是什么好事儿。至少对于她来说,肯定不是什么好事儿。 谢青梓微微犹豫了一下,一时之间也是拿不定主意。 卫皇后显然也是不想贸然决定,故而并不开口,只是看住了谢青梓。 谢青梓则是下意识看了一眼卫泽。 卫泽就缓缓开口:“青梓年岁还小,以前又没干过这样的事儿,故而倒是不合适。横竖亏空也不是一日两日了,再等个一二年也是无妨。” 卫泽这样一出声,摆明了就是不愿意叫谢青梓管这一些破事儿的。 其实卫泽想的也是简单:若是他们自己的小家也就罢了,谢青梓作为主母肯定是她操心。可是现在么……卫家这么一个烂摊子,谢青梓就算累死累活,也是和他们夫妻没多大干系,何必呢? 况且累着了谢青梓,他心里也是心疼不是?倒不如直接拒绝了,谢青梓轻省不说,该享受的同样也是不会短了少了,何乐不为? 卫泽想得明白,所以拒绝起来自是毫不犹豫。 卫王妃见卫泽这样一拒绝,倒是有些急了,当下便是忙看向了卫王爷。 卫王看了一眼卫泽,而后又缓缓开口:“话不是这样说。年纪小没做过,总也是要学起来的。卫王府总是要交给你们的。故而现在虽是早了些,我看也是合适。” 卫王如此说了,卫皇后倒是有些意动的样子。 瞧着卫皇后这样,谢青梓便是猜到了卫皇后的心思。别说卫皇后有些意动,她自己也是有些动心的。毕竟……若是能将卫王府的中馈掌握在手中,许多事情她也能放松许多。 譬如将来生产,养孩子,这些若是她在家中半点主也不能做,那倒是危险。虽说她近两年也不打算要孩子,可若是趁机将中馈掌握在手中,那却是再好不过的。 当然,卫泽的担心也不是没有道理。 谢青梓叹了一口气,而后便是轻声道:“王爷和王妃如此看重儿媳,倒是叫儿媳羞愧。儿媳的本事儿媳自己清楚,的确是不敢揽这事儿的。不过王爷说得也对,若是不学,只怕此生都是不行。我想着,若是王妃愿意教导儿媳,儿媳慢慢学着,总有一日是能胜任的。” 不仅是舍不得这个机会,她也想看看到底卫王妃是在卖什么关子的。 谢青梓如此这么一说,也算是得了个中肯的法子。 她既不接了这个烂摊子,却又没将话说死了,仍是参与到了其中去——岂不是好? 卫皇后笑看谢青梓一眼,也不给卫王妃和卫王再说下去的机会,直接就道:“倒也是合适。既是如此,那这事儿就这样办罢。先慢慢学着,将来能独当一面了,再给她就是。” 卫王妃没想到最后竟是这般,一时之间只觉得是失望。不过却是也只能按捺住心思,心道:横竖还有机会,只要参与进来,总有法子…… (之前欠的更新,今儿一口气补上了,且爆更一回!嘿嘿嘿,看爽了的话,大家记得月票推荐票都给阿音哦!) 第350章 不舍 最后事情便是这般解决了。 卫皇后心情也不算好,便是没留他们在宫里,只叫各自都是散了。 不过倒是留谢青梓多说了两句话。 “这些事儿都算不得什么大事儿,我也不能将她如何,你受了委屈,我心里都明白,只是——”卫皇后叹了一口气,好半晌都是没再说话。 谢青梓明白卫皇后的意思,卫皇后这是怕她因为这个事儿心生不满,或是对卫泽也是怨了,到时候因为这些事情影响了他们夫妻二人之间的感情。 “姑姑放心。”谢青梓想了想,干脆改了口,而后灿然一笑:“这些事儿以后还多着呢。我若是每次都怄气,那岂不是生不完的气?这次只是……我不愿就这么算了。不然倒是叫人觉得我好欺负了。” 卫皇后点了点头:“她既是推脱了,你便是使劲处置奴才,也好叫卫王府那些奴才知道,你是世子妃。” 卫皇后出的这个主意,算是中规中矩,却也是十分的管用。 谢青梓点头:“我心里都有数,姑姑别担心了。这些事儿让姑姑操心这么多,我和卫泽心里头也是过意不去——”只是这些事儿却还偏偏是只能来劳烦卫皇后。 “我能护着你们,自是好。怕只怕,我护不住你们的时候,你们还不够叫我放心。”卫皇后轻叹一声,摆摆手:“好了,你们回去罢。卫泽眼看着又要出门,你们小两口也多腻歪腻歪。” 说到了最后一句的时候,卫皇后倒是又露出了几分笑来。 谢青梓被打趣了固然是有些窘迫,可心情却是因为卫皇后那话只沉甸甸的,像是压了一块大石头。 故而回去的路上,她便是神色一直颇有些沉重。 卫泽瞧见了,便是故意逗她:“这是谁惹了咱们世子妃?嗯?” 卫泽尾音那微微上扬里,配着他声音里的磁性,倒是硬生生的就多出了几分魅惑味道来。像是一个小钩子,勾着人心都是微微一荡。 谢青梓看着卫泽这般,忽就起了使坏的心思:“还能有谁?自是你了。” “嗯?原是我?”卫泽当了真,只露出了一点诧异来。 谢青梓叹了一口气,一本正经的看着卫泽:“自是你,难道你竟是一点也不知?” 卫泽倒是还仔细的思量了一阵子,而后才蹙眉摇头:“我竟是想不到。” “你要出门了,我一个人在府里,也不知该做些什么才好。”谢青梓主动伸手环住卫泽的腰身,将脸贴在了他的胸膛上,听着他胸腔里轻轻跳动的声音,却是蓦然真的生出几分不舍来:“我们才刚成亲呢。” 本就正是腻歪的时候,卫泽却是要走,她哪里能觉得不在意呢? 只是之前还没想到,原来她会如此的在意这个事儿。 她以为就算是不舍。也是有限的。可现在……她倒是恨不得变成一个小物件儿,能让卫泽直接揣在身上带走才好。 卫泽心下微震,一瞬间只觉得是有些说不出的心疼起来。最后,他伸手婆娑了一下谢青梓的脸颊,轻声又带着一点压抑的沙哑道:“我会尽快回来的。” “嗯,若你不快点回来,等你回来,便是不叫你进门了。”谢青梓几乎是有些孩子气的说了这么一句赌气的话,末了又有些鼻子酸酸的:“你在外面一定好好照顾着你自己。” 卫泽做的这些差事,若说是没有危险,她是半点不相信的。毕竟……光是想想就知道,锦衣卫做的事情从来都不是什么平和的事情。 遇到危险,更似乎是家常便饭。 不说别的,就说上一次卫泽受伤的事儿——便是活生生的例子。上次他伤得那样重…… “放心,我如今和从前不同,自是会好好爱惜这条性命。”卫泽轻笑一声,逗弄了一下谢青梓的鼻尖:“傻丫头怎么的还是难过起来了。你这样,我也是难受。” 说完这句话,卫泽伸手捧住了谢青梓的脸颊,就这么轻柔的含住了她的唇瓣,安抚的,怜惜的,轻柔的反复亲吻…… 许是心中情绪太过激荡,故而谢青梓今日倒是忘了羞怯和窘迫,近乎是主动的回应起来。 这个吻,却是不含****,反是显得温馨动人。 回了卫家,谢青梓和卫泽还未曾坐下,便是得了主院那边的传话,说是卫王让卫泽过去一趟。 谢青梓心知肚明,之前直接就进了宫,她就知道卫王肯定是要不痛快的。故而肯定会有这么一着。 谢青梓看了一眼卫泽,起身道:“我随你一起去罢。” 卫泽一挑眉:“你去做什么,在屋里等我回来。” “我随你一起去。”谢青梓却是坚持。为了表达自己的坚持,她甚至是伸手拉住了卫泽的袖子。 卫泽无奈,只得点点头:“罢了,一同去吧。” 夫妻二人一同去了主院,看着两人一起过来了,卫王倒是收敛了几分脸上的神色,更是正襟危坐起来。 谢青梓笑着请安:“王爷,王妃。” 伸手不打笑脸人,谢青梓如此,自是叫卫王妃二人有些不好发作。 不过卫王妃心里还是不痛快的,故而便是率先开了口,颇有些阴阳怪气的味道:“安和郡主这样客气,倒是叫人有些受宠若惊。” 谢青梓听着,就干脆的笑道:“王妃这样说,倒是叫我心头不安。可是我哪里做错了,故而王妃心里恼我了?若真是这样,王妃只管说出来告诉我才是。不然,我如何能够知晓呢?” 谢青梓如此说得直白,倒是叫卫王妃反而是有些不知该说什么了。 最后还是卫王缓缓开口:“今日叫你们过来,也是想说几句话。咱们家里的事儿,别总是闹到了娘娘跟前去,一则是家事闹得人尽皆知不好,二则是也叫娘娘担心,更是不妥。” 卫王这话说得倒很是诚恳,也十分的有道理。 就是……私心太重了些。 卫王这样说,分明就是不愿意今日之事再发生。说白了,就是觉得是丢人而且吃亏。 若是没有卫皇后做主,他和卫王妃好歹也是长辈。谢青梓和卫泽二人,还真是没办法将之如何的。只一个辈分就能将人压得死死的。 谢青梓看向卫泽。 卫泽却是只神色冷淡的提醒了卫王这么一句:“我纵不说,总也有别人说,姑姑又不是聋子瞎子。再说,今日这个事儿,也并不是我去宫中说的。” 卫泽这番话倒是颇有些长,和素日竟是风格有些不同。 以至于倒是让卫王还诧异了一下——若换成以往,卫泽一定是懒怠解释的。 不过卫泽这个解释也是的确足够噎人的。 卫王仔细的想了想,还有些心塞的发现自己还真没办法反驳:这次告状的是霍铁衣,还真不是卫泽。那霍铁衣要去宫里,他还真管不了。 卫王摆摆手:“这次也就罢了,下次这些家中琐事就在家中解决,不必闹出去了。” 卫泽听了这话顿了一下,而后收敛了那些散漫之色,干脆的坐直了露出几分似笑非笑的郑重来:“既是如此,父王不如说说,到底怎么解决?” 这还是谢青梓第一次听见卫泽叫卫王为父王。 之前纵是敬茶请安,他也是叫的“王爷王妃”。 现在这么突然叫了一声“父王”,却是也并无半点亲近之感,而是……一下子就显得更加得讥讽。 谢青梓没开口。 卫王妃也是没开口。 屋里的气氛一下子就有些古怪起来了。 面对突然认真起来的卫泽,卫王似乎也是一下子脾气就上来了,微微眯了眯眼睛:“你想如何解决?” 瞧着这个架势,谢青梓倒是丝毫不怀疑两人会打起来。 谢青梓犹豫着自己是不是要说一句话缓和缓和,不过还没等到她做出决定,卫晟却恰在此时过来了。听见丫头的禀告时,她倒是心里头陡然松了一口气。 卫王妃显然也是害怕,丫头不过刚一说,就听见卫王妃忙道:“让他进来罢。” 卫晟一进来就是被屋里的气氛吓了一跳。好半晌才又出声笑道:“这是怎么了,怎的进宫一趟,大哥和父王倒是有些都不痛快的样子?” 卫晟这分明就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谢青梓看了一眼卫晟,心里头不免猜测:这是没看出来呢?还是故意呢? 不过不管是如何,卫晟这么一句话,倒是让卫王似乎一下子就醒过来了,他摆摆手:“既是安和过来了,之前你说的事儿也该有个交代。此时就叫门房过来问问。” 谢青梓还有些讶然,不过随后就从容点点头:“王爷做主即可。” 卫王倒也不只是敷衍,而是真叫人去叫门房过来问话。只是吩咐完了之后,他又看卫晟:“我嘱咐你去问的扇面有消息了?” 卫晟笑着应道:“有消息了,就是价格有些贵,我也不敢拿主意。故而回来问问父王的意思。” “要多少?”卫王说起这个倒是神采奕奕,和之前的样子全然不同起来。 “要五千两银子。”卫晟叹了一口气:“不过梨蕊夫人的真迹着实少,这幅画我倒是觉得值的。” 谢青梓眉头一挑,一副扇面就要五千两银子?那倒是真不便宜哪。 第351章 利益之争 谢青梓最想知道的是,卫王到底会不会买。 卫王却是几乎没有迟疑的:“五千两的确是不算贵。梨蕊夫人的春晖扇面,可遇不可求,买罢。” 卫王就这么决定了,卫王妃的脸色都是有点儿发绿:“宫中最近花销有些大,怕是不够了,要不在再缓缓?” 卫王却是不肯:“这却是等不得。” “那……只能挪用晟儿成亲的银子了,到时候……”卫王妃有些为难的看了一眼卫晟。 卫晟却是立刻如此道:“那是父王的心头好,挪用就挪用了吧。若是到时候银子不凑手,咱们再想法子。” 卫晟这样一说,卫王立刻就笑逐颜开:“晟儿果真是孝顺。放心,马上就要下来冰敬的银子,不是正好?到时候多出来的银子,都可作为晟儿成亲的花销。” 这么一说,卫晟倒是赚了。 谢青梓看完了这一幕,只觉得心里头有些说不出来的古怪。 卫泽此时平平的插了一句嘴:“假的。” 这么一句“假的”,登时就是让卫王和卫晟都是齐刷刷变了脸色。 卫晟下意识的辩解了一句:“这怎么可能,我找的是熟人……” 卫泽却是似笑非笑的不说话了。 卫王蹙眉抓着卫泽问:“你是怎么知道的?” 卫王抓心挠肺想要知道的样子或许是取悦了卫泽,卫泽便是微微一笑:“真迹在林家。前两日才得的。” 这话有些微妙。 林家。而偏偏卫晟却是林家的女婿。 “林大人酷爱梨蕊夫人,绝不可能割爱。”卫泽又如此添了一句,最后似笑非笑看了一眼卫晟:“不过,说不得也愿意给自己女儿做陪嫁呢?” 刚说完了这一句,不容卫王多想,门房倒是过来了。卫泽也不等卫王发话,就直接道:“将人带上来罢。” 门房们个个儿都是战战兢兢。 卫泽也不怕卫王或是卫王妃恼,仍是直接就问:“日前,谢家着人报信,是谁当差?” 一个小子抖抖索索的往前走了一步,回话都是不利索了:“是小的。” 卫泽似笑非笑:“哦?为何不报?” 这话吓得对方直接就跪下了:“奴才不知那是——” “不知。”卫泽眸光微垂,而后一笑:“不知就可不报?” 卫泽的语气是带着笑的,不过事实上听着却是只叫人觉得骨头都是往外冒凉气。当然,心虚的人是害怕,不过谢青梓却是只觉得痛快——可不是要觉得痛快么? 那门房被这么一问,自是答不上来,只得是一个劲儿磕头:“世子爷饶命,世子爷饶命,奴才知错了,怒才以后再不敢了。” 卫泽却是无动于衷,甚至笑了一笑:“这话我却是听得多了。” 故而,并不会往心里去。 卫泽只看了一眼谢青梓,虽未开口,却是意思分明。 谢青梓也没迟疑,直接便是果断开口:“既是明知故犯,直接撵出去罢。日后不许出现在府里了。” 没有放回卖身契,直接撵出去,这算是十分狠辣的作法了。没了身份的人,便是个黑户,不管是做工还是去别处,都是颇多限制。甚至只怕自己都是要养不活。 说起来,这辈子也就这么注定了是好不了了。 谢青梓如此一句话,直接就叫那门房脸色都是惨白了。也不敢再求卫泽,只转头求谢青梓。 卫王妃微微一皱眉:“是不是太狠辣些了。到底也是府里的家生子——” 谢青梓却是并不看卫王妃,反倒是笑着看向了卫王:“王爷您怎么看?儿媳是能处置,还是不能处置?” 谢青梓这样一问,卫王只道;“自是能处置的。这件事情本就是你处置最好。再说了,作为世子妃连个奴才都处置不了,那算什么主子?” 谢青梓闻言便是朝着卫王妃一笑:“如此儿媳便是做一回主罢。毕竟出了这个事儿,却是让我没脸,我若是不重罚,日后人人都是能这般对我,那我倒不如不做这个劳什子世子妃了。” 她说出这话来,算是十分重了。加上有卫王之前那话,卫王妃也就是什么都不好再说了。最终只能是干巴巴笑一声:“这话说得,哪有那样严重。” “撵出去罢。”谢青梓笑笑,说出来的话却是没有半点回转的意思,更是又说了这么一句话来:“若不是大喜的日子里头不好见血,不然那也不能这么轻易的算了。” 谢青梓既是都这样说了,谁也不敢再求情了。不过同时,也更是所有的人都是对谢青梓生出了几分忌惮和恐惧来。 以往大家都想着世子妃年岁小,看着也是温温柔柔的,想来是个脾气软的。谁能想到……这一句话,就直接是断了人家的后半辈子活路。 卫泽扫了一眼还愣在那儿的几个门房,语气淡淡:“还不滚?” 卫泽如此一句话,登时让所有人都是反应过来,忙将人拖了出去。而后各自归为,谁也不敢磨蹭半点。 比起谢青梓的用些手段才叫人觉得害怕,卫泽却是天然带着叫人害怕的气势。 处置完了这个事儿,卫泽也不欲多呆,随后便是直接道;“既是没事儿了,那咱们便是先行一步了。” 谢青梓也是旋即站起来,客客气气的朝着卫王妃和卫王告辞。 卫王倒是没留二人。 出了屋子走了一段,谢青梓这才看了一眼卫泽,轻声道:“说起来,我倒是觉得有些不对劲儿。你说那扇面……” 卫泽的回答简直就是言简意赅:“不过是利益罢了。” 谢青梓一听这句话,便是什么都明白了,当下一挑眉了然道:“怪道卫王府是越来越穷了。”这样的作法,怎么不穷呢? “你说王爷果真就看不出来?”谢青梓只觉得是有些不可思议:她这个第一次见的人都觉得是有些不对劲儿,更何况是卫王。 这两日接触,她倒是不觉得卫王真的个蠢笨的人。 而且,她有些不明白,为何卫王对她倒是格外的客气三分…… “揣着明白装糊涂罢了。”卫泽一声轻笑,“他不在意这些银子罢了。” 谢青梓若有所思的想了一阵子,却是只觉得越发糊涂了。 “别想了。”卫泽伸手轻轻的弹了一下谢青梓的脑门:“时时刻刻想着别人作甚?倒是多想想我才是。” 谢青梓捂住额头,白了卫泽一眼:“你就站在我旁边呢,想什么想?” 卫泽却是强辩:“如何不能?我明儿要出门,你却是不与我收拾行囊么?” 卫泽不提起这个,谢青梓倒是还真忘了这一茬。 其实要说收拾行囊,却也是根本就没什么可收拾的。不过两身换洗衣裳罢了。卫泽是去办差,也不是出门玩,自是不可能带多少东西。 不过卫泽就是喜欢看着谢青梓犹犹豫豫的决定给他带什么东西的样子,看着她那般,他只觉得莫名的安心和温馨。 傍晚时候下起了雨来,卫泽和谢青梓过去的时候便是共撑了一把伞过去。 谢青梓便是感觉到了那伞一直不住的朝着她倾斜过来。抬头一看,倒是发现卫泽都要在伞外头了,她这里倒是绰绰有余。 当下她便是轻笑一声:“你若淋了,我不也心疼?”说完,她又朝着卫泽靠近了几分,而后便是又笑:“咱们紧紧挨着,谁也不会淋雨。” 卫泽轻笑:“早该如此。” 两人一路行至了主院,还没进去,就瞧见卫薇也是撑伞过来。 卫薇长得不差,就是还没长开,瞧着也不过十二三岁的样子。她也瞧见了谢青梓夫妻二人,愣了一下神之后,才又过来行礼出声道:“大哥,大嫂。” “嗯。你先进去吧。”谢青梓想着自己两个人本就走得慢,便是顺口这么说了一句。 结果卫薇倒似乎是有些诧异,而后看了一眼谢青梓,好半晌才又道:“多谢大嫂了。” 谢青梓和善笑笑,侧身让出位置来。 卫薇也没客气,径直就进去了。 待到卫薇走远了,谢青梓才又轻声道:“她倒是不和你亲近。” “我在府里就没几日,比起陌生人也是差不了多少罢。”卫泽随口答,又看了一眼谢青梓的裙角;“裙子溅了几滴泥水,要不让丫头回去重新取一条。” 谢青梓低头看了一眼就知道必是方才卫薇从自己身边过去时候溅到的,当下也不在意;“无妨,横竖用过饭就回去了。” 卫泽也就没坚持。 二人进了屋,便是听见卫王妃正数落卫薇:“裙摆上这么多泥点子,可见走路时候便是姿势不对。明儿你过来,再好好学学。” 卫薇神色有些讪讪的应了,半点也不敢反驳。 谢青梓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裙摆,也没吱声。 卫泽拉着谢青梓坐下,自己也是坐下,夫妻二人都是安安静静的等着传饭。 卫王妃又数落了两句,这才作罢了。 卫薇许是自尊心有些要强,被数落了便是一直都没抬头,十分僵硬的坐在那儿,跟个木偶一般。 用饭的时候,卫泽也不知是怎么想的,倒是忽然说了这么一句:“以后除了初一十五,我们便是不过来了。” 第352章 图谋 卫泽这般一句话,倒是让屋里蓦然死寂了下来。 谢青梓先是看了一眼卫泽,而后才又看了一眼卫王。 卫泽一脸坦然,显然是不觉得这般有什么不对。 而卫王则是皱着眉头,显然也是有些不痛快。 谢青梓仔细想了一想,觉得自然还是分开用饭自在些,故而当下也就沉默着不开口了。 毕竟,过来这边远不说,也的确是觉得极其不自在。卫泽在也就罢了,若是卫泽不在,她岂不是更是不自在?光是想想那情形,她就已经是没办法昧心说出无妨的话来。 卫王皱眉想了一阵子,蓦然将筷子一搁,“罢了,既是如此,那就分开用吧。”顿了顿,又沉声道:“只是一应用度却是不走公中。” 卫泽从善如流的应了。 这点银子他不曾放在心上不说,更是不在意卫王的态度。 卫王噎了一下,似乎更加恼了。虽说又捡起筷子来用饭,可是面上却是阴沉得厉害。 最后告辞的时候,卫薇也和他们一同告辞出来了。 走到了大门口的时候,卫薇忽然出声:“大嫂,我若是得空能去你那儿寻你么?” 卫薇这话的确是有些突兀。 毕竟谢青梓还记着第一次见卫薇的时候,卫薇那一脸的冷漠和拿捏着的高傲。 而这才不过两日功夫,倒是忽然又变成了这样一副样子。 谢青梓几乎是怀疑卫薇是突然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了。 不过,卫薇毕竟是个小姑娘,且还是卫泽的庶出妹妹,加上也没什么利益冲突,故而当下她便是也就一笑应下:“若是你得空自是可以。” 就算是打发时间也好,横竖卫泽出门了,她一个人想必也是无聊。 卫薇扯出笑容来,这个笑容倒是比之前所有的笑容看着都要真诚一些:“多谢大嫂。” 卫泽此时出声:“回去罢,雨势大了。” 这么一句话,倒是隐隐有些关切的意思。 卫薇又是一愣。明显露出几分意外来,不过很快又应一声,便是去了。只是怎么看怎么都是有些不好意思的味道。 谢青梓瞧着卫薇那样,也是忍不住会心一笑:“到底还是个小姑娘呢。” 谢青梓这样的做派,倒是让卫泽也是一下子笑了:“你也还是个傻丫头呢。”在他看来,分明就是一个大点儿的小姑娘故作老成的去说另一个小姑娘罢了。 这样的感受,既是有趣,又是叫人心软得厉害。 谢青梓白了卫泽一眼,气道:“我才不傻。” “是是是。”卫泽怕她恼,便是笑着应了一声。而后,他又低声道:“走吧,雨势大了。仔细一会儿淋雨。” 方才他说那话,也就是那意思。 “嗯”。谢青梓应一声,和卫泽徐徐而去。 因了第二日要早起出门,故而二人便是早早的沐浴歇下了。不过倒是也并无什么改变——卫泽要出门去,倒是越发不肯放过谢青梓,只缠着她闹了半晚上。 这般胡闹的结果便是,第二日卫泽什么时候走的她竟是一无所知。一觉醒来时候,竟是已经天光大亮了。 谢青梓睁开眼睛先是觉察到了身边空空荡荡的,登时一愣,而后便是蹙眉叫了荷风进来:“世子爷走了?” “嗯,已是走了。”荷风一面麻利的将帐子勾在莲花纹的金钩上,一面笑盈盈的答了谢青梓的话。不过瞧着那样子,分明也是有几分取笑的意味。 谢青梓和荷风从小在一处长大,自也是一眼就看得出来,当即便是哼哼:“你倒是敢取笑我了。” “主子倒是睡得死,我还叫了一声,主子也没半点反应的。”荷风又将衣裳取过来服侍谢青梓穿衣:“世子爷倒是体贴主子,我不过叫了一声,他就瞪了我一眼,好悬没吓得我直接就跪下了。” 谢青梓几乎是不用想象就是直接面前出现了当时的情形,当下不厚道笑了:“谁叫你胆小。” “世子爷纵着主子,主子自然不害怕。”荷风不客气的将这一层戳破,而后又看了一眼谢青梓,“好在不必过去用膳,不然的话主子只怕都是要被笑话了。” 谢青梓轻哼一声,揉了揉脸颊,叹了一口气;“他这一走,倒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呢。” 这才刚走,她就已是想他了。 因了下雨,谢青梓也没出门,刚好也在屋里清点嫁妆,看着荷风竹露二人造册。 刚用过了午饭,卫薇竟是过来了。 谢青梓颇有些意外,不过仍是忙将人请了进屋来。 卫薇今日打扮颇为朴素,头上竟是连一样值钱首饰都没有,一水儿的银首饰。衣裳也是五成新的,样式花色都是老样子了。 谢青梓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也不多想也不多说,只客客气气的招呼人坐了。 卫薇似乎有些局促:“我这个时候过来,却是没打扰到大嫂罢?” 谢青梓微微一笑,伸手将点心推到了卫薇面前:“哪里就打扰了?正是无聊呢。你过也是能陪我说说话打发时间。来,吃点心。” 卫薇也不拿,低头讷讷:“今日我来是给大嫂赔不是的。那日大嫂敬茶的时候,我故意做出那般一副样子来,大嫂想来也是恼我的罢。我也是……” 谢青梓几乎是猜到了卫薇想说什么,只是笑笑,刚到好处的打断了卫薇的话:“胡说什么呢。都是一家人,何必说这样的话?我做大嫂的,难道还和你一个小丫头计较?再说了,当时也是陌生,无妨的。” 她这么一打断,卫薇自是不好再继续说下去,最后只得笑了一笑:“那我就放心了。” 谢青梓笑应:“嗯,你一个小姑娘家家的也别想那么多。” 卫薇四下里打量了一眼,又发出了一声惊叹来:“大嫂这里布置得真好看。” 谢青梓微笑着不接话。 “大嫂能教教我怎么布置屋子么?”卫薇既是有些羡慕,又是有些忐忑的说了这么一句,眼神巴巴的看着谢青梓。 谢青梓仍是笑,而后诚恳实在的说了这么一句话:“都是你大哥布置的,我倒是还没改动过。你若真想学,回头他回来了,你和他学学。” 卫薇便是僵了一下。 谢青梓转而说起别的事儿:“对了,说起来我刚过来对府里也不熟,不如你与我讲讲府里这些情况吧,也省得我两眼一抹黑。” 卫薇欣然应下,笑盈盈的诚恳道:“若能帮上大嫂,却是我的荣幸。我必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谢青梓便是笑,直接就问了最关键的;“我虽说对府里有哪些人也是知道,不过到底是不太知道齐全,你与我仔细说说。” 卫薇又是顿了一下,不过很快就遮掩过去了。 谢青梓饶有兴致的看着卫薇的变化,一直含着笑,很是和气的样子。不过她心里头到底想了些什么,也就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卫薇如今骑虎难下,最终还是只得缓缓开了口:“其实咱们府里人口算是简单了。除了咱们几个正经主子之外,也就还有两个姨娘,另外二哥那儿有两个通房了。” 接着卫薇又看了一眼谢青梓:“其实大哥也是有通房丫头的,不过大哥一直没在府里,故而倒是一直没开脸——” 卫薇一个小姑娘,说起这个倒是坦然。可见平日里也是没少听这些话。 谢青梓心头微微挑眉,旋即又想:不过,卫薇忽然平白无故得提起这些,倒是也叫她有些纳闷。这到底是卖好呢?还是在挑拨他们夫妻二人之间感情呢? 毕竟,她这刚折腾走了一个春薇,卫薇倒是又来说起了这个事儿…… “既是没开脸,那也就是个普通丫头罢了。”谢青梓笑笑,只做出不想在意的样子。不过实际上,她心里却也是真不在意。 她连春薇那样身份都一样不怕,更是重重惩了,哪里还怕两个没开脸的所谓“通房丫头”呢? 卫薇也是一愣,直接就问了出口:“怎么大嫂竟是半点不在意么?” 谢青梓反问一句:“我为何要在意?不过是普通丫头,在意什么呢?” “毕竟是王妃给准备的通房,大嫂就不怕……”卫薇点到即止,并没有说得太过直白或是透彻。 谢青梓仍是笑:“怕什么呢?好了,不说这个了。咱们现在,来说说你吧。” 卫薇仍是愣愣的神色:“我?我有什么好说的呢?大嫂莫要开玩笑才是。” “你这般和我套近乎,又说这么多话,到底是为了什么呢?”谢青梓挑挑眉,缓缓收敛了面上神色,只目光幽深的看住了卫薇:“我也不傻,也有诸多弟弟妹妹,自然能一眼看出来不少东西。” 都说无事不登三宝殿,这句话却是再没有错的。卫薇今天这般过来,必是有所图谋。不然的话……卫薇又是何必。 别忘了,卫薇这般过来,只怕早就让别人不痛快了。 卫薇赶在第一****过去请安的时候摆出了那么一副清冷高傲的样子来,就已是得罪了她了。可是那时候,卫薇身上却是半点的不安或是歉疚也没有。 第353章 两面 卫薇品行如何,谢青梓不想多做评价,却也是并不打算被卫薇当成利用的对象。 卫薇最后倒也是的确跟谢青梓说了不少事儿,其中最多的倒是卫王妃的:“王妃容不下旁人,故而这么多年来,府里也没有其他庶出的弟弟妹妹。就是我当年……也是意外才有的。” 对于这个,谢青梓也没做出什么评判。 其一那是长辈屋里的事儿,她一个晚辈评判什么? 其二,这些事儿和她并无关系,更是无需去评判。 “姨娘生下我便是去了,我一直由奶娘带着,只每日白天过去主院。前年奶娘因了一点小事儿和王妃跟前得脸的丫头拌嘴,王妃便是将奶娘撵出去了……”卫薇说起这个事儿,倒是有些眼泪婆娑的;“如今我身边连个体贴的人也没有。现在尚如此,真不知将来出嫁了又该如何。” 听着这些,谢青梓倒也是不可避免生出几分同情来。但是也就仅限于同情罢了。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如今旁人看着她也只觉得她事事风光,可是实际上呢? 谢青梓想了一想,随后笑道:“既是如此,你回头便是光明正大的说上一说,当着王爷面说。到时候不拘是从外头买,还是你自己挑,都是使得。这种事情,总要你自己立起来,旁人怎么好贸然插手帮你?” 这话既是实话,也算是委婉拒绝了卫薇心里的期待。 这种事儿,她如今初来乍到却是不打算插手的。 卫薇听了这话之后,倒也是自己沉吟了半晌,最后才忽忽展眉一笑,“是了,大嫂说得极是。我自己都立不起来,旁人又怎么帮我呢?” 顿了顿,卫薇又叹了一口气:“今日倒是叨扰大嫂了。时辰不早,我也该过去主院那边了。” 谢青梓笑应了一声,而后又叫了双云:“双云,你去把之前我有一套珍珠头面取出来,就是那套缠枝小莲花的。” 卫薇今日这般寒酸过来了,她若不表示一二,旁人还真当她是抠门呢。一套头面罢了,卫薇都如此了,她也是舍得起的。 卫薇一愣,有些怪异看了一眼谢青梓:“大嫂不必如此——” “你是咱们府里唯一的姑娘,也别打扮太简单了,不然叫你看轻了你。”谢青梓笑笑如此说了一句,又叫拿了一匹料子给卫薇带回去。 送走了卫薇,荷风过来给谢青梓看造好的册子。 谢青梓却是不看,招手叫了三个信任的丫头过来:“你们怎么看大姑娘?” 荷风摇摇头:“人不大,心眼倒是多得很。” 竹露和荷风的看法差不多。 唯独双云却是轻声道:“大姑娘其实是个聪明人。” 谢青梓听了这话就一笑:“哦?你怎么会这样看?” “大姑娘只怕一开始还真没瞧上主子。”双云看了一眼谢青梓,有些怕自己说话太直白倒是让谢青梓不痛快。 待到见谢青梓没有要恼的意思,倒是这才又轻声道:“不过后头这些事儿大约是让大姑娘又改观了。加上主子看着比那头好相处,所以大姑娘只怕是想来投诚。今儿这是故意来试探主子的罢。” “我也是这样想。”谢青梓听完了之后,便是承认了自己的想法:“她年岁小小的,倒是精明。” 竹露摇头:“横竖我不喜欢这样的人。” 谢青梓失笑,而后看着竹露笑着摇头;“凡事都有两面性。就好比我和青蕊被偷换了身份的事儿。站在我这里看,我当时不过是什么都不知晓的婴儿,我又何其无辜?所有因我对青蕊造成的影响,却是不可怪我的。可是站在青蕊那边看,她比我更是无辜。被鸠占鹊巢的是她,她还过得不如我,岂不是可怜?” “只是若青蕊当时回来时,不那般咄咄逼人,不那么的言语恶毒,祖母也好,三郎也好,岂能不怜她?就是我,也必是对她心生怜惜和歉疚。”谢青梓说着这话,末了又一笑:“所以站在卫薇的立场上,她这般也不过是想自己过得好些,也无可厚非。咱们也不必瞧不上她。” “只因了自己的悲惨过去便是自怜自哀,对旁人都是怨恨,那才叫人真不喜欢。相比之下,卫薇倒是好多了。”谢青梓揉了揉眉心,又轻叹一声:“这府里倒也是真糟乱。叫人觉得头疼。” “主子也别头疼,好在人口却还简单呢现在。”双云笑着提醒一句:“主子快看看册子,瞧瞧有什么不对劲儿的没有。若是没有,咱们也好封库了。” 谢青梓也就没再多说,只低头去看册子了。 接下来一连几日倒是没再发生什么事儿。 一晃眼就进了五月。这都五月初二了,府里也没有包粽子的动静,谢青梓不免有些纳闷,悄悄的叫了一个府里的小丫头过来:“怎么府里每年都是如此么?粽子是从外头买?还是——” 小丫头摇摇头:“哪里是这样,往年四月底就筹备起来了,毕竟要各处送节礼呢。府里也是要消耗不少,就是不知今年这是怎么了……” 谢青梓微微一挑眉,兀自沉吟了一阵子,这才叫小丫头去了。 末了她就招手叫来双云;“双云你悄悄去打听打听,看看府里有没有采买的迹象。若是没有,立刻来回我。” 双云见谢青梓神色凝重,也不敢耽搁,就忙出去打听了。 荷风见谢青梓如此在意此事儿,倒是还有些纳闷:“主子这是怎么了?” 谢青梓笑笑:“不过是觉得有些不对劲儿罢了。想着怕是要出事儿。” 而且还不是什么好事儿。 谢青梓这头如此想着,然而还没等到双云回来,主院那头倒是叫人过来请她过去了。 谢青梓一听这话就知道自己只怕是没猜错,当即只回道:“那我换一件衣裳就过去。” 打发了丫头,谢青梓便是也就去磨磨蹭蹭的梳妆换衣裳。如此差不多弄好了,双云这才回来了。 双云摇摇头:“没有任何采买的迹象。别说粽子,粽叶也没见一片。听说这几日大总管也是并没有出去过。 谢青梓一挑眉,心下也就有数了。当即点点头:“我知道了。” 一路去了主院,谢青梓还没进去呢,就看见卫薇在门口。错身而过的时候,卫薇忽低声道:“什么都别应。” 谢青梓脚下一顿,侧眸看过去,却是没看见卫薇有任何的异样,神色仍是平静。 谢青梓收回了目光,而后才又进去了。 一进去倒是先闻到了一股药味,当下谢青梓眉头一皱,“怎么一股子药味,竟是谁病了不成?” 卫王妃屋里的丫头轻声答道:“王妃已是病了两日了。” 这话一出,谢青梓就是一挑眉,只觉得对方这是话里有话。不顾哦,倒也真是叫她有些不好接话就是了:卫王妃纵然不是卫泽生母,可到底也是正经婆婆,这都病了两日了,她却是半点不知情,更是半点不过问,传出去了,旁人倒是怎么议论她? 这话她关心几句吧,显得有些假,岔开话题吧,显得更是冷漠无情。 谢青梓最后只露出几分讶然,而后也没多说,“那我进去瞧瞧。” 既是不好接话,那她就干脆不接这话了。 进了屋子,卫王妃倒的确像是病了——躺在床上脸色蜡黄蜡黄的,头上还敷着帕子。 谢青梓上前去看了一眼,而后中规中矩的请安:“王妃。” 卫王妃无力摆摆手:“一家人,不必多礼了。” 谢青梓听着卫王妃语气都是有些细弱,倒像是真的病了。 谢青梓叹了一口气,而后便是先开了口:“王妃病了怎的也不跟我说一声呢?我竟是不知情。这几日下雨没过来,也是我的不是。” 与其等到旁人来说她,倒不如现在自己先开口了。 再说了,认个错也是无妨。总比到时候被人逼着认错好。 谢青梓这样一说,卫王妃就被噎了一下,而后好半晌才又缓缓道:“无妨,也不过是风寒。最初我也没想过这么严重,谁知熬了两日,倒是人都起不来了。” 谢青梓叹了一口气,“现在天气变化大,人最是容易生病。” 明知道卫王妃叫她过来肯定是有事儿,不过卫王妃不提,她自然也是不提。 最后,说了一些无关痛痒的客套话,卫王妃到底忍不住了:“今日叫你过来也是有事儿想和你商议。” 卫王妃这样一开口,谢青梓也就顺势问了一句:“不知是什么事儿?若是我能胜任,自是一定全力以赴的。” 换言之就是,那要是我觉得自己办不到,你也别嫌我推卸责任,不肯帮忙。 毕竟,这丑话都是要说在前头的。 谢青梓如此态度,卫王妃自是只觉得心里不痛快,当下语气也是重了三分:“什么胜任不胜任的,也不是什么大事儿,不过是些家中琐碎事儿。眼下我病了,家里也没人主持,你身为长媳,自是要担起责任来。” 卫王妃一这样说,谢青梓心里也就猜到了卫王妃要将什么事儿托付给她了。 第354章 跳坑 谢青梓猜到了卫王妃想说什么。当下心头倒是冷笑一声。 卫王妃果不其然便是接着说道:“如今眼看着就要端午,我这般也是主持不了府中事宜,你便替我主持罢。节礼什么的,你只管按照往年的旧例来就是。” 谢青梓听完了这话,就笑了一笑:“我还只当是什么大事儿,原是这个事儿。既是如此,那我便是先接过来罢。若是到时候有不懂的,王妃再指点我就是。” 谢青梓答应得如此的轻省,倒是让卫王妃还明显的愣神了一下:也是,刚才她那般推诿,任谁怕也是要觉得她是绝不会答应的。 卫王妃就是如此认为的,本还以为要和谢青梓好好的打一场机锋呢。 可是谢青梓如此爽快轻易的就赢了,反倒是叫她有些无所适从。 谢青梓含笑看着卫王妃如此,然后缓缓一笑:“我和世子爷也是这个家中一份子,自也是理应为家中做些事儿的。王妃这样,我倒是不好意思了。” 谢青梓如此说,卫王妃噎了半晌,最后也是笑了:“是了,这话我爱听。” 说完了这话,卫王妃就让丫头将牙牌和钥匙都拿出来给了谢青梓:“这个牙牌便是府里的对牌,你拿着它,府里的人都听你吩咐。钥匙是库房钥匙,你要什么只管去取。” 谢青梓伸手接过,而后一笑:“那我便是先去找大总管问问府里的情况才是。我第一次办这样的事儿,也不知该从何处办起。” 顿了顿,谢青梓又道:“我一个人怕也是忙不过来,大姑娘如今年岁也在那儿了,倒是不如让她也跟着我试试?练练手也好,将来嫁人也是要学这些的。” 对于这样的事儿,卫王妃倒是不在意,只是摆摆手:“你决定就是。你身为大嫂,愿意带她教导她,也是她的福分。” 事实上,对于卫薇这么一个麻烦,她倒是恨不得立刻能拱手送人的。此时谢青梓愿意接过去,她自是没有不情愿的。 从卫王妃屋里出来,谢青梓就看了一眼还在外头的卫薇,笑道:“我将管家的事儿暂且接了过来,你这几日便是跟着我,与我打个下手罢。我已是与王妃说了。她也应了。” 卫薇愣了一下神,而后看了一眼谢青梓,好半晌才反应过来:“多谢大嫂。” 不过看着却是并无欢喜的意思。 谢青梓多少猜到卫薇心头想什么,也不戳破,当即只是笑笑,转头叫小丫头跑腿去将大总管叫来。 这事儿既是接过来了,她也就不能马虎。其实要说真的,她也是不愿意接了这个差事的,明显这就是一个坑,一个卫王妃给她挖的那个坑。 不过纵是明知这就是个坑,她却也是只能往下跳。毕竟这样的情况下,她不答应又能如何?怕是最后还得硬塞给她。 倒不如干脆自己主动些,至少将主动权把握住。 谢青梓回了洗秋院,看了一眼卫薇,见她仍是没反应过来,就笑道:“此番你多学些,不懂的都可问我。以后出嫁的时候,都能用得上的。” 谢青梓这样一说,卫薇颇有些意外:“大嫂原是这样想的?” “你一个小姑娘,我也犯不着害你不是。”谢青梓一笑,而后又看住了卫薇:“你毕竟是卫泽的庶妹,我犯不着算计你,咱们相安无事的和平相处着,传出去也是佳话不是?” 卫薇目光微微一闪,也不知想了什么:“大嫂这样,可是有什么想让我帮着大嫂办的?” 若说昨儿还是试探,那么今日卫薇这般就是开门见山了。 谢青梓轻声一笑,先是打趣了一句:“这么说来,我倒是入了你的法眼了。” 顿了顿,而后她才又道:“我倒是没什么想让你办的,不过是不想和你一个小姑娘算计来算计去。你试探我这么多,无非就是为了将来你嫁人的事儿,我也是做姑娘过来的,自然也体谅你。你若想帮,又能帮得上,我自是开心,若什么也不做,只要不给我添倒忙,我也一样心满意足。” 横竖卫王府就这么几个人,拉拢一个是一个——不过也就卫薇一个人是能拉拢的,另外三个,她是想也没想过的。 拉拢卫薇看似没什么好处,可是实际上却也不是这般。 卫家就这么几个人,若是每个人都是和卫泽关系不好,旁人看着,便是只怕都是要觉得必是卫泽不好。 而若是拉拢了卫薇过来,这种情况多少也能改善。 再则,与人为善总也是没有坏处的。 卫薇听完了谢青梓的话,倒是好半晌都是没说话。低着头也不知在想什么。 谢青梓也不再多说。反正该说的都说了,也没什么可再说的了。 等了足足两盏茶的功夫,大总管这才过来了。谢青梓看了一眼卫薇,便是直接道:“就说我等得困了,眯过去了,让他在门外候着吧。” 谢青梓如此,卫薇倒是说了这么一句话:“大总管为人有些心高气傲,这样得罪他,只怕后头办事儿不好办。他又是府里的老人。” “再是府里的老人,再是心高气傲,也是一个奴才,也是要听主子的吩咐。若是连这个都办不到,连个合格的仆人都是算不上,要来有何用?”面对卫薇的提醒,谢青梓只如此的冷笑一声,便算作是回答。 谢青梓如此大的口气,如此高的姿态,倒是让卫薇又忍不住的打量了她一番。好半晌才喃喃说了一句:“大嫂和我想象中的倒是不一样。” 谢青梓一笑置之:“为什么我就该非要和你们想象中一样呢。” 又有谁就跟看上去的一样呢? 最简单的例子就是卫泽:卫泽看上去就是个冷面冷情的人,可是事实上呢?若是不和卫泽相交相知,她又如何能知道卫泽原来还有这样温柔暖情的一面? 卫泽的细心体贴,温柔宠溺,又有几个看上去就温和的人能比得上? 所以有些东西,从来就不该用眼睛去看。而是该用心去感受。 谢青梓又慢慢悠悠的喝了一盏茶,这才叫了大总管进来。 果不其然,大总管进来的时候,却是面色很不好看。 不过谢青梓的面色更是冷淡三分。 大总管敷衍的拱了拱手:“世子妃。” “大总管想来却是很忙罢?”谢青梓如此开口说了一句,也不叫大总管坐,十足的不给大总管体面。 大总管的脸上越发僵硬了,语气都是有些硬邦邦的:“是有些忙,故而世子妃您若是没什么事儿吩咐,我就先告退了——” “大总管对谁都是这样的态度么?”谢青梓看也不看大总管,直接就如此问了一句。 这话着实也不好答,大总管到底是没开口。 “你姓什么?在府里当差多少年了?”谢青梓又问。 这次大总管估摸着也是回过味儿来了,不打算真和谢青梓对着来,语气也是缓和了许多:“回世子妃,我也是姓卫的,是王府的家生子。从十五岁开始当差,如今都三十年了。” “三十年了,你也没学会怎么当个仆人,倒也是奇了。”谢青梓笑了一笑,语气很是平和的说了这么一句话出来,而后又将手里的茶杯搁下了。碧青色茶杯上描着牡丹,谢青梓手指在上面,衬得却是越发白皙柔嫩。无端端的就让人觉得娇柔美好起来。 更是总让人觉得,这手的主人就该每日弄花逗鸟,闲适度日便是,性情必也是温柔端方,小意柔顺的。 故而谢青梓这样不客气的锋锐的说出这话时,着实也是有些叫人觉得诧异太大,以至于竟是有些受不住。 谢青梓这样的一句话,直接就让卫大总管有些傻了一般,错愕了片刻才陡然又沉下语气来,压着不痛快勉强保持着尊敬:“世子妃说这样的话,倒是让我不敢承认的。” 他在这府里当了三十年的差,十年前当上总管,这么些年来,谁不是对他客客气气尊敬无比的? 可偏偏谢青梓此时却是说他,连当奴才都是当不好。 这不是打脸么?而且若是打得他心服口服也就罢了,偏还叫他根本就是不能心服口服。 如此一来,他便是真真儿的不服气了。 最后,卫大总管冷笑一声,直白的道:“不是我说话不好听,只是世子妃纵是想杀鸡儆猴,又何必拿着我开刀呢?” 今日谢青梓这般作法,能让人想到的,也就是杀鸡儆猴罢了。 谢青梓听了这话,直接就笑了:“杀鸡儆猴?你倒是高看你自己了。对一个奴才,我倒是还没那么高的闲情逸致。罢了,我看我也使唤不动你,既是如此,那就直接换人罢。我管家时,你只管在家中歇息就是。府中一概事情,你却是不必再过问。” 说完这话,谢青梓直接就让荷风送客:“以后这样对主子不恭不敬的奴才,不许叫他出现在我跟前。否则见一次,杖责十棍。” 谢青梓这是铁了心的不给卫大总管脸面了。 卫大总管面色几经变换,到底还是没压住心头的气愤:“既是如此,那奴才便是回去了。”说完这话,倒是真走了。 第355章 巧妇难为 卫大总管一去,卫薇便是看住谢青梓颇有些无奈道:“大嫂何必如此?强龙也不和地头蛇斗呢,他到底在府中多年,又得势,惹了他,咱们办事儿也是艰难。” 谢青梓听着着卫薇的抱怨,尤其是在听见那句“咱们办事”的时候,便是不由得一笑,心下也就明白卫薇的选择了。 对于卫薇这般抱怨,她只淡淡说了一句:“我活了这么多年,也是没听过主子还要向奴才低头的。他若是值得我尊敬,我还给他几分脸面,忍让三分也无所谓。可他算是什么东西?” 今日让一寸,明日就得再让一尺。她这个世子妃就是人人都能欺负到头上的。 “你记住了,你是主子。他只是奴才,真惹急了,打死也好,发卖也好,撵出去也好,都是你说了算。”谢青梓教了卫薇这么一句,倒是又叹了一口气:“越是咱们弱的时候,就越是不能在这些下人跟前露了怯来。” “可现在办事儿不得找他么——”卫薇还是觉得谢青梓未免有些冲动了。 谢青梓笑着摇头:“会办事儿的人多了去了,哪里就只是他一个呢?你且瞧着就是。” 说完这话,她也不再和卫薇多解释,直接就叫双云去外头那帮管事里头传句话;“告诉他们,谁觉得自己行的,只管来找我。日后我管家,他便是大总管。” 谢青梓也是铁了心的要坚持自己的决定了——横竖,她倒是不信了,她还真能就被一个奴才吃死了? 双云这头去,竹露也是跟着去看热闹了。 竹露虽是跟着去,也是有些胆怯:“一会儿你说罢,我给你掠阵。” 双云几乎大笑:“怕什么,咱们是世子妃跟前的体面人,只有他们巴结咱们的。说错了,他们也不敢怎么着。” 双云到底是不愧被卫泽相中送到了谢青梓身边的,比起竹露荷香来,倒是也有不少强项。尤其是对外的时候,到底是强上不少。 以前在谢家,或是在霍家陆家都还觉不出来,此时来了卫王府,慢慢的也就觉出来了。 一路行去前头,双云声音脆生生的;“方才大总管的事儿想来你们也都知道了。我也不废话,如今世子妃要用人,你们若是有觉得自己行的便是主动些,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 双云话音落下,好半晌却都是没人出声。 双云环视一圈,淡淡一笑:“看来你们倒是都和大总管穿一条裤子么?就没个有野心的?竟是都甘心一辈子被人压着?若真没了也就罢了,横竖府里找不着,再从府外找就是。世子爷那样的人,还愁找不到人办事?” 竹露在旁边听着,不由得点点头:是了,这个时候提起卫泽来,倒是事半功倍。谢青梓刚入府,要说威信肯定是没多少的。可架不住背后有卫泽啊。 卫泽办起事来是什么风格,想来卫王府的人都是知道的。 果然提起卫泽来,不少人都是蠢蠢欲动起来。 双云看在眼底,慢慢收了笑,语气冷淡了几分:“不过我倒是提醒你们一句,也别想着这些就忘了自己的斤两。若事儿到时候办不好,丢了脸面事小,丢了饭碗那却是事大的。” 谢青梓此时是急着用人不假,可是却不是什么人都要的。给个甜头,自然也要给个棒子让他们都清醒清醒。他们自己丢了脸不打紧,若是连累了谢青梓那就不好了。 “小的愿意一试。”到底最后有人站了出来,二十出头的样子,看着倒还有些面嫩。 双云上下打量了一番,倒是还有些不大相信对方能行,当即迟疑了一下:“你行么?” “不试试怎么知道呢?”对方一笑,倒是露出了一口大白牙来,那笑容也是颇为灿烂,只让人印象深刻。 双云也不急着应,只是又往周围看了一圈,挑眉问:“还有别人么?” 陆续又站出来两个,便是再没有人往外走了。有些纵是面上意动,可到底是不敢冒险。 双云也不敢勉强,只是笑了一笑:“那你们三人随我去罢。到时候世子妃自会定夺。”不过她心里却是明白,今日敢站出来的,将来等着他们的自是享不尽的好处。 毕竟,跟着卫泽和谢青梓都没肉吃的话,难不成还要跟着卫王和卫王妃? 若没有卫泽支应,卫王府早就是倒了。 将人领到了廊下,双云也没敢往里头随便带,只先进去禀告。自然,禀告的时候少不得提一嘴:“那个最年轻的便是最先站出来的。” 谢青梓点了点头:“我心里有数了。” 说完这话,就让卫薇和她一并出去选人。 卫薇还是迟疑:“他们哪里能办得好?毕竟府里的人脉也好,别的也好,都是捏在大总管手里,他们纵是能力再好……” “这个世上,就没有花银子买不到的东西。”谢青梓似笑非笑看了一眼卫薇,“银子是咱们出,他不过是拿着咱们的银子充个大爷罢了。他手里的人脉?我就不信,人家还能不赚钱?” 卫薇听完这话,倒是好半晌没说话,一直在心头琢磨这话。 廊下早就端了椅子放着。谢青梓过去后便是缓缓坐下,而后笑问:“事情始末你们都知道了不曾?” “都是知道了。”三人都是小心翼翼的答了。 谢青梓笑了一笑:“既是知道了,那就更好了。我也就不必多费唇舌。现在我就问问你们,你们都有信心办好差事?要知道,毕竟出了这样的事儿,也就是个脸面之争。到时候少不得还有暗地里下绊子的事儿——若是你们办不好,趁早这个事儿咱们也就都作罢,省得到时候都没脸。” 谢青梓说这番话的时候,语气也仍是和和气气的,倒是半点都没有之前对着大总管时候的架势。 谢青梓越是平易近人,此时也就越是叫那三人觉得亲切,自然也是更加的愿意效忠了。 不过谢青梓这话倒是也叫他们都也有些担忧,各自忍不住也生出几分迟疑来。 唯有最初那个站出来的仍是没什么迟疑之色,当即就果断道:“从站出来的时候就已是注定了不可能再后悔了,毕竟,一站出来,就已是注定站在了对立面上。” 谢青梓听了这话,登时就是笑了:“这话倒是说得很是。” 应该说,从他们动了心思开始,就已经是注定站在了对立面上了。 谢青梓随后问那人:“你叫什么名?” “小的叫卫三思。”听谢青梓这样问,卫三思也是猜到了谢青梓的意思,当即倒是激动得话都是说不出来了。声音都是绷紧了,既是紧张又是亢奋。 谢青梓笑笑:“既是这样,卫三思便是你来罢,他们二人协助你。你们三人别丢了我的脸面。” 三人齐声应了。 谢青梓又问:“府里粽子准备得如何了?” 卫三思却是摇头:“府里至今也没准备粽子——” “哦?材料呢?也没买么?”谢青梓又问。虽是早就知道结果,但是她还是要问问。 卫三思仍是摇头。 谢青梓一沉吟,旋即问:“往年去哪家买材料?你去联系一二。这事儿还得尽快。明日就要准备给各处送节礼了。端午总不能没粽子。” 这想来,就是卫王妃给她挖的第一个坑了。 端午节的粽子……倒还真是不好办。 谢青梓叹了一口气,只让卫三思等人退下去了。待到卫三思等人走后,她这才又看向卫薇:“可想明白了?” 卫薇点了点头:“想明白了。主子对奴才太忍让了,那主子也就不是主子了。尊卑贵贱,却是要一开始就分清楚才好。” “嗯,能想明白这个,便是再好不过。”谢青梓揉了揉眉心,“咱们再去看看库里的银子还有多少。” 说起这个,卫薇便是露出了几分的古怪之色来。而后就听卫薇道:“其实倒是也不用去看了,不用想都是知道这个必是没有的。咱们府里什么都不缺,最缺的就是银子。而且——” 谢青梓笑笑,慢慢悠悠接过话岔:“是了,既是故意要算计我,要让我跳坑,她又怎么会留银子呢?是么?” 卫薇露出几分尴尬来:“既是这样,那大嫂准备怎么办?按照她的心思,怕是想让大嫂自己贴补这个银子。” “我来贴补这个银子?”谢青梓搁下茶杯,又懒懒的伸了个懒腰,最后才轻笑一声露出几分讥诮来:“贴补银子?凭什么呢?我又不是财神爷,更不是善财童子。我还愁自己银子不够花呢。” “那怎么办?”卫薇露出几分愕然来,只觉得是不知该说什么才好了。“这什么都是要钱的,端午若是没银子……那东西怎么来?” 谢青梓却是一脸无所谓:“她不怕丢人,我怕什么?巧媳妇难为无米之炊。横竖最先送的也是宫里,还是让王爷去送。最丢人的,不还是王爷么?” 反正,这件事情就是这般,看谁绷得住罢了。谁先绷不住,那就谁先认输。 第356章 偷鸡不成 下午的时候,谢青梓刚午睡起来,便是就得了消息,说说卫三思已是等了两刻钟了。 她登时一笑,侧头看了一眼双云:“你看,这不就是体现出差距来了。” 双云一面替谢青梓绾发,一面也是笑道:“之前那大总管忒不识趣。这也就是世子爷没在府里,若是在府里的话,只怕他就该哭了。” “倒像是世子爷是什么凶神恶煞似的。”谢青梓一下子就笑出声来。 “世子爷只是对着主子的时候温柔罢了。”双云说了句大实话,又吐了吐舌头:“对着旁人可不是这般。再说了,世子爷若知道这个事儿,那卫大总管的好日子必是到头了。” “无妨,他的好日子已经是到头了。”谢青梓笑笑:“横竖这件事情我是不打算善了了。” 若是她没和霍铁衣相认,只以谢家女身份嫁过来,她倒是还真的只能隐忍,可是现在么……她背后有人撑腰,还有卫皇后的回护,所以想想她又何必隐忍? 嚣张些,狠戾些,也好叫人都知道,她是卫王府的世子妃,而不是任由人欺负的软绵团子。 卫王府迟早是要到了她手里,她现在就立下威来,更也是只有好处没有坏处的。 谢青梓梳完了头,这才去见卫三思。 卫三思等了这么久也不见有任何不耐,反而是诚惶诚恐的。见谢青梓出来,便是忙请安:“世子妃。” 谢青梓一笑,而后便是切入正题:“事儿办得如何了?” “价格却是有些贵。”卫三思摇摇头:“虽然他的货够多,能够上咱们用的,可是价格比起往年贵了二成。着实不合算。虽然他说是临近端午东西也就这么多了,加上别人也要,故而是只能抬价。可是我想着……却怕是算计。” 卫三思看着面嫩,不过办事儿说话却是老成和周全。 谢青梓也是明白过来,卫三思既是敢开这个口,倒是真有这个本事办好这个事儿的。 对于卫三思这话,谢青梓也是早有预料:“看来果然是早就勾结好了。这事儿倒是也真不好办——” “不行买些粽叶,叫厨房做罢?那些厨娘无非辛苦些,单独给她们一些银子就是了。”卫三思迟疑着提出了这个法子:“横竖材料倒是好买,就是单独再得想法子定些盒子装。” “不用如此麻烦。就先去别的地方问问。再说了,咱们也不一定有银子买呢。”谢青梓笑笑,直接就说了这么一句话。 谢青梓这样一说,倒是让卫三思蓦然噎了一下。 谢青梓陡然笑出声来:“去吧,你先问问。银子这头,我再去想想法子。” 库房里现在就二百两银子了。说起来简直都是可笑——谁曾想卫王府竟是就剩下这么点能用的现银了?说出去都是让人笑话。 偌大个王府,穷成了这样,简直也是滑天下之大稽。 谢青梓当时看了都是觉得有些笑不出来了:这为了坑她,卫王妃也是真的豁出去了。 卫三思尴尬了一阵子,末了才又问:“那节礼怎么办?” “东家的送西家呗。”谢青梓笑了一笑,摆摆手:“去吧,你先去问问,说不得到时候也有银子呢?” 至于银子从哪里来,她也是没说。 送走了卫三思,谢青梓便是直接道:“走吧,咱们去主院。” 去了主院,卫王妃却是刚好吃了药已歇下了。 如此一来,谢青梓倒是不好强硬的要求见卫王妃了。毕竟,那也是个病人,总不能勉强病人吧? 只是到底是不是真睡下了,倒也是不一定。横竖谢青梓是不信的。在她看来,也不过是卫王妃故意在避开她罢了。 光是这样一想,就知道卫王妃也不过是怕她问起银子,故意的如此。 卫王妃这一招,虽说无赖了些,可是却也是十分的管用。反正她也不可能强闯进去不是? 不过,谢青梓倒也是不在意这个——她根本也就是早就想到了卫王妃肯定不愿意见她的。既是故意挖了坑让她跳,卫王妃又如何会给她机会跳出来呢? 要她是卫王妃,那么她也是不会见人的。肯定躲到端午过后再说。 至于王府的银子去哪里了,她也是不大在意——横竖不管去哪里了,也不会给她一个铜子儿。 谢青梓冲着出来回话的丫头笑笑:“既是如此,那我就不进去叨扰王妃了。若是王妃醒来又得空了,便是着人去叫我一声就是。” 说完这话,谢青梓也就转身直接离去了。那架势颇有些潇洒之意。 倒是看得那丫头一阵纳闷:这气势汹汹的过来,她还以为是一定要见到呢。原本还想着只怕不好打发了,谁曾想不过是一句话竟是就打发过去了。这就有点儿叫觉得诧异了。 谢青梓本来也没想到要见到卫王妃的,事实上她真正的目标,却是……卫王。 谢青梓直接就在二门处堵住了卫王,当着一干下人的面儿直接就是开了口:“眼看着要过端午了,府里什么东西也没筹备下,如今府里只有二百两现银,我着实也是无奈。王爷您看看怎么办?” “就二百两现银?”卫王露出了几分愕然来,只觉得是不可思议,更是有些不敢相信。 谢青梓应了一声:“的确是只有二百两现银了。横竖王妃给我时,就这么多。” “那你想想法子吧。”卫王一下子就明白了卫王妃的意思,当下干脆的也想推卸责任:“我还有事儿,回去换身衣裳就又要出门。” “什么法子都可以?”谢青梓一挑眉,意味深长一笑。 可惜卫王却是没瞧见,只当是谢青梓明白了自己的意思,当即应了一声:“我得去了。” 谢青梓等着卫王走远了,这才看了一眼旁边的那些仆人:“王爷是说的什么法子都可以,对吧?我没听错吧?” 众人齐声应是。 谢青梓微微一笑:“那就去王爷书房里拿一副字画先典当了罢。有个千八百两银子,也能应急对付过去了。” 粽子横竖是不愁买不着的。银子弄到了也就容易了。 谢青梓提出来这样的法子,只叫众人都是齐刷刷的吃了一惊,只忍不住惊奇的看着谢青梓,完全不敢想等到卫王知道了谢青梓是怎么处置了这个事儿之后的心思是如何。 反正,卫王肯定是不会觉得很愉快。 反正,以卫王的脾气那是肯定要发火的。 反正,这个事儿……着实也不是什么好事儿。 谢青梓当然也是清楚的,不过……她却是并不在意。横竖反正卫王妃是要她支应过端午节,她只管端午节的事儿。至于卫王的书画么……那就让卫王和卫王妃头疼去吧。 横竖,她是不管的。卫王就是闹起来她也不怕:卫王自己说的什么法子都可以,那如何怪得了她? 其实原本她是没想过打卫王书画的主意的,本想着府里其他什么值钱的东西先典当出去即可。可是卫王偏生说了那么一句话,还是那么一个态度。 谢青梓想着方才那一幕,心头倒是禁不住冷笑了一声:这两夫妻倒也是一条路上的人。卫王妃算计她的嫁妆也就罢了,卫王一个大老爷们也是算计她的嫁妆。 真真是叫人恶心。 原本她对卫王印象也还没那么坏,可经过了这么一个事儿之后,她对卫王的印象是半点好的也没了。 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卫王如此,便是连个有担当的男人都算不上。 谢青梓铁了心的要将事儿闹大,故而当下便是直接的叫人去卫王书房里取了一副字画。 本来卫王书房的小厮是不肯放人进去的,可是奈何谢青梓往那儿一站,倒是不得不让人信服。故而最后到底还是拿到了。 谢青梓拿了字画之后,直接就交给了卫三思,转头笑道:“拿去典当了吧,记得是活当。银子就拿去买粽子。” 卫三思办事儿也是的确是有些手腕的。毕竟当时敢站出来,若是没点手腕,那又如何敢? 卫三思大张旗鼓的和别的店铺商行联系,倒是真让一开始问的那家,往年给卫王府送粽子的点心铺子急了。 毕竟,这好歹也是一笔大生意,就这么错过了岂不是可惜肉疼? 原本还想拿捏架子,可是一瞧见卫三思果真是要去别家买了,登时这个架子也就拿捏不住了。 就着这个事儿,卫三思也来问了谢青梓的意思。不过谢青梓却是只道:“如今你是府里的大总管,自是你说了算的。我只问结果,至于其他的自是你决定即可。” “既是要拿捏咱们,可见其心不好,还是去别家买吧。也好叫他们互相埋怨。”卫三思最后说了这么一句话,乍然一听老老实实的似乎有些认死理,可是再一听……倒是又品出一点别的味道来。 谢青梓听着,越发不厚道的笑了:“如此甚好。就按照你说的来办。” 就是要让他们偷鸡不成蚀把米才是。想算计拿捏了她?也该先掂量掂量自己的轻重! 第357章 瞒不住 谢青梓这头拿了东西去典当了,卫王却是第三日才发现的。 原因无他,不过是因为卫王竟是两日没着家——至于为什么不肯回来,谢青梓估摸着只怕卫王是在躲着她呢。 可不是么?害怕她要银子,故而就这般的躲着呗。 不过如此也好。 今儿之所以卫王回来,还因为是今儿就要进宫去给卫皇后送端午节的节礼了。 纵然卫皇后已是一国之后,地位尊贵无比,可是毕竟也是卫家嫁出去的女儿。不拘东西多少,必都是要送节礼的。 估摸着要不是这个原因,卫王今日必也是舍不得出现的。 谢青梓给卫皇后准备的节礼自是最妥当的。 故而卫王看了一眼礼单后便是颇有些满意,甚至还夸奖了谢青梓一句:“安和办事儿倒是稳妥。” 谢青梓心道:若是你知道银子是哪里来的,你怕是就笑不出来了。 光是想想卫王对那些他的收藏品宝贝的样子,谢青梓就是已经能猜到卫王届时是要如何闹一场了。 至于卫王的夸奖,她只是浅浅一笑微微低头不好意思:“王爷谬赞了,也不过是按照往年的旧例来办的。” 卫王笑着带东西入宫去了。谢青梓又不疾不徐的忙活了一阵子,便是叫了卫薇过来:“我要回一趟娘家去,不知你与不与我去?” 卫薇那样聪敏之人,自是知道谢青梓这不是要回娘家,而是要去避麻烦的。 想了想,卫薇便是毫不犹豫的道:“我去。” 谢青梓便是领着卫薇径直出了卫王府,一路往霍家去了。 霍铁衣去当差去了,故而谢青梓在门口又拐了个弯,直接就去了陆家那边先去看陆夜亭。 卫薇出门时候倒也是老实,看着乖乖巧巧的。陆老夫人看着也是夸了两句,不过到底是客套还是真心却是也分辨不出来。 因有卫薇在,陆老夫人便是笑道:“沉星正在练字,谢五姑娘也在那边。你哥哥也在那儿。你和你哥哥说话,便是让五姑娘陪着卫大姑娘玩耍。” 谢青梓应了一声,而后便去寻陆夜亭。 心里头却是又对谢青樱在这边微微有些觉得怪异——谢青樱自己的意愿也就罢了,可是谢家怎么也没人拦着让谢青樱不许过来? 说句好听的,是没有自家姑娘天天野在别人家的道理。 说句不好听的,谢青樱毕竟是个姑娘,这般到底于男女大防上不妥。 再说现在风气开放些,也没有真的就半点不在意这些的道理。 想着这个,她倒是忘记了另一茬——沉星那相貌,难不成卫薇见了就能不诧异? 故而等到卫薇给陆夜亭等人见礼过后一抬头,看见了沉星的样貌猛然愣住的时候,谢青梓想起这一茬的时候,却已是晚了。 不过卫薇到底也是心思敏慧,只一个惊诧后,就忙又收回了目光,掩唇一笑:“倒是和大哥有些像。果然是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嗯。”陆夜亭倒是不在意,应了一声,而后笑看了谢青梓一眼:“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今儿卫泽不是要回来?你还出门了?” 谢青梓叹了一口气:“家里发生点事儿,出来避祸。” 陆夜亭听了这话,登时就是一挑眉。 谢青梓只摇摇头不肯再多说,而后便是又笑:“哥哥怎么也不出门?****都在家。” “过了端午便是去国子监读书了。”陆夜亭随口答了,又让谢青梓和他去外头说话:“她们三个小的在屋里,咱们去廊下,我有几句话单独问你。” 这话一出,自然别人也不好意思再跟出来。 陆夜亭带着谢青梓去看廊下的鹦鹉:“已经会说话了,要不给你带回去玩罢。” “我又不是小姑娘了,已是不稀罕这个了。”谢青梓抿唇浅笑,侧头看陆夜亭:“哥哥养了这么久,也真舍得随意送人。” 她倒是没问陆夜亭是要和她说什么事儿。横竖不管说什么,她听着就是。 她和陆夜亭也不是外人。陆夜亭也犯不着跟她兜兜转转的。 陆夜亭笑了笑:“哪里就是随意送人。别人我舍不得,你的话,要什么我都给。只要是我有。” “这话说得——”谢青梓直笑:“我都不知该怎么回了。” “卫王府的事儿,我也含糊听说了些。”陆夜亭也没再多说什么,只是颇有些含混的这般说了一句。 谢青梓逗鸟的动作微微一顿,然后才又笑道:“这么说来,哥哥也知道我都做了些什么。知道我闯了什么祸了?” 陆夜亭倒是全然不在意:“这算是什么闯祸了?只是我心里头有些不痛快。卫王府怎的连个阿猫阿狗也是敢在你跟前叫嚣。卫泽忒无用了些。” “叫他又如何呢?这么多年他在那府里也是外人一般,想来也是懒怠去管这些。再则,那毕竟是他的亲眷,他自己也是无奈。”谢青梓听见陆夜亭这样说卫泽,倒是想也不想的就下意识的替他辩解了几句。 当然这话也不全然只是辩解,实话也是如此。 有些事情看起来容易,搁在别人身上也觉得好办。可是真自己去体会了,那就完全不是那么一个味儿了。 谢青梓这样维护卫泽,陆夜亭心头忿忿,到底还是没说话,只笑了一笑:“你这话也对。就是……我看着还是不舒服。而且那般也是难为你了……” 这典当东西的银子拿去买东西,他竟是都想象不出来卫王府捉襟见肘到了什么地步。而偏偏,这事儿还都让谢青梓去面对。 “早知如此,就不该让你早早嫁过去。”陆夜亭颇有些悻悻的说了一句,末了眼底又露出几分阴沉来:“那个作死的奴才,不然直接弄死就是。往护城河里一丢,找都找不着。” 谢青梓听着陆夜亭这样说,心头既是暖又是好笑:“胡说什么呢。做这样的事儿做什么?还没到了那个地步呢?这一场擂台刚开始,他乐意跳出来让我试试手,倒也是好的。” 再说了,有人护着是好事,可也总不能一直让人护着。护着来护着去,不过是让她什么都自己做不了罢了。 即便是卫泽,总也不能让她时时刻刻依靠着,故而还是她得自己来。唯有自己强大起来,也才能叫这些想护着她的人放下心来不是? 谢青梓如此说,陆夜亭也是猜到她的心思,轻叹一声,又往屋里斜睨一眼:“如今沉星的样子被卫家人瞧见了,你打算怎么办?” 谢青梓叹了一口气,而后便是又道:“还能怎么办?横竖谁也没个证据,爱怎么猜测是他们的事儿。咱们也管不着。” “嗯。”陆夜亭应一声,而后又一笑:“好在今儿卫泽就要回来了,这些事儿且让卫泽操心去。你也别走了,就在这里等着,到时候卫泽回来必先过来接你。” 谢青梓也是如此想的,当即一笑:“我出门时候都让人去城门口候着了。到时候他回来,肯定先过来。” 这事儿必是要闹得鸡飞狗跳的。以卫王那么不靠谱的性子,她一个人被欺负了也是有的。她也不傻。不说别的,至少卫泽在,总归是要多三分底气。 不过这个事儿闹起来,就是不知道会怎么一个闹腾法。她心里多少也有些没底——想着卫皇后在她成亲之前跟她说的那些,她更是觉得有些忐忑。 但是想来这个事儿,总不至于闹到那么厉害。 谢青梓这头正和陆夜亭说着话,那头卫王也是从宫里又回去了。 今儿卫皇后高兴,又听说节礼是谢青梓办的,便是夸了卫王好几句,连带着也夸了谢青梓好些。故而卫王回去时候,心情倒是颇有些好的。 只是这头回了王府,还没屁股坐热呢,就被卫王妃冷笑了一声:“高兴什么呢?你东西都叫人卖了,你倒是还高兴。” 卫王一头雾水:“这是什么话?” 卫王妃原原本本将谢青梓做的事儿说了。而后便是又凉笑:“咱们这个世子妃真真儿是有手腕的。一来就将卫喜的大总管位置下了不说,更是给了他好大一个没脸。如今倒是好,还敢做出这样的事儿来。没银子,不拘典当什么,也比拿你的东西。况且典当这样的事儿,亏她也是做得出来!也不嫌丢人现眼。” 卫王妃说这话,无疑是有些挑拨离间的嫌疑的。 卫王早已是脸色铁青,一言不发起身就往自己书房去了。 待到发现是自己新得的一副极喜欢的书画被拿去了,登时心窝子就是一疼,想也不想就骂道:“孽障,孽障!” 而后便是又叫人去将谢青梓叫来:“去,叫世子妃过来!” 下人自是只能无奈的回:“世子妃有事儿回娘家去了,带着大姑娘一起去的。也没说什么时候回来——” 卫王妃仍是笑,语气越发讥诮:“这是心虚跑了,料定了有霍家做靠山,咱们也不能怎么着她。卫薇那丫头也是墙头草,竟是就这么站到了外人那边去了。真是给点好处自己姓什么都是不知道了。” 第358章 云泥 卫王妃这话自是也能起到作用的。 卫王的情绪便像是一下子就被点燃了,噼里啪啦的更是炸了起来。 不过卫王却还是更惦记自己的宝贝儿,在屋里急躁的转悠了两圈之后,便是想起了被典当出去的书画,当即忙又道:“不行,我得赶紧的去赎回来,不然磕坏了弄脏了,那可怎么办?” 卫王如此在意的样子,直接就让卫王妃唇角抽了抽。 不过到底多年夫妻了,卫王的脾性卫王妃也比谁都清楚,当即也不拦着,只故作为难:“可是当票和银子都没有……” “怎么会没有银子?”卫王轻飘飘的看了一眼卫王妃。虽是没说什么,可是那眼神却是比说了千言万语都管用。 卫王妃莫名心虚了一虚,而后讷讷:“可是当票——” “当票这不是在桌上摆着的么?”卫王指了指桌上镇纸压着的纸。那不是当票是什么? 这个当票也是谢青梓想得周全,想着怕到时候卫王来找自己要,两人都是尴尬,便是索性叫人压在了卫王的书桌上。 不过卫王书房倒也是好东西遍地都是:从笔洗,镇纸,笔架,都是好东西。不是古董就是精贵之物,再加上诸多藏品—— 谢青梓当时还是有些可惜的:经过了这么一个事儿之后,只怕以后再想进卫王的书房就不容易了。卫王必是会守卫重重的布置起来,防备再次发生这样的事儿。 但是她见过了卫王的书房之后,倒也是知道了卫王府偌大的王府怎么就到了现在这个光景的。这些东西,每一个看着不值钱,可是真值钱起来的时候,却是能值不少银子。 卫王府会被这样掏空也并不奇怪。 卫王还不放心让旁人去,最后只亲自去了才肯作罢。 卫王妃气得一口牙都要咬碎,却也是无可奈何。卫王这个脾性就这样,拦不住有什么法子? 卫王妃气哼哼的回了屋,想了想又叫人去叫了卫晟回来。 卫晟回来后,卫王妃将这个事儿跟卫晟说了:“晟儿你看这事儿该如何?你父王的脾性你是知道的,他的东西赎回来了,他肯定也就消了一半儿的气——” 到时候再加上卫泽往那儿一杵,这事儿多半也就要这么过去了。那闹出这么大个事儿,最后怕就是什么涟漪也没有起,就要这么过去了。 卫晟苦笑一声:“母妃也忒贪心了些,你这也做得太明显了一些,她如何能上当?你不多不少差一点,她自然也是懒得闹腾出这些事儿了。” 顿了顿,卫晟又缓缓道:“这件事情要我说,母妃也别折腾了。父王若是要追究,咱们就说几句,若是父王不追究,那也就作罢。没什么好再折腾的,横竖现在……姑姑护着她,大哥也护着她。咱们何必和她硬来呢?” 卫王妃被这么一劝,倒是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了——这件事情仔细想想也的确是那么一回事儿。当时若不是她一心想要看好戏,做得太过了些,只怕谢青梓也不会反应这么大…… “那丫头年岁不大,心眼倒是不少——”卫王妃颇有些悻悻。 “若没点心眼本事,如何能将姑姑都是哄得同意她嫁过来?”卫晟一笑,一脸的意味深长。 卫王妃听了,深思了一阵子后就露出了几分的恍然来:“不过是被她做出来的样子骗了罢了。” 卫王府这头的事情,谢青梓自是知道的。既是让卫三思做了大总管,她总不能连个报信的人都没有。 得了卫王自己去赎典当的字画的消息,谢青梓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卫薇,然后一挑眉。 卫薇明白了谢青梓想问什么,当即就点点头:“差不多这个事儿也就这么过去了。父王那人……除了他的宝贝不能动,他的银子不能动之外,其他的事儿……倒也不是那么计较。” 谢青梓颇有些意外。一时之间有些不知该如何评价卫王这个人了。 “那若是有人挑拨呢?”谢青梓最后问了这么一句话。 卫薇仍是摇头:“没什么太大的用处。他是不怎么管这些的。” 谢青梓便是明白了,笑盈盈道:“那咱们便是可以回去了。” 卫薇一愣:“不是要等大哥过来接咱们?” “叫人去城门口说一声就行了。他奔波一路,能不叫他累就不叫他累了。”谢青梓如此说了一句,而后看了一眼谢青樱:“青樱你随我来,我跟你说几句话。” 谢青樱便是跟着谢青梓出来。 卫薇识趣的没跟出来,只是继续吃点心喝茶。 “青樱,你毕竟是个姑娘家。”谢青梓也不跟谢青樱多废话,直接便是又如此的说了一句。 谢青樱到底也不是真就是九岁小姑娘的心思,一听这话就明白了谢青梓想说的到底是什么了。当下也没跟谢青梓绕弯子,轻声道:“大太太本是过问了一句的。可是父亲的意思,却是纵容。” 一听这话,谢青梓同样也是什么都明白了。当即眉头狠狠一皱。 谢昀为什么要纵容谢青樱过来?这个事儿几乎是不用多想:若是去别的普通人家,只怕谢昀是要拦着的。可是现在却是纵容,目的是为了什么,似乎也是一下子就能看明白了。 谢青梓抿了抿唇角,看着无所谓的谢青樱,轻声问她:“他怎么想我不问,我只问你怎么想。”谢青樱也是帮过她的,她自也是记得谢青樱的好。 若是谢青樱需要她帮忙,她自是义不容辞。 可若是谢青樱自己有别的想法,她也不会贸贸然的就去插手谢青樱的事儿。 谢青梓这样一问,谢青樱眉宇之间就露出了几分的暖意来,灿然一笑:“果然阿姐是关心我的。” “你叫我一声阿姐,难道我关心你便是不该?”谢青梓玩笑一句,末了再一次的追问:“你到底是怎么打算的?” 谢青樱抬头看向了远处天空一眼,看着那一缕几乎都要消散的云霞,轻声笑了一笑:“阿姐,我不想再体验我曾经体验过的感受了。” 谢青樱说这话时候,口吻异常成熟,且透出了一股叫人心中震撼的苍凉来,仿佛耄耋老人的一叹,包含了岁月积淀下来的不可逆转的无奈和悲痛。 谢青梓听着,只觉得心里头都是难过起来。张了张口刚想说两句话,然而谢青樱却是又缓缓的继续说了下去:“我们女子,穷极一生也不过是如同凌霄一般。不过是依附旁人而活罢了。” “依附的东西长得矮,便是爬得矮。可若是依附的东西高呢?”谢青樱痴痴的看着那一抹云霞,仿佛是从里头看出了别样的东西来。待到最后她收回目光的时候,她轻轻一笑:“我不想被人踩在泥水里受尽屈辱。我想做那九天之上高洁的云霞。” 她伸出手去,朝着那一抹云霞遥遥一握,虚虚的将之握再手里。纤细的手指这一瞬间看着竟是有些叫人觉得震撼:“旁人能,我为何不能。” 说完这话,谢青樱又侧头朝着谢青梓灿然一笑:“现在既是有这个机会,我是要试一试的。” 谢青梓看着谢青樱,只觉得谢青樱今日说的话,今日这般神态,今日这般动作,都是被一柄刻刀深深的镌刻在了她的心上,历经岁月,却是都不可磨灭。 谢青梓这么看了半晌,好半晌都是没缓过神来。 而谢青樱则是反而反问了谢青梓一句:“阿姐现在明白了我的意思了么?” 谢青梓已是明白了。可正是因为明白,才更觉得谢青樱大胆:“你这般……是在冒险。且不说你的梦如何,就算他是真的是……你想的也不一定会成真。若到时候一个不妥,反而是落得个粉身碎骨的下场。” “我不怕。”谢青樱笑得很是无所谓。想了想又歪着头看住谢青梓:“还是阿姐怕我连累你们——” “若他真的如你所说,是那样的身份,我就算想脱开身去也不可能。”谢青梓鬼使神差的说了这么一句实话。虽然理智告诉她,她其实根本就不该说这话,她该劝阻谢青樱。可是想着刚才谢青樱的话,想着她说那话的神态时,她却是又将理智压了下去。 不过,她到底也是不赞同谢青樱如此,斟酌了许久,才对谢青樱轻声说了一句这话:“做九天之上的云彩固然好,可若做个普通女子,你高高兴兴的,我也觉得极好。” 谢青樱微微一动,随后笑眯眯的伸出手来握住了谢青梓的手:“阿姐,我和你不同。你有人护着,可我——况且,沉星极好。纵然是最后什么也不是,我也愿意和他在一处。他看我极重。试问世间,又有几人能做到这般?我喜欢他这一份赤子之心。” 连容貌都没长开的小丫头说这话,其实是有些可笑的。换成别的小丫头,谢青梓指不定想笑问一句:“你知道什么是喜欢?又知道什么是在意么?” 可看着谢青樱,这些话她却是一个字也是问不出口。反而只是满心的震撼。 第359章 尴尬 谢青梓回去的路上,因了谢青樱的事儿倒是一直有些若有所思。 卫薇时不时侧头看一眼谢青梓。 谢青梓想得入神,倒是没留意到卫薇的神色。 快要到了卫王府的时候,卫薇到底是按捺不住:“大嫂在想什么?” 谢青梓回过神来,看了一眼卫薇,见卫薇一脸的忐忑不安,她还愣了一下没反应过来:“这是怎么了?” 卫薇迟疑了一下才摇头:“没什么。” 谢青梓见卫薇如此,忽然就回过味儿来,当即一挑眉:“哦,你在担心沉星的事儿?” 谢青梓如此坦然,反倒是让卫薇更加闹不清楚谢青梓的心思了。当即好半晌才说了这么一句:“他和大哥着实很像——” “嗯,我们当时还猜测过是不是王爷的私生子。”谢青梓抿唇一笑,伸手捏了捏卫薇的脸颊,直接就将卫薇捏的有些发蒙:“你也别多想了,我出神的并不是这个。也和你没关系,是谢家的事儿。” “嗯。”既是如此,那卫薇也就没多说什么,直接就应了一声,而后笑道:“大嫂不说话,倒是吓得我够呛。” 谢青梓轻笑一声:“怕什么,我还能吃了你不成?” 这头刚到了大门口,谢青梓便是得了卫三思的回禀:“世子爷已经进城了。最多一刻钟就能到。” 谢青梓听了这话,登时就是笑了:“那我也就不进去了,就在门口候着。” 卫薇犹豫片刻:“那我陪着大嫂等着。” 说实话,卫薇虽说是想要和谢青梓夫妻二人套近乎,可是总觉得卫泽那样的人是极难靠近的,故而多少总有些不情愿。 不过谢青梓都还在这里站着,她总也不能先走。 谢青梓却是看出了卫薇的心思,笑笑道:“不然你先回去帮着我看看府里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也好。” 卫薇犹豫,最后到底还是摇头:“还是等着吧。” 好在也并未等很久,卫泽也就回来了。 远远看着卫泽骑马过来,谢青梓几乎是止不住的就露出了笑容来,而后就迎了上去。 而卫泽……同样也是如此。 快到了谢青梓跟前的时候,卫泽从马上一跃而下,末了也不管旁人的目光,直接便是将谢青梓一把拥入怀中。 卫泽几乎是迫不及待的深吸了一口气,贪婪的嗅着谢青梓身上熟悉的味道,而后便是才又轻笑了一声:“我回来了。” 谢青梓此时倒也是忘了这么多人还看着,靠在卫泽怀里,闻着他身上熟悉而又带着些微风尘仆仆的味道,仍是止不住笑意,轻应道:“嗯,回来就好。” 卫薇在旁边看着,倒是有些面上发红,却是又止不住的有些幻想:若是她将来嫁人,也不知会是如何?对方是否也会待她如同这般? 过了许久,谢青梓才陡然反应过来,忙握拳敲了一下卫泽的胸膛,斥道:“还不快放开?” 卫泽这才将谢青梓放开了,却是仍不松开她的手,只笑道:“走吧,咱们进去喝口水在说话。” 卫泽说话声音里都是带着一股子嘶哑,听着就让谢青梓忍不住心疼了几分。也是顾不上腼腆羞涩,直接便是道:“那还等什么?还不快进去?” 说完这话,倒是她拉着卫泽往屋里走了。 谢青梓和卫泽都是没意识到他们二人动作亲昵的都是叫别人脸红了,仍是手牵手的往府里去了。 卫薇和丫头们跟在后头,一个个只觉得是不好意思。 卫王站在二门那儿,看见的便是卫泽拉着谢青梓,一脸柔和宠溺的低头和谢青梓说话的模样。那样亲昵放松的姿态,倒是让卫王愣神了一下,也不知想到了什么,而后好半晌才又回过神来,只是却也是什么都没说,径直的就又转身回去了。 卫泽低头和谢青梓说话没看见这一幕,谢青梓却是看得分明。当下眨了眨眼睛,心里头倒是有些异样。 她一直还只当卫王对卫泽也是没什么感情的。可是现在看来,似乎也并不是那样。 谢青梓想了一想,轻声提醒了卫泽一句:“王爷方才在那儿站着,不知什么缘故,又回去了。咱们要不上去请个安吧。” 这话原本也没什么,毕竟对方是长辈,他们做晚辈的过去请安也是正常。 可是卫泽却是一脸淡淡:“我却是不想过去。” 横竖卫王自己都不愿见他回避了开去,他又何必巴巴的凑上去?岂不是自讨没趣? 卫泽却是不知道他想的和谢青梓看见的却根本就是两个样子。 谢青梓叹了一口气,也不知该如何说,最后也就只得作罢。不过却是想起自己做的那些事儿来,颇有些尴尬道:“恐怕一会儿还得过去。” 说着就将自己做的事儿全都一股脑的跟卫泽说了个事无巨细。 其实殊不知,卫泽却是早就知晓了。此时再听着她说,也不过是重复一遍罢了。只饶是如此,他还是听得忍不住唇角都是微扬。 不管是说什么,看着谢青梓绘声绘色的样子,听着她满是笑意的言语,他便是只觉得是心头仿佛被温温润润的东西一点点的注满了,只觉得身上的冰冷和疲惫倦怠都是被涤荡尽了。 谢青梓好不容易将自己做的那些事儿都说完了,末了才又有些不好意思:“我也是脾气上来了,当时没想那么多,如今看来——” “如今看来倒是做得极好,颇有些我的风范。”卫泽轻笑一声,捏了捏谢青梓的小手指:“不管什么时候,你都别拿了你嫁妆银子往里头贴补,我一年也给不少银子,尽够我们二人用了。” 他拿出来的银子,却是只有亏的,没有赚的。若是谢青梓再掏出来银子,那他们夫妻二人倒是真成了傻子了。 谢青梓被卫泽这样一说,倒是有些不知该偷笑还是该哭笑不得了。半晌她才叹了一口气:“这般痛快是痛快了,倒是又给你添了不少麻烦。” 卫泽这下是忍不住笑出声来:“傻丫头,你若是痛快了,再麻烦也是值得的。”他最怕的也不过是她在家里被人欺负了受委屈罢了。只要她没受委屈,再麻烦他也是甘之如饴。 一时回去,卫泽几乎是一口气喝了一盏茶。 谢青梓在旁边看着,越发心疼他:“你怎的路上也没喝水么?” “赶路时候,便是顾不上那么多。”卫泽浅浅一笑,又倒了一杯,仍是一口气喝尽。 谢青梓蹙眉:“那么着急赶路做什么。到底还是身子要紧。” “早点回来,就能早点看见你,自是要赶路的。”卫泽搁下杯子,又将谢青梓搂入怀中紧紧抱住,好半晌才又轻声道:“在外头时,每天我都想这般。” 之所以要赶路,就是因为不愿再多等一刻。他恨不得插上翅膀直接飞回来才好。 谢青梓既是感动又是心疼,最后也索性什么都不说了,只伸手搂住卫泽的腰身,轻声道:“我也想你。每天都是,每时每刻都是。” 尤其是每天睡觉时,总觉得床铺竟是有些太大了,她一个人睡在里头,只觉得是有些孤寂得厉害。 而且其实也不过成亲几日,她竟是就觉得她已习惯卫泽在旁边,搂着她二人呼吸相闻之感,故而卫泽不在,她竟是睡觉都觉得不踏实。 两人着实腻歪了一阵,最后卫泽好歹克制住了,只松开手道:“我先去沐浴。”一路风尘,他身上脏得厉害,如此和谢青梓亲昵,其实也是不妥的。 谢青梓那样娇柔的人儿,他唯恐从外头带了什么不好的东西回来影响了她。 谢青梓也是有些脸红,“快去吧。”她虽是想卫泽了,却也没打算光天白日的如何。而且,如今府里的情况……她和卫泽肯定是要过去主院一趟的。 谢青梓这头等着卫泽沐浴出来,那头主院里头,卫王妃和卫王也是在等着谢青梓夫妻二人过去。 当然,自是一直也没等到的。 卫王妃面上露出几分不满来:“这也太过了一些。回来了也不先和王爷请安,倒是直接回去了,而且这么久了也不见过来。可见心里头只怕是没有我们二人的。 卫王略略有些头疼:“你也不必说这样的话了。他一路风尘,想来也是累得慌。也是要沐浴更衣的。再说,他们二人本就是新婚——” “可也该打发人过来说一声。如此未免太目中无人了。”卫王妃听出卫王话里的维护之意,登时就是更加的恼了。越是恼,便越是忍不住絮叨。 卫晟也是忍不住开了口:“母妃这是做什么,大哥一路辛苦,他先歇一歇也无妨。”语气却是有些重了。 卫王妃被这样一说,微微愣了愣,倒是回过神来,一下子也就闭口不言了。 不过,脸色却是没好看到哪里去。 卫薇便是此时过来的——她是掐着时间过来的,以为卫泽他们都在了。可是谁曾想卫泽先沐浴去了,竟是没直接过来。于是她便是有些尴尬了。 卫王妃见了卫薇,眼睛登时一眯。 (明天就是七夕了哦~明天会有四更~祝大家有情人终成眷属~今天实在是太累了,就更三章吧~谢谢喜欢这本书的,一直追到了现在的亲们。真的谢谢你们!阿音很感激你们一直一来的支持和喜欢!) 第360章 打狗 卫薇一看这个架势,也是吓了一跳,当即只忙乖巧出声:“父王,母妃,二哥。” 卫王妃轻哼一声:“你倒是还记得过来?这几****病了也不见你在跟前服侍,倒是都和你大嫂去了。可见你心里只有你大嫂罢了。” 卫王妃这样一说,卫薇登时更加不敢说话了,抿着唇:“我错了,母妃罚我罢。” “好了,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卫晟看了一眼卫王妃,出声这么打了一个圆场:“母妃也是,心里不痛快何必拿妹妹撒气。妹妹一个小孩子哪里懂什么事儿?还不是咱们说什么她就听着?” 这话说得……倒是有些意思。 卫王把玩着手上一个老玉扳指,也不知到底是听懂了其中的意思没有。 谢青梓和卫泽过来,都又是一刻钟之后了。 谢青梓过去的时候,想了想提了一篮子的粽子过去——这个粽子还是在陆家拿的。却是陆家独有的口味,全是各色果味儿的,甜而不腻,十分别出心裁。 一进屋子,谢青梓也不管气氛如何,先是行礼笑着都称呼另一遍。而后才问卫王:“今日王爷出门去了,儿媳便是也抽空回娘家去看了看。王爷也知道,霍家如今也没旁人,我这个做妹妹的少不得帮他操心一二。王爷还请见谅才是。” 这么一说,倒是冠冕堂皇:眼下临近端午,霍铁衣一个大男人的确也是叫人不放心。譬如筹备节礼什么的,这些还得女人来打点才好。 她作为妹妹,可不是义不容辞么? 而若卫王府的人因了这个追究或是当成借口发作,那就是不厚道了。 谢青梓这么一句话,算是滴水不漏。 卫泽本想出声替谢青梓解决了此事儿,可是看着她这般胸有成足半点怯意也没有,就这么游刃有余的应付着旁人,他心里倒是反而觉得该叫她自己来试试。 他忍不住想起了她之前说的,她不愿叫人时时刻刻护着的话来,她要成长起来。而如今,她的进步他一点点的看在眼底,也同样是记在了心底。 同样也是越发喜欢。只觉得谢青梓这么一个小丫头,真真儿是值得人稀罕的。 谁不喜欢被人护着?偏偏她却是要自己去试一试,还偏一点点努力做到了。 谢青梓这话,卫王也只能回一句:“如何会怪你?本也是应当。再说了,也不是什么大事儿。不过我也有事儿要问你。” 谢青梓面上神色不动,心中却是一笑:看来是要来了。这就是要秋后算账了。不过看着卫王的这个架势,倒也不是特别恼的样子,想来倒是好应付。 故而,当下谢青梓也是只微微一笑:“哦?王爷只管问。” 所有人都是看住了卫王,只以为卫王是要说起典当的事儿了。 卫泽同样也是看了一眼卫王,不过很快就收回了目光,神色淡淡的,莫名是叫人觉得有些威胁卫王的意思。 卫王自然也是感受到了,当即一顿,而后才又深吸一口气:“卫喜做了什么事儿,安和你竟是那般不待见他?” 卫王口中的“卫喜”,谢青梓还反应了片刻这才反应过来到底是谁。 卫喜可不就是之前的卫王府大总管么? 谢青梓忍不住怪异看了卫王一眼:“王爷您说的是前卫大总管?” 她以为卫王必是会问典当的事儿,可是闹了半天最后却是问了这个…… 难道卫喜在卫王心头地位有这么重要?可是怕也不应该罢。 卫王咳嗽一声,不自然的转了转手上的扳指,“正是他。”眼睛却是忍不住看了卫泽一眼。 卫泽却是目不斜视,又仿佛整个人都已经神游天外,心神全然不在此处一般。 既然卫王问起了这个,谢青梓也就将之前准备好的话都咽下去,只是笑了一笑:“说起这个事儿,不如叫卫喜过来问问?横竖只我一个人说,倒是只怕有些冤枉他的味道。王爷听听我二人的话,再做评判如何?” 卫王也就是随口找个事儿问一问,其实卫喜如何他也真还没放在心上:一个主子,为何要将一个奴才放在心上?横竖不管换了谁当总管,总不会少了他该花的银子的。 所以,他是真不在意。 不过既是谢青梓都这样说了,卫王也就没反对。 卫晟也是笑着开口:“大嫂这话却是说得在理,兴许里头是有什么误会也不一定,说开了去,自然也就是好了。” 谢青梓听着这话,只是似笑非笑,也没拂了卫晟的面子:“但愿如同二弟这话说的,其中有什么误会就好了。” 卫泽和卫王妃没开口,卫薇坐在那儿,心头倒是有些忐忑:提起这个事儿,怕是容易牵扯她进去。 不过这个事儿也容不得卫薇选择,卫喜很快就过来了。 卫喜过来时候,倒是还让谢青梓吓了一跳。 卫喜那架势……像是挨了一顿打,还打得不轻。 其他人看着卫喜那鼻青眼肿的样子,也是都惊异无比。 卫王妃最先问出口来:“这是怎么了?好好的怎么就成了这样子了?” 谢青梓却是觉得卫王妃这样分明就是有些明知故问的味道。当即一挑眉,轻笑了一声:“王妃说笑了,这样子一看就是被打的,肯定不是摔的。” 谢青梓这样一说,卫喜只觉得是难堪,当即便是冲着卫王跪下了,几乎是有些痛哭流涕:“求王爷给奴才做主啊。” 卫王蹙眉打量了卫喜一番:“被谁打的?” “奴才不过出门喝个酒,一出府就被打成了这样。”卫喜说着这话,几乎是要哭出声来。 谢青梓看着卫喜那卑躬屈膝的卑微模样,倒是忍不住的有些想笑:这可还真是会看人下菜。对着她就是那么一副倨傲样子,对着卫王倒是好,怕是连尊严两个字都是不知该如何写了,俨然就是奴颜媚骨。 只可惜,卫喜的眼光却是不怎么样。着实是太差了一些。 这奴颜媚骨的对象,真真儿也是选错了人。 “这么说来,倒是不知是谁打的了?”卫王有些轻微的不耐:“那你叫我如何对给你做主?连是谁动手的都不知道。” 卫王这哪里就是觉得没办法做主,在谢青梓看来,其实也就是……不想做主罢了。 看明白了这一点,谢青梓心头越发老神在在起来:既是这样,那这个事儿就真要如同卫薇说的那般,轻描淡写的就能过去。 卫喜大约也是看出来卫王的心思,当即就又换了个人继续奴颜媚骨:“王妃您看,奴才素日也是个人缘极好的,从来未曾发生过这样的事儿。如今刚……就被这般打了一顿。奴才以后,着实也是不敢再替王府办事儿了。奴才忠心耿耿办差三十年,这样的事儿着实也是破天荒的头一回!” 卫喜既是哭诉,又是拿出了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说法,倒是唱念打做,样样都齐全了。 换成卫喜若真是个不那么叫人厌恶的,谢青梓指不定还要心软几分。 可是么…… 卫喜这样的刁奴,即便是再怎么唱念做打,那她也是绝不可能心软半点的。 故而当下谢青梓就笑了笑,直接就问卫喜道:“卫喜,你这话的意思,倒是指着我了?觉得是我叫人打你的?” 卫喜没说话,不知算是默认还是算如何。 谢青梓也不恼,只又看向卫王妃:“那王妃您怎么看呢?也觉得是我?” 卫王妃不言,谢青梓再看卫王:“王爷?” 就是卫王也是没说话。 谢青梓看了一眼卫薇,想了一想,到底是没开口。小姑娘本在府里地位就艰难,何必拉着她下水呢? 因此最后谢青梓就看卫泽,笑盈盈问卫泽:“世子爷您怎么看。” 卫泽微微一笑,眼底露出了几分宠溺之色来:“绝无可能。” 一听这话,谢青梓也是情不自禁的笑了一下:“世子爷倒是信任我。” “若真是你,无需这般隐隐藏藏,直接打就是。”卫泽言简意赅的说了这么一句话。意思再是直白不过。 谢青梓面上笑容又深三分:“正是这话呢。若真是我,何必这样隐隐藏藏的,直接就叫人动手了。我就不信了,我堂堂王府世子妃,竟是连个处置下人的权力都没有了?” 这话拿出来这样明摆摆一说,倒是叫所有人都是哑口无言。 毕竟,谁也不敢说谢青梓这个世子妃是没那权力处置卫喜的。 不过也没人相信这个事儿和谢青梓没关系——就像是卫喜说的,最近卫喜就和谢青梓结仇了,若说没有这个关系的缘故,谁信呢? 只是心头猜测是一回事儿,真说出来却是另外一回事儿。 卫喜自己也是有些不知该说什么好,最后就隐晦道:“不管如何,奴才挨打,对方打的不仅是奴才,更是卫王府的脸面。毕竟这打狗还要看主子呢。” 卫喜这话算是说到了关键之处:一个奴才挨了打没什么要紧,可是关键就是打狗也要看主人这句话。 对方如此肆意和明目张胆,分明就是没将卫王府看在眼里。 说实话,谢青梓对于谁做了这件事情心里也是有数的。 第361章 解释 纵然知道是谁做的这个事儿,谢青梓当然也是不可能说出来的。 横竖事情不是她做的,卫喜赖不着她也就是了。 而卫喜这一句“打狗也要看主子”这一句,最先开口的也不是旁人,而是卫泽:“打你尚算不得辱了我卫王府脸面。” 卫泽这句话说得不甚直白,故而倒是还让人反应了一下才算是明白过来。 谢青梓明白之后,登时没忍住一下子笑出声来:“你这话说得——” 卫喜连狗都算不上,自然打他也算不得是辱了卫王府的脸面。 卫喜一把年纪,如今被这样的话一激,几乎是险些背过气去:“世子爷这话,这话——” “你若还是大总管,那倒真是如此。可是我恍惚记得,你却不是了。”谢青梓知道卫泽话不多,便是自己将这话接了过来,而后又笑了一笑,倒打一耙道:“以往你是大总管,没人敢动你也是情理之中,可是今时不同往日,故而昔日看你不顺眼的此时动手了也不奇怪。” 顿了顿,她又轻描淡写说了一句:“再说了,不过是一桩小事,也犯不着如此大动干戈,能查出来自是替你做主,查不出来闹开了也是没脸。今日叫你来,是为了背的事儿,也不是为了这个的。” 这话是实话,就是让卫喜听着噎得厉害。 卫王妃蹙眉:“话不是这么说,毕竟卫喜也是府里多年的老人了。” 谢青梓笑盈盈看住卫王妃:“那王妃的意思呢?” 卫王妃被问得噎了一下,好半晌也只能道:“叫人仔细查查这个事儿罢。” 这连谁都不知道,想追究也没地儿去追究。 不过谢青梓这般态度,倒是让卫王妃只觉得她是有恃无恐,故意才会如此。而这个事儿,也肯定是她做的。 谢青梓自是不知这一茬。卫王妃说了这么一句话后,她也只笑着看一眼双云:“双云,你跟卫三思说一声,就说让他回头和卫喜一起调查此事儿。” 一起调查,不管结果是什么,谁也说不出半个不服气来。 双云脆生生的应了。 这个事儿便算是告一段落,不过有卫三思在,双云比谁都清楚这个事儿是查不出来什么的。反正不管查出什么,那肯定和谢青梓和洗秋院是绝无半点的瓜葛。 谢青梓看住卫王:“之前王爷不是问儿媳为何剥了他的大总管位置?王爷如今便是可问问卫喜了。” 之前若是卫王想追究此事儿,那么现在就变成了谢青梓追究了。 她原想着若是这个事儿不闹出来,若是事后卫王妃将中馈要回去了,再让卫喜当总管,她也是不管的。可是现在既然要拿着这个作筏子,就干脆让卫喜再做不成大总管罢。 卫三思坐得稳坐不稳大总管位置虽是两说,可是现在她也不打算再让卫喜有机会了。 说来说去,到底不过卫喜只真当她是好欺负的。 那么,她就当一回恶人给众人都看看就是。 谢青梓这样一问,卫喜是真有些心虚的。 不过卫喜却是不敢也不愿意承认自己态度的确是有问题的。故而,最后卫喜只道:“当日之事,奴才至今未曾想明白。还请世子妃示下。” 谢青梓一听这话登时笑了:“这么说来,竟像是我冤枉你了。” 她也懒怠自己说,直接就让双云开口:“双云你来说一说。” 双云便是一五一十的将事情说了一遍。最后才又说了一句:“我一个小丫头都我知道大总管到底哪里对,怎的大总管自己反倒是不明白了?” 这一句嘲讽实打实的是打脸,谢青梓听得痛快,便是赞许的看了一眼双云。 而后,谢青梓又转头问卫喜:“这些话你可有什么想要反驳的?” 卫喜自是要反驳的,当即忙道:“我去得迟了,也是因为有要紧的事儿还没办妥当——” “临近端午,你一没采买粽子,二没采买节礼,我竟是不知有什么事儿能这样忙,还这样要紧。”谢青梓笑笑,轻飘飘的抛出这么一句话来。 卫喜尴尬的说不出口来。 而谢青梓则是又缓缓道:“身为大总管,你不提醒主子置办节礼,你倒竟是还觉得自己办差办得好?王妃病了所以管不了事儿,你难不成也是病得起不来了?” “我剥了你的差事,并不冤枉你。”最后谢青梓说完这话,也就不打算开口了。 卫王妃叹了一口气:“卫喜这般的确是有些不对,不过他好歹也是府里的老人了。你一个晚辈,给他几分体面也是未尝不可,何必如此刚烈——” “王妃这话错了。”卫泽此时忍不住开了口,冷冷的看了一眼卫王妃:“一个奴才算什么长辈?照着你这么说,我们倒不如一个奴才了?” 末了又看了一眼卫王,语气淡淡的道:“若真是如此,那我便是分出去得好。这样的长辈,我可不敢要。” 卫泽这话的意思分明就是要分家。 这话一出,包括谢青梓在内都是惊了一惊,好半晌都没人说一句话。 而卫王的神情更是蓦然就冷得如同刚从冰窟里拿出来一般。 可卫泽却还是一脸淡然。 最先出声打圆场的仍是卫晟,他干笑了一声:“二哥说什么话,这话岂能乱说?母妃说那话也并不是那个意思,毕竟,奴才就是奴才,哪有和主子平起平坐的道理?母妃也只是觉得卫喜在府里当差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理应给他几分体面罢了。” 这要是真因为这个让卫泽又搬出去了,那这卫王府少不得又要成了笑话了。 而且到时候卫皇后肯定又不会这么算了。 为了省得以后麻烦,卫晟觉得自己是真得开这个口。 卫王看了卫王妃一眼,也是缓和了几分:“奴才就是奴才,他既是如此不敬安和,安和处置他也并无不妥之处。安和是世子妃,便说只是降职,就是直接打死他,那也是只一句话的功夫。” 谢青梓听了这话,意外看了卫王一眼,而后又看一眼面色很是不好看的卫王妃。心头忍不住想:卫王这到底是怎么了? 还有这卫王妃说话,似乎还从来就没讨人喜欢过……倒也是真的有些厉害了。 不过卫王既都是如此说了,自也是不可能再让卫泽继续说要分家的话。因怕卫泽再说话反而闹得他们父子再起更深矛盾,故而当下谢青梓就点点头道:“王爷如此明事理,儿媳已是不必多说什么了。至于卫喜如何处置,也只看王爷王妃就是。” 谢青梓末了又提起了中馈一事儿来:“这次我匆促之间接管家务,竟是闹出了这么多事儿来。归根结底到底是我能力不够,且又没经历过事儿。故而这中馈——还是王妃继续管着才好。” 谢青梓一说这话,双云就将早就准备好的牙牌和钥匙都是呈了上去。 就这么一个空架子,要管着这么多人的吃喝,她也是真管不起。当东西倒是容易,弄钱也是简单,可是凭什么这样丢人的事儿就要她来?她又凭什么去操心这个? 卫王妃一心想要算计她,她死活不接招,倒是看看卫王妃要如何。 见谢青梓将东西还回来,卫王妃登时就是一愣,随后便是推辞:“这次也是意外情况,哪里能怪得了你?府里的情况我也是知道的,就是换成了我,也不一定就能做得比这个好。故而你何须自责?至于银子也是——” “说起银子,倒是有些怪。我看了看府里最近并无什么大笔开支,直到我和卫泽成亲之后都尚还有七八千两的银子,怎的我接管时候就剩二百两了?”谢青梓接过话来,笑着问了卫王妃一句,面上是微微的不解,语气更是丝毫没有质问的意思。 瞧着谢青梓那样,倒好像真的就是只觉得好奇罢了。 谢青梓这样一番话,却是问得卫王妃面上都是有些不自在。 最后,卫王妃叹了一口气,嗔道:“你这孩子说话太快竟是让我没有插嘴的功夫,我这不是还没说完么?那银子也是我忘了告诉你,我就将零头放在那儿了,其余的都是另外收着的。仓促之间交给你,又忘记说了,怪不得找不着。” 谢青梓露出恍然之色来,俏皮的一笑:“是了,我就说偌大一个王府,怎么就穷到了这个地步。” 事实上,卫王府也是真穷。那七八千两银子,也就是所有家当了。用一个少一个。 不过,即便是如此,谢青梓也是真没打算要接过中馈,当即仍是笑:“不过马上府里要办喜事,这一桩桩一件件比不得其他小事儿能经得起我折腾,若是筹备婚事上办砸了,那我就是万死也难辞其咎了。故而王妃真想让我练练手,也好歹等到这个事儿过去了再说。否则我也是不敢接的。” 办婚事的时候,花钱就跟流水一样,她如何敢接? 到时候银子不凑手,她再用现在这一招,传出去不仅卫王府名声不好听,就是她自己名声也不好。 所以,断不能接。 第362章 算计无穷尽 谢青梓如此不肯吃亏,卫王妃几乎是有些着急,最后就说了这么一句话:“我原想着你进门之后我能轻松些,怎的你倒是如此——” “母妃。”卫晟了解卫王妃,唯恐卫王妃再说出什么不中听的话来,就干脆打断了卫王妃的话:“这个事儿也不能勉强大嫂,大嫂年岁毕竟也不大,心有怯意也是正常。慢慢儿来吧。” 卫王妃还是很听卫晟的话的,当下也就闭口不言了。 这管家权,到底还是暂且又交回去了。 不过管家权是交回去了,卫三思如何处置倒是个难题。 谢青梓也没等卫王妃想起这一茬来,便是主动道:“卫三思是我提拔的,此番办事也是稳妥。王妃您看是怎么安置?” 卫王妃自是不想安置,当即露出几分为难来:“卫三思我也见过,之前就是个小管事。不过,这大总管的位置,我看他到底还是年轻了些——” “既是如此,那卫三思我便是自己留着用了吧。”谢青梓笑笑:“我也缺个传话跑腿,帮着我采买什么的管事,王妃您看呢?” 卫王妃笑笑:“如此甚好。至于卫喜,虽是犯了错,可是到底办事儿能力是有的,留着他当个副总管罢。” 谢青梓仍是笑:“王妃管家,自是王妃说了算。” 卫泽却是微微一眯眼,无声笑了:“只却别叫他再出现在我跟前。” 这话的意思直白又狠戾,和谢青梓当时说的那些倒是有些异曲同工之妙。 卫王妃被这话噎得好半晌没缓过劲儿来。 卫泽却是不给卫王妃再说别的的机会,直接就道:“说起来,有件事情倒是该提一提。既是二弟也要成亲了,待到他成亲后,下半年除却俸禄之外,其余炭敬冰敬我便是不再充入公中了。” 卫王妃一愣:“这怎么行。” “为何不行?”卫泽似笑非笑反问一句。 谢青梓瞧着卫泽这般,倒是有些莫名紧张起来:这是要闹矛盾了不成?卫泽怎么的突然说起这个事儿来了,之前也不曾听他与她商量过这些事儿…… 卫王妃紧紧皱眉:“府里本就缺银子……而且即便是晟儿成亲了,他的俸禄也是都拿回来的……世子这样倒是有些不好办。” “既是分开吃饭,我也并不曾拿过府里的月钱,所以那些银子我便是自己留着了。”卫泽却是寸步不让,且是难得的说了这么好几句话将事情解释了个明白,末了还道:“二弟也可将银子留着。” 谢青梓看着卫王似乎并不大在意的样子,索性心头也就放下担忧,只等着结果。 卫泽既是提出来,其实……必是不会让步的。 卫王妃只得转头求助卫王:“王爷您看——” “既是成亲了,留着也无妨。”卫王慢慢悠悠的说了这么一句话,倒是一脸宽容。 卫王妃一脸的发蒙:“那王府开销怎么办?” “偌大一个卫王府,少了他那一二千两银子,难道竟是就过不下去了?”卫王说完这话,便是不耐烦站起身来:“我也累了,去书房了。” 因也不在一处用饭,故而谢青梓也和卫泽并不曾多留,也是就起身往外走。 到底是怜悯卫薇,故而谢青梓就又笑说了一句:“今日陆老夫人送你的东西还在我那儿,你随我过去取罢。” 卫薇也知道谢青梓的意思,当下也就忙不迭的起身:“那母妃——” 卫王妃面色不甚好的摆摆手:“去吧。”蓦然要少一大笔的银子入账,卫王妃心里这会子只觉得是堵得慌。 这头谢青梓三人出了院子,卫薇便是识趣道:“既是如此,那我便是先回去罢。” 谢青梓叹了一口气,笑笑:“你跟我们过去一趟罢,不然回头被人瞧见了,省得再闹出事端来。” 卫薇迟疑的看了一眼卫泽,似是卫泽不开口她便是完全不敢应下一般。 卫泽微一颔首,虽是没开口说话,到底是答应了。 谢青梓叹了一口气,而后又笑:“你们到底是兄妹,也不必如此生疏。” 卫泽面上便是露出一丝尴尬来,末了又有些宠溺道:“青梓说说什么便是什么。” 谢青梓没脸红,倒是卫薇有点儿尴尬得不自在。 一路去了洗秋院,谢青梓又叫荷风找了两匹纱给了卫薇。眼下正是要热起来,这个正好是可以做衣裳穿。 送走了荷风,卫泽这才笑了一笑,“你怎么和她倒是要好了。” “毕竟都在一个家里,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她与咱们也没什么利益纠葛,故而倒也不必太过生疏。毕竟她也是你妹妹,亲近些也好的。名声上也好听。”谢青梓嘟嘟嘴,一面替卫泽将头发散开,一面拿过了一把篦子,微微有些抱怨,“你这头发怎么也不好好梳下,都有些打结了。” “不是正好你来。”卫泽因了谢青梓的动作几乎惬意的微微闭上了眼睛,而后便是不肯动了。只是饶是如此,他还又伸手将谢青梓的腰搂住,不许谢青梓离了太远。 最后更是将脸颊都是埋在了谢青梓的胸口,俨然是********抱满怀的架势。 谢青梓也舍不得推开,就着这么一个别扭的姿势替卫泽慢慢篦头发。 两人在这腻歪着,那头卫王妃和卫晟也是说着话。 卫王妃蹙眉一脸不满:“他这是什么意思?好好的突然这般……” “他这是在警告我们。”卫晟的眉头也是紧紧的蹙着,一开口便是有些无奈的味道:“如今府里一半儿开销都是靠着他的银子,他这是用这个法子来警告我们。” “警告?”卫王妃冷笑一声:“不给银子就不给,到时候看谁不要脸。大不了闹到了宫里去……横竖也不是第一次。” 这么多年了,为了银子捉襟见肘也不知多少次了。人早就丢完了。也不在乎这些了。 卫王妃这样一说,卫晟也是有些无奈:“母妃别这样说,你这样说,倒是叫我心酸得厉害。也就是儿子没本事……” “哪里就是你没本事了?”卫王妃被这么一说,登时也是有些泪眼婆娑:“这如何又能怪得了你?说到底不过是偏心罢了。卫泽那么一个性子,皇后娘娘偏稀罕得跟什么似的。你这样好,她也没帮你谋个职位什么的。还有你父王……每次说得好好的,可见了卫泽就又不说话了。” “父王心头对大哥有所亏欠,自是开不了这个口。”卫晟冷静的宽慰卫王妃,末了又轻声叹了一口气:“说来说去,到底他是嫡长子,我如何比得过?” “不过好在也不必等太久了,也最多一二年光景,在林家那头帮助下我也能起来。”卫晟笑了一声,说起这个事儿面上的阴鸷倒是渐渐少了。 卫王妃闻言叹了一声:“眼看着你就要成亲了,可是府里如今这般光景……加上霍家和娘娘那儿的压力,倒也是没法子再给林家更多体面。就不知道林家会不会因此不痛快。” “怕什么?他们家的姑娘已是我的人了,难道他们还能反悔?今日他们觉得不痛快,明儿才会更加帮我呢。毕竟,语潇虽是庶出,到底极为得宠,还有个好弟弟得宠,将来是什么也不怕的。”卫晟笑得越发灿烂,看着倒是颇有些玉树临风之感。 只是……若没了话语之中的那些算计,那就更加的像是个温润君子了。 “也是,就是太子妃将来也指着这个弟弟呢,如此一来,你娶个庶女也算是值了。不然以你的身份,娶个庶出女儿,岂不是委屈你了?”卫王妃想这些,也是高兴了起来。末了又盘算:“等她进门,且让她接了中馈过去,到时候我也能省省心。” 如今卫王府就剩下一个空架子,她也捞不着什么油水了,所以倒不如早早交出去,这样亏空也好,拆了东墙补西墙也好,她都不操心了。 再说,林家的嫁妆也是丰厚…… 卫王妃这些算计几乎就是明摆摆的,卫晟笑了一声:“母妃也别做得如此明显,语潇也不傻。你就只当是斗不过大嫂,不得不退位让她顶着就是了。” 顿了顿,他又道:“语潇是个要强性子,母妃等她进门了,也别拿出那一套婆婆压制媳妇的手段,只管忍让她几分就是了。反正有我在,定不叫母妃您吃亏。您让着她,她只有孝敬您的份儿。” 卫王妃连连点头,想着林语潇的嫁妆,倒是笑得几乎是不见眼睛:“就是看在林家面上,那也是要让着她几分的。” 如此这些话,自然也没旁人知晓。 谢青梓如今也是在等着林语潇进门,想着这个事儿,她便是低声问卫泽:“林语潇在林家是不是十分受宠?故而卫王妃竟是如此看重她。” 卫泽一笑:“是有些受宠,不过最受宠的是她弟弟。林家这一辈嫡脉就一个男孩,还是个先天不足的。都说是活不过二十五岁的。所以一开始,被当成下一任顶梁柱培养的,是庶出的那个孩子。只可惜,也是一根独苗苗。嫡庶加起来,生的姑娘不少,可儿子只不过两个。” 第363章 旧事重提 卫泽这么一说,谢青梓自然也就是一下子就明白了。 谢青梓挑了挑眉,“怪不得呢。” 怪不得卫王妃竟是愿意叫林语潇进门,还如此迫不及待。 既是亲姐姐,想来那林家少主将来多少也是会高看几分的。那么将来肯定也会扶持卫晟。 就是太子妃和林语绯……怕也是如此。 谢青梓叹了一口气,而后便是又笑道:“既是如此,那我倒是得小心一些了。指不定就得罪了一大波人——” 不过,似乎是早就得罪了。谢青梓抿唇笑:“不过似乎是来不及了。” “怕什么?”卫泽眉头轻挑,而后便是又道:“若是青梓肯主动亲我一口,我定能护得青梓安然无恙,如何?” 卫泽如此模样神态,倒是和登徒子没什么区别了。 谢青梓一下子就忍不住被逗笑了,伸手用手指在卫泽额上弹了一下:“我就不,难道你就不护着我了?” 卫泽捉住谢青梓的手指,浅浅一笑,将她手指放在唇边轻轻一吻,“不管你如何,我都是要护着你的。” 卫泽语气和神态太过深情,以至于纵然现在她们已是夫妻了,可是谢青梓还是被卫泽这样的语气和神态震了一下,几乎是心头砰然一动。 更是鬼使神差的,她伸手捧住了卫泽的脸,然后轻轻的在卫泽的唇上一啄。 这一下轻的如同蝴蝶微微扇了一下翅膀。 可是谢青梓这一下,却是仿佛一下子印在了卫泽的心里。 谢青梓抿唇浅笑,轻声呢喃:“卫泽,菏泽渺渺,我心往之。” 这样的话,亲自念出来,和刻在戒指上却是完全不同的感觉。 卫泽搂着谢青梓,唇角含笑:“青青梓木,吾心悅之。” 谢青梓心想,怪道人都说是只羡鸳鸯不羡仙。她和卫泽在一处,便是这种感受了罢。 这头卫泽和谢青梓互诉衷肠,那头谢青蕊却是烦得不行。 谢青蕊收到了一封信,信上却是只有寥寥数言,只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是仿佛大锤,一下下的将谢青蕊的高傲砸了个粉碎。 谢青蕊当即看完脸色都是白了。更是一把撕碎了那信封。随后叫了丫头过来:“果真是王府送来的?是李润送来的,还是——” 丫头自是不知,只能是摇摇头:“是王府那边送来的,不过不知是不是王爷送来的。” 谢青蕊烦躁的走了两步,让丫头退了下去。 下意识的,谢青蕊叫了一声:“春如,你说我现在怎么办——”话一出口,她自己倒是愣了。春如早就不在府里了。 可是她现在出了这样的事儿,第一个想起的竟然还是春如。 或许……到底在她心里,发生过那样的事儿之后,也只有春如是可以信任的了吧? 谢青蕊抿唇想了良久,最后便是做出了决定:“走罢。我要出府一趟。” 小丫头不知谢青蕊要去何处,便是问了一声:“二小姐想去哪儿?” “多嘴。”谢青蕊瞪了一眼小丫头,眼神阴鸷而又凌厉。 小丫头登时就被吓得往后退了一步,瑟缩着一句话也不敢多说了。 谢青蕊一路出门,虽是光明正大的,可是神色却是始终有些闪躲。马车到了一条小巷子跟前的时候,她便是不肯再让车夫往里走,而是自己跳了下去,直接就吩咐道:“你们都在这等我,我去去就回。” 这明显是不合规矩且十分不妥的事儿。 谢青蕊是个女子,这般……且不说传出去不传出去,难免也是有些叫人多想。 谢青蕊面对车夫和丫头古怪的神色,而后便是沉声道:“怎么,你们这是什么意思?我不过去见个以前的丫头,你们倒像是我要跟人私奔了一般。” 谢青蕊说完这话,而后便是直接的走了。 春如当初被赶走之后,她便是将春如安置在了这一处小宅子里。 如今再看见这个熟悉的宅子,看着那木门上有些斑驳的纹路,谢青蕊忽然是觉得有些恍惚——想当初,她和春如刚上京的时候,就是住在这里。 好半晌,谢青蕊才算是从回忆里挣扎出来,讥诮的笑了笑,便是抬手敲了一下门。 不多时春如从里面探出了头来,见了谢青蕊还有些意外:“小姐?” 春如如今已是做了妇人打扮,肚子也是微微翘起,显然是怀孕了。 谢青蕊看着这样的春如,还愣了一下神,好半晌才有些神色复杂的道:“你嫁人怀孕了?怎么的也没……”告诉我一声?只是这话却是最后压在了喉咙里。 因为谢青蕊猛然反应过来:是了,怎么说呢?春如又进不去府里,也找不到人传话。怎么告诉自己呢?就算告诉自己了,又有什么用处呢? 谢青蕊最后硬生生转了话题:“那你现在如何?嫁了什么人?” “是个做小买卖的,卖些干果什么的。”春如笑了一笑,似乎是一脸满足:“日子也是过得去,我成日在家也不必干什么,就做做家务。” “那倒是极好。”谢青蕊干巴巴的说了一句,说完反而是不知道该怎么说了又。 春如反倒是问起了谢青蕊的情况:“主子如今怎么样?在府里可还好?听说主子和鄂王爷定亲了,可是真的?” 谢青蕊应了一声,蓦然又想起了那一封信来,当即就又猛然的烦躁起来。 谢青蕊勉强笑了一笑:“是真的,我的确是和鄂王定亲了。只是……” “只是什么?”春如一脸愣愣的,似乎是根本不能明白谢青蕊这是怎么了。 谢青蕊抿了抿唇:“发生过那样的事儿,我……” 春如忽然恍然,而后便是抿唇一笑:“主子担心这个?倒是容易。我有个法子,主子你靠过来,我告诉你。” 谢青蕊一愣,到底还是凑上去听了。只是春如越说。她的脸就越红,当即几乎是有些听不下去。 不过春如却是一直笑着,末了又低声嘱咐:“主子也别觉得不好意思羞涩,毕竟这个事儿……关系到一辈子,不管如何主子都是要办好的。” 谢青蕊苦笑一声:“这法子也不知道用得上用不上呢。如今……我收到了一封信,说是让我即刻退亲,否则的话便是将我……的事情捅出来。” 春如被这话唬了一跳:“这……” 好半晌之后,春如才皱眉:“不对,这个事儿绝无人知晓。毕竟当时……必是对方故意用这样的法子试探的。主子只管咬死了不承认就是。” “嗯。”谢青蕊揉了揉眉心,神色一刹那之间竟是有些无助:“我看了那封信,第一个便是想到了你,竟是全然不知该怎么办了。故而便是来找你了——” 春如神色有一刹那的复杂,最后才伸手拉住谢青蕊的手,轻声道:“主子别害怕了,当初的事儿,不会有人知道的。” 面对春如的宽慰,谢青蕊总算是找回了几分底气一般,轻轻应了一声:“嗯,我知道了。” 谢青蕊回去之后,春如摸着肚子站在门边上倒是愣神了许久。最后轻轻叹了一声,一转头神色却是有些冰冷。 而谢青蕊倒是恢复了正常。 就是对春如已经嫁人且马上就要生孩子这个事儿多少有些感慨。春如也才多大?不过十七罢了。可如今…… 而且当初她还想着,将来嫁人是要带着春如的。可没想到现在…… 谢青蕊的感慨在马车被李润拦住的时候,就戛然而止了。 谢青蕊刚觉得马车停下来了,还没来得及出声问,就被李润一把将马车帘子掀开了。而后李润阴冷的看住谢青蕊,面色很是难看。 谢青蕊心头重重一跳:“这是怎么了?” “你方才去哪里了?”李润跳上马车,然后将谢青蕊逼到了最角落的地方,而后将谢青蕊仔细的打量了一番,最后才又一把捏住了谢青蕊的下巴,沉声问了这么一句话。 谢青蕊直接就被李润这般的反应给吓得完全是一动也不敢动了。 而对于李润的这样一句突如其来的问话,更是吓得心头狂跳。她几乎是下意识的想:难道那信果真是李润叫人送来的? 不过很快的,她又将这个念头从脑子里一下子晃了出去。 若是那信是李润送来的,李润此时犯不着再来质问她。 故而最后谢青蕊直接就是反问了李润这么一句:“李润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谢青蕊这样问,李润却是神色丝毫不动,反而越发的露出几分咄咄逼人来:“你只管回答我,方才去了何处?” 李润明显是恼到了极致了。 以至于他的手指很是用力,还微微有些颤,双眼里更是透出一股残暴来。 谢青蕊几乎是丝毫也不怀疑,倘若自己一个字让李润不满意,只怕李润真能一个失手捏碎自己的下巴,或是直接将她弄死在这里。 她却是有些不明白李润到底在恼怒什么。 不过不明白归不明白,她还是不敢再耽搁,直接就道:“去看了看我的一个故人。倒是李润你在这里作甚?你在跟踪我不成?” 说完这话,她便是恼的伸手去推李润。 (说好的四更,第四更虽然来得有些晚,不过好歹是更上来了,真是不容易啊~) 第364章 逼问 李润却是纹丝不动,一直冷冷的看着谢青蕊:“是么?只是去见了个故人?” 谢青蕊脸色阴沉:“自是只见了一个故人。” “那故人是谁?昔日的旧情人,还是什么老相好?”李润的语气却是再恶劣不过。说出来的话更是极度的难听。 “李润你抽什么风?”谢青蕊也是脾气上来了,微微眯了眯眼睛,想也不想的便是死命从李润手里挣扎出来,当即便是连脸皮都是蹭红了一大半。 谢青蕊冷冷而凌厉的看着李润,压着嗓子骂:“你给滚,你以为我谢青蕊是什么人?老情人?老相好?我若真有,我又何必答应嫁给你?” 说完这话,谢青蕊直接伸出脚去,一脚就蹬在了李润肚子上。 李润一个不防,登时就被蹬了个屁股墩儿。一下子就跌了出去,虽说没滚到地上去,可那姿势也着实是不雅—— 最关键的当然也不是这个,而是李润这样的人,从来都是走到哪儿都能有人认出来的。 故而最后,便是不知从何处从何人口中传出来一句:“那不是鄂王爷么?” 原本也就是这么一个插曲,没人瞧见李润自己恼一下也就罢了,可是偏偏……这么多人将李润这般尴尬的一幕看了个正着。 这可真真儿是想就这么假装若无其事将这个事儿盖过去,都是艰难。 李润饶是脸皮再厚,也是不由得一下子脸皮都是有些涨红。 谢青蕊却是犹自嫌弃不够,寒声道:“鄂王爷请回罢。男女授受不亲,鄂王爷还是离我远些得好。若是鄂王爷果真不想娶我了,直接上门退亲就是!” 谢青蕊一直藏在马车里,故而也没瞧见外头那么人盯着李润看。故而这话说得是半点情面也没留。 而外头却是因为都看住了李润那般狼狈的样子正是安静的时候,故而谢青蕊这话……也是叫人听了个分明。 如此一来,众人脑中登时都是生出了不下一百种的猜测来—— 李润这般得了个没趣,加上又被人这般看着,纵是再恼,也到底是没再进去和谢青蕊多说一句话。 最后,李润凌厉的四下里看了一圈,几乎是声音都是有些变了调:“看什么?” 街上人登时都作鸟兽散。 李润悻悻离去,满面阴沉。 而谢青蕊摸着自己的下巴,只觉得似乎已是碎了。而且皮都是在她挣扎时候蹭掉了。 由此可见,李润当时是有多用力。 谢青蕊吸着凉气骂:“什么玩意儿!疯狗一般!” 李润这般的样子,可不是和疯狗一般根本就没什么区别一样么? 不过,在恼怒过后,谢青蕊却是又由不得仔细回想了之前的事儿。李润说的那话,李润当时那神态……倒像是来捉奸的一般。 可无风不起浪,想想就知道若是没有个什么缘故,李润绝不会如此。 那么问题便是来了:到底是什么根由,竟是让李润如此呢? 谢青蕊思量了半晌,最后又想到了那一封信上。 最后,谢青蕊回了谢家,这般样子自是又掀起了一场风浪来。 大太太几乎是坐不住,惊疑不定的拉着谢青蕊看:“这是怎么了?” 谢青蕊心头却是只有些不耐,抽出时候来看了一眼大太太,轻声克制着不耐烦,沉声道:“没什么大事儿。不过是不小心蹭了。” 大太太却是只不信:“胡说,这分明就是被打的。” “被李润打的。母亲现在知道了,又能如何?”谢青蕊本来心头就憋着火,如今被这般追问,只觉得是按捺不住脾气,语气也是不由自主的带了些冲:“母亲何必多问?李润咱们惹不起,问了也不过白问,就不能当是什么都没看出来?” 谢青蕊如此劈头盖脸的一顿说,自己倒是痛快了不少,不过大太太心里头却是多少有些不是滋味。 大太太被着一顿说得几乎是僵了身子,最后才又缓缓道:“既是这样,那这一门亲事无论如何也不能结。” 谢青蕊心情还是烦躁,当即想也不想就回了一句:“不能结又能如何?” “退亲。”大太太斩钉截铁的说出这话,语气不容反驳质疑:“明日一大早,我亲自上门去退亲。” 说完了这话,谢青蕊顿时就又愣住了——虽说那会子在街上和李润说狠话是那么说的,可是她心里头却是十分清楚,这个事儿是绝对不可能退亲的。 毕竟,李润若是真想退亲容易,不过是一句话罢了。可是她若想退亲……倒是要先掂量掂量自己的斤两。 她自己心头都没当真的事儿。 可是现在……大太太却是说出了这么一句话。瞧着那神色,也不像是作假的。 大太太说完了这么一句话,倒像是丝毫也不再将这个事儿放在心上了。只叫了丫头拿了药膏过来给谢青蕊上药:“一会儿还是得仔细揉一揉,不然的话只怕明日就要乌青了。” 谢青蕊任由大太太摆布,最后自己缓过劲儿来,便是又轻声与大太太道歉:“方才是我脾气不好,母亲别恼我才是。” “我方才说的那些话也都是气话。母亲……别往心里去。”说完这一句话,谢青蕊甚至攀住大太太的胳膊,轻轻的摇了一摇。 大太太却是摇头:“好了,今日你这般模样,也别过去你祖母那边了。不然叫她老人家看着,心里也是难受。” 说完这话,大太太就起身的出去了:“好了,我先过去,你好好歇着。” 谢青蕊点了点头,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而此番,李润和她的事儿,倒是已经传遍了。 谢青梓和卫泽就算坐在家中,倒也是知道了个一清二楚。 还是丁卯过来与卫泽说事儿,故而才提起了这个事儿。 丁卯说起此事儿的时候一脸古怪笑意:“主子,京城里头今儿可是发生了一件趣事儿。” 谢青梓在旁边听着倒是一挑眉:“哦?还有这样的事情?说来听听,我倒是瞧瞧多有趣儿。” 若是知道这个事儿和谢青蕊有关,谢青梓倒是宁可不问的。 丁卯绘声绘色的将事情说了。 谢青梓登时就是有些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卫泽倒是一挑眉带上了几分笑意:“这么一说,李润吃瘪了?” 谢青梓看着卫泽颇有些愉悦的样子,也是不由得一挑眉:“你倒是真不待见李润。” “那样的人,去哪儿也是不受待见的。”卫泽如此说了一句,末了又看了谢青梓一眼,仿佛是猜到了几分她的心思,旋即问道:“嗯,那到底是为什么闹出这个事儿来的?” 丁卯却是只摇头:“这个就不知道了。毕竟这些事儿是私事,锦衣卫总也不能去调查这些。不过听说,当时闹得挺厉害的。” 丁卯的话也就是到了这个地步就算是适可而止了。 其实提起这个事儿,更多也是因为谢青梓——若不是谢青梓是世子妃,谢青蕊毕竟也算是谢青梓的妹妹,这些事儿也不必打听得如此清楚的。 谢青梓听完这话,旋即便是叫了荷风过来:“荷风,你亲自跑一趟,过去问问到底是什么回事儿。” 顿了顿,忽然又改变了主意,叫道:“不,还是我明儿看看抽空能不能过去亲自看看是什么情况吧。” 荷风这般过去,怕也是问不出什么来。一则是害怕谢家那头故意瞒着不肯说,二则也是觉得……这样的事儿还是亲自跑一趟才好。 这般只叫了荷风过去,以谢青蕊的性子,只怕是以为她这是想要嘲讽与她,故意看笑话罢了。 “明儿我要进宫一趟,回来时候正好过去接你。”卫泽也不说什么,只是如此道。 翌日,谢青梓自是起了个大早。谢青蕊和李润闹起来的事儿虽然和她关系不大,可是想着大太太和老夫人,她也是颇有些担心。 心头更是无奈:这还没成亲呢,就闹成这般,这婚事也不知该如何…… 也就是谢青梓去得早,故而倒是正好赶上了大太太出门。 两人堪堪在巷子里碰见了,否则只怕是就要错过。 见大太太一副严谨的打扮,谢青梓几乎是不用猜就知道了大太太是想去何处。 当下她只挑眉一问:“母亲这是要去鄂王府?” 大太太也不瞒着谢青梓,点了点头微微露出了几分愁容来:“嗯,正是要去那儿。昨日出了那样的事儿,我若不过去,以后可怎么得了?” “母亲过去,是想质问李润一二,还是……别有所图?”谢青梓也不怪异,只又如此的轻声问了一句。算是将自己心头猜测也点明了。 大太太犹豫了片刻却是没说话。 谢青梓叹了一声:“那以母亲的心思,就是想要退亲了。” 大太太仍是没开口,不过看神色却是默许了。 大太太有这样的心思,谢青梓早就猜到了。当下她也没想着要劝,反倒是这般问了一句:“母亲可想好用什么样的理由退亲了?而倘若那边不肯又如何?还有就是,退了这一门亲,以后青蕊又该怎么办?” 退亲容易,再说亲就难了。 第365章 闹明白 谢青梓这样一说,倒是叫大太太瞬间的露出了一点迟疑之色来。 谢青梓心头便是又暗叹了一声:大太太的性子总是这般,遇到些事儿便是容易冲动。过于刚烈,以至于许多事情都是容易闹到更加尴尬的境地。事后,则是容易后悔。 这件事情,在她看来虽是闹腾起来了,可是倒也不必要这样的再闹大。 只是只怕劝说大太太也是未必听得进去,故而她只能如此拐个弯来。 同时她心头更是略有些庆幸:好在倒是遇见了,不然的话,只怕是到时候闹大了,就觉得更加的难堪。 “可总也不能叫青蕊受了这样的委屈。”大太太却是仍是恼,想起谢青蕊昨儿那样子,她便是几乎止不住的露出怒容来:“你是没瞧见青蕊那样子,这还没成亲呢,就敢动手,若是将来成亲了,那还得了?” 谢青梓听了这话之后倒是惊异了一阵子:“什么?竟是动了手?” 她原本以为不过是拌嘴了闹矛盾了,可是没想到……竟是还动了手。 而且瞧着还是谢青蕊吃了亏。 如此一来,事情自是全不一样了。 蹙眉思量片刻,谢青梓便道:“我随母亲一同过去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若真是李润动手了,那这门亲事……的确是不妥。 听见谢青梓这样一说,大太太轻叹一声,颇有些动容:“青梓你竟是愿意与我同去——”这样的事儿,谢青梓一个出嫁的姑娘牵扯进来本就是不妥的。且谢青梓尚也算不得谢家出去的姑娘…… 且谢青梓和谢青蕊之间…… “我不陪着母亲去,难不成竟是叫母亲自己一人去?我如何能放心?况且这样的事儿,本就是要人多才能更妥的。”谢青梓笑叹一声,伸手拉住大太太的手:“母亲这样说,倒是叫我觉得心里头怪难受的。分明这就是拿我当外人了。” 大太太拉住谢青梓,笑笑:“既是如此,那我们母女二人就同去。” 一路上,谢青梓便是问了一问谢青蕊的情况。 这才知道原来大太太也就是瞧见了谢青蕊瞧着像是和李润动手了的样子,倒也不知道里头的缘故。 直到到了鄂王府,谢青梓的眉头都是紧紧的皱着的。 再次见到鄂王府,谢青梓倒是第一个想起了了鄂王妃来。 也不知如今鄂王妃是如何了。 如今再回想,谢青梓倒是还记得前鄂王妃的容貌——毕竟那么好看的人,倒是少见。那么好看,偏还叫自己丈夫冷冷淡淡的不喜更是少见。 且前鄂王妃做的那些事儿……同样也是叫人难忘。 谢青梓和大太太这般突兀上门,自是还叫鄂王府的人是有些猝不及防,一时忙将人迎了进去,而后又忙去通告老王妃和李润。 可巧的是,去了老王妃那儿,前鄂王妃却也是正巧就在。 谢青梓笑着上前给老王妃见礼:“久不来个给老王妃请安,老王妃越发精神好了。看着可是年轻不少。” 只是却是没看前鄂王妃赵氏,如今的鄂王侧妃赵氏一眼。 今时不同往日,身份不同,自是再和从前不同。 老王妃这次的态度也是更加客气,谢青梓刚一寒暄完,而后便是叫人忙给谢青梓掌坐。连带着对大太太也是异常的客气。 大太太却是一直面色不大好看。 老王妃自然也是看在眼里,只觉得是这二人来势汹汹,恐并不是什么好事儿。 谢青梓今日说白了也就是个陪衬,故而坐在那儿并不开口,只等着大太太开口。 不过大太太也并不先开口,只看着老王妃。 老王妃到底是只得先开口问:“亲家不知今日上门来,是有什么事儿?” 大太太这才应了一声,而后挑眉问老王妃道:“既是如此,那就请鄂王爷出来一趟,我却是有几句话想问问鄂王爷。” 老王妃似是全然步子发生了什么事儿。被这样一说之后,倒是有些一脸的茫然:“这是……难不成李润他又闯祸了么?” 大太太也没有现在就要说的意思,而后便是又道:“还是等到王爷过来了再说罢。” 李润来得也算是及时。 大太太见了李润,倒是如同见了仇人一般。当即就是道:“王爷可算是来了。我今儿来,为了什么想必王爷也是知道的。” 李润抿了抿唇,面上有些不大好看:“知道。” “既是知道,那我也就不客气了。我就想问问,王爷怎么就能对青蕊动手的?”大太太看着李润那一副样子,登时气不打一出来,当即语气就更冷了三分。 谢青梓看着大太太这样,心头便是不由得叹了一口气。大太太太过在意了。这个时候便是显得有些太过……急躁了些,就容易让人趁机钻了空子。 李润看了一眼大太太,眉头微微蹙起:“我何曾动了手?” 大太太听见李润如此,登时就是更加的有些恼了起来。在大太太看来,李润分明就是还在故意的不承认罢了。毕竟,难道谢青蕊下巴上那些明显是被人捏出来的印子还是假的? 谢青梓怕大太太一激动起来,便是干脆的出声:“这件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儿,还请鄂王爷给我们一个交代才是。这般无缘无故的闹出这个事儿,咱们谢家姑娘的脸面如何重要?若是不说明白,那倒是真真儿的叫人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谢青梓这话倒也是大实话。 毕竟谢家那么多的姑娘还待字闺中,名声自是何其重要。 李润看了一眼谢青梓,有些讥诮味道:“卫王世子妃这是在质问本王?不过来质问本王之前,倒是该先问她做了些什么才是。” 谢青梓神色不变,只是轻描淡写的淡淡追问:“哦?是么?那她到底做了什么,值得王爷这样。” 大太太也是出声言道:“正是这话,到底我们青蕊做了什么,鄂王爷您竟是这般的动起手来。” 李润再度重申了一遍:“我何曾动手过?” 谢青梓垂首:“就算是没动手,可是王爷那样,倒是叫人百思不得其解。您去找青蕊是事实,闹出那样的事儿……京城都传遍了。” “传遍了也是我丢人,和你们谢家有什么关系?”李润只是冷笑。顿了顿,到底又是这么说了一句:“她一个待嫁的女人,跑去那般偏僻的地方,还如此偷偷摸摸的,就算传遍了,影响了什么,那也是活该。” 谢青梓被这话惊得一挑眉。 这话倒像是谢青蕊和人偷情了似的。 不过…… 谢青梓微微一眯眼睛,看着李润笑了:“既是鄂王爷都跟着去了,也瞧见了,那么想来也是知道她到底做了什么的,那我倒是要问问,果真青蕊就做了见不得人的事儿?” 李润这一次却是被问得哑口无言。 “王爷如此跟踪青蕊……想来是有人在王爷跟前做了什么或是说了什么?”谢青梓又缓缓的说道,最后就又笑了:“是了,必是这样了。” 谢青梓说完这话,大太太又断然的接上了一句:“青蕊绝无可能做这样伤风败俗的事儿。” 大太太是真相信谢青蕊的,毕竟谢青蕊在家里时候乖乖巧巧的,也从不见和谁有过多来往,出门也是极少,若说这样的情况下,还与人……她是无论如何也不信的。 谢青梓想了一想,而后也是点点头:“我谢家女儿绝无可能做出那样的事儿。这件事情,中间必是有什么误会,王爷可想过这个问题?” 谢青蕊的品行如何抛开不说,她只单纯觉得谢青蕊必是不会蠢笨到那个地步的。 谢青梓这话许也是触动了李润几分,李润倒是露出几许思量神色来。 “青蕊昨儿去的地方,到底是何处?她和谁相见,王爷又看清楚不曾?”谢青梓再问。只觉得这事儿也是真真蹊跷。 谢青蕊平日极少出门,这个她是知道的。更是连个交好得人也没有,这个她也是知道的。 所以,这样一来才显得是更加的……奇怪。 谢青梓抿着唇角,忍不住的看了一眼一直沉默的老王妃和老王妃身旁的赵侧妃。 这二人始终都是没什么神色变化,太过沉稳了一些。倒像是……并不在意此事儿,或是对于这件事情,倒像是早就知道了似的。 李润大约也是对这件事情想知道的,故而犹豫片刻,到底还是说了一个地址出来。 谢青梓一听这个地址倒是禁不住笑了。 李润见谢青梓这么一笑,倒是好半晌都是没反应过来:“你在笑什么?倒是这般的奇怪。” 谢青梓仍是止不住笑,笑得众人都是有些懵的时候,她这才缓缓道:“我倒是建议鄂王爷自己去好好问问青蕊。” 说完这话,她就站起身来,对着大太太道:“这事儿我倒是明白是怎么回事儿了。母亲随我家去吧。等鄂王爷自己闹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儿之后,他自是会来上门道歉的。到时候咱们再说该如何也不迟。” 说完这话,她连行礼都懒怠,直接就拉着大太太离去。 第366章 细思极恐 一出了鄂王府,大太太就忙拉着谢青梓问:“你知道刚才那地方是什么缘故?” 谢青梓此时则是收敛了笑容,神色有些凝重的看着大太太,叹了一口气:“那地方倒是没什么问题。有问题的倒不是这个。” 听着谢青梓说那地方没什么问题,大太太先是松了一口气,而后才又开始担心谢青梓说的“有问题”。 大太太是急性子,最是受不了卖关子的。故而当下就直接的追问起来:“快说,到底是怎么样的事儿?你别卖关子了,再卖关子我就急死了。” 大太太倒是半天没夸张。 谢青梓也是知道大太太性子的。当即就摇摇头:“青蕊去的那个地方,是她之前从小就服侍她的那个丫头如今住的地方。李润真去查,那倒是什么也不怕的。青蕊这样念着旧情,倒是好事儿。” 可不是好事儿么? “那你说不好的地方又是在何处?”大太太呆了一下,旋即还是接着问自己最在意的事儿。 谢青梓轻叹一声:“青蕊这样一举一动都被人掌握在手里,总归是吃亏的。而且谁在李润跟前嚼舌头……也是同样是难题。” 谢青梓还没嫁过来,就遇到这样的情形……着实也是有些不妥。 可是这个婚事……没法退。 大太太想明白了这些里头的关节,脸色便是比刚开始之前那般更加的阴沉了。最后,大太太如此说道:“既是如此,这门亲事还是退了得好。” “退了又能如何?”谢青梓苦笑一声:“且不说鄂王府肯不肯退亲,只说青蕊若是因为这个事情退亲,会有什么样的结果,母亲想过没有?” 大太太被这么一问,反而是不知该说什么好了,最后只能蹙眉不言,心中反复纠结。 谢青梓一语道破其中关窍:“这件事情自然还得问问青梓的意思。” 大太太应一声,只得是暂且将此事儿压下。 谢青梓也没跟着大太太再回谢家,直接便是回了卫王府。 说起来,卫王府倒是和鄂王府离得有些近便——毕竟都是王府,且都是属于圣眷隆厚的,故而地段和大小都是极好的。自然也就离得近。 谢青梓回了王府,卫泽还没回来,倒是卫薇听见她回来的消息,旋即就过来了。 卫薇同时更是给谢青梓带了个话:“今儿大嫂走后,王妃就让卫喜又当上了副总管。倒是半点没有惩罚卫喜的架势——” “那卫三思呢?”谢青梓不管卫喜,只关心自己的人。 “卫三思自是被剥了那点管事儿的权力。还拿了几个小错处出来说了。”卫薇蹙眉:“卫三思若不是隐忍得厉害,只怕多说一句话,就完了。” “卫三思可比卫喜看得明白,也更聪明。”谢青梓笑笑,微微舒了一口气:“这也就是我看上他的缘故。若非如此,我又何必非要他可不可?” 当时那么三个人,另外两个年岁都大些,经验也老道,可是却都不如卫三思。 谢青梓想了想,又叫人去将卫三思叫过来。 至于卫薇,她笑笑,也是诚心诚意的道谢:“多谢小妹过来和我说这些事儿。” 虽说卫薇不说,这件事情双云也好,卫三思也好都会过来跟她说。但是卫薇这样过来说,本身就是一种态度。 至少现在看来,在她和卫王妃博弈的时候,卫薇是光明正大的站到了她的这边了。 如此一来,她自然也是要有所表示。 卫薇在其中就算没什么分量,可是总归也是一个表态。 谢青梓如此郑重的道谢,反而是让卫薇登时有些局促:“大嫂这样,让我一下子就点儿不知该说什么了。大嫂别说这样的话才说。大嫂对我那般好,我也没为大嫂你做什么。” 谢青梓抿唇浅笑:“这么客气做什么。又何曾需要你做什么了。” 送走了卫薇,谢青梓这才又见了卫三思。见卫三思神色无异。便是这才笑着开口道:“看来今日的事儿倒是对你没什么影响。” “又能影响什么?”卫三思倒是不在意一笑:“从开始那日便是想到了有这么个结果了。再说了,当王府的总管,也没什么好威风的。” “这么说来,你的志向倒是不小。”谢青梓也是真因了这句话有些讶然。卫三思这话,分明是不只想做王府的总管。而还想再往上一层。 可如此一来,那事情就微妙了。卫王府身份最高的下人,也就只能坐上大总管那个位置罢了。 “卫王府从根子上烂了。”卫三思轻轻跪下去,语气也是有些轻轻的,可是说出来的话却是又如此的叫人惊异。 最后,就听见卫三思又继续道:“卫王府就像是一棵大树,迟早就会烂掉。我等不想做那跟着牺牲腐烂之人,故而便是只能另择新主。” 谢青梓费了好大的功夫,才算是理解了卫三思的这话。思量了一阵子,倒也是不知该说什么才好,最后便是只一挑眉:“跟着我和世子爷,难道竟是就不受府里连累了不成?” 别忘了,卫泽姓卫,真出了什么事儿,那不一样也是逃不了么? “树大分支,人多分家。世子爷……早就离了王府,这是谁都知道的事儿。”卫三思又说了这么一句话,倒是颇有些睿智的样子。 谢青梓笑笑,却是反而回避了这个话,只吩咐卫三思道:“既是王妃不让你再碰之前那些事儿,你就别再多碰。你只管替我打探消息,然后管着咱们洗秋院的采买就是了。” 谢青梓如此吩咐,卫三思只应了,面上也看不出丝毫怨言。 谢青梓摆摆手让卫三思去了,待到卫三思出去,这才笑笑看向双云:“双云你说,他是介意还是不介意?毕竟当时是为了更好的前程,如今看来,倒是显然是有些亏了。不升反降了。” “主子想那么多做什么?”双云笑劝了一句,“主子就是思虑太重了些。横竖他既是投诚过来,也并无别的退路,他必是会尽力做好。” 再说了,谢青梓纵然有不足之处,不也还有卫泽么? 谢青梓笑看了一眼双云,“你这话倒是叫我无法反驳。” 这个事儿也就这般抛开了去。随后谢青梓就让荷风去跑腿一趟,让她跟陆夜亭说一声,叫陆夜亭还是别再去针对卫喜了。 卫喜必是陆夜亭叫人动手打的。除了陆夜亭,她都是想不出第二个人来。 自然,顺带也叫荷风去跑一趟谢家,问问大太太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 想来过了这么久了,大太太也该是弄明白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了。 而就像是谢青梓猜测的那般,大太太如今的确是弄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了。而同样的,谢青蕊也是弄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儿了。 大太太一回去就找了谢青蕊,直白的问:“你昨儿出门是不是去看了以前跟你进府,后来被打发出去的那个丫头?” 谢青蕊一愣:“母亲怎么知道这个事儿的?” 大太太便是一五一十的将从今日出门起都是说了。 谢青蕊面色越听越是阴沉,最后几乎是阴测测的要滴下水来一般:“哦?谢青梓她倒是知道得一清二楚。” 她将春如安置在那里,从未和任何人说过。 那么问题来了,谢青梓是怎么知道这件事情的? 这件事情往深处里想,而后便是有些叫人止不住的有些恐慌。 这句话倒是问得大太太一愣,随后好半晌才又道:“许是凑巧。” “倒是真凑巧。”谢青蕊这么说了一句,而后便是又冷笑一声:“不过鄂王府里倒也是够厉害,我这还没过去呢,倒是就算计到了我的头上来了。” 谢青蕊面色沉沉的坐在椅子上,倒是认认真真得想了好一阵子的法子:这口气,她自是咽不下的。自然还得想法子找回脸面才是。 也叫人知道,她谢青蕊不是什么人都能过来算计的。 谢青蕊这头想着,大太太便是将自己的意思说了:“要我看来,或是借着这件事情退了这门亲事也是极好。” 谢青蕊就看了大太太一眼,本还有些不耐烦想说几句话,可是看着大太太那副认真关切的样子,心底一热,到底是说不出口来,而后又叹了一口气,缓缓摇头道:“退不了了。” 李润主动退亲,她名声没了。 她若主动退亲……同样也是以后再难嫁出去。 且李润之前闹得那样轰轰烈烈,满京城都知道他们之间的婚事,若是退亲,旁人怎么看?就是她自己……也觉得脸上过不去。 摸了摸下巴,谢青蕊又苦笑一声:“他倒也是没动手,就是气急了,我自己伤了我自己。” 虽说明知事情不是这样,可是对着大太太时候,谢青蕊却还是只能如此说。 不然,还能说什么呢? 总不能告诉大太太,若是当时她敢赌气说一句“是,我就是会旧情人去了。”她估摸着李润就能当场将她掐死在那儿。 以李润的脾气来说,会。而就她看着当时李润那气急败坏的样子,也是分明会的。 第367章 鸩毒 谢青蕊自己看得如此明白,大太太反而是不能接受。 故而荷风回来将大太太的话一说,谢青梓倒是摇摇头:“这事儿怕是闹心着呢。” 这才哪跟哪。大太太就这般了。 故而翌日,谢青梓到底还是又回了一趟谢家。 对于谢青蕊之前的猜测,她也是总要说两句的。昨儿既是将这个事儿点明白了,那么自然她也就是打算将这个事儿说破,不再藏着掖着的。 谢青梓去了谢家的时候,谢青蕊果不其然见了她的第一面,便是直接冷嘲热讽起来:“唷,这不是神通广大的世子妃么?我竟是不知世子妃如此神通广大,竟是什么都知道,堪比外头摆摊算命的那些先生了。” 面对谢青蕊如此讥诮,谢青梓笑了一笑,倒是忍了。这事儿……平心而论倒是她的确做得不厚道。 谢青梓语气很是平静的道:“若是想知道,直接问我就是。何必如此冷嘲热讽的。” 谢青蕊只觉得谢青梓是在故意这般作态,当即却是更加暴怒:“你做了什么你难道不知?怎的就如此大的脸面还敢说这样的话?我冷嘲热讽?难道竟不是事实?” 谢青梓叹了一口气,而后就笑:“是事实。不过你这般是不是冷嘲热讽你心头也明白。我也不必多说什么。” “至于我之所以知晓春如在那,倒还是因为你。春如当时做了什么才被撵出去,你比我更清楚。春如当时是因我才那般,我也怕春如再折腾什么幺蛾子来,自也是让人盯着她。故而才知晓她在何处。而且,你做的那些小动作……”谢青梓笑容加深几分:“又瞒得过谁呢?” 春如当时被撵出去,说白了还是因了谢青蕊。 替谢青蕊背锅罢了。 只是谢青梓没说的是,正是因为谢青蕊将春如好生安顿,还送过多次银子过去,她才会觉得谢青蕊也并不是那么坏的。 谢青蕊的坏,大概是只针对她的。 而这些话,则是显然激怒了谢青蕊,谢青梓盈盈带笑,一脸为所谓的样子,自是叫谢青蕊是有些恼恨:凭什么谢青梓就能笑得这样恣意灿烂,凭什么她却是要如此呢? 明明…… 谢青蕊几乎是冲动了一下——若是一巴掌打在那笑脸上,会是如何一副情况? 不过谢青蕊最终还是忍住了。 到了现在,动手打一巴掌固然痛快,可是痛快之后仔细想想实际上也并没有太大的用处。倒不如用别的法子。 这话谢青梓是当着所有人的面儿说的,故而几乎都是听明白了。 老夫人蹙眉,倒是还一头雾水:“这都是发生了些什么事儿?怎的我竟是听不明白了?” 谢青梓一听这话就知道老夫人必定是不知道这些事儿的,当下看了一眼大太太和谢青蕊,就笑着解释道:“也没什么。就是我之前做了些事儿,叫青蕊知道了,她恼我呢。” 谢青蕊冷笑一声:“祖母是不知,她倒是好本事,竟是叫人监视着我呢。我一举一动,都是叫她看得分明。若真是一家子姐妹,她又何必做这样的事儿?可见她心思罢了。” 若说之前多少有些因为大太太,谢栩和老夫人的缘故,她们二人之间态度有所缓和,那么现在……则是又恢复到了最开始的剑拔弩张。 大太太老夫人等有些无奈,正要开口说两句话,就听谢青梓开口道:“你一进府便是陷害与我,我防备几分也不奇怪。至于这些话你也不必多说了,何必让祖母和母亲听着闹心呢?” “横竖你也要出嫁,我也已出了门子,以后碰到次数再少不过。你有什么不痛快只管冲着我来,闹得大家都不痛快做什么?”谢青梓说这句话的时候便是有些不客气了。 谢青蕊此时也是冷静下来,仔细琢磨了一下谢青梓这话,倒也有道理:何必再闹呢? 横竖,在大太太和老夫人眼里,总觉得谢青梓是极好的。 她说再多,也是无用。 这头这个事还没说个明白呢,门房那头便是过来禀告。李润过来了。 同时过来的,还有陆夜亭——陆夜亭是直接从侧门过来的。毕竟是这般熟了,也不必正儿八经的通报。 陆夜亭是过来寻谢青梓的——两家这么近,谢青梓过来的事儿自然也瞒不住陆家那边。 以陆夜亭对谢青梓的在意,他肯定是要过来的。顺带再看看能不能让谢青梓过去陆家那边用饭——陆夜亭说白了还是心疼谢青梓的。唯恐谢青梓在谢家有半点的不自在。 谢青梓倒是颇有些无奈。 不过来了都来了,自然也没有让陆夜亭走的道理。故而老夫人便是叫陆夜亭进来了。 陆夜亭比李润先进屋子,等到陆夜亭寒暄了一圈坐下了,李润这才进来。 李润进来的时候脸色颇有些不自然,而第一眼看的则是谢青蕊,只是看了一眼大约又是觉得太过尴尬,就又将目光挪开了。 李润规规矩矩的给老夫人和大太太请安。 老夫人不知究竟,倒是还客客气气的。大太太的态度则是有些冷冷的。 谢青梓坐在旁边,只当是看戏。 横竖,李润既是都亲自上门了,那么肯定是冲着谢青蕊过来的。而且,李润这样姿态低的样子过来,更是已经说明了李润的态度。 陆夜亭也是一脸看戏的架势。 而最关键的谢青蕊,则是一直都是低着头,并不曾看一眼李润。那样子,倒是显然是恼得很。 大太太冷声开口:“鄂王爷这是来作甚?” 李润本也是个脸皮厚的,虽说本来还有些不好意思。可是大太太这么一问,倒是一下子就让李润缓过来了:“我是来见青蕊的。那日发生了一些误会,我是特特来解释的。” 李润这样一说,面上还带着那么几分嬉皮笑脸的味道,一下子就是让谢青蕊恼了起来。谢青蕊几乎是霍然起身,目光灼灼的看住了李润:“李润,原来竟是误会?” 李润被这么一问,霎时心虚,抬手摸了摸鼻子尖儿,而后则是轻声道:“青蕊,这事儿的确是我不好,你也别恼了。我给你赔个不是。” 李润姿态倒是摆得颇有些低。 他这样,谢青蕊反倒是不好再继续发作下去,当即只冷着脸不说话。 谢青梓瞧着这般,只觉得有趣:除了对着卫泽的时候,她也没见过李润有任何这般的时候。就是对着卫泽,也是更多的如同被胁迫一般。唯独对着谢青蕊,倒是一副心甘情愿低头的样子。 而谢青蕊这样别别扭扭的样子,也像是动了心。 大太太却仍是不痛快,本想冷着李润,好好给李润一个下马威。老夫人却是不知就里,只当两个人闹了些矛盾,故而便是含笑一摆手:“既是如此,那青蕊你们二人便是出去说说,有什么话,说开了也就好了。” 李润听了这话登时大喜过望,几乎是立刻可怜巴巴的看住谢青蕊:“青蕊,你看——” 谢青梓心头够摸着谢青蕊必然会同意,只要谢青蕊自己没想着退亲。 果不其然,谢青蕊倒是真同意了。虽然是冷着脸,全然一副不愿意搭理李润的样子,不过……毕竟也是同意了。 二人一出去,谢青梓便是笑着劝了大太太一句:“青蕊也不傻,母亲别担心了。” 陆夜亭倒是大蛇随棍上:“祖母说甚为想念青梓,想叫青梓过去说说话呢。” 如此一来,谢家这头倒是不好再留,便是只能道:“既是如此,那青梓你便是过去一趟罢。” 随着陆夜亭出了谢家,陆夜亭便是轻声道:“沉星出了点事儿。” 谢青梓一挑眉,登时就是肃穆起来:“沉星怎么了?他怎么会出事儿?” “沉星的吃食里,发现竟是有人下毒。”陆夜亭微微眯了眯眼睛,而后又冷笑了一声:“倒是还想连带着我一起毒死的。我们每日练字后要用点心,那点心里……被加了一些鸩毒。” “鸩毒。”谢青梓神色登时更为凝重。 鸩毒这种东西,历来就是宫里特有的,外头是从来弄不到手的。 所以,陆家的鸩毒是哪里来的? 关键是,陆家的鸩毒,怎么神不知鬼不觉的送到了他们面前的? 因了陆夜亭此时就站在她面前,故而她倒是不怀疑下毒的成了事儿。所以,也还算冷静。可即便是如此,一想到那是鸩毒,她就觉得心跳都是加快了几分。 而后她又忍不住问了一句:“果真是鸩毒?会不会弄错了?” “祖父的好友,在宫中当了二十年太医,他亲自诊断的,如何会有错?”陆夜亭笑了一笑,神色却是有些阴冷:“那症状,对着医术自己也是能看出来的。” 谢青梓听着这话,最后就叹了一口气:“那可查出来到底是怎么样的?内鬼查出来了吗?” 陆夜亭却是摇摇头:“没有。如今正还在查呢。” 然而却也不是那么轻易就能查出来的。若是轻易能查出来,他也不至于如此重视这个事儿。 第368章 道歉赔礼 许是沉星压根就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儿,又或者纵然知道也不明白,故而沉星看着倒是半点的异样也没有。见了谢青梓仍是笑眯眯的,俨然是个乖巧懂事的孩子。 倒是谢青樱的眉宇之间有几分阴郁。 谢青梓瞧着谢青樱这样,就伸出手去,将她眉宇之间的褶皱抹平:“你才多大年岁,就这样。不拘是什么事儿,总能解决。再说了,也还有我们操心。” 谢青樱伸手将谢青梓的胳膊抱住,将脸颊埋在了谢青梓的袖子上,姿态异常脆弱且无助。再开口的时候,她的声音都微微带了点哽咽:“只差一点,只差一点,沉星就没命了。要不是我恼他,不许他吃点心,不然的话就……就……” 谢青梓还是第一次看见谢青樱哭。 且还哭得如此厉害。 谢青樱一直就是个小大人的模样,从来似乎都是看透了一切,轻易不会对什么事儿伤怀难过。就是说起姚姨娘,她也是近乎无动于衷的样子。 可现在…… 谢青梓心头不知怎么的也是有些难受。当下拍了拍谢青樱的背脊,而后才又沉声道:“沉星这不是没事么?可见他是个有福气的,自有天命加身。” 顿了顿,又想起另一茬,便是含混一笑劝道:“再说,你不是总说梦境。既是你梦见他好好的,那可见便是就会无事。” 谢青梓这样一提醒,反倒是让谢青樱一下子就安稳下来。 谢青樱破涕为笑:“是了,既是如此,那我们必是会好好的。” 见谢青樱好了,谢青梓这才问道:“到底这件事情是怎么回事儿?” “前日我陪着沉星练字,沉星写不好,心烦气躁的便是闹脾气不肯写了。点心送上来,沉星拿了一块想吃。我直接就抢过来了,然后叫丫头吃了。结果丫头……就没了。”谢青樱缓过劲儿来,就将事情一一说了一遍儿。 谢青梓这般听着,都是只觉得有些惊心动魄:可不就像是谢青樱说的那般,若是晚一步,那沉星真的就…… 接下来的事儿自也不用谢青樱说,她也就能猜出一二。 “那这事儿可跟卫泽说了?”谢青梓最后只能问出这么一句话来。这件事情,似乎也是只能找卫泽了。 陆夜亭看了谢青梓一眼,倒是略略有些惊奇:“是了,他竟是没告诉你?” 谢青梓也是一愣,半晌才神色复杂的道:“想来也是怕我担心罢。” 陆夜亭点了点头:“必是如此。” 只是明知如此,谢青梓却还是有些不大高兴:卫泽怎么就不肯告诉她呢?他们如今已是夫妻,本该什么都不瞒着对方。 “那你们现在打算如何?”谢青梓半晌压下思绪,如此问了一句。神色略略有些复杂的看了沉星一眼:“有人这般对他出手,便是已说明了他的身份却是不简单。” 陆夜亭点点头:“这事儿还是得从长计议。毕竟咱们家本也算是******,如今……” 谢青梓也是知道这一点。若是沉星真是……那倒是真真儿的叫陆家有些尴尬。毕竟,陆先生素来是跟着太子的,而且圣上现在身子这般…… 谢青梓轻叹了一声。 只觉得是艰难。同时又替卫皇后和沉星俱是难过。 “这件事儿,还是得尽快的告诉皇后娘娘才是。”谢青樱轻声开口,神色有些凝重:“否则,只怕沉星却是再难认祖归宗。毕竟,这天是要变了。” 谢青樱每次这样一说话,谢青梓便是忍不住的心口都是狂跳。谢青樱的话,总给她一种宿命之感。 谢青梓沉吟了一阵子,又看了一眼陆夜亭,却是摇摇头:“在不知是谁动手的时候,贸贸然将沉星身份掀出来,反倒是惹出事儿来。只怕……不妥。” 既是要对沉星出手,只怕说不得对方将沉星一直都是紧紧盯着。如今沉星身份还藏着掩着,对方就已是如此沉不住气了,更遑论若是……说出来呢? 陆夜亭蹙眉摇头:“再等等看罢。” 这头谢青梓和陆夜亭为着沉星发愁,那头李润也是在发愁。 谢青蕊和李润出来之后,却是丝毫没有和李润说话的意思,甚至是没有看李润一眼。倒像是出来只是听老夫人的话罢了。 李润知道谢青蕊必是在恼他,只是试探开口了几次,见谢青蕊都没有回应的样子,便是也有些茫茫然手足无措了。 李润这头抓耳挠腮的想不出什么法子来哄谢青蕊了。 谢青蕊倒是心头……反不那么气恼了。甚至微有一点得意浮上心头来,只叫她觉得是心情舒畅。 李润这样的身份,肯为她这般,也便是能看得出来李润对她的在意。 李润最后也是着实想不出法子来了,便是只低声下气的道:“我知此番是我听信小人谗言,冲动行事了。我与你道歉,你要如何才肯原谅我,你说,我断是没有不肯做的。” 谢青蕊听到了这句话,也知该见好就收了,当即也就不冷着脸了,只是看了一眼李润:“既是如此,那你学声狗叫吧。学了我就原谅你。” 谢青蕊这话多少带着一点儿玩笑的意思,不过因绷着脸,看着倒也是有那么几分认真的味道。 李润登时愣住,看着谢青蕊期期艾艾的道:“果真要学?不然换个别的?” 谢青蕊只坚持:“不行。就这个。不然你还想怎么?送个首饰什么的就将这个事儿过了?” 说这话时,谢青蕊颇有些讥诮的味道。只是讥诮背后也暗藏了几分委屈就是了。 李润也不知到底听没听出来,最后迟疑了片刻,忽然就伸出手来拉住了谢青蕊的手,而后便是拉着她直接就往偏僻的地方去了。 谢青蕊挣扎了一下:“你这是做什么?” 李润却是将谢青蕊直接就拉到了角落的地方,趁着丫头们都还没跟上来,便是飞快的学了两声狗叫:“汪汪汪,汪汪汪。” 李润学得倒是很像,而且声音着实也不小。 谢青蕊呆住的时候,心里第一个反应却是:他叫这么大声,丫头们肯定是听见了。 丫头们的确也是听见了,当即一个个都不敢再跟过来,忙都死命的低头不敢再上前去。 李润自己应也是意识到了,虽然忙又绷着脸故作冷静淡然和从容,可是……脸都快红到了脖子根了。 谢青蕊看着李润如此,忽也是觉得李润这般呆头呆脑的竟然也是有些可爱。 “你怎么还真叫了。”谢青蕊抿着唇瞪了一眼李润,颇有些无奈:“竟是听不出我在故意为难你么?” 谢青蕊如此态度,倒是让李润一下子笑了起来:“没事儿。你不恼我就成了。” 李润倒是也真就不在意这么做是不是丢人了。 谢青蕊看着李润如此,反倒是一句话说不出来,瞪了一眼李润,没好气道:“那会子恨不得杀人,这会子倒是学起狗叫低声下气了。” 说起这个事儿,李润也是有些讪讪:“这件事情的确是我的不是。” 谢青蕊看着李润,直接开门见山:“到底是谁跟你嚼舌头了?” “我也不知。”李润摇头:“有人送了一封信到府上来,只说……” 李润没将话说完,谢青蕊却是猜了个分明。当即了然一点头,瞥了一眼李润:“这么说来,你倒是一下子就信了。 李润此时离得近,就一眼看见了谢青蕊下巴上的淤青,即便是用了粉,淤青仔细一看却仍是明显。尤其那印子,更是分明就是他的手指印。 李润讪讪的垂下目光,讷讷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看着李润一个高高在上的王爷被训成了这样,谢青蕊反倒是不恼了,只挑眉问李润:“下次若再有这样的事儿,你信谁去?” 李润毫不犹豫:“自是信你的。” 谢青蕊虽是心头不怎么相信,不过却还是道:“如今我是退亲不得了,但是李润我告诉你,若是你下次再这般,我就是出家去,也绝不再原谅你了。” 谢青蕊说得如此决绝,反倒是让李润有些慌神:“你别说这样的话,绝无下次了。” 李润一番发誓,好不容易将谢青蕊哄得好了。这件事情也就算是这么揭过去了。 下午的时候,李润又叫人松了一壶明珠来,说是给谢青蕊赔礼。另外又让谢青蕊将这些明珠都可坠在嫁衣上,不必怕招摇。 谢青蕊想了一想,就按照李润说的话来做了——横竖出了风头是她。真招摇了也有李润顶着,她怕什么?她又不是谢青梓那样的。 谢青梓故作清高,她却是不必。 谢青蕊想着这些,谢青梓想的却是别的。 下午卫泽是亲自过来接谢青梓的,见了卫泽的时候,她心里头倒是还有些复杂。想着卫泽瞒着她的事儿,更是多少都有些介怀:“卫泽,我有话要问你。” 这些事儿与其留在心中成了一个疙瘩,倒不如一口气说出来,问个明白究竟。 同时,也应该叫卫泽知道她心中的想法如何。 毕竟,来路还长,若是互相隐瞒,怕只会渐行渐远。 第369章 有关 卫泽倒是被谢青梓这样的神色给弄得有些莫名其妙。 随后伸手笑拉了谢青梓一把,“这是怎么了?” 谢青梓却是伸手按住卫泽的手,仍是一脸的肃穆:“咱们先将话说明白才是。” “好。”卫泽无奈,只能宠溺的应了。 谢青梓便是直接问卫泽道:“沉星差点中毒的事儿,你为何不告诉我?” 卫泽其实心头倒是猜到了几分的,当即听见谢青梓果不其然是问这个,倒是忍不住的笑了一下:“还没查出来,说了也不过是叫你白担心罢了。” 果不其然卫泽是如此说了。当即谢青梓就是忍不住瞪了他一眼:“夫妻夫妻,有什么事儿竟是不能这么告诉我的?难道查明白了我就不担心了?而且这样的事儿,说明白了,我倒是也不必再诸多猜测,到时候更是不会担心。” 谢青梓说得委屈,卫泽便是也不辩解了,纵容道:“是,你说得极是,是我不是。” 谢青梓一肚子委屈,听见卫泽这样的话,登时又忍不住瞪了他一眼:“你根本就没认真听进去。” 卫泽拉住谢青梓的手,若不是顾虑周围人多倒是想圈在怀里,而语气也是无比柔和:“以后不会瞒着你了。” 谢青梓倒是不信:只怕真遇到什么他觉得该瞒着自己的事儿,他还是一样会瞒着的。 不过,到底现在她该说的能说的也都说了。再多说也是无益,故而便是也就不再提起这个事儿。只随着卫泽进去了。 用饭时候,陆老先生看了一眼沉星,便是提起了这件事情来:“沉星的事儿,卫泽你怎么决定的?” 卫泽闻言便是搁下筷子,同样也是看了一眼沉星,轻声开口道:“这事儿我却是不打算跟姑姑说,而是打算先跟圣上说。” 陆老先生闻言就是一挑眉:“先跟圣上说?” “嗯。”卫泽垂眸,“沉星身份到底不能确凿,我不能冒险,让姑姑空欢喜一场。” 至于圣上么,自然也就是无所谓了。 “且当时有御林军的痕迹,想来……也说不得和圣上有关系。如此试探一二也是极好。”陆夜亭接过话头去,笑了一笑,神色有一刹那的阴沉:“若是圣上肯承认沉星的身份自是好,若是不肯……咱们也就明白圣上的心意了。” 这话却是说得极对。 就是…… 谢青梓蹙眉,有些不忍:“那沉星怎么办?” 若圣上肯承认沉星的身份,那自是对沉星没什么妨碍,可若不肯呢?或许沉星要面对的,就是灭顶之灾? 而沉星在一旁疑惑的看着他们说自己,只是一脸的懵懂和茫然。似乎他根本就听不明白他们的意思。 看着沉星这样,尤其是那张和卫家人一模一样的脸……只叫人觉得有些不忍心。 卫泽没说话,陆夜亭只是似笑非笑看住了卫泽。 陆老先生则是多少有些不忍心。 “姑姑在十年前,的确是生产过一次。可那次,产下的是个死婴。处处都无破绽。”卫泽缓缓言道,最后又道:“且事情过去这么多年,的确是很难再查起。纵是锦衣卫,也总有不可涉猎的地方。” 比如皇宫之中。 圣上允许锦衣卫查探所有大臣私隐,可是却绝不会让锦衣卫来查探自己的私隐。 故而,查不明白。 “圣上若知此事,咱们如此,便是也能有个结果。”卫泽看住沉星,眉头也是有些皱着,“况且,现在沉星已经遇险两次了。” 算上当初被发现时候那一次,加上这一次,两次倒是一次比一次还要凶险三分。 要护着沉星,自然还得寻求别的力量。 卫泽话都说得如此明白,所有人也都是心里清楚,卫泽这个法子最冒险,可是对于沉星来说,也是最好。 最后卫泽看了一眼沉星,神色倒是难得柔和下来:“沉星,你可害怕?” 或许沉星根本没明白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可是他却还是点了点头。 这事儿就这么决定下来。 谢青梓走的时候,心里倒是有些沉甸甸的。 路上,谢青梓忍不住问:“你有多大把握?” 卫泽却是只摇头:“圣意难测,我却是着实没办法估计。” 谢青梓听见这话,登时也是叹了一口气,好半晌倒是有些不知该说什么了。末了只轻声问一句:“那你什么时候……” 卫泽不等谢青梓说完,就直接回道:“明日就去。” “直接带着沉星去,还是——”谢青梓抿唇再问。 “不带。”卫泽伸手揽过谢青梓,声音放轻了:“这件事情之后,卫家面临的局势只怕越发复杂,我只恐要更加忙起来。就是你只怕也要跟着我一起受罪。” “我不怕。”谢青梓却是果断而又坚决的说了这么一句话。 谢青梓想了一想,最后就干脆道:“不管局势怎么样,纵然最后卫家的结局是……我也要与你一处。生死都好,只要能在一处。” 谢青梓这话如此凛然,直叫卫泽整个人都是有些震撼。 和他们这种见惯了生死的人来比,谢青梓这样从小就没见过死人的人说出这话来,倒也是可见其决心。 只是……“真是个傻丫头。”卫泽笑着责备一句:“以后别说这样不吉利的话了。” 生,自是在一处。可是死……他这条命不要紧,可是她的不同。他若真要面临那日,他是绝不愿意带着她一起去的。 他奔赴黄泉,可他却还是盼着她能平安喜乐继续过日子。 不过这话说出来,以谢青梓的性格少不得又是一场争辩,故而他便是隐去不说,只是将谢青梓拉过,圈在怀中亲了亲。 因是马车上,所以倒也是不怕旁人看见了。卫泽索性将谢青梓抱着坐在他腿上,而后笑道:“今日怎么去了谢家?是为了李润闹出来的那事儿?” 谢青梓应了一声,便是又将谢家的事儿绘声绘色讲给卫泽听。 卫泽凝神听着,倒是觉得放松——听谢青梓说话和在衙门听下属汇报却是不同,一个要时时刻绷着,一个却是只需要放松的听着。 经历了白日紧绷之后,再来和谢青梓相处,便是只叫他享受。 即便是说些鸡零狗碎的事儿,他也只觉得舒服和安心。 最后说完时,谢青梓便是又笑:“其实说起来,我倒是真觉得李润似乎是有些真心的喜欢谢青蕊了。不然如何至于伏低做小?” 卫泽轻笑一声:“管他们喜欢不喜欢,与咱们倒是没干系。” 以李润那性子,只当也是看个热闹罢了。 谢青梓应一声,还是忍不住感慨:“他们若是能好好过日子,到底也是极好的。” “你心头这是对谢青蕊还亏欠。”卫泽如此诚恳的评价了一句。 谢青梓低头,轻叹:“是啊。到底她若是过着不好,我心里总有些不自在。” 卫泽拍了拍谢青梓的背脊,倒是没再多说什么。只心头道:看来以后鄂王府里的事儿,倒是要嘱咐一声,不许随意告诉谢青梓才是。 以他看来,只怕就算这婚事成了,那也是绝对不可能一直平平顺顺的。也不知要闹出多少的波折来。 翌日,卫泽出门的时候,谢青梓亲自与卫泽整理衣裳。 就是谢青梓看上去反倒是比卫泽还要紧张三分。 卫泽看得分明,轻笑出声:“怕什么?虎毒尚且不食子。” 圣上对卫皇后感情是有的,若真有这么一个嫡子在,是绝对不会下死手的。而且也没有那个道理去下死手——沉星不过是个孩子,除了对太子之外,对谁也不是个威胁。 圣上如今身体如此,更是不会再对沉星如何。 而且,沉星那是那么一个样子…… 当然,这也就是他心里头模糊一个猜测。还是那句话,圣意难测。 谢青梓听了卫泽这话。倒是心里头陡然放心了不少。 送走了卫泽,谢青梓便是一直提心吊胆的,只心神不宁的等着卫泽回来,或是卫泽叫人传递消息回来。 而卫泽倒是神色坦然,心中更是平静。 沉星对于他来说,固然是个有些微妙的存在,可是……沉星的性命,倒也是没那么重要的。至少不如谢青梓看来的那么重要。 卫皇后固然是他在意之人,可是沉星的存在若是不被卫皇后知晓,卫皇后自然也不会伤心。而只要卫皇后不伤心,那也就足够了。 故而,这也是为何他直接去禀告圣上,而不是先和卫皇后说这个事儿。 卫泽如今也算是权势遮天了,故而他一路进宫面圣,自也是一路畅通无阻。 圣上还只以为是锦衣卫所的事儿,笑呵呵的问了一句:“锦衣卫又查出什么新鲜事儿了?” 卫泽微微一摇头:“倒也不是锦衣卫的事儿,而是另外的事儿。圣上且听臣慢慢道来。” 卫泽素来都是沉稳严肃的,今儿却是格外又严肃三分,故而最后圣上也是觉出几分不对劲儿来,微微一挑眉:“哦?竟是什么事儿让你如此在意?” 卫泽叹了一口气,“是和姑姑有关的。” 第370章 初见 就像是卫泽想的那般,圣上对卫皇后的感情是极深的,听了这话也是收敛了笑容,沉声追问:“皇后怎么了,你快说。” 卫泽反倒是不着急开口了。而是摸出一张纸来,双手呈上去给了圣上看:“圣上您看。” 这画像,却是他亲自画的。正是沉星。 圣上粗一看,还是纳闷:“这不是你小时候的肖像画?”旋即反应过来,纸张笔墨皆为新的,自是不可能是陈年旧画。 可是若是新的,何必画这个? 圣上便是又再一看,越看越是眉眼有几分熟悉:“倒是有些像太子。” “太子却最是和您肖似。”卫泽轻声提醒了一句,“而臣和姑姑最为相似。” 圣上愕然的看住卫泽,甚至是连嘴都有些合不上。做了圣上这么多年,圣上波澜不惊的够功夫自是炉火纯青的,可是现在…… 圣上如此惊讶,卫泽也就明白对方这是明白了他的意思了。 当下,卫泽平静和圣上相对。而心中却是一块石头落了地:这么说来,圣上倒不像是知道沉星存在的,而如此这般,那么对沉星出手的人,自然也就不像是圣上了。 只要不是圣上,那自是就事情好办许多了。 不过,要让圣上相信这个事儿,卫泽也不觉得容易。 好半晌,圣上缓过神来之后,就听他问卫泽:“这孩子多大了?如今在何处?怎么找到的?” 卫泽一下子就注意到了关键的词:找到。 当即,卫泽微微眯了眯眼睛,眼底有几分疑惑。当然她也不会问出来,心头猜一猜也就压下去。圣上说则罢,不说也就罢了。 卫泽当即答道:“十岁了,生日是冬月初九。如今在陆家暂且住着。至于碰上也是巧合,踏青时候在郊外捡回来的,那时满身都是伤。” “踏青?”圣上微微眯了眯眼睛。“那倒是挺久了,怎么现在才报上来?” “之前我并不曾想太多,只前几日那孩子差点被毒死,这才叫臣觉得有些不对劲儿。”卫泽倒是半点不紧张,只如此两句就应对了圣上的质疑。他如此的镇定自若,圣上倒是也不再多怀疑。 最后,就听见圣上道:“你为何不将他带进宫来让我瞧瞧——” 卫泽没说话。 良久圣上倒是自己反应过来了:“是了,如何带进来。” “中毒又是怎么一回事儿?”圣人又问。 卫泽叹了一口气,“是鸩毒。” 鸩毒之猛,几乎是入口便是再无化解的法子。人去得极快,甚至于快到无法反应。 而这样的东西,历来是宫中赐死之用。宫外是没有的。就是宫里也就只有那么一点儿,用完了才会再配。而配方都是封存的。 听完了这两个字,圣上眯着眼睛好半晌也没说话。 最后,圣上只说了这么一句话:“朕想去看看那孩子。” 圣上虽然是神态还算是平静,可是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却已是说明了一切。出宫这种冒险的事儿,还是如此迫切的想出宫,就是为了见一面沉星……可见圣上心中对沉星的看重。 而圣上如此的看重,倒是让卫泽心头又放松了几分。毕竟这般一来,沉星的性命便是更加的安全了。 而对于圣上这个决定,卫泽也不拦着,当即就道:“那臣去准备。” 圣上应一声,摆摆手就叫卫泽出去了。不过却是又将内侍安顺留下了。 安顺服侍圣上多年,算是圣上最信赖的几个人之一。 甚至比起卫泽还有过之而无不及。 卫泽叫人了一趟陆家知会一声,就说自己会带个贵客过去。至于是谁他没点明,但是想来陆老先生必定是能猜到的。 圣上自是偷偷出宫的,而且藏着掩着一路到了陆家。 圣上许是为了让自己看起来更和善些,故而穿了一身十分普通的衣裳,看着倒是也的确是有那么几分普通人家的富贵老爷味道。 就是一开口说话一看人,到底还是藏不住威严。 陆老先生没叫沉星出来,只叫沉星在屋里等着的。故而行礼时,圣上扫了一圈也没瞧见想看的人,一时之间心里头倒是有些失望。 陆老先生看着圣上这般,倒也是一下子心里头就有数了。 陆老先生旋即将圣上迎了进去。 圣上一进屋子,自然也就瞧见了坐在那儿乖乖吃点心的沉星。沉星如今十分依赖谢青樱,故而谢青樱也是在屋里的。 谢青樱先看见圣上,便是拉着沉星站起身来见礼:“沉星,快来给这位老爷行礼。” 沉星抬眸看了一眼圣上,倒是并无多大的情绪波动:“沉星见过老爷。” 沉星一派淡然平静,而圣上却是在看见了沉星脸那一瞬间,整个人都是僵在了原地。就这么看着沉星,好半晌才想起来动弹,伸手想扶一把沉星,沉星却是已经站起身来了。 而后沉星就拉着谢青樱笑道:“青樱,我们去练字罢。” 谢青樱此时哪里敢让沉星走?她也是模糊猜到了圣上的身份,故而当下只轻声哄道:“有客人在,你便是好好陪客罢。” 沉星犹豫一下,便是应了,只是到底不是别的孩子那样灵敏聪慧,就那么站着,自认为也就是陪客了。 陆老先生笑着开口请圣上坐,又笑着介绍沉星:“沉星是暂且住在这里的一个孩子,身世也怪可怜的。他发育得迟缓些,李老爷也别往心里头去。” 既是圣上都过来了,这些事儿自然也是没必要再瞒着,陆老先生索性就点破了。 这下圣上再度愣住:“发育迟缓?这是何故?” “许是胎里的不足,又或许是幼时发生了些什么事儿。不过也不算太厉害,就是反应稍微慢一些。倒也不糊涂。”陆老先生十分中肯的答道。 谢青樱轻声的开口说了一句:“即便是如此,沉星将来也比别人厉害聪明。” 这句话未免太过有些护短的味道,惹得众人都不由得看了一眼谢青樱。 圣上本就对沉星的感情复杂,此时听见这话倒也是不觉得恼,反而是笑了起来:“这话倒也是实在话。小时如何不要紧,还得看将来才是。多少人小时候看着好,大了也不过尔尔。可有些看着不怎么好,反倒是长大了就出挑了。” 以圣上的身份,说出这样的话来,多少也是叫人难免忍不住多想。 譬如,小时候看着好大了却不好的人是谁?可是影射太子? 圣上又招手叫了沉星过来,而后笑着问沉星:“沉星你母亲呢?” “说是出门了。也不知什么时候才回来。”纵然是这么久过去了,沉星再提起母亲的时候,仍是有些不解和不安:“陆先生,您说我母亲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陆老先生被这样一问都是有些不自在,好半晌也是觉得不忍心去看沉星,最后只支支吾吾了一句:“你母亲出远门了,怕是要很久。沉星别着急。” 圣上在一旁听着,微微一挑眉,而后便是又笑问:“那你父亲呢?” “沉星却是没有父亲。”卫泽直接接了话,“我动了一些锦衣卫的力量,也是没查出来什么蛛丝马迹。倒像是沉星天生就没有父亲。” “那他母亲——”圣上说了几个字,倒是又没再问下去,反而是轻声叹了一口气:“他长得和你们倒是很像。” 这个你们,却也不知是说谁了。 卫泽心头想,大约也就是说他和卫皇后了。 圣上这般一句话,隐隐约约好像也有些承认了沉星的身份。 卫泽看着,心头越发猜测圣上其实或许……早就知道有沉星这么一个存在,只是一直没找到罢了。 “沉星现在住在这边也不合适。”卫泽想着,便是又提起了这个事情来:“若是那个下毒的事儿再来一次,却未必还有之前那样好的运气。沉星的性命——” 这个事儿其实算是最严峻的事儿。 沉星的安置着是也是个大问题。 别说卫泽这会子头疼,此时圣上也是觉得头疼。 陆老先生却是个坏心眼的,当即笑了笑,出声进言道:“我倒是有个法子。就是不知李老爷您是怎么打算的。” 对于陆老先生,圣上到底还是尊敬的。毕竟也曾教导过,自是也有几分情谊。 故而当下圣上开口的时候,便是道:“先生请说。” “这不是和他长得像么?让卫王带回去先养着呗。”陆老先生坏笑了一下,又捋了捋胡须,一脸的不怀好意:“也不必对外头解释什么。接过去住着安置着,好好的养着。不也行么?将来若是再想接走,也是只一句话的功夫。” 卫泽在旁边听着,一脸的高深莫测——只是心头到底在想什么也只有他自己才能闹清楚了。 陆夜亭倒是觉得陆老先生这话说得极对,当即也是坏笑了一声:“我看这个主意甚好。横竖卫王府本也是一团乱,再乱几分也无妨。而且还叫人深信不疑。” 谢青樱也是缓缓出声:“安和郡主人也是极好,定能照顾好沉星。” 圣上听着这些话,便是不可遏制的……心动了。 第371章 滴血 纵然是心动了,圣上还是郑重的斟酌了一下这个事儿的可行性。 不过这个事儿么……怎么想怎么看都似乎明显是可行的。若是放在卫家,自是不会有人往宫里联想什么。如此一来,沉星的安全自然也是更容易保障些。 当然,其实还可以带回宫里去。 可是……扭头看了一眼沉星,圣上却是只摇摇头,轻声道:“不行,现在不行。” 没有证据,贸然带回去,卫皇后一时欢喜。若后来发现不是该如何?而且,沉星这样,带回宫里去,只怕为皇后同样也是难过。 圣上轻叹一声,最后收回目光,又看了卫泽一眼,轻声问了一句:“卫泽你看呢?” “无妨。”卫泽对于这个倒是不在意:哪怕是真要让沉星做他弟弟呢?那也是无妨。反正卫王府多个人也不是养不起——最在意的反而是别人才是。某些一直当卫王府是个香饽饽的人,只怕是不愿意跟人分享。 到时候,就看他们怎么蹦跶了。 当然,还得看卫王愿意不愿意。 不过卫王反对的几率么……应是很小。毕竟这个事儿一看就有好处可图不是? 圣上也是如此想的。在圣上看来,卫家现在也就卫泽还需要顾虑一二,其他人么……压根就不值放在眼里。 “可沉星却也不一定愿意去。”陆夜亭瞅了一眼谢青樱,倏地又笑了:“就是他能乖乖在陆家呆着,也全靠这个小姑娘安抚着。” 不然沉星早就哭着闹着要去找自己娘亲去了吧。 谢青樱看了陆夜亭一眼。 陆夜亭朝着谢青樱和气一笑,却是又眨了眨眼,仿佛无声道:“你却是欠下我一个人情了。” 谢青樱便是浅浅一笑,算是默许了这个事儿。 沉星听了这半天,似乎也是有些明白到底他们在说些什么了。当即就立刻起身站起来,颇有些紧张和局促:“我要和青樱在一处。” 末了为了表达自己的决心,沉星还伸手抓住了谢青樱的衣裳,唯恐别人将谢青樱强行拽走了一般。 谢青樱看着沉星这般,倏地便是忍不住笑了,眼睛弯弯的像是月牙儿,眸子亮亮的就折射出光来。她轻声笑道:“傻沉星,我怎么能跟你去。你听话。我以后去看阿姐的时候再去看你。” 圣上倒是来得直白:“既是舍不得,也需要人照顾沉星陪着沉星玩耍,就做个丫头也无妨。” 圣人还的确是没将谢青樱放在眼里:做这天下之主这么多年,这点看人的本事也是有的。谢青樱虽生的不差,可是穿戴都是普通。显然应该不是什么权贵人家的姑娘。 故而,他也就顺口说了这样的话。 谢青樱抿了抿唇角,没吭声。 卫泽恍惚记得谢青樱和谢青梓倒是要好,当即便是出声道:“她是我妻子的族妹。” 这样一说,算是抬举谢青樱了。 谢青樱感激看了卫泽一眼,卫泽却是目不斜视并不曾看见。 他这么做,也只是不愿意叫谢青梓难堪,根本也没有想要是卖谢青樱这么一个人情。他根本就不在意这点施恩。 而听了卫泽这么一说,圣上倒是也就知道这般的确不妥,当即就打消了这个念头。不过一时之间倒是有些为难起来:“那——” “我不和青樱分开。”沉星却是在此时又郑重强调了一遍。末了又说了这么一句惊天动地的话来:“青樱是我妻子,我们要在一起。” 这一句话登时让所有人都愣住了。 谢青樱登时涨红了脸,半晌才讷讷辩解了一句:“只是玩过一次家家酒——”并不是真的。 可是看着沉星这个样子,根本就分辨不出来真假一般。 谢青樱低头想:这个傻子,怎么就这么傻呢。他这样,叫人觉得骗他都是不忍心。 不过不管沉星分辨得出还是分辨不出来,沉星既是想要将谢青樱留在自己的身边,圣上倒也是觉得应该满足的。毕竟……若真是自己儿子,沉星受罪这么多,理应弥补的。 至于谢青樱……又算什么呢? 圣上微微眯了眯眼睛。不过到底也没贸然开口,而是看了一眼内侍安顺。 安顺得了圣上的许可,便是干笑了一声,语气很是谨慎的提了一件事情来:“这个事儿照着奴才来看,却是也未免太仓促了些。毕竟也没办法证明……如今什么证据也没有。老爷还是谨慎些才好。万一不是呢?” 是则皆大欢喜,若不是呢? 这个问题倒是还真让人有些尴尬。 圣上扫了一眼安顺:“依你之见,如何才算谨慎?” “古法有云,可滴血——”验亲。不过最后两个字安顺倒是没说出口来。但是这个法子,一提起来估计谁都知道。倒是也不必说得太过明白。 圣上没开口。 陆老先生笑呵呵的就打了个圆场:“这个法子倒是也好。或许可以试试。毕竟闹清楚些,大家都安心。” 不过话是这么说,陆老先生却是没打算到时候看着圣上和沉星滴血验亲的。以他的身份,却还是不看则好。不然以后在太子那儿,倒是尴尬。 陆老先生都这么说了,圣上便是露出个微笑来:“既是如此,那就试试吧。” 陆老先生就干脆寻了个借口说自己有事儿先避开了去。 对于陆老先生这样的作为,圣上心里头倒是十分明白,微微感叹了一声:“先生是个念旧情的。”太子都如此了,却还惦记着太子……着实也是叫人有些感慨。 滴血验亲最是简单不过的法子,只需一碗清水,一只细簪即可。 为了不牵连更多人,故而在场的也就只留下了卫泽,圣上,安顺以及沉星四个人。 卫泽拿起簪子,让沉星伸出手指来,而后飞速的在沉星手指上一扎。 登时一滴殷红的鲜血就从指间一下子冒了出来。 卫泽抓着沉星的手指,将那一滴鲜血挤落进那碗清水之中。 随后卫泽看了一眼圣上。随后圣上接过了那簪子,而后也是扎了一下指尖,挤了一滴鲜血出来。 那一滴殷红的鲜血落进碗里那一瞬间,所有人都是盯住了那碗清水。 如今沉星的鲜血已是有些散开了,水都似乎是有些被微微染红了。 而圣上这一滴鲜血掉进去之后,水波微微一颤,沉星那一滴就融得更快了。 圣上那一滴落进去,似乎也并没有什么排斥和异样,很快就直接的和沉星那一滴融成了更大一团,根本就再也分不出哪一滴是哪一滴了。 对于这样的结果,卫泽倒是半点不意外。 而圣上却是十分激动,怎么也是掩盖不住的激动。 卫皇后怀孕数次,前几次都是不曾等到瓜熟蒂落就流产了,唯独十年前那一次是生产了的。只是当时一听说是个死胎,他的心都是凉了。怕卫皇后伤心也怕自己伤心,他没敢看就叫人送出去安葬了。 从那之后,卫皇后死了心,他也是死了心。 他说到底也是盼着能和卫皇后有个孩子的,如今却没想到…… 这种失而复得的心情伴随着的却是……愤怒。 沉星的存在,说明当年卫皇后生产之时只怕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内幕。而至于是谁做了手脚,似乎不用多想也是能够知道。 圣上到底最后将心头翻滚的情绪都是压下去,只是看了一眼似乎仍是什么都没明白的沉星,轻声叹了一口气:“这件事儿,卫泽便是交给你了。不管当年的真相是如何,你都给朕查清楚。” 圣上说这话的时候,即便是什么也没什么语气变化,可是任谁都是知道圣上这会子的心情……怕是早已经惊天动地。 若是此时卫泽真将当年闹出这事儿的罪魁祸首带过来,只怕圣上是恨不得要去将之碎尸万段的。 许是心绪太过激动,圣上微微轻晃了一下。吓得安顺忙将圣上一把扶住,轻声劝道:“这是喜事儿,老爷也该放宽心,别再去多想了。老爷如今找到了小少爷,更应该好好的保重身子,到时候才能护着小少爷才是。” 圣上点点头:“我心里有数。” 卫泽又问一声:“那沉星怎么安置?” 圣上沉默片刻:“先回去,然后叫卫王过来。沉星……” “我和青樱再一处。”沉星似乎是知道在决定自己的未来,只执拗而坚持的说了这么一句话。 圣上似乎是被逗笑了:“你这孩子……” 说完看了一眼安顺,示意安顺想个法子出来。 安顺倒也是给了一个中肯的法子,看了一眼卫泽后笑道:“其实倒也是容易,毕竟谢小姐身份也是不低,若是小少爷真愿意,先这么定下来也是无妨。就算正头娘子做不得,侧室总是做得的。” 反正既真是皇室血脉,将来荣华富贵是跑不了的。谢家也不过是个小门户,肯定也是愿意的。 如此一来,倒也是比没名没分跟着好多了。这样算来,其实也算是给了卫泽脸面,给了安和郡主脸面。 就是不知道圣上愿意不愿意,而卫家又是要如何了。 毕竟,这童养媳这个……倒也是有些尴尬。 第372章 安置 谢青梓这头还没等来卫泽的消息,倒是宫里来了人宣了卫王进宫去。 卫王却是不在府里,自然当即又是一顿好找。 最后好不容易找到了,卫王匆匆忙忙进宫去了。倒也是没问明白到底是为了什么事儿。 谢青梓按捺不住,叫了双云过来:“双云你去一趟陆家,替我给沉星送一本字帖过去。就说我收拾书房,偶然找出来,觉得正适合沉星用。” 这般干等着她也着实是心急如焚。 双云低声劝了一句:“还是别去得好罢。若是有结果了,世子爷自然是会叫人来告诉主子的。主子这个时候贸贸然去,反倒是叫人多想。” 谢青梓听着这话,就叹了一口气:“我何尝不知是这般?就是如此着实等得太叫人心焦了。跟火煎似的,根本等不起。” 双云也明白谢青梓这般感受,仍是低声宽慰:“要不再等一个时辰罢?” 谢青梓应了一声,又叫人泡了莲芯茶来喝。 有过小半个时辰,白墨倒是回来了。 白墨一进门,笑嘻嘻的请安:“世子妃安。” “事情如何了?”摆摆手让白墨起身,她甚至都是等不及白墨站直了,就忙问了这么一句。 白墨面上带笑,一派轻松:“已经是妥当解决了。并无波折。世子妃可安心了。” 谢青梓一听这话,登时就明白沉星的安全必是无虞了,当即也是狠狠松了一口气。旋即又问:“那要如何安置沉星?” 白墨仍是笑:“世子爷说,让世子妃您选个离咱们院子近的院子,先收拾着。不日只怕府里要添人口。” 谢青梓将这话细细的在心里头琢磨了一回,末了便也是笑了:“既是如此,那我看临海阁倒是不错。” “世子妃做主即可。”白墨只这般回道。 谢青梓倒也不着急,随后笑了一笑:“也不着急,先等等再说。毕竟还没正儿八经的话,过了明路再来筹备不迟。” 不过,沉星的事儿解决了,到底是叫人都忍不住放松了三分的:沉星虽说是算起来不过是个陌生人一般,可就算抛开了长得和卫泽卫皇后相似这一点,好歹那也是一条性命。 对于沉星要来卫王府的事儿,谢青梓虽然是心头有些纳闷,不过也不算太在意。卫王府多一个人吃饭,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儿。 横竖……她不在意,卫泽估摸着也是不在意。 那些会为了这个事儿不开心的人,她也更不在意。 沉星之所以会来卫家,只怕也是想让卫泽护着沉星罢。 谢青梓想着鸩毒那个事儿,心里头倒是有些不由得隐隐有些焦虑:这样的事儿有了第一次,便是会有第二次。 所以,以后那是半点也不能有疏漏的。 故而,还得给沉星身边配上两个可靠的人。 这般想着,谢青梓便是又开始琢磨到底该给沉星配些什么人跟在身边。 而谢青梓这头在思量这个问题,卫王也是到了圣上面前。 圣上彼时正在看花名册,卫王进来也不过是只掀了一掀眼皮子,并不曾太大动作。不过,不得不说卫王的确和卫皇后长得很是相似的——兄妹二人至少有五分相似。 故而看着这张和卫皇后相似的脸,纵然是对卫王喜欢不起来,圣上还是对卫王讨厌不到哪里去的。 不过圣上倒是真的许久没见过卫王了。见卫王似乎正经了许多的样子,倒是笑了一声:“到底是儿子都娶了媳妇了。看着比往日强些了。” 卫王先是心头一飘飘然,而后又有些莫名心虚。随后就诚惶诚恐的就开口试探问道:“圣上别这么夸我,臣倒是心虚。圣上有什么吩咐只管开口,臣断是没有二话的。” 圣上笑一声,提起笔来在花名册上圈了几个合心意的名字。而后才又看了一眼不安的卫王,缓缓出声道:“朕有个人,要你替朕照顾。” 卫王先是有些懵,而后才又反应过来:“照顾人?男人女人?” “是个孩子,今年十岁。”圣上声音微微沉下去,透出几分不容反驳的威严来:“你带回去卫王府好好照顾着,照顾得好了,自是有你的好处。只是他的身份,不管旁人如何猜测,你也不可辩解半句。” 圣上这话没头没脑的,卫王半晌也是没反应过来。 圣上也不多解释,就这么晾着卫王,只等卫王自己明白过来。 圣上又圈了几个名字,末了又提笔写了两个字,正是“李沉”这两个字。 皇子都是水字旁的名,而李更是……这个名字,却是包含的意义诸多。 圣上自己写完,倒是也愣神了半晌。盯着这两个字思绪颇为有些复杂。 最后,圣上又将这个名字搁置在了一旁,重新提笔写道:卫沉星。 星沉入海,旭日东升。 圣上倏地一笑,心道:倒也是个好名字。 此时卫王也算是总算琢磨过来,有些心悸的看着圣上:“圣上的意思是,我将人领回去照顾着,却也不说对方到底是什么身份,只让人随意猜测?” 圣上一挑眉:“倒是不傻。”还算是明白了这个意思。 卫王登时苦着脸:“这……旁人只怕是要误会的罢,多少有些不妥罢。”这突然冒出来个孩子,还好吃好喝的供着,只怕旁人是要觉得他这是有了私生子呢。 到时候,府里还不得翻天了? “朕这里有许多真迹。”圣上自是知道卫王喜欢什么。当下笑笑如此随口说了一句。 只这么一句,卫王倒是猛然就心动起来。只是又有些迟疑,最终轻声问道:“那孩子到底是什么身份,不知圣上可否告诉我——” 圣上搁下笔,目光沉沉的盯着卫王看了半晌,直看得卫王是有些心头发毛,这才又开口缓缓道:“罢了,告诉你也无妨。” 圣上这么一开口。卫王反倒是又不那么想知晓了。 “那孩子……是朕和皇后的。”圣上就这么盯着卫王看:“只是,朕现在不能接他回宫。故而托付与你。你可明白了?” “皇后的?”卫王真的也是被这么一句话说得傻眼了,当即整个人都是傻愣愣的,看着倒是特别的……蠢。 不过旋即卫王又眼里出现了一丝璀璨光芒来:“果真是?圣上可别骗我才是。” 卫王这么一激动,倒是连自称臣都是忘了。就这么直接的用了“我”。 “那孩子你一看便是能明白。”圣上轻叹一声,想着沉星面上神色又有几分缓和,而后便是又语气复杂起来:“你只告诉朕,你能不能护着他。” 卫王此时已是激动得完全脑子都是乱的。最后,他难得的就郑重起来:”自是能的。他若真是……我拼了命不要也护着他。” 因了这话,圣上不由多看了一眼卫王。不过很快也道:“只是一段时间罢了。算是给他个暂时的身份。你也不必多说,带回去之后不管旁人说什么,你不承认也不反驳就是。至于照顾他的人,朕已是挑好了。在王府里,卫泽夫妻二人都会照顾与他,朕倒是也算可放心。” 单单若是只交给卫王,自是谁也不敢放心的。不过有卫泽在,那就又另外不一样了。 卫王被这话说得有些讪讪,摸着鼻子也慢慢冷静下来,到底忍不住替自己辩解一句:“小事儿上臣犯糊涂是有的,这样大的事儿——” “你府中的事儿朕不管,但是若沉星有半点的差池,朕……”圣上话没说完,眼眸凌厉一扫,登时就让卫王心里头一个咯噔。几乎不敢等圣上说完,就忙接话道:“臣会约束他们。” 卫王这话,圣上信不信且是两说。 不过倒是没再多说是真的。 “嗯,照顾沉星的人朕已是安排好了。你便是领着人一起去接沉星罢。声势浩大些也无妨。”圣上摆摆手,示意卫王可以赶紧去了。 顿了顿,忽又想起了一件事儿来:“这件事情,且先瞒着皇后。” 卫王应了一声,刚要告退,就又听见圣上轻叹一声:“领家去了之后,过两日再带进宫来给皇后请个安罢。” 卫王一愣,刚想问“难道不怕被看出来吗”,可是话到了嘴边到底是问不出来了。 让卫皇后看一眼也好。就算被看出来,到底也是让她心里有个安慰吧。 卫王出宫的时候,身后跟了不少人。都是圣上给沉星准备的。不过好在沉星的身份毕竟没过了明路,故而圣上也还是算克制。 除了四个服侍的小宫女之外,倒是也就剩下两个随从。 沉星如今还在陆家。 陆老夫人知道沉星必是今儿就要走的,倒是让人将他的行礼都是收拾妥当了:说是行礼,其实也不过是换洗的衣裳罢了。 沉星似乎自己也知道要离开陆家,一直有些情绪低沉,且寸步不离的跟着谢青樱。倒是叫人有些无奈。 谢青樱几乎已是知道自己必是要跟着沉星去的,故而倒是半点不慌。笑着劝沉星道:“你先去,我过两日就去找你玩。我阿姐你也见过的,是极好极温柔的人。沉星却是不必怕的。” 第373章 入府 谢青梓见到了沉星的时候,卫王拉着沉星的手,倒是神色颇有些尴尬。 甚至于卫王是有些局促和干巴的。 卫王此番将卫王府里的人都召了过来,自也是为了沉星。 卫王拉着沉星站在自己旁边,而后清了清嗓子:“这是沉星,从今儿起就是咱们卫王府的三少爷。” 卫王倒是一句多余的废话都没说,可也同样是一句多余的话也没解释。 当然,就凭借着沉星那一张和卫王也算相似的脸,也能是让人衍生出不少的遐想来。 若不是谢青梓早就知道这件事情的根由,只怕此时听了卫王这话,也是要忍不住多想的。 谢青梓没多想,不过却是不代表其他人不会多想,比如卫王妃和李晟。 卫王妃看了看卫王,又僵硬的侧头看了看沉星,脸色越来越难看。最后,才仿佛被掐住了脖子一般挤出了这么一句话来:“卫王府的三少爷?” 凭什么,一个小毛孩儿说是卫王府的三少爷? 卫王妃脸颊上的皮肉甚至都是忍不住的抽了抽。 “父王,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就算是平日里一贯摆出温和从容姿态的卫晟都是忍不住的问出了这么一句话来,而语气和神态都是有些急促和……质问的味道。 卫王颇有些尴尬,这事儿其实别说圣上不让解释,就是让解释也根本没办法解释。 最后卫王只能干脆梗着脖子拿出威严来:“什么怎么一回事儿,就是这么一回事儿。反正你们记住了,今儿起沉星就和卫泽和卫晟一样,是咱们府上正儿八经的三少爷!谁若是敢怠慢了他,我定不会轻饶了!” 沉星许是一直有些胆怯,虽然没明显露出怯意来,倒是一直拿着眼睛看着谢青梓。 谢青梓早就看得心里头都有些心疼了,故而此时卫王表态完了,她便是笑着开口:“既是如此,那儿媳便是自告奋勇来安置沉星罢。” 卫王自也是不敢交给卫王妃的,故而就一颔首应了:“如此甚好,那你就先带着沉星下去安置罢。这些是原本就服侍他的人,如今自还服侍他。” 谢青梓应了一声,招手叫沉星过来,然后牵着沉星的手轻声道:“走罢,沉星我先带你去安置了。” 沉星乖巧的应一声,紧紧握着谢青梓的手指,仿佛唯恐一松手就只剩下他一个人了。这样的情况,让人更是忍不住心软。 谢青梓估摸着自己这头一走,卫王妃肯定要和卫王闹腾起来,其实心里头倒是有些期待的——一则么,热闹谁不想看?就是冲着卫王妃素日那些嘴脸也是想看的。二则么,若是卫王妃和卫王闹腾起来,自然对她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不过她也不好留在这里看,只能走出了卫王妃院子后就低声嘱咐双云:“双云,你仔细打听着,到时候再来说给我听。” 双云听了这话就笑:“主子可真是。” 不过就是双云自己也是想看的。 待到回了洗秋院,谢青梓便是让沉星先坐下吃了几口点心,先看了看跟着沉星的人。 这些人她都是不认识,自然也知道必不可能是沉星之前身边的人。肯定是另外安排的。而看着那气度架势,更不像是随便买来的,故而就只剩下一个可能。 谢青梓沉吟片刻,缓缓开口:“你们各自都负责什么?” 两个小厮打扮的便是道:“我们二人负责主子出门的安危,和平日的消息打探。”至于打探什么消息,两人没说,谢青梓也是不好再问。 另外四个其中一个站出来笑道:“我们四个则是负责主子的饮食起居了,吃穿用是她们三个。我是从太医院出来的女医,负责替主子调理身子。” 谢青梓点点头:“那便是要你多费心了。沉星身子看着有些瘦弱。”而且还似有不足。当然,这些也都不是什么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怕还是验毒。 鸩毒这个事儿着实是闹得谢青梓整个人都是有些草木皆兵了。而此时这个女医的出现,倒是让她松了一口气。 谢青梓也没多吩咐,直接就道:“你们想来也是都是心里有数,不必我多说。沉星院子里头的事儿我也不多插手。可是有一点你们却是记住了:我不问事儿,不代表我不管事儿。若是沉星受了半点委屈,不管是谁叫你们来的,不管你们原本是什么身份,可别怪我不留情面。” 这话说得算是很不留情了,也有些给下马威的意思。当然这是在些人看来,而在谢青梓这头,其实也不过就是想试试看这些人的态度罢了。 若是恭敬,自然说明他们是将沉星放在眼里了的。而若是……那就要想想法子了。 好在这几个人倒是都十分的识趣。都是纷纷表示他们是愿意为沉星肝脑涂地死而后已的。更是表示,自从他们跟着沉星的那一刻开始,他们的身家性命都是和沉星的绑在了一块儿的。 如此一来,谢青梓自然是更加放心。 而后她叫和荷香吩咐:“你带他们去临海阁先收拾着。收拾妥当了,我再带沉星过去看看。看看他喜欢不喜欢。” 打发其他人之后,谢青梓这才得了和沉星单独相处的机会。她也才问沉星:“今儿都发生了些什么事儿,沉星和我学学。” 沉星虽是不够思绪敏捷,可是也不是真傻,当下也就慢慢将今儿的事儿学了一学。最后,就听沉星问了这么一句话:“今日那般,是滴血验亲吗?他是我爹吗?” 谢青梓被沉星这话问得心头都是微微一酸。 众人都当沉星不明白,可是看着沉星这般,分明却是明白了的。沉星只怕也不紧紧是明白了,肚子里恐还有许多疑问才是。 谢青梓叹了一口气,也没想瞒着沉星:“嗯,那是滴血验亲,那也是你亲生父亲。” 沉星得了肯定的答案,抿着唇角低头也不知愣愣的想多久,才又问道:“是不是我娘不会回来了?” 这两个问题似是有些风马牛不相及,可是仔细想想,似乎其中又有些说不出的关联。 谢青梓心里有些微微发酸,摸了摸沉星的头,“沉星怎么这样问。” “我娘说,若有一****爹找我来了,怕是她就不能活了。”沉星轻声说着这话,眼睛黑沉沉的像是两粒幽深的墨玉。而他的眼尾也是狭长的,这么定定的看着人的时候,竟是让人生出了一种他心思幽沉如海,不知到底多深之感来。 谢青梓自然是有些意外,同时也更是心惊——既是说了这样的话,那么是不是就更能说明了一些问题?或许,沉星那个娘,是知道沉星的身份的。 而如此一来,这些问题也就更加的叫人心惊了。 谢青梓心乱如麻,下意识的就问沉星:“那你娘还说过什么没有?” 沉星微微摇头,而后又问:“是不是我娘不会回来了?” 谢青梓被问得有些不想回答,可是却又觉得躲不过去,而且更是觉得只怕沉星其实心里头什么都是明白的。最后就叹了一口气:“是,不会回来了。只是和你爹倒是没什么关系。那****记得被你娘赶出家门么?你走后,你娘遇到了些事儿,以后都不会再回来了。” 她说这话的时候,本以为沉星是会哭或是难过的。没想到沉星却是只点了点头:“嗯,我明白了。”竟是再无多一点的表情。 谢青梓愣了一下,不过也没再多说。只是笑了一笑:“不过没关系,沉星以后会更好的。现在沉星跟着我们住在这里,若是想要什么,只管跟我说。” 沉星却是只道:“我只想要青樱。” 谢青梓反倒是被这话噎了一下,心里也闹不明白怎么沉星就这般在意谢青樱,更是完全就离不开的样子。不过想着那日谢青樱说的那些话,她心头犹豫片刻,最后心头轻叹一声,什么也没说。最后,她就笑道:“那我过两日接她过来玩。” 沉星点点头,也就坐在一旁不说话了。 谢青梓也毕竟和沉星不大熟,也算不得亲近,故而倒是松了一口气——再这么说下去,她也是找不着话说了。 不过沉星这样安安静静坐在那儿的时候,和卫泽姿态却是颇为有些相似,谢青梓忍不住想:卫泽小时候,不知也是不是这样? 正想着呢,就听见外头小丫头的声音:“世子爷回来了。” 谢青梓登时眸子都亮了几分,一下子转头去看门口,更是站起身来迎了上去。 卫泽一进门就是看见了这么一副架势,当即就忍不住唇角一弯露出个笑来。而后轻声唤:“青梓。” “嗯。”谢青梓应一声,想着或许卫泽渴了,便是先问了一句:“你喝茶不喝?若是要喝,就让丫头先泡茶来。” “无妨,我喝你的就成。”卫泽见桌上的茶还没喝完,也就自然而然的伸手端起来,又接了这么一句。 看着卫泽如此从容的喝着她喝过的茶,谢青梓自己反倒是只觉得有些窘迫得厉害。 第374章 危机四伏 谢青梓窘迫的是除了满屋子丫头看着他们之外,还有沉星一直盯着他们瞧着。 沉星……还是个小孩子呢。 他们这般岂不是带坏了小孩子?万一再不小心传出去……这脸更是往哪里搁? 卫泽仍是半点不觉得自己有问题,当即喝完了茶,只又看向了沉星:“沉星可去看过新住处了?” 沉星对着卫泽的时候显然也是多少有些拘谨的:“还不曾。” “走,我带你去看看。”卫泽起身朝着沉星伸出了手。 沉星只得将手交给了卫泽。 谢青梓跟在后头,看着卫泽这般拉着沉星,只觉得是有些说不出来的和谐——沉星和卫泽看上去,俨然就是一家人。而卫泽……似乎也对沉星更为宽和了几分。 想来,今日的滴血认亲,也不只是让圣上对沉星认可了。就是卫泽这里多少也是有影响的。 谢青梓在后头慢慢悠悠的跟着,听着卫泽教导沉星:“若有不喜之处,只管与我说。” “是。”沉星乖乖应着,仍是念念不忘谢青樱:“青樱真的能来吗?” “放心。”卫泽只说了这两个字,态度倒是十分的肯定。 谢青梓听着这话,觉得应是发生了什么事儿,只是这会子想了想她到底是没问出来。 而沉星得了卫泽的保障,登时欢喜起来,眼眸都似乎是明亮三分。眼睛弯弯的,喜悦之情几乎溢于言表:“会很快?” “嗯。过两日先接过来小住,再过最多一月两月,便是让她****与你在一处。以后你去何处,她去何处。”卫泽说这话时,看了一眼谢青梓。 谢青梓听着这话,越发若有所思。看了一眼卫泽,几乎是忍不住的就要问出声来。 卫泽却是又与沉星问:“那些人你可喜欢?若不喜,则可换。” 沉星对旁人倒是没什么太大感觉,故而只是摇摇头诚恳道:“不知道。” 于是谢青梓就问不出口了——事实上,卫泽这般或许也是不打算在这会子谈论这个事儿的。故此她也只能按捺住。 不过这般之后。她倒是越发觉察出卫泽对沉星的不同来。 若说以前卫泽大约还有些观望和不确定的意思,那么现在确定之后,卫泽对沉星是真当成了自家人的。卫泽对卫晟只怕也是没这么好过。 说起来,卫泽在对着卫晟的时候,倒是和对陌生人差不多。 “嗯,若他们不敬你,便告诉我。”卫泽又淡淡嘱咐了一声。 沉星仍旧是乖乖应了,但是到底听没听明白,却也是没人知道了。 就这么一路到了临海阁。 临海阁和洗秋院是极近的,有什么事儿走几步就能过去。快一些甚至都只要说几句话的功夫。 临海阁的取意是“东临碣石以观沧海”的意思,很是大气壮阔。门上匾额也同样是大气。 卫泽笑了一笑,忽然对沉星道:“这个匾额还是当年皇后娘娘提的。” 沉星也看不出好坏来,愣愣的仰头看了一眼,显然也没什么感觉。 谢青梓也是跟着抬头看了一眼,倒是有些意外。没想到这样大气的字,却是出自于女子之手。 进了临海阁,谢青梓倒是觉得不错:草木茂盛,屋舍齐整,虽说是小了些,格局倒是极好。 谢青梓笑笑:“果然是挺适合的。最主要是两边近便。” 卫泽应一声,也没露出什么不满意来。 沉星么,就更感觉不出什么来了。 在院子里每一处都看了一遍,卫泽最后就将沉星留在了那边。让沉星先歇一口气——今儿折腾了一天,大人都是乏了,更何况是沉星? 谢青梓和卫泽出了临海阁,而后才又听卫泽道:“对于谢青樱,宫里的意思是当个童养媳,就这么安置在沉星跟前。将来不管如何,必是有个名分。” 谢青梓听了这话好半晌没缓过神来:“童养媳?” “嗯,沉星离不开谢青樱,要将之留在身边。安顺就出了这么一个主意。也算是卖了我们一个面子。”卫泽实事求是的说了这么一句。 谢青梓也明白卫泽的意思,当下一声轻叹:“是了,青樱的身份是有些低。” 至少,若是这么等下去,以后谢青樱是绝对没半点机会的。 可是童养媳这样的身份,多少也是有些尴尬。 她本想说要不先问问谢青樱吧,可是话到了嘴边又咽下去。然后就看了一眼卫泽:“这个事儿我倒是没什么。沉星对青樱也不错,若是这般,将来青樱倒是也不至于没个好去处。” 毕竟只是个庶女,继续留在谢家,却也只恐怕将来被送去当成了联姻工具。 “你若是没问题,我便去一趟谢家。”卫泽颔首,又轻叹一声:“昔日姑姑接我进宫长住时,也是拉着我的手,跟我说了那么些话。” 谢青梓听了这话倒是明白过来为何卫泽今日看着,竟是颇有些感慨的意思。当下想了一想,轻声笑了:“既是如此,咱们也对沉星好。” “嗯。”卫泽应一声,握住谢青梓的手:“在府里时,沉星就多劳你看顾了。” “放心。横竖我在家中也是没事儿。”谢青梓笑着应了,踮起脚尖来伸出手指按住卫泽眉心,柔声责备:“不许总皱眉,不然将来是要长褶子的。” 卫泽轻笑,应了一声。 二人便是也没再说话,就这么并肩往回走。 而此时,主院那头却早已是翻了天。 此时卫王一身的狼狈,衣裳被抓开了,脖子上也是被挠了一下,此时卫王妃正抓着他袖子哭:“我跟了你这么多年,你就这么对我?” 卫晟怕尴尬,也早就避开了。故而卫王此时也是没个理由脱开身去。再加上心里头那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歉疚感,卫王更是一直忍耐着卫王妃。 不过对于卫王妃的诘问,卫王倒是半点也不敢辩解的。 且不说圣上明说了是不许辩解,只就算有心想解释也是不知该从何解释。 卫王妃的哭诉多少也是让卫王有些心烦的,虽然是一声不吭,不过卫王的神态就在那儿那么摆着,长眼睛的一下子就能看出来。 卫王妃最后也是没了法子:任凭如何撒泼质问,卫王就是一声不吭,她能怎么样? 总不能去将沉星杀了吧? 最后卫王妃渐渐也冷静下来,不过仍是恼了卫王,便是道:“王爷既是如此疼那孩子,便是自己去照顾那孩子罢。妾身这里就不留王爷了。” 这明摆摆的就是逐客令了。 卫王妃这般,卫王也没久留,当即干脆的就起身扯了扯衣裳走了。 最后卫王是在外书房睡下的。 谢青梓和卫泽第二日晨起用膳的时候,这个事儿就被双云笑着回禀了:“今儿王妃身子欠佳,说是不必过去请安了。王爷在外书房歇的,也不必过去请安。” “哦?”谢青梓闻言就一挑眉,随后笑了:“看来王妃和王爷昨儿倒是闹得不大痛快。” 卫泽听着这话,闷笑了一声:“这事儿和咱们也没关系。我先出门去,你一会儿去看看沉星。” 送走卫泽,谢青梓想了想倒是没急着去看沉星,而是叫人先去接谢青樱过来:沉星如今突然换了地方,只怕不适应。叫谢青樱来,也算是让沉星好受些。 谢青梓随后才又去了临海阁那边。 沉星倒是还没起呢。谢青梓闻言便是忍不住笑:“那也不着急叫他。” 说了两句这话,卫王倒是打发人过来了,说是过两日带着沉星进宫去给卫皇后请安,让给沉星准备好衣裳。 谢青梓听了这话,沉吟了半晌才算是接受了这个事儿:说起来,倒是也可以趁着这个机会带着沉星进宫去看看。 不管卫皇后怎么想,总该叫他们母子见上一面。 也算……是不辜负了一场母子缘分吧。而且这样的事儿,外人都知道了,卫皇后却还被蒙在鼓里,想想也是极让人心酸难受的。 当下谢青梓就看一眼服侍沉星的人,点了其中领头的冬蕊:“可听见了?连夜赶制衣裳出来吧。既是去见皇后娘娘,便是不可马虎了。务必将沉星收拾得妥帖好看。” 冬蕊应了一声,笑道:“世子妃放心,我们必是拿出浑身本事来。” “另外,昨儿你给沉星诊脉了没?”谢青梓最惦记的还是这一茬。 “诊过了。”冬蕊提起这个,神色便是渐渐肃穆起来,声音也是压得低了:“小主子身子……有些问题。他之所以会如此,只怕是当初小时候中了什么毒的。又或是娘胎里就染上了,故而……才会先天不足。” 谢青梓现在一听到“毒”这个字眼,就是眉头忍不住重重一跳:“毒?” “如今倒是已经不影响什么的,只是身子还是得好好调养。再说了,这也就是奴婢一点猜测。”冬蕊轻声的言道,而后又道:“昨日在小主子的香囊里,倒是又发现了一些有趣的东西。” “什么东西?”谢青梓听着只觉得胆战心惊,更是只觉得有些草木皆兵:这才刚搬过来,怎么的又出问题了?” 第375章 风云起 谢青梓这头胆战心惊,冬蕊倒是还算平静:“那香囊里有一颗蜡丸,蜡丸若是再天热点融化了,毒香便是渗出来,届时……恐怕不少人都要中招。虽不是什么厉害的毒,可到底小主子身子骨是受不住的。” 谢青梓点点头,却也没放心了:“这么说来,倒是还真防不胜防。” 冬蕊也是有些感慨:“这些手段,倒是比宫里的还要更防不胜防。” 听着冬蕊这样的感慨,谢青梓也是不知该说什么好。但是心头却是觉得更紧迫了一些。如此看来,对方是一直想要沉星的性命的。 换言之……也就是也就说,有人是知道沉星的身份的。 而且,恐怕还是和沉星有利益上冲突的。不然,何至于对一个小孩子这般百般算计,非要要她性命不可? 谢青梓轻叹一声:“你多操心几分罢。务必保护着沉星,决不能出事儿。” 说了一阵子话,谢青樱都过来了,沉星才算是睡醒了。 谢青樱听着沉星刚醒,便是笑着嘲笑沉星:“怎的换了个地方倒是这般懒惰了。” 沉星颇有些不好意思:“太困了。起不来。” 丫头们就要服侍沉星洗漱,谢青樱自然而然的拉着沉星坐在椅子上,然后替沉星擦脸擦手。 看着谢青樱这般,不只是谢青梓,就是冬蕊她们几个也是看得有些呆住了。好半晌之后,冬蕊小心翼翼看了谢青樱一眼,又看一眼谢青梓,而后就上前笑道:“要不还是奴婢来罢,谢小姐您毕竟是客人,怎么好意思让您做这些——” 谢青樱笑笑,倒是一脸不以为意。 沉星斜睨了冬蕊一眼,语气有些不痛快:“要青樱。” 谢青梓叹了一口气,招招手叫了冬蕊去准备早点。 谢青梓抿了抿唇,问谢青樱:“你可知道你和沉星之间接下来的关系了?” “嗯。”谢青樱的回答倒是丝毫没出了谢青梓的预料。而说话的功夫,谢青樱已经麻利的替沉星重新将头发梳好了。末了让沉星自己去穿衣服后,她才又道:“嫁给沉星,总比将来嫁给不知道是谁的好。” “你可想清楚了?”谢青梓虽是明白谢青樱必是想清楚了,可是到底还是忍不住开口问了这么一句话。 谢青樱果然是点点头:“想清楚了。”从跟沉星亲近那一瞬间,她就早想清楚了。 既是如此,这样的事儿倒是也就没有什么问题了。谢青梓想了一想,最后轻叹一声:“若是需要我帮忙的时候,只管开口。” “听着阿姐这话,我也是十分的安心了。”谢青樱叹了一口气,想了一想之后,便是又道:“阿姐倒是要小心才是。马上卫王府不是又要添新人了么?” 谢青梓笑笑,神色坦然:“怕什么?我等着呢。” 说了一阵子话,谢青梓等到沉星用过了早饭,就领着沉星和谢青樱在府里慢慢的转悠熟悉。 路上倒是遇到了卫晟。卫晟看见了沉星的时候,神色微微的动了一动,一下子就有些复杂莫名了。 谢青梓笑着出声:“二弟今儿没出门去?” 谢青梓作为长嫂这般开了口,卫晟也只能是拱拱手:“大嫂。” “嗯,沉星你来,这是你二哥。”谢青梓笑着拉过了沉星来,末了又故意笑道:“来,叫二哥。” 沉星乖乖的叫了一声“二哥”,谢青梓笑容更深几分,看着卫晟不言语。 卫晟明白谢青梓的意思,当下纵然是心里头不舒服,却还是压着不痛快淡淡的回应了一声:“三弟。”他倒是不想叫来着,可是昨儿卫王已经是当着所有人的面儿那么说了,他还能如何?总不能硬挺着假装没听见? 那还要不要名声了。 听着这声“三弟”几乎是都有些扭曲,谢青梓越发的忍不住笑了。她又问了一句:“听说昨儿王妃和王爷闹不痛快?这事儿不要紧吧?” 谢青梓这话一出,卫晟已经是一下子的就有些神色扭曲了起来。 深深看了一眼卫晟,而后淡淡道:“这个事儿倒是没什么,不过拌嘴两句,不日就能好。” “嗯。那我继续带着沉星去熟悉府里了。”谢青梓笑着说了这话,而后便是带着沉星去了。 沉星似是若有所思,良久侧头对谢青樱道:“我不喜欢他。” 谢青樱嫣然一笑:“没事儿,我也不喜欢他。” 谢青梓在一旁听着这话,倒是忍不住笑着摇头:这话也就是他们两个敢说,毕竟也还是孩子。谁也不会往心里去。可她倒是不能说的。 虽然,她也不喜欢卫晟。 谢青梓这头带着谢青樱和沉星二人慢慢悠悠的逛着宅子,那头卫泽却是去了谢家。 为了表示自己今儿是为了公务去的,卫泽还特特的穿了飞鱼服。 说起来,让卫泽来谢家办这个事儿,倒是有些纡尊降贵的意思。 不过一则是给足了谢家脸面,二则也是防着谢家若是不同意,这个事儿便是能轻松揭过去。 而卫泽突然这般的过去,倒也是让谢家众人有些惶恐不安。一听说卫泽竟是穿着飞鱼服过来的,更是……心里头难免惴惴。 卫泽也不废话,直接就点了谢昀的名字。 谢昀如今一瞧见卫泽就有些犯怵,尤其是看见了一身飞鱼服,更是觉得浑身骨头都是疼。那时候卫泽将他弄去了锦衣卫里头,可是没让他少受罪。 “卫世子。”谢昀也没敢摆出岳父的架子,老老实实的行礼恭迎了卫泽这个锦衣卫指挥使。 卫泽似笑非笑的拱手还礼:“谢老爷不必如此。” 一句谢老爷,显然也就是没当谢昀是岳父了。 谢昀也没敢有什么异议,只不自在的动了动,招呼卫泽坐下了,而后便是笑道:“不知卫世子今日过来,是为了什么事儿?” 卫泽点了点桌面儿,也不去动丫头捧上来的茶:“今日来,是来求娶的。” 谢昀正喝茶呢,听见这话一口茶就这么一口吸进了喉咙里,登时面色就憋了个通红——当着卫泽的面儿,他压根儿就不敢放开了咳嗽。谁知道会不会惹怒了这个杀神? 卫泽淡然的看着谢昀,就这么等着谢昀缓过劲儿来,才又缓缓道:“的确是求娶。我三弟如今需要定下一个妻子照顾陪伴他,我思来想去,便是想到了谢家。” 其实却是沉星指定要谢青樱罢了。 不过卫泽这么一说,倒是让谢昀陡然生出了一股子惶恐来:“这——” “府上排行第五的,您的三女儿谢青樱,不知许配了人家没有?”卫泽也懒怠和谢昀去废话,直接开门见山的如此说了一句。 “青樱?”谢昀有些猛然醒悟过来,面上也多了几分笑意:“这怎么就看中了青樱呢——” 谢昀心里多少是有些纳闷的,不过倒是也觉得谢青樱的确是没辜负了他的期望:这卫泽都是亲自上门来了,可不是说明了这个事儿的要紧和看重么? 谢昀倒是没想过一个问题:卫王府什么时候听说有三少爷了,而卫泽似乎也没有亲近的三弟。 谢昀此时却是完全已是利益熏心了。还没闹清楚对方是什么人的情况下,他倒是已经在想,到底该要些什么好处了。 卫泽也是一眼看中了谢昀的心思,目光更是冷淡三分,语气倒也仍是那样——横竖他待人一向冷淡,故而谢昀也看不出变化来:“八字合。且青樱身份也合适。毕竟,是要将青樱现在就接过去,与我三弟养在一处的。” 听了这话,谢昀脑子里倒是一下子冷静下来几分了。最后他皱起眉头来:“童养媳?” 既是谢昀说出口来了,卫泽倒也是没再打算隐瞒,直接点点头:“是。” 屋里沉默了半晌,气氛有些渐渐尴尬起来。 卫泽倒是不在意,仍是就这么四平八稳的坐着,笃定了谢昀不会拒绝。 而谢昀此时也是想起来似乎之前没听过卫王府还有三少爷,便是又出声问了一句:“世子爷说的三弟,是卫王府的三少爷?” “嗯。”卫泽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神色来,盯住了谢昀:“若非如此,我何必亲自上门?” 卫泽虽没催促,可是谢昀却是分明感觉到了威胁,总觉得若是自己再墨迹下去不给个明确回答,卫泽下一步就能抽出腰间的绣春刀来架在自己脖子上了。 故而,谢昀也没敢犹豫太久,直接便是忙道:“可青樱年岁太小了些,就这么离开家去——” “无妨,青梓会看顾她,不会叫她委屈了。”卫泽缓缓开口如此说了一句,末了又掐着谢昀的命脉说了一句:“当然,是有些让谢家脸上不好看。故而你若是又什么要求,只管提起就是。” 谢昀的心就因了这么一句话“砰”的猛然动了一下子。 谢青梓当时他是没敢要好处,可是谢青樱这会却是不一样。谢青樱是他亲生的姑娘,又是个庶出…… 如此衡量一番,谢昀试探着就问了这么一句话:“果真是什么要求都可以?” 第376章 会面 最后谢昀想了一想,最后就提出了要官复原职这个要求。 卫泽仍是不觉得意外,笑了一笑应得十分干脆:“好。” 事情就这么的定了下来,谢青樱就这么被卖了。这般可不算是被卖了吗?而且还是称斤论两的卖了。 从谢昀书房出来,卫泽又摘了佩刀去见了老夫人。 老夫人自是还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儿,卫泽过去,老夫人还一脸纳闷:“今儿怎么没当差?青梓呢?” 卫泽笑了一笑:“今日青梓在家中。府里如今添了个人,事情不少。” 老夫人看着卫泽,心里琢磨了一下到底是添了什么人,而后末了才又问:“添人了?怎么添人了?” “嗯,昨儿我父王带回来一个孩子,说是我三弟。”卫泽一直面上带着微笑,而后便是又道:“今日我过来,也是为了我三弟。三弟喜欢青樱,故而便是来替三弟求娶。” “求娶?”老夫人越发糊涂了。 卫泽言简意赅的将事情说了一遍,只是隐去了沉星真正的身份。 老夫人良久没说话,神色却是不大好看。虽然是因为卫泽在此处,故而她勉强的还维持着平静,可是谁都能看出来,老夫人心里颇有些不好受。 “这个事儿……”老夫人开了个头,却没将话说完。最后只摆摆手:“罢了,罢了。” 卫泽也知老夫人心里难受,便劝了一句:“祖母不必难受,我们府上会善待青樱。” “去了你们府上,许是比在谢家倒是好。”老夫人最终只是说了这么一句话,就再不提这个事儿了。 这件事情,便算是就这么尘埃落定。谢青樱的命运,已然定了下来。 谢青梓纵是知道老夫人只怕多少不好受,可到底也没回去说这个事儿——就这么不提起过去了也就罢了。横竖难受也是这两天的功夫,提多了,反而是久久忘不掉过不去。 一晃眼就到了进宫的日子。 谢青梓犹豫了片刻,便是又叫了谢青樱也郑重的装扮了,而后低声与谢青樱道:“既是要走这条路,我能助你的,也就这般了。你自己把握住机会。” 谢青樱明白谢青梓的意思,轻应一声:“多谢阿姐。” 谢青梓笑笑:“以后,咱们便是要并肩一路,且本也是一家姐妹,你又何须客气?” 沉星今儿穿的是月白拼花的圆领袍,脚下蹬着如意云纹靴,脖子上一只长命锁之外,身上也就再无多余缀饰。可看着却是贵气不凡的:不管用料还是绣花针脚,都是十分的精细。而脖子上那一个长命锁是墨玉的。通透均匀,水润黑亮,看着仿佛里头蕴了墨色在缓缓流淌一般。 这样的好物件儿,还是宫里赐下来的。也不知是有什么典故。 一行四个人,卫王,谢青梓,还有沉星和谢青樱。 卫王骑马,其余三人坐马车。 马车上,谢青梓不放心,便是嘱咐沉星:“一会儿你见着皇后娘娘,便是亲近一些,她人极好——” “嗯。”沉星乖巧应了,可也不知到底听明白没有。 谢青樱便是拉了拉谢青梓,轻声道:“别勉强沉星了。若是投契,沉星自是会亲近的。” 谢青梓也是怕卫皇后猜到了几分,到时候因为沉星的态度难受。故而才提前这么一说罢了,此时听见谢青樱这样一说,也知道自己这是有些太紧张了,便是叹了一口气闭口不再提起。 一路进宫,下车换乘了轿子到了卫皇后宫中。谢青梓心头紧张也是高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卫王同样也是紧张。 最不紧张的也就是沉星和谢青樱了。 卫王深吸一口气,侧头看了一眼谢青梓有些不确定:“那咱们进去?” 谢青梓还是第一次看见卫王这般紧张的样子。 当下她几乎是忍不住的笑了一下,自己倒是瞬间也就不紧张了,点点头应一声:“走吧。咱们这就进去吧。别叫娘娘久等了。” 进了屋子,只一个对眼的功夫,卫皇后就已是惊得一下子站起身来。 沉星也是有些愣愣的,忽然低声说了一句:“好像。” 谢青樱没听清:“嗯?” 沉星轻声道:“皇后娘娘和卫世子长得很像。” 谢青樱侧头看了一眼沉星,心头默默补上了一句:你和他们也长得很像,一看就是一家人。 卫皇后心头震惊退去之后,剩下的便是惊疑不定了。 十岁,又如此的相似……眉眼之中还有些圣上的影子…… 卫皇后之前是听过沉星的——可那时候,她是真以为那是卫王又做了荒唐的糊涂事儿。 可是此时看了沉星,她却是…… 伸手按住了狂跳的心口,卫皇后好不容易才让自己看似平静的露出微笑来,然后与众人赐座。 只却忍不住招手叫了沉星到跟前细细的看。 沉星乖巧的走过去,卫皇后拉着沉星细细的看,越看越是觉得惊疑不定。 卫王整个人都是显得有些坐立不安。 谢青梓同样也是抿着唇心头感慨万千。 屋子里的气氛沉默又诡异。 最后,卫皇后看住了卫王:“沉星……这样子一看就是咱们卫家的血脉。” 卫王忐忑不安的应了一声,勉强露出笑来:“可不是么?” “沉星今年是十岁?”卫皇后又这般的问了一句。 谢青梓叹了一口气:一听卫皇后这样问,她就知道必是卫皇后猜出了几分来。这种事儿,或是心里头多少也是有些感应的罢?毕竟是血脉相…… 卫王应一声,面上的不安越发明显了。 不知道内情的或许还只当卫王是心虚害怕卫皇后训斥他,可是知道内情的……一眼就看出卫王在不安又在紧张什么。 卫皇后那般聪敏的人,必也是看得出。 卫皇后神色复杂了半晌,最后这么问了一句:“是你的孩子?” 卫王不敢解释,更不敢辩解,可同样的……也是不敢承认。所以最后就见他摆手尴尬一笑:“这个事儿还是别问了,横竖是咱们卫家的孩子就对了。” 卫皇后对卫王的了解自是再深不过的。看着卫王这般,她哪有不知道卫王这是不敢承认? 至于不敢承认的原因…… 卫皇后一时之间有些不敢再往下想下去。 谢青梓也怕卫皇后按捺不住问出来,当即就轻声开口说了句话:“娘娘,这是青樱。是沉星的……未婚妻。” 不过,将来能不能做正妻还是两说。听卫泽的那意思,只怕圣上将来最多也就是让谢青樱做个侧妃罢了。 这话自是不可能说出来,故而还是只隐了。不过饶是如此,这话此时听着还是有些惊人的。 沉星才多大? 卫皇后盯着谢青梓:“这是怎么回事儿?怎么可能会——这么早?”扫了一眼谢青樱,到底卫皇后还是没将话说出口,将话咽下去半截,从新换了这么一句。 谢青梓应了一声,而后便是轻叹道:“沉星喜欢,咱们也是都拦不住。不过是早了些……” 这话也是实话,故而她说起来倒也不是那般难为情。当然,谢青樱是她妹妹,这个事儿或许在不知内情的人看来,怕也多少觉得是她或者谢家故意为之也不一定。 沉星心里头大概也是明白卫皇后身份多高的,许是怕卫皇后不同意,竟是也出声道:“青樱很好,她救我的命。” 沉星这样说,卫皇后心底也就一软。本来她原本也是没有嫌弃谢青樱的意思——只是觉得未免太早了罢了。故而听了沉星这话,她也就是一笑:“原是如此。” 沉星郑重点头。 卫皇后目光落在了沉星脖子上的长命锁上,呆了一下后才又开口问:“这个长命锁,是圣上赐下来的?” 卫王心虚不敢说话,还是谢青梓出声应道:“正是圣上赐下来的。说是沉星在外头流落多年,如今回来,更该戴个贵重的压一压。” 卫皇后点头,心中却是越发肯定。 这个长命锁,却是有来历的。 这个长命锁是圣上小时候戴过的,当年太子作为圣上第一个孩子,圣上也没拿出来,只说要留给嫡长子。当时她怀孕几次,先前都是……没几个月就小产了。唯独最后一次,圣上和她都是十分期待,圣上更是早早的就将长命锁拿了出来,时不时的把玩。 他们当时都以为这个长命锁必是用得上的。可是…… 没想到最后圣上会将这个长命锁给了沉星。 伸手把玩了一下那长命锁,卫皇后一笑:“原本我也准备了个长命锁准备当见面礼,不过现在看来却是用不上了。这样吧,闻香,你去将我的那个玉佩拿来。就是那个和田玉籽料的。” 那玉佩也是卫皇后随身常戴的。此时拿出来给沉星……倒也是合适。 至于谢青樱,卫皇后也没忘了:“青樱就给那一串红珊瑚的手串罢。” 谢青樱忙拜谢:“多谢娘娘。” 沉星见了也是跟着拜:“多谢娘娘。” 卫皇后听这个称呼,鼻子一酸,登时面上就露出了几分难过来。 以卫皇后的定力,此时完全忍不住情绪,竟是如此明显表露出来,便是可见其心中感受到底如何。 第377章 查问 谢青梓看着都是只觉得有些不忍心,而后也是勉强一笑,对沉星道:“都是一家人,何必这般生疏,你也叫一声姑姑罢先。” 叫姑姑虽然也比不上卫皇后心里想的那个称呼,可总比皇后娘娘听起来亲近些。 卫皇后被谢青梓这般一说,倒也是一下子就反应过来,而后便是将情绪压下去,强忍着心头的难受含笑点头:“还是叫姑姑罢。” 沉星乖乖改了过来,小声音颇有些清脆:“姑姑。” 卫皇后应一声,拉着沉星几乎是舍不得松手。 和想象之中的激烈不同,母子相见这一幕便是就这么平平和和的过去了。 末了卫皇后又搜罗了不少东西给出来,让沉星带回家去——小孩子能用得上的字帖,玩具,吃食,还有衣裳料子,常用的药材,但凡是能想到的都是准备了。 只饶是如此,到了走时,卫皇后也仍是只舍不得松手。甚至还一路送出了她的栖凤宫。 谢青梓见状,只得落后几步,低声叹道:“娘娘如是寂寞无趣,大可叫沉星进宫来陪您说话。不过是叫人跑一趟的功夫罢了。” 卫皇后应一声,看了一眼谢青梓,本想问问,话到了嘴边又咽下去,末了只轻声道:“你好好照顾沉星。” 谢青梓应一声,抿唇一笑以再是诚挚不过的语气道:“姑姑放心,我也好,卫泽也好,必都会竭尽全力护着沉星的。” 有了这话,卫皇后似乎是显得放心多了。 出了宫,卫王明显松了一口气,却还是有几分惴惴不安,甚至似是忘了自己身份似的,竟是凑过来问了谢青梓一句:“你说娘娘她到底看出来没有——” 谢青梓斜睨了卫王一眼,轻叹一声:“放心吧,娘娘不会怪您的。” 卫王也不知听出话里的各种意思不曾,不过他倒也是露出松了一口气的样子。 一路回了卫王府。 沉星这才忽然轻轻拽了拽谢青梓的衣裳,低声问了这么一句:“姑姑到底是谁?” 谢青梓一愣,也没多想:“姑姑就是王爷的亲妹妹,是你大哥的亲姑姑,所以你跟着叫一声姑姑。” 沉星摇头又点头:“我知道。” 这么说来,沉星想问的其实并不是这个。 谢青梓本还没反应过来,又走了两步才陡然反应过来,一时之间心头有些复杂,而后便是神色也复杂起来。看了一眼沉星,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沉星怎么这样问。” 沉星颇有些认真:“她和我很像。比别人都像。而且……她很亲近。” 谢青梓不该该如何回答,更不敢回答,故而最后就只轻声道:“别问了。” 沉星似懂非懂点点头。而后果然是没再问了。 谢青梓晚上和卫泽说起这个事儿,倒是心里头颇有些不是滋味:“沉星倒像是什么都明白。” “他也不是傻,不过是反应慢些。”卫泽喝茶的动作微微一顿,而后便是又笑了:“慢慢琢磨总归是能琢磨明白的。” “姑姑怕也是明白的。”谢青梓又道,然后将熏香炉的盖子揭开,捻起了一颗香放进去,用炉灰盖住。末了再将盖子盖上,最后才又继续问:“青樱这个,只需要接过来就可以了罢?也不必办什么仪式罢——” “嗯,等到他们都大了再说。现在虽然搬过来,却也是各自住各自的。”卫泽笑看谢青梓一眼,又将她拉过来按在身边坐下了:“你也别太揪心了。姑姑不是那等脆弱之人,几日也就缓过劲儿来了。” 卫泽这分明也是在宽慰她,谢青梓看得分明,笑了一笑:“嗯。知道了。” “你说到底是谁要对沉星出手?”靠在卫泽身上,谢青梓问出了这段时间自己一直琢磨的事儿:“我觉得怕也就是那么几个人里头……” 其中最大的可能,自然还是太子。 卫泽轻笑一声,却是竖起一根手指轻声“嘘”了一声,而后又道:“这件事情以后别再提了。你我心里头有数就是。” 谢青梓瞪大眼睛,倒是还惊讶了一下——卫泽这样谨慎,说明了什么? 不过这个事儿既是不能提,那也就只能不提了。 而卫家突然多了一个三少爷的事儿,倒也是掀起了一些小小的风浪。一时之间还成了京中的奇闻异事,茶余饭后谈论的基本都是此事儿。 而大家说法也是都一致——卫王风流成性,当年必是和谁有了风流韵事,可最后没将人接进府里来,就这么养在外头了。这不,外室没了,这才只好将孩子接了回来。 也有说卫王妃是妒妇,容不下人,故而才闹出这等可笑之事的。 府外如何议论,府里自也是也差不多。不过都是偷偷的背着主子说罢了。 谢青梓也是有所耳闻,不过却是并没有说什么的意思,只嘱咐双云:“你与卫三思也说一声,但凡是我洗秋院的人,都是不许议论此事。更不可将此事儿拿出去说。” 双云应了,随后就去寻卫三思。 而就像是谢青梓想的那般,这件事情传开了后,第一个按捺不住上门来确认此事儿的却是林家人。 林夫人亲自上门来了。 谢青梓作为晚辈,又是世子妃,自然也是要过去的。 谢青梓换了一件正式些的衣裳,因仍是新婚,所以也仍是穿得鲜艳些——蔷薇红的裙子行走的时候,裙摆摇曳倒像是一朵盛开的娇艳花朵,婀娜又多姿。 而这个颜色也最是衬肤色,故而显得谢青梓越发是颜色好。 天热,谢青梓手里便是拿了一把团扇,扇子下头坠着小小的玉坠子,是个同心鱼跃水的样式,小鱼儿在那个水波纹的圈圈里转来转去,看着就觉得有趣儿。 这样的东西,还是卫泽搜罗回来的,特特的亲自给谢青梓系在扇子上,浅笑:“瞧着好玩,你留着玩罢。” 谢青梓虽觉得有趣,却也是不好意思:“我都多大的人了,哪里还玩这个。” 不过话是这样说,心里却是喜欢得紧。这个小玩意儿本身就有趣不说,更是卫泽花费心思给她淘换的,她如何能不喜欢? 扇面上绣着一只彩雀,正伸着脖子去啄饮木槿花里的蜜露,活灵活现的,亦是十分有趣。 这样的打扮,显得人更是娇俏。 只是谢青梓颜色越好,越娇俏,往卫王妃旁边一站么…… 卫王妃近日来根本就没睡过一个好觉——一闭上眼睛眼前全是沉星的脸,心里想的全是卫王那恼人的态度,如何睡得好? 睡得不好,人自然也就憔悴。上了妆原本倒也看不出什么来,可架不住有对比。 林夫人看了一眼卫王妃那神色,就知道这件事情必是假的了。当下面色就有些古怪起来,咳嗽一声,叹道:“我在外头听到了一些传闻……” 提起这个事儿,卫王妃就是脸上猛然扭曲了一下。也知道今日林夫人过来是所为何事。 不过卫王妃还是笑了一笑,就是笑容有些勉强:“这个事儿么……” 谢青梓这会子是全不开口的。一则是作为晚辈这会子她开口不合适,二则这个事儿么……还是让卫王妃自己头疼去吧。 “府上果真添了人口了?”林夫人看了一眼卫王妃,然后直接开门见山的问了这么一句。 卫王妃神色难看半晌,最终还是只能道:“是有这么一回事儿。” 林夫人神色也是古怪了一瞬,而后笑看一眼卫王妃,咳嗽一声挑眉问:“这样大的事儿,难道王妃就没打算跟我们说说?” 卫王妃被这样一问,越发是不痛快和尴尬起来。想了一想,卫王妃笑了一声,只是却是有些皮笑肉不笑:“说起来,这件事情其实影响也不大,我竟是不知原来还要跟你们林家报备一声。” 谢青梓听着卫王妃这么一说,登时就是禁不住的笑了:卫王妃这般,显然也是真恼羞成怒了。也是,谁叫林夫人哪壶不开提哪壶? 遇到这样的事儿……也是真真儿的叫卫王妃怄得吐血罢。 林夫人看着卫王妃这个态度,登时也是恼了:“卫王妃如今倒是架子大起来了。我竟是不知,作为亲家,我女婿突然多出个弟弟来,我们难道竟是连过问一声都不能?” 谢青梓此时便是笑着开口问道:“这话就不能这样说了,这多出个弟弟难不成竟是有什么影响?林夫人这话过了。再说了,说了又能如何?难不成因为这个林夫人您就要和我们府上退婚了?” 她作为小辈,这会子说这么一句玩笑话也算是合适。 卫王妃看了一眼谢青梓,倒是忽然觉得她有些顺眼了。 至于林夫人,倒是有些尴尬——可不是得尴尬么?这话怎么回?怎么都是不好回。 退亲那肯定是不能的。可是承认了不能退亲,这底气也是没了。 林夫人看着谢青梓,神色有些冷淡:“一言不合便是提出退婚,难不成卫王府竟是早就存了这样的心思?” 谢青梓被这么一问,登时露出几分愕然来。 第378章 还治其身 谢青梓一听这话,登时露出几分愕然来,而后又恰如其分的露出几分委屈之色:“林夫人这话却是叫我不敢应的。我不过是开了句玩笑,林夫人就将这么大一顶帽子扣在了我头上,我如何敢当?” 林夫人这般说,其实也就是想抹去尴尬继续保持林家的强势罢了。 不过……谢青梓又怎是会那么好心呢?对于自家人,她退让忍耐自是应该,可是林夫人又算是什么呢? 故而当下她便是唱了这么一出。 林夫人被这么一说,自然也是尴尬。 任谁都是听得出来谢青梓这不过是在开玩笑,她也不过是借机发挥。这个事儿蒙混蒙混就过去了,谢青梓这样一较真,倒是叫众人都是措手不及。 卫王妃也是心里头一口恶气出不来,更是补上一句:“正是这话,我们卫王府可从未想过退亲这个事儿,亲家母何必说这样的话呢?” 卫王妃这样嚣张,让林夫人更是恼。当即也明白这是婚期临近,如今林家又是被太子牵连,故而卫王妃已是不经不将林家放在眼里了。 “罢了,倒是我有些激动了。”林夫人想明白这个,倒是反而冷静下来,“我原本也是想着既是亲家,你们府上添丁,我总该是过来看看的。认一认亲戚也好。” 这个借口倒是不错,谢青梓心头笑笑,也不接话了。 卫王妃斜睨了林夫人一眼,而后缓缓一笑:“原来林夫人是如此想的。倒是沉星的脸面。” 沉星这两个字落在了林夫人耳朵里,倒是让林夫人神色一动:“怎么竟是叫这个名字么?卫沉星?” 卫王妃应了一声,态度仍是冷冷淡淡:“嗯。” “既是带回来了,以后可会上族谱?”林夫人又这样问了一句,倒是已经看着全然不只是热心那么简单了。 谢青梓颇有些意外的看了一眼林夫人,心头忍不住的有些揣测。 总觉得……林夫人这般特特的上门来说这个,目的有些微妙。 卫王妃倒是不曾想过这个问题,此时一想,脸色倒是一下子黑了一大半。良久才又听见卫王妃开口:“这个事儿却是还没提上日程,就不劳林夫人操心了。对了,语潇最近可还好?太子妃呢?我恍惚记得太子妃也是要生产了?” 谢青梓心里头明白,这是卫王妃故意岔开话题罢了。 提起太子妃,林夫人倒是神色也缓和了几分:“太子妃的确是要生产了,应该也就是这十来日的功夫了罢。也不知到时候宫里会不会允许我们进去探望。” 现在太子仍是在禁足中,怕是不会允许。谢青梓心头这般想着,面上却只是含笑听着。 “语潇如今也在绣嫁妆,认真准备着呢。”林夫人最后到底也是提了一句林语潇。不过语气则是不像提起太子妃那般的热烈和欢快。 到底是隔了一层的。 最后林夫人竟是又提出了想见一见沉星,给个见面礼也好。 谢青梓听了这话,看了一眼卫王妃,便是先一步笑着开口了:“夫人未免太过客气了。一个小孩子哪里值得您这样?倒是折煞他了。再说了,这样特特的也显得太拘谨了,横竖等不了多久就要办事儿,到时候夫人尽是可以见到。” “而且那孩子刚领回来,规矩什么都还没学好。还是不好带出来见客的。”谢青梓极尽谦虚,不过实际上说白了却是只有一个意思:那就是不想让沉星出来见客。 林夫人听着这话,竟是也没勉强,只是就这么告辞离去了。 送走了林夫人,谢青梓看了一眼卫王妃,见卫王妃瞬间沉了脸,便是没吱声。这个时候一开口,说不得就要成了卫王妃的出气筒。 不过……她纵然没开口,卫王妃也似乎是显然有这样的心思。当下竟是直接就开了口:“那孩子你看着如何?” 谢青梓还在心里头悄悄儿的琢磨了一遍,这才算是确认了卫王妃问的是什么。斟酌了片刻,到底不打算给沉星惹麻烦,故而便是道:“性子也是十分乖巧。最关键的是……似乎有些问题,反应迟钝了些。想来也是因为这个,王爷才将人接了回来。” 卫王妃听得一愣:“有些问题?反应迟钝?这么说,是个傻子?”那天可没看出来…… “也不是这么说的。”谢青梓摇头:“就是反应迟钝了些。不过……我觉得却还是少让他出现在人前得好。毕竟……” 谢青梓故意的没将话说完,留了余地给卫王妃自己发挥。 卫王妃被谢青梓这么一提点,倒是忍不住的就这么心思复杂了起来,一时之间脑子里也不知想了多少。 谢青梓看着卫王妃这样,便是知道自己目的达到了。 而后她便是告退了出来。 只是路上她想着林夫人今日的架势,倒是越发的怀疑:这个事儿……或许是林家特意过来试探的。 倒不是因为卫家添了人,而是想看看,那个人是不是沉星。 晚上谢青梓自是将这个事儿又和卫泽将这个事儿说了。 卫泽倒是半点不见讶然,末了笑笑:“这个事儿倒是有趣儿。” “可不是有趣么?”谢青梓也是笑笑,眼底却是殊无笑意:“而且林夫人还想亲自见一见沉星。未免显得太过积极了一些。” 卫泽指尖点点桌面儿:“嗯。怕是也的确是来打探的。” “所以我想着,府里回头办事儿的时候,却是将人送去宫里才好。不然到时候人多眼杂的,容易出事儿。”谢青梓轻声的说出自己心头想法来征询卫泽的心思:“你看呢?” 卫泽也不思量,便是笑答道:“也未尝不可。” 看着卫泽唇畔显得竟是有些高深莫测的笑意,她便是笑道:“既是如此,那不如咱们再唱一出空城计?若是他们真想确定,必是还要来查探的。咱们卫王府虽是乌七八糟的,倒是有一点好,就是外头的人想鱼龙混珠却是不能。” 卫泽听着谢青梓出主意,越发的就忍不住笑:“哦?你与我说说,我看看是怎么一个空城计法?” 谢青梓看着卫泽似乎有些取笑自己的味道,便是白了卫泽一眼:“不过是这般说了一句罢了,你倒是取笑我起来。” “何曾取笑你了。”卫泽伸手拉过谢青梓,抱着她坐在自己腿上,轻声笑:“不过是觉得,咱们家青梓竟是如此的聪明,还知用这样的法子了。” 卫泽这话听着可不像是夸人的。 谢青梓又瞪了他一眼,不过还是又言归正传:“你觉得这个法子会有效吗?” “这个法子……倒也可以一试。”卫泽也就不再玩笑了,只是沉声分析:“不过效果也有限就是了。最多也就能确认林家的态度和目的。至于是不是为了太子……却也不能作为证据。” “那……或许还是不打草惊蛇了罢。”听了卫泽的分析,谢青梓倒是也觉得没多大作用,便是也就悻悻的放弃了。 卫泽反是摇头:“也可一试。横竖咱们是没什么损失的。” 于是在林语潇进门前两日卫王府真正忙起来的时候,谢青梓就亲自将沉星和谢青樱都送去了宫里。 除了怕人多手杂沉星出事儿之外,也是有意让卫皇后和沉星多相处。 而谢青樱跟着去,一则是怕沉星不习惯,二则也是有些让她和卫皇后多相处的。 若是卫皇后喜欢谢青樱,将来谢青樱想做沉星的正妻,自也是容易许多。 谢青梓这样的心思,谢青樱自然也是明白的。 将沉星送进宫的事儿,只有卫王知晓,甚至连卫王妃都是没说一声。更遑论是其他的人了。不过这也是和卫王妃故意仿佛忽略了府里还有沉星这一号的人一般,不仅自己不过问,也不大许别人说起沉星。 头一日来踩花堂的时候,谢青梓却是没过去看热闹。 这也是卫泽嘱咐的,说说务必避开此事才妥。 谢青梓一听这话,就知必定是出事儿的。当即既是哭笑不得,又是有些好奇,又是微微的有些感动。她自是还记得当时家具一事儿的。 那会子卫泽也是说过,是不会轻易善罢甘休,定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过了这么久了,又有沉星的事儿忙着,她还以为卫泽怕也是抽不出手来布置这个事儿。 可没想到…… 不过既是卫泽要出手,那她也就没有劝阻的意思:横竖……不过是一报还一报罢了。她也不是那等滥好心的。 更何况,若是卫泽不出手,其实她却也是自己也准备了一点儿小小的惊喜的。 谢青梓本还想问出卫泽到底打算怎么做的,可是……卫泽却只是一味的卖关子。 故而她只能眼巴巴的等着——从这头得知林家送过来踩花堂的人进了卫王府,谢青梓便是只觉得心里跟小猫儿伸着爪子挠一般,说不出的心痒痒,着急得恨不得立刻知道结果才好。 不过,好在也是没等多久,双云就肃穆着一张脸过来了。进来后凑在了谢青梓耳边道:“那头出事儿了,还不是小事儿。如今……正撕扯着呢。” 第379章 无奈 谢青梓一听这话,登时就忙追问:“哪个环节出了岔子?” “镜子是有裂纹的。”双云低声笑了一笑:“林家那头说出来之前都还好好的。非说是咱们这头冲撞了导致的。王妃自是不乐意。非说林家是故意的。” “嗯?怕也不只是这个事儿吧?”谢青梓闷笑一声,想着这个事儿倒也是真尴尬:镜子本来就是图个花好月圆的意思,更是为了照妖辟邪,镜子这样一裂,寓意就不好。 也怪不得两头都是尴尬。 “另外,还发现那床头的一块重要的板子,竟是有虫眼的。也不知是匠人粗心,还是怎么的,竟是没发现。如今想要替换也是来不及了。”双云低笑了一声,将事情说了。 谢青梓听着,就是忍不住抿唇一笑:“这倒是更尴尬了。不过赶工就是这点不好,容易疏忽了。” 说着这话,她便是站起身来:“出这么大的事儿,我也过去看看。不然回头倒是该说我这个做嫂子的冷漠了。” 话是这么说,实际上也就是想要去看热闹罢了。 谢青梓一路过去,刚到了新房那边,还没进去呢就听见里头闹哄哄的。 谢青梓拍了拍脸颊,将面上的笑容都收起来了,而后便是这才提起裙摆跨了进去。她倒是想笑着进去来着,可是这会子估摸着她要是笑着进去,只怕卫王妃能将她恨死。 故而,为了脸面上不那么难看,故而她还是只能收敛了笑容。 谢青梓进屋之后,瞧着所有人面色都不好看,且还在各执一词的争执不休,便是咳嗽了一声:“这是怎么了?我听说出了事儿?” 谢青梓这话一出,卫王妃就脸色更加难看:卫晟婚事上闹出这么个幺蛾子,谢青梓这个时候过来,她只觉得谢青梓这是故意看笑话来了。 而且当时…… 卫王妃狐疑的看了一眼谢青梓,心里头几乎是怀疑这是谢青梓做出来的好事儿了。 不过想着东西都是从林家那头送过来的,谢青梓也没机会接触,倒是也不敢确定。 当然,仍是拦不住卫王妃心里头不痛快就是了。 谢青梓被卫王妃看了这么一眼,也心知肚明卫王妃是怎么想的。当即也不往心里去,只是看着卫王妃,轻声道:“不管出了什么事儿,咱们两家都好好协商就是了。这会子闹起来,也不好看。” 这话不仅仅是对着卫王妃说的,也是对着林家人说的。 当日她那头也没个女性长辈,故而也没叫人过来踩花堂,只叫人直接将东西送了过来就算完事儿。故而倒是没闹开了。不过闹出那样的事儿,到底两头也都是觉得不痛快。 当时她如何忍耐了的,今日卫王妃和林家那边,自然也要如何忍耐。 不然,怎么的算是一报还一报? 横竖这样的话说出来冠冕堂皇,谁也不会觉得她错了。故而……她为何不说?反正嘴皮子一动,难受的也不是她。 谢青梓如此一句话,登时叫卫王妃和林家那头的二太太觉得脸上都是挂不住:这个事儿说起来容易,可是怎么退让怎么隐忍? 总不能承认是自己那边出的差池。 谢青梓又看一眼丫头,追问一句:“到底是怎么了?” 丫头自然是不敢不答话,只能原原本本描述了一番。 谢青梓点点头,表示自己已了然,而后便是又叹了一声:“怪不得闹成这样。这个事儿倒是不好办。” 屋里此时倒是半点不闹了,死寂一般的沉默。 “去叫二少爷过来。“谢青梓笑着出声,心头却是不怀好意。 卫晟一贯都是淡然平和的样子,事实上出了谁人倒是比谁都跑得快,也摘得干净。可是这个事儿,难不成他还想躲着不成? 当时卫泽是如何为难的,这会子也该叫卫晟体会体会。 谢青梓自是不肯承认,她这是有些故意要报复的意思。她就是心疼卫泽了,见不得卫泽受委屈。 卫王妃此时也没说话,显然也是默许了这个事儿:或是她心里也盼着卫晟过来打圆场。 不多时,卫晟过来了,瞧着有些无奈:“这是怎么了?” “出了些事儿,我和王妃都不敢做主,王爷此时也不知在何处,便是只能寻了你过来了。”谢青梓看了一眼林夫人,又看了一眼还搁在那边的镜子,叫人将事情原本的又跟卫晟讲了一遍。 最后,谢青梓双手一摊,只无奈问:“我到底年轻没精力过事儿,遇到这样的事儿竟是有些抓瞎,不知该如何是好。故而,二弟你看这个事儿该怎么办?” 卫王妃和林二夫人也都是齐刷刷看住了卫晟,等着他拿个主意。 卫晟也是年轻,更着实比不上卫泽有魄力和从容,当即几乎是被看得后退了一步,眉头也是深深蹙起,好半晌也是没说出一句话来。 最后,卫晟干巴巴的挤出一句:“这个事儿……要不就瞒着罢。大喜的日子,闹起来也不好看。总不能因为这个就不成亲了罢?也都是些琐碎的事儿……” “可这镜子裂了。”林二夫人蹙眉:“这个事儿回去也不好交代。传出去,别人只当我是不小心呢。而且,既是出了这种事儿,是不是请个大师来看看——” 卫晟有些无奈:“这会儿了,上哪去找人去。” 谢青梓心头冷笑了一声,倒是有些瞧不上卫晟了:只要想找人,哪有找不到的?凭着卫王府的地位,钦天监随便找个人来看看风水总是使得得。再不济,城外寺庙道观,连夜去请,赶在明日吉时之前看看也不是难事儿吧? 说白了,卫晟就是想和稀泥,将这个事儿蒙混过去也就罢了。 可是也不想想,这个事儿果真是能蒙混过去? 卫泽弄出来的这个事儿,虽说是坏心眼了些,没弄个好寓意,可也着实不算难解决。这个镜子不过是个添头,可比那木板好解决多了。 谢青梓咳嗽了一声,看了一眼卫王妃。 到底闹太大了对谁也没好处,所以见好就收这个道理,她还是十分明白的。 谢青梓这般举动,卫王妃倒也是看明白了。当即也的确是开了口,只是一开口没能打上圆场,反倒是……坏了事儿。 卫王妃一张口,就说的是那一块木板的事儿:“说起来,镜子的确是小事儿,重新换一面也就是了。请个人看看也不是难事儿。倒是那床板子怎么办?这个事儿,林家未免太不小心了些。” 卫王妃的意思其实也简单:拿捏着林家的错处,让林家乖乖的服软,这个事儿自然也就有台阶下了。而且本就是林家出错,更不该追究卫王府。 谢青梓听着这话,几乎登时就是忍不住的嘴角抽搐了一下。 这卫王妃真的也是叫她完全不知该怎么形容了。 要说糊涂,卫王妃也不见得就糊涂。至少在关键时刻,也不是糊涂的。可是这说话和为人处世上…… 真真儿的也是一塌糊涂。 谢青梓忽然有些明白为何当时卫皇后一定要给卫泽寻个正儿八经的名门贵女做媳妇了。无他,有卫王妃作为前车之鉴,大概卫皇后是再不想卫家出这么一个主母了。 谢青梓一声轻叹,到底还是不敢真让卫王妃继续这般下去了。 谢青梓叹了一口气,想了一想,而后便是开口出声道:“其实这个事儿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咱们是为了结亲家,不是为了结怨的。这个事儿算是匠人忙中出错,虽是不美,可也不要为这个事儿影响了喜事儿。你们看呢?” 谢青梓说完这话,看了一眼卫王妃,又看了一眼林二夫人。 “的确是这般。”旁人还没开口,卫晟便是先开口了。卫晟此时也算是反应过来了,忙道:“是了,去找人也是容易,这个床板,先将就着,等到回头我再去着人换回来——语潇也不是个小性子的人,自然也不会在意。我们这头,更不会为了这个事儿计较什么。” 这会子林语潇还没过门,自是不能再得罪林家了。再闹下下去,若是这般的成不了亲了,那就才更加尴尬了。 谢青梓见卫晟也还不算太过愚笨,便是点点头,又继续缓和:“嗯,正是如此。眼下最要紧的,还是先办了亲事才是。总不能叫旁人看着笑话。” 这话说到了众人心坎上,末了,卫王妃也算是回过神来,尴尬的朝着林家二太太笑了一笑:“是了,其实这个事儿……也不怪咱们,想想咱们倒是不该为了这些小事儿争论。我先给二夫人您赔不是了。” “这事儿咱们也又不是,故而,我回头一起过去一趟,再亲自去道个歉罢。”想着上次卫泽遇到这样的事儿的作法,卫晟便是干脆学了一学。 谢青梓看着卫晟这般,登时也是有些服气:卫晟倒是真不傻。 不过这个事儿……反正也是闹得林家和卫王妃等人都是不痛快了,她倒是也十分满意的——如此可真算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了。 就是不知卫王妃能不能回过味儿来。 第380章 解决 最后这个事儿却也还是卫泽回来,一句话功夫解决了的。 林家二太太觉得不好回去交差,故而便是一直不肯就这么算了——床板的事儿撇开,镜子这个事儿怎么说?多少也是觉得太过晦气了些。 林家二太太如此态度,谢青梓也能理解。 说起来,她也是十分同情林家二太太:换成逼人家,这个事儿也不过是个喜庆的好差事,到了林二太太这里……倒是这般丧气。 卫泽回来时候,也是直接就过来了——不过不是来看热闹也不是来过问此事儿的。是过来接媳妇的。 卫泽进屋后扫了一眼谢青梓,淡淡出声:“这么晚了还不回去准备歇息?” 谢青梓看热闹看得忘记了这一茬,更是殊无睡意,故而此时被卫泽一问,她倒是有点心虚,咳嗽一声道:“这个事儿……” “也不是什么大事儿。镜子碎了就碎了,重新换一面就是。府里不是有一面宫里赐下来的琉璃镜?换上就是。”卫泽扫了谢青梓一眼,将她的话直接就封在口中。而后他才如此不容反驳的说了这么一句话。 林家二太太还有些不乐意:“可到底寓意——” “若真介怀,不妨另择吉日。”卫泽的语气直接就冷淡下来。 而后,也懒怠多说,卫泽朝着谢青梓伸出手去。 谢青梓只得乖乖的也伸出手去,且交到了卫泽手里。 卫泽扫了一眼卫王妃,倒也还算有礼貌:“时辰不早,我们回去安歇了。” 说完这话,卫泽拉着谢青梓便走。 出了院子,卫泽便是忍不住数落:“看热闹也该有个限度。” “这不是事情还没解决么。”谢青梓颇有些讪讪的辩解一句,瞧着卫泽似是真有些恼了,便是又忙握着他的手软声道歉:“是我疏忽了,以后我必定是会注意,再不会这么晚了。” “回府这么久了,你也不回来,你说应当不应当?”卫泽不轻不重的捏了一把谢青梓的手心,多少有些惩罚的意味。 谢青梓听了这话,这才真真的心虚起来。怪不得卫泽今儿竟然是这样在意,还发这么大的火气。 不过卫泽也没有真要和谢青梓计较的意思,只道:“以后可不许再如此了。”哪里有因为旁人就冷落了他的道理?这叫他如何能不介意? 卫泽说完了这话,也就一路握着谢青梓的手回了洗秋院。 回了洗秋院,谢青梓坐在梳妆台前将头发拆了,一面用象牙梳慢慢通头发,一面笑问卫泽:“你倒是个睚眦必报的,而且手段还真半点不改动改动,就这么原封原样的还了回去,叫人一猜就是你。” “我倒是没做手脚在床板上。”卫泽笑笑:“那镜子倒是我的手笔。”镜子出了事儿,好叫卫王妃和林家那边互相推脱。这才是他想看着的精彩。 至于虫眼……“那样好的料子,虫眼肯定也不可能是现在随便能弄上去的。”卫泽失笑解释一句:“我就是再能耐,也没法子临时弄上去个虫眼子。” 不过,忽悠做家具的匠人偷换了木料却是轻而易举的——只是没想到匠人这么狠,竟是还换上去一块有虫眼的木料。 “镜子这个事儿,你又是如何做到的?”谢青梓心头也是纳闷:“林家二太太一直说是在家中还好好的——” “一路坐轿子过来,难免颠簸。用了些手段,用力一颠,那镜子便是裂开来。”卫泽也不知该如何解释,便是最后一笑:“这样的事儿自是有人去想去折腾,我也不过是一句话的功夫。” 谢青梓也就没再纠结此事儿。只是说起沉星:“说起来,沉星也不知在宫里可适应。” “自是没什么不适应的。姑姑一切都会安排妥当。”卫泽笑笑,伸手拿过梳子,将那一把乌黑的头发握在手心里,而后就这么轻柔的替谢青梓梳头。 谢青梓看着镜子里卫泽认真又面带温柔的样子,心早就化成了一汪春水。唇角悄悄的往上一翘,她几乎是忍不住的露出笑容来。 “明日事儿多,你也不许太过操劳。”卫泽又嘱咐一句,到底还是觉得不放心,心头想着明日还是嘱咐几个丫头一声才是。 “府里的事儿,咱们也不必太过插手,大面儿不出错就成了。横竖……”卫泽缓缓的吐出了这么一句话来:“咱们迟早都是要离开的。” 这个卫王府,从根子上就已是烂了。他……早已是不想要了。 他虽是不知卫皇后与谢青梓说了什么,可总归也能猜到几分。他是不愿谢青梓在这个上多费心思的。 谢青梓动作一顿,轻声叹了一口气也没多说,只转身抱住卫泽的胳膊,将脸颊贴在他的胳膊上,“知道了。” 第二日,卫泽作为王府世子,自是要招呼宾客的,故而也是起了个大早就往前院去了。 谢青梓看着卫泽这样,倒是还有些担心。想一想今日他们父子二人是要在一处一直呆着,也不知会发生什么事儿。 她是唯恐他们二人会闹出什么不痛快来的。 而谢青梓这头也是打扮妥当去了卫王妃那儿。 卫薇今儿便是跟着谢青梓打下手,这个事儿是先前就说好了的。 到底是儿子娶媳妇,不管对这个媳妇满意度有多高,反正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的。心情一好,自是对旁人的态度也是好了不少的。 就是许多事儿卫王妃是不肯交给她办的,故而谢青梓倒也是乐得轻省。 谢青梓唯一要做的,也就是招待好亲眷里头的年轻姑娘们罢了。 不过都是来做客的,谁又乐意给主人家添麻烦?故而也是省心。 一晃眼便是到了中午,谢青梓便是听见有人问了一句:“不是听说府上添了个三少爷?王妃怎的也不趁机带出来让我们见见?” 谢青梓定睛瞧去,却是不认识。 陆老夫人便是低声与她解释:“那是北靖侯的夫人。” 这么一说,谢青梓便是恍然大悟了。 北靖侯夫人和卫王妃素来就是有嫌隙的。北靖侯夫人这么问,故意给卫王妃添堵也是有可能的。 只是…… 却不知是和沉星没有没什么关系了。 谢青梓看了一眼北靖侯夫人,犹豫片刻便是迎上去,在卫王妃发作之前笑道:“今日是二弟的大喜日子,倒是不提这个。一个小毛孩子有什么好说嘴的呢?等到回头,我领着三弟上门去给您请安去。” 谢青梓姿态如此低,倒是让北靖侯夫人有些意外的看了她一眼,犹豫片刻,到底是笑了一笑:“既是如此说,那就听你的。” 北靖侯夫人如此好说话,倒是让谢青梓也同样意外。四目相对,两人皆是在对方眼里看到了和自己这头差不多的情绪,登时倒是不由对视一笑,忽生出几分好感来。 谢青梓其实这般说,也不过是为了试探北靖侯夫人的目的罢了。倒是没想到会这般。 当然,北靖侯夫人如此轻易就放弃了,倒也是可见她也不过就是想让卫王妃不痛快罢了。 既是如此,谢青梓登时松了一口气。 用过了午饭,卫晟便是出发去接新娘。 这样的天儿是有些热了,谢青梓摇着扇子,只觉得是有些心浮气躁。想了想,就让厨房做些冰盏子送来。 冰盏子倒也不是什么稀奇玩意儿。将冰块用刨子刨出碎渣子来,铺上半碗,然后往里头浇上一勺蜂蜜,再淋上一层玫瑰酱,他末了撒上一些干果蜜饯:譬如炒过的花生碎,炒过的芝麻,核桃之类的。蜜饯则是葡萄干,切碎的杏脯桃干。 若有新鲜的花瓣,往里头再洒上几瓣,看着便是姹紫嫣红的叫人口舌生津。 待拿到手中将之用勺子一搅,白瓷的碗内壁衬着里头的颜色,加上玫瑰酱的香气,更是叫人觉得恨不能是能之一口吞下去才好。 谢青梓吃了一碗,还有些意犹未尽,不过也不敢再吃。末了此时也才想起卫泽来,便是又问:“给前院送了不曾?” 自是送了。 卫泽吃了一碗,又拿了一碗,刚吃了一勺,却又想起谢青梓来,低笑一声叫了白墨过来嘱咐了一句。 旁边人瞧着了,心下好奇,却是又不敢多问:别看卫泽年岁轻,可是架不住气势盛,且还有那样狂傲的资本。那可不是谁都敢上去攀交情的。 而卫泽其实吩咐白墨的却也是简单:“叫世子妃别贪嘴。” 这头白墨刚走没多久,那头丁卯又进来了,一张口说的却不是什么好事儿:“迎亲路上出了些事儿。二少爷摔了。” “嗯?怎么会摔了?”卫泽虽是这般问着,可是不见面上有丝毫的关心和在意,更不见半点的波澜。甚至连好奇也是瞧不出。 丁卯一声轻叹:“那马掌松了,扎了马脚,马儿一吃疼,就将人摔下来了。” “没大碍罢?”卫泽又问,同时扫了一眼蹙眉一脸关切的卫王。心里头冷笑一声,而后就将眸光垂了下去,掩饰住自己眼底的情绪。 第381章 态度 好好的一桩婚事,闹出了这么多的破事儿来,任谁也是高兴不到哪里去。 别说是卫王心里不痛快,就是宾客也是多少有些嘀咕。 “倒是没什么大碍,就是脸上蹭破了皮,不好看。摔下来时候,随从接住人了。”丁卯轻声回了一句。 卫泽点点头:“既是这样,那就无妨。” 横竖只是脸上不好看罢了——他要的也就是卫晟脸上不好看。 既是有胆量让卫王妃对他的婚事动手脚,那么现在卫晟也该明白什么叫一报还一报了。 卫泽这话听着有些冷漠,不过却也是镇住了场面。 谢青梓这头也是知道了这个事儿——看着前来报信的丁卯,几乎是不用怀疑她就知道了这是卫泽故意的。这事儿换成别人呢,必然也就悄悄过来说一声,哪里需要如此大张旗鼓。 谢青梓心头偷笑一声:卫泽也真不是个大度的人。这一点倒是和陆夜亭没什么两样。 不过,就是不知这次的事儿,有没有卫泽的手笔。 卫王妃既是担心又是觉得难堪:这好好一桩喜事儿,愣是…… 最后新娘子进门的时候,谢青梓站在卫王妃旁边,只看一眼卫晟的脸,就忍不住有些憋笑了。 卫晟的脸……蹭破了一大片。配着红衣……着实显得是分外的“喜庆”。 谢青梓这头差点没憋住笑,微微挪开目光一侧头,看见卫薇同样也是憋了个满脸通红。 按说卫晟这幅样子是该叫人同情的,可瞧着那脸上红彤彤一片……不管是谁也是只觉得好笑。 本该庄严肃穆的拜堂,谢青梓就这么一直憋着笑度过的。等到一对新人送入了洞房,她这才觉得好受多了。 女方那边跟着一路过来的宾客也不少。女客这边卫王妃和谢青梓自是着重招呼了。直到结束,倒也是没出什么事儿。 谢青梓倒是有些奇怪:林家半点动静也没有,难道她竟是猜错了? 正想着,忽然林二太太惊叫了一声:“怎的小豆子怎么不见了?” 登时林家那边就乱哄哄起来,一个个急得不行。 作为主家,自然也都是要过问的。谢青梓和卫王妃自都是上前去询问。这才知道,二太太带来的二房嫡长孙,小名叫小豆子的,一个五岁的小男孩儿竟是不见了。 卫王府里如今人多手杂,又各处门都是开着。若是真让一个孩子不小心跑出去了……真真儿的也是叫人是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 卫王妃忙叫人去帮着找。 谢青梓便是主动道:“那我去后院找。” 若是要去寻沉星,必定是要去后院的。 故而,她心里头明白,自是知道去哪里找人才好。 谢青梓离开的时候,面上神色看不出什么来,可是心里却是冷凝的。她摆下这个局在这里,就是为了试探林家的态度,此时……已是毋庸置疑了。 最后那孩子果然是在后院找到的。还混进了临海阁里头。 不过到底临海阁里头的人都不是好相与的,故而倒是没将人放进屋里去过,只是在外头闹腾了一阵子。 谢青梓过去叫丫头将人送去林二太太跟前。然后这才叫了冬蕊过来问:“怎么回事儿?” “领着一个小丫头就往里头冲,若不是拦得快,倒是真让他进去了。”冬蕊被闹腾了这半天也是有些身心俱疲,揉了揉脑袋道:“真真儿比咱们主子是折腾太多了。” 谢青梓抿唇一笑:“沉星是个顶顶乖巧的孩子。”顿了顿,才又道:“除了闹腾,他身边的人可有什么异样没有。” 这样一问,冬蕊倒是好半晌都是没说话,最后只叹了一声:“看来世子妃也是那样想的。倒不是我一人多想了。” 一听这话,谢青梓就是彻底的明白过来了。当即“嗯”了一声,而后便是道:“以后更小心些。今日没见着沉星,他们必还有别的法子。况且以后府里多了个人,你们更是不能马虎。” 最关键的是,府里多了的这个人,偏偏还是姓林的。 不得不防。 说完了这话之后,谢青梓便是也去了卫王妃那儿。 林二太太正是一脸歉然的赔不是。 谢青梓笑笑,待到合适的机会这才插话道:“还好也没闹出什么大事儿来,不然我们纵是万死也难辞其咎。也是府里各处看管都不力,不然也不能出现这样的事。回头我必是严惩。这么多人,连个孩子都是看不住,着实也是无用。” 这话不软不硬的,却是说得有些微妙。 谢青梓这话不仅是说给卫王府的下人听的,更是说给林家人听的。 林家那么多人,却是都没守住一个孩子……可不是没用么? 林家众人神色多少有些微妙。 谢青梓说完了这话,也没多留,旋即就告辞说还有些事儿就这么退了出来。 林家总人最后走的时候是什么情形谢青梓是不知道,不过倒是知道林夫人是不大痛快的。而且还知道,林夫人不痛快的这个事儿,是传到了林语潇院子里的。 林语潇明儿说不得就会为了这个事情来找她麻烦。 不过谢青梓却是压根就不在意。 谢青梓回了院子,卫泽倒是还没回来。想了一想后她就吩咐:“去叫小厨房熬一晚醒酒汤。” 醒酒汤还没熬好,卫泽就回来了。 卫泽应该也是没少喝,身上酒气都是有些浓厚。 谢青梓上前去替卫泽将大衣裳去了,重新披上了家常的,而后又倒了一杯茶水:“一会儿醒酒汤上来,你却是不能偷懒不喝。” 卫泽浅浅一笑:“知道了,娘子。” 谢青梓听着卫泽的语气,就知道他这是在和自己调笑。当即也是忍不住的笑了:“瞧着这样子,倒像是醉了。” 卫泽闷笑一声:“是有些醉了。今日心头痛快,多喝了两杯。”主要是张疾今日拉着他喝酒,一个不小心就喝多了几分。 谢青梓看着卫泽这个神色,只当卫泽是因为卫晟的事儿。而后便是又道:“以前怎么不知道,你竟是这样小气。” 卫泽一本正经:“本就是小气。我何曾说过我度量大了?” 谢青梓失笑。还没来得及说起临海阁那边的事儿,醒酒汤倒是端上来了。 醒酒汤端上来之后,谢青梓就让卫泽先喝了醒酒汤,这才又出声说起临海阁的事儿:“林家的确是来试探沉星的身份的。” 卫泽也不意外,“嗯。林家做了什么?” 谢青梓将事情原原本本说了一遍,末了又有些看不上林家这样的做派:“果真也是无所不用其极了。那么点个孩子……” 卫泽轻笑:“林家人素来都是这般的。” 因了卫泽喝多了,故而两人也是没再说太久话便是歇下了。 第二日,因了林语潇要敬新媳妇茶,故而谢青梓和卫泽都是早早就过去了。 比起那个时候谢青梓和卫泽迟迟才去,林语潇和卫晟倒是去得颇早。 林语潇一脸娇羞,卫晟则是脸色不大好看——可能也是因为脸上擦伤的缘故。昨儿脸上擦伤还没结痂看着倒是还好,今儿结痂了又上了药,看着就更……可笑了。 不过,卫晟倒也是十分体贴,是牵着林语潇过来的。 林语潇敬茶的时候,卫王妃倒是一脸和煦。伸手就将人扶起来了。 林语潇给的针线也是一般,瞧着真叫还有些不大一样,故而应该也不是她自己做的。 谢青梓也没当一回事儿,将准备的一对镯子给了林语潇,说了两句客套话,也就又坐下沉默了。 林语潇倒是期期艾艾的朝着谢青梓道:“昨儿听说我那侄儿进了后宅,竟是给大嫂添了不少的麻烦,我这里给大嫂赔不是了。” 谢青梓听着林语潇叫自己大嫂,当即还有些忍不住想笑:她还以为林语潇这会儿还要叫她青梓妹妹呢。却原来倒也是识趣。 谢青梓回了个笑:“也不过是小事儿。倒是没添什么麻烦,不过就是虚惊一场。下次还是尽量小心,别再出现这样的事儿才好。不然,万一真出什么事儿,后悔都是来不及。” 谢青梓这样大义凛然,林语潇登时脸色都是不大好看了。 谢青梓也不在意,唇角一直微微噙着笑意:林语潇自己凑上来,她不说几句,倒是都对不起林语潇了。至于难受……那也是活该不是? 林语潇顿了一顿,而后便是又道:“不过,怎么三弟也不在?今日这样大的日子——” 林语潇提起这个事儿,卫王妃才算是想起这一碴,也登时才又想起来,原来府里还有这么一号人。 见林语潇又提起了沉星来,谢青梓倒是神色淡了一些,平平静静的解释一句:“嗯,府里人多手杂,我就直接将人送去宫里了。毕竟小孩子,闯祸了或是自己折腾了自己,都是不好。” 卫王妃听着这话,登时惊疑不定;“这个事儿我怎么不知道?怎么竟是没人和我说过?” 谢青梓看了一眼卫王,一脸讶然:“哦?王爷没和王妃您说么?”反正这个事儿也不是她一人做了主,卫王妃要怪她也是怪不找。 怪卫王么……那就要看卫王妃是不是真想夫妻二人生出嫌隙了。 第382章 分权 卫王妃看了一眼卫王,最后到底还是只能收敛了神色,看了一眼卫王,淡淡问了一句:“这事儿王爷知道?” “嗯。”卫王压着心虚应了一声,而后又掩饰一般道:“横竖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儿,也没必要闹得人尽皆知。” 又坐了片刻,卫泽出声道:“我与青梓进宫一趟,去将沉星接回来。” 谢青梓和卫泽告退出来,卫王便也是心虚一般飞快借口有事儿走了。 卫王妃眯着眼睛看着卫王背影,只觉得是满心狐疑。最后侧头看了一眼卫晟:“你觉得不觉得有古怪?” 卫晟眯着眼睛应了一声,而后才点了点桌面儿,沉声道:“这个事儿……分明就是在报复咱们罢了。” 卫王妃说的是卫王,卫晟说的却是卫泽。 卫晟面上染了几分阴狠:“这件事分明不过是他故意报复我们。好好的婚事,闹出这么多事儿来——” 卫王妃抿了抿唇,却也有些将信将疑:“可这些事儿瞧着都是巧合——”不像是当时卫泽成亲时候家具那个事儿,一看就不是因为巧合的缘故,必是哪里出了岔子。 可卫晟这个…… “母妃未免太天真了。”卫晟抬手摸了摸脸颊,登时又疼得呲牙咧嘴的。“若说这个事儿里头没有卫泽的手笔,我却是无论如何也是不信的。” 林语潇接过了话头去:“父亲常说,卫泽此人最是不折手段,诡计多端,否则怎么又可能年纪轻轻得了圣上信任?夫君万万不可大意了。这次的事儿,只当是买个教训罢。” 林语潇的意思很是简单:就是不追究了。 卫晟却是不肯:“咱们脸面都丢尽了,若是不找回场面,那以后还怎么出门见人?” 卫王妃看了看卫晟,又看看林语潇,想了一想又道:“这些事儿倒是不紧要,倒是管家的事儿——语潇若是不尽快接过去,只怕就要让谢青梓得手了。那丫头看着好拿捏,可却半点不是那么一回事儿。” 林语潇应了一声:“母妃若是愿意叫我试试,我自是没有不乐意的。” 听着林语潇愿意,卫王妃倒是一下子就乐开了怀:“只要你乐意,这事儿就好办了。毕竟,我就怕你嫌事儿多——” 卫晟知道卫王妃是为了什么,神色古怪的本想劝林语潇一句,可看着林语潇也是十分的高兴,便是又将这话咽下去。 横竖不管是谁管家,总归他不吃亏就是了。 这样想着,卫晟也就没再多说半个字。只是一心琢磨着如何对付卫泽才好。 卫泽这头和谢青梓一路进了宫去。 卫皇后却是亲自在教沉星写字。 纵是他们夫妻二人进屋去,卫皇后甚至都没停下,反倒是浅笑吩咐:“再略等等,马上就好。” 谢青梓和卫泽就坐在一旁等着。 看着卫皇后握着沉星的手教导沉星,那一笔一捺都是温柔的样子,谢青梓既是觉得有些不敢看,又是觉得心里头有些放松。 而谢青樱站在旁边研墨,也是微微含笑。 这一幕温馨又自然,叫人油然生出一股恨不能时间停住,就这么一直停留在这一瞬间之感。 就在这样的氛围中,卫皇后到底还是将最后一笔落下去。 沉星喃喃说了一句:“真好看。” “看好的话,我写两本字帖,回头叫人给你送过去临摹。”卫皇后笑盈盈的说了这么一句,而后看一眼谢青樱:“青樱,你带着沉星下去洗手吃点心罢。” 待到沉星走后,卫皇后又叫其他人也都退了出去。 见卫皇后这样的架势,谢青梓二人都是明白卫皇后这是有话要说了。 至于说什么,似乎也是极容易就能猜到的。 谢青梓看了一眼卫泽。 卫泽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倒是抢先开口了:“姑姑倒是很疼沉星。” “沉星他……”卫皇后开口,说了三个字似乎又临时将后面的话转成了别的:“他很乖巧。只是我心里头有些疑惑,为什么他竟是会那般?” 谢青梓猜想原本卫皇后是想问问沉星的身份的。 卫泽“嗯”了一声,却是也只能摇摇头:“这个却是不知。” “那能不能治——”卫皇后语气略略有些焦灼。 卫泽笑了一声,安抚卫皇后道:“也并没有那么严重。如今已是不影响了。” 卫皇后微微松了一口气。最后大约到底还是没按捺住:“沉星到底是不是那个孩子——” 卫泽没开口,就这么沉默了。 卫皇后的神色更加的不安,完全就失去了平日的冷静和睿智,竟是执念的非要问个所以然来:“沉星他到底是不是——” 其实卫泽的沉默已是早就说明了问题。若不是,卫泽自是矢口否认的。可是现在卫泽并不曾否认不是么?既是不曾否认,那自就是默认了。 卫皇后这样打破沙锅问到底的心境,谢青梓也觉得自己是能理解的。 谢青梓轻叹一声,不愿看着卫皇后这般,便是提醒了一句:“是与不是,娘娘何必多问呢?要问,也该去问圣上才是。” 毕竟圣上也是见过沉星了不是吗?再则沉星身旁跟着的人…… 其实这些都是蛛丝马迹,都是能够让那个人猜出沉星的身份来。 卫皇后必须要问个明白,也不过是害怕自己只是黄粱一梦,只是镜花水月一场空罢了。 卫泽低声言道:“最迟一年,沉星身份必是揭晓。” 谢青梓看了一眼卫泽,只觉暗自心惊:一年,会不会太短了一些。毕竟是陈年旧事,查起来只怕不容易。 “好,那我等着。”卫皇后一笑,眼底也是多了几分笑意。 从宫里出来,刚回了王府屁股还没坐热呢,卫王妃倒是请谢青梓过去。 谢青梓看了一眼卫泽,忍不住轻笑了一声:“看来又要旧事重提了。管家这个烫手山芋,且看林语潇接不接。” 卫泽见谢青梓心头都明白,当即也就不再担心。不过仍是问了一句:“可要我陪你一同去?” “不必,你陪着沉星玩罢。”谢青梓丢下这么一句,便是匆匆去了。 卫泽失笑,摸了摸鼻子尖儿:他和一个十岁的孩子有什么好一处玩的? 不过最后卫泽还是陪着沉星玩了——沉星瞧见了书房上挂着的弓箭,倒是有些移动。 卫泽就主动提起来:“沉星可想学?若是想学,便是带你去试试。” 沉星点点头。 于是卫泽也就带着沉星去了。 而这头谢青梓去了卫王妃跟前,果然看见林语潇也在。 当即谢青梓就抿唇一笑:“弟妹怎的没和二弟在一起。” 这才是新婚呢,理应新人腻在一起才是。这般的不腻在一起,反倒是显得有些奇怪才是。 谢青梓这样一问,林语潇答得倒也是飞快:“我和夫君日子还长呢,自是有的是时间在一处。也不着急这一时半会儿的。再说了,替夫君在母妃跟前侍奉,本也是我的职责。” 谢青梓听她说得大义凛然,只是浅浅一笑,转头看向了卫王妃:“王妃叫我来,不知是为了什么事?竟是这样着急。我也不敢耽搁,立刻就过来了。” 大义凛然的话,谁不会说呢? 卫王妃一开口,也更是大义凛然一本正经:“之前就想着等你们都过了门,我也就能松散松散了。现在既是语潇也进门了,管家的事儿我也不打算把着。故而叫你们都过来问问,看看你们意思如何。” “这个事儿啊。”谢青梓恍然的点头,而后又恰到好处露出几分犹豫来:“说起来,我倒是觉得还是王妃您管着才好。毕竟我们都还年轻,也没个经验……” 这话也就是客套话。若不是直接说让林语潇管着太过诡异了些,她倒是想直接说的。 不过么,若直接说了,林语潇必定心中生疑,肯定也是会迟疑的。故而…… 谢青梓略带防备的看了一眼林语潇。 林语潇看了个分明,心下便是一声冷笑。只当是谢青梓为了不让她插手,故而才那般的。 卫王妃笑笑,又摆摆手:“这个事儿呢,倒也不是那么一回事儿。谁也是从没经验过来的。你们若是不历练,又怎么会有经验?故而你们也不必谦虚,只说你们想不想管便是。” 话到了这个份上,说不想似乎显得太假了些。 谢青梓心中思量片刻,最后边是笑着开口问了卫王妃这么一句:“王妃这话说得在理。只是……我心头想着,这难不成还要两人一起管么?” 林语潇也是开口:“大嫂先过门,又是世子妃,倒是理应该交给她才是。” 若不是看出了谢青梓一直在打太极,似是颇不愿意和她一起管家,林语潇还不敢开口说这个话。这会子么,看出了谢青梓宁可自己不管,也不愿意带上她的架势,她也就没什么好怕的。 谢青梓看了林语潇一眼,垂下头去轻叹一声:“这话也不是这么说。我虽是世子妃又是长嫂,可是到底家里还是王妃做主的。你也是府里的媳妇,本质上,倒也和我没什么区别。” 第383章 事发 从神色上看,谢青梓这一番话说得明显的并不大情愿。 事实上,谢青梓也真不情愿:若不是为了推脱,她是真不愿意说这样的话的。 卫王妃听着这话,只觉得谢青梓入了套,当即就笑道:“这话却是说得不错,都是妯娌,的确是没什么不同的。管家这个事儿,我看这样罢——” 看了一眼谢青梓,又看一眼林语潇,末了便是道:“你们一同来管家罢。有什么事儿只管一同商议,或是一人主管一部分。” 谢青梓没吱声。 林语潇却是笑着应了:“一切只看母妃的安排就是。” 谢青梓也是只能不情不情愿:“一切只听王妃的安排。” “这样吧,采买那一块儿一直都是卫喜管着的,如今虽是他降职了,仍是叫他管着这些的。安和你和卫喜闹过不痛快,便是不叫你和他接触,就管厨房和后院这些事儿,那一块儿就让语潇去管罢。”卫王妃说这话的时候,神色一派和善周到,仿佛是十分的替谢青梓着想。 谢青梓忍不住笑了,不过却是硬生生的将讥诮之色掩盖住了:“嗯,多谢王妃替我想着。” 卫王妃这个理由找得,真是绝妙。 谢青梓想着,倒是还真想不出来有什么理由可以反驳卫王妃这个理由。 若不是她本就不打算沾染卫王府的银子,她倒是还真的可能被卫王妃这话气住了。 而不过现在么,自然是瞌睡的遇到了送枕头的,倒是十分的合适。 谢青梓心头满意这个结果,不过面上却是摆出了一副不大痛快的样子来。 如此一来,自然谁也没起疑。 谢青梓一路回了洗秋院,而后便是将卫三思叫来了。 “厨房和内宅的事儿以后归我管着,你内人倒是可以来做个管事妈妈。你看——”谢青梓也是觉得卫三思识趣,故而想着再卖个人情给卫三思。 二则,卫三思的媳妇,总比旁人更让她信得过的。 谁知卫三思却是露出几分尴尬来:“小的还没成亲……” 谢青梓微微还讶然了一下,随后才只点点头:“既是如此,那也就罢了。不过,这个事儿你也要操心起来,我是不管的,你和双云接过去,决不能出半点差池,可明白了?” 眼下,她还真没有这样的功夫去管卫王府的这些事儿。横竖这些也是小事儿,也犯不着她那么费工夫…… 谢青梓想着卫泽和卫皇后说的那些话,心头暗叹一声,也没多吩咐就让卫三思去了。 双云倒是还有些惶恐:“我一个小丫头……” “小丫头又如何,那也是我身边的小丫头,谁若敢不给你脸面,自然有我给你做主呢。”谢青梓笑说一句,语气虽还轻柔,可却分明是霸气显露。 这头谢青梓还没去找卫泽,宫里倒是来了报信的人,说是太子妃生了。且是生了个儿子。 谢青梓得了这个消息,还愣了一下,最后笑了一笑:“是了,算算日子倒是也是差不多了。” 倒是没想到真得了个儿子,倒是……叫人忽然心生不虞。 谢青梓沉吟了一阵子,到底还是只能亲自去挑贺礼了。 说起来,这也算是圣上的第一个长孙,圣上纵是厌了太子,可却也是绝对不会对这个事儿太过冷淡的。 就像是谢青梓猜测的那般。太子是没解了禁足,连带着太子宫一干人等都是依旧关着禁闭。可是太孙的洗三却是要大办的。 谢青梓一大早便是带着贺礼进宫去了。 这才知道,一会是齐雪抱着太孙出来。 谢青梓听了这话,就笑着侧头问卫皇后:“这么看来,齐雪如今在太子宫里的地位倒是不错。” 卫皇后笑得却是有几分高深莫测:“自是高的。毕竟也是侧妃。毕竟……”太子还要仰仗齐家的势力呢。 见了齐雪的时候,谢青梓却是惊了一跳的——眼前这个太子侧妃,倒是和印象中那个略有几分丰润的姑娘全然不一样的。 齐雪足足瘦了一大圈,下颔都是尖尖的。 齐雪抱着孩子,加上这么多人看着,自然是没机会单独与她说话,谢青梓也是无可奈何。 谢青梓压着心头的千思万绪,只频频看齐雪。 齐雪倒是至始至终都没看谢青梓一眼,也不知是为了避嫌,还是没功夫看过来。 不过,谢青梓到底还是寻了机会和齐雪说话。这头孩子露面之后洗了三,卫皇后便道:“齐侧妃留下来用了饭再回去罢,孩子叫人送回去就成。” 卫皇后这般也算是给太子宫脸面。也同样有那么一点儿告诉众人,太子虽然是禁足了,可是太子还是太子的意思。 齐雪谢过卫皇后,便是也就留下来用了饭。 用过饭后,谢青梓和齐雪一同告辞出来,倒是也就了机会说说话。 齐雪侧头看了一眼谢青梓,轻叹了一声问了这么一句莫名其妙的话:“嫁给自己想嫁的人,是什么感觉?” 谢青梓被这样一问,压根就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最后轻叹一声:“不管嫁给谁,都有如意和不如意两面。而往事已过去,何必再念念不忘?不过是折磨自己罢了。” “既是送了心,那又是怎么可能轻易忘却?”齐雪看着谢青梓,总算是露出了今日第一个笑容来:“你明明比谁都该了解我的心情才是。” “你在太子宫好么?”谢青梓最后不知该如何回答,便是索性岔开了话题。 面对这个问题,齐雪只一笑:“又怎么会不好?太子仁厚,太子妃也不是凶恶之人,加上有齐家做后台,故而我自是过得极好的。” 谢青梓应一声,只觉得不放心:“没受委屈便是再好不过。” “你果真如此担心我?”齐雪又笑,笑容却是有些说不出来的淡淡的冷。 谢青梓蹙眉看住齐雪,“这到底是怎么了?” 齐雪垂眸片刻,而后便是又笑:“没事儿,时辰不早了,我就先回去了。不然回去晚了,也不妥。再说现在太子宫这般,你和我呆久了也不好。” 说完这个话,齐雪便是转身就走。走了几步,却是又忽然想起一件事儿来:“对了,我放在你那儿的首饰,便是替我收着吧。若是下次有机会,再还给我。” 齐雪说完这话,便是缓缓离去了。 谢青梓却是呆在了原地,好半晌都是没能够动弹一下。 齐雪唯一在她这里的首饰,便是当初那一匣子本是要给宁知禹的。只有她自己知道,那一匣子首饰是没给宁知禹,而是被截留了的。 那么现在,齐雪是怎么知道这件事儿的? 她是清楚的记得她当时告诉齐雪的是,宁知禹带着东西跑了。 谢青梓蓦然打了一个寒噤,慌张抬头去看齐雪,可齐雪已是走出老远了。她本想去追,可是后头又又有人过来了,她之能硬生生的止住了脚步。 就这么看着齐雪的背影,心里头一阵阵的发慌。只觉得心跳都是快了几分。 谢青梓一路回去,整个人都是有些失魂落魄的。 一直到晚上卫泽回来,谢青梓都还是整个人都是不对劲儿的。 “这是怎么了?”掰过谢青梓的肩膀,让谢青梓整个人看着自己,蹙眉问了这么一句。 谢青梓看着卫泽,蓦然就是有些委屈起来,当下拽着卫泽的袖子,讷讷道:“齐雪知道我做的事儿了。你说她是不是恨我了?” 这话压在她心底一天了,此时一说出来,整个人都是带着哭腔的。 她也是真的害怕齐雪就这么憎恨她了。这么多年的情分,若是因为这个事儿没了…… 她心里光是想想就只觉得不是滋味。 她这会子倒是忘了卫泽是不知道那事儿的。 “你也是为她好。将来她总会明白。”卫泽笑笑,伸手拍了拍谢青梓的背脊,“傻丫头,怎的就为了这个叫自己难受了?” 谢青梓蓦然才反应过来卫泽似乎也是知道此事儿的。 当即愣了一下神:“你知道?” 卫泽叹了一口气,替谢青梓拨弄了一下沾在脸颊边上的头发:“你的事儿,我又有什么是不知道的呢?” 谢青梓被卫泽这么一说,倒是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既是觉得有些不自在,又微微的有些甜:卫泽这般,自也是关心她。 只是这般什么事儿都被知道……多少也有些窘迫。 “我当时还诧异,你竟是还会说出那样的话。”卫泽轻笑一声:“我原本以为以你的性子,是不会伤人性命的。可没想到……” 谢青梓嗫嚅一句:“那不是逼急了么。总不能因为他,叫齐雪被坑了。” “故而,她纵是心有怨怼,也不会和你形同陌路。”卫泽最后说了这么一句,倒是宽慰的意思十分的浓厚。 谢青梓叹了一口气,想了好半晌之后,这才又道:“总是真要跟我形容陌路,那也是无可奈何。如今我纵然是想解释几句也是做不到。便是随她去想罢。横竖,我总是无愧于心的。” “既是这样想,那还皱眉做什么?”卫泽伸手拉着谢青梓起来到了镜子跟前,低声一笑:“美人蹙眉虽然惹人爱怜,可我还是喜欢看着你高高兴兴的。” 第384章 乱世 只是不管谢青梓怎么宽慰自己,齐雪的态度到底还是在她心里成了一个疙瘩。 这个疙瘩或许也只有将来再见齐雪的时候才能够解开了。 林语潇这头接了卫王府的管家权,将册子和账簿都看了一遍,最后看了看库里的银子,登时脸都是绿了。 卫王妃那头是长辈不敢去折腾,林语潇几乎是直接就将那账簿摔在了卫晟身上,柳眉倒竖:“好啊卫晟,你们卫家就是这么坑我的?娶我之前说得好听,如今倒是好!” 卫晟一看这架势就知是怎么一回事儿。当下少不得一顿哄。 只是林语潇如何肯?当即只是闹疼。脾气上来了,直接就将卫晟一推,收拾东西就回要回娘家。 谢青梓在洗秋院听说了这个事儿,当即和谢青樱对视了一眼,撑不住的就笑了。 这才成亲第几天,就已是闹成这样。 谢青樱看着谢青梓这般,便是也一笑:“阿姐倒是幸灾乐祸。只是……现在这样的时候,阿姐该多想想朝堂上的事儿,内宅这些,终归不过是小事儿。” 一听谢青樱这话,谢青梓就已是知道她想说什么了:“你是说太子宫里的事儿?此番喜得麟儿,太子必是十分高兴罢。” “太子那头是其一。”谢青樱拿起一个核桃慢慢的剥,语气却是忧心忡忡:“阿姐却是忘了金陵那头了。” “金陵。”谢青梓一愣,随后却是想起的是沈慎。也不知沈家如今现在如何了? “圣上如今这般,金陵那边若说半点心思也没有,那就奇怪了。”谢青樱提醒了一句,而后又叹:“世道将乱,阿姐早做准备才是。” 谢青梓将谢青樱这些话琢磨了许久。 晚上,谢青梓悄悄问卫泽:“乱世之中,最缺什么?” “粮食。”卫泽几乎是毫不犹豫。 “若是咱们现在囤积粮食,可还来得及?”谢青梓又问。 卫泽看住谢青梓,蹙眉想了一想,好半晌之后才说了这么一句:“你也是觉察了?” 卫泽这么一句话,倒像是一下子就承认了这个事儿。 谢青梓心头一沉,下意识问:“金陵那边有什么动静了?” “嗯,他们和倭寇那边有些勾搭的意思。”卫泽的声音倒是平静,可似是平静之中又掩了一抹说不出来的风暴。 谢青梓听完这话,心头越发的惴惴不安,最后就轻叹了一声:“世道将乱,世道将乱。”金陵既是有这样的动作,那么也就是显然并不会轻易甘心了。 既是不甘心,肯定是会有所作为。 到时候若成了,只怕天下至少是要被分割的。只是到底分成几部分,那就不得而知了。 就算不成,这样的事儿,终归也不是什么好事儿。一场战乱,避无可避。 谢青梓叹了一口气,想了一想之后,便是与卫泽道:“那咱们也买些粮食囤着罢。” 卫泽许了这个事儿,只叫谢青梓自己去操作。 不过不等谢青梓去办这个事儿,谢家那边,谢青蕊却是该出嫁了。 谢青蕊出嫁,谢青梓这样的身份倒是有些尴尬。 最后,犹豫许久谢青梓还是去了。贺礼自是不必提,肯定是选了贵重的。此番去,若不是考虑到谢家的脸面……她是不愿意太出风头的。 估摸着谢青蕊也未必想瞧见她。 不过,此番出嫁,谢青蕊倒也是心情十分不错的。 李润也同样是喜气洋洋—— 卫泽站在谢栩旁边,看着李润得意洋洋的样子,便是微一侧头,低声对谢栩说了一句话。 谢栩面露几分迟疑:“这……怕是不好吧。” “无妨。”卫泽轻笑一声:“他行的。” 谢栩便是应了。 而后为难李润的时候,谢栩便是道:“昔日我大姐夫娶走我阿姐的时候,门梁上射落一只苹果,今日我们便是再来一回。如此,方能显出鄂王爷的诚意才是。” 这话一出,李润登时就笑容凝固在了面上。当即直接看卫泽,那意思明显是知道这是卫泽在故意捣乱的。 卫泽只冲李润一挑眉,目光却是染上几分挑衅。 卫泽至今都还记得当时李润十分不厚道的让他射苹果的。 所以,今儿让李润也试试,倒也是没有什么不对的。 不过谢栩看着李润那般神色,倒是也害怕李润做不到丢了人——毕竟和对谢青梓那会儿出嫁,他也没那么复杂,更不是非要捉弄李润才好。 故而谢栩就又软声道:“不过,倒也是不必非要做到,换成别的——” 谢栩不说这话还好,一说这话,倒是让李润猛然起了争强斗胜的心思。 李润大声笑道:“我有何不敢?做得到做不到且不提,若是为了我娘子这点事儿都不敢试试,那算什么诚心诚意?取弓箭来!” 李润这话一出口,倒是惊掉了不少人的下巴。 在众人印象之中,李润全然不是这么一个形象。此时说这样的话,可不叫人诧异? 卫泽一笑,却是意味深长。 最后李润倒也是真没做到——到底不像是卫泽那样功夫扎实,又有一匹配合多年的马儿。故而是不敢站在马背上的。 只是让人临时搭了个台子,踩在了下人背上稳稳当当的射出一箭来,却也不算是难事儿。 苹果是射落了不假,只是过程么略略有点儿和卫泽的不一样就是了。 卫泽那一手叫人惊叹,叫满京城的人见识了卫泽的本事,那么现在李润这一手,纵是比不上卫泽,可是到底也没差到了哪里去。 至少,是足以让人对李润刮目相看就是了。 没想到,李润的功夫也不差。 谢栩怕李润下不来台,纵是有些违心,不过还是将李润好一通夸赞。 这个小插曲,内院自也是都听说了。说的人自是狠命将李润一通夸赞。 谢青蕊听着,自是笑逐颜开,却是又故意板着脸道:“胡闹。” 看着谢青蕊满脸欢喜和得意掩不住的样子,谢青梓也是一笑,倒也是诚心诚意的盼着谢青蕊日后都是如此才好:如此,谢青蕊过得好,自是也就不必再提起当年的事儿,叫她觉得心里头亏欠了。 谢青蕊这头花轿出门,大太太倒是好一顿伤心难过,若不是顾虑着到底是大喜日子,只怕是真的就要再度哭出来。 谢青梓上前搂着大太太的肩膀轻声劝了一阵子,好歹是将大太太劝住了。 如今谢青蕊也出嫁,不日谢栩就要出发往边关去,到时候只怕大太太心里头又是难受。只是这样的事儿,却也是无可奈何的事儿——树大分支,鸟大离巢,似是再理所当然无可抗拒的事儿。 谢青梓心里惦记着囤粮的事儿,这头谢青蕊的出嫁的事儿一落定,她回去就叫了卫三思来,沉声道:“我欲开一家粮行。你便是各处打听打听,我先买些粮食囤积起来。等到开店的时候,也不必担心什么。” 谢青梓这样的说法虽是叫卫三思有些诧异,不过却也是并不多问半句,只道:“既是如此,那奴才就去打听打听。” “嗯,办好了自又重赏。”谢青梓又许下这么一句,这才叫卫三思去了。 卫三思这头走了,她又才看向了双云:“双云,厨房和后院这头,可有什么问题没有?” “横竖主子也不要求咱们完全接过来,他们偶有些占便宜的事儿,我也只当是没看见,故而一直倒是相安无事。横竖,买东西缺银子只管问二少奶奶拿就是,我们这哪里会出问题?”双云笑眯眯的,倒是半点不提自己一个小丫头过去了,那些眼高于顶的婆子们半点不服气,处处和她刁难的事儿。 双云不说,可是谢青梓却是不一定想不到。当下失笑摇头:“你也别跟她们客气。她们纵是府里的老人,可我才是主子。只管拿着我去镇压她们。” “是。”双云笑应一声,末了低声与谢青梓道:“主子倒是可以做一桩媒。竹露姐姐和世子爷身边的白墨倒是合适。” 谢青梓微有些讶然,随后又一笑:“我留意留意。”说完也叫双云去了。 双云去后,这事儿关系到了竹露的终生大事,她也不敢马虎,所以又叫了荷风过来问起了这个事儿。 荷风一愣:“主子怎么知道的?双云说的?” “嗯。”谢青梓应一声,看着荷风:“这事儿是真的?” 荷风默认了,却是又说了这么一句:“双云说起这个事儿,也不知是为了什么——” “你们之间闹出什么不痛快了?”谢青梓侧头看一眼荷风,端起茶盅抿了一口茶水润喉,随后又缓缓道: “看她那神色,倒不像是给竹露上眼药的。许是怕闹出什么事儿来,到时候让我为难。毕竟……” 毕竟,这丫头和小厮之间闹出什么来,她这个做主子的的确是难免觉得有些脸上无光。显得她管教不严不说,更是没规矩。 荷风听了这话,倒也是就放下隔阂,轻声道:“毕竟竹露和我……难免多想了几分。我之前也是模糊看出一点,只是他们也没什么过激之处,我也就没跟主子提起。想着过段时间事情都告一段落再说不迟——” “嗯。”谢青梓喝了一口茶,末了才道:“这个事儿也不着急,我先问问世子爷的意思。” 第385章 诡异 这个事儿自是要问过卫泽的。 毕竟白墨是卫泽的小厮。且还是一家之主。 谢青梓虽是想着若是二人真两情相悦,她这个做主子的必也是不可能棒打鸳鸯的。可若是卫泽觉得不妥…… 那就要从长计议。 夜里用了饭,她和卫泽过去看沉星的路上,就提起这个事儿来。 卫泽倒也有几分意外,不过更多的是随意:“我问问白墨,若他乐意,就叫他来提亲。” 这种事儿,藏着掖着反而叫人说嘴。大大方方的,也就是美事儿一桩了。 谢青梓也是这个意思,当下一笑:“好。” 谢青樱正同着沉星背书呢。谢青梓站在远处拉着卫泽听了一阵子,不由得一笑:“这般青梅竹马,日后长大了感情怕是深厚。” 卫泽在一旁听着,目光微微闪了一闪,语气却是漫不经心:“哦,是么。” 谢青梓在一旁听着,最初倒是还不觉得有什么,可是过了一阵子,忽是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了:卫泽莫不是不痛快了? 侧头看了卫泽一眼,却是又从他面上根本什么也看不出来。 谢青梓就只得暂时作罢。 “你说,沉星最后能顺利入宫么?”谢青梓没话找话说。 “会的。”卫泽说这话的时候,却是十分自信和笃定。仿佛早已经遇见了那一幕一般。 谢青梓本以为事情都是告一段落了,她也能清闲几日了。可这头等到三日回门时候,谢青蕊却是独自一人回的谢家。 今日除了是谢青蕊三日回门之外,更是谢栩的送行宴。 谢栩拖了这么久,早就是心急如焚,恨不得插上翅膀追上去才好。只是现在出了这样的事儿,他登时就是猛然的火气上来了:“李润这是什么意思?” “王爷也是喝醉了。”谢青蕊勉强一笑,双眼却是有些发红。一看就是这两日没少哭,不然也不会如此。 谢青梓听谢青蕊这样说,便是诧异的看了谢青蕊一眼——以谢青蕊的脾气,若真是李润的错,只怕此时早就指责李润了,哪里还会替李润辩解? 故而…… 和老夫人对视一眼,谢青梓伸手拉住了谢栩,轻声斥了一句:“胡闹什么,事情都没闹明白,你还要去鄂王府闹事儿不成?” “到底是怎么回事儿?”谢栩还是肯听谢青梓的话的,当时就也不再那般的一派要去找李润算账的架势了。 谢青梓叹了一口气,看了一眼谢青蕊,柔声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事到如今你也别不好意思。不管是谢家也好,还是我也好,总归都是替你撑腰的。” 这话倒也是大实话。 抛开私怨不说,她肯定还是要为谢青蕊撑腰的。 毕竟,同样都是谢家的姑娘,哪里有帮着外人的道理? 谢青蕊复杂看了一眼谢青梓,语气虽也有几分硬,可是到底也是不像以前那样:“没什么事儿,就是府里一些琐碎事儿,王爷心里头我不大痛快,昨儿拉着我多喝了几杯。今儿就起不来了。” 说到底,此时谢青梓能说出这样的话来,也的确是让谢青蕊心里颇有些动容的。 而谢青蕊说的这样的话,倒也是十分的护着李润。 既是如此,谢青梓倒是觉得谢家这头没必要再追究下去了。 人家两口子的事儿,插手太多了也是不妥。 最关键是,谢青蕊自己不肯说,更是叫人无可奈何。 谢青蕊显然是不愿意再多说这个事儿,只转移了话题:“三郎不是要出门?既是如此,那三郎可都准备妥当了?” 谢青梓看了一眼谢栩,也就帮了谢青蕊一把:“是啊,不是说明日就要出门?东西可都准备妥当了?你姐夫今儿不得空过不来,不过倒是已经将各处打点好了,人也给你准备妥当了。” 谢栩看了看谢青蕊,又看一眼谢青梓,到底还是没再提李润。 这件事情就这么的揭过去了。 回了卫王府,谢青梓便是还想着这个事儿。想了一想,又拉着谢青樱,低声问她:“在你梦里,谢青蕊最后如何了?” 谢青樱倒是诧异:“阿姐对她怎的这般的关心。” 谢青梓摇摇头:“倒也不是关心,可总也盼着她过得好的。” “阿姐对她始终心有愧疚。”谢青樱一眼看穿了谢青梓的心思。 谢青梓默认了。 谢青樱轻叹一声:“这事儿……也不怪阿姐的。至于她最后如何——她现在和我梦里的完全不同,哪里还做的数?梦里,她是嫁了个商户,过得也算美满的。” 谢青梓应了一声,倒也是没再追问了。 “不过你说,到底竟是发生了什么事儿——”要说半点不好奇,那也是假的。谢青梓是很好奇的——最主要的是谢青蕊那态度,着实的叫人惊奇不已。 谢青樱摇头:“这就不知道了。不过,不管是什么事儿,瞧着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也着实是和咱们没关系。” 话是这个话,道理也是这个道理。谢青梓苦笑一声:“到底都是谢家姑娘……” “阿姐就是心善。”谢青樱摇摇头,有些颇为无奈。 谢青梓倒是被这话逗笑了:“我何曾又心善呢。也不过是胡乱操心。” 谢青梓和谢青樱这头说着话,那头谢青蕊也是回了鄂王府。 “王爷呢?”谢青蕊第一件事还是问起李润的行踪。 丫头神色有些复杂,“王爷还将自己关在书房里,没出来过。” 谢青蕊抿了抿唇角,而后便是道:“我过去看看。” 谢青蕊过去,却是被小厮拦在了门外:“王爷说了,不许任何人进去。王妃还是别为难我等得好。” 谢青蕊多少有些难堪,却仍是强撑着出声道:“王爷将自己关了这么久了,不进去看看,我如何能够放心?我是王妃,你们竟是连我的话也不放在眼里了不曾?” 两个小厮面面相觑,而后便是又赔笑:“话不是这么说的,王爷这么说的,咱们可不敢随便做主——”再说了,这鄂王府这么多年,却是从来还没有王妃做得了王爷的主的时候呢。 谢青蕊面上只觉得难堪。这么搁不下脸面时候,她倒也是火气上来了,咬着唇在原地站了一会后,她便是忽然提起裙摆来,一脚就直接踹上了书房的门,高声怒骂道:“李润你给我滚出来!有什么话,咱们当面说清楚!” 所有人都是被谢青蕊这样的架势给吓住了,好半晌都是没能缓过神来。 而就这么一会儿功夫,谢青蕊已是又狠命的往那门上“哐哐哐”的踢了好几脚。 两个守门的小厮拉也不是,不拉也不是,只能嘴上说个不停:“王妃这是做什么,何必叫小的们为难——” 谢青蕊却是不听,被嚷嚷得烦了,便是只一句:“都给我闭嘴,不闭嘴就拖下去乱棍打死!” 谢青蕊这般说,自也是有几分威慑力的。 故而最后,倒是还真没人敢拦着谢青蕊的。 谢青蕊最后倒也是没将那门踹开,因为李润估摸着终于是受不了了,到底还是开门出来了。 李润身上穿的还是大婚那日的喜服,身上的味儿——这么几日没洗漱,又成日喝酒,那味道可想而知。 谢青蕊几乎是被熏得有些想吐。下意识的连呼吸都是顿了顿,半晌看着李润胡子拉碴,一脸憔悴双目赤红的样子,她满腔的怒火却是又熄灭了下去,好半晌才咬了咬唇瓣,仰头强撑着气势问李润:“你想先洗漱还是先谈谈?” 李润明显是还宿醉未醒的,几乎是连谢青蕊都有点儿没认出来,眯着眼睛盯了半晌,才算是认出了谢青蕊来。最后,他伸手拉了谢青蕊一把,邪气一笑:“你还敢来找我?” “为何不敢?”谢青蕊被李润这般弄得火气又上来,伸手一把将李润抓住,而后吩咐:“去打水来,先让王爷醒醒酒。” 李润站立不稳,倒是一把被谢青蕊就这么拖了进去。 谢青蕊将李润拉到了里头,一把就将李润身上几乎都是有些馊的沾满了酒臭味的外裳扯了下来。 待到送了水进来,她就将李润这么按在椅子上,接过帕子使劲儿的替李润擦了一把脸。用力之大,倒是险些将李润的脸皮都搓下来。 也不知道李润是喝多了,还是懒得反抗了,就这么一直冷冷的看着谢青蕊,倒是丝毫没有反抗的意思。 李润这么盯着人看,倒也是十分的渗人。几个丫头都是吓得不轻。 不过唯独谢青蕊却是始终都如同没事儿人一般,只任由李润这般看着。 也只有谢青蕊自己心里明白,到底自己是怎么样一个心思了。 待到替李润擦了脸,勉强能看之后,谢青蕊便是直接的让丫头们都下去了。 丫头们瞧着他们这个架势,事实上半点也是不敢多留的——一个个跑得飞快,且还将门从外面关上了。 丫头们一走,屋里倒是死寂一片。李润仍是盯着谢青蕊看,也不知心头是如何想的。 谢青蕊叹了一口气,勉强镇定下来,只问李润:“你想如何?” 第386章 动心 “本王想如何?”李润听见这话登时笑了,笑得邪气又带了那么几分狰狞之色:“这倒是奇了,我倒是想问问,你们谢家是想如何?我李润难道是傻子,由得你们来戏弄?” 谢青蕊听着这话,面上神色变得有些难堪。 “怎么?”李润紧紧握住谢青蕊的手腕,强行将谢青蕊拉得弯下腰来与他对视,好半晌才道:“我说错了?我对你何处不好?我对你们谢家一直便是礼遇有加,你们便是这般对我?嗯?将嫁不出去的破烂货就这么硬塞给我?” “破烂货”这三个字仿佛是一句魔咒,落在谢青蕊的耳朵里,登时就让谢青蕊猛然的爆发了。谢青蕊用力挣扎无用后,便是抬手给了李润一巴掌,双目发红近乎狠戾的对李润道:“你知道什么?你又知道什么?你凭什么这样说我?” 顿了顿,仿若是发泄一般,她厉声道:“你第一次与我定亲,难道不是贪图美貌?你当我是什么呢?第二次呢?第二次我思来想去,也不过是为了和卫泽比较,为了叫世人看着你李润竟是痴情种子,竟是不计前嫌罢了!” 最后几个字的时候,谢青蕊只是声嘶力竭,更是有点儿悲愤莫名的味道。 李润被这一番话说得却是忍不住的有些发愣:“原来你竟是这样想的。” “难道我竟是说错了吗?”谢青蕊冷笑,看着李润脸上的巴掌印子,倒是只觉得痛快。只是痛快之余,却又有点儿说不出来的……后悔和心疼。 觉察到了这点心思,谢青蕊忽又有点儿说不出来的难堪。只觉得自己竟是在犯贱。 李润摸了摸脸颊,倏地又笑了:“我倒不是因为你说的那些才决定娶你。” 谢青蕊一愣。 “你回京之后,我曾碰见你好几次。”李润说起这话,声音轻了许多,也是平和许多:“那一次你去送沈慎,我也看见了。回来的路上,你瞧见一个卖瓜子的老丈人,他车翻了。你帮着他收拾不说,还给了银子。” 那时候他就觉得,谢青蕊倒也不是之前说的那样坏。 “我想着,你倒也是个有情义的。你对谢青蕊那般,也不过是因为你心头有执念放不下罢了。”李润最后说了这么一句:“美人易得,善心难得。故而我才会喜欢你,且想娶你。” 谢青蕊听着这话,几乎是眼泪怎么也忍不住,就这么怔怔的顺着脸颊往下落。 李润竟是说,喜欢她,所以才想娶她。 “你处处和她别苗头,故而我便处处高调,让你胜过她一筹。”李润又缓缓言道,说完这一句话,再看谢青蕊的时候,却已是冷酷:“然你却是辜负了我的一番心意。” 看着李润冷酷得似乎再无半点情意的样子,看着李润眼底的厌弃,谢青蕊一下子慌了神:“不,不是你想的那样——” “是谁?是沈慎吗?”李润手指渐渐收紧,仿佛烙铁一样让谢青蕊难受。而李润的话,更是叫她觉得难堪又心慌:“是了,你那么喜欢沈慎,想来是给他了。” “不,不是。”谢青蕊大声否认,头摇得如同拨浪鼓:“我没有。” “没有?是没有喜欢他,还是没有将身子给他?”李润蓦然松开手腕,将谢青蕊一推,任由谢青蕊跌坐于地,长裙萎顿如同开败了的鲜花:“不管怎么说,你都是骗了我。” “我是曾喜欢他不假。”谢青蕊却是唯恐李润就这么走了,想也不想伸手拽住了李润的衣角:“可我从未和他有过任何苟且之事,若有,叫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这话听起来是有些俗气,可却是她在这一瞬间能想到的最能表明心意的话了。 谢青蕊说得这样狠戾,倒是让李润有些诧异。不过他仍是这么居高临下的站着,冷冷的看着谢青蕊,似乎也并不太相信谢青蕊这话。 谢青蕊露出了一点近乎是祈求的神色:“你信我。并不是我与人苟且,而是……” 然而这个“而是”却是说不出口了。一回想起那一幕,她便是浑身都是哆嗦起来,眼底露出深深的恐惧来,她张口几次,然而始终都是说不出口。 看着谢青蕊完全不似作伪,且竟是那样难受,李润倒是先心软了,伸手一把拽住了谢青蕊的手,沉声道:“好了,别说了。也别想了。” 李润这话沉稳有力,倒是一下子就将谢青蕊的恐惧都驱散开来。更是一下子就让谢青蕊猛然的安心了起来。 “真的并不是你想的那般。”谢青蕊眼中含泪,却是并不去擦,而只是就这么看着李润,而后轻声的说出了这么一句话来。 谢青蕊这般,着实也是有那么几分梨花带雨的味道。最关键是,她的目光太过诚恳,叫人根本就再难生出怀疑的心思来。 李润定定和谢青蕊对视良久,最后才轻声开口:“果真没有骗我?” “绝无半句假话。”谢青蕊摇头,语气是再笃定不过。顿了顿,又道:“落红那个事儿——当初并非我自己的意愿,我……” 提起这个事儿,谢青蕊的眼底便是又冒上来几分恐惧和挣扎来。 “罢了,那就不要说了。”李润伸出手来,握住谢青蕊的手,声音有力:“别的东西我都不在意,我只要这个。” 李润的另一只手,就这么按在了谢青蕊的胸口上。一出口的话却是再邪气不过:“你且记住了今日你说的这些话。若是他日我发现但凡有一个字是假的——” 李润的眼底全是狠戾和疯狂。 “你记住了。你既是进了我的门,那就只能忠于我一人,倘若你再记挂着别人,想着别人,因了别人就伤了我,我便是……” “绝无可能。”谢青蕊几乎是说得斩钉截铁。 这句话似是很好的取悦了李润,李润收敛了疯狂和狠戾,甚至露出一抹微微的笑来。而后他将谢青蕊从地上一下子就拉了起来。 谢青蕊任由李润作为,心里却是蓦然一松。 这个事儿似乎也就这么暂时告一段落了。 “方才你倒是很野性。”李润舔了舔唇,而后便是欺了上去。 李润分明是宿醉还没醒,整个人都是不清醒的。 谢青蕊无奈的配合着,整个人却是慢慢放松下来。 李润和谢青蕊在书房呆了一下午又一夜,第二日二人去给老王妃请安的时候,倒是像什么事儿也没发生过似的。 倒是叫老王妃等人又惊诧了一回。不过二人谁也没有解释的意思,就这么蜜里调油一般旁若无人。 第二日李润又亲自带着谢青蕊去给谢栩送行,谢家众人自然也是放下心来。 至此,谢家倒是彻底的冷清下来了。三房那边三老爷一出门,便是就剩下女人和孩子。 老夫人的意思是让三太太先搬回来住到三老爷回来再说,不过三太太却是回绝了。 二房那头,二老爷也是跟着去了。同样是剩下一群女人。不过好在还有谢松,倒是也能勉强撑起来。 大房这边,其实也没好到哪里去。 谢栩一离家,两个女儿也都嫁出去了,大太太便是忽然失去了生活的重心一般,竟是有些无所适从。每日除了府里的事儿之外,只干脆和老夫人学佛起来。和大老爷之间也是越发生疏起来。 一晃眼,姚姨娘的肚子也大到了摇摇欲坠的时候。 谢青梓倒是没放在心上,不过谢青樱却是多少有几分不安稳。 旁人还没怎么觉出来,沉星却是最先觉出来了。这日练字的时候,趁着没人在跟前,沉星就忽然问了一句:“青樱,你怎么了?” “嗯?”谢青樱还有些没回过神来,一时之间也没明白沉星怎么这样问。 沉星轻声道:“你在怕什么?我会保护你的。” 谢青樱一愣,旋即也就什么都明白了。当即她就忍不住抿唇一笑:“傻沉星,我又有什么好害怕的?我只是……只是觉得有些不自在罢了。” “为什么不自在?”沉星虽不明白谢青樱在说什么,却是一副要执意问个明白的样子。 沉星执着的样子叫谢青樱笑容更是忍不住灿烂几分,伸手勾住沉星的胳膊,她将头靠在沉星肩上:“沉星,我做了一件事儿。” 阳光从花窗的镂空花纹中透过来,落在地上形成了斑驳纹路。 空气之中阳光仿佛是凝成了一束,仿佛伸手就能握在手中。 “我其实是可以提醒她的,可是我没有。我心里对她,是恨的。”谢青樱眨了眨眼睛,眼底有水雾一闪而逝,最后她轻声笑出声来:“我在想,我是不是太恶毒了一些?” 沉星大概是有些不大明白的。故而倒是想了好一阵子。最后只听沉星道:“对青樱不好的人,都该死。” 这句话沉星说得很是认真。以至于谢青樱竟是还愣了一下,不由得抬头看住了沉星。 沉星却是一脸的认真,这样的神色架势,看着竟是颇有几分气度和威严。 “傻沉星。”最后,谢青樱只又低头靠在沉星肩上,笑道:“那沉星要变得厉害些才好。” 第387章 再提 姚姨娘是半夜里发动的,因了胎像不好,故而生产得颇为艰难。 孩子好不容易在早晨第一缕晨曦破云而出的时候落了地,可姚姨娘紧接着便是出现了血崩之症。 直到谢家叫人过来请谢青樱回去见姚姨娘最后一面的时候,姚姨娘已是弥留之际。 谢青樱最终还是没能赶上去见姚姨娘最后一面。 姚姨娘生的是个儿子。 谢青梓带着沉星和谢青樱一同回来的——谢青樱本想独自回来,沉星却是死活不肯,最后谢青梓也只得跟着一起了。 毕竟沉星现在……若是不跟着,谢青梓是无论如何也不敢放心的。 对于姚姨娘去了这个事儿,谢青樱表现得颇为冷淡,只是沉默了半晌后就已经缓过劲儿来,然后看了一眼大老爷谢昀:“好好葬了罢。” 大老爷谢昀倒是颇有些难受,见了谢青樱这样冷淡淡的,登时便是骂道:“孽障,你这是什么态度!那是你母亲!” 这般连眼泪都是没有一滴…… 谢青梓听着不喜,看了一眼谢昀,轻声提醒了一句:“什么母亲不母亲的,分明只是个姨娘罢了。况且,青樱也没什么不孝之处。” 最关键的是,谢青樱现在……可算不得谢家人了,也由不得谢昀打骂随意了。 谢青樱同样也是看了谢昀一眼,随后也是说了这么一句:“父亲的官帽戴得可还舒服?”既是用她换了这一顶官帽,那么就别想着再拿着这个架子拿捏她了。 谢昀自是不痛快,而后便是要在说话。 沉星却是恼了,一双眼睛看着谢昀,唇角死死的抿着,虽没出声,可卫家人身上的气势倒是足够慑人了。 谢昀是对卫泽有些怕的,故而连带着看着沉星这样倒也是有些心虚。 谢青梓又看了一眼大太太:“母亲看着好好将姚姨娘下葬了罢。好歹也是……体面些才好。” 大太太却是脸上淡淡的:“这个事儿倒是不用我操心,老爷想来也是不愿意我操心的。” 谢青梓想着也是,便是也没多说,只道:“到底是小孩子眼睛干净,我就先带着他们去祖母那边了。” 因了这个事儿,谢青樱少不得要在谢家留个一两日的。 沉星纵是不情愿,不过还是被劝着听了话跟着谢青梓回去了。 只是回去之后也没等到姚姨娘出殡,就是又闹出了事儿来。 大太太提出了要和离。 这事儿还闹得不小,谢青梓和谢青蕊自都是连忙赶回去看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 大太太倒是情绪平静,只道:“这日子着实是没法子过下去了。” 大老爷倒也是干脆:“和离就和离。” 谢青梓听着这话简直就有些气笑了:“到底竟是为了什么?” 待到弄清楚了来龙去脉,她便是和谢青蕊对视了一眼。 谢青蕊脸色很是难看,看着谢青梓问她:“这个事儿你怎么看?” “不过是有人故意冤枉母亲罢了。”谢青梓将茶盅搁在桌面上,脸色也是有些阴沉:“抛开这个事儿不提,只说和离这个事儿,你怎么看?” 虽说大老爷是不靠谱,可是若真是走到了和离那一步……却也不是什么好事儿。 毕竟,这个世道本就对女子诸多限制——大太太和离了,虽说不愁没地方住,可是她一个人怎的能让人觉得放心?而且还有外头的流言蜚语。 谢青蕊倒是十分硬气:“和离就和离。母亲成日里管家辛苦,也没人心疼她半点,他不心疼,我心疼。既是母亲觉得委屈觉得必须和离,那就和离。” 谢青梓心里头也是觉得若真是大太太觉得过不下去了,和离倒也不是个什么坏事儿。只是到底还是觉得这个事儿应该谨慎些才是,故而才会有这样的迟疑。 “三郎如今也不在家,祖母又年岁大了……”谢青梓斟酌了片刻,看了一眼谢青蕊:“咱们也别急着做结论,先看看再说。” 再则,现在沈家也没人在,连个替大太太撑腰说话的人也没有。 “你就是这般。”谢青蕊嗤笑一声,站起身来看住谢青梓,目光锐利:“你不心疼母亲也就罢了,我却是心疼的。这个事儿——我只听母亲的。你爱做和事老爱做好人,我不管。可别在母亲跟前说这些!” 谢青蕊说完这话,便是转身欲走。 谢青梓伸手一把拉住谢青蕊,无奈的提醒:“嘴皮子一碰说得倒是容易,可是你想过没有,这个事儿……却也不是那样容易的。我问你,和离怎么离?母亲是净身出户,还是分些家产走?还是怎么的?” 以谢昀的性子,只怕是这会说得容易,可是回头再说起这个事儿,只怕就要反悔的。就冲着不愿意给大太太分东西,他就不可能同意和离。 看着谢青蕊有些听进去了,她便是又继续说下去:“而且选宅子收拾宅子也要些日子,这样的事儿如何急得?” 说完这一番话,她便是也就松开了谢青蕊,“你去母亲那边陪着母亲,我去看看祖母。” 出了这个事儿,老夫人心里头也不知该多难受。 老夫人本就爱热闹的,如今谢家走到了这一步……只怕本就难受,如今又闹出这个事儿来…… 待到见了老夫人,谢青梓只看了一眼就忍不住心疼起来:老夫人憔悴了许多。 老夫人见了谢青梓,倒是还勉强挤出了笑容来:“青梓来了?你母亲怎么样了?可还生气?” “母亲的性子您也不是不知道。”谢青梓笑笑,坐在老夫人旁边,替老夫人整理了一下衣裳,而后轻声道:“我更担心祖母。祖母若是心头难受就跟我说说。” “我倒是不怎么难受。”老夫人笑笑,末了叹了一口气:“他们早是貌合神离,总这样闹腾我看着也是累。就是谢家……” “树大分支,鸟大离巢。”谢青梓笑了一笑:“祖母何必多想?走到了这一步,也不是您的过错。” “是啊。儿孙不争气,我也是无可奈何。”老夫人苦笑一声:“就是不知怎的竟是教出这样的儿子来。” 小时候大老爷看着也不像是这样——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罢了。”谢青梓平静的说出这话:“他自从做官之后,来往的人都也不是什么君子大儒,沾染了些不好的风气也是无可奈何。” 这么说了一阵子话,老夫人似是好受了许多。最后,就听老夫人叹了一口气:“我却是不愿意看到这一幕。你母亲她为谢家也是操持了这么多年……你也劝劝她。都这么多年了……她一个若出去了,又该如何?沈家如今都在金陵……” 谢青梓却是轻轻摇头:“却是不能劝。母亲想如何,便是叫她自己想明白罢。” 老夫人一愣,半晌再开口却也是没再提起大太太和大老爷的这个事儿来,只问谢青梓在卫王府过得如何。 谢青梓自是只说自己过得好。 老夫人却是不大相信:“你也不必总报喜不报忧。若真有什么,纵是我帮不上忙,总也可以与你出出主意。指点分析一二。” “放心吧祖母。”谢青梓抿唇一笑:“卫泽那般的在意我,如何会让我受委屈?” 这话是实话。 离开谢家的时候,她便是将谢青樱带上了。 因是一同出的谢家大门,谢青蕊自也是一路。谢青蕊对着谢青樱如今更不待见了。连带着对谢青梓也是更没好脸色:“焉知将来不会养出一个白眼狼来?” 谢青梓失笑,本不欲计较,倒是谢青樱扫了谢青蕊一眼,道:“无妨,是不是也和你没关系。” 谢青蕊被这么顶了一句嘴,登时脸上就露出了不虞之色来:“你算什么东西,竟是这样与我说话?论长幼,我是你的姐姐,论身份,我是王妃。” “原来如此。”谢青樱笑笑:“那倒是的确是我的不是了。” 说完还真给谢青蕊赔了个不是。 谢青梓看着这一幕,只觉得是闹剧一般,当即颇有些无奈:“一家子姐妹……” “二姐姐记着今日的话才好。”谢青樱说了这么一句话后,就直接上了车,显然也是不欲搭理谢青蕊了。 谢青梓叹了一口气。看了一眼谢青蕊,颇有些无语:“她才多大?何必呢?再说,这事儿姚姨娘没了,又怪得了姚姨娘不成?” 上了马车,谢青梓看着谢青樱仍是沉着脸,也是好笑:“她就是那性子,不过是心疼太太,你又何必跟她计较。” “我心情不好,她偏撞上来。”谢青樱嘟了嘟嘴,倒是颇有些孩子气的任性。 谢青梓在旁边看着,倒也是忍不住笑了起来。最后摇摇头,轻声道:“大太太绝不是这样的人。不是她做的这个事儿。” “我知道是谁。”谢青樱反倒是笑笑:“不过,现在揭晓也就没意思了。” 看着谢青樱这般,谢青梓悚然一惊,脑子里猛是冒出了一个想法来:“这么说来,你竟是早就知道……那你……那你……” 为何竟是一字不提? 谢青梓多少觉得有些难以接受。 第388章 多想 谢青樱却是懒得解释,只是笑了一笑便是沉默不言了。 谢青梓到底没问下去。 这种事情……其实和她也没什么关系。谢青樱不提醒,总有谢青樱不提醒的道理。 反而是到底是谁陷害大太太,谢青梓才是真正在意:“是不是许姨娘?” 谢青樱应一声,唇角勾起似笑非笑:“果真是乱世将起,什么妖魔鬼怪也敢出来作祟了。” 谢青梓叹了一口气,心头思量的同时嘴上也不再多说。 如今京城和金陵是有互通的。谁也没想到,大太太会直接给金陵沈家陈姨妈去信。 陈姨妈对大太太这个妹妹的确也是没话说,当即就派了亲信嬷嬷过来接人。 于此同时过来的,还有……沈慎。 得了这个消息的时候,谢青梓也好,谢青蕊也好,都是愣神了一下。 谢青梓恍惚是因为想起了和沈慎的那些纠结过往来。事到如今,走到了这一步,似乎他们二人再见面都是尴尬和不自在。 而谢青蕊则是……满心复杂。 最后二人却是都不约而同的选择了不回去见一见沈慎这个远客。反而只都打发了身边大丫头回去了一趟,算是迎接。 沈慎也是识趣,绝口不提要见谢家这两位姑奶奶,只是客气的上门去和大太太表达了陈姨妈的意思:“陈家虽然是没落了,也迁回了祖籍,到了现在更无亲兄弟替咱们撑腰,但是我这个做姐姐的还能护着你。你若不愿留在谢家,只管来投奔我。我必是支持你。” 沈慎一句自己的意见也没说,转达了陈姨妈的话之后也就离去。 沈慎此番来京,是为了给太子祝贺的——祝贺太子他喜得麟儿。 说来讽刺,昔日李泾要夺权,抢的正是太子的天下,而如今到了现在,竟是又开始走起兄友弟恭的路子来。 谢青梓听说了这个事儿,倒是还惊笑了一下:“李泾还真是做得出这样的事儿。” 沉星当时也在旁边:“李泾是谁?” 谢青樱笑盈盈的回答:“李泾是个乱臣贼子。” 谢青梓也没解释。却还大概的将太子,圣上,还有李泾之间的事儿与沉星说了一遍。如果说将来沉星迟早要进宫去,那么这些事儿迟早都是应该明白的。 最后,沉星如此问了一句:“那太子是好人吗?” 谢青梓被问得一愣,随后失笑摇头:“宫里的人……除却皇后娘娘之外,就没有几个好人。圣上也就罢了,不提他。他不管是不是好人,对你必是不会太差。可是太子也好,李泾也好,你都不可信他们的话。” 沉星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说来也巧,沈慎求见圣上的时候,卫泽正在里头回禀事情。沉星的身世,已是查出一点眉目来。 听见沈慎这个名字的时候,卫泽下意识的眯了眯眼睛,不过神色并无任何异常就是了。 沈慎进来之后,也是第一眼先看到了卫泽。同样也是不曾表现出异样,只是朝着圣上恭敬行礼,而后点明来意:“主上听闻太子殿下喜得麟儿,故而特派微臣前来与太子殿下贺喜。” “哦?”圣上抬头盯住沈慎,忽的调笑了一句:“他既是这样有心,怎么的不亲自前来?” 沈慎丝毫不见慌张,微微一笑,神色温润如玉,端的是进退有度:“主上一则是忙,二则是也怕圣上不肯原谅,故而并不敢亲自前来。若圣上原谅了主上,想来主上中秋时候,必是愿意过来与圣上请安的。还有圣上的万岁节——” 这样的说法,既是替李泾掩饰住了乱臣贼子的做派,只说是父子之间的嫌隙,又将李泾姿态摆得很低。以至于让人又一种仿佛果真李泾只是分封出京的王爷罢了。 “怪道他那般重视你。如此年纪有这样的进退。”圣上不吝色的赞了一句,然后将笔搁在笔架上,揉了揉有些发僵的手指:“既是他这样有诚心,那就中秋时候回来一趟罢。届时一家团圆,也过一回中秋。” 圣上如此和气,且如此随意丢下这么一番算是有些惊世骇俗得话来,就是沈慎再怎么从容不迫,也是不由得露出了一丝丝的惊诧来。 最后沈慎回过神来,也并不敢贸然答应此事,只耍了个滑头:“这话微臣必定原封不动的转达给主上。圣上只管放心。” 转达是一回事儿,至于李泾来不来那就是另外一回事儿。 作为臣子,沈慎还真不敢擅自做主这个事儿。毕竟李泾回京城来会遇到什么事儿,谁也说不准。 圣上显然也是看破了沈慎这一点小心思,轻笑了一声。 沈慎略略有些不自在,拘谨再度开口:“不知微臣是否能亲自拜见太子,将贺礼送上。” “去吧。”圣上摆摆手,竟也是同意了这个事儿,随后又看了一眼卫泽:“你亲自送他过去,回头再过来。朕在这里等着。” 圣上这一句“朕在这里等着”,惊得沈慎又看了一眼卫泽。 卫泽却是一脸平淡,只恭敬应了一声,就起身朝着沈慎看一眼,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沈大人请。” 二人并肩出去。却都并无半点闲聊的意思。 算起来,二人其实关系却是匪浅的——除却亲戚这一层,还有诸多的纠葛。 二人之间气氛像是暴风雨即将来临之前的沉重,压抑得叫后头跟着的内侍大气都是不敢喘一声。 一路行至太子宫,进去之前,卫泽看了沈慎一眼,冷淡出声:“沈大人尽快罢,避嫌这个道理,想来你明白。” 太子现在是何等尴尬的一个存在。多在太子那儿停留一刻,就让别人多一丝臆测和揣摩。 卫泽这般提醒,让沈慎有些意外,不由得侧头看卫泽,而后也客气一句:“多谢卫指挥使的提点。” 卫泽没再说话,心头暗道:不过是怕麻烦。 这般突然过来,自是要给太子一些准备时间的。 许久不见太子,太子似是变化颇多——首先是清瘦了不少,可整个人显得却更加温和和宽容了。 卫泽一眼就看见了太子手上的那一串婆娑得油亮又润泽的黑色佛珠。也不知道是什么料子的,但是应该不是什么普通物件。 当然这并非关键,关键在于:太子这般佛珠不离手,又昭示了什么? 许是觉得现在自己还在禁足,又或是并不曾太重视沈慎,故而太子穿得也甚为朴素。月白的衣袍,显得很是儒雅和简单以及不经心。 可饶如此,也仍旧难以掩盖太子的一身贵气。 卫泽和沈慎朝着太子行礼请安。 太子只摆摆手,自己先在椅子上坐下,而后含笑温和道:“不必如此多礼。” 卫泽也没客气,直接就起了。 沈慎则是客气道谢:“多谢太子殿下。” 随后太子赐座,二人坐下。 太子又叫人上了茶,卫泽一言不发只品茶,而沈慎则是提起正事儿来:“此番微臣前来,是为向太子殿下贺喜。” 太子一愣,似提起这个新得的儿子只觉得温柔和煦,于是态度都是更加温和三分:“二弟有心了。” 好一个兄友弟恭。 卫泽唇角不由得往上一勾。 李泾和太子,其实还是挺相似的。到底是亲兄弟。 沈慎捧出了贺礼来:竟是一对红珊瑚树,树上坠着珍珠,砗磲,玳瑁,各色宝石,简直是炫目得叫人咂舌。 当然,卫泽也不是不识货的,故而一眼就看见了珊瑚树上最明显两颗佛舍利:“七宝妙树?” “正是。”沈慎笑一笑:“且让善鸿大师诵经加持了整整的七七四十九日,说是佛家至宝也不遑多让。” 一听这话,卫泽又忍不住笑了,而后颇有些意味深长:“倒是颇花了些心思。” 沈慎只当是没听出卫泽的意味深长,只是笑笑:“的确是花了不少的心思。毕竟,也是主上第一个侄儿。” 最后,沈慎又捧出了一对银镯子来:“这对镯子上坠了朱砂,还有狼牙,说是小孩子戴着最是能压惊辟邪。” 这个倒是没什么好稀奇的,不过这份心意却是显得十分难能可贵:如此费心,可见李泾的费心和重视程度了。这样一来,难免也就是……让人更是多想了。 卫泽就没忍住挑眉多想了一点儿。 李泾这样的做派,分明是在跟太子示好。 若说里头没有什么图谋和缘故,那倒是有些说不过去了。 太子显然也是明白这个道理的,深深的看了一眼沈慎,而后微笑加深几分,伸手亲自接过了那对银镯子:“你回去替我多谢二弟费心了。” 沈慎笑着应下,又和太子寒暄几句。 太子看一眼卫泽,也是十分识趣的就说自己累了。 太子既是这样委婉的送客,沈慎和卫泽自然也不可能多留。当即二人都是退了出来。 出了太子宫之后,卫泽就让人送沈慎出宫,自己则是去圣上跟前复命。 圣上让他跟着过来,无非就是为了监督太子和沈慎罢了。 毕竟,李泾这样非要叫沈慎见一面太子……是人都会多想。 第389章 再相逢 卫泽一个字也没隐藏,就这么的将太子宫发生的事儿一字不漏的转告了圣上。 圣上听完沉默了片刻,末了又看卫泽:“你怎么看?” “无事不登三宝殿。”卫泽言简意赅,也并不担心自己这话说得过了。若说以前他还要考虑太子那边,而现在有了沉星的存在……却是什么也不必再考虑了。 他已选定了将来要效忠的人。 而那人,绝不是太子。 圣上听完卫泽这话,又沉默良久:“你觉得是所为何事?” “倭寇,或是想联手罢。”卫泽仍是毫不掩藏自己的猜测,而每一个猜测这般说出来,都是只叫人觉得听之心惊。 卫泽顿了顿,最后又道:“不过,没有确凿证据,也不过是臣的臆测。” 圣上不置可否一笑,用手指敲了敲桌面:“是不是臆测,要不了多久就见分晓。” 顿了顿,圣上仿若是下定决心一般:“中秋之前,朕要将沉星的身份确认下来。若是没有证据,捏造也行。只要能说服旁人。” 事实上,自从上次滴血之后,圣上对沉星是自己血脉已是深信不疑——滴血认亲是不会作假的,而还有那长相肖似的容貌…… 明显就不可能作伪。 只是他深信不疑还不够,还需要证据来说服天下人。 圣上说得如此明显,卫泽自也不可能不明白圣上的意思,微微有些诧异的同时,反倒是因为这个燃起了一股热切斗志来,“圣上放心。臣必定竭尽全力。” “不,竭尽全力不够。不管什么手段,你必须办到。”圣上摇头,只是掷地有声的说出这么一句话来。而后又是一声长长的叹息:“朕的时间,不多了。” 然沉星却还小。 饶是一国君主,在此时也是生出一股无力来。 卫泽郑重单膝跪地:“臣明白了。” 圣上既是有意,作为卫家人,作为卫皇后的靠山,作为沉星的靠山,他没有不拼一把的道理。 天下将乱,群雄妖魔皆起,那么就看谁的手腕更强硬,最后能做那个翻手云覆手雨的盖世英雄罢。 作为男儿,谁心胸中又没有一腔热血?从前不过是只觉得谁做那天下之主都无所谓。可现在……他是想要争一争的。 凭什么,卫家人就该做那刀俎之下的鱼肉? 凭什么,姑姑那么多年就该承受这母子分离之痛? 凭什么,他卫泽就要臣服于那些叫他厌恶之人的膝下! 关于此事儿,卫泽思来想去,还是与谢青梓透露了些许。不过并不曾提起过多,只说最多中秋,沉星怕是就要回宫里去了。 谢青梓自是又惊诧又欢喜:“那倒是好事儿。娘娘知道了必是高兴。” “嗯。”卫泽看着谢青梓欢喜的样子,也是忍不住的笑了:“你看着比姑姑还高兴三分。”谢青梓的心地到底是善良的,善良得叫他都是忍不住心生卑微。 谢青梓如今笑容止都止不住:“就好像你不替娘娘高兴似的。再说了,难得有一件叫人欢喜的事儿,我开心也是正常。” 卫泽听了这话,知道谢青梓说的是谢家的事儿。当下就提起了沈慎来:“今日我在宫中见着了沈慎,他如今混得不错。金陵那边的确是十分重视他的。” “这也和我们没什么干系。”谢青梓想着卫泽的心思,最后就这么说了一句。她和沈慎之间不管发生了什么,总归是过去了,既是如此,那就不该为了过去的事儿影响现在。 哪怕是只一丁点可能。 谢青梓的心思卫泽也不是看不出来,只是谢青梓这般明显的故意和卫泽撇开干系,却是让他反倒是心里头有些疙瘩。摸了摸谢青梓的头发,将发丝理顺:“和离的事儿要不要我帮忙?” 谢青梓摇头回绝了:“这事儿咱们都不插手得好。母亲那头是吃不了亏的,毕竟抛开我不说,还有谢青蕊呢。就是这个事儿肯定也一时半会儿的办不好。” 最近他颇为忙,每日早早出门,天黑好一阵子才能归家,故而对卫王府的事情没怎么上心。今日难得回来早,就又问起府里的事情:“府里事情如何了?你没受委屈或是被刁难吧?” “能有什么委屈的?横竖各处分开吃饭,每日做好了只管送过去,采买也不必操心。你担心什么?”谢青梓抿着唇的笑,眼眸弯弯,里头光芒盈盈仿佛盛满了星星。 光是这么看着,就叫卫泽只觉得心情也是跟着好起来。 最后沈慎的事儿就这么被抛到了脑后去。 只是该碰见的始终还是会碰见的。 老夫人病了,谢青梓回去探望的时候,就碰见了沈慎也过来寻大太太。 沈慎却是来和大太太告别的。 毕竟沈慎此番过来就是为了将贺礼交给太子,如今交了,也就不必再多留。离开也是情理之中。而大太太作为他的亲姨妈,如今又正闹着和离,他这般的过来告别也是正常。 二人碰见,既像是偶然又像是巧合。 谢青梓也不知沈慎过来了,从老夫人院子里出来,就去看大太太。在门口才得知沈慎也来了,此时再要避开却似乎是显得有些太过了一些。 故而谢青梓微一犹豫,到底还是没转身离去,故意做得太明显。 不过大太太也是顾虑二人之前定亲又退亲,故而也没叫谢青梓直接进去,只和沈慎说完了话,待到沈慎告辞的时候,才又叫人去将谢青梓叫进来。 二人就是在门口短暂的碰了面儿。 乍然看到对方,二人都是有些微微不自在。 谢青梓率先落落大方一笑,颔首见礼:“许久不见,不知沈大人是否安好。” 她这般的连“表哥”都不愿意叫一声,而是用了如此客气的“沈大人”作为称呼,沈慎只觉得心头仿佛被什么东西用力蛰了一下,几乎是疼得连呼吸都忍不住为之一顿。 沈慎也不过就是微微一晃神,很快就恢复了平静,而后温和一笑眉目舒展俨然是如玉公子:“甚好,多谢郡主惦念。” 她既是用“沈大人”为称呼,那他用“郡主”回应,似乎也是显得格外的合适。 谢青梓也是愣了一下,却转念一想又只觉得是理所应当,于是笑容不改:“沈大人客气了。” 顿了顿,也觉得到底不知该再说什么,就索性让开道路,请沈慎先过,且还客气笑道:“沈大人想来还有要事儿,那沈大人便是去罢,不必客气。” 沈慎轻应一声,拱手作礼,而后就这么离去。走了几步,到底迟疑,回过头来看了一眼。 可是此时谢青梓已经是往屋里去了,因此他也只是看见了那一抹淡绿色的裙摆隐没在门帘之后。 沈慎轻叹了一声。再无留恋的离去。 谢青梓进了屋,见大太太一副见客的打扮,反倒是忍不住笑了一笑:“母亲对表哥倒是越发客气了。” 以前沈慎过来,也从未见大太太如此刻意过。 大太太闻言一笑:“今时不同往日了。从前他只是我侄儿,如今却不只是我侄儿了。贵客临门,如何敢太过随意?” 谢青梓也明白大太太的意思,可心头却是猜测只怕也和大太太在金陵时候住在沈家有关——那段时间,想来是发生了什么事儿的。只是她不知道罢了。 不过这个事情也没必要再提起,最后谢青梓问起沈慎过来的事儿:“表哥是如何说的?这件事儿姨妈必是也……” “你姨妈只说随我的意。”大太太摆摆手,看了一眼谢青梓:“你也别多想了。这些事儿你操心什么,我心里头都有数。这么大的年岁了,难道还不如你想得周全。你们一个两个都是这样不放心。” 这是说谢青梓和谢青蕊二人呢。 谢青梓苦笑:“哪能不操心。这个事儿,母亲打算什么时候告诉三郎?” “先瞒着。不然也白叫他担心。”大太太倒是十分的果断。 两人说了一阵子话,谢青梓也就告辞离去了。 而沈慎则是第二日一大早就离了京城。 沈慎走后没两三日,卫王妃这日便是将谢青梓叫了过去。 谢青梓本还以为是什么小事儿,或是管家上的事儿,只是卫王妃一开口,她就登时忍不住的沉下了脸色来。 卫王妃问起了她和沈慎是不是碰过面的事儿。 卫王妃的神态和语气,听着都是有些意有所指的味道。 谢青梓觉得听着这话心里胃里都是止不住翻腾起来——这样的事儿光是想想都是觉得恶心得厉害。怎么卫王妃就能说出口? “王妃这话是什么意思?倒是说来我仔细听听。”谢青梓沉着脸和卫王妃对视,语气再是冷凝不过。明明是大热天,太阳明晃晃的烤得人心头发燥,可谢青梓这话一出口,分明就又让人觉出了无限的寒气来。 谢青梓说完这话,更是寸步不让的看着卫王妃,摆明了是要和卫王妃将这个事儿说清楚的架势。 如何能不说清楚?这个事儿可是干系到了她的名声了。 而且,这话叫卫泽听去了,卫泽又该如何想? 第390章 鱼死网破 谢青梓这般看着卫王妃,却是寸步不让的态度。 林语潇见状,便是笑了一笑,出声打圆场道:“母妃不过是问问,也并没有别的意思,大嫂何必这样?” 谢青梓斜睨了林语潇一眼,十分不客气的反问一句:“那我若说二弟妹与人有首尾,二弟妹又待如何?” 这话一出,林语潇登时就如同被点了尾巴的猫,一下子就稳不住了,“大嫂这话是怎么说的?大嫂也是在皇后娘娘那儿学过规矩的,难道竟是学成了这样?” “我不过是说一句,也并没有别的意思。你又何必恼呢?就跟你劝我的不是一样么?”谢青梓凉凉的一笑,只是笑意并不曾到了眼底,就是这么看着林语潇。直看得林语潇整个人都是更加阴沉。 谁都知道谢青梓就是故意的。可偏谁也说不出什么来。 怎么说?谁都心知肚明这就是林语潇自己先去挑衅的。 所以吃了亏,林语潇也只能认了。 谢青梓重新看住了卫王妃,仍是那么一副“你若不给我个说法,这个事儿就没完了”的架势。 卫王妃还是对林语潇这个儿媳妇十分满意的:虽说就着那个管家的事儿闹腾了一下,最后不也是乖乖接过去了?如今也管得稳稳当当的。 所以,卫王妃还是想护着林语潇的。当即就这般的和谢青梓言道:“安和郡主这话有些过了。语潇也是看着气氛不好,故意给你台阶下罢了。至于我说的那话——难道竟还冤枉你了?” 卫王妃一派指责的架势:“你在和世子成亲之前和你那个表哥不清不楚的也就罢了,如今既是嫁过来了,也该知道避嫌。你这般弄,不仅让世子面上无光,更是叫我们面上都难看。” 顿了顿,卫王妃喝了一口茶水,不知是觉得口干了,还是就是想缓和一下自己的心虚。待到喝了茶,她又继续说下去:“我作为你的长辈,如此问问你,难道不应该?你反倒这样的……” 卫王妃就差没直接说出什么“德行有亏,目无尊长”的诛心之言了。 谢青梓听着这些话,只觉得是想发笑。 这样的话,也亏得卫王妃能说得出口,还能说得如此的一本正经。 谢青梓也端起茶盅来润了润喉咙,这才缓缓的又出声反问卫王妃:“王妃您倒是与我仔细说说,我是怎么个不清不楚的?您是瞧见了,还是有人瞧见了和您说的?还是怎么的?您训斥我几句无妨,您是长辈我也不好说什么。可是这一盆脏水,您若真想泼过来,却是要问问我到底愿意不愿意接了。” 谢青梓明摆摆将话放在这里,震摄和威胁的意思尽显无疑。 她也真是如此想的——反正,这盆脏水若卫王妃执意要泼,那就只有一个结果。 大不了,就鱼死网破。 这个事儿甚至都不用卫泽出马。 卫王妃听着谢青梓这样说,同样也是火气就上来了。 林语潇却是乐得看戏:反正和谢青梓对起来的是卫王妃,和她又没有多大的干系,她可不是乐得看戏么?卫王妃吃亏,她心里还甚至会有那么点儿高兴的。 毕竟卫王妃做的这些事儿,哪一件是叫人喜欢的? 想着这些日子往里头贴补的银子,林语潇就心疼得直咬牙:如果不是为了日后自己这一房掌控了卫王府,更可以图谋……这银子她才不会拿出来。 说起银子,林语潇也是觉得莫名其妙:卫王府怎么就能穷到了这个地步? 林语潇不开口帮腔,就看着卫王妃这么和谢青梓两人龙争虎斗。谢青梓心里头明白,可是卫王妃心里头却是半点也不明白的。 卫王妃非但不明白,还觉得自己这样护着林语潇,林语潇是必定心存感激的。 卫王妃冷笑了一声:“外头都传遍了,难道不是事出有因?许旁人说,还不许我说了?至于你们如何不清不楚,你自己心里头明白。本就是青梅竹马,自小就在一处,亲近的机会多得是。” 谢青梓的确是被这句话气得笑出声来:这么说来,她和沈慎倒还真得该有些什么了。 谢青梓深吸一口气,站起身来冷冷看住卫王妃:“王妃若再胡乱说一个字,休怪我不客气了。王妃自己也该想想,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说完这话,谢青梓也懒怠和卫王妃多说,直接就出声吩咐:“去。请王爷过来。” 这个事儿若是卫王也敢胡乱掰扯,那就再往上闹。 反正,她是绝不敢退让半步的。这个亏不比别的。 “王爷此时在喝酒,未必愿意过来——”双云低声提醒了一句。这话也是实话。 谢青梓眸中一厉:“若不肯过来,就告诉王爷,若是今日想看着府里血溅三尺,那就只管不理会。” 血溅三尺,自不可能是她的血。 那样胡言乱语的嘴,就该直接打烂才是。 谢青梓放了这样的狠话,吓得众人简直也是呆住。 一时之间闹不清谢青梓这是要杀人,还是要自己以死证明清白。 “要不要请世子爷——”双云也是有些惊愣,下意识的就问了这样一句话。 “不必。”谢青梓沉声言道,微微一摇头后又冷笑一声:“这事儿还犯不着麻烦世子爷。世子爷如今忙着,这等小事儿没必要让他过来。再说了,难不成我霍家就没人了?” 想起陆夜亭和霍铁衣对谢青梓这个唯一的妹妹毫无理由的护短,双云登时松了一口气。而后心下暗自打定主意:还是叫卫三思跑一趟,去将陆夜亭和霍铁衣都请过来才是。 谢青梓不叫卫泽来,其实最关键还是害怕卫泽脾气上来,到时候发生卫皇后担心的事儿罢了。 其实如此倒是最好的,这事儿就是她和卫家的事儿,没了卫泽夹在中间,她反而更豁得出去。 谢青梓说完这话,反倒是觉得心头郁闷之气一扫而空,登时霍然开朗,而后就气定神闲重新坐下了。 而卫王妃和林语潇么……自是有些心虚。 谁都知道,外头的传闻不尽真实。 而她们心里头更清楚,今日提起这个事儿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这会子似乎有越闹越大的趋势,是她们并不想见到的。 “大嫂这是做什么,有什么话好好说才是,何必如此?”林语潇犹豫了一番,还是决定出声打个圆场,先将气氛缓和下来才好。 只是心头难免又觉得卫王妃是有些办事不力的:这下可好,闹大了多尴尬? 关键是,结果也不一定能承受得住。 林语潇一开口,谢青梓也就知道林语潇这是心虚了。当即笑笑,却并不搭腔了,老神在在的等着卫王过来。 卫王妃心虚归心虚,可也拉不下这个脸面过来缓和,冷着一张脸坐在椅子上,心里只拼命琢磨该如何将这个事儿处置好。 卫王也的确是不敢不来——这血溅三尺的话都放出来了,不来还能得了? 卫王进来的时候,脸色是黑透了的。一进来也不等众人行礼,就先训斥了一通:“一个个的这都是在闹腾什么?好好的日子不过,非要折腾?” 卫王也的确是恼:平日小打小闹,和他没什么干系就算了,他也懒得去过问。可是这显然已经不是小打小闹的事儿了。 这折腾来折腾去,最后麻烦的还不是他?所以,他只觉得这个事儿……叫他心烦。 卫王不痛快,自然就脾气好不到哪里去。 卫王这样一发火,谢青梓是半点也不怕的。只是站起身来,大大方方的对着卫王行礼:“王爷可算是来了。” 对于谢青梓这个儿媳,卫王只觉头疼。看也不看谢青梓一眼,他只摆摆手,黑着脸在主位上坐下了,旋即开门见山就问:“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儿。” 谢青梓似笑非笑看一眼卫王妃,徐徐问了这么一句话:“这事儿是王妃来说,还是我来说?” 这个事儿,不管谁开口说,肯定会偏向自己一些。 谢青梓这样落落大方的问出这话,反而是叫卫王妃不好先发告状了。有些僵硬的坐在椅子上,卫王妃犹豫片刻,最终还是开口:“我——” “想来王妃是长辈,自是不好意思和我争的。”谢青梓看着卫王妃要开口,微微一笑却是扔出了这么一句话去。登时就叫卫王妃噎住了—— 所有人都觉得,谢青梓就是故意的。 当然事实上她也的确是故意的。她就是要卫王妃不痛快。 谢青梓看了一眼卫王妃吃瘪的样子,心头略略痛快了一些。不过她还真没打算自己说,直接就吩咐双云:“双云,你来说吧。” 这个事儿,她还真是懒得开口。而且仔细说来也是费口水。 双云口舌伶俐,当即就将事情原原本本说了一遍。 待到双云说完,谢青梓也就直接问卫王:“这个事儿,王爷怎么看?” 卫王还真被问住了——若说谢青梓真是和人有什么首尾那也好办,直接拖出去打死霍家人上门来问他也有话说。 可是偏偏…… 卫王偏着头看了一眼卫王妃。 卫王妃心里头有些发憷。 第391章 进退不得 卫王妃被看得有些发憷。 最后卫王妃略略有些心虚的避开了卫王的目光。垂着头低声讷讷辩解:“外头传得满城风雨,我不过是叫她来问问。” 卫王沉吟了片刻:“既是如此。那倒也不怪你。说起来,外头传成这样……” 卫王看了一眼谢青梓,又才接下去:“不过我肯定是相信安和你的。这个事儿说来说去不过是外人嚼舌头所致,咱们自家人却是没必要因为这个闹得不痛快。” 卫王这样说,明显就是想息事宁人罢了。 谢青梓叹了一口气,对这个结果倒是有些意外。再一次觉得卫王是真不糊涂,而是懒罢了。 至少比起谢昀是聪明多了,比起谢昀的昏庸,卫王还知道息事宁人,两头和稀泥,维持住家中的安稳,可不是强多了? 只可惜……卫王懒怠管事儿,想和稀泥虽然是个好法子,可她却是不愿意。 谢青梓垂眸直接就拒绝了卫王的提议:“别人也就罢了,舌头长在旁人身上我管不着。可是王妃如此言语……却叫我如何在卫王府里头抬头见人?就这么算了,旁人还觉得真是我心虚呢。” 再说下去,谢青梓的语气又这么冷淡了三分:“身正不怕影子歪。王妃这样一盆污水过来,我万不敢受。我谢青梓没有别的,可是为人清白这点也是不敢丢的。” 谢青梓一派不肯就这般息事宁人的架势,卫王看得心生烦躁,当即就是火了:“她毕竟是长辈——” “纵是长辈,也断没有叫我受这样委屈的。”谢青梓打断卫王的话,虽语气仍是淡淡,可是实则是有些强硬和不给卫王面子的。 卫王既是要这样,为何还要给他面子? “安和。”卫王沉了声,露出怒容来:“你这样说是什么意思——都是一家人,你怎的就不能宽容些?” 谢青梓听着这话,心里头略有些发寒。却也不是不明白卫王这样息事宁人一则是想袒护卫王妃,二则也是不想闹大了大家脸上不好看。 可……为何要妥协的就是她呢? 为何就不是卫王妃与她道歉? 谢青梓目光微沉,正要开口却是听见卫泽的声音在外头响起:“你不愿委屈你妻子,就合该让青梓受委屈?” 卫泽也没叫人打帘子,自己就这么直接走进来了。速度还有些快,周身气势更是慑人。 他方才撩帘子的时候明显是用力有些猛,以至于他这都走进来了,那帘子倒是还一阵胡乱碰撞。 只要不是瞎子,那么任谁都能看出来,卫泽这是真的恼了,是真的动了真火。 谢青梓看着卫泽这个架势,还愣了一下,也没被他气势镇住,只下意识的问了一句:“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 卫泽扫了谢青梓一眼,神色略有些冷:“我若不是恰好和铁衣在一处,你这事儿是不是不打算叫我知道了?” 卫泽难得一口气说这么长的句子,而且还更是难得的是语气里的情绪如此明显。 卫泽就是在质问谢青梓。 谢青梓一愣,然后看了一眼卫泽,心知肚明他这是真恼了。一时之间,她自然也是有些心虚,第一次不敢和卫泽对视,只是讷讷的低头不言了。 卫泽见谢青梓还知道心虚,心头倒是缓和了几分。要知道,刚知道家中出了事儿谢青梓受了委屈却是不肯告诉他半个字,他那会儿是真气得恨不得将她抓起来打一顿才好的。 当然,这会子也不是和她计较这个的时候,最关键的还是卫王那头。 卫王被卫泽这样一句话问得愣住,嘴唇动了动有些嗫嚅。可显然却是半点也不知该说什么好,嗫嚅了半点也没能憋出一个字来。 这卫泽不在家,和卫泽在家自是天壤之别。 毕竟卫泽不在,让谢青梓受点委屈也无妨,只要事情和平解决了,就是卫泽事后也不好再追究。 可卫泽在的话…… 他还真不好让谢青梓受委屈了。 谢青梓看着卫王这个架势,心里头也是难免有些痛快。末了又忍不住抿唇偷笑了一下:卫王这样心虚的样子……倒是真真儿的好玩的。 不过,卫王果真就这么要偃旗息鼓了?还是…… 想着父子二人既是能闹到现在这个地步,那么肯定也不是真就这样的会偃旗息鼓。至少卫王肯定不会是现在这样看起来好说话的性子。 果不其然,卫王很快又强势起来:“这个事儿……你还想如何?一家人,闹大了谁脸上也不好看。再说了,怎么就是委屈她了?这事儿也是外头先传起来,你母妃才——” “我母妃已经死了。”卫泽冷冷打断了卫王,神色本就冷淡,此时更是添上了几分阴沉:“我母妃早就死了,怎么死的你比我更清楚。” 卫泽一说这话,登时卫王的神色也是更加难看起来。不只是难看,更是复杂。 谢青梓敏锐的就觉得有些……不对劲儿起来。 谢青梓看了一眼卫王,又看一眼卫泽,忽然就隐约猜到了他们父子之间为何会成为仇人的缘故。 而提起这个事儿,卫王妃和其他人,更都是一言不发,死活都不敢插嘴的架势。 如此一来,谢青梓想了一想,勉强出声缓和了一句:“王爷这话也不对。外头传话,咱们家里更是不该如此。否则的话,别人还真当是我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再则,若真只是王妃和缓问一句,我也不至于发这么大的火气。” 谢青梓一面说这话,一面伸手拉了一下卫泽,示意卫泽先坐下来。而后又叫丫头上茶。 卫泽被她这么一打岔,满腔的怒气倒也是渐渐的平静了下来。 “咱们今日只说此事儿。”卫泽最后到底是如此说了一句,算是和缓下来。 卫王明显松了一口气,而后看了一眼卫王妃。只是也仍是没有要卫王妃道歉的意思,反而沉吟片刻后就道:“这个事儿就此作罢吧。毕竟是长辈,也没有必要闹得如此僵。咱们府里,以后谁也不许再说这个事儿。” “这事儿,却还要问问我答应不答应。”谢青梓若是愿意和解,自然也不会闹到这么大,故而到了这个时候,她仍是不愿意退步的。 卫泽见谢青梓还算明白,没盲目的退步,心头也还算满意,于是神色再和缓三分,微微一颔首喝了一口茶水后才附和:“的确是如此。” 卫王既是护着卫王妃,他护着谢青梓有什么不对? 再说了,卫王妃这张嘴,也的确是欠管教了。什么话也敢拿出来说? 今日因了这话谢青梓受了委屈,他若忍耐了,以后还不知这些人要如何欺负谢青梓呢。 “再则,霍将军想来马上就到。不如王妃仔细想想要怎么和霍将军说起这个事儿。”卫泽又喝了一口茶。语气冷冷淡淡的,可偏生谢青梓却是从里头听出了幸灾乐祸起来。 卫王一愣:“怎的竟是还叫霍家那头知道了。” 谢青梓听出了卫王语气里的责怪之意,当即只当是没听见:“哥哥要过来?”不用说就知道必是双云叫人去通风报信的。 除却让卫泽也知道了这个事儿之外,不得不说双云这个事儿办得……还是挺靠谱的。 卫泽看了谢青梓一眼,语气淡淡的:“自家妹妹受委屈了,他必是要过来看看的。若不是我跑得快,他就要先打我一顿了。” 卫泽和谢青梓如此旁若无人的态度,自是叫卫王气得心窝子都疼了。 卫王瞪了卫泽一眼,语气十分不好:“你这是什么态度?” “我该如何态度?王爷倒是教教我。”卫泽一句话就顶了回去。且神色不咸不淡的,看着就叫人越发的生气。 卫王反倒是被这话一噎。 这要怎么教? “王爷既是不曾言传身教,那就不用多说了。”卫泽又补上这么一句,明摆是不气死卫王不停手。 谢青梓又忍不住不厚道的偷笑了一下。 就在此时,林语潇则是起身道:“府里还有些事儿等着我去办,我便是先走一步,父王母妃你们看——” 林语潇这不是有事儿没办,而是……分明想避祸。 这事儿闹腾起来,卫王妃那儿就算要道歉也是有限。毕竟卫王妃一则是王妃,二则也是长辈,姿态拿出来了也就不至于再追究太多。 可是林语潇若是继续留在这里,指不定就得引火烧身。 只是林语潇想走,谢青梓还记得之前林语潇说的话呢。她素来也不是什么特别大度的,又被卫泽影响,如今颇有些睚眦必报的想法。故而当下便是笑着开口:“急什么,之前弟妹不是很关心这个事儿?你难道不想知道结果了?而且过门是客,你作为主人,这般避开……知道的是弟妹有事儿要办,不知道的,还只当我那哥哥是怎么得罪了你,你竟是如此不待见他呢。” 谢青梓定定看着林语潇。 林语潇被这么一说,僵在原地倒是进退不得了。这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第393章 高高拿起 卫泽并不让谢青梓说完,只淡淡道:“人活一世,并非只这点荣华名声。” 俨然是不在意。 且说完这话,卫泽更是大步流星的就往外走。 霍铁衣愣愣的看着卫泽,只反映了片刻后又道:“我跟着进宫去看看。”说完也追了上去。 这下府里就剩下了一干女眷。 谢青梓紧蹙眉尖,低头沉吟不言。 而林语潇和卫晟对视一眼,也都是只觉得不妙。 至于卫王妃……早已经做好了卫皇后将她叫进宫去的准备。只是想着到底委屈,眼圈儿都是红了:“我到底是做了什么孽——” 谢青梓听得心生烦躁,当即就直接冷斥一声:“哭什么?好了竹露你去将那些钥匙册子都拿过来,交给二少奶奶罢。横竖留在我那儿,一则人惦记,二则也是没什么用处。” 谢青梓说完这话,冷着脸直接就走了。 她和卫王妃想得差不多。 卫皇后若是知道这个事儿,肯定是不会就这么任由他们胡闹的。必是会叫她们进宫去调节。 故而,此时她回去换身衣裳,洗个脸,仔细整理一下思路才是正经。 谢青梓想着这个事儿,不由得轻叹一声。只觉得越想越是头疼。 同头疼的也还有卫皇后——卫皇后是真觉得头疼:卫家这些事儿,就没消停过。总这般的不为这个事儿闹腾,就为那个事儿闹腾。真叫人也是……觉得有些烦躁。 尤其是现在局势这般…… 圣上纵然是可以做主,可这样的事儿算是家务事,他也是不愿意就这样贸贸然做主的。故而,还是只叫人请了卫皇后过来一起定夺。 这次卫皇后连卫泽都不偏了,一人恨恨的瞪了一眼,张口就斥:“成日里为了些鸡毛蒜皮的事儿闹腾,你们倒不像是父子,活脱脱就是前世的冤家!只恨我作了什么孽,竟是要被你们两个讨债鬼追着要债,连个安生日子都过不得!” 这话有些严重,卫泽一声不吭的就跪下了。 卫王想了想,也是一声不吭的就跪下了。 卫皇后也不理会,只看霍铁衣:“你跟着来凑什么热闹?” 霍铁衣虽不会甜言蜜语哄人高兴,不过却是胜在看着老实,当即只一句:“娘娘先消消气,听我慢慢说。”好歹也是有些作用。 看着霍铁衣这样,卫皇后倒是真消气了几分。而后就又才缓缓问:“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 霍铁衣这才将事情原原本本说了一遍。最后两手一摊:“这不,脾气都上来了,就闹成了这样。” 卫皇后听完也是气笑了:“好好好,脾气倒都是大得很。你们父子两个别的不像,这个事儿倒是像得很。” 圣上也怕卫皇后气到了,当即出声劝了一句:“你也别多想了,也不是什么大事儿。” 卫皇后摆摆手,半晌才道:“去,将卫王妃和世子妃都给我叫来。” 这事儿怪不得卫泽和卫王,怪两个女人还不行么?本就是因他们起的事儿。这会子自然还从这个上入手。 卫皇后自己都没意识到,她虽说嘴上说着还在气头上,可是心里头却早已经下意识的就开始寻思着如何调解此事儿了。 待到谢青梓和卫王妃都到了,两人都是没敢造次,直接就跪下了。 谢青梓也知道这会子卫皇后必是恼着,故而也就不说话,什么也不辩解,只跪下认错:“娘娘消消气,这事儿是我的不是。” 谢青梓和卫皇后一同相处那些日子,亲近自是不必提。这会子认起错来,颇有些撒娇的意思。如此姿态,纵是卫皇后瞧着仍是没能消气,可是到底也不似之前那样生气了。 比起谢青梓这般,卫王妃便是什么也是比不上的。反正她是撒娇不了。更和卫皇后没有那样的亲近。 但是认错她是会的。 认错的时候,卫王妃还不忘再提一嘴自己的委屈:“我也不过就是问问,谁知道——” “这样的事儿,是你随便能问的?你若真只是问问,她也犯不着跟你生那么大的气。”卫皇后看了一眼一脸娴静跪在那儿纹丝不动的谢青梓,忍不住心又偏了。 当然这话也是实话。 谢青梓抬眸看了卫皇后一眼,虽什么都没说,不过却似是说了千言万语。尤其是那一抹感激,更是叫卫皇后心头受用。 卫王妃于是就心塞了一下:怎的卫皇后就这般的不待见自己呢? “不过我还是要问问你,外头的传闻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卫皇后也心知肚明不可太过偏心,故而又问了这么一句。 待到谢青梓解释清楚,卫皇后了然点头:“这么说来的确是流言了。我也是说,你也并不是那样的性子。” 撇开卫泽和卫王,卫皇后只说了这个事儿:“这事儿真说起来不过小事儿。卫王妃你也是,说错了话道个歉就是,何必总想端着架子?还有青梓你也是,多大个事儿?她是长辈,你纵然心头恼怒委屈,也不过该如此态度。让三分又何妨?” 事到如今,卫皇后的意思也是明显:无非是各打五十大板。 谢青梓自是没有不愿意的,比起让卫泽和卫王真因为这个事儿闹起来,横竖她没吃亏,那也就罢了。 故而,她第一个便是乖认错:“是我的不是。” 卫王妃也是心知肚明自己再折腾,卫皇后铁定饶不了自己,故而当下就也直接承认了:“是我没想那么多,就说了那样话,如今想来是有些不妥。” 两人都识相,卫皇后自是满意。 旋即又看了一眼那父子二人:“你们也都将那些话咽下去。父子之间哪有隔夜仇?不过是一点小事儿,都偏着自己媳妇儿,你们倒是抬杠起来。” 说着说着,卫皇后自己忍不住又笑了一笑:“你们二人脾气倒也是没差。” 如此一来,这个事儿就算是高高拿起轻轻放下,就这么尘埃落定了。 卫泽却是轻叹一声,如此开口道:“我愿不要这世子之位,只求搬出府去求个清净。” 卫皇后的笑容登时凝固在了脸上,卫王也登时又将脸拉长了几分。 谢青梓忍不住看了一眼卫泽。 卫泽却是一脸平静。 “胡闹!”卫皇后轻斥了一声,而后瞪了一眼卫泽,怒声道:“回去好好闭门思过去。你们父子二人都是!什么时候改变主意了,再来见我。” 说完这话,卫皇后直接就走了。 卫皇后是知道卫泽这个人的——一旦下定了决心,比谁都犟。若是不走,他必是不肯善罢甘休的,到时候只会更加闹腾。 卫皇后不愿看着卫家分崩离析,故而才只这般避而不谈。 不过,卫皇后却也知道到底根由在哪里,人虽走了,不过回头却是又叫人传了话过来,只叫谢青梓接管卫王府,掌起管家的事儿。 林语潇也好,卫王妃也好,一律也是好好思过。 这样一大家子一起思过的事儿……说起来其实也是多少有些好笑。 谢青梓和卫泽回了洗秋院,登时她便是忍不住瞪卫泽了:“你今儿怎么的那样冲动?” 卫泽摇头:“不过是心中烦躁。这样日子不知何时是个头,我心生厌倦了。” 他自是不愿承认,之所以那般烦躁,还有些因为沈慎的缘故。 这样的小心思,他说不出口。也不愿意说出口。 他也并非是怀疑谢青梓,只是单纯不喜欢沈慎再和谢青梓有任何的接触罢了。 说来说去,其实就是小气。 谢青梓不知这个,还只当卫泽果真只是这般的因为这些事儿烦躁罢了,当即轻叹一声,柔声劝道:“谁家不是这般鸡毛蒜皮的小事儿多?如今娘娘发了话,我接管了家,一切也就好了。倒是你——如今还有要事在身,禁足怎么办?” “正好掩人耳目。”卫泽笑笑,而后伸手拉住谢青梓,低声道:“这个事儿就要麻烦娘子与我演戏一出了。” 卫泽都又有了心思调笑,谢青梓心头登时放心下来,而后又问:“要怎么演戏?” “我得出门一趟。”卫泽轻声言道,而后又叹了一口气:“虽说最多不会超过十日,可是叫你一个人在家,我却是有些不放心。” 卫泽这样放心不下,谢青梓忍不住抿唇一笑;“担心什么,如今府里都禁足,最是消停不过。” “外头那些流言——”卫泽担心的却是这个。流言伤人,这个事儿他纵是想用些手段,却也是投鼠忌器。流言这种东西,越是想制止,怕越是生出更多的来。 谢青梓自己其实反而是不大在意这个:“嘴长在别人身上,我也是不必太过在意。不过,这事儿我心里有数。总也不会太吃亏的。” 这样的流言传起来,总归是有源头的。她倒是想看看,到底是谁在背后作妖。 卫泽婆娑了一下谢青梓的耳垂,“沉星那儿你也得多留意,只怕越是到了临近中秋,就越多人要蠢蠢欲动。” 谢青梓怕痒痒,笑着避开:“你就别操心了,我心里头有数。” 第392章 分家 最后到底林语潇也没走,反倒是卫晟过来了。 卫晟是个能忍辱的,知道霍铁衣来了之后,便是直接就过来了。 卫晟是过来道歉的。 霍铁衣还没来得及责难,就已是让卫晟一个作揖将火气憋了回去—— 卫晟说的话也是格外诚恳:“我母妃一贯不会说话,她也并无冤枉大嫂的意思,只是关切此事儿罢了。若有得罪大嫂之处,我替母妃赔个不是。” 卫晟这话一出,倒是让人有点儿不好再追究下去。 谢青梓是做儿媳妇的,更是不好再多说什么。 不过谢青梓不好说,卫泽和霍铁衣却是都没有就这么算了的心思。 卫泽刚要开口,霍铁衣倒是先开了口:“既是你已知是你母妃的错,那就让你母妃正正经经的和你嫂子也就是我妹妹道个歉才是。” 霍铁衣说得如此理所当然,竟是叫人说不出半个字的不是来。 谢青梓也是稳坐钓鱼台,默许了霍铁衣这个说法。 若是果真卫王妃能拉的下脸面来,那倒是也没有必要再继续的僵持下去。 不过,卫王妃果真会道歉? 卫王看了一眼卫王妃。没开口说话。 卫晟面上有些难堪,看了一眼卫泽,有些祈求道:“大哥您看这个事儿——” 卫泽扫了卫晟一眼,微微摇头。直接就拒绝了卫晟的请求。 这个事儿,若是这一次不拿出个态度来,日后又该如何?难不成竟是以后让谢青梓任由他们欺负么? 况且……卫泽心里头也还有另外一个打算。 卫泽如此强硬,叫人登时不知该说什么才好了。 霍铁衣倒是满意。还微微的点了点头。 卫王妃脸色铁青:“未免欺人太甚了一些。说起来,我作为长辈难道连训斥晚辈两句,也是要小心翼翼?既是如此,那咱们索性去找娘娘评评理。” 卫王妃这样的话,倒是叫人有些惊奇。 谢青梓看了卫王妃一眼,微一颔首:“既是如此,那咱们就去找娘娘评评理吧。” “娘娘如今诸事缠身,什么事儿都去烦扰她做什么?”卫王却是第一个不乐意,更是沉声道:“再说了,你们也不怕被笑话?” 卫王如此,霍铁衣也是耐心:“既是如此,那我倒是问问王爷,王爷到底想怎么解决?难不成竟是真叫我霍家姑娘吃这么一个委屈?” 霍铁衣面上直白的露出了威胁的意思来——大有你真敢叫我家姑娘受委屈,我就拆了你卫王府的架势。 “这样吧,让晟儿替王妃道个歉也就罢了。大家各自退让一步,你看如何?”卫王说这话的时候,颇有些忍气吞声的意思。也不知是为了卫泽,还是真只是单纯不愿意将这个事儿闹大。 又或者是心知肚明闹大了对卫王妃没有半点好处。 卫晟自是乐意,当即也不等霍铁衣答应,就朝着霍铁衣和谢青梓行礼,只是说尽了好话。 霍铁衣也知太过反而让谢青梓处境尴尬,故而也没急着否定,只是看向了谢青梓。 谢青梓则是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卫泽。 卫泽微微摇头:“谁说的话,便是让来道这个歉。” 卫王头上青筋都是冒了出来:“你就非要和我过不去?” 卫泽直接就忽略了卫王,淡淡解释:“只问是非对错。这事儿与其他事儿无关。” “那我倒是问问世子了。是不是她先和人接触在先,我故而才有此一问?外头传得沸沸扬扬了,我纵是说了这话,那又如何?”卫王妃霍然起身,俨然豁出去的架势。 “既是如此,那我想,这个事儿不闹开也罢,却是分家最好。”卫泽不咸不淡说出这么一句话,神色只是冷冷,仿佛是冬日里连树梢都能冻住的寒风,缓慢却又不容抗拒的刮了过来。 卫泽其实说这么多,无非就是为了这么一句话。 卫王这下坐不住了:“你敢!” 卫泽没搭腔,态度却是早就分明了。 谢青梓揉了揉眉心。 既是卫泽都开了这个口了,她也就顺着卫泽的意思说下去:“今日王妃提起这个事儿,想来其实也不过是利益之争罢了。王妃若不是想着用这个事儿叫我交出如今手里的权力,想来,倒是也不至于就要如此。” 卫王妃图的不过是一点子的利益,可是图谋来图谋去,却是……弄巧成拙。 如今天下将乱,卫泽想着和卫王府分开过,她其实……也是差不多的想法。毕竟将来的事儿只会更多,总牵扯在卫王府里头这些琐碎事儿里,其实也怪没意思的。倒不如早早分开。 就算之前有卫皇后的嘱咐,可是今时不同往日…… 人不可太过死板。 当然最重要的是,比起卫皇后的意思,自然还是卫泽的意思更重要。 谢青梓这话一出口,自是让卫王妃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难堪。 毕竟……这点利益心思这样直白的显在众人面前,哪里又是什么能叫人自在的事儿? 关键是,还真就是那么一点蝇头小利。 说起来,这个事儿的起因还在林语潇。 若不是林语潇心心念念的想着要见卫王府都捏在手里,挑唆起来,卫王妃也不至于就生出了这样的心思来。 卫王妃其实也是盼着能分家的——如果卫泽分出去,那自然也就等于是放弃了世子这个身份,放弃了对卫王府的继承权。 那对卫晟来说,当然是好事儿。 “不过不管分开不分开,这样被污蔑,王妃也是该与我个说法。是,我是和沈慎遇到过,也说了两句话不假,可众目睽睽之下,怎的一句客气的问好就成了苟且了?谢家那么多人盯着,我的丫头也都跟着。王妃说这话,难道不觉得是含血喷人了么?”谢青梓最后又如此的解释了一句。 这话是实话,事情到底如何,一问便知。她若真想和沈慎私会,自不会选择那样的时间那样的地点。外头怎么传,她是不能挨个儿去找人解释清楚,可是就这么几个人,难道她还解释不清楚? 不过事到如今,这个事儿却已是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重要的还是分家这个事儿。 霍铁衣就算是早就知道了卫泽必迟早都会分出去,可也没想到这样快,而且理由如此的…… 这样的理由,旁人知道了,怕是褒贬不一。说好听点是维护媳妇,说难听点,就是老婆奴。 而且只怕旁人也多少会觉得是谢青梓的错。 思及此,霍铁衣犹豫一下,到底还是开口劝说了一句:“卫泽你或是再考虑一二才是,这样的事情可不是什么小事儿。” 卫泽只用了四个字表达自己的意思:“我意已决。” 卫王几乎是破口大骂:“孽障!” “此事儿非同小可,王爷与我一同进宫去与圣上禀明罢。”涉及到了爵位的事儿,还得圣上的准许才算数。故而卫泽就这样说了一句。 卫王连说三个“好”字,而后负气起身,只看住了卫泽:“你若真要如此,那我就将你从卫氏一族族谱中划去。” 这一下所有人都是惊住,错愕看着卫王,只觉得这个事儿闹大了—— 若真将卫泽逐出卫家,以后卫泽……纵然仍是备受器重,可是却不能再姓卫,更会被是人唾骂。 自古以来,被家族放逐的人,若非大奸大恶,就是做出了什么损害家族利益的事儿,都是同样为世人不容的。 这样的情况……比起弑父那样大的罪过,虽说是轻了些,可也没好到了哪里去。 谢青梓这下也是有些惊住了:她也是没想到卫王会如此。早知如此,她就不该说那话——以卫泽的脾气,必是不可能为了这个妥协的。 果不其然,就听见卫泽淡笑一声:“您只管随意。” 卫泽真不在乎也好,还是故作不在乎也好,反正没人觉得他会妥协。 卫王气得更加恼,起身就往外走:“走,进宫。” 谢青梓有些着急,心道如何能叫事情再继续这般发展下去?若真卫泽我因为这个事儿和卫家决裂,从此之后脱离卫氏一族,那她岂不是成了千古罪人? 光是想想,就知道这个事儿决不能如此。 故而当下谢青梓就直接想要去拦卫王。 不过她刚动了一动,就被卫泽一把拉住了。 她朝着卫泽看过去,还没能开口,就见卫泽冲着她微微一摇头。 卫泽虽没开口,可意思却是分明。 谢青梓低声飞快与他道:“别的事儿也就罢了,唯独这个事儿——” 唯独这个事儿却是不能这样任性的。 不说旁人,只说卫皇后知道了这个事儿,卫皇后又该是个什么感受? 横竖……只怕卫皇后是心里不会高兴的。她也不是怕卫皇后恼了她,就是单纯觉得这个事儿决不能如此。 她不愿意叫卫泽日后难受,更不愿叫卫泽被世人冷眼鄙夷,更不愿将来百年之后,卫泽连祖坟都不能入。 故而,她明知卫泽意思,却仍是焦虑开口劝说。 谢青梓这样的焦急心思,卫泽如何不知?他比谁都看得明白,同样也比谁都想得清楚——这事儿成或者不成,都各有好处和坏处。就看他怎么想罢了。 第394章 这头卫泽“禁足”在洗秋院,为了逼真,谢青梓还让谢青樱每日都带着沉星过来,对外只说卫泽闲来无事,教导沉星。 不过实际上也就是让沉星过来这边玩儿一会罢了。 而卫泽更是早就出门去了,那日连夜就出了京城。 对于流言,谢青梓自然也不打算就这样的算了。一则是叫了卫三思背地里暗暗查,二则又去了一趟谢家。 那日是在谢家遇到了沈慎,也只有谢家的人和她身边的人知晓。如果说是她身边的人,她却是不信的。要知道,荷风竹露是从小和她一起长大的,断不会对她不利。 而双云,纵然是卫泽后头想法子塞到了她身边的,可是却也不是糊涂的。这件事,双云背地里跟卫泽说了也还有可能,可拿出去说,就绝不可能了。 她若不好了,她身边的人还能好? 光是想想就知道,这件事绝不可能是她这头出了问题。 所以还得从谢家查起来。 谢青梓去了谢家,仍是一如既往的去了老夫人跟前。 老夫人最近因为大太太和离的事儿憔悴不少,人也阴沉几分。不过在看到了谢青梓的时候,却是一下子就露出了笑容来:“青梓回来了。快来我跟前坐。” 不过老夫人也知道谢青梓回来的目的,说了几句话之后就忍不住叹了一口气:“你这次,是为了外头的流言?” 谢青梓也不遮掩,笑着点点头:“心里总不是滋味,想来看看到底是谁背后搞鬼。” “卫泽那头没有因为这个事儿和你生气吧?”老夫人最在意和最害怕的也就是这个事儿了。 谢青梓摇头:“就算天底下人都不信我,他也不会不信的。”就算天底下都误会了,卫泽他也不会的。 谢青梓表现得如此笃定有信心,反而叫老夫人肚子里的那些告诫说不出口来。 最后老夫人轻叹一声颇为有些怅然之意:“如此甚好。” 顿了顿又道:“只是你来晚了。” 谢青梓闻言一愣:“怎么来晚了?” “你母亲她也听了外头的传闻,故而动了真火,几个那日服侍的发卖的发卖,打死的打死,倒是一个都没剩下了。”老夫人说这话的时候,神色颇为有些不自然。瞧着更有尴尬之意。 起初谢青梓愣神不明白到底老夫人在尴尬什么,待到反应过来的时候,顿时也觉得是有点儿不自在。 抿了抿唇角,她最终只能无奈一笑:“母亲这样的火爆脾气,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改改。” 大太太的脾气的确是不好,可是也没有不好到这种地步。 至少从前是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情况,因了一点小事儿就发卖下人,更遑论是直接打死。 想来也是老夫人心里都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儿,故而才会有这样的神态和言语。 谢青梓在老夫人那儿坐了一阵子,也没再提起这个事儿,最后时辰差不多了,这才又去大太太那边。 大太太显然已是等了许久了,显得既然是有些热情,又是有些说不上来的不自在。 这点不自在十分的隐蔽,如果不是谢青梓对大太太十分了解,想也是觉察不出来的。 谢青梓心头暗自叹了一口气。面上却是半点也没变化,只是和大太太闲话一阵子,甚至都是没提起过那时的事儿,留了一时辰也就告辞了。 大太太还有些不舍:“不如用了饭再回去。” 谢青梓笑笑,只道:“卫泽还在府里等着我回去,若是晚了他必不高兴的。” 大太太听着谢青梓提起了卫泽,登时就是动作一顿,而后似乎漫不经心的问起:“外头的流言,不知道姑爷听了心里会不会疙瘩?你好好与他解释才是。” 谢青梓听着这话就笑了,心头刹那之间有那么一点冲动想要说一句“他如何又会不恼呢?” 只是这样的念头到底也不过是一瞬间罢了。很快她还是将这个念头抛开了去,对着大太太微微一笑:“母亲不必忧心,卫泽怎会为了这样的小事生气?” 说完这话,她便是告辞离去。 离开了大太太的院子,谢青梓面上的笑容就停顿了下来,最后彻底隐匿消失。 出谢家大门的时候,谢青梓脚下一顿。而后上前去,亲自问守了多年门的门房姜叔:“上回我回来的时候,后头二姑奶奶又回来看大太太没有?” 这样一问似乎只是关心大太太,可是个中深意,却是只有谢青梓自己才清楚的。 姜叔听了谢青梓的问话,也不知其中的深意,只是笑道:“怎么没有,上回大姑娘刚来,第二日二姑奶奶就回来过。还留了饭才走的,且是王爷亲自来接的。” 谢青梓闻言就是粲然一笑:“原来如此。他们夫妻倒是感情不错。” 说完了这话,示意丫头给过了赏钱之后,谢青梓就笑道:“那我且去了,姜叔多保重身子。” 姜叔自然是感激不尽,谢青梓走了后,还忍不住的赞叹:“咱们大姑娘这样好心性的可真不多见。” 其它门房既是羡慕又也是感慨:“可不是么?换做其他人,哪里还会这样常回来?” 只是他们却是不知道,谢青梓这头出了谢家大门,脸色就彻底的难看起来,再无半点笑意。 事到如今,似乎一切都是明了。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谢青梓已经是心知肚明。 因了这么一个插曲,谢青梓的心情自然是不怎么好。一路回了王府,她只叫人去和卫三思说不必再打听流言的事儿,而后就再不开口说话了。 荷风深知谢青梓心头在意什么,介怀什么,见她这样也是只觉得心头难受,故而就将其他人打发了,轻声劝到:“主子若真是心里头不痛快,便是报复回去也使得,只千万别闷在心里,闷坏了自己才好。” 谢青梓这样,荷风是看着真心疼的。 谢青梓苦笑一声:“我就是狠不下那个心叫她不痛快罢了。” 若是能狠下心来,她自然有无数的法子报复回去,又有无数的法子叫人觉不出来是她做的。 可是……说来说去,也就是狠不下那个心罢了。 大太太要护着谢青蕊,无非就是害怕她对谢青蕊怎么着了。 她既然是明白大太太的心思,那她就更狠不下心了。 都说天下慈母心。她心里何尝不明白?大太太心疼谢青蕊,甚至这般掩护,她都明白。正因为明白,贴你因为狠不下心叫大太太难受,故而她甚至都没说一句那样算不得什么的谎话。 谢青梓纵然心头不快,却还是最终只是叹了一口气:“罢了,又是何必呢?看着她不痛快,我心里又哪里能好受呢?” 说来说去,其实这些事儿也没什么意义。 “总也不能就这么算了。”荷风都是忍不住的替谢青梓有些憋屈起来:这都算是什么事儿?怎么凭什么总是谢青梓忍让委屈呢? 谢青梓就算不是大太太肚子出来的,可是也不至于就该如此。大太太如此偏心,着实也叫人齿寒。大太太着实是辜负了谢青梓的尊敬和孝顺的。 至少在荷风看来,就是如此。 谢青梓听着荷风都是忍不住说这话了,反倒是忍不住笑了一下,而后良心头阴霾都是压下去几分。她浅浅一笑:“我虽然是不舍得叫她伤心难过,可是总也不能就吃了这么一个哑巴亏。至少是要叫有些人明白,事情总是包不住的。雁过留痕,谁也瞒不住。” “可只提点一句,未免太便宜她了。”荷风仍是忍不住的出声说了这么一句。 谢青梓忍不住笑笑:“谁说就要这样便宜她了。” 不过也不可能太狠就是了。 谢青梓也不是那样下作的人,会用那些下作手段,所以真做起来,还难免有掣肘。 最后,她只让人将谢青蕊当时指示丫头偷镯子的事儿悄悄的讲给了鄂王府的下人。 不多时,鄂王府里自然也是流言四起。 铁青体故意是留了尾巴的。等的就是谢青蕊找上门来。 谢青蕊但也是没有叫她失望,没过了第三日就上门来了。 谢青蕊上门的时候态度还颇有些气势汹汹,一看就是知道是来秋后算账的。 谢青梓早就等着,也不觉得犯怵,反而是笑着看了谢青蕊一眼:“你总算是来了。” 这么一句话一出口,反倒是一下子就叫谢青蕊惊疑不定了:“你这话什么意思。” “就是我等你良久了。”谢青梓盈盈一笑,眼底却是并没有笑意:“你来找我算账,我也正好是想找你算账。” 一听这话,谢青蕊反而是不慌不忙了。整个人都是淡定了起来,而后看着谢青蕊笑了一下:“原来你都知道了。” “你这样一猜就着,分明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了”谢青梓含笑看着谢青蕊,语气逐渐阴沉:“而且,你这意思,也就是承认了那件事的确是你的手笔了。” “是又如何?”谢青蕊愉悦的笑出声来,微微有些洋洋得意:“我承认了,你又能如何?” 第395章 遇刺 谢青蕊愉悦的笑出声来:“我承认了,你又能如何?” 谢青梓叹了一口气:“我原以为你过得好了,总该收敛些。好好日子不过,非要折腾什么呢?你对你丫头那般,可见也没真就坏到了一点好的都没有。我倒是想问问你,我怎么就那样的那样看不顺眼了?” 谢青蕊露出一点莫名其妙的神色来,而后如此反问谢青梓:“可我为何就要喜欢你呢?” “那你喜欢过谁呢?”谢青梓歪着头问谢青蕊,语气平静:“是不是在你心里,我们所有人都是该憎恨的?我也好,青樱也好,府里你喜欢过谁么?” “姚氏死都不让母亲安生,我为何要喜欢谢青樱?况且,她既与你交好,我还要喜欢她?”谢青蕊笑得越发的厉害了,仿佛听见了世界上最大的笑话:“我又不是救苦救难的观音菩萨,为何要对谁都好?” “原来如此。”谢青梓点点头。 “既是如此,恰好我也是不喜欢你的。”谢青梓又接下去,淡淡道:“谢青蕊,如今母亲已经到了这么一个地步,你若是懂事儿些,就该好好的过日子,别叫她操心。这次的事儿,母亲替你收了尾巴,我虽知道但是顾念母亲到底不愿意让她难过伤心,故而不再多于你为难。可我得告诉你,这是最后一次。” 她总不能一直这样忍让谢青蕊。 她已是到了忍无可忍,退无可退的地步。 谢青梓说得认真,说得同样也是有些轻描淡写。那种胸有成竹,运筹帷幄仿佛一根手指头就能碾死的姿态,几乎是一瞬间就将谢青蕊激怒了。 “哦?你倒是试试啊。”谢青蕊“呵呵”的笑了一声,端的是不屑一顾。 顿了顿,倒是反过来又道:“别忘了,我现在是王妃,而你不过是个世子妃,你要清楚,你已是不如我了。所以,你又凭什么对着我摆出这样一副姿态来?” 谢青梓听了这话就忍不住的笑了。而后看住了谢青蕊:“你是王妃不假,我是世子妃不假。可我还是锦衣卫指挥使夫人,是圣上封的安和郡主。” “不过如此看来,你却是半点不曾为母亲考虑过的。”谢青梓摇摇头,颇有些替大太太不值:“母亲为了替你遮掩,将那日的丫头都是悉数处置了。发卖的发卖,打死的打死。母亲这么多年来,从未做过这样的事儿。可为了你——” 听完了这话,谢青蕊倒是难得的没再针锋相对,反倒是沉默了许久。 只到底是恶性难改,谢青蕊末了仍是冷冷道:“又说明了什么呢?不过也是说明了,到底那是我亲娘,心里头还是偏爱我的罢了。” 若是昔日,这话不亚于是给谢青梓捅了刀子。可此时听着这话,谢青梓倒是反而只微微一点怅然后就露出了一点无奈的笑意来:“是啊,到底是偏爱你的。到底你才是她的亲骨肉。” 这是事实,她纵难受也是不可反驳。 从前她总觉得难以接受,可是经历了这么多之后,反倒是释然了。 “纵是我享了你十四年的亲情,可我对你至始至终不差。”谢青梓缓缓的继续言道,语气却是越发的重下去:“可凡事总该有个底线。今日之事,便是一个警告。若你再有半点越雷池之举,我便是不会再客气。” “我倒是想看看你是个怎么不客气之法。”谢青蕊笑笑,四平八稳的架势倒是颇有些一府王妃的气度了。可见这些日子李润的宠溺,倒是也让她有了不少的变化。 谢青梓笑着摇头:“我若是你,倒是好好想想,除了李润的宠爱之外,你周遭还有什么。你若还想要孩子,倒是该仔细的留心你身边了才是。” 说完这话,谢青梓却是并不解释,直接就叫人送客。 谢青蕊气得不轻,却又拉不下脸来多问,只得离去。 谢青蕊吃瘪,谢青梓便是多少觉得心里头好受了一些。 竹露送了人出门,而后回来就迫不及待的问:“主子怎的说那样的话?您是没看见,鄂王妃那脸色——” “我只是唬她的。”谢青梓蓦然笑出声来,眼波流转之间尽是俏皮之色:“我怎么可能知道他们府上的事儿?随口一说而已。给她找些事儿做。省得给我添麻烦。” 眼看着中秋将临,她自己都是莫名觉得京城里局势都是紧张了起来。她要护着沉星,自是越少事儿越好。 想着中秋的“团圆宴”,她就止不住的心里头担忧。 这头刚给谢青蕊找了事儿做,那头谢青梓也没松快两天,便是出了事儿。 府里出了刺客。 是冲着沉星去的。 沉星没事儿,可是谢青樱却是受了伤。 也是沉星对谢青樱太过依恋,故而非要留谢青樱在他屋里睡。冬蕊等人拗不过只得默许了。谁知道就出了这样的事儿。 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谢青樱是沉星的福星,还是该说谢青樱自个儿运气不好。 不过,谢青樱这样舍身护着沉星的事儿,却是叫众人都是心里头震撼。 谢青梓一听了这个事儿,匆忙套上衣裳连头发也来不及绾,一边走一边随手用玉簪绾成了一个一窝丝顶在头上,勉强算是可以见人。 去了那边,谢青樱的伤口正在处理。沉星满身血迹,目光沉沉的看着谢青樱的伤口,就那么站在那儿,也不知心里头在想些什么。 谢青梓先是看了一眼谢青樱的伤口。谢青樱伤在手臂上,伤口倒是不算特别厉害,就是血流不止看着十分渗人。 “如何?”冬蕊就是医女,故而倒是不必再请大夫。故而谢青梓也就没提起请大夫的事儿。 冬蕊额上一层细汗;“若是再深一点,伤到了骨头就麻烦了。最万幸的是没伤到筋。不然……” “最万幸的是,只伤了青樱的胳膊,没伤了沉星的性命。”谢青梓沉声言道,只觉得后怕不止。虽说卫泽出门之前嘱咐过,可她以为大不了就和以前一样,是些暗里地的手段。可如今看来…… 到底是她太天真了一些。 而临海阁的防范,更是薄弱了些。 许是包扎时候碰到了伤口,谢青樱细细的叫了一声。 沉星立刻就紧张起来,想了想将谢青樱的肩膀搂住,轻声的哄道:“不疼不疼,我抱抱就不疼了。” 这一幕看着多少有些好笑,可是再看却是又觉得莫名有些叫人心头发暖。 沉星虽说反应迟钝些,可却也是十分讨人喜欢的。此时看着沉星这样笨拙的动作,几乎是所有人都是止不住笑了一下,屋里紧张的气氛倒是也一下子就缓和了不少。 谢青梓看了一眼谢青樱,而后又问:“这事儿没闹大罢?” “没,只叫人悄悄过去给世子妃通报了一声罢了。”冬蕊包扎不得空,春雪便是出来答了,末了又低声提醒了谢青梓一句:“此事儿,倒是不宜闹大。” 谢青梓心头自也是有数的,听了这话点点头:“的确是不易闹大。等会儿天亮了我出门一趟,先去借两个可靠的人过来守着。然后我再进宫去一趟。” 如今卫泽不在府里,她自是要处处都要周全操心才好。不管如何,沉星是一定要护着的。 至于谢青樱……谢青梓狠心的想:这点伤,倒是因祸得福了。 中秋宴过后,沉星身份势必变化,到时候谢青樱的身份……可有了这些事儿之后,也就不一样了。 谢青梓是打算去找霍铁衣借人的——除却霍铁衣,也是没人可找了。 就是陆家那边……也总归是有些不合适。 至于原本圣上给沉星的那几个人,谢青梓叫人悄悄将那几人都叫了过来。命他们隐蔽守在临海阁里头。虽说去而复返的几率不会太大,可是总归是要小心。 谢青梓安顿好这些,天色也刚好亮了。谢青梓便是出门去找霍铁衣了。 她赶在了霍铁衣出门当差之前到了霍家的。 霍铁衣自然是惊了一大跳:“怎么这么早过来了?是卫家出了事儿了?” “沉星遇刺了。”谢青梓言简意赅的说了过程,而后点明目的:“大哥先借我几个人应急,我这就进宫去一趟。” 出了这样大的事儿,自是不可能瞒着的。 霍铁衣也知此事儿非同小可,连忙应下来,而后嘱咐了亲信去办这个事儿。他则是正好送谢青梓一程。 这头进了宫,谢青梓才知卫皇后也是病了。恰好也是昨儿半夜突发的。 一听了这个话,谢青梓只觉得心头止不住的就是猛然一沉——这样的事儿…… 她是遏制不住的就多想了几分:会不会卫皇后遇到的和沉星的是一样的?若真是如此…… 好在倒是没人拦着她不让她去见卫皇后。这也多少叫谢青梓觉得好受了安心了一些。 一路行至卫皇后宫中,看着来来往往的人都是神色凝重,谢青梓只觉得脚下都是沉重起来——到底是什么样一个情况? 就这么一段路,谢青梓却是硬生生的觉出了漫长。不过实际上,她走得飞快,也根本没用了一刻钟罢了。 第396章 心慌 见着卫皇后那一瞬间,谢青梓只觉得整个心都是揪起来了。 卫皇后的情况看着很不好——面色惨白如金纸,连唇色都是近乎成了白色。见了谢青梓,卫皇后勉强抬了抬眼皮,却是连说话的力气都似没有了。 还是闻香与谢青梓替卫皇后问道:“世子妃怎么这个时辰进宫了?可是出了什么事儿?” 谢青梓张张口,对着这样的卫皇后,倒是有点儿说不出口来了。可是这个事儿无论如何也是不可能瞒着的,她已是到了卫皇后跟前……犹豫片刻,她到底还是开口—— “府中进了刺客,虽然发现及时,可是这个事儿非同小可,我不敢瞒着,就进宫来说一声。”若说有人受伤,卫皇后只怕更加担心。故而只能如此说。 卫皇后听了这话,却也仍是难掩担忧,挣扎着问出一句:“没吓着沉星吧?” “没有。娘娘放心。”谢青梓鼻子尖儿有些发酸。 而后,她又道:“娘娘不知能否着人请圣上来一趟,我将此事儿禀告给圣上才好。” 卫皇后颔首,看了闻香一眼。 闻香立时就去着人传话了。 谢青梓这才又问卫皇后的情况:“娘娘怎么突然病了?” 宫人先是看了一眼卫皇后,得了卫皇后的许可,这才低声道:“娘娘犯了旧疾,昨儿吐血了。” “旧疾?”谢青梓有些发愣:怎的从来没听过卫皇后竟是还有旧疾。且还是吐血这样严重…… 谢青梓愣神了片刻,见卫皇后似乎神色并没有异样,这才压下心思不去多想。 不多时圣上匆匆过来,一进来也不看谢青梓,只看卫皇后:“今儿可好些了?” 卫皇后不想开口说太多,只是笑笑:“好些了。”说完就看了一眼谢青梓,推了一把圣上。示意还是谢青梓那头事儿重要。 圣上这才看住谢青梓:“怎么了?” 谢青梓没想要当着卫皇后的面儿说。毕竟…… 不过这会子要是再刻意避开卫皇后,卫皇后势必会多想,故而最后谢青梓只能无奈道:“是沉星——” 一听这话,圣上倒是立刻就紧张了。先是示意谢青梓别再说下去,而后将谢青梓带去了耳室,将闲杂人等都屏退了,这才又问:“沉星怎么了。” 离了卫皇后的视线,谢青梓也终于是能将事情说清楚了,当即原原本本说了一遍,而后又将自己向霍铁衣求助的事儿也说了。 圣上听完冷笑一声:“这是害怕了。”也没有再多说,只是摆摆手:“这事儿我知道了,你且先回府里去吧。” 顿了顿,似有些不放心:“沉星果真没事儿?” “若不是青樱挡了那一下,如今只怕是性命都没了。”谢青梓叹了一口气,隐晦的替谢青樱卖了一个好。如今卫皇后那不能提,那么就得叫圣上知道。 不过再多的话,却也是没说了。再多说就显得太过刻意了,这样的事儿略一提也就罢了。 不管圣上心头怎么想,谢青梓这头只告辞退了出来。 卫皇后需要静养,她也就没再去打扰卫皇后,直接就回了卫王府。 卫王府里一丝丝的异样也没有,不过谢青梓却是发现卫王府外头多了不少巡逻的人。还有些看似普通,不过瞧着就不像是平头百姓的人偶尔路过—— 谢青梓心里头有数,这要么是圣上的意思,要么就是霍铁衣做的了。 进了府,她直接就去了临海阁。 谢青樱喝了药睡着了,沉星安安静静的坐在床边守着,一直盯着谢青樱看着,似唯恐一个错眼谢青樱就不见了。 谢青梓看着沉星如此,就侧头问:“沉星用早饭了不曾?” 冬蕊摇头苦笑:“不肯去,只说要等着青樱小姐。” “沉星。”谢青梓叹一声,对着沉星招招手:“过来陪我用早饭罢。” 沉星这次犹豫了一下,不过最后还是没能动摇:“我要等青樱。” “青樱怕是要中午才能醒了,咱们先用早饭。”谢青梓又招手:“她若知道你不用饭,必会不高兴的。” 这话比什么都管用,沉星当即就乖乖听话跟着谢青梓去用早饭了。 谢青梓也是真饿了——从起了到现在,就喝了几口水,哪里能不饿呢? 用过了早饭,看着沉星那样子,她叹一声出声:“沉星。昨儿的事情——你怎么看?”琢磨了一个早上,沉星只怕也是琢磨出什么来了才是。 沉星迟疑了一下,最后问道:“为什么,要杀我?” 这个问题,却是避无可避。谢青梓也不急着回答,只问沉星:“你觉得呢?”沉星虽然反应慢,可是也不傻,她觉得这个问题他必然是能想明白的。 果不其然沉星轻声的回了这么一句:“是不是和皇后娘娘有关?” 沉星能想到这一层,又这样说,显然是什么都猜到了。而且还懂得隐晦了。这一点叫谢青梓又是心酸又是有些心疼,可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儿:“嗯。就是你想的那般。” “他们在害怕我?”沉星又问。 “对。”谢青梓笑笑,而后与沉星举例子:“以前有个富翁,他有很多儿子。其中庶出的长子很优秀,因为没有嫡子,所以庶长子就理所当然的成了继承人。不过,就在庶长子要继承家业的时候,富翁突然发现自己有个嫡子,他想接嫡子回去。你说这个时候,庶长子害怕不害怕?” 嫡庶分明这个道理沉星也是明白的。 所以沉星点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 谢青梓轻叹一声,拍了拍沉星的肩膀:“所以沉星,你想怎么办?” 沉星认真的想了一会,最后这么说了一句话:“如果一定要有人死,我不想死。” 这话说得……真是实在和叫人心酸。 谢青梓听着这话,几乎是觉得有些不知该说什么才好。鼻子和心里头都是酸楚得厉害。 沉星这话看似简单,可是实则却是艰难。但是作为一个孩子说出这样的话来…… 谢青梓笑了笑,摸着沉星的头轻声叹道:“好。” 如果一定要有人死,死的也不该是沉星。 谢青梓敛去那点冒出来的水汽,冷冷的想着这样的问题。 “如果可以,我想叫他也尝尝青樱受的苦。”沉星又忽然说了这么一句,语气听着还好,可是实际上眼神是有些阴鸷的。 谢青梓看在眼里,暗叹一声也不知该说什么好。 算算日子,已经过去了这么好些日子了,明儿就是第十天了,也不知卫泽什么时候才会回来。卫泽不在,她只觉得主心骨都似是被抽走了一样。 没了卫泽,做什么事儿她都是心里慌得厉害,唯恐一步走错,就要万劫不复。 不只是谢青梓盼着卫泽回来,就是圣上如今也盼着卫泽回来呢——眼看着中秋一****的临近了,卫泽若是再带不回证据来,那沉星怎么办? 因了怕卫皇后担心,又过了两日,圣上就让谢青梓带着沉星去给卫皇后请安。 带着沉星进宫前,谢青梓还特特嘱咐了沉星:“别提起刺客的事儿,只当是什么都不知道。娘娘身子不好,经不起吓唬。” 沉星点点头,忽然问了一句:“娘娘怎么了?” “娘娘病了。”谢青梓想着卫皇后那样子,只觉得是严重,不过又怕吓着沉星,故而只这样说一句。 “会好吗?”沉星却是如此问了一句。 谢青梓犹豫片刻:“自是会好的。” 进了宫,见着卫皇后似乎并没有半点好转的样子,谢青梓忽然就心里头有些发慌。 卫皇后见了沉星就浮出笑来,招手叫沉星过去:“沉星,过来坐在我跟前。” 沉星坐下,看着卫皇后那副虚弱样子,犹豫一下后就出声问:“娘娘没吃药吗?” “有吃的。”见沉星关心自己,卫皇后就笑出声来:“沉星真乖巧。” “娘娘要按时吃药。”沉星这样说道,而后又轻叹了一声:“青樱也要喝药,冬蕊说喝药才会好。娘娘也赶紧好。” 沉星这样小大人一样,倒是让屋里气氛缓和下来。 卫皇后逗弄了一阵子沉星,最后问起卫泽来:“卫泽还没回来吗?中秋也不过就还剩下七八天了。” 提起卫泽来,谢青梓便是有些担心。只是也不好表现出来,最后就轻描淡写的道:“应该是在回来的路上了。中秋之前肯定能回来。” 谢青梓也明白卫皇后担心的是什么:除却担心卫泽之外,也就是担心中秋时候,沉星不能回宫。 别说卫皇后担心,她如今也是害怕的。 圣上现在身子……瞧着也是一日不如一日,而卫皇后…… 若没了这二人的庇护,沉星又该如何? “娘娘实话告诉我,您的身子到底如何了?”忍耐再三,谢青梓倒是没忍住,最后问出了这么一句话来。 卫皇后的反应是微微一愣,最后什么也没多说。 卫皇后不肯说,谢青梓就觉得心里头更心慌了。若真只是病了,卫皇后肯定会说清楚,或是严重或是不严重。而现在卫皇后不开口,代表了什么? 第397章 查明 卫皇后还是什么也没说。 不过谢青梓却已经觉得自己猜透了一些什么。 临出宫的时候,谢青梓只觉得自己脚底下都有些发飘。 卫泽又过了两日才回来的。满身的风尘,一脸的疲惫。一看就知只怕路上遭罪不少——最关键是,他还受了伤。 卫泽受的伤都是轻伤,但却也都是凶险:刀剑之下,若是再深一些,那就不一样了。那些位置,哪一个不是要命的位置? 卫泽心知肚明谢青梓必是会担心,可也顾不上那么许多,只让谢青梓帮着自己梳头收拾。他是要尽快进宫的。 看着卫泽脖子上那细细的一道结痂的血线,谢青梓心惊肉跳,看着卫泽胸膛上那一个被刺破的小小伤口,她仍是心惊肉跳,看着卫泽面颊上已经淡得看不出痕迹的伤口,她还是只觉得心惊肉跳。 卫泽经历什么,似乎不言而喻。 谢青梓后知后觉的想:是了,在家中如此防范之下的沉星都是遭遇了这样凶险的事儿,那么在外头的卫泽更是不用多说。 其实这件事情里头,最最危险的却还是卫泽才是。 卫泽不说,她竟是没想到……说起来,她这个妻子果真是失职。 谢青梓捏着梳子默然不语一脸严肃的替卫泽梳头,卫泽半晌后总算是留意到她的不对劲儿来。当即低笑了一声,伸手握住她的手,不让她继续动作:“怎么了?” “这样危险的事儿,你为什么竟是没告诉我——”谢青梓轻叹了一声,到底是憋不住心里头的懊恼和沮丧,一口气说了出来:“我也不曾想到……” “不是一直都是如此么?”卫泽听了这话顿时哑然失笑,神色却是平静:“锦衣卫的人,哪一个不是过着刀口舔血的日子?青梓,我心里有数,会护着自己。你别害怕了。” 至于没想到……谢青梓从小就生活在太平之中,且年岁还小,想不到这些也是正常的。若不是局势所迫,他倒是盼着她能一辈子都这么的天真单纯才好。 看着谢青梓因为这样的事儿自责,他更是笑着将责任都揽到了自己身上:“再说,也是我故意不告诉你,怕你在家中担心才会如此。你何必自责?” 谢青梓却仍是难以释怀。 卫泽急着进宫,也没功夫说太多,只能又转移话题:“不过这样的凶险也是值得,此番沉星的身世,已是了然。” 说起这个事儿,谢青梓也就顾不得再自责了,又惊又喜:“那沉星中秋的时候——” “嗯,今年中秋宴,注定是要多个位置了。”卫泽笑笑,揉了揉眉心:“不过接下来的事儿倒是更加的多了。” “皇后娘娘以前是否有什么旧疾?”谢青梓先是高兴了一阵,最后想起了卫皇后那般的样子,又是心情黯淡下去。 “是有。不过近年也没听再发作过,怎么,姑姑病了?”卫泽眉头一皱,露出几分关切和担忧来:“是胃上的毛病,近年来仔细调养已经是好得差不多了才是。” “皇后娘娘犯了病症,已经是严重到了吐血。我问娘娘实情,娘娘只是不语。”谢青梓忧心忡忡的将话一说,掩不住的是心头的担忧。 卫泽听着这些,也同样是难掩担忧,最后只沉声道:“我一会儿过去看看。” 卫泽收拾妥当便是进宫去了。 圣上已是等了半晌,见了卫泽也顾不上先责备卫泽怎么叫他等了这么久,就先问起沉星的事儿:“可查出来了?” “查出来了。”卫泽笑笑,仍是先行了礼,这才又仔细的说起沉星的事儿。 沉星的养母,当年是秦淮河上有名的舞娘。后头被一个公子哥儿赎身带回了府里去,只可惜后头因不能生育,到底是被容不下,就又搬出了府去。 到后来,不知怎么的突然有一日,这个女子就突然消失了。销声匿迹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未曾出现过这么一个人一般。 而再出现的时候,就是身边带了一个孩子,那个孩子正是沉星。只是带回了京城的时候,沉星已经一岁多了。 孩子是怎么来的,无一人知晓。 但是有趣的是,当初将舞娘赎回去的公子哥儿,是太子乳母的独子。 这一联系起来,其中的水就深了。而有些东西,也就跃跃欲出了。 而圣上听这些,面上的神色也就越来越是难堪了。 “不过当年,姑姑生下来的那个孩子,的确是生下来几乎是没有呼吸的。”卫泽缓缓的又说了这么一句:“当年的产婆,一口咬定是没气。用了刑也是没改口。但是孩子是交给了太子殿下的乳母的。” “所以,臣就将太子殿下的乳母带回了京来。顺带,还绑了她儿子。”卫泽一笑,眼底却是一派冷淡和凌厉:“为此,太子殿下只怕是觉察了。” 他自是不会跟圣上说,这就是他故意的,他想试探一二,到底是不是和太子有关。 如今自是试探出来了。回来的路上,那么好几波的刺客,到底是让他查出些蛛丝马迹。 不过这些事儿,就不必和圣上说了。 圣上点点头:“觉察了就觉察了。接下来几****便是在家中好好休养,顺带护着沉星。” 卫泽应了,又说要去看卫皇后,也就告退了出来。 他这头出来了,那头圣上就拿着屋里的物件撒了好一通的气。 只是圣上叫人瞒得死死的,故而旁人是半点不之情的。 而卫泽又去了卫皇后那头。一见了卫皇后那般的状态,卫泽便是也和谢青梓一般揪心起来。 “姑姑这是怎么了?”行了礼,在床边的凳子上坐下,卫泽根本也不曾掩饰自己的心思,就这么蹙眉直接问了出来。 卫皇后不大自在:“犯了旧疾罢了——” “好好的怎么就突然犯了旧疾?”卫泽并不大相信,只是沉声又继续追问。 “近日胃口不佳,故而没吃多少东西,谁知竟是引发了旧疾。”卫皇后无奈叹了一口气,白了卫泽一眼:“你们小两口倒是管起我来了,一个个追根问底的。” 看着卫皇后似还有心情开玩笑,卫泽的心里多少好受了一些,担心也是消散了些。 卫皇后最关心的还是沉星的事儿,当即就追问起这个事情。 “姑姑当年孕中只怕就是叫人算计了。沉星在娘胎里只怕就身上中了毒的。故而生下来时候才会气息微弱,被当成是个死胎。”卫泽如此言道,一面说一面看了卫皇后的反应。 卫皇后听着这话,愣神了片刻却是只平静点头:“是了,最开始胎像什么都是极好,最后出现那些不大好的情况,都是快要生产那一段时间,只是当时我并不曾往上头想。” “这头禀告是个死胎之后,那头送出去准备处置的时候,只怕沉星福大又缓过劲儿来。有了呼吸。只是当时谁也没回来禀告,而是将这个事儿告诉了太子。”卫泽轻声言道,末了又叹了一口气:“最后太子的乳母将孩子带出宫去,送回了老家。” 虽然不知当年为何没有将沉星直接弄死,而是悄悄养起来……但是不管如何,这个事儿和太子是脱不开干系的。 且不说沉星被送出宫去隐藏起来的事儿,只说卫皇后中毒的事儿…… 本身就和太子也是有千丝万缕的关系的才是。 卫皇后点了点头:“这么说来,沉星的确是我的孩子没错了。”说完这句话之后,卫皇后的神色明显就露出了几分复杂来,欢喜是有,但是不像是一开始见到沉星那般的激动。而除却了欢喜之外,剩下的就是恨意和责怪,以及懊恼。 最后,就剩下了毅然决然。 卫皇后只问了卫泽一句话:“沉星和太子——” “沉星。”不等卫皇后说完,卫泽就已是出声做了选择。 就如同卫泽明白卫皇后到底想问什么一般,卫皇后同样也明白了卫泽的意思。 “凶险吗?”卫皇后又问了这样一句。 “本就是不死不休的局面,姑姑又何必再问这样的话?”卫泽轻叹了一声,只觉得卫皇后顾虑颇多。想了想,又这般说了一句:“最主要还是那个人的心思,既是他都想扶持沉星,那咱们何必拒绝呢?” 卫皇后沉吟良久,最后一颔首:“如若是这样,那就这般罢。” “姑姑却是要先允了我们分家才是。”卫泽一声轻叹,重新又提起这个事儿来。言简意赅的点明了缘故:“林家拉拢了卫晟,姑姑应该明白是什么意思。” “分家这个事儿,休要再提。”卫皇后却是不肯应,只瞪了一眼卫泽:“我知道你心里不喜他们,连带着你对你老子都是看不惯。可是你要记着,你姓卫。不管什么时候,你的根都在卫家,在卫王府,你绝不可忘了自己的根!更绝不能抛了自己的根!” 若是卫家子弟都如同卫泽这样的想法,看不惯就脱离,那卫家要怎么办?又谈何传承? 卫皇后训斥之后,又一声轻叹:“你父亲如今也改了不少了,你又何必那样——” 第398章 中秋 最后到底分家的事儿卫泽还是没再提起。 卫皇后都这般了,卫泽也着实是不忍心再和卫皇后多说什么。 回了王府,对于卫皇后身子,他也只安抚谢青梓道:“许是看来严重了些。今日姑姑虽然面上额不好看,不过说话倒是还可。” 谢青梓略略安心几分,末了又低声问沉星的事儿:“那咱们这头要不要准备什么,中秋的事儿——” “准备一身衣裳吧。”卫泽想了想后如此道,旋即又一笑:“也未必就一定用得上,但是准备着吧。” 谢青梓应了一声,又问:“届时你可要进宫去?” “自是要进去的。”卫泽笑笑,而后意味深长道:“说起来,那日必定是热闹非凡。你也好好准备一身,到时候咱们进宫去看戏去。” 卫泽说得如此的玩笑,谢青梓也绷不住的笑了:“听你这样说,倒是半点儿没当回事儿似的。” “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儿。迟早都是要发生的。”卫泽轻笑出声,拉住谢青梓的手,慢慢往外行去:“走,我们去看看沉星去。” 一时之间便至中秋。 前一日宫里就送了不少东西过来。 都是穿戴上的东西。只看一眼那规格,就知道是宫里皇子才能穿戴的起的东西。 尤其是一个一国之君才能用的九龙壁,更是叫谢青梓有些错愕。 圣上的心思,已昭然若揭。 此番与其说是沉星回去团圆,倒不如说是沉星回宫去宣战。 谢青梓和卫泽,以及谢青樱都是要跟着一同进宫去的。谢青樱身份虽尴尬,可是今天这样重要的日子,怎么可能不出现? 而且若她不在,沉星也无法安心。 卫泽已是先进宫去了,只叫白墨和丁卯护送他们进宫——事实上,霍铁衣也是在府外候着。因了沉星的存在,众人都是只觉得如履薄冰,不得不打点起十二万分的精神来应对此事儿。 进宫门之前,叫人奇怪的是,竟是什么事儿也没发生。 好似一切都是平静——却不知平静之后接踵而至的是暴风雨,还是真正的平和。 谢青梓心头觉得,无非也就是只有两个可能:一个是太子那头已经无计可施,只能被动接受此事儿。另一个是太子的计划,在后头。 在宫门口,谢青梓就看见了卫泽。 卫泽穿着飞鱼服,一身的肃穆和凌冽。 卫泽直接将人带去了圣上跟前。 今日沉星这样盛装一打扮,还别说是真有那么几分皇子的气势。 卫皇后今日也是出席了,不过气色仍是不大好。纵是上了妆,也能看得出虚弱来。 谢青梓担忧的看了一眼,而后又看了一眼沉星。 圣上笑着冲着沉星招了招手:“沉星,来朕身边。” 沉星看了圣上一眼,松开了谢青樱的手走了过去。圣上自然而然的就握住了沉星的手,将沉星小小的手掌握在了手心里,而后拉着沉星坐在了自己的身边。 谢青梓看着圣上这样的动作,只觉得心里都是有些高高的悬了起来,心情更是激荡得厉害。 所有人都是看住了沉星。 沉星微微有些紧张,下意识的就看了一眼谢青樱。 谢青樱抿唇浅笑,嘴唇微动说了两个字。只是旁人看不出到底说了什么,唯有沉星是看明白了,当下也是奇异的竟是不那么害怕,就这样的冷静下来,更是镇定。 沉星这么一镇定下来,也是能唬住人。 毕竟那么一张脸,本身就是已经占了几分冷峻的便宜。 再加上大家都看着他和卫皇后长相那么相似,还又被圣上这样的拉着坐在了龙椅上,心里如何能够不猜测纷纷? 谢青梓估摸着,只怕这个时候所有人心里都都是在想一个问题:沉星到底是什么人?和卫皇后又是什么关系? 只除了……太子。 太子坐在椅子上,一直都是一派温和的样子,看着半点异样也没有。 可是也着实是太过平静了。 平静到……简直就让人觉得是有些不可思议了。 毕竟,任谁遇到这样的事儿,能做到这样的完全是不在意?以至于像是什么事儿也没发生?自是不可能的—— 所以,难免叫人猜测,太子是不是早就知道这个事儿了。 当然这个时候,除了谢青梓之外,还真没人有那个闲工夫去看太子。 所有人都盯着沉星看着呢。 就是太子妃,也是紧紧盯着沉星,一脸的诧异和古怪。 作为太子侧妃,齐雪今儿也是在的。她坐在太子妃旁边,神色也是十分平静——至始至终就没看过沉星或者旁人一眼,一直就那么安安静静的坐着,一脸的平和和……无所谓。 比起太子的那种温和,齐雪则真是那种什么都不在意的心思。 谢青梓看着齐雪那样,下意识的就想起了齐雪那日说的“下次见面将首饰还我”的话来。心里蓦然就又有些难受。不过沉星的事儿到底是更让她在意,故而很快她又重新的看住了沉星那边的情况。 卫泽站在了圣上身后。那个地方,若是出了什么状况,他是能立刻做出反应来。 且卫泽一直是多少有些紧绷的——这样的防范姿态,分明就是一直心有防备。 至于到底防备什么,谢青梓不想也明白。 坐在座位上,谢青梓颇有些如坐针毡的感觉。 谢青梓抿了抿唇角,正想着圣上也不知什么时候公布沉星身份的时候,蓦然就听见一声高唱:“金陵王到——” 谢青梓登时一个惊诧,以至于手上捧着茶盅往唇边送的动作都是顿住,只错愕的扭头看往了门那边。 谢青梓没见过李泾,不过只看了一眼就确定了打头进来的人就是李泾——李泾和圣上长得十分的相似。 李泾穿着亲王才能穿的衣裳,也不知是该说其狂傲还是谦逊:李泾在京城这边,可是早就没了任何地位的。别说亲王,连个王爷也算不上了。可要说没地位,金陵那边却是李泾的天下,他就是要穿龙袍也没人说不可以的。 谢青梓还来不及感慨李泾,就又看见了紧随李泾身后的沈慎。 沈慎今日也是盛装,越发衬得面冠如玉,玉树临风君子翩然。 沈慎纵是面上还有疤,可经过了这么久的沉淀,气质却是越发的出尘了几分。加上位高权重养出来的那种贵气,更是叫人觉得犹如琼楼玉树,明珠生光一般。 且沈慎此时的神色虽然温润,却也又和昔日的温和不同,眼底分明也有几分冷意和淡然,更是叫人挪不开目光了。 这样的沈慎,看着陌生又熟悉。 谢青梓挪开了目光,心里头只惊疑不定:为什么今儿李泾来了,沈慎也来了?这是要唱哪一出戏?李泾莫不是连性命也不要了? 李泾身后也是跟了一个面容冷峻的中年人的,看着那走路姿态就知道必是身手不凡的。 这显然是李泾的保命符了。 可是真的就凭着一个人就能保李泾的命? 谢青梓觉得不能,所以李泾肯定还有别的依仗——可关键是,这样的依仗到底是什么? 谢青梓总觉得有些不安,那种隐隐约约的不详之感,叫她总觉得是会发生什么事儿。 不过也就是她估摸着不知道李泾会过来,因为四下环顾了一圈之后,她发现……着实也是没有几个人像是她这样面露惊讶之色。 显然,不少人都是早就知道李泾必然是会来的。 李泾也是厉害,竟是没事儿人一样,只走到了圣上跟前,而后亲亲热热的行礼跪拜,口中更是自称“儿臣”:“儿臣给父皇请安了。许久不见父皇,父皇依旧龙精虎猛。儿臣看着心头着实欣慰高兴。” 李泾这样亲亲热热的架势,看着倒是叫人有些……恶心。 谢青梓就觉得有些看不下去了。当即没忍住低下头去借着喝茶的动作将目光挪开了去。 谢青梓除了恶心之外,也对李泾有几分佩服:这样一份厚脸皮若无其事的功夫,也是叫人着实是不得不佩服。 之前发生了那样的事儿,李泾还能亲热的叫“父皇”,还说出这样的话来…… 若是当初李泾成了事儿……也不知是不是会一边弑父一边亲亲热热的在圣上耳边说“父皇就将这江山让与儿臣罢。儿臣会很高兴的。” 这样的情形,让谢青梓忍不住又打了一个寒噤。 却又总觉得以李泾的不要脸,说不得还真的是做得出来的。 不过这样的事儿……谢青梓想想也就罢了,很快就将之从脑中驱逐了出去。 她想:圣上面对这样一个无耻的儿子,也不知心头是什么感受? 反正不管圣上心头是什么感受,圣上是半点也没有表现出来的,这么看过去,仍是神色平平,甚至保持着那一点若有若无的笑意,让他整个人看上去既是和蔼又是可亲,全然不是恼怒或是冷肃的样子。 甚至,圣上最后还笑了一声,温和开口道:“老二也回来了。倒是有些迟了,怎么的是路上耽搁了,还是害怕朕?” 第399章 退路 圣上这么一句话,显然是故意的。 李泾倒是面上不见什么尴尬之色,反而是笑了一笑,又行了一礼:“父皇这是还在埋怨儿臣了。儿臣昔日一时糊涂,做了错事儿。还请父皇原谅。” 这么一句话,轻描淡写的就将昔日的过错给遮掩了过去。 圣上许是心情好,又或是懒怠追究过往的事儿,又或者是因为现在局势已定,再说这些已是无益。最后圣上是没有再追究此事儿的,只神色淡淡的给李泾赐座。 李泾的座位,恰巧就在太子的对面——这个位置也就比太子的位置稍低一些罢了,这样的安排,叫人有些琢磨不出来圣上的用意。 李泾坐下后,笑着也和太子打了招呼。 太子神色温和的应一声,似已和李泾冰释前嫌。 谢青梓估摸着人到齐了,圣上也该提起沉星了。 果不其然圣上便是提起沉星来:“今日是中秋,本就是团圆的时候。天可怜见,朕日前也是找到了失散多年的嫡子。竟是在这样的日子里头,也能得团圆。” 圣上说得十分动情,也不知是真有几分触动,还是只是做出来给众人看的。 当然其实圣上语气不重要,重要的是圣上话里的那句话“失散多年的嫡子”。嫡子。 众人几乎是哗然,看着沉星一个个目光灼灼,心思诡异。 圣上一手拉着沉星,一手拉着卫皇后,语气中充满感慨:“十年前,皇后产子。却因小人算计致使朕之嫡子流落民间,朕苦心寻找,终于于日前寻回,这就是朕和皇后的嫡子。也是朕之第六子。” 卫皇后在听见这话的时候,几乎是忍不住有些泣不成声,目光也是一直落在沉星面上。又是哭又是止不住笑。 沉星看着卫皇后如此,虽不曾开口,却也是伸手握住了卫皇后的手。安抚之意十分明显。 卫皇后却是更加的哭得厉害了。沉星这样懂事的孩子,在外头受罪这么多年,他们母子分离这么多年—— 圣上也是感慨,伸手拍了拍卫皇后的背脊。 而后又笑:“既是失而复得,朕有心册封朕之六子为亲王。太子你们怎么看?” 圣上这话问得着实巧妙。太子他们是成年皇子,可是除却太子和李泾之外,其余人纵又封王的,也都是少数,且多还是没什么实权的。 而太子作为太子,虽然看似地位高,可是亲王比起来也差不了多少。 至于李泾,现在这个金陵王还是自封的…… 册封沉星这个事儿,只怕是让这二人有些微妙。可正因如此,圣上问了他们,他们若是表现出一丝丝的不痛快或是反对来,那少不得就是要名声扫地了。 当然,他们若反对,这事儿也真不能成。 李泾似唯恐天下不乱,笑道:“父皇觉得合适就好,六弟流落在外多年,封个亲王作为弥补,倒也是十分合适的。” 李泾这话明显就是赞同了。 于是众人又齐刷刷的看住了太子。 太子温和一笑,目光也是甚为温和的看了一眼沉星,而后才道:“儿臣自是没有什么意见。” 一个小毛孩子罢了,纵是成了亲王,也没什么威胁。 太子都是这样说了,那么圣上也没有再拖延的意思,当即就笑:“那这个事儿就这样定了。来,安顺拟旨。” 众人都是意外:圣上如此着急此事儿…… 谢青梓心知肚明:只怕圣上这也是害怕夜长梦多,迟则生变罢了。 圣上的确是顾虑此事儿,故而才会如此。不仅当场拟旨,更是连封地都是当场决定了:“蜀地广袤,物产丰饶,成都更是休养生息的好地方。朕便是将蜀地作为沉儿封地罢。” 蜀地。 太子也好,李泾也好,在听见了这话之后,都是眼里头忍不住光芒微闪。 蜀地的确是个好地方。尤其是成都那一片,更是丰饶。 当然最关键的还不是这个,而是……蜀地四面环山,易守难攻。且那地方自成一体,闭了关在里头当个********,别人还真就无可奈何。 圣上分明就是偏心到了极点。 可是谁也不好说什么——太子没吱声,李泾更不会吱声。 至于其他皇子,纵是心有怨言,也是更不好吱声。 不过这件事情对沉星来说却是极好的。至少如此一来,沉星是多了一条退路。若真日后斗不过太子,学着李泾那般,往蜀地一缩,只管休养生息再寻找机会就是。 册封旨意写好,圣上更是叫安顺连夜就去颁发圣旨,务必叫明日早上满京城都是得知这个消息。俨然是一刻钟也不能多等的架势。 沉星谢恩的时候有模有样的,接过了圣旨之后就对着谢青樱招手:“青樱你来,替我拿着。” 谢青樱就上前去将圣旨捧着了。 谢青梓看着这一幕,既是觉得沉星似是故意的,又觉得沉星这样对谢青樱,倒也是让她心里头很是放心。 因了这个事儿,这一场中秋宴多少也是有些气氛诡异——若没有封亲王的事儿,李泾也没来,可能气氛还好些。可是现在么…… 最后分了月饼,卫皇后体力不支,圣上体恤卫皇后,便是联袂和卫皇后离去了。沉星也是直接就带走了,谢青樱也跟着去了。 故而回去的时候,谢青梓倒是一个人回的。 往宫门口去的时候,谢青梓倒是看见李润和谢青蕊。 李润和谢青蕊并肩走着,看着倒很是和睦。 谢青梓也没凑上去打招呼。看了一眼就挪开了目光了。卫泽想必在宫里还有事儿,故而是没有跟着她一同回去。 一出宫门,谢青梓一眼就看见了自家马车前头立着一个人:不是陆夜亭又是谁? 谢青梓也是很久没看见陆夜亭了,此时见了陆夜亭还有那么几分意外。不过这样的意外也并没有维持太久,很快她就笑起来迎上去:“哥哥怎么来了?” 一声软软的透着亲昵的“哥哥”,就好似一双温柔给猫儿顺毛的手,一下子就将陆夜亭心里那一点点小小的怨念给抚平了。 陆夜亭仍是有些埋怨的轻哼一声:“再不见我,只怕你都不记得我了。” “怎么会?”谢青梓失笑,随后又问:“怎么的今日也不在家陪着义祖父和义祖母?” “祖父祖母去庄子上休养了,却是没带我。”陆夜亭轻笑一声,神色上也添了几分温暖:“他们伉俪情深,我倒是多余,跟着去也是打扰。” 谢青梓想着陆老夫人夫妻二人的确是伉俪情深,故而不带陆夜亭也是有些道理。当即不由也是一笑:“那哥哥就跟我一处过中秋罢。” “卫泽呢?”陆夜亭顺口问了问,他自是不会承认他心里还是有些担忧卫泽的——毕竟是自己的妹夫,自己喜欢不喜欢倒是其次,可肯定是不能有事儿的,不然自家妹妹怎么办? “在宫里有事儿呢。只怕要夜深了才会回来,毕竟晚上宫里还有内宴。”中午是对外,晚上则是后宫里头的。这个也是免不了——就是不知太子和李泾会不会也还在。 陆夜亭笑笑:“这个关口,他是得忙些。”若是其他人守着,只怕谁也不放心。 “上车,我带你去看好戏去。”陆夜亭低笑了一声,语气里有几分戏谑和得意:“哥哥给你报仇去。” 谢青梓稍微愣了一下,而后就笑:“前头是鄂王府的马车吧?是因为了上次谢青蕊散流言的事儿?” “嗯。”陆夜亭眼睛一棱,不掩自己的阴鸷:“你看着你那养母的情面不计较,我又不用看谁情面。怎么着,你要拦着我?” 看着陆夜亭这个架势,谢青梓知道自己只怕是敢说一句阻拦的话,他定是要生气的。当下也不多说,只道:“哥哥替我出头,我为什么要拦着?” 陆夜亭看着谢青梓眼底一点使坏的样子,心头舒服了许多,瞪了谢青梓一眼:“什么时候你才能自己护着自己,半点亏不吃?” 谢青梓闷笑,“这不有哥哥么?” 这是性子问题,她的性子她自己也知道,有时候太过顾虑在意的人的感受。故而是不能够全然放开的。 陆夜亭白了谢青梓一眼:“不过是吃了他家几年饭,你倒是好,处处都向着。她若真疼你——” 这话说了一半,陆夜亭就戛然而止不肯再说了,再往下说,只怕谢青梓听着也是伤心。 谢青梓也知道陆夜亭是想说什么的,当即沉默片刻,而后才轻声道:“人心使然罢了。就跟哥哥向着我一样的,她向着自己的女儿没什么不对。这样的事儿,也只有这么一次。哥哥放心,我也不傻的。” 这一次她忍耐了,下一次若再有,她绝不可能再忍。 “哥哥想吃什么月饼?听说春和斋出了一种冰皮的月饼,十分好吃。要不咱们去尝尝?”不想再提起这些事儿,她就索性的转移了话题。 “月饼让人去买就行了,等霍铁衣回来,咱们三个一起吃。现在还是看戏要紧。”陆夜亭轻飘飘的看了一眼前头的马车,唇角浮起了一丝冷酷笑容来。 第400章 团圆 谢青梓的确是看了一出好戏。名为,庶子认亲。 被人半路拦了马车也就罢了,关键是还冒出来一个五六岁的孩子——眉眼和李润是很相似的。 谢青梓坐在马车里,算是看了个分明。 心里登时有些说不出来的复杂——这种事儿……不算是什么好事儿。若是自己亲妹妹,或是哪怕是关系好些的,譬如谢青檀谢青桐这样的遇到这样的事儿,她都是觉得生气,可是谢青梓么…… 谢青梓有些无奈的看了一旁淡然喝茶看戏的陆夜亭,低声问他:“这事儿是真的么?还是你找来演戏的——” “什么真的假的。你看那长相,不用想就知道这个事儿肯定是真的。那样子,我上哪去找去?”陆夜亭白了谢青梓一眼,只觉得谢青梓未免太小看自己了:“你再看那女子,李润明显也是认得的。你觉得,这事儿还能有假的?” 陆夜亭又慢慢悠悠的喝了一口茶:“谢青蕊也挺能忍。” 谢青蕊倒不是能忍,而是此时……她已经气糊涂了,反倒是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李润也是不知该怎么办才好了。看着跪在马车边上那一对母子,李润颇有些僵硬的转过头去看谢青蕊,艰难张了口:“青蕊你看——” 谢青蕊阴沉着脸,伸手直接就推了李润一把:“那你和她们过去吧。” 李润直接就摔下了马车。 谢青蕊大吼了一声:“回府!” 车夫不敢懈怠,也不敢等李润爬上来了,下意识的就甩了一马鞭。 于是鄂王府的马车就这么的直接窜了出去。若不是李润闪得快,几乎是要被撞上。 李润尴尬的站在原地,捂着额头有些茫然。 看着李润那样子,陆夜亭猛然的笑出声来,很是不厚道。 谢青梓也是忍不住咂舌:“这可真是——” 李润这样的混世魔王,倒像是被谢青蕊吃得死死的。这样的认知,多少是叫人有些尴尬和惊奇——这场戏看得人也的确是津津有味。 而且最关键的是,这才是个开始。 “接下来她也就没功夫再找你麻烦了。这么一个庶长子,她得手忙脚乱好一阵子呢。”陆夜亭笑笑,而后又喝了一口茶,慢慢悠悠道:“不过也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其中卫泽也出了力,是他告诉我李润还有个养在外头的儿子的。” “李润知道?”谢青梓只觉得诧异,不过也怕李润发现她,就没再盯着看。好在当时陆夜亭倒是换了个马车,不然这会子倒是尴尬。 “李润知不知道我是不清楚,不过这个儿子肯定是他的。”谢青梓笑笑,而后看了一眼陆夜亭:“走吧,咱们去等大哥吧。”再看下去也没什么意思了,横竖结果就那样。 李润总不可能将人直接扔在大街上就不管了。 反正不管接回去不接回去,谢青蕊既是知道了这个事儿…… 谢青梓笑笑,只觉得谢青蕊也是不大可能再来找自己的麻烦了。 但是这个还不是让她最开心的,真正让她开心的,还是陆夜亭对霍铁衣的态度。陆夜亭也不知和霍铁衣怎么相处的,竟然已经是能够做到主动要和霍铁衣一起过中秋了—— 谢青梓抿唇直笑,陆夜亭自然也看得见,当下一挑眉有些羞恼成怒的意思:“笑什么呢?” “我啊,笑哥哥是个心软的人呢。”谢青梓笑盈盈的说了这么一句,而后就转移了话题:“今儿沉星封了亲王,册封的是蜀地。” “蜀地不错。地方大,也富饶。”陆夜亭点点头,只略一想就明白了圣上的意思:“圣上也是真心替沉星考虑了。” “圣上的意思,恐怕是不只想让沉星做个亲王那么简单。”谢青梓略有些担忧的看陆夜亭,轻声问他:“哥哥可有什么打算没有?如今走到了这一步,只怕……”很快就是要表态站位了。 谢青梓也是觉得陆家着实处境尴尬,故而才会有这么一问。 陆夜亭笑笑:“祖父带着祖母出去休养了。” 谢青梓顿时就明白过来了。当下浅浅一笑,“陆老先生的确是聪明人。这儿时候,避开了去是最好的法子。只是哥哥你……” “沉星在我们家呆了那么久,总有几分感情。”陆夜亭缓缓言道,最后又低声说了这么一句话;“再说,太子并非什么合适当君王的人。他的心胸太小。”装得下皇权,却装不下大局。 太子为了皇权做的一些事儿……叫人却是看不上。 以前没得选也就罢了,如今有的选了,自然也犯不着再非要去跟着太子。 再说一句不好听的话,这样的情况——越是年幼的君主,才越是愿意重用他们这些年轻的臣子。若是跟着太子,想要出头却是极难。 不过这话陆夜亭是不打算跟谢青梓说的。 陆夜亭这样表明了态度,谢青梓略略又放心几分。而后又轻叹一声:“就是不知道沉星能不能——” “太子毕竟是太子。再怎么厉害也只是太子,圣上一句话,就可让他从云端跌落。”陆夜亭淡淡的言道,又看了一眼谢青梓:“你少操心这些。自从嫁过去,倒是不见长肉。显是心思太重也太累了。” 谢青梓抿着唇笑:“胡说,总长肉那还不得成了个大胖子?” 两人说笑了一阵,又去春和斋买了月饼,这才又回了霍家——卫王府那头,卫泽也不在府中,她是不想回去的。 故而也只打发了人回去交代一声。另外又叫人去宫门口和白墨说一声,到时候告诉卫泽就成。 霍铁衣今日奇怪的倒是不忙,早早的就回了府。得知谢青梓和陆夜亭都过来了,自是十分欢喜,一面叫人出去买酒菜,一面又连衣裳都是来不及换,就匆匆过去找人了。 谢青梓和陆夜亭正在下棋,见了霍铁衣还穿着官服,登时都笑了。 只是陆夜亭笑了一下也不知想起了什么,当即又很快的将面上的神色收敛了。 谢青梓却是没有顾虑,只笑话霍铁衣:“大哥这样心急,倒是叫我们不知该说什么好了。快去换衣裳,咱们买了月饼,就等着你呢。” 谢青梓这头兄妹几人亲亲热热吃着月饼,那头宫里却是形势有些暴风雨之前的宁静。 太子的禁足圣上并没有解的意思,宴会一结束,圣上就直接让太子回了太子宫去了。 至于李泾……则是直接告辞了。 圣上也没多留——可是即便是如此,谁也都不觉得轻松。 今日沉星回宫,表面上看着像不是什么大事儿,可是事实上……却也不是什么小事儿。太子表面上山水不显,可是谁知他心头如何想的? 而李泾这样冒险回来,若说真只是为了来参加中秋宴,来请个安,谁也不信。 圣上和卫皇后,还有沉星在一处。 沉星虽说十岁了,可是圣上的意思是不打算单独让沉星住在皇子所那边了,只在卫皇后宫里住着就是了——毕竟,母子分开这么多年,现在好不容易找回来了,哪里能够这样的让沉星就这么又和卫皇后分开? 沉星愿意,卫皇后也不愿意。 卫泽则是在忙着布置宫中的守卫,以及锦衣卫那头在京中的防范。 如今太子也好,李泾也好,都是得防备着的。 圣上搂着卫皇后的肩膀,卫皇后搂着沉星,圣上笑道:“沉星回来了,咱们还得给沉星找个好老师。可惜陆老先生已是年岁高了,不然做太傅倒是极好。” “陆老先生怕也是不愿意。”卫皇后笑一声:“如今乱成这样,他是绝不想沾染的。” “那皇后你说,你觉得谁合适?”圣上也是笑,全然一点架子也没有,想了想又问沉星:“沉星你自己呢,想让谁来教导你?” 沉星摇摇头:“不知道。” “慢慢找吧,那么多人呢。也不急在一时。”卫皇后笑容一直就没断过。 圣上点头:“皇后说得是。等到秋天狩猎,我们一家人都去,到时候朕亲自教导沉星拉弓——” 三人说着话,卫皇后却是越来越疲惫,沉星瞧见了,就打断了圣上:“母后累了,让母后歇一歇。” 圣上这才低头看见了卫皇后的神色,登时也有些诧异:“宣太医来。” 卫皇后笑笑,忽轻声道:“圣上,若我去了。你会不会护着沉星?你还会不会——” 后面的话,卫皇后却是没有再继续说下去。也不知是觉得说了大逆不道,还是觉得说了也没多大必要。 圣上听着这话几乎瞬间就面色沉了下去:“胡说什么?皇后你……” 卫皇后的回应只是忽然歪头捂住唇,腥红颜色却是止不住的从指缝中流淌下来。 卫皇后竟是吐血了,而且看着还不是什么只是一点点。 沉星吓住了,愣愣的握住卫皇后的袖子,茫茫然看住了圣上:“母后她怎么了?” 圣上却顾不得沉星,只一叠声叫人进来,让人来将卫皇后抬上床去。 卫皇后此时已是没多少力气一般,只说了一句:“叫卫泽夫妻来。” 第401章 回光返照 谢青梓得了宫里传唤的时候,刚吃完一个莲蓉的冰皮月饼,正和陆夜亭猜下一个是什么口味呢,突闻此噩耗,惊得登时连那小小的软软的月饼都是捏不住,一下子就让那月饼从手里跌落了下去,而后在地上摔成了几块。 然而谁也没有多看一眼。 霍铁衣到底经历事情多些,也更沉稳些,当即就立刻着人去套车:“我跟你一同进宫去。” 进宫的时候,马车一路是飞驰的。颠簸得厉害。 只是谢青梓却根本感觉不出颠簸来。她只觉得心急如焚,恨不得快一些,再快一些。 谢青梓一路进了卫皇后宫中,卫泽已经是到了。 不过因了太医正在给卫皇后施针,故而卫泽也没进去,就在外头焦灼的候着。 同样候着的还有圣上和沉星。 沉星也就罢了,虽然难过焦急,可是到底和卫皇后感情……不深,且有谢青樱陪着,看着也算是还好。 而圣上则是已经完全掩盖不住情绪。 这样一个担心发妻的老人,全没了作为帝王的气势,除了焦灼担忧之外,也只有惶恐了,看着和普通人并无区别。 事实本也如此,生老病死,这种东西不管是普通人,还是一国之君,竟都是一样的。 谢青梓出声问了一句:“娘娘她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情况?话还没说完,就因了颤抖和紧绷,以至于话都说不下去了。 卫泽没开口,只是看了一眼谢青梓,而后朝着谢青梓伸出手来。 谢青梓上前两步,一把握住了卫泽的手。 卫泽的手竟是出奇的凉。这却是从未有过的事儿。 谢青梓不由得又用力了几分。下意识的总觉得若是她握得越紧,卫泽心里就会更好受一些。 卫皇后出了这样的事儿,就是她都不好受,更遑论是卫泽? 卫皇后在卫泽心中地位,只怕比起卫泽生母,也是差不了多少。纵是平起平坐也是可能。 故而,此时卫泽的心情又是如何? 可是这会子情况未明,她心里又是这样,根本就说不出什么劝说的话来。 其实与其说是卫泽需要她的宽慰,倒不如说是她也需要卫泽。 此时此刻,握着卫泽的手,她只觉得心头都是安稳了三分。至少,是没那么焦灼不堪,只剩下了担忧卫皇后,而不再为未来而惶恐。 有卫泽在,她的主心骨就在。不管未来是什么样子,她都是无所畏惧。 也不知是过了多久,里头太医总算是出来,而后看了一眼圣上,也不敢抬头,低声道:“娘娘请圣上和世子爷都进去。” “皇后情况如何?”圣上闻此言,如闻大赦,迫不及待就要进去。可走两步之后,又忽想起了这一茬,忙又问了这么一句。 这句话,却是所有人都想问,却又不敢问的。 太医的语气透着一股浓浓的无力心虚:“臣无能——” 这三个字,好比是重锤,狠狠的砸在了所有人的心上。将所有的期翼都是砸了个粉碎。 这三个字的意思,谁都明白,可谁也不愿意明白。卫泽忍不住的厉声道:“再换别的太医!这么多太医,难道都是无用?” 谢青梓轻轻的拉了一下卫泽,提醒他道:“咱们先进去看看娘娘。” 此时苛责为难太医也是没什么用处。若有法子,太医早就拿出了。若无法子,杀了他们也是没有办法。 而若真是无可回转,那么卫皇后的时日……只怕是不多了。此时多浪费一点,就少和卫皇后相处一点,孰轻孰重自然一看而知。 卫泽听了这话,就仿佛是一瞬间被抽空了身上的气势,整个人沉默了片刻,而后苦笑一声:“是了,咱们还是进去看看姑姑罢。” 圣上已经是先进去了。 卫皇后此时看着气色似是反而比之前更好了一些。 可是谢青梓看在眼里,却是只觉得更加的心往下沉了几分。这样的事情,绝非好事,毕竟卫皇后已是强弩之末,这样的架势分明就有些回光返照的味道。 卫皇后笑着招手:“沉星,你来。” 沉星就过去,拉着卫皇后的手跪在了床边看着卫皇后。 “沉星,我这个母亲却是不称职。”卫皇后摸着沉星的头发顶儿,而后笑微微的轻声说下去:“原本我该看着你成人娶妻,可是如今却是办不到了。” “母后别说这样的话。”沉星微微有些不安,动了动只低声这样说。 卫皇后仍是一下下的摸着沉星头发顶儿:“有些话现在不说,只恐怕是没机会再说了。你只听着就是。” 沉星乖巧,纵然心头难受也不再顶嘴,只是一脸认真的听着。 “以后我不在,除却圣上的话你要听,你还要听你大哥卫泽的话,还有你嫂子的话。你虽聪慧,可反应到底不如旁人,以后不管什么事儿,你都务必想清楚,不可听人忽悠哄骗。”卫皇后看了一眼卫泽,又看一眼谢青梓:“他们会护着你,可是你总会长大,他们也不可能一直护着你,你便是要多学,多听,多看。切不可贪玩。” 沉星郑重点头:“沉星记住了。” 最后卫皇后又看一眼谢青樱:“青樱你来。” 谢青樱跪在卫皇后床前:“娘娘请示下。” “你和沉星之间究竟是什么缘分我不知,可沉星喜欢你,你也对沉星不错,故而便是让你留在沉星身边。只是你要记住了自己的身份,不可利用沉星,更不可拿捏他。你应该明白我的心思罢。”卫皇后目光灼灼落在谢青樱背上:“你是个懂事早慧的。我也不欲多说,想来你也都明白。” “青樱明白。”谢青樱轻声承认了。 而后谢青樱又叹了一口气,又提声道:“我谢青樱在此立誓,此生此世,必是护着沉星,让他不被人蒙蔽哄骗,让他一生平安,让他……心中欢快。我绝不算计他,更不用了这样的情分拿捏他。如有违背此言,天打雷劈,叫我身如飞灰永不得轮回!” 这样的誓言如此毒辣,只叫人听着暗自心惊。 可这样的誓言,听着却是叫人最是心安。 至少对卫皇后来说是如此的。 卫皇后苦笑一声,“有你这样的话,我多少也能放心几分。” 而后,卫皇后看向了圣上,轻声道:“接下来是卫家的家事儿,圣上让我单独和卫泽说几句话可好?” 圣上本是不愿:毕竟卫皇后这样,他如何愿意离去?只唯恐少看一眼,以后竟是再也没有机会再看了。 可卫皇后都如此了,卫皇后的意思他又如何人心拂逆?当即还是只能同意了。 圣上出去的时候,也将沉星和谢青樱一并带了出去。 卫泽也不必卫皇后说话,就已是主动过去跪在床榻之前,等着听卫皇后的训导。 谢青梓也是一样。 卫皇后笑笑,握住卫泽的手:“从小你就在我跟前长大,你就是和我亲生的也没什么两样了。只是如今沉星还小,你却已是成家立业,我便是难免多担心他几分。” 言下之意,竟是还有些安抚卫泽的意思。 卫泽听着这话,登时只觉得鼻子尖儿都是止不住泛着酸,心里更是疼得厉害。比日剜肉挑骨都更疼上几分。 “姑姑放心,我会照顾沉星。”卫泽并无其他赘言,只说这么一句。却是掷地有声,仿若发誓一般郑重。 “你当然会。”卫皇后一声轻叹:“从小你就是懂事,总也是自己吃亏受罪也不肯说。故而,我今日便是要说一说你。人生一世,也别什么事儿总闷在心头。青梓,我不在了,你便是替我盯着他。” “是。”谢青梓在旁边听着,早已是心头泛酸,此时应声的时候,难免都是还有几分哽咽。 “另外就是卫家的事儿。”卫皇后也不多说卫泽,只又说起卫王府的事儿:“卫王府不只是你父亲的,是卫家人世代积累下来的。他不争气,可是你却不可生出放弃之心。你是卫家的血脉,振兴卫家就落在你身上了。卫王府世子是你,也只能是你。” 卫皇后说起此事儿,多少有些心绪激荡,只是身子却不容许她这般激动,当即就觉得竟是喉里又有腥甜的味道。 卫皇后只能先停下来,一面缓一缓,一面看着卫泽。 卫泽面对卫皇后这样目光,只觉得身上仿佛压了千钧的担子,而后道:“姑姑的意思,我明白了。” 见卫泽答应,卫皇后心头一松,而后又苦笑一声:“我知道你心头委屈。可是——” 卫泽并不开口。 卫皇后也就没再说下去。只是一转头又道:“沉星如此,恐怕没有自保之力。可若是要让沉星不去争一把,我心有不甘。沉星受罪良多,一个皇位罢了,不过是弥补。是沉星应得的。” 卫皇后显然对此事儿是有执念的,说起此事儿时,眉眼之间分明都是偏执。 可谁也不觉得卫皇后说的话有什么不对。 这个皇位,的确该是沉星的。且不说沉星本就是嫡子,只说太子做的那些事儿…… 第402章 最后 卫泽轻声道:“姑姑放心,沉星日后必将君临天下。” 卫皇后看住卫泽,语气略略有几分迟疑:“那你——” “卫家会站在沉星这边,不管何时何地。”卫泽断然言道,毫无迟疑。 卫皇后点点头,最后才轻声道:“如果形势不好,蜀地——” “蜀地是最后的退路,姑姑放心。不管如何我都会护着沉星,让他平安无事。”卫泽仍是语气郑重,俨然字字句句都是保证。 卫皇后看住谢青梓:“沉星和青樱……总归是小了些,还是需要人照顾的。” 谢青梓轻应一声:“沉星是我弟弟,青樱本就是我妹妹,娘娘就算不说这话,我也是必会照顾他们的。只要他们需要我,我自是义不容辞。” 同样的,谢青梓不由得将话说得十分郑重。总觉得若是不郑重些,就没法让卫皇后觉得安心的。 最后卫皇后又如此说了一句:“圣上身子已是强弩之末,若圣上去了,沉星年幼只恐无法把持皇权,更是容易被后宫之人拿捏,到时候……你们便是搬入宫中。” 卫皇后的意思,只让谢青梓觉得有些心惊:这样的事儿自是不合规矩的。 可是卫皇后却偏说得如此自然。 谢青梓看了一眼卫泽。 卫泽应一句:“姑姑放心。” 这件事情便是这样的三言两语就应了。 卫皇后也没什么再想说的,当即就让卫泽和谢青梓出去了——剩下的时间,自是要留给圣上的。 从卫皇后屋里出来之后,卫泽就叫了闻香过来,沉声问她:“姑姑到底是怎么了。别跟我说是旧疾。” 闻香微微顿了一下,而后就叹了一口气:“皇后娘娘是中毒了。”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是愣了一下,不可思议的看住闻香:为何卫皇后中毒,竟是一直瞒到了现在,竟是从未曾说出来过?卫皇后…… 别说是他们,就是圣上,看着也不像是知情的。 “是东宫?”卫泽一挑眉,面上的冷酷之色就这么蔓延开来,整个人更是往外冒着寒气,仿佛是刚从万年不化的冰窟之中才出来一般。 不过别说卫泽,就是谢青梓也是忍不住心头发冷,以及恼。 卫皇后这样苦心瞒着这个事儿,自不可能是没有苦衷。 至于是什么苦衷,似乎往深处一想,谁都会忍不住的去怀疑是卫皇后。 卫泽如此问,也算是问出了所有人的心声。 闻香没有回应,不开口就这么沉默了。可是这会子这般的沉默……分明就是默认了。 谢青梓忍不住将手指攥紧成了拳,心头则是有些恍惚的想,是了,那时候卫皇后说是犯了旧疾的时候,就已是中毒了吧? 那时候,沉星也是遇险…… 太子那头,竟是连卫皇后也一并算计了?可是为什么? 谢青梓想来想去只觉得不明就里,便是问闻香一句:“为何?” “圣上有意换太子,那头自是着急。”闻香低声答道,声音颇为有些苦涩:“娘娘不愿屈从,于是……就走到了今日这一步。” 谢青梓眉头一跳。 卫泽则已是忍不住的握紧了绣春刀的刀柄,身上冒出一股子的煞气来。 只怕这会太子若是站在他旁边,卫泽必是会直接一刀过去要了太子的性命。 事实上这会子太子就算不在,卫泽似乎也要打算过去找太子算账了。太子做这样的事儿,对卫泽来说不亚于杀母之仇。 谢青梓怕卫泽冲动,伸手拉住卫泽的胳膊,也按住了他刀。 卫泽侧头看过来的时候,谢青梓就冲着卫泽微微一摇头,低声道:“不要冲动。” 卫皇后都尚且如此隐忍不发,内里肯定不是这么简单。故而,他们不能也不敢冲动的。 卫泽其实心里头也明白,只是出了这样的事儿,饶是他再怎么沉稳冷静,却仍是克制不住心头的怒火。他阴沉着脸忍不住想,以往有那么的机会,他怎么就没早早的要了太子的性命呢? 不过他心头也更明白,此时应当以大局为重,而且卫皇后现在这么一副情况,就是天塌下来他也不能离开。 感觉到卫泽的手似都气得微微的发颤,谢青梓心里头说不出的难过,可偏生想安慰卫泽也都是找不出一句合适的话来。 最后,她只能是握着卫泽的手,用这样的方式来安抚卫泽。 卫泽半晌自己倒也是缓过劲儿来,拍了拍谢青梓的手,示意自己已经缓过劲儿来了。 谢青梓微微松了一口气,心里却是更加难过的。 “既是中毒,那——”卫泽刚起了个头,就没再说下去了。 谢青梓想明白卫泽想问什么之后,先是一喜,而后又登时猛然的颓丧起来:若是中毒,那么自是有解药的。若有解药……卫皇后拖到了现在,只怕也是难有回天之天之力了。 “不管如何,总要尽力一试。”卫泽微微眯了眯眼睛,忽然出了屋子,叫了亲信过来吩咐了两句。 谢青梓也不知卫泽到底是想做什么,可看着他的确不像是冲动的样子,也就没太过担心,只随口一问:“你想——” “其人之道,还治其身。”卫泽眯了眯眼睛,眼底全是孤狼一样的狠戾。 谢青梓看着,也不觉得害怕或是卫泽太过狠戾,反而只是觉得……心疼。 谢青梓仍是不知卫泽到底吩咐人去做了什么,不过看着卫泽这样,她就知道必是没什么好事儿的。当即轻叹一声,低声道:“沉星还需要你的庇护和扶持。” 所以,卫泽是断不能有事儿的。 卫泽就是沉星最后的依仗。毕竟就像是卫皇后说的,圣上又能依靠几日呢? 谢青梓看了一眼一直站在角落里也不吭声的沉星,以及旁边谢青樱,走过去拉了沉星一把:“沉星。” 沉星仰起头,却是满脸的泪痕。 原来不知什么时候,沉星已是哭了。 谢青樱应是看见了的,只是她也没劝说或是怎么样,显是想让沉星将心头的不好受都哭出来。 谢青梓也清楚,此时让沉星痛痛快快的哭一阵子是最好的。可是到底看着沉星这样,她还是止不住的心疼,轻叹了一声:“沉星别哭了。” 拉着沉星在椅子上坐下,她掏出帕子来替沉星擦了擦眼泪,心里头也是颇为不好受,只觉得眼泪也是就要掉下来了:“别哭了,再哭就要喘不过气了。” 沉星却是停不下来,只仰着头问谢青梓:“娘娘她是不是要死了?” 谢青梓不知该怎么回,最后只能沉默了。 沉星见谢青梓不答,心里也就明白了。攥着帕子,最后声音低弱不可闻的问了这么一句:“是太子吗?还是金陵王?” 沉星问出这样的话,就已是说明虽他反应迟钝些,可是的确是什么都清楚明白的。 谢青梓叹了一口气,“多半是太子。” “我想杀了他。”沉星说了这么一句。语气竟是甚为平和,可……却透出了一股说不出的凛冽来。 沉星说这话的时候,心头怕是已经不知有多深的决心。 “总有一日。”谢青梓拉住沉星的手,压着心头的难受:“总有一日会的。”只是不是现在罢了。现在……还是卫皇后这头重要。 卫皇后这会子也不知是如何了,又能撑多久。 谢青梓叹了一口气,感觉自己心头像是压着一块大石头,要多不好受就多不好受。 今儿明明是团圆的日子,可是……却发生了这样的事儿。 卫皇后也不知和圣上在里头说什么,这半晌了也是没有听见里头再有什么动静。 也不知过去了多久,圣上终于传话了出来。却是叫人去做月饼。 谢青梓一愣,下意识的就接了一句:“娘娘喜欢的口味我知道,我去小厨房做。” 材料都是现成的,做起来倒也是十分快的。 谢青梓做了莲蓉的,火腿的,还有玫瑰的,什锦的,还做了蛋黄的。 其实倒也不是这个时候想要来献殷勤,而是就那么干巴巴的等着着实太过煎熬难受了,她想找些事情做,至少分散分散注意力,也好叫自己不那么难熬。 而且卫皇后此时想吃月饼,若是她亲手做的,她自然也会觉得……舒服一些。 谢青梓将月饼捧着回去的时候,霍铁衣也是过来了。 此时此刻,与卫皇后关系亲近的几个人都算是到齐了。 卫皇后重又穿上了皇后才能穿的袆衣,衣裳层层叠叠,繁复又荣华。而头上也是盛装。竟是隆重到了不能更隆重了。 卫皇后重新上了面妆,此时倒也看不大出来什么了。若不是仍是躺在床上不得起身,倒是恍惚又一种已然痊愈的错觉。 而谢青梓只看了一眼卫皇后,就已是忍不住的挪开了目光。卫皇后如此的盛装打扮,只怕不是想要隆重些,而是……自知时间不多,故而做好了最后的准备罢了。 毕竟,卫皇后若去了,必是要如同现在这般装扮上的。方才能配得上皇后的身份。 谢青梓将月饼搁在桌上,强压着心酸轻声问:“娘娘想吃什么口味的?” 第403章 分离 终归还是没吃完一个月饼,卫皇后便是已经撑不住了。 卫皇后笑笑,勉强说出一句话来:“臣妾先行一步,也得以好好的歇一歇。” 饶是圣上再怎么心硬如铁,此时听见这话也是登时就眼泪止不住往下落。圣上伸手揽了卫皇后入怀,语气难掩哽咽:“好,你先去等着朕,朕随后就来。” 圣上作为一国之君,说出这样的话来也着实是让人止不住的动容。 谢青梓几乎不忍再多看一眼,止不住的就将头转开了去。 卫泽也是不忍多看,想别开头去,可又舍不得连卫皇后最后的一面都不看,最终只能这么硬生生的忍着,而后看着卫皇后一点点的连呼吸都是微弱下去。 霍铁衣也是如此。昂扬六尺男儿,驰骋沙场见过死生无数,可是这会子还是泪眼婆娑怎么也止不住伤心和难过。 沉星反而是不哭了,只是上前去,握住卫皇后的手:“母后放心。” 卫皇后勉力一笑,张了张口,却是半点声音也发不出来了。最后,连眼底那一点灵慧之光也是黯淡了下去。 再看过去,就发现卫皇后连呼吸都是停顿了。 卫皇后就这么去了。 一国之后,就这么静悄悄的死在了圣上怀中,带着眷恋的去了。 谢青梓第一个恸哭失声,捂着嘴只觉得心都是被狠狠的扎了一刀子。 卫皇后最后目光是落在沉星身上的,显然至死也是对沉星放心不下的。 卫泽跪伏下去,只恭送卫皇后。他就这么保持着这个姿势,许久也没动弹一下,更遑论抬头。而他肩膀则是一直微微颤着。 霍铁衣也是如出一辙的姿势。 两个算是朝中最年轻却最位高权重的人,因了卫皇后的离去,就这么一同的在此处伤心难以到落泪。 如此,可想而知他们心头又是怎么样一个感受。 谢青梓再回想卫皇后就这么去了的事儿,从她认识卫皇后到现在,一切的一切,竟是都让人有一种恍然如梦之感。 仿佛昨日卫皇后还在对她谆谆教导,今日卫皇后就这么的去了。 她油然而然的生出一股荒诞来。 卫皇后怎么就能……去了呢? 良久,圣上抬起头来,一双眼睛已是通红:“去,叫人来拟旨。” 众人都是以为这是要写卫皇后仙逝的祭文和告文,可没想到,圣上一开口却是道:“太子李淳,不孝不悌,不忠不敬,上愧对天地,下愧对黎明,生性阴狠狡诈,朕甚失望,故而废除李淳太子之位,以北地苦寒之地为封地,令其三日之内出京赴任。不可多留。” 竟是废除太子的诏书。 而后,圣上又沉声道:“再下一道诏书。朕有嫡子李沉,孝悌有加,聪慧灵敏,虽年幼,却实乃君王之才,故如今上告天,下表弟,告知黎明百姓,册封李沉为太子,为一国之储君。” 竟是直接又新立太子。 这速度快得有些叫人咋舌。 谢青梓听得几乎是有些忍不住的惊叹。却也只觉得是大快人心:如何能不大快人心?若换成是她,她是想手刃了太子的。 如今虽没能立刻要了太子的性命。可能将太子看得比性命还要重要的太子之位剥下来,太子必是痛苦,故而,同样也是叫人稍微觉得有那么一些痛快的。 谢青梓看了一眼沉星,心道:沉星必然会是个好太子。因为有卫泽的辅佐! 而圣上这般,分明也是大有今日就将此事儿定下来的意思。虽说是急促了一些,只恐怕生出许多风险来。可是……却是叫人觉得舒坦。 卫泽此时似也是缓过劲儿来,面上也看不出什么异样之色,站起身来后就道:“先将姑姑入殓罢。另外也通知各处,该过来跪灵。不能叫姑姑走得冷清。” 卫泽这话十分在理,圣上点点头,几乎是强忍着悲恸点点头:“嗯,你来安排。朕此时……只想好好的陪陪皇后。” 圣上对卫皇后的感情,此时足以可见到底有多深了。 卫泽应一声,拉了霍铁衣起来,沉声吩咐:“铁衣,你送这两道诏书去锦衣卫所。”一送进了锦衣卫所,那么这两道旨意也就会通过各种的手段送至全国各地,到时候自然也就不怕人再送什么手脚。 原本这样的旨意是该再通过中书省的,可是现在……卫泽觉得还是自己的人最靠得住。 至于为什么叫霍铁衣亲自跑一趟,那么自然是因为霍铁衣最能护得住这两道圣旨。 若说太子到了这一步还不会有什么动静,卫泽是不信的。所以自然是要提前防范。毕竟现在最关键的就是这两道圣旨。 圣上此时忽又想起一件事情来,满口苦涩道:“再下一道诏书。” 卫泽看住圣上。 圣上轻声缓缓言道:“朕之二子李泾,聪慧英勇,封为金陵王,苏浙金陵,皆为其封地。盼之剿灭倭寇,抵御外侵略。” 这样一道诏书一出,那么李泾这个“金陵王”的称号,就再无人有异议了。届时不管李泾仍是自称臣子,或是干脆做了王上,那都是好说。而且不仅是让李泾过了明路,更是让李泾一下子又多了好些封地。 不过,后面那两句也有意思:剿灭倭寇,抵御外侵的事儿就是李泾自己的事儿了,朝廷是不管的。反正那地方全是你的封底,你自己且看着折腾就是。 圣上这样,倒也是不算亏。 谢青梓叹了一口气,也能明白圣上这般是所为何事:这是给李泾一些好处,让李泾只作壁上观,却是别再参与进来了。 这样的法子乍然一看颇有些心痛,可是实则上倒也是个好法子。 毕竟沉星这样……也是无可奈何的事儿。一则毕竟根基太浅,二则却是年岁太小,这两样加起来,若是李泾和李淳勾连,那沉星如何斗得过? 谢青梓能明白的事儿,其他人自然也都是能想明白的。 只是……到底是心头憋闷,只觉得怄气罢了。 就是圣上自己大约也是觉得怄气的。故而当即想了一想又道:“这道圣旨,留着李泾有所行动的时候再颁发出去。” 若是李泾不和李淳勾连,那自然也不必再让李泾占便宜。 而此时,谢青梓多少也忽然明白了李泾为何会冒着这样大的风险在这个时候回来的缘故了。 李泾的情报,只怕也是不少。 不敢,如何能掐得这样的准?不多不少,刚好赶在了这个节骨眼上。 霍铁衣得了三分旨意,此时心情也是颇为沉重。只跪下行礼:“圣上放心,这圣旨我就是拼了性命不要,也必定送出去。” 此时此刻,听着这话,无端端的谢青梓就只觉得心头猛然一跳,却像是跳空了一样,说不出的难受。 霍铁衣此时已是起身往外走去。 谢青梓猛然追出去,到了门边才堪堪抓住霍铁衣的袖子。 霍铁衣回过头来,看了一眼谢青梓:“怎么了?” 谢青梓艰难的咽下满心担忧和不安,只轻声道:“哥哥千万小心。圣旨重要,你也同样重要。” 圣旨没了圣上还能再写出来,可是若是霍铁衣有个什么…… 这个念头刚一从她脑子李冒出来,她登时就是觉得不妥,只觉得自己竟是像在诅咒霍铁衣一般,当即就忙又“呸”了一声,自己斥自己了一句:“胡思乱想什么,哥哥洪福齐天,必定不会有任何的事儿。” 目送霍铁衣走远了,谢青梓这才又回了屋内。 卫皇后仙逝,宫中自是要鸣丧钟的。 卫泽请示了圣上之后,就着人去了。而后又叫人布置灵堂等。 卫泽悄悄的将谢青梓叫到了一边,轻声道:“青梓你在此处守着,盯着他们布置灵堂,管着这些宫人。我去一趟太子宫。” “你去太子宫做什么?太子那头现在必定是有防范,你别冲动行事——”谢青梓只恐怕卫泽冲动了,当下忙不迭的就如此劝说道。 谢青梓这话难掩焦灼,卫泽不由得一笑:“无妨,我不是去找太子算账的。我只是去看看,我设的套子到底套到了兔子没有。” 谢青梓听了这话才松了一口气,心下虽仍是担心,不过到底放心许多,只伸手替卫泽整理了一下衣裳,又轻声劝了一句:“多想想我和沉星。我们都需要你。” 所以,卫泽是绝不能有事儿的。 卫泽心知肚明谢青梓是什么意思,当即点点头,只说了两个字,却是比什么话都更让人心安:“放心。” 谢青梓这才放手让卫泽去了。 进了屋子,看着圣上仍是搂着卫皇后不肯松手的样子,谢青梓鼻子尖儿又忍不住有些发酸,本想劝说圣上松开,可转念一想又觉得既是棺椁还没送来,卫皇后还尚不能入殓,就让圣上多与卫皇后相处片刻,那也算是没辜负了卫皇后和圣上这么多年的情分。 而此时,谢青樱却是忽然神色微变,三步并作两步走到了谢青梓的跟前,伸手抓住了谢青梓的袖子,连声音都是有些变了:“阿姐,今日是什么日子?” 第404章 命运 谢青樱如此神色不对劲儿,谢青梓下意识的也是紧张了起来:“今儿是中秋,怎么了?” 谢青樱抿了抿唇,摇头道:“不对,此时已经过了子时,应是八月十六了。” 随后,谢青樱苦笑一声,低声喃喃道:“圣武十五年,八月十六,帝薨。而后又三月,新君继位。改号盛德。” 谢青梓听着谢青樱说的这几句莫名其妙的话,最后一颗心就这么沉了下去。 圣上登基时,立年号为圣武。 若是别人说这话,谢青梓此时只怕就是直接的让人直接乱棍打死完事儿。可偏偏是谢青樱…… 谢青梓抿了抿唇,而后一转头就沉声吩咐:“去,请太医过来。” 太医其实也还没走呢:卫皇后纵是明知道治不好了,他们也不敢擅自离开。圣上没发话,他们如何敢妄动?哪怕是此时卫皇后已经仙逝,没有明旨,他们也是绝对不敢离开的。 谢青梓心头此时几乎是泛着苦的:若是真让谢青樱这话应验了,那……果真是要乱套了。毕竟,若圣上还在,李淳也好,李泾也好再怎么蹦跶总还有顾虑,圣上一句话也能压得住他们。 可是若圣上不在了呢? 就好比一个香喷喷的幼兽没了父母庇护,还直接暴露在了所有人的眼睛中一样。几乎就和跟旁人说“快来吃掉我”没什么区别。 谢青梓烦躁的揉了揉眉心,偏生还不知该如何是好。 她现在除了叫太医过来之外,还有什么法子?竟是什么法子也没有。她总也不能去和圣上说:圣上您要多保重身子,千万不能在今日没了。 那圣上不弄死她,其他人也是容不得她的。 谢青樱显然也知道自己说这话到底给谢青梓带来了什么样儿的烦扰,却也我不敢懈怠,低声且飞快的道:“虽说事到如今有许多事情已是不一样了。可是到底还是有许多事情没有改变。这件事情不知是不是也跟着变了,阿姐总归是多一层准备才好。” 有备无患,才是最好。 “沉星最终都是没事儿的对吗?”谢青梓揉着眉心,最后鬼使神差的问了这么一句。“那太子——” “太子没了,沉星之所以能当上皇帝,也是因为需要一个傀儡。”谢青樱轻声言道,声音轻得不能再轻:“上一世,沉星至始至终,都是没有任何实权的。” 谢青梓没去问那控制住沉星掌权的人是谁。毕竟横竖无非也就是那么几家罢了。 现在最关键的是……李淳那头,和李泾那头。 谢青樱的话她信,可也不敢全然将希望寄托在那个上头。是沉星是或许不会有事儿,可是这个世上还有一个词,叫生不如死。 倘若活得生不如死,那倒是还不如死了算了呢。 谢青梓现在有些懊恼,觉得早知如此就不该让卫泽离开。不然出了什么事儿…… 而卫泽此时已是到了太子宫外头。 太子宫里却是静悄悄一片。 卫泽沉声道:“皇后娘娘仙逝,圣上请太子殿下过去。” 这个理由合情合理,半点的让李淳拒绝或是推脱的理由都没有。 然而太子宫里却是始终静悄悄的。连一盏多余的灯笼都没有亮起来,这般死气沉沉的样子,倒好像是整个儿的就是一座空的宫殿,里头半个活人也没有。 卫泽在宫殿前连呼了三遍,最后才侧头吩咐:“砸门。” 卫泽语气里有淡淡的怒气——他心里其实已经知道砸门的后果,可是即便是如此,他若不叫人砸开看一眼,到底是不甘心。 当然,其实砸了只怕更恼也不一定。 砸开门之后,卫泽便是很快得了禀告:太子宫里果真已是空无一人。除了一个太子妃被剩下了之外——只是太子妃也不是活人了。 卫泽微微眯了眯眼睛,只一下子就明白了太子的意思:妄想用太子妃威胁与他,却是做梦。 太子妃是中毒暴毙的。 卫泽知道太子中的是什么毒。 但是现在这些都不要紧了——反正太子跑了,说不得太子妃也更是太子借由他的手故意除去的。 这一局,太子赢得十分漂亮。 只是……太子为什么迟不走,晚不走,偏要拖到了今日……还要对卫皇后下手? 卫泽微微蹙眉,只觉得有些想不大明白。 可是这样的事儿,倒也不是想得明白想不明白就能解决的。卫泽四下里看了一圈,淡淡道:“李淳自知罪孽深重,难以赎罪,故而畏罪潜逃。传令下去,全城通缉。若敢违抗……直接斩杀。绝不可让他活着出城。” 纵是明知太子既是精心布局,肯定不是那么轻易就能抓到的,可是他还是下了如此命令。至于如此狠辣——更是有些不顾后果。但是卫泽已是全不在意。 这样的事情,也的确是没有什么可在意的。 这件事情,若真成了,圣上也不敢拿他如何。毕竟……朝廷如今少不了他,沉星更是离不了他。 他又为什么不任性得叫自己心头好受一些? 更何况,李淳该死。 卫泽满身戾气的回到了卫皇后的宫里,一抬头看见那挂了白的牌匾,登时又一愣,最终将满身的戾气渐渐的又收回去了。 卫泽看似平和的回到了谢青梓跟前,而后语气平淡的又问一句:“准备得如何了?” “差不多妥当了。”谢青梓轻声答了,看着卫泽却是一眼看穿了他的伪装,当即就蹙眉问他:“怎么了?太子宫发生了什么事儿了?” “太子跑了。”卫泽只说了四个字,语气自然听着似是没什么。可是谢青梓只细细一琢磨,就明白了卫泽此时心头必是不好受。 轻叹一声,她只能说一句宽慰的话:“你也别总想着着个了,横竖这笔账迟早都是要算的。到时候,就是将他凌迟也使得。” 得了谢青梓的安慰,加上那一句“凌迟”更是让卫泽动心,卫泽多少是好受了一些,“没事了。” “大哥那头有消息吗?”霍铁衣也去了这么久了,却是还没消息传回来,宫外也是没人进宫来吊唁跪灵,谢青梓只觉得是满心不安的。 可是面对旁人时,她是半点也不敢表现出来。唯有此时面对卫泽的时候,她才敢稍微表露出一些来。 卫泽伸手摸了摸谢青梓的脸颊,触到那温润柔软的肌肤后,他才略略觉得心头的寒气被驱散了几分,也才又能露出几分温和来:“不会有事儿的。” 不管是什么情况,霍铁衣都是绝不可能出事儿。 大不了,就是一场鏖战罢了。 以霍铁衣的能耐,不说战无不胜,守城总是容易的。对于京城兵力他了若指掌,自然知道最坏的情况会是什么,而最好的情况又是什么。 若不是对霍铁衣的能力信任,他如何敢让霍铁衣去? 卫泽却不会跟谢青梓说这些,只轻声道:“李淳发妻死了。先送去一口棺材收殓了罢。不必布置灵堂。就那么装着就成。” 就这么放着,他怕到时候腐坏了,那就没用了。 李淳发妻的尸身,他留着有用呢。 卫泽这话让谢青梓还惊了一下:“好好的怎么死了?” “我毒死的。”卫泽面不改色的交代了自己的所作所为,而后便是又一笑:“只可惜,我高估了太子的狠辣了。” 他本是想用李淳妻儿的性命换卫皇后的解药的。 可没想到…… 至于李淳那个儿子,想来是李淳护得好,应该没事儿罢了。 谢青梓对于卫泽的坦白还是忍不住的呆了一呆。 纵然心头有所猜测,可是到底不及卫泽亲口承认了且还如此坦然说出来来得震撼。 谢青梓有些不知该说什么好。 好半晌才只摇头:“下次再狠辣一点,将李淳一起毒死才好。”末了才又去吩咐内侍收拾太子宫的残局。 卫泽也是去忙去了。 谢青梓走了好几步,这才想起谢青樱说的圣上的事儿,当下又是一愣,忙又转过头去寻卫泽,打算将此事儿和他说说。 然而卫泽却是已经走得不见人了。 谢青梓只得作罢,心头暗暗想:太医只说圣上身子尚可。纵然是有些悲恸过度,可是也并没有因此影响太大。更是不至于会突然暴毙。 宫里太医素来谨慎,既然这样说,那么显然肯定只有更乐观,而不是更糟糕的情况。 谢青梓心头多少也是有些放心的。觉得谢青樱说的虽然未必是假的,可是……只怕事情已经是和谢青樱梦境里的不一样了。 又等了片刻,宫中各位大小主子总算也是姗姗来迟了。不过好在都是穿戴齐整,都穿着白衣,也不必再费心思。 而此时卫皇后也是装殓妥当,谢青梓安排着众人跪灵,又抽空看了圣上一眼——圣上的确是还行。此时似乎也是没有一开始那么接受不得了,神色都是平和了许多。 谢青梓微微舒了一口气,心下道:至少在卫皇后出殡之前,在卫泽他们做好准备之前,千万别要再出什么幺蛾子才好。 眼下这般,着实也是经不起折腾了。 第405章 逼宫 卫皇后的地位这么多年在宫中是毋庸置疑的,故而谁也不敢在卫皇后的灵堂上作妖。 这样的情况一直持续到了宫外消息传来的时候。 宫门口直接就被封锁了。 宫里的消息传不出去,外头的消息同样也是传递不进来。 至于封锁宫门的人是谁,倒也不用多猜。无非是李泾或者李淳。 谢青梓也没问起这个事儿,只问道:“那现在宫门口是谁守着呢?” “卫指挥使,和霍将军都镇守着。如今有些胶着。”前来报信的内侍低声回道,面上多少有些不安:“只是这样的情况也不知道要持续多久。” “总不会太久。就先这么着罢。”谢青梓点点头:“也别叫这个消息传得到处都是,各处宫人归拢严加管理,别叫人钻空子。” 谢青梓想了一想,而后就补充到:“若是有人闹事儿,直接乱棍打死。” 内侍微微有些迟疑的看了一眼谢青梓,显然是有些拿不定主意是不是要听谢青梓的。 毕竟,谢青梓也不是宫里的人,这样发号施令,又算什么?到时候真追究起来…… 看出内侍的怀疑,谢青梓淡淡的扫了对方一眼:“怕什么?真做了,我也在这里跑不了,总还有我顶着呢。你只是个跑腿办事儿的,我都不怕你怕什么?” 这是实话:她都不怕承担责任,那别人又怕什么? 而且现在宫里着实也没个主事儿的人——圣上守着卫皇后的棺椁正伤心呢,这会子凑上去保不齐就是要被责难,何必呢? 关键是这样的事儿就算是做了,只要不出什么大的纰漏,显然也是不可能会被追究的。 反而办好了,指不定还有赏赐。 内侍明白,谢青梓也明白。故而谢青梓半点也不着急,只是看着内侍。 最后那内侍到底是一点头:“听世子妃的。” “去吧。”谢青梓唇角勾了勾,语气微冷下去:“告诉大小管事,都老老实实的别折腾事儿。这个节骨眼上,折腾的那是自己的命!” 这事儿,谢青梓也没瞒着圣上直接就说了。且也将自己的吩咐说了:“圣上也别怪我自作主张才是。只是宫门口的一个是我亲哥哥,一个是我丈夫,我着实不愿意他们腹背受敌。” 圣上此时对这些事儿倒像是全然漠不关心了一般:“嗯,你看着办就是了。”横竖,他能做的也都做了。 圣上看了一眼卫皇后的棺椁,最后长叹一声,“朕这一生,竟是如此失败。” 看着圣上怆然的样子,谢青梓心头颇有些不是滋味,而后就道:“圣上去歇一歇罢。昨儿熬了一夜,圣上也该保重身子,毕竟沉星还小,圣上千万保重才是。” 她虽然没说得太过直白,不过这样的话圣上一听就明白是什么意思,看了一眼谢青梓,最后什么也没多说,竟是起身道:“那朕就去歇一歇。” 圣上甚至没去偏殿,径直就去了卫皇后之前睡的屋子,躺在了卫皇后生前睡的床榻上——当然事实上这张床榻圣上也不知睡过多少回了,熟悉得已是不能更熟悉了。 圣上如此,谁也不敢有异议。纵然是有些不大吉利,可是谁敢说? 谢青梓得知此事儿,也是轻叹一声:“无妨,圣上高兴就好。这些细枝末节不必太过在意的。” 圣上这样的心思,多少叫人觉得有些心酸。可偏生心里头又觉得十分理解。 谢青梓在外头守着,眼睛都是不敢闭上——她唯恐自己一闭上眼睛,这就睡过去了。熬了一夜,她此时也是有些撑不住了。 只至少身体上是撑不住了。虽然精神上还是紧紧绷着的,丝毫不愿意懈怠,可是……就是疲惫,仿佛只要是一闭上就能立刻昏沉睡过去。 谢青梓捏了捏眉心,低声问闻香:“可有提升醒脑的香丸?取一丸来我用。” 闻香也是硬生生撑了一晚上,此时也是疲惫,听了谢青梓这话就忙道:“有薄荷的和玫瑰味儿的,世子妃您看要哪一种?” “薄荷的罢。”谢青梓捏着眉心,想着卫泽和霍铁衣,既是担心又是心疼。想了一想,又问:“小厨房准备吃食没有?” 闻香摇摇头:“兵荒马乱的也不知道,我着人去问问。不过应该有——” “若是有,叫人烙些热乎乎的饼送去前头给霍将军和卫指挥使送去。他们也熬了一宿,此时正是困顿的时候,喝一口热水吃些东西,总要好受些。”谢青梓低声嘱咐,又看了一眼这些跪灵的大小主子们,“这里的也每个人来一碗热粥罢。” 谢青梓又让沉星偷偷的去眯一会儿:若是这么熬着,他能受得了就怪了。别人都无妨,沉星却是必须好好的。 沉星乖巧应了,末了倒是没忘记拉着谢青樱一同去。 谢青梓看着发笑,只是触目所及都是白色,到底心头最终还是又变成了怅然。 这么一守,直到了临近了中午,谢青梓才忽然听见了宫门口方向传来一声炮轰的声音。 这一声忽然想起,在这个寂静的宫闱里显得格外的突兀和叫人心惊胆战。 谢青梓都是忍不住的惊得抖了一下,而后才反应过来那是什么声音。而后又才反应过来,到底是什么个情况,才会以至于竟是动了这样的东西。 上次,还是李泾想要谋反,才用了那东西,才听见了那声音。 那么现在…… 谢青梓心头微微一惊,霍然起身就走出去,拉过一个内侍沉声吩咐:“你去前头远远看一眼,到底是个什么光景。然后速速来回报我。” 若是红衣大炮是卫泽他们这边的,那自然是好。可若是…… 她想着这个问题,只觉得是坐立不安。心都是紧紧的缩成了一团,说不出的紧张和恐惧。 而这样的情况,却显然不过是刚刚开始。 就好比是殊死搏斗刚刚拉开了帷幕,叫众人看了个片段而已。接下来,只恐怕还有很长一段。只是这样的鏖战,却不能用精彩来形容,而是要用惊心动魄,血腥暴虐来形容。 这样的鏖战,每次出现,都是一场腥风血雨,都是天翻地覆。只让人觉得身心俱疲,恨不得再也不要出现了。 谢青梓心急火燎的等着回复,却不曾想那头又闹出事儿来。 宫人过来禀告说,有内侍闹事儿。 谢青梓心头倏地一沉,几乎是可以断定,必是她之前心头的担心成了现实了。 谢青梓深吸一口气,容不得她自己多想多担心几分,就直接断然道:“不管谁闹,直接打死。若是……你便是叫所有人过来,给我守着这里就是。” 虽然她不知行军打仗是如何,可是她也知道一个道理:防守容易进攻难。若真要剿灭对方,凭着这一帮女人,凭着这些内侍,只怕是不大可能。 所以,倒不如防守。 这么多人聚在一处,纵然是拼命总也能守得住一段时间。 而这段时间,足够卫泽他们想法子过来救人了。毕竟不管如何,圣上还在此处,沉星还在此处,谁也不会置之不理。 当然最关键的是,对方也不会有太多的人——毕竟也不是正规军队,只是内侍,能有多少人?而内侍固然比宫女强些,可到底也不是正儿八经的男人。素日也没学过拳脚,更是不可能像是兵丁那样有威力。 故而,即便是真闹起来,她倒也是没有那么害怕和慌张。 “叫一小拨人藏起来,等他们全进来,就将内宫门关上,除非是卫指挥使或是霍将军来了,否则绝不开门。咱们只来个瓮中捉鳖。”谢青梓冷笑一声,心头盘算:最不济,圣上还有一小队贴身侍卫,护着圣上和沉星,想来是绰绰有余的。” 谢青梓有条不紊的安排,自然也叫内侍是瞬间安心下来,只觉得是找到了主心骨。 一时之间众人有条不紊的忙起来,竟然也是没有出现太多的恐慌和不安这样的负面情绪。 这样的事儿,到底也是不可能一直死死瞒着跪灵的人。谢青梓这头还没安排完,那头就是已经被这些宫妃们团团围住了。 谢青梓看着这些或是老去或是正鲜嫩的美人们,淡淡的反问一句:“都围着我做什么?外头事情自然有我支应,你们只管做好自己的分内之事也就罢了。” 谢青梓气势全开,这样冷冷淡淡的一开口,倒是也能唬人。至少,在这个时候,看着也是叫人心安的。 慌乱这种东西,素来就是会传染的。一传染,就收敛不住了。 谢青梓也就是深知这个道理,故而才会明明心头已是既担心又慌张,可还是强撑着不肯表露分毫出来。 最后,还是贵妃开口问道:“外头到底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李淳逼宫,宫外有大臣将军们想法子。可是现在内宫也出了一些乱子。”谢青梓也深知瞒着这些事儿并没有什么好处,反而只会让人更加不安的道理,故而并没有半点隐瞒。直接就将实情说了。 第406章 周全 谢青梓直接将实情说了,旋即环视了一圈,发现果然众人都是沉默不言,且面带惶恐忧愁之色。 生死大难面前,谁人不愁?谁人不惶恐? 如此表现,不过是情理之中而已。 “如果你们害怕,或是不信任我的。只管回去自己宫中闭宫锁门,静待结果就是。若是信我的,就留下等着。”谢青梓牵了一下唇角,露出了一点淡淡笑意来,甚至微微叹息一声:“此时你们做出的选择,我保证我不会说什么,对圣上那头更是不会说什么。这件事情,我可以做主瞒下来。” 反正,圣上一去,这些妃嫔们的命运……也是艰难。倒也是真的没有必要为了这些事儿为难她们,和她们过不去。 再则,此时人少些,她也轻松些。 人多手杂,人多更口杂。 谢青梓说完这话,也就不再多说,只看着诸位妃嫔,等着众人选择。 这样的情况,自也是没多少时间可以让人选择。众人自己也都明白这个道理,故而也都是没犹豫太久。很快就有人出声:“我愿回自己宫里去。” 此时离开,好好在自己宫里呆着,性命肯定是无虞的。毕竟太子就算再残暴,也不至于就要连带着他们一起一网打尽。 谢青梓也不为难:“去罢。只是动作快些,别遇到了那些闹事儿的人才好。” 这话算不得警告,只是提醒而已。语气也是甚为和缓,听在耳朵里也不会让人多想。当然,事实上谢青梓也就是好心提点一句而已。 最后,除了几个年岁大的妃嫔之外,年岁小些的,竟是一个也没留下。 谢青梓看了一眼贵妃,笑了笑:“贵妃既然不走,那就继续跪灵去吧。这头有我支应着,也不会出什么事儿。倒是皇后娘娘灵位前头,还得您多照顾着了。” 贵妃能坐上贵妃之位,也不是等闲之辈,当下点点头:“那就劳烦世子妃了。”竟是半点异议也没有的样子。 谢青梓同样颔首,目送她们重新进了屋子后,就低声道:“提防着些,别叫人钻空子。圣上和沉星都在呢。” 闻香听了此言,几乎是止不住的瞪大了眼睛:“世子妃的意思是——” “也就是这么胡思乱想一下,做不得数。不过这个时候,谨慎些总归是没错的。”谢青梓笑了一笑,而后又道:“再说了,这个时候,能留在这里,本身就有些让人觉得奇怪不是吗?” 不管怎么想,这个时候,这个地方,才是最危险的地方。 因为……圣上在这里,沉星在这里。若想谋反,这两个人才是最关键的。 所以,那些人的目标一定是这里,也必然是会竭尽全力想要拿下这里,将沉星或是圣上牢牢控制在手中。既是如此,又岂能不危险? 明知危险而还要留在此处,若说里头没什么目的猫腻,谁信? 谢青梓心里很清楚,有些人是为了得圣上的好感,而有些人可能是为了这么多年的情谊,而有些则是为了家族利益。 可就害怕,这些人里头,还有人是有些别的目的。比如说……里应外合。 谢青梓心想,不管是什么情况,若是她都想到了,提前想好应对的法子,那么事情总归也是糟糕不到哪里去。以前……卫皇后也是这么教他的。 谢青梓觉得自己此时也算是想得周全了。 不过这样殚精竭虑的结果就是,她只觉得自己已是疲乏到了极点,竟是片刻都要撑不住了。再加上精神一直紧紧的绷着,仿佛那绷紧了的弦,一触碰就会瞬间断裂开来。整个人就已然是强弩之末。 谢青梓忍不住想:若是这般继续熬下去,自己也不知能撑多久。 而偏生卫泽那头却是丝毫没有消息传过来,更是叫她担心。 谢青梓也是怕自己真倒下去,坐下缓了片刻喝了一盅茶之后,就干脆吩咐:“切个参片来。不只是我,凡是从昨儿熬到了现在的人,都含一片。” 此时也是只能用这样的法子继续熬了。若不继续熬着,又能怎么办? 也不知是过了多久,或是几个时辰,或是几刻钟,谢青梓就这么坐在椅子上睡了过去。 一睡过去,直接就是什么都不知道了。 最后还是谢青樱出来叫醒了谢青梓的——旁人看着谢青梓那副又累有倦的样子,既是担心又是不忍,都是不愿意叫谢青梓。 谢青樱用水沾了凉水拍了拍谢青梓的脸颊,低声道:“阿姐?阿姐?” 谢青梓几乎是一下子惊醒。毕竟现在这样的情况下,她纵然是困顿不堪的迷糊过去了,可也是心底紧绷着的,如此一点风吹草动,足以叫她惊醒过来。 只是一时半会儿的反应还不够,有些糊涂。眨了眨眼睛后,她才缓过劲儿来,看着谢青樱,微微舒了一口气:“你醒了?” “嗯。”谢青樱应了一声,往宫门口的方向看了一眼:“前头打起来了?情况如何了?” 谢青樱的话谢青梓却是答不上来,最后只苦笑一声:“却是根本不知道前头是个什么情况。” 谢青樱沉默了一瞬,而后又微微笑了一笑,轻声又认真的宽慰谢青梓一句:“放心,绝不会有事儿的。毕竟,最后是沉星……” 谢青梓明白谢青樱想说什么。当即微微一笑,看了一眼谢青樱,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是了,你说得极是。我也不过是白担心罢了,肯定是不会有事儿的。” 不过不得不说,谢青樱这样的宽慰也是多少有些用处的。 谢青樱的梦境虽说是虚无缥缈的东西,可是到底应验了不少。平日听着倒也不觉得,此时听着,反而是叫人有一种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的感觉。 谢青梓又问了谢青樱几句:“沉星如何了?娘娘这般去了,当时也忘了瞒着他,他都听见始末缘由了,只怕是他心头不好受。” “沉星能受得了。”谢青樱轻声言道,而后又低声叹了一口气:“他哭了一阵子,哭累了才睡过去的。” 谢青梓应一声:“哭一哭也好。” “好了,你去陪着沉星吧。有什么事儿我再叫你。”谢青梓拍了拍谢青樱的背脊,想了想又道:“若是不想陪着沉星,就去跪灵吧。娘娘怎么也算是你的婆婆,你纵没过门,也该尽孝。” 情分是其中之一,为将来铺路则是其中之二。 谢青樱身份鄙薄,将来恐为人诟病,故而这些细节便是要格外的注意才好。 不说加分,总归是不至于叫人诟病的。 谢青樱也明白谢青梓的意思,点头一笑,眉目之间竟是有几分灿然:“阿姐果然是最好啦。” 谢青樱这样语气,竟是难得的撒娇。 而被谢青樱这样一撒娇,紧绷的氛围也都似是缓解了几分,谢青梓忍不住抿唇浅浅一笑,“你是我妹妹,我自是要对你好的。” 拍了拍谢青樱的背脊:“好了,去吧。” 谢青樱进去之后没多久,前去打探消息的内侍倒是气喘吁吁的回来了:“奴才路上碰到了那些人为乱之人,故而回来得迟了。还请世子妃宽恕。” 谢青梓知道这只怕是绕了许多路的。不过这个时候倒也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她最关心的还是卫泽他们:“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你先说这个。” “情况尚好。奴才遇到了白墨,白墨说卫指挥使让他来传话,说是一切安好,无须担心。只是后宫这头,只怕分身不暇,只能靠咱们多撑一时片刻。最迟傍晚,必能见分晓。”内侍也不敢耽搁,一口气将话喘匀了。 谢青听完了这话,第一个反应就是忍不住长长的松了一口气。而后又止不住露出了笑容来:“既是如此,那就太好了。” 得了卫泽这话,她只觉得自己犹如吃下一颗定心丸。说不出的安定康泰——她相信卫泽,既是卫泽说出这样的话,那么必然……卫泽会说到做到,最迟傍晚,必能见分晓。 以她对卫泽的了解,卫泽是从来不说没把握的话的。 卫泽要么不开口,只要是一开口,那么必定是言出必践。 而且连红衣大炮都搬出来了,卫泽仍是游刃有余,可见的确也不是什么大事儿。最关键的是,卫泽只怕还有什么后招,那就更叫人放心了。 谢青梓感觉自己心跳都是平和几分,看一眼内侍,她语气甚至都是染上了几分轻快:“等回头你只管来领赏。这事儿你办得不赖。” 内侍自是千恩万谢。 谢青梓想了一想,转头进去将这个话也与灵堂之中的众人分享了。 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留下,呆在这里的人,大多数总归还是没太坏心思的。故而说出来叫她们松快一些,也未尝不可。 谢青梓这话说完,果不其然都是露出了松了一口大气的神色来,纷纷面上也是有了一点松快。气氛也没有之前那样紧绷和压抑。 如果这不是卫皇后的灵堂,只怕还能有人笑出声来的。 谢青梓呼出一口气,只等着傍晚到来。 第407章 预料之中 圣上直到快要傍晚了,却仍是没有醒来的迹象。 谢青梓只以为圣上是熬了一宿睡熟了,也并不曾多想。贵妃倒是问起圣上的情况来:“圣上怎么的睡了这么久——要不叫人进去看看?” 谢青梓自是不可能进去看的。故而当下只看了一眼贵妃,“若是娘娘不放心,就带人进去看看罢。” 贵妃略有些迟疑。 谢青梓只以为贵妃是不会应了,可是没想到,最后却是又点了点头:“那我进去瞧瞧。” 谢青梓微微一挑眉,盯着贵妃的背影看了许久。 这位贵妃,还是在李泾谋反之后才册封的。之前那一位……早已经香消玉殒了。如今这位梁贵妃虽然也跟了圣上多年,不过一直不甚有名。颇有些默默无闻的味道。 关键是,以前从未见过这位梁贵妃对圣上有多在意和殷勤。 谢青梓看了一眼闻香。 闻香就明白了谢青梓的意思,忙跟了上去。 这头贵妃进去不久,闻香就跌跌撞撞一脸恐慌和失魂落魄的出来了,说话也是不利索,磕磕巴巴的:“圣上他,圣上他——” 谢青梓心头猛然一沉:“圣上怎么了?” 一时之间甚至顾不得那么多规矩,大步流星的便是往里头走去。 “圣上驾崩了。”闻香磕磕绊绊的将这话喊出来。 登时所有人连呼吸都是顿住了。只一脸不可思议的看住了闻香——圣上驾崩了?这怎么可能? 明明之前还好好的,怎么可能忽然驾崩? 谢青梓抿着唇往里头走,就见贵妃失魂落魄的站在床榻不远处,一脸的呆愣和不可思议。 谢青梓也管不得是不是大逆不道了,伸手就去探圣上的鼻息。 却是鼻息全无。圣上果真是驾崩了。就这么平平静静的去了。 “怎么办?”贵妃梁氏只是一脸无措的问谢青梓,声音里满满的透着不安。 谢青梓沉默了一阵子,最后才道:“没办法,圣上驾崩了。” 她不是神仙,做不出来其实回生的事儿,她也不会什么妖术,不可能让圣上再开口说话做事儿。她甚至……连个主心骨都没有。 之前那些事儿也就罢了,算来算去不过是后宫的事儿。跟着卫皇后学了那么久,她总也是有些经验。可是现在……圣上驾崩,这于朝堂也好,于天下人也好,都不是什么小事儿。 她只觉得竟是有些投鼠忌器。更是觉得……有些说不出来的惶恐。这个时候,她做什么仿佛都是错的。 以至于,她根本不知该怎么做,该做什么。 她沉吟良久,最后才抿了抿唇轻叹了一声,“先就这样吧。” 说完这话,她就直接走了出去,而后去看沉星了。 圣上驾崩了,自是指望不上了。这个时候,沉星的安危就显得更加重要了。 倘若沉星再出什么事儿…… 谢青梓只想了一想这个念头,就忍不住的打了一个寒噤。而后脚下的步伐又加快了几分。 谢青梓心头此时已是止不住的泛着苦味了。 世事无常,大概说的就是这么一个情况吧。明明之前得了谢青樱的提醒,她已…… 谁曾想,原来竟然还是躲不过。 谢青樱说,圣上于八月十六日驾崩,果然竟是就没过去今日这个坎儿。 谢青梓想着这个,忽然又忍不住想:既是不能改变,那么沉星的安危,是不是也是一样的早就是既定了? 脑子里的这些念头纷乱复杂,真真儿的也是叫人有些混乱。 谢青梓捏了捏眉心,然后将这些念头都抛开了去。这才踏入了沉星的屋子。 沉星还在睡着,恬静又安稳。仿佛外界的这些东西半点也没影响到了他。 谢青梓招招手,让后头的内侍都进来——这些人就是保护沉星的人了。这么短的时间里,这样的情况下,她也只能找到了这些人了。 谢青梓叹了一口气,环视一圈,因怕吵醒沉星,所以声音是刻意压低了的。不过语气却只是凝重:“事到如今,你们便是和太子共存亡了。太子活,则咱们活,太子若……咱们就陪着太子一起去。” 横竖,这样的情况是半点也不可能再有别的法子了。 谢青梓看了一眼沉星,一句多余的话也没再说,就出去布置了。 如今但凡愿意过来的人都过来了,这所宫殿的大门也是紧紧的关住了。 外头是个什么情况,谁也不知道。 可是谢青梓心知肚明,这会子外头不知有多少双眼睛虎视眈眈呢。 即便是这样的宁静,也不过是暂时的。 谢青梓颇有些感慨的想:圣上也是真的十分失败了,教出来的儿子,一个比一个还不省心。李泾谋逆做出那样的谁人来,而李淳看似宽厚温和,却同样是阴狠无比。 也不知圣上心头如何想的?可曾会觉得自己失败和歉然? 毕竟,若是普通人家,教导坏了不只是坑害了自己一家,更是……也坑了天底下的黎民百姓。也不知这一次过后,城外乱葬岗又要添多少的新坟了。 谢青梓站在廊下,死死的盯着大门。 也不知多久,第一声撞门声却是突兀响起,一下子砸在了她的心头。 谢青梓却是反而有一种心头紧紧绷着的心弦瞬间就放松下来的感觉。之前事情还没到了这一步,她虽心头明白总会来的,可到底是紧张莫名。这会子终于等到了,反而就一下子心头不紧绷着了。 那种感觉,就像是预料到了最坏的事儿,终于应验了之感。 反正都到了最坏的地步了,也总不会更坏了。 谢青梓紧紧盯着大门,就这么紧紧的盯着,最后侧头问竹露:“竹露,你说他们会进来吗?” 竹露抿着唇角,而后就叹了一口气:“迟早的事儿罢了。” 谢青梓抬头看了一眼天空,而后就又叹了一口气:“最多一个时辰。” 再有一个时辰,太阳就落山了。 而最多再有一个时辰,卫泽必然就会过来。到时候……也就得救了。 可是能不能坚持一个时辰,这个问题倒是有些难的。 谢青梓揉了揉眉心,又转头去找了闻香,将闻香带到了一旁没人的地方,低声问她:“到了这个关头,你与我说实话,这里有没有密室暗道什么的?” 如果有的话,那么让沉星躲进去,而后就好办了。 至少,虽然情势仍不容人乐观,可是到底也算是有最后的期望。 闻香苦笑一声:“有是有,可是……也不过是个可以暂且躲藏的地方罢了。那地方,只怕也被人摸清楚了的。” 这话说了,倒是还不如不说。 谢青梓想了一想,“闻香你去守着沉星吧。若是情况不好——” 谢青梓没将话说完,不过想来大家都是明白那个意思的。 闻香迟疑了一下,问了一句:“那世子妃不与我们一起——” 谢青梓摇摇头:“就不与你们一处了。这样的时候,总归是要人坐镇的。若不是没人坐镇,那还不如一盘散沙,到时候根本就什么都抵御不了。” 如果一定会有人死,那么…… 谢青梓将心头情绪压下去,而后又笑了一笑:“再说了,这样的情况也不一定就会出现。咱们且走一步看一步吧。” 谢青梓心头想:就这么看着,那也是足够心惊动魄了。 那大门那般厚重,却还是被撞得屡屡都是发出不堪承受的声音来。 谢青梓看着和自己一般,同样满脸肃穆盯着大门的人,心头默默盘算了一下这宫殿里现在的两百多个人,到底能撑多久? 答案却是叫人高兴不起来。 而此时谢青梓心中紧绷,那头卫泽和霍铁衣也是一脸的阴沉。 霍铁衣低声和卫泽道:“这情况有些不对,我怀疑……城防军有一部分叛变加入了。” 否则,以他们这头的兵力,不可能迟迟都是还如此胶着,更是半点分出胜负的意思都没有。 卫泽多少有些心浮气躁,抹了一把脸,看着帕子上微微泛着淡淡血色,他语气里也是忍不住有些烦躁:“我们这头还好,最害怕的却是内宫那边——” 霍铁衣想着谢青梓和沉星都在里头,同样也是担心无比的,可是现在这样的情况……他苦笑一声:“现在这样的情况,着实也是……无暇分身。” “无暇分身也要分。”卫泽摇摇头,将心头的情绪压下去,而后又道:“否则,咱们这样的死守,又为了什么?若内宫沦陷,咱们就是大获全胜,却也是一败涂地。” 最关键的沉星若是没了,那么现在的坚持是毫无意义的。 “那怎么办?”霍铁衣看了一眼卫泽。 卫泽思量一阵,最后露出一个颇有些冷酷的笑来:“你还记不记得有一次,我带着二十个人——” 霍铁衣登时皱眉:“那个时候是因为逼急了,你不得不为之。现在……太冒险了。” “内宫之人,并不会拳脚功夫,在我看来倒是更容易一些的。”卫泽的笑容也不曾收敛,就那么冷冷的挂在面上,硬生生的就是叫人生出一股毛骨悚然来。 第408章 血性 霍铁衣却还是只觉得不妥:“再等等吧,毕竟太冒险了。” 卫泽摇摇头:“我不敢等下去了。” 沉星也好,谢青梓也好。但凡其中一个出事儿,哪怕只是蹭破了一点油皮,那也是比他自己受伤更叫叫他疼。 一个是皮肉疼,一个却是心疼。 他宁可皮肉疼,也不想心疼。 最关键的是,这样的事儿……如何敢冒险?一个不好,就是性命攸关。 以往再怎么危险,也不过是他自己一人面对承受,可如今换成谢青梓……他反而是比他自己面对更加的紧张和害怕。 是的,害怕。 卫泽有些木然的想,他出现这样的情绪,倒是十分的稀奇。 不过这样的滋味并不好受,他却是根本就不想多体验。 “就这样,再等两刻钟,我带着十个人过去。这头抽调十个人想来是没问题的。”卫泽将手中脏污的帕子随手塞进怀里,然后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血迹,认真的想了一下会不会吓到谢青梓。而后犹豫一番,还是放弃了——这会子想换衣裳,也没地方换去。 霍铁衣看着卫泽这样,倒是有些不知该如何劝说。而且他十分担心谢青梓,故而心头思量之后,还是只默许了这件事情,而后沉声道:“我给你挑二十个精锐。这边也不在少这么点人,你速战速决,快去快回即可。” 卫泽应一声,忧心忡忡的看了一眼城楼下的军队——那都是李淳的人。李淳似乎完全不着急,竟是迟迟也没多大行动,除却一开始之外,后头干脆就散漫起来,隔三差五的来骚扰一番。并不下狠力打。 作为防守一方,他们这头被动的承受着这些,只是说不出的憋闷。 李淳的心思,卫泽发现自己竟是有些猜不透。 不过不管猜得透猜不透…… 卫泽微微眯了眯眼睛,本就狭长凌厉的眼睛,显得是更加的慑人几分。 卫泽收回目光,而后看住霍铁衣,语气平淡道:“这里就托付给你了。” 卫泽语气太过平淡,像是说什么无关紧要的事情一般。如此随意平和的态度,却是让霍铁衣只觉得身上的重重压力小了一些,而后仿佛是身上一轻。 而后霍铁衣不由得微微露出一个笑来:“只管放心。” 虽只四个字,可是霍铁衣这话却是等于承诺的。 卫泽点头:“我自是信你。”一起并肩战斗那么多回了,这一次也算不得最凶险的。 那么多次都是没失败,那么这一次显然也不会。 而卫泽这头准备过去救谢青梓,那头谢青梓同样也是坐不住的想了一些法子出来:比如将那些桌子椅子都抬过去,将门抵住。 作用有没有他们是看不出来,不过谢青梓心里想着总归应该是有用的。 而且桌子椅子那么多往那儿一堆,看着也挺壮观,更是不由得让人又多了几分安心。 当然,也不仅仅是如此。谢青梓还叫人将但凡能用来伤人的东西都拿出来用了:不拘是锅子菜刀,或是铲子扫把,又或是什么剪刀。 不过除了谢青梓一人之外,主子们都是在内殿,只她一人死死守在外头坐镇,谁劝也不听。 谢青梓知道,她一走,外头这些人就必然害怕。到时候……所以,纵然心头同样害怕惶恐,她也只板着脸坐在那儿,竭力不让任何人看出端倪来。 谢青梓双手一直交叠握着。感受着卫泽送给她的那个戒指咯在手心里,她心里倒也是安稳。而这么久,她也就是靠着这一点安稳来强撑着的。 时不时的,谢青梓就抬头看一眼天。看着那红彤彤的太阳一点点往下落,她心也是一点点的往下沉。 谢青梓心头止不住的想卫泽。想卫泽究竟什么时候才会过来,想卫泽现在到底面临的是什么情况,想以后—— 其实就算是过了今日,以后要面对的也是一个大的烂摊子。 沉星年幼,而朝中势力又是这么一个复杂局面。偏偏现在圣上还…… 不管是要扶持沉星上帝位,还是打理朝廷,又或是办丧事,其实都不是什么省心的事儿。 谢青梓就这么胡思乱想着,一点点的打发着时间。 只是后宫的宫殿门固然结实,却从来不是为了抵御外敌存在的。熬了这么久,也是对方没什么力气的缘故。 那大门到底还是发出了一声磨牙的“吱嘎”声,就这么在众目睽睽之下彻底的倒塌下来了。 而后砸在家具上,又是一阵吱吱嘎嘎的声音:那些贵重木头的家具,也不知被砸坏了多少。 当然此时也没人有那个功夫去心疼了。 谢青梓眼睁睁看着那门砸在家具上,狠狠震颤了一阵子之后,竟是也没彻底的倒塌下来,而是被家具撑着不上不下的。反而也算是堵着大门。 登时她就松了一口气,只觉得……倒也不算太坏。 不用谢青梓吩咐,那些年轻力壮的内侍们就操起家伙迎了上去——有害怕退缩的,也有勇猛不惧的。 谢青梓被宫女簇拥着站在台阶上,死死的抿着唇角,眼睛都是不敢眨一下的。 她真是害怕,若是眨眼一下,那些谋反之人机已经冲到了跟前。 若是以往,看见这样血腥暴力的情形,只怕早就恨不得躲得远远的,是看也不敢多看一眼的。可是现在……她却是只死死的盯着。 若是自己这边占了便宜,甚至还只觉得心头痛快,和该如此。 若是自己这边吃了亏,她一面担忧一面遗憾,一面还又恨不得自己也上去试试。 这样的画面,似乎是激发了所有人埋藏在灵魂之中的血性,又或者是被求生的欲望所驱策,只觉得不该站在这里等着——他们这么多人,一起蜂拥而上,就靠着双手只怕都能叫对方吃一壶。 于是,又有不少的强壮些的宫女也是冲了上去,之前那些家具压坏了,倒是掉落出来不少椅子桌子腿的。有人捡起一根来,上去就是一顿乱挥。也有的什么都没有的,上前去只拳打脚踢——虽然毫无章法,可都是拼命的架势。 这一刻,几乎所有冲上去的人,都是在为了自己的性命战斗。 谁都清楚,覆巢之下无完卵,若是真叫对方得逞,他们再无活命的机会。既是如此,倒不如狠狠拼命一回。 谢青梓看着看着,只觉得眼睛一酸——为自己,也为这些与她并肩作战之人。 身为女子,又生在后宫,本是该平稳度日,和这些血腥暴力之事毫无瓜葛的。只是如今竟是到了这样一步,不得不叫人感叹一声,的确是造化弄人。 卫泽就是这个时候赶回来的——路上倒也是遇到一些不怀好意的,可是看见卫泽不等交手就转头直接溜了。 卫泽骁勇善战,谁人不知谁人不晓?锦衣卫的赫赫威名,又谁人不知谁人不晓?两者相加,自然更是叫人闻风丧胆,下意识的就不想再接触对上。 对方既是不肯战,卫泽也没打算追,只是沉声吩咐:“不追不恋战,直接去栖凤宫。” 唯有栖凤宫,才是正经需要在意的。 卫泽一路上,除却几个没来得及跑的直接一刀结果了,倒也没杀几个人。 卫泽刀法犀利,甚至连马都没下,直接将刀一旋,就见那人头和身子瞬间分离开来,而那血更是喷溅出来,瞬间四散。 卫泽身上也好,或是他同伴身上也好,哪怕是马身上,都是溅上了不少的鲜血。 只是并没有在意。 卫泽将人头一抛,令身后跟着的人接住了:“都留着。” 一路醒来,后头人足足提了十几个人头在手里。 卫泽一路赶到栖凤宫,就见栖凤宫宫门口的混战——这样的混战在卫泽这样的兵将眼里,着实是小巫见大巫,根本就没有半点的可看性。 或者,用小孩子过家家来形容也是不算过分。 不过卫泽看着,还是忍不住的吓出了一身冷汗来——怎么能不冷汗?光是看着这栖凤宫的大门都被攻破了,连宫女都是动起手来了,他就止不住的后怕和心惊:若是再来晚一步,那就不得了了。 到时候,谢青梓会面临什么?饶是卫泽勇猛,饶是他身手不凡,他还是吓得后背发凉,冷汗直冒。 卫泽很快也收敛了情绪,而后振臂高呼:“吾乃卫泽,跪地不杀!” 卫泽的声音气势十足,如同撕裂云霄的利剑,直接就穿透了各种声音,落进了众人耳朵里。 所有人都是听得一清二楚。 谢青梓也听见了。 当即她几乎只觉得心头一喜,登时说不出的……高兴和放松。 这一次,她是真的心头彻底放松下来。这么一放松,她才发现自己浑身像是被抽空了力气,她纵是想站起来,也只是绵软软的没有劲儿。 倒是一颗心反而“噗噗噗”的跳得飞快,几乎是要跳出胸腔去。几乎是要从喉咙里蹦出来——可是偏生她面上却是止不住露出笑来,更是心情也猛然的好了起来。 之前的压抑恐慌和害怕,在此时此刻,都是烟消云散。 第409章 心虚 这头卫泽一声高喝,那头后面跟着的人同样也是只跟着高声呼喊:“跪下不杀!跪下不杀!跪下不杀!”这句话这般齐刷刷的一起吼出来,那种震撼和威慑力根本就无法用言语描述来。 伴随着这话的动作也是叫人震撼——或者说是惊吓更合适。因为那些人将自己手中血粼粼的人头齐刷刷的一起扔进了混战的人群当中! 这么十几个圆滚滚血粼粼的人头扔进去,初时还没怎么样,等到众人看清楚了,登时就有不少人惊叫起来。到底都是内宫服侍的人,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虽然也不是说就没见过死人,可是谁又见过这样圆睁着眼睛,噗噜噜到处滚的,跟圆球一样的头? 只扫一眼,就只觉得头皮发麻,脖子根发凉。 卫泽一抬手,后面的人再度喊了两次。一次重复三句,统共六句。都是跪下不杀。 这样的威慑之下,着实也是并没有人敢不跪下。 谁不怕死?谁都怕死。况且这样的气势之下,这些打小服侍主子惯了的人,更是根本就不可能撑得住。 于是原本还一团混战的人群,没要了一刻钟,反倒是如同潮水褪去一样的迅速就这么分离开来。而后各自跪下,谢青梓这边的人自是洋洋得意,而另一波……则是瑟瑟发抖。 卫泽翻身下马,而后扫了一眼众人,缓缓的穿过人群走向谢青梓。 看着谢青梓完好无损的时候,卫泽的心是瞬间就落到了实处。那些担忧和惶恐不安,也都是紧接着烟消云散了。 卫泽一直看着谢青梓,谢青梓同样也是一直看着卫泽。几乎是情不自禁的就朝着卫泽那边走过去。 众人都是自发自觉的让开了一条路来。 卫泽走到了谢青梓跟前,而后伸出手来。 谢青梓自然而然的将手放在了上去,任由卫泽握住。 卫泽握住了谢青梓的手,只觉得心头一下子脚踏实地起来。安安稳稳的,竟是一下子就叫人觉得松快了,身上的紧绷也是瞬间就松开了去,只剩下放松。 卫泽问谢青梓:“这头如何了?可有吓到?” 吓到是肯定的,毕竟以前也从来未曾经历过这些,此时突然见到这些…… 谢青梓摇摇头:“吓到还不至于。虽说的确是有些害怕,可是心头早也有预料。” 谢青梓旋即又叹了一口气:“说起这个,倒是有另外一件事儿我想告诉你。圣上他……驾崩了。” 卫泽登时也是一愣:“好好的怎么就……” 谢青梓满心愧疚,这个事儿明明之前谢青樱就提醒过。她只以为是身子哪里出了什么问题,叫太医看过之后,也就不再多想。可没想到…… “这个事儿也是怪我,若是我……”谢青梓轻声道歉,想着若是她再多几分警惕,事情也必是不会如此。现在这般情况,她的责任是不小的。 谢青梓如此,卫泽只一句就打断了她:“因果必然,你也无从更改。” 顿了顿,卫泽似乎是犹自嫌不够,而后就又继续言道:“阎王要人三更死,谁人敢留到五更?” 卫泽这话太过直白,以至于听见了的人都忍不住的连呼吸也是凝固了一下——这话说得,若是圣上听见了,少不得是要治一个大不敬的罪过的。 谢青梓却是心头的自责和愧疚因了这话多少散开了一些。不过事情也不像是卫泽想的那样容易,毕竟,卫泽也不知谢青樱是提醒过她的。 这会子人多口杂,她也不好和卫泽说起这个事儿。故而最后就轻声道:“你们那头可解决了?” 卫泽摇头,而后依依不舍的将手放开,轻声道:“我还得过去,就不在此多留了。若有什么事儿,你叫人来告诉我。至于圣上……只要沉星还好好的就行了。” 谢青梓听着卫泽这样说,就知道只怕那头还是胶着,而后便是轻叹一声,也不敢留他,只能让他去:“既是如此,那你快去。这头有我守着——” 谢青梓如此态度,倒是让卫泽反而心疼。伸手用大拇指蹭了蹭谢青梓的脸颊,卫泽轻声道:“等我回来,必是很快就回来。” 谢青梓请应了一声:“好,我在这里等着你回来。你务必小心,也让哥哥小心。” 顿了顿,她又问了一句:“那现在宫外是个什么情况,你知道不知道?” 卫泽看一眼谢青梓,随口就撒了个谎:“放心,宫外并无大规模的动乱,毕竟……李淳只想要皇位,不想失了民心。” 宫外百姓现在都是还只觉得李淳是仁厚之人,故而卫泽一说这话,谢青梓倒也是相信了。 卫泽安抚好了谢青梓,也不敢多留,只扫了一眼叛乱之人:“都绑起来罢,领头的就地斩杀。” 说完这话,卫泽又淡淡的四下里看了一圈,轻声的警告:“再有叛乱者,下场如此。” 卫泽这样做,分明就是怕谢青梓再遇到危险。故而提前的杀鸡儆猴罢了。 谢青梓心头一暖,唇角几乎是忍不住的往上翘了一下。 卫泽离去时候,就如同是来时那般匆匆忙忙的。 谢青梓看着卫泽消失在了自己视线范围里,这才又转头道:“好了,去人将外头收拾一二,我进去给娘娘上柱香。” 谢青梓进去给卫皇后上香,上了香后又才去看贵妃梁氏:“贵妃娘娘,现在事情也算是告一段落了,我便是来问问娘娘之前的事儿——若有不敬之处,娘娘也别与我介意。” 丑话是要说在前头的,谢青梓这样一说,登时叫贵妃梁氏就紧张起来:“世子妃这话是什么意思?” 梁氏的话也颇有些质问的味道。 谢青梓笑笑:“没什么意思。也不过就是问问罢了。毕竟——” “你怀疑圣上驾崩的事儿和我有关?”梁氏瞬间沉了脸,而后冷冷看着谢青梓:“世子妃未免太过了一些。这样的事儿,世子妃本来就没资格过问,且我也不是世子妃随便能怀疑质问的人。” 贵妃梁氏这样的说法,倒也是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反而是再有理不过的。 只是……有理又有什么用? 谢青梓心想,圣上没了,眼下能做主的就是沉星了。卫皇后临去之前那些话——她还记得呢。只怕卫皇后说的那情形,就要成真了。 她这会子或许是还没资格去质问卫皇后,可是……却不代表以后也没有。 当然到了那个时候,只怕贵妃梁氏就要哭了。 毕竟,现在问,她肯定是客客气气的,以后再问…… “娘娘是心虚,还是因为别的缘故?若是娘娘觉得是我冒犯了,那我和娘娘道个歉就是。”谢青梓却是寸步不让,只客气的说了这么一句话。当然,没说出口的,就是梁氏若是心虚,那就别怪她不客气了。 反正谢青梓这么一说,贵妃梁氏也该都明白。 贵妃梁氏听了这话脸色更加阴沉,最后就看住了谢青梓:“我进来不过那么一点时间,有何曾能做什么?圣上的情况就摆在那里,又何必与我多说什么?若真怀疑,只管叫太医来检验。” “不过是想让贵妃娘娘说说当时的情况罢了,贵妃娘娘又何必这样紧张?”谢青梓仍是和颜悦色,半点也不见恼意。 其实她这样问贵妃梁氏,也不过是……试探一二罢了。 其实她心里头也明白,梁氏进去那么一点功夫根本也做不了什么,而且众目睽睽之下又能做什么?之所以试探梁氏,不过是因为梁氏的态度罢了。 梁氏……太过殷勤。 便是显得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味道。 故而试探一下也无可厚非。 可是现在试探的结果出来了,她却是只觉得梁氏更加可疑了。 如若没问题,梁氏何必这般态度?解释一二便是足以。 当然,也可能还真是梁氏恼羞成怒,觉得她是没资格去过问的也有可能。 谢青梓认真思量过这个,只觉得是有些不太可能是这个:梁氏之前表现出来的性格,可不是这样孤高之人,甚至于连这样的情形也顾不得了。 谢青梓叹了一口气,看着贵妃梁氏,也不等对方再多说什么,直接就看闻香:“闻香,你先将贵妃娘娘请去僻静的屋子里吧。娘娘跪灵这么久,着实累了,身子也熬不住,需要好好歇一歇。” 闻香此时什么都听谢青梓的——事实上卫皇后去了,圣上去了,她也只能够听谢青梓的。不然,难不成还去听谢青樱的?谢青樱也不过是个小孩儿罢了。 闻香将贵妃梁氏带出去,梁氏倒是也没有过激的反应,反而是冷笑一声:“圣上纵然去了,我也是贵妃,你一个世子妃,我倒是要看看,你能将我如何。” “我也没打算将贵妃您如何。”谢青梓淡淡的出声,颇有些好笑:“只是娘娘不说就不说,我何必冤枉我来着?事情没水落石出之前,谁也不能将娘娘怎么着。娘娘放心就是。我倒是害怕娘娘自己来个以死证明清白什么的。” 第410章 偏心 如果谢青梓不说这话,贵妃梁氏还真可以用用这一招。可是现在谢青梓这么一说出来……再用的话必然不会有效果,而且更是显得可笑。 贵妃梁氏听了这话,当即就是脚下一踉跄。 梁氏气得不轻,而后又看一眼谢青梓,目光多少有些阴沉,语气更是没好气:“那我就恭候世子妃的大驾了。” 贵妃梁氏走后,谢青梓揉了揉眉心,低声嘱咐宫人:“仔细看着贵妃娘娘,别叫人钻空子了。”这个钻空子,倒也不是说贵妃梁氏,而是说别人。 圣上这么突然没了,说句实话她心里多少有些揣测,总觉得……事情不像是看上去那么简单。 而若是真有人动了手脚,这会子贵妃梁氏就是最好的栽赃陷害之人了。尤其是她这会子将贵妃梁氏看管起来,更明显的让人觉得,贵妃梁氏就是一个再好不过的栽赃之人。 所以,若真有幕后之人,那此时必是会心动。若对方此时行动……那就中了她的圈套,必是会让她抓住蛛丝马迹。 这样做,虽说算是用了贵妃梁氏做了诱饵,可是现在这样的情况……倒也是个再好不过的法子。 谢青梓这会子有心情来折腾这个,倒也是笃定卫泽他们必定不会败的。 除却谢青樱的话之外,还有就是卫泽本身带给她的信心:之前对于她来说,几乎算是灭顶的困境,可是卫泽出现,也不过是一点功夫就解决了那样的困境。 于是她几乎是忍不住的生出了一股子,卫泽就是无所不能的感觉来。 而且最后卫泽虽然是走得仓促,可是想想却也只是匆忙,却不见慌张。 既是卫泽丝毫不见慌张之色,那自然也是说明了……并不要紧。一时的焦灼不算什么,只要卫泽觉得能赢,那么肯定会赢。 谢青梓如此想着,心情倒是和之前再不相同了。至少担忧虽有,却并不慌乱和紧绷了。 宫中这头情势焦灼,宫外其实情况也不怎么好——街上有许多兵丁策马游街,几乎是所有的人都被赶回家中去。若此时有人胆敢出来,却是杀无赦的。 街上不少地方都已是积了一层暗红。那些都是鲜血染出来的颜色。 至于尸体——倒是有专门的人收拾了。 陆家因了陆老夫人夫妻二人都不在,故而也没人折腾什么。只闭门等着事情出个最终结果。 而陆夜亭则是在出事儿最初,就直接去了锦衣卫所。 谢家那头,同样也是悄无声息。 唯一不安生的,就是卫家了。 卫王的意思是仍是如同往常一样,只管出城去避祸,等到事情有结果了再回来。如此一来,也不用站队选择,更不必冒险。 横竖……有卫泽支应。 只是卫王这个选择之前没人反对,可是这一次却是不同。 不管卫王妃也好,还是林语潇也好,或是卫晟也好,都是不约而同的选择了不走。 林语潇更是道:“此时太子殿下正是需要人帮忙的时候,要我说,卫晟就该去。不管到底立功没立功,之后论功行赏的时候总归是少不了咱们的好处。” 林语潇这话说得倒是半点没错的。 若是此番卫晟果真去站在了太子李淳这边,若是李淳成了事儿,那么事后李淳论功行赏的时候,定是少不了卫晟的好处:一则是看在林家的面上,二则就是为了拉拢卫家,三则么自然是为了名声。 毕竟,天下的人谁人不知太子殿下仁厚? 既是仁厚,那肯定不会亏待跟着自己一同打江山的人的。 林语潇说得跃跃欲试,那架势倒是恨不得自己亲自过去试试的。而且那一脸期盼的样子,更是叫人有些也情不自禁的期盼起来。 若是卫晟过去…… 卫王妃这样想了一想,便是看了一眼卫王:“语潇这话说得没错。” 卫王听着这话,瞬间就忍不住沉了脸:“胡闹什么?” 卫晟迟疑了一下,也是出声道:“语潇说得没错,父王您看——” 卫王狠狠瞪了一眼卫晟,语气都是暴躁起来,“胡闹胡闹胡闹!现在是什么局势?你竟还想再插一脚进去?你在胡闹什么?你大哥在宫里,你倒是想去帮太子,你是不是还想兄弟相杀?” 卫晟一愣,而后脸色也是有些不好看:这么大的人了,被这样训斥,他心里头多少也是有些不痛快。而且卫王这话…… 分明就是在护着卫泽。 卫晟忍不住沉声道:“父王难道为了大哥,就不肯为我的前途着想了?大哥是世子,将来有这偌大的卫王府可以继承,儿子又有什么?儿子难道自己去挣都不行吗?” 卫晟语气里,是难以掩盖的埋怨。 卫晟想了一想,而后便是又叹了一声,趁着卫王还没发火,忙开口挽回道:“其实也不尽然,这样的事儿也不只是为了我自己,毕竟,现在局势这般,若是咱们都指望着大哥,那若是太子殿下那头胜了,那咱们又该怎么办?总不能拿着一整个卫王府陪葬吧?” 卫晟这话不管是歪理还是如何,总归听着都似乎是有那么几分道理? 卫王妃自是觉得十分有道理。 林语潇也是忙帮腔:“正是这个话。若是咱们两头都帮,不管如何总归是不会吃亏。再说了,他纵然去了又能做什么?也不过是表个态罢了。” 卫晟文不成武不就的,太子就算想用卫晟,也得仔细思量思量到底怎么安顿才好。而且这个节骨眼上,怎么可能安排给卫晟什么要紧差事儿? 说来说去,卫晟就是去混一混罢了。 卫王倒也是有几分犹豫。 卫晟就忙又道:“父王您想想,若是太子殿下那头成了。我若是求情,总归也是能保住大哥性命罢?可若我不去太子那边,将来想求情也没法子。沉星固然是年幼好拿捏,可是太子殿下这么多年了——难道又是什么软枕头不成?” 卫晟是********的觉得李淳必是会赢的。 卫王却是听见这话之后,反而是一下子就清明起来,冷冷看住了卫晟:“收起你那些小心思吧。天下正统是什么?圣上制得住太子一次,也能制得住太子第二次。太子成不了事儿。” 林语潇听这话,只觉得卫王迂腐,想了想就将自己知道的一些内情说了:“太子殿下上一次不过是心软罢了。当时若不是心软,他真要谋反,城外的兵丁能瞬间将京城控制住。这一次……也不例外。要知道,僵持这么久,可不是宫里厉害,而是太子殿下将京城能控制的兵都是控制住了。” “那也不行。你忘了你姑姑了?”卫王看一眼卫晟,多少有些苛责的意思:“你若是再这般,休怪我不认你这个儿子。” 这话算是严重了。 卫王虽不靠谱,可还从未对卫晟说过如此严重的话。 卫晟听着,心头只是难受。最后干脆负气道:“那我倒是还想试试。父王您今日这话……着实叫儿子伤心。” 卫晟起身就走,林语潇眼珠子一转,也跟了出去。 屋里也就剩下了卫王和卫王妃。 卫王刚要叫人去将卫晟拿下,卫王妃却已经是猜到了卫王的心思,当即直接就起身拉住了卫王的胳膊,而后眼泪就这么掉了下来:“王爷,您难道真要断了晟儿的前途?” “胡说什么?我这是为了他好。”卫王头大如斗,看着卫王妃的眼泪,只觉得有些无措——他什么也不怕,还真有些怕卫王妃哭。 卫王妃一哭,他都不知该怎么好了。 毕竟,卫王妃平日里也是极少掉泪的。这样的招数,每一次用起来,却都是管用。 卫王妃仍是哭泣不止:“如何就不是了?他好不容易有了出路,您何必拦着?是福是祸,让他闯一闯又怎么了?当年卫泽要去边关,您怎么说的?如今轮到晟儿,您又是怎么说的?王爷纵然偏心,也该有个度才是。” 卫王妃哭得伤心,眼泪如同断线的珠子一般往下掉。她也不去擦,就这么泪眼婆娑的看着卫王继续说下去:“他有这个机会,也不是您给他找的,是他靠着他妻族才能有的。您一点力气没出,怎么倒是反而竟是泼冷水?难道卫泽是您的儿子,晟儿就不是了?” 卫王妃说的这些话,只让卫王觉得仿佛一根根钢针扎在自己的心口上,说不出的难受。 卫王叹了一口气,拉住卫王妃轻声道:“话不是这样说。晟儿跟我一个样子,明明是没有那样的才能,何必非要总想着一飞冲天,掌权夺势呢?你难道不明白,这权势是好,可也是毒药砒霜,那是要人命的。一个闹得不好,就是身家性命都没了!” 卫王又叹了一口气,伸手去替卫王妃擦眼泪:“我偏心,可偏心的是谁你难道不知?手心手背都是肉。卫泽当年去边关,一个是皇后娘娘首肯了的。一个是他的确有那样的本事。我倒是想拦,可我拦不住。他不听话,晟儿则不同。你听我一句劝,让晟儿做个富贵闲人,难道不好?” 第411章 弑君之罪 卫王的苦口婆心,却是并没有半点效果。 此时卫王妃满心思都是让卫晟出人头地,借此机会一跃冲天,哪里听得进去这样的话?故而卫王说这么多,最终卫王妃却还是道:“他既是有上进心,咱们又何必拦着呢?” 听着卫王妃这样的话,卫王便是知道自己这话算是白说了。当即就干脆住口,站起身来冷冷看住卫王妃:“罢了,你们既然是********想要出人头地,想要位极人臣,便是让他去试试。只是到时候我没本事,救不得他的时候,你别再来哭诉就是。” 卫王鲜少这样态度。 可如今既然是摆出了这样的态度,那倒是已经说明……他是真失望和放弃了。 卫王妃看着卫王这幅架势,蓦然的倒是有些慌了。 当然,即便是有些心慌,卫王妃最终还是只又压下去。心道:太子必定是会掌权,到时候晟儿必然能够压过卫泽。到时候,该趾高气扬的也自然就是他们母子了。那时候,卫泽只怕都要沦为阶下囚。就是卫王求着晟儿去替卫泽求情了。 不过到时候替不替卫泽求情,那就要看局势和心情了。当然,按照她的心思来说,卫泽那样叫人讨厌的人,却该就这么看着他死才好。或者求情留下一条性命,远远发配边疆…… 卫王妃思绪飘远,竟是连卫王走出去了也是不曾觉察。 卫王本是想去庄子上,只是谁知还未曾出门,就得知现在出不去了。当即一皱眉,念叨道:“局势原来已是这样严重了?” 李淳想要控制住京城,自然是不可能有半点的懈怠。 卫泽心里明白,别人心头同样明白。 李淳自己更明白:若是果真最后得不到这京城,宁可毁了也不能留下。 一晃眼太阳便是沉了下去——谢青梓一面令人点起烛火来,一面却是犯愁:圣上的遗体如今她也不敢叫人擅自处置了,就这么摆在那儿似乎也不妥,可要说要处置,她却是一头雾水。 圣上的棺椁并不曾在内宫,如今肯定是送不过来的。就是收敛的用的衣裳,也是同样没有。 谢青梓叹了一口气,想了一想叫来了之前服侍圣上的内侍总管安顺:“圣上如今这般,到底该怎么办?”安顺也就是占了个当时不在圣上身边的好处。 如今当时圣上驾崩时在身边守着的人,她都是一并关起来了。安顺当时不在,故而逃过一劫。而如今卫泽过来之后,安顺也才又得以回来。 得知圣上驾崩的消息,安顺却是并无多大反应,只是叹了一口气:“圣上的身子撑到了现在也是不容易。” 如此,就算是平静的接受了这个事儿。 谢青梓如此问他,安顺倒也是平静:“无妨,最迟明日早上也就该有个结果了。到时候再来办这些就是了。特殊时候,谁也没有法子。” 安顺这话也是有道理,特殊时候的确是谁也没有法子。 谢青梓如此一问,无非也就是不愿意让人觉得她办事儿不靠谱罢了。 毕竟,那是圣上的遗体,就这么晾着……现在她是无可奈何,可是以后说起来……只怕旁人就不会觉得她是无可奈何了。 安顺虽然是个内侍,可是毕竟服侍圣上多年,如今他说一句话,倒也是十分管用的。 “那就先将药丸含了,再熏香摆着冰盆罢。”谢青梓点点头,又才将心头的打算说了出来。 这样做,也是怕天气太热,到时候圣上的遗体出了什么问题。 谢青梓如此一说,安顺也是连连点头:“还是世子妃想得周全。” 一个彬彬有礼,一个刻意卖好,二人倒也是十分融洽。 谢青梓也和安顺说了两句日后的事儿:“此事儿过后,也不知您是怎么打算的?是想出宫养老,还是留下来继续服侍沉星?” 因了圣上生前有明旨立了沉星为太子,故而此时谢青梓才会如此大大方方的这样问——反正沉星才是正统,如今圣上去了,自然只有沉星继位。 除非,卫泽那头输了。 不过这样的可能性却是并不高的。 安顺心里头显然也明白,当下几乎是连沉吟也没有,就直接道:“圣上曾说过,让奴才替他照顾着小主子。毕竟,小主子刚进宫,对内宫也不熟,若是身边没人使唤,只怕处处都是不方便。奴才虽然老了,可好在还能跑得动。还能服侍小主子几年。” 谢青梓听了这话就知道安顺是打算留在宫中的,当下笑笑,若能得了安顺的忠心,对沉星来说自是好事儿。 就是不知安顺是真心还是有所图谋。 这就是日后慢慢去看的事儿了。 而卫泽那头,一胶着起来,就又胶着到了半夜。 这么熬了一天一夜了,不管卫泽这边也好,还是李淳那边也好,都是颇有些困顿疲乏了。 李淳就是这个时候出现的。 李淳一身金甲,头上却是戴了孝。 李淳骑着白马缓缓穿过了人群,就这么走到了卫泽的视线范围内。 李淳如此的醒目显眼,卫泽想不看见李淳还真有些难。看见李淳,卫泽就不由得微微眯了眯眼睛——李淳倒也是大胆。 卫泽站起身来,就这么在城楼上和李淳瑶瑶对视。 纵是隔了那么远,二人却是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挑衅和寸步不让的味道。 此时这样的情形,虽说一个是前太子,算起来也算是君,而卫泽也不过只是个锦衣卫所的指挥使,可偏偏生生的就给人一种两虎相争之感。 卫泽身上的气势,偏偏还半点没输给太子。 以往卫泽在太子跟前时候,一直恭恭敬敬刻意收敛,从不曾有过逾越的地方,故而众人都还不觉得。可是现在……卫泽这么毫无收敛,半点不让的样子,却是真让人觉得太子其实还有些被压下去了。 卫泽和太子对视片刻后收回目光,淡淡出声:“叫霍将军来。” 霍铁衣刚才去休憩去了,此时被叫来一见了李淳,倒是一下子就愣住了,然后不知是该笑还是该皱眉,最后语气就成了颇有些古怪的味道:“他竟是还真大胆。” “到底没上过战场。”卫泽笑笑,唇角微微勾起,而后又道:“既是如此,那也就不能怪我们了。” 说完这话,卫泽又看一眼霍铁衣:“我来还是你来?” 霍铁衣摩拳擦掌:“我来你来都行。我先去取家伙来。” “嗯。”卫泽应一声,继续转头盯着李淳看。 他想看看,李淳到底是来做什么的。 李淳却是丝毫不觉危机将至,反而是高声喝道:“卫泽,你若投降,孤便既往不咎!非但不问责你弑君之事,反而高官厚禄,保你一世平安!” 弑君二字一出,登时就让所有人都是哗然。 弑君是什么样的罪名?说出去都是让人惊愕,若真追究,只怕灭九族都是不够赎罪的。 李淳这样说,分明就是将卫泽往封口浪尖上推。 若真这个罪名落实了,卫泽以后当如何自处?乱臣贼子的名声是跑不了的。百年之后,只怕也是一片骂名。 李淳这样的说法,卫泽登时忍不住笑了一声,旋即冷淡反问:“弑君?李淳你可有证据?倒是你,不忠不孝不悌不仁不义,圣上去之前留下诏书,已是将李淳你太子之位剥去。你可要听圣旨?” 卫泽虽然语气淡淡,但是声音却是不小。这一番话,直接叫众人都是听了个清楚明白的。 卫泽也并非是玩笑,随后直接拿出了圣旨来念了一回。 这圣旨当然也不是第一次念了。 只是却还是第一次当着李淳的面儿来念。 李淳听着这样的圣旨,也不知心头是个什么样的感受,不过肯定是十分的复杂就是了。 卫泽一直盯着李淳看着,虽然太远看不清李淳的表情,可是心里头十分清楚,李淳必定是会恼羞成怒,接着再说些什么来掩盖此事儿。 李淳如何会承认这个事儿?若是承认了此事儿,那就不是向天底下的人承认了他的名不正言不顺? 卫泽等着李淳的遮掩。 果不其然,就听李淳道:“父王驾崩之前是你在跟前,这样一封诏书,如何能信得?焉知又是真是假,或是有人胁迫父皇也未可知。再说了,若是父皇真有意要另立他人,那为何早不说?竟是非要等到现在才说?还是临去之前才说?” 卫泽面对李淳如此辩解,只是朗笑了一声:“到底是为何,难道李淳你不是比我更清楚吗?” 李淳又是继续道:“孤如何清楚?此时你红口白牙,说什么都可以。但是谁为正统,哪里又需要孤多说?今日已是这般局面,卫泽你若是再执迷不悟,便是这天底下的罪人!你要看着京城百姓,因为你一人的野心而生灵涂炭吗?” 李淳言下之意,以及言语中的威胁,都是表露无疑。 卫泽又止不住的笑了一声。 而就在此时,霍铁衣也是回来了,手中捧着一张大弓。手里的箭也是特制的。 这种弓箭,在军中却是赫赫有名,名曰:破甲弓。 第412章 一箭 这样的破甲弓在军中之所以赫赫有名,一则是因为能用得了的人极少,想要用它也是极难。二则,是因为这样的的破甲弓,射程极远,且除了重甲之外,其他的甲胄都是能轻易穿透。 霍铁衣将那破甲弓直接给了卫泽。 卫泽接过,却是没让下面看见,轻轻一掂之后,笑道:“就是这样的手感。” 卫泽又取了箭,握在手中仔细的感受了一阵子之后,便是将弓直接架在了城楼上,而后拉开步伐,将箭矢搭上去,眼眸微微一眯,再将弓箭拉开,而后瞄准李淳。 整个过程,也不过是几个呼吸之间的事情,快到李淳纵然是看见了卫泽的弓,也是来不及做出反应。 卫泽松开了手指。 那一只箭矢便是如同流星陨落一般,飞速的朝着李淳而去。 弓弦微颤,卫泽手指上便是一下子淋漓洒出一串血珠来。 不过不管是卫泽也好,还是霍铁衣也好,都是只眯着眼睛盯着李淳。 箭矢速度飞快,几乎就是一眨眼的功夫,一个吸气的功夫,就已是直接的飞速而去,到了李淳的面前。 李淳瞪大了眼睛,下意识的做了个闪避的动作。 然而……却是根本就没用。 卫泽早已是将这个细微的动作算计到了,故而箭矢几乎还是分毫不差的就直接没入了李淳的胸口。 那一身金甲固然好看,可是也只是好看罢了。根本抵挡不住这样的箭矢,只是一下子就被穿透了。 李淳只觉得心口一疼,而后就被那一只箭矢的力道带得顿时跌下马去。 李淳跌落在地的时候,止不住又将眼睛瞪大了一分。 李淳旁边的人都是惊慌无比,有往后退想撇开关系的,有蜂拥上来查看李淳的情况的。 李淳听着旁人叫他,却是只觉得眼前都是有些模糊,虽然努力睁大了眼睛,可却是什么也看不清楚了。他张口欲言,却是只觉得血诞不受控制的从口中一下子冒出去,源源不断,以至于满口血腥。 看着这一幕,卫泽却是唇角一勾。 霍铁衣更是不受控制的惊叹了一声:“竟是宝刀未老。” 卫泽一声轻笑:“缘何会老?” “昔年你一箭取了那突厥王子的性命,今日你又一箭取了这叛臣的性命,只怕日后是要传出佳话来了。”霍铁衣“啧”了一声,不由得有几分感慨。 卫泽我侧头看了一眼霍铁衣:“光顾着感叹了?还不做正事儿去?” 说完这话,卫泽便是从怀里掏出帕子来,打算将手指包上,只可惜的是——那帕子早就脏污了。卫泽看了一眼,略略有些嫌弃,便是又塞回去,而后吩咐:“拿个干净的帕子来。” 霍铁衣忙将自己的帕子递过去,而后又扫了一眼底下因为李淳中箭而方寸大乱的兵丁们,高声呼喝道:“贼子已死,还不投降?” 一句话连喊三遍,之后霍铁衣这边的人也都是跟着高声呼喝起来。 一时之间,这样一句“贼子已死,还不投降”的话这么齐声喊出来,几乎是穿云裂石,犹如万鼓齐奏,犹如千军万马齐齐奔腾,登时叫大地都是震颤,叫敌人更是为之胆寒。 卫泽满意的点了点头:就是要这样的效果。若是没有这样的效果,对方怎么会从心底被压制住,从而生出怯懦之心?再从而只能投降臣服? 战场上,惯用的就是这样的手段。但凡有优势,大声喊出来,这么喊几句,就算不能叫对方真投降了。总归也是影响士气。 不过这一次么……看着那人堆里躺在地上的已经蒙上了尘土的金甲,卫泽嗤笑了一声。 李淳到底是太大意了些。若换成是他,他必是不可能出现,除非是尘埃落定。要知世上从来就没有万无一失的事儿,不管是如何,总要防备着些。 若是今日李淳不是按捺不住的非要过来这一趟,他纵然是再怎么弓术了得,纵是再怎么臂力超人,那也是无济于事。 只可惜…… 大概李淳到死都是不明白自己到底是败在了何处的。 李淳大概是到死都是不甘心的。 卫泽将伤口包扎好,就匆匆对霍铁衣嘱咐:“我去内宫,你来收拾这头的烂摊子。” 李淳已死,这头倒是再无什么可顾虑的,当即卫泽也就不再挂心这头,而是开始忧心谢青梓了。 毕竟熬了这么久,谢青梓也不知还能不能撑得住。 霍铁衣也是担心谢青梓,当即应一声:“你只管去就是,这里有我。” 李淳一死,这里剩下的人自然是再无半点的威胁力。也不过就是琐碎事情罢了,霍铁衣做惯了这样的事情,更是觉得轻车熟路。卫泽去后,他便是只让人开了宫门,一骑当先杀了出去。 外头的人却是连反抗似乎都是疲软的。纵然有一部分硬骨头,可是更多的人早已失了反抗之心,没了士气再战。 毕竟李淳都死了,他们还为谁战? 这样的念头,足以击垮所有的信念和坚持。 霍铁衣最后杀到了李淳尸身之前,看着李淳死不瞑目的样子,干脆一刀将李淳的头也是切了下来,提在手中振臂高呼:“李淳已死,尔等还敢反抗焉?!” 霍铁衣这一句话中气十足,几乎是压过了所有声音。更是仿佛在这里连回声都是在响。 战鼓擂响,却是只成了一场单方面的战斗。 但凡不肯投降的,其实都是心知肚明再无活路的人。毕竟,今日在里逼宫,事后秋后算账起来,新帝也好,卫泽也好,霍铁衣也好,谁又会网开一面呢? 这些霍铁衣也同样是清楚,故而杀起来便是更无半点手软。 随着月色渐起,随着光线渐暗,霍铁衣几乎是速战速决,不过一两刻钟就将叛军全都一锅端了。 而卫泽此时也才堪堪到了栖凤宫罢了。 栖凤宫门口仍是挂着白。 卫泽抬头看了一眼,脚下便是忍不住一顿。旋即抿了抿唇角,大步流星的走了进去。 谢青梓一直都在等着卫泽。 此时卫泽进来,也不用宫人禀告,她一眼就先看见了卫泽。而后便是起身迎了上去,也不等卫泽开口,她就握住了卫泽的手,轻声问道:“如何了?可解决了?” 卫泽反握住谢青梓的手,牢牢的将她的手握在手心里,几乎是有些贪恋和汲取温暖一般。 不过他也并不曾多说什么,只是轻声应了一声:“嗯,已是解决了。” 卫泽语气甚至都是淡淡的,轻描淡写得仿佛不过是说了一件小事儿。丝毫不觉得这件事情意义重大一般。 谢青梓觉出卫泽的情绪似是有些不对劲儿,而后便是也没再多问半个字,只轻声道:“要不你去给姑姑上柱香罢。” 卫泽应一声,拉着谢青梓走进了灵堂,而后才又松开时候,穿过了仍是在跪灵的妃嫔们,也不用宫人,自己取过三根香在蜡烛上点燃,而后才撩了袍子跪下,轻声开口:“姑姑放心,我已是手刃仇人。” 这么一句话,听着竟是有些没头没脑的。 卫泽却是再无半句多余的话,只是磕了三个头,伏在地上好一阵子,这才又直起身来,只是却是没有再起身,反倒是就那么直挺挺跪着了。 谢青梓多少明白卫泽的意思:这是要给卫皇后跪灵的意思。作为侄儿,卫泽给卫皇后跪灵是天经地义,卫皇后一手将卫泽养大,卫泽更是该在这里长跪。 虽然担心卫泽的身子,有心想要劝说卫泽去歇一歇,可是谢青梓到底最后还是将话又咽下去了——若是不让卫泽跪着,只怕卫泽心里头更是难受。若是真担心他,那就过一阵子再劝说不迟。 至于卫泽说的“手刃仇人”,她也是有些心惊的。旁人或许还觉得没头没脑的,可是她却是心里头清楚,如今算得上是卫泽仇人的,其实也不过只有一个李淳而已。 旁人纵然得罪过卫泽,但也是远远够不上仇人这个资格。唯有李淳,将卫皇后……而这样的事情对于卫泽来说,不亚于杀母之仇。 故而,李淳便是卫泽的仇人。 而如今卫泽却是只说“手刃仇人”,那这么说来……卫泽这是已经斩杀了李淳? 这样一想,谢青梓只觉得又是激动又是心惊。一时之间,她既是想问个清楚明白,又是觉得不愿意去打扰卫泽。 最后干脆就匆匆走了出去,只问一个跟着卫泽一同过来的内侍:“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 内侍便是绘声绘色的将事情讲了一遍。 其中重点描述了卫泽到底如何神勇,只用了一弓一箭就直接的解决了李淳,将李淳斩杀于人群之中。又如的破了对方的士气,以至于以一边倒的姿态得了胜利的。 谢青梓听着这些描述,只觉得是惊心动魄,同时又俱有荣焉,再之后就是轻轻呼出一口气来:“如此甚好,那等乱臣贼子,妄图谋反逼宫之人,合该一箭射死。只可惜我竟是没能瞧见这一幕,更没能看着他去死。” 第413章 平乱 谢青梓说这么一番话,自然也不全是自己随口那么一感慨罢了。 更多的却是为了卫泽。 卫泽今日射杀李淳,虽说看似是好事儿,也是大义之举,更是无奈之举。可是李淳毕竟是李氏一族的族人。等到如今这件事情的风波之后,难保会没人来翻旧账。 故而,她今日就要直接的将这个事儿坐死了。要将李淳是乱臣贼子的名声传出去,传得沸沸扬扬,叫世人都对他的死拍手称庆才好。 谢青梓的这点小心思,旁人未必会明白。 谢青梓说完了这句,就又去吩咐:“对了,这等喜事务必宣扬开去,让这宫里的人都知道不说,更是要让满京城的人都知晓。” 顿了顿,她才忽又想起来圣上也是没了的事儿,当即就又吩咐:“去,提醒霍将军一声,让他记得叫大臣们进宫来跪灵。另外,圣上收殓用的东西,也是尽快送来。” 接下来就要面对一场盛大的丧事,谢青梓只觉得是两手两脚只怕都不够用了——关键是,她还偏偏从来就没有办过丧事,更是抓瞎。 而此时屋内,沉星站在了卫泽的旁边,与卫泽跪在一出。 沉星也是明白如今局势的,故而就轻声这样问了一句:“是不是咱们赢了?” 卫泽侧头看了一眼沉星,看着沉星那一张和卫皇后肖似的脸,心底微微一软,语气和神色都是缓和几分:“嗯,咱们赢了。” 若换成是旁人,只怕卫泽此时都是连口也不想开的。 卫泽这样一说,沉星就立刻松了一口气,旋即又问:“那我能杀了李淳吗?” 一个年幼的孩子,却是说出了这样的话来。说着想杀人,竟是和说吃饭喝水一样的自然而然,又简单无比。 不仅是旁人,就是卫泽也是微微有些诧异。不过卫泽心里头是明白为什么沉星会说这样的话的,无非是因为李淳动了卫皇后——由此可见,倒也是说明了卫皇后在沉星心中也是有分量的。 母子二人虽才相认一日,就已是阴阳永隔,可是至少沉星是记得卫皇后,也在意卫皇后的。 这样的想法,让卫泽不由得对沉星更多了几分柔软。 伸手摸了摸沉星的头发,卫泽却是摇摇头:“不行。” 沉星立刻皱眉,语气颇有些失望和不解:“为什么不行?青樱说,我如今是太子,我想做什么都可以。” “因为他已是死了。”卫泽听着沉星说这样的话,虽然语气没什么变化,可眸子里的光却是忍不住的暗了一暗。沉星这样的年岁,正是教导的好时候,谢青樱现在告诉沉星这样的话——沉星将来会如何? 可却偏偏又不能说这话不对。 沉星听卫泽说李淳已经死了,还吃惊了一下,随后就拧着眉头问:“怎么死的?” “我杀了他。”卫泽轻描淡写的说了这么一句,却是在仔细看沉星的神色。 沉星拧着眉头露出若有所思的样子来——谁也不知他在想什么,对于一个小孩子的心思,卫泽猜不透,也不想去猜。 他就这么看着沉星,等着沉星做出反应来。 沉星反应是慢些,可是等他想明白了,总也是会有反应的。 “那也就罢了。”沉星摆摆手,略略露出一点委屈之色来,“既然是他死了,我也没办法了。可是我说过要给母后报仇——” 原来是纠结这个。卫泽神色又缓和几分:“无妨,横竖他死了就成。” 沉星点了点头。 “父皇也死了,是吗?”沉星又问了一句。 卫泽应一声,这一次却是有些漫不经心:“嗯,圣上驾崩了。” “那我——”沉星再问,略略露出了几分不安来:“那我该怎么办?”虽然谢青樱跟他说过,可是这样的事儿不是小事儿,饶是他再不明白,还是忍不住的的紧张莫名起来。 “没什么好怕好担心的。”卫泽知道沉星在担心什么,又在害怕什么。当下只是轻叹一声,态度语气却是郑重无比:“无妨,有我在。” 只有卫泽自己知道,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又是代表了什么。 沉星听着卫泽这样的话,忍不住就朝着卫泽靠了靠。那一副依恋的样子,却是叫人看着就心软。 沉星到底还是太小了。卫泽心里想着,忍不住就叹了一口气,倒是忽然也有些担心起来:若他护不住沉星,又该怎么办? 只是这样的担心,他却是并不打算说出口。 而这头卫泽和沉星跪灵,那头霍铁衣却是和陆夜亭碰头了——陆夜亭带着城外的军队杀进了城里。 陆夜亭原本还害怕自己回来迟了,谁曾想霍铁衣这头竟是已经完事儿了。 陆夜亭瞪着霍铁衣,先将霍铁衣从头到脚的看了一遍,这才将高高悬着的心放下了。毕竟霍铁衣虽然是满身血污,可是到底是没受伤的。 陆夜亭这头看着霍铁衣,霍铁衣也是在看陆夜亭,颇有些愣愣的:“你怎么能——”陆夜亭这个时候,不是应该在陆家才对?怎么的倒是带着人过来了?而且还是正儿八经的军队。 陆夜亭看着霍铁衣那一副呆头呆脑的样子,没好气的上前去劈头盖脸的就问:“青梓呢?” 霍铁衣摇摇头:“我也没见着,不过是在后宫里,应该是没事儿的。如今卫泽已经过去了。” 陆夜亭应了一声,略略放心下来,只是却是更加的不满意:“你怎么的也不去看看?在外头干什么?” 陆夜亭也是着急谢青梓,故而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霍铁衣却是摇头:“我还有事儿,哪里能擅离职守?倒是你,若是担心可以进宫去看看。”顿了顿,他才又想起来:“圣上驾崩,你也理应进宫跪灵的。” 陆夜亭懒怠和霍铁衣废话,横竖霍铁衣平安无事也就罢了。当下也就没再多说,直接就急吼吼的进宫去了。 陆夜亭这头走,那他霍铁衣就才问那带兵的将领:“怎么你们却是在一路?” “也是陆公子通知得及时,不然我们只怕也就要被控制住了。”将领多少有些后怕,而后将陆夜亭如何及时赶到,又如何说服他们的事儿说了一遍。 不过因了时间不够,故而倒是没说太多,只是匆匆说了一遍也就作罢了。 霍铁衣只觉得惊心动魄:甚至比起他和卫泽经历的那些都更为的惊心动魄。单单是冒着发现被直接当场就格杀勿论的风险出门,就已经是够可怕了。而他更是难以想象陆夜亭又是如何蒙混出城,又是如何大胆的冲进军营里,直接说有人要谋反的。 这些种种经历,只将霍铁衣吓得几乎是冷汗都湿透了重重衣裳。要知道,陆夜亭做了这么多的事儿,哪一个都是一个闹不好脑袋就没了的。 霍铁衣自己冒险他还觉得不害怕,可是此时想着霍铁衣的所作所为,他却是只觉得后怕不止,他也才原来知晓,他竟是……如此的胆小。 当然此时也不是想这些的时候,霍铁衣最终还是匆匆的将这些情绪都压下去,接着去做该做的事儿。比如肃清余孽。 陆夜亭一路直接进宫,到了宫里早已是忙乱起来——宫门口清理血迹尸身的宫人就是不少。看着那些暗红色的血迹,看着那些如同猪狗一般被随意堆在那儿的尸身,陆夜亭却只是一脸漠然。 漠然到全然不像是个十几岁的少年。 陆夜亭看到了谢青梓的时候,谢青梓也刚好看到了陆夜亭。她还微微愣了一下:“哥哥怎么来了?”就算跪灵,似乎也也来得太早了些,宫里现在都还没准备好呢。 就如同是看见了霍铁衣那时候的样子一般,陆夜亭也将谢青梓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番。 谢青梓看着陆夜亭这幅样子,多少猜到了他心头的想法,当即便是叹了一口气,轻声道:“我在后宫里能有什么危险?倒是大哥和卫泽今儿才是真真儿的凶险。” “嗯,我瞧见大哥了。他没事儿,你别担心。”陆夜亭见谢青梓的确是除了疲惫之外倒也没有别的什么,当即就面上带出一点浅淡松快的笑意来,连自己叫了霍铁衣什么也是不知道。 谢青梓却是注意到了这一点细节的改变。当即就忍不住的是偷偷掩唇一笑,而后一声轻叹:“哥哥担心这个担心那个,怎么也没看见自己衣裳都是破了?” 陆夜亭的衣裳破了好几处,瞧着像是在那儿刮到了。 陆夜亭低头一看,随后也是有些尴尬,不过仍是强壮镇定;“无妨,一会儿换一件就是。再说了,不是要穿麻衣?圣上驾崩了?立了沉星为太子么?” 陆夜亭竟然是不知道这个事儿,谢青梓诧异的看了陆夜亭一眼,而后应了一声:“嗯,正是如此。” “那倒是不怕天下大乱了。”陆夜亭呼出一口气,随后又低声问:“可有吃的没有?快饿死了。”折腾这么久,却是一点东西没吃,他这会子是只觉得前胸贴后背的。 第414章 处置 圣上驾崩不是小事儿。 跪灵这个如何安排更不是小事儿。 而且关键是现在卫皇后也是没了,如今摆在谢青梓面前就只有一个难题:两头停灵倒是容易,可难就难在如何跪灵上。 谢青梓偷偷叫了谢青樱过来问她:“你可知道最后是怎么安排跪灵的?”后宫妃嫔既是该跪圣上,也该跪卫皇后。命妇们也是如此。可是人就一个,如何能有分身两处跪着? 谢青樱被谢青梓这么一问,却是一下子就有些愣住了,随后也是露出几分尴尬之色来:“这个……我却是不知道。” 谢青梓无奈一笑:“那这个要如何安排?” 谢青樱犹豫了一下,轻声道:“不然问问姐夫?” 这个事儿,她们两个女人还真不好下决定 谢青梓沉吟了一阵子,最后还是只点点头:“既是如此,那就去问问他罢。” 卫泽仍是还直挺挺的跪在卫皇后灵前,只是瞧着他那一副疲倦的样子,谢青梓既是觉得心疼,又是觉得有些不知该说什么好。 卫泽这样,却是半点也听不进去劝的。 她方才说了一遍叫他去歇一阵子,他却只是坚持。 到了卫泽旁边,谢青梓犹豫片刻,却是看住了沉星,而后轻声开口:“有件事情,我得禀告太子殿下——” 如今虽然沉星也没行过大典,不尴不尬的,可是好歹圣上的旨意是发出去了,故而此时改口倒也是可行的。她这会子改口,还拿出这样一幅姿态来,一则是耍了些小心机不愿意让卫泽开口,到时候又来背黑锅,二则也是有心提醒众人沉星的身份。 沉星如今可是储君。只等三个月后孝期一过,也就可以直接的举行登基大典坐上帝位了。 沉星还是第一次被人口称“太子殿下”,故而当即还有些发愣:“我吗?” “嗯,正是太子殿下您。”谢青梓声音再柔了三分,只觉得沉星这样傻愣愣的样子既是叫人心软,又是叫人心疼。 等到登上帝位,沉星这般样子,也不知道要被人怎么算计去。 卫泽看了一眼谢青梓,缓缓开口:“怎么了?” “是跪灵的事儿——”谢青梓轻叹一声,也不遮遮掩掩:“这两头分开跪灵的话,也是不妥。所以我想着,若是一处的话……” 自是省事儿不少。 谢青梓叹了一口气,知道自己这样提出来是有些不合时宜——毕竟卫皇后的身份,如何比得上圣上?到底也是不够资格去接受百官跪拜的。 这也是这个问题的最叫人纠结之处。毕竟不分开停灵,那就肯定是在一处。而在一处,唯一的问题也就是这个问题罢了。 卫泽心头也是明白问题关键在何处。这个问题,饶是他也是得好好思量一二。 这头卫泽还没思量出个结果来,沉星就已是出声道:“既是这样,那就摆在一处。母后与父皇鹣鲽情深,想来父皇也是愿意如此的。若不是感情深厚,父皇怎么会随母后去了?” 这话说得很在理,也很能打动人,只是到底真要说起规矩……仍是站不住脚的。 卫泽看了一眼沉星,唇角微微噙了一丝笑:“就按沉星说的来办。”顿了顿,又添上一句:“若有人反对,那就让他来找我。” 这事儿算是就这么决定了。 卫泽又看一眼谢青梓,瞧着她眼睛底下的淤青,心里自是心疼的,可却也知道这个时候只怕谢青梓也没什么可以安生的功夫,当下便是道:“你先去歇一歇,剩下的事儿我来。” 谢青梓看了卫泽那一副样子,忍不住气笑了:“你倒是先管好你自己再说罢。你都熬了这么久了,我都怕你一下子就倒下去了。” 谢青梓这话透着一股子的埋怨,卫泽听着难免有些心虚,却也觉得谢青梓这样反而是叫他心头很是受用。她如此担心他,如何能叫他不心生欢喜? 不过这个时候却也不是说这些时候,卫泽语气不容反驳道:“听话,去歇一会儿。” 谢青梓看着卫泽如此坚持,也不愿意将时间都浪费在唇舌上,到底还是选择了顺从他的意思:“那我去眯一会儿养养神,等会儿来替换你。” 卫泽应了一声。 谢青梓这才去了偏殿,也不敢躺下了,就那么靠在贵妃榻上就闭了眼。 谢青梓这一闭眼,就是直接的睡了过去。更是睡得人事不知。 卫泽后头悄悄的去看了一眼谢青梓,见谢青梓兀自睡得香甜,就是守着她的小宫女也是趴在桌上睡了过去,当下颇有些无奈的叹了一口气,而后上前去悄悄的给谢青梓将被子盖上了。 如此动作,谢青梓却是半点惊醒的意思也没有:整整两日都没睡过囫囵觉,这会子到底又多困顿,却是可想而知。 谢青梓醒来的时候,外头的事儿却是已经都处理得差不多了。一些琐碎的事儿,也让安顺去办了。竟是也没什么可操心的了。 谢青梓当即既是心疼又是觉得无奈:卫泽这样的拼命,也不知他累不累。受不受得住。 谢青梓特特的去找了卫泽,只看了一眼就心疼了。当即就沉声道:“去歇一会儿。” 卫泽捏了捏鼻梁,闭眼歇了一口气。而后再睁开时候,却是道:“马上要见一见林家人。卫晟也在里头,见过了我便去歇着。” 谢青梓看着卫泽眼睛通红的样子,只觉得不知该说什么,当即蹙眉:“你这都熬了多久了?” “姑姑的事儿,我想知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卫泽最终如此说了一句。 谢青梓一愣,却是没想到卫泽之所以如此强撑,是因为这么一件事儿。她还只以为……是丢不开手。是了,卫泽从来也不是什么逞强的人,他做事儿都是又计划的,哪里又会这样呢? 谢青梓一声轻叹,走上前去,轻轻拍了拍卫泽的肩膀,低声道:“姑姑的事儿固然要紧,可是你也不能太过硬撑了,如今这样的局势,还得你将场面撑起来,你若是都倒下了,叫我们怎么办?” 卫泽握住谢青梓的手,只来得及匆匆说了一句“我知道”了,便是就往外行去。 谢青梓想了想,干脆也跟上去。若是以往,自然没有她一届女流之辈去凑热闹的事儿。不过现在么……跟去偷偷看一眼,想来也是无妨。 林家是李淳的党羽,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不过到底因为林家的势力摆在那儿,故而多少也和旁人有了一点不同的待遇罢了。 谢青梓过去的时候,便是只在门外听着,也不敢进去。 林家但凡是有官职在身的,都是在这里跪着了。 林大人就这么直挺挺的领头跪在那儿,说实话却是看着有些叫人心酸——毕竟年岁也不小了。 卫泽一走过去,林大人一愣,随后又露出理所当然的神色来。 卫泽还未曾开口,林大人倒是先开了口:“卫指挥使如今可算是只手遮天了。” 面对林大人这样既是嘲讽,又是恭维的话,卫泽的反应却是十分淡然:“多谢林大人夸赞。只可惜,林大人现在却是阶下囚了。” 卫泽这话将林大人噎得好半晌都是没说话。 谢青梓在门外听着,倒是只觉得痛快无比。止不住的便是抿唇偷笑。 或许也是卫泽这话给了林大人提醒,让林大人认清楚了自己现在的情况,而后林大人就笑了一声:“如今沦为阶下囚,我也无话可说,却是不知你打算如何。” 卫泽反问:“林大人觉得我该如何?” “卫指挥使想如何就如何,却是不必问我。”林大人到了这会子也是颇有些硬气,竟是还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不过,也不一定就是硬气,许是有什么仰仗也不一定。 卫泽轻笑一声,击掌颔首道:“林大人好骨气。既是如此,你看灭族如何?” 林大人神色微变:“别忘了,我林家和各大世家都有姻亲,若真要灭九族——” “我卫家也跑不掉,是吗?”卫泽又笑了一声,眼睛里的光芒却是显得更加凌厉:“怪道林大人如此的不慌不忙。不过,林大人也是聪明人,应该知道最后李淳舍弃太子妃的事情了。林大人对此,又怎么看?” 提起这个事情,林大人倒是沉默了片刻。最后又叹了一口气:“无话可说。” 李淳舍弃太子妃,一则只怕是为了大局,二则更多的是不愿意将来被林家掌控太多。 故而光是想想,就知道李淳将来掌权之后,只怕是必然会对付林家的。 不过现在林家已是没了未来可言,再说这些也是毫无益处。 “既是都到了这步,林大人还护着李淳的骨血,不肯交出来么?还是说,林大人愿意用自己儿子的性命,去换李淳嫡子的性命?”卫泽说这话的时候,丝毫不见阴狠,反而是透着一股子光明磊落的味道——可是却显得分明更加慑人了。 卫泽站了半晌,似也是有些乏了,当即便是直接自己在一旁椅子上坐下了,而后甚至还捧起茶盏来喝了一口,整个人都是优哉游哉。 第415章 缘由 听了卫泽这样的话,谢青梓才算是知道,原来李淳那个嫡子,竟是林家藏起来了。 李淳的嫡子,说来却也是十分重要的:若是不找出来,他日难免被有心之人利用,打着旗号生出是非。毕竟,李淳当了这么多年的太子,多少也有得人心之处。 而且都是幼主,沉星一个从宫外回去的皇子,和一个正儿八经的皇长孙……似乎也更是皇长孙显得理所当然一些。 林大人被卫泽这样的话一说,神色却是彻底稳不住了。 “林大人仔细考虑考虑。不着急回答。”卫泽此时,只胜券在握。 而林大人则是失魂落魄,显然心中竟是十分的纠结。 卫泽又看了一眼在一旁立着的,一直都是垂头丧气的卫晟。唇角微微勾起,倒是有些忍不住发笑。最后卫泽说了这么一句:“你倒是颇有些雄心壮志。” 卫晟便是被这句话羞臊得满脸通红。 卫泽也没有为难卫晟的意思:他自然也知道卫晟不过是刚出府找到了林家,什么都还没来得及做,就已经被抓住了。 最关键的是:“姑姑尸骨未寒,她想必不愿意见到我卫家人自相屠戮,故而我也不动你。你去跪灵罢。” 卫泽说完了这句话的时候,卫晟还明显的呆愣了一下,似乎是只觉得有些不可置信。而后他看了一眼卫泽,见卫泽一脸淡然,似乎并没有后续的样子,就赶忙不带犹豫的忙退了出来。 谢青梓就在门口站着,卫晟出来,她自然是和卫晟对上了。 谢青梓没出声,只冷冷看了一眼卫晟。 卫晟心虚低头,匆匆而去。 卫晟这样的人,说起来是叫人恶心。不过说到底也没有多可恶,以至于就要立刻的去教训他。尤其是这个节骨眼上,卫晟这样的……也还轮不上。 “我有一件事儿要问林大人。”卫泽喝了一盏茶,而后又如此的问了一句。 林大人此时知道自己儿子在卫泽手里,也不敢造次了:“卫指挥使有话就问罢。” “为什么竟是要与我姑姑下毒?”卫泽思来想去却是不明白这一点。 林大人一愣,大约也是没想到卫泽竟是会在这样的问题上纠结,最后就笑了一声:“也不是什么阴谋,只是李淳他不喜卫皇后罢了。而且,他给卫皇后下毒,其实就是为了让你们打消送李沉入宫的念头。只可惜没想到卫皇后刚烈,竟是直接的瞒下来此事儿。” 故而最后卫皇后竟是就这么去了。 谢青梓听着这话,只觉得心中狠狠的揪了一下。她没想到,却原来是这样的缘故。 真真儿的也是叫人有些不知该说什么才好了。想来想去,她也没想到竟是这样的理由。 怪道卫皇后竟是死死的瞒着自己中毒的事儿。也怪道卫皇后直到临终都是没说半个字。却原来是这样的理由。 如若早知道卫皇后是中毒了,只怕不管是卫泽,还是圣上,都不会再冒险让沉星于此时进宫。 可叫人奇怪的是,太子为何也是没有提起这个事儿? 若是太子说了此事儿,不管如何,圣上和卫泽都是不会坐视不管的。 而谢青梓此时心情尚是如此复杂。更遑论是将卫皇后几乎是当成母亲的卫泽了。 卫泽半晌也没说话,一屋子的人都是忍不住惴惴不安。 谢青梓正想着是不是应该安慰安慰卫泽的时候,卫泽便是又出声了:“原来是这样。” 卫泽语气很是平静,平静到了毫无波澜一般。以至于,竟是让人觉得反而是有些背脊生寒,反而是觉得心头毛骨悚然。 卫泽起身往外走,走了两步才想起来还没对林家的人处置。当即就干脆的道:“都暂且收押吧。” 卫泽刚走出屋子,就瞧见了谢青梓站在那儿。当下便是叹了一口气,苦笑了一声:“我——” 话没说完,卫泽却是脚下一软,整个人就这么轰然的倒了下来。 谢青梓吓了一大跳,下意识的就伸手扶住了卫泽。而后又看旁边的内侍。卫泽太过高大,她一个人撑着他却是有些吃力。 内侍忙上来将卫泽架住,将谢青梓算是解放了出来。 谢青梓匆匆道:“先扶去床榻上,然后叫太医来——” 谢青梓纵然担心,心头也是更多少是明白的:卫泽这般突然倒下去,只恐怕是因为累到了极致故而撑不住了。 毕竟,卫泽熬了却是足有三日了。只看他眼底的红血丝,就知道他此时到底已是个什么状况。 比起担心,她却是更心疼。 一时之间太医与卫泽诊断完毕,倒也是和谢青梓的判断基本上就没什么出入,只不过是多少的有些透支了,这会子倒也算不得上是昏迷,而只是昏睡过去罢了。 谢青梓微微舒了一口气,想要责怪卫泽,可看着卫泽一脸倦怠的睡容,却是又忍不住的轻叹了一声——他也是不容易,责怪他做什么呢? 不过既是卫泽睡过去了,只恐怕也是一时半会醒不过来的。不过谢青梓也是害怕卫泽强撑着又挣扎醒过来,犹豫片刻,到底嘱咐一句:“点个安神香罢。都不许打扰了他。” 不管现在是什么时候,不管现在卫泽有多少事儿该做,她都是得让他睡够再说。 哪怕是天塌下来,也是如此。 这头安顿好了卫泽,谢青梓倒是又想起了霍铁衣来。霍铁衣也是个拼命三郎,她也怕霍铁衣像是卫泽那样强撑着,故而当下也是问了一句:“霍将军呢?” “霍将军之前已是抽空歇了一阵子。”内侍低声答道,又问:“世子妃可要奴才去找霍将军过来?” “也不必,你去将世子爷太过疲乏睡过去的事儿告诉霍将军一声就是。告诉他,若有什么事儿,他处置就是,别过来叫世子爷了。” 谢青梓如此说了一句,而后也是揉了揉太阳穴,轻声道:“又什么事儿,也来禀告太子一声。”就算是沉星只是个幼主,可是总归也是主子,就算是只做个样子,那也是必须做个样子出来的。 众人都是应了。 沉星如今却是已经适应了旁人叫他太子,只是谢青樱却是一直都没改口,仍是只叫他做沉星。沉星自己乐意,旁人也是拦不住,故而只能随着去了。 卫王妃也是领着林语潇进宫来跪灵了——原本林语潇却是不敢来的,毕竟林家现在…… 林语潇心头心虚,卫王妃却是觉得还好,只拉扯了林语潇一把:“总归也是不会将我们如何的。你也别太心虚了。” 林语潇应了一声,虽说是好了一些,可是却也止不住的怯了许多。 谢青梓如今就守在那儿,二人自然是不可能避开她的。 三人碰上,林语潇就是先低下头去,颇有些讪讪和讷讷:“大嫂——” 谢青梓虽不待见她们,可是这个时候也断然没有给她们难堪的道理。 “去跪灵罢。”谢青梓淡淡的说了一声,转而又去招呼别人。 卫王妃被谢青梓这样的态度噎了一下,只是如今却是半点也是不好意思再多说什么,最后只能轻声道:“走罢。” 谢青梓也只当是没瞧见。 卫晟这次站在了他们的对立面,卫王妃若是还好意思来摆架子,那她少不得也要给卫王妃一个没脸了。不过么,卫王妃倒也算是识趣。 谢青梓如今虽然还顶着卫王世子妃的名头,可是往那儿一杵倒也是没有人敢小瞧了她半点。如今谁不知道,卫泽一箭射杀李淳的事儿?谁不知道是卫泽力挽狂澜,替李沉这位幼主保住了江山? 再加上原本的亲戚关系,卫泽此番立下如此功劳,以后必是只手遮天的存在。而如今谢青梓代为主持宫务,更是可见一斑。 要知道,这样的事儿怎么也不该谢青梓一个外人来插手的。毕竟后宫中那么多娘娘们呢,随便挑一个出来都似是比谢青梓强多了。 可是即便是心里头明白这个道理,谁也不敢多废话一句,既算是敢怒不敢言,也算是一种另类的讨好:谁人不知,卫泽将这个小娇妻捧在了心尖尖上? 谢青梓见众人都识趣,倒也是满意,不过也没故意拿架子,仍是客客气气的。 不过这些也都是小事儿。大事儿是:圣上的确是中毒死了的。 这件事情,谢青梓本还不知,问起了贵妃梁氏的时候,才是听说锦衣卫已是将梁氏带走了,故而也才知道原来圣上是中毒所致驾崩的。 得了这个消息,谢青梓顿时就是一愣,一下子有些反应不过来:中毒,是怎么中毒的? 要知道,谢青樱提醒了她之后,她已经做了防范……按说,圣上却是绝不可能中毒才是。 谢青梓站在原地想了半晌,最后才问了一句:“叫锦衣卫的管事儿来。我问问,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 若是中毒的,那这个事儿就是有些复杂了。这事儿瞒得住还好,瞒不住的话……就麻烦了。只怕到时候查不清楚,日后就能让她或者卫泽来背这个黑锅了。 弑君这个罪名,谁也担当不起。 第416章 第四百零七 局势 弑君之罪谁能担当得起? 为了这个,谢青梓一下子心都是高高悬起来了,几乎是坐立不安。 锦衣卫此时的负责人过来,谢青梓只看了一眼就愣住了。 怎的竟是陆夜亭? 陆夜亭见谢青梓这般神色,一下子就禁不住的笑了:“怎么,竟是如此惊讶。是觉得我担当不起这个责任,还是觉得我怎么的竟是突然去了锦衣卫?” “自然只是惊讶。”谢青梓立刻就解释,心知肚明自己若是敢说觉得陆夜亭太过年轻担当不起这个责任,只怕陆夜亭能够和她恼一天。 谢青梓心头多少也是觉得陆夜亭太年轻了:别的也就罢了,偏偏是锦衣卫那样的地方……只怕那些人能将陆夜亭吃了罢? 关键就是陆夜亭这么年轻,根本就不可能服众。他和卫泽还不同,卫泽当时去锦衣卫,一则是有军功,二则是有卫皇后撑腰。可是陆夜亭…… “放心就是。”陆夜亭多少也猜得出来谢青梓的担心,笑了一笑只说了这么额一句话。而后,又对着谢青梓轻叹一声:“如今处处都是要靠谱的人去才好。故而,他才不得不用了我。” 谢青梓明白了陆夜亭的意思。霍铁衣是卫泽出生入死的兄弟,是从小一处长大的人,信任自然是不必说。而对于陆夜亭,则是因为陆家和她吧。不管霍铁衣也好,陆夜亭也好,都是信得过的人。 由此可见,情势也未必如同她想象的那般轻松和……理所当然。 谢青梓忍不住也是跟着叹了一口气。然后又一笑:“那哥哥却是该趁着这个机会好好的建立一番事业才是。到时候我靠着大哥和哥哥,看谁敢欺负我。” 谢青梓这话逗得陆夜亭忍不住又是一笑:“就是现在,难不成谁又敢欺负你了?” 开了个玩笑,似乎气氛也是松缓了不少。谢青梓这才问起正事儿:“圣上驾崩的事儿……难道真的是因为中毒?” 提起这个事儿,陆夜亭也收敛了笑意,只剩下了凝重:“的确是。” 是不是中毒,这个都无需多想,毕竟……一看便知。最初可能还看不出来,可是放上两日,就会发现尸身发乌。也会更快出现腐败的现象。 圣上是要停灵至少七日的,这样的天气,只怕…… 谢青梓抿着唇,半晌不知该说什么好。心里却是杂乱。 “这样的事儿也不用你操心,天塌下来自然也还有我们这群男人顶着。”陆夜亭看着谢青梓那般担忧的样子,心头只觉得心疼,而后便是又笑:“再说了,这事儿又不是咱们做的,怕什么?” 谢青梓听着陆夜亭还有心情说这个,到底也是松缓了几分,而后不由得抿唇一笑:“话也不是这样说,我就怕什么都查不出来。” “不还有个梁贵妃吗?”陆夜亭嬉皮笑脸的说着这话,神色完全就是看不出来是在开玩笑,还是认真的。 可谢青梓却是觉得,他必然是认真的。 当下她心头更是复杂起来:“梁贵妃……,我也只是怀疑罢了,当时就是……若是真冤枉了她……”那岂不是她害死了梁贵妃。 这样一想,登时她心里头就是更加有些惴惴不安了。 陆夜亭看着谢青梓这般模样,几乎是忍不住的笑:“一看你这样,就是没干过这样的事儿的。人这一辈子,总也要干点坏事儿的。为了保全自己,为了保全自己在意之人,这点的算计又算什么?纵然要怪,那也是天意。你说,别人都没想去看,偏偏就她去了。你说,怪谁?” 真要说起来,也是天意。 谢青梓听着这话,莫名其妙的居然是觉得还有些道理。 谢青梓叹了一口气,想了一阵子,而后便是苦笑一声:“可终归是咱们的缘故。” 陆夜亭也是跟着叹了一口气,“傻丫头,你这样想不过是让自己难受罢了。想那么多做什么?只当是命罢了。上天选中了她,如何怪得了你?再说了,也还远远的没有到了那一步呢。” 谢青梓听着陆夜亭这样的安慰,勉强一笑:“也是,还远远没到了那一步呢。我想那么多做什么。我想着以哥哥的本事,总能查出来的。” 谢青梓这样说,陆夜亭也是笑了:“你明白便是再好不过。我难道连那点本事也没有?说起来。你还别说,梁贵妃只怕也未必是什么都不知道,如今正审问她呢。” 其实这样说,也不过是陆夜亭故意的在宽谢青梓的心罢了。毕竟,要说查出来。这样的事儿本身就不是那么容易的,如果仓促之中被人追着要结果,故而想想就知道,梁贵妃被拿出来当替罪羊也是理所当然的事儿。 只是,谢青梓这样,倒是让他不敢再往深处说了,唯恐到时候她反而是因为歉疚而更加煎熬。到时候若真需要梁贵妃当这个替罪羊,只告诉谢青梓的确是梁贵妃做的就是了。 现在陆夜亭其实心中就已是特别的后悔,只觉得自己不应该多说。没得叫谢青梓心头不好受。 谢青梓看着陆夜亭一眼,见陆夜亭眼皮底下也是发青,当即就叹了一口气:“这些日子只怕是要十分忙乱的,哥哥也别不爱惜自己。务必好好照顾自己才是。” 顿了顿,忽然又想起谢家是在陆家隔壁,当下便是直接就又道:“对了,哥哥知道不知道谢家的情况——” “谢家没什么事儿。就是谢昀死了。”陆夜亭自是对谢家的情况了若指掌的,当即便是微微一笑——不过不是笑谢家没什么事儿,而是笑谢家现在忙成了一团鸡窝。笑谢昀死得挺好笑的。 谢昀倒也不是参加了谋反一派死的,而是从窑子出来时候,被乱军误杀了。 尸身送回来的时候,谢家人还只觉得不可置信。 如今,谢家正想法子凑丧事的东西呢,连老夫人给自己准备的棺材板子都是先拿出来给谢昀用了。真真是……可怜又可笑。 谢青梓听了这话也是忍不住微微一愣:“怎么会这样……” 若是这样,那现在谢家会是什么样子?那可真真儿的是连个男丁都没有了。虽说还有个谢柏,可是谢柏只是个庶长子,而且年岁也不大。 老夫人那么大的年纪了,也不知道能不成承受得了这样的丧子之痛?只怕是艰难…… 谢青梓想了一想,又问一句:“那丧事怎么操持——” “哪里用你操心?死得这样不光彩,又是这么的一个时期,更是不可能大办,草草的办个法事,也就罢了。”陆夜亭嗤笑了一声,又斜睨谢青梓一眼:“他死了,你难不成还挂心?忘了他怎么对你的了?” “我又如何是关心他——”谢青梓叹了一口气,而后笑了一笑,摇摇头轻声道:“我只是担心老夫人罢了。毕竟一大把年岁了,好好的突然没了儿子……” 大老爷谢昀再怎么混账,总归也是老夫人身上掉下来的肉。老夫人再怎么恨铁不成钢,总也不会因为谢昀死了就觉得高兴。心里难受肯定是有的。 “老夫人硬朗着呢。”陆夜亭撇撇嘴:“放心吧,我替你盯着呢。” 真为这个老夫人也没了,那也怪不得他或者谢青梓不是?故而……死就死了,和他又有什么干系? 不过这话自然不能和谢青梓说的。 谢青梓应了一声,倒也没和陆夜亭客气的意思:“既是如此,那哥哥便是替我多留心罢。若是又什么能帮得上的,那就帮上一把。也算是替我报恩了。” “嗯。”陆夜亭应了,这个倒也不是敷衍:反正真需要帮忙的时候,他也不会坐视不管。毕竟也只是举手之劳罢了。再说了,谢家的确是养大了谢青梓,这一点不容反驳,故而报恩倒也是理所应当。 陆夜亭这样说,谢青梓也就放心了。只是现在她也没法子回去看老夫人,故而只能先暂且搁置,寻思着回头叫竹露或者荷香替自己跑一趟。 也算是尽了心意。看一眼,知道什么情况,回来与她说说,她心里也好有数。 谢青梓叹了一口气,心里头颇为有些复杂:谢昀这样的人,没想到竟是这样的就死了。听着怎么就叫人只觉得有些荒诞不经呢。 总觉得,好像是不大真切。 陆夜亭还有别的事儿,故而也不敢多留,又嘱咐两句叫谢青梓多多保养自己,就只能先走一步去歇了。 谢青梓兀自又想了一阵子梁贵妃的事情,叹了一口气,到底还是只能抛开了——梁贵妃就算是真的被拿去当了替罪羊,她也是拦不住的。 她纵然心头不好受,可是仔细想想,局势摆在这里,毕竟也是无可奈何。就算是让她来做这件事情,只怕真到了那个地步,她也是会选择去牺牲梁贵妃的。 毕竟……梁贵妃偏就那个时候发现了圣上没了。就像是陆夜亭说的那样,如此一来,不找上她又是找谁呢? 认知到了这一点,谢青梓便是轻叹一声,抬眼看着远处巍峨宫苑,心道:这样大约,也就只是刚刚才开始罢了。 第417章 赶鸭子上架 卫泽这一觉,却是丝毫没有要醒来的意思。 谢青梓心疼卫泽,不叫旁人打扰了他。可是现在这样的情况,没有卫泽又该怎么办? 故而许多人都是火烧火燎的,只在心头盼着卫泽赶紧醒过来才好。 最先爆出来的事儿,却是卫皇后的棺椁和圣上棺椁停放在一处的事儿。 卫泽毕竟是以沉星的名义下的令,以正沉星太子的名声。故而此时,便是冒出了不少反对声音来。 谢青梓得知此事儿,只觉得头疼。可是她作为女子如何好出面?这个事儿卫泽来处置,或许是最好处的,可是……卫泽现在还睡着呢。 谢青梓当然是不打算惊醒卫泽的。 故而,谢青梓想了一想:“去,叫霍将军来见太子。”而她自己也同样是去寻了沉星。 沉星仍是还老老实实的跪灵呢——作为嫡子他自是要领头的。而且如此也才能让天下的人都看见他的诚孝。 谢青梓将沉星偷偷叫到了一边儿。 沉星顺手就带上了谢青樱。 看着这两个人焦不离孟,孟不离焦的样子,谢青梓不由得苦笑了一声,竟是只觉得完全不知该说什么才好了。要知道,这样的相处,她也着实是不知好还是不好。 不过此时也不是纠结这个时候,谢青梓看着沉星,轻叹一声:“沉星,咱们恐怕是要去做一件事儿。你身外太子,得和这些大臣们说几句话。” 沉星看着谢青梓,乖巧点头:“阿姐您说。” 沉星这个“阿姐”,是跟着谢青樱叫的。如此叫着,倒也是亲切。不过就是听着似乎太亲切了,反而是没了太子的架子。 谢青梓摸了摸沉星的脑袋,替沉星整理了一下衣裳,而后轻声的嘱咐:“这件事情说起来也是简单。无非是你见了大臣们之后,若是有人敢说什么反对的话,你就将你的之前说服卫泽的话拿出来说一说。不过切记却是不可态度太和软。得有气势些。” “气势?”沉星听了这话,脑袋忍不住微微一偏,露出来一点疑惑之色,而后又才轻声道:“怎么样就叫有气势?” 谢青梓也被问住了,完全不知该怎么回答这话。 最后,还是谢青樱开口解惑:“还记得卫世子说话神态是什么样的吗?那就叫有气势。来,我教你。”说着就伸手捧住了沉星的脸颊,轻声道:“说话时候,再好笑也别笑,就这么面上没什么表情最好。然后,说话时候,你的眼睛记得要盯着人看——就是这样一直盯着。” 谢青樱一面说,一面自己还认真给沉星做了示范。 谢青樱做的时候还不觉得,换成是沉星做出来,倒也是真有那么几分卫泽的气势。 当下谢青梓原本还心情颇有些糟糕,更是多少有些压抑沉重,可是现在却是忍不住的抿唇浅浅一笑,登时颇有些云消雾散之感。 “我明白了。”沉星自己练了一阵子,倒是点点头示意自己明白了。 谢青梓也不管沉星到底是真会了还是如何,而是……这件事情本来就赶鸭子上架,十分勉强。不管沉星能不能做好,只要沉星说出那几句话,倒也是就够了。 当然,若是能做好的话,那也是再好不过的事儿。 想了一想之后,谢青梓怕沉星紧张,便是一笑:“记住了,你是太子,别人可不是。他们只有跪拜你的份儿,他们在怎么气势汹汹,你只不管。” “那他们说的话若是我不想听,我可以叫他们闭嘴吗?”沉星又这样的问了一句。 谢青梓仔细想了想,最后嫣然一笑:“自是可以。” 沉星虽然长得很是有气势,看着不好相处,实则脾气也算好的,加上反应慢,便是更加的脾气缓和。估计若不是对方说得太过分的话,只怕沉星也是绝对不可能说这话的。 谢青梓带着沉星去了大殿上,就见大臣们倒是乌泱泱的站了一屋子。 谢青梓示意沉星走到了主位上坐了,自己却是不敢坐,只是轻巧的站在了沉星背后。谢青樱也同样是如此。 也不知是哪一个先嗤笑了一声:“这样出门还带两个奶妈的小孩子,果真适合做太子?” 这话太过犀利狠辣,以至于让人有些猝不及防。 而且仔细想想,似乎还真有那么几分道理的样子。 谢青梓不由得抿紧了唇,而后脑子里只觉得是颇有些恼:这样的话,分明就是想说沉星不足以做太子了。而且也算是变相的贬低了沉星,贬低了她和谢青樱。 偏偏沉星因为反应慢,只恐怕竟然是还没明白过来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的。 谢青梓蓦然心酸了一下,而后就忍不住直接冷笑一声反击了回去;“我竟是不知,原来一个个权势滔天的大臣们,说起话来,和那些乡下村夫也没什么区别。难道那些圣贤书上那一页,天地君亲师那一页,都被狗吃了?” 谢青梓还是第一次这样骂人,这样骂人的方式……不得不说,却也是十分的痛快。就是粗鄙了一些。而且还和她之前学过的规矩什么的,竟是完全背道而驰的。 故而,除了痛快之外,她还是多少有一点的不自在。 而谢青梓如此反讽回去的架势,也是让所有人都禁不住的愣了一下神。 要知道……换成别的女子,纵然被辱骂了又如何?却也是未必就敢吱声的,更不要说如此不留情面的,甚至有些粗陋直白的反讽回去。 毕竟,女子都是讲究一个蕙质兰心,纵是要骂人,少不得也要拐三道弯才好。 谢青梓这样的…… 不少人看着谢青梓的样子,都是有些微妙了起来。 这一次,却是轮到了谢青樱开口了。 只听得谢青樱慢慢悠悠的道:“看什么?阿姐难道说错了?阿姐也是体谅你们,怕你们听不明白,还说得如此直白。若是我,才不会如此。一群连尊卑都不懂的人,给他们脸面做什么。” 被谢青梓讽刺了,众人尚且还要顾虑一下卫泽那头,霍铁衣那头的缘故,忌惮三分。 可是……谢青樱就完全不同了。 故而当即不少人都是脸色瞬间沉下来,更是有人迫不及待就开口了:“我等官员说话,你一个黄毛丫头插嘴做什么?你是哪家的丫头,如此的没有教养?” 谢青樱既是开口护着她,谢青梓也没打算就让谢青樱来承受这些大臣的炮轰,当即便又是出声:“她是我的妹妹,是与太子有婚约的黄毛丫头。这是圣上和娘娘定下来的,交换了信物的。如今也算是李家的人,怎么,这位大人意见不小?至于插嘴……我看她也是没说错。难道你们不是的确连尊卑都忘了吗?太子虽然年幼,可是太子就是太子,你等也只是臣子。君臣君臣,什么是君,什么是臣。想来大人们比我等女子更明白。” 谢青梓这话不咸不淡的,可讽刺意味却是十足。隐含在其中的辱骂更是十分的明显的。 谢青梓这话到底也是让人多少有些难堪。 不过谁也都明白,在这个关头,若是真跪了下去,那气势上就是输掉了。 所以,即便是大眼瞪小眼,却也是没有任何的大臣就这么轻易跪了下去。 两方势力就这么沉默却又针锋相对的胶着住了。 只是这样的情况,怎么看怎么都却是有些不公平的。 毕竟,谢青梓他们这边也不过寥寥三个人,而另外一头,却是有十几号人。 谢青梓一面和大臣们对阵,一面心头有些烦躁的想:怎的大哥竟是还不来? 本来她是打算他们和霍铁衣一起进来的,只是谁知道霍铁衣却是有事儿迟迟都没能过来。而偏生……这头却已是不得不进去。 故而,她才能领着沉星先进去了。本来她以为霍铁衣应该要不了多久就能到,可是现在看来……怕是还要等一阵子了。 不过好在这群大臣们虽然不服,可是也并不敢动手,故而现在也就是这样胶着住了。 沉星此时大约也是回过神来了,也琢磨消化了方才那些话的意思,就看他缓缓皱起眉来。 沉星本来就和卫泽长得十分相似,此时再做出这样的动作来……却是显得更加的相似了。而卫泽给人的感觉就是气势太慑人。 故而此时沉星虽然看着还是十分稚气,可是这么着也是有那么两分气势逼人的味道了。 沉星徐徐开口:“不是有事儿请孤来商议?难道就是这个?孤是不是太子,尔等说了却是不算。父皇既是下旨,那孤就是太子。” 沉星说这一番话的时候,态度也真真儿的就是沉稳二字。 这样顶着一个和卫泽颇有些相似的凌厉表情,说出了这么一句看似漫不经心却是又分明字字都叫人不得反抗的话来。 谢青梓不由得微微侧目,纵然嘴上不好开口,可是心头却是止不住的叫了一声“好”起来。 谢青梓微微挑眉,到底最后还是忍不住的露出了几分笑意来。 沉星这样,真的是逗人喜欢。 第418章 罢黜 关键是,沉星这一番话说得也是十分的有道理。 圣上去之前,反正是下了旨意的。圣上亲笔所书,又用了印,不服气也得服气。 反正不管是谁,都是不可反驳这话的。 不过,沉星这样的作法,显然也是惹恼了那一帮大臣的。当即就有人直接道:“圣上的心思不难理解,是想着毕竟您是嫡子,理所应当该为太子。可是当时圣上毕竟还在,朝政也不必太子操心,太子自然有大把的时间来学习如何处理朝政事物。可是现在……” 眼见此人迟疑着不肯说下去,立刻就有另外的人接了话下去,而后如此言道:“现在这样的情况,外有强敌,内有金陵王,还有前太子余孽党羽,只恐怕太子实在是太过年幼,以至于难以支撑朝廷。” 这话听着,也似乎有那么几分道理。 谢青梓却是忍不住的笑了:“这话的意思,诸位敢不敢再说明白几分?” 这会子的笑容,自然是气得笑了的。这群人都生了这样的心思了,竟然是还想着遮遮掩掩的,还不敢将话说明白。这不是明摆着做了见不得人的事儿,偏还要找个正经理由遮掩么?真真是可笑。 谢青梓此时此刻,只觉得自己似乎都是要气得火气都能从喉咙口里冒出来了。 若不是到底不是乡野民妇,做不出那破口大骂的事儿,此时她倒是还真想使劲骂一骂那些人。 谢青梓如此说,却是反而没有人应声。 最后,仍是沉星问出了声:“诸位大臣是想要说,打算废太子?” 沉星这话声音朗朗,脆生生的听在人耳朵里,莫名其妙的就叫人觉得是心里头一虚。 谢青梓冷冷的环视了一圈,发现倒也是有那么几个人面上露出了一点心虚之色。可是更多的人……也只是略略有些不自在罢了。 不过仍是没人吱声。 “那你们倒是说说,你们觉得谁合适?”谢青梓又笑一声,然后徐徐问出了这么一句话来。 谢青梓心知肚明,既是对方这样说了,那么肯定是要么是站在了别的势力那头,要么就是真大义到为了家国大事儿。 不过么……后者却是不大可能的。 能做官做到了现在这个位置的,多少也不会真有那么二愣子。 故而,她才会有此一问。 一时之间屋里更是沉默了:仿佛众人连呼吸都是放轻缓了,根本就不敢太过大声用力,唯恐惊扰了这样的沉默。 而霍铁衣就是这个时候进来的。 谢青梓一见了霍铁衣大步流星的从外头进来,当即就忍不住的笑了:“大哥总算是来了。你再不来,我真怕我和太子就被人生吃了。” 谢青梓这个状告得再是明显不过。 霍铁衣听着这话,也不知是该先笑还是该先发火好好威慑威慑这群大臣们。 最后,霍铁衣只能咳嗽一声,板着脸沉声问:“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 谢青梓直接就冷笑了一声,“怎么一回事儿?无非就是想着要个更好的太子,故而打算废除沉星呗。只可惜,一个个想做不敢说,倒是拐弯抹角的找理由。” “难道我们说得竟是不对?”听着这话,终于有人坐不住了,当即便是直接的出了声音。只是当着霍铁衣的面儿,却是没说得那样语气强势,反而是恭敬许多:“太子现在的确是太过年幼,而且,据悉太子似乎天生反应就比别人慢一些?如此的君主——” “如此的君主,那也是名正言顺,先皇亲自封的储君。如此的君主,那也是正统。”霍铁衣直接就不等对方说完,就沉声的接了这么一句话。 而后,霍铁衣又阴测测的笑了一声:“说起来,我倒是想知道,你们从哪儿听说的太子天生反应比人慢了?太子殿下生性沉稳,不肯轻易开口不愿说错了话,只是大智若愚,你们却是眼拙了。不过,太子殿下的确是年幼,这一点是不假。” 霍铁衣丝毫没有要承认沉星有问题的意思,这样强势的态度,登时也是叫之前说那话的大臣有些尴尬。而霍铁衣随后又承认了沉星的确年幼的事儿,其实也是有几分交换的意思。 谢青梓明白霍铁衣的意思:要么咱们干脆撕破脸,要么大家各自退让一步,那还有商量的余地。你们不就是想要找个理由吗?好,太子年幼这个理由随便用。可是若是想说太子有毛病,那就不行了。 对方既是能说出沉星的问题,自然也是肯定有那么几分证据的。 谢青梓心头登时也有些紧张:虽然霍铁衣态度强势,可是保不齐对方觉得他们的心虚了,故而是更要得寸进尺了呢? 此时有霍铁衣在,谢青梓也不打算贸贸然的开口说什么,故而只是等着。 霍铁衣虽是做出了让步,但是气势是半点没减的,就这么冷冷的和那一帮子大臣对视。颇有些慑人。 谢青梓也是抿唇沉默看着。 最后,到底还是对方做了让步,毕竟撕破脸总没有商量着来好办。 当然,谢青梓估摸着最关键的原因,还是因为……霍铁衣是武将,手里是有兵权的。而若霍铁衣真的发起火来,只怕是要血流成河的。 人么,总归是怕死的。 “既是太子殿下年幼,我们也并无要废除太子殿下的意思。而是想着,是不是应该设立一个摄政王来辅佐政务,先将这江山根基稳固下来,等到太子殿下年岁大了,能独当一面了,再还政于太子殿下。”其中一位颇有些年岁的大臣缓缓的说出了这么一句话来。 谢青梓听了这话就不由得一挑眉:这样的事儿…… 说起来真真儿的也是有些叫人不知该说什么才好了。 摄政王一事儿本就是理所应当的。就算此时不提起,只怕最迟等到沉星登基,那也是必须设立的。毕竟沉星现在,难以担当起君主的责任和决断。 当然,谁做摄政王……那就不好说了。 她觉得最可笑的,还是这群大臣的态度。显然,之前不和她说,无非也是觉得她这是根本就没有那个资格来决断这些事儿,懒怠和她浪费唇舌罢了。 对方还未必就是因为心虚。 谢青梓一面为对方小瞧了自己觉得恼怒,一面又忍不住的是有些觉得自己也是糊涂了:她这几日在宫里处处都发号施令惯了,倒是忘记了这一茬了。 霍铁衣听了这话,却是久久没出声。 沉星反而是看了看这个,又看了看那个,好半晌也是没说话。 谢青梓看在眼里,刚想要跟沉星说有什么话就说出来,但是却见沉星又沉默下来,似乎也并不打算说了的样子。 于是谢青梓便是也就没有再多说了。 霍铁衣思绪良久之后,就如此的开了口:“既是如此,那你们想要谁来当这个摄政王?” 谢青梓也是好奇这个。 这下却是又没人说话了。 霍铁衣笑笑:“那既是不肯说,就回头再说这个事儿吧。” 谢青梓叹了一口气,重新提起另一件事情来:“说起来还有事儿,今儿你们叫沉星来,不是为了圣上和娘娘得事儿么?怎的竟是不提了?” 这个事儿不说起来,倒也是就真的忘记了。 霍铁衣一挑眉:“哦?这个事儿有什么?” 谢青梓一笑置之。 旁人却也是没有人敢说话的。 霍铁衣看了一圈,见没人说话,最后就笑了一笑:“娘娘和圣上伉俪情深,死后都要同穴的,如今和圣上一处接受跪拜,又有何不妥?” 沉星也是开口:“父皇深爱母后,必是盼着母后与他同进同出。再说,一国之母难不成连这点的尊荣都没了?” 此时沉星似是有些发了脾气,最终便是有人出声道:“话也不是这么说的——我等也并不是那个意思。” 谢青梓心里头自然也是明白:这也不过就是个借口罢了。为难沉星的借口。没有这个借口,如何好顺理成章的来否认沉星? 只是这会子,她自然也是想要出一口气的。故而才是这般咄咄逼人。 “不过,的确也多少有些不妥——”也有人如此说道,只是话并不曾说完。 谢青梓还要再说。沉星却是沉声道:“此事儿就这样决定,谁有异议,直接便是剥去官服,回家去带孩子去罢。” 沉星突然冒出来这般一句既算是霸气,又算是有些孩子气的话来。 一下子叫人竟是有些哭笑不得。 不过更多也是意外——沉星这话也是够狠的。剥去官服,那就等于是直接罢黜了。这对官员来说,哪怕最后官复原职,那等耻辱也是洗刷不掉的。 沉星怎么会想出这么一个法子来的?又是怎么会说出口的…… 然而霍铁衣却是并不曾多想,甚至连犹豫也没有,只闷笑一声,飞快就承认了:“臣遵旨。” 谢青梓听着就知道这是霍铁衣故意使坏,也是故意给这帮子大臣没脸,当下也没忍住的闷笑了一声。 沉星板着脸却是一本正经,末了也没多呆,直接也是出去了。 第419章 诚意 卫泽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中午用过午膳的时候。只是看了一眼窗棱外头透进来的天光,他就已经是知道自己怕是睡了一天一夜。 随后他就瞧见了谢青梓,轻手轻脚的下了床,卫泽半点声音也是没敢发出来,唯恐惊醒了谢青梓。 毕竟他心头也都明白,谢青梓怕也是好不容易才得了这么一会儿的空闲能歇一会儿。 谢青梓睡得十分的香甜,许是因为近日太过劳累的缘故,故而连卫泽站在她面前好半晌也是不知道。 谢青梓睡得香甜,卫泽看得认真。窗外的光悄悄的穿过窗棱,洒落进屋里。谢青梓双眸微合,睫毛像是鸦翅一般覆盖下来,在如羊脂玉一般的肌肤上投下一片阴影来。 可即便是这样,也同样是不能掩盖她眼下微微泛青的颜色。 卫泽忍不住轻叹了一声。谢青梓的倔强和坚持,却是不下于他的。强撑起来,他们夫妻二人竟是如此相似。 这样也不知道究竟好还是不好。 心疼也有,骄傲也有,交织在了一处就成了复杂。 这就是他的妻,他卫泽的妻。 看着谢青梓面上连香甜睡意都掩盖不住的疲倦,卫泽替谢青梓掖了掖被子,而后便是轻手轻脚的退了出去。 卫泽洗漱一番,又用了些粥,随后叫了安顺过来问话道:“我睡了这么久,可发生了什么事儿没有。” 卫泽问这话的时候,刚好要搁筷子,安顺言简意赅的说:“大臣们倒是不大看好太子殿下。” 卫泽听了这话,当下手上力道就重了些,只听得“啪嗒”一声,惊得屋里其他人都是不由得心头一凛。 卫泽露出个似笑非笑的神情来,慢慢开口问道:“那他们这是想做什么?废太子还是想立摄政王?” 安顺干笑一声:“世子爷心里都明白。” “叫霍铁衣来。”卫泽沉声吩咐,而后又道:“把李润也叫来。” 李润此番也是立下不小的功劳,若不是李润及时的带人来了宫门口,只怕还未必能够和李淳的人对峙那么久。 李润运气不好,从马上摔了下去,当时就昏死过去,故而后头就没再能出来露面。 不过现在过去了这么久了,李润也是该露面了。 不过李润这个时候倒是来得快。 霍铁衣还没来,李润就过来了。 看着李润胳膊都还上着板子,卫泽唇角微微勾起:“看来伤得不轻?” 李润讪笑了一声:“也是运气不好,竟是伤了骨头。” 顿了顿,他又笑道:“不过也并不要紧,只要不打架就成,动动嘴皮子跑跑腿还是可以的。” 卫泽听着这话,忍不住又笑了一下:“既然是这样,那倒是还好。” 李润咳嗽一声:“今儿叫我来是为了什么事儿?” 李润故意转移话题,卫泽也不说破,只是点了点桌面:“等霍铁衣:来了再说。” 李润就只能等着。 好在霍铁衣倒也是很快就过来了。一见了卫泽,他便是欢喜起来:“你可算是睡醒了。” 霍铁衣这话说得颇有些无奈:“你要是再不醒来,便是要让我无可奈何了。如今离开了你,根本就没有法子办事儿了。” 卫泽斜睨了一眼霍铁衣,而后轻笑一声:“不过是你放不开手脚,倒不是离不开我。” 霍铁衣白了卫泽一眼:“我若是有你这样的服众,我也不说这话了。” 卫泽点了点桌面:“大臣们到底是什么意思。” 霍铁衣坐下,而后叹了一口气:“看不上太子是一,想争权是二,被人挑拨了是三。” “嗯,谁带头的?”卫泽浅浅一笑,笑意却并不带到眼底,就这么问了一句。 霍铁衣说了两个人名,末了又加了一句:“也是不识好歹,青梓带着沉星去,他们竟是还冷嘲热讽上了。胆子太大了些。” 卫泽没说话,缓缓想了一阵,就看住了李润。 李润原本还有些心不在焉。被卫泽这么一看,登时就是心虚起来,而后忙道:“有什么话你说就是,别看我才是。” 李润这样一说,卫泽也就没多说,只道:“你觉得这事儿该怎么办?” 卫泽这样一问,李润也是真被问住了:“还能怎么办,也没什么好办法呀,现在这样的时候,总不能将人都杀了吧?” 卫泽挑眉一笑:“怎么就不能将人杀了?” 卫泽这话说得也是吓得李润直接就僵了一下。好半晌李润才一脸飘忽的问卫泽道:“你的意思是——不会真的是说的那个意思吧?” 李润饶是从来都是混世魔王一般的存在,此时也是忍不住的有点儿被吓住了。 卫泽笑笑,挑眉露出点挑衅:“怎么的,竟是怕了不成?” 李润被卫泽这么一激,险些就点头了。 不过好歹也是克制住了,而后便是摇头:“这些大臣可不是那些阿猫阿狗,杀了也就杀了。” 李润这样说,卫泽就先笑了:“看开你却是不敢去做这件事儿了,也罢。” 霍铁衣理所当然的接话道:“他不敢,我来。管他是谁,既然是要作死,那就别怪我刀下无情。” 霍铁衣这话说得杀气腾腾,浑身气势都是外放,俨然是遇神杀神,遇佛杀佛的架势。 李润看着霍铁衣,微微皱眉,而后又问了一句:“果真要动手?竟是就没别的办法了?” 李润的意思是再明显不过的,显然是觉得这般很是不妥,有些不大愿意。 卫泽仍是神色不改,淡淡扫了一眼李润:“那你说要怎么?” 李润试探着开口:“怀柔?” “怎么怀?是废太子另立,还是按照他们的意思选摄政王?”霍铁衣不等卫泽开口,就已是直接的开了口。而后又冷笑一声:“李润你本就是王爷,也犯不着这样的跟咱们冒险,不想做就不做就是,犯不着泼冷水。你娇妻美妾在家享受难道不好?” 李润几乎被这一番话说得涨红了脸,而后便是怒声道:“谁说我不敢?我只是为了大局着想。霍铁衣你也别欺人太甚,我难道什么也没做?” “你敢?”卫泽闷笑一声,语气虽然是平和,可是却分明的透出了一股子浓浓的疑问意思。 李润被卫泽这样一刺激,登时脑子再冷静不下来,登时就是发热道:“为何不敢?” 话一出口,李润几乎是想要咬掉自己的舌头。只觉得卫泽是故意给自己设圈套,故意的让自己在那儿跳坑。 关键是,每一次都是这样,而不只是一次,他就这么一头直接跳了下去。 而李润几乎也是预料到了卫泽是要说什么。 果不其然,卫泽笑笑,一锤定音:“既是如此,那就你去办吧。毕竟,你也是李家人,好动手些。至于理由么……” 卫泽微一蹙眉,似乎是在沉吟。 霍铁衣接过话头去:“既是如此,理由就用藐视皇权,以下犯上。既是李家的天下,李润这个李家人来表忠心,既是得了好名声,又是得了理所当然。” 话说到这个份上,李润便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这个时候,还能怎么说?又能怎么说?说来说去,倒是叫他无法反驳了。 李润憋了一口气,脸色有些难看的看住卫泽。 卫泽却是仿佛没看见一半,丝毫不在意李润的意思,直接就道:“那就这样决定了罢。鄂王你有别的意见?” 李润皱着眉头:“你们这两人一唱一和的这是故意在算计我吧?” 卫泽神色不动,眉尾却是挑了一挑。他眼尾本就狭长,这样一动作就显得更加的凌厉三分,最后他只淡淡的“嗯”了一声,不过也不是承认,而是疑问。 李润见问题又被丢回来,脸色也是更加不好看:“话也不是这么说……” “那是如何说?”卫泽语气平平淡淡的。听着却是叫人莫名的有些不知该如何应对。 “这样的事儿,为何偏生就该我去做?”李润心里边却是不愿意。 卫泽看住李润,语气仍是平静:“那你可以不去。” 卫泽如此态度,反而是让李润有些捉摸不透卫泽的意思,当下心头更加心虚。 李润犹豫半晌,到底还是也是只能是轻声道:“我也没说不去,只是……”李润说到了最后,语气听着倒是有些委屈了。 卫泽就忍不住的笑了,然后站起身来,看着李润,缓缓言道:“你既是想做那位高权重之人,就该拿出些诚意来。谁也没有不劳而获的道理。你说是也不是?” 卫泽这话颇有些道理,不过听着却是分明意味深长还有些别的意思。 李润一下子心头狂跳起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怎么的就没诚意了——” 卫泽伸出手来,往李润胳膊上一捏。 李润登时疼得就叫唤了一声,怒目瞪了卫泽:“你做什么?” “下一次摔下马的时候,摔真一点。”卫泽收敛了神色,恢复了冷冷淡淡的样子,气势颇有些慑人,那双眼睛仿佛都能看透人心。 而说完这话之后也不等李润继续心虚,他就直接的出去了。 第420章 心愿 卫泽走出去后,霍铁衣也是冷冷看了一眼李润,而后也是出去了。 李润一个人坐在那儿沉吟了许久。 最后李润走的时候,想了想,到底还是将那板子拆掉了。整个人出宫的时候,就是阴沉着一张脸。 卫泽一转头直接去寻了谢青梓。 谢青梓竟是还没醒。卫泽想了想,到底还是在谢青梓耳畔轻声唤道:“青梓,醒来了。” 谢青梓被人突然叫了一声,登时就一下子惊醒过来。大约是早就心头有被突然叫醒的准备,故而刚睁开眼睛,声音都还染着浓厚的睡意,她就已是下意识开口:“发生了什么事儿?” 卫泽看着谢青梓如此反应,既是心疼又是止不住有些想笑,最后只闷笑一声:“傻丫头。没事儿,不过是怕你睡久了,脖子不舒服。” 贵妃榻上如何比得上床?这般偏着脖子睡,醒了脖子必是僵的。 谢青梓眨了眨眼睛,这才回过神来:“你醒了?” 看着卫泽神清气爽全然不复之前的样子,谢青梓心头微微松了一口气,随后又止不住嗔怪:“以后别这样强撑了。” 虽说有许多的话想问,可是想想现在也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最后就干脆的只这般言简意赅的说了一句。 反正这么一句话,也足以表达她的心思。 卫泽看着谢青梓似有千言万语要说,最终却是只说了这么一句话,心头不知为何便是狠狠的软了一下,几乎是软成了一团软糯的糯米粉团子,软得不行:“嗯,不会再有下次了。” 卫泽如此轻易的就认错低头,且还一脸诚恳好脾气任由处置的样子,谢青梓心头一软,也是不想再多说了,白了卫泽一眼:“你也别多说了,说得再多也没用,记在心头才好。” “好。”卫泽仍是温柔的应了一声。末了又问谢青梓:“饿不饿,想不想吃点心?这个时节……石榴正当季,我记得有这样的点心,御膳房做得不错。” 谢青梓且不说现在也并不饿,主要也是觉得这个时候也没有必要折腾什么,最后就摇头笑道:“折腾什么,现在也没心情吃这些。朝堂上的事儿,后宫这些事儿——”眼看着停灵了这么多天,再过些日子就要送去帝陵了,这些都是事儿。 卫泽也明白谢青梓的意思,大约是想起了卫皇后来,心情倒是忽然又低沉了下去,叹了一口气后,他便是道:“姑姑这次的事儿……” “说起来,王爷也是颇有些伤心,那日看见了娘娘的棺椁,整个人都是软了下去。”谢青梓叹了一口气,而后又看一眼卫泽:“你要不要回去看一眼?瞧着也是真伤心,这两日都是起不来床了。” 卫王妃这几日也是一脸憔悴,很是着急是上火。 故而虽然没瞧见卫王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她却是真相信卫王这次是真有些艰难了的。 谢青梓看着卫泽,也不知卫泽是会如何说。 之所以告诉卫泽,除了是觉得卫王到底也是卫泽的生父之外,也是顾虑卫皇后的愿望。纵然卫皇后一直没有说,可是她觉得卫皇后总归还是希望卫泽能对卫王好一些的。 卫王毕竟是卫皇后的亲哥哥,卫皇后心中多少也是担忧卫王的,也是愿意维护卫王的。 卫泽却是半晌都没说话。 谢青梓好半晌也是不敢说话——这个事情提起来……她也是怕卫泽会不高兴的。 毕竟,卫泽心里对卫王是那般……不待见。 “嗯,知道了。一会儿我抽空回去看看。”卫泽最后竟是说了这么一句话。 谢青梓颇有些意外,好半晌都是没反应过来,然后又笑了一笑:“既是能想明白,那就是最好不过的。” “可有什么东西要带的,我也顺带给你拿来。”卫泽笑了笑,伸手替谢青梓将发丝抿到了耳后,看着倒是半点也没有异样的。 卫泽如此态度,倒是让谢青梓颇有些意外。 最好她只讷讷摇头:“没什么,也没什么要用的。宫里都有,衣裳也都叫人回去拿了。只是……他身子不好,你也别和他顶着来。” 谢青梓没说“他”是谁,不过明显就是说卫王。 卫泽仍是没有反感的意思,当下应了一声,而后点点头。末了又说起别的事儿:“昨儿的事情我已是知道了。我已经叫李润去处置了,你不用担心。” “也不是担心,多少有些气恼。”谢青梓叹了一口气,想着那日情形,到底是牙痒痒,气得如同孩子一般的嘟嘴嗔道:“你说说,他们就算看不上我和沉星,也犯不着那般的冷嘲热讽的。” 谢青梓这样孩子的嗔怪和告状,卫泽原本心头还有些沉重,此时却是缓和了不少,当即唇角弯了弯,笑了一笑之后才轻声道:“你只管放心,我必是要给你出气的。敢让你不痛快,岂不是不给我脸面?” “若是连你都护不住,我也忒没用了一些。”卫泽一挑眉,然后又这样缓缓说了一句。 谢青梓被卫泽逗得几乎是忍不住笑了起来,而后又白了一眼卫泽:“也别为了我做得太过了,你的名声要紧,现在又是这样一个时候。” 顿了顿,而后她又添上了一句:“反正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日后慢慢找补回来就是了。我也不急在一时半会儿的。” 谢青梓说得理直气壮,卫泽微一挑眉:“如今倒是和从前不同了,我还以为你要说就不用放在心上了。” 谢青梓听着这话,白了卫泽一眼:“我受了委屈,怎的还要如此?他们又和我没有半点干系。凭什么要忍让他们?” 谢青梓这样说,最后尾音都是带着嗔怪的。像是一只软软的爪子,不轻不重的挠了一下。痒痒的逗得人情不自禁心软和想笑。 于是卫泽就又笑容大了几分:“知道了。” 谢青梓想着现在时辰也不早了,卫泽此时出宫,也就能赶在天黑之前回宫,就催他一句:“你要出宫,就现在就走罢。别磨蹭得太晚了。” 卫泽应一声,而后就笑了一笑:“既是如此,那我就去了。” 卫泽去后,谢青梓也是就过去跪灵了。 谢青梓跪灵的时候,倒是忽然想起个事儿来,而后歪头问竹露:“你这几天见过谢青蕊么?” 竹露一愣:“却是没瞧见过。” 仔细想想的确是没瞧见过谢青蕊,这就多少有点儿不对劲儿了。要知道,但凡命妇却是都要进宫跪灵的。 可是谢青蕊却是没来……李润是受伤了,那谢青蕊呢? 谢青梓只觉得不对劲儿,就吩咐竹露:“你去打探打探。” 谢青梓但也不是担心谢青蕊,就是觉得好奇罢了。 圣上去了,以后鄂王府处境必然尴尬,故而此时就算李润也不敢再吊儿郎当的,谢青蕊也不傻。肯定是明白这点的。故而肯定不会犯错才是。 可是现在谢青蕊不仅是犯错了,更是犯了这样的过错…… 谢青梓很快也就得了消息,却是多少有些惊诧:谢青蕊竟是小产了。 “好好的,怎么就小产了。”谢青梓只觉得是心里头诧异万分,而后便是又道:“怎么也没听说她怀孕的事儿。” 关键是,谢青蕊小产的事儿——不会和陆夜亭之前做的事儿有关吧?若真是如此,那她就真的是要内疚一辈子了。 谢青梓满心的不安和惴惴,只觉得是闹心。故而脸上也忍不住的带出了几分来。 竹露看着,也闹不清楚谢青梓的心思,只能轻声一五一十的说道:“这样的事儿也是内宅的阴私,娘娘去之前就已经是出了事儿。只是当时也没闹出来。” “内宅阴私?”谢青梓重复了一遍,一时之间说不出来心里头是松了一口气还是觉得同情谢青蕊。 谢青蕊若是平安生产,日后便是再也不愁。毕竟李润至今也没有一个嫡子。只要谢青蕊平安替李润生下嫡子,将来谁敢质疑谢青蕊? 可偏偏…… 不过让她多少也是松了一口气。毕竟这件事情只要和陆夜亭的所作所为没关系,她心里头也不至于会觉得愧疚。更不至于不安。 谢青梓苦笑一声,多少还是觉得有些不合适。这个事儿松了一口气,多少也是有些幸灾乐祸的味道。 谢青梓叹了一口气,最后斟酌半天,到底还是只如此吩咐一句:“你回府里以后,去将库房里的药材取些出来,补气血元气的,高调些的送去鄂王府。” 竹露明白谢青梓的意思,当下叹了一口气:“主子怎么还要给她撑腰。她做了那么多的事儿……” “今时不同往日。”谢青梓最后说了这么一句话出来。末了抬头看住天边缓缓散去的浮云,平静解释了一句:“如今她的身份不只是谢青蕊,还是鄂王妃。京城局势在这里,鄂王府未来不知如何,交好,得罪,全在此时。” 换言之,就是谢青蕊如何不要紧,可是鄂王府是要交好的。就算不交好,也不能得罪了。撕破脸,对谁也不好。 第421章 妖孽 谢青梓这样的作法,别人不一定理解,不过霍铁衣知道之后,却是叹了一口气:“青梓有这份胸怀,日后我也就不必太过担心了。这样的作法,却是极好。” 陆夜亭却是不大痛快:“青梓就是心太软了。” 霍铁衣看了一眼陆夜亭:“你撇开私人恩怨,仔细再想想。你要知道,日后京中局势到底是如何一个复杂的模样。青梓这样做,也是为日后做铺垫。” 陆夜亭其实心头也明白这个道理,只是却是仍觉得不痛快罢了。此时霍铁衣这样说,他也就只能作罢了。 不过对于谢青蕊的小产,他却只是幸灾乐祸:“这也就是报应。” 随后,陆夜亭又问起李润来:“此番果真是要给李润机会?他那人……” “不喜欢也没办法。一则他是李家人,二则如今也着实没人可用了。”霍铁衣轻叹一声,颇有些无可奈何。 不过这样的无可奈何也并不曾持续太久,很快霍铁衣的神色就又变成了冷酷:“不过他若是不识趣,那也不能怪我们日后不讲情面。” 霍铁衣这话让陆夜亭多少也是有些满意。这才消停了。 谢青梓这头着竹露送了东西过去,那头谢青蕊得了门房禀告,听说谢青梓打发了竹露过来,倒是犹豫了很久才出声:“带进来吧。” 竹露进了屋子,第一眼就先看谢青蕊,见谢青蕊面色不大好看,便是也知道肯定是身子没缓过来。当下客客气气的行礼,中规中矩的并无半点叫人可以挑剔的地方。 谢青蕊也是看了一眼竹露,语气也是甚为客气:“竹露也不必客气,先坐下再说话吧。” 两头都是客客气气的,末了谢青蕊还叫人将竹露送出了大门去。客气程度,叫竹露还好一阵子的惊奇。只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竹露这头回了宫之后,便是一五一十的将这些事儿说了。 谢青梓听了之后,就也是忍不住的笑了:“你看,这人都是现实的。她那样的人都是这样,我再现实一点又如何了?这样的事儿,自是只有好处没有坏处的。” 谢青梓如此一说,竹露倒是苦笑一声:“主子快别说这样的话了。反正只有人家占你便宜的,没有你占了别人便宜的。” 谢青梓摇摇头:“她占了便宜不要紧,总归是能从别处讨回来的。” 卫泽从宫外回来的时候,便是叫了霍铁衣和陆夜亭过来一起用饭。 虽说现在是国丧期间,不能用荤,可是御膳房变着花样的做出来的素宴,却也是十分精致的。并不比荤的差多少。 因为没外人,故而也就是没有必要回避,谢青梓也就跟着一起用饭了。 趁着霍铁衣和陆夜亭还没过来的时候,谢青梓就说起了谢青蕊的事儿:“鄂王妃小月子了,我着人送了一些东西过去。算是拉拢鄂王府罢。”我 谢青梓如此说得轻描淡写,卫泽只是一笑:“无妨,你若不喜欢和鄂王府的人打交道,也不必纡尊降贵。今时不同往日,自然只有李润求着我们的道理。” “怪不得她忽然改变了态度。”谢青梓几乎是恍然大悟,而后便是一笑置之不打算再提起这个事儿。 本来她还想问问卫泽卫王府的情况,不过想了想却是到底没有问出口来。 谢青梓如此欲言又止的样子,卫泽也是注意到了。虽然谢青梓什么也没有说,不过他也是能猜到究竟是想说什么事儿。故而就笑一笑:“他也没什么大事儿。就是伤心过度罢了。回头得两件古董,大约也就能好起来了。” 卫泽这样一说,谢青梓登时就被逗着忍不住笑出声来。白了一眼卫泽:“你这样的话,叫人听去还觉得你也是不正经。不过……他们兄妹却也是情深。” “也就这一点还能叫人勉强看得过眼了。”卫泽平平淡淡的说了这么一句,语气听着倒不像是说自己的父亲,而是实打实的一个陌生人。 不过饶是如此,谢青梓还是觉得比较从前,竟是好了许多。毕竟从前卫泽提起卫王,语气从来都是有些那么几分晦涩不明的厌恶和嫌弃。 可是现在…… 谢青梓眉头一挑起:莫不是这一次竟是出现了什么转机不成? 谢青梓想了一想,仍是没多问,只是笑了一笑:“说起来,沉星如今也不过短短几日,倒是已经有了那么几分一国储君的风范了。” 提起这个,卫泽反而是收敛了笑容,深深的看了谢青梓一眼:“却全是谢青樱的功劳。这个小姑娘倒是厉害,沉星不但肯听她的。她更是将沉星教导得很好。只是……看着竟是不像小姑娘。” 听着宫人禀告谢青樱的所作所为,饶是他都是忍不住的有几分心惊。只觉得……妖异。 卫泽本是想着过了这几日在和谢青梓说起这个事儿,不过这会子既然提起来了,他也就是顺口的说了。 谢青梓听着卫泽这样的形容,心下明白卫泽这样的形容词,其实算是有些委婉了。只怕卫泽心里头是觉得谢青樱这样的人是妖孽了。 只略略犹豫一下,她就轻声问道:“你是怎么打算的?你打算怎么处置青樱——” “且再看看。毕竟现在她对沉星的影响都是好的。”对着谢青梓,纵然她是谢青樱的姐姐,卫泽也不过只是语气委婉了一些,并不打算瞒着。 顿了一顿,卫泽几乎是直白道:“可是这样的存在……但凡有一点不好的时候,那就只能去除。留着她在沉星身边,也不知将来是福还是祸。” 卫泽如此的语气,登时让谢青梓只觉得心头一凛。 “怎么去除?杀了吗?”谢青梓讷讷的下意识问了这么一句。 “不一定,看情况吧。不过却是不能留在沉星身边的。”卫泽看着谢青梓这样的状态,微微叹了一口气,伸手握住了她的肩膀,轻轻的将她搂入怀中拍了拍背脊。虽然并未曾再多说什么话,不过安慰的意思倒也是十分明显的。 谢青梓听着这些,心里头却是复杂又犹豫。 按说,那是谢青樱的秘密,她也不该也不能到处说,可是现在这样的情况…… 最关键的是,卫泽是会相信,还是不相信?或许她说完,卫泽也不过是觉得她就是想维护谢青樱,故而编出来这么一番话。又或是觉得她被谢青樱骗了,到时候……岂不是就让谢青樱陷入了更尴尬危险的境地? 谢青梓心头复杂又犹豫,这般挣扎了许久之后,最终还是和咬咬牙:“关于青樱,我却是有些话想要跟你说。” 卫泽应一声,多少有些漫不经心:“你说。” 谢青梓刚要开口,霍铁衣和陆夜亭却是又过来了。 谢青梓也就不好再继续说下去,最终只是又将话咽下去,打住不说了。 卫泽也看出谢青梓不打算让霍铁衣或是陆夜亭知晓,故而当下一挑眉,也没在追问。不过心头对这个事儿反而是重视了几分:什么样的话,竟是都不能让霍铁衣和陆夜亭听见? 要知道,这二人却是谢青梓在这个世上仅剩的亲人了。其中的亲近应该是不亚于他多少的才是。 他此时倒是不知该为谢青梓竟是最信任最亲近他高兴,还是该为这件事情担心。 纵然卫泽心头此时心思复杂,不过也是并不曾表现出半点来。只若无其事的让霍铁衣和陆夜亭坐下说话。 霍铁衣和陆夜亭坐下,陆夜亭就直接拉着谢青梓也坐下了,又瞪了一眼卫泽:“他不心疼你,我却是心疼你。” 卫泽几乎是有些哭笑不得。 谢青梓叹了一口气,忍不住白了陆夜亭一眼:“胡说什么?哥哥越发没个正行了。” 陆夜亭忍不住嘀咕了一句:“果真是女生外向。半点也是留不住。这一嫁出去了,胳膊肘也是往外拐了。” 卫泽吩咐宫人上菜,而后才又淡然的看了一眼陆夜亭,理所当然的说了一句:“哦?没成亲之前,不也是如此么?再说了,原本青梓该坐我旁边,被你拉去了,我也没说什么。不过是体谅你一番苦心罢了。” 这样一说,倒像是成了陆夜亭的不是了。 陆夜亭被这句话噎得说不出话来,瞪着眼睛不知该说什么好。 卫泽也是见好就收,并无要多说的意思,只看一眼陆夜亭:“圣上中毒的事儿查出来不曾?” 陆夜亭摇摇头:“却是查不出来。那毒药哪里来的都是不知。当时圣上去歇息后,除了服侍的宫人之外,在无人进去过。梁贵妃进去的时候,圣上却已是去了。” 谢青梓本还心情有些放松,听见说起这个事儿,登时只觉得心情又是沉重了起来。最后就干脆的凝神细细的听。 卫泽应了一声,面上却是不见半点着急,反而是又问起另外的事儿:“那李淳的嫡子和侧妃可找到了?” 谢青梓听着这话一愣,随后也才想起齐雪来:说起来……齐雪竟是被李淳转移了。这一点,竟是比跟着李淳多年的林氏强多了。 第422章 解释 谢青梓想着齐雪,便是更加支堎着耳朵听了。 陆夜亭点点头:“已是追上了。过两日就能护送回来。” 谢青梓一愣,而后便是有些诧异:“追上了?那李淳的侧妃——” “也正是李淳侧妃,那个齐氏主动停留了下来。又给我们通风报信了,故而才让咱们找到了人。”陆夜亭说着话,又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来:“说起来,这个齐氏倒是很聪明。半点也不傻,知道什么是对她最好的。” “嗯。”卫泽应一声,又看一眼霍铁衣:“京城兵力布置如何了?李泾那边又有什么异动没有?” “李泾那边倒是没什么异动,不过京城这边,兵力却是不多。边关那头的肯定是不敢抽调的,毕竟眼下就要到了冬天——那些个蛮夷指不定就又要动手。”霍铁衣摇摇头,神色多少有些严峻。 卫泽沉吟片刻:“那京城这边,这么一点兵力,你有信心没有?” 霍铁衣虽然神色严峻,可是也是只道:“无妨,虽然不大容易,可也不至于就做不到。” 既然霍铁衣这样一说,卫泽也就没有再多说了。 随后宫人上菜来,卫泽就道:“先用饭罢。用过饭后,咱们再继续说。” 只是气氛多少有些沉重,谢青梓心不在焉的,也没什么胃口。 卫泽瞧在了眼里,忽然道:“今儿的汤不错,再喝一碗汤。” 卫泽这话几乎是有些不容反驳。 谢青梓一愣,有些纳闷:“怎的突然叫我喝汤——” 不过看了一眼卫泽的神色之后,她却是蓦然明白了卫泽的意思,当下面上都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若是只有他们两人也就罢了。这不是霍铁衣和陆夜亭都是在么? 陆夜亭和霍铁衣都是只当是什么也没看见。 谢青梓不甚自然,却仍是又听卫泽的话乖乖的将那一碗汤喝了。 用过饭,几人便是又一处喝茶,卫泽点了点桌面:“李润动手后,我便是着人上帖子,请太子登基,再册封摄政王。” “摄政王?”谢青梓一愣,随后看了一眼卫泽,轻声开口问道:“摄政王这个一旦设立,只怕外头是两极分化。明事理的知道这个事儿是势不可挡,十分必要。可还有些呢?”却是只怕是要觉得这是有人要夺权,要将沉星当做傀儡来控制住整个朝廷。 说实话,谢青梓却是有些不大愿意让卫泽去当这个摄政王的。 毕竟,当了摄政王,名声上肯定就会有影响,到时候一个闹得不好,就是骂名流传了。 她不大愿意让卫泽去冒险。 谢青梓心头清楚,真要设立摄政王的话,必是卫泽来担任,绝不可能是其他人——卫泽也不会让其他人来掌控朝政。 毕竟人心隔肚皮,换成是谁,也不可能像是他这样全心全意辅佐沉星。 谢青梓表现得如此明显,卫泽显然也是清楚的,当即轻叹一声:“唯有这个,才能镇住众人。至于外头如何议论,却是顾不上了。至于流言……我自无愧于心,自是无须心虚什么。” 卫泽如此说,谢青梓也是只能轻叹了一声:“是了。话的确是这么说的。”可是她终归还是有些抵触这个摄政王的。 “你现在已是锦衣卫指挥使,也是……”权倾朝野了,何必再非要闹出个摄政王呢?谢青梓叹了一口气。后头半句话却是没说出来。 谢青梓这话一说出来,最先笑了的却是霍铁衣。 霍铁衣笑了一声之后,就轻声的解释道:“话却不是这么说的。要知道,锦衣卫虽然厉害,人人天之色变,可是却也只是一个替圣上办事儿的机构罢了。真要掌控朝政,还是做不到的。” 锦衣卫杀人是厉害,可是人都杀光了,还谈什么朝政? 谢青梓抿了抿唇角,轻叹一声:“是我想差了。” 卫泽笑了一笑:“放心,摄政王我也不打算坐多久,等到沉星十六岁,或是再稍微懂事些了,我便是请辞。到时候谁也不会觉得我是想要把持朝政的。” 卫泽这样解释,自然也是为了让谢青梓放宽心罢了。 谢青梓心知肚明,当下心头纵然还是不愿意,可也找不出理由反驳了,最后只轻声道:“你心里有分寸就好了。” 陆夜亭此时也是插话进来:“就怕这个事儿也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成事儿的。毕竟——不还有别人蠢蠢欲动吗?” “所以才要杀鸡儆猴。”卫泽勾唇一笑,眼底却是殊无笑意。 陆夜亭笑一声:“就怕猴子胆子太大,镇不住。” “无妨,镇不住,它再出来蹦跶,就直接抓起来或者结果了就是。”这次不等卫泽开口,霍铁衣就已是直接的开了口如此说了一番。 卫泽笑笑,算是默许。 陆夜亭明白了二人的意思之后,心下也是觉得满意,点点头也就不多说了。 接着几人又说了一些朝廷的琐碎事儿,霍铁衣和陆夜亭也就告辞了。 谢青梓想着齐雪,便是先问了一句齐雪的事儿:“齐雪这次这般,你打算如何安置她?还有李淳那个儿子——” “放心吧,不会要了他们的命的。”卫泽笑笑,一眼就看穿了谢青梓问起这个事儿的心思,于是也懒怠多说或是迂回,直接就如此说了。 “齐雪此番虽算不得立功,可是总归也是识趣。再加上齐家那一层,那就更不能动齐雪了。至于李淳那个嫡子——李淳已死,沉星对于这个侄儿,自然还是不好斩尽杀绝的。唯有怀柔才是正道。故而……最好的结果应当就是让齐雪养着那孩子,然后给那孩子个王爷当。”卫泽说完这一番话,又打趣谢青梓一句:“对于这个结果,你是满意还是不满意?” 谢青梓自是满意,不过卫泽这样打趣她,她也是有些不好意思:“我也就是问问,和我又有什么干系。” “若是不好,你果真不求情?”卫泽早就看穿谢青梓的心思,如今拆穿起来,自然是得心应手。 谢青梓被拆穿了心思,就忍不住嗔怪的看了卫泽一眼:“我和她是自幼的情分,求情也是理所应当。” “齐雪早就在投诚时候,提了这个要求。她可不傻。”卫泽笑着摇头,而后颇有些感慨:“怎的旁人都有如此多的算计,你倒是一门心思的还替着别人着想?”看着只叫人觉得傻里傻气的叫人心疼? 谢青梓听着这话,面上笑容也就渐渐收敛了去,最后只叹了一声:“原来是这样。她既是心胸里有算计,那我倒也是不必太过担心了。” 不知不觉,齐雪也是变了许多了。以前的齐雪还是那个千娇万宠的齐家嫡女时,如何又有这样的算计?没想到如今倒是想得这样周全了。 这也算是好事儿了罢。 谢青梓心头想着,可是明明该高兴的事儿,她却是只觉得伤感。但是要说齐雪做得不对,那也不是。毕竟都到了这个地步了,齐雪为自己着想也是理所应当。 这个时候,只要能活下去,那不管什么法子也是能用得出来的。 谢青梓想了一阵子,最后也就抛开了去,白了卫泽一眼:“那是旁人的事儿。难不成我如此,你就嫌弃了?” 卫泽一声轻笑:“自是不嫌弃。” 谢青梓这才作罢了,而后看了一眼卫泽,这才又重归正传:“之前我说有话想跟你说,和青樱有关的。你可还记得?” 卫泽自然不可能忘记,当下拉着谢青梓坐下,“慢慢说。” “青樱她……你是不是觉得青樱古怪?明明是个小孩儿,偏老成得像是大人。”谢青梓斟酌了一下,措辞良久才缓缓开了口,一面说一面频频看卫泽,却又不敢和卫泽对视,只唯恐在卫泽眼底看到杀意。 卫泽若有所思的看了谢青梓一眼,应了一声:“嗯。的确是如此。” “当时,青樱提醒过我很多次。在谢家的时候,有几次遇险,都是青樱提前跟我提醒了。故而我才能避过一劫。”谢青梓多少也有些替谢青樱说好话的意思,寻思着这样说的话,卫泽总归会对谢青樱有些好感的。 “我曾问过青樱,为何竟是对我如此不同。”谢青梓一声轻叹,回想起当时谢青樱说的那一番话,心里一时之间还颇为有些复杂。 当时谢青樱说那些的时候,她还只觉得不相信,质疑了许久。可是现在……却是反而挖空心思的想让卫泽来相信那话。 说起来,还真有些命运的微妙感。 谢青梓叹了一口气,想了一想后才轻声继续又说下去:“青樱说,因为我救过她。不是在之前,而是在她梦里。” 这话说得卫泽也是诧异,神色都染上了几分惊诧:“梦里?” 这个说法,也是没法让人不觉得诧异。毕竟做梦这样的事儿,怎么能作数?更遑论一本正经的拿出来当理由了。 谢青梓看着卫泽那神色,忍不住笑了:“是,她是这么说的。我当时也觉得怪异,也觉得不相信。” 第423章 从前 谢青梓看着卫泽那副样子,只觉得自己是又看到了当时自己的情形。 而后,她便是又将谢青樱做的那些事儿都说了。又仔细的说了后来谢青樱决心跟着沉星时候的话。 “或许青樱是有自己的私心,不过也并不算大过,故而……你也别急着论断,将来再看看吧。她对沉星,也是真心实意。”谢青梓叹了一口气,而后好半晌也没再说话,只巴巴的看着卫泽。 被谢青梓这样看着卫泽,卫泽则是还有些接受不能一般,沉默良久最终还是没下论断,只是轻声言道:“我仔细想想。” 谢青梓应一声,虽是有些无奈和焦灼,却还是只能轻声道:“你想吧。若是有什么想知道的,再来问我。” 谢青蕊这个事儿,的确是不好办。 毕竟不管是谁看来,谢青樱这个事儿都是不好处置的。毕竟谢青樱如此妖异,卫泽心中有所担心也是理所当然。 “且先看着吧。”卫泽点点头,随后想了想,又这么提醒了一句:“不过,不管谢青樱是什么样的,沉星是将来的一国之君。作为一国之君,最基本的便是要独当一面。现在沉星小也就罢了,若是将来……” “那不管是什么阻碍,都必是除去。” 卫泽的语气很是郑重。以至于都有些沉重。 谢青梓点点头:“原本就该如此。”她也不觉卫泽是冷酷无情,因为她自己也心中明白,若真掌控住了沉星,便是等于是控制了一切。 卫泽也好,或者是其他人也好,都是不容许这样的事情出现的。 不说别人,就是她自己,也是会同样如此想。 只是到底她也不能就这么看着谢青樱一步步走入危险境地,故而最后谢青梓还是去提醒了谢青樱。 着人将谢青樱叫到了一边之后,谢青梓就直接的开门见山道:“青樱,你如今可知道你有何处做得不好吗?” 谢青梓如此说,谢青樱就直接是一愣。细细沉吟一阵之后,她也是想到了几分,面色渐渐有些凝重和难看:“他们觉得沉星太过在意我了。” “是。”谢青梓叹了一口气,直接就承认了这话。 谢青樱的面上也就渐渐浮出了苦笑来:“是了,沉星毕竟是将来的君王。狭天子以令诸侯的事儿,是谁又乐意瞧见?而且我还是个女子。” 谢青樱说到了最关键的关窍上,谢青梓也就没多说,“你心里明白就好。沉星太过依恋你,对于沉星来说,也的确不是什么好事儿。” 谢青樱抿唇点头:“我明白了。” “也不是他们狠心,而是这件事情关乎国家社稷,他们却是不得不谨慎为之。”谢青梓瞧着谢青樱似乎也是心里不好受的样子,只能是叹了一口气,最后如此劝慰了一句。 “我都明白的。”谢青樱应一声,是下了莫大的决定:“我会和沉星保持距离,再也不会像是现在这般了。” “倒也不必和沉星生疏了。”谢青梓只怕谢青樱钻了牛角尖,于是又劝慰了一番。末了更是提点道:“只要不涉及到朝政上的事儿,那么也不怕什么。” 私底下沉星怎么依赖谢青樱都好,可是朝政大事儿上,却是决不能被谢青樱影响分毫。 “这事儿或许是难,可却是必须做到。我相信你也是必然能做到的。”谢青梓如此说了一句,就又让谢青樱回去了。 想了一想,谢青梓又去寻了一趟沉星。 沉星虽是要跪灵,不过到底年岁还小,故而也不敢叫他跪久了,大多数时候,沉星也只是在场就是,并不要他一直跪着。 这样的事儿自也是枯燥的。不过沉星却是半点也没有不耐或是不情愿,乖乖巧巧的十分听话。 谢青梓看见沉星的时候,沉星正在认真的写祭文。 眼瞧着就要送入帝陵了,到时候祭文是必不可少的。故而,沉星是要写祭文的。就算是让大臣写好了,可沉星总要工整的誊抄一遍才好。 瞧见谢青梓,沉星抬头一笑:“阿姐。” 谢青梓笑笑,招招手:“过来,沉星我有话跟你说。” 沉星跟着谢青梓去了僻静处。 谢青梓便是直接问:“沉星,你告诉我,你在意不在意青樱,想不想她好好好的?” 沉星被问得一愣,却仍是下意识的道:“当然。” “那接下来我与你说几句话,你却是务必记住了。”谢青梓如此说了一句。 沉星不明就里,仍是点点头。 谢青梓看着沉星懵里懵懂的样子,却也不是太担心沉星听不懂自己的话。毕竟沉星慢慢琢磨,总能琢磨明白。 不过,她却是多少有些害怕,害怕沉星不将这些事儿当成是要紧的事儿。于是说话之前,只让自己看起来无比的肃穆:“沉星你将来必是一国之主。作为一国之主,你总归是要必须能独当一面的。你若太依赖青樱,却是害了她。青樱和你不同,你犯错了,谁也不会说你。可是青樱却是不一样。若是她犯错,或是让旁人觉得她犯了错,那么就不同了。” 谢青梓叹了一口气,而后便是又笑了一声:“你既想护着青樱,那就要将这个事儿想清楚弄明白。” 沉星想了一阵子,显然也是没想明白,不过也没再问,乖巧的应了一声:“我会想明白的。” 谢青梓摸了摸沉星的脑袋,轻声道:“慢慢想,想明白罢。只是这个事儿,只能你自己想,却是不能问别人。” 沉星郑重的应了。 谢青梓和沉星说了这个事儿,自也是没告诉卫泽他们的。 一转头就到了齐雪被接回宫的那天。 与其说是接了齐雪回来,不如说是李淳的嫡子被接回来。 齐雪一行人还不好安排,最后就这么的问到了谢青梓跟前。 谢青梓犹豫了一阵子,而后就道:“既是如此,那就仍是住在太子宫偏殿罢。” 这样安排自然也是有她的道理。 太子宫是在外宫,和内宫这头倒是不沾边。而且太子宫那边,齐雪也是住惯了。如今带着李淳的嫡子,也是没有必要再让齐雪折腾来折腾去。 当然,最关键的也就是先暂且住一阵子罢了。 还有一个就是,李淳的尸身,和李淳发妻林氏的尸身都还停放在太子宫。还不知该如何处置。作为一家人,此时暂且安置在一处也是理所当然。 谢青梓想了一想,到底还是没去见齐雪。虽说她心里头倒是想着想见一见齐雪的。 不过现在却不是见齐雪的时候。 谢青梓没去见齐雪,倒是齐雪过来了。 齐雪一身素衣,不过却也并不落拓,看着仍是太子侧妃的样子。 谢青梓和齐雪对视了一眼,齐雪微微一笑,而后又收敛了,垂眸走过来,低声招呼道:“世子妃,好久不见。” 谢青梓也是下意识的笑了一笑:“齐侧妃。好久不见。” 齐雪低声道:“我来给娘娘上柱香。” 谢青梓应了一声。 齐雪上前去给卫皇后和圣上上香磕头,末了又才找了一个垫子坐下了。 谢青梓想了一想,而后也就去了齐雪旁边跪下了:“你最近过得还好吧?” 在外头齐雪怕是也遭罪的。 谢青梓如此问,齐雪叹了一口气,笑了一笑:“在外头哪里会好?” “当初的事儿——”谢青梓沉默片刻,又这么说了一句。她是想说那一匣子首饰的事儿。 “我知道他死了。”齐雪笑笑,而后看着谢青梓,末了神色略略有些微妙:“只是我没想到,你竟是会做那样的事儿。” 谢青梓被齐雪这样一说,而后登时就是忍不住笑了。只是笑容却是苦笑:“我当时也没有要杀他的意思。可是后来……” “你发现他却是一开始就是来骗我的,一开始就是个圈套。”齐雪仍是笑笑,而后又叹了一口气,颇有些怅然:“以你当时的性子,怎么可能会想见血腥?他若是不想着带着银子跑了,他也不会死。” 谢青梓没想到齐雪竟是如此了解,当下一愣:“原来你竟是都知道了。” “嗯。”齐雪神色淡淡的:“我也不是傻子,齐家也不都是不长眼睛的。而且既是有人来圈套我,肯定也不会就让这个事儿轻易过去我。几下里一对,我如何猜不出来。” 谢青梓完全不知该说什么,虽然齐雪寥寥几句并未曾多说什么,可是仔细往深处想想,那也是不难猜出来到底齐雪经历了一些什么东西。 只怕,也不是什么轻松的事儿。 谢青梓有些心疼,可是却也说不出来怎么样的安慰的话。 “如今说起来,却是应该多谢你的。”齐雪笑了一笑,神色却是十分诚恳,看着谢青梓轻声的道谢:“真的谢谢你。” 谢青梓鼻尖儿一酸:“你又何必这样说。我做这些……也不过是做了我觉得该做得事儿。对你……你不怪我擅自做主,且还瞒着你就好了。” “却是幸亏你的擅自做主,不然我如何能有今日?”齐雪轻笑一声,伸出手来拉了拉谢青梓的袖子:“以后,咱们还是如同往常一般。” (阿音今天在高原上发烧了,海拔太高,身体太难受了,实在是写不出来,所以今天就只更这一章吧。请大家多多见谅包涵。) 第424章 试探 谢青梓听着齐雪这样说,心里头一暖,而后便是也跟着低声道:“不管你我身份怎么变化,自然是没有什么不一样的。咱们仍是如同往常一样。” 齐雪笑容又大了几分,似有些感动,且也是十分的感慨:“有你真好。” 谢青梓叹了一口气,想了一想之后,又低声问起了李淳嫡子的事儿:“说起来,那孩子——” “那孩子到底是无辜的。”齐雪几乎是立刻就如此的言道,而后又低声的道:“你能不能求一求卫世子,千万别对那孩子出手才是——他还那么小。” 齐雪的神色那么的诚恳,也是真心实意的担心。 谢青梓诧异的看了一眼齐雪:“你怎么会这样想。” 齐雪苦笑一声,然后看住了谢青梓,神色有些诡异的复杂:“你为什么会觉得,他不会这样做?他是什么样的人,你又何曾了解过……” 谢青梓听着这话,便是忍不住更加的蹙眉:“卫泽既是接了你们回来,自是不会再对你们如何。卫泽不是那样的人。” 谢青梓一本正经的如此说,倒是让齐雪禁不住笑了。 齐雪看着谢青梓,低声叹道:“这么多年过去,你还是一样的天真。卫泽那样的人,若是雉儿真威胁到了太子殿下的地位,若是雉儿真的是让朝政不稳,你说卫泽是会动手还是不会动手?李淳昔日对他不薄,可是那日不还是——” 一箭就射死了李淳? 李淳死得……那样不甘心,甚至是有那么几分不明不白。 谢青梓听着这话,当即便是立刻替卫泽辩解道:“若不是李淳对卫皇后动手在先。卫泽也必定不会如此。” “可是李淳不也是无辜?他当了这么多年的太子,到头来你们找到了沉星,便是要夺走他的位置。他若是不动手,他就什么都没了。”齐雪轻叹了一声,而后又笑了一笑:“不过现在说这些也没什么用了。李淳已死,谁对谁错又有什么意义?” 谢青梓听着齐雪这话,虽是知道不该太过较真,可是想想到底还是忍不住的就想去替卫泽辩解,最后就干脆轻声的道:“你说是我们逼着李淳动手,可是你又知道不知道,沉星当年被偷换出宫,又是谁的主意?” “不过就像是你说的,李淳已死,如今再说这些也似是并无意义。可是谁对谁错,毕竟也不是随意可以扭曲的,故而……还是说明白才是。”谢青梓如此说完,然后看了齐雪一眼:“你素来比我聪明,自然也知道,李淳若是真的好,那必是不会有任何人能逼着他让出太子之位。” “圣上废太子之心,分明是一早就有。”谢青梓轻声的叹了一口气,再继续说下去,几乎是有些微微喘息:“只是之前从未实行,也不过是因为从未有过合适的人选,故而并不能废太子罢了。” 谢青梓说得急切,且字字句句都是在理。 齐雪听着,也不知该是无奈还是该苦笑——谢青梓如此维护卫泽,似乎她说什么都是没用了。最后,她轻叹了一声:“这些话我们又何必说这么多呢?我是前太子遗孀,你是新君拥护,自是立场也不一样的。我所求的,也不过是平安顺遂罢了。” 齐雪这话说得叫人心里头很是不好受。 谢青梓只觉得自己听着是十分心酸。 最后,谢青梓只能长叹一声:“是了,到底立场不一样,想法看法自然也是不一样的。” 谢青梓说完这话,看着齐雪站起身来:“我有些别的事儿,就先走一步了。不过……你放心,我已是问过了卫泽,卫泽也说是绝不会对你们动手的。” 一个小婴儿,一个女人,就算不是怀柔政策,那也是威胁不了什么,根本就无需太过防备。 有威胁的,从来就不是齐雪和那孩子,而是想利用齐雪和那孩子的人。 该防备的,自然也是那些人。 不过齐雪这样防备卫泽,她虽然心里明白或许是理所应当,可是总也觉得不痛快。 在她看来,卫泽自是什么都是好的。齐雪这样说卫泽,竟是还质疑卫泽的人品,只让她觉得无法接受。 道不同不相为谋,言不合则无法继续谈天说地,故而谢青梓只能选择起身离去。 齐雪看着谢青梓的背影,微微眯了眯眼睛,面上露出几分无奈之色来。 齐雪被如此高调的接回来,自是人人皆知。 齐家的人,便是慌忙来求见了卫泽。 卫泽一听是齐家人,立刻也就明白了这是过来干什么的了。 卫泽当即一笑,搁下手里的东西:“既是如此,那就见一见吧。” 齐家人比起林家人,倒是截然不同的态度。虽然同样也是李淳党羽,可是林家自知参与太多断没有活命的道理,故而早已死心。可是齐家则是不同。 齐家并不曾参与过多,自是不怕卫泽此时赶尽杀绝。不过为了齐雪,也是为了探一探卫泽的态度,故而齐家此番才会进宫来。 面对齐家的毕恭毕敬,卫泽笑了一笑:“也不必如此,我虽然现在代太子殿下掌管政务,可是毕竟也不是太子殿下,你等不必如此态度。” 卫泽这样说,齐家人的心头便是犹如吃了一颗定心丸,齐刷刷的就是都忍不住心头一定。 齐家带头的是齐雪的大伯齐声:“卫世子如今劳苦功高,费心费力,理应当得起这样的尊敬。再说了,卫世子更是锦衣卫指挥使,自然更是当的起。” 这样说来,卫泽如今的身份……倒也是真的权倾朝野一般。 卫泽也就在没有推辞什么,只是笑了一笑:“都坐下说话罢。”说完只先带头在主位下方坐下了。 如此坐,自然是有道理的。若是在自家,卫泽必是可以坐主位。可是现在在宫里,主位自然是沉星这个未来君主的。若是卫泽此时坐了,纵然旁人未必说什么,可是到底未免是喧宾夺主,逾越了。 卫泽如此动作,也是代表了他对沉星地位的认可,也是对沉星地位的维护。他都如此做了表率,更何况旁人?自然必定也跟着维护沉星。 齐家看着卫泽如此动作,而后各自也是坐下了。不过心里头也是明白卫泽如此的动作代表了什么。 卫泽看着齐家期期艾艾的样子,微微一笑:“有什么话说就直接说。” 齐声就露出笑来:“卫指挥使果然爽快。” 卫泽笑笑,却是并不说话。只等着齐声说话。 齐声看着卫泽这样态度,心头更是稳定,说话的语气也是平和:“此番前来,却是为了内侄女齐雪。” 卫泽点头:“是为了李淳侧妃。” 齐声方才只说齐雪,并不敢提起李淳来,就是想先看看卫泽的态度。此时见卫泽直接称呼李淳其名,且态度十分的冷淡,当下就明白卫泽对李淳态度,当即只是诚惶诚恐的轻声道:“不敢提这个身份,李淳逆贼,我等不敢与之有任何牵扯。” 齐声如此态度,卫泽一笑心头满意:“无妨,祸不及妻儿,太子的意思也是如此。太子顾念到底是一家人,都是李氏血脉,故而太子打算善待齐氏和其子。” 齐声听着这话,心头大定,而后犹豫片刻以后就道:“说起来,我们齐家想将齐雪接回去——” 卫泽眉头一挑,“为何?既是李家妇,如何能够可以将人接回去?况且李淳之子尚且年幼,正是需要人照顾的时候。” 卫泽这话一说,齐声一愣,几乎是有有些茫然:“卫指挥使的意思是——” 卫泽直接就承认了:“是,齐雪品性端庄淑雅,很适合养着孩子。” 关键是,背后还有齐家。 齐家或许也能扶持李淳之子,可是同样的李淳之子也能成为一个悬在齐家头上的闸刀,稍有不慎就会让齐家整个儿的覆灭。 或者说。李淳之子可以成牛的鼻环,马的嚼头,成为控制住齐家的东西。 齐声渐渐的也反应过来,脸色渐渐的就有点不大好了。看着卫泽,齐声算是有些敢怒不敢言。 卫泽看住齐声,神色淡淡的。 二人对视片刻,而后齐声就忍不住的就是一下子收回了目光。卫泽气势太强,他根本就压不住。 卫泽此时才淡淡出声:“齐家替李淳做了不少事儿,要不要我来替你细细的说一说。” 卫泽说起这个,齐声也是多少有些心虚,蹙眉道:“卫世子何必如此,李淳之子就是个烫手山芋,齐家的确是有自知自明,招惹不起。” 卫泽笑了一笑,“招惹什么?这样的事儿全看你们如何做了。” 卫泽这话也算是提点了齐家。 齐声压下怒火,而后便是仔细的思量了一番。也就慢慢觉得这个事儿并不全是这样的坏处,也有好处。若是做得好了,那就不必多说,日后齐家必然是飞黄腾达。 卫泽看着齐声面色渐渐的倒是豁然开朗,也就知道齐声这是想明白了。当即一笑,喝了一口茶:“李淳虽死,毕竟却是姓李。” 第425章 帝师 卫泽如此的提醒了齐家,齐家最终自是没有不应的道理。 齐家这头松了口,那头卫泽便是寻了沉星,与他说了这个事儿:“李淳之子,却是不可慢待。你要冷静对待。切不可有半点的冲动。” 沉星听了这话,沉思半晌之后才缓缓道:“大哥早知我憎恨李淳,恨不得叫他子嗣全无。” “嗯。”卫泽笑笑,理所当然道:“本就是如此,你太年幼了些,根本掩藏不住自己的心思。”故而,一眼也就能够被人看穿出来。 沉星抿唇不言,末了好半晌才又轻声道:“他杀了母后,他该死。他不配有儿子祭祀。就该让他做个孤魂野鬼。” 这话说得倒也是十分的诚实就是了。 沉星如此说,卫泽便是又叹了一口气,好半晌才摸了摸卫泽的手,轻声的道:“故而,我才会提醒你这么一句。” 沉星似乎是有些不解:“可是旁人不都说是……做了皇帝就能随心所欲,我想如何就能如何。不是说,他们都听我的么?” 卫泽听着沉星这样的话,登时就忍不住的笑了一声。而后才又摇头,缓缓的解释道:“话是这样说没错,可是在真做起来,却是未必能做到。你是君王不错,这天下是你的不错。可你一人,能掌控得了这个天下么?若天下的人都反你,若所有大臣都是不肯扶持你,你这个君王……便是也就坐到了头了。” “为了叫天底下得人都服你,为了叫大臣们都是诚心诚意的支持与你,那么便是少不得要用些手段。恩威并施,这边是其中最简单的一步。”卫泽一点点的解释,耐心的尽可能的详细通俗,只希望沉星能够明白其中的道理。 沉星认真的听着,一脸的肃穆。过了片刻之后,他才又轻声的问:“那么现在是不是不能用威,只能恩?而善待那个孩子,就是让别人知道,我是个心胸宽广之人。他们若是肯帮我,那么将来他们必定是不会吃亏的。” 沉星这话听着似乎是太过简单了,可是事实上……却是说到了最真切关键的地方。 卫泽一笑:“沉星越来越聪明了,什么事儿一点就透。” 纵然被夸奖,沉星也是半点欢喜高兴的意思也没有。反而是仰着头问:“现在不能动,那将来呢?” 卫泽一愣,低头认真和沉星对视。最后,卫泽蹙眉摇头:“不能。若是他不犯错,没有十足的理由,你却是不能动他。” 现在不能动,以后也不能动。不然的话,对沉星的名声并无什么好处。 沉星咬唇微有些不情愿:“那一定是要他吗?不能换个人吗?” “没有比他更合适的人选了。”卫泽只如此告诉沉星,当然也是实话。李淳犯的是谋逆大罪,宽恕李淳的儿子,便是再好不过的施恩。也是最能让天下的人都觉得沉星是个宽厚之人。 “要得民心,最好的便是宽和仁。”卫泽拍了拍沉星的肩膀,见他仍是不情愿,到底还是又说了一句:“或不及妻儿,这话也是没错的。那也不过是个懵懂不知的孩子,何必计较那么多?” “那好吧。”沉星最好还是勉强的同意了。 晚上谢青梓瞧着卫泽心情不是很好,一直一脸肃穆的坐在那儿沉思,心里还只觉得有些纳闷:“这是怎么了,好好的遇到了什么事儿了?竟然是还让你如此的头疼?” “是沉星。”卫泽回过神来,而后看了一眼谢青梓,颇有些疲倦的捏了捏鼻梁,末了见谢青梓一脸好奇,这才又继续轻声解释:“沉星的性子……也有些骗纸和阴沉。” 沉星本就是年岁还小,又反应慢些,说是只有八九岁的聪慧也不为过。可是八九岁的孩子,哪里又会非常执念的想要去叫一个人过得不好,甚至死了都不肯放下? 这样的想法,本身就有问题。 “而且今儿沉星说,他觉得做皇帝,就能叫天底下的人都听他的。”卫泽眉头更紧几分,难得的竟是维持不住半点的冷静从容,而是展现出重重忧虑来:“他这样想,将来必是一代暴君。” 谢青梓听了卫泽的这话,登时也是一愣:“沉星竟然是说了这么一句话?这话是谁告诉他的?” 下意识的,她倒是有些害怕卫泽觉得这话是谢青樱教的。 卫泽看了谢青梓一眼,摇摇头:“却是不知。不过这个却不是最要紧的。我想着现在最要紧的,还是……给沉星找个帝师。” 这个事儿,也是他琢磨了许久,才琢磨出来的结果。 谢青梓想了一想,也觉得卫泽这话有道理。不管谢青樱再怎么成熟周全,到底也是个女流之辈,从未曾学过这样的东西,是肯定教不了沉星为君之道的。 而她更不必说——指不定还不如谢青樱呢。 而宫里其他的宫人……不带坏沉星已是十分不错,怎么还能强求他们能带好沉星? 再说了,帝师本也是迟早的事儿。最多一两月,沉星还是只能去好好读书的。现在他最要紧的,还是学习才是。 卫泽这话,的确是说到了关键之处。 “可是,却是该让谁来当这个帝师?”谢青梓看了一眼卫泽,摇摇头颇有些头疼的将这个事儿问出了出来。 这个事儿也是十分紧要的。光是想想就知道,这件事情的确是十分的叫人头疼。 “你觉得呢?”卫泽揉着眉心,颇有些头疼。 “沉星的性子,怕是很难接受一个陌生人,更是很难很快接受一个人。尤其是现在这样的情况……我寻思着,倒不如找个熟的人才好。”谢青梓沉吟片刻,只这样的说了一句出来。 毕竟这样的事儿,还是要优先考虑沉星的感受。 老师学问好,反倒是次要的。 谢青梓如此一番话,也说到了卫泽的心里头去,卫泽点点头,也缓缓将自己的心情说了出口:“你说得很是,这样的事儿,还是得优先考虑沉星的心思才是。” 卫泽又停顿了片刻,最后才又缓缓的言道:“故而我思来想去,还是请老师最好。” “义祖父?”谢青梓一愣,微微迟疑片刻:“义祖父年岁毕竟大了,而且和李淳——”也是多年的师生情谊,这样的关系在外人看来,岂不是特别的不合时宜和古怪? 卫泽微微摇头:“话也不是这样说的。而是……只有老师合适。先过了这两年,到时候再来请别的也是可以的。” 而且,他没说出口的是,这会子,除了陆老先生之外,他还真的半点也不信任旁人的。 谢青梓叹了一口气,想了一想之后,才又轻声的道:“若是你觉得合适,那便是亲自去和义祖父说一声。不过在那之前,倒是也该先问问沉星的心思才是。” 卫泽应一声:“理应如此。” 陆老先生本也是要进宫跪灵的,故而第二日卫泽便是与陆老先生提起了此事儿。 出人意料的是,陆老先生虽是明显的露出了几分犹豫之色来,可是最后反而是一句推辞犹豫的话也没有,而是直接就应承了下来:“既是如此,那我便是试试。” 卫泽一愣,随后才轻声道:“既是如此,那就多多让老师您费心了。” “只盼着这一次,我能教出一个合格的君王来。”陆老先生苦笑了一声,只说了这么一句话出口。 而偏偏正是这么一句话,却让卫泽一下子就莫名的心酸起来了。 陆老先生这一辈子,教导了也不知多少人,又遇到了多少优秀的学生,可是……却是偏偏的教了几个储君,竟是一个也不合格。 这样一件事儿,陆老先生心头只怕也是个疙瘩和遗憾的。不然也不至于说出这样的话来。 卫泽牵了一下唇角,挤出来一个笑容,只是多少勉强了些。就是语气也是不甚自然:“老师何必说这样的话,沉星和其他人都不同的。到时候……沉星必是一代明君。” “是不是一代明君不知道,只盼着别成了之前那样就好了。”陆老先生叹了一口气,抬头眺望着远方:“我这一生,遇到形形色色的人,自认为也是看透了世间的事儿。可偏偏,我却是看不透我这些君王学生们的心思。” “到底是权力之争罢了。”卫泽如此说了一句,末了又提起了另外一件事情:“若是老师同意,我想叫夜亭来掌管锦衣卫。” 陆老先生一听这话,彻底的愣住。待到回过神来,却是断然的反驳:“不妥,此事儿绝对不妥。我不同意!” 陆老先生那般沉稳淡薄的一个人,此时几乎是神色激动,理智都是全失的样子,便是足以说明陆老先生对于此事儿的抗拒和反对了。 而这样的反应,也是在卫泽的预料之中。 卫泽一声叹息,也没说太多的话来劝说陆老先生,甚至连半点的说服之言也没出口,就只轻声说一句:“老师好好想想此事儿。若是仍不同意,我便是另寻他人。” 第426章 弹劾 陆老先生回了府上之后,第一件事情就是将陆夜亭单独叫到了书房。而后面上有些沉郁的问:“你是想去锦衣卫?” 陆夜亭听着这话,想了一阵子之后,倒是好半晌都没说话。 陆老先生看着陆夜亭这样,眉头也是蹙紧了。 最后,陆夜亭就如此的开口问了一句:“这个事儿是卫泽的意思?卫泽和您说的?” “正是。”陆老先生点点头,末了又问陆夜亭:“竟不是你自己的意思?” “我知道祖父本就是不喜欢锦衣卫的,自是不曾想过去那里。虽说现在帮着代管——”陆夜亭也是蹙眉,如此的解释了两句。陆老先生不喜欢的,他就是再喜欢,也不会如此的迫不及待或是非要唱反调。 “你是青梓的哥哥,又是陆家人,卫泽信任你,故而如此。”陆老先生皱眉缓缓分析,最后又叹了一口气:“不过你的性子,的确也是……适合去做那样的事儿。你和卫泽还是很相似的。” 陆老先生这话说得陆夜亭不由得叹了一口气。而后陆夜亭缓缓言道:“祖父若是觉得不妥,等到过了这几日,我将现在的事儿也推脱了就是。” 陆老先生沉思了一阵子,却是反而摇头:“你若真是觉得你走这样的路子好,那走这样的路子也是无妨的。毕竟,这是你以后要走的路。我喜欢不喜欢不要紧,关键是你喜欢不喜欢。” 陆老先生说这话很是认真,陆夜亭听在耳里,便是觉得心头既是暖又是难受,不由得出声唤了一嗓子:“祖父——” 陆老先生似乎是想明白了,当即笑着摆摆手,而后又笑:“也不必说什么,我是认真的。这样的事儿自然还是看你的想法。我不过是给你提意见。锦衣卫这样的存在,至少还能光辉十年。你心里有个数就成。” 陆夜亭听着陆老先生的意思似乎是果真没有阻拦的意思,当下便是也笑:“那我认真的想想。” 陆夜亭自己却是有些拿不定主意,最后就又和霍铁衣说了这件事情。 霍铁衣知道了这个事儿,倒是反而的有些不同意:“不妥。锦衣卫那样的地方,也不知有多冒险。” 卫泽那一身的伤疤,在战场上却是没有几个,反倒是进了锦衣卫之后,添了不少。 而且陆夜亭跟着陆老先生,明明已是前途在望,犯不着冒险。 “我这样的性子,做文官必是佞臣。”陆夜亭笑笑,如此说了一句,末了又微微眯了眯眼睛:“况且,将锦衣卫掌握在自己人手里,你也好,妹夫也好,总归是有好处的。” 陆夜亭如此说,霍铁衣也是不知该如何劝解,只是摇头:“不妥不妥。” 于是这件事情暂时就搁置了下来。 霍铁衣第二日就去找了卫泽,责问的意思再说明显不过:“你怎么的突然想起了这样的事儿?夜亭才多大?光是想想就知道,他怎么可能管得了锦衣卫?” 卫泽一笑,看一眼霍铁衣:“怎么不能?再说了,只让他挂个名罢了,真要冒险的事儿,自是有人去做的。” 霍铁衣一愣:“为何要如此——” “夜亭比你可狠多了,而且心思缜密,适合做这样的事儿。他把握住大方向就成。”卫泽也不多看霍铁衣,提笔慢慢的批阅着奏章,他的神情专注又认真,倒是压根就看不出什么心思变化来。 霍铁衣看着卫泽这样,倒是有些火大起来,几乎是忍不住的火气上头上前就将卫泽的奏章压住了:“我也就罢了,夜亭却是绝不可再如此的冒险!” 所有的艰难和辛苦他都一人抗下就是,陆夜亭小时候受罪那么多,此时却是应该好好的享受荣华富贵,享受安逸平稳。 “他的确是做得极好的。”卫泽被霍铁衣如此也恼,只是笑了一笑,而后看了一眼霍铁衣,缓缓将笔搁下了:“适合他的路子,才是最好的。他那样的性子,绝不可能做得到老师那样的地步,他性子太阴狠了。也难以服众。” “他也不必做什么,他大可只管享受——”霍铁衣被说得几乎有些不知该说什么,最后,就只如此的说了一句。 卫泽摇头打断了霍铁衣的话:“他自己若是不愿意,他必是断然拒绝了。而且,若是他自己没有这样的雄心壮志,你这样说他许也是乐意。可是……在我看来,陆夜亭就不是个甘于平凡的。” 那样多的人遭遇了陆夜亭遭遇的事儿,可是又有几个成了陆夜亭这样的?若没有一股子狠劲儿和执念,陆夜亭又是怎么做到的? 陆夜亭自己心里头,怕是对权势也是有执念的。故而……他才会这般提出这个话来。 卫泽当然也没想过非要勉强陆夜亭,不过看着众人都如此,到底还是忍不住解释了两句。 末了他看着霍铁衣,又禁不住一笑:“你这样的样子,却是少见。” 霍铁衣此时也是冷静下来,多少也是有些尴尬起来:“我也就是担心——” “可不是担心?和护着鸡崽子的老母鸡竟是很相似。”卫泽闷笑一声:“怪道陆夜亭一开始对你那般的不待见,如今倒是渐渐改了主意了。” 说起这个事儿,霍铁衣禁不住又笑了一阵子,末了又笑:“是了,我和夜亭如今关系倒是缓和不少。其中青梓功不可没。” 若不是谢青梓一直劝说陆夜亭,陆夜亭也必然是没有那么轻易就愿意接受他的示好和亲近。 卫泽看一眼霍铁衣还按在奏章上的手,“那现在可否让我看奏章了?” 霍铁衣叹了一口气,而后便是又笑道:“你倒是不跟我恼。” “你我之间,有什么可恼的?”卫泽摇头,将奏章重新摆好继续批阅。 霍铁衣叹了一口气,看着卫泽这样认真的样子,他有些觉得惊奇:“你倒是耐烦起来了。” “总归是要有人做这些事儿的。”卫泽叹了一口气,想了一想之后,便是又笑看了霍铁衣一眼:“或者你倒是也可以来帮忙——” “我还有些事儿,却是先走一步罢。”霍铁衣却是最不耐烦这些,忙不迭的就告辞了。 卫泽笑着摇头,低头继续看奏章。 说实话,看奏章却是十分的枯燥无味的。 可是这事儿总是不能交给别人的。 第二日要出殡,谢青梓头一日和谢青樱一同教导沉星该如何做——譬如什么时候怎么跪,怎么起,要念祭文,或是吩咐别人做什么。 这些事儿虽是繁琐小事儿,却是绝对不可小瞧了的。 沉星饶是学得认真,可也是花了一整日的功夫,这才是半点疏漏也没了。 一行人都是累得够呛。 沉星捧着发冠,几乎脸上全是疲倦之色:“明日就要送父皇母后出宫去了?” “嗯。”谢青梓应一声:“到时候李氏宗族的人都要过来,你别怯场。” “嗯。”沉星点点头,心里头也是十分明白:“不过他们是不是根本就不喜欢我?” “或许是罢。”谢青梓也懒怠撒谎,苦笑一声:“就算喜欢你,也不会轻易表现出来。不过你是一国之君,你也不必和他们太过亲近。虽然算起来都是亲戚,可你必须压得住他们才好。” “嗯。”沉星应一声,末了也是用心的记了。 卫泽过来的时候,沉星正是一脸肃穆。 卫泽就顺口问了一句:“这是怎么的?怎的气氛如此?” 谢青梓笑说一句:“正说到了明日让沉星不必搭理李氏一族。” “是不必打理。”卫泽笑笑,又一招手,登时就又内侍将东西呈上来递到了卫泽手里。 卫泽却是递给了沉星,“沉星你看看这一篇奏章。” 沉星接过,认认真真的看了一遍。末了一歪头似是有些不解:“这是弹劾我的?” “嗯。”卫泽应一声,坐下喝了一口茶,又细细的将奏章意思给沉星解释一遍。 谢青梓在旁边听着,只觉得恼:卫皇后和圣上棺椁一同出宫,一同送入帝陵的事儿,有人觉得这就是沉星这么一个小孩子故意胡闹罢了,根本就是一场笑话。 “怎么办?”沉星如此的认真问了卫泽一句。 卫泽笑笑:“不怎么办,明日且让我给你演一出好戏就是。你只管看着就好。到时候记得,若有人求饶,你别应。只让我看着办就是。” “知道了。”沉星应一声,又露出了几分欢喜来:“大哥这是要给我出气?” “嗯,到时候给你出气。”卫泽笑容不减,随后就让沉星先回去歇着了。沉星和谢青樱去后,他又看住了谢青梓:“过了明日也就松快了。这些日子却是辛苦难为你了。” 谢青梓白了卫泽一眼:“既是夫妻,怎的还说这样的话?” 卫泽一笑:“是,却是我说错话了。不过,过了明日,你倒是好好歇一歇,这些日子也真是瘦了。” 谢青梓忍了一忍,才又将“瘦了的是你才是,要休息也该是你先好好休息休息才对”这话咽了下去。卫泽现在,根本也就丢不开手去。 第427章 出殡 不过很快的,卫泽又转移了话题:“不过过了明日,你却是可以回府上去了。你不是也一直担心你祖母?正好回去看看。” 谢青梓应一声:“是该回去了。” 末了又想起了后宫里那些惴惴不安的妃嫔来。便是又低声问起一件事情:“说起来,圣上没了,那些没有子女的妃嫔,到底该怎么处置?” “自是按照以往的例子来办。”卫泽不假思索的如此决定。 谢青梓犹豫片刻,轻叹一声,“旧例就是……让她们都跟着一起去。圣上生前没有明旨,这事儿原本也是该那样办的。不过……” 她瞧着到底是不忍心罢了。 近日也有不少人为了这个事儿吓得茶饭不思,甚至病了的也有。更是也还有人求到了她这里,说是愿意出家替沉星祈福一辈子的。 说白了,也都是害怕殉葬罢了。 年岁大的,或是生产过,或是有子女,或是已经看开了倒是还好。 而那些年轻些的,都是不能去接受这样的结果。 当然事实上瞧着,也是的确就是叫人觉得不忍心。 关键是……“娘娘和圣上怕也是不愿意被这些人打扰的罢。”谢青梓如此说道,语气忍不住的有些讷讷:“我虽然不知娘娘心头到底如何想的,可若是我的话,却是绝不愿意你有姬妾,更不愿连死后都还要让旁人来打扰了我们。” 若真是感情深厚,只怕也就是恨不得独占对方的。 卫皇后生前从未曾独占过圣上,若是死后……那也是极好的。 谢青梓知道自己这个想法有些天真和太过心软,可是想着那么多条人命,到底还是开口了的。 卫泽早在谢青梓开这个口的时候,就已经多少猜到了几分,当即哭笑不得的一摇头:“说起来,你真真儿的也是叫人有些不知该说什么了。” “殉葬是多少年的旧例。”卫泽摇摇头:“并不是你三言两语的就能取消了的。” “至于姑姑——”卫泽一笑:“姑姑大概早就没有了这样的想法了。姑姑曾说过,若是可以,她倒是宁可死后化成一捧飞灰,悄悄的散落去天涯海角才好。” 谢青梓听得愣愣的:“可是……可是……娘娘不是和圣上感情甚笃吗?” “不过是吹嘘。”卫泽神色变得有些冷冷淡淡的,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不愉快的事儿:“连父子之间都是因为这皇位能反目成仇,为了这个皇位,舍弃发妻又算什么呢?” 卫泽虽是没详细的说清楚,可是谢青梓听着猜测着,却是只觉得犹如晴天霹雳一般。讷讷的一个字也说不出口了。 说真的,她从未曾想过圣上对卫皇后…… 卫皇后那样好,圣上怎么也不该这样的才是。 当然,她也同样是想不明白圣上到底是做了什么,才会让卫泽对圣上如此的……不待见了。 谢青梓蓦然是想起了卫王来——之前明明卫泽也还不曾如此,可是此刻……却偏生如此了。是不是说明其中有什么事儿发生,她却是不知道?而这个变化就在卫王…… 仔细想想,卫泽这些日子,也就只见过卫王。也只有卫王,或许才知道其中内幕? 谢青梓如此猜测着,到底也是不敢确定,陪胡思乱想着想问问卫泽,却是又什么都是问不出口。一则怕勾起了卫泽伤心事儿,叫他更难受,二则也是害怕隔墙有耳,到时候被人听去。 “这些女子,若是求情到了你跟前,你却是不可多想。只管以旧例搪塞就是。”卫泽也知道谢青梓之所以如此突然心软,必是有什么人求到了她跟前的。 “她们当初进宫,就明白这个规矩。”卫泽淡淡的道:“就是沉星,也不可能否了这个规矩。圣上九泉之下,本也需要服侍。” 且这么多的女子,怎么安置?全送去寺庙?万一她们不甘寂寞呢?到时候受损的也是李家的脸面。 卫泽不是什么好人,自然也是不会因为这个事儿而心生愧疚或是难受。这样的事儿,在他看来不过是理所当然:享受的同时,理应付出。 只是这些女子,付出的就是自己的生命罢了。毕竟从一进宫开始,她们就是圣上的物件儿一般。不管身心,那都是圣上的。 为了避免以后横生枝节,殉葬其实是最好的。 谢青梓明白了卫泽的意思后,她只能轻叹一声:“我明白了。” 这样的事儿,她心里头也是明白,她就就算说出来,卫泽也愿意,这个事儿也不可能会。赦免一二个还行,全部的话…… “不必多想。”卫泽伸手替谢青梓拢了拢鬓发,语气都是刻意的放柔了几分:“这样的事儿和你也没多大关系。你若是不忍心,只当不知道,也不去看就是了。” “无妨。”谢青梓笑笑,虽说有些勉强,倒也算是想明白了:“我也就是不忍心,随口替她们一问罢了。这事儿,你也是为难。” 别说卫泽会为难,这事儿不管换成谁都是为难。哪怕是沉星呢——真不殉葬,沉星还答应了,明儿沉星不孝的流言便是要传出来了。 卫泽应一声,拍了拍谢青梓的肩,而后又一笑:“好了,别想这些不痛快的事儿了。” 一晃眼就过了夜,第二日早上,谢青梓自是起了个大早,自己收拾妥当之后,就匆匆去看沉星准备好了。 这日沉星却是要穿正经的衣裳的,纵是今日只穿一次,沉星的杏黄色太子服还是做得精致和复杂。 不管是衣裳上的祥云还是金龙,都是精细鲜活的。因是织锦织就的图案,故而也是十分的细软,比起刺绣来又好了许多。 沉星一整套下来,却也是有些分量:头上的白玉发冠,身上的各色配饰,一个个沉甸甸的,虽然是精美贵重,到底还是压得沉星直叹:“好重好重。” 谢青梓一听这话就笑了:“可不是么?不过这话你却是不能说到了外头去了。要知道,这样的待遇也不是人人都能享受得了的。” 谢青梓这样一说,沉星也就不敢再抱怨,只挺直了背脊乖乖任由人摆弄。 谢青梓看着,反倒是心酸。又夸了沉星两句,等到沉星收拾妥当了,她便是带着沉星往大殿去了。 今日是大日子,所有的人都是郑重穿着,不敢丝毫马虎。于是远远的只看了一眼,谢青梓都是觉得有些震撼和肃穆。 因为她这样的身份,故而也不好跟过去,于是她松开了沉星的手,拍了拍沉星的背脊:“沉星别怕,你去吧。你大哥也在那边,他会护着你的。你别害怕。” 沉星看了一眼似乎是比自己还紧张些的谢青梓,倏地抿唇笑了一笑:“阿姐别害怕。我会做好的。” 谢青梓应了一声。目送沉星走过去后,这才又呼出一口气,低头与谢青樱道:“只盼着今日千万别初步什么波折才好。” 谢青樱摇摇头:“应该没发生什么大事儿,不然我也不会不记得。” 谢青梓叹了一口气;“只怕事情都是改变了的。” 谢青樱反而是浅浅一笑:“再怎么改变,总归沉星是太子,还有姐夫护着,怕什么呢?阿姐纵是不信我不信沉星,也该信姐夫才是。” 这话说得谢青梓不由得一笑:“是了,我却是钻牛角尖了。” 谢青梓这头还得去领导诸位命妇跟着卫皇后的棺椁出宫去,故而也不敢久留,就这么匆匆忙忙的赶紧过去了。 谢青樱自然是跟着谢青梓的。 而沉星这头过去,倒也是十分能装腔作势,只肃穆着一张脸,直接就走到了主位上坐下了。 卫泽率先行礼:“太子殿下。” 沉星虽心头有些不自在,不过仍是按照教导的那般,只是平静的道:“卫指挥使请起,赐座。” 于是坐着的人就变成了沉星和卫泽了。 二人都是安之若素的坐着,其他人站着,对比却是鲜明。 其中倒也是有不少人是第一次看见沉星,见了沉星和卫泽颇为相似的脸,心里头都是禁不住的有些惊讶,末了又觉得是忍不住的猜测:这太子殿下不仅年幼,还和卫泽如此相似,该不会…… 不过这个念头一冒出来,谁也不敢久留,就这么忙无情的掐灭在了脑子里。 众人齐刷刷的又对着沉星行礼。 沉星也同样赐座。 待到所有人都坐下了,沉星这才缓缓开口:“父皇和母后马上就要出宫去,你们这个时候,谁也不许折腾出什么事儿来。若是耽误了吉时,孤决不轻饶!” 顿了顿,待到仍是鸦雀无声之后,沉星又继续说下去:“不过,孤也知道你们心头对孤十分不服气,故而若是有什么话,现在便是说出来。如若不说……那也别怪孤不给你们机会。” 沉星这话威胁的意思十足。 卫泽淡然的在一旁喝茶——只有他自己知道,这件事情他对沉星是十分满意的。沉星的反应和态度,简直是能用完美来形容。 当然,他觉得这群大臣们,此时肯定也是一时半会的不好意思开口的。 而他也没打算让这群大臣们说什么——有些话,那也不是现在该说的。 第428章 枝节 卫泽没打算叫旁人说话,故而只是等到沉星话音刚落,而旁人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他就直接出声道:“既是都不开口说话,那便是咱们这就出发罢。” 卫泽起身,而后又看沉星:“太子殿下请出发罢。” 沉星看一眼卫泽,而后起身率先往外行去。 卫泽牢牢跟在沉星身后,既是有些护卫的姿态,也同样是宣告了自己的地位和身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谁敢不服? 谢青梓这头,同样也是这么一个姿态。 若说论身份,她的诰封也不算高。 可是现在……她却是完全的就是无人敢叫板的。 谢青梓扫了一眼众命妇,也不去理会众人面上的神色,只是沉声道:“今日我等送圣上和娘娘最后一程,诸位夫人若有什么话,现在就只管说出来,否则若是……到底不美。” 然则无人开口。 谢青梓满意点头:“既是如此,那便是这就出发罢。 内宫命妇和沉星所带领的大臣在宫门口会和。霍铁衣领兵在最前头,沉星则是上了辇轿。作为孝子顶灵摔盆。 而其他几个圣上血脉,不拘男女都是紧跟在沉星辇轿之后。 而卫泽则是骑马走在沉星轿辇旁边,算是护卫沉星。给沉星掠阵。 谢青梓则是领着诸位命妇上了马车——毕竟虽说是送灵,可是到底是路途也有那么遥远,这些命妇们都是娇娇女,哪里能用一双腿走着去? 就是大臣们也都是骑马跟着。 这么多人,加上随从兵丁,自是声势浩大。而沿途百姓也都是站在路边恭送帝后灵柩。 而且这么多年,从未曾遇到过帝后一同仙逝,又一同入帝陵的情况。故而更是盛大。光是陪葬用品就不知装了多少车。 谢青梓坐在车上,旁边就是谢青樱。心里头只觉得是有些复杂,与卫皇后之间种种,此时这般的一一浮现出来。 谢青梓叹了一口气,低声和谢青樱感慨:“一晃眼,竟是就要送娘娘入帝陵了。” “总归是有这么一日的。”谢青樱轻声出声,而后又叹:“娘娘的魄力,无人能及。我十分佩服娘娘的勇气和决心。为了沉星,她做得太多了。” 谢青梓颔首:“是啊,又有几个人,能做到娘娘这般?为了沉星,她竟是——” “或许也是为了赌一口气吧。”谢青樱笑笑,伸出手来,轻轻拍了拍谢青梓的手背:“娘娘这么做,总归也是思量过的。阿姐也无需感慨太多。毕竟,这样的感慨,其实也没多大用。阿姐想太多了,反倒是影响了自己。” “这话说得……”谢青梓失笑,伸手捏了谢青樱脸颊一下:“你说这样老成的话,倒是叫我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谢青梓叹了一口气,而后又想了一阵子,末了才轻声的道:“说起来,你倒也是该想想你自己以后要如何了。沉星对你的依恋,是好事儿,也是坏事儿。” 谢青樱应了一声,点点头:“我心里已经有数了。阿姐不必太过担心。” 正说着话,谢青梓却是蓦然感觉马车停下来了,当即一愣,而后便是看了一眼谢青樱。又掀了帘子:“怎么忽然就停下来了?” 谢青梓如此一问,一旁就有内侍低声上前来禀告:“前头却是有人闹事儿。” “嗯?”谢青梓听了这话,登时就是不由自主的皱眉起来。 内侍也不知内情,只能如实禀告:“现在前头只传话过来,说是路堵住了。” “我去看看。”谢青梓到底不放心,便是如此说了一句。 内侍自然也不可能拦着,便是只能护着谢青梓过去看看。 谢青樱也是跟着一路过去了。 谢青梓和谢青樱过去的时候,便是瞧见了一个熟人——沈慎。 沈慎一身白衣拦在路中间,身上罩着一层麻衣。神色冷峻,衣袂飘飞之间却是只让人觉出了一股子的凛然来。 谢青梓心头猛然揪了一下。 而后却是又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和沈慎对着的卫泽。 卫泽没下马,就那么坐在马背上,和沈慎平静对视着。 二人都没有说话的意思,可却都是分明神色都是冷冷,颇有些针尖对麦芒的意思。 谢青梓抿了抿唇角,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沈慎这个时候出现,若说只是为了吊唁,当然是不可能。而若说是带着善意来的,自然更是不可能。 而卫泽……自然也不会轻易的放过沈慎。 一个是曾经的未婚夫,一个是现在的丈夫。谢青梓如今看着二人对阵,多少心头也是有些复杂和尴尬。 这样的事儿……真真儿的也是叫她有些不知所措。 对于沈慎,纵然当初闹到了那般,也几乎是彻底的决裂了。可是总归她也是盼着沈慎好的。 只是如今看来……或许从沈慎当初站到了李泾那边去,就已是注定了会有这么一日的情景罢了。 谢青梓叹了一口气,好半晌也不知自己该做出什么样的反应来。 最后,她索性低下头去,只侧头看向了沉星,见沉星站在辇车上一脸的肃穆,便是觉得事儿不小。刚要问几句,却没想到就听见了沈慎的声音。 沈慎朗声的问:“卫指挥使真的不打算解释圣上为何是中毒身亡的吗?” 沈慎这话声音不小,想来这样安静的情况之下,满街的人都是听得一清二楚。自然,这样的话在不知内里情况的人听来,简直就和晴天霹雳也没什么两样。 而沈慎造成了这样的结果,却是显然并不在意,或是根本就是他原本的打算。而这样的反应,不过是意料之中。 沈慎就这么看着卫泽,虽然神色似乎是没什么变化,可是这样的姿态本身就是一种挑衅。 谢青梓看住了卫泽,手指都是忍不住攥紧了。 她想,卫泽此时必定心头是十分的恼的。但是这个事儿……卫泽还真不好回应。 怎么说?现在这个事情都还没有查清楚,卫泽甚至也不知圣上到底是如何中毒的。故而,要如何回答卫泽这个问题? 而且一回答卫泽这个问题,也不过是就陷入了被动里。算是让沈慎占据了上风。 以卫泽的性子,自是不可能希望如此的。 谢青梓这样想着,倒是突然忍不住的替卫泽有些着急起来。 卫泽却是轻笑了一声——这样的情况下,这样四下里都是窃窃私语的情况下,卫泽这样轻笑一声,却是蓦然的像是按下了什么机括,登时就让周遭鸦雀无声,再无半点的声响。 而直到此时,卫泽这才又说下去:“圣上中毒?谁说圣上中毒的?而你……”卫泽的语气到了这里,便是染上了一抹轻蔑:“又凭什么来问?” “自是代表我王上来问的。”沈慎只如此说道。 卫泽忍不住又笑了一声,只是一出声,语气却是十分严厉:“说起来,我竟是想问问,你代表李泾?你如何能代表?李泾身为儿子,却是不忠不孝,连自己父亲去了都不敢露面祭拜,末了还让人在路上拦住父亲的灵柩,他这个儿子……倒是当得十分的好。” 卫泽冷笑着说完这么一番话,目光也是渐渐犀利:“是了,李泾叫你来问,为的不过是搅乱时局,为的也不过是从中渔利。今日若是他自己亲自来问这话也就罢了,偏偏他自己不来,竟是叫你来。” 卫泽言下之意也是十分明显,无非就是告诉沈慎:你并没有那个资格。 沈慎被卫泽这样一番话数落得有些不甚自在,不过到底还是绷住了神情,末了只是又追问:“不管是我来,还是王上亲自来,今日都是要问问此事儿的。难道,卫指挥使竟是如此心虚,不敢告诉天下人实情吗?圣上是不是中毒,此时掀开棺椁一看便知。” “住口。”这次不等卫泽先开口,倒是有旁人先开口了。 谢青梓扫了一眼就认出来,对方是五皇子。五皇子今年也不过是刚十八岁罢了,正是个翩翩少年郎——不过五皇子容貌不见得出色,文采能力也是不见得出色。这样大的年岁,连王都没封上,也更没成亲。倒是被自己的哥哥们完全掩盖了锋芒。 “沈慎,卫指挥使既是说了你没有这样的资格,自是就没有。二哥若是真想问,只管叫他自己来问。至于父皇——父皇的棺椁,也是你们想掀就能掀的?倒是太过分了一些。”五皇子李淡义正言辞的如此说道,也是断然的拒绝了沈慎的话。 沈慎被突然冒出来的李淡说得还愣了一下,看了一眼李淡,微露出几分茫然来:“你是——” 李淡瞬间就因这话涨红了脸。 不过也怪不得沈慎不认识——李淡这样的存在,一直都不大显眼,也就是这几日谢青梓见了几次,这才将李淡和五皇子其人对上号。而不是只知有五皇子,却是始终并不知道五皇子到底什么样子。 卫泽大约也是觉得有些好笑,眼底瞬间滑过一丝笑意,而后侧头看了一眼李淡,却也是夸赞了一句:“五皇子此言甚是。” 第429章 迎战 卫泽这话既是给了李淡脸面,二则也是在向众人点明了李淡身份。 反正,卫泽这一番话,算是将李淡从尴尬的境地里解救了出来。 卫泽叹了一口气,又看住沈慎:“此事儿……你只叫李泾亲自来问。今日你若是再拦着路不肯让开,那就不要怪我等不讲规矩,斩杀使臣了。” “耽误了良辰吉日,那就谁也担待不起。”李淡显然也是不甘心就这么露了一个脸面就退下去,此时卫泽说话,他就忍不住的附和。 卫泽侧头又看了李淡一眼。索性不开口了:他倒是想看看李淡到底是想做什么。 毕竟,这好好的冒出头来,总归是有个缘故不是? 沈慎瞧不上李淡,不过也不愿意表现出来。只仍是看住卫泽,说出来的话却是多少有些咄咄逼人的意思:“说起来,卫指挥使心里头到底是在害怕什么呢?圣上中毒,王上也没有怀疑卫指挥使的意思。可卫指挥使如此……” 沈慎言下之意,却是有些影射卫泽竟是毒死圣上的意思。 卫泽听着这话,便是忍不住笑了,而后看着沈慎缓缓言道:“你这话倒是有趣。” “如果再拦路,杀无赦。”沉星忽然此时朗声开口,语气沉凝,半点的缓和余地也没有。而说出来的话,也更是霸气十足:“叛臣贼子,有什么资格来问!” 沉星既是都如此说了,卫泽也不打算再墨迹,当下直接就看了一眼霍铁衣:“直接扔出京城。” 到底卫泽还是就没要了沈慎的性命,这一点让谢青梓忍不住的就松了一口气。 也不知是该庆幸到底现在沈慎身份摆在那儿,还是该感叹卫泽到底是迫于局势不得不将沈慎放了。不过,以她对卫泽的了解,只恐怕此时卫泽心里头是颇有些不自在的。 想了一想之后,谢青梓又看了一眼沈慎,便是也不再多逗留,转身往后走了。 这样的情况下,她呆在这里也是尴尬。还是避开才好。 谢青梓这头刚走两步,就听见沈慎朗声道:“卫指挥使是想挑起两处战争吗?若是卫指挥使今日不与我个解释交代,那么他日便是我王兵临城下,亲自来要一个解释了!我王本不欲如此,毕竟就算太子来历不明,可到底也是圣上承认的嫡子,算是王上兄弟,王上心头还是想着和平共处的。可是现在若是指挥使非要这样,那就不能怪我们了。” 沈慎这话的意思,竟是见挑起两处战争的责任直接就按在了卫泽身上。倒像是若是真打起仗来,就是卫泽一人的过错。而不是因为李泾利欲熏心,始终都想着要占据天下。 谢青梓忍不住被这话给逗笑了。 自然,也是气笑了。 沈慎的口才也的确是不错,这样听来,只恐怕到时候不少人都是要痛骂卫泽的。 然而,这哪里又是卫泽的责任? 可这样的话之下,偏生卫泽还是半点也不好辩驳的。怎么辩驳? 谢青梓回头看卫泽,却是只能看见卫泽背脊挺直的坐在马背上。她不知他心头想什么,却是只觉得心疼无比。 谢青梓叹了一口气,而后便是看住了沉星。三步两步走过去,刚想开口教沉星两句。却没想到沉星自己反而是先开了口,沉星的声音还有些稚气,不过并不紧张:“要打便是打。乱臣贼子,又有什么资格来说这样冠冕堂皇的话?连父皇驾崩都不敢露面,这样的哥哥,孤却是不敢要也不想要!告诉李泾,孤登基之后,自会派兵前去,叫他知道,什么是正统!” 沉星这话一出,果真是霸气无双,叫人听着只觉得心头热血沸腾,说不出的痛快。 谢青梓心头同样也是痛快。只是痛快之下,却又有些狐疑和不解:沉星怎么就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光是想想就知道,这样的话,以沉星的反应,怕也是当场说不出来的。 关键是这话……听着倒像是事先就背过一样,是之前就已经定下来了,仔细斟酌过的。不然,随口一说的话,听起来哪里会像是这样的……叫人热血沸腾? 沉星这话刚落下不久,卫泽就是笑着开口:“太子殿下这话,臣记下来了。” 卫泽如此说,便是也就等于默许了沉星所说的,待到登基之后,必然派兵讨伐李泾的话了。 卫泽的态度比起沉星的那一番话更叫人觉得是痛快,只觉得犹如三伏天仰头灌下了凉水,说不出的痛快和舒坦。 而卫泽如此态度,也是回应了之前沈慎的挑衅。 沈慎面色沉沉,不过也不算太过难看。 不等沈慎说什么,卫泽就已是又吩咐道:“带下去吧。” 卫泽这样一吩咐,自然也没有人犹豫迟疑,当即就直接的就是有人上前去要对沈慎动手,将沈慎强行带走。 不过沈慎自然不愿意,只后退一步,冷冷淡淡道:“不必动手,我自然会离去。” 话都是说到了这个地步了,再多说也是无益。沈慎直接退到了一边,而后跪伏下去:“臣恭送圣上入帝陵,也替王上磕头送圣上一程。” 沈慎这样的话,自然也没有人好多说什么。毕竟总也不能拦着吧?既是沈慎拿出了这样恭敬的态度来,也是不可能再拦着的。 卫泽本打算就这么算了,不过沉星却是显然不乐意。当即沉星只沉声道:“这样的人,没资格祭拜父皇。直接打出京城,孤不愿看见这样的人。” 沉星若是不说这话也就罢了,或是没说得如此的死也好,偏生沉星说得如此的斩钉截铁。当即卫泽看了一眼沉星,随后便是直接额吩咐:“听见太子殿下的话了?既是如此,那就打出去吧。” 沉星是太子,是未来君主,哪怕此时沉星这话听着再不合理,做出的决定再不合适。卫泽也是不打算驳斥沉星的。 沉星吩咐了,那就要按照沉星的意思来。不然,叫这天底下的人如何去看沉星?又如何的肯服从沉星? 卫泽如此吩咐,自然也就没人迟疑了。 沈慎几乎是强行被带走了——那姿态,多少也是有些狼狈的。 如此狼狈的姿态,以沈慎的骄傲和清高来说,自然是十分的不好受。 卫泽想了一想,又招手叫来了白墨,耳语了两句。 谢青梓叹了一口气,慢慢的走了回去。谢青樱跟着谢青梓,却是又回头看了一眼沉星。 恰逢沉星看过来,谢青樱就冲着沉星灿然一笑。 沉星在轿辇上,虽然努力绷着面色让自己看起来庄重又肃穆,可是瞧见了谢青樱这样的笑容之后,也是忍不住小小的破功了一回,而后唇边就浮出了一丝丝的笑意来。 那一朵小小的带着纯真的的笑容并不曾维持很久,很快沉星就又反应过来,忙收敛了神色。 谢青樱瞧着,也就转过头来,只是唇角的笑意却是一直不曾减少。反倒是越来越多。 谢青梓心情复杂,却也是没注意到。 等到上了马车,谢青樱反而是开口对谢青梓宽慰道:“放心吧,真打仗也不一定是咱们输。阿姐大可不必如此。” 谢青梓听这话,忍不住也是无奈一笑:“话说得简单,真打起来可怎么办?而且今日这话这么多人听见了,回头叫百姓心头多恐慌?我是不大懂这些政治和计谋,我只盼着天下太平,我们这些人也跟着过上太平的日子,和和美美的,健健康康的。” 既是不必担心战乱导致颠沛流离,也不必担心谁会因为这些先去一步。 只每日就这么平平静静的过日子就好。 除此之外,她也心疼卫泽。现在局势已经这般了,卫泽已是不知多艰难了。若真再起了战争,那卫泽只怕是只会更加的辛苦和忙碌。 不只是卫泽,霍铁衣,陆夜亭,以及其他拥护沉星之人,都会如此。 谢青梓想着这些,又叹了一口气,而后蹙眉问谢青樱:“沉星那一番话——”本来她是想问问,沉星那一番话,到底是不是谢青樱教的。 可是看着谢青樱那一双似乎沉淀了许多情绪的眼眸,到底最后她又将这话咽下去。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沉星早已经将话说出了口。再无挽回的余地。故而,却是根本就没有必要再追究这些。 谢青梓叹了一口气,想了一想之后,就换了一句话:“沉星那一番话说得,却是我有些意外。没想到沉星看着听话乖巧,心里倒是有主意的。不过如此也好,要当君王的人,就该如此。” “是啊。”谢青樱随口附和一句,似乎也是有些意外和感慨:“说起来,沉星这样一霸气起来,还真有那么几分一国之君的架势。想来经过今日之后,旁人对沉星的质疑又能少上许多。” 顿了顿,似乎是解释一般,谢青樱又继续说了这么一番话:“纵真起了战乱,也是李泾挑衅在先,根本就怪不得沉星。阿姐说是也不是?” 谢青梓听着这话,也是点头:“的确是如此。” 此事儿,不在沉星那一番话。毕竟沉星说不说,只要李泾起了那意思,最后必然会起战乱。 第430章 埋祸 接下来一段路,倒是也没再出什么幺蛾子。 一直到了帝陵——卫泽先是着人将陪葬品都送了进去,而后又才看向了沉星。 沉星微微一颔首。 卫泽旋即就看了一眼白墨。 白墨随后便是去了后头的马车——诸位要陪葬的娘娘们,却都是盛装打扮,一个个的都是准备好了。 白墨奉上鸩酒:“诸位娘娘,请吧。” 有人哆嗦着将鸩酒接了过去,也有人从木然变成抗拒,还有人小声的哭了出来。 只是……到了这一步,再这样似乎也是没有任何意义。不管表现如何,最终众人都还是只能将鸩酒一仰头灌了下去。 白墨便是又趁着鸩毒不曾发作,将人请去了棺椁跟前——这些空棺椁,都是替陪葬的娘娘们准备的。 各自挑了一口棺椁躺进去,不多时便是也就是再也没有声息。 毕竟,鸩毒发作起来是再迅速不过的,故而躺进去之后,没多久就是再不觉得害怕。 陪葬的妃嫔也送入了帝陵之后,就剩下帝后的了。 让人将棺椁送入之后,卫泽直接就叫人封死了墓门。 谢青梓倒是没瞧见这一幕,否则只怕是又要觉得这事儿残忍了。毕竟,那么多的工匠侍从——都是没有出来,就将墓门直接封住了的。 再接下来就是念祭文,这个自是只有沉星能来的。 一切都是妥妥当当顺顺利利的做完了。 回宫的时候,却是已经下午临近傍晚的时候。 谢青梓今儿累了一天,也是整个人都是有些撑不住了。回宫路上在马车里就忍不住靠着软枕了。 谢青樱看着谢青梓这样,也是心疼:“阿姐身子也该好好养养了。” “这事儿办完了,也就没有我什么事儿了。”谢青梓一笑,看了一眼谢青樱,末了又叹了一口气:“倒是你,宫里的事儿……” 倒是有些尴尬。谢青樱年岁太小,若是要管这些显然不合适。可若不是不管——宫里也没有比谢青樱更合适的人了。 谢青樱听着这话,笑了一笑:“说起来,却也是没有必要说这么多。横竖这个事儿总归落不到我头上的。” 一路回了宫,谢青梓想着今儿或者就要跟卫泽一同回卫王府去,便是也就等着。只是怕卫泽忙得很,又叫了人过去问一声。 卫泽却是让谢青梓先回去。今儿他有些事儿要办,也不知道要多久。 谢青梓便是先回了卫王府。 本想先去谢家看看,只是想着到底是太累了些,故而到底没去,直接先回了卫王府。 回了卫王府,倒是一下子就又得了个好消息:“二少夫人怀孕了。” 谢青梓听了这话就是一愣,随后有些诧异:“这么说来,卫王府是要添丁了?林语潇这是怀孕了?多久了?” 谢青梓说不意外的确是假的。 不过要说不能接受倒也是不至于。诧异之后,便是笑道:“既是怀孕了,那也是极好的事儿。我回头送一份贺礼过去。” 至于送什么贺礼,谢青梓和荷风商量了一番:“既是这一辈的头一个孩子,少不得要隆重几分。不过也不必太隆重了。” 谢青梓这样的要求,让荷香有些头疼。末了就听见荷风笑道:“要不,当初王妃送的那一双明珠——” 谢青梓这才想起了还有这么一个物件儿。那对明珠被做成了耳铛,太过招摇了一些她还真戴不出去。而后得了更好的,也就彻底的搁置了那东西。 她还记得当初卫王妃拿出那东西的时候的心疼劲儿。 故而当下就一拍板笑道:“既是如此,那就这么定了罢。毕竟,我瞧着他们对那明珠也是十分喜欢。既是这样,送回去他们必定高兴。” 于是荷风就直接将那一对明珠从库里翻出来,交给了谢青梓。 既是送贺礼,又是这样大的事儿,谢青梓就干脆的亲自过去了一趟。 林语潇正躺着养胎呢,谢青梓进去时候,林语潇也是坐起来,不过手却是护着小腹,那一副姿态明显得想叫人忽略过去都是不容易。 谢青梓看在眼里,却也是只当没看见,笑笑出声道:“刚一回府就听见了这么一个好消息。我便是过来看看你。真是恭喜弟妹了。” 谢青梓说得倒是诚心诚意的。 不过,林语潇听着却是有些觉得谢青梓就是在说反话——这一同进门,她先怀孕了,谢青梓却是半点儿的动静也没有,要是换做是她,她必定是心里头不痛快的。 谢青梓却是半点也不在意林语潇的态度,当即只是叫荷风将东西直接送到了林语潇面前:“这对耳铛还是当时王妃给我的,如今我却是转赠给你。也算是合适,还望弟妹别嫌弃才是。” 谢青梓语气平平淡淡的,让林语潇听着自是让她半点也不痛快的。 不过,这个耳铛,她还真是没办法嫌弃的。毕竟这是卫王妃送的,怎么能嫌弃? 而且,这对耳铛也的确是十分的不错,嫌弃也好,挑剔也好,都是根本就无法做到。 故而,最终林语潇犹豫了半晌,还是到底接了过来,笑着跟谢青梓道谢道:“多谢大嫂了。” “你好好养胎罢,我再去看看王爷。”谢青梓也懒怠多呆,直接便是如此说了一句,而后就笑着告辞而去。留在这里,她还真觉得无趣尴尬:既是没什么说的,又是没什么可做的,可不是无趣? 谢青梓走后,林语潇捧着那耳铛倒是纳闷:她怎么舍得将这样的好东西给我? 林语潇百思不得其解,谢青梓却是压根就没往心上去。 其实若是林语潇若不是此番怀孕的时机恰到好处,只怕在府里的地位也是一落千丈——毕竟林家现在虽还没处置,可是也是注定没落了不是? 李润没能得势,反而还那么不明不白的死了,林家还能怎么样?除非是真的是直接造反,否则的话,是真没出头之日。 可是造反……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林语潇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心道:还好这个孩子来得及时,只盼着是能一举得男才好。不然,日后的日子可不好过了。 想着这些日子卫晟的态度变化,林语潇又忍不住的咬紧了牙:若不是家中出了事儿,若不是……卫晟那样的态度,她定要叫卫晟好看才是! 只是想着卫晟那样的态度,她又忍不住有些心里憋闷:当时怎么就会看着卫晟觉得卫晟好呢?如今看来,当初的温柔体贴,当初的才华横溢,却也不过是个笑话罢了。 如今的卫晟,十足的就是个小人。 而这样一对比,卫泽就似乎显得更加优秀。 林语潇想着当初林语绯对卫泽的倒贴,倒是又禁不住的冷笑了一声。“卫泽厉害又如何,还不是瞧不上她?反倒是叫一个毛丫头得了去。” 想着卫泽对谢青梓的各种宠溺呵护,林语潇只觉得心头更加的烦闷了。 谢青梓这头去了主院,卫王妃倒是很快将她迎了进去。 卫王妃面上有些淡淡的,看上去颇为不自在。 谢青梓只当没看出来,笑笑道:“王爷的情况如何了?今日也是没瞧见王爷,我和卫泽心头担心,便是过来看看。” 卫王妃神色略略自然了一点:“无妨。王爷的身子已是好了许多了。并不似之前那样凶险了,只是仍是需要静养,暂且起不来罢了。” 谢青梓了然点点头,却是不打算亲自去看看——男女有别,她进去自是不合适的。 不过让人意外的是,谢青梓刚要打算告辞,卫王许是已经知道了她过来的事儿,倒是让人出来请谢青梓进去说话。 谢青梓犹豫了一下,最后就只能进去了。 卫王妃自也是跟着一同进去的。 卫王果是躺着的,瞧着人倒是憔悴了不少,也清瘦了一些。这样一来,反倒是显得更有卫家人的气势了。 谢青梓上前去给卫王请安:“王爷。” 卫王应了一声,又看了一眼卫王妃。神色淡淡的道:“你先出去罢。” 卫王竟是有些明显的在排斥卫王妃。这样的结果,多少让谢青梓也是纳闷——这样的事儿,真真儿的也是叫人奇怪的。要知道,之前卫王对卫王妃…… 不过卫王单独留她说话,多少也是让她有些尴尬。 谢青梓轻咳一声:“也不知王爷想问什么话?” “卫泽这几日怎么样?那日瞧见他,却是很疲惫憔悴。”卫王却是半点也不觉得尴尬,反而一脸坦然的问了这么一句。 卫王这话,听着着实有些关切的意思。 谢青梓听着,心头略略有些复杂,却还是笑道:“已是好多了。毕竟已经是过了最忙乱的时候了。而今日……日后也更是不至于那般了。” “娘娘去的时候,可有说什么话没有?”卫王又如此的问了一句。 对于卫王这话,她倒是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儿的,当即只是叹了一口气:“娘娘临去之前,倒是说了不少话。只是大多数是关于沉星的,对旁人的倒是十分少。” 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儿。 第431章 困局 “除了沉星呢?”卫王十分在意的问,而后又叹了一口气:“娘娘到底是怎么去了的。外头只说突发旧疾,可是我明白,娘娘那里又有什么旧疾?” “娘娘只是嘱咐了几句,也没说什么特别的。不过对于咱们府上……娘娘是盼着咱们能和和睦睦的。”谢青梓一五一十的说,只是具体卫皇后是怎么说的却是没一字不漏的转达。 谢青梓说完这话,卫王便是就神色都是复杂起来。 “卫泽是不是想分府出去住?”卫王最后问了这么一句话。 这个事情谢青梓也没什么好瞒着的,当即便是点点头:“的确是如此。不过现在却是不会了。卫泽想来已经打消了那样的念头罢。” 不为了别的,只说卫皇后临终之前的话,卫泽必是不会不在意的。 谢青梓这样说,卫王似乎是松了一口气,末了又叹了一声:“等到老二媳妇生产之后,就分家吧。” 卫王说出这样的话,谢青梓登时一下子就愣住了。好半晌都是没能反应过来:“分家?”虽说卫王府这样的情况,分家也似乎是迟早的事儿。可是以卫王的不靠谱成都,她还只以为卫王是必定不会在生前分家的。 毕竟,之前卫泽闹得那么厉害,卫王也没有半点要分家的意思。 而现在…… 谢青梓总觉得,经过了这样的事儿之后,卫王倒像是整个人都变了一个人似的,和以前竟是迥然不同起来。 谢青梓这样的神色,卫王反倒是觉得很自然一般:“正是,分家。我思来想去,如今这样的情况,不分家也没什么好的。分了家,他们各自想做什么也就去做什么。我也就可以撒手不管。” 卫王这话说得竟是有那么几分交代后事一般。 谢青梓听着只觉得无比的别扭,最后,她就只能勉强挤出笑容来:“这个事儿,王爷还是跟卫泽商量吧。我毕竟也是……”一个女子,这样的大事儿自然轮不到她来做主。关键是,对于卫家来说,她也不过是像外人一样,这样的事儿如何轮得到她来商议?” 谢青梓如此说法,卫王反而一笑:“他自是肯听你的。你觉得好了,他也不会觉得不好。” 不过卫王倒也是没再继续非要问现在说起这些事儿。转而继续问:“沉星什么时候能登基?” “总归要过了这三个月。毕竟沉星年岁是小了一些,登基也不急在一时。”谢青梓轻叹了一声,说起这个事儿就只觉得十分的焦虑。 卫王了然一点头:“的确是这么一个道理。今日送娘娘的棺椁进地宫,可还一切都是顺利?”若不是的确是起不来床,他是绝不可能不去送送的。 因了没去,故而他心里头是并不好受的。 叫谢青梓来,最主要的也就是想问问谢青梓这些事儿。 谢青梓想了一想,到底还是将沈慎拦路的事儿说了。末了又有些犯愁:“也不知是不是真要打仗。” 卫王沉吟良久:“既是说了要打,那总归是要做做样子的,绝不可能连做样子都没有。打不打,倒是不好说。若是金陵那边觉得这边好欺负,肯定是要打的。” 至于京城这边,主动开战的几率不大,最多也就是吓唬吓唬李泾罢了。 “卫泽心里必是有分寸。”最后,卫王说了这么一句话,也就没再多问,只让谢青梓先告退了。 谢青梓退出去后,便是发现卫王妃还在门边上守着,当即她就干脆的笑笑:“王妃,那我就先回去了。” 在卫王妃看来,谢青梓这样的笑容自是无比刺目的。 偏偏,还什么都不能说。 谢青梓一路回了洗秋院,便是不想再动弹了——这么久了,的确也是叫她只觉得劳累的。 谢青梓几乎歪在贵妃榻上就这么睡了过去。 而谢青梓昏昏欲睡的时候,卫泽却是正和霍铁衣研究琢磨着地图。 自然,如今琢磨的却是金陵这头的情况。 “要打金陵,着实不容易。”霍铁衣皱着眉头,好半晌就说了这么一句话出来。然后他指着沿海那一片,低声道:“除非这边和咱们联合起来。不过现在看来……却是不容易。” 卫泽盯着地图看了半晌,最后就点了点头,应了一声:“的确是如此。不过,看李泾如今的态度,却是只怕是真要动手的。” 若不是如此,李泾想来……也是不会让沈慎这样过来试探一番。 “若是只防备,面上究竟不好看。”卫泽蹙眉如此言道,而后又叹了一口气:“李泾野心勃勃,只怕是有备而来。他挑的这个时候……也是有些微妙。” 年年边关这个时候最是容易爆发战事。故而……也是军饷这些最吃紧的时候。 以往自然也不怕,毕竟就算李泾分出去了,还有李淳和圣上手里的兵力,倒也是不用太过担心。可是今年……李淳手里的兵力,如今还没能彻底接手过来,只恐怕难以调动。就是圣上那头的兵力,也是还未能全然的收服。 说句不好听的话,许多人呢如今只怕都还在观望之中,觉得沉星一个毛孩子根本就不能让人服众。 总归一切都是头疼的。 卫泽和霍铁衣商议了半晌,却是一个结果也没商议出来。 霍铁衣倒是忽然这般说了一句:“说起来,那话是你教沉星的?倒是说得很有气势。” 卫泽看了一眼霍铁衣:“嗯,之前提过一句,说李泾未必会就这般的善罢甘休。他许是听进去了,竟是准备得如此好。” 霍铁衣听完了这话,登时也是笑了一笑:“这么说来,沉星也的确算是不错了。别的不说,只这份气度就是许多人比不上的。” 卫泽叹了一口气,想了一想之后,这才又道:“这个事儿暂且就这样搁置罢。谁也不必提起了。至于打仗……我再想想法子。” 卫泽如此说,霍铁衣也就应了一声,再没多说此事儿。 卫泽回了王府的时候,却是已经临近深夜了。 若不是因为谢青梓在家中,只怕卫泽也是不会会这么晚了还要回来一趟的。 谢青梓却是已经等不住睡过去了。 卫泽洗漱完毕,轻手轻脚的爬上床去,揽过了谢青梓,便是也合眸沉沉睡了过去。 算起来,这还是两人这么多天第一次的同床共枕。虽然在孝期也不可能更进一步的亲近,可即便是这样抱着,却也是叫人觉得很是满足。 这一觉,卫泽却是睡得天昏地暗,以至于第二日起得晚了。 谢青梓也是同样如此。 谢青梓和卫泽醒来的时候,倒是已经是日上三竿了。 卫泽一动,谢青梓也是蓦然醒来。二人对视了一眼,随后谢青梓才慢慢的清明过来,“什么时辰了?” 卫泽扫了一眼天光,而后便是苦笑一声:“不管是什么时辰,都是耽误了。”一想到还有一屋子的大臣都等在他过去商议朝政,卫泽就只觉得头疼无比。 谢青梓叹了一口气,“丫头们也都该打了,竟是也不叫一声。” “昨儿是我说,不许他们出声的。”卫泽摇摇头,而后便是又笑:“罢了,无妨。我先洗漱出门。” 谢青梓应一声,也是跟着起身服侍卫泽。替卫泽穿上衣裳,她这才又去穿自己的。 而此时卫泽已经是开门出去洗漱了。 待到谢青梓收拾完,却是也只刚好赶上送卫泽出门。 替卫泽正了正发冠,而后便是轻声嘱咐:“事情再多,总归也是身子重要。你可不许不爱惜你自己,你可明白了?这些日子,你就没有一顿饭是按着时辰吃的,这不好。之前也就罢了,毕竟事情都是积在一处。可是现在……” 谢青梓如此温柔的嘱咐,卫泽几乎是没有能力拒绝。 且对于她这样的责备,卫泽更是满心愧疚,最后低声应道:“好,我记着了。” “今儿我回去谢家看看,晚上我早些回来给你做菜吃,你别回来得太晚了。”谢青梓想了一想,又如此的说了一句。 卫泽应了一声,又有些心疼:“不然还是算了,这些日子你也累得不轻——”何必再折腾这样的事儿?也不是没有人做。 谢青梓却是微微一笑,和卫泽对视。眼底几乎是盛满了光芒:“可是我想做个好妻子。想让你吃我做的饭菜。” 卫泽被这样的光芒几乎是闪耀得眼睛都是有些发酸,禁不住的露出笑来,拉过谢青梓,他在她的眼睫上轻轻印下一吻:“好,我早些回来。” “路上小心些。”谢青梓有些羞涩,却是也心底一片平和,最后就轻轻的挣开了去,示意卫泽该离开了。 卫泽转身离去,因要赶时间,故而脚下都是匆匆。 谢青梓看着卫泽走远了,这才轻叹一声:“衣裳都是有些大了,回头再叫人重新做两身吧。如今这么多人瞧着他,若是衣裳都不合身,叫人看着可不好。” 说这话的时候,谢青梓只觉得心疼卫泽。 又心情低落半晌,她最后只又呼出一口气:“走吧,准备去谢家。” 第432章 隐晦 明明也没多久,可是再看见谢家大门的时候,谢青梓却是陡然的生出了一股子恍然隔世之感来。 谢青梓叹了一口气,看着门上的挂白,当即又低下头来。也不知心头是个怎么样的复杂之感,最后神色淡淡的走了进去,她看了一眼门房,低声问:“府上最近都是这般冷清?” “嗯,亲戚们如今也都没几个上门吊唁的。那日下葬也是匆匆忙忙的——”门房上低声言道,末了又提醒了谢青梓一句:“说起来,姑奶奶倒是劝劝老夫人,瞧着老夫人那样子,也是真伤心得厉害。” 谢青梓应了一声,而后叫人给门房打赏了之后,这才又往内院去了。 明明这才过去多久,昔日繁荣的庭院如今看来似乎已是萧瑟一片。 谢青梓一路进去,而后便是直接去老夫人的院子里。因为之前就已经是禀告过,故而现在谢家的人都是在老夫人的院子里。 谢青梓过去,一眼就看见老夫人头上已是花白了的头发。 以及大太太面上神色的放松。 谢青梓本来是想笑一笑,但是想了一想之后又不敢再笑,末了只能叹了一口气:“一别数日,家里出了这样的大事儿我竟是不知。” 谢青梓如此一句,大太太也就笑了一下:“无妨,也不是什么大事儿。” 老夫人则是岔开了话题,显然并不想提起这些:“宫里的事儿可都忙完了?” 谢青梓应一声,上前去扶住了老夫人:“嗯,差不多也就忙完了,本也是没有我什么事儿的。”一面说着这话,她一面又将大太太顺手挽住。 大太太摸了谢青梓一把,心疼道:“你却是瘦了不少。” 老夫人也是点头:“的确是瘦了不少。如今吃素,你也不好养,若是有药膳方子,挑一个吃吃,不然这样瘦,如何好生养?” 谢青梓听着这话,面上就是一红,末了有些讷讷:“祖母说什么呢。什么生养不生养的。” 老夫人笑笑:“一晃眼你嫁过去也半年了,等到守孝完了,也就该正经要个孩子了。不然的话,将来被你弟妹抢在了前头,那就不好了。” “已经是抢在前头了。”谢青梓笑笑,不甚在意的就将这个事儿说了出来:“我和卫泽倒是不着急。卫泽的意思,总归我现在年岁太小了些,等到十八再说。” 等她到十八岁,还有两年多呢。着急什么呢又? 谢青梓说出这样的事儿,老夫人和大太太都是一愣。 大太太抿了抿唇,似是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倒是老夫人连连点头,面上多了许多笑意:“是了,这样的事儿就是该如此。那时候我本想说这个事儿,可是到底对方是卫王府,你嫁过去还是应该尽快有个孩子傍身才好。谁曾想,卫泽竟是如此体贴你。倒是嫁对了人。” 老夫人是真替谢青梓高兴。 大太太勉强一笑,却是叹了一口气:“青梓是遇对了人。可青蕊——” “青蕊的事儿我也知晓了。倒也不是鄂王的错。算不上遇人不淑。”谢青梓心平气和的提醒了大太太:“李润已是做得极好了。毕竟李润对青蕊着实不差,小产的事儿也不是李润的过错。更多反倒是青蕊自己不小心的过错。这话,母亲不要再说了。一味的维护青蕊,也没什么好处。” 大太太被谢青梓这样一番话说得愣愣的,良久蹙眉:“你怎么——”这样说?总觉得竟是有些像是针对谢青蕊。 “她不小了。”谢青梓笑笑,神色仍是平静,只是说出来的话却是暗自带着一些隐晦的意思:“母亲总是处处护着她,她便是总觉得肆无忌惮。这样的事儿对她来说,哪里就是好事儿?她那样大的人,也该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上一次的事儿,到了今时今日再拿出来说,似是有些晚了。 不过大太太却还仍是觉得尴尬和心虚的。当即几乎是不敢再看谢青梓一眼,更是半个字也说不出口来。 看着大太太这般神色,谢青梓却是不知该觉得满意,还是该觉得难受。这些话,她早就想和大太太说,没想到今日却是趁机点了出来。 谢青梓和大太太说了这半天,老夫人便是在旁边听了半天哑谜。此时见她们都住了口,这才问道:“青蕊做了什么事儿?” 谢青梓笑着摇头:“没什么事儿,祖母别担心。我也就是这么一说。” “那她遇到什么事儿了?”老夫人看了一眼大太太,语气有些恼:“是不是你瞒着我什么事儿了?” 谢青梓诧异看了一眼大太太,这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难不成老夫人竟是不知道谢青蕊小产的事儿? 她还没想太多,大太太就已是开了口:“之前出了那样的事儿,府里本就忙乱一片,故而没和您说。青蕊她……小月了。” 老夫人抿唇半晌,末了不知想起了什么,只是长叹了一声:“看来近年来,我谢家的确是气数不好。也不知是到底之前作了什么孽,竟是遇到了这样的事儿。” 老夫人如此说,谢青梓和大太太听着都是有些不是滋味。 “祖母也别这样想,总归也有好事儿。而且破而后立,这样的例子也不是没有,更是不胜枚举。”谢青梓只能如此的劝说。不过这话也是真心话:“你看三郎不是就极好?有三郎在,迟早总会振兴谢家的。谢家现在冷清,也不过是现在的事儿。” 老夫人听着这话,也不知到底听进去没有。总归最后她是笑了一笑,而后又叹了一口气:“是了,这样的事儿不想开些又如何呢?不过现在这样也好。就是……我想去寺庙里住些时日。只当是替三郎祈福,只盼着他顺顺利利的平平安安的才好。家中有你母亲照应,我也是放心。” 谢青梓自然知道老夫人肯定也不只是为谢栩祈福,只恐怕更主要是想替谢昀祈福,毕竟就算谢昀去了,老夫人也是盼着能消除谢昀的罪孽,让谢昀能不至于下地狱受苦吧。 她这样想着,倒是忽然想起了一件句话来:可怜天下慈母心。 于是,她就忍不住的叹了一口气。而后只觉得心里头是有些说不出来的难受。 不过老夫人既是如此想,当即谢青梓也不可能去反驳,直接就笑道:“是了,既是如此,那祖母去散散心也是好的。让二婶陪着您去。” 顿了顿又道:“若我得空,我也陪着祖母一同去。” 不过这样说是一回事儿,大家都心知肚明,她未必会有那样的时间就是了。 老夫人笑应一声,拍了拍谢青梓的手背,又看了一眼大太太:“你是不是还没去看过青蕊?若是如此,那便是赶紧去看看,虽然咱们府上现在落寞了,可是总归也不能连看都不去看,叫人觉得咱们也没人给咱们府上的姑娘撑腰。” 谢青梓在旁边听,笑而不语。 倒是竹露有些气不过,笑着插嘴了一句:“主子知道这个事儿之后,就打发了我亲自跑了一趟,我瞧着鄂王妃倒也是还好。大太太您不必太过担心的。” 这话一出,几个人倒是都一瞬间有那么一点儿尴尬。 末了,谢青梓就斥了一句:“主子们说话,你插嘴做什么?” 竹露忙又认错。 谢青梓到底还是尴尬,又略坐了坐,就起身告辞了。 出了谢家,谢青梓就扭头瞪了一眼竹露:“你倒是越发的自作主张了。你这样,倒是叫我怎么是好?是罚你还是不罚你?” 竹露抿唇直笑:“那有什么,主子若真想罚我,那就罚我就是了。何必说这么多?主子这么久也没罚我,可见就是舍不得罚我。要不就是觉得我做得对。” “是有那么一点儿大快人心。”谢青梓哭笑不得。斜睨着竹露,只是不住摇头:“可是规矩难道就不要了?你这样,叫我反而是有些不好说什么了。旁人又怎么看?只觉得咱们府上没规矩的。” 谢青梓这样的训斥,对于竹露来说也是不疼不痒的。竹露反倒是不大乐意的道:“说起来,老夫人刚才那话叫人听着也是不得劲儿。以往大太太那般也就罢了,老夫人怎么的如今也是这般起来了?” 谢青梓听着就忍不住笑了,只是笑容却是多少有些嗔怪的地方:“手心手背都是肉。我是养了十多年的孙女,谢青蕊也是她老人家的亲生孙女。而且……毕竟是今时不同往日了。” 谢青梓如此说着,自己也是忍不住的轻叹了一声:“况且她老人家也没明说,就那么隐晦的提了一句,我若真不愿意,只当是没听见也就罢了。” 老夫人比起大太太,到底还是好了太多了。 正说着这话,就只听见咚的一声,有人竟是将一块石头子从马车外头直接扔了进来。 石子儿落在马车木板上,还滚了一滚。 谢青梓和竹露也就这么看着那石子儿,好半晌都是没有缓过神来。 竹露良久反应过来,第一个动作却是就忙护着谢青梓。 第433章 为难 谢青梓也是缓过神来,看着那个纸条笑了一笑推开竹露:“倒不是有人想要将我怎么着,而是想给我传递什么消息。倒也是不必如此的紧张。” 竹露一愣,再低头果然看见了石头外头还裹着纸条儿。 谢青梓让竹露先将石头捡起来,而后又将纸条拿下来展开来。这才接过来详细的去看。 字条上写着的字倒是只有几个,且意思也是简单明了。 “危险,庄子,静养。”统共就只有六个字,每个字却都是熟悉。 谢青梓盯着看了许久,最后抿着唇又将纸条直接的团成了一团。 竹露也是在一旁看见了那六个字的,好半晌却是都不敢说话,最后只能轻声道:“主子,这个字条——” “这个事儿只当是没发生过吧。我回头亲自悄悄的和卫泽说,你就不许再提了。”谢青梓出声打断了竹露的声音,而后便是又如此嘱咐了一番,神色多少也是有些凝重的味道。 谢青梓将手里的纸条本想扔掉,但是想了一想到底又没扔,而是这么一直捏在了手里。 竹露欲言又止。 “不必说话。”谢青梓出声如此言道,而后便是再不开口,只是闭目沉吟。 竹露见谢青梓这样,她也就到底不敢再多说话了。只安安静静的立在一旁,等着谢青梓想明白。 谢青梓对那字体的熟悉,几乎是熟悉到了骨头里。哪怕是只匆匆扫一眼,也能立刻分辨出来那字迹出自谁的手。 毕竟这么多年了,她看过多少次了?无数次捧着话本子挑灯夜读,其中就总能瞧见这样的字迹。或是批注,或是根本书就是这样的字迹抄出来的。 这样的字迹,是沈慎的。除了沈慎之外,也不可能再有人给她扔这么一个纸条了。 沈慎此时应该是不在京城了,不过让人这样的给她扔过来这么一个纸条……心思却也是明了。 或许即便是当初闹到了那样地步,沈慎心底到底还是没有改变过多少吧?否则也不会有这样的纸条了。 谢青梓抿着唇,只觉得心里头像是堵了一团棉花的一般难受。 沈慎这样的心意和付出,真的也是叫她根本就有些承受不住。 沈慎对她的这样一腔情谊,可是她非但不能回应,最后还闹到了那个地步——到底是她对不住沈慎吧。 过去这么久之后,如今再想起来当初的那些种种。在没有了那些憎恨或是愤怒之感之后,似乎就是更能理解沈慎当时心里头的感受。 沈慎做那些事情,说起来也不过是四个字罢了。 无非是“为情所困”。若不是心底真在意,也犯不着那样的试探,更不必做出那些事儿来。 说来说去,若不是她和卫泽……大约也不会闹到了那么难看一个地步吧。不过,话又说回来,不闹到了那个地步,沈慎也不会放弃吧。 捏了捏手心里的字条,谢青梓叹了一口气,根本就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沈慎这样的心意,她怎么办? 沈慎提醒她是好意,可是她…… 这事儿甚至和卫泽都是不好说的。 怎么说?把纸条给卫泽看?告诉卫泽,这是沈慎给的?那卫泽心头如何想?就算不觉得她和沈慎有什么,也总归是不痛快的。而且之前,她和沈慎还传出了那样的流言…… 当时卫泽不在意,可就怕加上这次卫泽就往心里去了,更是忍不住多想了。 虽说她心头还是觉得卫泽不是那样的人,可是到底也觉得直接说不妥。 谢青梓叹了一口气,只觉得是头疼得厉害。 不过在怎么头疼,到底还是要回去面对的。她这头回去,卫泽还没回来。末了,谢青梓想了一想,到底是直接去了厨房,将那纸团丢进了火里头烧了,这才又换了一身衣裳去拟定菜单了。 今儿卫泽要回来用饭,却是不能沾荤腥,她少不得要多费几分功夫的。 最后谢青梓定了几样简单的,一个蘑菇白菜汤,一个蒸蛋羹,一个红烧茄子,一个素排骨,又做两样凉拌的小菜。 毕竟只有他们夫妻二人吃饭,做多了也是吃不完。何必浪费? 谢青梓这头还没做好,那头卫泽倒是已经回来了。 卫泽先回去换了衣裳,这才又过来厨房。见谢青梓正炒菜,登时就站在旁边笑了:“架势倒是十足。” 谢青梓回头一看,见是卫泽,登时面上就忍不住的带出了笑来:“你回来了?”那笑容要多灿烂就多灿烂,灿烂到了眼底的光都是亮晶晶的叫人心痒痒。 卫泽也是禁不住笑容又深了几分:“嗯,我回来了。可要我帮忙?” 谢青梓失笑:“都说君子远庖厨,你也不嫌这里呛得慌。再说了,衣服弄脏了也了不好。你出去等着就行了。”关键是,卫泽真在厨房帮忙,旁人看着又该怎么想?总归是对卫泽这样的形象议论纷纷吧? 况且,卫泽也是帮忙不上。所以留着他做什么? 谢青梓真心实意的不留卫泽,卫泽却是偏偏的反而更想留下来帮忙,当下笑了一笑:“哪有只等着吃的?我帮你递东西。” 卫泽说得那样认真,谢青梓瞧着,心里一软情不自禁的就是应了下来:“那好。既是如此,那就留下来吧。” 卫泽嫌碍事儿,便是直接就让其他丫头们都退了下去。 谢青梓要什么,就说一声。卫泽反应快,几乎是立刻就能递过来——除了调料有些分不清之外,其他的东西倒是一递一个准儿。 两人就这么配合着炒了一个又一个的菜,待到最后收工,谢青梓刚呼出一口气,卫泽就已是用帕子按住了她的额头,轻笑道:“看来果真做饭也不是什么轻松的活计,瞧着你一同的汗。竟是如此辛苦。” 谢青梓既是甜如蜜,又是有些不自在,不过还是任由卫泽一点点将汗替她擦干了,末了才又轻声的笑道:“哪里又觉得累?我却是半点也不觉得累。只不过是觉得有些热罢了,毕竟底下就是火。” 累是肯定不累的,能给自己喜欢的人做饭吃,本身就是叫人高兴的。而且卫泽是她丈夫,妻子做饭给丈夫吃,更是天经地义。 谢青梓和卫泽二人用了饭,还没顾上说几句话呢,谢青梓也没来得及提起沈慎的字条,倒是主院那边就来人了。 卫王的意思是让卫泽过去一趟。 虽然是说有些事儿要说,不过谢青梓觉得看着那情况却分明就不是有什么要紧事儿。 或许也不过就是卫王想卫泽了罢了。 不过…… 谢青梓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卫泽的反应。 然而卫泽似乎并无多少抗拒的意思。这一点倒是让谢青梓既是有些意料之内,又有些意料之外。 谢青梓便是低声又试探着问了一句:“那我陪着你一同过去?我也顺带去给王妃他们请安。咱们更是可以一同散步消食。” 谢青梓如此一说出口,卫泽就似乎是找到了台阶下一般,当即一颔首:“既是如此,那咱们就去走走吧。的确是该散散步消消食。” 夫妻二人既是顺带散步,自然也是走得慢。路上少不得就要说话。 谢青梓有心提起沈慎的那个事儿,便是只问:“沉星到底什么时候登基?” 卫泽摇摇头:“登基不急,若是现在登基,只怕不少麻烦。毕竟李泾那头——不过也不会等太久。” 谢青梓叹了一口气,末了又问:“那金陵那边,到底会不会……” “沉星年幼,这样的情况下,咱们就像是一块肥肉,李泾那样虎视眈眈的饿狼,你说他果真会错过?”卫泽轻笑一声,打了这么一个比方。而后又挑眉一笑:“换成是我,我也不会轻易放过。” 谢青梓听着这话,心头越发沉甸甸的:“那咱们倒是艰难了。你们可有把握没有——” 不过这话卫泽却是来不及回答,就已是到了主院。故而卫泽只是拍了一拍谢青梓的背脊,轻声宽慰了一句:“不必太过担心,别害怕。” 谢青梓应了一声,而后就跟着卫泽进了主院,自然,剩下的话也就没能说出口。 卫王妃神色有些不大好看,见了卫泽也是懒怠应酬的样子。面对谢青梓的招呼,也就是轻应了一声勉强算是回答。 而卫泽则是径直就去寻卫王了。 谢青梓想着卫王必然是和卫泽有什么悄悄话想说,也就识趣的没有跟过去。只是留在了外头和卫王妃说话。 卫王妃瞧和并无兴致多说话,谢青梓也就识趣的没开口。 两人这般坐着,却是相对无言,各自除了频频喝茶之外,也竟是都没有了多余的动作。 而卫泽这头则是到了卫王的床榻前,卫王今儿精神却是不似那日差了。卫泽只看了一眼就挪开了目光,旋即淡淡出声:“什么事儿?” “我听闻了外头的传闻,说是圣上是被毒死的?果真有这样的事儿?”卫王也没废话,直接就开门见山的问了这么一句。 卫泽盯着卫王却是看了半晌。 第434章 提醒 卫泽盯着卫王看了半晌:“怎么你对这个事儿倒是这么在意?” 卫王被这么看着倒是有些心虚,好半晌才摇头:“什么在意了。不过是听世子妃这么说了这个,还因为这个要打仗,心里头难免在意。也就问一声。” 卫泽也就没再追问,只是点点头:“无妨,也不是什么大事儿。” “那到底是谁做的?”卫王又如此的问了一句。 卫泽摇头:“查不出来。” 卫王听着这话,态度却是奇怪,仿佛竟是忍不住的松了一口气一般。 卫泽看在眼里,心里难免的有些猜测,不过却是并没有多问,只是沉默下来。 卫王似乎也没有再想问的,同样也是沉默了。 最后卫泽就起身道:“若是没事儿,我便是先走一步了。” 卫泽如此一说,卫王反倒是又开口继续问:“你姑姑的事儿——” “姑姑已经送进了帝陵,倒是没什么可再操心的。”卫泽淡淡出声,而后又道:“姑姑已经去了,你……保重身子罢。” 说完这话,卫泽就这般的直接出去了。 卫王则是因为了那一句话蓦然呆在了那儿。 好半晌卫王才唇角微微一勾露出了一丝的笑意来,看上去也是颇为的欣慰:“他竟是也知道关心人了。” 卫泽也不知听见没听见卫王这一句话,反正出去之后,就招呼谢青梓道:“走罢。” 也没多看卫王妃一眼。这样的无视,直接就让卫王妃的就难堪了。 谢青梓如今也没心思去管这些,只起身和卫泽走了出去。 瞧着卫泽似乎神色不大自在的样子,她就问谢青梓道:“你这是——” 卫泽摇摇头:“无妨。” 谢青梓见他不肯说,倒也是没想勉强他什么,当即就点点头:“不想说也无妨。我倒是有一件事儿想和你说。” 之所以如此开门见山,也是方才她坐在那儿想了半晌的缘故。 她想着与其兜兜转转的试探,倒不如直接开口直接说更好些。如此也显得更为坦诚——横竖这个事儿是必须要告诉卫泽的。 卫泽听了这话,倒是微微一挑眉:“哦?什么事儿?家里的事儿?” 谢青梓摇摇头,语气有些艰涩:“倒不是家里的事儿,而是朝政上的事儿。” 她这样一说,卫泽多少有些诧异,随后又是微微一笑,伸手握住她的手,道:“什么大事儿竟是让你如此的郑重其事?” “今日我从谢家回来的时候,却是有人将一个纸条包在石头外头扔进了马车里。”谢青梓低声将当时的事情说了一遍,末了又才叹了一口气:“纸上就六个字,意思是天下将乱,让我出城避祸。” 卫泽眉头挑得更高几分。 “那字条,分明是沈慎的笔记。”谢青梓说这话的时候,莫名就有些心虚,几乎不敢看卫泽。 卫泽听完也是半晌没有说话,而后才又一笑:“他倒是挺会避人耳目。” 卫泽语气听不出喜怒来,说的这话也是听不出半点的其他情绪来。 而偏偏如此,谢青梓就只觉得更是不自在了。总觉得卫泽必是心里不痛快了。 谢青梓偷偷看了一眼卫泽,反倒是见卫泽似笑非笑的盯着自己看。当即她就是一愣:“你盯着我看什么?” 卫泽则是反问她;“你又在怕什么?” 谢青梓被卫泽问得一愣:“我怕什么……”旋即轻叹了一声:“我怕的,自然是你生气。我和沈慎……” “沈慎不过是一厢情愿,你又不曾如何,我何必恼?”卫泽只是一笑,伸手替谢青梓将披风拢了拢,低声叹道:“天渐渐的冷了,你也该多穿一件。” 谢青梓看着卫泽笑得那样,半晌也是没说话。心里却既是松了一口气,又是觉得理应如此,又是觉得卫泽是极好的。 她不由得握住卫泽的手,轻声的道:“多谢你如此想。” 她忐忑了那么久,无非也是害怕卫泽多想。如今卫泽一句话,倒是让她打消了心里头的顾虑。既是打消了顾虑,她也就没再多想,当即只说正事儿:“既是如此,那这件事情——” 沈慎既是有心提醒她,自然也并不只是说说而已。肯定是要发生什么的。 谢青梓这样一问,卫泽旋即就笑了:“若是你愿意,搬出去避一避倒也是未尝不可。” 这话卫泽也是说得认真的。 谢青梓看着卫泽,眉头渐渐蹙起,脚下也是不再继续往前走,而后她看着卫泽,缓缓摇头:“你不走,我不走。你在何处,我就在何处。有难,我与你一同受着。” 凭他是什么祸事,她都愿意和卫泽在一处。这一点绝无更改。 “我问起这个,不过是想提醒你,既然沈慎提醒我,那么必是有什么事儿要发生的。你心里也该有个准备。”谢青梓说完这话,倒是又有些不自在了。 饶是她觉得自己没错,可也还是忍不住有几分觉得自己太过卑劣了——要知道,这样的情况,沈慎提醒她,不过是不希望她出事儿罢了。可她一转头却是告诉了卫泽,还如此提醒卫泽…… 卫泽轻笑出声来。而后拍了拍谢青梓的肩膀:“傻丫头,你操心这些做什么,我心里头有数的。” 卫泽既是这样说,谢青梓也就没再多说。 随后二人慢慢的往回走。 谢青梓随口说起这些琐碎事儿:“谢家那头,谢昀去了,祖母瞧着很是难过。不过,要我说他走了也好。如此一来,和离的事儿也就不了了之了。母亲也不必再搬出来,也更不必担心他再闹出什么荒唐事儿来。” 卫泽也不说话,就这么听着。 谢青梓也没想过让卫泽说话,只是自顾自的说下去:“祖母想着去寺庙祈福。说是替三郎祈福,不过大家心里都明白,必是为了谢昀的。可怜天下慈母心,我当时听着只觉得心酸得厉害——” 说到了这里,她倒是忽然就想起来:“对了,林语潇怀孕了,这个事儿你知道不知道?” 卫泽微一颔首:“知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儿,不过是听见旁人那么随口一说,就知道了罢了。 横竖,他心头是半点也不在意的。 谢青梓也不觉得奇怪,点一点头:“一晃眼你也是要当大伯了。” 卫泽脚下一顿,而后神色古怪的看了谢青梓一眼:“这个事儿……和我又有什么干系?” 瞧着他冷冷淡淡的态度,谢青梓不禁摇头浅笑:“到底还是卫家的子孙,你也别如此。你和卫晟关系不好,总归也是因了上一辈的关系。可是对于晚辈,着实没必要如此。” 毕竟不管卫泽承认不承认,那都是卫泽的晚辈。 谢青梓如此说,卫泽也没反驳,末了反而是摸了摸谢青梓的头发,轻声道:“你也不必羡慕或是着急,这个事儿急不得。等两年——” 谢青梓蓦然红了脸,嗔怪的瞪了卫泽一眼:“胡说什么?我什么时候羡慕或是着急了?这事儿本就是早就说好了的,你心疼我我高兴还来不及——” 卫泽仍是笑:“既不羡慕那就好。” 谢青梓瞪卫泽:“怎么会羡慕。又有什么值得羡慕的?” 她没说出口的是,要羡慕的话,也只有旁人羡慕她的。 毕竟卫泽对她如此,这天底下的女子也不知多少人羡慕与她。 “我打算让李素作为沉星的训诫女官。”卫泽忽然说起这么一个事儿来,语气还是十分的郑重。 谢青梓一愣,旋即蹙眉问:“好好的怎么想起李素了?李素的哥哥那般,她心头会不会有些隔阂——” 她此时倒是没想着李素对卫泽的情愫,也并非是拿着这个当借口。 谢青梓如此一问,卫泽便是细细解释:“李素若是想要维持住她哥哥的体面,纵然有隔阂也是不会做什么的。况且……她恨的也不该是沉星。” “可为什么是她?”谢青梓仍是有些不解。 “李素姓李,身份也够,关键是……能掌控。”卫泽淡淡的说了这么一句,而后便是又笑:“关键是,她也有那么几分本事。性子也够霸道跋扈。” 谢青梓愣愣的听着,也觉得是有那么几分道理的。 李素那样的性子,若是用心护着沉星,倒也是好事儿。 谢青梓至今回想起当初李素抽自己的一鞭子,都还觉得有些心有余悸。可李素有这样的性子是跋扈,若是沉星有这样的性子……倒也不坏。 至少也不担心将来沉星轻易就被人欺负了去。要镇压住那些大臣,脾气大些倒也是更好。 谢青梓明白了卫泽的心思,不过仍是嘟嘴嘱咐了一句:“不过,你却是不许和她接触多了。” 卫泽闷笑:“若是你不喜欢,就不用她。” “既是合适,该用就用。”谢青梓白了卫泽一眼,而后又笑:“你也不必多想,我不过是白嘱咐一句。你对她又没什么,我只是怕她到时候……怪烦人的。” “是。娘子。”卫泽牵住了谢青梓,末了又如此玩笑一句。 谢青梓登时被逗得笑出声来。 第435章 冷静 第二日谢青梓仍是进宫去了。在沉星那儿便是见到了李素。 沉星见了谢青梓就笑着上前来:“阿姐。” 谢青梓也还来不及开口,就听见李素微沉的提醒:“殿下纵然没登基,也是这天底下最尊贵的人。殿下着实不该如此态度。还是稳重些才好。” 谢青梓听着李素如此说,面上的笑容就是一顿。而后看住李素,反问一句:“太子殿下与我亲近,有什么不妥么?” “世子妃这是以为我在针对你?”李素笑笑,一脸不在意:“世子妃想多了。我不过是提醒太子殿下罢了。毕竟,太子殿下现在年岁虽小,可到底不是寻常小孩子。” 虽说李素这话听着在理,也似乎的确是那么一回事儿,不过谢青梓却是不觉得。 而且,若说李素果真半点针对她的意思也没有,她也不相信。 最后谢青梓笑了一笑,看住了沉星,温和问沉星:“沉星,你觉得这话对吗?” 沉星却是摇摇头,看了一眼李素后缓缓道:“纵孤是一国之君又如何?阿姐也是孤的阿姐。孤对阿姐亲近几分,语气好些,并无什么不妥之处。” 沉星显然也是不喜李素,言语里尽是唱反调的意思:“孤才是太子,孤觉得妥当,那便是妥当。” 沉星这样霸气的说出这话来……着实也是少见和难得。 谢青梓听着,只觉得有些诧异。然后忽然觉得选李素也的确是再明确不过的决定。毕竟,能叫沉星能有这样的态度,不管李素是怎么做到的,都是好结果。 沉星都是如此说了,谢青梓也没再打算继续埋汰李素,不过还是出声笑说了一句:“不管你有没有针对我的意思,不过殿下愿意与我亲近,你却是不该拦也不能拦。对外人也就罢了,对自己人……还是和气些好。” 李素僵硬片刻,最后竟是服软:“既是如此,那我便是也就什么都不说了。” 谢青梓笑笑:“你好好琢磨琢磨罢。” 随后沉星打发了李素:“我和阿姐说几句话,你先去别处。” 看着沉星对李素的态度,谢青梓越发觉得不对劲儿起来。 沉星在李素走后,便是立刻问:“是不是青樱要被送走?” “嗯?”谢青梓一头雾水:“好好的怎么说这话?” 沉星叹了一口气,神色近乎老成:“她不许我和青樱接触,也不叫我和青樱多说话。我想着,或是要将青樱送走,又怕我闹,所以才想出来这样的法子?” 沉星说的这一番话有条有理。 谢青梓不知沉星是怎么想出来这么一个结果的,但是总是觉得有些心酸。摸了摸沉星的头发,她勉强笑了笑:“傻孩子,这怎么可能?你忘了青樱和你是定过亲的了?青樱怎会离开。” “不然阿姐来做我的训诫女官,不要她吧。”沉星忽又冒出这么一句来:“我却是一点也不喜欢她。” 谢青梓愣愣的听着,而后又忍不住的抿唇一笑:“话却不是这么说。你喜欢不喜欢不要紧,她自是有她的长处。至于我……却是做不好这些。” 这是实话。她这性子,担当不起那样大的责任。 “我帮你卫泽说说。”谢青梓最后只能如此宽慰了沉星一句。 随后谢青梓又去看了谢青樱。谢青樱倒是什么也没说,看着谢青樱并不担忧的样子,谢青梓也就同样是一句话也没说。 这头谢青梓出了宫,刚回了王府,到了洗秋院还没坐稳,卫王妃就径直的冲进来了。 几个丫头都去拦,竟也是没拦住了。 卫王妃状态很是不对劲儿,抬手就要打人的架势。就是眼睛也是赤红的。 谢青梓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两步。 卫王妃的指甲就这么堪堪的从她面前擦了过去。 谢青梓蹙眉,一面觉得莫名其妙。一面又觉得是有些怒火上来。几乎是维持不住平和,她一张口就是责问:“什么时候,卫王妃竟是连规矩都不懂,竟是擅闯他人的屋子了?” 谢青梓如此质问,却是非但没有让卫王妃觉得不好意思,反而更是让她越发的疯癫起来:“你这个毒妇,谋害他人倒是还振振有词起来。” 卫王妃还想再动手,却是叫丫头们努力的拦住了。 谢青梓看着卫王妃这个架势,知道怕说话对方是听不进去了,当下想了一想,直接侧头吩咐竹露:“既是卫王妃冷静不下来,就直接将人架出去罢。等到什么时候她冷静了,我再与她好好说话。” 竹露倒是觉得谢青梓这样的态度也算是十分温和了,当即脸色也不是很好看的直接就将卫王妃“架”了出去,不过与其说是“架”出去,倒不如直接说是拖了出去。 不过竹露也没落到了好:卫王妃这样的状态下,要想制住她的确也是不容易。故而竹露胳膊上手上,甚至脸上都是被挠了。 谢青梓只看了一眼,就叫竹露赶紧去上药。而才又问卫王妃身边的丫头:“王妃这是怎么了?好好的就发起癫来?” 卫王妃的丫头支支吾吾的道:“二少夫人她……见红了。” “见红了?”谢青梓起初还没反应过来这两件事情其中的关联,待到想明白了,她这才一挑眉不由得冷笑出声:“这竟是觉得是我在其中做了鬼?” 若不是觉得这事儿和她有关联,只怕卫王妃却还是不会这样上门来的吧?既是这样上门来……就是有什么证据了? 可是她还真不知道,她竟是害过林语潇。 想着这样的事儿,她忍不住又冷笑了一声:“既是这样,那倒是有趣儿了。我竟是不知,这府里还有这些做幺蛾子的。” 谢青梓这次是动了真火。 旋即就又叫荷风去打听:“看看林语潇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另外,请个太医过去给她看看。也好叫我知道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荷风应了一声,却是没敢立刻走,而后又看一眼门外,颇有些无奈:“卫王妃——” “无妨,再闯进来,我自是会叫她好好冷静一二。”谢青梓淡淡出声,一派淡然的架势。不过荷风却是了解自家主子的:着是动了真火。若是卫王妃真敢再闯进来,那必是不会有好果子吃的。” “也不必叫人通知卫泽。这个事儿都是小事儿。”谢青梓如此说道,而后又看了一眼荷风,露出一点似笑非笑的笑意来:“你可不许多嘴。” 荷风被看穿了心思,颇有些讪讪。最后也就不敢再开口,只咳嗽一声:“那奴婢去了。” 荷风去打探消息,外加请太医,双云也就过来守着谢青梓。 双云颇有些无奈;“王妃这样闹腾,明儿又是一场笑话。” “无妨,她都不在意,我又何必替她留脸面。”谢青梓眯了眯眼睛,末了又看了一眼双云,低声嘱咐:“去,准备一盆冷水。她要再闯进来,就用那个给她冷静冷静。” 双云一怔:“这——王妃毕竟也是长辈。” “做长辈也没有这样的道理。”谢青梓语气微冷:“若是长辈就能如此,那倒是叫我们这些晚辈没法子活了。别的事儿也就罢了,这样的事儿,如何能容忍?她今日来我这里闹一场,事后说是误会,我不好追究,改明儿她再来闹一场,我这里就成什么了?” “再说了,若这么算了。回头卫泽知道了,怕也是觉得不痛快。他如今事儿已是不少了,何必再惊动他?”谢青梓如此说着,又端起茶杯来抿了一口茶水。只是眼底一直冷冷淡淡的,半点笑意也没有。 能叫素来温和的谢青梓这般,着实也是有些难得。 只可惜,卫王妃却是半点也没这样的觉悟。 卫王妃此时是恨不得将谢青梓直接弄死的。故而,卫王妃折腾了好一阵子,丫头们都是累了,她也是没能消停下来。 谢青梓就在里头听着卫王妃的叫骂,还算是平静的喝着茶。不过到底是什么感受,却也是只有她自己才知道了。 “说起来,王妃兴许也是口渴了,送一盏茶过去吧。”谢青梓凉笑一声,自己倒是没意识到,她这个笑容却是颇有些和卫泽相似的。 谢青梓这样一说,双云就忍不住的笑出声来,挤眉弄眼的道:“既是如此,那奴婢去送。” 谢青梓一看双云这样,就知道双云这是想要去挤兑卫王妃。不过这样的作法么……换做平日她觉得不妥,但是现在……这样做倒也是痛快。 本来叫人送茶去也是为了挤兑卫王妃,现在双云要更进一步,她自然也不会拒绝。 谢青梓同意之后,双云也就端着茶出去了。 可想而知,双云这么捧着茶出去到了卫王妃跟前,笑盈盈的道:“这是主子让奴婢送给王妃的茶水,王妃若是叫骂得口渴了,便是喝一口润润嗓子罢。” 双云笑眯眯的,瞧着很是和气。 不过卫王妃却是险些气得倒过去,想也不想就伸手将茶杯挥倒了:“这是什么意思?她竟是如此不要脸?” 第436章 压制 不要脸的当然不是谢青梓。 可是卫王妃此时此刻想的,当然还是觉得谢青梓是极不要脸的。 卫王妃觉得,就算是玉石俱焚也是不能让谢青梓好过。 谢青梓在屋里看着卫王妃挥了双云一身的茶水,唇角倒是一直挂着笑容。只是这个笑容……却是多少有些叫人看着心里发毛。 卫王妃将双云推到一边,趁着众人手忙脚乱的时候,最后径直又往屋里冲去。 谢青梓冷淡出声:“让王妃好好冷静冷静罢。而后,咱们去找王爷。” 之所以这么久也没通知卫王,为的就是这么一出。 卫王妃这般上门来挑衅,纵是长辈,她也是忍无可忍了。 故而,她才故意这样算计了一回,为的就是给她自己出一口气。 卫王妃被一盆冷水兜头的泼下来,发髻都是泼散了,衣服也是泼湿了。狼狈得简直就已是无法用言语来形容。 别说谢青梓看着暗爽,谢青梓屋里一帮丫头看着也痛快。 就是卫王妃那头的丫头,也是有人几乎要憋不出来的。毕竟这个事儿众人都是看着的,若说谢青梓真要害林语潇,也不见得。可是卫王妃这样不分青红皂白的打上门来,被人这般对待也似是活该。 谢青梓看着卫王妃被泼得湿了,而后缓缓笑着开口:“王妃这下总该换过劲儿来了吧?总该是冷静下来了吧?” 卫王妃若是真敢回她还没有,谢青梓也是再敢让丫头再给卫王妃来一盆水的。 反正出了这个事儿……谢青梓心里头,是半点也没想过再缓和关系的。或者说,从卫王妃这般不分青红皂白的就将事情闹到了这一个地步开始,这个事儿就已是没了缓和余地。 谢青梓心头想着:若是卫皇后知道因为她的缘故,卫王府又要折腾起来,说不得比以前更厉害,会不会怪她? 可是即便是要怪她,她也是不能忍耐此事儿。 卫王妃此时都似乎是还没缓过神来:“你竟敢叫人泼我?” 谢青梓点头承认了:“是我叫人拿水泼的。王妃若是冷静下来,可以好好说话了,咱们这就过去王爷跟前将这个事儿好好说说吧。” 卫王妃目光阴沉:“你身为晚辈,却是如此对待长辈,也不怕天打雷劈?你的女戒女德都没学过不成?还是,你们霍家一门死绝,什么都没教你?是了,怪道你如此。” 卫王妃不说这话还好,一说这话,谢青梓只觉得一股子火气就这么从天灵盖冒了出来,瞬间就席卷了她所有的理智。而后叫她根本就是半点冷静也不得了。 若说之前纵然火大,到底也只是用了些算计出气。可是现在……她只想撕了卫王妃那一张嘴。 “王妃这话,可敢再说一遍?”谢青梓深吸一口气,只阴测测的问出了这么一句话来。 卫王妃见谢青梓不痛快,心头倒是痛快了,也越发口不择言了:“难道不是?你们霍家当年犯的罪过,至今可都没洗刷干净。你们霍家一门,可不是都死绝了?也就是你命大克家人罢了。你这样的孤煞星,留着就是祸害!人家顾家好好的一家人,被你折腾成了什么样子了?” 龙游逆鳞,触之者死。 卫王妃这话不亚于是触了谢青梓的龙鳞。 谢青梓沉默片刻,最后一开口语气竟是又平和下来:“原来王妃是如此想的。” 卫王妃只觉得自己是占了上风:“难道你竟是敢说不是?” “双云。”谢青梓沉声的唤了一声。 “主子吩咐。”双云瞧着谢青梓目光幽沉的样子,心里反倒是有些忐忑起来。 谢青梓露出个笑容来:“你说,我若是以身份压她,压得住还是压不住?” 双云迟疑了一下:“自是压得住的。” 虽说王妃品级似是更高些。可是实际上却并不是——卫王妃本就是继室,品级上就比原配低了一级,而卫王府是异姓王,更是比起正儿八经的王府又低一头。两者加在一处,谢青梓这个先皇亲封的郡主,倒是胜出半个品级, 关键是,谢青梓是有封号的。 有品级的郡主,比起公主也就低了半个等级。 所以谢青梓拿身份压,刚刚好堪堪将卫王妃压住。 当然,其实就算压不住,真动了手,闹到了宫里去。沉星肯定也是偏帮谢青梓的。 故而,谢青梓可以算是……有恃无恐? 谢青梓的意图似乎是再明显不过的。 卫王妃自然也是听得出看得出,她先是诧异了一下,而后又冷笑:“你敢?” “我敢不敢,王妃试试就知道了。”谢青梓回了一声冷笑,而后又笑道:“动手罢。掌嘴,若是王妃不肯收敛,那就继续再掌嘴。” 双云微微犹豫一下,到底劝了一句:“主子,你看这——是不是还是换个惩罚方式?” 正所谓打人不打脸,打脸的话,未免……有些太过了? 谢青梓却是听不进去,只是执意的道:“不必多说,掌嘴。” 打人打脸,不疼也难堪。她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倘若卫王妃不说那话也就罢了,她笑笑也就过了。可是现在……这事儿如何她能忍? 一想到卫王妃骂人的那些话,她便是恨不得自己动手的。 反正这一口气不出下去,她只觉得自己心里是舒坦不了。 谢青梓如此执意,双云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能是叫人按住了卫王妃。 卫王妃还没想到谢青梓真敢叫人动手,当即抿着唇倒是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不过想着若自己真挨打了,纵然自己有不对,世人也只有说谢青梓的。所以当下卫王妃直接的便是凉笑:“你打就是,我若是躲一下,我便是自己出了这个门子。” 那一盆冷水,其实也是让卫王妃冷静了几分的。 谢青梓纵有不对,可是她这样打上门来,说出去难免也叫人觉得她是有些过分。故而,此时若是挨了打…… 卫王妃思量这些,脑子里倒是一片清明——不过目的还是要让谢青梓不好过就是了。 “废话做什么,打。”谢青梓面对卫王妃的挑衅,也并不往心里头去。只如此吩咐。 对于打了卫王妃的后果,她心里头一片清明。但是……她愿意承担。 谢青梓并未说多少个,故而双云自己思量了一下,就只打了两下。 两个巴掌,每一个都是声音清脆无比。 谢青梓听在耳里,只觉得是痛快。心里的火气也是略略的压下去了一些。 她看住卫王妃,见卫王妃脸色通红,心里头就更是痛快了。 而卫王妃脸色这样通红,自然是因为窘迫的。 说真的,当了这么多年的卫王妃,她还真的是半点也没有受过委屈的。卫王纵有许多不好,可也十分维护她,更不曾委屈过她。 故而现在挨打,还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那种难堪几乎叫她恨不得找一条地缝钻进去。 谢青梓缓缓问卫王妃:“王妃还有话说么?” 卫王妃死死抿着唇角,一句话也不说。 而后,谢青梓搁下茶盅站起身来,淡淡道:“走吧,咱们去找王爷给你撑腰。” 卫王不会给卫王妃撑腰的。 这一点……她纵是没有根据,可是心头却是只觉得肯定是会如此。 府里闹出这么大的事儿,若说没人去给卫王通风报信,自也是不可能。而卫晟那头,自然也是有人去的。 故而谢青梓和卫王妃到了之后,卫王已是穿戴齐整候着了。而卫晟站在一旁,面上都是怒火。 卫晟见了卫王妃之后,第一个反应就是忙上前来扶卫王妃。 卫王妃则是一下哭起来——靠在卫晟身上,眼睛却是看着卫王。哭得也是有心机:“我的儿啊,这王府是容不下我们了!” 谢青梓则是从从容容的与卫王请安,而后自己又坐下了。末了也懒怠废话,直接开门见山的就道:“王妃辱骂霍家,我以品级身份,掌嘴王妃了。” 卫王听谢青梓说得竟是无比干脆,当即反倒是有些无语,好半晌都是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这也太干脆了,且半点的悔意也没有。竟是叫人想说两句缓和或是描补的话也是说不出口。 谢青梓看着卫王跟被噎住了一般的样子,当即反倒是笑了一下:“王爷您说,这个事儿该怎么办?” 卫王一听这话,立刻就反应过来:谢青梓这是不痛快了。这是连带着他也要一起牵连了。不过到底可能看在卫泽面上不愿太过。而只是这样的逼迫他做个决定罢了。 这个决定,就是护着谁? 卫王只觉得头疼。最后想了一想,他只出声问:“对了,二少夫人怎么样了?” 这话一看就知道是在故意的转移话题。 谢青梓听在耳里,不由得露出个哂笑来。 卫王被谢青梓这样的笑容弄得登时心里头就是心虚不自在起来。 谢青梓则是缓缓又开口:“听说只是见红了,想来是需要保胎了罢。” 不过,事情还没到了最坏的那一步,卫王妃就闹成这样。真不知该说是看重自己的孙子,还是不看重。若换成是她,第一个反应肯定是想着如何保胎的。 第437章 试探 谢青梓这样说,卫王就又是一噎,几乎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若是都小产了,那倒是还好说些。可是……这也没小产啊。这就有点不好说了——倒也不是他不在意林语潇肚子里的孩子,而是这个事儿着实闹心。 谢青梓看着卫王。并没有半点退步的意思。 卫王沉吟了好一阵子,最后才出声道:“那可请太医安胎了?” 卫王这还是想蒙混过去。 谢青梓心头想笑,不过到底笑不出来,只是面色淡淡继续端坐。 而卫王妃则是继续哭:“都见红了,太医来了也只说很难保住。那可是晟儿第一个孩子,是咱们第一个孙子,就这么——就这么——” 卫王妃越说越是伤心,哭得也越是厉害。 卫晟也是厉声质问谢青梓:“大嫂不给我个交代么?你如此做,还打了母妃,难道就半点歉疚也没有?” 谢青梓被这样的质问给气笑了。她看住卫晟:“卫晟,你倒是告诉我,你可有证据?若是没有证据,你又凭什么说我动了林语潇,以至于林语潇胎气不稳?” 至于打了卫王妃这个事儿,她也没打算否认——反正这个事儿都看见了,她怎么否认也否认不掉不是?所以对于这个事儿,她只笑笑:“我是打了王妃不假,不过,我还倒是真的半点歉疚也没有。我霍家人还没死绝之前,我想谁听了那话,也是要跳起来给卫王妃两巴掌的。” 这话说得委实不客气。 卫晟也是被噎得好半晌缓不过劲儿来。 谢青梓用手指敲了敲桌面,再度看住了卫王:“王爷您的意思呢?”如今她打的是卫王的老婆,卫王+又是一家之主,自是得问卫王。 “都是一家人,何必闹到了这个地步——”卫王的意思是想和稀泥。 谢青梓却是不同意,当即只是一笑:“这样的事儿,我却是真真儿的不愿意说出来的。不过既是王爷想这么了了事儿。那我就少不得要说上一说了。” 谢青梓接着看一眼卫王妃,缓缓开口:“王妃说,我霍家人死绝了,是我妨克的缘故。一口一个霍家人死绝了,故而我才没有教养。王爷您说,若是有人跟你说,是卫家人死绝的缘故,故而您才这般没规矩不懂事儿,您会如何?” 卫王的面上登时就涨成了猪肝色。 谢青梓满意这个结果,也不过说,就这么淡然的看着卫王,等着他开口。 最后卫王狠狠的瞪了一眼卫王妃,几乎是恨不得时光倒退而去,早知道就直接送卫王妃去庵堂了。 不过,事已至此,也没办法再多说什么,故而卫王只能压下火气,期期艾艾的道:“话也不是这样说。也得看当时是个什么情况再做论断。今儿的事——” “今儿的事儿,我却是不能忍。”谢青梓直接打断了卫王的话,似笑非笑的反问回去:“从我与卫泽定亲开始,王妃似乎从来就没尊重待见过我。以往也就罢了,看在都是小事儿,且她是长辈的份上,我忍一忍也就过去了。可是今日——” “今日这样的情况,换做任何一个霍家人也忍不住。”谢青梓最后斩钉截铁,语气根本不容斑点缓和的说了这么一句话。 卫王被这话说得几乎是无言反驳。 谢青梓则是笑笑,继续看住卫晟:“我打了你母妃,你恼也是理所应当。不过林语潇的事儿,你却是调查清楚了再来和我说话,否则……我连你一起打。” 这话说得真真儿是霸气至极。 且无端端的就让人觉得是有卫泽的影子在其中。 卫晟对卫泽素来发憷。故而听见这话……便是说不出的有些心虚莫名。 谢青梓笑笑,看住卫晟:“你可还有话说?” 卫晟说不出别的来,只能一口咬定:“大嫂说自己是被冤枉的,可我倒是想问问大嫂,为何语潇偏偏是在你送了贺礼之后,就闹出了这样的事儿?之前也是好好的。太医也说是用了药物所致——” “我只问你,查清楚没有。”谢青梓置若罔闻,丝毫不的问出了这样的一句。 卫晟噎了半晌,最后才怒道:“大嫂说不是自己做的,你又有什么证据证明自己的清白?” “我自是会证明自己的清白。”谢青梓轻笑一声,眼底却是半点笑意也没有。最后凉凉看住了卫晟:“不过和你没关系。你只要告诉我,你和你母妃,怎么就有那么大的脸,什么都不确定,就敢咬定是我的?” 谢青梓看着卫晟,目光逐渐的锐利。 卫晟被说得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来。 谢青梓仍是面带笑意,看着卫晟。 卫晟最后只得退让:“一家人,大嫂何必如此咄咄逼人。” 谢青梓听了这话几乎是笑出声来:“一家人?若是你们当我是一家人,又何至于会闹成这般?可要我数一数,到底这些日子,王妃是怎么对我的?” 谢青梓也没等众人反驳,直接的就缓缓说下去:“定亲时候也就不提了。自从我过门之后,王妃第一次叫我管家,库里只有二百两的现银。而后管家权给了林语潇,生生的打了我的脸也不说。素日,王妃又是如何防备我的?再说今日这个事儿,不问青红皂白就是已经如此——” “一家人果真会这般?”谢青梓慢慢悠悠的说完这么一句,也就不开口了。 谢青梓如此的说了这么一通,别人倒是还好,最先脸红的就是卫王。 卫王摸了摸鼻子,想着自己之前那般,倒是真也有些不好意思。而且卫王妃做的那些,他自然也是知道的。如今这般……他自是心虚莫名。 但是换一句话说,人都说,不痴不聋,不做家翁。他也就是想着糊里糊涂的就将这些事儿都糊弄过去也就罢了。可是谁曾想竟是如此? 早知会是这么一个结果,他自然也就不会这般了。 不过现在这样,也是没办法了。 最后,卫王只能问了这么一句:“那你现在想如何?” “王爷觉得我想如何?”谢青梓笑了一笑,而后就这么看着卫王,好半晌也是不说话。 卫王认真的思量了片刻,最后才叹了一口气:“先查清楚到底你弟妹是怎么一回事儿,再来说这个事儿如何?这次,不管是谁错了,我绝不偏袒。” 这个结果,和是谢青梓预料的一模一样。纵然卫王有拖延的意思,不过好歹还是表态了不是?既是如此,那倒是也叫人满意的。 谢青梓也没急着开口,毕竟这个事儿也不是她一个人的事儿。万一她愿意,卫王妃却是不愿意呢? 卫王妃听着卫王这话,就知道卫王这是不打算护着自己了,当即就忍不住的冷笑了一声:“好啊,原来你们倒是一家人,我竟是个外人。别人家的儿媳妇,若是这般对自己婆婆,会如何?在咱们家,倒是要安抚她了。” 卫王妃如此抱怨,卫王只觉得头疼。不由得斥道:“住口。” 卫王妃忍不住又笑了。半晌抹了一把眼泪:“也罢,那就先查清楚。我倒是要看看,她怎么洗白自己。” 谢青梓笑笑:“这个就不劳王妃操心了。” 说完了这话,谢青梓也不愿意多留,直接起身道:“既是没有别的事儿了,那我便是先行一步。毕竟,刚才我院子被那般折腾了一回,如今也该回去收拾收拾。” 不然卫泽回来了,瞧着就该是一肚子不痛快了。 她和卫王妃今儿纵然算是撕破了脸,但是对于卫泽那儿,她还是不愿意卫泽操心的。 卫王叹了一口气,摆摆手:“既是如此那就都散了吧。” 卫王妃冷着脸也是转身就走。 卫晟也跟着出去。 谢青梓最后往外走,不过走了两步,就听见卫王叹了一口气道:“说起来,这样的事儿……也是闹得乌烟瘴气。这事儿过后,你将卫王府接管了罢。要好好发展,便是不能继续这样下去了。” 谢青梓脚下一顿,回过身去看卫王:“既是这样,那王爷还得助我一臂之力才好。毕竟,我在府中半点根基也没有。若我今日没个郡主身份傍身,倒是还真只有被欺负的份儿。” 谢青梓如此说,却也是十分诚恳和诚实的。卫王妃真要阻挠,她也真是拦不住。毕竟,卫王妃管理王府多少年了? 而且她这样说,也是为了试探卫王的态度。 谢青梓如此的试探,卫王或许明白,又或许不明白,不过态度倒是十分的叫人满意:“自是如此。这些年……也是我糊涂了。” 卫王一声喟叹,倒是颇有些惆怅和复杂。 谢青梓心头忍不住想:难道这次卫皇后的死,竟是让卫王大彻大悟了? 除了这个理由之外,她还真想不到别的缘故了。 谢青梓想了一想,便是又试探了一句:“若是我管家,王妃您打算如何安置?此番出了这样的事儿,只怕……” 谁都不好下台。 她也就罢了,无非是太强势霸道了一些,可是……谁敢说什么?霍家那头的撑腰,卫泽这头的维护。加起来谁也不敢的说她什么。 那么就只能说卫王妃了呗。 第438章 意外 卫王猛然看住谢青梓,目光之中添了几分锐利:“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想如何?” 卫王一直从未曾表现出半点气势来,一直也就像是个年岁上去了的纨绔子弟一般,如今突然这样起来,倒也是让人觉得有些十分的……可怕。 至少这么看着人的时候,倒是有那么几分气势。 卫家人的眼睛似乎天生就带着伪装——但凡目光冷些犀利些,无端端的就让人觉得心里犯怵。 不过对旁人有用,对谢青梓却是不见效果的。 谢青梓笑笑:“王爷何必这样。不过是商讨罢了。王爷有什么心思,自是可以提出来。” 卫王的神态缓和几分,大概觉得谢青梓如此本身就是一种让步罢。最后沉吟一阵子,他就只是缓缓道:“既是如此,那待到你管家之后,或是让她静心礼佛,或是我带着她去庄子上。只是……绝不可能分家。” 卫王心头清楚,一旦分家,像是卫晟那样的既是不可能再为官,本身也半点爵位也没有,日后的日子其实是不好过的。 故而,卫王对卫晟的疼爱,也就是让他多在卫王府的庇佑之下罢了。 毕竟,若换成是以往还能谋个闲差事领着俸禄挂着官身混日子,可是现在卫晟自己这么疼了这么个事儿…… 谢青梓不知卫王心里头的这些想法,只当是卫王一贯不愿意分家。故而也并没有多想,更是没有多说,唇角微微翘起便是露出满意的笑容来:“有了王爷这话,我却是放心多了。” 说句实话,她自己原本倒是没想这样。毕竟如此一来……似乎太压得狠了。她想的也不过是让卫王妃拱手将权力都是让出来,在没有话语权罢了。 可是卫王这样的打算,反岂止是让卫王妃彻底没了话语权?根本就是……彻底的让卫王妃出了王府了。 对于这样的结果,她岂能不满意?自是满意至极的。 同时,对卫王这样态度转变,她也是忍不住有些感慨和好奇。 就是没感慨好奇多久,就又听见卫王开了。 “老二他们已经有孩子了,卫泽年岁不小了,你也过门这么久了,怎么的没动静?”卫王忽然又问出这么一句话来,愣是让谢青梓半点没有防备的就呆了一下。 卫王妃肯定不会催促,她本以为是不会有人过问她和卫泽的事儿的。可是没卫王作为男子,问起这样的事儿…… 这种感觉真真儿的是有些微妙,说不出来的微妙。 谢青梓微妙的看着卫王,心想:卫王好好的怎么就问起这个了?是真关心卫泽,还是只是想转移话题?若是真想转移话题,那未免太生硬了几分。 不过既是卫王开口问了起来,她还是只是能笑着答道:“这个事儿……还得看天意不是。再说了现在是孝期——” 除却国孝三个月之外,还有卫皇后的孝。虽说大可也不必守,但是以卫泽的性子,肯定是要守一年的。 卫王一愣,似乎这才想起这一茬来,随后点了点头:“对,是得守孝。娘娘对卫泽素来爱护,你们夫妻二人也该回报。” 提起卫皇后来,卫王的神色都是有些低沉下去。最后,卫王叹了一口气:“这么多年了,没想到……究竟还是这么一个结果。” 谢青梓听着卫王这一番没头没脑的话,想问,又觉得问了卫王也不肯说,最后就干脆压下去。叹了一口气柔声劝慰一句:“王爷也不必太过介怀或是悲痛了,死者已矣,娘娘也必是不希望看见这一幕。” 卫王点了点头:“只盼着沉星平安长大成人,接管了这天下才好。那时候,只怕娘娘在添上看着,也才能欣慰吧。” 谢青梓笑笑:“自是如此。也必会如此。” 从卫王那儿告辞出来,谢青梓也懒怠吩咐人盯着看是不是卫王还会劝慰卫王妃,只一路回去了洗秋院。 荷风已是回来了。请太医让太医诊脉,倒是花费了不少的功夫。 荷风面色有些不大好看。 谢青梓只看了一眼就知道只怕结果并不是什么好结果,当下就笑笑:“怎么了,太医说果真是我做的了?” 荷风被谢青梓这个玩笑弄得一愣,几乎是哭笑不得:“主子这话是怎么说的。这样节骨眼上,您也敢乱说?真不怕别人嚼舌头?” “既不是这样,那你做出这样一幅样子来做什么?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咱们怎么着了呢。”谢青梓一面笑,一面坐下,又将裙子上的褶皱抚平,而后轻声道:“好了,也不玩笑了。到底那头是个什么情形,你这样凝重做什么。” “的确是用了药物的缘故,只是并不是滑胎的。而是……避孕的。”荷风抿着唇角缓缓将太医的诊断说了:“不过她屋里东西不少,慢慢检验起来也要几日功夫。目前尚不好说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我记得,我也就给过她一对明珠。”谢青梓仍是不放在心上:“也不是药材什么的,这个总不能出问题。” “可是府里哪来的这样的东西?”荷风苦笑一声,“主子还真想不到其中的严重性?” 自是不可能想不到,而是……这样的事儿本来就是想了也没用。 是,府里的确是只有她和林语潇两个人需要怀孕,而结合卫王府里的情况,似乎两人也的确是有竞争的趋势。而林语潇屋里出现了那样的东西,那么好似一下子就能知道是谁做的手脚一般。 反正,外人肯定这么想——或者说是,除了这洗秋院里的人,都得这么想。 谢青梓知荷风担心的就是这个罢了。 不过担心归担心,那又有什么法子?事到如今……“等着结果就是了。慌什么?清者自清,浊者自浊。我身正何须害怕影子斜?” 说完这句话,谢青梓便是端起茶杯来慢慢的喝茶。 今日说话太多,倒是口干舌燥的。 而且,卫王的意思是要将王府给她打理,她倒是该操心这个——卫王府沉疴多年,好似一棵树从根子上都烂掉了,要想休整,让其从新焕发生机,也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 思量了一阵子,卫泽倒是回来了。 今儿卫泽回来也是颇有些早。 谢青梓迎上去亲自替卫泽将外衣脱下来,重新换了一件家常的,这才又笑说起今日沉星说的那话:“沉星和李素不大合,倒是觉得咱们这是故意的。唯恐是留着李素约束他,而后偷偷将青樱转移了呢。” “我的确是有这样的意思。”出人意料的是,卫泽却是回了这么一句话。 谢青梓登时就是一愣,而后看住卫泽慢慢蹙起眉头来:“为何要这么做。” “不可让他玩物丧志。且他现在太容易被人影响,谢青樱……”卫泽说话说了一半儿,便是没再说下去。不过也怕谢青梓误会,又补上一句:“不过也不是彻底分开,只是让他们少接触些,让谢青樱对沉星的影响减轻些罢了。” 谢青梓明白了卫泽的意思。 可是不明白卫泽为何一定要如此做。 最后,她只能无力道:“又何须一定如此?我也提醒过了青樱了。青樱自己也有分寸——” 谢青梓这话却是多少显得有些苍白无力。 “我知道。”卫泽握住了谢青梓的肩膀,面上却是露出了一点无奈的神色来:“若沉星只是我弟弟,只是世家公子也就罢了。可是沉星……是皇帝。” 要培养一个好皇帝,并不容易。几乎是不容许出一点差池。 谢青梓看着卫泽这样,心胸中纵然有千言万语也是不知该如何说起——卫泽似乎已是钻进了牛角尖,根本就听不进去她的那些话吧。 光是想想,就知道这个事儿……绝对是不能这样的。至少,她觉得不该这样。所以,如今她不说什么,却是不代表她心里头就是那样想的。 故而,谢青梓最后还是笑道:“这个事儿先不提,我先跟你说另一个事儿。” 卫泽本还以为谢青梓必然是要说许多的。但是现在看着谢青梓这样突然转移话题,他登时也是愣了一下神色。 “什么事儿。”卫泽下意识的问了一句,而后松开谢青梓的肩膀,端起茶杯来准备喝茶润喉。 谢青梓语气平和道:“今日我将卫王妃打了。掌嘴。许多人都瞧见了,这会儿府里都知道了。” 没想到谢青梓轻描淡写的说要说一件事儿,却是这么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儿。卫泽一时之间也是不由得惊讶了片刻,面上明显露出了错愕来:“什么?” 谢青梓一下子被卫泽这样的神情给逗笑了,“扑哧”笑出声来:“你也有这样的时候。”顿了顿,才又肯定的道:“是的,我将卫王妃给打了。当着府里许多的人面,让丫头掌嘴了。王爷那头……也知道了。” 卫泽此时也算是又从新平静淡然下来,一面看着谢青梓似有些得意的样子,一面失笑:“打了也就打了。不过,他没为难你?” 这个他,自然说的是卫王。 第439章 纵观大局 谢青梓叹了一口气,而后便是笑:“怎么可能?他如今……如何会做那样的事儿?” 谢青梓说完这话,白了卫泽一眼:“你又不是瞧不见他如今的态度。” 卫泽看谢青梓如此说,也就知道今儿谢青梓今儿是没受委屈的。当下心头也就一松,旋即又笑:“既是如此,那就好。打了也就打了,无妨。” 卫泽心里头比谁都清楚,能叫谢青梓这样的性子都是发起火来不管不顾的动手,那必是对方十恶不赦了。 谢青梓看着卫泽这样的话,登时就是一下子的就笑出声来。而后,她笑看卫泽嗔怪道:“我就知道你必是这样的话。也就是你,不问青红皂白的就这样护短。怎的不想想万一是我的不是呢?” 谢青梓如此说,卫泽反而是笑出声来:“哪有这样多的不是?纵是你的不是,我也该替你撑腰。” 谢青梓越发忍不住笑。末了又叹了一口气:“林语潇的胎出了问题,卫王妃来寻我的麻烦。说话着实难听,我没忍住。” “嗯。无妨。”卫泽仍是一脸无所谓的架势。 谢青梓被卫泽这样的架势弄得有些不知该说什么才好,最后只得说起卫王的态度:“王爷这次倒是没有偏袒王妃,而是说事后让我接管了王府,让王妃礼佛,或是干脆带着王妃去庄子上静养。” 这话说得卫泽也是一愣,而后便是一笑:“哦?看来他倒是真转了性子。” “而且今日他说了这么一句话,倒是叫我纳闷。”谢青梓今儿没问卫王,便是来问卫泽:“王爷说,没想到这么多年,还是这么一个结果。” 谢青梓几乎是笃定卫泽必然知道结果的,故而便是只看着卫泽,等着卫泽来解释。 卫泽听了这话,微微一挑眉,笑得却是颇有些无所谓:“大概总归是不甘心的吧。” “不甘心?他做了什么么?”谢青梓哂笑了一笑,而后便是说了这么一句话。说实话,她也是有些瞧不上卫王的。这些年来,硬生生的将卫王府弄成了什么样儿? “他做的……大概也只有他自己觉得对罢。”卫泽也是唇角微微勾起,笑容几乎是有些冷的。 谢青梓看着卫泽这样的神色,心里越发揣测,只是却是不知该说什么,又该如何宽慰卫泽。最后,她只道:“不管做了什么,若是一片好心,也是为了这个家,那倒也是不是那般的十恶不赦。” 不管如何,不作为,和做了之后,却是效果不好,那就是两个极致的区别。 谢青梓如此说,卫泽也没多作辩解,只是笑了一笑:“是了,倒也是这么个道理。不过,如今他既是后悔,那也是好的。” “嗯。”谢青梓应了一声,也没再多说起这个事儿。 第二日,谢青梓便是去了陆家。 这次她去陆家,却是见陆老先生的。不过还是先去见了陆老夫人。 陆老夫人见了谢青梓,便是忍不住抱怨起了陆夜亭来:“如今他在当差,倒是成日连人都是见不着了。真真儿的也是叫人担心。” 谢青梓叹了一口气,而后便是又笑:“哥哥也是在上进。这是好不过的事儿了。祖母也别怨他。再说了,现在朝廷忙碌,正是用人的时候。” “我自是知道。”陆老夫人又叹了一口气:“他才多大,我心里总盼着他别这样拼命的。他这辈子够苦的。该多享福才是。” 谢青梓抿唇笑:“祖母也心疼心疼我才是。今儿午饭我是要在这里用了,祖母只管叫厨子拿出真本事来。” 谢青梓如此和陆老夫人逗趣了一阵子,而后才要去找陆老先生。 陆老先生见了谢青梓,倒是还有纳罕:“你来寻我做什么?” 谢青梓看着陆老先生,又笑了一笑:“是和沉星有关的事儿。” “沉星怎么了?”谢青梓叹了一口气,而后便是又笑:“近日不是给沉星寻了个女官,是凌波郡主李素。这个事儿,祖父也是知道的罢。” 谢青梓如此一说这个事儿,所以陆老先生登时就是明白过来:“原来是这个事儿。怎的,你不喜欢李素?” 谢青梓摇摇头:“喜欢不喜欢李素倒是其次,关键是沉星和青樱的事儿。祖父应该还记得青樱吧?” 陆老先生自然是还记得青樱的,当即一笑:“自是记得。青樱也是运气极好了,竟是那般得了沉星的维护。如今,倒也是有了个好结果。” “沉星很听青樱的话。故而卫泽的意思是,将沉星和青樱分开些。怕是……打算去控制他们相处时间罢。”谢青梓如此说完,抿了抿唇角看了一眼陆老先生:“祖父的话,卫泽是最愿意听的。” “这样的话,卫泽如此也没什么错罢。”陆老先生沉吟了一阵子,最后却是只说出了这么一番话来。在他看来,谢青樱也不过是个小丫头骗子,卫泽如此防备,怕谢青樱影响沉星太多,以至于沉星不能成为合格的帝君,那也是应该的。 谢青梓一听陆老先生这样的话,登时就是知道陆老先生到底是怎么想的。 谢青梓叹了一口气,摇摇头轻声道:“此事儿我已是提醒过青樱,青樱是个聪明的孩子,断不会如此的不懂事儿再去影响沉星。但是……只从沉星的角度来看,沉星这样在意青樱,若是卫泽执意如此,只怕会让沉星伤心罢。” “你的意思是?”陆老先生看住谢青梓,捋了一把胡须,似是总算明白了谢青梓的意思。只是却又不那么确定。 谢青梓见陆老先生如此,微微松了一口气:“就是那个意思,青樱是沉星在意之人。卫泽若是非要如此,只恐怕沉星怨恨卫泽。这却不是我想看见的。想来,祖父也是不愿意看见这样的情景罢。” 陆老先生的确是不想看见这样的情景。 也同样是明白了谢青梓的担心。 只是,他却还没确定是不是真的有那么一个必要。 “沉星虽是年幼,反应也是迟钝些。可是祖父和沉星接触这么多,也该明白沉星到底是有多聪慧敏感。如今卫泽势强,却是强迫了沉星,沉星心头会如何想,却是谁也不知道的。若是今日因为这个事儿埋下了不和的种子,以后只怕追悔莫及。”谢青梓长叹一声,索性将话说了个明白。 谢青梓说到了这个地步,陆老先生也终于是正视起了这个问题来。 仔细的思量许久,陆老先生这才一颔首:“这个事儿你也别着急,我回头再去跟卫泽说一声,仔细与他商量商量。” “有了祖父这话,我心里也就放心了。”谢青梓笑笑,又有些不大好意思:“我的一点拙见,祖父却是别介意才是。若是有不对之处,祖父也别笑话我。” 陆老先生听了这话,却是禁不住的笑了:“话却不是这么说的。你这样的心思,却是极为细腻,也是周全。我们都没想到。然这个想法,却是顾全了大局的。” 谢青梓抿唇一笑,越发不好笑意。 说通了陆先生之后,谢青梓心头也是放了下来——与其说是放下了,不如说是尽了力,只能放下了。毕竟,她能做的也就是这样了。 剩下的,也就看天意。 回了洗秋院之后,谢青梓便是得知了一个事儿:到底林语潇的孩子还是没保住的。她刚出门没多久,林语潇刚喝了保胎药,没多久就流产了。 当然,这样的事儿似乎也是意料之中的。毕竟,之前就已是十分的不稳当了,太医也说很难保住这个孩子。如今没了,好似也是理所当然。 谢青梓听了这个之后,就只是一挑眉,神色淡淡的应了一声:“嗯。我知道了。” 若是没发生之前的事儿,这会子作为大嫂少不得也要送些东西,然后过去问问情况,关切一二。不过现在么……还去什么去?有那些补药,不如自己吃了。好歹不用怕再惹出什么事端来不是? 荷风见谢青梓一脸无所谓,急得跺了跺脚:“主子怎的不问,好好的喝着保胎药,怎么孩子还是没了。” 谢青梓听了这话也才反应过来,意识到荷风这是话还没说完。不过仍是没往心里去,笑笑:“哦?那孩子怎么还是没了?” 谢青梓的态度是真真的冷淡到了极点。 “主子可是真半点也没往心上去。”荷风呼出一口气,苦笑摇头。而后又才低声道:“却是药出了问题。” 谢青梓笑容顿了一顿,而后才又笑:“哦?药出问题了?好在我还没开始管家呢。不然,这个黑锅不是又背上甩不掉了?” 谢青梓这样的态度,荷风纵是心里头焦灼,也是只能无奈的叹了一口气,而后又想想禁不住的笑了:“罢了,主子这样说倒也是极对。横竖,和咱们没干系,咱们看戏的着急什么呢?” “说起来,出了事儿之后,是不是王妃又过来闹事儿了?”相比起林语潇的胎,谢青梓倒是更在意这个事儿。 第440章 打架 比起林语潇,谢青梓还是更关心卫王妃是不是又过来闹事儿了。 不过只看了一眼荷风的神态,她就知道果然卫王妃的确是又过来闹事儿的。 谢青梓叹了一口气,对于卫王妃这样的行为也是有点儿无奈:“那你们没受委屈罢?” 谢青梓这样一问,荷风就摇头:“咱们就一帮小丫头,珠子不在,卫王妃也就回去了。不过看那样子,倒是半点王妃的姿态也没了。和外头的那些普通妇人也没什么区别的。” 谢青梓笑笑,神色不明:“她也是心疼自己的孙儿罢了。” 荷风瞧着,却是只觉得多少有些觉得谢青梓是在讥诮。 谢青梓如此态度,荷风摇摇头:“主子何必抬举她。谁心疼孙儿也没成了这样。”竟是半点体面也不要了,那样子,与其说是太过在意,倒不如说是……疯魔了一般。 荷风这话如此。谢青梓叹了一口气,想了一想之后,便是又笑:“罢了,没事儿也就无妨了。若是再来闹,那就再做打算。” 不过,这次还没等到卫王妃过来说什么,谢青梓倒是等到了卫王的召请。 谢青梓得了召请之后,便是又笑:“看来这个事儿倒是不小。王爷都是惊动了。” 既是卫王召请,谢青梓必是要去的。 幸而衣裳也没换,于是谢青梓就这么的直接去见了卫王。 卫王是颇有些头疼的。 卫王妃在这里折腾了半晌,他着实也是头疼得厉害。光是想想就知道,这样的事情要解决处置起来,却是十分不容易的。 谢青梓过去的时候,卫王妃还在闹腾。 卫王妃这次只一直嚷嚷,让卫王给个交代,好好的孩子,是卫王府孙字辈的第一个孩子不说,还是卫晟的第一个孩子。 卫王妃虽说是说要给个交代,但是……实际上一直频频看向谢青梓,那意思是再明显不过了。 谢青梓叹了一口气,直接问卫王妃:“听说王妃又去了我院子里找我?是为了弟妹小产的事儿?” 只听语气,谢青梓的语气却是根本听不出喜怒来。 谢青梓叹了一口气,而后便是又笑了一笑:“可是,我想王妃却是找错人了。王妃觉得是我做了手脚,不过,若是我做手脚,就不会如此的明目张胆了,更不会叫人怀疑我半点。” “那安胎药里的红花你怎么解释?”卫王妃冷笑一声,语气里全是质问。 谢青梓面对这样的质问,只是笑容不改,不过眼底却是有了一点怒气:“王妃问我做什么?你这样问我,我却是怎么回答?红花也不是我放的,更不是我叫人放的。我如何知道怎么来的?王妃却是问错人了。” “若不是你,还能是谁?”卫王妃只继续冷笑,而后便是细细的佐证:“除了你,府里竟是也没人有这样的动机了。除了你,府里也没有这样的人有这本事。我们才吵了一回,今儿就出了这样的事儿,果真竟不是你故意报复么?” 卫王妃这话猛然一听,还真有那么几分道理。 谢青梓自己听着,都是忍不住觉得:好像还真是自己最有嫌疑? 不过……这样的道理,都是歪理。 谢青梓嗤笑一声,也不愿意和卫王妃废话,看住卫王,而后沉声的问道:“王爷您看呢?” 卫王被谢青梓这样一逼问,也不敢再迟疑,只能迅速的做了选择;“事情也没证据,不过是胡乱一说,当不得真的。” 谢青梓要的就是卫王这话。当下她只笑笑:“王爷看得分明。” 说完这话之后,她也就不再多说一句话了。 卫王妃自然是气得一个仰倒。 卫王这样的行为,在她看来和背叛也没什么两样了。 谢青梓端坐在那儿的样子,更是叫卫王妃气不打一出来。 卫王妃按捺再三,到底忍耐不住:“你到底是什么意思?今日若是不给我个交代,那可别怪我不客气。大不了咱们鱼死网破!” 卫王妃这样的威胁,听着是威慑力十足,不过实际上么……仔细想想却是也没什么好害怕的。 卫王妃说起来,也算是可悲的。做了这么多年王妃,事实上,也没落了什么好。 谢青梓看着卫王妃如此,一句话也不多说。 倒是卫王有些火了:“胡说什么?什么不客气,什么鱼死网破的?这个事儿还没水落石出,你们谁再多说半个字,便是禁足半个月再说!” 卫王这样一下子拿出了威势来,倒是让人有点儿不得不服气。 至少,卫王妃是一下子服气了。也是一下子的就老实了。 谢青梓笑了一笑,满是赞同:“的确是如此。事情都不曾水落石出,我却是不敢多说半个字的。” 卫王妃恨恨的瞪了一眼谢青梓。 谢青梓则是只当是没瞧见。 接着便是各自散了。 谢青梓仍是没去林语潇那儿一步。 倒是卫晟去拦了卫泽。 卫泽斜睨了一眼卫晟,倒也是住了脚步,不过语气殊为平淡:“什么事儿?” 卫晟阴沉着脸,上前去几乎要一把勒住卫泽的衣裳:“什么事儿?我的孩子没了,你说是什么事儿?” 卫泽只是微微一让,卫晟便是一个趔趄的扑了个空。 卫泽目光微冷:“与我何干?” 卫泽是真冷漠,也是真不在意这件事情。在他看来,卫晟孩子没了也就没了,又不是他的孩子,他关注做什么? 不过他也不是真的不知道卫晟过来找他是为了什么。 卫晟找他,不过是觉得这个事儿和他有关,或是和谢青梓有关罢了。 既是这样,卫泽也就真不打算背锅了。而他也不打算辩解什么。 卫晟看着卫泽如此,好半晌也是没说话,良久才冷笑一声:“是了,你是不在意。你若在意,也不会纵容你妻子了。我自认为我虽与你不甚亲近,可是到底是兄弟,也从未做过什么对不起你的事儿。你却如此——” 越说越是恼,卫晟也顾不得那许多了,直接挥手就要打人。 卫泽伸手握住了卫晟的拳头,而后微一用力,直接将卫晟拉的一个趔趄,控制不住的摔倒在地。而后,他一脚踩在卫晟后背上,几乎是将卫晟直接就踩进了尘土里。 直到此时,卫泽才缓缓出声:“她若想要你没有子嗣,大可不必如此费工夫。我卫泽也好,青梓也好,都不是你能随意污蔑冤枉的人。” 卫泽这话太过嚣张霸气,以至于好半晌卫晟才缓过劲儿来:“证据都在——” “狗屁。”卫泽嗤笑一声,只回了这么两个字。 卫晟噎得几乎是话都说不出来。 “卫晟,你说你没什么对不起我的地方。”卫泽说着说着就笑了,不过却是嗤笑,而后脚下越发用力几分:“你跟我装什么糊涂?小时候,为了你,你娘如何对我的?那些事儿都太远,咱们只说这次。你投诚李淳的目的,是什么真当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投诚李淳的?几次三番的想进我书房是为何?你与李淳说,设计姑姑,设计青梓的那些话,是真是假?” 卫晟没想到卫泽连这些都是知道,当即几乎是愣住,完全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好半晌,他才出声反驳:“大哥何必冤枉我。” 卫泽松开脚尖,而后一把将卫晟提了起来。 卫晟站住了,却是躲躲闪闪不敢和卫泽对视。 卫泽却是锐利的看住卫晟,面上一派冷漠:“冤枉你?你却是忘记了我是做什么的了。” 卫泽这话说得卫晟几乎是一下子就心虚起来了。 而后卫晟支支吾吾的道:“话也不是这么说——” “那是怎么说?”卫泽微微眯了眯眼睛,难掩嗤笑:“是了,你觉得是无所谓的。立场不同,自是无所谓这些。你也从未曾拿我当大哥。你不是想要这卫王府吗?可惜了,我就是扔了,也不打算给你了。” 卫泽说完这话,慢慢松开手指,而后又徐徐警告了卫晟一句:“你若是再敢说这样的话,我定叫你悔不当初。” 他也就罢了,可是若敢对谢青梓这般,他定是不会轻饶了这些人。 卫晟方才脸逗都是直接贴在地上,此时满面尘土,说不出的狼狈。而卫泽这一番话,也更是叫他又羞又怒,偏生还不敢多说什么——卫泽有多狠戾,他是知道的。真触怒了卫泽,后果也是承受不起的。 之前的冲动,此时便是算彻底的清醒了。 而卫晟不敢说话,卫泽则是拍了拍手上的灰尘,直接就去了。 卫泽当着这么多人面儿打了卫晟,还如此的没给卫晟脸面,想要瞒着都是瞒不住。很快卫晟被打的这个事儿就传开了去,卫王那头也是知晓了。 卫王听完了这话,倒是沉默了好一阵子。最后摆摆手:“这事儿,只当我这不知道罢。”他既是不能去指责卫泽,也不能去骂卫晟。 既是手心手背都是肉,两头都是舍不得,那他也就索性当做不知道。 卫王有些无奈的想,这个事儿……倒真真儿的是有些叫人头疼的。卫泽这个性子……也太烈了一些。 第441章 贼喊捉贼 谢青梓知道这个事儿的时候,已是第二日了。 昨儿晚上,林语潇那头折腾了一晚上。谢青梓怕麻烦,直接叫人关了院门睡觉。当然,也是有人盯着的——卫三思此番就只能辛苦些。 不过却也是值得。 卫三思心里清楚,谢青梓越是信任他,将来他前途自然越好。 第二日一开院子门,卫三思就过来禀告这个事儿。 谢青梓和卫泽一面用早膳,一面听卫三思的禀告。 卫三思禀告完了,卫泽就一脸沉吟:“这倒是有趣儿了。药是太医院直接送过来的,熬之前还没问题,可是送过去之后就无端端多了红花。” 这怎么看怎么都是怪异得紧。 谢青梓也是觉得有趣儿:“这倒是真真儿的有些意思。不过,这红花总归不是天上掉下来的。” 既然不是天上掉下来的,那么总归是有个来历。 现在查不出来…… 谢青梓和卫泽对视一眼,而后各自都是唇角翘起露出一个笑来。 最后,谢青梓慢慢悠悠的喝了一勺粥,然后又才道:“看来这个事儿有意思了。” “贼喊捉贼,不是有意思么?”卫泽淡然的看了一眼卫三思,而后又这么吩咐了一句:“你也不必再跟着这个事儿了。我回头当锦衣卫过来。” 卫三思应声,而后也就识趣的告退了。 不过方才谢青梓和卫泽说的话,卫三思也都听明白了。此时心绪翻滚,倒是颇有些说不上来的震惊。 这头卫三思走后,谢青梓又看了一眼卫泽,有些纳闷:“好好的做什么叫锦衣卫插手?到底是家事儿——” 家丑不可外扬。这一点卫泽应该比她更清楚才是。 卫泽看一眼谢青梓,不掩自己的担忧:“我怕我不在家时,他们拿着这个做筏子为难你。” “他们如何敢?”谢青梓抿唇一笑,而后扬眉:“且不说我自己本身身份在这里摆着,只说有你和哥哥们给我撑腰,他们就不敢轻举妄动。” 她敢打卫王妃一次,自然也敢第二次。横竖豁出去了,她是绝不会吃亏的。 谢青梓叹了一口气,而后便是又摇头:“你该想的却不是我这里的问题,该想想王爷那头才是。真闹得太难看了,你们父子之间刚好一些的关系,只怕就又僵了。犯不着如此,横竖你我都是知道结果了。” 谢青梓这话是的确是有道理的。 卫泽多少也听进去了一些。 谢青梓见状,再度劝道:“这个事儿且让我来办,我来立立威也是极好的。毕竟……如果要接管王府,却是不能不立威的。拿着这个事儿练手,也是不错。” 谢青梓一脸跃跃欲试,卫泽不禁笑了,伸手盖住谢青梓的手,低叹了一声:“你呀,真是个傻丫头。”他当然知道,这就是借口罢了。实际上的原因,还是不愿意他叫了锦衣卫来插手。也是不想让他和卫王的关系再僵硬下去。 偏还拿着什么练手当成借口,还如此撒娇一般,唯恐他不同意。 他该说她贴心,还是该说她傻气,还是该说自己幸运,竟是得了这么一个好姑娘做妻子? 谢青梓听卫泽这样说,登时就知道卫泽也是看穿了自己的心思。而后腼腆一笑,也不知该说什么了。 用过早饭,夫妻二人又温存片刻,谢青梓也就催促道:“好了,你快进宫去吧。” 卫泽亲了亲谢青梓光洁的额头,随后才出门去了。 谢青梓摸了摸额头,抿唇浅浅一笑,倒是沉浸在方才那个亲吻里好久这才又慢慢冷静下来。待到情绪平复下来,她这才出声:“走吧,咱们去看看林语潇。” 反正这个事儿她是不打算继续拖下去,打算今日就直接解决了的。 不过谢青梓也没自己一个人过去,而是先叫人去请了卫王。她一个人过去,万一卫晟等人发起疯来,她也是恐怕会吃亏的。故而叫上卫王,自是万无一失。 卫王也是盼着这个事儿快些水落石出。故而这会子谢青梓过来请,他倒是十分积极爽快就过去了。唯一忐忑的就是,害怕到时候双方又争执起来,为难的还是他。 只是再怎么为难忐忑,他也得去,事情也要解决。 卫王先到了林语潇那儿,不过不知出于什么心思也没先进去,而是在门口等着谢青梓。 谢青梓在门口看见卫王,便是发现卫王看见她的时候,眼神都是瞬间亮了一下。登时有些无言:这卫王……倒是真的跟个小孩子似的。 卫王如此,谢青梓也不好多说什么,最后就只笑了一笑:“那咱们这就进去吧,王爷。” 卫王连连点头,却是在进门的时候不由得深吸了一口气,这才跨进去了。 谢青梓在后头看着,几乎是忍不住的笑。末了又有些感慨:大约卫王夹在中间,也的确是觉得十分的难受罢。 进了屋子,谢青梓就闻见了一股子的药味。登时就忍不住皱眉,不过到底也不好拿帕子出来掩住鼻子,只能暂且压下这股不适感。 卫王妃是守在林语潇这里的。大概也是多少有些埋怨卫王的意思,听说昨晚也没走。 卫晟却是不见人,谢青梓就问了一句。 得知卫晟竟是昨儿夜里在书房喝得酩酊大醉,她便又是一皱眉。 卫王也是训斥一句:“这像是什么话?真真是个靠谱的时候。” 谢青梓进去了内室去看林语潇。 到底是小月了,林语潇的面色很是不好,面色都是惨白的。瞧着就很虚弱的样子。 谢青梓顺口问了一句:“弟妹感觉如何?若是还有不舒服的,我再去请太医过来看看。” 林语潇却是灼灼看着谢青梓,“你这算什么?黄鼠狼给鸡拜年吗?还是故意假惺惺的叫人觉得你是好人?还是专门来看我的笑话的?” 林语潇的语气很是尖锐,像是伤人的利刃,恨不得一刀直接就捅得人受不住。 谢青梓看着林语潇半晌,而后认真摇头道:“我这样对你,有什么好处?黄鼠狼给鸡拜年,总也要图个好处。我在你这里……” 略微嫌弃的摇摇头,谢青梓实话实说:“你再不好,我也落不着半点好,所以我犯不着。至于我是不是好人,倒也是和你没干系。至于看笑话……更谈不上。” 她只是有些吃惊罢了。 林语潇被我谢青梓这一番实话噎得好半晌都是没能再开口说话。 谢青梓就趁机直接开门见山的点明来意:“我是为了红花一事儿来的。昨儿也没查出个结果,故而我今日……只能亲自过来。弟妹的意思是怎么样?就这么算了,还是继续查下去?” “为什么不继续查下去?难道大嫂心虚了吗?”林语潇刚一听这话,登时就是冷笑出声,言语尖刻的讥诮起来。 谢青梓一听这话登时就笑了,和林语潇平静对视:“我若是心虚我就不过来了。心虚的,该是放红花的人罢了。方才那问题,看来弟妹是想直接查下去了?” “自然是要查下去。”林语潇斩钉截铁的言道。 语气倒是十分肯定。 只是这样的肯定,在谢青梓听来,却是犹如笑话一般好笑。 谢青梓也不再多说,点点头后就直接坐下了,语气也很镇定:“既是如此,那我就一定给弟妹一个交代。弟妹只管放心就是。” 谢青梓语气如此,林语潇微微皱眉了一下,最后嗤笑一声:“那我就等着了。只盼着大嫂别食言了才是。” 谢青梓摇头:“不会食言的,弟妹只管放心。” 而后她又一笑:“不过弟妹也别怪我将事情闹大了才是。” “只要能查出结果,那有有什么关系?”林语潇笑笑,神色颇有些冷:“不过就是怕做贼的喊抓贼,到时候就成了个笑话了。” 谢青梓点头:“可不是么,就是害怕做贼的喊抓贼。” 说完这话,谢青梓也就站起身来:“弟妹好好休养罢。我今日日落之前,必定给弟妹一个结果。” 谢青梓径直出了屋子。 谢青梓出了屋子后,就一眼看见卫王伸长了脖子眼巴巴的看过来,而后便是忍不住的笑了一下:“我今日要查明这个事儿,王爷是随我在这里坐镇,还是如何?” 谢青梓这话问得客气,不过卫王分明觉得谢青梓就是想要自己留下来的。当即,下意识的就点头:“自是留下来。” 话一出口,卫王倒是险些咬到了自己舌头,而后又有些后知后觉的想:自家这个儿媳妇,倒是有些厉害的样子。毕竟……这轻易的就带动了步调,让人忍不住的跟着她的节奏往下走。 这不是厉害是什么? 不过谢青梓也没打算让卫王真办什么事儿,故而当下就只笑笑:“那王爷坐在此处喝茶,且看儿媳妇来办这个事儿。” 卫王连忙点头,心头十分满意:“好,那就交给你了。” 坐镇容易,办事儿却是难。只要不让他自己来办事儿,就坐在这里喝茶,他就是坐一日也是愿意的。 谢青梓招手叫了双云过来:“双云,你来。” 第442章 私刑 双云上前来:“主子有什么吩咐?” “将这院子里所有人都是叫来。”谢青梓往卫王下手一坐,眼皮子动也不动的如此吩咐一句。末了又特特嘱咐依旧:“所有人,包括二少夫人跟前服侍的人。” 双云应一声:“是。奴婢明白了。” 谢青梓这是要大刀阔斧的行动了。双云得了这样的吩咐,一面觉得自己能被委以重任多少有些荣幸和紧张,一面又有一点亢奋。 一想到接下来会是怎么样的情景,双云越发的觉得跃跃欲试了。更是心里头只觉得痛快。 谢青梓看着双云退下去,又看一眼要开口的卫王妃,淡淡出声:“王妃又什么话,大可留在我查出了事情结果之后再说。” 于是卫王妃刚要出口的话就这么的又憋了回去。 最后,卫王妃冷笑了一下,索性闭口不言。 看着卫王妃这样的态度。谢青梓心头叹了一口气:也不知道卫王妃知道了结局之后,又是个什么样的感受。说起来,卫王妃这次……也真是可怜又可悲。 谢青梓淡淡然的喝了一口茶,只等着双云将人的带过来。 不过一盏茶还没喝完,双云是没等过来,反倒是等来了一个客人——陆夜亭过来了。 听闻陆夜亭过来的消息,谢青梓只觉得登时有些头疼,而后便是就忍不住的揉了揉眉心,无奈道:“我去去就来。” 陆夜亭突然上门来,谢青梓下意识的就觉得是没什么好事儿…… 而且还是这个节骨眼上。 谢青梓总觉得陆夜亭就是为了这个事儿过来的。 卫王却是一无所知,当即反倒是还热心道:“是陆家那个小公子?既是过来了,快请进来。迎进我书房去——” “陆公子说是来找世子妃的。有要紧事儿要说,故而门房已经将人放进来了,如今就在屋子外头等着呢。”禀告的丫头忐忑的补上了这么一句。 登时卫王和谢青梓都是一愣。 谢青梓看了一眼卫王,无奈的道:“我这就出去。”她几乎是可以肯定,陆夜亭必是为了这次这个事儿过来的。 不然,陆夜亭根本就犯不着如此。 而正是这样,就一下子叫人头疼起来。 出了屋子,谢青梓一眼就看见一身紫袍绶带的陆夜亭。 陆夜亭这样一穿,还别说的确是真真十分好看。气质老成许多,看不出来也只是个十六岁的少年郎了。当然,加上他神色阴冷,更是莫名其妙的还是有那么几分唬人的气势。 谢青梓扬起笑脸:“哥哥怎么过来了?” 陆夜亭却是不理她,只是看住卫王笑了一笑拱手行礼:“卫王爷。” 卫王下意识招呼了一句:“不必多礼。都是一家人。” 陆夜亭看着卫王,而后便是又笑:“听闻王府出了一些事儿,关系到了舍妹。我大哥不放心,就叫我过来看看。” 卫王也不傻,此时也是反应过来了陆夜亭这是来者不善——分明就是害怕谢青梓受委屈,分明这就是来给谢青梓撑腰的罢了。 卫王一时之间神色也是有些僵硬。要说不痛快,心里头肯定多少也有一点不痛快罢。可偏生还不好发作。 谢青梓也是颇有些尴尬。 不过陆夜亭只当是没感受道,径直就道:“不过放心,我并无插手王府事情的心思,只不过是想看看罢了。毕竟,不看看到底是不放心。” 陆夜亭这话就差没直接的说卫王府肯定会欺负谢青梓了。 谢青梓叹了一口气,而后便是又叹了一口气,看了一眼卫王,到底还是只能开口无奈道:“既是来了,那就进去坐下说话吧。也好,做个见证,日后省得旁人说我动了什么手脚。” 谢青梓这话让卫王多少有些尴尬。 但是看了一眼陆夜亭理所当然的样子,卫王到底是什么话也没说出口,只默许了此事儿。 陆夜亭进屋坐下,卫王妃就凉笑一声:“这是心虚找帮手来了?” 陆夜亭没说话,只冲着卫王妃露齿灿然一笑。 卫王妃看着陆夜亭那笑容,却是只觉得背上蓦然一寒冷,登时就是情不自禁的汗毛都是倒竖起来。 卫王妃闭了嘴不再继续说,陆夜亭便是满意的点点头,而后也才看了一眼谢青梓:“好了,你该做什么事儿就做罢,我只看着就是。” 看着陆夜亭这样的架势,谢青梓就知道陆夜亭是真真儿的恼了。当下只觉得头疼无比:这一会儿只怕又要费工夫去哄陆夜亭了。 不过要说烦,却也是不至于。陆夜亭之所以这样,也不过是因为了她罢了。 谢青梓定了定心,抛开杂念,而后叫双云将人都带进来。 大小也是有几十号的人。 谢青梓环视了一圈儿,看着这几十个人,又看了一眼双云。 双云便是出声:“和这个事儿没干系的,自己退出去罢。” 横竖有机会动手的也就那么几个接触过那药的人罢了。其他的人倒也是没有必要去过问的。 这么一来,也就剩下五个人了。 谢青梓看着这五个人,倒是满意点头:“人就这么几个,倒是省了不少功夫。我也给你们一次机会,此时若是愿意自己承认自己做了什么的,我便是不追究。” 当然,也就是她不追究。横竖还有旁人会追究的。 就像是谢青梓预料的那般,果不其然没有一个人承认。 谢青梓也不在意,看了一眼沉着脸坐在那的卫王,而后缓缓吩咐:“既是没人承认,就用刑罢。” “用刑?那倒是容易。”陆夜亭倏地笑着出声:“我来的时候倒也是想到可能会有这样的时候,故而,我便是从锦衣卫所的牢房那边,借来了几样好东西。” 谢青梓闻言就是一挑眉。几乎是立刻的就将陆夜亭的意思猜到了。 当下她就含笑问陆夜亭:“都借了什么?” “借了几样最好带的。一样是钢针,一样是指夹,还有一样是蚂蝗。”陆夜亭也是笑容满面的解释。“钢针是用来扎骨头缝的,还能从指尖顺着指甲缝刺进去,到时候能将指甲盖儿掀下来。指夹只有一个用处,将人的手指,一节一节的,硬生生的挤压碎。蚂蝗是最好办的,在皮肉上割开一个口子,将蚂蝗放上去——会顺着肉钻进去。到时候……” 陆夜亭这话也没说完,谢青梓就已是有些毛骨悚然——这些古怪残忍的刑罚,听着就是让人觉得难受。尤其是最后一个,情不自禁的就叫她觉得身上每一根汗毛都是难受的。仿佛有虫子已经钻进去了…… 谢青梓的感受,就是此时屋里众人的感受。 卫王更是忍不住嘀咕了一句:“锦衣卫真真可怕。” 陆夜亭笑笑:“这三样也不知够用不够用。不过没关系,不够用到时候再让人去拿。反正这些倒是比什么剥皮剐肉剔骨好多了,几乎不会见太多血。” 谢青梓忍不住打了一个寒噤。 陆夜亭却是并不在意,仍是神色淡然。 谢青梓最后强忍住那种不舒服的感觉,只是看着地上跪着那明显变了脸色的五个人:“你们谁先来?” “世子妃私自动刑,是触犯法律的。而且我等是二少夫人身边的人——”终于有人颤颤巍巍的出声,一听语气就知道已经被吓得不轻了。 谢青梓笑笑:“府里是不许动私刑,但是我这又哪里是私刑?分明就是再光明正大不过。而且,特殊时候,用些特殊手段也无妨。至于你们是二少夫人身边的人……那又如何?说起来,也不过是就那样罢了。二少夫人只想求个真相,这话你们也听见了。不是么?” 谢青梓说完了这话,末了又看向了卫王:“王爷您看呢?” 卫王微微一颔首。 卫王妃反倒是比旁人都更积极三分:“只管动手。我倒是要看看,是哪一个浪蹄子这样的吃里扒外。” 谢青梓听着这话,登时经不住笑了。 她心里想:等到知道是谁吃里扒外,但愿卫王妃还能有这样好的精神头。 谢青梓不等卫王妃催促第二次,便是直接点头吩咐:“直接动手吧。挨个儿来。” 顿了顿,她又笑着添上一句:“当然,举报旁人也是可以免除受罪。这话我先说了,也被怪我没给你们机会不是?” 听了谢青梓这话,陆夜亭也是笑了一声,不过竟不是很赞同的样子:“你也就是太心软了些。不过是几条贱命,卖入了府,就是个物件儿。打死也好,剁碎也好,官府都不会过问半个字,何必这样?” 陆夜亭说的这话阴测测的,叫人听着背脊都是嗖嗖的冒着寒气。 谢青梓叹了一口气,“到底是瞧着可怕了些。都是些细皮嫩肉的女子,我也是于心不忍罢了。” 陆夜亭嗤笑着不说话了。 卫王妃恼道:“还动手不动手了?你们兄妹墨迹个没完了是吗?” 谢青梓便是点头:“那就动手吧。这事儿,倒是我的不是了。” 卫王妃阴冷的看着,瞧着那样子倒是恨不得自己动手一般。 第443章 招供 还没等到三样的刑罚都来一遍,只是第一种刚试了一个人,就已是有人忍不住的尖叫起来。 那尖叫声几乎是要冲破耳膜,谢青梓忍不住的皱了一下眉。 不过尖叫之后,伴随着的就是崩溃的大喊:“我知道是谁,我知道是谁!” 谢青梓和陆夜亭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底看到了满意二字。 谢青梓还好,尚且还沉浸在方才刑罚的震撼中没缓过劲儿来。 陆夜亭却是十分满意的微笑了一下。 刚才用的第一种刑罚,就是蚂蝗。割开一个口子,将黑黝黝的蚂蝗放上去之后,便是明显的看见那蚂蝗一点点的一点点的膨胀起来,而后又慢慢从伤口里越来越挤进去。 到了最后,那蚂蝗就这么消失在了伤口之处。而皮肉底下却是明显鼓出来一块。 这还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要将蚂蝗取出来,却是将皮肉挑开,露出了蚂蝗来,又将一把细盐撒上去。那雪白如同雪沫子一般的东西撒上去,立刻受刑的人就先尖叫了起来。不过只是短促一声之后,就再没了声响:原来疼到了极致之后,是根本就叫不出声来的。 这样的刑罚,受刑的人生不如死,看着的人,更是恐惧不已。 另外四个,就是这样硬生生被吓得开了口的。 不得不说,这样杀鸡儆猴的法子的确是十分管用。轻易的就将这几个人吓得开了口。真正纯粹就是吓的。 叫着要招供的,却是林语潇的一个陪嫁丫头。不过并没有大丫头那么受用。 此时这个丫头一开口,受刑那个却是登时变了脸色。狠戾的看着那丫头,几乎是要吃人的架势。 谢青梓只看着这一幕,就知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了。 当下她轻叹一声,看了一眼卫王妃。 卫王妃面色很是难看。 事情到了这一步,似乎到底是什么结果已是明了,根本也不必多说。 谢青梓拍了拍手掌,微微一笑开口低声笑道:“好了,既是要开口,那就说罢。” 那丫头果然就指着受刑的那个丫头道:“是瑞祥姐姐,我亲眼看见她加进去的。倒了一包药粉在药汤里,然后给二少夫人服用了。” 原来这个丫头却是叫瑞祥。 谢青梓点点头,又看住瑞祥:“你可有什么话说没有?” 瑞祥瞪着那丫头,一口咬定:“她在胡言乱语。” 谢青梓叹了一口气,看住了卫王妃,挑眉道:“王妃想要亲自审问吗?还是我来?” 卫王妃也不回答,直接就看住了那丫头:“你果真看见了?” “奴婢的确是看见了。”那丫头急促的想要证明自己说的都是真的:“当时瑞祥姐姐将药粉倒进了药汤之后,随手将剩下的药粉又揣在了她的身上。应该是还没扔,王妃不信可以去搜。” “不过是栽赃嫁祸。”瑞祥脸色急变,有如此的说了这么一句。 谢青梓心道:到了这个地步,已是没什么可多说的。栽赃嫁祸这样的理由…… “看来倒是一个硬骨头。”陆夜亭如此的说了一句,却是并不见赞叹,反而是有些讥诮的意思。 谢青梓也觉得是如此——有些事情,倒是不必说明白了。瑞祥是林语潇的心腹,瑞祥动了手,旁人不用想也是不会觉得是瑞祥背叛了林语潇或是被人收买。 谢青梓却是并不说话。 这个时候,她插话反而不美。只管让卫王妃将这个事儿接管过去就是。 谢青梓看着眼前这一幕,也是有几分乐得看戏。 卫王妃听着这话倒是沉默了许久,似乎是在分辨瑞祥话的真假。最后,就听见卫王妃又深吸一口气如此问道:“到底是谁指使你的?” 卫王妃问了这话之后,还看了一眼谢青梓,颇有些防备的意思。 瑞祥愣了一下,而后便是一口咬定:“是世子妃指使奴婢的。” 瑞祥这话说得也是十分的斩钉截铁。就是太从善如流,以至于……反倒是叫人觉得有些荒谬。 谢青梓情不自禁的就被这一幕逗笑了。 陆夜亭的脸色则是又黑了三分。 卫王紧捏着手里的茶杯,面色也是十分的难看。 谢青梓叹了一口气,而后用帕子点了点眼角笑出来的泪花:“我只问一句。瑞祥,我是如何收买你的?”她若是真有那样的本事……她倒是高兴得很。 瑞祥是林家家生子,是林语潇从林家带过来的。且不说是打小的情分,只说是一家人全在林家,就冲着这一点,瑞祥也是绝不敢背叛林语潇的。 若说,是林家那头谁指使了瑞祥,那倒是还有几分可信度。 谢青梓问完了这话,也不再多说,看向了卫王:“王爷可看明白了?” “看明白了。”卫王说这话的时候,,明显也是压着火气的。毕竟闹出这样的事儿……说起来真真儿的也是十分可笑。 谢青梓抿唇一笑,看着陆夜亭站起身来:“哥哥走吧,去我院子里,我与哥哥叙话。” 陆夜亭却是不动,而后一笑:“今儿是看了一番好戏,不过……还有一件事儿没闹明白。青梓,你纵然是好脾气,也不能叫人往你身上泼脏水还忍不是?今儿我却是还想问问王爷之前的事儿。你们家二媳妇的胎,到底怎么一回事儿?我恍惚听说,王妃为了这个事儿还打上了我妹妹的院子?” 谢青梓一听这话,越发头疼了:陆夜亭明显也就是唯恐天下不乱,好戏还没看够罢了。 不然,干嘛非要在这个时候提起这个事儿来?毕竟也没查出个结果…… 但是谢青梓也并没有要拦着陆夜亭的意思。 横竖卫王妃她都打了,哪里还在意继续再闹难堪些?而且,陆夜亭这样做,她多少也是觉得痛快的。 既是觉得痛快,那就不必拦着。 谢青梓于是又坐下了。 卫王的脸上登时犹如打翻了颜料盒子一般,很是丰富多彩。 卫王妃此时听见这话,倒也是不敢再一口咬定就是谢青梓做的这个事儿了。毕竟…… 想到林语潇做的事儿,她甚至有些狐疑的想:莫不是这样的事儿就是林语潇一个人策划出来的?或是根本没有孩子,就是…… 一时之间,卫王妃心头也不知划过了多少的念头。更是不知有了多少的猜测和狐疑。 对于林语潇的信任,也是在这一瞬间彻底就崩溃了。 卫王最后还是只能出声:“这个事儿必是会有结果的。但是……现在也没查出个究竟来,故而……” “无妨,我慢慢等着,横竖这才是上午呢。”陆夜亭笑笑,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那架势,竟是真要等着。而那意思,也分明就是:今日不管如何,你要给我个交代,否则我还真就不走了。 谢青梓抿唇偷笑,只当没看见陆夜亭无赖的样子。 “不过,这贼喊捉贼的事儿,我虽不是第一次见,倒是第一次见这么狠心的娘。”陆夜亭仍嫌不够,又往卫王妃和卫王心头狠狠的捅了一把刀子。 卫王妃气得几乎是一口血都从喉咙里漫上来。 最后,卫王妃厉声道:“去,把卫晟叫来。” 虽说很想直接去找林语潇的麻烦,可是到底对方是在小月子,卫王妃犹豫再三,还是没能直接冲进去。 不过,这个事儿肯定是要卫晟知道的。 卫王看着卫王妃如此,到底还是出声,吩咐道:“去将二少夫人也请出来。”末了又看一眼卫王妃:“这样的事儿,也还是应该问清楚。不当听一家之言。你也别先光顾着生气。” 卫王到底对卫王妃也是有感情的吧。 谢青梓看着这一幕,听着这话,最后就只这么感慨了一下。 卫王妃看了一眼卫王,也不知出于什么心态,竟是也果真的平静下来。端坐在椅子上等着。 陆夜亭也不是真只来看笑话的。他笑笑,只出声这般催促了一句:“王爷也别忘了另外一件事儿。” 卫王被陆夜亭逼得没法子,最后只能无奈道:“罢了罢了。不是说东西都让太医检验了吗?那就请那太医来问问,看看到底有没有结果了。” 卫王这就是想打发了陆夜亭。就算真查明白,说实话他也不想叫陆夜亭这样的外人知道。 毕竟,家丑不可外扬不是? 因了陆夜亭的存在,故而屋里的气氛其实是有些诡异古怪的。而就在这样诡异古怪的气氛里,卫晟被拖了过来,而林语潇也是穿戴完毕出来了。 林语潇应该也是知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了,倒是装扮得甚至有些郑重。面上的妆容也是精致,看着也是不像刚小月过的人。她走上前来,盈盈一拜态度却是十分从容冷静:“父王母妃叫我有何事?” 谢青梓看着林语潇如此,反倒是真有些佩服林语潇了:这个时候,还能有这样的镇定,也是不容易。 倒是卫晟路上模糊听了一耳朵,心里有了大概的猜测,此时看着林语潇,神情却是十分的复杂。 卫王心软,咳嗽一声:“都先坐下说话吧。” 第444章 清算 看着卫晟看林语潇的眼神,谢青梓挪开了目光,心里却是忍不住感慨:夫妻二人如今出了这样的事儿,日后还要如何相处? 林语潇这么做,到底是为了什么? 谢青梓想不明白。但是她觉得,若是她怀孕,她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动那样的念头的。 卫晟最先问出声来:“红花真是你让人加进药里的?” 也不知是喝了酒的缘故,还是感情所致,卫晟的眼睛红彤彤的,看着既像是怒到了极致,又像是几乎下一刻就要哭出来。 谢青梓叹了一口气,好半晌也是没说话。 林语潇被卫晟这样一问,倒是半晌没出声,最后才低下头去,不叫众人看见她的神色:“是。” 林语潇就这样的承认了。 “为什么?”卫晟又问,这次是真隐忍着怒气了。就连声音听着都是有些不对劲起来。 林语潇的语气却是平静:“即便是不用药,孩子也是保不住的。太医就是这么说的,不信你去问太医就是。” “可是总要试一试——”卫晟暗哑着嗓子,只觉得不可思议:“你怎么能这么狠心……” “我如今在府里的地位尴尬,有这个孩子我还好些。你以为我又舍得?可是既然保不住,若是孩子这样没了,总归你们也会对我多几分怜惜吧。而且……我也不过是想给孩子报仇罢了。”林语潇如此说着,却是看了一眼谢青梓。 谢青梓被林语潇这样一看,登时就笑了:“看我做什么?弟妹看我,我又能如何?” 林语潇没出声。 卫晟却是蓦然的哽咽出声,只见他一把捂住脸:“你怎么能这样——” “事已至此,我也不多说什么。你若想休妻,只管写休书就是。”林语潇抿紧了唇角,如此的说了这么一句。 林语潇的神色颇有些毅然决然。倒像是果真豁出去了一样。 卫晟反而是被噎住了。 林语潇也不出声了。 气氛就这么凝住了。 就是卫王妃,也是好半晌都没说话。 卫王只一个劲儿的苦笑。 谢青梓不动声色,陆夜亭则是只管看戏。 最后打破沉默的,却是太医——上次检验那些东西的太医,却是这个节骨眼上过来了。 谢青梓看了一眼卫王。卫王出声道:“那就请进来吧。” 太医也是和卫王府相熟的太医,故而也没说太多客套话,卫王就看一眼陆夜亭出声问道:“这个事儿,却是如何了?可有结果了没有?” 太医点点头:“倒是有结果了。” “不知问题究竟是出在哪里?”卫王心头一跳,也顾不得陆夜亭还在了,当即就忙追问出声。 太医便是从袖子里捧出了一个盒子来,旋即打开。盒子里一对明珠熠熠生辉。那正是谢青梓先前送给林语潇作贺礼的耳铛。 谢青梓登时挑了挑眉。心下里立刻忍不住想:竟然是耳铛出了问题?那这么说来。就有意思了。 “有什么问题?”关乎到了自己的清白,谢青梓也是不敢再继续看戏,直接便是出声问道。 太医将一颗明珠拿出来用两个指头捏住,而后将锦盒放在桌上。 所有的人都看住了太医的手指,或者说说手指上那一颗明珠上。 陆夜亭和卫王两人怕看不清,还特意凑近了去看。 太医指着耳铛镶嵌的地方笑道:“看这里,竟是有凝胶的痕迹。按说,这样一颗明珠重量也是不只这一点的。两颗的重量,微有些不同。普通人感觉不到,不过我们常接触药材,细微分量却是敏感。故而,这才发现了这个不同之处。” 陆夜亭微微眯着眼睛,看着那一颗明珠,而后看了一眼谢青梓。 谢青梓蹙眉摇头。 事到如今,她似乎也明白了为什么这对明珠会有问题了。 这对明珠,一开始是卫王妃送给她的。 现在明珠出了问题。 可她从来没碰过那明珠,除了收到了时候看了一眼之外,却是根本就没有再动过。 所以……怕一开始就是针对她的。 谢青梓转头看住了卫王妃。 卫王妃的面上已是一片惨白之色了,而眼底则全是不可置信。 谢青梓叹了一口气,抿了抿唇角,出声问:“直接说里头的玄机吧。” 太医应了一声,而后便是又笑着继续解释:“里头灌了麝香粉。而这里有个针眼大小的洞。若是戴着这个耳铛,难免会有粉末漏出来,蹭在耳朵上。或是不小心摸了耳垂,再接触了口鼻,或是散进耳洞里。如此便是神不知鬼不觉——” 谢青梓由衷感叹一声:“倒是精巧得很。” 这样的机关和心思,用在别处也不知多叫人赞叹。而此时……却是只让人觉得有些禁不住的觉得毛骨悚然。 连这样的东西都是能做手脚了……世上还有什么是安全的? 陆夜亭也是击掌赞叹:“这心思,的确是精巧。”这样的法子都能想到,不知该说是聪慧至极,还是……愚蠢之极。 有这样精巧的心思,就不能用在别处上?反而是用在了这样的地方。 而且,还是用在了谢青梓身上。 谢青梓能想到的,他自然也都是想到了。当时卫王妃给谢青梓这对耳铛时候的样子。越是想起当时的情形,陆夜亭的脸色也就越发的难看。 最后,陆夜亭便是目光灼灼的看住了卫王妃。 “世子妃心思真真儿是巧。”林语潇一句话打破了沉默,也让众人的心思都是收敛。 谢青梓面对林语潇这样的诘问,几乎是立刻就撑不住的笑了:“这话,我也是想跟另一个人说。这样的心思,真真是巧。只可惜,却没想到是这么一个结果。” 林语潇只以为谢青梓在故意推脱,当即冷笑一声:“耳铛是你给的,我戴了之后就成了那样,你这会子再说这样的话,又有什么意思?” 谢青梓微一颔首:“我也想问问卫王妃,耳铛是您给我的,如今出了这样的事儿,您怎么说?” 谢青梓这话就好比是平静的湖面被扔了一块大石头进去。“噗通”一声巨响不说,更是水花四溅,涟漪纷起。 所有人都是看住了卫王妃。 卫王妃脸色惨白,却仍是摇头:“不是我——” “当时卫王妃是将耳铛拿去何处加工的,不知是否方便说出来?想来是与不是,到时候一问就知。”陆夜亭阴沉着脸说了这么一句话出来。 刚好恰到好处的让卫王妃一下的就迟疑了。 几乎是卫王妃露出迟疑之色的时候,卫王就怒不可遏的出了声:“不必她说,只问府里人就知。”下人里,总有知道的。 卫王妃一听卫王这话,登时就彻底慌了手脚,哀哀的看卫王:“王爷——” 卫王妃既是不想说,那也不必听她说什么了。卫王如此想着,就冷笑一声:“你也不必再多说一个字。不然,我真怕我顾念不了这么多年的情分。” 所有人都是看得出来,卫王这是动了真火了。 谢青梓心头暗暗道:也不知卫王真发起了火来到底是什么样儿。 不过,这些都和她没关系。 说起来也真是可笑。一转眼,她倒是从恶人变成了受害人了。片刻之前,恐怕不少人都觉得她是那个罪魁祸首,现在…… 这剧情翻转得也真是比戏台子唱的还要荒诞和精彩三分。 婆媳二人,一个用了麝香,一个用了红花。两人联手的就这么葬送了一个孩子的性命。 偏偏还都觉得是旁人的算计。 然而,实际上真正算计的人是谁? 这会子,只怕所有的人心里都是复杂万分吧? 尤其是卫晟夫妻,还有卫王妃。 看卫王妃之前的态度,对这个孩子应也是十分在意的。只是越是在意,此时知道了真相之后,只怕也越是难堪和不好受吧。 谢青梓觉得,今日看的这一出大戏,真的也是叫她长了见识。如果不是发生在自己身上,她会觉得看得更高兴。 其实卫王妃对她出手的理由也不难猜。 无非就是为了图谋卫王府罢了。更不愿意卫泽抢在卫晟之前有了自己的嫡子。 只可惜,那一对明珠,她并不喜欢。更可惜,她和卫泽没打算这一两年要孩子。故而,这样一番心思,却是就这么打了水漂儿。 真真是……可笑。 卫王妃如此,也真真儿的是叫人觉得有些唏嘘的。 不过,这笔账,她还是要找卫王妃要算一算的。 谢青梓认真思量了一下,觉得自己这个时候找卫王妃算账,也不算是落井下石吧。 不过,就算是落井下石,她也是不打算换个时间。 卫王妃不仁,她有何必义?她就是再烂好心,也不至于到这个地步。 若不是她没碰这对明珠,若不是她和卫泽我没打算现在要孩子,那么此时经历林语潇这些事儿的,就是她了。 想着这个,她又如何能就这么算了?如何能就这么的心平气和? 谢青梓看住卫王妃,缓缓开口:“王妃现在也可以想想,一会儿您打算给我一个什么借口和理由了。我想,若是不能叫我满意的话,我是要和王妃您好好清算清算的。” 第445章 弥补 卫王妃倒也不是一定就要死撑着。 她心里头明白,等到真找到了那家店铺,自己做的事儿到底瞒不住。 不过,她心里却仍是存了侥幸的。 而这一丝丝的侥幸,则是让她硬撑到了现在。毕竟,万一工匠也怕死,不肯承认不肯说出来呢? 不过,卫王妃倒是忽略了,有陆夜亭这样的锦衣卫头领在,对方纵然一时愿意死撑着,却也是……必定撑不下去。 光是刚才那样的刑罚,对方就不一定能够承受得住。 故而,工匠承认了的时候,卫王妃也不见得多惊慌失措,也更没有矢口否认。明显就是心头早就做好了准备。 而此时已经瞒无可瞒,所以卫王妃似乎也就豁出去了一般:“我,是我做的又如何?” 卫王妃这话问得,也是叫人有些不知该笑,还是该无奈。 横竖,谢青梓是忍不住笑了:“王妃这话问得好。既是你做的,难道你竟是不打算给我一个交代吗?” 这话谢青梓是有质问的意思在其中的。 卫王妃却是俨然无所谓的架势:“是我做的,原因你也不是猜不到,何必再来问我?至于交代——你要我的命,你就拿去。” 横竖,已是生无可恋了。 卫王妃的确是只觉得生无可恋了现在——她心里头明白,出了这样的事情,卫晟和林语潇夫妻二人一定是恨死她了。尤其是卫晟…… 林语潇毕竟是个外人,卫王妃还尚且并不在意。 可卫晟不同。 一想到卫晟方才看她的眼神,以及现在的姿态,卫王妃就只觉得是心如刀绞。那股难受劲儿怎么也压不下去。 而且对于卫王妃来说,自己唯一的儿子,唯一最在意的人如此冷漠对她,甚至憎恨她,那感觉便是生不如死。 更何况,那个没了的孩子……也让卫王妃觉得心头难受无比。 若不是……若不是…… 这就是报应吧? 除了这两个字,卫王妃也真的是一点也想不出来别的东西了。 谢青梓看着卫王妃这样,便是知道卫王妃这是真的已是做好了求死的准备了。 不过……“若是一死可以抵消全部罪孽,那倒是好了。王妃做了这样的事儿,还是好好活着,享受自己那愧疚之感吧。”谢青梓笑笑,“善意”的提醒了卫王妃:“那孩子,说起来是因为王妃您没了的。只是却是借了我的手。这算是什么呢?阴差阳错,还是命中注定?” 谢青梓说完这话,也就住口不言。 陆夜亭淡淡然补上一句:“这就是报应罢了,哪有那么多冠冕堂皇的话?害人终害己。这一场因果,看得真叫人目瞪口呆。” 顿了顿,陆夜亭就看住了同样满心复杂的卫王:“王爷可也看明白了?根本就和我妹妹并无半点干系。说来说去,不过是贼喊捉贼罢了。我妹妹却是受了无妄之灾。” 陆夜亭这话里多少也有些质问和要问责诉苦的意思——说白了,就是在想问谢青梓要些好处回来。 毕竟,这委屈不能平白受了不是? 谢青梓在旁边听得真真儿的,半点也不打算出声。这个时候,能有好处自是再好不过。反正,为难的也不是她。而且,她也的确是受委屈了。 “这事儿,和王府又有什么关系?”卫王妃却是出声了,那意思分明是要自己包揽住所有的责任。而后,又听卫王妃旧事重提:“我固是冤枉了她,她也打了我,早已是扯平了。” 谢青梓深深看了卫王妃一眼,一下子也是猜到了卫王妃的心思。 最后,她不由得笑了一下:“王妃此时再拿出这样的姿态来,不觉得是晚了吗?”此时就算做得再好,也同样不能抵消罪孽,同样不能让卫晟夫妻释怀,也同样的不能叫卫王消除心中的失望和隔阂。 卫王此时颓然出声:“妻之错,夫之过。不曾约束王妃,以至于叫她犯下了如此的弥天大错,我心里十分的难受,也十分歉然。安和嫁过来就受了这样的委屈,也是我卫家对不住她。” 陆夜亭看住卫王,虽然没再开口,不过看着他那神情,分明就是在说:既是如此,那补偿呢? “如此,日后卫王府里,唯有安和一人说了算。不管是我也好,王妃也好,都是居于安和之下。”卫王显然也没打算拖泥带水,如此的言道。 “王妃今日就将所有钥匙账册全部给安和罢。”卫王又补充,思来想去最后似没有什么遗漏了,最后就如此道:“而后,你随我去庄子上颐养天年。咱们再不过问府里的大小事物。” 卫王看住谢青梓,面上竟是有些怆然:“安和,府里日后就交给你了。你相信,你也会善待老二他们。” 谢青梓低头沉吟:二房那边,却也是个烫手山芋。善待,怎么才算善待? 她觉得吃穿不愁,富贵享乐便算是善待,可是林语潇夫妻二人却是未必如此觉得。所以这个事儿,倒是颇有些不好办。 大约是看出了谢青梓的犹豫,卫王倏地又叹了一口气:“罢了,老二他们夫妻,却是跟着我们一同去庄子上吧。横竖我们也需要人在跟前服侍。” 这样一来,偌大的卫王府,便算是直接给了卫泽夫妻二人了。 谢青梓叹了一口气,有些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这样的结果,对于她来说,自然是再轻松不过的。对于卫泽来说,甚至也是省心了。 不过,在旁人看来……而且卫王这样离开,也不知卫王自己心里头是个怎么样的感受。 卫王看着谢青梓这样的架势,反而是一下子就又笑起来:“既是如此,那就这样的决定了罢。” 谢青梓含糊应一声,随即便是匆匆拉着陆夜亭告辞了。 带着陆夜亭走出去之后,她第一件事情便是问:“哥哥怎么过来了?” “卫泽与我说的。我不放心你,自是就过来了。”陆夜亭斜睨了谢青梓一眼,微有些责备之意:“我说过多少次,若是受了委屈,你便是要回来说。可是这几次,你哪一次又回来说了的?” 谢青梓略略有些心虚,却也是有些无奈:“这些都是卫王府的家事儿,好好我拿出去说,倒是我的不是了。再说了也不是多大的事儿——” “是不是什么大事儿。就差没生吃了你了。”陆夜亭语气凉凉的开口,眼神也越发的恼。 谢青梓只能换了个方法:“好了,我不是也没吃亏?若是我真吃亏了,那自是不必说。那必是要回去找你们给我撑腰的。这次卫王妃半点好处也没落到,反倒是挨了打没了脸面。” “是,你倒是能干。”陆夜亭瞪了谢青梓一眼:“我们出面不比你自己去好?你就不能听话些?” 谢青梓不敢再说话,只能低头认错。 末了陆夜亭又感慨一句:“不过这样也好,这样一来之后,他们离了王府,王府就是你的天下,以后也没人敢和你再叫板。我倒是不必担心你受委屈了。” “哥哥这话说得。”谢青梓又是无奈又是好笑。末了又有些感慨卫泽的心思——卫泽这样特特的叫陆夜亭过来一趟,无非也是考虑到了陆夜亭的性子吧。故意的让陆夜亭来将这个事儿快速的催促个结果出来。 卫泽这样的心思,真真儿是叫她有些不知该说什么才好。不过却是十分感念卫泽的好就是了。 这样贴心的丈夫,她只觉得是三生有幸,才能嫁她。 晚上卫泽回来,卫王就将卫泽叫了过去。 谢青梓甚至都没来得及见卫泽一面,与卫泽说一说白日里的事儿。 不过……这件事情想来卫王也必定会和卫泽说个清楚明白,倒也是不必她再多费唇舌了。 卫王叫了卫泽过去,然后便是和卫泽说起了今日白天里调查清楚的事儿。 包括卫王妃一开始就是要谋害谢青梓,让谢青梓无法怀孕的事儿。也是一并说了个清楚明白。 听到这个的时候,卫泽却是一下子面色就彻底阴沉下来,看着卫王也并不说话。 卫王被卫泽这样的眼神看得莫名心虚,却最终还是只能笑道:“这样的事儿,到底是我们卫家对不住安和。她嫁过来……却是受了如此委屈。故而我打算弥补她——” “这样的事情,如何弥补得了?”卫泽霍然起身,冷冷的看着卫王:“这就是你娶进门来的蛇蝎妇人。你却还想护着她不成?” “我会带她去庄子上,再也不回来了。”卫王看着卫泽如此大发脾气的样子,几乎是立刻就忙解释,只是越是解释,到底还是心头不好受:“不过,的确是我的不是。我也没想到,她会做出这样糊涂的事儿来。万幸却是没酿成什么大事儿——” 幸而小产的是林语潇,却不是谢青梓。 否则,只怕卫泽能立刻与他决裂了吧? 卫王想着,只觉得心里头颇有些不好受。却也更多只是无奈:一个是儿子,一个是妻子。他虽埋怨卫王妃做出那样的事儿,可是要说不明白卫王妃到底是为什么,那也不是。 第446章 心虚 而正是因为这一点明白,故而他才无法狠心的对卫王妃。 “夫妻这么多年了,多少也是有情分在。这一次她也长了教训了,安和那头也没有事儿。你便是不与她计较了罢。横竖,这一次的事儿过后,光是内疚和自责就已是能将她折磨得疯了。”卫王叹了一口气,竟是难得放下了姿态如此对卫泽恳求。 卫泽冷冷看着卫王,心里说不上来自己是个什么滋味。 卫王纵是再养尊处优,也是显出老态了。 这样卫王,再一放低了姿态,没了素日叫人厌恶的样子之后,竟是多少让人觉得有些心软和心酸。 卫泽最后到底还是退让了一步。 他深吸一口气,而后沉声道:“仅此一次,下不为例。若是她再有算计的心思,我便是要了她的性命。” 卫泽这话是真的半点虚假也没有的。要知道,刚才知道卫王妃竟然那样算计谢青梓的时候,他是真的恨不得提刀将卫王妃直接送进地狱的。 这样的人,简直就不该活在世上。 他只觉得后悔,早知当初,就不该容忍卫王妃,早知当初,就该果断一些…… 除了愤怒之外,剩下的也就都只是心疼了。 心疼谢青梓的遭遇,心疼谢青梓险些经历的事儿。 谢青梓那傻丫头,竟是经历了这样的事儿。光是想着,他就觉得自己的心疼得揪起来了。 “此生,我都不想再见她。”卫泽最后走的时候,只语气阴冷的留下了这么一句话。这个她,自然是说卫王妃。他觉得,若是看见卫王妃,他必是会忍不住出手。 匆匆离开卫王的院子,卫泽直接回了洗秋院。 见到了谢青梓的那一瞬间,卫泽一句话也不说,直接就将谢青梓一把拉过去用力抱在了怀里。 直到谢青梓入怀的那一瞬间,确定谢青梓安然无恙,卫泽这才觉得自己心里好受了许多。 谢青梓被卫泽这样的一抱,先是愣了一下神,而后才又反应过来是怎么了。当即慢慢放松下来,伸手也抱住了卫泽,甚至顾不得丫头们都还在旁边看着。 然后,她轻轻的拍了拍卫泽的背脊,柔声哄他道:“好了,已是没事儿了。” 在谢青梓这样轻柔声音的诱哄下,卫泽只觉得自己紧绷着的神经总算是缓缓的放松下来。末了他才惊觉自己抱得太过用力,以至于竟是恐怕弄疼了谢青梓了。 “疼么?”卫泽轻声问了一句。 谢青梓摇摇头:“不疼。”身体上不疼,可是心里却是有些疼。心疼卫泽。 卫泽微舒了一口气。而后低声道:“这件事情,着实是你受了委屈了。” “委屈什么。”谢青梓轻笑一声:“只是觉得有些错愕罢了。委屈倒是还不至于。有你的呵护宠爱,我又委屈什么呢?” 她非但不觉得委屈,反倒是因为有了卫泽,只觉得心里头十分的欢喜和满足。 卫泽这样的好丈夫,本来就已是足够弥补一切不好的事情了。拥有卫泽之后,她几乎是不敢再有其他的奢求。 再说了……“人这一辈子,哪里就尽是一帆风顺了?总要经历一些坎坷磨难。”谢青梓伸手攀住卫泽的手,与他手指交缠:“你我一同携手,我什么都不怕。这些风浪,又算什么?” 谢青梓这话,几乎是一下就甜到了卫泽的心坎里去了。 卫泽情不自禁的露出笑意来。而后看着谢青梓低声道:“我会尽全力替你遮风挡雨,再不叫你受委屈,再不叫你遇到这样的事儿。” 谢青梓忍不住的也笑了,嗔怪看了卫泽一眼,本想说他两句。话到了嘴边到底还是舍不得,硬生生的就改成了:“既是如此,那我就只靠你护着了。” 夫妻二人如此腻歪了一番,倒是让那些小丫头头也不敢抬,却又都忍不住偷笑。 等到腻歪够了,二人才又说起正事儿来。 提起卫王妃,谢青梓看了一眼卫泽不甚好看的面色,只是叹了一口气:“毕竟她和王爷夫妻多年,不看僧面看佛面。这次就放过她吧。” 卫王都开了口了,卫泽若是再继续追究,也只让人觉得他这是太过狠毒,且毫无亲情可言。 说句不好听的话,那毕竟是卫泽的继母。是长辈。 她也就罢了,毕竟刚嫁过来,本身身份也不低,又占了道理。可卫泽不同。 而她最怕的,就是卫泽不肯放下此事儿,一定要追究到底。 卫泽也知道谢青梓的担忧到底是什么,当即便是只笑笑,低声道:“我听你的。这次……就不去计较了。毕竟,现在朝堂上事情多,我也腾不出手来。就这么放过她吧。” 谢青梓松了一口气:“嗯。说起来,这次她也当是长了教训才是。” 卫泽却是不大在意这些,摆摆手道:“不提她了。倒是我想说另一件事儿。” 谢青梓下意识的就想到了她去寻陆老先生的事儿。当下只莫名的有些心虚我。 谢青梓这头不敢说话,卫泽那头却是笑着摇摇头:“你呀,有什么话竟是不敢与我说,还要让老师来说?” 瞧着卫泽并没有生气的样子,谢青梓登时长松了一口气,末了又忍不住心虚:“也是觉得这样的事儿,却是不好我和你说。毕竟,我和青樱……” 谢青梓如此说着,卫泽就伸手弹了一下她的额头:“这个事儿本也是我多少想岔了。你也不必多想什么。只是没想到,我家的青梓竟是这样的聪慧。” 谢青梓捂住额,嗔怪的瞪他:“我何曾傻了?” 不过看着卫泽似乎是真想明白了的样子,谢青梓便是笑笑:“那青樱的话——” “你说得很是。我会寻个时间和沉星谈一谈,一切还是以沉星的意愿为主。”卫泽如此说道,伸手揽了谢青梓入怀:“不过,也不能真任由他小孩儿心性胡乱决定。” 谢青梓理所当然的点点头:“的确是该如此。” 接下来一段日子倒是平静许多。 至少国孝三个月就这么度过去了。 还有几天就出国孝,登基这个事儿自然也就被理所当然的提了出来。 事实上,卫泽这几日已是忙得不可开交。每日几乎都是要深夜才回来。 谢青梓既是无奈又是心疼,最后只能和卫泽道:“要不你还是住在宫里罢,这样的情况,你来回跑着也太折腾了。” 卫泽却是不愿意,只是出声道:“我想每日回来看看你。无妨,不过是跑一趟,也不是我走,骑马呢。” 卫泽觉得无所谓,谢青梓却是只觉得越发心疼:要知道,现在已经入冬了,夜里和一大早骑马都是冷得够呛。卫泽每日都是最冷的时候出门,光是想想他就心疼得不行。 谢青梓叹了一口气,而后便是又劝他道:“横竖就几日,等到忙过了不也就好好了?也就是这几日府里事情也不少,我抽不开身,不然我就陪着你去宫里小住了。” 卫泽却仍是不肯,只摆手道:“你也说了,不就是几日功夫?也不必如此非要折腾。坚持坚持也就过去了。” 说不过卫泽,谢青梓便是只能给卫泽准备了厚实挡风的披风。 谢青梓这几日之所以忙,是要帮着卫王收拾行礼——既是要去庄子上,而且是长住,那要带的东西自是不能少。日常用的器具,被褥床帐,甚至吃饭用的东西,乃至一些家具箱笼,都是要一并带过去。 最难办的是卫王那些“收藏”。这些都是娇贵物件儿,稍有不慎磕坏了碰坏了都是心疼。 谢青梓刚将府里的人都是换过一次,如今自是忙碌。卫三思和双云再怎么能干,可是说到底她才是那个能做的主的人。 卫王要走,谢青梓觉得卫王这一去,卫王府几乎也是被搬空了。 本来就已是亏空的库房,如今更是满目疮痍。 看了那些账本,谢青梓只觉得头疼。 好在宫里给的赏赐加上卫泽和卫王的俸禄不少,不然只恐怕还真支应不了。 卫王也不知是听谁说了,还是自己突然想起来了,这日忽然叫了谢青梓过去吩咐:“我将我那些收藏分出了一部分来,安和拿去变卖入库罢。得了的银子,好好支应王府里。” 谢青梓只觉得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那感觉简直是叫人有些说不出的惊诧。 关键是,卫王态度看着十分诚恳,半点不像是作假。 谢青梓深吸了一口气,犹豫片刻却是只摇头:“无妨,王爷你们去了庄子上之后,府里开销也不大,光靠着卫泽的俸禄就支应开来。再说了,还有几个庄子的收益。加上年节的赏赐——” “总也不能半点存银没有。”卫王笑笑,又叹了一声:“以前也是我太荒唐了。” 谢青梓满心惊诧,最后推辞不得只能应了。末了晚上和卫泽说起来,卫泽一句话才是点醒了她:“他这是心虚呢。毕竟,王妃做的事儿——” “那我也就心安理得了。”谢青梓笑了一笑,末了又问起了卫泽沉星登基的事儿:“沉星登基的事儿怎么样了?” 第447章 拥护 问起这个,卫泽回答的时候,却是不那么迅速,反而是岔开了话题:“登基这个不必操心,倒是前两日听说师母病了,你去看了不曾?如何了?” “老年病罢了,人有些晕,开了两帖药吃了也就好了。”谢青梓狐疑的看了卫泽一眼,不过也没继续追问——时辰不早了,再不歇下,卫泽也就别想睡了。 第二日,谢青梓醒来时候,卫泽却已是早已出门去了。 谢青梓看着旁边空荡荡的位置,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而后,她想了一想,慢慢又收敛了情绪,缓缓的开口:“竹露,你来。” 竹露便是忙进屋来服侍:“主子有什么吩咐?” “你去找白墨打听打听,看看宫里如今发生了什么样的事儿?”谢青梓低声吩咐,末了又补上一句:“若是白墨没在府里,也不必折腾。” 竹露却道:“他今日应该在府里。” 如今白墨和丁卯都是一人跟一天,今儿刚好白墨却是在府里的。 谢青梓闻言,便是看住竹露忍不住的笑了笑。 竹露多少明白谢青梓的意思,当即就又是害羞又是窘迫的低头下去,不知手脚往哪里摆了。 “如今过了国孝了。不过咱们府上情况特殊,故而还是不能让你们现在成亲,再等等罢。”谢青梓抿唇一笑,柔声如此说了一句:“嫁妆我已经着人准备好了。你不必担心。” 竹露本还觉得不好意思,可想着推脱反而显得更加扭捏,当即就干脆强忍着害羞低声道:“既是如此,那奴婢就给主子磕头谢恩了。” 谢青梓摆手让竹露去了。 竹露却也是铩羽而归。不过要说完全一点也没打听出来,却也并不是。 白墨到底还是多少吐露了一些:虽说卫泽已是权倾朝野,可也并不是一人说了算的。如今眼看着沉星登基在即,却也是出了不少的事儿。其中最多争执的,还是摄政王的的位置。 在卫泽这边的人看来,自然是卫泽最为合适的。 不过……别人却是不这样认为。 毕竟,卫泽若是当了摄政王,至少未来七八年里,朝政都是要把持在卫泽的手里。谁愿意?关键是,卫泽姓卫,不姓李。 谢青梓不难想象那样的情景。当即只能微微的叹一口气。 这样的情况,她也是无可奈何。 唯有在心头祈祷,只盼着卫泽能够化解困局,安定乾坤才好。 谢青梓叹了一口气,而后又想了一想,便是出声道:“杨家那头最近如何?竹露你叫白墨送你去一趟杨家,看看杨昭有空没有。若是杨昭有空,就请杨昭过来说说话吧。” 这个时候请杨昭,或许是有点儿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不过现在这样的情况摆在这里……谢青梓也是颇有些无可奈何。 就算是叫人瞧不上,她也是要试试。 还好的是,她和杨昭本就交好。 不过想起杨昭,她倒是难免想起了齐雪来。 那时候,她们三人最是要好。可是如今…… 谢青梓难免又是一声轻叹。 杨昭过来的时候,却已是临近中午了。 谢青梓着人准备了精致素菜,正好留杨昭用饭。 杨昭过来时候,便是有些闷闷不乐的样子。 谢青梓瞧在眼里,便是将人都遣走,而后才有问杨昭:“这是怎么了?瞧着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 杨昭叹了一口气,“如今出了孝,爹娘的意思是给我说亲了。” 谢青梓顿时想起来:杨昭身上的孝期,的确也是要到了。以杨昭现在的身份……只怕也是不好说亲。毕竟想要配得上杨昭的身份,对方就不能身份太低了。 而身份高的青年才俊,也着实……不多。 “他们可有中意的?”谢青梓想着突然这样着急,只恐怕是有中意的。当即她就笑问了这么一句话。 “却是五皇子李淡。”杨昭瞥了撇嘴,一脸瞧不上的样子。 谢青梓听着这话,登时就一挑眉:“李淡?他上门求亲了,还是请人来说和了?” “他亲自上门拜访了父亲。父亲也不知怎么想的,就忽愿意了。”杨昭气鼓鼓的一拍桌子,一脸的不痛快:“他那样的,我嫁过去肯定是不能痛快的。他那样的性子,还不如我呢。打量我不知道他是什么心思不成?” “嗯?”谢青梓几乎是只觉得好笑,闷笑了一声之后就撑不住笑出声来——原本还想着是不是忍耐一二,不过却是完全忍不住就是了。 等到笑够了,谢青梓这才出声缓缓道:“话也不是这样说的,李淡好歹也是皇子。你父亲看中了他,总归也是有其中的原因。不过,你若是不喜欢,想来你父亲也是不会逼你才是。” 杨家多疼杨昭,这一点是人尽皆知的。杨昭果然不愿意的话,谁也勉强不了杨昭。 “我看,你着急的不是李淡,是张疾吧。”谢青梓最后干脆的点明了这么一个真相。 刚才还张牙舞爪的杨昭听了这话之后,登时跟被掐住了脖子似的,一下子就沉默了。也不再发火了,低着头好半晌都是没再发出半点声音。 看着那样子,也真真儿是无比的颓丧的。 而杨昭这样子,更是叫人情不自禁的心疼:杨昭素来就不是这样的性子,即便是当初家中遭逢大难,几个哥哥都没了,她也更多是愤怒悲痛,却是没有这样垂头丧气。 可现在,她却是偏偏有一蹶不振的架势。 谢青梓喝了一口茶,见杨昭还不打算开口的样子。就干脆的自己又开了口:“这可不是你的风格。你说说,多大的事儿?若是真想嫁张疾,我让卫泽帮你问问。” 张疾总跟在卫泽屁股后头转悠,让卫泽去问问张疾的意思,也是方便和隐蔽。 谢青梓以为这样说,杨昭必然也就是缓和下来了。不过没想到杨昭却是摇头拒绝了,语气也更是低落:“不是张疾的问题,是张疾父母不同意。我这样的,总归是没有世家女讨人喜欢的。” 杨昭似乎更加颓然几分,抿唇失落继续说下去:“你看,咱们三个里头。齐雪和你都是讨人喜欢,唯独我……” “讨人喜欢又如何?关键是还得叫自己喜欢那个人喜欢才是。张疾喜欢你,必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因为你好。你是不是世家女,又有什么关系?”谢青梓知道杨昭的意思,当即便是如此的宽慰了她一番。末了又道:“世家女会的,你也能学。就算学不会,又有什么关系?身份够高,本事够大,那些会不会都无妨。” “可说破天去,张家那边也是不愿意。”杨昭苦笑一声,忍不住的将腰上的绦子扭成一团又松开,如此反反复复的折腾摆弄。 谢青梓看不过去:“别揉了,再揉都要散了。” “我先叫卫泽问问情况吧。”看着杨昭这样的架势,她又如此的说了一句:“弄清楚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那也是极好的。毕竟,这样的事儿……总还是要慢慢来。你也别急着颓废。成不成,还得看到了最后呢。” 谢青梓的劝慰到底还是起了作用的。杨昭思量了一阵子,最后还是点点头,重新恢复了一点元气:“你说得极是,却是我太悲观了一些。这个事儿还没到了最后,谁知道会是什么情况呢?” 谢青梓连连点头:“正是如此,要知道事情还没到了最后一步,哪里就能这样悲观?万一以后又有转机呢?” 杨昭连连点头,似乎也真缓过劲儿来。平复片刻之后,又问谢青梓:“你今儿叫我来是为了什么事儿?” “我想问你们家对于摄政王是怎么看的。”谢青梓和杨昭也不打算拐弯抹角,只如此的说了一句,再是直白不过。 杨昭似乎也是早有预料,当即抿唇沉默了一阵,这才苦笑摇头:“你知道不知道,另一个想当摄政王的是谁?” “谁?”谢青梓下意识的先反问了一声,而后又才猛然想到一个可能,当下只觉得有些诧异:“不会是——李淡吧?” 杨昭点了点头。 谢青梓的神色也就越发的怪异起来。 杨昭和谢青梓对视。 良久谢青梓才又出声:“难不成,你们杨家竟是打算支持李淡不成?” 若真是如此,那她今日叫了杨昭过来,那倒是有些不合时宜了。 只是杨家竟是不支持卫泽,这倒是叫人觉得有些奇怪。那时候,杨家可是坚定的拥护沉星的。若不是他们的支持,只怕当时情况必是还要更艰难三分的。 而现在…… 这是其中发生了什么事儿她不知道的么?否则杨家必然也不会如此。 杨昭连忙摇头:“父亲之所以还没立刻答应,就是因为李淡想当摄政王。父亲的意思,就是不想插手这些事情。” 谢青梓了然点头:“不想插手也是理所当然。”这个事儿到底不像是拥护沉星那样容易站队。摄政王这样的存在,本身就不是一个好事儿。纵观历史,摄政王大多数最后结局都不太好。权势这种东西,历来都是最不好把握的。 第448章 回京 谢青梓能理解是一回事儿,就这么放弃劝说却又是另外一回事儿。 故而,谢青梓最终还是低声道:“我有几句话,不知你能不能替我带给你父亲。” 杨昭看了谢青梓一眼:“你说就是,我肯定替你带过去。” 谢青梓沉吟片刻,而后便是想到了要说什么。当即笑笑:“也不必说很多,就说,沉星年幼,摄政王若不强,只恐国家根基不稳。且,李这个姓氏,只恐怕本身就是带着野心。想想李泾,想想李淳。” 这样的一句话,就足以说明很多的东西了。 杨家的人走到今日,也不只是靠着忠勇和运气,想来他们也都明白。 最关键的是,这样的情况下,她和杨昭说得再多,倒是反而尴尬。所以不如点到为止,大家都是轻松自在。 谢青梓说完这话,又跟杨昭道谢:“多谢你替我带话了。” 说完了这个事儿之后,谢青梓也就再没有和杨昭提起这个事儿,只是谈天说地,说笑玩耍。 最后杨昭倒是问起了齐雪的情况:“也不知现在齐雪过得如何了。改日咱们去看看她吧?” 杨昭单独一个人进宫去看齐雪,大约也是多少觉得有些合适。故而才想着叫上谢青梓——毕竟谢青梓现在的身份摆在这里,在皇宫却是随意进出的。 谢青梓应了一声:“那择日不如撞日,不如就今天下午吧。” 齐雪等人如今还暂且居住在太子宫里。不过李淳和其妻子林氏的棺椁已经送出宫去了。李淳连祖坟也是没入,按照沉星的意思葬在了北山那边。 北山的风水很是不好。不过谁也不敢说什么。 不过齐雪却是没人亏待了。 而李淳的嫡子也是没丝毫要亏待的意思。 对于谢青梓这个提议,杨昭倒是十分赞同雀跃:“如此甚好。那咱们快去罢。” 用过午饭,二人便是出门往宫里去了。 也不知是巧合还是怎么的,前后竟是遇到了两拨人。 一拨是李淡。一波是李素。 先遇到的是李淡。 李淡显然是冲着杨昭来的,笑着打马上前来:“昭昭今儿怎么想起进宫了?这是要进宫做什么?可要我陪着你?” 李淡的语气甚为殷勤,一听就知道是想做什么。 杨昭无奈的和谢青梓对视一眼,压低声音抱怨:“这人真讨厌。” 不过到底姓李,也不能真不给半点脸面。 故而,还得忍着。 谢青梓抿唇一笑,清了清嗓子朗声替杨昭回话道:“昭昭和我一处,却是不劳五皇子费心了。再说了,男女授受不亲,这话可不能乱说。昭昭姑娘家的清白,您可赔不起。” 李淡一笑,颇有些风流倜傥的味道——不过是自以为风流倜傥:“若是真那样,那我娶了昭昭就是了。赔什么?这点责任我还是敢负的。” 谢青梓听着这话登时就笑出声来,虽说竭力忍住了,不过还是发出了一点声音:“昭昭却不见得想嫁五皇子您不是?既是这样,那还是让昭昭多些选择的余地罢。” 谢青梓这话算是足够不客气了,李淡就算脸皮再厚也是听着肯定会觉得十分的尴尬的。 更何况李淡脸皮也真没厚到了那个地步。 故而李淡便是只沉默了。 谢青梓则是吩咐车夫赶紧走快些。 如此一来,便是也就将李淡甩开了。李淡也没追上来,不过想来心头肯定是对谢青梓十分的记恨的。 但是谢青梓半点不在意就是了。 谢青梓这头刚和杨昭舒了一口气,那头李素骑马从宫里出来,两头正好却是又碰见了。 李素的马没让,车夫便是只能报上谢青梓和杨昭名号,请李素稍微让让路。 李素也就是这样才知道车里坐着的是谢青梓的。 李素就更不让开了,反而是笑了一笑:“世子妃与我说几句话如何?” 谢青梓一愣,看了一眼杨昭。杨昭也是皱眉,低声道:“肯定没什么好事儿。” 谢青梓也是如此想的,但是却也不好多说,只能是低声道:“我先看看。” 最后谢青梓就出了马车。 李素穿的却是圆领袍,这样的款式分明就是男子的款式。不过李素身量高挑,穿着却也挺好看。李素见谢青梓出了马车,也是干脆利落的翻身下马,倒也算是尊重了。 谢青梓却是因为这个多少有些诧异,只觉得太阳好似要从西边出来了一样。 谢青梓冲着李素微微一笑:“郡主不知道想和我说什么?” “林语绯要回来了。”李素张口就说了如此这么一句话。 说实话,这样没头没脑的话着实叫人一头雾水。谢青梓一时之间根本就反应不过来。等到反应过来之后,她登时也是吃了一惊:“果真?林语绯竟是要回来了?这……不大可能吧?她这是回来探亲?” 李素摇头:“她丈夫死了,她要回京来。” 谢青梓越发的呆愣了:“她丈夫死了?好好的怎么就死了……就算丈夫死了,她不留在那边吗?”丈夫死了,多数女子也会选择留在夫家的。 毕竟,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出了门子再回去,总归不是以前做姑娘时候那个味儿了。到时候自己不是跟艰难。 “嗯。反正是要回来了。”李素看住谢青梓,忽然是笑了一声,而后又道:“不过,我要说的却并不是这个事儿。而是另外一件事儿。” 谢青梓越发不明就里:“那郡主何必拐弯抹角,直接说岂不是很好?” “你知道为什么至今林家都是没有被处置吗?”李素笑吟吟的说了这么一句,不过却是看好戏的神态,更是幸灾乐祸。而不是……真心实意的问话。 而且李素说完这话之后,显然也是没有再多说的意思,直接就翻身上马,双腿将马肚子一夹,而后就又飞快的走了。 马儿从谢青梓身边擦身而过,带起来的风几乎吹得她头上的步摇都是一阵簌簌。 谢青梓自己更是被这样的冷风吹得一个哆嗦,忍不住的打了一个寒噤。 拢了拢披风,谢青梓喃喃的感慨一句:“越发冷了。想来要不了多久就要下雪了吧。” 谢青梓重新上了马车,只是心情却不似方才那样轻松,反而因为李素那一番话多少有些心事重重的沉闷压抑。 看着谢青梓这样,杨昭倒是有些担忧:“怎么了,她和你说什么了?”方才李素的话不算大声,而且离得远,故而她没听清楚。此时只一头雾水。 谢青梓默然的摇摇头:“没事儿。咱们去看齐雪吧。” 谢青梓说完这话,就将满腹的心思都是压了下去。这些事儿,和杨昭齐雪说了都是没什么用处。而且也不一定是真的。 换言之,现在林语绯还没回来。她也犯不着多想什么。 而李素最后那一句话……她也更是犯不着太过纠结。林语绯回来与否,和她没什么干系。林家被处置与否,跟她更没有多少关系。那就是朝堂上的事儿,和她能有什么干系? 无非就是因为卫泽现在是把持着朝政罢了。 不过,李素说这样的话,显然也是没安好心就是了。 不然,巴巴的跑来提起林语绯做什么?无非也是因为林语绯当初是喜欢过卫泽的罢了。 说起来,卫泽这个桃花……一个比一个更是叫人不省心。 谢青梓这样想着,忽然又想起卫泽和她之间甜蜜的事儿来,当即就忍不住的又抿唇浅笑起来。 杨昭看见了,也就一下子放了心,而后低声打趣:“好了,看来是没事儿了。” 谢青梓登时有些窘迫,无奈的嗔怪:“竟是还打趣我起来了。” 一路到了太子宫,谢青梓和杨昭看着紧闭的宫门,却是面面相觑。 杨昭看了一眼谢青梓,有些迟疑:“要着人叫门吗?” 谢青梓应了一声:“来都来了,叫吧。”齐雪吩咐紧闭宫门,大抵也就是一个态度罢了。这样的态度,却是在表明她没有野心,也不想问事儿,跟更不想惹事儿。 这样的一道门,将她自己关在里头的同时,也将一些不良居心的人关在了门外。 却是很聪明也很周全的作法。 谢青梓觉得,经历过这些事儿之后,齐雪也的确是成熟睿智了许多。 门到底还是叫开了,同说是她们过来,齐雪更是亲自迎了出来。 齐雪似乎又清减了几分,穿着素色简单的衣裳,往那儿一站,竟是又那么几分出尘的味道。 谢青梓心里有些心疼,面上也就带了几分出来:“一看这样就是没好好吃饭的。” 杨昭也是点头:“是瘦了很多。” 齐雪抬手摸了摸脸颊,而后就经不住笑了:“不过是最近没什么吃的,倒不是我自己不吃。” “难不成宫里还亏你了?”谢青梓一愣,下意识的就问了这么一句话。话一出口,就又心头否定了。绝对不可能有这样的事儿。 “没有荤腥,吃着到底不长肉。”齐雪笑笑,又将她们让进去:“快进屋子去,这样的天气站在外头也不怕冻得慌。” 第449章 登基 李淳的嫡子被齐雪照顾得极好。长得白白胖胖的,倒像是个年画上的胖娃娃。这样的胖娃娃总归是讨人喜欢的。 谢青梓也是不例外,不过却是没伸手去逗,只这么看着。 齐雪看着谢青梓不动,也多少猜到了她的心思,当下叹了一口气,低声道:“不过是个小孩儿,哪里又至于如此呢?” “到底是身份敏感吧。”谢青梓笑笑,也不瞒着自己的心思,当即如此的说了一句。 齐雪也不勉强,点点头:“的确是身份敏感。” 杨昭没想那么多,打量着二人猜哑谜,却是一头雾水。不过她相逗却不敢伸手去逗——这万一下手没个轻重的碰坏了,那可是赔不起的。 “最近摄政王的事儿闹得沸沸扬扬的。”齐雪拉着谢青梓坐下喝茶,刚喝了一口就说起了这个事儿:“也有不少人往我这里动心思的。” “怪不得你关门不出。”谢青梓了然点点头,末了又笑:“不过不管横竖是谁当摄政王,这天下的君主是不会改变的。” “这倒是。”齐雪点点头,看了一眼李淳的嫡子:“如今我和恕儿就盼着早些安稳下来,这样我们也能过安稳的日子。我还想着搬出宫去呢。” 谢青梓想了一想,却是摇头:“搬出去也未必好。在宫里,反倒是更清净一些。” 谢青梓这话的隐晦含义齐雪也挺进去了,沉吟了一阵子之后,她就叹了一口气:“现在这个局面,竟是去何处都是有些尴尬和艰难。到时候,且只看圣上的意思吧。” “这倒是,咱们的意思到底是做不得数的。”谢青梓点点头,也是颇有些怅然起来。 “不过,好歹是保住了性命,这也是叫人满足了。”齐雪说这话的时候,看着倒也是真的一脸满足的。 “你在宫里若是过得不好,就跟我说一声,我好歹也可以帮你跟卫泽说说。”谢青梓又低声说了这么一句。 “多谢你的好意,不过过得还是不错的。圣上和卫世子都是没有要亏待我们的意思。”齐雪说着,显然也是不想再多说这些,最后只说起了杨昭的事儿来:“怎么今儿想起进宫来了?她瞧着也有些心事重重的,是发生了什么事儿?” “最近她要出孝了,他们家正给她相看人家呢。”谢青梓笑笑,低声将杨昭的事儿大概说了一说,“五皇子不得她心意,她心烦气躁的。” “我当是什么大事儿。”齐雪失笑,末了外头道:“怕什么?真要惹急了,她去将李淡打一顿,李淡自然也就歇了心思了。” 谢青梓登时失笑:“这都是什么主意。” 不过杨昭却是真听进去了,若有所思的想了一阵,挑眉笑了:“这倒也是个好法子。还能给我出一口气。” 关键是,李淡连个封号都没有,又没什么权势,真打了也不怕什么。 就是……名声上难听些。 “别听她的馊主意。”谢青梓无奈的瞪了一眼杨昭:“胡闹什么?好歹那也是马上要封王的人,你这样折腾,你倒是不怕,杨家不得焦头烂额?” 从齐雪那儿出来,谢青梓让杨昭先回去了,随后自己又去看谢青樱和沉星。 晚膳的时候,卫泽也是过来了。四人一处用了个晚膳。 沉星显然也是对朝政知晓的,席间问起了立摄政王的事儿:“他们为何不愿?李淡算什么东西,难道竟是能比得上哥哥你么?” 沉星叫“哥哥”叫得越发的顺口了。 谢青梓在旁边听着,而后便是又禁不住的笑了,末了又跟着摇头否定道:“这怎么可能?十个李淡也是比不上你哥哥的。” 卫泽也是跟不住笑了,末了缓缓道:“不必担心,你只管做好功课就是。现在这些事儿自有我来操心。” 沉星乖巧的点点头,又问了一些别的琐事儿。 看着沉星现在有模有样的样子,谢青梓几乎是忍不住的想笑。不过最后却是忍住了。 晚上回去的时候,谢青梓便是就在路上和卫泽说起这个事儿:“沉星现在看着倒是越发的厉害了,有模有样的。” “嗯,环境催人。”卫泽如此评价依据,而后又笑:“其实如此也好,毕竟他越是成长起来,我就越是轻松。等到他可以独当一面的时候,那我就可以回去过清闲的日子了。” 道理的确是这么一个道理。谢青梓点了点头,而后又笑:“说起来,却也是遥远得很。如今才刚要登基呢。” 也不知登基后会遇到些什么事儿呢。十年,也不知会遇到多少的事儿。 谢青梓又叹了一口气,靠在卫泽的胸口:“等到了那个时候,咱们便是也就轻松了。”只盼着那一天快些到来才是。 卫泽搂住谢青梓:“等到今年过了,明年也就轻松许多了。”最难的也就是现在罢了。 谢青梓应一声,也不再说话,只这么静静的靠在卫泽的身上,享受着如今难得的静谧时光。 车轱辘轻声响着,像是一曲古老又轻缓的曲子,慢慢的滑过石板路,载着夫妻二人往府中行去。 一晃眼也就到了登基大典那一人。就算摄政王的人选迟迟没有定下来,不过登基这样的大事儿还是没人敢耽误的。 这一日,谢青梓也是早早就进宫去。 虽说女子是不能跟着去看的,可是在宫里呆着,她却是能放心许多也安心许多。 再说了,在宫里等着,若是有什么事儿也能知道得快一些不是? 谢青梓在宫里跟谢青樱两人亲自替沉星穿上龙袍,这才送沉星上轿子。 沉星去后,谢青樱看了一眼刚见了鱼肚白的天空,而后灿然一笑:“沉星从今日起,就是天下之主了。” “嗯,的确是。”谢青梓也是多少有些感慨:“经历了这么多,总算是今日沉星要登基了。如今想想,一切倒是有些恍然如梦似的。” 她还记得第一次见沉星的时候,沉星那一副狼狈凄惨的样子呢。如今,好像不过是一晃眼的功夫,沉星竟是已经穿上龙袍,登上帝位,成了天底下最最尊贵之人。 这样的翻转,叫人既是觉得不可思议,又是觉得敬畏。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命运罢? “横竖闲着没事儿,咱们下棋玩罢。”谢青樱如此的说到,而后拉住了谢青梓的手,低声叹了一口气:“好久也没有这样轻松过了。” 谢青梓其实也是差不多的心思。 而不同于女人这边的轻松,卫泽那头接到了沉星之后,便是一直都是心情有些复杂。 从前他虽对权势有追求,可也不过是希望自己活得自在些,不愿意自己因为没本事就不能去做自己想做的事儿。却是从未曾想过要有今日这般的。 之前,于他而言,哪一个皇子登上帝位都是无所谓的。横竖他也没打算再进一步,更没打算当什么佞臣奸臣。 说白了,多少也是有些不思进取的。 可是现在,他却是小心翼翼的护着沉星,只恨不得他一下子就成长起来,成了足以保护自己,支配天下的君王。 现在他几乎算是掌控着天下,可是他纵是觉得满身疲惫,却也不敢松懈轻慢分毫。这样尽职尽责,没有半点私心,他偏还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儿的。 卫泽握住沉星的手,感觉着掌心里那一只手掌:“沉星,你害怕吗?” 他忽然想起多年前卫皇后拉着他的手走过宫中长长的巷道,往栖凤宫去的情形。那时候,卫皇后也是如此问他的:“阿泽,你害怕吗?” 那时候他抿着唇不说话,身子却是紧紧的绷着的。 卫皇后那时候轻笑了一声,而后伸手摸了摸他的头,柔声道:“不用怕,姑姑会护着你的。” 那时候,听着这句话,他是真觉得安心了许多的。 而此时,沉星和他那时候的情况也是差不多。 沉星同样也是紧紧的绷着身子,嘴上不说,可是事实上心底却是十分害怕的。 卫泽站住脚步,然后等到沉星面带不解的看过来的时候,便是伸出手去,拍了拍沉星的肩膀,低声却沉稳的,带着一股山海崩和不动摇的坚定道:“不用怕,我会护着你的。” 沉星仰头看着卫泽,抿着唇角没说话。 卫泽也没强求沉星的回应,轻笑了一声重新直起身来往前走了一步:“走吧。你记着这句话就行了。不管如何,我会站在你前面。” 替你遮风挡雨,拦下所有的刀剑。 他能做的,也只有这些,能回报的也同样是只有这些。 沉星跟着卫泽,一步步的往前走,不过却是没有之前那般的紧绷,反而是放松了不少。 最后,在快要到了祭坛的时候,沉星顿住脚,而后便是在卫泽低头看过来的时候,低声道:“我不害怕。你们都觉得我害怕,可是我不害怕的。我只是在想……为什么我是皇帝,你们却是都只当我是个小孩儿呢?” 卫泽愣住了,这个问题竟是还有些不知该从何处答起。 是啊,为什么沉星明明是皇帝,却是他们只当他是个小孩儿呢? 第450章 封王 面对这个身穿着龙袍的小皇帝,问出来的这么一句话,卫泽想了半晌才一笑置之:“大约是因为,你本来还就是孩子。故而纵然穿上龙袍,也很难叫人将你当成皇帝吧。” 顿了顿,卫泽又郑重道:“不过,在我心里,你是皇帝。我以后,不会再将你当成是小孩了。” 沉星看着卫泽半晌,蓦然又微微笑了:“哥哥没关系,但是旁人不可以。” 卫泽笑笑,却是没再说话。而后他看了一眼前面已经跪在两边迎接的文武大臣,缓缓道:“既是不觉得害怕,那咱们这就去吧。” 沉星颔首,而后便是松开卫泽的手,自己领先一步,就这么案首阔步的走上了地上铺的毛毡上。 腥红毛毡的尽头,就是祭天的神坛。 卫泽并不跪,亦步亦趋的跟在沉星身后,既是护卫,也是拥戴。 卫泽用这样的姿态,在告诉世人:他卫泽拥护李沉为君主,他卫泽誓死对李沉效忠。 而此时,礼乐响起。威严的礼乐伴随下,沉星就这么一步步的走上了祭台,最后登上了顶端。 卫泽单膝跪地,亲自奉上祭天文书。 沉星大袖一挥,取过文书展开,而后朗声念读。 沉星的声音虽然听着还多少有些稚嫩,可却是并不见多少稚气。反而经过这么久的气度熏陶,眼界开拓以及……形势所逼之后,透出一股难得的沉稳和霸气来。 这样一篇祭天的祷文虽然长,但是却总有念完的时候。 念完之后,沉星便是收拢祷文,环视底下跪拜群臣一圈之后,“朕奉天承运,领父皇遗诏,登基掌管天下,尔等需得用心襄助,否则,便是叛逆天地,叛逆君主,将为天地所不容,将为世人之唾弃!尔等九族,也将唾骂嫌之!” “圣上乃为真命天子,臣誓死效忠!”卫泽只接了这么一句话。却是铿锵有力,斩钉截铁。 群臣紧着也是高呼此句。一时之间呼声震天,几乎是振聩发聋,震摄天地。 沉星面色沉静的看群臣三跪九叩,更是心安理得的享受了这样的三跪九叩。末了这才将祭天的祷文放进了鼎中点燃烧去。 末了再以清酒,三牲以及五谷杂粮瓜果祭拜供奉天地。 这么折腾着,足足是过去了半个时辰才算是结束了。 卫泽看着沉星那一头的细汗,也是多少有些担心:“可还行?若是撑不住,也可以歇一歇。” “朕若是连这点小事儿也做不好,又算什么?将来又如何能叫众人信服?”沉星却是坚持,只不肯歇息。 卫泽不由得苦笑摇头,却也是觉得沉星说得对,故而并不再继续拦着。 祭天大典之后,便是加冠大礼——只有戴上了龙冠,才算是真正的完事儿了。 九龙冠之沉,卫泽心道:只恐怕沉星顶在头上都是觉得压得脖子难受吧。 可是规矩就是规矩,而且还是这样紧要的规矩,断没有随意更改的。 九龙冠一上头,卫泽明显感觉到沉星的脖子都似乎是被压下去一截。当下他忍不住的轻笑了一声,沉星听见了,伸手扶了一扶着头上的九龙冠,也是忍不住的笑了。 而后,沉星又咳嗽一声,朝着卫泽伸出手来,刻意的装老成威严:“爱卿。” 卫泽本是险些笑出来,而后又看着沉星如此老成威严的样子,登时就是又忍住了。将手递到了沉星了手上,借着沉星的那一点力气站起身来。 一个高大挺拔,一个尚且年幼稚嫩。 站在一起,既是鲜明的对比,却又无端端的有一种和谐在其中。 沉星又一抬手:“诸位爱卿免礼。” 百官起,而后高呼:“圣上万岁。” 沉星再抬手,登时所有声响戛然而止。泱泱天地之间,却是只剩下了风吹过,鸟飞过的声音。诸官百位,无一人嘈杂。只静候君王吩咐。 至少在这一刻,沉星这个天下之主的威严,尽显无疑。 沉星微微一笑,面上显露出满意来。而后,他又缓缓道:“朕要下第一道旨意。” 这话一出,百官登时却是都有些蠢蠢欲动起来:这可是设想的完全不一样了。毕竟,沉星才多大?这个时候,沉星怎么可以自己就下旨?而不经过朝中同意? 可是在这样的场合下,却是谁也不敢站出来反驳或是劝阻。毕竟,这才刚祭天呢,谁若是敢说反对的话,想来……唾沫星子都能将人淹死。而且还有沉星的一帮子拥护者,肯定也不会善罢甘休。 不过别说旁人诧异,就是他也是惊诧无比。 或许旁人都以为这是他一早吩咐沉星的,是设计好的桥段。现在不过是演出来。 可是他心里明白,他并不曾如此教导过沉星,更不曾提前设计好。 故而,沉星这般,却是全然的出自他自己的意愿的。 卫泽也很好奇,沉星到底是想要下个什么样的旨意。 沉星却是不理会众人的神色,只是朗声道:“朕尚年幼,无力掌管朝政。故而,朕要设立摄政王一人,替朕暂且掌管朝政。百官诸人,其中有能力者,朕唯最信任卫泽爱卿,故而,朕封卫泽为摄政王!替朕暂管朝政!见摄政王者,如见朕!摄政王之言,犹如朕亲口之言!违摄政王者,犹如违朕!” 沉星这一番话,简直是震惊朝野。 这一番话,简直有条有理,万无一失。 所有人都是看住了沉星。 沉星下巴微微扬起,绷着脸朗声反问:“怎么,朕的话,尔等竟是听不进去吗?” 卫泽浅笑,却是负手不言。这话他是不好接的。故而他不言。 毕竟,哪有自己支持自己的? 而其他人不言,除了震惊之外,大约就是不服了。 当然,也有卫泽这边的人回过神来,都是喜出望外的跪下朗声表示赞同:“圣上英明!摄政王威武!” 起初也就是霍家,齐家这些。最后,杨家犹豫片刻,也是加入了支持的行列。毕竟,就像是谢青梓说的那话,李家的人和卫泽怎么争斗且是另外一说,可是关键是要先确保朝中安稳康定才可。 而要做到这一点,非卫泽不行。 杨家都是表态了,自然又有旁人跟风的。 当然,也有反对的。当即便是提出了李淡来,理由倒也是粗暴简单:“摄政王一职,让外人担任到底不妥,还是由宗室之人担当才好。” 那意思就是,不管如何到底是一家人。最后不管你俩谁做皇帝,反正天下都是李家的。 还有人突然提出了李润来:“其实要说人选合适,鄂王爷也是合适的。此番鄂王立下功勋,一力辅佐圣上,可见其忠心耿耿。且由此可见,鄂王爷也是英勇之人,完全可以担任摄政王一职。” 这话说起来,却是让卫泽还错愕了一下——李润?担任摄政王?这是嫌天下完蛋得不够快?就李润那样子,还不如李淡呢。 李润自己也是吓了一跳。只犹豫了一个呼吸,他就直接的跳出来忙高声喊道:“臣不敢,臣没有那样的能耐。圣上明鉴!臣只愿追随圣上,追随摄政王!” 李润是真的吓出了一身冷汗。若是卫泽和沉星认为这是他的意思……那就好玩了。只怕他以后怎么也没有好日子过了。 李润如此识趣,卫泽也算是满意。 沉星没说话,只是静静等着底下吵吵。 李淡一直没站出来说话,也不知是在看戏,还是不打算自己出面,又或者是吓得不敢出面。 不过不管是哪一种,李淡这样的作法都是既叫人瞧不起,又有些叫人寒心。 卫泽听了一阵子,最后懒怠再听下去,直接便是开口高声问了李淡:“五王爷,不知道你是什么意思?是觉得自己能胜任,还是不能?” 卫泽这样一问,就是为了逼李淡出口。 反正,只要李淡跟李润一样,承认自己不行了,那一切问题都是迎刃而解了。 而若是李淡觉得自己行,虽说麻烦点,可总也能快刀斩乱麻。 反正不管如何,都是快速的解决这个事儿罢了。 李淡被卫泽这样一问,却是半晌都没答话。 卫泽又朗声问了一遍。 李淡见躲不过去,最后只能站出来,含糊的表明了自己的立场:“我也觉得,还是应该由李姓之人之人担任摄政王一职才好。” “那五王爷是要打算抗旨了。”卫泽颔首,神色淡淡的,语气也是颇为平静。而后,卫泽还看了沉星一眼,再度确认道:“圣上方才说,臣之言,犹如圣上之言。那此事儿——圣上可否让臣来处置?” “朕说了,在朕成年之前,一切都由摄政王你来决断。”沉星果断的言道,语气里是完全的信任。完完全全的信任。 卫泽满意点头,而后便是又笑:“抗旨者,当如何?” 卫泽这样轻飘飘的一句话,倒是吓得李淡够呛。 霍铁衣却是恰到好处的接了一句:“抗旨者,当诛。” 卫泽微一颔首,却是旋即又摇头:“今日到底大喜,天地同庆,不好开杀戒,不妥。” 第451章 情义 谁也没想到卫泽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众人都只以为卫泽是会说些狠话的——纵然不会真杀了李淡,吓唬吓唬总归也是好的。 可没想到的是,卫泽竟然跟个好脾气的人一样,说了这样的话。 一时之间众人都是惊诧看住卫泽。 不过卫泽的话却是没说完的。 卫泽笑看了李淡一眼,而后又缓缓添上一句:“抗旨者当诛,这点却是不能随意更改的。既是今天日子不好动刀子沾血腥,就明日。” 真真是云淡风轻,半点也不在意。 说起一个皇室成员的生死,就好比是杀鸡一般的轻松,半点负担也没有,半点的犹豫也没有。 这样的态度,简直就叫人不知该说什么才好了。 卫泽始终面色和煦,如沐春风:这样的好日子里,他是不打算沉着脸的。那多不好看?喜事儿自是要笑,要欢喜的。 李淡原本还有些得意,觉得自己是李姓之人,卫泽饶是只手遮天,到底不敢动他。可是现在……他却是真的吓住了。吓得两股战战,腿也直发软。 他心中警钟大振,心跳也是骤然加速了几分。 他明白,卫泽这是要真杀他。 李淡不想死,故而当即他就大喊出来:“难道竟是顺我者昌,逆我者亡吗?卫泽,你就不怕寒了天下人的心?你这是暴政?” “胡言乱语。”卫泽只吐出这么一句话,就将李淡的声音压了过去。 霍铁衣轻笑一声,“好心”提醒李淡:“是五王爷你先抗旨的。” 霍铁衣的“好心”叫李淡几乎是有些咬牙切齿。不过他也没有太多的犹豫,便是直接道:“我也是无心——毕竟这样的事儿非同小可,事关圣上的天下,我也是心中关切。并没有违旨的意思。” “嗯?这么说你是不打算抗旨了?可你方才不还说摄政王不合适吗?”霍铁衣再度开口,大有不放过李淡,非要将抗旨罪过扣在李淡头上的架势。 霍铁衣这样的架势吓得李淡简直就想哭出来。 李淡再开口几乎是咬牙切齿:“摄政王才能过人,的确是摄政王的最佳人选。我也是……” “五王爷也就罢了,蛊惑五王爷之人不知是谁。”卫泽此时再出声,这一次语气还是和煦。可是话里透出来的意思,却是只叫人觉得心里头有些说不的发冷。 不管李淡指认谁,想来那个人的下场总归是好不到哪里去。 李淡当然也不是傻子,如何不明白卫泽这样做的意思?说白了,卫泽也不过是想要让他一举失了人心,以后再无翻身机会罢了。 卫泽这样,算是永绝后患。 李淡恼恨自己刚才大意。此时被卫泽拿捏住了这样的把柄。 只是事到如此,似乎也只有两条路可以选。一是乖乖听卫泽的,如此方可保命,二则就是拼一把,直接反了沉星。 毕竟,卫泽是沉星亲口册封,若是光明正大的反对卫泽,便是就等于是反了沉星。 这就需要一点勇气和实力了。 李淡拉拢的人里头,只有文臣,并没有武将。 所以他自己很清楚的明白,只恐怕他想对抗卫泽却是……几乎不可能。本想着只是占个摄政王的位置慢慢发展着势力,朝政暂且也由着卫泽把控就是。 可没想到现在却是这般一个局面…… 毕竟,谁又能知道,沉星自己竟是在祭天大典上就直接册封了?不得不说,不管是不是卫泽教导的,这个事儿都是十分的……恰到好处。 看着李淡纠结犹豫的样子,卫泽心头淡淡想:沉星这一次做得却是极好。这一下子猝不及防得叫人拍手称赞。 当然,称赞的只有卫泽这边的人罢了。 李淡那边,却是只有叫苦不迭的份儿。 可是李淡却是不得不选。 就好比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一般。 卫泽看住李淡。 沉星看着李淡。 霍铁衣等人也看着李淡。 李淡只觉得这些目光落在自己的身上,就好比是针扎一样叫他坐立难安。 最后,李淡到底也不是勇猛之人,故而李淡的选择,到底也是勇敢不到哪里去。 李淡嗫嚅着说出了一个人名。 说出这个人名之后,卫泽也是爽快,直接就道:“明日斩首。”杀鸡儆猴是必要的,而唯有如此,才能震摄。而唯有如此,才能叫李淡彻底的失去了威信,从此之后再无翻身的能耐。 被李淡供出的人也并无半点的废话,只是幽深的看了一眼李淡,便是长叹一声:“我自诩为了李家基业,可没想到到底是瞎了眼睛看错了。” 卫泽心中微有些感慨,却是并不曾心软。只摆摆手叫人将之带下去了。 因为了这个事儿,祭天归来,气氛多少有些沉凝。 沉星回了宫之后,便是又第一次在大殿议事——当然说是议事,也不过是接受官员跪拜,略略说几句场面话罢了。 而宫里的谢青梓和谢青樱姐妹二人,倒是已经听了一耳朵关于祭天的事儿。 说到了李淡到底还是服软的时候,谢青梓凉笑一声:“那样的人,瞧着也不是能办大事儿的。之前文官那样折腾,叫卫泽有些投鼠忌器,故而才一直没有定下这个事儿。如今沉星都是开口了,他还想怎么的?” 谢青樱也是撇嘴:“可不是么?就那么一副样子,倒是还想着当摄政王。真当了摄政王,那以后咱们还敢不敢安稳过日子了?” “要我说,倒是该将他弄死。”谢青樱末了补上了这么一句。 谢青梓笑着摇头:“那怎么可能。别忘了,他现在就是唯一的成年的先皇儿子,是沉星唯一还算是名正言顺的哥哥,真弄死了。天底下的人就该说沉星这是在铲除异己了。那可不妥当。” “别说李淡也还没做什么,只说李淡真就是要做点什么,只要没到了必须弄死的地步,肯定总归是要放了他一条生路的。”谢青梓继续说下去,末了想起李淳和李泾来:“就是现在抓住了李泾,也只能是关着,不能杀。李淳当时也就是那样的情况下,故而才敢对他下了杀手。” 真要是后头再抓住李淳,同样的那也是不能杀。 “抛开别的不说,总归是一脉相承的兄弟,故而……还是得兄友弟恭才好。这是天下百姓乐意见到的。也只能给他们看这些。”谢青梓徐徐的将这个大道理说出口,心头也是颇有些不是滋味,末了又笑了一笑:“不过幸好,李淳那样的,已是死了。” 李泾也就是运气比李淳好点。要真说心机,只怕还是李淳更胜一筹。 “青樱,你与我说实话,那一番话,是不是你让沉星说的?”谢青梓感慨了一阵子后,又定定看住了谢青樱。 谢青樱垂头,抿唇半晌才点头承认了:“的确是我。” 谢青梓叹了一口气,伸手将一粒白子落在棋盘上,然后就催着谢青樱和她继续下棋。 谢青樱看了一眼棋盘之后,就是彻底的愣住了:“阿姐怎么将棋子儿落在了我这里?这分明——” “所以这一盘,我输了。”谢青梓拍了拍手掌,平静的看了一眼谢青樱:“一步错,步步错的道理,你比我明白。” 或许谢青樱教导沉星做的这些事儿是没错的。可是对于谢青樱自己这里来说,却是错了。 本来卫泽他们就已是忌惮谢青樱了,谢青樱还做这样的事儿——可不是给自己招来更多的理由,好让卫泽他们忌惮? 所以,谢青梓才有这样的一句提醒。 谢青樱却是摇头苦笑了一声:“纵是心里知道,可也盼着沉星能过得好。” 这样做,对沉星来说,百利无一害。 “你这是在让他讨好卫泽。”谢青梓看得明白,故而心头就越发负责,点了点桌面儿笑容几乎是泛着苦涩:“说起来,他们兄弟二人虽是不算特别亲近,可是卫泽本就对沉星有别样的责任感。卫泽怎么也不会辜负了沉星的。你这样做,反倒是叫他们之间以后……” 容易生出隔阂来。一旦开始讨好,这样的感情就是显得多少有些奇怪,且也不再那样亲近。 因为一旦开始讨好,便是意味着有一个人始终处在了弱势。处在弱势那个人,久而久之心头又是该如何一个感受? 这些东西往深处想往细处去想,都是有些说不出来的无奈和叫人不安。 这样的作法,简直也就是等于是在二人之间埋下了一个细小的疙瘩。而天长日久之后,那个疙瘩也终将是会彻底的……爆发。 谢青梓不相信这些谢青樱没想到。 谢青樱笑了一笑,眸子里却是一片清浅之色:“我知道。可是……权力这个东西,谁又说得清楚呢?而且,让沉星一开始就有危机感却也是好的。将来太远,我顾忌不了那么多。而且……他和卫世子的兄弟情义,我也不看重,我在意的,只是让沉星过得好罢了。” 谢青梓叹了一口气,而后便是又笑:“是了,这样的事儿——的确是叫人难以抉择。”若是她,她也会选择卫泽,而不是卫泽和沉星之间的情义。 第452章 惠华 谢青梓到底还是没能够苛责谢青樱什么。 只是谢青梓没想到的是,谢青樱的手笔却不仅仅是这样。 等到圣旨过来的时候,谢青梓还在感慨谢青樱对沉星的付出。 故而,听见圣旨里说,册封谢青梓为惠华夫人,赐住和慧宫,掌管宫中大小事宜。直至册立皇后为止。享一品夫人俸禄待遇,赐下金凤霞帔。 这样的待遇,几乎是和贵妃一个待遇,就比皇后差了那么一点点。 而摄政王的待遇,位比亲王,刚好二者竟是相配。 关键是,卫泽也是赐住在了和慧宫。 沉星的意思,竟是让卫泽主持朝政的同时,更叫谢青梓把持住内宫! 如果说之前沉星册封卫泽的圣旨是在平静湖面上丢了一个大石头。那么现在册封谢青梓的圣旨,则是在还未曾平静的湖面上又洒了一大片小石头。分量不重,可却是彻底的搅乱了湖面的沉静! 这样的涟漪互相激荡着,最后便是形成了动荡的浪花来! 谢青梓光是听着,就是觉得必然是会叫那些大臣们都是要疯了。 内外都被他们夫妻二人把持住,这样的事儿……光是想想就是够吓人了。要真是他们夫妻二人生出点什么异心来,那沉星岂不是就是砧板上的肉?任由他们夫妻二人随意摆布的? 谢青梓几乎是不敢接那个圣旨。而且她下意识的看了一眼谢青樱。 谢青樱抿唇一笑,神色几乎就差没写明:是,就是我干的。 谢青梓一阵无奈。想了想到底不敢自己就接了。当即忙道:“这样的大事儿我不敢私自应下,圣上也更应该慎重。故而……这样的事情要不稍后再议吧。” 谢青梓这样的回答,让宣旨的安顺多少也是有些目瞪口呆。更是有些无奈:“惠华夫人这样做……不合规矩。雷霆雨露皆是君恩。您可明白?” 谢青梓当然明白。可是这个圣旨却真是不能随意接——万一卫泽不愿意这样呢?毕竟真接了,那可真就是他们夫妻二人把持着宫内宫外,到时候但凡有一点不好,只怕他们夫妻二人的脊梁骨都要被戳断了。 当然,最关键的是,她却是不一定做得好。 管家也就罢了,毕竟事情琐碎些,多些,也不过是在自家转悠。 可是管理后宫则是不同。若是一个不好,只怕不只是让宫里的人笑话,更是会让宫外的人也笑话。宫里一举一动,也同样是对宫外影响不小。 且还有服众这个说法……她这般名不正言不顺的,不服气也是理所当然。 这些都是难,难以上青天的难。她并没有这样的信心能做好。 谢青梓微叹了一口气,想了一想之后:“还是先问问卫泽的意思再说。” 也是她有些恃宠的意思:横竖她真不接,估摸着沉星总归也不能真和她计较。 安顺自然也是明白,当天便是叹了一口气,只能叫小太监:“去,快去请摄政王和圣上过来。”这个时候,他也是不敢捧着圣旨回去的。不然一路上那么多双眼睛看着,那也是麻烦,而后也不知生出多少的流言蜚语来。 当然,被人瞧着,也是叫圣上没脸面的不是? 谢青梓不好意思的笑笑:“劳烦安公公了。” 谢青樱着宫人给安顺倒了茶,而后才看着谢青梓叹了一口气:“阿姐何必犹豫呢?除了你,我们又能信任谁?后宫这一摊子的事儿,说大不大,说小却也不小,也是紧要。你管着却是正正好的。而且,也能住在宫里和摄政王厮守,有何不可?连王府也不必回去了。” 谢青樱说的都是好处。可是坏处呢? “摄政王那也就罢了,是必须的。可是后宫这头——”谢青梓没说完,只是摇头表明了自己的心思。 而后,她叹了一口气,想了一想之后又笑:“不过,你的好意我却是心领了。只是这个事儿……着实也是复杂。” 谢青樱听着谢青梓这样说,就知道她这是不愿意改变主意,更是不打算与自己多说的意思了。 当即,谢青樱也就没再多说下去。 那头,卫泽也是刚知道了沉星的这个圣旨。 卫泽多少也是有些错愕,旋即反应过来这其中的种种隐藏的东西之后,他才又轻声的缓缓道:“这样的事儿,沉星你为何不与我商议?” 卫泽没有质问得意思,更无质问的态度,他就是单纯觉得有些好奇。 沉星的目光闪烁了一下,旋即如此道:“难道竟是不好吗?而且这样的小事儿,我以为我能做主——” 沉星这话反倒是叫卫泽有些不知该如何接下去。 说沉星不能做主这样的事儿?那自是不妥。 或是说这个事儿不好?也不尽然。 这个事儿不管怎么看,倒也是利大于弊——至少对于他们夫妻二人来说,就是如此的。 最后,卫泽到底还是只这样问了一句:“沉星的确是希望这样的吗?这是沉星你心里最真实的意思?” 沉星应了一声。 卫泽便是一颔首:“既是这样,就依照圣上的意思吧。” 刚好此时小太监过来请二人过去。 卫泽不问情况也是知道怎么一回事儿,当即一笑:“既是如此,那倒是要过去一趟。不然这事儿她是断不敢应的。” 谢青梓素来就是个谨慎之人,而且还事关他这头名声,她估摸着更加的不敢随便决定的。 这头卫泽和沉星一过去,卫泽就看见了谢青梓的眉心几乎是已经快要拧成了一个疙瘩了。 而谢青梓瞧见卫泽,则是好比瞧见了一个救星,几乎是立刻站起身来,然后就迎了上去,更是迫不及待的想要将这个事儿和卫泽说一说。 卫泽见状,便是道:“此事儿我都是知道了。” 谢青梓点头,“那你的意思呢?” 说完这话,她才又看见了从外头进来的沉星,当即又忙与沉星行礼。 沉星反倒是避让了一下,笑道:“阿姐不必如此,没有外人的时候,咱们还是一家人的。只管亲近一些才好。” 和谢青樱谈过之后,再看沉星这样的做派,不知怎么的谢青梓便是只觉得心头有些说不出的复杂。只觉得竟是闹不清楚沉星这话是真心实意的,还是只是为了看着更和他们亲近。 谢青梓叹了一口气,而后便是努力将这些杂念压下,笑了一笑柔声道:“礼不可废。” 如今既是身份不同,断没有再仗着情分不管不顾的道理。不然,不等沉星多想,旁人都是要忍不住多想。而且,为了日后计,更是该如此才是。 谢青梓如此的言语,沉星笑着摇摇头,也就没多说。 谢青梓又重新看向了卫泽。 卫泽也没多说话,只是微微一颔首:“既是沉星意愿,你便是留在宫中罢。” 谢青梓听见卫泽这样说,倒也是不觉得十分意外,相反的只觉得是有些意料之中。这样的事情本来就不好推辞,而且在卫泽看来,只怕也是利大于弊,他是愿意试试的。 谢青梓想了一想,到底觉得自己一人不行,于是又道:“我一人到底也不妥,还得人帮衬才是。” “那就让青樱跟着阿姐玩儿。”沉星笑着言道,总算是恢复了一些少年的活泼和随性:“反正以后也是青樱接管,再合适也没有的。” 沉星这话,倒是将他的心思表露无遗:这是以后想要娶谢青樱,立谢青樱为后的意思了。 这个事儿虽说困难,但是毕竟还有这么久,慢慢经营着也不是不可能。故而谁也没说什么。 而且还有那么久的事儿,卫泽他也没将这个事儿往心头放。 谢青樱倒是看了沉星一眼,偷偷的抿唇一笑。显然,沉星这样的说法是叫她心头甜蜜的。 谢青梓看着二人这般,心头暗叹一声:如今看着两小无猜,却是只盼着将来不会生出什么隔阂变故来才好。 不过话到了这个份上,谢青梓也就将旨意接了下来。 从今日起,谢青梓便是宫里的惠华夫人,掌管内宫各项事宜。 直到出宫的时候,谢青梓这个惠华夫人也是没缓过劲儿来。只觉得是不可思议——分明就是进宫来看个热闹,怎么的就成了惠华夫人了? 卫泽今儿是和谢青梓一同出宫的,看着谢青梓这样也是忍不住笑:“怎么,还觉得不能接受?” “嗯。”谢青梓承认了自己的心思:“而且总觉得有些害怕心虚,怕自己做不好。” “无妨,凡事儿都有章程,你照着以往的来就行了。不过是需要个人拿主意。”卫泽轻描淡写的说着这话,倒像是这样的事儿真真儿的也就是小事儿似的。 谢青梓被卫泽这样的态度逗笑了,便是打趣卫泽:“摄政王好大的口气。不过摄政王如此厉害,不知可否猜一猜,我现在心头在想什么?若是猜中了,我便是服了摄政王的本事。” 卫泽也被谢青梓逗笑,而后看着谢青梓故作沉吟,半晌之后才一挑眉,却也不肯直接说,反而是卖关子起来:“光是服气还不够,还得有彩头才好。” 第453章 豆腐心 谢青梓白了卫泽一眼,而后,便是使坏:“那就用一碗面做赌注罢。若我赢了,你便是与我一碗面,若我输了,我与你做一碗面。” 顿了顿,又补上一句:“我赢了,你得亲手做。” 到底是年岁还小些,多少是没有那么沉稳,此时心情放松下来开玩笑,便是一下子感觉出来了。 卫泽看着谢青梓这般模样,只觉得生出无数的宠溺心思来,而后他一笑:“好,依你。” 本来他是想要写别的彩头的,不过现在看来……自然还是哄娘子开心重要。 卫泽如此应下,谢青梓便是问他:“那你快说,到底我在想什么?” “是想要去谢家和陆家那边走一走?”卫泽挑眉,却是故意的说了一个错的答案来。 谢青梓登时笑起来,眉眼都是生动和鲜活:“当然不是。这是肯定要过去一趟的,但是我想的可不是这个。你猜错了,却是输了。” 谢青梓一想到自己赢了彩头,卫泽要手忙脚乱的去厨房,便是笑得越发乐不可支。心里的感受,竟像是那筹谋许久终于偷到了香油的老鼠。 卫泽看着谢青梓乐不可支,自己也是渐渐笑得松快起来。 二人兀自笑了一阵子,心情都是不错。 最后谢青梓才正襟危坐,低声道:“我刚才心中想着,既是我们夫妻二人要搬进宫去,那么王府里头便是空置了。倒不如留王爷他们住着,也显得……咱们夫妻二人孝敬。” 最后这一句话原本是不必说出口的,不过谢青梓心头想着怕不寻个理由,卫泽竟是难以接受,故而便是又添上了这么一句话。 当然,即便是有这个理由,卫泽也不见得就会动心。他就不是个容易被旁人目光左右的人。 谢青梓眼巴巴的看着卫泽。 卫泽觉得自己若是不肯应下,只怕是让谢青梓失望。而且也是辜负了谢青梓这一番操心,当下便是笑:“你是主母,你若是觉得好,那便是这样办。” 谢青梓听出卫泽语气的迁就,当下心头也不知该怎么说,末了只能叹了一口气,又替卫王堪堪说了两句好话:“你说,王爷他这算不算是浪子回头。” “他不过是纵情享乐罢了。当初……他只怕先皇忌惮卫家的势力,故而只做纨绔样子。可惜却是把持不住,迷失了性情。姑姑的死,算是让他幡然醒悟罢。”卫泽淡淡的说着这个话。 谢青梓仔细品味着卫泽的语气,只觉得这语气里似乎还是有一些不屑和讥诮在其中的。不过,更多的还是平和。 这么说来,卫泽应该也就是不那么的介怀了吧? 也是,如果一直都是那样的介怀,那么卫泽也就不可能如同现在这样的对待卫王。更不可能和卫王有缓和的趋势。 不过,卫王和卫泽之间的那一次弑父的事情,其中的疙瘩只怕也是没那么容易消弭。 故而,卫泽才会是依然如此冷淡相对吧。 谢青梓想得出神,卫泽便是伸手挠了挠她的掌心,神色已经恢复正常:“不过这些都是过去的事儿,你也不必放在心上。我和他如今这样也十分好了。姑姑纵是在天有灵看着,也是满意的。” 谢青梓点点头,又低声问起金陵那边的动作:“金陵那边有什么动作没有?” “正在招兵买马,集结军队,大概不出三五日,就该攻过来了。”提起这个事儿,卫泽神色自若,语气更是轻描淡写。那架势,倒像是真的半点也没放在心头的。 卫泽如此的态度,让谢青梓简直就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谢青梓默默地想:或许卫泽如此淡然从容,也是好事儿。至少证明了卫泽胸有成竹并不害怕?十分有底气? 嗯,这样总比惊慌失措的好。 毕竟淡然从容些,看着叫人也安心些的。 卫泽末了又是一笑:“放心,我这里已有法子应对了。” 谢青梓听闻此言,登时只觉得安心无比。 二人一路回了卫王府,思及要与卫王说事儿,故而二人先去了主院那边去见卫王。 卫王还不知宫里的事儿,因此见了夫妻二人只以为他们是来辞行告别的,当下便是直接道:“明日一大早我们就出发了,今儿晚上一家人便是还在一处吃个饭吧。” 似乎又怕卫泽介意卫王妃,顿了顿到底补上一句:“她不会来。只咱们三个,加上你弟弟。” 卫泽一张口就是直接回绝了:“不了。” 卫王面上一下子就显出了失望来。不过还是没发火,反而有些失落,干巴巴又带着满心怅然:“那,那就算了吧。” 卫王心道:到底是他做错了,卫泽不愿意和他缓和也是理所当然。 卫王如此的神色,看得谢青梓都是几乎有些于心不忍起来。 所以谢青梓看了卫泽一眼,示意他还是别恶作剧了:之所以拒绝当然不是因为卫王,而是因为卫王他们根本无需搬出去了。 卫泽被谢青梓看了这么一眼,而后到底是没再继续的让卫王失落下去。当即淡淡的解释:“你们却是不必搬走了。” 卫王一愣,完全是看不明白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卫泽这样的话在他听来,都是有些不真实一般。他还以为自己是做梦,一时之间竟是有些不敢相信。 而后,他缓过劲儿来,这才又慢慢的问了一句:“你的意思是——” “嗯,不必搬走了。留在京城,留在王府即可。”卫泽端起茶盅来喝了一口茶,想了一想又补上一句:“不过。她必须禁足。不可再出府半步。” 卫王自然明白卫泽说的那个“她”是卫王妃,当下喜出望外的同时,也是忙连连点头:“这是理所当然的!她怎么还能出门。她做了那样的事儿——” 提起“那样的事儿”,卫泽脸色明显又黑了一些。 卫王也就不敢再继续说下去。只是尴尬笑笑,不知该说什么了。不过唇角得笑容却是一直都是没消散,显然心情是十分好的。 谢青梓看着卫王这样的神色,就知道只怕他是想错了,等下估摸着还得失望。 不过她始终都是默不作声。 卫泽却是半点尴尬或是同情也没有,只是又淡淡的继续说了下去:“我和青梓,明日便是搬入宫中去了。” 这话登时就让卫王僵硬在了原地,歪着头似乎是好半晌也反应不过来。良久,才听见卫王就保持着那么一个姿势问道:“搬进宫里去?” “嗯。”卫泽应一声,缓缓言道:“沉星尚且年幼,我搬过去照应他,也才能更稳妥。” “纵是这样,也不必这样的非要搬进宫里去才是。”卫王蹙眉如此言道,显然却是一脸的不情愿。显然,他还是更想着都留在卫王府里才好。 不过卫王的期盼显然注定要落空。 卫泽沉声道:“宫务也需要人打理。沉星已经决定将宫务交给青梓打理。” 卫王一愣。 卫泽继续说下去:“今日沉星封我为摄政王,同时也是封了青梓为惠华夫人,暂时打理后宫,直到后位不再悬空。” 卫王愣愣的听着,总算此时是回过味儿来:“青梓要去管后宫?你们夫妻二人……” “嗯。”卫泽言简意赅:“就是这般。故而,我们只能搬进宫里去。” 谢青梓仍是不说话,不过看着卫王那脸色,只觉得卫王此时心头的失望大概是无以复加的。 果不其然,谢青梓随后就听见卫王颇有些失落的问:“原来你叫我留下,是因为你们要搬进宫里去,而不是……” 卫王没将剩下的话说完,不过他想说什么,谢青梓和卫泽都是能够猜到的。 卫泽看着卫王这样,也不知是不是心头忽然就又心软了,当即忽又出声:“你留在京中,我也方便照看。” 说完这一句,许是不想再多留,或许是觉得不好意思,卫泽一下子站起来,道:“我累了,先回去歇着了。”顿了顿,“晚饭在明月轩用罢。今儿是十六,月色必不错。” 卫泽说完这话,就直接往外走去。 谢青梓忙跟上,唇畔是止不住的笑意。 卫王大概还没能从这样的反反复复里反应过来,故而也没什么反应。 出了屋,谢青梓便是瞧见卫泽倒也不真是没等他的。当下抿唇偷笑了一下,上前去握住卫泽的手,柔声道:“还真以为你不等我自己竟是先走了。” 卫泽略略有些尴尬的咳嗽一声,一口否认了:“这怎么可能?” “我以前倒是没看出来,你竟是还有刀子嘴豆腐心这样的一面儿。”谢青梓抿唇打趣,竭力忍着笑意。可是实际上,笑意早就从她弯弯眉眼之中倾泻出来。 卫泽被这样一打趣,越发尴尬。不过最后还是低声解释一句:“忽觉得他可怜,而且他也是老了。” 谢青梓也就明白了卫泽的感受。当下笑容越发温柔几分,手指紧紧握住他的手,低声道:“那咱们以后再对他好几分就是了。”横竖,时光匆匆,又还能有多少年可以记仇? 所以,倒也是真不必那样记仇的。 第454章 介怀 卫泽夫妻掌管朝中宫中的事儿一传开来,果然就像是谢青梓想的那样,一下子就掀起了千重浪。 甚至有文臣联名上奏,请求沉星收回成命的。 卫泽为摄政王,实在是迫不得已的事儿。 可是谢青梓呢?这个惠华夫人,怎么看都像是在讨好卫泽的缘故。而不是……果真需要这么一个惠华夫人来管理后宫事宜。 谢青梓叹了一口气,对于这样的情况多少也是有些心虚和头疼。 可是她更明白一个道理:若是走到了这一步,那是绝对不能够再退缩和犹豫的。 沉星就下了这么两个旨意,若真收回成命,那算什么?挫了锐气不说,更是失了威望。而且,更是从另外一方面等于承认了,这样的决断就是为了讨好卫泽。 那卫泽和她又如何自处。 不管沉星是出于什么心思,是不是想讨好卫泽,这件事情反正是绝对不能承认的。 故而,这件事情绝不能推翻。她们只能往前走! 谢青梓却多少也有些不痛快的。故而看见了谢青樱的时候,到底还是忍不住埋怨一句:“这下可好。你那般聪慧,怎么就没想到这一点?” 谢青樱吐舌一笑:“阿姐别恼了,我纵是聪明绝顶,总也有疏漏的时候。不过要我看,这样的事儿也未必就是坏事儿。” 谢青梓一挑眉:“还不是坏事儿?” “至少可以趁机压一压那些文臣。只要咱们顶住了压力,日后他们也就再闹腾不起来了。”谢青樱“嘿嘿”的笑着,挤了挤眼睛,瞧着那样子竟是多少俏皮的味道。 谢青梓伸手捏了捏谢青樱的脸颊,到底心头的那点负面情绪还是烟消云散了。 事已至此,其实怪谁也没用了。 略略发泄一下情绪也就罢了,她也不可能真将谢青樱如何的。 “阿姐,我听沉星说,林家大小姐要回来了。已经派了李润出城去接人了。”谢青樱说起这个事儿,就收敛了俏皮,俨然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我不喜欢她。” 这已经是第二个人和她说起林语绯要回来的事儿了,谢青樱这次提起,谢青梓反倒是已经没有多少感触了,当下看了一眼谢青樱反倒是笑了:“成日这都是操心什么呢。这样的事儿,和咱们没关系。你喜欢也好,不喜欢也好,她横竖又不会和你****见面。” 她知道谢青樱与她说这话是因为什么。可是……“当初她既是都不曾叫卫泽多看她一眼,现在自然仍是不能。” 从前没有她,卫泽不喜林语绯。如今有了她,卫泽必是更不会多看林语绯一眼。 这一点信心,她还是有的。 所以,她还真不害怕什么。 就好比李素,如今纵然常常和卫泽碰面,她也是半点不介意的。因为卫泽的心,都在她这儿呢。 这样想着,谢青梓心里头自己倒是蓦然甜了一下。 谢青樱看着谢青梓如此,好半晌也是不知该说什么,最后只能摇摇头:“不过,她这个时候回来,还让李润去接她,我总归觉得里头有咱们不知道的事儿。” “许是和朝政有关。”谢青梓如此随意一说,末了又拉着谢青樱的手往轿辇行去:“好了,这些事儿和咱们没什么干系,咱们去各处转转。既是要管宫,也得做得像模像样的,不能叫人笑话了去。” 谢青樱撇嘴:“这样的事儿又有什么难的?只要将人都驯服了,还怕他们不好好办事儿?现在这样的局面,他们也不傻,必是知道讨好你的。阿姐只管放心就是。” “道理是如此。”谢青梓点点头,又看一眼谢青樱,有些无奈:“但是总也要自己看看,至少心里要有个数。不然被人哄骗了也是不知道为什么。” 谢青樱看着谢青梓这样认真,慢慢的也是静下心来,忽笑着对谢青梓道:“阿姐你知道你为何总能让人对你喜欢吗?” 谢青梓一愣:“很多人喜欢我么?我怎么竟是不觉得。” “你总能得长辈们的喜欢。只要是和你没什么利益争斗的,总归也都是喜欢你的。”谢青樱缓缓道:“阿姐给人的感觉就像是水,温和又柔软。总让人觉得近亲。只是阿姐认真起来的时候,却也是如同水一般。柔韧,剪不断,拦不住,坚持又认真。且总愿意做到最好。” 这样高的赞誉,只叫谢青梓觉得有些说不出的受宠若惊。 谢青梓几乎是有点儿不知该笑还是该谦逊。最后她干脆坦然受了:“那就多谢你的夸赞了。” “真的。”谢青樱怕谢青梓没当真,又如此重复一遍。 谢青梓笑容越发温柔:“嗯。我知道了。既是这样,那倒是极好的。” 林语绯回来的那日,倒是十分热闹。 头一日夜里,卫泽才和谢青梓说起这件事情:“林语绯要回来了。” 谢青梓手上替卫泽擦头发动作登时一顿,而后便是又道:“嗯,回来就回来呗。我听李素说起过这个事儿,她丈夫是死了?以后不会离京了?” “嗯。大概吧。”卫泽也不知是不清楚,还是想将此事儿含糊过去:“明日她就进京了。” 谢青梓收拢眉头,有些不解的看着卫泽:“和咱们有什么关系么?” 卫泽好好提起林语绯来,本身就是个奇怪的事儿。 卫泽应了一声:“有些关系。” 谢青梓一挑眉,神色慢慢郑重起来:“那我便是洗耳恭听。” 看着谢青梓一本正经的样子,卫泽反倒是露出一点笑意来:“她做了些对朝廷有利的事儿,故而她回来,是要设下宫宴迎接的。” “哦。”谢青梓听着只是这样,倒是反而有些失落:她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儿呢。妄自做了半晌的心里准备。 末了,她甚至是笑着打趣了卫泽一句:“我还只当是你要纳妾呢。” 这么一句玩笑话,登时让卫泽笑起来,他闷声笑着将谢青梓搂入怀中,将下巴搁在她柔润的肩膀上,一面闷笑一面低声道:“傻丫头,这怎么可能?” “三妻四妾,左拥右抱,不是你们男人历来喜欢的吗?”谢青梓闷声低言,也闹不出清楚自己是介怀还是不介怀林语绯回来的这件事情。 或许一开始是真不介意,可是子安在提的人多了,多多少少也是有些介意的。 又或者,别人说的,她都不介意,她介意是因为卫泽这样小心翼翼的态度——到好似,他和林语绯之间有什么事儿,她就该介意一般。 这样的认知,本身就让她觉得有些不痛快。 所以,她才介意了。 卫泽听着这话,越发忍不住笑:“你听谁说的?” “世人都是这样说的。”谢青梓斜睨了卫泽一眼,不过这个角度却是只能看见卫泽的半个后脑勺,于是她声音更加闷闷:“不都这样说吗?从来只听新人笑,那闻旧人哭?” “青梓这是觉得自己是旧人了?”卫泽调整了一下姿势,让谢青梓坐在了他的腿上,他正好就可以将她搂在自己的怀里,末了才又拍了拍她腰下圆润的地方:“这么想可就错了。还是,青梓觉得我最近太忙,冷落你了,所以心生怨言?” “谁心生怨言了。”谢青梓气不打一处来,只觉得自己被冤枉了。而且卫泽还那样拍她的……她更是有些恼,扭了扭:“分明是你自己的问题。” “放心,我不会纳妾的。”卫泽任由谢青梓扭着,只是牢牢的揽住她:“此生有你,已是我三生有幸,我如何敢辜负你?况且,你这样好,谁能超越你?” “这里。”卫泽腾出一只手来,然后握住谢青梓的一只手,将之按在了自己的胸口后才又浅笑着继续说下去:“这里的位置,你已是占得满满当当,连一丝丝的缝隙都没有留下。旁人又怎么可能挤得进去?这里也好,我整个人也好,都是你的。也只会是你的。” 谢青梓的手掌感受着底下的心跳,和卫泽对视着,好半晌也是没有动。 卫泽的心跳得很平稳,也很有力,无端端的就让人觉得安心。 而卫泽的脸上神情是温柔的,目光却是坚持和认真的,叫人看着,只觉得是心里头忍不住去相信。更是慢慢的被抚平了焦躁。 谢青梓最后唇角一弯,也是浅浅的绽出一个笑容来:“好,这话我记住了。” 顿了顿,她又轻哼一声,用指尖拧起一点卫泽的皮肉,故意吓唬他:“你要是敢食言,那我就叫人把你腿打断,看你还敢不敢纳妾。” “好,娘子说什么都好。”卫泽丝毫不觉得恼,反而是宠溺一笑:“绝不会有那么一天的。娘子只管放心。” “花言巧语。”谢青梓轻哼一声,而后从卫泽身上下来,嘴上不饶人,实际上脸都因为卫泽的话有些甜得发红了:“不跟你多说了,擦干头发睡觉去吧。” 顿了顿,她才又重归了正事儿:“那明日既是有宫宴,是准备荤还是不准备?还有,我要不要也出面?还是……” 第455章 别苗头 面对谢青梓如此的问题,卫泽自是理所当然的道:“自是要出面的。” 谢青梓浅浅一笑:“也好,也算是旧相识了。” 卫泽只当没看出谢青梓那点心事,笑道:“就是走个过程,也不必太在意。” 谢青梓点点头,明白卫泽的意思:林语绯是做了不少贡献,这不假,朝廷多少给林语绯几分面子。但是,却也不必当她是一回事儿。 也就是说,她不必对林语绯低头,面子上过得去就成。 了悟了卫泽的意思,谢青梓自然就觉得事情更好办了。 因出了国孝,所以宫宴上便是有荤腥。只是卫泽和她的,以及沉星的却是单独做的——为着卫皇后守孝,他们是要守满一年的。 因是如此,故而便是做成了分餐制——一人一个小桌,倒也是方便。 至于穿戴打扮上,谢青梓也没太张扬。因还在孝期,故而也没用金,只用银和珍珠的,衣裳颜色也是素淡。 谢青樱看了一眼,就觉得太过素淡了:“这样的话,恐难以压过林语绯。” 谢青梓抿唇一笑:“情况未知,谁又知道和她会不会别苗头?故而也没必要一开始就要和她争强斗胜。况且,以林语绯的周全聪慧,却也是不会穿得太过艳丽。” 如同谢青梓所料,林语绯也是穿得十分素淡。且同样的是浑身金饰皆无,只有两对玉钗,头上簪了一朵白色的小绢花。 衣裳也是素色的。 谢青梓看着那一朵白色小娟花,倒是想起来林语绯也是要守孝的:而且还是要守孝三年。毕竟,她也是刚死了丈夫的。 谢青梓看着林语绯,林语绯也看着谢青梓。 二人隔着人群对视了一眼,而后各自微微一笑,该做什么便仍是做什么了。 至于心头到底有无波澜,却是只有各自心头才知道了。 等到二人终于可以说话的时候,谢青梓便是先开了口:“好久不见,林姐姐一如既往。”除了少女发髻变成了妇人发髻之外,却是没有半点的改变一般。 林语绯回了一个笑容:“却是大不相同了。倒是青梓妹妹,如今越发的美貌无双了。” 谢青梓笑笑:“林姐姐客气了。咱们先进去坐罢。” 互相恭维一番之后,虽二人都是客气,但是谁都心里明白,还真就不喜欢对方的。 待到坐下,谢青梓也就不开口。至于座位安排也是在两对面,更是没有必要说话。 谢青樱跪坐在谢青梓旁边,压低声音道:“瞧着她竟是半点难过的样子也没有。” 谢青梓听着这话,倒是想起了另外一件事情来,忙招手叫来小宫女吩咐:“将林夫人的菜也换成全素的。” 之前她倒是忘记了这一茬,险些闹了笑话。说来说去,也是她自己对林语绯有些太不上心了。故而倒是连这一茬都是忘记了。 不过谢青樱却是撇嘴:“她瞧着半点伤感也没有的样子,指不定压根也是不打算守孝呢。” 谢青梓低声道:“这就和咱们没关系了。横竖我该做的事儿,不能出漏*******宴很快便是开始了。 林语绯郑重的叫人捧上来一个大盒子,说是供奉给沉星的登基贺礼。 盒子里却是一大尊红珊瑚树。这样高的一株——说实话就算是宫里库中最好的也是比不上。 谢青梓心想:林语绯嫁的那家,是江浙一带的世家,有这样的好东西倒也是不奇怪。不过即便是如此,这样的好东西想来也是压箱底的好东西。 这样的好东西却是落到了林语绯手里,还带走了…… 可见林语绯的手腕之厉害。 谢青梓正想着,卫泽已是替沉星应道:“多谢林夫人的贺礼。圣上甚为喜欢。” 顿了顿,卫泽又才继续道:“此番林夫人立下大功,圣上的意思是,赐称号德惠,位列一品夫人。” 谢青梓心想,“德惠”这两个字,倒是极好的封号了。不过,就是不知道林语绯当得起当不起这四个字了。 林语绯起身谢恩,盈盈一拜的样子叫人看着就觉得是赏心悦目。 而后林语绯直起身来,一派欲言又止。 看着林语绯这般架势,卫泽还能说什么?当即自是只能道:“不知德惠夫人有什么话想说?只管开口就是。” 林语绯愣了愣,而后便是又笑:“竟是叫摄政王看出来了。” 这话听得谢青樱忍不住的拽谢青梓的袖子:“她都做得如此明显了,看不出来的只怕是瞎子吧?” 谢青梓忍不住被逗笑了,而后压低声音训斥谢青樱:“别胡闹了。接什么话?” 谢青樱只得这才闭口不言了。 而林语绯此时已经期期艾艾的开了口:“作为嫁出来的女儿,如今我回来也是没脸再住回林家去。只是我一个妇道人家单独居住到底是不合适。听说惠华夫人如今也住在宫中,不知道我能否也求一间屋子……” 林语绯的意思很明显:她想住宫里。 至于其他的,自然都是借口了。 谢青梓微微挑了一挑眉,倒是没想到自己竟是也被当了筏子。 她是住在宫里不错,不过却是和卫泽住在一处。林语绯这般……总听着叫人觉得有些颇为怪异。 不过这个时候,谢青梓自认为还是没有开口资格的。 卫泽沉吟了半晌。 而沉星想来也是没闹明白其中的深意。 一时之间,气氛倒是有些沉凝。 李素忽然也是笑了一声,瞬间打破了沉默。 而后,就听见李素缓缓道:“我那地方还空着一半,不如就给德惠夫人住罢。” 李素虽是每日出宫回府,不过宫里也是有住处的。不过就是和谢青梓他们住的地方有些远。当然,大小格局都是极好的。 李素提出的这个法子,倒也是个好法子。 谢青梓看了一眼李素。 李素面上笑容不减,已经是看向了林语绯,柔声的问出了声:“林姐姐不知愿意不愿意?” 林语绯沉吟不言。 看着林语绯这样沉默的架势,谢青梓便是想——这明显就是不愿意了。如果愿意,自然是大可以直接说就是了。却是根本犯不着沉默。 不过她的沉默却是不管用的。 卫泽缓缓开口,显是觉得这个是有些合适:“这倒是个好法子,你们二人住在一处,也算是互相有个照应。” 李素笑容加深。 林语绯叹了一口气,而后便是温柔笑道:“怕是不妥罢。回头打扰了凌波郡主就不好了。” 这就是明显不愿意住在一起的意思。 卫泽笑容不减。而后便是道:“凌波郡主的宫殿旁边,却是还有一处,只是还要稍作休整,这样吧。德惠夫人先且在凌波郡主那儿凑合几日,等到修缮好了,直接搬过去就是了。” 这个意思,反正就是得让林语绯和李素做伴儿了。 而且这样一说,林语绯也没有别的话可说了。 当即,林语绯就有些不知该说什么才好了。最后,只能勉强一笑:“听凭摄政王的吩咐。” 卫泽笑笑:“如此凌波郡主你便是多照应德惠夫人了。” 李素欣欣然一笑:“摄政王只管放心。” 谢青梓则是挑了挑眉:后宫的事儿按说该她负责,也是该让她去照顾林语绯的。不过卫泽却是点了李素……里头是有什么深意,还是只是体贴她不想和林语绯打交道? 不过不管是哪一种,林语绯这个麻烦不归她管,她也是十分松快的。至少是节约了不少功夫。 宫宴散了的时候,沉星只说困了,卫泽就让人直接送他回去歇着,而后就走到了谢青梓旁边,笑道:“咱们一起回去罢。” 林语绯看了一眼卫泽和谢青梓,又看了看李素,笑了笑却是走过来,低声的感慨道:“说起来,我却是还没来得及送上一份贺礼,恭贺摄政王娶得娇妻,总算是如愿以偿了。” 卫泽应了一声,大大方方道谢:“那就多谢你了。” 林语绯似被这话噎了一下,而后便是又笑:“摄政王却是客气了。不过,看着你们二人夫妻美满,我倒是心生羡慕。” “羡慕什么?”李素此时也是走了过来,闻言就是一挑眉,而后说了这么一句话。末了又轻笑一声:“他们这样的情投意合?还是羡慕惠华夫人有摄政王这样的英雄护着?” 李素顿了顿,又添上一句:“是了,羡慕也是理所当然,毕竟,德惠夫人如今鸳鸯单飞,想来心头也是不好受。” 李素这样的话,简直就像是吃了枪药一般。 谢青梓看着李素,心头越发诧异。 她以为李素对她讨厌,对她的态度已是够恶劣了。可是现在看了李素对林语绯,才算是觉得,李素对她也算是和气了。 但是为什么?她记得之前李素和林语绯似乎还挺要好的?经常出双入对不说,关系也是亲近。 但是一转眼…… 李素这话,将林语绯闹得既是尴尬又是难堪。站在那儿只觉得浑身不自然。她情不自禁的求助一般的看了卫泽一眼。 然而卫泽低垂着双眸也不知在想什么,竟是丝毫也没看见。 第456章 阎王 卫泽一点也没看见,自然林语绯这一个眼神等于是抛给了瞎子看。 谢青梓在一旁看着,只觉得松了一口气,且微微有些痛快。 李素最为不厚道,一下就笑出声来。而后又还故作无所谓的看了一眼林语绯,笑道:“时辰不早了,今日也不知道德惠夫人是歇在宫里还是出宫去——” 林语绯不打算回林家,故而也就只说要留在宫里。 卫泽也就拉着谢青梓走了。 这头一走远了,谢青梓就没忍住的问道:“这是什么情况?林语绯这……” “他丈夫是她弄死的。”卫泽淡淡的说了这么一句:“她若是不回京来,在那边也是呆不下去。” 谢青梓听着卫泽说的这话,只觉得惊诧得不行:“她……做了什么?” 卫泽轻笑一声:“为了一点情报,为了拦住浙江的兵力和金陵会和来攻打京城,她就将她丈夫设计害死了。死得倒是真惨,连个全尸都没有。” “可惜了,她丈夫却是唯一的独苗。”卫泽又摇摇头,而后如此说了一句。 谢青梓越发的觉得心头复杂了——对于卫泽这些话,她也是消化了好半晌才算是彻底的消化了。 而对于林语绯的手段,也是佩服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都说一夜夫妻白日恩。 可是在林语绯那儿却显然不是那样的吧。 林语绯的丈夫死得可真冤枉。好好的只是想娶妻生子,可是实际上……却是娶进门一张催命符。 她丈夫的家里人想必在林语绯离京的时候也是不知详情的,不然的话,林语绯绝对不可能平安回了京城。 不过…… “林语绯回了京,却是这般被厚待,浙江那边知道真相之后,也不知会如何作想。”谢青梓心思复杂的说了这么一句。 “无妨。”卫泽一笑,而后又说了这么一句:“我已是修书一封,直接说明了情况。” 谢青梓震惊的看住卫泽。 卫泽无所谓的笑笑:“他们若是想要林语绯的性命,倒是可以拿东西来换。只要价给够了,自然是没有什么不可以的。” 谢青梓好半晌也没说出一句话来。 “她做了那样的事儿,本应是受到惩罚。只是现在这样的时期,却是没办法。故而用这样的法子也是逼不得已。”卫泽心道,这样的蛇蝎妇人留着也不过是造杀孽更多而已。 至于他……或许是卑鄙了些,可是谁又曾说过,他是谦谦君子呢? 就连沈慎那样看着满是君子之风的人,都能做出那样的事儿,作为一个小人,他更是没什么不可以做的。 不过,卫泽到底还是顾虑谢青梓的感受的:“怎么,可是觉得我残忍?” 谢青梓摇摇头,而后苦笑一声:“倒也不是觉得残忍,就是觉得朝政上的这些东西,真的是太过复杂了。” “所以你也不用操心,一切有我。”卫泽伸手握住谢青梓的手,笑道:“刚才有些没吃饱,咱们回去叫御膳房做宵夜。” 二人慢慢的往回走,另一头李素和林语绯也是慢慢的走着。 李素先开了口:“我没想到今生我们竟是还有再见面。” “是啊。我原本以为你是真要被送去和亲了。”林语绯笑了笑,侧头看了李素一眼,而后又叹了一口气满是诚挚:“我当时还觉得十分的可惜来着。心想你这样的,怎么就送去和亲了。你本该是天之骄女才是。” 李素听着这话就忍不住的笑了。 林语绯见李素笑了,口中一顿竟是反而说不下去了。 李素见林语绯说不下去了,自己倒是缓缓开了口:“说起来,我倒是没想到你竟是有这样的魄力。怎么样,弑夫的感觉如何?” 林语绯的面色陡然就难看起来:“凌波郡主这话,我却是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林语绯自是绝对不可能承认这个的。 毕竟,就算真做了这样的事儿,她若是还想要名声,还想要活着,那就绝不能让这个事儿传出去。李素是如何知道的,她这会几乎是绞尽脑汁的在想。 不过不管李素是怎么样想的,她都是绝不可能露出半点的破绽来。 林语绯的否认斩钉截铁。 李素的笑容越发灿烂:“哦?是吗?不明白是什么意思?希望以后德惠夫人也是能这样斩钉截铁的说这话才是。” 林语绯嘴上继续嘴硬,不过实际上心里头却是开始打鼓了。 “不过说真的,我倒是真要感谢你的。”李素笑容一直就没减下去:“否则我都不知,我竟然还能活成这样。放心,就像是以前你对我好那般,我以后也会好好的照顾你。” “照顾”两个字,李素咬得格外的重三分,听着倒是叫人有些说不上来的阴沉和紧迫感。 当然,李素这分明也就是威胁就是了。 林语绯微微眯起眼睛,和李素对视了片刻:“是吗?那我就多谢凌波郡主了。” 林语绯此时也是一改之前柔弱温和的样子,陡然变得气势凌厉起来。 二人对视片刻,李素慢慢收敛了笑容,同样也是眯了眯眼睛,而后缓缓道:“对嘛,就该拿出这样的架势来。这才是真正的林家二小姐呢。” 林语绯淡淡的出声:“是什么样不重要。不过,我一路风波,却是累了。也不知到底郡主什么时候才带我去歇息。” 李素一挑眉,招手叫来一个宫女:“我要回府去了,你带着德惠夫人过去吧。” 说完这话,李素也是果真就转身直接走了。 林语绯多少有些难堪,不过最后到底没有表现出来,只是对着宫人笑笑:“那咱们这便是去吧。” 不过这个事儿,谢青梓第二日却是知道了。 谢青樱当时也在,听完了宫人禀告之后,一面掰开一个杏仁饼将里头的杏仁一颗颗吃掉,一面却是又疑惑:“看来李素倒像是不喜欢林语绯?这倒是奇怪了。那她昨儿那样热情干嘛。” “只怕也不是一点半点的不喜欢,而是厌恶和敌视。”谢青梓回想着昨儿的情形,只觉得是越发有意思了“看来,却是有好戏看了。” 谢青樱将杏仁吃完了,就将饼皮又放回去,悠悠的叹了一口气:“但愿是能看上。过几日,金陵的兵就要过来了。说不得就要打起来。” 真打起来了,那就不知是个什么情况了。 谢青梓知道谢青樱的意思,不过她对卫泽有信心,而且还有林语绯闹出来的这么一个事儿,金陵那头只怕更是不那么令人害怕了。 不过让人意外的是,金陵那头还没送战书过来。卫泽这头已是让杨家领着兵将直接往金陵去了。顺带送了战书过去。 卫泽的意思也很简单:沉星才是正统,既不是正统的东西,那就要打! 这样的事情,本也是有那么一点先下手就显得更是有气势些的味道。 故而卫泽做这样的决定,倒也是没有人反对。唯一几个反对的,也不过是怕抽走了部分兵力之后,京城反而失手罢了。 不过卫泽既是做这样的决定,那必也是有把握的。 至于反对的声音……卫泽的处理方式也是简单:真是死犟的,只管杀就是。 卫泽这个摄政王的名讳,却是几乎到了提起就让人变色的地步。 卫泽如今更是有个外号,名曰“阎王”。 阎王要人三更死,如何留人到五更? 卫泽自从做了摄政王,死的大臣已是不下五个。 全然就是一副以杀镇压的做派——顺我者活,逆我者亡。 如此这样的做派,自是叫人根本就没有办法觉得卫泽是个善类。 这样做,有好处自然也有坏处。 好处是如此一来,卫泽的命令和意见一下子便是没人敢反驳了。 坏处就是,卫泽的名声……自然是就没法再挽回了。 不过,谢青梓倒也是明白卫泽为何会如此——现在虽说沉星登基了,可是到底群臣心里未必是服气的。如此强势的镇压之后,纵然旁人心里未必服气,可也是总归会面上表现得服气的。 就是卫泽这样承受着所有压力,只让人觉得心疼卫泽。 谢青梓就十分的心疼卫泽,以至于这几日整个人都是有些闷闷不乐。 卫泽多少也有些觉察,不过却是也无可奈何。想着过两日再跟谢青梓慢慢说这些事儿。不过还没等到他说,倒是有别人和谢青梓说起了这个事儿。 和谢青梓说起这个事儿的,却是林语绯。 二人是在谢青樱屋里碰见的——谢青樱这两日有些感冒,二人都是过去探望的。 于是,就这么碰见了。 林语绯问起了谢青梓:“外头的流言你都知道了没有?” 谢青梓看了林语绯一眼,虽然心头猜测到了一些,不过到底还是没说,只是笑道:“不知德惠夫人说的是什么。” 林语绯收敛了笑容,而后缓缓道:“自是和卫泽有关的那些流言。难道你竟是半点不知道?那未免也太过糊涂了一些。这样的大事儿——” “我就想问问德惠夫人你。”谢青梓慢慢开口,打断了林语绯的话:“我们夫妻的事儿,和德惠夫人你有关吗?” 第457章 动怒 谢青梓这么一句话,问得林语绯愣在了原地。 这话倒像是一个响亮的耳光,瞬间就这么甩在了林语绯的脸上。 火辣辣的,疼得脸几乎是一下子就肿胀了起来,疼得几乎是一下子心里头就有了羞耻感。 但是真说毛病,谢青梓这话还真没有什么毛病。 谢青梓和林语绯对视片刻。 谢青梓浅浅一笑,如同春风拂过,瞬间收敛了方才的戾气。 林语绯也牵动了一下唇角,不过却是笑不出来。 最后,林语绯还是先开了口:“这话问得,倒也是有意思。我竟是不知该怎么回了。” 谢青梓也是笑了,而后才又缓缓道:“方才我那么说,却是有些不合适。我也是觉得,这些家事儿还是不用德惠夫人替我们操心的。” “我也只是关心卫泽罢了。”林语绯笑笑,似是缓和过来,面上并不见尴尬之色,反而是语气也是亲近。尤其是直呼卫泽姓名的时候,更是显得无比的自然。 那种亲昵,只让谢青梓更觉得不舒服。 她油然的从心底生出了一种感受来:她的东西,却是被人觊觎了。林语绯对卫泽,只怕是还没死心呢。 林语绯这样的野心,写在她的眼睛里,写在她的脸上,流泻于她的语气里。竟是丝毫没有遮掩的意思。 谢青梓忍不住握紧了手指,不过在刺疼了掌心之后,又蓦然的松开。 旋即,她微微一笑:“那我便是替我丈夫多谢德惠夫人的关心了。” 林语绯纵然直呼卫泽姓名又如何?卫泽始终也只是她的丈夫,和旁人并无半点关系。尤其是和林语绯,没有半点的关系。 想到这个,她倒是觉得心里头又好受了许多。 而且,她也是故意如此说的。既算是一种炫耀,也算是一种隐晦的提醒。 谢青梓看着林语绯面上的神色就那么微微的一顿,出现了瞬间的僵硬。她想,林语绯这是听明白了。 不过听明白了不够,还要林语绯肯收敛才行。 只是显然林语绯并不愿意收敛,因为林语绯又露出个更意味深长的笑容来:“无妨,关心卫泽也是理所应当的。毕竟,摄政王的一举一动,关乎社稷江山,我等女子帮不了他别的,只能多在这些琐碎事儿上操心了。” 林语绯顿了顿,又直接道:“我说起这个事儿,倒也不只是问问,而是想说,咱们是不是要做些什么事儿帮帮他——” 林语绯这话说得很是理所当然。 谢青梓心头压着火气,更是警铃大作:要知道,自己的东西被人觊觎了,这种感受并不大好。她甚至有一种想要将林语绯直接赶走的冲动。 不过,她自是不可能做这样的事儿。 所以,谢青梓最后只是冷下了语气和神色,淡淡的回绝了林语绯:“卫泽做这些心头有数,咱们胡乱出手帮忙,也不过是适得其反。咱们只要安安分分,不添麻烦就已是最大的帮助了。尤其是德惠夫人,听说你不是要给你亡夫抄写经文祈福?倒是不劳你操心这些了。” “我说了,摄政王他——”林语绯见谢青梓恼了,反而笑意更深。 “摄政王的这些事儿,自然有我。”谢青梓神色更冷淡三分:“德惠夫人还是避嫌才好。不然,到时候传出更难听的话来。德惠夫人不介意,我倒是还怕影响太大,让卫泽名声不好听。” 这话简直已是直白到了不能再直白的地步。 林语绯饶是脸皮再厚,多少也会因为这个话有几分的不自在。 谢青梓就趁着这个功夫,直接进了内室去看谢青樱了。 谢青樱发着热,人都是昏昏沉沉的。听见脚步声睁眼看了一看,就又闭上了眼睛。 谢青梓看在眼里,只觉得担心。侧头问宫人几句后,就不再多说了——这个时候,还是让谢青樱好好休养才是。 林语绯旋即也进来了。不过在谢青樱跟前,她也没多说什么。只取了一个小瓶出来,柔声道:“这是番邦进贡的东西,鼻子不通气儿时候闻一闻,最是舒服。” 林语绯并未曾久留,坐了一阵子后就起身告辞。只是走到了门边,林语绯忽然又轻声的带着一点点笑意的说了一句:“惠华夫人焉知,将来我没有关心卫泽的资格呢?” 谢青梓心头愤怒,不过嘴巴却是比脑子动得快,几乎是下意识的她就扬起下巴,冷硬的回了一句:“那我就恭候了。” 林语绯这头一走,谢青樱也就睁开了眼睛,担忧的看了谢青梓一眼:“阿姐别因为她气坏了自己。” “嗯。”谢青梓应了一声,而后便是又替谢青樱将被子又压了压,无奈一笑:“你先顾好你自己,替我操心什么?难道我竟是还怕了她么?” 顿了顿,看见那个小瓶儿,有问谢青樱:“那东西要不用用?她既是巴巴的送来,那必是好东西的。” 谢青樱却是赌气:“才不想用。拿出去扔了。” 谢青梓失笑,正要说话。就听见窗户边上传来了沉星的声音:“不用就不用,我就不信宫里没有。” 谢青梓转头去看,就见沉星骑在窗户上,正往里头爬。那架势,哪里还有半点皇帝风范? 就是鞋子都被他脱下来提在手里。 沉星这样跟个普通调皮孩子似的模样,谢青梓还真没见过。故而就被唬住了。 谢青樱也瞧见了沉星,一下子笑出声来,不过因为鼻子不通气儿,就显得瓮声瓮气的。 沉星听见谢青樱笑了,自己也是笑了一声。然后从窗户那边跑过来,一下子窜到了床前头,又从怀里摸出一个果子来:“诺,你不是想吃橘子?” 不过是个橘子,谢青樱这里也是有的。纵然是没有,大可以说一声就是,根本也犯不着让沉星这样稀罕的送来。 只是看着沉星那一副样子,谢青梓却是觉得这话堵在喉咙里,根本就说不出半个字来。 贵重的自然不是橘子,而是沉星这一番心意。 于是谢青樱欢天喜地接过去,小心的撕下来一块橘子皮,闻着橘子皮那股特有的清香,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之后,便是禁不住的笑了:“这个可比别的好用多了。” 沉星就傻笑起来:“你喜欢就好。” 谢青梓瞧着二人这般青梅竹马的样子,也是只觉得心里发暖,笑容也是忍不住温柔了三分。而后她挑眉问沉星:“做什么不走正门,要爬窗户?” “怕摄政王知道了。”沉星理所当然的答,颇有些苦恼:“他知道会不高兴。而且,他不愿意我和青樱太亲近。” 顿了顿,沉星又拉住谢青梓的手摇了一摇:“我陪青樱说几句话就走。阿姐别告诉摄政王。” 谢青梓禁不住求,只得应了。却也替卫泽辩解了一句:“他只是盼着你用功,早日成为一个好皇帝罢了,倒不是不愿意你和青樱亲近。” 谢青梓这话,沉星也不知到底信不信。不过,最后沉星只叹了一口气:“我知道了,我一会儿就会回去好好读书的。” 谢青梓识趣的退了出去,让谢青樱和沉星说话玩儿。 出了屋子,谢青梓想了想,就道:“去请凌波郡主过来一趟,就说我请她喝茶。” 敌人的敌人,就算不是朋友,也犯不着当敌人。 谢青梓如此想着,心头便是开始盘算怎么试探李素的心思。 林语绯今日……真真儿是惹恼了她了。 就这么咽下这一口气,她却是有些做不到。所以想来想去,还是忍不住的想要找补回来,才觉得痛快一些。 毕竟……林语绯这样得寸进尺,真就这么算了。日后只怕更不痛快。 迟早都是要出手,那她干脆也就不忍耐了。 只是现在卫泽为了江山社稷忙得心交力瘁的,她却是不打算惊动卫泽,也不打算亲自出手。故而这个时候,拉拢李素就是显得尤为必要了。 不过李素好像也不是很喜欢她。 所以这个事儿只怕有些难? 谢青梓的茶,李素到底还是来喝了。 沉星这会儿在谢青樱那儿,故而李素倒是空闲着的。因此来得还算快。 李素显然不打算被牵着鼻子走,所以刚见了面,李素就已是先开了口:“是为了林语绯?” 李素都是如此开门见山,谢青梓也不打算落后,笑了一笑:“嗯,凌波郡主果然是聪慧,一下子就猜到了我的意图。那凌波郡主你再猜猜,我想做什么?” “强强联手,一起打压?或者……借刀杀人?”李素端起茶杯轻嗅了一嗅,觉得还算不错这才一口饮下。而后她才又神色淡漠的道:“不过,我不打算被人利用。” “我也没想着要设计你。”谢青梓笑笑,为李素的戒备觉得有些有趣儿:“我若是想要设计你,就不请你来了。请你来,自然是光明正大的商议。” “那你说吧。”李素满意点头,而后说了这么一句:“这点你比林语绯强多了。” 谢青梓笑意越深了几分:“这算是夸奖,还是嘲讽?” 第458章 求不得 李素看了一眼谢青梓:“我可玩不来你们那一套。” 言下之意,也就是真心实意的夸赞,不是嘲讽了。 谢青梓禁不住被李素逗笑,倒是觉得和林语绯比起来,李素的确是讨喜很多——就算是看着似是比林语绯难相处,可是也更叫人喜欢。 当然那也就是相对的。 谢青梓没打算和李素说太多的废话,故而,她就直接的开口道:“你为什么讨厌林语绯?我恍惚记得她出嫁之前,你们倒是关系还不错的。” 李素一愣,旋即嗤笑一声:“以前是我眼瞎看不清罢了。” 对于这个回答,谢青梓直接就被噎了一下。好半晌不知该说什么。 谢青梓叹了一口气,而后才又笑:“看来这是她做了什么事儿了。我却是好奇她到底做了什么事儿,竟是让你如此——” “憎恨?”李素接过话头,随后自嘲一笑:“倒也是没什么事儿。不过就是各式各样的算计罢了。她用我来试探卫泽的态度也就罢了,最后用完了,倒是又提了送我去和亲的主意。” 谢青梓听得愣愣的:“原来和亲是她想出来的?” “嗯。”李素指尖婆娑了一下茶杯,而后又缓缓笑了:“记得当初我鞭打你么?也是她挑拨的。她对我说了一些话,我以为卫泽厌恶我,却是你的功劳。” “故而你才会来指责我。”谢青梓恍然大悟:“才会那样一个态度——” “嗯。那次的确是我不好。”李素看了一眼谢青梓,而后却是又淡淡道:“我却是不会跟你道歉。你得了卫泽,你已是够幸福了,又何须我来给你道歉?” “横竖已经过去了。”谢青梓也没打算计较这件事情。不过李素这样别别扭扭的说法,却是让她又觉得有几分好玩。“再说了,你就算道歉,我也是挨了鞭子,也不能改变什么。” “若你想追究,我这里有鞭子。”李素淡淡又说这么一句:“你抽你一下,你可以抽我十下。” 谢青梓看着李素,有点儿琢磨不透李素的心思。只觉得李素这样说,倒是让她有点儿不好接。关键是,李素还不是玩笑,而是认真的。 最后,她只能无奈的叹一口气:“都过去了,再追究这些也怪没意思的。咱们还是说林语绯吧。” 说完这话,她认真的看李素:“你想让林语绯如何?” “爱别离,求不得,怨憎会。”李素缓缓的说了这么一句名偈来,末了再邪恶一笑:“她所爱的,注定得不到,那就让她求不得吧。” 求不得。 谢青梓仔细的琢磨了一下这个话,末了也是忍不住笑了:“那就要闹明白,她想得到什么了。” 这样的做法,不得不说也的确是极好的。求不得,这样的痛苦也是很折磨人的。想着林语绯煎熬的样子,谢青梓多少也是觉得有些身心愉悦的。 而且对于林语绯这样的人,这样的法子似乎也是很适合她。 李素听着谢青梓这话,却是含笑不语了。不过神态却是分明在问:“你果真不知她想要什么?” 谢青梓一下子就反应过来了,而后一挑眉,强忍着心头的不舒服道:“卫泽?” 李素摇头:“不止。” 李素说完这话又笑了:“你以为,若是卫泽不是那般厉害,不是前途无量,她当初又怎么可能喜欢卫泽?若是如今卫泽不是摄政王,不是掌握了天下的男人,她又怎么可能还念念不忘?” 谢青梓听了这话也是笑了:“是了,若卫泽是个名不见经传的穷小子,籍籍无名,那她必然也是瞧不上卫泽的。” 之所以这样念念不忘,除却对卫泽那一点没能得到故而念念不忘的缘故,也就是……因为卫泽足够优秀吧。 卫泽那样的人,就像是九天之上耀眼的星辰,只让人忍不住仰头去看,忍不住想要伸手去触碰。 谢青梓叹了一口气。再度觉得自己的东西就像是被觊觎了。 这种感觉很是不舒服。 “卫泽如今忙于朝政,我却是不能亲自出手,更不能闹事儿。不然只恐怕……到时候让卫泽为难。”谢青梓抿了抿唇,也真实的向李素说出自己的难处。 “所以呢?”李素挑眉。 “怕还是只能你多出力。”谢青梓叹了一口气,而后便是又道:“不过,我也不会干看着——” 李素盯着谢青梓瞧了一阵子,最后也不知到底是怎么想的,竟是也同意了:“既是如此,那你说说你的主意。” “她一贯爱惜自己名声。”谢青梓笑笑,然后轻声道:“那就用名声,先将她逼出宫去吧。先挪出宫去,省得碍眼。”也让她别再有机会接触卫泽。 “哦?”李素觉得这法子有意思。 “她母亲年岁也不小了,遭逢大难之下,病得不轻也是不奇怪。”谢青梓笑笑:“但是作为嫡女,还是现在唯一的嫡女,却是坐视不管,非但不回去侍奉,还在宫里享受荣华富贵——” 这就显然是不合适了。 真正孝顺的人,哪里能做出这样的事儿? 若是外头议论纷纷之下,林语绯必是会出宫去的。 谢青梓看住李素,挑了挑眉:“就是怎么让人生病,有点儿不好办——” “毒死好办。”李素点了点桌面,瞧了谢青梓一眼:“叫陆夜亭弄点毒药,轻轻松松神不知鬼不觉就能做到。只可惜……” 扯到了陆夜亭,谢青梓立刻摇头:“这事儿不能让我哥哥知道。也不能将他们牵扯进来。” “你倒是护着他们。”李素笑笑,不过也的确是没再玩笑下去,顿了顿道:“既是不能下毒,那就只能买通太医了。” 谢青梓点点头:“不过林家现在,却是没资格请太医的。嗯,先想法子,让德惠夫人请太医去给她父母看看罢。然后……” 李素了然一笑。 和李素愉快的商议完了之后,谢青梓便是满意的回去了。 夜里卫泽却是问起了这个事儿来:“你和李素什么时候倒是交好了?她没欺负你罢?” 李素那样的人,卫泽总觉得谢青梓和她在一处,谢青梓必然是要吃亏的。故而心头难免担心。 谢青梓被卫泽这话逗得几乎是要笑出来,末了斜睨他一眼:“现在我都是惠华夫人了,她一个小小的郡主能将我怎么的?再说了,以前……是有人挑拨,再加上夺爱之恨。她不喜欢我罢了。现在……她又有什么理由非要和我过不去?我也没招惹她。” “那这是要交好的意思了?”卫泽再度挑眉,越发诧异了:“原来你们竟是还能交好?” 他还以为,谢青梓和李素,只怕是冤家一样,没打起来就不错了。 “你别操心了。”谢青梓也不打算跟他说这些琐碎的事儿,更不打算叫他操心,只能是如此含混说一句:“宫里也没几个人,李素虽然别扭得厉害,不过总算心眼不太坏。还是可以来往的。” 这话卫泽也没否认。不过还是嘱咐一句:“若真无趣,可以叫杨昭或是谢家那几个进宫来陪你。李素若是欺负你了,你也只管告诉我。” 谢青梓叹了一口气,只白了卫泽一眼:“你倒是还有功夫操心我。你该先操心你自己才是。说起来,这几日宫里的气氛都是不大对劲儿了。你可有什么对策没有?” 卫泽摇头:“不必理会这些,这些都是小事儿。他们不过是害怕罢了,这样的情况下,再怎么也是安抚不了的。除非金陵那边退兵。” 不过这显然是不可能的。 故而……安抚不住。 谢青梓叹了一口气,伸手搂住卫泽:“但愿却是别出什么事儿。” 卫泽反搂住谢青梓:“放心,不会有什么事儿的。” 话是这么说,谢青梓到底还是忍不住有几分担心的。 第二日,谢青梓还没起,就得了禀告,说是宫中出现了疫情。 谢青梓登时就急了,而后忙问:“是什么病症?” “时疫罢了。”宫人低声的答了,末了又道:“但是会传染。严重倒是不严重。太医说,也就是一段时间就能好起来。夫人您看,是隔离,还是不隔离?” 谢青梓蹙眉,而后断然道:“自是要隔离的。就算是不严重,可是会传染这个,就必须隔离开来。要知道,圣上还有摄政王他们的身子是何等重要?” “若要隔离,最先就是谢姑娘。其次就是您。因为源头正是……谢姑娘。”宫人说这话的时候,期期艾艾了半晌,几乎是不敢看谢青梓一眼。 谢青梓噎了一噎。 好半晌才苦笑一声:“那也得隔离。既是如此,那就暂且隔了罢。告诉摄政王一声,别叫他担心。” 顿了顿,她又吩咐:“现在叫太医先过去给圣上和摄政王看看。若是又什么预防的方子,那也可以让他们肯试试。” 卫泽昨儿和她接触过,沉星昨日更是去了谢青樱那…… 这怎么看,隔离的作用似乎都是不怎么大。不过,只盼着大家都没事儿才好。尤其是卫泽和沉星…… 第459章 解药 时疫这个事儿卫泽知道之后,倒是有些深思。 “时疫?好好的怎么突发时疫了?”卫泽一挑眉,眼底有些疑惑,“那宫外呢?” “宫外也有,倒是不少人得了。”宫人低声禀告,而后又叹了一口气:“太医院已是忙不过来了。” “后宫里现在隔离了?既是如此,那就好好盯着圣上那儿。旁人也就罢了,圣上若是有什么……太医便是都去守着。”卫泽点了点桌面儿,末了又才嘱咐一句:“惠华夫人那儿也务必多留意。有什么情况立刻来回报。” 宫人低声应了。 不过卫泽却是低估了这一场时疫。 没出了五日,沉星也好,谢青梓也好,就是他自己也是染上了。 虽说症状不是很厉害,可是总归是不舒服。 再加上满城里竟是没几个人没染上,就更是让人有些无奈了。 卫泽将陆夜亭召进宫来,看着陆夜亭不住的打喷嚏,鼻子尖儿都是红了,登时就经不住笑了一下。 陆夜亭登时就恼了:“笑什么?你难道比我好?倒是你,不觉得这个事儿有些蹊跷?” “是有些蹊跷。”卫泽喝了一口药汁,缓缓道:“倒不像是时疫,反而有点像是投毒。不过到底是什么人做的,这个就要你去查了。” 陆夜亭撇嘴:“我就知道叫我来必是没有什么好处的。果不其然——” 顿了顿,陆夜亭又问起谢青梓的情况来:“青梓现在如何?” 卫泽摇头:“不大好。青梓前段时间亏空了元气,如今一病了,就显出了弊端来。反反复复的比别人更是严重三分。” 陆夜亭眉头越发皱紧几分。不过旋即却是又瞪了一眼卫泽:“都怪你。” 卫泽也是心虚,摸了摸鼻尖儿主动承认了:“是是是。都怪我。” “最多三日,我查出结果来。”陆夜亭起身,丢下这么一句话就匆匆去了。若真的不是时疫而是中毒,那就有些……刻不容缓了。 别人死活他不在意,不过谢青梓既是都染上了,那就不得不在意了。 谢青梓这头的确是不好受——她也是如同谢青樱一般发热了。且还是高热。浑身都是滚烫的。 只是这样的情况,她却是没敢让卫泽知道——除了贴身服侍她的,和负责她这里的太医之外,也没人知道她情况严重到了这个地步。 她心里清楚,若是卫泽知道了这个情况之后,只怕……是要立刻过来的。是绝不会管是不是隔离了的。 外敌当前,她自不愿意卫泽分心和这样。 不过她不知道的是,卫泽却是……同样也隐瞒了情况。 毕竟,卫泽也是怕谢青梓自己本身就不舒服了,还要操心他。 夫妻二人做了同样的选择,也不知是该说是默契,还是该说别的什么。不过,如此倒也是各自担心都少了一些。 谢青桃就是这个时候求见的。 谢青桃忽然求见,自是让人只觉得一头雾水。 谢青樱如今倒是已经好多了。虽然是还没彻底好利索,不过却是并不妨碍见谢青桃。 对于谢青桃,谢青樱倒是没有多大的印象——只觉得这个庶出的姐姐,年岁不大,心眼子倒是不少。就是有些太小家子气了。 最关键的是,当初却是她的姨娘冤枉了大太太,如今她在府里的日子也是颇为不好过的。 谢青樱之所以见了谢青桃,还是因为无聊。 如今谢青梓不能去见,沉星也不能过来,故而她成日里是有些无趣的。 谢青桃这个时候过来,倒是颇有些送上门来给谢青樱解闷的意思。 谢青桃还是第一次进宫。几乎是进了宫之后就被宫中恢弘的气势给震摄住了。 直到见了谢青樱这么一个熟悉的面孔,才算是陡然的回过神来了。不过看着谢青樱前呼后拥,连喝口水都有两个人服侍的样子,谢青桃的面上却是多少也有些复杂。 原本谢青樱和她是一样的人。可没想到一转眼…… 无视了谢青桃面上的神色,谢青樱面上也没个笑容直接就开口问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不是说有要紧的事儿求见么?” “是有要紧的事儿求见。”谢青桃叹了一口气,而后便是又道:“说起来,这个事儿倒也是有些怪异。也不知道说出来青樱你信不信。” 谢青樱心头兴味:“那你说说看。” 谢青桃就缓缓道:“咱们大姐是不是病了?” “嗯,时疫。”谢青樱觉得这个事儿也没什么可遮掩的,故而就直接承认了。 谢青樱一承认呢,谢青桃就露出愕然来:“可是,那人却不是这么说的。他说大姐是中毒了——普通人也就罢了,自己慢慢也就缓过来了。可是大姐身子亏,所以就格外厉害些,需要服用解药才能好。” 听了这话,谢青樱就登时的更是诧异了。挑着眉半晌也没说出一个字来。 最后她沉下心情,只问谢青桃:“是谁跟你说的这话?” “是昔日沈家的一个人。总跟着慎表哥出入咱们府上——”谢青桃支支吾吾的说着,面上竟是露出了心虚之色来。 谢青樱听着旋即就是一挑眉:“嗯?沈家的人怎么找上你的?还是说你偷跑出门,却是叫人发现了?” 谢青桃一脸讪讪:“青樱你都知道,又何必拆穿呢。” 谢青樱本也不大在意这个事儿,当下笑笑也就作罢。旋即又道:“那解药呢?” 既对方是提到了解药,那么解药的下落,自然就是最要紧的。且不说这个事儿是真是假,对方既是提出来……她觉得只怕就假不了。 而且,关键是对方是沈慎身边的人。 谢青樱想,以沈慎对谢青梓的在意,显然也是不可能造假的。而且找上了谢青桃,怕也是真着急。不然,换个其他人,总也不至于这样闹得人尽皆知的。 谢青樱看着谢青桃,心里头也在盘算另外一个可能性:这件事情会不会就是谢青桃和别人设计出来的一个圈套呢? 谢青桃面上是看不出什么破绽来的。 不过提到了解药的时候,谢青桃却也是一下子就露出几分不自在之色来:“解药在我手上,不过我想……请青樱你帮帮我。” 谢青樱听着这话登时就是忍不住的笑了,不过却是冷笑就是了。 谢青桃这意思倒也是十分了然——无非就是想要趁机要点儿好处罢了。 不过谢青桃既是有胆量来要好处,那么倒是……显得这个事儿再真切了几分。 至少,药肯定是有效果的。若是没效果,谢青桃如何敢这样? “你试过了么?那个药。”谢青樱想了一阵,只觉得这个事儿是最可能的。 谢青桃点了点头:“试过了。若不是有效果,我也不敢真送进宫来。” “说吧,你要什么好处。”谢青樱也是开门见山,直接的就如此说道。这个药既是有效,那肯定是必须弄到手的。 谢青桃若是不心黑,那也就罢了,满足他也无妨。可若是谢青桃太过心黑……那就直接抢就是。 谢青桃深吸了一口气,似乎还有些不敢说。不过……最后谢青桃还是说了出来:“我想留在宫里,我不想再回去谢家了。” 谢青桃提出这样的要求虽然是叫人有些突兀,可是谢青樱听着倒也是能理解。 谢家如今成了那样的光景且不说,只说谢青桃如今的处境却是要多尴尬有多尴尬的。要知道,这本来就不是大太太肚子里出来的,如今又因为自己生母陷害过大太太更加不得大太太喜爱,而偏生,自从谢昀死后,大太太就是府里唯一能做主的人。 谢青桃觉得尴尬不自在,或是大太太不待见谢青桃,都是理所当然的。 谢青樱更感兴趣的,还是谢青桃留在宫里想做什么:“留在宫里容易,可是留在宫里之后,你想做什么?” 谢青桃一愣,随后低声讷讷:“不行的话,我留在你身边与你做个伴儿成不成?” 谢青桃这话听着颇有些可怜和无措。 谢青樱也就没再多说下去——再多说,就跟欺负人似的了。而且对于谢青桃的心思,她多少也猜到了几分。只是现在却是没有必要拆穿就是了。 当务之急,还是拿到解药再说。 谢青樱伸出手来,盈盈一笑:“当然可以留下来与我做个伴儿。这个事儿我做主答应你了。解药呢?” 谢青桃就从怀里摸出了一个纸包来:“这是两人份儿,我吃吃了一小半就好了——” 谢青樱将纸包拿在手里,而后嗤笑一声:“那倒是正好了。竟是一点多余的也没有。” 剩下的这一部分,也就勉强够太医验毒和给谢青梓吃的。可不是正正好的算计得正好? 对于这件事情,谢青樱也没有打算瞒着谢青梓,直接就叫了贴身的宫女去跟谢青梓说了这个事儿。 谢青梓彼时都烧得有些昏昏沉沉了,听见宫女禀告完了,就努力的思量了一阵子,最后才点点头道:“既是人都将解药送来了,若是没有毒,就试试吧。” 若真是沈慎叫人送来的,那也真的不是想害死她吧。 第460章 输赢 当然,沈慎肯定不想害她。 可保不齐……这个却是一场阴谋。 谢青梓顿了顿又吩咐:“太医没验清楚解药之后,也不必让摄政王他们知道。” 不过太医验了这半天,那解药却也是真的半点问题也没有。 谢青樱亲自过来了一趟。 见了谢青梓之后,别的先不说,只先问了谢青梓这么一句:“你真要试试?” “嗯,试试。”谢青梓揉了揉眉心,而后便是又道:“横竖人都送来了,不试试倒是对不住这样大的阵仗。” “可若是……圈套呢?”谢青樱叹了一口气,有些惴惴不安。 谢青梓笑笑:“若是圈套,也是金陵那边的圈套。咱们不试试,如何知道他们想做什么?” “所以你便是如此以身犯险?”谢青樱只觉得有些不解:“可这又是何必呢。咱们也不必非要如此冒险的——” 若这个事儿让卫泽知晓了,卫泽还不得扒了她的皮? 谢青梓轻笑了一声:“怕什么?大不了这就是毒药。”况且,谢青桃不也服用了? 既是如此,那也没有必要再扭扭捏捏了。 解药到底最后谢青梓也是服用了。不过两个时辰之后,便似乎是见了效——至少烧慢慢的退了下来。 不过谢青梓没服用太多,留下了一大半给太医。 对此,谢青樱倒也是理解。若是有了解药,那么对于卫泽和沉星来说,都是极好的事儿。 如今看来,这次的时疫也的确不是什么时疫,而是…… 当然,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也是瞒不住卫泽的。 卫泽知道了这个事儿,自是十分的震怒。当即就冲了过来——见了谢青梓之后,便是立刻劈头问道:“这个事儿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谢青梓见卫泽恼了,当即也是心虚:“这个事儿也是……” “来历不明的东西你也敢入口?”卫泽这一次是动了真火,当即不等谢青梓说完,就又训斥了一句。“就算真是沈慎送来的,焉知不是一个圈套?” 顿了顿,几乎是没给谢青梓辩解的机会,卫泽就又说道:“而且出了这样的事情,你为何却是不第一时间告诉我?竟是还瞒了下来?” 卫泽这么冷着脸,一句句全是指责的情况,谢青梓也是第一次遇到。不过知道自己做得的确是太冲动,而且是太过冒险,故而她也是一个字都是不敢辩驳。 也只能低下头去,一个字都不辩驳的,等着卫泽消气。 卫泽训斥完了,见着谢青梓这么一副模样,也是慢慢心情平复下来。心道,谢青梓到底还病着,自己和她计较什么? 所以,这会子真冷静下来了,他倒也是有些懊恼起来:何必如此呢?纵是恼,也是该好好的说才是。这样凶她却是不该。 故而,卫泽又软了语气,叹了一口气,徐徐言道:“这件事情,你的确是太冲动了些。不管如何,总也该先跟我说一声。” “嗯。是我的不是。”谢青梓心虚认错,又伸出手去牵了一下卫泽的衣裳袖子:“你也别恼我了,下次我绝不敢这样了。” “还想着有下次?”卫泽眉头一拧,几乎是瞬间就露出了恼色来。 谢青梓忙摇头:“绝没有下次了。” 卫泽这才满意,而后又伸手将谢青梓的手掌握在手心里,细细的婆娑了一下,这才又问她道:“你现在感觉如何?若是感觉不对,就要立刻说出来。” 谢青梓摇头:“并无什么不妥之处,想来药是没问题的。而且太医也是检验过,若是有问题,我也不敢贸然服用的。” “这么说,我倒是该夸你了?”卫泽闻言,登时一挑眉。 谢青梓陡然又心虚起来:“我也不是那个意思。”就是想说,她也不是全然没有把握,就做了这样的蠢事儿。故而,卫泽也不必那么担心的。 不过,显然卫泽是不这么想。 既是如此,她也不敢再多说,只能讪讪闭口。 “不过,既是我用了药就好转了,那这一场时疫——”谢青梓想着这个事儿,只觉得是满心不安,末了又叹了一口气:“是金陵那边的轨迹罢?” 谢青梓愁容满面,卫泽伸手便是往她皎洁如月一般的额上一弹:“现在你病着,就该好好的养病,想这么写东西做什么?” 谢青梓呼痛一声,而后就伸手捂住了额头。巴巴的看着卫泽,那副委委屈屈敢怒不敢言的样子,倒是很好的取悦了卫泽。 卫泽心头一软,态度也就更加温和起来:“说起来,这件事情也不是那么糟糕。如今他与你送了解药来,我们也知道情况了,自然有应对之策。” 就是,只怕这个事儿传出去之后,沈慎却是难以交代。 不过这个话卫泽却是并不打算说出来,一则是那是沈慎的事儿,和他没多大干系,二则是……沈慎的死活,他也并不在意。 不过,他不在意,谢青梓想来多少也是有些在意的。 所以,他选择不说,谢青梓心里自然好受些,也不用去多想沈慎。 谢青梓是他的妻子,自是只能想着他。 卫泽理所当然的如此想着,也理所当然的将这些话藏在了肚子里。 谢青梓叹了一口气,末了又想:“既是如此那就最好不过了。另外,解药也是让太医在研究了,若是能研究出来,那自是再好不过。” “好了,这些事儿你却是不必操心了。”卫泽看了一眼谢青梓,而后便是站起身来,替她将被子裹得紧了一些,“我那头还有些事儿,却是要先走一步。” 谢青梓应了一声,有些恋恋不舍的挠了一下卫泽的手心,颇有些不情愿:“那你先去忙罢。” “等忙完了再回来。”卫泽看着谢青梓这样,又走上前去亲了亲她的额头。 谢青梓一愣,下意识的想说他怎么还过来,不过很快却是又反应过来:“也是,既是这样并不是什么时疫,那也是就不用隔离。你今儿自是能回来的。” “嗯,一会我早些回来,陪你用晚膳。”卫泽伸手摸了摸谢青梓的头,而后便是又笑:“可有什么想吃的没有,我去跟御膳房说。” 谢青梓摇摇头:“也没什么想吃的,你快去忙罢。我若是有什么想吃的,只管吩咐就是了。” 卫泽这才去了。不过多少也有些不愿离去的样子。 而此时谢青梓和卫泽如此,京城之外百十公里的一座山崖上,沈慎正在抚琴。 沈慎坐在山崖口上,随着琴音流泻,山风吹来,鼓荡起了沈慎的衣袂,看上去仿佛他下一刻就要乘风而去一般。 沈慎遥望着京城方向,天气晴好,远处皇城都若隐若现。 沈慎就这么看着,手上拨弄着琴弦,面上却是没什么表情。整个人看上去都是有些疏离和冷淡。 也不知过了多久,沈慎的书童才上来:“谢青桃已经进宫去了,想来很快就会有结果了。” 沈慎应了一僧,多少也是有些放心的意思,而后便是才又叹了一口气:“但愿她没事儿吧。” “主子也是太心软了。”书童低声的叹了一口气:“这事儿若是让主上知晓了,主上必是不会轻易放过主子的。到时候,主子怎么办——” “无妨。”沈慎面上神色多少有些无所谓的意思。末了他凉笑一声:“说起来,这样的事儿……其实也不过是迟早罢了。” 他若是能放下谢青梓,如今也就不是这样的结果了。 “再说了,天下气数早定,我早已知道结果。所以,无所谓了。”沈慎看着远处皇城,眉心微皱,末了又随手勾了一下琴弦,而后便是又道:“好了,退下吧。” 书童退下,沈慎搁下琴,而后又喝了一口茶水,最后才轻声道:“但愿快些好起来吧。不过……这样的事儿……想来也不会再有下一次了。” 沈慎也是真真儿的觉得,这个事情再也不会有下一次了。 过了这一战之后,他也不知还会在何方了吧。或许,身死陨落,世上再不复沈慎这么一个人。 也不知到时候,谢青梓想起他来,是会憎恨还是会如何? 又会不会为他觉得可惜,或是遗憾?又或是有那么一点点后悔,当初没有嫁给他? 应该是不会。 沈慎自嘲一笑,旋即又去看了一眼皇城,而后便是也离去了。最多再有两三日,这一场战役便是会打响。到时候,也就会出一个结果了。 他和卫泽这一场战役,便是就也终于会有个结果了。 卫泽……他终于也是有和卫泽一战的资格了吧。 就是不知道,卫泽会不会瞧得上他?大约是瞧不上的吧? 想着卫泽当时对他的那些讥讽,沈慎便是又握紧了手指,最后抿紧了唇角。 而卫泽此时,则也是遥望远处山峰,心道:也不知道沈慎什么时候带着兵将来攻城,不过想来也是快了吧。 届时,他和沈慎少不得又要对战一次。 只是之前那一次是他赢了,那么这一次……却不知是谁赢谁输? 第461章 兵临城下 解药这头刚有了一点眉目,还未研究彻底,那头沈慎便是着人发动了攻势。 沈慎出发的时候,就没带了多少粮草,截至今日,已是只剩下三日的。 沈慎也没瞒着众人,直接就将这个话告诉了众人。末了便是又在众人惶恐时候如此道:“京城之中除却粮草之外,更有无数的金银财宝。你等只要攻破了城门,杀进宫去——除却国库之外,其余私库便是与你们瓜分。” 沈慎这话不亚于是往熊熊燃烧的火焰上直接泼上去一桶热油。 登时所有的兵将都是沸腾了。 打仗是为了什么?除了不得不打之外,不也就是想要个前程,想要个荣华富贵?宫里那些好东西,随便拿出来一件都是够普通人花销一辈子的。 所以,如何能不眼热?如何能不激动和沸腾? 如此一来,沈慎是一句多余的话也没说,更是半点也没说什么鼓舞士气的话,就已是让士气高涨,一个个摩拳擦掌的,恨不得直接就飞进了京城去。 沈慎看着这样的情形,也是十分满意。看了一眼这次带兵的将军,而后一颔首。 于是对方就振臂一呼:“出发!” 战鼓也在这一瞬间擂响,声声振奋,几乎是砸在了人心头一般。 那头沈慎军队一动,卫泽很快也是得了消息。 卫泽微微一眯眼睛,然后便是吩咐:“关城门,让各家各户都紧闭门户,只管在家中等待事情过去。非常时期,若是没有令牌而在街上随意走动,杀无赦。” 城门口早已是准备好,这几日一直都是高度戒备的。卫泽这头一吩咐,那头很快便是将城门紧闭了,又将滚油和巨石都是准备好了。 当然,最大的杀手锏却也并不是这个。 卫泽稳坐钓鱼台。 倒是宫里气氛一直却是有些紧张。 卫泽显然也是料到真开打了,宫里势必也会出些情况,故而叫了安顺过来,直接嘱咐道:“宫中若是谁敢趁水摸鱼或是趁机闹事儿,便是直接打死。” 而沉星和谢青樱,以及谢青梓也都叫他派人接了过来。 卫泽没打算自己亲自去城门口。城门口有霍铁衣,他却是只需要坐镇宫里就是了。 谢青梓看着卫泽,而后便是低声问了一句:“林语绯他们呢?” 林语绯是没过来的。 “不必管她。”卫泽只是说了这么一句。 谢青梓也就没再追问。她也不过就是觉得,以林语绯的性子,恐怕也不会在自己宫里等着,必是会过来的。故而……此时没见到林语绯,她倒是觉得有些奇怪。 不过或许人就是经不住念叨,这头她刚问过林语绯没多久,那头林语绯竟也是真过来了。 林语绯一脸的惊惶,看见了卫泽倒是面上几乎放出光来:“我听说竟是开战了?怎的如此猝不及防?” 谢青梓在旁边冷眼看着,倒是忍不住想:若她是男子,定是会忍不住的怜惜林语绯吧。这样一个美人,做出这样楚楚可怜的神色来,简直也是叫人无法不心生怜惜。 谢青梓看着林语绯还要再说,而后她便是又笑着抢先道:“是开战了,不过猝不及防也谈不上。这事儿本就是显而易见的。怎么德惠夫人竟是不知道么?” 既是知道,这样大惊小怪的做什么? 谢青梓的意思就是这么一个意思。 卫泽听得分明,而后不由得一笑。 林语绯抿着唇,叹了一口气:“知道是知道,却是没想到如此猝不及防。竟是有些吓了一跳。” “有什么好害怕的?”谢青梓反问一句,面上却是笑吟吟的。还没等到她将剩下的话说完,李素倒也是过来了。李素一身墨衣,还是男人的样式。看着却是清爽又方便的样子。 李素大约是听见了方才那话,也是一声笑:“怕什么?摄政王的部署万无一失,必然是我们大获全胜。” 李素看了一眼林语绯,唇角含笑,话里却是藏着刀子:“德惠夫人真害怕的话,就不该回京城来。那边那样安稳,岂不是再好不过么?” 谢青梓闷笑了一声。 林语绯斜睨了李素一眼,旋即淡淡道:“话是这么说,不过回来与否,却不是我能做主的。” 说完这话,林语绯又看了卫泽一眼,颇有些质问的意思:“摄政王难道就这么看着我被奚落么?我是为何才会如此——” “都住口罢。大敌当前,这些琐碎小事儿着实不值一提。”卫泽应林语绯的要求,如此说了一句。而后看了一眼谢青梓,嘱咐宫人道:“惠华夫人身子还没好,再加一个炭盆罢。” 这样的天气,原本一个炭盆就够,再加一个势必是有些热的。故而……卫泽为了谢青梓一个人,却是等于直接就让其他的受罪了。 旁人也就罢了,就是沉星也是十分的体贴谢青梓的。唯独林语绯看着,却是只觉得有些心里膈应——这是做给谁看的呢? 李素偏还故意的笑了一声:“都说摄政王冷硬心肠,却没想到竟也有化成绕指柔的样子。惠华夫人好福气。” 谢青梓腼腆一笑,不过心里头却是有些微妙。 也不知道李素这样真心实意的说着这话,心里是个什么样的微妙滋味。 但是这也和她没什么关系,她就负责腼腆笑笑也就罢了。 林语绯也是酸溜溜的叹了一声:“是了,惠华夫人却是好福气,比起我等命薄之人,也不知强了多少。” 沉星听着大概是有些聒噪,就出声训了一句:“就不能安静些?” 卫泽看了一眼沉星:“圣上若是觉得无趣,不然来手谈一局罢?” 沉星看卫泽,闪过一丝犹豫:“可以吗?” 卫泽一笑:“自是可以。现在也没如何呢,城门口有霍将军守着,圣上只管放心。” 于是二人便是叫人拿了棋盘和棋子儿过来。 卫泽执白子,沉星执黑子。黑子先行五步,白子方才落下第一步。 两人下棋,其他人自是不好再说话,因此只是默默喝茶,等着城门口那边有个结果。只是却是不知道,城门口那边要什么时候才能有个结果。 城门口如今早已是一片混乱——李泾虽有红衣大炮,不过却是并不曾拿出来给沈慎此番带过来。 故而,沈慎依旧是只能着人用原木撞门,又叫人攀上城墙想法子占据有利位置。 除此之外,沈慎也就只有投石车了。 投石车这样的东西,纵然是砸在城墙上,也总有一种砸得城楼都似乎是在震颤的感觉。 城楼这么一震颤,城楼上的霍铁衣就忍不住直骂:“这是疯了不成?真塌了,那谁也落不着好。” 不过沈慎却是真不在意——京城若是拿不下来,那毁去也是无妨。 至于城里人的安危……除了那个人之外,旁人他都是不在意的。不过即便是到了这一步,那个人的安危,却也是不用他来操心的。 或者说是,他都没有那个资格去操心。 故而,他又何必去管呢?想得越多,越是投鼠忌器,可即便是投鼠忌器,也半点用处都没有。 想来,既然卫泽当初那样强势的将谢青梓占为己有,如今自然也有本事将谢青梓护得好好的。 沈慎冷漠的看着那些将士们厮杀,心里却是什么感受也没有。 倒不是麻木了,而是真冷漠了。 那些巨大的石头,砸落下来时候,若有运气不好躲闪不及的,当即被砸成了肉糜的都是有的。 可是在战场上,即便是如此震撼的情形,也是叫人半点儿都是分不出心思去看一眼——谁都不敢分心,这个时候一分心,或许没了的就是自己的胳膊,或是自己胸膛被刺穿,甚至最后自己的脑袋没了都是有可能的。 因了没带红衣大炮这样的东西,故而宫里倒是听不见半点动静。 唯有来回传递消息的时不时进来禀告一二句,他们这才知道外头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情景。 也不知过了多久,卫泽才问了一句:“什么时辰了?” 不等宫人回,林语绯就先说了一个大概时间。虽说也没有错,不过还是显得有些说不出来的……积极和怪异。 所有人都是禁不住看了林语绯一眼。 卫泽旋即又将目光落在了谢青梓身上,低声提醒了一句:“时辰到了,该用药了。” 谢青梓一愣,几乎是有些哭笑不得——卫泽问时间,她还只当卫泽这是有什么秘密安排总算要拿出来了,可是现在……她才算是明白,竟是只想提醒她该吃药了。 也不知该说卫泽细心,还是该说卫泽这太过不在意了? 这别人都打到了京城了,卫泽反而是对战事这么不上心,这叫人看着该怎么想? 不只是谢青梓心里头觉得怪怪的,就是其他的人也是觉得多少有些忍不住咂舌。 也不知卫泽是如何做到,这样面不改色的说出这么一句话的。 谢青樱笑了一声:“姐夫果然是心细如发。我都忘了这一茬了。宫人也是,该打。” 宫人倒不是忘记了,而是……不敢端进来罢了。 第462章 瓮中捉鳖 谢青梓这头刚喝了药,卫泽那头才又笑道:“算算时辰倒也是差不多了。你们且等着看好戏吧。这一场好戏,却是叫做瓮中捉鳖。” 卫泽说得神神秘秘,却又如此的一副胸有成足的样子,简直就是叫人没法子不满心好奇。 谢青梓看着卫泽这样,一面将蜜饯含住,一面又禁不住笑:“这是有援兵?” 卫泽“嗯”了一声,而后就才又细细的解释:“嗯,之前不是叫杨家人领兵出发了么?中途的时候,他们就该兵分两路了。” 话说到了这个份上,不只是谢青梓明白了卫泽的意思,就是沉星等人也是明白了。 沉星思考了片刻,而后便是又道:“一路去了金陵,然后一路返回来了?” 卫泽将一枚白子落下,而后便是承认了:“嗯,的确是如此。” 沉星又想了一会儿,然后便是又笑:“里应外合?这个法子倒是不错的。沈慎必是想不到这一点。到时候,腹背受敌之下,很快这一场战争便是会有个结果。” 如此一来,京城可安然无恙,金陵却是一下子元气大伤。 不管是暂时安稳,还是一口气的将金陵打下来,都是极好的。反正至少京城这边是不会有多大的损失的。 卫泽如此的计策,的确是算计得天衣无缝。 “不只是如此。”卫泽端起茶盏来,缓缓饮下半盏,而后便是才又道:“好了,圣上却是输了。看来棋艺却是应该再磨练磨练。” 沉星凝神看了一眼棋盘,而后便是又才道:“摄政王棋艺高超,我却是望尘莫及。” 谢青梓也是看了一眼,发现卫泽对着沉星的时候,却是半点也没留情,一步步的将沉星逼得几乎是根本就是没有落脚的余地。 这样的凶残下法,对一个孩子来说,却是有些太过了一些。 不过,谢青梓叹了一口气,而后便是替沉星抱屈:“你多大,圣上才多大?” “圣上将来是要掌管天下的,年岁大小并不能当借口。”卫泽认真的看着沉星,如此的说了一句。而后便是又笑:“圣上记住了,下棋不只是要看眼前,最重要的是大局。而且还要讲究一个气势。” “气势有了,能压得住对方,那么对方自是会被你的镇住,到时候气势上就先输掉了。气势上一输下来,自然计谋上也就处处不如你了。”卫泽微微一笑,眼底却是半点笑意也没有:“圣上更要记住,一步错,步步错。更不可因为一开始有优势就放松懈怠半点。” 卫泽如此的教导,沉星认真听着,思量着。虽然不知到底心里头明白了不明白,不过瞧着却是十分认真的。这样的沉星,叫人喜欢又心里发软。 而且谢青梓发现了一个事儿:原来卫泽教导起人来的时候,话倒是也不少。而且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是珠玑之言,叫人不得不信服。虽说未免有些严苛,可是却也是叫人觉得他异常的认真。 谢青梓忍不住笑着打趣了一句:“摄政王倒是还该包揽了帝师这个称号才是。如此认真,倒是叫人有些不知该说什么。” 卫泽听了这话,却是也是笑了,接着摇头打趣了一句:“不可如此,要知道,我却是不敢抢了老师的位置。不然岂不是成了和老师抢饭碗?这可就是欺师灭祖的大罪了。” 卫泽说得如此振振有词,谢青梓一下子没忍住笑出声来。 李素看了卫泽一眼,一副见了鬼的样子。那样子瞧着,显然是只觉得不相信卫泽会说出如此俏皮的话来。 那种感觉,怕像是重新认识了卫泽一般罢? 林语绯也是看着卫泽,全然是惊讶。 卫泽面对二人的诧异,却是半点的不自在也没有。反而是站起身来,亲自到了谢青梓跟前,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末了点头满意道:“的确是没见反复了。倒是不错。” 谢青梓看着卫泽这样,也是忍不住的有些诧异起来。卫泽今儿似乎是有些……特意的在做给别人看? 以往虽说卫泽也不是不体贴不细心,可是当着外人的面儿,多少也是收敛着的。鲜少如此外露。可是今儿……这简直已经是不能用外露来形容了,分明就是刻意。 所以,卫泽如此刻意的,是为了什么? 谢青梓认真思量着这个问题。 最后才看了林语绯一眼。 屋里就这么几个人……一一排除之后,似乎也就只剩下林语绯一个人合适了。 谢青梓的困惑,卫泽自然也是有所觉察。当即便是伸手在旁人看不见的角度轻轻捏了捏谢青梓的手腕,而后如此说了一句:“好了,别多想了。你只管好好养着身子才是。” 谢青梓知道这话是说林语绯的,当下只能点点头。 而此时,就像是卫泽说的,沈慎这头却是即将腹背受敌。 当背后出现了军队的时候,沈慎就知道自己的确是输了。 就算打进城里去,却也到不了宫门口。 两下夹击,他这点兵力根本就是不够看的。 沈慎看了一眼站在旁边的将军,而后叹了一口气出声缓缓道:“投降吧。咱们输了。” 对方脸色阴沉,神色很是难看:“投降又能如何?难不成事到如今还有活路?这是谋逆,而且——” “你妻儿都在金陵?”沈慎如此问了一句。 沈慎这个问题,显然是问到了关键之处,那将军的神色除了阴沉之外,就只剩下了担忧:“是啊。也不知我身死之后,他们会如何。” “金陵很快也会沦陷了。”沈慎叹了一口气,而后便是又笑了:“金陵那样的地方,虽说是易守难攻,处处都是退路,可是真要打起来,也只有节节败退的份儿。” “哪有那样容易——”对方却是显然还不相信。 沈慎摇头:“你还没看出来?卫泽这是铁了心要将金陵拿下了。我们这里一败,他即刻就可以从水路出发,不出三日就能带兵到了金陵城。到时候,主上也只能放弃金陵。” “那我们现在杀回去——”那将军几乎是立刻的如此言道。那急吼吼的样子,倒像是恨不得立刻插上翅膀飞回去。显然,也是的确担心自己的妻儿的。 至于说忠心……都到了这个地步了,忠心也是没用。 沈慎却是再度摇头:“他们既是从后头过来,你以为还给我们留了退路了?陆路肯定行不通,水路虽然可以走,可是咱们没船。总不能游水回去。” “那可怎么办?总归是不能就这么干等着。我记得,沈大人一家人也都是在金陵吧?”那将军急了眼,几乎是恨不得将沈慎抓过来摇一摇,好摇出一个办法来:“主上临行之后,只让我们什么都听您的,您如今倒是拿出个法子来。” “没有法子。”沈慎仍是摇头,面色却是平静的:“主上临行的时候,只怕也是告诉过你,此番若是我有什么异动,就即可杀了我吧?” 对方的面色一下子变得尴尬。 沈慎知道自己猜对了。当下哂笑:“他也这么跟我说的。你若是有什么不妥当之处,或是不肯听话,就杀无赦。” 这下,对方的脸色就有些不可置信了,好半晌才憋出一句:“这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沈慎一笑:“他对咱们谁也不放心。你还没看出来?” “所以,你若真想护着你妻儿,就投降吧。”沈慎笑容不减,眼神却是诚恳:“从咱们被派遣出来的时候,就注定咱们输了,更是回不去了。其实留在金陵,迟早也有被打上门来一日。现在不打,以后总归会。等到小皇帝长大了,腾出空来了,总也不会容许别人占据着自己的江山。” 先帝对李泾尚且还有些父子之情,可是……圣上对李泾,却是并无兄弟情义。 既是没有兄弟情谊,那么自然更不必多说了。 “你现在带着剩下的兵力投降,转头跟着回去打金陵。非但不会有事儿,而且功过相抵,卫泽应该不会计较。而后你再自请去边关守城。”沈慎缓缓的嘱咐分析,言语之中皆是从容和冷静:“虽说日后苦寒一些,再不像是现在这般,可总归是保住了性命,一家人也还能享受荣华富贵。日后有合适机会,总能再重新回来京城。” “大人这一番话……”对方迟疑了半晌,最后只拱手一拜:“大人想得周全,我竟是不知该如何报答大人才好。还请大人成全我,与我一同前去投降。到时候,大人或许可以跟我一同去,做我军师——” 沈慎这样,就算投降也是当不了官了。肯定就是个阶下囚的命。若是挂着军师头衔则不同,虽然算不得官,只是受他供奉,可却是性命无忧的。 沈慎听他这样说,也知道他是真心想感谢自己。当即却是摇头一笑:“多谢你了,只怕却是没有这样的机会。要知道,这一投降,我的性命必是不保。不过,你若真想报答我,便是日后多接济我父母银钱罢。不必多,不受苦寒饥饿就行。” 第463章 求情 沈慎这样的话,只叫对方是一头雾水:“这恐怕也不至于吧?就算大人是文臣,却也不至于就要殒命吧?就算如今的摄政王再怎么残暴,在这样的时候……就像是大人说的,毕竟朝廷缺人用,而且还想拉拢别人……” 不管如何,总归是不会太过残暴的。 至少沈慎不至于说就一定会殒命不是? 沈慎一笑:“倒是和这些无关。是一些死人恩怨罢了。” 对方一愣,下意识的就问出了心中的猜想和疑惑:“说起来,朝中一直说,大人当初投奔了主上,却是和一个女子有关……” “嗯。”沈慎平淡应了一声,而后又笑了:“不过也不全然是因为她。更多还是觉得不甘心吧。” 沈慎说得平静,可是在旁人听来却是只觉得诧异。 沈慎这样高洁的存在,怎么竟是也堪不破这些儿女情长么? 而同时又叫人忍不住的猜想:到底是什么样的女子,竟是能让沈慎如此的沉迷,甚至是为之做了这样的事儿。而且看着,倒像是今时今日,也是没有释怀的。 “说来说去,倒是和旁人没多大的关系。主要是我自己的问题罢了。”沈慎一笑,回头看了一眼,而后就催促道:“投降罢,不然只恐怕是来不及了。” 沈慎说完了这话,便是叫人鸣金收兵。 而那将军此时也是缓过劲儿来,看了一眼沈慎之后,又笑:“大人说得容易,不过我却是觉得,不到了最后一刻,总不该轻易放弃。不管如何,我会尽力保住大人性命。” 沈慎朗声一笑,竟是有几分豪迈之意流泻出来:“死又何惧?人生最苦,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这三样我都是体会过,所以死也好活也好,都无妨。” 沈慎自己大概是真不在意,将生死都置之度外了。 可是在旁人听着,却是只觉得是心酸不已。 连大人这样风光霁月的人都尚如此感叹,那他们这些人呢?大人看着如此高洁端雅,谁曾想背后却是又有如此心酸的体会? 不过眼下却也不是感叹这些的时候,鸣金收兵之后,便是着人前去投降——为了表示诚心,领兵大将军是亲自上前去的。 去的时候多少是有些紧张——看着城楼上那一些闪烁着寒光的箭头,便是只觉得下一刻自己几乎是就要被射成刺猬一般。 霍铁衣面对这样的局面,倒是半点也不觉得奇怪,当即朗声一笑:“识时务者为俊杰!这么多好儿郎,却是不该死在内战里头,死在自己的兄弟手里!纵是死,也该去边关!” 听见这话的时候,所有投诚的士兵也都是猛然松了一口气,总算是有了一点安全感:至少是小命保住了。至少是……不至于就要死在当下了。 至于以后是不是死在边关……那就是以后的事儿了。 霍铁衣其实心里头也是松了一口气的:虽说是里应外合瓮中捉鳖一样容易,可是这么多人真殊死拼搏起来,他们这头也是总要头疼一下的。 而在这个节骨眼上,每死一个兵将,那都是损失。边关的战役已是打响了,靠着现在仅有的兵力却是根本就不可能守得住。故而这头的战役一结束,还得抽调人手去边关才可。 自然,这个消息除了他和卫泽之外,也就只有几个心腹才知道。故而旁人看着轻松,他是只觉得心悬一线的。 每看着死一个人,他都是只觉得痛心得厉害。 霍铁衣说完这话之后,便是又问:“尔等可是真心臣服投降?” 自是真心臣服的。 霍铁衣按照规矩,只道:“尔等依次上前来,将手中兵器都是放下,而后听候安排即可。” 安排好了这些事儿之后,霍铁衣便是下了城楼,一路亲自进宫去传捷报去了。 卫泽当时还继续的在和沉星下棋。见了霍铁衣从外头进来,登时便是微微一笑,将手里的白子落下去:“看来是成了。” 霍铁衣大笑一声:“的确是成了。如此一来,咱们的兵力又能添一些。到时候胜算更大几分。” 卫泽点点头:“我去看看。” 说完这话他便是站起身来,打算过去亲自看看。这样的事儿,不亲自看一眼,总归是觉得不安心的。不过,卫泽还没走出几步,谢青梓便是出声:“等等,我有几句话想说。” 卫泽回头看了一眼谢青梓,其实心里头倒是已经猜到了几分谢青梓想说什么。不过,还是一笑:“嗯,我听着。” 那副温柔的样子,又将众人的眼睛都是闪了一下,叫人情不自禁的挪开了目光。 谢青梓也是情不自禁的避了一下,只觉得是莫名的有些心虚起来。而后,她叹了一口气,低声讷讷道:“还是出去说才好。” 这就是不想让人听见的意思了。 卫泽仍是点头,随后与谢青梓出了屋子。 留下的众人,心里头难免有些猜测。不过也没太往心里去——那毕竟是人家夫妻之间的事儿。 林语绯却是最为在意这个事儿的,盯着门口若有所思的想了好半晌。 谢青梓与卫泽出去后,便是人都是斥退了。末了她才轻声开口问道:“这次带兵过来的,是不是有沈慎?” “嗯。”这样的事儿,必是瞒不住的,故而谢青梓也没打算瞒着,当即也就承认了。 卫泽看着自己承认之后谢青梓面上明显的出现了一丝丝犹豫之色。当下也就伸手替她拢了拢耳边的碎发:“想说什么就说吧。我听着呢。” “你会如何处置沈慎?”谢青梓得了卫泽的鼓励,到底是鼓起勇气的将心头的话问了出来。 倒也不是她放不下沈慎,只是这么多年了,沈慎为她做了那么多的事儿。纵然是没有了情分,总归她也盼着沈慎能好的。 况且,沈慎之前着人送的提醒,和这次送来的解药,都是该回报的。 只是这样问出来,她多少担心卫泽是会介怀的。 可是即便卫泽会介怀,她也不得不问,不能不问。 “你别多想,我只是——”不过,顾虑着卫泽的感受,她还是出声解释了一句:“我对他并无别的心思,只是觉得……毕竟……” “不必多说。”卫泽却是伸手直接点住了谢青梓的唇,不让她再继续解释下去。旋即一笑:“我虽度量不大,不过也不是什么事儿都不讲道理。你对我的心意,我都知道。你对他无意,我也知道。你为何会问,我也明白。” 听着卫泽这样一说,谢青梓登时松了一口气,而后便是情不自禁的道:“你真好。” 卫泽收回手的时候,趁机在谢青梓的下巴上婆娑了一下,算是小小的吃了个豆腐。而后才又答谢青梓之前问的那个话:“这个事儿却是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的。不过,既是主动投降,那倒是也不至于就丢了性命。只是,他以后大概却是不能再掌权了。” 对于不能掌权这一点,谢青梓却是早就心里明白了——毕竟经历了这样的事儿之后,谁也不会放心再让沈慎掌权的。 有句话说得好,一次不忠,百次不用。沈慎自从当初投奔了李泾之后,便是已经等于是叛徒了。而如今叛徒再投降…… 难免叫人觉得忠心不够。 而这样的人呢,也是难以叫人信任。 谢青梓只在意沈慎是不是还能保住性命——沈慎还那么年轻,又那般有才华,若真就这么殒命,本身就是一种可惜。 况且,沈慎还有家里人,更是连娶妻生子都是不曾,更是叫人觉得不忍心。 且不说活着日后会是什么样,可是活着总归是比死去好的。 “不过,若真都想要处死沈慎,我只怕也是不好拦着——”卫泽实话实说。或是应该说,他就不愿意去拦着——沈慎这样对谢青梓痴情不改,他纵然是不至于为了这个生气或是和谢青梓如何别扭,不过……心里总归是不自在的。 总觉得像是自己的东西被人觊觎了。 若是对方死了,这样的觊觎和些微的不痛快自然也就消失了。 所以,他是打算不去管这个事儿的。死也好,活也好,只看沈慎自己的运气。 谢青梓听着卫泽这样说,心里却是一沉。犹豫片刻,她还是叹了一口气:“我欠下沈慎诸多人情,不还上总归是于心难安。只是我一个女子,又有夫婿,开口替他求情到底不好。故而,我只能求助与你,卫泽,你能不能——” 你能不能,留下沈慎一条命? 这话说了一半,谢青梓却是又说不下去了。心道:这样的请求对于卫泽来说会不会太过为难了一些?倘若太过让卫泽为难,她又如何说得出口? 卫泽看着谢青梓这样,倒是生出了几分心疼来。末了他叹了一口气,缓缓开口:“我不能与你保证。但是我会尽力。” 顿了顿,又道:“若是你想见他一面,倒也不是不可以——” 谢青梓听着这话,心里也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样的复杂心思,最后却是断然摇头:“不,还是不见了。既是早就说清楚了,再见也是没有必要。我纵然替他求情,也不过是顾念昔日他与我的恩情罢了。” 第464章 遗言 卫泽见到沈慎的时候,沈慎纵已是沦为阶下囚,却还是那一副从容的样子。 还是金陵使臣大人的架势,还是一样的风光霁月,温润翩翩如君子。 沈慎这样的皮相和这样的气韵,分明就是叫人觉得……真真儿的就是天生是美好的。看着沈慎,仿佛美男子的定义就一下子得到了解释。 卫泽心头想,若是沈慎和他不是都喜欢上谢青梓,成了某种意义上的敌人的话。或许他也会欣赏和喜欢沈慎的——沈慎能得了李泾信任,又在短时间内得了这样的体面和官位,本身也足够说明沈慎的才华了。 只可惜的是…… 沈慎和他,从一开始就是站在了对立面。 从他决定得到谢青梓的时候,便是已经注定了他们是敌人。 而如今,大概这一场对决,也终于是要落下帷幕了,也终于是分出了胜负了。 卫泽想着,唇角微微的就泛起了一点弧度来。甚至神态都是温和了几分:“好久不见,沈慎。” 卫泽只叫沈慎名字,而不是叫他沈大人。 于是沈慎就想:如此的话,大概卫泽是从来看不上他的那些所谓官职的。或者,卫泽从未曾正眼将他当做过对手吧。 也是,如今静下心来仔细的想想,他和卫泽之间的差距也的确是极大。 他做了那么多,始终都是还追不上卫泽。 卫泽这样耀眼的存在,就像是天上的太***本就是可望而不可及吧。 只是微微一愣神之后,沈慎就也是微微一笑,这么一笑,他整个人都似乎是被一种温润的光笼罩住,耀眼却也并不刺目:“摄政王。” 他本是也该以姓名直呼卫泽的,不过想了一想之后,他到底是觉得自己如今只是个阶下囚,还是该配合一些,认清楚自己的身份才好。故而,斟酌之后才只如此称呼了一句。 卫泽看着沈慎如此,倒是觉得沈慎变化颇大,当下他也就是直白的说了自己的看法:“许久不见,沈慎你却是变化不少。” “这话,也不知是讥讽还是?”沈慎一愣,而后一笑,又如此问了一句。 卫泽坦然承认:“是夸赞。如今你看着,倒是担得起君子如玉,宠辱不惊这句话了。” 卫泽如此的夸赞,沈慎听着这话,只觉得是几乎有些受宠若惊的:“能叫摄政王改观,倒是我的荣幸。” 说完了这话,两人都是没说话,气氛一下子就冷凝了起来。 卫泽在沈慎面前缓缓坐下来。 沈慎替卫泽倒了一杯茶。 卫泽端起来缓缓饮一口,半晌才又出声:“我听说,此番投降却是你的意思。没想到你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嗯。”沈慎承认了,旋即自嘲一笑:“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还拖上这么多人的性命。我却是没有那样的胆量和狠辣。” “说起来,若是李泾再英明些,今日结局也未必是如此。”卫泽说了句大实话,语气里又几分可惜:“你才华不浅,可惜所跟非人。” 沈慎听着这话就是情不自禁的笑出声来,末了才叹气摇头道:“都说是时势造英雄,可是同样的,像是我这样的失败者,不也是时势注定了?我与你不同,你有选择的权力,我却是……”没有。 说到了最后,沈慎的声音已是几不可闻,也看不出他面上到底是遗憾还是觉得无奈,更多的只是一种平和。 无所谓的平和。 事到如今,也的确是无所谓了。 沈慎心想,到了这一步,输赢无所谓了,谢青梓无所谓了,就是其他什么都是无所谓了。再多想下去,他只觉得什么都是无所谓的。 他能做的都是做了,到了这一步……却是真的已经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卫泽听着沈慎这样说,仔细想想,似乎沈慎运气的确是不怎么好——他最初一心科举,可是科举却是还没去,就出了李泾叛乱的事儿。接着沈家便是举家去了金陵。 这样的情况下,沈慎如何有选择?再加上他当时对卫泽做的,大约也是卫泽会选择为李泾效力的缘故吧。 卫泽笑笑,将杯中剩余茶水一饮而尽,而后才又出声言道:“时也命也,这话原也没错。” “是啊。”沈慎笑笑,收敛了神色后认真问卫泽:“若是我当时比你强,你还与我抢我么?” 沈慎虽没说个明白,不过他和卫泽都是明白,说的却是谢青梓。说的却是当初卫泽即便是在他和谢青梓定亲的情况下,仍是选择不收手,仍是选择横刀夺爱的事儿。 这大概就是沈慎如今解不开的心结了吧。 想着既是要死了,那么也该问个明白才是。 卫泽看着沈慎,倏地笑了。良久才收敛了笑容,轻声的说了这么一句话:“情至深处,难以自已。不知这话你听过不曾?” 沈慎没听过,不过却是明白了卫泽的意思。 卫泽的意思很简单,决定他出手不出手坚持不坚持的,并不是权势什么的,而是他对谢青梓的喜爱之情。 沈慎一声轻叹,却是颇有些怅然的味道:“我却是明白了。” 卫泽笑笑:“你可还有什么话要说?” 沈慎一挑眉,本想问:莫非是遗言么? 不过话到了嘴边又咽下去——这会子说不说这话,却是根本就是一点也是没用的。说了,反而显得他好似很在意一般。 故而,最后她就什么也没说。 沈慎叹了一口气:“也没有别的什么了。我父母家人,待到攻破金陵城之后,还望摄政王莫要为难他们,放他们一条生路才是。” “祸不及家人,这一点,你放心。”别的卫泽或许无法保证,可是这件事情,他却是可以保证的。而且,他也没打算要对沈家如何。 他和沈慎之间的恩怨,本也就是他和沈慎的事儿。 沈慎诚心道谢:“多谢你了。” 卫泽没应——他觉得这个事儿却是和他没关系,他也没做什么,却是根本就当不起沈慎这句感谢。 故而,他不应。 沈慎又问起别的事儿:“大军什么时候出发?几日能打下金陵?我们投降的消息可会传回去?若是可以,尽量不要传回去才好。毕竟,李泾不是什么大度之人,只恐怕他迁怒我们这些人的家人。” 沈慎考虑很是周全,卫泽听着,不由得想:若是沈慎能为这边所用的话……倒也是中流砥柱了吧。 不过,可惜了。 卫泽摇摇头:“这个事儿我却是不敢保证。” 毕竟,这么多人看着,保不齐现在这个事儿已经是到了李泾的耳里了。 到时候,李泾会如何做,谁也说不清楚。 而后,卫泽又觉得这么说似乎也太冷漠了一些,于是又补上一句:“不过我这头,会尽量瞒着。至于几日,我心中给的是十日。不会太久。” 沈慎点头,心知肚明卫泽这是不打算给李泾喘息的机会了。 当即,沈慎叹了一口气,旋即又一笑:“如此,我再无牵挂了。” 卫泽一颔首,而后起身:“那我便是去了。你在此处,他们也不会亏待你。若是想要什么,只管开口。” 沈慎点点头:“不知我可否见一见谢青蕊?” 这个要求倒是让卫泽一愣,不过随后他一颔首便是答应了:“当然可以。” 沈慎道谢:“多谢。” 卫泽出了屋子,就吩咐人去请谢青蕊来——至于谢青蕊来不来,他却是没说可以让谢青蕊选择。而这样做,李润会不会不痛快,更是不在他的思量范围之内。 谢青蕊听见内侍说是沈慎想见她的时候,着实是愣了好一阵子才算是回过神来。 而后谢青蕊猛然站起身来,几乎是脑子里一片空白的,只下意识问:“沈慎被抓住了?如今关押在何处?” 内侍一一答了,而后催促:“天不早了,鄂王妃还是先去吧。不然就要等到明日了。如今这般,却也不知明日是个什么情形,还能不能见了。” 谢青蕊一听这话,越发的六神无主。而后,便是匆忙道:“那我这就去——” 最后,谢青蕊甚至是连衣裳也没换,头发也是一个家常的发髻,脂粉未施的匆匆跟着内侍出了门。 巧的是,谢青蕊这头出门,那头李润没多久就是回府了。李润此番受了一点轻伤,被流矢射伤了胳膊。 如此,李润自然也就知道谢青蕊出府去见沈慎的事儿了。 沈慎对于李润来说,就是一个不可触碰的禁忌。本来他就觉得李润和谢青蕊之间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本就十分介怀。此时听说谢青蕊去见沈慎了,登时就只觉得心口上的伤口被猛然撕裂开来,血粼粼的根本就是止不住的疼。 疼痛之下,伴随而来的就是暴怒。 李润几乎是顾不得胳膊上的伤痛,几乎是顾不得太医还在给自己处理伤口,伸手就将面前的桌子掀了,而后赤红双目问:“沈慎关押在何处?” 看着李润那样子,他竟是要去找沈慎一般——与其说是找沈慎,看着那架势,倒更像是要抓奸。 第465章 错愕 谢青蕊见到了沈慎的时候,几乎当即就是一愣。 这和她想象之中的情景倒是有些不一样。 要知道,谢青蕊觉得沈慎如今是阶下囚,只怕是过得很是不好。可是待到去了一看,才知道原来……沈慎现在的情景也并不是想象之中的那般。 至少和落魄凄惨相去甚远。 毕竟,有了卫泽的嘱咐,谁敢亏待了沈慎? 沈慎喝的是最好的茶,燃的是最好的香,就是点心什么的也是一应俱全。甚至连纸笔都是有的。 沈慎见了谢青蕊,似乎也有些不大自在,抿了一抿唇角这才缓缓道:“蕊表妹,好久不见。” 谢青蕊听见沈慎的声音,这才算是缓过劲儿来。当即又笑了一笑:“慎表哥,好久不见。” 沈慎露出笑意来,做了个邀请的姿势:“蕊表妹请坐。” 谢青蕊坐下,而后打量了沈慎一眼,心头难免有些疑惑。 沈慎看出谢青蕊的疑惑来,当即一笑:“怎么了,蕊表妹这是觉得我不像是阶下囚?” 谢青蕊点了点头,旋即又苦笑了一下:“我以为,你肯定是吃不少苦的。不过如今这样看来,却是甚好。看着你没吃苦,我心头也总算是放心了一些。” 谢青蕊这话太过实诚,以至于逗得沈慎不由得越发笑容深了几分。 而后沈慎诚恳的对着谢青蕊道谢:“多谢蕊表妹的关心了。蕊表妹对我的关切,我心中感激不尽。” 谢青蕊面上微微红了一红,抿了抿唇角之后,才又道:“你叫我来,是想——”顿了顿,却是不等沈慎回答,便是又直接的开口道:“若是帮你逃走只怕是有些难,需得从长计议才是……” 谢青蕊这话反而是让沈慎一下子愣住了,且是好半晌都是没反应过来。 显然谢青蕊这是误会了他的意思了。 “我并未曾想过要出逃。”沈慎轻笑着解释了一句,而后又缓缓道:“就算要出逃,我又如何会牵扯你进来?要知道,你现在有自己的丈夫婆家,若是因为我牵连进了这样的事儿,你日后的生活,便是犹如陷入了万丈深渊,只会万劫不复。” 沈慎叹了一口气,认真的看着谢青蕊:“我担不起那样的责任,也不敢冒那样的险。最重要的是,我又为什么要逃呢?不过,你有这样的心思,我着实应该跟你说一声谢谢。” 谁也没想到,谢青蕊竟是会如此对他。他仔细想想,只觉得自己也不曾对谢青蕊做过什么,甚至连话也不曾多说过几句,如今只觉得是有些受宠若惊。 谢青蕊听着沈慎这样的话,心头登时沉了下去,而后才又才问:“你是因为谢青梓才如此的?” 沈慎被这话问得一顿,随后笑着摇头:“却不是。” “如果不是,你又为何说出这样的话来?就是因为她没嫁给你,所以你才会如此的颓丧,以至于竟是生无可恋了罢。”谢青蕊只是不信,连珠炮一样说出了这样的话来。而后才又苦口婆心的劝道:“慎表哥如此又是何必?不过是痴心错付罢了。为了她,却是根本不值得的。” 沈慎听着这话,看着谢青蕊急切的样子,既是觉得她说得不对,却又觉得不忍心反驳她。最后只能是叹了一口气,轻声道:“话却是不能如此说。如何与她有关系呢?这些事儿,和她却是没什么关系的。” “事到如今,你仍是护着她的。”谢青蕊苦笑一声,眉头蹙紧:“她害你还不够么?若不是因为她,你又如何会有今天这样的局面——” “有今日的事儿,却是我自己咎由自取,和青梓又有什么关系?”沈慎见谢青蕊如此的认定了这件事情,便是也不知该说什么好。最后就只能是拔高了声音,几乎是语气严厉。 或许仍是有些下意识的不愿意旁人诋毁了谢青梓,或许仍是有些下意识的保护谢青梓,又或者只是单纯的说起这些事儿就有些心烦。沈慎意识到自己语气太过的时候,只觉得是有些歉然。 沈慎旋即又只跟谢青蕊道歉:“我的语气不大好。你也别太在意了。” 谢青蕊叹了一口气,忽然也觉得再说这些怪没意思的,便是扭开头去不再看沈慎那副歉然的样子,只是低声道:“其实是怎么也不要紧,总归是和我无关的。你也是不愿意让我过问的。” 谢青蕊这话听着甚至有那么几分哀怨的味道。 沈慎忽然就不知该如何接这话了。 谢青蕊自己或许也是意识到了。旋即便是忙又一笑,如此补上一句:“你我虽然是认识不久,可是……我总归是惦记着你在金陵时候对我们母女的照顾。故而,我心里是拿你当亲哥哥一般的。” 沈慎微微松了一口气,而后又笑:“既是如此,那就是再好不过了。” 谢青蕊笑笑,没再多说一个字。 沈慎看着谢青蕊,也是多少有些尴尬。 谢青蕊掩饰一般的问:“那今日你叫我来是为了——” “我死后,沈家那头,还请你多多照拂一二。还有,请跟姨妈说,就说……我母亲那里,请她多多的开解我母亲才是。”沈慎笑笑,如此的言道。看着他的神色,倒是半点都没有介怀的意思。 谢青蕊听着却是只觉得心酸无比。 这种感觉着实是不大好。 谢青蕊几乎已是不敢看沈慎了。总觉得一看沈慎那温润的笑容,她就立刻能哭出来。 “除此之外也没有别的事儿了。”沈慎笑了一笑,替谢青蕊倒了一杯茶水,而后便是道:“时辰也不早了,你该回去了。说起来,当初我离京时,你来送我。如今,我沦为阶下囚,也是你来看我。” 谢青蕊捂着眼睛霍然起身,几乎是不敢再听下去,她扭过头去匆匆往外走,一开口就难掩饰哽咽:“总还没到了最坏的地步。” 看着谢青蕊走到了门边,沈慎又再一次的轻声开口:“去吧。从前的那些事儿也都忘记了吧。我着人将那几个地痞已是处置了。” 谢青蕊听着沈慎这样的话,脚下几乎是因为这个话一下子的就顿住了,犹如挂上了千斤坠,抬不起,放不下。就这么的僵在了原地。 谢青蕊艰难的回过头去,不可置信的看着沈慎。 沈慎只是微微浅笑:“去吧。” 沈慎神色是从容的,笑容是温暖的,只是看着便是叫人从心底洋溢出了一股暖意融融来,这暖意将僵硬和难堪驱逐,最后只剩下了释然。 谢青蕊张了张口,却是一句话都是说不出口来。最后,她轻叹一声,也不再多说,一转头出了屋子。虽未曾回头,不过到底是在踏出门口的时候,她还是出声道:“谢谢。” 这一声谢谢,仿若是清风拂过,又仿佛是那一点浅淡的芬芳,被风一吹就散了,再寻不见踪迹了。 沈慎也不知究竟听见了没有。 谢青蕊走后,沈慎面上的那点笑意还是到底是落了下来。 喟然一叹,那一点叹息就这么渗进心底去,衍生出无限的落寞来。 谢青蕊出了屋子后,便是停住脚,几乎是被抽空了浑身的力气一般,靠在一旁半晌都是回不过神来。 虽然沈慎说得很是含糊,不过她心里却是明白沈慎说的是什么事儿的。 除了诧异沈慎为何会知道这件事情之外,她更诧异的却是沈慎在知道了这件事情之后,竟是会做这样一件事情。 她揣摩不透沈慎的心思。不明白为什么沈慎会做这样的事儿。 想着想着,眼泪就这么落了下来。 谢青蕊一把捂住了脸颊。只是眼泪却仍是肆意的往下落,怎么也是止不住。 就在谢青蕊哭得伤心时,李润阴测测的声音响起:“他要死了,你就这么难过?” 谢青蕊一听见李润的声音,几乎是立刻的就止住了声音。饶是上一刻还止不住的想哭,可是这一刻却还是所有的声音都是被哽在了喉咙里。 错愕抬头,谢青蕊就看见李润阴沉着脸站在自己面前,也不知道盯着她看了多久了。 李润挡住了所有光线,故而便是在墙上投射出了一片阴影来。 谢青蕊缩在李润的阴影里,只觉得一股寒气就这么顺着自己背脊慢慢的爬了上来,以至于让她整个人都是有些情不自禁的瑟缩起来。 那种感觉,用毛骨悚然也是不为过。 谢青蕊说不出话来。 李润却是不肯就这么放过谢青蕊,当即缓缓言道:“你还没回答我,是不是他要死了,你果真如此的伤心?以至于大庭广众之下,哭得如此伤心难遏?” 谢青蕊心里比谁都明白,倘若果真她敢说一句这样的话,承认了李润这样的说法。只怕李润是能当场就叫她碎尸万段。 谢青蕊打了一个寒噤。 然后看着李润阴沉得几乎都要浸出寒霜来的面色,下意识的就摇了摇头,讷讷的道:“当然不是。” “那是什么?”李润冷笑了一声,不依不饶的问着这话。 谢青蕊嗫嚅着却是答不上来。 第466章 薄情 李润看着谢青蕊,“撒谎。” 谢青蕊摇头:“何曾撒谎过。我的确不是因为这个才哭的。” 李润看着谢青蕊胡乱将面上的眼泪抹去,而后才又缓缓道:“既是如此,那你为何哭?青蕊,难道现在你都还不肯和我说实话?” 谢青蕊沉默片刻,只道:“我并不是因为对他有什么不该有的情愫才哭,而是只单纯觉得,他帮了我,我却是帮不上他什么,觉得难过罢了。” 顿了顿,她却是清楚知道李润是肯定会继续在这个事情上纠缠不清的,可是现在却不是纠缠这个事儿的时候。 故而,很快谢青蕊就又低声道:“我想进宫一趟,有什么是让咱们回家再说,你看——” 李润看着谢青蕊,良久都没说话。 谢青蕊抿着唇,却是坚持。 纵然是明知李润在等着她的解释,纵然知道李润此时是暴怒的,可是……沈慎的性命都要没了,她如何能坐视不管? 或许若是沈慎没替她做什么也就罢了,可偏偏沈慎却是替她做了那样的事儿。 就算是只当回报,她也应当竭力的去帮沈慎一回。 李润和谢青蕊对视了半晌。 末了才又缓缓的道:“既是如此,那你便是去吧。” 李润说完这话,便是转身就走,姿态竟是颇有些决绝的味道。 看着李润这般,谢青蕊心里头颇有些不好受。只是张了张口,却是根本说不出别的话来。 而也就是此时,谢青蕊才看见了李润胳膊上的血迹。当下一顿,立刻便是拔腿就追了上去——之前若是没看见李润受伤了也就罢了,如今看见了,她如何还能坐视不管,如何还能心安理得的离去? 李润却是走得飞快。 谢青蕊几乎是一路小跑才算是堪堪追上。追上之后,她唤了一声,“王爷” 李润却是只不理会,反而是走得越发的快了。 谢青蕊眼看着要追不上,只得伸出手去抓住李润的袖子。也顾不得旁人会不会听见,或是看见了会怎么想。她只苦苦哀求道:“等我回来之后,再与你详细说明情况好不好?到时候,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 李润脚下顿了顿,但是没有回头,也没有开口。 谢青蕊仍是继续哀求:“好不好?好不好?你等我回来——” “不是要进宫去?”李润最后到底还是开了口,却是只说了这么一句话。 谢青蕊知晓李润这算是默许了此事儿。当下几乎是有些喜出望外。 末了,她才又问起了李润的胳膊:“你的胳膊怎么了?” 李润默默抽回袖子:“无妨,死不了。我便是先回去了。”说完这话,李润仍是直接就走。 这次谢青蕊却是没追上去。 李润此时心结难解,而她仓促之下也无法过多解释,故而只能就先这般。 谢青蕊转头进宫。 谢青蕊是要求见谢青梓。至于目的么,几乎也算是一目了然。 然而谢青蕊却是吃了个闭门羹。 得知谢青蕊急匆匆的过来,谢青梓几乎是立刻就想到了沈慎。也自然立刻就猜到了到底谢青蕊是想做什么。 谢青梓叹了一口气,而后便是直接道:“去吧,告诉他们一声,就说……我这会儿刚吃了药睡着了,也不知什么时候才会醒,故而就不见任何人了。” 谢青蕊听闻宫人如此说,倒是还有些不可置信:“她不见任何人?” 宫人只点头。 谢青蕊随即难免就想岔了:为什么谢青梓竟是不肯见自己?这样的心思……是心虚?还是不想插手这个事儿? 越想越是恼,谢青蕊干脆便是冷笑一声:“既是如此,那倒是有趣儿了。我还偏要见她不可。我就在这里等着吧,等她什么时候醒了,我再什么时候求见。” 这就是要死磕到底的意思了。 谢青梓听了这话,立刻便是有些哭笑不得起来。 而后谢青梓看了一眼天色,到底是有些不忍心叫谢青蕊真一直这么等着:眼看着天就要黑了,谢青蕊难不成还在宫里过夜? 而且她是了解谢青蕊的。既是谢青蕊如此说了,那么谢青蕊必是会真一直等着的。 她不想和谢青蕊比试耐心。 故而沉吟片刻后,她就干脆的道:“既是如此,那就让她直接回去吧。就说我不想见。” 不过不等宫人过去禀告,谢青梓就又改变了主意,叹了一口气道:“罢了,还是叫她进来吧。” 这件事情却也是不好闹大了的。故而……自然还是不能真让谢青蕊那样等着。 谢青蕊进来之后,就看见谢青梓坐在那儿喝着茶,当即她就是冷笑了一声:“果不其然就是借口。不是喝了药睡死了么?” 谢青蕊如此的不客气,自然多少也是有些叫人觉得难堪的。 不过谢青梓也不大在意,而后便是一笑:“是啊,明显也不过是不想见你罢了。只是你却是看不出来,故而……我也只能见你。” 这话是大实话,更叫谢青蕊难堪。 谢青蕊没有谢青梓这样好的心态,当即只气得咬牙。只是想着沈慎,她就只深吸一口气,将心头的怒火压下去:“无妨,其实也不必太过多说。我只问你,我要救沈慎,你是出力还是不出力?” 谢青蕊这话问得足够直白。 谢青梓直接摇头:“我不出力。因为我什么都做不了。” 谢青蕊霍然起身,怒目瞪着谢青梓:“你怎能如此薄情?” “薄情?”谢青梓叹了一口气,而后便是又看住了谢青蕊:“那你告诉我,我是能做什么呢?是能去跟着你劫了沈慎出京城,还是去叫圣上放人?还是去死跪磕头,替他谋得一线生机?朝廷大事,你也好,我也好,都是做不得数。” “反倒是我若出面,沈慎却是必死无疑。”谢青梓看着谢青蕊,缓缓的将最关键的地方点明了:“你要明白,你我真为了沈慎如何如何,我这头,卫泽过不去心底那个坎,他必是会不喜沈慎。而你那头,李润同样如此。别叫沈慎没死在他自己犯下的过错里,却是死在了你我的一片好意里才好。” 话说到了这个地步,也该是说得足够明白了。 只是显然谢青蕊并没有往心里去,反而是只道:“借口罢了,都是借口。不想出力就不想出力,何必说那么多?” “那好,你告诉我,你打算如何做?”谢青梓冷笑一声,只觉得谢青蕊是冥顽不灵。这样的道理何等的浅显?可是说得这样直白,谢青蕊都还是听不进去。 谢青蕊沉声道:“不拘软磨硬泡,总归是要救沈慎的。” “既是如此,那你就在我这里呆着,好好想想到底你说得对,还是我说得对吧。”谢青梓站起身来,温和的笑笑,而后便是侧头吩咐宫人:“将鄂王妃好好的看管着,不拘是出了什么事儿,我都要你们的命。” 谢青梓这话着实也有足够威慑力,至少谢青蕊真被看管的时候,不管逃跑还是怎么的,必是做不成的。至于如何看管,谢青梓是不在意的。 只要不出事儿就行。 谢青蕊勃然大怒,瞪着谢青梓:“你敢?” 谢青梓却是已经出门去了了。而后这屋子门一关,也就只剩下了几个宫人。 谢青蕊大怒,几乎是克制不住情绪:“你们若干拦着我,我就撞死在这里,到时候看你们如何交代。” “无妨,她若要撞,便是只管捆着她的手脚。她若要咬舌,就只管塞住她的嘴巴。”谢青梓在外头听得分明,便是如此的接了一句。气定神闲,宠辱不惊的语气,听着就叫人觉得……心里头发堵。 反正谢青蕊心里,是就没痛快得了。 谢青梓将谢青蕊如此关在了屋里之后,倒是长长的松了一口气——说句实话,她觉得卫泽既是答应她了,那么必定会竭力保住沈慎的性命。 反倒是谢青蕊如此做,根本却是叫人为难得紧。 谢青蕊如此的态度,根本只会害了沈慎。毕竟李润那脾气……根本就是不可能会容忍谢青蕊百般替沈慎求情。 真触怒了李润,李润咬死了要杀沈慎,卫泽又能如何?难不成为了这么一个叛臣贼子和李润撕破脸? 这自是不可能的。 故而……这样的事情就不能发生。 哪怕是真关着谢青蕊又如何?横竖只要沈慎的性命保住了,那也就够了。 谢青梓如此想着,无视了里头谢青蕊的叫喊,直接穿过走廊离开了。不过她倒是也记得吩咐了一句:“去一趟鄂王府,就说鄂王妃见我身子不适,故而留在宫中陪伴。” 至于什么时候归家,那就看谢青蕊什么时候想明白,或是什么时候沈慎的事儿告一段落了。 反正……李润最近也是忙碌不已,故而倒是也不担心影响了他们的夫妻感情。 谢青梓做完了这些,只觉得的是头疼。且心头也的确是担心沈慎命运。当即揉了揉眉心,叹了一口气:“只盼着大家都是好好的才好。” 这个大家,自然是包括了沈慎的。 第467章 展眉 谢青梓这头关住了谢青蕊,卫泽那头也是很快就知道了缘由。 卫泽彼时正在和霍铁衣陆夜亭商议出征的事儿,听见安顺禀告,也只是微微一顿,而后就颔首道:“知道了。无妨,去鄂王府说一声就是。” 陆夜亭倒是抽空问了一句:“这是怎么了?好好的竟是将谢青蕊关在宫里做什么?发生了什么事儿不成?” 卫泽笑笑,言简意赅:“这个事儿回头再说。先说出征的事儿。” 霍铁衣实话实说:“也没什么好再商讨了。横竖出了门,咱们现在说的,都未必是能用上。毕竟,出去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咱们谁也吃不准。” “你出门时候,倒是可以将沈慎带上。”卫泽如此言道,而后便是又笑了一笑:“如此一来,真要硬攻的时候,多少也有些帮助。” 霍铁衣却是一下子就看出了卫泽的心思:“怎么,你想救沈慎?” 卫泽没有否认,也不曾承认。 霍铁衣哪里还有不明白的?沉吟片刻之后到底还是诧异:“没想到你会这样做。” “沈慎那个人……我不太喜欢。”陆夜亭直白道:“说机灵吧,却又有些迂腐。他做的那些事儿……” “沈慎此人,执念太强。且到底是年轻了些。”卫泽笑笑,而后如此的说。末了,他才又道:“才华他是有的,只是执念太深。而且当初的事儿,说来说去却也是有我的不是。” 虽说没有他沈慎不一定执念就能混得多好,可是却也的确是因为有了他,所以沈慎才会在那个时候毅然效忠了李泾。 “不管如何,他总归也罪不至死。”卫泽最后做了这么一个结论。 陆夜亭也就没再多说。 霍铁衣颔首:“那就带上他。” 只是谁也没想到,这样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沈慎却是拒绝了。 还拒绝得十分干脆。 卫泽听了这禀告,只愣了一下,旋即便是明白了沈慎的心思。 于是,卫泽又去见了一见沈慎。 沈慎见卫泽过来,还有些诧异:“摄政王怎么过来了?” 卫泽坐下,“自是为了你而来。你竟是不愿回金陵?” 沈慎颔首承认了:“的确是不愿回金陵。” “为何?”卫泽直白问:“你竟是不想要命?”若是跟着去一趟金陵,不管是能不能帮上忙,这性命都是保住了的。 所以这样的事儿,怎么看沈慎似乎都是没有理由拒绝的。 卫泽如此问,沈慎也答得直白:“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投降,是不愿造成过多杀戮。是为那么多将士的性命。而如今,让我回去屠戮旧主,我却是不能也不愿。” 这就是所谓的气节了。 沈慎如此的回答,也在卫泽的意料之中。 卫泽甚至笑了一笑:“到底文人与武将不同。”文人未曾经历过生死,总将气节看得比生死更重要。反倒是他们这些在刀尖上打滚的人,分外重视自己的性命。真到了关键的时候,于是两拨人的选择就是截然不同起来。 沈慎也笑,神色很是坦然:“我也不过是不希望百年之后,留下的都是骂名。”纵然是走错了路,可有些东西总归还是要去坚持。 “哪怕身死也无谓?”卫泽挑眉,似乎是有些不能理解。 不过,事实上,这样的事儿倒也不是不能理解的。 只是李泾那样的人不值得。 沈慎的回答是微微摇头。 卫泽也就没勉强。起身走了出去。 夜里他和谢青梓主动提起了这个事儿来:“沈慎到底是迂腐了一些。” 谢青梓犹豫片刻,到底还是打消了心头去劝说沈慎的心思,末了轻叹一声:“他从小便是那般。如今……倒是越发的追求这些了。” “人各有志,却不好强求。”卫泽看住谢青梓,缓缓的说了这么一句话来。听着既像是劝说,又像是提醒。 谢青梓看了一眼卫泽,倒也明白他的意思。旋即一笑:“你的意思我都明白了。这是他自己的选择,你救不了他,也是无可奈何。” 卫泽这分明是在提前让她心里有点儿底。以免到时候竟是毫无心理准备。 对于这个事儿,她也是看得明白:不管她怎么想,事情关键还是在沈慎自己。 若是沈慎自己一心求死,那又能如何? 她也不愿叫卫泽为难,故而一句话也没有再多说。 这件事情也就这么的暂且告一段落。 因了沈慎自己不愿意去,第二日大军出征之后,谢青梓就将谢青蕊直接送回家去了。 而李润此时已是高热烧到了迷糊不醒了。 谢青蕊几乎吓得六神无主,连声叫人去请太医。 鄂王侧妃刘氏看了谢青蕊一眼:“王妃不必操心。昨儿就已经是请太医来看过了。如何敢磨蹭到今日呢?” 刘氏的语气淡淡的,听着有些怪怪的。 谢青蕊斜睨一眼,在这个关头也没功夫和心思计较,只道:“昨儿和今日情况如何相同?” 谢青蕊顾不得此时自己也是有些狼狈,只是守着李润。 至于宫里,谢青梓却是替霍铁衣在抄写经文。 霍铁衣此番出征,也不知会否顺利。她心里的担忧可想而知。只是她也不能做什么,故而只能抄写佛经,诵经祈愿罢了。 林语绯就是这个时候来辞行的。 谢青梓只看了一眼林语绯,就同意了:“此番你回去照顾父母,却也是行孝顺之事,理应表彰。你只管放心去,若是缺什么少什么,叫人开口就是。” 这话肯定是客套话的。 林语绯笑笑:“说起来,我回去还得多谢惠华夫人呢。” 谢青梓只装作听不明白:“却是不必多谢。不过是一句话的功夫罢了。” 林语绯前脚刚走,李素就过来了。 谢青梓笑看李素:“凌波郡主倒是动作极快。” 李素蹙眉摇头:“我还什么也没做呢。我感觉,她倒像是知道了我们的计划似的。” 谢青梓一愣,沉吟片刻后,只摇头:“不管她知道不知道,总归是搬出去了。眼不见心不烦。而且……就算真有这样的事儿,那她下一步要做什么,咱们只管见招拆招。” 这话的确是如此。 李素笑笑:“你倒是想得明白。” 谢青梓无奈的心下道:倒也不是我想得明白,而是事到如今,也没有别的更好的法子了。 卫泽如今也是真忙了起来,后宫的这些琐碎事儿基本是不过问了。每次就是人都见不着了一般。 谢青梓看着心疼,末了也只能叫人做些药膳送过去,给卫泽补身子。 至于别的,竟是也不能多做。 霍铁衣出发第四日,就开始下雪。这一下,就是鹅毛大雪。只一夜功夫就堆得厚厚的,整个世界都是雪白一片。 这样的雪景好看是好看,可是却是更叫人忍不住越发担忧:要知道,雪下的太厚了,是容易压塌屋子的。水灾洪灾厉害,雪灾同样也是厉害。 若真太过冷,地里的庄稼同样也会冻死。 谢青梓看着这漫天的银白,几乎是一顿之后,便是立刻想到了这个问题。 倒也不是她乌鸦嘴。而是她着实怕了——屋漏偏逢连夜雨这样的事情,谁也不想碰上不是? 这头正想着,那头宫人就过来回禀:“回话夫人,宫里有两处宫殿塌了。” 谢青梓一听这话,只觉得满心都是泛着苦味儿。更觉得心头的担忧也是终于成了真。 宫里的宫殿虽然有不少年久失修的,可是比起普通百姓的屋子,却也是坚固不少的。 故而也不等先说了宫里的事儿,她就先道:“去,问问宫外是个什么情况,有没有屋子塌了的。” 宫外的屋子,也有塌了的。 不过卫泽竟是有先见之明一般,昨儿半夜里就叫人敲锣各处坊间提醒了,只叫人们将屋顶的雪打扫干净。如此一来,自然也就不怕压塌了屋子。 谢青梓听了这话之后,登时松了一口气,末了也才道:“宫里即日起,也安排守夜的,一旦情况不对,立刻就开始清扫屋顶上的雪。辛苦些累些不怕,可是这样的事儿却是不容许再出现了。” 吩咐完了后,竹露倒是禁不住的赞了一句:“主子如今越发有气势了。这样瞧着,倒是颇唬得住人。” 谢青梓听着这话,瞪了竹露一眼:“没个正经。还不去办事儿?” 竹露吐舌,而后便是又叹了一口气,“主子成日里愁眉苦脸的,我这不是为了逗主子一笑吗?” 竹露这话说得谢青梓不由得伸手摸了一下脸:“愁眉苦脸?有那么明显么?” “怎么不明显?主子每日眉头皱着,我倒是恨不得给主子拿个碾子碾平了。”竹露如此言道,末了又笑:“主子还是该开开心心的才是。不然这般,叫摄政王看着也是担心。都不知道几回了,摄政王叫我们多哄着主子高兴呢。” 不知道卫泽还做了这么一件事儿,谢青梓听着这话,既是有些惊讶,又是有些忍不住想偷笑。方才还拢着的眉心,也是一下子舒展开来:“最近烦心事儿不少,我却是也忘了该放宽心了。” 想了想,她又道:“今儿去请摄政王早些回来,就说我们许久没有一起用膳了。” 第468章 自重 然而卫泽却是没能过来。 谢青梓等了小半个时辰,最后只能无奈道:“我留两样菜,其他的都送过去让摄政王吃罢。他忙起来,必是顾不上吃饭的。” 就是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儿。 谢青梓本想叹气,转念想着之前竹露说的那话,又是忍住。反而是伸手摸了摸眉心,这才又道:“用过饭也早些睡下吧。眼看着要过年了,明儿事情还多呢。” 谢青梓这头睡下,卫泽那头却是愁眉不展。 卫泽愁的是浙江那一带的兵力。 陆夜亭看着卫泽如此,便道:“不然让锦衣卫出马——” “锦衣卫出马,也只能杀了将领。总不能将人都杀光了。而且,咱们要的是能调动的兵力,而不是尸体。”卫泽摆手,眉梢眼角全是凝重和肃穆。 “那怎么办?”陆夜亭也是无奈:“杀也不是,留也不是。这就叫人只觉得头疼了。” “虎符在哪里?”陆夜亭说起这个事儿也是一脸无奈:“虎符不在袁家人手里,那去哪里了?按说,不是也该在京城这边么?” “京城这边的,只能命令袁家那头,可现在袁家却是明显帅手不管,且隐隐有投靠李泾的意思。只能用当时袁家手里捏着的虎符,才能调动兵马。”卫泽点了点桌面,若有所思的想了一想:“虎符不可能平白无故就不见了。想来总在什么人手里捏着。” 但是在谁手里捏着?这就值得推敲了。 最后,卫泽和陆夜亭几乎是同时想到了一个人。 卫泽一挑眉,看着陆夜亭那了然的神色,轻笑一声:“你想到了谁?” 陆夜亭反问卫泽:“你呢,又想到了谁?” 卫泽只说了一个字:“林。” 陆夜亭点头:“我也想的是他。” 于是几乎就能确定到底那虎符是在谁手里了。 卫泽旋即道:“走,咱们去见一见德惠夫人吧。” 陆夜亭倒是不大乐意,斜睨卫泽一眼:“这样晚了——” “那你去,我在宫里等消息。”卫泽从善如流的改了口。 陆夜亭不乐意:“我可不大想去见她。” 对于林语绯这样的女人,他却是打心眼里喜欢不起来。 不过再不喜欢,此时形势所迫,他还是只能去见。 林家如今也不知是刻意为之,还是真的就走向了萧条,站在林家大门口,陆夜亭拢了拢身上的大毛披风,只觉得还没进去就感受到了林家的萧索之意。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似乎是连林家大门口的灯笼都比别家暗一些。 陆夜亭着人上去敲门。 过了许久才有一个老迈的仆人上前来开门,“谁啊?” 陆夜亭只走到了灯光之下。 灯笼晕黄的光照在锦衣卫的飞鱼服上,登时就吓得那老仆人几乎是要跪下:“锦衣卫大人!” 陆夜亭摆摆手,直接就往里走,同时道明来意:“叫你们府上姑奶奶出来见一见我。” 陆夜亭话说得不是很客气——横竖锦衣卫本来也没好名声,而且对方还是他讨厌的人,故而他就更加不在意这些了。 林语绯来得极快。好似还未曾睡下,衣裳齐整,发鬓也是纹丝不乱,面上甚至还有妆容。 不过,见到了陆夜亭的时候,林语绯却是脚下一顿,面上的盈盈浅笑也是瞬间冻住:“不知是有什么事儿?” 陆夜亭看着林语绯这样的态度,同样面上也是冷冷淡淡的。加上他本身就是显得有些阴鸷,故而这么一来,倒是颇有些上门找茬的味道:“想问德惠夫人讨一样东西。” 听见这话,林语绯倒是又露出一丝丝稍纵即逝的笑容来:“对不住,却是不能给你。” 陆夜亭也是露出一丝别有深意来:“那不知德惠夫人要给谁呢?” 两人对视片刻,最后林语绯就道:“若是关于这个事儿,我想见摄政王。就是不知道摄政王愿意不愿意纡尊降贵了。” 林语绯的语气里透出一股胸有成足来。笃定卫泽肯定回来。 陆夜亭神色阴冷,伸手合掌相击发出清脆的声响来,而后嘴里不阴不阳的赞道:“德惠夫人好算计。” 不过,到了这一步,陆夜亭也算是知道林语绯这是决计不肯将东西给他了。当即也没多作纠缠,直接就道:“想见摄政王,那随我进宫去吧。” 虽说很想直接将林语绯一刀送去见阎王,不过眼下还要林语绯的东西,而且局势紧张,故而还是只能以大局为重。 陆夜亭说完这句话,又斜睨了林语绯一眼,心中思绪一闪而过。 林语绯笑笑:“那咱们这就进宫去罢。却是时间不等人的。” 陆夜亭带着林语绯进宫,卫泽也还在批阅奏章,见了林语绯,也不见诧异之色,反而点点头:“德惠夫人来了。” 林语绯与卫泽行礼后,就笑着开口:“听闻摄政王寻我有事儿?却不知是什么事儿。若是能帮得上忙的话,我定是会全心全力的帮忙的。” 这前后态度相差太多,陆夜亭忍不住的翻了个白眼。心里气得直痒痒——林语绯这样的女人,就该直接弄死。 不用多说,就知道她必定是要折腾出幺蛾子的。 不过卫泽神色一直没什么变化,始终都是客客气气的:“既是如此,那就多谢德惠夫人了。” 林语绯听着卫泽这样的语气,而后一笑:“我手里有摄政王您想要的东西。我也愿意将东西交给您,可是……我又有什么好处呢?” 林语绯这样的语气,明显是觉得天经地义。 不过也的确是天经地义——利益交换才是亘古不变的。 林语绯将东西交出来,换些好处——这样的事情,也的确是再天经地义不过的。 卫泽冷静从容的提醒了林语绯一句:“那东西本就也不属于你。不问自取,却是为偷。” 虎符这样的东西,怎么也不可能是林语绯的。故而,拿着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和旁人交换好处,怎么看也是不合适的。 林语绯听着这话轻笑一声:“不管是怎么来的,东西现在在我这里就成。摄政王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只要东西在我这里,我就能拿来换我想要的。” 顿了顿,林语绯又笑了一声:“摄政王如今也会说这样冠冕堂皇的话了,倒是叫人觉得诧异。好好的,竟是学会了那些假仁假义的人的做派了?” 卫泽也是笑了一下:“我一直都是如此。” 纵然他做事儿再怎么狠辣,总也是讲道理的不是么? “既是如此,那德惠夫人想要什么好处?”卫泽再问,也懒怠和林语绯追究什么对错——早一刻拿到了虎符,也才能送过去,也才能安心不是? 林语绯看着卫泽。 卫泽平静与之对视。 卫泽的目光平静得再不能平静——平静到甚至是冷漠的。 林语绯咬咬牙,面上就露出一丝恼来,而后她就直接开口道:“我从那边回来,家中自是不可能久留的,可是要再觅良人却是极难。故而我想,若是摄政王不嫌弃的话,我却是愿意侍奉摄政王。” 卫泽这下真是有些诧异了。 陆夜亭更是一脸吃惊。 二人都是看住了林语绯。 林语绯面上涨红,神色却是故作镇定:“摄政王何必诧异?从前我便是属意摄政王,摄政王乃人中龙凤,我心有倾慕难道不可么?” 卫泽缓缓而又认真道:“我已娶妻。” 若不是顾虑大局,卫泽心想自己绝不会说得这样委婉。而是会更直白些,直接就道,与我无关。 不过即便是如此说,他这话里的拒绝之意也是很明显了。 林语绯至少不可能听不明白。 陆夜亭堪堪有些满意,心道,若是卫泽真敢动心的话,他这个小舅子就要做些事儿了。 不过,他还是“诚恳”的提醒了林语绯一句:“可是德惠夫人不是刚刚才新寡吗?” 这话太过实诚,也太过不给林语绯留脸面,林语绯既是难堪又是有些羞恼。最后就道:“乱臣贼子,我又何须为他守寡?不过是死有余辜。” 陆夜亭看着林语绯,忍不住拍手称赞:“这话说得可真大义凛然。” 陆夜亭语气里的讥讽太过明显,想来长了耳朵的人都是听得出来。 林语绯面上越发涨红。 卫泽则是冷漠道:“与我无关。我家中有妻子了。德惠夫人还是莫要开玩笑。一个虎符,换林家的辉煌家世,我想是值得的。” 卫泽已是退了一步,给出了优厚的条件。 不过显然林语绯不打算领情。 林语绯定定看住了卫泽,忽然嫣然一笑:“摄政王有妻子,我也不曾想过以残花败柳之姿作您的妻子,做个妾侍,我便也是心满意足了。” 林语绯心道,只要跟着卫泽,做了卫泽的女人,做妾侍又如何呢?谢青梓那样的黄毛丫头,又哪里是她的对手呢?纵然是做妾,她也绝不会吃亏。 “不必。”卫泽却是断然拒绝,语气甚为坚定和不耐:“德惠夫人自重才好。” 林语绯听着这话,几乎是有些不可置信:“什么?” 第469章 约定 卫泽神色平静的再重复了一遍:“德惠夫人还是自重得好。” 林语绯这次是真的难堪到了极点,只是饶是如此她仍是不甘心的,只定定的看着卫泽反问他:“为什么?” 她自认为美貌不输谢青梓,自认为才情也不输谢青梓,且她能给卫泽的帮助,也远超出了谢青梓。除却年岁比谢青梓大了一些,除却嫁过人再不是完璧之身之外,她又还有什么叫人诟病的地方? 她如此的低声下气,只求做个妾侍,卫泽却是如此不留情面的拒绝了她。这样的事儿……换个男人只怕会觉得这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罢? 可看着卫泽这样子,竟是半点动心也没有。 更甚至,她觉得卫泽纵然没表现出来,可是心里却是不屑和鄙夷的。 卫泽瞧不上她。 这个认知,让林语绯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好比是被人重重的打了一个耳光。 卫泽则仍是神色坦然的回答林语绯的问题:“不为什么。” “我哪里不好么?”越是被拒绝,那种不甘心的滋味就更折磨人,让林语绯几乎是失去了理智一般的连连追问下去。 纵然,明知道再追问下去也不过是让自己更加难堪罢了。 可她就是控制不住。 卫泽笑笑,似乎有些温和和柔软,不过并不是对着林语绯的:“我喜欢青梓,并不是图她什么好处。只要是她,不管如何我都是觉得好。” 换言之,就是我不喜欢的,好得跟天仙女似的,那也是和他没关系的。 林语绯匪夷所思的看着卫泽,只觉得卫泽说出这话来简直是滑稽。 卫泽那样冷情的人,竟是说出这话……真可笑。 林语绯牵动了一下唇角。却是笑不出来:“我只是想做个妾侍。只想有个安身之处罢了。” “朝中官员,你瞧得上,他愿意娶,我会让圣上与你赐婚。风光出嫁。”卫泽的语气很是诚恳。而条件开得也甚为丰厚。 不过,却也是有个前提:还得是你情我愿。 当然,以林语绯这般才情容貌,真是眼光低一点,要求低一些,肯定也是不少人愿意的。 林语绯定定看着卫泽:“若是我想嫁别人,早就嫁了。又何苦等你这么多年?” 林语绯语气里透着一股子缠绵的哀怨。 卫泽却是只提醒:“我并未曾要求你等我过。” 这句话就像是利刃,瞬间在林语绯的心上划开了一道口子。疼得她眉头紧蹙,几乎是想哭出来。 卫泽也不打算再继续这个话题,只道:“德惠夫人可想好了么?虎符什么时候——” “我只有这么一个条件。”林语绯断然打断了卫泽,面上透出毅然决然的狠辣:“不然,就算我死也好,你也休想拿到虎符。” “纵是林家全部人的性命,你也无谓吗?”陆夜亭阴测测一笑,不紧不慢的插话进来,说出来的就像是毒蛇一般:“我竟是不知道,原来德惠夫人这样恨嫁。不然,我明日贴个告示,帮你问问,看看有没有人愿意娶德惠夫人你罢?你这样放弃林家,对得起你父母么?你就不怕午夜梦回的时候,林家的人来质问你么?” 陆夜亭这话听着也的确是一语中的。而且简直是将林语绯作为女子的矜持骄傲直接踩到了地上去。 林语绯满心怒火,瞪着陆夜亭。半晌又是压下火气,微微一笑:“我的事儿和陆公子又有什么干系?” 说白了就是多管闲事。 陆夜亭半点不恼。 林语绯重新看住了卫泽:“反正我的条件就是这个。什么时候你想明白了,我就什么时候将虎符交出去。” 林语绯说完这话转身就走,竟是一刻也不想多呆的样子。 陆夜亭和卫泽都没拦。 待到林语绯走后,陆夜亭就看着卫泽,发出了“啧啧啧”的声音来。 卫泽看了一眼陆夜亭:“不行就让你娶她。” 陆夜亭一噎,好半晌回过神来之后才道:“我愿意娶,人家却也未必愿意嫁啊。” 陆夜亭这完全也就是在幸灾乐祸。 卫泽看的分明,伸手揉了揉眉心:“这个事儿别告诉青梓。” 陆夜亭沉默着没吱声,显然是心头有些犹豫。 卫泽怕他说漏嘴,只能细细解释一句:“青梓心思重,若是知晓此事儿必定会多想。她身子如今还没彻底好利索,何必叫她多想?再则,她知晓此事儿,也不知会做出什么事儿来,所以还是先瞒着。” 指不定谢青梓一时糊涂,就想差了。或是胡乱答应了。 他可不乐意。 陆夜亭深深看了一眼卫泽:“你果真不愿意娶她?” “不愿。”卫泽答得干脆,连个多余的字都是没有。 “若是没有青梓呢?”陆夜亭又问。 “不愿。”卫泽仍是如此答,而后又道:“时辰不早了,各自歇一歇,明日再商谈此事儿。” “是得好好想想。”陆夜亭也不再多问,只想着这个事儿觉得头疼:现在等着虎符救命,林语绯也就是拿准了这个,才敢如此嚣张。 卫泽回去的时候,谢青梓已是睡熟了。 许是太累了,故而谢青梓睡得很熟,连他进来也是毫无觉察。不过她睡在靠里的位置,外头空出一大片,一看就是为他留的位置。 卫泽看着那一片空出来的地方,不由勾唇一笑。心底的疲惫也是因为这个消散了不少。 轻手轻脚的上了床榻,卫泽也没打扰了谢青梓,只合眼睡了过去。 卫泽第二日起得迟了些,故而谢青梓比他醒得早些。 侧头看见了卫泽,谢青梓本要叫人的声音,又这么咽了下去。怕惊扰了卫泽,她也不敢动弹,就这么继续躺着,只是侧头看着卫泽。 卫泽似是又瘦了些许。也是,现在茹素,又如此操心,哪里能不瘦? 卫泽一肩挑起的,却是整个的江山,谢青梓想着这个事儿,只觉得是有些心疼又是无奈。 卫泽不多时也是醒过来了,朦胧之中和谢青梓对视一眼,而后便是绽放出笑来:“青梓。” “嗯,用过早膳再出门吧。”谢青梓应一声,浅笑着如此言道,而后又才笑:“咱们竟是这么久都没有一处用膳了。” 卫泽虽然事情还多,可是听见谢青梓这样说,却是只瞬间就忘记了那些,笑着颔首:“好。” 不管别的事儿再怎么重要,可是谢青梓却是最重要的。现在谢青梓都心有怨言了,他怎么还敢不抽出时间来?故而只顿了一顿后就道:“若是不忙,我尽量回来陪你吃饭。若是忙,你来寻我也成。” 不管是他走动,还是谢青梓走动,至少这样一来,夫妻二人总算是能****在一起吃饭的。 谢青梓听见这话,有些犹豫:“如此可以吗?”叫人看见了,也不知道会怎么想,又会不会给卫泽带来什么麻烦。而且她也怕人说闲话。 毕竟,现在是在宫里,也不是在王府里,自然也多少有些不一样的。 王府虽然糟糕,可是毕竟那也是他们正儿八经的家。而在宫里却是不同,他们现在,只能算是客人。 做客人的,怎么好放肆? 谢青梓这样的担心,卫泽看在眼里,而后便是伸手捏了捏谢青梓的脸颊,感受着手底下的嫩滑柔软,只觉得是爱不释手:“哪有那么多讲究?谁敢说闲话,割了他的舌头就是。就算是在宫里,你也不必如此小心翼翼。咱们在宫里,至少还要住个几年,若是你这般的小心翼翼,岂不是心累?那倒还不如我辛苦些多跑跑。” 谢青梓明白卫泽的意思,当下也明白这是她太过小心翼翼了,于是一笑:“也是我想太多了。” 想想的确也是。倘若真要这么小心翼翼的过几年,那也真是够累的。何必如此? 人还是该先将自己安顿好了,再去想别人。为了旁人,让自己委屈又算什么呢? 当然最关键的,还是她的确是很想和卫泽一起用饭的。 “那我每日去找你。”想通了这个,谢青梓面上都是透着一股雀跃,又含着几分腼腆和羞怯的主动靠在了卫泽的肩上:“这么每日不见你,我都想你了。” 卫泽闻言,也是轻笑一声:“我也是想你。”每日虽然忙得厉害,可一旦稍有空闲,就忍不住的问起谢青梓来。问她在做什么,问她吃了什么,事无巨细都是想知晓。 谢青梓听着卫泽这样说,抿唇一笑:“那我每日去找你。除了用饭,还可以给你送点心。你说好不好?” 谢青梓最近难得露出这样的小女儿之态来,当即便是叫卫泽一下子笑起来,而后郑重应了:“好。有你监督,想来也可以多用几口。” “就是为了督促你用饭。故而才这样。”谢青梓瞪了一眼卫泽,戳了戳他的肩窝:“再瘦下去,靠着都要咯人了。” “是,为了娘子日后靠着舒服,我从今日起,一定好好用饭。”卫泽轻笑一声,而后伸手将谢青梓揽入怀中,深深吸了一口气,闻着她头发上的清香,就又笑:“那咱们这就起来用早膳了?” 第470章 美男计 卫泽最后是用早膳用了一半被叫走的。 本来卫泽也不打算去,不过也不知宫人低声说了几句什么,卫泽饶是那般沉稳一个人,也是神色微微一变,旋即沉声道:“我这就过去。” 说完这话,他甚至也只是匆匆的交代了一声,便是赶忙走了。 谢青梓看着卫泽碗里还没吃完的粥,良久才搁下筷子,叹了一口气:“也不知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卫泽这样劳累奔波,她心疼不说,更是觉得孤单和自责。 卫泽这样,她半点忙也是帮不上。心里真真儿的也是不好受的。 不过这样的心情也没维持太久,很快她就低头继续用饭——这样的情况下,若是她再不将自己身子养好些,岂不是更叫卫泽担忧和忙碌?别到时候忙完了外头,还要担心家里头。 谢青梓这样的做派,倒是让荷风松了一口气,旋即就笑着赞了一句:“主子这样才对呢。” 谢青梓苦笑:“也就能替他做这些了。” 卫泽之所以匆匆离去,还是因为了边关的事儿。 不知是不是屋漏偏逢连夜雨的缘故,这头攘内的事情还没安顿好,那头外患已是到了紧急的地步。若是不立刻抽调兵力过去,只怕沙胡人就要直接打进关内了。 只是卫泽就算再怎么厉害,也做不出无米之炊。 现在的问题就是,兵力有,可是调不动。 金陵那边若是能收回来,兵力也接管过来的话,肯定是就不愁了。 可关键是,收回金陵也需要兵力。而原本说好了两处夹击的兵力,现在有一处闹出了幺蛾子,却是不肯动了。 卫泽自然也知道,那将领必是有些别的心思。要虎符也是一个借口罢了——可是这个时候,对方既是放了话出来要虎符,他就得拿出来。 否则的话,只怕是就给了对方借口不是? 卫泽看着那些加急的奏折,几乎是有些头疼。他忍不住的伸手不住揉捏眉心,只觉得心头烦躁得厉害。 他也是第一次生出这样的心思来,恨不得抽身不管了。 这烂摊子……处处都是破的,收拾起来根本就是难于上青天。 关键是,现在还牵扯到了他的家事儿。 林语绯。 卫泽冷冷的想着这个名字,心中一片冰寒。只觉得自己是太给了对方脸面。早知道这样,他当时就不该看好戏似的让林语绯回来。 不过,林语绯这个女人,倒也是不容小觑。 只怕从去浙江的时候,她就已是打着这个主意,弄到虎符,收拢了袁家的一些罪证,然后再回到京城来。而后再用这些东西,换取利益。 若非是一开始就打算好了,林语绯又如何能在短期之内做到这些? 要知道,她嫁过去也才堪堪一年。 卫泽点了点桌面,冷冷的想:等到这个事儿了了,他得好好的叫林语绯知道,什么叫别太狂妄了。这样挑衅威胁一个锦衣卫出身的人,是极其不明智的。 不过,这也是后话了。现在最紧要的,还是将那虎符弄到手才行。 最后,卫泽思来想去,叫了李素过来。而后开门见山道:“有一样东西在林语绯那儿,我想神不知鬼不觉的弄到手,你有什么好法子没有?” 李素诡异的看了一眼卫泽,只觉得不可思议:“摄政王竟是会让我来想法子,难道摄政王竟是搞不定?” 在李素看来,卫泽这样的能人,都搞不定的事儿,那更别说她了。当然最关键的是,她还真没想过,卫泽会有搞不定的事儿。 还有,卫泽这样说法,也叫人觉得怪怪的。 李素只觉得是有些惊奇。 卫泽被李素这样一看,略略也有些不自在,咳嗽一声掩饰住了之后,才又道:“你们女子的事儿……” 李素了然点头:“原来是顾虑这个。不过……这个事儿也是不好办。就算叫人去偷,也得知道在哪里不是?可是那东西若是重要,林语绯必定是不可能告诉我的不是?” 卫泽看着李素不说话。 李素心里有些发毛,不敢多说话了。 卫泽良久才缓缓开口:“这就看你本事儿了。” 李素无奈:“我和林语绯关系不好,摄政王应该明了。” “所以这就是你报仇的机会了。”卫泽饮下一口茶水,而后才又道:“就看你能不能把握住了。若是弄到了那东西,林语绯必定悔不当初,痛苦万分。” 卫泽这样轻飘飘的一句话,倒是瞬间就让李素一下子就动心了。 李素犹豫了一下:“她想用那东西换什么好处?” 李素的确也是了解林语绯的。 这么一问,卫泽登时就有些不自在了。不过这样的事儿,也不好瞒着,故而卫泽还是说了:“她想做我的妾侍。” 李素刚要喝水,闻言登时捧着茶杯一脸愣神:“这……她亲口说的?” 茶杯是有些烫的,李素捧在手里,却是半点的感觉也没有——倒不是不怕烫,而是忘了烫了。 没办法,任谁听见这话,也是肯定会这样的。 卫泽颔首承认了。 李素呲牙咧嘴半晌没说出来一个字。 陆夜亭打着哈欠走进来,看见李素这样,就神色诡异的问了一句:“烫不烫?” 李素瞬间回过神来,而后一声尖叫,忙将茶盅扔桌上了。看着烫红了的手掌,她也顾不上叫疼,还是只更在意林语绯那个事儿:“她真那么不要脸的说了这样的话?” “嗯。可不是?”陆夜亭坏笑:“你是没瞧见,当时说得可是一脸认真,真真儿的也是半点脸面都不要的。” 李素咂舌半晌,才缓缓道:“这可真是疯了。” 以前她疯的时候,林语绯瞧着多矜持?如今看着……倒是成了不要脸的人了。 李素心头忍不住想:这难不成出去了一趟,林语绯这是受到了什么了不得刺激不成? “不是疯了,是有自知之明。”陆夜亭仍是坏笑,不过即便是坏笑看着也是阴测测的:“要不是这么的,你说她怎么就能觉得卫泽愿意收她进门呢?” 李素琢磨了一下,而后才缓缓道:“倒也的确是这样。” 不过,林语绯倒也是真豁出去了。这样的话都说出口了,还是做妾。 但是瞧着这个样子,卫泽必然也是不愿意的。不然的话,卫泽也不会叫她过来了…… 李素觉得,当时林语绯一定很难堪,也很难受。 于是内心之中那种想起自己从前被拒绝的难受感也被冲淡了不少。 知道林语绯过得不痛快,她心里就痛快了不是? 咳嗽一声,李素壮起胆子来,对卫泽道:“要不,咱们试试美男计?” 卫泽冷冷扫了一眼李素。李素登时不敢吱声了。 “不过这倒是个好主意。”陆夜亭咂摸了一下之后,却是忽然的说起来这话来。 于是卫泽又看了一眼陆夜亭。 陆夜亭笑笑,也不觉得害怕,只缓缓道明自己的心思:“其实你想想,美男计对林语绯不管用,可是未必对旁人没有用。” 卫泽听见这话,也就瞬间明白了陆夜亭的意思。 而后卫泽沉吟片刻,吐出一个字来:“可。” 于是陆夜亭也是笑得灿烂。 唯有李素忍不住的打了一个寒噤,而后又看一眼卫泽和陆夜亭,才问道:“那让谁去?” “我倒是有个好人选,不过估摸着他必是不愿意的。所以,还是只能找别人。”陆夜亭一脸遗憾的咂舌,瞧着那样子,也是真的十分遗憾。 李素好奇的问:“谁啊?” 卫泽猜到了,瞥了陆夜亭一眼后直接就拦住了对方:“打住罢。” 陆夜亭只能闭口不言了。 李素好奇得不行,却又问不出个究竟,最后只能死死压住:“那到底叫谁去?” “先琢磨琢磨。”卫泽说完这话,就叫李素:“好了,你回去罢。” 李素一噎,半晌才悻悻转身走了。 不过卫泽却是忘了嘱咐李素。 李素心情不好,又有些小心思,出去之后想了一想,就忽然有了个主意—— 于是李素一转头就去了谢青梓那儿。 谢青梓瞧见李素也是有些诧异:“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你没在沉星跟前?” 李素这个时候,是该守着沉星的。 李素怪异看了谢青梓一眼:“我问你个事儿。” “你说。”谢青梓看着李素这样,只觉得是有些纳闷:“好好的这样的做派是怎么了?什么事儿竟是叫你这样在意?” 李素看着谢青梓,期期艾艾了半晌,才道:“林语绯那个事儿你知道吧?现在卫泽他们是打算对林语绯身边的人用美男计。陆夜亭说有个好人选,可是却不告诉我。你们不是兄妹么?你知道他说的是谁么?” 李素是真好奇——这朝廷里的,有点身份的美男子也不多。可是她思来想去,也没觉得有谁特别符合陆夜亭说的那话的。 谢青梓却是压根不知道这个事儿,当即就蹙眉反问:“林语绯出了什么事儿,竟是还要对她用上美男计了?” 看着谢青梓一脸疑惑,李素只觉得心里头登时一个咯噔。 而后,她就彻底的……不知该怎么办了。总觉得,这个事儿不是什么好事儿。 第471章 逼迫 谢青梓平静的和李素对视。 李素此时只恨不得将说出来的话吞回去。 然而怎么可能? 所以顾左右言他半晌后,她到底还是只能在谢青梓的追问之下将实话说了:“林语绯大约是拿着一样很重要的东西,想着要威胁摄政王,想进了王府做侧室吧。” 谢青梓饶是心头做了不少建树和猜测,此时听见这话也是愕然了半晌。 末了,她神色古怪的看住李素:“做侧室?” 李素被谢青梓这样的表情给逗笑了,几乎是忍不住的笑出声来:“就是这个神情。可不是么?我也是觉得简直滑稽。” “她还在热孝之中。”谢青梓说完了这么一句,只觉得有些咂舌。 李素颔首:“没错。” “那她可真是……豁出去了。”谢青梓最后得出个结论来。 李素除了点头之外,竟也不知道还能再说什么。 “不过,未免自作多情。”谢青梓说这话的时候,几乎是面无表情的。 李素瞧着,登时就明白谢青梓这根本就是心里头不痛快呢。当下尴尬的笑笑,想着自己之前做的那些事儿……忽然也觉得脸上热辣辣的。 一时之间再无人说话,气氛沉凝又诡异。 谢青梓最先调整好心态来,看着李素蓦然一笑:“多谢你告诉我这个事儿。”她知道她方才那话是让李素难堪的根源,只是这个事儿直接解释或是道歉也都不合适,只能就这么含混过去。 李素诡异的看了一眼谢青梓,微一犹豫后到底还是开了口:“你别告诉卫泽这事儿是我告诉你的。” “只怕瞒不住。”谢青梓歉然的看李素。 李素僵硬片刻,而后叹了一口气:也怪我多嘴。” “无妨,他也不会因为这个责怪你。至于你说的美男计,大约我哥哥说的是沈慎罢。”谢青梓说这话的时候,神色也是有些古怪。 满京城里,长得特别出挑的,身份才情都不低的,也就那么几个。 而最不合适的,只有沈慎。 而估摸着陆夜亭最不喜欢的,也是沈慎吧? 李素愕然片刻,最后才慢慢吸了一口凉气:“倒是真能想。” 沈慎那样的……估摸着也是不可能做这样的事儿吧? “不过,说起沈慎。你觉得此番,沈慎能保住性命吗?”谢青梓歪头问李素,多少有些忐忑。而且多少也觉得有些不合适。 李素知道谢青梓和沈慎之间的过往,自然也多少能猜到次是谢青梓问起这个事儿的复杂心情。 李素最后叹了一口气:“难。武将可以戴罪立功,文臣则都不容易挣得一线生机。况且,朝中不少人是不喜欢沈慎的。沈慎昔日风头太过。” 谢青梓听了这话,倒也是能够明白为什么说沈慎昔日风头太过。因为沈慎几次回来京城露面,都是表现得……完全就是和京城这头对立的。 沈慎的身份,还是李泾的宠臣。这简直就是更让人没办法对沈慎喜欢得起来。 谢青梓一声轻叹。 最后到底不知再该能说什么,只笑笑:“如今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安定下来。” 李素斟酌片刻,实话实说道:“也就是这么一段时间了。过了这一段,日后自是容易。若过不去——”日后也安稳了,毕竟也没什么好折腾的了。 谢青梓听出李素话里不祥的意思,却不敢附和,只唯恐一语成谶。笑笑后道:“总能过去的。” 李素颔首,而后告辞离去。 谢青梓兀自又思量了一阵,最后有些拿不定主意。于是只侧头问荷风:“荷风,你说我有没有必要见一见林语绯?” 荷风方才听得分明,此时见谢青梓犹豫,她也是同样犹豫半晌后,才问了一句:“主子见了德惠夫人,又能说些什么呢?” 谢青梓听着这话,愕然片刻反倒是笑起来:“是了,我见了她又能怎么说?我说让她放弃那样的心思,她总也不能听我的。” 若是林语绯这样轻易就听她的,那倒是反而不可思议了。 “不过,倒也不能这样说。”谢青梓倏地一笑,“出宫一趟,请林语潇进宫一趟来吧。我问问府里的近况。进宫这么久,一直各种各样的事儿,也没有机会过问府里的事儿。” 谢青梓的心思,荷风多少猜到了几分,“主子心里有数便是最好的。” 谢青梓摆手让荷风去了。 荷风去后,她便是思量另一个问题——这个事儿,她到底去不去和卫泽说? 几经犹豫之后,她到底是不敢瞒着卫泽。就道:“眼看着要用膳了,咱们该去找摄政王了。”多少也该提一嘴。 毕竟这个事儿,也不是什么小事儿。能不能轻举妄动,也该看看卫泽的意思。 谢青梓这么早就过来了,卫泽只一眨眼的功夫就想明白了谢青梓这么早过来的缘故。当下无奈摇头:“却忘了嘱咐李素。” 见卫泽都猜到了,谢青梓也就笑着质问卫泽:“你倒是好意思说这话,这样的事儿也不和我说?竟是还叫我从外人口中知道了这个事儿。” 卫泽苦笑一声:“你心思重,这样的事儿叫你知道,指不定你又要怎么多想。” 卫泽这样说,谢青梓也是知道的他是为了自己好。当下竟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只能是叹了一口气,苦笑道:“只是你这样瞒着我,也是没什么用处。反倒是叫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只是,这个事儿从你这里知晓,总比从旁人那儿知晓这个事儿事儿好多了。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谢青梓如此说也是有道理。卫泽从善如流的道:“好,下次我不这般了。下次再有这样的事儿,必是我亲口告诉你。” 卫泽如此态度,谢青梓也满意。当即堪堪点头:“那这次我就不与你计较了。” “那就多谢娘子大度了。”卫泽轻笑一声,而后伸手拉住谢青梓:“那咱们用早膳去罢。” 谢青梓一面与卫泽往里头走去,一面又低声道明自己的来意:“这时候过来,也是有些事儿想和你说。” “嗯。只管说就是。”卫泽笑笑,侧头看了一眼谢青梓:“你我夫妻之间,竟是还如此生疏客气不成?” 谢青梓抿唇一笑:“是和林语绯有关的。她既是提出了那样的要求,想来是有所依仗。虽我不知,但是若是林家上下知晓此事儿之后,会是什么反应?我想着,林家总盼着东山再起的。” 虽说因了林语绯的缘故,林家总算是上下都保住了性命。可是如今无一人在朝中效力——这对一个大家族而言,是最尴尬的情况。 若是知道林语绯又这样大的仰仗,林家人必定会动心思。 “我们不必去逼她,自是有旁人去逼她。”谢青梓仍是带着笑意,心头却是半点的歉然也无。这样的算计或许有些阴险卑鄙,可是对方是林语绯……她只觉得犹嫌不够的。 卫泽看了一眼谢青梓,低声发出了一声笑意来。 谢青梓看了一眼卫泽,而后蹙眉:“笑什么?”多少有些纳罕的,好好的怎的就笑了。 卫泽捏了捏谢青梓的手掌,语气甚为诚恳的笑道:“笑原来我们几个人商议半晌,到头来,却是不如你一个人看得明白。” 是了,何必非要亲自出马?林家人自然也有许多法子去逼迫林语绯。 林语绯有父母,说话自然是比他这样的人说话好用多了。 林家人自然更想要荣华富贵,而不是让自家的姑奶奶去做妾,一个人享受荣华富贵。 “不过,以林语潇的性格,只怕很难心软。”谢青梓被卫泽这样一夸奖,好半晌也是没说出话来,而后便是又叹了一口气,如此说了自己的顾虑。 “无妨,多方施压就是。”卫泽淡淡道:“总有法子解决的。总不至于真要我这个摄政王去联姻。” 若真沦落到了这个地步,那……还有什么意思?这样多的努力又是为了什么? “还有一个法子,要知道,咱们也可以给林家人定个期限。”谢青梓自认为也算是思虑周全的,“重压之下,林家人自然不会懈怠半点。” 卫泽沉吟片刻:“可。” “我召了林语潇回来。由她回去林家说起此事,最合适不过。”谢青梓笑笑,唇畔露出一点狡猾来:“他们姐妹之间本也是关系不好,想来林语潇一定会不遗余力的去说服林家人。” 卫泽颔首:“如此甚好。” 谢青梓笑容更深几分:“那此事儿便是我来操作。” 顿了顿,谢青梓又问:“至于美男计那一出,难不成还真打算用美男计?” 那也太…… 那种感觉说不上来,却是总觉得不妥。 看着谢青梓那神色,卫泽登时大笑出声,良久才道:“不过是玩笑之言,你为何竟是信了?” 谢青梓一愣:“玩笑?那李素——”怎的还说得那样的真真儿的? “是要用上美男子不假,不过却是锦衣卫的那些美男子。他们要做的,也不是去骗人小姑娘。”卫泽目光幽深的说出了这么一句话。 骗人没有必要,不过……大刑逼供却是有必要的。 (今天欠一更~明儿补上哦~大家国庆快乐~么么哒~) 第472章 阴损 谢青梓这才算是明白了过来,原来李素是真被骗了。 不过这样的事儿……想想也是,卫泽他们怎么可能用这样不靠谱的计谋? 林语潇进宫来的时候正好是谢青梓用过了午膳慢慢走了回去。 时间却是恰恰好。 经过了丧子之痛,林语潇似乎改变了不少。人瘦了许多,也沉默寡言了许多,就是看人的时候总有些叫人阴测测的忍不住心里头发毛。 谢青梓和林语潇对视片刻,露出了和善的笑容来。 林语潇旋即才行礼:“惠华夫人。” 谢青梓一颔首,也没故作亲切的说只管叫大嫂就是。反而是笑笑:“坐下说话罢。你喝什么茶?瞧着你气血不好,不如让他们煮一壶红枣茶来?” 林语潇一愣,而后才缓缓言道:“多谢惠华夫人了。” 却是没有拒绝。 谢青梓吩咐人去煮茶之后,这才顺理成章一般的问起了府里的情况:“这么久没回去看看,府里可还好?没出什么事儿罢?王爷身子好利索没有?” 林语潇一一的答了:“如今王妃潜心向佛,连院门都不出了。王爷如今也是变了一个人似的,虽仍是不务正业,不过也只养花逗鸟,或是临摹字帖,也并不再去套弄那些古董。偶尔还去庄子上巡视一圈。” “至于王爷身子,瞧着也是好了不少。比起以往来,倒似是更康健了。”林语潇如此说着,竟都是好事儿。不过好事儿说完了,也就该说不好的事儿了:“唯一不大好的,就是二爷。二爷如今……成日里只喝酒,屋子也不大出了,也不爱见人。” 林语潇没说的是,如今卫晟是连她也不见的。 若是林家还能仰仗,卫晟这样对她,她必然是不依不饶的。可是现在……,真真儿的也是叫她有些无奈——她能怎么着?说起来,她也是有错的。她就不该一时糊涂。 可是这样的事儿,却是也没有后悔药可以吃。 谢青梓听出林语潇的弦外之意,不过她也没有多管闲事的心思,所以当下只当是没有听出来,笑笑宽慰了林语潇一句:“你也不必多想。他遭逢打击,难免也会消沉一段时间。” 说句不好听的话,卫晟那人也挺讨厌的,在府里窝着,倒是不错。一则让人眼不见心不烦,二则也是再省的闹出什么幺蛾子来。 不过说句实话,她觉得卫晟那样的人,纵然是会有些消沉,可是也不会太久。 林语潇听着谢青梓这样劝慰的话,也明白谢青梓的意思,当下不再多言,索性抿唇枯坐不再言语。 两人就这么静坐着,自然也是有些说不出来的尴尬。 谢青梓懒怠废话,直奔主题道:“德惠夫人归京之后,你回去见过她没有?” 林语潇狐疑的看了一眼谢青梓:“这……却是不曾见过。德惠夫人进宫后再没出去过,我也养身子没有回娘家,所以竟是没缘分。” 谢青梓听着这样的话,就笑了笑:“她现在不是回去了么?到底是一家子的姐妹,你们也该多亲近亲近才是。” 听着这话意思越来越明显,林语潇面上的狐疑之色也是越来越重。 最后,林语潇斟酌了一番,就干脆直白的问了:“惠华夫人这话的意思是……” “林语绯手里有一样极重要的东西。”谢青梓笑笑,缓缓的道明了真相:“这东西重要到了什么程度呢?可以说,能管南方那一片的大半兵马。现在这样的东西我们想要。” “但是她不肯给你们?”林语潇也是缓缓笑了,话说到了这个份上她自然什么都是明白了。故而当下就颔首:“所以你们找上了我,想着让我帮着劝说一二?” “可只怕这个事儿却是不成的。”林语潇摇头,直接道:“我和她从小就不亲近,小事儿她尚且不会听我的,更不要说这样的事儿。说白了,她那样高高在上的嫡女,怎么瞧得上我?” “我当然知道你们姐妹不甚亲厚,她必不会听你的。”谢青梓轻笑了一声,只觉得林语潇想得太简单:“我是想让你将此事儿告诉你父亲。你父亲自然就会有办法了。” 林语潇沉默片刻,也是不得不承认这个主意才真的是绝妙。 “她有那样的东西,她却是不肯给你们,是想拿那东西换什么了不得的利益?”林语潇最后问了这么一句。倒不是因为别的,也就是单纯的好奇罢了。 谢青梓沉吟片刻,最后还是选择了说实话:“不过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罢了。她想进王府,做妾。” 至于做谁的妾,谢青梓纵然没说,林语潇想来也明白。 林语潇想明白后,就张着嘴根本合不拢了,满脸都是错愕惊诧,连姿态都是维持不住了。 谢青梓面色平静,心里却是暗笑:大概林语潇此时觉得林语绯是疯了,然后还有点儿瞧不起林语绯? 也是,谁能想到从前那样温柔端方的林语绯,堪称世家女表率的林语绯,竟是能说出这样的话,做出这样不要脸事儿来? 光是想想,就只匪夷所思。 谢青梓慢慢喝一口茶,又想:这样的事儿搁在别的愿意的男人身上,那就说不得要传出一段旷世佳话了。只可惜……襄王有意,而神女无心。这样的事情就注定只能成为一场笑话。 当然,就算不是笑话她也会让这个事儿变成一场笑话。 觊觎她的丈夫,她若什么都不做,她自己何尝能咽下这么一口气? 谢青梓心头想着这些,面上却是并不曾表现出多少来。林语潇回过神来之后看着神色平静的谢青梓,倒是由衷的说了这么一句:“惠华夫人好气度。” 面对如此夸奖,谢青梓也不嫌心虚,笑笑后就道:“无非是一点风波,不值挂心。” 说完这话,谢青梓就岔开了话题。待到林语潇喝完了一杯茶后,她就起身道:“我还要去看看圣上,你便是先回去吧。府里若是有什么,你便是进宫来告诉我一声。或是缺什么,也只管跟卫三思说,我这里自然也就知道了。” 卫王如今还真像是浪子回头了,那么她就更得做足了样子,对卫王好些。不然叫别人瞧着像是怎么一回事儿? 林语潇也是识趣的就起身告退。不过走了两步,到底又问了一句:“若是这个事儿成了,不知惠华夫人给我什么好处?” 好处?谢青梓还真没打算给好处。 所以当下她只是笑了一笑,就直接道:“直接的好处是没有。就看你愿意不愿意罢,若是你不愿意,那也无妨。” 林语潇犹豫了片刻,到底还是只能苦笑一声:“愿意是愿意的,可是……” “有什么好处,你心里明白,又何必如此贪心?”谢青梓笑笑,看了一眼茶杯里沉沉浮浮的茶叶,悠悠然的说了一句:“我若是你,我早就心满意足了。毕竟,这也算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了。而且,你也不过是动动嘴皮子的功夫。” 这天上掉馅饼的事儿,还想再要点好处,那就未免有些太过贪心不足。 而且,“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你也该明白。” 谢青梓说完这句话,也不再多看林语潇一眼,径直就先出去了。 林语潇这个人,也真是叫人半点都喜欢不起来——这样贪心的人,如何叫人觉得喜欢?况且,林语潇现在这样的处境,又有什么资格还来要好处? 敢情,她们算计着她的事儿,难不成她就该都忘了?就早就不记得,更不介意了?谢青梓有些冷漠的想着这个问题,只觉得是可笑无比。 她可是没忘的。 这样的事儿……她纵然没有太过计较,可也不至于就要真忘记了。而且她也不是不想计较,而是懒得腾出手来计较——都不是一个层面上的人,动动手指头就能碾死的蚂蚁,你非要伸出手去碾死,一则让自己累着了不说,二则倒是也显得自己斤斤计较,三则也是拉低了自己的身份。 可是林语潇倒是真不要脸。 或者,林家人大概都是这么不要脸吧。 谢青梓这般想着,一路去了沉星那儿。 不过倒也不全是找沉星的,而是去和李素说这个事儿。 她和李素,如今倒是一条船上的,这样的事儿,还是告诉李素一声才好。 李素听完了谢青梓说,美人计就是个玩笑的时候。倒是又愣了半晌,末了咬牙切齿道:“倒是我自己蠢笨,竟是还真信了。” “我不也信了?”看着李素真恼,谢青梓就笑着宽慰了一句。而后又道:“不过我出了个极阴损的主意。” 这么一说之后,李素登时就十分的好奇起来,忙催促道:“快跟我说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 谢青梓抿唇一笑:“也就是那样。我叫林语潇来,让林语潇回去跟林家说一说这个事儿。到时候,自然有林家人去逼迫她不是?” “这算什么阴损的?”李素诧异。 “你且往后看戏就是了。现在说出来了,到时候就算再看,也没那么高兴和痛快了。”谢青梓却是偏偏要卖关子。 第473章 挑拨 李素对于谢青梓这样卖关子的行为恨得牙痒痒。 可是偏生谢青梓不说,她也就只能自己慢慢琢磨。 不过李素从未经历过那些大家族之中的争斗,如何知道那些所谓的亲眷为了权欲这些东西会做出什么来?故而,如何猜得出来? 即将发生的事情,纵是李素想破了脑袋,恐也是难以想象出十之一二来。 谢青梓看了一眼李素,而后又道:“那都是后话,你也不必老惦记着,有那功夫,不如做点别的。” 李素一愣:“做点什么?” “盯着林家,给林家施压。”谢青梓笑笑,“林家唯有将这个事儿当成是最后的救命稻草,才会使出浑身解数来对付林语绯呢。” 谢青梓这样一说,李素自然也就什么都明白了。当下坏笑一阵,几乎是有些阴测测的:“放心,这个事儿我拿手。” 谢青梓看着李素如此神态,倒是禁不住笑:“还有另外一件事儿,就不知道你拿手不拿手了。” “什么事儿?”李素忙追问。 谢青梓笑笑:“却不是个淑女该做个事儿。不过,做了咱们铁定痛快。” 这胃口吊得李素几乎是抓心挠肺的:“你快告诉我罢,到底是怎么做。再卖关子,我都快急死了。” 谢青梓坏笑一下:“让你从前那般欺负我,如今好不容易有机会,让你着急着急也是好的。” 李素想来想去,只觉得无从辩驳,最后只能哑口无言。 “好了,这个事儿也是简单。”谢青梓笑眯眯的看着李素,而后缓缓将自己的想法道明:“此番林家人肯定使出各种手段来逼迫林语绯,到时候若有特别精彩的,咱们只管替他们宣扬出去。” 到时候,林家的名声不好到哪里去。林语绯更是无地自容。 “到了最后,再将她想在热孝期间勾引卫泽的事儿说出去——”李素眼前一亮,而后笑得几乎是合不拢嘴,更是止不住的赞叹:“这个主意甚好。甚好!” 谢青梓却是直接摇头否定了李素这么一个想法:“这个主意半点不好,快打住。什么事儿都可以往外传,唯独这个事儿却是不能往外传的。” 谢青梓这样一说,李素自是纳闷:“为何却是不能往外传?” “卫泽的名声何其重要?如何能因为这个事儿影响了他?”谢青梓白了李素一眼,直接就挑明了自己的态度:“你若真闹出这样的事儿,影响了卫泽,我可跟你没完。” 李素目瞪口呆,半晌后才“啧啧”一句:“到底是夫妻。” 只是说着这话,到底心头有些发酸,李素又叹了一口气,而后摆摆手:“罢了罢了,不提这个事儿就不提。我现在赶紧去部署一番,别到时候错过了好事儿。” 谢青梓抿唇一笑:“快去罢。我便是就仰仗你了。” “主意是你出的,我不过就跑腿了。”李素说了这么一句话,而后又笑着摇头:“要我说,你和陆夜亭不愧是双胞胎,这长相差不多也就罢了。这坏起来出的主意都是差不多的……损。” 李素说了这话,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似乎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当即忙又描补:“我也不是那个意思,我这是夸你呢。” 谢青梓知道李素的意思,她也就抿唇笑道:“姑且就当是个夸奖好了。” 她这样阴损的主意,还别说真的是和陆夜亭学的。 有时候,光明磊落的作法固然好。可是到底不够叫人出气,反倒是这样阴损一些的,出了气痛快了不说,更是省事儿。 谢青梓默默又想,这个事儿让陆夜亭去做,指不定他还怎么折腾出更阴损的事儿呢。 这头陆夜亭还在锦衣卫处理事儿,不知怎的就鼻子一痒,接连打了两个打喷嚏。他揉了揉鼻尖儿,有些纳闷的想:这也没吹风什么的,难不成还风寒了? 而另一头,林语潇出宫的路上将谢青梓说的那些话琢磨了一路。 最后傍晚时候便是迫不及待的回了娘家。 这还是林家出事儿之后她第一次回去。 说实话,进了府里之后,还真没得过什么好脸色。 谁都知道林语潇为什么这么久从来没回过一次林家,无非就是因为林家现在还是待罪之身罢了。 不只是林语潇,林家多少亲戚朋友都是在此时避之不及的。 人情冷暖这种东西,也就是现在林家人却是体会的再深刻不过。 旁人也就罢了,可是林语潇却是林家出去的姑娘。林家更是没少疼她。 当然,林家现在敢这么对林语潇,也是因为林语潇着实也帮不上林家什么,在外头也没什么地位罢了。 这样的情况下,林语潇多少有些尴尬。不过还是强撑着尴尬笑了一笑:“我有事儿想见一见父亲。” 林夫人直接就道:“你父亲如今还病着,却是不见人的。你有什么事儿,只管告诉我就是。” 林语潇咬咬牙:“我真有天大的事儿。今日必须见父亲。” “说了不见就不见。”林夫人拉下脸来,最后一点客气也不给这位林家姑奶奶了,脸色十分难看。更是直接下了逐客令:“你也不必再回来了。如今林家庙小,却是容不下你这尊大佛的。” 这话听着也是着实的有些难听。 林语潇听着,只觉得脸上都是滚烫的——既是有些羞的,又有些是气的。 以前在家的时候,她也没受过这样的气不是? 林语潇也不是个善茬,当即冷笑一声:“是吗?误了我林家的前程,夫人可满意了?是了,夫人眼里只有二姐,哪里还顾得上别的。” 林夫人微微眯起眼睛,冷笑一声:“哦,是吗?你又有什么事儿呢?是缺银子了,还是婆家受委屈了?无非就是这些,还和我们林家的前程扯上干系了。别忘了,你可是嫁出去了。”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 林语潇听得明明白白,脸上更是火辣辣的。 最后,林语潇只能退了出来。林夫人是寸步不肯相让的,这一点她也算是明白了。想得了林夫人的允许去见林大人,根本就是不可能。 林语潇从林夫人那退出来之后,便是直接去了自己弟弟那儿。 而如今,别说林家其他人对林语潇有意见,其实就是林语潇的弟弟对她也多少有些怨言的。 不过,林语潇说了自己的来意之后,态度倒也多少有些不一样了。 林语潇最后到底还是见到了林大人。 林大人还真没病,虽说有些郁郁不得志,不过却是十分康健,没有半点生病的样子。方才林夫人那样说,不过是借口罢了。 林语潇气不过,笑盈盈的就给林夫人上了眼药:“方才听夫人说父亲病得都不能见客了,我心头还十分担心。如今见着父亲平安无事,我心里就放心了。” 林大人到底还是宠爱林语潇的,虽说有些不痛快林语潇的薄情,但是到底还是没冷着脸:“不是说有顶要紧的事儿要说?到底是什么事儿?” 林语潇也没废话了,忙将林语绯手里有兵符的事儿说了。 林大人听着这事儿,难免就是心头一动。 林语潇又抛出一句:“只可惜,二姐却是没打算用在咱们林家人身上。她竟是……竟是……哎,不提也罢。” “说。”见林语潇卖关子,林大人只沉声的说了这么一个字。 林语潇期期艾艾道:“那我说了,父亲可别恼才是。您身子不好,我也怕您气到了。” 林大人听着这话,微微一眯眼:“说。”语气已是十分的阴沉。 林语潇便是将林语绯想要嫁卫泽的事儿也说了。 一个虎符,换一个去给卫泽做妾侍的机会。 林大人听着这话,几乎就只觉得胸口一闷,险些一口血就这么呕出来—— 林语潇看着林大人这样的反应,倒是禁不住的笑了。 林大人也是真怄。一面觉得虎符不该这么浪费了,一面又还气恼林语绯的不知廉耻。 卫泽到底是有什么好的,竟是让林语绯这么多年了还一直念念不忘。以往也就罢了,林家本就想拉拢卫泽,让林语绯折腾也我无所谓。可是现在都这样了,她倒是好,还惦记着卫泽! 如今更长了能耐了,竟是还想着要做卫泽的侍妾!还是用这样的一个机会去换! 林语绯这都只能算是死心眼了罢? 林大人怎么想也是觉得怄气不过。 林语潇则是起身告辞。这个时辰了,也该回去了。况且,该说的话,该传达的东西,她都传达到了。再留下去也是没什么用。 林语潇这头一走,那头林大人就看住了自己的儿子:“你觉得这个事儿,该如何?” 几乎是没有丝毫犹豫的,这位林家未来的家主就道:“二姐如此做,纵然成了事儿,也不过是丢人。况且,我们林家想要再度振兴,只怕也是需要一个机会的。” 故而,这个虎符很要紧,对于林家来说是这样的。 所以呢,不管用什么手段,也都该叫林语绯交出这个虎符来才是。 第474章 殷切 林家注定是要因为这么一件事情被搅得天翻地覆。 林大人找上了林语绯的时候,林语绯倒是还不知道是有什么事儿。直到林大人问起了虎符的事儿之后,她才惊觉过来。 看着林大人半晌之后,林语绯倒是一脸镇定:“父亲既是都知道了,那还又何必问我呢?” 林语绯如此镇定,林大人便是越发的震怒:“那你就没有半句解释么?” 林语绯听着这话,反倒是笑了,而后侧头问林大人:“父亲与我定下亲事的时候,何曾有过半句解释?我以为,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就是父亲的意思。” 林语绯这话的意思,让林大人更加的震怒起来。 不过林语绯却是一脸的无所谓一般。 林大人阴沉着脸在屋里走了几圈,最后只道:“你怨恨我也就罢了,可是林家生你养你这么多年,你难道就真的忍心看着林家就这么没落了么?” 林大人这是要走柔情路线了。 林语绯有那么一瞬间的犹豫,不过很快还是摇头道:“林家站错了队伍,很难再振兴了。这一点,难道父亲您还没看明白么?” 林大人当然没看明白,他只看住了林语绯,眼神竟是有那么一瞬间如同刀子一般的凌厉:“林家几十号人,在你眼里又算什么?” “算什么?”林语绯一愣,而后便是又才笑:“又能算什么呢?什么也不算吧。从我出嫁那日,大概我就已是外人了。父亲何必再说这样的话?说来说去,你不过是想要我手里的虎符罢了。” “拿来救林家所有人的性命,总比你拿去换个做妾的机会好吧。”林大人按捺不住心头的怒火,这般问了一句。 林语绯垂眸不言,最后才道:“那是我的东西,和父亲您没关系。” 换言之就是,我的东西,我乐意拿来做什么,那是我的事儿。旁人却是根本无权过问的。 林大人深吸一口气:“你果真不给?” 林语绯淡淡道:“父亲是知道我的性子的。” 林大人是知道林语绯的性子的,故而也就知道这个事儿是绝对没有戏的。 林大人看住林语绯,心中不住盘算。 林语绯则是道:“父亲若是没有别的事儿,那我便是走了。” 林大人没留林语绯,只是一转头却是嘱咐道:“既是这样,那就看好大小姐,务必不许让大小姐踏出院子一步。倘若没守住,你们就自己悬梁去,也不必我多说什么了。” 林大人这样一说,倒是吓得底下的人够呛。 不过,如此一来,倒是林家上下也都知道了林大人的态度。 林语绯同样也是如此。 林语绯很明白林大人的意思:若是不交出虎符,那么这辈子只怕也是别想再踏出院子了。这样的变相囚禁,说起来也不过是为了利益罢了。 林语绯知道了这个结果的时候,几乎是止不住的笑出声来。只是面上却是冷凝的,眸子里也是一片冷漠的。 这就是所谓的亲眷。 林语绯冷冷的想:自己又凭什么要为了这样的人去牺牲自己呢? 林家发生的事儿,宫里自然也是都知道的。卫泽这头有锦衣卫在,谢青梓那头有李素在。故而,几乎是林家这头刚起波澜,谢青梓和卫泽都是知道了其中的事儿。 谢青梓听着就忍不住的笑了:“看看,这不就是有人帮着逼迫林语绯了么?就是不知这会子林语绯会怎么恨我呢。” “她恨你也不是一日两日了。”李素不在意的摆摆手,说出来的话却也是十分有意思:“你以为,你嫁了摄政王,京城里不恨你的人还少了?偏偏摄政王还将你宠上了天。当日摄政王迎亲,凌空踏马的那一键,可真真是将京城里多少女子的心都是俘获了去?要是他一直都不近人情的样子还好,可偏在你跟前……” 怎么能不恨呢?怎么能不嫉妒呢? 李素没说出口的是,她这头都一样是嫉妒不已的。 只是好在她放弃的却是早——自从清楚的知道卫泽和她再无可能之后,她纵然还是忍不住倾慕卫泽,却还是到底的看开了。 倘若如同林语绯那样,迟迟的不肯看开,心里头又该多煎熬? 不过,李素心里也明白她和林语绯相比,其实也没多大区别。只是……好歹她还是保留了几分自尊罢? 谢青梓听完了这话之后,倒是忍不住的愣了一下神,而后便是又笑了:“能嫁给卫泽,的确是我三生有幸。” 李素倒吸一口凉气:“快打住罢。你们这来回的这般,我可受不住。也不知你们怎么就不觉得酸?” 谢青梓轻笑出声:“好,不说了。林语绯纵然恨我,却也不是我的过错不是?照着这样说,旁人有好东西,就该妒恨她,那你们倒是也早就被妒恨不知多少回了。” 李素若有所思的想了片刻,末了才又笑一笑:“说起来,这样的事儿真真儿的也是挺有意思的。你说,林大人难不成就打算这么幽禁着林语绯?那林语绯不肯将东西拿出来,那他岂不是也只能干看着?” “哪能就这么简单。不过是第一步,拿出个态度来罢了。”谢青梓低头看着桌上那一盘刚送来的芙蓉点心,轻声的叹了一口气:“林大人纵横官场这么多年,总归是不可能就只有这样一点点手段的。你只管等着看戏就是了。” “就是,不知林大人会心狠到什么地步。”谢青梓拿起一块点心,看着那惟妙惟肖的芙蓉花造型,末了又一笑,说出这么一句话来。 林大人若是不狠心,这虎符肯定是弄不到手的。可若是狠下心来……那肯定是能弄到手。 有时候,真的说起伤人,外人带来的伤害再厉害,也敌不过家里人的一些细微末节。 但愿,林语绯果真是承受得住。 林语绯现在倒是还没什么太大的感受。 但是的确心头也明白是谢青梓做下这样的事情的。从知道了是林语潇回来见了林大人,林大人这才又将她叫过去之后,林语绯也就多少明白了是谁在背后推送这件事情。 要么是卫泽,要么就是谢青梓。 林语绯觉得,以她对卫泽的了解,卫泽却是绝对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儿的。以卫泽的手段,大概会直接严刑逼供,而不是想出这样软刀子杀人的办法。 所以,也就只剩下了一个谢青梓。 林语绯笑了一笑,面上容色仍是温婉,可是说出来的话却不是那么一回事儿:“到底是小门户出来的,惯会用这样的手段。真叫人觉得可笑又可怜。” 不过,任由林语绯怎么说也好,此时可怜的却也不是谢青梓。 卫泽晚上用膳的时候,和谢青梓说起一件事儿:“眼看着要过年了,我已经是着人将祖母接回来了。你若是想去看看,明日天气不错的话,便是过去瞧瞧?” 谢青梓一愣:“好好的怎么想起了这一茬?” “听你念叨过两回了,便是将人接回来了。”卫泽一笑,而后又道:“就是三郎,我也打算召回来。” 如今要打仗了,边关就不那么安全了。混点儿功绩也就可以将人召回来了,不然出了什么事儿,只怕谢青梓是会心疼。 谢青梓好半晌才从感动里抽出身来,而后抿唇一笑:“你想得这样周全,我竟是都不知该如何说了。只是国家大事都足够你操心了,你还操心这些琐碎事儿做什么?” 想着都替他觉得累。更是止不住的心疼。 “无妨。”卫泽一笑,“这些都是随口吩咐的,也不费什么心思。” 谢青梓抿唇一笑:“怎么就不费心了?你这样还不算费心,那怎么才算费心?”换做别的男人,又有几个能如同卫泽这样的费心? 卫泽却是看住谢青梓,唇畔全是笑意,而眼底的温柔都是几乎要将人溺毙在其中:“为你费心些,不是理所应当的事儿么?” 谢青梓听着卫泽这样直白露骨的情话,几乎是有些不知该说什么好,面颊上却是渐渐晕红起来,只心里却是偏生又甜得似蜜糖,软得似春水,那样的感觉,几乎是叫人忍不住的就绽放出笑意来。 “明日我出宫去,顺带回王府去看看王爷罢。听林语潇说,王爷现在倒是修身养性了。既是如此,咱们也不能再像是从前那般,你说呢?”投桃报李,说的就是这样的事儿了。卫泽替她想得周全,她能为卫泽做的也就是这些事儿了。 卫泽见谢青梓一脸小媳妇的样儿,笑得越发宠溺:“家里的事儿,自然是你说了算的。” 谢青梓抿唇浅笑,末了倒是想起另外一个事儿来:“时疫的事儿怎么样了?” “正在研究呢。太医说快要研究出来了。等他们研究出来后,倒也是好办了。”卫泽笑笑,末了又叹了一口气:“这样的东西,虽说不至于毒死人,可却是恶心人。若是大规模用在军队里——”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或许可以问问沈慎?”谢青梓心头一动。不由得殷切的看住了卫泽。 第475章 心甘情愿 谢青梓一说,卫泽就已经是明白了谢青梓的想法。 略一沉吟,他便是允了谢青梓这个想法:“可。我明日便是问问他。” 谢青梓犹豫了一番,而后又道:“我可否跟着你过去瞧瞧?就算是……只当亲戚一场。毕竟……”沈慎一直都是对她极好的。 卫泽看着谢青梓,半晌没说话。 谢青梓过了一阵子之后,便是只叹了一口气:“罢了,到底不合适。还是罢了。” 在她说了这话之后,卫泽反倒是又松了口:“若真想去看,那就去看看罢。此外,你也可以带上谢家大太太。” 算起来,谢家大太太才是正经的沈慎的亲戚,倘若谢家大太太求到了谢青梓这里,故而谢青梓带着大太太去见一见沈慎,那也是合情合理。 卫泽这样说,既是照顾了大太太可能会想去看沈慎的心思,又是避免了谢青梓去看卫泽,到时候被人说什么闲话。 毕竟,谢青梓和沈慎之间青梅竹马多年,而且还又还定亲过。 谢青梓对于卫泽这样的思虑,心中也是明白。于是摇摇头之后,就道:“或许我问问母亲想不想见,让母亲去看看也就罢了。我去与不去,都是一样的。只不过是想尽尽心报答他一二罢了。” 但是如若因为这个卫泽会不痛快,那么自然也该作罢。 而且她心里头也多少明白,这样的事儿……多少也是有些不合适的。毕竟她和沈慎都闹到了这个地步,再见面也不过是尴尬而已。 卫泽心知肚明谢青梓这样说是为了什么,当即就笑了一下:“若真想去也没什么。我难不成还会为了这样的事儿和你闹不痛快?只是不愿意到时候那些嘴碎的人说起这个事儿的时候,你心里不舒服。” 谢青梓抿唇笑了:“还是不去了。” 想想去了,沈慎未必就不会觉得尴尬。 而且沈慎对她……还是不见得好。 谢青梓转头叫竹露出宫一趟去见了见大太太,问起大太太想不想见一见沈慎。 大太太的回答果然不出谢青梓预料,的确是想见一见的。 谢青梓第二日就将大太太接进了宫来。 因老夫人毕竟年迈了,现在冬天又冷老人家根本不爱动弹,故而也就没跟着一同进宫。 不过见了大太太之后,谢青梓第一件事情就是问起老夫人的情况:“不知祖母现在身子怎么样?可还好?我记得去岁这个时候还犯了咳嗽,今年如何?” 瞧着谢青梓关切的样子,大太太恍惚想起了从前谢青梓还在谢家的时候,恍惚笑了一笑,不由自主的便是道:“这么多年了,你果然最惦记的还是你祖母。” 大太太这话让谢青梓听着,倒是有些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倒像是大太太竟有些吃醋似的。 谢青梓斟酌了一下,才笑着答道:“我也惦记母亲呢,只是母亲现在我见着了,自然也就不必再多问。” 大太太闻言一笑:“我还能为了这个吃醋不成?不过是觉得你孝顺。颇有些感慨。” “理应如此,祖母在我小时那般疼我,我若都不孝顺她,那便是该天打雷劈了。”谢青梓抿唇偷笑,而后才又道:“母亲一会儿去见慎表哥,有没有要带过去的东西?” 说起沈慎,大太太慢慢的也就收敛了笑容,只叹了一口气:“沈慎那样风光霁月的孩子,没曾想最后竟是这么一个结果。当初他在金陵做了官员,我就觉得不大好。却没想,竟是如此……” “自有天命罢了。”谢青梓淡然的说着这话:“谁又能一早就料知呢?到了今日也怪不得谁,咱们都是被命运捉弄的人。” 大太太如今经历了这么多事情,只觉得命运这个东西的确是不可捉摸,变幻无常不说,且冥冥之中更好似一切都早已注定。 故而,最后只听大太太这般的叹了一口气:“是啊,大概是一切早就注定好了的吧。” 那时她们都觉得沈慎和谢青梓看着就天造地设的一对儿,可没曾想最后谢青梓嫁给了卫泽,而沈慎竟是…… 可仔细想想,却有似乎觉得理所当然。 谢青梓这样的性子,嫁进了沈家只怕是只有操劳的,哪里又有嫁给卫泽好? “你是有什么东西要让我帮你带过去?”大太太瞧着谢青梓面上也是有几分感慨,也就住了口,转而如此问了一句。 谢青梓颔首:“眼下是隆冬,虽说卫泽定也不会亏了沈慎,可是到底沈慎是阶下囚,只恐怕也多少有很多不便。我准备了些东西,母亲替我带过去吧。” “你这是果真不打算亲自过去见见他了?”大太太这样问了一句,不过很快却也意识到了一个问题:谢青梓现在和沈慎,再见面却也是不大合适的。 故而,大太太很快又点头:“不见也好。” 大太太或许是为了转移话题,又问:“青樱也就罢了,那孩子看着就是从小觉得和旁人不同的。青桃在宫里会不会给你添麻烦?若是不妥,我还是将她领回去——” 大太太这话也是真心实意不带半点虚假。 而且在大太太看来,谢青樱和谢青桃,必定是要谢青梓照顾的。谢青樱也就罢了,那将来肯定是至少有一个后妃的位置等着的。理应厚待,可是谢青桃…… 一个庶女罢了,还是个不讨喜的庶女。谢青梓也根本犯不着费心。 谢青梓听着大太太这话,也能从大太太的这些心思里感受到大太太对她的关切。当下不由得抿唇浅笑一下:“母亲也不需如此多的顾虑。青桃在宫里也不必我费心。她和青樱做个伴儿也挺好。您只管照顾好自己和祖母。过年之前,三郎说不得也能回来。到时候——您就只等着享福就是了。” 大太太顿时又惊又喜:“果真?三郎果真要回来了?” “可不是?”谢青梓抿唇笑:“卫泽与我说的,已是送信过去了。就算走得慢一些,想来正月里总也能到的。” 大太太越发的欢喜,面上笑容几乎是止不住。 谢青梓看着大太太这样欢喜,也是觉得高兴。 两人说了一阵子话,谢青梓又留大太太用了饭,这才叫人送大太太去见沈慎。 至于要带的东西,却是老大一包。 其中有大毛的斗篷,有还有两身衣裳,另外还有些耐放的点心,就是碎银子也是准备了两包。再有就是书了——对于沈慎来说,有书看,即便是这样被幽禁的日子,也不会太过难熬罢? 大太太看着这一大包东西,禁不住笑了:“这跟搬家似的。”不过,也的确是谢青梓能做出来的事儿。 谢青梓对于别人的好,总是惦记在心里,也越发翻倍的想要回报。 谢青梓笑叹一声,又低声道:“不过,母亲也劝劝他,让他振奋些才是。如今也没到了最坏那一步,总归是不能放弃希望的。” 大太太点头应下:“你只管放心,我知道的。” 大太太去后,谢青梓也觉得是心头一块大石终于是落下去了,而后笑着侧头跟荷风道:“如此,我能做的真的都是做了。我也无愧于心了。” “一听主子这话,就知道主子对那日鄂王妃说您的话还惦记着呢。”荷风偷笑,而后又替谢青梓将暖手的皮筒子递过去:“主子这会想做些什么?” 谢青梓对于荷风这般拆穿自己的心思也不恼,反而是一笑:“是有几分介怀。” 听着那样的话,偶尔她也忍不住扪心自问:是不是真的有些薄情寡义了。 只是沈慎为她做的那些,她怕是永远也还不上。而沈慎能为她做到的那个地步,她也永远都是做不到。 不过,如今能为沈慎做些事情,到底还是觉得心里头有些松了一口气的。 “要我说,主子就是心思太重了。凡事儿想得太多了。”荷风埋怨了一句,颇有些无奈:“主子这样,对别人倒是好,可是总委屈了自己算是怎么一回事儿?” 谢青梓仍是笑:“哪有这么糟糕了。” “您倒是半点不着急。”荷风更加无奈,想了想也是笑了:“也是,您这样,故而才特别的讨人喜欢。想想也是好事儿。” 谢青梓摇头:“我也不总是这样不是?毕竟,我也不是圣人,哪能总做得到处处都是忍让?我退让,是因为我在意他们,我委屈自己,也是因为他们对我而言是极重要的人。为了我自己在意的人,退让一二,又有什么要紧的呢?” 谢青梓这样说着,末了又笑了:“付出才有回报,这难道不是古训?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琚。如此来来往往的,才算牵绊。” 谢青梓说得头头是道,荷风只能无奈应道:“是是是,主子说得是。主子今儿放下了心头大石,也该高高兴兴了罢?那咱们下午做些什么去?” “能做什么?还是议事。眼下隆冬,城中不少穷困人家过得十分艰辛,我想着,以圣上名义来施粥。”谢青梓笑笑,末了又道:“也算是替圣上集福罢。” 第476章 转机 谢青梓叫大太太帮着带过去的东西,沈慎见了倒是还愕然了一下,诧异的看了一眼大太太:“姨妈这是……” “这是我和青梓与你准备的一点东西。”大太太斟酌了一下,也没说是谢青梓一个人准备的,毕竟这外头还有人守着呢,听着这话也不知心头如何作想呢。 不过这话说与不说,沈慎的注意力却还是都只在谢青梓的身上的。知道东西是谢青梓准备的,他一时之间心头还是高兴了一下的。 不过转而就成了复杂。 “青梓怎的没一起来?”沈慎故作若无其事的这样问了一句。 沈慎的语气听起来还真想是就随口一问,面上神态也看不出什么来。不过他紧绷的背脊和情不自禁握紧的拳头却是出卖了他的心思。 “如今青梓到底也不是做姑娘家那时候,要伺候丈夫,要操持家务,还要帮着管宫里的事儿,却是十分忙碌。而且……到底不合适。”大太太说得既是直白又是委婉。 之所以先委婉,是觉得说太直白有些伤人。最后的直白,又怕沈慎心头放不下,到时候又生出诸多的烦恼失望或是别的情愫来。 沈慎对于大太太这样的说法,多少也是尴尬了一瞬。末了才又恢复过来,而后一笑:“说起来,青梓如今也是过得不过。如此我也就放心了。” 大太太点头,有意无意的夸卫泽:“可不是么?卫泽对青梓那也是真是极好的,说是当成眼珠子一般放在心里头疼着的也是不为过。青梓能遇到卫泽这样的,也是三生有幸。” 沈慎笑容又深了几分:“姨妈明知我的心思,又何必说这些话呢?姨妈放心,我知道分寸的。” 他就算放不下,如今谢青梓也已经是嫁作他人妇,他又能如何?再不知分寸,也不过是让谢青梓更讨厌他罢了。 而且,若是她过得不好,他心里头也是心疼的不是么? 沈慎说了这样的话,大太太也算是放心了几分。 而后,沈慎就又笑:“不过,姨妈回头再见了青梓,也与我替她道谢一番才是。” “亲戚这么多年,做这些事情再应当不过,你又为何这样的客气?”大太太笑笑,说得也很是认真。 沈慎点头:“不过总归也是应该道谢的。” 大太太也不再多说这些话,只是又问沈慎:“你在这里过得怎么样?可缺什么少什么?” “虽是不如在家中那样舒服,可我如今毕竟是阶下囚,也不必要求太多。”沈慎如此言道,十分诚恳:“且该有的东西也都有,并不曾克扣亏待什么。更不曾有人辱我,姨妈只管放心。” 大太太摇头:“我如何能够放心?这么几日,我自从知道你已是……心里就一直担心得厉害。之前也没寻到了机会来看你,你倒是别怪姨妈才是。” “如何会?”沈慎笑着宽慰大太太:“我在这里也挺好,也并不曾吃什么苦头。姨妈别担心了。” 大太太看着沈慎如此温润柔和的样子,心里却是只越发酸楚了——她有一句话是没说出口。那就是,“你这样,你娘若是知道了,也不知心里会如何难受煎熬。” 沈慎从来都是陈姨妈的骄傲,是陈姨妈心头最为紧要的存在。两个儿子里,陈姨妈也是始终都是偏心沈慎一些的。 不过这话说出来,沈慎必定是心头难受,故而大太太不敢说。 接着二人又说了一阵子话,不过却只是家常琐事罢了。沈慎有意无意的也是引导着大太太说谢家得事儿,如此一来,时间倒也是过得飞快。 瞧着时辰差不多了,沈慎也就言道:“时辰不早了。姨妈也该回去了,不然太晚了。” 大太太也是清楚自己不好久留,故而也只能无奈离去。 不过临走之前,却还是将谢青梓说的那话转达给了沈慎。 沈慎点点头:“我明白。” 大太太这才去了。 待到大太太去了之后,沈慎这才打开了那一个大包袱。入目却先是一摞子书。当即他就忍不住的笑了——这么多话本子,也能打发好久的时间了。 不过,这好些话本子,却是让他一下子又想起从前来。最后只叹了一口气,万般珍惜的将这些话本子都搬出来。然后又去看别的东西。 瞧着那一件大毛斗篷,沈慎又忍不住笑:这个却是根本用不上的。连屋子都出不去,他如何用得上? 倒是那两件衣裳也能派上用场。 沈慎拿出来试了试,竟也是十分合身。于是便舍不得脱下来了——纵然知道必不是他想的那般,以至于谢青梓将他的身量记得清清楚楚,可是这样一点可能代表谢青梓对他在意的细节,他却是舍不得也不忍心想多了以至于破坏了。 再看见那些点心的时候,沈慎更是禁不住的笑了:谢青梓到底是想得他现在有多艰难?竟是送了这么多的东西过来。 不过,仔细想想,谢青梓大约也是真担心他的罢。 捡起一块肉松饼咬了一口,沈慎又是一声轻叹:没想到这个时候,反倒是比他在金陵享尽荣华富贵的时候更加的叫他安心。 他心中的安稳,根本就是无法用言语来表达。 一块饼还没吃完,卫泽就过来了。 瞧见卫泽那一瞬,沈慎几乎是下意识还有些心虚。 卫泽看着沈慎如此神色,倒是不由得微微一笑:“怎么竟是这么一副表情?这些东西,都是青梓让人送过来的罢?” 沈慎没否认,咳嗽一声道:“却是姨妈和表妹一同准备的。” “有什么感受?”卫泽几乎是有些坏的说了这么一句:“可还想一心求死?可还想当那高洁的君子,留个好名声就是?” 沈慎被卫泽这话噎了一下,而后好半晌都是没再说话。他心里是颇有些尴尬的:这话怎么回?怎么回都是不合适。 关键是,卫泽明显就是故意的。 沈慎最终只如此回了一句:“摄政王占尽了风光,更是心想事成,又何苦来打趣我这个失意之人呢?” 卫泽也就没再继续下去,因为想想似乎沈慎这个话倒也是十分有道理:沈慎已经是够失意了,自己何必再跟他一般见识?纵然心里头有点儿小醋酸,也该大度一些,不去理会计较才是。 不过对于刚才的事儿,卫泽也是半点的不好意思也没有。最后又笑:“不过,我倒是真想问问你,果真还是什么都不打算做了?” 沈慎抿着唇没说话。 “名声固然重要。可是在我看来,到底不如现在来得重要。不管百年之后是骂名还是赞誉,我那时也不过是一堆枯骨了。”卫泽将自己心头真实想法说出,而后又缓缓笑了:“或许你觉得名声重要。但是你想想你的父母家人,果真还觉得虚无飘渺的名声重要么?” “我与你最大的不同,就是只要现在能过得好,纵是千夫所指,万人戳我脊梁骨,我也愿承担。”卫泽说完这么一句话,而后就直接切入了正题:“解药要研究出来了。可青梓的意思,是让我问问你知晓不知道配方。” 话说到了这个份上,想来其中的意思沈慎怎么也该明白了。 沈慎却是沉默不言,从他面上也看不出什么情绪来。 而卫泽也没有等着的意思,当即只是道:“你若想通了,便是着人传话就是。” 说完这话,卫泽转身便走——这个时辰,该回去用晚膳了。 谢青梓已是等了卫泽半晌了。 见了卫泽后,就先问起了虎符的事儿来:“虎符有动静了么?” “林语绯那头还没动静。不过锦衣卫这头倒是查出了一点有意思的东西。”卫泽笑笑,末了也不卖关子,直接就说了:“林语绯的亡夫,有一对私生子。大的三岁,小的也一岁了。” “私生子。一对?”谢青梓一脸诧异:“这……” “所以,就算不用虎符,大约这个事儿也是能过去了。毕竟,这个可比虎符更好用。”卫泽笑笑,眉目舒展开来,神色几乎是一派轻松。 谢青梓倒也顾不得是不是不有些阴损,也只顾得上欢喜了:“这么说来,那倒是再好不过。” 毕竟现在多拖延一刻,对霍铁衣来说也不是什么好事儿。而且,那千万将士们也是在危险之中,如何不是好事儿? 顿了顿,她才又想起来另外一个方面:“这么说来,那岂不是……林语绯嫁过去之前,他丈夫就已经,已经……” “嗯,只是秘密养在庄子上,没让任何人知晓。若不是此番接回来扶灵,还真不会暴露出来。”卫泽笑笑,又道:“不过,或许林语绯是知晓此事儿的罢。” 不然,也不至于就那样狠心的弄死了自己的结发丈夫。 谢青梓有些咂舌,好半晌才摇摇头:“这些世家子弟,一个个怎么都如此荒唐?” 卫泽挑眉:“总也有好的不是?” 谢青梓看着卫泽这样的神色,一下子就笑出声来——“是有好的。偏还叫我遇上了,我倒是不知烧了多少辈子的高香!” 第477章 节 咎由自取 其实荒唐的,却远远不只是世家子弟。 世家的人,似乎总也是带着这样的荒唐在活着。 不过一日功夫,林家就已经是将林语绯带回来的东西翻了个底朝天。 林夫人替不愿委屈了林语绯,不过劝阻了几句,就被林大人直接禁足了。 只是饶是如此,也是没能找出来到底林语绯将东西放在了何处。虎符的影子都是没瞧见的。 林语绯任由他们翻找,也不知是不在意,还是无力反抗这些。 待到林家几乎无计可施的时候,林语绯提出一个要求来:“我要进宫去见一见惠华夫人。” 林语绯虽然是没有说,进宫见了谢青梓之后就将虎符交出来,可是所有人都是这么下意识的这样想了。毕竟,林语绯现在又凭什么提要求呢? 她唯一的仰仗,想来想去也就是只有那个虎符了。 林大人斟酌了片刻,也就允了。 甚至林大人想,或许是林语绯想通了,要亲自将虎符交出去。那这也不是什么坏事儿。 反正只要虎符是从林家人手里交出去的,卫泽就不能不卖这个人情出来。 谢青梓对于林语绯的求见也并不觉得奇怪。事实上,她心里很清楚,林语绯肯定是想见她的——若不是她,林语绯现在也不会是这样的境地。 甚至于林语绯见了她之后会说些什么,她心里也是有数的。 谢青梓还是答应见林语绯。 不只是林语绯想见她,她也是想见见这个简直算是不要脸的女人的。 二人再见时,谢青梓难得的郑重了一回:虽然盛装打扮谈不上,不过也是费了心思的。 都说居移气养移体,谢青梓在宫里住了这么久,也是养出了一些与以前完全不同的气质来。以前的谢青梓,虽然也是出类拔萃,到底显得小家碧玉了一些。 但是现在么……往那儿一坐,气势也就出来了。不说话不动作,却仍是叫人止不住的觉得心中尊敬三分。 这养出来的贵气虽是比不上卫皇后那样的,不过比起林语绯这样的却也是差得不远了。 二人如今地位完全就是平起平坐的,所以谁对谁也不必行礼。 林语绯和谢青梓就这么直直的对视了半晌。 谁也没有先开口。谁都清楚这个时候先开了口,就等于是落了下风。 两人嘴上没说话,不过实际上却是一直暗暗的在较量着的。 最后还是竹露在旁边问:“主子想喝什么茶?” 按说林语绯才是客人,这个时候竹露是该问林语绯的。可是非但没问林语绯,反倒是只问谢青梓,俨然就是当林语绯不存在一般。 竹露这般,搁外头必是只能说没规矩。不过现在么……谢青梓倒是觉得也没什么不好。 总不能旁人打了你左脸,你还又将右脸伸出去让人打罢? “太燥,喝点莲芯茶罢。”说完这话,谢青梓又看了一眼:“惠华夫人想来最近也是需要宁心静气才是。” 这么一说话,倒是将沉默就这么打破了。 林语绯笑了笑,而后就又道:“是吗?惠华夫人原来是这样觉得的吗?” 谢青梓挑眉:“难道竟不是这样?” 林语绯垂眸:“是这样没错,不过这还是拜惠华夫人所赐。” 谢青梓忍不住笑了:“德惠夫人说笑了。我竟是不知道我还有这样的能耐。” 林语绯平静的用手抿了抿耳边的鬓发,语气也是淡淡的:“若是惠华夫人都没有这样的能耐,我又如何会变成现在这样?” 谢青梓却是不以为意的反问了一句:“可林语绯你不觉得,你有今日这样的情况完全就是咎由自取吗?” 咎由自取。这四个字简直就是钢针,直接就狠狠的扎进了林语绯的心头。 林语绯几乎是只觉得自己疼得浑身都是一哆嗦,而后她看着谢青梓又缓缓笑了:“惠华夫人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你应有尽有,又如何能体会到我们这些什么都没有的感受?” “什么都没有么?”谢青梓听着这话,只觉得有些荒唐:“我看却是不尽然。德惠夫人有的许多东西,我我们羡慕也是羡慕不来。” “女人最要紧的,不是娘家,而是夫家。”林语绯的语气有些冷冷的:“卫泽是天底下最好的男人,你得到了他,自然是说什么话都是应当。可是我……我只不过是想让自己过得更好些,难道不应该么?” 这话听着好像是有那么几分道理。 可是再仔细想想,却是又叫人只觉得好笑。故而谢青梓也的确是笑出声来:“话不投机半句多。照着你这么说,我做的这些事儿,也不过是为了保护我的家,守住我的丈夫,难道我就不应该么?” 当然应该。 “虎符的重要性想来你也知道。你不是觉得你爱着卫泽么?既是这样爱着卫泽,那你为何却是不肯退让一步?你若是退让一步,卫泽又能省下多少功夫?少头疼多少?”林语绯笑笑,似是觉得谢青梓这些话都不过是歪理罢了。最后,她又说出了这么一番话来。 更是如此的言道:“况且,我也不是要和你争什么,不过是做个妾侍,求个安身之所罢了。我这样的身份,若是不找个大靠山,将来怎么死都是不知道。” 说完这话,林语绯就站起身来:“惠华夫人的茶我也不喝了,我言尽于此。惠华夫人仔细思量思量。若是觉得合适的话,就着人来府中接我就是。” 林夫人还在,林语绯如今却是真不敢一去不回的。 若是林夫人不是顾虑,林语绯倒是还真无所谓。 谢青梓也没留林语绯。 待到人都走出去了,谢青梓端起茶杯若有所思的喝了一口,心头只有一个疑惑忍不住反复的思量。 “好苦。”半晌谢青梓猛然回过味儿来,然后猛的皱起眉来,只觉得整个嘴巴里都是苦的,舌尖上就跟被苦味儿包裹住了一般。 “莲芯茶能不苦么?”竹露抿唇偷笑,而后便是又忽然想起来:“哎呀,忘记提醒主子别喝了。刚才想着要给那谁谁谁喝,我特意抓了一大把莲芯熬煮的——” 谢青梓听着这话,手上一哆嗦登时也才算是明白过来为什么这么苦了。更是只觉得哭笑不得:“你这什么主意。你告诉,到底是放了多少莲芯?” 竹露比划了一下:“大概这么大一把。” 谢青梓倒吸一口凉气:“你当是熬粥呢?放这么多?” “这不是看她不顺眼,想着让她吃点苦头也好么?”竹露“嘿嘿”直笑,那副样子,叫人又爱又恨。想骂几句吧,又觉得竹露这样也没什么不好的。 最后谢青梓只能悻悻搁下茶杯:“你呀,就该早点嫁出去。你来,也喝一口尝尝。” 竹露一听这话就赶紧的跑了:“我可不喝,刚才主子眉毛都皱成一团了都。可想而知是个什么味儿。” 谢青梓看着竹露一溜烟没影儿了,当即就笑出声来,又无奈摇头:“怎么就跟个活宝似的。” “主子不就喜欢竹露这个性子么?竹露这么放肆,也是主子惯的。”荷风顺口接了一句,末了又问谢青梓:“方才主子想什么呢?那么苦的茶,喝着都是没反应过来似的。” “我在想,林语绯说的那话是什么意思。”谢青梓如实的将心头的感受说了出来。而后又摇头:“你想想她那话,怎么听着怎么怪。她说她只不过是想要将来有个靠山——” “这是知道自己坏事儿做多了,不招人待见怕寻仇吧。”荷风臆测了一下,说出来的话也是刁钻。 这的确倒是有这个可能。 只是谢青梓觉得倒不是京城这边的事儿,而是……“她怕是预防着她夫家那头过来找她的麻烦呢。不然,她也未必是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至少,以林语绯的性子肯定也是徐徐图之,而不是如此急功近利,甚至不惜威胁卫泽。 毕竟,以卫泽的心思,被威胁之后纵然是真接了林语绯进府,日后必也是不会过多理会的。 这么一看,林语绯的作法,就跟狗急跳墙也没什么区别了。 谢青梓想明白了这个,晚上就忍不住和卫泽说了。 卫泽听后却是神色平静,“那又如何?” “不如何。就是觉得她心思深沉,走的每一步路都是算计好了的。实在是有些可怕。”谢青梓一脸肃穆的说着这话:“可是我想不明白,走到了这一步,又是为什么。” “为什么?”卫泽被谢青梓这样的话逗笑了,伸手就压了压谢青梓的鼻子尖儿,末了才亲昵又无奈的叹道:“你说还能为了什么?自然是为了荣华富贵。” 若不是为了荣华富贵,林语绯完全犯不着走到这一步。浙江那边呆得好好的,根本就不必弑夫回京,更犯不着要这样威胁他要进卫家的大门。 “你也别被她忽悠了。”卫泽看着谢青梓,倒是真有这么几分担心:“她说的话,你听着就算了,别往心里头去。她怎么样,和我没关系,和你更没关系。走到这一步,不过是她咎由自取。” (阿音狂拉肚子中,着实写不出第二更,明儿补上吧……对不住大家了。) 第478章 区别 纵然是林语绯咎由自取,可是真听说了林语绯出的事儿之后,谢青梓还是久久不能平静。 林家为了自身的前程——或者说是林大人为了林家的未来,为了林家的荣华富贵百年不衰,做出来的事儿也不知该叫人觉得是可笑还是……可怕。 林大人的心也是真狠。 谢青梓看了一眼一直似笑非笑的李素,挑了挑眉:“你倒是全是幸灾乐祸。” “那不然呢?难不成还同情她?”李素笑笑,掸了掸袖子上瞧不见的灰尘:“她有今日,不过是她咎由自取,我只看戏,只管心头痛快。” “这倒也是。”谢青梓颔首,随后又苦笑一声:“不过,林家人这样的作法,到底也是叫人有些不寒而栗。说起来,昔日林语绯被林家人捧的高高在上,如今……” “登高必跌重。”李素淡淡的出声,似是对这句话深有感触:“越是风光得早,日后指不定就要如何跌落进尘土里。” 谢青梓觉得李素也有说她自己的意思。当下也不知该如何说才好,最后索性岔开话题:“我就是好奇,到底成了事儿没有。” “没有。”李素慢慢悠悠喝一口茶,断然的就如此下了结论。 谢青梓说不上来是失望还是松了一口气,最后就只道:“不过既是没成事儿,那林语绯倒是也没真就跌落到了尘埃里。总还不算太糟糕。以她的性子,也未必会在意。” “她在意不在意已经不要紧了。”李素仍是面上带笑,末了似乎还有些赞叹林大人的狠心:“可当时那么多人瞧着,而且那男子还信誓旦旦的说要娶林语绯为正妻。只等林语绯热孝一过就娶。你听听——这样一来,还能怎么的?自然是只能嫁了呗。再怎么说再嫁随心,可出了这样的事儿……横竖她是决不能再提起要进卫家大门的。” 之前的话,林语绯真进了卫家,旁人也还未必在意。可是现在闹出这样的事儿…… “断了林语绯的后路,让林语绯无从选择。”谢青梓喃喃的总结了一句,而后打了一个寒噤:,又叹了一声:“这就是至亲的亲眷。” 出了这样的事儿,林语绯也不知心头这会子是如何一个感受。 不过,那样的滋味肯定是好不了的。 想着自己当初心头的怨恨煎熬,谢青梓此时倒是深切的明白林语绯心里头大概是个什么感受。 这样的结果,和她预料之中的差不多。甚至只能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不过,虽然是早有预料,可是她心里头却是并不算是太高兴。反而是还有些说不出来的感慨和无奈。 人性这种东西,说来也真是神奇。”你不会还同情她罢?”瞧着谢青梓这样的做派,李素于是挑眉这样问了一句。 李素这么一说,谢青梓就摇摇头:“也不是同情,就是有些感慨罢了。” 李素听着这话就忍不住笑得不行:“你怎么心肠就这么软呢?摄政王那心硬得跟石头似的,说是铁石心肠也不为过。办起事儿去来只让人不寒而栗。你倒是好,心肠软得跟豆腐似的,真不知摄政王怎么就看上你了。” 这话太直白,以至于谢青梓不知该先尴尬还是该先无语。好半晌,她才只能回了这么一句:“那不是正好互补么?” 本来李素还有些觉得自己说话太不长脑子了,不过此时听了这话,就轮到了她有些不知该说什么好了。不过听听,似乎还是有道理的。 谢青梓和李素相顾无言半晌,最后面面相觑的不约而同笑出声来。 “好了好了,反正事情都到了这一步了。咱们感慨也没用。不管是怎么着,这个事儿也就这样了。”谢青梓掩住笑,竭力让自己看着严肃些。 “正是这话,倒不如来猜猜,到底林大人能不能如愿以偿。”李素连连点头,而后说出了自己更感兴趣的事儿。 谢青梓认真的思量了一下,而后才又缓缓道:“这倒是不好说。我横竖是觉得应该是不能如愿以偿的。” 李素诡异的看一眼谢青梓:“我也这么想。” 李素走后,谢青樱过来了。见谢青梓一脸沉吟心里装着事儿的样子,便是好奇问了一句。谢青桃也在旁边,笑吟吟道:“是啊,大姐不如说出来,咱们也都听听。” 谢青樱的语气是关切,而谢青桃就是完全想看热闹。 谢青梓也不急着说,慢慢悠悠问了一句:“青桃,母亲前几日进宫来说,想接你回去教导。你看这个事儿如何?” 谢青桃一下子就变了脸色,登时就低垂眉目乖巧起来。 “青樱,这人有时候呢,也不可忘了自己的身份。圣上是纵着你不假,可是你也不能骄纵了。”谢青梓意味深长的说了这么两句话,不过嘴里叫的是青樱,可是实际上眼睛看的却是谢青桃的。 谢青樱心里明白,当下却是点头笑吟吟的应了;“是,我记住了。” 谢青桃也大概知道这话怕是说给自己听的。越发不敢造次。 而后谢青梓就直接将谢青桃打发出去玩耍了:“外头有红梅,还有小宫女们踢毽子,青桃跟着去玩儿罢。回来的时候,挑一枝红梅带回来。我养在瓶子里。” 谢青桃只能去了。却是免不了心里嘀咕谢青梓偏心。 不过谢青梓倒是半点不觉得自己偏心,甚至谢青樱笑着说:“阿姐这样,只怕叫人说偏心。”,她也只是笑着回了一句:“虽说一个府里生活这么多年,可是我到底和她也不是亲姐妹,也不曾多亲近。又何来偏心一说?抛开亲情这一层,也就只剩下来你对我好我对你好,和单纯讨人喜欢这一层了。” 换言之,谢青桃就是暗中不讨人喜欢的人。 谢青樱被谢青梓这样的说法一下子逗笑了。 谢青梓倒是真不在意,转头就将李素今儿跟她说的事儿说了一遍:“林语绯被人下了药,然后一个男子进了她的屋子里。二人衣衫不整的被人抓了个现行。” 谢青樱听得一愣一愣的;“谁下的药?” “你说呢?”谢青梓反问谢青樱。 谢青樱一下子晃过神来,而后咂舌半晌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这……这……” “没什么好这的。不过是利益驱策。”谢青梓直接下了定论,而后又道:“我以为大老爷已是足够混蛋了,可是没想到这天底下果然是山外有山,人外有人。有才情的如是,这人坏起来也是如此。” 谢青梓这话将谢青樱一下子逗笑了:“阿姐这样用这个典故,总是怪怪的。” “也就是那么个意思。”谢青梓也笑。 “那林语绯怎么办?”谢青樱又问。 谢青梓摇摇头,直白的说出自己的猜想:“要么这个事儿遮遮掩掩的就过去了,要么林语绯就只能嫁了。” “怕不容易。”谢青樱断然道。 “是不容易。林语绯那眼界,只怕不愿意就这么嫁了。可是事情都这样了,她不跟着那人也没有别的选择了。”谢青梓轻声分析,倒是也真替林语绯有些头疼。 不过,林语绯越头疼,她就该越高兴才是。 谢青樱也不知在想什么,想了一阵子之后,倒是又笑了:“说起来,昔日喜欢姐夫的两个女子,如今倒是都没落下什么好下场。” 谢青梓噎了一下,白了谢青樱一眼,兀自不解气,就又笑道:“这个关你姐夫什么事儿了?这话说得,倒是人听着不痛快。” 谢青樱俏皮的笑了两声,末了才又道:“最近阿姐和李素倒是走得挺近的。倒是叫我奇怪。抛开别的不说,李素以前也是喜欢姐夫的不是么?为了嫁给姐夫,她也没少用手段。” “到底是不一样的。”谢青梓笑笑,“李素用的手段,光明正大你情我愿。可是林语绯的则是不同。” 李素虽是想嫁,但是究竟没用这样叫人反感的手段。 这就是区别。 “至于她喜欢过卫泽的事儿……也都过去了。”谢青梓最后轻叹一声:“她比谁都更知道这个事儿是绝不可能的。她自己心里头早已是放弃了。总不会再像是林语绯这样,闹出这样的事情来。” “可是你怎么知道她放弃了?”谢青樱只不信。 “她现在若要嫁人,必是招赘。”谢青梓笑笑,“在她心里,她哥哥和王府都是比她自己更重要,比卫泽更重要。你看看她现在做的这些事儿……虽然脾性和从前一样没什么变化,可是事实上,她做事儿的态度和以前却是不同了。虽然一样跋扈嚣张,虽然一样强势任性,可是以前是为了她自己,现在则是为了她的哥哥她的王府。” “招赘?”谢青樱蹙眉:“为何一定要招赘?” 这种事儿谢青梓就觉得不好和谢青樱一个小姑娘说了,就是她自己说起来也是有些难以启齿,最后她就一笑:“她想一直守着王府,就只能招赘。别无他法。旁人的事儿,你这么关切做什么?” 白了谢青樱一眼,谢青梓站起身来:“咱们也出去逛逛,也不能一直窝在屋子里。” 第479章 获罪 林语绯此时的感受,就像是谢青梓说的那样,心中充满了怨怼和愤怒,以及心寒的。 虽然是数九的天气,可是屋子里生了火,按说是不应该冷的,可是偏偏林语绯却是禁不住的打着寒战。 那股子寒气从心底冒出来,让她根本就没办法用外界的温暖去驱散。 她就只能这么的一直一直的打着寒战,身体是哆嗦的,就是牙齿也是不住的轻叩,发出清脆的敲击声来。 林语绯用力的抱住了自己的胳膊,面上却是并无多少凄惶之色,反而只是冷若冰霜。 林夫人就是这个时候过来的。 林夫人整个儿都是哭成了一个泪人儿,尤其是看见林语绯之后,那眼泪更是止不住的往外冒。 林夫人叫了一声:“语绯。”只这么两个字之后,就是再也说不出其他的话来,除却哽咽之外,也就只剩下哽咽了。 林语绯冷漠的看了一眼林夫人,然后开口:“哭什么?”语气竟也是冷漠无比。 那股寒气从她的语气里冒出来,直接就让林夫人整个人都是不由自主的也被冻住了。 林夫人说不出话来,林语绯却似乎反而是从之前那股彻骨的寒冷里缓过劲儿来,看着林夫人这样,她就勾唇冷笑了一下:“母亲知道不知道这个事儿?还是说,母亲也是参与了?” 林语绯这话完全就是质问的意思。 林夫人愣了一愣,末了才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这话一问出口,林夫人的眼泪登时掉得更急了。随后,她几乎是大哭出声:“我就生养了你和你大姐两个。林家如何我是不关心的,我最在意的也只你们两个罢了!我又怎么会和旁人一起算计你们?你大姐福薄早早去了,儿子也成了别人的。我如今就剩下你这么一个指望,我算计你做什么?” 林语绯听见林夫人这样一说,登时也知道自己或许是太过敏感了,只是现在她心里…… “要不你逃吧。”林夫人压低了声音,唯恐旁人听去了:“逃得远远的,别再回京来。什么虎符什么权势,咱们都不要了成不成?” “能去何处?”林语绯抱着自己,神色只是冷漠:“天地虽大,可早已经没了我容身之处。我逃去何处,都会被翻找出来。” “况且,一个女子在外,何其艰难?”林语绯神色越发冷漠:“母亲又怎么会知晓,我早已是无路可退。” “你说实话,姑爷是不是你——”林夫人忍不住如此问了一句。 “是。”林语绯也懒怠否认,直接就承认了:“那样的人,死了也就死了。” “为什么……”林夫人只觉得不能接受,更是不由自主拔高了声调:“那是你丈夫,你怎么能!” “丈夫?”林语绯轻笑一声,和林夫人对视着,然后一字一顿道:“你知道他是怎么对我的么?他喜欢虐待女人。他的小妾,死的有残废的也有!他把我关在屋里,若是我不肯顺从他,就用鞭子抽,不给衣服穿,不给饭吃!这就是你们替我挑选的好亲事!” 之前她就纳闷,为什么袁家那样势大独子却是迟迟没成亲,可是嫁过去之后,她才算是明白了到底是为什么!不是太挑剔故而迟迟没有成亲,而是根本无人敢应。 林夫人怎么也没想到是这么一个结果,当即几乎是整个人都是傻了:“什么?” “这就是你们替我选的好亲事。”林语绯冷笑了一声,说完这话之后再不开口了。 “可是既然你都回家了,咱们就不能好好的安分的过日子么,为什么非要招惹摄政王那个杀神?”林夫人擦了擦眼泪,仍是觉得不解。 林语绯被问得微微一个恍惚,而后便是就笑了:“因为唯有他,才能护得住我啊。” 林夫人却是完全不懂。 林语绯不给林夫人太多的时间思量,旋即就问:“母亲过来,到底是想说什么?” 这话问得林夫人登时就是尴尬僵硬不自在起来。 看着林夫人这样,林语绯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当即只是垂下眼眸,冷漠的看着自己裙子上的玉兰。 林夫人张口还想说几句话掩饰缓和一番。然而刚发出声音,却是一下子就将林语绯的怒气都点燃了。 林语绯抬起头来,神色看着都是有些狰狞:“住口!我纵是死,也绝不会将虎符给你们!” 林夫人被林语绯这般架势给吓住了。 “我愿出家为尼,我愿此生青灯古佛,我也绝不会将这给你们。”林语绯一字一顿道,完全就是憎恨和决绝。 林夫人退了半步,“你这又是何苦——你和他这样顶着来,又是何必?他不能好,你难道竟是又能好了?” “我只不过是迟早死路一条,又怕什么呢?”林语绯淡淡的说着这话:“我若是死了也能拉着你们来陪葬,那也是再好不过的。” 林夫人完全不知还能说什么。动了动嘴唇,她却是发现自己完全说不出来什么。 “母亲回去吧。”林语绯笑笑:“若是有机会,母亲倒是早将自己摘出去才好。林家要完了。” 林夫人逃也是似的从林语绯屋里出去了,心口砰砰直跳,只觉得自己这个从小看着长大的女儿完全就是不一样了。 那个温婉的世家千金,已是变成了一个冷酷又冷漠还十分疯狂的女人。 这样的变化,林夫人却是完全不能够明白这其中的变化到底是什么原因造成的。 没要到虎符,林大人看着林夫人,最后只摆摆手:“若真要不到,你就先走一步,我随后再来。” 林夫人愕然的看着林大人,有些不明白这话的意思。 林大人却是并不多看林夫人,而是狠心转开了头去,对着儿子吩咐:“告诉你二姐,若是她真不肯,就让她看着她母亲上路罢。” 这是威胁林语绯的意思——虎符和你母亲的性命,你选哪一个? 林大人如此狠心,直让陆夜亭也是有些咋舌。 陆夜亭将此事儿迫不及待的告诉了卫泽,刚好又到了用晚膳的时辰,于是陆夜亭又干脆留下来用了饭。而后还顺带告诉了谢青梓。 谢青梓惊得筷子都要捏不住:“不能吧?那可是结发夫妻——” “是啊。”陆夜亭吃了一口爽脆的藕片,含混不清却又满脸鄙夷:“不过显然结发妻子是没有利益重要的。” 谢青梓搁下筷子,蹙眉道:“没想到林大人却是这样的人。为了一点利益竟是……能做到这个地步。未免是过可怕了一些。” “他本就不是什么普通人。”卫泽慢慢悠悠的接过话去,“他当初能当上首辅,也是不简单。用了不少手段。他为了家族利益,能做到这一步也不奇怪。要知道,反正没有虎符,林家也就彻底的没机会了。” 说完这一番话,他看住谢青梓,淡淡提醒:“吃饭。你才吃了几口?” 陆夜亭若有所思的想了一阵子,而后又笑道:“我要是告诉他,他死了,林家其他人就不会被牵连,他会不会立刻去死?” 卫泽沉吟了一下,摇摇头:“不会吧。” 看轻别人的生死容易,看轻自己的生死却是很难。 林大人就不想说这样的人。 “要不试试。”陆夜亭坏笑:“有其父必有其女,我看林语绯这样狠毒,也是跟他学的。” “或许是罢。”卫泽颔首:“不过,浙江那头可能要让人亲自跑一趟,我想让他去。他不在时,京城你就得抓起来,到时候可能有些忙。” “无妨。我自己能行。”陆夜亭不在意的低头吃菜,压根就没往心上去。 谢青梓也就只当是单纯的处理公务忙一些,倒是没有意识到,卫泽说的忙,也是伴随着巨大的危险的。 晚上他们二人往回走的时候,卫泽就将自己的斗篷拉过来,将谢青梓整个人拢在自己怀里。两人就这么互相依偎着慢慢的往前走去。 “等到过了这两年,我想将铁衣手里的兵权和夜亭手里的权力都收回来,交给别人。”卫泽忽然如此说了一句。 谢青梓一愣:“是怕到时候旁人说咱们结党营私?” “嗯。”卫泽颔首:“也是给圣上培养自己势力的机会。就是,如此一来只怕会让铁衣和夜亭心里不痛快。也让你为难。” “你若说清楚,他们应当也会明白的。”谢青梓如此言道,只是说着这话,自己心里都是有些不大相信。杯酒释兵权这种事情…… 一个闹不好只怕就真的是要反目成仇了。 若是旁人也就罢了,可偏生……他们不仅是生死之交,还是姻亲,也怪不得卫泽现在说起来就这般的语气复杂,且更是十分的怅然。 “总有法子解决的。”谢青梓压下心头那些担忧,仰头露出个灿烂的笑容来,而后便是又笑:“我就不信,还有这么长时间,真就会闹得不可开交。咱们慢慢筹划,到时候解释清楚。哥哥们也不是什么不通情达理的人。” “嗯。”卫泽轻应一声,末了又忽道:“有人与我说了一件事儿,和你们霍家当初获罪有关联。” (看见有人留言说,之前每一次都没有补,其实每一次都是补上了的啊……只是没有单独说明而已的。至于更新,也的确是太晚了,明天开始,阿音会努力早点更新,而且将时间固定下来。么么哒~) 第480章 选择 听见卫泽这样的话,谢青梓下意识的就追问了一句:“到底当年是怎么回事儿?” 霍家一案,实在是太过惨烈。叫人不得不在意。 这么多年过去了,虽说霍家现在也是在朝中颇有些分量,可是那都是霍铁衣自己挣回来的,根本和旁人就没关系。更是没有霍家的缘故。这样想着这个事儿,就让人既是有些心酸又是有些骄傲。 心酸霍家好歹也是百年世家,说倾颓就倾颓了,摧枯拉朽的竟是涓滴风光也不剩。 而骄傲的是,霍铁衣的能耐。 越是心酸越是骄傲,有时候想着这些事情,就越是让人情不自禁的在意和惦记。更想闹个明白,当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 然而卫泽就开了个头,似乎也并不愿意再多说,只道:“如今也只是有了一点眉目。等查明白了,我再原原本本告诉你。先与你说一说,也是让你心里有个准备。” 谢青梓仔细的琢磨了一下卫泽这话的意思。最后就禁不住的笑了:“这么说来……这个事儿只怕也不是什么小事儿。怎么,牵扯到了谁?我认识?” “别多想了,最迟明日或者后日,必是会有结果。到时候,我就告诉你。”卫泽握住谢青梓的手,将之暖在手心,然后他笑:“到时候,你想怎么着,我都帮你去办。不管是谁,我都给你出这一口气。” 听着卫泽这话,谢青梓登时就不恼也不着急了,白了卫泽一眼笑道:“你这话说得,跟哄小孩儿似的。事情也还没明确,现在说这话,倒是有些不合适。” 听了卫泽这些话,她自然也是想得明白。 而且,报仇这样的事儿……理应他们三个来。卫泽插手又算什么?虽然卫泽是女婿,可是到底又不一样。霍铁衣也好,陆夜亭也好,想来都是更愿意自己来动手。 她也是一样。 他们三人各自经历这么多的苦难,难道不是当年那些罪魁祸首的缘故么?如果不是霍家的倾颓,他们又如何会这样? 林夫人死讯传来那日,浙江那边却也是传来了不错的消息。 袁家交出了虎符,交出了兵权。且选择了臣服和效忠:卫泽觉得这个事儿虽然说是用了些手段,可是结果却还算是不错的。至少是没到了最坏的那个地步。 而且到了这一步,浙江的事儿算是解决了。安内这个事儿基本也算是就能预见结果了。 安内的事儿一解决了,也就只剩下了攘外。 攘外这儿事情,卫泽倒是有信心。毕竟,朝中虎将不少,只要有兵力有粮草,别的都是不怕。 得知林夫人也是“突发疾病”去了,卫泽当即就是忍不住一笑。说是突发疾病,可是实际上是怎么一回事儿,大家想必心里头都是明白的。 对于这样的事儿,卫泽只是道:“既是这样,那就着人去跑一趟,送写奠仪。到底是朝廷的命妇,也不能太过寒酸了。” 不过,卫泽也没说要大办。 所以,丁卯斟酌了一番,只让宫人准备了一份不出挑也不寒酸的送了过去。 谢青梓那头代表后宫,也是着人送了一份。 夫妻二人在这个事儿上,也是难得的默契。 卫泽是摄政王,代管朝政。而谢青梓代管了后宫。两人这样的意思都是被众人看在了眼里的,故而……谁也是没有要给林家过多脸面的意思。 毕竟……林家这是明显的得罪了摄政王夫妻的架势,谁还愿意和林家走得过近? 谢青梓心知肚明林夫人突发疾病去了的原因,只觉得无比的心寒——既是对林大人,也是对林语绯。 出了这样的事儿,倒是好久不问事儿的齐雪反倒是叫人传话,说是想要见一见他。 谢青梓自然是不会将齐雪拒之门外——她和齐雪多少年的交情了?别说是齐雪要过来见她。就是让她过去见齐雪,她也觉得没什么是不妥的。 至于齐雪是为什么要见她,思来想去谢青梓倒也是猜出几分。 故而齐雪从外头进来,刚解下了斗篷,她便是笑着开了口:“你可是为了林家的事儿过来的?” 齐雪无奈一笑:“你总这样心思玲珑,将人的心思揣摩得透透的。叫人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谢青梓抿唇也笑,末了拉着齐雪坐下,又将自己的手炉塞给了她:“你也不必多想,这样的事儿一猜就知。也不用我怎么费心思去想。我也并不是要揣摩你的意思。” “你看,你总这样心思重。”齐雪越发无奈,捧着手炉,又喝了一口茶才说明白了自己的来意:“说起来,这样的事儿……也是挺叫人心烦的。我拿不定主意,故而才来问问你的意思。想让你与我出个主意。 谢青梓听着这话,苦笑了一下摇头道:“我能与你出什么主意?不过也就是只能说说我的看法罢了。” “那你说说,这个事儿你怎么看?”齐雪立刻就追问了一句。也是真有些着急的味道。 看着齐雪这个架势,谢青梓沉吟了片刻就只能缓缓道:“这件事儿,我觉得你却是不能参合得好。李咎虽是血脉里也有林家的血,但是毕竟不是林家人。李咎姓李。” “可那毕竟也算是外家——”齐雪叹了一口气,颇有些无奈:“要知道,那死的是他的外祖母。按照人情来说,多少也该让他去看一眼。尽尽心也是好的。” “那么小一个孩子,能看什么?况且小孩子眼睛干净,不该去灵堂那样的地方。李咎身份再怎么尴尬,那也是个王爷,也犯不着这样纡尊降贵。”谢青梓看住齐雪,最后才将最紧要的一点说出来:“你要知道,李咎本来就已是足够的地位尴尬了。你让他去掺合林家的事儿。说起来倒像是为了他好,让他尽了一点孝心。可是实际上……却不尽然。” “你至少将他推到了一个更尴尬的境地。圣上虽说已经登基,可是毕竟才过去多久?一切都还不曾稳定,你这个时候让李咎牵扯上林家,让旁人怎么想?”谢青梓一口气说了这么长一串话,最后倒是自己说得都有些忍不住笑了——喝了一口茶,她也不着急继续说下去,就这般的看着齐雪。 齐雪若有所思的想了半晌。最后苦笑一声:“你知道我是没有那个意思的。” 这样的解释听着既是无奈,又是有些无力。 谢青梓当然知道齐雪不可能有那样的心思,所以笑容越发加深几分:“我知道,你也知道,可是这又有什么用?光是想想就是知道,外头那些人的心思。他们想的,他们说的,和咱们想的却是完全不一样。咱们和他们考虑事情的方式也是不一样。” “所以……”齐雪叹了一口气。 “所以却是绝不可以去的。”谢青梓断然的下了结论。 而后,谢青梓又忍不住的斜睨了齐雪一眼,只觉得纳闷:“说起来,我倒是觉得奇怪,好好的你怎么就想了这一茬了?这个事儿……也不是非做不可。可是瞧着你这样子,倒是为难得不行。” 齐雪面对谢青梓这样的问题,只能是报以苦笑:“话也不是这样说的。要知道,你说说,这样的事儿真真儿的也就叫我为难。我若是他亲生母亲自然是好说,可我偏不是。我这也是怕一个闹不好,他以后反过来埋怨我。” 谢青梓仍是继续笑:“要我来说,你这个事儿却是想差了。” “怎么说?”齐雪挑眉反问。 “生恩不及养恩大。你是做长辈,你辛苦将他带大,他若是这样的对你,那就是不孝忤逆。你可明白?”谢青梓将这话直白的说出来:“而且那么小的孩子,你怎么教导,他就长成什么样儿。你只要好好教导,他如何会有那样的心思?与其将心思放在这些事儿上,倒不如想想该如何教导他。” 顿了顿,谢青梓又说了一句很是不客气的话:“说起来,他生母也好生父也好,都是早早离开人世了。如今他能依靠的也只有你。他是不是你亲生,都不重要了。反正,不是亲生的也和亲生的没什么区别。你可明白这个道理?” “明白了。”齐雪点了点头,有些若有所思,也有些恍然大悟。 末了,齐雪看了谢青梓一眼,含笑打趣:“你如今倒是想得越发周全了。而且说话行事也和从前大不相同了。” “自是不一样了,身份都变了,要应对的事儿也都变了。我若是再不改变,如何应对得了?”谢青梓无奈一笑:“不说是我,就是你不也和做姑娘的时候完全不一样了?” “那也是无奈罢了。”齐雪笑笑,顿了顿又道:“说起来,我倒是憎恨林家的。若不是林家人……我大约也不会落到了今日这般田地吧。” “你若是想出气,倒也是容易。”谢青梓笑了笑,“要不要做些什么出口气?” 齐雪却是只摇头:“我只等着看戏就是。我现在这样,还能做什么?能活命已是极好了。不该再去掺合那些事儿的。” 第481章 何去何从 谢青梓点头:“如此也好。李咎如今还小,你只精心照顾着他就是。别却是不必多想什么。” 齐雪看了谢青梓一眼,而后一笑:“那你呢?” 谢青梓一愣:“我怎么?” “你和卫泽难道就没个打算?要知道,你们现在这般……着实也是有些悬崖边上走路。一个不小心掉下去了,那就是粉身碎骨万丈深渊。你就不提前的想想自己的退路?”齐雪挑眉如此问了一句,而后末了才又一笑:“你可别被眼前的风光迷住了眼。” 谢青梓一愣,而后看着齐雪没说话。 齐雪的意思她是明白的,但是…… 齐雪也没多说,旋即就又起身告辞离去了。 谢青梓目送齐雪走远了,这才轻叹一声:“她也是不容易。” “不容易也不该这样试探主子不是。”荷风笑笑,而后说了这么一句。 谢青梓看了荷风一眼:“荷风如今说话越来越犀利了。倒是叫我有些不知该说什么才好了。” 荷风看着谢青梓如此,倒是笑了一下:“主子看来心里也有数,倒是我多嘴了。” “的确也是你多嘴了。”谢青梓白了荷风一眼,然后揉了揉心口有些发堵的地方;“你也别说这么直白,说这么直白倒是叫我心里头不好受。” 顿了顿,她又叹了一口气:“她也不容易,体谅体谅也就过去了。再说了,她也没什么恶意,不过是小心些。到底还是和旁人不一样的。” 谢青梓这话叫荷风有些无奈,不过沉吟了片刻之后,她却是只叹了一口气道:“主子说得是,我却是想差了。只担心主子不知道,却是没想过这些。” 谢青梓不再多说齐雪的事儿,反而是说起林语绯:“说起来,林语绯也是够狠心的。也不知她是个什么感受。” 林语绯这会子的感受不太好。 但是却也是奇怪的并不曾哭。只是麻木一般的跪在林夫人的灵堂里,看着林夫人的棺木,双目赤红却是一滴眼泪也没有。 林大人则是阴鸷的看着林语绯,两人形成了一种怪异的对峙。 最后,林语绯只是哑着嗓子道:“父亲也太狠心了。您可曾想过母亲是您的结发妻子?您可曾想过母亲为林家操持这么多年——” 说着说着,她自己却是又嘲讽笑了:“不,您是没有想过的。若是您想过,必然也不会有今日的局面。” 林大人没说话,也不知心头如何作想。 而林语绯则是已经又道:“你将母亲风光大葬,三日之后我给你虎符。” 到了这个地步,林语绯竟然是松了口。 林大人诧异的看了一眼林语绯,似是有些想不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这会子才松口,竟是不嫌已经晚了么? 不过林语绯却是再无动作,整个人都是如同老僧入定一般。 三日很快就过去了。林家如今这样的情况,自然也不可能真有多风光,更不可能还停灵太久。故而第三日的时候,便是已经将棺木送去了墓地下葬了。 墓地倒是个好墓地,是林语绯坚持着另外选的,并不曾葬入林家祖坟之中。 这头林夫人刚一下葬,那头林大人便是询问:“虎符呢?” 林语绯看了一眼林大人:“急什么?回去之后自是会给你。” 林大人只能按捺住着急的心思,趁着脸色下令:“回府。” 林家一行人就又浩浩荡荡的回了城。 回城的时候,却是下起了小雪。 雪越下越大,越来越密,看着倒像是往下撒着细细的盐粒。 林语绯坐在轿子里,掀开帘子看着外头,面上却是几乎没什么表情。 谁也不知道林语绯心头在想什么。不过都是不约而同的觉得林语绯这样却是挺吓人的。 林家人刚回了林府,林大人便是又向林语绯开口:“虎符呢?” 林语绯看着林大人如此急切的样子,登时笑了:“看来父亲真是心急如焚,片刻都等不了了。就是……父亲真的觉得,这个虎符能救林家?” 林大人一愣:“你这是不想给了?”说着这话,林大人神色就登时又沉了下来。 林大人的面色变化太明显,惹得林语绯止不住的笑:“父亲聪明一世,如今怎么却是糊涂起来了?还是说,老而昏聩,这话半点不假?” 这话简直就是挑衅与忤逆。 可林语绯却是说得坦然,而且还神色讥诮。 显然,在林语绯心里,她是真觉得林大人是老而昏聩的。 林大人强忍着怒气,只沉声又重复一遍:“虎符呢?” “已经给了卫泽了。”林语绯却是笑笑,如此说了一句话:“这个时候,想来应该已经是在卫泽那儿了。” 林大人阴沉的看着林语绯,“你这是什么意思?” “父亲不是就想将虎符给他么?我如今提前给他了,父亲怎的不高兴么?”林语绯淡淡的反问林大人,神色很是平静,平静得几乎是有些不寒而栗,平静得几乎是叫人有些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只要是看见了林语绯这表情的人,都是只觉得……有一股不祥的预感。 总觉得,今日不会有什么好事儿发生。 那种感觉……只叫人觉得是心烦气躁,却又不敢发火。 “父亲是不是还想问问,我到底拿着那虎符换了什么好处?”林语绯又这样问了一句。 林语绯叹了一口气,而后便是又道:“父亲等一会儿就知道了,何必多问呢?耐心等一等,难道不好么?” 话还没说完,林语绯就就看见门房匆匆忙忙的跑过来,而他后头跟着的却是穿飞鱼服的人。只扫了一眼,林语绯就笑了:“这不,这就等到了。父亲现在就知道我到底问卫泽要了什么好处了。” 林语绯说完这话,也就退到了一边儿。俨然是一副看戏的样子。 看着林语绯这样,林大人心头瞬间涌出来一股不好的预感来。 林大人看着锦衣卫的人走到了他跟前来,好半晌他才压下了心头的感受,又才客气的缓缓问道:“不知道锦衣卫大人们前来是所为何事?” 然而锦衣卫所的人却是并不答话,反而只是一摆手:“姓林的都全部带走。” 林家人登时都是愣住了。 而后所有人都是糊里糊涂的被带去了锦衣卫“做客”。 而林语绯则是直接一路进了宫,到了卫泽跟前。 卫泽手里把玩的,正是那一个虎符,那一个攸关万千人性命的虎符。 虎符也不知是什么材质做成,温润像是玉石,偏生又很坚硬结实,就算磕碰也是不怕。而这样的虎符,每一对都是同一块料子破成两半儿,就算想要仿造都是不可能。 毕竟,仿造得再惟妙惟肖,可是也是很难做到以假乱真。 林语绯拿着虎符,也是料定了这样,才会如此的笃定。 谢青梓匆匆赶到的时候,林语绯坐在一边儿,卫泽则是批阅折子,两人并不曾说话,屋里静悄悄的,几乎是可以听见呼吸声。 谢青梓下意识的放轻了脚步。 不过卫泽还是听见了,登时抬起头来,微笑了一下:“青梓你来了。” 谢青梓笑看卫泽:“嗯,我过来了。你们——” 说起来,还是卫泽特意叫人请她过来的。 “好了,德惠夫人说吧。”卫泽轻声打断谢青梓,看了一眼林语绯。 林语绯头一不抬,语气阴阳怪气的:“我却是还能说什么呢?摄政王又希望我能说什么呢?” “若是没什么话要说,那德惠夫人便是出宫去吧。”卫泽语气也是淡淡。 “你……”林语绯似是被卫泽这样气到了。话都是说不完整了。 谢青梓看着林语绯如此,就也忍不住笑了一下:“德惠夫人今日不是送葬去了么?怎么有空进宫来呢?” “林家上下都入狱了。也就是德惠夫人到底不是林家女,故而才能在这里。”卫泽也不等林语绯开口,就先轻声细语和谢青梓解释了一番。 谢青梓一愣,诧异看了一眼林语绯:“这是怎么回事儿?” “德惠夫人大义灭亲,将林家昔日不少罪证都是交给了朝廷。”卫泽言简意赅的答了,目光却是有些意味深长。 谢青梓顿时明白过来:什么大义灭亲都是假的,真的情况只怕是林语绯为了报复林大人吧? 不过,这一招倒也是真狠。 林语绯作为林家人,做起这样的事儿来,竟是半点也不在意的样子……或许应该说,不是不在意,而是心寒了么? 林夫人的死,到底是让林语绯在意的吧? 谢青梓如此想着,面上却是露出点笑意来,诧异的看了一眼林语绯,而后摇头笑道:“德惠夫人不愧是德惠,竟是能做出这样的事儿。” 这样的话自然是讥讽而不是夸赞。不过……显然林语绯并不在意。 甚至林语绯还笑了一笑:“多谢惠华夫人的夸赞了。” 谢青梓好半晌也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看着林语绯好似什么都不在意的样子,似乎她说什么也是没用了罢? 谢青梓叹了一口气,最后只如此问了道:“既然如此,那惠华夫人今后何去何从呢?” 第482章 离去 谢青梓问这话的时候想的是,林语绯可千万别再赖在宫里,或是留在京里才好。有多远林语绯就该走多远,永远别再出现在她眼前才是。 谢青梓如此想着,看着林语绯的目光都是隐隐有些压迫。 林语绯许是觉察到了。微微一笑:“看来惠华夫人倒是对我十分关心,既是如此,不然我还是搬进宫里——” 看着谢青梓眉头微微蹙起的样子,林语绯忽的纵声大笑起来。 谢青梓被林语绯这样纵声大笑的样子给惊住了。 林语绯素来都温婉的,淑女的。连大声说话都似乎是没有被外人瞧见过,更遑论是这样放肆的不顾虑形象的大笑了。 谢青梓下意识的想:林语绯这是疯了? 卫泽蹙眉,正要开口就听林语绯止住了笑,然后用帕子按了按眼角笑出来的泪花,而后才又开口满是讥诮的道:“惠华夫人既是不想留我,又何必做出那么一副关心的样子呢?” 谢青梓抿了抿唇角,倒是有点儿无言以对。 最后干脆她就不吱声了。 林语绯状态很是不对劲儿,她再和林语绯这么说下去,反倒是给自己找不痛快。再说了,她也不是真关心林语绯,何必多说? 谢青梓一声不吭,林语绯自然也是没有话可说了。 加上卫泽此时也是淡淡开口:“说正事儿。” 林语绯也就慢慢收敛了神色,淡淡道;“你是打算将我交给袁家,对不对?” 事到如今,卫泽也不打算隐瞒,微微一颔首:“对。” “你也觉得我该死,是不是?”林语绯又问,纵是面上神色再是平静不过,可是语气里还是透出一丝丝的苦涩哀怨来。 卫泽无动于衷,不过也并不曾回答太过直白,只是含蓄却又坚定道:“杀人偿命,此乃法律。更是天理。” “若我跟了你,你会护着我还是不护?”林语绯再问,完全就是执念。 谢青梓在旁边听着这话,也是不由得看了卫泽一眼。 卫泽只是淡然摇头:“不会。杀人偿命,此乃法律。” “那她呢?”这三个字,像是从林语绯的牙缝里挤出来的一般。这个她,自然指的是谢青梓。 谢青梓愣了一下,忍不住插话道:“我不是你,你又何必将我与你相提并论?” 而卫泽则是沉默,却只一个呼吸之后就开口答道:“若是青梓,我替她偿命。若对方该死,我杀之。”况且,“你说的这种情况,就不会出现。我又如何会让她遇到那样的情况?” 但凡对谢青梓不好的,他提前就会处理掉,何须等到谢青梓来动手? 卫泽这话听着似是有些冷酷无情,语气甚至都是带着些杀伐的味道。可是在谢青梓听来,却是一路甜到了心底的。 她自然比谁都清楚,卫泽肯定是会说到做到的。这话听着似乎太理所当然,可是……卫泽绝对能做到。 谢青梓看住卫泽,忍不住的抿唇浅笑。 卫泽和谢青梓对视一眼,而后淡定的转开头去。不过仔细看过去,也会发现卫泽的唇角也是微微上翘的。若有若无的带着一丝丝浅淡的笑容,半晌也没消退下去。 林语绯一直盯着卫泽,自然看得特别分明。而谢青梓那一点发自内心的甜蜜笑意,在她看来也不过是炫耀罢了。 林语绯垂下眸子,挪开了目光。然后她缓缓道:“李咎是我阿姐的唯一血脉,摄政王无论如何答应我,将来保住他一条性命罢。如今林家彻底覆灭,以后李咎是真的半点依靠也没有,着实不足以为威胁。” “至于林家的那些财产,摄政王随意处置就是。我带回来的那些嫁妆,也是让摄政王您随意处置。不管是给李咎也好,或是充公也好,都无妨。”林语绯说完了这话,便是站起身来敛衽朝着卫泽行礼一拜:“拜托摄政王了。” 谢青梓看着林语绯说完这话头也不回的转身走了出去,那背影看着竟是有一种说不出来的萧瑟和苍凉。 宫墙深深,宫阙肃穆又宏伟,越发衬托得林语绯的背影渺渺。 林语绯就这么一步步的,彻底的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之中。 谢青梓侧过头去看卫泽,然后轻声问:“卫泽,她这是——” “大概是要离去吧。”卫泽说了这么一句,不过显然并不太上心:“我有件事儿要和你说。你先听我说。” 谢青梓一愣:“是为这个叫我来的?”不自觉的便是坐直了身子,挺直了背脊。她总觉得,卫泽接下来要说的事儿,必是重要的。 “嗯。”卫泽应一声,也在谢青梓旁边坐下,看着谢青梓一本正经的样子,倒是不禁笑了一下:“也不必如此的。” “到底是什么事儿?”谢青梓做了半天心里建树,这会子卫泽迟迟不说,她心里头倒是着急起来。忍不住的催促了一句。 谢青梓巴巴的样子看得卫泽想笑,不过想到要说出口的事儿,他到底是笑不出来,只是叹了一口气:“霍家的那个事儿,已经是查清楚了。当年霍家之所以被判得严重,是因为林家。” “林家?”谢青梓一愣,而后蹙眉:“林家为什么——” “其中原因很是复杂,说来说去不过是利益之争。不过林家却是伪造了一些东西,正是这些东西,才以至于霍家竟是落到了那个地步。”卫泽一声轻叹,看着谢青梓面色渐渐沉下去,伸出手去搂住谢青梓的肩膀:“此事儿我打算留着铁衣回来之后再处置。林家一干人等……” “是林语绯的父亲?”谢青梓问了这么一句。 卫泽点头:“就算不是他亲自所为,也是他的意思,他也全都是清楚的。” 谢青梓抿紧了唇:“既是如此,那就等到哥哥们来决定如何处置。不过,不管如何,林家参与此事儿的人,一个却都不能放过。” “好。”看着谢青梓明显就是在气头上,卫泽便是越发的出声安抚,“你放心,我定给你报仇。” 谢青梓颇有些恼:“林家也是太可恨了些——” 这话还没说完,丁卯就匆匆忙忙的进来了:“出事儿了。” 丁卯鲜少这样的神态,更鲜少如此不顾规矩的直接进来禀告事儿。可见,的确是大事儿的。 既是大事儿,谢青梓便是也就住了口,站起身来看了一眼丁卯低声道:“那我先回去罢。” 卫泽颔首,又看丁卯:“什么事儿?” 看着卫泽并无瞒着谢青梓的意思,丁卯也就直接说了。不过或许这样的事情本也没有瞒着谢青梓的必要:“德惠夫人去了。” 这个去了,自然不是指出宫去了。而是……说人没了。 谢青梓本正朝着外头走,听见这话登时就是一愣——然后转过头去,有点儿不敢相信:“可刚才还好好的——” “德惠夫人不知怎么爬上宫门口的城楼,然后纵身一跳——当时就没了。”丁卯如实说道,语气也很是稀松平常。最后更是只问了一句:“现在怎么办?林家的人都进去了,就剩下女眷,可是估摸着她们也没有愿意管的。” 可是林语绯好歹是德惠夫人,是朝廷命妇——总不能就这么送去义庄吧? 谢青梓抿着唇,蹙眉道:“可是总也不能宫里来吧。” “让李咎去。”卫泽却是如此问了一句,而后便是又解释:“到底是亲姑侄,而且李咎拿了她的嫁妆,总归也要做些事儿。今儿她的意思不也是那般?”卫泽很是平静的接过话头,然后说了这么一句。末了又道:“我去看看。” 谢青梓下意识的也接了一句:“我也跟着去看看。” 林语绯就这么没了?这个事儿这不管如何,她听着总觉得也是有些难以相信——方才还好好的人,还跟她在这里牙尖嘴利的讥讽呢,怎么就没了? 事情太过突兀,倒像是一个玩笑。而不是真的。 也就是亲自去看一眼,大抵才会相信得了吧? 谢青梓叹了一口气,而后又道:“李咎一个奶娃娃也做不了什么,让齐雪也跟着过来。我这头再帮衬一把,事情也就办了。” 谢青梓如此吩咐,小内侍便是跑着去通报齐雪此事儿。 谢青梓看住卫泽:“那咱们也就去吧。” 看着谢青梓执意要去的样子,卫泽无奈叹了一声,多少有些阻拦的意思:“那么高跳下来,只怕也没个好看的样子了,说不得还有些吓人——” 卫泽的劝阻谢青梓也听出来了,不过她还是想看一眼,“我就远远看一眼,也不凑近了看。” 卫泽无奈:“那好吧,那就只能远远看一眼,不许多看。不然夜里睡不着如何是好?” 谢青梓到底和他们不同,见了那样血腥的场面,心里肯定不适应,也会觉得可怖。故而还是不能仔细看的。 二人一路过去,就看城楼下面围着一圈儿的人——不过好在此处不是闹市,也没百姓经过,故而……却是也只有一些兵丁和宫人罢了。 谢青梓越走越近,心里的情绪也是越来越复杂。 第483章 爱恨全消 今儿林语绯穿的是件米白的衣裳,毕竟是在孝期。 可是远远看过去的时候,谢青梓只看见了一抹红色。红得刺目,红得像是雪地里鲜红的梅花。而落在这样白雪皑皑的世界里,更是显得明显和刺目。 刺目得像是眼睛都要被那一抹红色灼伤了一般。 谢青梓侧开了目光,竟是有些不敢再看。 那样的颜色,分明就是鲜血染就的。可是要将整个衣裳都染红,那得是要流出多少的血液来?怕是浑身血液都是要流干了罢? 谢青梓仰头看了一眼城楼。 城楼高耸,像是几乎要耸入云端。而站在城墙脚下,更是觉得……城楼高大壮阔,让人只觉得渺小。 谢青梓想,从那上面往下看,大概也是这么一个感受吧?看见底下的人渺小无比。而要从那上面往下跳,又该需要多大的勇气? 看似只纵身一跃,可是世上要跨出那一步,只怕也是艰难。 林语绯……没想到她能做出这样的事儿来。 谢青梓跟在卫泽身后往那边走,低声讷讷的问了一句:“没想到她那样的人,会选择这样的结局。”如此的惨烈,如此的……叫人觉得震撼。 “活着更受罪吧。且也无路可退。”卫泽耳尖的听见了,而后甚至是笑了一笑:“人绝望后,自然也就无所谓害怕了吧。她迟早也是没有活路的。” 可是作为女子,多数也不会选择这样的方法来结束自己的生命的。 谢青梓想,那么多种死法,怎么就选择了这样一种呢? 林语绯生前光芒万丈,是京城里最有名气的世家女,而死时,也是选择了这样的方式——这样惨烈而轰动的方式。 想来,只要卫泽不下令去将这个事儿压住了,林语绯的事儿肯定又是在京城传得沸沸扬扬的。 待到走到了跟前,卫泽看了一眼,就伸手直接将谢青梓的眼睛捂住了:“别看了。” 谢青梓毫无防备眼前就是一片黑暗,卫泽的手掌是温热的,盖在眼睛上却是有些只让她觉得几乎有些烫。毕竟一路行来吹得面上都是几乎冰凉的,此时被这样暖的温度一接触,自然也只觉得仿佛灼伤了。 不过,卫泽这样的动作,也让她明白过来,只怕……林语绯的死相是不怎么好看的。不然卫泽也不会这样。 谢青梓眨了眨眼睛,眼睫刷过了卫泽的手掌,卫泽的声音响起,温柔却又不容反驳:“青梓你先回去等着我,我一会儿就回来。今儿我叫了夜亭,到时候咱们一起吃锅子。这样冷的天,吃锅子能暖身子。” 谢青梓听着卫泽这样的话,犹豫一下也没反对,只乖巧的点了点头:“那好,我先回去吧。” 卫泽不叫她看,自然有卫泽的道理。 谢青梓如此乖巧听话,卫泽也就满意点点头。 而后谢青梓转身离去,卫泽则是上前去。 谢青梓走了两步,就叹了一口气。心道:也不知道卫泽看着这一幕,心里头又是什么感受呢?或是他害怕不害怕? 再走两步,李素却是迎面过来了。李素应该是得了消息后匆忙过来的,走得急面上都是透出了红晕来。看着红仆仆的很是好看。 李素看见了谢青梓,也不急着往里头挤了,反倒是只笑问谢青梓:“她果真是死了?” “嗯,是。”谢青梓点点头,有些不知该说什么,便是干脆的只含糊应了一声。 李素后退一步,打量了一番谢青梓:“这是怎么了?反倒是不怎么痛快的样子。” “有点儿吓到了。”谢青梓苦笑一声:“没见过这样的阵仗,陪心头难免有些震撼。” 谢青梓如此一说,登时就让李素一下子就笑了,而后李素一面笑一面道:“所以你这样养在深闺的里就是胆小。有什么好怕的?她死了,倒是好事儿。可惜就是死得太早了,不然的话,且有得她好受的。” 谢青梓被李素这样嘲笑,自己也是忍不住的笑了一笑,而后才又道:“你先过去看看,我现在先回去了。” 李素点头:“嗯,我过去看看。” 谢青梓继续往回走,还没走上十步,就听见背后一声干呕声,转过头去才看见李素脸色煞白的一俯身吐了了。 李素的形象是彻底的没了。 谢青梓一个没忍住,登时就笑出声来——这方才还在嘲笑她的人,一转眼倒是自己吐成了这样……可不是好笑么? 谢青梓这一笑,登时就让李素看过来。 李素皱眉用帕子按住唇,满脸痛苦的走了过来,含含混混道:“我和你一路走。” 谢青梓也没再取笑李素:“嗯,走罢。去我那儿喝杯茶。” 她倒是有些好奇到底李素是瞧见了什么,竟是……如此。 李素叹了一口气,然后便是又道:“倒是真……呕。”大概是说起了这话,就让她一下子想起了林语绯那样子,她登时就是……没忍住又吐了。 谢青梓看着李素这样,登时也是忍不住的笑:“你快别说话了,我看着都是难受。” 一路走去了谢青梓那儿,李素也是差不多缓过劲儿来。李素去洗漱之后,也就是看着没什么异样了。李素坐下之后,就呼出一口气来:“这个事儿……真是叫人有些唏嘘。” 谢青梓颔首:“是啊,没想到她那样的人,竟然会选择走这样的路子,挺叫人觉得奇怪的。” 谢青梓这话倒是让李素激动:“话也不是这样说的,她那样的人,最是骄傲不过,现在闹成了这样,她走这一步也是不奇怪。” 李素这话的意思,谢青梓很快就是明白了:“这倒是,林语绯素来骄傲,如今到了这一步,苟且的活着,怕是比杀了她还难受吧。” 就像是花朵,在败落的那一刻便是选择一整个儿的从枝头掉落下来。既不肯像是句话那样枯萎在枝头上,也不像是寻常花朵那样一点点衰败凋零,成为尘土。 李素撇嘴:“死都是死得这么出风头。” “不过,她的死,倒也不是没有我们的缘故。”谢青梓如此说了一句,又问李素:“你可觉得出了气了?” 李素却是被这话问得动作都是微微一顿,好半晌才苦笑了一声:“不知道。” 其实心里头却是有些说不出来的复杂。 要知道,林语绯没死之前,她也是真的盼着林语绯死的。可是现在……林语绯真的死了,她反而又是觉得有些说不出来的怅然和失落。 痛快之后,更是空虚。 谢青梓也明白李素的感受。而后她叹了一口气,又笑:“我也差不多。总是觉得心里头竟是复杂得很。” 李素颔首,沉默一阵子之后却是又问道:“不过,也没关系。反正到了这一步,爱恨全消,咱们也不必再纠结什么了。” 谢青梓听她这样说,也是点头:“是啊,爱恨全消。” 不过,她和林语绯之间的也是算不得什么深仇大恨。她放下也是轻而易举。倒是李素,心里头那样憎恨,没想到还说出这样的话来。 谢青梓看着李素这样,又忍不住笑:“今晚咱们吃锅子,你要不留下来——” “不必了。今儿我是没什么胃口的。”李素连连摆手,然后看着谢青梓:“多谢你的好意了。” 谢青梓点了点头。 李素有略坐了一坐,然后就起身告辞了。 谢青梓送她出去,好奇的问了一句:“到底瞧见了什么了?” 李素脸色顿时又白了,而后苦笑一声:“你没瞧见倒是好的。那样子着实……也是太惨烈了。看着就吓人得厉害。” 谢青梓抿唇,点点头:“那幸而没看。” 看了李素那样子之后,她就知道卫泽为什么会非不让她了。 卫泽是对的。 不过李素也不是第一个吐了的人,齐雪晚些时候也是过来了。齐雪的脸色很是不好看,看着也像是吐过的。 齐雪几乎是瘫在了椅子上,然后皱眉道:“林语绯那样好看的人,死得也太难看了。” 谢青梓一下子就忍不住笑出声来:“这话说得可真是怪怪的。怎么了,你也是吐了?” 齐雪应了一声:“恶心坏了。都不成个人样了,跟肉糜似的。” 谢青梓听着这话,想象了一下那画面,登时就是……有些心里怪怪的,胃里也有些怪怪的。一把按住了唇角,“快打住,别说了,再说下去我就要吐了。” 齐雪摆摆手:“我是真吓到了。你说说,这样的事情怎么就落到了我头上。一想到接下来的事儿都是我的,我就恨不得我干脆病了算了。” 谢青梓登时笑了:“为了李咎,你只能牺牲一二了。” “不过说来也是奇怪。林语绯那样的人,竟是还会将嫁妆给李咎。我还以为她们姐妹之间感情并不很好呢。而且林语绯那人……瞧着也不像是这样好心的。”齐雪纳闷的说着这些话,末了又想了一想,“不过,能得一笔银子,那也是极好的。嫁妆单子摄政王给我了,我看了看,倒是真不少。” 第484章 无法反驳 不管旁人怎么想,林语绯的丧事,齐雪还是办得十分盛大的。 林语绯生前十分的风光,死后同样风光。最关键的是,她却是和她母亲葬在一处的。据说也是她早就安排好的。 齐雪后来悄悄跟谢青梓说:“她的丫头想见见你,你看见是不见?” 谢青梓纳闷:“见我做什么?” “说是有些问想跟你说。”齐雪笑笑:“但是又不肯叫我帮着转达,所以我便是只能来问问你。你看——” 谢青梓看着齐雪这样,便是就挑眉问她:“你想我见见?” 齐雪掩住口一笑:“这不是好奇么?总归是好奇她到底想做什么的。你说林语绯死都死了,她见了你能说什么?难不成是要说些林语绯的隐秘往事?” 谢青梓心头也是猜到了齐雪的心思,当下白了她一眼,不过也是动心。犹豫片刻之后,她就点点头:“既是如此,那就让她进宫来见一见好了。” 谢青梓这样一说,齐雪登时也是点头:“好,既是如此,那我让她下午就进来。” 齐雪那架势,倒是十分期待的样子。 谢青梓不由得被逗笑了:“这样子看着,倒像是你从中得了什么好处一般。” “这不是好奇么?”齐雪叹了一口气,颇有些无奈:“这日子成日里什么有趣的也没有,快把我闷坏了。” 齐雪就不是个安静的性子。能安静这么久,也是难为她了。 谢青梓深知这一点,故而笑得越发厉害。 不过,她心里也是十分好奇的。 想了一想,谢青梓又将李素也是叫来了。将这个事儿告诉了李素:“你若是想偷听,就在屏风后头听一听。” 李素想了一想:“偷听做什么,只觉额坐在那儿,她若是想说,就让她说,她若是不想说那就不必多说了。” 谢青梓点点头:“倒是我想岔了。”这样的事儿,对方只是个丫鬟,自然也是无需这样的。 下午林语绯的丫头进宫来,谢青梓和李素正在说沉星的事儿。两人坐在那儿的架势,倒是将齐雪吓了一跳。齐雪愣愣的看着李素:“凌波郡主也在?”连语气都是迟疑的。 谢青梓抿唇偷笑一下。 李素则是硬邦邦的:“怎么,我竟是不能在?”既是对方看不上她,她自然也是无需拉低姿态不是? 齐雪意识到李素的态度,却也是不打算缓和,当下也索性直接看住了谢青梓,笑道:“我将人带来了。” 谢青梓点头:“你坐罢。”说完看住带来的那个丫鬟,“你叫什么?”看着倒是面熟,毕竟是一直跟在林语绯身边的,不过叫什么却是不知道了。 谢青梓一问,对方也就顺势开口:“奴婢抱琴,是跟着小姐从小一起长大的。后来又陪嫁去了袁家,再跟着小姐从袁家回来。” 谢青梓颔首:“那怪不得你什么都知道了。今儿你是想说什么?” 抱琴神色有些复杂的看了一眼谢青梓:“奴婢其实也没什么特别想说的,可是有些事儿我却是想替我们小姐说上一句。” 谢青梓登时笑了:“是么。那你便是说吧。”说完也没有为难抱琴的意思,甚至还让小宫女给抱琴了一个脚凳坐着说话。 抱琴坐下后,斟酌了一番才又缓缓的开口道:“说起来,这事儿还得从主子定亲的时候说起来。主子和袁家那头定亲的时候,最开始倒是十分欢喜的。” “只是小姐从来都是谨慎的性子,便是叫人过去先打听了一番。结果这么一打听,倒是打听出来一些别的东西。”抱琴轻叹了一声:“姑爷的脾气很不好,听说很是暴躁,小妾死了好几个。外头的风评也不好——” 谢青梓听到了这里,倒是有些忍不住笑了一下:“这么说来,倒是叫人有些纳闷了。既是如此,那为何林家还要给她定下这么一门亲事。” “而且,她的性子,竟是这么轻易就接受了?”李素也是不咸不淡的插话进来。 “是太子的意思。”抱琴抿了抿唇角:“太子让太子妃不知和主子说了些什么话,最后主子就答应了。” 谢青梓挑眉:“那倒是有些奇怪。” “是有些奇怪,但是主子却是十分坦然的嫁过去了。”抱琴苦笑了一声:“嫁过去之后,主子过得很是不好。姑爷虽然人前对主子极好,可是背着人的时候……甚至会打骂侮辱小姐。有时候,甚至不给饭吃……” 抱琴说着说着,竟是自己哭了起来。 谢青梓蹙眉,但是没说话。李素也是没说话,瞧着这个样子,也是对这个事儿是有些不大相信的。 抱琴心头大抵也明白,只继续说下去:“小姐本来是想偷了虎符就偷偷的回来的。但是没想到,失手之下却将姑爷给……” 谢青梓听到了这里,也就明白到底什么才是重点了:“这么说来,那她竟不是有意的。” “是。怕被人发现,小姐只将姑爷的死伪装成喝醉了自己不小心摔的。当时袁家人也的确是没发现。小姐便是在下葬后提出要回京城。本来袁家是不同意的。”抱琴说起这个事儿时候有些咬牙切齿:“最后还是小姐给他们看了自己身上的伤,以名声作为要挟,这才得以脱身。” 这么一说,倒是有些合情合理了。谢青梓心头如此想到,也觉得不像是编的。毕竟,之前她就十分的好奇——怎么林语绯回来,袁家人都没有阻拦一二的意思。 现在抱琴这样的解释,一下子就让事情也是合情合理起来。 李素也是有些相信了,挑挑眉:“所以,这一切倒是还真怪不得她了?” “纸包不住火,小姐心里头也明白这个道理。当时拖住了袁家,不让袁家发兵,小姐提出的条件是林家人所有的性命。”抱琴蓦然哭出来,而后捂住脸:“可谁知道他们最后竟是这样对小姐的。” “小姐知道袁家迟早会发现姑爷的死因。所以,她就提出了想与摄政王做妾的事儿来。如此一来,就算袁家想要闹事儿,也要先掂量掂量,到时候她也就安全了。”抱琴哭得不可遏制:“可谁曾想,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儿,林家人知道了。竟是要逼着小姐交出救命符,要拿着小姐的救命符去换他们的富贵!” 抱琴说的这话,让谢青梓忍不住的尴尬了一瞬。而后她下意识的看了一眼李素。 林家人是怎么知道这个事儿的,自然要问她和李素的。 抱琴这么一说,倒像是她跟李素害了林语绯似的。更像是她和李素做了什么天地不容的事儿似的。 不过尴尬之后,谢青梓也就很快又从新的平和下来,看了一眼抱琴:“所以呢?” “小姐本也想着不去理会,可是没想到,他们竟然找了人对小姐做了那样的事儿——”抱琴哽咽得几乎是说不出话来了。末了才又缓缓道:“这也就罢了,谁知他们还真的对夫人……” “老爷必定是疯了,所以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抱琴最终,就做下了这么一个决定,更是禁不住放声大哭:“小姐她这也是走投无路才会如此,小姐她何曾又想过去害别人?” 谢青梓听了半天,也没明白到底抱琴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最后她就问了抱琴一句:“那么到底你来与我说这些,是想说什么?” 抱琴顿了一下,这才又说下去:“我知道夫人憎恨我家小姐。我今日说这些,只是希望夫人放过我家小姐罢,小姐她已经去了,您大人有大量——” 谢青梓这次是真的禁不住笑了,而且是笑出了声来。最后她看住了抱琴,压着怒气尽力心平气和的缓缓问抱琴:“抱琴,谁让你觉得,我竟是会和一个死人计较过往,非要和她过不去?” 人都死了,她纵是再不喜欢林语绯这个人,也总不至于还要将林语绯的尸身从坟墓里拖出来凌虐一番才肯满意吧? 而且扪心自问,在林语绯的丧事上,她还真是没有为难过半点的。反倒是齐雪要办大一些,她也没有阻拦过。 可是抱琴这会子却是这样说。 如何叫人不恼? 谢青梓这样的问话,也让抱琴愣住了。抱琴好半晌才道:“可是我听说——” “不管你听说了什么,我也不至于要和一个死人过不去。”谢青梓如此言道,末了又才眯起眼睛笑了一笑:“不过,这样的事儿是谁传出来的,我倒是十分好奇。” 谢青梓缓缓的道:“此事儿我会拜托锦衣卫,请那头帮着看看,到底是谁这么抹黑我。” 李素此时缓缓开口:“不过,这个事儿是一说。抱琴你替林语绯说了这半天的好话,我却是觉得有一点你说错了。” 抱琴一愣,看住李素。 李素露出个十分灿烂的笑容来:“林语绯她纵然是遇到了一些不好的事儿,可是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而且,她从来也不是什么好人。从来都不是。” 李素这话平静而笃定。却是有一种叫人无法反驳的力量。 第485章 权势 谢青梓面对李素这样的话,下意识的就接了一句:“是啊,若不是咎由自取,又如何会闹到了这么一个地步?” 林语绯最错就是一开始非要等着卫泽。且按照李素说的,林语绯从一开始就是充满了算计的。算了李素,算计了她。 只可惜饶是如此也没能得偿所愿。 再是嫁人,不管当时的太子妃林氏说了什么,可以肯定的是,林语绯必然是自愿选择的此事儿的。 既是自愿选择,那么有什么结果,也是林语绯自己的选择,怨不得天,尤不得人。 再之后,林语绯做出来的种种事情,更都是她自己的选择。 或许多少也有些命运造化弄人的意思,可是……和旁人无关。 和她无关,和李素无关,和卫泽也无关。 “你说这些,我们纵然了解,也并不会觉得林语绯可怜。”谢青梓笑笑,末了又才缓缓道:“不过你担心的事儿,我却是并不会做,这一点你只管放心就是。” 李素颔首:“正是这话。” “奴婢错了。是奴婢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抱琴认起错来也是从善如流。且十分诚恳。末了又听得抱琴哀求道:“奴婢想要给主子守墓一辈子,请夫人成全奴婢罢。” “这是你的事儿,又何须我允许?”谢青梓如此说道,倒也是真的纳闷。 抱琴讷讷道:“奴婢是奴籍,且卖身契不在奴婢这里。” 谢青梓听了这话,就看了一眼齐雪。林语绯所有的东西都给了李咎,如今是齐雪代管着,自然是只能看向齐雪了。 齐雪见谢青梓看过来,也不确定卖身契是不是真在自己这里收着,当即就只能道:“若是在我这里,我回头给你就是。倒是犯不着再劳烦德惠夫人的。” 谢青梓也是觉得抱琴是有些找错人了,倒是给了齐雪一个没脸。 毕竟,齐雪也不是什么狠心凶恶之辈。不过是个丫头的卖身契,齐雪怎么会舍不得不给?别说是齐雪,就是她遇到这样的事儿,只怕也会有些恼抱琴不会办事儿。 谢青梓不大喜欢抱琴,却也不打算为难抱琴,笑笑:“到底是忠仆,也该表彰这样的态度。我赏你二十两银子,拿去过活。” 二十两银子,抱琴只要节省着些用,也能花用两三年的。 谢青梓说完这话,也就叫人直接的将抱琴带下去了。 待到抱琴走后,她看一眼仍是有些恼的齐雪,笑道:“你也不必和一个丫鬟计较。不知你是看出没看出,她这是在跟我们耍小心思呢。” 齐雪气得几乎发笑:“怎么看不出来?就是看出来才恶心呢。她算什么东西,也敢在我们跟前这般做派。” “你若真恼了,不动声色也就让她知道疼了。却也犯不着气坏了自己。而且,明面上也不能不给她几分体面。毕竟是忠义之仆,名声还是要的。”谢青梓笑着劝齐雪,也是有些无奈:“就是算准了咱们要脸面,故而才这样做的。” 谢青梓这样说,齐雪也是跟着无奈:“可不是么?就是算准了咱们不好将她怎么着罢了。” 李素慢慢悠悠喝了一口茶:“这也就是有其主必有其仆了。还真是和林语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似的。”什么事儿都是恨不得拿来算计一番。想要达成什么目的,也是总先想到了算计。 谢青梓笑了一笑:“也不奇怪。” 李素点点头:“不过也是懒得计较了。倒是我没想到,李素也是受了这么多罪过。” 谢青梓听着李素书这样的话,诧异的看了一眼李素:“难不成你竟是同情起她来?” 李素白了谢青梓一眼:“你想多了,我不过是觉得活该。都说善恶有报,不是不报,不过是时候没到。如今看来这话是半点也不假的。林语绯做了那么多事儿,大概这些就是报应吧。” 谢青梓登时被这话逗笑了:“那咱们以后也该多做好事儿才是。” 李素笑笑,转头说起别的事儿:“说起来,施粥的事儿我倒是听说了。如果可以的话,我想以王府的名义也办几日。马上就是我哥哥的生辰……” 谢青梓一愣,而后就笑:“这样的事儿哪里需要跟我说?这是好事儿,哪里需要如此?” 说起来,李素如今也的确是和以往不一样了。 就是李素的哥哥…… 想着李素哥哥的事儿,谢青梓也觉得颇有些复杂,最后又笑笑:“你若要办,咱们也不必冲突了。商量着来。我办了之后,你再办。” 毕竟她是以沉星的名声去办这个事儿,是为沉星集福。若是李素抢在了前头,算什么回事儿? 李素点头:“这是自然。” 说完这话,李素也就告辞了。 齐雪待到李素走后,便是蹙眉问谢青梓:“你现在和她关系怎么的变得如此好了——” “倒也不是关系好,而是没什么利益冲突,自然也就没什么理由再像是以前那样了吧。”谢青梓笑笑,过去拉住齐雪的手:“倒是你,这么些日子过去,又有些像是以前那样的伶俐性子了。改日我将杨昭叫进宫里来,咱们三个聚聚。” “说起杨昭,杨昭的婚事也是叫人头疼。”齐雪笑了一声,止不住的摇头:“她那样子的性子,只怕很难讨得婆家喜欢。” “所以就还得看她丈夫将来能不能当家做主了。若是都要听婆婆的,那就难办了。”谢青梓笑答,也是跟着叹气一声:“她和张疾两人的婚事,倒是难办。张家那边始终有些不乐意的样子。” 齐雪摆手:“总能有法子的。” 谢青梓点头,末了又才送齐雪离去。 因时间还早,二人还又去赏梅了一番。 谢青梓捧着红梅回去的时候,卫泽却是已经回来了,正坐在屋里看书呢。听见她回来的动静,就抬头看了过来,登时就笑了:“好一个抱花美人归。” 谢青梓被逗得发笑。 卫泽过来接过了梅花,顺手放进了花瓶里,而后才又环住谢青梓。 谢青梓清瘦,即便是穿着大衣裳,卫泽还是轻松就揽住了,还绰绰有余。 卫泽一声叹息:“你太瘦了,青梓。该好好养养。药膳怎么没按时吃么?” 谢青梓只道:“怎么不曾按时吃。每日都吃,就是不长肉。我倒是觉得长高了一点儿。” 卫泽就拉过了谢青梓比了一比,旋即也是笑了:“是长高了一点儿。大概一个手指节那么高。以前刚到我肩膀,现在倒是超过肩膀了。” 谢青梓听着这话就欢喜起来:“果然是长高了,我自己觉得裙子都是短了一点点。” “嗯。”卫泽也跟着高兴,又道:“回头叫他们做衣裳送来。你喜欢什么颜色的料子?倒是马上又要送岁贡来——” “还在孝期呢。”谢青梓瞪了一眼卫泽,“铺张浪费也不必,料子库房里还不少。岁贡还是留着让沉星赏赐给大臣们吧。” “今年第一年,沉星又是幼主,需多拉拢人心才是。”谢青梓又解释一句,怕卫泽一个大男人却是想不到这些。 卫泽被谢青梓这样一说,反倒是忍不住笑了:“是,夫人想得周到。” “也不能太过。”谢青梓又叹了一口气:“太过了,只怕让这些大臣气焰高了,将来就不将沉星放在眼里了。” “嗯。”卫泽压住笑意,不敢太过放肆:“夫人越发睿智了。” 谢青梓总算是听出了卫泽这话的打趣,白了卫泽一眼:“我知道你都想到了,我也不过是白提醒你一句。你倒是好,竟是笑话起我来。下次我纵是想到了也不跟你说了。” “夫人这话说得。”卫泽闷笑,环住谢青梓不让她乱动:“我也是真心实意称赞夫人的。哪里就是笑话了?夫人能想到的,我想到了,不也说明我不糊涂么?夫人怎的不夸我反倒是恼我了?” 谢青梓被卫泽这话说都简直是恼不起来,瞪着卫泽看了半晌。 卫泽则是一直面上含笑。 谢青梓最后彻底的恼不起来了,更是绷不住笑出声来。末了,她才又道:“你本来就极好,我再夸你,我怕你就要飘起来了。” 卫泽将头埋在谢青梓发鬓之间:“旁人的夸奖又有什么用?唯有你夸我,我才觉得高兴。” 谢青梓有些羞:“哪有逼迫旁人夸你的?”顿了顿,不愿意再继续这个话题,故而她就转移话题问道:“大哥什么时候回来?还是直接就去边关了?” “回来呆两日,他可以年后再去也不怕。关键是兵力——”卫泽也不为难谢青梓,笑笑就说起正事儿:“此番金陵大胜,他功不可没,沉星的意思是,封个异姓王也无妨。” 谢青梓一听这话,就皱了眉:“异性王?这会不会太过了?只怕旁人未必会同意。而且难免心里头会觉得这是在偏心我们。” “正是如此。”卫泽颔首,似乎有些无奈:“不过,沉星却很坚持。” 谢青梓一下子明白卫泽的意思:“你是想让我劝劝沉星?” 第486章 挑拨 沉星对于册封霍铁衣为异姓王的事儿很是坚持。 谢青梓不过是刚一试探,就听见沉星道:“阿姐是来和我说封王的事儿的?阿姐的意思我已是明白了,可是……此事儿却是没什么再多说的。霍将军为了江山社稷如此卖命,这点荣耀又算什么?” “圣上,话却不是这么说。”谢青梓无奈,看着沉星轻声解释:“眼下这样的情况,圣上若是让大哥他真得了这样的荣耀,那旁人怎么看怎么想?身为将军,领兵打仗本就是职责所在。若是圣上真要册封,就请先等等,等到圣上亲政了,再来册封不迟。” 谢青梓这话说得沉星一顿,而后沉星就这么沉默了下去。 沉星如此,谢青梓也是心头忽然就不好受起来。伸手摸了摸沉星的头,她也没多说什么,只是笑笑又道:“沉星真要谢他,就让他进宫来吃饭,当面说罢。这可比什么权势什么赏赐来得好多了。” 沉星闷闷点头。 谢青梓又等了一会儿,见沉星也仍是没有要多说的意思,就干脆的起身告辞了。 只是回去之后,又寻了个机会偷偷的和谢青樱说起了此事:“沉星约莫心情也不好,你便是多开解开解他吧。这样的话说多了,他心里大约也是多少有些恼恨自己不能亲政的。就怕到时候,他对这个事儿生出了执念来。” 谢青樱应了一声,而后便是又道:“以后也尽量别再对他说这样的话了。说得多了,总归是会觉得心里在意的。” 只是对于这个事情,谢青樱也是没什么办法,最后就只能无奈叹了一口气:“如果时间过快些就好了。” 谢青梓无奈一笑,摇摇头:“这样的事情也急不得。” 霍铁衣回来的头一天,倒是谢栩先回来了。 谢栩回来的那日,下午就进宫来见谢青梓了。 不过是半年不见,谢栩长高了不少,也看着精神了不少。也不再像是从前那样,一看就是知道是贵公子哥儿。如今这样,反而叫人更加喜欢。 谢栩同样是看了谢青梓一番,而后就皱眉:“阿姐瘦了些。” “是长高了些。”谢青梓如此笑道,而后又拉着谢栩坐下:“如何?累不累?不是今日才回来?怎么就进宫来了?” 按说这个时候车马劳顿,应该在家中好好休养才是。更该在家中多陪一陪老夫人或是大太太。 谢栩直白道:“这么久没见阿姐了,心头也是放心不下,不来看一眼,总觉得不安心。” 谢青梓看了一眼谢栩,止不住的笑。一面又叫人去拿东西过来招待谢栩。 二人闲话了一阵子,谢栩也就问起了沈慎来:“表哥他如何了?” 谢青梓早料到谢栩会有这么一问,当下也就笑道:“这个事儿……我就不知道了。不过你可以去问问他自己。明日或者一会儿也好,我叫人带你过去见上一见他。” 谢青梓如此说,谢栩自然是没有拒绝的。当下略略有些迟疑:“如此好么?” “本也不是不可以见,无妨。”谢青梓笑笑:“三郎如今考虑事情倒是周详了。可见出去一趟除了吃苦之外,也并不是没有收获的。” 谢青梓这话说得谢栩多少有些不好意思:“阿姐这话说得——若是半点收获也没有,那岂不是就是白吃苦了?” 姐弟两人亲亲热热的说了一阵子话,谢栩就又去看了沈慎。 这头谢栩刚走没多久,卫泽倒是又回来了:“怎么没留三郎在宫里用饭?你们姐弟二人不是一向感情极好么?” 谢青梓笑应:“感情再好,也总不能留他的。今儿他回来第一天,也不知道祖母和母亲怎么眼巴巴的盼着他回去呢。” 说完这话,谢青梓又问卫泽:“说起来,沈慎的事儿——他什么时候能放出来?” “等到处决了李泾之后。现在放他出去,只怕他承受不住舆论。”卫泽如此说道,又一笑:“不过这些事情你也不必操心,只管等着就是。” 李泾被押解进京的事儿,自然一早谢青梓就是知道的。 李泾是随霍铁衣一同被押解进京的。 李泾就是霍铁衣得胜归来最好的战利品。上次李泾离开京城是,尚且是锦衣华服,尚且是前呼后拥在是风光不过。而如今再回来的时候,却是已经成了阶下囚。 阶下囚,顾名思义,囚犯自然是关在囚笼里的。 那笼子也就只够关个人在里头。就跟那些杂耍的人做出来关动物的笼子一般大小。 李泾被剥去了锦衣,只剩下一个单衣裳并一个夹棉的袄子,看着还满是脏污。这样的情景,让人只觉得很难想象是个占地为王的一方枭雄。 李泾是被木枷锁着的,而且只能站立在笼子里。如此一来,一路上的百姓都是瞧见了李泾这样狼狈的样子。 而霍铁衣也是如同展示自己的战利品一般慢慢的走着,好叫众人都是看清楚李泾的狼狈模样。 霍铁衣这样的做派,也是卫泽授意的。 而卫泽……则是带着沉星去看热闹了。两人坐在马车里,远远的看着霍铁衣高头大马的带着李泾游街的热闹情形,卫泽就笑道:“圣上可看明白了?这就是顺我者昌,逆我者亡。以后对待敌人,圣上都要如此,切记不可心软。” 沉星看得不眨眼:“李泾也是我哥哥,为什么对他和对李淳却是不同?” “李泾谋反在先,已是失了天下人的民心,人人得而诛之,自然是谁也不会同情他。越是不留情,百姓也越痛快。而且也能趁机杀鸡儆猴,叫所有人都是明白,什么叫正统,什么叫天威。”卫泽细细解释,半点也不嫌繁琐:“而对李淳的遗孀孤儿不同。李淳已经死了,且李淳生前名声不错。若是对孤儿寡母也是不留半点情面,没有半点心软同情。百姓会觉得你这个君主太过狠心冷漠,不是个好人。连自己的侄儿嫂子尚且不怜恤,如何又会怜恤天下百姓?” 解释得这样细致,沉星自然也就没什么地方不明白的。了悟一般的点点头:“我明白了。” 看够了热闹,卫泽也就带着沉星回宫了。这头刚回宫,那头霍铁衣也是带着李泾进了宫。进宫第一件事情,自然是去见卫泽和沉星。 且还压着李泾。 李泾看到沉星的那一瞬间,整个儿神色都是有些复杂。 沉星看着李泾,也不吭声直接就坐在了主位上。 卫泽坐在了沉星左下方的位置上。而后又叫霍铁衣坐下了。 李泾么……只能跪着——不管他愿意不愿意,横竖是必须跪的。他若不跪,霍铁衣一脚过去,能将他的膝盖踢废了。 李泾跪着是跪着的,但是……却是全然的就是一副面服心不服的样子。 卫泽笑笑:“金陵王难道竟是不认得圣上了?” 昔日金陵王三个字是尊称,而如今……金陵王三个字却是讥诮和嘲讽。 李泾的嘴角抽了抽,只觉得卫泽越发的叫人觉得可恨了:“摄政王如今倒是越发的牙尖嘴利了。以往,我怎么竟是没发现摄政王你还有这样的能耐。” 卫泽仍是笑:“不过接触得少罢了。” 李泾想了想也笑了:“不过,摄政王这样好本事,屈居在一个乳臭未干的孩子底下,心里可会觉得憋屈?你若是一早肯与我在一处,而如今哪里又会如此?” 卫泽但笑不语。 而李泾则是又说下去:“是了,或许摄政王就喜欢做这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摄政王呢?圣上不能亲政,除了面上给圣上面子之外,其他的事儿都是摄政王自己做主,岂不是痛快?我李家的天下,和姓卫也没什么区别了。” 这话说得,倒像是卫泽果真是有什么不可见人的权欲之心一般。 卫泽下意识的看了一眼沉星。 沉星蹙着眉头也不知道是将这个话听进去了还是没有。 最后,沉星也看了一眼卫泽。 卫泽笑笑:“小人所见,皆为小人,君子所见皆君子。” 这话也算是拐着玩儿的将李泾给嘲讽了一遍,只说李泾一笑之心度君子之腹。 李泾阴沉一笑:“是么?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吗?若真是如此倒是好了。就怕不是这样。”说完了这话,他顿了一顿,看着沉星道:“说起来,我们也是亲兄弟,到了这一步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不过,圣上真的觉得,卫泽他半点野心也没有吗?圣上真觉得,他扶持你是为了你为了卫皇后吗?” 李泾这话挑拨之意太过明显。 卫泽却是不想理会。 至于沉星到底听进去不曾,那他也是管不着了。沉星若要听信这个,那谁也拦不住。可若是沉星不信,李泾说破天去也没用。 沉星似乎是有些不想听这些,蹙眉道:“摄政王不打算处置他么?” 卫泽笑了一声,而后恭敬道:“这个事儿还是要看圣上的意思,毕竟他是圣上的亲哥哥——他姓李。我如何好处置?” “先关着,而后等到明日或者后日,拖出去问斩吧。”沉星想了一想,最后竟是说出了这么一句话来。 第487章 天下太平 或许沉星心里也大概明白这样处置李泾是有些草率和随意的。传出去之后,只怕是叫人觉得有些不妥当。 不过……沉星既然这样说了,卫泽也并无多大的犹豫就直接笑道:“那就带下去关起来罢。” 李泾大抵也没想过自己竟是这样被随意处置了,脸色有些难看。不过他也有自己的骄傲,故而并不曾说出什么求饶的话来,最后他只这样说了一句:“死之前可否让我见一见沈慎?” 卫泽微微一挑眉,不过并不曾做主,而是只道:“圣上您看——” 沉星颔首:“他要见就让他见见,反正他也要死了。” 这话颇有些孩子气的味道,就像是故意在用这个话气李泾一般。 卫泽和霍铁衣听着,都是忍不住的笑了一笑。 不过卫泽还是只听沉星的吩咐,笑着吩咐:“按照圣上的意思来。” 卫泽都是这样说了,自然当下谁也没有再犹豫的意思,当即就直接的将李泾带下去了。不过见沈慎的事儿,却是并不着急。 李泾想见沈慎,沈慎也不一定就愿意见李泾不是?倘若沈慎不愿意见李泾,那也是没有什么必要见的。 卫泽亲自去见了一见沈慎:“李泾想见见你,你可想见?” 沈慎微微一顿,面上露出几分沉吟之色:“见我?” 也不知道李泾见他,是想说什么事儿。 卫泽见沈慎如此拿不定主意,就干脆缓缓道:“既是如此,那就不见罢。” 然而谁知沈慎却是改了主意:“还是见见吧。好歹君臣一场,到了这个境地,他想见我总归是有原因的。 卫泽颔首,而后就又和沈慎说定了时间。 卫泽刚要走,沈慎就又轻叹一声:“多谢你了。” 沈慎说这话的时候,心里头是颇有些不是滋味的。不过,这话说出来却也是应该:只这一件事上,卫泽就已经是帮了他不知多少了。 以往他只觉得卫泽是个冷心冷面的人,毕竟又是锦衣卫出身,更是无情狠戾。可是如今…… 沈慎这话有些低,几乎是要听不见。 不过,卫泽耳力素来好,自然也是听见了。当下他唇角一勾忍不住笑了一笑,又才回了一句:“不客气。你我之间也算缘分。” 顿了顿,卫泽又道:“不过从此之后,你我却是两不相欠。” 沈慎听着这话,微微一愣之后才算是明白过来了卫泽的意思。卫泽说的两不相欠,是说卫泽从他这里抢走了谢青梓的事儿,卫泽抢走了谢青梓,如今又帮他,如此算是两不相欠。 沈慎苦笑了一下,到底是没说话。 而卫泽则是走了。 李泾处斩的消息,谢青梓在后宫里也是听说了。听说的时候还纳闷了一下:这个事儿……倒是颇有些奇怪的。 她以为就算要处置李泾,也是要等到过年之后了。 没想到这样快。 谢青梓笑了一阵子,而后便是又道:“不过如此也好,倒是将这个事儿在年前解决了。省得拖到了年后去。” 而且李泾早些死了,沈慎也早些得了自由。 李泾这么一死,也不知沈家人会不会搬回来。 想来也不会吧? 谢青梓想着,又叹了一口气,与荷风感慨道:“小时候那样的盛景,两家人在一处走亲戚的时候的热闹,大概是再不会有了。” 荷风见谢青梓如此感慨,反倒是忍不住笑了一下:“主子何必这样悲秋伤春?花开花败,乃是常理。” 谢青梓听了这话,想了一想后也是笑了:“这话说得不错。花开花落,本是常理,是我太过介怀了一些。”人聚人散,想来也是常理。 谢青梓如此说着,心头也是真豁然开朗几分。 晚上霍铁衣和陆夜亭都过来用饭,谢青梓想了一想就干脆叫人做了锅子。不过给霍铁衣和陆夜亭两人的是个羊肉锅,她和卫泽的则是素的。 沉星的也是素的。 霍铁衣也不知是多久没吃过一顿饱饭似的,端上来之后便是先狠狠吃了几口,而后才又大呼痛快:“冬日里就该吃这样的。” 陆夜亭微微嫌弃的看了霍铁衣一眼:“说得在外头竟是什么都没吃一样。” 霍铁衣直笑:“在外头吃的如何能与家里比?是熟的是热的就不错了。” 这话听得谢青梓心酸,忙道:“慢点吃,不够再添就是。” 卫泽最能体会霍铁衣这感受,不过如今他是不敢往霍铁衣那头看一眼的——虽说守孝是天经地义,可是口腹之欲这样的东西,并不是说没就能没有的。 沉星也是禁不住有点馋。 不过沉星却是个再沉稳不过的,当即还端起了蜜露来:“霍将军此番立下大功,朕敬霍将军一杯。” 霍铁衣登时笑了,而后也是端起酒杯来:“臣谢过圣上。” 二人俱是一口饮尽。 这样的情形,多少是有些好笑的。不过谁也没笑。 反倒是沉星这样的表现还叫人有些觉得……莫名感慨。 总有一种沉星真的是在慢慢长大之感。 酒过三巡,沉星又提起了封王的事儿。 谢青梓怕沉星还没死心,就忙道:“这个事儿何必再提?大哥也不是因为这个才卖力的。” “我知道。”沉星轻声接话,而后又缓缓的道:“摄政王也好,霍将军也好,阿姐也好,做的这些事情都是因为我。” 谢青梓看着沉星,疑惑的不知沉星这是想说什么。 卫泽猜到几分,而后微微一笑,却并不吱声。 “不管如何,我都记着今日这般情景。等到将来我亲政了,有能力了,定会再来报答的。”沉星郑重的说着这话:“将来等我亲政了,再给霍将军补上今日的功勋。” 霍铁衣听着这话,微微一挑眉:“这话说得,倒是叫我有些不知该说什么才好了。” 想了一想之后,霍铁衣索性朗声一笑:“不过既然是这样,那臣便是等着就是。” 霍铁衣这么一说,其他几人也是如此的说了几句。 沉星不多时也就困了,也就提前的离去。 而剩下谢青梓四人继续说笑。 霍铁衣喝一口热汤,惬意的大笑:“眼看着天下即将太平,以后日子就好过了。等我再去将那些番邦痛打一回,天下大定之后,我就回来娶亲生子。” 谢青梓看了一眼霍铁衣,而后便是忍不住的笑了:“大哥这话我可记住了。我明日开始就帮你寻摸合适的姑娘。等到你回来,就成亲,也好早日让我和哥哥当上叔叔和姑妈。” 霍铁衣许是已经喝得微醺了。听了这话之后,竟是也没有半点的不好意思,反倒是豪迈一笑:“好,回来就成亲!” 陆夜亭看着霍铁衣,坏笑不止:“青梓给他寻一个丑的,到时候看他怎么说。” 卫泽听着这话,也是禁不住的大笑出声来。 而后,谢青梓也是跟着笑,不过没答应这个事儿:“这个事儿可是不敢胡闹的。要知道,嫂子长得好看不好看,可是关系到了将来我侄儿侄女的长相。可不敢马虎大意。纵不求个天仙女,也不能丑的。” 陆夜亭仔细思量了一下,便是也跟着闷笑:“也是,那还是找个好看的罢。” 几人且说且笑,竟是也就这么的都喝了个醉意朦胧。 大抵也是高兴,卫泽也是喝了不少。散了的时候,卫泽几乎是整个人看着都是有些醉了。 卫泽喝成这样,倒是极少见的。 谢青梓拉着往回走,笑着问他:“今儿怎么这样高兴?” 卫泽笑容就没止住过:“如今瞧着,天下即将大定,如何能不高兴?” “就因为这个么?”谢青梓抿唇笑:“我还以为,是因为你终于做成了心里想做的事儿,故而才会如此高兴。” 卫泽侧头看谢青梓,笑容更深,手指却是更加去勾住了谢青梓的手指:“原来你都知道我在想什么?” “我是你的妻子,我如何不知道?”谢青梓轻笑一声,伸手替卫泽拉了一下披风,又拉着他继续往前走,声音轻巧得像是要飘散在风里:“你这些日子吃不香睡不好,不就是因为害怕么?” “害怕么?”卫泽挑眉应了一声:“你竟是这样想的么?” 谢青梓应了一声:“好比力挽狂澜,你虽是表现出了信心满满的样子,可是你心里,到底还是害怕的。你怕辜负了卫太后的辜负,你害怕辜负了沉星的信任,你害怕葬送了这大好河山。” 卫泽也是人,自然也是有这样的情绪和感受。 卫泽忽然伸手环住了谢青梓,将头搁在了谢青梓的肩上,就这么紧紧的抱着,低声叹了一口气:“是啊,我如何能不怕?这天下,竟是就这样的交到了我的手中。我有时候想,若是不成,那该如何?” “不过而今,却是都过去了。最艰难的时候,已经过去了。”谢青梓伸手回应卫泽的拥抱,而后轻笑一声:“从此之后,只有天下太平,只有歌舞升平。再不会像是之前那样了。” 这样的话,是说给卫泽听的。虽说现在度过了最艰难的时候,可是日后也并非就是一帆风顺的。 谢青梓浅笑着想:不管如何,她和卫泽都是会并肩行走下去的。 第488章 双喜 谢青梓拢了拢披风,看着外头的白雪皑皑,而后就笑:“一晃眼又下雪了。不过今年倒是比往年看着好,都说瑞雪兆丰年,如此看来明年必是个丰收年。” 顿了顿,又才道:“走吧,咱们去看看青樱。” 竹露如今已经是嫁了人,自然也不在宫里服侍,倒是荷风迟迟没有想要嫁人的意思,谢青梓也不肯逼她,于是仍是留在宫里服侍。 荷风听了谢青梓这话,而后便是蹙眉:“主子身子重,怎么的还要出去?摄政王也说不让您出去的。” 谢青梓只是笑:“咱们悄悄的,谁也不告诉,他怎么会知道。青樱这一病也是这么久了,一点好起来的意思也没有,我心里着急,不去看一眼不放心。” 荷风叹气:“主子也知道病了这么久了,您也不怕过了病气?您现在是双身子的人。半点也不知爱惜自己的。” 谢青梓仍是笑,颇有些撒娇的意思:“别这样说,叫人听见也不知道传出什么话来呢?” 荷风也就不说话了。知道拦不住谢青梓,而后便是又道:“那主子等等我,我先去给主子拿手炉。再换上木屐。” 谢青梓自己怀着身孕也是不敢马虎,乖乖站在原地等着。 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肚子,忍不住用手隔着肚子摸了摸,而后唇角就是抑制不住的上扬。 怀孕的感受很是微妙——从知道自己怀孕的到现在还有一个多月就要生产,其中种种的变化,她都是觉得很微妙。 她和卫泽成亲四年,而今总算是要添人了,她心里既是期待,又是松了一口气,还有些微微的紧张——卫泽年岁不小了,还是需要个嫡子的。 虽说也没长辈说什么,更不敢说他们什么,可是她自己心里也是着急的。 尤其是从不再喝药准备怀孕开始,足足过了一整年才算怀上了。她更是着急。 谢青梓换过木屐,又将手炉抱着,而后便是去了谢青樱的屋里。 谢青樱从夏天开始就病了,这都冬天了却仍是不见大好。药汤一天三顿的吃着,压根也不见有什么作用。愁得人厉害。尤其是沉星,更是整日里没个高兴的模样。 沉星如今已经马上十五岁了,倒是完全瞧不出来以前的模样了。而和卫泽倒也是不那么相似了——长大了的沉星,和圣上之间似乎更多重叠。除了那一双眼睛之外,几乎也就瞧不出多少卫家人的影子。 最关键的是,沉星如今……更是半点也不再迟钝,以至于一句话要琢磨好几回了。如今的沉星,和同龄人差不多,且更沉稳,气度跟是慑人。 到底是当了四年多的皇帝了,就算没有亲政,那养出来的气度也是无人可以比拟的。 唯一没变的,也就是沉星这么多年来对谢青樱的在意了。 谢青梓想着沉星对谢青樱的在意,微微叹了一口气。心道,到底是没辜负了谢青樱这么些年来的付出吧。只是做帝王的,这样在意一个女子,也不知道是好还是不好。 谢青梓过去的时候,谢青樱正站在廊下赏雪。 因为病了这么久,谢青樱身上半点多余的肉也是没有的。一张脸真的是只有巴掌大,下巴更是瘦削得叫人心惊。她这样,别说沉星看着,就是不相干的人看着也是情不自禁的生出几分怜惜来。 谢青梓无奈的蹙眉呵斥:“病还没好,就又这样不爱惜自己了?这样冷的天,你就这么站在外头?想看雪景,开窗看看也就罢了,还站在风里来了。” 谢青樱浅浅一笑,心虚辩解:“我成日在屋里也是闷得慌。你们都不许我出来,我自己觉得都要闷坏了。出来透透气,反而感觉好受些。” “好受些么?”谢青梓想了一想,就吩咐宫人:“每日定时开窗透气,务必记得不许忘记。” 谢青樱看了一眼谢青梓笨重的身子,轻叹一声想过去扶又想着自己身子现在这样,到底是按捺住了心思,最后只让自己贴身宫女过去扶着谢青梓。然后又将谢青梓让进屋里去:“这样冷,还下了雪,阿姐怎么也过来了?让姐夫知道,又要恼我了。” “不过来看看如何放心?再说,产婆也说得活动开来,不然生产时候只恐怕没力气。”谢青梓笑着说话,看着谢青樱今日气色不错,就满意道:“你也加紧调养,争取在过年之前就好起来才好。不然放焰火也好,还是鳌山灯也好,都是不能去看了。” 谢青樱也是笑:“知道了。” 不过这个却也不是她自己能做主的,她就算应了,老天爷不让她好起来,那又有什么法子? 两人说了一阵子话,谢青樱忽然问起道:“圣上的年岁也不小了,是不是要给他安排司帐女官了?我恍惚听说,为了这个事儿,圣上发了一顿脾气?” 谢青梓沉默了片刻,到底还是告诉了谢青樱:“嗯,是有这么一回事儿。宫里也是按照规矩提出来。毕竟也没两日就十五岁了。这样的事情也是理所当然,不过圣上自己不乐意,最后这个事儿就搁置了。” 谢青樱没说话。 “他在意你是好事儿,可是他毕竟不是普通人。这样的事情,迟早罢了。”谢青梓见谢青樱如此,沉吟了片刻之后就如此的说了一句。也算是解释。 谢青樱摇摇头,“我倒不是纠结在意这个事儿。这个事儿我从最初做决定的时候就知道的。我只是觉得……他却是太过在意我了。” 谢青梓一愣,只是不解:“怎么,他在意还不好么?”做女子的总归也是盼着自己在意的人在意自己的罢?就算谢青樱与众不同些,可也不至于就不在意这样的事儿了。 毕竟,再怎么着也是女人。女人这点小心思……不管谁都一样。 瞧着谢青梓不解的样子,谢青樱苦笑一声,低头盯着自己茶杯里沉沉浮浮的红枣片,而后才缓缓道:“若是我去了呢?他一个人在这个世上,也没人能陪陪他……” “这是什么话?还不赶紧的住口?”谢青梓听着这话,只觉得是不详。瞪了一眼谢青樱:“你才多大?就说这样的话?还有几十年呢,你想这些做什么?” 谢青樱仍是苦笑:“这次病得厉害,我便是止不住的多想了一些。你看,他现在便是不肯要司帐女官,以后选妃呢?他又该怎么办?” “他现在毕竟年岁还小……”谢青梓说这话,心里只觉得有些怪怪的。而后便是又叹了一口气,想了一想之后,又干脆的道:“换成旁人,高兴还来不及,怎么的偏生你就半点不计较似的?” “何须计较呢?”谢青樱反问谢青梓,末了轻笑一声,这次倒不是苦笑:“我这样死过一次再活一次的人,还有什么看不开的?而且我的身子……”我自己是知道的。 只是后半句话,谢青樱却是没说出口来。 谢青梓不知该怎么回,正沉吟琢磨呢,谢青樱就已经故意转移了话题:“说起来,还有一个多月才要生,怎么阿姐肚子就这么大了?瞧着怪吓人的。” 虽说也没见过几个孕妇,可是谢青樱总觉得谢青梓这个肚子是太大了几分。 说起这个事情,谢青梓也是无奈:“双胎,总归是要大些的。” “双胎?”谢青樱愣住:“这个事儿怎么之前也是不知道?” 谢青梓抿唇笑:“也不是什么大事儿,自然也没有必要特特的说出来。没人问起,自然也就不说了。横竖等到生下来,大家也都知道了。” 谢青樱越发不知该说什么才好:“阿姐和姐夫未免也太沉得住气了。” 谢青梓抿唇偷笑。 谢青樱看着谢青梓的肚子,目光都是敬畏:“若两个都是儿子,那倒再好不过。”如此一来,谢青梓日后倒是不必再为嫡子的事儿犯愁了。 谢青梓心里头也是如此盼着的,可是想想却是又只摇头:“不管是男孩还是女孩,都是好的。反正一次添两个,谁也不会说什么。” 双喜临门,这样的好事儿可不是人人都有的。 “那姐夫是怎么想?”谢青樱又问了一句。 谢青梓说起这个,也是忍不住笑:“他瞧着倒是无所谓的,不过我想着他那样的性子,只怕对孩子也是十分严厉。” 谢青樱一笑:“也不一定。姐夫对圣上的时候,也是十分温和耐心的。说起来,姐夫教导他的时候,和教导自己的孩子也没什么区别了。” 谢青梓笑出声来:“这话一额就咱们私底下下说想说。 两人正说着话呢,卫泽和沉星二人倒是一起过来了。将两人瞧得愣愣的。 谢青樱笑着问:“姐夫怎么也过来了?可真真是稀客。” 卫泽是从来不会来她这里的。 卫泽温和浅笑:“接你阿姐。下雪路滑,我不放心。” 谢青梓登时就红了脸,看了一眼旁边也是止不住笑沉星:“哪里就需要这样了?还有这么多宫人跟着呢。” “我不放心。”卫泽只如此:“走吧,你也该吃药膳了,咱们这就回去罢?” 第489章 矛盾 谢青梓只得和卫泽去了。 出去之后,卫泽扶着谢青梓上了轿子,末了自己也上了轿子,这才道:“说起来,我恍惚记得我嘱咐过,不许你乱跑?” 看着卫泽沉沉的面色,谢青梓只是心虚莫名,而后咳嗽一声掩饰道:“产婆说得活动开来——” “产婆可没说让你在冰天雪地里往外跑。”卫泽缓缓的打断了谢青梓的话,神色多少有些似笑非笑的味道。 虽然语气还是平静,不过那样子分明就是在质问。 谢青梓不敢说话,只伸手挽住卫泽的胳膊撒娇:“这不是闷得慌就出来走走?” “你想学谢青蕊?”卫泽看了一眼谢青梓,又问了这么一句话。 谢青梓越发的不敢说话了。 谢青蕊那是意外,怀孕了要生产了,却偏和李润吵起来,闹着要回娘家,半路就生了。简直也是唬得人厉害,还被京城里的人茶余饭后的说了好几个月,也是出名了一回。 谢青梓自是不会那样,哭笑不得的道:“我横竖也不出宫,真有什么立马也就送回来了——” “双胎本就是和寻常的不同,产婆和太医都是说极有可能提前生产,故而更不能马虎。你身子本就弱,怀孕也是只长了这么一点儿,和旁人比起来简直叫人心里头担心,你自己还这样马虎不在意。”卫泽说了这么大一串,仍是有些意犹未尽,不过看着谢青梓可怜巴巴的样子,到底是只能又将话咽下去。 谢青梓叹了一口气,麻利的认错:“我知错了,下次再不敢这样了。你也别担心了。接下来一个多月我必是不出去的。” 卫泽这才算是满意,末了又伸手去盖住谢青梓的肚子,面上笑容一下子温柔起来:“他们今日有没有闹腾你?” 谢青梓摇头:“倒是没有闹腾我。不过,感觉这几天脚肿得厉害,走不了几步就难受。也不知什么时候才生产,生了大概也就好受了。” 卫泽听着谢青梓说这些,自己却是又帮不上什么忙,末了只能心疼:“辛苦你了。” 谢青梓瞪了一眼卫泽,只觉得卫泽说话不讨喜:“辛苦什么?这本就是我该做的事儿。我若不生孩子,难道竟是让你去生么?” 她说着这话,登时也是笑了。 卫泽倒是被谢青梓这样的说法给弄得好半晌都是不知道该说什么来。最后,她笑了一笑,又才道:“再说了,这是我们的孩子,再辛苦也是值得的。” 谢青梓说着这话,卫泽便是忍不住将谢青梓搂入了怀里,用下巴在她的发鬓上蹭了蹭。 谢青梓则是问起了沉星的事儿:“沉星为了青樱不肯要司帐女官的事儿怎么样了?” “还能怎么样?他不要,我总也不能强塞给他。”卫泽笑笑,不过眸子深处多少有些无奈:“而且只怕也是记恨我呢。今日碰见了,他也不和我说话了。” 谢青梓一愣,缓缓皱起眉头来:“这……”沉星竟是如此孩子气,也是不多见。更不多见的是,沉星和卫泽竟是闹得这样僵。 这么五年来,还是卫泽和沉星第一次如此闹得不痛快。 以往或是卫泽退让,或是沉星退让,故而就算是有些矛盾摩擦,总也没有闹起来。更是没让太多人知晓。 可如今这件事情,倒是众所周知了。 卫泽有些无奈——这样的事儿……他也是没什么好主意。 谁能想,家国大事儿上沉星都是忍让得,可是反而这样的事情…… “你也别怨他。他难得有这样的心思,也就多迁就迁就罢。”谢青梓见卫泽神色有些不大好看,就如此劝了一句:“这本也是小事儿。” “他对青樱太过在意了。”卫泽缓缓的说了这么一句话。 卫泽这话让谢青梓心里头登时“咯噔”一下。而后,谢青梓便是紧张的问:“那还能怎么办?不过从一方面来看,沉星如此,倒也是好事儿。至少说明他很是重情重义。不是那些薄情寡义之人。你说是不是?” 谢青梓在紧张什么,卫泽自然也是心知肚明,当下笑了一笑:“你也不必紧张担心。都这个地步了,哪里还能这样?我若是敢动谢青樱,只怕沉星都能和我反目成仇。” 为了一个女子就要这样,自然是犯不着。 不过……“沉星若真想随心所欲,只怕也是不容易。”卫泽缓缓的言道,笑了一笑:“就看他能不能坚持住了罢。” 卫泽不愿再多说沉星的事儿,只又问谢青梓:“既是每日闷得慌,便是叫人过来给你解闷,你看可好?不管是谢家那边,或是你几个要好的,都是可以让她们进宫来陪你。” “嗯,这个事儿我自己去琢磨就是。你倒是不必太过操心。”谢青梓笑笑,只如此的言道:“你每日操心家国大事儿都是够累了。” 谢青梓如此,卫泽也是无奈:“你总说这话。又怕麻烦旁人,总也只委屈自己,如此叫我怎么能够放心?” 谢青梓笑笑,而后又才道:“说起来,前几日不是有人想要替林家平反么?最后事情怎么说的?” 说起这个事儿,卫泽则是一脸不大在意:“如何能够平反?当初也是罪证都在那儿摆着,谁也不可能替林家平反。说起来,倒是判得轻了。” 谢青梓摇头:“轻吗?倒是不轻。当年参与霍家灭门一事儿的人,留着他们的性命,也不是因为他们罪不至死,而是因为死了反倒是便宜了他们了。” “不过,眼看着就要流放回来了。”卫泽挑眉:“你有什么打算?铁衣如今不在,夜亭的意思是倒不如直接杀了。你呢?” 谢青梓对于此事儿倒是早就想好了的:“这个事儿也是容易,我想让他们去给霍家人守墓。然后每日替霍家亡魂抄写往生经文。” 卫泽一挑眉:“嗯?会不会太轻巧了?” “处以宫刑。活着的就送去抄写经文守墓。”谢青梓轻轻摸了摸肚子,心头都是觉得自不应该在怀孕时候说这样的话。 不过……这样的话说出来却是叫人痛快的。 霍家多少人死去了?除了他们三个,却是一个活着的人也是没有。这样的事儿想一想,就已是让人呢忍不住恨得咬牙切齿——林家欠下的血海深仇,根本就是不可能偿还得清的! 死算什么?死了反倒是解脱。唯有活着,尝尽了世间的痛苦之后,才算是折磨和受罪! 谢青梓这样的话,倒是让卫泽经不住笑了一笑:“说起来,这个倒是好主意。” “也是……瞧着李素哥哥那样煎熬受罪,才能想出这样的法子来。”谢青梓抿了抿唇角,而后才又叹了一口气:“李素也是挺不错了。” “嗯。”卫泽简单应了一声,等到轿子停了,自己便是先下去,而后才又将谢青梓小心翼翼的扶了下去。 而另一头,谢青樱也和沉星正说话。 如今沉星越发大了,反倒是不必再像是小时候那样避嫌了。加上本也是定过亲的,谢青樱也在宫里这么多年了,故而沉星顺理成章的就将谢青樱揽在自己怀里,让她靠在自己肩上。 “怎么今日这么早就过来了?”谢青樱倒是纳闷,就顺口问了一句。 “想多陪陪你。”沉星倒是答得顺理成章,而后又抱怨一句:“再说那些我也都会了,哪里还需要学?成日里耗在那儿,想做些别的事儿也是做不成。” 谢青樱抬头看了沉星一眼。 不过这个角度看过去,只瞧见沉星棱角分明的下巴,以及刚长出来没多久的喉结。压根也是看不清沉星面上的神色。 想了一想,谢青樱就问:“那你想做什么事儿?” 沉星没说话,反而是岔开了话题:“今日你喝药没?说起来你怎么那么害怕喝药?总是趁着人不注意,将药偷偷倒了。如此如何能好起来?” “喝了药也不大见效,那么难喝谁愿意喝呢?”谢青樱只是笑,末了又问沉星:“说起来,你不是说新认识一个朋友,那朋友很有才华?不如你改日带我也去见见?我穿你的衣裳——” “你身子不好,等你身子好了,我就带你去见见。”沉星一笑,而后又道:“不过,就算不出宫总也是能见到的。他才华那样好,我打算有机会就用用他。” 这是想要招揽人才的意思了?谢青樱心里头琢磨着这个事儿,而后便是又低声道:“这个事儿你还得和摄政王通一口气,别擅自胡来。” 沉星应了一声,而后又问谢青樱:“我一直在想一个问题,到底当年李泾见了那个人,说了什么?摄政王到底是知道还是不知道?后头李泾是怎么逃跑的?摄政王他……” “关在天牢里被人劫走了,虽说匪夷所思了些,可是咱们都是瞧见了的,那情形总不能是作假。当时局势那样乱,京城里有李泾的人也不稀奇。”谢青樱如此说道,末了就反问了沉星一句:“怎么。你竟是怀疑摄政王么?” 第490章 秘密 沉星听见这话,微微一顿,旋即就又苦笑一声:“倒也不是怀疑,只是觉得好奇罢了。当年的事儿……摄政王也没给个解释。这倒是不多见。” 的确是不多见。卫泽这么些年来,不管做什么,都是会与沉星交代一声。沉星就算听不明白,卫泽也总会说。可唯独这件事情…… “沈先生也被他放走了。”沉星又补上这一句。 谢青樱一时之间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不过这个事儿……的确是迷雾重重的。 最后,谢青樱只叹了一口气:“你说这话倒是叫人有些不知该说什么才好了。不过,摄政王对你并无外心,这点你应该是明白罢?” 沉星“嗯”了一声算是回答。 “沉星。”谢青樱又唤了一声。却是难得没有叫尊称,而是叫了沉星的名字。 沉星有些诧异,却是扬起笑容来:“嗯?” “听说为了司帐女官的事儿,你和摄政王吵闹起来了?”谢青樱如此问了一句,末了又叹一声:“还闹得厉害?” 谢青樱这样一问,倒是沉星立刻就蹙眉反问道:“你是听谁说的?是惠华夫人告诉你的?怪不得她今日过来找你,是跟你说这个?” 沉星有些躁,谢青樱轻笑一声,伸手按住了沉星轻轻拍了拍算是安抚:“不是她说的。只是,你却是叫人瞒着我这个事儿。故意不想叫我知道,却是不该。你记不记得当初答应过我什么事儿?你说,不会瞒着我。” 沉星心虚辩解一句:“也不是瞒着你骗你,只是怕你担心。而且这个事儿,你知道了心里头难免不痛快——” “没什么可不痛快的。”谢青樱又笑一声,语气也是平静:“你要知道,我心里可比你更明白,什么叫帝王。做皇帝哪有那么容易的?光是想想就知道,这样的事儿……不过是冰山一角罢了。” “你看历代帝王,又有谁是只有一个女人的?除却皇后之外,还会有诸多妃嫔。就算最少的,四妃总是少不了的。”谢青樱瞧不见沉星的脸色,自然也就不知道沉星此时脸色很是难看。她只是笑着继续说下去:“你既是要当皇帝,后宫平衡,朝堂平衡之间,总有千丝万缕的关系,你总不能为了我一个人,连江山都不要了。” “又怎么算是不要了呢。”沉星蹙眉烦躁:“我只是……只是……” “鱼和熊掌,不可兼得。”谢青樱平静的说出了这话来。 沉星却是越发的烦躁,一句话脱口而出:“可为什么一定就是牺牲了你呢?” 谢青樱被这话问得一愣,而后就笑出声来:“有你这句话,我也就心满意足了。不是怎么一定就要牺牲我。只不过……是江山更重要罢了。再说了,不过是逢场作戏,谁又会当真呢?你的心,在这里也就足够了。” 谢青樱笑着握住沉星的手掌,而后感叹一句:“不知不觉,你的手掌都比我大这么多了。” 沉星将谢青樱的手包在手心里,忽然道:“等我亲政,第一件事就是大婚。你做皇后,好不好?” 谢青樱微微一顿,旋即笑颜如花:“当然好。” “你也别和摄政王闹腾了。这样的小事儿,别伤了他的心。”谢青樱最后如此劝了一句。 沉星含混应一声,却不知道到底往没往心里去。 谢青樱见沉星如此架势,却是难掩担忧。只是说多了到底害怕沉星会烦,故而……还是没有多说什么。 沉星的生辰,自是各方人马都是挖空了心思的前来祝贺。 卫泽原本准备的是一匹汗血宝马,不过谢青梓犹豫了一下却是提醒他道:“沉星年岁不小了,或许是该接触政务了?你看——” 卫泽一下子就明白了谢青梓的意思,当下沉吟片刻:“既是如此,那就让沉星来处理户部的事情?” 户部管钱,也是最紧要的衙门。卫泽这一出手,倒是大方得厉害。 谢青梓却觉得挺好:“如此一来,沉星想来也不至于再和你闹脾气了。这样大的孩子,最是叛逆的时候——” “三郎可是懂事得紧。”卫泽皱了皱眉,旋即显然也是不愿意说这个话题,就只是道:“说起来,铁衣年后回来就要成亲,你准备了贺礼?” “也没什么特别的,大哥想来都不会要的。”谢青梓叹了一口气:“大哥如今年岁不小了,只盼着这次回来之后就安定了才好。我也和他说了,让他过以后别再出去了才好。” 如今天下安定,边关纵然仍是需要人戍守,可是也并不非要是霍铁衣过去。别人同样也是可以的。 霍铁衣也该安稳了。 “不过,大哥会娶青桐也是叫人意外。”谢青梓抿唇偷笑:“不过青桐性情温柔,倒是十分适合当个贤内助的。” “关键是你和青桐是一起长大的姊妹,青桐不会对你不好。”卫泽缓缓说了一句,却是一下子点在了最关键的地方。 谢青梓也心知肚明这个原因应该是占了一大半,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最后就叹了一声,摸着肚子道:“大哥是极疼我和二哥的。” 尤其是陆夜亭,对于吃苦太多的陆夜亭,霍铁衣更是呵护备至,几乎就是恨不得拿陆夜亭当自己儿子养了。可是陆夜亭却是不领情。 但是如今至少二人感情还是不错了。 陆夜亭嘴上嫌弃霍铁衣,可真霍铁衣要有什么事儿,第一个跳出来也是他。上一次有人弹劾霍铁衣,不就是这样?陆夜亭将人整得有苦说不出,最后连连告饶。 谢青梓想着这些,又忍不住笑。 一晃眼就到了沉星的生辰。 一大早谢青梓就命人送了九色寿面过去,又叫人做了寿桃各处分发。 不过叫人意外的是,沉星却是主动过来见了卫泽。 卫泽彼时还在院中练武,见了沉星也不意外,笑着上前行礼:“圣上。” 沉星看着卫泽,期期艾艾的开了口:“摄政王免礼。” 卫泽起身,也并不多说,只是继续去练自己的。 沉星跟着卫泽,几次张口想说什么,却是又住了口的样子。 不过卫泽并不去理会,只等着沉星自己开口。 沉星看着卫泽,最后到底是按捺不住了:“我有一件事情想和摄政王商量。” 卫泽见他开口,就收了手,看了他一眼:“圣上请说。” 沉星一咬牙:“我想安排一个人进户部——” “谁?”卫泽虽说早有几分猜测,可是这会子他直接说要安排人进户部,却也是多少有些叫人觉得意外。不过也不愿意多废话,于是直接了当的问了一句。 沉星几乎不敢看卫泽:“是我一个朋友。不过年岁也不小,他才华很好,我——” “有才华不一定就能胜任。”卫泽淡淡的提醒了沉星一句。虽然并无反对的意思,也更诶有什么别的语气,但是……沉星就是莫名的心虚得厉害。 看着沉星这般模样,卫泽又叹了一口气,而后与沉星道:“你与我商量这些事情,本是天经地义,可是我怎么觉得你竟是心虚莫名?圣上若是这般,以后如何应对大臣?” 卫泽这样一句不算训斥的话,登时让沉星就越发的咬住了牙。最后,就听见沉星道:“我想试试。不管他能不能胜任,我要给他个机会。” 沉星这样坚定的语气,倒是让卫泽满意点头:“这样就对了。” 旋即,卫泽才又问:“怎么认识的?能让你如此在意,倒是不简单。” 沉星看着卫泽,好半晌才慢吞吞道:“我溜出宫去,在状元楼认识的。他文采颇好,我和他一见如故。而后再来往了几回,他为人品行我都是钦佩。” 卫泽听了这话,浮出一丝笑意来:“溜出宫还没被发现,圣上倒是越发厉害了。” 卫泽这话是真心实意的赞扬。 不过沉星却只当是苛责,讷讷的认错:“以后我不会再如此了。” “我并非指责圣上。”卫泽解释一句,随后道:“他既是这样好,我见见可否?” 这个倒是沉星意料之中:卫泽掌管朝政,真要认命谁,必是要见见的。总不能一面也不见,就将事情定下来。 “我下午就将人带进宫来。”沉星难得没沉住气,满面欢喜的敲定了此事儿。 卫泽颔首:“我在宫里等着。” 谢青梓在廊下瞧见了,便是等卫泽回来后问了一句。 卫泽笑笑:“只怕是要见到一个故人了。” “谁?”谢青梓下意识的问一句。 卫泽神色不改:“我想,大概是沈慎。” 谢青梓登时一愣:“沈慎他……不是云游去了吗?” “总会回来的。”卫泽轻声答了一句,而后笑笑:“当年李泾用一座金矿换了沈慎自由,你说,而今沈慎和李泾还有没有联系?” 谢青梓答不上来。但是也不敢往深了想。 而反应过来之后又被惊了一惊:“当年李泾用一座近况换了自己沈慎的自由?我怎么不知道这个事儿——” “这些事情,都是秘密。”卫泽笑笑:“连圣上都不知道。” 第491章 利益 谢青梓闻言登时蹙眉:“这样的事儿怎么的也不告诉沉星一声……” “沉星年少气盛,必是不会同意。”卫泽沉声解释一句。 谢青梓仍是觉得有些不大合适,于是又道:“你说说,这样的事儿……若是这般瞒着沉星到底是不好。他也不是小孩子,总归也是……心里头会多想罢?” 谢青梓这样说,卫泽就叹了一口气:“他若是知道,我因为一个精铁矿,两个金银矿,和一个宝石矿就将李泾放走了,他会更加多想的。” 谢青梓越发惊诧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卫泽则是一脸坦然。 最后谢青梓慢慢缓过神来。算是明白了卫泽为什么会这样做。 其实原因也是简单。 无非就是为了钱。 有了钱,就可以兵强马壮,有了精铁,就可以铸造兵器。 兵强马壮,武器精良之后,就不怕外敌来犯,就不怕内起叛乱。 但是,这样的事情大概传出去之后,多少都是有些叫人会误会卫泽的。毕竟,李泾是叛党头子,就这么为了这些东西放了…… “而且这样的事情,说出来也寒人心。”卫泽苦笑了一声,伸手扶着谢青梓进屋去了。 谢青梓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卫泽这话……却是再现实不过。的确,将士们付出了那么多的代价和艰辛,才将李泾给捉住了带回京城来。临了却是被卫泽放了…… 将士们怎么想? 百姓们怎么想? 百官们怎么想? 而沉星作为帝王又该怎么想? 谢青梓最后说不出一句话来,只能无奈道:“可瞒着也不是事儿。” “等他再懂事几分罢。”卫泽轻声言道,也不愿意再多提这个事儿。末了又笑:“当初沈慎离去我们不曾送别,现在他回来了,你可想见一见?” 谢青梓却是摇头:“不想。见了也不知道说什么,反而是尴尬莫名。” 下午的时候,按照一开始说好的,沉星是该带着人过来的。 不过最后过来的却是只有沉星一个人。 沉星恹恹的,好半晌才低声道:“他不肯来。” “你这位朋友倒是大胆。”卫泽笑笑:“他还说什么了?” 对于这个结果,倒是不难猜到。 沉星犹豫片刻:“他说若是摄政王你想见他,便是出宫一见……” 看着沉星垂头丧气的样子,卫泽也不难猜到他的心思:“你想我去见见?” 沉星没吭声,不过看样子的确是十分愿意的。 卫泽叹了一口气。 “他知道你是圣上,却依旧是拒绝了你,沉星你仔细想想,果真他是恃才傲物,还是……?” 卫泽这话说了一半还剩下一半。 沉星不由得深思。 不过卫泽旋即又道:“走吧,我也出去看看,到底是何方神圣。” 二人一路出宫去,到了一处僻静宅子外头。沉星讷讷:“这是正心先生的家。” 卫泽一颔首,下了车就让人敲门。不过也没等敲呢,门就被一下子推开了,竟是没关上,只是虚掩着的。 卫泽挑眉,却并不说话。 沉星垂头跟着卫泽,瞧着情绪不高,也不知在想什么。 走到了院里,卫泽这才出声:“卫泽前来拜访,不知主人在否。” 卫泽声音刚落,就听屋里应道:“摄政王请进罢。” 卫泽一听这个声音,就直接一笑。心道:果然是熟人。 卫泽大步流星进了屋,一眼就看见了心中猜想的那个人。 站起身来迎的,不是沈慎又是谁?经年过去,沈慎越发沉稳温润,也越发有君子端方的味道。而眉宇之间的那一点从容坦荡,更是叫人简直难忘。 沈慎这样的人,极容易叫人有好感。 也怪不得沉星竟是和沈慎这样要好。 “沈慎。多年不见,你瞧着倒是安好。”卫泽与沈慎笑笑,然后就挑眉:“坐下慢慢说?” 而沉星早已经是露出了愕然之色来:“你就是沈慎?” “是。”沈慎到了这一步,自然也没什么好再继续隐瞒,点点头应了:“是我。我便是沈慎,心正是我自己给自己拟的字号。” 沉星微有怒容:“你骗我?”语气里质问之意几乎丝毫不曾掩盖。 沈慎仍是颔首:“我是有欺瞒之嫌。” “不说那些了。”卫泽敲了一下桌面,打断二人的话,而后才缓缓道:“咱们先说说别的。沉星,你也不必着急,横竖人在这里,跑不了。” 卫泽说着,微微一笑。 卫泽这样的笑容看着有些渗人,叫人莫名紧张。只觉得满身都是压迫力。 沉星意会,颔首盯住沈慎,却是闭上嘴巴不再言语。 那架势,也就分明是要秋后算账了。 沈慎唯有苦笑,而后看住卫泽:“一别四年,不知你们夫妻可好?” “天下太平,政务无忧,过得极好。青梓已经怀孕,是双胎。下下个月定能喝上我们的喜酒。到时候,还请沈慎你赏脸。”卫泽客客气气的回道,又问:“不知你呢?云游各处,可有什么收获?” “收获是有的,更多却是感慨。”沈慎笑笑,似乎对卫泽语气里的炫耀全然听不出来,神色依旧缓和。或许也可能是早就不在意了。 末了沈慎又道:“当年救命之恩,多谢摄政王了。” “不谢。”卫泽浅笑,只是笑意并不曾到了眼底:“你此番回来,可有什么打算?” 沈慎微微一顿,而后道:“我若说我想回来做个教书育人的教书匠,你信不信?” “我信。”卫泽颔首,却是渐渐收敛了神色:“那么你想做帝师?” 沈慎被这话呛了一下,维持不住面上的镇定之色,而后苦笑摇头:“这哪里敢?” 沉星打量了一下沈慎,认真权衡了一下这个事儿。最后觉得沈慎的确是不够的——陆老先生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什么都懂,谁也比不上。虽说年迈了些,人却是极有趣。换老师,他也真不乐意。 “那你——”卫泽露出点若有所思来。 “父母老迈,只是想安稳下来。做个普通教书匠人。”沈慎实话实说,而后又叹了一口气:“遇到圣上,实是意外,并非有心之举。” “嗯。”卫泽应一声,不过看着并不大相信。 “我和李泾联系过。”沈慎接下来说了实话。看着卫泽一脸坦然:“他叫人接我去台湾。” “李泾我恍惚记得,却是有过男宠?”卫泽忽然说了这么一句话。 沈慎险些没被这话噎住,连连摆手:“并非那样,并非那样。李泾想让我去当丞相,他不甘。” “他倒是识货。”卫泽笑笑,“只可惜却是没遇对时候。如若那时候你有现在的沉稳,也未必会一败涂地。” 现在的沈慎,和从前全然不同了。 这一点,明眼人都是能感受出来。 沈慎不知该笑还是该哭,最后只道:“既是如此,那就多谢摄政王的抬举了。” 卫泽挑眉:“不过你明显拒绝了。李泾……没发火?” 沈慎摸了摸胳膊,而后笑笑:“所以我左手已经废了。而且走路……也有些不自然。” 卫泽微微诧异,不过也没盯着沈慎看,旋即就收回了目光:“李泾那人素来都有些这样。自己不得到的,也不愿让旁人得到。尤其是人才上。” 沈慎回来,只怕也未必是想安稳,而是不得不安稳。李泾……就是附骨之疽。 “你若是想去户部,我也可以答应。”卫泽忽然这般说了一句。 沈慎摇头婉拒:“不了。我并无那样的雄心壮志。”顿了顿,沈慎又问一句:“说起来,当初他用金矿换了我自由的事儿,是真的?” 卫泽没想到沈慎居然这样直白就问出来了,微有些措手不及。 末了他看着沈慎哭笑不得。 这样的坦坦荡荡的君子之风,真不知是该喜欢还是该讨厌。 说喜欢罢,偏有时候又叫人讨厌——譬如这个时候。 而不等卫泽解释,沉星就已是将这话听了进去,而后看住了沈慎:“什么金矿?谁拿着金矿换你自由?” 沉星未必是听不明白,不过是不敢相信。 卫泽心道,既是如此,他似乎也没有再瞒着的必要了。当即干脆就点头承认了:“是有这么一回事儿。李泾拿着一座金矿,换了你的自由。” 沈慎面上登时露出复杂之色:“果是真的。” “那李泾逃跑的事儿呢?”沉星几乎是下意识的,就问出了这个困扰他良久的问题。 这一问,就问到了关键之处。 沈慎也是多少有些猜测的。不过……并没有出声。 屋里有一瞬间的寂静。 而这寂静最后就被卫泽打破了:“李泾是我放走的。不然,他如何能走?” 卫泽如此坦然就承认了,直接就叫沈慎有一瞬间的诧异。 而沉星则是霍然起身:“你竟然放走了李泾?” 面对沉星的怒目指责,卫泽却是神色不动:“是我放走的。” “为什么?”看着沉星勃然大怒的样子,沈慎为了缓和气氛,也为了给卫泽解释的机会,就忙问了这么一句话。 他心里明白,卫泽这么做,必然有原因。 可是这样的理由,沉星能否理解,那就是两说了。 第492章 账目 面对如此的机会,卫泽却只是轻笑一声:“还能为了什么,无非是利益二字。” “什么利益,竟是让摄政王都动了心了?”沉星执拗得看着卫泽,一心求个解释。 卫泽叹了一口气,“单子在宫里收着,回去之后,我叫人送过去给你。” 卫泽就知道,沉星知晓此事儿之后,必定是这么一个结果。 而沈慎这个时候,则是完全不知道该怎么才好了。 这个时候,说什么也是显得不合适。 毕竟……卫泽如此直接承认了他是为了利益,旁人还能说什么? 说什么都是显得有些苍白无力的。 沉星阴沉着脸看着卫泽,最后沉声问了这么一句话:“朕这个皇帝,在摄政王眼里始终都只是个孩子罢了。所以,不管是什么事儿,摄政王都是不愿意告诉朕!” 说完这话,沉星就直接起身冲了出去。 卫泽也不追,只看一眼丁卯。丁卯会意,出去吩咐了一声:“保护好圣上。” 言下之意,只要人没事儿就行,至于其他的,就随着圣上去。 深深看住卫泽,苦笑一声:“你就不去追?不解释几句?” “若是连这个都想不明白,他以后也没办法做皇帝,掌管这天下。”卫泽慢慢悠悠喝了一口茶,神色淡然的说了这么一句话,瞧着倒是真的不在意的。 沈慎略露出一点佩服之色:“摄政王这样的胸襟,旁人无法比拟。” “所以我是摄政王,他们不是。”卫泽说了这么一句噎死人不偿命的话。 沈慎却是大笑起来。 沈慎又问:“到底是得了什么好处?竟是让你都心动了。” 卫泽笑笑:“金矿,精铁矿,宝石矿,而且是大矿脉。换做是你,你心动不心动?” 沈慎惊得半晌没说话,最后只道:“那换李泾性命,也不亏了。” 一座金矿,至少能让国家国库充盈十年。这还是少了的说。 一座精铁矿,少说也能装备上万人。 怪道卫泽会动心。 “若是圣上想明白这个,必是不会怪你。”沈慎颔首,最后说了这么一句。 “嗯。”卫泽应一声,低头喝茶也不再多说。 沈慎似乎也是觉得无话可说,故而最后两人默默喝茶了一阵子,卫泽也就起身要告辞了。 沈慎犹豫了一下:“你将来会不会带兵攻打台湾?李泾如今偏安一隅——” “毕竟是得了好处,我掌政的时候自然不会。当然,也得他安安分分的。”卫泽意味深长看了一眼沈慎,对于沈慎到底是为什么问这句话心知肚明。 不过,对方想要吃个安心丸,那就给个安心丸也无妨。 且仔细想想,按照沉星现在这般,只怕……他也执政不了几年了。 沉星就像那翅膀羽翼逐渐丰满的雏鸟,已是迫不及待的想要振翅高飞了。而他,不能拦着,反而要助他一臂之力。 不过,到了那个时候,他也就可以歇一歇了。 这样一想,原本还有些不大好的心情,便是又慢慢的好起来。 而沉星这日,却是深夜了才回了宫。身上一股酒气,显是不知去了哪里喝酒去了。且还带着一身的脂粉气。 沉星没回自己的寝宫,而是悄悄摸去了谢青樱屋里。 谢青樱似乎已经睡下了,屋里的灯都熄了。 沉星站了一会儿,脑子似乎也渐渐清醒,虽然失望也没多留,只是转身就准备再悄悄离去。 冷不丁的谢青樱却是出声了:“来了不出声就要走,这是心虚了?” 谢青樱的声音听起来清清冷冷的,像是易碎的琉璃,落在人耳朵里,莫名就是只觉得心里头有些被敲了一下似的。 本来沉星还没什么感觉。可是听见这话……却是忍不住的有些心虚起来。 不过沉星还是住了脚步,讷讷道:“见你睡了,不想吵醒你。” 谢青樱摸索着将床头的明珠外头罩子揭了。登时夜明珠的光芒就洒落出来,照亮了床榻那一点方寸之地。 “你过来。”谢青樱朝着沉星招招手,而后又起身来,在柜子里摸索了一番。 沉星见谢青樱找东西找得艰难,就忙过去:“找什么,我帮你找。” 说话的功夫谢青樱已是找出来了,当即随手递给了沉星:“今儿是你生辰,这是我送你的生辰贺礼。” 谢青樱塞过来的是一个香包。包里装的谢青樱自己做的灵犀香。味道很熟悉,沉星一闻就知道。 而这个东西,必是谢青樱亲自做的。 沉星捧在手里,忽然越发觉得心虚起来。 “外头的香果然不好闻。难为你还能闻的惯。”谢青樱忽然如此说了一句,末了平静问沉星:“美吗?想要收进宫里来吗?” 沉星顿时僵住,半晌都是不敢看谢青樱一眼。 “醉了?”谢青樱又问,却没怎么动,只是坐在床上,那么散着头发安安静静的看着沉星,无悲无喜,不恼不怒。 沉星慢慢颓然起来,“没醉。” 他声音闷闷的。听着多少叫人有些心疼。 谢青樱叹了一口气:“没醉就行了。时辰不早了,你也该回去了。” 沉星攥紧手指,在觉得要捏坏了那个想念那个的时候,就又猛然的松开来。而后他缓缓道:“没有……我推开了。” 在沉星看不见的地方,谢青樱一直绷着的唇角,蓦然放松下来。 而后谢青樱笑着招手:“过来。” 沉星就走过去,像是一只被驯兽师调教得乖巧的狮子,温顺得坐在了谢青樱的床边。 “以后别这样了。”谢青樱叹息一声,伸手替沉星扶了扶头上的发冠:“在外头喝醉了也不知会发生什么事儿。你以后若是难受想喝酒了,我陪你。” “你身子不好。”沉星声音闷闷的,透着委屈:“我也不是小孩子了。我长大了。” 这话说得没头没脑的,听得人云里雾里。 就是谢青樱那般的了解沉星,也是琢磨了一番才算是明白了沉星这话到底是在说什么。 谢青樱犹豫了一下,而后才说道;“说起来,摄政王叫人送了东西过来。你不在,我就留下了。然后偷偷看了看。” “嗯。”这个事儿沉星是不在意的。在他看来,他的东西,谢青樱只要愿意,都可以碰都可以看。 甚至,谢青樱替他做决定,那也是理所应当。 若说这个世上只有一个人对他好到没有半点私心,沉星觉得这个人一定是谢青樱。 再不会是旁人。 谢青樱对他而言,就是不一样的。 “是几个账本。”谢青樱咳嗽一声,然后紧了紧衣裳,却仍是慢慢说下去:“是几个矿藏挖掘的记录,以及收获所得用去何处的记录。每一笔都是明晰。” 谢青樱说这话的意思是再明显不过。 沉星听明白了,心情也是慢慢平复下来。最后他苦笑了一声:“我知道。我知道他不是为了自己的私欲。” “那是为什么?”谢青樱笑问,“就因为他瞒着你,你就恼了?” “嗯。”沉星点了点头,而后便是便是又苦笑:“也恼他总拿着我当小孩子不懂事儿,什么都不告诉我,什么都不让我自己来做决定。” 谢青樱笑笑:“话也不是那样说。你想想,他若是对你不好,他又如何会这样?他也不过是对你好罢了。况且,你本也不算大,你才多大点?哪有这样年轻的皇帝?你太着急了。” 沉星没吭声,不过心里大概多少也有些不大舒服的。 谢青樱叹了一口气:“况且,他不也是让你去管户部了么?他也是打算慢慢放手给你的,既是如此,你更不该和他生气。他也是为了你,为了整个江山。” 换个人说这些话,沉星也指不定就不耐烦了。不过现在么……沉星却是只觉得心里慢慢平静下来。 也只有谢青樱才会有这样的本事了。 谢青樱看着沉星平和下来,就道:“那些册子你带回去仔细看看,时辰不早了,你也该回去睡觉了——” “我在这里歇一歇就好。这么晚了,不想动弹了,而且头疼的紧。”沉星可怜巴巴期期艾艾的吐出这么一句话来。 谢青樱看着沉星如此,最后无奈:“罢了罢了,你要留就留着。不过——” “我睡床下就成。”沉星立马露出点笑意来,而后如此言道。 这样的事情,倒也不是第一次了。只是小时候睡一个床还没什么,自从谢青樱长大了,开始有了少女窈窕的弧度之后,也就不许他再那般随意了。 今儿能留下,倒是有些让沉星意外。 沉星自己将被子铺上,然后和衣躺下。末了又伸出手去:“让我握着你的手睡,好不好?” 沉星这话可怜巴巴的,谢青樱想着今儿到底是他的生日,就同意了,将手放在了沉星手心里,而后道:“睡吧。” “青樱,你说我是不是太没用了?”不知过了多久,沉星忽然这样问了一句。 谢青樱一愣,重新睁开眼睛来,而后侧头去看沉星。 沉星睁着眼睛躺着,眼神也不知落在哪里,面上神色只是茫然。 第493章 慧极必伤 沉星这般模样,登时就让谢青樱忍不住的笑起来。 谢青樱笑完了,才问沉星:“沉星你为什么会这样想?” 沉星丧气道:“你看,我却是什么事儿都干不好。” 谢青樱叹了一口气,而后就又笑道:“你不管学什么都是学得极好,就是陆先生也长夸赞你,你现在也并没有做出什么事儿,哪里就是干不好了?” “你既是这样想,那以后就好好干。等到以后干出了成绩了,自然也就是证明了自己了。”谢青樱叹了如此的说到,而后又叹了一口气:“在那之前,你也别想那么多。” 谢青樱拍了拍沉星的手:“睡罢。” 说完这话,谢青樱也就打定主意不再理会沉星,只合眸睡去。 沉星也怕打扰了谢青樱休息,也不敢再说话,最后就只攥着谢青樱给的香囊沉沉睡去。 而另一头,卫泽得了沉星平安回宫的消息,这才熄灯睡下了。 谢青梓已是睡醒过来,见卫泽终于来睡了,就笑:“沉星回来了?” 卫泽点了点头,而后拍了拍谢青梓:“好了,咱们也可安心睡了。” 谢青梓摸着肚子想了想:“有点儿饿了。忽然很想吃烤的花生。酥脆酥脆的那种,撒在面上……” 谢青梓说着说着,口水几乎都是冒出来,只觉得越发的嘴馋了。 卫泽听谢青梓说得这般,也就忍不住笑了。 不过自从谢青梓怀孕之后,倒是常常有这样稀奇古怪的想吃的东西,他也几乎是习以为常了。 谢青梓这样一说,他就下意识道:“那就吃了再睡。” 说完又将灯点上,而后叫了宫人进来,吩咐宫人去做一碗汤面,再烤一把花生来。 就是烤花生吃了上火,谢青梓怀着孕,他也不敢多给她吃。就是汤面也是要的清汤的。 谢青梓却是不肯:“加一勺辣子,多放点醋。酸辣酸辣的才开胃好吃呢。” 卫泽拗不过她,又觉得她怀着孕辛苦,连这点口腹之欲也是满足不了的话岂不是更是糟心。故而最后还是只能同意了。 卫泽肯定也是要陪着谢青梓吃完了才去睡的。 看着卫泽这样,谢青梓多少有些歉然:“耽误你睡觉了。要不你先去睡吧——” “我陪着你。”卫泽只是坚持。 “你也不饿……”谢青梓叹了一口气,“着实没有必要的。” 这样他陪着她,她只觉得于心不安。毕竟卫泽也不是她,白日里没什么事儿可以睡到日上三竿。卫泽白日里也不知还有多少事儿要忙。 且他睡不好的话,白日里也没精神。 想到这个,她就越发的觉得不应该。 卫泽却是只觉得理所当然:“不饿也陪你吃一点。你吃着也更香几分。” 谢青梓还想多说,卫泽就直接打断她道:“不许再说了。陪着你,才是最要紧的。旁的都能等,你和咱们的孩子,却是最不能等的。” 本来他陪着她的时间就少,若是连这点心思也不肯花,那成什么了。 卫泽都如此说了,谢青梓自然也就不可能再拒绝。 不过,她心底却是十分甜蜜。只觉得像是被灌进去一勺糖浆,那种甜……连骨头缝里都是甜的。 不多时宵夜来了,二人用过之后,卫泽照顾着谢青梓又再次睡下。 第二日卫泽去后,沉星不多时又过来道谢——昨日谢青梓也送了他生辰礼。昨儿没回去自然也就没瞧见,今日瞧见了,少不得要过来道谢。 毕竟谢青梓也是与旁人不同。 见着沉星,谢青梓还有些有些恼,也就埋怨了两句:“过生辰竟是连人也瞧不见,准备的饭菜也是浪费了。你呀,怎的也不和我说一声?而且那样晚才回来,我和摄政王心里都是担心得紧。尤其是摄政王,等到得了你平安回宫的消息后,这才睡下的。” 沉星一愣,低着头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说这些也不是要让你觉得愧疚,而是让你以后若是再有这样的情况,好歹与我们交代一声。”谢青梓叹了一口气。而后便是又笑道:“不过你也是大人了,以后也不可再像是这样孩子气了。纵天大的事儿,也别拿着自己安危开玩笑。” 谢青梓昨儿得情况自是了若指掌,包括后头卫泽叫人送账目过去,她也是知道的。 见谢青梓什么都明白什么都知道,沉星越发不敢抬头了。想着谢青梓挺着大肚子担心自己,不由得也是诚心诚意的认错:“我错了。阿姐,以后我再不胡闹了。” 见沉星乖乖认错,谢青梓便是也就点了点头满意了:“如此便是好了。” 说完又问沉星:“你用了早饭不曾?不然在我这里用?” 沉星应了。 二人用过早膳,沉星却是不肯走。而后又道:“我其实也不是怀疑摄政王。只是……” “你只是觉得他瞒着你,你觉得心里不痛快。”谢青梓轻叹一声,接过话来一言点破。 沉星颔首。他的确就是这么一个心思。 而后谢青梓叹了一口气,“他瞒着你,也是觉得这样的事儿,早早叫你知道,你只会反对,且也不能理解。毕竟……你即便是现在知道了,也是不能理解。你觉得,这个事儿不应该。” 这话让沉星更是沉默下来。最后沉星苦笑一声:“阿姐说话太犀利了些,我竟是无言以对。” “你站在摄政王的角度想想,也不难想明白。”谢青梓抿唇一笑。 沉星默然点头。 谢青梓又道:“你想跟摄政王说的话,我却是就不帮你转达了,你与他直接说去吧。咱们一起这么多年了,和一家人又有什么区别?这样一点小事儿,也不值当闹别扭。你与他说说,解开了疙瘩就好了。” 谢青梓没说的是,若是继续这么闹下去,对卫泽却是半点不好。 毕竟,世人不会问缘由,也只不过是会想着是卫泽的不是。觉得卫泽欺压幼主罢了。 沉星见谢青梓都这样说了,最后只能叹了一口气:“我知道阿姐的意思了。” “青樱身子不好,你也别叫她老担心你。她就是想得太多,故而才会损了元气。她本就早慧……”谢青梓看了一眼沉星,又转而说起谢青樱的话来。 沉星有些神色凝重,几乎是脑子里一下子就冒出了四个字来:慧极必伤。 于是也就一下子明白了谢青梓的意思来。 最后沉星走的时候,几乎是满脸的沉重。 谢青梓摸着肚子坐在椅子上慢慢喝茶,荷风摇头:“主子这般忽悠圣上,也不怕圣上回头来找你秋后算账。” 谢青梓叹了一口气,“若是这样说了,他就肯再稳重些,再乖巧些,凡事再考虑后果些,那也是有用的。” 谢青樱是聪明不假,不过却是并不像是那些早慧早夭的人,她身子不好,也就是久病不愈,故而伤了元气罢了。 不过,谢青樱替沉星操心良多,这个事儿却也不是什么假的。 谢青樱操的心,全在沉星身上了。只怕以后谢青樱当了母亲养孩子之后,也未必会有现在这样的操心多。 谢青梓笑笑:“沉星是个聪明的孩子,他自然也不是想不明白这些,只不过是关心则乱。不过,让他担心也好。省地再糊涂去了那些不该去的地方,没得浪坏了。” 荷风看了一样谢青梓的肚子:“主子还是操心自己吧。这一生产,可是两个,虽说万事齐备,可是我总还觉得做的准备不够。” 谢青梓摸着肚子也是只觉得心里有些不安稳:“肚子是大得慌,总觉得也等不到下个月了,这个月就要出来似的。” 顿了顿,她又自我宽慰道:“好在如今什么都是准备妥当了,只等生下来了。就是现在天冷,收拾起来不容易。怕炭盆多烤着太热,也怕炭盆少了冻得慌。” 小孩子娇嫩。更是经不起这些折腾。 谢青梓又和荷风盘算了一番,最后才又道:“基本上都妥当了。不用害怕。” 荷风没带过孩子,心里更是紧张。 谢青梓看着荷风紧绷的样子,不由得发笑:“你说说,我都没你紧张。” 话音刚落,谢青梓就觉得肚子蓦然往下一沉,而后就只觉得双腿之间一热,像是有水瞬间冲破出来,顺着腿的往下淌。 谢青梓蓦然僵住了:这样的情况,但凡是怀孕的人,第一个猜测都是羊水破了。 可是,这还有一个月呢。 谢青梓有些心慌的想着这个问题,然后用力抓椅子扶手站起来:“荷风,我好像,羊水破了。你叫人去请太医和产婆过来看看。然后我先去产房等着——” 产房是早就布置好的,就是怕万一提前发动。 谢青梓心里有些发慌,走了两步又反应过来:“快,叫人叫卫泽回来。” 这个时候,她心里最想见的人还是卫泽。生孩子这样的大事儿,她多少也有些害怕。而最让她觉得安心的人,还是卫泽。她总觉得,若是卫泽过来了,所有的问题都是能迎刃而解的。 这样的心态,莫名其妙却又显得理所当然。 第494章 生产 谢青梓发动的消息一传过去,登时卫泽就什么也顾不上了,忙丢下手里的事情过去产房那边。 卫泽嫌弃轿辇走得慢,自己健步如飞一路小跑着过去的。 后头的人跟得气喘吁吁,却也是心中忐忑:只盼着惠华夫人千万母子平安才好。 卫泽跑得快,倒是比产婆和太医都还先到。 听闻产婆太医都还没过来,卫泽几乎是一下子就发了火,而后便是又道:“一个个怎的那样慢?竟是腿断了不成?” 卫泽虽然看着不好相处,可是并没有这样随意迁怒的时候,这还是破天荒头一次。 而由此可见,卫泽心里头对谢青梓的在意。 至于产房不可进的这个事儿,卫泽也是丝毫没往耳朵里去。 宫人们要拦,只被卫泽斜睨了一眼之后,也都不敢说什么,更不敢拦着了。 卫泽就算不说话,只那冷冰冰的样子,就足够让人心里犯怵了。 谢青梓此时自己倒是没多大的感觉——羊水破了之后,就再没有半点动静,倒像是之前都是她的错觉似的。 卫泽进来的时候,还吓了谢青梓一跳。 谢青梓看着卫泽,忍不住的出声道:“你怎么进来了?”这可是产房,产房不吉,男子不可入,这个事儿不管谁都知道。 卫泽先是仔细看了一眼谢青梓,见她似乎并没有太大的不舒服,先是松了一口气,而后又悬了心:“你现在感觉如何?” 见卫泽丝毫不在意产房不产房的事儿,谢青梓也没有过多纠结这个事情。纠结多了,就成了矫情了。 毕竟……其实她心里也是盼着卫泽能够陪着她的。 卫泽在,她原本还忐忑不安的心都是安稳下来。也不再那样害怕。 摇摇头,她实话实说道:“并没有什么太大的感觉。” “许是还没发动?”卫泽沉吟一下,试探着问了一句。 谢青梓被这么一问也是不确定了:“我也不知道……” 说话间产婆和太医都过来了,卫泽立刻道:“快来看看,到底是不是发动了。” 产婆和太医听了这话,登时有些面面相觑:这……怎么发动没发动都是不知道?若是没发动,那叫他们过来做什么? 不过这话谁也不敢说出口来,二人忙都是一个诊脉,一个上前细细询问:“宫人不是说夫人羊水破了?” 这么多人,而且卫泽和太医都是男子,谢青梓多少也是有些不好意思,讷讷道:“感觉是破了,就像是之前您描述的那般。” 谢青梓说话神态这般,产婆也大概明白谢青梓这是多少有些不好意思,当下点点头:“等太医诊断完了我再来看看。” 谢青梓应了一声,末了又有些不安:“会不会有什么问题——” “怎么会?夫人只管放宽心。”产婆几乎是立刻的就如此言道,而后又笑:“之前都一直情况好好的,胎位也正,夫人何须担心?” 产婆如此说得笃定,谢青梓心里头多少也是好受了几分。 而后,产婆又笑:“夫人只管安安心心等着生产就是了。现在没什么感觉许是头一胎的缘故。头一胎都是生得慢的。” 卫泽听了这话,倒是比谢青梓更先松了一口气。 谢青梓瞧着,饶是这样的情况下也是忍不住的笑出声来。而后,她就猛然感觉肚子里一疼,像是突然的有人拉扯了一下一般。只是这一下疼痛来得快去得也快,不等她细细感受,就已是没什么感觉了。 谢青梓惊疑不定的看着产婆,迟疑着道:“刚才好像……竟是疼了一下。” 太医此时也是诊断完了,点点头道:“的确是发动了。我开一副催产汤药给夫人服下。 卫泽颔首:“快去,切记不可损了夫人身子。” 太医领命而去。产婆则是小心翼翼提醒卫泽一句:“摄政王您看——这毕竟是产房……” 谢青梓看了一眼卫泽,有些不舍得却还是低声道:“不然你出去等着?” 卫泽看了一眼产婆:“急什么,现在还没到了生的时候,只是刚开始疼。要开始生产了,我再出去。” 产婆心头着急,却也是不敢多说,只能无奈的看谢青梓,盼着谢青梓去劝说卫泽。 然而谢青梓却是只当没看出来,只不开口。 卫泽暗笑一下,对于谢青梓这点小心思了若指掌,当即也就在床头坐下,温柔的替她将额上的头发拨到一边儿去,又低声道:“别怕,我陪着你呢。” 卫泽如此,谢青梓也只觉得安心。伸手偷偷的拉住卫泽的手,这才深深一个呼吸。 卫泽就干脆的将她的手包在心里。 如此一来,谢青梓更觉安心。 又一波的阵痛袭来的时候,谢青梓一下子没忍住的闷哼了一声。 谢青梓一出声音,倒是卫泽立刻身子就紧绷起来。然后就听他问道:“是不是很疼?” 看着卫泽如此紧张,谢青梓登时就忍不住抿唇笑了:“不疼,不过是吓了一跳。”疼是很疼,可是说出来也不能缓解一二,又何必告诉卫泽叫卫泽担心呢? 谢青梓故意说不疼,卫泽也不是真就猜不出来。故而,最后卫泽就无奈道:“若是疼就叫出来。就算不能缓解一二,总也好受些。没必要非要忍着。” 卫泽这样体贴,惹得产婆频频看过来,面上的惊讶几乎都是掩不住。 谢青梓看着产婆那样子,越发忍不住笑:“哪有那么疼?” 产婆为什么惊讶,她自然心知肚明。 而正是因为心知肚明,所以心里才更加甜蜜和得意。 卫泽这样对她,只怕人人都是羡慕惊奇的。 虽说她不是虚荣之人,可是也总归有这样虚荣的小心思。 谢青梓犹豫片刻,看了一眼卫泽道:“已是发动了,你便是去外头等着吧。第一次经历这样的事情,你多盯着看看,别叫他们乱了阵脚。” 卫泽听谢青梓这样说,多少有些无奈:“这还没多久呢,再等等不迟。咱们虽然第一次经历这样的事儿,宫人们却是都有规章,也不怕他们乱了阵脚。” 卫泽说着这话,却是纹丝不动。 其实也是猜透了谢青梓的那点小心思,故而……他如何肯走? 纵是留下来也无济于事,可是总归他也是愿意陪着她经历一切的。两个人一起面对,总比一个人面对要好。 谢青梓拗不过卫泽,只能不做声了。 产婆到了此时已是麻木了,更觉得反正都进来了,呆久一些和不呆久一些,也没什么区别。最后,产婆甚至笑呵呵的补上了一句:“说起来,夫人也是没经历过,所以不知道。这会子离正儿八经生产还有些时候呢。” 看着谢青梓这样,也知道肯定是快不了。 卫泽应一声。继续稳坐如泰山。 而与此同时,谢青梓发动得消息,谢青樱那头就和沉星知道了。 沉星看了一眼谢青樱:“要不我陪你过去看看?” “你自己想去就罢了,何必扯上我当借口?”谢青樱看出沉星的心思,笑嘻嘻的打趣一句。而后就又道:“你叫人去跟霍家和谢家那边,还有陆家都说一声。这样的大事儿,叫他们知道也高兴高兴。” 沉星看了一眼谢青樱,也是禁不住埋怨:“你就是心思太多。自己身子都这样了,还想这么多做什么?以后这些事情,我来想就行了。” 谢青樱诧异看住沉星,忍不住的发笑:“不过顺嘴提上一句,提醒一二,怎么就操心了。你想这些……你想这些做什么?这些鸡零狗碎的事情,本就该我们女子来思量。你们男人啊,还是好好想想家国大事才是正经。” 沉星却不依:“不管,你以后不许想这些费神了。” 谢青樱越发诧异,不过沉星既是如此坚持认真,她也犯不着为了这一点小事儿就去和沉星争执什么。 而霍家那头,霍铁衣也不在,故而虽然是高兴,可是也没个主持大局的人。 倒是陆夜亭得了消息,匆匆忙忙的过去一趟,而后道:“将报喜的红鸡蛋什么都准备好,回头生了就各处分发。毕竟是娘家,虽然霍铁衣不在,这点也不能忘了。” 说完了这话,留下人盯着去办,陆夜亭这才又匆匆往宫里去。 一同要进宫的,还有谢栩和大太太。 谢青梓第一次生产,两头都没个长辈盯着,大太太觉得自己有责任过来盯着。 就算用不着她坐镇,去陪着谢青梓,看看谢青梓,她也是自己安心些。而且孩子一落地,看一眼更是觉得欢喜。 这头各处人马都是聚齐了,谢青梓那一碗助产的汤药也发挥了作用,阵痛渐渐密集起来,一阵阵好似潮水袭来,几乎是叫人应接不暇。 大冬天的,谢青梓却是只觉得自己好似刚从水里捞出来一般。浑身都是湿透了。 最开始是忍着不想叫出声来叫卫泽担心,可是后来,就是疼得叫不出声来了——那样的疼,像是有人将手探进了她肚子里来回搅弄。 抽空了看了一眼卫泽,见卫泽一脸凝肃的盯着她的肚子,浑身都是紧绷的。她就勉强挤出来一点笑容:“好了,你出去罢。” 第495章 锦绣美玉 谢青梓说这话的时候,甚至还忍不住的笑了一下。 她觉得若是卫泽继续留在这里,最后搞不好卫泽比她还要煎熬几分。 产婆也是知道不能再放任卫泽留在屋里了,当即也是出声:“是了,眼看着生产在即,摄政王您还是在外头候着吧。” 卫泽只得看了一眼谢青梓,柔声嘱咐道:“我就在外头,又什么事儿你就叫我进来。” 谢青梓应一声。 卫泽这才出去了。 卫泽一出去,陆夜亭就上前来问:“怎么样了?生了吗?” 卫泽几乎哭笑不得。 大太太咳嗽一声:“哪有这样快,也没听见里面有孩子哭呢。” 陆夜亭瞧着既是失望,又有些松了一口气,最后他有些着急的踱了几步:“这个事儿可真磨人。” 陆夜亭自认为自己也算有耐心了。可是偏在这个事情上,半点耐心也没有。 卫泽看着陆夜亭这样,他登时也是有些忍不住的烦躁起来。 大太太瞧着二人这样,也觉得等得焦灼。想了想就道:“我进去看看。” 她是女人,还是生过两个孩子的女人,自然是可以进产房的。甚至还能帮上忙。 于是大太太嘱咐一句,就直接进去了。 留下三个男人站在产房外头,面面相觑,然后又齐刷刷的看住了产房的门。 不管是陆夜亭也好,还是谢栩陆夜亭也好,都是总觉得下一刻钟就能听见里头传来孩子的哭声。 三人眼巴巴得正等着,谢青樱二人也过来了,于是就变成五个人眼巴巴的等着。 谢青梓疼得满身大汗,只恨不得伸手进去将孩子拽出来才好。大太太进来,她都是没瞧见。 大太太看着谢青梓这样,只觉得是心疼。却又只能叹一口气,道:“这样的事情也是必经之路,头一次难免艰难,下一次就好多了。” 大太太这话说的都是实话。 谢青梓听见大太太声音就蓦然睁开眼睛,瞧见大太太既爱怜又心疼的神色,就不由得挤出一个笑容来:“母亲来了。” “疼得厉害就哼哼两声,顺着那今儿往外用力,孩子也就出来了。”大太太在床边坐下,握住谢青梓的手柔声嘱咐提醒。 谢青梓也顾不上感动,就直接被那一波疼痛给淹没了。 也不知到底是疼了多久,谢青梓几乎都是有些麻木了——渐渐的除了疼痛之外,甚至她也能感受到孩子在一点点往外挤。 顺着那股力道,她也憋着一口气用力。 产婆一直盯着情况,看见孩子的头顶时候,几乎是立刻惊喜叫出声来:“夫人再继续用力,孩子要出来了!” 这话就像是仰头给谢青梓灌下去一碗参汤,登时就让谢青梓一下子的就又充满力气起来。 谢青梓几乎是借着那股劲儿一鼓作气的将孩子生了下来。 孩子落草那一刻,谢青梓只觉得整个人都是轻松下来。而后不由得狠狠喘了一口气。 不顾也没等她放松太久,她就已经是又感觉到了阵痛。 肚子里另一个,也是迫不及待的想要出来了。 谢青梓只能再度深吸一口气,暗暗用力。 产婆麻利的将孩子递给了宫人收拾——过程中顺带看了一眼孩子双腿之间。 只瞅了一眼产婆的脸上几乎就是笑出来一朵花:“恭喜夫人,贺喜夫人。夫人给摄政王添了个嫡子。” 谢青梓听着,却是连笑一笑的功夫都没有。 几乎是下一刻,她就再一次得感觉到了刚才那种蓦然一松的感觉。 第二个孩子,也出生了。 谢青梓狠狠喘了一口气,整个人都是放松下来。 她缓了一阵子,只觉得浑身上下都是抽不出一丝的力气来了。刚才生两个孩子,直接就将她身上的力气都用光了。 谢青梓觉得自己现在就像是一滩烂泥,就想这么瘫软着昏沉睡过去。 不过两个孩子都没看上一眼呢,她如何舍得睡过去? 几乎是强撑,她对产婆这么说了一句:“快把两个孩子抱过来我看看。” 产婆也能明白谢青梓这样的心思,当即忙道:“夫人再等等。” 说着这话,又看一眼第二个孩子,登时就又喜气洋洋笑了,大声道:“恭喜夫人,贺喜夫人,夫人得了一对龙凤胎!” 谢青梓还以为第一个是个儿子,第二个也应是差不多的。可是没想到竟是姑娘。 登时心里头就又惊又喜。 儿女双全。 这样的喜事没想到竟是会落到她的头上。 而且龙凤胎这样的,本也是世间少见。 大太太也是又惊又喜,连连道:“太好了,太好了!” 卫泽等人在外头也是得了消息。 卫泽同样也是欢喜得几乎是整个人都愣住了。 不过很快他就又反应过来:“那夫人呢?” “夫人极好,就是累着了。”宫人笑着回禀,心头难免感叹一声,只觉得卫泽是真疼媳妇的。 而陆夜亭听了这话,也才算是满意。旋即就听他喜洋洋道:“等到满月一定好好办。这样天大的喜事儿,可不能再藏着掖着。” 陆夜亭心道,自己竟是做舅舅了。 而这样的喜事儿,他恨不得叫天底下人都知道了,然后都来贺喜。 卫泽虽不是个高调的人,但是此时听见这话,也是爽快应下:“本该如此。” 就是沉星也是喜滋滋道:“朕去拟个封号。再封个世子——” 这话倒也是合情合理。 卫泽如今是摄政王,且还是卫王府继承人,他的嫡子嫡女,自然也受的起这样的尊荣。 卫泽看了一眼沉星,犹豫片刻却是并没有推辞。若换成是别的事儿,他自然也会推辞,可是关系到谢青梓辛苦为他诞下的子女,他不愿意也觉得没必要推辞什么。 没什么当不起的。也没什么太过招摇的。 他卫泽的嫡子嫡女,当得起这样尊荣,也享受的起这样的富贵! 卫泽有些微妙的想:日后要护着的人里,除了谢青梓之外,又多了两个吃奶的小家伙。以后,他们这个家人还会更多…… 卫泽禁不住笑了。 陆夜亭见卫泽没推辞,还有些纳闷——他以为以卫泽必是会推辞的。 不过卫泽既是不推辞,陆夜亭也打算再来个锦上添花,笑道:“圣上还记得不记得番邦进贡来的暖玉?现在正是冬天,两个孩子倒是可以一人一块,做个平安锁。也不知圣上舍得舍不得。” 陆夜亭这样直白的要东西,换成是其他人沉星必然是不痛快。不过陆夜亭和旁人不一样,当即沉星就只遗憾道:“朕在去叫人搜罗两块。之前那一块,朕已经送人了。” 陆夜亭一听这话,反而是觉得自己是唐突了。刚要解释,就见谢青樱开了口。 谢青樱笑道:“已经是做成了两块平安锁,我亲手编的络子,等回头就送过来。” 沉星看了谢青樱一眼,嘴唇动了动,却没说话。 之前那暖玉,就是给了谢青樱暖身子用的。 谢青樱现在身子不好,戴那个是有好处的。故而,一拿到手里,沉星转头就给了谢青樱。 却没想到谢青樱没留着自己用。 沉星有些恼谢青樱的这般作法,只这样场合下,根本就没法子多说。只能忍下。 谢青樱知道沉星会问,但是也并不在意。 不多时孩子被抱出来,众人都是围过去看孩子。卫泽匆匆看了一眼,就问大太太:“青梓如何了?可累着了?要不要吃些东西?” “她睡着了。”大太太满意卫泽对谢青梓的在意,面上笑容就没停过:“毕竟生产耗费体力,让她先歇一歇。我叫宫人吊着鸡汤,等她醒了,再让她喝。” 说完这话,大太太也过去看孩子。 虽说现在孩子还皱皱巴巴红红彤彤的,可是两个一模一样的小襁褓摆在那儿,两个小小一团的小家伙,就这么蜷缩在里头,看着就是叫人心底都是软的。 卫泽也盯着看了许久,末了轻笑一声:“夜亭和三郎,你们两个做舅舅的,一人给取个小名吧。” 谢栩和陆夜亭都愣住,多少有些受宠若惊。 大太太也是如此——陆夜亭那是有血缘的正经舅舅。而谢栩…… 陆夜亭也没客气,张口就来:“女孩就叫锦娘吧。只盼着她一生荣华似锦,半点苦头也吃不到。” 锦娘这样的小名儿,叫起来也顺口。虽没什么太精致的想法,不过小名本就比大名随意。且陆夜亭这话说得也很好。 谢栩想了一想,就也笑了:“那男孩儿就叫瑀哥儿罢。玉字旁那个,只盼着他如美玉灿烂,将来被人尊重。” 卫泽笑着颔首:“那就这么定下来了。” 一个锦绣,一个美玉,听着似乎俗气,可是总归是他们这些做长辈的一片期盼疼爱之心。 大太太挨个儿叫了一遍,笑得灿烂:“两个都是好名字。听着就好。” 沉星也是跟着笑,不过略有些吃味;“摄政王太偏心了。朕也是第一次当叔叔——” “哪里是第一次?再说了,不是你来拟定封号?”卫泽笑着提醒,末了又补上一句:“这个可比起小名难多了。” 第496章 洗三 谢青梓这一睡,几乎是睡了一整天。 卫泽也几乎是守了一整天。 纵是太医说只是劳累过度,不过卫泽也仍是担心。故而只有自己守着才觉得安心些。 谢青梓醒来时候,一睁眼就看见坐在旁边看奏折的卫泽。 心底一暖,也说不上来是什么感受。 她只知道自己笑容怎么也压不住:“怎么竟是守在这里。” 卫泽闻声抬头,见谢青梓除了面色苍白些,其他并无什么不妥当,当下略略放心:“醒了?” 末了想起大太太的吩咐,就又笑着道:“我去给你端鸡汤来喝。” 谢青梓也是真饿了。一口气喝了小半碗鸡汤,这才觉得自己的饥肠辘辘得到了些许抚慰。 也这才腾出了空来问别的。 “孩子呢?”下意识的,她第一句就问的这个。 卫泽面上柔和,看着谢青梓笑道:“就知道你要问这个。不过也不必担心。孩子们有奶娘和谢大太太守着呢。我与谢大太太说了,让她留在宫里帮着照应几日。” 有个长辈坐镇,到底心安些。而且谢青梓许也愿意和大太太一处呆着。 谢青梓应了一声,又问卫泽:“什么时候能抱过来我看看?你看了没有?觉得怎么样?” “红红的皱巴巴的,跟个小猴子似的。”卫泽轻笑一声,最后故意说出了这么一句形容词来。 谢青梓一顿,而后瞪卫泽:“你不喜欢?哪有这样说自己孩子的。我觉得倒是好。” “自然是好的,那是我们的孩子。纵然真是个猴子,我也认了。”卫泽轻笑,而后又道:“孩子很好,太医也说十分健康。你想看,一会儿我让人抱过来。” “好。”谢青梓听他这样说,才算是满意了。 而后,卫泽又问:“还疼不疼?” 其实还疼的,不过看着卫泽这样,谢青梓却是不肯说疼,只摇道:“已是不疼了。” “不疼也要好好躺着养。”卫泽说了一声,而后便是又叹了一口气,“此番辛苦你了。我在外头等着,只觉得悬心,所幸却是平安无事。” “之前就一直精心的调养着,太医也好产婆也好,都是十二万分的小心着。”谢青梓笑笑,只觉得卫泽比自己还胆小。 但是这样的胆小……何尝不是卫泽担心她的表现? 故而,她一面笑,一面却是只觉得心里暖得厉害。 卫泽旋即又说起了沉星要拟封号,以及让谢栩和陆夜亭二人给起了小名的事儿。 谢青梓想了一想:“锦娘,瑀哥儿,倒也是都顺口。就是怎的让他们取了?我还以为必是你来呢。” “我起大名就行,小名本也就是随口叫的。让他们起个小名儿,将来才更疼这两个孩子呢。”卫泽勾唇一笑,露出了一点的狡诈来:“到时候有什么好东西,就全骗过来了。” 谢青梓一听这话险些没笑岔气,笑得伤口都是疼,而后只用力瞪卫泽:“亏你还是摄政王,竟是这样的算计!这点东西你都不放过。” “留着给锦娘当嫁妆。”卫泽理所当然坦坦荡荡:“将来锦娘出嫁,定是全京城最风光的。我要公主都是比不上她——” “这才多大呢?就想着要嫁出去了?”谢青梓越发止不住笑,“还说什么比公主更风光……这话听着你也不怕人说你有谋反的心思。” 卫泽仍是笑:“沉星大婚都还得要再有三年,等他姑娘长大了,咱们姑娘早就嫁出去了。” 两人逗趣了一阵子,谢青梓就想孩子了,巴巴的道:“你去把孩子抱过来给我看看。” 卫泽无奈:“有了孩子,连我也比不上孩子了。” 只是这样说着,看着孩子的时候,卫泽还是只觉得满心都是柔软的。 卫泽没敢抱孩子,只让奶娘小心翼翼的抱过来给谢青梓看。 谢青梓顺手想接过去,却是被奶娘止住了。 奶娘笑道:“夫人别动,月子里还是少抱孩子才好,不然将来只恐怕胳膊容易疼。” 卫泽果断道:“那就不抱。” 谢青梓也只得放弃,不过叫奶娘将两个孩子都放在床上,她侧着身子看。 两个孩子都闭着眼睛,眼皮薄薄的泛着红色,小嘴儿也抿得紧紧的,小鼻子几乎都是瞧着有些透明,看着就让人止不住的心生爱怜。 更是叫人连伸手碰一下都只小心翼翼,唯恐碰坏了。 谢青梓尚且如此,卫泽几乎都是不敢伸手了。他怕自己控制不好力道,弄伤了孩子反而是更心疼。 谢青梓碰碰这个,又碰碰那个,最后自己就忍不住笑出声来:“看着两人几乎是没什么不一样。想来将来和我与哥哥也差不多,必是十分相似的。” “双胞胎的孩子,总归是十分相似。”卫泽轻笑一声,也是看得目不转睛。 奶娘看着卫泽这样巴巴的样子,就笑道:“摄政王要不试试抱一抱?” 谢青梓不等卫泽说话,就欣然同意:“好,让他试试吧。” 奶娘抱着锦娘往卫泽怀里一塞。 卫泽整个人都是僵硬得不知所措的。 那架势,倒像是手里抱着个什么一碰就碎掉了的东西。小心翼翼的捧着,根本就不敢多说什么。 谢青梓和奶娘都是禁不住的笑起来。 奶娘指点了几句,卫泽总算也是放松了一些,而后轻轻的,在锦娘的脸颊上印下一个亲吻来。 谢青梓看着父女二人如此,心整个儿都是软的,热的,甚至不由得有些热泪盈眶。 考虑谢青梓还是要好好坐月子,奶娘不多时也就将孩子抱出去了。 而孩子抱走了之后,谢青梓也就出声催促卫泽赶紧走:“你在这守了一天了,快去吃些东西,然后忙正事儿去。等到洗三满月,你事情还不少呢。” 卫泽也是知道事情堆着呢,当即就是叹了一口气:“那我晚上过来陪你用饭。” 说是陪着谢青梓用饭。可是事实也不过也是各自用各自的罢了。 尤其是谢青梓看了一眼自己这头没什么滋味的,再看卫泽那头的,就更是嘴馋得厉害。 坐月子和怀孕时候不同。怀孕时候想吃什么,只要不是不能吃的都是可以尝尝。可是现在么……却是只能吃这样没滋没味儿的饭菜。清淡滋补才是最紧要的。 卫泽看出了谢青梓那边的没滋没味儿,想了想就道:“明日叫他们多做一些,我陪着你吃你的。” 他这么说,谢青梓反倒是觉得不好意思起来,当即忙摇头:“哪里就需要这样?我这是坐月子,你不必如此。” 卫泽却是只道:“你辛苦,我就陪着你一同辛苦。这才是夫妻之间该有的。” 接下来几日,卫泽只要在,便是果真和谢青梓一同用那些没滋没味的饭菜。 而卫泽生产的第二日,卫王就过来了。 卫王是来见孙子孙女的。 卫泽带着卫王亲自见了,而后又客气问了几句府里的事情。 卫王如今习惯了,也不因为卫泽这样的冷淡就不高兴。反而只问道:”洗三是打算怎么办?” “既是嫡子嫡女,又是双喜临门,他自然是要大办的。”卫泽理所当然的言道。而后怪异看了卫王一眼:“还是父王觉得不合适?” 卫王忙摇头:“当然没什么不合适的。只不过,我想是在宫里办还是……在府里办?” 说着这话,卫王期期艾艾的看了一眼卫泽,那意思不言而喻。 卫王想在王府里办。卫泽看了一眼卫王,沉吟片刻还是摇头:“府里也没人操持,还是在宫里办。而且孩子小,不适合挪来挪去。” 卫王登时难掩失望:“嗯,也是。孩子还小呢。哪里就能这样挪来挪去的。天气还这样冷。” 卫泽见他如此神态,神情自然的又补上一句:“洗三那日父王早些进宫来,毕竟也要招呼宾客。只是换个地方办,别的仍是一样的。” 这话隐藏意思太多,卫王细细分辨之后立刻就眉开眼笑起来:“好,我一定早早进宫。” 卫泽颔首,看着卫王如此高兴的样子,略略有些不自在:“我还有些事儿,先去忙了。父王走的时候,嘱咐奶妈一声,叫她们别忘了开窗。烧着炭盆,不开窗容易出事儿。” 卫王连连点头,盯着孩子头也不抬的摆手:“嗯,你去吧。我知道了。” 卫王越看越是觉得稀罕——虽说卫晟也有了两个孩子了,可是哪里又能和这一对大宝贝相比? 卫王看着,还忍不住喃喃自语:“这眼睛,一看就是我卫家人的眼睛。将来啊,必定是人中龙凤!” 卫王喜滋滋的瞅着,甚至也不顾孩子根本就还没睡醒,倒是教起喊“祖父”来,逗得奶妈们直发笑。 一转眼,也就到了洗三那日。不管是因为卫泽的身份,还是因为沉星的属意,总之是办得极为热闹盛大,宫里更是装扮一新,甚至比起过年来都还要更热闹几分。 宫里每个人更都是喜气洋洋——宫里好几年没怎么热闹过了。如今卫泽儿女双全,更是发了赏钱,如何能叫人不高兴? 第497章 霸气 沉星也是真喜欢这两个孩子,封号也是花了心思。锦娘的封号是穆安,而瑀哥儿的则是嘉和。 虽说郡主拟个封号是正常的,本就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可是瑀哥儿这样的世子,又有哪一个是这样的?瑀哥儿也是头一份了。 故而,沉星当众一说出来,登时也就有人提出异议来:“这恐怕也是不合适吧?圣上如此,未免太过轻率。” 今儿这样大喜的日子,却是被人如此扫兴,卫泽登时便是冷眸投过去一瞥。 卫泽这样一冷了脸,登时气氛就有些凝肃起来。 谁也不好多说什么。 或许,大多数也都觉得是如此太荒唐轻率了一些。 所以,众人都是等着看下去,看事情到底如何发展。 而沉星则是也不大痛快:“怎么,朕年纪小不能亲政,竟是连拟个封号你们也是觉得朕没那个资格吗?” 沉星这样一说,事态也就严重了。 当即就有人站出来打圆场:“圣上这是什么话,圣上您想做什么,自然都是可以。只是这样的事情也未免太轻浮草率了。与祖规也是有所违背。” “不过是个名号,既是没有实权,又没有别的什么好处,何须如此大惊小怪?”卫泽淡淡出声,面上一派冰寒:“还是说,你们觉得圣上这样,是因为我卫泽将朝政捏在手里,强迫圣上如此?” 卫泽这话一出,满堂鸦雀无声。 就是沉星也是有些不知所措的看了卫泽一眼。 谁也没想到,卫泽会如此较真,甚至还扯到了这个事儿上。 卫泽则是犹嫌不够,又嗤笑了一声:“若我真要与自己谋权谋取私利,自然无需威胁圣上。别忘了,我是谁?” 环视一圈,卫泽重重的吐出这么一句话来:“我是摄政王!” 这一句话,却是十足的霸气和凌厉。 别忘了,他是摄政王,沉星能做的事儿,他哪一样不能做?而且提前就可以告知众人,自然更不会出现现在这样的质疑之声! 卫泽说完这话半晌,也是没人敢说一个字。 最后,卫泽又道:“若是有人瞧不上我卫泽,觉得此事儿是我卫泽逼人太甚,权柄谋私,只管滚蛋就是。今日我是儿女的洗三,我不愿被这些事儿坏了气氛!” 卫泽这话更是霸气。 在场不少人都是被卫泽这样的霸气给震惊了。 也有不少人才算是想起来——卫泽虽然如今行事还是算和缓,可是卫泽是谁?是杀神,是锦衣卫出身的杀神!是战场归来的杀神! 他们这些文官,在卫泽眼里,也就是一盘菜罢了。 卫泽真发起火来,就算是果真要他们的命又如何?卫泽现在还是摄政王,掌握着整个江山,更掌握着他们这些人的生杀大权! 不过卫泽这样做,自然也有坏处。 只怕今日在场这额人,多少也是有些面服心不服的。 而卫泽若有一日一旦出现败颓之势,那么必然是墙倒众人推! 卫泽自然知道自己说这样的话是什么结果。 可是卫泽并不害怕:他卫泽既然说出了这样的话,那么就自然是心知肚明,到底是个什么结果!他不惧! 他倒是要看看,他卫泽会不会有那一日! 卫泽放完了狠话,陆夜亭就又阴测测开了口:“那是侄儿,谁若是觉得这个事儿不合适,便是和我陆夜亭过不去。” 陆夜亭这话更加直白。 陆夜亭现在的身份也同样直白:锦衣卫指挥使,出了名的心狠手辣。得罪了他的人,最后死得都很惨。没死的,比死了的更惨。 雅雀无声。 最后站出来打圆场的却是卫王:“今日是大喜的日子,圣上给了卫家如此殊荣,卫家日后必定忠心耿耿,为了圣上死而后已。” 这话听着狗腿,不过也说得过去。 至少,表了个态度,让这个封号成了一种嘉奖和利益。 以卫泽这么几年的尽心尽力,自然是完全当得起这样一个封号。况且还不是给他自己的,是给他儿子的。对他自己半点好处也是没有。 如此一想,不少人又觉得这个事儿也不过是个小事儿了。 于是气氛又慢慢活络起来。 不过叫人惊奇的是,却没一个人真敢走的。 见此情况,卫泽只是冷笑一下,而后就恢复正常:今日是大喜的日子,自然无需让这些小事儿坏了心境。 至于这个事儿,卫泽没有让谢青梓知道的意思,直接就瞒住了。 而筵席散了之后,卫泽就又去见了沉星。 “圣上可想试着亲政了?”卫泽这般问了一句。 沉星嘴唇动了动。然后露出一点诧异的神色来:“摄政王这是什么意思?” 几乎是立刻的,沉星又阴沉着脸道:“摄政王怀疑今日的事情是我故意做出来的?” 也是真急了,沉星连朕这个字眼也不用了,只用“我”来自称。 卫泽看着沉星这样,倒是忍不住的笑了一笑。 沉星越是着急,就越是说明了他心里头并没有这样想过。 而也更说明了,沉星对这个事儿的在意。 “我自是知道圣上并不曾这么想过。”卫泽笑笑,而后这般说了这么一句。 沉星只一脸不解:“那摄政王你这是什么意思?” 且沉星还有些余怒未消。 卫泽叹了一口气:“圣上年岁日渐长了。也该慢慢亲政了。我掌管政务太久,朝中已是有不少人看不惯我了。未免再起动荡,圣上还是早日亲政得好。” 沉星惊疑不定的看着卫泽:“摄政王果真如此想,而不是为了今日之事?” 卫泽摇头:“今日之事不过是个引子,让我忽然想到了罢了。” 沉星看着卫泽。 卫泽坦然任由沉星看着。最后就笑了一笑:“怎么,圣上不敢?” 沉星下意识的就回了一句:“如何不敢?” 话一出口,看着卫泽那样的笑容,沉星才登时的明白过来,这就是卫泽给他下的一个套子罢了。 可是既然话都出口了,那还能如何?自是只能就这样了。 卫泽轻笑一声:“时辰不早了,圣上早些歇着吧。明日起,圣上就来参与早朝。” 沉星只能应了。 卫泽缓缓离去。只是转过身去,神色就蓦然有些发冷。 沉星或许是没有那个迫不及待的心思,可是不少人却是有。 不少人看他卫泽已是不顺眼了。 他心知肚明。 所以,他就让这些人仔细看看,到底他卫泽于这江山到底多重要!他倒是要看看,现再这个朝廷,果真就是离了他卫泽会更好? 卫泽这样的作法,其实也多少有些赌气和示威的味道。 不过卫泽觉得,既然是旁人让他不痛快了,他也让着些人不痛快一下,又有何妨? 对于沉星上朝的事儿,卫泽倒是和谢青梓说了一句,不过是笑着道:“沉星年岁不小了,也该慢慢亲政了,我让他跟着我去上朝了。” 谢青梓一听这话,先是诧异的看了一眼卫泽,心道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儿。 不过看着卫泽一脸坦然的样子,她又觉得是自己想多了。 当下一笑,她道:“倒也是好事儿。” 谢青梓叹了一口气,想了一想之后,就又道:“如此一来,你就不必总那般的忙碌,就可以多抽出时间来陪着我和孩子们。” 卫泽颔首:“我也是如此想的。现在慢慢放手,待到孩子们大了,我还可以腾出手来亲自启蒙。” 谢青梓想象了那样的温馨场面,登时就是忍不住的笑了。 因为坐月子,所以过年谢青梓也是没出去看一眼。卫泽更是也推了其他的事儿,只留在屋里陪着谢青梓过年。 谢青梓说起满月的事儿来:“眼看着马上就要满月了,刚好是正月里,仍是要大办?会不会太过了?到底也就是两个小孩子……” 正月里本来事儿就不少,走亲戚送节礼什么的,都是事儿。他们这个时候办事儿…… “一辈子也就这么一回。为何要委屈他们?”卫泽如此反问一句,末了又笑:“我倒是恨不得让天底下的人都来替咱们高兴。” 卫泽看着谢青梓犹犹豫豫的样子,最后就又道:“咱们也没有别的事儿可以张扬,故而你也别多想了。 谢青梓叹了一口气,而后便是只能道:“那你便是把握好分寸。” 卫泽应一声。这个事儿就算这么定下来。 不过这一次,卫泽却是不打算办在宫里了。而是直接叫了卫王进宫;“满月的时候,就在府里办。再过两年,圣上能独当一面了,我和青梓也打算搬回去。” 卫王一听这话,登时高兴得直搓手:“既是这样,那我回去就筹备着。到时候热热闹闹办一场,也好叫人知道,咱们卫王府添丁了!” 卫泽看着卫王如此,唇角也浮出一点笑意来。不过,最后他又故意问了一句:“府里有银子吗?可要我拿些银子——” 卫王涨红了老脸,旋即瞪卫泽:“这一二年也是攒了不少银子,办酒席的钱还是有的。” 卫泽这分明就是在调侃他花钱如流水,卫王府已经被弄成了一个大窟窿。 第498章 痛快 对于回王府办满月酒这个事儿,谢青梓是没什么意见的。 不过隐隐却也是觉得,这是卫泽在为了回去卫王府做打算和铺垫了。 在宫里住了这么几年,世人倒是都忘了还有卫王府了一般。只觉得她和卫泽就是宫里的人了。 可是事实上,却是早晚要回去的。 不过也正是因为回王府办酒,故而才是让她知晓了洗三时候的事儿。 谢青梓听完谢青檀说的话,登时也就是沉默了。 她是没想到还有这一茬的。 不过现在……她也算是知道了。对于外界评论,她不置可否,只说了四个字:“其心可诛。” 其心可诛。 卫泽为了这个朝廷做了多少事儿,付出了多少,那些人竟都像是眼瞎了一般,根本就瞧不见。 谢青梓笑笑,想了一想之后,最后只又吩咐谢青檀:“以后再有这样的事儿,进宫告诉我一声。” 谢青檀这才知道自己这是……办了坏事儿。 只怕卫泽心头,未必想要让谢青梓知道这些。 说都说了,也没什么别的办法了。 好在谢青梓也并未曾表现出什么异样来。 只是一转头,谢青梓却是找了陆夜亭。 陆夜亭见谢青梓神色不是很好看,倒是一下子就猜到了几分:“这是知道洗三的事儿了?” “嗯。”谢青梓轻应了一声,而后又看住陆夜亭:“这样的事儿,哥哥怎么的也不和我说一声?” “告诉你做什么?”陆夜亭漫不经心的笑:“你坐月子,这又是朝堂上的事儿。” “哥哥实话告诉我,如今卫泽的处境是不是挺艰难的。”谢青梓又问一句,神色隐隐凝重起来。 她如此问,陆夜亭犹豫了一下才答道;“也不是你想的那般。但是他一贯强势镇压,就算是手段在怎么温和,总也难免让人生出怨言来。” 既是有怨言,自然也就有反抗。 而既是有反抗……那么自然卫泽的处境就可想而知了。 谢青梓叹了一口气。 然后,想了一想之后,她就又对陆夜亭:“既是如此,那怎么应对?” “唯有圣上亲政了,大约事情也才算完。”陆夜亭渐渐收敛了笑容,神色先得很是凝重:“就怕将来,圣上被人鼓吹了,等到一亲政,就来个过河拆桥。那时卫泽不掌权……” 谢青梓明白了陆夜亭的意思。而后逐渐蹙眉。 不过这样的日子,肯定还要几年。 谢青梓不知该说什么才好,最后就只道:“哥哥多帮衬帮衬卫泽才是。” “都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陆夜亭再是言简意赅不过。 而这话,也恰到好处的说明了大家的处境。 谢青梓不由得被这话逗得笑了一下。 对于自己知道了那些事儿,谢青梓也没让卫泽知晓。 不过,她倒是隐约猜到了几分卫泽怎么会忽然想起来叫沉星开始亲政的心思和缘由。 谢青梓无奈想:或许也是该准备好搬出去了。 又过两日,她便是去寻了一趟谢青樱。 过了年,天气似乎也变得暖和一些,谢青樱情况也好了不少。 谢青梓看着既是放心了一些,又是想:倒像是天意也觉得她的想法是对的。 她直白的开口点明来意:“说起来,你年岁也不小了,圣上也要慢慢亲政,你也该将管宫的事情接过去。将来再过一二年,也好说嘴。” 若是谢青樱什么事儿都不做,那反而是到时候就算有心要册封她,只怕群臣也会反对。 谢青樱听了谢青梓这话,反倒是还愣神了一下。而后又蹙眉问谢青梓:“阿姐这是怎么了,好好说起这个事儿来——之前不是说了,再等一二年?” 毕竟她年岁尚小,根本不足以让旁人信服。 谢青梓叹了一口气:“圣上已经开始慢慢学着亲政,你也该捡起来。” 谢青樱狐疑看着谢青梓,显然却是不相信这个说辞。 谢青梓见状,也就干脆说了实话:“如今朝中怨言颇多,恐怕不少人觉得我们夫妻二人是贪恋权势。不过……” “所以阿姐想着用这样的方式,来洗清一番?”谢青樱眉头也是紧蹙,顿了顿,才又问出心中最真实的猜测:“还是说,阿姐觉得,沉星就是个忘恩负义,过河拆桥的人?” 谢青梓被谢青樱这话问得有些沉默。 谢青樱也就越发蹙眉得紧,眼底全是担忧:“还是说,沉星做了什么什么事儿,竟是伤了你们的心?” 谢青梓摇头:“沉星哪里做了什么了。只是我想着,沉星也总归还是盼着早日亲政的。” 谢青樱反而不知该说什么了。 沉星想要亲政的心思太过明显,故而……她无法反驳。 “事情就这么定了。”谢青梓也觉得没必要再说多,就如此结束了这个话题。 出了谢青樱的宫殿,荷风倒是有些迟疑:“主子这样,只怕青樱小姐也会多想。且她身子本就不好——” “不过是给沉星提个醒。”谢青梓叹了一口气,将话说明白了。 荷风不解的看着谢青梓。 谢青梓就笑着细细解释:“其实这些话,是说给沉星听的。青樱也会明白我的意思的。只是话不可说得太过直白,说得太过直白,便是伤了大家的脸面,这又是何必呢?” 荷风仍是不解:“可是这样拐弯抹角的,只怕圣上也是不喜——” “可是也不能说得太直白。”谢青梓摇头,面上露出一点无奈来:“他啊。已经是越来越像是个帝王,而不是当年那个需要人处处护着的小孩子了。既是这样,我们就更不能以长辈自居,处处以情谊来辖制他。就算我们没有那样的心思,他总归也会反感。” 而这样的方式,虽然看着冷漠一些,可是事实上,却是让大家都是更好相处一些。 公事公办,都拿出个态度来,而后心照不宣。 就如同谢青梓预料那般,谢青樱果然将事儿和沉星说了。 沉星听完,沉默良久。 “沉星,你觉得我该接过来吗?”谢青樱如此问了一句。 沉星轻叹一声:“我回头再去想想法子吧。现在……还不是时机。你身子也不好,养好了再说。” 谢青樱明摆了沉星的意思,只劝了一句:“不管你想如何,总归不要忘了当年的艰难。” 也就更不要忘记了,在那样的艰难环境之下,到底卫泽他们夫妻二人是如何的将这个江山保住的。 然后念着这一点的旧情,念着这一点的情谊,善待卫泽夫妻二人。 这江山,卫泽若是真想要,早就弄进了自己手里,犯不着等到今日。 “摄政王行事太多霸道,朝中大臣不少有怨言。”沉星缓缓言道,颇有些无奈:“不少大臣来找了朕诉苦,盼着朕能够早日的亲政。” “那些大臣们一个比狐狸还要狡猾三分,你也别光听信他们一面之词。”谢青樱蹙眉提醒一句:“摄政王虽然手腕强势些,可是也正因为如此,朝廷才能一直这样安稳。” 沉星颔首:“我明白。可是瞧着现在这样,只怕摄政王心里也恼了。他隐隐也有要甩手的架势,如今朝中都是出了好几回事儿了。我……也没办好。” 沉星说最后一句话时,语气难掩丧气。 谢青樱听着沉星这样说,兀自在心头沉吟琢磨一番,最后就只道:“你到底刚接手,慢慢来。” 就怕沉星因为这个事情,对卫泽心生怨言。 迟疑了一下,谢青樱想问又有些不大敢问。 沉星看出了谢青樱的迟疑,反倒是笑笑:“你也别多想了,我也不会因为这个恼了。反倒只是看出自己诸多不足之处。” 谢青樱见他如此说,也就点点头,不再多说了。 沉星最后却是到底没去找卫泽。反倒是在这日早朝上,忽道:“朕自觉还有诸多不足之处,朕接手得事情,竟是没有一件做好的。故而……朕以后早朝,只是旁听,诸位大臣也不必再询问朕的意见。一切仍是以摄政王的吩咐为主。” 沉星这样一说,登时满堂哗然。 不少自以为看到了沉星亲政希望的人,此时只觉得失望和愤怒。 而后下意识的觉得必是卫泽在其中搞了什么鬼。 卫泽也是看了沉星一眼,而后缓缓露出个意味深长的笑意来。 最后,他敲了一敲桌子,只是笑道:“圣上不必如此。圣上要成为一代明君,也要慢慢历练。如今不过是历练的过程。” 诸如此类的话,卫泽不厌其烦的又说了好几种。 沉星听着卫泽这话,最后就一笑:“摄政王如此,竟是叫朕不知该说什么好。只觉得心中感激涕零。而那些总觉得摄政王心怀不轨的人,也该仔细看看。若真是心怀不轨,如何摄政王竟是不遗余力的盼着朕早日亲政?” 原来竟是在这里等着。 沉星又铿锵有力的补上一句:“这些人,都该拖出去打嘴。” 沉星这话,倒是将卫泽一下子逗笑了。 而不少大臣,则是也跟着附和沉星的话。自然,也还有那脸色难看的。 下朝之后,沉星这才找上卫泽,笑道:“今日骂得倒是痛快。” 第499章 宜早不宜迟 沉星说得兴高采烈,而卫泽似乎也是被感染了,当即同样笑了一笑。 沉星瞧在眼里,登时就更加的高兴起来。 不过旋即卫泽却是道:“朝政不同儿戏,圣上以后却是不可以再这样玩了。你要知道,这样的事情,本来就不是什么小事儿。你一句话,很可能便是引发出别的事情来。” 沉星听着这话,登时就笑不出来了。 最后,沉星轻叹一声:“知道了。” 卫泽见状,又是笑笑,转头也是夸赞了一句:“不过,说起来今日你这样维护与我,我却是十分开心。多谢圣上了。” 于是沉星登时又高兴起来——到底还是个小孩儿,脾性什么的都还是个孩子呢。 不过这样做,到底是又将那些人蠢蠢欲动的心思给压了下去。 卫泽淡漠的想:就是不知道下一次到底是什么时候又来一次爆发了。 霍铁衣是二月里回来的,裹挟着一身塞北的冰霜,风尘仆仆的回了京。 霍铁衣如今已是家喻户晓——霍铁衣的神勇,谁人不知道,谁人不晓? 怕回京的消息又造成万人空巷的情形,这一次霍铁衣回京的消息并未公开。 而谢青梓则是和陆夜亭去了城外十里亭迎接。 去得早了,霍铁衣还没到。 谢青梓就和陆夜亭坐在马车里闲话。 谢青梓看了一眼陆夜亭,而后问他道:“你说说,大哥这么晚才成亲,你难道也要学他?算起来,你年岁也算不得小了。难道义祖母给你相看了那么多姑娘家,你就没有一个看上眼的?” 谢青梓这个问题,倒是问到了陆夜亭。 陆夜亭认真想了一想,而后就摇头:“竟是没有特别对胃口的。” 谢青梓看着陆夜亭一脸认真的样子,不由得有些无奈:“哥哥却是也别太挑剔了。不然好姑娘都被挑走了,你怎么办?” 陆夜亭笑笑:“怕什么,总会娶得上媳妇的。” 顿了顿,陆夜亭又道:“沈慎回来了,你知道不知道?” 谢青梓点点头:“我知道。” “他去松涛书院当了教书先生。你知道不知道?”陆夜亭见谢青梓还真的知道,倒是有些诧异和好奇:“他回来,你们见过不曾?” 谢青梓摇头:“没有见过,却是根本就没有见面的必要。见了,也不知说什么。” 而且反而是尴尬。 陆夜亭笑笑:“不见也是好的。见了,也是让人容易多想。卫泽虽然大度,可是到底也男人。再说了,沈慎那样子,我瞧着不喜欢。成日里文绉绉的装什么高洁呢。不一样也吃饭上茅房?” 陆夜亭这话太过促狭,谢青梓一下子就笑出声来。盯着陆夜亭直摇头:“你呀,你呀。” 陆夜亭挑眉:“我怎么了?” 谢青梓轻笑一声:“哥哥说话太过促狭了些,叫人不知该说什么才好。不过,沈慎倒也不是那么坏的人——” “我也没说他是坏人,只不过是不喜欢他罢了。”陆夜亭又笑。 谢青梓叹了一口气,颇有些无奈。 而陆夜亭则是又道:“不过,沈慎至今也没成亲,倒是叫人意外。” “在外头颠沛流离的,再有才华,总也没有人家愿意将姑娘许配给他。他如今回了京城,想来也就容易了。虽然他不能入朝为官,但是以他的才华,日后想来也会成为一代大儒。总有人会愿意的。”谢青梓对于这个倒是没多大感慨,反而是十分平静的分析了一下。 末了,她又斜睨了陆夜亭一眼,而后笑问陆夜亭:“说起来,这个事儿你怎么这样的关心?这可不像是你的风格。” “还不是怕你介怀这个事儿?”陆夜亭瞥了一眼谢青梓,“你一贯心软,又喜欢将事情的问题往你自己身上揽。” 谢青梓被说得却是不知该如何反驳,最后只能哭笑不得摇头。 她是心软,可也犯不着为了这样的事情心软什么。 这时候,霍铁衣的队伍也是远远瞧见了。车夫回禀了一声,登时谢青梓和陆夜亭都不说话了。而后二人都是下去接霍铁衣。 霍铁衣一路策马奔过来,直到靠近了这才减速些许,最后看见陆夜亭和谢青梓的时候就从上面猛然的跳了下来。 霍铁衣没穿铠甲,可是饶是如此,也仍是掩不住他一身金戈铁马的气势。 谢青梓和陆夜亭却都是被霍铁衣面上的风尘给看得心头一酸。 陆夜亭更是刻薄的嗤了一声;“让你留在京中,你死活不愿意。这下可是好了。你看看,你这一身的尘土抖落下来,只怕都是能有两斤重。” 谢青梓被陆夜亭的促狭逗笑,于是刚才还有些戚戚的心情也就一下子的烟消云散了。最后,她叹了一口气,笑着嗔怪陆夜亭:“好了,大哥回来了,咱们好好聚聚,你说这样的话做什么?” 最后,又看一眼霍铁衣,伸手拉着霍铁衣上前去,又将霍铁衣衣裳上的尘土拍了拍,“走吧,也别骑马了,咱们坐马车回去。” 三人上了马车,霍铁衣一坐下,登时就舒服得哼哼了一声。 这一路骑马回来,饶是他骑惯了马,也是忍不住的有些疲惫和僵硬。 此时好不容易松缓下来,哪里又能不舒坦? 看着霍铁衣如此,谢青梓也是真心疼,就干脆道:“索性这次回来,以后也不必再去了,日后留在京城,也是能一直松快下去。也省得青铜整日里担心。” 霍铁衣笑笑:“日子太平了,谁又愿意打仗呢?去边关,本也是无奈的事儿。” 陆夜亭白了霍铁衣一眼:“以前是为了挣功名,现在图什么?你看人家机灵的都不出去了。就你还犯傻。” 霍铁衣包容宠溺的笑,却是并不抢白。 等到陆夜亭说够了,他这才又转头问谢青梓:“孩子们如何?” “现在小,成日里除了睡觉也就是睡觉。等明日或者后日,大哥进宫来,就亲自瞧一瞧。”谢青梓笑吟吟的说,提起自家孩子,总觉得恨不得一口气说上三天三夜。 不过霍铁衣连孩子都还没见过呢。故而,说再多之哦啊霍铁衣也不明白其中的精妙之处。 霍铁衣还没来得及点头,陆夜亭就笑着开了口:“两个小家伙好玩的很。且长得一模一样,只怕你看见了也是分不出谁是谁。” 霍铁衣听得“嘿嘿”直笑,就恨不得插上两个翅膀飞进宫去瞧上一瞧。 这头刚回了霍府,那头谢二太太就着人送了一只烧鹅过来,并两三样点心。 烧鹅是府里做的,不过点心却是谢青桐亲手做的。 陆夜亭看了一眼就笑了:“花生酥,核桃饼,都是你喜欢吃的。看来这个媳妇倒是没娶错的。” 谢青梓登时就抿唇偷笑了一下,替谢青桐说好话道:“青桐本也是个心灵手巧的。以往咱们一起学做点心,她年岁比我小,却是和我学得差不多快。以后大哥有口福了。” 霍铁衣面上虽说是笑开了花,可是一转头却是又说得一本正经:“娶她也不是为了做点心。” 旋即霍铁衣又说起了陆夜亭:“你也别说我了,你年岁不小了,什么时候正经说个亲事?” 陆夜亭只得干瞪眼。 晚上用饭的时候,卫泽也是来了。顺带也刚好用过饭接谢青梓回宫。 卫泽和霍铁衣对视一眼,倒是什么废话也没多说,各自倒了一杯饮了。 卫泽喝完了酒,这才笑说;“恭喜你,又打了胜仗。” 霍铁衣笑笑:“哪里能不打胜仗?若是粮草充足武器精良的情况下再打不赢,那成了什么了?我这个大将军的脸面,又往哪里搁?” 卫泽笑笑,旋即却是十分认真:“说起来,我觉得以后你也不用再出去了。” 霍铁衣听着这话,登时眼睛就微微一眯,一点思量之光出现在了眸子里:“哦?怎么你们都是这样说?怎么我不在京中的时候,竟是发生了什么事儿么?” 谢青梓一愣,也没想到霍铁衣如此敏锐。不过转念一想,又觉得是理所当然:若是不敏锐,霍铁衣大概也不会有今日的成就。 还有就是,卫泽和他们身份不一样。他们说,也许霍铁衣更多是当成一种关切。 而卫泽这样说,就是截然不同的感受了。 霍铁衣,或许将这个当成了一种提醒。 不过事实上倒也真的是提醒就是了。 卫泽将话头接了过去:“发生的事儿明日我再和你细说。今日也就不提了。不过……你也仔细想想,看看我说得在不在理。毕竟一年一年的年岁大了,边关苦寒,你总不能一直这样。你也即将成家,有了家世更不能随便不拿着自己性命当一回事儿了。 霍铁衣若有所思的想了一想,最后凝重一点头。 这一顿饭,吃得既算是喜气洋洋,又算是有些说不出的凝重。每个人心里,都像是压着一块石头,颇有些沉甸甸的。 晚上回宫的路上,谢青梓就忍不住的埋怨了卫泽:“做什么非要今日提起这个事儿,倒是让人心里怪沉的。” 卫泽笑笑;“宜早不宜迟。” 第500章 鸟尽弓藏 纵然卫泽没有直白的说出来。不过……谢青梓却还是感觉到了卫泽的心思。 卫泽的意思也是很简单:那就是杯酒释兵权。 卫家,霍家,陆家,这三家紧密联合在一处,如今便是形成了一个旁人无法打破的壁垒。既能护着沉星安稳登基,也能护着这江山不动摇。 毕竟,霍家的兵权,卫泽的朝政掌控,还有陆夜亭的锦衣卫。 这三者结合在一处,就是支撑起整个江山的中流砥柱! 然而如此有好处也有坏处。 好处就是,在乱世时,如此能护得住安稳,定得住局势。 可是太平了呢?一太平下来……好处就变成了坏处。 原本的优势就成了催命的符咒。 正因明白了卫泽的意思,谢青梓才陡然生出一股无力感来。 正所谓狡兔死走狗烹,鸟尽弓藏,虽说现在情况远远没到了那一步。可是细细想想,其实也就是那么一个道理。 只是旁人是等着别人磨刀霍霍的下手。 而他们则是要主动交出自己的咽喉,将自己的盔甲和护身符交出去,以此来保住自己的性命。 因为唯有如此,才能让人觉得他们是安全无害的。 谢青梓苦笑一声,对于这样的情况也是无可奈何。 所幸的是,沉星还并不是个无情的帝王,他的心仍是柔软的。纵然有对自己掌权的渴望,可是仍是还没变的不择手段,更不曾充满算计。 只不过……大抵总也会有那么一日的。 毕竟……自古帝王皆如此。 否则,卫泽也不会如此。 卫泽护着沉星一路长大,一路强大,可从内心深处,也是防备着沉星长大之后的情形的。 “沉星……性情不至如此。”最后,谢青梓只轻叹一声:“他仍是个心肠柔软的好孩子。” “嗯。所以也就还没着急到了迫在眉睫的时候。”卫泽拢住谢青梓的肩膀,如此轻声叹了一口气:“帝王心术,他学得很好。他只是还没成长到那一步。” 可就像是雄鹰长大了始终会翱翔于蓝天一般,皇帝长大了,也总会变得比旁人更是冷酷无情。变得更加变幻莫测。 只是这话却是没必要说得那样直白。 卫泽笑笑:“这些事儿,都是我们男人的事情,你也不必着急。只管好好的在家就是了。” “不过是有些感慨。”谢青梓笑笑,“人活着,真是累。”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苦处。”卫泽却是坦然:“得到失去,总有交替。权势与我们,也不过是过眼云烟。” 懂得收放自如,才能长长久久的。 卫泽心知肚明这个道理。 翌日,卫泽见了霍铁衣。 霍铁衣昨日休整了一夜,今日看着更是精神了许多。 当然,第一个去见的,还是沉星这个皇帝。 沉星夸了霍铁衣几句,笑道:“等再过两年朕亲政了,一定与霍将军一个异姓王。” 这话沉星每年都几乎说一遍,不过霍铁衣却是从未往心里去,仍是笑:“那臣就等着。” “听说霍将军要成亲了?”沉星又笑问一句。 霍铁衣也笑着答:“是,臣这次回来,主要也是筹备婚事。” “朕回头就叫人将赏赐送过去。好给霍将军你长长脸。”沉星一脸笑眯眯的。倒是颇有些替霍铁衣高兴:“霍将军争取三年抱两。” 霍铁衣大笑:“多些圣上的吉言。” 从沉星那儿出来,霍铁衣这才一转头去见了卫泽。 瞧着卫泽那堆积的要批阅的奏章,霍铁衣都替他头疼:“你也是太卖力了些。” “我不卖力,我怕万千将士吃不上饭,发不起饷,怕这天底下的百姓也是受难。”卫泽淡淡出声,末了又补上一句:“不过也快了。你感觉出什么不同不曾?” 卫泽这样问,霍铁衣也一下子就明白过来了。沉吟片刻,最后就若有所思道:“你不说,倒是不觉得。” 一说,就立刻也觉得有些不同了。 最明显的,就是沉星长大了。 长大的不只是身体,而是心智,更是为人处世的态度。 沉星慢慢的往着帝王那个方向长去了。 以前说起亲政,沉星更是有点儿童言稚语。 可是现在……却分明透出了一股子的——跃跃欲试和运筹帷幄来。 看着霍铁衣想明白了,卫泽就笑笑:“有什么想法?” 霍铁衣没急着回答,反而是坐下来认真思量。 而卫泽也不催促,只是继续批阅,同时也等着霍铁衣想明白。 霍铁衣足足沉默了有快半个时辰。 最后,还未曾说话,霍铁衣就先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这一声叹息,活生生的就叹息出了一种英雄末路的感觉来。 “你打算如何?”霍铁衣也没急着说自己的想法,就如此的问了一句卫泽。 卫泽看着霍铁衣蓦然低沉下去的样子,也是心里头不大好受:“别无他法,唯有交出兵权。我也好,你也好,夜亭也好,都是只能……慢慢将自己从这权力中心摘出去。” “也是,自己走,倒是比旁人撵着自己走更好看。”霍铁衣话里有话的说了这么一句。 卫泽颔首:“既是要体面,就只能如此。” 死抓着权柄不放,那就真是只有死路一条了。 卫泽看了一眼霍铁衣,末了又问:“你怎么想?” “你说得很是。就这么办吧。”霍铁衣颔首,末了又补上一句:“我这里倒是好说,只以我成了亲为理由,到时候就不去了就是了。兵符一交出去,也就没我什么事儿了。倒是夜亭……” 陆夜亭那个,却是最不好办。 做锦衣卫的也不知得罪过多少人,有多少仇家。贸贸然的退下来,只怕……反而死得更快。 “夜亭那个却是不用。他和咱们二人不一样。”卫泽笑笑。 锦衣卫本就是只听命于皇帝的。只要陆夜亭慢慢的开始只对沉星去汇报也只听沉星吩咐,在没有更合适的人之前,沉星绝不会换掉陆夜亭。 不过,比陆夜亭更合适的人,卫泽却是并不觉得很容易出现。 最后,卫泽一笑:“夜亭比你聪慧。他知道怎么保护自己。” 做锦衣卫的,见得最多的就是人性丑恶,故而……也对人最是防备。 人心这个东西,锦衣卫做久了,就不愿意去相信了。 这话未免有些嫌弃霍铁衣太实诚的意思,霍铁衣瞪大了眼睛不服气:“这话说得,倒像是我最危险。” “本就你最危险。”卫泽笑了一声,“别忘了,这天底下三分之一的兵马都是在你手里。” 兵权素来是各方势力最想拉拢和握在手里的。 沉星想要掌控这天下,第一步就是要将兵权捏在手里。 “他若真让你当异姓王,你就受了。日后只管享受荣华富贵。”卫泽又添这么一句。 霍铁衣点头,倒也是觉得不那么坏:“如此倒也好。毕竟,安安稳稳的日子谁不想过?” “不过是一时。”卫泽搁下笔,揉了揉有些发僵的手腕。而后起身走到霍铁衣旁边坐下,慢慢的喝了一口茶,才又继续说下去:“只要对咱们放了心,咱们还可以再回来。” 只是却未必会再有这样的风光是真的。 不过,有起有落,本就是如此。 霍铁衣慢慢悠悠的;“你这个摄政王,却是身份特殊。就不知将来是个什么下场了。” 卫泽慢慢喝茶,神色半点变动也没有:“怕什么?总也不能把我吃了。” 再说了,从当上摄政王第一天,他就已是料到了这样的我结局了。又有什么好害怕的? 横竖,他是半点也不害怕的。 沉星他就算是为了堵住这天下人的悠悠众口,也要好吃好喝的供奉他到死——前提是他自己不作死。 不过,卫泽心想:自己是半点不打算作死的。 唯一的问题是,他不作死,不过有人却是巴不得他作死。 霍铁衣却是第一个首当其冲被弹劾的。 弹劾霍铁衣的罪名,是贪墨粮饷。也就是中饱私囊。 甚至,还呈上来一份联名书——上头是控诉霍铁衣不发粮饷,甚至克扣粮草,还贩卖武器铠甲的。 这几个事情加在一起……也足够霍铁衣喝一壶的了。 若是真坐实了,只怕丢了性命也是正常。 卫泽看到了这个弹劾的帖子之后,第一个反应是被逗笑了——一个爱兵如子的将军,是绝不会干出这样的事儿的。 而且若是为了银子,也犯不着做得如此明显。 毕竟,攻破城池的时候,能搜刮出多少金银珠宝? 霍铁衣纵然每次只留下十分之一,也都不少了。 况且,军中心照不宣的规矩,是留下三分之一。 霍铁衣手里的好东西,说出去都怕惊住了那些世家大族们。 所以,他并不相信霍铁衣会干出这样的事儿来。 不过,笑过之后,卫泽就只剩了若有所思。 既霍铁衣不会做这样的事儿,那么这子虚乌有的控诉,又是如何冒出来的?而且还挺像是那么一回事儿。 对方目的何在?还是说,背后是谁的授意? 卫泽如此想着,微微眯了眯眼睛,只觉得事情越发有趣了。这个节骨眼上…… 第501章 分量 卫泽想了一阵子,最后就干脆的将奏折压在了最底下。不批阅。 霍铁衣最近在筹备婚事,本就忙得不行了,再出这样糟烂的事儿,岂不是更坏了心情? 所以,先压下去再说。 而且如此,他也是有一点儿别的心思在其中。 引蛇出洞这个事儿……还是需要技巧的。 卫泽沉得住气,对方显然也是沉得住气。 过了一个月,也是没再有任何动静。 卫泽对于这个事儿,反而是心里越发的觉得有趣儿了。 不过,这件事绝不可能就这么完了。这一点是可以肯定的。 霍铁衣成亲的日子,是定在四月初八的。 四月初六这日早朝,霍铁衣贪墨粮饷的事儿便是再一次的被提出来了。 这一次也不是上奏折了,而是大庭广众之下,直接就这么提了出来。 可想而知当时几乎是满堂哗然。 霍铁衣的名声素来极好。加上战功赫赫,在民间也是颇有威望。 所以,这样的事儿一说出来,几乎是有一半的人当即就忍不住的窃窃私语,震惊异常。 卫泽坐在位置上,冷眼看着那些大臣们一个个坐不住的窃窃私语,一言不发。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提出这个事的人身上。 对方是兵部的一个官员。官职不高也不低,不过却是出了名的正直。 偏偏这样的人,说出来这样的话,却是最让人信服不过。 毕竟,这样的事儿谁也不敢拿出来开玩笑。而一贯正直的人,说出来的这个事儿,就更不像是杜撰出来的了。 对方被他这样看着,却是丝毫不惧。反而缓缓开口:“摄政王若是想要我的性命,只管拿去。” 竟是一副凛然慨然的样子。 卫泽几乎险些被逗笑了。 事实上,他也是的确一挑眉,而后徐徐露出一点笑意来。 就是这样的笑容,看着是有点儿说不出来的意味深长和冷凝。要知道,这样的态度,反倒是叫他不好要了对方的性命了。毕竟,这么多人看着呢,将来还有百姓看着。更是不能太专横了不是? “我要你的命有何用?”卫泽缓缓问了这么一句。 卫泽一出声,自是登时得让所有人不约而同的闭上了嘴巴。 整个大殿,瞬间就是鸦雀无声。 卫泽环视一圈,而后再慢慢问:“这个事儿,你们如何看?” 然而并无人敢说话。 卫泽笑笑。越发觉得有趣。 “怎么,你们都是不敢说话,莫不是怕我吃了你们么?”卫泽出声调侃了一句。 不过显然并没有什么效果就是了。 卫泽叹了一口气,而后又笑:“既是这样,那倒是有意思了。的是不说话,这个事儿怎么议?” 仍是没人说话。 那个提出此事儿的兵部朱述,此时却是缓缓的再度开了口:“大家都是害怕摄政王您要了他们的命。否则,也不会摄政王您压着那弹劾的奏折秘而不发,所有的人也是不敢说什么了。” 这话可真直白。以至于不少人都是倒吸一口凉气。 毕竟,这简直就是直接了当得的在挑衅和激怒卫泽。 更叫人意外的是,卫泽竟然还没有生气。更甚至还点了点头:“这话倒是也在理。不过,没想到我竟是这么叫人害怕。” 抓谁也不敢接。纵然卫泽像是这样的自我调侃,可是……谁也不敢接话。卫泽自己调侃是一回事儿。我可是旁人调侃又是另外一回事儿。 卫泽又等了一阵子,见仍是没人说话,最后就笑道:“既是如此,那我便是说说此事儿的解决方法。” 他还以为朱诉会再说点儿什么,不过出人意料的,朱述竟是什么也没说。 既是对方不说话了,卫泽也就懒怠再多说,直接道:“说起来,这件事情倒是不方便插手。毕竟,我和霍家本也是姻亲,和霍铁衣更是多年的挚交。故而,我来处理这个事情,倒是有些不合适。” 卫泽这话说得也是十分在理。 “所以呢?摄政王打算如何?”朱述此时徐徐开口,竟是咄咄逼人的味道。 卫泽看住朱述,不在意的笑笑:“此事儿就交给圣上吧。我只撒手不管。全权让圣上负责。” 这话说得轻描淡写的,不过谁都清楚,这个事儿……其实也并不是这么简单。 交给了圣上,然后呢?让圣上又如何决断? 圣上大概也是同样为难。 卫泽起身,叫了内侍过来吩咐:“去,请圣上过来。” 这架势,就是今日就要将这个事儿处理得架势。 不多时,沉星也就过来了。沉星过来之后,卫泽也就将折子取出来,直接就给了沉星。 沉星一头雾水的打开来看,却是越看越是觉得莫名其妙。而后,便是神色渐渐的阴沉了下去。 最后,沉星几乎是将奏折直接用力一摔,而后就冷笑出了声:“折子是谁上的?联名书是谁写的?这样的事情,怎么可能?” 折子摔在桌上,那一声清脆的“啪嗒”声,像是直接砸在了所有人的心上。 然而……即便是如此也是没能够憋出半点声响来。 所有人都是沉默着。 沉星兀自还要发火。朱述却是在此时袍子一撩就跪下了:“圣上明鉴,折子是臣上的,臣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也是震惊无比。可是事情已经发生,事实就是如此。圣上不信,可以叫人去查。” 顿了顿,朱述几乎是悲怆又无奈的说:“臣无缘无故,难道竟是就要污蔑和冤枉霍将军吗?又或者,这样的联名信,臣也敢伪造吗?这对臣又有什么好处?臣一人性命不要紧,臣是怕圣上被这些奸臣佞臣控制住,蒙蔽住,以至于祖宗基业都毁于一旦!” 这一番话,说得真是正义凛然。 叫人听着都是……觉得莫名的就信服了三分。 卫泽也懒怠说话,直接看住了沉星。 沉星和卫泽对视片刻,最后就将火气压了下去:“摄政王的意思呢?” “我和铁衣太过亲近了,故而这个事情我倒是不好插手的。所以……此事儿就由圣上全权负责罢。”卫泽笑笑,如此又添上一句:“陆夜亭也是,此事儿不宜插手。圣上挑选几个信得过得人,彻查此事。” 最后,卫泽就又叹了一口气,诚恳看住了沉星:“微臣有一个不情之请。” 沉星忙道:“摄政王你说。” “眼看着铁衣就要成亲了。若是此时这个事情闹大了,难免不美。所以——”卫泽看着沉星,徐徐开了个头。 沉星立刻意会了卫泽的意思:“所以,此事儿的确是不适宜在这个时候闹大。还是瞒着悄悄来得好。” 最初沉星语气还有些不确定,不过说到了后头却是越发铿锵有力:“霍将军为朝廷打了这么多次胜仗。理应如此。总不能为了这一点小事儿,就坏了霍将军的喜事儿。” 毕竟,这个事儿还不知是真是假。 若是真的那也就罢了,霍铁衣就算功名赫赫,那也是难逃一死。 可是是假的呢? 那岂不是叫霍铁衣寒心? 沉星心道:不管如何,却是不能叫霍铁衣寒心的。他要做明君,而不是昏聩之君。 况且,霍铁衣怎么看也不像是那样的人。 沉星这样的话,倒也是没有人反驳,不过从面色上看也不难知晓,这些人多少也有些不乐意的。 毕竟,这样的事情,似乎对霍铁衣也太过纵容了。 “不过,万一他消灭证据怎么办?或是干脆跑了怎么办?”这个时候,还是朱述义无返顾的站了出来,将众人的担忧和顾虑都是问了出来。 卫泽挑眉,忍不住的抢在了沉星前头,沉声反问朱述:‘你想怎么办?” “还是需要严加监管。而且,既是要瞒着,也请摄政王不要通风报信。”朱述如此说了一句。 卫泽徐徐笑了,而后漫不经心的问了这么一个问题:“折子我压了一个月了,说不得我早就通风报信了,更说不得,我早就帮着他消灭罪证了呢?” 这话一说出来,众人还真的觉得是有可能的。 不过,这样的话从卫泽自己嘴里说出来,怎么看都是怎么的……怪异。 沉星咳嗽一声,这次不等朱述说话了,就直接道:“摄政王绝不是那样的人。霍将军更不至于如此。况且,他大喜的日子,他怎么会跑?” 沉星如此纵容着卫泽一党,难免叫人觉得有些忍不住想多想。 卫泽环视一圈,缓缓的道:“我卫泽以性命担保,朱大人的担忧绝不会发生。” 卫泽这话说得轻描淡写,可是分量却是半点也不轻巧。 他这样说,也是不由得让人有些微微动容。 沉星皱了皱眉,叹了一口气:“摄政王何须如此,朕是相信你们的。” 不过卫泽这话已经说出口了。故而便是也就如此了。 谁也没再多说什么,最后就各自散了。 待到人走了,沉星便是略略有些担心的问卫泽:“这件事情,是谁要陷害霍将军么?” 卫泽平静看着沉星,最后摇摇头:“这就不知道了。我也不多说,这些事儿你也不必再问我了。圣上也该有自己的主意。毕竟,我不适合参与此事儿。” (明天台风过境,可能会断水断电,如果真的断水断电了,估计是不能更新啦~阿音先跟大家说一声~不过希望不要断水断电啊。) 第502章 一线生机 这个事儿众人都是十分有默契的一起瞒住了霍铁衣。 不过陆夜亭那儿是肯定瞒不住的。 故而,陆夜亭找上门来的时候,卫泽是半点也不觉得意外的。 陆夜亭面上没什么表情,看似还十分的平静。不过……他眼底却是一派阴鸷,透出一股子锐利的煞气来。 陆夜亭的脾气其实很不好。而且颇有些锱铢必较。 如今出了这样大的事儿……光是想想就知道,陆夜亭此时心里头是个什么感受。 卫泽替陆夜亭倒了一杯茶。然后看着陆夜亭笑笑:“你也别先着急发火,这个事儿发火也是没用。” 陆夜亭瞪着卫泽:“你倒是半点不着急。” 要不是知道卫泽和霍铁衣本就感情极深,此时陆夜亭倒是恨不得再嘲讽卫泽两句,说卫泽不是自己的事儿就不放在心上。 卫泽被陆夜亭瞪着也是半点儿的不在意,而后摇头:“我说了,这个事儿着急也没用。当务之急,还是好好的办铁衣的婚事。再说了,圣上也会查明此事儿。” “连我你都直接就撇开了,还跟圣上说不让我来插手,圣上一个毛孩子,被人骗了也是不知道!”陆夜亭渐渐露出了烦躁的摸样来,神色也更阴鸷:“倒是瞧不出来那个朱述是那样的人。若是再知道他会做这样的事儿,我定叫他早早去见阎王!” 这话是戾气尽显。 卫泽叹了一口气,提醒了陆夜亭一声:“你戾气太重,动不动便是要杀人,长此以往,只恐怕你会彻底失了人心。夜亭,你忘记当初我是怎么说的了?” 陆夜亭蓦然的就沉默下来。 卫泽当初说,锦衣卫行的是残酷之事。可是凡事留一线,锦衣卫听命的是圣上,圣上没说赶尽杀绝,那么就做事留一线,也给自己留一条生机。 而且最要紧的是,凡事不可以自己的喜好来行事。规章就是规章,滥用职权,是大忌。 陆夜亭最初尚还记得这些,不过后来却是随着对权力掌控得越来越得心应手,他的脾气和个儿喜好却也渐渐的被带了进去。再不如之前来得谨慎。 卫泽早就看在眼里,本来想着等陆夜亭自己吃两个小亏看明白了。 可是没想到……如今倒也是好,顺带给陆夜亭敲敲警钟。 说起来。陆夜亭也该仔细的想想到底该怎么办了。毕竟……这样的事情如何能够完全随心所欲? 就是皇帝,尚且也不能称心如意。 而且……“以后别再说圣上是个毛孩子了。”卫泽淡淡的提醒了一声。 陆夜亭噎了一下,瞪着卫泽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可如今我不能插手,你也不能插手。旁人若是起心弄鬼——”陆夜亭难掩担忧。掌控事情掌控惯了,如今突然事情一下子不再受他控制了。不习惯是其一,而担忧则是其二。 卫泽看着陆夜亭如此神态,倒是觉得陆夜亭到底还是有些年轻。当即笑笑,神色平静的道:“我是说我不插手,可我没说咱们要被蒙在鼓里。你也大可以让人头疼去查,顺带监督一二。铁衣没做此事儿,你最是心知肚明。” “若他们真敢作假,那……事情会变得更有趣的。”卫泽说这话的时候,神色却是越发平静。不过,他越是平静的说出这话来,就越是让人心底猛然的一凛。 卫泽还是那个卫泽。 陆夜亭看着卫泽如此想着,最后慢慢的就笑了。 卫泽的意思,他明白了。 谁若真敢做这样的事儿,他定会让对方后悔生出来。 卫泽看了一眼陆夜亭:“不过这样的事儿,你却是不许告诉青梓。” 陆夜亭登时笑了:“告诉她做什么?也不过是平白让她担心罢了。” 卫泽点点头,和陆夜亭对视一笑,各自都是明白对方的意思。 霍铁衣是赫赫威名的大将军,大大小小十几场胜仗,在百姓心中,素来就如同是当霍铁衣于守护神一般。如今,霍铁衣要成亲了,自是不少人自发前来贺喜。 而霍家今日,也是来者不拒。只要是前来恭贺的,不论礼物厚薄,不论有请帖与否,都是一律迎进府里。 霍铁衣不知朝中的事儿,故而也没有防备心。 卫泽和陆夜亭却是知道,今日这样的情况,却是再适合浑水摸鱼不过。要是有人有心在今日将什么东西夹带进霍家,那是再容易不过的。 卫泽便是将此事儿交给了丁卯和白墨,淡淡吩咐:“除了书房和主院必须立刻抓个现行,其他地方真要动手脚,那就让他们去动手脚。等人出了府,就直接抓起来捆结实了。别叫人自尽了。” 能来做这样的事情的,只怕也是死士。 陆夜亭同样也是吩咐了心腹。 两头一起盯着,就算对方是插翅也是别想成功飞进来或是飞出去。 谢青梓帮着操持了两日。府里的事情忙得她几乎是脚不沾地。 送了霍铁衣出门迎亲,谢青梓便是舒了一口气,笑道:“如今就等迎亲回来了。”迎亲回来,也就是拜天地,拜天地之后送入洞房,这一桩婚事便是成了。 从此之后,霍家也就有女主人操持,霍铁衣也就有人照顾了。想想都是叫人觉得再好不过。 就是想着以后也不知该叫谢青桐嫂子,还是该叫妹妹,谢青梓又觉得有些窘迫。 不过似乎,他们这边对这些倒是真不怎么在意的。 卫泽和她的辈分是乱的,如今再加上霍铁衣……只盼着将来陆夜亭的却是千万别乱了才好。 这头霍铁衣刚出去没多久,忽然就听见有人大喊起来:“走水了!” 众人下意识的都是抬头去看。登时就看见了滚滚浓烟从西北角那边一直往外冒,看那架势,果像是走水了。 众人心头都是一凛,而后就一窝蜂似的往那边过去——看热闹是其次,救火才是最要紧的。这京中房屋密集,通常也是人家挨着人家,若真烧起来救不了,只怕是要连着烧一片。 谢青梓也是唬了一跳,心里虽说有些慌,不过好歹在宫里管理了这么多年宫务,此时遇到这样的事儿,也能处变不惊:“都别慌。诸位客人只管留在原地,霍家的下人自然会处理好一切。” 霍家损失点什么不要紧,可就害怕慌忙之中前来恭贺的人反倒是出事儿了。那就有些不好办了。 而且也显得不吉利。 再说了,人多手忙脚乱的,更是反而碍事。 谢青梓吩咐完了这个,也就匆匆的过去看了。 的确是着火了,不过火势却是不大。就是厨房这里本就不少的水,一走火就赶紧灭了,故而才冒出了那样大的浓烟来,看着怪吓人的。 着头还么来得及将事情禀告,谢青梓也就领着人过去了。 厨房的管事婆子一脸的忐忑惶恐:“这件事情……还请姑奶奶责罚。这事儿……”办得的确是粗心了。谁也没想到。平日里都没闹出这样的事儿来,今日大喜的日子…… 大喜日子发生这样的事情,任谁都是觉得有些晦气。 谢青梓同样也是觉得晦气。只是看着这一帮子下人忐忑不安的样子,她到底也不是那等凶恶苛责的人。故而就只叹了一口气:“出了这样的事情,到底也不是什么好事儿。管事扣两个月月钱,底下的扣一个月。个个儿都警着心些。再出了这样的事儿……” 管事婆子一听这话,倒是立刻就松了一口气。然后看着谢青梓赔笑道:“我敢以性命担保,绝是不会再有这样的事儿了。姑奶奶心善,小的们也是必打点起来十二万分精神来。” 谢青梓叹了一口气,点点头:“都给我提着心。” 正说着话,卫泽和陆夜亭也是过来了。见了这个情景也都是挑眉一笑:“看来是没什么大事儿发生了了。” 谢青梓应了一声。 然后,陆夜亭又笑了:“有趣儿。” 这话没头没脑的,只让谢青梓觉得纳闷。 谢青梓狐疑看着陆夜亭,刚要问,就听卫泽道:“外头客人都是担心,青梓先去解释一二,残局我和夜亭来收拾。” 卫泽这话虽说听着似乎没什么,可是事实上,谢青梓也不是不能够感觉到卫泽说这话,其实也不过是想要把她支开罢了。 至于为什么非要把她支开……这就有些叫人寻思了。 但是谢青梓固然心头疑惑,却也还是只应了一声:“既是如此,那我就不管了,我且去外头支应着。” 谢青梓转头去了之后。 陆夜亭和卫泽就齐刷刷的看住了管事的婆子。 后者吓得冷汗瞬间也就冒了出来,顺着背脊哗哗啦啦的往下流淌。 而陆夜亭则是满意对方的反应,阴鸷一笑,缓缓开口问道:“说吧,将事情详细说说。好好的怎么起火了?” “这个事儿说来也怪——”管事婆子头也不敢抬,讷讷的将事情慢慢的说清楚道明白:“今日厨房人多忙乱,可是看火的丫头却是始终都是有的。结果,倒不是屋里的火出了问题,是不知怎么的,外头的那个临时砌起来的炉灶出了问题,火星飞出来了,引燃了旁边的柴火堆——” 故而才一下子烧了起来。 (台风一来,果然是断电了。笔记本的电,手机的网,写出了一章更新来。第二更不知道笔记本会不会有那么多电。不过阿音会尽力的。过了八点没有第二更,就是没有了。电估计几天也不会来了。) 第503章 蹊跷 听着倒是十分的“自然”。 不过…… 卫泽淡淡的问出一句最关键的:“难道外头的灶就没人守着了?这样的天,就算是蹦出火星引燃了柴火堆,那也是不可能一下子就烧得厉害了。” 这话一问管事婆子,管事婆子登时就露出了几分尴尬之色来。 陆夜亭也就挑眉:“看来这是有事儿瞒着了。” 管事婆子越发尴尬。 卫泽也不说话,陆夜亭同样的也不再说话了。二人就这么阴沉沉得的看着管事婆子。等着对方自己开口——她肯定会开口,不开口的话…… 果然,管事婆子没用了两个呼吸就开了口。“这件事儿……却是……却是……我那小子不懂事儿,我让他看着火,他竟是偷奸耍滑——” “哦?”卫泽挑眉,却是似笑非笑的仍然不说话。 管事婆子心里慌得厉害,不由得就一下跪下了:“我只有这么一个小子,若是姑爷和二少爷要惩,我来承担这个后果——” “恐怕你承担不起。”陆夜亭淡淡的说了这么一句:“他去偷奸耍滑了,叫谁看着火的?总不可能没人烧火。” 那婆子一下子就问住了,半晌也是答不上来。 陆夜亭看着那婆子:“你也不用支支吾吾了。带过来我们问问就行了。” 管事婆子只觉无奈,最后到底还是只能叫了儿子来问。 这么一审问,倒是问出了另一个小丫头。这一次,陆夜亭刚吩咐了将人带过来审问,就见人过来禀告道:“人死了。” 卫泽和霍铁衣登时就都是一挑眉。 人死了。岂不是也就代表了其中有猫腻? 不过,死无对证,这个事情倒是不好办了。 卫泽和陆夜亭对视一眼,而后谁也没发火。不过陆夜亭却是道:“回头再算账。今日若再出什么差池——” 也不等那管事婆子答话,就直接的与卫泽离开了。 而另一头谢青梓只与宾客解释道:“这事儿只是一点小意外。也不是什么大事儿。火也没起来,就是泼湿了看着烟雾大了一些。” 这样的解释登时让众人都是笑起来:“那便是虚惊一场了。” 谢青梓也跟着笑:“可不是虚惊一场吗?这个事儿,也算是红红火火了罢。今天好日子,红火一把也好。” 话是这样说,好听是好听,可是事实上,心里到底也是都有点儿疙瘩的。 安顿好了宾客,另一头谢青梓便是就又看到了卫泽他们回来了。瞧着他们神色不如之前的样子,谢青梓登时心里头就是微微一沉。 最后,谢青梓就不动声色迎上去,压低声音问道:“怎么了?” “死了个小丫头。”卫泽言简意赅的将事情直接就说清楚了。 谢青梓登时皱眉:“怎么死的?” “还在查,不过应该是被人弄死的。”卫泽觉得这种事情也不必多想,光是想想就知是个什么结果了。 当即他笑了一笑,而后就又道:“不过,这个事儿你也别声张,我和夜亭会查清楚的。” 这样的事儿,自是不能声张。 谢青梓心知肚明,却也是微微有些恼怒:“这分明就是有人要和咱们霍家过不去了。” 卫泽心道,的确是如此。 不过这话当下也不好细说。就只道:“无妨,慢慢再来看。现在先将事情给应付过去。” 谢青梓应了一声:“嗯,既是这样,也只能如此。” 现在最要紧的,还是保证霍铁衣和谢青桐的昏礼顺利办下去。 黄昏时分,霍铁衣和谢青桐也就吹吹打打的回来了。 饶是谢青梓因了这一连串的事情心里头不痛快,可是听着这个声音,看着这漫天喜气洋洋的红色,到底也是消散了不少。 谢青梓看着霍铁衣牵着谢青桐慢慢从大门口进来,跨过火盆马鞍,走过五谷杂粮路,最后在香案跟前停下。 拜天地,拜过父母灵位,再是夫妻对拜。 谢青梓看着,面上就带出笑来。她是真心盼着他们二人能举案齐眉,能开枝散叶,红红火火。 待到送新娘入洞房的时候,谢青梓也是我跟着过去看了。 看到霍铁衣颇有些不好意思的用喜秤挑开了谢青桐的盖头,谢青梓不厚道的和陆夜亭跟着一起笑出声来。 谁也没想到,霍铁衣那样一个千军万马于跟前都不改色的大将军,竟是会因为这样的事情,在这样的情况下羞涩腼腆起来。 谢青桐更是面上跟涂了一层厚厚的胭脂一般,连耳朵尖儿都红了。 谢青梓和陆夜亭打趣了两句,将一对新人调侃得几乎眼睛都是不知道往哪里放了,这才都笑着道:“良辰到了,我们便是不打扰你们二人洞房花烛了。” 陆夜亭更是笑嘻嘻的道:“春宵一刻值千金,大哥莫要辜负了。” 饶是卫泽虽然没打趣,却也是面上一直带着调侃笑意。 只是这头出了洞房,走得远了,谢青梓就深吸一口气顿住了脚步,看住了二人:“说吧,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你们竟是都瞒着我。” 卫泽看了一眼陆夜亭,示意陆夜亭说。 陆夜亭干咳一声,却是不知道该怎么说起。最后只干脆又将这个难题推回去给卫泽:“还是你来说吧。” 谢青梓被二人这样推来推去的架势给逗笑了:“到底是什么事儿,快说。” 陆夜亭看卫泽。就是不肯说。 这事儿瞒着谢青梓这么久,谢青梓知晓了之后,肯定是生气。他才不想去触霉头。 这种难题,丢给卫泽最合适。 卫泽其实也是差不多想法,不过也不好意思和陆夜亭这个小舅子在这里推诿,最后只能接下这个烫手山芋,咳嗽一声后道:“说来话长,你听了也别着急。” 谢青梓挑了挑眉:“哦?” 这么说来,必定不是什么好事儿,而且她听了肯定着急生气。 谢青梓洗耳恭听。 卫泽也不敢说得太过详细,想了一想之后,就干脆的道:“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就是有人在针对铁衣。想要污蔑铁衣贪墨军饷。” 至于目的,不用说倒也是能一下猜到。 谢青梓登时面色一变,清亮亮的眸子里登时就染上了一层薄霜:“谁这么缺德?” 贪墨军饷,这样的罪名,这是要拉着霍铁衣下马,再无翻身之地。且不仅权势要没了,就是名声也是要扫地! 霍铁衣威望现在有多高,到时候真坐实了这个罪名,那就有多身败名裂! 最叫人恼的是,霍铁衣的这些功名利禄,都是拿着性命去拼回来的!这些人,却是如此不肯放过霍铁衣! 谢青梓恼得厉害,陆夜亭讪讪劝了一句:“也别急着恼——” 谢青梓瞪了陆夜亭一眼:“这样的事情,你们非但不告诉我,竟是还合起伙来的瞒着我!倒是真真儿的厉害。” 卫泽同样也是没逃过一劫。 卫泽还坦然些,轻声解释一句:“也是怕你担心。而且,当时你也还要筹备婚礼——” “那现在怎么办?”谢青梓也没有真要多追究的意思——追究也不是这会子追究。毕竟,紧要的还是霍铁衣。 陆夜亭只说一个字:“等。” “等?”谢青梓不解蹙眉,只觉得满心糊涂:“这样的事情为何要等?不是应该去查清楚?” 陆夜亭慢吞吞看了一眼卫泽。 谢青梓登时明白过来:看来这个事儿就是和卫泽有关了。 于是她也看住了卫泽。 卫泽心虚咳嗽一声:“此事儿我们若是插手,到底难以让人信服。” “所以呢,交给谁去查?”谢青梓也不是不能理解。 卫泽又咳嗽一声:“交给圣上去查。咱们不插手,这样——” “你是不是怀疑沉星?”谢青梓忽然打断卫泽,如此问了一句。 卫泽沉默了。 陆夜亭同样沉默了。 谢青梓也就明白了。而后轻声叹了一口气:“借此试探一下也好。” 若是沉星想要发展自己的势力,才设计出这么一步来,借此能试探吃来也是极好的。 当然,若不是这样,那更好。 对于卫泽和陆夜亭这样的想法,她心里理解赞同,不过始终却也有些觉得感慨。 曾经沉星那般依靠他们,而如今…… “沉星也未必不能觉察你们的心思。”谢青梓如此说了一句,“他本来就是个聪慧的孩子。” “若是明白了,也无妨。”卫泽倒是不大在意;“只当是让他提前知道了这些道理。况且,作为帝王,这样的事情本也迟早都该知晓。” 即便是沉星自己没有猜忌之心,也总会因为别人的作法,慢慢和他们生出嫌隙。这是不可避免的。 随着沉星一****长大,这样的矛盾总归会爆发。 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而那些蹦跶的人,也没那个资格。 卫泽微微眯了眯眼睛,安抚了谢青梓一句:“无妨,不必太过担心。我和夜亭也不会真就袖手旁观。” 谢青梓得了这话,倒是也略略放心了些,末了又问:“那今日起火的事儿,和死了的小丫头有关系?” 卫泽颔首:“是那小丫头放的。不过,应该是不知多少内情就被灭口了。” 第504章 狼狈为奸 还有一件事情卫泽没说出来。 那就是这头走水的事儿闹起来时,书房那边就有人想趁机浑水摸鱼。 不过可惜的是,却是被抓了个现行。这一招声东击西虽然用得好,可架不住他们这头早有防范。 人抓住了,不过现在还没来得及审问。故而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 卫泽想,没个结果之前,倒是也不必告诉谢青梓知道。 这件事情理所当然的交给了陆夜亭。 卫泽还特特嘱咐一句:“别弄出太大的伤痕。不然倒是叫人觉得我们逼的。” 陆夜亭明白了卫泽的意思。 卫泽便是领着谢青梓回宫去了,陆夜亭看了一眼霍府门外灯笼找不到的黑暗之处,暗想那其中也不知埋伏了多少魑魅魍魉。 最后陆夜亭嗤笑了一声。 要比狠辣也好,比拳头也好,他们难道还会怕? 敢将脑筋动到了他们身上,他陆夜亭会叫他们后悔生出来。 一路回了宫,沉星还没睡,打发了内侍在这边候这卫泽呢。见了卫泽,内侍上前来请了安,而后就又禀明来意:“圣上让问问,今儿霍将军的昏礼可还顺利?” 卫泽笑笑,和谢青梓对视一眼:“很是顺利,并无什么不顺利之处。劳烦圣上记挂了。夜深了,请圣上早些歇息吧。” 内侍这才回去回禀了。 沉星这头得了回禀,却是半晌没说话。良久才苦笑一声:“罢了。” 他既是开始调查霍铁衣的事儿。今日自然也是关注了霍铁衣那边情况的。 自然也就知道了霍家今日发生的事情了。 他问,也不过是想看看卫泽的态度。 只是…… 沉星总觉得,卫泽这是和他生疏了。或是已经不相信他了。不管是哪一种,都是叫人莫名的只觉得烦躁。 不过卫泽……他也不敢去质问或是如何。 最后,沉星沉静的眸子里翻出了怒意来:太平的日子才过了几天,就这么按捺不住的折腾起来。 旁人也就罢了。 霍铁衣是谁? 对方的不怀好意,沉星不是傻子,自然是感觉得到。也正因为如此,才更觉得烦躁。 一夜过去,却也不知多少人无眠。 太阳冉冉升起,又是新的一日。 今日不必早朝,沉星直接去见了谢青樱。 谢青樱看着沉星一脸困顿的样子,倒是唬了一下:“好好的没睡好?是怎么的了?” 对于沉星,谢青樱在了解不过,出没出事儿,她看一眼也就都明白了。 沉星坐下,也不多说,直接就道:“昨日霍家出了点事儿,不过摄政王并没有打算告诉朕。” 谢青樱本来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儿,却没想到是这个事儿。当下他就忍不住的笑了:“原来是这个事儿。他没告诉你,你不也知道了么?” 谢青樱也是不大在意此事儿的样子,沉星只觉得是心头郁闷:“话也不是这样说的。” 沉星此时只觉得,自己的心思竟是没人明白了。 谢青樱不是不明白,而是这话……不好说。 不过看着沉星那模样,到底她还是心软了,点了点关键处:“圣上年岁渐长,不少人蠢蠢欲动。您和摄政王的关系……多少也会有影响。” 这不是普通的家长里短。而是关乎了整个江山。故而每个人用的权谋都是十分卖力。 这些费尽心思的权谋和伎俩,就织成了一个错综复杂的权力网,将所有的人都是笼罩在其中。 谁也逃不掉,谁也挣不开。 谢青樱看着沉星的面色一点点变换,最后就干脆的成了苦笑:“这样的事儿……也是无可奈何。你也不必太过介怀。再说了,现在出了这样的事儿,摄政王心里压着火气呢。” “可我又不曾做什么——”沉星颇有些委屈。 谢青樱止不住的笑了:“可你也是皇帝啊。若不是你,这些事儿也不会发生啊。” 沉星被这话说得,登时也就无奈了。末了,他又沉声道:“不过这次,我却是发现,我真的是一个可用之人也没有。” 谢青樱慢慢止住了笑容,若有所思的蹙眉看着沉星。 沉星的面上是认真之色。 “所以呢?”谢青樱声音轻轻的,像是被风都能吹散了;“你要开始培养自己的势力了吗?” 沉星略略有些犹豫。 他当然知道这么做的坏处是什么。 那就是他和卫泽的关系,势必会更加的生疏。 可是……这也是迟早的事情吧。 沉星什么也没说,最后就叹了一口气。 “摄政王不是那等把持朝政之人。”谢青樱慢慢的替卫泽说了一句好话。 沉星颔首:“我知道。可是……培养自己的人,也需要很多时间。”他今年十五岁,再过三年都不一定能培养出多少可以用的人来。五年或许堪堪够…… “不过,也不必太操之过急。”谢青樱见拦不住沉星的心思,最后就只叹了一口气:“反正这件事情……等等也无妨。先将眼下这件事情度过去再说。” 沉星点了一点头。 而卫泽这头,则是见了陆夜亭。 陆夜亭一脸的疲惫。 卫泽挑眉:“看来是个硬骨头了。” 陆夜亭应了一声,揉了揉手腕面色阴沉道;“可不是个硬骨头?差点竟是啃不动。” “怎么?”卫泽也多少生出几分好奇来。 陆夜亭嗤笑一声:“你是不知道。差点就让他自尽了。一看就是死士。” 卫泽若有所思,最后就这么说了一句:“看来也不是圣上了。” “圣上手里不会有这样忠心耿耿的死士。这一点毋庸置疑。”陆夜亭如此说了一句。 卫泽也是这个意思。 可既和沉星半点关系也没有,那这件事情就更加的有趣了。 “最后审问出了什么?”卫泽最关心的还是这个。 “什么也没问出来。”陆夜亭一脸无奈,更有几分挫败。最后悻悻的道:“若不是不能够动太多刑罚,那嘴也未必就是撬不开。” 陆夜亭当了这么久的锦衣卫指挥使,还真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况。 所以难免也有几分气急败坏。 卫泽倒是不意外,笑笑后道:“既是如此,那就将人直接给沉星吧。你亲自过去跑一趟。” 卫泽说完这话,就直接撵人了:“难得清闲两日,我打算好好陪陪青梓。” 陆夜亭噎了一下。末了气哼哼的去了。 沉星也是不大痛快,陆夜亭也是不大痛快。两人一碰头,气氛都是有些不对劲儿了。 陆夜亭自己也就比沉星大了四岁,而且他有沉星那么大的时候是什么样?所以他是从来不拿着沉星当小孩儿的。 该恭敬的时候,他仍是恭敬:“圣上,昨儿抓住了一个人,臣审问了一夜什么也没审问出来。恐怕还得圣上出马。” 不等沉星问,他这是就直接的将自己做的事儿全交代了。 横竖他审问的事儿,也瞒不住。所以不如早早说了。 沉星蹙眉,看着陆夜亭半晌没说话。 陆夜亭也是不动声色。 “不是说不插手吗?”沉星一肚子火气和不痛快,忍了忍到底没忍住的发作了。到底还是少年郎,再怎么沉稳也是容易冲动。脾气也不小。 陆夜亭被问得一愣,随后也不由得笑了一笑。不过笑起来却是满身的阴鸷:“臣知罪。圣上责罚就是。” 这话一出,反而是将沉星噎住了。 他本来也是说句重话撒撒气,也没打算将陆夜亭怎么着。 他瞪着陆夜亭,好半晌也没能缓过劲儿来,只觉得心头憋屈。 陆夜亭也没打算低头。 气氛沉凝了一阵子。 最后,还是沉星气哼哼的:“罢了,朕不和你计较,朕知道你也是担心霍将军。不过,你们锦衣卫都是审问不出来,那还有谁能审问出来?” 陆夜亭见沉星竟是退让了,最后反而是忍不住笑了。 这一笑,登时也就是如同冰雪消融,之前凝滞的气氛也是不复存在:“说起来,若不是顾虑太多,许多手段不能用,倒也不至于这么憋屈。” 陆夜亭这样说,沉星就挑眉了:“哦?还有你不敢用的?” 陆夜亭也挑眉:“圣上若是闲来无事,不如与我去看看?圣上不盯着,我还真不敢放开了手去。毕竟说了要避嫌——” 沉星明白了陆夜亭的心思,轻笑一声:“朕去看着,你只管放开手脚。”这样一来,旁人也灭有办法说什么闲话。 毕竟,总不能质疑他这个皇帝说的话吧? 若真是连他都质疑了,那……就再无纲常了。 二人当即就去了锦衣卫所。那样子,颇有些“狼狈为奸”的架势。 卫泽自然也知道了这个。当即笑了一笑。末了悄悄与谢青梓道:“这就是夜亭的机会了。只看夜亭他能不能把握住了。” 谢青梓点了点头:“夜亭聪慧,想来能把握住的。” 而陆夜亭这头,已是摩拳擦掌的等着大展身手了。他就不信了,他还真撬不开这个嘴。 而沉星还是第一次,故而陆夜亭回头一笑:“圣上可坐稳了。” 沉星有些不明就里。不过最后也是明白过来了——陆夜亭这是让他坐稳了,别吓坏了到时候失了仪态。 第505章 偷梁换柱 只是等到沉星明白这个道理的时候,却已经是晚了。 沉星看着那一条没了血肉只剩下了白骨却依然连接在人身上的胳膊,再三忍耐之后,到底还是没能够忍耐住,一歪头吐了出来。 沉星甚至都来不及让人拿痰盂过来。 就这么狼狈的吐了个稀里哗啦。 也真是吐到了胆汁都是出来了,着实也没什么可吐的了,他这才算是停住了。 沉星漱了口,而后才用帕子按住了唇角,神色阴鸷的看着眼前这一幕。 陆夜亭始终都是整好以暇的看着,神色甚至是悠然闲适的。仿佛面前这一幕根本就不会让他有任何的不舒服。 沉星不由得看了陆夜亭一眼。心里说不上来的微妙。 这样血腥的,叫人看着不寒而栗的刑罚……也不知是谁想出来的。 陆夜亭看着下属收了工具,又将血污都擦干净了,这才起身缓缓的走到了那死士面前。末了微微一笑,只是笑容阴鸷森冷的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阎罗:“还不肯说吗?” 死士咬牙硬撑着,也不知心底到底是动摇了还是不曾动摇。 陆夜亭用手里的扇子将那人的脸顶着偏过头去,强迫他看自己的胳膊。 然后,就听陆夜亭笑眯眯的说:“这样的伤口,这会你感觉不到疼了吧大概?我让人给你用药粉,疼是不怎么疼的,也不会流太多血,不会死人的。放心。” 沉星看住陆夜亭,疑惑心想:难道陆夜亭会这样好心? 陆夜亭自然不可能如此好心,所以接下来就听陆夜亭说:“不过,大概你会看着自己的胳膊一点点儿的烂掉。然后你就会感觉虚弱,发热,生不如死的等着苍蝇爬满你的身子,在其中拱来拱去——” 沉星越听脸色越难看,然后一歪头,又忍不住吐了。 他觉得,如果他是死士,宁可死了也不愿意遭受这些。陆夜亭描述的这些,实在是……太过可怕恶心了些。 沉星想象了一下那情形,只觉得浑身都是不自在,仿佛身上已经被蛆虫爬满了。 陆夜亭无奈看了一眼沉星,认真想了想自己是不是对小皇帝太过狠辣了一些,将人吓坏了。 不过,他又理所当然的想:若是皇帝连这个都承受不住,以后怎么当皇帝? 就像是卫泽说的,陆夜亭仿佛天生就是干这一行的料。 不管是对刑罚的运用,或者此时此刻“绘声绘色”的描述,都是……十分的叫人打心眼里生出恐惧来。 这一刻,连死都是不可怕的,死都是成了幸福的事儿。让人恐惧的,是活着。活着受这样的折磨。 “你有家人在他们手里?还是从小就被培养起来的?”陆夜亭笑呵呵的又说下去:“不过我猜只是从小被培养的。既是没有后顾之忧,那你为什么不说呢?说出来,我就让你立刻死去。不用受折磨。” 对方的眼底就出现了犹豫之色来。 熬了这么一天一夜,任是铁打的意志也是被动摇了。再加上旁边有人巧舌如簧的说着那些动摇意志的话……更是叫人招架不住。 “我不知道主子是谁。”终于,死士开了口,只是声音却是跟粗砂磨砺过一般。这是惨叫多了,伤了嗓子的缘故。 “嗯。”陆夜亭不见喜怒,反而只是点了点头:“一般来说,死士都不知自己主子是谁。” “下令的,是个女人,很好看的女人——”既是开了口,似是再也没有半点可以坚持的,干脆一股脑的就说了出来。 “哦?”陆夜亭挑眉,只觉得越发有意思了。 “我们叫她羽大人。听说,她是主上的女人,十分得宠——”死士描述着那个女人,神色之间恍惚有几分向往之色。 陆夜亭看着,一面着人画像,一面心不在焉的想:对方也是没人可用了吗?竟是让女人也出来办事儿了。而且……还是自己的女人。 不过,那女人应该是很美貌的。否则,也不至于就让人如此念念不忘起来。 陆夜亭如此想着,最后就又笑了一笑,侧头看了一眼沉星。 沉星已经听住了,不过刚才吐得厉害,他的脸色也是很难看。 陆夜亭吩咐人准备一点清淡爽口的吃食。 然后就老神在在的坐下闭目养神了——这审问这种事情,就跟熬鹰一样,熬的鹰,同时也熬的是人。这么快要一天一夜下来,加上昨儿白日里也是忙碌,此时他精神上也满是疲惫。 只是疲惫之下,又有一些止不住的亢奋。 待到那死士断断续续的说完了。陆夜亭才睁开眼来,看着对方满目祈求的看住自己,也就知道了对方在想什么。 最后。陆夜亭就微微一颔首。 对方松了一口气,闭上眼睛等着。 陆夜亭亲自上前去,迅速的掐住了对方的后颈,然后一扭。 “咔哒”一声轻响。 陆夜亭叹了一口气。然后松开手,看着对方的头软软的垂下去。再叹鼻息,却已是没了。 “送去葬了吧。”陆夜亭一面面无表情的在下属端上来的水盆中净手,一面如此说了一句。 沉星在一旁看着,早已经说不上来心里头是个什么感受了。 那种感觉略略有些微妙。 总觉得,陆夜亭未免太过冷漠了一些。对待人命,竟是如此的漠然,以至于竟是叫人不由自主的有些毛骨悚然。 那种感觉,让人油然而然的对陆夜亭亲近不起来 “圣上也都听见了,臣现在送圣上回去歇息吧?今日这样的场景,若是吓到了圣上,着实也是无奈之举。”陆夜亭净了手,而后就又笑着转头来与沉星说了这么一句话。 沉星竟是忽然有些不敢和陆夜亭对视,仓皇的转开了头去。 沉星勉强一笑:“我自己回去就行,你不是还要忙别的事儿么?也没那么多空闲。” 陆夜亭觉察到了沉星的态度,也就不再勉强,笑了一笑识趣的退后一步;“臣恭送圣上。” 沉星转身就走,脚步都是有些仓皇匆匆。这样的地方,仿佛是一刻也不想多呆。 陆夜亭看着沉星的背影半晌,最后收回目光,“画像呢?” 画像早就画好了,此时陆夜亭一问,登时也就是呈了上来。 陆夜亭看了一眼,眉头也就高高挑起来了:“这倒是有意思了。” 说完这话,他将画像一卷,直接就去寻卫泽了。按说这个画像是该直接给沉星的。不过现在……陆夜亭却是顾不上了。 见了卫泽,他也不说来龙去脉,直接的将画像往卫泽面前一搁,而后就直接问:“你看这个画像,像谁。” 卫泽低头看了一眼,旋即眉头蹙起。 “哪来的。”卫泽最后徐徐问出这三个字。声音听着平静,可是眼底却是半点也不平静。 卫泽这样一问,陆夜亭也就答了:“那个死士嘴里问出问出来,然后画手画出来的。” 锦衣卫的画手卫泽是知道的。经验很丰富,画出来的人像不说有十分相似,是能做到六七分相似的。 这样的情况下。几乎也没什么好多怀疑的了。 卫泽沉吟片刻,就道:“圣上看过没有?” 陆夜亭自然是摇头。 “若是他没看过。那你送过去给他看看吧。”卫泽打发了陆夜亭,而后又吩咐一句:“叫人去查探一二。” 陆夜亭应了一声。 查探什么卫泽虽然没说,不过陆夜亭却也是猜得到的。 陆夜亭去后,卫泽倒是又沉思了良久。 直到回去了,他仍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谢青梓看在眼里,自然也是觉得纳闷:“这是怎么了?怎的竟是如此一副神色?” 卫泽苦笑一声:“朝廷出了些事儿,倒是叫人有些头疼。” 谢青梓心思敏感,立刻猜到:“是和霍家有关?” 卫泽没有否定。 谢青梓再猜:“是昨儿抓到的人审问出什么了?结果如何?” 卫泽摇头;“具体我是不知。不过我刚才看了一张画像,颇有些吃惊。那画像上的女子,有些像一个已死了的故人。” 听了卫泽这话,谢青梓还未曾多想,却不知怎么的下意识的就冲口而出;“难不成竟是林语绯?” 卫泽诧异看着谢青梓:“你怎么知道。” 谢青梓也是愣住了。 她也不知自己怎么会知晓。 不过……“当时她死得的确是蹊跷。我总觉得,以她的性子,竟是会选择那样的路,让人有些不可置信。” “或许是用了什么我不知道的偷梁换柱的法子。”卫泽蹙眉说着这话,而后又苦笑一声:“事情倒是复杂起来了。这个事儿闹得——” “复杂也未必。若是真和她有关系,那么她的目的倒是简单。”谢青梓轻声的道:“或许霍家首当其冲,也不是单单因为大哥手里有兵权的缘故。” 更有可能,不过是出于私欲罢了。 “不过不管如何,若真是她,她背后必是有人撑腰的。”谢青梓提醒了卫泽一句,难掩担忧之色:“你也好,大哥哥哥也好,都千万小心才是。” 明刀易躲暗箭难防,她担心的便是这个。 第506章 挖坟 不只是谢青梓惊诧万分,就是沉星和谢青樱也是同样惊诧。 陆夜亭送画像过去的时候,谢青樱也在,正和沉星说着话。 沉星没有避着谢青樱的意思,故而就一同看了。 看了之后,谢青樱几乎是立刻就蹙眉道:“若是她的话,她会对霍家第一个出手,倒也是半点不奇怪的。” 说白了,都是因为私下里的仇怨。 不过……“这事儿倒是很有意思了。”谢青樱笑笑,慢慢收敛了神色。 沉星也是满肚子的好奇和疑惑,最后只让陆夜亭仔细去查。 这样的事儿……就算查只怕也不是那么好查的。 陆夜亭想了想,提醒了沉星一句:“圣上,恐怕这个事儿还是要从贪墨暗那儿来下手了。您要知道……” 沉星点了点头。而后只让陆夜亭出去了。 陆夜亭去后,沉星看了一眼谢青樱,忽问道:“你怎么看陆夜亭这个人。” 谢青樱一愣,旋即就如实道:“不是什么好人。性情阴鸷,行事狠戾,倒像是天生就适合做锦衣卫一般。” 沉星想着今日看见的那一幕,嘴唇动了动,却是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半个字来。 “不过,他这个人有一点好。”谢青樱又补上了这么一句:“说起来,他这样的人,只要不和他对着来,只要能让他乖乖办事儿,便是不怕他是什么样的人。甚至也不必费什么心思叫他忠心耿耿,给够了好处就成了。” 陆夜亭对于忠义这种事情,只怕是嗤之以鼻的。 当初之所以会站在他们这边,无非也是因为谢青梓和霍铁衣罢了。 如果没有这些牵绊,只怕陆夜亭眼里就是只有利益的。 “比起霍将军,摄政王。陆夜亭此人,更适合你收用下来。”谢青樱平静的说着这话,或许是说话说得多了,她忍不住咳嗽了一声。 沉星猛然惊醒,面上露出几分懊恼之色:“说了不让你再操心费神,怎的你竟是又开始操心费心了。” 谢青樱就笑:“也不是什么纸糊的灯笼,难道吹一吹还就吹坏了?” 一晃眼到了第三日。霍铁衣陪着谢青桐回门之后,便是又带着人进宫来给谢青梓请安。 如今姐妹再见,却是多少有些或多或少的尴尬:称呼上就足够叫人觉得尴尬了。 谢青梓最先笑出声来:“倒是没想到,最后你竟是成了我的嫂子。” 谢青桐面颊绯红,埋汰谢青梓:“阿姐怎么就知道打趣我。”到底是叫了十多年了,一时半会儿的虽然知道自己做了嫂子,可还是没法子改口过来。 两人说了两句,谢青梓心知肚明只怕卫泽是和霍铁衣有话要说,就带着谢青桐去看看孩子:“我带你去看锦娘和瑀哥儿。” 谢青桐应了一声,而后就跟着谢青梓去了。 锦娘和瑀哥儿都是不挑嘴的,有奶就是娘,成日里吃吃睡睡,早就长成了白胖的小娃娃。那胳膊腿儿,跟白嫩的藕节一样。 锦娘是小姑娘,故而穿的都是粉红一类的小衣裳,瑀哥儿多是天蓝,湖绿这样的。两个襁褓放在一处,也不怕弄混了。 锦娘和瑀哥儿也是有些区别的。 锦娘大约是妹妹,从小在娘胎里就弱了瑀哥儿一些,故而此时长起来,也不如瑀哥儿。多少还是小了一圈,而且头发也不如瑀哥儿的黑。 谢青桐看着两个孩子,只觉得既是有趣又是好玩。爱不释手的摸了摸这个,又抱了抱那个:“呀,真的好可爱。叫人都想抱回去了。” 谢青梓抿唇笑:“那可不行。我可舍不得。你若真喜欢,那就自己去生去。” 谢青桐满面红霞:“好好的怎么又打趣人了。” “不过是说实话罢了。”谢青梓轻笑一声:“大哥年岁不小了。我只盼着你们赶紧的开枝散叶才是正经的。” 谢青桐讷讷的:“这种事情也要看天意。” 谢青梓看着谢青桐着实羞涩得不行,就也没再打趣。想了想霍家现在这样的情况,她也就慢慢收敛了神色,收敛了笑意,凝重道:“有些事儿我得告诉你一声。” 她这样肃穆的神色,吓得谢青桐当时就愣住了。也是正襟危坐:“你说。” “你们撑起那日,府里发生的事情,你应该也知道了罢?”谢青梓想着那日情形,仍是有些介怀,且也觉得不痛快。 而谢青桐却是一头雾水:“什么事儿?” 谢青梓一愣,随后没撑住一下子笑了:“看来大哥竟是没告诉你。这倒是让人有些不知该说什么好了。不过也没想到,大哥瞧着粗心,可是事实上却是十分细心。竟是也知道疼老婆的。” 谢青桐越发一头雾水。 谢青梓细细的将情况说了。 谢青桐越听就越是神色凝重起来。最后,就只看谢青桐蹙眉怒道:“竟是没想到,还有这样的事儿。这是分明就要害铁衣……” 谢青桐一想到大喜的日子也被搅出了那么多的事儿,登时更是几乎不曾咬碎一口牙。 这样的事儿,任谁遇到都是只觉得……恼吧。 偏偏霍铁衣竟然还是瞒着她。 也不知该恼霍铁衣,还是该感念他对自己的保护呵护,最后谢青桐就只能将火气撒在旁人身上:“若让我知道是谁做的这样缺德事儿,定叫他好看。” “这事儿自有男人们去计较。”谢青梓笑笑,倒也觉得霍铁衣和谢青桐感情看来是极好。最后,她才又道:“说起来,我与你说这个事儿,是想提醒你,千万警惕些,别掉以轻心。毕竟出了那样的事儿,说不得府里还有没有那些心怀鬼胎的。” 谢青桐郑重的应了。 送走了霍铁衣夫妻二人,谢青梓就问卫泽:“事情都告诉大哥了?” “嗯。”卫泽颔首:“他打算明日就辞官,交出虎符。” 谢青梓有些默然。心里头也多少是难受的。 霍铁衣替朝廷东征西战这么多年,没想到最后却是如此狼狈的情况下交出虎符……光是想着,就已是让人无比的寒心了。 谢青梓想了一想,最后就苦笑了一声:“真替大哥不值。” “退一步,若能海阔天空也是极好的。况且,急流勇退,本也算是另一种前进。”卫泽握住谢青梓的肩膀,轻轻捏了捏,安慰的意思再是明显不过。 末了,他又乐观的道:“再说了,就这样的退下来,不再出征,倒也是好事儿。” 为了抵御外敌,那是不得已。可是现在看来,在打仗就不是内战或是去攻打别族了。这样的仗,不打也罢。谁要功名利禄,谁就去搏。 事到如今,谢青梓其实也是只能这样想了。当即她就叹了一口气;“罢了,罢了。只盼着日后能更好些吧。” 卫泽拍了拍谢青梓的肩膀:“放心。有我呢。” 想要确定是不是林语绯真偷梁换柱了,陆夜亭的作法也是简单粗暴:他直接就带着人去偷偷将林语绯的坟墓给挖开了。 然后拿了林语绯的奶娘,让林语绯的奶娘去辨认尸骨。 四年过去,棺材里的尸骨却是还没怎么腐化。毕竟当时用的是好棺木,而且墓地也选得不错。 不过这么一挖开开了棺,那之后……肯定也就保持不了多久了。 这样的事儿多少让人有些敬畏。 而且还是大晚上去的,开挖之前大家都是多少有些不敢动手。最后被陆夜亭拿眼睛一瞪,这才都干起活来。 奶娘早已经吓得说不出一个字来,也不敢看坟,也不敢看陆夜亭,眼神不断的飘忽。 不过如此情况下,四处乱看,反而是更加的让人觉得心生恐慌。总觉得那些黑暗之处,全是魑魅魍魉蛰伏其中,只等时机一到,就扑上来。 最后,奶娘战战兢兢的开口劝说陆夜亭这个煞星:“大人,做这样的事情,会惊扰亡魂,会被报应的——” “我不怕。”陆夜亭言简意赅的吐出三个字:“是人是鬼,我都叫她有来无回。” 这样的霸气,倒是给不少人惯了一碗镇魂汤。 棺材挖出来的时候,陆夜亭直接就叫人将棺木打开了。 不过说句实话,当时林语绯死相不好看,如今四年过去,当然也不可能变好看。 不少人只看了一眼,就吓得赶忙别开头曲不敢再看。 这样的情形,看了真的会做噩梦的。 陆夜亭点了点奶娘:“去吧,仔细看看。” 奶娘不敢去。 陆夜亭就直接的将人拖了过去,按到了棺材边上,阴鸷的威胁:“若是再磨蹭,你那儿子女儿孙女——” 奶娘一听这话,连害怕也顾不上了,老老实实的去看。 这一看,吓得倒是又将眼睛闭上了。不过,陆夜亭比棺材里的情形更可怕……所以没多久奶娘有老老实实的将眼睛睁开了。 陆夜亭怕奶娘看不清楚,叫人将灯都提了过来照着棺材里。 于是漆黑的夜里,就看见棺材周围一圈亮,还依稀有人影…… 有守墓巡山的,远远看见了,登时吓得拔腿就跑。一面跑一面念经——只唯恐棺材里的东西追上来了。 第507章 互不相负 奶娘辨认一阵,便是勉强道:“是我奶大的姑娘没错。姑娘已经去了,难道还能死而复生不成?” 陆夜亭听了这话,却是只微微眯了眯眼睛,而后看住了奶娘:“你若不辨认清楚,若是日后有什么差池,你便是难逃一死。” 听了这话,奶娘就只能又默默的低头去继续辨认。 奶娘想了想,又道:“可否将脚踝露出来看看——” 陆夜亭看了下属一眼。 对方只好强忍着尸体腐败的臭味和恶心,伸手用帕子垫着,将女尸的脚踝从层层叠叠的衣服之中显露出来。 奶娘仔细看了又看,最后不甚确定道:“姑娘脚踝上有一颗小痣,我竟是找不见了。大人您看看,是不是我眼花了?” 陆夜亭从怀中掏出一颗明珠来,而后凑上去仔细看了看。 这一看,陆夜亭的神色就是再难看不过:“是没有。” 也就是说,这尸身,根本就不是林语绯的。 那么真正的林语绯呢? 陆夜亭捂着口鼻,淡淡的吩咐:“好了,收拾残局罢。这样的事儿,务必要做到天衣无缝。不许叫人看出端倪来。” 陆夜亭这样的吩咐,不可谓是不难。不过,他既是这样吩咐了,那么谁也不敢说个“不”字。 至于奶娘,陆夜亭顺手也带走了。路上看了一眼奶娘:“林语绯对你如何?” “姑娘……”奶娘犹豫了一下,看了一眼陆夜亭,最后还是决定说实话:“姑娘对我也就是一般。大了之后也就不让我再怎么伺候了。不过比起一般人,姑娘也算是对人好的了。” “嗯,那你就赶紧搬走吧。”陆夜亭唇角一勾:“不然你们姑娘说不得就要回来找你了。到时候你性命不保,我可管不着。” 我奶娘一愣:“姑娘难道真没死——” 陆夜亭没说话,只是似笑非笑的闭目养神。 奶娘看着陆夜亭这样,一丝寒气从背脊升了起来。然后慢慢的就更加的……害怕了。 棺材里那个既不是林语绯,那么真正的林语绯,必是没死的。 所以……奶娘打定主意,天亮之后一定立刻搬走。 走得远远得才好。 陆夜亭一路回去,也不着急着进宫跟卫泽说这个事儿。 第二日一大早,陆夜亭直接就进宫去见了沉星。 不过不等他开口,沉星倒是主动道:“去请摄政王来。” 事情如今演变成这样,谁也无暇再顾虑之前的嫌隙了。 卫泽过来后,只看了一眼陆夜亭也就明白了对方来的目的。当即也不询问,直接就说:“看来是真没死。” “嗯,她也是真厉害,在咱们眼皮子地下演了一出金蝉脱壳。”陆夜亭语气里多少有些恼怒的味道。 这任谁被人当成猴子一般戏耍,也是只觉得心里不痛快的。 沉星也是同样的神色不大好看。 卫泽倒是神色平和。在他看来,这个事儿还真没什么好恼的:“是咱们自己掉以轻心了。” 所以,无需迁怒。 “现在怎么办?”陆夜亭也懒怠去想这些,懒洋洋的问了一句。朝政这种东西,他是不打算参合。横竖锦衣卫这样的存在,也无需那般。只要做皇帝的一日有需要锦衣卫的地方,那么锦衣卫就不会没落消失。 而且,就像是卫泽说的。锦衣卫只需要能听话就够了。 想太多说太多,都不如做得多来得好。 陆夜亭看的是沉星。 沉星毕竟才是皇帝,而且沉星要不了两年就要亲政了。 沉星却是没什么太好的主意,迟疑的想了一阵子,最后还是问卫泽。 卫泽却是打定了主意不肯再给沉星依靠,故而只道:“圣上决断就是。臣等听圣上的吩咐。” 听着这话,沉星登时只觉得肩膀上压力一沉,压得他心里头都是沉甸甸的:“摄政王——” “圣上年岁不小了。再也不是什么懵懂小儿,需要处处依靠旁人了。”卫泽淡淡的说了这么一句话:“圣上要想亲政,就该从现在做起准备来。” 沉星纵是压力大,此时也只能咽下服软的话,沉心静气的思考起来。 沉星想了一阵子后才徐徐开口:“既是她敢如此,那便是说明了只恐怕她背后还有靠山。而且,旁人既是口中称她为妃,想来对方便是起了心的要谋反了。死来想去,现在最符合条件的,也就只有一个李泾了。” 李泾本就已经自立为王。如今就算真再来一次,也不足为奇。 反正,在他看来可能性最大的,也就是李泾了。 不过,叫人好奇的是,也不知李泾和林语绯到底是什么时候勾搭在了一起。 林语绯一个寡妇,李泾竟是还收用了她么? 沉星这样的猜测,倒也是情理之中。而且和卫泽的猜测也是不谋而合。 卫泽点点头。算是赞许了沉星。 沉星心头一松。 而后卫泽就又问:“既是如此,那……圣上打算如何应对。” 沉星刚松缓的压力,就又重新加了上去。 沉星虽是所学颇多,可是对于这样的事儿,也还没遇到过,更是没有亲自处理过。所以……这一时之间也只是觉得有些茫茫然不知所措。 卫泽看着沉星如此,最后也不愿过多难为他,直接就提醒道:“圣上是想看看他们到底想要弄什么幺蛾子,还是直接——” 沉星听着这话,沉默了片刻却是想起了另外一件事儿:“我恍惚记得,李泾是用自己的矿场,换了他的性命和多少年的和平?” 卫泽颔首:“是有这么一个协议。不过那是我和李泾的,却是和圣上并无什么干系。” 这算是钻了字眼上的空子了。 如果真要打,这样的话也能勉强说得过去。只是恐怕以后人背后议论起来,到底是不会太好听。 尤其是卫泽的名声……更是好不到哪里去了。 毕竟,言而无信,乃是小人。 卫泽这样说,也明显是不打算要自己的名声了。 沉星看着卫泽,心里头一派复杂。最后,他缓缓摇头:“不可如此。君子重诺,摄政王固不是朕,却是代表了朕。朕不能让摄政王背负千古骂名。” 听着沉星这话,卫泽和陆夜亭都是诧异的看了一眼沉星。 谁也没想到沉星竟然是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毕竟,为帝王者,固然是要顾及面子活,可是也要学会不折手段。毕竟……这家国大事却是容不得为了充面子装样子就胡来。 若真是李泾做出来的这个事儿,如何阻拦李泾卷土重来,便是成了第一要紧的。 而且说句不好听的,这样的事儿,和沉星的名声又没多大的干系,根本也不必要太过在意。 沉星却是一脸坚定。 陆夜亭挑眉,而后说出了一句恭维奉承的话来:“圣上英明。” 卫泽也是跟着一笑:“多谢圣上。” 沉星也是露出笑容来,语气认真又执拗:“臣不负朕,朕亦不负臣。这,便是朕的帝王之道。” 沉星说出这样的话来,既是让人有些微微的不自在,却也是同样让人感动了一回。 卫泽默然片刻,最后微微一笑:“圣上之道,甚好。只愿圣上能持之以恒,勿忘初心。” 这样的话,好听。这样做,也暖心。可就怕听过了暖了心了,最后又伤了心寒了心。 若是沉星不能坚持住这一信念,那么这也就是一句空口白话。 当然,如果沉星能坚持住这个信念,那么将来沉星必定是个明君。能得了天下能人辅佐。 毕竟,谁不愿辅助明君?谁不愿能与君主互不相负?传出千古佳话? 做臣子的,光是想想那样的情形,就已是忍不住心痒难耐了吧? 最难得的,是沉星现在才十五岁,就说出这样的话来。 沉星的性情卫泽也是知道的。若不是心中的确是有这样的想法,那么沉星也说不出来这样的话。 这一刻,卫泽却是油然而然的生出了一股自豪感来——沉星是他看着长大的,沉星许多东西都是他亲自教导的。 而如今,沉星长成了这样的模样,没有长歪,没有变成他不愿见到的样子,他一路往着一代明君的方向和位置去了。他这个守护之人,教导之人,如何能不觉得欣慰和自豪? 卫泽看着那个气度雍容沉静的年轻帝王,微微露出一个难得的,柔和的笑意来:“既是圣上如此说了,那么……那就按照圣上的意思来。咱们只管等着看好戏。若是李泾真要卷土重来,这一次……就叫他彻底消失在这个世上,一劳永逸。” 就看李泾是不是真的要自己来作死了。 沉星颔首:“不过接下来,就还要让陆指挥使好好调查此事儿了。最好能摸清楚他们的动向,将一切都是掌握在其中。而后在最关键的时候,抓个现行,又不至于闹出什么损失来。” 这样的话,说起来,容易,可是真做起来……却是难得很。 陆夜亭张了张口,几乎是有些无奈:他们嘴皮子一碰,说得好听得很,可是怎的最后这个事儿竟是又要他去办?得,他就是个天生跑腿的命! 第508章 脑袋被踢了 不过,不管是不是跑腿的命,反正这样的事情一旦有了眉目便是有了头绪。 而有了头绪,就知道该如何下手了。 如今要调查的,却不是霍铁衣到底有没有贪墨。 而是,到底哪些人要让霍铁衣贪墨的事情给坐实了。 沉星的意思是,顺带也清洗一番。 至于那朱述,沉星第一个怀疑。 不过卫泽却是觉得:“这样的人,并不是轻易能够收买的。而且若是我们来办这样的事儿——也绝不可能做得如此明显。圣上你说是也不是?” 若是轻易就能顺藤摸过去,将事情看明白,那么事情也不会发展到了这一步,他们却还是一无所知。 但凡是有些脑子的,都是绝不会做得如此浅显。 “朱述大约也就是个棋子。”卫泽轻叹一声:“也就是那样的人,最是容易被人当成棋子。” “那朱述到底是——”谁的人?沉星最想问的还是这个。 卫泽摇头:“朱述不至于被收买。可能是被迷惑了罢。” 沉星颔首,仔细想想也觉得有道理:换成是他,他也不收买朱述。 朱述那样的人太过正直,正直的太过就成了偏执和死板。这样的人非但不好收买,还容易坏事儿。 故而……沉星缓缓的道出自己心头猜想:“那么就是朱述他被人迷惑了。” 卫泽点头,赞许一笑:“圣上说得半点不差。” “那么,事情还是得从朱述身上查起。”沉星笑笑,而后又道:“不过朱述这样的人,也不好用强硬手段。逼急了,他真来个什么以死明志,反倒是不妥。所以……这件事情我来吧。” 卫泽点了点头,“圣上思虑周全。” 周全的让人既是满意又是骄傲,更有一点怅然。 沉星越长大,他们之间的关系,就再不可能回到从前了。 陆夜亭这头暗暗查。那头沉星则是寻了个由头将朱述召进宫中来了。 朱述能入朝为官这么多年,还当上了这么紧要的官职,肯定也是有才华和本事的。 故而,沉星找的借口就是有些朝政上的问题想要看看朱述的意见。 朱述几乎是喜极而泣。随后忙收拾妥帖的进宫来——在他看来,沉星这样上进,又如此重视他,分明就是想要亲政,不愿意再叫卫泽把持朝政了。 将卫泽等人看成乱臣贼子的他,如何能不高兴? 沉星也真准备了一二个问题问了问朱述。 朱述都也算答的不错。 最后,等到气氛酝酿差不多了,朱述越发觉得他这个皇帝想要上进的时候,沉星这才缓缓开口:“朱大人,贪墨军饷这个事儿,我已是着人去查了。查出来的结果,对朱大人很不利。” 朱述一听这话,登时就变了脸色。站起身来看着沉星,严肃问道:“怎么,连圣上也不相信臣么?” 朱述俨然就是一副:你若不信我,我便是以死明志。的样子。 这样的模样,让沉星忍不住觉得有些头疼。 而后,沉星叹了一口气:“朕如何不相信朱大人,只是朕也是害怕朱大人是被人利用了。故而,才不愿意将结果先再朝廷上议论,而是私底下找来了朱大人——” 沉星这般模样,俨然就是“朕看好你,朕要护着你,朕是相信你的。” 如此模样,也是让朱述感动得一塌糊涂。朱述当即就跪下了,以头触地:“圣上如此,老臣唯有死而后已才能相报!” 沉星叹了一口气,而后又道:“所以,朕问朱大人,朱大人便是细细说说,朕也好叫人查一查。” 朱述未必不明白沉星这么说的意思到底是什么。可是……到了这一步,明白又如何?知道沉星到底是想做什么又如何? 反正结果都是一样的,所以计较太多也是没有什么益处。 故而朱述只道:“圣上想知道什么只管问,臣必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沉星笑笑,懒怠多说,便是直接切入正题:“你如何知道贪墨的事儿的?” 朱述沉默片刻,最后苦笑一声:“说起来,这个事儿……也是离奇。某日臣醒来,就在枕头边上发现了联名信,还有一封罪状书。上头将这些事情说得清清楚楚的。” 朱述这样一说,沉星也就是挑眉了:“这么说来,倒是奇了。” 而且,他忍不住意味深长问了一句朱述:“既是凭空出现,怎的你却是就信了呢?” 朱述苦笑始终不曾消退:“这样的事儿……本来也就是叫人只觉得有些离奇和怀疑。臣本来也不信,可是其中有几样事情,臣只是查了一查,就发现事情的确是真的……” “所以,你也就信了。”沉星接了话头过去,然后看住了朱述:“你这未免也是太不负责了些。小事儿是真的,大事儿却未必是真的,你可明白?” 沉星这话说得朱述忍不住低下头去。末了好半晌才苦笑了一声:“臣也不是没想到这些,只是臣觉得,这样的事情,宁可是冤枉,也是不可放过。” 这话说得未免太过大义凛然。 不过却是叫人很是不好说什么。 沉星强忍着翻白眼的冲动,最后还是放缓和了语气,不甚诚恳的夸赞了一句:“朱大人对朝廷忠心耿耿,朕心甚为欣慰。” 沉星如此说,朱述未必听不出看不出。不过……就算是心里不怎么痛快,也不能怎么着。 “不过这个事儿……朕却是觉得,只恐怕朱大人真的是被人利用了。朱大人以为呢?”沉星如此问了一句。 朱述看了沉星一点,即便是心里不想承认,此时也是不得不信:“大概是臣被利用了。” 朱述如此坦然承认了。沉星反倒是噎了一下。 不过,最后,他还是又语重心长道:“此事儿朕会想法子揭过去,总之你便是不要再提了。” 朱述默然片刻,最后就一颔首:“臣明白了。” 不管沉星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横竖这个事儿……他也只能是真的:霍铁衣就是清白的,他就是被利用的,这件事情就要这么压下去,而不是继续查下去。 真相如何不要紧。要紧的是,霍铁衣不会有事儿。 朱述不由得有些悲愤,只是当着沉星的面儿,却是并不曾表现出来。 送朱述离去的时候,沉星又嘱咐一句:“以后再遇到这样的事情,也务必小心些。千万不要再闹出这样的事儿了。” 朱述深深看了一眼沉星,忽问道:“圣上难道是真心觉得摄政王是好的么?” 这话问得沉星动作一顿。而后沉星就反问:“你觉得呢?” 朱述也被问得一愣。 最后,朱述苦笑一声:“摄政王之心,轻易猜不透。未到了最后一步,谁又说得准?现在看着好,将来未必好。而且,臣只觉得,习惯了掌管天下之后,将来真到了放手那日,摄政王果真舍得?” 人性本贪。 朱述长叹一声,便是要出门去。 “等等。”沉星却是张口叫住了他。 而后,就听得沉星道:“日后如何,朕固然不知。日后摄政王舍不舍得,朕也不知。朕只知,摄政王一日不曾露出那样嘴脸心思,朕便是一日敬重他,爱戴他。若非有他,朕如今早不知横尸何处了。哪里还有今日黄袍加身之命?” 说来说去,也仍是那一句话:臣不负朕,朕不负臣。 朱述看着沉星,好半晌才一笑:“圣上英明,却是臣等糊涂了。” 只是,真的等到了那一日,会不会为时晚矣? 朱述心事重重的离去。 沉星也同样是心事重重:对方如此神出鬼没……显然也是有了得的高手。 这件事情他转头与卫泽和陆夜亭都说了。 朱述这里看来是查不出什么来了。那么就只能再去查那联名信上的人。 既是有联名,那么参与这个事儿的人,显然也都是牵涉其中的。顺藤摸下去,总归会摸到瓜的。 谢青梓倒是也不大在意这些,她在意的是霍铁衣:“那既是如此,卫泽你说,大哥还需要交出虎符吗?” 卫泽笑笑:“为什么不交?” 这次是个好机会,错过,也不知再下一次是什么时候了。 谢青梓幽幽叹了一口气。 再早朝的时候,霍铁衣便是穿着他那一身御赐的宝甲上朝来。当着诸位大臣的面儿,自己将头上的红缨盔取下来抱在怀中,而后单膝跪下去,将那头盔珍重爱惜的放下,末了才又拿出虎符来:“臣不才,年岁渐长,贪恋家眷亲情,再不敢出征去。故而,臣也不敢再收着这个虎符,辜负了圣上的期许!” 说着这话,霍铁衣双手捧着那虎符,珍重举过头顶去。那意思,便是请沉星取走那虎符。 这个虎符,代表着天下三分之一的兵马。代表着几十万的雄兵骠骑。 这样贵重的东西,竟然就被霍铁衣这么轻易的拿了出来,也轻易的就舍了出去。 一时之间,大殿之上的眼珠子几乎蹦落了一地。所有人都是看着霍铁衣,脑子第一个念头便是:莫非是霍铁衣的脑袋被马踢了?所以竟是不灵光了? 第509章 嫌隙 只有卫泽和沉星心里比谁都明白,霍铁衣却是真心的。 再真心不过的要上交这个虎符。 卫泽早就知道此事儿,所以并不觉得意外。只是,纵是心头早有准备,此时见了这样的情景,也是忍不住多少心生怅然。 将近十年了。 没想到最后却是这样的离开了军中。 卫泽一言不发,神色也是看不出任何的喜怒来。 而沉星则是意外莫名。 他不知会有此事,所以意外得不得了。而且,再他看来这样的事情不过是个小插曲,哪里又至于就要落到了这步田地? 故而仔细想想,这样的事情……他只觉得是无法接受。 “这是为何。”沉星几乎是迫切开口,语气之中难掩着急:“若是为了那个事儿——” “并不为什么,臣只是倦怠了军营杀伐生活。想回来平稳过日子了。”霍铁衣不等沉星说完,就已是心平气和的将那些劝说的话堵了回去。 沉星只是不相信:“霍将军戎马十年,缘何今日竟是倦了?” 到底年轻气盛,霍铁衣忽然如此,他只觉得恍如被背叛,心中无比受伤。此时说出来的话,也同样是带了那么几分咄咄逼人。 沉星如此态度,卫泽也就缓缓开口:“圣上何须如此。霍将军有意安稳下来,也是他自己的选择。再则,难道圣上还指望霍将军打一辈子仗?” 没有谁能打一辈子仗。 要知道每一次出征,都等于是在搏命。不知道哪一次就回不来了。 而且,随着年岁渐长,体力渐渐不如,也更不适合再行军打仗。 最关键的是,如若再让沉星继续这样说下去。只恐怕霍铁衣更难下台。 卫泽这么一出口,反而是引来了沉星的炮轰。沉星盯着卫泽,心里说不上来是恼怒还是觉得慌张,反正语气也是不那么好听:“摄政王是不是早就知道了这件事情了?” 卫泽被如此质问,也不恼怒,只是神色淡淡的点了一点头:“是。先前就听霍将军说了。” “所以你们都瞒着朕。”沉星再按捺不住心头勃然怒火,霍然站起身来:“既是你们眼中没有朕这个皇帝,朕还坐在这里做什么?” 说完这话,沉星阴沉着脸就这么径直的冲了出去。 朝堂之上,所有人面面相觑,只觉得尴尬,或是痛快。 不喜卫泽的,见圣上和卫泽终于是闹崩了一般,自是欢喜痛快,只觉得圣上不再信任卫泽,即将亲自把持朝政已是指日可待。 而大多数人,还是觉得尴尬。 这样的情况,叫人说什么好?帮着圣上也不是,帮着摄政王也不是。 卫泽见沉星勃然大怒而去,倒也是不怎么觉得恼。反而是在他意料之中:纵然沉星长大不少,可是到底还只是个少年郎。少年郎有的脾气,沉星自然也有。不足为奇。 而且,沉星一时很难接受这个事儿,也是理所当然。 再说句不好听的,哪怕沉星心里其实巴不得霍铁衣做出这样的事情来,他也绝不会表现出来一丝一毫的。就算是客气客气,也绝不会一句挽留的话也不说。 这样的事情,总归是要再三挽留,最后实在是没有办法了,这才无奈同意。 这是礼数,也是规矩,更是为了不让天下人寒心。 横竖只要霍铁衣自己拿定了主意,沉星就算是不乐意,必定最后也只同意的。 早朝就这么散了。连最紧要的事儿也是没说。 沉星恼怒而去的事情,也是传开了去。那一句“既是你们眼中没有朕这个皇帝”的话,更是长了翅膀一般的飞散开去,迅速的传播。 一时之间,几乎是所有的人都是知道了这话。也都知道,原来圣上和摄政王之间,也并非是如同一开始表现出来的那般和睦融洽。 谢青梓自然也知晓了。当下叹了一口气:“这个节骨眼上闹出这个事儿来——” 卫泽从容接过话头:“也未必就不是什么好事儿。” 谢青梓也就明白了卫泽的意思。 卫泽这是觉得,这个时候霍铁衣退出来,一则是可以不去参合朝廷上的事儿。二则是也好让被后算计的人掉以轻心。 “果真是林语绯么?”谢青梓时至如今还有些不太敢相信,最后就又问了一句。 “嗯。”卫泽揽住谢青梓的肩膀,轻笑道:“你也不必再多想这些事儿了。多想无益。走,咱们看孩子去。” 谢青梓也是知道自己太在意这些事儿了。当下抿唇一笑:“也是我觉得太不可思议了一些。毕竟,她当初其实也没有太大的必要去折腾这么一出戏不是。” 卫泽摇头:“谁也不知她如何想的。” 任凭外头闹得天翻地覆也好,锦娘和瑀哥儿也是兀自睡得香甜,笑容也是依旧天真烂漫。 夫妻二人看着这一双孩子,只觉得心都是融化开来。 卫泽最喜欢锦娘,几乎是一直在逗弄锦娘。 谢青梓桥不过,就嗔他:“你也真是的。这是做什么?孩子才多大?你就这样的偏心起来了。以后还怎么得了?说起来,瑀哥儿还是你的嫡长子。” 不管是任何人,嫡长子总是分外的看重几分的。 卫泽被谢青梓嗔了,便是轻叹了一声解释道:“话也不是这样说的。要知道,瑀哥儿和锦娘不同。他是嫡长子,从小就该让他培养出气度和柔韧品性来。不然将来如何能承担一大家人的荣辱?” 卫泽这样的话,听起来也不是没有道理。 只是谢青梓听着还是忍不住瞪他:“且也等到他懂事再说。你现在如此偏心,旁人只当是你不喜他呢。” 卫泽无奈,最后只得道:“知道了,以后再不这般了。不过……瑀哥儿不如锦娘好看讨人喜欢。” 谢青梓听这话,登时只觉得一头雾水:“啊?这话说得……未免奇怪了些。哪里长得不一样了?分明就是一模一样的。” 再说了,小孩子别说长得好看的,只说那长得一般的,只要白白胖胖的就十分讨人喜欢。 瑀哥儿也好,锦娘也好,奶娘乳母尽心尽力,长得都是一等一的好。哪里有什么区别?旁人都是看着这个也稀罕,看着那个也稀罕。卫泽倒是好,当爹的说出这话来。 “锦娘好看,粉粉嫩嫩的,瞧着就叫人心底发软。”卫泽认真解释:“让人情不自禁就多疼她几分了。” 谢青梓听着这话,最后几乎是完全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最后,她只摇摇头:“罢了罢了,你就是偏心得厉害,故而才会如此的说。你呀,就是偏爱姑娘。” 卫泽也是没反驳,反而认真的承认了:“仔细想想的确是如此。” 谢青梓哭笑不得。末了只能替瑀哥儿抱不平:“也怪瑀哥儿好好地生成了一个男儿身做什么!” 卫泽揽住谢青梓:“锦娘是姑娘家,在家也就十几年光景。多疼几分也不妨事儿。” 谢青梓仍是不住摇头:“还那么长远的事情,你倒是想得周全。”这话倒不是夸,而是又酸又挖苦了。 卫泽也是无奈:可是他就是更疼锦娘,这也没有办法。 夫妻两人在里头斗嘴说话逗孩子,外头的人却都是只觉得整个京城都染上了几分仓皇的气息,仿佛是要变天了一般。 可不是要变天了么?摄政王和圣上对立起来,他们这些人又该如何是好?仔细想想,竟是有些不知该如何是好了!只心里头不住祈祷,可千万别逼着人站队才好。更千万千万,摄政王别生了干脆一直把持朝政的心思才好! 沉星满肚子气恼的回了自己的宫殿。连午膳也是没传。 他这样闹脾气,旁人也就罢了,最先心疼的还是谢青樱。 谢青樱少不得亲自跑了一趟。 然后就撞见了一幕不甚想看见的一幕:一个长得娇柔的小宫女正苦口婆心的劝说着沉星呢。 沉星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也和那小宫女十分的容忍。任由对方在自己耳边聒噪,却是始终也没发脾气。 两人靠得还十分相近,只怕互相都能闻见对方身上的气味了。 谢青樱愣愣的看了一阵子,不等沉星发现自己,就又收敛了情绪,若无其事的走上前去:“听闻圣上也没用膳,我便是过来,想着与圣上一同用膳。” 谢青樱说得自自然然大大方方,可是沉星和那小宫女听着,却都是不约而同的冒出了几分慌张来。那样的慌张,叫人看着止不住的想笑。 又慌张什么呢?谢青樱心头悄悄的叹息了一声,可面上却是越发的平静。 沉星很快也镇定下来,笑笑道:“那就让人传膳。”说着想了一想,又让添了两个谢青樱喜欢的,却是软烂好克化的。 谢青樱也没看那仓皇退开去的小宫女,径直走到了椅子旁边坐下了,然后就问沉星:“好好的又发什么脾气了?还连饭也不吃了。” 谢青樱的语气很随意,带着一点无奈和听不甚出来的宠溺。 说起这个事儿,沉星也是瞬间就忘记了刚才的尴尬,低声道:“说来话长。” 第510章 计策 待到听完了沉星的话,谢青樱倒是止不住的笑了。 “我还只当是多大的事儿。却原来是这个事儿。”谢青樱笑着说了这么一句话。 沉星却是仍闷闷不得释怀。 谢青樱掩住唇咳嗽了一声:“说来说去,不过是觉得你到了亲政的时候罢了。若非如此,只恐怕也不至于就要如此。他们也是一番苦心。” 沉星叹息一声:“朕又何曾会有这样的心思?他们未必想得太多了。而且这样的事情,本来也该与我说一声。” 可非但没有说瞒着他不说,还一下子竟是半点退路也不给。 “霍将军一去,这军中之事又该交给谁去?交给谁又让朕放心?”沉星悻悻的说这话。 谢青樱看着沉星如此,好半晌也是没说话。 沉星看着谢青樱不说话了,忽然就又心虚起来:更是止不住想起了方才的事儿。 斜睨了一眼旁边还杵着的小宫女,他心头就生出了无限的烦躁起来:“杵在这里做什么?退下去。” 谢青樱闻声从思绪里拔出了心思来。而后,她就止不住的似笑非笑了一回。 小宫女则是吓得也不敢多停留,直接忙不迭的去了。 谢青樱叹了一口气,“好好的拿旁人撒火做什么?” 沉星越发心虚,烦躁端起茶盅一饮而尽。方才……想解释两句,又怕说得多了谢青樱越发的多想。谢青樱那样的玲珑心肝,他着实猜不透她心头想什么。 而正因如此,才会越发觉得是有些说不出来的烦躁。 谢青樱看着沉星如此,反倒是心头上那一点郁气散开了去,而后就又干脆的笑:“好了。用过膳我再慢慢的和你细说。” 沉星应了一声。将心头烦躁勉强压下去。 用过膳之后,谢青樱又将沉星劝说了一番,好歹是让他将火气压下去。然后又自然而然的伸出手来:“走罢,我陪着你过去,跟摄政王赔个不是。” 看着谢青樱柔嫩的手掌,沉星几乎立刻就是伸手握住了。而后眉开眼笑的道:“好,都听你的。” 两手交握的时候,谢青樱却是蓦然又后悔起来:到底不是小时候了。而且…… 想着方才那一幕,她心里头更是不大愿意牵着沉星的。 想了一想,最后叹了一口气,到底是看着沉星笑颜如花的样子,也没能够舍得松开自己的手。 沉星一路握着谢青樱的手,心中却是只觉得满足。而后解释的话也就这么的说了出口:“之前那个小宫女,朕之前也没有什么印象。方才心中烦躁,她说话声音有些与你相似,不知怎么的就听愣住了。” 他每每心里头不痛快,第一件事情就是想要去找谢青樱的。只是听了谢青梓的那一番话之后,他却是再不敢肆意的去烦扰谢青樱,唯恐耗损了谢青樱的心血。 故而,今日他才会听见声音之后,竟是有些晃神,更是连对方说什么也是没听清。 谢青樱听着沉星的解释,唇角遏制不住的就泛起笑意来。 不过是说两句话,她也不至于真就在意到了那个地步。她在意的,自然还是沉星的态度。 而如今,沉星这般态度,怎么会叫她觉得不满意? 待到见了卫泽夫妻,谢青樱倒是神色如常,而沉星则是手足都是有些尴尬。 谢青梓多少猜到了他们是来做什么的,当下一笑,与谢青樱到:“宫外孝敬进来的花果茶不错,还有金桔饼也好,我去端来你尝尝。” 谢青樱含笑道:“咱们二人去吧。他们也好说话。” 卫泽也不知是出于什么心思。当下便是只道:“让宫人去就是,你们在这里听听也无妨。” 谢青樱应了一声,谢青梓也就又坐下了。 沉星则是越发的不自在起来。 卫泽看着沉星这样,却也是只当没看见。 沉星不开口,谢青樱和谢青梓二人就主动缓和气氛起来。待到一盏茶见底,沉星也就是酝酿得差不多了。当即他轻叹一声,看着卫泽开口道:“今日的事儿,是朕太冲动了些。摄政王别跟朕计较了。” 听着这话,卫泽挑眉一笑:“嗯?原来圣上不是故意如此的?我还只以为是个计策。” 沉星一愣。 谢青樱和谢青梓却是都先后明白了卫泽这般做的意思,当下都是忍不住一笑。 沉星慢慢的也明白过来了。当下诧异的眨了眨眼睛,然后……张了张口却是不知能说什么,又该说什么。 卫泽则是不大在意,微微一笑:“好了。这样的事儿也不是什么大事儿。这个时候传出些风头也没什么不好。只是……圣上下次也别如此了。” 太过意气用事到底不是好事儿。这次也就是凑巧了能这样说过去。那下一次呢?下一次又怎么办? 谢青梓和谢青樱对视一眼,各自都低下头去。 而卫泽说完这话,也是同样不甚在意的低下头去继续喝茶。 沉星脸色慢慢的涨红了。最后就只剩下了讷讷:“是。” 沉星这样看过去,就是个乖乖巧巧的少年郎。 谢青梓看着沉星如此,笑容微微一收,旋即就叹了一口气,心头暗暗道:这样的情景,以后想来也不会多见了。 做多也就再有一二年的光景…… 沉星又道:“回头我再去和霍将军也道个歉。” 谢青梓听见这话,想了想却是摇头替霍铁衣就拒了:“也不必如此。这样的事情哪里又需要如此郑重其事的道歉?跟更何况……本来大哥他也该安安稳稳的过日子了。” 谢青梓固然心疼霍铁衣这么多年的功勋没了。可是……也是不由得有些又松了一口气的。 留在京城,固然是等于放弃了从前的那些荣耀,可是又合何尝不是迎来了安宁呢?她作为亲妹妹,既是盼着霍铁衣好,却更盼着霍铁衣平安。 “这个事儿……”沉星却是不听谢青梓的,只看着卫泽,眉头紧紧蹙起;“难不成就这样的罢了?霍将军……朝廷如何离得开霍将军?” 卫泽的回答则是言简意赅:“如何离不开?圣上如今,倒是可以趁机慢慢培养自己的人了。近两年应该是不会有什么太大的战役。所以倒也不用害怕。” 再说了,真有什么大的战役,霍铁衣也好,他也好,都不会干看着。 不过这话却是没必要和沉星说。不然沉星总还觉得有退路,又算是什么事儿呢? 沉星看着卫泽,由衷的生出一股恐慌来,下意识的就道:“可我从来还没有——”没有经验,没有头绪,万一做得不好怎么办? 卫泽直接就打断了沉星的话:“凡事总有第一次。谁也都是这么过来了。圣上若是总这样想,那什么时候您才能亲政?” 卫泽这话说得沉星再说不出别的话来,最后只低下头去。 “事情就这样定了。”卫泽搁下茶杯,想了想到底还是又生出了几分心软来:“这样的事儿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回头我叫人将京中有些才能的年轻将领或是官员名单送过去给圣上。圣上仔细看看,心里头也差不多有数了。” 沉星只得无奈应了。 随后一群人也就各自散了。 谢青梓看了一眼卫泽,轻声笑了一声:“圣上对你还是诸多依赖,只是他自己都不曾觉察出来。” 卫泽也笑:“到底是还小呢。” 沉星纵然十五岁了,可是作为皇帝,到底阅历底气都是不够。依赖他也是难免。 “这次的事儿,瞧着你倒是不大放在心上的样子。”谢青梓看着卫泽这样,倒是有些奇了:“出了这样的事儿,你竟是这样……只叫人觉着奇怪。” 卫泽笑笑:“也翻不起什么大浪花来。况且,倒是趁机可以让圣上慢慢历练起来。” 谢青梓没想到卫泽是如此想的,便是挑了挑眉;“原来你是如此打算的。”顿了顿,她想着日后的事情,就又问了问:“说起来,等到沉星亲政之后,你又打算去做什么?仍然当官吗?” “我带你们去云游。”卫泽轻笑一声:“你不是想去看看江南的小桥流水到底是什么样儿,还想去看看塞北风光?还有那九曲黄河,还有那江浙福建一带——” 这些地方,都是与京城迥然不同的地方。 而谢青梓从未曾见过。 谢青梓一愣:“可是孩子们会不会太小了些——”她倒是没想过拒绝否定卫泽的想法:抛开自己也想去看的念头,在她看来,卫泽去哪里,她就跟去哪里就是。夫妻之间,本来就是应该如此。 而且,有卫泽陪着去看俺些风光,又是何等的美妙多彩? 最关键的是,卫泽也可趁机彻底的脱离开了朝堂,也才可彻底的免去了麻烦。况且,这么几年殚精竭虑下来,她也希望卫泽能休息一二,好好休养生息才是。 谢青梓如此问,卫泽就将她揽入怀中轻笑:“咱们慢慢走慢慢看,不妨碍。再说了,也是带着人的。若是遇到什么地方你喜欢了,就留下来住上一二年——” 听着卫泽这样说,谢青梓顿时也就止不住的笑起来。 第511章 独当一面 既是沉星也明白了留不住霍铁衣的事儿,故而霍铁衣再一次交还虎符的时候,沉星便是起身上前,亲自接了过来。顺带也将人一把扶了起来。 沉星握着霍铁衣的手臂,沉声道:“昔日朕言说,等到朕亲政那日,一定是要封将军为王。如今离朕亲政之日尚远,将军却是已经厌了戎马沙场。” “此乃平常事。”霍铁衣轻声答道,语气里多少也是有那么几分怅然和感慨。“江山人才颇多,皇上定不会缺少骁勇善战,比臣更强的将军。” “可旁人是旁人,将军是将军。”沉星纵是少年郎,矮了霍铁衣半个头,可是说着这话,看着霍铁衣时,却也并未曾在气势上显露出什么弱势来。 诸位大臣看在眼里,忽然也就惊觉过来:圣上这是真的长大了。也果真是离亲政的日子不远了。 沉星这话,霍铁衣不知该如何回才好。 最后霍铁衣只能喟叹一声:“臣辜负了圣上的期盼。” “将军何曾辜负过朕的期盼呢?”沉星露出一个笑来,只是笑容却是带着不舍和遗憾:“朕年幼登基,若是没有将军,如今这天下也不知是谁的。” 这话的确是实话,沉星说得动容,而诸位大臣听在耳里,也是不由得有些动容。而且,到了这一步也没必要再压着霍铁衣,故而众人都是纷纷的道:“圣上所言极是,霍将军骁勇,护得江山太平。” “故而,朕觉得,不管朕是否亲政,封霍将军一个王爵,却是再理所应当不过。”沉星缓缓言道,而后环视一圈,语气是不容置疑:“诸位大臣怎么看?” 沉星在这个时候,提出了这样的事情来,倒也是十分合时机的。 卫泽看了沉星一眼,满含了笑意。只觉得欣慰。 沉星的意图,他已是猜到了十之八九。 沉星如此,也算是没有辜负霍铁衣这么多年来对江山对社稷的扶持。 不过,这个事儿他心里也是十分明白,知道他是不好开口多说什么的。故而。最后他就只是笑了一笑,并不多言。 至于霍铁衣……倒是装模作样的推辞了一二:“这——只恐不妥吧。” 以卫泽对霍铁衣的了解,自然也就一下子看出了霍铁衣也就是象征性的推辞一二——以前不敢要这个王侯之位,可是现在可是不一样了。 以前是兵权在身,再要别的那就是催命符。 而如今兵权都给了……还怕什么? 沉星听见霍铁衣尚且还在推辞,就出声断然道:“又有什么不妥呢?并不曾有什么不妥的。”说完,仍是看其他人:“你们觉得呢?” 经过了这么一番衡量,众人也都是明白过来:这个事儿今日只怕圣上也是铁了心的。故而……也就都纷纷附和了。 横竖,没有实权的富贵,拿去又能如何? 见众人都是附和了,沉星便是微微一笑:“取笔墨来,朕亲自写这个圣旨。” 写个圣旨又能够有多难呢?故而没要了多久圣旨就写好了。只是这封号上,沉星微微犹豫了一下,最后就给了一个战来作为号。 这么一个字,也算是简单粗暴又明了。 霍铁衣倒也是十分的满意。反正称号在他看来倒不是什么紧要的事情。只要该有的尊荣有就行了。 霍铁衣当场领旨谢恩。倒是没有半点伤怀的样子。 于是沉星心头也是好受了一些。 接下来倒也是消停了几日,不过贪墨军饷的事儿,到底还是又被提了出来。 这个事儿沉星也让锦衣卫的人在查呢,听了又被提起来,登时也就是不痛快起来,瞪了一眼那朝臣:“这事儿锦衣卫已经查明了,中间却是有蹊跷。如今霍将军已是不掌兵权了,你们倒是还死咬着不肯放,是为了什么?” “锦衣卫本就是霍将军亲弟弟掌管,如何能相信?”这个话一说出来,登时朝堂上就静默了片刻。 卫泽此时也不再稳坐钓鱼台,缓缓开了口:“哦?是吗?锦衣卫指挥使是,难不成锦衣卫所有人都是?我竟是都不知道我原来有这么多的妹夫。” 卫泽这话过于调侃,以至于听到了的人都是忍不住有些想发笑。 沉星也是笑了一声,而后冲着朝臣挑眉:“都听见了?锦衣卫倒也不是你们想的那般,一个指挥使就能只手遮天。” 这话是实话:陆夜亭是锦衣卫指挥使不假。可是他仿佛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样子,却也只是对于去办皇帝吩咐的事儿,去办对朝廷有利的事儿。 而若是陆夜亭一旦想要做些别的什么……那就又不同了。 成立锦衣卫之初,就已是想到了这样的事情,故而……锦衣卫之中的互相监管机制,却是根本就不会容许陆夜亭做出什么以权谋私的事儿来。 或许小事儿大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可是这样的大事儿…… 况且锦衣卫之庞大,是旁人无法想象的。 一个陆夜亭,怎么可能做到欺上瞒下? “朕会彻查清楚。”沉星留下这么一句话,也没心思再听下去,直接吩咐散朝。 待到散了朝,沉星就直接吩咐内侍:“叫人查查方才说话的人。” 这个时候,提出这个事儿来……明显也不是什么为了国家朝廷不是? 沉星看了卫泽一眼,见卫泽始终没有说话的意思,便是又轻叹了一声:“摄政王觉得这个事儿会这么完事儿么?” 卫泽微微摇头:“下一个要对付的,大概不是我就是陆夜亭了。圣上既是想要等到对方出手时候再发作,好来个永绝后患,此番就务必的不能马虎了。我也好,陆夜亭也好,说不得也要暂时的不再管朝政的事儿。到时候——就得圣上自己撑起来。” 这话一出,登时沉星心里就有些发慌:“我自己一个人,如何撑得住——” “如何撑不住?凡事都有规章,圣上照着规章来。而且如今天下太平,也没多少紧要的事儿。就是做错了,或是弄差了都也可以慢慢弥补。”卫泽的语气却是甚为平静。 沉星却仍是多少有些忐忑不安。 卫泽也不多说。慢腾腾的回去了——今日他打算带着谢青梓出宫去给谢家老夫人祝寿,自是不能再耽误了。 因了老夫人年事已高,如今腿脚也不怎么便利了。故而,谢青梓生产之后,老夫人都还没见过孩子。 谢青梓的意思是:“要不咱们把孩子也带上——” 卫泽直接就点了头:“好。” 谢青梓还有些诧异:“我还只当你是要不愿意呢。” 卫泽也露出几分诧异来:“为何是要不愿意?” 谢青梓抿唇直笑:“你素来心疼锦娘。她还小呢,折腾来折腾去到底是恐怕弄得她不舒服的。” 卫泽听了这话倒是禁不住笑了半晌:“就为了这个么?她紧要,难道你就不紧要了?再说抱过去给长辈看,也是应当的。再说了,也不是天天跑,不过是偶然跑这么一回两回的。不妨事儿。” 不过话是这样说,真到了抱孩子的时候,卫泽一把就将锦娘抱着不撒手了。那架势,是要一路亲自抱着的。 谢青梓看了一眼孤零零被奶娘抱在怀里的瑀哥儿,登时哭笑不得。末了又只道:“把瑀哥儿给我吧。” 夫妻两人一人抱着一个,上了马车一路往谢家去了。 谢青樱也是要去的,不过她带着谢青桃一路过去,故而两处也就没有一路过去。 谢青樱抱着瑀哥儿,看着卫泽不住逗弄锦娘,便是笑着摇头:“你这样,我倒是担心将来你把她给宠坏了。” 不是有可能,是极有可能。 瞧着卫泽这样,分明就是当锦娘如同那宝珠一般,捧着怕摔了,含着怕化了。 将来只怕是千依百顺也是不为过的。 谢青梓如此说,卫泽却是不当一回事儿,反倒是笑道:“说无妨,骄纵些也不要紧,横竖有我替她撑腰呢。” 谢青梓听着这话,登时只觉得更加无奈了。 两人说着话,一路也就到了谢家门口。 谢栩已得了消息,早就迎了出来。见二人下了马车还都抱着孩子,登时也是诧异:“怎的还将锦娘和瑀哥儿抱过来了?” 谢青梓笑答道:“祖母还没看过孩子,让祖母看看孩子也好。” 谢栩也不敢伸手去抱——小孩子太软了,抱在手里总觉得唯恐要掉下去。故而当下他也只是忙将人往里头让。 “二姐已是在了。”一面往里头走,谢栩一面提醒了一句。 这么多年过去,谢青蕊始终也是没法释怀,一见了谢青梓就忍不住的要和谢青梓呛上几句才肯作罢。 不过,倒是也再没有做出什么过分的事儿来。 先提醒谢青梓一声,也是谢栩怕谢青梓听着心里头不痛快——或者卫泽听着不痛快了,到时候给了谢青蕊难堪。 谢青梓和卫泽都知道谢栩的用意,卫泽不置可否,谢青梓笑了一笑。 “对了,慎表哥也在。”谢栩最后想起了这么一个事儿,又有些不安的也是提醒了一句。 (今天没有二更~阿音状态不是很好,所以有点写不出来了……) 第512章 设局 再一次见到沈慎,谢青梓和沈慎都是意外的觉得平静。 仿佛那些过去了的风花雪月,也真的就是随着时间的过去而彻底的消散了。再寻觅不见踪迹。 谢青梓微笑着唤:“慎表哥。” 沈慎含笑回了句:“夫人。” 两人都是神色平静,目光相触,旋即各自分开,再是自然不过。 自然到,毫无异样。自然到丝毫再让人想不起他们二人从前有过婚约的事情来。 谢青梓和沈慎如此自然平静,卫泽看在眼里,最终也是一笑,伸手将谢青梓牵着走到了谢老夫人跟前去。 两人齐声给谢老夫人请安贺寿。 饶是贵为摄政王,对待老夫人的态度,卫泽也是从来没有变过半点。 老夫人倒是有些受宠若惊:毕竟卫泽是摄政王,掌管了整个江山。 “摄政王行此大礼,倒是叫老身有些受之不得。”老夫人笑着开口玩笑了一句。听着像是诚惶诚恐,实际上对各方亲戚也未尝不是一种炫耀:我的孙女婿,可是摄政王,他对我还是如此的毕恭毕敬。 这点小心思,大家都明白,不过谁也不戳破。 谢青梓更是忍不住心头笑着想:老夫人如此精神,倒是好事儿。 而且,她也乐得给老夫人作脸。当下不等卫泽说话,就替卫泽先答了:“饶是摄政王又如何?还不是您的孙女婿么?” 老夫人登时笑得更加开怀。 一屋子人也是跟着笑,都是捧着老夫人。 唯独谢青蕊不吱声,面色也不大好看,拉着个脸瞧着就不大高兴。 谢青蕊的神色,谢青梓也是看在眼里,这么多年过去了。谢青蕊变化也不是没有,可是唯独看不惯她这一点,始终也未曾改变。 她有时候心想,这大概已是成了谢青蕊的心结了吧? 对于这样的事情,她也懒得再去计较在意,笑笑只当是看不见。 倒是李润拉了一把谢青蕊。 说起李润,这些年的变化才是真的大。几年的功夫,倒是将混世魔王这个帽子全都摘掉了,更是摇身一变,成了好丈夫。 虽说朝政上未有多大变化,可是对谢青蕊那是真的好。虽说年轻时糊涂有了庶长子,更有几房妾侍,不过这几年竟是主动将人都打发了。只剩下几个不能打发也不好打发的在府里搁置着。 庶长子也被送去了学院里,倒是根本不必让谢青蕊操心费神半点。 谢青蕊也替李润生了个嫡子,今年整三岁了,生得倒是不错,抱在怀里粉玉团子一样叫人稀罕。 谢青梓如今也是做了母亲的人,对孩子格外宽容喜爱些,故而即便和谢青蕊关系不好,见孩子盯着自己看,也是微微一笑。 这么一笑,那孩子就坐不住了,挣扎着从谢青蕊怀里跳下来,一个劲儿的往谢青梓跟前凑。 谢青梓旁边的奶娘手里,锦娘和瑀哥儿都被抱着呢。 李润的嫡子取名叫了李敖,李敖如今也会说话,只是奶声奶气的还是多少有些含糊:“妹妹,妹妹。” 李敖如此,登时引得所有人都是不由得发笑。 老夫人也就顺口问起:“即是将锦娘和瑀哥儿带来了,怎的也不抱过来给我看看。光顾着说话了。” 谢青梓就忙亲自带着两个奶娘抱过去给老夫人看。 李敖也是巴巴的跟过去看热闹。 锦娘和瑀哥儿自是讨人喜欢。 李敖也是看得满脸欢喜,更是伸出手来想要摸瑀哥儿的脸。 老夫人怕他伤了瑀哥儿,忙捉住他的手,唬他道:“不能乱摸,妹妹是女孩儿,你是男孩儿,如何能乱摸?” 李敖吓得忙将手背在背后,不住摇头:“那我不摸了。” 老夫人笑得厉害,也不敢伸手去抱锦娘和瑀哥儿:毕竟年岁大了,怕抱不住。 故而她只是搂着李敖在怀里。然后将锦娘和瑀哥儿好一顿夸赞。 李敖也奶声奶气跟着夸。越发逗得人笑个不停。 也不知是谁忽提了这么一句:“既是小公子这样喜欢妹妹,不如倒是可以亲上加亲。” 这表哥表妹什么的,的确也是世人最爱的娃娃亲。总觉得,如此一来亲上加亲不说,更是知根知底。 不拘是玩笑这么一说,还是怎么的。其实这个事儿倒是也不算是什么大事儿。可坏就坏在,卫泽对锦娘宝贝得跟什么似的,而且李润和卫泽也不怎么对付。 最关键的是,谢青梓和谢青蕊之间的恩怨纠葛…… 故而,四个做父母的,竟是难得的异口同声:“不妥。” 这么齐刷刷的都反对,也是……瞬间就让气氛诡异了起来。 最先出声打圆场的却是沈慎。他甚至是比大太太都是要先反应过来:“孩子还小,这样的事儿哪里急在一时?小孩子贪玩儿当不得真。咱们做大人的,更不好胡乱指派。若真有缘,将来总归是不会错过。” 这话硬生生的就叫知道内情的人,听出了那么几分过来人的味道。 的确,以沈慎的经历来说这件事情,倒也是十分的合适。 这么一说,众人也就顺口都将这个事儿岔开了去,再不多说。 沈慎不多时又摸出了一对锦囊来,笑道:“说起来,我还未曾给过见面礼。这对灵犀珠,就作为见面礼罢。取几百年的灵木木心和白犀牛的犀牛角做成的玲珑珠,既是有趣,又能明目清心,避毒护身。” 听沈慎这样说,众人哪里还有不明白的? 自都是明白过来,这一对沈慎随手给出的珠子。竟是好宝贝。 卫泽一挑眉,也没客气什么,直接就笑道:“既是如此,那我就替两个孩子谢过了。” 沈慎只是一笑:“作为表叔,也是理所应当。” 待到用过了寿宴,沈慎就看了卫泽一眼。 卫泽会意,旋即就和沈慎避开了人,单独寻了一处说话。 沈慎直接就问起霍铁衣的事儿来:“好好的,霍将军怎么交出兵权了?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儿?” 沈慎这话说的时候,神色都是微微的有些凝重。 卫泽摇头:“并无什么缘故。就是想安定下来罢了。毕竟,总不能一辈子戎马——杨家的情况你也瞧见了。” 杨家就是将门世家,且瞧着还打算一直都是走这条路。 可是这条路,哪里又是那么好走的? 杨昭前头七个哥哥,如今都快折损了一半了。 霍家可没那么多男丁能折腾祸害。 当然也不是就说杨家走的路子不对。不过是每人个人要走的路不一样罢了。 最关键的是,这事儿也不好对沈慎说。沈慎固然现在什么也不是,似乎和朝廷没关什么关联,可是之前沈慎毕竟曾经对李泾效力过。 卫泽说得如此平静,沈慎却是只摇头不相信:“不可能——,这个事儿哪里又是那样说的?若是没什么事儿,绝不可能如此。不过,也是我唐突了。这样的朝廷只是,倒也不是我该问的。” 沈慎如此言语,卫泽也不曾多说什么。只是笑笑,并不多说。 而沈慎看着卫泽这样做派,登时也就什么都明白了。旋即叹了一口气,又笑:“时局变换,也是必然。只盼着摄政王明哲保身,切勿贪恋。在这世道里,护着一家人才好。” 卫泽微微一笑:“多谢你的提醒,我必当如此。” 沈慎颔首,而后二人分开。 卫泽回去,接了谢青梓一同告辞离去。 带着两个孩子呢,也不好一直在外头逗留不是? 出了谢家,谢青梓也就笑着问了一句:“怎么的?沈慎和你单独说了什么?” 若是没瞧见也就罢了,既是瞧见了,少不得是要问一句的。 卫泽也不瞒着谢青梓,直接就答了:“他问了一些朝堂上的事儿。” 谢青梓颔首,表示自己明白了。 而后,谢青梓就又叹了一口气:“说起来,他也是可惜了。”明明本该光芒万丈,如今却是……瞧着沈慎连走路都是有些跛了,她心里还是很复杂的。 “那也是他自己的选择,怨不得旁人不是。”卫泽笑笑,而后拍了拍谢青梓的肩膀:“再说了,他和沉星关系不错,谁又知道他将来会有什么造化呢?” 卫泽还要再说些话哄得谢青梓高兴起来。可是没想到…… 外头忽然噼里啪啦的一阵鞭炮声响,听那动静,倒像是直接在马车上似的。 卫泽几乎是一下子就面色巨变。而后猛然将手臂撑在谢青梓身边,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怀里的锦娘也是塞进了谢青梓怀里,沉声喝道:“坐稳了!” 谢青梓下意识搂住了两个孩子。只是还未曾反应过来。就一下子的感觉到了马车加速跑了起来。 这么一加速,竟像是不受控制。颠簸得她忍不住的摇晃起来! 若不是卫泽反应快护着她们娘三,只怕这个时候,她能碰得鼻青脸肿! 卫泽手指紧紧扣着马车,用自己臂弯将妻儿牢牢护在自己怀中。如此一来,纵然是谢青梓不由自主的晃动,也只是在他怀里碰撞,不至于碰伤了! 不过,皮肉这样被撞着,自然也是疼的。 而且手指如此很不好用力,他几乎是死咬着牙,才能竭力的稳住! 第513章 猫和老鼠 卫泽死死扣着,手上的血色都褪尽了,连青筋都是毕露。 只是他自己却是不觉得疼,反而只紧张的看着怀里的谢青梓和一双儿女。 不只是他,谢青梓也在竭力的护着孩子:每一次碰撞,她都尽力让孩子不受半点波及。 即便是撞得头昏脑涨,她也没忘记这一点。这几乎已是成了她的本能了。 马车还在继续颠簸,显然速度也是并没有降下来。 卫泽沉声喝道:“车夫!” 马被鞭炮声惊了,如此狂奔起来也不算是什么太奇怪的事儿。最叫他不安的,还是没有车夫吆喝马儿的声音。 这个时候,不管是大声呵斥,还是使劲儿拉住缰绳,都是该有动静。 可是外头……却是除了马车跑动引起的尖叫声和慌乱闪避声,却是再无其他声音。 卫泽心里忽的就是一沉。 马儿受惊的情况下,若是车夫不阻拦,也不知什么时候马儿才会平静下来。不过听着外头那些骚乱之声,他却是只觉得……大概恐怕是不可能自己停下来了。 卫泽心中各种念头流转,却是始终也没听见车夫回应自己。 于是外头情况几可确定下来。 卫泽低头看了一眼谢青梓,沉声道:“车夫可能出事儿了。青梓你靠在角落里,护着孩子。我得出去。” 谢青梓懵里懵懂的点了点头,而后才反应过来卫泽的意思。也顾不得害怕或是多想,忙自己紧紧的靠去了角落里。死死的挤进去。如此颠簸之下,她只能来回在马车壁上撞,是自己的肩膀和胳膊在承受撞击,两个孩子倒是被护得好好的。 不过这样的情况下,锦娘和瑀哥儿都是有些受惊了。 小孩子只知不舒服就要哭闹,故而一下子都是扯着嗓子得哭了起来。一时之间两个孩子此起彼伏的哭闹着,让人听着只觉得心都是揪起了。 谢青梓搂着两个孩子,心里却是止不住的想一个问题:到底是谁,竟是想要他们的命么?这应该是想要他们的命了。 不管是突如其来的鞭炮声,还是突然惊了马,又或是没有反应的车夫,都是闲的那样的蹊跷…… 蹊跷之下,只让人觉得更加疑窦重重。 谢青梓咬紧了唇瓣。 而卫泽出了车厢,就登时明白了为什么车夫竟是丝毫没有反应了:人都是死了,如何还会有反应? 踢开车夫,卫泽稳住身子在车上重重一踏,而后身子一往前一扑,精准无比的抓住了缰绳——这也得益于纵是这么几年过去他只每日在宫中处理朝政,却始终也没放弃了练武。 不然的话,还真不一定能不能如此精准敏捷。 抓住了缰绳之后,卫泽飞快的将缰绳在自己手掌上饶了两圈——这是怕马儿用力太大,以至于竟是拉脱了。 待到稳妥之后,卫泽用力的将那缰绳往后拉,沉声喝道:“还不给我停下!” 卫泽一声爆喝。加上几是用了全身力气的一拽,登时就让那马吃疼得几乎人立而起。 只是饶是如此,马车一时半会儿也是刹车不住,又朝前跑了一阵子,这才又停下来了。马车一停下,卫泽就四下里冷冷的先看了一圈儿。然后扬声打了个呼哨。 最后,卫泽从车夫身上将他的佩刀抽了出来——既是摄政王,出行自然是有侍卫的。这样闹一出,无非就是要让他和侍卫脱离开来。 至于为何要脱离开来……显然就是为了方便拿下他,或者杀了他了。 卫泽怕谢青梓出来反而也成了目标,便是又低声嘱咐:“青梓别出来。” 谢青梓本是感觉到了马车停下来,正要出去,就听见了卫泽这样的吩咐。于是,她又重新坐回去了。 卫泽语气听不出什么来,可是她却是无端端从其中听到了一丝丝的紧绷。 就像是心灵感应一般,然后她也是不由自主的生出了几分惴惴不安来。 像是心口揣着一个沉甸甸的石头,只让她整个人都是只觉得惴惴。 来者不善,这个道理谢青梓自是十分明白的。 今日到底会如何,她还真是猜不出来。这一个局,显然是精心策划的。是专门针对卫泽来的。 谢青梓抱紧了怀里的锦娘和瑀哥儿。 如若卫泽又什么事儿,她们母子同样是好不到哪里去。如今他们一家人,竟是成了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一般。 不过,她对卫泽的本事却也是相信的。 卫泽……不会那样轻易的就被制住了。她唯一能做的,也就是不拖卫泽的后腿。 故而,卫泽让她如何,她就如何。她不愿卫泽反要凝神对付外人的时候,还要担心她。 而卫泽这头立在马车上,抽刀砍断了马儿的缰绳,将马儿放开来,拍了拍马臀:“去吧。”这个时候,就不用留心着马了。不然打起来马再受惊了,那就是麻烦了。 然而四周始终都是静悄悄的。仿佛这条巷子里根本就没有别人。 卫泽眯着眼睛候着——他是不信没人的。 毕竟,这么大的动静,总也有好事之人跟过来看热闹。 况且,京城纵马是大事儿。这样的事儿,巡逻的衙役也是会过来查看的。 如今没有任何的动静,反而是奇怪的事情。 卫泽凝神等着,却是什么也没等到。倒是最后等来了一支箭。箭上带着一封信。“咄”的一声一下子就钉在了马车上。 卫泽刷得一下扭头过去看住了那箭头来的方向。 然而,却是什么也没瞧见。 卫泽微微眯了眯眼睛,却是更加紧绷戒备了。 若是刚才那一箭,是朝着他射过来的,只怕……他未必躲得过。 他也不着急去看信,只细细的聆听周围的动静。 直到一帮侍卫带着人照过来,卫泽却也是再没有听见或是看见任何的动静。 这样的情况……简直也是叫人有些摸不着头脑。 而卫泽,则是一下子想起了猫抓老鼠——猫儿抓老鼠的时候,未必会一下子抓住,更不会一口吃掉。而是……先好好的戏耍一番。 待到玩够了,心满意足了,这才嗷呜一口吞吃进去。 而如今,对方就像是猫,他则就是那只老鼠。 这样的感觉,让卫泽心里很是不痛快。 不过自己这边的人终于来了,他也终于是觉得有些松了一口气。 说句实话——这样的事情……他也是害怕的。怕他护不住身后那一双儿女,怕他护不住挚爱的妻子。 卫泽扔了佩刀,然后将信封用帕子包住取下。而后才淡淡吩咐:“今日的事儿,不必让圣上知晓了。” 卫泽如此说,旁人自然也是不敢再多嘴。 卫泽钻进马车,对谢青梓伸出手去:“安全了。” 饶是听见了外头动静,知道是个什么情况,可是直到此时听见卫泽声音,听见卫泽与她说这一句“安全了”,谢青梓也才是真正的觉得平安下来,心头沉甸甸巨石也才蓦然的松开去。 长长的出了一口气。谢青梓将怀里的孩子先递给了卫泽,自己也才随后跟着钻出来。 在钻出去之前,她也是好歹摸了摸自己的发髻,略略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仪容。 不管是什么情况,只要条件允许,她就不愿意让自己失了仪态。 钻出马车后,她也不多说话,只沉默的听着卫泽安排,重新上了另一辆马车,而后一路回宫。 马车上,卫泽也是一直没说话,显是在思量事情。 而谢青梓也不去打扰他,只是抱着两个孩子,感受着两个孩子重新安稳下来,这才觉得心安了几分。 说句实话,今日也是真将她吓到了。 这样的危险情况……虽说也见过比这个还凶险的。可那时候她是自己一个人,和今日带着孩子的心态截然不同。 她想,若是孩子有什么,她必是要拼命的。 而好在,今日这般情况,看起来就像是一场虚惊——不过真的就只是一场虚惊吗? 直至进了宫,见了熟悉的宫殿和宫人,谢青梓也才算是彻底放松下来。叫奶娘将两个孩子带下去好好安顿了,她便是看住了卫泽:“今日的事情,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你心头可有答案了?” 卫泽思量这么久,不可能半点答案也没有。 谢青梓一问,卫泽就是朝着她伸出手去。 谢青梓自然而然的将自己的手放上去,而后顺势又靠近卫泽怀里。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闻着卫泽身上的熟悉的让人安定的味道,她才轻声道:“是冲着你来的,是不是?” “嗯。”卫泽本是想瞒她的,不愿意叫她知道太多,到时候心里反而更加的担惊受怕。不过这个时候,她却是又蓦然的改变了主意,决定还是不瞒着——这样的事情,还是说清楚,叫谢青梓心里头有点底才好:“应该是冲着我来的。” 说着这话,卫泽拿出了那一封信:“不过今日怕只个开头,也只是为了戏耍我一番。真正目的,怕是送信。” 谢青梓抿唇和卫泽分开一些,好让卫泽腾出手来去看那信。 卫泽三下两下将信展开了。 第514章 抉择 信上内容倒是简单得很。 只寥寥几句。 其中又有一句最为关键。 也正是看了那一句话,卫泽才会陡然沉默下来,周身连气质都是凌厉起来。 谢青梓见气氛不对,便是也扭头去看那信——他们夫妻二人之间,自然也是不必避嫌的。 故而……卫泽任由谢青梓看了。 谢青梓看了之后,也同样是沉默下来。 最后,谢青梓率先开了口,语气却是不确定和试探:“你可想去?” 信上约卫泽一见。而原因,则是沉星身世。 信上说,沉星未必真是卫皇后儿子,卫皇后儿子另有其人。 只是欲知后事,却是要见了面才能说。 这倒也像是一个诱饵。 引诱着卫泽前去,然后再将卫泽戏耍捉弄,最后吞吃入腹。 这样的诱饵……偏偏看上去卫泽还不的不吞。沉星的身世…… 谢青梓隐隐有些不安。若真是牵扯出来沉星的身世问题,沉星如果真的不是卫皇后的那个儿子呢?那么,又该怎么办? 且不说他们这么多年的坚持成了笑话,只说这样的行为,也是和乱臣贼子无异。 而且最关键的是,沉星如果不是卫皇后的儿子,那么他是谁? 那么相似的长相,说实话也是很难让人怀疑。 可是现在这样一封信……也叫人不得不狐疑。 谢青梓只觉得自己的心都是被搅乱成了一锅粥,乱糟糟的也没个头绪。 谢青梓这样问卫泽,卫泽的回答却是十分的粗暴简单。他直接将信撕了,撕成了细碎的纸片,然后扔进了茶杯之中。 如此一来,就算有心人想要拼起看看里头是什么内容,也是做不到。 谢青梓微微一挑眉。 卫泽则是神色淡淡的:“不去。” 只当是从来未曾发生过这样的事情也就罢了。 谢青梓看着卫泽,倒也是明白他这样说的原因。 与其牵扯出许多事情来,倒不如干脆的不去理会。只当是什么没发生过,沉星依旧是沉星,是少年皇帝。 如此一来,自然什么都是不会改变。 就是…… 看了一眼卫泽,谢青梓也就将心头的情绪压了下去。这些事儿,如今想想其实也没多大的意义。 谢青梓叹了一口气,而后便是又道:“那到时候若是旁人问起来,怎么说。” “对方送了一份劝降书。”卫泽神色不变的说了这么几句。而后看住了谢青梓:“好了,也不是什么大事儿,我替你上药吧。” “也没受伤。”谢青梓微微一愣,而后忙如此说。 卫泽却是不听,只拉着谢青梓进了内室。然后伸手就替她解了腰带。 谢青梓哭笑不得,却也是只任由卫泽将她肩膀露出来查看。 白皙的肩上,已是有好几处淤青。 卫泽抿了抿唇,眼底闪过一丝阴厉来。不过很快,他眨了眨眼睛又将那情绪压了下去。 用手指轻轻按了一下谢青梓的肩膀淤青,卫泽的声音都是轻柔心疼的:“疼不疼?” 自然是疼的。不过谢青梓不愿叫卫泽担心,也就没多说,只摇摇头:“不怎么疼。不要紧的。” 怎么可能不要紧? 都淤青成了那个样子。 卫泽也不戳破,只是翻找出药膏来,轻声道:“许有些疼,忍着。” 谢青梓应了一声,任由卫泽搓揉淤青,也并不叫疼。 反倒是卫泽自己心疼得厉害,几乎是下不去手。不过这样的淤青,若是不揉开了,只怕受罪更久,故而他还是只能揉。 卫泽给谢青梓上完了药,谢青梓倒是担心卫泽哪里碰到了也不肯说,就道:“你身上呢?我看看——” 卫泽也没矫情,直接将上衣去了,也让谢青梓与他上药。 “你觉得是林语绯做的么?”上药的时候,谢青梓又这样问了一句。 虽说想想应该也就是如此,不过她还是忍不住想问问卫泽的意见。 “不管是谁,都是不怀好意。”卫泽眯起眼镜笑了一笑,而后就又缓缓的道:“不过,既是出了这么一个事儿,倒是给了我一个好借口。” “嗯?”谢青梓一愣,有点儿不明白卫泽的意思。 卫泽笑看谢青梓一眼:“我也该歇歇了。” 听着他这样说,谢青梓也就一下子明白了他的意思。纵是此时不该玩笑,可是她还是忍不住的笑出声来:“你这是想顺带考验考验沉星?让他历练一二?” “不,我是打算这个事儿过后,彻底的将朝政归还与他。”卫泽的回答,却是出乎了谢青梓的意料。 谢青梓一愣,有些诧异:“归还?他才十五岁——”会不会年岁也太小了些。 “无妨,先还给他,若是需要我指点,我自是义不容辞。若是不需要我,那我也乐得清闲。”卫泽笑笑,意味深长的说出了这么一句话来:“他自己本也是跃跃欲试,我干脆就顺势而为,倒是还落得一个名声。再则,不逼着他历练两回,他如何会快速成长起来。再说了,现在朝政也出不了什么大问题。” 若是交给沉星可能就会出问题,那么他是无论如何也是不敢交给沉星的。不然真出了什么问题,那该怎么办? 谢青梓叹了一口气,“那你怎么说?” “就说我撞伤了骨头,太医只说要休养。”卫泽早就将理由想好了,此时也就如此说了一句。 谢青梓微微挑眉。 “那,要不然咱们回王府去?”这个话,她倒是沉吟了许久才说出口。 毕竟……卫泽和卫王之间的关系……虽说近年来有所缓和,不过却是始终还是有诸多隔阂。 谢青梓这话多少也叫卫泽有些纳闷:“好好的怎的竟是想着要回去了?” “瞧着王爷很是喜欢锦娘和瑀哥儿,便是也带回去让他亲近一二。将来既是要住在一处,少不得是要多亲近才好。不然……”一家人住在一个屋檐下,都各自冷冷淡淡的,瞧着也是难受。 卫泽看着谢青梓,良久轻叹一声:“想这么多做什么?他若是喜欢锦娘那是好事儿,若是不喜欢,难不成咱们还要去讨好他不成?” “迟早都是要回去的。”谢青梓看着卫泽如此,就知道卫泽必是想差了,当即就解释道:“我瞧着他也是真心想要和咱们亲近的样子。你和他也就罢了,到底这么多年的隔阂也不是说改就能改的。不过锦娘他们和他却是没什么疙瘩心结,若能亲近还是亲近一二的好。” 谢青梓如此说,卫泽也就点了点头:“回去也好。不过得叫人先回去将屋子收拾出来。” “还有个事儿。”谢青梓少不得又提醒了他一句:“你和圣上怎么说?他本也是个心思敏感的,若是……就怕他多想。” “嗯。”卫泽应一声,旋即就叫人去请太医来。 谢青梓这是明白他要找个太医“串通”了,就干脆偷笑着避了出去。 而就像是她预料的那般,出了这么大的事儿,沉星不可能不知道。故而……这头太医刚到了没多久,那头沉星也是匆匆忙忙的过来了。 瞧着沉星那样子,也是真紧张卫泽的。 谢青梓看着,倒也是一下子就明白了卫泽要如此迫不及待的将朝政归还给沉星了。 沉星的这份紧张在意和亲近,却是卫泽无论如何也不愿意失去的吧。 谢青梓一声轻叹。 沉星见着了谢青梓,倒也是没在急着往里头跑,停了一停问道:“事儿我已是听说了,阿姐和摄政王没事儿吧?” 谢青梓还好好的站在这里,想来也是没事儿。 沉星上下打量了一番谢青梓,见没什么异样,就微微松了一口气。听见消息的时候,他只觉得心里头都是揪住了,说不出的难受。 谢青梓看了一眼沉星,摇摇头:“并无什么大碍,就是吓得不轻。只是我们也就罢了,毕竟还带着孩子——” 若是出了什么事儿,几乎是想都不敢想的。 沉星也是叹了一口气:“这样的事儿,以后绝不可再发生了。” 谢青梓应了一声,而后就与沉星一同进去了。 进了屋子一看,卫泽的胳膊已是被包起来了——瞧着那架势,若不是知道卫泽胳膊没事儿,只怕她都是要担心了。 谢青梓看了一眼,心头忍不住闷笑的挪开了目光。 不过沉星却是不知道内情的,一看这个阵仗,就惊异不安的问:“摄政王这是受伤了?” 太医咳嗽一声:“的确是受伤了。伤得却是不轻,骨头撞伤了,只恐得调养一段时间了。” 卫泽吊起来的胳膊却是右手。 右手伤了,别说办公不方便,就是日常之中许多地方也不方便。 沉星蹙眉:“要养多久?” “伤筋动骨,怎么也要一二个月才敢用力,至于痊愈——那就得要三个月到半年了。”太医必是听了卫泽的话,只将情况往重了的说。 沉星越发担忧:“这么久——” “开药去吧。”卫泽此时出声打发了沉星,而后就又与沉星道:“我有几句话,想要和圣上说说。圣上靠近些吧。” 谢青梓心知肚明,这是要说让沉星将朝政接过去的话了。 第515章 身份 谢青梓知道,这是要和沉星说起接管朝政的事儿了。 卫泽的确也是要说这件事情。不过刚开了个头,登时沉星就激烈反对起来:“不妥!” 卫泽缓缓蹙眉,竟是拿出了许久不曾动用过的威严肃穆来:“不可?难不成竟是还要我带着伤上朝?” 纵是知道沉星为什么反对,不过卫泽还是说出了这话来。 而说出了这话之后,也正好就是让沉星无话可说起来。 沉星被这话噎得半晌也没缓过劲儿来。 最后,他只能低声讷讷解释:“朕并不是那个意思,只是朕——” 卫泽贸然就称身而去,将朝政尽数甩给了他,他是真怕自己撑不住。到时候反而出了纰漏,让朝臣们笑话不说,更是让百姓们受罪。 而且……卫泽这样贸贸然就抽身离去。只怕也是让众人都是无法接受,更会止不住的多想。 可是看着卫泽的胳膊,沉星这一肚子的话都又只能咽下去。 最后,沉星颓然的叹了一口气:“这件事情……是朕想差了。只是……朕着实没有经验,若是没有摄政王您的辅佐,朕如何能做到——” “圣上先做了再说。”卫泽缓缓言道,神色倒是颇为自然:“若真有无法抉择的,只管再来问我。” 这话多少也是给了沉星吃了定心丸。 沉星算是勉强接受了卫泽要静养,朝廷上的事情他得一力承担这么一个情况。 不过接下来,沉星却是又被卫泽说要回卫王府去的话给惊住了:“什么?回去卫王府?” 沉星几乎是连神色都是有些整个变了,变得狐疑和惑然。甚至微微的有些阴沉。 只看着沉星这般神色,就不难猜到沉星心里头在想什么了。 谢青梓心里头叹了一口气,张了张口却是又忽然发现自己真的也是不知该说什么才好,最后索性就闭口不言。 横竖,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 她说的话,大概也是没多大用处。沉星自然心里头是有自己的判断。而沉星的判断,也不可能因为她三眼两语就产生了变化。 最后,沉星叹了一口气,认真的看住了卫泽,然后缓缓问卫泽:“摄政王与朕说句实话。摄政王心生离意,果真也只是想要安心静养么?” “圣上想说什么?”卫泽也是意识到了沉星想说什么,当下微微一挑眉,就问出了这话来。竟是又将这个问题抛了回去。 其实谁都知道沉星想说什么,他只是……逼着沉星非要直白说出口而已。 沉星抿着唇:“摄政王这是想要归还朝政了,是吗?” “既是圣上都明白,何必说出来?”卫泽又问,语气里染着一点淡淡的笑意,却又似乎带着一点威严。 沉星被卫泽这样看着这样问着,心里头说实话只觉得是有些惴惴不安。卫泽平日里温和的样子也就罢了,还不觉得如何害怕和拘谨。如今卫泽如此……他就如同面对长辈训斥的孩童一般,满心俱是惶恐和惴惴。 不过沉星到底也不是小孩子了。当即只是抿了抿唇角,心中之言就冲口而出:“可是朕哪里做得不好,故而摄政王才要如此?还是说,摄政王只是想让朕明白,朕不必不自量力,如今朕翅膀还没硬,还得处处仰仗您?” 沉星这话,只让人觉得是石破天惊。 谢青梓陡然就瞪大了眼睛,嘴唇都是微微的颤动了一下。 沉星竟然说出这样的话,叫人完全就是始料不及。 但是,沉星说出这样的话,只恐怕也是心中早就有这样的想法了吧? 想通了这一点之后,她登时就只觉得心头更加难受了。 卫泽这么早就心生退意,大概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吧。觉察了沉星心里头的疑惑,意识到了裂痕所在,所以就打算抽身而去,将朝政还给了沉星的同时,也是最大程度的维护住了这一份亲情。 只可惜,沉星却没意识到。 今日沉星将这话问出来,卫泽回答若是稍有不慎,只怕从此隔阂丛生,再难有亲近。 卫泽缓缓收敛了面上所有的情绪,整个人都是变得有些冰冷。他就这么看住了沉星:“圣上原来是这样想的?” 沉星自知失言,也知道自己方才只图一时痛快,将心头的猜疑一分都说成了十分,可是话既是已出口,哪里又还能够收回去?当下他纵是有心想要收回,却也最终只是抿紧了唇角,一声不吭。 这两个既是君臣,又是表兄弟,更有那么几分师生,或是父子味道的人,一人面无表情的看着另一人,另一个人则是低头倔强别扭不肯言语。 这样的情形,怎么看都是怎么让人觉得怪异。 谢青梓觉得自己夹在了中间,多少有些为难。 她不知自己该说什么。又能说什么。 她只知,即便是她听着这话,心里头也是忍不住的有些难过的。 感觉就像是,自家养了多年的宠物,忽然转过头来咬了她一口。或许这样的的说法也不尽对,可是……她却是真真儿的觉得,有那么几分相似。 当然,沉星绝不是她和卫泽饲养的宠物。而沉星这样也算不得反咬一口。 大抵有这样的想法和怀疑猜忌,沉星心里头也是颇有些不好受的。 谢青梓抿了抿唇,叹息了一声:“这事儿我就不多说了,你们二人自行解决罢。” 说完,她干脆就退了出去掩住了门,也不去理会这个事儿了。 她这头刚出去,那头谢青樱和谢青桃就一起过来了。 谢青樱和谢青桃也都是过来探望的。 比起谢青樱的单薄,谢青桃则是长得极好。圆润丰盈,少女曲线也是玲珑,面上更是如同春桃娇媚,十足的诱人大姑娘了。 两人一同与谢青梓见礼之后,谢青桃就先开了口:“大姐姐瞧着倒是没事儿,真是太好了。” 谢青樱本也想说这话,问此言就又将嘴闭上了。随后她看了一眼谢青桃,干脆沉默着不说话了。 不过此时谢青梓心情本就不好,听了这话之后,也懒怠寒暄,应了一声后随口就打发人:“若是没什么事儿,就散了吧。我还要去看孩子们。” 瞧着谢青梓情绪不佳,谢青樱就敏感出了声:“阿姐怎么了?” 谢青桃也是附和:“是啊,大姐姐说出来,或许我们也可分忧一二。” 谢青樱扫了一眼谢青桃,忽就发作了:“你先回去吧。你做的核桃酥不错,做些,明日叫人送出宫去给老夫人。” 谢青樱说这话的时候,倒是跟使唤小宫女似的。 谢青桃登时脸色就极为难看。 不过,谢青樱别看年岁小,这么一沉下脸来,让人瞧着也是觉得害怕。最后,谢青桃嗫嚅了一下,到底怯懦的去了。 打发了谢青桃,谢青樱才看谢青梓:“阿姐,咱们寻个清净的地方吧。” 谢青梓颔首,揉了揉眉心。心中却是想道:或许这个事儿和谢青樱书说也是好事儿,毕竟沉星最听谢青樱的话…… 待到去了僻静处,谢青梓就慢慢将方才发生的事儿与谢青樱说。 而这头谢青梓说这个事的时候,另一头,卫泽和沉星则是依旧沉默着。 卫泽是个沉得住气的。所以即便是过去了这么久了,卫泽依旧还是神色如旧,一动不动。仿佛竟是跟石雕无异。 而沉星也始终是低着头一声不吭。 两人的脾气,在这一刻竟是相似得……如同一个模子印出来的。 两人就像是暗自较劲儿,谁也不肯先服输。 最后,卫泽到底是觉得自己和沉星一个少年郎计较这个未免显得太过好笑,索性也就直接的收回了目光,又来了个釜底抽薪,开口就下逐客令:“圣上若是没有事儿,便是也不必再继续在这里了。毕竟还有不少的事儿等着圣上处置。耗时在这里做什么?” 说完这话,卫泽也是做出了一副准备躺下休养的样子——倒是不想想,他就算真受伤了,伤也是在胳膊上,躺着不躺着,也是没什么区别。 沉星自然也看得出卫泽这是不想再跟自己耗下去,却不肯就这么走了,执拗的猛然抬头看住了卫泽,“摄政王还没回答朕。” 原来还是惦记着那念头。 卫泽只得再次的看住了沉星。然后无奈的叹了一口气:“你是以什么身份问我的?” 沉星一愣,疑惑的和卫泽对视片刻,似有些不能明白为什么卫泽忽然问这话。 卫泽则是笑了一笑,解释了一遍:“你若为君,我为臣,你问我便答。你若以别的身份问,自然我的作法就又不一样。” 顿了顿,卫泽就这么缓缓笑着,又问沉星一遍:“那么你是以什么身份在问我呢?” 沉星张了张口,却是说不出来。 然后,他渐渐明白了卫泽的意思。同样也明白了,不同的说法,会带来什么样的,不同的后果。 若是君臣,那么以后他们只是君臣。卫泽对他,只怕是彻底的冷了心思。 而若是其他,卫泽却是不会回答…… 沉星慢慢抿着唇,只觉得难以抉择。 第516章 有恃无恐 怎么选?似乎怎么选都是叫人心里舒服不起来。 沉星瞪着卫泽,卫泽却是坦然。 最后,沉星闷声悻悻:“摄政王知道朕的意思,朕何曾想用这个来逼着摄政王?” 卫泽微微一笑,旋即叹了一口气。 沉星越发的郁闷。只觉得自己像是被套上了嚼子的马,只能任由卫泽牵着鼻子走。不是不恼,却是忽然不敢恼,更没资格恼。 “我也并无要威胁你的意思。”卫泽慢慢说一句,而后又道:“只是时局如此,我越早抽身而退,咱们之间的情谊才不至于被坏了。否则,迟早下去,总有一日,你我之间嫌隙丛生,再无半点信赖亲近可言。” 之所以会如此解释一番,也是因为沉星的选择。倘若沉星的选择不是这般,而是君臣,那么他的回答就又是另外一番模样了。 沉星听着,却是只觉得不赞同:“可越是如此,咱们就更不该生疏了才是——” “沉星。”卫泽忽低声唤道,也是打断了沉星的话。 沉星许久不曾被叫过名字,当即还有些愣了一下。最后,他才应一声。 “世上许多事,不是你想那般,便能那般。更多时候,是你想那般,却不能那般。事与愿违这个道理,你应当明白。”卫泽的语气也是有几分无奈,更多的却仍是坦然:“你本也不小了。只当是慢慢开始历练。也没什么不好。我操心了这么几年,也该歇歇。且就像是一开始说的,暗处有人蠢蠢欲动,唯有我们都退出去,他们才会动手。所以——” 还是只能靠沉星。 沉星明白卫泽的意思。当下叹了一口气。 抿着唇不言语。 “你是我一手带出来的。我会的,我都教给你了,我是相信你的。”卫泽如此说道,然后笑着伸出手去,拍了拍沉星的肩膀。“这件事情就如此定下来罢。” 沉星只得告辞。 谢青梓这头和谢青樱说完了这话,谢青樱便是也叹了一口气。 更是明白了谢青梓的意思:“阿姐放心,我定会好好劝一劝沉星的。”只是有没有用,却是不可知。 沉星越大,就越不是什么事儿都恨不得一股脑告诉她了。更多的时候,沉星喜欢一个人琢磨。 “不过,摄政王果真受伤了?”谢青樱倒是有些不相信。 谢青梓摇头:“不过是为了糊弄外头,也正好给一个名正言顺的理由,让圣上将朝政顺理成章接过去。” “我就知道。”谢青樱闷笑一声:“摄政王身手不差,怎会轻易受伤?” 两人又说了几句,荷风便是过来与谢青梓禀告:“圣上离去了。倒是并不曾吵起来。” 谢青梓松了一口气,然后看了一眼谢青樱:“如此我也不多留你了。你去与圣上说说话吧,圣上现在,大概是需要人开解的。” 谢青樱告辞而去。 谢青梓回屋就见卫泽靠在榻上闭目养神,胳膊上的东西已经拆了。 “在宫里也该装装样子。不然叫沉星知道了,只怕心里又要多想了。”谢青梓忍不住摇头笑着责了一句:“这个关头你也不肯多担待几分。” “他未必没有看出来。不然也不至于反应如此大。”卫泽淡淡一笑,却是这么说了一句。 谢青梓闻声手上动作也就是一顿,随即似笑非笑:“你倒是看得明白。也算是对她十分了解了。” 谢青梓想了一想,而后便是又道:“不过,既是如此我也叫人去我收拾东西,再叫人回去王府说一声。” 卫泽应了。 谢青梓兀自去忙活。 出宫那日,卫王倒是亲自来接的。得之他们要回去,连夜卫王就让人将屋子收拾出来,又烧了炭盆去潮气。 瞧着那殷勤的样子,谢青梓都是止不住发笑:“如今和当年,可是判若两人。” 卫泽倒是没多大的反应,只拉着谢青梓上了马车。 谢青梓有些感慨的回望了一眼,心里却是蓦然生出了这么一个念头来:也不知这一走,还会不会回到这个宫里去了? 她是觉得,大约是不能了。 这一走,大概就不会再回去了。 卫泽笑看了一眼谢青梓:“怎么,竟是舍不得了?” “倒也不是舍不得,只是多少有些感慨。当年匆匆住进去,如今离去也是匆匆忙忙的。”谢青梓笑笑,靠近卫泽怀里,低声问他:“而且你说我们这一走,还会不会有人针对你?” 卫泽觉得会。不过他并不想让谢青梓太过担心,故而就直接到:“不管针对不针对,总不会再像是上一次那样危险了。你放心。” 同样的跟头,栽一次也就罢了。 一路回了卫王府。 除了卫王之外,谁也没表现出热情来。 卫王妃自是不可能出来,就是卫晟夫妻二人也是都没露面。 好在卫泽也并不在意。 二人回了洗秋院,卫王也是跟了过来——确切的说是跟着两个孩子过来的。 对于锦娘和瑀哥儿,卫王稀罕得跟什么似的。 卫薇不多时也是过来了。口中道歉道:“因年岁大了,所以父王也不让我去门口迎接——” 谢青梓也能理解,含笑一点头:“无妨,一家人无需计较这些。” 用过了饭,谢青梓瞧着卫王似乎有话要跟卫泽说的样子,也就带着卫薇识趣的避开了。 卫王得了机会和卫泽单独说话,只是还没说话呢,就已是被卫泽洞悉:“说吧,什么事儿?” 卫王不自在的顿了顿,而后才别别扭扭的问道:“听说你是被圣上逼着放弃朝政的?你受伤的事儿,和圣上有关?” 卫泽侧头看了卫王一眼,好半晌才眯着眼睛问了一问:“这话是谁告诉你的?” 卫王摇头:“你只先告诉我,这个事儿到底是不是真的。” “自不可能是真的。”卫泽缓缓言道,只看着卫王哂笑了一下:“怎么,这样的流言你也信?” 卫王摇头:“虽说觉得圣上未必是那样的人。可是……仔细想想却也是知道,这样的事儿也不是不可能。毕竟为了权势——” “圣上年幼,尚没有这么大的手笔。”卫泽言简意赅的说了这话,末了意味深长反问卫王:“说罢,到底是谁跟你说的这话?” 卫王叹了一口气:“就是和几个老友闲谈去茶馆喝茶,听见旁人议论的。不管是真是假,这个事儿……总归也不是什么好事儿。” 当然不是什么好事儿。 这明显就是煽风点火,要引起他和沉星之间更多的嫌隙。 卫泽眯了眯眼睛,转瞬就有了决断了。叫了白墨进来和他嘱咐一声,就让白墨直接去见沉星了。 见了沉星,将这个事儿告诉沉星,也算是提前就让沉星心里头有个准备了。 而他这头,则是打算闭门不出了。 “会不会有什么大事儿要发生了?”卫王也不是真就什么都不懂,这样一来,他自然心里头也难免的有所猜测。 卫泽看着忧心忡忡的卫王,“无妨,你继续每日喝茶就是。天塌下来,也总有旁人顶着。” 卫泽这话分不清到底是关切还是讥诮。 卫王有些讪讪,摸着鼻子不说话了。 卫泽则是回去“养伤”了。 下午的时候,霍铁衣和陆夜亭就过来了——说是来探望,不过实际上只是过来互通情报罢了。 如今除了陆夜亭之外,卫泽和霍铁衣都是离了权利的中心。 陆夜亭带来的消息也不是什么好消息:“李泾那边,的确是做了不少小动作,不过没什么大的动静。” 卫泽一挑眉:“不过这样也就证明了,他纵不是真参与了此事儿,必也是知晓此事儿的。” 霍铁衣也是颔首:“若不是知晓,也不会选这个时候蠢蠢欲动。而且,如今坊间的言谈,也是颇有些多。有说你故意撂挑子等着圣上求你回去的,也有说圣上故意用计将你赶出宫的。” “岂止。朝堂上也这么说的。”陆夜亭冷笑一声:“众人都说,这就是摄政王的计谋,让圣上千万别被摄政王迷惑算计了。” 卫泽微微一挑眉:“看来这些大臣是真对我意见不小。” 陆夜亭白了卫泽一眼:“对我意见大的人,也是不少。已经有人在撺掇圣上罢免我了。理由是,我和你们关系太过亲近,只恐心生怨怼,埋下祸患。” 说着陆夜亭忍不住的又翻了一个白眼:“这些人还真当我是半点不知情呢?也不看看我们锦衣卫是做什么的。如此背后议论,就不怕我半夜去找他们麻烦去。” “有恃无恐。”卫泽对于这种事情,只做了这么一句评价。 霍铁衣也不吭声,慢慢的喝茶。 陆夜亭踢了他一下,挑眉问:“你怎么看?” 霍铁衣这才慢慢开口:“不怎么看,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如今既是已经远离了朝廷权力中心,咱们只管悠然过日子就是了。至于你,也只听圣上吩咐,其他人怎么说,一概不管。” 卫泽轻笑一声:“正是这话。风浪如何大不要紧,咱们只稳坐在钓鱼船上看戏就是。” 第517章 白眼狼 卫泽留着他们吃了饭,这才送了客。 谢青梓也没功夫和霍铁衣他们说话,就索性笑道:“改日等卫泽好些了,我就回去住两日。”也算是回娘家了。 说起来这么多年也是没回过娘家,倒是也不知回娘家是个什么感受。 谢青梓如此说,霍铁衣也是欢喜高兴:“那倒是好,青桐与我说起你们从前在闺中的时候那些事儿,等你来了,仍是那般。” 陆夜亭则是委屈:“妹妹也不要我了。” 谢青梓抿唇直笑:“过两****就去看义祖母。” 陆老夫人的身子如今也还算硬朗,她也是想得紧。如今出宫来,自是要过去看看的。 送走了他们,谢青梓这才看向卫泽:“如何?” 卫泽摇头:“和预料之中差不多。这一次,对方用的是挑拨离间这种伎俩。”倒是手腕高了不少。 谢青梓叹了一口气,而后便是又道:“说起来,我倒是十分担心,想着沉星到底年幼,会不会就上了当。” “你啊,操心那么多做什么?”卫泽伸手拉过谢青梓,将她头上的碧玉钗扶了扶:“就算真是上了当,那又如何?人总归是要上两次当的。” 谢青梓登时恍然大悟:“怪道你这么着急抽身。” 就是怕沉星相信了旁人的谗言,到时候上了当。可现在,就算沉星上了当,那也和卫泽没关系:卫泽已是抽身事外,如何与他相干? 所以,谢青梓叹了一口气,而后便是又笑:“既是如此,可见你早就如此打算的。” 卫泽不置可否,反正是没有反驳。 其实他心头,是相信沉星能处理好这些事儿的。纵是有些不完美,可也不过是小瑕疵。瑕不掩瑜,自然就是这样的意思。 卫泽这头优哉游哉,那头沉星却是只觉得有些焦头烂额。 沉星一脸的不痛快,对着谢青樱抱怨:“摄政王这才去了几日?竟是就让他们如此的编排上了。往日怎么的不见他们编排?真是人走茶凉么?” 谢青樱叹了一口气:“本来就是人走茶凉,这件事情是再显而易见不过,你怎的今日才明白?” 谢青樱如此说,却是惹得沉星更加的恼怒:“昔日摄政王是怎么对待他们的?他们如今是怎么对待摄政王的?朕瞧着都寒心。” “他们如何不要紧,要紧的是圣上您怎么看怎么想。”谢青樱沉静的提醒了沉星最为关键的一点。 谢青樱如此一说,沉星登时就平静下来:“摄政王对朕的那些情谊,朕一直记着。不管旁人说什么,朕也不会信的。” “既是如此,那就还有什么可恼的。”谢青樱拍了拍沉星的手背,示意他稍安勿躁:“不过这一次,你需得拿出十万分的精心来,才能让众臣服气,才可奠定下基础。为日后亲政做好准备。” 沉星颔首,却又有些担忧:“我若是做得不好或是太好,摄政王那头——” “你难不成还没看出来,他这次是真想抽身而去了。以后,你恐怕得一直靠自己了。”谢青樱如此言道,末了又看着沉星,眸子里有些猜疑:“还是说,你果真是觉得摄政王是只想以此钳制你,让你明白你非他不可?” 沉星沉默了片刻:“朕的确是离不开摄政王。只要摄政王在,朕总觉得自己做不好,更不如他。” “他若真想要这权力,却是也不必费心的等到今日。”谢青樱自觉应该说句公道话,而后便是又轻叹了一声:“你若是这样想,却是早日亲政得好。” 谢青樱瞧着有些恼意,沉星便是慌忙解释:“朕并不是怀疑摄政王。” 谢青樱也明白沉星的心思,当下就笑笑了一笑:“不管你怀疑不怀疑摄政王。而是你自己也说了,你将摄政王看得太高,他在,你便是始终觉得自己做得不如他。如此一来,若是日后摄政王在执政时间长了,你待如何?难不成你一辈子都不亲政了?” “好歹如今年岁小,就算犯点错,大家也不至于太过苛刻。”谢青樱凉笑一声,颇有些讥诮:“李沉星,你难不成竟是越活越胆小了?不过一个亲政,就将你吓得如此厉害了?当年登基都没见你这么害怕呢。” 沉星被这么劈头盖脸的说了一通,倒是跟个孩子一样,垂着头不说话了。瞧着那垂头丧气的样子,倒是也叫人有些心疼起来。 不过这次谢青樱倒是半点不心疼的。 沉星完全就是活该。 只是,她不心疼却是有旁人心疼。 谢青桃从外头端着点心进来,瞧见了这一幕,登时就笑了:“妹妹怎么又给圣上摆脸色了?也就是圣上让着你,圣上是九五之尊,你这般却是没规矩了。” 谢青桃声音娇柔得紧,加上少女特有的那种甜美,更是仿佛让人含了一口糖一样的痛快。 当然最关键的是,谢青桃说话的那口气。 倒是真有那么几分当姐姐的做派。 可是,凭什么呢?她谢青桃又凭什么拿出这样的做派来呢? 谢青樱叹了一口气,想了一想之后,就看了沉星一眼,故意道:“哦,既是我不好,那圣上快去找好的吧。” 说着,她天真烂漫得冲着谢青桃一笑:“谢青桃你是不是这么一个意思?” 她叫谢青桃的名字,而不是叫姐姐。态度已是明显了。 沉星是谁?沉星素来只对谢青樱言听计从的,谢青樱不喜欢的,他再喜欢也是不要。更何况谢青桃固然在宫里这么多年,可是对他来说却是真没什么印象,更谈不上喜欢或是讨厌。 所以谢青樱表现出了不喜欢的样子,他立刻也就沉下脸来:“你是谁?怎的也不通报一声就进来了?出去跪着。” 沉星如此冷酷无情,谢青桃几乎是呆了呆,而后下意识的辩解了一句:“我也住在此处,是过来给圣上和妹妹送点心的——” “朕说了,出去跪着。”沉星越发的恼,几乎是厉声的呵斥了。 如此一来,也不等谢青桃自己做出动作,旁边的宫人就已是将谢青桃给拖了下去。 谢青樱轻笑一声,斜睨沉星:“怎的圣上也不知怜香惜玉?我瞧着她可是温柔得紧。” 谢青樱年纪小,甚至也都还未曾发育完全,可是半点也不影响她的娇媚。这么眼波流转的一睨,只让沉星觉得灵魂都似是被搅动了三分,几乎是克制不住的就有些心头一荡。 沉星忙正襟危坐,连连摆手:“她是什么样儿我都没看清。不过,你既是不喜欢,为何不打发了?留着做什么?” 沉星这话说得很是理所当然。 谢青樱听着,忍不住就笑了:“怎么竟是说得如此的理所当然。怎么打发?哪有做妹妹的打发了姐姐的?” “那就送出宫去。”沉星看谢青梓也没真恼,就也是笑着凑上去说这样的话。 卫泽离了宫还没到了十日,外头已是传得沸沸扬扬了。 不过说的到不全是卫泽,更多是说一个白眼狼的故事。 渐渐的又传出了一点不一样的说法来:只说那白眼狼还是个鸠占鹊巢的。原并不是真正的那个狼,而是专门为了算计前来。 这个故事影射的什么,自是长了脑子的微微一想也就明白了。 无非说的是沉星,还暗暗影射了沉星并不是李家血脉,而是为了算计这江山,伪成了李家血脉,占据了这李家江山。 谢青梓听说了这个传闻的时候,还惊得半晌都是没说话。 然后仔细的问了一问,问出了细节之后,只觉得惊得厉害,忙就去跟卫泽说这个事儿。我 卫泽正看书品茶呢,闻声一抬头:“怎么了?” 谢青梓看着卫泽悠然沉静的样子,不知怎么的也是只觉得心头蓦然一松,然后就平静下来。收敛了急躁,不疾不徐的走到了卫泽的身边,轻叹了一声:“外头出了些传闻,不知道你知道不知道。” 卫泽轻笑一声:“什么传闻竟是让你如此的在意。是和沉星有关,还是和我有关?” 谢青梓看了一眼卫泽:“和沉星有关。” 卫泽想了一想:“那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谢青梓被问得一噎,半晌才瞪了一眼卫泽:“我竟是不知,你竟是如此的放得下。” 卫泽又笑:“为何放不下?有什么可放不下的。沉星已是大人了。” 谢青梓不知该说什么好,最后索性摇头不言。只是过了一阵子到底又思来想去觉得流言可畏,就又凑上去期期艾艾的道:“你果真不想知道到底传了什么话?” 卫泽哪里看不出她的心思?索性就将她揽入怀中,抱着她坐在自己腿上:“你说吧。” 谢青梓不自在的扭了一扭:“你怎么还喜欢这样,如今都是孩子娘了,叫人看见——” “我是你夫君,宠着你本也是应当。”卫泽一本正经的随口拈来,而后又故意的岔开谢青梓的心思:“怎么,不是要和我说外头的传闻么?快说来听听吧。你这样,我也是好奇了。” 至于到底好奇不好奇,也就只有卫泽自己心里明白了。 第518章 仁厚 流言越演越烈,最后终于是有人找上了李润。 至于为何是李润——如今皇族宗室之中,也就一个李润还能在朝堂上说上话了。 找上李润的目的也是十分的简单:就是无非怀疑了沉星的身世罢了。 李润听来人说完这话,却是什么话也没说,直接就将人打发了。 谢青蕊夜间见李润一直沉吟的样子,便是少不得问一句。 李润看谢青蕊一眼,将事情也说了。 谢青蕊登时就柳眉倒竖:“这些人却是没安好心的。你可别上当。这件事情可不是什么好事儿。” 李润心里头当然也是明白的。 当即李润也是苦笑一声:“这个事儿当然不是什么好事儿。不管是真的,还是假的,这样的事儿一旦闹腾起来,搞不好就会影响到朝政根基。” 见李润心里头都明白,谢青蕊也就点了点头:“既是明白,你可千万别参和。” 李润却是只摇头:“这个事儿却也只怕并不是我不想参与,就能不参与的。” 谢青蕊眯着眼睛没好气:“这些人也真讨厌,不去找摄政王,找你做什么。难不成咱们还能造反?” “谁叫我姓李呢?”李润如此说了一句,而后便是又道:“不行,咱们也是得找个法子避一避才好。学学卫泽那做派——” 这个时候,躲开去最合适。不然闹出来,他这个李家人,少不得也是要表态。 “可是怎么避开。”谢青蕊一愣,想了想忽道:“要不咱们跑一趟江南?就说避暑——” 李润颔首:“倒也是个法子。” 不过,李润此时想要避,哪里又是轻易能避的? 第二日沉星倒是在朝堂上问起了这个事儿来:“听说昨儿有大臣找上了鄂王?” 李润一听这话,就心里头登时“咯噔”了一下。 旋即,他就只干笑一声:“原来圣上也是知晓此事儿了。臣正准备寻个合适的机会和圣上说起这个事儿呢。” 李润这么一说,登时就让昨儿找他的大臣登时一下子就瞪大了眼睛来:一听鄂王这语气,就知道这是要卖了他们了! 李润是这么打算的,也的确是这么做的。 对于沉星到底是不是李家人——他想,横竖先帝自己都没怀疑,他怀疑个什么劲儿?而且,拨乱反正这种事情,自然是有别人去做,他只不过是想跟老婆孩子平平安安的过日子罢了。 当下,李润就将昨日的情况说了个原原本本的。 如此一来,沉星倒也是不好发作李润什么——本来他是打算拿着李润开刀下手,让李润做那个杀鸡儆猴的鸡的。 谁知,李润如此滑头没骨气…… 沉星心里头盘算着鄙夷着,面上却学着卫泽那般,端着架子纹丝不动。猛然一看,也竟是能看出卫泽的几分风采和模样来。 待到李润说完,沉星就似笑非笑的问了一句:“那鄂王觉得,朕是真是假,是那白眼狼还是不是?” 这话一出,李润还就只觉得背上刷刷的落下汗来,而后便是又干笑一声:“圣上说笑了,说笑了。圣上和先皇就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一看便知,一看便知。” 至于是不是白眼狼,李润是这么蒙混过去的:“圣上怎会是白眼狼?圣上君恩深重似海,我等都只恨不得效忠圣上,死而后已!” 李润这一番忠心表得简直也是叫人折服。 如此的狗腿,如此的半点节操也是没有。简直是叫人目瞪口呆——众人也都才算是领悟了鄂王爷的不要脸。 是的,不要脸。 要脸的人,能说出这么狗腿的话?对方还是个十五岁的少年…… 沉星心里头也是暗骂了一声李润不要脸,不过面上却是勉强扯出笑来夸奖了李润一句:“鄂王真是忠心耿耿。” 李润丝毫不见不好意思,硬生生的受了:“多谢圣上的夸赞。” 沉星只得放过李润,而后便是又似笑非笑环视一圈:“不过,鄂王心中深信不疑,可是旁人却是未必。故而,今日不如咱们来好好讨论一二。但凡是觉得朕的确是假的,是白眼狼的,也大可说出来。” 这种事情,怎么可能拿出来在明面上说? 众人听着沉星这话,心里头只是觉得荒诞不经,不过却也没有一个人敢说话的。 沉星等候片刻,见无一人开口,便是幽幽叹了一口气:“朕给你们机会,你们不说。偏要在那背后嚼舌头。这叫朕该如何是好——” 陆夜亭一本正经的接了话过去:“不如就拔了舌头示众吧。” 陆夜亭这话说得太过轻描淡写,登时就叫人莫名觉得舌根一疼:作为锦衣卫的大头目,陆夜亭这话谁也是不敢当成是玩笑的。 那几个找过李润的大臣,更是脸色都是变了。 当即也有人唯恐沉星真要那般的,当即就惊怒开口:“难道圣上堵住我等之口,就能将天底下悠悠众人的口都堵住不成?” 沉星便是沉思起来。 陆夜亭怪笑一声:“堵不住天下人之口?将你们舌头拔下来挂在那儿示众,你们试试,看看到底能不能将天下之人的悠悠众口堵住。我看谁这么胆子大,竟是连自己的舌头都是不要。” 沉星便是击掌而笑:“正是正是,陆卿这话却是十分有道理。” “圣上!”众人皆惊,几乎是用大惊失色来形容也不为过。都是唯恐沉星将陆夜亭这话听进去了,而后果真这般行事。 “圣上三思,圣上乃是一代明君,仁厚宽容,如何能行那暴虐之事?”也有老臣出声劝诫,那样子倒是也是义正言辞。 沉星不言。 陆夜亭就又接话:“圣上宽容仁厚不假,可总也不能这样纵容了这些人不是?那不是在等于告诉他们,圣上就是个好欺负的么?” 陆夜亭这话太直白,于是又让底下沉默了一瞬。 最后,陆夜亭叹了一口气,又接着说下去:“你们也就是瞧着圣上不过是个小孩子,故而才敢如此的欺负他罢了。” 陆夜亭这样一说,沉星也是越发的似笑非笑了。 于是气氛也就更加的诡秘起来。 而后,陆夜亭叹了一口气,又看沉星一眼:“再说了,拔舌头的事儿,如何能让圣上动手,自是臣来。” 陆夜亭这样说,就等于是在直接的请命了。 只要沉星一句话,将这个事儿交给了陆夜亭去办,那么肯定拔舌头的事儿就这么铁板上钉钉子了——所有人都没怀疑陆夜亭那话是假的。 不过沉星也不打算这样的。 叹了一口气,沉星缓缓开口:“虽不至于拔舌那般。但是却也不能轻饶了。就各自降官一级。禁足半个月,也禁言半个月。” 这个倒是也不算太厉害的惩罚,不过……事实上最后一条却是让人简直也是难堪到了极点。 这样的事情……换成是个小丫头小宫人的也就罢了。可是站在这里的,都是大臣。都是一个个体面尊贵的大臣,这样强制禁言半个月不许说话…… 这样的惩罚,简直也是跟小孩子闹脾气一般。 陆夜亭忍不住的笑了一笑——这也着实是憋不住了。他现在倒是觉得自己的主意的确是没沉星的好——这兵不刃血的,反而是比杀了这一群没事儿惹事的人更痛快,也更叫他们难受。 你们不是爱说吗?这样一来,看你们还怎么说? “朕之血脉,乃先皇滴血认亲过的,结果如何,自是不需要朕赘言。尔等听信谗言,蛊惑鄂王,是为了拨乱反正,还是为了别的什么,别以为我竟是半点不知道。念在你们这么多年来辛苦辅佐朝政,朕也是就不重罚了。只盼着诸位头脑冷静些,别再做出这样的糊涂事儿来。” 说完这话,沉星也就直接起身叫散了朝。只是一转头又将陆夜亭叫了去。 陆夜亭对于沉星叫他过去的事儿,倒也是多少有些心知肚明。不过进去见沉星的时候,却也是只当自己并不知晓,笑着问了一句:“也不知道圣上叫臣过来,是有什么吩咐。” 陆夜亭如此毕恭毕敬的,沉星倒也是满意。只是沉默了一下之后,却是声音颇有些沉闷:“今日之事,你怎么看?” “不过是试探圣上态度罢了。”陆夜亭实话实说,“或是被人蛊惑,或是被人收买——总之,一个个都是仗着圣上您年纪小罢了。” 一个个的,才如此有恃无恐的要将这样的事儿闹起来,搅混了水,想从中得了好处去。 “若是换成摄政王,你觉得他会如何做?”沉星忽然又问了这么一句。 沉星的神色上,是看不出半点异样。 陆夜亭心里头琢磨了一番,揣测了一下沉星的心思,这才慢慢的道:“若是摄政王,必定是不会这样宽容的就放过了他们的。” 沉星颔首:“朕也是这样想的。” 陆夜亭没接话,等着沉星的下一句吩咐。沉星将他叫来,自然也不是为了说这些的。而如今,废话都说完了,自然也是该说到了正题了。 果不其然,沉星沉默了一阵子之后,便是缓缓吩咐一句:“牵头的人,忽然得了疾病暴毙去了。朕念在他到底也有苦劳,故而也赏赐一份奠仪。” 第519章 诱饵 怎么个得急症暴毙了,就是陆夜亭需要思量的事儿了。 反正沉星的意思就是这样。 不得不说,沉星的手段是有的。到底是卫泽教导出来的,也不全是心软的样子。而最关键的是,沉星如此……虽然是有些稍嫌欲盖弥彰,不过却是也算有手段了。 毕竟,闹出了这样的事儿,若真只是轻易放过了,以后沉星的威严却是难免要受到影响的。 现在这样,明面上宽宏大量的不计较了,背地里处置了,也算是杀鸡儆猴了。 不过,这样的杀鸡儆猴……却是也可能让人止不住的多想几分就是了——比如,觉得沉星性格阴险。明面上一套,背地里又是一套。 但是在陆夜亭看来,纵是这样又如何?给了他们胆子他们也是不敢胡乱议论,所以根本也是不必计较这些小事儿的。 故而陆夜亭微微一笑就将这个事儿应承了下来:“圣上只管放心,此事儿臣必定是能办妥的。” 如何让一个暴毙,却是要值得思量了。 沉星的意思是,显然是不能做得太明显了。 不过,这种事情若真做得太不明显了也不妥当。毕竟……这样的事情却是不能不让别人半点怀疑也没有的。 若是半点怀疑也没有,那如何起得到杀鸡儆猴的作用? 陆夜亭想来想去,最后决定下毒。 在得知昨儿才拜访了自己的人,今儿晚上就暴毙了的时候,李润登时只觉得心里是有些惴惴和惶恐。他止不住的想:自己那一番说辞真的能说服圣上吗?暴毙的人,会不会下一个就是他了? 而如同李润如此想法的人,更是不在少数。 毕竟,参与了这件事情的人,现在谁不害怕? 本以为沉星是少年皇帝,好糊弄好欺负。可是没想到……手段和狠心程度比起摄政王来也是半点不差的——摄政王是明着来,圣上是暗着来,更是叫人防不胜防。 谁也不知圣上口中的宽恕,是不是真的就是宽恕了。而不是现在宽恕了,回头再给你来一刀? 所以,还是只能小心翼翼些才好。 谢青梓和卫泽这头也是很快就知道了情况。 对于暴毙这种事情,谢青梓自然是不信的。至于卫泽,那就更不可能相信了。 故而,谢青梓和卫泽对视一眼,都是各自心里有猜测。 谢青梓沉吟片刻:“圣上如此,难免也是叫人会多想——” “无妨,反正也无人敢议论出来。”卫泽笑笑,却是一脸的无所谓。 听了这话,谢青梓好半晌也是没说话,最后无奈一笑:“倒也是真的。” 而事情却是并不曾随着这个事儿结束。反而,很快新的一轮流言又生了出来。其中说沉星这个皇帝心胸狭隘,冷酷无情的又最多。而白眼狼这个影射,也是更加的厉害了。 与此同时,又有人找上了卫泽。 找上卫泽的却是沈慎。 沈慎给卫泽送来了一封信。沈慎大抵也是知晓信里的内容也并不是什么好事儿,故而送来的时候,还颇有些忐忑不安。 卫泽看着沈慎如此,便是一笑:“既是这样犹豫,为何还要拿过来?” 沈慎苦笑一声:“既是到了我手里,总归要让你知晓才好。” “就不怕到时候被当成同党,一并被牵连了?”卫泽挑眉一笑,如此的说了一句。 沈慎也是笑了一笑,神色却是一脸坦然:“若命运如此安排,我也只能坦然受之。” 卫泽挑眉,“这话说得倒是很有禅意。” 沈慎只是浅笑,而后看住那信:“摄政王不看看里头到底是什么?” 卫泽便是将信拆开来,仔细的看了一看。待到看完,就随手递给了沈慎:“你也看看吧。” 沈慎看了一眼,而后就登时忍不住的笑了:“这条件未免也太寒酸了些。如此就想拉拢你。换成是我,都不一定被打动。” 更何况眼界如此高的卫泽。 “他们这是觉得形势已经摆在这里,我只要他们一说,便是肯定会动心的。”卫泽倒是对这个想得十分明白,最后就又笑:“说起来,无非是觉得,京城之大,却已是容不下我卫泽了。” 他们这是真当他和沉星之间,彻底的生出了嫌隙来。所以,才会选择这个时候拉拢。 沈慎若有所思的想了想,觉得还的确是如此。不由微妙的看了一眼卫泽:“原是如此。说起来,摄政王如今对人心的把握,却是更上了一层楼了。” 沈慎如此这么一句,也说不上来是夸赞还是如何。 谢青梓此时叫人传话过来,只说饭菜已经准备好,请沈慎和卫泽一同用饭。 卫泽也不置可否,看了一眼卫泽:“沈先生留下一同用饭罢?” 沈慎并不曾拒绝,接着又试探着去问卫泽:“那对于这样的拉拢,摄政王到底打算如何呢?” 对于沈慎这样的询问,卫泽却只是笑笑,并不曾作答,反而问沈慎:“想来他们也拉拢沈先生了吧,沈先生又是如何想呢?” “我如今已是没了雄心壮志,只想安安稳稳的过完下半生罢了。”沈慎低声答道,神色自然又平静,显然说的也是真心话。 卫泽看了沈慎一眼,“那倒是巧了,我也是如此想的。先生与我想法,倒是一样。” 沈慎一愣,登时也就明白了卫泽的选择是什么。 趁着去偏厅用饭的时候,卫泽叫了丁卯进来,然后将沈慎给他信给了丁卯:“送进宫去。” 这一封信被送到了沉星的面前。 沉星看了半晌,将那信慢慢的撕碎了。然后招手叫了陆夜亭来。 陆夜亭看着沉星情绪不对,也不贸然开口说话,只恐撞了枪口。 不过沉星这一次却是直接就开了口,且是直奔主题:“朕欲设个计谋,将之一网打尽。陆指挥使可有什么主意没有?” 陆夜亭一愣:“想将谁一网打尽呢?” “自是背后处心积虑算计的人。”沉星微微眯了眯眼睛,难掩怒容:“朕却是不愿意再这样下去了。” 陆夜亭点点头,心中便是猜测:到底对方做了什么,竟是叫圣上如此的震怒? 不过这个是,对方做了什么却不是最要紧的。最要紧的,还是……办事儿。 陆夜亭想了想,摇摇头:“却是也没什么好的法子。” 若是那么容易想出一个好法子,那也不至于闹到了今日这样了。 沉星自己想了一阵子,忽是有了主意:“朕有个主意,朕打算来个请君入瓮。” 陆夜亭一挑眉,却是有些不大明白沉星的这个请君入瓮,到底是怎么个请法。故而,当下他就诚心诚意的问道:“既是如此,也不知圣上是打算怎么一个请法?” 沉星淡淡道:“他们想要什么,就用什么利诱。” 陆夜亭一愣:“这……”对方想要的,自然是这万里的大好江山。既是如此,那么该如何用这个江山为诱饵? 总不能上前就说,你出来,朕将这万里江山拱手让给你? 那谁也不会相信不是? 陆夜亭的疑惑,沉星也是很快就解答了:“这样的事儿……自也不是什么难事儿。朕若是重病命悬一线,而只能请摄政王再次回来,你说,对方是会对摄政王下手,还是对朕下手?” 陆夜亭想了想:“怕是摄政王吧。” “那若是朕要毒死摄政王,摄政王重病,朕出宫探望呢?”沉星几乎是神色冷冽的说了这么一番话来。透出了一股子的绝情冷淡味道来。 陆夜亭饶是冷酷惯了,此时听见这话,也是不由得悚然一惊,倒吸一口凉气:“圣上——” 沉星这分明就是要拿着自己去当诱饵了。 这个诱饵,分量十足——想来对方不可能不动心。 不过……“摄政王未必会同意圣上如此冒险。”陆夜亭实话实说的提醒了这么一句。 沉星一愣,旋即蹙眉,又看了陆夜亭一眼。意思也是十分的明显了。 沉星的这个意思,陆夜亭也是瞬间就明白过来。不过……他却是只觉得悚然一惊,背后得汗毛都是竖起来:“圣上看我作甚?” 沉星就缓缓的露出了一个笑容来:“说起来,陆指挥使和摄政王关系是不错的,霍将军也是十分听你的话。所以,劝说他们的事儿……就交给陆指挥使吧。” 沉星如此一说,登时就让陆夜亭一下子就炸了毛:“圣上万万不可!这样的事情,我只恐我办不到,还是圣上亲自与摄政王说才是。” 说完这话,陆夜亭又给自己找了借口:“锦衣卫还有不少事儿没处置,我便是先去一步,圣上还请再三思。” 三思此事儿到底可行不可行,再去想想,这样的事儿该怎么跟卫泽说——反正要成此事儿,是必须经过卫泽同意配合的。 毕竟,要重病一命呜呼的人,可是卫泽。卫泽不配合,活蹦乱跳的,那怎么骗得过众人? 陆夜亭如此的跑了,沉星悻悻骂了一句:“朕看你能逃到哪里去。总归这个事儿你是得被拉下水的。” 沉星如此悻悻一阵子,却也是的确犯了难:怎么跟卫泽说? 第520章 帝王相 卫泽知道了这个事儿的时候,便是沉凝了面色,半晌也是没说话。 不管是谁,面对卫泽的这个样子,都是禁不住的有点儿心里发虚。 卫泽一直不说话,众人也就越发心虚。 今日是沉星借口朝政上的事儿,将卫泽请进了宫的。为的就是说这个事儿。 此时将这个事情一说,却是谁也没想到竟是这样的结果。 勃然大怒也好,还是直接反对也好,沉星和陆夜亭都是做好了这样的准备。可是谁也没想到,卫泽竟是一言不发,完全就是让人有些摸不准他心里头是在想什么。 这到底是同意了呢,还是要反对呢? 卫泽良久不说话,最后沉星最先按捺不住。于是他就看了一眼陆夜亭。 陆夜亭一阵心虚,而后就又看了一眼卫泽。见了卫泽那副样子,就更加的心虚了,悄悄摇头,陆夜亭表示,这个时候开口,总让他有一种是在往人枪口上撞的感觉。 卫泽看着陆夜亭那神色,倒是微微挑眉了一下。 不过,如此一来总算是没有方才那般吓人了——毕竟,至少如此也算是有了表情了,方才那般面无表情一声不吭的……真真儿的也是吓人得紧。 当然,即便是如此,陆夜亭还是不敢说话的。 陆夜亭不管说话,其实沉星也不敢。 看着二人心虚的样子,卫泽越发挑高了眉头:“这么看来,你们倒也是知道这个主意是个馊主意了。说吧,谁想的?” 卫泽的语气听不出来喜怒。 卫泽的表情也没什么太大的变化,叫人看不出什么也猜不出什么。 陆夜亭可不愿意背锅,于是就刷的一下看了沉星。虽然没开口,不过也就差是开口告诉卫泽,这事儿就是沉星想出来的了。 卫泽被陆夜亭如此暗示,自然也就什么都明了了。 既是如此,那…… “好好的,圣上怎么会想出这样的主意来?”卫泽笑了一笑,神色倒是缓和了几分。瞧着也不像是真多生气了。 见他神色松缓下来,沉星也是壮了胆子,而后便是将自己心头的心思点明了:“朕也是恼了。这样下去,也不知生出多少事儿来。倒是不如干脆的就直接将人一网打尽了。也省心省力。” 卫泽了然颔首:“原来如此。” 也是没说自己的态度。 沉星本来还盼着陆夜亭说几句,不过看着陆夜亭一副不打算开口的样子,他也是只能咬牙开口:“既是摄政王已经知道前因后果了,那么摄政王你的意思呢?这个法子,可行还是不可行?” 卫泽见沉星终于开口,也就微微一笑,神色越发缓和:“圣上觉得,此事儿可行?” “虽然有些冒险和荒诞,但是朕认为可行。”沉星犹豫了一下,而后便是说出了这么一番话来。想了想,又怕卫泽说他,就又补上一句:“当然,还是得再仔细思量思量。” 沉星会说出这样的话,完全就是因为卫泽在的缘故。 卫泽轻叹一声:他自是看得出来这些的。对于沉星的心思……他本不欲做评判,可是看着沉星如此跃跃欲试一门心思要试试,他少不得也是要问一句的:“圣上可曾想过,您是帝君,若是您出了事儿,那该如何是好?旁人都可出事,若是你出事儿,这江山也就彻底的乱了。” 别的后果,他都懒怠说了。唯有这样一件,是最最严重的后果。 沉星听着卫泽这样说,却是倔脾气反而犯了:“朕愿一试。” 他都如此说,旁人还能怎么说?就是卫泽也是只能苦笑一声:“罢了罢了,既是如此,那咱们便是来商议一番,到底该如何做吧。” 沉星一愣,几乎是只觉得不可思议一般的看了一眼卫泽。 陆夜亭也是一脸奇怪。 卫泽看着二人神色,却是淡然解释一句:“我纵不同意,圣上也不打算打消念头,那么作臣子的,自是只能好好想想,该如何的将此事儿做到最好。” 卫泽如此态度,反而叫沉星只觉得自己就像是个不懂事的小孩子。 抿了抿唇,他却仍是不打算放弃这个念头——这个念头在他脑子里盘亘了这么多日,俨然已是成了一股执念。 卫泽倒是公事公办的态度,直接就切入了正题:“若是要我中毒,今日倒是个好机会。一会儿我回去就只管卧床不起就是。只是如此一来,外头少不得就会流言四起。” 至于会生出什么流言来,显然也不是很难猜测:无非就是……沉星容不下卫泽,阴狠下手罢了。 沉星也早就思量过这样的事儿,最后就点点头:“此事儿无妨,清者自清,日后事情完结,总归是能拨乱反正。” “还有,这样的情况,未必对方就会出动什么头目。可能只不过是派一波刺客罢了。”卫泽轻轻的用指尖敲了一敲桌面儿,发出了一声清脆的“哒哒”声,而这个声音,伴随着卫泽的提醒,更是叫人不得不凝神来仔细想想这一番话。 沉星对此也是早就想过,当即应对自如:“自是如此。但是只要抓住了人,仔细审问——或者甚至不用招供,只需要闹出这么一场事儿来,对外宣称是李泾所为即可。” “如此一来,讨伐李泾,便是顺理成章的事儿。摄政王当年的许诺,也是不曾有任何违背。一切,都是朕之所为。”沉星缓缓的说着这话,语气冷厉,帝王的冷酷之心和手腕,已是开始慢慢显露。 这样的心思,这样的决定,这样的气势,作为帝王来说,自是十分的合格。 只是……换一个角度看换一个角度想,却是又多少觉得有些害怕和心寒。 这样的帝王,再不是那个需要依靠旁人,会有一腔炽烈热血的少年。帝王之相,只会逐渐剥去沉星身上的那些凡人的东西。甚至带走他的情感。 卫泽垂下眸子,心头暗叹一声。而后便是颔首:“既是圣上都是想明白了,臣也没有什么可多犹豫的了。只有一点,还盼着圣上能恩准。” 卫泽如此一说,沉星也是颔首:“摄政王您请说。” 卫泽深吸一口气,语气几是不容反驳:“出宫去卫王府探望的时候,臣来替圣上。臣与圣上容貌相似,虽然身形上有差距,不过端坐在轿辇之中,猛然一看,谁也看不出这其中的差距。” 沉星蹙眉:“这——太冒险了。” “正因冒险,故而,臣代之。圣上不能有任何的闪失。”卫泽平静的接话,看住了沉星:“反正最后结果都是一般。不过是为了揪出幕后之人罢了。” 卫泽说着又笑了一笑:“再说了,倒是也可让臣再出一把风头。让臣再风光一回。” 一切落幕,总要有几许繁华,不然凄凄冷冷的,日后想起来,如何能觉得甘心? 卫泽说到了这个地步,于是沉星思量了片刻,就干脆的应了:“到时候,朕让霍将军和陆指挥使都在暗中埋伏,好好护着摄政王的安危。朕……相信摄政王定会平安无事。” 卫泽颔首:“那既是如此,今日就开始筹备罢。” 卫泽告辞回宫,一路骑马回去,却是在家门口,一个倒栽葱就从马背上摔了下来。而后人事不省,只是被人整个儿的抬进家门口的。 谢青梓正看着两个孩子洗澡呢,听闻了这个消息只觉得是如同晴天霹雳一般,也顾不得形象了,猛然起身就朝着外头跑了出去。 大家闺秀,行走坐卧都是讲究一个仪态。哪里会这样跑动? 谢青梓偏却是提着裙子一路跑过去——看得下人都是怔愣的。 只是她自己却是浑然不知,只一个劲儿的往外跑去,脑子里几乎是一片空白。 从前卫泽也不是没受伤过,可是哪里有过这样的情况? 只听着人描述,她就已是吓得肝胆俱裂了! 卫泽已是被人抬到了床上安置了。静静的躺在那儿,神色虽是如常,可是却紧闭着双眸。只看了一眼,谢青梓就腿下一软。 纵是见过再多的世面,纵是处理过再多的事儿,纵是她早已经气度自成,雍容不惊,可是……那些都是在对待和卫泽没什么关系的事儿时!如今和卫泽有关的事儿,她一下子便是彻底的慌了神。 卫泽于她,就是一切,是天地,是支撑,是不可缺少的最重要。 “摄政王他怎么了?”谢青梓握着荷风的手,勉强撑住了身子,便是厉声的问白墨:“出门还好好的呢,回来怎么就成了这样了?” 白墨虽是知道内情,可是这会子这么多人在这里,他自也是不敢多说什么,只能看着谢青梓支支吾吾的答:“小的也是不知道。” “可请了太医了?”谢青梓倒是缓和了几分,也知道现在要紧的根本不是这些。最紧要的,还是让太医给卫泽看看才是正经。 说完这话,谢青梓便是强撑着满心惶恐和酸楚,三步并作两步的走到了床边上去,然后一把就握住了卫泽的手。 衣袖交缠掩盖下,她便是立刻感觉到了躺在那儿紧闭着双眸的卫泽,竟是忽然反握住了她的手! 第521章 织网 谢青梓感觉到了卫泽反握住了自己的手,登时就是一愣。 当即甚至是连呼吸都是停顿了几分。 卫泽又用力的握了一下,旋即勾起手指,在谢青梓的手心里挠了一挠。 谢青梓又是一愣,而后便是一下子明白了过来了卫泽的意思。 她和卫泽夫妻这么多年,自然也是十分的了解卫泽的。心里头也明白,卫泽这是在做戏?至于为何做戏她虽然不明白,可是却也是立刻就反应过来,旋即只打算配合。 谢青梓心知肚明,卫泽如此,自是有卫泽的用意。 只要卫泽没事儿就好。 心头巨石放下,她难免又有些埋怨卫泽:这样的事儿,若是提前通知她一声,也不至于如此吓得够呛! 心头暗恼,她面上不动声色,手上却是不留情面的捏起了卫泽手背上的皮肉,然后就这么掐着一拧。 卫泽疼得呼吸都是一顿,心头却是无奈,末了抓住谢青梓的手指轻轻摇了摇——求饶的意味就是再明显不过了。 卫泽如此求饶,谢青梓几乎也是立刻就心软起来。当即叹了一口气,又松开手去。不过到底还是意难平,就干脆松开了卫泽的手,悻悻的站到了一边去,假意用帕子压了了压眼睛,而后又看住了白墨:“白墨,摄政王进宫都是做了什么?怎的竟是这样了?” 白墨猜到谢青梓此时应该也是知道卫泽并没有出事儿了,当下也就不再那般的心虚,只是低声答道:“小的真的不知,或许夫人可以进宫问问——今儿摄政王进宫去,只见了圣上。” 谢青梓听着这话,登时就眼睛微微眯了眯。 她听着这话,总觉得白墨是在暗示什么。 不过,由此可见,卫泽之所以如此,只怕也是和沉星有关—— 若不是现在将人都遣出去显得太过奇怪,她倒是想立刻将人都遣出去,好好问问卫泽。 压下心中疑惑,谢青梓只等着太医过来。 太医没来,倒是卫王匆匆过来了。 卫王一进屋子,就立刻是劈头盖脸的问道:“卫泽怎么了?” 卫王的语气里难掩急切。那样子很难叫人觉得,他是不在意卫泽的。这一刻,什么父子隔阂,什么疏离,都是烟消云散不存在一般。 卫王急得眼睛都是几乎红了的样子,倒是让谢青梓也是忍不住的有些微微动容的。 谢青梓叹了一口气,而后便是上前宽慰了卫王两句:“王爷也先别着急,等太医来了,才知结果。” 卫王点了点头,勉强压下焦虑:“那他现在还没醒么?” 说是勉强压下焦虑,那也真的就是勉强而已。 谢青梓颔首,几乎是有些不忍心看卫王。只是她又不能当着众人的面儿跟卫王说卫泽没事儿,故而只能出声劝慰:“王爷别着急。卫泽正是壮年,素来身子也好,定不会有什么大事儿的。” 如今她也是只能这样说——除了这样说,还能怎么说? 卫王看了谢青梓一眼,神色肃穆:“就是因为这个,才叫人揪心呢!” 想了想,卫王觉得谢青梓到底是内宅妇人,哪里能懂得其中的弯弯绕绕?故而,当下卫王倒是一挥手就将下人遣走了:“你们都下去,我有话要和世子妃说。” 谢青梓不好说这话,卫王倒是做得十分自然。 谢青梓也觉得如此一来不会叫人怀疑,当下就默许了此事儿。 可想而知,卫王将人都遣出去了,这头卫泽却是睁开了眼睛,对他做出一个噤声的动作来时,卫王又到底是怎么一个表情。 卫王的嘴都是合不拢了,几乎是都能塞进去一个拳头。那样子,倒是惹得谢青梓忍不住想发笑。 就是卫泽,也是不由得唇边露出了一点笑意来,虽是不明显,却也是笑了。 卫王看着卫泽如此,倒是将嘴巴合上了,然后瞪着卫泽道:“你说罢,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那架势,分明就是卫泽若不能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那么他就要直接动手打人了。 谢青梓便是又忍不住的笑了。卫王倒是难得的在卫泽面前硬气一回。真真儿也是极其难得了。 卫泽也并不犯怵,只是笑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儿,不过是要做戏一场罢了。只是到底是为何,却是不好说,故而你们只管配合我就是了。” 谢青梓看着卫泽如此说,心里倒是有几分猜测:只怕是和朝政有关的大事儿。不然卫泽也不至于如此神神秘秘的。 不过卫泽这样说,卫王倒也是没再多问:“那接下来应当如何?” “我中毒了,对外只说得了急症,性命堪忧。”卫泽简洁明了的说了这话,而后笑看卫王和谢青梓:“你们只需配合好就是。” 卫王颔首;“既是如此就好办了。” 谢青梓也点点头,只说了两个字:“放心。” 这话刚一说完,那头荷风就在外头道:“太医到了。” 谢青梓叹了一口气,也来不及跟卫泽单独说什么,就直接道:“那就让太医进来吧。”虽说知道卫泽没事儿,不过此时也得假装一番。毕竟,卫泽出了事儿,任是天大的事儿,也抵不过让太医给卫泽看病重要。 太医进来时候,谢青梓还压了压眼角——眼角这么一压,登时就红了。瞧着说不出的可怜。 太医的诊断也是很快就给出来了:“摄政王这是忽然犯了急症,如今却是也没什么好的法子。只能看天意了。” 太医说的声音不小,自是一下子就让所有的人听见了。 如此一来,倒是不少人陷入了恐慌之中:卫泽就是卫王府的砥柱,更是这江山的砥柱。虽说现在卫泽已经回来休养了,不问朝政,可是在旁人心里,沉星这个圣上一日没亲政,一日这江山还是要靠着卫泽支撑起来的。 而一听这话,卫王却是勃然大怒:“什么庸医?医术不精还敢来这里大放厥词!” 说着这话,卫王直接就将人一路撵出去了。同时更是叫人拿了帖子,去将太医院能请的太医都请过来。 谢青梓目瞪口呆的看着卫王这般,倒是忽然有些觉得:卫王是真不傻的。 卫王这么一闹,自是就将此事儿闹到了人尽皆知的地步。 而受了卫王的启发,得了卫泽的暗示,谢青梓更是一路直接就进了宫去见沉星了。 一则,是问问到底他们葫芦里卖什么关子,二则也是做给别人看的。毕竟,卫泽进了一趟宫就出事儿了,她若是安安静静的,旁人又怎么会多想呢? 自然还是得大闹一场才好。 谢青梓作为惠华夫人,在宫里“横行霸道”了这么几年,她要进宫去见沉星,自然还真没人敢拦着。 倒是沉星听了消息,忙将事情都推了,然后静静候着谢青梓的到来。 谢青梓见了沉星,劈头盖脸的就直接问道:“圣上没有什么话要跟我解释吗?” 沉星还没见过谢青梓如此咄咄逼人的样子,当即一愣:“阿姐——”气势都是弱了下去,倒是活脱脱就是个被自家姐姐欺负了,又不敢说话的样子。 谢青梓却是一脸咄咄:“别叫我阿姐,圣上只跟我说实话才是。到底卫泽那样,和圣上有没有关系?” 沉星只让其他人都是先退了下去。 还甚至是让人将门也关上了。 不过人都退下去之后,也不见沉星露出松快的样子,反而仍是有些气弱的唤了一声:“阿姐——” 谢青梓瞪了沉星一眼,语气却是缓和下来:“圣上还真该跟我好好解释解释才是,好好的闹了这么一出,倒是吓得我够呛。” 说完这话,谢青梓就这么直接在椅子上坐下了,只等着沉星的解释。 沉星倒也是没想着瞒住谢青梓,当即也就没敢隐瞒,忙不迭的将事情始末跟谢青梓说明白了。最后,才又讪讪的道歉:“连累阿姐跟着着急操心,却是朕的不是。” 谢青梓听了沉星这些话,好半晌都是没说话,最后才摇头:“圣上这个法子虽好,却是太冒险了些。以后,圣上却是千万别再做这样的事儿了。” 事已至此,就算她是不赞同,她也不可能再说什么反对的话。故而,也只能这样说一句罢了。 谢青梓如此说,倒是让沉星好半晌都是没说话。 沉星良久叹了一口气:“此事儿的确是朕冲动了。到头来,却是连累了摄政王罢了。” 谢青梓叹了一口气,“能为圣上做这么一件事,也算是卫泽作为摄政王最后辅佐了圣上一回。日后卫泽不再是摄政王了,圣上再遇到这些事儿,务必三思后行。” 沉星点了点头,然后就笑:“放心,阿姐,朕会努力的。” 谢青梓颔首:“如此甚好。话也都说明白了,我差不多也该出宫去了。” 沉星轻声道:“辛苦阿姐和摄政王了。” 谢青梓站起身来,调整了一下心情,而后便是扬声道:“这就是圣上的解释?急症?好好的人,进了一趟宫竟是就急症了?” 沉星闭了闭眼,再睁开眼时也是一脸不耐,扬声道:“来人,将惠华夫人送回去!” 第522章 神医 谢青梓这头被送回了屋去,自是坊间流言四起。 要知道,谢青梓可是沉星亲自封的惠华夫人。 而沉星一直对谢青梓也是十分的尊敬。 现在这样叫人强硬的将人直接送回了屋里,自然也是一下子就显出了其中的问题来。 显然,沉星已是对谢青梓夫妻态度再不如从前了。 而这样的情况说明了什么?这样的情况,又怎么可能是让旁人不会觉得心中疑惑?如此一来,自是少不得诸多猜测。 而猜测无非也是和卫泽忽然染上急症,性命堪忧,而谢青梓忽然进宫,又被强行送出宫来,关在了卫王府的事儿有关。 沉星既是要做诱饵,那么少不得再让陆夜亭在暗中助力一番,只让人往外传,卫泽被他所害,而谢青梓进宫质问,他恼羞成怒的将人赶出宫来。 至于原因,再是简单不过:无非是为了皇权罢了。 卫泽如今“奄奄一息”,自是躺着离不开卫王府的。谢青梓也只以照顾之名,二人窝在了府里腻歪。 对于外头的流言,他们夫妻二人自然也是知道得一清二楚的。既是知道得一清二楚,那么就是更不必多说了。 光是想想,就不难知道这是谁的手笔。 二人少不得议论一番。 谢青梓语气颇有些复杂:“倒是不知沉星还有如此的手段。以前倒是小看了他了。” “毕竟是从小学了那么多的,哪里能这点手段也没有?”卫泽倒是觉得没什么,自然而然又理所当然的说了这么一句。 谢青梓叹了一口气:“可是如此,的确是难免叫人心惊。好在咱们此事儿过后,就抽身而退了。否则这么长久下去,也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样的事儿。” 谢青梓如此说,卫泽就伸手摸了摸她的手背:“怎么,觉得怕了?” “想想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儿。”谢青梓苦笑一声,末了又轻叹一声:“就是沉星这样变化下去,以后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样子。再想想,我竟是忍不住有几分替青樱担心。” “谢青樱不傻,就算真有一日情谊不在了,总归也不会吃亏太多。”卫泽的评价很是中肯:“而且,你既说她有那样的神奇之处,更是不会吃亏。沉星的性格也是摆在那儿。总归,你们谢家此番是必定会出个皇后了。” 谢青梓听了这话之后,就登时一笑:“说起来,倒是有那么几分道理。不过至于皇后不皇后的,也不知道群臣会如何反对了。” “那就是圣上的事儿了。”卫泽慢慢悠悠的将樱桃梗扯下来,又用银签子一戳,只留下红色莹润的果肉。再递到了谢青梓的唇边去,然后再说下去:“只看圣上想不想,倒是没有别的更多的理由。” 他给沉星留下的情势如此好,若是沉星还是被人压着,那就真是沉星无能没用了。 谢青梓张口吃了,倒是没有再说起沉星的事儿。 对于沉星,这样的事儿他们多说也是没什么意思。横竖,决定权是在沉星的手里,而如今沉星大抵是听不进去他们的劝诫的。 谢青梓和卫泽这头慢慢悠悠的吃着樱桃,那头卫王倒是我重金悬赏民间的神医——卫王是个做戏做得熟稔的,这些事儿行云流水手到拈来,谢青梓冷眼看着,整个人都是只觉得惊奇。 这卫王真要用心去做什么事儿,倒是没想到效果这么好。而可见,之前混账的时候,是有多不在意了。 谢青梓不由得悄悄的问了一回卫泽:“王爷之前到底是遇到了什么事儿了,竟是那样破罐子破摔。” 卫王这样对比太大,由不得认不好奇。 卫泽勾唇一笑,眼睛却是微微眯起。露出一个不知是回忆还是嘲讽的神色来。 就在谢青梓以为他不会答的时候,卫泽却是又慢慢的答了:“说起来,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儿。不过是先皇怕卫家外戚权势太大,故而只与他说了几句引诱的话。他为了姑姑,就不敢再努力了。” 谢青梓听着这话,登时就眨了眨眼睛,而后又问:“那他这样做,倒也是没错的。” 为了护着自己的家人,为了护着自己的妹妹,也并没有什么问题。 谢青梓倒是也有些忽然同情起卫王来,就拉着卫泽的手轻声感慨道:“说起来,哪个男人不愿自己出人头地,荣耀无限?要如此的放弃自己的前途,他心里头也是有些不知道多难受。” 谢青梓如此说,卫泽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谢青梓的意思? 当下卫泽就忍不住的笑了一下:“说吧,他到底是给了你什么好处,竟是让你这样的替他说话?” 谢青梓被问得一噎,半晌才嗔了卫泽一眼:“什么好处不好处的,我不过是觉得,你们到底是父子,他既是有苦衷,你也不必如此和他一直计较着。他既是有心要和好,那你也就就坡下驴——” “我母妃当年死的时候,是怀了孩子,因为他几句话,母妃想不过,就自缢了。”卫泽淡淡的说了这么一句话。 “他当时已是十分混账,说话十分伤人。他亲口与我母妃说,孩子生下来做什么,生下来也不过是受罪。而后就说要纳妾。”卫泽的语气越发的冷淡。 谢青梓愣愣的听着,几乎是不能够想象当时的情况。 卫泽说得这样清楚,那么……“你是不是……” “我亲耳听见的。只是当时没想那么多,她们当时也只说,母妃没了是因为忽然得了急症。”卫泽就那么勾唇冷笑:“纵是许多细节都是不记得了,可是我偶然听见了母妃没了是因为他,我登时也就是明白过来了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所以,你才会弑父。”谢青梓也是忽然明白过来了,当时卫泽的心里到底是个什么感受。 而卫泽的回答则是十分的浅淡:“嗯。” 谢青梓一时之间也是不知道太说什么才好了。 最后,她讷讷的只道:“到底是过去了。” “嗯。”卫泽应了一声,态度却是不置可否。 谢青梓也就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出了这样的事儿,她想卫泽大概这一辈子心里头的隔阂都是不会消除的。 卫王……也是太过分了些。 又过了数日,卫王倒是也真悬赏到了一名神医。 听说是从云南那边过来的,医术很是了得。听说病的是卫泽,也就自告奋勇的上前来:“摄政王的病,在下愿意试一试!” 卫王也不是随便什么人就相信的,当即狐疑的看了一眼那神医:“你都有些什么本事?我怎么能够相信你?” 神医便是说了自己生平一些事情。而后又现场找出了两个有病患之人,当即诊断一番,又开了见效快的方子。 的确也是见效十分快,若是用药,不过两个时辰就见效。用针更快,几乎是当时就见效了。 卫王当即奉若神医,当着众人的面儿,只能将人欢天喜地的接进了卫王府。 不过回府的路上,他却是忍不住的心里头直打鼓:若是真带回去了。到时候发现了卫泽其实什么毛病也没有,那该怎么办? 若是就这么穿帮了,卫泽估计是能将他生吃了…… 可不带回去,那就穿帮更快。 卫王恶狠狠的想,若是不行,就将这个神医直接拘在府里,只对外说将神医留在了府里给卫泽看病。 待到再多一段时间,卫泽好了,就直接的将人送走,对外说神医不爱功名,已是悄然离去了。 卫王这头将人往府里带,那头卫泽自是很快也就的了消息。 事实上,卫王也是赶忙叫人先一步跑回去跟卫泽说了。看看卫泽的意思,到底是做戏,还是怎么的。 谢青梓听了禀告,都是吓了一跳:“这……怎么办?” 卫泽倒是一派淡然:“既是自告奋勇,就干脆的让他来就是了。无事不登三宝殿,圣上要我的命时,还能贸贸然跑上来,你仔细想想。” 谢青梓听闻了卫泽这样一说,仔细想了一想,倒是也忽然就明白了。 谢青梓露出一个恍然的神色来,怪异看了卫泽一眼:“莫不是这些事儿早就在你们的算计之中?” “没有,方才才想到的。”卫泽慢慢悠悠的躺下,然后继续装“奄奄一息”,然后就又笑:“好了,人快要到了,你就只等着看好戏就是了。” 谢青梓颔首,也在旁边坐下,末了又止不住的笑:“说起来,卫王此时也不知是怎么个心里忐忑。” 卫泽叹了一口气,而后便是不说话。 谢青梓见卫泽如此态度,也是就不说话了。 她替卫王说好话,也是下意识的觉得都是一家人,既是卫王有心要改变,那么倒是不必再耿耿于怀从前的事儿。 不过,如今想想,最后也是不好再这样下去了。 谢青梓暗暗想着这个事儿,不住告诫了自己一番,最后就听见外头禀告声:“王爷过来了。” 卫王领着那个所谓的神医,总算是姗姗来迟了。 磨蹭了这么久,也是着实的磨蹭不下去了。卫王心里纵然打鼓,也只能是领着人过来。 (今天就只有一更啦~) 第523章 共分天下 神医岁数不小,看着也是十分仙风道骨。不过脚下却是健步生风。 卫王跟着一路走得气喘吁吁,心里倒也是佩服。只觉得神医养生功夫十分厉害。 不过,神医的养生功夫越好,医术越好,那就越让卫王心里头打鼓。 卫王进来的时候,几乎是忍不住的叹了一口气。 神医进来,谢青梓先将人打量了一番。 而后才又领到了床前,只让人诊断。 卫泽自是紧闭双目,躺着一动不动。 神医先是打量了一番卫泽,而后才又缓缓的将卫泽的手从被窝之中拿出,放在手枕上,将两根手指搭了上去。 他这头给卫泽诊断,那头谢青梓和卫王都是看着他,只等着最后的诊断结果。 卫王只担心穿帮。而谢青梓则是在想,也不知道对会如何说?或许对方根本就不是什么神医,只不过是冒充的罢了。 就看这一场戏如何演下去。 不多时那神医收回了手,环视了一圈屋里的人,斟酌片刻后就道:“诊断结果已出,但是却是不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说这个事儿。所以……” 卫王一听这话,登时就是松了一口气:只要没当场穿帮就好。或者也是对方比较有眼力见儿,多少猜到了什么,所以就故意如此说。给大家一个台阶下。 如此自是好。 而谢青梓心头一笑,面上却是不动声色,只是颔首看了荷风一眼。 荷风就顺理成章的道:“既是如此,那咱们就先退下了。夫人若是有吩咐,只管叫咱们。” 荷风带着人退下去,末了就又亲自守在门外,防止旁人偷听。 既是人都退下去了,谢青梓也就看住了那个所谓的神医。然后就徐徐问道:“不知神医诊断出来的是什么结果?” 谢青梓这么一问,神医倒是露出了几分的意味深长来。他看了一眼谢青梓,“夫人这话问得,倒是叫人有些不好回答。明明知道是什么结果,为何夫人还要问出来呢?” 谢青梓闻言就是一挑眉,并不作声。 反倒是卫王十分的心虚,紧张莫名的看住了神医,说话都是有些磕磕巴巴的:“这话说得——就奇奇怪怪的。” 谢青梓一直看着那神医,但笑不语,只等着对方说出来。 神医见状,到底是说了出来:“摄政王并无什么疾病,为何却是要假装呢?” 谢青梓眉头越发挑起:“那为何摄政王昏睡不醒?而且宫中太医都说——” “摄政王是中毒了罢。哪里是什么急症呢?”神医笑笑,看了一眼依旧紧闭双目的卫泽,而后就如此说了一句:“急症什么,不过是假话罢了。” 谢青梓看着所谓神医,冷冷笑了:“哦?中毒么?原来竟是中毒?你可知,你说这话若是让宫里知道了,是个什么结果?” 神医不慌不忙:“我只医人,不管别的。而且摄政王为国为民,更不该如此被对待。荣华富贵,权势尊荣,才是摄政王应该得的。圣上年幼,办事太过不讲情义,而我等却不该如此。” 这话说得冠冕堂皇的。 谢青梓忍不住笑的更冷了。 谢青梓如此,卫王也是眯着眼睛不说话。 卫泽哪里又曾中毒呢?这都不曾诊断出来,算什么深意? 此时卫泽也是睁眼,嘴角隐隐噙了一丝笑意。只是那笑意太冷,也太复杂:“既是如此,那你们打算如何?” 卫泽忽然说话,那神医倒是不惊不忙,仿佛并不意外,仿佛早就知道该是如此。 谢青梓见状,就上前去站在了卫泽旁边,笑吟吟的也跟卫王说:“这神医却是忒没本事了。人好好的,非说中毒了。父王下一次也该找个靠谱些的。” 谢青梓如此说话,卫王也是觉得自己被人骗了,当即只是恼羞成怒:“下次我一定睁大眼睛好好的看着,再不会发生这样的事儿!” 谢青梓抿唇一笑,又看住那被打趣了也没有什么反应的神医:“既是如此,那倒是真真儿的有些叫人不知该说什么才好了。神医您难道竟是没有一句解释?” “神医”朗声一笑:“不管是药毒,还是心上的毒,都是毒。摄政王,我说的这话可对?” 这话听着像是要强行狡辩。 不过也似乎有那么几分道理。 谢青梓也懒怠多说,只看卫泽。 卫泽却是一颔首:“这话说得倒是很有道理。不过,我中的是什么毒呢?” “自是心毒。”对方一口断言,言之凿凿神色断然。 卫泽的神色也是更加带上了几分笑意——这次是真觉得好笑。不紧不慢的,似猫戏老鼠一般的,卫泽又问他:“仔细说说?” “神医”只得硬着头皮解释,如今被卫泽这么逼问着,却是维持不住方才的世外高人样子,只道:“说起来,这事儿也是因圣上而起。若是圣上信任摄政王,摄政王何须如此?圣上只怕也是真有动手的心思,所以摄政王才会如此顺水推舟——” 顿了顿,“神医”似是找到了接下来该说什么话了,当下越说越快,越说越溜:“明明没中毒,却要装作毒根深重,性命堪忧,摄政王难不成是想着过些时日,演戏一场给众人看?到时候告诉众人,您虽好了,可却着实是身子不济,再不能掌握朝政?然后,以此保住性命,也打消圣上的疑虑?” 谢青梓听着这话,只觉得对方不像是个行医的,倒像是个政客。这说起这些话来,简直也是头头是道。真真儿是叫人心中难以平静。 的确,沉星对卫泽如今,只怕也未必是真一点防备之心都没有的我。 沉星如此,也的确是叫卫泽生出了退隐之心。 若不是这本身就是沉星的一场戏,说不得此时他们倒是都要被说动了。 这种感觉…… 谢青梓想,她大概也是知道对方是来做什么的了。 不过,就是不知卫泽打算如何应对。 谢青梓看住卫泽。 卫泽至少但笑不语,不过目光却是一直落在对方身上。直看的对方额上冒出冷汗,神色也是慢慢的有些心虚。 最后,在对方几乎是快要稳不住的时候,卫泽才轻笑一声:“我的事儿是我的事儿。咱们言归正传,不知你来是为了什么事儿?至于你等——又是哪些人呢?” 卫泽甚至说着说着笑了,就这么笑吟吟的看着那“神医”,目光却是再犀利不过。犀利得几乎是让人受不住。 谢青梓也是灼灼的盯着对方看。 对方支吾着答不上来,卫泽也不着急,就这么悠悠然的看着对方,任由气氛越来越沉凝。 这样的压力下,不管说谁也都只觉得心里头是有些压力的。 对方到底最后还是沉不住气了。只咬牙道:“人都说摄政王气势太强。如今一体会,果真如此,半点虚言也无。” 谢青梓听着这话,登时就是忍不住的在心头笑了一回。 不管是什么样的人,只要是夸卫泽的,她总归是爱听的。 而卫泽则是波澜不惊的样子。 卫泽只是挑了挑眉。 “既是摄政王什么都知道了,那何必还非要我说出来呢?咱们心照不宣岂不是好?”大概也是觉得自己输掉了气势,故而想找回几分体面,所以那“神医”竟是干脆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了。 只是这么一坐下,发现就更加气势上被卫泽压制了。 之前卫泽坐着,他站着,如今二人平视,顿时更加觉得压力颇大,仿佛背脊肩膀被压了许多的压力,几乎要撑不住。 卫泽则是忍不住笑了:“心照不宣么?李泾教出来的人,就这么的不喜欢光明正大?也是,自己本就是穷途末路,过街之鼠,哪里又光明正大得起来。” 卫泽这不动声色插刀子的技术,简直也是叫人忍不住拍案叫好。 谢青梓几乎是没憋住笑。 谢青梓看着卫泽,心头闷笑的时候,又忍不住的出声也是补上一下:“李泾的确是光明正大不起来,但凡是手段强势厉害些,哪里又至于如此。” “可如今,摄政王和我王又有什么区别?”对方也是有些羞恼,倒是连掩饰都是忘了——毕竟卫泽猜出来了,似乎也没什么可以隐瞒掩饰的了。 而且,被人说到了痛处,人总归是反应忍不住强烈些的。 卫泽这么一试探就得了结果,当即就轻笑一声,颔首道:“原来还真的是李泾。” 对方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失言了。 只是都到了这个地步了,再想遮掩也是遮掩不住。索性最后对方干脆就放开了,“我王也是诚心想要招揽摄政王您合作的。我王说,若是摄政王愿意,这天下大可以一分为二,摄政王先挑,我王并不和摄政王争。” 这好处开得简直就是诱人无比。 一半天下,何等大的口气!就这么一个条件,简直也是叫人一下就忍不住心动了。 只可惜……这天下却也不是李泾的。至少现在是不在李泾手里。 既不是李泾的,李泾说这个分一半天下的话,未免听着就有些好笑了。 卫泽这般想着,也是轻笑出声来。 (今天也只有一更哈,人在外面,所以写不出来太多更新,等到回家之后会补上的~) 第524章 准备 卫泽这般想着,也是的确笑出了声来。 谢青梓看着卫泽笑出来,也是不由得觉得好笑。 卫王则是恼了:“你们口气倒是不小。” 卫泽摆摆手:“天下都敢分与我,可见李泾倒是的确十分诚意。” 这话淡淡的,也听不出什么情绪来。不过,谢青梓却是觉得卫泽是恼了,更是反讽。 “主上的确是十分有诚意。”对方却是只当卫泽也动心了,便是更加用力的游说:“再说了,现在这样的情况,想想就知道,跟着主上才是最明智的决定。” 卫泽看住对方,仍是那副语气那态度:“你主上可有曾说过,我卫泽若是想要这江山,又何曾需要和他分享?他既是手下败将,何来的脸面与我说这话?” 这话真真儿的是狂妄至极了。 不过不得不承认,卫泽却是说的真的。事实上的确是如此,即便是现在卫泽后悔了想要这天下,却也是能够立刻做到的。只需要他高声一呼,也不知多少人回应。 所以,何曾需要做那样的事情?去和李泾合作,委屈求全? 谢青梓几乎是已经可以猜到,到底之后卫泽会如何的处置对方了。 就在那人愕然的时候,卫泽就笑了笑,轻声道:“既是人都来了,那就别走了。直接绑起来,通知陆夜亭过来将人带走。” 这话说得太过随意,就跟处置一个阿猫阿狗一般。 谢青梓颔首:“如此甚好。” 卫王也是连连点头:“如此甚好。” 趁着对方还没回过神来,就已是将人直接的绑了起来。卫王亲自上手的,一面绑还一面嘀咕:“竟是欺到了我的头上来了,我看着那么好骗?” 大概是出于报复的心思,所以卫王直接就将人绑成了一个粽子,又怕对方叫喊或是咬舌自尽,就干脆随便撕了一角袖子,直接的将人嘴堵住了。 卫泽见他都做妥当了,这才慢慢悠悠的嘱咐一句:“府里已经留下了神医,你也不必再去外头招揽神医了。老老实实呆在家里。” 出了这么一个事儿,说实话卫王也是十分心虚,听闻这话连头也不干敢抬起来,就这么的闷声应了。 看着卫王如此委委屈屈的样子,谢青梓几乎是险些闷笑出来。 待到卫王和人都出去了,谢青梓这才看住卫泽:“你说,李泾这么来招揽你,到底是哪里来的底气?” “或许不是底气,只是来试探而已。”卫泽笑笑,拉着谢青梓的手轻轻的啄了一口:“都是小事儿。我想孩子们了,去抱过来咱们看看?” 卫泽如今闷在家里,除了和谢青梓在一处之外,也就一对孩子能打发时间了。 如今逗弄孩子倒是越来越熟练了。 谢青梓知道他这是闷得慌了,就笑着道:“我去叫奶娘抱过来。” 不管如何,做父亲的,能和孩子多相处,总归是好事儿的。而且卫泽初为人父,多和孩子相处相处,将来也和孩子感情更好些,也更知道如何做一个好父亲些。 这头陆夜亭将人带去了锦衣卫,倒是想出了一条绝妙的主意来:“严刑拷问,什么都给我挖出来,然后找人易容模仿,咱们来个里应外合。” 陆夜亭这个主意的确是不错,就是太冒险了些——那个易容模仿的,想想就知道若是一旦被人发现…… 不过这样的事儿,对于锦衣卫来说,却是早已经习惯如常了。陆夜亭只不过是一说,倒是好几个自告奋勇的。 这样的机会虽然危险,可却也是个极好的机会。做成了,加官进爵是少不了的。 而陆夜亭要做这样的事儿,少不得请示沉星。 沉星略一沉吟就点头应了,末了又提醒了一句:“注意别打草惊蛇了。” 又过了七八日,卫王府只对外传承,卫泽已是好了不少了。 甚至,卫泽还出来短暂露面了一下。自然,只说是神医的缘故。 宫里沉星得了这个消息,登时就放出话来——他要亲自去卫王府探望摄政王卫泽。 虽然人还没出宫,不过这个消息,倒是传的沸沸扬扬了。 如此一来,更是不少人觉得,沉星这就是装模作样——毕竟,如此一来,倒是显得他十分的宽容和关切卫泽。 更有人猜测,沉星如此,也是为了之前白眼狼的传闻。 不过,还有一种更隐秘的传闻:只说沉星是得知卫泽快要好了,这是觉得碍眼,要再去做些什么才觉得放心。 众说纷纭的时候,沉星却是将这些都是看在眼里。 沉星悄悄儿与谢青樱道:“原来世人就是这么看朕的。” 谢青樱笑笑,不以为意:“这就是人心。人心黑暗,自然看什么也都是黑暗的。” 谢青樱又看沉星一眼:“说起来,其实你也不必多想什么。这样的事情,本也不是什么大事儿。你倒是想想,过了这个事儿之后,给摄政王什么好处和尊荣才好。” 给多了,难免叫人觉得摄政王还是摄政王,这天下还是在摄政王手里。如此一来自然对沉星有影响。而若是给少了,则是叫人觉得沉星太过小气,简直就是白眼狼。所以也是寒了人心。 谢青樱如此的提醒,也是为沉星着想。 沉星反倒是嗔怪看了谢青樱一眼:“叫你别操心这些了。我心里有数。” “选妃的事儿呢?”谢青樱忽又笑问了一句。 沉星一愣,而后蹙眉不许谢青樱再继续说这样的话:“这个事儿,不许再说了。选妃的事情,朕没有那样的心思。” 谢青樱自然也就没再提起,只是心里头却是一笑:迟早会有的事儿罢了。 陆夜亭这头,已是将那“神医”拷问结束,末了也寻了合适的易容之人。 陆夜亭借着去探望卫泽的借口,将这个事儿也跟卫泽仔细说了。 卫泽颔首沉吟片刻,忽抬起头来又是一笑:“你说,我若真是动心了,李泾会不会觉得太假了?” 陆夜亭一惊:“你这是要——” “他的人消失这么久没有联系,李泾未必不会怀疑。”卫泽简短的说了这一么一句话,却是将最关键的地方点了出来。 陆夜亭一愣,而后便是明白了卫泽的意思:“所以……” “他的人带着伤回去,只说好歹也让我有了几分动心,李泾大约更相信些。”卫泽手指婆娑了一下杯子,而后想了想又添上一句:“只说我要三分之二。” 陆夜亭怪异看了卫泽一眼:“你若想要,全部都是你的,你说这话,他只怕也未必相信。” “今时不同往日。只告诉他,我在药里发现了剧毒。”卫泽面不改色的往沉星身上抹黑:“为了自保,我便是只能想法子。” 陆夜亭婆娑了一下下巴,慢慢的露出来一个阴沉的坏笑来:“这个主意倒是不错的。” 如此一来,李泾就算不完全相信,总归也是将信将疑。这样的情况下,李泾自然也就分不出太多神去注意人是不是被换了。 毕竟,卫泽也是人,局势所逼之下,做出了这样的事儿,也是十分的顺理成章。 合情合理的事情,自是让人觉得更容易相信几分。 陆夜亭颔首:“如此倒是可行。” 卫泽“嗯”了一声,而后又道:“既是这样,那就再找个人来易容成我罢,我今晚就进宫去了。” 就在这两日,沉星就要出宫来了。 卫泽自然也就要进宫去,到时候才能成功掉包。 谢青梓也是知道这个事情的,卫泽与她说的时候,她也是只默然了片刻,而后就点点头:“我明白了。” 谢青梓想了一想,而后又笑了一笑,仰头看着卫泽,手指也顺势缠上他的:“你一定要好好护着你自己,不许受伤,尽快回来。” “好。”几句话里,卫泽已经听出了浓浓的关心,当即又是心疼又是心暖:“放心,我会平安归来。你和孩子在家候着我。” 谢青梓点点头:“好,我在家里等着你。” “等我回来,咱们就去江南逛逛。”卫泽伸手摸了摸谢青梓的脸颊,又爱不释手的捏了一捏:“等明年春天,杏花微雨,桃花带露的时候,我带你去郊外放风筝。” 谢青梓听着他描述的情景,就不由自主的露出了几分的憧憬来。末了就止不住笑:“好。” 说完这话,卫泽就笑着松开手去,也不敢回头,只匆匆一路趁着夜色进宫去。 谢青梓攥紧了手指,只觉得仿佛如此还能够残留在指尖。 但愿此番,能够平安无事。 谢青梓如此默默的想着,只觉得是有些说不出来的不安。 谢青梓叹了一口气,压制住了那一点心慌,而后就去看两个孩子。 看着两个孩子,她便是多少安心一些。 卫泽一路踏着夜色进宫,沉星还未曾睡下,二人见面,卫泽刚要行礼,就被沉星一把托住,而后就听见沉星道:“摄政王何必多礼?你我之间,无需如此。” “君臣之礼,不可废。”卫泽却是仍是坚持行礼,而后干脆利落的道:“圣上可做好了准备了?” 第525章 诱饵 沉星愣了一下,而后便是问卫泽道:“这话却是该朕问摄政王才是,而不是该摄政王问朕。” 卫泽笑笑:“臣已是准备好了。能为了圣上做这样的事儿,也是朕对臣的信任。” 卫泽如此说,只让沉星莫名觉得有些心虚,当即几乎不敢看卫泽:“摄政王准备好了就好。朕也吩咐了他们,不管如何,摄政王你的安危是第一的。” 言下之意,就是哪怕抓不到人也没关系,只要是卫泽没事儿就好。 卫泽颔首,而后认真道:“多谢圣上关切。” 沉星干巴巴的还想再说两句,却是蓦然发现根本就没什么好说的,最后就只能叹了一口气,道:“摄政王今日好好休息吧。衣服什么的,已是在屋中了。明日摄政王就替朕走一趟吧。” 卫泽应了,恭送了沉星出去。 沉星走到了门口,又只觉得心头复杂。最后就顿住脚步,别别扭扭的说了一句:“大哥,我只是——” 卫泽一愣,旋即一笑:“圣上不必多言,做的这一切,我心甘情愿。” 辅佐沉星登基也好,守护整个江山也好,如今将自己手中权势归还沉星也好,都是他心甘情愿的。故而,他不后悔,也不埋怨,更不憎恨。 反倒是心平如水。 沉星明白卫泽的意思,也就没继续说下去。主要是那样的话未免也太过煽情了些,他着实也是说不出口。 沉星一路去了谢青樱的屋里,只让谢青樱陪着他,却是闷闷的半句话也不说。 谢青樱知他心里头不好受,也不曾说多余的话安慰,只笑道:“过了这件事情便是好了。” 沉星叹了一口气,而后就苦笑了一声:“可就怕过不去。不知怎的,心里头有些发慌。” 谢青樱看着沉星,“事到如今,担心也是没用。心里头发慌什么?摄政王经历过诸多事情,你只需要全权交给他便是。” 第二日早晨,第一缕阳光刚透过窗棱,卫泽便是霍然睁开了眼睛。 卫泽其实也并不曾睡死了,故而睁开眼睛的时候,只短短一瞬的迷蒙,就已是清醒过来了。而后他翻身坐起,看了旁边的明黄帝袍。 帝袍他是极熟的。不过却是一次也没穿上身过。 如今自己拿过来慢慢穿上,他心头既是微妙又是平静。 帝袍上身,卫泽也不曾照镜子,就直接拉开了门走了出去。 外头的小太监只瞄了一眼,下意识的就跪下了:“圣上可要传膳?” 卫泽摆手,大步流星的往外走——用膳却是不必了,饿着,人却是更加清醒几分。行动也是更加敏捷几分。 卫泽虽不说话,气势却是十足,只让那些宫人们大气也不敢出。而后一个个更是只觉得纳闷:如今圣上怎的……越发的有气势了?今日一句话不说,也如此吓人得紧,莫不是哪里伺候得不好,竟是惹了圣上不高兴了? 卫泽一路行去,也并不曾有人认出来。他和沉星二人本就十分的相似,如今穿上一样的衣服,若是不仔细看脸,不仔细辨认身形,只怕却是根本就分辨不出来。 可是在这宫里,谁又敢一直盯着皇帝看?不要命了么? 既是早有安排,事实上卫泽一路也并没有看见几个人。走到了地方之后,就看见陆夜亭已是在那儿等着了。 陆夜亭远远看见了帝袍的颜色,便是下意识的想要迎上去。而后反应过来那是卫泽,便是神色古怪了一瞬,最后还是迎了上去。 卫泽扫了一眼陆夜亭。 陆夜亭心里登时就只觉得莫名一紧。 卫泽徐徐开口:“可都准备好了?” 陆夜亭下意识的点了点头:“早就准备好了。”等到说完了,他就又笑得一脸意味深长的凑上来:“如何?穿上帝袍的感觉如何?” “如刀悬颈侧。”卫泽扫了一眼陆夜亭,然后这么回了一句。 陆夜亭笑容登时凝固,看了一眼那明黄颜色,最后摇头咂舌:“别人想穿还穿不上,费了那么大的劲儿,至今摸都没摸过呢。” 卫泽一笑:“可见没有那个命,就不该强求。” 他们说的,自然都是李泾。 李泾这样折腾来折腾去,始终都是与黄袍失之交臂,仔细想想,倒也是真挺悲惨可怜的。 卫泽和陆夜亭也没再继续多说。 倒是此时沉星穿着内侍的衣裳匆匆过来了。 他是来送卫泽的。 见了他,卫泽也是愣了一下神:“圣上——” 沉星深深一拜:“我来送送您。” 卫泽也就没在多说,只是颔首,而后就上了龙撵。 龙撵四面围着轻纱和帷幔,卫泽一上去,将四下里都放下来,登时外头的人也看不大清楚里头的情况,只是模糊的看见一个身形和颜色。 只是,谁又会一直盯着龙撵看? 故而,一路这么出宫去,也并没有任何人发觉出其实人都是整个儿换了一个的。 卫泽端坐在龙撵之中,一手握着自己的绣春刀,一手随意的搁在膝上,不过事实上,他这样看似随意,可是却是整个人一直紧绷着的。 就像是即将离弦的箭,紧紧的绷着,蓄势待发,不敢有丝毫的懈怠。 而陆夜亭也是同样的状态——他骑马跟在后头,一直留意着四周的动静。 龙撵出行,自是早早的就有人在前头清道。两旁百姓一直跪着,偌大的街道上,除却马蹄踏在石板上的声音之外,竟是再无别的声音。 而此时,卫王府则是忙着接驾。既是“圣上”要来,自是要做不少准备,即便知道是假的,可是却是要假戏真做的。 纵然是麻烦琐碎,却也是早早的就预备起来了。 卫王领着一干人等早早侯在了大门口。 卫王倒是真的有些紧张,一直不住的把玩着手里的扇子,打开又合上,打开又合上。那副忐忑不安的样子,一看就知是在担心卫泽。 谢青梓同样也是担心卫泽,不过却是没有卫王表现得那般夸张——至少面上看起来还是十分镇定的。就是紧紧的抿着唇瓣,整个人看上去都是肃穆凝重。 这样的气氛下,谁也不敢胡乱说话,甚至大气也是不敢出一声的。 卫王府这头自然派了人去盯着龙撵,一刻钟一回报。方便到时候迎出去。 而宫里跟出来的内侍,也是同样有专门来禀告这个的。 故而龙撵走到何处,谢青梓等人还是了若指掌。 只是一直走了一大半的路程,却也是没有任何的动静。 如此一来,便是让人止不住的生出许多怀疑来:难不成竟是猜错了?根本就是没有人会来?难不成真的是他们多想了? 谢青梓的心越绷越紧。直到远远看见那明黄轿辇出现在视线之内了,忽然就是一松。而后莫名只觉得有些微妙:既是松了一口气,又是觉得奇怪,又是觉得事情不该这么就结束了。 其实不只是谢青梓,就是旁人也是差不多的状态,只觉得是心头大石落下的同时,心里又觉得有些古怪。 就是卫泽,也是多多少少有一点松懈下来。默认今日这个事情着实只怕是不会再如同沉星预料的那般了。 只是这一口气尚且还未曾吐出来,忽然就是一声呼哨响起。 紧接着就是轰然一声响,一时之间黑雾弥漫,直接就将整个街道都是掩住了。 变故陡生。 卫泽只是微微顿了一下,而后便是手指用力握住了刀柄。旋即将刀出鞘,凝神听着周围的动静。 黑雾之下,能见之处不过眼前三尺不到,所以根本就看不清楚外头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卫泽那龙撵虽然富丽堂皇,十分风光,可是四面都是只用轻纱幔帐作为遮挡,此时面对敌袭,却是半点也能起到防御作用。真真儿的是四面都是危险。 陆夜亭此时也是反应过来了,只听得他高呼一声:“护驾!” 锦衣卫的儿郎们便是瞬间蜂拥上来,将龙撵团团护着。 只是龙撵高出一截,若真对方来攻,也是真真儿的半点都不能有遮挡。 卫泽却是也并不敢跳下去——他在这里,那些人才会过来。若诱饵都没了,怎么钓鱼? 卫泽紧绷着,听见破空尖啸的声音时,下意识的就是一矮身子,而后抓起脚下的护盾,脚下一旋,整个人迅猛无比转了一个圈。 叮叮当当的声音络绎不绝——这却是护盾挡住了那些弩箭的声音。 只是弩箭虽挡住了,可是那些弩箭都是袖珍机弩射出来的箭,故而……饶是卫泽再怎么臂力强劲,也是只觉得手臂被震的发麻,更是几乎要握不住那盾牌。 最要紧的,还是即便如此,卫泽也并不敢跳下去。“ 好在此时陆夜亭听见动静,也是忙喊道:“都跳上去,将圣上护在中间!他们有弩箭。” 锦衣卫的儿郎们个个身手敏捷,此时自是一个个忙跳上去,用自己手中的护盾将卫泽团团护在其中。 不过黑雾之中,也有人看不清情形,大约也是中箭了。不时有人闷哼一声,旋即就软软的倒了下去。 谢青梓早在黑雾弥漫的时候,就已经忍不住短促的惊呼了一声。 第526章 父子 谢青梓早在黑雾弥漫的时候,就已经是忍不住的短促的惊呼了一声。 紧接着,谢青梓便是下意识的向着卫泽那边动了一下。只是刚迈出去一步,她就已是被人紧紧拽住了胳膊。 谢青梓侧头一看,就看到了卫王一脸凝重的看着那边,却是并没有要过去的意思。 就是自己这头的家丁,卫王也是一声高喝拦住了他们过去:“谁也不许过去添乱!” 卫泽就在自己眼前遇险,自己却是不能过去也帮不上什么忙,故而心中只觉得是烦躁无比,听见卫王这一声呼喝,她也是慢慢的冷静下来——纵然还是急躁,可是想想却是知道若是真过去的话,就完全像是卫王说的那样,是在添乱而不是帮忙。 卫泽自己也不是完全手无反抗之力,更有锦衣卫在,就是霍铁衣也是一直带着人跟着,故而完全用不上卫王府这一点的力量。 想着这个,谢青梓也就高声道:“虽不许轻举妄动,不过也不能有半点懈怠。去叫人弄些武器来,到时候若是有人往这头来,你们也要有所准备。” 如今这样的情况,一会儿到底是会发生什么,谁也说不清楚。 若是真有人过来了,也不是不可能。谁知道丧家之犬会做出什么事儿来? “不只是这里,通知府里的人也是都戒备着。”谢青梓如此补上一句,而后看了一眼还拽着自己胳膊的卫王,低声叹了一口气:“王爷松开手罢。却是抓疼我了。” 谢青梓如此一说,卫王也似乎是才回过神来,下意识的就松开了手,末了才苦笑一声:“我也是紧张了些。” 谢青梓自然也是明白卫王这个感受的。别说卫王,就是她自己,也何尝不是紧张莫名?看着眼前这一步,想想卫泽在里头的情况,她只觉得是有些说不出来的紧张和担心。恨不得能够冲过去看一眼,看看卫泽的安危,或是拖着卫泽出来。 可是……如何能够?别说现在这样的情况不合适过去添乱,只说如今卫泽还扮演着沉星在钓鱼撒谎,她也不能轻举妄动。 谢青梓叹了一口气,而后便是也跟着苦笑一声:“会没事儿的。王爷只管放心就是。” 谢青梓如此说,卫王便是点点头:“会平安无事的。儿媳妇你也不必太过担心。” 谢青梓却是不可能不担心。毕竟除了卫泽之外,也还有陆夜亭在里头。两人都是在以身犯险,她如何不担心? 而卫泽他们那头,去也是同样险象环生。卫泽纵是被护在中间,也是只觉得对方来势凶猛——第一波箭雨之后,便是有不少人冲了进来。却是持了双斧。 锦衣卫的人都是用绣春刀,还有轻薄的盾牌。胜在一个轻巧灵动。 而双斧则是不同。这样的方式完全就是针对了锦衣卫的轻巧灵动的。 绣春刀想要正面格挡,却是艰难。 卫泽见情况不对,便是沉声喝道:“各自散开,机弩箭矢有限,如今估计已经用完,所以只专心应对眼前。小心误伤。” 卫泽这么一出声,也有不少卫泽的旧部认出了卫泽的声音,旋即下意识的就是听了卫泽的吩咐。而就是不知道卫泽身份的,只微微一愣之后,就也是直接的听了这话。 陆夜亭怕众人不听吩咐,也是跟着重复了一遍卫泽的话。 这么一来,登时所有人都是直接的……就成了近身战。 卫泽凝神听着四周的动静,站在龙撵上却是一动不动。 只不知怎么的,却是并无人过来。 卫泽眯了眯眼睛,瞬间就有了决定。当即往前走了两步,伸手往拉着龙撵的御马后臀上直接一拍。 御马突然被打,都是受惊的超前跑动。 御马一共四匹,这么一跑起来,拉着龙撵直接就冲出了人堆。 这么一冲,实际上是很容易误伤的。不过现在卫泽却是顾不得了。 他这个诱饵,还是要放在明显一点的地方才好。 这么一冲出去,那龙撵那般显眼,卫泽明黄的袍子也更是显眼,故而……就更显眼了。 刚跑出了黑雾,卫泽就一下子成了吸引人的香饽饽,登时不少人都是朝着卫泽冲了过去。 当看着卫泽冲出了黑雾的那一瞬间,谢青梓一眼就看见了卫泽,而后下意识的便是又想上前去。不过这一次却是没等到卫王拉住她,她就已经是反应了过来,而后就沉声道:“我们往府里避,你们上前去接应圣上。” 若是她迎上去,叫一声卫泽,自然这次的事情也就穿帮露馅儿了。 所以她非但不能轻举妄动,还要克制冷静。 谢青梓人往后退,眼睛却是巴巴的看着卫泽。 只是殊不知卫泽却是并不打算冲到卫王府跟前去——谢青梓和卫王都站在那儿呢,身边也只有几个普通家丁护着,若是被波及了,又如何得了? 故而,在拐弯处,卫泽便是直接的从龙撵上跳了下来。 陆夜亭此时也是冲了出来,身上也不知是沾了血还是受了伤,衣裳上不少血渍。 不过好在陆夜亭看着依旧彪悍,当即冲出来就看住了卫泽,奋力朝着卫泽那边过去了。一面往那边冲,一面高喊护驾。 如此的场面,简直是乱到了极点。 卫泽却是一直沉着冷静——在锦衣卫的时候,他甚至还遇到过比这个更加混乱凶险的局面。 卫泽从龙撵上跳下来之后,就这么的站在了街上,回身冷冷的对上了追上来的人。 追上来的这些人,都是穿着普通百姓的衣裳,若不是手里还有武器,只怕是混入人群就找不见了。 卫泽心里明白,只怕这些人,真见了势头不好的时候,肯定就会一下子的往人多地方跑,到时候扔了武器,脱了血衣,那就和普通百姓没什么区别。而后在寻找机会出城。 而一旦出了城门,那就如同鱼虾入了江海,哪里还能再找得到? 谢青梓紧张的看着卫泽,只觉得心都要跳出来了。 卫王着实也是忍不住了,反手抢了一根实心的铁棍,就对谢青梓说;“我去护驾,儿媳妇就不要轻举妄动了。” 说完这话,卫王就直接的冲了过去。 卫王这是着实的有些担心卫泽的——毕竟,卫泽却是以少对多,如何不担心? 卫王此时倒是没想过自己过去了能不能帮上卫泽的忙,或者会不会添乱。 不过卫王倒是真有些孤勇的味道——这么冲上去,气势也是十足。 卫王杀到了卫泽身边的时候,卫泽大约是太过吃惊,以至于竟是顿了一顿。旋即面上就露出了一点儿无奈来。 不过无奈归无奈,这样的事情却还是只让卫泽多少有些感动的。 当然现在也来不及感动太久,故而很快的,卫泽收敛了所有的情绪,只专心应对面前的事情。然后就低声对卫王说道:“不管如何,护着你自己即可。” 卫王此时和人过了两招,却是只觉得吃力。当即几乎是无暇分心,只沉声应道:“可。” 父子二人并肩这么战斗,倒还是第一次。 卫泽只觉得是有些说不出来的感受微妙。 好在卫王倒也不完全是个绣花枕头,在卫泽的护持下,也是能够过上几招,虽然有惊但是好歹没受伤。也算是给卫泽分担了一点儿压力。 待到陆夜亭来了,卫泽身上压力骤减,登时也就更加的游刃有余。 早就说好了尽量抓活口,此时陆夜亭过来,卫泽就看了陆夜亭一眼。虽未开口,可是眼神询问却是已经十分的明了。 陆夜亭微微一颔首。意思也是十分简单明了。 于是卫泽下手就又狠了几分。 就在形势一边倒的时候,便是不知什么地方传出了一声呼哨声来。 这么一声呼哨,登时就让卫泽和陆夜亭对视了一眼。 这是对方打算撤退的意思了。 卫泽挑眉,朝着陆夜亭对视了一眼。 陆夜亭就是和卫泽一起放缓了手上的动作和力道——他们这是有意的要将人放走。毕竟,放长线钓大鱼,这个法子再是实用不过。 紧接着陆夜亭也是呼哨了一声,声音颇有些古怪,一般人根本就模仿不出。 而这个就是锦衣卫里头的独门暗号了。只有锦衣卫才知道是什么意思。 如此且战且放水,对方倒是也一下子就退了个干净。 卫泽和陆夜亭一起将身上衣裳撕了,而后都是跟着追了上去。 为了方便行动,卫泽在帝袍之下穿了方便行动的衣裳,陆夜亭也是。此时锦衣华服一去,二人便是都如同瞬间放开了手脚,身形都是矫健了三分。 这么一场鏖战,来得快去得也快,前后甚至没要了一刻钟。 只是就这么短短的一段时之间内,街上石板缝子都是被鲜血染红了。而那些尸体,既是有锦衣卫的,也有敌人的。甚至就这么交叠在一处,看得人说不出的心头苍凉难受。 谢青梓看着卫泽追了出去,张了张口本想拦着卫泽,可是还没发出声音又无奈叹了一口气——这是卫泽的选择。 (今天还是只有一更……抱着头跑走……) 第527章 动手 谢青梓看着卫泽追了过去,自己这头纵是担心,也是强压住了担心,而后收拾一番直接就进宫去了。 出了这样大的事儿,自然是早就乱套了。街上如今人心惶惶的,不少人窃窃私语的猜测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儿。 谢青梓一路看过去,却是也没有别的法子。如今这样的情况,只能等到尘埃落定,而后沉星出现,一切自然也是迎刃而解。 谢青梓叹了一口气,最后索性不再去看,只一路进宫去。 进宫之后,她直接就被带到了沉星跟前。 沉星似是有些焦躁不安,见了谢青梓之后,倒是第一件事情是道歉:“连累阿姐担心了,是朕之错。” 谢青梓看住沉星,纵是心底有几分介怀和埋怨,可是看着这么一张年轻的脸,她哪里还说得出口?且沉星也并不是不担心卫泽。 故而当下谢青梓只平静的行了礼,又坐下了,这才又出声道:“圣上不必如此想。本来那也是摄政王的职责,辅佐江山,辅佐圣上,是他的责任。在其位,便是该谋其职。” 这话说得甚为好听,可是却是隐隐透出了几分疏离和僵硬来。 沉星听出来了,张了张口苦笑一声,最终也是什么都没说。只是一转头又叫人将谢青樱带了过来陪着谢青梓。 这个时候,沉星也是真不知该如何宽慰了。 谢青樱在路上便是猜到了沉星的意图,而后进来之后,就直接去了谢青梓跟前,笑说道:“阿姐信我不信?” 谢青梓知道谢青樱说的是什么,牵强一笑:“自是信你的。” “摄政王必定会平安无事。”谢青樱断然言道,而后握住了谢青梓的手,“待到他平安归来,他和阿姐还有几十年的时光要一起度过。” 谢青梓听着这话,心里头倒也是真的好受了几分,神色略略缓和,慢慢将自己路上见闻说了。 末了又与沉星道:“若是圣上方便,咱们便是去一趟锦衣卫。” 这个时候去锦衣卫,自是为了看看,会不会很快就有个结果。毕竟应也是抓了不少人的。如此一来,说不得锦衣卫那头很快就会有结果。 她想过去,自也是想要早一点知道结果的。 谢青梓这个提议,倒是让沉星一下子便是采纳了。 沉星领着人直接去了锦衣卫,见了人,直接就问:“如今是个什么结果?” 陆夜亭虽是跟着卫泽去了,不过锦衣卫的副指挥使却也不是碌碌之辈,此时早已是着手开始审问了。 自然,结果也没那么轻易快速就出来。 如今已经有两个人熬不住刑死了。剩下的人尚还在拷问之中。 上一次看人动刑,沉星尚不能接受,这一次来,倒是恨不得将最为残酷残忍的刑罚都用上,只要能快速的问出有用的东西来才好。 不过顾虑到了谢青梓和谢青樱二人的感受,沉星到底没直接过去看,只是于她们一处候着。 这头锦衣卫在想法子问结果,那头卫泽和陆夜亭也是一路追到了一处隐蔽的庭院。 到了地方后,陆夜亭与卫泽倒是还互相侧头看了一眼——竟是废弃封了的李泾曾经的宅邸。 这所宅邸,自从李泾反叛之后就被封了,东西也都是抄没了。 抄了之后,这所宅邸几乎是毁掉了一大半,既是没有人气,也是灭有人再来打理。就这么直接封了。 没想到,却是被人利用了起来。 也是,任谁也想不到,李泾再派人回来,竟是就将自己的旧居利用了起来。 最危险的地方,竟也是成了最安全的地方。 卫泽对着陆夜亭比了个手势。 陆夜亭皱了皱眉,虽是有些不大情愿,不过还是点了点头。 卫泽的意思是,让陆夜亭留守于此,通知人手过来。而他带着身手好的人,进去打探打探,潜伏看看情况。 之所以要留下陆夜亭,也是因为陆夜亭虽然身手不错,到底不是真从小练过这些的,比起真正的身手好的,差了也不是一星半点。 这是怕陆夜亭跟去遇到危险甚至不能自保。或者干脆就添了乱。 陆夜亭也是知道这一点,所以也并不敢强硬的要求要跟去。 只是在卫泽行动之前,他比了个小心的姿势。 卫泽是他的妹夫,他自是不愿意谢青梓的丈夫有什么三长两短的。 卫泽颔首,旋即带着人迅速又轻盈的从房顶上一路进了宅邸之中。 眼下是白天,倒是不好确定他们人都是在何处聚集。而作为先皇曾经最宠爱的儿子的宅邸,这座王府大小却是不容置疑的。 故而,找起来也有难度。 卫泽略一沉吟,就直接带着人往主院去了。主院虽是受损最为严重,可是主院也是最宽阔的,更是最有可能有什么密室机关的。 藏人什么的,也是最有可能的。 卫泽带着人一路过去,倒是发现了好几处暗哨。 因怕打草惊蛇,故而卫泽也没动那几个暗哨,小心翼翼的避开了就算完事儿。 不过也正因为遇到了暗哨,所以卫泽猜测只怕自己的判断是对的。 人只恐怕是真都藏在主院的。 主院的院子里,跪着好几十号人。看衣裳打扮,倒正是方才行动的那一波人。 卫泽带着人伏在屋顶上,一身灰色几乎和屋顶都是融为一体,猛然一看,轻易发现不了卫泽等人的存在。 而那些跪着的人,卫泽估摸了一下,觉得只怕是等着谁训话呢——毕竟今日这个事儿,算是彻底的失败了。 卫泽如此想着,就挑了挑眉,心道:却也不知是谁了?不知是不是熟人。 若是熟人的话,那就更有趣了不是吗? 卫泽凝神盯着下面看着,倒是也真看见了一个熟人。 且还是个女人。 卫泽虽是没怎么认真看过那人,可是到底接触也是不少,故而只扫了一眼,虽连正脸都没看见过,却也是一下子就知道了对方是谁。 竟真是林语绯。 一个“死”了的人,忽然又这么冒了起来,也是叫人只觉得是有些说不上来的怪异。 就算是早就猜到了是林语绯,可是真瞧见了,还是和看见的感觉不一样。 卫泽挑了挑眉。 不管怎么说,林语绯在所有人面前演了这么一出“金蝉脱壳”,还成功了,真的也算是通厉害了。 当时,他也是真以为林语绯就这么死了。 没想到…… 这样一个步步为营的女子……也是不容易,更是心思深沉。 若是生为了男儿身,只怕林家也不至于走到了今日这么一步。 林语绯穿得也是雍容华贵,不过脸色却是不怎么好看。一张口便是训斥:“花费了这么多功夫和精力,你们却是连这点小事儿都办不好,要你们何用?” 林语绯这么训斥人,却是没有一个人敢出声反驳。 林语绯又训斥了几句,而后大概也是消了火气。末了沉着脸想了一阵子,忽也不知想到了什么,最后就又忽一皱眉:“不对,事情不对。” 旋即林语绯就恼道:“将陆先生带过来。” 陆先生就是之前去卫王府的那个“神医”。 只看了一眼林语绯叫人带上来的人呢,卫泽就已是知道了林语绯想到了什么。 大概,是明白这是他们中了圈套了。一切都是早就设计好了的。 陆先生是假扮的,这一点卫泽比谁都清楚。 所以,卫泽并不打算再等下去。再等下去,只怕锦衣卫就要折损人手了。 培养人才不容易,能用得上的更是难上加难。故而卫泽就直接跳了下去。 卫泽是直接冲着林语绯去的。 擒贼先擒王,就是这么一个道理。 林语绯既是能训斥众人,自然身份不低。只要抓住了林语绯,自然也是就容易了。至少,对方纵然人多,也不敢轻举妄动了不是? 以卫泽的身手,林语绯只不过是发出了一声惊呼,就脖子都被卫泽扣住了,整个人更是动弹不得。 林语绯一眼就认出了卫泽来,眉头就那么一皱:“卫泽?你竟是亲自来了?” 卫泽不看林语绯,手指却是牢牢扣着林语绯的脖子:“放人吧。” 林语绯听见这话,登时怪异的笑了一声:“你以为他们会投鼠忌器?” 卫泽却是不为所动:“试试就知道了。” 反正他抓住了林语绯,旁人不也是丝毫不敢动么?既是这样,那就说明了这件事情还是管用的,不是么? 卫泽如此态度,林语绯自然也是就不说话了。反而是摆出了引颈就戮的姿态来。 卫泽仍是半点波动也无。 而后林语绯就干脆的道:“你们还不动手?大不了死我一个人,杀了摄政王,日后主上回来,便是轻易不知多少倍!” 卫泽环视一圈,倒是发现果真还有不少人蠢蠢欲动。 他挑挑眉,不知是故意还是拖延时间,反而是轻嘲了一句:“看来你这地位的确是不高,你的命,竟是半点不值钱的。” 卫泽如此一说,林语绯反而是笑了:“一个残花败柳,能有多值钱?只可惜,我最值钱的时候,你却是送上门都不要。我如今倒是后悔,那时候怎么就瞎了眼睛呢?” (关于更新,这段时间因为一直出门在外面,所以各种情况导致了断更,少更。过两天回家之后,会补上的。所以大家请多多见谅哦~) 第528章 收网 面对林语绯的感慨,卫泽却是十分平静,甚至还十分认真的回了一句:“大约可能的确如此。” 依照林语绯的条件,那时候若不是一门心思的认定了他,哪里又至于是要落到今日这个地步? 不过,这些事儿都和他没干系。 卫泽仍是捏着林语绯的脖子,半点动摇也不曾有。 也有人反应过来,提着那个锦衣卫的卧底便是出声威胁道:“摄政王,一命换一命如何?” 卫泽听见这话,倒是笑了:“看来,林语绯你的性命,也不是真的就半点不值钱的。” 林语绯听着这话,脸色就黑了一黑,最后几乎是咬牙憋出一句:“我就不明白,你对李沉就那么死心塌地。他和你什么关系也没有,不过是个假货。” 这话听着,分明就是影射沉星身世的事情。 卫泽听见了,不过是淡淡笑了笑:“滴血验亲,若都是假的,那真真假假也无所谓了。”这个都能做假的话,那么还怎么能够分辨真假呢? “果真就不在意了?”林语绯还想再说下去。 卫泽却是不想再听,冷淡道:“何须在意?你还是少说话得好。” 林语绯抬起手来,似乎是觉得有些难受想要动一动,不过却是很快就又变了动作。 当林语绯的手指几乎是碰到了卫泽的身子时,卫泽也是忍不住的闷哼了一声——林语绯也不知是将什么东西刺入了他的皮肉里。 林语绯甚至将手转了一转,用力的在伤口里搅了一搅。 卫泽疼出了一身汗来,这样的伤,或许算不得什么大事儿,可是也不见得就不疼。只是他却是硬生生的忍住了,最后只做出了平静的样子来。 而后,他腾出一只手来,按住林语绯的手,缓缓将她的手抽了出来。 林语绯握得死死的,故而连带着她手里的东西也是跟着抽出来了。 却原来是一根金钗。 金钗一大半上都是殷红的血迹。 而金钗一拔出来,卫泽更是感觉到了温热的鲜血一下子就涌出来,顺着衣裳往下流淌。不多时一大片都是温热一片。 没想到林语绯还会做这样的事儿。 卫泽手上微一用力,而后就又松开去。即便是这样的情况,他也是不愿意过多接触了林语绯的。 而卫泽这样一用力,反倒是差点将林语绯的手指都是捏碎了。 林语绯痛呼了一声,不过面上却全是亢奋:“摄政王与我的痛苦,我今日也算是让摄政王品尝到了其中一二了。” 越说越亢奋,她几乎是止不住的还想往下说。 卫泽的手指紧了紧,就直接的将林语绯的话打断了,而后又道:“放人吧。” 林语绯完全吸不上来气,只觉得喉咙都是要被捏碎了一般的疼了起来。 那种感觉不是很好,总觉得似乎是下一刻就要死去一般。 而也正是如此,她也就忽然的惶恐起来。 死亡的恐惧也是如同潮水一般席卷而来。 这样的感受并不好受,这种恐惧只让林语绯瞬间就忍不住的挣扎起来,更是再没了之前的强硬。 而众人也是看得分明——林语绯的脸,慢慢的就憋得泛紫了。 众人丝毫不敢怀疑,林语绯会就这么被卫泽掐死。 只不过是片刻的犹豫,对面的人就已是有了决断:“摄政王放我等离开,我等便是放了人。如何?” “那她呢?”卫泽一挑眉,露出几分意味深长来。 对方毫不犹豫:“自是任凭摄政王处置。” 这个选择真有意思。 林语绯竟是真的就这么被放弃了。 卫泽“啧”了一声:“原来果真是个半点不重要的。” 林语绯却是已经听不大清楚了——分明是在耳边的声音,可是听着却是虚无缥缈的。她伸手去掰卫泽的手,却是只软绵绵的没有力气。 她瞪大了眼睛去看卫泽,却是只看见了卫泽狭长的冷厉的眸子上翘的弧度。 林语绯忍不住想:这个人的心,真狠啊。 就在最后一刻,就在林语绯觉得自己要死了的那一刻,卫泽却是忽然又松开了手。 而后,她就听见卫泽道:“成交,放人。” 对于卫泽这样忽然的妥协,众人都是有些诧异。不过…既是卫泽松了口,那么也不是什么坏事儿不是么? 卫泽这头松了口,那头对方立刻就是往撤退。 卫泽一松开手,林语绯就已是克制不住的整个人失了力气的往下滑了下去。而后更是拼命咳嗽起来——喉咙痛得像是火烧火灼,可是却是并不能够阻拦她大口大口的吸气。哪怕是吸得急了,呛住了也是不敢停顿片刻。 窒息的感觉太过难受,以至于即便是卫泽松开了手,她仍是觉得心有余悸。 卫泽冷淡又目不斜视的看着对方一群人匆匆往外撤退,只等着对方将人放回来。 林语绯没动——她心知肚明她是绝对跑不掉的。 而卫泽也是半点都不急躁。 他比谁都清楚,这会子外头到处都是人,这一大帮人,就算插翅也难逃。 而就算逃出去了,那也无妨,横竖擒贼擒王,只要李泾跑不掉就成了,这些小喽啰根本也是不足为惧。 卫泽甚至都没打算亲自带着人去追。待到人都出了他的视线之后,他便是收回了目光,看住了林语绯。 “走吧。”卫泽慢慢悠悠的说了这么一句,而后就抬脚慢慢往回走。 他这么一吩咐,自然不用他动手或是多吩咐什么,便是有人带着林语绯跟着他一同离去。 林语绯盯着卫泽的背影,眼底闪过一丝怨毒来。 而卫泽腰侧的伤,此时仍是在流血的。 出了大门,卫泽只吩咐一句“送去锦衣卫”,之后就又侧头吩咐:“叫个大夫来。” 虽然知道不是什么大伤,不过这么听之任之下去,也不妥当。况且,若是谢青梓知晓了,也不知会担心成什么样子。 不过谢青梓没吓到,倒是先将陆夜亭吓了一跳。 知道卫泽受伤的事儿之后,陆夜亭就慌忙赶过来看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 见了那一大片的鲜红时,陆夜亭第一个反应就是:完了,怎么跟谢青梓交代? 而后知道只是被林语绯用金钗扎了一下,陆夜亭又松了一口气。旋即神色复杂的看了卫泽一眼:“这风流债今日是遭到了报应了。” 卫泽瞥了陆夜亭一眼:“此事儿不可告诉青梓。” 陆夜亭挑眉:“为何不告诉她?你心虚了?” “怕她担心和多想。”卫泽如此说了一句,就不再去理会陆夜亭,只低头去看伤口。 陆夜亭也凑过去看。 卫泽蹙眉,再看陆夜亭一眼:“不去追人守着我做什么?还有,审问的事儿也要你亲自负责不是?” 所以,陆夜亭还真不该这么闲。 陆夜亭被这么一说,倒是有些讪讪:他本是想偷懒的,谁知却是被卫泽如此的戳破出来。 几是有些恼羞成怒:“罢了罢了,关心你你倒是嫌弃,我这就去了。” 陆夜亭气哼哼的去了。 卫泽等到伤口包扎好了,便是从容的换了一身衣裳,旋即进宫去了。 谢青梓此时已是在锦衣卫等得几乎望眼欲穿。 不过却是没等回来卫泽,反而是先等回来了林语绯。 面对这个结果,谢青梓也是有些发愣。最后,她就道:“我去看看。” 看看林语绯死而复生是怎么一回事儿,看看这个算是老熟人的故人。 林语绯如今是阶下囚,自是好不到哪里去的。一路这么带过来,哪里还有半点雍容华贵?只是剩下了狼狈罢了。 所以见到了谢青梓的那一瞬间,林语绯几乎是下意识的立刻别开了头去。竟是不愿意让谢青梓看见她的面容,看见她的狼狈。 不过这样的情况下,哪里又是能避开的? 当即,谢青梓就直接的笑了一笑,提醒林语绯道:“掩耳盗铃,也不是这般的。德惠夫人,好久不见。” 之前林语绯“死了”,这个封号也自是没有收回来的。而如今谢青梓这样叫出口来,更是充满了讽刺和讥诮。 林语绯立刻就是涨红了脸,而后也不避了,目光颇为狠戾的落在谢青梓面上:“是啊,好久不见,惠华夫人。” 这话其实也算是讥诮。只是却是嘲讽谢青梓这么多年也只是一个惠华夫人,并无丝毫寸进。 “名称不重要,重要的是人肯不肯给你脸面。”谢青梓反击一句,更是影射了回去。而后,她也懒得多说废话,直接就点名了重要之处:“我若是你,那般费尽心思的才保住了性命,那是绝对不敢再胡作非为,再跑出来冒风险。” 反正林语绯肯定不是为了李泾才会如此,林语绯只恐还是不甘心,只恐还是更多出于想要报仇的心思罢了。 谢青梓说完这话,倒是半点也没有再多说什么话的意思。 不过就这么一句话,却是踩到了林语绯的痛脚。 林语绯脸色陡然一变,说话也越发不客气:“你何曾比我好了?明面上你是惠华夫人,可是实际上呢?也不过是利用你们夫妻罢了。” 谢青梓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旁人抢了话头。 第529章 生死路 谢青梓还没开口就被林语绯抢了话头过去,又说的是那样的话,听完了之后,她就忍不住的看了一眼沉星。 沉星是跟着一起过来的。 此时沉星的脸色……很是难看。 林语绯说的利用卫泽夫妻二人的事儿,说白了其实不也就是他利用卫泽夫妻二人,如今登上了帝位江山稳固了,他就要将人一脚蹬开了? 知道沉星是个心思敏感的孩子,当下谢青梓又笑了一笑,故意抢在了沉星的前头开了口:“利用也好,不利用也罢,不过是周瑜打黄盖的事情。你又何必这般耿耿于怀?再说了,事情又岂是你这样三言两语的就能改变的?” 谢青梓这话说得太过冠冕堂皇,以至于林语绯忍不住的嘲笑了一句:“何必说得那么好听?事情是怎么样,大家都心知肚明——” 说完这话之后,林语绯就直接的看了一眼沉星。 谢青梓看在眼里,只觉得林语绯是在作死。这样激怒沉星,不是找死是什么? 沉星也的确是被激怒了。当即微微眯了眯眼睛,旋即就直接道:“看来德惠夫人是真不怕死。既是如此,那就……” “她是在激怒圣上求死呢。”卫泽的声音倏地响起,淡然从容又带着毋庸置疑:“圣上若是被她激怒,倒是成全她了。她身上,还能问出许多事情来。” 卫泽一发话,自然也就没人动弹了。倒是都没再遵从沉星的意思。 谢青梓先是一喜,接着心头就是又微微一顿——欢喜是因为卫泽全须全尾的回来了,而这么微微一顿,则是因为卫泽这样的话,以及众人这般只听卫泽的话的作法。 沉星才算正儿八经的皇帝,才是那个号令天下的人。 可是现在看来……卫泽倒是比沉星更威严服众,更能号令众人,这算是在呢么回事儿?平时心照不宣不说出来也就罢了。现在这般当着沉星的面儿做得如此直白,又算是怎么一回事儿? 叫沉星怎么想?换成是谁处在沉星这个位置上,只怕都是心里头不痛快的。 所以,谢青梓旋即就下意识的看了沉星一眼。 而这一眼,正好看到了沉星面上一闪而逝的阴沉。 虽是一闪而逝很快就过去了,可还是看得谢青梓禁不住的有些觉得心惊肉跳。 谢青梓抿了抿唇,却也不好提醒卫泽,只能出声道:“圣上的意思呢?” 沉星答得飞快:“按照摄政王的意思来就是。” 沉星这样一说,只叫谢青梓更觉古怪,总觉得沉星心里头是十分介怀此事儿。 而卫泽似也是毫无觉察,只颔首应下后就直接的发号施令来:“那就先问问,去请问讯的人来。手法好的。” 卫泽如此冷冷淡淡的丝毫不留情面的样子,看着就只让人觉得心惊肉跳。情不自禁的就开始想之后到底会如何。 谢青梓微微一挑眉,然后看了一眼林语绯,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来。 沉星也不知是不痛快了,还是真担心谢青樱:“青樱身子不好,所以朕先送她回去。回头再有什么结果了,摄政王叫人与朕说一声就是了。” 卫泽应下,众人便是恭送沉星回了宫。 卫泽随后让人先带着林语绯过去,自己慢在后头和谢青梓说话。 知道谢青梓担心太久了,故而卫泽就握住了谢青梓的手,低声道:“是不是担心得厉害?” 谢青梓应了一声,而后看了一眼卫泽身上明显是换过的衣裳,这才缓缓问出了自己的猜测:“是不是受伤了?” 卫泽微微一顿,无奈应一声:“嗯,怎么一猜就知道?” “若不是这样,你哪里又会至于连里头衣裳也是换了?”谢青梓白了卫泽一眼,多少有些无奈:“你说说,这样的情况……我怎么能不多想?” “如此细微末节的事儿——”卫泽有些无奈。 谢青梓继续瞪他:“我是你的妻子,若是连这个都注意不到,那岂不是半点也不称职?你还没说,到底是何处受伤,严重不严重。” “就是被扎了一下,不严重。没伤了内脏,只是伤了皮肉。”卫泽轻描淡写的说着这话,又怕谢青梓还是担心,就干脆拉着她的手去摸了一下伤口,“就是这里。” 谢青梓被他的动作唬了一跳,手都是僵硬了,根本就不敢用力。唯恐一按就让伤口更加严重,或是让卫泽疼。 倒是卫泽自己不怎么在意,感受到了谢青梓的僵硬之后,就微微一笑,眼里全是柔和,语气更是如同一汪春水:“无妨,早就不疼了。伤口也不深,不出一个月就能好。” 卫泽如此说,又如此态度,倒是让谢青梓一下子松了一口气。末了又看了一眼卫泽,只说出了这么一句话来:“但愿是最后一次了。过了这一次……” “不会在有下一次了。”卫泽接过了这话,语气很是断然。 谢青梓重重点头,“嗯。” 她应得很用力,仿佛这样的话,便是不会再有这样的情况发生,而这话也就能实现了一般。 现在也不适合多说话,故而谢青梓也来不及多感慨什么,只抓紧时间又提醒了卫泽一句:“你也注意着些,圣上是圣上,你是摄政王。总越过他,也不合适。” 卫泽的回答却是意味深长一笑:“我自然有我的主意。” 卫泽没仔细说明白,谢青梓纵然心头疑惑,也没有什么多想的时间,就干脆的将这些念头压了下去。 再见到林语绯的时候,林语绯已是被捆绑妥当了——这样的被困在那儿,几乎是连一个手指头都是动不了。 谢青梓看了一眼,就挪开了目光。 林语绯大约也是觉得屈辱不堪的,几乎不肯和人对视,一直紧紧闭着眼睛。 卫泽拉着谢青梓坐下,而后便是笑了一笑,语气还颇有些平和的味道:“你可有什么想说的不曾?” 这是让林语绯都交代了的意思。 林语绯一声不吭。 卫泽就不动声色继续说下去:“我有许多种法子,让你体验到濒死的痛楚,却又不至于死去,你想挨个儿试试么?” 林语绯怕死,这算是她最大的弱点和死穴。 若不是怕死,也不至于折腾出这么些事儿来。 卫泽这么一来,也算是十分对症下药。 而卫泽这话,则是让林语绯一下子就想起了之前的体验来——那种窒息的,几乎人都是要失去意识的痛苦和可怕感受。 林语绯甚至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摄政王又想从我这里问出什么来呢。”林语绯最后就这么开了口,且也睁开了眼睛。看着卫泽的样子,更是十分的怨恨。 谢青梓就在旁边坐着,倒是没什么情绪波动。反而对林语绯这样怕死的样子有些忍不住哂笑。 一个人怕死到了这个程度,也是不容易。 因为怕死,林语绯甚至连父母都是舍弃,众叛亲离。这样的情况,也算是罕见——大多数人总觉得,比起死亡,总有更多更值得在意的东西。 “还有,摄政王不怕吓到了你的小娇妻么?”林语绯这会子也是气急败坏了,连这样的口舌之快也是逞了起来。 谢青梓听着这话,不等卫泽说话就是先笑了起来:“我为何要怕?卫泽与我呵护备至,如何会这样对我?既是不会,我如何需要害怕?不过是当看戏罢了。” 谢青梓这话,就等于是在给林语绯心口上捅刀子了。 林语绯噎得半晌都是没再开口。 而卫泽倒是顾不上林语绯,而是先看了一眼谢青梓。没问出口,不过眼神却分明是那个意思:你怕不怕? 谢青梓摇了摇头,而后一笑。 卫泽对外人如何态度,绝不会影响到她对卫泽的心思和态度。 因为她只会记得卫泽是如何对她的。也只会记得卫泽是怎么对她好的,那就够了。 卫泽看在眼里,登时也是忍不住的会心一笑。 二人这般互动,落在旁人眼里,都是默默的转开了目光去。心里有感慨的,有觉得肉麻刺眼的,也还有林语绯这样只觉得心里头不痛快的。 不过卫泽也没有太过,很快也就只是笑了一笑:“好了,先让德惠夫人尝尝什么叫窒息吧。” 谢青梓挑眉,倒是真不知道这样算是什么。 卫泽低声和谢青梓解释:“并不血腥吓人,放心。只是将轻纱打湿,一层层的覆上去,最后她就会越来越吃力,只觉得呼不进去气,最后就这么慢慢的——” 无知无觉的死去。 这样的刑罚,原本是一种折磨人却又不会太难看的赐死方法,后来改了改,就成了刑罚。这样的刑罚很是痛苦,没有几个时辰是决计不能完事儿的。 所以,倒是也用得不少。 卫泽本来不解释还好,一解释,林语绯倒是整个人都是陷入了不断回想起窒痛苦的感受里。登时,只觉得毛骨悚然。 不过是一层轻纱刚覆上去,林语绯就已是直接开了口:“摄政王到底是想要问什么?” 卫泽微微一笑:“自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林语绯咬住唇:“若是摄政王事后肯放我一条生路,你想知道什么都可以。” 第530章 交换 林语绯如此轻易的就松了口,谢青梓几乎是不曾笑出来。 不过卫泽却是故意一般,饶是林语绯已经松了口,也不见他叫停。故而那打湿了的轻纱仍是一层一层的往林语绯面上覆盖而去。 林语绯只觉得呼吸的确是一点点艰难起来,便是更加的挣扎:“真的,只要摄政王肯放我一条生路,我什么都说。” 谢青梓看着卫泽,只想知道卫泽到底会不会松口或是心软。 然而,卫泽却是无动于衷一般。 “我知道李泾剩下几个金矿的地址。我曾看过金矿的位置图。”林语绯越来越心慌,说这话的时候,倒是几乎不曾喊出来。 谢青梓听见这话,当即都是惊了一惊。 而后就看卫泽。 卫泽面上看不出什么来,也不知他到底动心没动心,不过面上有沉吟是真的,似乎是在认真衡量这件事情合算不合算。 谢青梓想了一想,缓缓道:“等到拿了下李泾,不一样也什么都知晓了么?” “李泾早就藏起来了,你们是找不到的。就是我都不知他在何处。”林语绯大约是每次吸气都是吃力,故而一说话就喘得厉害,上气不接下气的,偏生她又说得急。 “那金矿的图,也是偶然看了那么一眼,这才记住了。旁人是绝对不知道的。”林语绯也是被卫泽这样的刑罚弄得害怕了,当下便是如此的说了一句。依旧是急促。 谢青梓觉得林语绯此时,大概早就是已经心慌得不成样子了。 卫泽用指尖敲了一敲桌面儿,最后才笑:“那我着人去问问圣上的意思。” 仍是没有叫人停下来——按照这个速度,至少一个时辰,林语绯才会觉得真正是到了吸气都艰难的地步。如今……不过是心理作用罢了。 谢青梓心头忍不住闷笑:她总觉得卫泽是故意的。毕竟,谁让林语绯之前非要说那样的话呢? 林语绯也多少是感觉到了卫泽的故意,当下既是恼,又是怒,更是慌。她吃力的看住了谢青梓,投过去恳求示弱的目光来。 林语绯倒是不傻。她很清楚卫泽是肯定不会有半点的心软动摇,所以她就只能看谢青梓。唯有如此,也才又一丝可能。 只是,林语绯不知道的是,虽然外头盛传惠华夫人心地善良温和,可是事实上谢青梓也不是那等无原则心软的。 谢青梓看到了林语绯如此的目光,最后就笑了一笑,只意味深长道:“有句古话说得好,自作自受。”说完这话,她便是直接转开了头去。 林语绯做的那些事儿,哪一件不是自作自受? 所以,她着实很难生出什么同情来。而且,林语绯伤了卫泽,她本也是不痛快的。此时……也算是收回了一点利息,没什么不好的。 卫泽更是无动于衷。 林语绯挣扎着道:“摄政王何必与我一个女子一般见识?” 卫泽只闭眼养神,并不多言。 宫里很快也是传了消息过来。只是这个消息,有和没有也没什么多大区别就是了:沉星的意思,是让卫泽做决断即可。 卫泽听了内侍的禀告之后,轻叹一声:“圣上信任,犹如山岳,压得臣竟是有些直不起身来。” 谢青梓也是多少有些这样的感受,当下同样无奈叹了一口气:“这个事儿,倒是难办。” 林语绯最为忐忑,几乎是立刻就道:“金矿共有四个,虽不知大小,可是总归不是赔本的买卖,我只不过是想换我自己一条性命罢了。摄政王又何必犹豫呢?” 的确这就不是什么赔本的买卖。 毕竟林语绯也不过就是一个女子罢了,这样的情况之下,留着她和不留着她,根本也没什么影响。 不过卫泽却是不知担心什么,始终都是没有松口。 谢青梓疑惑看卫泽,有些不大明白他心头想法。 卫泽迟迟不肯开口,林语绯就又按捺不住的开了口:“若是不放心我,摄政王大可叫人一直盯着我,将我关起来。” 谢青梓看了林语绯一眼,微微摇头。只觉得林语绯不可思议:被这么关起来,处处不得自由,倒是还不如死了呢。 不过那是林语绯的选择。 卫泽此时也似乎算是终于想明白了:“可。” 林语绯登时松了一口气。 卫泽示意人将林语绯面上的轻纱揭了下来。而后便是又道:“不过,若是错了一处——” “绝无可能出错。”林语绯说得斩钉截铁,犹豫了一下—— 不过还没等到她开口,便是听见卫泽又开了口:“若是再多提一个条件……” 卫泽这话是没说完,不过意思却是表达了个一清二楚。当即就将林语绯的话直接就吓回去了。 谢青梓闷笑一声,看着卫泽忍不住的偷笑。 “不知地图什么时候能画出来?”最后,谢青梓就这么说了一句。 卫泽见谢青梓这么一问,而后便是也道:“最多一个时辰,若是没有——” 林语绯怨毒看了一眼谢青梓,而后便是又看了一眼卫泽:“用不了一个时辰,最多两刻钟,但是我画完之后,摄政王需得妥善的安置我才可。” 这意思就是,不能再逼问她了。 卫泽颔首:“可。不过,问你什么,你必须答什么。” 卫泽虽是没说出再多一点儿的威胁的话来,却是半点儿也没让林语绯松懈下来。 说完这话,卫泽也不等林语绯多说什么,就直接的带着谢青梓离去了。 出了屋子,谢青梓便是不由得惊奇道:“说起来,这样的事情,也真真儿的是让人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她竟是那样怕死。” 谢青梓这话逗得卫泽笑了一笑,旋即就听见卫泽道:“怕死有什么稀奇的?人总归是有些害怕的东西的。” 卫泽这话,让谢青梓听着,便是忍不住的笑了一阵子:“照着你这样的说法,人人都有害怕的东西,那么仔细想想,你怕什么呢?” 谢青梓这样一问,倒是难住卫泽,卫泽好半晌都才道:“自然也是有怕的。” “怕什么呢?”见他承认了有害怕的东西,谢青梓自然是十分好奇的。既是好奇,那么少不得……就追问了。 关键是,其实在谢青梓看来,卫泽也是真真儿的不该有害怕的东西才是。 她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来卫泽到底会害怕什么,又有什么东西,能让卫泽都害怕。 “怕我让你受了委屈,怕你后悔嫁我。”卫泽轻声的说着这话,而后便是又笑着去握住了谢青梓的手:“更怕你出什么事儿,我一个人就不知该怎么办了。” 谢青梓看着卫泽,感受着卫泽的体温,看着卫泽温柔的目光,几乎是一下子就鼻子酸楚了起来。好半晌都是没有说话。 最后叹了一口气,想了一想之后,她就直接的看着卫泽,伸出另一只手来,轻声道:“我从来未曾后悔嫁给你,更从来未曾觉得委屈。这么多年来,每一****都过得十分的开心快乐,只觉得嫁给你,是再好不过的事情。” “至于出什么事儿——”谢青梓抿唇浅笑:“我会爱惜自己,绝不会出什么事儿,留下你一个人的。我最怕的,才是你出了什么事儿,留下我一个人。” 谢青梓轻叹一声,靠在卫泽怀里,伸手环住了卫泽的腰:“我害怕你离我而去,那时候,我真真儿的也是就不知该怎么活下去了。我也好,孩子们也好,都是离不开你的。我曾想过,若是以后你去了,我怕……我也是恨不得跟你去的。” 这话听得卫泽心惊肉跳的,他几乎是立刻就道:“不许说这样的话了。”听着这样的话,他只觉得自己的心都是直接的被揪住了,说不出来的难受。 谢青梓也不大爱说这样的话,更不喜欢这样的气氛,故而最后她就笑一声:“好了,咱们现在去何处?” “自是去见圣上。”卫泽笑笑:“金矿这么大的事情,自是要仔细禀告的。” 谢青梓叹了一口气,蹙眉轻声问卫泽:“李泾哪里来的那么多金矿?” “许是机缘巧合得了前朝的金矿位置图,或是先皇给的,却都是未可知了。毕竟,除了李泾自己,谁也说不清楚了。”卫泽轻声解释了两句。 二人进了宫,沉星正在看折子。 见了二人进来,沉星立刻就放下了折子,过来关切道:“摄政王今日辛苦了,不知那头情况如何?” 卫泽笑笑:“圣上言重了,辛苦倒是不辛苦,不过事情倒是解决了。金矿那个事儿,臣觉得还是换了的好。而且,臣还有个计划,若是成了,就可让李泾自投罗网。” 沉星听了这话登时就是一挑眉。旋即又是一笑:“若真是如此,那自是再好不过。有摄政王在,朕十分放心。” 沉星这话一落,卫泽就摇头:“这事儿还得圣上出面,臣……到了该退隐的时候了。臣厌倦了这些,故而臣想带着妻儿离开京城一段时间,去游山玩水去。” 卫泽这话让沉星当即就是皱了眉头:“摄政王何须如此?” 第531章 不自在 沉星蹙眉问卫泽:“摄政王何须如此——若是朕哪里做得不好,摄政王只管与朕说,朕再……” 不等他说完,卫泽就打断了沉星:“此事儿和圣上无关,臣也只是觉得陪伴家人太少,故而如今事情告一段落之后,臣便是抽出时间来陪伴家人。” 卫泽说得十分诚恳,看着还真想是那么一回事儿。 谢青梓比谁都清楚,其实的确也是这么一回事儿。只是,若不是沉星的缘故,卫泽倒也不用离开京城,和朝政撇得如此干净。 不过这话如何能告诉沉星? 而且,事到如今,更没必要说出来或是表现出来,只让众人都是觉得是卫泽不愿意留在京城,那才是最好的。 沉星听着卫泽这话,心里头未必相信,可是面上却是只能蹙眉不言了:这个时候,他也是不知还能说什么了。 “此事儿回头臣再和圣上细说,如今事情已经这般,圣上可还有什么吩咐?至于金矿图,臣便是不过手了,圣上叫亲信去候着,到时候直接取走就是。”卫泽又如此的说了一番。 谢青梓在旁边听着,都是觉得卫泽似乎是太过小心了些。以至于显得竟像是有些刻意了。 卫泽如此,只怕沉星心里头是极不好受的。 不过她给卫泽使了个眼色,卫泽却是并没有要挽救的意思,反而一脸坦然的看着沉星。 沉星面色已经有些阴沉,不过到底却是什么也没说出来。最后,沉星只道:“摄政王既是如此,那朕便是照着摄政王的意思来。” 沉星说完这话,只又道:“朕已是累了,就不和摄政王多说了。摄政王若是无事,便是直接退下吧。” 和卫泽公事公办的样子一比,沉星纵是发脾气的成分居多,不过却还是……没差了多少了。 两人都是公事公办的态度,于是硬生生的就隔出了一条鸿沟来,于是就硬生生的生出了生分来。 谢青梓跟着卫泽退了出来,而后就忍不住埋怨了他一句:“你又何必如此?” “只当是给他上了最后一次课。”卫泽的言语十分简单,可是说出来的意思……却是又叫人有些无以复加的震撼。 谢青梓叹了一口气,看着卫泽竟也是只觉得有些不知该怎么说他了。 卫泽是好心,也是全心为了沉星,可是这样一来,只怕以后他和沉星的关系……便是很难再回到从前得样子了。又是何必如此呢?费了这么大的功夫,最后就闹成了这样…… 卫泽看了一眼谢青梓,牵住了她的手笑道:“你也不必多想什么,这个事儿我心里头有数。至于我和沉星的关系,我也是心里有数的。” 听了卫泽这话,谢青梓也就没再说什么。只转头问起:“李泾做了这样的事儿,只怕这一次是要动手了吧?若是如此……却也不知让谁去。” 卫泽心里头想着只怕还是会让霍铁衣跑一趟,嘴上却是认真的答道:“大约是会动用新的人吧。” 二人一路往回去,谢青梓想着卫王的架势,便是又止不住的笑:“说起来,我倒是没想过父皇会这样的勇猛。” 谢青梓这样一说,卫泽也是一下子想起了卫王今日所作所为,当下便是露出一丝丝古怪的神情来:“是又那么几分意外。” 看着卫泽这样的神情,谢青梓越发止不住面上的笑容。 而后,她想了一想就又替卫王说了一句好话:“你去后,他倒是十分的担心。对于你,他也是真真儿的十分放在心上的。今日那样的情况,他冲上去的时候,也是半点没有顾虑自己的安危的。” 做父母的,做到这个地步,也是出于对孩子的爱。 若不是真在意卫泽,卫王何须如此? “嗯,我心里有数。”卫泽也不知是不是觉得有些不自在,最后说了这么一句话,又看了一眼谢青梓:“好了,不说这个了。” 谢青梓仔细看卫泽,只觉得卫泽似乎是整个脸颊都是有些微微的泛红——难不成竟是不好意思了? 她再仔细看时,又觉得似乎并不是了。不过仔细想想,她觉得卫泽会不好意思,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儿——毕竟,卫泽他和卫王之间素来都是……如今突然这般,他不自在也不奇怪。 而且他那样的性子……谈论这些事情,也更是觉得不自在吧。 谢青梓也没有要打趣卫泽的意思。 所以,这件事情暂且就这么搁置了。 待到回了卫王府,卫王却是还一直等着消息呢,也没进屋去,就在大门口那坐着。见了卫泽回来,便是霍然起身来,紧走了两步似乎是想来看看卫泽。 也没走了两步,卫王也不知是想起了什么事儿,又硬生生的止住了脚步,干笑一声:“没事儿就好,回来就好。” 谢青梓看着卫王那一副想要和卫泽亲近又心虚不敢的样子,她几乎是忍不住的笑出声来——这样心虚的样子,哪里像是父亲对儿子?倒是更像身份颠倒过来了! 谢青梓如此没忍住笑,卫王便是更加尴尬了几分,几乎不敢看卫泽和谢青梓,干巴巴的不自在道:“既是如此,那我先回去了。” 卫泽也没有要多说的意思,只“嗯”了一声算是回答。 不过只是微微一顿之后,卫泽又添上了一句:“叫厨房准备着晚膳,我一会儿过来。” 卫王听了这话,本还有些不明白,不过旋即反应过来之后,便登时是笑出声来:“好好好好,我这就去吩。你爱吃清蒸鱼,我叫他们去做去。” 说完这话,乐颠颠的脚下生风的就去了。 谢青梓“扑哧”一声笑出声来。 卫泽神色不动,却是顺势搂了谢青梓的腰,低声道:“再笑下去,我便是……”说到这里,手指轻轻一捻。 谢青梓猛的一缩,旋即就止不住的想要笑——若不是顾着形象和威严,此时她倒是笑出声来了。 毕竟……谁人腰上软肉被这么一捻不想躲不想笑? 卫泽也是故意使坏,报复谢青梓罢了。 谢青梓连连告饶:“却是我错了。我错了。” 卫泽心头满意,这才松开了手,又低声威胁:“再笑话,明日便是让你在屋里窝上一整日。” 起先谢青梓还没反应过来,待到反应过来,登时就是涨红了脸,连卫泽也不敢多看一眼了,甩开他的手,气恼又羞赧的快步往前走。 卫泽慢慢悠悠的跟上去,一派优哉游哉的闲适模样。不过仔细看,他唇角却是一直噙着一点笑意的。只是怎么看,那一点弧度都是带着奸诈狡猾的味道。 不过,谢青梓和卫泽都是知道,爱吃清蒸鱼的却不是卫泽,而是她。 谢青梓喜欢吃,又不耐挑刺儿,故而倒是卫泽动筷子多一些——一盘鱼肉挑了刺,再淋了汤汁,这才摆到谢青梓跟前。 所以,旁人猛然一看,倒是觉得卫泽是爱吃的。 卫王也大概是问的厨房,只知道让做鱼多,却是不知别的。 不过,卫王有这样的心思,却也是极好的。 回了屋子,谢青梓虽还恼卫泽用阴招,不过却还是更惦记他的伤势,遣走了丫头之后,就让卫泽脱开衣裳让他看看。 卫泽一面笑,一面脱开衣裳给谢青梓看了一眼。 伤势的确是不大严重,谢青梓看了一眼之后,便是也就放下心来。 “林语绯倒是真挺能折腾。”谢青梓想着这些都是拜林语绯所赐,只觉得林语绯这人真真儿是讨厌至极:死了就死了,还蹦跶出来折腾,就好似那绿头苍蝇一般的叫人觉得讨厌。 卫泽看着谢青梓一脸不痛快的样子,登时也是禁不住的笑了一笑:“就好比那蟑螂老鼠一般,是也不是?心有厌恶,却偏生杀之不尽。” 谢青梓听卫泽形容的话,只觉得十分形象,当即禁不住笑出来,而后又冷笑:“不过,人能讨厌到这个地步,也是颇有些不容易。她这样的……倒是叫人死而后快。” “若真弄死了,倒不知还会不会再折腾出什么事儿来。倒不如放在眼皮子底下叫人看着。”卫泽笑笑,眸子里闪过一丝寒光来:“不过总也不会就这么安逸就是了。” 谢青梓听着这话,登时一挑眉,而后又立刻追问:“怎么的?你打算做些什么?” 卫泽仍是保持着那意味深长的笑容:“到时候你便是知道了。” 卫泽如此卖关子,只让谢青梓心头痒痒。末了她又叹了一口气,将这个事儿暂且搁开了去:“说起来,你打算什么时候让沉星正式的接了朝政过去?” “下个月月初。挑个良辰吉日。”卫泽对于这个事儿早就是心头有数:“咱们月中就离了京城去。” 谢青梓堪堪一算,登时有些诧异:“这不是不足一个月功夫了?”而且还正是天热的时候,出行更是艰辛。 “无妨,咱们坐船南下,水上自是只有凉爽的。”卫泽笑笑,倒是早就想过。而后便是又道:“你也不必收拾太多东西,咱们轻装简便的出发。” 第532章 意外 卫泽既是说出了这样的话,那么谢青梓也就没有反驳的意思,只吩咐下去,第二日就让人开始收拾箱笼。 两人晚膳时候去了卫王那边,谢青梓和卫泽才知道,卫王其实也受伤了的。虽不是什么重伤,可也不是什么好受的:虎口撕裂了。 之所以会虎口撕裂,也是和卫王用力过猛有缘故。 谢青梓轻轻的用手指撞了一下卫泽。 而后卫泽就问了一句:“药膏可管用?” 卫王被卫泽这么一问,几乎是有些受宠若惊:“药膏很是管用,很是管用。” 卫泽而后又道:“我回头让人送一只药膏过来,倒是比寻常的药膏好用。” 卫王听着,连连点头:“听你的,你说好用就用那个。” 卫王如此态度,倒是只让人觉得有些无语又无奈。卫泽看着卫王,好半晌也是不知该说什么话才好。 谢青梓此时出声打圆场:“好了,咱们用膳去吧。说起来,今日也是都累得不轻。” 一时用过了晚膳,谢青梓和卫泽便是回去歇着,不过卫泽倒是还记得叫人送了药膏过去。 谢青梓看着,就忍不住笑着打趣一句:“你们父子二人,倒也是有趣儿得紧。” 而卫王得了药膏,倒是攥在手心里半晌舍不得用,傻呵呵的乐了半晌,那样子,瞧着比得了什么宝贝还开心。 次日谢青梓和卫泽还在用早膳,外头的消息就传过来了:“圣上说昨日未能过来,今日再来。请摄政王和夫人准备好接驾。” 谢青梓听了这话只觉得是满心愕然,当即就愣愣的看卫泽:“圣上要过来?” 卫泽应了一声:“看来是的。” 虽说有些突然……不过什么都是现成的,只需要他们夫妻二人换一件衣裳就是了。 谢青梓匆匆的梳妆换过了衣裳,刚刚收拾齐整,前头就来人通知,说是龙辇已到了街口了。 谢青梓见卫泽还在等着她,便是只有些诧异:“你怎的没先去前头?” 卫泽笑笑:“先去前头干什么?自是要等着你一起的。” 谢青梓也顾不上说太多,只能低声催促:“那咱们快去吧,别耽误了。不然若是圣上都进门了,咱们都还没迎出去,倒是成了大不敬的罪过了。” 纵是沉星不去计较,可是在别人看来,也分明是不大像话的。 纵是要离了京城去,样子还是该做就要做像一些的。 卫泽倒是半点不着急:“倒也是不必如此着急。反正肯定赶得上。”说完这话,便是握住谢青梓的手,慢腾腾的往外走去。 谢青梓倒是走得飞快,最后就成了她拽着卫泽一路不停的往前走了。 待到二人走到了大门口,卫王倒是已经急得不行了。见了二人,倒是恍惚看见了救星一般:“可算是来了,再不来,我可是就要叫人去催了。” 不过卫王其实也是知道,催不催根本没什么效果,卫泽要来,不催也是来。卫泽不来,催了也是没什么用。 谢青梓呼出一口气,只觉得心头都是骤然一松:“可算是赶到了。” 刚说完这话,就听见门口闹哄哄一片。 一行人忙不迭的就出去迎驾。 今日和昨日自然感受又不一样。昨日知道等着的结果是什么,故而自然也是十分忐忑不安。现在么,虽沉星是皇帝,可是他们夫妻二人在宫里几乎是****和沉星相处,哪里又还会有什么不自在不安的? 而且说句不好听的,沉星不过是个少年,还真的是不至于让他们觉得有什么不自在的。 谢青梓和卫泽一脸坦然,神态动作皆是一样的轻松。于是卫王也就是不那般紧张了。 沉星在众人一片请安声中下了龙辇,然后他三步并作两步的走到了卫泽跟前去,一把扶起了卫泽来:“摄政王何须多礼?” 而后扶起了卫泽,又去扶谢青梓:“阿姐更是无需与朕这样。” 倒是轮到卫王的时候,沉星态度就是淡了许多,只和煦的说一句:“卫王请起。” 沉星握着卫泽的手,也不提说往里走,反倒是先问起卫泽的身子:“摄政王身子可好些了?” 沉星满脸关切,更是语气诚挚,其中的态度一眼就能看出来。 他都如此,卫泽自然更是要配合,当下就听卫泽道:“臣好多了,有劳圣上惦记,让圣上操心,是臣的罪过。” “摄政王这话朕却是不爱听。”沉星笑道,而后又难掩欢喜:“听闻摄政王好些了,朕欢喜不过,甚至连用膳都是格外香甜了些。日后摄政王务必保重身子,千万不可再有这样的情况发生。” 卫泽客气一笑:“圣上言重了。倒是臣连累圣上遇险,臣问心有愧。” 谢青梓在旁边看着,只觉得别扭得紧。 说实话,哪怕是他们二人闹别扭的时候,也没有这样别扭过。如今…… 看了看沉星,又看了看卫泽,谢青梓忍不住的在心头长叹了一声:从之前那般模样变成了现在这般模样,仔细想想,其中每一件事情每一点变化她都是参与其中,更是看在眼里,可是偏偏这样的事情,却是半点也是不能改变。 这世上许多事情,其实都是如此。明明知道,内心比什么都明白,可是那些改变却是不可逆转的,更是不可抵抗的。 谢青梓不由得深深的看了一眼卫泽,心里止不住想:这个男人,或许是一开始就知道会有这么一日的。远见于此事儿不算什么厉害的,最厉害的,还是明知会如此,却还是这样的……义无返顾的做了。 这样的勇气,才是叫人最为钦佩的,最为悠然而然的生出震撼的。 倘若她处在卫泽那个位置上,只怕她也是未必有卫泽那样的勇气和决心,明知后果是如何,却还是能毫无私心芥蒂的做下去。 卫泽胸怀,只让她觉得比这天地还要辽阔。 她不知沉星是怎么想的,可是这一刻,她还是觉得多少替卫泽有些不值的。 谢青梓因了这一点,忽然心情也是低落了几分,只止不住的心疼卫泽,而后她看了一眼卫泽,干脆出声道:“还是进去再说吧,外头太阳这样大,晒得头疼。” 她声音语气仍是温柔,只是她自己却是明白,到底是和以前不同了。 沉星为什么做戏,又是做戏给谁看,她心知肚明。而正是因为心知肚明,所以才会更加的……觉得有些不乐意配合沉星。 卫泽都做到了这么一个地步了,沉星却还如此的得寸进尺……她心里是意难平的。 谢青梓这样一说,沉星也没再多说,只是笑着与卫泽并肩往里头走——说是并肩,卫泽还是落后了半步的。 谢青梓和卫王走在后头,看着前头那颇为相似,只是气度各有不同的人,都是有些感慨。 卫王大概是想起了卫皇后,眉梢眼角都是有些伤感,更是情不自禁的感慨了一句:“圣上和圣慈太后长得真像。” 沉星脚下微微一顿,似是想起了卫皇后来,不过最后却是叹了一口气:“这才几年,朕已是有点儿记不清母后的样子了。只记得母亲说话甚为温柔。” 谢青梓没想到沉星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微微愣神了一下,虽说心头有些埋怨,不过……却是多少也能理解:沉星和卫皇后当初相处时间太少了,如此想想,记不得也似不是什么艰难的事情。 卫泽应了一声:“姑姑的确是再温柔亲厚不过。” 沉星沉默了一下,忽又说出这么一句话来:“林语绯说,朕身世蹊跷,不知你怎么看?” 这话是问的卫泽。 卫泽被沉星这么一问,倒是还沉默了一下。似乎是在斟酌到底是应该怎么说,最后就听卫泽道:“这样的事情,不过是危言耸听,圣上听过也就忘了吧。不必放在心上。 卫泽这话说得轻描淡写,好似他真的没放在心上半点。 沉星与卫泽对视半晌,似是有些不信:“果真如此?” 卫泽颔首:“的确是如此。若非如此,您又何必多想呢?” 谢青梓叹了一口气,好半晌也是没说话。她心知肚明这是沉星在试探卫泽罢了。 这样的试探……既是有些生疏,又是有些防备,更是叫人有些心寒。 沉星什么时候开始,也和卫泽这样起来?之前说过的那些话,倒是真真的都忘了。 沉星听见谢青梓的叹息,倒是一下子的就似回过神来:“是了,却是朕想多了。这样的事情,必是假的,朕也是庸人自扰。” 卫泽仍是平静:“圣上明白就好。” 似乎,卫泽并不曾感觉沉星的试探。 谢青梓不耐烦再看这些,就索性的低声道:“我去泡茶。” 卫泽将沉星带到了厅中坐下,便是又问沉星:“图纸可拿到了?圣上可叫人去查看了?” 沉星颔首:“已是拿到了,昨儿连夜叫陆夜亭派人去了。” 听见说是交给了陆夜亭去办,卫泽还挑了挑眉,颇有些意外。 “摄政王是不是很是意外。”沉星笑了一笑,问了这么一句。 第533章 亏待 沉星这么一问,卫泽也就笑着承认了:“是多少有些意外的。” 沉星便是与卫泽对视着说出了这么一句话来:“朕心中,从未不信任你们。” 却也只是这么一句罢了,其余的并不曾多说什么。 卫泽沉默一瞬,而后也是含笑点头,也不多说什么。至于心中信不信…… “不管摄政王离了京城也好,还是不离了京城也好,朕都不会阻拦。只是,还望摄政王想回来时候,莫要顾虑朕的猜忌。”沉星说完了这么一句,而后就又道:“朕想去看看昔日住的院子。摄政王可愿陪朕一同去?” 卫泽自是不可能拒绝的。 听涛阁中,沉星处处都是忍不住的有些怅然和怀念,摸着那些桌椅,忽的一笑:“说起来,朕都还记得……当时摄政王教朕的样子。那时候,若不是你们,朕如今早已经是白骨荒魂不知何处去了。” 卫泽说了句实话:“倒是谢青樱的功劳更大些。” “我想立青樱为后。”沉星低声的说出这么一句,却是连自称都是改了。 卫泽一愣,很快又反应过来:“圣上决定即可,这样的事情,并不需要与臣商议。那是圣上后宫之事。” 沉星摇摇头:“朕不是想要与摄政王商议,而是想要摄政王帮朕一把。青樱固然在宫中多年,可是身份到底是低了一些。若是朕直接提出,只怕……群臣反对。” “只要圣上坚持,总是没人能反对得了的。”卫泽说了这么一句。 沉星再摇头:“青樱身子不好,朕不愿让她费神。若是折腾久了,她心里也烦躁……” “现在也不着急,圣上年岁还小,青樱年岁更是小。”卫泽看着沉星如此急躁的想要立后,也就如此劝说了一句:“如今圣上根基不稳,做这些事情自然也是容易僵持,不如等一等。” “朕……”沉星犹豫了一下,却是又没将话说完,末了反倒是轻叹一声:“是朕操之过急了。” 沉星也没在卫王府停留太久便是要回宫去了。只是临走的时候,深深的看了一眼卫泽:“离京一事,还请摄政王三思。” 卫泽笑笑,却是并没有多说,仍是恭恭敬敬的恭送沉星离去。 沉星一去,谢青梓便是将自己心头疑惑说了出来:“如今沉星,倒是越来越变得心思多了。” “倒不是心思多,怕是在和我赌气呢。”卫泽却是说了这么一句话出来。 说这话的时候,卫泽还有些带着一点笑意。 卫泽如此态度,谢青梓只觉得是诧异,挑眉看着卫泽:“赌气?我倒是不觉得,不过他越发会经营自己的名声了。” “无妨。这也是好事儿。”卫泽摆摆手,又看谢青梓,忽的抬手在她鼻尖上捏了一捏;“好了,你这小心眼的毛病又犯了。这些事儿说来心里也是不痛快,就不提了。” 没想到卫泽还对她做这样的动作,谢青梓下意识的捂住了鼻尖儿,只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却是心里蓦然又像是回到了十四五岁的时候那般。 那少女心思的雀跃和甜蜜,刹那之间便是涌上来,只让她无暇再去想别的。 卫泽带着谢青梓往回走,末了又与她笑:“听说城里新开了酒楼,菜色很是不错,咱们明日去尝尝?” “明日我想去一趟谢家,再去陆家看看。”谢青梓低声与卫泽说起自己的打算:“既是要出远门了,总要多再去看看,祖母她们年岁毕竟大了……” 卫泽颔首:“我陪你去。这么些年,倒是极少与你回娘家的。” 提起这个,他心里头也是多少有些愧疚:这么四年来,忙于朝政上的事情,倒是很少陪谢青梓,更是几乎没有陪着她回娘家过,更是连累她都甚少回去。 如今有机会了,自是要好好的陪着她多回去的。 而林语绯那头,却是被陆夜亭折腾得不行。陆夜亭对于林语绯,可谓是十分厌恶的,这一次落到了他手里…… 林语绯本以为卫泽不管事了,旁人自然也是无需可惧怕,没想到却是来了个陆夜亭,花样更多更可怕——卫泽是予以心里压迫,可是陆夜亭那就是一声不吭直接就真刀真枪的上了。 林语绯被折腾了两日,就已是去了大半条性命。关于李泾的事儿,也都吐露得差不多了。 谢青梓去陆家的时候,陆夜亭也就在家休息呢。 陆夜亭在陆老夫人跟前的时候,永远都是温和公子的一面儿,丝毫看不出在锦衣卫时候的样子来。 陆老夫人如今精神虽还好,可是眼神却是不大好了——这是年轻时候丧子之痛哭多了,如今慢慢的便是显露出来不好来。 陆老夫人对谢青梓一如既往的喜爱:“如今你也做了母亲了。偏你哥哥还没个中意的,此番出门,你若是瞧见合适的姑娘,只管写信回来,我再叫人去打听。” 谢青梓听着这话就笑看陆夜亭:“哥哥可听见了这话了?哥哥的部下各处都是,哪里还需要我们打听?该让他自己去。看见哪家的姑娘,只管寻上门就是。” 谢青梓这样的话分明是打趣陆夜亭,却不知为何卫泽听了倒是一脸意味深长的笑起来。 陆夜亭更是气定神闲丝毫没有被打趣到的样子:“无妨,慢慢寻摸就是了。我是男子,何须着急?” 陆老夫人笑骂:“我还想抱曾孙呢。” 陆夜亭一笑:“祖母定是能抱上的,到时候等到曾孙娶媳妇,我是没钱的。还得祖母掏出私房来——” 这话逗得陆老夫人笑个不停。而这头不管怎么笑闹,那头卫泽都是始终一脸意味深长的笑着。 谢青梓被卫泽这样一脸意味深长的笑容弄得浑身都是不自在。 最后,她就瞪了一眼卫泽,用眼神问他:“你笑什么?” 卫泽就含笑出声:“师母只管放心,锦衣卫对于这样的事情,定能做好的。只要夜亭瞧得上,其他的事都是小事儿。” 谢青梓听卫泽将那一句“定是能做好”咬得极重,当即就是明白过来卫泽指的是什么。登时她就涨红了脸颊,几乎是不敢再看卫泽一眼。 怪道她说那话,卫泽就笑得那样古怪——要知道,她和卫泽……分明就是那般的情况! 谢青梓越想越是不自在起来——虽说事实的确是如此,可是说起来,却是叫人只觉得是不好意思不是? 陆夜亭似乎也是回过味儿来,倏地朝着谢青梓也是那般意味深长的一笑。 谢青梓越发的不自在起来。 陆夜亭陪着陆老夫人说了一阵子的话,而后便是笑道:“说起来,我有些事儿想和卫泽说,我们先去书房,过一会儿就来。” 说完这话,陆夜亭就直接的将卫泽拽走了。 谢青梓心头难免有揣测,不过却也是没多想。 陆夜亭是和卫泽说金矿的事情:“金矿的事情,圣上交给我了。” “圣上与我提了一嘴。”卫泽颔首,态度却是没什么波动,看着似乎是丝毫也不在意:“这事儿你便是好好办,千万别马虎大意了。这是真真儿的关乎到了江山社稷的。” “你就不好奇在何处?”陆夜亭瞥了卫泽一眼:“说起来,林语绯那女人,倒是真有些本事的。连这样的东西都能叫她看到,且还记下来了。” “她能活这么久,也是凭的是真本事。”陆夜亭这话让卫泽笑了起来,末了,他又道:“不过,她这样的人,也容易折腾出事情来,千万别给了她机会才是。” “要我说,还是直接弄死最省事。”陆夜亭撇嘴:“圣上偏不许,你也是又要留着她的性命。这不是自找麻烦么?” 陆夜亭半点也不掩自己的嘲讽和讥诮。 卫泽淡淡的道:“弄死容易,谁知她身上还有没有保命的东西呢?留着,保不齐又挖出什么来。再说了,她不是最怕死?活着才会恐惧。折腾出这么多事儿来……” 不让林语绯遭些罪,倒是便宜她了。 “总不能这样——”陆夜亭蹙眉,仍是不乐意。 “挑断手筋脚筋,她若是再能折腾,我倒是服气。”卫泽如此说了一句。 陆夜亭闻言就挑起了眉头:“这……倒是痛快。”说完就哈哈大笑起来:“好,这个事儿我让人去办。末了再找两个凶神恶煞的丫头服侍她。毕竟还是贡献了不少的,也不能真太亏待了她。” 陆夜亭将这个“亏待”说得重,却是不知这不亏待,到底是个什么不亏待法子了。 反正,大约陆夜亭想给林语绯的,绝不是真正的什么让林语绯高枕无忧舒舒服服的。 “此番你一去,朝堂上只怕是要好些日子才会再归于平静了。”陆夜亭玩着玉佩,唇角噙了一丝似笑非笑:“波澜再起,你倒是抽身而去,我等则是要留下受罪了。” “霍家和陆家,日后如何只看此番了。”卫泽说这话的时候,神色只是凝重。 陆夜亭轻叹一声:“为了我们两家,你牺牲如此,算计如此,可值得?卫家又该如何?” 第534章 真武 面对陆夜亭这般询问,卫泽的反应可以说是平淡无奇。 而陆夜亭的复杂,同样也是没有感染了卫泽。 卫泽慢慢悠悠的喝了一口茶,“有什么值得不值得的?” “卫家如此没落,你果真舍得?”陆夜亭还是只觉得不可思议。 卫泽再喝一口茶,还细细的品了品,最后才又道:“为何舍不得?卫家本就已是没落了。再说了,我难不成还能一直把持着摄政王的位置?总要退下来的。” 这个事儿,从他做摄政王那一日就已是注定了。 “那以后卫家怎么办?”陆夜亭想着自己侄儿侄女,就觉得有些不值——总不能叫孩子们以后连个仰仗都没有吧? “那就要靠你们了。”卫泽玩笑了一句,见陆夜亭一点放松的姿态也是没有,便是又只能继续解释:“爵位什么都是能承袭的,但凡他们争气点,将来也不会太过潦倒。再说了,圣上也不真是绝情之人。他还信任你们两家,便是最好的证明。” 见陆夜亭还要继续说下去。卫泽也就摆摆手,不再多说了。 次日,卫泽去上了朝。 只是自从沉星登基以来第一次,他并没有坐在摄政王那个位置上,而是与众人站在一处。 沉星坐在帝位上,看了一眼卫泽,而后便是道:“来人,与摄政王赐座。” 这个赐座。和原本就有座位,却已是截然不同的效果。 卫泽也没推辞,坦然的坐了,而后才又道:“今日臣来,却是有个不情之请。” “摄政王请讲。”沉星颔首立刻便是准了。 卫泽这才道明来意:“臣身体欠佳,却是无能为力再于朝政上贡献自己能力,故而臣想,请圣上择日亲政。而臣也可安心去江南调养身子。” 这话一出,自是引来了不少的窃窃私语。 众人都是看得分明:卫泽气色红润,行动自如且步履稳健,丝毫看不出“身体欠佳”这样的情况,所以这话……不是瞎说又是什么? 而这样的情况,自然也是难免叫人多想的。 故而,想了一阵子之后,便是有人出了声:“圣上毕竟年幼——” 这话的意思是要挽留卫泽了。 故而卫泽只听了一个开头,就直接打断了:“圣上年幼,行事却是果断周全,并无什么不妥。而且,迟早圣上也是要亲政的。” 卫泽这样一说,眼神又扫了一圈。 卫泽虽是说要归还政务,可是这会子威严还是在的。故而他这么一说,当时就没有人再敢多说一个字。 而那些有些小心思的,此时自然更是不可能多说什么了。 卫泽看了一眼沉星。 沉星想了一想,而后便是又道:“摄政王的意思这般,朕必定兢兢业业,将这江山守护好。摄政王身子欠佳,的确是不可勉强。待到摄政王养好身子回来了,到时候归来,再来与朕一同守护这江山。” 沉星说得如此自然而然,诸位大臣自然也是就感受到了其中的态度变化,于是敢说什么的人就更少了。 末了,沉星又道:“江南那边有行宫,摄政王便是过去休养吧。” 卫泽笑笑:“多谢圣上恩赐,只是臣与家人一道,更想去体验江南的小桥流水,且也不一定就会停留在江南。” 见他这样说,沉星越发沉默下去,点点头什么也没多说。 一时散朝。 散了之后,不少人都是纷纷来找卫泽。问的都是离去的事儿。 到了这个时候,倒是一下子就凸显出卫泽的人缘来:虽说平日里人缘不大好,可是……事实上却也没坏到一个在意的人也没有。 想着卫泽的靠谱,也有不少和卫泽没什么交情的人一下子也是惦记着卫泽的好处来。 卫泽难得的,只觉得忽然有些受宠若惊来。于是他似笑非笑的道:“放心,若是他日再回来,我定会请诸位喝酒的。” 他这样一笑,倒是顿时就是让众人觉得压迫起来。 从宫中回去,谢青梓却是已经在门口等着他了。见了谢青梓,他多少有些诧异:“怎的在这里?不在屋里?” 谢青梓叹了一口气,“想你了。” 今日他进宫去说那些事儿,她嘴上不说,心里头多少也是想着卫泽只怕心里是不好受的。既是卫泽不好受,她作妻子的,自然是有责任要多关心卫泽的。 就算不能让卫泽开心起来,至少也可以陪着卫泽去一起度过这些不开心不好受。 谢青梓这么一句话,自然是让卫泽十分诧异,他低头看着谢青梓,末了缓缓笑了:“从今日起,我便是可以****陪着你,这下倒是不用想了。你说是也不是?” 谢青梓点了点头,末了她轻叹一声,然后伸手主动拉住卫泽的手:“你难受不难受。” 卫泽摇头:“倒是不难受。” 末了又笑说:“反倒是只觉得如释重负,心中一派坦然痛快。” 谢青梓见他似是真的不痛苦,倒是微微松了一口气,然后又才笑:“我叫人做了荷花酥饼,咱们一起去尝尝吧。” 卫泽应一声,而后便是牵住了谢青梓的手往里头走。 沉星亲政的日子,就定在了初十。 这日卫泽便是又进宫去,算是最后一次上朝,再将手中的金印给沉星,从此之后金印在沉星手中,天下也在沉星手中。 如此一来,沉星这皇帝,便算是真正的皇帝了。 卫泽亲自将金印奉上去给了沉星。 沉星看着卫泽,却是握住了那金印,沉声威严道:“摄政王掌管金印这么些年,却是辛苦了。” 卫泽一笑,语气恭恭敬敬:“臣惶恐。只要无过,臣便已是心安。” 这样一幕,虽然之前想得是再寻常不过,可是事实上,这样的事情真看在了眼里,却是只叫人觉得有些说不上来的……悲壮。 是的悲壮。 卫泽如此说,便是只让沉星叹了一口气,而后就听得沉星道:“摄政王如何说这样的话?摄政王与江山社稷之功劳,辅佐朕之功劳,岂止是一个无过?摄政王之功,如同日月星辰璀璨,如同日升月落一般不可抹灭!” “无摄政王,就无这江山社稷,无这江山社稷,又哪里有如今的百姓安泰?”沉星如此说着,声音越发激荡高亢起来:“朕无以为报,只能以亲王之位酬之,寥以心安。” “卫泽听旨!”沉星也不等卫泽推辞,就如此的高声命令道。 话已至此,卫泽也没什么好再多说的,故而,他就干脆的跪下高声道:“臣听旨!” “朕册封你为真武亲王!赐宝剑金鞭,宝剑护国,金鞭策朕!”沉星一字一句,皆是铿锵有力。 谁也没想到沉星竟是会如此——显然,沉星是早就想好了的。如今一一行来,故而才会如此行云流水一般的自然而然。 而谁也都没想到,沉星会给卫泽如此殊荣和权力。 宝剑本就是已经可先斩后奏,而金鞭,更是隐隐的有那么一点儿让卫泽有凌驾压制沉星的机会——若是有朝一日,沉星做得不好,卫泽拿出这金鞭来,那么便是随时能又当上摄政王! 这样的殊荣……别说本朝,就是李朝历代,也是没有的。 别的摄政王大多都是落个身死名败的下场,唯有卫泽如此荣耀离去!唯有卫泽! 卫泽饶是再怎么平静淡然从容,此时捧着沉星亲自放在了他手里金鞭和宝剑,心里也是有些说不出来的激荡和感慨。 这样的激荡只让他忍不住要哽咽起来。 不过,这样的情绪仍是被他压了下去,而后他朗笑一声,坦然的受了这样的封号和赏赐,只深深一拜:“圣上厚爱,臣无以为报,唯有死而后已。” “亲王去罢,朕在京中等着,亲王此番出行,若是见闻什么趣事儿,或是有什么想法,只管写信送回来。权当是当了朕的眼睛。”沉星亲自扶起了卫泽,然后就又笑:“亲王出京时,朕再亲自去送你。” 卫泽也不曾推辞,只再一拜,而后告辞退出。 至此,掌管了朝堂五年,他便是彻底抽身离去,再无瓜葛。连带着卸下了以往身上的荣耀之光。 有不少的人,看着卫泽如此背影,只觉得眼眶发热,喉中哽咽。 沉星最先出声,只是声音也是哽咽:“众卿都需记着摄政王的好,切莫忘记。更不可因了摄政王不再执掌政务,便是对他不恭起来。与他不恭敬,便是与朕的不恭敬!” 沉星如此一说,众人便是山呼而应,竟是罕见的众口齐声,更俱是诚恳万分。 只饶是如此,众人也仍是觉得心头难受不已。 卫泽如此拿得起放得下,却是真英雄!一个真武封号,道尽了卫泽的文功武治,辅佐江山社稷!若不是卫泽,如何有这太平天下! 而试问,又有谁,能如同卫泽一般,轻易就放下手中的权力,更是抽身而退,不拖泥带水留恋半点? 所以,放眼天下,能与卫泽比肩之人,竟是再是少见不过!更是几乎可以称之为没有!江山易改,而如卫泽一般再无第二人! (这一章有点卡,所以更得有点晚了点,哈哈~) 第535章 荣华路 月末时候,卫泽和谢青梓便是收拾妥当出门。 这日却是天气晴好,正是适宜出门的好天气。 谢青梓和卫泽都是穿着轻便的棉布素衣,身上再无多余赘饰,出门的时候也是方便。他们二人一人抱着一个孩子,从王府出来,倒是都神色平和。 谢青梓侧头看一眼卫泽,卫泽笑笑:“走吧。” 二人这才将孩子交给奶娘,而后上了马车去。 这头马车一路行出了城门,到了城门外的十里亭,还没到呢,底下人就来禀告了:“霍将军和陆指挥使都在候着呢。” 谢青梓一听,登时笑了:“没跟他们说,他们倒是知道了。” “也不是什么机密的事情,更没瞒太紧密,知道也不奇怪。难为的是他们的这份心意。”卫泽说着这话,就先下了马车,而后又扶着谢青梓下了车。 谢青桐最先走上来,瞪了谢青梓一眼:“怎的要出远门了也不告诉我们,还怕我们捆着你不许你去么?” 谢青梓听着这话,本还有些伤感,此时便是忍不住的笑了:“不过是害怕伤感罢了。再说了,也不是就不回来了,兴许明日就想回来了,那我们也就回来了。” 这话当然是玩笑话,那也不可能真个明天就想回来了。 不过,害怕伤感是真的。 别离这样的东西,她和卫泽都是不想经历。 “伤感不伤感,那也要送送你们,再多看两眼。下一次看两个孩子,保不齐都走会跳的了。”霍铁衣也开了口,语气多少有些苛责。 唯有陆夜亭一副笑嘻嘻的样子:“等我空下来了,找你们玩儿去。” 说了几句话,倒是谢栩也是骑马追上来了,瞧着累得不轻。到了谢青梓跟前,还没翻身下马倒是先露出了埋怨来:“阿姐如今要走,连我也不告诉我了?” 如今谢栩已是比谢青梓高出不少,也不再似少年郎那般单薄了,故而往谢青梓跟前一杵,倒是颇有些气势。就是若是语气不再是那样哀怨,那就更好了。 谢青梓被这样埋怨了两句,越发的心虚不好意思,讷讷解释:“之前也知晓了,也是饯行过了,又何必非要今日来送呢?” 谢青梓即便是如此说,谢栩仍是不大痛快,最后就道:“横竖阿姐没与我们说,我们却是心里不痛快的。” 谢青梓只能无奈道歉:“是是是,是我的不是。” 说了一会儿话,卫泽便是出声提醒了一句:“时辰不早了。” 于是众人都是收敛了笑容,多少生出了一丝丝的怅然来。 霍铁衣对卫泽道:“此去你要好好照顾青梓他们。” 陆夜亭只是笑:“横竖我是不担心的。不过,若青梓过得有半点不痛快,我就去接人。” 谢栩最为正经和稳重,只与谢青梓道:“阿姐在外,千万照顾好自己,多多写信回来。母亲也好,祖母也好,都会记挂念叨你。” 谢青梓点了点头:“放心。” 二人随后在一群人的注目之中重新上了马车出发。只是谢青梓却是不知,她走后,谢栩却是在人群里瞧见了一个熟人。 犹豫了片刻,谢栩到底没上前去打招呼。只是看着那个背影轻叹了一声,而后随着陆夜亭他们回去了。 一路行至码头,谢青梓还没从分别的伤感之中回过神来。 卫泽也不劝说,只拍了拍谢青梓的背脊:“好了,该上船了。” 谢青梓应了一声:“说起来,沉星不是说要来送你?倒是没有来。” 卫泽笑笑:“哪里能当真?当皇帝的,却是不能轻易出宫的。” 话音刚落,倒是听见熟悉的声音:“大哥这话说得,我怎么会不来送你们?” 谢青梓一听这声音,登时露出了一点诧异来:“圣……沉星?” “不只是沉星,我也来了。阿姐要走,我来送送阿姐。”谢青樱的声音也紧跟着响起,带着一丝丝的俏皮。而后帘子就被撩开去,谢青樱的头探出来,面上带着丝丝笑意。 谢青梓一下就被谢青樱这般俏皮的模样给逗笑了。而心头更是觉得有些诧异:“你们怎么过来了?” “我们怎么的就不能过来了?”谢青樱抿唇偷笑,又伸手将沉星拉过来:“我们一起来送送阿姐你们。” 沉星一身便衣,看着就像是个富家公子哥儿一般。此时沉星也不似那个少年皇帝一般的有气势,反而面上带了一些浅淡的羞涩腼腆,竟是有些不好意思,更不敢和谢青梓和卫泽对视。 谢青梓和卫泽对视了一眼,而后都是忍不住笑了:沉星今日过来的意思,他们也是领悟到了。 卫泽轻笑了一声:“多谢三弟前来与我送行。” 刚才沉星称他为大哥,自然是表明了今日的身份是他的弟弟,所以此时他也就叫沉星弟弟。 抛开了君臣之间的东西,此时这样一相处,两人之间的距离便是仿佛无形之中被拉近了不少。至少曾经那些隔阂和互相防备的姿态,这会子是看不见的。 谢青梓和谢青樱在一旁看着,都是不由得会心一笑。 谢青樱低声对谢青梓道:“出征的事情已经是要定下来了。” 这个事儿倒是不奇怪,谢青梓颔首点头:“可定了人选了?” 谢青樱笑着道:“阿姐难道还猜不着?朝廷之中,还有几个人能挂帅?” 这么一说谢青梓哪里还有不明白的?当下几乎是有些哭笑不得:“我知道是谁了。”只怕还是霍铁衣。当然多少也是有些疑惑和诧异的。 “不过只是主帅,副帅却是另有其人的。”谢青樱低声说了这话,而后又叹了一口气:“沉星毕竟还是长大了。他要做皇帝了。” 谢青梓知道谢青樱的感慨,笑笑摸了摸谢青樱的额头:“你也有这样感慨的时候。” 谢青樱腼腆一笑:“最近总是感慨颇多。” “少想这些。”谢青梓劝了一句,又拍了拍谢青樱的背脊:“不管如何,沉星还是极好的。当皇帝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你又何必总去想这些?” 至于沉星和卫泽说了什么,旁人却是不得而知。 不多时卫泽笑道:“这里风大,而且家中事情也是颇多,三弟早些回去吧。” 说完这话,卫泽就拉着谢青梓上了船板往船上去了。 谢青梓略略有些不自在,卫泽倒是笑说一句:“他也不会恼的,放心。” 他这么一说,谢青梓倒是半点也没有不自在了。只是走上了船后,站在了甲板上往下看,却见沉星牵着谢青樱的手仰头看着他们。 这一刻,谢青梓仿佛觉得自己又看见了当初那个小小的,反应都是迟钝半拍的小男孩儿。 “一晃眼过去,变化竟是这样大。”谢青梓挪开目光,看着远处的陌陌青山,看着远处的连绵屋脊,便是不由得生出这样的感慨来。 而且说起来,她倒是还第一次出京城去。 京城说大也大,说小却也是小,她竟是就在这个地方呆了二十年。 若不是卫泽,说不得这辈子就要在那儿呆到老死了罢? 如此想着,她便是侧头看了卫泽一眼,轻声道:“卫泽。” “嗯?”卫泽应了一声,而后侧过头来看谢青梓。 谢青梓笑着伸手去拽住卫泽的衣角:“虽不知日后如何,但是那日在山谷之中一见,便是我这一生最幸运的时刻。” 卫泽听见她满怀着感慨说出了这话来,登时有些诧异,而后便是又笑:“你又安知那日那时,怎的不是我这一生最幸运的时候呢?” 这话简直是一下子甜到了心坎里。谢青梓本还有些感慨,听了这话之后,便是一下子就让她笑了起来。她看着卫泽,抿着嘴笑:“说起来,我也是从未曾想过,我会来经历这样一场荣华。” 原本她也不过是个谢家嫡女罢了。按照原来的轨迹,她会嫁给沈慎,沈慎或是有出息,她能得个诰命加身。但是荣华的话,也就是那般了。决计和卫泽带给她的是截然不同的。 这一路荣华,都是和卫泽息息相关的,都是卫泽与她的。 她这一生荣耀,都是因卫泽而起。若无卫泽,她也不过是平凡众生之中的一员,绝无如此尊荣和闪耀。如今想来,却是她当初一力坚持要和卫泽在一起的最让众人羡慕的一点罢? 而旁人却是不知,她觉得她最该得意的,是能得了卫泽的这一份爱慕之心。卫泽这一份全心全意的爱慕之心。 这一条荣华路,若无卫泽相伴左右,她却是宁可不要的。 这一条荣华路,她一步步走来,到如今繁华落幕,到如今荣华离去,她却是半点也不觉后悔或是怅然,反倒是只觉得心满意足,反倒是只觉得欢喜放松。 无他,不过是因为卫泽一直在她身旁罢了。只要有了卫泽,什么荣华,什么尊贵,都不过是浮云过眼罢了。 身边无数人来来去去,而她和卫泽,还有他们的孩子,却是会一直一直并肩前行,走过山水,走过城村,也走过这一场人生的荣华之路,直到最后齿摇发落,直到最后阖上双眸,亦然不改。 (写到这里,正文便算是结束啦。接下来就是各种小剧场,各种番外啦。大家想要看什么番外,直接告诉阿音,阿音会一一写出来。前一段时间更新状态很不好,一个是到了结尾部分,一直在卡文,写得很慢,一个就是各种事情太多,所以这里诚挚的和大家说一声对不起。下一本书阿音可能会休整一段时间再开,到时候希望大家还能来支持阿音。下一本书,阿音也会调整好状态,努力更新~最后跟大家来一个么么哒~真的谢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和包容!有你们,阿音觉得很幸福,也才会有一直写下去的动力!) 第536章 番外 沉星篇(一) 谢青樱猛然从梦里惊醒了过来,然后按住了用力狂跳的心口。 她又梦到了前一世。 而且是梦到了前一世死亡的时候。她就那样孤零零的,死在了那个黑漆漆的屋子里,身边没有一个人,屋里充斥着难闻又腐败的气息。 一直到合眼的那一刻,她都是不甘心的。 不甘心死得那样凄惨,不甘心死得那样的可笑,不甘心一辈子就这么惨淡的过完了。 那种深深的不甘,无力,以及愤怒,就像是附骨之疽,甩不开,拿不掉,最后完全将她吞噬包裹在其中。 直至,陷入无边的黑暗。 她忍不住重重的喘息了一声,然后艰难的翻身坐起。 她一直对别人说的是做梦,实际上只有她自己才知道,那并不是做梦。而是曾经的经历,因为只有实实在在的经历过,才知死亡到底是多可怕。 帐子里,沉星特意叫人做的明珠灯依旧是煜煜生辉,柔和的光不算太明亮,不过却是驱散了黑暗,更不至于刺目。 谢青樱忍不住笑了一笑,用指尖去婆娑了一下那明珠。 沉星对她的好,她当然是看在眼里的,也正是因为这样,她才觉得难能可贵。最开始,她和沉星接近,只是因为沉星他……是皇帝。 可是没想到沉星却是对她如此死心塌地,以至于她竟是渐渐的渐渐的……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心了。 思来想去,她却是有些睡不着了。就这么胡思乱想的熬到了天亮:其实她身子这么差,更多的原因还是来自于前世的纠缠。 不知多少个夜里,她反反复复的梦见前世的那些人那些事儿,然后从噩梦中惊醒,便是再也睡不着。 如此浅眠,正在成长的身体自是受不住这样的折腾,久而久之,就耗费了元气以至于身体更加差起来。 翌日一大早,沉星就过来了。 如今沉星已是马上要十八岁了,已是隐隐有些要褪去青涩的味道,且沉星长得颇高,如今她虽算不上矮,却也只堪堪到了他肩膀罢了。 沉星来时,谢青樱还未梳妆完毕。沉星自然而然的走过来,接了宫女手里的犀角梳,又自然而然的替她顺头发:“昨儿又没睡好?” “嗯。”谢青樱应一声,从镜子里看着沉星的脸。自然也看见了几个小宫女偷看沉星的目光,当下心里复杂了一瞬,忽然想试探试探沉星。当即便是道:“有人跟我说,圣上年岁不小了,却是该扩充后宫了。圣上你看,要不要选秀?” 说着这话时,她面上仍是带着笑的,半点看不出不痛快,也半点看不出来她是在试探。 沉星替她通头发的手登时就是一顿,而后便是见他面色都是阴沉了下来:“谁和你说的这话?” 沉星这么一沉了脸,登时所有人都是害怕恐慌起来——要知道,亲政这么几年了,他身上的气势已是完全磨砺出来。如此一生气,谁不害怕? 沉星也明显是恼了。 谢青樱抬手,按住了沉星的手,轻笑一声:“好好的这样吓唬人做什么?不过是多嘴一句,你便是这样——” “朕打算立后了。”沉星忽然说了这么一句。 谢青樱的手一僵:“然后呢?” “朕等不及了。”沉星叹了一口气,用另一只手握住了谢青樱的手,声音醇厚动听,几乎是一下子就击中了人心头最柔软的地方。 沉星这样的态度,哪里还有让人不明白的?谢青樱几乎是一下子心头就是酸楚起来,整个人更是忍不住的哽咽。 最后,谢青樱就笑着问了沉星一句:“不知圣上看中了哪家姑娘?”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朕养了这么多年,难不成竟是还会让她跑了不成?”沉星笑说着这话,又将谢青梓的手放好,末了又替她将头发正好好,这才握住她的肩膀,低声道:“我怕我再不娶你,你就要怀疑我是不是移情别恋了。” 随着沉星越来越年长,也越来越不再孩子气的时候,他们之间的相处模式也是在悄然的改变。 而像是现在这样的情形,倒是已经发生过好多次了。 谢青樱每每总有一种招架不住之感。 而现在这一次,同样也是招架不住。她几乎是立刻就忍不住的红了脸颊,而后又轻叹了一声:“圣上别这样,我……我……” 却是半点也“我”不出来一个字。 谢青樱如此羞涩的样子,只让沉星觉得身心愉悦,甚至他忍不住的轻笑出声:“怎么,我竟是说得有错么?” 沉星这般没个正经,谢青樱最后瞪了他一眼:“跟谁学的,竟是这样浪荡没个正形了?” 谢青樱还想拿出以往教导沉星的气势来。只可惜现在她身材娇小,又被沉星圈在怀里,偏生更是脸颊上全是红晕,故而……最后自是不能成功。 反而让沉星又是轻笑了一声,而后道:“怎么,你不愿意?” 谢青樱越发红着脸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毕竟这样的事儿,总不能让她欢喜雀跃的说愿意吧?女孩儿总归还是要有矜持的。而且…… 到底不是小姑娘了,她很快也就冷静了下来,而后便是低声道:“先用早膳,等你下午得空的时候,我有话跟你说。” 她这样的反应,登时就让沉星一下子皱起了眉头来,而后沉声的她:“这是怎么了?好好的,竟是忽然这样起来。”还是说,竟是真的不愿意? 这个念头,让沉星一下子就慌了神了。 谢青樱此时心头思绪纷杂,倒是没太过关注沉星,最后她只又重复一遍:“等到你下午过来,我们再说吧。现在你得去处置政务了。” 说完这话,谢青樱便是起身来,又自然而然的拽了沉星一把,将他往外带。 沉星低头看着谢青樱纤细苍白的手指握着自己的手臂,眉头越发皱得紧了。不过最后到底也只是轻叹了一声,就这般的又伸出手去牵住了谢青樱,将那只小小的手掌握在自己的手心里。 谢青樱早就习惯了如此亲近的动作,也不觉得有什么,自然而然的就接受了。 用早膳时候,她也是习惯的给沉星夹菜。 反倒是沉星,一直在琢磨谢青樱的态度。自然,也是什么都琢磨不出来。 沉星最后便是烦了恼了,干脆的搁了筷子:“今日没什么心情,便是不去了。去传话,就说让他们自行商议,大事儿再来告诉朕。” 不过,这段时间也真没什么大事儿就是了。 沉星打定了主意不去,谢青樱却是觉得不妥:“好好的怎么又不去了?你毕竟太年轻了些,如此只怕让那些老臣们心生不满——” “有什么可不满的?不满也只能憋着。”沉星冷笑一声:“一群文臣,能干什么?真要惹急了,随随便便找个理由就收拾了。” 沉星如此满身戾气,几乎是将自己不痛快都全部展示了出来。 谢青樱几乎是被沉星这样的态度弄得一愣。 而后,谢青樱就下意识的道:“你怎么能如此说。你忘了……” “青樱。”沉星忽然出声打断了谢青樱的话。 谢青樱一愣,看住沉星:“怎么?” “朕已不是小孩子了。”沉星郑重其事的说了这么一句。 谢青樱越发疑惑不解,看着沉星好半晌也是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沉星见她仍是不明白,最后只能叹了一口气:“朕不是小孩子了,不再是那个处处需要你操心指点教导的小孩子了。青樱,你明白不明白朕的意思?” 当沉星说出了那一句“指点教导”的时候,谢青樱便是陡然明白了沉星的意思了。 沉星这是分明在让她不要再继续说下去了。他已是不需要也不耐烦再听她的这些教导了。 意识到了这一点,谢青樱面上仅剩下的一点血色都是瞬间褪去了。而后她低下头去,一句话也不知该说什么。 谢青樱叹了一口气,张了张口,最后只颇为无力的道:“圣上的意思,我明白了。” 沉星却是近乎羞恼成怒:“你并不知道我的意思是什么!”他一把攥住了谢青樱的胳膊:“你那样聪慧,难道果真竟是不明白我的心意吗?” 你那样聪慧,竟是不明白我的心意吗?这么一句话,在谢青樱的耳边回荡了颇有些久。 谢青樱良久也是没想明白这其中的意思。 沉星的心意,到底是什么呢? 她不是沉星,她虽是知道很多事儿,可是这些事情,她却是并不知晓的。 所以,她只摇摇头:“我不知。” 沉星越发烦躁起来,只是也不知她怎么想的,烦躁了一阵子之后,他倒是忽然又笑了,只让其他人都退了出去,而后他与谢青樱道:“我带你去摘星楼看看。” 谢青樱虽不大想去,却也是不愿意拒绝,只点头应下:“好。”正好,她也有些话要问沉星,不是吗?如此一起说清楚,倒也是极好的。 谢青樱与沉星一路去了摘星楼,沉星却是一路也都不曾放开过谢青樱的手。只是二人都是心事重重,故而谁也没有开口说一句话。 第537章 番外 沉星篇(二) 摘星楼是宫中最高的楼,站在那上面,便是能够看到宫中大部分的地方。那些巍峨的,连绵的屋脊像是扭曲盘绕的龙,慢慢的显出了威严来。 沉星是极喜欢这里的。站在这里,连胸襟都是开阔起来。 站在楼上风就大了起来,衣衫都是被吹得猎猎。 沉星低头将谢青樱的披风系好了,这才拉着她走到了栏杆边上,让她往外看:“你看到了什么,青樱?” 谢青樱往远处看去,犹豫了片刻,才轻叹了一声:“看到了皇权,看到了天下。” 而这皇权,这天下,都是沉星的。 沉星轻笑了一声:“是啊,每每站在此处,朕都是看到了皇权,也看到了天下。朕就会觉得,朕肩上的责任重大,朕还需努力努力再努力。” “圣上也不必太给自己压力。不过,有些压力却也是好事儿。”谢青樱笑了一笑,却是看着宫外远处的地方:“你看那街上繁华,只盼着再过去几十年,咱们再站在这处,依旧是这样的繁华。” 沉星点了点头:“朕也是如此想。待到三四十年后,你我再在此处,看这京城繁华。” 谢青樱侧头看了一眼沉星:“圣上有什么话要与我说?” “你不是也有话说?你先说罢。”沉星此时反倒是不着急了,拉着谢青樱半靠在自己的怀中。一派悠然倾听的架势。 沉星如此一说,谢青樱反而是不知该说什么了。 沉吟了许久之后,谢青樱这才轻声道:“圣上不必因为幼时的情分,便是执意要封后与我。我知晓有几位阁老都有意让自家女儿入主凤宫,也是与圣上隐晦的提了好几回了。” 沉星面上笑意渐渐敛去:“看来的确是有不少的人在你耳边嚼舌根了。” 谢青樱苦笑了一声:“这些都不是紧要的。”紧要的还是立后。 沉星神色有些发冷:“幼年的情分是有,但是绝不是你想的那般。光凭幼年的情分,就算能立你为后,我也过不去心里这一关。” “那为何圣上还要执意如此呢?”谢青樱叹了一口气。越发不明白沉星的心思了:“既是如此,圣上为何还要立我为后呢?” 既是过不去心里那一关…… “朕幼时曾见过真武亲王与阿姐之间相处的情形,朕那时便是想,朕将来,也要与你那般无二。”沉星叹息一声,将快要离了自己怀中的谢青樱重新再圈入怀中。 谢青樱有些不大自在的扭动了一下,旋即才低声道:“真武亲王和阿姐之间,的确是叫人羡慕。若不是真心爱慕彼此,又如何能那般?别说圣上,就是我也是羡慕的。只是我于圣上……” 到底不是那般。 “圣上看重我,依恋我,不过是因为****相处,不过是因为幼年的相互扶持。”谢青樱强忍着心头翻滚情绪,将此话与沉星说了个明白:“到底是和她们不一样的。圣上念旧情,故而只以为差不多。实际上其中差了许多。” “我这些年一直反复的在想一个问题,我身子这般,若是果真为后,既是无法与你打理镇压后宫,甚至只怕子嗣上都是有影响,故而……后位应当给更好之人留着。若是圣上果真念旧,便是让我做个贵妃罢。”谢青樱深吸一口气,缓缓的说了这么一番话来。 “贵妃?”沉星蹙眉,而后看住谢青樱:“为何是贵妃?” 他太过诧异,以至于倒是忘记了先和谢青樱恼这个事儿了。 谢青樱苦笑一声:“这样便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我也不至于受委屈了。”做贵妃,也只需礼让一个皇后罢了。纵然会委屈一些,却也是有限的。 谢青樱抬头看了一眼沉星,见沉星一脸怒意却是隐忍不发,倒是一下子就住了口,竟是有点儿不敢再往下说了。 “朕说过,若是只是一起长大的情分,朕不会用皇后之位做人情。”沉星不愿对着谢青樱发火,便是如此说了一句。 这话说到了这样一个地步,沉星以为谢青樱也是应该明白自己的心意了。 谢青樱也的确是隐约猜到了几分沉星想要说的话,不过却是并不敢确定,故而却是不敢回应沉星。 “朕说,朕长大了。”沉星见谢青樱如此,便是又叹了一口气:“朕不愿再听你的训导教导,不是朕自负,而是朕不愿再做你的学生,做那个处处要你操心的人。朕要做的,是你的夫君,是那个要与你携手走一生的人,是那个……要护你风雨之中安然的人。” 谢青樱愣愣的听着沉星这样一番话,心里头只十分复杂。复杂得几乎是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她的确是以为沉星之所以忽然抗拒起来,是因为沉星觉得实在是心烦了,且也是不需要了。 却没想到原来是因为这个。 “朕会像是真武亲王对阿姐那般对你,绝不会让你受半点的委屈。”沉星郑重其事的说着这话,几乎是有些发誓的味道:“如今朕已是有那个本事来护着你,再不用你那样操心教导,所以……以后让朕来操心,让朕来护着你,可好?” 谢青樱看着沉星的眼睛,从那一双眼睛里看出了诚恳和爱慕来。 谢青樱有一瞬间的恍惚:“真的吗?你确定你对我的心意,是那般吗?” 不是她不肯信,而是……来得太意外。而且她的认知里,一直是觉得沉星做了皇帝之后,迟早有一日也会变得冷酷无情,凡事儿都会以利益优先。 而且,原本她帮助沉星,也不过是想着,图一个贵妃之位罢了。对于后位,她却是从来都没有想过。从前沉星几次三番提起,她也是从未当真过。 她甚至惶恐过,或许有一日沉星成熟了,便是一下子反应了过来她之前做的那些,其实无非也是为了利益罢了。 而反应过来这些之后,沉星又会如何想呢?沉星又会如何做呢?横竖,是不会再对她这样好了。更是不会再这样的和她亲近了。 只是没想到,事情却是和她想的结果完全不一样。 沉星他竟然…… 沉星看着谢青樱愣愣的样子,倒是被逗笑了,随后微一沉吟觉得这个问题也不必用言语回答。所以他一低头,飞快的用嘴唇触碰了一下谢青樱的嘴唇。 这一下亲吻,好比蜻蜓点水,瞬间即逝。 只是不管对于沉星还是谢青樱来说,都是……震撼无比。 沉星是第一次做这样的动作,倒是还有些紧张莫名。只是亲了第一下,他却是只想再来一次——谢青樱的唇瓣那样诱人,让他情不自禁的便是想要去再品尝一二。 谢青樱虽说两世为人,也不是没有过男女之间更亲近的行为,但是像是沉星这样小心翼翼的亲吻,却也真的是第一次。 被人这样小心翼翼的对待,谢青樱只觉得眼眶一热,几乎是有些想哭。 她伸手环住了沉星的腰——二人虽然从前也是颇为亲近,可是这样像是情人夫妻之间的动作却是没有过的。 她此时如此主动做出亲昵的样子,沉星只觉得又惊又喜。 只是谢青樱将头埋在沉星怀中,闷闷道:“我虽心中愿意,却也有一件事情要先告诉你。” “嗯?”沉星有些心猿意马,既想再亲一亲谢青樱,又怕唐突了她惹怒了她,故而倒是没分太多心思出来。 “一开始,我是知道你会做皇帝的。”谢青樱叹息一声,而后将这话说了出口。 这样的事情,瞒着固然不是不可以,但是若是有朝一日沉星自己反应过来,那该怎么办?所以倒不如现在说了。若是沉星接受也就罢了,若是不接受…… 谢青樱说完这话,甚至不敢看沉星一眼,只低头等着沉星做最后的宣判。 谢青樱如此不安的样子,又惹得沉星禁不住笑了一声。而后他颔首:“我知道。” 谢青樱听了这话,登时一愣,看着沉星有些不可置信:“你知道?” 沉星一点头:“嗯,我知道。早就知道了。” 谢青樱只觉得不可置信:“怎么可能——” “真武亲王曾害怕我会被你操控,故而……便是将什么都告诉了我。”沉星轻叹一声:“包括你曾在梦里见过未曾发生过的事儿,也是告诉我了。那时,我就想,或许一开始你之所以对我好,只是因为我将来能做皇帝。” 沉星将话说得如此直白,倒是叫谢青樱有些不知该说什么才好,最后,她就叹了一口气:“是,一开始的确是如此的。” 只是后头才慢慢的变了。变得她自己都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心了。 “但是,那也只是一开始罢了。”沉星摸了摸谢青樱的脸颊,手指留恋的蹭了一下:“我心里很明白,到底谁对我是真心,谁对我是假意。所以,青樱,我娶你为后可好?” 谢青樱眼泪一下子涌出来,拽着沉星的衣襟,还未来得及说出那一个“好”字,就已是泪水汹涌,呜咽得说不出话来。 第538章 番外 沉星篇(三) 既是沉星真心求娶,那么谢青樱自然也是没有再就捏的理由和必要。 第二日,沉星便是在早朝上提出了这个事儿:“朕已年满十八,也到了该成亲的时候了。故而朕欲立后。” 这话自然是引起了不小的反响,而后便是有人问:“不知圣上是看中了哪一家的姑娘?” 沉星理所当然的道:“昔日先皇于朕幼年时曾与朕定下一个婚约,如今朕就算是身份有所更改,也应履行婚约,不可做背信弃义之人。” 谢青樱被养在深宫这么多年,众人自然都是知道谢青樱的身份的。而谢青樱和沉星之间的婚约,众人也是心知肚明。 故而这话,登时让不少人变了脸色。 有人立刻更是出声上表道:“圣上慎重考虑此事才好!毕竟此事儿并非什么小事儿。而这凤印,也并不是人人都是可以掌管的!” 眼下之意,也就是说谢青樱根本不够资格了。 沉星心里有火气,面上却是涓滴不显露,仍旧是十分的平和,甚至笑着反问了一句:“那你等告诉朕,朕该要个什么样的皇后?” 沉星虽年少,不过脾气手段都是一样的厉害。而且因为年少气盛,故而显得更加的喜怒无常几分——他是卫泽一手培养出来的,行事风格和卫泽也是有七八分相似。 故而,沉星一这样,众人都是知道他心里头憋着火气呢。当下心里头难免也是有几分犯怵。 一时之间也是没有人敢多说什么,只有方才那人仍是开口说了几家的女儿,末了又振振有词的道:“这样的女子,方才是掌管凤印的最佳人选。还盼望圣上慎重考虑才是。” 沉星听着这话登时就是笑了:“这么说来,倒是有些奇怪了。若要立别人,那先皇定下来的婚约又该如何?” 谢青樱和他之间的婚约,虽然没多正式的说出来过,可是却着实是存在的。 这也是谢青樱唯一的优势。若是没了这一层优势,那么谢青樱现在的身份,别说做皇后,就是做四妃之一也是不够资格的。 毕竟,谢家现在就一个谢栩勉力支撑。谢栩虽然是年少有为,可是到底现在也没混出头呢。 所以,谢青樱在这个上头完全就是没有半点优势。 沉星面上虽是笑着,不过实际上却是恼的,而这一点,聪明的人自然也是看得出来,更是……不会开口多说话。 沉星这样问,自然也有人答:“今时不同往日,再说了,随口一说的事情,又怎么能够当真呢?” 这话的意思,就直接是在说,言而无信又如何,谁叫谢青樱家世不够呢? 沉星直接被这话逗笑了,末了直接反问对方:“随口一说?朕与先皇作为九五之尊,说出来的话便是金口玉言不可更改,你竟是说随口一说?那日后,政务上朕是否也可以随口一说,朝令夕改?” 这话上升到了这个高度,自然是一下子就和之前性质都是不同了。 故而,一下子也就没有人说话了。 而且,谁都看得出来,这个事儿上,沉星是铁了心的了。 既是如此,那……倒是再多说下去,也不过是徒劳惹了沉星不痛快的。 “圣上如此守信重诺,自是好事儿。”终于户部尚书站出来,说了这么一句话。 就在众人以为户部尚书是要支持沉星的时候,沉星却是微微眯了眯眼睛。他可不觉得,对方说这话是要支持自己。只怕,还有后话等着呢。 沉星果然是猜得没有错的。 户部尚书随即又说了这么一番话:“只是,臣听说,谢小姐身子不怎么好,总是大病小病缠身。这样的话,她却是又如何能够担当起打理后宫的重任呢?而且能当上皇后之人,必是福泽深厚——若是到时候勉强下去,只怕未必是什么好结果。” 这话说得忒过恶毒了些。 沉星几乎是瞬间就被这话点燃了愤怒,按捺不住的伸手重重一拍桌子,他满脸阴鸷的盯住了户部尚书:“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谢青樱是身子不好没错,可是这些人怎么敢还如此恶毒的诅咒? 沉星只觉又惊又怒。 户部尚书也是个老狐狸了,当即一笑竟是不承认:“臣并无要诅咒谁的意思,只是实事求是。” “朕的妻子,朕说选谁,那就选谁。若是再让朕听见这样的话——你们便是仔细自己的脑袋!”沉星也懒怠再去折腾了,索性来了个蛮横不讲理。 “至于打理后宫,朕心里有数,尔等无心再说下去了。”沉星说完这话便是直接起身,脸色阴沉道:“都散了吧。” 这样的事儿,谢青樱在后宫里自然是也听说了。 想了一想,她便是吩咐:“去,取笔墨来。” 既是旁人说她资格不够,她便是好好的叫他们看看,她资格够不够! 沉星心情平复后若无其事过来的时候,就看见了谢青樱将写好的信笺放进了信封之中封好。 沉星微一挑眉:“这是给是给谁写信呢?” “给阿姐。上次她不是说又有身孕了吗?我邀请她回京来养胎生产,顺带也筹备祖母七十大寿。”谢青樱笑了一笑,将信交给沉星:“圣上便是替我送出去吧。叫他们快些送,不然等到肚子大了,便是不方便行走了。” 沉星笑着接了,又叫了人进来吩咐,而后又叹了一口气:“昔日我还真以为摄政王只是为了避免与朕生疏了,故而才出了京去。故而还自责甚久。直到现在朕才明白,原来摄政王是真是想出去走走看看的。看着他们一家人这几年过得如此惬意,朕倒是羡慕得厉害。” 谢青樱听了这话,就抿唇笑:“圣上可别羡慕,这样的事情,圣上可是羡慕不来。” 谢青樱说得这样俏皮,反而让沉星将心头的怅然一下子就冲淡了许多。最后,沉星只笑着摇头:“朕也是这样想的,朕这一生,只怕都要在这京城里了。” 谢青樱伸手握住沉星的手,大大方方的道:“怕什么呢?有我陪着你呢。或是等到有合适的时机,你也可以微服私访一番。” 沉星认真思量了一下这件事情的可行性:“那便是要等到有个太子再说了。而且还要太子能处理政务——” 谢青樱听他说得一本正经,最后便是忍不住笑出声来:“这还没成亲呢,倒是想到了太子上头去了。” 沉星趁势反握住了谢青樱的手:“是啊,所以就看你什么时候能给朕生个太子了。”说了这话,他倒是又一下子的就又反悔了:“不,这样的事情还是不能操之过急的。毕竟你年岁还小呢,也该跟阿姐一般,等到十八岁之后再说此事儿。横竖咱们都年轻,也不着急。” “好。”谢青樱自然也是知道自己身子是什么样,当下轻叹了一声就应了。这样的事情,就算真急,也是急不来的。 谢青樱如此说,让沉星又是心疼又是无奈:“你的身子你也不用担心,好好调理就是。总能好起来。” “嗯。”谢青樱应了一声,而后看着沉星止不住的笑:“你也是不必担心,我会好好吃药吃饭的。” 从前不知沉星的心意,自然也是没有那么大的执念和心意。而如今……自然是就又不一样了不是? 沉星这样在意她,她自然也是想要陪着他天长地久。 如此又过半个月,虽说沉星一意孤行,不过总有些不愿意促成此事儿的人,将此事儿拖着,故而倒是还没正式下旨。 而卫泽的信便是这个时候到了京城的:卫泽打算拖家带口的回来了。 这个消息,沉星一在朝上说出来,便是引起了轩然大波。 不过沉星却是没有理会,直接就道:“摄政王如今要归京城,朕打算行宫宴于摄政王洗尘。” 对于这个事儿,众人倒是不敢反驳半点。毕竟卫泽的功劳摆在那儿呢。谁敢反对?只怕反对的话一说出来,沉星就是不发火,其他人也是得生吃了他。 卫泽的信到了京的时候,他们夫妻都是走了一半路了,故而没过了五日他们一家便是已经到了城外。 来接卫泽一家人的,除了陆夜亭之外,还有谢栩。 三年不见,各自变化都是不小,陆夜亭越发沉稳,谢栩也是彻底成了一个大人。 二人都是差不多的张望着。 而且,二人都是不约而同的忽略了先出来的卫泽,反而是等到谢青梓一露面,就都带着笑容一下子迎了上去。 而等到锦娘和瑀哥儿再被抱出来,两人就更是连谢青梓也是不顾了,笑成了一朵花似的迎上去。 “来,让舅舅抱抱。”陆夜亭跑得快,先接了锦娘,不管不顾的一口就亲上去了。那样子,倒是和平日里即便带笑都是显得阴鸷的样子完全不同。 锦娘也不害怕。“咯咯咯”的就笑起来,软软的被奶娘教着喊了一声“舅舅”。 于是陆夜亭就笑得更欢喜了,抱着锦娘舍不得撒手。 谢栩抱着瑀哥儿,也得了一声“舅舅”听,也是笑成了一朵花儿。 谢青梓看着这一幕,更是止不住笑:“你们二人快放手,不然回头蹭你们一身的土。” 第539章 番外 沉星篇(四) 谢青梓和卫泽连家门都尚等不及进,就被宣进了宫里。 沉星也未曾穿帝袍,反倒是一身家常衣裳,带着谢青樱早早就等着了。见了二人,面上就露出笑来:“大哥和阿姐总算是回来了。” 谢青樱也是笑着上前去请安。 谢青梓一看谢青樱,立刻就皱了眉:“怎的还是这样瘦?” 谢青樱摸了摸自己的胳膊,就撒娇道:“阿姐不在,也没人给我分担一二,我自是就瘦了。” 谢青樱这样说,谢青梓就瞪了她一眼:“这都是要嫁人的人了,还这样跟个小姑娘似的。也不怕人笑话。” “谁会笑话,心疼还来不及。”沉星顺口就接了一句:“若是能让她松快松快,也只有阿姐能办到了。” 这话的意思还没挑明呢,卫泽就已是开口:“青梓怀孕了。” 言下之意:别想,没门。 沉星闷笑一声,调侃一句:“大哥如今还是这样宠媳妇。“ 卫泽看了沉星一眼,虽未开口,不过意思却是明显:你也是一样的,所以何必笑话我呢? 沉星被这目光噎了一下。 最后,卫泽就又问起:“这样着急召我们进宫,是有什么急事儿?” 说起正事儿,谢青梓也就识趣不开口了。只拉着谢青樱到旁边去坐下喝茶。 沉星摇头:“就是想大哥和阿姐了。而且有些政务上的事情——” “政务上的事情,我却是不参合了。若是别的事儿,我还可以帮忙出出主意。”卫泽很是自然的打断了沉星的话,然后说了这么一番话。 一则,他是不愿意触碰政事有麻烦,二则,他离开多年对这些早就已经不了解了,只恐说错。 政务上,一错便是可引发大问题。他并不敢马虎大意。 沉星苦笑一声:“也不算是大问题,朕也只是请教。不过今日你们刚回来,却是不合适说这些,所以……改日再谈吧。” 沉星如此说完,卫泽也就有所觉,末了侧头不着痕迹的看一眼谢青樱,便是一颔首:“那就改日再说。今日府中准备了接风洗尘宴。若是圣上闲着,也可以跟我们一同过去,待到饭后,再来商议。” 沉星几乎是立刻颔首:“如此甚好。” 谢青樱却是没跟去——她身子不好吃不得许多东西,且也能太过劳累。此番出宫,必然折腾。沉星便是不许。 谢青樱没跟着,路上谢青梓就问了沉星:“圣上打算立后了?您可想好了?青樱身子不好——” 沉星颔首:“若无子嗣,朕可纳妃,再抱给青樱就是。若是怕名不正言不顺,也可暗中操作,去母留子。” 沉星蓦然说出这样狠戾的话来,倒是让谢青梓惊了一惊。 卫泽扫了沉星一眼:“不可吓了青梓,她有身孕。” 沉星这才反应过来:在孕妇跟前说什么去母留子,的确是不大合适。 当下沉星忙道歉:“是我思虑不周全了。” 卫泽扫了沉星一眼:“圣上行事,仍是不够沉稳周全。不过比起从前,却是进步不少的。” 谢青梓怕沉星不痛快,就替沉星辩解了一句:“到底圣上年岁在那儿摆着呢。十八岁的少年郎,哪个不是意气风发?跳脱活泼?” 卫泽但笑不语。 倒是沉星自己却是言道:“朕是皇帝,自然与旁人不同。” “不过,圣上能如此在意青樱,也是她的造化。”谢青梓不打算继续这个话题,就将话题重新拐回去:“倒是没枉费她这么多年的陪伴和处处替你着想。” 因都是一家人,故而谢青梓才会说得如此的随意。 谢青樱的确是为沉星做了良多事情的。从一开始殚精竭虑的出谋划策,到现在的陪伴,都并不是轻易就能做到的。 谢青梓这话让沉星笑了一笑:“朕之所以要立后,却不是为了这个。而是……因为她是朕之心悦之人。” 谢青梓听见这话,还讶然了一下,而后才又笑起来。“若是青樱听见了这话,也不知会有多欢喜。” “青樱已是知道了。”沉星笑了一笑,而后如此的与谢青梓说了一句。末了却是又叹了一口气:“只是青樱身份摆在那儿……立后这样的事情,颇有些艰难。” 谢青梓颔首:“此番我们也是为了这个回来的。” 沉星一愣。 谢青梓叹了一口气:“青樱写信与我说了。” 谢青樱做了这样的事儿,沉星只觉得有些诧异。不过旋即也是释然了:“如今这般情况,也只有你们才能帮上忙了。若是你们都肯支持,那么事情便是简单了许多。” “她也是十分诚心。倒是说了许多,不然如何能说服了卫泽?”谢青梓笑了一笑,如此说了一句:“可见她也是十分在意你。这是好事儿。只盼着你们将来能举案齐眉,夫妻和美。” 她说这话,沉星就涨红了脸,只是纵然红了脸,却仍是有期待在面上明明白白的写着。 谢青梓看着沉星如此,但笑不语。 卫泽也不曾再多话什么。 次日,沉星再度提起立后一事,待到群臣七嘴八舌的说完了,一直作壁上观的卫泽便是微微一笑开了口:“先皇的话,做不做得数?而我想问问诸位,立后最重要条件是什么?谢青樱竟是哪一条不妥了?” 自古留下的规矩,立后立贤,品德为重。家世次之。 “谢青樱昔日劝诫圣上的情形,你们虽是不知,我却是知晓的。故而,这个皇后之位,我倒是觉得她应得。”卫泽笑笑,环视一圈见无人开口,便是又说了这么一番话出来。 若无谢青樱,的确是无今日李沉君主。 沉星小时那般,若无谢青樱教导,替他算计良多,就算是他们扶持,只恐也是早就漏了馅儿,叫人反对了去。 “谢小姐身子如何,只恐怕真武亲王却是不知道。”有人如此说了一句:“圣上将来若无嫡子,又当如何?这个罪过,谁来背负?真武亲王您么?” “日后若无嫡子,那还有别的妃嫔。嫡子固然重要,可是立太子,还得看天分才能气运。”卫泽慢慢悠悠的说了这么一句话。 “谢小姐身子那般,指不定不是长寿之人——” “那就看天意了。再说了,真没了,你们家的姑娘不就又有机会了?”卫泽嗤笑一声,忽的站起身来:“李家娶媳妇,什么时候竟是连这个主都做不了了?圣上难道竟是如此无能?皇后如何,竟是能影响前朝了?” 沉星听着这话,也不发火,只是摇摇头:“自是不可能。” “既是不可能,那为何拿到前朝来议?”卫泽说完这一句,语气都是凌厉几分:“难道上头没长辈做主,圣上就半点也不知该如何处置了?李家还有鄂王府,还有好几个亲王,圣上也还有姑姑呢。再不济,宫里还有几个太妃!哪一个不能替您操持这些?” 故而何必拿出这样的事情来朝堂上说? 卫泽这话太过霸气,也太过理所当然,一时之间只让众人都是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的确,沉星娶妻,还真是李家的事情。若是上头有太后,这个事儿完全就是太后和沉星一商量,回头也就完事儿了。压根轮不到大臣们来插嘴不是? 沉星也是颔首:“却是朕想差了,这本来就是朕的家事,不是国事,的确是不该拿到前朝来议论。” 这会子话是如此说,但是仔细想想若是一开始就这么做,必也是不行。 说来说去,到底是沉星太过年幼所致。太年幼,空有才能,却是难以服众。根基太浅,以至于难以强势起来。 而卫泽则是不同。 卫泽是奠定如今太平的人,自然是一句能顶旁人十句百句。 “若家世不够,我整个真武亲王府,都是谢青樱的后盾。如此可够了?”卫泽犹嫌不够,又环视一圈,说出这么一句话来。 这话才是最关键的。卫泽说了这话,等于是在跟众人直接说:再反对此事儿,便是和我过不去了。 谁敢和卫泽过不去呢? 自是谁也不敢的。 所以这件事情,折腾了这么久也没个结果的事儿,就在卫泽这么三言两语之下就成了。 沉星一笑,也不觉得恼,反而只是心头放下了一块巨石的轻松。同时更是下定决心:日后还得努力,总有一日,他会超越卫泽,他会一言九鼎,在无人敢如此反驳! 随后沉星便是下旨将此事儿定下来。而后又道:“却不知让何人督办此事儿最为妥当。” 卫泽一笑:“李家的事儿,自然还得李家来。鄂王就不错。” 李润不怎么得宠,这些年也是沉寂下去了。如今这样的事儿,倒是可以让他去办。 沉星颔首:“甚好。”李润既算是李家长辈,又是朝中有身份的,来督办他和谢青樱的婚事,倒是合适。 他本想给谢青樱体面,打算给卫泽的,不过想了想,又害怕卫泽不愿意,加上谢青梓也是有了身孕,故而……他就只得作罢了。 不过即便是如此,这件事儿总算定下来了。下一步,也就是大婚了。 他是要给谢青樱一个盛大的昏礼的。 第540章 番外 沉星(五) 天子昏礼,自是与常人不同。 其中繁文缛节自是数不胜数。 谢青梓和卫泽看着李润忙活,卫泽时不时提上几句意见,就越发的让这个事儿忙乱起来。 一晃眼就到了大婚前一夜。 许是有些紧张,卫泽被沉星宣进了宫去。 沉星一见了卫泽,就道:“今日也不讲究君臣之礼了,咱们只寻常兄弟相处即可。” 卫泽笑笑,神色包容:“可。” 沉星旋即试探道:“我还从未和大哥喝过酒,不如今日你我不醉不归?” “喝酒可,却不可喝醉。明日事情繁多,喝醉了怕影响。”卫泽如此说了一句,侧头就吩咐内侍去取酒来。 “咱们去摘星楼喝吧。”沉星如此说了一句,末了又一笑:“摘星楼高且宽阔,也没人打扰,咱们可以随意说话。” 卫泽却是觉得无所谓的,颔首应了。 摘星楼高高矗立,卫泽和沉星着人在栏杆边上设了酒席,二人对坐而饮。因也没有要喝醉的意思,故而选的都不是烈酒。 沉星第一次和卫泽喝酒,反倒是还有些紧张,先举起酒杯来,语气颇有些感慨:“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在想,如果大哥当年没有发现我,更没有将我送进宫去,那么我现在,又在何处浑浑噩噩的过日子。” 卫泽低笑一声:“可是哪里又有那样的可能?你长得如此像是我卫家人,只看一眼我便是不可能不管。且命里注定的东西,如何可能更改?” “况且,就算是没有我,谢青樱也会帮你算计。”这一句话,就是卫泽实话实说了。 遇到他不算是什么好运气,遇到谢青樱,才是沉星的造化。 沉星听着卫泽这样一说,愣了一下端着酒杯想了半晌,最后才点点头:“得青樱相助,着实我的福气。可是得了大哥你的庇护,也是我的福气。若是没有你们,我今日指不定也是一个傀儡皇帝罢了。” “本也应当如此。”卫泽斟酒慢慢再饮了一杯,而后才又道:“不为你,只为姑姑,我也绝不会退缩半点。” “可是你却是清楚,做了摄政的后果的。”沉星的声音有些轻,似是有些不愿意说出这样的话来。不过既是说了出来,他自然也就是认真:“若换成了旁人,必是会犹豫的。” “你又如何知道,我不曾犹豫过?”卫泽笑了一声,看了一眼远处的灯火,神情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我也是犹豫过的。功名利禄,谁不喜爱?就是我,也不能免于俗套的。” “可最后,大哥不也是选择了帮我么?”沉星看着卫泽,而后说了这么一句。 “你自己也是有这个才能的。”卫泽替沉星将酒斟满了,而后自己先喝了一口:“我想来想去,这名利不及亲情罢了。比起这些,青梓更重要,姑姑也更重要。而且,我卫家都是不肯第一个站出来,那你又该如何?昔日姑姑为我耗尽心血,如今我为你,若是连这点都不肯牺牲,又算什么呢?” 做人,总有看重的东西,他看重的东西,比功名利禄更来得重要罢了。 “不管是如何,这一声多谢,却是早该跟大哥你说的。”沉星举起杯子,跟卫泽碰了一下,而后一仰头一饮为尽。 沉星说这话的时候,诚恳得简直也是不能再诚恳了。 卫泽也不废话,举起杯子一饮而尽。 只是搁了杯子之后,卫泽就问出了这么一句话来:“人都说,这次我回京,是要拿回权势,总有一日,圣上会与我兵刀相见。不知圣上如何看?” 沉星的神色慢慢的就变了,而后他就这么的看着卫泽:“大哥觉得呢?” “我曾猜想,或许这一顿酒,便是鸿门宴了。或许今日饮的酒,是一杯鸩酒也不一定。”卫泽一笑置之,手中却是不停歇的斟了一杯酒,然后再度一饮而尽。 沉星看着卫泽这样的动作,慢慢的就又笑了:“既是这样,大哥怎的还敢喝我的酒呢?” 卫泽也不看沉星,慢慢悠悠的答了:“就冲着你这一声大哥,我便是不觉得,你会给我喝鸩酒。” 沉星还是太年轻的,许多事情都是写在了脸上的。对于这样一个稚嫩的雏儿,要看穿对方的心思,对于卫泽来说就是再简单轻松不过的事情了。 而他那话,其实说白了也不过是在试探沉星罢了。 至于为何试探沉星……原因却是简单。 外头的传闻太多,他纵是一开始不往心上去,时间久了,总也难免心生怀疑。 若是只有他一个人也就罢了,可是偏生……却是不止。为了家里人,他也是只能试探一二的。 原本,他是不打算这几年回来的。他就算要回来,也要等到沉星再年长些,对朝政把控得更加彻底些才好。 如今提前回来……其实有不少隐患。 若是沉星不召他进宫,他未必有机会问出来,不过今日既是有这样的机会了,那么自然也就是顺口这么一问罢了。 而且这样的事情,点出来,倒是也让沉星心里明白,到时候大家也都敞亮,避免了许多不必要的猜忌。 听了卫泽这样的话,沉星苦笑一声:“其实我原倒是想试探试探大哥的。若是大哥还想如同以前那般,我也可再给大哥权力。” “就不怕我有那谋逆的心思么?”卫泽大笑一声,抬手指着远处坊市之间的万家灯火:“难道你真舍得将这大好河山拱手相让?” 沉星微微肃容:“自不舍得。我也不曾想过要将这大好河山拱手相让。” “哦?那缘何又说那样的话?”卫泽一挑眉,倒是真好奇了。 “放权,却不等于让权。若真有一日,大哥动了不该动的心思,我却是……不会顾念旧情的。”沉星说这话时候,却是再郑重不过的神情。 沉星说这话,倒也不全是这么随口一说。只怕也是别有深意。 卫泽倒也是领悟到了那其中的深意,好半晌都是没有说话,待到最后,只端起酒杯来:“放心,若真有那一日,也不必你留情,我自己便是知道我自己是个什么下场。而且……我如今却是不再稀罕那些了。儿女双全,妻子与我感情甚笃,旁人就是羡慕也是羡慕不来。我又何必再去折腾别的呢?” 这话一说,两人便是相视一笑。 旋即又各自饮酒一杯。 “其实今日,我还有一件事情想问问大哥。”沉星笑笑,神色倒是自然了很多。语气也是十分的自然。 “只管问就是。”卫泽心知肚明沉星要问的事儿绝对不会是什么小事儿,但是这儿也没外人,沉星问什么,他答什么就是了。哪里又有多少的顾虑? 反正,连谋逆这样大逆不道的问题都是讨论过了,他还有什么不敢说的? 卫泽神色如常,沉星也就更加的镇定坦然:“曾经林语绯那时候,为了挑拨我们二人关系,曾与大哥递了消息,说起我的身世。为何大哥却是不予理会呢?” 卫泽倒是没想到沉星竟是会问这个——这个事儿,他自己若不是沉星提起,倒是都忘得一干二净了。 不过如今看来,沉星却是十分在意这个事儿。 卫泽便是反问他:“为何要理会呢?理会了,不是就让他们得逞了?” “难道大哥就不曾害怕过,万一我果真并不是李家血脉呢?”沉星笑笑,如此说了一句。不过仔细看,却也是能看见其中的不自在来。 卫泽听了这话就叹了一口气:“那又如何呢?若是真证明了,那是什么后果呢?” 若沉星果真不是李家血脉,那么事情就更可怕了——混淆皇室血脉是什么罪过? 而此时,李氏血脉就剩下了一个李泾,难不成还要去将李泾迎回来? 自然不可能。 李泾回来掌权,他们还能活命吗? 所以,这样的选择……也是理所当然。 卫泽这么一句话,沉星也就慢慢的想明白了。最后他看着卫泽,有些不知该说什么。 卫泽反倒是看了一眼沉星,笑说道:“不过,这些事情又真的重要么?你也不必耿耿于怀。是也好,不是也好,都不是紧要的事儿了。只要你做好自己的本分,是个好皇帝,你原本是血脉,谁也不会在意。而且,如今李泾都不知逃去了何处,也只有你一人是名正言顺的,你在意那些做什么?你又害怕什么呢?” 沉星垂头不言语,而后才又轻声道:“是我执念了。” “这种事情,着实没有什么必要去多想。”卫泽再笑,伸手替沉星斟酒:“你是个好皇帝,这就够了。先皇的托付,我的护持,你都不曾辜负。这也就够了。而且,你也是姑姑的好儿子。不管血脉是真是假,你承认她是你母妃,她便是你母妃,谁也无可更改。” 沉星重重一点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我明白了。多谢大哥今日劝解。” “明日大婚,再喝一杯,咱们便是散了吧。”卫泽笑笑,认真看沉星一眼:“这天下,只会是你的天下,无人能抢,你牢牢记着这一点,可明白了?” 第541章 番外 谢青樱 谢青樱在这日晚上,梦见了前世。 且是梦见了沉星驾崩的时候。 沉星去得很早,早到让人只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谢青樱远远的看着那棺椁被运出京去,满心悲凉。而后情不自禁的,一步步的跟在后头,目光始终舍不得从那棺椁上挪开。 沉星生前的郁郁不得志,沉星生前的处境艰难,她都是知道的。甚至沉星会有这么一日,她也是知道的。 她和沉星最后一次见的时候,沉星看着星空,对她道:“若是有来生,我宁愿自己是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傻子。浑浑噩噩过完一生,每日欢欢喜喜的,多好。” 她当时对沉星说:“我却不信来世。我倒是想,若是能再来一次,那就好了。” 再来一次,她会再度遇到那些对她好的人。能有机会再珍惜。 比如谢青梓,比如沉星。 如果再来一次…… 谢青樱蓦然惊醒。而后喃喃出声:“不,绝不会再重蹈覆辙。” 沉星不会死,谢青梓也不会死,大家都会长长久久的,幸福的活着。 谢青樱按住了胸口,看了一眼窗外,发现天色还未亮,离起床的时间还有些早。 谢青樱想了想又重新合上眼眸了。不管如何,她也是要好好活着的。她会嫁给沉星,会和沉星一同生儿育女,一同鬓发苍白。 只是纵然合上眼眸,却也是并不曾睡着。不多时宫人进来服侍她起身装扮——今日大婚,自是要盛装打扮的。 看着托盘里大红色的皇后大婚袆衣,谢青樱不由得唇角都是微微翘起来。 这样的衣裳,却是只有沉星的正妻才能穿的。 纵然以后沉星还会有别的妃嫔,可是唯有她,才是那个能站在他身边,与他比肩的人。 这衣裳,更也代表了沉星对她的看重和在意。 众人服侍谢青樱穿上袆衣,戴上凤冠,而后便是都又恭喜道贺一番:待到礼成,谢青樱这个皇后之位,便是彻底的落实了。 谢青樱也是欢喜:除却是皇后之位以外,她更高兴的是,她可以嫁给沉星了。过了今日,他们便是夫妻。 生,****相伴,死,同穴而眠。 这样的事情,怎么能叫人不高兴? 天子大婚,其中繁文缛节自是数不胜数,一整日下来,谢青樱几乎是有些受不住。 如今身份不同了,自然谢青樱也就没再回去原来的宫殿,而是入住了栖凤宫。 进了栖凤宫,端坐在凤床上,谢青樱倒是半点不紧张。反而是赶忙的松了一口气,歪着歇了歇。 不多时沉星便是过来了。 挑开喜帕,喝了合卺酒,沉星就拉着谢青樱坐在梳妆台前,笑着替她卸了身上头上的东西:“今日累不累?” “累,但是心里却是欢喜。”谢青樱抿唇浅笑,而后便是又道:“那你呢?累不累?” “自是不累。”沉星说着这话,忽然凑到了谢青樱耳边,如同小时候那般跟她说悄悄话:“能娶青樱你为妻,怎么会累?别说如此,就是让我再做别的,我也不觉得累。” 沉星这话低低的,口中喷出来的气息却是滚烫,一下子让谢青樱忍不住瑟缩了一下。而且更是从这话里头听出了一点儿别样的意思来。 沉星口中的“别的”,到底是指什么,谢青樱几乎一下子就明白了,当即就有些羞窘得抬不起头来。末了却又忍不住笑:“圣上如此,倒像是那些话本子上说的风流浪子,端的是会说这些油滑的话。” 沉星被这么一拆穿,登时羞恼,干脆拉住谢青樱:“纵是没什么经验,不过想来也不会差,要不青樱你试试?” 谢青樱被他拉得站起身来,而后就被一把抱起。又被温柔的放到了床榻之上。 袆衣层层叠叠的散落开来,如同盛放的花朵。而谢青樱则是花朵里精致的花蕊,芬芳诱人,诱惑着人去采撷。 谢青樱看着沉星压下来,便是颤抖着合上了眼睛。只被动的承受和迎接接下来的一切。 合二为一的时候,沉星轻轻的将吻落在谢青樱的眼睛上:“从此之后,你便是朕的了。朕会宠你护你,会与你一同走这剩下的路。” 谢青樱听着这话,只觉得身子虽是疼的,心却是暖的甜的。她伸出手环住沉星的胳膊,也是出声:“是,夫君。”剩下的路,不管多长,她都会和沉星一路走下去。 痴痴的看着沉星俊美又棱角分明的脸,谢青樱心头默默的想:她会一直一直的护着沉星,不管将来是如何,她都会陪着他的。 这一次,她不会再让他英年早逝。这一次,他们要举案齐眉,白头偕老。 事毕了,沉星和谢青樱却是都没有睡意。于是就干脆并肩躺着说话,沉星搂着谢青樱,低声道:“前几****曾做了一个梦。梦见了你,只是梦里的你和我,都和如今不一样。” 谢青樱听了这话,登时诧异:“那是什么样?” 沉星绕着谢青樱的头发:“你看着很健康,身段丰盈,容貌倾城。倒是我自己,郁郁寡欢,沉闷不多言。” 谢青樱心头登时一颤,而后直起身来看住沉星:“果真么?你梦见了什么情形?” 那模样,分明就是前世的样子。 她不能不好奇,到底沉星是梦见了什么情形。 “我梦见我死了。”沉星却是说了这么一句:“我梦见我见了你没多久之后,我就死了。我梦见自己跟你说,如果有来世,我愿变成一个傻子,浑浑噩噩的什么也不知道,就这么过完一生。****都是快快乐乐。” 谢青樱心里纷乱,已是不知该说什么才好了。 “我死后,你跟着棺椁一直走了很久。那么多人里头,唯有你的表情最哀戚。”沉星说完最后一句话,和谢青樱目光对视。 四目相对,谢青樱有些勉强一笑:“如今不会再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了。你会活得长长久久,也会****快快乐乐。” “那你呢?”沉星却是只问谢青樱这话。 谢青樱叹了一口气,“我也会好好的。” “那是不是你也曾梦见的?”沉星又这么问了一句。 谢青樱觉得自己瞒不住沉星,只能点头:“是。” 沉星重新将谢青樱按回了自己的怀里,缓缓的却是又语气笃定的道:“不管梦里如何,这样的事情,都不会再发生了。这一次,我们要长长久久的,要白头偕老。我不会再让你那样难过了。” 谢青樱唇角翘起:“好。” 新婚之夜,便是最后谢青樱窝在沉星怀中沉沉睡去而告终。 沉星反倒是有些亢奋的睡不着,这样的情形,他早就心心念念想过不知多少回了。 如今总算是得偿所愿了,他如何能不开心不高兴? 而且,方才只一次,若不是体谅谢青樱身子太弱,他如何可能就这么完事儿了?如今……自是睡不着的。 谢青樱沉沉睡了一夜,沉星便是小心翼翼的抱了一夜。 说来也是奇怪,在沉星怀里,谢青樱却是……一夜无眠。不同于以往总是梦见前世,然后惊醒睡不着,这一次却是罕见睡到了天亮,仍是意犹未尽。 于是新婚第一日,帝后便是都起迟了。 好在也并无长辈需要请安,而如今后宫空置,更是无人前来打扰,所以倒是并没有什么妨碍。 谢青樱还怕两个人都是初尝人事,有些克制不住。谢青樱身子又是那般,便是打发了人送东西给谢青樱。 直到人进宫求见了,谢青樱和沉星这才慵懒起身。 沉星一看只是一盘点心,就知道谢青梓的意图了,当即也是有些脸上挂不住——这是将他当成什么了?总是再怎么冲动,他也不会不拿着谢青樱的身子当一回事儿啊。 谢青樱那样聪慧,自然更是明白谢青梓的意思,当即就“扑哧”一声掩口小笑出声来,旋即看了一眼沉星:“阿姐却是误会圣上了。” 沉星无奈:“如今还叫圣上?不是该叫夫君么?” 谢青樱难得羞涩腼腆的红了脸。 谢青樱挽住沉星的手:“走吧,咱们去一趟卫王府可好?虽说没有长辈在,不过阿姐他们夫妻,却是比长辈更值得咱们尊重亲近。你说呢?” 沉星沉默片刻,颔首应了。 谢青樱如此,无非也是盼着他和卫泽更加的亲近罢了。他明白,所以不愿拂逆了她的心思。 其实,他倒是更希望他们就在宫里歇着的——谢青樱身子那样,万一受不住劳累过度怎么办? 比起梦里他自己死了的可怕,他更害怕的,却是她去了。 梦里如何也只是梦里,而他和谢青樱现在,却都是实实在在的活着的。他只要谢青樱好好的活着,长长久久的陪着他一同活着。 去卫王府的路上,沉星握住谢青樱的手,忽然轻声的如此说了一句:“青樱,许在宫里,一生一世一双人很难。但是我想,总归是要勉力一试。或许艰难,你陪着我一同努力,可好?” 谢青樱听着这话,原本还平静的心湖,登起波澜,她捂住唇,几乎是克制不住的落下泪来。只是却又止不住笑着应:“好。” 多艰难,她也愿意陪他试一试的。 第542章 番外 谢青蕊(一) 谢青蕊第一次见了沈慎的时候,是惊为天人了一下的。 她从未见过比沈慎更好看的男人。 沈慎的高洁美好,只让她在那一瞬间,犹如地上的尘泥,仰望着高山之上的白雪,或是天空之上的洁白云朵。 沈慎越是高洁,她便是越觉得自己卑微。 她想,沈慎那样的人,能与他平起平坐的话,便又该是要拥有什么样的风采才有那个资格? 接着她就听见沈慎亲昵的同谢青梓说话。 心里头顿时就像是被重重的揪了一下。 她没法不恨谢青梓。 若没有谢青梓,她本该是谢家的大小姐,她本该过着谢青梓过的那种养尊处优的日子,不必担心自己会被随便嫁掉,不必担心自己在家中的处境。更不必害怕,自己搞不好哪一日就要被不知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泥腿子认回去做女儿。 是的,其实她很小就知道自己并不是阮家的亲生女儿的。 而很多时候,就是阮家的下人也会背地里议论她几句。偏也不肯隐蔽遮掩些,她****再这些言语里煎熬着,提心吊胆,惶恐不安。 后来得了那信物,猜测自己身世只怕不是那么低劣,再加上阮家动了要将她送人联姻的心思,于是她心中寻亲的念头就止不住了。 一路上京来,其中经历的艰难险阻她倒是不曾觉得煎熬。最可怕的,还是那个噩梦一样的夜晚。 当时她是寻死的心都有了。事实上,也是真投江了。 可是在最后一刻,她被丫头拉住,然后就忽然想明白过来:为什么她要去死呢? 明明她可以不经历这些的。 她是带着怨恨进的京城的。她曾想,她要报复,要将她经历的这些痛苦,一一的报复回去,回报给将她放在阮家这么多年不闻不问的所谓血亲身上。 而似是上天也支持她的一般,故而回谢家的经历,简直也是再容易不过。 她听见别人的议论,悄悄打听了谢家的位置。然后就这么寻上门去。 大太太一见了她,就愣住了。而她也就立刻确定了自己的身份。 她本是恨大太太的。可是等到知道了谢青梓的存在之后,她忽然就明白了谢家为什么这么多年都不闻不问的缘故了。 于是那一腔的恨意就全转移到了谢青梓的身上。 她没法不恨。没法不怨。而且谢青梓气度优容,相貌精致,穿戴也是胜过她千百倍,她又如何能心平气和? 而沈慎的出现,就是压垮她的那一根稻草。 沈慎的那些青梅竹马情愫,本该是她的。想要娶的,本也该是她的。 现在她什么也没了,更甚至……她这样的情况,嫁给谁最后只怕都是没有好结果。 所以,她恨,她怨,她想毁了谢青梓。 得知她和沈慎定不了亲的时候,她心里是舒坦的。但是得知沈慎出了事儿,可能要她去冲喜的时候。她本是想过嫁给沈慎也没什么不好——横竖她身子也是那般了。 可是没想到谢青梓竟是自己应承了下来。看着她那装出来的懂事大度样子,她登时转了念头:是了,既然谢青梓愿意,她为什么要拦着呢?她倒是想看看,谢青梓能装到什么时候。 却没想到最后沈慎竟是又忽然好了起来。 这也就罢了,反倒是谢青梓竟是忽然又不愿意起来。 这样一来,她便是越发的觉得谢青梓是在惺惺作态。 接着她就发现了卫泽和谢青梓之间的那些暗度陈仓。 她忍不住替沈慎愤怒,更觉得谢青梓这人叫人厌恶。 再接着就出了李泾叛乱的事儿。 唯独谢青梓没跟来。她想,或许是一次机会?一次和沈慎接触的机会。她是爱慕沈慎的。 可她又深深的觉得她自己是配不上沈慎的。 她想,哪怕最后沈慎娶了别人,只要不是谢青梓就可以。如果是谢青梓,她如何受得了? 所以犹豫几番之后,她将谢青梓和卫泽之间的暗度陈仓告诉了沈慎。也曾那么一瞬间,冲口而出对沈慎道:“谢青梓有什么好,难道我就比不上她吗?” 只是最后一瞬,到底是……一下子就失了勇气,那句话就无论如何也是说不出口了。 她想,大概沈慎看上谁,也是看不上她的。 更何况…… 心中的懊恼和失落,便是让她一下子说出了更加恶毒的话来。 接着她就看见了沈慎眼底的烟雾和抗拒来。 她的心里,登时如同被狠狠的扎了一扎,她狼狈而去,只觉得如同被扒光了衣裳扔在人群里一般的难堪。 她也是在那一刻才明白,大概就算没有谢青梓,沈慎也是看不上她的。她和沈慎,一个是天上的云,高山的雪,而另一个,却只是地上的尘土泥泞。 沈慎不会愿意被泥泞沾染,毁了自己的洁白。 所以,她纵是仰慕,却是不敢叫旁人知晓,更不敢叫沈慎知晓。 她只能,就这么默默的将这些爱慕痴恋压下去。她想,嫁给李润那样的人也没什么不好。 毕竟,都是地上的尘土泥泞,本就是一路人,自然更谈不上什么配不配得上了。 沈慎效忠李泾的时候,她曾仔细想过到底最后谁会赢这个问题。 虽是她在京城,但是……她却是盼着李泾能赢的。若是李泾赢了,至少沈慎便是风光了。而卫泽则是只能沦为阶下囚。 要怪,只能怪卫泽对谢青梓太好,也只能怪卫泽偏要护着谢青梓。所以,她连带着卫泽也是一同怨恨埋怨上了。 她也曾想过她和李润成亲之后的情形。大概也是个互相怨怼的场景。 她心里很清楚,一开始李润是看上了谢青梓的。最后退而求其次,才会定了她。 故而,说出退亲的话时,她才会那样的决绝。 可没想到李润居然会那般。 李润说得认真,她也听得认真,那么一瞬间,她是被李润眼底的真诚打动了的。 一瞬间的动心,加上一时的虚荣心,她便是鬼谁神差的应下了李润的求婚。 其实她本该不答应的,如此一来,才不会被发现她原早就不是完璧之身的事情。 只是,她鬼使神差的明知道那是个深坑,也是一下子的跳了下去。 于是最后果然就被抓了个现行。 李润发现的那一刹那,她心里慌得像是揣了一个兔子,说不出来的惴惴不安。 而且那兔子,还在心里不停的蹦跳,更让她心跳得飞快,难受得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李润愤然而去,她想伸手抓住李润,留下他慢慢解释。 只是却只拽下了一片衣角来,李润到底是走了。 李润走后,她一人在偌大的喜房里呆呆坐着,半晌才哭出声来。那一刻,她也是想过要不死了一了百了的。 否则事情闹大了,又该怎么办?谢家的脸面丢尽了,她也是同样再也没有脸面抬头见人的。 而她和李润,则是也没有和好的可能了吧? 想着方才李润暴怒的样子,她便是觉得,若是当时李润手里能有一把剑或一把刀,那么此时大概已是血溅三尺的情形了。 而且即便是现在李润没有那般,她想大概一会儿就该有人来遣送她回谢家了。 不少今晚就是明日一早。 最后她就这般的在喜床上枯坐了一夜,等到了天亮。衣裳也是穿戴得齐齐整整。就算被遣送回去,或是要寻死,也不至于太没体面。 然而叫人意外的是,却是并不曾等到人来找她,甚至连过问一声的人也没有。 倒像是李润虽是愤然离去,却是并不曾对旁人吐露一个字。 就这么又等了等,最后始终也是没有任何的情况等来。 于是她就忍不住的活泛了心思。 李润那样浪荡不羁的人,或许是根本就不在意这样的事情呢?或许…… 虽是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和准备,但是但凡有一丝丝的可能性,她到底还是忍不住生出了一丝丝的期望来,且更是……想试试。 不管如何,试试又如何?万一就真的……如此想着,她深吸一口气,霍然起身来便是去找李润。 这才知道,李润竟是将自己关在了屋子里,喝了个酩酊大醉。这几日,连一个人也没见。 知道了这个事儿之后,她便是越发心里生出期望来。 李润他,或许是真不在意这样的事儿呢? 好在李润什么也没说,众人虽是当她失宠了,可是到底还是拿着她当王府里的正经王妃的。若不是如此,她还正见不着李润了。 见了李润一瞬间,看着他胡子拉碴,一身酒臭的邋遢样子,她心里更是复杂不已。 更甚至,是有那么一瞬间的心疼的。 她想,或许李润如此难受和颓废,便是说明了他是真心在意她的罢?既是真心在意,那么有没有可能…… 心跳得“砰砰砰”的,她故作强势的说出了那么一番话,又将事情仔细解释了——自己将伤疤挖开,展示给李润看,其实也是疼的。 可是她怕她解释了,李润还是不能接受,所以,她还是绷着自己的姿态。故作平静的样子。 只有她自己才知晓,她是如何的忐忑。 再后来,她回想起那一日,记忆却是有些模糊:到底是她给了李润一个解释,还是李润只需要一个解释下台阶呢? 不过不管如何,冥冥之中,她和李润之间的纠缠,却是注定了不会轻易了断。 (昨儿没有更新,所以今晚阿音会补上哒,继续写第二更去~) 第543章 番外 谢青蕊(二) 在鄂王府搞鬼的,一直就是侧妃刘氏。 当谢青蕊将罪证也拿出来摆在李润面前的时候,李润倒是沉默了许久。 她以为李润是顾念旧情,舍不得处置了。本还有些恼,不过想了一想李润的好,最后就叹了一口气,如此对李润说道:“我也并不曾想追究什么,只不过是给她一个警告罢了。若是再有下一次——” 李润叹了一口气:“我记得庄子上有一所庵堂。明儿刘氏便是出发过去吧。” 谢青蕊听着这话,登时就是皱了皱眉头,而后试探着又问了一句:“果真合适么?” 李润疲倦颔首:“没什么不合适的。府里已够乱了,再乱……成了什么样子?” 李润又叹了一声:“咱们已经没了一个孩子了,我不想这样的事情在发生第二次。” 提起那个没了的孩子,谢青蕊眼眶瞬间红了一红,不过旋即就又勉强一笑:“怎么可能还会有第二次。” 也是她自己疏忽了。如果不是她自己都是不知道自己怀孕了,也不会出现那样的事情。 不过,倒是没想到李润也是如此在意那个孩子。她还以为,李润有了那么大一个庶长子之后,对孩子便是更加的淡然了。 李润握住谢青蕊的手:“阿蕊,咱们将来,多生两个孩子吧。儿女双全,你说好不好?” 自是好的。不过谢青蕊嘴上却是不肯承认,反倒是白了李润一眼:“谁要跟你生了?再说了,你不是已经有儿子了?怎么还怕后继无人了?” 提起庶长子,李润倒是面色白了一白,瞬间竟是局促起来:“阿蕊,你是知道的,我也——” 其实刚才话一出口,谢青蕊就已是后悔了。此时见李润如此,更是后悔不已。她叹了一口气,轻声道:“好了,你也别想那么多的,方才我也是有口无心的,只是开个玩笑罢了。” 李润这才渐渐的又平静下来。 又过一年,她再度怀孕,这一次发现得早,才堪堪一个月就开始小心翼翼的。 她也就罢了,李润更是比她还小心几分。甚至连衙门也不爱去了,常常借故躲懒。她说两句,他还振振有词:“这是咱们第一个孩子,我自是要****盯着,不然将来一眨眼落地了,倒是和我不亲近起来。” 谢青蕊登时不知该说什么才好。末了只笑看李润,轻叹了一声:“罢了罢了,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只是你也别表现太过,到时候难免叫人觉得一碗水端不平。心里难过。又生出什么不必要的幺蛾子来。” 谢青蕊这话说到了李润痛处,李润沉吟一阵子之后,便是忽道:“不然将那孩子送去别的地方读书吧。再家我也教导不了他——” 谢青蕊意外的看了一眼李润,有些不明白好好的李润怎么就冒出了这样的想法来。 不过这样的事情,对于她来说,倒是好事儿。 李润叹了一口气,“他本就和我不甚亲近,在一处都是不自在,而且现在你要生产……小孩子心中难免爱个比较。” 谢青蕊明白了李润的意思,想了想,颔首应了:“也好。只是如此一来,咱们名声上就好听不了了。” 李润摆摆手:“无妨,不要紧。名声这个东西,我早不在意了。就是辛苦你了。跟着我做个没皮没脸的。” 谢青梓白了李润一眼:“什么叫没皮没脸的。横竖你不觉得我恶毒就成。” 李润摇头:“怎么会?你这人,最是刀子嘴豆腐心。你那般憎恨你那姐姐,也没见你对她真如何下狠手。” 提起谢青梓,谢青蕊倒是沉默了一瞬,末了轻叹一声:“好好的提起她做什么。” “怎么,到了今时今日,仍是不能释怀么?”李润看着谢青蕊,如此问了一句,虽有些玩笑的成分在其中,可是也更多是认真。 李润这样一问,谢青蕊好半晌也是没说话,最后轻叹了一声:“怎么释怀?” “都过去了这么多年了。又有什么不能释怀的呢?”李润轻轻拍了拍她的背脊:“如今你们各自嫁了人,各自有各自的生活……耿耿于怀,也不过是让你自己过得不痛快罢了。” 谢青蕊捏了李润一把,轻哼一声:“说得倒是轻松。只是她忒讨厌,瞧着就忍不住的心里不痛快。” 谢青蕊这样说,李润反倒是笑了:“你说这话,反倒是让我觉得你不像是一开始那样憎恨在意了。毕竟,若真是憎恨在意,哪里又能这样直白说出来?” 谢青蕊一愣,虽然之后没有再说什么,不过事后这个事儿却是成了一个疙瘩,直让谢青蕊琢磨了许久也是没琢磨明白。 直到谢青蕊生产那日,虽说头一日半夜就已是发动了,却是疼了块一整日也没见孩子往下走。 这事儿谢青梓在宫里也是知晓的。 谢青梓叫人送了许多药材到鄂王府,末了还叫人带了一句话给李润:“孩子是小,有大才有小。若真到了选择的时候,你必是只能说保大。否则,谢家上下都是饶不了你。” 本来这话谢青蕊是不知道的,孩子生完了,李润第二日与她说起当时的情形,便是有些愤愤:“倒像是我原来竟是那样不疼娘子的混账似的。这种事情,不必说也是知道该如何选。” 谢青蕊一愣:“她竟是叫人与你说了这样的话?我怎么不知——” “你当时还在屋里生孩子呢,再说了,这样的事情怎么能够让你知晓呢?”李润笑一声,末了又感叹一句:“她倒是真是个好心的。” 谢青蕊瞪了李润一眼,心里却也不真的如同表现出来的那般反感。 说实话,谢青梓会这样做,真叫她意外的。 不过,她也不难猜到其中的缘由:无非是觉得她若是没了,大太太必然是伤心得难以遏制的。 为了大太太,所以谢青梓才会这样。倒不是关心她。 说起来,谢青梓对大太太也是真的孝顺。纵然大太太做了那么多的事儿……也不见谢青梓怎么伤心失望,虽说和大太太生疏了不少,可是从这些细节上就知道,谢青梓对大太太仍是孝顺的。 就像是李润说的那般,归根结底,谢青梓就是一个烂好人。 好到让人难以对她下狠手,难以真正的讨厌憎恨起来。 就在这么一瞬间,看着怀里的儿子,看着旁边逗儿子的李润,谢青蕊忽就觉得自己想明白了:过去的事情,早已是过去了。最重要的其实还是未来和现在。 她和谢青梓这般怄气怨恨,影响的其实也不过是她自己罢了。对谢青梓又有什么影响呢? 谢青梓依旧是那个荣华万丈的谢青梓,被人称颂喜爱,丝毫不会有任何的改变。 反倒是憎恨谢青梓的她,却是越发显得丑陋恶毒,叫人心生厌恶。 所以,竟是何必呢? 想明白了这一点,谢青蕊只忽然觉得自己挺可笑的。这样想着,她就看着李润问了出来:“你说,我这样恨她,是不是挺傻的?” 李润沉吟了一下,最后才轻声道:“傻倒是不至于,只是没必要。其实我觉得,当年的事情,错不在你,也不在她,错的……是那个偷换了你们的人。只是那人已是去了,便是再没有追究的必要。她对你……也不算差,也是尽力弥补了。你也不必再耿耿于怀。以前你受的苦,我以后会加倍弥补回来的。” “又不是你造成的,你弥补什么?”谢青蕊被李润这话逗笑了。末了又问他:“那般恶毒小气,瞧着是不是特别丑?” 李润将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语气也特别的斩钉截铁:“怎么会?我娘子在我看来,怎么都是好看的,跟仙女下凡似的!” 李润这话说得诚恳,但是在谢青蕊耳朵里听来,却是只觉得怎么听都是怎么不相信,最后白了一眼李润:“我自己照镜子难道竟是瞧不见自己长什么样子不成?” 李润难得肃穆起来:“不管长得如何,我都觉得你好看。” “纵是龅牙斜眼歪嘴?或是满脸的麻子?”谢青蕊笑着反问李润。 李润丝毫不觉得有什么违和感,头点的就像是小鸡啄米:“当然。只要是你。” 这话太甜,以至于谢青蕊一下子被甜的竟是好半晌说不出话来。最后她只能白李润一眼:“听你胡说。” “怎么的就是胡说了?”李润反倒是不依不饶了,抓着谢青蕊的手认真的继续说下去,全心全意的想要说服谢青蕊:“我句句都是真心,字字都是发自肺腑——” 谢青蕊懒得和他争辩,索性也不理会他,只低头去看儿子。不过她唇角却是止不住的往上翘——这样的话,虽是明知是假的,却也仍旧是百听不厌,却也仍旧是……听得人心花怒放。 从前她总在想,幸福到底是什么?什么叫夫妻和美? 如今,她到好像是明白了。 原来,这样便是叫幸福,原来,这样便算是夫妻和美。旁的,又哪里有这些重要呢? 第544章 番外 沈慎(一) 小时候,谢家的花园子里,一颗梨花树下面,特地给小孩子们扎了秋千玩儿。 那时候,谢青梓才六岁多,被沈慎带着去那秋千底下荡秋千玩。 那天谢青梓穿的衣裳是什么颜色什么样子的。天还冷,虽然梨花已经开了,可是还穿的薄薄的夹棉背心袄,领口还坠着白色的小毛边,配着谢青梓头上的两个白色的绒球儿,看着看着他就觉得谢青梓也像是个小兔子了。 谢青梓那时候就已长得很精致了。旁人看着他们两个人,总说他们二人像是观音坐下的金童玉女。 他也觉得谢青梓好看,比起那些画上的都好看。 谢青梓被他带着的时候,总娇娇软软的叫他表哥,叫得他心底也是软软的。恨不得处处护着她,带着她,甚至带回家去给自己做亲妹妹。 他让谢青梓坐在秋千上,笑着跟她说:“我来给你推,你想要高高的,还是慢慢的?” 谢青梓歪着脑袋想了一阵子,咧嘴笑了,一排雪白的牙齿精致得像是镶在镜子周围那些雕刻过的螺钿一般好看。 然后沈慎听见谢青梓说:“要高高的。像是飞起来那样!” 沈慎点头:“好,我力气大,一定能推得高高的。你坐稳了,不然摔下来了。” 那时候,他已是很有些稳重的样子了。所以他带着谢青梓玩耍,大人也才都放心。 他当时也就是那么嘱咐一句,完全没想过谢青梓真的摔下来会怎么样。 谢青梓也乖乖的应了。 秋千越荡越高,越荡越高。 谢青梓兴奋得大声笑,不断的喊:“再高点,在高点!我要飞起来啦!” 于是他重重的一推,没掌握好角度,推到了谢青梓。 谢青梓没抓稳,被他这么一推,登时整个人都是从秋千上栽了下去。 沈慎只觉得,自己的脑子里登时就是“嗡”的一声响。看着白兔子似的谢青梓落了地,而后还又“扑哧扑哧”的在地上滚了几圈。 他整个人都是懵了。 连秋千回过头来,重重的撞在了他的身上,他也好似无知无觉一样。 最后还是旁边丫头惊叫了一声,忙不迭过去扶谢青梓,他才蓦然回过神来,也跟着过去扶谢青梓。 谢青梓还没哭,只是一抬起脸来,却是满脸的血,鲜红鲜红的,看得人整个儿都是吓得蒙住了。 也不知是不是被摔傻了,连疼都不知道了,谢青梓竟是没有哭。 反倒是沈慎吓得“哇”得一声大哭起来。 沈慎很清楚的记得,那是他懂事之后,第一次哭,也是最后一次哭。而且还哭得十分凄厉。 以至于谢青梓也吓住了。 谢青梓皱着眉头吧嗒吧嗒的开始掉眼泪,偏又还记得掏出帕子来,然后将嘴里的东西秀气的吐了出来。 那是谢青梓的门牙。 原来谢青梓居然将门牙摔掉了,怪不得那么多的血。 谢青梓眼泪巴巴的看着那颗门牙开始哭起来,一面哭一面拽沈慎:“表哥,我没抓稳,你别哭。” 谢青梓的声音因为漏风听起来有些奇怪,却还是娇娇软软的,带着一股哭腔,听得人心都揪住了。 沈慎握着谢青梓的小手,心想,以后再也不摔着她了。他下次一定好好护着她。 后来,等到擦干净脸上的血,众人才发现谢青梓额头上摔破了一处。 陈姨妈气得不轻,又舍不得打沈慎,最后就干脆吓唬他:“这下可好,你调皮还带着妹妹一起,这下可好,青梓摔破了头,若是留了疤就破了相,嫁不出去看我们都只能打死你了事!” 沈慎也不知自己当时怎么想的,一句话就冲口而出:“我娶青梓。” 后头谢青梓当然没留疤——一个是年岁小,二个也是寻了好些药膏擦了。 不过纵是没有留疤,那句话却不知怎的,竟是就这么一直留在了他的心底。 每每听人说什么娶亲之类的事儿,他第一个想起来的,必然就是谢青梓。 他觉得谢青梓就是他的未婚妻。纵然没过了明路,也没定下婚约,可是在他心里,就是他的未婚妻的。 所以但凡是和谢青梓牵扯到的事情,他都是格外在意和重视,也是一定要做到最好。 就是下决心走科举的路子,也是有那么几分想要让谢青梓高兴风光的念想在里头。至少最初是如此的。 这么一晃就是好些年,谢青梓也是从个小丫头长成了聘婷的小姑娘。 随着谢青梓长大,可她在他心头的烙印,却是更加深了。 沈慎从未想过谢青梓会嫁给别人。 从未想过。 哪怕是谢青梓的身世忽然翻转,哪怕是陈姨妈忽然犹豫,他也总觉得谢青梓是他的,只会也只能嫁给他的。 直到,他见了卫泽。 遇到卫泽那日,他不知为何,看着卫泽,瞬间心头就好似有一根弦绷紧了。 那种感觉,像是狭路相逢,像是同时看见了猎物的狮子和猎豹,二人都是敌视着对方,二人都是小心翼翼。 他不知敌意为何而来,更不知为何偏偏是对着卫泽。仿佛冥冥之中竟是有什么感应一般。 而偏偏这种莫名其妙的敌视和防备,最后竟是成了真。 第一次感觉到了谢青梓的疏淡的时候,他心里的慌乱简直就是让他瞬间就手足无措起来。 纵是面上没表现出来,可是他是真的怕了。 接着便是出现了鄂王的那个事儿。 他是真没想到会出那样的事儿,不然他如何敢带着谢栩一同过去?谢青梓多看重谢栩,他是知道的。若是谢栩出事儿,且不说没法和谢青梓交代,更是心里也过不去这个坎儿的。 替谢栩挨了那么一下,他也更是不后悔。 而之后得事情,他却是从未与与任何人说过的。 其实他并不是直到和谢青梓定亲之后才清醒的。 他清醒那日,正好陈姨妈他们夫妻二人说起冲喜的事情。 他听见陈姨妈忧心忡忡的说:“想来提出冲喜的要求,谢家也只会送青梓来——” 于是他的心就不可遏制的狠狠跳了一下。 若是……谢青梓便是不会被人抢走了,谢青梓便是会成为他名正言顺的未婚妻了。 这样的念头在他心中反复的出现,以至于他最终也是没有睁开眼睛,没有让人知道他其实已经清醒了。 思量一夜之后,他更是抵不住心头的诱惑,就这么的……选择了继续装病下去。 果不其然定下的是青梓。 待到听照顾他的丫头说起谢青梓自愿提出这个事儿的时候,他心里头才蓦然狠狠一揪,忽然就疼了,也后悔了。 他做了什么事儿?他竟是用如此卑劣的手段,算计了谢青梓?他曾无数次在心头发誓,要让谢青梓过得舒心喜乐,可是现在…… 若是谢青梓知晓了,她会如何看他? 如此一想,沈慎便是只更加觉得自己鬼迷心窍了。 不过,他却也不是没有侥幸的心思:横竖他和谢青梓定亲了,谢青梓便是他的未婚妻了。今日委屈了她,将来便是努力弥补也不是不可。 怀着这样的心思,他便是将这件事情悄悄的压在了心底。唯有每次看见了谢青梓的时候,才觉得心里心虚得厉害。 只即便如此,他也仍旧是不愿意放手的。 订了亲,他是安心不少的。只是渐渐的,却也是发现了谢青梓似乎并不觉得高兴。 仿佛冥冥之中,有些东西早在他不知道的时候改变了。 而且变化颇大。 谢青梓看他的目光,再不似从前那样温柔,反而是被一种叫做愧疚的情绪替代。愧疚他留了疤,愧疚他救了谢栩。 他并不想要这样的愧疚。 可是偏偏却是无可奈何。这种无可奈何伴随着的,却是更加的恐慌。虽然明明两人定了亲,可是……他却是分明觉得二人之间离得更加遥远了。 那种看得见摸不到的疏离和客气,慢慢的取代了从前的亲密无间,他和谢青梓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了。 而这个时候,卫泽回来了。 从卫泽看谢青梓的目光,他便是赫然发现,对方和他是一样的心思。而从卫泽的挑衅目光里,更看出了对方赤果果的掠夺和强势竞争。 若是从前,他自是有信心。可是现在…… 虽不知道谢青梓和卫泽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可是他就像是天生有感应一般,就是知道谢青梓和卫泽之间必是发生过什么的。 自己的东西被人觊觎,他心中既是愤怒又是焦躁。 于是平生第一次,他忽有些埋怨谢青梓来:明明,她都是自己的未婚妻了,为何还要去招惹上卫泽呢? 还是说,她已经根本就不想嫁给他了? 这样一个认知,让他在夜里忽然生生的就被惊醒了过来。他忽然意识到:或许,谢青梓是真的不想嫁给他了。 谢青梓对他……已经没有了曾经那种互许终生的情愫。 第一次,他在书房喝了个酩酊大醉,一整日都是没出门。他思来想去,找出来的唯一理由,便是谢青梓身份转变后,沈家的态度。 沈家的态度,只怕是让谢青梓寒了心。 第545章 番外 沈慎(二) 沈慎的回忆到了这里,便是有些不愿意再往下想了。再往后的那些种种过往,如今想来不过是不堪。他走歪了路子,如今已是没办法回头去。 不过旁边的小姑娘却是不肯就这么放过沈慎,反而是追问:“那后来呢?” 沈慎眯了眯眼睛,认真想了一想,然后就笑:“后来啊?后来我们就退了亲,她便是果然嫁给了卫泽。” 小姑娘张大了嘴,有些不可置信:“为什么?先生明明那么好。” 小姑娘说得真真切切的,还带着些抱不平的味道,沈慎听在耳朵里,就忍不住笑了。几乎想伸手揉一揉小姑娘的脑袋:“傻丫头,这个世上,有许多事儿是勉强不得的。尤其是这样的事情,更是要讲究一个你情我愿。如今看着她过得幸福美满,我心里也是替她高兴的。” “那先生现在还想娶她吗?”小姑娘又问,脑袋微微偏着,杏仁一样的大眼睛里,黑白分明的透出单纯来。 小姑娘如此问,沈慎只觉得被问得有些狼狈不堪。最后只能深吸一口气,无奈道:“不想了。” “嗯,先生这样做是极明智的。”小姑娘笑眯眯的点头,脑袋上的小流苏珍珠钗一晃一晃的,看着俏皮又乖巧,惹得人心生爱怜。 小姑娘偏还软软的用褒奖的语气说:“明儿我给先生做香芋排骨煲吃。” 沈慎听着就又忍不住笑了:“好,那便是多谢你了。” “应该的。先生对我好,我就对先生更好。”小姑娘笑容甜甜软软的,白白的带着一点儿婴儿肥,看着倒像是个皮薄馅厚的包子,让人忍不住想掐一把,或者咬一口。 沈慎觉得自己可能是饿了,于是挪开目光,面上却是不动声色的打趣小姑娘:“那我若对你不好呢?” 小姑娘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自己心里头真实的想法:“那我也对先生好。没有先生,我早就被卖掉了。” “傻姑娘。”说起这个事儿,沈慎又心疼起小姑娘来,笑骂一声,心里却是也发暖:一个人孤寂久了,忽然来了这么一个小姑娘跟他说这样的话,就好似冬天里喝了一碗热汤,整个人都是慰贴温暖起来。 沈慎又问小姑娘:“我帮你寻了一下,倒是找到了两户人,明日我带你去登门拜访罢?” 刚才还笑语晏晏的小姑娘登时失落起来,脸上笑容一下子落下去,眼泪都有点儿要冒出来,不过却懂事的没让那眼泪冒出来,反而乖乖巧巧的点点头:“那我这就去做饭去,不然明日出门只怕先生吃不上了。” “好。”沈慎应了一声,看着小姑娘不疾不徐的往厨房去了。心里倒也是有些失落:从遇到小姑娘开始,到如今好几个月过去,蓦然要将人送走了,他也舍不得。 而且那个瘦巴巴的小姑娘被自己养得白白胖胖了,更是有一种成就感,总觉得小姑娘好似就已是自家的人了。更是舍不得送走。 可不送走又怎么可能?纵是再舍不得,也不能留。小姑娘原本家中是开酒楼的,遇到贪官坏事,一家人家破人亡,就剩下她这么一个独苗苗,若不是她父亲早有远见将她送出去,必也是活不了的。 只是,小姑娘太单纯,被奶妈骗了爹娘留给她的银钱,还险些连人一起卖了换成钱。 他当时刚好从那地界经过,在街上看小姑娘哭哭啼啼的跟奶妈对峙,心下一软,就帮了一些忙。 他虽是未曾在朝廷任职,但是却常出入宫中和沉星一起探讨朝政,故而他的名号,倒是很好用。 小姑娘说要进京寻亲,却是只知道人名,连个地址都没有,而且更是没有地方可以去,他怕小姑娘一个人上路再被人卖了,心下一软,就将小姑娘暂且留在自己身边,带着她进京来寻亲了。 小姑娘当时说,会做饭。 他笑说一句:“那就做饭抵了养你的银钱。” 这么说,只不过是害怕小姑娘惴惴不安罢了。谁知道小姑娘却是当真了,从那日起,厨娘就没派上什么用场,只能给她打下手。 小姑娘看着娇滴滴的,做起菜来的时候,却是毫不含糊,不管是切菜还是炒菜,都是样样拿手,且是架势十足。 从小姑娘下厨开始,他就****都是饱了口腹之欲的。这么几个月下来,倒是将他嘴都养刁了。 可是……再舍不得也没有一直留在他身边的道理。一则非亲非故算怎么一回事儿,二则小姑娘也不是真正的厨娘,还是做回原本的娇娇小姐才好。 当天晚上的豆腐有点儿烧得太老了,且略有点儿咸。 小姑娘自己没吃出来,沈慎想了想也没说出来,只是默默的多吃了一碗饭,将那咸味儿压下去。 吃过了饭,小丫头就该回屋去练字了,只是她走的时候,忽然也不知想说什么,巴巴的叫了一声:“先生。” 沈慎应一声:“嗯?” 然而就在他等着下文的时候,小姑娘却是又将话咽下去,然后失魂落魄一扭头跑了。 小姑娘跑得飞快,裙角都是扬起来,像是一朵盛开的花朵。 沈慎看着就笑了,心里软软的,想叫她回来仔细问问,斟酌了一下又将这个心思压下去了。 第二日一大早小姑娘就送了饺子过来,刚给他摆好碗筷,蓦的眼睛一红,低声咕哝:“说不得便是最后一次给你做了,新鲜的河虾做的,味道很鲜。” 虾仁饺子皮薄,隔着半透明的皮儿就能看见里头的虾仁和一点绿色的菜叶子。 沈慎听她说得伤感难过,不知怎的反倒是有点儿高兴:若不是不舍,也不会说这样的话。 不过他也是不舍的,偏生还只能故作若无其事的去安慰小姑娘:“不要紧的,我空的时候就去看你。” 小姑娘抬起头来,双眼都是亮晶晶的:“真的吗?” “嗯。”沈慎应一声,然后又叫丫头捧出一身衣裙来:“去吧,换衣服咱们出门去。” 小姑娘姓叶,爹娘给娶了个小名,叫叶子。叫起来朗朗上口,叫着叫着就觉得心里头生出无限宠溺来。 沈慎也喜欢叫这个名儿。 小姑娘是水乡里头长大的,娇娇柔柔的,白白嫩嫩的,仿佛一下子就能掐出水来。 他想,这么一个讨人喜欢的小姑娘,就算是隔得远的亲戚,也愿意照拂一把的。 只是沈慎却没料到自己想错了。第一家,初见他们时候,先将他们仔细打量了一番,而后迎进去,一杯茶还没喝上两口,就已是听出了对方问小姑娘手里还有多少家产的意思。 沈慎那样风光霁月的温和君子,此时也是忍不住瞬间脸色沉下去。 沈慎不等小姑娘说话,就直接道:“叶姑娘如今却是没有多少银钱傍身,您看——” 对方变了一变脸色,旋即笑容都是有些勉强,而后话里话外就是世道如何艰难,他收留小姑娘也不是不可以,就是只怕日后小姑娘要吃苦。要干活不说,将来婚事也得他们家做主…… 沈慎越听脸色越难看。 小姑娘倒是一脸平静,待到对方说完,站起来就朝着对方拜一拜:“如今我其实也是沈先生家的厨娘,倒是不需您照拂。今日上门来,只是来认认门。您说得是,世道艰难,日后咱们便是都多互相扶持吧。” 说完这话,就看沈慎一眼。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水润润的,像是含了一汪水,面上虽然还平平静静,可是实际上眼底已经全是委屈。 沈慎颔首,给小姑娘撑腰:“的确是,叶姑娘厨艺了得,宫里御厨也比不上,如今在我府上,是我的福分。我会照顾好叶姑娘,您若是想看她,便是过来就是。” 说完这话,就带着小姑娘利索的告辞了。 往外走的时候,看着小姑娘生着闷气一股脑的闷头往外走,沈慎又止不住的笑起来——如果不是今天,他还不知软团子似的小姑娘,居然有这样大的气性。还有这样硬气的时候。 不过,这样才对。纵是小姑娘现在孤身一个人了,也不该受委屈。毕竟,横竖还有他替她撑腰呢,所以又害怕什么呢?自然肯定是要硬气一些才行。 再说了,这样的人家,哪里值得托付?别说小姑娘自己不愿意,就是她也不放心。 这比呆在他家里还不妥当。 “咱们再去下一家。”上了马车,沈慎如此说一句,温声安慰小姑娘:“别害怕,天底下的人也不都是如此的。总归还有良善的。下一家定不会如此了。” 小姑娘看了沈慎一眼,欲言又止。最后软软“嗯”一声。 沈慎以为自己的宽慰起了作用,也就放宽了心,心下琢磨到了下一家,还是不说小姑娘有些什么家当,只当是一穷二白过来投奔的。若是对方还愿意接纳,那自然也就可以放心托付了。 至于如果对方不肯……那也就罢了。 沈慎这里想着事儿,倒是没注意到小姑娘那头低着头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眼眶更是微微泛红。 第546章 番外 沈慎(三) 沈慎带着小姑娘到了下一家,到了地方,他看一眼小姑娘:“到了。” 这家看着比上一家还穷得多,还没下车,沈慎自己就先皱了眉头。而且,住的位置也不好,三教九流混杂的地方,小姑娘若是住在这里,倒是有些危险。 沈慎下了马车,见小姑娘还不动,就笑着问她:“怎么了?快下来。”说着就自然而然的伸出手去要扶小姑娘下马车。 小姑娘也没抬头,“唔”了一声就起身。不过却是又隐蔽的抹了抹眼睛。 沈慎瞧见了小姑娘这个动作,不过却是并不想拆穿,只是心里揪了一下,微微叹息一声颇有些心疼。然后若无其事的扶着小姑娘从马车上下来,指给她看:“就是那一家。” 小姑娘点点头,认真的看了一看,而后得出一个结论来:“瞧着日子过得并不好。”门上的漆都掉了也没补,斑斑驳驳得倒像是一副被水泼过的画。 小姑娘这话沈慎是赞同的,他笑笑:“先去看看再说。” 于是小姑娘就抿紧了唇,心里不无哀戚的想:大抵先生是真厌弃自己了,所以才这么积极的要送自己走。先生这样的人,说不出来绝情的话,只能用这样的方式。 小姑娘这么一想,眼泪就又要冒出来了。默默地跟着沈慎踱步到了门跟前,看着沈慎敲门,于是她又想:既然先生这样想送自己走,那自己还是应该识趣一点。 门开了,探头出来是个中年妇女。上下打量了二人一眼,旋即就眉开眼笑——“二位贵人不知有什么事儿?” 沈慎就问一句:“还记得江南的叶家吗?” 中年妇女有些惊讶,不过还是很快答了:“记得,怎么了?说起来还是远房亲戚,就是抠门了些,那么有钱也不见得帮衬一把。” 沈慎听着这话,就不动声色的挑了一挑眉,心里头觉得更加的不靠谱——这样的人家,怎么看怎么都不合适。小姑娘真住过来,日子恐怕也不好过。 “好好的,问起他们做什么?是犯了什么事儿还是——”中年妇女自己埋怨完了,倒是还不忘记打听一番。 沈慎笑笑,刚要开口,就听见小姑娘开了口:“婶娘,我是叶家的大姑娘珠娘。叶家遇到一些事儿,如今家里只剩下我一个人了,不知婶娘能不能收容我一段时间?我会做饭,也会洗衣服,还会做针线。” 小姑娘这么一说话,给人感觉就是可怜巴巴的。 沈慎诧异看一眼小姑娘,有点儿不大明白为什么忽然小姑娘就好似一下子这么积极了。 小姑娘感觉到沈慎在看她,却是并不敢看沈慎一眼,当下仍是低着头,可怜巴巴的揉着自己的香囊。 中年妇女上上下下的看小姑娘,好似在不断衡量小姑娘值钱不值钱,值不值得被收留。 沈慎不动声色的上前一步,将小姑娘挡在了自己的背后。而后又笑:“不知你们家中是做什么营生的?有几口人?” 中年妇女笑笑:“我们是个兴旺之家,上下三代人,平日里男人们出去做些工赚钱,我和我姑娘就在家里做针线缝补,我还有两个儿子,都还没娶媳妇。” 沈慎听着,心里越发的不看好起来。 两个儿子,都还没娶媳妇。这个当口特特的说出来,总让人觉得有些别有深意。 正琢磨着,中年妇女又期期艾艾的开了口:“不知是借住一段时间,还是——一直就住下了。当然,若是一直住下了,我必当她是亲闺女一样养,绝不会亏了她的。将来也会给她找个好归宿。” 小姑娘饶是涉世未深,听着这话也觉得有些不安,下意识的就去看沈慎。 沈慎又往前一步,笑了一笑:“珠娘怕麻烦了我,所以才想着找上门来。珠娘父亲临终之前,将珠娘托付给了我,所以自然是我负责。至于珠娘的婚事,珠娘父亲也是有过打算的。” 言下之意,便是绝不可能让小姑娘任由他们摆弄了去。 听到了这里,中年妇女哪里还有不明白的:这就是想要来吃白饭的。 自然是不愿意。 沈慎看出来。 小姑娘却是没听出来一样,低声嗫嚅道:“我会做饭做活的。” 沈慎饶是脾气再好,此时听见这话,也是不由得有些心里窜出了小火苗来。小姑娘这样可怜巴巴的,难不成是真想留在这样的地方? 沈慎就是一贯温和的笑意也有些冷淡僵硬了:“珠娘很是勤快,故而倒是我沾了口福。” 小姑娘听沈慎这样说,顿时心头都是诧异,看了一眼沈慎之后,嗫嚅了一下却是再没多说什么。不过沈慎这样夸她,她心里却是十分开心的。开心得厉害,以至于唇边上就有一个小小的梨涡显出来。 中年妇女勉强一笑:“留下也不是不可……” 小姑娘心头怅然叹了一声:“多谢婶娘,婶娘如此心善,会有好报的。” 中年妇女还未来得及接话,就听见沈慎笑道:“珠娘不留在这里,她父亲既是将她托付了我,自是有我负责,今日不过是带着珠娘过来认个门,好叫你们知道,珠娘在我这里,不至于担心。” 沈慎说完这话,就将手里带的见面礼塞过去,而后又笑:“因还有些别的事儿,故而今日不能多留,我带着珠娘先走一步,若是您想珠娘了,只管过来看珠娘。” 今日才见了一面的亲戚,有什么可想的?而且过去还要带见面礼,费钱费力,想来对方也不会真登门来。 沈慎说完这话,就招呼小姑娘:“走吧。珠娘。” 小姑娘还有些云里雾里,一脸的不可置信,看着沈慎直眨眼睛:“先生不是说——”后面半句忽然意识到不能在这里说,于是小姑娘一口又将话咽下去。 然后偷偷的想,先生要带她走,那她就又可以跟着先生回去家里,再继续给先生做饭吃。 这是顶好的事情。 小姑娘想着想着,脸上笑容一点点扩大了。不过仍是不解,爬上了马车坐下之后,就期期艾艾的问沈慎:“先生不是说让我跟着他们吗?怎么又临时反悔了?” 沈慎叹了一口气:“不合适。” 原本他觉得小姑娘跟着他不合适,可是现在看来,跟着那样的人家更不合适。小姑娘看着水灵娇嫩,一副灵动的样子,实际上单纯得厉害,回头被人拉过去卖了都不知道。 他哪里敢让小姑娘跟着那样的人? 小姑娘在他身边呆了这么几个月了,早就跟他家里人一样的亲近,他哪里舍得让小姑娘吃苦冒险? 小姑娘娇嫩嫩的,若是给别人去糟践,他想想那情形就觉得心头恼得慌。 小姑娘听他说不合适,就撅嘴念叨一句:“那如果合适,先生就要送走我了。” 小姑娘说这话悻悻的,沈慎一下被逗笑了:“你跟着我总归不好的。毕竟将来你还要嫁人的。跟着我,名声就不好了。而且,总归在正经亲戚那儿,你父母泉下有知,也更安心。” “可他们都不及你对我好。”小姑娘说了这么一句,神情再是认真不过:“这样的话,难道爹娘也会觉得好吗?至于嫁人……” 微微一犹豫,小姑娘似下了什么决心:“先生一日不撵我走,我就一日给先生做饭。等到先生娶了妻子,容不下我了,不要我了,我再嫁出去。” 顿了顿,似乎有些委屈:“先生现在没人照顾,我也不放心先生一个人。” 这一句话,就像是给沈慎嘴里塞进去一颗桂花糖,在嘴里慢慢融化开来,一路就甜到了心里。小姑娘这话说得他心花怒放的,简直是连训斥都训斥不出。最后只能无奈的笑着摇头:“这都是什么歪理。不过你还笑,也不急着嫁人的。等将来,我替你好好留意着。” 至于他自己娶亲,这辈子大概也不可能了。他自己心里头明白,他是不肯和人将就着客客气气过日子的。他要的,仍不是相敬如宾,而是心有灵犀。 不然的话,宁可不要。横竖都到了这一步,也不在意了。 小姑娘既然是不愿意离开,家里也不缺这一口饭吃。况且小姑娘做的饭菜,是极好吃的。 沈慎看着小姑娘,心想,这样的小姑娘,就该好好宠着。方才那样可怜巴巴的,看着就叫人心都揪住了。 “先生,我们回去时候路过菜场,去买菜吧。我给先生做酿鸭。”小姑娘心情好,就又开始想做好吃的给沈慎了。 不过沈慎却是觉得这是小姑娘馋了。想着小姑娘委屈的样子,沈慎到底愿意纵容小姑娘一回:“好。去菜场。” 小姑娘顿时欢欣,唇边的梨涡更深几分,只差没拍手大笑起来。然后就开始跟沈慎念叨:“菜场有许多东西卖,到时候先生也看看,若是有想吃的,咱们就买回来,我都给先生做。而且,菜场旁边还有个花鸟市场,到时候咱们也去转悠一圈,听说读书人是最喜欢兰花的,不知有没有卖的,先生也买一盆放在桌上。看着说不定心情更好呢?” 沈慎就在这样的念叨里,忍不住的抿唇笑起来,更只觉得日子生动又有趣。 第547章 番外 沈慎(四) 菜场远没有小姑娘说的有意思。 可是沈慎看着小姑娘,却是也觉得这地方十分有意思:看着小姑娘在菜摊子上挑挑拣拣,认真的思量,然后笑眯眯的问价看称,就忽觉得这个菜场有趣了。 小姑娘忘记带菜篮子,买了几样就有些拿不住了。不由懊恼:“忘记带菜篮子出来了。” 沈慎伸手将小姑娘怀里的那一捆青菜拿过来,又将她手里提着的那一只草绳拴住的鱼取过来,笑道:“咱们去买个篮子。” 鱼尾巴甩了一甩,沈慎的衣裳上登时就被弄上去一团水渍。 小姑娘顿时嘟嘴语气都是急了:“先生怎么能拿那个呢?衣裳都弄脏了。” 沈慎笑了一声:“怎么我就不能拿这个了?衣裳脏了回去洗就是了。” 小姑娘直接摇头:“先生的手,是拿笔的,怎么能够拿那个呢?” 沈慎看了一眼自己的手,然后慢慢收敛了笑容,认认真真与小姑娘道:“人和人的手,都是一样的。我这双手,也是一样拿筷子吃饭,一样的搬东西。只是你的手,更多时候是拿铲子菜刀,我更多时候拿笔罢了。可是都是一样的。没有贵贱之分。而且这菜这鱼,我也是要吃的不是吗?” 小姑娘被沈慎的庄严肃穆吓了一跳,愣愣的点了点头,好半晌都是没缓过来。 沈慎看着小姑娘这样,倒是有些懊恼,觉得自己语气太重了。 不过没想到等小姑娘反应过来之后,她抿唇笑着凑近了几分,低声道:“虽然人人都说拿笔的手更尊贵,可是我觉得先生说的才是对的。只是先生拿着鱼,让我觉得很奇怪。” “有什么奇怪的。”沈慎轻声一笑:“哪里奇怪了?” “只觉得先生做这样的事儿,和先生的样子不搭。”小姑娘轻叹了一声。 沈慎咳一声:“许做多了就看习惯了。” 不多时买了菜篮子,沈慎也不让小姑娘再提着,自己提在手里,慢慢悠悠的跟着小姑娘一路买过去。 小姑娘平时好说话,买菜的时候倒是严肃又严谨,半点也不肯妥协。 沈慎在旁边看着,只觉得有趣儿。时不时的护一下小姑娘,怕她被人撞了。 这么一路逛下去,出了菜场二人又去花鸟市场。兰花沈慎倒是不怎么爱,他更喜欢一些木本的,郁郁葱葱,看着就觉得生机蓬勃。 花鸟市场里也有旧书店,多是一些孤本,沈慎有时去抄书。 小姑娘倒是真要给沈慎看花的,一路看过去,却都是不满意。 沈慎笑着逗她:“要不,将你在花盆里种的小葱拿去,瞧着也是差不多。” 店主听见这话,脸色都是难看。 小姑娘也觉不妥,看了一眼沈慎却见沈慎满脸笑意,不像是说笑,就犹豫了一下后道:“小葱气味不好闻,回头我给你种一盆薄荷,再种一盆紫苏。既好看又好闻。” 沈慎眉目舒展,“好。”末了却又跟店主道:“买一盆茉莉,再买一盆山茶。” 茉莉可以给小姑娘做熏香,山茶开了,可以给小姑娘戴头上。 不过现在山茶没开,所以倒是不必说出来。 店主这才觉得高兴了。 挑花木的时候沈慎正凝神听呢,就听见一声熟悉的声音:“沈慎?” 抬起头来,就对上那双狭长的眼睛,虽如今是含着笑意,却也是气势逼人。 而再往旁边,就瞧见了谢青梓肚子微翘的站在卫泽旁边。 沈慎直起身来,笑着一拱手:“原是你们。好久不见。” 谢青梓上上下下打量了沈慎一番,然后就笑出声来。 谢青梓这样一笑,登时就让周围不少人看呆了去——她本来就美貌,笑起来更是如兰如露,饶是怀孕也是不能减少半分风韵。 小姑娘本还看得呆呆的,觉得谢青梓真好看,可是听谢青梓笑话沈慎,登时就觉得不乐意了。涨红了脸替沈慎辩解:“先生也是为了帮我——” 谢青梓这才注意到了小姑娘,微有些诧异,却是更加笑得眉眼弯弯了:“你和慎表哥原是一起的啊。” 小姑娘听谢青梓叫慎表哥,登时也就明白了谢青梓的身份,眨了眨眼睛。有些诧异,不过还是记得行礼:“民女给夫人请安。” 谢青梓笑看小姑娘,夸一句:“好水灵的小姑娘,你是慎表哥的什么人?不必如此生疏的,叫我一声谢姐姐就是。” 能和沈慎这样亲近,自然无需如此讲究尊卑。 小姑娘本还觉得谢青梓是个坏人,那样让沈慎难受,如今见了谢青梓,倒是觉得有些不知该说什么。而后颇有些不好意思的叫一声:“谢姐姐。”至于她是沈慎的什么人,她却是有些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沈慎笑着接过话头去:“她家中出了些事儿,暂且托付给我照管几日。” 小姑娘抿着唇,倒是不接话了。 谢青梓也没说什么,卫泽在一旁倒是一挑眉。虽是什么话也没说,不过那架势,倒是比说了还叫人多想呢。 谢青梓抿唇含笑点头:“我看是小姑娘照顾慎表哥差不多。慎表哥只会读书的,恐叫人更费心。” 于是小姑娘赶紧替沈慎辩解:“先生什么都懂,什么都会,并不只是会读书的。都是先生照顾我,并不是我照顾先生的。” 谢青梓本还没多想,听着这话,却是一下子忍不住的看了一眼小姑娘,然后笑一笑。 小姑娘脸都被笑得发红,羞涩得几乎想要躲到沈慎身后去。 卫泽此时又出声:“你们买了不少菜。” 沈慎看一眼卫泽,犹豫一下:“不然去我那儿吃一顿便饭?” 小姑娘小声道:“那我来做饭。” 于是回去的时候,就多了两个人跟着。 小姑娘倒是知道好些东西孕妇不去能吃,便是提前问了一句:“谢姐姐喜欢吃什么?口味清淡还是?” “除了几样忌口的,平日里倒是不避讳。咸淡也不要紧。都能吃。”谢青梓笑着答了,伸手拉住小姑娘:“你在府里常做饭?” 小姑娘点头:“嗯,都是我做饭。厨娘做的,先生瞧着不大爱吃。我做饭,他能多吃半碗米饭。” 沈慎那人是不重口腹之欲的,没想到也有今日这般的情景。 谢青梓忍不住偷笑一下,而后就又道:“说起来,倒是辛苦你了。这般照顾他。” 小姑娘一愣,下意识的就摇头:“给先生做饭,我也不觉得累。先生爱吃,我给先生做一辈子的饭也是乐意的。” 谢青梓一愣,看着小姑娘半晌也说不出话来。小姑娘这样的心思……沈慎到底是觉察到了还是没觉察到呢?若是觉察到了,沈慎是怎么想的?或是该试探小姑娘一二? 这个念头冒上来,又被压下去。最终谢青梓笑笑:“那倒是沈慎有福气。” 小姑娘再摇头:“是我有福气,遇到先生。若不是遇到先生,我早就不知被怎么样了。”只伤感了一瞬,便是又叽叽喳喳的说起别的:“先生喜欢吃清蒸的鱼,谢姐姐喜欢吗?放心,我做鱼做得极好的。” 那头卫泽也是问了沈慎一句:“哪里来的那样年岁小的小姑娘?” 沈慎就大致说了一说,“如今无亲无故的,却是只能跟着我了。也不知将来会如何。” 卫泽轻描淡写说了一句:“嫁不出去不是正好?再养两年,你果真舍得?再找了别人,还不一定比得上你对她那样尽心。” 这一番话,登时就将沈慎给说得愣住了。好半晌,也没能发出一点声音来。 许久之后,沈慎蓦然涨红了脸:“别瞎说,珠娘还小呢,而且我怎么可趁人之危。” 卫泽笑一笑,笑容颇有些意味深长。 沈慎看见了也只当是没看见。 第一次招待沈慎的客人,小姑娘倒是费了一番心思,做出一桌子的菜来。其中两样还是见都没见过,味道更是绝佳,引得谢青梓夫妻二人直夸。 小姑娘被夸了心里却是欢喜又得意,然后等到送走了谢青梓夫妻,就偷偷的凑到了沈慎旁边去问沈慎:“先生,我有没有给你长脸?” 沈慎的心一下子就暖了,笑看一眼笑眯眯的小姑娘,点点头:“很是长脸。” “谢姐姐很好看。”小姑娘忽情绪又低下去,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沈慎:“先生也极好看。若是当年她嫁给先生,先生会不会觉得高兴?现在先生看着她和别人走在一起,会不会觉得难过?” 这话问得沈慎微微一愣,旋即才摇摇头,认真的回答了小姑娘这话:“若是当年嫁给我,我自然是高兴的,那也是我的福气。至于如今……却是不难过。倒是有些感慨,一晃眼过去了这么多年了。” 沈慎这话答得诚恳,竟是没有半点敷衍的意思。 小姑娘忽又转移话题:“明日先生想吃玉米烙吗?我给先生做那个吧?这几日正是吃玉米的时候。”在小姑娘看来,心情不好,吃两口好吃的,自然心情也就好了。 她虽没明说,沈慎却是感觉到了,登时就笑了:“好。” 第548章 番外 沈慎(五) 元宵节,沈慎看着小姑娘巴巴的样子,就笑说:“走吧,咱们看花灯去吧。” 小姑娘一听这话,几乎是要跳起来:“好啊,听说月老庙特别热闹。”连眼睛都是瞬间像是被点亮了,亮晶晶的像是两颗光华流转的琉璃珠子。 顿了顿,小姑娘又怕给沈慎添麻烦,于是就又迟疑道:“会不会太麻烦先生了?” “为什么会觉得麻烦?”沈慎笑着起身,将自己早准备好的东西取出来:“之前你不是说一直想要个称心的菜刀?有一个叫五心先生的刀匠,我去定了一把,你看看喜欢不喜欢。” 小姑娘将盒子打开,只看了一眼,就爱不释手的取出来再不肯放下了。 沈慎看着小姑娘喜欢,也是高兴起来。 小姑娘看了又看,摸了又摸,好久才恋恋不舍的重新收起来,看了一眼沈慎,认认真真的跟他道:“明日我来试试,多谢先生。” 沈慎想摸一摸小姑娘的脑袋,不过到底是忍住了,最后就叹了一口气:“喜欢就好,我们去看灯会吧。” 元宵节时,满城都是年轻的后生和姑娘。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一路看着双双对对的有情人,便是格外容易让人生出感慨和羡慕来。 又看见一对羞涩牵手走过去的情侣,小姑娘就捂着嘴“吃吃”偷笑:“先生你看。” 沈慎也笑:“今日出来的,多是这样的。一年四季,也就今日最无拘无束。而且街口的元宵很好吃,许多人都喜欢今日去吃一碗。” “真的吗?那咱们也去吗?”比起别的,小姑娘还是更关心好吃的。末了还不忘道:“许是调馅的时候有什么秘方。我去尝尝,万一能尝出来,以后做给先生吃。” 沈慎听小姑娘做什么都不忘了自己,又忍不住笑了:“好,我们去尝尝。你做的元宵本来就很好吃的。” 被夸了之后,小姑娘心里高兴,登时就是笑起来,兴高采烈的道:“先生喜欢,我给先生做一辈子都愿意的。” 小姑娘有口无心,倒是没意识到自己这话有什么问题。 沈慎听着,心里就是像被忽然的烫了一下,而后就愣住了。他看着小姑娘,小姑娘却是还没有意识到有什么不对劲儿,仍是四处看好看的花灯,有趣的人。 繁华灯火倒映在小姑娘晶莹的眸子里,便像是纳入了大千世界,流光溢彩,吸引得人一直一直的看下去,吸引得人忍不住想要伸出手去,碰一碰那璀璨眸子上卷翘的睫毛,去将那额上落下来的碎发往旁边拨一拨。 沈慎的手指甚至忍不住动了一动,不过很快却是又死死的将手指收紧握住了。 “走吧,咱们去吃元宵。”沈慎咳嗽一声,挪开了目光。 小姑娘应了一声,兴高采烈的往前走。 沈慎看着小姑娘走远了,先是跟了几步,而后发现若是自己不跟好,只怕就要跟丢小姑娘了。于是无可奈何的叹了一口气,快走了两步,低声道:“别走那么快,走散了就找不着了。” 小姑娘一愣,随后就怯怯道:“那不然我抓住先生的袖子?”小时候出门,就是这样的抓着父母的手,最是有安全感的。 沈慎有些迟疑。 小姑娘接着就叹了一口气:“不然先生拉着我的衣角吧,免得到时候先生丢了。” “你拉着我吧。”小姑娘这样说,沈慎反倒是出奇的不愿意继续扭捏下去了,当即笑一笑:“虽有些不合适,可是今儿人多,就破例一回。” 小姑娘抿了抿唇:“为什么不合适呢?” 沈慎几乎是有些无奈:“你将来总归是要嫁人的,与我太过亲近,将来难免叫人误会,到时候你名声……” “可我自己不在意啊。”小姑娘认认真真的说了这话,然后又道:“而且,我不想嫁人,不想离开先生。” 她若是离开了先生,先生该怎么办? 沈慎倒是不知道,在小姑娘心里,他已经完全就是个需要被照顾的人了。小姑娘心心念念的,就是照顾好他。 小姑娘想了一想,而后又道:“先生自己也没娶亲,为何竟是非要让我嫁出去呢?” “我和你不一样。”沈慎无奈,对于小姑娘的执拗只觉得头疼:“傻丫头,你何必这样的?我这是没有人愿意嫁罢了。” “我也没有人可以嫁啊。”小姑娘扬起下巴,粉嘟嘟的唇瓣微微抿着,那副样子,叫人看着恨不得能揉一揉她的脑袋。 “我好了,咱们不说这个了。”沈慎有些无奈:“再说下去,今儿便是就别想吃元宵了。” 小姑娘想了想元宵,又看一眼沈慎满面的无奈之色,而后就笑了:“好,那咱们先吃元宵去。” 一碗元宵五个颜色,看着像是一朵绽放的五色花。小姑娘看着,先是色泽点评了一番,再咬了一口,而后笑道:“味道不错。怪不得这么多人过来吃。” 一碗元宵下肚,小姑娘又去买了别的,一路吃了个肚圆。 最后月老庙却是没去成的。 人太多,沈慎害怕人潮将他们冲散了,故而就不打算去了。 小姑娘虽是有些遗憾,却也乖乖听话。然后牵着沈慎的袖子慢腾腾的往回走。 沈慎感觉到了小姑娘坠着自己袖子那一点点力道,唇角就微微的翘起来。脚下的步子都是放缓了不少。 两人就这样的一路路慢慢的走回去,谁也不觉得累。 沈慎时不时的回头看一眼小姑娘,见小姑娘还乖乖的跟在后头走着,心里就是满足无比。 月上中天,月光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先生,明年咱们早点来吧。”快要到家的时候,小姑娘忽轻声的提了这么一个要求。 小姑娘的要求有点儿让人无法拒绝。 沈慎轻叹了一声:“好。” 小姑娘就又咧嘴笑起来,一副欢喜的样子。 只是想了一想,沈慎又觉得有些怅然:也不知明年这个时候小姑娘还在不在自己身边了,有没有嫁出去。 小姑娘显然还是记得沈慎之前跟他说的事儿,想了一想又郑重的开口:“先生,我不想离开先生,不想嫁到别家去。更不想给别人做饭吃。” 沈慎没想到小姑娘还会再提起这个事儿,当下又叹了一口气,而后就笑:“现在说这话却是太早了。等你遇到那个喜欢的人,就不会再记得我了。你会想嫁给他,一辈子做饭吃的。” 小姑娘叹了一口气,“可是我已经有想要给他做一辈子饭的人啦。” 沈慎一愣,下意识的问:“谁啊?” 小姑娘低声叹了一口气:“我告诉先生,先生定不想再理我的。” 沈慎听着这话,忽就明白了一些东西。定定的看住了小姑娘。 小姑娘却不敢和他对视,旋即就低下头去,避开了沈慎的目光。 然后小姑娘想了一想,低声叹了一口气:“我说了,若是先生有别人照顾了,我自然会识趣离开的。先生不必着急着赶我走的。” 沈慎听着小姑娘说这话,心里登时一酸,而后就脱口而出:“怎么会赶你走?你一日不想走,那便是你的家。想住到何时就住到何时。” 沈慎这样一说,小姑娘就又笑起来,看了沈慎一眼,笑得梨涡都像是装满了甜酒:“我就知道先生舍不得。” 小姑娘这样一笑,梨涡里的酒就洒出来,几乎是让沈慎都是有些醉醺醺之感。 沈慎无奈叹一口气,最后只能道:“那咱们这就回去吧,时辰不早了。” 小姑娘点点头,重新又往前走,走着走着又低声的说一句:“先生说,我喜欢别人就不记得先生了,我觉得不会。我会一直一直记得先生的。若是喜欢别人,就不记得先生,那我宁可永远也不喜欢别人。” 沈慎听见这话,当时就是不由得一下子的鼻子尖儿都有些发酸。 他其实多少也知道小姑娘的心思的。他心里头却是觉得不妥,所以才不敢回应小姑娘半点。小姑娘年纪太小,只怕根本都还不懂得什么叫喜欢呢。 指不定哪日就发现,原来对他的并不是喜欢,而只是一种依恋,到时候后悔起来,连个退路余地都是没有。所以,他不能回应,也不敢回应。 只是小姑娘这样,他也不舍得再将话说得深了,伤了小姑娘的心。只想着,先就这么耗着,小姑娘哪一日想明白了,后悔了,就当是什么也没发生过就是了。 而且小姑娘还小,再等两年也是不要紧。 沈慎的心思,小姑娘自然不明白,不过小姑娘想着沈慎方才无奈的样子,只觉得沈慎多少也是在意她的,所以她就忍不住的又笑起来。 两人就这么一路揣着各自心思回了府,而后枕着月光回味着元宵睡下了。 只是没想到第二日,沈慎就得了信,说是陈姨妈病重,要他赶紧回去金陵一趟。 出了那样的事儿,沈家到底没有脸面再搬回来,最终还是选择了在金陵住下。 沈慎得了这样消息,自是忙不迭打点行李回去。只是原不想带小姑娘,小姑娘却是可怜巴巴的看着他,低声道:“我不想和先生分开。” 第549章 番外 沈慎(六) 沈慎看着小姑娘可怜巴巴的样子,心底一软:“那你快些收拾东西,车准备好了就出发。” 小姑娘就从身后拿出一个小包袱来,笑眯眯的得意道:“我早就收拾好啦,若是先生不带我去,我就偷偷的跟在先生后头。” 沈慎看着小姑娘这样,登时也是不知该说什么才好了。说实话,小姑娘……让他既是恼怒又是有些止不住的心底发软发涨,又有些说不出来的觉得好笑和满足。 沈慎轻叹一声:“珠娘,以后可不许这样胡闹了。我就算不带你去,你也不许偷偷一个人出门。” 小姑娘被训斥了,就多少有些怯怯的,点点头嗫嚅道:“先生不让胡闹,那先生不要丢下我一个人就好了啊。” 沈慎被小姑娘的强词夺理给闹得没脾气,无奈叹一口气,企图让小姑娘明白道理:“毕竟不是去哪里都能带着你的。” 小姑娘也乖巧,意识到自己说错了之后就立刻改正:“那就能带的时候都带上。” 看着小姑娘偷笑的唇角和亮晶晶的眼眸,沈慎越发无奈,心里却是绵软一片,几乎是无条件的退让一步:“好,知道了。” 小姑娘“嘿嘿嘿”笑了,末了又问他:“伯母的病症严重吗?” 提起陈姨妈的病情,沈慎有些无奈:“也是老毛病了,天冷就容易犯。而且或许是想我了。” 陈姨妈的病症不严重,只是每次说得都是十分的凶险就是了。 而且每次陈姨妈想让他回去,又怕他磨磨蹭蹭不肯,就用这样的借口。他都习惯了。 今年过年都是没回去,陈姨妈这会子派人来叫他,十有八九就是想让他回去。 沈慎心知肚明,每次却也是乖乖配合并不戳破。 至于叫他回去做什么,他也是心知肚明的。所以他其实并不太想要带着小姑娘一同回去,只怕这一回去,旁人就容易多想了。 如今想起刚才小姑娘不过是看他一眼,他就心软得连这个都是不愿意多想了,沈慎只觉得头疼又无奈。 然后忽的想起来了卫泽的那话。不过这个念头一冒出来,他就又忍不住的摇头:太自私了,如此一来对小姑娘太不公平了。 小姑娘涉世未深,自己若真那样,就是趁人之危了。 沈慎带着小姑娘一路去了金陵,赶路自是累的,不过小姑娘倒是不觉得辛苦,反而总有说不完的话冒出来,让这枯燥的路程也是有趣起来,不那么觉得煎熬。 刚进了金陵城,沈慎就看见了来迎他的家丁。 再回到家去,沈慎便是直接带着小姑娘去看陈姨妈。 陈姨妈倒也是真病了,不过倒是不严重。一看见沈慎,也就好似好了大半:“我还当你是死在外头了呢,连过年也不知回来了?” 小姑娘就在这个时候开的口:“伯母好。” 陈姨妈剩下的话就被堵在了喉咙里,然后她就这么看着小姑娘,满脸惊异。好半晌回过神来,忙挤出笑容,然后不住看沈慎:“这是——” 沈慎只能解释一句:“这是珠娘。”至于什么身份,为什么会跟着他在一起,他却是完全都没有说。 陈姨妈被急得心窝子疼,却也只压住急躁,笑问小姑娘:“第一次见珠娘你,却是这样情况,让你见笑了。” 小姑娘乖乖摇摇头:“伯母快快好起来。您生病了,先生担忧得紧。” 陈姨妈听见这话,看一眼沈慎,心里倒是慰贴不少,嘴上却是还气恼:“担心我,却连过年都不肯回来看看。” 小姑娘想了一想,替沈慎辩解了一句:“大概是因为今年我第一次在京城过年,先生害怕我一个人在,觉得心里难受,所以才没能离开吧。” 这一句话,却是瞬间说中了沈慎心里的想法。 沈慎被说中了心思,顿时有些不自在,咳嗽了一声偏过头去,不想叫人看见自己的不自在。 陈姨妈却是听出更多讯息来:“珠娘怎么是和沈慎他住在一起的么?” 谁家这样水灵灵的姑娘,竟是这样……难不成其实是个丫鬟?可是也不像啊。或是别人送的妾侍?那也不应该啊,沈慎可不是那样的人。 陈姨妈百思不得其解,小姑娘却是点头:“嗯,一直和先生住在一起的。” 沈慎咳嗽一声,怕引起误会,就只道:“只是借住我那儿。珠娘家里出了些事儿,父母都是没了。也没有兄弟姐妹可以依靠,故而就先暂且跟着我了。” 陈姨妈挑了挑眉,随后就将珠娘打发出去了:“珠娘啊,我叫人呢先带你去安顿下来,你先歇一歇,到时候再来陪我说话可好?” 珠娘应了一声,然后就跟着丫头走了。 珠娘一走,陈姨妈立刻就拷问起了沈慎来:“还不快从实招来?” 沈慎无奈:“招什么来?哪有什么可招的?” 陈姨妈挑眉:“好好的姑娘家,怎么就一直跟在你身边了?” “她没地方可去,我只能——”沈慎无奈。 “胡说,要是真的要收留,可安置的地方多了。就是送回来也比跟着你强。你让人家小姑娘的名声怎么办?你那么思虑周全的人,难不成竟是都想不到这一点?”陈姨妈慢慢悠悠的说了这么一通。 陈姨妈这话好比是当头给了沈慎一闷棍。沈慎当即就是愣住了。 他忽然意识到,是啊,当时明明还有很多安置小姑娘的方法的,可是他却是没有想过将小姑娘送离自己的身边。反而是忽略了其中的问题,将小姑娘带回了京城,又让她住进了自己的宅子里。 沈慎乍然意识到了这一点,自己呆愣好半晌也回不过神来。 陈姨妈说了这么一番话之后,自己倒是反而都越发觉得就是这么一回事儿了。想了想,又说了这样一番话:“若是换做以前,我定也不同意。不过现在,只要你自己愿意,我也不会反对,更不会亏待了珠娘。你自己且去琢磨琢磨去吧。小姑娘看着挺不错的,兴许这就是老天爷赐给你的缘分呢?” “珠娘今年也才十五岁,她又单纯,我怎可乘人之危?”沈慎义正言辞的说了这么一番话。 陈姨妈对这话却是嗤之以鼻:“那你就等着珠娘嫁给别人吧。到时候看你舍得还是舍不得。” 陈姨妈又哼了一声:“算了你赶紧的出去吧,看着你我气的慌。” 沈慎只得退了出来。 陈姨妈捂着胸口重新躺下,气了一阵子仔细琢磨了一下沈慎的神色之后,倒是又缓缓的笑了。 沈慎那样的态度和神情,分明就是喜欢珠娘的。只要这木头开了窍,自己意识到了,那还不是手到擒来? 而且珠娘也没有亲眷,到时候也不怕谁反对什么,只要珠娘自己乐意就成。 就是年纪的确小了点,不过也不算什么要紧的事情。老夫少妻的例子多了去了。 沈慎出来之后,倒是好半晌都是有些茫茫然。 沈慎也顾不上冷不冷,杵在风口上倒是想了半天:难道他果真一开始就对小姑娘图谋不轨了么?若真是这样…… 这么站在风口上,第二日沈慎就病了。 沈慎这一病,陈姨妈也就后悔了。也顾不上自己身子,强撑着就来看沈慎。 沈慎发了烧,正昏睡着。小姑娘用药炉子在走廊上熬药,一个炉子熬药,一个炉子熬着米粥。 米粥里不知加了什么,闻着有一股清淡的香气,淡淡的,却是闻着叫人食指大动。 小姑娘一眨不眨的盯着两个药炉子,满面都是愁容。 陈姨妈在旁边看了一眼,就叹了一口气:“这里风大,怎么在这里?” “在屋里熬有味儿,怕熏了先生,叫他更难受。”小姑娘轻叹一声:“先生这还是我来了第一次生病,看来这几日赶路是累着了。回头我得好好给他补补。” 陈姨妈莫名有点儿心虚,想了想又鬼使神差的玩笑一句:“你这样照顾他,我倒是恨不得将你抢过来做我家儿媳妇了。” 小姑娘愣了一愣,想了一想之后,就又摇头,语气都是有些失落:“我哪里配得上先生。先生那么好——” 陈姨妈看着小姑娘失落的样子,越发忍不住笑了:“他再好,也得吃饭穿衣睡觉不是?也要人照顾不是?” “母亲。”沈慎的声音忽然传来,打断了陈姨妈的话,语气更是多少有些愠怒。 沈慎沉声道:“母亲身子都还没好,还是先回去养着吧。我这里不劳您操心了。” 末了又看一眼小姑娘:“在外头蹲着也不嫌累不嫌冷,进来吧。” 两人见沈慎真恼了,都是偃旗息鼓焉头巴脑的各自按照吩咐去了。 陈姨妈是知道沈慎在恼什么的。 不过小姑娘却是不知道,只以为自己惹怒了沈慎,期期艾艾的认错道歉:“先生别恼,我下次再也不这样啦。” 沈慎本还有火气在心头乱窜,听见这话倒是瞬间就散了火气。然后无奈叹道:“和你没关系,是我自己的问题。你哪里做错了?真是个傻丫头。” 第550章 番外 沈慎(六) 小姑娘却还是继续认错:“先生不高兴,总归是我不好。先生别不高兴,我日后一定不再惹先生不高兴啦。” 小姑娘越说越是认真,也越说越是让沈慎生气不起来。 沈慎到底是忍不住,伸出手来轻轻的摸了摸小姑娘的头顶,而后轻叹一声:“傻丫头,我该拿你怎么办?” 小姑娘一下愣住。毕竟沈慎对她做出这样亲近的举动,却还是第一次。 而且沈慎的神态偏偏还那么自然,倒像是做了无数遍似的。 最后小姑娘多少有些扭捏:“先生怎么说我傻,好好的我又没做什么傻事儿。” 沈慎摸了第一下,就索性的不再克制自己,又顺手摸了一下:“怎么不傻了。大冷天的蹲在外头做什么?如果回头你也病了,那该怎么办?” 小姑娘摇头:“我身子好着呢。” “不管好不好,也要学会爱惜自己。”沈慎轻声说了一句,随后又重新躺回床上去:“我饿了,你熬的是什么粥?” 小姑娘笑一笑:“熬的是鸭肉丝粥,加了一点老姜和花椒。” 说完这话,小姑娘麻利的舀了小半碗给沈慎端过来。 沈慎近距离闻了一下这个香气,登时就觉得整个胃都是被抽空了。口里更是冒出口水来。 明明之前还觉得口中寡淡没有胃口,此时偏生却是有些食指大动。 小姑娘看着沈慎吃得香,还用哄小孩的语气道:“先生先吃一口垫垫,等喝了药,过一会儿再吃。不然药就喝不下去了。” 沈慎闷笑了一声,然后就笑了:“这是在哄小孩儿吗?” 沈慎这样一笑,小姑娘登时就是看得痴了,不由自主的感叹一句:“先生真好看。” 沈慎听见小姑娘这样说,也不知该无奈,还是该怎么的。最后鬼使神差的问了这么一句话:“那你是因为我好看,才想给我做饭,还是因为别的才想给我做饭?” 沈慎这样的话,倒是将小姑娘一下子给问住了。 小姑娘愣愣的:“先生为什么这样问?” 沈慎咳嗽一声,不大自在:“就是随口一问,看看你怎么想的。”小姑娘似乎有些避而不谈的嫌疑,他却是越发的想知道这个事情了。 沈慎知道自己这似乎是有些执念了。按说他现在这样的心境,是不应该会有这样的情绪的,可是……他却是有些控制不住。 小姑娘似乎慢慢反应过来:“先生就是先生,先生本来就这么好看。在我看来,先生就是比谁都好看,哪怕……不长这个样子也是极好看的。比任何人都好看。” 一连说了几句比谁都好看,小姑娘竭力表达着自己的心思,可是即便是如此,她也怕沈慎不能明白自己的心意,最后不等沈慎说话,就又心急火燎的道:“先生就算不好看,我也给先生做一辈子饭,先生不嫌弃我,不赶我走就好。” 没想到小姑娘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将这个话嚷嚷出来。沈慎登时就是后悔了——这么多丫头听见了这话,回头传出去,还不知道怎么议论小姑娘。 但是小姑娘这样说,又让他舍不得再说什么话让她失望难过,当下就叹了一口气,轻声道:“知道了。傻丫头。如果将来你果真不想嫁给旁人了,我就留着你。”娶你做小妻子,护着你一辈子。 只是这后半句话,沈慎却是没有说出口来。在他看来,这话也无需说出口,让小姑娘懵里懵懂之下就胡乱做了决定。 小姑娘眼底放出神采来:“那我就放心了。” 沈慎随即又看了一眼四周一直听着这些话的下人,淡淡道:“出去了若是乱说一句,就割了舌头。” 沈慎极少说什么重话,此时听见这样的话,登时就是让众人都是齐刷刷的一个激灵。也都是明白,沈慎这绝对是动了真哥儿了。 沈慎还发着热,喝了药吃了半碗粥,也就是耗费完了精神,末了又躺下昏睡过去了。 沈慎这样维护小姑娘了一回,自然接下来所有人对小姑娘都是态度不一样了:原本都还以为小姑娘是个丫头或是通房,此时瞧着,分明就不是那样。 对于搞不好以后会成为沈家大少奶奶的人,如何敢不在意敢怠慢? 小姑娘一下子地位水涨船高,陈姨妈更是心知肚明到底怎么回事儿,悄悄将这个事情和家里其他人一说。 对于沈慎今日的这样的情况,沈家所有人都是十分的遗憾的。 沈慎当初有多优秀,大家动是看在眼里的。所有人都以为沈慎会变成天之骄子,可是没想到……却是如此。 最后沈慎甚至连做官的机会也没了。虽说为人师表也是极好的事情,更是得了当今圣上的敬重,可是……到底和走仕途是不一样的。 只是如今这样的情况,沈慎能保住性命已经是很不错了。至于沈慎的婚姻……其实也是尴尬境地。 沈慎这样,明知是沈慎没有什么前途可言了,谁又舍得自家的姑娘呢?高门大户看不上沈家,太小家子气的,陈姨妈也不乐意娶回来供着。 如今沈慎既是有自己喜欢的在意的人,而对方也对沈慎十分上心,那么又有什么样的理由不接受? 纵然心里有些不乐意,可是想想现实的情况,到底也是只能同意了,不是吗? 故而最后,对于这样一件事情,其实众人也都是心里头默许了。 沈鹤至叹了一口气:“都是命,造化弄人,造化弄人。” 陈姨妈也是无奈叹了一口气:“一步错,步步错,谁又能料到是这样的情况。只盼着早些成亲,早日开枝散叶也好。” 沈慎如今脾气摆在那儿,他们横竖是不敢逼他了的。 沈慎病了几日,才算是彻底退了烧。只是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虽然不烧了,可是要说完全好起来也没有。 瞧着沈慎病怏怏不甚舒服的样子,小姑娘比谁都是着急,自己看书,倒是又想出来两个药膳方子。 看着小姑娘这样,众人心里也有一杆秤,渐渐也是觉得沈慎也是个有福气的,遇到小姑娘这样的,简直也是叫人心里头欢喜。 沈慎看着小姑娘如此,也是心里甜蜜又感动,越发的将小姑娘往心上去了。 唯一不知情的,大概也就只有小姑娘了。 沈慎大好之后,二人离开金陵时,陈姨妈偷偷将小姑娘叫到了一边儿,给了一只玉镯子,笑道:“这一对镯子是我一直带的,这一只给你,将来另一只给老二媳妇。” 小姑娘还没反应过来是什么意思,连忙推辞。 陈姨妈也不点破,只道:“这是我给你的,照顾沈慎的谢礼。我不在他身边,也只能劳你多操心了。你将他照顾得极好,交给你我也放心。” 小姑娘讷讷:“我照顾先生本来也是天经地义啊。” 陈姨妈笑着给小姑娘戴上,然后就让人赶紧上路:“不然晚上是赶不上客栈了。” 小姑娘手腕上多了一只镯子,沈慎一眼就看见了。这只镯子是什么来历,也是心知肚明。看着小姑娘坐立不安的样子,他笑笑:“给你你就收着,也是你应得的。” 小姑娘看着镯子,忽然冒出来一句:“先生,您说伯母是不是误会什么了?”她虽人单纯些,也不是真蠢笨,此时慢慢明白过来陈姨妈那话的意思,自然也是就想通了为什么会给她这个镯子了。 “没有。”沈慎摇头。心头默默补上一句:的确是没有误会,反而是看得十分明白。一直以来自欺欺人的,我始终是他罢了。 沈慎如此说,小姑娘全心全意的信任他,自然也就没再多想。 回了京城,该如何过日子,仍是如何过日子。 一转眼小姑娘就到了及笄的时候。 小姑娘早出了热孝,及笄自是要大办的。按照规矩是这样,不过现在这样,小姑娘不愿意麻烦,就只说当普通生日过了。 沈慎也不曾勉强。 不过却是私底下准备了些东西。 衣裳肯定是要新做的,首饰也打了一套。又叫人悄悄准备了及笄一应用具,还请了人来做主持及笄大礼。 而且,请的还是谢青梓。 思来想去,如今他能请来的,身份最合适的,瞧着最有福气的,也是谢青梓了。而且,他也还有另外一层意思。 谢青梓身份在那儿摆着,肯来给小姑娘长脸面,将来小姑娘出去走动也是更能体面硬气些。 也是恰逢谢青梓已经出了月子,不然是如何也请不来的。 沈慎准备了这些,只让人瞒着小姑娘,却是不知,小姑娘其实早从府里这些蛛丝马迹里看出端倪来。只是看着沈慎瞒着她,故而……却是不肯戳破。 一晃眼就到了及笄那日。 沈慎一大早就着人去看着小姑娘,将小姑娘骗着在屋里梳妆打扮。那头自己则是命人将府里都是准备妥帖。 客人其实不多,不过来的却都是他的至交好友,看重之人。 就是陈姨妈也被他请了过来,只是先让陈姨妈在谢家那边陪着大太太罢了。 之所以如此,也是因为他还有些别的打算。 (今儿回到家,就赶紧码字写了更新出来~大家久等啦~) 第551章 番外 沈慎(七) 及笄礼本就是该隆重的。 沈慎觉得,小姑娘也不应该被委屈了。 故而人虽少,可是场面却是不小。 小姑娘平日里要下厨,又是要守孝,故而一直也没怎么打扮过。如今这么仔细一打扮,倒是忽然就不一样了。 小姑娘白白嫩嫩,娇娇软软的,看着比实际的年龄都还要小上几分。 小姑娘羞羞答答的走上前来,脸颊都是红彤彤的,叫了一声:“先生。” 沈慎看着小姑娘那样不安的样子,登时轻笑出声:“珠娘今日极好看。” 于是原本五分的胭脂,就变成了十分颜色,小姑娘低垂着脑袋,几乎连头也是不敢抬起来半点。 谢青梓瞧着这一幕,登时就是笑出声来,上前去拉住小姑娘道:“的确是既好看,他这样夸赞你,也是真心实意。” 既是真心实意,说明他也是真喜欢的。 谢青梓这样一说,小姑娘倒也是一下子明白了她的意思,当下心里又是欢喜,又是不可思议,忍不住就去看沈慎。 结果就对上了沈慎满含笑意的目光来。 不多时吉时到,沈慎也就挨着陈姨妈坐下了。 陈姨妈面上含笑:“可想明白了?” 沈慎轻应了一声:“想明白了。” 一时及笄礼毕,谢青梓便是看了沈慎一眼,而后笑道:“我便是不夺人魁首了。” 沈慎失笑,却也是认真跟谢青梓道谢:“多谢。” 谢青梓抿唇直笑,让出位置来。 小姑娘看着众人都是这么一本正经的,便是忍不住的紧张起来,讷讷的问:“先生这是要做什么?” 沈慎对着小姑娘一笑,末了又轻叹一声,走上前去,也跪坐下来,取出一直藏在袖中的匣子来,轻轻的在众人面前打开。 众人的目光都是落在了匣子里。 匣子里的,是一根簪子,还是一根木头簪子。 只是木头不知是什么木头,竟是雪白的颜色,美得如同羊脂白玉,簪头雕成了一朵梨花,梨花蕊里是嫩黄色的一颗宝石。 那朵梨花雕得活灵活现,半开半合,娇娇怯怯的让人一下子想起了含羞少女,更想捧在手心里呵护。 “这是凤凰木木心,凤凰木难成,木心雪白的更是罕见。有传闻说,凤凰求偶时候,就去寻这样一段凤凰木木心,以示对方,吾心在此,愿奉上以证吾之心意。”沈慎轻声的说着这话,然后将那一只雪白的梨花簪轻轻的簪进了小姑娘乌黑的发鬓上。 发鬓如泼墨,簪上这么一朵雪白的梨花,倒是美得叫人忍不住多看两眼。黑的越发黑,白的越发白,看久了竟是有些目眩。 这么一朵梨花也很衬小姑娘,花和人这么互相衬着,只让人想起那么一句话来:人比花娇。 而沈慎那一番话,同样也是叫人只觉得心里头震撼无比。 认识沈慎的人,从来都不曾想过,沈慎竟然也会说出这样肉麻情深的话来。所有人只当沈慎含蓄内敛,是君子之风,而如今见识了沈慎的这一面之后,倒是都多少有些惊讶。 不过惊讶之后,却又都是觉得,分明就是应该如此的。 作为主角的小姑娘却是愣愣的半天没说话,就这么呆呆楞楞的看着沈慎,好半晌才嗫嚅了一声:“先生?” 沈慎含笑应一声:“嗯。”连声音都是格外柔三分。温柔得几乎淌出水来。 小姑娘越发受宠若惊,心跳都是加快了几分,脸上更是红扑扑的:“先生这些话的意思——” 小姑娘不是听不明白,而是听明白了根本就不敢相信。在小姑娘看来,沈慎就是天上的明月,只可仰望,却是根本触摸不到。 沈慎看着小姑娘这样子,干脆轻笑一声:“便是字面上的意思。昔日司马相如一曲凤求凰,得佳人芳心。今日我便是效仿之。以一段凤凰木芯,证我之心。以求佳人倾心。” 小姑娘还愣愣的,沈慎干脆说得更加直白一点:“珠娘,我以木簪为聘,你可愿与我白首齐眉,永结同心,嫁于我沈慎为妻?” 小姑娘一把捂住了嘴,明明是什么声音也没发出来,可是她却是分明听见了自己的尖叫声。随着这尖叫,她的心都是要跳出胸腔来,浑身上下,都是在欢喜的叫嚣着,狂喊着“我愿意”。 只是最后到底腼腆,冲口而出的,只有这么一句话来:“可是我却没有什么可以给先生作信物——”她孓然一身的跟着沈慎,浑身上下的东西都是沈慎给的,她竟是没有什么可个沈慎的。 这样想着,小姑娘的面上就露出了懊恼之色来。 那凤凰木芯簪那样珍贵,她就算没有与之对等的东西拿出来,也该拿出一样像样些的东西来。可是没想到…… 沈慎被小姑娘这样的架势给逗笑了,也知道小姑娘这是心里愿意了。于是只笑道:“你无需拿什么做信物,只要点点头,说一声愿意即可。” 小姑娘听了这话,登时就将头点得跟小鸡啄米似的:“我愿意。” 小姑娘的脸颊分明都羞红了,却也仍是不肯挪开目光去,好半晌才低声又郑重道:“虽我无信物,可我愿意给先生做一辈子的饭。我娘说,女孩子学做饭,就是为了侍奉丈夫。我愿意,给先生做饭。” 说完这话,也是将小姑娘的勇气都用光了。小姑娘飞快低下头去,连耳朵尖尖都是红透了。 沈慎看着那红润润的耳朵,只几乎想伸手亲昵的捏一捏。不过大庭广众之下肯定是不能的。所以最后只能是握住指尖,轻笑道:“能得珠娘如此垂青,是我沈慎之幸。” 沈慎如此一说,倒是没人觉得小姑娘窘迫,反倒是都觉得小姑娘一片赤诚之心,颇为可爱。 沈慎看了一眼陈姨妈。 陈姨妈会意,笑着捧出一套头面来:“虽说沈慎给了你东西了,可是我这个做婆婆的,却也是不能不表示。这套头面,也算是我的一点心意。” 陈姨妈是铁了心给小姑娘长脸的。那一颗挑心上的红宝石,竟是有蚕豆大小,而且色泽红润。一看就知是好东西。 这样的东西,别说沈家现在的家境这般,就是再好些的人家,也不见得能拿出来。 可见陈姨妈也是重视小姑娘。 小姑娘受宠若惊:“伯母——” 陈姨妈想了一想,而后便是又笑一声:“你若真觉得要报答,便是早点嫁过来,给沈慎开枝散叶。让我早日抱上孙子才好。” 这话说得小姑娘面颊绯红,头都抬不起来。 沈慎偏心,当下就看陈姨妈,“珠娘年纪还小。” 陈姨妈看出沈慎的偏心,但笑不语。不过也没再继续打趣什么。 接下来众人都是送上贺礼,既是恭贺及笄礼,也是恭贺他们二人定下婚约。 用午饭的时候,沈慎笑着恭喜卫泽:“此番又添一双麟儿,恭喜恭喜。” 卫泽淡然一笑,不过却是难掩欢喜之色,眼眸里全是欢喜,而后如此客气一句:“也是运气。”这次谢青梓怀的仍是个双胎,还生了两个男孩儿,着实也是让人惊喜。 末了卫泽又看了一眼:“不过你也快了,加油生个姑娘,将来指不定还能做个儿女亲家。” 卫泽这话让沈慎有些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斜睨了卫泽一眼:“我家姑娘,为何要嫁与你家去?” 这明显就是不乐意了。 卫泽却是不以为意,反倒是一笑:“不过是这么一说。你不愿意也就罢了。”不过三个儿子,娶媳妇倒是真是个难题…… 卫泽这头头疼,沈慎倒是忍不住走神了一下——若是将来生个女儿,娇娇软软的跟小姑娘一样,也不知多叫人喜欢。 沈慎自己倒是没意识到:自从有了小姑娘,他倒是很少再想起从前的事情了。再见谢青梓的时候心里头更是再无什么波动。 小姑娘就这么一点点的,竟是将他心扉全部占据,毫无半点空隙。 晚上小姑娘和沈慎用了饭之后,便是如同往日一般在后院散步,小姑娘一整日都是跟含了蜜糖似的,整个人都是甜蜜蜜的,唇角一直带着笑,更是忍不住时不时的偷偷看一眼沈慎。 沈慎将小姑娘这些小动作都看在眼底,见她如此,就忽然伸出手来,笑着捏一捏她的脸颊:“怎么,竟是不自在起来了?” 沈慎如此亲昵的动作还是第一次,如此突然做出来,小姑娘直接就是有些发蒙。愣愣的看着沈慎,嗫嚅一句:“先生——” “嗯?还叫先生?”沈慎笑着逗了小姑娘一句。 小姑娘再一次面颊绯红:“不叫先生叫什么?” 沈慎轻笑一声:“总不该再叫先生。显得太生疏了。不然叫我名字?” 小姑娘却是扭捏着叫不出口,最后干脆一扭头就跑:“先生怎的这样。” 沈慎伸手一把捉住小姑娘,忽问她:“珠娘,你想什么时候与我成亲?是等一二年,等你再大些,还是——”就今年? 没定亲时候,他觉得小姑娘这般没名没分跟着他不合适。可如今订了亲,他仔细想想,再住在一处却是更不合适?于是心里反倒是急躁起来。 第552章 番外 沈慎(八) 小姑娘被沈慎这样一问,倒是忽然就老实起来,乖乖的站在原地,仰着头问了沈慎这么一句:“先生果真要娶我吗?” 沈慎对于小姑娘的这样一个问题,只伸手碰了碰小姑娘头上的发簪,含笑问她一句:“怎么,你收下了我的信物,却是又不想嫁给我了?” 小姑娘慌忙摇头:“我并不是那个意思,只是……” “只是什么?”沈慎认了真,眉头也是微微的皱起来。 “只是,我如何配得上先生?”小姑娘讷讷的说一句,低着头人都是局促不安的。 沈慎只皱眉问她:“这话你是从哪里听来的?” “我自己想的。”小姑娘慌忙摇头。 “胡说。”沈慎却只这么一句。他是了解小姑娘的,知道小姑娘就不是会想那么多的人。她这样说,必是有人在她耳边说过这样的话。 小姑娘低头不言。 沈慎也就这么等着。最后见小姑娘真不肯说,就干脆冷了脸:“怎么,竟是连我也要瞒着了?竟是旁人都比我重要了?” 沈慎这样一说,小姑娘反倒是急了。旋即忙道:“先生别这样说。” 沈慎挑眉:“那你还瞒着我?” 小姑娘就只能低头讷讷道:“也不是谁跟我说了。只是他们背后议论我听见了,而且他们看我的眼神,也分明就是那个意思的。” 小姑娘叹了一口气,颇有些怅然:“先生那样好,我的确也是配不上的。这一点自知之明,我却是也有的。” 沈慎伸手轻轻的在小姑娘鼻子上一掐,掐得她鼻尖儿都是微微泛红:“又有什么配得上配不上的?怎么,就为了这个竟是不肯嫁我了?” 小姑娘鼻尖儿泛着粉红,眼中泛着水光,看上去颇有些可怜巴巴的,她伸手捂住鼻尖儿:“怎么会?我只是怕先生将来后悔或是嫌弃我。” “珠娘,你听我说。”沈慎面对这样的小姑娘,也是有些无奈,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才是。最后他只能是叹了一口气,打算耐心与小姑娘讲一讲其中的道理。 小姑娘乖乖的顺着沈慎的意思坐下,然后巴巴的看着沈慎,等着沈慎说话。 沈慎轻声道:“珠娘,比起你来,我年岁大了许多。而且,我一只腿是跛的,你是知道的。再则,此生我也是只恐无法步入仕途的,所以我的条件,其实也不好。相反,你年岁还小,又生得如此好看,若不是家中出了事儿,你父母如果还在,断是不会将你嫁给我的。” 沈慎说的倒也是实话。 小姑娘却是使劲摇头:“先生这样好,若是先生上门提亲,他们也不知多高兴。”顿了顿,她又道:“至于当官不当官,又有什么要紧?先生是好人,他们都敬重先生。我只知道这个。” 小姑娘如此看好自己,让沈慎有些不知该说什么才好,末了他只能蹭了一下小姑娘的脸颊,像是心里早就想过的那样,亲昵的蹭了蹭:“那既是如此,你愿意嫁给我,不就够了吗?至于我,又怎么会后悔?吃过了你做的饭菜,我再吃别人做的,只觉得不合胃口。” 大抵是这一句话最为实在,小姑娘心头一下子就是终于安定下来,笑容也是蓦然绽放:“那我就给先生做一辈子饭吃。” “好。”沈慎无奈一笑,心道,自己早该说这句话的,说不得小姑娘也不会想这么多了。 小姑娘此时心中安定下来,蓦然又想起之前的问题来,最后就期期艾艾的道:“我想……早点嫁给先生。” 沈慎本还有些没听清,不过等到反应过来小姑娘到底说了什么话的时候,当即便是一下子的露出笑来,怎么也是克制不住,口中更是止不住道:“好,那我就去筹备,今年便是娶你进门,可好?” 顿了顿,想起之前陈姨妈提醒他的话,犹豫片刻,还是问出口去:“你是想先搬出去,等到成亲之后再正式搬进来,还是——若是搬出去,我会安顿好你的。你可以先跟着青梓一段时间,她是个极好相处的人。”将小姑娘托付给谢青梓,他也才满意。 沈慎如此一说,小姑娘却是强烈的反弹:“我不想搬出去,我不想离开先生!” 小姑娘如此抗拒,沈慎反倒是说不出口劝说的话了。无奈叹了一口气:“好好好,别急别急,你不愿意,谁也不能让你走的。” 如此一来,小姑娘最后也没搬出去。 沈慎却也不说是小姑娘不肯,只说自己不放心也不愿意。 陈姨妈无奈,只能作罢。只是将婚期却是定在了年底,只让人拼命赶工做家具等以供他们成亲。 一晃眼到了年底婚期,因了情况特殊,所以沈慎的婚事自是和旁人办起来不同的。接亲这一项自是没了,不过却也仍是大张旗鼓的。 陈姨妈命人将鞭炮铺陈了一条街那么长,噼里啪啦的点起来,足足响了一刻钟才算完事儿了。 而流水席也是早早的陈设好,是要摆三天三夜的。街坊邻居,路过的愿意来说一声贺喜的,也都可以坐下吃一顿喜宴。 沈慎如今成亲,倒是不少人前来贺喜。就是沉星也是准备了一份贺礼,着人一大早从宫里送出来,给足了沈慎脸面。 沉星都是如此,旁人自然也是不会一点表示都没有。 沈慎光是接待宾客,就忙了个底朝天。等到了吉时拜天地,这才算是歇了一口气。待到送入洞房时,他才是真正的算是松快了。 小姑娘今日凤冠霞帔,端坐在喜床上,倒是和平日里截然不同。沈慎刚一挑开了盖头,她就羞得满脸通红,连看都不敢看沈慎一眼了。 沈慎轻笑一声:“怎么。今日倒是忽然与我生疏不自在起来了?” 小姑娘仍是不敢看沈慎,嗫嚅半晌也没说出一句囫囵话来。 沈慎问她:“合卺酒也不知好喝不好喝。想不想尝尝?” 小姑娘虽红着脸,却还是认真道:“不好喝也要喝完的。这是为了吉利。” “好。”沈慎笑应一声,拉住她:“来,我们喝合卺酒罢。你来倒酒。”只是站在那儿等着小姑娘倒酒的时候,他却是又将小姑娘整个儿圈在怀里。 小姑娘此时只觉得自己像是一个被快要煮熟的虾子,浑身都是不自在的。而且沈慎这样,让她怎么倒酒?强忍着羞涩将酒倒出来后,她想从沈慎怀里出来,却又有些不舍得,只能低声道:“先生,我倒好了。” 小姑娘这样语气乖乖巧巧的,只叫沈慎想起了那些一本正经乖乖听课的学生,他不由得失笑:这样听话的小姑娘,却是让他更想欺负一二了,怎么办?光是想想就觉得,欺负她是很有趣儿的。 “就这么喝罢。”沈慎轻声道,然后腾出一只手来,端起了盛满酒液的小葫芦。这是一只小葫芦分成了两半做成的,中间还用红线系着,寓意夫妻二人合二为一。 小姑娘颤巍巍的捧着另一只,切菜时候灵巧的手此时捧着那一只小小的葫芦瓢,竟是有点儿鹏不住的感觉。 二人喝了合卺酒,沈慎就又圈住小姑娘,轻轻的嗅了嗅:“你很香。” 他每说一个字,小姑娘就颤抖一下。 最后小姑娘都有些站不住,可怜巴巴的拽着沈慎的袖子,声音跟猫儿呜咽似的:“先生。” 沈慎轻笑一声:“还叫先生么?” 小姑娘猛然反应过来,脸上彻底红了。却还是乖乖巧巧的改了口:“相公。” 沈慎听她叫这一声,心底蓦然一软,轻声也回了一句:“娘子。” 小姑娘抿唇偷偷笑起来,又叫一声:“相公。” 沈慎“嗯”一声,也继续回:“娘子。” “相公。” “娘子。” “相公。” “娘子。” 小姑娘似乎上了瘾,一直叫。 沈慎无奈,只能低下头去:“好了,咱们该做些别的事儿了——”说完就直接将那一张小口封住了,任凭小姑娘挣扎呜咽也是并不曾放开了去。 翌日,沈慎醒来,低头看着乖巧蜷在自己怀中的小姑娘,不由得用下巴轻轻的蹭了蹭那如墨的发丝。又用手轻轻蹭了蹭那细腻白嫩的脸颊。 此时此刻,他只觉心头的满足已是无法比拟。 沈慎呼出一口气,将小姑娘爱怜的又往自己怀里搂了一搂,最后才又合上眼眸,理所当然的陪着自家娘子一同继续睡觉。 于是陈姨妈和沈鹤至等了又等,却是一直都是没等到小两口过来。 沈鹤至本还有些恼,不过陈姨妈却是笑道:“小两口刚成亲,难免亲近得忘了分寸。无妨,珠娘年岁小不懂这些,要怪也去怪你儿子去。” 小姑娘的确是小,看着也是单纯,叫人很难生出什么苛责的心思来。而且小姑娘那样听沈慎的话…… 想着现在沈慎和小姑娘在一起的样子,陈姨妈却是忍不住想:当初若是沈慎娶了谢青梓,也未必是会有现在这样的幸福和自在。或许老天爷冥冥中,本也是早有安排的。之所以没有成,不过是缘分使然。 这不,沈慎的缘分,在这里等着呢。 第553章 番外 陆夜亭(一) 在沈慎的婚宴上,卫泽发现陆夜亭旁边跟着一个人。 穿着圆领袍,一副富家公子的装扮,不过仔细一看么,眉眼秀气,不是个姑娘却是什么? 卫泽多看一眼,陆夜亭就已经是觉察到了,然后便是一个错身将那姑娘给挡住了一大半儿。更是笑着上前来:“说起来,却没想到沈慎竟是这样痴情起来,瞧着他那个样子,倒是真心喜欢这姑娘的。” 卫泽撇了陆夜亭一眼:“你什么时候也如此一番,给我们瞧瞧?倒是省得青梓一直记挂着这个事儿。心心念念的替你操心。” 卫泽如此一说,陆夜亭就瞪了卫泽一眼:“怎么,青梓记挂我一下,你竟是还不乐意了?” 卫泽白了陆夜亭一眼:“为何要乐意?那可是我娘子,成日记挂着你,像是什么样子。说起来,师娘怎么的也不催你。” 陆夜亭咳嗽一声,心虚的想起了陆老夫人前两日还说起相看姑娘的事儿。 然后,又回头看了一眼跟着他过来的那姑娘。 卫泽在旁边看得分明,当即就是一挑眉,神色颇为有些意味深长。不过他也不是个多管闲事的人,所以最后只是笑笑,又仔细看了一眼那姑娘,就走开去了。 从沈慎宅子出来,陆夜亭侧头就冲一直跟着自己的姑娘发了火:“你究竟还要跟到什么时候?这一路从北边跟过来,这都到了京城了。你就不怕家里人担心?” 对方淡定的看了一眼陆夜亭,然后勾唇一笑:“怎么,忘了我说的话了?等你什么时候愿意娶我了,自然就不用这么跟着你了。不然你跑了,我找谁负责去?毕竟,你也不是第一次跑了。” “叶慧欣,你这般穷追不舍,难不成真是嫁不出去了?”陆夜亭也是真动了火气,当下阴沉沉就说出了这样伤人的话来。 陆夜亭也是真有些受不住了,成日里这么一个人跟屁虫似的跟着他,他一忍再忍,着实也是烦不胜烦。 关键是这个事情若是叫旁人知晓了,也不知道会如何想呢。 叶慧欣也懒怠看陆夜亭了,直接哼了一声:“若是还能嫁给旁人,我至于跟着你?” 言语之中鄙夷却是毫不掩饰。 陆夜亭大为头疼,无奈叹一口气:“罢了罢了,你真要跟,那就跟好了。”说完扭头就走。 叶慧欣到底也是个姑娘家,见陆夜亭如此,也是多少有些难堪懊恼。不过这样的情绪,也只是一闪而逝,旋即就又振作起来,一言不发的跟了上去。 陆夜亭看着叶慧欣跟上来,抬手揉了揉眉心。他心里头烦躁,翻身上马后就往城外一路驰骋而去。叶慧欣一路跟着,紧咬着半点不放。 最后马儿也累了,陆夜亭就干脆松开手,任由马儿溜溜达达的往前走。 叶慧欣也是跟了上来,一声不吭的也不知在想什么。 陆夜亭轻叹一声:“回去吧,京城这地方鱼龙混杂的,你一个姑娘家也不安全。” 叶慧欣也不吭声。 “跟着我做什么呢,我是锦衣卫的头头,指不定哪一日遇到仇家就死了。你若真嫁给我,说不得还要守寡。”陆夜亭又如此说了一句:“你也说我卑鄙狡猾,阴险狠辣不是么?我不是什么良人。” 叶慧欣此时终于抬起眼皮子看了陆夜亭一眼:“你看了我的身子,我只能嫁给你。不然我就只能去死,我不想死。” 陆夜亭摇头苦笑:“这事儿也没有人知晓,你不说我不说,谁能知道呢?” “我自己心里明白。”叶慧欣叹了一口气,“再说了,这个事儿你也不必多说。你要真死了,我自己给你立个牌位带回去就行了。” 听着叶慧欣这话语气,陆夜亭登时就是气笑了:“这么一说,你倒是巴不得我死似的。我死了,你倒是省心了。” 叶慧欣没吭声,然后好半晌才道:“话却也不是这样说的。” 陆夜亭笑笑,忽叹了一口气:“若你真想跟着我,那我就娶你罢。我认输了。” 这么一个姑娘家,从北边追到了这里,一路他费尽了心思也没甩掉,他也是着实没办法了。 陆夜亭叹了一口气:“只是你可想明白了,若将来真守寡了,我可没办法。” “嗯。”叶慧欣应了一声,而后看一眼陆夜亭:“那什么时候跟你回去。” 陆夜亭听着这话,险些一个趔趄从马上摔下来。“不是应该先下聘定亲什么的——” “不必,天远地远的,折腾来折腾去,来来回回一两年就没了。有这个功夫不如生个孩子,你死了我还能有个保障。”叶慧欣这么一句话,噎得陆夜亭好半晌都是没再能说出半个字来。 叶慧欣这样直来直去的态度,半点不带遮掩的,让陆夜亭这种惯于挖坑给别人的,猛然遇到了这样的人,倒是有点儿反而束手无策了。 不过想想,叶慧欣一个姑娘都是不怕,他又怕什么呢?于是,他就干脆一笑:“那好,今日带你回去见一见我祖母罢。” 不过也就是只能见一见。 带着叶慧欣回了陆家,陆老夫人和陆老先生都是惊动了。二人从陆夜亭二人进门开始,就一直齐刷刷盯着二人,那目光……倒是恨不得看穿一切。 叶慧欣身量高挑,比起陆夜亭也就只矮了一个头顶,而且长相也算是英气勃发那样,故而两人站在一起,倒是没什么郎才女貌之感,反而有些怪怪的。 陆夜亭咳嗽了一声,对陆老夫人道:“说起来,祖母不是总问我什么时候才给您找个孙媳妇么?这不,我今日便是将人领回来了。” 陆老夫人惊得半晌没说出话来。 陆老先生饶是见多识广,此时听见这话也是险些一口茶喷将出来。 陆老先生到底比陆老夫人更镇定些,旋即就盯着陆夜亭:“刚才那话,不是玩笑?” 陆夜亭被看得不自在,侧头看一眼叶慧欣,倒是承认得十分痛快:“的确不是玩笑,从今日起,她便是我妻子了。还劳祖母先着人收拾个地方给她住着,改日挑个良辰吉日完婚。” 既是真要承认叶慧欣的身份,那也真不能就那么马马虎虎随随便便的完事儿了。该走的过程,该有的东西,也都不能少。 纵定亲这个事儿不必了,可是成亲也得是热热闹闹的。 再则,就是叶慧欣不在意,陆家也是丢不起这个人不是? 叶慧欣面对陆老先生和陆老夫人的打量,倒是半点也没不自在,低头上前去,轻轻盈盈行了个礼,道:“二老莫要惊诧,虽然我并非什么世家贵女,但是我日后也会一样尽心尽力做好陆夜亭的妻子,尽职尽责,绝无二心。” 这话说得铿锵有力,一下子倒是将叶慧欣整个人都是点亮了,让她变得鲜活生动起来。 陆老先生笑笑:“好一个英气勃发的姑娘,是北方人?” “嗯,是北方人。”叶慧欣点点头,大大方方的承认了。 陆老先生又问:“瞧着你应该是学过武的?家中是——” “我们自成一寨,早几十年是劫镖的,后来改行做了护镖的。再后来,也自己做些买卖。”叶慧欣看一眼陆夜亭,言简意赅的说了。 陆夜亭没想到她还真的半点遮掩都没有,当下就忍不住咳嗽了一声,颇有些无奈的想:得,这下可好,祖父祖母未必肯同意了。 陆老先生恍然点头:“听闻有个叶家寨,曾经还出过一个将军叶英。” 叶慧欣诧异:“老先生竟是知道这个事儿。” “知道,叶英以一己之力,带领一支百人兵队突袭北方蛮族,救下数千百姓的事情,如今都还是为人称颂的。只可惜,叶英英年早逝,不然只怕也不知会立下多少战功。”陆老先生说完这话,怅然一叹:“可惜了。” 叶慧欣抿了抿唇:“那是我祖父。” 陆老先生听了这话,登时看了一眼陆夜亭:“你这运气倒是好。” 叶英死后,叶家寨便是不再入军,自然慢慢也就没人记得了。可是叶家的赫赫威名,也有人记得的。这是叶英之后,倒也是不算辱了陆夜亭。 这门亲,倒是使得。 陆夜亭没想到陆老先生说这话,一时之间有些心虚。他自然知道,如果不是阴差阳错闯错了地方,看了叶慧欣的身子,叶慧欣必是瞧不上他的。 毕竟他身手还不如叶慧欣呢。 “不过,你们怎么就到了定终生的地步了?”陆老先生看一眼叶慧欣,想了想到底问一句:“若是要成亲,你父母总也要到,也得同意。否则……” 那就不妥当了。 叶慧欣低下头去,沉默半晌后才道:“我父母是同意的。只是他们是不会出来的,故而……婚事不必大操大办,只要走个过场就行了。” 陆老先生沈慎看叶慧欣一眼:“不管如何,先住下,这些事情咱们再商议。今日也不早了,咱们先吃饭罢。” 这样的大事儿,自然是不可能随便一句话就定下了。 还得慢慢打听清楚。 第554章 番外 陆夜亭(二) 陆夜亭带了这么一个女子回家去,且就这么住下了,紧接着陆家就开始大肆筹备成亲用的东西,这样的消息满也瞒不住,而上下一结合,自然也不难猜出陆家是个什么情况。 谢青梓那头和霍铁衣那头也是很快得了消息。 两家都是震惊无比,不过霍铁衣先差人过来问了谢青梓一声:“青梓可知道是怎么回事儿?” 谢青梓自然是什么也不知道,正因为什么都是不知道,故而才觉得更加的莫名其妙:自己亲哥哥这都要成亲了,自己却是什么也不知道,算是怎么一回事儿? 于是谢青梓便是直接约了霍铁衣,两家人齐刷刷的杀到了陆家去。 不过倒是没堵住陆夜亭就是了。 陆夜亭不在,他们自然也是无可奈何。只能转头去寻陆老夫人。 陆老夫人只摇头:“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他忽然就这么带了人回来,说要成亲。来头还不小,是叶英的孙女儿。” 这事儿她也是一头雾水着呢。 正说着话呢,叶慧欣便是自己过来了。见了众人先大大方方的行了个礼。 众人难免一顿打量,各自心头评判一番。不过不得不说,叶慧欣这样落落大方的,却也着实是叫人有些讨厌不起来——别的都是其次,单单这份淡然从容,就已抵得过一切。 这样的气度,就不像是小家子气。 “我是陆夜亭的妹妹,我是谢青梓。你叫我青梓就好,不知该如何称呼你?”对方落落大方的,谢青梓自然也是落落大方的。 谢青梓如此,叶慧欣越发自然三分:“叫我名字就可,我叫叶慧欣。” “不知叶妹妹和我哥哥是什么关系。”谢青梓最关心这个,当即就直接的问出了口。叶慧欣这样的做派,她其实也是喜欢的。觉得对方这样,倒是很配得上陆夜亭。 叶慧欣默然了一下,旋即轻声回道:“算是未婚夫妻罢。反正这辈子,我是只能嫁他了。” 听着倒是有点儿不情愿似的,不过语气里又并没有这样的意思。 谢青梓挑挑眉:“这话说得——倒是有些意思。怎么就只能嫁给他了?他做了什么?” 叶慧欣抿了抿唇,想了一想之后,她摇摇头:“我们已经互定终生,我自是不可能再嫁旁人去。” 谢青梓听着这话,倒是难免想多了几分,这样一想,她也就不再多问,旋即又道:“那什么时候成亲?” “这就要看老夫人选什么日子了。我这头都是可以的。”叶慧欣笑笑,认真的又说一遍:“我会好好侍奉丈夫,勤俭持家,做个好妻子的。” 谢青梓听见这话,登时就觉得有些不对味儿来,想了一想之后,就干脆的笑:“不过不管如何,我们定不会委屈了你。” 叶慧欣倒也是识趣,不多时就起身告辞了。 她这头一走,谢青梓便是看了霍铁衣一眼:“大哥怎么看这个事儿?” 霍铁衣还没说话,谢青桐倒是轻声说了一句:“我觉得只怕里头是有什么内情,咱们都不知道。叶家可能也有什么问题,不然这么大的事儿——” 霍铁衣也就点头:“我也是这个意思。” 谢青梓想了一想,而后便是又道:“那这个事儿,咱们是打听还是不打听?” “还是不打听得好。”陆老夫人如此说了一句,又叹了一口气:“一个姑娘家做到这一步不容易,咱们贸贸然打听,只恐怕也让她难堪。先问问夜亭再说。” 霍铁衣想了想:“的确也是这么一个道理。” 谢青梓也是只得作罢。末了又看一眼陆老夫人:“那义祖母觉得,她和哥哥之间可般配?” 陆老夫人经历的事儿多,对于这些事情,眼光自然比他们这些人准得多。 霍铁衣想了一想,而后又道:“不过,若是真要成亲,也不可太仓促。我那儿准备了许多东西,明日就让人慢慢搬过来。” 陆老夫人笑看霍铁衣一眼:“这话说得,我们陆家就夜亭这么一个孩子,还能委屈了他不成?至于你们的东西,倒是不必,我早就准备好了。你们到时候多帮忙就是。” 陆老夫人如此拒绝了此事儿,多少还有些叫人诧异。 霍铁衣想了一想,倒也是多少明白陆老夫人的心思,最后也就放弃了那个念头,轻叹了一声:“既是如此,那我也就不多说了。但凡需要用得上我们的地方,老夫人只管开口就是。” 谢青梓笑笑:“不管人和东西,义祖母可都不许和我客气。您纵是和我客气,也不能和卫泽客气。” 陆老夫人连连点头:“正是这个道理。” 从陆家出来,谢青桐就拉了谢青梓一把:“祖母身子听说已是很不好了。咱们明日回去看看?” 谢青梓倒是还不知道这个消息,当时就是愣住了:“怎么没人来跟我说一声——” 谢青桐也是愣住了。 两人面面相觑片刻,最后谢青桐尴尬一笑:“这怎么会……或许是传话的人忘记了……” 谢青梓抿了抿唇:“我现在过去看看,你去是不去?” 谢青桐是要去的。 两人一路回了谢家,才知道老夫人的情况是真不好了。大太太见了谢青梓,便是蹙眉:“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本来就是你带着孩子,不想惊扰了你才没差人告诉你,你倒是——” “母亲。”心里头那点疙瘩烟消云散。谢青梓无奈的嗔怪一声,只觉得有些无奈:“祖母病了,我纵是有天大的事儿也该回来侍奉照顾,不然如何对得起祖母对我的疼爱?” “你祖母也是不想麻烦了你们。”大太太轻叹一声:“你祖母最怕你担心她,也不许我告诉你。只说等到了最后再让你来见她一面,她心里也就满足了。” 谢青梓听不得这样的话,几乎是一听之后,眼泪就冒了出来。当即再也按捺不住,哽咽着便是往里头走—— 老夫人如今已是下不得床了,除了汤药也是不怎么用饭,人更是一直在昏睡。 只是仿佛是有心灵感应一般,谢青梓进屋的时候,老夫人忽然也是醒了过来。 谢青梓哽咽着唤了一声:“祖母。” 老夫人唇角牵动了一下:“青梓你来了。我刚才做梦还梦见你呢。” 谢青梓应了一声,在床边坐下,握住了老夫人的手:“祖母怎么不叫我回来。” “你怎么哭了?”老夫人费力的抬起手来想替谢青梓擦眼泪,末了又轻叹一声解释:“你都嫁出去了,难不成还回来侍奉我。再说了,你也有自己的事儿。” “祖母这样说,叫我情何以堪。”谢青梓几乎是一下子就哭出声来:“我纵是出嫁了,也是祖母的孙女,照顾祖母也是理所应当的。” “你还怀着孕,跑来我这里过了病气也不好。”老夫人皱眉如此说到,而后又轻轻拍了拍谢青梓的头:“你都是做娘的人了,怎么还这样爱哭。” 谢青梓一愣,扭头看了一眼大太太。 大太太轻叹一声:“老夫人,青梓已经生了,前头不是跟你说过了?怎么又忘记啦?” 老夫人蹙眉:“啊?我竟是不记得了。生了好,生了什么?” 谢青梓轻声回了:“生了两个儿子,是双胞胎。都是健壮,一个取了小名叫睿睿,一个叫鼎鼎。改天我带他们来给祖母请安。” 老夫人连连摇头:“胡闹,小孩子可不能来这样的地方。” 陪着老夫人说了一阵子话,老夫人渐渐的也就有点儿精神不济了,最后彻底又昏沉睡过去。 谢青梓握着老夫人的手坐了一阵子,最后才松开了老夫人,与大太太去了外头说话:“祖母的记性,就是这样吗?” 大太太叹了一口气:“最近一段时间越发明显了。” 谢青梓点点头,“祖母年纪大了,也是在所难免。我今儿和卫泽商量商量,看看能不能先搬过来一段时间,亲自照顾祖母。” 大太太一愣:“亲自过来?” “不亲自照顾祖母,我也不放心。而且陆家那头,也还有些事情,我得过来帮帮忙。”谢青梓揉了揉眉心。末了叹了一口气:“母亲也不必担心。我心里有数儿。” 老夫人这头,她肯定是要过来照顾的。与此同时,也可就近关注一二陆夜亭那边的事儿。陆夜亭这闷声不响的办成了这么一个大事儿,多少也是叫人有些悬着心。 主要是看着那情况,也不知里头还有多少事儿瞒着呢。陆夜亭那样的性子…… 只是谢青梓这头刚回去说了这么一个事儿,卫泽同意了,还没搬过来呢,倒是出了另外一个事儿。 陆夜亭失踪了。 这个消息传回来的时候,连沉星都是悄悄儿出宫一趟,对谢青梓保证道:“阿姐放心,我们必是将人找回来的。他绝不会有事儿,我与你保证。” 谢青梓却是只无奈苦笑,不住催促沉星去找人。 而陆家那头,她也不敢叫旁人去报信,只能亲自去。可是陆老夫人他们夫妻二人年岁都不小了,故而她思来想去,还是只能叫了叶慧欣出来。 第555章 番外 陆夜亭(三) 叶慧欣自是意外谢青梓会叫自己出来,多少有些纳闷。 谢青梓看了一眼叶慧欣,叹了一口气:“哥哥出事儿了。” 叶慧欣一愣,“出了什么事儿?受伤了?还是……”死了?只是后头这两个字,看着谢青梓就哽在喉咙里说不出口了。 叶慧欣这样一问,谢青梓倒是也知道她后头想说什么,无奈苦笑:“我也不知是比受伤算好还是不好,或许算是好的吧。毕竟没有坏消息,也算是好消息。哥哥失踪了。” “失踪了?”叶慧欣慢慢蹙起眉来,虽然穿着裙子戴着钗环,可是忽然便是气势就不同了。那些属于女子的柔美一寸寸消退,然后取而代之的便是一股煞气:“好好的怎么失踪了。” 叶慧欣这样一说,谢青梓也是答不上来。 “这个事儿,具体如何我们没瞧见也不知道,但是现在这样局势——”谢青梓轻叹一声,又想了一想,最后才轻声叹了一口气:“朝廷会派人去找,我们这头也会派人去找。陆家这头,也只能请你暂且稳住,毕竟老夫人和老先生年岁都大了,受不住这样的打击——” 本来陆家就已是经历了诸多磨难了。若是陆夜亭再出了事儿,她都不知道陆老夫人能不能受得了。 谢青梓这话刚说完,叶慧欣就道:“我去找找他,这头你负责吧。我也不擅长宽慰老人。”说完这话,叶慧欣扭头就走:“我去换一身衣裳。” 走了两步,又顿了一顿:“若是他真出了什么事儿,我也是他的妻子。” 说完这话,叶慧欣倒是走了。谢青梓却是在原地愣住了。 叶慧欣这话其实听不讨喜的,毕竟陆夜亭如今还没出事儿呢,所以说这样的话说着到底是有些不吉利的。可见叶慧欣也是个直来直去,不擅长说话的。 若不是她后面那句话,谢青梓觉得她自己当时就能恼起来。 不过听了叶慧欣后面那句话,她倒是无论如何都生不起气来了。而且叶慧欣如此直接就要去找陆夜亭的举动,更是也多少叫她有些震撼。 就冲着这个举动,就能看得出来,叶慧欣是在意陆夜亭的。也是真心要嫁给陆夜亭的。 既是如此,她这个做妹妹的,着实就挑剔不起来了。 不过叶慧欣要去找陆夜亭的举动,也是让她觉得有些胡闹。故而她便是追上去,叹了一口气:“你的心意我已经知晓了,咱们在府里等着就是了——” “我不放心。”叶慧欣脚下不停,只说了这么一句。 “你又能去哪里找?”谢青梓无奈:“你这样出去,我们谁也不放心——” 叶慧欣想了一想,最后就干脆的道:“我从北边,是一路追踪他过来的。他其实……一开始并不想娶我。是他看了我身子,所以我只能嫁给他,故而才只能跟着他。我从小便是学武,他打不过我。我不会添乱。” 谢青梓这下彻底的怔住了,看着叶慧欣挺拔的背脊半晌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她还以为是二人两情相悦,所以才会如此。却没想到…… 而且以叶慧欣一个女子说出来这样的话,也不知多难堪。而即便如此,她仍是这么说了出来。所以,或许在叶慧欣心里,到底对陆夜亭也是在意的。 谢青梓叹了一口气,又追上去,低声道:“若是哥哥打算娶你了,亲口认了这个事儿,那他就是认真的。是真要娶你做妻子的——” “我知道,他不是个随意许诺的人。人虽卑鄙无耻了些,可也不是一无是处的。”叶慧欣点点头,说这话的时候,倒是十分坦然的。 谢青梓也不觉得脸皮厚,点点头:“哥哥着实很好。虽有时候看着阴鸷了些,却也是……因为小时候一些经历所致的缘故。” “没关系。”叶慧欣笑了一笑,然后又说一句:“反正,我既然是他妻子,就绝不会在意这些。” 叶慧欣最后还是去了,谢青梓怎么也是拦不住的。 叶慧欣一走,谢青梓就不得不去面对陆老夫人他们了。 如今陆老先生是不再理会朝政上的事,所以倒是还不知外头事情。谢青梓过去叫人通报了一声,二老便是都在屋里等着了。等她过去时候,被二人疑惑一看,登时就是有些压力。 陆老先生看谢青梓这样情景,便是挑眉问了一句:“这是怎么了?” 谢青梓叹了一口气,轻声道:“哥哥出去办事儿的时候,失踪了。” 陆老先生和陆老夫人一愣,旋即都是变了脸色:“失踪了?好好的怎么会失踪了?” 谢青梓低声解释了一番。 陆老先生听完这话,沉默了良久。 陆老夫人虽然没有太过情绪波动,可是眼泪却是落下来,她用帕子按住眼角,只跟陆老先生说了这么一句话:“别的事儿我不管,可是夜亭你得给我找回来。” 陆老先生应了一声,却也是十分郑重:“好,我一定把夜亭找回来。” 陆夜亭消失了,消失得无影无踪,半点痕迹也没有。就好像是他从未去过那儿,也从未在这个人世间出现过一样。 这也是为什么出动了锦衣卫都是找不到陆夜亭的缘故。 因为,根本就没有半点蛛丝马迹可以寻。 叶慧欣出发不久,卫泽也就追上去了——谢青梓自然不可能让自己的嫂嫂这样去冒险,故而赶忙叫卫泽跟过去。 叶慧欣一身男装打扮,沉默不说话的时候,倒是鲜少有人会注意到她。她第一次被锦衣卫其他人注意到的时候,也是因为她问了一句:“陆夜亭确定是在这个地方消失的?怎么会到了这里的?” 叶慧欣纵然再怎么雌雄莫辩,声音也是做不得假的,一开口也就露馅儿了。 所有人看了叶慧欣一眼,又下意识的看向了卫泽。 卫泽叹了一口气,“这是陆夜亭的未婚妻。” 所有人登时悚然一惊,而后才想起来答话:“是在这里不见的,一人一马,忽然就不见了。竟是半点蛛丝马迹也是没有。” 叶慧欣摇摇头:“不可能,除非他自己离开,不然怎么可能一点痕迹也是不留下。” 卫泽点了一点头:“的确是这么个话。可是,他的护卫怎么一个也没跟上来?而且,他遇到什么事儿,竟是会单独的离开?” 陆夜亭是个谨慎的人,绝不会做这样的事情。 叶慧欣摇头:“陆夜亭绝不会单独离开,他怕死怕得要命,绝不会以身犯险。所以里头有些奇怪。你们带我往回走一段,我仔细再研究研究。” 叶慧欣这样强势和理所当然号令众人的架势,多少让人有些难以接受。毕竟叶慧欣虽是陆夜亭的未婚妻,可是仔细想想毕竟也是个陌生人不是。 卫泽看了一眼叶慧欣:“让她试试。其余人兵分几路各处搜查一二。尽快得找回人来。” 叶慧欣感激看了卫泽一眼。 卫泽倒是没什么波动,只道:“找回来人再说。” 陆夜亭再不找回来,只恐怕夜长梦多。到时候真陆夜亭有个三长两短,如何与众人交代的。 叶慧欣也不含糊,策马便是去仔细查看了。 卫泽在后头看着,微微笑了一笑,心道:这样的姑娘,倒是正适合陆夜亭。有魄力,能与陆夜亭势均力敌。将来渐渐的也就走进了陆夜亭的心里了。 陆夜亭那个人,一旦走进了他的心里,自然是什么也就不是问了。 不过,目前看来,且还有得磨合。 而且现在当务之急,还是找到陆夜亭。 此时陆夜亭也是不好受,众人寻他得着急,他也是不大好受。 陆夜亭被倒吊在在了一处垭口的树干上——绳子倒是牢固,可是这么被倒吊着……着实不好受,而且山风吹着,着实也是冷得慌。 陆夜亭水米未进,此时意识都是有些模糊了。他只觉得风一吹,他就晃晃悠悠的荡,吹来吹去的,胃里纵然是什么也没有,但是还是总觉得一张口胃里的东西就出来了。 陆夜亭艰难的睁一睁眼睛,心头想:若是就这么落下去摔个粉身碎骨的,倒也是轻松了。死了都比这样更松快些。 他从前折磨过不知多少人,如今才算是知道了,原来还有这样的法子能叫人生不如死。 等他回去了,抓到了算计他的人,就这么倒吊在那儿,底下放个水缸,不努力绷直了身子,就喝不到。要喝水就要受罪,看对方到底是喝还是不喝。 喝了,也只是撑得更久一些,受罪更多些。 不过光是想着喝水,他就听见自己的肚子咕噜了一声。 饿,实在是太饿了。 饿得头晕眼花,饿得他觉得,只怕这次自己是真撑不住了。 也不知有多少人担心他。想来,除了那几个至亲的人,也没有谁担心他了。或许,还有个叶慧欣?那姑娘死心眼的很,只怕他死了,她也不肯离开陆家的吧。 以她的性子,肯定也会给祖父祖母送终,倒也是他们陆家占了便宜了。 只是,到底可怜了这个姑娘。若是还能回去,或许对她该好些。 第556章 番外 陆夜亭(四) 足足倒挂了三日,陆夜亭几乎是要撑不住的时候,才听见悬崖上冷冷一个声音:“昔日你让我哥哥受罪多少,今日便是让你受罪多少。” 陆夜亭听了这话,努力睁开眼睛抬头看过去,不过他着实没什么力气,而且距离太远,这么看了一眼,也就只模糊看见一个人影子罢了。 陆夜亭想,大抵又是因为锦衣卫的事情欠下的债了。 对方有这样的手段能耐,倒是叫人觉得诧异和惊奇。若有这样的手段计谋,干点别的什么不好?非要做这样的事情?未免将他太看得起了。 陆夜亭勉强开口说了一声:“有意思吗?我死了你哥哥就能活了?” 这话是激怒对方的,陆夜亭自然心知肚明。 可到了这个地步,他也就只能逞口舌之利了。 三日了,锦衣卫的人也是没能找到他,大概……也是找不到了。他自己心里很清楚,他也撑不了多久了。 既是这样,自然也就没有什么必要再去容让对方了。自己不好受,也该让别人不痛快。这才是他陆夜亭的信条。 陆夜亭如此一说,对方果然立刻就是暴跳如雷。声音也更是阴冷三分:“我若是将你那绳子轻轻一割,你立刻就能摔个粉身碎骨,你信不信?” “嗯。”陆夜亭愉快眯了眯眼睛:“那又怎么样,你也不会那样做。” “我是不会那么做。”对方森冷一笑,语气里透出几分愉悦来:“我要亲眼看着你熬不住死去,再看着山鹰蚂蚁将你吃个干净。看你的骨架子被山风吹来荡去,永世不得安宁!” 陆夜亭听着那描述,纵然是见惯了各种残酷的刑罚,此时也是有些忍不住打了个寒噤。不过嘴上却是更加不肯服软了:“是吗?我永世不得安宁,你哥哥也好不到哪里去吧?” 这话大概是点燃了对方的怒火,将对方的理智彻底的烧没了。对方厉声嘶吼一声:“陆夜亭,我要剥了你的皮,抽了你的筋,然后再将你挂上去,让你活活的疼死!让你看着自己的肉一点点的被啄食!” 陆夜亭“哈哈”大笑:“求之不得!” 只要对方将他弄上去,或许倒是还有机会可以一战。 纵然最后仍是输了,那也总好过就这么等死。 陆夜亭心里等着这个机会,面上却是越发不动声色,嘶哑着嗓子继续激怒对方:“我倒是不怕死,就怕你没胆子看那血腥场面。” “等下你就知道,我到底敢不敢了。”对方阴冷一笑,笑声被那山风一吹,倒像是个呱呱叫的夜枭。 陆夜亭说了这半天,只觉得嗓子都是要彻底坏了,见对方已经开始拉绳子,他也就不再多说,只凝神积攒着力气。 不过对方倒是慢慢的似乎又冷静下来,在就要将陆夜亭拉上去的时候,忽然又顿住了动作:“你以为我真的会拉你上来吗?” 一面说着这话,对方一面一个跟松开手指,桀桀怪笑:“你以为我真的看不出你的心思?如何,绝望的滋味如何?” 陆夜亭心头这一瞬间几乎是要破口大骂。心里也明白过来,对方只怕也是真的不会上当了。索性他也懒得再浪费口舌,闭口不言。 不过就在这个时候,陆夜亭却是看见对方身后悄无声息的冒出来一个人来。只看了一眼,他就忍不住瞪了眼睛——叶慧欣!这个女人怎么来了! 叶慧欣却是看也没看陆夜亭一眼,只沉声开口:“你若松手,我立刻就让你给他陪葬。再将你和你哥哥挫骨扬灰,天南地北那么一撒。永生永世,你们也别想再见。” 叶慧欣这话说得太过可怕,以至于陆夜亭都有些被镇住了。 他还真没见过叶慧欣这样的一面,这么说着话,这么冷着脸,这么……没有半点的人情味的样子,比他倒是更像锦衣卫的指挥使了。冷酷,无情,说出来的话能让人寒到骨子里。 叶慧欣至始至终的都没看陆夜亭一眼,眼神冷冷得如同鹰一般。落在人身上,几乎是让人瞬间就忍不住紧绷了一下。 叶慧欣这样突然出现,也是将对方吓了一跳。不过这样的威胁,倒是也算是有效的。 “你以为我会怕吗?”对方既是做这样的事情,自然也是不害怕的。 叶慧欣笑笑:“嗯,你可以试试。” 对方还真就要松手。 叶慧欣则是一刀刺入了对方的心窝子,从后而入,一刀没入,穿胸而过。 鲜血喷溅了一些出来,洒了陆夜亭满头满脸。 陆夜亭只感觉自己飞快就往下坠,不过很快的却是一顿。 努力抬头看过去,就正好看见叶慧欣一把拽住了那绳子,然后抬脚将那人直接踹了下去。 那姿势……纵是多年过去了,陆夜亭也是没能够忘记的。 不过叶慧欣那一脚,将人倒是踹下去了。人却是擦着陆夜亭的身子掉下去的。 当时人还没死透,落下去的时候抓了陆夜亭一把。人是没抓住,衣裳倒是刺啦一声撕了一半下来。 陆夜亭只觉得胸前一凉,接着衣裳就这么从眼前翩然落下。 等到回过神来的时候,他的衣裳,就已经是这么一副样子了,狼狈又羞臊。 但是等不及他羞臊,他就看见叶慧欣的手已是快要抓不住了。叶慧欣总那般没什么表情的脸上,此时也已全然就是一副狰狞的模样。 显然叶慧欣拽着这么一根承受着陆夜亭整个重量的绳子是吃力的。 再说叶慧欣武功超群,但是女人力气究竟不如男子。 明明是暮秋的天气,叶慧欣的汗就这么从肌肤中沁出来汇聚成一滴滴的汗珠儿。汗珠被风垂落,摇摇晃晃的砸在了陆夜亭的脸上。 陆夜亭觉得,一定是有那么几滴是落在了自己的眼睛里,不然他怎么会觉得自己的眼眶也是有些湿润? “算了,松手吧。”陆夜亭心知肚明这么耗下去,迟早叶慧欣的体力也是会耗尽,看着她这样,他反而是有些不忍心。 与其多等个一时半会的让她受罪,倒不如现在就干脆放弃得好。 陆夜亭这话说得甚至有那么几分调侃的味道。 叶慧欣狠狠瞪了陆夜亭一眼,只从牙缝里逼出这么两个字来:“闭嘴。” “你快撑不住了。”陆夜亭看着叶慧欣已经不由自主颤抖的手臂,轻叹一声说出这个事实来。 “闭嘴。”叶慧欣仍是这两个字,不过这次多了一句话:“我不想给你殉葬。” “又没完婚,哪里需要你殉葬。”陆夜亭笑笑,说这句话的时候,却是多了那么几分温柔来:“真不要你殉葬。” 叶慧欣却也是只是摇头。末了忽然道:“我手撑不住了。我等下蓄力,将绳子重新绕到树上去。” 陆夜亭没说话,却是想,她就那么一双手,怎么绕? 然而接下来却是大出他所料。叶慧欣竟是咬着牙,硬生生的将绳子就这么一点点拽了上去一部分。拽上去一点儿,她就将多余的绳子绕在自己手腕上。 不多时,白皙的手腕就被勒磨得不成样子。血珠子沁出来,将绳子都是染得斑驳。 陆夜亭看在眼里,心里忽然就觉得像是针刺一样的疼了起来。明明几天都是没有喝上一滴水,可是这会儿眼眶却是湿得厉害。 他从来没想过,叶慧欣会为她做到这个地步。 叶慧欣勉力撑着将绳子在树干上饶了两圈,就已是彻底没了力气。她将绳子在自己手腕上打了个死结,就这么趴在树干上,用手腕做了卡着绳子不再往下滑的卡子。 “你不要自己的手了?”陆夜亭知道这么下去,只怕叶慧欣的手就能废了。不知怎么的,心里忽然就勃然大怒起来:“为了一个你讨厌的不得不嫁的人,你就这么不爱惜自己了?” 叶慧欣莫名其妙的看了陆夜亭一眼,与他对视了几秒,然后倏地笑了:“一开始我是讨厌你的。但是现在不,所以不觉得不值得了。” 叶慧欣这话让陆夜亭深深一震。 “最多半个时辰,他们就能循着我留下的记号找过来。咱们运气好的话,你不死,我没事。运气不好,就当这条胳膊给你殉葬了。”叶慧欣淡淡然然的说着这么一句话,然后疲倦的将脸贴在树干上,微微喘息一口气:“你太重了,我有些累。让我歇一歇。闭嘴别说话了。” 陆夜亭被这话噎得盯着叶慧欣的后脑勺半晌也没能再说出一句话来。 他这么一直挺着脑袋往上看也是累得慌,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此时他却是半点不想放松下来,宁可这么受罪,也是想看着叶慧欣的后脑勺。 只是他不知道,在他没瞧见的地方,叶慧欣却是……微微红了脸颊的。 陆夜亭看着看着,忽然心头一动,问了叶慧欣这么一个问题:“若是你一直讨厌我,你可还会嫁给我?如果,是别人看了你的身子,你也这样追个几千里,就一定要嫁给他?难道,你就不觉得……心里反感或是不愿意么?” 第557章 番外 陆夜亭(五) 叶慧欣被陆夜亭这话问得微微一怔,然后就道:“如果对方是宵小之辈,杀了就是。若是对方为我讨厌之人,我也可以自行了断。” 可唯独没有提起来,为什么偏偏对陆夜亭就是不一样。 陆夜亭听出了其中的微妙之处来,想了一想就轻笑了一声:“这么说来,你倒也不是真讨厌我。也没觉得我是宵小之辈。” 至少在叶慧欣眼里,他是个可以托付终生之人,这样的评价,也不算是低了。纵然今日死在这里,有了这么高一个评价,倒也算是十分不错了。他该心满意足的。 不知怎么的,明明没有吃糖,他却是蓦然的觉出了一丝的甜来。 叶慧欣显然也是没什么力气的,故而就又训了陆夜亭一句:“闭嘴,别说话了。” 再问下去,她着实也是抬不起头来了。 陆夜亭其实也是强弩之末,此时“嘿嘿”笑了两声,也是再没什么力气了。索性也就闭目养神,想着能多撑一刻是一刻。 之前他是真放弃了希望,坦然面对死亡了。可是现在,不知道为什么忽然他又不想死了。 卫泽找到二人的时候,陆夜亭二人都是已经快要到了极限了。 尤其是叶慧欣的胳膊,根本就是已经不能看了。 叶慧欣闻声睁眼只看了卫泽一眼,就出声道:“先给他灌点糖水。没有糖,灌点水也行,别急着给他吃东西。” 卫泽“嗯”一声,亲自去将陆夜亭捞了上来,然后就见叶慧欣自己已经将自己处置妥当。一声不吭的站在了自己旁边——那样子太过平静,竟然像是什么也没发生过似的。 卫泽忍不住多看了叶慧欣一眼,心道:若她不是陆夜亭的未婚妻,招进锦衣卫来,倒是个得力之人。 卫泽多看了一眼,陆夜亭倒是看见了——虽说这会子身子已是撑不住了,可是他就是不想昏睡过去。总也忍不住的要去看叶慧欣。、 卫泽这么一看叶慧欣,他倒是有些不大乐意。轻哼一声,道:“欣欣,我要喝水。” 这么一句“欣欣”,叫得叶慧欣登时就是红了脸颊来。 也叫得旁人忍不住的看陆夜亭,只觉得陆夜亭倒像是忽然换了一个人似的。 陆夜亭这样,卫泽倒是心知肚明他这分明是占有欲作祟。当下了然一笑,也不多说话,只心想,看来这下谢青梓以后倒是不必再过多的操心陆夜亭了。陆夜亭以后,有人照顾了。 叶慧欣虽然红着脸,可是却没有拒绝陆夜亭半点。虽说一只手不方便,却还是举着杯子给陆夜亭喂水。 这温顺乖巧的样子,倒是和之前那般判若两人。不少人都是看呆了去,更是不由自主的羡慕陆夜亭。 陆夜亭喝了一杯水,也知道不能再喝下去,见叶慧欣没有再给的意思,也就没再要,反而是理所当然的伸出手去,轻轻拉住了叶慧欣的手。且拉的是之前叶慧欣伤了的那只手。 “我来看看。”陆夜亭说了这么一句话,端的是不容反驳。 叶慧欣红着脸缩了缩,讷讷说了一句:“没事儿的。” 这还是陆夜亭第一次看见叶慧欣这样羞涩的样子,这样的叶慧欣,少了几分英气,却是多了几分少女的娇羞,就像是开在枝头的花朵儿,含苞欲放,娇羞又美得叫人止不住一直想看。 陆夜亭几乎就看得痴了。 不过很快他还是沉声道:“我看看。” 叶慧欣犹豫了一下,到底还是选择了顺从,不再缩着手,反倒是任由陆夜亭拉了过去。 陆夜亭只看一眼,就已是心疼得厉害。 叶慧欣虽说常年习武,手比不得世家小姐那样细腻柔软又纤细,可是也不像是男人的手那样粗糙不好看。且她皮肤白皙,看着也是赏心悦目的。 那样看着赏心悦目的一双手,此时却是红肿紫胀,看着甚至有那么一点可怕。 陆夜亭不由得轻叹一声。 他一叹,叶慧欣就往后一缩,讷讷道:“没事儿的,几天就好了。也不会留疤的。” “我心疼。”陆夜亭多少觉察出了叶慧欣语气里的那点儿掩饰,心知肚明只怕她是觉得自己嫌弃她手不好看了,故而当下也不遮掩自己的心思,直接就将话说明白了:“我心疼得很。若是能换,我倒是宁可这伤痛在我手上。” “虽不能立刻好了,不过我握着,万一也能让你好受点呢?”陆夜亭接着又补上这么一句。 这话太过肉麻,直接就让在旁边听着的人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接着又忍不住的搓了搓手臂。 陆夜亭自己倒是浑然不知。 而叶慧欣则是脸上彻底染上了一层胭脂,怎么也消退不下去。不过,她还是乖乖巧巧的任由陆夜亭握着了。 而陆夜亭倒是又更喜欢叶慧欣几分了。英气勃勃的叶慧欣叫人喜欢,这样乖乖巧巧的叶慧欣更加叫人喜欢。 陆夜亭闭目养神,感受着叶慧欣的气息在他身边一直呆着,倒是觉得心中十分安稳。 这样的感受,叫陆夜亭只觉得是有些说不出来的满足和庆幸。 甚至忽然的就这么觉得,幸而当时走错了地方,幸而当时不小心看了叶慧欣的身子。 若是叶慧欣被别人看了身子,被别人娶了去…… 这个念头刚一冒出来,陆夜亭就发现自己心里头已经不大痛快了。 或许以前还是有那么一点儿被叶慧欣追得烦了,加上陆老夫人又一直让他去相看,所以便是干脆想着,那就娶了叶慧欣就是。 但是现在,想娶叶慧欣的心态却是截然不同了。 他心里头,更是还有那么几分庆幸的味道。庆幸叶慧欣到底是没嫁给旁人去,一直追了她过来。 一路回了陆家,陆夜亭倒是真真切切的昏睡过去了。 叶慧欣微微舒了一口气,将手从陆夜亭手里抽回来。然后默默的退到了一边儿去,见众人将陆夜亭照顾得好好的,她在旁边站了一阵子之后,就又慢慢的回了自己的院子。 回去之后,她抽出手来盯着看了一阵子,然后才又轻声叹了一口气,而后翻出药来自己涂——这样的事儿,虽说叫丫头更方便些,可是她却是不想叫太多人知道她的手是个什么情况。 涂药的时候,她倒是一下子想起来了陆夜亭抓着她的手说的话,最后便是轻叹了一声,用另一只手蹭了蹭指尖,忍不住抿唇笑一笑。 就像是她预料的那样,陆夜亭也不是真正的冷漠到了什么人都不在意的地步。 真正被他放在心上的人,也是会很幸福的。 而且,陆夜亭也不是看上去的那样阴鸷,听听他说的那些话,温柔甜腻得叫人心头都是忍不住的发颤。 叶慧欣想着陆夜亭说的那些话,便是忍不住轻笑了一声:“这个傻瓜。” 其实她今儿没告诉他,之所以想嫁给他,其实也是因为他瞧见了她身子之后,第一时间就转过头去,一眼也没多看,更是扔过来一件衣裳的缘故。 因为这么一个小细节,所以她觉得陆夜亭是个正人君子。 而因为这么一个小细节,她觉得陆夜亭也的确不是什么坏人。 而且,陆夜亭在她第一次追上去说要他娶她的时候,他说了一句,叫她至今都是不能忘记。 陆夜亭说:不过是被看了一眼,并不是你的意愿,如何就值得你这样?你应该嫁个你喜欢的,他能疼你爱你的丈夫。而不是我这样的。 陆夜亭这话,叫她诧异又震撼。从来没有跟她说过这样的话。 从小她所知道的是,女儿家的身子是不能被人看见的,被人看了就只能嫁给对方。而她娘与她说的,也都是女子的三从四德,丈夫即是天,是地,是她要尊敬仰望的一切。 她只需要服从即可。 从来没有人跟她说,她的意愿也很重要。 所以那一刻,她想,如果嫁给陆夜亭,陆夜亭会不会疼她爱她呢?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就是根深蒂固,完全就是挥之不去。 她想,若是能给嫁给陆夜亭……她想嫁给陆夜亭。于是她便是斗胆了一回,一路从北边追了过来。 为的就是那一句,你应该嫁个你喜欢的人。 她是喜欢陆夜亭的。 只是这样的话,她说不出口。她觉得难堪,觉得这几个字就像是有千钧的力量,压得她的舌头抬不起来,嘴也张不开。 其实那天陆夜亭松了口,她是极高兴的。 只是,她表达不出来。 她想,即便是他不那么情愿,她也是欢喜的。能嫁给他,她觉得很好。只是她想,她得装作不在意的样子才好。 如此,才不会叫陆夜亭和旁人觉察了她的心思,然后笑话她。 她从来没奢望过,陆夜亭也会对她像是她对他的那样。 想着今日陆夜亭的种种,最后叶慧欣便是忍不住的笑出声来。笑声清脆而欢喜,传出去老远。 而此时,卫泽倒是在众人面前,将叶慧欣夸了一通。 此番若是没有叶慧欣,只怕陆夜亭果真就是救不回来了。 第558章 番外 陆夜亭(六) 陆老夫人最先反应过来:“这么说来,倒是欣欣救了夜亭了。” 陆老夫人又忍不住的赞叹了一声:“这么说来,欣欣倒是真能干,夜亭能遇到她,却是夜亭的福气了。不过现在欣欣人呢,怎么不见人?” “大概是回去上药去了。”卫泽笑笑,又将叶慧欣受伤的事儿说了。“她也伤得不轻,倒是还将陆夜亭一路照顾回来。也是贤惠。” 说着这话,卫泽看了一眼谢青梓:“你倒是可以过去看看她的。她那般费心,咱们也该去多关心关心她。” “嗯。我带些伤药过去。”谢青梓应一声,便是忙又去找药。 陆夜亭此时倒是醒了,环视了一圈,第一个问起来的却是叶慧欣:“欣欣人呢?怎么不见她人?” 卫泽听见这话,登时露出一抹会心的微笑来。 而旁人也是都微微一笑。陆夜亭这样,心里想什么可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了么? 谢青梓也是抿唇笑一笑,末了才对陆夜亭道:“说起来,你倒是有些意思。之前也不见你怎么在意,怎么的这会子倒是在意了。果然是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么?” 换成是旁人打趣,陆夜亭少不得要酸回去,但是对方是谢青梓,他也只能尴尬一笑:“这不是不一样了。她对我好,我对她好,这不是理所应当的吗。” 谢青梓白了陆夜亭一眼,末了又笑:“听听这话,简直是叫人肉麻。得,我去替你看看去。可有什么话要我带给她的?” “她若没事,就让她过来陪我罢。”陆夜亭倒是半点没客气。 陆老夫人被陆夜亭这样给气笑了,伸手拍了他一下:“还没成亲呢,你倒是这样,叫欣欣怎么自处?” “反正我也只娶她,她也只能嫁我了。不都是一样?再说了,我都这样了,她来照顾我,也是未婚妻理所应当的。”陆夜亭振振有词,说得还理所应当。末了又挑眉笑说一句:“再说了,你不说我不说,哪里又会有人知道呢?咱们都是自己人,谁还能笑话不成?当年青梓和卫泽——” 卫泽凉凉的扫了陆夜亭一眼,成功的将陆夜亭剩下的话给封在了嘴里。 陆夜亭干笑一声,又偷偷看一眼谢青梓。 谢青梓也是白了他一眼,然后羞窘的出去寻叶慧欣了。 说句实话,如今再想起当时的事情,她也是知道自己做了出格的事情的。 只是,纵是被陆夜亭调侃了一下有些不自在,可她也没有半点后悔的。反倒是想起当时的情形,最后忍不住会心一笑。 卫泽对她的好,对她的在意和执着,至今想起来,却都是甜。 见了叶慧欣的时候,其实他们二人眉宇之间的那点甜蜜之色,倒是有些像的。 谢青梓作为一个过来人,几乎是一眼就看明白了。 谢青梓登时就是笑了:“欣欣你手怎么样了?我那哥哥一醒来,就赶忙让我过来看看你怎么样了。” 这个时候,自然是要多对着叶慧欣说陆夜亭的好话的。 毕竟,好话说得越多,叶慧欣越是对陆夜亭印象好,那以后夫妻二人也才更加和美不是? 谢青梓看着叶慧欣慢慢红了脸,这才又将陆夜亭死皮赖脸的话说出来:“哥哥那儿也要人守着,他却是死活不愿意要丫头。只说自己有未婚妻了。他现在这般情形,都是心疼他,也不好太跟他闹脾气,所以我想着,欣欣你若是愿意,就去守一守他?陪着他说说话也好。” 谢青梓说这话,自己也是羞臊得厉害,总有一种哄骗良家小姑娘的罪恶感。 所以,最后,她就想了一想,直接道:“你若不愿意,也不必理会他的。而且你也受了伤——” 叶慧欣摇摇头,语气虽然还是淡然的,可是仔细看看,却是不难看出叶慧欣面上全是红霞,显然也是羞涩得不行:“我的手没什么大碍,无妨的。” 叶慧欣顿了顿,又道:“我去看看他罢,我是他未婚妻,本也该去照顾他。” 说完这话,叶慧欣就率先走了。 不过叶慧欣走得飞快的样子,倒是让谢青梓一下子就觉得……叶慧欣这是害羞了吧? 当下她在后头看着叶慧欣的背影,就一下子忍不住的笑出声来。 叶慧欣一路走到了陆夜亭院子里,不过踌躇了半天,倒是有些不敢进去了。 谢青梓走上前来,笑着拉了叶慧欣一把,然后道:“走吧,怎么在自家还觉得不好意思?” 这一句自己家里,倒是一下子让叶慧欣就有点儿愣住了,好半晌才缓过神来,低下头去鼻子尖儿有些发堵:“嗯。” 谢青梓拉着叶慧欣进了屋子,一眼就见陆夜亭眼巴巴的张望着,当即就忍不住的笑了,更是忍不住调侃了陆夜亭一句:“如今我可算是知道什么叫望夫石了。这眼巴巴的样子,可是真真儿的形象得紧。” 陆夜亭被打趣了也不恼,想了一想后就又道:“这不就是望来了吗?” 陆夜亭脸皮厚,可是叶慧欣虽然绷得住装得了淡然,却架不住耳朵根儿都是彻底的红了。 谢青梓见众人都是不在,自己也就识趣,笑说道:“我还得回去看看祖母,就不多留了。” 谢青梓这头一走,那头陆夜亭就咳嗽一声:“我看看你的手,是不是受伤了?上药了不曾?” 陆夜亭这样一问,叶慧欣下意识的就将手缩了缩。而后摇摇头:“没事儿的。” 叶慧欣如此藏着掖着,陆夜亭便是只觉得有事儿,当下就干脆的命令:“拿给我看看。” 叶慧欣明明是那样要强的女孩儿,可是此时看着陆夜亭这样,却是反倒是出奇的乖巧,将手慢慢给陆夜亭看。 陆夜亭只看了一眼,心里就揪起来,不由得怜惜道:“明儿起,我帮你擦药。” “嗯。”叶慧欣倒是没拒绝,乖巧的应了一声。 陆夜亭又看了一眼,而后便是就笑了:“怎么这样拘谨?全不似平日凶悍了。” 叶慧欣一愣,抿着唇也不知该说什么好。 从前她知道陆夜亭不喜欢自己,自然是只能用强势和凶悍,以及淡然不在意来掩饰住她的不自在和僵硬尴尬。 现在陆夜亭这样对她温柔亲近起来,她绷不住强势和凶悍了,反倒是不知道该做什么才好了。 陆夜亭见叶慧欣沉默局促,慢慢的就露出一个狡黠笑容来,而后又道:“等我好了,我便是带着你回一趟北边。” 叶慧欣愣住:“回北边?” “不管你家中是什么情况,我总归是要带着你回去一趟的。你要嫁给我了,难道我竟是要委屈你,连门都不去认一认?”陆夜亭浅笑,握住了叶慧欣的手,认真道:“既是要娶你,自是要给你最好的。总不能让你不明不白的跟了我。” 陆夜亭这话说得叶慧欣心里慢涨又酸涩,好半晌她才轻声道:“我爹爹和哥哥必会为难你的。或许甚至都不会同意——” “所以,我们先在京城办了婚礼。”陆夜亭早就盘算过了——总不能送了媳妇儿回去,最后却是连媳妇儿都是被抢回去了吧?最好的法子,就是生米煮成熟饭。 反正,他是不打算放过叶慧欣了。所以不管面对什么样的刁难,只要叶慧欣还是他媳妇儿就成。 说他死皮赖脸也好,还是怎么的也好,反正媳妇是自己的才是真的。 陆夜亭如此的要求,倒是吓得叶慧欣一愣一愣的。她还真没想过,陆夜亭竟然如此光棍混账…… 不过,似乎要想她家里同意,还真只有这么一种法子……可行。 而且,比起她想的再也不回去了,倒是又截然不同了。她几乎是不曾犹豫的,就点了点头:“只要你不害怕,那就这样办。” 叶慧欣是诚恳说这话的——不过她不说这话还好,一说这话,陆夜亭就好比是中了激将法,当即就是咳嗽一声:“我能害怕什么?总不能要了我的命。” 横竖他们女儿妹妹在自己手里,不想叶慧欣守寡,那肯定不能要了他的命。 陆夜亭如此光棍的想法,叶慧欣自是不知道。再她看来,这分明就是陆夜亭在下决心呢—— 不过下决心是在下决心,就是和她想象的有点儿不一样就是了。 叶慧欣反倒是还又说了这么一句:“放心,我也会护着你的。” 陆夜亭见她如此乖巧,就想逗弄她了,当即笑道:“护着倒是不用护着,你越护着他们越来气。你要真觉得我好,这几日多照顾陪着我,直到我好了。你看如何?就是没有丫头,擦身子什么的,都得麻烦你了。我现在虚得自己也动不了——” 叶慧欣被这话弄得面红耳赤的:“擦身子?” 不过她到底不傻,很快反应过来,瞪了陆夜亭一眼:“不过是几日没吃饭,明儿也就缓过劲来了。怎么就动不了了?再说这么冷的天,也没有必要天天擦身子。真要擦身子,还有小厮呢。” 叶慧欣越说越恼,干脆就将手抽回来:“你必是故意的。” 第559章 番外 陆夜亭(七) 不管怎么说,陆夜亭和叶慧欣在这么一段养伤的时光里,感情却是突飞猛进。 小半月后,陆夜亭便是上了一个折子。却是请沉星赐婚的折子。 沉星拿了这个折子,一看就是笑了,过去与谢青樱看:“青樱你看看。” 谢青樱便是看了一眼,随后也是止不住的笑了:“没想到咱们大名鼎鼎的无情之人,竟是也还有这样贴心和宠溺的时候。不过,他倒是真真儿的半点没有客气。” 按照陆夜亭的意思,这样赐婚下来,这叶慧欣的荣宠和脸面,也是大得没边儿了。 “可不是么。是真半点没客气的。”沉星应了一声,末了又笑:“不过,你看如何?咱们是应还是不应?” 这样的要求……说起来也是有些过了的。 不过,若要说起来,陆夜亭这么多年的功劳苦劳,却也是当得起这样的荣宠的。 陆夜亭这么多年的忠心耿耿矜矜业业,沉星是看在眼里的。 只是…… “我觉得,倒是也可以应下。给他这个体面又如何?”谢青樱笑笑,伸手拉了拉沉星:“看着他们有情人忠诚眷侣,我们也该替他高兴才是。再说了,要这样的东西,总比要别的东西好。” 沉星琢磨了一下谢青樱这话,点了点头:“倒是真的。” “还有,阿姐这次两个孩子,你可想好了给什么周岁礼没有?”谢青樱又问了这么一句。 沉星一愣,摇头:“一时还拿不定主意。” “虽说如今不比从前,可是摄政王还是那个摄政王,阿姐还是那个阿姐。你却是不能有任何的改变。否则,叫人看着难免觉得寒心,更是不好看。”谢青樱怕沉星想不明白,便是特特提醒了这么一句。 沉星侧头看一眼谢青樱,捏了她的手一下:“知道了,朕的皇后如今越发啰嗦操心了。” 不过,操心归操心,谢青樱的身子倒是没有变差,这一点叫人是欢喜的。 这一年来,谢青樱的身子一直好转,沉星看在眼里,心中满满都是欢喜。就是对人处事上,也是温和宽厚许多。 如此一来,只让百官觉得自从沉星立后之后,整个人都是变得更加成熟稳重,也不再似少年郎那样急躁了。 自然而然的,对谢青樱的态度也是转变不少。 “届时,咱们二人倒是还可以亲自去一趟陆家。我也顺带回去看看祖母。”谢青樱轻声说了一句,又看一眼沉星:“听说祖母身子不大好,我虽在谢家时间短,却也是该回去看看。” 沉星应了一声,“既是如此,我陪你一同去看看。”作为孙女婿,哪怕他是皇帝,也该尽尽孝心。 沉星一转头按了陆夜亭的心思,给陆夜亭和叶慧欣赐了婚,封了个一品夫人的诰命给叶慧欣。 如此一来,倒是也不必太多繁文缛节,二人便是可以完婚了。 其实陆夜亭想要的,也就是这么一个结果。 毕竟……叶慧欣那头没有父母之命,真要走官媒那一套,却是不合适。他思来想去,自然也是只能这样才最为稳妥。 要想生米煮成熟饭,却又不给叶慧欣留下什么难堪的话柄,他琢磨来琢磨去,也就只有这么一个可行的结果了。 而且,如此一来,叶慧欣也是有脸面的。也叫众人看看,他是多在意叶慧欣。这样的话,世人也就不敢再看轻了叶慧欣。 叶慧欣从来没想过,陆夜亭会为她做这些,所以赐婚的圣旨过来的时候,她几乎是惊呆了去。 接了圣旨之后好一阵子,她都还是晕晕乎乎的不敢相信。 待到陆夜亭笑问她:“怎么,咱们能成亲了,你倒是不那么高兴的样子。难不成我竟是办了错事儿?难不成你竟是又不想嫁我了?” 陆夜亭如此说,登时就让叶慧欣猛然回过神来,也是明白过来了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一时之间心里就像是被人不轻不重的揉了一把,说不出来的感觉。 但是她也是聪慧之人,几乎是仔细想了一想,也就知道了其中的那些厉害关系。以及陆夜亭这样做的原因。 想明白之后,自然是更加的感动。 叶慧欣看着陆夜亭笑得仍是和平时没什么两样,仿佛做了这样的事儿,也不过是个微不足道的事情,登时就又忍不住慢慢的笑了:“不是不欢喜,而是都不知该怎么欢喜了。我没想到,竟是还有这样的好事儿——” 她对地位尊荣倒是不怎么在意。她在意的,是陆夜亭竟是这样在意她,替她考虑如此周全的事儿。 光是想想,她便是忍不住的觉得心里泛起了甜味儿来。 这样的甜,让人止不住的有些想笑起来。 叶慧欣说着,也就真的忍不住的笑起来了。 陆夜亭见她笑起来了,也是不由得露出一个微笑来,然后又道:“这样的事儿,也是理所应当的。毕竟咱们就成亲这一回,自然也要风风光光的。”不然以后叶慧欣出去走动,被人瞧不起了怎么办? 既是他的妻子,他理所应当要面面俱到的护她周全的。 叶慧欣叹了一口气:“其实风光什么的都不要紧的,横竖都是嫁给你。什么都没有,我也愿意的。” 叶慧欣这话是真心话:“若是太过招摇,会不会有麻烦?毕竟……”之前陆夜亭才出了事儿,这会子又这样招摇,万一再惹来旁人眼红…… 这样的事儿不是没有可能的。 叶慧欣想着,倒是越发觉得不安稳起来。 叶慧欣的担忧如此的明显,陆夜亭看着就忍不住的笑了:“怕什么?招摇了又如何,眼红又怎么的?我心里有谱,你只管放心。” 不过这话显然作用不大,叶慧欣已经深陷进了担忧之中。 陆夜亭最后只能压低声音无奈解释:“正因为之前出了事儿,此时才更要招摇些。毕竟……你要知道,世人都以为我是栽了,等着看我的笑话呢。这个时候低调下去,不是正好等于是让人都觉得我的确是不行?” 陆夜亭这么一说,叶慧欣倒是恍然大悟了。当下瞪大眼睛:“原还有这样的一层原因。” 陆夜亭看着叶慧欣如此,险些没憋住笑:这样的理由,也就能糊弄糊弄她了。真不知她之前追着他的那些聪敏机智都是去了哪里了。 其实倒不是叶慧欣傻,只是如今和之前情况不一样,如今她是满心喜欢着陆夜亭,也全心信任着陆夜亭。故而自然是陆夜亭说什么,她就信什么,从来不曾怀疑过什么。 既是赐婚的旨意下来了,陆夜亭便是开始着手准备成亲的事儿。只是刚筹备了个大概,时间也刚定下来,陆家倒是来了三个不速之客。 来的人,自称是叶家人。找上门来要女儿的。 门房只看了一眼,就赶忙来跟陆夜亭禀告了,开口就是:“铁定假不了,光看长相就知道是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他们一开口就是要人,那气势汹汹的,只恐怕不好打发!” 陆夜亭一听这话就头疼了:他本来是想要生米煮成熟饭之后再找上叶家去,到时候叶家不认账都得认账。可是现在……他那个计策就不能见效了。 这可怎么办?他自己心里头明白,估摸着叶家是肯定瞧不上他的。 毕竟,他连叶慧欣都打不过! 陆夜亭头疼了一下,最后还是只能硬着头皮道:“我还是去看看再说。这事儿……你也去老夫人那儿说一声,请老夫人出面接待客人才好。” 想了一想,又道:“去隔壁请青梓也过来陪客人说话。” 这人多了,总能派上用场。 陆夜亭刚到了大门口,就瞧见了两张酷似叶慧欣的脸。年轻的那个,估计是叶慧欣的大哥。另一个,应该就是他的老丈人了——虽然估计他老丈人并不愿意承认这一层关系。 陆夜亭没敢多看自己的老丈人——有生以来,除了在谢青梓跟前,他第一次心虚得厉害。总觉得对方看着自己的眼神也是很不善。仿佛总在掂量该从哪里下手开始拆才好。 当然最关键的还不是这个,最关键的是,他老丈人长得和叶慧欣更像。可是……却长了个络腮胡。 而且那络腮胡还格外的茂密。 陆夜亭看了一眼之后,就觉得心中印象深刻到再难遗忘。他甚至分神的想了想,以后说不得看见叶慧欣,就能想起这个络腮胡来…… 陆夜亭咳嗽一声,上前去就是深深一拜,也不管什么了,直接就喊:小婿给岳丈和岳母见礼了,还有大舅兄——” “住口!”这称呼直接让一家三口都是变了脸色,一个个铁青得厉害。三双眼睛齐刷刷瞪住了陆夜亭:“乱喊什么?谁是你岳丈了?” 陆夜亭又咳嗽了一声,干巴巴的一笑:“这怎么是乱喊呢。你们是欣欣的父母,自然就是我岳丈和岳母了。” “乱喊什么?欣欣也是你能叫的?”三人之中的妇人柳眉倒竖,张口就是严厉的呵斥:“女子闺名,何其重要?你这是要坏了欣欣名声不成?” 第560章 番外 陆夜亭(八) 饶是陆夜亭再怎么的能耐,此时面对这三个人,还是只能狼狈的节节败退。 没办法,他能对付得了旁人,却是如何对付得了叶慧欣的家人?若是拿出了对付别人的态度来对付他们三个,不说这三个会不会炸毛,就是他自己都是觉得对不起叶慧欣的。 陆夜亭节节败退,狼狈得不行,最后还是陆老夫人过来解救了陆夜亭。 陆夜亭如今头发全是都是花白了,出来露出笑脸来对着他们三个,倒是让人不忍心拒绝。 陆老夫人见三人态度多少有和缓下来,当时就赶紧又道:“有什么话咱们也可进去说,在大门口嚷嚷起来,只怕到时候是让别人笑话。咱们陆家的名声可以不要,欣欣的名声可是要紧。” 这话说到了叶家三人的心坎上,于是一行人这才是进了陆家的大门。 进去之后,陆老夫人便是又笑:“说起来,我们还派了人去北边,如今看着这样的情况,竟是错过了。不知道三位都是如何称呼?” “在下叶荣,这是犬子叶晖,这是内人卢氏。”领头的络腮胡子开了口,“我是欣欣的父亲。” 这么一介绍,关系自然也就是一下子都明了了。 陆老夫人看了一眼陆夜亭,然后越发热情的将人往里头迎去。 这头一坐定,卢氏便是蹙眉问道:“欣欣呢?” 陆老夫人还没来得及回答,谢青梓也就过来了。 谢青梓一过来,便是先笑着给众人问了个好,末了才道:“这是欣欣的家里人?”一看长相就知道是一家人了,毋庸置疑。 谢青梓这样,对方自然也是不好就摆出什么姿态来,当即也是只是客客气气的:“是。不知道您是——” “我夫家姓卫,我是陆夜亭的妹妹。” 谢青梓如此一说自己身份,对方倒是忽然就态度冷了下来:“原来是这样。我也不管你们是谁,我只问欣欣人呢?” 陆老夫人见对方如此坚持,心想着若是真不让见,还不知道他们怎么想呢,于是就只得让人过去将人找过来。 谢青梓看着这个架势,也忽然明白了为什么陆夜亭为什么叫自己过来了。 看着这个架势,人少了还真只怕应对不过来。 谢青梓想了一想,然后就干脆的笑了一笑,出声道:“昔日只觉得欣欣这样好的姑娘也不知是怎么养出来的,如今见了二位长辈,这才算是明白了。” 这样一夸,将叶家人都是夸进去了。 谢青梓如此嘴甜,到底对方是做不到再冷漠相对,勉强笑了一笑,算是也夸了一句:“卫夫人也是不错。” 谢青梓笑笑,末了又道:“欣欣一路过来,倒是吃了不少苦,这个却是我们委屈了欣欣,还请三位不要恼了我们才是。” “欣欣一路吃苦,却也是你们造成的,若不是你哥哥拐了欣欣出来,他能吃这么多苦头。”卢氏轻哼了一声,显然是不太高兴:“欣欣那样乖巧,也不知你们使了什么手段——” 谢青梓这才算是明白了,看来叶慧欣跑出来这个事儿,怕是全怪在了陆夜亭的身上了。 这话偏还不能辩解。 这怎么辩解?说明白了大家都难堪。而且,说清楚了之后,叫叶家人还怎么自处?就是叶慧欣,只怕也是觉得难堪。 不多时叶慧欣也是过来了。 叶慧欣饶是平时再怎么淡定,此时遇到这样的事情,也是忍不住的有些忐忑不安起来。 叶慧欣几乎是一步步蹭了进来,好半晌都是没敢出声。 直到叶荣喊了一声:“欣欣!” 叶慧欣才讷讷出声:“爹爹,哥哥,娘亲——”不过却是始终都是没敢抬头的。 叶慧欣这样小媳妇的样子,看着倒是叫人有些说不出来的想笑——这样可怜巴巴的,还真是从来没见过。 众人都是觉得叶慧欣独立又冷静,本事还强,所以都想象不出来叶慧欣还有这样的一面。 看着叶慧欣这样,陆夜亭倒是不乐意了,咳嗽一声道:“欣欣,岳父岳母如今生着我的气呢。你该替我说说好话才是。” 叶慧欣听了这话就是一愣,随后看了一眼陆夜亭。 叶晖就登时不痛快了:“你怎么也不看我们一眼,就知道看别人?他到底是怎么哄骗你的?竟是让你如此?” 叶晖这语气,根本就是让陆夜亭一下子就听明白了。 叶晖分明就是吃醋了。这和当年他对卫泽的态度是一样的。 如此想了一想,陆夜亭忽然就有些心虚起来——他这样也算是拐带了人家妹妹…… 谢青梓叹了一口气,想了一想之后,就出声说了一句:“这话却是不能这么说。哥哥他们也是两情相悦,倒是没有谁哄骗了谁。这样说,未免也是难听了些。” 她也是着实忍不住了,虽说知道这样一说说不得叶家人就不痛快,只是让人这样说陆夜亭,她却是不乐意。 陆夜亭虽可能这个事儿上处置有些问题,但是对叶慧欣的心意却是不假的。 而且,两家既是要联姻,这样说陆夜亭,陆夜亭日后还怎么在叶家人面前抬得起头来? 谢青梓虽是第一个开口的,不过叶慧欣倒是比她更维护几分陆夜亭。叶慧欣几乎是随后就跟陆夜亭道:“哥哥明知我是自己跟着他走的,怎的还说这样的话?你又不是不知道,是我追着他——” 叶慧欣这话,叶晖也好,陆夜亭也好都是没敢让她说完,两人几乎都是异口同声的开口打断了叶慧欣的话:“不管是怎么,都是他(我)的不是。” 叶慧欣一愣,倒是被逗笑了。 两人这样默契,这样异口同声…… 叶晖也是看了陆夜亭一眼,倒是觉得陆夜亭看着顺眼了不少:毕竟这样,也是说明了陆夜亭是真心对叶慧欣的,将叶慧欣放在了心上,所以才能跟他一样的维护叶慧欣。 做哥哥的,知道有这样一个人要娶自己妹妹,纵然是吃醋舍不得,那也是高兴的。 叶晖没在为难陆夜亭,倒是就这么算陆夜亭过关了。 叶荣是个粗人,说不出来什么。不过却是一直在打量着陆夜亭。 最后说话的是卢氏,卢氏看着是不高兴的:“不管是怎么样,他这样让你跟着他,明显便是没拿你当一回事儿,你这丫头怎么这样傻?还不快跟我们回家去?” 卢氏这样一板着脸说话,叶慧欣就低头不言语了。 卢氏皱眉:“欣欣!连你也不听我的话了么?” 卢氏这样态度,陆夜亭登时就是皱了眉,不过也没敢恼,只是一转头就露出了笑来,对着卢氏笑道:“岳母这话却是不对。我虽是有些不妥,但是我想娶欣欣的心意是不假的。我连圣旨都是求来了,就是怕委屈了欣欣。岳母这样,咱们可算是违抗圣旨了。” 本来他是不想提起这个事情的。 卢氏这样的态度,却是叫他心里头有些不舒服。便是干脆就将这个事情拿出来了。 毕竟……这样一来,卢氏总不能还要带叶慧欣走,更是不能不承认这门亲事。虽说有几分逼迫卢氏承认的意思,但是……让叶慧欣受委屈,他却也是舍不得。 比起卢氏的痛快,叶慧欣才是更重要的。岳母虽要讨好,可是媳妇儿却是更要护着。 谢青梓看着陆夜亭这样,干脆也是不插手了,含笑在一旁看着。还抽空和陆老夫人对视了一眼。 陆老夫人一直没插话,估摸着和谢青梓的想法却是差不多的。 两人都是打算让陆夜亭自己先出马,等到回头,他们再去给陆夜亭收拾残局去。 反正,就像是陆夜亭想的,还有圣旨在那顶着呢。横竖总不能连圣旨都是不管不顾了。 陆夜亭提起圣旨,卢氏自然是震惊:“什么圣旨?” 陆夜亭就笑着将事情说了一遍:“我在圣上跟前还算得脸,故而圣上便是给了这个体面,与我和欣欣赐了婚,又给欣欣一个一品夫人的诰命。” 卢氏半晌没反应过来,最后看了一眼叶慧欣,“欣欣,是真的吗?” 叶慧欣点点头:“是真的。圣旨还在我屋里供着呢。” 卢氏也就不知该说什么好了。这个消息是在是太过震撼,一时半会儿的,让人也是有点儿难以接受。 叶荣倒是忽然插话了:“我也不问你那么多。我更不管什么圣旨不圣旨的。我只问你一句话:你想娶我家欣欣,是真心实意的吗?” 其实这话也就是这么再问问。叶荣心里明白,能替叶慧欣求了圣旨,就已是说明了许多事情了。 至少,那肯定不是随随便便当儿戏的。 毕竟那是圣旨,不是什么小孩儿玩过家家。 叶荣这话问得郑重,也是一个父亲对自己女儿即将托付终身的人的一句郑重询问。 陆夜亭几乎是也不由自主一下子就郑重其事起来,先是看了一眼叶慧欣,这才深吸一口气,道:“我必用我之性命,去疼她护她,您能为她做到的,我也能为她做到,且会比您做得更好。您也不必现在相信,您只管看着。若是我让她受委屈了,您只管取了我的性命去。” 第561章 番外 陆夜亭(九) 陆夜亭这样一说,倒是让所有人都是为之侧目了一瞬。 他这话这么说出口来,多少也只让人觉得震撼。更是叫人觉得心里为之一颤,不由自主的相信了他的那一番话。 若不是他神色太过诚挚,语气太过诚恳和坚定,这番话听着是只让人觉得浮夸的。 可是现在,他这样说,最先信了的是叶慧欣,接着叶荣也是露出个无奈的表情来,张了张口,又挠了挠头,最后却是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说什么才好。 叶荣最后看了一眼卢氏,那意思是卢氏做主。 卢氏此时也是多少有些动容的,加上得知了圣旨的事儿,当即便是只道:“此事儿容后再说。我们先去寻个地方安顿下来,欣欣你先跟我们走。” 既然叶家人都是找上门来,叶慧欣似乎就是再也没有再继续留下的理由了。当下她也只能看了一眼陆夜亭,然后无奈的和叶家人告辞离去。 陆夜亭看了谢青梓一眼。 谢青梓便是只能任劳任怨的上前去,将叶家人都是拦住了,末了又笑说道:“客栈到底是不方便,而且鱼龙混杂的也不妥当。倒不如住去我那罢?我那有单独的客院,你们一家人住着也便利。都是收拾妥当的,门也开在外套,和府里不一起走也成。” 卢氏摇头:“却是不必了。” 谢青梓诚恳再开口:“纵是你们不在意,也替欣欣想想。到底是大姑娘家,住在外头不精致,也不方便。” 谢青梓如此诚恳的开口,叶荣和叶晖便是开了口:“这话说得对。倒也不是不可以。” 反正看着这个情景,也只能将叶慧欣嫁给陆夜亭了,自然也就没必要跟陆夜亭太客气了。客气多了,反倒是自家受罪。 还有就是,若真的拒绝了,谢青梓脸面上也过不去,到时候两家人相处起来也是尴尬。 叶荣虽三五大粗的,此时却是半点儿不粗心,连将来叶慧欣和小姑子谢青梓之间相处问题都是想到了。 叶荣发了话,卢氏也就没再多说什么,于是这件事情就这么定下了。 只是卢氏心头是压着火气的。晚上都安顿妥当了,便是瞅一个没人的机会和叶晖抱怨:“那陆夜亭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他拿出了圣旨的事儿,分明就是在用这个事儿威胁我们。这算是什么?若真想娶欣欣,就该明媒正娶上门提亲,这样算什么?” 卢氏这样的抱怨,叶晖倒是笑笑安抚了一句:“话也不能这样说,说起来,他能这样给欣欣体面,也说明了他对欣欣的重视了。毕竟这个事儿,欣欣也是不对。” 卢氏想起这个事儿,倒也是气不打一处来:“欣欣也是,不知怎么就跟中了迷魂汤一样。那陆夜亭究竟有什么好。” 卢氏如此,叶晖就犹豫了一下,轻叹了一声:“陆夜亭是不经意看了妹妹的身子,所以妹妹才只能跟着他去的。算起来,也怪不得陆夜亭的。” 卢氏原本是不知道这个事儿的,此时听叶晖一说,登时愣住了。 叶晖叹了一口气:“我之所以追过来,就是怕陆家因为这个,不待见妹妹,到时候妹妹吃了亏也不知道。” 卢氏好半晌都是没缓过神来,最后才又道:“她怎么做出这样的傻事儿——怎么的也不告诉我一声——” 叶晖又是一声轻叹:“妹妹始终记得您的教导,自然也就认定了陆夜亭。” 卢氏因了这么一句话,倒是好些日子都是没缓过劲儿来。自然也是没叶慧欣什么麻烦。 不过就这么短短几天时间,陆夜亭倒是寻了好几个借口去卫王府跑了一趟又一趟了。 而且巧的是,每一次都是遇见了想遇到的事儿。 叶晖到底是看不下去了,这日寻了叶慧欣说话:“陆夜亭再来几次,只怕这天底下的人都是要发现你们之间偷偷见面的事儿了。” 叶慧欣听了这话,登时就是忍不住低下头去:“哥哥——”话还没说完,就已是一下子的红了脸颊去。 叶晖叹了一口气:“我替你去父亲跟前说说,你让陆夜亭那小子自己过来提个亲——” 叶慧欣听了这话,自然是诧异:“哥哥同意了?” “不同意又能怎么的?”叶晖无奈瞪了叶慧欣一眼:“我如今最后悔的,就是当时不该放任你离开家里。如今倒是好,你连心都是不在了。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仇。我怕再这么下去,你们都要私奔了。” 叶慧欣被打趣得又羞又窘,好半晌都是说不出话来。 陆夜亭这头得了暗示,自是立刻就筹备起来——提亲应有的东西,那是半点也不少的。 这么一筹备起来,陆夜亭要成亲的话题也就是彻底的传开了来。 叶慧欣便是作为待嫁的新娘子被彻底拘束了起来。 两人见不着面,倒是各自都是心里头着急得很。 于是陆夜亭便是逼着钦天监算出了一个最近的日子来——如此一来,一切都是紧锣密鼓的,以至于叶家又忍不住生出几分抱怨来。 不过陆夜亭倒是半点也顾不上了。 一晃眼就到了大婚那日。 陆夜亭穿上喜服后,整个人都是精神抖擞喜气洋洋的。 看着这样的陆夜亭,谢青梓和霍铁衣便是都是忍不住的有些感慨。 谢青梓轻笑一声:“看着哥哥这样欢喜,我心里也总算是放心下来了。哥哥以后有人照顾着,你我也可以放心一些了。” 因了小时候的经历,陆夜亭多少有些阴鸷。故而她和霍铁衣一直是担心陆夜亭的,担心陆夜亭这样的性子,恐难以接受他人进他心里,也难以过得幸福。 如今看来,倒是冥冥之中早有注定,遇到了这么一个人。到底是没让陆夜亭孤独终老,更是有人与他白头偕老,且还是他自己喜欢之人。 再没有什么结果,比这样的结果好了。 霍铁衣笑了一笑:“正是,之前我还担心呢。如今看来,要不了多久也就能再传出喜讯来。” 说起这个事儿,谢青梓便是又笑了:“说起来,大哥和青桐什么时候才传出喜讯来?” 提起这个事情,霍铁衣竟是难得的羞涩腼腆了一下,最后才咳嗽一声:“倒是已经有了。只是还未曾来得及告诉你们。” 谢青梓一愣,随即便是笑起来:“这可真真儿的是好消息!再好不过的消息了。今日可真是好日子,竟是双喜临门了。” 霍铁衣也是跟着笑:“这个事儿还先暂且瞒一瞒,等过了三个月再说。” 谢青梓听了这话连连点头:“理应如此。” 末了霍铁衣又问一句:“你祖母如何了?” 提起老夫人,谢青梓就叹了一口气:“老夫人的病症已经那样了,大夫说只怕……” 话说到了这个份上,霍铁衣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当下便是轻叹一声:“那你便是好好照顾着老夫人,暂时也别离了京城了。” 谢青梓应了一声,末了又苦笑道:“我在祖母跟前,祖母的情况倒是能好些。至于生老病死,这样的事情也是人之常情,我心里也做好了准备。” 老夫人年岁在那儿摆着,所以这一日不过是迟早的问题罢了。 沉星愿意给陆夜亭做脸,帝后二人都是前来坐镇,自然也是更让陆叶两家都是十分的脸上有光。 卢氏到了这个时候,也才算是彻底的对陆夜亭改观了。 而陆夜亭这样,也是瞬间就让所有人都是明白过来,他陆夜亭还是那个陆夜亭,旁人还是得尊让他三分。 如此一来,陆夜亭和叶慧欣的这一场婚礼,倒是十分的热闹和睦。 陆夜亭满意,陆家上下满意,谢青梓和霍铁衣也是满意。 陆夜亭和叶慧欣送入洞房后,陆夜亭便是迫不及待的挑了喜帕,笑道:“如今总算是名正言顺了。” 叶慧欣虽是尴尬,却是强壮镇定:“嬷嬷说,还得喝合卺酒。” 陆夜亭勾唇一笑:“合卺酒里添了些东西,你知道不知道?”本来这个事儿虽是不成文的规定,为的是怕新人不好意思,与他们助兴一二,但是也没有直接挑明了说的。陆夜亭这样……只让叶慧欣瞬间也是彻底的装不起来什么淡然了,当即脸上就红成了鸽子血。 不过,不好意思归不好意思,合卺酒还是要喝的。 两人各自端了合卺酒,陆夜亭将叶慧欣搂入怀中,然后在饮下合卺酒之前,轻声道:“从前你追随我从北地一路而来,今后,我随你去天涯海角。只要你愿你想,我便与你同去。此生,都是不离不弃。” 这么一句话,却是让叶慧欣险些落下眼泪来。 她笑了一笑,郑重其事的和陆夜亭一碰杯:“我不想去天涯也不想去海角,我只想和你在一处。你在何处,我便是在何处。此生,不离不弃。” 说完这话,二人相视一笑,各自将手中合卺酒一饮而下。 酒入喉,却是酒不醉人人自醉,二人都是只觉得微醺起来。唇齿相依之间,俱是连自己身在何处都是不知了。 第562章 番外 谢栩(一) 老夫人一进了冬天,便是清醒的时候更少了。 冬至这日,老夫人喝了半碗羊肉汤,似乎倒是好了一些。精神头也是上来了,而后就将谢青梓和谢栩都是叫到了跟前来。 老夫人看了看谢栩,又看了看谢青梓,倒是神色还十分的清醒:“一晃眼,你们都是大人了。一个都做了娘了。” 老夫人如此一说,便是让姐弟二人都是生出了几分感慨来:“是啊。一晃眼倒是过去这么多年了。” 老夫人伸手握住谢青梓的手,轻声叹了一口气:“你是个好孩子。照顾我了这么些时日,三郎也是好孩子。没枉费我白疼了你们一场。如今我这样,我却是还有一件事情要托付你。” 老夫人说得郑重其事,谢青梓想也不想就答应了:“祖母只管说,不管是什么事,我必当是竭尽全力。” 谢青梓如此说,老夫人就笑道:“我就知道你会答应我。” 谢青梓抿唇一笑:“为什么不答应祖母?祖母不管对我要求什么,都是理所应当的。” 谢栩也是接过话头:“阿姐做不到的,还有我呢。祖母放心,我和阿姐一定会做到的。” 老夫人就又笑了一声:“这个事儿还真真儿的是要你帮忙才行,你不肯,你阿姐必定做不了。” 谢栩一愣。 谢青梓侧头看了谢栩一眼,若有所思一阵子,便是猜到了其中的缘故。 谢青梓抿唇一笑:“原来祖母是惦记着这个事情。” 老夫人见她猜到了,便是也跟着笑了:“既然你都明白了,那我倒是也不必多说什么了。三郎的婚事,就托付给你了。你母亲到底见地不如你,故而却是不能让她全权做主。而且她性格太刚烈,也只恐强迫了三郎。” 三郎听了这话之后,就是一愣。随即面上也是有些红晕。 即便是他现在,说起这个事情,也还是会觉得羞涩和腼腆。 对于这个事儿,谢青梓自然也是早就想过的,当即就直接的道:“这是自然,三郎是我弟弟,他的婚事,我必定是要做主一二的。也肯定会盯着母亲,不让母亲委屈了三郎的。” 谢青梓如此说,老夫人倒像是放下了一桩心事,然后道:“三郎的事情也就是这个了,倒是青梓你,我也有话要嘱咐你。” 老夫人这样说,谢青梓自然也就是洗耳恭听:“祖母只管说,我听着呢。” 老夫人握住谢青梓的手,缓缓道:“谢家姐妹里,属你嫁得最好。但是你却要记住,卫泽再怎么疼你,你也不可忘了身为女子的本分。万万不可使小性子,更要好好相夫教子,为卫家开枝散叶,更是要教导子女成人。日后对于家中姐妹,也是多要帮衬几分。” 谢青梓连连点头:“这些我都记住了。” 老夫人叹了一口气:“你年岁还小时,便是已经经历了这天底下最盛的荣华富贵,这一条荣华之路,你也是一一都体会过了,故而,我倒是也不怕你被权势迷了眼,我唯一担心的是,你心高气傲,反而是忘了谦卑。” 老夫人也是真挂心这个。 谢青梓眼眶都是微微有些发湿,用力点头道:“祖母放心。” “你是个懂事聪慧的,我提醒你这一回,你也就能记住了。”老夫人又长叹一声,恋恋不舍的看了一眼谢青梓和谢栩:“我时日无多了,今日将想说的话也都说了,到时候便是能放心的去了。” 听着这话,众人都是只觉得不详。 但是谁也不敢开口打断老夫人——老夫人清醒的时间,的确是越来越少的,难得今日这样清醒。 老夫人接着又将自己的体己和嫁妆也是一一分了出去。 虽说谢青梓和谢青樱谢青蕊都是不在意这点东西了,却也一人分了一些,算是个纪念。 不过大头却还是留给了谢栩。说是给谢栩娶媳妇用。 事情都交代完毕了之后,老夫人便是摆摆手道:“我也累了,我歇一会儿。” 老夫人这一睡下了,众人这才退出去,也才都敢放声的哭出声来。 谢青梓转头问谢栩:“你有没有中意的姑娘?若是有,我们明日便是上门去提亲去。不管是冲喜也好,还是了了祖母一个心愿也好,这事儿早日定下来也是好的。” 谢青梓这话让谢栩顿时低下头去。而后讷讷说了一句:“倒也有个合适的,是国子监祭酒家的小女儿。只是……” 这个只是,登时就让人明白其中的一波三折来。 谢青梓略一想,倒也是就明白了其中的一波三折是为了什么。 国子监祭酒家的小女儿,恍惚是庶出的。而且国子监祭酒虽是书香世家,可是在权势上却是几乎没有半点助力能给谢栩的。 大太太,只怕未必会愿意。 谢青梓想想,只问谢栩:“你认定了?如何相识的?” “元宵节的灯会上认识的。她文采极好,不输男儿。”谢栩还有一句话没说完,那就是……故而他才会一见倾心。 谢青梓听了这话后一愣:“这么说来,倒是认识了快一年了。那姑娘呢?对你可有意?” 谢栩咳嗽一声,面颊上印出淡淡的红来:“我们偶有书信来往。” 这样的事情,往美好的说,那叫书信来往。往大了难听的说,就叫私相授受了。这样的事儿……不只是胆大,更是妄为,甚至是卑微礼教规矩。 谢栩竟是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倒是让谢青梓有些没想到。毕竟谢栩一向是个乖孩子,虽说如今是大人了,可到底也没做过太出格的事儿。在感情上,似乎也是个克制的人。 不过正是因为如此,谢青梓也就忍不住的更加对那小姑娘好奇起来。 也不知是什么样的一个小姑娘,竟是让谢栩如此。 谢栩轻叹一声:“阿姐莫要将这个事情告诉旁人,不然的话,阿如的名声就没了。不管如何,我却是不能坏了她的名声的。” 谢青梓自是知道这一点的,当即瞪了一眼谢栩,而后就又道:“我一会儿先探探母亲口风,再想法子去一趟国子监祭酒府中。” 算是先看看,若真的合适,那么倒也不是不可以促成。 谢栩苦笑一声:“母亲那儿……” 他虽然是没说完,但是其中的无奈却是深沉。 谢青梓也是知道大太太的心思,只能轻叹一声,也不敢与谢栩保证什么。 谢青梓转头寻了机会和大太太提起了这个事儿:“母亲可有什么人选没有?若是有,咱们或许可以定下来,倒也是了了祖母一桩心愿。对三郎来说也是好的。毕竟祖母现在这样的情况——” 万一老夫人去了,谢栩得守孝一年,再等一年再议亲,年龄合适的姑娘就不剩下几个了。 大太太却是摇头:“三郎的性子你也知道,之前我也有中意的,可是他都不乐意,我总不能勉强他。所以这个事儿也就拖住了。不过,我倒也是有几家觉得合适。” 大太太如数家珍一般说了一遍,果然是没有提国子监祭酒府上。 而且大太太说的那些,算算家世对于谢家来说,未免也是有些高了。 谢青梓叹了一口气:“母亲的眼光太高了些。” 谢青梓如此一说,大太太就皱了眉头:“高了吗?” “高了。”谢青梓点点头,而后与大太太细细分析:“您想想,咱们谢家除了出了两个王妃,实际上还有什么长处?却是都没有。纵然三郎将来前途不可限量,可是人家世家大族的嫡女未必肯舍得给我们。庶女吧……也不是不行。但是世家大族的庶女,也多是心高气傲。” 顿了一顿,谢青梓又道:“而且,以三郎的性子,也不适合找个那样的。再则就是,世家大族之间诸多攀扯,牵一发而动全身,到时候万一闹出什么事儿来,反倒是连累了三郎。犯不着如此冒险。横竖,我和青蕊都是可以作为三郎的靠山,三郎娶妻,便是着实不用考虑太多。” 谢青梓这话乍然一听好似很有道理,不过她自己心里却是十分明白,她不过是在为说出国子监祭酒家中小女儿做准备罢了。 故而她倒是多少有些心虚。所幸的是,大太太没看出来,倒是若有所思的想了一阵子。 最后,谢青梓又道:“我们都先寻摸寻摸,挑些合适的人选出来,在让三郎自己去看,这才是最妥当的。” 这话倒是让大太太觉得妥当,所以大太太便是应了:“好,明日我就去打听去。也叫青蕊那头留意着。” 谢青梓笑笑,自己回去筹备且是不提。 只是虽然如此,她心头仍是有些说不出来的惴惴不安。老夫人那样的情况,就怕撑不住。 谢青梓几乎是一夜都是没睡踏实。 第二日一大早就去看老夫人。 所幸老夫人却是安然无恙。众人俱是松了一口气,这才各自按下心来,去做各自的事儿。 谢青梓唯恐老夫人撑不久,故而下午就去了一趟国子监祭酒府上。为了找个遮掩,她还只得饶上了沈慎他们夫妻。只说顺带替两个大孩子求字帖。 第563章 番外 谢栩(二) 国子监祭酒姓卢,他小女儿叫卢惠茹,倒也是千娇万宠的护着长大的。也是养在正妻名下的。算是充作嫡女养大的。 卢惠茹的文采是卢祭酒一手教导出来的,卢祭酒的儿子如今已是三十岁了,所以卢惠茹现在,倒是成了全家娇宠着的心肝宝贝儿。 国子监祭酒见了沈慎是真高兴的,沈慎文采极好,卢祭酒和沈慎之间有诸多话题可以聊。 谢青梓和珠娘便是去了后院去与女眷们说话。 谢青梓第一眼就看见了卢惠茹。卢惠茹身上有一股天然的书卷气,光是这么看着,就是觉得墨香扑鼻。叫人只觉得舒服。 卢惠茹生得也很美貌,但是不妖不娆,只看一眼,就知道这姑娘是个好姑娘。 卢惠茹这样的,和谢栩倒也是合适。唯一的问题是,卢惠茹这样,将来是不是能够做好一个家庭主母? 毕竟,谢栩是谢家顶梁柱,作为谢栩的妻子,她是必须要能撑得起一个家的,必须能掌管内院,也能带得出门去的。 不然,将来非但帮不上谢栩的忙,倒是更可能拖了谢栩的后腿。 谢青梓如此想着,就上前去,笑着与卢夫人寒暄,而后又问:“卢小姐长得真好,瞧着这个气质,便是知道是个饱读诗书的才女了。” 卢夫人就宠爱一笑:“她喜欢那些,她父亲也爱那些。她比她哥哥姐姐都灵性些,便是由得她去摆弄。” 卢夫人瞧着是真疼爱卢惠茹的,倒不似面子情。 卢惠茹腼腆一笑:“阿娘这样惯坏我了。” 卢惠茹虽然羞涩腼腆,却也是落落大方的。 卢惠茹这样的做派,叫人只觉得喜欢。谢青梓心里头的满意,也就又多了几分。 于是谢青梓就又笑着试探一句:“怎么不见您儿媳妇?” 卢夫人笑笑:“跟着阿如哥哥去任上了。” “那您一个人管家,倒是辛苦。”谢青梓笑着捧了一句:“府上打理得如此好,夫人也是能干贤惠。” 卢夫人听了这话就笑出声来,摇头道:“哪里是我一个人?还有阿如跟我一起呢,阿如虽爱诗词歌赋那些,可是管家上也是一等一的。从小也就教导着,毕竟女儿家将来还是要嫁人的,哪里能让她不通庶务?那是害她呢。” 卢夫人这话一说出来,登时谢青梓自己都是觉得自己热切了几分,然后不由得笑着夸赞道:“这话却是在理,毕竟女子还是要嫁人,要相夫教子,还是需要管家打理内务。” 卢夫人点头,然后自然而然的又将话头拐去了别的地方。 谢青梓顺着说,时不时又夸几句卢惠茹。 她心想,卢夫人大约也是能够猜到几分的。否则也不会说起这些事情。更何况,她表现得如此明显,卢夫人更应该猜得到才是。 如此也好。 从卢家出来,谢青梓就直接回了谢家。 而后却是得知了一个事情——老夫人是彻底不认得人了。 谢青梓一愣,随后眼泪就落了下来。 她哭了一场,这才敢去老夫人那儿。老夫人瞧着精神倒是好了些,可是说话做事儿,倒是真都像是个不谙世事的孩子了。 虽说大夫早就提起过会有这么一个可能,但是真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却还是多少让人觉得难以接受。 不过谢青梓一开口,老夫人倒像是又还记得什么,忽然张口唤了一声:“青梓啊——” 只是刚喊了一声,似乎就忘记了下面想说什么,愣愣的看着谢青梓,一脸的思索。 只是想了许久,却也是再没有下文了。 谢青梓拉住老夫人,将老夫人拉到了廊下坐着,强忍着难过笑道:“祖母您是不知道,今儿我看了三郎的心上人,倒是个极好的姑娘。虽说家世一般了些,又是个庶出,不过被养得极好,若是娶回来,必是个极好的孙媳妇。改日我和母亲仔细说说,若是母亲同意了,咱们就定下来。到时候我再将人领到你跟前来看。” 谢青梓这话还没落下,那头大太太倒是从屋里出来了,一脸冰霜道:“我说昨儿你怎么与我说那样的话,原是这个原因。三郎的心上人是谁?竟是还是个庶出。你倒是还帮着三郎,竟是一起来糊弄我。” 大太太是真气恼了。瞧着那样子,只怕解释都是一时半会儿不管用的。 谢青梓一时半会儿,倒也是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仔细想想,大太太说的事儿,倒是都是对的。她的确是和谢栩一起来糊弄了大太太的。 大太太这样生气,也不是没有缘由的。 “母亲若是真恼我了,骂我打我都使得,倒是不要气坏了自己身子。而且也听我说说——”纵然知道是没什么用,但是该说的话却还是要说的。 大太太果然是半点也不想听,直接就叫人去将谢栩叫回来。末了还不忘气哼哼道:“我倒是要看看,你们到底是打算骗我到什么时候。” 谢青梓想了想,偷偷的叫人也去请谢青蕊了。 大太太如今也上了年岁,若是气坏了身子便是得不偿失。她虽是不喜欢谢青蕊,可是此时也只能请谢青蕊来当救兵了。 能让大太太缓和下来,这才是最重要的。 谢青蕊其实也是本来就打算过来的,得了谢青梓的消息,便是匆忙就过来了。连孩子也没敢带。 谢青蕊比谢栩还先到,见了大太太气鼓鼓的样子,谢青梓无奈在一旁陪着老夫人,便是先笑笑:“瞧着老夫人气色精神都还不错,怎的今儿母亲你说得那样严重。” 大太太气鼓鼓的不说话。 谢青梓就叹了一口气:“祖母她已经不认得人了。谁也记不住了。” 谢青蕊愣了片刻,也只能是叹了一口气:“原来是这样。怪不得……不过不记得,人好好的那也还好。” 谢青蕊这话也是在理的。但是总归这样的事情也叫人难受。 当然现在最关键的也不是这个事儿,最关键还是大太太生气的事儿。谢青蕊转头问大太太:“好好的,母亲又为了什么生气。” 大太太便是气恼的将前因后果都是噼里啪啦竹筒倒豆子似的说了出来。 从这个事儿上,就能看出大太太又恼又委屈了。 谢青蕊听完了就又忍不住的笑了:“我当是什么大事儿,原是这样的事儿。母亲也真是的,这样鸡毛蒜皮的小事儿也拿出来说。” 谢青蕊这话说得大太太倒是一噎。毕竟她是想到,这个事儿在谢青蕊嘴里,竟是被说得如此的轻描淡写。 “这事儿……怎么就是鸡毛蒜皮的小事儿了?”大太太无奈的看住谢青蕊,倒似乎是没那么气恼了:“这可是关系到了三郎的一辈子!如何能是小事儿。” “三郎年岁不小了,有心仪的姑娘也是正常。若是没有一个喜欢的,那才是不正常呢。”谢青蕊说着这话,便是轻笑了一声:“说起来,这倒是好事儿。至于其他的,那都次要的了。” 这话这么一说,倒也是十分有道理。 谢青梓想了一想,然后就忍不住笑了:谢青蕊这些理,倒是只怕正好让大太太被说在了心坎上,心里应该是会舒坦许多的。 “那这也就罢了,可三郎这样瞒着我,他们姐弟二人都如此欺瞒我——”大太太提起这个事儿,登时就是有些气不打一处来:“我是能怎么的他了不成?这样的事情,连我这个做娘的也不说。” “母亲这是吃醋了,还是真生气?”谢青蕊轻笑一声,看一眼谢青梓之后,她就直接的说了这么一番话。 大太太愣住了。 “这样的事情,三郎怎么好意思大张旗鼓的说?而且您一向想让他娶个世家高门的媳妇,他如何又敢告诉您?至于谢青梓……她必是肯帮三郎的,三郎告诉她也不奇怪。母亲这会儿倒是在意起来这个了。”谢青蕊一通说,面上笑容一直没断。 谢青梓听着谢青蕊这样说,倒也是一下子就忍不住的笑了。也就是这个时候,她才轻声开口:“说起来,也真真儿的就是青蕊说的那样。若不是我昨儿问起了三郎这个事儿,三郎是连我也不肯说的。我昨儿听说了,今日便是赶忙过去看了一看,觉得还不错,便是就回来打算跟母亲说的。只是先过来了祖母这里——” 大太太此时也未必是还有那么恼了,不过一时半会儿的拉不下脸面来。 谢青蕊也不劝了,横竖这口气,等到谢栩回来道个歉,倒也是就能消下去了。 又过一阵子,谢栩便是回来了。 谢栩路上就知道出了什么事儿,此时倒也是不着急,见了大太太也是不等大太太开口,就主动叹气认错道:“母亲,是我的不是。您别恼了,气坏了身子,叫儿子如何能原谅自己?” 顿了顿,又侧头看一眼谢青梓和谢青蕊,低声抱歉道:“劳烦二位姐姐替我收拾残局了。是我处事不周。” 他这样一说,大太太也不好再发脾气,谢青蕊也是受用,随后就听得谢青蕊一笑:“好了,说说到底是哪家姑娘吧。母亲虽没问,心里只怕也是好奇呢。” 第564章 番外 谢栩 (三) 谢青蕊说的这话,倒是让所有人的注意力一下子都是转移了。 谢青梓也是配合谢青蕊,笑着就道:“是国子监祭酒家的小女儿,今日我去看了一看,倒是很不错。除了家世上差了一点,不够母亲的要求,别的方面都很好。教养不错。” 关键是,谢栩自己喜欢不是? 这样的情况下,只要对方不是太差,那他们也就是可以接受了。 谢青蕊似乎也是知道卢惠茹的,听了之后便是道:“你说的那姑娘,恍惚是叫卢惠茹?我倒是知道她。” 谢青梓诧异看了谢青蕊一眼,有些纳闷怎么谢青蕊如今这样知情识趣的,还肯帮谢栩和她了。还帮得如此彻底。 谢青梓觉得谢青蕊就是在撒谎的。至于撒谎原因,也是一目了然的。 然而叫谢青梓意外的是,谢青蕊倒是真知道卢惠茹。谢青梓无奈道:“还不是因为我家那个混世大魔王?他爹便是个没出息的,文采上差劲,就想着让他一定不能从小吃亏了。所以,死皮赖脸的要去拜卢祭酒做先生。” 谢青梓估摸着卢祭酒必是不愿意的。 所以,谢青梓想了一想到底没插嘴——这个时候,可不好激怒了谢青蕊,毕竟还指望着她安抚大太太呢。 谢青蕊自己倒是叹了一口气:“人家纵然教学生,也是收贡生,哪里收小孩子?李润你们是知道,哪里肯轻易放弃?死皮赖脸的。所以倒是纠缠了好些时日。最后还是他家小女儿出面,将人打发了。” 能打发得了李润,倒是有些叫人诧异。 谢青梓是不知道这个事情,所以好奇得很。不过转头看了一眼谢栩,就知道他必是知道这个事儿的,所以当下就没多问,只保持了沉默。 谢青梓笑了一笑,然后就又道:“那倒是不错的。瞧着这样,你倒也是不讨厌她。” “挺不错个小姑娘,后头着人悄悄给我介绍了个先生,倒是教得挺好。你若是想送孩子去,我便是告诉你地方。”谢青蕊笑着接了这么一句话,整个人倒是柔和。 谢青梓觉得,谢青蕊做了母亲后,还真的是许多地方都不一样了。不过先生么……倒是真不需要:“我们过两年兴许仍是要出门的,孩子肯定也带在跟前,卫泽他都是亲自教孩子的。” 谢青蕊点头:“那也就罢了。” 卫泽自己本事在那儿摆着,自是足够教孩子了。李润么……虽然不至于是草包,可是教孩子却是不行。而且家里那混世大魔王,就是让他惯坏了的。 谢青蕊旋即又重归正题:“倒是没想到,那姑娘和咱们家还有这样一段缘分。这样,我改日办个花宴,到时候将人请来,母亲看一看,斟酌一二?” 谢青蕊如此试探一句话,倒是让大太太动心了。大太太虽没应下来,却也是没有反对。 这个事儿,也就算是这么定了下来。 不过大太太还是恼着,故而一直对谢青梓和谢栩爱答不理的。 这个得慢慢哄,故而倒是也不能着急。 如今这个事情有了一点眉目,谢青梓笑看一眼谢栩,果然发现谢栩已是整个人都是欢喜起来——只要大太太答应要见了,这个事儿也就是有希望和眉目了。 大太太和谢青蕊去说话了,谢青梓就见谢栩凑过来,不大好意思的问她:“阿如还好么?” 谢青梓听见这话登时就笑起来了,随后打趣的看一眼谢栩,挑眉问他:“怎么,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么?竟是这样的迫不及待。” 谢青梓如此问他,谢栩登时就是忍不住的脸红起来,讷讷解释一句:“倒也不是这个,前些日子她说有些咳嗽,我也不知到底好了不曾——” 谢青梓露出恍然大悟的样子,然后意味深长的看住谢栩,拉长了声音道:“哦?是么——” 谢栩被打趣得一阵阵狼狈。最后无奈叹了一口气:“阿姐怎么这样,当初你和姐夫的时候,我可是没这样打趣你。” “怎么,打趣你还不乐意了?”谢青梓白了他一眼:“我被你牵连了,母亲如今如此恼我,我倒是还没找你算账呢。” 谢青梓如此一说,谢栩登时心虚起来。 谢栩想了一想,便是又接着讨好谢青梓:“阿姐不是喜欢看话本子吗?我去给阿姐淘弄些来?” 谢青梓斜睨谢栩一眼:“说吧,想让我帮你做什么事儿?” 谢栩叹了一口气,老实交代了:“只怕最近我也不好和阿如联系,她也是极看的,所以……我想请阿姐也带一份给她。” 谢青梓看着谢栩这样,也不愿意再打趣他了,最后就只叹了一口气:“痴儿,痴儿。去吧,我帮你带就是了。” 棒打鸳鸯的事情,她做不出来。看着谢栩那可怜巴巴的样子,她也不忍心拒绝他。 谢栩这样,她便是想起了她和卫泽当初来。陆老夫人当初若不是那样成全了一把,她和卫泽,也不知还要经历多少波折呢。 所以虽然是于理不合,但是这样成全谢栩的事情,她却也是愿意去做的。再说了,他们二人也是两情相悦,更是应当竭力成全。 谢栩这个事情,就算是告一段落了。倒是老夫人这头的情况,越发的不好了——昨儿做的事儿,第二日必是不记得的。从前人和事儿,也是记不得。 有时候,老夫人甚至会忽然叫起三个儿子的名字,或是小时候兄弟姐妹的名字。 面对这样的老夫人,众人都是心头难过,却也是更竭尽全力的对老夫人更好更孝顺。 一转眼到了谢青蕊办花宴的日子。 出门时候,大太太和谢青梓叹了一口气,说道:“若真的好,就定下来吧。老夫人这样,瞧着也叫人难受。兴许冲冲喜,就能好些。再则……若真是过不去年了,也不至于让老夫人连孙媳妇面儿也没见着,到了底下也遗憾。” 大太太这样说,谢青梓心里头就也是难受起来。最后谢青梓轻叹一声,握住大太太的手,轻声道:“那姑娘瞧着是真不错,我就算有心偏帮三郎,想叫三郎得心所愿,但是我也总不能拿着三郎的幸福开玩笑。毕竟日后谢家是要三郎和他妻子撑起来的。对方若不合适,我第一个便是反对。” 大太太当然其实心里也是明白这个道理的。只是那日就是气恼谢栩瞒着她死死的,而谢青梓也是跟着谢栩一起瞒着她。 大太太轻叹一声:“我也不是真就不知道自己斤两。咱们家什么情况,我是明白的。无非也是不希望三郎辛苦。再说了,两情相悦,若是脾性不合,那也是过日子艰难的。当初……” “所以母亲今儿便是好好看看,到时候仔细评判评判,看看到底合适不合适。”谢青梓笑笑,替大太太正了正头上的挑心,又整理了一下衣襟:“母亲也别太严肃了,吓坏了人家小姑娘。” 不过卢惠茹那样落落大方的性子,想来轻易也是吓不住。 大太太不认得卢惠茹,故而卢惠茹进来的时候,谢青梓就笑着捏了捏大太太的手,低声道:“那个穿枫叶红裙子的,就是了。” 太远了还有点看不清,大太太便是眯缝着眼睛仔细辨认了一下。末了等到卢惠茹越走越近,她看清楚了之后,心里头倒是有些满意。 卢惠茹落落大方的,气质也摆在那儿。不说是庶出的,半点也是瞧不出来。而且她扶着卢夫人的样子也是乖巧细心,且母女二人有说有笑的,瞧着也是感情不错。 这样一来,大太太纵然一开始只是抱着看一看的态度,此时也难免有三分满意了。 谢青梓在旁边看着大太太的态度,便是也忍不住的笑了。 大太太对卢惠茹第一印象不错,这就是再好不过的事儿。 谢青梓笑着拉着大太太上前去和卢家母女打招呼,笑着介绍道:“这是家母。” 卢夫人笑着和大太太招呼过后,大太太便是拉了卢惠茹过来,笑着夸赞道:“嗯,真是个灵秀讨喜的姑娘,瞧着就叫人喜欢。怎么以前也没见带出来玩耍。” “从前年岁到底还是小了些,我拘着她呢。而且她得在家帮我管家,玩耍的时间倒是少。如今家里就她侍奉我们夫妻二人,每日她从早到晚都是忙的。大小事务,多是她的处理。”卢夫人笑着夸了一通自家姑娘,那意思,倒是有点儿明显。 谢青梓心知肚明,这是卢夫人猜到了谢家的意思了,而且,对于这个事情,卢家也是愿意的。 若是不愿意,只怕今日卢夫人也不会带着卢惠茹过来,更不会当着大太太面儿这么夸赞卢惠茹。 谢青梓微微松了一口气,面上笑容又深了几分,然后笑着对大太太道:“母亲也该给个见面礼才是。” 谢青梓这样一说,大太太也就顺势的从自己手腕上推过去一个玉镯子:“这个镯子还不错,便是权作见面礼吧。倒也是衬你的。” 这个玉镯子,大太太也戴了有五六年了,养得很是不错了。 第565章 番外 谢栩(四) 一见面就给这样贵重的见面礼,也就说明了大太太对卢惠茹的满意程度了。 这个与其说是见面礼,倒不如说是定下儿媳妇的信物。 谢青梓在旁边看着,便是会心一笑。 卢惠茹吓了一大跳,拘谨的推辞道:“这一看就是夫人的心爱之物,我如何敢要,还请夫人收回去罢——” 卢惠茹是真觉得太过贵重了。 谢青梓笑道:“给你也是说明母亲她是真心喜欢你,你心安理得收下就是。” 卢夫人想了想,也是笑道:“既是谢家夫人给你,你便是收下吧。” 卢夫人一发话,卢惠茹也就没再推辞,乖乖的收下了。 两家如此,便算是在这件事情上勉强达成了共识。 接下来自然也就是正式议亲了。 花宴之后,谢青梓就纳闷问大太太:“母亲为什么竟是这样轻易就松了口?瞧着更是十分喜欢陆小姐的样子。” 谢青梓如此一问,大太太就笑道:“昨儿三郎与说了许多,我出门时便是想着,只要对方不是太差,便是应了他罢。” 谢栩具体说了什么,大太太没说,谢青梓也就没再多问。只是点点头含笑道:“我就知道母亲是刀子嘴豆腐心,更是通情达理的。” 大太太瞪了一眼谢青梓:“你们姐弟两个惯会这样。可该骗我的时候,也不见有半点的心虚。” 顿了顿,见谢青梓也是真有些心虚尴尬,大太太自己给了谢青梓一个台阶下:“说起来,怎么也不见你带着锦娘他们回来玩儿?” “被他们祖父带着玩呢,成日里也不知干什么去了。”谢青梓无奈叹了一口气:“如今我都是难得见他们一面了。不过前头几年没在府里,如今他们祖父想多相处也是情有可原。” 大太太应一声:“那倒是。不过有空也带回来多让你祖母看看——” “是。”谢青梓应了一声,末了又问:“怎么二弟现在也仍是不回来么?” “可不是么?”提起那个庶出的儿子,大太太便是露出不屑的样子来:“当时怕我们沾光了他的,如今他就是想回来,我也不能叫他进了门。” 谢青梓叹了一口气:“谢家还会再振兴起来的。咱们大房和三房都是前途无量的。” 二房如今……倒是搬去了浙江了,只怕除非是老夫人去了,不然轻易也是不会回来。 谢家从荣到衰,再到这两年缓过气来,谢青梓都是看在眼里,只觉得是叫人感慨无比。 “我知道。我且等着看呢。”大太太笑笑,末了又提起卢惠茹来:“那姑娘瞧着也是不错,应当是个贤惠脾气好的。身子瞧着也是健康,只盼着早些过门来,生个一儿半女的,到时候府里也就热闹了。” 谢青梓陪着大太太回去,就看见了谢栩的小厮在门口候着呢。见了谢青梓,便是试探着问了一句:“夫人和姑奶奶今日可还顺当?” 谢青梓一听就知道这是谢栩让他来探听的,当下也不卖关子,笑着说了:“倒是很好。” 谢栩指不定心里头如何忐忑呢。如今让他早些安心下来,让他心里高兴高兴也好。 谢栩经历太多,难得还有如此少年心性的时候,不那般的老成,倒是叫人心疼。 既是双方都是满意,于是大太太便是没过两日就请了个保媒的人上门去跟卢家提起这个事情。 卢家倒是一口就表达了愿意的意思,不过旋即又提出了一个要求来:“我卢家的女婿,一贯是不许纳妾有通房的,若是谢家愿意,便是可以交换庚帖,定下婚约。我们可是先将话说在这里,只要不是我卢家的姑娘生不出孩子来,但凡谢家纳妾委屈了我们家里的姑娘,我们立刻就要去接人和离的。” 这个要求也是有些直接和……强势。 这还没定下婚事呢,就已是扯上了和离了。 保媒的人也没见过这个阵仗,倒是好半晌不知该说什么。最后只能讷讷一句:“我先去问准了谢家的意思,若是谢家应下,我便是带着庚帖过来——夫人看如何?” 卢夫人点头:“可。” 于是保媒的人便是连忙回了谢家这头来,待到她将卢家的意思一说,大太太也就愣住了。 虽说大太太昔日也是痛恨大老爷纳妾诸多的事情,也深知纳妾多叫人膈应难受。可是如今换了谢栩,她却是又有些犹豫起来。 若是如此,似乎未免也太委屈了谢栩……而且女方提这样的要求,又是不是因为他们谢家如今这样,所以瞧着好压制? 大太太一时也不知道是该答应还是不该答应,所以,最后就干脆的道:“这个事儿却是要在家中商量一二,等到商量成了,我再请夫人。” 那保媒的人点点头:“也可。不过,卢家倒是疼闺女。你也别太恼。” 保媒人去后,大太太就将谢青梓和谢青蕊叫了回来,倒是没叫谢栩。 毕竟这样的事情,不用想就知道谢栩必定是会答应的。所以问他也是没什么用。 谢青梓和谢青蕊回来,听说了这个事情之后,倒是都沉默了一瞬。就跟大太太一样,这个事儿要是搁在了自己身上,她们都是受不了的。可是要说让谢栩这样,她们又难免的有些犹豫。 人就是如此,对着旁人,对着自己,总是两重标准。 最后还是谢青梓叹了一口气:“以三郎的性子,只要是和卢小姐日子过得顺顺利利的,绝不会动纳妾的心思的。卢家提出这个要求,想来也是想看看我们重视不重视卢小姐,怕卢小姐嫁过来之后受委屈。” 谢青梓说完了这话,就看一眼谢青蕊:“青蕊你说呢?” 谢青蕊犹豫了一番,客观说了一句:“倒也是的确如此。三郎那儿不纳妾,咱们也没法逼着他纳妾。倒不如答应了卢家。他们二人过日子,倒是比什么都强。” 谢青蕊如此一说,大太太便是明显的动摇起来。 谢青梓也就再推动一把:“再说了,卢家也说了,也是不妨碍子嗣的前提。母亲倒也是可以答应的。” 谢青梓如此说了,谢青蕊也是颔首,大太太见状,便是也就缓缓一点头:“那就答应了罢。今晚再问问三郎的意思。” 谢栩自然是二话不说就要答应的。又和大太太道:“既是卢家提起了这样的要求,只怕也是多少有些不信任我的。所以,我想着我或许也该亲自跑一趟。” 大太太想了一想,便是也道:“那明日我与你同去,也显得咱们尊重他们。我也就你这么一个儿子,隆重些也没什么。再说了,这是结亲,多给些体面尊重,也是没什么不妥。礼多人不怪。” 大太太如此说,谢栩心里便是满心感激,当即便是忍不住握住大太太的肩膀,轻声道谢:“多谢母亲为我如此——” 大太太便是轻叹了一声:“我只你这么一个儿子,我自是盼着你好的。你好了,比什么都重要。如今如了你的愿,你日后可要好好过日子,且不能学你父亲当初——” 提起大老爷,母子二人都是沉默了。最后谢栩道:“好好提他做什么?咱们以后会越来越好的。” 大太太点点头,替谢栩整理了一下衣裳:“好了,今儿早些休息,明儿咱们早些去。精神些也好看。” 不过话是这么说,母子二人这一夜,却是都是有些难以入眠。谢栩是因为得偿所愿,所以激动亢奋。 而大太太,则是因为……忽然是真的意识到谢栩长大了。 大太太几乎是忍不住的就将谢栩从小到大的事情都是回想了一遍。从十月怀胎,到一朝生产,再到一个肉团子慢慢的长大来,会叫娘,会懂事的为了她去努力读书,竭力的成熟稳重。 而如今,谢栩一晃眼,终于要娶亲了。娶亲之后,也会很快生个孩子……到时候,谢栩做了父亲,就是真真正正的一家之主了。 真是快。 第二日,大太太和谢栩还没出门,谢青梓就回来了,见了母子二人这样的阵仗,倒是猜到了几分:“这是要去卢家?” 大太太应一声:“这个事儿,咱们亲自跑一趟,也显得重视他们。必定心里头更欢喜。” 谢青梓听着这话,就忍不住的笑出声来,挽住了大太太的胳膊,却是转头对谢栩道;“这个事儿便是母亲疼你了,你们夫妻二人,若是日后不孝顺母亲,我第一个就饶不了你。” 谢栩忙保证:“我必孝顺母亲的。” 谢青梓这才又看了大太太一眼,轻叹一声道:“母亲这样,我也就放心了,我与你们同去。如今三郎终于长大,我也要去见证才是。” 从小她便是带着谢栩,今日,她也想跟着去看看。 谢栩闻言,就笑着道:“那咱们就同去。阿姐看着我定下亲事,也能放心些了。” 这句话说中了谢青梓的心思,谢青梓无奈摇头:“既是知道,日后便是要更加过得好才是。” 不然,叫她如何能够放心? 第566章 番外 谢栩(五) 谢家如此郑重其事的,卢家那头自然也不会再拿着架子。 卢夫人看着大太太,轻叹一声:“倒也不是我们拿架子,也就是阿如这孩子从小也是被我们娇惯着长大的,气性大得很。而且我们家本来也是都不许纳妾的,故而我们才提起了这么一个要求。我们也是真心实意盼着两个孩子能好好过日子的。” 到了这个地步,大太太纵然不那么觉得,此时也是只会连连点头:“正是这么一个道理。的确也是该如此的。毕竟,纳妾多事儿,夫妻二人之间插进去太多外人,也是影响感情。我们也是盼着他们夫妻二人能够和和美美的过日子,到时候早早开枝散叶,也好繁荣我们谢家。” 卢夫人见大太太如此的通情达理,当下也是心里欢喜满意的,连连夸赞道:“谢夫人真是通情达理,将来阿如嫁过去,您必不会让她委屈了的。我们也都放心了。” 卢夫人如此说,大太太也就笑了:“我们也都是为了小辈。” 谢青梓在旁边也是笑:“这么说来,这婚事就成了。” 卢夫人含笑看谢青梓一眼:“你们如此有诚意,我自是要应承的。” 大太太忙就接话道:“既是这样,那我们干脆今日就商议商议婚事?不瞒你们说,我们府上情况有些复杂,故而就……越早成亲越好。” 卢夫人少不得又问了一句:“不知是个什么情况?” 大太太就叹了一口气,将老夫人的情况说了:“老夫人情况现在虽然这样,但是我们也想着,不管如何也该让老夫人得偿所愿,就算抱不上重孙,看看孙媳妇,喝一杯孙媳妇茶也是好的。” 不过话虽是如此说,卢夫人却是也不大愿意的,最后就叹了一口气:“话虽然是这样说,可是如今这个时候,再怎么快,总也要半年的时间筹备——” “却是可以先定亲。订了亲,再走动起来也是光明正大,不会有人说什么。”谢青梓顺口接下去,笑道:“只是若是赶在年前,少不得肯定只能仓促几分,到时候若有不周到的,还得府上多见谅。但是定亲这个是无奈,待到成亲的时候,必不会让你们失望。” 谢青梓如此的郑重其事,倒是让卢夫人觉得有些不大好意思起来:“倒也不是这个,就是阿如那头——” 这话话音还没落下,就听得卢慧茹的声音:“无妨,若是这个缘故,纵是我委屈几分也是没有关系的。” 卢慧茹如此一说,倒是让卢夫人一下子就不再开口了。迟疑看了卢慧茹一眼,最后轻叹一声,也就算是默许了。 的确是,谢家如此有诚意,若是卢家这头连这点都不肯的话,那真真儿的是太不通人情了。 谢青梓叹了一口气,而后便是笑道:“阿如如此通情达理,着实叫人疼爱。我子啊这里便是保证,只要阿如进了我谢家,谁也不会欺负了她。” 谢青梓如此说,大太太也是连连点头。 谢栩更是道:“我必定会好好呵护阿如。绝不叫阿如受半点委屈。” 如此定亲的事儿便是定在了腊月二十二。 定亲那日,谢青梓便是早早的亲自过去给老夫人梳妆打扮。 老夫人的头发已经白完了,谢青梓又是感慨又是觉得难受:“祖母今儿见了孙媳妇,必定喜欢得紧。到时候,您将这块玉佩给阿如作为见面礼罢。您以前不是就说,若是有了孙媳妇,便是将这个作为见面礼么?” 谢青梓说着这话,老夫人却是没听懂一般,笑咪咪的将玉佩握住,末了问谢青梓道:“孙媳妇是谁?为什么要给见面礼?” 老夫人说这话的时候,一派的天真烂漫。好似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孩子。 谢青梓看着老夫人这样,心里更是复杂。末了就又轻叹一声,用哄孩子的语气道:“孙媳妇就是三郎的未婚妻,将来要嫁过来咱们家的。到时候,给您生个重孙子。所以,咱们得对她好,您说是不是?她将来还要照顾三郎呢。” 她这么说,老夫人倒像是听懂了一样,当即便是点点头:“原来是这样,那既是如此,那就要对她好。” 老夫人乖乖的样子瞧得谢青梓眼睛发酸,最后她便是转开头去,不敢再多看一眼。 待到定亲的东西送过去卢家,陆家上下便是也都过来了——今日便是两家人都要在一处用饭的。 谢青梓扶着老夫人坐在正堂上,等着陆家人上门来。 虽说老夫人现在这般状况,可是谢青梓仍是将她打扮的精神抖擞的,威严又慈爱。 老夫人倒也像是多少知道今儿是大日子不可胡闹,所以也是十分的端庄,一改平日嬉笑的风格,那么静静的坐着,竟是和好的时候也没什么区别了一样。 谢青梓怕老夫人无聊,就有一句没一句的跟老夫人说着话。直到卢家人都过来了。 老夫人辈分最高,众人都是来给老夫人问安。待卢慧茹上前来的时候,便是就又听老夫人忽然笑了一声,竟是慈爱的开了口:“你就是孙媳妇?是三郎的未婚妻?” 老夫人这样看不出半点异样来,笑眯眯的显得更是格外慈和。 卢慧茹被老夫人问得满脸通红,也不知道该如何作答。最后谢栩就忙站出来,轻声道:“祖母,阿如的确是我未婚妻,也是您将来的孙媳妇。阿如很好,祖母想来也是喜欢阿如的罢?” 老夫人冲着卢慧茹招招手,笑着呼唤道:“好孩子,你过来。” 卢慧茹便是走到了老夫人跟前去。 老夫人拉着卢慧茹看了半晌,最后就点头称赞一句:“真好看。很相配。” 谢青梓诧异的看着老夫人,只觉得自己眼眶都是有些发湿。 她想,或许此时老夫人是清醒的。 老夫人如此夸赞卢慧茹,卢慧茹红着脸道谢:“多谢祖母夸赞。” 谢青梓笑道:“祖母很是喜欢你呢。” 这话说完,老夫人就将之前谢青梓给她准备好的玉佩拿出来,交到了卢慧茹手里,笑眯眯道:“这是我给你的见面礼,收了我的东西,以后就是咱们谢家的人了。等到嫁过来,还得辛苦你照顾三郎他们了。他们若是敢欺负你,你只管来跟我告状。我必定为你做主的。” 老夫人说话如此清晰有条理,倒是让众人都是有些诧异。毕竟老夫人的情况摆在那儿,所以……此时都有些震惊了。 谢青梓抿唇一笑:“这还没过门呢,就已经开始护着了。过门了之后,阿如可是不怕三郎欺负你了。三郎啊,最怕祖母的。” 老夫人笑眯眯的拉住卢慧茹的手,又笑道:“你长得很好看,我很喜欢。人也温温柔柔的,我更喜欢。” 一面说着这话,一面就将自己手上的一个戒指摘下来,压在了卢慧茹手心里头:“这个戒指,却是我婆婆给我的。我三个儿媳妇,也不知该给谁,如今便是给你了。只盼着你过门后,好好当家,和三郎一起,将我谢家发展壮大,繁荣昌盛才好。” 谢青梓听着这话,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大太太。 大太太倒是没有懊恼的样子,于是她顿时也就放了心。 倒是卢慧茹是真有些受宠若惊了,看了一眼大太太之后,便是忙推辞:“这却是不大合适罢——” 谢栩倒是不客气,笑道:“既是祖母给你的,你便是留着。祖母也是喜欢你,故而才给你呢。你若真觉得受宠若惊,日后便是好好按照祖母说的,与我一同努力才是。” 这话说得卢慧茹登时就彻底的红了脸颊,半点也不敢抬头了。 众人都是大笑起来。 老夫人也跟着笑,笑完了倒是忽然又茫然了:“怎么这样多的人?” 谢青梓心头暗叹了一声,勉强一笑,随后拉着老夫人离去了。 老夫人这是又成了之前的模样了。竟是也没有清明很久。 不过,能有这样的结果,却也是叫人心中欢喜了。毕竟,至少也是清明了这么久的。已算是难得了。而且这样一来,就说明老夫人至少也算是得偿所愿了,见了孙媳妇。 陪着老夫人玩了一阵子,见老夫人累了,就才将老夫人送去歇了。 翌日一大早,谢青梓还未起呢,就有人过来报信:“老夫人驾鹤西去了。” 谢青梓一愣,旋即眼泪就掉下来。只是随后又忍不住的笑了:“祖母也是得偿所愿,故而心满意足的去了。” 说完这话,却是又哭得不可自已。 老夫人对她从来都是疼爱有加,如今老夫人一去,她心里头就是说不出的伤心难过。仿佛心里头猛然被挖空了一块。 卫泽轻叹一声,将谢青梓搂入怀中,也不说话,就这么拍着她的背脊权作安抚,待到谢青梓渐渐止住眼泪了,他这才道:“走吧,老夫人去了,咱们还要去办后事,谢家人少,只恐需要人帮忙。早些过去才好。” 谢青梓点点头,“一定要让祖母风风光光的走。” 第567章 番外 谢栩(六) 老夫人这么一去,谢家虽是忙碌,却也到底是没有乱了阵脚,在大太太的指挥下,倒也都是井井有序。 谢青梓过去看着这样的情况,倒是微微松了一口气。 只是一想到以后老夫人再不会含笑慈和叫她名字,她便是心里头又难过得厉害。 谢青梓一路去了老夫人的院子里。 老夫人的灵柩还未移动,故而倒是能在那儿瞧一瞧老夫人的仪容。 到了老夫人跟前,谢青梓才知道,老夫人去之前,倒也是留下了话的。 老夫人临睡前,忽然对丫头说了一句:“我看那丫头很好,和三郎很般配,我去后,且还不要因为我的缘故让他们耽误了婚事,还是尽早办了才好。三郎年不小了,早日开花结果,我心里才安稳。” 而后老夫人才睡下,只是这一睡下去,却是再没有醒过来了。 听完了这话,谢青梓眼泪几乎是怎么也止不住,一个劲儿的往下落。 老夫人临去了,没想到都是记挂他们的。 光是想一想,就只让人觉得心酸得厉害。 谢青梓难过好一阵子,最后才又去寻了大太太。 大太太的意思倒也是明了:“既是老夫人临终前的嘱咐,我便是想着,不管如何也是要去跟卢家那头说一说的。他们不同意又再说。” 听了这话,谢青梓也是点点头:“我也是这个意思。若是卢家那头同意,便是让他们热孝成亲罢。” 大太太应一声,“不过眼下最要紧的,还是要先将老夫人婚事办得风风光光的才好。” 老夫人此生虽是历经坎坷,可是始终也是慈和待人,便是素来是叫人敬重的。 老夫人这么一去,不少人得了消息后u,都是前来吊唁,一时之间谢家也是空前的热闹。 随后这个消息宫里的谢青樱也是知晓了。谢青樱虽是没和老夫人相处几日,到底感念老夫人对她的疼爱和照顾,便是替老夫人请封,再下葬之前,便是将老夫人封为了一品德容昭慧夫人。 老夫人走得风风观光,倒是也没有什么遗憾留下。 老夫人的丧事之后,谢家这头便是和陆家那头商议起了热销成亲的事儿。 谢栩是要守孝一年的,可老夫人连这一年都是不愿意等了,便是只能争取在三个月里头飞快成亲,虽是不能同房,但是好歹也是先将人接过来了。 卢家那头本是有些不情愿的,最后还是谢栩亲自上门去了一趟,这才又答应了。 谢栩要成亲,不管是谢青梓也好,谢青蕊也就,就是谢青樱也是都少不得要出力出人的。 如此一来,堪堪两个月也就是筹备妥当。且也是热热闹闹的,风光大办。 如此高调办婚事,也是卢家的意思。毕竟,热孝成亲已是十分委屈卢惠茹了,若是婚事再一切从简,那成了什么了?他们舍不得,自然也是只能提个如此的要求。 虽说谢家如今还在孝中,本不该如此大肆铺张,可一则是老夫人的生前嘱咐,二则又是谢青樱等人一同插手了,故而……也不算出格。 谢栩成亲前一日,谢青梓与谢栩说悄悄话。 谢青梓是有些事儿要提醒谢栩的。 没想到谢栩竟然是猜到了几分,见了谢青梓就笑道:“阿姐是不少要跟我说一说成亲之后的事儿?” “是。”谢青梓见他猜到,也就应了。末了轻叹一声:“是和母亲有关的。” 谢青梓如此一说,谢栩就正襟危坐:“阿姐请说。” 谢青梓坐下,深吸一口气,看着谢栩苦笑一声:“虽母亲如今多有改变,可是母亲的性子你是知道的。阿如是个有主见的姑娘,我只怕她们到时候天长日久在一起相处,生出不少摩擦来。到时候你夹在中间,左右为难。” 这的确不是不可能发生的。 姐弟二人,便是相视苦笑一下。谁都知道,大太太性子是什么样。 大太太性子……其实着实算不得好相处。 谢栩一声叹息:“我会努力的。” “倘若母亲和阿如起了争执,你却是偏帮谁也不合适的。”谢青梓看着谢栩这样,知他是知道了其中的为难,这才笑着说起自己的意见:“但是母亲那人,吃软不吃硬。你到时候,一定两头哄着,母亲那儿当面哄了,回头回去了,再哄一哄阿如。也千万与阿如说,不可和母亲硬着来。凡事儿说几声软话,可怜巴巴些,母亲也就不会再为难她了。” 顿了顿,她又才说起最关键最重要的情况:“不过真到了你也缓和不了的时候,你便是去请救兵去。青蕊性子其实也和母亲十分相似的。都是吃软不吃硬。她到底是你亲姐姐,纵然以前发生了许多事情,可是这血缘亲近是改不了的。你们本也该多走动亲近。不能因了我就影响了你们之间的感情。” 关键是,大太太未必会听她的劝,可一定会听谢青蕊的劝。 所以,和谢青蕊亲近走动,总归是没错的。 谢青梓说着这些话,谢栩忽敏感觉察了什么:“阿姐跟我说这么多话,是不是因为阿姐又要离去了?” 谢栩的话让谢青梓沉默片刻。谢青梓轻叹了一声:“嗯,如今祖母也是去了,我大概也不会在京城留太久了。” 事实上,卫泽留在京城,始终是不合适。已经不少人找上门来,就是为了让卫泽重新执掌政务。 谢青梓看着卫泽应对那些人,她心里也是十分清楚,若不是因为她还想留在京城,卫泽必是不会留在京城的。 卫泽留在京城,其实也是辛苦的。一则是各种利益平衡,二则是还要小心翼翼的不让朝中觉得自己成了威胁。 这个中的滋味,卫泽虽从不肯和她说,她心里难道还能不明白? 故而,此事虽然没和卫泽商议,她心头却已是做出了决定了。 只是面对谢栩的询问,她却是多少有些一时半会儿的不知该如何开口说这个事儿。 她沉默,谢栩其实也就什么都明白了。 谢栩叹了一口气,末了轻声道:“其实这样的事儿,你也不必多想,若是真要离开,我也不会拦着的。毕竟姐夫他——” 谢青梓叹一口气:“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再过几年也就好了。再则,我们也更喜欢在外面的。” 谢青梓如此说,谢栩只能沉默一点头:“阿姐只管放心去,家中我会照顾好的。” 谢青梓听着这话,只觉得心里头欣慰无比,末了轻叹一声,拍了拍谢栩的肩膀:“不知不觉的,你竟是如此大了。我记忆里头,你还是那个奶声奶气学背诗的孩子呢。” 谢栩听着这话就笑:“我哪里又有那样小了?阿姐那时候,也是个小姑娘呢。也就比我高了一个头,倒是凶得很。” 姐弟两人笑着回忆了一阵小时候的事情,谢青梓也就起身回去了。只是临走之前,谢青梓又忍不住的和谢栩道:“如今你也长大了,是个男子汉了。你虽做得很好,但是切记不可骄傲自满。而且也不可为了名利,就让自己劳累不堪。世间许多事,有可为有不可为,把握好心头那一点底线,切莫随波逐流了去。” 就算是沈慎那样的人,也是曾经走错路,如今她也是忍不住的担心谢栩的。 倘若谢栩走错了路……那么又该如何? 她唯有这样谆谆提醒。 谢栩听着这些话,也是蓦然的哽咽起来,最后只郑重的说出四个字来:“阿姐放心。” 谢栩轻叹一声:“你是我弟弟,我总归是心里一直记挂着你的。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出了谢家大门,卫泽已是在门口等着她了。 见了她恍惚有哭过的痕迹,卫泽便是笑一笑,语气却是温柔:“怎么了?好好的还哭了?舍不得三郎娶亲?” 谢青梓就被他的荒唐之言逗笑了:“这话说得——哪有那样?” 看着谢青梓破涕为笑,卫泽也就放松下来,伸手扶着谢青梓上了马车,随后自己也上去,紧接着就将谢青梓搂入怀中:“也不必难过感慨。如今三郎成家立业,这是好事儿,该高兴才是。” 谢青梓握住卫泽的手,轻声道:“待到三郎亲事过后,咱们就准备准备离开京城吧。如今过完了年,正是春暖花开的时候,四处游玩也是极好的。” 谢青梓如此说,卫泽也就愣了一下。好半晌也没问什么,只一点头:“既是如此,那咱们回头就说一声,收拾收拾东西走吧。这次倒是可以往川蜀一带去,成都那一片也很是富饶,更出了不少的文人墨客,咱们也去看看。” “好。”谢青梓应一声,然后又笑道:“下一次回来,估摸着就是三郎做父亲的时候了。只盼着他们倒也是动作快些。” 不过再怎么快,肯定也是两三年之后的事儿了。 卫泽一声轻笑:“怕什么,总归是肯定会有那么一天的。你也不必着急。” 谢青梓也是跟着笑:“我倒是不着急,有人着急呢。不过,咱们要走,只怕你父王却是舍不得。你且跟他说去!” 第568章 番外 李润 李润从小的时候就知道,不管他做了什么,总归也不会有人来怪罪他的。反而圣上会一次次的纵容他,告诉他没关系,不闹出人命就行。 不闹出人命就行,这就成了唯一的底线。 其实有时候李润想,就算真闹出人命了又如何呢?他是鄂王,他是李润,他是鄂王府唯一的男丁。为了做给世人看,他只要不谋逆,必然会安然无恙。 浑浑噩噩的过着日子,娶妻,生子,这么混到老死,大概就是他唯一的结局。 这样的日子,犬马声色,刺激又叫人麻痹。招招手,什么样的美人儿都是会手到擒来。他既是厌倦又是不知该如何才能脱离,反而只能这么一****的沉浸下去,最后彻底的沉沦腐烂在其中。 最初娶亲的时候,他也是想过好好过日子的。但是没过了三个月,就将大丫头送到了他的床上。 他那时候忽然就明白了,其实没有人愿意看着他学好的。 所有人都是宁可他是个纨绔子弟,包括他娘。他娘是为了他活命,而其他人……则是单纯的为了宫里那一个的意思。 于是他就放弃了挣扎,继续沉溺了下去。既然所有人都想看他过那样的日子,做那样的人,那就做那样的人吧。 遇到谢青梓的时候,他是有些惊为天人的。后头揣摩出了卫泽的心思时,他也曾恶趣味的动过心思和卫泽抢一抢,看看卫泽会将他如何。 不过,他对谢青梓也是有那么一瞬间动心过的。那一瞬间,谢青梓看着他,似乎有些讶然的觉得,原来他也不太坏的时候。 只是,到底他还是放弃了。一则是因为着实争不过卫泽,二则是因为,他不忍心棒打鸳鸯。何必呢?他已是沦落腐烂的人,拉着别人一起做什么呢? 定下谢青蕊,也是随口那么一说,觉得反正多一个人也不多,少一个人也不少。 对谢青蕊有印象,还是因为谢青蕊哭着说出了那些心底的阴暗心思的时候。 谢青蕊本来就不好看,哭成那样更是丑得厉害。他当时在旁边看着,就忍不住想:自己的侧妃竟然这样丑? 可是听完了,意外的又觉得谢青蕊也是可怜的。毕竟这些又哪里是她的错?就和他一样,错不在他,可是承受一切的却是他。 她心有怨恨,他明白也理解。更觉得……她都如此可怜了,自己何必雪上加霜? 于是他少有的动了一回怜悯之心。 只是……他发现谢青蕊似乎并不想要?带着点恼羞成怒的,他没再去理会这个事情。 再后来,出了李泾谋逆的事情。谢青蕊跟着谢家人去了金陵,而后谢栩上门来退亲。 他本就不在意,自然也是从未曾想过一口咬死了不肯退亲。 反倒是莫名其妙的被刺了一箭。可那一瞬间,他是真羡慕谢家的人的。如果,他有这样一个弟弟,或是他有姐姐妹妹,他也像是谢栩那样护着她们。 只可惜…… 退了亲之后,按说他们就该再无交集了。 可没想到的是,谢青蕊回来之后,他们还有再遇见的时候。 那时候,谢青蕊是偷偷溜出了家门的。着急忙慌的雇了个车就往城外赶。 他还以为谢青蕊是要去会情郎,反正闲着也是无聊,就干脆的跟上去看看热闹。 他没想到,谢青蕊是去给沈慎送行的。 谢青蕊一路赶过去,气喘吁吁的样子说实话是不怎么好看的。但是认真的样子,却是让他莫名觉得她整个人都是有那么几分闪耀起来。 沈慎大概也是有些意外。毕竟那时候,他已算是过街老鼠一般了。昔日旧友亲眷,又有哪一个是会在意他? 却是没想到,谢青蕊竟然会来。 即便是落魄的时候,沈慎笑起来还是极好看的。他说了什么李润是没听见,但是李润却是看见谢青蕊笑得很开心。 那种发自内心的笑容,从来对旁人没有过的笑容。这一瞬间,他忽然有些看得呆住了。 谢青蕊是不好看,可是这个时候的谢青蕊笑起来却是很好看。带着一点少女的羞涩和腼腆,眼底却像是盛满了整个世界的光。 两人也没说上几句话,沈慎就走了。 谢青蕊站在原地看了半晌,也是没有走。直到沈慎一行消失了,她这才轻叹一声,上了马车往回走。 那时李润忍不住想,大概谢青蕊是十分喜欢沈慎的。只可惜,沈慎应该是不喜欢她的。真是可怜。 这样的一腔情愿,这样的痴心错付……到头来又能换回来什么呢?大概是什么也换不回来吧? 谢青蕊也是真够倒霉的。如果没被偷换了,搞不好此时和沈慎青梅竹马的是她,她和沈慎也就顺理成章在一起了。只可惜…… 一路回了城,车夫半路上不知怎么了,就让谢青蕊提前下了车。 谢青蕊无奈争辩了两句,最后到底也就作罢。剩下的路不远,她也没再叫车。慢慢的往回走着。 李润当时犹豫过,自己要不要过去送谢青蕊一程。但是想了想到底作罢了。就这么上去,只怕谢青蕊是要当他是登徒子的,非但不能上来,搞不好还要误会。 而且关键是,他名声不好,要是被旁人看见了,也是又给谢青蕊招来麻烦。 所以,没必要。 但是就这么看着谢青蕊这么的一个人走回去也不合适。最后他就干脆的吩咐车夫慢慢的跟在谢青蕊后头。 谢青蕊最后将自己的钱袋子给了一个年老的乞丐。 这样的举动,倒是叫他是有些意外的。 他没想到谢青蕊还会做这样的事儿,之前虽是怜悯过谢青蕊,可是到底……在他看来谢青蕊怎么看也不像是个善良的姑娘。 一个不善良的姑娘,忽然做出了这样的事情来,真真儿的也是叫人意外的。 那时候,他忍不住的看着谢青蕊良久。 这个姑娘,似乎又有些和他想象之中的不一样。要说坏,她也不十分的坏,要说不坏,她执着着那点愤愤不平不肯放开,让自己不痛快,也让旁人不痛快。 可要说错,她又何曾有错? 这样想着,他就忽然有些心疼起了谢青蕊来。 看着谢青蕊踽踽独行,他想,沈慎得了谢青蕊的喜欢,也是极幸福的事情。倘若有一天,他也是沈慎那样的情况,大概他也是希望有人能送他一程的。只可惜……大概是不会有了。 而且谢青蕊这样执拗坚持的性子,想来若是遇到什么事情,也是轻易不会放弃的罢? 若一开始,他娶到的是这样的女子……会不会一切都又不同起来? 这样的念头一滋生出来,就一下子生了根,慢慢的成长起来,茁壮茂盛根本就是拔不掉,砍不去。 若是,他娶了谢青蕊,会如何? 他反复思量着这个问题,最后某一日忽就开了窍——既是这样,那就来试试又如何?反正,谢青蕊恐也难嫁出去。 他娶了她进门,只要她不是和之前的王妃一样,那么他定会对她极好。但凡他有的,那就都给她,也不叫人欺负了她去。那么这么一来,倒也不算委屈了她吧? 但是,他也不曾想过要勉强了谢青蕊去。 选在那么一日跟谢青蕊求婚,他多少也是存了一点不成功便是不成仁的心思,也更有点儿想要让谢青蕊觉得虚荣,从而让谢青蕊动心的心思。 他仔细研究过谢青蕊的心思,多少也是有些志在必得。 只是谢青蕊大概还是不怎么情愿的。这一点他心里明白,所以当谢青蕊松口答应的时候,他既是欢喜也是有些难过。 当时他想,总有一日,谢青蕊必会是觉得嫁给他是再好不过的事情的。 这个念头,便是成了执念。 只是,他总记挂着谢青蕊是喜欢沈慎的,心中对这个,始终是介怀的。他知道自己不如沈慎,所以他也害怕,他会输给沈慎。 对于这一点上,他才会格外执念。 知道谢青蕊不是处子之身的时候,他第一个想的人,就是沈慎。所以他才会暴怒而去,心头更是挫败不止。 他想,许是他做错了。他是不该那样的。或许成全了谢青蕊和沈慎,必现在更好些。 他不是没想过给谢青蕊一纸休书,放了她离去。可是几次提笔,到底是舍不得的。 他还想着他愤然离去得时候,谢青蕊那慌乱的伸出手来挽留的样子。 或许……他心底还是有着奢望的。 所以,最后谢青蕊踹开了他门的时候,他只看了一眼,心里就蓦然欢喜起来——那是真欢喜的。她肯来,说明她心底就是真在意他的吧? 那么,他在她心底,是不是也有一点点的地位呢? 这样的念头冒出来,他就这么狂喜起来,然后亢奋得不能自已。 只要她说一句话,他便是愿意将天底下最好的都给她,他便是什么都可以不在意。他只想要她的,全部情意和所有的在意。 他想要她看他的时候,如同看沈慎那样。他想和她好好过日子。 奢望也好,执念也好,他都是想试一试。春秋霸业,他从不曾想过,他想要的,始终不过是普通人认认真真过日子的平淡罢了。 (如果大家还有想看的番外,可以告诉阿音哦。如果没有了的话,这本书,也就这样的完结啦~) 第569章 番外 霍铁衣 时值清明,霍铁衣带着妻小去给先祖上香扫墓。 当年霍家祖坟,一夜之间添了几十个坟墓,大大小小的,而如今这么多年过去,那些曾经看着叫人触目心惊的坟墓,也似乎都是平平静静了。 那些坟墓里头,躺着霍家冤死的亡魂。 霍铁衣挨个儿的上香,亲自锄草,神色凝重。 谢青桐看着霍铁衣这样,抱着儿子也不敢贸然开口。 不过小孩子到底童言无忌,霍靖宇——也就是霍铁衣的嫡长子,如今也不过三岁,他疑惑开口:“这都是爹爹说的长辈吗?” 对于这个儿子,霍铁衣素来也是柔和的,听他开口,神色瞬间柔软下来:“是,都是。” “爹爹别难过。”霍靖宇小小的,可是偏人小鬼大的,还是个嘴甜的:“姑姑和二叔呢?” “你二叔出公差了,来不了。你姑姑也不在,也来不了。”霍铁衣笑笑:“说起来,你二婶如今也是怀孕了,也不知是男孩还是女孩。不过,咱们霍家是慢慢壮大起来了。” 当年霍家就剩下他一人时候,那种孤寂却是再也不会有了。 光是想一想,这样的满足就让霍铁衣再也绷不住脸来。 霍靖宇眼睛滴溜溜的转了个圈:“二婶肯定会生个弟弟,娘肚子里肯定是个妹妹。” 霍靖宇这话就叫霍铁衣登时瞪大了眼睛的去看谢青桐的肚子。 谢青桐满脸羞涩的点点头:“昨儿刚诊出来的。本想晚些再告诉你。” 这下霍铁衣连活也不干了,上去就将霍靖宇接过来自己抱着,末了又虎着脸责怪:“有身子了怎么还不知道注意些。” “他才多重。”谢青桐忍不住轻笑:“再说早就习惯了,也不觉得累。” “那也要注意。”霍铁衣不依不饶的嘱咐。然后又笑呵呵的说:“不管是儿子女儿都好。今儿这样,想来他们泉下有知,也是必然欢喜的。” 霍铁衣是真高兴。 家中人越是多,越是热闹,他就越是高兴。 待到扫墓完了,霍铁衣正要回去,就看见远远一辆马车过来了。当即就是一愣,随后就问霍青桐:“瞧着像是陆家那边的马车?” 谢青桐看了一眼也是点头:“好像是的。” 马车到了跟前,陆夜亭就当先下来了,而后又将妻子叶慧欣也扶了下来。 叶慧欣如今挺着个大肚子,行动也是有些不便。 陆夜亭小心翼翼扶着,也没看霍铁衣一眼。 霍铁衣在旁边看得直发笑。霍靖宇倒是兴奋得很,大喊了一声:“二叔!二婶!” 也不要霍铁衣抱了,滑下去就上前,一把抱住了陆夜亭的腿。 陆夜亭低头看一眼,笑得也是温和:“小不点儿你也来了?” 换做以往他肯定就抱着霍靖宇了,现在么,自然还是扶着叶慧欣要紧。 面对着霍家列祖列宗,兄弟二人都是沉默了,两女眷对视一眼,便是都默契的道:“外套还是怪冷的,我们先去马车里了。你们上个香便是也就回来。” 一时之间也就只剩下他们兄弟二人了。 霍铁衣也不是第一次带着陆夜亭过来了,只是如今站在这里,却还是有一种恍然如梦之感。 霍铁衣叹了一口气,侧头看陆夜亭:“眼看着你也要当爹了,咱们霍家血脉到底是没断了。” 陆夜亭侧头看了霍铁衣一眼:“和霍家又有什么关系?我的儿子,姓陆。” 霍铁衣被这话噎了一噎,然后就又无奈道:“你这么多年了,还是在记恨我呢。” 这话问出来,陆夜亭顿了一顿,侧头看住霍铁衣,语气却是冷淡:“我记恨你做什么。哪有那样的闲工夫。” “那你——”何必说那样的话呢?霍铁衣这话没说完。 陆夜亭淡淡解释一句;“我现在是陆家人。纵然身上是霍家血,可是已经是陆家人了。” 所以,倒不是记恨,而是要遵守自己的本分。 陆夜亭想了一想,然后就又道:“至于记恨,以前的事情年代太久远了,我早已经记不清了。” 怎么又可能记不清呢?霍铁衣听着这话都是不信。他知道陆夜亭小时候到底经历了一些什么,所以他知道陆夜亭是绝对不可能忘记的。 非但不可能忘记,那些东西早就烙印在了陆夜亭身上了吧。 陆夜亭之所以这样说,无非也是因为想宽慰他而已。 只从这一点看来,至少也能说明陆夜亭心里大概也是真的不再记恨他了。 “忘了也好。以后咱们都会过得好好的。”霍铁衣笑笑,伸手拍了拍陆夜亭的肩膀:“说起来,一晃眼咱们都当爹了。如今想想从前,倒是觉得自己十分不妥当不周全。” 陆夜亭嫌弃看一眼霍铁衣:“我可和你不同。” 其实心里他却是不希望霍铁衣这样说的。霍铁衣当年也是不知道内情,知道了内情之后,霍铁衣这个大哥对他或者谢青梓都是极好的。比世上所有的哥哥都好。 霍铁衣“哈哈”一笑,也不以为意:“若是没有你们,我如今也不知道是什么样。大概就犹如一个孤魂野鬼一般,还在这世间飘荡吧。” 若是没有他们,大概他也会一直留在边关,不愿意安定下来。指不定哪一日就死在了战场之上。 霍铁衣这话陆夜亭也不爱听,索性斜睨他一眼,瞪道:“好好说这些话干什么,不吉利。” “只是感慨。”霍铁衣叹了一口气,而后又笑:“走,回家吃饭去。他们在天有灵,瞧着现在霍家如此兴旺,也会高兴。” 兄弟二人并肩往回走,倒是陆夜亭忽然问了一句:“那个时候,害怕吗?怕死吗?” 他一直想问这个来的。只是一直也没有合适的机会问出口来。 陆夜亭问这话,霍铁衣还想了一想,末了才笑:“当然怕。当时那刀劈下来,我只以为自己要死了。即便是最后活过来,也是做了好长一段时间噩梦。更是看见刀子铁器都是害怕的。” “第一次上战场见血。我就吓得高烧不止。”霍铁衣再说起这些,只忍不住闷笑:“当时不少人背地里笑话我来着。” “那你还留在军营那么多年?”陆夜亭不可思议看了一眼霍铁衣:“这样害怕,留下不也是受罪。” 陆夜亭如此言语,只让霍铁衣大笑:“男子汉大丈夫,若是因为这一点害怕就望而却步,那以后还能做成什么?况且,我不是读书的料。做文官升官太慢,要报仇等太久。只有做武将,才能掌握了兵权。不管在何处,拳头硬才是真的好。” 管对方是不是智谋无双,一顿打,打怕了打服了,那也就妥当了。 陆夜亭侧头看霍铁衣,吐出了两个字来:“疯子。”不过如果不是这样,霍家大概也不会这么快东山再起。 霍铁衣就像是一根顶梁柱,牢牢的撑起了整个霍家。 就算他从未说过也从未表现出来过,他心里却是觉得霍铁衣就是一棵大树,替他们遮风挡雨,还任劳任怨。 哪有这样傻的人。 陆夜亭想着最近得的情报,也不再多想,直接道:“有一件事情你不能忘了。我跟你说,可能最近要打仗,朝廷里估计是没人愿意挺身而出,你回去就装病,别犯傻。这次吃力不讨好的。” 霍铁衣心领神会陆夜亭的好意,当即一笑:“是,明白了。” 一行人浩浩荡荡往回走,之前来时的冷清和伤感也是荡然无存。 霍铁衣虽话少,看着陆夜亭逗霍靖宇,看着两妯娌说着话,可是心里却是极开心的。 他曾是以为,他这辈子就这么孤单一人过了。没想到不仅有了弟弟妹妹,还有了妻子儿子,如今更还要添上一个。 这样的热闹和满足,简直叫他只觉得幸福。 曾几何时,霍家倾颓犹如摧枯拉朽,不过短短数日就已让他如堕地狱一般。他后来一心只剩下复仇,甚至害怕失败,连亲也不敢结。 而且他面上伤疤,更是人人见了都害怕。久而久之,他也就彻底的死了心。 谢青桐温温柔柔的,却没想到并不害怕他面上的伤疤。 更没想到,谢青桐还愿意嫁给他。 谢青桐比他年岁小了那么多,当时转头冲着他一笑,而后嗔了一句:“你怎么还不上门来提亲?还要等到何时?” 那一刻,他心里犹如是春天里被微风蓦然吹过的花朵,一下子开出了花来。 他冒冒失失的提亲,谢青桐顶着父母的迟疑直接应下,笑道:“他必会一辈子对我好的。” 那时候,他就发誓,必是要一辈子对谢青桐好,半点委屈也不让她受的。 不管是谁,但凡是他心中觉得重要的人,他霍铁衣这一辈子,都是要倾尽全力的去守护!不然,如何对得起老天爷的厚待? 只盼着他在意的人,此生都是幸福美满。 (2016年就要结束啦,最后一章番外也写出来啦。虽然早了点,但是阿音先在这里跟大家说一声新年快乐!祝福大家新的一年里都快快乐乐平平安安,然后心中所想所愿都能实现!至于新书——嗯,这个,那个,总之可能还要一段时间,会尽量在过春节之前开出来的!另外,冠盖六宫的出版书籍已经上市,当当网上已经能买啦。还有,阿音会在群里抽奖,到会送实体签名书哦!希望大家加进群里来试试运气!顺带还可以调戏阿音,嗯催稿也可以。群号2929033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