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大婚 第1章 大婚 昭帝二十三年,冬,腊月十三。 今日是二皇子玄凌大喜的日子,做为备受当今皇帝器重的皇子,今日迎娶相府嫡长女的同时也被册封为太子,可谓是双喜临门。 十里红妆,从相府到太子的章华宫,铺上了金丝绣着牡丹的红毯,因为太子册封的典礼是在白日,所以便将成亲的时辰挪到了晚上,十里长街,都点满了琉璃宫灯,可见玄凌对于这场婚礼的重视性,京城中的百姓纷纷感叹,这傅家无德无才的长女也不知得了什么样的福气,让太子这般的在意。 此时的章华宫中,成亲的洞房是设立在冬暖阁中,傅云书将身上庄重的礼服脱去,换了一身的常服,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镜子中的女子眉如远山,目若秋水,一向有些略显苍白的脸上因为成亲的喜悦而带些微红,真真的算是绝色佳人。 本来按照规矩,她是要等到玄凌来之后才能将盖头掀开换上常服的,可是玄凌怜惜她身体不好,今晚玄凌是双喜临门,少不得要和朝中的大臣们应酬,所以便让她先将凤冠霞帔给换下,再等他回来。 她的玄凌一向都是这般的贴心,想到这里的时候,傅云书的嘴角带起了一抹浅浅的笑意,左边脸上有浅浅的梨涡,让镜子中的女子更加的美艳不可方物。 沉浸在喜悦中的傅云书,没有察觉到屋子里寂静的不像话,安静的只能听得见烛花落下的声音…… 傅云书想到梅花开时,梅林中,玄凌曾温柔的对她说:“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他没有辜负他的诺言,第二日便就到相府提亲,一下子,她从相府中不受重视的大小姐成为了京城中人人羡慕的女子。 认识玄凌这么些年,玄凌对她的好、对她的情意她是记在心中的,所以在皇上要封储君的时候,她便写信到宁州求舅舅助玄凌一臂之力,她从小在宁州长大,舅舅最是疼爱她不过,虽然无意朝中的纷争,但是外祖禁不住她苦苦的哀求,便让舅舅答应了。 有了时任宁州刺史、大司马的舅舅支持,玄凌毫无意外的被封为了储君。 今日她与玄凌成亲,恰好是舅舅进京述职的日子,就连外祖也奉命回京城领赏,被封为太君,因此也带着宁州族中的舅舅、舅母、亲近的族人到了京城中来,舅舅与几个表哥特意的在京城留到她成亲之后才准备回到宁州,可见外祖一家对她的疼爱,相比较起来,真正属于她的傅家,态度却有几分冷清了。 外面的喧嚣声几乎被隔绝了,傅云书见着到了三更了还没见到玄凌,心中也隐隐的觉得不妥,刚想打发人去问,却被破门而入的声音吓了一跳,还没惊叫出声来,见着那血衣人之后,傅云书胆子小,见着满身是血的沧海,不由得惊叫出声来:“沧海,你怎么了……” 沧海是傅云书的陪嫁丫鬟,按理说这个时候她应该要在喜房外面伺候,为什么浑身是血的闯了进来,沧海死死的抓住了傅云书的手,眼睛通红,因为受伤太重血将后背的衣服都湿透了,“小姐不好了裴家出事了,刚才皇上下圣旨说大司马通敌叛国,在喝完喜酒的路上被太子率兵当场诛杀,御林军已经将裴家在京城中的住宅团团包围住了,皇上下令格杀勿论,小姐快跑呀……” 第2章 诛杀 第2章 诛杀 傅云书被沧海死死的拉住,只觉得大脑一片的空白,颤抖声音问道:“舅舅死了?怎么会这样……我要去找玄凌” 沧海死死的拉住了傅云书,却因为失血过多十分虚弱,傅云书的手上都是沧海的血,在无助的时候,却听见门被踹开的声音,一个穿着黑色蟠龙袍的男子将门踢开进来,剑眉星目,十分的俊朗,只是眉宇之间,带着几分狠戾的神色…… “玄凌快救救沧海……”傅云书如同看到救星一般,看到了玄凌求救道,忽略了玄凌身后的一群侍卫和玄凌冰冷的眼神。 “我的好姐姐,太子的名字也是你叫的吗?”随着傅云书的话音落下,一个娇滴滴的声音说道。 夜色中,一个穿着红色嫁衣的女子走了进来,那女子红色的嫁衣与她的一模一样,甚至更加的华丽,戴着凤冠,两个人站在一起,如同一对璧人一般。 傅云书只觉得那女子身上的嫁衣十分的刺眼,就算是她再愚笨,也察觉到了今晚的不妥,“锦儿,你怎么在这里?” 今天晚上是她与玄凌的新婚之夜,为什么她的嫡亲妹妹傅锦会出现在这里? “今晚,是我与锦儿的新婚之夜,锦儿不在这里,又会在哪里?”玄凌清冷的声音说道,傅云书一脸不敢置信的看着玄凌,眼中的泪水泫然欲泣,在略显苍白的脸上更是惹人怜惜,梨花带雨的模样,让傅锦看的十分刺眼。 “为什么?”傅云书看着玄凌痴痴的问道。 “锦儿与你一样,虽然是傅家幺女,但是傅相宠爱她,她也是傅家嫡女,如今没有了裴家在你身后撑腰,娶她与娶你没有任何的区别。”玄凌淡淡的说道,声音十分冷漠,紧接着,他用手挑着傅云书的下巴,冷冷的说道:“再说,京城都知道,傅家嫡长女,粗俗不堪,不过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孤是未来的天子,如何的娶一个无德无才的庸俗女人,而锦儿不一样,锦儿是名满京城的才女,身世涵养皆在你之上,孤当然选择锦儿了。” “呵呵,既然这样,玄凌你当初为什么要答应娶我?这些年你对我的好,都不算数吗?”傅云书痴痴的问道,眼中没有了泪水,只要空洞和迷茫。 是啊,从始至终,她都比不上傅锦,同样是傅家的嫡女,可是她从小被送到宁州外祖家中长大,快到及笄之年才被接到京城中,明明是京城的自己家中,可是父亲的漠视,母亲的偏宠傅锦,姨娘庶姐、堂姐的欺压,让她如同客居在别人家一般,战战兢兢的活着。只因为,看着她长大的苏嬷嬷,跟她说要学会韬光隐晦,不要将三小姐的风头压了过去,这样老夫人才喜欢她,三小姐才能更加的与她亲近。 于是外面便就有传言,连对外面说话都不利索的傅家大小姐,如何的比的上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为人处世八面玲珑的傅锦呢? 仅仅比她小一岁的傅锦从出生开始,便夺走了她所有的宠爱于光芒,可是她却没有嫉妒过,因为傅锦是她的嫡亲妹妹,是傅家唯一一个对她好的人。 第3章 恨意 第3章 恨意 可是今天晚上,她最亲的人与她最爱的人挽着手,说她们才是真心相爱,那么,这些年她算什么? 傅锦见着傅云书这样,嘴角挑起一抹嘲讽的笑意:“姐姐你到现在还不明白吗?玄凌娶你,不过是因为你从小在外祖家长大,舅舅与表哥对你的感情自然比我深厚。”说到这里的时候,傅锦眼中闪过一丝阴狠与妒忌,紧接着说道:“玄凌为了能够十拿九稳的夺得皇位,只能先委屈自己与你订下婚事,等到了他成功的封为储君之后,你、裴家,就没有什么存在的意义了。” 事情已经明了,再追问玄凌下去也没有任何的意义,傅云书又悔又恼,伤心到极致已经哭不出来,哑着声音如同绝望的鸟儿一般凄厉的质问道:“所以,你娶我只是为了得到裴家的支持,可是裴家明明没做错什么,你为什么要裴家满门的性命!” “除掉裴家,是父皇的意思,也是孤封为储君的条件。”如今洞房中都是玄凌的心腹,玄凌也索性与傅云书把话挑明,“裴家功高盖主,手握重兵在宁州,早就成了朝廷中的心腹大患,父皇早就动了除掉裴家的心思,只是裴家根基太深,便让孤假意与你亲近,娶得裴家信任,一面搜集裴家谋反证据,将裴家斩草除根!” 窗外不知谁放起了烟花,将黑暗的夜照的通明,玄凌的嘴角带着隐秘的笑容,淡淡的说道:“裴家那边已经成事了,从此后,朝中再无宁州裴家。” 所谓的证据是真是假谁都不知道,他们最终的目的就是将舅舅、裴家尽数的除尽,想明白了这一点,傅云书浑身冰凉,如同所有力气被抽光一样,瘫软在地上,看着玄凌,眼中闪过一丝决绝,抽过伺候在一边的侍卫的刀,向玄凌砍去,却轻而易举的被玄凌躲开,不过划破了衣袖而已。 “你这个疯子……”玄凌没想到傅云书会做困兽之争,傅云书的举动惹恼了玄凌,玄凌的掌风伶俐,直接毫不留情的向傅云书打去,原本虚弱的在地上的沧海见着这般,连忙将傅云书推开,自己却受了玄凌一掌,昏迷在地上不知死活。 “沧海。”傅云书带着哭腔叫道,刀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音,傅云书原本抱着与玄凌同归于尽的心思,可是没想到沧海却傻到为她挡住了玄凌致命一击。 她与沧海本就情同姐妹,如今见着沧海这般的模样,心如刀绞,沧海闯进来为傅云书通风报信被侍卫砍伤本就是强弩之末,如今为傅云书挡了这么一掌,只能勉强的撑着一口气安慰道: “小姐,好好活下去……” 活下去?傅云书的心中满是苦楚,环绕周围的人谁又会让她活下去呢。是她一时糊涂,轻信了当初梅林下玄凌的誓言,才害的自己至亲之人这般下场,若是有来世,她必然要他们,血债血偿! 傅云书的眼中没有了平日里的唯唯诺诺,只有无尽的恨意…… “本来孤还念着旧情,想放你一条生路,可是如今想必你已经恨孤入骨,孤自然不会放着这么一个祸害再活在世上的。” 眼睛看着傅云书,有几分不舍,毕竟傅云书这般的美貌,在宫中也是少见的,本来想着若是傅云书的性子若是温顺一点,倒是留在府中做个禁脔,可是看着倒在地上傅云书阴冷的眼神,玄凌自然是不会将危险留在身边。 第4章 弃子 第4章 弃子 “凌哥哥放心好了,姐姐就交给我处置吧,保证让凌哥哥,无后顾之忧。”傅锦甜甜的说道,玄凌看了傅云书一眼,便丝毫没有留恋的匆匆离开。 玄凌走之后,傅锦脸上的笑容已经收敛尽,只有用着无尽阴冷的神色看着已经昏迷的沧海,吩咐道:“将这碍眼的丫鬟拖出去喂狗,今日是本宫与太子的大婚日子,让她脏了红毯真是晦气。” “傅锦,你敢!”傅云书抱着沧海冰凉的尸首,咬牙切齿的看着傅锦说道。 傅锦听了傅云书的威胁,似乎是听见什么好笑的事情一般,微微的蹲下来,用刀挑着傅云书的脸说道:“傅云书,如今你连命都在我手中,我有什么不敢的。” 冰凉的兵器滑过她的脸,傅云书没有丝毫的畏惧,两个人距离这般近,近到傅云书可以清晰的看得见傅锦那张姣好的脸,眉如晚月,目若秋水,毕竟是嫡亲姐妹,两个人还是有三分相似的,可是眼中那冰冷的恨意,傅云书也是没有错过。 “傅锦为什么要对我、对裴家?我是你亲姐姐啊,我自认为,从小到大,我事事都顺着你的心,可是为什么,你要这般对我。”。 傅锦将匕首的刀锋更加贴近傅云书的脸,傅云书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疼,血顺着匕首滑下来,傅锦阴冷的说道:“为什么?傅云书,从小我就讨厌你,毕竟,你这样命犯孤煞的克星。” 但是眼睛却狠狠的盯着傅云书那张姣好的脸,这样一个傻子,偏偏生着这样一张祸国殃民的脸,见过她的人都说,傅家长女才华虽然比不上幺女,但是却是天姿国色。 她从小事事都高人家一头,如今傅云书的容貌压着她,让她如何的不嫉妒呢。 那一句话,如同细小的刺戳入到她的心最柔软的地方,当年她出身之时,便就因为术士的一句命犯孤煞,身为相府的嫡长女的她便被认为是不详之人,一出身便就遗留在了裴府,就算之后再回到京城,可是父亲疏远、母亲不喜、姐妹嘲讽,都是因为当初术士的一句话。 “竟然就是因为这个,我便就成了父亲对付舅舅一家的棋子,就这样被舍弃了我吗?我可是,他的亲生女儿啊……”傅云书这些年韬光养晦,并非是真正的愚笨,听到这里的时候也渐渐的明白了,傅相与裴家是儿女亲家,傅家是四大家族之首,皇上要动裴家,若傅相不知道是绝对不可能轻易得手的。而傅家必然是从其中得了什么好处,在清除裴家这件事情上,傅相非但是知情,裴家被清除的这么彻底,傅相在其中怕是出了不少力吧。 而其中的得益,便就是将傅锦嫁给太子为妃,如今的太子妃、未来的皇后,能彻底压下逐渐庞大起来的谢氏一族…… 而她傅云书在其中扮演的绝色,不过是这一场阴谋中的棋子,傅相也好、玄凌也好,他们利用她对付完裴家之后,便就遗弃了。而傅锦,是被一手推上凤座的人…… 见着傅云书的脸色越发悲凉,傅锦越是开心,“傅云书,想不到你临死前还聪明一回,你说的没错,整件事情,都是父亲的主意,若非是父亲,我哪里有这么大的胆子对裴家下手呢。” 第5章 毒酒 第5章 毒酒 说着,对外面击掌三下,便就有人端着一壶酒来,让两个侍卫将傅云书抓住手腕,傅云书此时心灰意冷,如同人偶一般任她摆布,只是眼神盯着傅锦,那种阴冷的寒意,深入骨髓。 “这是父亲让我带给你的胭脂烫,可是好东西啊,喝下去之后没有任何痛苦便就解脱了,之前父亲还怕凌哥哥念着这么些年的情谊会对你心软,没想到你在他心目中一点的地位都没有呀……” 求生的本能让傅云书不想喝那壶酒,傅锦却扳开了她的嘴巴将一壶酒都灌了进去,冰凉的酒液入喉在腹内如火烧一般。 眼前的一切越来越模糊,她听见傅锦得意的笑容,她听见傅锦吩咐所有人都离开,她模糊的看见傅锦将那龙凤呈祥的蜡烛打翻,火苗添上了那她自己精心绣着的凤凰幔帐,她就这样看着,火苗添上自己的嫁衣,却没有避开,是不能避开,也不想避开。 她为别人活了一辈子,最终不过是个笑话,亲人舍弃她,爱人欺骗她,对她好的人因她而死,愚蠢了一辈子最后才看清人心。 胭脂烫的毒性腐蚀了她的五脏六腑,火苗也将她的肌肤寸寸吞噬,傅锦、玄凌,若是有下辈子,必然让你们血债血偿! 四进的院子倒是开阔明朗,院子种着几株桃树,如今是初春的季节,桃花已经微微的抽出了枝桠,结了花骨朵,院子周围种了几株紫竹,还有一些花草,只是太久都没有人打理,花草长的有些杂乱,冬日落下的枯枝都没有人清扫干净。 院子中间最大的一间房间,便就是主人住的房间了,房间内摆放着床、柜子、桌椅,还有以扇屏风,床上还垂着青色绣着梨花的幔帐,在床的边上还摆放着一个炉子,里面点着熏香,就这般布置来看,便知道房间是哪位小姐的闺房了。 大户人家小姐闺房里的东西,这里面一概有的都齐全着,粗略的看过去倒是看不出有什么不妥,可是细细的看的话便就会发现红木的床,做工有些粗糙;楠木的桌椅,也不知是用了多久了,上面还有一层油迹,桌角还缺了一块,被放在了里面;那垂着的幔帐的布是粗布的,只是上面绣着梨花十分精致,才掩饰去了布料的本质;而点着的熏香的香炉,是青铜的,十分粗糙,与时下官家女子流行的小巧鎏金香炉差别太大。 “沧海,将那香给灭了吧,这沉香都是劣质的,我闻的都难受,小姐身子本来就不好,闻着这香更是头疼了。”一个穿着青衣妇人对着一个粉衣小姑娘说道,小姑娘不过十六七岁的年纪,皮肤白皙,五官清秀,做事起来也是十分伶俐。 沧海伶俐的将窗户给打开,将香味散了散,边将香灭了说道:“小姐的身子不好,宁州那边老祖宗交代过了每天要点香调养身体,只是宁州那边带来的香料用完了,便从账房领了香料来用,却不曾想到他们居然敢给这样劣质的东西给小姐。” “小点声。”青衣妇人看了床上还睡的安稳的女子一眼,压低声音说道:“小姐的性格你又不是不知道,如今才回傅家,哪里比的上在裴家自在,你这话仔细让小姐听见了她心中难过。” 第6章 梦醒 第6章 梦醒 “这傅家本来就是小姐的家,可是如今小姐回来了倒是像个外人似的……”芸娘见着床上的少女动了动,似乎是要醒了,便瞪了沧海一样,沧海连忙不说话了。 如同做了一场噩梦一般,傅云书从梦中惊醒,听见的便就是芸娘与沧海的一段对话。 怎么会这样,当初在她回傅家不久之后,芸娘不是因为偷了傅锦的镯子,被打发出府,活活的冻死在了府外吗?还有沧海,沧海当时不是为了救她,死在了玄凌的掌下,怎么会听见她们的声音? 听她们的对话,似乎是回到了她刚回傅家不久的时候,那时刚回傅家,处处想融入到傅家里来,便就事事忍让不争个什么,屋子里有所短缺的东西也不敢声张,自己一个人默默的咽下。这般的忍让,倒是让几个姨娘看了笑话,也让下人越发的想要欺凌她了,不将她放在眼中。 似乎是为了证实什么一般,傅云书将手伸出被子外面来看,却见那双手,白皙如玉,柔弱无骨,分明是身量还没有长成的小孩子的手,左臂上更是光滑如初,没有一点疤痕。 记得当年为了救闯祸烧了书房的傅锦,她的左臂上留了一条丑陋的伤疤,可是到后面,非但没有人感激她,反而还责怪她没有看好自己的妹妹。 那时她不明白是为什么,可是如今知道了傅锦的真实面目之后,便知道了是谁在里面捣鬼。没想到,跟着自己口口声声的长姐叫的傅锦,却藏着这般歹毒的心肠。 “小姐,你醒了。”芸娘见着傅云书掀起了被子叫道,声音是一贯的温和,让沧海伺候着傅云书梳洗。 见着芸娘的模样,傅云书眼圈微红,险些的哭了出来。 芸娘与苏嬷嬷是自小看着她一起长大,从裴家带回来的,只是芸娘是外祖母那边的人,而苏嬷嬷是娘亲留给她的,自小娘亲不在身边,便将留在身边的苏嬷嬷当做半个娘亲来看,渐渐的便就疏远了芸娘。 前一世耳根子软只听得见那些好听的话,因为娘亲的面子上对苏嬷嬷格外的厚待,如今重活一世,谁对她是真心的好她才明白过来。 只是傅云书回到傅家的第四个月,彼时她才不过是十四岁的孩子,在裴家的时候老太君惯着傅云书,裴家里都是儿子也只有傅云书这么一个女儿,自然是备受宠爱,在裴家被捧做手心的宝到了傅家来却处处受人排挤。 偏生傅云书的性格温和,在裴家有老太君护着傅云书倒是没什么,可是到了傅家哪里斗得过那些故意的争对傅云书的姨娘庶女们呢,偏生到傅相不重视傅云书,傅夫人虽然是正室,可是跟着这个自小就不在身边的女儿也没什么感情,倒是偏宠着傅锦。许多委屈,傅云书没法说,只能暗地里垂眼泪,芸娘是看着傅云书长大的,自然是心疼的很。 见着傅云书红了眼前,芸娘叹了口气,可是她一个奴婢,却没有什么办法,只能上前拍着傅云书的背安慰道:“小姐听芸娘一句劝,这傅家虽然是小姐的家,可是哪里比的上裴家熟悉,下人们也都是看人脸色行事的,小姐若是性子强硬一点,有什么委屈不要自己憋着跟夫人该说的就说去,毕竟是亲母女,夫人也不会亏待小姐的。” 这话芸娘说的都有些心虚,这夫人对大小姐还不如对二房的孩子和蔼,虽然说从小大小姐在外面长大的,可是再怎么说也是亲生骨肉,这些年未见,不应该好好的补偿不是。 第7章 顶罪 第7章 顶罪 傅云书听了芸娘的话,嘴角泛起了一抹苦笑,从前世便就知道,娘亲不太喜欢她,也不知是因为她不足月就出世差点害死娘亲还是什么缘故,母女感情一向不亲厚。 许久都没有人对自己说过这些体己话了,被芸娘抱在怀中,傅云书真的是哭了出来,细细想来,芸娘对她的这些好发自真心,如同母亲一样,可恨自己当年听信了那些人的谗言,因为一时意气用事将芸娘给赶了回去。 “芸娘我知道了,以后都听芸娘的。”傅云书低声抽噎着说道。 素日里傅云书对苏嬷嬷比较亲近,很少能听得见芸娘的劝说的,如今见着傅云书这般的听话,心中感到欣慰的同时难免的多说了两句,“奴婢知道小姐还在为着珊瑚树的事情难过,这珊瑚树是宫里面赏赐下来的,摔碎了可大可小,这珊瑚树本就是二小姐和三小姐淘气给摔碎了,小姐可万万不能一时心软为二小姐三小姐顶罪了。” 二小姐自然就是傅锦,而三小姐便就是二房的傅蓉。 傅家是曦国京城屈指可数的大家族,到了傅相傅永信这一代的时候,分为长房和二房还有三房,长房便就是傅相傅永信,时任朝中右相,除左相之外,是朝中文武百官之首。 曦国分为左右丞相,左相身份神秘,除非是紧要关头绝对不会出现在朝中,所以傅永信便在朝中的权威性可想而知;而二房的便就是傅永严,与傅永信是一母同胞的兄弟,官任中书郎,很得皇上信任。 兄弟三人都是一母同胞的兄弟,最小的是傅永年。 比起前面两位在朝中备受重用,傅永年却是傅家的耻辱,因为傅永年从小生下来便就是个痴儿,所以到如今已经快到而立之年,却未曾娶妻。 如今傅家里,长房傅永信娶的是裴家长女裴月,也就是傅云书的母亲,一共生下三个孩子,长子傅颜亭、长女傅云书和次女傅锦。 长子长女都是出自于裴月,在家中裴月的地位无人能及,而傅永信也有两房姨娘,二姨娘是跟着傅永信比较久的,生下一女;三姨娘是近年才娶到府中的,膝下无子无女。 而二房那边,傅永严娶的是礼部尚书之女吴氏,吴氏性格善妒,所以并无小妾,只有一个女儿傅蓉,傅蓉比傅云书大,却因为傅云书是长房之女,外面说出去傅家的嫡长女是傅云书,而非傅蓉,正是因为傅家嫡长女的身份,傅蓉与傅锦走的十分亲近,看傅云书很不顺眼。 前世,宫中太后赐给老夫人一株一丈高的黑红珊瑚,老夫人欢喜的跟什么样,可是几个孩子也觉得稀奇,围着珊瑚树看,傅锦与傅蓉打闹间却不小心将珊瑚树打碎了。 老夫人自然是震怒不已,而在看珊瑚树的时候,傅云书是远远的看着的,并没有上前,本来与傅云书没有任何的关系的,可是傅云书偏偏是一时耳根子软,为傅锦和傅蓉顶罪了,这让原本不喜欢她的傅老夫人更加看不起她。 “喲你这说的是什么话,大小姐与两位小姐亲近,你却这样挑唆着她们姐妹的感情,我告到夫人那边去,看夫人不剥了你的皮。”一个略带着尖锐刺耳的声音叫道,紧接着却见一个穿着花衣的妇人走了进来。 明明是与芸娘一样的身份,她却打扮的十分的浮夸,穿着绫罗绸缎,头上戴着金簪,身上一股脂粉味,可是再浓的脂粉味却掩盖不了她的皱纹,生的一脸刻薄,正是苏嬷嬷。 第8章 挑唆 第8章 挑唆 前世以为她是真心的对自己好,她许多无礼的地方傅云书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由着苏嬷嬷穿着只有主人才能穿的绫罗绸缎。原本以为这样,可以显示她的亲厚,可是谁又想到,正是因为她对苏嬷嬷的纵容,才让底下的人觉得她的院子里的人不懂规矩,暗中嘲笑了不知道多少次,而下人们也渐渐的觉得主幼可欺,暗地里使了不知道多少绊子。 前世年少,自己拿不定主意所以便由着这些人欺负到了头上来了,原本前世以为苏嬷嬷是对她真心的好,可是细细想来苏嬷嬷所做的种种,在她认识玄凌之后为她与玄凌制造了不少私底下相处的机会,正是因为苏嬷嬷的推波助澜,所以便让她整颗心都陷入了进去,如今想起来,怕是苏嬷嬷早就投诚到了傅锦那边吧,她,可是从傅家送到裴家的人呢…… 想到这里,傅云书神色冷了冷,苏嬷嬷见着傅云书冰冷的神色,倒是略微的有些尴尬。在宁州的时候虽然傅云书对苏嬷嬷与芸娘并没有分什么亲疏,但是回到了傅家之后傅云书一直黏着是她的,可是如今傅云书见着她之后神色这么冰冷,这么小的孩子却有这么一双冰冷的眼睛,怪渗人的。 “我的小姐这是怎么哭了,可是方才梦魇了,嬷嬷在这里,不怕。”苏嬷嬷愣住不过是一会儿的时间,很快的脸上重新堆起了笑容,想要上前扶住傅云书。 傅云书厌恶苏嬷嬷的碰触,想要避开,可是想到这个时候自己正是最粘着苏嬷嬷的时候,若是做的太明显的话,难免会起疑,重活一世她也不像前世那么毛毛躁躁的,沉住了气,嘴角带着柔柔的笑,声音是十四岁少女特有的软糯对苏嬷嬷说道:“嬷嬷,刚才做了个好吓人的噩梦呢,所以一时没有回神来。” 芸娘知道,傅云书自从回到傅家之后,伺候傅云书一直是苏嬷嬷做的,便识趣的起来,苏嬷嬷笑着将傅云书扶了起来,伺候傅云书梳洗,见着沧海和芸娘两个人还在这里,便看了一眼,用着命令的语气说道:“伺候小姐我一个人就够了,你们去厨房看看早膳有没有做好,给小姐端上来。” 明明芸娘与她是同等的身份,可是她却用着这样命令的语气与芸娘说话,傅云书前世不觉得有什么,今世却觉得刺耳的很,眉头皱了皱,芸娘与沧海却是习惯了,两个人便就离开了。 将所有人支出去,苏嬷嬷肯定是有话对傅云书说,傅云书脸上不动声色,果然,见着芸娘与沧海两个人离开之后,苏嬷嬷的心思却不在为傅云书梳发髻上,而是笑着对傅云书说道:“小姐你知道吗,昨日二小姐和三小姐将老夫人的珊瑚树给打碎了,夫人生了好大一顿气,将二小姐与三小姐罚跪在祠堂整整的一夜呢,今日早晨才放出来呢,奴婢看着怪可伶的。” 一开口便就是为了珊瑚树的事情,傅云书嘴角挑起了一抹讥讽的笑容,却怯懦的说道:“妹妹和三姐都还那么小,她们又不是故意的,娘怎么能这么罚她们呢。” 见着傅云书动了恻隐之心,苏嬷嬷眼中闪过一丝喜色,紧接着说道:“可不是么,毕竟关系到脸面的事情,夫人自然是要严格一些,怕是今日二小姐和三小姐到老夫人那边去认错的话,老夫人还要责罚她一顿呢,小姐与三小姐关系虽然一般,但是与二小姐却是交好的,不如小姐帮二小姐求求情。” 第9章 衣服 第9章 衣服 果然这句话,傅云书心中却是厌恶苏嬷嬷到极点,但是表面上还是一脸害怕的说道:“奶奶一向不怎么喜欢我,初来的时候我还打碎了奶奶的玉如意,我若是求情的话奶奶怎么会听我的。” 前世若是真正论起来,在傅家还能够对傅云书好一点的也就是老夫人那边了,只是都怪她不争气,从傅家回到裴家的时候与傅锦玩闹,打碎了老夫人最喜爱的玉如意,本来就是因为她与傅锦的错,可是却因为经不住傅锦的苦苦哀求,一个人承担了下来。 到了后面,更是在傅锦的有意无意挑拨下,做错了不少的错事,让老夫人对傅云书渐渐的寒了心,重活一世,她又怎么会重蹈覆辙! “小姐放心好了,你才从宁州回来,家中念叨您最多的便就是老夫人了,老夫人的面子谁都不会给,但是您的面子又怎么会不给呢。”苏嬷嬷笑着说道,一脸真诚。 傅云书的十指深深的陷入到了指甲里,是啊,前世便就是因为这句话,自己拎不清自己位置便就去为傅锦顶罪,最终她被罚禁闭在小黑屋里面三天,三天的时间,傅锦看都没看她一次,三天之后,傅锦讨好的送了一支簪子给她,当做是赔罪,那时她对那簪子欢喜的跟什么一样,可是那簪子不过是傅锦用过后不要的簪子而已。 便就将事情揭了过去,而她的所作所为,也让老夫人彻底的远离了她。如今在傅家,父亲的漠视,娘亲的不喜,还有妹妹们的虎视眈眈,为了不重蹈前世的覆辙,所能做的,只有好好的讨好老夫人的欢心。 毕竟在傅家,老夫人说话就连傅永信都不敢不听,更何况是裴月呢。 打定了主意之后,傅云书的嘴角展开了一抹柔柔的笑容,说道:“既然这样,我就试试吧。” 今日是要去见老夫人的,所以也不敢耽误太久,苏嬷嬷欢喜的为傅云书拿了一件黄色的罗裙换上,土黄的颜色,还是去年旧时的款式,让人看的十分的寒掺,她本就还年幼,苏嬷嬷却让她穿这么土气的颜色。 傅云书眼中闪过一丝不悦的神色,但是表面上还是嘟着嘴,一脸的小女儿姿态不高兴的说道:“嬷嬷,我们从宁州难道就没有带别的衣服回来么,怎么穿这么难看的衣服。” 这衣服做工十分的粗糙,布料若是细看的话还不如苏嬷嬷身上那件呢,一看便知道是从宁州回来做的。毕竟在宁州的时候,她吃穿用度,都是家中最好的,衣服都是蜀锦、丝绸,哪里有这般寒掺的衣服呢。 “小姐如今在傅家比不上裴家,小姐要韬光养晦处处要放低身段一些,这样别人才会喜欢小姐啊。”苏嬷嬷一脸良善的劝道道,却没有注意到,傅云书的脸色已经彻底的沉了下来。 韬光养晦,身量放低,又是这句话,前世正是因为听信了苏嬷嬷的话处处不争,最终却落得个傅家长女,无才无德的下场。 心中翻滚着恨意,傅云书表面上却没有太多的表现,而是说道:“苏嬷嬷,去年回京城的时候舅母不是做了一大箱的春衫来么,我要穿那件碧绿色绣着蝴蝶的儒裙。” 第10章 故人 第10章 故人 是撒娇的语气,但是却带着不容人质疑的威严,苏嬷嬷到底还是不敢在明面上违背傅云书,只好笑着说道:“好,奴婢去找找那儒裙给小姐换上。” 在找儒裙的时候,苏嬷嬷边找边低声骂道:“小贱人还这么多事情。” 换上了一身碧绿色的裙子,却见那裙子碧绿的颜色,是用云锦织成的,通体碧绿,上面用苏绣绣着蝴蝶还有几朵白玉兰花做点缀,十分的清雅。 镜子里的少女虽然身量未曾全部的长开,但是眉眼间因为常年身体不好,脸色苍白,少了这个年纪少女该有的活泼,却多添了几分宁静与雅致。 傅云书自顾自的将包子头给拆了,用碧玉簪子挽起了一个发髻,上面点缀着珍珠,少了几分稚气,多了几分甜美。 苏嬷嬷见着傅云书这般的打扮,不由得目瞪口呆,傅云书脸上扬起了一抹天真的笑容看着苏嬷嬷,问道:“嬷嬷,我这样好看吗。” 苏嬷嬷只有点头的份。 此时出了门之后,傅云书的打扮也让芸娘与沧海吓了一跳,之前傅云书回到傅家之后便听信了苏嬷嬷的话不爱打扮,今日却打扮的这般精心,倒是让人意外。 傅云书住的地方叫做碧水轩,依水而建,地方开阔的很,毕竟是傅家的长女,就算下人们再在暗地里使绊子,但是明面上的东西至少要说的过去的。 从碧水轩到老夫人的院子要穿过假山和长廊,不远处便就是了。 如今曦国最为流行的便就是园林格局的建造,做为京城之中屈指可数的傅家自然也布列外。却见一路走来崇门丰室,高台芸榭,假山石室,有悬葛重萝,雅致中带着大气。 自从珊瑚树的事情之后,傅云书便很少到老夫人的院子里走动,如今故地重游,倒是有几分生疏之感。 进了垂花门之后,迎面而来一行人,看着那熟悉的面庞,傅云书的呼吸停顿了数秒的时间,脸上似乎还在火辣辣的隐隐作痛。 迎面而来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傅锦,她如今不过是十三岁的年纪,正是天真烂漫的时候,穿着一身桃红色的裙子,上面绣着精致的杏花,梳着包子头,上面却精心点缀着蝴蝶,眉眼与傅云书有三分相似,只是却没有傅云书这般精致。 傅锦的身边跟着的是傅蓉,每次傅蓉见了傅云书都要冷嘲热讽几声傅云书的穿衣打扮的,可是如今见了傅云书这般雅致的模样,神色了顿了顿,好巧不巧的她今日也穿着一身绿衣,可是两厢一对比,谁的布料更好谁更适合绿色一眼便就看了出来。 见着傅云书这般的模样,不仅仅是傅蓉,就连傅锦的神色也难看了起来,一贯被她嘲笑的土包子,怎么如今这么会穿衣服了?而且傅云书细细的打扮起来,明显要比她好看精致上几分。 眼中闪过一丝妒忌,但是很快就掩饰了过去,嘴角带着甜甜的笑容,上前挽住了傅云书的手,叫道:“姐姐。” 这般的亲热,若不是熟悉傅锦性格的傅云书,当真还以为傅锦与自己是姐妹情深呢。 那双柔嫩的小手,如同蛇一般,让傅云书心中厌恶,恨不得当即就将傅锦脸上伪装的笑容撕下来,可是她却不能这般做。 一如既往的,傅云书也笑着挽上了傅锦的手,柔声的叫道:“二妹妹,你还好吧。” 见着傅云书问起自己,傅锦的眼圈红了红,看着傅云书可怜兮兮的说道:“昨日娘罚我在祠堂跪了一晚上,还打了我,你看。” 第11章 做戏 第11章 做戏 说着,将那双白嫩如同莲藕一般的手臂露给了傅云书看,上面有青青紫紫的痕迹,在白皙的手上十分的渗人,前世的时候傅云书便是这样被傅锦给骗了,但是到了如今怎么会轻而易举的上了傅锦的当。 裴月最疼爱傅锦,罚她在祠堂跪上一晚上不过是做做样子,给老夫人看看消消气而已,如何真的舍得对裴月下这么重的手,若是仔细的看的话,不难看出,裴月手上的痕迹,分明是用颜料画上去的…… 傅云书心中一阵冷笑,见着傅云书不说话,傅锦咬牙接着说道:“娘已经责罚了我一晚上,今日奶奶肯定是又要罚我,姐姐我好怕呀……” 傅锦在傅家是天之骄女,可是老夫人对傅锦却是淡淡的,若说傅锦在傅家还有什么怕的人的话,那么便就是老夫人了。所以将珊瑚树打碎这件事情,傅锦是不敢承认的。 “二妹妹你放心好了,我一定会帮着你跟奶奶求情的。”傅云书丝毫的不出傅锦意料的一口承诺下来。 傅锦知道傅云书死心眼的性格,若是傅云书答应了她那么一定会做到的,但是傅云书在老夫人那边人微言轻,最好的办法便就是为傅锦顶罪,傅锦与傅蓉两个人对视了一眼,心想着这一招苦肉计,看来起作用了。 三个人各怀心思的走了进去,却见进了垂花门之后便就是长廊,长廊之后便就是正房大员,有六间上房,都是雕梁画栋,这就是老夫人的院子。 此时进了房间之后,却见房间内人坐的坐,站的站,几乎都满了,正中靠在软榻上的,自然便就是老夫人了,一身华服,一头银发,看起来十分和蔼可亲;在老夫人的左右两边,坐着两个人伺候着。 一个穿着紫色的衣衫,柳眉杏眼,戴着珠环钗翠,一双丹凤眼微微的上扬,正是傅永严之妻吴氏;而在吴氏的旁边,坐着一个女子,看起来不过是三十多岁的年纪,穿着藕色的衣裳,与傅云书相似的远山眉,虽然打扮没有吴氏那么华贵,气质上却十分大气,雍容华贵,正是傅云书的母亲,裴月。 再次重生见到母亲,傅云书的心中是百味陈杂,前世便就知道,因为自己在宁州早产,害的裴月差点丢了性命,再加上出生之后,断言的一句祸家之孤星,让裴月一直不喜欢自己。可是,裴月再不喜欢自己,傅云书很想知道,在前世,裴家满门被玄凌陷害的事情上,裴月究竟知道多少? 怕别人起疑,傅云书忍住了红了的眼眶,看向了裴月身边的二姨娘宋氏。 宋氏也算是出身官宦人家,父亲是个小小的知府,便送给了傅永信做了妾室,之后生下了女儿傅月,母女二人都是一样,表面上看起来温婉大方,但是实际上在傅家,给自己难看的就是她们母女了。 而傅永信去年新纳的雪姨娘性格素来不合群,在这里便就没有见到她。 略微的打量了一下周围之后,傅云书跟着傅锦她们一起行礼,老夫人懒洋洋的抬着眼皮子,说道:“起来吧。” 傅云书她们连忙的起身,老夫人却扫了一眼傅锦与傅蓉两个人,说道:“我是让你姐姐起来,又没有让你们起来,你们给我跪着!” 老夫人这般的严厉,裴月还沉得住气,但是吴氏却早就忍不住了,连忙的对老夫人说道:“娘,有什么事情好好的说就是,何必吓着孩子了。” 第12章 怒火 第12章 怒火 “好好的说?你们就是太宠着这两个孩子了,惯得无法无天的,这太后赏赐下来的东西说摔就摔了,若不好好的收拾一顿,以后岂不是要造反了。”老夫人声音中带着几分怒气说道。 见着老夫人这般,吴氏缩了缩脖子,也不敢说话了。 两个孩子打碎了珊瑚树这件事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是老夫人之所以亲自的过问了这件事情并且生这么大的气,也是有缘故在的。 老夫人本来就是强势的性格,可是这些年来当家的是裴月,而且随着老夫人年纪大了起来,裴月也越来越不将老夫人放在眼里了。老夫人如今抓着两个孩子的错处不放,为的就是敲打敲打裴月,而她的傅蓉,也不过是跟着遭殃罢了,也不知裴月该如何的应对。 裴月比吴氏想象的要淡定,她淡淡的喝了口茶,说道:“娘小孩子玩闹罢了,又不是多大点事情。再说了,这珊瑚树是不是锦儿和蓉儿两个孩子打碎的都不一定呢,昨天晚上我都罚她们跪在祠堂跪了一晚上,她们二人都没有认错,说不定其中有什么隐情呢。” 裴月说这话的时候,眼神若有若无的看向了傅云书那边,嘴角微微的勾起了一抹笑容,说道:“云书,你说说看,昨日究竟是怎么回事。” 傅云书心下诧异,没想到裴月居然问起自己来了,不过是微微的一愣,很快的便就走上前去,与傅锦她们跪在了一起,请罪说道:“奶奶,这件事情不怪二妹妹和三妹妹,都是云书的错。” 见着傅云书上前,傅锦和傅蓉两个人嘴角带起了一抹笑容,老夫人原本想借着这件事情敲打敲打裴月,却没想到被傅云书给破坏了。 这个丫头与裴月不亲近,原本老夫人想将她带在身边的,可是没想到这丫头却是烂泥扶不上墙的主。 “这件事情与你有什么关系。”老夫人沉声问道。 见着老夫人突然沉下来的脸,若是之前的傅云书不明白为什么的话,如今的傅云书如何的又不明白呢。 裴月在府中抬强势,所以老夫人要敲打裴月,而自己却破坏了老夫人的计划,这也是上辈子自己为傅锦顶罪之后,老夫人为什么会将她罚的那么狠的原因。只是这一世,她断然不会如同前世那般傻! “昨日云书也在场,却没有看好二妹妹与三妹妹,让她们打碎了珊瑚树,云书身为长姐,没有看好幼妹,让她们闯下这么大的祸事,所以云书也有责任。”傅云书的话一说完,所有的人的脸色各异。 傅锦与傅蓉两个人的脸色立即的跨了下来,不敢置信的看着傅云书,之前不是说好的让她替她们定罪么?如今怎么是替她们求情,这样一来,她们打碎珊瑚树的事情不是落实了么。 而老夫人与一边看热闹的宋氏也惊讶于傅云书居然说出这么得体的话出来,毕竟傅云书回来四个月了,可是性格腼腆,很少说话,又穿着土里土气的衣服,一看便就知道是上不了台面的,可是今日的傅云书与昔日的傅云书似乎是脱胎换骨一般。 老夫人眼中闪过一丝赞赏之意,点头说道:“你起来吧,你两个妹妹顽皮,你管不住她们是正常的事情。奶奶虽然是要立家法,但是也不会不分青红皂白,你很懂事,奶奶不会罚你,只是你这两个妹妹,不得不罚。” 听着老夫人说要罚傅锦,这下子裴月就没有之前那般的淡定了,求情说道:“娘,锦儿两个孩子不懂事,昨日晚间我已经让她们在祠堂跪了一晚上,我看这件事情就算了吧。” 见裴月为傅锦求情,傅云书心中一阵苦涩。 第13章 心凉 第13章 心凉 当年自己替傅锦顶罪,老夫人震怒之下将她关押到黑屋里面去,裴月只是淡淡的看着,并没有一句话为她求情。 她本身胆子就小,后来在黑屋里关押了三天之后,出来连说话都不利索,那时裴月只淡淡的跟傅云书说道:“云书你也别怪娘狠心不为你求情,毕竟娘掌管着这么大的家业,多少人都盯着娘呢,你若是犯错娘为你求情,便开了这先列,以后娘还怎么管这傅家。” “你是当家人,若不好好立威,让我以后还怎么放心将这傅家交给你管理好呢。就算是自己的孩子,犯了错该罚的还是要罚,来人,将傅锦与傅蓉下去,一人二十藤条。” 抽打傅锦与傅蓉的藤条自然是不会与惩罚下人们用的粗的藤条一样,这藤条不过是细细的拧成小拇指粗细的藤条抽打手心,让小姐们长长记性,这二十藤条抽打下来不会伤到筋骨,只是钻心的疼而已。 傅锦和傅蓉两个人吓得脸色都白了,哭着对老夫人哀求道:“奶奶我知道错了,饶了我们吧。” 老夫人的脸色变都没变,在悠悠的喝茶,她们便向裴月求救,裴月此时知道若是开口的话非但救不了两个孩子,反而自己还落的老夫人一顿训斥,只能咬牙忍下了,目光狠狠的瞪向了坐在一边的傅云书,似乎是在责怪傅云书为什么不替傅锦与傅蓉两个人顶罪。 外面传来孩子的哭声,一盏茶的时间后,老夫人身边的青姑回话说已经罚好了,老夫人便说道:“也怪可怜的,从我房中拿两盒雪肤膏给她们涂上,不然还要怪奶奶了。” 傅锦和傅蓉回来脸上还带着泪花,眼圈红红的,到底是娇柔的小姐,下人们也不敢下手太狠,只是手心看起来有些红肿而已。 傅锦回来之后,怨恨的看着傅云书,傅云书摸了摸鼻子,嘴角微微的挑起了一抹笑容,她与傅锦的梁子,看来已经结下了! 这边的裴月还要维持着自己八面玲珑的形象,见着老夫人这般说,便就勉强的笑了笑说道:“娘说的哪里话,孩子不听话教训教训是应该的,两个孩子怎么会记恨着娘呢。” 傅蓉与傅锦现在倒是老实多了,安静的坐在一边由着丫鬟上药,看着老夫人眼中还有几分畏惧,只是老夫人现在还没有发话,她们也不敢离开。 “今日让你们过来,除了为着珊瑚树的事情之外,倒是还有一件正事跟你们说,十日后,宫中皇后那边摆设宴席邀请官家夫人小姐到宫中赏花,我们傅家自然也不例外。这次人多,我们傅家在宫宴上可不能丢了脸面,你让锦衣坊的人到家里来一趟,给几个丫头添添衣服首饰,不能让人小瞧了我们傅家去。” 想到宫宴,傅云书的神色紧了紧,前世在宫宴上发生的事情还历历在目。 前世因为自己为傅锦与傅蓉顶罪被关押在黑屋里面,还没缓过来便参加宫宴去,在挑选衣服的时候因为受到惊吓,是苏嬷嬷给她挑选的衣服。 后来等到参加宫宴的那天才知道,苏嬷嬷给她挑选的是一件艳丽的枚红色,上面绣着金线,而那天苏嬷嬷可疑的给她打扮了好多的首饰,到了宫中,见着那些淡妆浓抹总相宜的大家闺秀,傅云书就如同丑小鸭一般,而正是因为她的穿衣打扮,惹来了不少人耻笑,被那些名门贵女捉弄。 也是在这个时候,她遇见了玄凌,在人生最狼狈的时候,一个温文尔雅的公子为她解围,情窦初开的年纪,难免将一颗心陷入了进去…… 第14章 独留 第14章 独留 这般胡思乱想着呢,后面她们再说着些什么傅云书也没有听进去了,最后老夫人揉了揉眉心,说道:“好了,闹了一早上了我也乏了,你们先下去吧。” 傅云书刚想跟着一起离开,却见老夫人叫道:“云书,你先留下来。” 微微的一愣,裴月的眉心皱了皱,看了傅云书一眼,最终还是带着傅锦离开了。 傅云书留下来之后,却见老夫人拍了拍身边的位置,让傅云书坐下,傅云书没想到老夫人会突然与她这般的亲近,还有些不习惯,却见老夫人打量着傅云书说道:“再过四个月,便就是云书的及笄之年,没想到,云书这么快就是大姑娘了。” 她与老夫人素来不是很亲近,坐在老夫人的身边,老夫人又这般的语重心长的跟她说话,傅云书难免的有些不自在,也不知说什么是好。 “回傅家住的还习惯吗?”老夫人忽然换了个话题,傅云书先是一愣,连忙的接上,说道:“习惯,父亲母亲还有姐姐妹妹们对云书都很好。” 老夫人笑了笑,眼神如同古井一般没有任何的波澜,“如今也就你和奶奶两个人,也不用事事都瞒着奶奶,你母亲的一颗心都在你弟弟与妹妹身上,哪里顾及到你,眼看着你要成年,若是你母亲再这般的漠视你的话,如何的能寻个好婆家,还不是需要奶奶好好的为你打算打算。” 老夫人与裴月的关系不怎么好傅云书是知道的,可是如今听老夫人的话,分明是想要拉拢傅云书与裴月站在对立的局面上。 就算裴月对她再冷淡,裴月毕竟是她的亲娘,她如何的会帮着老夫人去对付裴月呢……在想着以什么办法回绝的时候,却听见一个丫鬟进来,见着老夫人有些慌乱的说道:“老夫人不好了,三爷要爬树出去玩,奴婢们怎么拦也拦不住呀。” 三爷自然是傅云书那个痴傻的三叔,虽然在傅家人人嫌弃她,但是老夫人却是十分的疼爱傅永年的,正是因为老夫人的缘故,下人们才不敢怠慢着傅永年。 而老夫人这么一大把年纪,还在与裴月争来争去的,除了是因为见着裴月不顺眼之外,还有一个十分重要的缘故,那么便就是因为傅永年。 傅永年痴傻,到现在还没有娶妻,是因为大户人家的姑娘看不上傅永年,可是娶个小门小户的,老夫人一直偏爱着傅永年,怕委屈了他,所以拖到了现在。 如今傅永年还未成亲,老夫人在的时候还能照顾着傅永年一点,可是若是老夫人走了的话,裴月那般厉害的性格,如何容得下傅永年。 为了傅永年打算,老夫人时不时的要打压裴月,可是这又岂能是长久之计呢?毕竟老夫人年级越来越大,护的了傅永年一时又护不了护永年一世。 回到碧水轩的时候,苏嬷嬷一进来便直接就让芸娘与沧海出去,将门关上冷着一张老脸对傅云书说道:“小姐,你今日不是说好了要替二小姐将事情揽下来么,怎么非但没有帮二小姐,反而还将事情全部推到二小姐和三小姐的身上去了。” 第15章 质问 第15章 质问 傅云书坐着,苏嬷嬷站着,这般咄咄逼人的模样,仿佛苏嬷嬷才是主子,傅云书是个做错事的小丫鬟一样。 若是之前的傅云书自然觉得没有什么任何的不妥的地方,反而会因为苏嬷嬷的话感到十分的愧疚。可是如今傅云书见着苏嬷嬷这般的嘴脸,心中一阵的恶心,坐在那里,把玩着自己的发梢,淡淡的看了苏嬷嬷一眼说道:“我今日是在替三妹妹求情了呀,嬷嬷,你觉得我做得不对吗。” 不是平日里唯唯诺诺的模样,眼神中风轻云淡,眼底深处似乎藏着一丝讥讽之意,苏嬷嬷的心颤了颤,这样的傅云书,和她从小看到大的孩子差别太大了。 不自觉的,苏嬷嬷的气势就弱了一点,说道:“奴婢不是说小姐做的不对,你看今日二小姐受罚,夫人心疼的很呢,这样一来,夫人和二小姐肯定会远离小姐呀,奴婢也是为了小姐着想。” 从小远离父母身边的孩子,自然是渴望着亲情,傅云书也不例外。前世苏嬷嬷就是拿捏住了傅云书这一点,让傅云书不知做了多少糊涂事情,如今傅云书才不会上当。 “母亲怎么会为这件事情跟我生气呢,我也是母亲的女儿,母亲舍不得妹妹受苦,自然也是舍不得我受罚的,再说,这件事情本来就是妹妹做错在先,祖母稍微的惩罚一下,妹妹也会张长记性呀。” 没想到原本木讷的傅云书居然这般的伶牙俐齿起来了,苏嬷嬷一时还真的招架不住,愣在那里不知说什么是好。 傅云书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用余光扫了苏嬷嬷一眼,说道:“嬷嬷是不是管我的事情太多了,从今天起你在外面伺候,里面的就让芸娘和沧海来吧。” 这样居心叵测的恶奴,傅云书怎么会将她继续再留在身边呢。 苏嬷嬷见着傅云书这般说,立刻反驳说道:“奴婢没有做错什么,为什么小姐要奴婢去外院伺候。” 语气十分的不尊重,傅云书不怒反笑的站了起来,轻蔑的看了苏嬷嬷一眼,说道:“嬷嬷做了什么嬷嬷自己清楚,在外院不过是小惩大诫一番。” 见着苏嬷嬷一脸不服气的表情,傅云书的嘴角又扬起了一抹笑容,对苏嬷嬷说道:“嬷嬷别想着将这件事情告诉娘那边,除非,嬷嬷是想继续到娘的身边伺候去。” 分明是十四岁的孩子,却有着不容人质疑的威严,那双眼睛似乎是将人心都看透了一般,苏嬷嬷心中一颤,无端的生出一种寒意,机械的点了点头。 等着苏嬷嬷离开之后,傅云书的嘴角笑容收敛了去,眼中是一片的冷光。 本来她还不急着对苏嬷嬷下手的,可是苏嬷嬷却一再的挑战她的底线,若不处理掉苏嬷嬷以儆效尤的话,傅锦她们还真的当她是当初那般任人欺负的傅云书么? “小姐,孙大夫请脉来了。”听着沧海的声音,傅云书将眼中的冷意收敛了起来,嘴角带着浅浅的笑容,说道:“让孙大夫进来吧。” 她不足月而生,先天不足,所以身子骨一直不大好,在宁州的时候一直是悉心调理的,可是从宁州回到京城之后,一直水土不服,冬日的时候一直咳嗽缠绵于病榻上,到了开春了,身子方才好了一点。 第16章 请脉 第16章 请脉 傅云书对着镜子里的少女微微的叹了口气,镜子里的少女美则美,眼角眉梢有一种风流之态,一看便就是先天不足,如同一尊琉璃美人,没有丝毫的生气,看久了也会腻掉的,也难怪玄凌会喜欢傅锦。傅锦虽然生的没有她美丽,但是知书识礼,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她善于把握人心,就算是相处久了,只会被她的性格吸引住,而不会感觉披肩。 而她,除了美丽,没有任何的长处,日子久了,就如花一般,再美的花,看多了也会厌烦,没有丝毫的新鲜感了,以色侍人,如何能得长久。 她先天有心疾,在裴家的时候外祖母她们不知请了多少大夫来为她调理身体,可是却并没有太多的用处,后来还是二舅舅联系了与她交好的江湖神医若尘子,悉心调理了三年身子才有起色。 前世记得回到京城之后,身子骨却是一年不如一年了,正因为身体的原因,也不能如同傅锦傅蓉她们一般学习女红琴棋书画之类的,才落得个草包美人的称呼。 孙大夫是傅家自己的大夫,四十岁左右,医术了得,她从宁州回到京城之后脉象一直是他看管着的。傅云书用了不少孙大夫的药,病情倒是没有太大的起色,所以傅云书对医术了得这个称呼有些怀疑。 照旧的把脉完之后,孙大夫开了药别的话没有多说便就走了,他是孙家常来的大夫,知道傅云书这个嫡长女并不受宠,所以也没有在傅云书的面前献殷勤了。 沧海也不喜欢这个势利眼的孙大夫,接过了方子就直接的去拿药去了,到底芸娘为人圆滑一些,拿了银子将孙大夫送走。 沧海拿着方子嘟着嘴说道:“这孙大夫开的方子还是和以前那样,一点区别都没有,小姐也不知道用了他多少药了都没有一点的起色,我看还不如按照之前先生开的药方抓药。” 沧海口中的先生是若尘子,芸娘正好将孙大夫送走听了沧海抱怨的话,戳了沧海的额头一下说道:“孙大夫是夫人请来给小姐看病的,若是不按照孙大夫的药方抓药不是拂了夫人的好意么,刚来的时候我们按照着先生的药方抓药,不是被夫人好好的说了一通么。” “可是孙大夫的药小姐吃了总不见效,也不是办法啊。”沧海嘟着嘴说道。 “你们将药方给我看下。”听了两个人的话之后,傅云书微微的皱了皱眉,吩咐道。 沧海将药方给了傅云书,傅云书粗略了看了一下药方,这药方倒是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能对上她的症状,只是药剂的量上有几分的不准。 “你们按照这药方的药去抓药,只是在煎药的时候将丹参少一钱、川穹扔掉不要放、五味子再多两钱”当年在裴家的时候,傅云书跟在若尘子的身后学了几年的医术,若是正经的算起来,傅云书还是若尘子的徒弟呢。 “小姐的医术一向很好,在府中老太君和几位夫人若是有个小病小痛的话哪个不是小姐用药就药到病除,我看我们之后就不要让孙大夫来了,直接让小姐自己给自己开药就好了。”沧海提笔将傅云书的方子改了之后说道。 第17章 医术 第17章 医术 见着沧海这般说,芸娘脸冷了下来,说道:“这话以后就不要说了,京城比不得宁州,若是这话传出去了,会有损小姐的闺誉。” 曦国礼教甚严,尤其是对于未出嫁的女子。女子只可学习女工。琴棋书画这些风雅之物,如医术这些东西都算是不入流的末等技艺,好人家的女儿都不会去学的,尤其是像傅家这样的高门大户。 沧海自知失言,便吐了吐舌头离开去抓药去了,而今日恰好是发月钱的日子,傅云书便让芸娘去领月钱去了。 往常的月钱都是苏嬷嬷去领的,她领了月钱不知道会贪了多少,而傅云书也没有精力管的上这些,让苏嬷嬷也越发的大胆。 这次傅云书竟然让芸娘去领月钱,芸娘微微的有些诧异,但是她不是沧海,虽然心里诧异但并没有问出来,便就去了。 等着芸娘走之后,傅云书拿出了一个紫檀木的箱子,箱子雕刻精致,上面还扣着一把锁,傅云书将锁给打开,里面并非是放着珠宝之类的东西,而是放着两本书。 一本叫做《本草杂记》,一本叫做《飞针十二法》,这都是若尘子临走的时候留给她的。 当初若尘子教她医术的时候不过是他在裴家闲着无聊,而身边有一个跟他同样闲着无聊的傅云书,为了打发时间,便就教傅云书一些简单的医学常理。 可是没想到的是,傅云书身子不好,却对医学上的知识有着惊人的天赋,从随意的教着到了后面真的是用了心,那时在裴家有外祖母宠着她,自然没有人敢说不妥。 在她回到京城的时候,便将医学上的一些基础的知识学了差不多了,临走的时候若尘子便就送了她两本书,对她说若是之后想要继续钻研的话,便按照这两本书上的知识来学习,他日必然会有所成就。 知识曦国女子礼数十分的严格,傅云书回到傅家之后更是处处小心,哪里还想得到那两本书的存在。今日沧海的话倒是给傅云书提醒了,在傅家她别无所长,不如学一门技艺以后好防身用。 而傅云书手中捏着原本孙大夫开的方子,眼中闪过了一丝怀疑的神色,前世的时候药方都是苏嬷嬷去抓药煎好她直接的喝的,可是如今见了药方,药量下的比寻常的方子要重,根本不是一个十四岁少女所能承受的剂量。 是因为孙大夫医术不精?还是因为,孙大夫有意而为之?傅云书想到前世自己越来越差的身子,若是意外的话她绝对是不信的,那么,究竟是谁在对自己下手呢?应该不会是傅锦,如今的傅锦不过是个十三岁的孩子,哪里有这么重的心机,能够买通孙大夫? 在这傅家里,究竟是谁,想要她的性命? 清悦园是吴氏的院子,傅蓉受罚后回到院子,吴氏的脸色十分难看,后面跟着一众的仆人,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没长眼的东西,还不让孙大夫来看看二小姐的手如何了,二小姐的手可是要弹琴作画的手,如果出了什么问题的话,我剥了你们的皮。”吴氏虽然在裴月与老夫人面前唯唯诺诺的,但是在下人们面前可是厉害的很,见着吴氏这么一吩咐,连忙的去请孙大夫去了。 第18章 月钱 第18章 月钱 因为此次珊瑚树的事情,傅云书在老夫人面前倒是长了不少脸,芸娘领了这个月月钱回来的时候,笑着对傅云书说道:“小姐,这个月的份例比上个月多了二两银子还有一对镯子,账房的人说是老夫人刻意的吩咐多给小姐的,如今小姐能得老夫人青眼相待,以后在傅家的日子比之前要好过多了。” 听了芸娘的话,傅云书的嘴角微微的勾起了一抹勉强的笑容,低声说道:“芸娘,你知道的,我并不在意老夫人如何的对我。” 从始至终,傅云书在意的是裴月与傅永信的亲情,毕竟是亲生父母,骨肉相连的亲情,怎么也舍弃不掉的。 芸娘见着傅云书这般,欲言又止的看着傅云书,最终还是长长的叹了口气。 “今日听说三叔闯祸了,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傅云书将眼中的伤感之意收敛,让芸娘将月钱收了起来问道。 “还不是因为三爷身边的丫鬟一个没看紧,让三爷从院子里溜了出去,也幸好老夫人去的及时让三爷从树上下来了,也算是有惊无险。”芸娘边说着,边将碗筷为傅云书摆好。 “三叔身边的丫鬟小厮是最多的,怎么那么多人看不住他一个。”前世的时候傅云书很少出碧水轩,见了傅永年的时候也少,只是见过傅永年两次,被傅永年恶作剧吓了之后再也不敢靠近傅永年,所以对傅永年的模样记的不是很深,只是依稀记得傅永年的身边永远跟着一大群人,比小孩子还难照顾。 “说起这件事情老夫人今日还发了好大的一通脾气,将三爷身边的人好好的打了一顿板子呢。”芸娘说道,“前些时日,夫人那边说府里开销太大,裁减了不少的下人走了,三爷身边跟着的小厮丫鬟也减了一半,也难怪今日老夫人会抓着夫人的错处不放了。” 听了芸娘的话,傅云书似乎是明白了点什么,大约因为裴月动了傅永年身边的人,所以老夫人才会想到在裴月面前立威,傅家的这些弯弯绕绕前世她看不清楚不明白什么,今生看清楚了也太复杂了。 “老夫人的脾气是雷厉风行惯了的,若非三爷身边的人手不够,那些下人就直接的被赶出府去了,哪里只是挨打了一顿这么简单啊。”芸娘平和的语气说道,但是话里面也在提点着傅云书,傅云书心思一动,看着脸色如常的芸娘,忽然想到,外祖母刻意的让芸娘跟着她回傅家,是不是还有什么别的用意呢? 晚膳很快的上齐了,傅云书的身体不好,晚膳都是以清淡为主,但是毕竟傅家是大户人家,菜色还是十分丰盛的。 见着满满一大桌子菜,恰好沧海也抓药回来了,傅云书便说道:“你们也跟着一起吃吧。” 见傅云书这么一说,沧海先是看着芸娘的脸色,紧接着连忙说道:“不敢,小姐,奴婢哪里有资格与你一起同桌吃饭呢。” “你们跟着我这些年哪里还讲究这些,我一个人吃饭也怪孤单的,你们也陪着我吃些吧。”傅云书的嘴角挑起了一抹柔柔的笑意,说道。 平日里傅云书的性格懦弱,自爱自怜惯了,如今见着傅云书这般的随和,沧海和芸娘推脱不过,只能坐着一起吃了。 见着沧海和芸娘微微的有些不自在的样子,傅云书的眼神有几分的黯淡,前世的时候也就芸娘与沧海真心的对她好,可叹她认识不清人心,误将包藏祸心的当成对她真心的人,反而将身边真心对她的人防备着,如今重活一世,她一定要好好弥补当初犯下的过错! 第19章 锦衣 第19章 锦衣 次日一大早,锦衣坊便就来人到府邸里来为各位小姐挑选布匹做衣服,只是傅云书用过了早膳,才有丫鬟来请傅云书到老夫人的院子里去。 傅云书带着芸娘与沧海二人去的,一到老夫人的院子,便听见傅蓉略带有些高的声音说道:“大姐姐果然是好大的架子呀,我们在这里等着你半天了,你才姗姗来迟,连奶奶叫姐姐的话都不听了么。” 老夫人的脸上也有些不悦的看着傅云书,沧海想为傅云书解释,却被傅云书拦住了,傅云书请罪说道:“奶奶娘恕罪,是孙女的不是,今日早晨厨房太忙,忘记给我熬药了。之前大夫吩咐过清晨一定要吃完药之后才能走动,所以我便就等着沧海将药熬好之后才出来,没想到耽误了大家的时间。以后就算是不等药熬好,我一定会按照时间出门的。” 今日早晨傅云书之所以来的这么晚,是因为老夫人身边的丫鬟传信到碧水轩的时候,见着苏嬷嬷在外院伺候着,便将话带给了苏嬷嬷。苏嬷嬷想要傅云书故意的在众人面前丢脸,便将话压了半个时辰才传到内院里来。 原本傅锦与傅蓉二人是报着看好戏的心里,想要傅云书解释好为什么之后,再嘲笑傅云书管理下人不严,谁知道傅云书居然拿出了这么个借口出来。 傅锦虽然年纪小,但是心思要比傅蓉沉一点,没有什么表情,还在与锦衣坊的林姑娘商议着款式呢;而傅蓉见着嘲笑不到傅云书,便个狠狠的瞪了傅云书一眼,傅云书不甘示弱的回了傅蓉一个讥讽的笑容。 “好了,你大姐姐身子不好你又不是不知道,便不要和她计较了。”老夫人都开口了,傅蓉还想挖苦傅云书几句,却被吴氏一个眼神制止住了。 傅云书站在一边看得清清楚楚的,这傅蓉跟着傅锦,只会处处与她作对,算不上是一个太聪明的人,可是傅蓉蠢笨,但是吴氏却是实打实的聪明的很,处处为傅蓉谋划着,记得前世傅锦嫁给的是太子,傅蓉嫁给的宁博候,依照着傅蓉的身份,嫁到侯府也算是高攀了。 锦衣坊的林姑娘不过是二十左右的年纪,小小年纪却将锦衣坊给撑了起来,其中的手段和实力不容人小觑。锦衣坊在京城中那些姑娘小姐的圈子里面十分的出名,纷纷都是以能够买得到锦衣坊的衣服为荣,若不是傅家家大势大的,如何能请的起林姑娘亲自上门呢。 林姑娘见着傅家众人明争暗斗,冷眼看着,大家族的这种明争暗斗的事情多了去了,簪缨世家的傅家自然也不例外。 林姑娘带着的都是锦衣坊新出来的款式和布料,傅云书来之前傅锦与傅蓉已经挑选好了布匹,傅锦挑选的是一件浅蓝色的水绸,是最新出来的布匹,也是所有的布料中最珍贵的;傅蓉挑选的是一件粉红色的绸缎,上面绣着杏花,傅蓉的长相偏向于妩媚的,自然也很适合她;而傅雪挑选的是一匹绯色的布匹,不显眼也不会太寒酸,和傅雪的性格很像。 最终剩下来的就几种颜色的布匹。 傅锦今日见着傅云书脸上的笑容依旧,似乎那天用怨毒的眼神看傅云书并不是她一般,凑到傅云书的身边,拿着那一匹玫红色的布匹一脸天真的对傅云书说道:“姐姐,你皮肤白,穿这个一定很好看,就拿这一匹吧。” 林姑娘微微的皱了皱眉,玫红的颜色太过于鲜艳,根本就不适合这个年纪的姑娘用的,她来的时候没想着带上这个颜色,还是手下的丫鬟给拿错了才将拿了过来,可是没想到这个看似天真的傅家二小姐,居然提议自己的姐姐用这个颜色。 第20章 重逢 第20章 重逢 傅云书的目光扫过了周围,却见二姨娘宋氏依旧的自顾自喝着茶,事不关已的样子;而裴月正在与吴氏陪着老夫人说话,三个人对于大厅上发生的事情没有任何的反应,傅云书嘴角勾起了一抹自嘲的笑容,见着傅锦眼底藏着的幸灾乐祸的笑容,傅云书将眼中的冷意压了下去,一如既往的柔弱:“二妹妹说的是,那么就这个颜色吧。” “大小姐还年幼,我看这浅紫色的不错,要不换成这匹紫罗烟。”林姑娘怜惜傅云书不过是刚从宁州回来的孩子,对于京城之中的人情关系并不懂得,所以好心的建议道。 这些人中,傅云书没想到居然还有人帮自己说话,心中有几分感动,对林姑娘的好感也多了几分,但是因为想着之前在珊瑚树的事情上,自己的做法已经引起了傅锦的怀疑,如果再在这次挑选布匹上与傅锦起争执的话,性格一下子变太多,傅锦绝对会察觉到什么的,于是依旧以一脸天真懵懂的样子说道:“既然是二妹妹说这个好看,那么我就要这一匹吧。” 林姑娘见着傅云书本人都这般说了,也没有再劝下去,毕竟方才她出言相劝都已经违背了她的本分,这大户人家的事情她又何必多嘴呢。 傅锦见傅云书依旧是之前那般唯唯诺诺的样子,放下心来了,原本经过珊瑚树的事情她还以为傅云书变得聪明了呢,没想到傅云书依旧还是愚笨的傅云书。那次没为自己顶罪,想必肯定是有人在中间挑唆的。 一双杏眼扫过了傅云书身边的芸娘,变得冷冷的。 衣服款式定好之后,傅云书便就告退了,一路上,傅云书好笑的见着沧海欲言又止的看着自己,脸上表情闪过了种种变化,终于好心的开口说道:“好了,有什么话就问吧,憋着难道不难受么。” 见着傅云书都开口询问了,沧海终于能将憋在心中的话说出来了,“小姐,你明明最讨厌的便就是红色,为什么会选择那个颜色的布料呢,奴婢听说过,皇后娘娘崇尚节俭,几位小姐为了迎合皇后娘娘的喜欢选择的都是淡色的衣服,小姐怎么偏偏挑选了这么艳丽的颜色。” “这衣服是傅锦给我选的,既然是傅锦想要我穿这件,我自然不能让我的好妹妹失望不是么。”傅云书说这话的时候,嘴角勾起了一抹隐秘的笑意,眼中藏着沧海看不明白的东西。 见着沧海一脸忧愁,傅云书笑着说道:“好了,去宫里面穿什么样的衣服我自然是有分寸的,保证不会在宫宴上出差错,你们放心好了。” 前世因为傅锦在衣服上大做文章,所以她才在众人面前丢尽了颜面,今世再去宫廷赴宴,她绝对不会重蹈覆辙!至于傅锦,就让她先得意两天,先满怀希望最后失望,那才是最有趣的事情! 见傅云书说的自信满满的,沧海也将心放回了肚子里,来了精神八卦的与傅云书说道:“听说那天宫宴二皇子也在呢,早就听闻二皇子文武双全,位列京城四公子之一,可是京中大多数女儿心目中的情郎模样呢……” 沧海叽叽喳喳的与傅云书八卦着,却见傅云书的目光看着对面的九曲长桥,落在长亭中一位锦衣公子身上,脸色苍白如纸,手握成了拳头,似乎是在压抑着某种情绪…… 第21章 攀附 第21章 攀附 傅云书没想到,居然会在这个时候,这种情景下再次遇见了玄凌。 玄凌是与傅相走在一起,依旧穿一身浅蓝色的长衫,虽然是身份尊贵的皇子,但是举止投足之间,却一派的温文尔雅,不知情的还以为是哪家的公子呢。 虽然隔着长长的九曲长廊,傅云书一眼便就认出了他,心口隐隐的作痛,那天晚上的火光将整个京城都照亮的得如同白昼,洞房花烛之夜,他佩戴着刀剑,刀剑上沾染着裴家人的鲜血踏着红毯而来。 汹涌的恨意,让傅云书几乎是忍不住要抽刀上前质问玄凌,与他拼命。 “小姐,小姐你怎么了?”耳边传来的是沧海担忧的声音,将傅云书的思绪从回忆中啦了回来,傅云书的手指握在宽大的衣袖中,掩饰住了心底的恨意,淡淡的说道:“没什么。” 沧海却误以为傅云书是看玄凌看痴了,嘴角带了一抹了然的笑容说道:“那位公子真的好生的俊俏啊,也难怪小姐盯着他看那么久了,而且相爷将那位公子奉为上宾,奴婢看那位公子身份肯定不简单,小姐等我会儿,我去为小姐打听打听那位公子是什么身份。” 见着沧海说风就是雨的就要跑去打听玄凌的身份,傅云书哭笑不得的将沧海一把拉住,说道:“你着丫头也不知道害臊,我看的是爹爹,哪里看的是那位公子了。” 傅云书的目光从玄凌的身上收了回来,望着沧海淡淡的说道:“再说长的再好看又有什么用,世间多的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人,谁又知道高贵的身份、美丽的外表下藏着什么样歹毒的心思呢,若是真的想要寻个良人,还不如找个普普通通人家的就好了,虽然无荣华富贵,但是也可一世安宁。” 说这话的时候,傅云书的眼中的沧桑是沧海所不懂的,小姐明明只有十四岁,怎么那种苍凉的眼神,似乎是经历了很多很多的事情一般? 傅云书无意与玄凌有多接触,前世的事情已经成为了过往,今生她只想好好的活着,保护好对自己重要的人和事。 在傅云书准备要离开的时候,沧海看了玄凌那边一眼,叫道:“是二小姐和三小姐在那里呢。”听了沧海的话,傅云书回头看过去,果然是傅锦与傅蓉带着丫鬟奶娘在长桥上“偶遇”了玄凌。 傅云书想到,玄凌与傅家走的十分的近,早在她认识玄凌之前,傅锦已经与玄凌十分熟悉了,傅家与玄凌联姻是迟早的事情,若没有她的话,与玄凌联姻的肯定是傅锦。可是因为她的出现,因为裴家的关系,所以玄凌才接近于她。 及笄之年与玄凌初相识,十七岁那年嫁给玄凌,两年多的时间里,玄凌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但是对自己的呵护备至是真的,也难怪在最后裴家覆灭的时候,傅锦恨到不惜自己动手亲自杀死她呢,傅云书自嘲的想着。 虽然曦国男女之间防备森严,但是傅锦毕竟只是十三岁的小姑娘,还未及笄,所以看管的便就松了点,傅相也有意与玄凌攀结上亲家,所以由着傅锦与玄凌亲近,玄凌不知说了什么,让傅锦抿嘴笑了笑。 傅云书看见,傅蓉一直跟在傅锦的身后,如同一个美丽的陪衬一般,脸上带着得宜的笑容,只是眼中闪过一丝不甘的神色。 “走吧。”傅云书嘴角带着一丝笑意,慢悠悠的带着沧海离开,傅锦与傅蓉之间,看起来也不是如同自己想象中的那般亲密啊。 傅云书眼中闪过一丝讥诮之意,准备离开的时候却感觉一道视线在自己身上打量着,让人感觉十分的不舒服,傅云书心中一惊,对上的却是玄凌若有所思的眼神,不再敢多看,傅云书连忙带着沧海匆匆的离开。 却见长桥上,玄凌一身水蓝色的锦袍,衣服的边上镶嵌着银线勾勒的兰花,一派的儒雅风流,更衬托得面若冠玉,墨色的剑眉下有一双狭长的丹凤眼,眼波流转之间更是风情万种,也难怪傅锦小小年纪,却将一颗心都寄在了玄凌的身上了。 傅相与玄凌是有正事商议的,傅锦也是个懂得分寸的人,与玄凌说了一会儿话之后便就告退了,傅相对这个懂礼数的女儿十分的满意。 “锦儿虽然如今才十三岁,但是却是懂事的很,前些时日与宫中的陈先生学习丹青,就连陈先生也在夸赞锦儿作画颇有天赋呢。”傅相有意与玄凌结亲,而傅锦是傅相最喜欢的女儿,而傅锦喜欢玄凌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所以傅相也乐见其成的想促进这一门亲事。 但是显然玄凌心思却不在傅锦的身上,望着的却是转身匆匆离开的傅云书,饶有兴趣的指着那绿色的人影问道:“傅相,那位是府中哪位千金,怎么我在傅家从没见过她。” 傅云书虽然身上没有太多贵重饰物,但是身上穿着的裙子的布料一看都是极好的,再看气度和风华,便知道不可能会是一般的小丫鬟,所以玄凌才有这么一问。 傅相顺着玄凌手指的方向看过去,见着玄凌若有所思的神色,盘算着回答道:“那是臣的长女傅云书,之前一直是在宁州外祖家,这些时日才接回家中来,所以太子之前没有见过她。” “宁州长大的女子果然与我们京城中的女子不同,傅相的女儿各个都这么出色,果然是好福气。”玄凌听着傅云书竟然是宁家的长女,眼中闪过一丝饶有兴趣的神色,意味深长的说道。 傅相在一边也带着笑容,两个人各怀心思。 傅云书见了玄凌之后,回到了碧水轩有些心神不宁,不知是因为在此见到玄凌,便就想到前世那一场大火,还是最后玄凌那若有所思的神情的原因。 沧海没有察觉到傅云书的不安,见着傅云书的精神不太好,便就问道:“小姐可是乏了,要么奴婢点上安神香,小姐睡个午觉吧。” 傅云书摆摆手,说道:“每日总是这么睡下去身子更觉得疲倦,你让言叔备好马车,我们出去一趟。” 言叔是傅云书从宁州带回来的,从宁州回到京城中,外祖母担心傅云书一个人在京城之中人生地不熟的,虽然父母都在,但是傅家是大户人家,怕傅云书软软的性格会受到欺负,所以除了芸娘与沧海之外,还安排了一些仆从跟随着傅云书回到京城,言叔便就是其中一个。 傅云书自从来到京城之后,便就没有出过门,每日里要么在碧水轩看看书,去的最远的地方便就是在傅家的花园里走走,每天都死气沉沉的。 在宁州裴家的时候,傅云书的性格活泼的很,跟着几个表哥在宁州玩闹,俨然是宁州的小霸王,可是到了京城之后,一来是傅云书的身子不好,二来也因为傅云书本来就拘谨的性格,整日将自己锁在秀楼里面,生怕出去的时候说错了什么做错了什么,让人笑话她、笑话傅家。 前世是因为自己傻,处处都在意着别人的看法,算起来自己前世短暂的一生,真正快活的时候居然只有在裴家,回到傅家之后,那几年里,有什么时候是真正的为自己而活着的呢。 见傅云书要出去,沧海瞪大了眼睛问道:“小姐,你要出去?” 见着沧海一脸雀跃的样子,傅云书知道沧海在宁州的时候与她一起是疯惯了的,倒是回到了京城天天在府中,肯定是憋坏了,所以嘴角带起了一抹调笑的笑容,问道:“怎么,难道你不想出去吗?” 沧海连连的点头,说道:“当然想要出去了,小姐,我们去哪里?” 傅云书嘴角带起了一抹十分隐秘的笑容说道:“去锦衣坊。” 傅云书记得,前世是在宫宴上见到玄凌的,可是今生也不知道哪里出了错,居然会在府中提前遇见玄凌,虽然见到玄凌出乎傅云书的意料,但是如今的困局却不是玄凌,而是傅锦,先将宫宴上的这一关过了再说! 沧海的做事效率非常高,不过一盏茶的时间内便将马车准备好了,屋子里傅云书将幔帐放下来,让芸娘看守着。 芸娘见着傅云书这般雷厉风行,劝不住傅云书只能摇摇头说道:“小姐这里比不上宁州,你要处处小心才是” 傅云书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说道:“好啦芸娘你就不要罗嗦了,在宁州的时候我不也是经常瞒着外祖母出去么。” 虽然傅云书身体不好,但是毕竟还是十几岁的孩子,爱玩是天性,在宁州的时候在几个表少爷的带领下,哪里会如同一般的大家闺秀那般的文静呢,芸娘是看着傅云书长大的,见着傅云书的性格总算是与往日有几分相似,不禁红了眼眶,她们的大小姐总算是回来了。 到了傅家的偏门,却见一个三十多岁七尺高的大汉驾着马车在那里等着,却见他身材健壮,身姿提拔,一看便就知道是武人出身。 言叔是从宁州陪着傅云书一起回来的,因为毕竟是裴家老太君送到京城的,傅家也不好将言叔给赶回去,便将从傅家跟来的侍卫都安排在了偏门做个护院。 言叔之前是二舅舅裴正清身边得力的助手,在裴家就连几个表哥都要敬重着言叔几分,可是没想到到了傅家反而委屈了言叔做了一个门房,若是二舅舅知道了,傅云书不知道如何去交代。 第22章 繁华 第22章 繁华 前世的时候傅云书不懂事,听信了苏嬷嬷的话,将从宁州带来的人都疏远了,而在偏门做门房的言叔更是到了后面因为与吴氏娘家的人起了争执,一气之下就回了宁州,这让傅云书更是愧疚不已。幸好,今生一切才开始,她还有弥补的机会。 言叔虽然沉默寡言,但是性格很好,裴家的几个孩子都喜欢和言叔一起玩,在几个孩子中,言叔最疼的便就是傅云书,见着傅云书红了眼眶,言叔的眉头皱了皱,将傅云书扶上了马车,关心的问道:“小姐这是怎么了,可是在傅家受了欺负,如果有人欺负小姐的话小姐跟我说,我帮小姐教训他去。” 傅云书听了言叔的话,将眼角的泪水擦干,笑了笑说道:“没有人欺负我,只是看见言叔却在偏门这里做起下人的活计,心里觉得难受,等找到合适的机会,让娘亲给你调到内院里来。” 言叔见着不是有人欺负傅云书,将心放下了,笑着说道:“就不要麻烦夫人了,弟兄们几个在这偏门里看着,没有管着我们倒是还潇洒自在一些,我们就不劳烦小姐操心了,只要小姐好好的就够了。” 傅云书听着言叔这般说,心中更是觉得愧疚,转念一想,若是要跟裴月求情的话应该不会有太大的用处,毕竟裴月是傅家的当家人,若是裴月想给他们安顿好的话,也不会随意将他们安顿个门房的差事打发了。 等着傅云书坐好之后,马车平稳的出发了,傅云书嘟着嘴说道:“不知道娘是怎么想的,毕竟你们是外祖母让我带回来的,又不是外人,娘怎么不好好的安顿你们呢。就连叔母娘家的亲戚来投奔叔母,都寻了个账房的好差事呢。” 言叔听了傅云书的话之后,眼神黯淡了几分。坐在马车里的傅云书被京城的景象吸引住了,倒是也没察觉出来。 这京城中,天子脚下,街市繁华,人烟旺盛,与宁州自然是不同。 街市上卖各种小吃的、卖首饰的、玩杂耍的,让人看的目不暇接,沧海也是坐不住的性格,将头伸出窗外,惊讶的指着一处摆摊的小商贩说道:“小姐,小姐你快看,那人是红眼睛黄头发呢,是不是妖怪。” 傅云书虽然觉得新奇,但是还是要比沧海要稳重一点,笑着说道:“那不是妖怪,想来就是书中所写的波斯人了。如今曦国与外族商贸来往频繁,街上有波斯人小贩自然不奇怪。” 前面有玩杂耍的堵住了路,言叔说道:“小姐,我们的马车怕是不能过去了,只能从后巷绕到锦衣坊。” 此处离锦衣坊不过几步路的路程,不远处便就是锦衣坊,傅云书便说道:“言叔,你将马车停留在后巷去,我和沧海就徒步走过去吧。” 言叔有些犹豫的看着傅云书说道:“小姐,这里人这么多……” 傅云书已经跳下了马车,说道:“放心好了,就一点路没事的,再说这锦衣坊都是女子,你一个大男人过去也不方便。” 锦衣坊是京城最为受欢迎的布庄,前面有几位姑娘正在挑选布料,见着傅云书前来,早就有丫鬟伶俐的迎接了上来,笑着说道:“姑娘是要买布料还是做衣服。” 傅云书随和的说道:“我是来找林姑娘的。” “姑娘与我们家掌柜的有预约吗?”见着傅云书衣着气度不凡,那迎接的小丫鬟也不敢怠慢,堆着笑容问道。 “没有,你告诉林姑娘是傅家小姐来了就行了,之前傅家在林姑娘这里订了衣服,我想改一下款式。”沧海帮着傅云书回答道。 见着傅云书说是傅家的人,小丫鬟也不敢耽误,请傅云书落坐之后便就去请林姑娘去了。半盏茶的时间后,却见林姑娘款款的从后面走了出来,带着商家女子特有的精明与爽朗,却不让人讨厌。 “傅大小姐?”林姑娘听说傅家来人的时候,还以为是傅锦或者是傅蓉的,可是没想到是傅云书,微微的有些诧异。 傅云书见着林姑娘一脸的诧异,笑着将来意说道:“今日在林姑娘订了衣服,只是在衣服的款式上我想与林姑娘协商一下。” 言语之间落落大方,与之前唯唯诺诺成了鲜明的对比,林姑娘一边思忖着这傅家大小姐果然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的简单,一面连忙的将傅云书请到了里面去商议着如何的更改衣服的款式的事情,沧海便留在了外面。 一炷香的时间,傅云书便走了出来,傅云书依旧是之前的那般气定神闲的模样,但是林姑娘却是一脸惊叹,看着傅云书的目光多了几分赞许之意说道:“傅小姐放心好了,按照傅小姐给的图纸我亲自的动手裁剪,到时候傅小姐的衣服,一定会艳冠群芳的。” 林姑娘将傅云书送到了门口,让沧海称奇不已。 毕竟林姑娘的性格有几分的孤傲,就连傅家除了老夫人之外,就连裴月她都不假神色,怎么对傅云书这么的看重呢? 到了后巷的时候,言叔的马车在那里,言叔却不在,沧海有些不解的问道:“言叔不是说了在这里等我们么,人去哪里了?” 傅云书倒是没在意,笑着说道:“言叔应该是有什么事情离开了一会儿吧,我们到马车里等等言叔就好了。” 沧海便到了巷子口去看言叔的身影,而傅云书便就率先的跳上了马车。 马车的车帘被掀开的时候,傅云书隐隐的闻到了一股如同梅花又似乎是梨花一般的冷香,脑子还迷糊没翻转过来呢,却跌入到了一个冰冷的怀抱里,是梨花的味道……傅云书都还佩服自己,被一个陌生的男子抱住,却还有心思在思考着对方是在用什么香料。 率先映入傅云书眼帘的是用银线绣着竹枝的衣袖,上好的白色云锦,冰凉冰凉的,也不知道是用什么织成,衣袖下是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手指修长,白皙如玉,这样一双手姣好若女子,可是谁也不会将这双手当做是女子的手的,毕竟,那双手掐着她的脖子,似乎是只要一用力,她那纤细的脖子就会被掐断。 虽然看不到对方的模样,但是傅云书从他身上强大的气势便就感觉到了危险的味道,强压住心中的恐惧,将心中恐惧压下商量道:“这位好汉,你是要劫财还是劫色……” 那人轻咳一声,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傅云书的称呼给震惊到了,傅云书乘这个时候,将藏在衣袖中的银针握在了指尖,只要刺中对方的神阙穴,便就可以脱身了。 分明是十分隐秘的动作,却不曾想对方却已经察觉到了她的用意,冰凉的手指握住了傅云书的手,稍微一用力,手中的银针掉落了下来,对方冷哼了一声,似乎是在嘲讽傅云书的不自量力一般。 这个时候,沧海听见里面传来了傅云书的惊呼声,跑了过来,傅云书还没来得及阻止沧海便将马车的车帘给掀开,问道:“小姐,你怎么了……” 见到车帘的情景的时候,沧海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冷气,她家的大小姐居然被一个陌生的男子抱在怀中…… 当下也顾不得敌我力量悬殊,想要爬上马车帮忙:“你这个登徒子,快将我家小姐放下。” “你若是再上前一步,我便就要了她的命。”那人冷冷的说道,声音很好听,但是也很冰凉。 沧海连忙退后到了马车外面,恰好这个时候,听见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有人恶狠狠的说道:“就在周围搜,那小子跑不了多远的。” “都搜仔细一点,这小子可是侯爷的宝贝,都别粗手粗脚的伤了她。”一个十分猥琐的声音说道。 很快,傅云书的马车便被那些人给发现了,有人指着傅云书的马车说道:“快看,这里有辆马车,那小子会不会躲在马车里。” “让你的人打发他走。”身后陌生的男子说道,分明是处于弱势要求傅云书的,可是声音却带着一贯命令的语气,想来是平日里发号施令习惯了。 不用傅云书吩咐沧海早就拦住了那群想要搜马车的人,毕竟陌生男子可是抱着傅云书的,关系到傅云书的闺誉,沧海自然不会让那些人进来。 那群人见着沧海拦着不让搜查,便就趾高气扬的说道:“你是哪个府上的丫鬟敢拦着我们办事,我们可是永安侯府的人。” 永安候临家,是京城中四大家族之一,虽然比起傅家的根深蒂固、裴家的手握重兵差远了,但是因为皇后是出自临家,所以在京中也有一席之地。 临家在朝中并无所建树,而永安侯府的小侯爷临成也是京中的一个笑话,这人喜爱美色,尤其喜欢男色,仗着权势做了不少抢占良家妇男的事情,想来身后的这位男子,便就是临成看上不从从临成手中逃脱出来的,这般一想,心中对身后陌生男子的厌恶和恐惧的感觉便就少了几分,与他商议道:“你看沧海是打发不了他们的,你放了我我去将他们打发走,这样一来你我就安全了。” 身后的男子戒心很重,他防备的说道:“我如何的相信你不会出卖我。” “我又不傻,你一看就会武功的,我又不会拿我的小命开玩笑。再说,你也是个可怜人,那永安候世子是什么货色我也有所听闻,你胁迫我不过是逼不得已,我又何必为难你呢。”说到这里的时候,傅云书的语气中带着几分同情。 身后的人默了默,最终放开了钳制着傅云书脖子的手,让傅云书得以自由,只是左右还扣住了傅云书,以防万一。 “是谁敢对我们傅家的马车大呼小叫。”傅云书得了自由,便探出了半个身子,端着一张脸说道。 那些永安侯府的打手见着马车里面是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对视了一眼,一个看起来是主事的人问道:“原来是傅家的小姐,是在下失礼了,不知道傅小姐可有看见一个受伤的男子?” 傅相深得皇上信任,可谓是权倾朝野,就算是临家见了傅家也要让上几分,所以这些打手语气中没有了之前那般的嚣张跋扈,多了几分尊敬之意。 傅云书听了之后,歪头思索了一下,指着一个方向说道:“我们刚从锦衣坊出来,好像是看到一个白色的人影到了那边的巷子去了。” 一脸的天真娇憨,任凭谁不会怀疑是假的,“不知道是不是我看错了。”傅云书有些苦恼的说道。 顺着傅云书手指的方向看过去,那为首的人眉头皱了皱,说道:“快追,那里出去就是朱雀街了,等他跑到大街上再想找到可就难了。” 说着,便就追了过去,等人走之后,傅云书松了口气,说道:“那些人离开了,你可以走了。” 话音落下,却感觉紧扣着自己手腕的手松了下来。 回头,转身,傅云书的呼吸顿了顿,似乎看见了三千繁华绽放,绽放尽了一世浮华。 第23章 施针 第23章 施针 男子一席白衣若雪,那白衣也不知道是什么材料织成,在日光下泛着柔和的光芒,宽大的衣袍铺在了身后;大约是逃亡的时候,男子束发的玉冠倾斜了下来,三千青丝铺在了羊毛毯子上和白衣上,极至的白,与极至的黑,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也美的惊心动魄。 男子有一双好看的剑眉下是一双狭长的丹凤眼,本该是多情的丹凤眼,偏生这个男子的眼却十分冷,似乎随时能够将人冻结;高挺的鼻梁,不同一般曦国男子温润的面庞,男子的五官十分深邃,好看,却又带了不容人亵渎的冷意。 这样的容貌,就连身为女子的她都有些自惭形秽,也难怪永安侯府的世子会对他念念不忘。 可是此时,也不知什么缘故,男子白皙的皮肤上泛起了一层红晕,紧咬着下唇,手握着拳头,似乎是在忍受着什么一般,傅云书犹豫了片刻,想要靠近前去,却被男子狠狠的打开,恶狠狠的瞪着傅云书说道:“滚出去。” 冷冷的声音,不带一丝情感,让傅云书愣了愣。 看着陌生男子这般的模样,傅云书犹豫了片刻,似乎是想到什么一般,脱口而出:“你服用了逍遥散?” 曦国盛行靡靡之风,轻裘缓带,醉酒吟诗,还有服用逍遥散,都被誉为雅士,贵族之间,争相效仿,而为了助兴,那些青楼楚馆里的女子、伶人也都会一同服用。若是这个男子是永安侯府的男宠的话,被逼服用逍遥散也是属于正常。 那因为药瘾发作而正痛苦不堪的男子,听见了傅云书的话,似乎是被触碰到了最难堪的地方一般,神色变冷了几分,马车里的气温又降了几分。 就算这人是个男宠的话,傅云书也不由得有几分佩服,在这般难堪的情况下,这个如同谪仙半的男子,却依旧风骨傲然,有的人就是这样,就算是低到了尘埃里去,可是丝毫不能折他一身风骨。 傅云书的性格素来冷清,本来救了这位陌生男子已经是仁至义尽,没有必要再插手了。可是见着他被逍遥散折磨成这般模样,心中还是有些不忍。 逍遥散一旦成瘾,便就很难戒掉,毒发的时候如同蚂蚁在骨头、血液里爬一般,剧痛剧养,让人会产生幻觉,一下子如同在冰冻里面、又如同在火中烤一般,十分难受,缓解的办法只有再次服用。 吩咐沧海在外面把守好马车,傅云书试探性的靠上前去,男子瞪了傅云书一眼,但是如今药力发作,男子已经没有危险性了,傅云书从怀中拿出了一瓶丹药想要喂男子服用下,但是显然男子不会很配合的,幸好他因为药效发作,而没有了之前的威胁性。 傅云书将大半个身子压制住让男子,一手固定住了男子的头部让他不要乱动,便将药丸喂到了白衣男子的口中,见着白衣男子愤愤的眼神,傅云书的嘴角不由得勾起了一抹得意的笑容,戳着男子的俊脸难得的有小孩子气的说道:“让你方才凶我,现在是遭报应了吧。” 男子本来就黝黑的眼神越来越深,如同千年玄冰一般似乎要将人冻结住,而傅云书只顾着戏弄男子,却丝毫没察觉到二人之间的姿势十分的亲密…… 给白衣男子喂好药之后,傅云书好心的放开了男子,说道:“我身上没有逍遥散,这药服用能让你镇静一些,待会我在你身上施针,缓解你毒瘾发作时的痛苦,看样子你意志力挺坚强的,挺挺也能过去。” “你会医术?”一直沉默的男子终于开口,问傅云书的时候声音中有些诧异。 毕竟曦国礼教严格,而傅云书的穿着打扮又是大户人家的姑娘的打扮,怎么会学习医术这么不入流的技艺呢。 傅云书见着男子一脸诧异,似乎女子学医是不应该一般,小脸微微的沉了沉,阴阳怪气的说道:“怎么就只有男子能学医不能女子学了?我若是不会医术的话,你的小命可就要交代在这里了。” 男子显然不明白傅云书为什么会如同一个刺猬似的一碰就炸,知道傅云书是在救他,男子也没有之前那般的抗拒了,却见傅云书从怀中掏出了一把长短不一的银针,男子的眉心微微的抽了抽,傅云书边将银针拿出来还一边的喃喃说道:“想不到我第一次用针居然是用在一个陌生人身上,倒是便宜你了。” 如果眼神可以杀人的话,想必傅云书早就死过无数次了。 傅云书虽然是这般说,但是下针的手法倒是非常的快和麻利的,很快便将男子身上的几处重要的穴道封锁住,男子只觉得身上麻木,什么感觉都感觉不了了,虽然不痛也不难受,可是该死的这种不能动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这个时候,马车外面传来了言叔的声音,“小姐,言叔回来了。” 外面沧海低声的说道,傅云书也将针施好了,擦了擦额头上的细汗,刚出马车,便见言叔担心的说道:“小姐你没事吧。” “小姐倒是没事,言叔,你方才去哪里了,我们等了好久呢。”沧海替傅云书回答道。 言叔见沧海询问,眼神闪了闪,方才说道:“方才有几个人鬼鬼祟祟的在马车周围打探了好久,我心中有些怀疑,便追赶他们去了,小姐放心好了,都是小混混,没事的。” 傅云书见着天色不早,若是再不回去的话,家中怕是会担心的,便对言叔说道:“言叔,你将他抗到外面去。” 说着,将马车的车帘掀开,里面正躺着一个不能动的白衣男子,言叔吓了一跳,说道:“小姐,马车里面怎么会有一个男子呢。” 傅云书说道:“言叔,他是从永安候府跑出来的男宠,被我无意间救下了。不过他现在还不能动,我们不能将他带回家的,你就找个地方将他放下来吧。” 躺在马车内的男子眼睛闭了闭,将眼中方才有的一分感激之意收了过去,该死的,她竟然将自己当做了男宠! 言叔自然是不会违抗傅云书的命令,将里面的白衣男子半扶着出来,男子的身高比较一般的曦国人还有高大,比言叔都高山了一个头,再看这衣服和气度,言叔有些担忧,这人真的只是永安候府一个小小的男宠么? “小姐,将他放哪里去?”言叔有些为难的问道,毕竟现在太阳快要落山了,找个地方安顿好他,再回傅家肯定是来不及了,今天晚上傅永信在家中用膳,晚膳的时候所有人都要在一起用的。 傅云书想了想,看了巷子角落里有一堆杂物,便说道:“将他放在角落里吧,过了一个时辰之后他身上的穴道可以自然的解开,到时候他自己就可以走了。” 看着那放着馊水的角落里什么东西都有,大白天的偶尔还有蟑螂和老鼠爬过去,言叔看了看这一身贵公子打扮的男子,有些犹豫了片刻,但是还是提着白衣男子放到了那里。 无视白衣男子可以杀人的目光,傅云书巡视了一下周围,说道:“放在这里怕不安全,若是那永安候府的人再找过来怎么办。” 摸了摸下巴,似乎想到什么一般,将周围装着剩菜的破框子拿了过来,放在男子的前面,掩盖住了男子的身影。 做完这一切之后,面对着男子可以杀人的眼神,傅云书有些心虚的拍了拍手,跳上了马车,说道:“我们走吧。” 傅云书这般的做也带着几分的报复心理的,谁让方才那白衣男子让她在马车上受了不少的惊吓呢。看着临走前,那男子比衣服还白的脸色,傅云书只觉得莫名的畅快。 铺着白色羊毛柔软的毯子上,放了一块碧绿色的玉佩,玉佩通体碧绿,上面雕刻着朵朵的梨花,放在手中有冰凉的感觉,傅云书在裴家的时候,也算是见多识广的,这块玉佩分明是珍贵的海玉做成的,无论做工还是材质上来说,都是属于上上品,而且上面雕刻了一个“阙”字。想必是方才那个男子留下来的。 能有这么珍贵的一块玉佩的男子,身份真的只是一个小小男宠吗?傅云书有几分的心虚,似乎自己惹到了不该惹的人呢。 朱雀街,后巷呢…… 一个时辰过后,却见宁静的巷子一个角落的地方微微有什么动了动,一个修长的手将盖在身上的破篮子给挪开,铁青着脸色爬起来。 原本白色的衣襟上沾着黄不拉几的东西,这是有老鼠爬过的时候留下的痕迹,衣服的下摆上都是污水,是被那该死的女人扔在那里的时候沾染上了。 看着自己这般惨不忍睹的模样,男子恨不得跳进护城河里洗上三天三夜,男子闭目忍了忍,将外袍脱了,从怀中掏出一个哨笛吹了几声,却见不过一会儿,从远处有一行护卫打扮的人过来,为首的男子一身黑衣劲装,蒙着面,跪在地上行礼道:“公子,属下终于找到你了。” 抬头的时候,却见男子这般狼狈的模样,连外袍都被脱了,惊讶的问道:“公子,你这是怎么了?” 男子眼神冷了冷,硬生生的让这阳春三月变成了三九严寒的天气,“追痕,去查一个人。” 声音的阴冷的让追痕都不由得抖了抖。 傅永信一直忙于朝中的事情,很少能在家中用晚膳,今日傅永信在家中,傅家所有人自然都到齐了。 傅云书稍微的让沧海梳洗打扮了一下,掐着时间点到了大厅中。 她来的时间不早也不晚,到了大厅中,来的人只有二姨娘宋氏和四小姐傅雪,此时傅云书回到傅家不久,再加上之前两次傅云书在老夫人面前露了脸,所以此时的宋氏与傅雪两个人倒是没有将本性暴露出来,见了傅云书过来,起身道:“大小姐来了。” 别人不找傅云书麻烦,傅云书自然也不会主动找别人茬的,笑了笑,算是回礼。之后她在傅家的日子还长着呢,犯不着现在她与她们一个个撕破脸。 第24章 姨娘 第24章 姨娘 傅云书落座不久之后,傅锦与傅蓉两个人携手一起过来,来的时候还不知在说什么悄悄话,若不是傅蓉之前的那个眼神,傅云书倒还真的觉得她们姐妹二人的感情有多好呢。 傅雪见着傅锦与傅蓉两个人挽着手一起过来,眼中闪过了一丝不明的神色,但是随即又恢复了之后的温顺的模样,起身叫道:“二小姐,三小姐。” 在曦国,礼法严明,府中子女的排序并非是按照年龄来排序的,而是按照身份尊贵的循序来排序的。其中,傅蓉的年龄其实比傅云书都要大,可是因为她是二房的子女,就算年龄要比傅云书大上一岁,可是也只能得了个三小姐;而傅雪的年龄与傅蓉也相仿,十五岁的年纪,可是因为傅雪是妾室的孩子,只能排在第四。 傅锦与傅蓉来了之后,老夫人在吴氏与裴月的搀扶下走了过来,人基本都到齐了,傅永严今日朝中有事情,回来不了;傅永年一直是在他的兰玉阁中待着,这样的大场合老夫人也怕他闯祸,所以也没让丫鬟带他来,而只有傅永信喝傅颜亭,还有三姨娘还没有到。 傅锦见了傅云书在这里,便将傅蓉丢下,跑到了傅云书的身边,拉着傅云书的衣角撒娇说道:“姐姐,今日我找了你好几次,芸娘都说你在休息呢,连沧海也不在,你怎么睡个午觉都要两三个时辰呢。” 若不是知道傅锦的为人,傅云书还真的当做傅锦是在关心她呢,可是傅锦的弦外之音分明是在说傅云书带着沧海不明不白的不见了两三个时辰,碧水轩中只有芸娘一个人守着。 而老夫人与裴月也对傅云书投向了质问的目光,傅云书忍受着傅锦触碰的恶心,柔柔的笑着说道:“今日午间的时候心疾犯了,便多躺了许久,沧海在小厨房为我煎药呢,不知道妹妹来,是姐姐的不是。” 傅云书这才知道,原来生病是个很好的借口。 如今这么多人在这里,裴月做为傅云书的亲生母亲,自然是要适当的表示一下自己的关心,便说道:“若是身子不舒服让孙大夫过来看看,不要自己一个人扛着。” 虽然裴月只是因为礼数上表达一下自己的关心之意,但是傅云书的心中还是有一股暖流而过,笑着对裴月说道:“谢谢娘关系,女儿知道的。” 见着傅云书这般的乖巧懂事,裴月一直冷着的脸色算是缓和了几分,似乎是想到什么一般:“听说你将苏嬷嬷送到了外院去,可是她有什么伺候不周到的地方吗?” “这几日春寒,我的病情反复,晚间的时候可能折腾人了,苏嬷嬷年纪大了,我怕晚间的时候她守在我身边会熬不住,所以便让她去外院伺候,只留着芸娘与沧海了。”苏嬷嬷原本是裴月指派到傅云书身边的人,裴月问起也是应当的,所以傅云书将想好的借口说道。 “伺候主子是奴才的本分,哪里还要谈什么辛苦不辛苦的,会去便让苏嬷嬷到你身边伺候吧。”裴月淡淡的说道。 见着裴月这般说,傅云书只好说是。 “永信怎么还没来?”母女两个人才说完话呢,便听见老夫人开口问道。 傅永信没来,丫鬟也不敢上菜,老夫人开口问裴月。 裴月回答道,“相爷前不久才将太子送走,如今在书房处理一些事情呢,想必快来了。”说着,看了一下四周,问一边的奶娘道:“这个时辰彦亭怎么没来?” 丫鬟回答道:“大公子还在背书呢。” 虽然老夫人不太喜欢傅锦,但是对这个长房的长孙还是喜欢的很的,皱眉问道:“怎么这个时辰了大公子还在背书,饿坏了怎么办,快将大公子请来。” “今日相爷抽查大公子的功课,原本夫子教会大公子背的东西大公子一篇都没有背出来,所以相爷罚大公子在书房背书,若是背不出来便就不准吃饭。”丫鬟有些为难的说道。 裴月听到这里的时候,脸色有几分的难看,而桌子上的众人,虽然明面上不说什么,但是眼中却是幸灾乐祸。 傅颜亭是傅家长子,比傅锦小伤一岁,也是傅家最小的一个孩子,傅家盼了这么久,好容易盼来一个长子,自然是喜欢的不得了,十分的溺爱傅颜亭,也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傅颜亭的身上。 可是相比较傅锦的聪明伶俐,傅颜亭三岁才学会说话、五岁磕磕绊绊的连首诗都背不会,不要说天资聪明了,傅颜亭就连一般的聪明伶俐的孩子都比不上,如今十多岁了斗鸡、赌博,那些不学无术的东西学的倒是样样精通,只是这正经的学问可是一点都不会。 傅颜亭的性格恶劣,傅云书虽然是傅颜亭的章节,可是傅颜亭却从来不将傅云书放在眼中,更是变着办法捉弄傅云书,让傅云书对这个幼弟十分的害怕,又因为是长子,父母那边根本不会为傅云书出头。 在傅云书看来,傅颜亭最终养成了个纨绔的性格,与裴月的溺爱有很大的关系的。 这般正说着呢,却听见门外说话的声音:“娘我们先吃吧,就不用管那个逆子了。” 说话的正是傅云书的父亲,傅永信。 傅永信三十多岁的年纪,因为是文臣,眉眼端正,一派的儒雅,在家中用膳,傅永信换下了官袍,穿着的是青色的长衫,斯斯文文的模样带着几分不怒而威的感觉。 这便就是权倾朝野的傅相啊,表面看起来,为国为民,忠心耿耿,可是暗地里,却与玄凌勾搭,使出不入流的手段将朝中的几位皇子都排挤掉,甚至为了权势,不惜对裴家下手。 傅云书咬着下唇,不让自己的情绪外泄出来,却见傅永信的身边,站着一位容貌清丽的紫衣女子,在看见傅永信身边的女子的时候,二姨娘宋氏的眼神黯淡了几分。 傅永信身边的不是别人,正是一年前新纳的姨娘采薇。 采薇的身份原本不过是琴楼里的一个琴姬而已,不知怎么的被傅永信看上了,便就纳到了傅家来。原先老夫人是无论如何不同意采薇进门的,毕竟琴楼里面的琴姬名声比琴楼女子好听不到哪里去,傅家是大户人家,怎么会让这样的女子进门呢。 只是傅永信自我做主惯了,再加上裴月也没有反对,便就顺利的将采薇接进了门。 想到这里的时候,傅云书不由得想要打量裴月的神色,毕竟看着自己的夫君与另一个女子举止这般亲密,多少心里会不舒服的。 可是,裴月并没有。 裴月脸上依旧是得体的笑容,眼中依旧是如同古井里的水一般波澜不惊,淡淡了扫了采薇一眼,便将目光收了回去。 是裴月真的不在乎,还是因为当家主母的风度让裴月不得不不在乎? 傅云书心中有几分疑惑。 老夫人用不赞许的目光见着傅永信与采薇这般的亲密,可是到底还是没有说什么,傅永信与采薇二人落座之后,便就吩咐丫鬟上菜了。 “这便就是大小姐了吧,采薇第一次看见,大小姐果然生的好样貌呢,我看就连我们的二小姐都要被大小姐给比下去了呢。”采薇是江南人,一开口便就是吴侬软语的,声音很好听,最后的话的时候带着拖音,让人听着感觉到骨头都酥了。 这话一说,傅锦的脸色就不太好看了,小脸白了白,但是因为身边的裴月按压住了要起来抱走的傅锦,所以没有再多说什么了。 “狐媚子。”傅云书听见坐在自己身边的二姨娘低声的骂了一句,脸上并没有太多的表情。 前世的时候,傅云书对这位采薇姨娘的印象并不是太深,只知道采薇十分得傅永信的喜欢,而且采薇的身份并不是表面上看起来那般的简单。 见着采薇主动的与她说话,傅云书也不敢摆架子,笑着回礼道:“云书见过三姨娘。” “果然是礼数周全的孩子,虽然大小姐是在裴家长大,但是这教养也如同我们傅家一样好呢。”傅云书不明白三姨娘为何开口闭口的似乎在有意争对她…… 或者是说,傅云书看着脸色有些沉下来的裴月,三姨娘似乎是在用她来嘲讽裴月的。 三姨娘不过是个妾室,而裴月是正室,她如何的有这般大的胆子,居然还敢嘲笑裴月呢?而且看裴月的样子,似乎是有什么忌讳的地方呢,虽然压抑着怒火,可是还是没有对三姨娘发火,压抑着说道:“好了,饭桌上就不要多话了。” 三姨娘还想再说什么的时候,却被傅永信一个眼神制止住了,吃饭的时候,傅云书眼观鼻鼻观心的拔着眼前的饭,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而一边的傅永信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三姨娘的话,注意到了自己一直忽视的傅云书。 傅云书穿着的依旧是白日里穿的那件碧绿色的衣服,也不知是回来之后裴月教导的好还是什么缘故,穿着打扮上面不再是之前那般的土里土气了。 绿色的衣服和绾起来的长发,让小小的人儿少了几分稚气,多了几分清雅的感觉。继承了她母亲白皙的皮肤,在灯光烛火下玲珑剔透,快到及笄之年,眉眼也长开了些,这般的容貌,如同三姨娘所说,是方才十三岁的傅锦比不上的,也难怪太子会多问了一句呢。 “云书的身体不好,可有照常的吃药。”傅永信之前一直疼爱傅锦,当傅云书是个透明人的,如今忽然这般的关系一问,倒是让傅云书有些反应不过来。 还好身边的沧海机灵,连忙的替傅云书回答道;“回相爷的话,一直是孙大夫为小姐请脉,有照常的吃药的。” “那就好,孙大夫的医术不错,有他照看我也放心些。御医院的刘御医也常常到府中给老夫人请脉,下次刘御医来的时候,也让刘御医给你看看吧。” 傅云书不知道为什么好好的傅永信突然这么重视自己起来,有些受宠若惊的说道:“谢谢爹爹关心。” 相比较傅云书一脸的惊喜和受宠若惊,一边的傅锦的脸色沉了下来,用力的用筷子戳着米饭。 这个贱人,一出现便就夺走了她所有的宠爱和目光,总有一天,她要一点点的冲她讨要回来的! 而二姨娘见着傅永信居然主动开口关心起了傅云书,看着傅云书的眼神也多了几分复杂,以后这位从宁州回来的大小姐要多加的讨好才是。 而裴月似乎对于周围的一切则是事不关己,一如既往的淡漠,老夫人看着傅云书的目光也多了几分深究之意。 见着傅家人种种表情各异,采薇的嘴角微微的勾起了一抹笑容…… 第25章 找茬 第25章 找茬 回到碧水轩中的时候,傅云书是满腹的疑惑,今日傅永信对她的关心和热情,让傅云书觉得十分的奇怪。 前世的时候傅云书记得父亲对她十分的冷淡的,大概是因为她从小便就在宁州长大的缘故,父女之间并没有什么亲情可言,傅家的掌上明珠是傅锦,虽然她相貌上要比傅锦好,但是论起才华和心机上,哪里比得上小她一岁的妹妹呢。 傅永信要培养出来的,并非只是一个好看的嫡女,而是要一个能够母仪天下的女儿,傅锦从小在他的调教之下,自然是能够担当这个重任的,有了傅锦这样一个符合他心意的嫡女,她这个嫡长女的存在,似乎并没有什么意义了。 刚开始的时候,因为她生了一副好皮囊,傅永信想着就算是不能将她送到宫里面去,但是以她的容貌和身份,应该还是可以拉拢一些权贵联姻的,所以开始的时候傅永信对傅云书的态度还算是可以。 可是到了后面的时候,在傅锦刻意的栽赃嫁祸之下,她在京城里的名声也渐渐的坏了起来,京城人都知道,傅家嫡长女,空有一副好皮囊,却是胸无点墨的绣花枕头,在曦国,但凡是官宦人家的子弟娶妻都要贤良,妾室才注重容貌,她在傅家的位置也渐渐的尴尬了起来。 傅永信见着她拉拢权贵这点的利用价值都没有了,对她也越发的冷淡了起来,不然也不会到最后,当她是一枚利用裴家的棋子,利用之后,便就以一杯毒酒赐死了她,丝毫的不顾及到骨肉亲情。 想到这里,傅云书只觉得寒意从心中慢慢的蔓延到全身,前世她的死、裴家的仇恨,如何的算不上傅永信一半的功劳呢。 “今日相爷对小姐的态度这般的亲切,府中的人是惯会见风使舵的,以后小姐在府里的日子要好过些了。”沧海并不知道傅云书所想,语气中有几分兴奋的说道。 芸娘比沧海要稳重一点,倒是说道:“如今在府中做主的是夫人,相爷朝中事务繁忙,哪里顾及到后院的事情呢,小姐眼看着要到及笄之年了,也该要张罗着小姐的亲事,小姐还是要多与夫人亲近亲近一些才是。” 傅云书听了芸娘的话之后,嘴角微微的勾起了一抹苦笑,前世的时候她何尝的不想与裴月多亲近呢,只是裴月的性格冷淡,她又胆小,哪里敢与傅锦一般,跟裴月撒娇呢,就连裴月问话,她有时候都会结巴。 裴月一生都好强清高,后来她成了京城中的笑话,三姨娘没少因为她的事情来挖苦裴月,正是因为如此,裴月方才更加的厌恶她,恨不得,只有傅锦这样一个让她引以为傲的女儿,而不曾生过傅云书。 从回忆里走出来,经历过生死与遗弃之后,她再也不是那个渴望着亲情的小女孩了,如今或者,只想守护着自己想要守护的东西,亲情血缘的这种东西虽然是羁绊,但是终究有些是强求不来的。 晚膳的时候这么些人在,饭桌上风云暗涌的,傅云书只吃了个半饱,还是沧海伶俐,在小厨房里端了些点心,傅云书与沧海二人一边拿着话本在看,趴在软榻上吃着点心。 她与沧海之间的关系素来亲近,在宁州裴家的时候也是这般一起,两个小女孩一起长大,虽然名义上是主仆,但是情同姐妹,只是之后回了傅家之后,苏嬷嬷一直在她耳边强调说傅家家规森严,主仆界限分明,若是同寝同卧的话,会让别人笑话她的。 正是因为听了苏嬷嬷的话,傅云书才远离了沧海,可是到最终,为她拼死报信的是沧海,为她挡住玄凌一掌的,也是沧海,临死之时,她才觉得自己愧对沧海太多。 芸娘看着两个小丫头在一起吃着点心说说笑笑,傅云书丝毫没有被宴席上的事情所影响到情绪,倒是放心了,便去准备水,伺傅云书洗漱。 芸娘刚走呢,却听见房门打开,却是苏嬷嬷手中端着铜盆水走了进来,见着傅云书与沧海腻歪在一起,夸张的尖叫了一声说道:“我不过才到外院几天而已,这院子里就一点规矩都没有了,沧海你个小浪蹄子,居然跟小姐坐在一起,你是什么身份,有什么资格。” 见着苏嬷嬷不打声招呼就进来,傅云书的眉头皱了皱,沧海原本就怕苏嬷嬷,她见着苏嬷嬷进来了,连忙一溜烟的站了起来,苏嬷嬷见着沧海一脸畏惧的模样,心中暗爽,便将银盆放在一边,伸手掐着沧海的耳朵说道:“这几日没我收拾你皮痒了不是,这么没规矩。” 苏嬷嬷是下了狠手的,沧海虽然被苏嬷嬷揪的生疼,但是又不敢叫出声来,苏嬷嬷只顾着收拾沧海,丝毫没有将还在房间里的傅云书放在眼中。 傅云书的脸色都沉了下来,狠狠的将手中的书放在了桌子上,发出了沉闷的声音说道:“苏嬷嬷够了,是我让沧海上来的。再者说了,我在这里呢,我的丫鬟还不劳苏嬷嬷管教吧。” 傅云书虽然发了脾气,可是苏嬷嬷有恃无恐,虽然放开了揪着沧海耳朵的手,但是却笑着说道:“小姐你也不要跟老奴摆主子架子,你还年纪轻,身边的奴才藏着祸心的又分不清,夫人正是怕身边有刁钻的奴才挑拨了小姐,给小姐带上一条歪路,所以让老奴回到院子里伺候,以后小姐心软不敢管教下人,那老奴来代劳就是。” 苏嬷嬷拿出了裴月来压制住傅云书,傅云书被苏嬷嬷的一席话说的,是又好气又好笑,苏嬷嬷见着傅云书气结的样子,心中一阵得意,见着桌子上还摆放着好几盘子精致的点心呢,便说道:“小姐大晚上的吃这些点心不怕牙疼么,小杏小桃,将桌子上的点心都撤了下去,小姐,快些洗漱好休息吧。” 不等傅云书说什么呢,小桃和小杏都走了进来,将放在桌子上的点心都撤走了,她们的样子,分明是只听苏嬷嬷吩咐,而不将傅云书放在眼中。 早就知道碧水轩的下人轻视她,如今亲眼见着,傅云书心中也是怒火中烧,见着傅云书吃瘪的样子,苏嬷嬷心中一阵得意,黄毛小丫头,她还拿捏不住她了? 阴阳怪气的对傅云书说道:“小姐你也别看了,洗漱好早点睡吧,老奴是奉了夫人的话回到里院伺候小姐了,今日晚间我就在里间伺候小姐,芸娘和沧海都睡到外面去吧。” 傅云书之后倒是还配合苏嬷嬷洗漱好,苏嬷嬷见着傅云书如同之前一般乖乖的任凭她摆弄好就休息了,心情一阵大好,让小杏将傅云书洗漱好的水给倒了,前面小桃才将摆上来的点心准备撤下去,苏嬷嬷扫了一眼,对小桃说道:“那个金丝枣糕、燕窝糕就留下,放到我房里去吧。” 这些都是好东西,苏嬷嬷自然是不会放过的,小桃早就习惯了苏嬷嬷的作风,也没有多说什么,便就将苏嬷嬷要的点心放到了苏嬷嬷的房间里。 此时傅云书穿着单衣,斜靠在床上,拨动着头发不知道在想着什么呢,沧海还以为傅云书是在生气,便劝道:“小姐也不要生气了,苏嬷嬷管着小姐也是夫人的意思,夫人也是为小姐好呀。” 傅云书幽幽的抬头,眼神是不符合这个年纪的冰冷,沧海见着傅云书这般冰冷的眼神心中吓了一跳,傅云书看着苏嬷嬷离去的背影说道:“敢管着主子的奴才,如何能够留得、” 还有小桃和小杏二人的行事作风,这碧水轩里的人,看来要好好的清理一遍了。 苏嬷嬷吹了灯,傅云书准备休息下来的时候,却听见外面一阵的鸡飞狗跳的,还有傅锦的声音:“傅云书,你给我出来。”在寂静的夜,十分的清晰,傅云书揉了揉额头,心想着,傅锦这大晚上的又是抽什么疯。 苏嬷嬷在傅锦面前惯会献殷勤的,见着傅锦在叫傅云书的名字呢,立即的从床上跳了起来,连鞋子都没穿好,披头散发的将房门给打开,一脸谄媚的看着外面怒气冲冲的傅锦,笑着说道:“二小姐,找大小姐可是有什么事情?” 傅云书看着苏嬷嬷这般的丑态,只觉得心中一阵的恶心,从床上起来披了一件外衣。外面的傅锦却不看苏嬷嬷的谄媚献殷勤,嫌弃的一把将苏嬷嬷给推开,这个时候,傅云书已经从床上起来,穿好了衣服了,傅锦带着几个丫鬟婆子闯了进来,身后还跟着看热闹的傅蓉呢,见着傅云书双手叉腰。丝毫没有半分的名门闺秀的风范,她指着傅云书的鼻子骂道:“傅云书,你这个狐狸精。” 傅云书这下子着实的被傅锦给骂蒙掉了,这是傅云书回到傅家的第四个月,按照前世傅云书的记忆来的话,这个时候,傅家所有人对傅云书都是十分的冷淡,而傅锦在借着这个机会对傅云书十分亲近,天天姐姐长姐姐短的粘着她,让她卸下心防,之后傅锦每每做错了什么事情,让傅云书去帮忙顶罪。 傅云书并非是没有察觉到傅锦的别有用心的,可是正是因为她初到傅家的时候,傅锦对她的好,所以将心中那一点点的疑心给按压了下去。 也正是因为初期的时候,傅锦与她一起表现出来的亲密,之后傅锦故意陷害她没有一个人能看得出来,记得在她及笄典礼上,傅锦将她的蝶舞琉璃簪给打碎了,之后及笄的典礼根本就没有办法进行下去,所有人都责怪的是傅云书,却没有人责怪傅锦。 如今她才刚回到傅家不久,傅锦怎么就露出了真实面目出来?傅云书想到这里的时候,眼中闪过了一丝讥诮,却是用怯怯的语气问道:“二妹妹,我做错了什么……” 傅云书洗漱好上床休息的,头上的珠翠都拆了下来,长可及腰的乌发如同上好的丝绸,一张尖尖的瓜子脸更是柔弱惹人怜惜,别有一般风流。 看到这样一张脸,傅锦嫉妒的恨不得将这一张脸给抓花,心中的怒火更甚,说道:“你好意思说你做错了什么,你今日不好好的在碧水轩待着,怎么偏偏跑去花园勾引凌哥哥,我告诉你,凌哥哥是我的,以后我才是他的太子妃,你一个从宁州来的野种,也配与我争凌哥哥。” 第26章 惩罚 第26章 惩罚 傅锦这个时候到底是不过十三岁的小孩,心思还没有长大后那般的深沉阴狠,因为被玄凌的事情一刺激,什么该说的不该说的话都说了出来。 傅云书的脸色一下子就沉了下来,她是在裴家长大,可是却是傅家名正言顺的嫡长女,却从傅锦的口中成了傅家的野种,傅锦口中都这般说了,那些下人们心底怎么看她的可想而知。 傅云书忍住抽打傅锦巴掌的冲动,将脸上的怒火努力压制住,一脸无辜的看着傅锦问道:“我今日只是从花园回去而已,没有遇见任何人,更没有见到二妹妹口中的凌哥哥呀。” “凌哥哥就是当今的二皇子,傅云书,你不要以为自己长着一张狐媚子的脸便就想飞上枝头变凤凰,我告诉你,凌哥哥只能是我的。今日若不是你故意的接近凌哥哥,凌哥哥怎么会好端端的问起你呢。”傅锦见着傅云书装着一脸无辜的模样,更是口不择言。 “原来今日是二皇子到府上做客,我并不知道么。”说着,似乎想到什么一般,惊讶的看着不傅锦问道:“我在宁州的时候并没有听闻皇上有封储君啊,二皇子是什么时候被封为太子的……” 傅锦这才大大的意识到自己话语里不妥,她从小是按照皇后的标准教育长大的,长大之后,傅永信与玄凌合作,有扶持玄凌之意,让傅锦多多亲近玄凌,而裴月在让她学习琴棋书画,在傅锦累了不想学或者是发脾气的时候,裴月总是教导她说道:“你将来会是太子妃,以后便就是皇后,若是连这点的苦都吃不得,以后怎么能成为人上人。” 玄凌是傅家扶持的储君,这都是大家心照不宣的事情,可是今日却因为一时的怒火,将话说出来了,而偏偏又被傅云书挑出了错处,这么多人,傅锦有种下不了台的感觉,若是传出去的话,议论这件事情,不仅仅是傅锦自己,就连傅永信也要倒霉。 一片沉默中,一个浑厚不失威严的声音叫道:“晚上在你长姐这里大呼小叫的成何体统,快给我回去!” 傅锦一惊,转身便看见傅永信沉着脸色站在那里,也不知道是听了多久了,面色沉着如水,平日里傅永信疼爱她,什么事情都顺着她,可是如今傅永信却因为傅云书来呵斥她,傅锦只觉得心中一阵的委屈,看着傅永信叫道:“爹,我……” 还没说话呢,却被傅永信瞪了一眼,说道:“回去。” 傅锦咬着下唇,不甘心的跺脚就离开了,在傅锦要离开的时候,傅永信一双眼睛冷冷的扫过了四周,说道:“今日的事情,不得传出去半句,不然你们是知道的。” 那些丫鬟婆子们连忙的说不敢,等着傅锦离开之后,傅永信对着傅云书脸上倒是带起了一抹笑容,说道:“你妹妹还小不懂事,你便就多让让她才是,今日你妹妹闹你是她不对,回去我会好好的说她的。” 傅云书低眉顺眼的说道:“爹放心,妹妹还小,我怎么不会和妹妹计较的。” 见着傅云书这般的听话,傅永信满意的点了点头,拍了拍傅云书的肩膀说道:“好了,你身子不好,早些休息吧,后天到宫中,可要好好表现才是。” 丢下这句意味深长的话,傅永信才离开。 沧海见着傅永信离开,拍着胸口说道:“还好是小姐机灵让我去故意的将相爷请过来,不然的话二小姐今日晚间还不知道闹到什么时候呢。” 今日傅锦在这里的失言被傅永信看见了,多少会影响傅锦在傅永信心目中的地位,没有了傅家人的疼爱,傅锦再怎么折腾也折腾不出来什么出来。 沧海边跟傅云书说着,边转跟傅云书八卦说道:“没想到今日二皇子居然注意到了小姐,二皇子可是皇上最宠爱的皇子,相爷又与二皇子交好,再过几个月小姐便到了及笄的年纪了,若是乘着这个机会能够与二皇子结亲的话倒也是一桩好事呢。” 与玄凌结亲?傅云书的脸色沉了沉。 前世的时候,正是因为被玄凌的那一张好皮囊蛊惑了,陷在了他精心编织的温柔陷阱种,才害的裴家落得那么个下场,世代忠良,却以乱臣贼子的名义被诛杀,如今重活一世,她恨不得将玄凌千刀万剐,更不要说与玄凌有任何的纠葛了。 “沧海,以后不要提到二皇子这个名字了,二皇子这样的人我高攀不起,这话若是被有心人听了进去,还不知如何的编排我们呢。”傅云书难得的对着沧海沉下了脸说道,声音之中,无不带着对玄凌的嫌弃之意。 沧海见着傅云书这般的模样,似乎每次她一提到二皇子,小姐的脸色就变得很难看呢。沧海乖巧的没有多问傅云书原因是为什么,应了下来,并在心中暗暗的记住,二皇子是小姐的禁忌,以后绝对不能多提。 这一晚上,辗转难眠的并非只有傅云书一个人。 此时的裴月的胧月居内,傅锦跪在地上,左边的脸颊红肿着,上面清晰的印着巴掌的印记。 傅锦委屈的看着裴月说道:“娘,你为什么打我,女儿做错了什么。” 裴月恨铁不成钢的盯着傅锦说道:“今日谁让你去找傅云书麻烦的!” 傅锦咬着下唇,委屈的说道:“娘,傅云书她才回来多长时间,奶奶偏爱着她,凌哥哥今日见着她一面之后居然也将她记挂在了心上,父亲竟然有意让她与我一起进宫,万一凌哥哥看上了她怎么办。” 裴月喝着茶,见着傅锦这般一说,神色冷了冷,严厉的盯着傅锦问道:“今日你偷听我与你爹说话了。” 傅锦或许是不怕傅相,但是对于裴月还是很怕的,裴月是宠爱着她,但是若是她做错事情的话,责罚比一般人还要重。 记得小时候,几个姐妹一起跟着先生开蒙,明明她年纪最小,先生却对她的要求最为严格,比如说背书,若是先生所布置的任务别人都会了她偏偏没会的话,裴月便就拿着藤条抽打手心,细细的藤条,虽然伤不到筋骨,但是是钻心的疼,此后她也不敢偷懒了。 傅相本身是个老狐狸,今日玄凌见着傅云书之后,虽然只是问了傅云书的身份,并没有多说什么,可是见着玄凌那若有所思的表情,傅相敏锐的察觉到他对傅云书有意思。 玄凌可以说是这些皇子中最为出色的一位,朝中盯着玄凌想要跟玄凌联姻的又不是只有一个,永安候府那边虽然世子临成是个不争气的,但是永安候府的郡主却是一个出色的,容貌才学不在傅锦之下,而且年纪要比傅锦大上三岁,正是可以成亲许配人家的年纪,皇后自然是钟意自己的侄女,想要她进宫。 也幸好玄凌与皇后母子之间关系并不是太好,皇后虽然有意是将临家的女儿许配给玄凌,但是玄凌并不想让临家的势力坐大,外戚干政,所以便就一直含糊答应。 虽然他将希望寄托在傅锦的身上,可是傅锦如今尚且年幼,根本就不能许配给玄凌,傅家根本就找不到合适女子送到宫中去,但是傅云书不一样,下个月便就到及笄之年,虽然傅云书不在他身边长大,但是也是傅家的嫡长女,若是玄凌看上了她,那对于双方来说也是好事。 等到晚间的时候,傅相便与裴月说起了这件事情,裴月沉吟了一会儿说道:“若是二皇子喜欢云书,倒也是件好事情,只是云书在裴家长大,终究比不上我亲自教导出来的锦儿,若是二皇子真的娶了云书的话,那么又如何的能够保证,云书能够给傅家带来利益呢?” 对于裴月的顾虑,傅相笑了笑,说道:“锦儿年纪尚小,宫中多少大臣都在盯着二皇子你又不是不知道,先将云书嫁过去稳住太子,等着锦儿长大之后,便再将锦儿送到二皇子府中去,姐妹二人相互帮衬,这皇后的位置我们傅家不就十拿九稳了。” 傅锦与傅云书是他的亲生女儿,可是在傅相的口中,只不过是为他、为傅家荣华路上一块垫脚石一般,裴月知道傅相的性格,沉默了一会儿,便说道:“后天是皇后娘娘在宫中摆设宴席,那日二皇子也会去,我会安排他们二人见面试探下二皇子的意思的。” 傅相点了点头,商议完这件事情之后两人便就沉默无语,夫妻二人的感情一向疏离,除了家中与朝中的事情之外,裴月几乎不与他多说一句话。 沉默了一会儿之后,裴月说道:“天色不早了,相爷该回去歇息了。” 分明是在下逐客令,傅相原本平和的脸上染上了一丝怒气,甩袖便就离开了,隐约听见傅相说去三姨娘那边,而在外面偷听的傅锦连忙将自己藏在雕花的柱子后面。 回忆到这里的时候,傅锦便就有些抱怨的对裴月说道:“娘,爹糊涂要凑合傅云书与凌哥哥,可是你怎么会答应爹的提议呢,若是真的依爹所说的一般,到时候我就再嫁给凌哥哥,也是矮傅云书一截啊。” 看着冲着自己撒娇的女儿,裴月脸上的表情缓和了一些,说道:“若不是朝中的局势被逼的太紧,你爹实在是没法子了,也不会有这样的主意,答应你爹不过是权宜之计,娘怎么会让你受委屈呢。” 让跪在地上的傅锦起来,裴月又说道:“就算是你们一同嫁给了玄凌,娘也不会让你居于你姐姐之下的……” 傅锦起来之后,脸上还有愤愤不平的神色,裴月见着她这般,说道:“你现在要与你长姐好好的,千万不能做出今日这般糊涂的事情了。” “知道了娘。”傅锦虽然口中应着裴月的话,但是脸上的表情却是很不甘心。 等着傅锦走了之后,裴月的脸上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一边跟着裴月多年的老嬷嬷,无声的叹了口气,看着裴月十分疲惫的揉着额角,这些年她一直跟在裴月的身边,外人只看得见裴月的风光,但是裴月的辛苦她是知道的,尤其是为这么一双儿女,操碎了心,便劝说道:“夫人,如今小姐年纪还小,等小姐年纪大了,小姐便就明白夫人的苦心,知道夫人心中,只有她这么一个女儿的。” 裴月将脸上多余的情绪收了起来,倒了杯茶抿了口,面无表情的说道:“但愿吧,不过……依照锦儿的性格绝对不会这般的冲动的,你去查一查,可是二房那边在搞鬼。” 第27章 襦裙 第27章 襦裙 第二日清晨的时候,锦衣坊的林姑娘便就将进宫的衣服送了过来,让几位进宫的小姐试试看合不合身。 听见丫鬟说林姑娘送衣服过来的时候,傅锦的脸上闪过了一丝幸灾乐祸的意味。傅锦选的那件布料是又俗气又艳丽,只有小门小户的女儿才会选择那样颜色的衣服,向她们这种清贵人家的大家闺秀,自然是要素雅端庄最好。 林姑娘不愧是京城中最有名的巧手,三位小姐的衣服做的都是时下最为流行的广袖长袍,束腰的风格,因为几位姑娘的年纪尚小,做的款式也不是十分的成熟,在原本的束腰上多添了蝴蝶的腰带,多了几分俏皮可爱。 林姑娘都是按照几位姑娘的身份拿捏着做的,其中,傅锦的衣服做工做为精致华丽,以金丝镶边,衣服上绣的蝴蝶是苏绣的针法,淡雅之中又不失华贵,这件衣服制作十分精心,想来是裴月亲自的嘱咐过了,明日傅锦必然能够在宴会上,夺得众人的目光。 而傅蓉的那件粉色的杏花的长裙,款式上与傅锦有几分相似,但是必傅锦的少了几分华丽、多了几分妩媚,做工上比不上傅锦的精致,但是也与傅锦相差不了多少;而傅雪的年纪比她们都到,已经到了及笄之年,是束腰的长裙,绯红的颜色倒是很衬她,只是因为是庶出的身份,并没有什么精致的刺绣,穿出去,也并不怎么张扬。 众人都很满意自己的新衣服,老夫人点点头,夸赞了她们姐妹几句,傅锦的眼珠子一转,似乎是才想到什么一般,对傅云书说道:“姐姐,大家的衣服都看过了,只有你的还没拿出来看看呢。” 虽然裴月已经叮嘱过傅锦要好好的与傅云书相处,但是不看见傅云书出丑,傅锦的心中便就不舒服,于是便甜甜的与傅云书叫道,那一声姐姐叫的十分的甜,似乎那一日闯到傅云书的房间里羞辱傅云书的并不是傅锦一般。 傅云书惊讶于傅锦的演技,但她毕竟年纪要比傅锦大上一岁,又是两世为人,论演技自然是不会输给傅锦的,她脸上也堆着笑容,似乎与傅锦并没有任何的芥蒂一般,说道:“好呀,林姑娘,将我的衣服也拿给几位妹妹看看吧。” 原本傅云书是打算将新做好的衣服收起来,想等着宫宴那天艳惊四座,可是今日傅云书却改变了主意,在众人面前,却将襦裙给展现了出来,傅锦见着芸娘将裙子拿出来,眼中带着幸灾乐祸的味道。 只是那条枚红色的裙子展现出来的时候,众人脸上的表情各异,有惊艳、有不解、有赞叹,唯独没有嫌弃。 枚红的颜色是过于艳丽偏于老气的,但是以玫红为下裙,上面罩有白色的长衫,便将艳丽的颜色压下去了几分,与时下流行的广袖长袍的深衣不同,只见衣服上襦极短,只到腰间,而裙子很长,下垂至地,很好的勾勒出女子纤细的腰身,外束的腰带也是用着比玫红深一点的朱红颜色,上面用银线绣有莲花的样式,十分的奇特和好看。 原本玫红的颜色与素雅的白色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玫红的布匹上面绣着朵朵的桃花,整件衣服素雅之中又十分的夺人眼球。 “这是什么款式的衣服?莫非是锦衣坊新出来的新款不成?”众人从未见过这样奇特样式的衣服,老夫人见了之后,赞叹的问道。 见着众人一脸赞叹的表情,傅云书的心中暗爽,这种襦裙的款式,是三年后,由宫中最为受宠的歆羽夫人设计流传出来的,因为形态优美,在京城之中的贵妇人争相效仿,所以众人没见过也属于常态。 如今却被她提前的设计了出来,为的便就是与傅锦争这么一口气。 这衣服的款式是傅云书设计出来的,林姑娘不敢居功,带着几分询问的表情看向了傅云书,却见傅云书对她点了点头。 现在在傅家她还不想风头太甚,没必要显露出自己太多的才华。 “是啊,这是我们锦衣坊的新款,也不知道各位小姐喜欢不喜欢,便就做了一件试一试。”林姑娘带着得体的笑容,不愧是生意人,说起话来滴水不漏,回答了老夫人的问题同时,也解释了为什么独独傅云书这款与别的姑娘不同,为她自己和傅云书免去了不必要的麻烦。 傅锦看着傅云书的那件衣服眼睛都盯着快要冒出火来了,她的衣服华丽归华丽,可是比起傅云书就少了几分新意,让她如何的在宴席上吸引住玄凌的目光! 于是,将自己的衣服狠狠的丢到了林姑娘的面前,说道:“我不要这件了,我也要姐姐一样的。” 傅锦在外人面前一向是端庄守礼的,可是因为嫉妒傅云书的衣服,便做出了这么不合时宜的举动,老夫人的眉头皱了皱,裴月便赶在老夫人的前面开口训斥说道:“这般的任性向什么样子,还不给林姑娘道歉。” 林姑娘常年的出入在各大权贵的家中,对于脾气骄纵的大小姐早就见怪不怪了,便好脾气的说道:“二小姐年幼,夫人不必在意,这是这襦裙制作非常的耗费时间,若是再重新的做一件的话,明日肯定是不能完工的。” 傅锦十分自然的指着傅云书的裙子说道:“那就将傅……姐姐的那件给我吧。” 没想到傅锦这般的任性,林姑娘微微的有些皱眉说道:“这是按照大小姐的尺寸来做的,二小姐怕是不合适吧。” 虽然两个人只差了一岁,但是傅云书的身高要比傅锦高上半个头,而且傅云书因为身体不好的缘故,身量也比养尊处优的傅锦单薄一些。 “那就将衣服改小,改好一件衣服,一晚上的时间就够了吧。”傅锦理所当然的说道,分明是铁了心的要傅云书的这件衣服了。 裴月见着傅锦这般,便看着傅云书说道:“云书,你看你妹妹十分的喜欢这件衣服……” 早就知道裴月是偏心着傅锦的,傅云书的心中有几分苦涩,但是还是给压了下去,说道:“既然妹妹喜欢的话,那这件衣服就让给妹妹吧,我再换别的衣服。” 傅云书柔顺的说着,但是声音里有几分的委屈,傅云书到底才是十四岁的孩子,裴月也觉得自己这般太苛刻傅云书了,便将神色放软了哄着傅云书道:“晚间的时候娘再挑选件好看点的衣服给你,再多让青姑拿两件首饰给你。” 林姑娘刚走出了老夫人的院子,就被傅云书叫住了,傅云书笑着说道:“林姑娘,我送你出去吧。” 林姑娘恰好也有事情与傅云书说,笑着说道:“那就多谢大小姐了。” 两个人出了院子,傅云书身边也只带了沧海一个人,便听见林姑娘说道:“今日这件衣服大小姐本就可以不让给二小姐的,毕竟这么多人面前,二小姐也不敢硬抢呀。” 傅云书笑着说道:“明日的宫宴上我也不想大出风头,穿不穿这件衣服也无所谓,再者说了,这件衣服穿在是名门淑媛的傅锦身上来宣传总比穿在我身上的效果要好的多吧。” 傅锦是傅家嫡女,素来有第一才女之称,虽然年幼,但是却是京城之中名门闺秀的典范,一举一动都受人关注,若是她穿上这件襦裙在明日入宫的达官贵人的家眷面前走上一圈的话,不出三日,这种款式的衣服必然会在京城中大受欢迎,受益的自然是锦衣坊了。 “这……大小姐这是在帮我们锦衣坊做生意?可是这主意原本是大小姐出的,若是受益的只是我们锦衣坊的话,我受之有愧呀。”林姑娘也听出了傅云书的意思,她也是厚道人,便有些犹豫的说道。 傅云书摸着衣袖上白玉兰的花纹,说道:“若是林姑娘受之有愧的话,不如我与林姑娘做一笔生意如何?” “大小姐要与我做什么生意?”明明是才不过十四岁的孩子,却一本正经的与她这个浸淫在生意场上多年的老人谈生意,本该是件荒唐的事情,林姑娘却因为傅云书所设计的襦裙,也不敢小瞧了傅云书,便问道。 “我以设计的点子入股锦衣坊,到时候,所赚来的钱,我与林姑娘五五分成如何。”只用点子便想入股颇负盛名的锦衣坊,若是别人所说,林姑娘只觉得是个笑话,可是想到傅云书所设计的那个款式新颖的襦裙,林姑娘犹豫了一下。 傅云书见着林姑娘的表情有所松动,便加紧的说道:“林姑娘可以不急着答应我,可以看这次襦裙卖的效果如何,便知道我有没有这个能力与林姑娘五五分成,而且,不仅仅是衣服,姑娘家常用的香粉、首饰,我也可以涉及到的。” “我在生意场上这些年这么点的眼力还是有的,依照大小姐那日给我看的设计图纸,这些衣服若是在京城中大卖起来,锦衣坊的收益肯定不菲。”林姑娘笑着说道,“只是不知道,大小姐贵为傅家嫡长女,为何要涉及到生意场上这些事情。” 士农工商,商人的地位最为低下,清贵人家更是不屑与他们为伍,不知为何傅云书偏要掺和到这里面去。 傅云书的眼神黯淡了几分,叹了口气说道:“林姑娘来了府中也有两次了,我这所谓的傅家大小姐,不过是个空壳子而已,哪里有什么真正尊贵的身份,眼看着要到及笄之年,我自然要多为自己打算打算。” 言语之间,带着不符合她这个年纪的惆怅和沧桑,林姑娘叹了口气,到底也是个可怜的孩子。 两个人边走着,边拐过了长廊,却见这个时候,一个黑影如同风一般的向二人冲了过来,傅云书走在前面,率先看见的,连忙的躲避开,傅云书的身后正是林姑娘。 傅云书叫道:“小心。”,一边想将林姑娘给拉开,却已经是迟了,那黑影直直的撞上了走在后面的林姑娘,因为惯性,二人一起跌下了长廊的草地上。 身后,有丫鬟叫道:“三爷,你小心些……” 第28章 傻子 第28章 傻子 撞倒林姑娘的不是吧别人,正是傅云书的三叔,傅永年。 记忆中,傅云书见过几次傅永年,傅家的基因极好的,傅永信与傅永严算得上是仪表堂堂,而痴傻的傅永年,也是容貌出众,一张俊脸,比起傅永信与傅永严还要俊俏,老夫人最疼爱傅永年,也是因为傅永年与当年已经故去的傅太师最像。只是有着这么一张好皮囊,可是却是个不折不扣的傻子,这才是真正的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众人都被眼前的变故给惊呆掉了,半响没回过神来,等傅云书回神之后,便连忙的对身边的沧海说道:“快,还不将林姑娘给扶起来。” 傅永年身边的丫鬟连忙的将傅永年给扶起来,沧海连忙帮着去扶林姑娘,众人乱做一团。 傅永年虽然心智不成熟,但是毕竟是九尺高的大汉,林姑娘身材娇小,这一撞林姑娘也不知道怎么样了,傅云书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里来了,等着二人起来,也幸好傅永年摔下去的时候是在下方,给林姑娘当了回肉垫,林姑娘倒是没有什么事情。 沧海想将林姑娘扶起来,却见傅永年抱着林姑娘不肯放手,明明是九尺的汉子,偏偏放软了声音对林姑娘撒娇道:“姐姐,抱抱~” 傅云书看见,林姑娘的脸色更白了,傅云书与林姑娘才接触过两次,林姑娘对傅云书十分的亲切,所以傅云书认为林姑娘的性格是极其的可亲的。 可是傅家的丫鬟常在京城知道,林姑娘性格古怪,若是只是一味的可亲,单凭她小小的弱女子,如何的能将锦衣坊的生意做到那么大呢,生怕三爷惹恼了林姑娘,便对傅永年说道:“小爷,你将林姑娘放开可好,奴婢带你去抓蛐蛐去。” 傅云书这才看见,傅永年穿着一身褐色的长衫,长衫上面绣着竹子,做工倒是精致,只是那上好的丝绸长衫上面都揉成了一团,也不知道是多久没洗了还是被傅永年糟蹋的,而身上沾了不知从哪里来的黄泥,俊脸上也是青一块紫一块的。 还没等着傅云书问清楚是怎么回事呢,却听见远处传来一阵拍手叫好的童谣声“傅老三,大傻子,羞不羞。穿衣要人系扣子,下床要人提鞋子,洗脸要人端盆子,漱口要人送杯子。” 转过身来,却见以傅颜亭为首的一群七八岁的孩子跑了过来,身上都拿着弹弓和泥丸,见了傅颜亭来,傅永年如同老鼠见到猫一般,躲到了林姑娘的后面,只怯怯的露出了个头看着傅颜亭。 见着傅永年居然躲了起来,傅颜亭素来是嚣张惯了的,也不顾边上这么多人在呢,双手叉腰指着傅颜亭说道:“傅傻子,你过来。” 傅永年很用力的摇头,说道:“我才不过去呢,去了你又要用弹弓打我。” 傅颜亭欺辱傅永年惯了的,扬着头,看着傅永年说道:“傅傻子,你若是不过来的话下次我在泥丸上加上鸟粪打你。” 说完,身后的那群孩子也跟着笑了起来,而且身后的孩子年纪不大,看穿衣打扮不过是下人家的孩子,居然也敢取笑傅永年。 傅云书见了傅颜亭这般,眼中的怒火都烧了起来。本来她与傅永年本太熟悉,按照之前的性格她不会管这件闲事的。可是傅颜亭仗着裴月的宠爱,无法无天了都,傅永年是傅家的三爷,他的三叔,却当做玩物一般取乐。 而跟在傅永年身边只有一个瘦弱的小丫鬟,也不敢多话,只能怯怯的站在那里,由着傅颜亭拿傅永年取乐。 傅云书站在回廊下,傅永年没见到傅云书站在那里,见着林姑娘并非是傅家的人,便更加的嚣张了起来,想从林姑娘身后将傅永年给拉出来。 虽然傅永年冲撞林姑娘在先,但是傅颜亭这般做实在是太过分,林姑娘都看不下去了,便挡住了傅颜亭,将傅永年护在身后,冷着脸拍掉了傅颜亭手。 傅颜亭没想到林姑娘居然会护着傅永年,眉毛一扬,用着十分嚣张的语气说道:“你是哪个院子里的奴才,竟然敢挡本公子的路,小心我告诉我娘打你板子去。” 林姑娘毕竟是生意人,若是得罪了裴月怕是也不好做,傅云书见状便就从回廊处下来,冷冷的看着傅颜亭说道:“三弟,若是将这件事情告诉老夫人的话,怕是首先挨板子的是你吧。” 傅颜亭没想到傅云书站在这里,吓了一跳,但是傅云书不过是前些时日才到傅家的,在傅家性格有柔弱,傅颜亭怕傅锦但是不怕傅云书,便挺直了腰杆说道:“奶奶才不管这个傻子呢、” 傅云书冷笑了一声,对沧海说道:“去将老夫人请来,顺便,再查一查这些跟着欺负三爷的是哪些下人家的孩子,到时候回了老夫人的话,将这些孩子还有父母都赶出府去,这般目无主子的奴才,我们府上要了也每用。” 傅云书这般一说,原本还气势汹汹的傅颜亭的气势一下子就软了下来,但是还强做凶狠的指着傅云书说道:“你敢?” 前世的时候,傅颜亭没少跟着傅锦欺负傅云书,虽然欺负一个小孩不厚道,可是傅云书心中却是一阵的爽快,紧接着斜着眼睛看傅颜亭说道:“傅颜亭,我是你长姐,三叔是你长辈,你若是以这样的态度对我们就是目无尊长,父亲还在府中,我不介意去回了父亲,来教导教导你规矩。” 傅颜亭虽然是在傅家嚣张,但是见了傅相之后便跟老鼠见了猫一般,听了傅云书的话之后气势一下子就软了下来,带着一群小跟班灰溜溜的便就跑了。 傅颜亭走了之后,傅永年还抓着林姑娘的衣角不放,林姑娘脸上微微的有些尴尬,傅云书怕这件事情若是被别人看见了话,难免会落人口舌,便哄着傅永年说道:“三叔,你身上太脏了,我带你还好衣服再跟姐姐一起玩好不好。” 虽然傅永年是个傻子,但是心思很敏感,谁对他好是感觉的到的,方才傅云书帮他赶走了傅颜亭,傅永年对傅云书十分的有好感,倒是真的听话的将傅云书的衣角给松开了,点头说道:“那姐姐一定要等我哦。” 林姑娘知道是傅云书为她解围呢,便点了点头,傅永年才被傅云书哄着回到了竹苑。 到傍晚时分,傅云书才回到碧水轩,捶着自己酸痛的肩膀,后悔自己不该那么多事了,谁知道,傅永年等了一个下午,却没有等来林姑娘,便在竹苑哭的肝肠寸断,指着傅云书的鼻子说她是骗子。 天知道傅永年居然这么的爱哭,傅云书是第一次见到一个大男人能哭成这样,无奈之下,只得答应了傅永年陪他去抓蛐蛐才完事。 她身体原本不好,喜静不喜动,陪了傅永年抓了一个下午的蛐蛐,骨头都快散架了。 见着傅云书竟然回来了这么晚,芸娘便问了事情始末,芸娘倒是对于傅永年的那一段插曲不怎么在意,见傅云书说将那新的襦裙让给了傅锦之后,便皱眉活到:“我知道小姐是不想太过于引人注目,可是夫人那边新做的衣服让给了二小姐,那明日小姐去宫中穿什么呢。” 傅云书靠在软榻上喝了一碗甜汤,懒洋洋的说道:“我又不是没有别的新衣服穿,从衣柜里拿出之前回京城做的那件天水碧吧,虽然款式比不上新做的那件奇特,可是面料难得,就算是在京城中穿出去也不失体面。” 见着傅云书这么说,芸娘连忙去办了,苏嬷嬷今日见着傅云书许久都没回来,便偷懒找了几个管家媳妇打骨牌去了,傅云书倒是乐得清闲,便早些睡了。 傅云书是被梦中那双冰冷的没有任何温度的眼睛给惊醒的,醒来的时候,大汗淋漓,才从噩梦中醒来,傅云书摸着胸口,平复着自己悸动的心。 傅云书这般的动作没有惊醒睡在里间的苏嬷嬷,苏嬷嬷睡的正香,还打着呼噜呢,倒是外间的芸娘睡眠浅,听着房间里面有动静,连忙的掌着一盏灯,披着一件衣裳便就进来了,见着傅云书大汗淋漓的坐了起来,便问道:“小姐,可是胸口不舒服?” 摸了摸头上的汗水,傅云书脸色有些微白的点了点头,说道:“将放在盒子中的药丸拿给我吃一粒吧。” 那药丸是若尘子配的,傅云书只有在心悸不能安眠的时候会吃上一粒。 带着橘子的甘甜的味道在傅云书的口中化开,芸娘又倒了一杯温热的蜂蜜水给傅云书喝下,这般的折腾,睡在里间的苏嬷嬷一点的动静都没有,也不知道是真的睡的太死了,还是因为偷懒不想起来呢。 傅云书吃了药之后,心悸的感觉才好了一点,芸娘看着外面已经微微泛白的天边,说道:“小姐,天快亮了,还是休息着靠会儿吧。” 傅云书点点头,说道:“我靠会儿就没事了,你也回去休息着吧。” 芸娘见着傅云书的脸色缓和了下来,便就将灯给灭了,回去休息去了。傅云书却已经难再睡下了,将放在枕头下面的那一块冰凉的玉佩拿了出来,海玉做的玉佩放在手中冰凉冰凉的,如同梦中那个人冰冷的眼神一般。 傅云书按着自己的左眼皮,这个梦似乎是一个预兆,似乎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一般…… 昨天晚上苏嬷嬷睡的死的很,一大早她起的倒是早,十分殷勤的伺候着傅云书更衣洗漱,衣服昨晚傅云书都是选好了的,苏嬷嬷看了那件天水碧,颜色通透素雅,就算是在傅家,这样的衣服也算的上是上品呢,便说道:“小姐,今日去宫宴上穿这件衣服是不是太素了点,要不我们换那件蝴蝶的百花裙怎么样?” “百花裙太花哨了,我想穿淡雅一点。”傅云书淡淡的看了苏嬷嬷一眼,说道,那件百花裙是二表哥给她买的,二表哥什么都好,就是眼光太差,一件百花裙花团锦簇的,穿出去如同花痴一般。 苏嬷嬷不死心,紧接着说道:“要不我们穿那件藕色的深衣?”那件衣服,也是二表哥看上去非要买给她的。 早上的时间本就紧,傅云书也没有心思与苏嬷嬷周旋下去,便直接打发走了苏嬷嬷,让芸娘来伺候她梳洗。 原本苏嬷嬷还想拿裴月来压制住傅云书的,可是一对上傅云书那双冷冰冰的眼睛,所有的话都压到了肚子里去了。 第29章 宫门 第29章 宫门 傅云书梳着的是时下最为流行的垂挂鬓,因为还未到及笄之年,那齐眉的流海还没有梳上去,俏皮中带着可爱,在鬓边,点缀着两朵绿色的小花,芸娘手巧,在中间编了个小辫子,辫子一行点缀着珍珠。 穿着天水碧云烟长裙,可爱中又带着素雅,她的皮肤生的白皙,眉宇间气质宁静,这样的装扮是极好的,虽然打扮上算不上有多么的华贵,但是十分的合理。比前世那种不伦不类的打扮,不知道好上多少倍呢。 最后梳洗打扮好准备出门,临出门的时候傅云书乘着苏嬷嬷没有注意,又返回房间,将放在梳妆盒子里一包黄纸包着的东西,放在了衣袖中藏好…… 到宫中去的时候,身边可以带一个嬷嬷和丫鬟,傅云书是想带芸娘和沧海去的,谁知道,苏嬷嬷厚颜无耻的抢先坐上了进宫的下人马车,傅云书见着苏嬷嬷这般的模样,是又好气又好笑,便只好带着沧海去宫中了。 进宫的马车主子坐的一共是有四辆,老夫人自然是独自一个人一辆,而裴月与吴氏也是两个人一辆,还有两辆马车,自然是她们姐妹两个人乘坐一辆。 傅云书是最先出来的,便就先在马车上坐着,紧接着来的是傅雪,傅雪今日穿的便就是那件绯红色的曳地长裙,外面罩了一件绣花罗衫,她已经过了及笄的年纪,梳的是祥云鬓,柳叶眉下是杏眼,生的自是端庄温婉大方,知道的她是傅家的庶女,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家的嫡女呢。 傅雪来了之后,紧接着的是傅锦与傅蓉二人手挽手的十分亲密的走了过来,昨天晚上林姑娘连夜就将那件枚红色的襦裙按照傅锦的身量改小之后送了过来,傅锦今日穿的是那件枚红色的襦裙,梳着双鬓,双鬓连边垂着长长的流苏,虽然年纪尚且小,但是行走之间已经有别致的风情。 不得不说,傅锦很适合艳丽的颜色,这件枚红色的襦裙穿在傅锦的身上十分的适合,只是,若是傅锦再年长两岁的话,那么效果会更好些,毕竟年纪太小,枚红色穿上有些妖娆了。 傅锦原本很得意自己的穿着打扮,可是见了傅云书一身碧绿色的云烟裙,整个人打扮虽然比不上她的妖娆,但是淡雅了许多,眉宇之间恬静安宁,比她更有气质一些,眼中闪过了一丝嫉妒。 但是随即想到,傅云书虽然身上的衣服布料极好,但是衣服的款式十分寻常,哪里能比的上她这件衣服吸引眼球呢,得意的扬了扬头,与傅蓉二人手挽手一起上了马车。 若是按照真正的身份来排的话,傅云书应该是与傅锦两个人坐在前面的马车,而傅蓉与傅雪二人,应该是在后面的马车的。傅锦这般坐下去,裴月脸上有不悦的神色,可是在众人面前又不好对傅锦发火,只能将心中的不悦按压了下去。 并非是傅云书第一次进宫,可是傅云书还是依旧不喜欢这里。 朱墙红瓦雕刻着飞龙游凤,无一不彰显着皇家的威仪,也给人一种压迫的感觉,穿过了朱雀门之后,接连有三道门进宫殿,一般官宦人家的女眷,在第一道门就要落轿步行进去;身份越是尊贵的,轿撵越能在宫中抬的越远,傅家,便是少数的能够在第三道门落轿进去。 轿子和马车能够到第三道门才下来的,大多数都是皇亲国戚,太妃。王妃、郡主什么的,可是傅家人能够到第三道门,可以看得出皇上对傅家的器重。 轿子到了第三道门的时候,便不能再前行了,连忙有小太监机灵的送来踩凳扶着几位夫人小姐下车,傅老夫人年纪大了,身份尊贵,又是皇后娘娘的贵客,在第三道门的时候下了傅家的马车,却早就有宫中的软轿抬着进去了。 傅老夫人叮嘱着裴月照看好傅云书她们姐妹几个,便就上了软轿,先走了。 等了傅云书一行人到的时候,也不知怎么回事,宫门居然封锁住了,众人只好等着。 而傅家的马车在这里落下的时候,却恰好远处有一队马车行驶而来,却见一直保持着温婉得体的笑容的傅锦立即的如同炸了毛的猫一般,直起了身姿,盯着那辆马车。 看着马车上那绣着牡丹的花纹装饰的轿撵,傅云书心中了然,这是永安候府的马车。 永安候府的郡主临若儿与傅锦十分的不对盘,两个人是天之骄女,一个是京城第一美女,一个是京城第一才女,再加上,两个人都中意于玄凌,两个人每次见面,都如同斗鸡一般,场面十分的可笑。 马车缓缓的停了下来,却见上面走下来一个娉婷的少女,她肌肤胜雪,眉如远山,一双妙目如同一汪清澈的泉水一般镶嵌,琼鼻红唇,青色的琵琶襟上衣下是同色的金丝绣花长裙。 年纪比傅锦大上三岁,梳着的是凌云鬓,鬓边上插着一支金步摇,难怪是京城第一美人,其风华风姿,岂是才短短十三岁的傅锦能够比拟的。 在傅锦打量着临若儿的同时,临若儿也在打量着傅锦。 临若儿不喜欢圣旨说是十分讨厌傅锦,傅锦年纪虽然小,但是因为玄凌与傅家十分亲近,傅锦便就喜欢借着机会粘着玄凌。她贵为永安候府的郡主,姑姑又是当今的皇后,可是傅家也是京城中的名门望族,她与傅锦二人的身份,其实不相伯仲,谁都有可能成为玄凌的妃子。 傅家女儿,虽然年幼,但是天资聪颖,小小年纪便就得了京城第一才女的名声,在曦国注重的是女子的才华而非是容貌,她为京城第一美人,而傅锦是京城第一才女,隐隐的,傅锦又压过她一头的趋势,这让临若儿将傅锦视为最大的劲敌。 往日里,两个人无论是在穿衣打扮还是学什么上吗,都要比较一番的,今日两个人见面,少不得要明里暗里嘲讽上几番。 临若儿的目光在傅锦身上落了一下之后,很快的便就收了回来,对着站在一边的裴月乖巧的行礼:“夫人好。” 傅家和永安候府的关系尚可,裴月也笑着回礼道:“郡主。” 双方见面行礼完之后,却见临若儿十分亲切的拉着傅锦的手,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二人的关系是有多亲密一般,说道:“妹妹的这件衣服好漂亮好特别,不知道是从哪里买的呢?” “这可是锦衣坊出来的新款呢,姐姐若是喜欢,等这次宴会之后可以去锦衣坊挑选几件一样的呢。”傅锦一脸天真的回答道。 锦衣坊出的新款她却不知道,临若儿的眼中闪过了一丝阴霾,这次宴会是可以见到二皇子的,谁都想在宴会上表现好,傅锦这身衣服,倒是先吸引住了别人的眼球。 虽然心中嫉妒,但是临若儿的脸上却没有表现出来,笑得十分温婉的说道:“锦儿妹妹这一身衣服真的是好看呢,只是这首饰太少了点。” 说着,用柔夷握住傅锦的手,皓腕上带着一串粉红色的珍珠,珍珠通体圆润,大小一样,衬得那双消瘦的皓腕更是玲珑可爱,珍珠本身就难得,何况是珍珠中的珍品粉红色的呢,这一串手串绝非凡品,可以说价值连城呢。 临若儿说道:“这珍珠可是父亲从南海命人送来的,让我戴着玩的,我看锦儿妹妹手中没有一件像样的首饰,下次锦儿妹妹到我府中来玩的话,我也松一串给锦儿妹妹。” 傅锦的脸色变了变,不知怎么的,忽然拉住了一边正在看热闹的傅云书的胳膊,甜甜的笑着对傅云书说道:“长姐,你看这串珍珠虽然好,可是我觉得没有你上次给我看的那块海玉的玉佩珍贵,不如你将那块玉佩给郡主看看什么是珍品吧。” 傅云书的眼皮子一跳,那块海玉玉佩她收的极好,也不知道傅锦什么时候看见过的,这块玉佩上刻着一个男子的名字,在这样的场合如何的能够拿的出来呢。 再说了,那个遗失玉佩的白衣男子,本就是永安候府的人,若是被永安候的郡主认出了这块玉佩的来历,那她可就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傅云书暗骂傅锦真的会给自己找事,玉佩不能拿出来,还要想个办法含糊过去才是。 临若儿此时也注意到了傅云书,早就听说过傅家的长女在去年冬日的时候接回了京城,因为身体不好,很少出来见人,所以她也没有见过傅云书的真实模样。 如今见着傅云书一身天水碧的云烟罗裙,皮肤白皙,远山眉,微微有些上挑的丹凤眼,与傅锦的容貌有几分的相似,可是又比傅锦胜上几分,这容貌若是长开了的话,恐怕不在自己之下。本来傅家有个傅锦就是一个麻烦事情,如今却多了一个傅云书,临若儿只觉得十分棘手。 “那块海玉的玉佩在家中,我未曾带在身上呢。”傅云书推脱的说道,傅锦还想不依不挠的时候,却见远处又有一辆马车行驶来了。 原本裴月与吴氏正在与临家的侯爷夫人说话,没有顾及到那些小丫头在说些什么,可是那辆马车来的时候,不知道是谁说了一句:“是谢家的姑娘。” 裴月的神情默了默。 如今曦国实行的是贵族门阀制度,曦国最大的四个世家,分别是傅家、临家、裴家、谢家,四大世家中,闻喜傅家是四大世家之首,傅家曾先后出过六任丞相,三任太师,簪缨世家,有“累世之美”,傅家又与裴家联姻,在朝中的地位无人能及。 只是后来,裴家远迁宁州,京城中便就剩下了三大世家,三大世家中,原本是以谢家排在最末尾的位置,可是淝水一战,谢家的家主谢行之大获全胜,力挽狂澜了曦国的局势,平定了边疆的安稳,也从此得了皇上的器重,一路下来,谢家隐隐的有与傅家并肩的趋势,傅相将谢奕之视为最大的劲敌。 马车在宫门停了下来,里面,一个穿着藕色锦衣的俏丽少女不等小太监搬来踩凳就先蹦了下来,里面一个贵妇人柔柔的声音说道:“宝儿别调皮,仔细摔着了。” 少女笑嘻嘻的丝毫不在意,跟着小太监一起,将轿子里的贵妇人扶了下来。 第30章 谢家 第30章 谢家 谢家当家家主是谢行之,皇家军兵马大元帅,手握北方重兵百万;其弟谢奕之,官任左骥大将军,当年淝水一战中,当时还未到弱冠之年的谢奕之在战役之中出彩的表现,回京之后便被封为了左骥大将军,可谓是鲜衣怒马,少年得意。 傅云书知道,谢家如今不过是初露苗头罢了,比起傅家先祖的赞缨世家出身,谢家不过出身寒门,在朝中为官不过三代而已,根基远远没有傅家深厚。可是之后的三年中,边关大小战事不断,谢家也崭露头角,与傅家比肩,正是因为这样,傅相才急着想与玄凌合作,吞并裴家,与谢家形成对立之势。 如今谢行之已经成亲数年,妻子是清远候府的庭雨郡主,听说是一等一的美人,想来马车里面便就是庭雨郡主,而这个娇憨的少女,便就是谢家的幺女,谢媛宝了。 果然,从马车里下来一个紫衣丽人,锦衣长裙,广袖飘飘,在袖子上绣有五彩凌云,看起来不过是二十多岁的模样,皮肤白皙,发髻高高梳起,戴有蝶穿牡丹的金步摇,没有一般皇家女子的盛气凌人,眉眼温婉。 庭雨郡主显然与谢媛宝的关系很好,谢媛宝挽着庭雨郡主的手,庭雨郡主只是笑笑,并没有多说什么。 若是真的论起来身份的话,庭雨郡主的母妃是先帝的朝云公主,当今皇上是庭雨郡主的舅舅,身份自然是要比临若儿尊贵,两个人还沾着点远亲,临若儿见着庭雨郡主甜甜的叫道:“姐姐。” 一边挽上了庭雨郡主的左手,而谢媛宝显然对于临若儿的献媚十分的不屑和鄙视,瞪了临若儿一眼,但是到底是大庭广众之下没多说什么,临若儿不甘示弱的回了谢媛宝一个挑衅的眼神,看两个人的互动,两个人的关系十分的不好。 庭雨郡主倒是一个十分懂礼数的,见着裴月与吴氏二人都在,便上前主动打了招呼,两家的关系虽然是暗地里明争暗斗的,但是明面上还是要说的过去的,裴月也点了点头。 “这便就是大小姐吧,之前从未见过,如今见了之后,果然是好样貌。”庭雨郡主见了傅云书,夸赞的说道。 傅云书见庭雨郡主提到了自己,笑着行礼,庭雨点头,说道:“倒是个礼数周全的好孩子。” 傅云书淡淡的笑了,傅锦冷哼了一声,而谢媛宝那双灵动的大眼在二人之间打量着,傅云书不期然的对上了谢媛宝好奇的眼神,谢媛宝对她吐了吐舌头。 谢媛宝心思单纯,当年一众的贵女欺负她的时候,谢媛宝还为她说过话呢,所以傅云书对谢媛宝还是很有好感的。 如今谢媛宝来了,临若儿只顾着与谢媛宝斗去,倒是没有再为难傅云书,傅云书松了口气,每过一会儿,宫门打开,众人在小太监的领路下,走了进去。 进宫的两边,都是巍峨的宫墙,一行人走在下面,渺小如同蝼蚁。穿过行道,出了圆形的门的时候,却见一辆轿子稳稳的在前面走着,那四人抬的轿子垂着白色的幔帐,幔帐上用银线绣着杜若蘅芜的式样,在阳光下,泛出柔和的光芒。 那抬轿子的人,都是黑衣劲装的打扮,分明是宫外人,而在前面领路的,傅云书也认得,正是皇上身边最受信任的朱公公,正一脸谄媚的,不知和里面的人在说什么。 这里已经到了内宫的范围了,就算是皇亲国戚也要下轿子的,可是轿子里究竟是什么人,非但没有下来,而且竟然还带着自己府中的人到内宫来?而且一向眼高于顶的朱公公,却这般谄媚的跟着轿子里的人说话? 领路的小太监简则轿子过来,便让众人停了停,说道:“是毓烟公子的轿子。” 毓烟公子,傅云书心中又是一震,众人的神色也是各异,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对于毓烟公子这个名字大家都不会陌生。 毓烟公子,出身寒门,却拜在当今第一智者顾叡先生门下,虽无功名在身,但是才华卓越,风姿卓然,当今圣上见过他之后都赞叹他“简约云澹,超然绝俗”,被皇上称为白衣卿相,奉为上宾。 杜若蘅芜,只有像毓烟公子这般性情高洁的人,才配的上罢…… 毓烟公子的轿子过了之后,小太监便就带着众人继续向前走了数百步,出了垂门之后,众人都觉得眼前一亮。 宫崇阁巍峨,层楼高起,一路奇花异草,带有异香,这便就是皇后的凤仪宫了。 傅锦她们几个都不是初次进宫,倒是没有什么好奇的张望,傅雪是第一次进宫,只是她心思深沉,就算是好奇周围的景致表面上都不会表现出来的。 傅锦和傅蓉原本想着,傅云书第一次进宫,见了这般场景,不得出丑丢脸么。可是傅云书脸色淡淡的,只自顾自的走着路,一点都没有初次进宫好奇的模样,让傅锦和傅蓉不由得有几分失望。 见着傅锦和傅蓉二人一脸失望的表情,傅云书不由得觉得好笑,前世的时候托玄凌的福,这进宫的路她不知道有多熟悉,有什么可好奇的。 一路上,众人的气氛十分的沉默,庭雨郡主见着傅云书虽然初次进宫,但是十分沉稳,一派的大家之风,再看她眉眼长的精致,一身天水碧的衣裳,让整个人的气质一亮,这般的模样,怕是再过两年,临若儿这京城第一美人的称号都不保了。 穿过长长的雕栏玉砌的九曲长廊,踏上白玉砌成的石阶,到了一座巨大的宫苑,傅云书抬头一看,便看见上面写着“凤仪宫”。 早有宫女上前去通传,“娘娘,傅家大夫人、二夫人、庭雨郡主、娉婷郡主,还有几位小姐到了。” 娉婷郡主,便就是临若儿的封号了。 宫女是按照辈分来的,这般通传便就没错。 宫女刚一通报玩,便听见一个含笑的声音说道:“可巧了,我们刚说到她们,她们便就都一起来了。” 傅云书跟随着众人一起进去行礼,叩拜道:“臣女傅云书,参见皇后娘娘。”,偷偷打量的时候,对上在正殿上坐着的一双含笑的眼,那便就是当今的临皇后了。 四十多岁的年纪,生的端庄美丽,一双凤眼微微的挑起,带着国母的威仪,只是含笑的嘴角,为原本的威严平添了几分的和蔼可亲,若临皇后真的如表面上这般的和蔼可亲的话,那么如何的能够在皇后的宝座上,一坐便就是这么多年。 “今日怎么这般赶巧,你们怎么就一起过来了。”临皇后赐座之后,笑着问众人。 “妾身们过来的时候,恰好遇见宫门封门了,等了一会儿,便就赶到了一起来了。”裴月笑着回答道。 皇后奇道:“兰衣,今日不是什么大日子,好端端的为何宫门封门。” 见着皇后问到,兰衣也不敢不回答:“几位夫人进宫的时辰恰好是歆羽夫人从宝华寺祈福回宫的时辰,所以朱雀门一带全部封了。” 听见了歆羽夫人的名字,饶是一向温和的临皇后,也不由得变了脸色,傅云书知道,这是为何。 歆羽夫人,如今算起来是八年前进宫的,她的身份,八年前亡国的越国遗民,当时被人以礼物送到宫中。 进宫之后,歆羽夫人一曲《霓裳羽衣曲》让六宫粉黛无颜色,圣上因为这一曲,而下旨释放了越国当年的十万遗民。 八年的时间,圣上对歆羽夫人的宠爱有增无减,民间都称歆羽夫人为祸国妖妃,后宫的女子,都视歆羽夫人为眼中钉、肉中刺,就算是端庄大方的皇后娘娘,也丝毫的不例外。 这般胡思乱想的时候,便听临皇后含笑的说道:“这便就是傅家嫡长女了吧,到本宫面前来让本宫仔细看看。” 方才临皇后的神色扭曲,不过是片刻的功夫而已,很快的,神色又恢复如常,笑着对傅云书说道。 一个嫡长女,让傅锦与傅蓉二人的神色微微的有些扭曲,傅云书连忙的上前,临皇后打量着傅云书,顷刻,笑着对临若儿说道:“傅夫人果然好福气啊,这孩子长的这般的齐整,怕是再过两年,我们家若儿都比不上她了。” 傅云书低头柔顺的说道:“娘娘过奖了,臣女怎么比的上娉婷郡主的天姿国色。” 紧接着,临皇后又问了多大了、到京城可还习惯,等等,傅云书谨慎的回答道,回答的滴水不漏但是十分的谦虚,她不想太过于出风头。 毕竟这些的贵女在这里,临皇后表现的与她这般的亲近,不说别人,傅锦看着她的眼神都要出火了,也幸好傅锦今日穿着这件新款式的衣服引起了大多数人的注意,好多人的注意力都放在傅锦的衣服上,傅云书才没有如坐针毡的感觉。 临皇后好容易放了傅云书,傅云书坐在了角落里,不少人的贵妇都在打量着傅云书,傅云书端庄守礼的在喝着茶,而临皇后则与傅夫人几个诰命妇人在说话。 座上并没有看见傅老夫人,那边宫女对着傅家人解释说道:“傅老夫人去太后娘娘的慈宁宫去了。” 傅云书在盯着茶水发呆,而一边的谢媛宝忽然拿着一碟子点心过来,笑着对傅云书说道:“请你吃桂花糕。” 谢媛宝与傅云书的年纪相仿,再加上谢媛宝心思单纯,傅云书并不反感谢媛宝,抵挡不住谢媛宝的热情,便就拿了一块吃了,笑着说道:“多谢谢小姐。” 见着傅云书拿了糕点吃了,谢媛宝十分自来熟的坐到了傅云书旁边的桌子上,十分的自来熟的拍着傅云书的肩膀说道:“直接叫我名字好了,何必这么见外。” 傅云书此时的表情是哭笑不得,她与谢媛宝何时这么熟悉了,不过她与京城中的那些贵女并不熟悉,也不能如同傅锦、临若儿一般一坐在那里,便就有交好的小姐前来奉承,也不如同傅锦和傅雪那般善舞长袖,很快的与京城中的那些姑娘小姐混熟了。 她一个人坐在那里,倒是冷冷清清的,谢媛宝一过来,倒是免除了与她的尴尬。 傅云书笑了笑,从善如流的叫了谢媛宝的名字,就见谢媛宝问道:“你是宁州人吗?” 傅云书嘴角抽了抽,说道:“我姓傅,自然是京城人,只是在宁州长大的。” 第31章 公主 第31章 公主 “反正也没有什么区别,我也是在宁州长大呢,这两年才回京城,宁州城西的那家点心店你去过没有,他家做的桂花糕比京城中的好吃多了。”谢媛宝不拘小节的说道,傅云书一听说谢媛宝也是在宁州长大的,二人立即多了几分亲切感,赞同的说道:“你说的是徐记铺子里面的桂花糕么,他家除了桂花糕之外,杏仁豆腐也是很好的。” 谢媛宝点头,随即一副相见恨晚的模样,因为一碟子点心,二人熟悉起来。 两个人说话的时间,等傅云书抬头看的时候,却见傅锦与临若儿二人不知何时的走到了一起,傅锦不知与临若儿说了什么,临若儿若有所思的看着傅云书,傅云书微微的皱眉,有种不好的预感。 一边的庭雨郡主正在叫谢媛宝呢,谢媛宝临去的时候看了傅锦与临若儿一眼,小声的说道:“我看你妹妹与临若儿都不是什么善茬,待会你要小心些才是,他们若是欺负你便告诉我,我揍她们去。” 十分的简单粗暴。 从方才的谈话中,傅云书知道谢媛宝早年便就失去了父母,兄妹三人相依为命,只是谢行之忙于朝中事务,谢奕之也是个粗人,便将年幼的谢媛宝送到了宁州的外祖林家。 若是真的算起来,林家与裴家还是有一定的渊源在,裴家老太爷与林家老太爷,曾是马背上同生共死的好兄弟,只是之后林家归隐在宁州,到了这一代,往来便就少了起来,有了这般的渊源,两个小姑娘更是亲近了不少。 谢媛宝出身武将世家,小时候在林家的时候,跟着几个表哥舞刀弄枪的,到了十几岁的时候回到府中,谢行之和谢奕之两个兄弟也不将谢媛宝当做女孩子看,见着她对琴棋书画。女工之类的不敢兴趣,便就教起了她刀枪剑法,会些武功的谢媛宝,俨然是京城中的小霸王。 在守礼的这些贵女面前,谢媛宝自然是融入不到她们的圈子里去,按照谢媛宝的说法来说,她是看不惯她们那些矫情的模样。 众人陪着皇后说话呢,听见前厅有宫女回话道:“娘娘,锦绣园已经备好了,要移驾去锦绣园吗。” 宴席本就设在晚上的,众人来的这么早,一来是陪着皇后说话,二来是在锦绣园摆好了宴席陪着皇后赏花。 “去吧。”皇后娘娘点了点头,扶着宫女的手率先的走了出去,傅云书也静静的跟在众人的身后。 如今虽然是初春,但是皇家,似乎就连花都开的比别处的要早些,锦绣园中种了牡丹海棠,如今正是花开的季节,满园春色,一派的富丽堂皇。 这京城中的一半的小姐都是与傅锦交好,一下子称赞起傅锦前些时日新出的诗集,一下又问这衣服这般的好看,不知是从哪里买来的,傅锦在其中游刃有余。 傅云书知道傅锦在京城中的人脉力量十分强大,今日在宴席上傅云书并没有想着能够压过傅锦大出风采,只是……傅锦又如何的能如她所愿呢。傅云书盘算着,今日只要傅锦不来招惹她,她便就不多生事,若是与前世一般,傅锦联合几个贵女故意的整她的话,那么就不要怪她了。 赏花的地方安置在略高一点的曲流亭上,这曲流亭盖在池中,四面都有窗户,左右都有白玉砌成的长廊可以上去,从曲流亭上,可以将锦绣园中的锦绣繁华尽收眼底。 宫女在曲流亭上早就备好了桌椅瓜果,紫檀木的桌椅,各放有茶水、点心瓜果等物。在曲流亭的两边山坡上,还种了几株桃树,别处的桃花方才开花,此处的桃花却已经开的极好了,风一吹,那桃花或者是落在清亮的水中;或者是落在亭子里,平添了几分风雅。 裴月她们就陪着皇后到亭子里面坐了,傅云书在一处海棠花树底下站着,却见那一树西府海棠开的正好,其势若伞,细碎的花朵如同红霞一般,花开的极为繁盛,与一般的西府海棠又似乎不同,也不知道是什么品种,这般的一出神,倒是落后了几步。 在沧海的提醒下,傅云书连忙的跟上她们。 山坡上种了粉红色的桃花,桃花落在白玉石阶上,让人都忍不住的踏上去,白玉石阶上雕刻着莲花,不愧是皇家,处处都极尽奢侈。 与傅云书一同走的是一位黄衣的姑娘,这玉阶说窄不窄,说宽不宽的,二人并肩走倒是也不觉得拥挤,可是见着这人十分陌生,二人又不熟悉,傅云书不知她与自己并肩而行的用意如何。 可是见着快要到亭子的时候,耳边都听见几位夫人在说话的声音的时候,傅云书的眼底余光,看见一只精致玲珑的谢谢,从左边伸了过来,傅云书不动声色,就着那绣鞋,狠狠的踩了上去,还重重的碾压了一下。 此女可算是心思歹毒,也不知道傅云书是哪里得罪了她还是如何。 这亭子依水而建,上亭子的时候并没有什么屏障遮挡,若是傅云书被她绊一下,脚下不稳,说不定就直接的摔到水里去了。 傅云书本就是有仇必报的性格,自然也不会对她脚下留情。 傅云书是用了十成的力气的,“哎呦,好疼。”那女子被傅云书这么一踩,忍不住叫道,这般一叫唤,亭子里静了下来,皇后问道:“这是怎么了?” 二人上了亭子上,那女子恶人先告状,红着眼睛到皇后的面前说道:“娘娘,傅家小姐她故意踩我的脚。” 却见那红色的绣鞋上面,确实的有一个脚印,她与傅云书是一起上来的,谁干的不言而喻,众人看这傅云书的表情,就有些微妙了。 不等傅云书说话呢,裴月的眼神变就冷了下来,问傅云书道:“云书你为何踩何小姐?” 此女不是别人,正是大理寺卿少卿的女儿,何画烟,见着裴月这么一叫,傅云书才猛然的想了起来,这何画烟,与傅锦正是手帕之交呢。 傅云书的眼中闪过了一抹讥诮的笑意,但是脸上还装作无辜的说道:“娘娘,臣女并不知情啊,我与何小姐一左一右的在桥上走着,本来就不相干,臣女如何的能踩的到何小姐的脚呢。” 紧接着,傅云书看了何画烟一眼,十分无辜的说道:“莫非何小姐是属螃蟹的,横着脚走路的。” 傅云书天真的言语,惹的所有人都笑了笑,而其中谢媛宝笑的最厉害,毫不犹豫的跟着傅云书打击何画烟说道:“何小姐莫非不是学螃蟹走路,而是故意的将脚伸到云书那边,让云书踩的?” 看何画烟不顺眼的那些小姐都笑得十分的厉害,何画烟原本是想告傅云书的状,却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皇后娘娘见着何画烟一脸心虚的模样,也看明白了几分。 何夫人也是一脸尴尬,还是裴月说道:“好了,小孩子家家的都是误会,就不用计较了、” 皇后见裴月都没说什么,便淡淡的说道:“好了,都坐下吧。” 何画烟不甘心的坐了下来,傅云书也在谢媛宝身边坐下,傅锦恶狠狠的瞪了何画烟一眼。 亭子里正在说着话呢,却见宫女来通报说道:“娘娘,长公主来了。” 长公主,傅云书微微的一愣,前世的时候,在园中赏花,丢丑都丢尽了,可是端月长公主并没有来啊,莫非是因为她的重生,许多既定的事情,都按照原本不同的方向发展? 随着宫女的话音落下,却见一个女子娉婷的走了上来,那女子的出现,满园春光,都在她的面前,失了颜色。 白色荷叶边罗裙镶银丝边际,同色的腰带勾勒出妙曼的身材,外面罩了一件珍珠罗衫,素雅中又不失富贵。长长的头发绾成了留仙鬓,头上簪着珠花,弯弯的柳眉下是一双微微斜挑的丹凤眼,有着皇家女子特有的高傲,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当今圣上最为疼爱的端月长公主。 分明是艳丽的长相,她却穿着素白的颜色,傅云书微微的觉得有些别扭,并非说不好看,而是总觉得白色与她的气质不符合。 “今日端月怎么来了?”虽然端月公主不是皇后娘娘的亲生女儿,但是端月公主的母妃丽妃去世的早,端月从在皇后的膝下长大,端月是女孩子,对玄凌没有任何的威胁,皇后还是十分疼爱端月的。 端月公主傅云书是听说过一点的,她的性格素来孤傲,没想到会在这样的场合见到端月公主。 “儿臣本来带着侍女前来赏花呢,见着亭子里这么热闹,儿臣百年就过来给母后请安了。”端月公主笑着说道。 端月长公主的话还没说完,却听见旁边的谢媛宝冷笑了一声,傅云书不解的看着谢媛宝,却见谢媛宝用着只有两个人听得见的声音说道:“我看端月公主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不过是以赏花为借口罢了。” 傅云书不解的看着谢媛宝,却见谢媛宝八卦的跟傅云书说道:“今日我们在宫门口遇见谁的轿子了?” “你是说……毓烟公子?”傅云书想了想,才想起来,问道。 谢媛宝八卦的说道:“是啊,今日毓烟公子进宫,京城中谁不知道,端月公子倾心毓烟公子已久,为了毓烟公子过了适婚的年纪,却依旧不肯嫁人。不知闹了多少笑话呢。” 谢媛宝很显然的不喜欢端阳公主,轻笑了一声说道:“可惜啊,就算是公主又能如何呢,毓烟公子看都不愿意看她一眼。” 傅云书前世的时候对京城中的八卦并不了解,如今听了谢媛宝的话之后,震惊的同时小声的问道:“可是端月公主毕竟是公主啊,就算是毓烟公子不喜欢她,皇上又那么宠爱端月公子,直接下一道旨意赐婚不就行了。” 谁知道,谢媛宝一脸震惊的看着傅云书,叹道:“那可是毓烟公子啊……” 最后一句话的时候拖的老长,意味深长。 侍女们连忙添了桌椅,端月笑着说道:“将本宫的椅子添在锦儿的旁边吧,本宫跟锦儿许久没见,好好的与锦儿说说话。” 言语之间可见对傅锦的熟稔的程度,两个人正在说笑呢,傅锦的眼神不住的落在傅云书的身上,端月长公主也时不时的看了傅云书一眼,傅云书觉得眼皮子跳了跳,有种不好的预感…… 第32章 禁地 第32章 禁地 傅云书正在吃着茶点的时候,忽然有个宫女不小心将手中的茶水泼到了傅云书的身上,还好傅云书反应的快,没有被滚烫的茶水给烫着,只是在翠绿色的衣袖上,湿了一小块。 “奴婢该死,小姐恕罪。”那小宫女年纪比较小,见了闯了这么大的祸事,连忙的跪在地上求饶说都,这般过激的反应似乎傅云书是洪水野兽一般。 傅云书见着那小宫女那样,也没有了责怪的心里,刚想说没关系,却见端月公主呵斥道:“没用的东西笨手笨脚的,连个茶水都端不好,拖出去打死算了。” 小宫女更是害怕,不住的磕头求饶,傅云书的心中不忍,便为小宫女开脱说道:“公主臣女并没有烫着,就算了吧。” 端月此时对着傅云书笑了笑,说道:“傅小姐果然是好脾气,小云,带傅小姐换身衣裳去,就算是赔罪了。” 傅云书一听这个,心中暗自的起了警觉,笑着说道:“不过湿了一点而已,并没有太大的关系的,公主不要太客气了。” 这个时候一直没说话的傅锦倒是说话了,笑着对傅云书说道:“姐姐,这小宫女不过是无意将茶水洒到姐姐身上的,姐姐就不要责怪她了,公主都说了带姐姐去换身衣服当做赔罪,姐姐不去,莫非是非要公主将小云打死才肯原谅她么。” 原本这一块角落发生的事情并没有引起大多数人的注意,傅锦的话一说出口,大多数人的目光便就转到了这里来了,听见什么赔罪和打死的,还以为真的是傅云书不依不挠的让人家道歉呢。 傅云书如今是骑虎难下,嘴角勾起了一抹勉强的笑容,说道:“妹妹说的哪里话,姐姐又怎么会是那种不识礼数的人呢。那就劳烦这位姐姐带路了。” 一边的谢媛宝见着傅锦与端月一唱一和的,有些担心的说道:“要不我也陪你一起去吧。” 也不知对方会用什么招数对付自己呢,傅云书并不想连累谢媛宝,笑着拒绝说道:“不用了,我去去就回。” 被换做小云的宫女一路走在前面,傅云书看了看周围,笑着问道:“这位姐姐,我们去哪里换衣服?” “锦绣园的后殿,姑娘不用多问,只管跟着我走就是了。”小云此时出了亭子倒是还是一脸的和气的笑着说道,可是纵然是这样,傅云书也不敢将警惕放松,紧握着手中的一包药粉,这是她唯一可以用来防身的东西了。 两人都走了一盏茶的时间,可是锦绣园的后殿还是没到,曦国崇尚园林工艺,就连如今的宫殿布置也并非是昔年的宫苑格局只见锦绣园中出了牡丹海棠园之后,便见佳木葱茏,奇花烂漫,两边有别假山重叠,亭台楼榭,穿过了雕刻着凤穿牡丹的月洞门,却见假山重叠,周围有玲珑闪石,上面有藤蔓缠绕在闪石石柱上,并未曾看见宫殿。 “姐姐,我们可是走错了?”傅云书停住了脚步,转身问小云道。 这不转身还好,一转身,却发现哪里还有什么小云的影子,整个地方就只剩下傅云书一个人,傅云书看着空空如也的地方,微微的叹了口气,原本对于端月公主的无端献殷勤本就心存怀疑了,怕她们会用什么计谋,可是一想到毕竟是在深宫之中,就算是贵为端月公主,也不敢轻易的对她动手的,毕竟她挂着的可是相府嫡长女的身份。 没想到的是,端月公主竟然会用这种手段……将她独自一个人丢在宫苑中,她若是找不到回去的路,误打误撞的进了什么不该进的地方,那不用傅锦动手,便就是一条大罪啊。 傅云书眼中闪过了一丝嘲讽的笑意,若是她第一次进宫的话,必然是心中慌乱,找不到回去的路。可是前世的时候,她出入宫苑的次数也不少,虽然说不上对宫中的路了如指掌,但是对于基本的结构还是了解的,而且方才,她也一路留心了这里的路途该如何的走。 傅云书凭借着回忆,向着回去的方向走去,一开始傅云书并没有觉得有什么,可是渐渐的走久了,才发现一路上花草繁茂,紫藤蔓绕,分明不是原来走过的路程了,傅云书心中一惊,这下子不复之前那般淡定,额头上已经渗出了薄薄的汗水出来。 这个地方在前世,自己根本就没来过,这般诡异的地方,也不是什么寻常的宫殿,那端月公主心思居然这般歹毒,两个人无冤无仇,却让宫女将自己引到宫中的禁地中来。 傅云书穿过了一块白色巨石为屏障之后,微微的抬头一看,被眼前的一片美景给震惊到了。 这里是一片梨花林子,此时正是梨花开的季节,白色的梨花朵朵晶莹剔透,花开如雪,风微微的一吹过,梨花如雪般纷纷坠落。 若说之前皇后所赏的牡丹海棠是锦绣花开,富丽堂皇的话,那么这一片的梨花,花开如雪,如同人间仙境。 “别有根芽,不是人间富贵花。”这一句明明是形容雪花的诗句,可是傅云书觉得用在这梨花身上再合适不过一片片晶莹剔透的梨花,在风中舞动吹落,对于这世间繁华,不做任何的流连,不过盘旋片刻,便就落在了树下。 花开到极致,便就只剩下凋零,世间好物不牢坚,彩云易散琉璃脆。如同她的一生一般,她短暂的一生,前半生过的太平坦了,集万千宠爱于一生,所以便教她后半生,命运多舛。 她平生所愿,只愿如同这梨花一般,洁净无暇,开的炙艳绚烂,凋落下来,也丝毫无任何留恋。 被眼前的美景所吸引,几乎是着魔了一般,傅云书不由自主的向林子深处走去。 到了林子深处的时候,傅云书忽然顿住了脚步,脸上血色尽数的褪了干净…… 若是她记得没错的话,前世她曾数次的出入过宫中,却未曾见过宫中种过一株梨花,玄凌曾私下里告诉过她说,当今圣上,最厌恶的便就是梨花,在圣上登基那一年,便命人将宫中的梨花尽数的砍尽,那为何,在这幽幽深宫之中,会有这么大的一片梨花林子? 傅云书不由自主的向后退了几步,无论这片梨花林子,与当今圣上有没有任何的关系,可是傅云书清楚的知道,她在无意间,闯入了宫闱秘密之地,而无论这片梨花林子,藏着什么样的秘密,若是被人知道她看见的话,觉得会带来,无限的麻烦。 傅云书连退了好急步,想要拔腿离开这里,这个时候,却听见远处行走来的脚步声,傅云书也不敢出去了,幸好这梨花树十分的粗大,能够很好的将她纤细的体型给遮挡住。 傅云书从两人合抱的梨花树后面偷偷看去的话,却见来的是一男一女,茂盛的梨花树遮挡住了二人的容貌,看不清两个人长什么样子。 但是女子穿着一身大红色的宫装,隐约可以看见宫装上用金线绣着不知名的花朵,做工精细,一看便就知道并非是一般的宫女;男子穿着白色的衣服,上面用金丝滚边。 三人相隔还有一定的距离的,傅云书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只见二人说了一会儿话之后,女子不知给了什么东西给那个白衣男子。 私相授受……傅云书脑海里面冒出了四个字出来,此时只觉得口中发苦,没想到自己误打误撞进了这个禁地不算,还撞破奸情。 不管对方的身份如何,在宫中私通可是死罪,傅云书心中发苦,边祈祷着他们赶紧离开,不然若是被他们发现这里有人的话,傅云书的小命可就难保了。 似乎是傅云书的祈求有了作用,一盏茶的时间,那个女子便就率先的离开了,只剩下那个男子。 傅云书拍了拍胸口,松了口气,再看的时候,那男子也不见了,此时身后有一个冷冰冰的声音问道:“好看吗?” 顿时,傅云书只觉得头上的毛都竖起来了,因为受了惊吓,眼睛瞪得圆圆的,战战兢兢回头,明明是身处梨花林中,可是傅云书却闻到了身后若有若无的香味似梅花,又如同梨花……而在离她身后不到三尺的距离,站了一个白衣男子。 白色的锦衣长袍,衣袖宽大,上面在衣领的交口处还有衣袖上,都绣着杜若蘅芜的花样,举止投足之间,是一派的儒雅。男子的眉眼生的极为的好看,墨色的眉,墨色的眼,墨色的长发,男子身上,似乎除了黑白之外,再找不出其他的色彩。 此时午时的阳光正好,男子身后是片片的梨花,男子站在那里,如同一幅丹青水墨画。此时傅云书的脸上表情可是十分的精彩,白了又红、红了又紫的,半天之后,傅云书的手指着男子说道:“是你,永安候府的那个男宠。” 男宠二字一出,萧阙神色依旧冰冷,只是左边的眉毛微微的动了动,身上的冷意更添了几分,一双幽深的眼看着傅云书,气势强大的傅云书都说不出话来。 傅云书暗骂自己愚蠢,对方既然能够这般自由的进出宫殿,衣着这般华贵,又怎么会是小小的一个男宠而已呢。 傅云书此时心中乱糟糟的,萧阙又向前走了一步,傅云书防备的往后退一步,如同受惊的小动物一般,心想着之前将他误以为是男宠,如今又撞破了他与宫妃私相授受,这人莫非是要杀她灭口。方才他们之间距离那么远,可是一眨眼的时间,他却到了自己面前来,这人分明是会武功的,敌我力量悬殊,她要如何脱身? 那人一双没有丝毫表情的眼便就那样盯着她看,也不说话,眼中带着一抹戏谑,如同看一个小动物垂死挣扎一般,忽然,他伸出了右手,傅云书见着他神情冰冷,以为他要对自己动手,努力的压抑住自己心中的恐惧,堆起一抹笑脸,说道:“这位公子,之前我好歹也是在歹人手中救过你一命,你不会恩将仇报的吧。” 男子缓缓的抬起右手,那只手通透美好,骨节分明,他用着声音淡漠,没有丝毫的波澜起伏,说道:“玉佩。” 第33章 逃脱 第33章 逃脱 那块被他遗落在马车上的海玉玉佩? 那块玉佩做工精致,又是价值连城的海玉,在这种情景之下,他还惦记着那块玉佩,可见那块玉佩对他的意义非凡,这般一想,傅云书眼中闪过了一丝狡黠的神色,眨着眼睛一脸天真的看着萧阙,说道:“玉佩被我放在了侍女身上收着呢,若是公子要这块玉佩的话,不如先告诉我如何从这李华林回到锦绣园,等到了锦绣园,我必然将玉佩回归给公子。” 萧阙的眼中闪过了一丝嘲讽,至今还未人敢与他讨价还价,这个还未及笄的小丫头,居然还敢拿玉佩威胁他? “杀了你,我一样可以拿回玉佩。”萧阙冷冷的说道,声音中不带任何的感情,满意的看见了傅云书倒抽了一口凉气。 真是有趣,分明是十分的害怕,但是却还是挺直着背脊面色如常的与他谈着条件,这般的沉着,就是一般成年的男子都少有,一个及笄的小丫头,却如何的有这般的胆量和勇气。 傅云书放在衣袖中的手早就已经被汗水浸湿,被他逼的只能步步后退,最后靠在梨花树上,看着渐渐逼近的一张俊脸,男子身高很高,她如今还未到及笄之年,仰着头脖子都酸了,才看得见他的脸,讪笑的问道:“你是开玩笑的吧。” “你觉得呢?”萧阙嘴角挑起了一抹冰冷的笑意,似乎只要一扬手,便能掐断她那纤细的脖子一般。 “世上哪有你这般的人,我明明救了你,你却恩将仇报威胁自己救命恩人。”傅云书有些颤抖着声音说道。 “救命恩人?救了我之后,将我扔在垃圾堆的救命恩人?”萧阙的眉梢一扬,冷冷的说道,想到那天的场景,萧阙的脸色更是难看了几分。 这人真的是小心眼,那天不过是小小的报复了他一下,居然还记到现在! 害怕到极至之后,便不再是害怕了,小孩子家的心性难免的露了出来,傅云书嘟着嘴巴,负气委屈的说道:“那天不过是因为情势紧急么,那天天色那么晚,我一个姑娘家的难不成还要带你回去不成。” 眼中因为受到惊吓而有些通红,十足的受了委屈的小女儿娇憨的模样,与之前镇定的与萧阙谈论条件的是恍若两人。 萧阙微微的愣了一愣,才发现,眼前的只不过是个十四岁的孩子,他这般威胁的动作,确实是有……欺负孩子的嫌疑。 很快的,萧阙便知,眼前看似纯良的孩子,不过是扮猪吃老虎的主。 他一个迟疑的功夫,却见眼前一阵白色的粉末洒过,萧阙下意识的用衣袖遮挡住,可是还不妨吸住了一半的粉末进去。 顿时觉得头晕乎乎的,却强撑着自己不要倒下来,而傅云书也借着个子小,从他腋下弯腰钻了出去,萧阙想要抓住她却扑了个空,傅云书借着身材灵巧,早就跑远了,临了还很孩子气的对他做了个鬼脸。 傅云书慌不择路的跑着,这梨花林太大,傅云书跑了许久才出了梨花林子,也不敢多做停留,见着外面是朱红色的宫墙,便就顺着宫墙的边跑去,因为慌不择路,不防一下子却撞到了一个人,两个人哎呦一声,齐齐的摔在了地上。 傅云书吓了一跳,慌忙的起身却见她撞到的锦衣少女不是别人,正是谢媛宝。 见着是谢媛宝,傅云书来不及说什么,谢媛宝反应比她要快,一把拉起跌落在地上的傅云书,带着她就跑。 两个人转过了好几道宫墙之后,谢媛宝才停住了脚步,傅云书的身体本身就不好,这一路受惊又加上狂奔,脸色惨白如纸,靠在宫墙上只喘气,这可将谢媛宝吓了一跳,惊慌的问道:“云书,你没事吧。” 傅云书有气无力的说道,“将我怀中的白色瓷瓶的药拿出来喂给我。” 谢媛宝连忙依言倒出了一粒药喂给了傅云书,傅云书靠在墙边上,一盏茶的时间,脸色好看了许多,谢媛宝松了口气,将傅云书扶起来,傅云书缓过神来才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还不是找你。”谢媛宝边扶着傅云书往回走边说道,她身份尊贵,时常与庭雨郡主到宫中来,所以对于宫中的路比傅云书要熟悉的多,边跟着傅云书说道:“我在宴席上等了半盏茶的时间,没见到你,反而是见了傅锦与端月两个人偷偷摸摸的跑了出来,心中觉得诧异,便就跟着她们二人出来,没想到,却见到了带着你去换衣服的小云独自一个人回来了。偷听了她们的对话,我才知道她们是故意整你,让小云将你带到南苑那边去了。” 虽然前世傅云书进宫的次数也不少,但是因为她性格孤僻冷清,对于宫中的秘闻也不大知道,便好奇的问道:“南苑那边可是有什么去不得的?小云带我到那边的时候,我见一个宫人都没有。” 谢媛宝说起八卦来可是一脸的兴奋,闪着一双大眼说道:“因为朝云公主。” “朝云公主?”傅云书奇道,当今皇家子嗣单薄,五王之乱后,皇室宗亲只剩下不过两三个老亲王。不理会政事,而公主傅云书也只听说过宫中就只有一个朝阳公主,并没有听说过什么朝云公主。 “这件事情也就我缠着嫂子还有跟宫中的那些老嬷嬷八卦给我听的,这件事情属于宫闱秘闻,一般人都不知道。”谢媛宝摇头晃脑的与傅云书八卦道。 朝云公主原是先帝最小的女儿,最得先帝和太后的宠爱,专门为她在宫中建造了一座宫殿,及笄之年,都没舍得让她搬出去。可是二十多年前,五王之乱,据说朝云公主也有参与,圣上平定了五王之乱后,朝云公主的云曦宫被查封,朝云公主也被一杯毒酒赐死。 因为圣上与朝云公主的感情最为深厚,纵然朝云公主被赐死,但是云曦宫还是一直保存着到现在,以至于整个南苑,都成为了皇宫的禁忌之地。 端月身为公主,应该是知道宫中那些流言的,于是刻意的指使宫女将傅云书骗到那里去,可见用心之狠毒。 傅云书听了之后,只觉得一阵的心惊,若非自己侥幸逃脱遇见了谢媛宝,若是被其他人见到自己在那南苑,不知道要生出多少事端出来,毕竟这可关系到皇家的秘闻。 想到这里的时候,傅云书的脸色也柔和了许多,一脸感激的对谢媛宝说道:“媛宝这次多谢你,若不是你来找我,都不知道后面会怎么样。” 谢媛宝大大咧咧的说道:“你我之间谁跟谁啊,用的着这么客气么。” 傅云书默了默,若是算起来的话,她们认识起来加起来不超过三个时辰吧,交情哪里有亲密到这个程度。可是谢媛宝从现在来看,并无什么恶意,反而是处处帮着她。 两个人边走边说快到锦绣园的时候,傅云书交代说道:“待会儿若是皇后娘娘那边问起,不要多说,只说我半路忽然心疾犯了,在石凳上休息,恰好你见到我,便一起回来了。” “这件事情分明是端月公主在整你,你怎么不借着这个机会跟皇后娘娘好好的告上一状。”谢媛宝愤愤不平的说道。 “她是公主,我不过是傅家不受宠的一个女儿而已,皇后偏帮谁,不言而喻。”傅云书淡淡的说道,她也清楚,若是这件事情真的闹大的话,最后闯入禁地罪名扣下来的只有她,因为她知道,裴月,为了傅家的颜面,是绝对不会偏帮她,而得罪皇后的…… 不知道傅云书脸上的表情为何会隐隐的有伤感之意,见着傅云书这般说,谢媛宝呆呆的点点头。 到了锦绣园之后,沧海早就急坏了,在门口远远的等着,见着傅云书与谢媛宝一起回来,松了口气说道:“小姐你可算回来了,这宫中人生路不熟的,您没事吧。” 傅云书摇了摇头,说道:“我没事。”边说着,边上了九曲长桥,沧海低声的说道:“小姐,方才端月公主还派了宫女去找你呢,夫人也问了你好几遍。” 傅云书回来,刚刚落座,端月见着傅云书安然无恙,眼中闪过一丝不悦的神色,挑眉问道:“这皇宫深院的,傅小姐怎么不跟着小云自己私自乱跑,万一去了什么不该去的地方,可就不好了。” 端月这一出声,众人的目光都看向了傅云书这边,裴月最是好脸面的人,竟也不问傅云书方才发生了什么,而是也紧跟着呵斥道:“这宫中可不比你在家中那般的顽皮,方才你去了哪里去了?” 皇后也在那里跟着贵妇人聊天,见着裴月呵斥傅云书,眉毛抬都没有抬,傅云书心中虽然觉得委屈,但是神情却依旧带着浅浅的笑容,将自己半路上犯病靠在一处亭子里休息的借口搬了出来,傅云书的身体本来就不好,有先天心疾,再加上有谢媛宝作证,倒是也落不了那些人的口实。 皇后见着傅云书这般说,方才板着的脸色松了松,说道:“若是身子不好的话,要让御医来看看。” 傅云书笑着对皇后说道:“多谢娘娘,臣女已经用过药好多了。” 见着傅云书这般一说,皇后倒是没有再多说下去了,傅锦不甘心傅云书竟然这么轻易的脱困,指着傅云书那双翠绿色绣着并蒂莲的绣鞋,一脸天真的说道:“姐姐这是去哪里休息了怎么脚上踩了这么黄泥,绣鞋这么脏,雪雁去替姐姐擦干净。” 傅锦这么一说,所有人目光都落在了傅云书的鞋子上,却见鞋子上沾染着黄泥……而且还黏着白色的梨花花瓣,傅云书心中一紧,想遮挡住裙子,却又怕被傅锦还有端阳看出来她的行为不妥,引人注目,勉强的陪着笑容说道:“方才在见着前面有一片花林,里面空气比较好,所以在花林里休息了片刻,想来这黄泥便就在那里沾上的。” 端月的目光在傅云书的身上扫过,脸上带起了一抹戏谑的笑容,说道:“不知傅小姐是在哪个林子休息的?本宫怎么瞧着,傅小姐鞋子上,沾染的是梨花花瓣呢。” 一句话说出来,众人面色各异。 第34章 秘闻 第34章 秘闻 此时的梨花林中,萧阙起身将身上的灰尘拍打干净,气定神闲的模样,哪里还有半分刚才被放到的狼狈呢。 “哈哈,萧大公子两次都栽到了同一个女子的手中,而且还不过是个尚未及笄的小姑娘,若是传了出去的话,不知要有多少人笑话呢。”若是傅云书在这里的话绝对会吓一跳,绝对想不到这安静的梨花林子里,居然还有第三个人在。 却见这人一身红衣如火,分明是个男子,却是妩媚至极,一双丹凤眼向上斜挑,眼波流转间自是风情万种,此人不是别人,正是谢家公子谢奕之。 萧阙慢悠悠的理了理自己的衣襟,淡淡的说道:“左右只有你看见,若是传出去的话,便找你算账。” 凉丝丝的话,让谢奕之缩了缩脖子,萧阙淡淡的看了谢奕之一眼,问道:“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谢奕之笑着说道:“皇上听说皇后在未央殿中摆设宴席,非要带我们去凑热闹。”说着,谢奕之对萧阙眨了眨眼,“听说端月公主也在那里,看来皇上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呀~” 一双没有温度的丹凤眼,成功的让谢奕之将后面的话给咽了下去,谢奕之讪笑着说道:“那傅家大小姐也在锦绣园中,真期待待会她见到你时候的表情呢。” 听见谢奕之这般说的时候,萧阙的眼中难得的染上了一抹笑意,谢奕之惊讶的看着萧阙,心想这块冰块居然也会笑。 萧阙淡淡的看了谢奕之一眼,说道:“你不要与我一同前去未央殿。” 皇上多疑,若是见着二人如此交好,不知心中会有什么盘算呢。 此时的锦绣园中,傅云书先是心中一惊,紧接着脸上闪过了一抹恼火的神色,这端月公主,还真的是没完没了了,真是无聊之极,不过就是为了帮着傅锦出头,却这般的给自己难堪。 在座的人,有与皇室亲近一点的,自然是知道,梨花是当今圣上最为讨厌的花,皇宫内苑断然是不会出现的,可是为何傅云书的鞋子上会沾染着梨花?看着傅云书的表情,多了几分探究和深思;而不知道皇室这一段秘闻的,心中都有些不解,心想着这梨花莫非是有什么其它的用意不成? 傅云书将心中的怒火压了下去,装作什么不知情的歪头看着端月公主,说道:“方才我去的似乎是不远处的白杏林呢,里面有没有梨花倒是真的没有注意到。” 众人方才松了口气,杏花和梨花极像,这傅家大小姐方才从宁州回来,肯定是不知道宫中的禁忌如何,这般一说,想来是方才误入到了杏花林中吧。 端月好容易那捏住了傅云书的短处,自然是不想傅云书这般轻易的含糊过去,便说道:“本宫瞧着,这明明是梨花……” “好了月儿。”一个柔和不失威严的声音打断了端月的追问,临皇后的脸色有些难看,她何尝不知道端月是想借着这个机会打击傅家的那个小丫头呢。 小孩子家小打小闹原本她是不打算管的,可是她偏偏牵扯到了皇家的禁忌,这件事情就连她在后宫中也不敢轻易的提及,小孩子家不知轻重居然拿这件事情为筹码。 或许是意识到了自己脸色太过于难看,临皇后的脸色缓和了几分,说道:“傅小姐身体不好,便就不要缠着她说话了,到母后这边来。” 临皇后为傅云书解围傅云书觉得十分的意外,可是一看见临皇后投过来的若有所思的神色,傅云书只觉得心中咯噔一声,不知那梨花林子里藏着什么样的秘密,虽然临皇后阻止了端月公主利用这个来对付自己,可是终究是让皇后对自己起了疑心,傅云书只觉得心中发苦,可是这件事情若是再过多的解释就只能算是欲盖弥彰,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众人赏着花,有宫女来禀过一次话,皇后先是微微的一愣,紧接着眼角眉梢微微的带上了一抹喜色,吩咐了几句下去。 等着宫女走了之后,皇后笑着说道:“今日倒是巧了,今日宫中也来了几位亲王和青年才俊大臣,皇上欢喜的很,要留他们在宫中赐饭呢,恰好听说本宫在未央殿宴请各位,便就索性将二处设在一起。” 显然是没想到皇上会一同参加宴席,众人的神色都多了一分期待。 既然多加了皇上还有朝中的几位大臣,未央殿自然是要再重新的布置一番的,半个时辰之后,暮色四合,有宫女回话说未央殿已经布置好了,皇后笑着说道:“时辰也不早了,那我们便就去吧。” 转过重重回廊之后,便就到了未央殿,却见内殿布置的极其的繁华。 殿内的地面都是暖玉雕刻着莲花形状的玉石一块块铺成,在上面铺着绣着牡丹的金丝毯子;雕梁画栋,上面绘着各色的彩绘,也不知道用什么香料做成的,散发着异香;四周外面的屋檐下面都挂着八角防风的灯笼,里面点着的是如同小儿手臂粗的雕花红烛,在雕刻着仙人陈露的盏子上点着,有数千上百支。 正面摆放着金龙镶边雕花桌子,后面的龙椅凤座自然坐着的是皇上和皇后,后面排下来,都是楠木雕花的桌椅依次排开,排了两排,中间隔着一排桌子,上面放着瓜果点心,在各自的桌子上,都摆放着白瓷美人瓶,上面供奉着鲜艳的碧桃花,一簇簇的,如同红霞火烧一般娇艳。 皇后略微打量了下大殿内布置的时候十分满意,只是目光落在那瓶子里捧着的碧桃花的时候,眉头皱了皱,皇后身边的丽姑姑见了之后,呵斥一边的宫女:“娘娘不是吩咐过摆放牡丹花供着么,怎么换成碧桃花了。” 被丽姑姑这么呵斥,那小宫女吓了缩了缩脖子,说道:“奴婢原是装着牡丹的,可是昕羽夫人命奴婢换成了碧桃花。” 碧桃花,是昕羽夫人最为喜欢的花朵,却是皇后最看不得的花,皇后的凤仪宫中,没有一株桃花。 “算了,这桃花本宫看着摆放的也是极好的。”皇后,自然要母仪天下的风度。 不过是一场风波之后,众人便就依次的落座。 刚一落座,只见谢媛宝不知从哪里钻了出来,在傅云书的身边,满眼亮晶晶的,小声对傅云书说道:“云书,今日可有热闹看了,听说今日除了二皇子之外,还有京城中许多的青年才俊都要来呢,你看看那些姑娘春心萌动。” 在谢媛宝的授意下,傅云书倒是还真的略微扫过了周围一眼,却见周围姑娘们大多数都是双颊微红,娇羞的低头,可是双眼不住的往对面那边看去,也就只有傅锦她们几个矜持住的官家女子,倒是还淡定一些。 谢媛宝用袖子掩嘴,低声的笑着说道:“这些都是没见过大场面的,现在这席间坐的人论身份和地位,都普通的很,哪里就值得她们这样了。待会来的那几位,才叫真正的青年才俊。” “哪几位?”傅云书好奇的问道,前世的时候,傅云书对于这些东西并不感兴趣,所以对朝野中的事情知道的并不多,裴月看重的是傅锦,这些事情大多数都跟傅锦提点,对她倒是十分的淡漠。 见着傅云书问,谢媛宝来了兴趣,向傅云书努努嘴,说道:“你没看见端月公主那边架子都端不住了么,今日毓烟公子进宫,端月公主早就按捺不住了,我说今日她怎么到锦绣园去,原来是为了毓烟公子,听说啊,皇上这次宴席都是为端月公主准备的呢。” 傅云书一脸长了见识的表情,谢媛宝点着头,接着跟傅云书八卦说道:“今日毓烟公子、二皇子、我哥哥谢奕之都会来参加,京城中四公子,可都来了三了。” 傅云书就算对于外面的事情知道的再少,也听说过大将军谢奕之的名声,据说他的一张姣好如处子的脸与他的枪法一样出名,倒是真的让人想见识一番。 “曦国四公子中,想来你初入京城中都没见过二皇子玄凌,是当今圣上最为宠爱的皇子,虽然出身皇家,但是待人谦虚,喜爱结交豪杰,门下有门客三千,气度风华自是非同一般,行事光明磊落。”谢媛宝撑着下巴说道。 傅云书嘴角扯出了一抹嘲讽的笑容,行事光明磊落?那裴家满门的性命都死在他的算计中,皇室的人,哪里有手上干净的呢? “我二哥哥就不用多说了,那一张脸比女人还要好看,战场上都称他为玉面修罗呢。”谢媛宝将自己家的哥哥一笔带过,“若是真的论起来,四大公子之首,当推毓烟公子,他无功名在身。但是却是顾叡老先生的弟子,文采斐然,在天下读书人心中的地位举足轻重,连皇上和皇后都待他如上宾。只是他性情高洁,不喜与朝中权贵来往,不过也正是这样,少了朝中风气的沾染,更多了几分潇洒纵意呢。” 见着谢媛宝这般推崇毓烟公子,傅云书取笑着说道:“你这般的夸赞他,莫非是春心动了?” 这般一说,谢媛宝却一脸淡定的说道:“胡说什么,就算是毓烟公子再好,我一点不喜欢书生。我喜欢武将,若是将来要嫁,也要嫁一个武功高的。” “一个姑娘这般说也不知道害臊。”傅云书笑着说道,“你若是喜欢会武功的不如寻个机会去宁州裴家挑挑,我那几个表哥都是文武全才,你看上谁与我说去。” 傅云书原本只是随口说的,却见谢媛宝听了傅云书的话之后,捏着手指扭扭捏捏了半响,才说道:“不用挑了,我看你二表哥就挺好。” 傅云书此时正在喝茶呢,一口水差点喷了出来,一脸震惊的看着谢媛宝难得露出的小女儿姿态,半天才问道:“你,你见过我二表哥?” 谢媛宝娇羞的点点头,扒着傅云书说道:“这可是你说的啊,若是有机会裴少将军回京城的时候你一定要引荐给我啊。” 裴原少年成名,在宁州是不少闺中女子的梦中情人,看着谢媛宝一脸娇羞的模样,与素日里街上看二表哥犯花痴的少女没有什么两样,傅云书无奈的撇了撇嘴。 “皇上嫁到。”门口太监尖细的声音打断了二人的对话,随着众人的目光,看向门口,首先进来的,一个着明黄色龙袍的人走了进来,身后跟着几位朝中大臣。 第35章 萧阙 第35章 萧阙 傅云书跟着众人行礼,皇上笑着说道:“都起来吧,寻常家宴,不必这般的拘礼了。” 昭帝不过四十岁左右的年纪,曾经的马上皇帝,让他看起来比实际的年纪要小上一些,笑得十分的随和,褪去了年轻时征战沙场的凌厉,只剩下这个年纪老者有的慈和,这般的模样,丝毫看不出来,当年弑父杀兄的心狠手辣、和五万之乱中,那雷霆手段。 傅云书见到昭帝,眼中闪过了一丝恐惧的神色,便就是这个看似亲近下臣的君王,却是早就对裴家存着疑心,若不是他,玄凌又怎么会对付傅家呢? 傅云书随着众人落座而下,一抬头,便就一个穿着一身绯红色官袍的男子对她笑了笑,那男子生的极为好看,肤若凝脂,面容冠玉,长眉入鬓,一双狭长的丹凤眼眼波含情,这般的容貌,怕是女子都难以比拟。 傅云书侧了侧身子,发现男子并不是对她笑的,而是对着她身后的谢媛宝,傅云书心中明白,想必这就是传说中谢媛宝那天姿国色的二哥谢奕之了。 正在这个时候,听见太监通报:“二皇子、毓烟公子到。” 皇上的眼中闪过一丝笑意,说道:“快传。” 紧接着,便看见两个高大的身影走了进来,走在前面的那位锦衣公子,一身蓝衣锦袍,自然是风度偏偏,嘴角带着浅浅的笑容,看起来十分平易近人,一派的儒雅,傅锦一脸痴迷的看着那人,傅云书放在衣袖中的手却紧了紧。 “儿臣、草民,参见皇上。”一道声音儒雅,一道声音冷冽,这冷冽的声音听在傅云书的耳中如同雷鸣一般,不敢置信、震惊、惊慌,小脸闪过了种种的表情,看着眼前的男子。 “都不必多礼了,快起来坐下吧。”皇上笑着说道,那男子并没有如同一般人一般跪地行礼,微微的俯首拜了拜,皇上却没有说什么。 傅云书只觉得一阵阵的头晕目眩,他……尽然是名满京城的毓烟公子。 傅云书听说过不少关于毓烟公子的传言,传言中他性情高洁,文采卓然,烟云水汽,轻裘缓带,如同神仙一般的风雅人物,简直是比白莲花还要白,可是她却看见过他逍遥散病发的时候丑态、撞破他与宫妃的奸情,还三番两次的捉弄于他。 得罪了这样的人,不被灭口,才怪! 谢媛宝看着傅云书的眼一错不错的盯着毓烟公子,笑着说道:“再看下去,眼睛都落在了毓烟公子的身上了,我就说吧,毓烟公子萧阙,果然名不虚传,二皇子那般出彩的人物站在他身边,都被他给比了下去。” 傅云书只觉得握在怀中的玉佩无比的滚烫,苦笑着说道:“原来他叫萧阙。” 玉佩上一个“阙”字,足以说明了一切。 那一道深邃的目光落在傅云书身上的时候,傅云书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了下去,自欺欺人的想着他认不出自己是绝对不可能的,方才自己还在梨园中对他下药了呢。 若是中了自己精心配置的迷魂散,就算是对方武功再高强,不到两个时辰是绝对不会恢复知觉的,为何萧阙这么快就能自由的行走了,那厮根本就没有中迷魂散!故意的捉弄她玩的。 依照萧阙毓烟公子的名声,查出她的身份是件很简单的事情,所以萧阙一时间好心的放过了她,他知道,会在宫宴上遇见她的。看着萧阙略带戏谑的眼神,傅云书简直是想死,自己现在就像是萧阙手中的小白鼠,任凭他拿捏捉弄。 傅云书低着头,恨不得就此消失不见,耳边传来皇上含笑的声音,说道:“皇儿怎么来的这么迟?” 虽然萧阙没有接受任何职位,但是却是皇上亲封的白衣卿相,所以皇上依旧是爱卿来称萧阙。 玄凌笑着回答道:“方才到未央殿的时候,正好遇见了萧公子,儿臣与萧公子一见如故,所以忍不住多攀谈了几句,所以与萧公子来的迟了一些。” 玄凌在众人面前所表现的礼贤下士果然不错,一口一个萧公子的叫着,将萧阙捧的很高。 按照道理,萧阙应该在这个时候说上几句话,好好表示恭维一下玄凌,但是萧阙脸上却并没有任何的表情,似乎对玄凌的话不屑一顾一般。 玄凌在萧阙这里碰了个软钉子,虽然脸上依旧堆着笑容,眼中却闪过了一丝愤恨的神色,居然有人不买玄凌的帐,傅云书看在眼中只觉得暗爽。 虽然萧阙并没有表示出与玄凌交好的意思,但是皇上见着二人一同进来的,心情非常好,笑着说道:“萧爱卿是博学多才,宫中的那些太傅根本与萧爱卿没法比,以后皇儿可与萧爱卿多交流交流。” “那儿臣以后便就多去萧公子的毓尘阁请教请教,还请萧公子不要嫌弃才是。”玄凌知道,与萧阙结交有百里而无一害,便顺坡下驴说道。 萧阙见着父子二人一唱一和的,淡淡的看了一眼,惜字如金的说道:“不会。” 都听说萧阙性情冷漠,如今当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啊,傅云书看的津津有味的时候,一道精光扫过,傅云书呼吸顿了顿,与对着皇上与玄凌不同的冷漠,傅云书看着傅云书的目光,多了几分戏谑,那一道目光,让傅云书如坐针毡。 “你说毓烟公子怎么总是看你这边啊,他不会看上你了吧。”谢媛宝都发现了不对,便在傅云书的耳边小声的说道,傅云书只有苦笑的份,说着,谢媛宝戳了戳傅云书,幸灾乐祸道:“你看某人看着你的眼神,都恨不得将你给吃下去了。” 傅云书顺着谢媛宝指着的方向看过去,心中一惊,端月显然也注意到了萧阙的眼神落在了傅云书的身上,便恨恨的看着傅云书,傅云书心中暗自发苦,本来她就与端月结了梁子,这下可好,梁子越结越大。 皇上落座后宴会便就开始,丝竹声声,觥筹交错,一派的盛世光景,唯独萧阙坐在那里,风华满京城的毓烟公子,明明是锦绣繁华的人物,偏生这般的淡漠疏离,如同一支傲骨的白梅、遗世的杜若,与这里格格不入。 傅锦此时倒是也没有折腾了,打量着玄凌,与一边的傅锦不知在说什么,这个时候,却听见皇后忽然开口对皇上说道:“这宫中的歌舞成日的看,没有什么新奇的样,让人看了也生厌,想来如同毓烟公子这般的人物,这宫中寻常的歌舞,都入不了他的眼吧。” 皇后都这般说,宫中的舞姬歌姬们连忙的停住了演奏,惶恐跪在地上请罪,这个时候,却听见端月说道:“母后,前些时日儿臣翻阅古谱,学了一曲《踏雪》,儿臣愿意在席间为母后演奏一番。” 傅云书想了想,前世的时候,在锦绣园自己赏花到一半,因为被那些女子嘲笑欺负后推下了莲池中,后面的宴席她并没有参加,只是隐约听说过一点,端月公主在宴席上一舞倾城,并且引来了蝴蝶,所有人纷纷称奇,端月公主一时名声大噪。 傅云书眼珠子转了转,引来蝴蝶啊……嘴角微微的勾起了一抹笑意,不怀好意的看了端月一眼,对谢媛宝说道:“我肚子有点不舒服,先下去一趟。” 谢媛宝点了点头,傅云书悄无声息的离开了,却有一双眼睛,追随着傅云书的身影,若有所思…… 此时的大殿中,“可是又胡闹了,这是何种的场合,你贵为公主,怕是有失身份。”皇上脸上有几分不悦,责备道。 皇后笑了笑,开解的说道:“既然端月有心,便让她舞上一曲又何妨,这里在座的都不是外人。” “父皇,母后都这么说了不如让端月妹妹跳上一曲,左右各家的小姐都在,不如让她们都展示自己的才艺一番,也让我们见识下曦国女儿的风采。”玄凌笑着提议道。 皇上见着母子二人这般说,也不好再说什么了。 傅云书回来的时候,端月已经去换衣服去了,恰好听见皇后的话,傅云书心中一阵嗤笑。想来整个的宴会都是皇后与皇上为萧阙所设的一个局而已,她们这些人不过是个陪衬,为的便就是让端月能够名真言顺的在萧阙面前跳上一曲。 毕竟曦国礼教严格,端月贵为公主,在男子面前跳舞,传出去多少会失了颜面;可是若是她们都跟着献才艺的话,那么传出去又不一样了,只会说是各家千金相互切磋,不会辱没了皇家的颜面。 萧阙,不过是个普通的白衣而已,无功名在身,皇上与皇后还有玄凌,为何要这般的拉拢于他?端月这样一个天家贵女倾心于他,那么萧阙心中多少会有几分得意的吧。 傅云书转眼看向萧阙,却见萧阙正在看着茶盏,遗世独立。 顷刻,端月换好了一身舞衣,款款而来,依旧是迎合着萧阙的喜好一身白色的广袖长袍舞衣,乐师坐下,为难的说道:“公主,这《踏雪》我们从未排演过,该用何种乐器来配乐?” 端月见着乐师这般一问,咬了咬唇,三分期待、三分娇羞的看着萧阙问道:“早就听闻萧公子琴艺出众,不知我可有幸邀萧公子伴奏一曲。” 盛气凌人的端月,此时在萧阙的面前却甘愿的伏低做小,萧阙神情疏离,并没有为其所动,略微的沉默了一会儿,眼中闪过了一丝不耐烦,可是毕竟是在宫中,多少要顾及点皇室的颜面,按压住心中的不快,微微的挑起了一抹儒雅的笑容,说道:“公主盛情相邀,萧某自然是恭敬不如从命。” “去将我的那张绿猗古琴拿来。”端月眼中闪过一抹欣喜,连忙的对着宫女吩咐道,皇家女儿的矜持此时丝毫的都没有在端月身上体现出来,昭帝的脸色不太好看,但是最终还是没有说什么。 中间的桌椅都被撤开,空出了好大的场地出来,很快便就有宫女将琴给抱了过来,萧阙随意的席地而坐,将琴随意的架在了自己的腿上,宽大的衣袖微微的卷起露出了一截皓腕,整个动作行云流水,那些女子见着,眼都绿了,恨不得化身为狼将萧阙生吞活剥了去。 第36章 歆羽 第36章 歆羽 信手拈来的曲子,从他的指尖泻出,如同山中清泉一般溅在山石上,余音缠绕。听惯了皇家世家的靡靡之音,这样清幽的音乐,如同一阵凉风一样浸润人的心。 而随着萧阙的琴声,端月也轻展衣袖,宽大的衣袖如同一只蝴蝶一般在空中盘旋起舞,美丽动人,眼神更是不尽缠绵的看着萧阙,可是萧阙的眼中只有琴,并无端月。 随着舞蹈到了最高昂的时候,端月转的也越转越快,众人都被眼前的美景舞步给惊呆掉了,同时,不知从哪里飞来了几只彩蝶,落在端月的衣袖,发间,“公主跳舞引来了蝴蝶。”不知是谁叹息了一声,傅云书的嘴角微微的挑开了一抹笑容。 端月的舞太过于繁琐奢华,为了吸引住萧阙的注意力,她将原有的舞步上多加了许多眼花缭乱的动作,只是为了向萧阙展示她妙曼的身姿,在傅云书看来,未免太过于画蛇添足了。 花香虽好,可是引来的不仅仅是蝴蝶。 泠泠琴音中,夹杂了嗡嗡的声音,众人都是微微的一愣,却见外面除了飞来的彩蝶之外,还有一群夹杂的不知的莫名东西“蜜蜂,是蜜蜂。”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场面顿时混乱了起来,那些蜜蜂似乎是认准了一般,直接的到端月身上飞去,也不看别人,端月哪里还能维持妙曼的舞姿,脸上猝不及防的被蜜蜂蛰了好几口,边拍打着边说道:“快,快将这些蜜蜂给本宫赶走。” 方才一个如花似玉的美人,如今却这般的狼狈不堪,傅云书与谢媛宝也不敢想出声来,只能拼命的忍笑。 萧阙离端月最近,也不知道有没有被波及,傅云书打量看去,却见萧阙已经抱着琴站到了一边,见着端月手忙脚乱成这样也不上前帮忙,神情淡漠,似乎是感觉到了傅云书的注目一般,一双没有任何表情的眼忽然看了傅云书一眼,傅云书连忙的低下头去。 这一双眼神好锐利,似乎能将她看穿一般。 几个与端月交好的小姐们都帮着端月踩蜜蜂,大殿上乱成了一团,皇上的脸色难看,堂堂的一国公主居然这般的丢人,皇后的脸色也好看不到哪里去。 端月身边的侍女喊了一声道:“公主舞衣上沾有蜜粉,快将舞衣给脱了……” 话一说出来,慌乱中不知有多少人听见,玄凌见着这边的情形不对,萧阙分明是没有出手帮端月的意思,只得站了起来,将外面的大氅罩在了端月的头上,隔绝了一些蜜蜂,瞪着那些宫人一眼,说道:“快将公主带下去。” 蜜蜂是被玄凌赶走了,但是端月却是一身的狼狈,头发发鬓散乱,脸上盯了好几块红肿呢,哪里还有方才风华绝代的模样。 宫人连忙的将端月给扶了下去,内殿乱糟糟的,忽然听见外面一个柔媚入骨的声音“公主这是怎么了?可是臣妾的碧桃花放的太多了,惹来了蜜蜂追着公主不放。” 听见这个声音,皇后原本就不好看的脸色更是难看了几分,这个时候,有宫人来报,说道:“歆羽夫人来了。” 皇上原本难看的神色,倒是好了几分,说道:“她怎么来了,快将歆羽夫人请进来。” 众人看见,暮色四合的天际,一个红衣宫装女子,踏着红毯缓缓而来,女子与时下流行的简约素雅不同,穿着大红色宫装,戴着步摇钗环珠宝,通体华丽,一身妩媚的打扮,谁也不会说难看,因为她的长相妩媚至极,才能将这通体的华贵压的下去。 这,便就是传言中,一舞倾城,让六宫粉黛无颜色的歆羽夫人了。 傅云书自认见过的美人也不少,从小也有不少人夸赞过她的容貌,她也见过临若儿、端月公主,都是万里挑一的美人,还有那长相妖孽的谢奕之。 可是,这些人到歆羽夫人面前,如同不谙世事的孩子一般,眼前的女子,肤若凝脂,精致的五官每一处,都如同着手艺精巧的能工巧匠精心雕刻出来一般,巧夺天工,傅云书知道,不该这样形容一个人的,可是却不知怎么回事忽然想起这么一个词出来。 那眉,如同天边的新月;那眼,如同春日的桃花绚烂,都开在了她的眼底;那鼻梁,精致高挺;那嘴唇,殷红小巧。那一双露在纱衣外面的手,柔弱无骨,十指如同青葱一般。傅云书,第一次见到一个女子这般失神,祸国妖姬,难怪朝中的大臣们都这样说她,可是这人确实是有祸国的资本。 歆羽夫人的出现,让原本有些混乱的场面都静了下来,女子看着歆羽夫人的表情有羡慕、有嫉妒、有不屑,而在座的男子的表情,则是有赞叹和欲望,粘在歆羽夫人的身上,只有少数定力强的。 其中,谢家的兄妹二人是见惯了谢奕之的美貌,只是震惊的同时并没有失态;而玄凌的神色有些阴霾,毕竟是玄凌的母妃,而且歆羽夫人与临皇后在宫中势如水火,玄凌自然也不待见歆羽夫人;而萧阙,见了歆羽夫人,神色淡漠如常,连眼皮子都没抬一下。 歆羽夫人一来,便就坐到了昭帝的龙椅旁侧,娇嗔道:“今日好生的热闹,皇上怎么不让臣妾来。” 皇上龙椅旁侧,只有皇后可坐,可是歆羽夫人毫不犹豫的坐下,可见其大胆。 昭帝宠爱歆羽夫人,昭帝都不说什么,旁的人更不敢说话了,昭帝笑着对歆羽夫人说道:“你素来不喜欢热闹,朕也就没让人惊扰了你。” 歆羽夫人娇媚的笑了,说道:“若是平日里臣妾倒是不愿意来这样的场合,可是今日毓烟公子在,皇上难道不知道臣妾素来仰慕毓烟公子已久么,怎么就偏偏不让臣妾来。” 居然当着皇上的面说自己仰慕别的男子,在座的都是家教良好的大家千金闺秀,纷纷倒抽了一口凉气,看着歆羽夫人的神色更是多了一层鄙夷了。都听说过越国处于蛮夷之地,越国民风礼数彪悍,如今一看歆羽夫人这般的作风,果然是不假。 若是论起来,昭帝年轻的时候倒端是个英明的帝王,只是如今年岁渐渐的大了起来,难免有些昏庸,被歆羽夫人迷的七荤八素的,哪里还想着什么责备啊,一味的说是。 歆羽夫人转了一圈,满意的看到了皇后难看的脸色,笑着说道:“方才公主在大家面前失礼了,皇上,臣妾替端月公主将那一曲没有跳完的舞继续跳下去,挽回皇家的颜面怎么样?” 也不知歆羽夫人什么时候来的,方才大殿中发生的一切都落在了她的眼中。 昭帝没有说什么,倒是皇后脸色有些难看了,出声道:“这于理不合,歆羽夫人身份尊贵……” 皇后的话还没说完,歆羽夫人用越国人特有妩媚的声音将王皇后的话打断道:“歆羽不跳的话,莫非皇后要亲自跳上一曲,挽回我们皇室的颜面?” 王皇后被歆羽的这一席话给咽住了,皇上见着皇后脸色难看,毕竟还要顾及着皇后的颜面,便说道:“歆羽也是为我们皇室的颜面着想,不如就让她跳吧。” 歆羽笑了笑,这才抬头看了萧阙一眼,说道:“劳烦毓烟公子,为我伴奏了。” 萧阙没有说话,席地而坐,拨动起了琴弦。 歆羽夫人脸上带着柔媚的笑容,也没有换衣服,便就这样跟着琴声起舞。 明明是与方才端月公主一般的舞步,可是在歆羽夫人跳起来,似乎多了什么,少了什么。 “扬轻袿之猗靡兮,翳修袖以延伫。休迅飞凫,飘忽若神,陵波微步,罗袜生尘。” 那红色的身影如同红莲一般,在风中绽放尽了舞姿,如火一般炙艳,若说之前端月公主的是故作姿态的舞步,那么歆羽夫人便就是用尽生命在舞一般。 傅云书并未曾被歆羽夫人的容貌震撼道,反而是被那舞步给震撼到了,难怪,当年的她一曲舞,足以可以让皇上放了越国数十万将士的性命,难怪,别人会称她为祸国妖姬。 歆羽夫人十八岁进宫,承恩八年,如今已经二十六岁了,在永远不缺乏新鲜面孔的后宫之中,仍然能够独宠,不是没有理由的。 这般想着的时候,那舞步越来越快,那衣服上绣着的花朵一朵朵的似乎活了一般环绕在歆羽夫人的身边,那一刻,傅云书的眼中已经没有了之前的震撼,面色苍白的跌坐在了凳子上,那红色的花朵如同嗜人的洪水猛兽一般。 方才,在梨园中的惊鸿一瞥,与萧阙见面的女子,不是也穿着大红色的宫装,和绣着奇怪的花朵么……那一刻,傅云书手脚冰凉,脸色苍白的看着二人,眼中是惊疑不定。 这……名满天下的大才子,居然与君王的宠妃有私情还被她看见了! 一曲终了,众人在舞步中久久的都没有回神,只有傅云书,脸色苍白如雪,恨不得今日没有进宫一般。 萧阙起身回到座位上的时候,见着傅云书的脸色白的如同白纸一般了,眼神如同受惊的小鹿一般在他与歆羽夫人的身上扫过,皱了皱眉……这丫头,太聪明了。 皇上拍手叫好的声音拉回了众人的理智,临皇后见着歆羽夫人如此的大出风头,眼中闪过了一丝不甘的神色,随即说道:“这歆羽夫人的舞好,这毓烟公子的琴声也好,臣妾倒是领会了。今日正好大家闺秀都在这里,也让臣妾见识见识我们曦国女子的才情。” 话语里,虽然是在夸赞了歆羽夫人,可是不难听出也在贬低着歆羽夫人,嘲讽她不过是越国遗民的身份,另一层意思也是说若是待会众人的才艺不能压过歆羽夫人的话,那么丢的可是曦国女子的脸面。 一时间,众人的脸上是跃跃欲试,毕竟皇上皇后,还有曦国最为优秀的青年才俊都在这里呢,若是能一展才艺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可是方才有歆羽夫人的珠玉在前,若是才艺上压不过歆羽夫人的话,怕是会丢了脸面。 众人都在踌躇的时候,却听见一个清脆的声音说道:“臣女不才,愿意先一试。” 第37章 棋局 第37章 棋局 众人纷纷的将目光转向了说话的人,却见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傅家的二小姐,傅锦。 傅云书对于傅锦所说的话早就心中有数,毕竟这么好的机会,傅锦若不好好的出风头的话,就不是傅锦的性格了。 傅锦年纪小,居然敢挑衅歆羽夫人,倒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一来是勇气十足,二来,傅锦还未到及笄之年,就算是才艺上比不过歆羽夫人的话,也可以以年纪尚小为借口,在众人面前出了风头,也不会太丢脸。 就连傅云书,都不由得佩服傅锦的心计。 因为傅锦京城的初入宫中,加上年纪小嘴巴又讨巧,所以皇上还是挺喜欢她的,便说道:“莫非锦儿也要表演舞蹈不成。” 傅锦小小年纪,却是伶牙俐齿的很,“君子四艺,琴棋书画,臣女虽然是闺中女子,但是家中礼教甚严,所学自然是不背女德、不离女戒,所学才艺,自然是在这四艺之中,臣女书与画学艺不精,琴在毓烟公子面前不敢献丑,所能拿的出来的,只能是棋了,皇上可命人设局,臣女当众破解棋局。” 这一段话说下来,倒是让人不由得赞叹,底下人小声的说道:“傅家不愧是簪缨世家,这傅家果然是好家教。” 皇后的脸色倒是好看了不少,虽然不知道傅锦的棋艺如何,但是就单单这一段话,便将歆羽夫人给打压了下去,歆羽夫人会舞不过是不入流的技巧而已,曦国贵族女子是不屑学习的,单单这份气度上,歆羽夫人便就输了。 傅云书听了傅锦的话之后,眼中闪过了一抹莫名的光芒,惊讶的看了傅锦一眼,傅云书开口说道:“原来舞蹈不是君子四艺中的一种啊,我见着端月公主跳的好看还准备去学呢,幸好没学。” 这故作天真的一席话说出来,倒是差点让某些人吐血。 傅锦这话说的倒是讨巧的很,只是傅锦忘了,在歆羽夫人的前面,端月刚刚跳过一支舞,这一番话,倒是将端月一起骂了去,众人才明白过来傅锦话中的歧义。 原本是讨巧的话,此时倒是成了万分尴尬了,歆羽夫人的眼中闪过了一丝精光看向了傅云书。 傅云书倒不是为了帮歆羽夫人,看着傅锦投来的愤恨的眼神,傅云书心中冷笑,她是有仇报仇有怨报怨的,但是表面却一脸无辜的看着傅锦,怯怯的说道:“二妹妹,可是我说错了什么……” 傅锦见着傅云书那般愚笨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裴月脸色也不好看,可是这么多人又不好呵斥傅云书。在这般尴尬的时候,一道如沐春风的声音传来,“前些时日儿臣得了一道玲珑残谱到今都无人能解,今日锦儿妹妹在这里,正好可以指教一下。” 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二皇子玄凌,傅锦没想到,玄凌居然会为自己解围,眼中闪过一丝欣喜,自然是不再与傅云书计较。 玄凌已经命人去将玲珑残谱摆了上来,在座的大家闺秀,都是书香门第出身,自然听说过玲珑残谱,那是前朝棋圣设下来到今为止还没有人能够解的开,而傅锦看起来不过是十三岁的小姑娘,如何的能解的开这玲珑残谱呢?原本皇上是一脸的不悦,却见傅锦胸有成竹的样子,也来了兴致,看这名满京城的第一才女,如何的能将玲珑残谱给解开。 玲珑残谱摆好之后,有小太监点起了檀香,傅锦是准备在着一炷香的时间内,将这玲珑残谱给解开? 却见傅锦一脸肃然,多了几分沉稳,少了几分稚嫩,负手站在期盼前,隐隐的有几分大家风范。众人见了连连点头,不管傅锦能不能将这玲珑残谱给解开,就这气度自然是一等一的好的。一边的临若儿见着众人的目光都被吸引到了傅锦那边,就连玄凌看着傅锦的眼神都多了几分欣赏之意,绞着手帕,若非是情况不允许,她早就将这棋盘给掀了。 半柱香过后,只见白子的围困之势已经得了缓解,有精通棋艺的早就围在傅锦身边看了,纷纷称奇,原本棋局上显示的是黑子围困白子,谁知道现在白子已经脱围,隐隐的有将黑子包围困住。 傅云书对于这个并不感兴趣,所以并没有围着看,而谢媛宝则是根本就看不懂,在那里吃着点心,傅云书以为萧阙这个名满天下的大才子,见着这玲珑残谱多少会有些兴趣一些,但是却见他漫不经心的坐在那里,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他的生性疏离,在座的那些青年才俊们虽然有心结交萧阙,但是根本就没法子上前,真的是块冰块。 一炷香之后,玲珑残谱被傅锦解开,众人一阵惊呼,就连皇上也忍不住说道:“傅爱卿果然是好福气,生了个这般聪明伶俐的女儿,来人,傅小姐解了这一局玲珑残谱,将那一对羊脂白玉如意赏给傅小姐。” 见着皇上赏赐东西,傅锦眼中闪过了一丝喜色,行礼道:“臣女谢恩。” 傅锦这次大出风头,得了皇上赏赐的这块玉如意倒不是最为重要的,最重要的而是玄凌的态度发生了拜年话。 方才在宴席上,玄凌的目光若有若无的总是看着傅云书那边,傅锦十分的妒忌,如今因为她解了玲珑残谱之后,玄凌看她的目光则是多了几分欣赏之意。 傅锦心中一阵得意,容貌好那又如何,男子娶妻,看的便就是德才。 而玄凌为傅锦解围,看傅锦的目光的变化也落在了临若儿的眼中,想要站起来说什么,却被皇后一个眼神给阻止了,只能愤愤不平的坐了下来。 众人也跟风夸赞着傅锦如何的聪颖,裴月脸上有光,平日里冷冰冰的脸色如今也好看了许多,看着傅锦一脸的欣慰。 傅锦接了皇上赏赐的东西之后,眼神向傅云书这边看了一眼,说道:“皇上,臣女这只不过是雕虫小技罢了,长姐的才学才真正的在我之上呢。” 傅云书今天见了萧阙之后,又惊又怕的,心里巴不得这宴会早早的结束,逃到傅家门都不出,谁知道傅锦忽然会这么一说,傅云书先是微微的一愣,那边皇上见着傅锦已经觉得傅锦是天才了,而傅锦又那么推崇傅云书,便将目光落在了傅云书身上。 傅家长女他也听说过,原本一直是寄居在宁州裴家,近日才回来。 只是回来之后,听说因为身体的原因,很少出门,近日也是第一次见到傅云书,长相倒是不错,钟灵毓秀,是个美人胚子。 傅云书站了起来,众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傅云书的身上,傅云书哪里不知道傅锦是故意的,她从宁州回来,并未展现出什么才艺出来,傅锦这般说,不过是想让她在众人面前丢脸罢了。 “这便就是傅家的长女了,倒是生的好模样,锦儿这般的推崇你,不如也在众人面前展示一下你的才艺如何?”皇上一派和蔼可亲的说道。 而玄凌的目光也落在了傅云书的身上,傅云书的容貌恰好是他喜欢的类型,钟灵毓秀,这般的清雅,是京城中这些贵女都没有气质,容貌好,不知才学怎么样? 傅云书也感觉到了玄凌饶有兴趣的目光,傅云书今生原本就打定了主意不想与玄凌有任何的纠葛的,若是这次露了锋芒,也不知之后玄凌会怎么纠缠呢,嘴角弯了一抹柔和的笑容,说道:“臣女在宁州长大,哪里比的上妹妹自幼受母亲教导,这般多才多艺呢,这话不过是妹妹谦虚之言罢了。” 一句话说的十分的滴水不漏的,她虽然没有什么特长,原因并非是她比傅锦愚钝,而是因为傅锦有裴月教导,而她在外祖家长大,寄人篱下,并无母亲教导。这番话一说,众人看着傅云书鄙视的目光少了几分,倒是多了几分怜惜之意。 傅锦依旧纠缠不休,今日她打定了主意要傅云书在这么多人面前尤其是在玄凌面前丢人,这里官宦人家的夫人小姐最多,今日傅云书若是没有任何的才艺展示出来的话,明日京城中可就传遍了傅家长女不过是个绣花枕头罢了。 于是便不依不挠的说道:“长姐实在是太谦虚了,我听苏嬷嬷说过,长姐在宁州可是大才女呢,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怎么长姐一回京城,就不愿意将自己在宁州所学的展示出来呢。” 傅锦这般一说,众人还以为傅云书还真的是藏着掖着了,皇上皇后见着傅云书百般推辞,脸色有些不悦。 这般的情景,傅云书不答应的话未免是太不识趣了,便只好说道:“臣女才疏学浅,便就献丑了。” 傅锦眼中闪过了一抹幸灾乐祸的意味,心想着若是献丑就算了,可别丢丑了,但是表面上,傅锦还是笑得十分的可亲,一脸天真的看着傅云书说道:“不知姐姐要表演什么呢?” 一方面将傅云书推到难堪的境界,一方面又能甜甜的叫着姐姐,这两面三刀的功夫,让人心中一阵的生寒。 而且,裴月分明也知道,傅云书从宁州回来,身体并不好,哪里有什么才艺可言,可是从始至终,都没有帮助过傅云书说过一句话。 萧阙的眼中闪过了一抹若有所思的意味。 “画画。”傅云书淡淡的看了傅锦一样,那一双清澈如水的眸子,带着冰冷的嘲讽意味,傅锦忍不住的想要避开。 傅云书的话音落下,却见早有宫女将画笔与宣纸给铺开,将东西准备好。 傅蓉、傅锦都在看着笑话,裴月眼神淡淡的扫了傅云书一眼,没有对着傅锦时候的慈爱,只有淡漠,还有……嫌弃,生怕傅云书在这么多人面前丢人了一般。 纵然是活了两世,此刻傅云书心中却是一阵子的委屈,为什么,傅锦可以成为裴月的骄傲,而她,傅云书,只能是她的累赘呢。 深吸一口气,将心中复杂的情绪给抛开,一盏茶的时间,傅云书所做的画已经画好了,众人一看,傅云书用了这么长时间,可是却见白色的宣旨上只有一支红色娇艳的牡丹跃然在上面,傅云书笑着对皇后说道:“唯有牡丹真国色,这牡丹花,献给娘娘,表示臣女对娘娘的敬意。” 这般讨巧的说法,倒是将皇后哄的眉开眼笑,这牡丹画的虽然栩栩如生,但是不过是一个好字而已,算不得有什么出奇的地方,傅云书这般一说,倒是让那平淡无奇变得有意义出来了。 第38章 惊艳 第38章 惊艳 临皇后被傅云书这么一哄,自然是万分的高兴,命人赐了一串香珠给傅云书,比起赐给傅锦的那一对玉如意分量上要轻了一点。 “哼,不过是一朵牡丹花而已,也算不得什么出奇的,比起傅二小姐的玲珑残局差多了。”说话的,正是被傅云书踩脚的大理寺少卿之女。 众人见着她这般一说,看着傅云书的目光也多了几分意味,确实,这傅家的长女容貌上虽然比傅家幺女要胜上一筹,可是在惊才绝艳的幺女面前,傅家长女还是失色了几分啊。 傅锦心中也是一阵得意,她们姐妹二人同样的出身尊贵,难免的会被人拿起来一起比较,傅云书,如何能比的上自小由名师悉心教导的她呢。 傅云书倒是也不恼,嘴角带着浅浅的笑容,甜甜的对两边站着的两个宫女说道:“劳烦两位姐姐将画拿起来一下。” 那两位宫女依言将傅云书画的一副画拿了起来,却见画的反面,却见那一面,是一株红艳艳妖娆的海棠花,栩栩如生,“这真的是奇了,居然是双面画。”有人赞叹了一声说道,随着他话音落下,不知从哪里引来了彩蝶,落在了那株海棠花上,让人纷纷称奇,想不到傅云书小小年纪,居然有这般的画功,不仅学会了双面画,而且所做的画,还能引来蝴蝶。 傅锦此时的脸色自然是青一阵红一阵的,原本她推荐傅云书作画,为的只不过是想傅云书丢脸而已,可是没想到,傅云书非但没有丢脸,反而还这般的出色。 傅云书见着傅锦这般,挑衅的看了傅锦一眼,傅锦被傅云书一挑衅,便脱口而出“不可能,她画的怎么可能会引来蝴蝶呢,她肯定是在颜料里动了手脚。”傅锦看不得傅云书这般的露脸,而玄凌看着傅云书的眼神明显的不一样了,哪里还顾得上什么大家风范,声音有些尖锐的说道,裴月阻止都来不及阻止。 傅云书一脸无辜的看着傅锦,说道:“或许是这花太真了,所以便就引来了蝴蝶,如今是在皇上和皇后娘娘的面前,我怎么敢动什么手脚呢。” 傅锦知道,自己方才说话有些突兀,裴月皱眉看着傅锦,傅锦此时也反应过来是自己嘴快了,一不小心就因为傅云书的挑衅将心里话给说了出来。此时已经说出来的话,再想咽回去是不可能了,所以勉强的笑了,堆起一脸天真的样子,与傅云书赔罪道:“姐姐恕罪,是妹妹一时失礼的,妹妹也是为姐姐好心急才脱口而出,毕竟是在圣前若是姐姐因为一时心急,做出不合时宜的事情,可是欺君之罪呀。” 傅锦的话意味深长,明里是在跟傅云书赔罪,可是暗地里却是在提示着众人傅云书并非是技艺好引来蝴蝶,而是为了夺众人眼球,故意在颜料中做了手脚,如傅锦所说,这可是在皇上皇后面前,若是这样的话,可是欺君之罪! 众人也小声的议论了起来,傅云书也小声的为自己辩解道:“明明是蝴蝶自己飞来了,我又能用什么法子让蝴蝶飞来落在花上呢。” “在颜料中掺杂蜜粉,自然是可以引来蝴蝶。”傅蓉见着傅云书的声音都小了些,以为傅云书心虚,便大声的说道,这个时候,恰好被蜜蜂蛰了的端月公主已经换好衣服回来了。因为都是蜜蜂,她被蛰的并不严重,换好衣服后脸上被厚重的粉给遮盖住,倒是看不出什么痕迹出来。 端月公主如今仪态端庄,哪里还有方才半分失礼的模样,只是听了傅蓉的话之后,狠狠的瞪了傅蓉一眼。傅蓉原本是想嘲讽傅云书来的,可是没想到端月公主此时恰好进来,这话落在了端月公主的耳中,似乎是在嘲讽端月公主一般。 傅蓉连忙的解释道:“公主,臣女不是这个意思……” 不解释还好,一解释是越描越糟糕。 一直在一边看戏的歆羽夫人忽然也发话了,说道:“这般争辩下去也没用,不如陛下派人检查一下这颜料中可有什么不妥的地方。若是颜料没有问题,是傅家小姐的画技出众,陛下也能为傅家小姐正名;若是这颜料真的被动了什么手脚的话……可是欺君之罪,自然是要惩治一番以儆效尤。” 歆羽夫人这般的一提议,自然是公平公正的很,昭帝便命人去将所有的颜料细细的查探了一番,检查结果下来之后,便说道:“陛下,这颜料不过是普通的颜料,没有任何的问题,并没有掺杂任何的蜜粉和香料。” 皇后和皇上还没说什么,歆羽夫人倒是勾起了一抹冷笑,说道:“臣妾就说,傅家小姐这般伶俐的人儿怎么会做出这般失礼的事情呢,臣妾一开始便就相信傅家小姐的人品,只是没想到傅二小姐居然怀疑起自己亲生姐姐出来,这般的姐妹情深,倒是让臣妾见识到了。” 歆羽夫人冷言冷语的对别人惯了,这般讥诮的话一说出来,傅锦脸色憋的通红,不知说什么好,倒是裴月笑得柔和道:“她们姐妹二人玩笑闹惯了,倒是让娘娘见笑了。” 这般三两拨千金的,将歆羽夫人的话给拨了回去,边对傅锦说道:“还不跟你姐姐请罪去。” 傅锦心不甘情不愿的向傅云书请罪,傅云书倒是很大度的说道:“二妹妹不必这般多礼。” 众人看着姐妹二人的互动,心思各异,皇后笑着说道:“如今傅家姐妹二人都夺得了头筹,众位爱卿家的女儿可不能落后啊。” 皇后话音落下,临若儿便就自告奋勇的弹了一曲古筝,接下来就是各家的女儿展示自己的才艺,争先献艺,让人看的眼花缭乱。 傅云书坐下之后,便见傅锦以一脸不甘心的模样,但是因为裴月见着傅锦今日做了许多不合时宜的举动,便用眼神警告傅锦不要轻举妄动,眼神却是不住的在傅云书的身上打量着,若有所思。 傅云书正在与谢媛宝说话,与她一起探讨着哪家的姑娘好看一些,哪家的姑娘的技艺真的不错,倒是没有注意到裴月看着她的神情。一边的萧阙正在发呆,或者是说正在看着傅云书这边,裴月那若有所思的神色正好落在了萧阙的眼中,萧阙微微的皱了皱眉,裴月看着傅云书的神情……并非是一个母亲看一个女儿的模样。 正在暗中思索的时候,坐在萧阙身边的谢奕之忽然捅了捅萧阙,凑到萧阙的身边,八卦的与萧阙说道:“怎么,该不会看上那个小丫头了吧。” 见着谢奕之这般八卦的样子,萧阙只是冷冷的看了萧阙一样,谢奕之见到萧阙这般冰冷的眼神,似乎要将他的手冻伤一般,只好将手收了回来,眼神却是不住的在萧阙与傅云书身上打量着,要多八卦就有多八卦。 各家的女儿才艺都表演结束了,傅云书也在心中暗自松了口气,宴会快到了尾声,总算是可以回去了。谁知道,临皇后忽然说道:“皇上,萧公子博学多才,若是玄凌跟在萧公子能够学上一段时间,拜萧公子为师的话,那么比在太学那里跟着那些太傅学强多了。” 皇后这般的一提议,傅云书差点就笑出声来了,萧阙年纪不过才二十四五岁的样子,与玄凌的年纪相仿,皇后居然让玄凌拜他为师,玄凌虽然外表上礼贤下士,但是却是心高气傲的性格,怎么会受的了。 果然,玄凌的脸上闪过了一丝不悦的神色,低声对临皇后抗议道:“母后,儿臣……” 玄凌的话还没说完,却见昭帝笑得十分的和蔼可亲,对萧阙说道:“皇后所言甚是,不知萧爱卿意下如何?” 萧阙眼中闪过了一丝冷意,今日皇上与皇后一起设宴分明是别有目的,先是想以端月拉拢于他,紧接着见端月拉拢不成,所以便就想让他收玄凌为徒,这样一来,毓尘阁与皇室的关系就脱不开了,向来只有萧阙算计别人的份,哪里有别人算计萧阙的时候。 若非坐在王座上的是九五之尊,萧阙估计早就拂袖而去了。可是,萧阙的唇边绽起了一抹冷笑,就算是九五之尊那又如何,从来就没有人,能够逼迫他做不愿意做的事情。 众人的目光都落在了萧阙的身上,都以为萧阙会答应,毕竟二皇子是昭帝膝下最为出色的皇子,又是临皇后的孩子,依照他的出身和才学,成为储君是迟早的事情,萧阙若是答应收了玄凌为徒的话,那么可就是未来的帝师,这般的荣耀,萧阙如何的会拒绝。 萧阙见着众人的目光都落在了自己的身上,缓缓的开口说道:“皇上,草民先师曾有遗训,门下只能收一位弟子,将来能继承毓尘阁。” 萧阙的回答是四两拨千斤,玄凌的目标以后可是天子,自然是不能继承小小的毓尘阁的,以这样的理由,倒是也不会得罪玄凌。 “那倒是也无妨。”皇上依旧笑容可拘的说道,“如今这满座的都是曦国的青年才俊,萧公子不如挑选一个做为入室弟子悉心教导也可。” 皇上显然不想让萧阙含糊过去,开口说道,萧阙按压住心中的不快,眼神打量了一下四周,忽然落在了傅云书的身上,傅云书见到他的目光,心中一突,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却见萧阙说道:“陛下所言极是,毓尘阁收徒,只看资质,不看出身,也不分男女,草民今日一见,这闺阁中女子才气,更甚男子,不如臣在各家千金中,挑选一位,做为我们毓尘阁入室弟子。” 话音一落,满座哗然,谁也没想到,萧阙竟然没看上这满座的男儿,居然看上了她们这些闺阁中的女子。哗然过后,众人都是一阵的窃喜,萧阙京城第一公子的身份摆在那里,若是能被萧阙收为徒,可是无上的荣幸啊。 众人翘首以盼,希望自己会是被挑选上的那个。 而傅锦与别人一脸期待的模样不同的是,她始终是十分稳妥的坐在那里,一脸的胸有成竹,早就听闻过毓烟公子爱棋成痴,她方才破解了玲珑残局,或许正是因为如此,所以毓烟公子才被她的才华所惊艳到,顺着皇上的意思,想要选她做为入室弟子吧。 “不知是哪家千金居然有这么福分,入了萧爱卿的眼。”皇上先是微微一愣,紧接着知道萧阙性格古怪,做事不按照常理出牌,所以很快就回神,问道。 “就她吧。”萧阙指着某个方向,声线,一贯的清冷。 第39章 收徒 第39章 收徒 所有人的目光顺着萧阙所指的方向看过去,傅云书被这么多人一看,只觉得头皮发麻,笑容僵在脸上,不知说什么好。 寂静,一片的寂静,可以听得见傅云书吞口水的声音,傅云书战战兢兢的看着萧阙,脸上勉强的堆着笑容,问道:“萧公子,您这是在开玩笑吧。” 萧阙一脸的冰冷,眼神中没有任何的波澜起伏,说道:“萧某从来不开玩笑。” 傅云书几乎都感觉到,那些名门贵女的视线几乎都要杀死她了,尤其是端月公主,端月公主的眼神带火,若非是这么多人在这里,估计都快要扑上去咬死傅云书了。 傅云书欲哭无泪,心里明白,自己是成了萧阙的挡箭牌了,而身边的傅锦与傅蓉而人也是一脸嫉妒,尤其是傅锦,脸色几乎都快要扭曲了,方才解了玲珑残局的是她,凭什么萧阙选择的却是傅云书。 一时间,众人神色各异的打量着傅云书,尤其是玄凌,萧阙这人素来冷冰冰的,从来不见他对一个女子另眼相看,这傅家大小姐,究竟是有什么过人之处,就让让萧阙这般冰冷的人都区别以待呢? 见着端月又是嫉恨又是委屈,临皇后到底心疼自己的女儿,便开口说道:“萧公子若是这般轻易的收一人为徒,未免太轻浮了吧。” 方才让萧阙收徒的是临皇后,如今萧阙选择了徒弟之后,又说萧阙的选择太过于轻浮,皇家人,变脸的功夫果然厉害。 “那依照皇后之见?”萧阙嘴角闪过了一抹讥诮的笑意,声音不紧不慢的问道。 皇后见了脸色变化多端的端月一眼,很快的便就有了主意,笑着说道:“既然萧公子要收徒,自然是要慎重才是,不如举办一场比试,让京城中的大家闺秀都来参加比试,若是谁赢了拨的头筹,那么萧公子便就收为徒如何?” 皇后所言,分明是想要为端月争取机会,分明是皇家逼着萧阙收徒,可是这样一来,倒是像萧阙自己要收徒一般,萧阙垂下了眼眸,长长的睫毛让人看不清楚萧阙到底是在想什么,却听萧阙用着十分清冷的声音说道:“好。” 一个简单的好字,让所有人的眼中重新燃起了希望,尤其是端月,虎视眈眈的看着傅云书,那意思,分明是志在必得。 结束的时候,萧阙起身是在最后离开的,没想到歆羽夫人放慢了一步,两个人保持着合礼的距离,歆羽夫人问道:“虽然傅家大小姐的画不错,可是傅家二小姐的玲珑残局不是更加脱颖而出么,为什么萧公子选择的是傅家大小姐,而不是傅家二小姐?” “玲珑残局,已经被萧某解开过。”萧阙有些意外歆羽夫人拦住她居然是为了问这句话,微微的愣了愣,回答道。 歆羽夫人点点头,说道:“本宫一时好奇,还请萧公子不要放在心上。” 萧阙说了句哪里,便转身离开了。 而在萧阙离开之后,一个青色的长裙衣角消失在朱红色的柱子后面,歆羽夫人身边的宫女柳心刻意的看了那边一眼,说道:“夫人,人走了。” 歆羽夫人的脸上此时已经没了人前娇媚的笑意,看着那跳跃的烛火出神,红色的火焰,那般的炙热,似乎是要烧毁一切一般,歆羽夫人眼中一片的冰冷,道:“走了便就好。” 跟在歆羽夫人身边多年,柳心直到歆羽夫人性格古怪,见着歆羽夫人见着烛火出神,便小声的提醒道:“娘娘,到了抄经的时辰,该回去了。” 歆羽夫人似乎方才回神一般,叹了口气,道:“是啊,到了抄经的时辰了……” 傅云书她们刚一出门口,便就有皇后身边的宫女传话说皇后宣傅夫人、傅家到凤仪宫觐见。 吴氏只好带着她们姐妹三人在宫外等着裴月,裴月走之后,傅锦与傅蓉自然是少不了要对傅云书冷嘲热讽几句,傅云书不想多生事,就装作听不懂。 没等一会儿,慈宁宫那边老夫人派人过来,那边说太后许久没见傅锦了,今日傅锦进宫,便让傅锦去慈宁宫陪她说说话。 太后那边都来传懿旨了,自然是得去,吴氏准备带她们姐妹三个人一起去的时候,却见傅锦扫了傅云书一眼,说道:“太后那边见不得生人,姐姐第一次到宫中,没有太后的旨意还是不要去了吧。” 傅锦虽然年纪小,但是很得太后的喜爱,吴氏虽然觉得不妥,却也不敢劝说。而傅雪原本是跟着傅锦一起的,听了傅锦的话之后,只得怯怯的止住了脚步,却见傅锦一把拉住了傅雪的手,说道:“四姐,你绣的荷包上次我带到宫中,太后看了之后直夸这荷包的阵法好,想让宫中的嬷嬷跟你一起学下针线呢,今日你恰好到宫中来了,你与我也一同前去吧,太后见了你肯定很高兴。” 不同于对傅云书的淡漠,傅锦对傅雪倒是热络的很,傅雪有些尴尬的看了傅云书一眼,但是还是被傅锦拉住了手走了。 而姐妹几个人的互动,落在了在一边等候的老嬷嬷的眼中。 众人便就这么将傅云书一个人孤零零的丢在了这宫墙边上,等着裴月她们一走,沧海说道:“小姐,皇后找夫人叙话,一时半会的估计是回不来的,不如我们找个亭子坐着等吧。” 傅云书见着不远处有个凉亭,建在水榭上,傅云书叹了口气,点了点头,在凉亭坐下。 亭子建立在水上倚着栏杆可以看见亭子下面有各色的锦鲤在玩耍,好不自由,傅云书掐了枝杏花用杏花花蕊喂着那锦鲤,见着那锦鲤争相的夺食,好不热闹,可是傅云书心中的惆怅之意却没有少。 原本在京城之中她就人生地不熟的,还以为能够借着这个机会能在京城中打下人脉呢,可是萧阙此举,让她在那些人中出尽了风头,也成为了那些小姐们的眼中钉肉中刺,不要说与她交好了。 别人倒是算了,让傅云书唯一担忧的,便是临皇后与端月公主那边,临皇后身份尊贵,之前误入梨园,本就已经让临皇后起了疑心,再加上临皇后分明有意攀结萧阙,可是却被自己给破坏。皇家的阴狠手段,傅云书是见识过了,怕就怕若是自己成为了临皇后的阻碍的话,临皇后,会除去她! 在傅家,有傅锦与傅蓉在,她本就举步维艰,现在倒好,多了个临皇后与端月公主为敌,以后,要处处小心才是。 想到这里的时候,傅云书一边在埋怨着萧阙蓝颜祸水,一方面有也几分的心酸,若是傅家,能跟看重傅锦一样看重她的话,临皇后要对付她,多少要顾及傅家的反应,可是她并不是傅锦。她不知道,若是临皇后想要除去她,傅家,能否会再维护她…… 这一等,便就等了半个时辰,中途的时候,皇后身边的宫女倒是到亭子里找傅云书,说皇后在与傅夫人说体己话呢,估计还有一会儿,外面天凉,便让沧海跟着她去倒些茶水与点心给傅云书,暖暖身子。 外面天色已晚,宫女丝毫没有让她去宫中坐着的意思,分明是皇后在敲打傅云书,傅云书也不能说什么,也不敢多说什么,只好好脾气的笑了笑。 沧海走之后,便只有傅云书孤零零的坐在亭子里,夜色下的宫城,已经没有了白日里所见的锦绣繁华,处处点着的宫灯,如同噬人的妖魔鬼怪一般,能将里面的人吞噬下去,尸骨无存。 无论是来过宫中多少次,傅云书,依旧是不喜欢宫中。 沧海没一会儿便就回来了,回来的时候沧海带着一件青色的披风,初春的天气到了晚间露水点点,傅云书不过穿着单薄的春衫,在没有遮风的亭子里,自然是觉得有些寒冷。 她身子不好,似乎早就没人记得这件事情了,将她一个人丢在了亭子中,没有一句过问,就算是习惯了如此,傅云书心中还是不由得一阵冰凉。若是傅锦的话,裴月可会将她一人丢在这里? 这般心思复杂的想着,沧海将披风给她披上,瞬间暖和多了,一边奇道:“这披风是哪里来的?” “奴婢去拿点心的路上恰好遇见了歆羽夫人,她听说小姐独自一个人在亭子里等夫人她们的时候,便命宫女从宫中拿了件披风给奴婢,说小姐身子弱,不能受凉了。”沧海笑着回答道。 一听居然是歆羽夫人拿过来的,傅云书只觉得身上的披风如同烫手的山芋一般,留也不是,不留也不是。想到之前在梨园中,歆羽夫人与萧阙两个人在一起的画面,傅云书只觉得口中发苦,没想到当日自己无意间救下的人居然是名满天下的毓烟公子,招惹上了这样的人物,不知是福是祸。可是就目前两人两次的相遇来看,绝对是一件祸事! 沧海不明白傅云书心中所想,笑着说道:“之前听府中的丫鬟说过歆羽夫人是多么的不好相处,可是今日见了之后,发现歆羽夫人十分的平易近人,完全没有她们口中所说的那般不易相处呢。” 见着沧海这般娇憨的模样,傅云书裹紧了身上的披风,微微的叹了口气,歆羽夫人在宴会上帮着自己说话,如今又对自己百般示好,究竟,是有什么目的? 快到宫门禁闭的时辰,裴月与老夫人总算是出来了,老夫人见着傅云书站在那里,没有之前那般的和蔼可亲,脸色有些冷淡,什么都没说,直接的上了马车,傅锦也同样跳上了马车,眼中闪过一抹幸灾乐祸的笑意。 见着傅云书身上裹着披风,裴月奇道:“这披风是哪里来的?”傅云书只说是宫中的一位贵人赏赐的,倒是也没说是歆羽夫人送来的,也幸好裴月只是淡淡的问了一句,并没有放在心上,傅云书与傅雪上了马车。 一上了马车,傅雪欲言又止的看着傅云书,说道:“姐姐,有句话不知当不当对姐姐说。” 见着傅雪一脸的欲言又止的模样,傅云书笑了笑,显得十分的和蔼可亲,说道:“你我姐妹二人,有什么话是不可说的。” 傅雪咬着下唇,似乎是鼓足勇气一般,方才说道:“今日去太后慈宁宫的时候,太后问起了姐姐怎么没有来,二妹妹说,是姐姐在耍小性子与她绊了几句嘴,所以就没有来呢。” 第40章 比试 第40章 比试 听了傅雪的话之后,傅云书才了然,难怪老夫人回来的时候脸色是这般的难看,原来是以为自己故意的在太后那边拂了她的面子。 只不过……傅云书想到这里的时候,嘴角露出了一抹讥讽的笑容,这太后又岂是一般的人物,之前来请她们前去的时候,身边还有太后的老嬷嬷在呢,晚间的时候只要老嬷嬷在太后那边一说,谁在孰是孰非立刻就知道了。 傅锦这般做,非但没有诋毁到她,反而还在太后面前落了个不好的印象。 傅锦做事这般的愚蠢鲁莽,前世的时候,如何算计的她步步沦落,最终将裴家满门的性命都给赔上了呢? 傅雪见着傅云书的面色沉了下来,怯怯的与傅云书说道:“二妹妹是个厉害的性格,若是知道我与姐姐说了这番话,必定会饶不了我的。姐姐这话就当听着便是了,千万不要与二妹妹生气,不然二妹妹若是怪罪下来,我害怕……” 一方面挑起她与傅锦之间的矛盾,一方面又故意这般说,将自己置身事外,若非前世的时候,傅云书没少在傅雪与她母亲手下吃过苦头,倒是还真的以为傅雪是在害怕傅锦呢。 心中虽然是这般想,但是论起演戏,她的演技自然是不比傅锦差,连连的保证,一边气愤委屈的红了眼圈,一边说道:“家中只有四妹妹与我好我是知道的,没想到我与锦儿是亲姐妹,她居然这般说我,我一定要与娘亲说去,四妹妹放心,我绝对不会将你说出来的。” 二人一时间说着体己话,马车内不知情的人都以为是姐妹情深,可是又有谁知道,二人各怀心思呢? 到了傅家的时候,已经是灯火通明,傅云书下了马车,还没回碧水轩,便听裴月叫道:“云书,到我院子里来一趟。” 记忆中,傅云书很少到裴月的胧月居中来。 裴月喜爱梅花,胧月居内种满了红梅,如今是初春的时候,春梅已经凋谢了,别处都是一派的春意盎然,只有裴月的胧月居冷冷清清的,如同她整个人一般。 只有到了冬季,百花凋零,草木枯荣的时候,胧月居内却是红梅花开如火,艳丽的照着胧月居,如同春日一般。 在傅云书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的记忆中,裴月很少笑,如同梅花一般的冷冽。就连对着傅永年的时候,态度也是冰冷的很,唯独对着傅锦与傅颜亭的时候,才有慈母的笑容,可是对傅云书,态度依旧冰冷。 傅云书曾经一度的怀疑,自己是不是裴月亲生的?可是两个人容貌那般的相似,怎么会不是亲生的。裴月对自己态度那般的冰冷,或许就是因为,自己的出生,并没有给她带来荣华,而且还差点要了她的命。 傅云书是与裴月一起进胧月居的,两个人以进来,便就有侍女打起了帘子,傅云书不是客人,便在西厢房坐下了,裴月看着乖巧的安静坐在那里的傅云书一眼,先开口问道:“可知道,今日皇后娘娘为何找我到凤仪宫去?” 傅云书乖巧的应声道:“皇后娘娘是为了比试的事情?” “比试是设在十日后,到时候各家的名门闺秀都会受到帖子前去参加,我会让你父亲回了皇上,说你身子不适,不会去参加。”裴月淡淡的说道,直接用的是命令的语气,分明不是商量。 裴月的话听在傅云书的耳中十分的不舒服,但是她素来乖巧,不会为这件事情与裴月起什么争执的,再加上傅云书根本不想与那该死的萧阙有任何的瓜葛,便柔顺的说道:“女儿知道了。” 傅云书乖巧柔顺的答应下来,本就在裴月的意料之中。 皇室的八卦素来都是京城中最喜欢提及到的,昨日的宫宴流传出来的几个大八卦,足以让京城中茶楼酒肆的人消遣上整整一个月。 昨日的八卦,风头最甚的不过是几桩,一桩是端月公主跳舞引来了蜜蜂,结果到了后面皇室颜面大失,为了挽回皇室颜面,歆羽夫人一舞倾城,就连在场的女子都被倾倒;第二桩便就是傅锦单单凭借着一己之力,居然破解了百年都无人破解的玲珑残局,小小年纪,便就有这般的才华,不愧为京城第一才女;第三桩便就是毓烟公子要收徒的事情,据说毓烟公子要收入室弟子,不拘男女,不拘出身,只要比试到最终赢了,便就可以成为毓烟公子的入室弟子。 当然,端月身为公主,她在宴席上那般丢脸的事情自然是被刻意的压了下去,大出风头的自然是傅锦与毓烟公子要收徒的事情,有人说,傅家幺女这般惊才绝艳,毓烟公子说要收徒不过是个幌子而已,实则早就订了傅家幺女为徒。 种种流言的版本很多,却只字未提到傅云书傅家长女半个字,她在宫宴上的画技出众,还有被毓烟公子亲自点名要收徒。 这些八卦,都是谢媛宝到傅家的时候说给傅云书听的,谢媛宝在京城中并没有什么朋友,宫宴过后,二人倒是成了手帕之交。 说到这里的时候,谢媛宝愤愤不平的说道:“这倒好,你的名字一句都没有被提到,倒是让傅锦出尽了风头。” 傅云书倒是浑不在意的将手中的书放下,对于出风头傅云书是丝毫的不感兴趣,流言中,好的名声都让傅锦占尽了,估计是因为皇后那边的意思。 见着傅云书不感兴趣,谢媛宝自然也不会抓着不放了,谢媛宝站起来在傅云书的面前转了一圈,说道:“看,我这一身衣服怎么样?” 谢媛宝穿的正是之前傅云书设计的那一套襦裙样式的水蓝色绣着如意云朵样式的长裙,在衣襟的领口还点缀着白色的珍珠,十分的娇憨,傅云书笑着:“这是在锦衣坊买的吧。” 谢媛宝点头,说道:“对呀,自从昨日傅锦在宫宴上穿了那件襦裙之后,许多人纷纷打听她的裙子是在那里做的,据说,如今锦衣坊那边的订单都接爆了,纷纷指明要这种襦裙,若非我哥哥与锦衣坊的掌柜的熟悉,哪里这么容易买的到呢。” 如同前世一样,歆羽夫人设计出这种襦裙之后,京城中的女子都争相效仿,虽然傅锦的影响力比不上歆羽夫人,但是昨日在宫宴上转了一圈,没有哪个女子不是爱美的,加上傅锦又是大家闺秀,有着京城中第一才女的名声,这样一来,在这些大家闺秀的圈子里面,能够更加的容易被接受。 见着傅云书发呆,谢媛宝拉着傅云书说道:“还发什么呆啊,走,我们也去锦衣坊看看,为你挑选一件衣服。” 傅云书对于谢媛宝说风就是雨的性格有些无语,因为是与谢媛宝在一起,傅云书出门的理由便就光明正大了起来,犯不着从后门偷偷摸摸的走,饶是如此,言叔还是尽职尽责的跟在傅云书的马车后面。 锦衣坊的生意之火爆超乎傅云书的想象,傅云书一到锦衣坊,见着许多的大家闺秀在那里挑选布料与在订购衣服,不由得后退了一步,谢媛宝见着这么多人,也是十分的惊讶,两个人站在门口犹豫的要不要进去呢,倒是锦衣坊的一个穿着翠绿色衣服的丫鬟眼尖,看见了站在外面的傅云书与谢媛宝,连忙的走上前来,笑盈盈的说道:“傅小姐,可是来找我们家掌柜的?” 傅云书迟疑了一会儿,刚想说只是来看看衣服,那丫鬟不等傅云书说话,便将傅云书往后院带,边说道:“前面人多,姑娘请随我到后院来。” 众人便只好跟着那小丫鬟一路到后院行去,只见这后院虽然不大,但是十分清雅,小桥流水,亭台楼榭,周围种满着白色的梨花,踏上去如同仙境一般。 谢媛宝显然也是第一次到锦衣坊的后院来,一边好奇的打量,一边小声的问傅云书:“我之前听说过林姑娘性格怪异,很少有人能够到后院来,你何时与她有交情的。” 傅云书笑了笑,含糊的说道:“她经常的来傅家,来久了便就熟了。” 这般的托词,也不知谢媛宝信还是没信,倒是也没有再继续追问下去了。 到了一处精致的阁楼那边停了下来,林姑娘正在拿着账本算账呢,见着傅云书来了,笑着说道:“可巧了,原本我准备找你去,却不曾想今日你恰好过来了。” 傅云书笑了笑,说道:“原本见着林姑娘今日这般忙本不想打扰的,只是这位姐姐就带了过来,也不知道耽误林姑娘没有。” 林姑娘一边命人看茶,一边说道:“是我交代过她们若是傅家姑娘来了便就带过来,再说,你过来,哪里有什么打扰不打扰的话。” 说着,目光落在了谢媛宝身上,说道:“这位是谢小姐吧,可不巧了,你谢二公子方才定了好几件衣服才离开呢。” 林姑娘为人处世八面玲珑的,傅云书不知道,为何又那么多人说,林姑娘性格怪异。倒是谢媛宝听了林姑娘的话,微微的撇了撇嘴,说道:“他又不知是给哪个相好的定衣服呢。” 一句话,倒是将众人都逗笑了,谢家二公子的风流名声,众人是听说过的。 林姑娘命人上了些姑娘家爱吃的点心,小声的对傅云书说道:“傅小姐来的正好,今日锦衣坊恰好来了位贵客,听说这衣服是傅小姐设计的,便命我引荐一下傅小姐,择日不如撞日,今日正好傅小姐来了。” 林姑娘虽然只不过是个商女,但是性情高傲,话语之中,却透露着对对方的尊敬,究竟对方是何方神圣? 傅云书正在猜想着,却见林姑娘起身,让侍女们招呼好谢媛宝与沧海,带着傅云书出去。 两个人拐过假山长廊,穿过垂花门,却见门内别有洞天,里面紫藤蔓绕,以白石铺地,道路两边,种满了梨花,片片飞花零落如雪。 到了垂花门的时候,林姑娘说说道:“里面的那位不喜欢多人多打扰,我便就送你到这里了,傅小姐您进去吧。” 傅云书见着林姑娘这般的神神秘秘的,一头雾水,踏着那白石铺成的小路,带着疑惑走了进去,到了林子深处的时候,傅云书恨不得立即的拔腿就跑…… 却见梨花树下,一白衣男子站在那里,白衣如雪,细碎的梨花小花落在他的衣襟发间,遗世而独立,彼时阳光正好,在他身上勾勒出深深浅浅的光影,他在梨园中,偏偏飞花弄雪,那人的白衣让人看得有些刺眼。 在傅云书想脚底抹油开溜的时候,那清冷的声音叫住了傅云书:“傅姑娘。” 第41章 条件 第41章 条件 傅云书见着他已经叫住了自己,自然是不能装作看不见,脸上堆起了一抹笑容,十分适宜的行礼道:“毓烟公子。” 那人分花拂柳而来,白色的身影,端是风华无双,眉眼间少见的带了一抹笑意,看着傅云书说道:“傅姑娘似乎很不想萧某?” 萧阙的身高很高大,傅云书还未到及笄之年,个子不到萧阙的胸口,两个人身高差距这般大,无形中又给了傅云书一层压迫感。 傅云书刚想点头,却硬生生的变成了摇头,堆起笑容说道:“哪里。” 她发誓,若是知道林姑娘所说的贵客是萧阙,这锦衣坊的股份她宁愿不要了,都不想过来。 原本傅云书便将萧阙当成瘟神一般避之而怕不及,却没想到,自己居然傻乎乎的送到了萧阙的面前,傅云书来不及细想萧阙为何会在这里。 不等萧阙开口,直接将那一枚海玉的玉佩双手递给了萧阙,说道:“之前是云书年幼失礼,不知公子的身份,才这般捉弄公子,这块玉佩还给公子,还请云书与公子之间的恩怨一笔勾销,可好?” 幽蓝色的玉佩躺在那白皙的手心,映出了莹莹的光芒。还未到及笄之年,小姑娘的下巴尖尖的,婴儿肥尚未褪去,大眼睛可怜兮兮的看着他,带着些讨好的意味,如同某种无害的幼兽一般,可是萧阙却知道,这种幼兽可是有爪子的。 萧阙却也不接过那块玉佩,理了理自己绣着杜若蘅芜的衣袖袖口,明明是梨园中,处处都有梨花的香味,唯独萧阙身上那种似梅非梅的香味十分的独特,是杜若蘅芜的味道。 却见萧阙好看的嘴角微微的勾起了一抹笑容,他素来冰冷,很少笑,那一笑如同春日里开的第一枝桃花那般的艳丽,说道:“一笔勾销?也未尝不可。” 傅云书被他的美色所迷惑,先是呆呆的看着萧阙,紧接着听了萧阙的话之后,眼中闪过了一丝疑问,这人,之前还不是紧抓着她不放,怎么如今这么好说话了。 “不过,萧某有个条件。” 果然…… 此时傅云书完全只能被萧阙牵着鼻子走,对方是名震京城的毓烟公子,而她,不过是一个不受宠的相府嫡女而已,“毓烟公子有什么条件?”傅云书咬着下唇问道。 “十日后比试,你要夺得头筹,成为萧某的入室弟子。”萧阙慢悠悠的说道,傅云书听了萧阙的话之后,一脸震惊的看着萧阙,半响才说道:“为什么是我?” 十日后的比试,傅云书是打定了主意是绝对不会参加的,明眼人一眼都可以看得出来,那一场比试分明是皇后要为端月公主铺路。 若是她去参加了,岂不是得罪了整个皇室,她不是傻子,傅家的人她可以应付,可是一同将皇后给得罪了,岂不是自寻死路,萧阙这是将她往死路上逼。 萧阙淡淡的说道:“皇后提议这一场比试,是想将人安插到我的身边,而所有参赛人中,唯有你最好控制。” 那一刻,傅云书简直是欲哭无泪,摆明着是想说她好欺负不是么,傅云书咬着下唇说道:“昨日皇后宣母亲到凤仪宫,为的就是不让我参加十日后的比试,我身份低微,如何能够违背皇后的懿旨。” 傅云书第一次觉得,皇后的懿旨是那般的好用。 可是萧阙淡淡的看了傅云书一眼,说道:“你可要想好,成为萧某的入室弟子可是你唯一的生路,你知道了那么多东西,就是其中一件,萧某都有足够除去你的理由。” 压低的声音带着威胁之意,傅云书连忙说道:“这些东西我会保守秘密,绝对不会说出去半个字的。” 萧阙冷冷说道:“只有死人才不会泄密。” 紧接着,萧阙看着傅云书垮下来的脸,清冷的声音带上了另一层的魅惑之意:“难道,你甘心这辈子,被傅家所累,被傅家摆布吗?” 那清冷的声音,如同一把利刃一般,穿透了傅云书的心,直直的击破傅云书所有的伪装,那心底最为脆弱的地方,直接的暴露在了这个清冷男子的面前。 傅云书如同炸毛的小兽一般,嘴角带着讨好的笑意消失不见,瞪着萧阙说道:“我不知道萧公子在说些什么,我出身傅家,所得的都是傅家的庇护,何来的被傅家所累、被傅家摆布?” 没有理会傅云书的炸毛,萧阙依旧用着他平淡的、不紧不慢的语气说道:“若傅家真的能够庇护傅小姐,那傅小姐为何要这般辛苦与林姑娘谈合作?想要加入锦衣坊的生意?” 一句话,直戳要害,傅云书咬着下唇没有说话,只是有些疑惑,她与林姑娘合作的事情? 萧阙见傅云书没有说话,将落在傅云书肩上的一瓣落花拂去,说道:“你若是不答应的话,那么你在端月公主的香粉中做手脚的事情,可就瞒不住了。” 傅云书被萧阙忽然来的亲密接触吓了一跳,后退了一步,惊讶的看着萧阙,说道:“你如何知道的?” 话一说出来,想要后悔却已经是来不及了,萧阙含笑的看着傅云书,哪里还有半分冷冰冰的样子,傅云书只得承认,萧阙段数太高,她斗不过…… 傅云书挫败的垂下了肩膀,说道:“好了,就算是我答应了你,可是皇后娘娘都明令我不准参加,到时候我怎么敢明里违背皇后娘娘的意思。” 萧阙见着傅云书已经答应,目的达到心情十分愉悦的说道:“皇后那边,我自然是有手段,明日,我会让无痕将试题送到府上,十日后的比试,你必须得赢。” 见着傅云书一脸的心不甘情不愿的,似乎是受了委屈的小兽一般,不知道有多少人争相想成为他萧阙弟子,这姑娘倒好,居然还觉得这般委屈。 林姑娘端着茶水点心送进来的时候,见到的两个人,一个站在前面,似乎是在发呆或者是在看风景一般,一贯的面无表情,只是嘴角微微的勾起了一抹弧度体现了主人的心情十分愉悦,一个低着头站在那里,情绪十分低落,似乎是受了欺负的小孩一般。 两个人之间的气氛似乎有些微妙,林姑娘到底是八面玲珑的人,见气氛微妙,便开口提醒说道:“公子,傅小姐,你们二人怎么站在这里说话。” 萧阙不紧不慢的走在前面,傅云书与林姑娘走在后面,傅云书倒是忍不住了,小声问林姑娘道:“为什么萧阙他会在这里?” 林姑娘脸上先是微微的闪过了一抹诧异,显然没想到居然有人敢直呼萧阙的名字,见着萧阙并不在意,将心中的诧异掩饰了过去,回答道:“若是论起来,我不过是锦衣坊的二掌柜,这锦衣坊的大掌柜,是公子。” 傅云书完全被林姑娘的话震惊到了,曦国那些清贵的读书人,向来不屑于商道的,如同萧阙在别人的口中传成神仙一般的人物,为何会插手经商这件事情。 见着萧阙并没有阻止,林姑娘便就为这位处于震惊中没有回神的姑娘普及了一下关于萧阙的基本情况,“公子所经营的并非只有锦衣坊,京城中大半的酒楼、珠宝等,都是在毓尘阁的名下,毓尘阁是大门派,不依附朝堂、在京城之中,自然是要有维持它的生存方式了。” 或许是萧阙毓烟公子的名声太大,大到远远的盖过了毓尘阁的名声,对于萧阙傅云书听过许多关于他的事迹,倒是对于毓尘阁的了解少之又少,众人忘了,因为顾叡先生的评价,皇上的赞叹,让众人都只记得萧阙毓烟公子的身份,倒是忘了,这位清贵公子,并非是出身世家,也并非栖身于庙堂,而是江湖人物。 能够让皇室都忌惮的毓尘阁,究竟是有着什么样的实力? 从锦衣坊回到傅家的时候,傅云书脸上的神情早就没有出去时候那般的轻松,一想到自己居然要和这般危险的人物扯上关系,傅云书简直是欲哭无泪。 重活一世,她明白皇家的锦绣之下藏着多少肮脏的事情,这辈子她不想去争什么,也不想去强求什么,只想保护好自己想要保护的人,安稳无忧的,度过一生而已?只是现在,似乎与她理想的生活,越来越远。 一到碧水轩,芸娘便就迎了上来,说道:“小姐你可算回来了,宁州那边来了信呢。” 听见宁州那边来了信,傅云书脸上闪过了一丝喜色,方才忧心的事情早就抛到了脑后。 从宁州的来信,厚厚叠叠的一大堆,从外祖母,到舅舅、再到舅母、再到几个表哥,都有十几封信,芸娘笑着说道:“大小姐先别急着看,这就刚看这些信,都够大小姐看上半天了。宁州那边,除了寄信来了之外,还送了好几件新奇的玩意呢,都放在屋子里,大小姐去看看吧。” 宁州送来的,都是一些衣服与一些首饰,还有些平日里傅云书爱看的话本之类的,不过最为新奇的,倒是跟着那些礼物送来的笼子里面的一只白色小球一样的东西,软软的团成一团在那里,似乎是只小白猫。 见着傅云书盯着那笼子看,芸娘笑着说道:“这是三少爷非要人带过来的,说是小姐会喜欢。” 边说着,边将那笼子给打开,傅云书便将那只猫抱到了怀中。 那小白猫似乎一直是在睡着,被傅云书抱到怀中的时候,懒懒的抬眼看了傅云书一眼,见着是一位好看的小姑娘,在傅云书软软的手上蹭了蹭,打量着傅云书,一双湛蓝色的眼睛里满满的都是好奇的打量着四周的环境。 沧海见着新奇,指着那只猫的眼睛说道:“这猫的眼睛是蓝色的。” 芸娘见了之后,笑着说道:“这也不稀奇,大约就是传言中的波斯猫吧,三公子一向喜欢新奇的东西,弄来一只波斯猫给小姐也不稀奇。” 三表哥裴钰年纪比傅云书大上两岁,两个人年纪相仿,在几个表哥中关系最好。 因为裴钰的年纪小,外祖母最宠爱他,所以给的压力并没有大表哥二表哥那么大,文采一般武艺一般,每日喜欢折腾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和傅云书一起玩。 虽然各个方面比不上前面两位表哥优秀,但是却是最讨喜的一个。可是,前世却落得个被三舅舅亲手打死的下场,心中一阵的揪痛,手也不由得紧了紧,在傅云书的怀中的小猫咪,不舒适的动了动身子。 第42章 流言 第42章 流言 芸娘见着傅云书对这只小猫欢喜的紧,抱着不肯放手,说道:“若是小姐喜欢的话我们就养了下来,只是不知取个什么名字好呢?” 傅云书从回忆中回神,摸着小猫那光滑的皮毛,笑着说道:“就叫小白吧。” “小白,这个名字好,挺好记的。”沧海一致同意,芸娘嘴角抽了抽,心想着这么珍贵的猫取名字这么随便真的好么…… 小白的名字便就这么轻易的定了下来,芸娘端来了一碗羊奶,说道:“三公子托人说过了,说小白年纪还小,不能吃肉,这个时候只能喝羊奶。” 傅云书接过了芸娘手中的羊奶,边喂给小白喝,一边有些稀奇的说道:“我以为小白已经是成年了呢,没想到还是只幼崽,难道波斯猫的体型都这般大么?” 小白的饭量很大,连喝了三碗羊奶之后才满意的舔了舔嘴,芸娘奇道:“这波斯猫不仅体型大,就连饭量也大啊。” 一下午的时间,傅云书将从宁州寄过来的书信都翻阅了一遍,一一的提笔回了过去。信上所说的不过都是一些问候之语,要紧的事情不过是说在今年立夏的时候,三舅舅和二表哥会到京城述职,今年夏季也是傅云书的及笄之年,他们会来参加傅云书的及笄之礼。 看到这个的时候,傅云书心中不由得一紧,这次不仅仅是三舅舅与二表哥来了京城,三表哥也跟着他们一起来了京城,而且来了京城之后,再也没有回去过。 前世的时候,裴钰来到京城,很快与京城中一些纨绔子弟混在了一起,吃喝嫖赌都学会了,每日流连在勾栏画舫中,甚至在喝醉之后,为了一个青楼女子与人大打出手,结果闹出了人命。 裴家家风严谨,何时出过这种混账的事情,三舅舅为了裴家的清名,不顾人阻拦,用乱棍直接打死了三表哥,那件事情在京城中闹的沸沸扬扬,原本有心之人想要借着裴钰的事情抹黑裴家,可是见着舅舅这般的雷霆手段,只得是闭嘴。 傅云书永远还记得,三舅舅在打着三表哥的时候,最要牙关,一句求饶的话都没说出来,那天的雨非常大,二表哥在外面应酬,一时间没来得及回来,回来的时候,三表哥已经死在了舅舅的乱棍之下;而她哭着求着三舅舅饶了三表哥,却被言叔给拦住。 三表哥唯一的一句话,便就是:“钰儿死有余辜,能用钰儿的血洗清裴家的清名,钰儿愿意。” 舅舅赤红着眼睛,在雨天,那血水太多,雨水都冲刷不干净,三舅舅就抱着三表哥的尸首,许久都没说话。 前世的时候,傅云书不觉得有什么,可是经过傅家的事情之后,傅云书想到,命案发生的那天,与裴钰一起喝酒的正是傅颜亭的一群狐朋狗友,作证的,也是傅颜亭。 傅云书的眼神冷了冷那日舅舅伤痛的眼神仿佛历历在目,前世因为三表哥的死差点让裴家分崩离析,今生,她绝对不会再让这件事情发生! “哎呀这是哪里来的畜生,赶紧给我赶出去。”一声尖锐的叫声,打乱了傅云书的回忆,却见来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傅锦和傅蓉二人。 也不知道小白是与人玩闹惯了还是怎么回事,咬着傅锦的裙子不放,虽然小白体型小巧可爱,但是突然一跑出来,将傅锦吓的不清,尖叫的说道。 傅云书懒洋洋的抬眼,见着是傅锦虽然心中不想理会,但是还是叫道:“小白。” 小白见傅云书叫她,十分开心的蹦到了傅云书的怀中里来,傅锦倒是被小白吓得花容失色,哪里还顾得上大家闺秀的风范,对傅云书吼道:“傅云书,你不知道我对猫毛过敏吗,怎么在院子里养猫。” 傅云书淡淡的看了傅锦一眼,说道:“二妹妹,这是我的院子,我想养什么还要请教二妹妹不成?若是二妹妹不喜欢猫的话,那么就不要踏入我的院子了。” 不说话真的当她是软柿子好拿捏么,傅云书这般一呛傅锦,将傅锦气的脸色红一阵白一阵的,还是傅锦身边的傅蓉拉住了傅锦,给傅锦使了个眼色,所以才没有发作。 见着傅锦被她气成这般的模样,傅云书心中一阵愉悦,嘴角挑着笑意问道:“二妹妹、三妹妹今日过来不知为了什么事情?” 见着二人的模样,傅云书猜测不是什么好事情。 果然,见着傅云书这般的一问起,傅锦想到什么一般,直接的指着傅云书责问道:“外面的那些流言是不是你放出去的。” 这下子傅云书倒是一愣一愣的,不解的问道:“什么流言?” “外面流言纷纷,说玲玲残局并非是我破解的,而是我重金购买谱子请人破解的,这些流言,是不是你故意的让人传出去的。”傅锦似乎是认定了是傅云书做的一般,声音带着质问道。 傅云书被傅锦这么一问,简直是哭笑不得,如今傅锦果然是什么都往她身上扣,这件事情她根本就不知道好么,傅云书解释道:“什么玲珑残谱,我根本就没有听说过,再说我与你是同胞姐妹,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傅锦还没说什么呢,却见傅蓉先说道:“肯定是你嫉妒二妹妹抢了你的风头,所以才在外面放出流言这般的诋毁二妹妹。” 傅云书看了傅蓉一眼,见着傅蓉娇俏的小脸,傅云书的眼中闪过了一抹深思的神色。 前世的时候,傅云书对于傅蓉的印象不是十分的深刻,她与傅锦两个人形影不离的,傅锦要她做什么便就做什么,倒是听话的很。重生一世,傅云书将傅锦当做最大的敌人来防备、应付,倒是没有怎么注意傅蓉。 可是今日傅锦这般不分青红皂白的便就前来质问她,而傅蓉说话这般的暧昧更将傅锦的怒火引到了她的身上,让傅云书不得不深思,傅蓉与傅锦之间,究竟谁占了主控的位置? 这边闹的不可开交的时候,却听见傅永信身边的小厮前来,说道:“大小姐,相爷请你到书房一趟。” 见着是傅永信来请,傅锦不放傅云书走不是,放傅云书走可是心中气又不平。傅云书见着傅锦眼中这般变化,淡淡的看了傅锦一样,说道:“二妹妹,这玲珑残局的事情我真的是不知情,再者说了,你我姐妹二人,我为何要害你呢。二妹妹可不要听了某些人的挑拨的话,误会了我不要紧,倒是真正的要陷害二妹妹的人,看了笑话呢。” 傅云书边说边故意的看向傅蓉那边,傅锦虽然冲动,但是不是傻子,听了傅云书的话之后有些怀疑的看着傅蓉,恰好这个时候,裴月身边的丫鬟来请傅锦,傅锦只得放过了傅云书离开了。 等着傅锦走之后,傅云书对沧海说道:“去探听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让傅锦生这么大气。” 沧海应声出去,傅云书便独自一人随着那小厮到傅永信的书房走去。 此时的书房内,傅永信正在看着一卷古画,傅永信是个十分传统的文人,爱好是那些古玩字画之类的,手底下的官员们投其所好,逢年过节的,都是送一些字画过来,一来不会引人注目,二来则是附庸风雅。 见着傅云书进来,傅永信将那一幅山水水墨画展在了案几上,说道;“云书你来看看,这一幅画画的如何?” 这幅画也没有一个落款,看宣纸纸张并非是古画,而是新画,但是无论是从气韵还是手法上都十分的独到,也难怪傅永信这般的喜欢了。傅云书依言走上前去,谨慎的点评道:“这画笔法独到,气韵生动,是一幅难得的好画。” 见着傅云书如此中肯的评价,傅永信笑了笑,说道:“你年纪虽小,但是点评却也能够到位。”满意的将那一幅画收了起来,傅云书安静的站在那边,虽然不明白傅永信找她的目的是什么,傅云书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十分的端庄稳重站在那里。 傅永信见着傅云书这般隐隐有大家气度,暗自点头,说道:“你可知道我为何要找你来?” 傅云书答道:“来的时候侍从并未曾告诉过女儿,女儿不知。” “今日皇上召为父进宫,让这次比试,务必要你参赛。”傅永信的话是在意料之中也在意料之外,虽然隐隐的猜测傅永信找自己的目的是什么,但是听了傅永信的话之后,傅云书脸上还是闪过一丝震惊之意。 惊讶道:“可是母亲对我说过,皇后娘娘她……” 傅永信听到裴月的名字,眼中闪过了一丝莫名,说道:“你娘亲是女人家见识,你听父亲的,这次比试,一定要选上成为毓烟公子的弟子。” 傅云书柔顺的说道:“女儿知道了,只是不知妹妹可会参加。” 若是能够成为毓烟公子的弟子的话,在京城中的身价可是大增,玄凌已经到了及冠之年,傅锦自然是不会错过这个机会。就算是端月会参加这次比试,为了帮助端月傅锦可能不会胜出,但是这次许多人在意,也是个露脸的机会。 “按照身份,锦儿会参加,你们姐妹二人此次比试一定要齐心协力,不管最终你与锦儿谁会选上,毓烟公子的弟子,只能是我们傅家的女儿,父亲相信你,能够做到的。”傅永信一脸慈爱的说道,傅云书乖巧的点头应下。 傅云书没想到,萧阙的动作居然会这般快,昨天才说会解决这个问题,今日便就有皇上下了圣旨到了傅家,皇后的懿旨,皇上的圣旨,孰轻孰重自然是不言而喻。 萧阙究竟是用了什么法子,居然会让皇上下这样一道圣旨呢?还有,若是她不参加的话,最大的受益的人会是端月公主,端月是皇上的亲生女儿,皇后有意想要端月与萧阙联姻,可是皇上似乎不太愿意,让端月多与萧阙亲近一般。 傅云书带着满腹的疑惑回到了碧水轩,见着沧海已经回来了,沧海刚倒了一杯茶水给傅云书,便八卦的与傅云书说道:“小姐也难怪二小姐会这么大气了,如今满京城的传言都在说那玲珑残局早就被毓烟公子给解了,二小姐是花了银两从别人手中买了这玲珑残局的解法故意在皇上面前献殷勤呢。也难怪了,那天二小姐解局之后,毓烟公子却是不冷不淡的。说的有鼻子有眼的,二小姐这京城第一才女的名声,怕是保不住了。” 沧海的语气中难免的带着几分的幸灾乐祸的味道,傅云书却揉了揉额角,怎么哪里都有萧阙。 第43章 赌注 第43章 赌注 外面关于傅锦京城第一才女的流言是愈演愈烈,也不知这流言是怎么传出去的,傅家的人压也压不住。傅锦是天之骄女,被人捧在手心里习惯了,却出了这档子事,傅锦虽然觉得委屈,但是却还要面对傅永信的怒火。 “糊涂,这可是欺君之罪,虽然外面的流言不属实,皇上不会追罪下来,但是这些年你在京城中积攒的好名声,可都没有了。”傅永信沉着脸说道,宦海沉浮这么些年,傅永信一沉着脸,就算是傅锦也不由得心生惧意,不敢再为自己辩论。 裴月见着女儿这般,心疼女儿,不由得为傅锦解释道:“这玲珑残局原本就是我为她设的主意,原本听说二皇子得了玲珑残谱一直没办法解,锦儿也是心系二皇子,想为他解忧,便四处寻找解玲珑残局的法子。谁知道,那日在宫宴,歆羽夫人这般的大出风头,为了我们曦国女子的名声,锦儿所以才铤而走险去用玲珑残谱来打压歆羽夫人的风头。谁知道,那破局之人居然是毓烟公子,竟然被识破了。” 裴月这一番话说的倒是十分的巧妙,分明是之前傅锦嫉妒傅云书,不甘心玄凌的目光被傅云书所吸引住,所以才想了玲珑残谱来吸引住玄凌的注意力,却被裴月说成了忧心玄凌;那日宫宴上,分明是傅锦想露脸,却被裴月说成了为了曦国女子的脸面。不过被裴月这么一说,傅永信的怒火倒是下了不少。 “你还真的以为是萧阙做的吗?”傅永信皱眉说道,“若是萧阙的话,早在宫宴上将锦儿戳穿了,他如何会做这般不入流的手段。” 毕竟是毓烟公子,就算是再恼怒,如何会用这般的手段来对付一个小丫头呢。 “莫非,是永安候府的?”裴月默了默,忽然想到说道。 傅永信叹口气,说道:“除了永安候府,还能有谁” 毕竟事情已经发生了,傅永信再发火也没什么用,便看着傅锦说道:“因为玲珑残谱的事情,虽然皇上与皇后没有追究下来,但是二皇子对你颇有微词,这次借着这个机会你要好好表现才是,争取能够成为毓烟公子的弟子。” 傅永信这般一说,裴月当即皱眉说道:“可是皇后那边……” 傅永信的脸色冷了下来:“妇人之见,若是为了讨好一个皇后,而错失与毓烟公子结交的机会,岂不是得不偿失。” 被傅永信这般一说,裴月也不再说什么,傅永信见着沉默的母女二人,说道:“皇上下了旨意,到时候云书也会参加比试,你与云书是姐妹二人,毓烟公子,若是更属意云书的话……你便就多帮衬帮衬你姐姐。” 傅锦最是听不得傅云书的名字了,原本因为玲珑残谱的事情她就够委屈的,可是没想到傅永信竟然还向着傅云书,以为是傅云书在傅永信面前说了什么挑拨着傅永信,才让傅永信的态度发生这般大的变化,立即下意识的反驳道:“我不要,傅云书哪里能比的上我了,我凭什么要帮她。” 见着傅锦这般任性的说法,与傅云书的乖巧柔顺成了鲜明的对比,傅永信方才缓和的脸色又冷了下来,说道:“由不得你要不要,毓烟公子的弟子,只能是在你们姐妹二人中间选出来。” 傅锦还想说什么,却被裴月拉住了手,裴月说道:“相爷放心,我会好好的叮嘱锦儿的,手心手背都是肉,无论是锦儿也好,还是云书也好,只要选出来的是我们傅家的女儿就够了。” 裴月应下来了,傅永信脸色才好看一点离开了,傅永信离开的时候,没有注意到,傅锦小脸上,闪过不甘心、嫉恨等等神色。 萧阙选徒弟的比试是定在三月二十三日,地点是在毓尘阁的清波楼中,到时候,不仅萧阙亲自的参加,皇上皇后又会来此监考,毓烟公子选图自然是京城中一大盛事,那天肯定是不少人来围观,不过碍于这次参选的都是大家闺秀,会在比赛的擂台上围上一层屏风,众人可以见到这些闺秀们的才艺展示,又不会唐突了她们。 比试的内容都是萧阙自己来定的,而各家适合的闺秀,都会收到毓尘阁发来的帖子,到时候,若是要参加比试的话可以凭着帖子入场。 比赛的内容分为五个部分,前面分别是比试琴技、棋艺、书法、画技,究竟的规则是什么,只有到了比试那天方才知道,第三部分,却是没有公布出来,只有通过了前面四关的考核之后,才知道最后一关是什么,而最后一关,才是真正考核的关键,毕竟,毓烟公子收徒,不可能只是如说说那般的轻率的。 参加比赛的人选,虽然人数众多,但是最为出挑的,也不过是几个人,一个自然是端月公主,第二个是傅锦,第三个是临若儿,第四位是长乐郡主。据说京城中的赌坊里面都开盘了,在赌最后能成为毓尘阁弟子的究竟是这四位中的哪一位,其中,端月公主的赌注是压的最多的。 毕竟,端月公主的身份是在那里,再加上,其中傅锦与端月公主交好,端月倾心萧阙又不是什么秘密,傅锦参加比试,是为了帮端月,而其中临若儿与端月又是表姐妹,自然也不会与端月争,最后一个长乐郡主,虽然身份尊贵,但是就算是有才气,如何的能和三个人联手一起比呢。 所以,端月公主的呼声是最高的。 这些八卦,在宅院中的傅云书自然是不会知道的,都是谢媛宝从外面带回来告诉傅云书的,说到这里的时候,谢媛宝义愤填膺的说道:“居然没有你的名字,我便做主开庄压了你三千两,到时候你赢了的话,那么我可就赚翻了。” 傅云书听了谢媛宝的话之后,嘴角不由得抽了抽,堂堂一个名门闺秀,居然去赌坊跟人家赌钱,也是仗着她两位哥哥宠着她,不过,谢媛宝这般的肆意妄为,何尝又不是傅云书所羡慕的。 “你可想过,万一我输了怎么办?”一下手就是三千两,谢媛宝可真够大方的。 “不就区区三千两银子而已,就冲着我们这交情,三千两压你不算亏。再说,你那日的画画的那般好,我对你有信心。”谢媛宝不在意的说道。 原本对于比试的事情,傅云书一直是没有放在心上的,毕竟萧阙与皇室的关系实在是太过于奇怪,她并不想卷进来。 所以,尽管是被萧阙逼得不得不参加比试,傅云书在想着,既然傅锦与端月公主志在必得,她去参加若是输了的话,萧阙也怪不到她的身上。 看着对她自信满满的谢媛宝,傅云书还是有片刻的负罪感的,连忙的转移话题道:“第四位长乐郡主是哪位,那日在宫宴上我怎么没见过?” “你是说长乐姐姐么,他是清远候的女儿,那次宫宴她正好她跟着清远候春狩去了,所以没参加。”谢媛宝不愧是京城中百事通,对于长乐郡主的身份自然是如数家珍,而且听谢媛宝的语气,似乎与长乐郡主十分熟悉一般。 “长乐姐姐素来是看不惯端月与傅锦的,这次参加肯定也是因为端月与傅锦参加,看来那天的比试,肯定很热闹。”谢媛宝语气中带着几分幸灾乐祸的意思说道。 长乐郡主虽然傅云书没有听说过,但是对于清远候傅云书还是有所耳闻的,清远候是昭帝的堂弟,也是为数不多的皇室宗亲之一,当年五王之乱,皇室宗亲都牵连其中,唯有清远候远离政事才躲过了这次牵连。 这些年来,清远候身份虽然尊贵,但是不问政事,是个闲散王爷,大约也正是因为如此,所以昭帝能够放心的将他留在朝中。 “你那妹妹傅锦虽然年纪小,但是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她因为玲珑残局的事情折了面子,现在傅家又推着你去参加比赛,若是你抢了她风头的话她京城第一才女的身份可就不保了,所以你这些时日要小心些才是。”谢媛宝虽然大大咧咧的,但是看人的眼光却是十分的独到。 “就因为这玲珑残局的事情她昨日还找我闹过呢,这买棋谱的事情也不知道是谁传出去的,这些时日傅锦连门都不敢出了。”傅云书见谢媛宝这般说,回神说道。 谢媛宝嘴角勾起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说道:“这事情除了临若儿之外,还有谁这般的记恨傅锦。” 傅云书听了之后,不由得皱眉问道:“你是说,是永安侯府将流言传出去的。” 可是,虽然永安侯府有皇后撑腰,可是傅家的势力并不在永安侯府之下,为什么,流言传出去的时候,傅家一点的阻止能力都没有,只能看着这些流言越演越烈? 傅云书正在与谢媛宝聊着呢,沧海端了几碟子厨房新做的点心上来,谢媛宝倒是个嘴馋的,也未洗手便就拿着点心吃了,傅云书怀中抱着小白,捻了一块杏仁豆腐准备吃,手中的小白一脸馋像的看着傅云书,舔了舔傅云书手中的手心,一双湿漉漉的大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傅云书,看得人心都快要化掉了。 养了几日傅云书也与小白熟悉了起来,小白很乖巧,平日里也不怎么闹腾人,就有一个毛病,馋的很,每日羊奶喝饱之后,遇见什么都咬什么,起先傅云书还以为小白是长牙齿的阶段,于是专门弄了个东西给小白磨牙,结果发现它还是逮什么咬什么,尤其是见到吃的时候,更加的一脸馋像,傅云书才知道,小白并非是在磨牙,而是馋着呢。 傅云书受不了小白那可怜兮兮的眼神,但是念着它还年幼,又不敢多给它吃,只能小心翼翼的将杏仁豆腐扳碎成一小块一小块的喂着小白。 谢媛宝见着傅云书这般小心翼翼的模样,也吃了块杏仁豆腐笑道:“你这是跟养个孩子一般。” 傅家厨房的点心做的是素来不错的,谢媛宝又拿了一块杏仁豆腐说道:“你家厨子心思倒是别致,杏仁豆腐里没有用杏仁,用磨碎的榛子来代替杏仁,这样一来,倒是比杏仁做的更加醇香一些了,回头,我也让我家厨子这般试试。” 谢媛宝原本是含笑的说着,谁知道话一说完,当场的三个人的脸色立即的变了,芸娘一把夺过了谢媛宝手中的杏仁豆腐,一脸严肃的问道:“谢姑娘,你说的可是真的?这杏仁豆腐里有榛子?” 第44章 榛子 第44章 榛子 谢媛宝见着芸娘的脸色变得这么的厉害,当下有些摸不着头脑的说道:“我的舌头一向灵着呢,怎么会尝不出来,这些点心中,除了杏仁豆腐之外,这太师糕中也加了榛子研磨成的粉呢,不信可以找你家厨子问问看便就知道了。芸娘,你们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三个人一直十分沉默,傅云书的嘴角微微的勾起了一抹冷笑,淡淡的将手中细碎的糕点拍干净,说道:“我对榛子过敏。” 谢媛宝是听说过的,人与人之间体质不同,有的人对榛子过敏的话,会全身起红疹,呼吸困难,严重的人会导致被丧命。 沧海此时也说道:“究竟是谁竟然这么阴狠,将榛子粉藏在糕点里面,这杏仁豆腐、太师糕,是小姐最喜欢吃的点心,今日若不是谢姑娘在这里,万一小姐吃了这点心,该如何是好。” 沧海说的对,若是傅云书误食了带有榛子的糕点的话,严重点的,可能会导致丧命,就算是不会丧命,全身起疹子,三日后的比试,是绝对去不了的…… 谢媛宝此时才明白了过来,三人的脸色为何这么难看,“将榛子碾碎在杏仁豆腐里面,再将榛子粉放在太师糕里,若说是无心的根本就没有人会信,对方是存着心思要害你家小姐,还不将厨房的人都拿了过来,问究竟是谁主使的。” 傅云书垂下了长长的睫毛,掩盖住了眼底的情绪,用着淡漠的声音说道:“没用的。” 谢媛宝不解的看着傅云书,傅云书语气带着三分惆怅:“媛宝,我与你不一样。” 若是在谢家,谢媛宝出了这么一档子事情,谢行之谢奕之兄弟二人早就将整个谢家都翻出来了。可是这是在傅家,若是将这件事情闹开的话,他们只会认为傅云书是大题小做,因为……根本就没人知道,傅云书对榛子过敏。 就算是追究到厨房,厨房的人也会推说是无意、或者是在点心上面换个新花样来逃避责任,到时候,傅家的人只会说她性情骄纵,毕竟,傅云书并没有吃下榛子,并没有出事。 刺客的傅云书,如同一尊琉璃雕刻的美人一般,十分脆弱,谢媛宝小声的说道:“难道这件事情就这样算了吗?对方想要加害你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 傅云书摸着小白柔顺的毛发,小白的身上温热温热的,她的指尖,却是一片冰冷,傅云书的眼中闪过一抹冷意,说道:“这件事情不可能就这么算了,我已经知道是谁做的,到时候,自然会找她问罪。” 当初从宁州回来,她的性情怯懦,对于任何东西也不敢挑剔,自然对于榛子过敏的事情,也没有对小厨房去说,只吩咐芸娘她们,若是遇见里面放着榛子的东西,只管捡了拿走便就是。除了沧海芸娘,还有苏嬷嬷之外,谁也不知道她对榛子过敏的事情。 芸娘和沧海,自然是不会利用这个来加害于她的,这件事情究竟是谁做的,不言而喻。可是揪出来一个苏嬷嬷,当然是轻而易举,可是苏嬷嬷背后,究竟是谁在叮嘱她做的? 原本,苏嬷嬷一直在讨好着傅锦,傅云书也一直以为是傅锦指使苏嬷嬷,可是这些时日交锋下来之后,发现傅锦行事鲁莽,虽然心思阴狠,但是根本就没有这么深的心机。 那么,在苏嬷嬷背后指使的人会是谁?在何处,是不是有个她看不见的幕后黑手,在操纵着这一切。 “砰”的一声,碟子摔在地上清脆的声音让众人吓了一跳,苏嬷嬷正在外面伺候呢,听见声音一边跑回来一边喊道:“不好了,小姐出事了。” 一把将门推开,却见屋子里的众人正一脸不解的看着苏嬷嬷,傅云书正在好好的在逗弄着小白呢,见着苏嬷嬷进来,用似笑非笑的眼神看着苏嬷嬷,说道:“嬷嬷这是怎么了?这么的慌张?不过是小白调皮打碎了两碟子糕点而已,嬷嬷怎么觉得是我出事了呢。” 明明不过是个十四岁的小孩子而已,那眼神却似乎能看破人心一般,苏嬷嬷被那冷冰冰的眼神看的心惊胆战的,支吾的说道:“是奴婢莽撞了,奴婢也是担心小姐的身子,所以就急忙的跑了进来。” 因为心虚,说话的声音有些底气不足,尤其是在傅云书的注视之下,很快,苏嬷嬷将目光转到了沧海身上,说道:“你还愣在那里干什么?还不将这给收拾了,仔细割着了小姐。” 命令的时候底气十足,倒是让人见着她这般的模样,哭笑不得。 沧海想要弯腰收拾的时候,傅云书却阻止了,对苏嬷嬷说道:“沧海手嫩,万一被碟子割着了怎么办,还是嬷嬷来收拾吧。” 苏嬷嬷素来是要脸的,见着傅云书这般说,当下觉得面子上挂不住,说道:“奴婢可是夫人……” 傅云书眉毛一扬,将那一碟子的杏仁豆腐砸到了苏嬷嬷的面前,冷着脸说道:“你少拿我娘来压我,在我这碧水轩中,就是我碧水轩中的奴才,若是不听我吩咐,我先将你给打了出去娘那边也不会说什么。” 先摔碎在地上的是一碟子太师糕,如今摔碎在苏嬷嬷面前的又是一碟子杏仁豆腐,苏嬷嬷被傅云书唬得不轻,连忙的用手将碎片捡了起来,说道:“小姐何必生这么大的气,奴婢收拾干净就是了。” 苏嬷嬷走了之后,谢媛宝也看明白了一二,说道:“想不到竟然是这老货在捣鬼,不如回了你娘,将她打了出去。” 傅云书摇摇头,说道:“将她打了出去那真正想害我的人不是找不到了么,我还想从她嘴上套话呢,先放她在碧水轩中几天吧。” 这几天的时间,傅云书一定会让她认清楚,谁是她真正的主子! 晚间的时候,傅云书便推说身子不舒服,自己在房中用了晚膳,傅云书身子一向都是不大好,所以众人也没有怎么在意,傅永信见着傅云书没来,便让人将桌子上的芙蓉羹送到了碧水轩来,倒是显示出了傅永信对傅云书的重视,裴月也派了身边的丫鬟过来问候了两句,再晚些的时候,两个姨娘也送来了点心与甜汤过来,不知道的人,还真的以为一家人父慈子孝,该有多么的和睦,可是谁又知道,这和睦之下,藏了多少的杀机。 夜色已经深了芸娘进来的时候见着傅云书正在翻着从裴家来的家书,回到京城之后,但凡有裴家来的家书,傅云书看完之后都是舍不得扔的,将家书放在箱子里好好的放好,心情不好的时候会拿出来看看。 芸娘在油灯上加了一层琉璃罩子,光线柔和了些看起来也不会伤眼睛,见着傅云书的脸上微微的有些失落的颜色,芸娘便问道:“小姐可是想宁州了?” 傅云书微微的叹了口气,说道:“是啊,住在外祖母家的时候我倒是觉得像个家一般,回了京城自己的家中,反倒是成了外人,处处要提防着别人害我,说话做事要处处小心……” 平日里说话做事再怎么厉害,到底是个十四岁的孩子,芸娘见着傅云书这般,也不由得有些心疼,说道:“小姐到底是信傅,女儿家最终还是要回来的,小姐在这傅家且过着,等小姐及笄之年一到,让老太君为小姐寻个好的人家嫁了出去,以后的日子就好过了。” 傅云书听了芸娘的话之后,大大的眼睛中闪过了一丝不解的神色,问道:“如今我回了傅家,亲事不应该是爹娘做主么,外祖母那边能做的了主吗?” 没想到傅云书会忽然问这个,芸娘摸着傅云书的头发,说道:“二小姐是在夫人的膝下长大,夫人的心思放在三小姐身上会多一些,小姐的亲事,自然是被要老太君多多操心了。” 芸娘的解释,听在傅云书的耳中,却是有几分的勉强…… “小姐,老夫人给你的平安扣你可戴好了?”芸娘忽然开口问道。 傅云书笑了笑,将东西从衣领处拉出来,说道:“这平安扣都是小时候贴身戴惯了的,自然是还在的。只是这平安扣也不知道外祖从哪里求来的,形状这般的奇怪。” 那平安扣的大小与拇指差不多大,并非是一般的玉器或者金银做成的,黝黑的颜色,材质十分的坚硬,有点像是龟壳,上面雕刻着傅云书都看不懂的文字和图案。在傅云书很小的时候,就一直佩戴在身上,这些年来,老夫人一直不允许傅云书摘下来。 “这平安扣可是一位贵人给小姐的,小姐戴着它,可一生平安无忧,小姐千万不能摘下它。”芸娘意味深长的说道。 芸娘正陪着傅云书说话呢,这个时候听见外面一阵喧闹声,傅云书问道:“沧海,外面怎么这般吵?” 沧海出去命小桃打听去了,片刻的时间,小桃回来,说道:“小姐是夫人那边丢了几件要紧的东西,正在挨个搜查下人那边呢,左右与我们院子里无关,小姐放心好了,早些睡下吧。” 听了小桃的话之后,傅云书的眉头微微的皱了起来,脸色凝重的让小桃出去,对芸娘说道:“芸娘,你快去自己的房间看看枕头底下有没有多出什么东西出来。” 芸娘不明白傅云书的脸色为什么会突然变得这么的难看,先是有些不解,连忙的到了房中,片刻的时间,芸娘拿着一个蓝布包裹的东西前来,一打开,却见里面有几支簪子还有镯子,说道:“小姐,这些东西不是我拿的,怎么又会好端端的放在我的枕头底下了。” 傅云书的嘴角挑起了一抹冷笑,对芸娘说道:“我自然知道,这东西不是你拿的。没想到,白日她们暗害我不成,到了晚间的时候便就拿你来下手,真的是一日都见不得我好。” 这些时日事情太多,倒是让傅云书忘记了芸娘这件事。 前世,芸娘陪在她的身边,什么事情都提点着她,倒是让那些人看不下去,便用这样栽赃的法子逼着她将芸娘赶出府去了。到了今生,虽然对方的动作提前了点,但是这栽赃的法子还是如同前世一样,没有一点的变化,想到这里的时候,傅云书的嘴角微微的挑起了一抹冷笑。 前世她由着那些人作践芸娘,今生绝对不会让这件事情发生了。 傅云书在芸娘的耳边叮嘱了几句,芸娘迟疑了片刻便就出去做了,芸娘刚出去没多久,便听见外面一阵喧闹,正是苏嬷嬷带着几个管家媳妇进来。 第45章 偷盗 第45章 偷盗 里面的人当做不知道这件事情,沧海见着外面吵吵嚷嚷的,便提高了声音问道:“小姐都睡下了,外面吵什么呢?” 苏嬷嬷带着几个管家婆子走了进来,为首的正是裴月身边的秦嬷嬷。秦嬷嬷是裴月的奶娘,很有些身份,在这府中就算是傅锦也要敬着她几分,如今竟然是她亲自的带人前来,可见丢的东西是十分要紧的。 而苏嬷嬷跟在秦嬷嬷的身边,脸上带着谄媚的笑容,走在前面说道:“夫人那边丢了几件要紧的东西,怕是哪个手脚不干净的下人拿了,所以命我在各处搜查呢。” 白日里苏嬷嬷才被傅云书教训了一顿,晚上的时候便又得意了起来,见着苏嬷嬷这般,沧海也忍不住说道:“嬷嬷果然是好大的本事,这夫人那边丢了要紧的东西,夫人身边的嬷嬷都没说什么,倒是您老这边殷勤的为夫人找了起来,我看改日您也别在这碧水轩伺候了,回了夫人到夫人身边伺候去吧。” 不成想沧海居然这般伶牙俐齿的将她说了一顿,苏嬷嬷的脸上红一张白一阵的,底下的那些管家媳妇都在忍笑,苏嬷嬷面子上挂不住,冷笑了一声,说道“姑娘您也别拿我来说嘴,这夫人丢了东西是头等要紧的,我这般的勤快,也是怕这贼,出在我们碧水轩呀。” 边说着,边命管家媳妇去搜查去了,直当靠在榻上的傅云书是个泥做的人儿,而其中一个婆子到底是裴月身边的人,比起苏嬷嬷知道礼数一点,笑着对傅云书告罪说道:“夫人那边丢的东西是要紧的很,就连二小姐那边也搜查了一遍,这夜深打扰了小姐,小姐也莫怪。” 傅云书听了那婆子面面俱到圆滑的话,嘴角扯了一抹冷笑,说道:“我的身份自然是比不上二小姐,你们只管搜就是,若是搜到什么你们将人拿去就算了,也不用回禀我的、” 在傅云书这里碰了个不大不小的软钉子,那人略微的有些尴尬,还是命人搜查去了。 苏嬷嬷先搜查的是沧海的体己物,故意的支使着丫鬟将沧海的东西翻的乱七八糟的,沧海见着苏嬷嬷这般,碍于苏嬷嬷因公务,只能忍气。 碧水轩的下人并不多,身边近身伺候的只有芸娘她们,外间伺候的粗使丫鬟,也就小桃和小杏二人,她们是傅家的家生丫鬟,东西不多,略微的搜查了一遍倒是也没什么。 几个丫鬟搜查了一遍之后,苏嬷嬷看了芸娘一样,说道:“这边屋子还没有去搜查呢。” 芸娘是与苏嬷嬷一起从宁州回到傅家的,是傅云书带来的,与苏嬷嬷秦嬷嬷三个人个身份同等,按理说不应该去搜查。 苏嬷嬷这么一说,傅云书的眉头微微的皱了皱,说道:“芸娘是跟着我一起从宁州回来的,有什么我自然是最清楚不过,她的东西你们都不准动。” 见着傅云书护着芸娘,苏嬷嬷是更加的得意了,说道:“知人知面不知心,这芸娘平日里将小姐哄的好好的,谁知道藏着什么肮脏心思呢,我看这屋子都搜过了,独芸娘那边不搜的话如何的和夫人交差呢。” 苏嬷嬷是打定了主意要搜查芸娘的屋子,傅云书的神色冷了冷,却也不看苏嬷嬷,而是看着那几个婆子说道:“我不信你们搜别的小姐的时候,她的贴身丫鬟奶娘嬷嬷的东西都搜了一遍,你别打量着我性子好,便这样欺负人。” 见着傅云书这般说,那几个婆子也不敢说话,秦嬷嬷一进来都没有说话,见着她们几个人被傅云书唬住了,开口说道:“夫人的东西要紧,去搜去,小姐若是怪罪,便找夫人去。” 秦嬷嬷都说话了,苏嬷嬷与那几个婆子连忙去了,秦嬷嬷是裴月身边的人,与裴月一般,喜欢冷着脸,傅云书之前与她并无太多相交,但是却也不太喜欢她的为人,见着秦嬷嬷这般说,傅云书冷笑了一声。 也没说什么,芸娘站在傅云书身边说道:“小姐由着她们去吧,奴婢不做亏心事,自然也不怕她们搜。” 众人跟着到了芸娘的屋子里,却见苏嬷嬷一到芸娘的房间,便将芸娘的枕头一把给掀开,枕头下放着一个蓝色的小包袱,十分的显眼,苏嬷嬷以为得了意,便将那包袱拿了起来,说道:“这下子可了得了,这日防夜防的,没想到家贼难防,小姐心软倒是养了个贼出来了。” 苏嬷嬷的话是扬声说的,里面的和外面的丫鬟婆子都听的清清楚楚的呢,芸娘的脸色变了变,傅云书也是一脸震惊的看着芸娘说道:“芸娘,这是什么?” 芸娘脸色苍白了下来,跪在地上说道:“小姐,这是什么奴婢也不知道啊。” 苏嬷嬷见着芸娘心虚的模样,更加的得意了起来,说道:“小姐,如今人赃并获,小姐也不要护着她了,咱们便就到夫人的面前去吧。” 傅云书见着芸娘没说话,咬牙说道:“别的小姐屋子里搜出来都没事,偏到我这里就搜出来这般见不得人的东西,我也不管了,你们将她交给娘处置去吧。” 在前世的时候,芸娘的枕头下面搜出所谓的赃物的时候,傅云书便就是这般说的,那时候年纪小,被苏嬷嬷与秦嬷嬷两句话一激,便觉得芸娘丢了她的面子。所以就掩面这般说道,由着她们折腾处置芸娘去。 后来在沧海的劝说下,想到这些年主仆间的情意,便让言叔去街上找芸娘,结果找到芸娘的时候,芸娘饥寒交迫,身染重疾已经只剩下一口气了,之后的几年,傅云书常常心怀愧疚。 这边,苏嬷嬷与秦嬷嬷也没再吵着要搜别的房间了,直接将芸娘带到了裴月的面前,傅云书也跟在后面,今晚这一场闹剧,明日怕要在京城中传的沸沸扬扬了。 将沉默的芸娘带到裴月的胧月居的时候,却见胧月居内一派的灯火通明的,裴月还坐在那里沉着脸,吴氏劝慰着裴月不要上火,傅锦傅蓉傅雪三姐妹都在呢,见着秦嬷嬷与苏嬷嬷一起进来,裴月见着这架势,问道:“东西可找到了?” 秦嬷嬷还没说话呢,苏嬷嬷便就抢先的在裴月面前献殷勤道:“夫人可了不得了,是在芸娘的屋子里找到这些赃物的呢。” 傅云书跟在后面低着头,似乎觉得很丢脸一般,目光却是打量着周围人的神色。 却见裴月是冷着脸,吴氏带着笑容在一边好意的劝解,傅雪是一脸的事不关己的模样,而傅蓉和傅锦,则是幸灾乐祸的看着傅云书,似乎早就预料到一般。 莫非,真的是傅锦与傅雪做的…… 芸娘是裴家那边来的,可是裴月似乎不怎么喜欢芸娘,丝毫没有因为她是娘家人,而感觉到亲切,见着苏嬷嬷这般一说,裴月冷着脸指着芸娘呵斥道:“当初母亲将你放在云书的身边,原本想着你是裴家的老人了,做事稳重。能够提点一下云书,却不曾想到,你却做起这般勾当起来,不是明着打我的脸么。” 芸娘见着裴月上这么大的火,跪在地上说道:“夫人息怒,奴婢并没有拿过夫人的院子里任何一件东西啊……” 苏嬷嬷听了芸娘的话,只觉得好笑,将那包袱抖开,冷笑说道:“你还真的是不见黄河心不死啊,这人赃并获都到了夫人面前……” 将包袱抖开的时候,话却已经在半截上没有说话,众人一见着那抖开的包袱一看,却见里面哪里有什么贵重的钗子首饰,里面不过是一些零嘴,桂花糖、梅干什么的。 众人都愣了愣,傅锦与傅蓉也凑近来看了,见了里面的东西之后,苏嬷嬷与傅蓉竟然失声道:“不可能……” 傅云书的目光落在了傅蓉与吴氏的身上,吴氏见着傅蓉失态,连忙的对傅蓉使眼色,傅蓉捂住了嘴,傅云书心中一沉,心想,莫非是她们母女二人? “这是怎么回事?”裴月的怒火更大,此时沧海端着傅云书晚间要吃的药,进了大厅之后,见着在地上的包袱和零嘴,说道:“这不是奴婢今日在外面买的放在芸娘枕头底下的零嘴么,怎么在这里?” 听了沧海的话之后,裴月呵斥道:“沧海,这是怎么回事?” 沧海虽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见着众人神情这般严肃,吓得立即的跪在地上,说道:“夫人,今日小姐命奴婢到街上买些笔墨的时候,奴婢一时嘴馋,就买了些零嘴回来了。” 苏嬷嬷此时已经气的头发晕了,明明放在芸娘枕头底下的是金银首饰,怎么会变成了零嘴,当下当着众人的面,直接打了沧海两个巴掌,说道:“嘴馋的小蹄子,你买零嘴归买零嘴,怎么包的好好的,放在芸娘的房间去了。” 苏嬷嬷是用了十成的力气了,沧海被扇了两个巴掌之后,脸立即的肿了起来,傅云书的脸色冷了冷,沧海捂着脸委屈的说道:“小姐身子不好,来之前老太君刻意的交待过奴婢,不能让小姐吃外面的那些不干不净的东西,奴婢嘴馋,买来零嘴之后也不敢教小姐看见,所以便将零嘴放在了芸娘那边,这芸娘是知道的。” 芸娘跪在地上,说道:“确实如此,只是奴婢见着那包袱眼生的很,没想到会是沧海放在奴婢房间的零嘴。” 两个人这般的一唱一和,只教苏嬷嬷骂着背着主子偷吃的小蹄子。 事情不过是一场闹剧,傅云书的眼眶却红了,委屈的说道:“左右我才回京城,你们便就这样欺负我,不问青红皂白的拿了我的奴才,今日若不是让你们将我碧水轩搜个彻底的话,是不是我碧水轩就要背个贼窝的名声。” 见着傅云书这般指桑骂槐的说道,秦嬷嬷的脸上青一阵红一阵的,连忙说道哪里和不敢,傅云书却是不依不挠:“你们将我的房间都搜过了,哪里有什么不敢。现在碧水轩左右只有苏嬷嬷一间院子没搜,你们搜了,也好还我碧水轩一个干净。” 边说边哭了起来,吵着要说回宁州,毕竟是自己的孩子,裴月只得低声哄着,见着傅云书非要别人搜了苏嬷嬷的房间还她一个清白,裴月无法,只得命人去搜了。 苏嬷嬷正在低声抽噎的傅云书,心中莫名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 第46章 处罚 第46章 处罚 一盏茶的时间,带着人从碧水轩搜查的人已经回来了,手中拿着一个蓝色的包裹,在众人面前打开一看,却见正是金银首饰,珠宝之类的,苏嬷嬷唬的脸色都败了,连忙跪在地上说不知道。 芸娘是个厚道人,虽然之前苏嬷嬷那般的对她,但是在这个时候芸娘却还是没有落井下石,倒是沧海被苏嬷嬷打了那么一巴掌,心中不平,嘲讽苏嬷嬷说道:“嬷嬷这才叫人赃并获吧,这贼喊捉贼的本领可真强呢。” 见着赃物都摆放在她的面前了,苏嬷嬷一时慌了神,没了法子拉着傅云书的衣角说道:“小姐,奴婢是真的不知情啊,小姐要为奴婢说句话啊。” 傅云书却是用帕子掩面,委屈的说道:“你做出这么没脸面的事情,还有脸让我替你求情,这件事情我不管了。” 裴月的脸唬了下来,说道:“实在可恶,原本是我将你指到云书的身边的,还指望着你能提点着云书,没想到你却做出这般不知廉耻的事情,傅家肯定是留不住你了,给我将这老货赶出去。” 苏嬷嬷平常谄媚主子,欺压下人,见着裴月这般一说,竟然没有一个人为苏嬷嬷求情的,苏嬷嬷环顾了下四周,跪在地上磕头说道:“夫人救我啊……” 却见吴氏一脸淡漠的模样,似乎是恨不得将她与苏嬷嬷的关系撇的开开的,哪里还敢为苏嬷嬷说半句话。 苏嬷嬷在地上头都磕破了,下人还是丝毫不留情面的将苏嬷嬷给拉了出去,闹了一晚上,裴月揉了揉额头,对芸娘与沧海说道:“这闹腾了一夜了,云书身子不好,怕是受惊了,扶云书回去休息下,点上支安神香,让云书好好的休息。” 芸娘与沧海应下,众人便也就散了,回到碧水轩的时候,沧海撑不住笑了起来,说道:“我今天一说这零嘴是我的时候,苏嬷嬷那表情,现在想起来真的解气啊。” 傅云书看着沧海脸上那五个巴掌印,戳着沧海的额头说道:“你只当着解气,这脸上难道不疼吗?” 边说边让小桃拿来了冰块为沧海敷脸,沧海笑着说道:“能将她给赶走,不要说是两巴掌了,就是十巴掌,我也挨得。” 芸娘拿了一瓶消肿的药回来,见着沧海这般说,便说道:“这在说什么胡话呢,你若是挨上十巴掌,小姐还不得心疼死。” 沧海笑了笑,芸娘将消肿的药膏涂在沧海的脸上,沧海有些心惊的说道:“今天还好是小姐机灵,将那赃物放在了苏嬷嬷的枕头底下,若不是小姐的话,赶出府中的就是芸娘了。” 芸娘也皱眉说道:“这东西,是如何的到我的枕头下面的?” 傅云书嘴角扯出了一抹冷笑:“自然是有些栽赃,今天在大厅中的情况,你没有看见么。” 原本,这些所谓的赃物在芸娘的房间内发现,只要将这赃物拿走或者直接的拿到苏嬷嬷的房间内就算是没事了,可是偏偏,傅云书命沧海与芸娘演了这么一出戏来,为的就是闹到裴月的面前,借着所有的人都在的时候,看清楚众人的反应。 没想到,反应这么大的竟然是傅蓉与吴氏,前世的时候虽然二人时常的针对傅云书,可是傅云书与她们母女二人没有任何的交集,这次的试探,算是傅云书的意料之中,也算是意料之外,傅云书的心中还是有几分疑惑。 傅锦恨自己,针对自己算是可以理解,可是吴氏与傅蓉,为何还要在她的背后使绊子呢? 沧海听了傅云书的话云里雾里的,倒是芸娘也明白了一些,说道:“虽然小姐方才从宁州回来,但是到底是相府的嫡长女,也不知道有多少人眼红着小姐呢,小姐以后行事说话,都要小心些才是。” 见着芸娘这么一提点,傅云书倒是明白了几分,在曦国,最看重的便就是女子的出声,尤其是像傅家这般的赞缨世家,因为“嫡长女”三个字,分量很重,以后皇子、亲王选亲联姻,首推的便就是嫡长女。 沧海左右也听不明白傅云书与芸娘的话,便换了个话题问道:“小姐,你怎么知道芸娘的枕头底下会有东西的呀。” 沧海无心的一句话问出来,倒是让傅云书的心突了突,见着芸娘也一脸疑惑的样子,傅云书笑着说道:“这段时间被她们害怕了,听了这件事情之后让芸娘去房间查看,只不过是以防万一而已,没想到真的被我猜对了。” 这般的敷衍过去,能骗的过沧海,也不知道能不能瞒的过芸娘呢。 芸娘也并没有多问下去,而是问道:“虽然这赃物嫁祸的事情可以查出是二房那边做的,可是榛子的事情还没查出来,小姐便就这样由着夫人将苏嬷嬷赶走了吗?” 沧海听了也咋舌说道:“没想到相府的规矩这么严,苏嬷嬷跟了小姐这么些年了,之前又是夫人那边的人,夫人一点的旧情都没念,说赶走便就赶走了。” 见芸娘与沧海这般说,傅云书的嘴角微微的勾起了一抹隐秘的笑意,说道:“若是不将苏嬷嬷逼到一无所有的时候,怎么会让苏嬷嬷说实话呢?” 苏嬷嬷在府中嚣张跋扈惯了,又有裴月在苏嬷嬷身后撑腰,傅云书无论是怎么威逼利诱,苏嬷嬷是绝对不会说实话的,所以,借着裴月的手将苏嬷嬷赶出去,到时候,苏嬷嬷没有了靠山,没有了任何依靠,傅云书再出现在苏嬷嬷的面前,给苏嬷嬷一些银两,轻易的,便就能从苏嬷嬷口中问出傅云书想要知道的东西。 毕竟,傅云书心中有太多的疑惑想要从苏嬷嬷身上得到答案了,前世她死的不明不白的,到了今生,她想要知道,究竟是谁,是陷害她的真正凶手! 芸娘是看着傅云书长大的,此时却觉得傅云书似乎有几分陌生之感。从她发现栽赃陷害的赃物,再将东西放到苏嬷嬷的房间中,再在夫人面前演的那一出戏,这般的心计,一点都不像是才十四岁的孩子。 是因为到了京城傅家之后,遇见的事情多了,成长的也快了吗? 这个晚上,许多人辗转难眠,此时的胧月居内,裴月将桃花石的玉镯细细的擦拭,如待珍宝一般,秦嬷嬷见着裴月这般模样,说道:“还好这块手镯没丢。” 桃花石的玉镯,在一堆的金银首饰面前,十分的不显眼,但是裴月却待它如同珍宝一般,听了秦嬷嬷的话,裴月笑着说道:“是啊,还好这桃花石没丢,若是这手镯丢了,我怎么会轻易的饶了她?” 裴月口中的她是谁,秦嬷嬷心中清楚。 “二小姐现在还在外面跪着呢,夫人要不要让她起来?”秦嬷嬷看着裴月的脸色,小心翼翼的问道。 裴月将镯子用丝绢包了起来,厉声说道:“让她起来回去将女戒抄上十遍,好好的给我长长记性,看以后还会不会再听二房那边挑拨私自行动。” 秦嬷嬷见着裴月动这么大的气,忍不住为傅锦求情说道:“二小姐到底是年纪轻了点,这次因为棋局的事情,难免的有些沉不住气,夫人这般罚她,自己也心疼,何必呢。” “云书,越来越聪明了。”裴月却没有回答秦嬷嬷的话,而是感慨的说道,“就连我,都看不透她。” 第二天,应林姑娘相邀,傅云书到锦衣坊。 到了锦衣坊的后院,却见梨花树下,一袭白衣,清艳绝伦,远远的五十米开外站着一个青衣男子,抱着剑站在那里,应该是萧阙的侍卫。 见到萧阙的时候傅云书丝毫的不觉得意外,撇了撇嘴,林姑娘将傅云书带到后院之后,便就离开了,傅云书看着萧阙说道:“萧公子近期闲的很?” 如果不是闲的很的话,怎么没事就找她麻烦。 萧阙一贯冷冰冰的态度,自顾自的倒了一杯茶水,挑眉说道:“萧某最近最重要的事情便就是让你成为萧某的弟子,不能出任何的纰漏。” 傅云书听了萧阙的话之后,眉头微微皱了皱,萧阙对她成为毓尘阁的弟子真的是执着的很,也不知道她做了什么竟然入了萧阙的眼。 萧阙见着傅云书低着头,脸上的表情倒是十分的丰富,低咳一声,见脸上的笑意掩饰去,从怀中拿了一本棋谱丢给了傅云书,傅云书呆呆的看着棋谱,问道:“这是做什么?” “这是棋谱,你将它背会,三天后比试棋,你便就不会输了。”萧阙淡淡的说道。 傅云书正在好奇的翻阅着棋谱呢,听了萧阙的话之后,一脸震惊的瞪着萧阙,说道:“只有三天的时间你让我背会这么厚的一本棋谱,根本就不可能。” 见着傅云书炸毛的模样,萧阙淡淡的看了傅云书一眼,说道:“你棋艺一般,若是背不会在那天比试上输了的话,萧某可不知会做什么?比如说……将你在端月公主的香粉中加料的事情告诉端月?” 分明是威胁,傅云书瞪着萧阙的眼睛几乎都要冒火出来,说道:“你没有证据。” “我说的话,便就是证据。”别看萧阙平常里对别人冷冰冰的,但是一到傅云书这里分明变成了一个无赖的模样。 见着萧阙这般说道,傅云书默了默,依照端月对萧阙的爱慕程度,就算是萧阙说太阳是从西边升起来的,端月也会深信不疑。 见着傅云书认命的看着棋谱,萧阙的嘴角勾起了一抹愉悦的笑意,说道:“将棋谱背会,明天有什么不懂的,便来问萧某。” “听说昨晚傅家赶了一个奴才出去?”萧阙手指敲着桌子,忽然开口问道。 不知萧阙为何好端端的关心起了这点小事,忍不住讥讽道:“萧公子对傅家可真的是关注的很啊。” 萧阙的嘴角勾起了一抹隐秘的笑容,说道:“毓尘阁以搜集信息闻名于江湖中,如傅家这样的赞缨世家,萧某自然是要更加关注一些。” 傅云书养在深闺之中,江湖上的那些事情,不过是在深闺中的那些话本上见过而已。但是跟在玄凌身边这些年,倒是也知道一些,像他们这些大家族中,自然是少不了各方面的密探。或许,皇上这般的看重萧阙,是因为他身后毓尘阁收集信息的力量? 想到这里的时候,傅云书倒是难得好奇的看着萧阙问道:“第一次见到萧公子的时候,萧公子正在被人追杀,若不是永安候府的人的话,究竟是谁呢?” 萧阙似笑非笑的看着傅云书,看的傅云书背后一阵的发凉,说道:“知道的越少,活的越久。” 第47章 隐秘 第47章 隐秘 傅云书被萧阙凉凉的语气说的不由得缩了缩脖子,萧阙见着傅云书这般,嘴角勾起了一抹笑意,说道:“不过那日还得多亏了你的那位下人,若非是他,我也不可能这么轻易的从他们手中逃脱的。” “你是说言叔?”傅云书不由得想到,见到萧阙的那一日,言叔迟迟才回来,问言叔去哪里了,可是言叔却将话给支开了。 萧阙见着傅云书睁大了眼睛,一脸好奇的看着他,便说道:“你身边的这个下人,看起来普普通通,却是个高手,那些刺客联合起来,却都不是他的对手。” 那时他命人去查傅云书的身份的时候,一方面是因为傅云书这般的冒犯他,让他怒不可遏;一方面则是心中生疑,毕竟一个官家小姐,身边却带着这么一个高手在,怕是有人故意为叹设的一个局。 没想到,事情越查下去,越是有趣,一个傅家,一个裴家,曦国的四大世家中的两个,居然潜藏着这么大的秘密。 傅云书听了萧阙的话之后,眉头也不由得皱了皱,之前她是知道言叔会些武功的,可是却不曾想到言叔会这么的厉害。在她回京城傅家的时候,舅舅为什么要安排这样的一个高手在她的身边?是因为,舅舅他们,早就预料到了傅家存在的危险吗?可是傅家的危险,究竟是来自于谁? 傅云书的心中闪过了层层疑惑,每当傅云书觉得自己接近真相的时候,可是又有另一层的迷雾将真相给掩盖住。 她以为,在前世死之前,已经看清楚了一切真相,可是再重活一世,发现一切都不如她所想象的那么简单,傅家,究竟藏着什么秘密呢? 前世玄凌选择娶她,而不娶傅锦,理由真的那般的简单?他如何的笃定裴家一定会向着她?只是因为,她在裴家长大,比起傅锦,裴家更向着她一点? 傅云书的眼中闪过了层层的疑惑,萧阙微微的勾起了一抹笑容说道:“若是成为毓烟阁的弟子,便探查到,你所想要知道的、被隐藏着的秘密。” 萧阙的话,如同小猫一般,在挠着傅云书的心,仅仅凭她一己之力,如何的能在丝毫的没有头绪的情况下查出隐藏在傅家的秘密,如同萧阙所说一般,若是能够借助毓尘阁的力量,说不定会查出她所想要的真相。 可是,萧阙真的能够让她相信吗? 除了第一次她救了他一命之外,两个人之间没有任何的交集,萧阙步步算计于她,只是为了让她成为毓烟阁的弟子这般的简单。 “为什么?”面对这般大的利益,傅云书保持着基本的理智,问道,“成为毓烟阁的弟子,对于我而言,是有百里而无一害的事情,可是对于萧公子而言,似乎并没有任何的益处,小公子为何这般不留任何余地的想要我成为毓烟阁的弟子?” 两个人已经将话给说明了,傅云书也不再与之前一般,保持着观望的态度,而是将心中的疑问索性的都问了出来:“萧公子若是说,是因为皇上的旨意而不得不挑选出一个弟子,这话我却是不信的,毕竟以萧公子的才智,肯定有更好的解决方法,而不是非要废这么大的力气,选一个心不甘情不愿的人,成为萧公子的弟子。” 这般缜密的分析和思考,丝毫的不像是一个十几岁的孩子所说的话,萧阙听了傅云书的话,嘴角上依旧是带着浅浅的笑意,问道:“那傅姑娘以为呢?” 傅云书迎着萧阙的目光,说道:“除非,是因为萧公子想要从我身上得到什么,或者是说,我身上有什么东西,是萧公子所感兴趣的。” 清亮的眼神中,带着欲将真相一探到底的执着,真的是个倔强的孩子呢。 萧阙知道,依照傅云书的性格,若是今日,不给她一个合理的解释的话,那么三天后的比赛,她绝对是不会用尽全力的。 见着萧阙没有说话,傅云书虽然表面上镇静,但是手心中已经捏了一把冷汗出来了。毕竟对面的是名震京城的毓烟公子,就连皇上都要让他三分,而她,却在不知死活的与他讲着条件。 就在傅云书撑不下去的时候,萧阙打量着傅云书的目光终于从傅云书身上挪开,从袖子中拿出了个什么出来。 却见在萧阙的手心,躺着一枚象牙大小的东西,黝黑的颜色,上面刻着复杂的花纹,如同龟壳一般,却又不是龟壳,不知道是什么材质做的,傅云书不由得握紧了自己戴着的东西,那材质,与自己带的平安扣,一模一样。 萧阙见着傅云书成功的被他吸引住了注意力,嘴角勾起了一抹耐人寻味的笑容,说道:“若是我没猜错的话,傅小姐手中也应该有这么一枚吧?” “你怎么知道?”傅云书脱口而出,却见萧阙的嘴角带着一抹耐人寻味的笑容,淡淡的说道:“就这一块玉扣,掩藏着一个天大的秘密,若是傅小姐想要知道的话,三日后的比赛,萧某期待傅小姐的表现。” 这一块玉扣中,究竟藏着什么样的秘密?萧阙之所以这般的关注她,是否也是因为这一块玉扣的原因?萧阙,又是如何的知道,她是有这么一块玉扣的? 可是萧阙的样子,分明是不会在这个时候告诉傅云书答案的。 沉默了许久,傅云书终于是下定了决心,咬牙说道:“我若是赢了三日后的比试,还请萧公子不要食言。” 萧阙似乎早就笃定傅云书会答应,淡淡的点了点头,说道:“自然。” 傅云书欲离开,萧阙敲了敲石桌,说道:“傅小姐,别忘了将棋谱带回去。” 看着桌子上那厚厚的一本棋谱,傅云书有种头晕目眩的感觉,恨不得将棋谱直接拍在萧阙那带着浅浅笑容的脸上,当然,傅云书也只是想想而已,只得咬牙认命的将棋谱拿走。 见着傅云书转身离去,萧阙的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也渐渐的收敛了,此时谢奕之也从一丛花丛中出来,也不知将方才的事情看去了多少,见着萧阙,不由得摇头说道:“这般的捉弄一个小姑娘有意思么。” 萧阙没有答话,又恢复了之前冷冰冰的样子,谢奕之见着萧阙冷着一张冰块脸,嘴角勾起一抹坏笑,调笑的说道:“从未见过你对哪个女子这般的上心过,莫非是看上了那谢家的姑娘……不过,这年纪是不是小了一些呀……” 话音还未落下,一个白瓷茶杯带着风声迎面而来,也幸好谢奕之身手不凡,连忙的躲避开来,心有余悸的拍着胸口说道:“萧阙,你居然来真的……” 萧阙皱眉嫌弃的看了谢奕之一眼,淡淡吐出两个字:“罗嗦。” 谢奕之与萧阙闹归闹,但是也知道萧阙的底线如此,便不再闹萧阙,认真的问道:“你能确定,傅家那个小丫头的身份真的是……?” 萧阙点了点头,说道:“年岁正对的上,玉扣又在她的手中,八九不离十……” 听了萧阙的话,谢奕之倒抽了一口凉气,叹道:“有傅家嫡长女的身份为掩护,所以才能藏的住这些年,没想到,裴家居然……” 萧阙抬手阻止了谢奕之接下来的话,看着远方,眼中带着一丝担忧之意:“若是她的身份泄露出去,还不知道要掀起多少腥风血雨。傅家并非是个久留之地啊……” 萧阙的性情一向淡漠,若非是关系到那个人,谢奕之知道,萧阙是绝对不会插手这件事情的。 傅云书一脸阴沉的回到碧水轩,刚到碧水轩,却见言叔正在碧水轩等着她呢,一脸焦急。 临走的时候,傅云书让言叔去找苏嬷嬷,见着言叔一个人居然这么快回来了,傅云书奇道:“言叔,这么快就找到苏嬷嬷了吗?” 边说着,边让言叔坐下,让芸娘上茶,言叔叹了口气,脸色凝重的说道:“小姐别提了,我方才出去找苏嬷嬷,却曾想到接到消息,今天清晨,护城河漂了一具尸体,属下派人去打探,正是苏嬷嬷的尸体。” 言叔话音落下,正在为二人倒茶的芸娘,不小心将茶水洒到了桌子上,芸娘做事素来稳重,第一次见到芸娘这般魂不守舍的模样,傅云书奇道:“芸娘,怎么了?” 芸娘连忙的回神,笑了笑说道:“没什么,毕竟与苏嬷嬷认识这些年,没想到她一出傅家,便死于非命,有些震惊罢了。” 只是芸娘的笑容中,有几分的勉强,傅云书心中虽然疑惑,但是也不好追问下去,接着问言叔道:“可知道苏嬷嬷是因为什么死的?” “属下去官府查探了一番,官府那边说苏嬷嬷身上的包袱行礼都不见了,应该是在出城的路上遇见抢劫的,被人推下水去了。” 既然是个意外,傅云书也不好再说什么了。原本想着从苏嬷嬷身上能找到一点什么线索,没想到人算不如天算。 晚间的时候,傅云书正在背棋谱呢,芸娘端来了煨好的鸽子汤,见着傅云书正在看棋谱,奇道:“小姐不是最讨厌下棋的么,怎么看起了棋谱。” 在裴家的时候,琴、书、画、一样傅云书都学过一点,唯独下棋傅云书是最为讨厌的,倒不是因为傅云书学不会,而是这棋下的太过于废精神,而傅云书又不是有耐心的人。 傅云书看的那复杂的棋谱头晕脑胀的,揉着额头接过了芸娘手中的鸽子汤,倒是也不隐瞒,将答应萧阙的事情说了一遍。 芸娘听了傅云书的话之后,说道:“想不到小姐居然这般的有福气,若是拜了毓烟公子为师的话,小姐整个身份地位都要高上一截了呢。” 见着芸娘非但没有帮着自己说话,反而还认为拜萧阙为师是件好事,不由得嘟着嘴说道:“若是拜萧阙为师,便要与皇后、端月公主还有娘那边彻底的翻脸了,以后在傅家,麻烦的事情可就多了去了。” 见着傅云书眼中闪过一丝郁闷,芸娘微微的叹了口气,说道:“有些事情是不可避免的,早闹翻是闹翻,晚闹翻也是闹翻,若是小姐拜师到毓尘阁,成为毓尘阁的弟子,到时候,她们对付起小姐来,多少还有些顾忌。” 芸娘分明是话里有话,傅云书微微的皱眉,想到除了老太君之外,身边只有芸娘与沧海是跟着她时间最久的,沧海跟她年纪相仿,对于这平安扣的事情知道的也不多,说不定芸娘,会不会知道些什么。 这般一想,傅云书便试探性的问道:“芸娘,这玉扣是谁给我的你知道吗?外祖母让我成日的戴着,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的含义?” 芸娘笑着说道:“这玉扣从小姐出生都戴在小姐身上,是保平安用的,倒是没有什么特殊的含义。”,芸娘迟疑的问道:“小姐怎么好好的问起来这个了?” 第48章 琴谜 第48章 琴谜 傅云书喝了口鸽子汤,笑着说道:“我只是随口一问而已,今日我似乎看见与我戴的一样的玉扣了呢。” “不可能。”芸娘下意识的回答道,紧接着意识到自己反应似乎是太过于激烈了,连忙的将语气缓和了一点,说道:“奴婢是说,这块玉扣既然是一位贵人给小姐的,应该是独一无二的才是,也不知小姐是从哪里见过这么一块一样的?” “我那日是见到毓烟公子手中拿着一块平安符一样的东西,形状虽然不一样,但是那平安符上的花纹与我的这块玉扣似乎是一样的。”傅云书边说边看着芸娘的脸色,接着笑着说道:“或许是我看错了也不一定。” 傅云书似乎只是无心的与芸娘在聊着,注意力很快便就被棋谱给吸引住,又在背棋谱,芸娘将喝完的空碗端走,傅云书看见芸娘的背影,似乎心事重重…… 萧阙找来的棋谱十分的齐全,几乎都包括了所有的棋局变动,也幸好离比试开始还有几日的时间,傅云书这几日便在家中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在家研究起了棋谱。 三日的时间过的很快,比试的那天很快到来。 比试的那一天,傅锦早早的便就起来了,穿的是一身荷叶边月白色的襦裙,头发没有如同以前一样梳着的是双鬓,而是挽了个头发,两边点缀上了珍珠,行为举止,颇有几分大家闺秀的味道,只是毕竟才十三岁的年纪,看起来未免有些故作成熟了。 傅云书今日穿着的依旧是一身天水碧的衣裳,按照自己平日里习惯打扮,一半由着芸娘盘了个头发,一半的头发散在肩上,挽着的头发用一根同色的碧绿色簪子固定住。若是细细看的话,发现傅云书梳着的头发与傅锦有几分相似。 毕竟是皇上都亲自下了圣旨让傅云书参加比试,裴月那边纵然是再怎么不高兴,也不能做了太过了,所用的马车都是让傅云书与傅锦二人一起的。大约是从裴月那边得了教训,傅锦见了傅云书来了之后,倒是也没有冷嘲热讽的,只是十分不开心的冷哼了一声,不屑的转过头去。 马车很快便就到了清波楼,一到清波楼之后傅云书见着这人山人海的,只觉得十分的头疼,恨不得转身就跑了才好。 清波楼是京城最大的茶楼,凡是谈论生意都是会选择在清波楼中,雕栏画柱,屋檐飞角,看起来十分的气派,从清波楼上往下看去,便可看得见京城的全景。 到了清波楼之后,傅云书被眼前的场景给震惊住了,只见轻薄楼上张灯结彩,红灯笼、红彩绸四处挂着,打远看去,红彤彤的一片,不知道的还以为起火了呢,丝毫不见往日的清雅。 比试的擂台就设在清波楼的中间位置,外围站满了围观的群众,清波楼上,设的位置都是由皇上皇后和一些达官贵人们做的,要多隆重便就有多隆重,这般的热闹,傅云书只觉得微微的有些头疼,而傅锦则是喜欢出风头的性格,见着来这么多人,心中暗自思量,今日一定要好好的表现,将之前损失的名声给扳回来才是。 比试的姑娘都是在后院休息的,傅云书刚刚一下马车,就感觉有谁拍了自己的肩膀,回头一看,一个粉色的团子正在笑嘻嘻的看着自己呢,不是别人,此人正是谢媛宝。 在比试的场合见到熟人,傅云书当下也放松不少,看着谢媛宝笑着问道:“怎么,今日你也来参加比试不成?” 谢媛宝靠着傅云书的肩膀,她要比傅云书大上好几岁,所以身高也要比傅云书高上许多,笑着说道:“一看到这琴棋书画什么的我都头疼,哪里还想着来比试,只是过来陪长乐姐姐过来看热闹了。” 听了谢媛宝的话,傅云书顺着谢媛宝的目光看过去,却见一个穿着紫衣的女子正在那里喝茶呢,今日都是些名门闺秀,穿着的都是时下最为流行的襦裙,也有如同傅云书一般,少数的穿着广袖长袍的长裙。 只有她穿着一身深紫色的衣服,领口袖口十分狭窄,上面绣着淡紫色的紫罗兰,她的身高比一般的女子身量高出不少,皮肤也不是闺阁中的女子白皙,小麦颜色的皮肤,一双剑眉下是丹凤眼,长相颇为的英气中带着妩媚,一双眼睛是琥珀色的,听说清远候的夫人并非是中原人,果然不假。 傅云书在打量着长乐郡主的同时,长乐郡主也在看着傅云书,摸着下巴点了点头,说道:“你便就是傅家大小姐?看起来比你妹妹顺眼多了。” 说话的声音也不是一般的大家闺秀的软语娇嗔,十分爽朗的说道,这样的女子,让人生不出厌恶出来。 傅云书也笑了,左边的脸颊有浅浅的梨涡,说道:“长乐郡主。” 一双眼不住的好奇的打量着长乐,长乐似乎挺喜欢傅云书的,拍着傅云书的肩膀说道:“听媛宝说你可是个大才女,今日能不能灭端月她们的威风可全看你这边了。” 长乐的手劲挺大的,见着长乐这般自来熟的模样,傅云书不由得苦笑,果然是人以群分,长乐郡主的性格与谢媛宝挺像的。 三个人毕竟年级相仿,长乐比傅云书大上几岁,性格十分的容易相处,加上谢媛宝的关系,三个人很快的便就熟了起来。傅云书好奇的看着周围,说道:“今日怎么来了这么多人,布置的也这般的热闹,倒不像是萧阙的性格呀。” 萧阙那个冰块,冷的能冻的死人,这般花哨的场景,实在想象不出来会是萧阙安排的。 见着傅云书这般说,谢媛宝捻了一块糕点,颇有些觉得丢脸的说道:“这比赛的擂台,是圣上交给我二哥负责的。” 看着四周红彤彤的一片,丝毫找不到半分的雅致的地方,傅云书想到谢奕之,这般的花哨,倒是也像是谢奕之的性格。 长乐从鼻子里冷哼一声,说道:“这么低俗的品味也就那个娘娘腔适合。” “你说谁娘娘腔呢男人婆。”这个时候,却见一个懒洋洋的声音说道,声线很低,带着莫名妩媚勾人的感觉,却见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谢奕之。 从背后说别人被正主听见,长乐却丝毫的没有半分的心虚,说道:“谁接了我的话说的就是谁?” 见着两个人一见面就大眼瞪小眼,谢媛宝似乎早就习惯了,没当回事,小声的对傅云书说道:“别管他们,从小他们都是见面就掐,我都习惯了。” 谢奕之毕竟是在朝中为官,这边跟长乐斗了两句嘴之后,那边有人叫谢大人,谢奕之便就去了,拍了一下谢媛宝的头,说道:“今日大哥也来了,你在这里乖乖听话,不要闯祸。” 说着便就走了,傅云书眯着眼睛看着谢奕之,若有所思。 离比赛还有一个时辰,皇上和皇后还有萧阙他们没有来,倒是过来看热闹的大臣们来了不少,傅云书见着谢奕之四处安排布置,傅云书小声的问道:“你二哥莫非是与毓烟公子关系很好?这场比试的来帮忙的毓尘阁一个人都没有,都是你二哥在上下走动?” 听傅云书这般一问,却见谢媛宝摇头晃脑的说道:“非也非也,朝中都知道,我哥与毓烟公子是死对头,怎么可能关系好。” 傅云书疑问道:“这是为何?” “姓谢的那个娘娘腔只要是有人比他长的好看他都不喜欢。”不等谢媛宝回答,一边的长乐郡主冷冷的说道。 傅云书默了默,决定低下头喝茶,嘴角却挑起了一抹冷笑。 昭帝果然是好手段,一边表面上捧着萧阙亲自来过问萧阙比试选徒弟的事情,一方面却又让谢奕之来负责这件事情,来落萧阙的面子。 喝茶的时候,一抬眼,却见二楼上一个老者被几人环绕的上了楼,那人看起来五十多岁的模样,须发皆白,看起来颇有威仪。 “是永安候。”长乐低声说道。 听了长乐的话之后,谢媛宝眼中微微的闪过了一丝惊讶,说道:“永安候都多久没上朝了,没想到,今日的比试永安候居然也来了。” “早就听说永安候十分的宠爱临若儿,今日一见果然不假。”长乐叹道。 “皇上、皇后驾到。”一个尖锐的声音打断了众人的议论,众人连忙的行礼迎接。 在清波楼最高的雅间,昭帝与临皇后在众人的拥簇下而来,身后跟着的是萧阙、玄凌还有谢奕之,而端月也扶着临皇后,跟着一起过来的。 萧阙一进来,见着这红彤彤的一片,眼中是不住的嫌弃,众所皆知,红色是毓烟公子,最为讨厌的颜色…… 昭帝对于这里的布置倒是满意的很,叫了声平身,比赛也差不多也快开始了。 傅云书见着萧阙不知说了什么,便下了楼,白色的身影在一片红色之中,十分的显眼,举止投足之间,尽是风雅;端月看着萧阙的目光,痴迷的追寻着萧阙的身影,丝毫的不掩饰爱慕,见了萧阙下楼离开,方才回神下楼。 萧阙离开之后,便就有一个眉清目秀的青衣童子来宣布比试的规则,第一场是比试琴。 比赛规则十分的简单,就是以萧阙即兴抚一首曲子,比试的众人要按照这曲子的指法一点都不差的给演奏下来,除此之外,还要将原本的曲子,演奏出不同的情感出来,究竟谁好谁坏,由萧阙自己评定。 按照这个规矩来比试的话,说简单也不简单,说难也不难。关键萧阙的琴艺出众,曾有一曲引来百鸟的传言,即兴抚出来的曲子,听过一遍之后,能够一字不差的弹出来就已经是难事了,何况还要弹奏出不同的情感出来。 最后,还要为曲子取一个名字,这首曲子,萧阙早就取好了名字,比试的众人若都能够一点不差,能够完全的模仿下来的话,那么之后以取的名字的意思与萧阙所取的名字相近才是赢。 在场的人,不少面露难色,那青衣童子笑着说道:“若是众位小姐觉得有为难的,便可提前退赛。” 见着青衣童子这般一说,不少人都打起了退堂鼓,原本满满的一屋子人,倒是少了一半。 青衣童子宣布好比试的规则之后便就离开,在他离开不久之后,随即从二楼的某处,传来一阵悦耳的琴声,众人都安静下来,细心听下。 傅云书闭眼仔细听着,先是一阵悦耳悠扬的音乐,时而激扬时而低沉,起伏不定,行云流水一曲之间,却变幻了十二套指法,先不说这谱子有多难记住,单单就这变幻的指法,足以让人望而却步。 原本众人听闻毓烟公子要收徒之事,而且是闺阁中的女子,都当做玩笑来的。以为内定的是端月公主,可是听闻这琴声之后,可见,萧阙是认真的。 第49章 谁是知音 第49章 谁是知音 傅云书听着萧阙的琴声,暗自的惊叹。 当年,教会她弹琴的师父曾说过,琴声即心声,一个人的心境如何,可以从琴声里面听出来的,悲、欢、喜、乐,琴声中可以蕴藏着千万种的心绪,可是萧阙的琴声中,傅云书却听不见任何的东西。 淡漠、空洞,似乎只是各种指法连接而成的音乐一般,不能代表任何的心绪,如同一片的空白,让人觉得这个曲子十分动听,却又不能有任何的情绪影响。 他是名冠京城的毓烟公子,毓尘阁阁主,是天下读书人最为佩服的人,就连皇上都要敬他为上宾,明明是锦绣繁华堆出来的人物,却偏生这么的淡漠疏离。弹出这样的琴声出来,不仅仅是有着高超的琴艺,更能反应出,弹琴的人,心若止水,让人忍不住的心疼…… 萧阙,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人? 在最后一句琴声收尾的时候,萧阙看了傅云书一眼。 两个人中间,隔着白色的纱幔,却正好那个眼神的交错,萧阙没有错过傅云书眼中流露出的心疼。 她居然听懂了这个曲子?萧阙的眼中闪过了一丝震惊的神色,不过是个尚未到及笄之年的小女孩而已,居然听懂了这个曲子的意味,而且还有心疼? 一曲终了,众人久久的没有回神,在场的女子,另一半的女子已经心生退意,很明显,萧阙的第一个考题已经难住了他们,他是想通过第一个考题便就筛选出一部分。 一曲之后,继续选择留下来的女子不过寥寥数人而已,端月、傅锦、临若儿、长乐还有一个陌生女子,之前在宫宴上从未见过她。 谢媛宝小声的说道:“这毓烟公子果然是个厉害角色,一出手便就镇住了全场,让那些不相干的人都退了下去,留下来的,都是有实力的。端月和长乐姐姐她们就不必说了,这留下的那个青衣女子,是江南第一富商的女儿宁婉,号称江南第一才女,这实力肯定是不俗。” 傅云书顺着谢媛宝的方向看去,那传言中的江南第一才女宁婉容貌一般,丢在大街上属于那种很快就淹没在人群里的那种,只是气质比较出众,眉宇之间,似乎若有若无的有一种哀愁之意。 似乎是感觉到有目光在打量自己,宁婉也抬头看向傅云书,傅云书礼貌性的对宁婉笑了笑。 傅云书也赞同的点头,附和着谢媛宝的话,这萧阙手段果然了得。 这留下的只有六位女子,谁先出手,以抽签的方式决定出场顺序。 每个人从侍女手中抽了签,一一展开,也不知道是偶然还是其他的原因,端月抽到的是第一支,而傅云书,则是最后一个。 长乐将签展开,不好不坏,是第三个,傅锦则是排在第四个,抽到在端月后面的是宁婉。 比试琴这件事,若是旗鼓相当同样是高手的话,第一个出场非常占便宜,没有任何的心理压力,能够完全的发挥自己的实力。到了后面弹奏的,难免的会产生一些心理负担。 “端月的琴艺如何?”傅云书低声的问道。 谢媛宝听了傅云书的话,撇嘴说道:“临若儿、傅锦、端月这三人,其中端月的琴最好、傅锦的棋艺最好、临若儿的字是最好的,前面的这三项她们各人赢了一项,后面的画上再下点功夫,让端月赢,最大的赢家就是端月无疑。” 谢媛宝没有正面回答傅云书的问题,但是见着谢媛宝这心不甘情不愿的样子,傅云书多少能够猜测上几分,看来端月的琴艺上面,还是有几分的实力的。 “是栖梧。”不知是谁叫了一声。 栖梧、凤鸣、凰悦是三大名琴,三大名琴之首为凰悦,为凰国太子公子陵所有,只是十四年前,凰国被曦国吞并,这一把琴随着公子陵已经消逝无影无踪;而凤鸣,则是在曦国的第一智者顾叡的手中,顾叡视若珍宝;而栖梧琴收在皇室,而端月身为昭帝最为宠爱的公主,能有栖梧也属于正常。 没想到端月居然拿出了栖梧,长乐的脸色有些不好看,她与端月的琴艺相当,端月在她前面、又有栖梧琴作为助力,她更是难及。 端月已经拨动了琴弦,却见渺渺琴音响起,与萧阙空洞没有任何感情的琴声不同,在端月的琴声里,仿佛可以听得见盛世繁华,锦绣山河,前半部分,她将萧阙的曲子演绎的淋漓尽致,没有任何的差别。 到了后一部分的时候,指法没有之前那般的顺畅了,毕竟能在一个曲子中演变出十二种指法的人,除了萧阙这般的怪物,鲜少有人能够做到。 不过,端月能做到将一整首曲子全部弹完,已经是十分了得。等着一曲终了之后,所有人都不由得赞叹,端月眼中带着一丝高傲,说道:“曦国盛世,京都繁华,这首曲子,便叫做《盛世华景》不知毓烟公子觉得如何?” “好,好一曲《盛世华景》,月儿不愧为我曦国的长公主。”萧阙并没有说话,倒是皇上忍不住鼓掌叫好道。 傅锦这边带着殷切的笑意,说道:“长公主琴艺高超,心系天下百姓,这等技艺与心胸,是臣女比不上的,这一局,臣女甘愿认输。” 傅云书见傅锦说的这般,嘴角微微的挑起了一抹冷笑,这次临皇后为端月铺好了路,她们这边安排了三个人参加,只要三人各赢一局,那么别人可就没有胜算,整个局面,都在她们的掌控之中。 临皇后此举,处处都算好了,让临若儿与傅锦参赛,在这么多人面前,二人为了夺得玄凌的欢心,自然是会用尽所有的力气去比试,帮助端月是十拿九稳的事情。 可是临皇后再怎么老谋深算,还不是萧阙的对手,萧阙想好了对策,整个比试,真的能入她们所愿吗? 此时傅云书正在暗自的思量呢,这边的临若儿见傅锦先讨了巧,她也不甘示弱的笑着恭维道:“公主柳絮才高,秀外慧中,是天下女子的典范,臣女星星之火,不敢与皓月争辉,臣女也愿认输。” 一边的长乐冷哼了一声,对于二人恭维的话实在是不敢赞同,小声的说道:“皇家女子中,算得上柳絮才高的也就只有当年的朝云公主了,她端月,算什么。” 朝云公主,是当今圣上的禁忌,没想到长乐居然提及了她的名字,傅云书连忙小声的说道:“郡主慎言,这人多口杂的,万一被人听了去……” 长乐也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连忙对傅云书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傅云书看了看周围,幸好众人的注意力都在端月的身上,没有听见这边的动作,松了口气。 见着临若儿与傅锦二人都认输了,便只剩下宁婉、长乐还有傅云书三人,见着三人没有动静,端月蔑视的在三人面前扫了一圈之后,说道:“也不知毓烟公子是怎么想的,商家女子,居然也收了请帖前来。” 曦国商人的地位十分低下,纵然对方富可敌国,可是身份也要比世家这种清贵人家低上一等,商人的后人,唯一的出路就是用银子在朝廷中砸钱买官。 那宁婉似乎是不善于与人争辩的,再加上奚落她的是公主,小脸白了白,垂下了头,周围的贵女们也都在带着嘲讽的目光看着宁婉。 傅云书见着宁婉这般模样,不由得皱眉说道:“所谓英雄不问出生,毓烟公子既然能收我们闺阁中的女子为弟子,用意便在此。只要才华过人,就算是出生寒门如何?无论出生贵贱那又如何?” 此时傅云书是在为宁婉辩解,情急之下说出的话,谁知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楼台上,萧阙与谢行之还有谢奕之玄凌几人,被昭帝以都是青年才俊的理由,安排都坐在一起。 这话一出看着下面比试的萧阙眼中闪过一抹欣赏的神色,这般的胸怀,这般的见识,真的是一个不及及笄之年的姑娘,所说的话吗? 而谢行之兄弟二人,本身是出身寒门,虽然这些年来谢家日益的坐大,可是在如同傅家这些大的世家面前,总是上不了台面,没想到,傅云书竟然说了这一番话出来。 傅云书为宁婉辩解的时候,声音不由得提高了一点,端月没想到傅云书居然敢当众反驳她,脸色白了白,又辩解不过傅云书,便冷哼一声,道:“好一个不分贵贱,本宫倒是要看看你如何的才华过人,到时候,不要闹了笑话才好。” 宁婉见傅云书为她解围,感激的看了傅云书一眼,此时青衣童子已经前来宁婉前去比试。 到了擂台之后,只听一阵委婉的琴音在琴弦上拨动,宁婉做为江南第一才女,自然是不会浪得虚名的,琴艺虽然比不上端月,但是又不差到哪里去。 指法娴熟,比端月略高的琴声,稍微的低了一个音度,若说端月的琴声能让人看到京都的繁华,那么宁婉的琴声则让人联想到江南小桥流水般的婉转,只是琴声中,似乎带着丝丝的悲凉之意。 到了转变第八种指法的时候,宁婉的指法已经十分吃力,转到的十种的时候,琴弦已经承受不住转变的力度断了,断了的琴声让人吓了一跳,宁婉的手也被割了个口子,宁婉倒是很有风度,站起来抱着断了弦的琴,说道:“民女输了。” 看似柔弱,可是输了却十分的干脆,这样的女子,倒是赢了不少在场人赞赏的目光。 临若儿幸灾乐祸,冷哼了一声说道:“想要弹出这个曲子,不仅仅要指法好,琴也要好的,不然,可承受不住这些指法力道的转变。” 说着,得意的看着傅云书与长乐二人,意思是让她二人早点认输,不要自取其辱。 此时长乐的目光也不是很好看,端月明显是有备而来,她们这次可是一点的准备都没有。 想到这里的时候,长乐用手戳了戳傅云书的后背,小声问道:“你带的是什么琴?” 傅云书苦笑了一声,说道:“我原本也不好这个,哪里有带什么琴来,用的自然是这轻薄楼里的琴。” 长乐一脸的惨了的样子,但却不是那种半途认输的人,轮到她上场的时候,自然去的义无反顾,得意的挑眉看着端月她们一眼,倒是将她们气的不轻。 却见长乐一拨弦,全场都不由得低声议论,倒不是长乐弹的有多好或者是弹的有多差,只见长乐一弹奏却是将音调提高了好几分。 长乐所用的琴是清波楼里提供的琴,与宁婉用的琴是一模一样的,宁婉将音量都降下来了好几分,可是却在转变手法的时候琴弦还是断了,长乐这般大开大合的指法,琴弦如何的能够承受的住? 第50章 浮世清欢 第50章 浮世清欢 很快的,傅云书便就明白了长乐的用意如何。 只见长乐的曲子,与端月的一模一样,只是曲声苍凉,大开之间,让人仿佛看见边境将士们浴血沙场,奋勇杀敌的场景;大合之间,让人仿佛看见那些饱受战火摧残的百姓,颠沛流离,不胜心酸。 这些年,曦国连年征战,灭了凰国、平定越国,劳民伤财,战役之后,是连年的天灾,虽然说是曦国壮大了起来,但是百姓还没有休养生息中缓过来,如今世家贵族门阀把持朝政,真正兴的是贵族,而那些寒门子弟,为国家抛头颅洒热血,换来是朝中门第歧视,冷眼相待,百姓们还在苦寒交迫中,哪里有什么繁华可言。 在场的人,都是世家子弟居多,也有寒门子弟,众人表情不一,倒是谢行之原本就是军旅之人,听了之后,不由得感慨良多,道:“想不到这长乐郡主虽为女儿身,可是这见识胸怀,远在男儿之上啊,果然是巾帼不让须眉……” 话是拍着谢奕之的肩膀所说的,谢奕之不由得瞪了谢行之一眼。 长乐分明是用这琴声打了端月公主响亮的一个巴掌,这琴弦承受不住长乐的力道,在第四种指法弹奏的时候已经断了,长乐带着歉意抱着琴下去,虽然没有将整首曲子弹完,但是端月可是气的不清,就连昭帝的脸色也微变。 萧阙拍手叫好,说道:“曲子未完,甚是遗憾,不知长乐郡主,这曲子该取为何名” 长乐淡淡的说道:“就叫《殇》” 萧阙丝毫不顾及着昭帝难看的脸色,就事论事道:“好一个《殇》字,伤百姓、伤山河,长乐郡主,巾帼不让须眉啊……” 傅云书用着佩服崇拜的眼神看着长乐的同时,眼中也不由得担忧,长乐的这一曲,可是打了皇室响亮的一巴掌,难道就不怕昭帝震怒吗? 不过,清远候与昭帝之间的关系微妙的很…… 快到傅云书上场的时候,傅云书还在胡思乱想呢,一边的谢媛宝不由得用手戳了戳傅云书,担忧的说道:“虽然长乐姐姐这一巴掌打的响亮,但是没有将这一首曲子弹完就算是输了,一般的琴根本承受不了一首曲子的转变,你可以吗?” 傅云书的嘴角微微的挑起了一抹笑容,看着端月她们嘲讽的目光,将手触在冰凉的琴弦上试音。 清波楼的琴自然是好琴,只是比不上端月手中那把琴珍贵而已。 萧阙这人,虽然性格冰冷,但是做事十分的公正,既然给她们用的琴是此种类型,想必这种琴的琴弦,能够承受的住整首曲子的强度的。 “指法在变,但心不变,才是琴的真谛所在。”这是教她琴的人说的。 教会傅云书弹琴的是个疯了的僧人,虽然是个和尚,但却是个酒肉和尚,痴痴颠颠的,孩子们都叫他疯和尚,这辈子,从未清醒过。 琴声响起的时候,傅云书让自己抛却杂念,回忆着萧阙的指法,一双手,在琴弦上演奏着。 “人生如处荆棘丛中,心不动,则身不动,不动则不伤;如心动,则人妄动,则伤其身痛其骨,于是品尝到世间诸般痛苦。” 这是大和尚曾对她说过的话,那时年纪小,并不懂得他的用意如何,如今重活一世,虽然如今她才短短的不过十四岁的年纪,可是活了两辈子,已经很漫长很漫长。 在处处算计之中,她快连自己本心都快看不清,可是这种算计,又岂会是如她所愿。 她所愿的,惟愿这一生平安喜乐,无忧无愁,天地广阔,她又如何的要拘泥在前世的痛苦之中? 众人却见,琴声先是低沉,后是激扬,似乎是有什么在挣扎着,谢媛宝频频的投去担忧的眼神,生怕琴弦承受不住傅云书的力道;可是到了后来,琴声渐渐的小了起来,声音平和了许多,让人只觉,有什么破茧成蝶而出,又似是凤凰磐涅。 到了后面,琴声越来越平和,带给人的感觉,如同一缕清风,无怨无嗔,山长水阔,淡然如水,谢奕之看见,萧阙的眼神中带着淡淡的惊喜,摸了摸下巴不住的在傅云书与萧阙身上打量。 到了后面,傅云书的指法非但没有生疏,反而是越来越顺畅,端月郡主的脸色苍白,早就没有了之前得意之色,跌坐在凳子上,喃喃的说道:“怎么可能,怎么可能这样……” 若说之前长乐郡主虽然是在意境上压过了端月公主,但是没有将整首曲子全部完成,与端月公主相比输了的话,那么傅云书无论是从意境上、还是在指法上,都胜过了端月公主,谁输谁赢,当下立辩。 众人的目光不由得纷纷看向萧阙,却见他面色如常,没有任何的表情,只是喝了口茶,淡淡的问道:“这曲子,叫什么名字?” “《清欢》”傅云书想都没有想,脱口而出,“浮世清欢,如梦无痕。再多悲喜,再多爱憎,最终岁月流逝,时光蹉跎,留下的,不过是清欢而已。” 傅云书说道,不由得想起前世,许多的东西都是自己看不透,看不透玄凌的假喜欢,真利用;看不透傅锦的假亲近,真歹毒;所有的一切,都是强求着,强求着一段感情,强求着亲情,最终落得那么一个下场。 想到这里的时候,傅云书眼中闪过了一丝寂寥,却不知,她的一番话,带给楼上的萧阙有多大的震撼。 萧阙看似平静,已经捏紧了手中的杯子,眼中闪过了一丝莫名的情绪,谢奕之是看着萧阙这边的,见着萧阙的脸色不对劲,微微的皱眉,接着用一贯不正经的语气对萧阙说道:“毓烟公子,不知道这一局赢了的是谁,是端月公主的《盛世华景》还是傅家小姐的《清欢》?” 萧阙稳住了心神,让青衣小童将早就写好的宣纸在众人面前展开。 毓烟公子的字体以行书见长,“笔势以为飘若浮云,矫若惊龙”,各成一家风骨,上面写着的是《清欢》二字,居然与傅云书所取的名字,没有丝毫的差别。 若说之前端月与傅云书两个人都弹奏完了这首曲子,分出谁胜谁负的有些困难。但是从二人在这曲子中领会到的意思,分明是傅云书与萧阙更加接近,当下高下立辨,傅云书赢的没有任何悬念。 端月眼看就要沉不住气了,傅锦死死的抓住了端月的手,说道:“公主不要冲动,下一局,谁赢谁输,还不一定呢。” 端月也坐了下来,在萧阙面前,就算是输,也要输的体面! 下一局,便就是对弈了,依旧是上次的那个青衣小童,上台之后击掌三声,便就有下人们抬上了一个木箱,青衣小童将木箱小心翼翼的打开,却见里面放着的不是别的,正是一个雕刻精致,看起来很有些年头的墨玉棋盘,上面密密麻麻的雕刻着棋局,比一般的要密上许多;紧接着,又拿出了一个一样质地的棋盘,只是这棋盘上面的纹路要比上一个稀疏上许多。 众人看着青衣小童一下子就拿出了两个棋盘出来了,很是不解,纷纷在猜测,这一局究竟是要怎么比试。 “这……两盘棋,我们怎么下啊。”一边的临若儿皱眉不由得问道。 青衣小童说道:“公子主持的比试,自然是与一般的比试不同,不知在场的各位小姐可看出了这究竟是什么棋,若是没有看出来的话,那么这一局的比试就不必参加了。” 这青衣小童看起来不过是十来岁的年纪,长的粉雕玉琢的,十分可爱,可是说话却伶牙俐齿的,将临若儿咽的不轻,谢媛宝见状,不由得低声笑了起来。 长乐对于这棋局并不是十分的了解,便就用手戳了戳傅云书,问道:“你可看明白了?” 傅云书点了点头,说道:“这是双盘棋,是被覆灭的凰国国君发明的,他是棋痴,网罗了天下各种的下棋方法,这双盘棋,便就是他结合曦国的十七道棋与凰国的十九道棋,一密一疏,两人同时下双手棋,落子无悔。” 长乐点了点头,傅云书看向的是傅锦那边,傅锦最为擅长的便就是下棋,既然她能看出来这一局棋,那么傅锦必然也是知道。 不同于傅云书这里小声的与长乐谢媛宝解释,那边傅锦却是提高了声音将这棋局的来历说了出来,原本许多人都没看明白这棋盘是怎么回事呢,见傅锦这般一解释,一来总算是明白了,二来忍不住的夸赞道:“傅家二小姐,果然是博学多才啊。” 傅锦则是十分的得意。 直到棋局来历的只有傅锦与傅云书二人,只见两个人同时上场之后,所有人都哗然,没想到傅家这姐妹二人居然对上了,这下子比赛又精彩了几分。 傅锦见着是傅云书上场,脸色微微的有些扭曲,方才第一局是傅云书赢了,这一局,傅锦怎么也不可能让傅云书接着赢! 二人上场之后,傅锦冷哼了一声,对傅云书说道:“姐姐,战场无父子,这棋局也是如此,这对弈,姐姐可要小心了些。” 比起傅锦的年少张扬,傅云书则是收敛了许多,带着得体的笑容,落座,说道:“这是自然。” 姐妹二人落座之后,此时在二楼,萧阙见着众人的目光都落在傅锦与傅云书身上,便乘着别人不注意,起身离开,而他手中握着的茶杯,也被他放在袖子中带走。 到了清波阁的后院,这边人少,萧阙靠在亭子上在平复着气息,无痕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了萧阙的面前,问道:“公子,你没事吧。” 萧阙左手松开,却见被他一直握在手中的白瓷杯子,瞬间化成了粉末飘散在了风中,萧阙从怀中掏出一瓶药服下,却见原本苍白如雪的脸色,终于慢慢的恢复了点人气,萧阙摆手说道:“没事。” 萧阙刚刚静坐了一会儿,谢奕之也偷偷的跑了出来找到了这里,还没说话,目光落在了萧阙手中的瓷瓶上,皱眉说道:“你怎么又在吃这种药,这些年情况一点都没好转么?” 见着谢奕之的目光落在于此,萧阙微微的笑了笑,将瓶子收到了怀中,看着水面,目光波澜不惊,问道:“你怎么来这里了?场上的比试如何了?” 见着萧阙转移了话题,谢奕之叹了口气,终究是没有再追问下去了,顺着萧阙的意思说道:“如今的局面十分不妙啊……” 第51章 如梦无痕 第51章 如梦无痕 此时的清波楼内,傅云书与傅锦二人一手执白子、一手执黑子下棋,两个人一手一个棋局,下子的速度十分快,众人看的眼花缭乱。 虽然鲜少有人能懂双子棋,但是其中精通棋艺的也不少,先看其中一局,看懂了之后再看另一局,倒是不会弄混淆。 其中,傅锦在开始的时候,抽到了白棋,倒是占了一个先机,而傅云书手中执着的是黑子,一开始,黑子与白子旗鼓相当,渐渐的,傅锦下手气势如虹,求胜心切,渐渐的将傅云书的黑子给包围住了,黑子已经出现了节节败退的下场。 而对于傅锦的咄咄逼人,傅云书一直是用着不紧不慢的态度在下着棋,傅锦下棋的棋风千变万化,处处布局,但是傅云书从一开始到现在,棋风都丝毫的没有变化,丝毫的没有章法。 看到这里的时候,众人不免惋惜的叹了一口气,原本以为傅家出了两个惊才绝艳的女子,这名不见经传的傅家长女,能够压的过傅锦的名头呢,可是没想到,京城第一才女果然是有她自己的实力所在,不是谁能够轻易的打败的。 傅锦见着傅云书的黑子显然的是离输还有一步,脸上难免的露出了一抹得意的神色。 此时的亭子中,萧阙的脸色缓和了下来,手中拿着柳叶逗弄着湖面的鱼呢,也不知是在看鱼还是在看水,又似乎是在发呆一般。 见着萧阙这般气定神闲的模样,谢奕之不免的问道:“难道你一点都不担心么?傅锦,虽然年纪小了点,但是傅家从小就请来了无数的大家教她下棋,号称国手的苏城可是她的师傅,你不怕傅云书输在她的手中?” “就算是从小培养那又如何?”萧阙的嘴角微微的露出了一抹嘲讽的笑意,说道:“那也比不上,天资聪颖。” 见着萧阙话里是丝毫不掩饰对傅云书的推崇,当下似乎是想到什么一般,不由得问道:“傅云书确实的是聪明,不然的话也不会听过了你一曲之后,便就学了个十成十的像,这一点,确实是像极了那个人,可是你我别忘记了,那个人,可是最讨厌下棋的。” 似乎是想到什么往事一般,萧阙的眼中闪过了一丝莫名的神色,紧接着又恢复如常,用平淡的语气说道:“天下棋局纵然是千变万化,可是万变不离其宗,只要将这棋谱给背会了下来,就算是遇到再高的高手,也不过是小菜一碟。” 听了萧阙的话之后,谢奕之一脸佩服的看着萧阙,说道:“原来你是早就算计好了,算我是白着急了。” 等着萧阙与谢奕之一前一后的回到清波楼里的时候,此时的局面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原本傅锦是占尽了先机的,可是没想到,傅云书原本是已经快要败下来的棋局,忽然扭转了过来,将已经胜利在望的傅锦反击的十分惨。 傅锦想要反击,可是没想到,傅云书从一开始便就将棋局算计好了,每走一步看似是随心所欲,其实却是布下了陷阱。傅锦之前因为太过于得意,等反应过来已经是无力回天了。 此时在二楼观望的裴月,已经将比试的内容都尽收在了眼底,眼看着傅云书所设的陷阱将傅锦团团包围住的时候,脸色变的十分厉害,原本一向不将喜怒形之于色的裴月,忽然将茶杯掀翻在地上。 与裴月坐在一起的,有许多的贵妇人,惊讶的看着裴月,裴月身边的秦嬷嬷,注意到裴月从傅云书赢了端月开始,脸色变得十分的不对劲了。 清脆的茶杯坠落在地上的声音,在安静的清波楼格外的引人注目,裴月似乎没注意到自己的失态一般,喃喃的说道:“怎么会,太像了……” 也幸好裴月的声音小,没有太多的人注意到听了去,秦嬷嬷连忙将声音提高,掩饰裴月的失态说道:“夫人一向疼爱大小姐,这是太欢喜了呢。” 见着秦嬷嬷这么一说,裴月方才回神来,看着地面的一派狼藉,连忙用着最为得体的笑容笑着说道:“是我失态了,见着云书连赢了两场,一高兴不知道说什么好。” 清波楼的下人们将目的的碎片都收拾干净了,众人也没放在心上,顺着裴月的话夸赞裴月果然好福气,两个女儿都是大才女。 傅云书连赢了两局,不知是几家欢喜几家愁,谢媛宝抱着傅云书的胳膊,欢喜的说道:“云书太好了,我赌你赢果然没错。” 傅云书笑了笑,却并没有表现出太多开心的模样,目光是落在端月与傅锦带着怨恨的脸上,本来傅锦一个人就是个疯子了,这次输了不知道她会做什么,现在又加上了个端月,一下子将这二人得罪了,后面要更加的小心谨慎才是。 今日安排的比试是琴和棋,书画则是明日比试,众人意犹未尽的回家,傅家长女的才名到是传出了京城内外,原本在赌端月赢的撤了赌注,换了傅云书。 这自是后话,傅云书与谢媛宝她们三个人说说笑笑,走到了门口的时候,却见傅家的马车已经不见了。傅云书的嘴角勾起了一抹苦笑,想来是傅锦输给了她心中不舒服,所以便就先与裴月离开了。 这下倒好,从清波楼到傅家有三四里路,总不能让她走回去吧。 正在为难的时候,谢媛宝与长乐二人见着傅云书独自一个人站在门口,便问道:“云书怎么了?” 傅云书苦笑一声,将困境告诉了二人,谢媛宝听了傅云书的话之后,撇嘴说道:“傅锦也太小心眼了吧,你不就是赢了她一局而已么,就将你一个人丢在路边上了,还有你娘也是,就由着傅锦的性子胡来。” 听了谢媛宝的话,傅云书的眼神微微的有些暗淡。她知道,裴月是万事都依着傅锦的,再加上这次她来参加比试裴月本就不同意,可是却做出将她一个人丢在路边的事情,心中多少有些难过。 长乐比谢媛宝年长上两三岁,见着傅云书暗淡下来的神色,自然是明白了几分,对谢媛宝使了个眼色,让她不要乱说,随即笑着对傅云书说道:“你一个女孩子家没带丫鬟,一个人在街上也不安全,上我的马车,我们送你回傅家吧。” 傅云书听了长乐的话,眼中闪过了一丝感激,便上了清远侯府的马车。上了马车之后,谢媛宝笑着说道:“今日天色还早,云书连赢了两把,我们应当找个地方庆祝一下才是,不要那么就回去么。” 刚巧,傅云书也不想回去面对裴月与傅锦二人,丝毫没有犹豫便就点头同意了,而长乐也是喜欢热闹的性格,自然也是十分的赞同,于是三人从回傅家的路上改道去了新开的太白居。 太白居在京城是数一数二的酒楼,里面的酒菜自然是最好,也自然是最贵的,谢媛宝这次十分豪气的说要请客,对于这点长乐给出的解释是谢媛宝坐庄将赌注押在了傅云书身上,这次若是傅云书赢了的话其中取得的银子比起请客的钱是九牛一毛而已。 还告诉傅云书,不要与谢媛宝客气,一定要好好的宰谢媛宝一顿。 傅云书见长乐这般说,不由得笑出了声来,看着两个人打闹成一团,心中隐隐的也有几分的羡慕,二人虽然不是姐妹,但是感情却比一般的姐妹都要亲厚上许多;而她与傅锦是亲姐妹,可是这两人之间,却要斗的个你死我活的。 不过谢媛宝倒也大方的很,要了个雅间,点了满满一桌子的菜,三个人便就坐了下来。 三人边聊着边等菜上齐,谢媛宝坐下之后,笑着说道:“今日你是没见过傅锦与端月两个人的脸色,精彩的要命,这些年在京城中我都没见过她们这么吃瘪过。” 也不知谢媛宝长乐与傅锦她们有什么过节,就连长乐也挑眉说道:“今日将她们挫败的当真是大快人心,你连赢了两局,也不知回去之后端月会找临皇后怎么哭去呢。” 傅云书却没有她们二人那般的开心,今日她连赢了两局,端月会找临皇后哭,傅锦自然也会找裴月哭诉,等她回去,自然是少不得裴月的一顿批评,这样一想,晚点回去,倒是还可以晚点面对这些东西。 “不过傅锦今日会输的这么惨,倒是也出乎我的意料之外,毕竟傅锦可是当朝国手苏城的亲传弟子,据说也是最有天分的一个呢,却不曾想却败在了云书的手下。云书,教你下棋的师傅是谁啊,怎么能教将你教的这么厉害。”谢媛宝一脸崇拜的看着傅云书。 傅云书见着谢媛宝这样的表情,脸上有些尴尬的笑了,连忙的摆手说道:“我平日里是最不爱下棋的,也从没有跟谁学过下棋。” 谢媛宝与长乐两个人一脸不信的看着傅云书,傅云书只好老实的交待道:“只不过在比试的前几天我将所有的棋谱都背会了,这样一来,见招拆招,傅锦再怎么厉害,用的招数都是棋谱上的招数,我自然不会输了。” 当然,傅云书没说的是她第二天的时候,便将所有的棋谱都背会了,萧阙找到她陪练了一天,能与萧阙这样的高手对弈,自然是实战经验也增加了不少。 见着傅云书这般一说,谢媛宝不敢置信的看着傅云书,说道:“下棋只会背棋谱就可以了吗?” 长乐见着谢媛宝这般的惊讶,笑了笑,说道:“若说起不会下棋,单单只凭借着背棋谱便能够战胜对手的,我虽然没见过,却是也听说过一个人。” 谢媛宝与傅云书一脸的惊讶,看着长乐,谢媛宝连忙的问道:“长乐姐姐,你说的这个人是谁呀?” 长乐神秘一笑,倒是卖起了关子,说道:“此人惊才绝艳,未到弱冠之年,便就闻名于东陆四国,其风华无双,可与毓烟公子相比拟,当年顾叡先生曾叹过,若是他还能与毓烟公子同在,可称为一时双壁。” 长乐这么一说,就连一向十分八卦的谢媛宝都难住了,谢媛宝喃喃的说道:“不可能啊,若是东陆有这么一个人的话,我不可能不知道。” 傅云书也在思索着,说道:“长乐郡主说若是他还在的话,便可与毓烟公子称为一时双壁,可是说,这个人已经故去了?” 正在二人苦思不得其解的时候,听见门外传来个懒洋洋的声音,说道:“长乐郡主所说的,可是凰国的前太子,公子陵。” 第52章 惊才绝艳 第52章 惊才绝艳 众人顺着声音看去,却见雅间的门打开,先走进来的,是一个穿着一身红衣的青年公子,衣服穿着要多扎眼便就有多扎眼,容貌长相要多扎眼,便就有多扎眼,不是别人,正是谢媛宝的二哥,谢奕之。 “二哥,你怎么来了?”谢媛宝惊讶的叫道,紧接着,便看见谢奕之身后跟着有两个人,众人意想不到的两个人。 一个是万年不变的冷着脸的萧阙,一个是穿着一身素衣,在比试上方才人是的宁婉,他们几个人,是何时认识的,而且不是说谢奕之与萧阙的关系不是很好吗?莫非传言有虚不成?傅云书眼中闪过了一丝疑惑。 一边的谢奕之倒是不客气,让二人坐下之后,给自己倒了一壶茶,说道:“比试结束之后,皇上让我多与毓烟公子多走动走动,我便想着带毓烟公子去相思阁开开眼界去,结果毓烟公子说什么也不肯去,我只好将他带到太白居来用个午膳了,到了太白居,便看见咱们府中的马车,便上来打了个招呼。” 听了谢奕之的话,众人的嘴角抽了抽,带萧阙去青楼,亏谢奕之能想的出来,傅云书不由得想着,若是萧阙这样的人去青楼的话,也不知道是他占那些姑娘的便宜还是那些姑娘占萧阙的便宜。 想到这里的时候,傅云书不由得低声的笑了起来,蓦然觉得身上有一股凉意,却见萧阙的目光冰冷的正落在她的身上,傅云书吓了一跳,连忙将笑意收敛住。 “哼,无耻,你以为谁都和你个下流胚子一样,喜欢去青楼那种地方。”长乐方才还与二人说说笑笑呢,一见到谢奕之,就如同炸了毛的猫一般,冷着脸嘲讽道。 谢奕之听了长乐的话之后,眉毛一挑,似乎是要反击长乐,一边的傅云书见着二人似乎又要吵了起来,连忙的转移话题,问坐在一边的宁婉道:“宁姑娘怎么也会来此。” 宁婉的长相是典型的江南女子小巧玲珑,眉目温婉,却见着宁婉温婉一笑,说道:“这太白居本是我家的生意,回来的时候恰好遇见了毓烟公子和谢将军,便就相邀到一起了。” 早就听说过宁家的生意遍布天下,没想到这京城中赫赫有名的太白居,也是宁家的生意,傅云书几人默了默,这宁家,是得多有钱啊。 宁婉虽然长相属于温婉类型的,但是性格并非是娇柔做作的女子,笑着说道:“相逢是缘,之前多谢傅姑娘为我们解围,这次便由我来做东,大家尽管点菜就是。” 谢奕之倒是真的不和宁婉客气,笑着说道:“既然如此,那我便就不客气了。” 这边谢媛宝又来了八卦的性格,与傅云书小声的八卦起宁婉:“你听说了吗,这次这位宁姑娘到京城中来,是为了选夫婿呢。” 傅云书微微的有些诧异,问道:“宁家虽然是商家,但是属于皇商,宁家的独女,应该是不少人想攀附吧。” 谢媛宝小声的说道:“虽然条件不差,但是也是快二十岁了,你说宁家老爷能不急么。” 几个人说说笑笑,谢奕之说话幽默风趣,几人又是认识的,倒是很快的就说道了一块去,当然,这几人中不包括萧阙,萧阙话素来不多,冷着一张脸在那里,也不知是在发呆还是在做什么。 几个人落座之后,谢媛宝就着方才的问题,拉着长乐的手问道:“长乐姐姐,二哥说的对吗?” 长乐点点头,先是瞪了谢奕之一样,很不满谢奕之抢了自己的风头,紧接着说道:“正是此人。据说当年凰国国君最爱的便就是下棋,一心痴迷于棋道研究,而耽误国政,于是公子陵因此对于下棋是十分的厌恶的,君子六艺,公子陵样样精通,唯独棋上面,一点不会。” “谁知恰逢曦国国手苏城出使凰国,彼时凰国国君以上宾之礼待他,也让国内下棋高手与苏城切磋起棋艺出来,谁知苏城技艺之高,凰国国内无人能及,苏城十分得意嚣张,公子陵看不下去,便与苏城对战三局,结果,是三战三胜。”长乐说道,喝了口茶水。 正在这个时候,谢奕之替长乐说道:“彼时,苏城不敢置信,便问公子陵是否是故意隐藏自己实力,表面上厌恶下棋,实际却是钻研了许多年,又借故说公子陵居心叵测,棋局如战局,凰国此举,是否就是如同公子陵一般,表面与曦国交好,可是暗地里却暗藏祸心,本来凰国与曦国的关系,在那个时候就已经很微妙,苏城这一句话,意欲挑起两国纷争。” 听了谢奕之的话之后,谢媛宝撇了撇嘴,表示对于苏城的人品十分鄙视,说道:“苏城还妄称为国手呢,输了棋便就这般的没风度。” 谢奕之笑了笑,“你们可知,公子陵说什么?”在众人听的兴起的时候,谢奕之故意的卖了个关子,谢媛宝拉着谢奕之的手,说道:“二哥,你就别卖关子了,快说吧。” “所谓棋局,万变不离其宗,将棋谱背会,纵然局面千变万化,都不是难事。但是国政军事,关系到天下苍生,百姓生死,如何能与下棋死物一般。”一个清冷的声音淡淡的说道,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萧阙。 谢奕之没想到萧阙居然接过了话,无奈的笑了笑,说道:“当时公子陵便就是这般说的,一席话,让苏城又气又恼,没了无理取闹的理由,又化解了凰国的一场危机。” “当时公子陵这话,不仅仅是对苏城死说,也是在对凰国的国君所言,想他从棋局中清醒过来,可是没想到凰国国君依然不知悔改,玩物丧志,导致亡国,洛原一战,凰国覆灭是早晚的事情,倒是可惜了公子陵了……”清远侯府本就是武将出身,长乐自幼钦佩英雄,所以对于公子陵是万分的倾慕,语气之中,自然待着几分的遗憾。 虽然对于公子陵的事情,傅云书知道的甚少,但是洛原与宁州相距不远,而宁州在凰国边上,与凰国多有往来,对于十四年前,洛原之战,傅云书还是听说个一些的。 十四年前,东陆最为强大的国家有四个,分别是曦国、离国、凰国、越国,四分天下,但是其中曦国无论是兵力、还是国家领土的面积,是最为强大的一个国家;离国居于其次;而凰国与越国,凰国最为富饶,但是兵力却是最弱的一个国家;八年前覆灭的越国也同是如此。 之前的凰国,盛极一时,但是到了凰国国君溧阳君的时候,凰国已经呈现了颓败之势,溧阳君在位期间,亲小人,远贤臣,更是痴迷于棋局的研究,将凰国的国库挥霍无比,远离国政,彼时,又恰逢凰国天灾人祸,三次谋反、三次平定,凰国早就垂垂老矣。 而公子陵的出现,恰好是暮年之时的凰国最后一道曙光。 公子陵尚未到弱冠之年,便就闻名于四国,惊才绝艳,但是溧阳君却听信小人之言,对公子陵并不亲近,反而更有废太子立同样精通于棋道的二王子。 纵然如同公子陵这般的人物,也只能勉强的支撑了凰国数十年,最终,在昭帝登基后的第十年,洛原之战,公子陵与麾下十万将士,却被国家遗弃,忠骨埋葬在洛原。 十四年前凰国覆灭之事,是曦国朝内的禁忌,见着长乐无意的说道了这些,谢奕之连忙的阻止了长乐紧接着说下去。 谢媛宝也知道,有些国事并非是她们能够谈及的,连忙顺着谢奕之的意思转移了话题,说道:“虽然我不知公子陵与苏城对于之事,倒是听说过,公子陵曾排名东陆四公子之首,不知可是名副其实?” 萧阙的话很少,此时听见谢媛宝的话的时候,忽然说道:“公子陵,当之无愧。” 这些人中,当属萧阙的年纪稍微年长一些,见着萧阙这般一说,便都好奇的看着萧阙,连傅云书也不由得问道:“毓烟公子,见过公子陵吗?” 萧阙微微的点头,眼中少有的出现了怀念的神色,说道:“曾有幸目睹公子陵,于凤凰台上的风采。” 傅云书好奇的问道:“毓烟公子,说的可是当年在离国比试评定出东陆四公子的凤凰台?” 据传,当年四国同聚于离国之时,离国的信陵君突发奇想,在离国的凤凰台上举行了一场比试,各国的青年才俊都参加了那一场比试,也就有了后来闻名于后世的东陆四公子。 曦国的公子楚;凰国的公子陵;离国的公子信;越国的公子羽。 虽然曦国国内京城四公子的风华无双,可是如何的能够与当时盛极一时的东陆四公子能够比拟呢?据说,凤凰台上比试一天一夜,文韬武略,都有涉及,当时东陆四公子,是何等的风光无限,却不曾想,世事变迁,公子陵、公子羽国破家亡身死,当年凤凰台上的盛景,再也不复重现。 傅云书心中难免的有几分羡慕萧阙,能够亲眼目睹,那一场盛况。 “东陆四公子这个我知道。”一直沉默了许久,找不到机会发言的谢媛宝见着好容易有自己插话的份上,连忙的说道。 “十七年前,当时从凤凰台上评选出的四位公子,公子陵的身份不消说,是凰国的太子,也是四公子之首;排在公子陵之下的,是越国的公子信,他的身份比不上公子陵尊贵,是越国将军袁冲之子,袁家是武将世家,他是少年英雄,自幼便随父出征;而排在第三名的,是如今的离国的国君,青漓君,公子信。” “那我们曦国,只落的最后一名了吗?”听到这里的时候,宁婉都忍不住发问。 谢媛宝听着宁婉发问,嘴角挑起了一抹十分神秘的笑容,说道:“虽然我们曦国最终只落了最后一名,但是风头却远远的盖过了其他的三个国家,这一场比试,曦国是最大的获胜者。” 见谢媛宝这么一说,宁婉忍不住的问道:“这是为何?” 谢媛宝与谢奕之兄妹两个人都是相同的德行,喜欢卖关子,长乐看不下去了,便替谢媛宝回答道:“那是因为,代替曦国参赛的公子楚,只是个七岁的孩子。” 长乐一句话说出口,宁婉忍不住的叹道:“七岁的孩子?那时曦国没有别人了吗?为什么会派一个七岁的孩子参赛?” 谢奕之喝了口酒,嘴角挑起了一抹神秘的笑容,说道:“三岁能诗,四岁能赋,五岁便在殿前与皇上谈论国政,这般的奇才,怎么会没有资格代替曦国去参加比试。” 傅云书好奇的问道:“这般的奇才,不知是哪家的公子,可有在朝中为官呢?” “公子楚的名字傅小姐可能没有听说过,但是楚怀朝的名字,在座的众人,应该是有所耳闻吧。” 第53章 途中遇刺 第53章 途中遇刺 楚怀朝的名字,岂止是有所耳闻,简直是如雷贯耳,没想到,传言中的公子楚,竟然有这么大的来头。 当今朝中设立两位丞相,分别是左相和右相,傅永信时任朝中右相之职,朝中文书、奏折、六部的事情都是傅永信负责,权势在朝中可谓是一时无人能及。 可是左相楚怀朝,他的身份地位却是能够与傅永信并列,他很少上朝,若非没有什么国家大事,基本上是不会出现在朝堂上的,既是如此,却没有人敢小瞧于他,毕竟,若是昭帝要决定什么大事,绝对要找楚怀朝来商议。 便就是这样一个身份尊贵的人,可是除了昭帝之外,谁都没有见过他真正的模样。据说,他先天不良于行,常年的会坐在轮椅上,若是见人都要隔着一层纱幔说话。 “居然是楚丞相,难怪了……”傅云书喃喃的说道,没想到,能够与傅永信平起平坐的一个人,居然是这般的年轻。 见着傅云书这般说,谢奕之看了萧阙一眼,嘴角勾起了一抹不怀好意的笑容,说道:“当年凤凰台上的比试,既然毓烟公子也在,不知若是毓烟公子也参加的话,这东陆四公子的名头,究竟是落在这楚怀朝的身上还是会落在毓烟公子的身上。” 众人看着谢奕之默了默,如今曦国评选出的京城四公子,其中第三第四分别是谢奕之与玄凌二人,没有任何的争辩,可是首推谁是京城四公子之首却有争议。 有人说是山中丞相楚怀朝,毕竟这人是年少成名,是东陆四公子之一;有人说是毓烟公子萧阙,公子风华,就连昭帝都赞不绝口。 楚怀朝与萧阙虽然从未见过面,但是在这种争议声中和各种的流言推波助澜之下,众人自然理所应当的以为二人的关系应该属于水火不容的那种,毕竟同样的都是天之骄子,同样的是年少成名,虽然一个是成名于江湖之中,一个成名于庙堂之上。 这本就应该是属于十分敏感的话题,却不曾想到却被谢奕之挑了出来,分明是挑拨离间。众人在鄙视谢奕之的同时,都用着十分好奇的目光看着萧阙,意思是他们也很想知道答案。 饶是冷静如萧阙,见到众人都用这么八卦的眼神看着自己的时候,嘴角也不由得抽了抽,他也真是疯了才和这么一群无聊的人用膳。 众人用着八卦的眼神看着萧阙,却见萧阙的嘴角勾起了一抹笑容,淡淡的说道:“没有比试过,萧某如何的知道。” 虽然没有正面的回答谢奕之的问题,但是萧阙的回答却是十分的自负,这才是真正的萧阙吧。 众人一边说着话一边吃饭,等着吃完饭之后已经是华灯初上,宁婉的父亲宁富贵在太白居,她正好跟着宁富贵一起回去;因为皇上的圣旨,谢奕之要与萧阙好好的交流感情,酒足饭饱之后,谢奕之依旧不死心的想要将萧阙带到青楼去;谢媛宝听说谢奕之要到青楼,也跃跃欲试,被长乐一把给拉走了,只好跟着傅云书她们分道扬镳,回谢家去了;长乐自然是要将傅云书送到傅家,才能离开。 这般下来,谢媛宝与宁婉先离开,傅云书倒是与萧阙他们走到了后面。 谢奕之与长乐不愧是天生的冤家,二人走着走着便就斗起了嘴来了,两个人边走边斗嘴,走到了前面,倒是让萧阙与傅云书二人一起落在了后面。 萧阙不说话,傅云书也不知说什么好,两个人之间的气氛微微的有些尴尬,不过萧阙一直是面无表情,脸上丝毫的看不出来有任何的不自在。觉得尴尬的只有傅云书。 毕竟一看见萧阙,让傅云书都不由得想到了之前对萧阙所做之事,无意间撞破了的萧阙的秘密,尴尬的同时又有心虚。或许是出于小动物的本能,下意识的觉得萧阙是个十分危险的人物,所以傅云书离萧阙保持着一定的距离,若非是因为情势所迫,傅云书真的不想与萧阙有任何的瓜葛。 这般的胡思乱想,却听见耳边一个清冷的声音问道:“你似乎很怕我?” 傅云书被吓了一跳,如同受惊的兔子一般瞪大了眼睛看着萧阙,恰好在这个时候,从下面上来了一群人,迎面走来,楼梯拐弯的地方,傅云书感觉忽然有人撞了自己一下,这太白居的楼梯设计开始或许是为了考虑到外形上的美观,所以设计的外形是回旋形的,雕刻着各种图案的朱红色围栏好看归好看,但是却只到成年人腰一般高,根本起不到围栏的作用,楼上的是贵客,所以在太白居的楼上根本不会太过于拥挤,这围栏根本就没有任何实质意义上防护的作用。 傅云书原本走在前面好好的,却不曾想会有人撞了自己一下,本来傅云书属于那种走路都不怎么协调的,被人一撞倒是蒙了,没有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呢,只觉得膝盖一软,整个人向后仰了下去,身体悬空的时候,下意识的想抓住什么。 而在这个时候,长乐和谢奕之在傅云书的前面,只听得见傅云书一声尖叫,见着傅云书整个人向后仰,想抓住傅云书已经来不及了。 眼看着自己要落下去的时候傅云书已经害怕的闭上了眼睛,感觉似乎是有谁抓住了自己的手,时那双手冰凉的很,紧接着,被拥入到一个怀抱中,有暗香浮动,等着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她已经稳稳当当的落在了地上,从那个人的怀抱睁开眼睛,只看的见那个人坚毅的下巴。 “云书,你没事吧。”长乐连忙的从上面跑了下来,关心的问道。 傅云书此时才回神,睁眼发现是在萧阙的怀中,脸立刻的通红的从萧阙的怀中挣扎着要起来,萧阙的脸色如常,将傅云书放在地上。 此时幸好不是饭点,在酒楼里吃饭的人不是太多,不然若是传了出去,傅云书的闺誉算是毁了,傅云书低着头,看也不敢看萧阙的眼睛,说了一声:“多谢。” 拉着长乐的手连忙的跑开了,她的背影,有几分落荒而逃的意思,如同受惊的兔子一般,见着傅云书这般的样子,萧阙的嘴角微微的勾起了一抹笑容,真是有趣,见着他就这般的慌张,也不知之前和他谈论条件的机灵劲去哪里去了。 此时傅云书与长乐二人已经走远了,谢奕之见着萧阙这般的模样,边向太白居外面走去,一边不着调的说道:“想不到你这个冰块还会笑,你该不会真的看上那个丫头了吧。” 萧阙嫌弃的将谢奕之放在自己肩上的手给拉开,淡淡的说道:“你今日的话说的太多了。” 居然在傅云书面前,提起了公子陵。 谢奕之一贯的不正经,双手怀抱,说道:“以她的身世而言……这些事情,她知道的越多对她越好。” 萧阙却是十分冷淡的看了谢奕之一眼,眼神中有几分警告的意味:“如果可以,我希望她这辈子都不会知道事情的真相,你不要私自行动。” 见着萧阙这般危险的眼神,谢奕之拍了拍胸口,说道:“算了,整件事情你说了算,我自然是不会插手也不会多嘴的。” 两个人边走着,萧阙忽然想到什么一般,忽然停住了脚步。 太白居的位置是最为繁华的朱雀街,离傅家相隔并不是十分远,原本傅云书是想到了傅家的巷子口便就下车的,长乐倒是说道:“现在时辰也不早了,你这个时候回去若是没有我陪同的话,家中人问起来也不好回答。” 见着长乐这般说,傅云书先是沉默了一会儿,想到今日因为自己赢了,傅锦心中肯定不高兴,这个时候回去的话傅锦必定是会挑刺,若是自己跟长乐一起回去的话,家中那些人肯定是不会说什么。 两个人正说着话呢,马车却忽然停了下来,傅云书与长乐二人吓了一跳,傅云书不解的问着外面的车夫道:“外面是怎么了?” 还没问完呢,却被长乐往旁边一拉,摔在了马车的角落里,也幸好是马车上铺着厚厚的毯子,才不至于摔伤,傅云书起身一看,却见她方才坐的地方,一个明晃晃的飞刀正插在那里,顾不得后怕,感觉上面一阵刀风,马车被劈成了两半。 长乐显然会些武功的,连忙带着傅云书滚下了马车,二人刚下马车,却有几把明晃晃的钢刀向着二人劈来,而那清远候府的车夫显然也不是吃素的,长乐带着傅云书,只有躲避的份。 也幸好,清远候府的车夫也不是吃素的,手中便拿着马鞭隔开了几个黑衣人对傅云书与长乐的攻击。 这些变故也是在一瞬间发生的,长乐与清远候府的车夫很快的与那些黑衣刺客对阵起来,长乐呵斥道:“你们是什么人,这是清远候府的马车,你们居然也敢动?” 那些黑衣人没有说话,只是手中的攻势更加的凌厉了起来,而且显然的,那些人急于想拜托长乐的攻击,目标非常的明确,是在一边的傅云书。 此处离相府不过是隔着一个巷子,长乐纵然会武功但是双拳难敌四手,被那些黑衣刺客纠缠的脱不开身来,其中有两个黑衣人从旁侧冒了出来,直接是要傅云书的命,长乐只能拽着傅云书一边迎击一边后退。 巷子里没有任何遮挡的地方,傅云书手无缚鸡之力,只能被逼的步步后退,谁知道也不知绊倒了什么,摔在了地上,这一摔倒是让傅云书躲过了身后砍来的刀。 傅云书向后边滚去,追杀她的黑衣人一共有九人,其中的三人缠住了长乐,其中四人将车夫缠住,而追杀傅云书的有二人,傅云书边跑,边将怀中防身的药粉掏了出来,若是速度够快的话,怀中的药粉可以解决掉一人。这边是官员府邸众多,也是京城中巡防的士兵来的最勤快的地方,只要再能坚持一会儿,等着巡防的士兵来了,便就能够脱险。 显然,对方也清楚的知道这点,追着傅云书更紧了,傅云书被逼到角落,躲无可躲,用药粉洒向了靠的她最近的一个人,可是另一个人的刀也跟着来了。 傅云书都感觉到冰冷的寒意逼近自己的时候,这个时候却听见“叮当”一声清脆的声音,对方的刀直接被莫名出现在眼前的青衣剑客解决了,拿着刀的手臂,直接被无痕的剑给砍断了,鲜血溅了傅云书一脸。 第54章 梦中惊魂 第54章 梦中惊魂 “无痕。”傅云书认出了这是跟在萧阙身边的暗卫,心中一阵窃喜,毕竟跟在萧阙身边的人还是很靠谱的。 果然,有了无痕的加入局面立即的出现了逆转,那些黑衣人身手平常,傅云书都不知道无痕的剑是怎么出鞘的,黑衣刺客都已经趴了一半。 傅云书狼狈的站在一边,松了口气的时候,却感觉背后一阵风声,傅云书下意识的转身避开,右手手臂是一阵火辣辣的疼,傅云书看见,那被无痕砍断了手臂的黑衣刺客,正用左手拿着地上的断刀向她砍来。 他袭击傅云书之后,很快的便被无痕的剑削去了半个脑袋,十分的狰狞,他的一半眼眶中插着剑狰狞的看着傅云书。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味,傅云书第一次感受到,生与死的交错,后背早就被冷汗给浸湿了,连右手的伤口都感觉不到疼痛。 究竟是谁,千方百计的要她的性命;就算是不惜一死,也要拼命的伤了她的右手? 巡城的官兵姗姗来迟,见着这边的状况吓了一跳,为首的是巡城的小都尉,自然是认识长乐的,见着这般,还以为是长乐遇刺了,谁不知道清远候是多么的宝贝这么个女儿,脑门上的汗水一层层的掉了下来,跪在地上请罪道:“属下来迟,请郡主恕罪。” 长乐哪里还顾得上与他计较什么,傅云书脸色惨白,额头上冒出了冷汗,也不知是被吓的还是疼的,冷着脸说道:“快去傅府找人说傅小姐受伤了,再通知官府来拿人,若是傅小姐出了什么事情,看傅相能饶的了你们么。” 跪在地上的小都尉连忙的吩咐人去做,一边擦着额头上的冷汗,叫苦不迭,一个长乐郡主本来就够麻烦了,没想到还多了一个傅家小姐,这是在他的地盘上出的事情,两方面追罪下来,他如何的担当的起。 这般一想,这些刺客更加不能轻易放过了。 傅云书捂着右臂,此时天水碧的衣服早就被血给浸透了,狼狈不堪,也幸好是长乐扶着,才没有倒下。 长乐吩咐人找来了马车,将傅云书扶上了马车送到傅家,傅云书在马车上坐着,惊魂未定,也不由得感慨长乐的细心,就她这般的模样回了傅家,也不知明日会传出什么样的流言出来呢。 到了傅家下车,一下车,芸娘与沧海便就围了上来,关心的问道:“小姐,你没事吧。” 傅云书捂着手摇摇头,芸娘带了件披风给傅云书披上,说道:“小姐,已经命人去请孙大夫去了。” 很快的已经到了碧水轩,到了碧水轩自然是一阵子的忙活,孙大夫被请来包扎换药,已经到了夜深,长乐都还一直在陪着。 等着送走了孙大夫之后,长乐见着这偌大的傅家,居然没有派一个人来过问傅云书的情况,不由得皱眉问道:“傅夫人去哪里了?怎么没有过来看你?” 这边芸娘说道:“夫人与小姐被皇后召到宫中去了,所以还没回来;相爷今日还在宫中,也还没回府呢。老夫人近日身体不好,奴婢也不敢去惊动老夫人那边。” “这府中出了这么大的事情,难道就没有人去告诉傅夫人一声吗?”长乐有些不悦的问道,今日的事情实在是太危险了,可是傅家,却连一个主事的人都没有。 傅云书此时靠在床上,见着长乐面露不悦之色,连忙的说道:“到宫中还要一定的路程,她们回来也需要时间。再说,她们回来,又有什么用呢?” 只不过,是让傅锦来看她的笑话罢了。 她回京城的时间不久,与人也并没有结下什么怨仇,又能有谁这么处心积虑的要她的性命?结果显而易见,想要除去她,只能说明她的存在阻碍了某些人,而她阻碍的人,除了宫中的那位,又还能有谁呢? 傅云书只觉得一阵的心寒,若不是今日她恰好与长乐一起回来,长乐身手不凡,拖住了刺客一段时间,若不是刚巧无痕到来,怕是她早就丧命在刺客刀下了。 想到这里的时候,傅云书不由得问护送她们回来的无痕,道:“多谢无痕公子救命之恩,不知无痕公子,为何会恰好出现在傅家?” 也不知是和萧阙久了还是什么缘故,无痕也总是冷着一张脸,脸上并没有任何的表情,见着傅云书问道,便回答道:“并非是恰巧,是公子命我来的,今日在太白居,傅小姐意外坠楼公子觉得不对劲,便命属下跟来护送傅小姐安危,没想到,属下还是来迟了……” 说到这里的时候,无痕语气之中带着几分自责之意,傅云书连忙笑着说道:“无痕公子无需自责,若非你及时赶到,怕是我早就死在刀下了……” 没想到,萧阙是这般的细心之意,不管萧阙保护她安全的目的是什么,但是至少他是在帮着她的,而她所谓的那些亲人们…… 傅云书捏着杯子角的手,微微的有些泛白。 裴月今日为何会在清波楼中,会带着傅锦先走?难道仅仅是因为傅锦闹脾气这么简单吗?若是今日她没有恰好跟着清远候的马车一起回傅家,没有萧阙恰好的派来了无痕前来,那么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如何的能够在那些刺客手中脱身? 傅云书不愿意想太多,有些东西,细思极恐。 见着傅云书的脸色十分的不好看,长乐还以为傅云书是吓着了,低声的安慰说道:“好好的养伤,今日你受伤的事情傅相那边自然不会轻易算了,肯定会给你一个交代,究竟是谁派出的刺客,明日审问下来,肯定会知道的。” 傅云书看着闪烁的烛火,脸色也是明灭不定,淡淡的说道:“明日?怕是就算是有什么,也等不到明日了。” 若是谢媛宝的话,可能会不明白傅云书话里的意思,可是长乐怎么听不懂傅云书的弦外之音。踌躇了一会儿,长乐说道:“你手伤成这样,明日比试书法,怕是不能参加了,你先在家中好好的养伤……” 长乐的话还没说完,却被傅云书打断,傅云书嘴角勾起了一抹冷笑,说道:“她们最终的目的,不就是不让我参加比试么,可是我,偏偏不如她们所愿。” 灯火下,床上的少女脸色苍白如雪,尖尖的下巴,大大的眼睛,看似十分的柔弱,可是眉宇之间,透露出的气质,却又是那般的决绝。 虽然是认识傅云书不久,可是见着傅云书这般一说,长乐心中倒是对傅云书多了几分钦佩之意,说道:“虽然临皇后身份尊贵,但是你若是有幸能够拜到毓烟公子为师,到时候你的身份是毓尘阁的弟子,就算是皇后要动你,也要顾忌着你身后的毓尘阁。只是你的手……你右手伤了,后面的两个比试能够进行吗?” 长乐所说,倒是肺腑之言,傅云书脸上冰冷的表情倒是柔和了些,说道:“郡主放心好了,明日的比试我一定会出乎她们的意料的。今日天色已经不早了,郡主若是再不回去,清远候怕是会担心的。” 见着外面夜色已深,长乐便也不与傅云书客套,笑着说道:“既然你没事那么我便就回去了,还有,你我之间,也无需这般客气,你与媛宝一样,叫我长乐便好了。” 而无痕也护送着长乐回去复命去了,等着屋子里的人走了之后,芸娘才有机会问起傅云书今日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 芸娘不是外人,傅云书便将今日比试的事情还有自己的怀疑说了一遍,芸娘听了傅云书的话之后,脸色也变得凝重了起来,眼中闪过了一丝担忧:“小姐,没想到咱们才回京城不久,便将皇后给得罪了,皇后与端月公主身份尊贵,万一……” “没关系,只要拜了萧阙为师,就算是身份尊贵如临皇后,也不敢动我。”傅云书淡淡的说道,语气成熟的不像是这个年岁的孩子。 若说之前她拜萧阙为师,是心不甘情不愿,可是如今种种事情,在逼着她,不得不努力拜萧阙为师。 晚间的时候,傅云书吃了几颗自己调制的药丸便睡下了,她的身体体质素来不好,如今受了伤和惊吓,一定不能病倒错过明日的比试才是,傅云书睡着之前,迷迷糊糊的想着。 只是再好的药材,也无奈身体素质太差,晚间的时候傅云书便就发起了低烧,隐隐约约的听见有人说话的声音。 说话的,是芸娘与沧海。 没过一会儿,便听见脚步声,只听见芸娘问道:“外面是谁?” 沧海压低了声音说道:“是夫人身边的秦嬷嬷,夫人回来听说小姐受伤的事情,便打发了秦嬷嬷过来看看。秦嬷嬷听说小姐睡了,便就说不打扰小姐休息,回去回话去了。” 芸娘叹了口气,低声说道:“唉,小姐都这样了,夫人都不过来看看么……” 大约是药效上来了,傅云书只觉得眼皮子越来越重,可是就算是昏睡中,也不得安稳…… 那些刺客溅在她身上的血,依旧还温热着,如同前世在洞房中,沧海的血溅在她身上一般。 睡梦中,她似乎被人撕扯着,傅锦拿着毒酒,狰狞着笑容将毒酒喂给她,无论她怎么躲避都没有用,她说:“这是父亲赐给你的毒酒,你就喝了吧。” 傅锦穿着鲜红色的嫁衣,笑容张狂而狰狞,“若不是父亲授意,我怎么敢对裴家动手呢?” 可是,是不是傅锦还有一句话没有说完…… 傅锦的脸上带着诡异的笑容,说道:“除了父亲之外,母亲,也是这件事情的谋划者之一。” 一句话,让傅云书下意识的反驳道:“不可能,娘不可能是这样的人……” 傅云书下意识的反驳,梦魇醒来的时候,却已经是半夜了,芸娘与沧海只留着一盏灯火在这里,借着明灭不定的灯火,傅云书看见,自己的床前,坐了一个人,白衣如雪,神色清冷,傅云书还在模糊自己是在醒着呢还在睡梦中呢。 却见那人声音清冷,淡淡道“醒了?” 饶是淡定如傅云书,此时也忍不住叫了出来:“萧阙,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傅云书此时的心情,可以说的上是用惊恐来形容了,再大的瞌睡在这个时候也都被赶跑了。 相比较傅云书一脸惊讶的表情,萧阙的神色倒是淡淡的,冷静的很,淡淡说道:“今日听无痕说你遇刺的事情,过来看看你身体如何。” 傅云书默了默,紧接着十分诚恳的对萧阙说道:“萧公子,你这大晚上披头散发的坐在我床边,就算我没什么毛病,也要被你吓出毛病了。” 此话刚说完,倒是轮到萧阙默了默,萧阙沉默了一会儿,倒是十分淡定的跟傅云书说道:“下次我换身黑衣……” 傅云书第一次见识到,原来毓烟公子,也可以这么有幽默感…… 第55章 卸下心防 第55章 卸下心防 萧阙的目光落在了傅云书的手上,问道:“手还疼吗?” 傅云书微微的愣了愣,紧接着,说道:“已经用过了,从宁州带过来的药,好的很快的。”傅云书的话顿了顿,说道:“萧公子放心好了,明日的比试,不会耽误的。” 语气之中,有几分自嘲的意味,原本以为,萧阙此次前来,只是仅仅是因为担心她的身体而已,心中不是没有闪过一丝隐秘的欢喜的,毕竟,还是有人这般的在乎着她。可是紧接着下来萧阙所问的话,让傅云书心中那几分的窃喜消失不见。是她自作多情了,这世间,就连血脉相连的亲人之间,都是相互利用的关系,一个无缘无故的陌生人,如何的会对你这般好呢。 萧阙素来迟钝,似乎是没有听明白傅云书语气之中有几分嘲讽的意味,看着少女略显苍白的脸色,萧阙说道:“明日的比试我已经改到了三日后,你先放心的养伤。至于你受伤的事情,我很抱歉。” 没想到素来高傲的萧阙居然说出这般的话来,傅云书原本正低着头捻着被角呢,听了萧阙的话,猝不及防的抬头看着萧阙,却见那人,眼眸清亮,虽然冰冷但是却是十分诚恳的看着她,明明是极好的面容,却冰冷如寒冰,可是傅云书的心中没有再像此刻温暖过。 见着傅云书没有说话,萧阙紧接着说道:“原本在太白居已经隐隐的察觉到了对方意图对你不轨,回到毓尘阁之后便就立即的派无痕去救你,没想到迟了一步,让你手上了。” 听着萧阙的话半天之后,傅云书方才呢喃的不解的问道:“为什么要对我这般的好?” 明明是萍水相逢的两个人,之前百般的捉弄于她,威胁她,可是到了她真正有危险的时候,唯一帮助她救她的却是萧阙。就算是活了两世,傅云书觉得,自己依旧是看不明白萧阙这个人。 萧阙看着傅云书,眼中的防备渐渐的卸下,带着的是迷茫和不解,不由得想到初次见到傅云书的情景。 明明是个不到及笄之年的少女,应该是被家中人捧在手心,无忧无虑的年纪,但是却如同没有安全感的小兽一般,眼中是戒备和沧桑。纵然力量微小,却在用着自己的力量,为自己塑造安全感。 萧阙心中闪过了许多的思绪,最终看着傅云书,还是说道:“因为我欠了一个人的人情,答应过他,要好好的保护你。” 或许,谢奕之说的对,让她早知道一些东西,到了后面,所承受的痛苦便就少一些。想到梦魇之时,傅云书呢喃的话语,或许她隐隐约约的已经明白了一些东西…… 萧阙沉默了很久,傅云书以为萧阙不会再说什么的时候,却不曾想到,萧阙会回答她的问题,听了萧阙的话之后,傅云书下意识的问道:“你欠了谁的恩情?” 这次萧阙依旧沉默,并没有回答傅云书,摸了摸傅云书的头,眼中的情绪是傅云书所不能理解的,说道:“现在还不到你知道的时候,你只需要知道,纵然所有人对你不利,但是我是唯一一个不会伤害你的人,便就足够了。” 萧阙离开的时候与来的时候一般悄无声息,此时天已经微微亮,轩窗是开着,外面的碧桃花已经开到了繁盛的时候,风一吹,便就有片片的花瓣飞了进来。傅云书坐在那里,看着窗外,似乎一切没有任何的区别,又似乎,有什么不一样了。 傅云书是睡到中午的时候才醒,方才转醒,芸娘便替傅云书梳洗,傅云书揉着蓬松的睡眼,问道:“今日早晨的时候,可有谁来过碧水轩?” 傅云书右手伤了,穿衣服不方便,芸娘小心翼翼的为傅云书套上一身宽松的袖子的衣服,一边说道:“早晨的时候,相爷与夫人那边打发了奴才来问过小姐醒了没,见着小姐还在睡,便没有过来,只命奴婢等着小姐醒来之后,便跟他们说一声去。老夫人知道了这件事情,命人送了些人参补药来,还吩咐了其他人若是没事的话便不要打扰小姐的休息,所以二姨娘与三姨娘那边只打发了人过来送些东西来,人倒是没有亲自过来了。” 去傅永信与裴月院子里回话的丫鬟很快的便就回来了,只说回话的时间有些不巧,傅永信已经去上早朝还没回来,裴月今日又与傅锦一起进宫去了。 沧海怕傅云书难过,连忙说道:“相爷与夫人还是很在意小姐的,小姐昏迷的时候,相爷派人问了好几次小姐的伤势如何了呢,还命人用最好的药给小姐用。” 傅云书淡淡的笑了笑,说道:“父亲这是怕我三日后参加不了比试,错失了这样一个好机会,所以才这般的在意。” 见着傅云书这般一说,沧海倒是不好再劝下去了。 此时的宫中,临皇后的脸色冷冷的,早就不复之前的和蔼可亲,裴月与傅锦在下面坐着,也不敢说什么。 这次临皇后千方百计的让萧阙答应了比试收弟子,原本就是为了端月,可是如今倒好了,白白的为他人做了嫁裳,心情能好到哪里去。 “之前本宫的话你没有带给傅云书么,她居然敢赢了两局,这是不将本宫的懿旨,放在眼中么。”临皇后厉色的说道。 裴月出入宫中奉承临皇后这么些年,自然是知道临皇后的手段和厉害的,见着临皇后这般说,连忙的说道:“皇后息怒,臣妇回去的时候也提点了云书好几句,她也答应了下来,可是谁知道……相爷那边不知与云书说了什么,云书便答应了去参赛了。” 皇后冷笑了一声,说道:“本宫还觉得奇怪呢,为何之前说的好好的居然有这么大胆子变卦了,原来是傅相的意思。皇上那边,看来是不想让端月与萧阙有瓜葛啊……” “母后,父皇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他宁愿偏帮一个臣女,也不帮儿臣。”端月此时又气又恨,心中恨不得将傅云书千刀万剐的同时,也难免的在心中埋怨昭帝几句,若不是昭帝下圣旨让傅云书参加的话,那一切都可以按照当初所计划的一样发展了。 裴月见端月这般一问,嘴角微微的勾起了一抹冷笑,端月公主看似聪明,实际上却愚蠢的很,皇上此举显而易见,并非是争对端月,而是争对皇后与临家。 皇后在后宫之中权势坐大,端月虽不是皇后亲生,但是毕竟是皇后一手抚养长大,与皇后的关系自然亲密的很。若是端月与萧阙联姻,那么无疑是给皇后多了一层助力,皇上自然是不会眼睁睁的看着这件事情发生。 临皇后被端月闹的头疼,有些话自然是不能明着对端月说,便揉着眉心说道:“虽然你父皇帮着傅云书但是母后却是站在你这边的,如今傅云书伤了右手,下面三局是比试书画,她再怎么有才华,却也不能参加,之后有若儿与锦儿帮你,你还需要好好的参赛就好了。” 临皇后这一番话,倒是给端月吃了个定心丸,一边的傅锦却说道:“可是毓烟公子却将比试推迟到了三日后,分明是在给傅云书养伤的时间,若是三日后傅云书的伤势好了该怎么办?” 因为昨日比试,傅锦输给了傅云书,让她丢了面子,更加坐实了她京城第一才女名不符实的流言,让傅锦对傅云书可谓是恨之入骨,现在干脆连表面友好的姿态都不做了,毫不掩饰自己的厌恶。 端月听了傅锦的话,脸色闪过一丝嫉妒和阴狠,这傅云书究竟是有什么好的,值得萧阙这般的另眼相待,边不平的说道:“对啊,万一傅云书的手伤的不深,三日之后又好了该怎么办?” 端月问的是临皇后,临皇后的眼神却落在了裴月的身上,裴月带着笑意,说道:“公主放心好了,这件事情交给臣妇。” 晚间的时候,言叔从刑部带回了消息,那些刺客的身份查到了,是一些流民流窜作案,不巧才惊扰到了清远侯府的马车,才让傅云书受伤。 留下的活口也就三个人,审问的过程中,刑部的人下手没有把握好分寸,三个刺客都死在了审讯之下,这件事情只能是不了了之了。 言叔将消息带到的时候,就连芸娘也忍不住的说道:“流民作案如何的就单单看上了清远候的马车,单单的对小姐下手,这刑部查案未免太敷衍了吧。” 言叔叹了口气,说道:“可不是么,再说刑部审讯犯人的哪个不是有多年经验的老手,怎么就偏偏巧这一次失了分寸下手重了,将三个刺客全部审讯死了。” 芸娘思忖了一会儿,问道:“相爷那边没说什么吗?” 毕竟今日傅相对傅云书十分的看重,或者是说对于这次能够接近萧阙的机会十分的看重,如今傅云书受伤错失了良机,按道理来说,傅相是不会坐视不理的。 言叔说道:“相爷据说今日去了刑部那边,到了晚间的时候便回来了,刑部出了这么个结果,想来相爷也干涉不了。” 如果这件事情是临皇后做的话,那么皇上那边就算是为了维护住皇室的面子,也要将整件事情给压下来,傅永信的权势再高,也要听昭帝那边的,这次交涉没有任何的结果,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所以傅云书才没有任何的诧异或者是失落。 或者,此举更加的证实了自己猜测整件事情是临皇后做的。 “苏嬷嬷的事情查的怎么样了?”傅云书沉吟了一会儿,忽然开口问道。 言叔愣了愣,紧接着说道:“苏嬷嬷落水死了之后,官府已经查出是个意外,属下就没有接着查下去了,小姐的意思是……” 傅云书说道:“接着查,看究竟是谁,抢了苏嬷嬷的盘缠,将苏嬷嬷推入水中的。” 言叔先是有些不解,但是他素来是服从命令习惯了,没有多问。 沉默了一会儿,外面小桃拿着药和绷带,说道:“小姐,该换药了。” 傅云书示意让言叔先回去,言叔出去之后,却见小桃已经将东西拿了进来,托盘上,所用的药喝喝的药,一应俱全,傅云书不动声色的扫了一眼,说道:“你先下去吧,让沧海给我换。” 小桃知道傅云书的性格,便将药留下,自己离开了。 等着小桃离开之后,傅云书将所有的药都倒入了窗外的花丛中,芸娘见着傅云书的举动,皱眉问道:“小姐,您这是?” 药是孙大夫开的,傅云书一直用的都是孙大夫的药,没想到这次傅云书居然将孙大夫所开的药全部给倒掉了。 傅云书脸上表情淡淡的,说道:“现在傅家,我谁都不相信。” 第56章 临摹字帖 第56章 临摹字帖 三日的时间过得很快,很快,便就到了比试的时间。 傅家的马车到了清波楼的时候,恰好清远侯府与谢家的马车也到了,傅云书一下车,谢媛宝与长乐见着是傅云书,便就跑了过来,谢媛宝见傅云书的手上还缠着纱布,惊讶的问道:“云书,你的伤还没有好呀,那你今天怎么比试。” 原本,傅云书连赢了连局所有人压的赌注是最多的,可是如今傅云书受了伤下车,下面两场比试是比试书画两项,若是右手受伤就算是再怎么有才华也施展不开来啊,一下子一边倒的局面又变的微妙了起来。有的人纷纷去找庄家改赌注。 这边永安候府的马车正好也到了清波楼的后院,临若儿见着傅云书这般的样子,冷笑了一声,说道:“就算是毓烟公子再怎么另看你,但是右手伤了,毓烟公子不可能在众目睽睽之下,为你一个人徇私作弊吧。” 永安候府与清远侯府一向是不和,见着临若儿这般一说,长乐便就冷哼了一声,说道:“就算云书受伤不能参加比试那又如何,总归前面两场她赢了,五局三胜,只要最后一场,云书赢了不就成了么。” 临若儿被长乐的话咽了默了默,这时,宫中的轿子正好到了,端月看着傅云书的目光也不善起来,是啊,三局两胜,就算是最后两局她赢的话,还有最后一局的变故…… “各位小姐,请到内阁休息。”众人都在盘算着各自的心思的时候,那天主持的青衣童子带着几个下人也不知何时出现在众人面前的说道。 众人随着青衣童子进了内阁,临走的时候,裴月看了傅云书一眼,说道:“手若是不行的话,就别参加了。” 傅云书嘴角依旧带着柔柔的笑意,说道:“娘放心,女儿知道分寸,不会逞强的。” 裴月见着傅云书的笑脸,莫名心中生出了一股寒意,眼前的少女,在不知不觉中,似乎是变得太多,连她也看不透了…… 今日比试的两场,分别是书、画,傅云书与端月她们几人,每个人书案前都摆放着几丈高的宣纸,依旧是那日那个青衣童子宣布比赛规则。 这次的比试十分的简单,是书法最基本的临摹。 青衣童子的话刚一说完,众人便都愣了愣,问道:“这……也太简单了吧,临摹不是初级的练字的人才所做的事情吗?” “怎么临摹?”长乐的性格十分的干脆,她不与一般的女子一般种种疑问,而是直接的问道。 青衣童子解释道:“公子这里有最基本的百家诗词的字帖,众位姑娘有一炷香的时间,将字帖看一遍,之后按照字体和内容一模一样的临摹出来。” 没想到,出的题目会是这般的刁钻,临若儿忍不住的说道:“这怎么可能,一炷香的时间内一来要将这全部的内容全部都记住,二来还要临摹出无二的字体,谁能够做到。” 青衣童子冷笑了一声,说道:“若是郡主觉得做不到,可以放弃这次比试。” 没想到。毓尘阁一个小小的书童竟然都对她这般的无礼,临若儿的脸色变了变,想发作,却被端月给按了下来,却见端月说道:“这个比试并不公平。” “公主此言何意?”回答端月的并非是那青衣童子,而是楼上的萧阙。 端月咬了下唇,还是说道:“众所周知,公子对傅家大小姐青睐有加,更是为了她推迟了比赛三天,这个字帖,谁知道傅家小姐有没有偷偷的练过?” 这般话说的十分的暧昧,一句青睐有加,就足以可以抹平之前傅云书的成绩,傅云书想反驳,却见楼上的萧阙轻笑了一声,声音语调依旧不变:“公主这是怀疑萧某徇私舞弊了?” 虽然语调没变,但是多少可以听得出来,萧阙语气中有不悦之意。今日比试,皇上与皇后并没有过来,倒是玄凌代替了皇上与皇后前来。 一边的玄凌见萧阙这般说,连忙说道:“皇妹不懂事心直口快,请萧公子恕罪。月儿,为了公平起见,这字帖是萧公子请父皇亲自选出来的,绝对的公平公正,你就不要胡说了。” 原本怀疑的声音都立即的小了下去。 这边,青衣童子带着与他装束一模一样的小厮,手中都拿着字帖,一个个发给了众人,青衣童子点起了沉香计时。 将东西发到傅云书身边的时候,青衣童子看着傅云书受伤的手,问道:“傅小姐右手受伤还未完全好,比试可能进行?” 傅云书笑了笑,说道:“无事,我右手手上,左手也可照常的进行比试的。” 端月一边抓紧着世间看字帖,一边见傅云书说的自信,嘴角挑起了一抹不屑的笑容出来。 之前傅云书画画写字惯用的都是右手,就算是左手能够写字画画,但是其速度与写出来的东西,绝对是与右手有区别的。端月以为,傅云书这般说,不过是故弄玄虚,死鸭子嘴硬罢了。 皇室之中,对于子女的教导比一般的人家更加的严格苛刻一些,端月自也是如此。 昭帝几个子女之中,最为疼爱的是端月,端月聪明伶俐,从小便就是跟着玄凌一起在太傅那边学习的,最为擅长的便就是书法。 傅云书记得,当年昭帝生辰的那一年,端月用八十一种字体写出了寿字给昭帝祝寿,赢得了昭帝的欢心,可见端月还是有几分真才实学的。 今生萧阙比试收徒的事情,傅云书记得在前世的时候根本就没有发生过,原来时间在不知不觉中发生了偏移,究竟对于她而言,是好还是坏? 此时在楼上,谢奕之看着楼下,小声的对萧阙说道:“傅家小姐现在居然还在发呆,说她过于的胸有成竹了呢,还是说她已经觉得认输了?” 萧阙目光落在傅云书的身上,笑了笑,十分自信的说道:“她是不会输的。” 谢奕之听着萧阙的话之后,还是不敢置信的说道:“这件事情听起来怎么那么不靠谱呢,就算是她有着过目不忘的本领。毕竟她习惯的是右手伤了,左手如何的能写字?” “天赋。”萧阙看着傅云书,眼中露出了几分难以捉摸的光芒。 二人正聊着呢,却见坐在一边的玄凌目光闪了闪,忽然说道:“之前听闻毓烟公子与谢将军的关系并不是很好,如今看来,传言多半都是假的呀。” 原本昭帝不在,谢奕之与萧阙聊天便没有之前那般谨慎,却忘记了这里还有一个难缠的人物。不过谢奕之到底还是谢奕之,拍着萧阙的肩膀说道:“再深的过节一起逛个窑子,便就可化干戈为玉帛了,二皇子不是一直想要结交萧兄么,不如今日比试之后我们一起去醉红楼?” 听着谢奕之的话之后,萧阙的嘴角抽了抽,十分冷淡加嫌弃的将谢奕之的手从自己的肩膀上甩开。不发一言。 玄凌见着二人这般的互动,萧阙明显在隐忍着怒气,松了口气,暗自道是自己多心了,依照谢奕之这样不着调的性格,如何的能够与萧阙深交呢? 此时的楼下的比试中,却见傅云书看书的速度很快,一目十行,一炷香的时间还没到,便将整本的书都看完了,傅锦与临若儿本来就不擅长字,一炷香的时间,只看到了一半,而端月在时间到了的时候,勉强的将整本的字帖都看完了。 那边,青衣童子又另点了一炷香,众人需要在规定的时间内,将所有的内容,都临摹完。 端月见傅云书很快便将字帖的内容看完心中难免的有几分的心虚,可是见着傅云书左手拿着笔的时候,反而还定神了。 就算,她能够左手写字……但是左手终究比不上右手灵活,她能够在规定的时间内,模仿出一样的字迹,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字帖上的内容是各家的诗文辞赋,但是其所练的字体是瘦金体,瘦金体为前朝太宗所创,称之为‘天骨遒美,逸趣霭然’,字迹飘逸,而转折有度,但是过于刚毅,最适合的是男子所练。 时下,闺中女子所练的字体,大多数都是簪花小楷,字体飘逸清隽,宁婉不过是写了几个字,就已经十分勉强退出了。 而傅锦虽然不擅长临摹字,但是却是心高气傲的性格,纵然是陪衬,也不会中途退场;临若儿一向视傅锦为劲敌,见着傅锦没有退场,她自然是也不可能退却了。 但是若是真的论起来,临摹过这种字体的,也就只有跟着太傅学过的端月了。这次比试评委,除了萧阙之外,为了公平起见,还从太学里请了几位老夫子前来评判。 一开始,几位老夫子的目光都落在端月那边,毕竟练字这种东西非一朝一夕可以练成的,端月有扎实的功底在那里。 毕竟只有一炷香的时间记忆那些诗词的内容,端月就算是再怎么天资聪颖,但是也没有一目十行过目不忘的本事,写到一半的时候有些内容也记忆的不太清楚,下笔也没有之前那般的流畅了。 此时,点着的香已经燃烧到了一半,端月算是坚持的久了的,那边长乐她们早就已经停笔。端月看向傅云书那边,却见聚集在傅云书身边的夫子越来越多,却见她虽然是左手写字,可是其流畅的程度丝毫不差于右手,瘦金字体,一整篇下来如同行云流水般流畅。 端月的脸色越来越白。 一炷香烧完,傅云书洋洋洒洒的,将整本的字帖内容,全部都已经写好了。 若是比试别的内容的话,傅云书可能不会十拿九稳的赢,可是却比试的是记忆力和瘦金字体。 傅云书开蒙学写字的师父是二舅舅裴亦云,裴亦云是武将出身,写的一手好字,尤其以行书见长,瘦金体的字迹飘逸,就连裴家军的军旗都是裴亦云自己亲手提上去的。 所以,傅云书开蒙学的字体是瘦金体,但是长大之后,外祖母觉得这种字体太过于刚劲,女子不太适合学,便让傅云书学了簪花小楷。 只是写这种字体已经成为了习惯,傅云书左手与右手用的一样灵活,为了在写两种字体的时候不会混淆,傅云书一般练字都是右手练的是簪花小楷,左手练的是瘦金体的字。 最后的结果,是赢的毫无悬念。 第57章 终于拜师 第57章 终于拜师 那青衣童子站了出来,说道:“傅小姐前面三局全赢,五局三胜,所以这次的比试是傅小姐赢……” 萧阙毕竟是名满天下的大才子,那些太学的夫子们与萧阙都有几分交情,连忙的笑着说道:“恭喜萧公子得了高徒。” “不,不可能,还有两场比试、还有两场比试我们继续比。”端月不敢置信的看着傅云书,显然是不相信自己就这么的输了。 毕竟端月身份尊贵,是昭帝最为宠爱的公主,她在台上这般的闹了起来,那青衣童子也不好做抉择,有些为难。 此时玄凌在阁楼上,见着端月这般的失态,要大闹清波楼的时候,连忙下来呵斥道:“傅小姐赢了比试众人都看见了,你不要胡闹了。” 端月对于玄凌还是有几分惧意的,咬着下唇说道:“皇兄,就连你也偏帮她吗?” 玄凌冷着脸,将端月拉到了楼上。 端月被玄凌拽了上去,此时,却见坐在阁楼上的萧阙,不知何时站了出来,淡淡的说道:“既然如此,那么拜师仪式便就开始吧。” 此时众人的目光,都落在站在楼下的傅云书的身上,傅云书只觉得这一刻那般的不尽真实。 今日之后,她的身份比之前世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也不再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傅云书,她是曦国第一才子毓尘公子的弟子,傅云书看着傅锦不敢置信怨毒的目光、看着那些所谓的名门贵女,或是羡慕、或是嫉妒的目光,还有端月在临走之前,愤恨的眼神,傅云书知道随着名声的显赫,带来的荣耀与危险同样而至。 可是傅云书却没有一点后悔。 前世她什么都不争,什么都不在意,一切都听从别人安排她的命运,在意别人的感受,才落得那样凄凉的下场,到今生,她不信命,有些明知不可逆转的东西,她偏偏要尝试一试! 萧阙从楼上缓缓的走了下来,他行至之处,众人主动的都让开一步,也不知是为他气势所慑,还是因为此人太过于冷清,让人不敢靠近。 今日萧阙依旧是一身白衣,广袖长袍上绣着他最为钟爱的杜若蘅芜,长发用白玉莲花簪子束起,更显得五官深邃,平添了几分威仪。 他的五官,并非是曦国男儿常有的柔和,这般细细看的话,萧阙的侧脸菱角分明刚毅,只是一双微微向上斜挑的丹凤眼,为原本凌冽的五官平添了几分柔和。 萧阙走到傅云书的面前,傅云书抬眼,正好撞上了萧阙的目光。 萧阙明明生了一双多情的丹凤眼,可是却并没有妩媚多情之意,却是十分的冰冷,仿佛无尽荒芜冰封的原野一般。 可是,傅云书不知怎么的,想到初见时,她见到他,却仿佛误以为见到了繁华三千,锦绣无双。 “跪下!”萧阙淡淡的说道,声音却带着不容人质疑的威严。 傅云书不知道思考,下意识的弯膝跪在了萧阙的面前,她抬眼,只看得见那绣着杜若蘅芜的袖子下,那一双手白皙修长,骨节分明,手中拿着碧绿色的玉璧,放在了傅云书的手中,冰凉的玉璧上,仿佛还残留着萧阙的体温。 “公子!”端月被玄凌带上了楼,看见萧阙居然将玉璧给了傅云书,忍不住的叫道,没想到,最终,他还是收了傅云书为弟子…… 此时的阁楼上,傅锦将拳头捏的紧紧的,眼中满满的是不甘心,看着楼下愤恨的说道:“娘,难道就让她就这么轻易的拜在了萧阙的门下么。” 此时的裴月却没有理会傅锦,眼神看着楼下跪着的傅云书,眼中有怀念、有悔恨、有憎怨,许多的眼神交错在一起,就连傅锦见着裴月这般的眼神,也不由得觉得错愕…… “从今日起,你便就是我萧阙的徒弟,毓尘阁的弟子。”萧阙的声音不大,却足以让所有的人都听得见。 萧阙手中的碧玉做的玉璧,其形状与之前傅云书捡到的那块海玉有几分相似,没想到,那块玉佩竟然是毓尘阁的信物,也难怪萧阙会这般的重视。 他是名满天下的毓烟公子,也是毓尘阁的主人,做事可以全然不顾礼数,任意而为,傅云书抬头看着萧阙,不曾想到,今世的命运与前世出现了偏差,原本毫无交集的两个人,却意外的紧密相连。 彼时,傅云书拜萧阙为师,不过是想寻求一个庇护,不想重复前世的命运;萧阙收傅云书为徒,不过是为了故人旧约,不过是想护傅云书一时安稳。 却不曾想到,两个人从此命运纠缠,从此万劫不复。 傅云书收下玉佩之后,便坐到了谢媛宝的身边,萧阙什么都没说便上楼了,而玄凌也不知对端月说了什么,端月的情绪倒是平稳了下来。 “众位,今日公子喜获高徒,已经在清波楼中布下酒席,请各位到后院一聚。”清波楼本就是一个极其雅致的地方,再加上是萧阙做东,这点面子众人自然是要给的,纷纷向萧阙道喜的同时,在那青衣童子的带领下,到后院而去。 傅云书手中拿着玉璧,有几分不真实的感觉,这……就算是拜师了?谢媛宝将手搭在傅云书的肩膀上,笑着说道:“云书你真厉害,竟然连赢三局这么快就能拜萧阙为师,你看端月看你的眼神,都快要将你吃了一般。” 边说的时候,语气中难免带着几分幸灾乐祸的味道,傅云书顺着谢媛宝的目光看去,果然就见端月心不甘情不愿的跟在玄凌身后,眼神如刀一般看向傅云书。 傅云书毕竟是傅家的女儿,所以这次傅云书赢了之后,有些见风使舵的人自然是不住的恭维着裴月,裴月纵然心中不悦,但是也不将情绪表现在脸上,以免让人看出她对两个女儿态度上的落差,勉强的挤出笑意应对着。 裴月身份尊贵,傅相位高权重,奉迎的人自然不少,这个跟着裴月说道:“傅夫人果然是好福气,这傅家大小姐不仅容貌出挑的很,就连才华也一等一的好,也不知多大了?” 另有人说道:“你这是想与傅家联姻不成?傅小姐身份高贵,是傅家嫡长女名冠京城,我看,与二皇子倒是相配的很呢。” 往日里,那些人哪个夸赞的不是她傅锦,在众人之间,素来都是她傅锦才是人群关注的重点,可是如今,她却独独成了傅云书的陪衬。那人无心的一句与二皇子相配,更是戳痛了傅锦的痛脚,看着傅云书与萧阙的目光更加的怨毒。 清波楼阁楼是建立在水上,典型的江南亭台的格局,四处环水,上有九曲拱桥,建有亭台楼榭,十分别致。 水面清澈可见底,可看见各色的锦鲤游来游去,中种有荷叶亭亭,若是等荷花开的时候,此处必然是夏日避暑赏荷的好地方。 只见在亭台中,早就有丫鬟侍女备好了瓜果酒菜,男宾与女宾是隔开的,此番的美景,倒是让人忘记了之前的不快。 傅云书欲与谢媛宝她们一起进亭子,却见方才那个主持的青衣童子说道:“傅小姐,请随我来。” 虽然这青衣童子年级尚小,但是能主持比试,看的出萧阙十分器重于他,傅云书也不敢耽误,跟谢媛宝说了两句,便跟着那青衣小童走了。 那青衣小童看起来不过七八岁的孩子,却穿着儒衫,板着一张脸,看起来少年老成,笑着说道:“小先生,不知你要带我去哪里。” 那青衣小童对着傅云书还是挺客气的,笑着说道:“我叫竹骨,是公子身边的书童,以后你直接叫我名字就行了。”却也没说,要带她到哪里去。 这般的说着,二人穿过了一座竹桥,正好有一个小厮来找竹骨,在竹骨的耳边说了几句话,似乎很急的样子。 竹骨叮嘱了傅云书几句让傅云书不要乱跑,便跟着那小厮离开了。此时傅云书被留在原地,此处人烟稀少,假山藤蔓环绕的,傅云书也不知是在哪里。 傅云书等了一会儿,见着竹骨依旧还没有来,便在四处看了看,却见周围树木繁盛,不知何处传来淡淡的幽香,与萧阙身上的味道极为相似,是杜若蘅芜的味道。 莫非这里种了杜若蘅芜?傅云书有几分的好奇,便寻着味道找去,却见面前有垂花门,刚想穿过去,却听见有说话声。 傅云书也是头一次来这地方,听到这说话声,下意识的闪到了假山后面去,傅云书还没来得及反省自己为何好端端的要做贼心虚的时候,却听那说话的声音越来越近,正离着傅云书不远的地方。 借着假山的掩护,傅云书看见不远处丛丛灌木中,有两个人正在说着什么,正是裴月与傅锦,身后还跟着秦嬷嬷,三人应该是散步到这里来的。 傅云书微微的有些尴尬,还在犹豫的要不要出来的时候,却见傅锦说道:“娘,方才端月公主与我说皇上有意将傅云书赐婚给凌哥哥,这是真的吗?” 傅云书倒是被傅锦的话给惊着了,皇上怎么会想着这么早赐婚?记得前世的时候,虽然傅家与临家同样的中意于玄凌,但是皇上为了平衡住临家,迟迟的都没赐婚,怎么今生居然这么早要赐婚? 裴月先是沉默了一会儿,接着便听裴月说道:“你父亲昨日也与我说过这件事情,虽然皇上不愿端月公主拜在萧阙的门下,但是为了拉拢萧阙,与萧阙门下的弟子联姻,是皇上想看到的。” “这怎么可以。”傅锦忍不住的叫道,“凌哥哥是我一个人的。” 傅锦是被气晕头了,所以才说出这番话出来,裴月先是吓了一跳,紧接着看着周围,呵斥道:“锦儿,要发脾气也看是在什么地方,今日若不是傅云书赢了,事情怎么会连一点回转的余地没有。” 傅云书听见傅锦委屈的说道:“谁知道傅云书竟然这般厉害,左手都能够临摹出字,连端月公主都比不上她。” “左手写字……这些年,他们也真是够煞费苦心的。”裴月冷笑了一声,意味不明,不说傅云书,就连傅锦也不明白,裴月说的是什么意思。 傅云书就听见外面沉默了一会儿,傅锦抱怨的说道:“这次输的原因就是因为轻敌了。娘,你就不该那么早将苏嬷嬷除去,留着她对付傅云书不是正好。” 傅云书听了傅锦的话之后,只觉得手心发冷,苏嬷嬷的死竟然真的如同她猜测一般,不是个意外,而且与裴月有关联……裴月,为什么要除去苏嬷嬷。 第58章 自欺欺人 第58章 自欺欺人 “你姐姐已经起了疑心,若将苏嬷嬷留下来,对我们没有任何的益处。”裴月的声音冷冷的说道。 傅云书靠在冰冷的石壁上,只觉得浑身的血液在那一刻,被冰冻住,蓦然想到,那日苏嬷嬷说的“夫人救我”,竟然不是对吴氏她们说的,而是对裴月所说。 傅云书接着听,傅锦听了裴月的话之后,沉默了一会儿方才说道:“娘,现在我们该怎么办呢?如今傅云书已经拜了萧阙为师,难道我就眼睁睁的看着她压过我,嫁给凌哥哥吗?” 傅锦的声音有几分的焦急,裴月安抚道:“放心,娘不会让你受这般的委屈,娘相信,就算是名满天下的毓烟公子,也不会收一个废人为弟子吧……” 裴月与傅锦的声音越传越软,傅云书已经瘫坐在了地上,看着自己包裹着纱布的右手,有什么在顷刻间倾塌…… 身后传来脚步声,傅云书知道有人来了,可是却不想起来。 鼻间萦绕的是若有若无的杜若蘅芜的香味,傅云书不用回头,也知道对方是谁。 傅云书以手捂脸,不想让对方看见自己这般狼狈哭泣的模样,努力平稳着声音,梗咽着语气问道:“你早就知道,这是你一手安排的是吧。” 故意让竹骨带她到这里,故意的让她听到这一段对话…… 萧阙没有否认,沉默代表了一切,傅云书此时只觉得心中一片的冰凉,万种的滋味都涌上了心头,说道:“为什么,为什么她要这样对我。我以为,只要我足够的努力,让她看见我不比傅锦差,她便就会接受我,可是同样都是她的女儿,她便就这样的厌恶我么……” 傅云书喃喃的说道,是在问萧阙,更像是在问自己。 “云书。”那是第一次萧阙叫她的名字,声音低沉,中间还带着几分的怜悯之意,傅云书抬头,茫然看着萧阙。 在光线阴沉的假山内,那个人一身白衣不染尘埃,干净的不像是这世俗里的人一般,这般如同谪仙一般的人物,此刻……正用着怜悯的目光看着他,那一双眼,如同黑夜中的寒星一般冷冽干净,任何的心事,在这样的目光之下,基本是藏无可藏。 却见萧阙缓缓的开口,说道:“所谓亲情,于我们而言不过是血脉的羁绊。有些羁绊是好的,有些羁绊却是不好的。若是喜欢,便就多亲近;若是不喜欢,便就远离,许多东西,强求不得。” 这是第一次,萧阙开口与她说这么多话,很多年以后,傅云书再回想起那天的时候,回想起萧阙说这话时的神情,才知道,其实他们……都是一样的人。 萧阙的一席话,似乎是将她最隐秘的心事暴露在他的面前一般,纵然是再活一世,纵然前世许多的东西都看透了,可是她在想维护住自己想要维护的东西的同时,也在想,将前世所错失的亲情所弥补回来。 原本以为,前世,裴月不喜欢她,是因为她太过于愚笨,不像傅锦一般,能成为裴月的骄傲。于是今生,她努力让自己脱颖而出,甚至压过了傅锦。 可是,为什么,最终换来的,并非是裴月的欣赏与亲近,换来的,是无情的杀招…… 傅云书说道:“可是,她是我的母亲啊,天底下,如果连一个母亲都不喜欢自己的女儿的话,那么还会有谁喜欢她?” 萧阙见着傅云书红着的眼眶,毕竟是十四岁的孩子,再怎么坚强、再怎么聪慧,还是渴望着亲情的,不就……如同他当年一般吗? “你还有别的亲人。”这是傅云书,比他幸运的地方,“你还有别的亲人、还有朋友,纵然得不到父母姐妹之情,可是还是可以从别人身上弥补过来。如果你一味的沉浸在自己的痛苦之中,而忽略了别人对你的爱,那么才是最可悲的一件事情。” 没想到,这般柔软的话,会是在萧阙这样一个冰冷的人口中说出来的,傅云书没有说话。 萧阙看着傅云书问道:“你恨我吗?” 傅云书看着萧阙,身后是冰冷的石壁,她从未觉得像此刻这般的清醒过。 恨萧阙吗?恨他将血淋淋的真相,带到她的面前。 其实……她心中不是早就有怀疑了么。 从一开始珊瑚树的事情,裴月对傅锦的维护;再到榛子中毒、裴月东西失窃、苏嬷嬷被赶出府去;前几日遇刺之事。早就猜想到,依照傅锦的心计,这般心思缜密的计划,傅锦根本就不能做出来。 她怀疑府中的任何一个人,却唯独没有怀疑裴月身上,因为……不敢怀疑。 原本,她以为,可以不亲眼看见这些,便可以粉饰太平,自欺欺人的将所谓的真相看不见。可是,萧阙今日,打破了她心存的幻想,将残酷的真相,摆在了她的面前。 面对那清亮如雪的目光,傅云书点头说道:“萧阙,我讨厌你,为什么,非要在今日,将所谓的真相摆在我面前呢?就不能,多等几日,就不能,等到我及笄之礼过后……” 曦国的及笄之礼,是女儿家最为重要的一个节日,越是盛大,越是证实了母亲对于这个女儿的宠爱。前世的时候,因为她在宫宴上闹出了笑话,她的及笄之礼,裴月都没有参加。 傅家嫡长女的及笄之礼,是由身边的一个老嬷嬷为她挽起青丝的,传出去,不知道有多少人在暗地里笑话她。 那是她此生的遗憾,前世的时候,抱憾而死,今生,多少想要弥补。 少女的话,更像是撒娇,萧阙的心中一震,平静的目光,起了一丝涟漪。眼前的女子,这般的聪慧,或许早就看穿了这一切,可是却不愿意娶承认,原来,是想等到及笄之礼过后啊…… 可是,裴月,根本就配不上在她的及笄之礼,为她绾青丝。 傅云书蹲在地上,脚都已经没有知觉了,正如同她的心一点点的在麻木着,这个时候,却看见萧阙右手伸到她的面前。 白色干净的衣袖,在风中微微的摆动着,骨节分明的手,白皙消瘦,但是却很有力,傅云书下意识的,将自己的手放在了萧阙的手上,那一双素来冰冷的手,此刻却这般的温暖,她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原来自己的体温,此刻比萧阙还要凉…… 那一双手很有力,将蹲着的傅云书从地上拉起来,却见萧阙淡淡的声音,没有太多的情绪起伏,可是便是这样的声音,却让人莫名的心安,“此后,你不再是傅家不受宠的嫡长女,而是我萧阙的弟子,想要的东西,自己去争取,不用看别人的脸色,而去乞求垂怜。” 虽然心中有过一丝对傅云书的愧疚,但是萧阙却不后悔,昔日陈年的伤疤,想要愈合,便要将已经结痂的一层保护给撕下来,纵然是鲜血淋淋,但是也只有这样,才能彻底的愈合,不会疼痛。 他,要将这颗柔软的心变得坚强起来,才能够,面对后面的风雨呀…… 梦中,是无知无尽的屠杀。 她看见,外祖母、舅舅、舅母、表哥们,在玄凌的指挥下,死在铁骑之中,温热的鲜血,一点点的溅在她的脸上,他们的表情惊恐,叫着她的名字。一遍遍的,叫着“云书。” 这边是地狱的屠杀,而在那边,傅相、裴月、傅锦,他们三个人,都穿着盛装,似乎是看戏一般,含笑的看着这一场惨绝人寰的屠杀,她哭着求傅相,傅相充耳不闻;她哭着求裴月,裴月却含笑说道:“我那般的恨裴家,又怎么会救他们呢?” 傅云书只能看着那些曾经鲜活的生命,一个个的倒在了自己的面前,屠杀场上的尸体,支离破碎,玄凌如同从地狱里出来的恶鬼一般,命人在屠杀场上浇上火油,傅锦提着一盏好看的八角宫灯,火苗,瞬间吞噬了她,还有沧海、苏嬷嬷,那些未死在屠杀之下的裴家人。 很快,火苗舔上了她鲜红色的嫁衣,耳边是凄厉的叫喊声,她无处可逃,无处可躲,这个时候,熊熊烈火中,一个白衣人,目光平淡如水的看着她,淡漠……怜悯…… “小姐,小姐,快醒醒,是不是做噩梦了?” 傅云书悠悠醒来,抬眼看见的是青色的幔帐,还有沧海焦急的面容,傅云书抬了抬略显沉重的头,问道:“什么时辰了?” “这已经快到午时了呢?昨日小姐回来之后,一直高烧不退,又在说着胡话,可吓坏奴婢了。”沧海担心的说道。 她的身体本来就不好,昨日在幽冷的假山里呆了这么久,又是有伤在身,病倒也属于常态了。 “都已经这么晚了啊,外面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吗?”傅云书问道,虽然现在她成为了萧阙的弟子,可是昨日也只有在清波楼里拜师,也不知萧阙如何的安排她。 傅云书还记得在比试之前,与萧阙所做的约定,萧阙所说的藏在玉扣里的秘密,傅云书下意识的觉得,与裴月有很大的关联。 “小姐昏睡的时候,毓尘阁那边倒是来人了,让小姐身体好了之后,再到毓尘阁学习去。”沧海笑着说道,“来的人是个看起来不过七八岁的小书童,说话倒是老气横秋的,带了一些书过来,说是要学习的毓尘阁的规矩,让小姐这几日在家中养身体的时候要记住。” 傅云书听了沧海的话不禁失笑,想来沧海所说的人应该是竹骨吧。 傅云书洗漱好之后,芸娘端来了午膳,见着傅云书醒了,便说道:“小姐,方才夫人那边传来话说,让小姐用过午膳到她的院子中去一趟。” 傅云书听见裴月的名字的时候,还是不由得心中一颤,手中拿着的汤勺也落在了瓷碗中,发出了清脆的声音,芸娘看着傅云书,不解的问道:“小姐是怎么了?” 勉强的笑了笑,摇头说道:“没什么,大约是没睡醒。” 刚刚用完午膳,沧海边将药端了上来,说道:“小姐,刚吃药了。” 看着那褐色的药,傅云书蓦然想到了裴月的话,垂下了眼眸,问道:“方才不是吃过药了么,这又是什么药?” 前些时候,傅云书心疾复发,吃的是治疗心疾的药;之后受伤,吃的是消炎的药;如今高烧不退,又要吃退烧的药,几种药加在一起,也是最容易,最适合做手脚了。 “小姐,这是孙大夫开来安神的药,这些时日,小姐不是一直睡的不安稳么,所以夫人让孙大夫多开了几服药。” 沧海还年轻,自然是不懂这些了,这边芸娘却是听出了不妥的地方,皱眉说道:“这大白天的,吃什么安神的药,给拿走吧。” 傅云书叫住了沧海,让她将药碗拿过来,说道:“将之前孙大夫开的药方也都拿过来给我看看,无论是内用的还是外服的。” 第59章 试探芸娘 第59章 试探芸娘 药方一一的拿过来的时候,傅云书纵然是心中早就有准备,但是内心还是如同坠入了冰窖一般,浑身的寒冷,止不住的打颤。 这些药,表面上分开来没有什么问题,可是若非是她精通医理的话,将所有的药方合起来,这些药会阻滞筋脉的愈合,如果按照这个药方服用下去的话,她的右手,必然是废了。 这药方的手脚,做的极其的隐秘,就算是寻常的大夫也看不出任何的差别出来,若非是别有用心,孙大夫又怎么会出这样的错误呢。 傅云书不由得想到,那日裴月所说的,“一个废人,如何的能成为毓烟公子的弟子呢。”竟然是在这样的意思。 芸娘和沧海见着傅云书的脸色不对劲,连忙的问道:“小姐,你没事吧。” 傅云书连勉强摇头的力气都没有了,看着沧海说道:“沧海,你先出去。” 此时,房间中只剩下傅云书与芸娘二人,芸娘看着傅云书的脸色凝重,心中有几分的忐忑不安,傅云书忽然开口说道:“芸娘,外祖母早就知道娘要害我,所以便就让你和言叔跟过来,看着我是么。” 傅云书这是在赌,因为芸娘与苏嬷嬷是跟在她身边最久的,若是当年有什么隐秘让裴月这般的对她的话,那么无疑苏嬷嬷与芸娘是最大的知情者。可是如今苏嬷嬷已经不在了,最有可能知道真相的便就是芸娘。 先前傅云书试探过芸娘好几次,可是芸娘的口风很紧,却不泄露出一句话出来。虽然傅云书笃定芸娘保留着这个秘密,是为着她好,可是傅云书不想再如同前世一般,被保护的好好的如同一个傻子一般死去。 芸娘的眼中闪过了一丝惊慌,虽然只是一瞬间的时间,但是很快的被傅云书捕捉到了,随即芸娘笑的有些勉强,震惊的说道:“小姐怎么会这么说呢?您是夫人的亲骨肉,夫人怎么会害你呢。” 是啊,若非是亲耳所听,傅云书又怎么会想到,就连骨肉相连的母女,也是暗藏杀心呢。 见着傅云书没说话,芸娘加紧的解释道:“小姐,可能是夫人对你平日里实在是太冷淡了,但是夫人只是偏爱二小姐而已,又怎么会加害小姐你呢。” 傅云书淡淡的说道:“可是,我曾听府中的下人说过,当年娘回宁州探亲,已经有三个月的身孕,可是因为当时脉象不稳,不能来回奔波,便就只能在宁州养胎,到了七月的时候,我不足月而生产,险些要了娘的性命。我刚满月,娘便就匆匆的回了京城,便将我留在了宁州。芸娘,我常在想,究竟是因为什么原因,才能让一个母亲,狠心将自己的亲生骨肉,丢在外边十几年呢,除非……我不是娘亲生的……” 此时的傅云书是少见的咄咄逼人,也幸好她的对面是芸娘,若是换成是别人,估计早就招架不住了。 傅云书看见,芸娘从最初的惊慌之后,又恢复了淡然,平静如水的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看不出任何的破绽,芸娘摸着傅云书的头,慈爱的说道:“傻孩子,你怎么能这样想呢。当年夫人在宁州待产,相爷在京城中纳了一个姨娘,又有了身孕,夫人之所以急匆匆的回去,便是因为这个原因。至于不带小姐回来……是因为,当年那个术士的预言……” “祸家之孤星。”当年她一出身,便有人断言了她的命运,芸娘见着傅云书的神色有些松动,便紧接着说道:“在这样的情景之下,让夫人如何的能带小姐回去呢。” 若是傅云书只是个十四岁的孩子,很有可能就被芸娘的这一席话给哄住了,可是。 傅云书抬眼看着芸娘,目光清凉如雪,说道:“可是,孙大夫开的药药性相互冲撞,若是我按照孙大夫的药长期的服用下去,这右手会废了不说,就连身子,也会慢慢的虚弱。” “而这孙大夫,可是娘指明给我看病调养身体的呢。”傅云书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语气沉了下去,芸娘听了傅云书的话,心中也是一惊。 平静的面容如同冰面终于是裂开了一条缝,眼中的惊恐藏也藏不住,似乎是一个被隐藏的,天大的秘密被揭穿一般…… 傅云书手心捏着一把汗,看着芸娘的神色变化,能不能从芸娘的口中得到答案,就看这一回了…… 在这个时候,却听见了门外传来一声清脆的笑声,门被打开,穿着一身藕色襦裙的谢媛宝蹦蹦跳跳的走了进来,见着里面的气氛这般,不解的问道:“云书、芸娘,你们都冷着脸是干嘛呢?” 谢媛宝的到来,正好给芸娘一个喘息的时间,芸娘松了口气,终于是从傅云书无形的压力中解脱了出来。 在松了口气的同时,芸娘在心中诧异,没想到,在短短的数月时间内,小姐的变化居然这么大,这般强的气场,就连她,都几乎快抵抗不住了。 可是,那个她们这些人费尽心思隐藏了十几年的真相,芸娘希望,傅云书这辈子,永远都不知的才好。 芸娘的神色恢复了往常的淡定,说道:“原来是谢小姐来了,我去泡茶去。” 傅云书眼看着就快从芸娘的口中套出话来了,没想到谢媛宝的出现却打乱了她的计划,眼中有些挫败。 谢媛宝一向是迟钝的很,笑嘻嘻的对芸娘说道:“芸娘,我要喝今年的雨前龙井,可别泡错了。” 谢媛宝这般的丝毫不懂客气叫什么,倒是将傅云书逗的哭笑不得,芸娘出去之后,今天这样的一个机会显然是错事掉了。 傅云书没好气的问道:“今日找我来是有什么事情吗?” 没听出来傅云书的语气之中的不悦,谢媛宝摇着手指,笑着说道:“来找你,肯定是有好消息告诉你呀。” 说着,从怀中掏出了一个精致的帖子,上面用桃花笺不知写着什么,傅云书不解的问道:“这是什么?” 谢媛宝神秘一笑,说道:“这是拜师的帖子。” “拜师的帖子?”傅云书这下子倒是真的不解了,一脸疑惑加迷茫的看着谢媛宝,谢媛宝嘴角挑出一抹笑容,很八卦的和傅云书解释说道。 “云书难道你不知道么,今日毓尘阁放出消息说,毓烟公子将在京城开办一家书院,亲自负责授课呢。” 谢媛宝不愧是京城第一八卦,萧阙刚刚要开书院的消息一传出来,谢媛宝便就将整个底都摸清楚了。 原来也不知萧阙是心血来潮还是什么原因,一向冷清的萧阙,前些时候收徒之事闹的满城皆知的,如今收了傅云书这个徒弟之后,又开了一家书院,又一跃成为京城八卦中的风云人物。 据说萧阙将在清波楼改成清波书院,招收五名男学生五名女学生,亲自授课。自然,萧阙能亲自授课,其招收学生的标准肯定很高,大多数都是名门望族的子女。 能够进清波学院的,身份自然是非富即贵,而谢媛宝也凭借着层层关系,也拿到了进清波学院的帖子,准备拜师去。 傅云书听了谢媛宝的话之后,不由得感慨萧阙的老谋深算。 虽然萧阙收了傅云书为徒,有皇上一半的授意,可是刷下了端月公主,收了傅云书为徒弟,此举在别人看来,多少有拂了皇上面子的意思,也让皇后他们记恨上了萧阙。 但是萧阙如今在京城中开办了一个学堂,这样一来,也算是让皇上与他的面子之间好看一些;二来的话,也可以不会得罪京城中的那些权贵;三来,男女学生都招收的话,也可以免去了他收了傅云书这样一个女弟子,让那些有心人诟病的理由。这样一箭三雕,果然是好计谋。 这般想着,傅云书看着谢媛宝说道:“那你是要参加这次应试了?你不是说你最讨厌读书的吗?” 谢媛宝点了点头,说道:“自然了,那样一个能看好多八卦盛产的地方,我自然是要去的。” 傅云书默了默,她差点的就忘记了,谢媛宝是哪里有热闹,就往哪里钻的性格了。 “小姐,夫人派人又来催了一声,让你过去呢。”两个人正在说着话呢,那边沧海回话道。 若是在傅家,谢媛宝唯一怕的人是谁的话,那自然是裴月了。裴月是出身名门贵族,又嫁到了赞缨世家的傅家,一行一言,都是大家闺秀中的典范,不苟言笑,谢媛宝又是活泼过头的性格,自然不喜欢裴月。 傅云书倒是没强求让谢媛宝跟着自己一起去见裴月,到了裴月的胧月居的时候,傅锦并不在,就裴月一个人。 傅云书心下了然,如今她算是知道,傅锦之前的那般老沉和算计,不过都是被裴月逼出来的。按照傅锦的性格,如今见了她还不得将她给生吞活剥了不成,大约是裴月怕傅锦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所以便没让傅锦来见她。 虽然是这般的想着,傅云书表面上还是恭谨的问道:“母亲叫云书,不知所谓什么事?” 之前,傅云书都是叫裴月为“娘”的,如今却只叫裴月母亲,在无形之间,拉开了两个人的距离。 裴月见着傅云书依旧如同往常一样温顺,倒是没有察觉出来傅云书与往日里有什么区别,难得脸色松动和蔼的让傅云书坐下,说道:“如今你拜了毓烟公子为师,毓烟公子是名满京城的人物,之后与他学习,不可与家中一般的任性。” 这般殷切的话语,倒是满满的像是慈母对一个女儿交代,傅云书垂下了眼神冷了冷,但是随即还是笑着对裴月乖巧的说道:“娘放心好了,女儿不会为傅家丢脸的。” “你与锦儿一样聪慧,都是娘的骄傲,娘自然是放心你们。”裴月笑着说道,听到这里的时候,傅云书长长的睫毛颤动了一下,若是,真的将她当做与傅锦一样的话……那又为何这般的对她呢。 “你一个人在毓烟公子那边学习,若是有什么事情身边也没个人帮衬着,你和锦儿的感情好,不如你与毓烟公子说说,收了你们姐妹二人为弟子,如何?”裴月先前的温情话语,不过是为了最后一句话做铺垫的而已。 傅云书的指甲深深的陷入到了肉里面,努力将自己的情绪平稳住,蓦然抬眼,笑着对裴月说道:“母亲莫不是忘记了,毓烟公子曾说过,此生只收一个徒弟?” 第60章 毓尘阁中 第60章 毓尘阁中 就算傅云书再怎么压抑自己,但是却掩饰不了语气之中的疏离之意,裴月微微的愣了愣,显然没想到,傅云书说话会这般的尖锐。 傅云书说完之后,微微的垂下眼帘,将眼中的锋芒尽数的敛尽。 裴月先是被傅云书尖锐的话语给咽住了,脸上闪过了一丝恼怒,但却压抑着没发作,见傅云书拒的这般的坚决,拿出了萧阙来压她,裴月也不好再接着强求傅云书,而是说道:“听说毓烟公子创办了一个书院,若是锦儿不能直接的拜在毓烟公子的门下的话,那之后她在清波书院中学习,你要多帮衬着锦儿一点,毓烟公子给你授课的时候,也想办法让锦儿跟着你一起听吧。” 傅云书几乎是被裴月的话气笑了,裴月,怎么就这么笃定傅锦能进清波学院,又怎么就这么笃定,她会答应呢? “锦儿是妹妹,若是之后她进了清波学院的话,我自然会好好照顾锦儿的。”傅云书柔柔的笑道,明明应该是少女明朗的笑容,却似乎被蒙上了一层薄纱一般,让人看不透。 晚间的时候,傅云书都快睡下,却被几声敲窗声给叫醒了,迷迷糊糊的醒来,却见来人不是别人,正是竹骨。 竹骨见着傅云书,便直接说明了来意:“傅小姐,公子命我接你去毓烟阁。” 虽然对方是名声显赫的毓烟公子,但是毕竟对方是男子,这深夜见面,难免有些不妥,芸娘皱眉说道:“虽然小姐已经拜公子为师,但是男女有别,若是有什么事情的话,明日再说也不迟。” 竹骨说话依旧是一板一眼的说道:“如今傅小姐已经拜了公子为师,成为毓尘阁的弟子,今日公子让我来接傅小姐,是让傅小姐去见识一下毓尘阁生意的流程。若是傅小姐这般迂腐的觉得男女有别,还不如不拜师为好。” 傅云书是知道竹骨古怪的性格的,阻止了芸娘继续说下去,说道:“放心好了,公子不会对我不利的。” 毓尘阁,是京城中最为神秘的地方。 虽然位置是在京城的天子脚下,但是毓尘阁却是个十分独立的机构,虽然毓尘阁的主人与皇室来往甚密,皇上也对他十分的重视,但是却不曾依附于皇室,更与官场上的人没有任何的来往;若是他是属于江湖中,但是也未曾见毓尘阁插手江湖中的任何一件事情,每年的武陵大会,无论是大的还是小的门派,都会去参加,可是没有一次武林大会,毓尘阁的人会参加。 不属于江湖,不属于庙堂,毓尘阁的存在十分的微妙,可是尽管如此,却未曾有人会小瞧毓尘阁。 官场上的人不敢动毓尘阁,是因为毓尘阁的主人萧阙,是连当今皇上都尊敬推崇的人;江湖上的人不敢动毓尘阁,是因为虽然萧阙会不会武功、武功的深浅没人知道,但是毓尘阁都是以搜集信息出名,百年的大门派,保不齐就连哪个门派的掌门藏了多少私房钱都知道。 毕竟那些大门派能在江湖上成名,多少都是有点见不得光的事情的。 小门派更不用说,他们需要仰仗着毓尘阁,交换各种的消息,哪里敢得罪。 这些东西,都是在马车上言叔与傅云书说的。言叔在从军之前,也算的上是半个江湖人,对于江湖上的事情,比谢媛宝知道的要多上一些,傅云书听着言叔的语气中满是推崇之意,隐隐的才知道,萧阙在江湖庙堂中,有着多大的影响力。 虽然傅云书在宁州长大,不会太多的拘泥于世俗偏见,什么男女之别,但是如今毕竟是在礼教森严的傅家,大晚上的贸然出去不合适,所以傅云书便跟着竹骨是从后门出去,言叔不放心傅云书的安全,便也跟了上来,在赶马车的空闲之处,便与傅云书说起了关于毓尘阁的传闻。 虽然傅云书是听说过毓尘阁,但是却从未真正的去过毓尘阁,傅云书以为,依照着萧阙那般清冷的性格,毓尘阁的地址会是在十分偏僻点的地方,不曾想到,毓尘阁的地址,距离最为繁华热闹的朱雀街,就仅仅一条巷子的距离。 此时已经到了宵禁时分,皇城的夜里静悄悄的,并没有行人,哒哒的马蹄声,在这寂静的夜,十分的醒目。 傅云书很好奇,萧阙究竟是要做什么样的生意,时间会安排在晚间? 离着傅家走了没多远的时候,傅云书隐隐约约的听见有人呼救的声音,马车停了下来,傅云书让言叔去看看。 言叔去了没多久,隐隐的听见有刀剑相交的声音,傅云书与沧海有几分担心,想要下去看看,却见竹骨坐在马车上,依旧气定神闲的很,淡淡的说道:“你们又不会武功,去了也不过是添乱。” 不过是个七八岁的小孩,说起话来却这般的老气横秋,忍住手不去戳那一张包子脸。 马车内的人正在说话的时候,外面言叔已经回来了,跟在言叔身后的还有一位苍白着脸,惊魂未定的姑娘,穿着一身深青色的衣服,外面罩和黑色的斗篷,手中提着一盏灯笼。 这姑娘,傅云书也认识,不是别人,正是宁婉。 双双碰面的时候,双方都愣了一会儿,还是傅云书问道:“宁姑娘,你怎么在这里?刚才发生什么事情了?” 后面一句,傅云书问的是言叔。 宁婉脸色苍白,似乎是受了不小的惊吓,还是言叔替宁婉回答道:“方才我赶过去的时候,一群黑衣人正在围攻宁姑娘,宁姑娘带着的几个轿夫都死在了那些黑衣人的手下,我若是再去迟一步,怕是……” 傅云书与宁婉算起来还是有几分交情的,便说道:“这么晚了,不知宁姑娘要去哪里,不如我们送你一程吧。” 宁婉惊魂未定,听了傅云书的话方才回神,连忙的说道:“不用了,我……”似乎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一般,边说,边攒紧着手中的灯笼,在灯笼昏黄色的烛火下,宁婉的脸色苍白如纸。傅云书这才注意到,宁婉手中提着的那灯笼,与寻常人家的灯笼不同,竟然是盏莲花灯。莲花灯做工十分精致,里面燃着一小截蜡烛,莲花灯上提着一个字“阙”字,笔锋凌厉,字迹飘逸,傅云书见过,正是出自萧阙的手笔。 这个时候,竹骨从马车上探头出来,笑着说道;“可巧了,原来是毓尘阁的客人,那么便就与我们一起走吧。” 宁婉是认得竹骨的,犹豫的看着傅云书问道:“傅小姐,你们是去毓尘阁吗?” 傅云书显然没想到,居然会这般的凑巧,竹骨口中的客人,竟然是宁婉。点了点头,这下宁婉便没有拒绝,跟着他们,一起上了马车。 一路上,宁婉抱着那一盏灯笼似乎是心事重重,没有说话。傅云书见着宁婉这般,倒是也不好再问宁婉究竟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可是,一路上心中的疑惑越来越重,恨不得立刻的见到萧阙,抓住他问清楚到底葫芦里卖什么药。 马车穿过了朱雀街之后,停在了一处宅院前,从外观上来看,这府邸与寻常富贵人家的府邸并没有太多的区别。 门口的石雕雕刻着并非是一般的狮子镇宅的图案,而是麒麟,朱红色的大门,匾额上并没有题字,而在那大门的匾额边上,也挂着一个白色的纸糊灯笼,里面点着蜡烛没有任何的字也没有任何的图案,看起来倒是像极了人家出丧时候用的灯笼,这般的不吉利,也不知为何会挂在大门前。 傅云书正在胡思乱想呢,这边竹骨已经敲了几下门,门被打开,傅云书等人一齐走进去,才发现里面别有洞天。 却见进了门之后,映入眼帘的,并非是一般人家的庭院景致,眼前的毓尘阁,是建立在浅水之上,架在水上,有精致的竹子做的桥,也不知在这闹市之中,毓尘阁是从哪里引来的泉水,这泉水竟然是活的一般,还有流水的声音。 进去之后,并没有路,只有左右两架桥而已,也不知是通向哪个方向。明明是春季,可是水池之中,竟然有朵朵白莲绽放,在月色下,有莹莹光辉。 傅云书细细看来,却见那并非是莲花,而是一朵朵做的栩栩如生的莲花灯,其款式与宁婉手中的莲花灯十分相似。而那莹莹光辉,不是别的,正是在那莲花灯中间,都放着拇指大小的夜明珠,所以会在水面,宛若游龙,这般美好的景致。 众人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这个时候,有一青衣侍接过了宁婉手中的灯笼,为宁婉引路,傅云书准备跟着宁婉一起的时候,却被竹骨拉住了,说道:“那座桥叫做解忧桥,是客人走的路,毓尘阁中的人,是走左边的无忧桥。” 今夜所见,早就超乎了傅云书平生所认知的范围内,傅云书呆呆的跟在竹骨的身后。 此时正是春暖花开的季节,在两边的岸上种满了白色的花,倒也不是什么稀奇的花,都是些梨花、杏花之类的,花开的繁盛的时候,被风一吹,细碎的白色花朵便落在桥上,让人都不忍心踏足其上。 九曲竹桥之间有回廊,连着各处的庭院,四处竟然都是相通的。各处的阁楼模样十分雅致,建筑风格是江南水乡的风格,倒是精致小巧。 也不知走了多少路,到了一处阁楼前停留了下来,竹骨笑着说道:“这洗尘居除了公子与客人之外,外人是不得进去的,傅小姐进去吧,我们便在外面等。” 竹骨这般一说,言叔与沧海也不好跟着走进去了,傅云书只好带着满腹的疑惑,推开门进去。 却见阁楼里,分为上下两层,里面是用紫檀木做成的架子,是连着整个屋顶做成的,上面摆放着各种各样的书,粗略的看过去,这般丰富的数量,怕就是连宫中的藏书阁都比不上的。 进去之后。有楼梯蜿蜒曲折的连接着二楼,傅云书扶着扶手踏上去,却见二楼与一楼的景致全然不同。 二楼四面的墙壁并没有完全的密封住,都是落地做成的雕花窗户,四周垂着白色的鲛绡幔帐。今夜的月色正好,四周的窗户都被打开,有片片飞花,从外面探入到了楼内。 鎏金香炉是雕刻成梅花的形状,里面点着的水沉香冉冉升起,屋子内的摆设十分简单,一边是紫檀木做成的架子,上面摆放着几卷书籍,中间摆放着十二折水墨梨花的南绢屏风,没有多余的摆设,屋子里摆设的东西都是同一色调,看起来有几分的清冷,与萧阙的性格十分相似。 转过了十二折的屏风,却见萧阙靠在窗户边上,依旧白衣如雪,月色映在他身上,墨色的剑眉下的那一双眼,仿佛是将黑夜中最纯粹的颜色都融入到里面去了,眼中波光点点,恍若月华下的谪仙,误入人间,恍如一副绝美的水墨丹青,似乎将永久的时光都定格在这里,让人不忍心打扰触碰。 第61章 江南楚风 第61章 江南楚风 “铃铃” 风一吹动挂在屋檐下的八角风铃,发出清脆的声音,在炉子边上新煮的茶正好沸腾,空气中有淡淡的茶香还有点着的水沉香的味道,月华如水一般铺在地上,一切是这般的静谧美好。 “客人来了。”萧阙一开口,一副静谧定格的画被打碎,傅云书回神,只见萧阙不知动了什么开关,靠南边的窗户墙壁如同船上的甲板被打开放下,有蜿蜒曲折的楼梯直接通向其上。 难怪竹骨会带她走另一条路了,并非是故弄玄虚,而是这里别有玄机,一般来找萧阙所谓的客人,并非是经过一楼的藏书房,而是从二楼直接的上来。 宁婉没有了之前的淡定从容,看起来十分的紧张,萧阙此时席地而坐,在萧阙的示意之下,傅云书也跟着萧阙坐在了一边,宁婉拘谨的在他们对面坐下,此时也没有心情与傅云书叙旧,而是看着萧阙问道:“听说毓尘阁只要千两黄金,便能可以找到想要找的东西。” 千两黄金,就算是傅云书生在傅家这样的簪缨世家,见惯了富贵,但是听见千两黄金也不由得一颤,这毓尘阁,究竟是做的什么生意,竟然收费这么高。 “不知宁姑娘,想要找什么?”萧阙淡淡的问道。 傅云书见到,宁婉的睫毛颤了颤,如同蝴蝶翅膀一般美丽,眼中有薄薄的水雾,似乎是将所有的希冀,都寄托在这上面:“我想,萧公子帮我找一个人。” 找一个人?傅云书有几分疑惑,依照宁家的财力物力,找一个人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么,为什么会求到毓尘阁? “什么人?”萧阙倒了一杯茶给宁婉,淡淡的问道。 “江楚风。”宁婉说道,傅云书看见,萧阙平静的目光总算是有几分的动容,微微的讶然的说道:“江南第一剑客江楚风?五年前,闻名于江南,三年前,却失踪于江湖之中,再也无任何的音讯。” 宁婉点头,眼中的情绪十分的复杂,微微的叹了一口气,说道:“就是他。” 宁婉不过是闺阁中的女子,为何会和江湖人有交集?到底,她与江楚风之间,有什么样的瓜葛纠缠? 不等傅云书将心中的种种疑问问出来,宁婉喝了一口茶,似乎是找到了一个可以倾诉的地方一般,将那一段深埋在心中多年的一段风月往事,尽数的倾诉出来。 宁婉说,认识江楚风那一年,她正是二八年华,是女子一生之中,豆蔻年华,是女子一生之中,最为美好的年华。 江南六月的景色是最美的,西子湖畔,有碧荷千顷,荷叶田田,有乌蓬船在亭亭莲池中穿梭而过,不知谁家采莲的少女,唱道:“江南可采莲,荷叶何田田。” 盛世长安中的江南,仿佛连暖风中,都浸润着酥软。 宁婉出身在江南第一富商宁家,宁老爷膝下无子,从她出生起,将一切最好的给她,虽然她是个女儿,但是父亲极为的宠她,将她当做儿子养大的,将所有的期望都寄托在她的身上,请来教她学女红、琴棋书画的师父,都是江南最好的名师。而她也不负父亲所望,从小聪明伶俐,不到及笄之年,宁家有女才华无双,便就传遍了江南,便是这样一个天之骄女,可是所有的骄傲,在遇见那个叫做江楚风的男子的时候,对他的爱极其的卑微,几乎低到尘埃里去。 初次见到江楚风的时候,是在听雨楼中。 听雨楼位于西子湖畔,从听雨楼上,可以一眼望见西子湖的美景,那一日,她听说听雨楼新聘请来了一位琴师,抚得一手好琴,她爱琴成痴,便带了丫鬟到听雨楼中来听琴。却是不曾想到,来的时机十分的不凑巧,那位琴师恰好的外出了。 本来想回去,不曾想到晴朗的天气忽然下起了雨来,江南的烟雨缠绵,一时半会是停不了的,她便要了壶茶在楼上做着。 很久很久以后,宁婉都觉得遇见江楚风,是自己这一身中躲避不开的劫数。她的目光恰好落在那千顷碧荷中的时候,恰好那男子一身青衣,撑着一叶扁舟而来。 不同于别人急忙的撑船避雨,他十分的悠闲,衣襟上沾湿了雨水也不避开,摘了两支开的正好的白莲,放在了船尾,宁婉才看见,他的船尾已经放了好几支红莲,红艳艳的莲花,开的正好,也不知是他从哪里摘的。 真是个怪人,宁婉彼时心中想着,这下雨的天气,非但不去躲雨,反而还悠闲的采着莲花。似乎对方感觉到了宁婉的目光,便一抬眼,宁婉仿佛看见,他身后碧荷千顷荷花刹那间失了颜色,只有他一人,遗世而独立。 “悦怿若九春,罄折似秋霜”宁婉的脑海里,蓦然出现这一个词,对上男子含笑的眼,宁婉的脸蓦然的红了,才发现,自己盯着男子看了许久,匆匆的别过脸去,等着脸上红霞退却再看窗外的时候,只看见那一叶扁舟已经渐渐远离,只看见那青衣背影,心中,蓦然生出一股惆怅之意。 这次的雨来的快,去的也快,雨停之后宁婉准备回去的时候,刚下楼,却听见掌柜的说道:“江公子你可算回来了,宁小姐已经等了你许久了呢。” 宁婉回头,门口一位青衣男子怀中捧着一捧菡萏缓步上楼,俊朗的眉眼带着浅浅的笑意,端是风流无双,二人便是这般的不经意间撞入了对方的视线。 显然,对方已经认出了眼前的姑娘正是在楼上偷看他的姑娘,微微的笑了笑,在那样清湛的眼神下,宁婉不自觉的红了脸,想开口说些什么,可是却又不知道说什么是好。 却见江楚风从一捧菡萏中,抽了一支白菡萏与一支红菡萏给她,嘴角带着温雅的笑容道:“方才见着姑娘一直盯着我手中的菡萏瞧,便送与姑娘了。” 那一刻,宁婉脸上好容易褪去的红晕又红了起来,没想到,被他误以为是盯着他手中的菡萏看的…… 青色的衣袖,修长的骨节分明的手,还有空气中淡淡的荷香,在经年之后,成了宁婉心中难以忘记的回忆。 之后,江楚风弹了的什么曲子,宁婉已经记得不太清了。那两支荷花,被宁婉供在了水晶瓶中,卧室内荷花清香蔓绕,在她辗转难免中,那那丝丝花香,一缕缕的,缠入到了她的心中。 之后宁婉接连听了江楚风五日的琴,二人煮茶论琴,是宁婉一生中,最为快活的日子,西子湖畔,二人常并肩而行,两人之间,似乎有什么在悄无声息的发生着改变。 五日后,宁婉如同往常一样到听雨楼中去找江楚风的时候,却已经是人去楼空,听雨楼的掌柜说,江楚风并非是听雨楼中的琴师,只不过是寄居在听雨楼,也并不知江楚风去了哪里。 宁婉浑浑噩噩的回到了府中,那一日的惊鸿一瞥,那五日的知心相交,似乎不过是她所做的一场梦一般。 听到这里的时候,傅云书犹豫了半天,终于是忍不住打断了宁婉的话,问道:“宁姑娘,该不会,就因为这个,你等了他,整整三年的时间吧。” 不过是萍水相逢的两个人而已,没有许下任何的誓言,又如何的能让一个女子,将最好的年华都耗在了上面?是该说,宁婉用情太深,还是该说宁婉太傻。 宁婉显然是看明白了傅云书眼中的疑惑不解,微微的叹了口气,眼中是无限的惆怅与惘然,说道:“若是,我与他的缘分就到这里,我也就只当不过是我少女时一个美丽的梦一般,不过当做是我生命中的一个过客。” 江楚风的出现然后消失,在宁婉的生命中如翩鸿掠影,不留任何的痕迹。 此后的一个月中,宁婉的生活又恢复了之前的模样,不再时常的去听雨楼,只是偶尔的对着荷花发发呆,没有任何的区别。 七月末,初秋的季节,荷花将谢,那时宁老爷旧疾复发,所用的药里面需要用清晨荷叶上的露水作为药引,宁婉是极其孝顺的孩子,这些东西不假借别人之手,每日晚间的时候,便乘着一叶扁舟,到西子湖畔去收集需要明日做药引的露水。 彼时月华如水,到了初秋的季节,菡萏花谢,只有几株的菡萏花在荷叶中开的正好,小船划到荷叶深处的时候惊起了栖在荷叶中的白鹭,似乎有什么东西坠入到了水中? 她虽然被养在闺阁之中,但是胆子极大,不然也不会瞒着父亲,晚上独自一人亲自的到荷塘收集露水了。 她将小船缓缓的靠近,蓦然,小船忽然偏向了一边,宁婉几乎是稳不住身形,差点的落入了水中,这个时候,从水面跃出了一个人,宁婉吓的几乎尖叫……但是尖叫声在看见那人的面容的时候,却压抑了下来,那人不是别人,正是数月不见的江楚风。 一个人在船上,一个人在水中,四面相对,显然的都认出了彼此,顾不得多想,宁婉用平生最大的胆子,将江楚风拉到了船上,带到了岸边。 这个时候,萧阙的手中也不知是从哪里拿了一卷书卷,看了宁婉一眼,说道:“三年前,江楚风与江南第一帮派白云庄一战,夺走了白云庄至宝碧凝花从此销声匿迹,想来,他与白云山庄一站,身受重伤,正好是被你所救吧。” 江湖上的事情傅云书并不清楚,只是听见碧凝花的时候,傅云书脸上也不由得闪过了一丝惊讶,说道:“被称为解毒至宝的碧凝花,据说碧凝花,可解天下百毒,几乎有起死回生之效,没想到,居然是被江楚风拿去了。” 宁婉将一直挂在脖子上的红绳解开,拿了下来,却见她贴身所带的,是一个绣着并蒂莲花的香囊,看款式已经很旧,宁婉却一直贴身带着它,可见主人对它的珍视。 宁婉将香囊解开,里面装的不是别的,正是一朵干枯的花,不过是寻常兰花大小,花瓣重重,便是这般不起眼的花,却让萧阙平静的目光多了几分动容。 傅云书也不复之前的淡定,忍不住惊呼道:“这,是碧凝花!” 宁婉苍白的指尖触碰过那干枯的花瓣,眼神温柔的如同看情人一般,无限的留恋:“这是碧凝花,也是他给我的定情信物。” 第62章 苍龙七宿 第62章 苍龙七宿 二人到了岸边之后,宁婉看见,江楚风身上有大大小小的伤口,血水将衣服都浸透了,手中抱着一把黝黑的古剑,此时的江楚风,不再是那个手捧菡萏温良如玉的琴师江楚风,而是带着杀意的剑客。 古剑上的血还没有干净,空气中有浓郁的血腥味还有杜若的味道,交织在一起,流水泉响。此时寒月月华潋滟,烟水朦胧,在氤氲的月华中,他看见身边的女子一脸讶然的看着他,鬓边垂着的绿色流苏,摇摇晃晃。 江楚风忽然笑了,这一笑牵扯到了身上的伤口,他说道:“害怕吗?” 宁婉不知道他为何会笑,却是下意识的摇了摇头,彼时女子的眼神清澈如西子湖畔的水一般,映着潋滟的月色,认真的看着江楚风问道:“你受了这么重的伤,是不是很疼?” 明知道,眼前的男子很危险。明知道,他那把剑,不知是染了多少的血才是这般黝黑的颜色;明知道,那双手,不是那双只会弹琴、煮茶、焚香的手,那双手,是可以要人命,掌握人生死的手。 可是,宁婉还是救了江楚风,将江楚风藏在了后院,故意的将手划伤,骗来好的金疮药,为江楚风疗伤。 江楚风的伤很重,除了外伤之外还有内伤。好在宁家别的不多,奇珍异宝补药什么的是最多的,所以宁婉偷偷的从仓库中拿了这些东西,宁老爷也不知道。 一个月后,池塘的荷叶枯萎,满城的桂花飘香的时候,江楚风的伤已经痊愈了七七八八。 伤好之后,江楚风便就要离开。 宁婉是知道的,虽然与江楚风相识的一个月中,江楚风除了告诉过她的名字之外,别的东西却是一个字都没有透露过给她。江楚风的身份,还是她用尽了法子才能打听的到的,江南第一剑客,如雷贯耳。 一个是养在深闺之中的富家千金,一个是浪迹江湖的游子剑客,无论两个人的相识是多么的美好瑰丽,纵然话本之中,将这样一段传奇描绘的是多么的感人,可是在冰冷的现实面前,二人悬殊的身份,就不该有任何的焦急,而宁婉,也不该心存任何的幻想…… 宁婉还记得,江楚风走的那一天,正好是中秋节的前一天。 庭院松柏映影,有桂子飘香,在江楚风说要离开的时候,宁婉闷闷的,捏着衣角,低着头,不发一言。 江楚风见着她低头,抬眼轻笑了一声,拉住了宁婉问道:“难道你就没有别的什么要对我说的吗?” 宁婉愣了愣,抬眼看着江楚风,眼圈红红的,眼角还挂着晶莹的泪水。 见着自己这般的模样竟然被江楚风看见了,似乎是隐藏着的心事被暴露在了面前一般,宁婉又羞又恼,双颊飞上了一抹嫣红,对上的,是江楚风含笑的眼。 他的手指温柔的抚去宁婉脸颊上的泪水,轻如蝶翼一般,左手微微抬起,宁婉觉得鬓边一凉,下意识的摸去,一束花别在了她的鬓边。 江楚风说:“这花就送给你了,等我,等我将事情办妥之后,回来娶你。” 她从豆蔻年华的少女,等到双十年华,为江楚风,宁婉不知拒绝了多少门亲事。外人只道宁家小姐,虽容貌生的好,又有才华,但是却是心高气傲,看不起他们这些凡夫俗子。却不曾想到,她的一颗心,早就落在了别人的身上。 她的年岁一点点的渐长,在时间的推移之中,她慢慢的变得心灰意冷,可是临走之时,江楚风在她耳边说的一句话,这样的微末希望,让她一直等待着。 “再过三个月,我便就要二十岁了。”宁婉将碧凝花收起来笑着说道,眉宇之间,却带着几分惆怅之意,怎么也挥之不去,“父亲带我来京城,天子脚下,要为我挑选一个青年才俊,让我嫁出去。这些年,父亲的身体一直不好,我的亲事让他为我操碎了心。我此次来毓尘阁,便是想打探出他的下落。” “就算不能再续前缘,至少,要为我这三年的等待,有个交代吧。” “只缘感君回一顾,便教生死作相思”,这些原本是在话本传奇里看到的故事,傅云书没想到,竟然就会发生在自己的身边。相识三个月,却等了他三年的时间,身为一个女子,却不顾别人的流言蜚语,这,该需要多大的勇气呀。 傅云书不由得唏嘘不已,偷偷的抬眼望向萧阙,却见萧阙捏着一卷书,似乎是在发呆,又似乎是在认真的听宁婉的话,不知在想些什么。 “千两黄金,公子这生意接吗?”宁婉再一次的将手中的银子推向了萧阙那边,如玉的侧脸如同镜花水月一般,一碰就碎。 萧阙没有看宁婉,而是对外面淡淡的说道:“竹骨,将宁姑娘的灯笼取下。”宁婉微微的怔了怔,不明白萧阙此举,是什么意思。 没过一会儿,有青衣婢女来请宁婉,见着宁婉怔在那里,便笑着说道:“姑娘,我们公子接下了你的生意,请姑娘回去,我们三日后,便给姑娘一个回复。” 那青衣婢女不知是从何处进来的,倒是将傅云书与宁婉吓了一跳。这边,宁婉听见青衣婢女这般说,脸上不由得闪过一丝喜色,对萧阙说道:“那我静候公子的好消息。” 宁婉走了之后,傅云书讨好的倒了一杯茶给萧阙,问道:“你真的能找的到江楚风的下落吗?” 见着傅云书这般讨好的行为,萧阙的嘴角勾起了一抹似笑非笑的笑容,问道:“你是希望能找到江楚风,还是不希望找到江楚风呢?” 傅云书想也不想的回答道,“自然是希望能找到江楚风了,毕竟宁婉等了江楚风这些年,三年的青春,无论如何,找到江楚风多少要给宁婉一个交代吧。” 萧阙却站了起来,看着窗外,伸手接住了一片飞落的梨花,淡淡的说道:“人们啊总是这样,明明知道最后的结果可能会让自己遍体鳞伤,可是却还要苦苦的去追寻结果,总以为,自己会与旁人不一样,不幸不会降临在他的身上,自己追寻的结果是个好的结果。岂不知,却是如同庄周梦蝶、镜花水月,虚幻梦一场。” 萧阙的话里有话,似乎是意有所指,傅云书虽不知萧阙所指的是何意思,但是还是反驳的说道:“无论是好的结果还是坏的结果,最终都是要承受的不是么。若这件事情是好的话,那么可以继续延续下去;若是这件事情是不好的事情的话,那么便就结束掉。总比一生浑浑噩噩,没有结果要好。” 没想到,傅云书竟然会反驳他的话,萧阙听了傅云书的话之后哑然失笑,对傅云书淡淡的说道:“别忘了,我现在可是你师父,你这般的顶撞我,可懂什么叫做尊师重道。” 傅云书顿了顿,显然没想到萧阙竟然用身份来压制她,被萧阙咽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没有说什么了。 萧阙看着傅云书吃瘪的样子,嘴角勾起了一抹愉悦的笑意,稍纵即逝,浮云是只顾着生闷气,并没有看见萧阙嘴角的笑意。 “毓尘阁,究竟是做什么生意的呀?”稍微的沉默了之后,傅云书将着一晚上困扰她的话终于是问了出来,一脸不解的看着萧阙。毕竟萧阙顶着师傅的头衔,这便宜,不能让萧阙白占了。 萧阙倒是没有隐瞒,淡淡的为傅云书解释道:“如你所见,毓尘阁做的就是为人找东西的买卖,以千两黄金为代价,毓尘阁可找到一切你所要的东西、消息。” 按照萧阙的说法来说,毓尘阁就是个做生意的地方,只是所卖的东西,与别处不同。“那,我身上的玉扣,又藏着什么秘密呢?”傅云书终于将今天的来意说了出来,既然是萧阙许诺她会告诉她真相的,想必萧阙是不会食言的。 “听说过苍龙七宿图吗?”萧阙默了墨,忽然问出了一个丝毫不相干的话题出来。 苍龙七宿图?傅云书眼中闪过一丝惊讶,说道:“在宁州的时候,听过一些关于苍龙七宿图的传闻。” 如今东陆,是二分天下,东为曦国,西为离国,但是在二十多年前,东陆的霸主还并非是曦国,当年,是有四个国家,平分天下,而这苍龙七宿图,还要追溯到四个国家开国之前。 据说,东陆的霸主乃是天子姬姓之天下,奈何天子失德,沉迷于女色,最后天下烽烟四起,诸侯起义。 在诸侯起义,天子逃离国都的时候,关于记载着皇室一个惊天秘密的苍龙七宿图也流落不知在何处。 其中,当年的凰国、曦国、离国、越国,四位开国国君乃是结义兄弟。 在起义成功之后,四人平分了天下,据说,当年四人能在乱世豪杰之中脱颖而出,而得到天下,全部凭着的是苍龙七宿图中记载的秘密。等天下平定之后,开国的国君便将苍龙七宿图中所记载的秘密分开来保管。 传言,关于苍龙七宿图的秘密都记载在七块龙骨之中,而七块龙骨,四位国君手中分别各有一块,两块放在隐世世家君家、长孙家手中,还有一块,是在当世第一智囊人称顾先生的手中。而当年人称第一智囊的顾先生,便就是如今顾叡先生的先祖,如今第七块龙骨,便就是在顾叡先生的手中。 其中,两大隐世世家,君家是在凰国,在曦国征服了凰国、凰国国君投诚之后,君家家主不知所踪,所以,在凰国的两块龙骨也不知去了哪里;而越国国亡之后,也是如此。七块龙骨便有三块,不知所踪。 经年后,山河变迁,世事变更,关于那记载着惊天秘密的七块龙骨,也很少被人提及了。 而曦国在灭了越国、凰国之后,也一跃成为东陆最强的霸主,也唯独遥遥在西方,实力与曦国能够抵抗的离国,能够与曦国相提并论。 不知为何,萧阙为什么会提及这七块龙骨的秘密呢?又与她有什么关系? 萧阙的眼中是浓黑如墨,眼神中带着回忆,还有种种傅云书不懂得的情绪,他薄唇轻启,缓缓的开口说道:“你手中的,便就是七块龙骨中的一块。” 第63章 七块龙骨 第63章 七块龙骨 一句话,如同平地里起了惊雷一般,傅云书惊愕的抬头看着萧阙,手死死的握着那一块被她称作平安扣一样的东西,半天,方才不敢置信的而看着萧阙说道“怎么可能……” 这样一个看似平常丝毫不起眼的玉扣,怎么会是传言中,藏着惊天秘密的龙骨?而这些龙骨,都与皇室有着密不可分的瓜葛,那既然这样重要的龙骨,又如何的会落在她的手中呢? 萧阙见傅云书一脸不敢置信的模样,微不可觉的叹了口气,眼中闪过了一丝异样的情绪,又很快的掩饰过去。 说道:“龙骨传言是从东海神龙的脊梁上所取下了一块骨头,用千年玄铁做成的刀分成七块雕刻而成,而当年的工匠将龙骨所隐藏的秘密刻完之后,那千年玄铁做成的刀,也废了,而那工匠也吐血而死。传言,龙骨刀枪不入,水火不侵,所以就算无论山河如何变迁,百年以后也好、千年以后也好,龙骨上的秘密,不会随着时间的长河所隐埋的。” 萧阙边说,边不知从哪里取出了一把匕首,在灯光下泛着寒光,“这是七星宝刀,吹可断发,就连石桌都可劈断,你试试看。” 傅云书接过了萧阙手中的匕首,将信将疑的用刀削向了紫檀木的桌子角,傅云书没怎么用力,那紫楠木的角轻轻松松的都被削下来了一块。她将玉扣放在桌上,用尽力气向那玉扣劈去,那玉扣也不知是什么做的,不要说劈开,就连一丝的痕迹都没有。 傅云书呆呆的看着玉扣,问道:“这……这居然是真的,那这块玉扣,究竟是谁给我的?” “我也不知道。”萧阙十分干脆的说道。 傅云书听了萧阙的话之后,不由得怒目以示萧阙,这人怎么可以这样,话说到一半,居然还留着一半,故意的么。 萧阙淡淡的说道:“你也不要瞪我,我知道你怀中这块玉扣的来历,却不知是谁给你的。” 紧接着,萧阙耐心的跟傅云书解释说道:“据毓尘阁所查到的消息,离开原主的龙骨,一共有四块。” 傅云书不解的问道:“不是三块吗?” “第四块是长孙家族遗失的。”萧阙喝了一口茶,淡淡的说道,“四年前,长孙家族曾发生了一场内乱,内乱之中,藏着珍宝的玲珑阁失窃,其中,所守护的龙骨也随之消失不见。” 傅云书自言自语的说道:“若是四年前丢失的话,那么肯定不会是我手中的这一块,这块玉佩,可是自从我出身的时候就带着的。” “自然不是你手中的那一块。”萧阙淡淡的说道,“龙骨被偷走之后,辗转到了江南第一首富的手中。” 江南第一首富,那不就是宁婉的家族手中吗? “那其他的三块,就全无消息了吗?”傅云书手无意识的捏着那块龙骨,问道。 “曦国灭亡之后,曦国皇室的那一块不知所踪,而身为曦国第一世家君家的那一块,却被海昏侯献给了永安候临镇风保命。”萧阙淡淡的说道,提到海昏侯的时候,眼中闪过了一丝厌恶之意。 对于萧阙丝毫不能掩饰的厌恶之意,傅云书倒是也能够理解。之前从萧阙的谈话之中,可以不难听出萧阙对公子陵的推崇,而海昏侯,是凰国的国君,也是公子陵的父皇,却更是,将洛州献给曦国,害死公子陵自己亲身儿子的罪魁祸首。 当年凰国到了海昏侯的时候,内忧外患,昔日能够与曦国比肩的强国,已经是到了暮年,若非是有公子陵苦苦的撑着,凰国在曦国还有边境小国的围攻之下,怕是早就四分五裂。 曾在十五年前,昭帝派遣五十万大军以永安候临镇风为首,围攻凰国,兵临城下,而洛原有天险之称,公子陵亲自率兵与之抗衡。 临镇风苦战不得进,却使出了反间计,以功名利禄引诱海昏侯投降,一向贪生怕死的海昏侯,舍弃了洛原,从京都开城投向了曦国。苦守在洛原的公子陵听闻这个消息之后,悲愤交加,在凰国投降曦国之际,带领十万将士,以身殉国。 只能说英雄易折,十五年前,公子陵是败在自己人的手中,而在七年之后,曦国围攻越国,历史重新上演,被称为战神的公子羽,也是败在自己人手中,而且更为的惨烈…… 傅云书将自己的回忆拉回,说道:“那也就是说,下落不明的龙骨,就剩下越国和凰国两块,若是从失踪的年数上来算的话,我身上带着的龙骨,最有可能是凰国的那一块,可是,虽然宁州临近凰国,但两国连征战,并无任何的交情啊……” 凰国的边境便就是宁州,这些年来,在傅云书听说过。凰国与曦国的摩擦似乎不断,当年的洛原之战,皇上派出五十万大军以永乐候临镇风为主帅,而外祖父为副帅征战凰国。似乎便就是十五年前,洛原一战之后,外祖父便就交出了手中的兵权,从此裴家在宁州十分的低调,而之后大舅舅在军中崭露头角之后,宁家又拿回了兵权的。 十五年前,外祖父交出手中的兵权,是不是跟洛原的那一场战役有着什么直接的联系?而那一块她一直戴在身上的龙骨,又隐藏着什么样的秘密?前世,玄凌娶她,是不是也跟着这块龙骨有关系? “如果按照毓尘阁所查,你身上这块龙骨,便极有可能就是凰国的一块。但是至于你为什么会有这一块龙骨,我也不知道,若是你想要知道真相的话,以龙骨为线索,继续追查下去。”萧阙淡淡的说道,可是傅云书却从萧阙平淡的语气中,听出了某种不同的意味。 却见傅云书一脸怀疑的看着萧阙,说道:“公子对于龙骨的分布这般的在意清楚,是不是龙骨对于公子而言,也有着不同的意义,所谓的帮助我追查,也不过是个幌子?” 萧阙那一双狭长的眼看着傅云书,眼神中带着大量的意味。在萧阙这般强大的气势注目之下,傅云书微微的觉得有些不自在,方才不过是她脱口而出的话,全然忘记了自己现在是有求于萧阙,说话不该这般的锐利。 只是不知为何,萧阙虽然时不时的冷着脸吓唬她,可是她在潜意识里却认为萧阙是不会伤害她的,所以说话也就十分的随便。 在傅云书被萧阙的眼神打量着不自在的时候,萧阙终于是从傅云书的身上收回了目光,语气十分的平淡,说道:“你说的没错,我最终的目的,便是要收集那七块龙骨。” “这是为何,莫非你是……”傅云书脱口而出的发问,七块龙骨所隐藏的秘密是关于整个天下的秘密,要收集七块龙骨,莫非萧阙有野心…… 此时的萧阙的眼中,是傅云书从未见过的前所未有的认真……还有冰冷,“我要收集这七块龙骨,并非是为了想要得到这天下,而是想要……解开一个疑团而已。” “解开疑团?”傅云书不解的问道,毓尘阁的存在,不是专门的帮助别人解开疑团么。可是,身为毓尘阁阁主的萧阙,心中也有疑惑不成? “关于我身世的疑团。”面对着这个即将成为自己盟友的女子,萧阙十分坦诚的说道,“既然这七块龙骨,与你我的身世息息相关,那你可愿意,与我一起将这疑团解开呢?” 彼时,天下将明,一缕晨曦透过轩窗照在萧阙的脸上,一半是通透美好的如同美玉一般;一半却是隐藏在黑暗之中,神色晦暗。那双眼,带着一种神秘的力量,与之对上的人,似乎都不会拒绝主人的任何要求。 “我愿意。”傅云书垂首,片刻之后抬眼对上萧阙的眼睛说道,这块龙骨,不管尘封了多少的秘密,与她的身世、与裴家的生死息息相关,所以,无论如何,她都要将这尘封的秘密解开。 多年之后,傅云书站在城楼上,脚下是山河万里,盛世烟火,只是那些爱的、恨的、陪在她身边的人,早就已经远去。她不由得问自己,若是再重新来一次的话,她还是会执着的选择,将那尘封的秘密解开吗? 回到傅家的时候,天已经微微亮,幸好有芸娘的掩护,傅云书悄无声息的回到家中,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怀疑。 回到傅家的时候傅云书便就倒头大睡,睡到中午的时候方才起身,芸娘早就备好了午膳。 傅云书身子不好,所以可以不用像傅家那些小辈一样每日早晨去给老夫人那边请安,也幸亏是如此,在碧水轩中,若傅锦不过来找麻烦的话,倒是也清净的很。 中午用过午膳之后,裴月身边的丫鬟佩儿到碧水轩请傅云书前去试衣服,傅云书不解的问道:“前些时日不是刚刚做了新衣服么,怎么今天又要去试。” 不解是正常的,毕竟前世的时候傅云书一年之中,也就只有换季的时候按照分例来新做衣服,像这样额外的能做一件新衣裳基本上是没有的。刚来傅家,去宫中的时候裴月怕她丢了傅家的脸,所以让她同几个姐妹一起做了件新衣裳,之后再也没有的。 佩儿笑着说道:“是太后娘娘那边听闻小姐拜了毓烟公子为师,觉得新奇,所以在宫中摆了宴席让小姐去陪她说说话呢。” “太后是何时的下懿旨到府中的?怎么我没有听说过?”傅云书这才了然,一边带着沧海到了裴月的院子里,一边问道。 佩儿年纪还小,在裴月身边服侍没几天,说话也是没有心眼的,“昨天太后娘娘便就下了懿旨到府里来,想来是小姐病着,所以夫人没告诉小姐那边。” 到了裴月的院子之后,只有裴月在,傅锦与傅蓉二人没在,林姑娘送了衣服也就走了。傅云书向裴月请安之后,裴月淡淡的说道:“好了,起来吧,云儿,将做好的罗裙给小姐试试,看看合身不合身。” 裴月身边的云儿将做的衣服展开,却见上衣是一件碧色昙花银丝罗衣下是一件同色云烟罗裙,做工十分的精致,傅云书让沧海接过了衣裙,敛眉笑着说道:“我的身量母亲自然是知道的,既然是母亲做的,肯定就不用试。” 其实这些年来,裴月对她漠不关心,更不要说曾为傅云书做过一件衣裳,傅云书这般说,话语之中莫不是带着几分嘲讽的意味,可是那神情却是十分的真诚,让人分不清傅云书这话里究竟有没有别的意思。 第64章 珊瑚步摇 第64章 珊瑚步摇 裴月听着傅云书话中似乎是带着刺,微微的有些不舒服,眼中闪过了一丝不自然,很快的掩饰去,带着淡淡的笑意说道:“你从宁州带来的首饰虽然不少,但是毕竟不是京城之中流行的款式。娘从京城的田玉坊中给你们姐妹三人各自的打了一套首饰,明日你到宫中,便戴上这套首饰。” 裴月又是给傅云书做新衣裳又是打新首饰的,倒是让傅云书有点不习惯,但是明面上还是笑着让沧海将首饰给收了起来,紧接着问道:“多谢娘,不知怎么今日没见到二妹妹和三妹妹。” 平日里,只要她来裴月的胧月居,傅锦都会在的,今日居然不在这里,倒是让人稀奇。 “过几日你二妹妹三妹妹要去考清波学院,这几日都在房中温习功课呢。”傅云书这才了然,就说这几日傅锦和傅蓉怎么这般的安静没有去找她的麻烦去。 陪着裴月聊了几句家常,傅云书便就告退了。 刚一出裴月的胧月居,正好遇到刚下朝的傅永信,傅云书停住了脚步,请安道:“父亲。” 因为傅云书成了萧阙的弟子,连带着傅永信的脸上也增了不少的光,所以傅永信见着傅云书的神色隔外的和蔼,笑着问道:“身子可好些了。” “吃过了孙大夫的药,已经好多了,有劳父亲的关心了。”傅云书恭敬的回答道。 虽然傅永信现在因为她有利用价值,对她的态度十分好,但因为前世的那杯傅永信亲自所赐的胭脂烫,傅云书见着傅永信骨子里有种天生的惧怕,跟傅永信根本亲近不起来。傅永信见着浮云是跟他这般的生疏,还以为傅云书是因为胆子小,所以并没有做多想。 “身子好些了就好,过几日,就可到毓烟公子那边学习去了,原本还想着你从宁州回来,要给你请位先生呢,如今能在毓烟公子身边学习,倒是你的造化,要好好的珍惜才是。”傅永信笑着说道,见傅永信这般说,傅云书眼中闪过了一丝讥诮的笑意。 前世她在家中三年,傅锦与傅蓉都分别请了先生在教她们诗词歌赋,唯独她被遗忘了一般,从未提过她上学的事情。 “女儿一定会好好学,不会给傅家丢脸的。”傅云书十分温顺的说道。 对于傅云书这般的乖巧,傅永信十分的满意,转眼看到沧海手上捧着的一些东西,问道:“这些都是什么?” 傅云书答道:“明日太后召女儿进宫,娘为女儿准备的首饰和衣服。” 傅永信点点头,对裴月的芥蒂倒是少了几分,之前裴月一直偏向着傅锦,对于傅云书是厚此薄彼,这次傅云书成为萧阙的弟子,而傅锦落选,傅永信以为裴月心中多少会是有几分的芥蒂的,可是没想到的是裴月居然能对傅云书和傅锦一视同仁。 到底是他精心挑选出来的夫人,见识不会这般短的,对傅云书说道:“你离家多年,应该与你娘多多亲近才是,若是有什么短缺,便直接跟你娘说去。” “女儿知道。”傅云书顺着傅永信的话说道:“女儿有一件事情,想请父亲恩准。” 因为傅云书身上有利用价值,所以傅永信对着傅云书还是十分好说话的,说道:“什么事情?” “女儿想让父亲能给女儿一个通令,让言叔能够自由进出碧水轩,不用去请示母亲。”傅云书笑着说道,一脸天真:“这样,女儿让言叔在外面买一些糖果、糖人的一些小玩意,就方便多了,可以不用让母亲知道,以免让母亲责罚。” 说着,脸上露出了几分羞涩的神色,似乎是害怕傅永信说她贪吃一般。 傅云书在傅永信面前,一向是端庄听话的模样,很少能和傅锦一般找他要什么,或者是向他撒娇,如今见着傅云书这般一说,眼中带了几分笑意,给了一个令牌给傅云书,说道:“言叔是你从宁州带回来的,为父瞧着他为人处事倒是很稳重,可以放心的使唤他,这是我的令牌,不管什么时候都可以自由的出入内院,不用通传你母亲那边。” 傅云书一脸惊喜的接过了傅永信守着你的令牌,说道:“谢谢父亲。” 傅永信见着傅云书这般的模样,笑着摸着胡须说道:“只是有点,你身子不好,你母亲不让你吃外面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也是对的,你也让言叔少给奴婢买点。” 傅云书捏着令牌,小声的嘟囔着说道:“我若是想多吃,芸娘也不让啊。” 拿了令牌之后,傅永信便就离开了,傅云书手中的令牌,沧海笑着说道:“相爷对小姐真好啊,令牌这般重要的东西,说给小姐便就给小姐了。” 傅云书手中拿着令牌,嘴角勾起了一抹笑容,神色淡淡的说道:“我刚刚拜萧阙为师,名声在外,对于父亲来说有很大的利用价值,这点小小的请求,他自然不会推辞。” 不过,借着这个机会要了令牌之后,以后言叔在傅家的进出倒带话倒是方便多了。 傅云书便拿着令牌边走着呢,猝不及防的差点撞上了一个人,却见撞上的不是别人,正是傅永年。 今日傅永年换了一身衣服,整个人看起来干净多了,手中拿着一个快化了的糖人,傅云书自从那天从傅延庭手下将傅永年救下之后,傅永年喜欢黏着傅云书。相处下来,傅云书发现傅永年小孩子气重,如同顽皮的孩子一般,只要稍微对他好一点,便就黏着你。并非如同前世一般那般的暴虐,傅云书跟傅永年倒是亲近不少。 “三叔叔,你手中的糖人给我一半好么。”傅云书见着傅永年之后,笑弯了眉眼,逗着傅永年说道。 谁知傅永年一听傅云书的话之后,立即的将手中的糖人藏在了身后,似乎又怕傅云书不高兴一般,小心翼翼的说道:“云书,这个糖人一点都不好吃,是苦的,我拿松子糖给你吃好么。” 说着,从荷包里面拿着快要黏在一起的松子糖,与傅云书讨价还价道。 傅云书原本是逗弄傅永年的话,没想到傅永年竟然这般在意这个糖人,傅永年现在身边跟着的两个丫鬟是老夫人院子里派到傅永年身边的,年纪不大,对傅永年还是挺忠心的。 “小姐有所不知,这糖人是林姑娘送给三爷的呢,三爷欢喜的很,自己都舍不得吃,更何况是给别人呢。”傅永年身边叫做小喜的丫鬟说道。 “林姑娘?是锦衣坊的林姑娘?”傅云书稀奇的问道。 “是漂亮姐姐给我的,漂亮姐姐可好了,除了糖人之外,还给了我好玩的风车呢。”傅永年听见了林姑娘的名字之后,眼神都比往常要亮上几分,兴高采烈的和傅云书比划的说道。 傅云书心中闪过了一丝疑惑,林姑娘本不是那般热心的人,为何独独的对傅永年这般在意。不过是心中微微的闪过一丝疑惑,很快的便就抛到了脑后。 回到碧水轩的时候,傅云书将裴月给的首饰盒子给打开,却见里面的首饰是一套的,有一支玲珑点翠鎏金梅花步摇垂着珊瑚流苏、一对珊瑚耳环、还有一对缠丝羊脂玉手镯,很是精致,正是时下京城中所流行的款式。 再看那衣服,淡雅别致,出席宫宴这样的场合正好合适,完全看不出任何的不妥的地方,越是没有问题,傅云书越是疑惑,不由得疑惑道:“奇怪了。” “小姐,怎么了?”自言自语的说着呢,恰好芸娘从外面回来了。 傅云书见着芸娘回来了,将首饰盒给关上,笑着说道:“没什么,可打听好了,明日去参加宫宴会有哪些人去。” 傅云书去裴月院子之前,让芸娘找言叔打听一下关于宫宴的事情,毕竟现在在宫中她一连得罪了端月公主与临皇后,自然是要步步小心才是。 “奴婢都打听清楚了,确实是太后的意思想要见见小姐,那天不仅是小姐会到宫中去。参加比试的几位小姐都会到太后的慈宁宫,就连宁姑娘也收了太后的帖子呢。”芸娘这般一说,倒是让傅云书放心了,不是裴月她们的计谋的话,到时候到宫中去,可以见招拆招就是了。 见着傅云书没有说话,芸娘紧接着说道:“奴婢听说明日正好是新科状元放榜的时候,到时候殿试的前三名和京城中的那些青年才俊都会到宫中去,太后素来喜欢做媒人,届时字慈宁宫太后必然是要安排小姐们与那些人见面的,小姐可以看看,能不能看上一个如意郎君。” 傅云书见着一向稳重的芸娘难得这般的八卦,嘴角难得的抽了抽,说道:“芸娘,我还小呢。” “小姐你也不小了,再过几个月,便到及笄之年,可以定亲了呀。”芸娘劝说道。 傅云书吴宇的扶额:“芸娘,我怎么觉得你这么迫不及待的想将我从傅家嫁出去呢。” 说着无心听者有意,芸娘听了傅云书的话之后,脸色微微的变了变。 幸好此时的沧海也插嘴说道:“奴婢也听说了呢,今年的新科状元是永安候的义子,是文武比试的状元都是他呢,听说,容貌也是一等一的好。” 傅云书被沧海的话给吸引了,奇道:“永安候家的世子是个不争气的,没想到收的义子,居然是文武全才。” 不过,提到宁婉,傅云书不由得想到了昨天晚上在毓尘阁见到宁婉的情形,也不知宁婉回去查清楚了没有,那天刺杀宁婉的,究竟是什么人。 放下这边傅云书满腹的疑惑不提,此时的毓尘阁中,萧阙正在翻阅着手中的书,而谢奕之也不知是什么时候来的,在萧阙的耳边聒噪个不停:“你居然答应了宁婉三天的时间就能找到失踪多年的江楚风?你可知道,江楚风连带着他的回风剑在江湖上消失多年未见,不知多少人寻找过他都无踪迹,你如何的能够保证……” 被谢奕之说的实在是不耐烦了,萧阙将书放下,揉着额角对门外打了个响指,不一会儿,无痕进来,问道:“公子,怎么了?” 萧阙指着谢奕之,说道:“你跟这个话唠说说,我从江南回来那日,是和谁交手的?” “你从江南回来的那日?不正是身边的影卫被引走,若不是傅云书出手相救,差点没命的那次么。”谢奕之奇道。 想到那日的情景,萧阙的脸色还是难看的厉害,点了点头,无痕说道:“那日我护送公子从江南回来,却在路上遇上埋伏,影卫都被刺客引开,而我也被一个蒙面高手缠住,一时脱不开身来。” 第65章 暗箭难防 第65章 暗箭难防 萧阙从江南回京城的时候,恰逢毒发之时,十分危险,谢奕之之后虽然听说过此事,但是因为萧阙被傅云书所救过程实在太过于丢人,一直没有将当时详细的情况说明。如今听了无痕的话,谢奕之也不由得皱眉,无痕、追痕是跟在萧阙身边多年的影卫,就算是放在江湖上也是一等一的高手,对方,什么时候请了这么一个厉害的人物前来? “对方是何方圣神,竟然能够与你纠缠这么久?”谢奕之不由得问道。 “对方一直蒙着脸,看不清楚他的模样,但是他擅长用剑,虽然刻意掩饰过,但是我认出来对方用的剑法路数,正是妙雪回风。”说到这里的时候,无痕一向淡漠的眼神闪过了一丝兴奋,他是武痴,能够遇见与之相匹敌的高手,自然是一件令人高兴的事情。 “妙雪回风!”此时,谢奕之忍不住的惊呼道,众所皆知,当年江南第一剑客江楚风在江湖上成名的招数,正是妙雪回风! 相对于谢奕之的震惊,萧阙手捏着一盏茶,但是眼中却闪过了一丝狠厉的神色:“这些年,他终于露面了。” “是啊,自从三年前,在白云山庄一战之后,他便渺无踪迹,没想到这些年之后,他竟然露面了。”谢奕之想到这里,眼中带着一丝兴奋之意,说道:“既然能找到江楚风,那么碧凝花的下落……” 萧阙淡淡的说道:“碧凝花就在宁婉的手中。”不等谢奕之高兴,萧阙紧接着说道:“但是你忘记了当年先生曾说过,碧凝花,只有在刚开之时,才能入药如今花早就谢了成花干。” “混蛋。”谢奕之忍不住的低声骂道,“老家伙和那个妖妇,处处置你于死地,总有一天我会要了他们的命的。” “总有一天我会动他们,只是不是现在。”相比较谢奕之的激动,萧阙倒是淡然的很,“现在我们唯一要做的,是在永安候之前,收齐七块龙骨,那样,我们才不会处于被动的地位。” 清晨的时候,傅云书犹豫了片刻,还是让芸娘拿了裴月送来的一套衣裳和首饰,这衣裳和首饰并没有看出来有任何的不妥之处,若是傅云书不穿的话,难免的会落人的话柄。 之前在锦衣坊做过衣裳,衣服的大小是按照傅云书的身量做的,十分的合身,此时傅云书正好是处于少女最为青涩的年纪,这碧绿的颜色,十分的适合傅云书。 芸娘用梳子将傅云书的长发挽起,傅云书的头发生的极好,如同一匹上好的丝绸一般,傅云书拿出了裴月的一套首饰。 芸娘见着这一套珊瑚首饰十分的精致可爱,便对傅云书说道:“小姐,这玲珑点翠鎏金梅花步摇梳留仙鬓戴上最为合适了,不然这步摇太过于庄重,梳成别的鬓也承受不住。小姐头发生的好,今日就梳留仙鬓吧。” 对于梳成什么样,傅云书倒是不在意,毕竟是进宫第一次见太后,在傅云书的映像中,太后倒是极为和蔼好相处的性格,这些年,后宫中都是皇后在把持着,太后除了喜欢做媒之外,很少额会参与到后宫的事情中来。 毕竟是第一次去见太后,自然是不能失礼。 打扮好之后,傅云书带着沧海便就出门,这次进宫与之前一般,傅云书依旧是和傅雪乘坐一辆马车,不过这次因为她身份的转变傅雪的态度对她倒是热络了许多。傅云书也笑着敷衍着傅雪,不过一会儿,傅蓉与傅锦二人也上了前面的一辆马车,傅云书留意她们的装扮,却见她们也戴着成套的首饰,跟她也没有太多的区别,傅云书这才放下心来。 前面是裴月与吴氏二人在走,后面紧跟着的是傅锦傅蓉二人,两个人十分的亲密,倒像她们才是亲姐妹似的。 到太后的慈宁宫的时候,却见着一众的僧侣方才走过,见着裴月她们几人,一行人都停住了脚步,双手合十行礼。傅云书跟着裴月她们走过的时候,不由得回头看了几眼,为首的那个僧侣,穿着雪白色的僧袍,身形修长,吸引住傅云书目光的,倒不是他的身高,而是,他居然带着玄铁的面具,与一众的僧人,很是不同。 傅云书知道,太后信奉佛法,每月都会请僧人到宫中来讲经的,是以见到这些僧人并不觉得奇怪,只是奇怪的是,在太后面前,这个僧人为何会戴着面具,在戒备森严的宫中,又是如何能戴着面具进来的,莫非…… 见着傅云书一脸好奇,领着傅云书一行人向前走的宫女笑着说道:“这些时日太后的身子不好,晚上睡的不安稳,皇上便请了宝华寺的尘拂大师,为太后诵经念佛。” 竟然真的是尘拂大师,傅云书心下了然,能够戴着面具进宫而不被治罪的,也就只有苦禅大师坐下唯一弟子尘拂大师。 苦禅大师被誉为天下第一佛学宗师,佛法精深,超然脱俗,传言他可窥天机。只是他不喜被世俗所困,云游天下,谁也不知他的踪迹。 而苦禅大师,一生中只收了一个徒弟,那便就是尘拂。谁也不知尘拂的来历如何、出身如何,只知他是苦禅大师坐下唯一弟子,年幼时因为一场大火烧毁了容颜,为了怕吓到别人,常常戴着面具示人。 可是纵然面目狰狞,可是丝毫不影响他在佛坛上的地位,据说,他对佛法的精通,丝毫的不逊色于苦禅大师,就连昭帝,对他也是推崇不已。 傅云书原本不信佛,之所以对于个中的原委这么清楚,原因无他,只是因为,当年给他留下“祸家之孤星”的预言的,不是别人,正是看似慈悲的得道高僧……苦禅大师。 正是因为他的一席话,害得她父母骨肉分离,害得她死在亲人所赐的毒酒之下,若说这辈子,傅云书最为恨的人除了玄凌与傅锦之外,那被人人尊敬的高僧,是傅云书最为厌恶的一个人了。 他云游四方,无处可寻,傅云书看着尘拂的背影,嘴角挑起了一抹不怀好意的笑容……所谓负债子尝,师父欠下的,那便让徒弟来还。 众人到了慈宁宫的时候,慈宁宫的嬷嬷说太后还在礼佛呢,让众位等一等,此时慈宁宫内,谢媛宝她们早就到了,宁婉也被太后派来的人早早的就接到了慈宁宫,此时正在跟长乐她们在说话呢。 傅云书来的时候,自然是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今日在太后的慈宁宫里来了不少的大家闺秀,那日的比试众人都有参加过的,傅云书最终成为了萧阙的徒弟,不少人的眼神羡慕有之、嫉妒有之,在众人的目光之下,饶是脸皮厚如傅云书,也有微微的不自在的感觉。 谢媛宝一贯的粗枝大条的,见着傅云书来了,连忙的迎上来拉住了傅云书的手,说道:“云书你可算来了,我们等你都等了好久了呢。” 这一将傅云书拉过来,倒是挡去了不少探究的目光,让傅云书微微的松了口气。那边,傅锦、傅蓉二人,早就跟相好的姐妹们相聚去了,而傅雪虽然身份比不上她们二人尊贵,但是好在性格柔顺、为人处世八面玲珑的,在这里也有几个好朋友,几位小姑娘便聚在一起叽叽喳喳的聊起天来了,裴月与吴氏则是和那些妇人们说话去了。 太后喜欢清静,慈宁宫的布置不比皇后的凤仪宫那般的富丽堂皇,虽然正是春花烂漫的季节,但是在慈宁宫中,只种了几株松柏、梅树,还有几棵白杏开的正好。谢媛宝嫌着宫内太过于吵闹,便拉着四人到杏花树下说话。 而在宫内的裴月,见着傅云书和几个姑娘到了白杏底下,嘴角微微的勾起了一抹隐秘的笑容。 这边长乐的态度倒是如常,说道:“你现在被毓烟公子收为了弟子,我还没来得及到你府上去贺喜呢。” 倒是宁婉见着长乐提起萧阙的名字的时候,微微的有些不自然,有种隐藏的秘密被暴露在别人面前的感觉。 傅云书笑着说道:“哪里有什么道喜不道喜的,姐妹们何必说这些客套话呢。” 长乐的性格素来直爽,也喜欢傅云书的性格,笑着说道:“我们的道喜用不用倒是无所谓,只是你可不能饶了媛宝。这次她坐庄赌你赢,不知赢了多少银子来呢,上次说请我们吃饭,最终倒是宁姑娘付的银子,今日可不能放过了媛宝。” 见着长乐这般说,谢媛宝连忙的讨饶说道:“好姐姐你要什么就直接说去,我又没说过不给,要不今日回去之后,我再请你们吃一顿。” 长乐却呸了谢媛宝一口,笑骂道:“你怎么就和你哥哥一样铁公鸡呢,赢了那么多银子,便就一顿饭就打发了我们不成?” “长乐姐姐,你要什么说就是了,就算是天上的星星我都给你摘下来。”谢媛宝讨饶的说道。 “我看中了田玉坊的一套首饰,晚间回去的时候你给我们一人买一套。”长乐狮子大开口的说道,谢媛宝无奈的捂着荷包苦着脸,在长乐的淫威之下只好屈服点头。 四个人正在笑闹着呢,这边谢媛宝打量了一下傅云书今日的打扮,只觉得傅云书今日的打扮格外的出彩,便说道:“云书你今日这一套珊瑚首饰,是在田玉坊做的吧。” 傅云书点点头,奇道:“这你都看的出来。” 谢媛宝十分得意的说道:“那是,我可是田玉坊的常客,田玉坊的老板娘我可熟了。”傅云书等人默了默,这京城中,就没有谢媛宝不熟悉的人好么。 谢媛宝接着说道:“你这珊瑚做的首饰倒是格外的别致,我记得,田玉坊的老板娘曾说过,当年宫中的朝云公主,也喜欢用红珊瑚做首饰呢。” 田玉坊的首饰巧夺天工,除了在京城中贵妇人之间流行之外,宫中的女子也常在田玉坊中订做首饰。 原本谢媛宝只是随口这么一说,傅云书摸了摸头上戴着的首饰,心中蓦然的一突……朝云公主,传闻中太后最为宠爱的小女儿,皇家最大的隐秘…… 傅云书的脸色微微的有些苍白……不会是她想的那样吧。连忙叫来了沧海,匆匆的对谢媛宝她们说道:“我先离开一会儿。” 话音刚落下,却听见了有太监尖细的声音:“太后驾到。” 傅云书只能匆匆停住了脚步,此时目光落在了裴月的脸上,正对上,裴月嘴角,微微挑起的,一抹诡谲的笑容…… 第66章 再次解围 第66章 再次解围 傅云书只能远远的跟在长乐的后面,向太后叩拜,只希望,自己的身子能够隐藏在这些人中,太后能不注意到她。 她就说,为何裴月好端端的会让人送来一套衣服和首饰给她,却原来,是存着这个心思……若是,这一套首饰是朝云公主所爱,若这一身衣服,是朝云公主平日最喜欢穿的款式,那么她以这样的方式出现在太后面前,该会是什么样的下场,傅云书不敢想象。 朝云公主,已经是成为皇家最大的秘闻,传言,朝云公主最喜欢的是梨花,昭帝极为的孝顺,怕太后见到梨花之后睹物思人,想到朝云公主,便在朝云公主被赐死的那年,将宫中的梨花树全部给砍掉了。 而如今,她却穿着朝云公主生前常穿的衣服首饰堂而皇之的出现在了太后的面前,就算是太后不处置她,皇上也绝对不会饶了她的。 母亲,你便就这样恨我吗,借着别人的手,光明正大的除去我,不留任何的痕迹。既然,你这般的恨我,为何当初又要将我生下来? 傅云书跪在地上身子微颤,身边的长乐十分细心,见着傅云书这般,小声的问道:“可是伤还没有养好身子不舒服?” 傅云书勉强的摇头,跟在长乐的身后起身,也幸好她身量娇小,躲在长乐与谢媛宝的身后,能够很好的遮掩住她。 只希望,席间这些人,太后不会注意到她,到时候,她再在宫中找个机会想办法脱身! “傅家的女儿是在哪里呢,快到哀家前面来让哀家瞧一瞧。”太后笑着说道,一边跟裴月说道:“傅卿果然是好福气,竟然能让萧卿家收为徒弟,皇上也在哀家面前夸过她才思敏捷呢,连端月都不如呢。” 见着太后这般的夸赞着傅云书,傅锦的拳头捏的死死的,从来,只有她是人前的焦点,从何时起,傅云书的风头远远的盖过了她了……她不甘心啊……不甘心的同时,嘴角微微的勾起了一抹得意的笑容,只是傅云书,你的风头也快到尽头了。 果然是躲不过的,傅云书微微的苦笑一声,从长乐与谢媛宝身后走出来。 彼时槛外的白杏开的正好,细碎的杏花在风中飞舞着,片片飞花,如同梨花一般,戴着珊瑚首饰梳着留仙鬓的少女,娇怯怯的走了过来。 上午,绚丽灿烂的阳光如同琉璃一般,照在少女的身上,让少女的面容有几分的模糊,勾勒出少女清隽恬静的侧脸。 傅云书叩拜在太后面前道:“臣女傅云书,参见太后娘娘。” 据说,当年的朝云公主,是盛极帝都的美人,容貌清丽如画,才华斐然,生于梨花盛开的春天,一生之中,最爱的是梨花,当年朝云公主及笄之年,曾咏梨花诗‘恨无尘外人,为续雪香句。孤芳忌太洁,遣凡卉妬’。 而名动京城,就连当年顾叡先生见过朝云公主,也赞她:“白清如雪,清丽淡雅,冰肌玉骨,梨花仙子也。” 都说女子慧极易伤,情深不寿,便是这样一个冰做骨来雪为魂的女子,却逃脱不了肮脏皇室的纷争,死在了兄长的权谋之中,死在了亲人所赐的毒酒之下,孤芳忌太洁啊。 傅云书叩拜在地上,偷偷的看向太后,心中所报着那些微的侥幸,在看着太后渐渐的沉下去的脸色、和带着回忆的眼神慢慢的沉了下去,饶是她在聪慧,此时却也想不出,任何的、应对接下来问题的办法了。 太后久久的没有叫傅云书起身,宫中的人神色不定,裴月将脸上的那一丝快意隐藏了下去;谢媛宝与长乐是担忧和不解。 沉默,许久的沉默。 这些孩子中,太后最为疼爱的是长乐,就在长乐忍不住为傅云书开口求情的时候,太后开口说道:“起来吧,果真是模样标志的好孩子。” 语气淡淡的,似乎方才在太后眼中的风起云涌,不过是傅云书的错觉一般。 裴月的脸上闪过了一丝惊愕,怎么会……这样,计划上没有任何的差池,就连皇后那边,也说过没有任何的问题的,可是为什么,太后见到这样装扮的傅云书的时候,没有任何的表示。 裴月三寸长的指甲,都陷入到了椅子里去了,傅锦难得的看着母亲这么失态的模样,想要开口提醒裴月,可是在这么多人面前,只能将话给咽了下去。 气氛微微的有些尴尬的情况下,却听见门口有太监道:“歆羽夫人给太后请安来了。” 听见歆羽夫人四个字的时候,太后的脸色不太好看。众所周知,虽然太后不太喜欢皇后,但是皇后毕竟是从世家出来的大家闺秀,做事情对于皇家的颜面上还是过的去的。 只是歆羽夫人……那个越国的遗民,出身贫寒的低贱女子,却不知用了什么手段让皇上宠信她这些年,虽然未曾生下一子一女,但是在宫中的地位却是没有任何人能够超越的。太后不喜欢歆羽夫人,歆羽夫人也有自知之明,从未来过慈宁宫,算是眼不见为净,没想到,这次歆羽夫人居然会主动的来慈宁宫,众人微微的有些诧异。 “让她进来吧。”沉默了一会儿,太后还是说道。 众人便听见一阵珠环响动的声音,那一抹鲜红的身影,也出现在了众人的面前,她的出现,如同一团火一般,将平淡无情的没有生气的宫殿,烧的繁华万千。 不是第一次见到歆羽夫人,可是浮云是每一次见到歆羽夫人,都不由得惊叹她的美貌。今日她穿的是红色绣着银线的广袖双丝绫鸾衣,穿着同色的百花褶裙,行走之间,恍若春花灿烂,眼波流转之间,顿生妩媚之意,都说越女多妩媚,果然如此。 也难怪,也就只有如同歆羽夫人这样的人,能够能在皇上身边这些年,恩宠不断;也能够,让萧阙这般冷漠的人,动了凡心吧……想到之前看到她与萧阙拉拉扯扯,傅云书不由得心中一阵的气闷,就连她也不解的气闷。 杏歆羽夫人向太后行礼之后便就坐下了,现在众人的目光不再是落在傅云书的身上,而是时不时的打量着歆羽夫人,这个帝王的宠妃,被她们这些名门闺秀,所不齿的人。 因为歆羽夫人的到来,方才还算得上轻松愉悦的气氛,此时微微的有些尴尬,可是歆羽夫人似乎没有任何的察觉一般,自顾自的喝了一盏茶,心情看起来不错。一边用眼神打量着傅云书。 这边傅云书看着歆羽夫人胡思乱想着,一边偷偷的打量着太后的神色,似乎若无其事一般。可是若是自己的穿着,没有任何的问题的话,为什么,裴月与傅锦的脸色,会这般的难看? 太后似乎是喜欢傅云书的很,一边问着傅云书多大了,一边又问平日里都喜欢看些什么书。傅云书斟酌着字眼乖巧的回答道,太后是越看越欢喜,对着身边的宫女说道:“素云,这孩子哀家喜欢的很,将那一盏白玉莲花羹赐给那孩子吧。” 素云是太后身边最得力的姑姑,就连皇上都要敬着她三分,如今太后却让素云亲自端给傅云书,可见对傅云书的厚待,一时间,众人从歆羽夫人的身上又落在了傅云书的身上,若非是傅蓉抓着傅锦不让傅锦发脾气在这么多人面前失态,怕是傅锦早就忍不住叫道了。 明明之前,她在太后面前说了傅云书的坏话,太后那时也很生气。可是这次见到傅云书,非但没有治傅云书的罪,反而对她的态度也冷了下来,莫非傅云书会妖法不成。 傅云书眼角的余光自然是见到了傅锦那难看的脸色,嘴角勾起了一抹冷笑。太后这般冷落着傅锦,必然是因为上次傅锦挑拨离间的事情被太后看破了,傅锦,弄巧成拙啊,可悲的是,她似乎还不知道自己错在了哪里。 “呀。”傅云书忍不住的惊叫出声,原来端着甜羹的素云手一滑,手中的甜汤洒在了傅云书的身上,也幸好是温过的,不是很烫,只是那碧绿色的下裙已经湿了一片了。 素云见着这般,连忙的告罪说道:“傅小姐恕罪,奴婢没站稳,不成想将甜汤泼在了小姐身上……” 傅云书苦着小脸,对方是太后身边得力的人,她怎么好说什么。自然说道:“姑姑严重了……” 看着那已经没用了的碧绿色裙子,傅云书只觉得自己是不是和宫中犯冲,上次来被泼了一身茶水,这次有被泼了一身甜汤,也不知,这素云,是有意还是无意。 这边太后也见了,笑骂道:“这些年做事还这么毛手毛脚的,好孩子,可伤着了吗?” 素云是太后身边的人,就算是皇后也要尊称一声姑姑的,裴月连忙的说道:“小孩子家家的没关系,臣妇带她去换身衣服就好了。” “这宫中傅夫人不熟悉,还是让本宫带傅小姐去吧。”娇柔软媚的声音,不是别人,正是歆羽夫人。 裴月没想到一向性情冷漠的歆羽夫人竟然会揽下这件事情,倒是一下子愣住了不知说什么是好。 太后意外的看了歆羽夫人一眼,却见歆羽夫人说道:“臣妾听闻太后身子不好,刻意的想来给太后请安,谁成想太后的宫中来了这些人,臣妾毕竟是外族女子,在这里各位小姐夫人难免不自在,还不如臣妾带着傅小姐回宫中换身衣服,大家也好叙叙旧。” 歆羽夫人说话实在直接,见着歆羽夫人都这般说了,太后也不好拒绝,只好让歆羽夫人好好的照顾好傅云书。 傅云书跟在歆羽夫人的身后,满是疑惑,她与歆羽夫人不过数面之缘,不知为何,歆羽夫人却处处偏帮着她,歆羽夫人究竟是想做什么? 走出了太后的慈宁宫的时候,正好路过了上林苑,傅云书一直低着头想着事情呢,猝不及防,歆羽夫人却忽然停住了脚步,傅云书蓦然撞上了歆羽夫人的后背。 这般的失态,傅云书想跟歆羽夫人告罪,却见歆羽夫人的目光,却没有看她,而是落在了前面一行僧侣身上。 那为首的僧侣不是别人,正是傅云书方才进宫之时遇见的尘拂一行人。 彼时,上林苑的春色烂漫,一丛丛牡丹海棠开的正是绚烂到极点,锦绣繁华,却在这一丛丛牡丹海棠之间,似乎分开了两个世界,歆羽夫人这边是红尘万丈三千,而对面的白衣僧人,却隔绝繁华,云水禅心。 第67章 琉璃宫中 第67章 琉璃宫中 歆羽夫人也不知是在看着什么,傅云书呆呆的看着歆羽夫人的眼,似乎是看见从歆羽夫人的眼中看见了沧海桑田,寂寥无望…… 寂寥无望,怎么会呢?她可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歆羽夫人,据说,她喜欢琉璃,昭帝为她建造了一座琉璃的宫殿,极尽奢侈,里面以金玉铺地,锦绣为帐;据说,她喜欢跳舞,昭帝为她建造了一座凌仙阁,有数千名乐师舞姬,陪她跳舞取乐;据说,她以白玉为鞋,鞋底刻成莲花的形状,在镂空的鞋底填充满香粉,每走一步,步步生莲,步步生香,这样的穷尽奢侈,被朝臣们贬谪为妖妃、可是她依旧我行我素,丝毫的不理会平常人的眼光,这样的人,如何会有这般悲伤的眼神…… 蓦然,歆羽夫人折了眼前的一朵牡丹花,娇媚一笑,那一笑,就连身为女子的傅云书,也不由得为之屏住了呼吸,人比花娇,满园的牡丹,在那般绚烂到极点的笑容之下,都失去了颜色。 “这曦国皇宫的牡丹,看的真好啊。”歆羽夫人将牡丹别在了鬓边,眼神忽然如同一个孩子一般,笑着问傅云书:“我这样好看吗?” “好看。”傅云书下意识的点头,很快的发现自己不知盯了歆羽夫人看了多久,连忙的低头红着脸说道:“夫人国色天香,这满园的牡丹都比不上夫人。” “真是个实诚的孩子。”歆羽夫人显然的被傅云书的这一席话给取悦了,摸着傅云书的头笑着说道,似乎方才歆羽夫人的失态,不过是傅云书的错觉一般,她停留下来,只不过是为了观赏这一朵,开的绚烂的牡丹花而已…… 之前傅云书到皇后的凤仪宫的时候,那里是天下最为尊贵女子住的地方,自然是极尽奢侈,可是,到了歆羽夫人的琉璃宫的时候,傅云书这才明白,为什么就算是人前那般端庄温婉的临皇后,会这般的视歆羽为眼中钉肉中刺;为什么后宫女子,对歆羽即是羡慕,又是嫉妒,却又对她无可奈何。 却见这里崇阁巍峨,层楼高起,那屋顶并非是一般的绿瓦,而是用琉璃烧制而成,整个宫殿,远远看去,在阳光下折射出七彩的光芒,难怪,坊间会有童谣说昔日汉帝金屋藏娇,今日昭帝琉璃藏美人。远远看去,这宫殿雕栏玉砌,富丽堂皇,如同琉璃做的宫殿一般。 一到琉璃宫,却见琉璃宫内并没有任何的花草,但是一进去,便闻到了一股清新的异香传来,傅云书走近便看见,那宫殿雕栏玉砌,承重的柱子都是沉香木做成。 一进到那般华丽的宫殿,傅云书却觉得有些不自在,这宫殿虽然是天下间的能工巧匠雕刻成的极尽奢侈,可是未免太过于冷清,让人觉得,生活在这里的人,如同是生活在一个华丽的笼子里一般。 歆羽夫人的性格清冷,虽然是万千宠爱集于一身的宠妃,可是宫殿内伺候的人呢并不多,寥寥数人,大多数都是在外间伺候,神情冷漠,看着这金玉堆砌成的宫殿,却丝毫没有人气,如同冷宫差不多。 傅云书这般的胡思乱想呢,歆羽夫人让柳心在宫中找件裙子给傅云书换上,柳心找了半天,方才说道:“这傅小姐身量尚小,宫中竟然没有合适傅小姐换上的衣服。奴婢要不要找外面的宫女问下可有新做的衣服……” 柳心的话还没有说完呢,却被歆羽夫人呵斥道:“糊涂东西,傅小姐是何等的尊贵,那些的脏衣服傅小姐如何能穿。”说着,想了片刻,说道:“本宫当年新做了不少的衣服,只是在宫中穿不下了,你找件没穿过的,让傅小姐换上罢。” 柳心先是微微的一愣,紧接着还真的在樟木箱子里找了件苏绣月华锦的束腰长裙,外罩一件对襟羽纱银丝镶边的衣裳,柳心伺候着傅云书到里间将衣服换了下来,不大不小,刚刚合适的很。 这一套衣服,并非是时下所流行的,束腰宽袖,应该是那时越国流行的款式。幸好,越国与曦国的服饰妆容差不多,所以穿上去不会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傅云书摸着这月华锦绣,心中满是疑惑。之前听说过歆羽夫人出身卑微贫贱,可是这衣服无论是从面料还是从绣法上来看,普通人家根本就穿不起的,歆羽夫人,到底是什么出身? 正这般想着呢,却听见一身幽幽的叹息,傅云书吓了一跳,转身一看,却见歆羽夫人正在身后看着她,眼中无限的怀念,戴着三寸长艳红色的玛瑙石榴护甲的手,挑着傅云书的下巴说道:“真是怀念啊,记得当年初做这衣服的时候,本宫年岁也与你一般大,本宫那时是多么的欢喜,想等着等我心上人出征回来,一定要穿给他看。却不曾想,这辈子,都再也穿不了了。” 傅云书看见,歆羽夫人的眼中满满的怀念之意,傅云书的后背却湿了一片冷汗出来。关于歆羽夫人,傅云书听到最多的是皇上是如何的宠爱她,这个祸国的妖姬,又在蛊惑着皇上做出什么样不该的事情,却对于歆羽夫人的过去,一无所知。 这个以一曲舞蹈,换取了越国十万遗民性命的女子,在曦国人的眼中,是个祸国妖姬,可是在越国人眼中,何尝不是一个救世的英雄呢?她当年进宫的时候,据说不过十七岁,一个十七岁的少女,究竟有着什么样的勇气,才能委身于灭了自己国家的人。 在越国国亡之前,歆羽夫人是不是,也是被捧在手心备受宠爱的少女,也有一个青梅竹马的恋人。 短暂的惊恐之后,傅云书眼中带着一丝怜悯,当年越国的战役十分的凄惨,据说在以公子羽带领下的十万兵马,在嘉陵谷与曦国临镇风带领的军队苦战一年之久,最终,越国国君,献关投降,十万好儿郎,均被坑杀在嘉陵谷中。歆羽夫人口中的心上人,是不是也是那十万英魂中的一个呢? 歆羽夫人看见了少女眼中的悲悯之意,嘴角勾起了一抹苍凉的笑容,很快却消失不见。却见她左手一挑,傅云书头上的那一支珊瑚步摇被歆羽夫人给抽走,青丝没有了那步摇的固定,尽数的披散开来,遮住了傅云书的视线,也遮住了歆羽夫人眼中的那一抹软弱。 傅云书惊讶于歆羽夫人的举动,等着将头发别向身后的时候,却见歆羽夫人嘴角带着一贯的嘲讽的笑意,讥讽傅云书道:“也不知谁竟然给你梳了个留仙鬓,难道你不知道,这留仙鬓可是皇上的一个心病吗?当年宫中有个祺贵人梳了个留仙鬓,也与你一样,戴了一支珊瑚步摇在皇上的寿宴上准备讨个巧,谁知道皇上见了之后,却剥了祺贵人的封号,立即的打入了冷宫去。要知道,当年除了本宫之外,祺贵人可是最为受宠的一个呢。” 那不要垂着的珊瑚珠串,映在歆羽夫人白皙如玉的手中,如同鲜血一般,傅云书只觉得有片刻的眩晕的感觉。自己方才的猜测果然没错,竟然会是这样…… 给她梳留仙鬓的是芸娘,芸娘是绝对不会害她的。害她的,只能是给她这一套珊瑚首饰的人,这珊瑚步摇,花式繁杂,十分的沉重,只能用留仙鬓能够承受的住,所以,只要她戴上这步摇,必须要梳成留仙鬓,可是这留仙鬓,恰恰是皇上最为忌讳的。 若是单单凭借着裴月一人之力,必然是不会将宫中的禁忌知道的这么清楚的。想要借着皇上与太后的手害死她,母后除了那个看似和蔼可亲的皇后娘娘之外,傅云书实在是想不出还会有别人…… 幸好,她首先出现的并非是在皇上面前,而是在慈宁宫,也不知太后因为什么原因,非但没有治她的罪。而素云手中的甜羹无意的泼在了她的身上,想来是太后授意的,目的就是让她换一身衣服。 这般一想,种种疑惑都解开了,只是傅云书不解的是,为什么,太后会帮助她? 真是个聪明的孩子啊,歆羽夫人看着傅云书的眼神中多了一分赞赏之意,对柳心说道:“给傅小姐换上本宫的那支琉璃牡丹簪,梳成百合鬓吧。” 傅云书换好衣服和换了发型之后,看着一边把玩着步摇的歆羽夫人,按捺不住,终于将心中的话问出来了:“这次多谢夫人出手相助提醒,只是臣女不知,为何夫人会出手帮助臣女,毕竟臣女与夫人无亲无故……” 歆羽夫人声音一贯的慵懒,淡淡的说道:“本宫帮助你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因为,你与本宫是一样的人啊……”一样的身不由己,一样的被命运捉弄……只是,最后一句话,歆羽夫人却没有说出来。 歆羽夫人的一席话,让傅云书更是不解,呆呆的看着歆羽夫人问道:“我与夫人?是一样的人?” 眼前的少女,还未到及笄之年,眼神清澈如水,那是她再也回不去的年华,歆羽夫人的手,滑过那白皙的皮肤,她的手中带着甜腻的香味,傅云书觉得有些眩晕,眼神之中,有些许的……怜悯? “你现在不知道没关系,很快你便就会知道的……你只需要记得,在这后宫之中,皇后会害你,本宫却是帮你的就足够了……” “娘娘,新科状元和几个世子正在上林苑比试打猎呢,太后那边传话来说也让我们去看看热闹去,问傅小姐换好了衣服没有。”这个时候,柳心进来回话道。 听了柳心的话之后,歆羽夫人收回手,慵懒的说道:“本宫身子觉得不太舒服,便就不去凑这个热闹了,你将傅小姐送到上林苑去吧。” 柳心在前面戴着路,傅云书见歆羽这般说,只好跟在了柳心的身后,向上林苑走去。而傅云书在这个时候恰好的回头,看见金碧辉煌的宫殿内,那女子如同一般燃烧的火焰一般,站在那里,那般的耀眼。 可是……再明亮的火焰,在燃烧过后,便就是无穷无尽的寂寥与冰冷的尘埃灰烬…… 再回首看着这极尽奢侈的琉璃宫,如同一个精致的鸟笼一般,困了这个女子的一生埋葬了这个女子的情爱…… 第68章 重见故人 第68章 重见故人 柳心带着傅云书到上林苑的一处水榭,顺着白玉阶梯上了水榭,却见那水榭里面已经摆设下了紫檀木的桌椅,桌椅上供奉着茶水、点心,里面的女子或是聚集在一起说话,或是拿着花在喂水榭的鱼,好不热闹。 此处上林苑是皇家狩猎的场所,所以与一般地方的繁华锦绣不同,这里多的是古木参天,古柏夹道,花木繁阴,倒也算是别样的景致。 此处水榭,正对着上林苑皇家狩猎场,届时在猎场上那些男儿狩猎的英姿在水榭上可以看的很清楚,太后也算是用心良苦了。 柳心将傅云书送到水榭之后便就离开了,这边谢媛宝见了傅云书过来,连忙凑上前揽住了傅云书的手:“云书你怎么换个衣服换了这么久啊。” 而一边,傅锦也看到了傅云书的头上的珊瑚步摇也换了下来,梳了个百合鬓,额前还垂着一个红玉挂坠,衬得皮肤白皙,眉眼更加精致,便大声说道:“姐姐,你怎么将娘刻意给你定做的珊瑚步摇摘了下来。这可是娘为我们姐妹二人刻意在田玉坊打造的一模一样的首饰,你再不喜欢我,也不能落了娘的面子啊。” 傅锦所戴着的步摇,确实与傅云书的首饰有几分的相似,只是她的是紫玉所做,而她的是珊瑚的而已。 傅云书的嘴角勾起了一抹冷笑,而傅锦的一席话果然的引起了好几个人的侧目,眼中都有些不满的看着傅云书。傅锦的这一席话,一来是在指责着傅云书不孝顺母亲,二来指责傅云书,身为长姐,却与幼妹不和,京城中这些贵妇人别的不擅长,最擅长的是搬弄是非了。若是到了明日这话一传开,也不知会说的多么难听。 傅云书浅浅的一笑,说道:“妹妹说的哪里话,这首饰可是我从宁州回来之后,母亲送给我的第一套首饰呢,姐姐自然是要好好的珍惜。方才到歆羽夫人的宫中,歆羽夫人赐给了我一支簪子,只能将步摇给取了下来,我还生怕的摔了这步摇,刻意的找柳心姐姐讨了个盒子装起来呢。” 傅云书这一席话,一则说明了裴月对她的关注度不够,回到京城这些时日,才给自己的女儿添上一套首饰;二则,解释了为什么会换了首饰和发型,毕竟是歆羽夫人所赐,也不好推辞。 原本傅锦是想让傅云书丢丑的,可是没想到被傅云书的这一席话给堵住了,只能讪讪的回到了裴月的身边去。 傅云书含笑的坐在了谢媛宝她们几人的身边,谢媛宝见着傅锦被傅云书的话给咽了回去,偷偷在下面给傅云书竖起了大拇指,傅云书不由得失笑。 等着傅云书坐下来之后,方才打量起了四周。却见众人所做的水榭,正好是对着上林苑的一处空地,地势偏高,正好可以看得见所谓曦国的青年才俊们在比武场上的英姿。 早就听说过,太后喜欢牵红线,如今一见,果然是不假。 而此时,谢媛宝也过来,亮晶晶的眼神,让人一看就知道谢媛宝又有什么八卦要说。果然,谢媛宝低声与三人说道:“今日咱们可得大饱眼福了,据说那新科状元文武双全,是个难得的美男子,还有探花、榜眼、模样都生的不差的,今日比试,后面二人是不会参加,但是新科状元可是会和我哥哥他们比试的呢。” 傅云书听了谢媛宝的话,淡淡说道:“这八卦早就听沧海说过了,你能说点新鲜的行么。” 谢媛宝见着傅云书似乎是很是不屑,撇嘴说道:“待会你可得小心一些才是,听说今日毓烟公子也会来宫中,想来端月也是得了消息的,待会皇后和端月,一定也会来这里的。” 果然,一听见皇后与端月的名字,傅云书微微的皱了皱眉,长乐见着傅云书这般,便说道:“如今在宫中,你又是毓烟公子的徒弟,就算是皇后和端月公主,也不敢对你怎么样。” 傅云书听了长乐的话之后,无奈的笑了笑,俗话说,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临皇后与端月虽然表面上不会对她如何,但是在暗地里算计还是吃不消。 正在说着话呢,有太监尖细的声音叫道:“皇后娘娘驾到。”傅云书起身跟着众人一起行礼迎接,皇后依旧是很温和的声音笑着说道:“都起来吧。” 临皇后身边一左一右跟着临若儿与端月,傅锦的目光落在了临若儿的身上。原本她们是二皇子妃的最热门人选,可是在比试失利之后,皇后的心明显的偏向了临若儿,让傅锦如何的不嫉妒。现在这个样子,都是傅云书害的,傅锦的眼神,恶狠狠的看向了傅云书。 而傅云书见着临皇后这般温婉贤淑的模样,让傅云书不由得想歆羽夫人同她说的话,不由得打了个寒颤。而临皇后似乎是没有任何的察觉一般,目光微微的落在傅云书的身上,见着傅云书如此的穿着打扮,没有半分的表情,很快的便将目光移开。 而跟在临皇后身边的端月公主,则是没有临皇后这般能沉的住气,眼神如刀一般剜在傅云书的身上。 而且今日端月跟在皇后身边,脸色不怎么好看,似乎是怎么不情愿一般,倒是让傅云书等人有些奇怪。 见着端月这般,谢奕之的嘴角带起了一抹幸灾乐祸的笑容,小声的与傅云书八卦说道:“听说那新科状元才华出众,皇上那边想要拉拢他,似乎有意将他选为驸马呢。所以今日才安排了这么一场比试。” 见谢媛宝这么一说,傅云书心中方才了然。难怪今日能见到萧阙,但是端月的脸色却是不太好看呢。也不知,这新科状元究竟有怎么样的才华,让昭帝这般看重。 傅云书记起,前世的时候似乎没有听说过有这么一号人物呀。莫非是,随着自己的重生,有些既定的东西,不知不觉的已经发生了改变? 傅云书和谢媛宝三人说这话,一边的宁婉安静的坐在一边把玩着手中的茶杯,看着水面不知在想着什么,恬静如处子,与这喧闹的宫廷,隔外的格格不入。 而端月时不时落在傅云书身上那幽怨的眼神,让人怎么忽略也忽略不掉的,傅云书被端月这般幽怨的眼神看的身上直发冷,而在不远处,便就是那些所谓的青年才俊们比试打猎的场所,昭帝在正中间坐着,两侧坐着朝臣,坐在最前面的,是傅永信与永安候临镇风,傅云书微微的有些诧异,毕竟临镇风已经很少过问朝中事情了,怎么今日也来了。 随即想到,听说新科状元是临镇风的义子,想来是看自己的义子比试的。 而萧阙,就坐在傅永信与临镇风的下首,长乐见着,摸着下巴惋惜的说道:“我还以为今日能看见毓烟公子能在狩猎场上的英姿,却不曾想他今日竟然不参加比试。” 傅云书听了长乐的话,微微的有些诧异,在傅云书的映像中,与萧阙联系在一起的似乎只有风花雪月这些东西,不曾想到,萧阙竟然会狩猎? 长乐见着傅云书一脸诧异,便说道:“你身为毓烟公子的弟子,该不会不知道去年皇家秋猎的时候,毓烟公子也跟着参加,在比试之中,赢了谢奕之的事情吧。也因为去年秋猎的那一场比试,让谢奕之那个小心眼的输了,所以一直耿耿于怀到现在呢。” 傅云书老实的点头,前世的时候,她确实从没关注过这些八卦的事情。 一边谢媛宝见长乐语气中带着惋惜之意,便说道:“长乐姐姐,今日虽然毓烟公子不会上场,但是我哥哥会跟着他们一起比试的,你也可以看见我哥哥在狩猎场上的英姿呀。” “你哥哥的英姿?待会不会在狩猎场上丢人才好。”长乐嗤笑的说道,虽然是这般说,但是在曦国谁不知道谢将军是文武全才,这猎场上的比试自然不在话下。 不一会儿,烟尘滚滚,听见哒哒的马蹄声,一众的青年世家子弟,骑马上了猎场。与素日里轻裘缓带不同,都换上了盔甲劲装,十分的精神。但是最引人侧目的,就是在最前面的三位男子。 谢奕之自然是不消多说的,一席红衣如火,正是鲜衣怒马的年年纪,骑在一匹通红的马上,好不精神;而玄凌是几个皇子之中,骑射最为出色的一个,所以也参加了比试。 今日玄凌穿着黑色的盔甲,比起平日里的儒雅,更加多添了一分霸气,傅锦与傅蓉看着玄凌,眼神都看痴了,哪里还顾得上傅云书呢。 京城中四公子,在比试场合上见到了三个,那些大家闺秀哪里还知道矜持两个字,眼神都往着他们几个人身上粘去。 而最后一个,骑着黑马,穿着一身青衣劲装的俊秀男子,跟在那如此夺目的二人身后,丝毫的也不逊色。却见那男子,眉眼甚是清俊,虽然美貌不及谢奕之;儒雅不及玄凌,但是别有一般的气度风华,骑在一匹高大的骏马上,一时间吸引住了不少闺中女子的目光,纷纷低声议论,道:“那人便就是今年的新科状元了,果然生的好模样。” 长乐的目光也落在了那人的身上,更准确的是说落在了那人所骑的马上,惊叹道:“是赛龙雀,这马产自大漠,性格十分顽劣,他能够降服赛龙雀,看来确实有几分本事。” 而此时已经有宫人放出了猎物,那人身手矫健,手挽长弓,果然与一般的世家子弟不同。而谢奕之与玄凌所骑的马,也绝非是一般的凡品,一时间,三人相互比试起来,狩猎场上,成了三人较劲的地方,其他的世家子弟,纷纷避让,此人十分英勇,就连玄凌都被他压了下去,居然能够与谢奕之较劲。 “这临楚风,果然名不虚传!”谢媛宝忍不住的赞叹道,而正在临水看着池中锦鲤的宁婉,听见“楚风”二字,回首转身,不期然,正好看见那赛场上的男子弯弓射下了正在奔跑的狡兔,一箭射下了两只,场上一片哗然。 此时空中飞扬起了尘埃,那人飞扬的长发,微微挑起的剑眉,似乎是隔了几千个日夜,反反复复的从梦中出现过。 此去经年之后,宁婉想过很多次能够与江楚风见面的情形,却不曾想会是在这样的时间,会是在这样的地点之下。 “江楚风。”宁婉的脸色苍白如雪,几乎是从心底叫这个名字,怀念、眷恋、缠绵悱恻。 傅云书用着错愕的眼神看着宁婉,未曾想到,萧阙所说的三日后会找到江楚风,会是在这样的地点、以这样的方式,让二人见面…… 第69章 怀旧之心 第69章 怀旧之心 宁婉想起,当年江楚风离开江南的那个夜晚,月华如水,空气中有桂子暗香浮动,那个温雅的男子,在她耳边许下一生的诺言。 此后,冷月清辉,无数个月夜梦回之时,宁婉醒来,陪伴她的,只有孤灯如豆,还有室内,无尽的清冷。 她无数次想过,当年江楚风负了当年之约,会是什么原因,她甚至想过,像江楚风仇家这么多,或许是不是死在了仇家的刀剑下。却不曾想,三年之后再次见面,他是鲜衣怒马风光无限的状元郎,是天子眼中的乘龙快婿。 若非是傅云书死死的拉住了宁婉的手,宁婉早就顾不得这是什么场合,冲上前去质问江楚风去了。 也幸好,众人的目光都落在了狩猎场上,没有人注意到这边,宁婉的失态才没有让别人瞧见。傅云书低声的在宁婉耳边说道:“我知道你有很多的话要问他,只等着这场比试结束之后,让萧阙寻个机会让你们私下见面好好的问问他。这里这么多人,你的一举一动,都被别人盯着呢。” 宁婉也并非是冲动的性格,听了傅云书的话之后将自己激动的情绪平复了下来,只是手死死的握住傅云书的手,手心全部冒出了冷汗。 傅云书连忙寻了借口,带着宁婉乘着众人不注意退了出去,寻了个僻静的地方,傅云书方才问道:“你确定,那临楚风真的是江楚风?毕竟你们离着这么远,不会认错?” 此时宁婉已经不复方才那般的淡定,嘴角勾起了一抹笑容,笑容中却带着几分哀伤和悲凉之意,对傅云书说道:“我可以认错任何人,他我是永远不会认错的。” 爱一个人,是将他放在心中,刻到骨子里的。就算是身份变化,名字有变,可是她又怎么可能会认错自己的心上人呢? 傅云书此时只觉得自己脑子不够用,既然对方便就是江楚风,可是江楚风是名满江湖的人物,为何会成为永安候的义子?参加这次的殿试呢? “若江楚风真的是永安候的义子的话,那这些年,他为什么不来找你呢?”傅云书心中这般想,也不由自主的将话问出口来了,却见原本宁婉略显苍白的脸,此时的脸色更加的是不好看,眼圈红红的。 傅云书暗骂自己愚蠢,本来宁婉就不好过了,何必在宁婉的心上添一把刀子,傅云书脸上的表情讪讪的,连忙住嘴。 “若是想知道原因的话,亲自问问江楚风不就知道了。”一个冷冷的声音说道,宁婉与傅云书二人吓了一跳,原本这地方极为的隐秘,二人没想到,这里竟然还有别人在。 傅云书转身,却见萧阙不知何时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二人的身后,见着傅云书如同受惊的小兔子一般瞪着自己,萧阙的嘴角勾起了一抹十分愉悦的笑容,只是十分浅,二人并没有看出来。 倒是宁婉见着是萧阙,如同抓到救命草一般,看着萧阙惊喜道:“毓烟公子……” 萧阙淡淡的看了宁婉一眼,说道:“宁姑娘放心,毓尘阁做事最讲究的便就是信用,居然答应过姑娘找到江楚风,自然不会食言。安排姑娘与江楚风私下见面,算是毓尘阁另赠的。” 见萧阙都肯定了江楚风的身份,傅云书与宁婉二人自然是不会怀疑。萧阙则是安排好了二人见面的地方,宫中人多口杂,自然是不适合二人见面,便将见面的地点安排在了宫外。 这次江楚风在比试中,崭露头角,随后萧阙会在太白居设宴宴请江楚风,而太白居是宁家的地盘,到时候,宁婉有千言万语,在太白居,想问江楚风什么便就问江楚风什么,可没有任何的顾忌。 萧阙这样的办法,无疑是最为保险的,宁婉听了之后,是再三的感谢,但傅云书却用着狐疑的眼神看着萧阙。 与萧阙打交道的时间也并不短了,傅云书对于萧阙的性格还是了解的,按照道理来说,萧阙帮助宁婉找到江楚风,也算是达成了二人之间的协议,为何还要多此一举的要帮宁婉与江楚风见面,萧阙,并非是那种古道热肠的人? 心中正在疑惑着呢,却见萧阙的目光落在了傅云书的身上,淡淡的问道:“进宫之后皇后与端月公主没有为难你吧。” 他这是在关系她?傅云书有些错愕的看着萧阙,似乎没想到像萧阙这般冷清的性格,会主动的关系起她来,短暂的错愕之后,还是说道:“毕竟这些人面前,皇后与端月公主还要端着身份,自然是不会为难于我的。” 对于裴月与皇后联手陷害她一事,傅云书没有告诉萧阙,倒不是傅云书不相信萧阙,而是傅云书觉得没有必要……毕竟,虽然她与萧阙是师徒名义,可是她还是不习惯,一受委屈,便就找人去哭诉告状…… 傅云书怕她们离席久了,会引起别人的怀疑,简单的跟萧阙说过话之后便就离开了,离开的时候,傅云书再次的看向了萧阙一眼,只觉得,萧阙的脸色,似乎比往日里还要雪白一些,在两个人离开的时候,还见着萧阙握拳咳嗽了两声。 傅云书不由得想到,初次见到萧阙的时候情景,真是萧阙毒瘾发作的时候。现在与萧阙相处久了,明明是这样霁月清风的人物,可是为什么还会服用逍遥散? 而且看萧阙强忍着毒瘾发作的模样,似乎已经习惯了毒瘾的发作,之前她年幼的时候曾跟着若尘子在外行医,见过那些服用逍遥散之后醒悟的人不再想服用的模样,跟萧阙一样。 傅云书转念想着,莫非萧阙正在戒逍遥散?也难怪,他的脸色会这般的难看,戒毒的过程难受的程度傅云书是知道的,若非有强大的毅力,是件很难完成的事情。 想到这里的时候,傅云书对对萧阙不禁多了一分敬佩还有同情。转念一动,毕竟萧阙都帮助了她这么多了,自己是不是该做些什么? 此时傅云书心中的变化萧阙是不清楚的,萧阙看着傅云书的背影,微微的皱眉,他见多识广,认出傅云书身上的衣物的纺织方法,分明是越国的手艺,她,是去那个人的宫中了? 说着,对虚空打了个手势,无痕无声的落在了萧阙的面前,萧阙负手吩咐道:“去打听一下,今日在慈宁宫都发生什么了。” 不过一炷香的时间,无痕便就回来,将今日在慈宁宫所发生的事情不加赘述的告诉了萧阙,萧阙听了之后,目光深远,也不知在想着什么。 无痕见着萧阙不说话,便说道:“公子,今日傅小姐的穿着打扮,分明是犯了忌讳的,也幸好是太后帮着傅小姐,才免去了责罚,太后这般……分明是看在公子的面子上。” 无痕的话音落下,却见萧阙原本就沉着的面色,更是面沉如水,想了想,无痕还是硬着头皮规劝道:“公子已经许久都没去过太后的宫中请安去了,太后近日的身体不好,公子要不要去看看。” 冒死说出的话,换来的却是萧阙转身便走,行走之间,萧阙宽大的衣袖带落了旁边开着的灌木繁花,“你若是有这个闲心便就多盯着点琉璃宫那边看她究竟想要做些什么,少操心一些有的没的。” 此时太后的慈宁宫内,早就不复上午的热闹,太后此时的精神看起来并不是很好,看着外面的杏花微微的出神,素云见着太后这般,规劝道:“太后您都盯着这杏花看了一下午了,若是乏了,便就在软榻上靠一靠吧。” 却见太后微微的叹了口气,这般下来,整个人似乎都苍老了好几分,自顾自的说道:“素云你知道吗,今日见着那孩子的时候,我还以为,是我的朝云回来了呢。” 素云见着太后这般叹气,眼中也觉得涩涩的,强忍着笑劝道:“太后又在说糊涂话了,朝云公主已经去了好些年了,太后这是太想她了。” 朝云公主,是先帝最小的女儿,虽然不是太后亲生,但是却是从小就在太后膝下长大,母子关系甚至比皇上还要亲密。当年五王之乱,朝云公主也死在那一场内乱之中,太后也因为此,一夜白了头发,这些年心中最痛的,莫不是太后了。 “是啊,已经二十多年了,可是哀家还觉得仿佛是在昨天一般,仿佛哀家一睡醒,她会手捧着梨花,笑语盈盈的到哀家的宫中来请安。”今日傅云书的出现,倒是勾起了太后的伤心往事,太后语气中无不带着怀念之意说道。 素云默了默,也不知该如何的规劝太后是好,倒是太后沉默了一会儿,紧接着问道:“今日他又进宫了?” 素云自然是知道太后口中的“他”所指的是谁,便回答道:“今日是放榜的日子,公子也是皇上所封的白衣卿相,自然是要进宫的。” 太后的目光,方才从杏花那边收了回来,由着素云扶着走了进来,说道:“最近他进宫的比往日里还要勤许多,却从未来哀家的宫中一次。” 见着太后这般说,素云连忙的安慰道:“太后心中记挂着公子,公子是知道的,如今公子是过不了心中的那个坎,时间久了,会明白太后的苦心的。” 太后长叹了一口气,看着外面的落花,说道:“但愿如此吧。” 素云在一边,却不敢再多说什么了,这一段皇室的秘闻,就算是她……也不敢多言半句。 等傅云书回来,却见比试已经结束了,没想到,那临楚风……或者是江楚风,甚是厉害,居然在打猎中胜过了谢奕之,回来的时候,谢媛宝还在与长乐说道:“我看二哥这次被气的不轻啊,这是他在猎场上第二次输了。” 虽然是这般说着,但是语气中却丝毫的不掩饰幸灾乐祸的意味,长乐附和的点头,说道:“我看那只花孔雀怕是要炸毛了。” 饶是心事重重的宁婉,听了长乐的话之后,都忍不住的嘴角勾起了一抹浅浅的笑意。 宫宴结束之后,傅云书与宁婉,便就迫不及待的想离开,只是一刚出宫门,却被谢媛宝与长乐二人给拦住了,谢媛宝拦住傅云书说道:“云书,不是说好了一起去田玉坊吗,你怎么就先走了?” 第70章 南疆月宫 第70章 南疆月宫 傅云书听见谢媛宝的话之后脚步顿了顿,倒是忘记还有谢媛宝这一茬了,连忙堆起了笑容,对谢媛宝讨饶说道:“媛宝,我回去还有急事,明日再与你一起去田玉坊吧。” 若是谢媛宝能那么轻易的被打发,就不是谢媛宝了,虎视眈眈的看着傅云书说道:“你今日与宁姑娘神神秘秘的,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们呢?你若是不说清楚,我便不让你们离开。” 谢媛宝的缠人功夫是一流的,众人在门口,见着谢媛宝不让她们走,自然是引起了不少人的侧目,而傅锦与裴月去皇后的宫中说话去了,临若儿出门一脸奇怪的看着她们。 见状,傅云书看了宁婉一眼,宁婉也将谢媛宝与长乐当做朋友的,便低声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了二人,只是省去了在毓尘阁与萧阙交易的事情。 谢媛宝与长乐二人听了江楚风的事情之后,脸上闪过了一抹诧异的神色,长乐不由得惊呼出声:“想不到这临楚风竟然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江南第一剑客江楚风,可是,他又为什么会成为永安候的义子呢?” 长乐想要问的问题,正是宁婉想要得到的答案。 太白居的雅间内,傅云书宁婉进去的时候,见到的是萧阙与谢奕之,见着二人一同在一起,傅云书的眼中不由得闪过了一丝疑惑,之前不是说萧阙与谢奕之之间的关系是十分的不好么,怎么今日见着二人居然会在一起呢? 到了太白居的时候,却不见江楚风,宁婉的脸色苍白的很不好看,见着萧阙与谢奕之二人,问道:“可是他不愿意见我?” 傅云书察觉到宁婉问出这话的时候,声音有几分的颤抖,还是一边的谢奕之安慰的说道:“没有的事,我们准备约江楚风到太白居,谁曾想二皇子比我们早了一步,所以江楚风未曾来。” 谢奕之说这话的时候,宁婉松了口气的同时,脸色却白了白。方才她也听见了谢媛宝所说的传言,皇上是有意将端月许配给江楚风的,而玄凌与端月同是皇后所出,拉拢江楚风的意图十分的明显。 就算,是真的能与江楚风相认,她又能怎么样了?他早就不是,当年那个肆意江湖的剑客,而是恩宠无限的状元郎,身份高贵的永安候的义子,而她,不过是一介商贾之女而已呀…… 宁婉的情绪异常的滴落,早就没有了初初见到江楚风时候的欢喜和激动,只等着萧阙许诺着明日会邀约江楚风到清波学院,脸色才好看一些。 等着宁婉与傅云书二人离开之后,雅间内只剩下萧阙与谢奕之二人,谢奕之终于是按压不住心中的疑惑,问道:“这……江楚风究竟是怎么回事?今日见到他的时候,我倒是真的吓了一跳,谁知道他一点反应都没有,似乎是一点都不记得,三年前曾见过的事情了。” 萧阙缓缓的从宽大的袖子中拿出了个竹简,丢给了谢奕之,说道:“这是暗卫所查到的这三年江楚风的经历。” 谢奕之好奇的将竹简给打开,不由得惊讶的叫道:“江楚风离开江南之后,这三年的时间里,竟然是在南疆。” “准确的说,是在南疆的月宫。”萧阙的嘴角微微的挑起了一抹讥讽的笑意,听到月宫二字的时候,不正经惯了的谢奕之也难得的正色起来,凝重着脸色说道:“竟然又与月宫有关系……那老不死的。”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说道。 “江楚风这样子,分明是被下了蚀心蛊……临镇风这一招够厉害啊,三年的时间,将名震江南的剑客,练成了没有任何感情只听他话的傀儡,又在今年的科举考试之中,夺得了文武状元,这样的人才,自然是会受皇上的重用,在朝中,可就有多了帮手了。”萧阙的嘴角带着讥讽的笑意说道。 “如今皇上的身体是一年不如一年,玄凌有傅家在支持着,立为储君是早晚的事情。可是玄凌虽然是出自临皇后宫中,可是却因为,当年令妃的死一直与临皇后与临家有心结在,并不亲近。如今临镇风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兵权在握的临镇风,自然是要狗急跳墙了。”谢奕之也颇为感慨的说道,“当年令妃的死临家人自认为做的天衣无缝,却不曾想到,在你的授意之下,还是透露出了蛛丝马迹给玄凌。玄凌成年之后,与临皇后并不亲近,估计连临皇后都不知道问题是出现在哪里吧。” 谢奕之说这话的时候,少有的带了几分敬佩之意,紧接着说道:“那些流言蜚语,润物无声,也亏了你的这个手段,才让玄凌没有与临家串通成一气,而是与傅家联手,打压临家,倒是为我们争取不少的时间。” 萧阙目光深远,说道:“此计不过是缓兵之计而已,虽然这些年压制住了临镇风势力的增长,可却助长了傅家的势力,让傅家一跃成为四大家族之首、傅永信这人,比起临镇风,又好的了哪里去呢。” 谢奕之浑不在意的笑了笑,说道:“傅家虽然势力增长,但是你不是扶持起了谢家,足以与傅家抗衡么。” 眼前这个看似风姿清雅的男子,谁又曾知道,整个朝堂上的布局,都是在他一手操控之中呢。难怪,皇上既要用着他,又要忌讳着他。 话音落下,却见萧阙的目光陡然的转冷,谢奕之知道,二人就算是生死之交,这话还是失言了,连忙改口说道:“不过傅永信手段虽然阴狠,可是毕竟还不是站在我们对立这边,至少他没有临镇风这么大的野心。” 当年在谢家还未崛起之时,临镇风,可是与当年的裴老将军,是名震一时的名将呢。平定凰国、越国都有临镇风的功劳所在。 “真是可笑啊……”似乎是想到什么好笑的事情一般,萧阙的嘴角流露出了一抹讥讽的笑意,说道:“当年名震曦国的名将英雄,如今垂垂老矣,在得到一块龙骨之后,做着君临天下的白日梦。” 若非是因为临镇风的野心,萧阙也不可能这些年一直在插手着朝中的事情,他很不想,与曦国皇室,有着任何的瓜葛! 萧阙的脸色淡淡的,对外做了个手势,不消片刻,无痕立即的从外面翻了窗户进来了,谢奕之见着这般,不由得打趣萧阙说道:“萧阙你这暗卫是怎么培训出来的,有时间借我用两天呗,这手一挥直接就进来,用起来可方便了。” 无痕冷冰冰的眼神落在了谢奕之身上一下,他才不要坐这个话唠的暗卫呢。 萧阙吩咐道:“这些年他在外头也算是风流够了,传信告诉他该回京城了。” 谢奕之听了萧阙的话之后默了默,他自然知道,萧阙口中的“他”指的是谁,既然月宫的人出现在了京城,那么他,也该回来了。 此时傅云书回到傅家,心中正在为宁婉江楚风二人唏嘘不已,所以心情看起来并不是很好,情绪有些低落。 芸娘见着傅云书回来的时候,换了一身衣服与打扮,情绪低落,而傅云书一进屋子,便将自己关在了屋子里翻起书来,又不好直接的问傅云书在宫宴上发生了什么事情,便小声的将沧海拉到了一边,问道:“今日在宫宴上发生了什么事情?可是夫人……或者是皇后那边为难小姐了?” 沧海的心思比不上芸娘细腻,见芸娘这般一问,颇有些莫名的说道:“今日宫宴上众人都顾着看热闹了,太后还夸了小姐呢,并没有人为难小姐啊。只是太后身边的素云姑姑不小心将茶水打翻在了小姐身上,小姐换了一身衣服而已。” 芸娘是有着七窍玲珑的心思,若是只是衣服湿了的话,换身衣服便就可以了,为何还要换了个发髻,而傅云书所换下的首饰与衣服,恰好是夫人所挑选的。 想到这里的时候,芸娘心中只觉得一沉,原本以为,这些年过去了,夫人对小姐是真心的好,不曾想到,随着时光的推移,非但没有将经年的恨意磨平,反而越来越深啊……芸娘第一次怀疑,老夫人让小姐回到傅家,是对的还是粗的。 这个时候,前院的言叔送来了书信,见芸娘在外面,低声问道:“小姐在那里?” 芸娘比了比屋子里面,问道:“小姐一回来就在屋子里呢,是有什么事情吗?” 言叔笑了笑,神色十分的轻松的说道:“倒是一件好事,那边老夫人放心不下小姐,便让三爷还有二公子他们提前的到京城来,听说前几天就启程了,想必是过不了几天,便可到京城吧。” 芸娘听了言叔的话,高兴的同时,微微的松了口气,裴家的人到了京城,小姐的日子会好过一些吧。将这个好消息,告诉了关在屋子里的傅云书。 傅云书听了芸娘的话之后,自然是喜不自胜,这些时日在宅子里与裴月傅锦她们勾心斗角,傅云书是越发的想念在宁州的生活。前世的时候,想到自己的亲人,惨死在宫廷的阴谋之下,原本以为今世不会再见面了,未曾想到,竟然还能有再见的机会,想到这里的时候,傅云书不觉得眼眶微红。 芸娘与言叔见着傅云书红了眼眶,只当傅云书太想念亲人,便没有做多想。 当着芸娘与言叔的面,傅云书也不好流露出太多的情绪出来,将又喜又悲的情绪压下,跟言叔说了几句话,言叔才离开。 晚间傅云书休息的晚,芸娘去厨房端了几碟子点心和补汤回来的时候,却见傅云书带这沧海二人,翻箱倒柜的不知在找着什么,整个房间都弄得乱糟糟的。 芸娘端回来见着整个房间都没有下脚的地了,不由得说道:“小姐,你这是在找什么呢?手上的伤还没有好呢,便又在折腾了。”一面说,一面对沧海说道:“你也是的,也不劝着小姐点,就陪着小姐折腾。” 被芸娘这般一说,沧海还有些委屈的说道:“是小姐要找药材,奴婢想拦也拦不住啊。” 傅云书见着芸娘在说沧海,便笑着说道:“芸娘你就不要骂沧海了,我想配些丹药,所以便让沧海帮我寻一下药材的。” 显然,傅云书已经找齐了要找的药材了。见着傅云书这般,芸娘不由得无奈的摇摇头,在宁州的时候,傅云书跟在若尘子身后,总是会怕配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老太君宠着傅云书,也就随着傅云书折腾去了。 见着芸娘为自己收拾残局,傅云书吐了吐舌头,将配好的药材让沧海拿好,准备去卧室旁边的药房去了。 第71章 流光雪舞 第71章 流光雪舞 傅云书身子不好,从小便就是药罐子,为了给她煎药方便,无论是在宁州还是在傅家,在她的院子里都设有一个药房,这样一来,傅云书就算是想要练一些什么稀奇古怪的药,都十分的方便。 见着傅云书是往药房的方向走去,芸娘不由得叫道:“小姐,天色都已经这么晚了你怎么还要去药方,你身子还没好,还是早些的休息吧。” 傅云书却已经是跑到了门口了,对芸娘说道:“这丹药我急着用呢,芸娘,今晚我就不回来睡了。” 怕芸娘阻止,傅云书一溜烟的便带着沧海到了药房去将门给锁了起来,芸娘见着傅云书这般,不由得摇摇头。 此时的药房内,傅云书让沧海细细的将那些药材都研磨成粉,沧海跟着傅云书身边也算是挺久的,能认出里面几味药材都是十分的珍贵,平日里傅云书制作丹药的时候都舍不得用的,便不解的问道:“小姐,这药材都是给谁用的?为什么要连夜炼制》” 傅云书嘴角挑起了一抹十分神秘的笑容,说道:“你只管将这些药材研磨成粉就够了,不要问那么多。” 半夜的时候,沧海才将药材磨好已经困的不行了,傅云书便让沧海回去睡了,自己还在药房里鼓捣着,等到那些药材都成了碧绿色的小丸子,放在早就准备好的白玉瓶中的时候,傅云书这才伸了个懒腰,走到外面一看,天色已经微明了,虽然一夜未睡,但是傅云书看着精心炼制好的药材,却不觉得困顿。 之所以傅云书这么着急的将药材连夜的赶制练成,是因为这丹药,是给萧阙用的。 服用逍遥散之后戒药的过程有多么的痛苦,傅云书是知道的。偏偏萧阙的性情又那般的高傲,在戒药的过程中自然是不会允许别人在他的旁边看到他那般落魄的模样,只能一个人默默的承受着痛苦。 萧阙帮助了傅云书那么多,傅云书怎么想着也要帮着萧阙一回。她跟在若尘子身边学艺,耳濡目染之下,虽然不知戒逍遥散的办法,但是炼制成这流光雪舞,可以减轻毒瘾犯的时候痛苦。这是她唯一能够为萧阙所做的事情。 江楚风是今年的新科状元,世家子弟之中,难得选拨出这般优秀的人才出来,所以昭帝言语之中,对江楚风十分的满意,玄凌恰好说起了清波学院开课的事情。 原本萧阙开办一个清波学院,也不曾上心,不过是为了堵住悠悠众口而已,但是萧阙对这件事情漫不经心,却有许多人因为清波学院后面是毓尘阁而想要拜师进来。所以比试的人数众多,玄凌便说到新科状元郎颇有才华,提议让江楚风在翰林院入职的同时,到清波学院帮忙授课。 都说玄凌拉拢人心的本事一绝果然是不假的,这清波学院虽比不上太学尊贵,但是却有许多的世家子弟会到清波学员中入学的,若是江楚风能够到清波学院授课的话,必定能够与重要的世家拉拢好关系,从而在朝堂上能够平步青云;二则,萧阙有毓烟公子之称,为天下读书人敬仰,而江楚风也是科举出身,自然也不会例外,这般一来,又能够与萧阙打好关系。可谓是一举两得,江楚风之后在朝堂上有所作为的话,那还不得感谢玄凌。 玄凌的提议,对于江楚风是双赢的事情,江楚风自然是不会拒绝,而萧阙原本办个清波学员,不过是一时兴起而已,清波学院的夫子大多数都太学的夫子,能有江楚风这个文武全才在清波学院授课,他自然是乐得清闲。 于是双方都同意下来,昭帝便让江楚风次日到清波学院去熟悉一下环境。 清波学院由清波楼改造而成,原本这里的环境本身就清幽,是个读书的好地方,如今作为学堂,只需添加些桌椅笔墨之类的东西,倒是不需要太多的改造。 次日下午,傅云书与宁婉二人按照萧阙说的时辰,到了清波学院,到了清波学院,有青衣侍童引着二人到后院走去。 却见后院花木繁盛,环境清幽,二人走过长长的雕花长廊,远远的便看见,一紫衣男子独自的站在那里,身后是一丛蔷薇花开的正好,风吹过,有粉色的花瓣落在他绣着金丝边的衣襟,拂过他温润如玉的侧脸,恍若一副,陈年的画卷。 此处再无他人,宁婉再也无需压抑着自己的情绪,飞奔着扑向了那人,梗咽的叫道:“楚郎。” 三年的时间,一千多个日夜,这种反复的思念不断的从绝望之中寻到微末的希望,这种情绪,傅云书从未拥有过,也从未感受过。 终于,昔日的恋人再次的重逢,不管这三年的时间经历了什么,至少,这一刻……他们心中,是欢喜的…… 却不曾想,江楚风却向后倒退了两步,以一种愕然、陌生的眼神看着哭得梨花带雨的宁婉,问道:“姑娘,你是?” 就连准备转身离去的傅云书也不由得顿住了脚步,傅云书想过无数个二人见面的可能,江楚风会对宁婉说的话,却不知,会是这样一句…… 宁婉心中的错愕肯定不会比傅云书少,她不敢置信的看着江楚风,说道:“楚郎,我是江南的婉儿啊,你忘记我了吗?” 说这话的时候,宁婉紧紧的揪着江楚风的衣角,眼中那微末的希望,不堪一击。 纵然是阳春三月的天气,可是江楚风所说的话,却让宁婉如坠冰窖,江楚风似乎是很不喜欢陌生人碰触一般,缓缓的将宁婉拉着他衣角的手给拉开,冷漠着语气说道:“在下从未去过江南,姑娘是认错人了吧。” 宁婉的手被江楚风拉的生疼,面对着这般冷若冰霜的江楚风,宁婉眼中的勇气也渐渐的消失了下来,重复的说道:“楚郎,我怎么可能会认错你呢。” 他模样生的俊朗,又是今年新科文武状元,京城之中自然是有不少的姑娘暗送秋波的故意接近于他,他的眼中,闪过了一丝嘲讽之意,脸色倏忽之间就冷了下来,厌恶的将还想拉住他的手的宁婉推向了一边,讥讽说道:“若是姑娘想要用这种方式搭讪的话未免太过时了吧。” 原本傅云书是想离开的,因为江楚风的话停住了脚步,如今见着江楚风这般的对宁婉,心想着就算是不想承认自己的身份,也不能如此的对待宁婉吧,心中愤愤不平,想要上前去为宁婉出头的时候,却被一个冰凉的手拉住了手腕,傅云书转身一看,不是别人,正是萧阙。 萧阙拉着傅云书的手腕,看似并没有用什么力气,但是傅云书却挣脱不开萧阙的钳制,等着二人走出长廊,来到一处石桌子前的时候,傅云书才将萧阙的手给甩开,愤愤不平的说道:“你拉我走干嘛,我要找那个负心汉算账。” 见着是萧阙,傅云书才没有再挣扎,但是还是嘴硬的说道。一边说着,见着萧阙今日的脸色比那天所见的时候,还要苍白几分,在想着,该以什么样的理由,将那药给萧阙才不会让萧阙觉得难堪呢? 傅云书边揉着手腕,虽然萧阙没有用什么力气,但她皮肤柔嫩,手腕上一圈都红了。 此时萧阙不知傅云书心中的百转千折,萧阙见傅云书这般一说,不过淡淡的扫了傅云书一眼,眼中闪过一丝讥讽的笑意,问道:“找他算账?他可是今年的武状元,能与谢奕之打个平手,你确定能打的过他?” 傅云书被萧阙的话给咽了咽,见着萧阙脸色不好,决定不跟病人计较,手碰到怀中的药瓶,药瓶是用冰玉做成,这流光雪舞,用一般的药瓶并不能存太久,只能用低温存着,冰凉凉的。此时,傅云书再怎么伶牙俐齿,却不知该如何的开口,将东西拿给萧阙,若说是刻意的为萧阙做的,未免是太过于矫情了? 萧阙见着傅云书欲言又止的看着自己,心中只觉得挺奇怪的,傅云书在萧阙面前素来是有什么说什么,哪里有这般小女儿娇羞的模样。 “公子……”傅云书刚想将药拿给萧阙的时候,“楚郎,你怎么了?”还不等萧阙回答,却听见那边宁婉惊呼的声音,萧阙眉头皱了皱,快步向那边走去,傅云书怕宁婉遇到危险,连忙跟在萧阙身后。 却见有危险的并非是宁婉,而是江楚风。 方才还好好的与宁婉说话的一个人,也不知为何一下脸色苍白,一脸痛苦的捂着胸口,喘不过气来。 “宁姑娘,这是怎么了?”傅云书问道,看江楚风这个样子,莫非是心疾犯了,傅云书一边上前去查看,一面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宁婉扶着江楚风,着急的说道:“我……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他看到了碧凝花之后,就成了这般模样。” 傅云书的手搭上江楚风的脉搏,发现江楚风的脉搏十分紊乱,并非是心疾犯了的样子,就连她也一时也查不出任何的问题出来。 萧阙看了江楚风这般的模样,唤来了无痕将江楚风扶到了客房中休息,一边让人去请大夫去了。宁婉急着想要跟上去,却被萧阙拦住了脚步,却见萧阙淡淡的说道:“若是宁姑娘不想让江楚风死的话,最好在这个时候,不要跟上去。” 宁婉的脸色白了白,停住了脚步,傅云书见萧阙居然说话这般难听,皱眉问道:“萧阙,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因为一时着急,傅云书竟然直接的叫了萧阙的名字。 却见萧阙目光平和,声音没有任何的起伏,淡淡说道:“南疆有一种蛊,叫做蚀心蛊,种蛊之人,将会失去所有的情感,忘记自己的至亲至爱之人,若是受到之前亲人刺激、或者是想到前尘往事,则会如万箭穿心一般痛苦不堪。” 说这话的时候,萧阙的神情和声音出奇的冷,没想到,区区一个江楚风身上,竟然藏了这么多的秘密。嘴角微微的勾起了一抹笑容,月宫啊…… “你是说,楚郎成为如今这样,并非是故意的忘记我的,而是因为中毒了?”宁婉听了萧阙的话之后,方才明白了萧阙将她拦下来的意义,颤抖着声音问道,刚才如同死灰般寂灭的眼神,听了萧阙的话,又生起了一抹希望。 第72章 最终目的 第72章 最终目的 萧阙微微的点头,宁婉如同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般,拉住了萧阙,几乎是用哀求的声音问道:“毓烟公子,我知道……我知道,你肯定有办法解他的蛊的,只要你能救楚郎,就算是要千两黄金、万两黄金,我都愿意给你。” 宁婉这般的模样,让傅云书看的十分的于心不忍,若是易地而处她若是宁婉的话,在这样绝望的时候,也希望一个人,能够伸出援手。 傅云书也忍不住的看向萧阙,求情道:“毓尘阁能够知道天下之事,肯定也会知道解情蛊的办法的吧。公子,你就帮帮宁姑娘……” 却不曾想,萧阙却转身,皱眉说道:“蚀心极其凶险,只有苗疆月宫的人才能养成功,若非是深仇大恨绝对不会给对方下这么阴狠的蛊术的,为了一个江楚风,毓尘阁与月宫交恶,不合算。” 语气冰冷,没有一丝的感情,傅云书见着宁婉眼中的希冀一击击碎,玉碎一地……纵然是知道,萧阙性情清冷,不喜欢理会这样的麻烦事,可是见着宁婉这般,傅云书真的不忍心。 想为宁婉开口求情,却见宁婉却早傅云书一步跪在了萧阙面前,说道:“只要公子能让楚郎恢复记忆,要什么,我都能给公子。” 清高如竹的女子,折了风骨,为了心爱之人跪在了别人面前,不管是何人见了这般的画面,都不由得动容。 萧阙负手而立,面沉如水,不知在想什么,傅云书与宁婉二人的手心,都捏了一把汗,终于,见萧阙说道:“若是要为江楚风解蛊,也不是不可。”傅云书见着萧阙松口,心中微微一喜,萧阙这人,是面冷心软。 却见萧阙又说道:“只是最终这代价,不是宁姑娘能够承受的。” “无论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我都愿意去承受。”宁婉斩钉截铁的说道。 萧阙默了默,抬手摘了一朵开的正好的蔷薇花,宽松的衣袖下,露出一截清瘦的手腕,清淡的声音说道:“我要,宁家珍藏的,第七块龙骨。” “你是如何知道第七块龙骨是在宁家。”宁婉下意识的问道,倏尔想到眼前的男子可是掌握着全天下最厉害的信息网的门派的主人,又觉得自己这问题太傻。 萧阙并没有回答宁婉的问题,宁婉咬着下唇,心中似乎是在做某种的挣扎。 龙骨的重要性,宁婉是知道的,当初父亲几乎是倾尽了宁家一半的家财才将龙骨从别人手中购买来的,视为宁家的镇宅之宝。一面是家中至宝,父亲最为珍爱的东西;一面是自己的心上人怎么不教宁婉左右为难。 不过是沉默了片刻之后,宁婉终于妥协说道:“好,我答应公子。” 宁婉已经答应下来,萧阙目光幽幽的看着远处,傅云书在那幽怨的目光之中,竟然是看不破任何的含义,宁婉的答应,是在萧阙的意料之中吗? “这南疆的蛊虫之术,解起来极为的困难复杂,宁姑娘请耐心等上几日,只等萧某的好友回到京城,届时萧某会让人与姑娘联系的。”萧阙说道。 宁婉有些担忧的问道:“那,楚郎他……会没事吧。” 萧阙淡淡的笑了笑,说道:“宁姑娘放心好了,这几日只要姑娘不出现在江楚风的面前,江楚风,自然是不会犯病。”虽然萧阙所说的语气极为的轻松,这般的保证让宁婉放下心来,但是傅云书跟在若尘子身后学医也有一段时间,南疆蛊术凶狠,这蚀心蛊更是南疆蛊术五毒之一,若是能轻易的解的话,南疆的蛊术也不会在这些年终让人闻之丧胆? 宁婉没有多想,但是傅云书是个玲珑心思的人,萧阙从不会答应自己做不到或者是没有把握的事情,之所以,萧阙这般痛快的答应下来,莫非早就在萧阙的预料之中? 傅云书放在宽大衣袖里的手,死死的握着那冰玉做成的瓶子,这冰玉入手冰凉,与寒冰一般,傅云书只觉得那寒意从自己的指尖,一点点的蔓延到自己的心中来。 从一开始宁婉到毓尘阁的时候,是不是萧阙早就算计好了?那千两的黄金,对于萧阙根本就算不了什么,萧阙最终的目的,是在宁家收藏的那第七块龙骨。 萧阙答应宁婉找到江楚风,之后毫不留余力的帮助江楚风与宁婉见面,最终的目的,并非不是为了帮助这一对命运多舛的有情人,而是为了让宁婉,目睹着心上人毒发的模样。 有什么比失而复得之后,又要再次失去更加痛苦的事情?宁婉寻了江楚风三年的时间,好容易找到了江楚风,可是江楚风却又不记得她了,这般的痛苦和无奈和绝望,傅云书并不能亲身体会,所以并不能理解。 而在绝望之中,萧阙出现了,如同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般出现在了宁婉的面前,此时的宁婉,为了能够让江楚风恢复记忆,不管什么条件,都会答应的,所以,在这个时候,萧阙提起要宁家的七块龙骨,宁婉自然是不会拒绝。 将人逼到绝境,最终不得不有求于他,萧阙果然真的好手段。 细细想来,她与宁婉不也是一样的情况吗?萧阙从知道她身上有一块龙骨的时候,是不是早就算算计好了?一步步的逼着她与裴月傅锦反目,让她成为众矢之的,让她看清楚裴月的真实面容,最终,在众叛亲离之下,不得不抓紧了萧阙这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对萧阙的话,俯首听从。 傅云书握着那冰凉的瓶子,只觉得昨晚的心意不过是个嘲讽而已。她以为,萧阙与其他的人不一样,是真心的对她好,原是她太天真了,世上哪里有人会无缘无故的对你好呢?人与人之间,不过是个利字而已? 萧阙将宁婉送走之后,看着傅云书问道:“方才你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傅云书将拿出来的冰玉瓶子又放回了袖子中,脸上的表情淡淡的闷声说道:“没有什么,既然宁姑娘回去了,我也该回家了。” 就算是迟钝如同萧阙,也能够敏锐的察觉到了傅云书的情绪明显的与之前有差别,拉住了傅云书要走的手,问道:“方才不是好好的,这又是怎么了?” 不拉住傅云书还好,一拉住傅云书,却见傅云书居然有些发红,萧阙皱眉,不解的看着傅云书,说道:“若是有什么话直接说就是了,你我师徒之间,有什么不能问的。” 看着萧阙那一双淡漠如冰的眸子,傅云书听了萧阙的话,苍白着脸色,红着眼眶,嘴角扯起了一抹讥讽的笑意,脱口而出:“公子,你可曾真正的将我当做过徒弟。” 这般锐利的话语,让萧阙不由得想到了初初见到傅云书的时候,少女如同一只刺猬一般,用着坚硬的外壳保护着自己。只是到了后来,在他的面前少女温驯习惯了,如同小猫一般的乖巧慵懒,倒是让萧阙忘记了,这是一只有利爪的猫咪。 见着萧阙微微有些错愕的眼神,傅云书将自己将要冒出的火收敛了回来,声音有些沙哑的问着萧阙:“其实公子是不是早就知道了江楚风中了蛊毒?” 见着那清亮如雪的眼神,萧阙点点头,没有否认,见萧阙毫不迟疑的承认了,傅云书只觉得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原本燃烧的怒火已经渐渐的冷却了下来,对萧阙说道:“公子,我知道了额,方才言语之中对公子有多冒犯,还请公子恕罪。” 这般合理有生疏的话,似乎一下子就拉开了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傅云书乖巧的行礼离开,她害怕,若是再在萧阙面前待下去,会与方才一样失态,会忍不住的质问起萧阙。 见着傅云书强忍着泪水,转身要离开,萧阙也并没有阻拦着傅云书,站在那里,清清冷冷的额,没有任何的表情变化。 在转身离开的时候,傅云书忽然停住了脚步,闷声问道:“云书想要请教公子一个问题,人与人之间相处,并无真心相待,是否只是一个利字而已?” 彼时,二人背对着背,看不清彼此的表情,傅云书听见萧阙的声音没有任何的起伏变化,淡淡的说道:“是,世间哪里有什么纯粹的感情,不过是因利之一字而已,亲人如此、爱人如此、友人如此。尤其如同你这样的世家的出身,更是这样。” 原本心中的怒火慢慢的平息了下来,傅云书垂下了头,方才那种几乎是平地而生的被背叛的感觉,此时在冷静下来之后,让傅云书为自己方才的情绪感觉到十分的耻辱。 是的,耻辱…… 自己与萧阙由陌生人到熟悉,不过才短短数月的时间,不过因为是他在最狼狈的时候,陪伴在自己的身边,所以便就那般毫无保留的信任他,那一场大火,还是没有让她足够的长记性,那般的轻易相信信任一个人啊。 傅云书挺直着背不让自己的软弱落在萧阙的面前,等着终于拐过了长廊,走出了萧阙的视线的时候,傅云书狠狠的将手中的冰玉瓶子丢到了草地上,直将瓶子当做萧阙来扔,狠狠的骂道:“萧阙你这个混蛋。” 这般下来,方才压抑的情绪才舒服一些,看着自己一晚上的心血被她这样扔了,傅云书一直强忍着的眼泪终于是掉落了下来,在心中却告诉自己,并非是因为萧阙落泪,而是为那些药材不值得…… 在傅云书离开不久之后,一个白色的人影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了草地上,将遗弃在那里的瓶子给捡了起来,谢奕之来找萧阙的时候,萧阙还站在站着在那里拿着瓶子发呆呢,谢奕之奇道:“你与那小丫头说了什么?我来的时候见着她似乎是哭着跑了出去呢。” 听见傅云书居然哭了,萧阙微微的皱了皱眉,握着瓶子的手紧了紧。自己这般做,是不是太心急了一点……毕竟,是才十几岁的孩子,若是寻常人家的女儿,这个年纪,正是无忧无虑的在父母膝下承欢,哪里会像傅云书一般,日日提防着自己亲人的陷害呢。 萧阙忽然想到初见之时,少女算计他之后狡黠的笑容,难道他真的要将那鲜活灵动的眉眼,一手埋葬,让她成为一个冷冰冰没有任何感情的人吗? 萧阙眼中闪过了一丝迟疑,表面上却淡淡的看了谢奕之一眼,说道:“如今边关无战事,你倒是清闲的很。” 第73章 暗结珠胎 第73章 暗结珠胎 从萧阙的毓尘阁回到碧水轩,接连好几日的时间,傅云书都在家中并没有出门,谢媛宝与长乐还有宁婉三人邀了好几次让傅云书一起出来玩,但是傅云书一见到宁婉,就想到萧阙对宁婉的处处算计,心中莫名生出了愧疚之意,都以身体不舒服,推脱了过去。 对宁婉与江楚风之事,也没有之前那般的热心,在家中钻研着若尘子留给她的书籍,想到那日因为生气将一瓶的流光雪舞都扔在了毓尘阁,只觉得心疼,毕竟那些炼制丹药的药材,在京城中都是难以寻到的。 傅云书一连在家中待了数日,芸娘怕傅云书给闷坏了,便让傅云书在园子里走走。傅云书想着这些时日傅锦与傅蓉二人是在忙着比试进清波学院的事情,没有时间来找她的麻烦,见着天气正好,园子里的花期也快到了,从裴月处请安回来之后,便随意的在园子里走走。 傅家是簪缨世家,亭台楼榭,虽然比不上皇宫的富丽堂皇,可是别有一番风景,前世的时候,傅云书性格木讷,除了偶尔去傅锦的院子之外,更多的是在自己的屋子里待着,很少去花园。 却见园子里种着奇花异草,此时正是春日花开的时候,空气中都有淡淡花香,这后花园中还有假山池水,在水中养着白鹭、孔雀等飞禽,见着人来,也不怕生,傅云书见着有趣,难免多逗留了一会儿,沧海见着傅云书喜欢,便说道:“小姐若是喜欢这些鸟儿,便央求着相爷也在我们碧水轩中养几只玩玩。” 因为萧阙的关系,傅永信对傅云书现在可是有求必应,若是傅云书开口,傅永信自然是不会拒绝的。 傅云书见着沧海亮晶晶的眼,分明是自己想玩,不禁失笑道:“碧水轩中养了个小白还不够闹腾么,若是再养些鸟儿,小白还不得闹翻天了。” 两个人正在说说笑笑,沧海提醒道:“小姐,方才出来的时候芸娘叮嘱过了今日孙大夫到府上来请脉,让我们早些回去呢。” 傅云书听见孙大夫三个字的时候,脸上的笑意微微的收敛了几分。她虽然知道孙大夫是裴月的人,可是一来是没有明显孙大夫害她的证据,二来她还不想与裴月彻底的撕破脸皮,所以孙大夫还是照常每个月来两次请脉。 只是看着孙大夫,就不由得想到了裴月害她的事情,心中难免的有几分膈应。 傅云书应下准备与沧海回去的时候,却见不远处一个紫衣丽人扶着丫鬟娉婷而来,此人不是别人,正是三姨娘何采薇。 何采薇素日里都在自己的院子里很少露面,傅云书见着何采薇,有些惊讶的同时,向何采薇行礼道:“三姨娘。” 从那次家宴上与何采薇有过短暂的交锋之后,傅云书便再也未曾见过何采薇,二人之间再无其他的交集,今日见着她径自的向这边走来,傅云书拿不准何采薇究竟是什么用意,便就将表面上的礼数做全。 何采薇见着傅云书,倒是笑语盈盈的说道:“前些时日听说大小姐病了,因为老夫人不让我们去打扰,我们便就没有去看望大小姐了,不知大小姐的身子近日可好了些。”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何采薇笑着与傅云书说话,傅云书自然也不会不知好歹的冷着脸色对何采薇,笑着说道:“有劳三姨娘挂念了,身子已经大好了。” 何采薇实际不过二十多岁的年纪,再加上保养的好,看起来不过是二十出头的模样,比傅云书大不了多少岁,所以傅云书每次对着何采薇只觉得十分的尴尬。 何采薇笑着说道:“如今这日子长了,大小姐身子好了要多出来走动走动才是,不要整日的闷在屋子中,妾身今日做了一些糕点,准备让人送到大小姐的院子里去的,如今大小姐在这里,不如到亭子中坐坐尝着妾身的手艺如何?” 傅云书记得前世的时候,何采薇十分得傅永信的宠爱,何采薇仗着傅永信的宠爱,在府中做事说话很是嚣张,就连裴月都让着何采薇三分,如今见着何采薇这般殷勤的对着自己,傅云书一时间不知道何采薇的葫芦里到底是卖着什么药。 一边思忖着何采薇究竟是什么目的,谨慎的说道:“三姨娘的好意云书心领了,只是云书的身子底子差,大夫吩咐过云书不能在风头吃东西的,这些糕点,让沧海拿回碧水轩就是了。” 见傅云书这般一说,何采薇对身边的丫鬟说道:“小荷,将糕点拿给大小姐吧。”沧海连忙的接上,何采薇面上看不出喜乐,对傅云书说道:“大小姐行事越发的谨慎了,同是一家人,妾身难道还会起害大小姐的心思不成?” 何采薇话中似乎是意有所指,傅云书也不敢马虎,连忙说道:“三姨娘说的哪里话呢,实在是还在吃药中,大夫再三的叮嘱过的,云书也马虎不得。” 何采薇见傅云书这般一说,话锋一转笑着说道:“是妾身妄言了,为大小姐诊脉的孙大夫可是连大夫人都推崇的名医,他说的话,大小姐自当是要好好的遵从才是。今日是孙大夫为大小姐请脉的日子,恰好这几日妾身身子也不大舒服,不知妾身有这个福气,到大小姐的院子里让孙大夫来为妾身看看。” “三姨娘若是身子不舒服,直接让人请孙大夫来便是了,这话一说,倒是显得云书刻薄了不是。”傅云书一时间拿捏不住何采薇究竟是什么目的,便就与何采薇打着太极说道。 “妾身不若二夫人一般与夫人亲近,哪里有这个福气让孙大夫诊脉呢,妾身这头痛的毛病也是老毛病了,看了许多的大夫都不管用,也是听说孙大夫治头痛是一绝,所以来求求大小姐。”何采薇解释道。 孙大夫名望很高,又是裴月请来的人,一般府中除了老夫人傅永信之外,能够支应他的也就只有与裴月交好的吴氏了,何采薇这般一说倒是也在理。 傅云书见着何采薇这般说,便只好说道:“三姨娘言重了,方才沧海还说孙大夫已经到了碧水轩呢,恰好三姨娘在这里,正好同我一起去碧水轩。” 傅云书十分干脆的答应,何采薇微微的有几分意外。 此时的碧水轩内,孙大夫为傅云书照旧的诊脉开药叮嘱一番,在孙大夫要走的时候,傅云书叫住说道:“孙大夫,三姨娘的身子最近也有些不适,孙大夫也为她瞧瞧。” 孙大夫微微的一迟疑,还是将诊脉的垫枕垫在了何采薇的手下,为她凝神诊脉起来。傅云书坐在那里,喝着茶,却见孙大夫将脉搏搭在了何采薇手上有一盏茶的时间,复又换了手再搭上去。 傅云书见着孙大夫脸色凝重,心想莫非何采薇所言非虚,真的是身子不舒服不成? 这般在想着呢,却见孙大夫终于是将何采薇的手给放下,眉头松开说道:“恭喜三夫人,夫人这是有喜了。” 何采薇听见自己有喜,不由得喜上眉梢,摸着自己平坦的小肚子问道:“这可是真的?” 孙大夫点头确定的说道:“自然,老夫行医这些年,诊脉从不会错,只是三夫人身子底子虚弱,需要好好调养才是。” 傅云书与沧海面面相觑,这叫什么事…… 不到晚上,三姨娘有身孕的消息很快的就传遍了傅家。 傅永信中年得子,自然是欢喜的不得了,老夫人虽然不待见何采薇,但是毕竟怀了傅家的骨肉,赏赐了不少的东西给何采薇,老夫人都赏赐了东西下来,裴月自然是要跟着送了不少补品给何采薇,一时间,何采薇成为傅家人关注的重点,各房虽然明面上都送了不少的东西给何采薇,表示欢喜,但是各有各的打算。 按照道理来说,这本与傅云书没有什么多大的关系,可偏偏何采薇有身孕的消息是从为傅云书诊脉的孙大夫口中传来的,而傅云书又是大房的女儿,虽然裴月不说什么,但是心中多少是有几分不舒服的。 晚间的时候,热闹了一下午的傅家终于是安静了下来,沧海见着碧水轩没了外人,小声的对傅云书说道:“小姐,我怎么觉得是三姨娘早就知道了自己有身孕的事情,故意的到我们院子里来让孙大夫看呢。” 傅云书将手中的书本放下,冷哼了一声说道:“她原本就是想将我们当做枪使,却不知,她非要从孙大夫口中告诉别人怀有身孕的事情,不知是何用意。” 这边二人正说话呢,外面小桃说道:“小姐,二姨娘来了。” 傅云书与沧海对视了一眼,傅云书嘴角挑起了一抹淡淡的笑意说道:“我这碧水轩安静了几个月,倒是没有一天比今日要热闹了,刚刚走了个三姨娘,如今又来了个二姨娘。” 这边与沧海这般说着,一边连忙的吩咐着她们说道:“请二姨娘进来吧。” 这边严氏携着丫鬟的手走了进来,进了门之后,傅云书显而易见严氏脸上压抑着的怒气。 见着严氏这般,傅云书的嘴角微微的挑起了一抹笑意。虽然何采薇是一年多前才进傅家的,但是一进门就得傅永信的宠爱,而名义上与何采薇地位平等的严氏则是淡薄多了。 这一年的时间里,若非二姨娘膝下还有一个傅雪,地位早就被何采薇给压了下去。二姨娘在府中依靠的也就只有傅雪而已,如今何采薇有身孕在身,若是等着何采薇十月之后,生下个儿子下来,府中哪里还有严氏的地位。所以在这些人中,最沉不住气的是二姨娘倒是也在意料之中呢,只是不知,她找自己又有什么用? 心中这般想着,但是傅云书脸上带着殷切的笑意,让沧海捧了茶来,问道:“夜色已经这般深了,不知二姨娘怎么就过来了?” 严氏坐下,严氏迟疑了一会儿,说道:“今日妾身前来,是有一事,想请大小姐帮忙。” 傅云书奇道:“二娘有事尽管吩咐就是,哪里用的上求之一字。” 见着傅云书这般好说话,严氏的脸上闪过了一丝喜色,将今日的来意说给了傅云书。 第74章 恃宠而骄 第74章 恃宠而骄 “二娘是想让四妹妹进清波学院?”等着严氏将今日的来意说了出来,傅云书不由得惊讶的问道,原本以为严氏前来,是与何采薇怀有身孕的事情有关,却没想到,这居然是为了清波学院入试的事情。 严氏只觉得脸上郝然,但是还是说道:“大小姐是毓烟公子的高徒,这件事情,只消二小姐跟毓烟公子说一声,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么。” 傅云书听了严氏的话只觉得好笑,她与萧阙而言有那般的重要么,怎么这些人就这么的笃定萧阙会帮助她呢? 傅云书哪里知道,萧阙性情清冷,这些年很少见他对别人这般的亲近过,就连皇上萧阙也从来都是不假颜色,能收傅云书为徒,在别人的眼中看来她对萧阙的意义十分特别。 若是傅云书尚未到及笄之年,而萧阙已经是二十四岁,两个人年龄悬殊,不知会有多少有心人编造出什么难听的话出来呢。 严氏见着傅云书沉吟不语,生怕傅云书不答应,便与傅云书说道:“这件事情对于大小姐而言不过是说句话的事情,若是雪儿能进清波学院,对于大小姐有百里而无一害呀。” 听了严氏的话之后,傅云书心中只觉得好笑,这严氏为了能让傅雪拜师,真的什么话都能说出来,方才进来的时候还是求人的态度,如今却将一幅小人的嘴脸暴露无疑。 傅云书嘴角勾起了一抹嘲讽的笑意,淡淡的说道:“姨娘这话我就听不懂了,一则若是四妹妹想要进清波学院,直接报名参加入学考试才是;二则,四妹妹进去,能与我有什么利益上的关联呢。” 说着,傅云书喝了一杯茶,虽然年纪尚幼,但是说话却是十分的稳妥,笑着对严氏说道:“再者说句姨娘不爱听的话,虽然我与四妹妹是姐妹,但是到底是嫡庶有别,论理来说,我与锦儿才是亲姐妹,若是我能在公子面前说的上话来的话,断然是不会放着自家的亲姐妹不帮,而去帮四妹妹吧。” 严氏还以为这是傅云书真心的话呢,冷哼了一声,阴阳怪气的说道:“大小姐当二小姐是亲姐妹来看,谁不知人心隔肚皮,就算是一母同胞的亲姐妹,也不知暗藏了什么样龌龊的心思呢。” 见着严氏这般一说,傅云书的脸色故意的冷了下来,说道:“二姨娘这番挑拨我们姐妹感情的胡话在我这说了我听着就算了,若是下次二姨娘再说这样的胡话,仔细我告诉娘去。” 严氏笑了一声,说道:“大小姐也不要这样厉色的呵斥妾身,大小姐仔细的想想回到傅家之后,先是红珊瑚、紧接着是拜师学艺之事,哪一件不是针对着大小姐来的。虽然说手心手背都是肉,但是到底还是要论一个亲疏有别,夫人那边偏向谁大小姐心中多少是清楚的。” 见严氏这般一说,傅云书沉默下了没说话,虽然严氏的话语里多少是有挑拨的意味,但是严氏一个局外人,都知道裴月偏心的是谁,对于她根本就不在意。能在这宅子里生活了这些年的人,哪个不是人精,想来前世的时候严氏见着裴月根本不在意她,所以才那般的作践着她。 严氏见着傅云书沉默没说话,还以为是自己的话说到了傅云书的心坎里面去了呢,便乘热打铁说道:“原本夫人对大小姐的态度就不冷不淡的,如今出了三姨娘怀孕这件事情,若是大小姐在府中再不为自己经营打算,怕是以后的日子更加不好过” 傅云书听着严氏弯弯绕绕的,终于是扯到了何采薇的身上去了,便惊讶的问道:“这三姨娘怀孕本来是一件喜事,为什么娘会怪我……” 严氏嗤笑一声,在笑傅云书的天真,说道:“你当真以为夫人她看起来那般的贤惠不成?当年若非她是在宁州,我的雪儿又如何的能平安的生下来呢?” 傅云书默了默,当年的事情多少也听芸娘说过,当年裴月回宁州探亲之时,傅永信便乘裴月不在府中纳了一房小妾,原本傅永信在京城是瞒得严严实实的,但是也不知怎么的走露了消息与严氏怀孕的消息一起传到了宁州,裴月因此动了胎气早产,更是在她刚刚满月的时候,怕严氏夺了自己的地位,立即的启程回了京城。 陈年往事,傅云书不想评论谁对谁错,却见严氏紧接的说道:“半年前,三姨娘那个孩子是怎么没的,虽然到了后来相爷没有追究,但是大家都心知肚明……”严氏的嘴角挑起了一抹隐秘的笑意,说道:“如今三姨娘又有了身孕,又是孙大夫在为小姐诊脉的时候发现的,你说,夫人该会如何想?” 该如何想?裴月本就不喜欢她,因为拜萧阙为师的事情,她与裴月的矛盾是结下。如今何采薇是在她的房中被大夫诊断出身孕,消息一传出来,裴月肯定会认为,她与何采薇串通成了一气,故意的针对她。 如今何采薇的脉象是由裴月在照顾着,裴月暂时不能对何采薇做什么,但是怒火,只能撒在了她身上。 何采薇有了身孕,起居饮食自然都是要悉心照顾着,平日里朝政繁忙的傅永信,这几日晚上都按时的回到了家中陪着何采薇用晚膳,原本何采薇性格本就嚣张,如今这般更是不将裴月放在眼中,吃穿用度,一律都是要最好的,挑三拣四,那些伺候着何采薇的下人是苦不堪言。 裴月看在眼中,神情却是淡淡的并没有说什么,倒是秦嬷嬷看不惯何采薇这般恃宠而骄的模样,冷哼了说道:“瞧着她这一副轻狂样,不过是有了身孕而已,还以为就能够借着肚子飞上枝头做凤凰了。要说相爷和老夫人也是,这般看重这妖精的肚子,先不她出身如何,就说是不是儿子都不一定呢,就这样宠着她。” 这些时日被何采薇闹着,裴月的心中又何尝的好过,冷着脸色说道:“只要她怀着身孕一天,他们就有指望,要说都怪庭儿不争气,若是他能有他两个姐姐一半,我又何必为他操这么多心。” 如今在人后,裴月也没有了在人前那般的淡然,颇有些烦躁的说道。虽然傅延庭是傅家的长子,但是却胸无点墨,又性格顽劣,傅永信宠爱傅锦远远的超过了傅延庭。 傅家毕竟是簪缨世家,女儿再好最大的作用只是联姻用的,到底没有儿子重要能够继承门楣。再加上这次傅永信原本想要傅延庭入试清波学院,谁知道还没到第一轮便就被刷了下来,算是丢尽了傅家的脸,傅永信对这个儿子更加的失望。 若不是有傅云书与傅锦两个女儿,以傅永信的性格,她在府中的地位估计早就被何采薇给取代了。是以,这几日,傅云书在外出尽了风头,她并未打压她。 “有了前车之鉴,何采薇这个贱人知道自己有身孕之后,居然没有隐瞒下来,竟然是从孙大夫的口中透露出来,闹的满府皆知,如今她的身子我来照看,起居饮食她都十分的精细,若是想要对她下手,怕是比上次难多了。”裴月未免有些产不住气的说道。 若是真的等她生下了一个儿子下来,如今傅永信还正在壮年,等那个野种长大之后,岂不是傅延庭竞争对手,那自己这傅家主母的位置,可就岌岌可危了。 她付出了这么多,不可能最后连这荣华富贵都保不住……裴月眼中闪过一丝阴狠之意。 “那位有身孕的消息,是从大小姐的院子里传出来的,你说,会不会是大小姐如今察觉到了什么,所以故意的联合外人来打压夫人您呢。”秦嬷嬷见着裴月面色不善,小心翼翼的说道,此话一出,裴月的脸色立即的阴沉了下来。 结合到傅云书这几日的表现,秦嬷嬷的推测,也是并无不可能,裴月眯起了眼睛,若是真的这样的话,这个白眼狼,绝对不能养在身边了…… 何采薇有了身孕之后,与碧水轩的来往也多了起来,何采薇一旦从傅永信那边得了什么新奇的玩意儿,都会送到碧水轩来,而且逢人便就说这次能及时的知道自己有身孕还得多谢大小姐这块,生怕别人不知道她与傅云书的关系好一般。 这一日,傅云书正在逗着小白玩,不过一个月的时间,小白的身量长大了许多,除了羊奶之外,也开始在吃一些肉沫之类的东西,傅云书抱着它都觉得沉呢。 傅云书见着外面闹腾腾的,一时间也没在意,等着沧海将糕点端进来的时候,傅云书便随口问道:“外面是怎么了,怎么这么吵。” 沧海将几碟子点心放在了桌子上,傅云书将点心里的肉酥扳开喂小白,就听沧海说道:“外面也不是什么大事,今日厨房里的人今日送燕窝到三夫人的房里的时候,只是寻常的白燕燕窝,并非是血燕,三夫人身边的丫鬟正在厨房中指桑骂槐的骂厨房那边呢。” 芸娘在一边陪着傅云书说话,听了沧海的话,不由得皱眉说道:“不过是怀个身孕而已,未免也太轻狂了吧。这傅家还是夫人当家,怎么就由着她这样,老夫人那边也不管管吗。” “前些时日因为大少爷带着那些下人打三爷的事情不是闹到了老夫人那边去么,老夫人虽然明面上没有说什么,但是心中正不痛快着呢。原先不是碍于大少爷是傅家的独苗,所以便就没说什么,这次三姨娘怀孕,若是得了麟儿的话,那么情况可就大不一样了。”沧海嘴甜,与那些丫鬟下人们的关系十分好,所以这些事情知道的也多。 傅云书脸上淡淡的,似乎是对于三姨娘得宠的事情并没有任何的表示,芸娘给傅云书添了一杯茶水,问道:“今日就是清波学院考试的日子,小姐举荐四小姐去参试的话,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傅云书喝了口茶水,淡淡的说道:“我只是举荐她一个名额去参试了而已,能不能考的上,就全凭她的本事了。再者说了,若是她能上了,多少承着我的恩情,在傅家,多一个朋友总比多一个敌人好。” 如今因为三姨娘之事,裴月自然是不会容下她,那么在傅家,她唯一能做的,只有拉拢人心,才能与裴月抗衡。傅云书的眼中闪过了一丝冷意。 众人正在说着话呢,却听见外面傅永信身边的人来,说道:“大小姐,相爷让你去书房一趟。” 第75章 雅集帖子 第75章 雅集帖子 到了书房之后,傅永信的脸色隔外的温和,傅云书乖巧的行礼问道:“不知爹爹叫云书过来,所谓何事。” 傅永信将一个做工精致的帖子放在了傅云书的面前,笑着说道:“二皇子府中下了帖子到府上,邀你三日后去参加凤凰亭的雅集,到时候,你可得好好准备才是。” 竟然是玄凌,傅云书有些惊讶,前一世玄凌的无情冷漠,似乎还历历在目,这一世她只想离着远远的,并不想与玄凌有任何的交集,却未曾想到,玄凌竟然会下帖子到傅家来。 曦国好文,多的是附庸风雅的文人雅士,这凤凰亭一聚,可以算是在曦国一年一度的大盛事。 凤凰亭位于曦国京城城西的往生涯上,每年四月初的时候,往生涯底的凤凰林都开满了凤凰花,锦绣繁华十几里,炙艳如红霞,这便就是闻名于各国的凤凰花海。 本来此处并未有多数人知道,皇家在这修建行宫,是皇家赏花的场所。只是在十六年前,当年闻名四国的四公子在凤凰台比试武艺之后在这曦国的凤凰亭中比试文采,曲水流斛,诗成三百,被号称书圣的林写意将那诗词歌赋抄下来一时间传到各国之中,成为了一时的佳话。 而十六年前,也是那四个惊才绝艳的年轻人最后一次相聚,此后虽然凤凰亭中有所谓的才子佳人相聚,却再无前人的风采。 当年傅锦曾有幸收到过凤凰亭雅集的帖子,当时在众多的才子面前诵诗一首,而名动京城,却不曾想,这一世,却是她收到了帖子,莫非,是因为萧阙的缘故? 心中惊疑不定,傅云书看着傅永信,问道:“三日后,不知二妹妹她们会不会也一起前去?” 傅永信笑了笑,说道:“三日后,锦儿自然也要与你一同前去的。只是二皇子的帖子,只下给了你一个人呢。” 语气意有所指,傅云书自然是听出来了,垂下了头,手无意识的捏着那帖子,这边傅永信还以为傅云书是在害羞呢,朗声说道:“你从宁州回来不就之后,二皇子便就对你上了心,如今你又成为了萧阙的弟子,二皇子还一直与我夸赞你才貌双全,皇上对也是赞不绝口。在你及笄之前,你先多与二皇子接触接触,等你及笄之礼过后,我便跟皇上请旨赐婚。” 傅永信将话一挑明,傅云书的心立即的沉了下来,今世原本不想与他有任何的瓜葛,没想到,兜兜转转,竟然还是逃脱不了前世的命运么?“我不嫁。”傅云书不由得脱口而出,这边傅永信的脸色立即的沉了下来,拍着桌子厉声问道:“你在胡说什么,这亲事是多少人都求之不得的好事,落在你身上,你还不知足么。” 傅云书见着傅永信沉下了脸色,连忙低头,苍白着小脸红着眼圈委屈小声的说道:“女儿知道,二皇子是人中龙凤,多少闺中女儿都求之不得的良人。只是……因为拜师之事,皇后对女儿成见很大,女儿害怕……” 见着傅云书这般一说,傅永信的脸色才缓和了一些,原来她并非是忤逆自己的意思,而是因为胆小,便将语气缓和了一些说道:“二皇子是二皇子,皇后是皇后,到时候你嫁给二皇子之后有皇上为你撑腰,自然不用担心这些。” 傅云书见傅永信这般一说,知道联姻之意傅永信已经决定,再多说无意,便怯怯的点头,说道:“女儿知道。” 离开书房的时候,傅云书的脸色渐渐的冷了下来,无论如何,都不能嫁给玄凌!在眼角的余光,看见一个紫色的裙摆的时候,傅云书的嘴角缓缓的挑起了一抹笑容。 清波学院的考试结果倒是很快的就下来了,入选的五男五女之中,男子不用说,五人要么是皇室世家子弟,要么也是皇室需要拉拢的官宦子弟;女子之中,傅锦傅蓉二人不消多说,家世容貌,她们都是拔尖的,清波学员是萧阙所开,端月爱慕萧阙已久,自然是不会放过任何能够与萧阙亲近的机会的。而谢媛宝与长乐,二人都通过了考核比试,令众人没有想到的是,参加比试的傅雪,因为成绩出众,也破格被录取了,这六位女子中,就有三位是傅家的女儿,而傅云书又是萧阙的关门弟子,外人不由得赞叹傅家果然是书香世家,女儿都是拔尖的好。 而傅家的女儿这么的优秀,自然也衬托出傅家的独子,是多么的庸碌无为。恰好在这个时候,傅延庭跟着那些狐朋狗友在青楼闹事打伤了人,虽然依着傅家夫人权势,对方最终没说什么。 可是那些看不惯傅家的人,多少都在背地里嘲讽着傅永信,说女儿再好也有什么用,可惜没一个争气的儿子。 傅永信回来的时候,少不得给裴月的脸色看,更多的时候是在何采薇的院子里陪着何采薇,将何采薇肚子里的孩子视为珍宝,似乎恨不得何采薇能生个优秀的儿子给他,让他能抹去傅延庭这个污点一般。 裴月正在心烦着呢,偏偏,又出了玄凌竟然下帖子到傅家邀请傅云书参加凤凰亭雅集的事情。 此时的宫中,皇后听了裴月的话之后,头疼的揉了揉两边的太阳穴说道:“你跟在本宫身边这些年也是个聪明人了,怎么就斗不过一个小丫头呢,那丫头是你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你想怎么拿就怎么拿捏,怎么到后面反而是被一个小丫头拿捏住了。” 听着皇后这般不耐烦的语气,裴月只有苦笑的说道:“她从小不在我身边养大,与我不亲近也正常。只是没想到的是,她竟然这般的恨我这个母亲,在家中的时候竟然与那两房的姨娘给勾搭上了,先是庭儿与三爷那边闹了矛盾,她给捅到了老夫人那边去;紧接着三房那边有喜的事情是从她院子里传出来的;之后,又是二房那边傅雪,在她的举荐之下入学了清波学院,这明里暗里的,都是在与我这个娘亲较劲么。” 说这话的时候,裴月不由得狠狠的绞着手中的手帕,她将自己如今的困境一味的都归功到了傅云书的身上去,可谓是将傅云书都恨到了骨子里去了。 见着裴月这般一说,就连临皇后都不由得微微的有些惊讶说道:“想不到她小小年纪,竟然有如此的心计,之前倒是本宫小瞧了她了,这样的人,本宫决定不会允许她成为本宫的儿媳妇的。” 说这话的时候,眼中闪过了一丝冷意,安抚裴月说道:“放心好了,本宫最为中意的儿媳妇,还是锦儿。” 傅锦虽然是傅家的女儿,但是却是与她亲近一些,若是皇上与玄凌执意要与傅家联姻的话,傅锦比傅云书,肯定要合适。 见着临皇后这般一说,裴月嘴角也闪过了一丝笑意,说道:“那妾身替锦儿谢谢娘娘厚待了。” 这边正说着话呢,外面宫人来传,说二皇子来给娘娘请安了,临皇后看了裴月一眼,裴月跟着嬷嬷到后门离开,这边裴月才说道:“让二皇子进来吧。” 玄凌进来之后,先是给临皇后行礼请安,临皇后笑着说道:“好了,你我母子之间就不要如此的多礼了,如意,快给二皇子上茶。” 玄凌笑着坐下,却见桌子上放着两个茶杯,问道:“方才母后的宫中来了客人?” 临皇后却没有回答玄凌的话,戴着玳瑁的指甲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杯沿,狭长的眼睛淡淡的看了玄凌一眼,问道:“本宫听说你下了帖子到傅家,邀请傅家长女参加凤凰亭的雅集?” 玄凌脸上笑意未减,说道:“是,傅小姐才艺过人,儿子见了甚是喜欢,便就想多与她深交一番,所以便送了帖子到傅家去。” “傅家那个丫头,本宫瞧着也是不错,你若是想要与她深交,本宫自然也不会阻拦。相邀她参加雅集,跟本宫说一声便就是了,你身为皇子,亲自的下帖子到傅家去,若是传出去了,怕是不好听。”临皇后气玄凌私自行事,想要呵斥,可是见到玄凌虽然含笑,但是冰冷的双眼,便只能将火气压下去说道。 玄凌似笑非笑的看着临皇后,说道:“这件事情儿臣已经禀报过给父皇,父皇没有反对,所以儿臣才下帖子到傅家。”接着,见着临皇后压抑的怒火,淡淡的说道:“母后儿臣已经不是稚童了,事事都有自己的打算,自然不用事事都用母后操心过问。” 这一番话,让临皇后气的不清,这边玄凌见着临皇后有发货的征兆,便就说道:“父皇还在御书房等儿臣呢,儿臣不便与母后多聊,请过安之后便就去了,还请母后恕罪,不要再让御史参儿臣不到凤仪宫不给母后请安,给儿臣安上不孝的罪名了。” 说着,便就起身就走,到门口的时候听见里面瓷器碎了一地还有临皇后带着怒气的声音:“逆子!”脚步微微的顿了顿,但是还是没有任何犹豫的离开了。 这边,如意怕临皇后气坏身子,连忙的说道:“娘娘摔了东西事小,不要气坏了身子啊。” 临皇后顺了顺气,看着玄凌的背影目光流露出了几分疲惫之意,揉着额头说道:“这些年他与本宫越来越生疏了,本宫瞧着那目光都觉得心中发寒,如意,你说他是不是知道当年令妃的事情了?” 见着临皇后说起了宫闱秘闻,如意先是一惊,紧接的小声说道:“当年的知情人都已经死了,而且当年二皇子年纪尚小,怕是不可能吧。怕二皇子这样逆反娘娘,会不会是因为这些年,娘娘对二皇子的管教太严了?” 如意的话给临皇后吃了个定心丸,临皇后叹口气说道:“但愿如此吧,不过傅家的那个丫头心机太重,就连太后都向着她那边,本宫甚是不喜欢,万万不能如她的意,嫁给玄凌。” 如意迟疑的看着临皇后,问道:“娘娘是说……” “跟侯爷说一声,本宫许久都没见到世子了,让世子到宫中来一趟。”临皇后淡淡的说道。 临皇后口中说的世子不是别人,正是永安侯府的世子临成,京城的纨绔子弟,出了名的不学无术,喜好美色,男女不忌,不知祸害了多少人,但是碍于临家权势,京城中的百姓是敢怒不敢言。 如意听着临皇后吩咐,也不敢耽误,连忙的命人传召去了。 第76章 行宫赏花 第76章 行宫赏花 因为着临皇后听说往生涯的凤凰花开的正好,难得的来了兴致,便就在凤凰亭雅集的前一日,便与昭帝请示,想要摆驾去往生涯的行宫去赏花。 这点小事,昭帝自然是不会阻拦,一时间,凤凰亭的雅集,便就成了皇家的赏花宴席,皇后去赏花,自然是少不了一些贵族妇人相随。一时间,原本二皇子下帖子独自请的傅云书,因为皇后的这个旨意,倒是成了所有的闺中女子前去赏花,傅云书这份独有的荣耀倒是被冲淡了。 山路难行,马车是上不去的,到了山下的行宫马车便就停了下来,女子都换了软轿上去,而男子改成骑马。 马车到了行宫下面的时候,下面已经聚集了许多贵族的夫人小姐,自然谢媛宝与长乐也在,傅云书意外的是,宁婉也在。 因为要上山,几个小姑娘不便的聊天,上了各自家的软轿,傅云书上了软轿的时候,却见一辆白色精致的马车缓缓的停留了下来,从马车里下来一个男子,白衣如雪,轻裘缓带,丰神俊朗,一贯的冷漠没有任何的表情,是萧阙。 等着傅云书的轿子到了山上的行宫的时候,皇后与亲近的贵妇人在行宫内歇息下了,让她们这群孩子自己在行宫里自己玩去。 因为皇后亲自到行宫里赏花,许久都没有用的行宫打扫一新,四处都有宫娥伺候着。虽然只是赏花的行宫而已,但是曦国皇室依旧给它建造的极其的奢侈,亭台楼宇,高楼巍峨,琉璃色的瓦在太阳下折射出五彩的光芒,四周种着各色的树,此时正是花开的时候,只是这行宫内的花开的再好,却依旧遮掩不住那深谷内凤凰花幽幽花香。 谢媛宝长乐几人已经叽叽喳喳的聊在了一块了,傅云书刚一下软轿,谢媛宝便就八卦的拉了傅云书过来,问道:“我听说二皇子原本亲自的下了帖子到傅家邀请你来参加凤凰亭雅集,可是有这件事情?” 傅云书被谢媛宝那八卦的眼神看的头皮发麻,连忙含糊的说道:“哪里,你是在哪里听到胡言乱语的话呢。” 这边傅云书正在跟谢媛宝否认呢,却见玄凌正在众人的拥簇下向着四人走了过来,径直的向傅云书说道:“待会儿在兰溪的曲斛流水对诗,还请傅小姐不吝赐教。” 语气温和的与傅云书说着话,只将其他的三人无视一般,原本玄凌一出现,就是众人的注目的焦点,又见玄凌主动的与傅云书说话,一时间,众人的目光都投向了这边,尤其是傅锦与临若儿的目光,只要将傅云书生生的活剐了一般。 玄凌靠的傅云书很近,笑容温和,一派谦谦公子的模样,那一双清亮的眼,让人都不敢与之对视。 玄凌越是笑得温和,让傅云书越是不由得想起了成亲那一日玄凌一脸狠戾的模样,不由得打了个寒战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有些冷淡的对玄凌说道:“殿下过誉了,殿下才华斐然,云书在殿下面前,不过班门弄斧罢了。” 傅云书越是这般的冷淡,倒是越是让玄凌更加的感兴趣了,还待想与傅云书说两句的时候,却有几个书生打扮模样的人与玄凌攀谈起来,看样子,是玄凌的门客无疑,玄凌不得不应付着他们去了,见着傅云书身上穿的单薄,不由得说道:“这山上比下面要冷上几分,你身子不好,若是在外面赏花,让侍女给你拿件披风。” 这般殷切的关怀,这般俊朗的模样,又是高贵的身份,若是一般的二八怀春的少女,早就沦陷在了他的温柔陷阱之下,但是傅云书是上一辈子吃过玄凌的亏的人,知道那笑容下藏着的是一肚子的阴谋诡计,淡淡的应了下来,并没有太多的欢喜。 见着玄凌一走,一边的谢媛宝不由得围上了傅云书,打趣着傅云书说道:“你还说与二皇子没有什么呢,怎么我们这些人都在这里,不见得与我们攀谈,倒是一味的关心你还冷不冷。” 谢媛宝的声音有些大了点,傅云书连忙的捂住谢媛宝的嘴,心有余悸的说道:“你说这么大的声音,若是要别人听见了,是要害死我不成。” 谢媛宝见着傅云书一脸紧张的模样,笑嘻嘻的对傅云书说道:“怕什么不成,我可是听我嫂子说了,皇上有意给你与二皇子赐婚的。”不过虽然这么说,声音还是压下了几分,颇有几分幸灾乐祸的说道:“要知道,傅锦与临若儿可是喜欢二皇子许久了,若是皇上给你与玄凌赐婚,我真的是迫不及待的想看到临若儿与傅锦嫉妒的模样了呢。” 彼时,谢媛宝她们四人正在一丛紫藤花架的后面,说着悄悄话,声音说的极小,基本没有人听见她们在说什么。而与她们相隔不远处,一个白衣男子正与青衣书生并肩走着,在与他请教着问题,巍峨如玉,只是那一双好看的剑眉,不由得微微的皱了皱眉。 青衣书生见着他皱眉,便小心翼翼的问道:“公子,可是学生有什么地方说错了?” 萧阙摇了摇头,接着跟他说起了学术上的东西去了。 傅锦听了谢媛宝的话,不由得苦笑了一声,摇头说道:“二皇子就算是再好如何,非我良人,我为何要嫁给他?” 长乐见着傅云书面有不喜的神色,怕谢媛宝接着说下去会惹傅云书不快,便拦住了谢媛宝的话头,说道:“二皇子虽好,只是毕竟是皇家子弟,如今皇上还未立储,若是真的要嫁给他,自然是要卷入是非之中的。” “若是云书不喜欢他也就算了,那二皇子虽然生的好,但是我总觉得他笑起来不像是真心的,有点渗人的感觉。”谢媛宝素来是心直口快,有什么说什么的,傅云书实在是没想到,谢媛宝竟然一眼就看透了玄凌的本质,紧接着,谢媛宝坏笑的说道:“照理说,这京城四公子之中,若说生的最好的除了我哥哥之外,当属毓烟公子了,他行事稳重,是江湖闲散人,与朝中没有任何的瓜葛,当属良人。” 正在说着玄凌呢,没想到谢媛宝居然又扯上了萧阙,一想到萧阙那张冷冰冰的脸若是与良人挂钩的话,傅云书自己都忍不住的打了个冷战。不过萧阙不似玄凌一般虚伪做作,有什么情绪是直接的表现在脸上的,嘴硬心软,这点倒是比玄凌强。 这般想着,傅云书脸上不由得浮上了一抹红霞,自己真的是魔怔了不成…… 幸好众人没注意,傅云书掩饰住了眼中的不自然,问着一边沉默的宁婉,数日不见,宁婉似乎是比往日里更加的沉默了许多,“宁婉,你与江楚风如何了……” 傅云书不问还好,一问,宁婉脸上原本带着淡淡的笑容一下子就沉了下来,眉宇之间,带着傅云书看不懂的哀凉,“我与他,再无任何的关系。” 这般决绝的话语,想不出竟然是前些时日,缠绵的叫着江楚风楚郎的宁婉说出来的话,究竟,这几日发生了什么事情,让宁婉竟然是心灰意冷到如此境地?莫非,是萧阙在做了什么? 这边傅云书心中正在疑惑呢,有宫人来请,说在兰溪边上已经摆好了酒水,请几位小姐过去呢。 今年的雅集,因为皇后的到来十分的热闹,颇有些才华的各家千金也加入了进来,才子佳人,倒是成了兰溪边上一道绝好的风景。 曲水流觞是流传在曦国贵族之间的一种游戏,在这一天,在凤凰亭下的兰溪中雅集,届时在兰溪边上席地而坐,饮酒赋诗。一般的贵族人家则会是用陶瓷烧制成酒杯,放在溪水上,酒杯会漂浮在溪面上,随风在九曲的溪水中移动,若是酒杯到了谁面前的话,则要作诗一首。 但这一次的活动是身份尊贵的二皇子玄凌组织成的,曦国皇室崇尚奢侈之风,所用的酒杯,自然不会是一般的酒杯,而是用白玉做成荷叶盏的大小,薄如蝉翼,里面盛着碧玉琼浆,空气中,除了汀溪边上的杜若香味之外,还有酒醇香的味道,暖风吹过,游人都醉在其中。 兰溪的水并不深,清澈可见到地面的鹅卵石。因为上游是连着往生崖的边上,所以一旦风吹过往生崖底的凤凰花,便有零落的花瓣,在水里,等到暮春花落的时候,那灿若红霞的花会铺满兰溪,映得溪面通红,所以兰溪又叫做胭脂溪。 这次来了不少的青年才俊,借此机会,那些贵族的女子自然是要好好表现,这些青年男女们少了礼教的约束,在这边倒是不似在宫中那般的拘谨,男女在溪流的两边席地而坐,相聊甚欢。 傅云书一行四人来的时候,却见人都大半的来齐了,傅云书看向男子那边,心中一惊,却见那坐在首席之人不是别人,居然是萧阙,就连玄凌也居在萧阙下首。 转念一想,这些文人雅客之中,萧阙之才位于众位之首,也算是理所当然之事,按照玄凌尊敬贤才的性格,自然也不会抢萧阙这首席这位。 萧阙坐在那里,这些人中,穿白衣广袖长袍的自然是不少人,可是却偏偏没有他穿的那般的出彩,整个人,如同一支水墨兰花一般,坐在那里,遗世而独立,就算是在人群之中,也格外的显眼。 傅云书的脸颊红了红,想到谢媛宝的话,又更加莫名的心虚,连忙的将头给偏了过去。略微的打量着周围,却未曾见到江楚风的身影,按理来说,如今这江楚风是今年的新科状元,正是炙手可热的人物,怎么就没见到他? 其中,谢奕之虽然生了一张较好如处子的脸,但是却是个十足的武人,这样的场合谢奕之自然是不会来的,与负责这边安全的皇城侍卫首领正相聊正欢呢。 而在几人之中,一个紫色的男子也引起了傅云书的注意,倒不是说那紫衣男子生的有多俊朗,而是那男子身材比一般的人要高大,虽然穿着时下文人最为流行的广袖长袍,却丝毫的没有任何的书生气质,五官虽然生的不算难看,但是双目无神,眼底乌青,一看就是平日里纵欲过度的模样。他身边的一些世家子弟,都离着他远远的,似乎是什么瘟疫一般。 见着傅云书四人走了过来,见着傅云书眼底闪过了一丝惊艳的神色,目光色眯眯的黏在了傅云书身上,傅云书觉得身上一阵恶寒。 第77章 饮酒对诗 第77章 饮酒对诗 谢媛宝有意无意的将傅云书挡在了身后,挑眉瞪向了那人,小声的对傅云书说道:“临王八怎么在这里。” 临王八?莫非是永安候府的世子临成? 今日能来到这里的,都是一些曦国的青年才俊们,先不说萧阙玄凌这二人都是人中龙凤,其他的世家子弟,各个都是生的玉树临风的,临年一脸猥琐的模样在中间夹着,让人怎么看怎么觉得碍眼。 偏偏临成又是男色女声都不忌讳的人,名声在外,那些世家子弟更加如同病毒一样,想离着临成远远的。 临成倒是不怎么自知,素日里,他是最讨厌这种繁文缛节的场所的,只是碍于临皇后的面子,不得不来,一来见着这些人之后,只觉得自己是白活了,他的目光先是落在一众的世家子弟身上,各个都是眉眼清俊,风姿卓然,虽然他们的身份地位与他相当,但是却还是不由自主的黏在那些人身上。 其中世家子弟之中,生的最为英俊的,当属萧阙与玄凌,只是萧阙气场强大,临成只看了一眼,便就匆匆离开;而玄凌身份尊贵,岂是他能招惹的,自然不敢多看。 而对面那些女子之中,最为出色的自然是坐在首席的端月公主与他的妹子临若儿,还有傅家的姐妹三人,端月与临若儿不消多说,临成自然不敢起什么心思的。而其中,傅家姐妹三人,容貌最为出色的便就是傅锦。 在傅云书来之前,临成的目光是不住的在傅锦身上打量的。在来往生崖之前,临皇后曾刻意的召他进宫,说他年纪不小了,正当的该娶个世子妃了,最近名满京城的毓烟公子的弟子傅云书,是皇后精心的为他挑选出来的媳妇。 原本临成是不愿意娶个媳妇管着自己的,开始有些不情愿,只是在见到傅锦之后,心思一动,妹妹生的就如此貌美,听说傅云书的容貌,更甚傅锦一筹,也不知该是何等的绝色呢。 等着傅云书款款而来的时候,女子一身青翠的碧衣,长长的乌发挽了个云鬓,容貌恬静美好,虽然未到及笄之年,别有一番风华,如同精致的瓷器一般,让人忍不住的碰在手心。见到这样一个美人,临成一下觉得,自己之前玩过的那些女人都是庸脂俗粉。 临成的目光死死的黏在傅云书身上的时候,却见到一个不善的目光正在瞪着自己,就连临成都忍不住的缩了缩脖子,瞪着他的不是别人,正是谢媛宝…… 谢媛宝原本就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上面有他霸王哥哥谢奕之罩着,在京城之中可谓是横着走的,他做欺男霸女的事情的时候,被谢媛宝撞到过好几次,谢媛宝会些功夫,带着的那些侍卫都是军营之中精心的挑选出来的,他在谢媛宝的手底下吃过不少的苦头,如今见着这位姑奶奶居然在,还将那个碧衣的小美人护的死死的,这边临成的色心已经退了五六分了。 傅云书刚一坐下,却见端月嘴角轻轻的抿了个笑容,对傅云书说道:“傅小姐果然生的好容貌,表哥见了傅小姐,眼睛都直了呢。” 端月口中的表哥,说的自然是临成,临成是臭名远昭的人,端月将傅云书与临年牵扯到一起,其用心险恶,可想而知。 傅云书见着一过来,端月的矛头就对着自己,傅云书淡淡的一笑,说道:“今日兰溪边上的花开的正好,想来世子看的是那些花吧。” 见着傅云书宠辱不惊的将自己的话给拨了回去,端月的眼中闪过了一丝不甘,临若儿掩嘴笑道:“这人比花娇,哥哥自然是看呆了。” 还未等傅云书说什么,倒是谢媛宝见着她们拿傅云书打趣,硬是将傅云书与临成一起凑,冷哼一声,呵斥道:“临成,怎么见了我眼睛就直了,是不是想起那天在天香楼被我家侍卫揍的事情了?” 一句话说完,所有的人都笑了。 谢媛宝故意将临成盯着傅云书往自己身上揽,临成原本就怕极了谢媛宝的性格,连忙的唯唯诺诺的赔着笑容说是,被谢媛宝一打岔,端月与临若儿想往傅云书身上再泼些脏水再也不能了。 傅云书松了口气,在离着端月她们的位置远远的坐了下来,对上一道清冷如雪的目光,缩了缩脖子,那目光的主人不是别人,正是萧阙…… 玄凌说了一下曲水流斛的规则,这次雅集,不限底蕴,只需在诗中带有一个“春”字来应景。 或是若有谁诗成,则取上水中的杯子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做出诗词一首;或是杯子沿着曲蜒的流水留在谁面前的时候,必须要做上一首诗,不然则是要罚酒三杯。 在座的都是附庸风雅的世家子弟,自然是知道规矩如何,其中,以萧阙文采、地位最为尊崇,自然是他先饮上一杯为大家开个头。 萧阙也不推让,取了流到了自己面前的杯子,拿着荷叶杯,在一边的宣纸上挥毫写下一首五言绝句,不消片刻的时间,五言绝句便就跃然于纸上。 “凄凉宝剑篇,羁泊欲穷年。江湖听春雨,天地任翩跹。” 早就听说过萧阙才华斐然,诗词歌赋堪称一绝,如今见到不过杯酒的时间,萧阙随意的做出一首诗,傅云书也忍不住的惊艳住了。 “江湖听春雨,天地任翩跹。”这般的胸怀、这般的意境,是这些长于天家富贵之下,安谧在京城温柔乡中的世家子弟,怎么也写不出来的。 果然,一词做好,赢来一阵叫好声,有人含笑说道:“有公子珠玉在前,我们怎么再敢献丑了。” 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今年的新科探花,陈文英,据说是出身寒门,文采也是不错。 “陈探花谦虚了,今日大家以玩乐为主,比试事小,陈探花不如也来一首为大家助助兴?”玄凌含笑的说道,玄凌礼待贤才是出了名的,今年的殿试三甲,在玄凌的示好之下,早就成了玄凌的人,只是江楚风原本是出身临府,本就临家的人,在众人看来,理所当然的,是支持着玄凌。 那陈文英也不推辞,很豪气了取了杯子一饮而尽,在一边写下了一首七言绝句《春雨》,玄凌诗词歌赋方面平平,也没有加入进来。 后面有了陈文英开头之后,众人倒是放了开了,若是有诗成的,便就在上面写了上去。倒是傅锦自恃才华过人,一下连成诗词三首,赢得在大家的叫好声,而临若儿也不甘示弱,紧跟在后面写上,一时间,似乎是二人在比试。 长乐与谢媛宝本就不好此道,没有参与进来;而宁婉虽然善于作词,但是近日的情绪不太好,在那里看着水面发呆,傅云书不喜欢太过于引人注目,所以便在溪流边上,与谢媛宝长乐她们说着话。 这个时候,却见玄凌温润的声音道:“方才公子已经诗成一首,不知傅小姐想的怎么样了?本宫已经迫不及待的想一见傅小姐的墨宝了。” 傅锦傅蓉她们,都各自都做了诗,就连傅雪也应景做了一首,玄凌口中的傅小姐,自然不是她们三人,而是傅云书了。 傅云书原本想着,有这些人在,玄凌不会注意到她,可以蒙混过去,却不曾想,玄凌竟然点了她的名字,这下子装傻充愣是不行了。 这些时日,因为萧阙收徒的事情,傅云书也算得上是名满京城的风云人物了,萧阙一开口,众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傅云书的身上,倒是想要看看能被萧阙收为弟子的,究竟是有什么样的过人才华。 他人目光殷切,傅云书说道:“云书才疏学浅,还请二皇子不要见笑才是。”说着,伸手拿起了水中漂浮的杯子,提笔走到了书案前,思索着自己要不要胡乱写上一首应付了事。 这般想着的时候,萧阙的目光浅浅淡淡的落在了她的身上,虽然萧阙什么都没说,但是从那目光之中,傅云书仿佛看见了警告的意味,让傅云书不要丢他的脸。 傅云书嘴撇了撇,只能认真思索起来,一盏茶的时间,傅云书将杯中的酒饮下,用簪花小楷,写下了一阙《春日游》。 “春日游,杏花吹满头。碧水遥映花清浅,脉脉春风水自流,柳下系归舟。” 不过几十个字,将春日溪边的风景都写了出来,诗句灵动,无矫情做作,让人看得十分舒服,玄凌看了之后,拍掌说道:“好,好一个‘柳下系归舟’这让本王看了,都起了泛舟游湖的心思了。” 底下的人自然是附和的说好,一个说“水自流用的灵动,十分绝妙。” 一个又说“杏花吹满头,这一句活泼可爱。”将短短几十个字都夸赞了一遍,傅云书听了之后,不由得暗笑,若是听他们这般说下去,自己当真成一代文豪了不成。 这些恭维的话,傅云书只不过只当是听听而已,她知道,与其说这些话是用来恭维她的,还不如说是来恭维玄凌和萧阙的合适,在座的人,虽然都说是清流人物,但是哪一个不是人精需要逢迎拍马的。 而一边傅锦见着这般,很得牙都痒痒,自己写了那么些首诗,玄凌都没放在心上过,这傅云书只不过写了一首,就夸的天上有地下无的,对傅云书的恨意,更多了一分。 众人一一展示了自己的文采,直到日暮之时,方才尽兴而归,这席间的众人,虽然都说不上都是文采斐然,但是小小的吟诗作对都没什么问题的,唯独临成在众人中间,他本就是胸无点墨之人,哪里会什么诗词歌赋,被罚了不少酒。 到了日暮时分的时候,众人方才尽兴而归,那酒是宫廷之中的御酒,后劲极大,临年喝了不少酒,已经是半醉的状态。 临若儿见着临成这般的样子,生怕他喝醉之后失态丢了她的人,命人将他扶下去歇息去。对于这个胞兄,临若儿十分不喜的。 按照往年的惯例,这雅集结束之后便就会下山,只是今年皇后在行宫中赏花,随行的众人,自然是少不得要在行宫中过夜了。 端月倒是好脾气,见着临成醉了,倒是没有如同临若儿一般的嫌弃,而是命人将临成扶到行宫别院休息去。 一行人说说笑笑,便就散了,准备前往宫殿赴宴。 傅云书见着离晚宴的时辰还有一些时辰,早先在傅家的时候她便听说过这往生涯的凤凰花开时景致是极美的,之前因为她身子不好虽然心生向往,但是却从未来过,今日能有随驾的机会到了这里,便就撇开了众人,与沧海交代了几句,独自到往生涯,却看那传说中的凤凰花林。 第78章 飞花弄晚 第78章 飞花弄晚 顺着溪流的方向而走,快到源头的时候,闻到了淡淡的花香,在兰溪的源头,堆积了不少的红色落花,映的溪流一片的通红。 傅云书顺着花香而去,不过是不经意间抬眼,片片飞花弄晚,君子温雅如玉。 那处应该是往生涯的最高处,可以俯瞰深谷中的凤凰花,此时正是夕阳膝下,天边的红霞在他站在一块凸起的岩石上,白色的衣角勾勒出一层淡淡的金色,有深谷之中的飞花吹落,沾染在他的衣襟上,绣着杜若蘅芜的长袍在风中猎猎作响。 斜阳将他的身影拉的长长的,那白色的身影,遗世而独立,孤寂而沧桑,恍若是那不沾红尘烟火的谪仙,看尽了山和变迁,沧海桑田一般。 似乎是察觉到了傅云书的视线,萧阙转身,便看见了在下面仰视着他的傅云书,夕阳的余辉让傅云书不得不眯起眼睛看着他。 傅云书的眼睛生的尤为的好看,眼睛大而有神,眼角微微的上挑,就算是不说话也给人一种含笑的感觉,一双含笑的桃花眼,并无妩媚轻浮之感,此时眼睛微微的眯起,让人不由得想到,晒太阳正舒服的,慵懒的小猫。 傅云书似乎觉得眼前有白云飘过一般,暗香萦绕,之后便觉得脚底一空,腰身已经被人懒起,等到傅云书回神的时候,已经与萧阙并肩的站在了那块凸起的岩石上。 下面是空地深渊,被萧阙放下的时候傅云书摇摇晃晃的,不由自主的扶住了萧阙稳住了身形,还来不及呵斥萧阙,却被眼前的美景震惊住。 谷底有云海缭绕,连绵不绝的凤凰木在谷底绽放如火,恍若是天上宫阙之美景一番,炙艳的红霞,在谷底若隐若现,不曾想,在高处看着这凤凰林,竟然有如此绝妙之处。 只是毕竟这只是块凸起的岩石,在岩石之下,便就是万丈深渊,有风吹过,傅云书的脸色白了几分,死死的拉住了萧阙的衣角,生怕掉了下去。 萧阙的眼中难得的带了几分愉悦之意,问道:“害怕了?” 傅云书明显听出了萧阙言语之中打趣的意味,嘴硬的说道:“才没有呢。”看着萧阙含笑的眼,傅云书一时间好胜的性格也上来了,脑门一发热,揽住了萧阙的腰,嘴角带着狡黠的笑容看着萧阙说道:“这下子我可不怕了,若是掉下去的话就拉上你一起,能与大名鼎鼎的毓烟公子同生共死,也算不亏。” 傅云书只顾着与萧阙斗气,丝毫没觉得此时二人的姿势有多暧昧,萧阙看着傅云书不服输的眼底,原本冷硬的脸色难得的柔和了一些,平日里再怎么装作成熟,到底是个孩子。 毕竟是受故人所托,他又比傅云书几乎要年长上一轮,对傅云书的喜爱,并非无关是男女之情,如同父兄一般,算是长辈包容一个任性的孩子。 之前因为江楚风之事,萧阙还以为傅云书会一直埋怨着他,他还没想好怎么哄傅云书呢,没想到她这般的不记仇。如今二人气氛融洽,他不想再提之前的事情了。 傅云书的双手揽上萧阙的腰之后,随即被自己的大胆吓了一跳,偷偷的拿眼去瞧萧阙的脸色,却见他面色平和,倒是没有生气。山风寒冷,傅云书十分的怕冷,但是萧阙虽然看起来冷冰冰的冰块一个,但是身上却是十分的温暖,两个人靠的近,靠在他宽厚的胸膛上傅云书可以听得见男子有力的心跳声,还有那杜若蘅芜的香味,将凤凰花木都掩盖住,纵然二人是在悬崖之上,下面是万丈深渊,可是傅云书却没有一刻像此刻的安心过。 “可知道,这里为什么叫做往生崖。”静静的靠在萧阙的怀中,傅云书没说话,蓦然之间,却听见萧阙开口问道。 傅云书先是微微的一愣,紧接着那一双猫儿似的大眼,不解的看着萧阙不知萧阙为什么会忽然问起这个来。 萧阙一手揽住傅云书的纤腰,让她靠在怀中,不让她掉下去,指着下面的凤凰花林,目光悠远绵长,傅云书看着萧阙的眼,似乎是透过他的眼,看见了很长很长的一段过往一般。 一阵风吹过,吹起了凤凰花,一瓣红色的花瓣在空中盘旋着,最终落在了萧阙的手上,萧阙的手在夕阳下苍白到透明,而那凤凰花如同一点血一般,落在他的手心上:“这凤凰花,传说是通往地狱的花,它开在枯骨之上,鲜血浸透的越多,它就开的越鲜艳。这山崖之下,历年来不知埋葬了多少白骨,才能生出这么多的凤凰花出来。所以这往生崖,也叫做白骨涯,是众多的死者,通向于地狱的地方。” 恰好在这个时候,有一阵山风吹过,傅云书不自觉的打了个寒战,傅云书看着那鲜艳如血的凤凰花,随即又用着不相信的语气对萧阙说道:“你骗人,这是京城中又不是战场,哪里会有那么多的尸骨。” 萧阙轻笑了一声,说道:“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皇城之中,却是比战场上更为可怕的修罗地狱。”他的左手指向了远处青山连绵的地方,那一瓣在他掌心的凤凰花,也随之落下,萧阙语气十分平淡的说道:“那里便就是青峦山,历年来,皇城兵变,皇子夺嫡,要攻入皇城的话,就要经过青峦山,路过往生崖。你可知,皇上登基之后,这往生崖上的行宫几乎作废,他也从未来过这往生崖吗?” 萧阙嘴角微抿,面容坚硬的如同没有一丝纹路的大理冈石,淡淡的吐出那常人根本就不敢议论的皇室秘闻:“当年五王之乱起于先帝于这均被当年还是皇子的皇帝诛杀,那些叛军的白骨,便就堆在了这里。这白骨中,可是都流着与他血脉一样的血,能不教他心生畏惧,不敢踏入这往生崖半步。” 听闻萧阙性格洒脱,做事叛道离经,用这样几乎苛刻的语气,来点评昭帝也属于常态。令傅云书吃惊的并非是萧阙所说的话,而是萧阙的语气,似乎从之前,傅云书便就看出来了,萧阙似乎十分不喜欢皇室,可是为何,偏偏又要与皇室有关联,这次的雅集,也会跟着来呢? 萧阙见着傅云书不说话,还以为傅云书被他方才的一番言论吓到了,嘴角勾起了一抹柔和的弯度,方才冷硬的脸色也缓和了下来,换了个话题跟傅云书说道:“虽然在曦国的传言中,凤凰木是不详之兆,但是却是在凰国的皇室之中,却将凤凰木称为英雄之木,皇室之中,以凤凰花崇尚的花纹,只有皇室才可以用。” 方才萧阙冷硬的神色,似乎不过只是昙花一现一般,很快的就消失不见,换上的,依旧是浅浅的笑意,温和的语气。彼时的傅云书,并不能理解萧阙的语气神情为何这般的复杂,听着萧阙这般一说,很快被萧阙的话吸引住了注意力,并未再纠结方才萧阙所说的话,而是好奇的看着萧阙,问道:“英雄之木?” “凰国地处富饶,各国都觊觎之,自从建国以来,征战不断,不断有将士的鲜血洒在战场之上。凤凰木喜阴,凰国雨多,最适合,凤凰木的生长。也不知是巧合还是其他的原因,在凰国每经过一场大战之后,战场上都会有凤凰花木在战场上生根发芽,凰国人都认为,那是死者的英魂寄托在上面,所以被称为英雄之木。”萧阙淡淡的说道,声音平和,却又有着说不出来的吸引力。 “难怪了。”傅云书声音带着女孩子家特有的清脆软糯,“听说当年在兰溪众人对诗饮酒,最终公子陵夺得魁首,而诗里面,竟然都是咏颂凤凰花的。” 萧阙轻笑了一声,目光又落在了远方的凤凰林中,道:“公子陵啊……当年洛城一战,英雄热血葬于那此,想来那洛原必定是长满了凤凰林吧。” 目光,悠远绵长,似乎是穿透了时空,去回忆某个,故人一般…… 最后一缕金光消失在天边,暮色沉沉,只剩下远处天空中的云霞如同火烧一般,萧阙揽着傅云书腰肢的手微微收拢,等着傅云书回神的时候,二人已经稳稳当当的落在了平地上,萧阙说道:“时间不早了,若是再不回去,你的丫鬟估计又着急了。” 傅云书小跑着往行宫的方向走去,却见萧阙与她走的是相反的方向,眼看着晚宴就要开始了,便不解的问道:“公子去哪里?” 萧阙头也没回,淡淡的说道:“吵,回去休息。” 见萧阙这般说,傅云书默了默,估计也只有萧阙能不买皇后的帐。心中这般诽谤着呢,走了百步的样子,竹骨捧着披风出现在了傅云书的面前,一张小脸依旧没有太多的表情,对傅云书说道:“公子说山上晚间风寒,让傅小姐披上。” 傅云书微微的有些错愕,没想到萧阙看似一张冷冰冰的脸,心思居然这般的细腻,等将披风穿好之后,再到行宫的宴席上,却见行宫中处处已经点起了蜡烛,将整个行宫照耀的是灯火通明,有拖着长长宫纱的宫女,脚步轻盈的在里面鱼贯走出,贵族少女们低声说着话。 傅云书走到谢媛宝与长乐的那一桌子,长乐见着傅云书过来,小声的问道:“你去哪里了?雅集散了之后就没见你人影,可将我们急坏了。” 没敢说是因为与萧阙一处忘记了时辰,便含糊不清的说道:“我早就听说这往生崖的凤凰花开的正好,便独自一人去看了,想到晚宴要开始了所以才回来。” 索性她们也没多想,只是叮嘱了傅云书几句山上路险,让傅云书小心一些。傅云书只顾着与谢媛宝那边说话,竟然看都不看玄凌一眼,玄凌虽然与身边的那些贵族打着交道,目光却是时不时的落在傅云书的身上。见着傅云书身上披着青色的披风,不由得微微的皱了皱眉,她上山的时候并没有见到她有披披风,这披风,是哪里来的? 虽然是在行宫之中,但是毕竟也是皇家宴客,布置的菜色十分的雅致,每个桌子前,都有宫娥捧着酒在伺候着,每上一道菜,便就换一种酒,在做的人纷纷称觉。 而伺候傅云书这桌的宫娥十分的殷勤,每上一种酒必定都会倒给傅云书一杯,见着众人都饮下了,傅云书也不好拒绝,几杯下来,就有些头晕,苍白的脸色微微的浮起了几丝红晕,身子微倾。 “云书,你没事吧。”见着傅云书这般,谢媛宝不由得开口问道。 傅云书刚想说没事,手中的杯子不稳,酒洒在了身上,见着众人都看了过来,傅云书连忙笑着说道:“大约是喝的有点多了。” 第79章 舍身相救 第79章 舍身相救 临皇后一向可亲,在众人面前,自然是不会呵斥傅云书什么,笑着说道:“这花酿虽然可口,但是后劲大,几杯便就醉了。”说着,吩咐身边的宫女说道:“小茗,去扶傅小姐下去休息吧。” 傅云书哪里敢让临皇后身边的人扶她下去啊,连忙的推辞说道:“哪里敢劳烦姐姐带路,让沧海陪着我就行了。” 临皇后没说话,倒是裴月说道:“这行宫中比不得家中,沧海哪里知道路。” 裴月刚一说,傅蓉便殷切的笑着说道:“这行宫我来过一次,还是我扶着云书下去吧。” 傅蓉这般一说,已经起身挽住了傅云书的手,在这么多人的面前,傅云书不好直接的拒绝傅蓉,只好由着傅蓉搀着自己离开,刚一出门口,沧海想要跟上去,却见傅锦说道:“这里面有些冷,你去房中将我的披风拿过来。” 大约是真的醉了,傅云书的大半个身子,都压在了傅蓉身上,傅蓉年岁比傅云书大上一岁,身量要比傅云书高上不少,纵然是这样,也觉得吃力,不由得在心中懊恼,自己为何偏偏的揽了个这么活来。 傅云书朦胧着眼睛,见着周围景色十分陌生,越发荒凉,不似是回别苑中,便不由得问道:“三姐姐,这是回别苑吗?” 傅蓉冷笑一声,说道:“妹妹放心好了,行宫中我来过,自然是不会带错路的。” 不知过了多久,却见着果真有院子出现在了二人面前,傅云书才将心放下,微微的阖着眼,由着傅蓉将她带进一间房间内,放在了一张床上,傅云书约是喝的真的醉了,又走了一路吹了冷风,迷迷糊糊的便就翻身就睡了,傅蓉叫了傅云书好几声,傅云书都没有理会。 此时暮色沉沉,屋子里黑漆漆的,但是傅蓉却并没有点灯,见着傅云书醉了十分厉害轻笑了一声,弯腰看着傅云书,锋利的指甲如同刀子一般在傅云书的脸上划过,“妹妹果然是生的好模样,竟然连傅锦都比不上呢,又是傅家嫡长女,毓烟公子的弟子,这般身份和容貌,难怪二皇子会看上你,就连傅锦你的嫡亲妹妹,都想置你于死地。” 说着,轻笑了一声,复而又说道:“只是,皇后并不喜欢你,就算是皇上和二皇子中意你又如何?二皇子要的是德才具备的皇子妃,这皇子妃,只能是在我们傅家选。只是,可惜啊,皇子妃的位置只能是我的,先除去你再除去傅锦,总的要一步步来不是么。” 说着,还颇为惋惜的将傅云书脸上的头发拨向一边,说道:“不过,做不成皇子妃,做永安候府的世子妃,也是不错的吧。” 刚想起身将帐子放下起身离去的时候,却听见身后一个清冷的声音说道:“永安候府的世子妃云书无福消受,这般好的事情,不如三姐姐去。” 傅蓉一回头,当即吓了一跳,原本已经微醺的人,却坐在床上,似笑非笑的盯着她看,那模样,哪里有半分醉酒的痕迹,还没来得及叫人,却闻到了眼前一阵异香,当即不能动弹,心中惊恐无比,傅云书将她移上床,冷笑一声,意味深长的对傅蓉说道:“三姐姐也是有心了,想来暗害我讨好皇后,却不曾想聪明反被聪明误你当你那点心思,别人不知道么。” 傅云书在临皇后的手中吃过两三次亏,若是再不长些记性的话,真的当她傅云书是任人摆布的傻子不成。今日那伺候的宫女频繁的给傅云书倒酒,傅云书就察觉到不对劲,看似她是将所有的酒都尝了一遍,暗地里却将酒偷偷的乘人不注意,倒到了袖子里去了。 原本只是出于谨慎,却不曾想她们果然在酒中暗藏杀招,竟然想趁机给她灌醉送到临成的房中来!到时候,她清白已毁,就算她是萧阙的弟子又能如何,皇家绝对是不会允许这样不清不白的女子进门的。 傅云书初次到行宫中,一路上虽然是有意靠在傅蓉身上将四周地形记住,但是她对于方向感实在是差的很,兜兜转转的,却见周围的房屋都是差不多的,一时找不到出口,心中暗自的焦急。 临皇后不喜欢自己傅云书知道的,对于儿媳的人选临皇后更中意的是与她亲近的傅锦,当皇上想要赐婚的意思传到临皇后的耳中的时候,临皇后自然是想要办法将这门亲事破坏。这次她收到玄凌的帖子之后,临皇后怕她在这次雅集之中,与玄凌的感情增加,便想出了这么一个毒计。到往生崖赏花是假,想要凑合她与临成是真。 傅云书的嘴角挑起了一抹冷笑,看着这周围冷冷清清的侍卫丫鬟都没有,临皇后倒是真的煞费苦心啊,白日里将临成灌醉,安排这样一个偏僻的地方,又无人把守,到时候临成真的对她做什么的话,她怕是叫破喉咙都没有人能够听得见呢。 傅云书兜兜转转的,却不曾想地方越走越偏僻,天色已经全然的黑了下来,此处已经见不到灯火,冷月清辉,再加上是在山间,树影重重,还有晚间惊鸟归林的叫声,又联想到白日里萧阙与她说的往生崖的事情,只觉得后脊背都在发凉。 傅云书不由得裹紧了身上的披风,上面有淡淡的杜若蘅芜的味道,倒是让傅云书安心了不少,傅云书忽然觉得后背一阵发凉,连忙的回头一看,月色下,一个黑衣人正站在她身后不远的一棵树下,几乎与那树影融为了一体。 顿时间傅云书毛都快炸了,想高声叫又刺客,可是又想到这里不知是何处,如何的跟别人解释醉酒了她在这个时辰会在行宫中乱转,便是这一迟疑的功夫,那刺客却直直的向她袭来,月色下,手中的匕首泛着寒光。 再傻也知道对方是冲着自己来的,而且看那架势,竟然是直接的想要傅云书的命,究竟是谁? 傅云书堪堪的躲过去刺客的致命一击,她本身就是属于走路都不平衡的人,手无缚鸡之力,哪里能与刺客过招,对方显然是高手,却见傅云书躲过一击之后,第二招在来时,傅云书已经躲也躲不过。 那黑衣刺客快要得手的时候,却不曾想,迎面吹来了一阵粉末,下意识的却避开,傅云书正是借着他避开的时间,狠狠的踩了那刺客一脚,慌不择路的便就选了个方向就跑了。 也幸好是天无亡人之路,傅云书终于看到对面有灯火,这也不知是谁的院子,一个守卫都没有。傅云书犹豫了一会儿,便听到后面有脚步声,傅云书以为是那刺客追来了,来不及多想,连忙将身后的门推开钻了进去。 听着脚步声越来越远,傅云书抹了抹额头上的汗水,松了口气的同时开始打量起房间。 却见这房间,紫檀木的书案,书案上摆放着几本书,后面挂着几幅字画,水墨山水的字画,神韵俱佳,一看便就知是出自名家之手;而屋子里摆放着鎏金的熏笼,做工精致,并非是一般人可用,这房间,不知这般的奢侈,屋子里的主人,身份地位肯定不简单。 屋子内,熏笼后面摆放着九折水墨兰花的屏风,屏风后面,影影的有水声响动,傅云书此时方才后知后觉的察觉出来,屋子里有人!而且还是在洗澡! 这般一想,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凉气,连忙的想退出来,却已经是迟了,却听见水声响动,一声低呵“谁在那里!” 傅云书倒退了两步,却撞上了一个结实的胸膛上,冰凉的手指搭上了她脖颈命脉,萦绕的是杜若蘅芜的香味,傅云书此时难得的聪明了一回,在对方出手之前,先高声喊道:“萧阙!” 对方的出手,方才放了下来,却见对方退后了一步,果真是萧阙。他似乎是才从浴桶里出来,身上只随意披了一件衣服,头发湿哒哒的披散开来,没有了平日里将长发高高束起时一丝不苟的模样,这样的萧阙,多了几分给人一种平易近人的感觉。 他应该是匆匆的起身,衣服随意的披在身上,露出胸前精瘦的一片肌肤,白皙的肤色还有水珠在滚动,傅云书原本是受了惊吓苍白的脸色,见了这般,面上飞起了一层红霞。而萧阙却丝毫的没有察觉到傅云书的表情变化,看着傅云书如同受惊的小兔子一般跑到他的房中撞到他的怀里来,皱眉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这个时辰,她不应该是在宴席上吗?这般的狼狈,是出了什么事不成? 傅云书红着脸,萧阙顺着傅云书的目光看去,察觉到自己的失态,眼中闪过一丝郝然,但是面上却依旧是不动声色,稳重的将衣襟整理好,穿上外衫。 傅云书刚想开口与萧阙解释着什么的时候,萧阙蓦然的将傅云书拉到了怀中,冰冷的抱,不如白日里那般的温暖,如同冰块一般,傅云书不由得打了个寒战,萧阙右手揽着傅云书的腰肢,左手挥出内劲,将屋子里面的灯火都灭了,一片漆黑,与此同时,听见一阵叮当的音才他们站的地方,有好几只冷箭插在那里,若非是萧阙,她怕是早就被射成了刺猬。 傅云书被萧阙放下来的时候,惊魂未定。 借着月色,傅云书发现屋子里一下子出现了许多个蒙面的黑衣人,手中拿着刀剑,虎视眈眈的看着二人。 此时月色下,萧阙的一双眼格外的明亮,“在我身后站好。”萧阙淡淡的吩咐道,傅云书乖巧的躲在萧阙的身后,也不知双方是怎么交手,萧阙身形太快,穿梭在那些黑衣人之间,傅云书只听得见兵器相交的声音。 对方武功显然不弱,而且人多势众,可是就算如此,在萧阙手下却这般的不堪一击,傅云书早就知道,萧阙的武功很高,不曾想,却高成这样。 这个时候,傅云书敏锐的察觉到一个不怀好意的目光,盯着萧阙,傅云书不顾一切的扑向萧阙,却已经来不及将萧阙推开。在撞到萧阙怀中的时候,傅云书感觉到背后一阵冰凉。 傅云书不由得苦笑,萧阙是她的克星不成,自从认识萧阙之后,旧伤未愈,又添新伤。 萧阙接住了傅云书,在巨大的冲击之下,萧阙向后退一步,“你。”看着少女苍白的脸庞,萧阙的目光刹那间有些失神,似乎是有什么划过…… 第80章 名剑雪禅 第80章 名剑雪禅 紧接着,那一双素来没有太多表情的眸子,承载的是滔天的怒火,一手从袍中拿出了剑。 带着面具偷袭的人,见着一击未成,也未曾停手,紧接着第二招跟随而来,萧阙抱着傅云书躲开,双剑相交,在空中发出清脆的声音,那人被剑上的内力震的向后退了一步,此时萧阙的声音比手中的剑还要冷:“妙雪回风江楚风!” 那戴着面具的黑衣人见着被认出来的,先是一愣,紧接着说道:“萧阁主果然好眼力。” 江楚风?傅云书脑子里此时一团的浆糊,他如何的会出现在这里? “当今的状元郎,竟然敢在行宫行刺,若是传出去,永安候府怕都脱不了干系。”萧阙冷冷的说道。 “可惜,知道我身份的人,都不能再说出话来了。”随着江楚风的话音落下,便有凛冽的剑锋而来,萧阙手中的剑也不知是什么做成,薄如蝉翼,月色下恍若流光,却又带着丝丝寒意,江楚风这般凌厉的攻势,却在萧阙的手中讨不了好。 “是雪禅么。”江楚风的眼中闪过了一丝诧异,嘴角随即勾起了一抹诡谲的笑容:“兵器排名第一的雪禅,萧阁主果然不简单。若是平常,我可能不是萧阁主的对手,可惜啊……” 傅云书还来不及想可惜什么,却见江楚风的剑已经劈开了一面屋子木制的墙壁,随即便就有冷冽的山风灌了上来,傅云书在萧阙的怀中,不知是因为失血过多还是什么原因,只觉得一阵的眩晕,萧阙……竟然选择了悬崖边上做住处。 一开始,萧阙的招数将江楚风逼的节节后退,可是到了后面的时候,傅云书明显的感觉到萧阙的力不从心。萧阙外面带的那些侍卫都去了哪里,怎么屋子里闹出这般大的动静,竟然没有一个人进来查看! “萧阁主,你现在这情形,放下你怀中这个女人还有与我过招的可能,不然,只能是自寻死路!”话音落下,他竟然将萧阙与傅云书二人逼到了悬崖边上,萧阙明显内力不济,竟然没有能力阻挡江楚风。 就在江楚风的剑再次砍上萧阙的时候,萧阙抱着傅云书,直接的从悬崖上跳下,傅云书终于是撑不住,从萧阙的怀中晕了过去。 等傅云书再次的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不知置身于何处,借着月色,看见了片片的红色花瓣落了进来,竟然是在凤凰林中!傅云书挣扎着要起来,一个声音淡淡的说道:“不要动,会撕裂你背上的伤口。” 傅云书蓦然抬头,却见洞口,一个白衣长衫的人,正坐在那里,萧阙膝盖上放着一把剑,手中不知把玩着什么,随时防备着刺客的攻击。 “江南第一剑客果然名不虚传,若非是你,我怕今日在劫难逃,为了要我的命,也难为他们了。”萧阙略带讥讽的声音说道。 见傅云书没说话,萧阙紧接的说道:“这里很安全,我已经联络了无痕,天亮之前,他们会找到这里来的。”在无痕他们找来之前,他与傅云书二人不能出去,若是再遇见刺客,他根本就无力保护傅云书。 傅云书听了萧阙的话之后,有些郝然,低头说道:“今日是你救了我……”说着,顿了顿,声音变小了几分,说道:“你本来可以丢开我这个累赘的,可是,你最终还是选择保护我与你提起……”声音越说越小,最终几不可闻。 萧阙淡淡的说道:“你是个小姑娘,任凭谁也不会将你丢下,自己逃跑的。” 傅云书紧见萧阙这般说,默了默,没有接萧阙后面的话,紧接问道:“你说的他们是谁?” 萧阙沉默了许久,傅云书以为萧阙不会再说什么的时候,却见萧阙淡淡的说道:“永安候,临镇风。” 背上的剑伤已经被萧阙处理好了,萧阙的手法十分的熟练,包扎的十分好,上了药之后,也不是那般的疼痛了,傅云书靠在那也不敢动,闻言讶然问道:“临镇风?为什么?” 临镇风不是早就不问政事,为何会与萧阙有冲突过节?他是江楚风的义父,而江楚风,是今年的新科状元,不是与萧阙相交甚好么,怎么会成为刺客,来刺杀萧阙? “是因为这个!”傅云书借着月色,看见萧阙手中的某样东西,却见形状十分奇特,有点像什么爪子一般,黝黑的颜色,在月色下泛着古朴的光芒,“是第七块龙骨!”傅云书脱口而出,问道。 萧阙点点头,将第七块龙骨收入到了怀中,傅云书只觉得奇怪,第七块龙骨已经到了萧阙的手中,可是为何,见着江楚风与宁婉那般的模样,江楚风并非是记起了当年的事情啊。那,宁婉又为什么会将龙骨给萧阙? “因为宁婉知道了真相。”萧阙语气淡淡,听不出任何的起伏,在等待救兵的过程中,萧阙与傅云书说出了,那一个让傅云书十分在意的交易。 “真相?”傅云书不解的问道,彼时月色朦胧,天上繁星点点,山洞中有凤凰花的香味,还有萧阙身上淡淡的杜若蘅芜的味道,萧阙用着没有任何起伏的语调,缓缓的说起了,当年隐藏在美好的风月表面,那一段残酷的真相。 永安候临镇风,看似远离朝政,醉心于风月之中,但是却因为当年从海昏侯手中得到的一块龙骨,听闻了关于苍龙七宿图的秘密,暗藏野心,手下培养了一堆的暗卫精英,想要凑齐七块龙骨。 在寻找龙骨的过程之中,也不知从哪里查探到,当年顾叡先生手中的那一块龙骨,给了萧阙,而在毓尘阁之中,也收藏着一块龙骨,便处处与毓尘阁作对,置萧阙于死地,最终的目的,便就是为了抢夺萧阙手中的龙骨。 临镇风,在暗地里培养了一堆名叫“风”的暗卫,就连皇上都不知道他们的存在,而江楚风,正是那暗卫的首领。 江楚风,原本就是临镇风的义子,风的首领,当年,临镇风听闻长孙家族的龙骨失窃之后,四处打探,知道落在了江南宁家,便派了江楚风,前去江南伺机抢回龙骨。 被临镇风派去江南的暗卫,寻找了足足一个月之久,并未在宁家发现龙骨的踪迹,而在江楚风到了江南之后,还未来得及出手,便在听雨楼中遇见了宁婉。 初见之时是一场意外的相逢,紧接着宁婉与江楚风的亲密接触、引以为知己,便就是一场故意接近的阴谋。彼时,江楚风三番两次的在宁家打探之后,却没有发现龙骨的下落,便想通过接近宁家独女、宁婉来找到第七块龙骨。 当年所谓的誓言,不过是想要柔软宁婉的借口而已。 世间上哪里有那么多的巧合,不过是有人故意而为之,原本是一段在翩跹岁月之中惊艳了的传奇,却是别人野心的阴谋。宁婉所谓三年的等待,到头来,不过是一场笑话。 也难怪,今日见到宁婉的时候,她脸色会那样难看,眼中不再是淡淡的愁容,而是如同死灰一般的寂灭。“之前你与宁婉做交易的时候,却从未提过这件事情,为何会忽然跟宁婉说起那一段残酷的真相。”傅云书忍不住的问道。 当初宁婉求萧阙找到江楚风的时候,萧阙说的那一段似是而非的话,估计是早就知道了江楚风接近宁婉的别有用心,可是萧阙还是接下了这单生意。在与宁婉做成以龙骨为交换的交易之前,萧阙却没有告诉宁婉真相,为何会突然告诉宁婉?而宁婉,又为什么将这龙骨,给了萧阙? “因为宁老爷,在三日前,被人险些杀害。”萧阙不知有没有听出傅云书的语气之中暗藏着指责和一些怒气,声音依旧是没有任何的起伏说道,听着萧阙这般淡然的语气,傅云书忍不住的吃惊,问道:“是临镇风做的?” 萧阙咳嗽了一声,淡淡的说道:“是江楚风。” 不知为何,临镇风明明知道龙骨是在江南宁家,却从江南撤回了寻找龙骨的人马,三年之后,宁家人再次的到江南的时候,临镇风却是起了杀心,要将宁家人置于死地。若非是萧阙的轿子刚好路过,宁老爷,早就成了刀下的亡魂。 当时宁老爷遇刺的时候,宁婉也在旁边,她看见了刺客的出剑,那人不是别人,正是江楚风。错愕,酸楚,痛苦,种种的情绪交织在一起,宁婉是何其聪明的人,她看出了刺杀宁老爷的刺客,与当初刺杀她的人有几分相似。 在宁婉的逼问之下,萧阙不得不将真相告诉了宁婉,当初在她去毓尘阁的时候,遇见的刺客,便就是江楚风。 她苦苦的等待了多年的恋人,一见面,却是以刀剑相加,宁婉心中的痛苦,又有谁能够体会的到。萧阙见江楚风已经对宁家人出手,若是宁婉死了,当初他与宁婉所做的,龙骨的交易便就算不了数了,便将当年的真相,告诉了宁婉。 在萧阙的言语之下,宁婉明白了自己的处境,他们只不过是普通的商贾人家,而临镇风却是权势滔天的侯爷,他们根本就没有能力能够逃脱临镇风的毒手,想要保命,便就用地七块龙骨做为交易,以毓尘阁的势力,保全宁家。 宁老爷本就是个商人,这块龙骨虽然珍贵,但是哪里有自己的小命重要,便将第七块龙骨,给了萧阙。 听了萧阙的话之后,傅云书似乎明白了事情的经过,没想到,宁婉三年的等待,等待来的是个荒唐真相。兰因絮果,说的便就是宁婉与江楚风之间,也不知宁婉有没有后悔过,若是当初她不执意的追寻一个真相的话,那么她可以留着少女时期最美好的回忆,活在自己给自己编织的一场美梦之中。 只是,傅云书还有一些不明白,当初既然江楚风已经与宁婉许下了海誓山盟,从宁婉的口中哄骗出第七块龙骨的下落不是件轻而易举的事情么,为什么江楚风并没有这么做,在快要成功的时候,却不知踪迹? 而其中的三年之中,江楚风究竟是经历了什么,竟然没有再来找宁家的麻烦,又为什么会去了南疆,中了那样恶毒的蛊术?而江楚风,是中了蚀心蛊而忘记了宁婉的,是不是说明了,纵然从一开始,江楚风接近宁婉的时候是一场阴谋,可是在日子久了之后,便对宁婉,动了真心? “好了。”萧阙似乎是并没有打算跟傅云书接着说下去一般,打断了傅云书心中的疑惑,问道:“你今日怎么回事,不是在宴席上,又怎么会出现在我的房间?” 第81章 浮生一梦 第81章 浮生一梦 傅云书将在宴席上发生的事情跟萧阙说了一遍,萧阙并非是外人,傅云书并没有隐瞒萧阙的打算。 听了傅云书的话之后,萧阙虽然没说什么,脸色却阴沉了几分,傅云书靠在山洞的墙壁上,见着萧阙坐在那里,依旧是维持着方才的姿势。虽然已经是深春,但是山上的天气依旧寒冷,傅云书对萧阙说道:“公子,外面露水重,你进来坐会吧。” 萧阙却没有回答傅云书的话,语气淡淡的说道:“不用。” 此时,借着外面的月色,傅云书后知后觉的察觉到,萧阙似乎是有几分不对劲,萧阙从将龙骨丢给她之后,便一直就没有转过身面对着她,而看着萧阙的背影,似乎是在微微的颤抖。傅云书心中担忧,怕萧阙是在与江楚风交手之中受伤了,捂着伤口,向前一步,担忧的问道:“公子,你没事吧。” 方才离着萧阙有进步远的距离的时候,傅云书都是没觉得什么,在靠近萧阙的时候,感觉到一股寒意,是从萧阙身上带出来的寒意! 今日误入到萧阙房间的时候,傅云书便察觉到有些不对劲,萧阙身上,比往日还要冰冷。傅云书不走近还好,一靠近萧阙,却见萧阙脸色苍白如纸,白皙的额头上密密麻麻的汗珠,似乎是忍受着什么巨大的痛苦一般。 萧阙不妨傅云书会忽然靠近,低声呵斥道:“不是让你乖乖的在那里呆着别动么。”只是这呵斥的声音,已经没有了平日里的威严,因为身体不舒服的原因,底气不足。 傅云书想到方才萧阙所说的那些话,应该是为了转移自己的注意力,看着萧阙这样,想要抓住萧阙的手确认一下萧阙究竟是从哪里受伤了,却被萧阙推开了。傅云书见着萧阙一脸痛苦,薄唇苍白如雪,似乎是想到什么一般,对萧阙说道:“公子……是药瘾犯了么。” 一句话说出来,萧阙的眼中闪过了一丝冷意和种种,傅云书不懂得的意味。想到初次见到萧阙的时候,亦是萧阙毒瘾犯了的时候,纵然是在陌生人的面前,萧阙依旧是紧抿着嘴唇不发一言,骄傲的不说任何求饶的话语。 他一向是那般骄傲的人,有什么事情宁愿是自己一个人扛着,却依旧不会像自己最为软弱的一面,展示在别人面前。当初他们是陌生人之时尚是如此,如今他们二人是师徒关系,他更不想,将这样糟糕的一面,展示在傅云书的面前。 傅云书见着萧阙强撑着的模样,一阵抽痛,难怪今日在房间中没有任何的暗卫,原来都是萧阙将他们打发出去了。 萧阙见着傅云书眼圈红红的,无奈的叹了口气,由着傅云书扶着他靠在了墙壁上,因为毒瘾发作,根本就没有任何的力气,萧阙苦笑一声,说道:“真是糟糕啊,两次都让你看见我这般的模样。” 傅云书的肩上受了伤,用银针跟本就不怎么利落,只能用左手封住了萧阙的几个重要的穴道,缓解一下萧阙的痛苦,一面抽着鼻子说道:“在我心中,公子也是人,也会有受伤、痛苦难过的时候,公子又何必,事事都这般的逞强呢。” 小女孩的眼圈微红,声音带着几分哽咽,软糯的话语,却不由得让萧阙心中一震,一贯强势的萧阙,不知为何,听了她的话之后,心中生出了百般的滋味。 似乎从幼年开始,他的优秀、坚强一切都是理所应当,从未有人问过,他累不累,也从未有人心疼过他,如今心疼他的,竟然只是个尚未到及笄之年的小女孩。 傅云书不知道萧阙心中百般的变化,只是懊恼当时自己与萧阙置气,将那药给丢了,不然,在萧阙药瘾犯了的时候,也能够缓解一下。而她身上,此次到行宫里来带的都是防身用的毒药,解毒的丹药也很少,封住萧阙的穴道,只能稍微的减轻萧阙的痛苦而已。 金针下去之后,萧阙倒是觉得缓解了许多,脸色并非是那般的难看了,奇道:“你医术不错,是跟谁学的?” “我身子不好,在宁州的时候,跟为我看病的大夫学的。再加上整日在家中无事,自己钻研的。”傅云书说这话的时候,语气之中难免的带上了几分得意,小女孩的炫耀,萧阙见着这般,不由得勾起了一抹笑容。 傅云书叹了口气,说道:“若是之前带给你的流光雪舞还在就好了,它能够在毒发的时候配合着金针,压制住药性。只是被我丢在了毓尘阁。” 萧阙不动声色的从怀中拿出了一个瓶子,问道:“你说的是这个?” 冰玉的瓶子,正是上次傅云书与萧阙置气的时候丢的拿一瓶,傅云书眼睛亮了亮,掏出了一粒晶莹的丹药喂给了萧阙,问道:“这流光雪舞怎么在你这里?” 萧阙没说话,将流光雪舞咽下去之后,咳嗽了两声,虚弱的靠在傅云书的腿上,脸色依旧苍白的可怕,身上冰冷,只是表情不再是之前那般的痛苦了。 傅云书察觉着萧阙那异于常人的体温,只觉得十分奇怪,萧阙这体温的异常,似乎并非是因为逍遥散药瘾发作引起的,便伸手想要为萧阙把脉。 察觉到傅云书的动作,萧阙似乎是被触碰到什么禁忌一般,想要顺速的将手缩回,只是如今的身体终究比不上好的时候,还是被傅云书把住了脉搏。 脉搏紊乱,脉象四处冲撞,这情形,根本就不单单是因为逍遥散发作的时候的脉象,也不知傅云书是哪里来的力气,扣住了萧阙的脉搏细细的把着,脸色越来越苍白,许久之后,看着萧阙蠕动着嘴唇,才说道:“公子,是浮生一梦……” 浮生一梦,听起来如梦如幻的名字,却是天下毒药之首,这些年来,就算是贵为医圣的若尘子都对此毒束手无策。 当年在宁州的时候,她跟在若尘子身后学习医术,若尘子本就不是个有耐心的人,简单的教傅云书基础的医理、药理之后,便将一堆医术丢给傅云书,美其名曰让傅云书自己好好的领悟书中的道理去。 原本若尘子就没有收徒弟的意思,教傅云书不过是在宁州无聊的时候寻个东西打发一下时间,却没有想到,傅云书对医术上的天赋超乎了他的想象,所以才收了傅云书为徒。 当年在一堆医书之中,傅云书看见关于浮生一梦的记载,当时只觉得这个毒药的名字如梦似幻,十分的好奇,刻意的问了关于若尘子浮生一梦的记载。未曾想到,若尘子在听见浮生一梦的时候,脸色十分的难看。 平日里,若尘子没有个正形,唯独听见浮生一梦的时候,神情怅然,眼中流露出的神情,傅云书到现在为止,都没有看懂。 后来渐渐的长大了些,傅云书在医书上零零散散的看见过关于浮生一梦的记载。 数百年前,药王谷曾出了两个用药奇才,江湖上人称医尊的暮云飞,毒尊的林雪落。二人同拜在药王谷谷主门下,暮云飞为师兄,林雪落为师妹。 师兄妹二人一同长大,暮云飞是当年江湖上出名的美男子,林雪落与之相处久了,日久生情。林雪落原本是苗女,生性直爽,便将心意直接的跟暮云飞说了。 却不曾想,暮云飞对林雪落只有兄妹之情,而无半分男女之情,更是自幼与一富家千金定下亲事,拒绝了林雪落。 林雪落因为暮云飞拒绝之事,因爱生恨,之后二人闯荡江湖,暮云飞四处行医救人,而林雪落却是研究毒药,用毒害人。 因为念着同门之谊,林雪落每害一个人,暮云飞便就跟在林雪落身后救一个人。而越是这样,林雪落对暮云飞心中的恨意更深,研究的毒药一种比一种刁钻,而在江湖上,也是出名的杀人女魔头。原本在药王谷中,二人的医术是不相上下,所以林雪落研究一种毒药害人,暮云飞便就研究出相对应的解药。 两人便在江湖对峙了三年之久,彼时,江湖上一听到林雪落名字都闻风丧胆,而在三年之后,林雪落莫名的消失在江湖中,而暮云飞在同一年,迎娶自己的未婚妻进门。 林雪落在江湖上消失了整整一年,有人说,暮云飞最终是看不下去林雪落的阴狠,终于出手,除掉了林雪落;也有人说,在林雪落与暮云飞比试过程中,林雪落输给了暮云飞,负伤逃回南疆,在南疆,成立了月宫。 在众说纷坛之中,暮云飞丝毫没有为流言所困,娶了自己心爱的姑娘,成亲生子,而林雪落,也成为了江湖上一段传说。 暮云飞成亲一年之后,麟儿降生,在孩子百日之时,消失一年之久的林雪落回来了,送给了暮云飞一个大礼,她对暮云飞的新婚妻子,下了一味毒药。 这种毒药,是用世间至毒提炼而成,用尽林雪落一生所学,就连被成为医尊的暮云飞,都没有任何的办法炼制成解药。他救行医一生,救了无数人,可是对于自己心爱的人,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心爱之人生命流逝,一夜白头,最终为了救自己的妻子,暮云飞将那毒药引到自己的身上,最终被毒药折磨而死。 林雪落原本只是想报复暮云飞,可是没想到暮云飞竟然会这么做。她不顾一切的回到了中原,想要救林雪落。可是她所研制的毒药,带着她对暮云飞与她新婚妻子的怨恨,就算是林雪落自己,都没有办法将解药做出来。 之后林雪落成为南疆月宫宫主,暮云飞的死讯传到林雪落的耳中的时候,林雪落看着南疆漫天的飞雪,怅然若失,一夜白头。 她回忆起与暮云飞相处的点点滴滴,她因为暮云飞一念成魔,最终算来,不过是浮生一梦而已。她将这味害死暮云飞、也害死了毒药封存了起来,取名为浮生一梦。或许在临死前林雪落难得的醒悟,便将制作浮生一梦的毒药方子全部的销毁,剩下的毒药,都随她带入了梦中,以免这种毒药,流传到后世害人。 就连医尊都死于浮生一梦之下,其厉害性可想而知,而萧阙,又为何会中了这般恶毒的毒药? 那般惊才绝艳的一个人,难怪纵然是生在锦绣繁华之中,他的琴声也是这般的淡漠疏离。 第82章 少女心事 第82章 少女心事 中了浮生一梦的人,无药可解,纵然是医术高明的人将这毒药的药性给压制住了,但是也不知何时,毒性会发作。可能,此时还活着,下一刻毒性发作的时候,因为毒性的霸道,便就死在了毒药之下。 纵然如萧阙这样,连天子都敬畏三分的人物,却不能掌控生死。 明明她是死过一次的人,以为早就将生与死看淡了,可是在把出萧阙的脉象的时候,傅云书心中却无比的酸楚,眼眶,就在那一刻红了眼泪止不住的掉落了下来,就连傅云书自己,都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哭泣。 原本萧阙还微微的有些惊讶傅云书竟然叫出了他所中毒药的名字,却不曾想,方才受了那么重的伤与他一同掉下悬崖都没有落过一滴眼泪的傅云书,在这一刻,红了眼眶哭了出来。 纵然是英明如同毓烟公子,此时也不知如何的哄一个在哭泣的孩子,明明毒发的是他,为何她在哭? 浮生一梦毒发之时十分霸道,纵然他内力深厚,但是体内却有两股力量在撕扯着,纵然傅云书为他施针喂了药,这种痛楚,就连萧阙也不由得轻哼出声。 当年林雪落炼制这浮生一梦的时候,满怀着的是对暮云飞妻子的嫉妒和怨恨,这种药根本就无药可解,却又不会立即的要让人命,中了这种毒药的人,会疼上整整七七四十九天,那种痛楚,如同骨头被捏碎,许多人在中了浮生一梦之后,往往不到四十九天之后,都会因为这种常人难以忍受的痛苦而选择自杀。 几十年前,月宫纵横中原的时候,不知有多少的英雄豪杰,死在了浮生一梦之下。傅云书听说过这些,见着萧阙这般痛苦,应该不仅仅是逍遥散的毒瘾犯了,而是因为浮生一梦的折磨。 萧阙身上的冷汗快将衣服浸湿,见着傅云书的脸色苍白,还挤出一抹笑容来安慰傅云书:“明日……明日早晨便就好了。” 傅云书此时也不敢哭,她从未碰到过这种情况,带着哭腔的问道:“公子……我该怎么样才能帮你。” “逍遥散。”萧阙脸色铁青,眼睛已经没有了平日里的锐利,带着朦胧的薄雾,如同,三月烟雨笼罩的江南一般,撩人心弦,终究是吐出了这一句话出来。 逍遥散,傅云书微微有些错愕,似乎是有些明白了什么。 逍遥散,是可以让人上瘾的毒药的同时,也是一味救人的良药。若是一个人受伤或者是中毒的时候,身体承受着超出人体承受的痛苦,一般大夫会用逍遥散,来帮助病人分散痛苦。可是,这种药的坏处,就是用多了病人对其生依赖性,可能病情痊愈之后,染上逍遥散。 不知萧阙中了浮生一梦之后,是哪位高人用法子压制住了浮生一梦的药性,并没有要萧阙的命,可是浮生一梦所带来的痛苦是常人难以忍受的,就算意志力再坚强,每个月毒发一次,人都会崩溃。所以,便用逍遥散,来分散浮生一梦所带来的痛苦,而常年下来,却染上了逍遥散的药瘾。 萧阙自制力很强,若是常年服用逍遥散的话绝对会被逍遥散的药力所控制住,所以他不到浮生一梦毒发的时候,是不会服用逍遥散的,因此,才相安无事这些年。 想明白了这些之后,傅云书也不敢怠慢,连忙的从萧阙的袖子中,掏出了药瓶为中掏出了一粒绿色的药丸,喂萧阙服下。 萧阙方才与江楚风交手的时候,耗费了不少的内力,再加上浮生一梦的折磨,如今已经安全,很快就放松了心神,神情安稳,昏睡了过去。 逍遥散有导致人幻觉的作用,傅云书见着萧阙的神情慢慢的安稳了下来,没有了平日里的冷硬,傅云书用衣袖,将萧阙额头上的汗水擦干,看着萧阙枕在膝盖上,傅云书也松了口气,肩上的伤口因为方才的动作有些裂开,还好只是渗出了血迹,不会有太大的影响。 平日里是那样一个难以接近的人,可是却毫无防备的趴在她的膝盖上,傅云书见着这样的萧阙,心中说不出来的,奇异的滋味。 在洞口借着外面朦胧的月光,傅云书看着那人,墨色的眉下,阖上的双眼,长长的睫毛在白皙的皮肤投下一抹好看的弧度,傅云书忍不住的碰了碰那长长的睫毛,萧阙的睫毛,生的似乎比她的睫毛还长,如同蝴蝶的翅膀一般,划过手心,柔软的痒痒的感觉;下面,是高挺的鼻子,有几分像外族的男子,为他平添了几分刚毅的感觉。划过高挺的鼻子,下面是略带冰凉的唇,听说,嘴唇薄的男子,都十分的薄情。 浓郁的夜色,也将少女的心事隐藏,在这空无一人的山洞,面对着昏睡的萧阙,就连傅云书自己,都未曾察觉到,目光之中,所流露出的特殊的情意…… 蓦然,萧阙动了动,傅云书吓了一跳,连忙的将手缩了回来,面如红霞,眼神慌张的如同做错事被抓的孩子一般。也幸好,萧阙并没有醒,在梦中呢喃着什么…… 傅云书侧耳细细听的时候,只见萧阙的声音十分小,似乎是呓语:“小容……”两个字,极尽缠绵,这名字,分明是一个女子的名字,而萧阙的语气分明是情人之间的呓语,傅云书此刻,心中也不知是何种滋味。 嘴角泛起了一抹苦涩的笑容,抬起的手,顿了顿又放了下去,风吹落了外面的凤凰花,似乎将少女那欲语还休的心事,也吹散了一地。 清晨的时候,傅云书揉着眼睛醒来才发现,自己是躺在萧阙的膝盖上,连忙的爬了起来,对上的是萧阙平和没有太多表情的脸,似乎昨夜萧阙的软弱不过如同昙花一现,惊鸿掠影,没有一丝痕迹。 傅云书脸色微红,她记得昨天晚上是萧阙是俯在她膝盖上睡的,也不知萧阙是何时醒的,也不知,她昨天晚上睡觉的时候流口水了没…… 萧阙见傅云书醒了,便理了理衣服上的褶皱,问道:“醒了,能起身吗?” 傅云书点点头,却见外面,萧阙身边的无痕已经找来,在山洞外面呢。傅云书与萧阙一起出来的时候,无痕没想到,两个人居然在山洞里面待了一晚上,微微的有些吃惊的同时,看着萧阙与傅云书的眼神有些暧昧。 原本在山洞中她与萧阙并没有什么,对上无痕暧昧的眼神,傅云书刚刚退下去的红霞也浮现了上来,想要解释什么,却又怕多说了给人一种欲盖弥彰的感觉,有些着急。反观萧阙倒是一脸的漠然,没有任何的表情起伏,淡淡的说道:“回去吧。” 这下面是悬崖下的山洞,傅云书不会武功,自然是没有办法上去,之前掉下悬崖的时候是萧阙抱着她跳下来的,但是是在危急的情况之下,如今这情形,傅云书自然是不敢求萧阙。只能将求救的目光,看向一边比较面善的无痕。 无痕刚想抱着傅云书上去的时候,却见萧阙十分自然的搂过了傅云书的腰,提气踏着凤凰花木上去,无痕摸了摸鼻子,跟在了萧阙的后面。 三人刚上来,却听见一声凄厉惊恐的女子叫声,就算是地处偏僻的萧阙这里,也听见了,傅云书听出来这女子的声音,分明是傅蓉的。一晚上只顾着逃命,傅云书倒是将自己做的好事给忘记了。 原本傅云书算计了傅蓉之后,准备到谢媛宝与长乐的院子与她们待上一晚上,待到次日事发的时候可以避嫌,却没想到阴差阳错到了萧阙的院子遇到了刺客。今日早晨,若是事情闹开着之后,皇后那边必然会追究下来。到时候,她该如何的解释自己在萧阙的院子里,并且遇刺的事情。 萧阙见着傅云书如同受着惊吓的喵咪一般,瞪大了眼睛看着自己,咳嗽一声,掩饰住了自己眼底的笑意。淡然的吩咐道:“无痕,将傅小姐送到长乐郡主的夏风园中去;竹骨,找到沧海,取一件干净的衣服不要惊动任何人。” 这般短暂的吩咐之后,傅云书明白了萧阙的用意。萧阙也怕惹人闲话,不想让别人知道他们一起遇刺的事情,便要傅云书,伪装成在长乐院子里过夜的状况。 无痕的轻功是极好的,傅云书被无痕一手提着,只觉得一片的天旋地转,等到了回神过来的时候,已经到了长乐的院子里。傅云书苍白着脸色,忍住想吐的冲动,心中暗骂无痕一点都不知道怜香惜玉,竟然将她当做物品一样的提来提去。 傅云书哪里知道,无痕当着萧阙的面,哪里敢将傅云书抱起来呀。 长乐素来喜欢安静,所以在院子中并无太多的侍卫,刚巧长乐与谢媛宝听着女子的尖叫声出来看看,见着蓦然出现在院子中一身狼狈的傅云书吓了一跳,傅云书连忙的对她们做了个不要说话的动作,拉着二人进了房间。 这边刚到房间,找了傅云书一晚上的沧海已经进来,手中拿着干净的衣服,红着眼眶,眼睛肿的和桃子一般,带着哭腔说道:“小姐,昨天晚上你一晚上没有回别院,夫人那边又不许我找你,我可担心死了。” 昨天晚上的事情临皇后做的极其的隐秘,傅云书许久没来,只让宫人们回话说傅云书醉酒早早的休息下了,是以乐与谢媛宝也不知道傅云书昨晚竟然没有回别院中去,听了沧海的话之后,吓了一跳,见着傅云书一身狼狈,问道:“云书,昨晚你去哪里了,怎么这般的狼狈?” 傅云书劳累惊吓了一夜,此时脸色十分不好看,强撑着精神,说道:“如今时间紧急,我来不及跟你们多说些什么,昨晚临皇后算计我被我躲了过去,如今求两位姐姐一件事情,若是有人问起的话,就说昨晚我一直与二位姐姐在一起。” 见着傅云书神色疲惫,又受那么重的伤,长乐与谢媛宝答应下来,说道:“何必与我说这些见外的话,我应下便是了。” 沧海一边伺候着傅云书更衣,傅云书在此时跟着众人交代一番之后,傅云书显然已经支撑不住,沧海伺候着傅云书换上干净的衣服,将肩上的伤口重新的包扎了一番,扶着傅云书躺下,这边傅云书刚在床上躺下,外面传来急促的敲门声,长乐让沧海将那带血的衣服和绷带拿了下去,清了清嗓子对外面说道:“外面闹腾什么,傅小姐还在睡呢,若是吵醒了傅小姐,仔细我剥了你们的皮。” 第83章 反咬一口 第83章 反咬一口 长乐身边的丫鬟在长乐的耳边说了几句话,长乐与谢媛宝二人将门带好,走了出去。 门外的不是别人,正是皇后身边的宫女海棠带着好几个侍卫,虽然那海棠是皇后身边人,但是长乐的身份尊贵,性情冷冽,是个说翻脸就翻脸的主,本来一个长乐就不好对付的,更何况是与谢媛宝这个小霸王在一起。 连忙从脸上挤出一抹笑意,问道:“郡主可是说傅小姐在你这里?皇后娘娘命着奴婢们找了傅小姐一早上,可算是找到了。” 长乐却不买那宫女的帐,冷笑一声说道:“你可先别急着问我话,我方才问你的你还没有回答我呢,一早上的你到我院子里吵些什么?纵然是在行宫之中,连基本的规矩都忘记了吗。” 海棠被长乐的冷言冷语给咽了咽,只能将怒火给压下,好声好气的跟长乐说道:“郡主有所不知,昨天晚上傅三小姐扶着大小姐走了之后,再也没有回到酒席上,二夫人那边以为是小孩子贪玩,去了二小姐院子里睡去了,却不曾想,一早上却在世子的房间里发现了三小姐,二人……” 谢媛宝与长乐听了海棠的话之后,眼中闪过了一丝诧异,很快的就压了下来。 海棠话顿了顿,声音压的很低,说道:“如今正在牵扯不清呢,三小姐与二夫人正在寻死腻活的,只说是大小姐害的,大小姐又不见了,让奴婢们挨个的找到大小姐问话呢。” 谢媛宝在一边憋不住了,听了海棠的话,冷哼了一声说道:“是傅蓉自己私会情郎被发现了,与云书有什么关系?这二夫人与傅蓉好没道理,这丑事被发现了脏水就往别人身上泼,要我说,我还没找她算账算是好了……” “让傅云书那个小贱人出来,我要了她的命,”谢媛宝的话还没说完,被一声尖利的女声给打断,却见正是吴氏扶着丫鬟的手,颤颤巍巍的走了过来,眼睛通红。 原来有宫人听见傅云书在长乐她们的院子里的时候,知道长乐与谢媛宝十分难缠,便就偷偷的跑去告诉了皇后,吴氏一听见傅云书在长乐这里,当下哪里等的到皇后发话,冲着进去要找傅云书算账。 说着,不顾众人阻拦,就要闯进来,谢媛宝与长乐到行宫里来,自然是各自带了府中的侍卫的,长乐一声呵斥,说道:“给我拦住那疯妇。”当下,两边闹成一团,一个威严的女声呵斥道:“都是大家闺秀名门贵妇,闹成这样,成何体统。” 门口一声威严的声音呵斥道,却见是皇后身边年长的丽姑姑与兰心二人带着好几个侍卫过来,见着是丽姑姑二人,众人也不敢放肆,吴氏没有了方才的凶悍,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与丽姑姑哭诉道:“请皇后为我们家傅蓉做主呀。” 丽姑姑将眼神扫过了众人一样,如同刀子一般,淡淡的说道:“二夫人放心好了,出了这么大的事情,皇后决定不会袖手旁观的,如今众人都在正殿,让傅小姐过去,咱们对峙一番便就知道真相如何了。” 想到傅云书受了重伤还在躺着呢,谢媛宝她们自然是不会允许她们将傅云书带走的,便说道:“姑姑做事未免有失公允了,这事情与云书一点关系都没有,云书如今还病着在床上躺着呢,就单单的凭借着二夫人一句话,红口白牙的,就能够将云书牵扯进去。” 丽姑姑是皇后身边的长宫女,又素来目中无人惯了,便冷哼一声说道:“这是皇后的懿旨,二位姑娘有什么话,便对皇后说去。” “长乐、媛宝,你们也不要为难姑姑了,我跟姑姑走一趟便是。”里间,一个虚弱的声音说道,傅云书被谢媛宝扶着,裹了件披风出来,脸色苍白如纸,看样子真的是病了。 原本送到临成床上的是傅云书,没成想最终却变成了傅蓉,究竟是谁搞的鬼可想而知,吴氏看着傅云书的眼神都快冒出火来了,恨不得当场撕了傅云书才解恨。这边谢媛宝与长乐二人,一左一右的将吴氏给拦住,丽姑姑的眼尾扫了傅云书一眼,说道:“既然大小姐出来了,那么便就跟奴婢走一趟吧。” 到了殿内的时候,可是一派的热闹,傅蓉二人已经穿好了衣服,哭哭啼啼的靠在裴月的怀中,端月与傅锦二人一左一右安慰着她,临成衣衫不整的跪在地上,一脸茫然,似乎还是没有酒醒一般。 见了傅云书被沧海扶着进来,傅蓉立即的激动了起来,对皇后说道:“娘娘,就是傅云书陷害我的,请娘娘为我做主啊。” 谢媛宝立刻的反唇相讥:“你说是云书陷害你的,可有什么证据不成?” “我。”傅蓉的话顿了顿,总不能说昨日是她想要害傅云书不成,结果被傅云书下药反被陷害了。 说着只拿着帕子掩面哭泣,直说着让皇后做主,裴月很是心疼的哄着傅蓉,见着傅云书被沧海扶着进来,冷着脸呵斥道:“跪下,昨晚究竟发生什么事情,在娘娘面前快点请罪。” 长乐与谢媛宝二人面面相觑,原本以为出了这样的事情,裴月一定会护着傅云书的,可是没想到,裴月竟然是在为傅蓉说话,让傅云书直接跪下请罪,到底……谁才是裴月的亲生女儿…… 傅云书却心下了然,看着裴月的眼神冷冷淡淡的,昨日陷害她的时候,是傅锦故意的支走了沧海,那么裴月又怎么不会知道这件事情呢。原本的心寒,已经演变成了绝望,傅云书看着裴月的眼神再也不是温顺而是无尽的冰冷。 裴月被那样一双眼看的心惊,却见傅云书嘴角挑起一抹讥诮的笑意,看着裴月问道:“女儿到现在还没明白,昨天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什么一大清晨的女儿刚醒,婶婶说女儿有罪,娘也说女儿有罪呢?” 裴月被傅云书的话咽了咽,还是坐在最高位置的皇后说道:“昨晚你醉酒之后,蓉儿好心的扶你回去歇息,结果一晚上都不见了人影,早晨的时候是在临成的房间里发现了,昨晚,你对你姐姐做了什么?为什么要出手陷害她?” 皇后不愧是皇后,不过是三言两语的,便将傅云书的罪名给定下了。岂料傅云书脸上没有丝毫心虚的神色,反而还理直气壮的看着傅蓉,说道:“说起这件事情,我还要问问姐姐呢,昨日晚上云书醉酒之后不省人事,便由着姐姐扶着回到了秋意院,却不曾想到,清晨醒来的时候,却是在长乐郡主与谢小姐的夏风园中,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此时,长乐也及时的说道:“昨日晚间我与媛宝回到夏风园休息的时候,发现云书没带一个丫鬟就一个人睡在冰冷的石凳上,这山上的天气寒冷,云书的身子又不好,我连忙命丫鬟扶着到我们的别苑去了。” “既然是这样,当时发现云书的时候,郡主为什么不告诉我一声,反而是扶到郡主的别苑中去?”裴月冷着一张脸,犀利的点出了长乐的话语中破绽。 谁知道,长乐的嘴角依旧带着盈盈的笑意,神色变都没变的说道:“在席间是三小姐将云书给扶下去的,长乐与云书关系甚好,在一起玩的时候也听说过三小姐与云书之间……有些许的不愉快……长乐怕的是三小姐因为一时泄私愤,所以才会这般做。若是传了出去,一则会伤了她们姐妹的感情,二则会损了三小姐的名声,所以就……” 不得不说,长乐是个厉害的角色,不过三言两语便就能够杀人于无形,这番话,一来解释了原因,二来说二人之间不和又矛盾,也增强了这番借口的可信性。 “到了后面的时候,我一直未曾见到有人来找云书,便派了个丫鬟带话给夫人那边,让夫人放心。芷兰,昨日晚间难道你就没有将话带到吗?”说着,便问向自己的贴身丫鬟。 叫做芷兰的丫鬟说道:“昨日郡主让我去送话,刚出了夏风园到了傅夫人的秋意院里的时候已经到了夜禁的时辰,奴婢怕乱跑会给郡主惹麻烦,便就先回来了。心想着,若是傅夫人担忧傅小姐的话,肯定是会派人来找的。” 不曾想到,一晚上的时间,傅云书没有回到秋意院中,裴月连过问都没过问一句。这里不少都是一些宗室王妃什么的,听闻这句话之后,不由得低声议论起来。 此时裴月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原本她笃定了傅云书是在临成的院子里,哪里会去多心她的死活呀。 一边谢媛宝听了之后冷笑了一声,说道:“没想到啊,这三小姐为了私会情郎,竟然将自己醉酒的妹妹随意的丢在了一边石凳上,若非是遇见我们,云书若是在那石凳上躺上一晚上会怎么样呢?这三小姐,真的会贼喊捉贼啊。” 原本谢媛宝就看不惯傅蓉的,如今傅蓉出了这般丑事,她谢媛宝不落井下石奚落一般,就不叫谢媛宝了。傅蓉听了谢媛宝的话,脸上青一阵红一阵的,瞪着谢媛宝道:“谢媛宝,你嘴巴干净一点,谁私会情郎了。” 谢媛宝嗤笑一声:“二人孤男寡女的都相处一夜,不是私会情郎是什么,你该不会是说,你们二人,什么都没有吧……” 傅蓉将手中的杯子砸向谢媛宝,万幸长乐身后敏捷,将谢媛宝往身后一拉,杯子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音,加上傅蓉如今失态的模样,哪里还有半分的大家闺秀模样,“是傅云书陷害我的,是她……” 临皇后见着傅蓉这般,眼中闪过了一丝不悦的神色,真是愚蠢,现在她们最要紧对付的是傅云书,她怎么轻而易举的被谢媛宝几句话吸引住了注意力,见着傅蓉不受控制的要将真相说出来,一边临皇后咳嗽了一声,拦住了傅蓉的话头,说道:“可是纵然是这样,也不能彻底的洗脱你的嫌疑,到底是不是你们联合起来陷害了蓉儿之后又来蒙骗本宫,也未可知、” 临皇后这一席话,是要将长乐与谢媛宝算进去了。 第84章 假冒神医 第84章 假冒神医 “娘娘,云书身子不好,先是醉酒,之后又在石登上睡上了半宿之后便就感染了风寒,试问,这样云书如何的能够陷害三姐姐,又是如何的让身子比我高上半个头的三姐姐,睡到了临成世子的房间中去?再者说了,我对行宫不熟,又是如何的能够摸清楚临成世子的行宫?三姐姐说的话疑点重重,还请三姐姐,一一解释才是。”傅云书站了许久,身子已经快要撑不住了,可是若是在这个时候倒下,也不知临皇后一众人会如何的将她身上扣罪名,在这件事情尘埃落定之前,她绝对不能倒下! 一席话,将傅蓉问的哑口无言,只能求救的看着临皇后,她不甘心,她吃了这么大的亏,而且还赔了女儿家最为重要的清白,而那傅云书,却是一点的筋骨都没有伤到! 傅蓉不甘心如此,临皇后更是不甘心了,见着傅云书这般的难缠,让临皇后更加的不想傅云书嫁到皇家来。如今二人梁子结定了,她可不想让一个自己不省心的媳妇! “傅小姐说自己身子不好,却不知是不是傅小姐的苦肉计呢。”这个时候,却听见一直沉默着的端月忽然说道,“母后,儿臣倒是有一个办法,能够立即的分辨出,究竟傅云书与傅蓉之间谁在说谎!” 临皇后闻言,脸上闪过一抹喜色,说道:“不知道月儿有什么办法?” 却见端月嘴角微微的挑起了一抹笑容,淡淡的说道:“傅蓉说是傅云书陷害了自己,而傅云书又说是傅蓉故意将自己丢在石凳上,让她受了风寒。不如,我们只要请一位御医来看看,究竟傅云书有没有感染风寒,便知道,究竟是谁在说谎!” 端月看着傅云书,微微的勾起了一抹隐秘的笑容。傅云书看着端月,虽然不知端月是在打的什么注意,可是傅云书知道,自己受的是刀伤而不是风寒,若是真的让大夫来看的话,岂不是要露陷。 原本临皇后不知是抱着迟疑的态度,可是见着傅云书的眼中闪过了一抹心虚的神色,便说道:“好,就如月儿所言,只是如今在行宫,没有随带的御医。” 端月连忙的说道:“那就请宫外的大夫来看看。”毕竟不是宫中人,能更好的控制。这边,皇后见着端月这般一说,便就命人请大夫去了,而知道内情的几个人,心中暗自的焦急,谢媛宝沉不住气,皱眉说道:“娘娘,若是单单的凭借着一个脉象便就判定是谁的过错的话,未免太过于轻率了。” 临皇后没有说话,端月冷哼了一声,说道:“怎么,你们是心虚了不成?这个时候不敢请大夫,是怕戳破你们的谎言?” 见着谢媛宝要发作,长乐拉了拉谢媛宝的衣袖,让谢媛宝不要说话,如今她们是都说多错。傅云书虽然经过短暂的错愕之后,脸上的表情已经镇定了下来,可是汗水已经湿透了后背。 就算她的医术再高明,也不可能将这受了刀伤的脉象改成受了风寒的脉象。到时候,请了大夫过来,该如何的做,能够解释,自己不是风寒,而是刀伤? 傅蓉出了这等的丑事,皇后那边非但没有压下去反而是闹大,分明是不甘心她能够逃过一劫,就算是舍了傅蓉也要毁了她的名声,到时候,她落了个陷害姐姐的恶毒名声,不要说是嫁给二皇子玄凌,就算是到了及笄之年想要选上一门好亲事都是一件难事。 别看吴氏与傅蓉二人平日里算是聪明的很,可是到这件事情上,二人一个比一个蠢,分明是被人利用,却被仇恨冲昏了头脑非要将她拉下水。 若是真的名声坏了傅云书倒是也不在意,可是若是皇后那边不止不休的追查下去,查到了萧阙该如何是好? 傅云书眼中正在挣扎着呢,这边已经听见宫女在说道:“娘娘,大夫来了……” 众人抬头一看,却见一个背着行囊留着山羊胡子的男子被请了过来,一副的江湖郎中的打扮,看起来三四十岁的样子,长相颇为的猥琐。让谢媛宝不由得惊道:“你确定这是大夫不是江湖骗子?” 那人瞪了谢媛宝一眼,说道:“老夫可是江湖上人称神医的若尘子,你这小姑娘不懂事就不要乱说。” 这下子傅云书都忍不住的皱眉了,若是……若尘子长的这般的德行,当年舅舅是决定不会跟他引以为知己的,不过……两个人的容貌虽然不是十分相像,倒是气质有几分相似。 长乐跟着清远候,四处游历惯了,自然是听说过若尘子的名声,怀疑的看着那男子犹豫迟疑的问道:“神医谷的若尘子,是出了名的风流人物,如何会是先生……” 长乐也觉得不妥,怀疑的问道,若是这人不是若尘子却偏偏是打着若尘子的旗号的话,其中肯定会有猫腻。 “长乐郡主又没有亲眼见过若尘子容貌如何,怎么就随便怀疑人家。”接着,端月打量了长乐她们一眼,说道:“是不是你们做贼心虚,故意的在拖延时间不成?” 如今因为长乐与谢媛宝在帮着她,自然而然的皇后与端月那边,将三人算在了一起,傅云书现在更是不能出任何的差误了,不然不仅仅是自己会倒霉,还连累了谢媛宝与长乐。 傅云书这般想着,对那自称为若尘子的山羊胡子的大夫说道:“若先生请……” 那人见着傅云书十分直爽,摸了摸胡子,说道:“只是老夫为人看病,最不喜欢的是有人打扰,给老夫找个房间,闲杂人等都退出去。” 见着他这般的难缠,谢媛宝忍不住的吼道:“你看病就看病,提那么多要求干什么。” “这位小姐又说错了,看病最讲究的是望闻听切,若是有闲杂人在的话,会干扰脉象,看不真切。”那人一脸肃然的说道,若是撇开他猥琐的模样不提,倒是真的有几分的道骨仙风的感觉。 “神医,我家小姐不过是让你看看风寒而已,不需要这么复杂吧。”见着那人说的义正言辞的,沧海忍不住的弱弱说道。 “谢小姐身子不是一直不好么,如今在机缘巧合之下好容易遇见神医本人,让神医好好的为傅小姐看看就是了。兰衣,却准备好房间,扶着傅小姐进去。”皇后此时倒是顺水推舟的做起了好人,十分关切的说道。 傅云书的嘴角微微的勾起了一抹冷笑,冷冷的看了假冒若尘子的人一眼,说道:“如此,那就有劳神医了。” 被几个宫女扶着进了打扫好的内殿,到了内殿之后,那些宫女便鱼贯的走了出去,还将门给带上,里面只剩下了傅云书与那所谓的神医共处一室。 刚开始的时候,那人还算是规矩,将那药箱放下,放上了把脉的东西。傅云书也异常配合的伸出了手。 那人的手搭在傅云书的手腕上,许久都不曾离开傅云书的手腕,手渐渐的往上,眼神猥琐的看着青色衣袖下的那一截皓腕,说道:“所谓冰肌玉骨,说的就是小姐吧。小姐不但生的好看,就连这一双手,都堪称是绝色。” 说着,一边的左手还不规矩的想要摸上傅云书的手,傅云书却将手给躲开了,淡淡到额看了那人一眼,说道:“神医,不知我的身体如何?” “气血虚空,脉搏紊乱,先天不足为一点,二来是因为失血过多,分明不是感染风寒的症状。”那人虽然长相猥琐,但是医术还是一流的,紧接着,那人色眯眯的盯着傅云书说道:“傅小姐若是想要我为你保住这个秘密的话,是不是该拿什么来报答老夫……” 说着,想要摸上傅云书娇花般的脸,不曾想,傅云书非但没有躲开,嘴角反而勾起了一抹妩媚的笑容,爱笑的猫儿一般的眼微微的眯起。 她本就生的极其的好看,这般妩媚一笑,如同春花绚烂,让人不由得晃眼,那人微微的愣了愣,呆呆的看着那笑容,紧接着,迎接他的,是一包药粉。 被药粉呛住咳嗽了几声,那人方才回神来,问道:“这是什么?” 傅云书看着他,眼中没有一丝的温度,冷冷的说道:“这是我研制出来的化尸散,中了此毒的人,若是两个时辰内得不到解药的话,便就会化成一堆水而死,待会出去,你该和皇后说什么,不用我教你吧。” 只见对方的眼中先是闪过了一丝恐惧,紧接着笑着说道:“小娘们你骗老子吧,这明明是硫磺粉你却说是化尸散,看来老子不动粗,你就不老实了。” 没想到那人竟然这么快就识破了,一边狼爪扑向傅云书,见着那人靠近,傅云书也忍不住的惊骇叫出声来。 她知道,这一切是皇后与端月一起安排好的,见着没能被临成毁了清白,便找了个人假冒神医来毁了她的清白,左右这次在行宫,她们一定是要毁了她。 那人越来越靠近,傅云书防身用的粉都用完了,手紧紧的握着冰凉的簪子,心想若是真的不行,就同归于尽。 眼见着那一张猥琐的脸越靠越近,却见眼前人影一闪,那人哎呦一声……一个白色的人影出现在傅云书的面前。 此时傅云书算是吓坏了,见着萧阙的出现,心中紧绷着的一根弦松了下来,竟然躲在萧阙身后,抱着萧阙的背“哇”的一声,一下子就哭了出来,于方才在危急的时候,用着硫磺粉威胁那人的冷静模样,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萧阙见着傅云书吓成这样,盯着地上的那个山羊胡子的大夫眼神更冷,似乎有随时抽刀宰了那人的可能。 被打在地上的那人,揉着屁股,一脸不敢置信的说道:“哎,我又没对你怎么样,你哭成这样干嘛?” 声音不是方才的猥琐奸诈,而是十分的清朗,是个年轻男子的声音,萧阙看着还躺在地上的那个人,说道:“好了柳青宴你就不要再装了……” 随着萧阙的话音落下,那人起身,揉着自己被踢到的肩膀,说道:“萧阙,你居然来真的啊,若不是老子闪的快,这一张俊脸都要被你废了……” 此时在萧阙身后的傅云书早就不记得哭了,目瞪口呆的听着二人的对话,傅云书怎么没想到,二人居然是认识的。 柳青宴正将肩膀上的灰尘拍干净,见着傅云书偷偷的从萧阙身后探头看着她,便对她够着手指,语气轻挑的说道:“小美人不哭,哥哥来安慰安慰你。” 傅云书见着那人一笑眼睛都陷到褶子里去了,心中更是一阵恶寒,躲在萧阙的身后,打死也不愿意出来。 萧阙瞪了柳青宴一眼,他才收了脸上轻挑的笑容,舒展了一下筋骨,从脖子上撕了一层薄薄的东西下来,说道:“闷死老子了。” 第85章 师兄青宴 第85章 师兄青宴 眼前的人剑眉星目,墨色的眉下是深邃的眼,五官菱角分明,是少有的一个美男子。不曾想,就在自己的眼前,方才那个猥琐模样的老头子,竟然会是如此年轻俊朗的男子。 “哟,小美人,被哥哥的美貌给迷住了吧。”只是一说话,还是十分讨厌的腔调,想到方才柳青宴捉弄自己,如今有萧阙在身后撑腰,傅云书瞪了仗着萧阙瞪了柳青宴一眼。 一边的萧阙见着柳青宴油嘴滑舌的还在逗弄着傅云书,用警告的眼神看了柳青宴一眼。 若是一般人被萧阙这么一瞪早就收敛了,可是柳青宴素来就是喜欢与萧阙唱反调,非但没有一丝收敛,反而摸着下巴,看着将傅云书牢牢的护在身后的萧阙,说道:“萧阙你和这小美人什么关系?看的这么紧,就跟看媳妇似的。” 一席话,成功的让傅云书红了脸颊,萧阙面无表情,这话唠,就不该让他回京城。 “这是柳青宴,神棍一个,你以后见着他大可不用理他。”萧阙淡淡的看了柳青宴一眼,跟傅云书介绍道。见着柳青宴的眼睛都粘在傅云书身上去了,萧阙有些不悦,他知道柳青宴喜好美色,若非是今日的事情太过于危急,他也不愿意让柳青宴见到傅云书的。 谁知道,柳青宴绕过了萧阙,将手搭在了傅云书的肩膀上,说道:“这是我师妹,还要你介绍不成。” “师妹?”不仅仅是萧阙,就连傅云书也微微的有些诧异。 柳青宴笑嘻嘻的从怀中掏出个药瓶,塞给傅云书说道:“我在回京城的路上恰巧遇见师父,他听说我来京城,便让我将冷香丸带些过来。” 傅云书打开,却见那药丸,正是她平日里常用的治疗心疾的药丸,略微有些惊讶的看着柳青宴,不曾想到,他竟然是若尘子的弟子,自己的同门师兄。 见着小姑娘瞪大了眼睛,一脸惊讶的看着自己,柳青宴手欠的捏了捏傅云书的脸,笑嘻嘻的说道:“以后在京城之中有师兄罩着你,以后谁欺负你直接的跟师兄说。” 傅云书挣扎着从萧阙的手底逃脱出来,揉着被捏红的脸,不解的问道:“若是你是师父的弟子的话,你怎么打扮成这样到处招摇撞骗……”傅云书想到之前他易容的尊容,简直可以算是惨不忍睹…… 柳青宴为自己倒了一杯茶,冷哼了一声,说道:“他顶着我的名义在江南天天花天酒地,欠了一大笔银子,我就顶着他的脸可劲的败坏他的名声。” 傅云书默了默,这师徒两个人的性格……可真像,这下子,傅云书倒是相信这人真的是自己师兄了。 二人在一边相聊甚欢的模样,简直是将他当做是隐形人,萧阙的眼中闪了一丝不快的神色,冷哼了一声,说道:“你这么早就将人皮面具给摘了,待会出去看你怎么交代。” 傅云书这下子才回神来,这个地方可是行宫中的内殿,外面一群人虎视眈眈的盯着她呢,实在不是适合叙旧的时候。 柳青宴冷笑一声说道:“那个毒妇想要算计我的小师妹,我还想跟她算账呢,这件事情肯定不能这么算了。” 萧阙深知柳青宴的性格,神医谷的人素来喜欢护短是出名的,他实在没想到,傅云书身后竟然是有这么大的来头,别说是萧阙了,就连傅云书自己都不清楚自己所拜的若尘子在江湖上有着什么样的影响力。 不过,这倒是不怪傅云书,怪只怪平日里若尘子的表现,实在是太不靠谱了…… “现在在行宫之中,你不要乱来。”萧阙警告的看了柳青宴一眼,让柳青宴安分一点。深知萧阙的手段,柳青宴还是不甘心的将人皮面具戴上,说道:“好了,我不会乱来就是了。” 见着里面许久没有什么动静,等在外面的人是心情各异。一边的长乐与谢媛宝,见着二人独自相处一室已经快有一炷香的时间,心中觉得不妥,便对皇后说道:“娘娘,如今诊脉已经过了这么久,不如进去看看神医那边如何说?” 长乐这般一说,一边端月阻止说道:“这神医可是本宫千辛万苦的才请来的,若非是看在傅相的份上本宫才不会让他给傅云书看病呢,之后若是因此打扰了神医看病,神医怪罪下来,长乐郡主可能担待的起?” “娘娘……”长乐还想跟皇后说什么的时候,却见皇后喝了口茶,淡淡的说道:“郡主是不是太过于多虑了,连傅夫人都没有说什么,你又何必多插手呢。” 一句话将长乐给咽了回去,只能将求救的目光看向裴月,希望裴月能看在母女情分上,能够为傅云书说一句话,却不曾想到,裴月自顾自的与傅锦说话,见着长乐看着自己,还附和着皇后的话说道:“郡主放心,公主请来的大夫,医术自然是差不到哪里去的。” “媛宝,却找那只花孔雀偷偷的去内殿看看怎么回事。”长乐见着三人都这般阻拦着众人进去,便低声对谢媛宝说道。 谢媛宝先是微微的一愣,紧接着想到长乐口中的花孔雀不是别人,说的是她兄长谢奕之。谢奕之也跟随着众人到了行宫中来,而且他武功高强,潜伏到内殿自然是小菜一碟。便点点头,乘着众人没注意,偷偷的溜了出去。 长乐正在暗自着急着呢,一盏茶的时间过去了,长乐见着时辰,嘴角勾起了一抹十分隐秘的笑容,这么久了,有些该发生的不该发生的都已经发生了,傅云书,这次看你还如何的能够脱身! “母后,时辰已经过了这么久了,毕竟孤男寡女的,里面会不会出什么事情?”端月忽然开口说道,这话语里的暧昧之意,让人不得不遐想。 长乐惴惴不安的跟着众人一起,到了内殿中,敲了好几次门里面都无人应声,长乐心中不好的预感更加强烈了,只希望,谢奕之能早些的到了才是…… 见着好几声里面都没有任何的声音,端月的神色紧张的说道:“傅小姐在里面会不会出什么事情了?来人,快将门给踹开。” 只见门被踹开之后,里面一片安静,方才的桌子上,只剩下把脉用的枕头,而不见二人的身影。端月眼中闪过了一丝笑意,但是嘴中还是说道:“傅小姐人去哪里了?快好好的找一找。”却是率先带着人,走到了屏风后面,一把将垂下的幔帐给掀开了。 “啊!”端月一声尖叫,所有人都顺着端月的叫声跑了过来,皇后一边走一边皱眉问道:“出了什么事情了!” 端月拍着胸口,见着蓦然出现在自己身后的柳青宴问道:“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柳青宴此时还是顶着一张满脸褶子的猥琐面具的模样,见着端月吓了一跳,心中暗自得意,但是口中却是十分无辜的问道:“公主,草民不在这里又会在哪里?” 端月看着垂着的幔帐,只见里面有两个人影绰约,幔帐掀开,里面不是别人,正是傅云书身边的贴身侍女沧海,沧海见着这些人过来,一脸不解的问道:“娘娘,公主你们是怎么了?” “你……你又怎么会在这里?”局面远远的超乎了端月自己设计的范围内,原本想将傅云书捉奸在床的戏码,如今却变成了她的独角戏,端月瞬间有些下不了台的感觉。 自己兴师动众的带着这些诰命夫人进来,见到的却是端月在照料着傅云书,那自称为若尘子的江湖骗子置身事外的情景。 端月气不平,一把抓住了柳青宴的手,问道:“你说说,方才你与傅云书独自共处一室,有没有发生什么?” 柳青宴一脸不解加茫然的看着端月,问道:“方才傅小姐心疾复发晕倒了,老夫便叫来了她身边的丫鬟帮忙为傅小姐施针用药,能发生什么?” “若尘子!你说话可要谨慎点,若是有什么隐瞒不报的话,本宫可饶不了你。”端月没想到此人居然是当面一套背后一套,不由得有些气急败坏,厉声的质问道。 “公主这是在威胁吗?也不知,公主是想从神医的口中,要听见什么?”门口一个慵懒的声音说道,却见谢奕之依旧是穿着依旧扎眼的红衣,站在门口,一边打着呵欠。区区一个谢奕之,或许端月并不会放在眼中,可是在谢奕之的身边,站着一个穿着玄黑色衣服的男子,长身玉立,神情冰冷的看着端月,皱眉说道:“可闹够了?” 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玄凌! 没想到,谢奕之的到来竟然带了玄凌,一下子局面就发生了巨大的转变,“皇兄……”端月没有了方才嚣张的气焰,怯懦的叫道。 “好了,方才在路上的时候媛宝就将事情的经过告诉我了,你就不要再多言了。神医,云书的身体怎么样了。”玄凌直接的打断了端月的话,问着一边的柳青宴,语气之中的关怀之意不言而喻。 “皇子放心好了,傅小姐风寒入骨,再加上心疾复发,所以晕了过去,如今我已经为她施针用药,多修养几天就好了。”柳青宴故作老气横秋的说道。 听了柳青宴的话,玄凌才微微的放心,见着众人还围着在这里呢,冷哼一声说道:“都还在愣着这里干什么,都下去不要打扰云书休息。” 说着,冷着脸走了出去,就连端月也不得不跟着走了出来。 此时的殿中,皇后还等着端月所谓的捉奸在床呢,没想到,竟然会是玄凌一脸怒气的走了出来,而端月灰头灰脸的跟在玄凌的身后。 皇后见状,皱眉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玄凌的脸色不好,语气也有几分冲,直接说道:“母后,端月与傅蓉母女做了什么事情就不需要我多说了。如今在皇家的行宫出了这么大的一件丑闻,母后非但的不想着将这件事情给压下去,怎么偏偏还要将事情闹大。” “你这是在质疑本宫?”皇后没想到,玄凌竟然这般的不给面子直接的冲她,语气也是十分的不好听,说道:“正是因为关系到皇家的颜面,所以你父皇想要给你与傅云书指婚,母后才要更加的慎重考虑到傅云书的人品如何?她有着陷害自己亲姐姐的嫌疑,所以母后肯定是要命人查出真相,不能容忍有任何污点的女子,嫁入到皇家。” 皇后一席话,让在座的众人面色各异,原本傅云书与二皇子亲事不过是没有影子的事情,如今被皇后这么一说,倒是将这件捕风捉影的事情给落实了。 第86章 玄凌求情 第86章 玄凌求情 “母后。”一直没说话的端月出声提醒,皇后顿时醒悟了过来,玄凌的嘴角挑起了一抹不屑的笑容,说道:“如今能确认,这件事情跟云书无关了吧。还不让这些人退下,如今行宫上的事情闹开了,京城之中必定会传的沸沸扬扬,为了两家的名声着想,让临家选个日子到傅家去提亲吧。” “我不要嫁给他。”此时,一直沉默的傅蓉立即的拒绝说道,她心仪的人是才华满京城的二皇子玄凌,怎么可以嫁给一无是处的临成呢?看着跪在地上已经瘫软成一堆泥的临成与站在那里玉树临风的玄凌,二人立即的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傅蓉心中更是心不甘情不愿。 而这些,皇后是看在眼中的。虽然临成为人混账,在政绩上没有任何的作为,但是毕竟是她唯一的侄子,到底还是疼爱着的。而傅蓉那般嫌弃的表情,让皇后心中甚是不悦,不由得皱了皱眉。 而吴氏这边一下子也心慌了,她这辈子都被一个裴月压在了下面,唯一的指望便就是傅蓉这个女儿。若是傅蓉嫁给了临成的话,虽然永安候世子妃的名声听起来好听,但是谁不知道,临成一无是处,靠的不还是祖辈积下来的么。前有傅家、裴家,如今又有了个谢家,这区区一个临家,又算的了什么呀。 于是跪在地上求着玄凌说道:“二皇子,蓉儿一直是心悦你的,不如……不如你收了蓉儿为妾。” 此话一出,在座所有人神色各异,没想到吴氏因为一时糊涂,竟然说出了这样糊涂的话出来、玄凌的脸色更是极其的难看,被别人玩过的残花败柳,竟然还想送给他做妾!心中的厌恶,更是多了几分。 “荒唐!”就连皇后也忍不住怒斥道,眼见着今日的事情已经木已成舟,而如今玄凌又来了,傅云书那边是对付不了她,于是便就说道:“好了。今日的事情便就这样过去吧,为了两家的颜面,让临家不日就到傅家提亲。如今女儿家最要紧的便就是名声,傅蓉,你也不要任性,女儿家名声若是毁了,可就什么都没有了……” 皇后的语气淡淡的,可是不难听出来带着几分威胁之意。本来今日的事情就是她一手策划的,没成想,非但没有对付了傅云书,反而还将傅蓉赔了进去。若是傅蓉为了不嫁给临成,狗急跳墙反咬她一口,皇上若是追究下来,她也不好交代。 傅蓉跪在地上,是满脸的不甘心,皇后的脸色也缓和了一些,说道:“临成地本宫的侄儿,你与临成的婚事,本宫是不会亏待你们的。” 木已成舟,在权势熏天的皇后面前,区区一个傅蓉,又能做什么……傅云书用求救的目光看向一边的裴月,却见裴月在理着衣袖上的花纹,看都没有看她一眼,心中顿时一片悲凉…… 行宫的事情是一件闹剧,从行宫回来之后,傅云书一直高烧不退,萧阙便就打发了柳青宴到傅家去照顾傅云书,毕竟傅云书是因为救他而受伤的,那个孩子身体一向很弱,要是痊愈用一般的药也不知要等多久。 至于傅云书的大夫换成柳青宴的事情,如今傅家人也没有人有心思理会这件事情。毕竟,前面三姨娘又了身孕,心思一门的都放在何采薇的身上;紧接着出了傅蓉那样的大事,行宫之中人多口杂的,加上皇后为了对付傅云书,出了傅蓉与临成的事情之后,非但没有压下去,还大肆宣扬的利用这件事情来对付傅云书。 到了后面,傅家与临家虽然联手想将这件事情给压下去,可是外面流言纷纷的,傅蓉门都不敢出。傅蓉并非是傅永信的女儿,他无法罚傅蓉,只冷着脸色让傅永严好好教训一般。 傅永严膝下只有这么一个女儿,是又气又恨,想要罚她,却被吴氏拦着,也抵不住傅蓉红着的眼,只好整日里听着吴氏与傅蓉的抱怨,责备他在皇上面前不中用,不然怎么会让自己妻子和女儿被人利用连一点挽救的可能性都没有。 从行宫回来的第三天,傅云书身体已经大好了一些可以下床了,这几日,萧阙派人送了少的药材到傅家来,因为顶着傅云书师傅的名义,倒是没有人多想什么。 而除了萧阙之外,玄凌也派人送了不少的药材,还用桃花笺写了一首首缠绵悱恻的情诗送来,傅云书却是看都没看一眼。 傅云书见着天气不错,便与沧海准备去花园走走,刚一出花园的门呢,听见外面乱糟糟的似乎是吵架的声音,正好有一小丫鬟慌忙的跑了过去,傅云书便就叫住了那小丫鬟问道:“这是怎么了?谁的院子那么吵。” 那小丫鬟见是傅云书叫住了她,连忙的停住了脚步向傅云书行礼,边说道:“回大小姐的话,是二姨娘那边。二夫人带着三小姐到二姨娘那边闹腾着呢,奴婢们见拦不住,想要去请大夫人过来。” 听着是三姨娘的凝雪居,傅云书皱了皱眉,问道:“二夫人到二姨娘那边闹腾什么。” 那小丫头回答道:“这个奴婢不知道了,隐约的听见说什么行宫的事情。” 听着是行宫那边的事情,沧海吐了吐舌头,行宫的事情一出之后,若说傅家谁是傅蓉与吴氏最恨的人,当属傅云书无疑,沧海小声的说道:“小姐,我们回去吧,不要趟这一趟浑水了。” 傅云书让那小丫鬟去请裴月,沉吟了一会儿,说道:“我们偷偷去看看,怎么行宫的事情,二夫人那边又恨上了二姨娘了。” 此时在凝雪居中,吴氏正指着傅雪的鼻子骂呢:“你这个不要脸的贱货,傅云书她是傅家正经的大小姐算计我们家蓉儿就了。你这个野种也来学着她来算计我家蓉儿,蓉儿嫁给了临成是没法子的事情,在蓉儿嫁出去之前,我先将你拉出去配小子去。” 这边吴氏骂的有多难听便就有多难听,刚开始吴氏少不得为傅雪辩解了几句,到了后面的时候,傅雪一个劲的在垂泪,一边说道:“夫人若是要骂我,得有个由头出来,不要将我母亲也骂了进来。” 一见傅雪这般一说,吴氏也来劲了说道:“由头?在行宫的时候,我问过你蓉儿在哪里,你说看着她跟傅锦回了秋意院去了,我才没有派人去寻她,若不是你,蓉儿会是这样吗……” 之前吴氏与傅蓉是一时的气糊涂了,只将满腔的恨意都落在了傅云书的身上。等到事情过了之后细细的回想起来,才发现是被皇后那边当做枪使了。她心中自然是不痛快,皇后与裴月她不敢得罪,可是傅雪她却是拿捏在手心,想撒气便可以撒气了。 傅雪跪在地上,忽然哭了起来,说道:“夫人,雪儿也是不得不这么说呀……雪儿见了三妹妹是跟临成世子走在一起,当时心中都吓坏了,恰好夫人又问我雪儿的下落,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上,雪儿怎么敢不说实话。原本想着,三妹妹一时年轻,糊涂些是正常的,晚间的时候会回到别苑休息的,可是没想到,三妹妹居然这么大胆子,竟然……” “贱人……”吴氏没想到傅雪竟然睁着眼睛胡说八道,气的脸色通红,挥手就要打傅雪的巴掌。 在这个时候,却被人给拦了下来,一个威严的声音说道:“住手!”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傅永信,除了傅永信之外,身边还跟着玄凌,也不知二人是何时来的,看着二人的神色,想来是将方才的一番话都给听了进去。 傅云书见着傅永信与玄凌来了之后,怕被二人发现自己在偷听,便跟沧海悄悄的离开,冷不防身后站了个人,只见不是别人,正是柳青宴,他摸着下巴说道:“真的没看出来,你这四姐也是个厉害的角色。” 这件事情傅云书没想到,傅雪竟然也在后面推波助澜。她还奇怪呢,傅蓉明明失踪了整整一晚上,却没有人发现,原来是被傅雪给算计了。方才,傅雪说出那一番话来是因为看见玄凌与傅永信正好站在门口。 原本傅蓉的事情,多少还有几分的疑点,还有人抱着怀疑的态度,可是傅雪这般一说,等于是定了傅蓉的死罪,她与临成私通的事情已经成为了定局了。 傅雪,为什么会这般做?那天她看见了自己算计了傅蓉?是在故意的为她掩饰着什么吗?傅云书的心中是满满的疑惑。 柳青宴见着傅云书皱眉的样子,敲了敲傅云书的额头,问道:“在想什么呢?才多大的小孩,成日里皱着眉干什么。” 傅云书捂着额头,瞪向柳青宴,说道:“师兄,你回到京城里来难道就没有别的事情了吗,整日的在傅家待着你闲不闲啊。” 听着傅云书语气之中毫不掩饰的嫌弃之意,柳青宴却是丝毫的没有任何的自知之明,摸着下巴淡淡的说道:“原本萧阙让我回京城,是为了江楚风解蛊的事情,如今宁婉已经准备回江南,所以江楚风的蛊解不解也无所谓了。” 听了柳青宴的话,傅云书心中一惊,惊讶的看着柳青宴问道:“你是说宁婉要回江南了?”这几日在家中养伤,她没有关注外面的事情,没想到,宁婉要回去都不跟她说一声。 若是,宁婉就这样回去的话,岂不是跟江楚风错过了…… 说着,傅云书拉着柳青宴的衣袖,说道:“师兄,若是要解蚀心蛊的话,你需要多长的时间?” “三天就可以。”说着,一脸奇怪的问傅云书:“你问这个干什么?” 傅云书已经让沧海去找宁婉去了,说道:“就算是萧阙已经得到了第七块龙骨,可是宁婉的事情,我是不会袖手旁观的。” 傅云书想到初见宁婉时,女子萦绕在眉眼之间淡淡的愁容;在找到江楚风之后,那一瞬间的欢喜;在知道江楚风对宁家的别有用心之后,眼中如死灰般的寂灭。 虽然,傅云书并非是那种同情心泛滥的人,可是看着宁婉与江楚风这样一对有情人,她还是不想眼睁睁的看着二人错过。算是,能尽她最后一点的绵薄之力吧…… 见着傅云书这般,柳青宴无奈的摇了摇头,便乘着人不注意,施展轻功,大摇大摆的出了傅家。 这边傅云书刚打发沧海去找宁婉,独自一人回到碧水轩的时候,却被一个人拦住了去路,见着那人,傅云书的眉头不由得皱了皱。 而依旧是一身青衣的玄凌,嘴角带着温雅的笑容,说道:“云书,几日不见,身体可好些了。” 第87章 四姐心机 第87章 四姐心机 傅云书的眼底闪过了一丝厌恶的神色,见着玄凌靠着自己很近,不动声色的向后退了一步,嘴角带着得体的笑容,行礼道:“二皇子。” 玄凌饶有兴趣的看着眼前还不到他肩膀高的女子,小小的脸上写满了戒备和疏离,玄凌在人前,一向是温文尔雅的形象,那些女子见了他哪一个不是一脸痴迷的想要扑上去,只有眼前的这个少女,每次见到他之后,都避之不及,与其他的女子十分不同。 若是说一开始玄凌看上傅云书,是因为傅云书的美色的话,经过这么长时间的相处,真正的打动玄凌的,是她那与众不同的性格。是以,见着傅云书越是避让,他越是靠近傅云书,低头看着那略带苍白惹人怜爱的脸庞。 近看的话,却见眼前的少女五官精细,皮肤细嫩白皙,如同上好的瓷器一般,没有一丝毛孔,因为他的靠近,苍白的脸上微微的带起了一抹红晕,甚是惊艳,一双大眼,略带惊慌的看着他,如同一只受惊的小兔子一般,可是玄凌却知道,眼前的女子,可是没有表面看起来那般的无害简单…… “这几日我都打发人到你府中送过好几次书信,怎么不见你回我?”玄凌嘴角挑着笑容,靠近着说道,两个人身高的差距,给了傅云书无形的压力。 玄凌不说还好,一说傅云书眼中却压抑着怒火。自从从往生崖上的行宫回来之后,玄凌每日都会送些用桃花笺写的一些情诗过来,什么“思君如满月,夜夜减清辉。” “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等等一些情诗过来,若是一般的姑娘,估计早就沉醉在了玄凌的温柔之下,可是玄凌越是这般做,越是让傅云书想到,前一世,玄凌为了得到她的真心,设下温柔陷阱,眼睁睁的看着她一步步的沦陷进去。 “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当年,与她成亲的时候,玄凌又如何不是在梅林之中,与她许下这样一生一世的誓言的,可是换来的是什么?是裴家满门都死在他的刀剑之下,不过是哄骗她的笑话罢了…… 想到这里,傅云书抑制不住心中的恨意,将玄凌猛然一推,厉声呵斥玄凌道:“还请二皇子自重,这是在傅家,若是被人看见了二皇子此等举动的话,怕是二皇子也解释不清楚吧。” 此时傅云书眼中的厌恶之意没有丝毫的掩饰,清晰的落在玄凌的眼中,厌恶?玄凌的嘴角勾起了一抹饶有兴趣的笑容,傅云书三番两次的推脱,已经耗费尽了玄凌的耐心,撕下了温文尔雅的皮囊,玄凌的眼中带着不可忽视的掠夺,看着那一双清澈见底的眼,说道:“本宫与自己未婚妻亲热,被人看见了,那又如何?” 玄凌这是第一次在傅云书面前挑明二人的亲事,傅云书又急又气,看着玄凌说道:“无论如何,我都是不会嫁给二皇子的。” 少女清脆的声音,拒绝的十分干脆,似乎连一点回转的余地都没有,玄凌脸色瞬间的冷了下来,看冷笑一声,说道:“不嫁给本宫那你又想嫁给谁?该不会,你看上萧阙了吧……” 萧阙?傅云书心中一惊,又气又恼的看着玄凌道:“二皇子胡说什么?” 玄凌冷哼一声,说道:“你真以为行宫的事情就没有人知道了么。那一晚上,你分明不是在长乐的院子中,而是与萧阙独处了一晚上。”说着,淡淡的看了傅云书一眼,道:“你也不要急着否认,本宫既然能说出这一番话,自然是有证据在的。那天晚上,你以为那要行刺你的刺客,是被何人给解决的?” 傅云书没想到,那天自己被刺客刺杀的事情,居然被玄凌看见了。若是那天是玄凌帮着她解决了行刺的刺客,又看见了她跌跌撞撞的跑到萧阙的院子中的话,为什么,在行宫的时候玄凌不拿这件事情发难,而是等到了这个时候,才拿着这件事情来质问她?也就是说,其实玄凌看见的是她跑到了萧阙的院子中去,但是据萧阙说,在他毒发的时候,不会允许任何人靠近,布置了五行机关阵法,她也是误打误撞的跑了进去。而玄凌派着跟着她的人,很有可能是看见了她进了院子,可是在院子中发生了什么?她在里面待了多久,其实是一无所知,而玄凌说出这一番话,不过是为了诈她说出实话而已。这般一想,傅云书原本是有几分慌张的心情,一下子定了许多,看着玄凌表情冷淡漠然,说道:“若是在二皇子心目中,云书是这样的人的话,那么二皇子又为何的会对云书纠缠不休呢。”眼前的少女没有他意料之中的慌乱,反而还神情淡淡的质问起他来了:“二皇子口口声声的说心悦云书,其实不过是因为云书是毓烟公子的弟子、傅家的女儿,二皇子想要招揽毓烟公子不成,便就故意亲近云书。其实,在二皇子的心目中,从未有过云书的半分地位,不然也不会在云书遇难的时候,只是袖手旁观,看着云书慌张逃命,最终的目的,二皇子不过是为了试探公子而已。”试探萧阙,会不会出手救她,试探她在萧阙心目中的地位如何。玄凌看着傅云书,没想到,看似天真烂漫的少女,言语却是这般的犀利,嘴角勾起了一抹笑容,问道:“若是你与萧阙并没有什么,那又如何会一夜不归?若是你真的是自己说的那般无辜,又如何的会陷害傅蓉?” 既然玄凌一直派人看着她,那么在别苑所发生的事情,玄凌也知道的一清二楚。若是一般女子,被玄凌厉色一质问,估计早就慌了神,将那些该说的不该说的一并都交代出来了。可是傅云书不是一般的女子,她与玄凌相识这些年,自然是知道玄凌的性格怎么样,玄凌越是如此,她越是淡定。 “云书与公子清清白白,还请二皇子言语上放尊重一些。那日晚间云书逃到公子院子中,被公子所救心疾复发,公子品性高洁,虽然与云书有师徒名分,但是在行宫之中,公子顾及着云书的名分,还是将云书送到长乐郡主的院子中,若是公子不信,总不至于长乐郡主与谢小姐一起帮着云书撒谎吧。”关系到闺中女子的名声,傅云书说这话的时候没有了平日里说话的软糯,冷着声音说道。 见着傅云书这般的义正言辞,原本玄凌就没有证据证明着傅云书是在萧阙院子中呆上一晚,对于傅云书这一席话,倒是信上了七八分了。 紧接着,傅云书看着玄凌说道:“至于三姐之事……既然二皇子看见了云书自然也不会狡辩,三姐确实是我陷害的,可是若不是她先存着害人的心思,云书又怎么会陷害的了三姐。若是二皇子真的怜惜三姐的话,便将事情的真相说了出去,让皇后拿云书问罪。” 这般的理直气壮,倒是不知道的人,哪里还觉得傅云书是在承认错误呢。 原本玄凌心中还在思忖着傅云书所说的话可信性,傅云书这般一说,倒是让玄凌真信了傅云书的话,看着傅云书笑着说道:“放心,本宫心悦之人是你,将来你可是本宫的皇子妃,本宫要维护的自然是你。” 语气暧昧,边说着,边想摸上傅云书那一张如玉的脸,傅云书躲开,玄凌这般纠缠不休,傅云书甚是头疼。 前世的时候,她喜欢着玄凌那般的卑微,将整颗心都捧给了玄凌,却被玄凌踩在了脚底下;这一世,她躲避玄凌如同洪水猛兽一般,玄凌却一个劲的粘着她…… 见着傅云书避开自己,玄凌倒也不恼火,笑着说道:“明日百花园赏花,我会下帖子到傅家来,你可不要推脱说不去。若是你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绝本宫的话,本宫也不知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语气中分明带着威胁的意味,傅云书见着他这般,只能暗自的咬牙咒骂。 玄凌刚走,傅云书沉着脸,转身,险些的撞上了一个人,眼前人不是别人,正是傅雪,笑语盈盈的看着玄凌远去的背影,她在花荫后面也不知站了多久,见了玄凌走了方才出来。 “四姐姐。”方才她与玄凌的对话,傅雪也不知听去了多少,傅云书拿捏着分寸,不动声色的叫道。 傅雪挑着眉头,颇为羡慕的说道:“妹妹真真的是好福气,这二皇子不过见了妹妹几面,便就下帖子邀着妹妹又去参加诗会又是赏花的,传出去也不知羡慕死多少京中女儿呀。” 此时傅雪的语气,没有了平日里的恭敬和卑谦,语气之中,半是羡慕半是含酸的说道。傅云书听着傅雪的话,才放下心来,方才她与玄凌起争执的话想来傅雪并没有听了去,只听见最后一句话。 没有借口傅雪的话,而是问道:“姐姐到这里来了?” 傅雪伸手扶了扶头上的钗花,眼角斜看了傅云书一眼,说道:“方才二夫人到我的凝雪苑闹了大半天,姐姐替着妹妹受了这么大的委屈,可不得来找妹妹讨要一个恩情么。” 傅云书故意装着糊涂,问道:“姐姐说的话,妹妹怎么听不懂呢?” 见着傅云书这般说,傅雪方才含笑的脸也收敛了几分,冷哼一声说道:“妹妹你可不要揣着明白和我装糊涂,在行宫我可是看着傅蓉扶着你去临成的房间,最终在临成房间的却是傅蓉,是谁做的好事,就不要我与妹妹说了吧。” 傅云书听了傅蓉的话,眼中闪过了一抹冷意。 她就说,傅雪如何会那么好心的替她瞒着那件事情,原来,是想利用这件事情来要挟她。玄凌威胁她,傅雪也跟着来威胁她,就当她傅云书是吃素的,这么好拿捏的不成。 第88章 拦住宁婉 第88章 拦住宁婉 此时的毓尘阁中,柳青宴正在为萧阙把脉,半刻钟之后,柳青宴难得的收敛住了脸上的嬉笑,叹了口气。 身边的竹骨与无痕,见着柳青宴这般不由得心都提了起来,为萧阙捏了一把汗,竹骨关心的问道:“柳大夫,我家公子怎么样了?” 萧阙见着柳青宴一脸愁容的模样,将卷起来的袖子放了下来,淡淡的说道:“你这一副表情,好像我明天就要死了一样。” 见萧阙这般的无所顾忌,柳青宴瞧着他们二人,调笑着说道:“你看看你们一脸紧张的模样,人正主都不在乎,你们着急什么。” 无痕有些焦急的说道:“柳公子,你就不要开玩笑了。” 见着二人一脸着急,柳青宴只好说道:“都说祸害留千年,你家公子身子骨这般好,区区一点小毒,暂时还要不了他的命的。” 既然没事,方才你还一脸沉重的模样……竹骨与无痕二人在心中暗自的诽谤着他,却知道柳青宴的怪脾气,十分识趣的将话给咽了回去。 倒是柳青宴有些好奇的问道:“你这些时日的脉象比前些时日到是平稳多了,是用了什么药吗?” 萧阙丢给了柳青宴一个药瓶,说道:“有人送了我这瓶药,所以逍遥散服用的次数减少了很多。” 柳青宴将瓶子接过,打开一看,不由得惊讶道:“竟然是流光雪舞,是云书给你的?” 萧阙略微的有些惊讶柳青宴居然一眼便就看出了这药材的来历,也很少见到柳青宴这般惊讶失态的表情,便奇道:“这药很珍贵?” 见着萧阙这般的一问,柳青宴看着萧阙一脸复杂表情:“这流光雪舞是由数百味珍贵的药材制成,江湖上千金都难求一瓶。不仅仅药材十分珍贵,对炼药人的天赋要求也十分高,我师父生平也就炼了几瓶出来,就连我都没有掌握好炼药的技术。没想到,云书竟然会了,而且还将这么珍贵的药丸送给你了。想来,炼制这些药丸的材料,都是她从自己常用的名贵药材之中扣除来的吧。” 这一点柳青宴倒是也没说错,傅云书之所以能够一夜之间能练成流光雪舞,凭借的还是之前若尘子所赠的那些珍贵的药材。 萧阙不知道,原来这小小的一瓶药,竟然来历这么大。当时傅云书扔了它时,失望的表情仿佛还历历在目,那一刻萧阙心中各种的滋味,都涌上了心头。 柳青宴倒是没察觉到萧阙握着瓶子的双手微微的有些泛白,而是叹了口气说道:“当年若非是江楚风从中作梗,能得了碧凝花,你也不用遭这个罪了……如今江楚风重新出现在了你的视野中,难道你就这样轻易放过他了?” 听了柳青宴的话之后,萧阙的嘴角微微的勾起了一抹笑容,看着杯中的茶水,说道:“江楚风跟在临镇风身边这些年,肯定掌握了不少临镇风的秘密,此人,要好好利用。” “可是,他不是已经忘记了所有的事情了吗?现在不过是临镇风一个傀儡而已。”柳青宴疑惑的问道,却见萧阙的目光落在了自己的身上,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一般,略带惊讶的看着萧阙。 萧阙没有理会柳青宴,而是把玩着手中的两块龙骨,淡淡的说道:“这是第四块龙骨,那一块,也可以动了……” 次日清晨,傅云书一大早正在起床梳洗,让沧海拿了件青荷色的罗衫,只在鬓边别了朵白玉雕刻成的玉兰花,就准备出门。沧海见着傅云书的装饰这般的简单,犹豫的问道:“小姐,二皇子亲自下的帖子到府上,你去见他,装扮上多少要隆重一点吧。” 傅云书淡淡的看了沧海一眼,说道:“谁说我是要见他去了,今日宁婉回江南,我想赶她出城之前去送送她去。” 没想到傅云书竟然不打算赴约,当下沧海有些结巴的说道:“可是……小姐这不太好吧,毕竟是二皇子亲自送来的帖子,您若是不去的话,若是相爷知道了,必定会怪罪小姐的。” 傅云书掐了一朵刚摘下来,犹带着露水的梨花别在鬓边,淡淡的说道:“我不去,自然会有人替我去的。” 傅云书上了马车,马车一路向城南行驶而去,城南是出城必经的场所,傅云书让言叔将马车停在官道边上,与沧海一起上了专门为行路的人修建的亭子,等着宁府的马车。 一刻钟的时间过后,官道上传来哒哒的马蹄声,一队长长的车队行驶而来,言叔叫道:“可是宁姑娘的马车,我们家小姐正在长亭等着姑娘。” 宁婉坐在马车中,微微的一愣,不知跟车上的人说了些什么,顷刻,一个穿着藕色长裙的少女从马车上跳了下来。 此时亭子里,傅云书惊讶于宁婉在短短数日的时间,便就消瘦了这么多,见着宁婉,不由得带着责备之意说道:“你怎么回江南都不跟我们说一声,若非是沧海说起,到时候你去了我们都不知道。” 宁婉见着傅云书这样,脸上也带了几分歉意,说道:“听说你从行宫回来便就病了,便就没有想着去惊动你了。” 傅云书叹了口气,问道:“好端端的在京城待着不好么,为什么要回江南?” 宁婉苦笑一声,说道:“在京城中得罪了永安候,哪里还有我们宁家的安宁,为了宁家着想,还是回江南安稳。” “你在说谎。”傅云书看着宁婉,毫不犹豫的拆穿了宁婉的借口,说道:“你要回去,无非是因为江楚风而已,宁婉,你等了江楚风整整三年的时间,为什么要到最后的关头放弃呢?” 听见江楚风的名字,宁婉身形不稳,摇晃了几步,扶着栏杆,眺望着远方说道:“不回去?不回去,难道我要在京城,眼睁睁的看着他娶公主为妻。” “什么,他要娶公主为妻?”傅云书惊讶的说道,实在是没有想到会是这样。 阳光下,女子的皮肤近乎透明,嘴角微微勾起的弧度,带着莫名的哀伤之意,明明是不过二十岁如花般的年纪,却已经枯萎成灰…… “或许……或许他有什么苦衷也说不定,只要等他记起来,他就不会娶公主了。”傅云书结巴的安慰道。 “若是他记起来,还是执意的要娶公主呢?”宁婉淡淡的说道,“你别忘记了,从一开始,他对我的情谊都是假的,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那块龙骨而已,他才故意的接近于我。等他记起来一切,我不过是个没有任何利用价值的棋子,而公主是天底下身份最为尊贵的女子,娶了她功名利禄、富贵荣华,戳手可得,他会如何选择?到时候,我不过是再会面临,另一种痛苦而已。” “可是,若是不去试试又如何的知道呢?”傅云书还是忍不住的劝慰道,“他若是心中没有你的话,那为何在中了蚀心蛊之后,会完全的忘记了你?说明,至少就算是一开始他接近你是别有用心,可是到后面他是真的喜欢你啊。他如今已经完全的遗忘了你,你若是再放弃的话,你们之间真的没有可能了。” “可是,我害怕啊……”宁婉此时忍不住的抽泣出声,“若是我就此放弃,心中至少还有一个念想这样的安慰自己,至少在他失去记忆之前,他心中还是有我的,可是若是此时我继续追究下去,万一结果……不是所设想的那般美好呢……我该如何的去面对?” 在这一刻,这个看似坚强的女子情绪在一刻之间,蓦然倾塌。 傅云书喃喃的道:“就算是自欺欺人,也不肯面对真相么?”原本,她不想深情的二人就此错过,没有考虑过宁婉心中的波折,如今听了宁婉这般说,傅云书开始怀疑,活在残酷的现实和选择在自我编织的一场美梦之中,究竟谁对谁错? 宁婉要离开的时候,傅云书并没有上前阻拦,那翩然而去的衣角,似乎将那些年少之时深藏的爱恋埋没。 这个时候,原本空旷的官道上响起了哒哒的马蹄声,一辆绣着杜若蘅芜的马车停在了不远处的一棵酸枣树下,一个白衣人从马车上走了下来,身上的白衣与身后绣着杜若蘅芜的马车相映,风姿绝佳。 虽然已经是四月芳菲俱尽的季节,但是山上的桃花杏花开的正好,不少的贵族青年、少女在山上或是赏花、或是踏青、或是放风筝,一派的热闹。 山林间风景绝佳,而一对并肩的男女更成了山林间一道亮丽的风景。男子一身青衣翩翩儒雅,女子穿着明亮的杏黄颜色,清丽可人,眉眼温婉。 “二皇子真的很抱歉,家姐今日忽然有急事,不能前来赴约,怕二皇子空等,所以便让我前来替她说一声。”傅雪卑谦的说道,结结巴巴的,语气之中带着歉意。 傅家的几个姐妹,长相都是一等一的美人。傅雪是那种初见不是十分惊艳,但是见了久了,却别有一番韵味,就算玄凌没有等到傅云书,但是见到是傅雪,他本身就喜好美色,自然怜香惜玉的舍不得对傅雪发脾气。 听着傅雪为傅云书辩解的话,玄凌嘴角勾起了一抹冷笑,说道:“有事?恐怕她是不想见本宫吧。” 对着傅云书,玄凌可谓是用了心的,可是换来的还是傅云书冷冰冰的态度,玄凌也是失去了所谓的耐心。 傅雪自然是见到了玄凌眼底的怒意,没想到,傅云书在玄凌的心目中,竟然这般重要,眼中闪过了一抹恼意,但是语气一贯的温和,说道:“二皇子风姿卓然,闺中女子谁不敬仰二皇子,云书……肯定不是故意的。” “你这般的替着傅云书说话,你们姐妹二人的感情倒是不错么。”玄凌淡淡的说道,语气之中听不出是喜还是怒,紧接着,玄凌蓦然回头,傅雪正在玄凌的身后,痴痴的望着他的背影,眼中的缠绵任凭谁都看的出来的,玄凌见着傅雪用着爱慕着的眼神看着他,不觉得心情大好,从傅云书身上受到的挫折却在傅雪身上得到了欣慰。 他嘴角勾起了一抹笑,一双狭长的丹凤眼端是风流无限,半含笑的问道:“哦?闺中女子都敬仰我,那锦儿呢?” 傅雪的脸色微红,彼时她正站在一丛杏树之下,红杏开的炙艳如同红霞,映得她面若桃花…… 第89章 梨园飞雪 第89章 梨园飞雪 此时的官道边上,傅云书没先到萧阙竟然会来,微微的有些惊讶,宁婉见着是萧阙,停下了脚步,跟萧阙打了一声招呼,萧阙似乎是刻意的过来找宁婉的,也不知他在宁婉的耳边说了什么。却见宁婉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上了马车,而那车队,却不是回江南的方向,而是回京城。 傅云书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系列的变故,小跑的跑到了萧阙的面前,好奇的问道:“你对宁婉说了什么,怎么这么快她就改变了心意?” 萧阙站在那里,依旧白衣如雪,风姿清雅,看着一路小跑过来的傅云书微微的皱眉,说道:“身子好全了?” 先是一愣,紧接着傅云书笑了笑,说道:“还好,你快些说,你到底对宁婉说了什么?为什么我劝了她半天她都不肯回去,你一说她便就立刻的吩咐人掉头就走呢?”傅云书关心的依旧是萧阙究竟是对宁婉说了什么这个问题。 萧阙微微的叹了口气,只得先回答傅云书道:“虽然宁婉对江楚风可以说是心灰意冷,可是说到底宁婉还是在意着江楚风的,只要我跟她说江楚风拒绝了与端月公主的亲事,皇上震怒之下要惩治江楚风,而临镇风也在下令追杀江楚风,在得知江楚风有生命危险的时候,宁婉便就会不管不顾的回去了。” 江楚风是宁婉的软肋,因为江楚风而要远离京城,可是当江楚风有危险的时候,宁婉又选择回来,可见宁婉对江楚风的用情至深,也可以看得出萧阙的手段非同一般,可以直接把控住别人的软肋,比她多费口舌有用多了。 “那江楚风是真的直接拒绝了皇上赐下来的亲事吗?”傅云书还是忍不住的好奇问萧阙说道。 见着傅云书一脸的好奇,萧阙笑了笑,屈指弹了傅云书的额头,说道:“这件事情就不是你所关心的事情了。如今你伤好些可以上山吗?” 傅云书揉着被弹红了的额头,颇有些委屈的看着萧阙,萧阙对她分明是孩子一般。又听到后面萧阙如此问,便点了点头上山?萧阙是要带她去哪里? 一到春日,城南十里的卿竹山上的法华寺是城中最为美妙的一处景点,素以风景秀丽为名,上面种着各色花树,待山下四月芳菲俱尽的时候,山上法华寺的各色花开的正好。 而法华寺虽然被封为皇家护国寺庙,但是到了这一季节,还是打开方便之门,邀请各方来客,素日里暮鼓晨钟的威严寺庙,到了这一时节,便平添了几分热闹和生机。 马车到了山下便就停了下来,从山下到山上,有延绵不绝的青石阶,傅云书从小喜静不喜动,一看到那蜿蜒不绝的阶梯,当下腿都软了。萧阙看着那粉白的小脸,嘴角微微的勾起了一抹笑容,问道:“怎么,不敢上去?” 傅云书偏偏是个倔强的性格,见着萧阙的言语之中带着戏谑之意,犟嘴哼了一声,说道:“不就是上山而已么,小意思。” 似乎是为了显示自己并非只是口中说说而已,傅云书直接走在了萧阙的前面,颇有几分负气的意味,萧阙看着气哼哼的少女,不紧不慢的跟在后面,真是个倔强的丫头,眼中带着几分笑意。 到了半山腰的时候,傅云书额头上渗出了薄薄的汗水,脸色白了几分,萧阙叹了口气,这丫头,聪明归聪明,只是身子底子太差了,以后要教些武学上的东西给她才是。傅云书此时哪里知道,以后自己的苦日子便就是萧阙的一念之差呢。 傅云书停下来刚想歇口气,只觉得身子一轻,已经被萧阙拦腰抱起,一阵眩晕之后,便就稳稳妥妥的落在了地上。傅云书还没说什么,却听见萧阙依旧是那般冷冰冰的声音说道:“依照你这速度,就算是到了天黑,也上不了山。” 傅云书气结,决定将原本想要感谢的话咽了回去。顾不得与萧阙生气,傅云书便被眼前的美景给震惊住,没有说话。 却见此处诸峰连绵,重岭叠翠,有梨花十里,暗香浮动。虽然人间四月,芳菲俱尽,此处的梨花却开得正好,洁白如雪,这等美景,比在宫中梨园中见到的更为震惊。 傅云书与萧阙二人正站在一块比较凸起的石头上,美景尽收眼底,那片片梨花,被风吹过,落在发间、衣服上,有梨花暗香浮动。 “路尽隐香处,翩然雪海间”傅云书忍不住的低声道,她并非是喜欢附庸风雅的那些文人雅客,可是在面对着此等美景之时,应景说了一句。 萧阙听了傅云书的话之后,嘴角微微的勾起了一抹笑意,笑着说道:“这诗句倒是不错,以后这处景点,便改名叫做香雪海好了。” 傅云书脸色微红,想到萧阙的才学,自己竟然在他面前念诗,倒是班门弄斧了,紧接着,不解的问道:“公子带我来干什么?” 只见他伸手接了一瓣梨花,眼神之中,带着一种傅云书看不透的意味……似乎是无限的怀念……“我小时候是在这里长大的,许久都没来这里,今年正好是梨花开的时候,来看看。” 看着他一向清冷的眼神之中,带着一种叫做怀念的情绪,傅云书莫名的想到,在萧阙那日昏迷的时候,叫的那一句“小容……”莫非,萧阙怀念的人,是她?她,究竟是怎么样的一个女子? 这边傅云书的心中是百般的不解,却见萧阙的失态不过是片刻的时间,紧接着对傅云书笑着说道:“走吧,我们去会会故人去。” 纵然心中有不解和对这梅林的百般留恋,傅云书还是跟着萧阙沿着青石子铺成的小路,向着禅房走去。 片刻后,傅云书与萧阙二人一起盘坐在禅房中,跟着一个灰衣僧人大眼瞪小眼。 若是傅云书知道,萧阙要见的僧人,是尘拂大师,傅云书是怎么也不会来的。 禅房幽静,似乎二人交情不浅,尘拂大师为萧阙与傅云书二人各倒了一杯茶水,眼神却在傅云书的身上不住的打量着,微微的有些诧异。 那冰冷的面具,还有打量探索的眼神,让傅云书十分的不喜欢,不由得反瞪了回去,尘拂见着这般,不由得苦笑了一声,开口说道:“似乎这位小施主不怎么喜欢我呢。” 幸亏他不是一开口说的是那些什么命数之话,不然傅云书当着萧阙的面可就翻脸了。 萧阙嘴角微微的勾起了一抹笑意,却见小姑娘板着脸,喜欢与不喜欢一直是放在眼中的,便说道:“小孩子不懂事,还请大师见谅。” 说着,低声对傅云书说道:“你若是觉得禅房闷,便就自己先出去走走。”紧接着,叮嘱着傅云书说道:“不过不要走远了,这里人多,可不要被外人冲撞了。” 见着萧阙跟小孩子一般吩咐她,傅云书不由得嘟嘴说道:“知道了,我又不是小孩子。”闷闷的起身,有些不解,萧阙究竟带她来的目的是什么,就只为了在尘拂这里讨口茶喝?见着萧阙与尘拂二人似乎有话说,也只得乖巧的起身起来。 傅云书走之后,原本禅房内轻松的气氛一下子变得凝重了起来,萧阙缓缓的喝了口茶,沉声问道:“是不是她?” 尘拂没有说话,不知在想着什么。萧阙紧接着说道:“四公子之中,你与他的交情是最好的。也只有你见过她的模样,她是不是……” 面具在日光下都泛着寒冷的光芒,独独留在外面的一双眼,似乎是在回忆着什么,无比的深邃:“这世间哪里有什么你查不出来的事情,既然你都怀疑了她的身份,那么她的身世,自然是八九不离十了。” 虽然没有正面的回答,萧阙却已经听明白了他的弦外之音,苦笑了一声,叹口气,看着门口,说道:“虽然早就明白,可是心中还是抱着一丝的侥幸,希望她不是。毕竟,这样的身世,在这样的乱局之中,如何的能够独善其身呢。” 听了萧阙的话,尘拂的眼中竟然没有了平日里的淡然,眼中闪过了一抹讥诮之意,淡淡的说道:“你这样冷面冷心的人,竟然还有不舍的时候?萧阙,别忘记了,像你我这样的人,感情可是最大的软肋啊……” 萧阙却没有生气,喝了口茶,依旧慢悠悠的说道:“若你能放的下过往?又如何会在这清幽古寺之中,一待便就是这些年,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为的是谁?” 尘拂的握着杯子的手紧了紧,萧阙看了一眼他,微微的叹了口气,说道:“半个月后,诸臣来朝进贡,安定公也会从临沂来朝中。” 听见安定公三个字的时候,尘拂手中的杯子,顿时间化成了粉末,眼中汹涌的是滔天的恨意。 萧阙看了尘拂一眼,微微的叹了口气,纵然是这些年的青灯古佛,却依旧是没有能将他心中的仇恨、骨子中的锋芒,磨灭掉多少。 这个人,如同一柄尘封多年的利刃,岁月时光的打磨,只能让这把刀,越来越锋利。毕竟……是十万将士的血仇,如何能忘记。 此时的傅云书并不知道里面的谈判,会在京城之中掀起多大的风浪,对于她的人生,会有着何等的不可逆转的变化。此时,她正在慢悠悠的在宝华寺走着,寺庙清幽,花草繁茂,焚香缭绕,大殿中,带着庄严的威严。 心中倒是有几分疑惑,萧阙今日带她到宝华寺来,究竟是一时兴起,还是真的有什么事情呢?想到这里的时候,傅云书的眼神不由得有几分的黯淡了下来,每当她觉得十分了解萧阙的时候,可是萧阙所表现出来的作为又让她猜不透,只觉得,这个人,如同镜中花、水中月一般,似乎任何人,都不能亲近于他…… 这边正在胡思乱想呢,却见着回廊处一树李花开的正好,临水照影,而在花树边上,有一对年轻男女,正在说说笑笑的,十分亲密,男子俊朗,女子娇美,如同一对璧人一般。 傅云书看了之后,不由得瞪大了眼睛,捂住嘴才让自己没有尖叫出声来,那一对男女不是别人,正是玄凌与傅雪。 第90章 舅舅进京 第90章 舅舅进京 男子俊朗,女子娇美,如同一对璧人一般。 玄凌的帖子下到傅家的时候,傅云书并没有仔细看,便就丢到了一边去了。不曾想到,玄凌约她赏花的地方,竟然就是在这宝华寺中,也还好她眼尖看见了二人,及时的躲到了一边去。 没想到,傅雪还真的有几分手段,就连玄凌也被她收拾的服服帖帖的,前一刻玄凌还在跟着她发誓非她不娶,转眼间却跟别的女子说说笑笑呢。傅云书心中冷哼一声,看来将玄凌推给傅雪,是最为正确的做法。 当时傅雪以那日在行宫之中,撞破傅云书陷害傅蓉的事情为要挟,想从傅云书身上获得好处。傅云书是何等聪明之人,虽然傅雪在家中一直是温温顺顺的,但是傅云书却是知道,其实在三姐妹之中,她是最有心机的一个人,不然在前世的时候,傅雪嫁的还要比嫡出的傅蓉要好呢。 于是,她便就以玄凌为诱饵,傅雪果然的上当。她将玄凌邀请她赏花的事情告诉了傅雪,并说自己身体不适,不能前去。果然傅雪毫不犹豫的说要替她前去。 见着傅雪与玄凌二人走在一起,也不知傅雪是如何的编排她呢,不过这样也好,只要玄凌对她失去了兴趣,管他娶的是傅雪还是傅锦。 这个时候,却见玄凌蓦然抬头看向了这边,傅云书的心中一惊,也不知他看出是自己没有,连忙的拔腿就跑。 她只顾着低头就跑,却不妨撞上了一个结实的胸膛,她揉了揉鼻子,眼睛微红,抬头看到的是萧阙不解的眼神,萧阙不解的看着她问道:“怎么了?跑的这么慌张?” 傅云书只得将遇见玄凌的事情告诉了萧阙,萧阙也是听说过皇上是有意赐婚给傅云书和玄凌的,再加上之前在行宫的时候,玄凌的表现,萧阙如何的不明白。 只是……顾及到傅云书的身份,萧阙不由得皱了皱眉,这孩子的身份如此,自然是不能嫁到皇家的,不然也不知要掀起多大的风浪呢,而且玄凌这人,虽然生的一副好皮囊,但是心思深沉,手段卑劣,他自然也是不愿意她嫁过去。 “玄凌是最年轻有为的皇子,又与傅家交好,之后储君之位是他囊中之物,你若是喜欢,倒也是一段好姻缘,你为何不愿意。”萧阙淡淡的问道。 傅云书听了萧阙这般一说,不知怎么的就觉得心中闷闷的,便说道:“他再好我不喜欢又有什么用。若是皇上真的将我赐婚给他,我宁死不嫁。”这辈子,她做了那么多的努力,只是不想重蹈上辈子的覆辙,若是还是与上辈子那样,那么她宁愿自己一个人死,也不要连累裴家满门! 清脆的声音,却有种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味道。萧阙听了之后,微微一怔,紧接着笑着说道:“傻丫头说什么胡话呢,我萧某的弟子,自然是没有人能够强迫她做任何不愿意做的事情,就算是皇上,也不能。” 萧阙傲然的语气中带着维护之意,傅云书心中苦甜各掺一半,高兴的是萧阙这般的维护着她;苦涩的也是萧阙这般的维护着她。心中有柔肠百转,却又不敢在萧阙的面前表现出来,只得闷闷的说道:“可是不嫁又能如何,我到了及笄之年,自然是要寻一门亲事的,不是玄凌,也会是别人。” 而且,依照着裴月对她的态度,肯定是随便的草草的找个人嫁了就算了,根本不会对她上心。萧阙以为她担心的是这个,便摸着她的头,说道:“还未到及笄之年,你担心什么。听说裴将军不日就要进京,你的亲事,裴将军会看着的。” 傅云书咬了咬嘴唇,看着萧阙依旧是对她如同对待孩子一般的态度,负气的走到了前面去,只有萧阙不解的摸了摸鼻子,心想他哪里说错了竟然惹她这般的生气? 从宝华寺回来之后,玄凌来傅家的时间越来越勤,只是并非是来找傅云书的,而是找傅雪的!这下子,也不知是几人欢喜几人愁,一方面,是傅锦眼看着傅云书非但没除去,反而还多了个傅雪来跟她争宠,也不知玄凌看上了她什么。论身份尊贵,傅雪哪里比的上傅锦;论容貌,傅雪也比不上傅云书,也不知怎么的,玄凌偏偏就看上了傅雪就没看上她傅锦。 而更将傅雪恨到心底的是傅蓉,傅蓉与临成的亲事已经是不可逆改的定局了。皇后生怕那日在行宫之中算计傅云书的事情传了出去,回宫之后,便请了一道圣旨将傅蓉嫁给临成。而傅永信见着傅家出了这么大的丑事,自然是不会计较与临家不和,巴不得将傅蓉直接的送到临家去呢;而傅永严虽然被傅蓉母女二人闹的心烦,但是见着皇上的旨意都下来的,再见着临成的身份是临家的世子,身份上还勉强的配的上。 至于临成的性情……自己的女儿傅永严是知道的,只要过门之后,傅蓉手段厉害一点,任凭临成再厉害,傅蓉也是吃不了亏的。 傅蓉见着一哭二闹三上吊都没有用,只能将这个亏给吃下了。怪怪的被傅永严关在房中待嫁,只是看着傅云书与傅雪的眼神都是恨不得要将她吃了一般。 “还是小姐看人准啊,前些时日,那二皇子将小姐稀罕的跟什么样,可是这些时日二皇子整日的到府中问都不问小姐,天天跟四小姐厮混,这样花心的人还好小姐当初没有松口答应二皇子的亲事。”沧海一边为傅云书梳着头,一边絮絮叨叨的说道。 傅云书抿嘴笑了笑,说道:“世间男子最薄情,今日这大好的日子提他干什么,无端的晦气。”语气之中,丝毫不掩饰对于玄凌的厌恶。 沧海见着傅云书的神色,很识趣的没有再跟傅云书说起玄凌的名字,而是问傅云书道:“小姐,这双鬓上再戴上一对金翅蝴蝶怎么样?”素日里傅云书是最不喜欢这般隆重的装扮的,只是因为今日是裴亦云进京的日子,一想到许久都没有见到舅舅与表哥了,所以一大早的傅云书便就起身梳洗打扮起来。 “恩,那是去年我十四岁生辰的时候二表哥送给我的,难得的他送了件正常的东西,自然是要戴上的。”傅云书心情愉悦的说道,等着打扮好之后,换上了傅云书一向喜欢的天水碧的襦裙,少女天真烂漫之中又带着几分的清雅,一向粉白的脸上也涂了点胭脂掩盖住了苍白的脸色,煞是好看。 就这样准备出门的时候,沧海还拿着一个披风,生怕傅云书冻着了,这边芸娘叫住了傅云书,见着傅云书迫不及待的出门,便说道:“小姐你慢些,这三爷与二公子三公子他们中午的时候才到呢,你到城楼上也是巴巴的白等。还有,将这双鱼玉佩给挂上吧。” 傅云书见着身上的首饰戴着挺多的,便说道:“挂那做什么,待会人多,若是丢了芸娘你又要骂我了。” 见着傅云书嘟嘴说道,模样甚是可爱,芸娘不由得笑了笑,说道:“小姐又在说孩子气的话了,这双鱼玉佩是三少爷送给你的,你单单的只戴着二少爷的东西,若是被三少爷看见了,又要一顿好闹腾。” “他闹腾我什么?他送给我的小白,我整日好吃好喝的喂着它呢,还能亏待着他不成。”傅云书摸着蹭着自己的腿,不让自己出门的小白说道,不过短短一个多月的时间,小白的身形比之前长大了一倍多不止,还特别的粘人,真不知是什么品种的猫。 虽然这般说着,但是还是由着芸娘将双鱼玉佩挂在了腰间。那玉佩是裴钰送的,他也是孩子心性,在玉佩的下面还坠着一对铃铛呢,一走起路来,便叮当的想,十分的好听。 马车是到了城楼边上,若非是言叔拦着,傅云书都要到城外去等人去了。傅云书在马车中等了一个时辰左右,便听见言叔说道:“小姐,将军他们到了。” 傅云书一下马车,便见着裴亦云正坐在枣红色的大马上,见着是傅家的人,便勒停了马,傅云书下了马车,便就毫不犹豫的飞奔向了他们,抱着那枣红色的大马十分亲切的说道:“小红,我可想死你了。” 裴亦云的这匹枣红色的大马异常的温顺,之前傅云书跟着几个表哥学习马术的时候,骑的便就是这匹大马,所以对于它的感情异常深厚。小红也认识傅云书,见着傅云书也格外的亲密,一人一马正在这般的亲密着呢,一个含笑的声音说道:“几个月不见,小妹只认得小红倒是不认识我们了。” 另一个少年清朗的声音笑着说道:“是啊,原本以为她回家来会收敛点性格,没想到还这般的活蹦乱跳的。” 傅云书跺脚,说道:“二表哥、三表哥你们怎么能这样说我呢。” 正这般说着呢,裴钰已经下了马,如同以前一般,高兴的将傅云书抱了起来,说道:“沉了不少,看来在家中过的不错。” 兄妹二人亲密惯了,裴钰将傅云书抱了一圈之后才放了下来,傅云书见着眼前的裴钰眉眼鲜活,浓眉斜挑,带着明朗的笑意,眼圈却有些微微的湿润。最后一次见到裴钰的时候,他浑身是血,却还依旧笑着对她说不哭,那温暖的胸膛变得冰凉,她怎么哭裴钰却再也不能跟她说上一句话。 前世的时候裴家人进京,她心中很是欢喜,但是就因为苏嬷嬷说她如今是傅家人,要与裴家清楚关系才好。就因为这句话,她并没有前来迎接他们,之后对舅舅表哥的态度也是疏离,也不知那时他们该有多么伤心。 如今能够重见,心中是百般滋味上了心头。 而裴原的性格比裴钰要内敛一点,嘴角带着微微的笑意,眼中也满是欣喜的看着傅云书,笑着说道:“小妹几个月不见,倒是长高了不少。”傅云书见着笑的温雅的男子,甜甜的叫道:“二表哥。” 裴原摸了摸傅云书的头。 “好了,又不是孩子了,这么胡闹成何体统。”一个声音冷冷的呵斥道,傅云书顺着声音看去,却见一个五官棱角分明,脸部线条刚毅的男子从马上下来,举止投足之间,尽显阳刚之气,傅云书的眼中闪过了一丝震惊:“大表哥。” 前世的时候,她记得大表哥还在军营之中,并没有进京,难道她重生之后,许多东西都悄无声息的发生了变化,而大表哥进京,也是变化之一吗? 第91章 表哥裴默 第91章 表哥裴默 大表哥裴默,与大舅舅裴正轩一样,是个不苟言笑的人。三个舅舅之中,二舅舅和蔼可亲,三舅舅幽默风趣,都对傅云书极其的疼爱,唯独大舅舅,大约是常年的在军营之中,对着老太君都是冷着的一张脸,更遑论傅云书了。 一直以来,裴正轩很少对傅云书有和颜悦色的时候,一度让傅云书以为裴正轩不喜欢自己。直到她请求之后官任大司马的裴正轩帮助玄凌的时候,裴正轩并没有多话直接出兵相助,那时傅云书才知道,其实裴正轩一直疼爱着她。 原本傅云书与大表哥裴默也是有几分疏离之感,却因为前世的时候事情,对裴默有了几分亲近,方才惊讶的叫裴默,不过是因为意外裴默会出现在这里。倒是裴默听了傅云书的语气,似乎是不想见到他一般,不由得皱了皱眉,心想这差距太明显对待了吧。 裴亦云的今年才晋升了右千牛卫上将军,所以今年进京述职来的。而带着裴家兄弟三人,不过是为了将三人与京城中世家子弟引荐一番,为以后三人在仕途上打好关系。 这是世家历来已久的习俗,纵然是裴家也不能免俗。毕竟裴家就算是在宁州之外,但是京城天子脚下的关系可不能没有。 而裴亦云进京的消息,傅永信并非是不知道,但是傅家人却并无一人前来接他们,还不是因为此时曦国边关安稳,原本的凰国已经被灭,裴家人镇守的宁州已经并非是重要塞地,连带着裴家都不大受重用。 只是在一年之后,南戎之战中,裴家军发挥了至关重要的作用,一向沉寂许久的裴家又活跃在了朝堂上,而裴正轩被封为大司马,与谢家一南一北的把握着军中大权,所以傅永信与玄凌的主意才打到裴家的身上。 前世的时候,傅永信便就是以圣上多疑,要与裴家避嫌的借口,才没有来接裴家人,那时她天真的信了。哪里是什么避嫌,不过是因为傅永信不想过来而已。 裴亦云见着傅家也就傅云书一个人来,含笑的眼中也闪过了一丝冷意,但是见着傅云书拉着自己的手一口一个甜甜的舅舅叫着,将心中怒火给按压了下去,问候着傅云书在傅家怎么样。 裴家在京城中原本就有圣上赐的府邸的,或许是裴亦云早就预料到傅永信与裴月的性格,不会邀请他们到傅家去住的,所以在来之前,早就命在府邸的老人们将府邸打扫的干净,众人去的时候。直接可以住人的那种。 一路上,傅云书与裴钰、裴原二人有说有笑的,好不亲密,是不是的裴亦云也会接上两句话,将傅云书逗的直笑,倒是裴默一直板着一张脸不说话,裴亦云见着裴默这般,不由得摇了摇头,他这大侄子什么都好,就是一张死人脸像极了他大哥…… “护国公裴府”马车在一处恢弘的府邸前停留了下来,此处是当年太祖赐给裴家先祖的宅院。当年裴家随着先帝南征北战,立下了汗血功劳,等到曦国成立之后,太祖赐裴家先祖为护国公,世袭爵位。 圣心难测,皇家薄情,当年太祖赐下这座府邸给功臣,百年之后,他的后世子孙却在府邸将这功臣之后,尽数屠杀,真的是个笑话。 虽然后来裴家举家迁徙到了宁州,可是京城之中还是留着几个忠心的老仆人在,众人过来,这府邸还是打扫清理的十分干净。 到了午膳的时候,傅云书让言叔去了傅家去知会了一声,便就在裴家用下了。等到了黄昏的时候,傅云书才依依不舍的走了。 傅云书走的时候,裴钰扒在门口,眼泪汪汪的看着傅云书,如同那日她从宁州回京城一般。见着裴钰这般,傅云书好笑的说道:“好了,我又不是去远处,若是想我的话明日便到傅家来找我便是。” 而此时裴府院子里,早就没有方才傅云书在的时候那般的气氛和谐,裴原脸上少有的怒火,说道:“这傅永信也太嚣张了,他们傅家与我们裴家好歹是儿女亲戚,他怎么连一点面子都不给。还有姑姑那里也是……” “好了,这些年我们与傅家的来往并不多,他的态度如此,也不足以为奇。”裴亦云说道。 但是裴原心中还是有几分不舒服,皱眉说道:“若是傅相如此也就算了,可是姑姑那边也这么冷清的落着我们……虽然今日云书不说,但是在傅家,依照她的性格,肯定是受了不少委屈的……” 见着裴原这般一说,裴亦云的眼中闪过了一抹莫名的意味,紧接着叹了口气说道:“云书是个聪明的孩子……在傅家,只要等着她及笄的年纪过了,就好了。”虽然是跟着裴原说着这话的,目光却是落在了裴默的身上。 裴默微不可觉的点了点头。 此时的傅家,三姨娘何采薇摸着还不怎么凸起的肚子,扶着腰站在那里,淡淡的问道:“听说今日裴将军到京城?” 小荷扶着三姨娘,不知为何三姨娘为何好端端的问起了这个,便说道:“是啊,今日上午的时候到的京城,大小姐那边便去接了,晚间的时候才回来呢。” 何采薇听了小荷的话之后,嘴角微微的勾起了一抹冷笑:“只有傅云书一个人去接?那裴月呢?” “月初又到了快要换季的时候,夫人那边正忙着查账还有府中的人添东西,所以上午的时候忙着忘记了这件事情,而到了晚间的时候才记起一般,命人送了东西到裴府去了,只推说晚了不方便出去,明日再去裴府。”小荷一一的说道。 “呵。都这些年了,裴月跟着裴家那边还是一副老死不相往来的架势,真是可笑啊。”何采薇嘴角带着一抹讥诮的笑意,摸着肚子,不知在想什么。 次日,傅永信倒是在府中设了宴席为裴亦云他们接风洗尘,毕竟两家是联姻,再加上裴家再没落,也是四大家族之一,傅永信也不好太冷待着他们。按下这些不提,这些时日,傅云书与裴原、裴钰兄弟二人在京城之中四处游玩着,倒是十分快活。 原本裴原。裴钰就是好玩的性格,来了京城之后自然是好好的游玩一番,傅云书之前因为初到傅家,加上种种的压抑,是以并没有在京城中好好的玩过,这边有了裴钰陪在一起玩、出了什么事情裴原担着,倒是将往日里不曾有的活泼性格都表现出来了。 整日的玩的不着家的,就连芸娘都忍不住的说了傅云书几句。 近日的京城比往常还要热闹,因为是各个地方的官员进京述职、还有各国使臣来朝的日子,是以各种特色的商铺都多了起来,本来裴钰这般热闹的性格,自然是不会错过,一大早的,傅云书便到了裴府去叫裴钰出来玩,却见裴钰扭扭捏捏的,半天都没出门。 傅云书奇道:“三表哥这是怎么了?若是往常有什么热闹他可是第一个向外面凑的,怎么今日倒是拖拖拉拉的。” 见着傅云书这般一问,裴原不由得嗤笑出声来,一边的裴默眼中少有的也带了一抹笑意,裴原笑着说道:“也不知那小子昨日乘着我们出去应酬的时候,一个人偷偷的出去得罪了什么人,鼻青脸肿的回来了,问他什么他也不说,还好三叔今日一早就和京城中的几个老友出去叙旧去,不然的不还将他一顿好收拾。” 原本裴钰就是宁州的小霸王,在外面闯祸是常有的事情,只要事情不大,老太君那边一包揽,裴亦云倒是也不好太过多的责罚。不想刚到京城中,就遇到了硬茬子,也不知他做了什么,竟然被人家一顿好揍。 “哥,不是说好了不说这件事情吗?”一个闷闷的声音传来,却见裴钰带着面纱出门,他一向是爱惜他这张脸的,也不知是得罪了什么样的狠角色,竟然就对着他的脸下手。 此时见着裴钰这般的模样,傅云书若不落井下石一番就不是傅云书了,却见傅云书笑弯了腰,对裴钰说道:“三表哥你这是怎么了,怎么学个女子戴个面纱,这面纱白的多难看,不如绣朵花在上面。” 一边说,自己先撑不住的笑的直说肚子疼,裴默听了傅云书的话,也笑出声来了。裴钰十分郁闷的看着笑的直揉肚子的傅云书,众人说说笑笑,打趣了裴钰好一番,才上街去。 傅云书拿着在波斯小贩那边挑选的各色宝石,五颜六色的煞是漂亮,说要镶嵌到梳妆台上去,一边的裴原见了之后,不由得嗤笑了一声,说道:“这些宝石都是哄你们这些小姑娘玩的,又不是什么真的玩意儿。若是喜欢的话,哥哥到珠宝铺给你买去,毕竟是傅家的女儿,用这些劣质的宝石太掉身架。” 裴原虽然生的一副好皮囊,但是却是一根木头,十分不会讨女孩的欢心,而且眼光极差,他这话一出,傅云书不由得撇了撇嘴,不知是买还是不买。 这边傅云书正在犹豫呢,一个骨节分明的手拿着一锭银子,将傅云书看上的那些宝石都给买了下来,“喜欢就买回去玩。”声音冷冷的,没有任何的表情,此人不是别人,正是裴默。 说起来倒是不也奇怪,傅云书记得以前在宁州的时候他与裴原、裴钰他们厮混的时候,裴默性格清冷,很少与他们一起玩。 这次到京城之后,他们在哪里裴默就在哪里,于是京城中会看见很神奇的一幕,三个人在一起说说笑笑,身后跟着一个沉默寡言的男子,画风十分不符合。 裴钰与傅云书两个人的表情出奇一致震惊的看着裴默,这还是他们那个冷面冷心的哥哥吗?只有一边的裴原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的看着裴默,裴默见着弟弟露出了一抹狐狸一样的招牌笑容,警告的眼神看了裴原一眼。 众人正在大眼瞪小眼呢,老远的却听见一个清朗的女声叫道:“云书。”傅云书顺着声音看过去,却见大老远的一个穿着鹅黄色裙子的明媚少女,正对着这边一边招手一边提着裙子跑了过来呢,是谢媛宝…… 傅云书却是下意识的看了裴原一眼,裴原被看的莫名,傅云书的嘴角勾起了一抹笑意,心想这下热闹了…… 第92章 齐聚一堂 第92章 齐聚一堂 果然,等着谢媛宝跑到离众人的距离不远的时候,生生的停住了脚步,看着裴原,先是倒抽了一口气,紧接着脸色越来越红,手指颤颤巍巍的指着裴原,裴原莫名其妙的摸着自己的脸。却见谢媛宝快速的理了理自己的发髻,扭捏道:“裴……裴少将军,你也在这里呀。” 傅云书见着谢媛宝这般的模样,忍不住笑出声来了,却被谢媛宝一个恶狠狠的眼神止住住了。裴原之前从未见过谢媛宝,见着谢媛宝与傅云书十分相熟,礼貌性的点了点头,略带不解的问道:“这位小姐是?” “他是谢元帅家的妹妹,谢媛宝,在京城中与我玩的最好了。”傅云书见着谢媛宝结巴的都说不出话来了,便上前揽住了谢媛宝的胳膊,为谢媛宝介绍道。 这边谢媛宝是何等的聪明,见着这么好的机会,自然是要好好的把握一番,便对众人说道:“云书,我哥哥今日在琼月楼内请客,正好遇见裴少将军他们,不如一起吃个饭彼此认识一下。” 傅云书心领神会,见着谢媛宝一脸期待,自然是不忍心拒绝,只是目光落在的是裴默的身上,毕竟谢家与裴家同样是武将出身,同在朝廷为官,又没有什么交情,若是贸然的两家新秀见面,也不知合适不合适。 裴默沉吟了一会儿,淡淡的说道:“可是号称紫薇枪法一绝的谢奕之谢将军?在下早就听闻令兄的名声,若是能够引荐,自然是再好不过。” 语气之中,带着浓浓的兴趣,傅云书蓦然想起,谢奕之在淝水一战成名,而裴默也是裴家的后起之秀,二人可以说是两个世家中最为措手可热的人物,英雄之间,自然是惺惺相惜。 傅云书几人,自然欢喜的向琼月楼的方向走去。 这边谢媛宝欢喜的跟什么一样,与傅云书一边说着话,眼神却不住的向裴原身上瞄去,可是裴原却是浑然不觉,而是在跟裴钰在普及着谢奕之的功绩,妾有情郎无意,傅云书不由得苦笑了一声。 到了琼月楼的雅间的时候,却见谢奕之正坐在窗台前,依旧是一身红衣如火,墨色的长发只用一根丝带束起来,散落在衣服上,午后的阳光打在他的身上,勾勒出完美的轮廓,一双狭长多情的双凤眼。 而他的对面坐着长乐,二人面上都闷闷不乐的,似乎是刚吵架完一般,不过傅云书早就习惯了二人见面就针尖对麦芒的样子,此时也不觉得稀奇。 众人进了房间之后,谢媛宝准备为谢奕之引荐一番,而裴钰是最后一个进来的,一进来见了谢奕之之后,居然惊叫一声:“是你?” 谢奕之眯着一双狭长的丹凤眼,似乎是在思索着这人是谁,看着那戴着面纱露出了眉眼,眼中闪过了一丝冷意,直接的将手中的酒杯带着内劲打向裴钰。裴钰见了谢奕之就跳脚了,一边躲过了谢奕之打过来的酒杯,那酒杯带着内劲直接的镶嵌到了朱红色的柱子上去,一边要将腰中的软剑抽了出来,说道:“你个死娘娘腔,你昨日打我的事情我还没跟你算账呢,这次新仇旧恨一起算。” 而谢奕之生平最恨的便就是娘娘腔三个字,一听裴钰这般踩到了他的痛处,眼神一冷,二人眨眼间便在一块交手。 傅云书与谢媛宝有些目瞪口呆的看着动手的二人,傅云书没想到,裴钰脸上的伤口竟然是谢奕之打的。不由得心中暗自佩服裴钰,这闯祸的本领果然无人能及,一到京城中,便惹上了这么一个厉害的人物。 这边二人纠缠在一起,裴钰充其量只是会些武功,哪里是武功精湛的谢奕之的对手,这边二人一交手,虽然裴钰手中有兵器,谢奕之赤手空拳的,但是收拾裴钰跟玩儿似的,而且也不知两个人有什么怨恨,谢奕之下手十分重。 裴原显然是护短的,见着裴钰在谢奕之的手下这么凄惨,自然想上去帮忙,却被裴默拦下,裴默淡淡的说道:“你不是他对手。” 说着,就见谢奕之一掌下来的时候,裴默掌风跟上,将裴钰挡了下来,裴钰狼狈的喘气。原本谢奕之只是想把收拾裴钰玩的,没有动真格,见着裴默上手,那掌风一看便知是难得的高手。边关许久没战事,难得遇见如此强劲的对手,一下子斗志也上来了,将原本五分内力,用上了十分。 裴默也是年少成名,高手中的高手,二人一交手,却是不相伯仲之间,一时间却见雅间内,身影缭乱,虽然二人都没有用兵器,但是掌风带过间却是扫落了不少的东西,越打越兴起。在二人交手正兴起的时候,却听见一个清脆稚嫩的童音蓦然响起:“谢将军,我们家公子说了,若是你将这琼月楼的东西打坏了一件,便要按照十倍的价格来赔。” 二人交手,掌风凌厉,这边傅云书她们被裴原带到角落里,而那孩子却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了二人之间,丝毫不受影响,可见武功之高。 “竹骨!”傅云书忍不住的叫道,这边谢奕之听了竹骨的话之后嘴角抽了抽,首先撤回了掌风,而裴默见谢奕之收回了招式,便也就停手。 竹骨见着众人,先是一板一眼的向着傅云书行礼叫道:“傅小姐。”紧接着,手中拿着算盘,将那一地打碎的盘子、桌椅都清算了一遍,面无表情的说道:“一共以前一千三百九十五两银子,看在你与公子的交情上算是一千四百两银子,是记在您账上还是到谢府去取?” 众人听了竹骨的话之后,统一的嘴角不由得抽了抽,心想着只听说过有交情少算钱的还真的没听说过多算钱的。 这边谢奕之显然是习惯了对方的作风,叹口气说道:“记在我账上吧。”紧接着,小声的嘀咕道:“下次不要让萧阙落在我的手上,不然我一定要连本带利的讨回来。” 见着谢奕之这般的吃瘪,傅云书也忍不住不厚道的笑了出来,好奇的问一边的竹骨:“这琼月楼莫非也是公子经营的?” 竹骨点点头,说道:“蝶恋花我会让侍女收拾的,傅小姐,请到雨霖铃来。” 众人跟着竹骨,到了另一间雅间去,这边,裴钰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问一边的裴原道:“他口中的公子是谁啊?” 裴原沉默了一会儿,淡淡的说道:“能让谢奕之都忌讳在京城之中能被尊称为公子的人,除了毓烟公子萧阙,我再也想不出其他的人了。” 众人边随着竹骨向着新的雅间走去,一边的裴钰不由得咂舌道:“毓烟公子萧阙,也就是云书拜的那一位师父。没想到,云书真的好大的面子呀。” 这边的对话,被走在前面的裴默听了去,裴默微微的皱了皱眉。 不愧是毓尘阁名下的酒楼,布置清雅,与一般的酒楼不同。因为是萧阙名下的产业,傅云书不由得好奇的打量着周围。却见四周以黄木雕刻成各色花朵的屏风,隔出了一方天地,摆设有熏笼,正冉冉升起着檀香,还摆放着一方琴,若是有文人雅客在此的话,可以自己拨动琴弦奏乐。 而此时裴默与谢奕之也算是不打不相识,二人坐下,倒是没有了之前剑拔弩张的样子,言语是越聊越投机,颇有几分惺惺相惜的味道。这边的菜色自然也是与一般不同,上的是时令的鲜花摘下来做成的各色的花菜,而酒也是果酒,几个男人初次见面,相见甚欢,多是在聊天,没有动什么筷子。傅云书几个姑娘倒是喜欢的很。 “三哥,你是怎么和谢公子动手起来的?”傅云书坐下之后,就有些好奇的问裴钰道,这边见着傅云书这么一问,众人的目光也都落在了裴钰的身上。 裴钰的嘴角抽了抽,显然是不想说这件丢脸的事情,但是傅云书却眨巴着一双大眼,一脸好奇的看着裴钰,如同一只好奇的猫咪一般,对上这样的眼神,让人根本就不能拒绝对方的请求。 裴钰的脸上闪过了种种的神色,显然是很不情愿想起那件丢脸的事情,许久,才从牙缝中挤出两个字说道:“孽缘。”却是怎么也不肯再多说什么了,见着裴钰这般忌讳莫测的模样,傅云书的心中更是好奇了,想着怎么样才能从裴钰的口中套出实话才好。 这边裴钰不肯说,长乐的眼珠子转了转,似乎是想到什么一般,说道:“昨日听你府上的家人说,你在街上被一个外来的不长眼的小子给调戏了,你将他狠狠的揍了一顿,莫非,那人便就是裴家的公子?” 长乐这么一说,就连裴默的眼神中也带着几分惊讶的看着裴钰,而谢奕之脸上的笑容僵了僵,手上的筷子直接的被捏断了,裴钰脸上也有几分讪讪的神色,嘀咕道:“不是昨日喝多了,再说了,谁能想的到一个男人能长的这么好看,还穿一身红衣。” 裴钰这般一说,倒是承认了此事的真假,一时间众人神色各异,想笑但是又顾忌着谢奕之的面子,不敢笑出声来,倒是谢媛宝毫不给自己家兄长面子一下子就笑了出来,说道:“哥哥,自从你那次将兵部侍郎家儿子打到床上躺了半年之后京城中倒是没有人再敢调戏你了,没想到……好久都没有见到这样精彩的场面了呢。” 边说边滚到了长乐的怀中,让长乐为她揉肚子,这边长乐也是笑的直捶桌子,一边的裴默倒是很厚道,此事确实是裴钰做错在先,便倒满了一杯酒,对谢奕之说道:“是舍弟无礼,方才与谢公子动手是在下的不是,回去我必定好好的收拾舍弟一番,还请谢公子恕罪。” 谢奕之倒是爽快,将杯子中的酒一饮而尽,笑着说道:“裴兄言重了,在下也算是与裴兄之间不打不相识。” 二人正说着话呢,这边竹骨又亲自的带人送上了一壶琼月楼的白月酿,此酒是由梨花酿成,酒味香醇,十分难得。 谢奕之好酒,先倒了一杯酒,笑着说道:“你家公子今日倒是大方的很,这白月酿总共不过十壶,他倒是送了一壶过来。” 竹骨淡淡的笑了,说道:“诸位都是贵客,招待贵客自然要用好酒。” 原本裴默等人并不知这酒竟然如此珍贵,听着谢奕之这般一说,裴默素来是沉默惯了,不善与人交际,倒是裴原说道:“既得毓烟公子如此好酒相赠,在下受之有愧,不知毓烟公子可在楼中,在下能有幸能一睹公子风姿?” 竹骨笑了,说道:“在座的都是朝中才俊,公子自然是愿意与之相交,只是楼中来了贵客,公子命只好命我好好的招待各位。” 见竹骨这般一说,裴原的眼中不由得流露出几分遗憾。 第93章 破镜重圆 第93章 破镜重圆 众人有说有笑,到了黄昏的时候方才散席,众人各自回去,谢媛宝的眼中有不舍之意,眼神一直黏在裴原身上,可惜在席间的时候裴原都没有怎么注意过她,谢媛宝眼中未免有些失落。 傅云书见着谢媛宝患得患失的眼神,心中一惊,原本以为谢媛宝说喜欢裴原不过是说着玩笑话的,可是没想到今日初初见到裴原,整个心思都放在了裴原的身上,同是闺中女子,傅云书哪里看不懂谢媛宝的眼神分明是认真的。 谢媛宝喜欢上别人还好,却偏偏喜欢的是裴原……傅云书微微的叹了口气,也不知这是件好事情还是坏事,毕竟当年裴原…… 这边胡思乱想的上了傅家的马车,因为晚间的时候裴默与裴原二人还有应酬,所以便没有送傅云书回去了;至于裴钰,因为做出了这般糊涂事情,自然要回去跪小黑屋。裴钰频频的向傅云书使眼色求救,若是裴原裴钰还可以糊弄过去,可是这次裴默进京,裴默是裴家出名的冷面冷心,就连裴钰在裴家谁都不怕,只怕这个哥哥。 傅云书只当是没看见,如今京城之中比不得在宁州,裴钰这胡闹的性格自然是要好好收敛一点才是。 三舅母死的早,舅舅常年的出征在外面,很少能回家顾及到裴钰,裴钰是跟在老太君身边长大。老太君自然是千般的偏宠着他,倒是养成了这样一个纨绔的性格出来。裴钰在宁州的时候几个哥哥可以睁只眼闭只眼,如今到了京城里来,若是闯了什么祸事的话,败坏的可是裴家的名声。 前世的时候就是因为没人管着裴钰,裴钰的心思才被傅延庭一众纨绔子弟给勾了去了,此次有大表哥在,倒是能管的住他一些。只是……舅舅与两个表哥进京有许多应酬,哪里能处处都管的到裴钰呢,傅云书心中一动,便对言叔说道:“先别回去,改道去毓尘阁。” 言叔见傅云书这般一说,也没有多问什么,连忙改道。 毓尘阁如同往常一样,虽然处于闹市之中,但是门前却是十分冷清。门童是认识傅云书的,见着是傅云书过来,也不当傅云书是外人,连忙的提着灯笼引着傅云书到书房去,萧阙还没有回来,门童便引着傅云书在书房便就离开了。 傅云书在书房中看了会儿书之后,见着暮色沉沉,萧阙却还没有回来,想到琼月楼中竹骨所说萧阙正在会见一位贵客,也不知对方是何人,萧阙竟然与他聊了这么久。 傅云书将书塞进了书架中去,便走到了院子中。 虽然夜还未黑,但是那水面的莲花灯已经散发着莹莹光芒,十分的好看。前些时候到毓尘阁的时候,傅云书只不过是匆匆而来,如今细细观赏,才看见那清澈见底的水面竟然还养着锦鲤,也不知是喂什么长大的,肥肥的,十分可爱。 傅云书正在随意的走着,这边抬头一看,正好与一个端着药穿着杏黄色衣服的女子撞上,傅云书的眼中闪过了一丝惊讶,叫道:“宁婉。” 宁婉见着是傅云书,将倒是没有如同傅云书那般的惊讶,将手中的碗拿给了身边的侍女,嘴角带着浅浅的笑容走了过来,短短几日未见,宁婉脸上的笑容多了几分。 前些时日,宁婉面如死灰的想要离开京城这样一个伤心地方,不过短短几日未见,宁婉的改变又如此大呢? 此时的灯光盈盈,照在宁婉的脸上也多了几分柔和的神色,有一种朦胧的美,再也没有了初见的时候那一种愁容,不等傅云书开口,倒是宁婉先说道:“原本以为,这辈子我与他的缘分也到此为止。多谢你与萧公子拦住了我,我才没有与他擦肩而过。” 傅云书微微的一惊,见着宁婉这般的模样,问道:“你是说,江楚风对于你的记忆恢复了吗?” 宁婉点了点头,低低的嗓音如同三月里温柔的春风一般,说道:“是啊,当初他虽然中了蛊毒,但是却隐约的还记得关于我几分记忆,所以便就抗拒了与端月公主的赐婚。结果被永安候一怒之下,下令追杀,被公子所救。” 宁婉将缘由婉婉道来,那一段三年的守候,带着荷香的爱情故事,也终于画上了一个圆满的句号。 原来当年江楚风前往江南,确实的是奉永安候临镇风之命从宁家拿到第七块龙骨,却不曾想到,遇见宁家的独女宁婉,初见时的那惊鸿一瞥,不仅仅是宁婉动了心,江楚风见着双颊绯红的少女,一向生硬的心似乎被什么撕开了个口子,渐渐的柔软了起来。 江楚风是临镇风的义子,自小被临镇风收养长大,与其说是临镇风的义子,倒是不如说是临镇风精心培养铲除异己的棋子来的妥当。从小,他所灌输的思想,就是为临镇风卖命,从为想过,自己活着的目的是什么,直到遇见了宁婉。 之后的相处,或许是说带着几分目的性,或许更多的是靠近宁婉,以自身的任务为借口,来接近宁婉。一步步的,心慢慢的沦陷,等到临镇风接到灭宁家满门,取龙骨的命令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却已经不能对宁婉下杀手。 他便自导自演的命自己的心腹演了一场戏,先是奉临镇风的命袭击了白云山庄,取得了白云山庄的至宝碧凝花;紧接着,在与白云山庄混战之中受伤被宁婉所救,斩断了与临镇风所有的联络,让临镇风误以为他死在了那一场战役之中。 可是临镇风是何等人,江楚风是他一手精心培养出来的棋子,怎么会听信属下上报的一面之词,他重新派遣了一队人马到江南的同时,又命人搜寻江楚风的下落,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江楚风知道临镇风能力恐怖,不想连累宁家,一方面放出消息说是他携卷走了宁家的龙骨,从而消逝不见,一方面联络自己在江南的好友,准备演一场天衣无缝的失踪计谋,让临镇风误以为他逃脱到了关外去。 在计划定下来的时候,江楚风怕宁婉担忧,便与宁婉许下了那归来之约。临别的时候,江楚风以为只不过是短短的数十日的时间就可以回来,却没想到,这一别,便就是三年,那个傻姑娘痴痴的等了他整整三年的时间。 一切都按照江楚风的计划进行着,却没想到,他还是低估了临镇风的实力,出了江南,到了塞外,辗转到南疆,临镇风派出来的暗卫如蛆跗骨一般,死死的跟着他,大约真的以为第七块龙骨是在他的身上,从而已经放弃了对江南宁家的监视。 关外、南疆,辗转了许多的地方,江楚风不敢与宁婉有任何的联络,怕将宁婉也牵扯进来。这般持续了两年的时间之后,江楚风最终还是不敌临镇风派出来的人马,被擒拿了回去。 被捉拿之后,临镇风对江楚风自然是百般的拷问,江楚风怕将宁婉给牵扯进来,自然是宁死也不愿意多说。见着从他口中问不出龙骨的下落,临镇风心中气愤难平,想杀了江楚风,但是毕竟是花费了这些年来许多的心血培养出来的人才,也不忍心,便用了恶毒的南疆的蚀心蛊,让江楚风成了只听从他操纵的傀儡。 这些年来,临镇风从江楚风的口中问不出任何关于龙骨的下落,便怀疑龙骨还是在宁家的手中,在宁婉父女进京的时候,派出了江楚风刺杀宁婉,也就是宁婉到毓尘阁的时候,恰好被傅云书他们所救的时候。 紧接着,宁婉见到了江楚风,就算蚀心蛊再恶毒,就算能吞噬了人的神智,可是若是情比金坚,那样刻骨的爱恋怎么会轻易的被蚀心蛊给抹去呢?那日在毓尘阁江楚风见到宁婉之后,依稀的想起了一些过往,那蚀心蛊对于江楚风的控制也不是那么的强。 之后江楚风在刺杀宁老爷的时候,因为心绪牵动,所以没有下杀手,不然依照江楚风的武功,宁老爷如何的能够从江楚风的剑下逃脱呢? 而皇上赐婚江楚风,江楚风却果断拒绝,那是因为蚀心蛊已经对江楚风渐渐的脱离了控制,而正是因为如此,所以临镇风对江楚风起了杀心。 在行宫江楚风刺杀萧阙失败之后,反而被临镇风的人马追杀。江楚风本就中了蛊毒,不敌临镇风派出的人马受伤差点被擒拿住的时候,倒是萧阙出现了,萧阙没有计较之前江楚风之前之事,出手相救,之后又拦住了宁婉,解除了江楚风身上的蛊毒,几番波折下来,这样一对有情人总算是终成眷属。 如今江楚风在毓尘阁中养伤,只等伤好之后,便就回江南。毕竟京城是临镇风的地盘,若是久留于此怕是要多生事端。 这便就是所有事情的起末,傅云书看着因为宁婉久久的都没有回房,起身来找人的江楚风,他的眼中早就没有了初见时那般的冷漠骇人,对着宁婉无限的温柔。 屋檐下挂着的八角琉璃灯,将二人的身影拉的很长,庭院中有片片飞花弄晚,二人携手在一起,如同一幅泼墨画卷一般。 命运真的是件很奇妙的事情,没想到原本不过是萍水相逢,没有任何瓜葛的两个人,竟然兜兜转转的走到了一起。三年的时间天南地北的距离,若是两个人之间有人放弃的话,两个人也不可能走到一起。 万幸,二人最终还是坚持了下来。 傅云书没想到,萧阙居然这般的大度,面对曾经要了自己性命的敌人,竟然毫不留余地的出手相助,这样一个人看似面冷,其实内心很柔软的吧。 “怎么可能。”傅云书被一个懒洋洋的嗤笑声吓了一跳,傅云书回头,却见正是柳青宴正站在她身后伸着懒腰,一身的酒气,傅云书不由得捏了捏鼻子。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过来的,将她方才自言自语的话都听了过去。 “傻丫头,你以为萧阙那样的人会跟你一样,为了看到人家大团圆的结局就毫不留余地的去帮助人家么。”柳青宴戳着傅云书的额头,笑她的天真,“若非是江楚风也算是个人物,留着他便多了一个扳倒临镇风的筹码,依照江楚风三番两次的挑衅萧阙,萧阙不将他剁碎扔到护城河中喂鱼就不是心狠手辣的萧阙了。” 傅云书没有说话,只是眼睛略带惊讶的看着柳青宴,柳青宴挑眉说道:“怎么被吓傻了不是?告诉你,以后离萧阙远一点知道么。” 傅云书依旧没有说话,倒是江楚风身后一个凉丝丝的声音说道:“恩?心狠手辣?” 柳青宴听了声音回头,却见身后一个白衣人,白衣若雪,站在那里,自是风华无双,只是眼神凉丝丝的看着他,看的柳青宴心惊胆战的,连忙堆起讨好的笑容看着萧阙,说道:“没有,我在小师妹面前夸你呢……”试图挽救一下,结果萧阙看都没有看他一眼,径直的到书房里面去,示意让傅云书跟上。 第94章 欲定亲事 第94章 欲定亲事 书房中,傅云书看着萧阙那一张没有任何表情起伏的脸,似乎对于方才柳青宴的话丝毫的没有放在心上。 傅云书见着萧阙越是这般不在意,心中某处却越是难受,蓦然对萧阙说道:“我知道公子并非是这样的人。” 萧阙抬头看着傅云书,眼神中有几分的不解之意,傅云书说道:“若是公子只是单纯的想要利用江楚风的话,那么救了江楚风之后,就不用再将宁婉找回来……其实,公子还是希望他们在一起的是吧。” 眼前的小姑娘眼神晶亮,没有被任何的东西所蒙蔽,看着萧阙,那般美好的眼神,如同一面光洁的镜子,可以照出人内心的罪恶。萧阙居然不敢与这样明亮的眼神对视,面上没有任何表情没有说话,手心却捏成了拳,抑制住内心深处的一种悸动…… 萧阙轻咳了一声,淡淡的问道:“你今日找我所谓何事?” 傅云书见着萧阙问道,才想起正事起来,说道:“公子,清波学院现在还能收人吗?能让三表哥进清波学院吗?”这是半路上傅云书想到的主意,这些天傅锦在家中十分的安静,没有使任何的手段,追根究底,听沧海说清波学院的管教十分的严格。 毕竟是毓烟公子名下的学院,纵然里面都是一众皇亲国戚家的子女,可是怕辱没了清波学院的名声,所以竟然比一般太学所要求的还要严格上几分。这些人进清波学院,都是抱着游戏的态度,不成想一进去萧阙就给他们下了个下马威,说若是不遵守清波学院的规章制度的,直接被开除。 要知道,因为萧阙名声在外,若是被清波学院开除了,对于男子而言对仕途肯定有影响,对于女子而言,对于名声也有影响的。 而裴钰的性格如此,能将他送到清波学院去好好的管束一番,倒是最好不过的。傅云书这般想着,就是不知道,萧阙能不能答应。 萧阙听了傅云书的话之后,看了傅云书一眼,说道:“裴三公子么?既然你都求情说了,自然能破例,明日让他来吧。” 语气十分的平淡,不过是件不足以为道的小事一般,从某些方面来说,萧阙护短还是十分的严重的…… 傅云书的嘴角抽了抽,方才的忐忑不安尽数的不见了。萧阙回来之后十分的忙,一直不知在书上找什么东西,傅云书心想着自己要不要识趣的告辞,正在想着呢,萧阙忽然从书上抬头,问站着的傅云书道:“过几日宫中的宫宴你要去吗?” 不知萧阙为何会问起这个,四月中旬,各国使臣、外臣来朝,皇上会在宫中摆设下宴席,朝中的大臣都要携眷参加,她身为傅家女儿,自然是要跟着一起进宫的。 “这是自然,父亲前些时日都叮嘱过母亲,让她准备好进宫的衣服呢。公子问这个干嘛?”傅云书歪头,不解的问道。 萧阙的目光幽深,也不知在想什么,见着傅云书问道,便说道:“那日来人众多,你在宫宴上小心些才是,我会让无痕跟着你的。” 傅云书以为萧阙担心的是皇后那边,有些暖心,笑了笑,接下了萧阙的好意。傅云书起身离开的时候,不见萧阙微微的叹了口气。 晚间的时候傅云书才回到傅家,芸娘那边以为傅云书是在裴府那边回来呢,所以便没有多唠叨什么。 傅云书回来之后,将之前裴默给她买的一堆各种颜色的宝石放在了梳妆台上,让沧海找了个盒子准备装起来,芸娘见了那些各色的宝石,笑着说道:“小姐这梳妆盒子里装的都是宝贝,这宝石成色一般,也不纯,小姐怎么宝贝的跟什么一般。” 傅云书将宝石一粒粒的塞到了盒子中,一边笑着说道:“这宝石是今日大表哥买给我的,算起来,这可是他第一次送我东西,可不得好好收着。” 原本傅云书挺喜欢这些亮晶晶的玩意的,所以也是半开玩笑的说道。只是傅云书这半开玩笑的话,听在耳朵尖的芸娘耳中,又是别有一番意义了。 芸娘笑着说道:“原来是大公子送的,大公子一片心意,小姐是得好好的收着才是。” 原本傅云书还不觉得有什么,却听芸娘这般一说,倒是觉得芸娘的语气有几分别扭,说道:“芸娘你胡说什么呢,除了大表哥之外二表哥和三表哥都送了我好多东西呀,怎么不见你叮嘱呢。” “大公子与其他的公子不一样啊。”芸娘意味深长的说道,见着傅云书一脸的懵懂,芸娘为傅云书将头上的珠翠给拆了下来,梳着她的长发说道:“小姐你可曾想过,老太君那般的疼爱你,为何会将小姐送到京城里来?” 当时回京城,确实是外祖母主动提出要将她送回来的,傅家的马车到了宁州的时候,傅云书还哭了好久,说外祖母不喜欢她了呢。想到离开宁州的时候孩子气的话,傅云书不由得笑了笑,说道:“因为我快到及笄之年,若及笄之礼未在自己家中举行的话,未免会受人诟病。” 这是临走之时,外族给她的解释。 “这是其一,其二是老太君那般的喜欢小姐,也舍不得小姐回来,也不愿意让小姐远嫁到那些不知根底的人家。咱们裴家有三位公子,若是小姐能嫁到裴家,能在老太君的身边,老太君肯定放心一些。”芸娘笑着说道,这话一说完,傅云书的脸立刻就一下子红了起来,“这……这怎么可以呀……” 从未想过,外祖母竟然有这样的想法,饶是傅云书,都脸红的不知所措。芸娘见着傅云书的脸红成这般模样,笑着说道:“不然老太君为何会舍得小姐到京城来,还不是怕小姐长大了在裴家一直待着,怕影响小姐的名声么。” 傅云书此时心中震惊异常,喃喃说道:“可是……我只当他们是兄长啊。” “老太君知道小姐自小和二公子羽三公子一起长大,情同兄妹,怕是没有男女之情。” 芸娘边说着,语气稍微顿了顿,笑着说道:“三公子不用说了,他年纪与小姐相仿,又淘气的很,不会照顾人;而二公子虽然细心一些,但是却是个情种,虽然过去那些年,他口中不说什么,但是都知道他还忘不了当年那件事情,若是与小姐在一起,老夫人也怕委屈了小姐。这般细细算来,也就大公子最为合适了。” 傅云书听着芸娘絮絮叨叨的话,一脸的黑线,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大表哥裴默对于她而言属于那种只可远观而不可亲近的那种,从未想过,外祖母居然会想将他们凑成一对,红着脸说道:“虽然外祖母舍不得我,但是若是将我与大表哥凑在一起,怕是委屈了大表哥吧。” 听着傅云书这般一说,芸娘不由得笑了笑,说道:“大公子的脾气小姐又不是不知道,冷硬的跟石头似的,谁也不能强迫他做任何事情。这次老太君大约跟大公子那边透了个底,他此次到京城里来,也有一半原因是为了小姐。若非是心中有小姐,怎么会如此。” 傅云书的脸跟火烧似的,芸娘知道女孩子家面皮子薄,也没有再跟傅云书说下去了。原本老太君那边是要她瞒下去的,但是这两个人,一个是天真懵懂,一个羞于说出口,天天冷着一张脸,要是将这层窗户纸给捅破也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还不如她助一把力,究竟成不成,看两个人之间的缘分吧。 月华如水,透过镂花的窗户转到幔帐前,那青色破旧的幔帐已经换了下来,换成了浅绿色的浣纱幔帐,上面绣着细碎的白色梨花,月华洒在上面分外的好看。 夜色静谧,傅云书却辗转难眠,外面草丛中的蛐蛐叫着,分外的扰人,今夜难眠的,何止是傅云书一人。 此时的裴府,蔷薇花架下,有人一身青衫,拿着酒看着月亮不知在想着什么,月华照在那冷硬的五官上,平添了几分柔和。 “大哥,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喝闷酒?”在外面应酬回来的裴原,一眼便就见了坐在蔷薇花架下的裴默,含笑的说道:“花前月下,大哥你何时的有这般的闲情雅致了。” 边裴默将手中的酒壶丢给裴原,说道:“你何时跟着三弟一样学会这般的油嘴滑舌了。” 裴原将裴默手中的酒壶接过,一下子便下去了大半壶,“说起三弟,晚间的时候云书说让三弟去毓烟公子的清波学院去好好的学习一番,收敛一下三弟的性格。” “也好。”裴默惜字如金的说道。 说着,将剩下的一壶酒全部灌完了,裴原见着裴默这般,问道:“你素来是不太喜欢沾酒,怎么,今日是有烦心事?”看着裴默脚下的几个酒坛,裴默并没有回答,裴原接着猜测道:“是因为云书吗?” 裴默看了裴原一眼,他这个二弟在战场上素来有狐狸的外号,能猜测的出来倒是也不稀奇:“这些时日相处下来,她只将我为最为信任的兄长来看,根本无男女之情。” 见裴默这般一说,裴原不由得嗤笑出声来了,拍着裴默的肩膀说道:“云书才多大,她年纪尚幼,哪里懂什么叫做情字。只要你将她娶回家,感情可以慢慢的培养的么。”说着,摸着下巴,颇有些苦恼的说道:“说起来若是表妹成了大嫂,倒是真的不习惯。” 原本裴默脸色沉沉的,见着裴原这般一说,也不由得笑了,将酒壶丢向裴原,说道:“去你的。”原本隐隐担忧的神色,倒是少了一些。 “眼前最为要紧的可不是这件事情,过几日的宫宴……”裴原的语气有几分凝重的说道,脸上也没有了方才的嬉闹之意。 裴默的手指敲着酒壶边沿,看着月色,眉头紧锁,眼中流露出凛冽的杀气,道:“是啊,宫宴,他也会在啊……” 今夜的月色隔外的明朗,丝毫不吝啬的洒在庭院中,月华潋滟如水,如同那个孩子明媚的笑容一般。 不知不觉中,那个记忆中笑容明媚的孩子,如今已经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少女,可是那干净的笑容却不曾有丝毫的改变过。那样的笑容,仅平生所见,所以……无论如何,不管付出任何的代价,他一定不会让这样的笑容,因为任何原因,蒙上尘埃! 第95章 糖蒸酥酪 第95章 糖蒸酥酪 几个时辰之后,天色明朗,裴月和衣靠在贵妃椅上,秦嬷嬷端着水进来的时候吓了一跳,问道:“夫人,您这是一晚上没睡?” 裴月脸色不太好看,嘴角勾起了一抹淡淡的笑容,说道:“近日晚间不知怎么回事,总是梦见当年好多的事情,梦见那时我尚未出嫁,家中有那么一大棵桑葚树,结果子的时候,她总是缠着我要做冰镇桑葚吃……”这话一说,秦嬷嬷的脸色变了变,不敢接裴月的话头,倒是裴月没有任何知觉一般,说道:“那时候,她也是云书一般大的年纪,总是天天缠着我姐姐、姐姐的叫,叫的可真亲热啊……” 边说的时候,在虚空中比划出了一个高度,手腕上戴着的桃花石的玉镯,娇艳如妖,见着她戴着那个玉镯,秦嬷嬷更是不敢再说什么了。 “没想到,我都十几年都没有回裴家了,裴默、裴原他们如今倒是一表人才,尤其是裴默,跟哥哥长的真像啊,当年这些兄弟姐妹之中,他为长兄,待我们最为严厉不过,可是却也是最疼爱小妹的。”裴月说道,秦嬷嬷伺候着裴月梳洗,一边为裴月梳头。 “夫人却是最为出色的一个,当年老太爷在的时候,都说小姐的才华连男子都比不上呢。”秦嬷嬷笑着说道。 裴月却冷哼了一声:“再出色又有何用,不过是个嫁出去的女儿而已。母亲将云书送回京城,裴默也紧跟着到了京城,当我不知道他们打的什么主意么。”边说着,边将放在梳妆台边上准备簪花的花朵,直接揉碎,鲜红的花汁溢满了她的手上。 秦嬷嬷服侍着裴月起身梳洗,说道:“夫人,容老奴多嘴,这事情过去的就过去了,何必放不下跟自己过不去呢。” 裴月在梳妆台前,选了一支红宝石的簪子,听了秦嬷嬷的话,裴月的眼中闪过了一抹厉色,那宝石映着那保养得当白皙的手一片妖冶的鲜红,“只要她在着一天我就安生不了,明日的宫宴……”裴月的眼神闪了闪,似乎想到什么一般。 眼中的凌厉,就连秦嬷嬷都不敢与之对视。 恰好在这时,听见外面有人通传道:“夫人,三姨娘过来请安了。” 裴月嘴角勾起了一抹笑容,将方才的失态掩饰了去,嗤笑说道:“自从三弟进京之后,她倒是来胧月居越来越勤了,让她进来吧。” “小姐,方才裴府那边三爷差人送来了一碗糖蒸酥酪来,小姐可要吃?” 此时,碧水轩中,傅云书正在拿着一支紫毫正在写字。 也并非是傅云书一时兴起,而是前些时日谢媛宝也不知从哪里得来了一尊端砚,奇就奇在这砚台所磨出来的墨水带着淡淡的兰花香味,傅云书也觉得新奇,便就收下了。 那一日自从在琼月楼中谢媛宝见了裴原之后,一颗心都系在了裴原身上,每日都送些小玩意儿到傅家来,讨好的意味不言而喻。只是傅云书自己的事情都还没理清楚,哪里还有心思去管谢媛宝,只能空口答应着一定找机会让谢媛宝与裴原认识,在心中却在思索着要不要将那件事情告诉谢媛宝,好叫谢媛宝死心…… 傅云书将手中的笔停了下来,见沧海这般说,便笑着说道:“这糖蒸酥酪想必是舅舅亲手做的,不然也不会让人送过来,你放在那里,我将这一点写好了便就吃。” 俗话说君子远离庖,三个舅舅中,大舅舅与二舅舅是武将出身,自然是不会进厨房半步。只有三舅舅温文尔雅,不仅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就连做这糖蒸酥酪也是一绝的,就连外祖母都十分爱吃。 只是裴亦云做糖蒸酥酪,上面总喜欢放上一层桂花蜂蜜,当时年纪小在裴家的时候,怕她吃这个吃多了坏了牙齿,外祖母也不许她多吃。前两日不过是与裴亦云提了一句想吃糖蒸酥酪,京城却无人会做,裴亦云没想到记在心上,今日就差人送来了。 沧海将碧玉雕花碗放下,说道:“小姐,今日三公子邀请你去戏园去看戏,你怎么不去呢,这样好的日子巴巴的在家中练字多无趣啊。”彼时傅云书在书房内好容易静下心来准备练字,沧海却在耳边叽叽喳喳的说道,让人不得安生,傅云书看了沧海一眼,不过是淡淡的一眼看过来,沧海吐了吐舌头,知道傅云书心情不佳,便不好再在傅云书的耳边吵嚷着了。 芸娘为香炉里添了一把香,见着里面场景如此,无奈的叹了口气,原本她将老太君的意思透露给傅云书,也是好心让傅云书心中早做个心理准备,却没想到其中的结果倒是适得其反。莫非小姐并不喜欢大公子? 想到这些时日在京城之中的流言纷纷,玄凌又追的傅云书追的紧,莫非小姐看上的人是二皇子?傅云书哪里知道,她的无意之举,倒是让芸娘误会了。 不过芸娘倒是想的没错,这些时日傅云书一直在家中闭门不出,一大半的原因便就是因为不知该用什么心情面对裴默,所以只好当做不知道。 碧水轩中的丫鬟并不多,一时间倒是也安静了下来,这般安静的时候,却听见外面一阵笑声,沧海打开帘子,对正在练字的傅云书说道:“小姐,三姨娘来了。” 何采薇有身孕之后,倒是常来碧水轩,傅云书也习惯了,听说着是何采薇来了,手中的笔也没放下,口中直说着请三姨娘进来。 何采薇只带着个贴身丫鬟进来,傅云书抬眼看了何采薇一样,说道:“姨娘如今有身孕在身,出门还是多带些丫鬟才好,不然若是磕着碰着了,爹爹那边可不得心疼死。”傅云书的语气说不上多好,毕竟就算傅云书再大度,但是因为之前何采薇利用她的事,说起话来冷言冷语的。 “丫鬟不在多,只要够用就好。”何采薇却没有在意傅云书的话中带刺,笑着说道,边走到傅云书的身边,“刘郎已恨蓬山远,更隔蓬山一万重。想不到,小姐小小的年纪,竟然懂得了相思之意。” 听着何采薇似笑非笑的声音,傅云书手中的笔顿了顿,淡淡的笑着说道:“云书当年开蒙的时候是三舅舅教的,他教的就是义闪的词,是以对义山诗词十分偏爱。偶然想到了这样一首,倒是让姨娘见笑了。” “义闪的词啊。”不知想到什么,何采薇忽而笑了笑,说道:“记得当年我在闺中的时候,也是爱读义闪的词,那一句‘红楼隔雨相望冷,珠箔飘灯独自归’倒是写尽了世间寂寥之意啊。” 也不知为何,何采薇的言语之中少了平日里的犀利,目光沉沉,不知在想着什么。傅云书见着何采薇有感而发,便顺着何采薇的话说道:“义山伤心绝句那般多,如《锦瑟》《无题》许多首,却不曾想姨娘却偏爱这一句。” “不同伤心之人,读不同伤心绝句。”何采薇笑着说道,“听说今日二皇子又邀请四小姐前去游湖去了,大小姐却能这般悠闲,采薇倒是佩服。” 傅云书原本奇怪何采薇今日到这里的目的是为何,原来是为了告诉她这件事情。想来,何采薇是怕傅雪母女二人真的攀附上了玄凌,就算她怀着孩子,都少了几分胜算。 原本好容易对何采薇建立起来的一分好感傅云书在这一刻间尽数殆尽,她以为能对义山诗词有着独到见解的何采薇,会有几分不同的地方呢。 当下,便少了几分耐心,说道:“二皇子偏爱四姐姐那是他的事情,与我又有何干系?再者说了,三姨娘这话去跟傅锦说,岂不是更能达到三姨娘的目的。” 要是傅锦知道玄凌今日约傅雪去游湖,她能乘船到湖上将船给掀翻都有可能。 何采薇被傅云书的话一咽,却没有在意,扶着小荷的手坐下,目光落在了桌子上的那碧玉雕花盏上,“糖蒸酥酪?” “许多年都没吃过了……”小小的一碗糖蒸酥酪,不知怎么的就吸引住了何采薇的目光,只见她说道:“记得小时候,我最爱吃的便就是糖蒸酥酪了,每年桂花开的时候,做好一碗糖蒸酥酪,上面再洒上一层自家酿的桂花蜜,这是后来吃过多少的山珍海味都比不上的啊……” 糖蒸酥酪本身就甜,一般人做糖蒸酥酪的时候都会在上面洒上葡萄干、干核桃一些东西,很少有人会洒桂花蜂蜜,这种做法也就只有三舅舅会这样,傅云书心中有几分奇怪,便问道:“这糖蒸酥酪是宁州的特产,莫非三姨娘也是宁州人?” “是啊,说起来我与夫人也算是同乡了。不过少年时便就背井离乡,如今已经有好几年都未曾回过家乡一次,蓦然见到这糖蒸酥酪,倒是无端生出种物是人非之感。”何采薇笑着说道,紧接着看了傅云书一眼说道:“当年裴家在宁州是名门望族,当时夫人可是名震宁州的美人儿,裴家双姝,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啊……” “裴家双姝?”傅云书脸上闪过了一丝好奇,“裴家不是只有我娘一个独女么,哪里来的姐妹?” 何采薇似乎是惊觉失言一般,掩嘴说道:“原来大小姐不知道呢,不过也是,裴家二小姐在十几年前就因病去世了,想来那时大小姐方才出生不久吧。” 若是因病去世,为何她在裴家十几年的时间,从未听说过关于这个小姨的只言片语呢?傅云书见着何采薇说一半留一半,干脆不掩饰自己的好奇心问道:“那为什么没有人跟我说过任何关于小姨的事情呢?” “虽然你小姨是你母亲的亲妹妹,但是若是真的论起来,裴家二小姐裴湘的风采,夫人怕是都难以比拟。”何采薇眼中流露出几分怀念之意,“传言二小姐容颜倾城,才华卓然,只有她能与当年的朝云公主并肩,却不曾想,天妒红颜,未到出阁之年,便就早早的去了。” 何采薇语气平淡的说道,傅云书这是第一次从别人的口中听到裴湘的名字。 见着傅云书若有所思的模样,何采薇的目光却是再一次的落在那糖蒸酥酪上,问道:“许久都没吃过家乡的东西了,不知大小姐可愿意割爱?” 不过是一碗糖蒸酥酪,若是不给何采薇的话未免显得她太过于小气了,傅云书笑着说道:“一碗糖蒸酥酪,三姨娘就拿着吃吧。” 第96章 小产风波 第96章 小产风波 此时正是四月中旬,百花凋谢,茶蘼花开的季节。温暖的日光铺洒在庭院中,庭院上有一棵高大的泡桐树,紫色的花被风吹落,落了一地。 在树下,放了一软榻,上面靠着一个紫衣男子,肤色白皙,眉眼生温润好看,只是眼角处有淡淡的鱼尾纹,可以看的出对方已经并不年轻。他的手中捧着一卷诗集,待翻到一页的时候,怔怔的看着发呆,正是义山的诗集,《无题》“怅卧新春白夹衣,白门寥落意多违。”那一篇,紫色的花朵落在了诗集上,他也不知在想什么,也没有拂去。 “三叔。”一个青年男子爽朗的声音打断了裴亦云的思绪,他将书合上,方才那一点的寥落之意尽数的掩饰去,笑着问道:“原儿,怎么了?” 裴原虽然会武功,但是却是自幼与裴亦云十分亲近,在裴亦云的影响下,被军中称之为儒将,属于能动脑就不动手那种。他与裴钰二人相比较,裴原更像是裴亦云的儿子。 “根据探子来报,海昏侯与安定公此次都会进京受封,如今已经住在了京城外骊山的行宫中,据说整日里饮酒作乐,好不快活。”裴原说道。 裴亦云嘴角挑起了一抹讥诮的笑意,说道:“两个亡国之主过的倒是真快活,皇上将他们二人召回京城分明存着羞辱之心,就连皇上都低估了他二人的羞耻之心了。” 见裴亦云这般一说,裴原也冷笑了一声,接着裴亦云的话说道:“若是他们二人有羞耻之心,在当初国亡的时候早就该以身殉国了,如今快活的领着皇上封的头衔,俯首称臣,整日里醉生梦死,倒是比当年当国君还要快活。只是可惜了公子羽与公子陵还有那数十万忠心耿耿的将士。” “皇上素来多疑,饶是他们如此昏庸,却还是每隔几年召他们进京一次,说是封赏,实则却是试探。对于我们裴家又何尝不是如此呢,虽然父亲将兵权尽数交出,可是大哥手中还是掌握着百万兵马,皇上心生忌惮,每年召我们进京,不过是试探我们的忠心罢了。所以你与默儿在京城中要尽量低调,不要多生事端。”裴亦云叮嘱道。 “三叔放心好了,我与大哥都有分寸的。”裴原回答道。 裴亦云笑了笑,说道:“你与默儿我倒是放心,只是钰儿那惹是生非的性格……我在京城之中少不得有些应酬,你们两个做兄长的,倒是要看好钰儿,不要让他闯祸了。” 听到这里的时候,裴原倒是忍不住嘴角带了笑意,说道:“如今三弟的性情已经收敛了许多,前些时日,云书提议将三弟送到了清波学院去,那边管教森严,那些皇亲国戚家再顽劣的孩子都在夫子的管教下服服帖帖的,三叔放心好了。” “从小钰儿性情顽劣,收的住钰儿的也就只有云书了。”听到裴原这般说,裴亦云也忍不住带着几分笑意说道。“云书,我思来想去,还是不怎么放心,你去傅家找云书,让她明日还是不要进宫吧。” 裴原眉头皱了皱,说道:“可是,明日不进京的话,姑姑那边……” 裴亦云将书放在了一边,说道:“不管你姑姑那边怎么想,昨日芸娘来都与我说了这些时日在傅家的事情。我就知道云书那个孩子素来是报喜不报忧的,我们到京城这么久,从来就没有听她说过她娘一句不是,既然她都能对云书下手,那么也不怪我这做弟弟的不给她面子。这些时日我们在京城之中对云书多照料点,等云书及笄之礼过后,让你大哥尽快的将云书娶进门才是。” 裴原听着裴亦云的语气之中带着压抑的怒火,也不好细问傅云书在傅家都经历了什么。不过细想,若非不是出了什么大事,奶奶那边也不会让他们这么着急的就进京。 因为明日要去宫中,所有的人的衣服首饰都是在锦衣坊中订做。傅家是大家族,所有的开支自然也不是什么小数,又恰逢到换季定做夏衣的季节,这一日林姑娘带着锦衣坊的好几个人送了衣服过来。账房那边倒是忙的很。 林姑娘送完衣服之后,借着结账的功夫到了傅云书的院子中,这几日傅云书一直在家中没有怎么出门,所以便画了好几个样式新奇的衣服,恰好林姑娘来了,便将衣服的款式拿给了林姑娘看。 林姑娘见了那画的图纸,果然是觉得新奇,一面将图纸收到了怀中,一面拿出了一叠的银票出来,傅云书还有些不解的问道:“这是什么?” “这是这个月锦衣坊的分红。”林姑娘笑着说道。 傅云书见着那厚厚一叠的银票,微微的有些震惊的说道:“一个月的分红就这么多呀?” 她并非是没有见识的,在裴家的时候,一向是锦衣玉食,什么都是最好的,不过那都是仅限于用的方面,银子上虽然外祖母不拘泥着她用,但是她还是头一次见到这么多银子呢。 “锦衣坊好歹也是京城之中最大的成衣铺子,来往的都是贵客,你那襦裙在京城中可谓是大卖,这些银子五五分成,自然也不算的多了。”林姑娘笑着说道,一边让傅云书将银票收起来。 “这是三千五百两的银票,原本我是想送银子过来的,可是想着你在傅家的毕竟不方便,便换了各个钱庄通用的银票来。”林姑娘做事八面玲珑,自然是事事都考虑周全,“你也不要觉得多,要知道,你手上的那块血玉碎纹簪子,倒是可抵得上这两倍的价格呢。”林姑娘打趣着傅云书说道。 二人这边正说着话呢,却见外面沧海脸色略有些发白的走了进来,说道:“小姐不好了,三姨娘小产了。” 傅云书与林姑娘吓了一跳,这边芸娘听了沧海的话,说道:“她小产就小产与我们有什么关系,这样大呼小叫的,别惊着小姐了。” 被芸娘一说,沧海苦着脸,说道:“若与我们没有关系那才好呢,可是三姨娘是在我们这里吃完那一碗糖蒸酥酪回去不舒服,这下子,我们怎么说也说不清楚了……” 这边傅云书听了沧海的话之后,心中咯噔一声,脸色瞬间也都沉了下来。何采薇真的是阴魂不散呢,没事巴巴的到这里吃了个糖蒸酥酪,为的就是陷害她,也不知她是何时的与她结下了冤仇。 傅云书嘴角勾起了一抹冷笑,短暂的错愕之后倒是冷静了下来,说道:“也不知那边她又打的是什么主意,芸娘,你去那边看看,她究竟怎么样了。” 芸娘也知道这件事情非同小可,老夫人与相爷那边对于这个孩子的重视程度众人是有目共睹的,若是出了什么问题算在傅云书的身上的话,那岂不是连老夫人与相爷的信任都没有了…… 林姑娘在一边听着,傅家如今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她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傅云书见着林姑娘站在那里,便说道:“林姐姐你先回去吧,不然你待会儿她们到我院子中,见着你在这里,怕是也说不清楚。” “可时你一个人可以吗?要不要找公子帮忙?”林姑娘有些犹豫的问道。 傅云书笑了笑,说道:“这是内宅的事情,公子如何的能够插手,放心好了,我能处置好的。” 林姑娘虽然有些担心,但是傅云书说的倒也是,她一个外人在这里只能添乱,并不能插手什么,略带担心的走了。 这边林姑娘刚走,芸娘很快的就回来了,芸娘的脸色有些不好看,见了傅云书之后,说道:“小姐,事情不大好,如今三姨娘的孩子大夫说已经保不住了,三姨娘还昏睡着呢,她身边的丫鬟小荷就一口咬定三姨娘是吃了我们的糖蒸酥酪之后三姨娘身子才不舒服,怕的是……” “果然是冲着我们来的。待会儿有人问起这糖蒸酥酪是哪里来的时候,不要说是舅舅那边送来的,只说是我们小厨房自己做的。”原本裴家与傅家的关系本来就微妙了,若是说这东西是裴家那边送来,弄不好原本是内宅的事情会升级成两家之间的矛盾。 只是……何采薇究竟是想做什么,不惜舍掉一个孩子,也要来陷害她的目的又是什么?到底,这傅家之中掩藏着有什么她不知道的东西,让她的周围处处都充满着杀机? 这边,傅云书刚刚吩咐完,就听见外面有丫鬟来说道:“小姐,相爷请你到采薇居去。” 听着那丫鬟的话,芸娘与沧海都有些担忧的看着傅云书,傅云书给了她们一个安抚的笑容,带着不解与种种疑惑,跟着那丫鬟到采薇居而去,心中一边思忖着对策。 一进采薇居,这血腥的味道都掩饰不住,却见傅永信沉着脸站在那里,老夫人脸色不好看的坐在正坐上,二姨娘与傅雪也不知何时的得了消息跑来看热闹,见着傅云书来了,眼中闪过了一丝幸灾乐祸意思。 这边傅云书刚进来,行礼道:“云书见过父亲、奶奶……”话音还没落下,却觉得左边脸颊一阵的火辣,傅云书抬头有些不敢置信的看着傅永信,傅永信脸上带着滔天怒火,怒不可遏的对傅云书说道:“逆女,跪下……” 上一世傅云书虽然受了许多委屈都忍着,可是在这一世,傅云书过的是一帆风顺,凡是得罪她的人都被她用计收拾了,哪里受过在众目睽睽之下挨了一巴掌这么大的委屈,心中怒火不平,但是也知道,此时并不是跟傅永信分辨的时候,忍气跪下,说道:“父亲,不知女儿做错了什么父亲要如此责罚女儿。” “想不到你小小年纪竟然这般狠毒,你三姨娘素日里来哪点对不起你了,你竟然在羹中下毒要了你三姨娘与你未出世弟弟的性命。”之前何采薇喜欢吃酸的,就连负责为何采薇把脉的大夫都说过何采薇这一胎必定是男孩子,他盼了许久的麟儿终于等到,却被傅云书的一碗糖蒸酥酪给断送了性命,怎么会不生气。 “父亲,你不能只听信别人一面之词而不去查事情的真相,就直接怪罪云书啊。”傅云书解释道。 “一面之词?就连大夫都说,采薇是因为服用了红花导致的流产,小荷都说,三姨娘除了在你的院子中服用了一碗糖蒸酥酪之外,便没有用任何的东西。不是你做的,还会是谁。” 傅云书见着傅永信怒不可遏的说道,心中微冷,看来对方是要脏水泼到底了。 第97章 三叔求情 第97章 三叔求情 “父亲,且不说我一个女儿家从哪里来的红花。这糖蒸酥酪原本是我让沧海在小厨房做给我自己吃的,因为我在练字,所以便放在边上。谁不曾想,三姨娘恰好过来了,见着桌子上的糖蒸酥酪便就吃了。这糖蒸酥酪本就是三姨娘无意间过来吃下,又并非是我刻意的送到三姨娘的采薇居中去。我又不会未卜先知,知道三姨娘会带碧水轩中来,所以提前下了红花,等着三姨娘吃了那糖蒸酥酪害的她流产。”傅云书冷静的说道,这般平淡的语气,倒是让人觉得意外的同时竟然觉得心惊,这样一番话,如何会是在一个十四岁的孩子口中说出来的。 傅永信听着傅云书这般细细的一分析,倒是也觉得有可疑的地方,方才他是被愤怒冲昏了头脑,倒是没有想到这些东西…… 二姨娘严氏见着傅永信这般,连忙的说道:“小姐年纪这般小,这些肮脏的事情她也是做不来的。怕的就是有人刻意的教唆陷害,当初相爷那个孩子,不也是因为服用了红花……” 傅云书见着严氏故意的欲言又止,眼中却掩藏不住得意的模样,心中哪里不知道严氏的思量。 前些时日,何采薇有身孕之后,严氏的地位更是一落千丈,所以才求着傅云书将傅雪送到了清波学院中去。可是这一段时间,因为傅雪得了玄凌的青睐,连带着严氏的身份在府中也是水涨船高。 傅永信原本就是只看重利益的人,之前看重傅锦,是因为傅锦够优秀出色,想她与玄凌联姻;之后傅云书回到傅家,因为容貌才华更甚傅锦一筹,所以傅永信便格外的宽待傅云书;却没想到,两个嫡女竟然比不上一个庶出的女儿,最终玄凌看上的竟然是傅雪。 着一些时日,傅永信对二房的态度转变了许多,毕竟玄凌天天殷勤的约傅雪出去,之前对傅锦与傅云书二人都没有这般的热情。玄凌心思多变,而傅永信惯会猜测玄凌心思的。 见着玄凌对傅雪这般的感兴趣,心中还在思索着要不要将严氏给抬为平妻。至于严氏母女也是会察言观色的,迎合着傅永信的心思,一时间二房成了府中措手可热的人物。 渐渐的,严氏野心也上来了。看今日她的表现,一来是对于何采薇失去孩子幸灾乐祸的很,一方面竟然是想急着这个机会,将裴月给打压下去,想裴月与三房鹬蚌相争,她二房得渔翁之利。 严氏的话语中分明是在指着裴月,将之前傅永信失去了的那个孩子的事情刻意的说了出来,根本就是火上浇油,果然的,傅永信听了严氏的话之后,方才下去的怒火又上升起来,而且这件事情出了这么久,老夫人那边都惊动了,也不知为何,裴月一点的动静都没有,傅永信心中的怀疑更加重。 厉声说道:“采薇是在你院子中出事的,你若是不交代那我就命人将你的丫鬟与嬷嬷绑起来打到她们说出实话为止。” 傅永信的话刚毅录下,便立即的有人要绑沧海与芸娘,傅云书没想到傅永信竟然是如此的糊涂,将怒火都牵到了芸娘与沧海的身上,连忙的拦住那些下人,说道:“父亲,这件事情与云书无关,你让云书说什么实话?若是父亲要屈打成招就打云书好了,不要动芸娘与沧海没有关系。” 没想到傅云书竟然还敢违背他,傅永信一拍桌子,厉声的说道:“你当我不敢吗?” 这边父女二人正闹的不可开交呢,那些婆子要拉沧海与芸娘下去问话,傅云书拦着不让,拉扯之间,傅云书少不得也受了些伤。几个婆子力气十分大,傅云书一个十四岁的孩子哪里比的过她们呢,却还是十分倔强的不让她们将二人拉走。 真闹着呢,几个婆子觉得身后被人一推,后面传来丫鬟的声音:“三爷你跑慢点。”却见推她们的不是别人,正是三爷傅永年。 “年儿,你怎么在这?”原本老夫人只是看着这一场闹剧,并未说任何东西,见着傅永年来,不由得惊讶问道。 傅永年将傅云书护在身后,一双眼睛瞪着她们,说道:“坏人,不许欺负云书。” “三弟,不要胡闹。”傅永信见着傅永年有些头疼,听着傅永年孩子般的语气眼中更是闪过了一丝嫌弃之意。心智如同儿童的傅永年,简直是傅家的耻辱。 傅永信眼中的嫌弃之意老夫人哪里没有看见,心中更是一凉,对傅永年说道:“好了,年儿乖,到娘这里来。” 纵然三个都是亲生儿子,但是傅永年心智不全,总觉得亏欠他什么,所以老夫人对傅永年甚是偏爱。那些婆子当着老夫人的面,自然是不敢对傅永年做什么,几个人僵持在那里。 可是傅永年却是个倔强的性子,说道:“我就不过去,她们如果不放开云书,我就一直不走。” 老夫人知道傅永年跟傅云书关系好,在傅家,若是真的算起来的话,也就只有傅云书不计较她这个三叔心智不全,对他算是真的好吧。 想到这里,原本老夫人冷着的脸色也柔和了几分,对傅永信说道:“好了,闹成什么样子像什么话。就算你再看重采薇,但是采薇不过区区一个妾室,你为了一个妾室而去罚自己的嫡女,传出去,我们傅家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妾室和嫡女两个字,如同一把刺一般刺在严氏与傅雪两个人的身上,果然是姜还是老的辣,老夫人的一席话,竟然叫两个人一时间无言以对。 傅永信见着老夫人都说话了,当着众人的面,也不好违背老夫人的意思,可是想到自己盼了这么久的儿子竟然这样就没了,还是有些不平的道:“娘,那采薇那边就这样算了吗?” “现在采薇昏迷不醒,究竟是谁害的她也查不清楚,不如等她醒了再说……”老夫人也知道,若是不处罚傅云书的话,对何采薇也没个交代,犹豫的说道。 “老夫人现在我们家姨娘昏迷着,就连大夫都说不知道她什么时候能醒呢,姨娘受了这么大的委屈,老夫人可不能不为我们家姨娘做主啊。”小荷见着老夫人为傅云书说话,当下跪在了地上,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说道,好一副忠心为主的模样。 “那……就将云书罚跪在祠堂中,等采薇醒了再说吧。”傅永信退后了一步,犹豫的说道。 “云书,这件事情毕竟是因为你而起,不责罚你身边人,罚你跪在祠堂中等三姨娘醒来怎么样?”老夫人看着傅云书问道。 如今这个局势对她十分不利,只要不动她身边的芸娘与沧海,傅云书自然是觉得无所谓。 老夫人的意思傅云书也明白,这次不过是小惩大诫一番。等着何采薇醒了,她跪也跪过了,真的追究起来,傅永信的怒火也下去不会耳根子软着听别人挑拨,到时候也没有听说过哪个官宦人家为了一个妾室对嫡女怎么样,这件事情多半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说到底,这一决定,老夫人还是向着她的。可是,平白的被人算计,傅云书心中还是不舒服。 皱了皱眉,对上严氏母女得意的目光,傅云书还是憋屈说道:“云书愿意……”俗话说的好,能屈能伸方是大丈夫所为,这件事情她自然不会善罢甘休的! “我不同意。”门口,一个颇具威严的女声说道,众人顺着声音看过去,却见正是姗姗来迟的裴月与傅锦二人。 原本这件事情在老夫人的处理之下是准备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却没想到裴月居然来了。裴月的到来,是想将事情加重,还是想为傅云书说话……傅云书想着自己这位好母亲之前做的种种,她能为自己求情? 她不将自己的责罚再加严重就不错了。 傅锦近日在清波学院想来是吃了不少的苦头,见了傅云书之后倒是没有之前那把的嚣张,只是看着傅雪跟傅雪大眼瞪小眼,目前将怨恨的对象转移向了傅雪的身上去了。 “你还想怎么样?”见着是裴月,傅永信的语气并不怎么好,皱眉问道。 听着傅永信略带不耐烦的语气,裴月气的脸色白了白,还是说道:“云书是傅家的嫡长女,而那何采薇身份低微,不过是区区一个妾室而已。这件事情还没查清楚之前,便就罚云书,传出去岂不是是个笑话。” 没想到裴月并非是过来落井下石,反而是帮助傅云书说话的。傅云书心中是惊疑不定,今日裴月是性格突变了还是活还有什么后招在后头? 傅云书想到素日里的为人,觉得是后面那种可能性大一些…… 面对裴月咄咄逼人的气势,傅永信气结,裴月再怎么强势在外人面前,多少还是会给他的面子的,也不知今日是怎么回事,居然公开的与他叫板。这边傅永信还没开口呢,却听见外面传话说道:“大人,裴家二公子来了。” 二表哥?傅云书的心中一动,这个时候他怎么来了? 傅永信的心中也是与傅云书一般的想法,毕竟家丑不可外扬,傅家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他自然是希望越少人知道越好,而裴原偏巧这个时候来傅家。不见又不是,只好皱眉说道,“请二公子到大厅中坐,我换件衣服就去。” “姑父,小侄并非是外人,不必这么客气。”原来这下人见着是裴原常到傅家来的,所以就直接将裴原带着到采薇居来通传了一声。 没想到裴原会在这里,一想到这傅云书原本就备受裴家人疼爱,如今裴原又来了,不要说责罚傅云书了,看着傅云书脸上那巴掌印记,傅永信觉得还要跟裴家人好好的解释一番才是。裴原傅永信是见过几次的,虽然脸上总是挂着笑容,看似温和,但是这个年轻人却与裴家老三一样,是个极其难缠的人物呢…… 这边说着请裴二公子进来,裴原一进来,便就看见了傅云书脸上的巴掌痕迹,还有一脸委屈的模样,神色顿时冷了几分。 果然,是要为傅云书说话的…… 却没想到,裴原听了事情的始末,却笑着对傅永信说道:“虽然我相信这件事情不是云书做的,可是三夫人毕竟是在云书院子中出事,若是不责罚云书,怕是说不过去。就让云书先关在祠堂中,等着三夫人醒来之后,再问清楚事情始末,不要委屈了三夫人才好。” 第98章 罚关祠堂 第98章 罚关祠堂 没想到裴原非但没有为傅云书求情,反而还打断了裴月的话,让傅永信责罚傅云书。这边裴月见裴原这般一说,眉头一皱,而傅永信原本以为裴原的出现会将事情弄的更复杂,不好跟裴家交代,可是没想到裴原竟然这般的明事理,主动的说要责罚傅云书。 傅永信松了口气,让人将傅云书关到祠堂中去,只不过在祠堂中罚跪自然是免除了,只是将傅云书关在祠堂中思过去。 没想到裴原不帮自己说话,傅云书去祠堂的时候,瞪了裴原一眼,并没有搭理裴原,裴原见着傅云书这般,只得无奈的摸了摸鼻子。 傅家的祠堂傅云书自然是不会陌生,白日里庄严的祠堂到了晚间便阴森森的,前世的时候,因为傅锦的陷害,她自然是没少在祠堂中跪过。不过罚她在祠堂中的丫鬟,知道傅永信要顾忌着裴家的面子,便在阴冷的祠堂内添加了好几层棉被,生怕冻着了傅云书。 傅云书靠在祠堂铺的暖和的被子上,厚厚的一层,前一世她罚跪在祠堂中是常事,哪里有这般的待遇。 里面阴沉沉,烛火明灭不定,也不知到了什么时辰,傅云书听见原本掩着木门“吱呀”一声,傅云书以为是沧海,却不曾想,见着那高大的身影弯着腰,蹑手蹑脚的走了进来,傅云书眉头一挑,略带些惊讶的叫道:“三叔?” 却见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傅永言,手中还拿着许多的吃的,见着傅云书叫他,傅永言将东西放下,一边对傅云书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云书小点声音,如果被他们看见了就不好了。”傅云书见着傅永言一本正经的说道,忍不住笑了笑。 却见傅永言带了不少的零嘴儿过来,有鸭脖子、粽子糖等等,应该是怕她饿着了,带着这么多东西来,估计是他珍藏的所有零食了吧。 “祠堂黑,我陪着云书,云书不怕。”傅永言认真的说道,傅云书听着傅永言这般说,虽然这话从傅永言口中说出来有几分搞笑,但是更多的却是感动,在傅家,也就只有傅永言对她是打心眼的好了。 傅云书与傅永言一起吃着他带来的零嘴,傅云书想到今日若不是傅永言及时的出现才让老夫人帮她说话,说不定沧海她们真的被拉下去打了一顿了,便有些好奇的问道:“三叔,你今日怎么知道父亲在采薇居中要罚我的?” “是漂亮姐姐告诉我的。”傅永言回答道,“她说哥哥凶凶,要欺负云书,让我去帮忙。” 是林姑娘?傅云书一是没想到林姑娘走之后会找傅永言搬救兵,二来倒是有几分的不解林姑娘与傅永言之间的交情这比那好了,便故意的问道:“怎么林姐姐说什么你就信了呢?你不怕林姐姐骗你吗?” “不会的,漂亮姐姐最好了,会给我买好多好吃的,还会给我买好玩的,她不会骗我的。”傅永言似乎是生气傅云书竟然会这般的说林姑娘,便板着脸一本正经的教训着傅云书:“云书以后不能这样说漂亮姐姐,不然我会生气的。” “林姐姐是个好姑娘,云书不该这样说她。林姐姐买这么多的好东西给三叔,却从未买给云书过,三叔之前是不是认识林姑娘呢?”傅云书试探的问道,毕竟林姑娘的性情冷清,却对傅永言隔外的关注,傅云书心中不由得有些好奇。 傅永言却是仔细的想了想,忽然拉下脸,颇有些别扭的说道:“没有,漂亮姐姐才不是那个爱哭鼻子的小花猫呢。” 傅永言身边的丫鬟都是老夫人派来的,所以见着傅永言偷偷的拿着零嘴到祠堂中去找傅云书,连忙的赶去告诉老夫人去了。 老夫人听着那丫鬟的话,脸色淡淡,倒是也没有多说什么,“他与云书那丫头倒是投缘,为她求情也就算了,还想着偷偷拿零嘴给她。” 老夫人身边的老嬷嬷笑着说道:“都说三爷傻,但是三爷的心里跟明镜似的,谁对他好就与谁亲近。奴婢平日里冷眼看着府中几位小姐公子,跟三爷亲近的也就只有大小姐了。” 老夫人叹了口气,说道:“是啊,那个孩子跟她娘不一样,不是满肚子心眼。若是能将她扶持起来,以后有她照应着永年我倒是放心一些……”说着,语气顿了顿,说道:“只是她终归是要嫁人的,能乘着我在,能给永年订下一门放心的亲事,以后有她媳妇照应着,就算是在九泉之下我也放心了。” 老嬷嬷连忙的安慰道:“老夫人的身子硬朗着呢,不说照应着三爷找一门亲事,到时候老夫人还能抱孙子呢。”说着,顿了顿,说道:“当年李家那件事情,若非是相爷做的太绝,三爷倒是……” 老夫人叹了口气,说道:“那孩子是个好孩子,是永信太不饶人了……”她与傅永信的关系真正冰封,也是因为当年那件事情。 这边二人正说着话呢,外面有丫鬟传话,老嬷嬷出去问,片刻后回来,老夫人靠在软榻上问道:“外面怎么了?” “是二皇子让府上人送来了一支蓝田玉簪子来,让明日大小姐务必参加宫宴,外面的下人不懂事传到老夫人这边来了。”老嬷嬷笑着说道。 老夫人捻着佛珠的手顿了顿,眉头皱了皱,说道:“前些时日二皇子不是跟雪丫头走的近的很么,怎么又送东西到云书这边来了?” “二皇子的心思谁猜的透呢,左右这是相爷夫人考虑的事情,老夫人就不要担忧了。”老嬷嬷笑着说道。 宴席是设在晚间的,中午用过午膳之后,裴月那边就传话让傅云书梳洗打扮一番准备进宫。 进宫的衣服是锦衣坊送来的,烟青色双纹长裙,外面罩着一件白色绣着白玉兰花的罩衫,虽然烟青的颜色看起来有些老气,但是穿在傅云书身上却将眉宇之间的稚嫩之气压了下去,多了几分沉稳。 芸娘给傅云书简单的梳了个发髻,看着一边紫檀木雕花的锦盒中静静的躺着那一支蓝田玉的簪子,问道:“小姐,这簪子要戴上吗?” 昨日晚间傅云书在祠堂中待了不到几个时辰,外面就传话让请傅云书出来。等傅云书出来之后才知道,原来是玄凌送了一支簪子前来刻意的关照一定要她明日去参加宫宴,昨日因为着这一支簪子,傅雪那边在凝雪苑砸了一宿的东西,闹的不可开交。 傅云书见着那簪子,眼中闪过了一丝厌恶之意,说道:“收起来吧,带到宫宴上我找机会还给二皇子。”开玩笑,她若是戴着这根簪子出席宫宴,岂不是要成为所有人的眼中钉,她又不是傅锦会这般招摇。 见着傅云书这比那坚持,芸娘只好按照傅云书的意思,将那簪子收在了锦盒中,心中想着看小姐这般的模样分明对二皇子没意思,可是为什么怎么还要躲着大公子呢? “三姨娘那边如何了?”傅云书从首饰盒子里挑了一对碧玉雕刻成兰花的耳坠戴上,一边问道。 芸娘没说话,倒是沧海回话说道:“三姨娘现在还昏迷着没醒呢,相爷一早上吩咐大夫看过一次,只说昏睡着,身体没大碍。” 傅云书点了点头,因为赶着去参加宫宴,便没有多问了。 一个时辰后,傅家的马车就在外面等着。因为傅蓉待嫁临家,再加上之前在行宫中出的那一档子事,虽然傅家与临家两家联手没有将事情闹大,但是却已经传开了,连带着她门都不敢出,吴氏也觉得丢面子,并没有来参加宫宴。 傅锦身边没了傅蓉,不知怎么的与傅雪就走到了一起,二人一起携手上了马车,好不亲密。而裴月的装扮依旧雍容华贵,让人见之都不敢攀附的模样,独自一人上了最前面的马车,傅云书摸了摸鼻子,最终上的是最后面、也是最简陋的一辆。虽然明知是傅锦她们联手给她颜色看,但是傅云书素来不在意这些东西,与沧海两个人一起上了马车,好不自在。 一到皇宫,傅云书便就感觉到了那深入骨髓的寒意,来过宫中好几次,可是对于皇宫的厌恶却是一次多过一次,这里是天底下权贵聚集的地方,也是世间贪欲人心最为污浊的地方。想到临皇后那一张看似和善实则是暗藏祸心的脸,傅云书心中一阵的恶心。 她知道,经过了往生涯行宫的事情之后,她与临皇后彻底的撕开脸面,可是这次参加宴席,她们这些官宦人家的子女都是要先在皇后的凤仪宫中跟皇后请安的。 傅云书有些不情愿的跟在裴月的身后,快到凤仪宫的时候,却见太后身边的素心姑姑远远的走了过来,对傅云书说道:“傅小姐可算来了,太后在宫中念叨了傅小姐许久呢,请傅小姐跟我来。” 见着是太后请到慈宁宫去,裴月便没有阻拦,淡淡的说了几句便让傅云书去了。而一边的傅锦见着傅云书能这般的得太后的欢心,恨得牙痒痒的。 慈宁宫大约是整个宫中唯一能让傅云书觉得不压抑的地方了吧,此时已经四月中旬的季节,慈宁宫的桃树李树上的花都已经谢了,树上结了青涩的,玲珑可爱。 因为太后礼佛,所以慈宁宫中终日里充斥着淡淡的檀香的味道,让人宁神静气。今日的慈宁宫倒是比往日里热闹一些,傅云书刚一进来,便听见了嬉笑的声音,走近一看,却见正是谢媛宝与长乐也在慈宁宫中呢。 长乐的母亲原是太后的侄女,所以在宫中一向与太后亲近。至于谢媛宝因为长乐的关系,再加上她不与一般的闺秀那般娇柔做作,太后很喜欢,两个人也是慈宁宫的常客。 傅云书向太后行礼,太后笑着说道:“起来吧。”太后倒是十分的随和说道,一边说,一边让傅云书到前面来,跟着长乐与谢媛宝二人一起围在身边,一面让素心上了点心前来,说道:“这是宫中新做的青团,看看喜欢不喜欢。” 见着太后如此随和,傅云书也少了几分拘束,笑弯了眉眼,取了一个青团,边吃边说道:“以前在家中的时候我是最喜欢吃这个的,可是祖母总不许我多吃,怕吃坏了牙。” 傅云书口中的祖母,自然不是傅家的老夫人,而是裴家的老太君。 太后显得十分的随和,一面命人取了点心给傅云书吃,一面问她最近在萧阙那学的如何,倒是将长乐与谢媛宝二人都冷落在了一边,长乐直娇嗔着太后偏心。 第99章 宫中刺客 第99章 宫中刺客 在太后这边闹了一个多时辰,素心姑姑中间为众人添了一次茶水,笑着说道:“难得的见到太后这般的高兴奴婢原本不想来打扰的,只是宝华寺的尘拂大师已经到了宫中在佛堂中候着呢,所以奴婢特意的来告诉太后一声是不是让尘拂大师继续在那里等着。” 太后听了素心的话之后,笑着说道:“若不是你提醒哀家倒是忘记了,哪里能将尘拂大师放在边上,你带着这几个孩子在宫中玩着,不许拘束着她们。” 说着便起身去了佛堂,谢媛宝原本就是坐不住的,见着太后走了,便拉着傅云书与长乐要到外面沁风亭喂鱼去。 沁风亭位于泰岳池上,从亭中看去,可见泰岳池边上四处风光不同。此时正是夏初的季节,虽然周边春花已经凋零,但是泰岳池中种着的田田荷叶亭亭玉立,有白色或者是粉的荷花从荷叶中探出头来,上面有蜻蜓独立,或者有锦鲤嬉戏在莲叶之间,景致十分绝妙。 等着到了亭子中之后,谢媛宝见没了别人,便露出本性出来,缠着傅云书说道:“云书前些时日谢府新做了画舫,这几日正在试水呢,等到过几日东湖的荷花开了的时候我们去游湖好么。” 傅云书故意装作不知道,笑着说道:“好啊,到时候叫上长乐一起,我们三个人准备好点心,游湖赏荷好么。” “只有三个人多无趣啊,将裴二公子也叫上吧。”谢媛宝将自己的用意点明,傅云书简直是要为谢媛宝的耐心给折服了。 这些时日谢媛宝一直是在黏着裴原,也不知她是哪里得来的消息,凡是裴原出现的地方,就有谢媛宝的身影,也不知谢媛宝都对裴原做了什么,上次裴钰与她一起说起谢媛宝的时候一起之中还带着几分的幸灾乐祸的意思说道:“如今二哥听见姓谢的都差要绕道走了。” 很显然的,裴原对谢媛宝也并无男女之情,所以开始在躲着谢媛宝。谢媛宝倒是不屈不挠的性格,见着在裴原那里行不通,便又转身来讨好傅云书。 傅云书看着谢媛宝那晶亮的眼睛,也不忍心拒绝,只好有些为难的说道:“我跟二表哥说一声,只是二表哥愿不愿意去就是他的事情了。” 谢媛宝拍着傅云书的肩膀,说道:“你只说游湖,不说是我请的,裴二公子肯定是会去的。”傅云书的嘴角抽了抽,谢媛宝这毅力……难怪就连裴原都害怕。 “媛宝,其实有件事情我早想跟你说来着……”傅云书犹豫了片刻,还是说道:“其实二表哥之前很喜欢很喜欢一个姑娘,只是后来那个姑娘死了,这些年来,二表哥一直都忘不了那个姑娘。原本这件事情是裴家的禁忌,外祖母一直不让我与别人提起的,可是我实在不愿意看着你陷这么深……” 谢媛宝微微的愣了愣,原本晶亮的眼神略微的黯淡了下来,说道:“我就说,这些时日他怎么一直对我不冷不淡的,原来,他早就有了喜欢的姑娘啊……” 见着谢媛宝黯淡的眼神,傅云书有些自责的说道:“我应该早就告诉你的,原本一开始我以为你只是说着玩的,可是没想到……”谢媛宝真的对裴原动了心呢。 “那是什么样的一个姑娘?”谢媛宝忽然开口问道。 傅云书想了想,说道:“我没见过她,据说是个很温柔贤惠的女子……”而谢媛宝根本就跟温柔贤惠四个字挂不上边,谢媛宝见傅云书这般一说,又受一层打击,整个人有些恹恹的趴在围栏上。 长乐与傅云书面面相觑,这种事情,两个人也不知该如何去劝,一时间众人寂静了下来,不知从哪里传来的丝竹歌声还有女子娇媚的笑声,十分的清晰。 傅云书听着丝竹声,奇道:“这是哪里传来的声音,听这旋律似乎并非是宫中常用的。” 恰好这个时候,有小宫女为三人端上了茶水与点心,见着傅云书问,便回答道:“那边是安定公与海昏候住的别馆,那些歌姬都是南国女子并非是宫中的乐师。” 安定公说的自然是前越国国主宇文宵,而海昏候说的自然也是前凰国国主凰天夜。 前凰国国主凰天夜自然不消多说,十四年前,正值凰国与曦国交战之际,曦国军队一路南下,却在洛原被公子陵所率领的军队所阻,然后,临镇风再次派遣国手苏城出使凰国,与凰国国君对战了三天三夜,苏城连赢五局,接着以棋圣遗留下的棋谱《洛书》为诱饵。凰天夜本就是昏庸之人,苏城巧嘴簧舌,让他以为凰国已经大势已去,若死战他最后连个贪图享乐的侯爷都做不成。在威逼利用之下与凰天夜谈下了归降曦国的条件。 在公子陵率领的十万将士在洛原苦战,凰国的国都却是不战而降,公子陵眼看凰国大势已去,愤恨交加,带领十万将士在洛原与曦国将士奋力苦战,最终死于战场之上。 因为区区一局棋而亡了整个凰国,这凰天夜也算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 而在七年后,又是临镇风带领军队歼灭越国,他故技重施,在久攻不下四公子之下镇守的居庸关之后,利用宇文宵的猜忌之心,让手下谋士手持黄金万两,游说宇文宵,让宇文宵签下了降书。 宇文宵签下曦国降书之后,又一封诏书,急召公子羽回京。公子羽奉召回京,盔甲未解,却遭到猝不及防的袭击,将回京都述职的二十多位将士尽数的歼灭,之后秘密处死公子羽满门上下一百多口。 而守在居庸关的将士们失去了统帅,却不肯投降,孤军血战了三个多月,被临镇风的人马尽数的歼灭。而正是因为如此,曦国也被越国的军队大创,在获胜之后,将数万将士尽数坑杀。这一场战役,曦国元气大伤,需要休养生息,也无力对西边的离国发动战争,两国签下了合约。 而亡国的两位国君,却被曦国待为上宾,礼遇有加,丝毫没有因为亡国之事而感到半分的愧疚。两人喜好女色,据说在各地封地的姬妾,都上达百人有余。这些凰国、越国的遗民,还有那些苦战而死的将士,有这样的国君,不知如何的悲哀。 傅云书听了之后,不由得摇头,这两个人在京城宫中丝毫都不知道收敛,也不知在自己的领地是如何昏庸的模样呢,难怪会亡国了。 等着那小宫女走了之后,长乐嘴角勾起了一抹讥讽的笑容,说道:“他们进京不过才几日,便闹出了不小的笑话,前些时日两个人同时看上了一个舞姬二人竟然不顾身份大打出手,闹到了皇上那边去,现在还成为了笑柄,闹的沸沸扬扬的呢。” 三个人正在说笑着呢,却听见不远处的高楼爆发出了惊呼的声音,还有什么摔落在地上碎裂的声音,其中,还夹杂着一声尖锐的惨叫,“有刺客!”里面有侍卫惊叫的声音,那别馆距离这里不远,傅云书三人听见有刺客三个字吓的脸色都白了,长乐见着此处偏僻,三人又没带侍卫,连忙的说道:“快走吧。” 傅云书点点头,三人从凉亭中离开,听见那边声音更加纷杂,还有刀剑相交的声音,三人加紧了脚步离开,走到一半的时候,傅云书忽然停住了脚步,长乐与谢媛宝忙问是怎么了,傅云书苦着脸说道:“我玉佩不见了,想来是落在亭子中了,你们等我会儿,我找找看去。” 这玉佩是萧阙给她的,象征着毓尘阁弟子的身份,十分的重要。这边不等谢媛宝与长乐阻拦,傅云书小跑的到了凉亭中去。 果然,那玉佩就躺在她方才坐着的凳子下面,想来是带子松了,掉落了下来。傅云书还在想着,回去的时候一定要让芸娘重新打个络子。一边将玉佩系上,一边拍着身上的灰尘,却听见了谢媛宝与长乐同时一声惊呼,傅云书不解的看着她们,却感觉到耳畔生凉风,鼻尖闻到浓郁的血腥味还有淡淡的…… 转身一看,却见自己的身后不知何时悄无声息的出现了一个拿着刀的黑衣人,他的刀上的鲜血未干,再联想到之前的惊呼声,莫非,此人就是出现在别馆中的刺客…… 傅云书倒抽了一口凉气,没想到自己这般的倒霉,不过是捡个玉佩而已,竟然能跟刺客撞上。刺客露出外面的一双寒星一样的眼,也在打量着傅云书,似乎是在思索着傅云书的身份,能不能当人质。 长乐与谢媛宝见着这一番变故,也咽了咽口水,生怕那人对傅云书不利,这边四人大眼瞪小眼,一时间竟然无人说话。 这一切不过是片刻之间,那刺客听着外面追兵将至,刺客转身就离开,竟然没有动傅云书,傅云书吓的脚都软了,谢媛宝与长乐扶住傅云书,问道:“云书,你没事吧。” 傅云书抹去了额头上的汗水,说道:“没事。” 没一会儿,却见后面的谢奕之还有负责宫廷内安全的侍卫首领曾旭跑了过来,见着是谢媛宝三人在这里,皱眉问道:“你们怎么在这里?可有看见有什么可疑的人跑过去了?” 傅云书脸色苍白的点了点头,指着一个方向说道:“刚才一个拿着带血的剑的黑衣人,跑到那边去了。” 听着是手中拿着带血的剑,自然是刺客无意,曾旭连忙带人去追去了,谢奕之倒是不急,见着三位姑娘脸色都吓白了,冷着脸说道:“你们不是在太后的慈宁宫么,怎么到处乱跑,若是出了什么危险大哥回去不得扒了我的皮。” 谢媛宝见着谢奕之动了怒火,委屈的捏着手指,乖乖的听训。长乐却是看不惯谢奕之这般的模样,瞪了谢奕之一眼说道:“是你们禁军没用让刺客混进来还怪我们。” 二人互瞪、磨牙。 这边傅云书不由得出言打断了二人的对视,问道:“究竟是出什么事情了,连谢将军都惊动了。” 谢奕之见傅云书这般一问,叹了口气,一脸晦气的说道:“你们当我愿意管这件事呢,原本我准备与曾旭约着今天晚上他回去之后一起喝酒去,没想到就听见别馆出了事情。到了楼中一看,是安定公被人杀了,那刺客还想对海昏侯动手呢,可惜啊我去的太早了……” 谢奕之颇有些遗憾的说道,语气中很是为刺客没有成功刺杀海昏侯而感到惋惜。原本气氛听凝重的,听着谢奕之这般一说,三人都不忍不住的笑出声来了。 第100章 死不足惜 第100章 死不足惜 “若是安定公的话,倒是死不足惜。”长乐淡淡的说道。 “谁说不是呢,可偏巧二皇子与萧阙也在附近,听了声音之后便赶了上来,二皇子让身边的暗卫去追刺客去了,我当着二皇子的面又不好不管不顾,便也同曾旭一起来追刺客。” 傅云书听了谢奕之的话,心中一动,公子竟然也在? 紧接着,见着谢奕之颇有些烦恼的揉了揉头发,说道:“虽然说死了个安定公死不足惜,但安定公的死却足以的让皇上引起警戒,京城之中,风雨在即啊,我先告诉大哥,让大哥做好准备。” 此时的别馆内,座上一片的狼藉,杯盏被打翻,屏风被推倒在地,在打碎的杯盏、花瓶之中,伏着一具没有头的躯体,鲜血还在汩汩的流着,手中还握着一只金杯,跌倒在一边。 锦绣帷幕在风中飘散。 萧阙打量了一下四周,淡淡的说道:“看来刺客已经走了。” 玄凌看着那一具没有头的尸体,脸上带着怒火,说道:“对方好大的胆子,竟然到皇宫内苑来行刺。”说着,颇有些担忧的说道:“也不知海昏侯怎么样了?” “二皇子,我在这里!”这个时候,从那紫檀木的屏风后面传来个颤颤巍巍的声音,玄凌带来的侍卫吓了一跳,抽刀戒备。一阵响动,屏风后面出现了一个肥胖的人爬了出来,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拉着玄凌的衣角,此人与那没有头的尸体一般肥胖,头发已经花白,一脸横肉,不是别人,正是海昏侯凰天夜。 好歹也曾经是一国之君,如今却成了这般的德行,萧阙的眼中闪过了深深的厌恶。 也是谢奕之做事刁钻,他方才进来的时候,那刺客正欲对海昏侯下手,海昏侯被那刺客吓的退都软了,谢奕之及时的救了海昏侯,却没有留下一个人来保护他,直接的带侍卫去追刺客去了,让海昏侯对着满屋子的血腥味,吓的躲到了屏风的后面去。 玄凌虽然是一脸嫌弃海昏侯将鼻涕眼泪都蹭到他的身上来了,因为受到惊吓,身上散发着一股秽物的味道,但是还是语气温和的说道:“海昏侯没事就好,来人,将海昏侯带下去换身衣服,好好的保护好海昏侯,严加戒备。” 等着人走了之后,整个别馆之中,只剩下萧阙与玄凌二人。玄凌对着萧阙,脸上多了几分恭敬,问道:“公子,这件事情你怎么看?是冲着皇室来的,还是冲着安定公与海昏侯二人来的?” “是冲着安定公来的。”萧阙的声音没有任何的起伏,淡淡的说道:“对方的目的很明确,是杀了安定公,而海昏侯不过是刺客附带的想要斩杀的对象而已。” “是越国的遗民!”玄凌忍不住的惊道,“他们还真是贼心不死啊!” 这个时候,外面窗户一阵翻动,一个带着血的人进来,脸色苍白,正是方才玄凌派遣出去追刺客的暗卫叶进。 “叶进!”玄凌皱眉叫道,倒不是担忧叶进的伤势,而是叶进是他身边一等一的高手,就连皇宫之中能与他交手的也找不出十个人,是何人竟然能将他伤成这样。 叶进向玄凌请罪道:“二皇子,是属下无能,未能将对方截住。” 身形有些不稳,对玄凌说道:“可是对方的刀法,皇子应该能认得……” 玄凌上前,看着叶进身上的伤口狭窄,却又霸道无比,受的最重的是内伤……很少有人能用这么狭长的刀,又能够运用的这么灵活自如。 “是青麟刀。”萧阙淡淡的说道,“公子羽,他回来了。” 一句话,不知在宫中,引起多大的风浪。 此时谢奕之去找谢行之去了,而长乐与谢媛宝见着周围没人,便低声问傅云书:“云书,你认得那刺客吗?” 压低的声音,有些犹豫的问道,毕竟方才傅云书给那些侍卫指的方向,是那刺客逃跑的相反的方向! 傅云书见着长乐二人方才没有拆穿她的话,又见着二人询问,有些犹豫的点了点头。方才那人从自己的身边走过的时候,身上有一抹淡淡的、若有若无的佛堂的檀香的味道。 对于气味傅云书十分的敏感,那人虽然身上有浓郁的血腥味,但是檀香味不散,应该是终年的在佛堂上沾染上的,而这檀香的味道却与一般寺庙所用的檀香的2味道不同,是在前不久,她才从太后的慈宁宫闻到的味道。 这种檀香是由数十种名贵的香料制作而成,只有皇家礼佛也皇家寺庙才能配用的。傅云书忽然出现的第一个人影就是那个人……所以,在曾旭问傅云书有没有看见刺客的时候,鬼使神差的,傅云书指了一个与刺客逃跑的方向相反的地方…… 傅云书欲言又止的说道:“其实这件事情我也不确定,两位姐姐能不能帮我瞒一下……” 长乐见着傅云书一脸苦恼的模样,笑着说道:“若是死的是别人我可能还有些犹豫,可是这安定公是罪该万死,放心好了,我们不会告诉别人的。” 此时宫中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不消片刻的时间,昭帝那边已经得了消息,禁军将整个宫中都团团的包围住,四门紧闭,不得任何人出入,在宫中这般严查之下,就算是一只苍蝇也飞不出去,而在这样强大的阵势下查一个与叶修交手受伤的刺客是件轻而易举的事情,但是因为前来参加宫宴的客人众多,要么是朝中的肱骨大臣、要么是各国的显贵,盘查起来是件十分困难也十分困难。 事情一出来,傅云书等人也不敢在外面逗留,到了太后的慈宁宫,太后依旧还在礼佛,素心姑姑见着傅云书她们白着一张脸回来,得知她们与刺客打了个照面,念了好几声佛:“郡主小姐都是千金之躯,若是被那些人冲撞的可了不得。” 连忙的吩咐小丫鬟准备热茶几个人喝下,这边傅云书喝了口热茶之后也定了定神,好奇的问素心道:“太后礼佛还要多久才出来?” “估计还有一会儿呢,尘拂大师难得的来宫中一次,太后又喜欢听尘拂大师讲佛。”素心显得十分和蔼可亲,笑着回答道。 “那尘拂大师每个月都会来宫中吗?”傅云书显然很感兴趣,紧接着问道。 素心见着傅云书一脸好奇,便说道:“哪里能,尘拂大师是得道高僧,就算是太后也很难请一次。若是傅小姐也对佛法感兴趣的话,等太后礼佛结束,可以寻个空隙去问下尘拂大师。” 傅云书听了素心的话之后,眼神亮了亮,说道:“那就多谢素心姑姑了,之前在家中外祖母也是信佛,所以云书对于佛法也稍微也有些了解。若是能够与尘拂大师一聊,倒是能了云书夙愿了。” 这边正说着话,凤仪宫来人说请郡主与两位小姐到凤仪宫去。素心见着傅云书面露迟疑的神色,便说道:“想来是宫中出了这么大的变故,皇后怕后宫出什么事情,就让小姐们到凤仪宫好管理一些,傅小姐就放心的去吧。等太后礼佛结束之后,奴婢跟太后说一声。” 见着素心这般说,傅云书只好说道:“那就有劳素心姑姑了。” 路上走着,长乐便问道:“这位姐姐,皇后好端端的召我们到凤仪宫是为了什么事情呀?” 那小宫女倒是个和善的,笑着解释道:“宫中出了这样大的事情,娘娘正在命人搜宫呢。虽然太后娘娘的慈宁宫自然是不会搜的,但是娘娘怕冲撞到各位小姐,所以还是请各位小姐到凤仪宫去方便搜查。” 毕竟刺客逃窜到内宫,临皇后身为后宫之主,自然是要整顿一番。 在小宫女的引路下,傅云书等人一齐到凤仪宫的时候,并没有见到临皇后与裴月,傅锦正跟着几个交好的官宦人家的千金说话,见着傅云书来,笑语盈盈的对傅云书说道:“姐姐过来了?方才听说姐姐在凉亭中遇见刺客,没有被冲撞到吧。” 傅云书微微的笑了,说道:“多谢妹妹关心,刺客行凶之后只顾着逃窜,哪里会冲撞到我呢。” “姐姐最近这时运似乎不太好,之前傍晚回家途中好端端的遇刺。如今都是同样进宫的,怎么偏巧我们没见到刺客,倒是姐姐遇见了刺客呢。”傅锦刻意的加重了傍晚回家这个词,紧接着十分好心的建议道,“依照妹妹看,等着回家之后,还是让娘为姐姐到宝华寺去求个平安符吧。” “哪里需要求什么平安符,只要在家只能多看些女戒、做些女红,少去一些不三不四的地方,自然不会遇到这样的事情。”端月嘴角带着讥讽的笑意说道,言语中暗指傅云书行为不规矩,这里的人这么多,原本就是无中生有的事情被傅锦与端月这般的一描叙,若是传开了也不知在京城中会有什么样的流言呢。 傅云书倒是不急,嘴角挑起了一抹浅浅的笑容,“云书让三妹妹与公主费心了,今日着实不该与媛宝与长乐郡主一起到凉亭去赏花。”傅云书此言的用意实则说明并非自己独自一人,紧接着,傅云书也带着笑意说道:“皇家礼教森严,公主足不出户,恪守宫规,倒是我们这些女子的典范,云书自当以后要多跟公主学习才是。” 很意外傅云书竟然奉承自己,端月傲然的说道:“这个是自然。” “公主出门甚少,所以公主也不知状元爷在何处也是常事。不过可惜了,之前云书还听别人说公主与状元爷郎才女貌,天生一对呢。”傅云书淡淡的说道,语气中却带着刀子一句句的向着端月致命的地方割去。谁都知道,之前临楚风据婚的事情闹的沸沸扬扬的,如今临楚风失踪不见,端月的名声多少有点影响。 所以人提都不敢提忌讳的事情,没想到居然被傅云书拿到明面上来说,端月脸色顿时的变了,“你胡说什么?”说着,冲上前去就要打傅云书,却被长乐一把拦住,笑着对端月说道:“端月姐姐不过是开个玩笑而已,姐姐何必跟云书计较呢。” 长乐会武功,擒住端月的手,端月根本就没办法动弹,正闹腾着呢,有宫人叫了一声:“皇后驾到。” 听着是临皇后来了,长乐方才放开端月的手,端月愤愤不平的看着傅云书她们,如今傅云书已经不在乎在宫中树敌多少,毫不在意的回了端月一个挑衅的眼神。 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仗,人若犯我,她绝对会连本带利的讨回来的。 临皇后身边跟着裴月还有几个分位高的诰命夫人,临皇后的脸色阴沉,端月见着临皇后的脸色,也不敢造次,临皇后进来之后,便端坐在主位上,什么话都每说。难得的见一向和善的临皇后的脸色这般的难看,下面的人都不敢说话,有些讪讪的站在一边。 一盏茶的时间后,有女官急匆匆的进来,在临皇后的耳边不知说了些什么,却见临皇后沉着脸色说道:“去琉璃宫。” 第101章 南狄使者 第101章 南狄使者 无皇后的旨意,傅云书等人也不能出去,只能在凤仪宫中干坐着,到了暮色时分的时候,听见有宫人请着众位小姐前往未央殿赴宴去。毕竟这次宴请的是朝中的重臣还有各国的来使,虽然出了安定公这件事情,可是不可能将宴席都取消掉。 傅云书自然是跟着谢媛宝她们坐在一起的,只见宴席上依旧是一派的歌舞升平,衣着华贵的宫娥穿梭在紫檀木的桌子中间,语笑嫣然,丝毫不见白日里的慌乱血腥,只是周围禁军的戒备比往日里要森严的多。 傅云书知道,这便就是宫中,粉饰太平的手段自然是一流的。 宴席摆设在未央殿内,此次能出席的女眷虽然人数不多,但是都身份尊贵,男女不能同席,女眷这边放有小巧的紫檀木的桌子,桌子上放着精致的菜与糕点,由屏风围起,每个屏风内可坐四人,由专门传菜的宫娥服侍,这样一来,这些贵女们的容貌可以不被外人所瞧见,而她们这些人则是可以看见外面人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语。 原本谢府的女眷有专门准备的桌子,但是庭雨郡主近日身子不舒服,所以便就没有来赴宴,只有谢媛宝一人;而长乐的母妃去世的早,清远候是个少有的痴情人,也未续弦和纳妾,所以清远候府中就只有长乐一人。傅云书原本应该是要与傅锦、傅雪二人坐在一起的,只是如今都是相看生厌,没必要这般的惺惺作态,所以就选择与谢媛宝她们坐在一起。 这边众人刚一落座,谢媛宝寻了个缝隙钻了出去不见了人影,傅云书与长乐先是对视了一眼,紧接着长乐有些犹豫的问道:“她该不会去找裴二公子了吧……” 傅云书默了默,想到方才下午的时候谢媛宝还是一脸黯然的模样,若是真的去找二表哥,那么她的恢复能力也太强了吧…… 宫宴上昭帝与临皇后还没有来,所以气氛比较轻松,许多的官员是常年在外进京述职的,到了京城之中,自然少不得巴结一下朝中显贵,其中,以傅永信身边的人围着的最多。 长乐笑着低声对傅云书说道:“傅相那边倒是热闹的很,这二皇子还没封为储君呢,若是等着二皇子封为了储君你们两家再联姻,那傅家的锋芒朝中还有谁能比拟。” 傅云书的嘴角挑起了一抹淡淡的笑容,说道:“俗话说月盈则亏,傅家如此声势,是好是坏谁又能知道呢。” 相比较傅家的如日中天,傅家的姻亲裴家那边却是冷清许多,裴亦云如今回京城中领的不过是个虚职而已,如今的裴家早已不是当年的裴家。只有裴家的几个故友寥寥数人在裴亦云那边叙旧,可是傅云书却看的出来,那些人,倒是朝中少有的干事实的大臣。 一盏茶的时间过去,皇上与皇后那边还没来,谢媛宝倒是回来了,一回来,脸上带着一丝兴奋之意,双眼冒光的对傅云书等人说道:“新消息,皇后在琉璃宫遇挫,如今正灰头灰脸的回来呢。” 方才谢媛宝溜走那么长的一段时间,却是为了打听八卦去了,二人顿时有些哭笑不得。却又好奇的听着谢媛宝与她们八卦。 “你们当皇后为何会这般兴师动众的搜宫,最终的目的是为了挫一挫琉璃宫中那位的锐气,却没想到琉璃宫的那位也是个油盐不进的主,倒是皇后自己自讨没趣。”谢媛宝没有了方才的沮丧,含笑的跟着傅云书她们说道。 “可是那安定公虽然是越国的前国君,可是与歆羽夫人的关系应该也不太大吧……”这边长乐有些不解的问道。 “倒不是因为安定公,而是因为安定公的死牵扯到了另一个人。”谢媛宝故作神秘的一笑,“你们猜,当今世上,有何人会那般的恨安定公。” 长乐没说话,倒是傅云书说道:“若是问世上谁最恨安定公,自然是当年被灭满门的公子羽无疑。”紧接着,傅云书略带些惊讶的问道:“该不会……” 长乐点头,说道:“今日安定公遇刺,偏巧二皇子在附近,二皇子的暗卫与那刺客交手负伤,而毓烟公子也在边上,认出那刀法,正是公子羽无疑。” 这样一来,是越国遗民作案无疑。傅云书与长乐听了谢媛宝的话之后一半惊讶,一半心中也有几分唏嘘不已,没想到,已经消逝多年的公子羽,竟然还活着!傅云书眼中的神色加了几分复杂,公子也在场,是公子认出了公子羽的身份…… 不过,歆羽夫人原本是越国人,越国国君遇刺,确定是越国遗民所为,多少与歆羽夫人撇不清楚关系的。也难怪一向温和大方的皇后会这般火急火燎的想要借着这个机会去打压歆羽夫人。 “只不过显然皇后选错了时机。”谢媛宝笑着说道,“事情才出来,皇后便跑去向歆羽夫人宫中搜刺客去,若是搜出来倒是能将歆羽夫人置于死地,可惜啊,歆羽夫人咬死了什么都不知道,皇后搜宫也是什么都搜不出来。皇上那边倒是原本还有几分怀疑歆羽夫人,如今见着皇后这般欺压,倒是怜惜起歆羽夫人,斥责了皇后一顿了。” 真的是聪明反被聪明误,或许是因为歆羽在宫中得宠太久,临皇后在歆羽夫人的盛势之下难免失了分寸。落井下石是好,可是还要选择时机才对。 二人这边正议论纷纷,却听见有太监尖细的声音道:“皇上、皇后驾到。”众人连忙的起身恭迎,人群一阵骚动,傅云书看去,却见萧阙与玄凌随驾于后,二人风采卓然,一出现,吸引了许多人的目光。 今日玄凌穿着锦衣华服,温润如玉的同时隐隐的带着皇家的威严;而萧阙依旧是白衣如雪,虽未如玄凌一般锦衣华服,但是天生骨子里带着一种凌然不可侵犯的气势,竟在玄凌之上。 二人在皇上下首一左一右落座,那些不知萧阙的人纷纷有些讶然,这人看起来没有任何的官衔,为何能与二皇子平起平坐? 果然如同谢媛宝所说,昭帝、临皇后的脸色都不怎么好看。 等着皇上皇后落座,觥筹交错,丝竹声声,倒是十分的热闹,只是因为白天的事情,歌曲声中难免带着几分压抑。 “不知在座的哪位是海昏候?”傅云书打量了一下周围,低声的问长乐说道。 长乐听了傅云书的问话,嗤笑了一声说道:“今日安定公是当着海昏候的面被砍下脑袋的,若不是花孔雀及时的感到,他的脑袋估计都保不住了。现在估计巴不得缩到龟壳里去吧,哪里还敢出现。” 却见昭帝见着四周没有海昏候的身影,便问道:“海昏候怎么没来?” 片刻后,有宫人回答道:“海昏候身子不适,晚宴跟皇上告罪来不了了。” “既然身子不适,就让御医去看看吧。”昭帝沉默了一会儿,紧接着吩咐道。 这边酒席进行到一半,却听见有人用着生硬的汉话说道:“早就听闻曦国二皇子气度非凡,如今有幸一见,二皇子果然是人中龙凤、天人之姿、英武非凡。” 这人显然是对于汉文不太了解,什么词都堆上了,惹得满堂的哄笑声。 却见那说话的人,穿着胡服,看这装扮,正是南狄人的装扮,谢媛宝取笑说道:“没想到南狄人居然也会这么拍马屁。” 傅云书听着他们戏谑的笑声还有毫不掩饰对于蛮夷人的鄙夷,她的脸上却是没有什么笑容。这些人大概不会想到,如今的南狄虽然不过是附属曦国的小国,但是却在一年多以后,发展迅速,成为曦国的心腹大患,甚至攻破了曦国的城池。 “吐尔非敬二皇子一杯。”这边正说着呢,那人倒着酒,离席准备向玄凌敬酒,吐尔非,这个名字傅云书可不陌生,此人此次出使曦国,凭借着花言巧语,成为曦国附属之国,离京的时候,昭帝还赏赐了他黄金万两,丝绸、金银珠宝若干,却不曾想这些银子在一年之后却成为了南狄攻打曦国的物资。 傅云书正在胡思乱想呢,却见原本十分热闹的宴席一下子就寂静下来了,傅云书抬眼看去,这一看,惊的非同小可。却见那吐尔非端着酒杯,东倒西歪的离席敬酒,敬的却不是玄凌,而是玄凌身边的萧阙…… 这吐尔非虽然是第一次进宫,之前并不认识玄凌,但是却将萧阙当做玄凌敬酒,在各国使臣、朝中大臣的面,让玄凌的脸色往哪里搁! “远看二皇子天人之姿,这近看的话二皇子更是贵不可言,也只有曦国这样泱泱大国的皇子,才能有这般的风采啊……”他还不自知,自顾自的说道,将酒杯举着给萧阙,非萧阙喝下不可,玄凌的脸色已经黑到了底。 朝中的大臣们都倒抽了一口凉气,昭帝神色沉沉,眼中带着莫名的神色,而临皇后差点就要拍案而起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萧阙的身上,这样的尴尬,萧阙该要如何的应对,毕竟可是关系到皇上的颜面。 这边,却见萧阙神色淡淡,接也没接伸到面前的那杯酒,而是对无痕说道:“无痕,去请华御医来。” 清冷的声音让所有人一愣,不懂萧阙为何好端端额要请御医,却见萧阙的声音一贯的平和:“之前听闻南狄国师有眼疾,不能骑马射箭。原本萧某以为不过是传言,如今听国师所言,果然传言非虚。曦国乃是泱泱大国,其神医自然不少,国师看看能不能将眼疾治愈。不然这眼疾一直不愈,影响的可不是骑马射箭,认错人、说错话,可能会要了命呢。” 说到这里的时候,萧阙的声音骤然变冷,众人只觉得气压都低上了几分,这时听了萧阙的话之后,吐尔非才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神情有几分的尴尬收回了酒杯。 而这边,大臣们也都松了口气,萧阙故意说吐尔非有眼疾,算是为他认错人找了个借口,给双方找了个台阶下,也不会让皇家太丢面子。 吐尔非讪讪的下去,歌舞又继续,这一场尴尬算是被萧阙巧妙的化解了。可是……傅云书的目光落在了玄凌愤愤不平的脸上,他的眼神落在萧阙的身上,眼中带着阴冷的怨毒。 第102章 纠缠不休 第102章 纠缠不休 前世的时候,傅云书隐隐的听过关于吐尔非的传言,此人是南狄的国师,也是南狄王上最为信任的人。在南狄攻打曦国的时候,此人为其出谋划策,让曦国的军队大败,心思缜密,手段阴狠,绝对没有表面上看起来这般的愚钝不堪。 今日的事情看似是个意外,可是细想若是这般聪明的一个人,进宫之前,不说将所有人的底细都清楚,可是起码皇上最为信任的二皇子,他肯定是会事先了解调查一番的,怎么会这般的糊涂发生认错人这般荒唐的事情。 莫非,他是故意的…… 看着那一张看似老师忠厚的脸,傅云书心中莫名的起了邪火。前世的时候,裴家与南狄交战,最终虽然裴家大获全胜,但是裴默却在那一场战役之中,中了吐尔非的计谋失去了一条胳膊,成为了半个废人,裴家军队也损失惨重。 如今他一来京城,便就挑拨离间,利用玄凌的猜忌之心,故意的挑拨玄凌针对萧阙,实在是太歹毒了。 新仇旧恨加在一起,傅云书嘴角挑起了一抹冷笑,乘着别人没注意到她,便悄无声息的带着沧海走了出去,众人都在欣赏着歌舞,倒是没人注意到她的离开。 出了宴席之后,傅云书察觉到经过了白天的刺杀事件之后,这里的侍卫增添了许多,这都是明面上的,暗地里也不知道有多少人呢。 傅云书带着沧海大大方方的走着,倒是也没有人阻拦。 未央殿两边青石子铺成的小路边上种着几株广玉兰,此时正是花开的时候,空气中有隐隐的花香浮动,两边还种着红色的石榴花,红色的花落下铺在青石子的路上。 此处离着未央殿有一定的距离,灯火阑珊,隐隐的听见席间传来的丝竹歌声,不过是一墙之隔,却差距这般大,此处的人不多,来往穿梭的都是传菜的宫娥,因为都席上都是贵客,每个传菜的宫娥身边都跟着两个小太监。 “你可得小心点,这酒可是宫中珍藏的佳酿,专门招待贵宾用的,若是洒了一滴要了你的脑袋你都赔不起的。”傅云书听见一个尖细的声音说道,却见不远处走来了一个穿着粉衣捧着酒壶的小宫女,前面跟着一个小太监,小宫女位分应该不是太高,那小太监一副势力的嘴脸,训话道,小宫女见着小太监这般说,唯唯诺诺的说是。 青石子铺成的路比较狭窄,傅云书与沧海二人走着的时候,不小心与一个捧着酒壶的小宫女撞上,那小宫女呀了一声,扶住酒壶,怕这酒壶洒了,傅云书见着自己撞上人了,连忙帮忙稳住小宫女不让她摔倒。 不曾想到昨日刚刚下过雨,这青石板铺成的路十分的滑,傅云书想要扶住小宫女自己脚下没踩稳,眼看着两个人都快要摔在一起,沧海连忙上前帮忙,那两个小太监也唬的帮忙,一面说着:“可不能将酒给摔了……”四个人一阵的手忙脚乱,傅云书与那小宫女才稳住,万幸的是小宫女手中捧着的白玉酒壶里的酒并没有洒掉一滴。 傅云书笑着说道:“是我的错,不知这位姐姐可撞疼了。” 那小宫女吓的脸色都白了才缓过来呢,连忙说道:“没事,酒没洒就好。”傅云书看着她的青色衣襟,便笑着说道:“这酒是可是给南狄使者的吗?云书之前听闻南狄人的脾气不大好,酒没洒姐姐赶紧的送过去吧。” 因为这次到曦国来的来宾身份尊贵,各地的口味不同,为了在传菜的时候不会弄错,服侍各国使者的宫娥的衣襟都是不大相同,区分御膳房那边发菜。 那小宫女连忙的谢过去了,傅云书等着那小宫女走之后,将左手手心黄色的油纸收到了袖子中去,那黄色的油纸上还沾着白色的粉末……嘴角微微的勾起了一抹笑容。 “小姐,你笑什么呀?”一边的沧海见着傅云书的嘴角略带着几分诡异的笑容,觉得有些渗人问道。 傅云书此时的心情看起来十分的愉悦,摇摇头,一边沿着青石子小路走着,一边说道:“既然出来了我们就晚些的再回去吧。”好戏,过一会儿才开始呢。 沧海素来是听话的,便跟在傅云书的后面走着。 “碧水轩一到夏日光秃秃的就没什么花了,我看这宫中的广玉兰开的不错,回去的时候我们也在府上种上几株如何?”傅云书见着那开的正好的花,与沧海打着商量说道。 “若是喜欢,云书便从宫中挪几株回去也可以。”一个温雅的声音,听在傅云书的耳中无端的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看着那锦衣华服的男子,傅云书在心中直说晦气,没想到出来透口气竟然能见到他。 “二皇子。”傅云书忍住掉头就走的冲动,向玄凌行礼道,玄凌脸色沉沉的扫过了傅云书,见着傅云书并没有戴他送的那根簪子,原本阴沉的神色更是黑了几分,冷笑了一声,拉住了傅云书的手腕,带着几分质问之意问道:“怎么不戴我送你的那根簪子。” 傅云书挣脱了几下,没有挣脱玄凌的手,说道:“无功不受禄,二皇子送的簪子太过于贵重,云书受不起。还有二皇子请自重,男女授受不亲,若是被外人看见了,怕是有损二皇子名誉。” 玄凌是会武功的,力气大的让傅云书觉得手腕生疼,傅云书却又倔强的咬着下唇,不肯说一声求饶的话,玄凌的眼中带着戏谑的神色。 眼前的少女肤色白皙,眉目如画,原本如同江南三月春花一般柔软的人儿,却有着一双倔强的眼,她越是不求饶,更是激发了玄凌征服的兴致,见着傅云书神色冰冷,玄凌以为傅云书是在跟自己闹脾气呢,便含笑说道:“云书,你是在气这些时日我一直在找傅雪而不是找你么?我自始至终喜欢的是你,跟傅雪在一起,不过是因为你之前的话实在让我生气,所以故意的冷着你而已,谁知道你这些时日都不来找我。” 听着玄凌的话,傅云书简直是快无语了,前世的时候她怎么不知道玄凌还会厚颜无耻到这种地步,明明之前都已经跟他说的很清楚了,却还这般的自作多情。 傅云书简直是被玄凌给气笑了,“云书与二皇子没有任何的关系,所以,二皇子喜欢谁、亲近谁也与云书没有任何的关系,还请二皇子以后自重一些。” 手腕如同针扎的一般刺痛,玄凌的眼神冷的骇人,想来因为之前的傅云书的躲避和今天在宴席上的怒火都发泄到傅云书的身上来了。 沧海见着玄凌纠缠着傅云书,在一边看着干着急,又不敢高声的叫惊动太多的人,只能压低声音说道:“二皇子放开我家小姐。” 见着沧海这般一说,玄凌还真的放开了傅云书的手腕,傅云书的手一得了自由倒抽着凉气揉着手腕,玄凌这个疯子! “傅云书,本宫要什么还从未有什么得不到的。包括你,本宫一定会得到你!”玄凌挑眉看着傅云书说道,语气中满是自负。 傅云书虽然疼的直抽凉气,见着玄凌这般狂妄的语气,嘴角也勾起一抹冷笑回道:“二皇子就死了这条心吧,我傅云书就算是出家修道,也绝不会嫁给二皇子!” 语气中,是斩金截铁的拒绝,一而再再而三的忤逆,玄凌蕴含着怒火,这边沧海连忙的将傅云书拉到了身后,生怕玄凌又与之前一般要对傅云书动手。 玄凌见着傅云书冰冰冰的神情,越是得不到的越是想要得到,不得不承认,玄凌想要征服傅云书的意思远远的高于喜欢傅云书。那边传来有人说话的声音,玄凌看了傅云书一眼之后,拂袖而去。 见着玄凌走了,沧海关心的问道:“小姐,你没事吧。” 傅云书甩了甩手腕,方才玄凌的力气很大,也不知伤到骨头没,皱眉说道:“没事,那个疯子。” 也怕离席久了会引起别人的怀疑,便跟着沧海一同回到了宴席上。 这边等着二人走了之后,在重重花影中有两个人,赫然是傅锦与傅雪,也不知二人站在这里多久。傅雪的脸色难看到极至,傅锦嘴角挑起了一抹笑容,说道:“四姐姐,我就说么,二皇子从始至终喜欢的就是傅云书,对四姐姐的好也不过是为了傅云书而已,可惜啊,就是有人居然当真了。妄想着麻雀飞上枝头变凤凰呢。” 傅雪此时的脸色气的雪白雪白的,原以为,这些时日玄凌对她的好、对她的温柔都是真的,原以为凭借着她的手段,一定能收了玄凌的心的,可是没想到,这些时日玄凌不过是在与她做戏而已,真正为着的还是傅云书。 种种的不甘、愤怒、屈辱在心中交织着,可是就算是心里面再难过也不可能在傅锦面前表现出来,却见傅雪的嘴角挑起了一抹冷笑,看了傅锦一眼说道:“二皇子看不上我,可是也没看上二妹妹你呀。枉费着二妹妹对二皇子一腔痴情,可是最终非但没有得到二皇子的青睐,连这京城第一才女的名声都丢了,咱们谁也别嘲笑谁。” 这事情一直是傅锦心中的痛,萧阙收了傅云书为徒之后,她因为玲珑残谱之事,再加上在比试中输给了傅云书,连带着这京城第一才女的名声都丢了,心中怎么不怨恨。 这边见着傅锦一脸的不痛快,嘴角带着笑意离开,眼神却是一点点的变冷…… 此时宴席间,吐尔非正一杯杯的与各国的权贵敬酒,从傅相谢行之,都敬了一杯,因为他看起来面向憨厚,所以朝中的大臣们倒是也给他这个面子都喝了。而显然吐尔非在那些小国之中的地位比较高,那些小国国家的使者纷纷借着这个机会讨好的跟吐尔非敬酒,吐尔非也是来者不拒,宴席到了一半,已是半熏。 南狄使团那边见着吐尔非的神色不对,也不知这曦国宫廷中的酒究竟是什么做的,吐尔非竟然这么快就醉了,怕吐尔非喝多了酒后失态,便小声的提醒吐尔非不要再喝了。 吐尔非是南狄国师,哪里听的下去手下人的劝告,瞪了手下人一眼,拎着酒壶却要敬裴默去,众人拦也拦不住。 第103章 狼子野心 第103章 狼子野心 宁州的边界是南狄,这些年来,虽然两国并没有正式的交战,但是两国之间摩擦不断。南狄是游牧民族,原本不过是个小小的部落,可是这一代的南狄王年轻有为,在即为不过短短的五年的时间中,将周边的部落小国一一的吞并,在边界可谓是横行霸道。 南狄为游牧民族,土地贫瘠,多是以游牧为生,自然对富饶的宁州垂涎已久,期间发动过几次偷袭,想要从宁州捞点好处。可是却不曾想到,裴家军却是个铁打一般的军队,将边关守卫的严严实实的,一点机会都不给他们。每次袭击,都是以兵败而归。 是以,裴家军与南狄之间的关系十分的微妙。 “裴少将军果然是英雄出少年啊。”吐尔非端着酒杯,略带些醉意的向裴默说道,“我们王上原以为裴将军暮年之后,后继无人,却没想到裴少将军却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裴默依旧冷着一张脸,没有任何的表情,见着吐尔非这般说道,他显然是不怎么喜欢南狄人的,所以态度冰冷,好看的薄唇吐出几个字:“南狄王过奖了。” 吐尔非却没在意裴默冷冰冰的态度,嘿嘿的笑了笑,说道:“可是再厉害又能如何,如今王上让我与曦国义和,到时候我们就是一家人了,不用打战了。” 见着吐尔非这般的言辞,众人嗤笑了一声,紧接着想着这南狄的国师是不是有些缺心眼还是喝醉了,说话前言不着后语的。 在宁州的时候裴默也没少跟吐尔非交锋,见着吐尔非今日的表现这般的异常,倒是有几分哭笑不得的感觉。却见吐尔非紧接着说道:“我们知道裴家军的厉害,所以才跟曦国俯首称臣。不过裴默,你也不要得意!” 吐尔非也不管裴默有没有喝酒,直接的将杯子中的酒一饮而尽之后,说道:“等着我们南狄休养生息储存兵力,到时候挥兵南下,不说你一个小小的宁州,就连这曦国的江山可都是我们南狄的了。” 原本众人只是当笑话看着吐尔非的,可是没想到吐尔非竟然这般的大放阙词,众位大臣面面相觑,那南狄的使团的人一面跪下请罪,一面想要上前拉住已然醉了的吐尔非。吐尔非看似瘦弱,但是力气不小,一把将那使臣给推开,指着裴默说完之后,便指着萧阙说道:“你是人才,王上说一定不能让你辅佐玄凌,不然我们南狄不可能吞并曦国……” 这边,昭帝的脸色早就变了,一拍桌子,说道:“都愣着干嘛,给朕拉下去……” 这边早就有侍卫上前将吐尔非给拉了下去,南狄的使团跪在地上,昭帝却将因为吐尔非的话气的不清,命人将与南狄义和的文书一把撕掉,愤怒的说道:“南狄居心叵测,意图染指我们曦国河山,这件事情朕绝对不会善罢甘休,还有义和之事做梦吧!” 南狄的大臣面对着昭帝滔天的怒火吓的腿都软了,因为着南狄使团的事情,这一场宴席自然是不欢而散。 没想到,原本因为一个小小的宫宴,竟然生出了这么多的事端。傅云书回到碧水轩的时候已经是入夜时分了,这边沧海见着傅云书的手腕已经青紫了一圈,有些肿,回到碧水轩连忙的命人去找冰块,而芸娘见着傅云书肿着的手腕也吓了一跳,去找药膏去了。 傅云书原本在宫宴上只顾着看热闹倒是忘记了自己的手受伤了,如今见着沧海与芸娘说起来,倒是觉得手腕一圈生疼,别是伤到筋骨了,一边对还在找药的芸娘说道:“在外面柜子中第二层有雪肌膏拿给我……” 一面说着一面走到卧室内想要将沾染着酒气的衣服换了,冷不防一进门看见一个白衣人正坐在那里,傅云书吓了一跳,“萧……公子,你怎么在这里。” 也不知萧阙是何时出宫的,竟然比她早些回来等在碧水轩。 萧阙看了傅云书一眼,目光落在傅云书露在外面的一截皓腕上,傅云书的手腕生的十分好看,冰肌玉骨,纤细精致,只是那白皙的手腕一圈青紫十分的明显,便皱眉问道:“是谁做的?” 见着萧阙的目光落在自己的手腕上,傅云书难得的有些不好意思讪讪的将衣袖给放了下来,但是在那样清亮如雪的目光下又不好撒谎,呐呐说道:“是二皇子……” 这边听着玄凌的名字,萧阙的面色沉了沉,没有说什么。转而问道:“今日南狄使臣的事情是你做的。” 语气并非是疑问,而是肯定,傅云书见着萧阙都这般问了,也不敢隐瞒,便老实的承认说道:“是我在他酒中加了千日醉。” 千日醉顾名思义是一种让人喝了下去能够让人的表现类似于醉酒的药粉,她是一般烈酒的几十倍不止,只要喝了掺了千日醉的酒一杯便可醉。俗话说的好,酒后吐真言,原本傅云书在吐尔非的酒中加上千日醉因为吐尔非针对萧阙的事情故意的想给他一个教训,让他在宴席上出丑丢脸。 谁想到这吐尔非竟然在宴席上大放阙词将自己的野心都说了出来,让昭帝大为愤怒,这次曦国与南狄的义和肯定是不成了,自己无意之间破坏了两国的义和,是不是也意味着南狄没有这一年的休养生息和曦国的资助,一年以后的战役南狄根本就无力发动? 傅云书心中窃喜,但是萧阙脸色却沉沉的,看不出是何想法,淡淡的说道:“如今皇上大怒,已经命人将吐尔非与南狄的使团关押了起来,两国可能因此会交战。” 傅云书以为萧阙是在生气,有几分委屈的说道:“如果不是他今日在宴席上故意的针对你我也不会这样,再者说了,是南狄狼子野心故意的求和实则包藏祸心,说到底,是他们自作自受而已,也不能怪我啊。” 萧阙听着小姑娘委屈的语气,无奈的笑着摇了摇头,说到底不过还是个孩子罢了,眼中黑是黑白是白,受了一点的委屈便要加倍的还回去,哪里明白如今曦国与南狄的关系十分的微妙,此次义和是昭帝早就准备好了,让两国在边界少些交锋,给彼此修养的时间呢。 不过毕竟是为了他出口气,到底也不忍心责备傅云书,耐心的跟傅云书解释说道:“如今曦国当年在居庸关一战,虽然大获全胜,灭了越国,可是在居庸关永安候急功求利,不听麾下谋士劝阻,将公子羽麾下的数万将士尽数追杀,导致曦国动了国本。如今虽然已经过去八年,但是皇上在政事上已经不如之前那般的勤勉……” 萧阙所说的昭帝不如之前那般勤勉还是十分含蓄的说法,曦国自从灭了越国之后,虽然成为东陆的一方霸主,但是这些年来昭帝大建行宫,广征赋税,而且这几年来南方水灾、北方旱涝,曦国已经动了国之根本,远远的没有恢复过来。 本就是乱世,而离国日益强大,西有离国虎视眈眈、北有南狄狼子野心,加上这些年来昭帝醉心风月,世家贵族门阀割地之风盛行,朝中真正的办实事的官员已经很少,所以曦国早就不复当年风采,急需修养。 而南狄已经成为了曦国新的隐忧,昭帝何尝不知道南狄的狼子野心,只是昭帝年轻之时虽然是马上皇帝,可是到了暮年之时,贪图享乐,却害怕了战争、曦国也经不起战争,所以南狄求和,昭帝也是睁只眼闭只眼,只要不打仗,什么都好说。 却没想到,南狄派来的使者在傅云书的算计之下,将自己的一番野心全部都说了出来。在众多国家面前,若是昭帝继续装作不知道与南狄交好的话,那曦国霸主的脸面就没法搁了。如今的局势就是就算是曦国不适合打仗、但是就算是做做样子,也要处置南狄。 傅云书的无意之举,将昭帝的计划打乱的同时也得罪了南狄,若是被人知道,傅云书几个脑袋都不够用的。 傅云书听了萧阙的话之后有些震惊,原本只是单纯的为萧阙出气,可是哪里知道这里面有这么多的弯弯绕绕啊。但是想到前世的时候,南狄在一年之后不还是对曦国发动战争了,最终裴家军不知死了多少在战场上。 昭帝明明知道如此,却还是养虎为患,傅云书方才的负罪感也就轻了几分。见着萧阙脸上的神色也方才进来的时候那般的难看了,便恬着脸笑着说道:“公子,没想到你竟然对朝中的事情了解的挺多的。” 原本萧阙给人的感觉属于那种闲云野鹤不问世事的那种,可是却对朝中的一举一动了如指掌,和皇室相交甚密,却又不接受任何的加封,倒是真的奇怪的很。 萧阙听了傅云书的话之后,眼中有复杂的神色闪过,万幸的是傅云书不过是随口的一说而已。 “小姐药拿来了……”在傅云书与萧阙说话的功夫,芸娘找到了傅云书要的药,见着萧阙在这里吓了一跳:“毓烟公子……” 任凭是谁见着一个男子出现在自己小姐的香闺之中,自然是十分震惊了,眼中还带着疑惑。萧阙脸上的神情倒是淡淡的,目光落在了芸娘手中的药上,淡淡的说道:“药给我。” 芸娘愣愣的,将药递给了萧阙。 萧阙见着芸娘在这里,便说道:“我给她上药就行,你下去吧。” 虽然语气之中没有任何的起伏,但是有的人天生一种凛然不可侵犯的气场在那里,所说的话别人会不自觉的去执行,今日的事情傅云书做的不知轻重,他可不想让傅云书蒙混过去就完事,必然是要好好的教训她几句的。 芸娘出去,将门还贴心的为着二人关上,等着反应过来之后,才想到自己为何要这般的听话……这深更半夜的,虽然两个人有师徒的名分在那里,但是毕竟萧阙是个未婚的青年男子、傅云书也是个未出阁的姑娘,若是被人传了出去像什么话。 但是见着面无表情的萧阙,芸娘又不好推门进去,只能站在门口干看着里面。 萧阙将傅云书的一截袖子转起来,那一双修长的手取了透明的药膏,认真的为傅云书涂着。他的动作十分轻柔,指腹微热,傅云书不觉得双颊微红,看着那认真的样子,墨色的剑眉下眼神专注,让人不禁心猿意马。 第104章 承受后果 第104章 承受后果 萧阙认真的为傅云书涂着药膏,他还当傅云书不过是个孩子,倒是没想着什么。 傅云书怕萧阙发现自己的不自在,傅云书让自己的目光不要与萧阙对上,想到芸娘方才呆呆的模样,傅云书不禁笑出声来,正好萧阙将药膏涂好了,将傅云书的袖子放下,有些疑惑的问道:“在笑什么?” 小姑娘一笑,两边的嘴角有着浅浅的梨涡,那双大眼睛如同猫儿一般,十分的讨喜。萧阙的声音也不由得轻柔了几分。 “我在笑平日里芸娘只顾着训别人话了,第一次见到芸娘这般的听话。”傅云书将自己心中所想说了出来,看着萧阙说道:“公子的气场真的很强大呢,今日那吐尔非倒是有句话说对了,若是单看的话,公子的气度比玄凌更像是皇子……” 傅云书含笑的说道,不过是开玩笑的一句话,却陡然的令萧阙的神色立即的便了,眼中闪过了种种复杂的神色,厉色的带着呵斥道:“这种话可是浑说的,若是以后说出来惹了祸事谁也护不了你。” 第一次见到萧阙对自己这般的严厉,这些时日因为萧阙对她的和颜悦色,她倒是忘形了,在萧阙面前有什么就直接的说什么起来了。 傅云书低头,呐呐的说道:“公子……我错了,以后不会了。”语气中带着压抑着的委屈,这一番话,似乎让二人之间原本消失了的隔阂又添了上来。 萧阙见着傅云书这般,心中闪过了一丝不忍……但是面上却依旧是面无表情,把玩着手中的瓶子,声音淡淡的说道:“以后要谨言慎行,如今皇上立储君在即,你傅家长女的身份与毓尘阁弟子的身份让人更加的关注你,稍有不慎,便祸从口出。就如今日的事情来说,你当在酒中下药皇上就不会查了吗?只要一层层查下来,从那宫女与小太监的口中难保不会追究到你的责任。” 这个傅云书还没想过,原本以为只是想让那吐尔非出丑,却没想到南狄的使者一下子说了那么多东西出来,让昭帝也对这件事情在意。所以,在那宫女与小太监那里,她并没有任何的掩饰,是她过于粗心了。 见着傅云书的脸色变了,萧阙知道傅云书想到了这一层,便说道:“小太监与宫女那边我已经解决了,以后凡事不要轻举妄动。” 到底萧阙是护着她的,傅云书心安了一些,紧接着想到什么一般,迟疑的看着萧阙:“那宫女与太监呢……” “死了。”萧阙轻描淡写的说道,傅云书心中一惊,虽然心中有所预料,但是毕竟是两条人命的事情,想到今日里那小宫女一脸天真的跟自己道谢的模样,傅云书心中莫名的有些难过…… “其实让他们不交代出我可以给他们银子、或者是让她们出宫也可以的,没必要这么做吧……”傅云书忍不住的说道。 萧阙听了傅云书的话,嘴角勾起了一抹讥诮的笑容,在嘲笑傅云书的天真:“世间没有什么比死人更好的控制,为了你的安全,这是最好的办法。” 萧阙的声音此时比任何的时候还要冷漠,见着傅云书一脸的不忍,淡淡的说道:“所以你在做任何的一件事情之前,都要考虑到这件事情会有什么样的后果、它所造成的伤害、是不是你所能承受的。这是你拜师这么久,我教你的第一件事情……” 男子方才指腹的体温似乎还残留在她的手腕上,可是所说的话却是这么的冷。 晚上傅云书并没有睡好,一晚上梦见的都是那小宫女的模样。分明不过是擦肩而过宫中的一个不起眼的小宫女而已,可是在梦中,她的五官却是那般的清晰,就连她左边眉毛的一颗泪痣傅云书都记忆犹新。 一片黑暗中,她满脸的是血,看着傅云书只是笑,什么都没做,却是那般的骇人,她很害怕,可是整个世界除了那小宫女和她之外,什么人都没有。 正在这个时候,凭空出现了一个白色的衣角,一双修长的手将那无尽的黑夜给撕开了一个口子,她拼命的向那个光明的方向跑去,声音带着几分的哭音:“萧阙、萧阙。” 快了,快离开这个噩梦了,那人白衣如雪,站在那里遗世独立,她快要拉住那个人的手,却在快拉住他的手的时候,他蓦然的将自己的手缩了回去,她的手擦过他的指尖,能感觉到他指腹的温度,然后是萧阙冰冷的声音,说道:“你在做一件事情之前,要考虑到这件事情会有什么样的后果、它所造成的伤害、是不是你所能承受的。” “小姐,小姐,可是又梦魇了。”芸娘的声音叫醒了傅云书,傅云书蓦然的惊坐起来,汗水已经湿透了后背,梦中那种心悸的绝望,仿佛还残留在感觉之中。 她做这样的噩梦,不知是因为第一次、因为一个陌生因为自己的原因而死,还是因为梦中萧阙的淡漠和决然的离去,让她感觉到害怕…… 傅云书梦魇后背都湿透了,芸娘打来了水伺候傅云书洗了个澡,等着梳洗完毕的时候已经是日上三更了,幸好傅云书的院子里有自己的小厨房,沧海拿了些羊奶羹与水晶虾饺过来,还是热的。 正在用着早膳,这边小桃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差点撞到了沧海,万幸沧海躲了过去拉住了小桃两个人没有撞上,沧海笑问道:“火急火燎的干嘛呢,万一撞着的是小姐怎么办。” 小桃急着说道:“是三姨娘那边,三姨娘醒了……” 傅云书听见何采薇醒了,连早膳都顾不得用了,将早膳放下,吃惊的问道:“三姨娘醒了,她可说什么了?” “三姨娘醒了第一句话是夫人害了她的孩子,相爷与老夫人都到了三姨娘的院子中去呢。”小桃终于喘过气来了,将一句话说的完整了道。 原本傅云书以为何采薇醒来之后,会咬着她不放,没想到却是攀咬上了裴月,这边也顾不得用早膳了,傅云书说道:“走,到采薇居去。” 这边正要出门呢,有家人传话:“小姐,裴大人和裴公子来了。” 原来裴原前日在傅家目睹了此事之后,虽然不知何原因非但没有为傅云书求情,反而让罚了傅云书,但是知道,这件事情肯定是没了的。昨日去了宫中,回来的晚,裴亦云不方便过来,今日一大早便就来拜访看事情发展如何,生怕委屈了傅云书。 来的是裴亦云与裴默、裴原二人,裴钰还在清波学院中,因为傅云书跟萧阙说了裴钰的事情,所以萧阙刻意的交待夫子对裴钰严格一点,现在每日裴钰在清波学院被夫子收拾的妥妥的,别说闯祸了,就连跟傅云书玩的时间都没有。 听着是裴亦云的来了,傅云书连忙的让人看茶,沧海给裴亦云与裴默二人倒的是雨前的龙井,到了裴原却是普通的陈年旧茶,裴原看着自己碗中黄色粗糙的茶水,瞪着眼睛问道:“这茶水上错了吧……” 傅云书鼻子里冷哼了一声,小声嘀咕说道:“能有茶水喝就不错了,还挑三拣四的。”冷冰冰的话语,显然还在记恨着前日不帮她说话的事情。 见着傅云书这般,裴原苦笑一声,说道:“云书你不能这般记仇啊……那日并非是表哥不帮你,而是表哥也是不得已呀……” 见着素日里风轻云淡的裴原一脸吃瘪的模样,就连裴亦云与裴默的眼中也忍不住的闪过了一丝笑意,素来只有裴原让别人吃瘪的份,放眼整个裴家,也就只有傅云书能让裴原吃瘪了。 裴亦云笑够了才对傅云书说道:“好了,不要生你二表哥的气了,他素日里疼你又不是不知道,只是那日他实在是不好求情。” 傅云书虽然说是这般说,倒是也没真的生裴原的气,见着裴亦云都为裴原求情了,便让沧海将那茶水撤了换了个新的茶水,裴原才罢休。 “那日的事情裴原回来的时候也没说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裴亦云此时正色的问道。 见着裴亦云询问,傅云书少不得将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的告诉他。 说到是因为那一碗糖蒸酥酪惹的祸事的时候,傅云书有些心虚的看着裴亦云,毕竟是裴亦云命人送给她的,结果倒是被何采薇给吃了。 “倒是没想到,这位三姨娘竟然是宁州人。”万幸的是裴亦云没有追究这件事情,反而是有些感慨的说道。 傅云书想到何采薇那日反常的表现,也撇嘴说道:“是啊,那日她同我说了好多的话呢。”紧接着,想到什么一般,好奇的看着裴亦云问道:“舅舅,我是不是有个小姨啊……” 只听见杯子摔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音,傅云书吓了一跳,却见是裴默手中的杯子落在了地上。见着众人都看着自己,裴默依旧是那张没有任何表情的死人脸,淡淡的说道:“手滑了……” 傅云书命沧海将地上的杯子收拾干净重新泡一杯茶上来,却见裴亦云的脸上依旧挂着风轻云淡的笑容,淡淡的说道:“已经是好多年的事情了,在你出生之前她便香消玉损在了闺中,怕你外祖母担心所以裴家从未有人提及过她,你倒是听谁说的……” 听着裴亦云含笑的淡淡说道,傅云书眼中闪过了一丝疑惑,原本以为,裴家人的闭口不谈、何采薇说这话时的神色莫名,是因为裴湘的存在有着天大的秘密,傅云书甚至荒唐的以为他们对自己的闭口不提是因为与自己也有着莫名的关系,却没想到,裴亦云的表情这般的淡然,似乎不过是一件小事一般。 只是,傅云书的眼神狐疑的扫过了裴默、裴原脸上略带紧张的神色,三舅舅是只老狐狸了,惯会掩饰自己的心思,这件事情真的与自己无关吗? 纵然心中再疑惑,但是裴亦云来是为了何采薇小产的事情,虽然如今何采薇醒来说是与傅云书无关,但是毕竟傅云书因为这件事情挨了傅永信一个巴掌,裴家人素来护短,这件事情肯定不会这般的算了的。 喝了口茶之后,一行人都到了何采薇的院子中。 第105章 进宫抚琴 第105章 进宫抚琴 何采薇在府中虽然骄纵,但是所居住的采薇居的布置却是十分的清幽。她不似一般的院子中种满了花草,院子中种满了凤尾竹,绿荫荫的,十分的清幽。院子中种了紫藤,紫藤架上架了一架秋千,此时五月初,正是紫藤花开的时候,一簇簇的花朵,十分的好看。 一行人方才踏入何采薇的院子,裴亦云刚进去,见了里面的景致如早电击一般,一向漠然的神色大变,后退了几步扶着门框方才站住。 “采薇采薇,薇亦作止。曰归曰归,岁亦莫止。” 正是阳春三月的季节,朦胧的细雨笼罩在原野上,青青碧草中开着细碎的、不知名的黄色花朵,整个天地间笼罩着一层飘渺不定的轻纱,如同一幅泼墨的画卷。 带着斗笠的少女,手中提着竹编的篮子,在朦胧细雨中采着野菜,竹篮中已经有盈盈一握的一篮子绿色的野菜,少女的语调轻快、声音娇嫩着如同二月里的嫩芽,轻哼着歌谣。 得得的马蹄声打破了原野的寂静,马车停在了离少女不远的地方,低声笑问道:“姑娘,此处可有借宿的地方……” “舅舅、舅舅你怎么了……”傅云书见着裴亦云这般失态,脸色变得无比的惨白,担心的叫道,将他从那隔世经年的回忆中拉了回来。 裴亦云抬手扶额,似乎是要遮住初夏的绚烂的阳光带来的眩晕感,又似乎是以宽大的袖袍,掩饰住眼中那种种的复杂的情绪一般,嘴角勾起了一抹惨然的笑容说道:“无事……无事……” 傅云书对着裴默与裴原投去不解的目光,裴默裴原回了一个也不知情的表情,一时间四人便在采薇居的门口停留了下来,裴亦云将手放下的时候,目光依旧淡淡,脸色除了有些苍白之外,没有半分的失态。 “我们毕竟是客人,若是直接闯进去怕是不好,云书你也回去吧,有舅舅在,不会有事的……”到了采薇居的门前,裴亦云却是转身离开,众人面面相觑,但是见着裴亦云今日这般的反常,谁也不敢多问、多说些什么,只能跟着裴亦云一起离开。 等送走裴亦云之后,傅云书等人再去采薇居的时候,却被采薇居的丫鬟小荷拦了下来,小声的对傅云书说道:“大小姐,相爷说了不许任何人进采薇居也不许任何人再问这件事情,小姐还是请回吧。” 见着这件事情就这样结束了,她那一巴掌挨的莫名其妙没个交代,傅云书自然是不会就这么算了。看了小荷一眼,冷哼道:“你是说这件事情就这样算了?打量着我好欺负是吗?”声音中难免的带着怒火,“那一巴掌还没给我个交代,我可不能平白的就这么挨了。” 见着傅云书的声音提高了几分,小荷连忙跪在地上早就没有了那日的咄咄逼人,“小姐,都是奴婢糊涂,都是奴婢的错因为一时护住心切,所以冤枉了小姐,小姐若是要怪就怪奴婢,与夫人无关。” 见着小荷一下子就跪了下来,傅云书有几分无措,将声音软了点,问道:“我不追究可以,那你说这件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叫我背了这么个黑锅!” 此时小荷也不敢隐瞒傅云书,只能小声的跟傅云书解释道:“夫人在常点的香中做了手脚,三姨娘一去夫人的院子夫人就点了大量麝香,三姨娘原本就落过一胎,身子底子虚的很,所以这次去夫人的院子,回来孩子就没了……” 傅云书听着跟自己那一碗糖蒸酥酪没有任何的关系,不由得气结说道:“若是因为中了麝香而小产,那为何大夫会说是因为红花?” 小荷的眼睛闪了闪,跪在地上说道:“那日为三姨娘诊脉的大夫不是孙大夫,学艺不精,所以诊错脉了……”见着傅云书不依不挠的,这边小荷跪在地上哀求的说道:“这件事情关系到夫人,也就相爷与老夫人知道真相如何,求小姐可怜可怜奴婢,不要再追究下去。不然若是被夫人知道是奴婢走漏了风声,奴婢的性命都不保了。” 很显然,这件事情查出来是裴月做的,裴月是傅家当家主母,若是传出去有损的可是傅家的名声,就算是傅永信再怎么宠爱何采薇、老夫人多么的不待见裴月,这件事情只能是就这么算了。在嫡庶分明的曦国,这就是妾室的悲哀,接连的没了两个孩子,却得不到一丝的公道。 只是裴月此举算不得聪明,虽然何采薇的孩子没了,但是却是更能让傅永信怜惜,裴月本就失了夫君的心,现在夫妻之间的关系更加恶化。所以这件事情,谁都没有好处。 此时的凝雪居内,傅雪听着丫鬟说着采薇居的事情,有些不敢置信的说道:“这件事情居然就这么算了?原本以为夫人与三姨娘之间的斗争我们从中间多少可以捞一点好处,可是却没想到三姨娘的孩子没了,父亲那边居然将事情压了下来,没有处置夫人。之前父亲是那般的宠爱三姨娘、奶奶是多么的看重三姨娘肚子里的那个孩子啊。” 听着傅雪的话,二姨娘眼中闪过了复杂的神色,看着傅雪说道:“像我们这样的人家,最看重的就是脸面两个字。裴月是正室,是大房的脸面,断然是不可能为了区区一个妾室而伤了傅家的脸面的。” 严氏看着出落的越发的如花似玉的女儿,意味深长的说道:“所以雪儿,娘这辈子已经没了指望,但是你不一样,你这辈子还很长,一定要做人上人,绝对不能跟娘一样,做妾室!” 何采薇小产的事情这样算是告一段落,连傅永信都开口压下去的事情傅云书自然是没法子追究。 这边傅云书担忧着裴亦云的身子,离开了采薇居之后已经是傍晚了,方才要去裴府,宫中那边却传来了旨意,让傅云书进宫抚琴去。 傅云书听着宫中来的旨意傻了眼了都,“宫中琴师那般多,为何让我去抚琴?” 传旨的是黄公公,也算是皇上身边的红人,笑眯眯的说道:“是歆羽夫人这阵子身子不怎么痛快,晚上睡不好御医说要听人抚琴安眠,但是宫中那些琴姬歆羽夫人又说俗人抚琴没有意境,也就只有傅小姐合了歆羽夫人的眼缘,所以歆羽夫人想让傅小姐进宫住几日抚琴。” 虽然出了越国遗民刺杀的事件,昭帝大怒,整个京城都人心惶惶的。但是身为越国遗民的歆羽夫人,却是丝毫的没有任何的影响,恩宠依旧,一点都没有动摇她在宫中的地位,也幸好他没有子嗣…… 傅永信的眼中闪过了一丝阴霾,但是见着傅云书一脸雾水的站在那里。脸上堆起了笑容,说道:“夫人这般的看重云书,是云书的荣幸,公公先喝口茶,云书收拾片刻之后就进宫。” 一面命人拿赏钱来,黄公公脸上堆着笑容,忙说相爷客气。 这边傅云书一脸的雾水,但是宫中的马车都已经到了傅家,因为说是要进宫住几日,自然是要收拾些衣服安排妥当,这一耽误,到了宫中已经是到了晚间了。 到了琉璃宫已然是晚上,晚间的琉璃宫的景色比白日里看着更为的震撼。却见琼楼玉宇,屋檐下挂着一盏盏的八角宫灯,折射出五彩的光芒,绚丽的颜色金碧辉煌,让人恍惚觉得这是天上宫阙一般。 不愧是耗费了无数人力、物力方才打造出来的宫殿,这般的穷金奢侈,也就只有里面那位名动天下的歆羽夫人才能够配的上吧。傅云书微怔,都说帝王无情,可是昭帝似乎是将一生的深情都给了这位被称为妖姬的女子,不然也不会如此的纵容于她、也不会费心的为她打造这样的一座宫殿、也不会在安定公被杀追查越国遗民却唯独对她恩宠不减。 难怪临皇后那般狠毒的人,却依旧忌讳着歆羽夫人、也难怪玄凌也对歆羽夫人忌讳莫测,毕竟若是歆羽夫人膝下若有一子的话,依照昭帝的性格,那个孩子绝对会成为玄凌最强大的对手。 傅云书正在胡思乱想着呢,已经有宫人禀报道:“夫人,傅小姐来了。” “进来吧……”那女子的声线华丽、慵懒着带着无限的风情,纵然是身为女子,听了这样的声音也不由得酥麻了身子。 贵妃椅上,美人斜靠在上面,她穿着红色金丝绣花流彩长裙,屋子内雕花的架子上各放有拳头大小的夜明珠,散发着莹莹光辉,她的容貌在夜明珠下更是肌肤赛雪,乌黑的长发如同丝绸一般随意的散着,全身似乎没有骨头一般慵懒的躺在那里,风情万种,都说越女都妩媚,果然不假,身为女子的她看了都忍不住的脸红。 见着傅云书进来,歆羽夫人轻轻的挥手,伺候在里面的宫娥都退了下去,动作整齐无声,就连她的贴身宫女柳心都没有留下,离开的时候关上了宫门,此时寝殿内就剩下傅云书与歆羽夫人两个人。 宫中的香炉正在吐着云雾,也不知歆羽夫人点着的是什么香,十分的甜腻,闻久了让人有种眩晕透不过气来的感觉。 “将香灭了吧,这种香你不能闻久了的。”歆羽夫人缓缓的开口说道,傅云书见着屋子里没有其他的人,自己只好起身将那香灭了,站在那里,颇有几分尴尬。 歆羽夫人轻笑了一声,那笑声似乎是经过千万遍的演练过一般,娇媚的勾人心魂:“我又不是皇后,离我那么远干嘛。” 傅云书的脸上闪过了一分尴尬,歆羽的态度十分奇怪,不知是敌是友,便瞧着那一方琴,问道:“夫人要听琴吗?” 歆羽夫人却摆手,说道:“先不急着听琴,你先过来。” 歆羽夫人缓缓起身,披着的纱滑了下来,露出一片雪白的肌肤,傅云书都忍不住红了脸,低下头不敢看,歆羽夫人轻笑了一声,将红纱拉好,不知按了什么,却见没人踏后面的牡丹屏风缓缓的打开,竟然露出一方密室出来,傅云书看的目瞪口呆…… 歆羽夫人拿了一盏夜明珠的宫灯,对傅云书说道:“下来吧……” 对上那上含着浅浅笑意的眼,傅云书就跟魔怔了一般,情不自禁的跟着歆羽夫人一起走了下去。 借着歆羽夫人手中提着的灯笼淡淡的光辉,下了几层阶梯之后,便可看见里面是一方简陋的石室里有一石头砌成的床,床上放着厚厚的棉被,上面躺着一个黑衣人,饶是傅云书,也忍不住的惊叫出声来…… 第106章 要挟萧阙 第106章 要挟萧阙 那是一张让人多看一眼都会做噩梦的脸,破碎不堪,如同是用针一点点的将人皮缝起来一般,脸上的破碎,似乎是人用刀一点点的割过,饶是傅云书不是一般的深闺中的胆小女子,也忍不住的叫出声来。 在短暂的惊愕的同时,傅云书心中又生出许多的疑惑出来,这人究竟是谁?为何会出现在歆羽夫人的宫中? 那人似乎是听见了二人进来的声音,陡然的睁开了眼睛。纵然脸上面容不可让人直视,但是那一双眼……目若寒星,清亮的目光散发出慑人的光芒。 傅云书看见了那黑色的衣服下面一截灰色的衣角,忍不住的后退了两步,“你……你是尘拂大师,也是行刺安定公的刺客……” 几乎是头口而出的话,歆羽与尘拂二人没有否认,傅云书忍不住的捂嘴看着歆羽,瞪大了眼睛看着歆羽。 没想到,那刺客逃窜之后,竟然真的是歆羽夫人窝藏起来。见着傅云书一脸震惊的模样,歆羽倒是嘴角勾起了一抹笑意,慵懒的说道:“是啊,说起来这件事情还要多亏你了,那日若非是你将宫中的侍卫引走,桐清也不能平安的逃到我的宫中来。” 那一日,傅云书与刺杀安定公的刺客碰面之后,敏锐的闻到了他身上的佛堂檀香的味道,这种味道,只有长年累月的在佛堂中的人才会沾染上的,傅云书不知怎么的就想到了尘拂。鬼使神差般的,就给追杀尘拂的侍卫指反方向。只是原先有所预料,见到尘拂的时候心中还是忍不住的吃惊。 只是……一个是君王的宠妃,一个是备受皇家信任的得道高僧,却是越国的遗民,皇家追查的幕后凶手。 等等,桐清…… 傅云书心中的震撼比方才认出此人是尘拂的时候更是震惊百倍不止,“公子羽!”傅云书惊呼道,八年前,死在居庸关的越国大将、曾经闻名四国的公子羽竟然还活着! 谢媛宝十分喜好八卦,傅云书跟谢媛宝认识这么久,听着谢媛宝自然是听了不少的关于当年四公子的八卦。 四公子之一的公子羽,出身越国世家,年少成名,年少时便跟着父亲南征北战,为越国立下不世功勋。居庸关一役,公子羽率领数十万袁家军抵抗曦国来犯,三败临镇风在居庸关下,曾有传言,只要有公子羽与袁家军在一日,居庸关固若金汤,无人可破。 确实如此,神勇无敌的公子羽,战场上被誉为战神,没有死在战场上,却死在自己的主君手中。 不曾想,所有人都以为已经死去了公子羽竟然还活着,而且深入到了曦国京城中,成为曦国护国寺庙宇中的高僧!若不是安定公的死,这样尘封的秘密,随着公子羽那一身僧衣、那铁做的面具,早就尘封到了历史的年轮之中! 傅云书久久的震惊不能言语,更让傅云书疑惑的是,歆羽夫人竟然丝毫没有隐瞒她的一丝,当着她的面就颠婆了公子羽的身份。倒是尘拂或者是说公子羽皱眉问道。他挣扎起身,看着歆羽旁边的傅云书皱眉,咳嗽了两声说道:“你怎么将她带来了?”喉咙似乎是受过重伤一般,说话的声音十分嘶哑难听。 “你受伤太重,如今藏在这琉璃宫中我又不好找御医给你看,听说这个丫头会医术,毕竟是萧阙的人,让她给你看看我放心一些。”歆羽对着公子羽说道,扶着公子羽要起身,眼中没有了素日里的冰冷,更多了几分柔情…… 这种柔情,是情人之间的柔情…… 但是公子羽却不习惯一般,躲避开了歆羽夫人的碰触,歆羽夫人虽然没说什么,但是眼底却闪过了一丝黯然,站在边上。 傅云书此时的脑子里乱糟糟的,虽然不知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但是听着歆羽夫人与公子羽的对话,分明是与萧阙有关系……见着傅云书愣着在那里,歆羽夫人皱眉说道:“还愣着干什么,看他的伤势如何?” 语调虽然慵懒,但是带着让人不能拒绝的威严,听着萧阙的名字,傅云书不知歆羽的目的究竟是什么,但是还是乖乖的为公子羽把脉。 毕竟萧阙与公子羽、还有歆羽的关系,相交甚密。 公子羽外伤不严重,严重的是内伤,需要好好调理。傅云书为他施针过后公子羽吐了几口黑血出来,见着这般,歆羽夫人脸上担忧的神色倒是好看了一些,没想到傅云书小小年纪,医术倒是不俗。 傅云书说道:“尘拂……公子昔年经脉受损,还未完全的恢复过来,如今与高手交手强行运用内力内伤严重,需要静养一段时间……只是底子,却是不能再调养回来了。” 听了傅云书的话,歆羽的目光之中似有盈盈泪水溢出来一般,幽幽一叹,那一叹,如同枝头被风吹散的春花,让人心中怜惜,“这些年在你身上发生了什么你总是不跟我说。” 歆羽忽然想到,当年那一场她未曾经历过的那一场惨祸,想起了他与他的兄弟们怎样死在了昏君的刀下……在他们为着自己的国家浴血奋战的时候,他们的君主却递上了降表;他们没有死在敌军手中,却死在了自己守护的君王手中。 听说那一日,袁府一片血海,一百多口性命,都葬送在了一场大火之中;听说,居庸关破之后,满城疮痍,遍地尸骨;城破之后,还活着的数万将士被屠杀,居庸城成为人间炼狱。他还活着,却是从地狱中爬出来的。 那一刻,歆羽夫人忽然梗咽出声,“我知道你不肯说给我听,可是,你也不能为了复仇这般逞强……刺杀那个昏君,不一定你亲自动手的。叶进的武功那么高,若是你没有从他的手中逃脱,你可想过我该怎么办?” 终于公子羽如同冰一般的眼神有所动容,似乎想要伸出手将歆羽揽在怀中,却又不知为何缩了回去,公子羽从喉咙里艰难吐出两个字“别哭!” 看着两个人之间暧昧的气氛,傅云书一时间不知说什么。虽然不明白二人之间有着什么样的过往,但是傅云书肯定是一段传奇……一个是名震天下的公子羽,少年英雄、一个是待字闺中的明媚少女,容颜倾城。 当年的恋人,如今再相见一个人却是面目全非遁入空门、一个人容颜依旧,却是敌国君王的宠妃,两个人明明距离的这般的近,却被命运的洪流冲散,各自挣扎上岸,却是面目全非。 公子羽旧伤未曾痊愈,又添新伤,傅云书施针之后很快的就沉沉的睡了过去。 一时间,傅云书静默无语,扶着歆羽夫人出来,不知歆羽夫人移动了什么机关,那密室合上,勾勒的富丽堂皇的牡丹屏风将密室遮掩住,这里依然是那个冠宠六宫的宠妃宫中。 歆羽夫人一出来,似乎十分的疲惫一般,整个身子没有骨头一般,靠在了贵妃椅上,双手放在袖子中,微微阖起的双目,遮盖住了歆羽夫人眼中的种种情绪。 “柳心,将偏殿收拾好,傅小姐估计要住上好几日。”傅云书还未从震惊中回神来呢,却见歆羽夫人靠在那里懒洋洋的吩咐道。 对于幽冷的深宫自然是想着能不待就不待,便说道:“公子羽的伤已经无性命之忧,内伤只需要之后慢慢的调理。我会让人送些丹药过来,隔几日到宫中为公子羽施针一次便可。” 说着,看着外面的时辰,希望能在宫禁之前能够回去。 柳心原本听了歆羽夫人的话进来,准备收拾偏殿出来的,见着傅云书这般一说,便迟疑的看着歆羽夫人,却见歆羽夫人懒洋洋的说道:“将偏殿收拾出来……傅小姐今日怕是走不了……” “这是为何?”傅云书见着柳心听了歆羽夫人的吩咐出去收拾偏殿,忍不住脱口而出问道,此时的歆羽夫人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看着傅云书,与方才失态的模样有着天壤之别,“在桐清平安的离开京城之前,你不能踏出琉璃宫半步。” 傅云书不解问道:“为什么?公子羽出宫与我在宫中有何关系?” 此时歆羽夫人蓦然的站了起来,歆羽夫人的身量要比傅云书要高上一些,站起来给傅云书一种莫名的压迫感,傅云书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歆羽夫人身上有一种甜腻的香味闻久了,给人一种醉生梦死的感觉。 “因为萧阙。”歆羽夫人的嘴角勾起了一抹奇异的笑容,淡淡的说道:“放眼整个京城,除了萧阙之外,再也没有任何人能够将桐清从宫中带走、并且平安的送出京城去。” 没想到歆羽夫人打的是这个注意,傅云书呆呆的问道:“你们与公子不是朋友吗?救他不是应该的吗?与我有什么关系?”见着歆羽夫人这架势,说是让她进宫抚琴,结果让她给公子羽看完病之后居然想将她扣押在宫中。 傅云书不由得想到了之前见到萧阙与歆羽夫人的时候,两人之间似乎有着说不清楚的暧昧,以至于她一直猜测萧阙与歆羽夫人之间似乎有着亲密的关系,可是萧阙的态度两个人之间关系似乎又不是亲密的情人关系。而公子羽……当时到宝华寺的时候,萧阙与公子羽言语之间十分亲厚,依照萧阙的本事,应该是知道公子羽的身份的。那么刺杀安定公的事情……萧阙到底知不知情? “呵,朋友?”谁知道歆羽夫人听了傅云书的话之后,她的声音冷静而又刻毒:“这些年若不是萧阙,我与桐清又怎么会是这样的关系。相思相望不相亲,你可知,虽然我知道他还活着……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守着青灯古佛,而我却只能在仇人身下承欢,这种痛苦,你知道吗?” 说到此处的时候,歆羽夫人难免激动了起来,咳嗽了许多声将汹涌而上的那种痛苦给压抑下去,眼中带着病态的光芒,傅云书陡然想到,初次见到二人,两个人隔着一丛牡丹,公子羽身上她看到的是云水禅心,而歆羽夫人却是繁华锦绣,红尘万丈……两个人就这样的擦肩而过,不知那时,歆羽夫人平静的外表下面,内心不知承受了多少的痛苦。 见着傅云书的眼中有怜悯的神色,歆羽夫人没有再如之前那般的咄咄逼人,忽然的笑了:“你是在怜悯和同情我们吗?真的不知道,像他那样冷面冷心的人,怎么会收了你这样的一个徒弟。” 第107章 隔世经年 第107章 隔世经年 朦胧的夜明珠下,歆羽夫人的眼神变得忽然的飘渺起来,如同三月的清风一般,将她带入了一场隔世经年的回忆执着呢。 歆羽夫人懒懒的似乎是没有骨头一般的靠在软榻上,看着傅云书,说道:“我记得当年初次见到他的时候,也是同你一般的大小,那时少年英雄,风华无双,袁家桐清,不知是多少越国闺中女子的梦中情人。” 歆羽夫人的声音很飘忽,将傅云书带入了那一段隔世经年的往事之中。 那时,袁家还是朝中重臣,而袁桐清也初在朝中初露锋芒,少年将军一身银白色盔甲,舞的一手好剑,模样又俊朗,哪个闺中女儿不喜欢。 歆羽夫人原本姓谢,并非如同曦国传言的一般歆羽夫人出身平民,身份低贱,相反,谢家是书香世家,她的爷爷曾是皇上的太傅,也算是簪缨世家。 谢家属于文臣,但是却与袁家交好,歆羽初次见到袁桐清的时候,是在父亲的寿宴上,那时她还是未到及笄的年纪,没有太多的男女大防,隔着珠帘,远远的便就见到了袁桐清。 在一众的世家子弟面前,他却是那样的与众不同,没有世家子弟的纨绔之气,身姿挺拔,举止投足之间干净利落,带着武人特有的风姿。 或许察觉到她正在看着他,所以那一双寒星一般的眼看向了珠帘后的她,那双墨色的眼,如同世间最纯粹的黑都凝在了一起一般,眼神却又是那般的明亮……那一刻,素来大胆的她竟然不敢与他对视。 在父亲的寿宴上不知是谁提议比试狩猎,少年眉眼张扬,挽长弓,马上的英姿不知迷倒了多少大家闺秀,那般出彩的男子啊…… 寿宴后母亲跟她说:“这袁少将军果然是少年英雄,我们歆儿这般的人品样貌配他也不会委屈了。” 那时,她双颊浮上红晕拉着母亲的手撒娇说道:“娘在胡说什么,女儿还小,还不想着嫁人呢。” 哥哥在一边打趣说道:“这袁少将军不知是多少闺中女儿的梦中情人,若是不早早的将这亲事定下,过几年就晚了,你只说愿意不愿意吧。” 她羞红了脸颊跑了,而身后是哥哥与母亲的笑声。后来,在两家的默许之下,二人之间的来往也多了起来,感情与日俱增。 她喜欢跳舞,每当学会了新的舞蹈之后总是第一个跳给他看。 跟他说母亲近日请了先生教她一些诗文,还不许她学舞,让她在家中好好的学着女红。说到这里的时候,歆羽总是十分委屈的看着袁桐清说道:“我就喜欢跳舞,最讨要做女红了。为什么女子要学这些。”紧接着,话锋一转,紧张的问道:“若是我女红做的不好的话你不会嫌弃我吧。” 袁桐清闻言笑了笑,宠溺的刮了一下她的鼻子,说道:“怎么会,我娶媳妇回家又不是做女红的,你喜欢就好。”紧接着,嘴角勾起了一抹笑容,说道:“不过谢夫人说的对,你现在是要学着做女红,你下个月便到及笄之年了,也该要绣嫁衣了。” 越国的习俗,女子出嫁的嫁衣一定是要自己绣,她听到这里的时候,两颊飞红,倒是真的耐下性子在家中认真的学起了女红。 可是后来呢…… 边关的战役越来越紧,皇上年纪渐渐的老了,在那些馋臣的进言之下,居然不顾曦国的虎视眈眈,反而是越来越机会袁家。虽然知道功高震主这个道理,但是袁家却不能在国家危难的关头撤军。 与曦国和各个小国的战役陆陆续续的持续了三年之久,三年的时间里,他也名震东陆,边关渐渐的安宁了下来。两家便商议起了二人的亲事。 歆羽到如今还记得,两个人的亲事在新年后,阳春三月花开的季节,她欢欢喜喜的准备着嫁妆,袁家的聘礼都下到了谢家,绣好的嫁衣上,千丝缠绕,大红色的嫁衣,上面用金线绣着缠绕的连理枝、比翼鸟,一针一线,将少女的心事尽数的都缝到了里面来。 冬雪纷飞,他们的亲事定在了来年的开春,却在上元节举家团圆的日子,边关传来急报,曦国百万大军兵临城下,他连夜率兵前去居庸关。 临走的时候,他刻意的连夜不顾礼数翻墙到了谢府去看她,他的手中提着一盏绘着鲤鱼的琉璃花灯给她,见着她眼眶红红的,素日里冷静如他,此时也压抑不住心中的情绪,抱住她说道:“等我!” 结果呢……她等来的是国君投降的消息,她等来的是他战死沙场、袁家满门都化成了灰烬…… 曦国的军队攻陷了皇城,为了家族、为了活下去能够替她复仇,她穿上亲手为她绣着的嫁衣,在曦国皇帝面前献上一舞,众人只道歆羽夫人一舞倾城,让昭帝赦免了越国遗民的性命,却不知那女子跳这舞的时候,用尽了一生的希望,在一舞、一动之中,希望渐渐的湮灭成绝望,在绝望的灰烬之中,开出仇恨的种子…… 后来,她成为冠宠六宫的歆羽夫人,以公子羽的名义召集越国遗民,朝堂之上、朝堂之外,处处布局,只为了心中那微末的希望。 “那……你是何时的知道他还活着的……”傅云书听着歆羽夫人这般说道,忍不住的问道。 “三年前……”歆羽夫人的目光看着窗外,奇异的目光似乎是穿透了紫檀木雕花镂空的窗户,隔着岁月的年轮一般,“三年前,萧阙告诉我公子羽还活着,就在京城中的宝华寺中。” “公子!”傅云书忍不住的惊讶问道,歆羽夫人一个越国的遗民,怎么会和萧阙有所瓜葛,这是傅云书所不能理解的地方。 “因为一场交易。”似乎是看穿了傅云书眼中的疑惑一般,歆羽夫人淡淡的说道,紧接着从袖子中拿出了一块钩子一般的东西,质地黝黑,如同什么动物的爪子一般。 “是龙骨。”傅云书看清楚那放在桌子上的东西之后,忍不住惊叫出声道,越国国亡之后、原本属于越国的那一块龙骨下落不明,却不曾想到却是落在歆羽夫人的手中! 歆羽夫人淡淡的说道:“这一块龙骨,原本是皇室所有、但是袁家战功累累那个昏君为了显示对功臣的亲厚,所以便将这龙骨赏赐给了袁家,而桐清,便将这龙骨送给了我做定情信物。” 龙骨是萧阙一直在找的东西,所以歆羽夫人以龙骨与萧阙做了交易,请毓尘阁寻找公子羽的下落!那时,她心中还存着那么一丝奢侈的念想,希望袁桐清还活着! 三年前,萧阙告诉她,袁桐清还活着,不仅活着,还在她的身边,前不久回京、与苦禅大师一起为太后说佛法的尘拂大师就是她昔日的恋人,她还在慈宁宫经过的时候,用着嘲讽的目光看着那些闭目诵经的僧人…… 五年时间未曾相见,再次相见,她一身盛装,在红尘之中苦苦挣扎着,被仇恨时时折磨时时凌迟着;他一袭灰色僧衣,出尘脱世,远离这十丈软红尘,闭目诵经…… 此处经年里,时光对于二人而言完全的是不对等的。他面目全非、而她在深宫之中容颜依旧。只是,昔日隔着珠帘偷偷看着他的那双娇怯怯的眼神,在幽幽深宫之中,在五年的风霜雕刻之下、一泓春水,已经冻结成冰霜。再相见,争不如不见。 看着歆羽夫人手中的那块龙骨,还有歆羽夫人带着恨意的言语,傅云书有些惊讶的望着歆羽夫人道:“公子不是你找到了公子羽让你二人见面了么,怎么你非但不感激公子,反而还算计公子!” 看着歆羽夫人手中的那一块龙骨,傅云书语气中带着不可置信,山和变迁,昔日的恋人的身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自然昔年纯真的感情不能历经这么久不能恢复到从前傅云书能理解歆羽夫人心中的痛苦。可是歆羽夫人却将自己所遭受的不幸,硬要算到萧阙的身上,非但没有履行诺言将那一块龙骨做为报酬给萧阙,还谈及到萧阙言语之中带着怨恨! “你当,堂堂的毓烟公子会有这般的好心?” 似乎是听到什么好笑的笑话一般,歆羽夫人将眼泪都笑了出来,语气中带着傅云书不能理解的怨恨之意,“算尽人心、善于利用别人的感情做为软肋算计别人,正是毓烟公子的作风、他这种人,为了目的不择手段,会在乎别人的死活与看法?” 往日里听见萧阙的评价,莫不是风华绝代、才倾天下、霁月清风还有……冷若谪仙,但是听着歆羽夫人将萧阙说的这般的不堪,傅云书脸色变了变,“住嘴,公子才不是你说的那样人。” 她不顾歆羽夫人不正常的状态,还是在维护着萧阙……全然没想到,就在昨天晚上,还忍不住与萧阙争吵过了。 见着傅云书这般过激的反应,歆羽夫人的笑容收敛了一点,将眼角的眼泪擦干净,有些狐疑的看着傅云书,傅云书被那一双眼睛看的不自在的时候,歆羽夫人的嘴角却勾起了一抹隐秘的笑容,淡淡道:“这样维护着萧阙,你该不会是喜欢上萧阙了……” 像一只被踩着尾巴的猫一般,傅云书忍不住的炸毛起来,瞪着歆羽道:“你胡说什么!”耳朵微红。 歆羽冷哼了一声,一双妙目沉沉的看着傅云书,说道:“看在你救过清桐一命的份上,我提醒你一句,萧阙这样的人,绝对不能爱上……就连喜欢都不能,你若是对他动了情,说不定就是陷在他所布的局中。他的心就是千年寒冰做的,就算你将血洒在他的心上,他的心都不会热!” 歆羽夫人的声音淡淡的,听不出任何的起伏变化,可是说出的话却是这般的刻毒!似乎是在说着不祥的预言。 傅云书听着歆羽夫人的话,垂下了眼眸,不知在想着什么,许久之后,就在歆羽夫人以为傅云书什么都不会说的时候,小姑娘却抬眼认真的看着她,一字一句的再次跟她强调道:“比起夫人的话,我更相信我所看到的公子,他绝对不是夫人所说的这种人……” 目光殷切热烈,见着她这样的目光,歆羽夫人忽然轻笑出声,不知是在嘲笑着傅云书,还是在自嘲…… 第108章 智多近妖 第108章 智多近妖 几乎是傅云书前脚进宫,后面萧阙便就得了消息,在歆羽夫人派人到毓尘阁的时候,萧阙轻笑一声,也不知是对柳青宴还是对那青衣内侍说的:“萧某这辈子还从未被人威胁过,歆羽夫人果真是巾帼英雄,毁约在先、威胁在后,真当萧某的脾气好么。” 虽然是含笑的语气说着的,但是眼中眼中却带着薄怒,但是来送话的青衣内侍面对着萧阙身上散发出来的怒意没有丝毫的恐惧,虽然表面上十分唯唯诺诺,但是语气平常,说道:“夫人活到现在只为了那个人,若是不能保他周全,夫人什么事情都能做的出来。傅姑娘身份尊贵,值不值得这一场交易,公子心中自有盘算。” 萧阙面无表情,拂袖坐下,因为他这一动作,烛火摇曳,却是没有回答那青衣内侍的问题,一双清亮如雪的眼略带打量的看着那青衣内侍…… 却见他样貌算是清秀、皮肤白皙,唯唯诺诺的弯着腰,跟宫中一般的内侍没有什么区别,不知萧阙想到了什么忽而说道:“昔年越国宫中侍卫首领章泓,如今却成为了一名内侍潜伏在宫中,忍受着这般常人不能忍受的痛苦、你们越国复国的决心,不可小觑啊……” 一句淡淡的话,让那青衣内侍如同电击一般,不可置信的看着那神色淡然的男子,心中莫名生出一种恐惧之感……这是当年面对着那常人不能忍受的极刑的时候都没有过的。 这个看似清雅的男子,手中究竟是握着怎么样的一股力量,竟然这些事情都能查的到。而且、还能在谈判的时候不经意的亮出来,出乎对手的意料之外! 这人,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他在宫中这么久,就连昭帝的心思都能猜测到几分,却面对这样一个年轻人,有种看不透的感觉。 这次夫人将傅云书关押在宫中,究竟算不算是一招险棋呢?毕竟越国、就连公子羽的举动都在这个年轻人的手中,他是一个多么可怕的人章泓是知道的。 只是,为了摆脱、或者是说为了让公子羽摆脱他的制约,傅云书算是唯一一个能够拿捏萧阙的软肋。这次成、或者是不成,皆要看傅云书对萧阙的重要程度。 不过只是片刻的时候,章泓从震惊之中恢复了过来,愤然道:“昭帝好大喜功,吞并越国、居庸城一战曦国军队下令屠城、几十万将士的性命、越国人永远不会忘,所以……无论如何越国人永远不会融入到曦国去,只要越国还有人在一天,复国永远不会忘记。” 听了章泓的话,萧阙的目光看着跳跃的蜡烛,说道:“当年居庸城一战,虽然曦国大胜,但最后下令屠城伤了国本、失了民心,曦国到底也算不得赢啊!” 看着眼前自言自语的青年,灯光在他白皙如象牙的脸上打出一层光晕,让人根本就看不穿他沉沉的目光下面到底在想着什么。 他本该是江湖中人、却又与皇室走的近,一介白衣、却为朝廷的座上客,他为昭帝办事,可是却在得知了他们的存在的时候,未曾禀报过昭帝,而且这些年似乎是有意滋助他们的发展、却又将他们牢牢的控制在手心! 到底,他想要做什么,就算是章泓,心中也是百万个不解。 “你们让我将公子羽送出京城又准备如何?”萧阙忽然开口问道。 这边章泓正在打量着萧阙呢,没想到萧阙忽然开口问他,先是微微的一愣,没有说话。 见着章泓没说话,萧阙把玩着手中的杯子:“将公子羽送出城、一路向北连夜到居庸关、你们在居庸关中潜藏着越国最强大的叛军,到时候一呼百应,彻底的脱离我的控制,可以以居庸关为天险,在居庸关以北的方向与曦国形成对立之势,毕竟,这对于四公子之一曾被誉为战神的公子羽是件很容易的事情不是么!” 没想到萧阙竟然将他们所有的计划都点破了,饶是章泓眼中也不由得带着惊骇的眼神看萧阙。“歆羽夫人对公子羽也算是用情至深了,这么做处处为他谋划着,可是可有曾想过,她是帝王的宠妃,根本就不能与公子羽一起逃出这九重宫阙之中,公子羽到了居庸关之后可以安然无恙,那么在京城中的她,又该怎么办呢?章泓,你舍得吗?” 那淡淡的声音,带着一种莫名的蛊惑,那人的眼如妖一般,能够将别人心底最深处的隐秘都看破,在他的目光之下,根本无所遁形! 惊讶多了,章泓到底也是个人物,将心底复杂的心思收了起来,淡淡的说道:“奴才不过是替夫人传话的奴才,夫人怎么吩咐奴才奴才就怎么做,哪里有什么舍得舍不得!” 紧接着,章泓的嘴角勾起了一抹笑意,在他那平静的眼神深处藏着一抹痛苦:“只有公子羽回到居庸关,越国才能彻底的摆脱你的控制、有复国的可能……我除了是章泓之外,还是越国的子民……” 见着章泓这般一说,萧阙轻笑一声,也没有说什么,目光沉沉,也不知他心中在想着什么。这个时候,却听见外面无痕的声音:“公子,皇上那边传密旨来了。” “送章公公出去吧。”萧阙淡淡的说道,章泓听着是宫里面来人,跟着竹骨离开,临走时看着萧阙平静的面容,对于萧阙能不能接受这个条件,章泓心中一点底都没有。 宫中来的是一个戴着黄金面具的暗卫,是在皇帝身边暗卫黄金骑的首领,两个人在密室中密探了半个时辰之后萧阙方才出来。 等着萧阙出来,柳青宴还没睡,在花树下不知从哪里弄来了一壶酒,正在喝呢,见着萧阙出来,柳青宴问道:“皇上密旨送过来为了什么事情?” 萧阙脸上神色淡淡,看不出高兴还是怒火,说道:“今晚使馆失火,南狄的吐尔非乘着大火的掩护逃跑了,皇上已经命人在各个县局设下关卡截住吐尔非,但是犹不放心,命我派人暗地里追杀吐尔非,绝对不允许他活着回到南狄。” 听着萧阙的话,柳青宴轻笑一声:“这昭帝倒是精明的很,这些年来毓尘阁免费为他提供了多少的信息杀了多少人,他倒好,一点银子都没有付。” 萧阙嗤笑一声:“这话你合该跟昭帝说去,跟我抱怨有什么用。” 柳青宴伸了个懒腰,说道:“好歹我也是毓尘阁的二当家,毓尘阁做亏本的买卖我抱怨一下不行么。” 世人都知萧阙为毓尘阁阁主,师承前一任阁主江湖第一高手暮行云,而毓尘阁与神医谷交往神秘,柳青宴从小与萧阙一起长大,也算是有同门之谊。只是柳青宴常年在外打理毓尘阁外面的事物,很少回到阁中,所以知道柳青宴身份的人很少。 “顾先生前些时日来信说下个月从南海启程回京城,你们师徒多年未见,这次好容易他回京城,倒是可以以叙……”萧阙没有说话,柳青宴蓦然的开口说道。 萧阙正在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听了柳青宴的话之后倒酒的手顿了顿,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萧阙淡淡的说道:“若是下个月启程的话依照他的性子,在路上磨磨蹭蹭的估计七月份才回来,到时候我能不能在京城还要看缘分。” 见着萧阙这般说,柳青宴不解的看着萧阙:“这是为何?” 萧阙的嘴角勾起了一抹莫名的笑意,说道:“南狄包藏祸心,就算皇上再怎么害怕打仗,但是依照他的性格,等着吐尔非逃回南狄后不起兵是不可能的。若是曦国与南狄兵戈相见,离国那边……自然是需要安抚,不能让他们有机可乘!” “你是说,昭帝会派你去出使离国?”柳青宴皱眉问道。 “出使离国这件事情,事关重大,一般人昭帝不会放心派遣他去的。”萧阙语气淡淡,听不出高兴还是欢喜。 柳青宴的眉头皱的更深了,说道:“可是离国的国君公子信并非是好相与的人,前去离国危险重重……” 萧阙轻笑一声,“正是危险,所以才会派我去。” 萧阙这般一说,一时间,柳青宴竟然不知说什么是好…… 此时的宫中,虽然已经夜深了,但是昭帝依旧还在御书房中未曾安睡,他的身边玄凌正在一边上站着,这般夜深皇子还在御书房中,可见玄凌十分得昭帝的信任。 “如今宫城戒备森严,京城之中的四个城门都派重兵把守,若是有可疑的人立即的拿下来,搜寻了整整三日,刺客一点的消息都没有。那刺客被叶进打成重伤,若是没有人帮忙的话,根本就不可能逃出宫城。” 听着玄凌的话,昭帝淡淡的抬眼看了玄凌一眼,说道:“你是在怀疑歆羽夫人。”玄凌没说话,昭帝冷哼了一声,说道:“朕让你负责查刺客这件事情,是要你好好的办实事,不是让你跟你母后一般,怀疑这怀疑那的。” 被着昭帝这般一说,玄凌面上讪讪的,没想到都到了这个时候,昭帝还在维护着歆羽夫人,脸上闪过一丝阴郁,玄凌小心的斟酌着字眼说道:“儿臣的怀疑并非是空穴来风,而是因为听说……那歆羽夫人原本是公子羽的未婚妻,若是真的刺客是公子羽的话,歆羽夫人窝藏他的可能性……” 话还没说完,被昭帝因为愤怒扔在地上的砚台给打断,玄凌跪在地上连忙请罪,昭帝因为愤怒咳嗽了几声,呵斥道:“当年公子羽的本事朕是见到过的,他的武功是四公子中最高的,若是真的是公子羽的话,你以为单单凭着叶进能打伤他?” “可是,对方使用的是青鳞刀。”玄凌忍不住反驳说道。 “不过是一把刀而已,算不了什么的。”昭帝的眉宇之间闪过了一丝阴霾,打断玄凌的话说道。不管怎么样,昭帝不想承认、也不敢承认,当年名震一时的公子羽还活着,那样可怕的人物,计谋、胆量,放眼朝中,也就只有他能够与他匹敌了。 近年来,昭帝的性格越发的是喜怒无常,就算是昭帝最为信任的皇子,此时玄凌见着昭帝这般模样,也不敢再将这个话题给继续下去了。 “儿臣听说南狄的使馆今日失火,那口出妄言的吐尔非已经逃跑了,要不要儿臣派手下轻骑去追?”玄凌惯会察言观色,换了个安全的话题说道。 第109章 湖上泛舟 第109章 湖上泛舟 昭帝眼中的怒火褪去了一点,淡淡的说道:“你负责查出刺客的事情就好,吐尔非的事情朕已经下旨让萧阙去负责了。” 又是萧阙的名字,想到那日吐尔非在朝中大臣面前说的一席话让他大失颜面,而昭帝却一点芥蒂都没有,还那般的看重萧阙。不由得说道:“萧阙不过是个江湖人,总是掺和着朝中的事情估计不太好……再者说了,朝中有这么多的青年才俊,父皇为何要偏偏重用这样一个江湖人。” 玄凌眼中的阴霾没有瞒过昭帝,玄凌什么都好,朝中大臣都说玄凌像他年轻的时候,可是却太过于自负,看着这样子,分明是因为南狄使者的挑拨,心中对萧阙起了芥蒂。 “你是朕最为出色的儿子,将会是曦国的储君,而萧阙,在将来则会是你掌控朝廷最为信任的一颗棋子。放心的用好萧阙,他永远不会背叛皇室。”永远的不会背叛,也不能背叛! 玄凌虽然素日里来有野心,却没想到昭帝竟然将话说的这么明显,听见储君两个字的时候心中一阵暗喜,竟然没有再思索着昭帝话中藏着的意思如何。 等着玄凌走了之后,看着玄凌的背影,昭帝叹了口气,烛火下昭帝的目光没有了之前的混沌,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清醒。玄凌的心腹太监守在一边,见着昭帝这般深深的目光,也不知想到了什么,不敢言语。 “召左相进京!”沉默了许久之后,昭帝忽然说道,夏守忠眼神闪过一丝吃惊的神色。若非朝中有大事,左相是不会露面的。召左相进京,京城中的风云在即啊! 这是傅云书在琉璃宫的第二天,歆羽夫人以着她抚琴的名义,将她扣押在了宫中,又害怕她逃跑,时时的派一个宫人盯着傅云书。虽然歆羽夫人现在还很和善,但是被限制自由的滋味肯定是不好受的。 昨日晚间昭帝并没有来歆羽夫人的宫中,一大早的歆羽夫人起的也格外的早一些,跟着傅云书用早膳,见着小姑娘的胃口不错,喝了一碗荷叶梗米粥,吃了几块糕点,淡淡的说道:“昨日晚间萧阙都已经知道你我宫中,到了今日早晨却迟迟的没有表态接不接受我的条件,看来我估算错了你在他心目中的地位了,他这样的人,根本就不会有软肋。” 这话分明是在为傅云书添堵的,虽然理智上让自己不去计较歆羽夫人的话,心中还是忍不住的有些介意,口中却说道:“那是因为我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被夫人接进宫里来的,如果我在宫中出了什么事情的话可是要算进夫人的身上的。所以……公子知道夫人不会对我做什么、也不能对我怎么样,顶多是关着我一阵子罢了,却又不能关我一辈子,所以,夫人实际上根本就不能威胁到公子。” 歆羽夫人见着傅云书略带狡黠的神情,嗤笑了一声,淡淡的扫了傅云书一眼,不知在想着什么。 中午的时候,傅云书再次的为公子羽施针,比起昨日公子羽的神智迷迷糊糊的,今日倒是清醒了一些。因为皇上那边传来旨意,让歆羽夫人道养心殿去陪着用膳,所以此时在密室下面只有傅云书与公子羽两个人。 “歆儿没有为难你吧。”公子羽的声音沙哑的厉害,声音粗粝的如同碾过的砂纸一般,这是声带被割伤多年以后都未曾能治愈的表现。 傅云书淡淡说道:“除了将我关在宫中之外,其他的好吃好喝的待着,倒是也没有为难我。” 虽然是这般说,倒是语气中还是在抱怨着歆羽夫人的,见着小姑娘这般说,公子羽的目光悠远,盯着石桌上跳跃的烛火,说道:“她啊……”说到这里的时候,公子羽的语气顿了顿,话语中带着几丝缠绵之意。目光深长,似乎是在回忆着什么一般。 紧接着说道“若是她有什么为难你的地方,我替她赔不是了,歆儿她这般做,说到底是为了我。” 见着公子羽的语气诚恳,傅云书倒也不好与公子羽计较什么,施针结束之后,傅云书有些不解的问道:“你们与萧阙之间到底有什么恩怨?为什么歆羽夫人一定要抓我来威胁萧阙呢?” 见着小姑娘好奇的目光,公子羽笑了笑,说道:“我们之间的事情,并非三言两语能说的完的。歆羽是因为我而怨恨着萧阙,她只看到了仇恨的表面,萧阙虽然算计了我们,但是也帮助了我们,若是真的算下来的话,谁也不欠谁的。” 公子羽却避开了傅云书的发问,淡淡的说道,傅云书见着公子羽一番似是而非的话,不由得撇了撇嘴,这说了等于没说。 傅云书收拾好了东西之后,提着灯笼准备上去,却被公子羽叫住,说道:“你……在宫中还是要小心一点,虽然我知道杏雨其实对你并没有恶意……但是因为我,歆羽什么事情都能做的出来。” 公子羽的担忧倒是发自内心的,傅云书听了公子羽的话之后点了点头,倒是对于公子羽的好感增加了几分。 用完午膳之后傅云书在偏殿小憩了一会儿,到底还是没有萧阙的消息,这边睡醒了之后傅云书正百般无聊呢,歆羽夫人让她进宫的时候,沧海也没让带来,身边连个说话解闷的人都没有。 “姑娘醒了。”傅云书方才醒,这边柳心端来了新摘的莲子进来,此时才是五月中旬,荷花方才开呢,也不知是从哪里来的莲子。 柳心是个伶俐的人,笑着说道:“这是从江南送到宫中来的,皇上知道夫人爱吃,就赏赐了一些下来,夫人让我送过来给姑娘解馋。” 歆羽夫人还陪在养心殿没有回来,她倒是谨慎,竟然将柳心留在宫中看着她。傅云书笑了笑,吃了几颗莲子没有说话。 “姑娘若是觉得闷了的话可以到园子里走走。”柳心见着傅云书不理睬她,也不觉得尴尬,脸上带着得宜的笑容,提议道。 听了柳心的话,傅云书心中一动:“我可以出去走走吗?”说到底她在家中无拘束惯了,一直让她闷在宫中也觉得无聊的很呢。 柳心笑了笑,说道:“夫人请着姑娘到宫中来做客的,也没拘束着说让姑娘去哪里。” 傅云书心思一动,便理了理发鬓准备出去,柳心虽然是说歆羽夫人没有拘束着傅云书的自由,但是却不会是放着傅云书一个人在宫中乱走的,便也跟在傅云书的身后。 “姑娘想去宫中哪里?”柳心问道。 傅云书想了想,说道:“我甚少来宫中,对宫中的景致并不熟悉,只想出去走走透口气而已。”说着,顿了顿说道:“只是不要遇见皇后与端月公主就可以了。” 柳心是个伶俐人,听了傅云书这般一说,也想到之前听说过的关于傅云书与皇后之见的矛盾,便贴心的提议说道:“如今这泰岳池的荷花开的正好,不如去湖面泛舟去。” 这样的天气泛舟的话倒是不错,傅云书点了点头。 宫中规矩森严,在泰岳池上游湖泛舟不是任何人都可以的,要按照一定的品级来。前世的时候傅云书虽然因为着玄凌的关系到宫中不少次,却没有一次能够独自在泰岳池中泛舟。 这边柳心不过是一声吩咐,等到傅云书到了泰岳池的时候,船都已经准备好了。 泰岳池虽然被称为池,但是却环绕了整个皇宫,泰岳池中种有碧荷千顷,此时正好是荷花开的季节,从池子里看着外面的风光精致也是十分的美妙,有亭台楼阁,错落而致。 此时的天气倒是也不太热,清风吹过,原本郁闷的心情也好多了。傅云书正摘了一支莲花,扯着花瓣逗弄着池中的锦鲤。而这个时候从水面传来了歌声,声音美妙婉转,傅云书不解的问道:“这是哪里来的歌声?” 随着船的行驶,离着那声音越来越近,也听清楚了那女子在唱的什么。 “车遥遥,马憧憧。君游东山东复东,安得奋飞逐西风。” 这音调和旋律,正是越国的歌曲,而此时柳心也听着,说道:“这是颐音园呢,应该是海昏侯正在饮酒作乐。” 自从那次安定公遇刺之后,海昏侯心中惶恐,便从别苑中搬到了宫中的颐音园来,守卫也加倍了。 颐春园为昭帝所修建的皇家春日赏花的园林,此处虽然在皇宫之中,但是在内宫之外,专门招待那些身份高贵的各国贵族的住处。原本海昏候在京城中述职结束之后,便就要直接的回到其封地的,但是却因为出了刺杀这件事情,海昏候原本就是胆小的,所以在刺客未抓到之前一直住在守卫森严的宫中。 颐春园有春日盛景,种有姚黄、紫魏、剑兰等各种名贵的花卉,到了春日,满园盛景。颐春园中建有一处停云阁,是皇宫中最高的建筑,从停云阁上,可以将皇宫的各处盛景尽收眼底。 这颐春园是当年昭帝在初登基不久之后修建而成的,当时昭帝对于此处十分的喜爱,不许任何人进入园中半步,可是不知为何,几年过后昭帝甚少再踏入这颐春园一步,之后临皇后做主,将这颐春园作为接待各国的使臣来用。 此处的停云阁丝竹声声,美貌的歌姬唱着婉转的歌谣,声音清丽如黄鹂、娇嫩如莺歌、虽然是盛夏,但是却是将人的骨头都听的酥软了。 海昏候靠在软榻上,身边几个美貌的舞女或为他垂肩、捏腿,一个穿着华服容颜妩媚的女子端着一杯酒,以口渡酒给海昏候,娇笑的说道:“侯爷,姐姐的歌唱的怎么样啊。” 海昏候的眼睛都眯成一条缝了,说道:“妙啊,妙啊!” 那女子微微一笑,在眉梢有一滴朱砂,更是风情万种,说道:“那媚儿的酒呢?” “好,好。”海昏候眼中贪婪的笑,将那盈盈一握的细腰揽入到了怀中,摩擦着那在外面细嫩的肌肤,混沌的眼神中尽是醉生梦死。周遭的人似乎都习惯了一般,面色如常。 正在与那舞姬不成体统的胡闹着呢,海昏候不经意间一抬头,目光落在了湖面上的某处,脸上的血色尽数的褪尽,手中的金杯跌落在地上,杯子中的酒洒了一地都是,可是海昏候似乎是一点察觉都没有,似乎是看到了世间最为恐怖的东西一般。 第110章 家仇国恨 第110章 家仇国恨 “侯爷,侯爷你怎么了?”媚儿与海昏候嬉闹着呢,却没想到海昏候却看着湖面,没有理她,娇笑的问着。 那个方才执着红木檀板唱歌的女子檀板已经收了,顺着海昏候的目光看过去,却见原本湖面上泛着一叶扁舟,在小舟上有一个穿着碧绿色襦裙的少女,眉目如画,气质恬静,虽然年幼,但是却也是个绝色佳人。 紧接着嗤笑一声,身子没有骨头一般搭在了海昏候的身上,笑着说道:“侯爷还能怎么,肯定是看美人看呆了呀。” 美人投怀送抱这等好事,海昏候去避了过去,让那女子扑了个空,紧接着推开了靠在身上的媚儿,声音中带着几分颤抖,指着船上的女子问道:“章公公她是谁?” 章泓看了一眼湖面,脸上依旧是卑谦的笑容,说道:“侯爷,那是傅相爷家的女儿傅小姐,进宫来为歆羽夫人抚琴的。” 此时毓尘阁中,萧阙将手中的纸条捏了个粉碎,脸上少有的带着几分怒意,柳青宴见着萧阙这般,心中惊讶的同时不解的问道:“这是怎么了?发这么大的火?” 萧阙的眼神阴沉,吩咐道:“让林姑娘做好准备,送人出京。” 傅云书回到琉璃宫的时候,歆羽夫人也回来了,慵懒的靠在贵妃椅上,见着傅云书回来,也没有问傅云书去哪里,殿中熏香味道很重,歆羽夫人见着傅云书过来,懒洋洋的问道:“桐清的伤势如何?” “今日我又为公子羽施针一气,新伤已经无大碍,只是昔年的旧伤,需要好好的调理才是。” 见着傅云书这般一说,歆羽夫人用着那三寸长途着豆蔻的指甲敲着桌子,问道:“依照他现在的身体状况,三日过后能长途跋涉吗?” “只要小心一些就没问题。”说完,傅云书想到什么一般,惊讶的看着歆羽夫人问道:“长途跋涉?公子那边,是答应送公子羽出京城了?” 歆羽夫人嗤笑了一声,站起来,那一双妩媚的丹凤眼上下打量着傅云书,说道:“没想到,是啊,萧阙答应送桐清出城,你在他心目中的地位倒是出乎我的意料之外……我以为,他至少还会拖上几日的时间呢。” 傅云书听了歆羽夫人的话,皱眉问道:“你究竟是拿什么威胁公子的?”毕竟之前萧阙没有答应出手帮忙,如今却好端端的答应了下来,傅云书也不是傻子,自然知道其中有蹊跷。只是,在惊讶的同时,傅云书不想承认的是,心中闪过了一丝隐秘的欢喜…… 傅云书脸上种种复杂的表情歆羽夫人看在眼中,意味深长的看了傅云书一眼,说道:“我们之间的交易是什么你无需知道,三日后只要桐清能够平安的离开京城,我便就能放你回傅家了。” 说着,也不看傅云书,径自的离开了,歆羽夫人身上那浓郁的香味醉人心神,竟然比那点着熏香还要浓郁,这种奇特的香味,似乎是从她的骨子中散发出来的一般! 三日的时间过的很快,这几日傅云书除了被歆羽抓着到密室中为公子羽施针之外,其他的在琉璃宫中十分的自由。歆羽夫人见着萧阙答应了条件,也没有再派人看管着傅云书。 这几日,昭帝倒是也没有来过琉璃宫中半步,大约是想着傅云书在宫中不方便吧。倒是太后宣了傅云书到慈宁宫好几次,似乎是怕傅云书在琉璃宫中被歆羽夫人欺负。 这一日晚间,慈宁宫中新做了糕点,太后便命人送了过来,连带着还送了好几样时兴的水果来,傅云书懒懒的靠在贵妃椅子上,如今是初夏,不知是因为要下雨还是什么缘故,天气闷闷的隔外的热。而琉璃宫还没到夏日,便就用上了冰,在内室却是十分的凉爽。 虽然是说被软禁的在琉璃宫中,但是傅云书的性格属于随遇而安的,也想的开。不知从哪里寻了一本《牡丹亭》,正在翻着看呢。 这些东西是闺中不许看的,傅云书第一次看,看的十分的入神,正看到“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生而不可与死,死而不可复生者,皆非情之至也。” 虽然不喜欢故事中男女痴缠,但是这一句却是好,看的傅云书心中不由得感慨。 “几日不见,你倒是胖了不少,原本我还担心着你在宫中会受欺负,我看倒是白担忧了。” 一个声音慢悠悠的说道,傅云书不妨屋子里还有别人,吓了一跳,下意识将书给藏起来,回头一看,却见是柳青宴不知何时来的,悄无声息的站在了她的身后,“师兄,你怎么来了?” 傅云书惊讶的问道。 柳青宴一身轻易,嘴角依旧是挑着一抹不正经的笑容,见着傅云书问他,垮着脸夸张的叹气说道:“哎,谁让你师兄命苦呢,要来为别人做苦力。” 傅云书先是微微的一愣,紧接着明白了过来看柳青宴这装扮,所说的做苦力是将公子羽送出宫去。“你这是打算偷偷的带公子羽出去?”傅云书迟疑的问道,可是如今宫中戒备森严,尤其是对于琉璃宫的监视。 他们盯着歆羽夫人已经很久了,虽然昭帝命他们不许动歆羽夫人,可是好容易有这样一个机会在,岂会善罢甘休,此次安定公遇刺的事情是玄凌负责在查,宫中暗卫数量增多,尤其是歆羽夫人的琉璃宫的暗卫几乎是别处的两倍不止。 而且皇后虽然明面上不说,但是凡是琉璃宫中所进出的人、东西,都是加倍细细的查的,正是因为如此,在皇后与玄凌盯着的情况下,歆羽夫人没办法将公子羽送走,才要借用萧阙的力量。 虽然柳青宴与公子羽的武功高强,可是就算是出的了琉璃宫,能不能出宫门也不一定,所以傅云书才担忧的问道。 见着傅云书问,柳青宴的嘴角勾起了一抹笑容,说道:“我柳青宴做事素来光明磊落,怎么会偷偷摸摸的,带公子羽走,自然是要走正门。” “你是说借用公子的轿子从正门出去?”傅云书迟疑的问道,“可是如今正门都是玄凌派人把守,玄凌对公子如今心存芥蒂,就算是公子的轿子,怕玄凌都会命人检查的。” “自然不是用萧阙的轿子。”柳青宴笑着说道,“如今所有人的轿子都会检查,但是谁也不会吃了雄心豹子胆检查临皇后与端月公主的轿子吧。” 皇后与端月公主,这件事情如何的又和她们扯上关系了。 “要说女人就是好骗,只要用几粒丹药、几个养颜的方子,就可以哄的将你当做神医来看了。”不等傅云书发问,柳青宴慢悠悠的说道。 这些时日柳青宴凭借着一张巧嘴,成功的以神医传人的名义取得了皇后与端月公主的信任,不过短短数月的时间,便将他当做了宫中上宾,自由进出宫中不需要禀报。 若是这样的话,柳青宴坐着临皇后的轿子从宫中出来,宫中的侍卫如何的尽职尽责,也不敢再检查皇后的轿子的。 两个人正说着话呢,这边却听见吱呀一声,偏殿连着琉璃宫寝宫的书架打开,居然也出现了一个密室,公子羽正从密室中走出来,带血的衣服都换了下来换了一身青衣,依旧是带着面具。 傅云书没想到这边竟然有密室相互通联的,微微有些震惊,可是看着纵然公子羽换下了一身僧衣,可是戴着的面具和剃掉的头发这样也不好瞒过去带出宫吧。 这边柳青宴似乎是早就有准备,送袖子中拿出了一张薄如蝉翼的人皮面具,将公子羽戴着的面具一把揭了下来,还边说道:“你若是这样的打扮,我就算是有再大的本事也带不出你呀。” 柳青宴在公子羽脸上鼓捣了一阵子,他早就有准备,拿了一个假的长发给公子羽戴上,不过一盏茶的时间,一个普通的青衣内侍的模样出现在了傅云书的面前,那人皮面具做的栩栩如生的,任凭谁都看不出这竟然是假的。 傅云书想起了初次见到柳青宴的时候柳青宴也是易容的模样,心想着果然没有谁比柳青宴更适合做这件事情了。 鼓捣一阵子之后,柳青宴看着外面的天色,说道:“好了,天色已经不早了,我们该走了。” 到了二人准备离开的时候歆羽夫人竟然没有出现,傅云书不禁问道:“歆羽夫人不跟你们一起走吗?” 公子羽的脚步顿了顿,倒是柳青宴叹了口气,看着傅云书说道:“你也太高看你师兄了吧,能带走一个人师兄都已经很容易了,将帝王的宠妃从宫中带走?开什么玩笑。” 虽然歆羽夫人利用她来对付萧阙让傅云书对于这个心思莫测的宠妃十分的不喜欢,但是在听过二人的故事之后,想着命运多舛的两个人,心中还有些不忍,看着公子羽问道:“可是,你若是走了,歆羽夫人该怎么办?” 歆羽夫人对于公子羽的深情傅云书是看在眼中的,那样一个外面传言骄纵、奢侈、心狠手辣的女子,在公子羽面前却又是那般的小心翼翼,若非是情深不舍,那样一个高傲如凤凰般的女子如何的会低到了尘埃中去。 “我会接她出宫的。”公子羽声音淡淡,却带着一种坚决。 外面不知何时下起了雨,雷霆声声,闪电将黑色的天空划破了一个口子,十分狰狞。傅云书忍不住也跑到了门口,却见着歆羽夫人依旧是一身红衣,提着一盏琉璃灯独自一人站在宫门口,五尺长的青丝逶迤拖地,她不施粉黛,就站在那里,目送着公子羽离去。 此时的歆羽夫人不再是别人口中的祸国妖姬,眉宇之间深深的眷恋,仿佛是在送自己情人远去的一个普通少女而已,嘴角含着浅浅的笑意,没有一丝别离的伤痛。 眼神中纵然不舍,却是一句挽留的话没说,在明灭的灯火下,歆羽夫人的神色明灭不定,傅云书看不清楚歆羽夫人再一次的目送着自己的恋人离开,是一种何样的心情。 走到了院子中间的公子羽蓦然的回头,看见了站在门口的歆羽夫人,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挪动了嘴唇,却是再也没有任何犹豫的踏出了琉璃宫,青色的身影与柳青宴一起消失在了雨幕中,甚至到临走的时候,一句告别的话都没有跟歆羽夫人说。 雨越下越大,天边闪过了一条长龙般的闪电。傅云书看见,公子羽说的口型,似乎说的是“等我。” 一青一黑的身影如同大鸟一般,躲避过了暗卫消失在了这深夜的雨幕之中,而傅云书忍不住的看向了正在倚门而立的歆羽夫人。 却见一直带着笑容的歆羽夫人,脸上的笑容在公子羽消失的一刻已经不见,泪水如决堤一般的涌了下来,原来……她一直是故作坚强! 第111章 长亭送别 第111章 长亭送别 暗夜中,有暴雨倾盆而下,官道远处的山岚峰林笼罩在雨中,朦胧不定。暗夜中天光黯淡,只有偶尔有一星点的亮光。 在这样寂静的夜中,忽然有一辆轿子打破了黑夜的沉寂,在泥泞的山间小路上快速的穿梭着、穿过了重重雨帘而来。 却见最前面的,是两个戴着斗笠的青衣人,打着防风防雨的灯笼;借着摇曳的灯光,可以看得见软轿通体雪白,在这样寂静的夜色中,十分的醒目。抬轿子的不过是四个人,却脚不沾地,行走在雨中的官道上,快速的让人只看得见白色的影子。 曦国设立十里一长亭、五里一短亭,供行人休息用的,而在出城的城郊,此处正好有一长亭设立在此,从出了京城到下一个休息的地方,还需要几十里的路,所以过往的旅人都会在这里休息,而这里,也是出京城、到居庸关的必经之地! 轿子在长亭下面停留了下来,便就停留在官道中间,时间如同定格了一般,所有人一动不动。 没过多久,便听见了疾驰的马蹄声,却因为这里的轿子堵住了去路,只好纷纷的勒马停住。 为首的那个戴着面具的青衣人,看着这显眼的白色轿子,神色莫名,终于从口中吐出了一个名字:“萧阙!” 话音刚落,首先看见的是一个白色的绣着精致花纹的衣袖,从轿子中伸出了一双节骨分明的手,那双手,如同玉雕的一般白皙、没有任何的生气,那双手,接过了旁边青衣侍从递过来的竹骨伞。 却见从轿子里面走出了一个白衣男子,撑着的描绘着水墨竹子的伞遮盖住了他一半的容颜,隐隐的看见下颚,却足以是风华无双了。 “公子羽。”萧阙看着那戴着面具的黑衣人从口中淡淡的吐出三个字,他刚说完,便听见有利刃出鞘的声音,公子羽身后的一群黑衣人,将手暗在刀柄上,用着戒备的目光看着萧阙,似乎随时的就要动手一般。 比起那些人的戒备,萧阙这一行人倒是十分的淡定,没有任何的动作。公子羽摆手,却见那些人虽然眼中闪过了一丝犹豫,但是还是很听话的将刀剑收了起来。 “多年之后,公子羽在军中的影响力还是这么厉害,倒是真让人不放心放你走了呢。”萧阙的声音淡淡,似乎不过是在陈述着一件事情一般。 “你想如何?”公子羽的声音有些暗哑的问道。 萧阙淡淡的说道:“萧某既然答应将你送出京城自然不会食言,可是歆羽夫人却偏偏不放心萧某、安排了另一队暗卫在你出了京城之后,逃离了我所安排人的视线,保护你出城……” “你早就预料到了歆儿此举、所以要拦住我吗?”公子羽的语气虽然没有任何起伏,手却按在了青鳞刀上! 萧阙的嘴角微微的勾起了一抹笑容,说道:“萧某此次来,并无想拦截住公子羽的意思,只是想在长亭中,与故人告别而已……” 他对一列侍从做了个手势,那些人恭敬的垂首站在此处等着,他如同闲庭散步一般,乘着伞缓缓的向长亭中走去。 踏过雨后林中的泥泞地,他的鞋袜上却未曾沾染上半分的尘土,可见武功之高。见着萧阙率先的上了长亭,这边公子羽没有任何的迟疑,翻身下马,跟着萧阙一起,走到了长亭上。 此时从长亭上看远处的山岚在大雨中一片朦胧,两个人望着西北的方向都没有说话,上来的时候,萧阙拿了一盏灯笼,此时的灯笼就放在亭子的檐下,借着莹莹的灯火,公子羽看着这个静默不言的年轻人,眼神深邃,如同一眼望不见底的井水一般,让人看不穿他心中的想法算计。 看着这样的雨夜,让他不禁回想起了许多的东西。 八年前在居庸关的战场上,奄奄一息的他被路过的苦禅大师所救,伤势严重,在苦禅大师的精心治疗之下,用了整整五年的时间才有所恢复。 他在深山中幽居了整整五年的时间、虽然每日里听苦禅大师念经说佛,参悟佛法,可是居庸关的几十万将士的幽魂惊扰的他日夜不安、袁府满门的血溅在他的脸上还是滚烫的。 五年后,他已经可以自行行走,义无反顾的回到了京城。虽然苦禅大师用了五年的时间,想让他放下仇恨,可是却始终没有成功! 在京城的宝华寺中,不过几日的时间,他就被这个年轻人找到了,并且一语道破了他的身份!在震惊的同时,他在萧阙的刻意安排下,见到了昔日的恋人! 她容颜依旧,风华正盛,早已经不是在门口抱着琉璃灯说要等他的娇怯怯的小姑娘,而是君王的宠妃。 后来,亦是萧阙让二人见面、相认,并且也可以说是萧阙一手推动了他与越国遗民取得的联络,在他以为,他这般的帮着他们是与曦国的皇室有着什么样的积怨的时候、萧阙却又在阻止着歆羽阻止的对于昭帝的刺杀活动、强行的将他留在京城之中,不允许他回居庸关与曦国为敌! 沉默了许久之后,还是公子羽先开口道:“我知道你是不会轻易的放我离开的。你将我困在宝华寺中,利用我来制约宫中的歆儿、再利用宫中的歆儿将我强行留在宝华寺,不得回居庸关,如今若是放我离开的话,宫中的歆儿已经没有了任何的顾及对昭帝下手、而我若是回了居庸关,则是曦国朝廷的心腹大患,为着曦国朝廷汲汲经营的你,怎么会让所有的局势脱离你的掌控中?” 这些年来,越国与他被萧阙牢牢的控制住,让他眼睁睁的看着仇人在自己的面前、近在咫尺、却又不能复仇,这种痛苦,也就只有歆羽能明白。 于是歆羽千方百计的设计想让他们摆脱萧阙的控制,可是那样的人心计深不可测,手中又掌握着就连皇室都忌惮的恐怖势力,这些年都没有成功过。 纵然后来,歆羽用傅云书……那个可以说是萧阙唯一的、叫做软肋的少女来威胁萧阙,没想到,竟然只是为了一个女子萧阙真的放他离开了宫城。 可是他对于萧阙十分的了解,这样的人,若是不想的话,怎么会放虎归山,所以萧阙会在官道上拦住他们,也在公子羽的预料之中。 听着公子羽略带讥讽的话,萧阙没有说话,缓缓吐出两个字:“抱歉” 单单这两个字,足以的让公子羽浑身一阵,眼中闪过了一丝莫名的震惊与愤怒,手握成拳,上面青筋结起,一手狠狠的捏着栏杆,那栏杆竟然在他的手下碎成粉末。 “其实比起那个昏君与临镇风,你才是真正最该死的人!”公子羽几乎是从牙缝里吐出这一席话来的,语气中的愤怒与怨恨,就算是与他隔着数步远,萧阙也感受的到。 “可是我也知道,越国国亡之后,若不是你越国的百姓怎么会在临镇风手下能得安宁、这些越国的遗民,若不是你的安顿,又怎么会平安的活到现在;而这些年在歆儿在宫中,若非是你出手相助,如何在临家与临皇后手下,保全平安。所以我要杀那个昏君、要杀临镇风,却是不能杀你!可是那几十万兄弟的性命……” 公子羽说道,语气中有矛盾和痛苦,萧阙目光沉沉,终究是看着远方说道:“所以我放你回去,回到那个原来属于你的地方,到时候我们兵刃相见、你若是想为那居庸关的几十万将士报仇,无须再念旧情。” 萧阙的目光沉沉,那白衣人在黑色的雨夜下分外的刺眼,指着遥远的西北方向,似乎隔着雨帘看见了千里之外的居庸关一般。 “去吧公子羽,回到属于你的战场上去!” 没想到,最终萧阙的目的真的只是为了送别,只是为了与他说那一句“抱歉!” 疾驰的马蹄声终于消失在了官道的尽头,此时外面的雨已经停住了,晨曦前的天空带着一种透明的烟青色,种在官道边上的不知名的野花带着淡淡的芬芳。 萧阙就这样目送着自己最强大的对手离开,一路奔驰向那个最终点、也是一切开始的地方,一缕晨曦划过天空的时候,那白衣公子将那已经灭了的灯笼摘了下来,嘴角勾起了一抹朦胧的、隐秘的笑容,淡淡的说道:“时间到了啊!” 一只不知从哪里飞来的白鸽落在了琉璃宫的窗檐上,歆羽夫人拿过了白鸽腿上绑着的信件,淡淡的看了傅云书一眼,说道:“今日你可以回家了。” 傅云书不用猜便知道,歆羽夫人收到的信件一定是关于公子羽平安的信件,因为她近日一直沉着的脸难得的露出了一抹笑容出来。 见着歆羽夫人心情似乎是不错的份上,傅云书忍不住的问道:“你难道一直在宫中?不准备离开?” 明明,二人之间彼此的都喜欢着对方的,如今公子羽已经离开了京城中回到了属于他的居庸关,那么歆羽夫人,不是也应该想退路去陪着公子羽吗? 傅云书相信,依照歆羽夫人这种连萧阙都敢算计的心计与手段,想办法脱身离开皇宫到公子羽的身边并非是一件难事。 见着傅云书这么一问,歆羽夫人忽然笑了,眼中带着几分沉痛与无奈之意,她幽幽的叹了口气,说道:“若他并非是公子羽,我一定会抛下一切,不管不顾的离开这吃人的地方,与他去江南也好、塞北也罢,逍遥快活的做一对神仙眷侣。”说着,她的话顿了顿,有软弱的用手遮住了眼,声音中带着的痛苦,和幽叹,仿佛是从灵魂深处发出了的一般:“可是,他是公子羽啊……” 那一刻,傅云书听了歆羽夫人的话,瞬间似乎是明白了什么。 她们除了自己的小情小爱之外,还背负着整个越国的家仇国恨。这些年来,歆羽夫人与公子羽二人汲汲经营,早就已经成为了越国遗民的领军人物,若是,他们抛他们而去的话,那整个越国遗民就成了一盘散沙。 所以,公子羽不能与歆羽夫人一起离开,只能带着越国遗民的希望、带着居庸关几十万将士的血仇、回到居庸关;而与此同时,歆羽夫人……那个曾经养在深闺中娇怯的少女,这些年来在宫中不见影的刀光剑影的磨砺之下,早就练就了一副刚强的性格。她知道,公子羽的抱负如何、责任如何。 就算是再痛,她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离开,不成为他的负担,帮助他在宫中经营着。 这一刻傅云书心中不是不震动的,在这样的乱世之中,因为家仇国恨相爱不得相守、是因为那比爱情更为重要的东西,叫做……信仰。 第112章 薇亦作止 第112章 薇亦作止 傅云书出宫的时候,再回头看了琉璃宫一眼,琉璃宫在日暮下折射出迷离的光彩,这是全天下最为奢侈的一座宫殿、却又是一座华丽的牢笼,囚禁了一位倾国倾城的美貌女子! 回到碧水轩的时候,不过区区几日而已,可是这几日的时间让傅云书竟然有种隔世经年之感。沧海与芸娘早就在碧水轩门口等着了,见着傅云书回来,拉着傅云书的手关心的问道:“小姐你可算是回来了,这些时日你还好吧。” 傅云书听着二人殷切关心的话,觉得心中暖洋洋的,说道:“不过是为歆羽夫人抚琴而已,又不是去干嘛,能怎么样。” 这边刚在碧水轩坐下,就有人来报说裴家三位公子来府中了,听着是裴默他们,傅云书心中一动,倒是想起之前三舅舅在府中的失态,因为进宫,倒是将这件事情给忘记了。 这边傅云书刚让人请他们进来,还未见到人呢,便听见裴钰的声音:“云书,听说你进宫为歆羽夫人抚琴去了,据说她曾经是越国的第一美人,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几日没见,裴钰依旧还是活蹦乱跳的,傅云书忍不住的笑了笑,说道:“你还惦记着美人呢,看来是清波学院的夫子收拾你收拾的不够。” 听着清波学院四个字,裴钰如同踩着尾巴的猫一般,一张俊脸夸张的垮了下来,说道:“你还提那清波学院,这些时日我可是在里面被收拾死了,那里的夫子居然都是会武功!我不过偷偷溜出去几次,都被他们给抓了回来,平生耻辱啊!” 裴钰的话一出,三个人很不给面子的都笑出声来了。裴钰的性格顽劣,在裴家的时候根本就没有人能管得住裴默,裴默先是送进了裴家的学堂中去学习,却不曾想倒是没学什么东西,学了一身的毛病出来,他仗着会一些武功,翻墙逃学、打架什么混账事都做,裴亦云几次气急了想要打裴默,却被宠溺裴默的老夫人给拦了下来;后来裴亦云干脆的不将裴默送到学堂中去了,只请了夫子在家中教呢,谁知道他烧了夫子的胡子、捉弄夫子,弄的整个宁州都知道裴家小霸王的名字,没人敢来。 “那清波学院是毓尘阁名下的书院,毓尘阁是江湖上鼎鼎有名的帮派,自然高手不在少数,你着三脚猫的功夫如何的比的上人家,我看你还是乖乖在毓尘阁里面学习吧。”裴原含笑的说道,“舅舅前些时日还说了呢,难得的见你在一个书院学习这么久,打量着要不要将你放在京城继续学呢。” “我才不要!”裴钰夸张的叫了起来,“如果还让我继续在那破地方继续学习的话,我还不如死了算了。原本我想着到京城里来找云书玩的,没想到却被约束在那样的一个破地方。云书还有半个月就要行及笄之礼了,这些时日我不去学院就陪着云书好么。” 说着,可怜兮兮的看着傅云书,裴钰从小是个聪明机灵的,知道去清波学院是傅云书的注意,若是他不想学的话求谁都没有用,还不如找傅云书求求情呢。 “我可不敢耽误了你的功课。按理说今日你应该是要去清波学院学习才是,怎么得了闲的跑出来了。”虽然几日不见裴钰还是有些想念他的,但是傅云书也知道清波学院的规矩十分严格,有些奇怪的问道。 这下子裴钰没有说话,倒是裴原帮着解释道:“三舅舅近日的身子不舒服病着在家呢,他便央求着我替他请了病假在家混了好几日。” “三舅舅病了?病的吧严重不严重?”傅云书着急的问道,“对了,这几日在宫中我还没来得及问三舅舅那日究竟是怎么了?” 见着傅云书问,裴钰叹了口气,说道:“谁知道呢,前几日不过来傅家一趟,回去之后整个人都不对劲了,就连我打坏了他最心爱的墨彩花瓶都没有骂我,抱着酒一个劲的在那背诗呢,在外面喝了一夜的酒沾染了风寒,这几日一直卧在床上。” 虽然裴亦云出身在武学世家,但是却是个不折不扣的文人,不似裴钰一般虽然武功不高,但是多少会些武功的,裴亦云可是一点的武功不会,据说是因为身子从小比较弱,外祖母不愿意他习武。 “背诗?”傅云书听着裴亦云这般,颇有些不解的问道:“舅舅这到底是怎么了?” 裴钰摇头,表示他不知道:“这些时日烧的迷迷糊糊的时候也在背着你,翻来覆去的两首诗,我听的都会背了,什么‘白门寥落意多违’什么‘采薇采薇,薇亦作止’的。” 傅云书听了裴钰的话,整个身子如遭雷击一般,脸色微微变了变,道:“背的可是义山的那首《春雨》” 此时,耳畔响起了却是那个女子带着惆怅的语气说道:“记得当年我在闺中的时候,也是爱读义闪的词……” “记得小时候,我最爱吃的便就是糖蒸酥酪了,每年桂花开的时候,做好一碗糖蒸酥酪,上面再洒上一层自家酿的桂花蜜,这是后来吃过多少的山珍海味都比不上的啊……” 怎么,会是这样…… 傅云书心中乱糟糟的,裴钰一贯粗枝大叶,倒是没看出来傅云书有什么不妥,还拍手说道:“我就说哪里听过这个呢,原来是父亲最爱的诗集里面的一首。” 倒是一边一直没有说话的裴默看着傅云书问道:“云书你怎么了?” 傅云书摇摇头,将脑子里那乱七八糟的想法丢掉,笑容有些勉强的说道:“没什么。” “说起来,再过半个月便就是你及笄之礼了,家中的东西可有准备吧好?”一边的裴默见着傅云书不说,也没追问下去,换了个话题问道。 这话,没想到会是从素来沉默寡言的大表哥口中问出来的,再想到之前年芸娘跟自己说的外祖母之意,忍不住耳朵红了红,将方才乱七八糟的心绪都丢开了,一脸茫然的问道:“及笄之礼?要准备什么东西吗?” 虽然活了两世,但是前世的时候傅云书在傅家十分不受宠,及笄之礼十分的简陋,裴月都没有露面参加,不过是草草的就结束了。为此,裴亦云找裴月问罪的时候,傅云书还傻傻的拦住了裴亦云,位裴月求情。 “你竟然连及笄之礼要准备什么都不知道。”裴钰惊讶的叫道,仿佛傅云书不知道是个十分不可饶恕的事情一般。 “及笄之礼,宴请哪些宾客准备酒席的事情这个你自然是不用操心了,不过你是傅家长女、毓烟公子的徒弟,依照傅家、裴家、毓尘阁的声望,到时候来观礼的人肯定不少。及笄之礼,行礼十分复杂,出加、二加、三加行礼,跪拜父母天地,在众目睽睽之下若是行礼出了什么错的话,可是丢人了。所以一般的人家,在行及笄之礼之前,都会请来有经验的嬷嬷教习几日,以免在及笄之礼的时候丢人。” 说到这个的时候裴钰来起了兴致,喋喋不休的跟傅云书继续说道:“除了这个礼仪制度之外,还有及笄之礼的时候的衣服、更重要的是绾发的簪子,置办的越早越隆重,就说明了这个女儿在家受宠的程度,应该早早的就准备好,云裳难道你对此一点都不知道吗。” 裴钰的话一说完,却见三个人皆面色复杂的看着他,裴钰摸了摸脸,奇道:“怎么了?我哪里说错了吗?” 傅云书一脸纠结的说道:“没,三表哥你说的太详细了……只是你一个男子,哪里知道的比女子还要清楚。” 原本裴默也不过是关心的问傅云书一句话的,没想到却引起了裴钰这么多的话出来,一贯沉默寡言的裴默也不由得问道:“三弟,你成日里不好好读书,究竟都在研究什么。” 裴钰咬牙道:“我这不是关心云书么,及笄之礼可是云书人生中头等的大事,自然不能马虎了。” 不过听着裴钰这么一说,裴原也皱眉问道:“裴钰说的倒是也有道理的,还有半个月就是你的及笄之礼,先不说嬷嬷有没有找来,姑姑那边可有为你准备好衣服和簪子?” 傅云书听着裴原一问,嘴角勾起了一抹苦笑,裴月估计是巴不得她在及笄之礼上出丑才好,怎么会提前殷切的想到这些的东西。 见着傅云书这个表情,裴默、裴原自然是知道了其中的缘故,二人的面色都沉了沉,许久之后,裴默说道:“还有半个月的时间,家里现在给你置办也来得及,放心好了。” 裴默的意思裴家人给她置办,倒也是件荒唐的事情,明明在京城傅家是自己的家,母亲还在,及笄之礼却要让外祖母家置办。 不过傅云书倒是也习惯了裴月对自己的态度冷漠,虽然心凉了一阵子也没放在心上了,反而是安慰沉着脸色的三人说道:“母亲那边应该会替我准备好的,毕竟事关着傅家的颜面。” 虽然再不喜欢她,可是为了傅家的颜面,裴月也不能将事情做的太过火。 果然晚间的时候,锦衣坊的林姑娘便来为傅云书量身材,说是为了做及笄之礼上的衣服。因为只是给傅云书一人做的,所以林姑娘直接来了碧水轩来。 量好了身高之后,林姑娘笑着说道:“前些时日来过傅家一次,听说你进宫去了,那件事情可有解决了?” 林姑娘所说的那件事情,自然是指的傅云书上次被何采薇陷害的事情,傅云书笑了笑,说道:“说起来上次的事情还得多谢林姐姐呢,及时的找三叔来为我求情呢,不然云书也不会那么轻易的脱身。” 林姑娘笑了笑,说道:“找三爷也不过是想拖延下时间,也幸好是公子及时的找了裴家的公子赶到,你才能安然无虞。” “公子?”傅云书没想到裴原会到傅家不是巧合,而是萧阙帮忙告诉裴家那边的。 林姑娘笑了笑,说道:“倒是也算巧了,原本裴家二公子准备来府上的,正好公子在路上看见了裴家二公子告诉了他一声。” 傅云书点点头,没想到那天萧阙竟然还帮忙出力了,似乎从认识萧阙之后,他明里暗里不知帮了自己多少次。 第113章 冷面冷心 第113章 冷面冷心 “不过还是要多谢林姐姐帮忙。”傅云书笑着说道,紧接着,看着林姑娘,貌似不经间的问道:“说起来认识林姐姐这么久,我连林姐姐叫什么都不知道呢。” 林姑娘见着傅云书询问,微微的一愣,不知傅云书为何要问她姓名,不过随即笑了笑,说道:“别人叫我林姑娘久了,我倒是都有些忘记我的闺名了,云书问起来我还愣了一下呢。我不过是普通人家的女儿,名字自然是比不得云书的名字这般好听,林一,就是我的名字。” 傅云书没想到林姑娘竟然这般的爽快的将名字告诉了她,待听清楚林姑娘的名字之后,笑着说道:“林一?这个名字好听又好记,别致的很。只是林姑娘是京城人氏吗?是否跟三叔年幼的时候认识,那日我还听见三叔在叫林姐姐什么爱哭鬼,倒是让人哭笑不得。” 这边傅云书状似无意的说道,林姑娘听了傅云书的话之后,不知是想到什么一般,手中捧着的茶杯摔落在了地上,傅云书还一脸不解的看着林姑娘问道:“林姐姐这是怎么了?” 林姑娘的嘴角勾起了一抹十分勉强的笑意,说道:“没什么,只是手滑杯子落在了地上而已。” 眼神慌乱,分明不是没有什么的意思。见着傅云书的目光着带着打探之意看着自己,林姑娘说道:“我是江南人氏,不过是前几年才到京城中来的,之前从未见过三爷,哪里与三爷年幼的时候认识啊。” 傅云书喝了口茶,淡淡的说道:“原来是这样啊……我之前听伺候三叔的嬷嬷说过,三叔并非是天生的心智不全,而是在十四岁那年救了一位落水的小姑娘头撞到了岩石上,发了一场高烧之后醒来便就成了这般的模样。” “据说,那位姑娘是姓李是前翰林学士之女,当时李家也算是书香世家,见着三叔为他家小女变成了这般,甘愿的与傅家结为了亲戚。可是十几年前,李家因为与当时的秦王关系密切,从家中也搜出了当年叛乱的密信,被划为秦王的党羽李家满门获罪,流放到了关外,那位李小姐也不知踪迹。据说,当年主审这个案件的官员,便就是我的父亲。” 傅云书每说一句,林姑娘脸上的血色一点点的褪尽,原本傅云书见着林姑娘似乎对傅永年格外的关注,心中有好奇、有不解,便稍微的派人打探了一下当年的陈年往事,这在傅家,虽然老夫人命人闭口不提,但也不是什么禁忌的事情,稍微的用心打探一下便可以打探出当年的那一段往事。 于是知道了这件事情后,傅云书大胆的推测了一番,推测、林姑娘便就是当年李家的小姐。原本不过是个揣测,却没想到林姑娘的脸色变的这么难看,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傅云书一席话让林姑娘猝不及防,当年的一段往事被揭露开,就算不想承认、但是自己难看的脸色已经说明了一切了。 许久之后,林姑娘的嘴角勾起了一抹苦笑,垂下了肩膀,淡淡的说道:“没错,我原本是姓李,就是当年与你三叔定亲的翰林李家的女儿。傅小姐,你猜透了我的身份,是要告诉傅相去吗?毕竟,费尽心思的接近你们傅家、身份又是翰林李家的女儿,依照傅相猜忌的性格,绝对会饶不了我的。” 听着林姑娘疏离的话,傅云书连忙的跟林姑娘解释道:“林姐姐,我没这个意思,我只是想确定一下你的身份,想知道你接近三叔的目的是什么。毕竟,在傅家三叔虽然心智不全,但是却是唯一的对我好的人了。” “当年从李家搜出了所谓的造反的信件,李家满门流放到关外,还未到关外,父亲便就死在了途中。我也几经波折颠沛流离,在外面辗转这些年,幸好被公子所救,九死一生换了姓名才回到京城中。”见着自己的身份已经瞒不过去,林姑娘不等傅云书继续说下去,自己说道。 林姑娘将这些年经历的事情说的轻描淡写,但是孤身一个弱女子,又是罪臣之后,所经历的东西,远远并非傅云书所能想象的。 傅云书不由得说道:“林姐姐这些年过的一定很苦吧。” 林姑娘见着傅云书一口一个林姐姐,虽然试探出了她的身份,但是言语之间却是并无疏离之意,苦笑了一声,说道:“你既然已经知道了我的身份,就知道,我故意的接近傅家、接近你便是因为想要寻找机会,为父亲伸冤。我知道,父亲这辈子刚正不阿,怎么会参与到当年的叛乱中去呢,不过是因为在朝中的政见与傅相一向不和,得罪了傅相才落得连累李家满门的下场。” “虽然我不知道林姐姐接近傅家的目的是什么,但是林姐姐对我的好并非是作假的。我又何必因为林姐姐的身份而疏离林姐姐、也不会将林姐姐的身份告诉别人的。”傅云书的语气淡淡的说道。 林姑娘惊讶傅云书这般说,没想到傅云书不仅仅没打算将她的身份告诉傅相,反而对她一点的芥蒂都没有,她说道:“我心心念念的为李家复仇,很有可能对傅家不利,你难道就不担心吗?” 谁知傅云书挑眉一笑,淡淡的说道:“那又如何?从我想要入股锦衣坊、拜公子为师之后,就有脱离傅家的想法。虽然说傅家都是我的亲人,可是你也知除了血缘的羁绊之外,没有任何的感情可言。所以林姐姐放心好了,只要知道你并非是对三叔不利,其他的事情我不会插手的。” 母亲的算计、嫡妹的陷害、父亲的利用,早就让她对于这个家心灰意冷,她的眼中带着不符合这个年纪的冰冷。林姑娘想要说什么,最终却还是沉默不语。 五月末的最后一天,林姑娘让人带话给傅家,让傅云书去试及笄之礼的时候穿着的礼服,到时候如果有什么不合适的地方可以修改。 下午的时候知道傅云书去试衣服,谢媛宝与长乐两个人早就堵在了锦衣坊门口,笑着说要看傅云书的礼服是什么样。傅云书见着马车上多了两个人,颇有些无奈的说道:“不就是一件衣服而已,有些可好看的。” 谢媛宝瞪大眼睛,说道:“你难道不知道吗?你这次的及笄之礼可是十分重要,我看能够与之攀比的,也就只有四年前端月的及笄之礼了。” 说到这里的时候,谢媛宝的话语里带上了几分嘲笑的意味,嘲笑着端月的年纪。 傅云书前几日在宫中,对于及笄之礼并没有那般看重,于是不解的看着谢媛宝问道:“为什么?” 前世的时候她的及笄之礼那般的冷清,今世虽然身份有所变化,但是也不会如谢媛宝说的这般夸张吧。 谢媛宝扳着手指说道:“你想想啊傅家长女的及笄之礼,来观礼的诰命夫人肯定不少,各个家族就算是不看在傅家的面子上也要看裴家的面子、就算是不看裴家的面子也要看毓尘阁的面子派人来参加。先不说傅家与裴家是曦国的大家族了,皇上这般的看重毓烟公子,哪个不想讨好你。” “所以啊……”谢媛宝的声音拉长,说道:“等你及笄之礼的那一日人肯定会很多,傅相这般的爱面子,一来你在及笄之礼上穿着的礼服肯定是要精心制作,二来我们跟着你去,看看那衣服上会不会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帮助你改进一番,等你及笄之礼的时候一定要艳惊四座、压倒当年端月的风采!” 说到这里的时候谢媛宝好握起了拳头,眼中满满的斗志,傅云书听了谢媛宝的这番话之后简直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她就说谢媛宝怎么这般的反常好心,原来是为了想要打压端月她们呢。 众人说说笑笑的时候,已经到了锦衣坊,刚一进去,却看见一个红衣男子正在那里,殷切的跟着一个杏黄色衣服的女子说着什么,两个人挑选着布匹,十分亲密一般。 “谢公子!”那人不是别人,正是谢媛宝的二哥谢奕之。傅云书想到谢奕之在外面风流名声,如今见着他在陪着一个姑娘挑选衣服,心想传言果然不假。 见着是她们三个姑娘家进来,谢奕之微微的有些惊讶,“长乐你怎么来了……”却见他似乎没看见谢媛宝与傅云书两个人一般,有些惊讶的叫道。 不知为何,长乐的眼中压抑着怒火,见着谢奕之只是冷哼了一声,并没有如同往日那般的讥讽谢奕之。只是那冰冷嘲讽的眼神如同刀子一般落在谢奕之的身上,倒是让谢奕之只得比平日里长乐冷言冷语的对他更加的难受。 谢媛宝原本含笑的脸进去见着她二哥之后,脸色一下子就沉了下来,再看向那杏黄色衣服的女子,长相妩媚,眉眼之间尽是风流之态,看举止并非是良家女子,皱着眉头双手叉腰对谢奕之说道:“你又在外面鬼混,小心回去我告诉哥哥去。” 那杏黄衣服的女子也不知是一点的眼力见都没有还是以为她们三个人也是谢奕之在外面的相好的,故意的靠在谢奕之的身上,娇言软语的说道:“谢公子,她们是谁呀……” 长乐如刀子一般的目光轻轻的扫过了那女子一眼,淡淡的说道:“我们进去吧。”看也没有再看谢奕之一眼,直接的到了后院去,谢奕之见着三人都离开了,也不知跟那黄衣女子说了句什么,那黄衣女子咬了下唇,愤愤的离开了,谢奕之连忙的追上了她们三人,笑着问谢媛宝:“你们到这里来挑选衣服吗?” 谢媛宝没好气的瞪了谢奕之一眼说道:“我们来陪云书试衣服,你来干什么?” “说起来半个月后是傅姑娘的及笄之礼呢,大嫂也收到了傅家的请帖要参加,不知傅姑娘及笄之礼的礼服是什么样,我也来开开眼界。”面对三人的冷眼,谢奕之倒是将厚颜无耻的功力发挥到了极至,跟着三个人身后说道。 今日傅云书过来试衣服,林姑娘早就准备好了,不妨一下子来了这么多人,笑着说道:“今日我这锦衣坊倒是热闹的很,来的都是贵客呢。”话音落下,傅云书看见一个白衣人正坐在桌子的石凳上,一身白衣如雪,浅浅淡淡的坐在那里,端是风华无双。 “公子。”傅云书微微的有些诧异的叫道,这几日傅云书去过毓尘阁好几次,萧阙近日似乎特别忙,每去毓尘阁一次,不是在外面就是去了宫中,没想到居然在锦衣坊见到了萧阙。 萧阙倒是没有什么太多的表情,听着是傅云书试衣服,说道:“及笄之礼的衣服吗?” 谢奕之听着萧阙问,笑着说道:“是啊,听说这衣服可是锦衣坊耗费了不少人力物力做的,你我也一起去看看衣服怎么样?” 谢奕之的目的很简单,拉上萧阙一起看热闹他在三个女孩子中间也就不会太尴尬了。 众人的目光都落在了萧阙的身上,却见萧阙淡淡的点了点头。 第114章 破坏礼服 第114章 破坏礼服 傅云书跟着林姑娘到房间去换衣服,几人都在外面的客厅中等着。 因为是礼服,其款式自然是要比寻常穿的衣服要复杂上许多,在林姑娘的帮助下,傅云书才穿上衣服。林姑娘换好衣服,眼中闪过了一丝惊艳之意,傅云书见着芸娘的目光,不由得有些局促的问道:“怎么样?好看吗?” 原本傅云书是不紧张的,可是想到萧阙也在外面,不自觉的在意了起来。林姑娘含笑的点头,见着傅云书迟疑的不肯出来,说道:“你这一身打扮出去,估计就连公子都会惊艳到,快出去给他们看看吧。” 浅紫色的束腰长裙,勾勒出少女纤细的腰身,外面罩着一层长长的拖地长袍,长袍上用着红色的丝线绣着桃花图案,那长裙展开的时候拖在地上,倒是真的有如春日十里桃花绽放一般的绚丽。 傅云书第一次穿这么长的裙子,每一步走的都十分的小心翼翼,当傅云书走到了众人面前的时候,众人只觉得眼前一阵眩晕,傅云书平日里的装扮都十分的素雅,第一次穿这般艳丽颜色的衣服。 谢媛宝呆住了片刻之后,走到傅云书的身边,顽皮的将傅云书头上束发的簪子给抽了下来,五尺长如同丝绸一般的乌发瞬间失去了固定,瞬间的散开来,夏日的阳光下,少女因为有些着急,苍白的脸上多了一抹嫣红,身后绚烂的桃花仿佛尽数盛开,千娇百媚。 除了萧阙之外,众人都夸张的倒抽了一口凉气。萧阙坐在那里,神情淡淡的,目光中却多了几分审视。 比起第一次见到她,她的眉眼长开了许多,除了少女的娇憨之外还多了几分妩媚风流,眼波流转之间,桃花映的她那一双清澈的眼艳光灼灼。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家宜室” 原来他一直以为的小姑娘,在不知不觉中已经长大了。这般的风华绝代,盛极一时,气度上倒是像极了那个人…… 傅云书有些手足无措的站在那里,面对的众人的目光有些脸红,萧阙虽然盯着她没有什么表情,但是被萧阙这样看着傅云书还是觉得有几分的不自在的感觉。 “怎么样?”傅云书开口问着众人,目光却落在的是萧阙的脸上,萧阙的脸上神情淡淡,也不知是喜欢还是不喜欢,傅云书心中有些没底。 谢媛宝点头,说道:“你这个样子已经够惊艳了,到了你及笄之礼的那一天穿上华服、换上首饰和发型,到时候绝对会将所有人都震惊到的。我似乎都已经预见到了傅锦她们比吃屎了还难看的脸色了。” 听着谢媛宝的话,众人抽了抽。谢奕之看着傅云书倾国倾城的模样再看着自家笑得没心没肺的妹子,十分的无语,他怎么会有这样的妹子呢。 萧阙却没说话,傅云书一时间不知将手摆放在哪里才好。萧阙在傅云书期盼的目光之下却是微微的摇了摇头,傅云书见着萧阙摇头,眼中闪过了一丝黯淡的神色。 谢媛宝她们则是十分惊讶的看着萧阙表示不理解,这衣服凡是长眼睛的都觉得好看好么,若不是对方是声名显赫的毓烟公子,估计早就骂出声来了。 她摸着自己被谢媛宝拆散着的头发,颇有些可怜兮兮的与林姑娘商量的说道:“能将这腰放送一点么,若是到了典礼上穿着这衣服也不知腰都要勒断呢。” 见着傅云书这般的模样,众人才松了口气,方才端着不说话的傅云书那种气度,似乎离她们太远了,还是这样的才是她们所熟悉的傅云书。 林姑娘忍着笑,说道:“这礼服束腰的才好看,我看合适的很,就不用改了。” 傅云书的头发长至脚踝,因为束发的发簪被谢媛宝给拿走了,只能是一手挽着松松散散的头发,裙子让林姑娘提着回去换衣服去了。 换好衣服出来之后,却见长乐她们都已经没有了人影,傅云书问着一边坐着喝茶的萧阙道:“长乐她们呢?” 萧阙看着换上了碧绿色衣裙、梳着齐眉的刘海的小姑娘一眼,这般的模样似乎与方才风华绝代的佳人判若两人。见着傅云书问话,便说道:“方才长乐与谢奕之吵了几句跑了出去,谢媛宝怕两人出事也跟了出去了。” 傅云书了然,毕竟长乐与谢奕之两个人时常的吵架,倒是也不奇怪。其实谢奕之对长乐的在意傅云书是看在眼中的,只是谢奕之这个风流的性格实在是要收敛一点了。 前面铺子里有客人要招待,林姑娘跟傅云书说了几句话就走了,一下子就只剩下萧阙与傅云书二人,不知怎么的傅云书觉得有些不自在。 “唔,公子羽到了居庸关吗?”傅云书见着二人之间的气氛有些尴尬,便咳嗽了一声喝了口茶找话问道。 “已经到了,而越国的遗民听见公子羽到了居庸关的消息之后,纷纷向居庸关涌去,声势浩大,怕是过不了多久,朝廷之中便会收到居庸关叛乱的消息了。”萧阙的语气中有几分感慨之意,虽然越国已亡,公子羽也消失匿迹了八年之久,可是公子羽在越国遗民的心中是如同神一般存在,这种召唤力非一般人能有。 原本傅云书不过是随意的问萧阙一句,没想到萧阙却说了这么多,不过敏锐的听出了萧阙的话中带着感慨之意,便问道:“是不是公子羽到了居庸关是件很麻烦的事情?”语气中有几分的自责,“其实在歆羽夫人的宫中,歆羽夫人并没有对我做什么我也没什么危险的,公子其实没必要答应歆羽夫人的条件的。” 傅云书的语气中有几分的愧疚之意,清澈见底的大眼略带天真懵懂的看着萧阙,萧阙微微的叹了口气,到底还是个孩子,虽然爱憎分明,但是别人只要对她和善一些就当别人是好人了么。 歆羽夫人在宫中受宠这些年屹立不倒,就连临皇后都不能对她怎么样,手段堪比临皇后,又怎么会是和善之辈。原本,萧阙已经放手让公子羽刺杀海昏候,便有意放公子羽离开京城的,可是却不是在歆羽的威胁之下,所以迟迟的没有答应歆羽夫人的条件。 可是歆羽夫人比他想象中的手段要狠,竟然让海昏候见到了傅云书……他知道,歆羽夫人不过是个威胁而已,若是将那一段隐秘告诉的不仅是海昏候,万一是玄凌……或者是临家呢。 所以纵然是心中恼怒,还是答应了歆羽条件。 可是显然傅云书不知道这些东西,也不知道歆羽夫人的算计,而萧阙,也没告诉傅云书的打算。 “就算是麻烦也是皇上头疼的事情,与我有何关系,只要你平安就好。”萧阙的语气淡淡的说道,似乎只是在陈述一个简单的事实一般。虽然知道萧阙并没有什么别的意思,但是傅云书依旧是忍不住的红了脸。 傅云书捏着衣角,忽然是想到什么一般,终于开口问道:“及笄之礼的那日,公子会去观礼吗?” 萧阙被傅云书问的先是微微的一愣,紧接着笑了笑,说道:“自然,你是我的弟子,身为师长我自然是要去观礼的。” 听见萧阙说当然两个字的时候,傅云书的眼神也是亮了亮,但是紧接着听到萧阙后面的话,眼神又黯淡了下来,长辈什么的,实在是太讨厌了! 离着傅云书及笄之礼还有几日的时间,裴月请了两位年长的嬷嬷来教傅云书关于及笄之礼上的礼仪。不过是跟着两个嬷嬷学了一日的时间,傅云书却累瘫掉了一般躺在床上一动都不想动。 曦国本就注重礼仪,而傅家又是真正意义上的古老世家,所以礼仪繁琐到令人发指,裴月也不知是不是故意的整她,在离着及笄之礼不过才几日的时间,才安排两个嬷嬷教她学礼仪,每日所学的强度傅云书都快受不了了。忍不住怀念前世虽然及笄之礼无人问津,但是却不需要这么费心费力。 可是无论再怎么累,诚如谢媛宝所说,那一日观礼的人众多,她的言行举止若是出一点的差错的话就会成为京城中的笑柄,就算再累,傅云书也要咬牙将这一套礼仪给学下去。 毕竟,那日他也会在…… 六月十一,是傅云书十五岁的生日,同时也是傅云书举行及笄之礼的日子。 这一日清晨,天气隔外的好,清晨天还没亮的时候傅云书便就醒了。记得前世的时候,那时也是这样好的天气,这样一个重要的日子,傅云书心中自然是满心的欢心的起床洗漱。 可是,在这样的日子里,傅永信一大早的去了宫中商议事情到了晚间才回来;裴月因为傅锦病了留在傅锦的院子陪着傅锦,只让秦嬷嬷来主持及笄之礼;宴席上的宾客寥寥数人,除了裴家人之外都带着看好戏的神色看着傅家的长女这般简陋、父母皆没有来参加,心中不是不委屈的,也是在那一刻心一点点的在变凉的! 而反观今日,今日的及笄之礼是由临皇后亲自的主持的,这般的风光,也就当初是皇室宗亲的长乐郡主,有此殊荣。傅云书知道,临皇后对她心存芥蒂,让她来主持是昭帝的意思,是看在萧阙的面子、她是毓尘阁弟子的身份上的。 曦国的及笄之礼十分复杂,父母为主人,师长为正宾,而请来主持的人要授予‘妇德、妇容、妇功、妇言’等,主持的人身份越高,那行及笄之礼的女子也越长脸面。前世的时候她并不懂得这些东西,现在才明白过来,当时裴月让一个嬷嬷来主持她的及笄之礼,难怪京城中的人会将她看做了一个笑柄,难怪那时舅舅的神色那般的难看。 清晨的时候傅云书在芸娘的伺候下洗漱沐浴吃了点东西,芸娘依旧将她梳着双鬓,上面并没有佩戴任何的珠翠首饰,待会在明堂上会将双鬓拆下,坠上珠环,以示成年。 芸娘用象牙梳子为傅云书梳着头发,眼中少有的含着泪水说道:“这是奴婢最后一次为小姐梳双鬓了,今日过后,小姐就长大了呢。” 见着芸娘眼圈都红了,傅云书安慰的对芸娘笑着说道:“云书长大了芸娘难道不应该高兴才是么。” 芸娘抹了抹眼角的泪水,笑着说道:“是啊。” 小桃与小杏将准备好的礼服拿了过来,等着衣服展开,二人不由得惊呼了一声,却见那礼服的裙摆被人用剪刀绞碎一条条的,而在礼服上面还有一团团黑色的墨迹,早就没有了之前的华贵模样。 “这,这是谁做的!”傅云书还好,芸娘见着好好的衣服被绞碎成了这般的模样,都快晕了过去,忍不住的提高了声音叫道。 外面宾客还在等着,可是礼服却被人恶意的毁坏了,小桃与小杏也急红了眼。 第115章 酒中有毒 第115章 酒中有毒 “这衣服奴婢一直是好好的收着的……”沧海惊叫道,接着想到什么一般,说道:“前些时日我看见二小姐身边的贴身丫鬟似乎是来过碧水轩,她说来借东西的……” 傅云书叹了口气,看着那被毁坏的礼服,外面随便的披了件衣服,她说这几日傅锦与傅雪怎么这般的安静,原来是在礼服上做了手脚。 “还有半个多时辰,去请林姑娘看看有没有补救的可能。”傅云书吩咐道,芸娘这边连忙让小桃悄悄的出去找林姑娘,不要惊动任何人。 毕竟在这个时候衣服被毁掉,传出去对于傅云书的名声有损。这边芸娘与沧海见着傅云书这表情,心中大概的有数知道是谁做的,拿了针线出来,希望能缝补好,看能不能将那墨迹的后摆给减掉后还能不能用。 这边正忙做一团乱呢,也幸好今日林姑娘也收到了傅云书的请帖在傅家呢,不过是一盏茶的时间林姑娘就过来了,看着那被毁坏的衣服,先是大吃一惊:“这是谁做的?” 芸娘此时急的脸色都变了,说道:“我的好姑娘,你先别管是谁做的,看能不能修补好。” 林姑娘简单的看了一眼,说道:“衣服被毁坏的太严重,短短一个时辰的时间根本不能修补好。” “那该怎么办啊,就有一个时辰的时间便就要开始典礼了,这么短的时间哪里能找得到合适的衣服代替。”芸娘急着的说道,没想到林姑娘也没有办法。 “锦衣坊新有一件新的衣服,派人去取来应该能来得及。”林姑娘沉吟了一会儿说道,见着林姑娘这般一说,傅云书便让言叔亲自的去锦衣坊拿衣服。 时辰快到的时候,外面的秦嬷嬷请了两三次,都被芸娘给打发走了,秦嬷嬷来的第四次的时候,言叔已经将衣服取了回来,却见那衣服是通透的碧绿色的长裙,上面并没有太多的复杂花纹,清雅而又高贵。芸娘连忙的伺候着傅云书换上,原本以为不过是林姑娘急中生智拿过来凑合穿的礼服,没想到傅云书穿上之后大小竟然正合适,显然是按照傅云书的身量来做的。 傅云书略微的有些惊讶,林姑娘笑着解释道:“前些时日公子见着姑娘试穿的那件衣服并不是很喜欢,所以挑了一个料子新做了一件礼服,原本我还奇怪着呢,公子说多备一件也无妨,没想到今日正好用上了。” 听见是萧阙吩咐林姑娘新做的,傅云书心中又是惊讶又是闪过了一丝隐秘的欢喜,这边沧海与芸娘见着这一套衣服虽然比不上前面那一套华贵,但是甚在清雅,而且这碧绿的颜色不知是怎么浸染成的,竟然比天水碧的颜色更为的通透,这种绿,是那种雨过天青色天边的那一抹朦胧的绿减去了几分朦胧;是那新发的绿芽的颜色多添了几分的深邃。 不得不佩服萧阙的眼光,只见那裁剪得体的衣服,穿在傅云书身上,多了几分的稳重与空灵,眼前的少女,如同枝头含苞待放的一朵茉莉花一般清雅,所有人都不由得屏住了呼吸。这种美,含蓄而优雅。 早就有观礼的诰命妇人坐在两边的长廊中,白玉阶梯长长的连接着明堂,大堂内,坐在正中间的正是临皇后,其次便就是老夫人,只是比临皇后稍微的矮了一截,而裴月与傅永信正坐在一起,贵宾的位置坐的最高的,正是……萧阙! 萧阙下面,傅云书扫了一眼,没想到玄凌竟然来了,而紧接着便就是端月、傅锦她们,她们嘴角噙着一抹幸灾乐祸的笑容,只等着傅云书出丑。 时辰快到的时候,傅云书由芸娘扶着,身后是两个侍女拖着逶迤拖地的长长裙摆而来,此时午后的阳光正绚烂,少女穿着一身碧绿色的衣衫,通透的颜色似乎是将天底下最为纯粹的颜色都萃了进来,那一身江南烟雨的碧绿颜色,让人几乎移不开眼目。 举止投足之间风华无双,这种气度,足以清绝天下! 玄凌看着傅云书的目光闪过一丝惊艳与贪婪、更多的是志在必得,而萧阙看着傅云书的目光多了几分深沉,有的人天生是这样的,骨子里血统的高贵、那种风华、不需要任何的姿态便可以惊艳了世人。 裴月几乎要将手中的杯子捏碎,眼前的少女揉和了她这辈子最爱、最恨的两个人的影子,仿佛透过她,穿过了遥远的曾经一般。 在短暂的沉默之后,临皇后的目光落在了傅云书的身上很快的便就移开了,对着某处击掌三声,便就有三列侍女,手中捧着雕花银底镶嵌着玛瑙的托盘上来,托盘上分别放着发笄、发簪、钗冠三种束发的东西,这些东西都是御赐的。 裴月将目光收回,拿着皇后赐的一支鎏金凤凰携珠的簪子,挽起她的长达脚踝的长发,那双冰凉的手穿梭在发间,傅云书却丝毫的没有感觉到母女之间的柔情,手指冰凉、如同缠绕在她发间的毒蛇一般,母女二人头一次这般的亲近,傅云书却莫名的打了个寒颤…… 头发已经挽成了一个鬓,身边的侍女依次的递来钗环让裴月为傅云书佩戴上,头发挽起,只见原本清雅的少女多了几分的贵气和威仪。 裴月又重新的回坐到了作为上,皇后含笑的看着傅云书说道:“傅家女儿果然是天姿国色啊!” 傅云书依照嬷嬷教她的礼仪,依次的叩拜皇后、老夫人、父母以及……叩拜恩师。起身的时候,正好对上萧阙目光沉沉,傅云书心中有百般滋味,却又无法宣之于口。 等着礼成之后,傅云书站在那边听着皇后训话,皇后一招手,身边的宫女捧着一个鎏金的托盘而来,托盘上放着白玉酒壶,还放着一个酒杯,傅云书知道,按照典礼上的规矩,礼仪行完之后,要敬父母一杯酒,以示恩典。 那宫女捧着杯子小心翼翼的往里面倒着酒液,薄如蝉翼的杯子,透明的酒液、可是对上皇后那和善的笑容、裴月阴沉沉的眼、还要傅锦那诡异的笑容,不知怎么的傅云书想到了成亲那日,傅锦神色狰狞,将那一壶毒酒生生的灌给了她。 酒已经送到了自己的面前,皇后嘴角带着淡淡的笑容,见着还愣着的傅云书说道:“云书,怎么不接本宫赐的这杯酒了呢?” 傅云书的迟疑,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一边的端月冷哼了一声,说道:“母后赐宫中的御酒给你是被给你脸面,你若是不接,可是藐视皇威。” 藐视皇威,多么严重的罪名就扣在她的头上了,傅永信的脸上闪过了一丝怒意,示意让傅云书快点喝下去,根本就没想过,自己的女儿为什么会迟疑、为什么不接过那杯酒。 虽然知道,她们对自己心怀不轨,可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就算是毒酒、也不得不喝下去,她们果然是好计谋,在自己及笄之礼的酒中做手脚、就连公子,都没办法阻止的吧…… 傅云书笑了笑,脸上带着恭敬的笑容说道:“娘娘肯为臣女主持及笄之礼臣女已经感到莫大荣幸,没想到娘娘竟然还赏赐御酒,娘娘厚爱,臣女只是一时欣喜罢了。” 那清澈见底的酒液,看不出有任何的不妥之处,就算是贵为皇后娘娘,也不可能在这么多人面前下毒毒死她吧,如今之计,这酒不得不喝,到底皇后在搞什么鬼,过了这关再说。 傅云书低头,将那冰凉的酒液一饮而尽,酒液苦涩入喉,如同她此时的心情一般,将酒杯放下的时候,傅云书的眼角看见了玄凌的嘴角勾起了一抹隐秘的笑容,心中咯噔一声…… 喝下了那杯酒之后傅云书倒是也没有觉得什么地方不妥,之后的礼仪傅云书由着芸娘在自己的耳边小声的提醒着该如何,因为叩拜太多,整个身子都麻木了如同木偶由着芸娘牵着,也幸好在结束的时候没有出任何的差错。大约是整个典礼实在是太过于繁琐了,傅云书的身子原本就不好,到了后面的时候只觉得头上戴着的繁重的首饰几乎要撑不住,白皙的脸上带着一层薄薄的汗水,只觉得莫名的燥热。 等了整套的礼仪结束之后,已经是黄昏时分了,天色不早,皇后自然是不会留在傅家用晚膳,与端月一起离开,剩下的观礼的众人都被留在傅家的后花园中用晚膳。 虽然只是黄昏,但是府中已经点起了灯笼,照亮如同白昼,可见傅家的奢侈。 傅云书原本就耐着性子等着礼仪好容易结束,便要回碧水轩,谢媛宝见着傅云书这般,小声的问道:“你没事吧,脸色怎么这般的难看。” 傅云书摇摇头,说道:“大约是今日太累了,我先回碧水轩换身衣服,就不招待你们了。” 原本谢媛宝是跟着庭雨郡主呢,见着傅云书这般说,连忙让她去,匆匆的跟着庭雨郡主走了。 一出了明堂,被风一吹傅云书才觉得清凉一点,心中的那点燥热才少了几分。傅云书被风一吹,原本迷迷糊糊的脑袋已经清楚了很多,这哪里是因为明堂里面太过于燥热才造成的,分明是有人给自己下了春毒! 没想到,临皇后心思这般歹毒,在她的及笄之礼上给她下春毒,可想而知,若是这件事情传出去的话,她的名声尽毁,不要说高攀上皇家了,以死谢罪都有可能。原本傅云书没有往那处想,如今警觉起来之后,只觉得浑身乏力,莫名的一种空虚与燥热似乎要侵蚀她了。“芸娘,沧海,快回碧水轩。”傅云书咬着下唇,等闻到了丝丝的血腥味方才清醒一些,连忙的吩咐道。 可是耳边并未有二人的应声,傅云书细细一看,周围的人十分的陌生,芸娘与沧海也不知去了哪里,两个陌生的丫鬟一左一右扶着傅云书说道:“小姐可是要回去。” 边连拉带拽的想要架着傅云书走,力气很大,傅云书根本就没办法挣脱,傅云书脑子一片的混沌,呵斥道:“放肆”,那也不知是什么药,喝了之后傅云书只觉得四肢无力,却硬是拼了全身的力气,将二人甩开了,此时傅云书走在最后面,前面的那些人都是与裴月交好的夫人,根本不能同她们求救,自己加快了脚步跌跌撞撞的跑开。 那两个丫鬟没想到傅云书到现在还有力气清醒着,怕引人注目,不敢明着去追,只能由着傅云书跑走。对视一眼,眼中带着一抹冷笑,小姐你放心,这次无论如何你都跑不出夫人的手掌心的。 第116章 风月缠绵 第116章 风月缠绵 也不知跑了多久,傅云书迷迷糊糊的不知到了哪里,万幸的是那两个丫鬟没有追过来,那种从内心深处的燥热似乎瞬间要吞噬她,身上带着的都是防身的药粉,根本就没有解毒的,要赶紧的找到沧海与芸娘回碧水轩去才是。 可是……这个地方十分荒凉破旧,根本就不是碧水轩的方向,傅云书见着意识越来越模糊了,也不敢耽误,从头上抽出来那根凤簪,用锋利的那一头滑向自己的手心,方才清醒了一些。靠在那棵大榕树上想要找到碧水轩的方向。 却感觉到后面风声一紧,傅云书下意识的躲避一下,却见从杂草后面跳出两个一脸胡子的男子,正面带垂涎的看着她。傅云书心中暗苦,没想到自己居然撞入到了狼窝里来。 “你们是何人竟然敢闯到傅家来,小心我叫人了。”那锋利的簪子深深的陷入到了肉里面去,几乎快要陷入到骨头里来,这种疼痛,让傅云书保持着神智与二人周旋。 那二人疑惑的对视了一眼,似乎是在奇怪傅云书到现在怎么还清醒着,不过傅云书已经是强弩之末,那二人没有任何的交流,直接的向傅云书扑过来,傅云书完全是靠着那榕树支撑着的,脚下一软,被其中一人抓住了手腕,见着二人欺身靠近抓住了自己手腕,那种清亮险些让傅云书丧失了理智,这药……好厉害。 将簪子扎到大腿上,保持着神智清晰,一面准备将藏在袖子中的药粉洒向二人。 正在这个时候,不知从哪里出现了个黑衣人,一人一掌向二人击打去,那二人直接的倒在了地上,傅云书此时已经是一点的力气都没有了,见着有人救了她,心中一松,情不自禁的叫道:“公子……” 却见那人将那两个男子击杀之后,冷哼一声,说道:“皇子的人也是你能动的……” 竟然是玄凌,傅云书眼中闪过一丝惊恐,那黑衣人似乎看着傅家花园边上的屋子,似乎是要将傅云书带到那里面去,傅云书如何的会让他得逞,从怀中洒出了准备好的药粉,那黑衣人不妨傅云书会来这一招,连忙的移开头,却还是中招了。傅云书借着这个机会毫不犹豫的在自己身上刺了一下,耳畔闻到的都是甜腻的血腥味,总算是清醒一点了,跌跌撞撞的向着西南方向跑去。 现在倒碧水轩已经是来不及了……西南方向,有一个池塘……就算是淹死的话,也总比落入到这些人手中要好。 傅云书跑了没多远,却见那黑衣人居然还有力气追了上来,她下的并非是很烈的迷药,没想到他竟然这么快就恢复了过来,傅云书心中暗自的叫苦,更是加紧了脚步,万幸他的迷药劲也还没过,追的也是跌跌撞撞。 傅云书便就这般跑着,似乎又撞入到了一个坚硬的怀抱,傅云书心中一紧,莫非今日真的是在劫难逃了,那人显然是见着傅云书撞上他微微一愣,紧接着将傅云书护在了身后,低沉而又冷漠的声音问道“怎么了?” 傅云书心中一喜,已经闻出来了来人身上的杜若蘅芜的冷香,靠在他的身上,娇软着声音叫道:“公子救我。” 不过区区是一个黑衣刺客,萧阙皱了皱眉,也没见他如何出手的,不过是从袖子中甩出一叶飞刀,那人躲都没有躲过去,直接倒在地上了。 危险一解除,傅云书已经是强弩之末,萧阙身上好闻的香味、还有那清清凉凉的感觉分外的舒服,傅云书没有章法的在萧阙身上黏着蹭着,如同撒娇的小动物一般,还软糯着声音,口齿不清的叫道:“难受~” 萧阙心中一惊,将傅云书拉开,却见她面色潮红,一双大眼中已经没有了昔日里的清澈,含着烟雾朦胧,无限风情,方才的奔跑,原本束起来的头发全部散开了,白皙皮肤上因为嘴唇咬破还有一抹血迹,格外的勾人。 见着傅云书这般反常的模样,萧阙也知道傅云书是中了别人的圈套了,想到了她喝着那杯酒时候的迟疑,忍不住说道:“该死!”没想到临皇后与裴月这么大胆,在众目睽睽之下竟然下毒! 这边萧阙刚将傅云书拉开一点,傅云书就嘟囔着说难受,这傅家来来往往的人这么多,被人看见了她的名声可就毁了。 萧阙也顾不得什么男女有别,横抱起了傅云书,想要将她送到碧水轩中去,可是一想到既然裴月对傅云书下手,碧水轩未必没有设下什么埋伏,不过是转念一想,双脚一点地,准备将她带到毓尘阁让柳青宴看看。 傅云书在那冰凉的怀抱着十分的舒服,可是却又觉得总有哪里不满足,便要撕扯萧阙的衣襟,头在他结实的胸膛上乱蹭。萧阙第一次与一个人这般的亲密,惊的不知是将她推开还是怎样是好。 偏生这个时候,无痕、留痕二人一起找到了萧阙说道:“公子,并未找到傅小姐……” 原来在典礼上的时候,萧阙见着傅云书面色不对,心中有疑虑,便在典礼结束后让无痕多留了个心眼看好傅云书,却没想到一眨眼的时间傅云书就不见了,萧阙心知不妙,便命暗卫分头去找傅云书了。 二人刚一来,见着素来冷面冷心的公子怀中竟然抱着一个女子……两个人举止亲密……而且看那衣服,分明是在典礼之后就消失的傅小姐。 眼中带着惊讶,脑海里不住的冒出幽会……两个字,无痕沉默寡言,留痕是个话多的,忍不住的叹道:“傅小姐不是公子的徒弟吗?” 见着自己的暗卫一脸惊呆的模样,知道是他们二人误会了,饶是萧阙也不淡定了,瞪着二人一眼,说道:“乱想什么,快去青楼将柳青宴找到毓尘阁。” 他知道柳青宴的性格的,这个时候必定不在毓尘阁内,必然是在哪个青楼喝酒。只是在他说这话的时候傅云书还在他的身上乱蹭,半分的威严都没有。就算是隔着衣服萧阙也能感觉到傅云书越来越烫的身子,也不敢耽误,一点脚尖,抱着傅云书快速的消失在了二人的面前。 留痕看着萧阙的背影,感叹道:“公子的轻功越来越厉害了……” 无痕…… “抱着个人比往日里还要快一些。”留痕接着说道。 无痕依旧是冰山脸…… 留痕似乎是习惯了,接着自言自语的说道:“你有木有发现,其实公子的脸都红了……” 这下子无痕忍不住的瞪了留痕一眼,淡淡的说道:“去找柳神医去吧……” 心中却想着是公子这般的样子被留痕这个话唠看到了,不知以后会在阁内传成什么样…… 萧阙到了毓尘阁的卧室内,刚将傅云书放下,离开了萧阙这块能降热的冰块,傅云书心中难受,不由得嘤咛的瘪嘴哭了出来。 她年纪尚小,哪里识得情欲滋味,只知道离开了萧阙这个冰块之后很难受,又不知道是在哪里难受,迷迷糊糊的,竟然禁不住的哭了起来。 没想到这药竟然这般的厉害,萧阙看这床上哭着叫难受的小姑娘,第一次有种头疼无措的感觉,他心中难得的起了烦躁之意,忍住不去看床上哭着的傅云书,跑到外间喝了口凉茶将心中的火气给降下去。 傅云书只觉得似乎有一把火要将自己烧灭一般,那一抹凉意不知为何要好好的抽走了,只能蹭着床上冰凉的丝绸,却觉得那庄重的礼服裹的实在太难受,没有章法的胡乱的将那衣服给扯开,也不知自己是在哪里了。 冰凉的床上倒是让人体内的燥热有所缓解,却又想要更多,偏生衣服带子打了死结,这下子,傅云书终于是忍不住哭了出来。 外面的萧阙听着里面原本如同小猫一样呜咽着,到了后面哭出声来,终于是忍不住进去。 却见青色的床榻上,少女衣裳凌乱的躺在上面,乌黑的长发与裸露在外面白皙的皮肤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带着泪水的目光委屈的看着她,她只是知道委屈,却不知那目光该是如何的勾人! 见着是萧阙过来,傅云书脑海中一片的迷糊,想到他身上冰凉凉的比这床榻舒服多了,竟然跌跌撞撞从床上起身,扑到在怀中,边扑还边蹭,眼神亮亮的如同小狗看到骨头一般。 萧阙简直是被傅云书锲而不舍的精神给逗笑了,怀中的少女体温越来越高,那柔软在自己的胸膛前蹭着竟然下意识的想要拉开他的衣襟。 若是一般人肯定会把持不住,可是眼前的少女不过是及笄之年,萧阙如今是二十有四,比她快大上一轮的年纪,对她的感情如兄如父的,并未生出别的想法来。 “傅云书。”萧阙的声音冰冷冷的,让傅云书先是微微的一愣,停住了兴风作浪的手,无辜的看着萧阙。 萧阙见着傅云书已经是理智全无,皱着眉头心想着要不要让人准备好冷水……可是又想到她孱弱的身子,若是真的泡了冷水的话肯定的会伤到身体底子的。 再一次的将她抱起来到床榻上,这床榻是寒玉做的,能够缓解一下她的燥热,方才想起身,可是傅云书哪里会容忍这么大的冰块再次离开自己,竟然大胆的扒住萧阙,压在了身下。 萧阙性情冷清,又有洁癖,平日里很少能够与他亲近,更不要说这般的亲密相处了,若非是因为他不讨厌这个小姑娘,就算这小姑娘的身份再怎么特殊,这样粘着他他早就翻脸了。 他怜惜她从小就命运多歼,带着怜惜之意便出手相救。可是……他堂堂的毓烟公子,竟然有人敢大胆的将他给推倒? 在萧阙愣住的时候,傅云书眼中闪过了一丝欢喜,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就是这个大冰块终于可以让他胡作非为了。 一弯腰,只觉得那略带红色薄薄的唇分外的美味一般,如同小狗啃骨头一般,弯腰咬上了那薄凉的唇。 萧阙没想到傅云书这般的大胆,唇上传来火辣辣的疼,他如遭电击一般连忙将傅云书推开,她从未经历过风月,哪里知道什么叫做亲吻,直接的如同小狗一般咬上了萧阙的唇角,咬出了一丝血迹出来了。 萧阙头疼的看着又快哭出来的傅云书,他怎么就没发现平日里坚强的小姑娘竟然这般的好哭,柳青宴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来!萧阙无法,只能点了傅云书的穴道! 第117章 血樱解毒 第117章 血樱解毒 那临皇后也不知是给傅云书下了什么药,傅云书的皮肤不是微微泛红,而是一种不正常的艳红,小姑娘倒是也没缠着他了,已经蜷缩成了一团,鼻子下竟然留了血出来。 萧阙心知这非同小可,连忙的解开了傅云书的穴道,此时她的身上滚烫的吓人,只是呢喃的说难受,连缠着他的力气都没有。 萧阙的眼中闪过了一丝愠怒,临皇后好歹毒的心肠,微微的有些犹豫,最终叹了口气,将傅云书抱在了怀中,顺着傅云书的意思,一双冰凉的大掌在傅云书身上抚慰着。 他的体温比正常人要低,傅云书被他抱在怀中只觉得心中那种莫名的渴求得到了满足,抱的越来越紧,微微的抬头,又吻上了她一直垂涎的唇。 这下子萧阙也不敢再将傅云书给推开了……只是,他可不想被傅云书当做骨头一般啃了,便主动性的打开了她的牙关,一点点的教着傅云书…… 二人唇齿相交,口中有淡淡的冷香,萧阙此时觉得自己是疯了才是,她神志不清,可是他却十分清醒着的…… 明灭的烛火下室内一派的旖旎…… 门忽然被打开,外面的人隔着幔帐看着里面相依偎的二人,连忙的叫了一声:“哎呀我进错房间了……” “进来。”冷冰冰的声音没有任何的感情,压抑着怒火,对着柳青宴说道。 柳青宴何尝的没有听出来萧阙的语气中带着怒意,他回头,却见萧阙从幔帐后起身,衣裳凌乱,露出胸前的一大片结实的胸膛,嘴唇还被咬破了一块,一向不食烟火的脸上,嘴唇边还带着嫣红,可见方才的激烈…… 柳青宴看着萧阙这般的模样,不由得咋咋两声,嘀咕道:“萧阙你真禽兽,连这么小的姑娘都不放过……” 那一双斜挑的丹凤眼没有任何温度的看了柳青宴一眼,柳青宴也不敢耽误,想要掀开幔帐去看傅云书,却见萧阙早柳青宴一步进去将被子给傅云书盖上,柳青宴看着萧阙的目光更加的暧昧了。 当为傅云书把脉的时候,柳青宴脸上含笑的笑意终于是消失不见,脸色凝重吧的摇头说道:“是醉红尘!” 醉红尘?萧阙疑惑的看着柳青宴,柳青宴解释道:“醉红尘是宫中最为厉害的秘药,因为此药性烈,除了合欢之外根本就没有解的办法,早就已经被禁,却没想到……” “可还有别的解毒的办法?”萧阙没想到柳青宴竟然是一脸的为难,沉声的问道。 柳青宴摇头,忧心忡忡的说道:“你方才也看见了,若无男子……她必然会七窍流血而死。” 临皇后好歹毒的心肠,对一个未出阁的小姑娘竟然用这般的毒手,若是不解毒、会毒发而死、若是解毒的话,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坏了名声,与死无异! 柳青宴从怀中拿出了药丸喂给傅云书服下,萧阙皱眉的问道:“难道一点的办法都没有了吗?她如今尚未定亲事,哪里找人来给她解毒。” “她毕竟是我的师妹,若是有其他的办法我会见死不救吗?”柳青宴说道,紧接着,目光落在萧阙的脸上,萧阙几乎被柳青宴这诡异的目光看的发毛了,柳青宴说道:“你现在尚未娶妻,难得见你与一个女子这般亲近,不如……” “荒寥!”萧阙明白了柳青宴的意思连忙的呵斥道,“我于她而言如兄如父,我们之间年岁差这么多,怎么可能做出这般荒唐的事情来。” 也不知萧阙是恼羞成怒还是什么原因,语气竟然比往日还要严厉上几分。见着萧阙这般说,柳青宴摸了摸鼻子,说道:“那你是要随便找一个男子给她解毒了?” 萧阙的脸色又沉了沉,怎么可能,关系到她一辈子的幸福…… 见着萧阙脸色沉沉,柳青宴也不敢说什么了。却见萧阙起身,不知挪动了书架上哪一处的开关,拿出了一个盒子出来,打开里面是一个干枯了的红色的兰花一样的花朵。 “是血樱子!”饶是柳青宴也忍不住的叫出了声来。 “血樱子可解天下百毒的灵药,不知可能解这醉红尘?”萧阙的语气淡淡的说道。 柳青宴看着那珍贵的药材,说道:“这个自然是可以的……可是这血樱子不是你毒发的时候救命用的吗。” 萧阙的神色淡淡说道:“距离下次毒发还早,肯定能找到别的药材代替的,将这药给她服下吧。” “一梦浮生”的毒性十分霸道,这些年来虽然萧阙修炼的武功内力可以压抑住一梦浮生,但是却不能完全的清除干净,所以毓尘阁、神医谷这些年来一直在搜寻解毒的良药,若非是两大门派实力雄厚,萧阙也不会熬过这么多次的毒发。 见着萧阙的态度坚决,这边的柳青宴只好去照办,拿了一个玉碗与匕首来,一把拽住了萧阙的手,对上萧阙冷冷的眼神,柳青宴只好解释道:“用你的血加上血樱子效果会更好。” 他身中剧毒,自幼不知用了多少的珍贵药材,所以就单他的血就是味良药了。萧阙由着柳青宴为他放血,将那血樱子泡在血中,很快就与血融入,竟然并非是血腥味,而是淡淡的、一种奇异的花香。 这边柳青宴见着萧阙用着这般的法子给傅云书解毒,叹了口气说道:“好了,解毒的方法我已经告诉你了,至于怎么喂给她就看你了。” 说着,用着不怀好意的眼神看着萧阙被傅云书咬伤的嘴唇,不等萧阙反应过来,径自的就跑了出去,还十分体贴的为萧阙带上了门。 萧阙重新在傅云书身边坐下来,因为方才的一番折腾,傅云书脸上红晕更重,整个人如同小火球一般,萧阙也不敢耽误,含了一口药一手固定住了傅云书的头,便以口渡给傅云书。今日再荒唐的事情都做了,性命相关,哪里还顾得上男女有别的这些礼数呢。 他的血中有着一种奇异的花香,喂给傅云书之后傅云书非但没有拒绝,反而十分配合的咽着口中的液体,唇齿相交间,二人的姿态从未有过这般的亲密。 垂下的幔帐掩盖住了亲密的两个人,萧阙知道二人这般的亲密到了明日傅云书肯定不会记得,所以他才放心。明日过后,会将今日所发生的一切抹去,可是二人之间终究有什么会不一样了……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到屋子里的时候,傅云书方才悠悠的转醒,入眼的先是雕花的窗台、还有陌生的摆设的房间,这分明不是碧水轩,这又是在哪里? 傅云书想到昨日的事情,脸色骤然的变了,连忙的掀开了被子起身,昨日及笄典礼上,自己喝下了那杯酒,然后被两个陌生的男子拉扯着……虽然对昨天的记忆不太清楚了,还是有些片段,她迷迷糊糊之间以为是萧阙,然后一直缠着他…… 这般胡思乱想的时候,一个圆脸的穿着青衣女子走了进来,看装扮,应该是小丫鬟,见着傅云书醒了,说道:“姑娘你终于醒了,公子吩咐等姑娘醒了之后送姑娘回傅家呢。” 此时傅云书的脑袋还有迷糊的,问道:“你是谁?这里是又哪里?” “奴婢叫做怜儿,这里是毓尘阁呀。”怜儿十分的爱笑,笑起来脸边有圆圆的酒窝,看的十分讨喜说道。 真的是公子救了她……傅云书方才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虽然换了一身衣服,但是身上却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应该是这个丫鬟给自己换下来的。 见着萧阙不在,傅云书忍不住的问道:“公子人呢?”昨日她迷迷糊糊的记得是萧阙将自己从傅家带走的,却也不知道身上自己的毒是怎么解的。 她身上没有任何不适的感觉,也不像是在凉水中泡了一晚上。 “公子一大早被皇上召进宫议事去了,所以命奴婢在旁边守着姑娘呢。”她哪里敢说,昨日晚间萧阙的嘴角一片淤青,明眼人都知道是怎么一回事,萧阙这般的模样,哪里还敢出现在傅云书的面前。 想到这里的时候,怜儿的眼中闪过了一丝狡黠的笑意,真的是第一次见到公子这般狼狈的模样呢…… 傅云书倒是也没做多想,问道:“我……身上的毒……”毕竟还是个孩子,想到昨天晚上自己迷迷糊糊的意识中,竟然将萧阙给强吻了……傅云书的脸上更是如同火烧一般,小声的问道。 怜儿一边伺候着傅云书梳洗,一边说道:“昨日是公子请了柳神医来。” 原来昨天晚上是师兄为自己解毒了,听着怜儿的话,傅云书想到脑海里浮现的那种香艳的片段,更是想将自己埋到地缝里去,也幸好怜儿的话分散了傅云书的注意力:“昨日小姐从傅家失踪是没有人知晓的,昨天晚上公子就支会了碧水轩的丫鬟一声,说若是有人问起的话只说小姐一直是在碧水轩中。今日傅家可是出了件了不得的事情呢。” 怜儿的嘴角勾起了一抹隐秘的笑容,傅云书听了之后,有些不解,但是想到自己消失了整整一晚上,若是被人发现了闹大了的话名声可就没了,也不敢耽误,忍着痛起身换了身衣服,外面早就有马车准备好了,一路向着傅家偷偷的进去,倒是也没惊动任何人。 傅云书一路上提心吊胆的,生怕裴月知道昨日一计不成又多生事端,可是哪里知道,现在傅家已经乱成了一团,哪里还顾得上傅云书呢。 “小姐你可算回来了,都怪我们昨天没有看好你。”芸娘与沧海虽然知道昨天晚上傅云书在毓尘阁,但是听说了傅云书中毒的事情之后还是十分自责,急的一晚上没合眼说道。 傅云书这边低声的安抚了两个人几句,只说自己无事,也才知道,昨日两个人原本是一左一右的陪在傅云书身边的,可是谁想到那边皇后的簪子落在了傅家,裴月让沧海送了去。芸娘是一步不离的陪着,可是却被人群冲散了,等着再找傅云书的时候,傅云书已经不见了。明白了事情始末之后,却听见前面一阵的纷杂,小桃慌慌张张的跑了过来,对傅云书说道:“小姐不好了,相爷那边要打死四小姐呢。” 傅雪?傅云书想到路上怜儿同她说的话,嘴角勾起了一抹冷笑,对着愣在一边的众人说道:“走,我们也去看看热闹去。” 第118章 手段卑劣 第118章 手段卑劣 此时的凝雪苑内一片的喧闹,裴月、傅锦皆在,就连自从与临家定亲之后甚少露面的傅蓉也在,谢媛宝还有庭雨郡主并着几个身份高的诰命夫人都在呢,地上跪着的是衣裳不整的傅雪,边上坐着的脸色阴沉的玄凌、同样也是衣裳凌乱。 “媛宝,你怎么在这里?”傅云书带着丫鬟悄悄的进来,众人的目光都是集中在玄凌与跪在地上的傅雪身上,倒是没有注意到她,所以傅云书低声的问着与她熟悉的谢媛宝道。 “昨日宴席过后,傅夫人留我们在府中看昙花所以晚间的时候便留宿在了府中。”谢媛宝同样的跟傅云书小声的说着事情的原委,“清晨的时候众位夫人梳妆,便让丫鬟到花房里去摘花戴,谁想到在花房边上的茅草屋中听见了异样的动静……” 饶是谢媛宝,说到这异样的动静的时也红了脸,里面究竟是什么样的异样动静,不言而喻,谢媛宝的话顿了顿,“这可不惊动了傅夫人那边,带着我们到了花房去看,连准备上朝的傅相也惊动了,命人打开房门一看却见是二皇子与傅雪在做苟且之事呢。” 傅云书看着裴月与傅锦二人气急败坏的模样,心中哪里不明白,原本应该在里面被捉奸的人应该是她,却没想到变成了玄凌与傅雪。若是对方是别人的话也就算了,可是玄凌的身份尊贵,是朝野中有名的“贤王”,是昭帝最为看重的储君、是傅家大力支持的人,可是却出了未婚与世家小姐苟合这件事情,对玄凌的名声打击也太大了。 所以傅永信的怒火对着傅雪发也能理解,毕竟要维护玄凌的名声,牺牲一个傅雪又能算什么。 玄凌原本的脸色一直阴沉沉的,见了傅云书之后,脸色稍微的闪过了一抹惊讶之色,低声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听了玄凌的话,傅云书倒是明白了几分,昨日有黑衣人将她从那两个歹徒手中救了之后,便说她是玄凌的人,依旧想将她带到小木屋里去,傅云书现在倒是明白了一些。 昨日的事情,是裴月与临皇后的合谋,裴月是为了想要毁掉她的名声,临皇后是不想顺她的心意让她嫁给玄凌,所以就设下了这个圈套。 可是没想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玄凌却是知晓了这件事情,却因为前些时日她一直拒绝了他而心生不悦,所以便就设下这等无耻的计谋,让人故意半路拦截了中了春毒的她,等到时候若是生米煮成熟饭,自己还不就任凭着玄凌拿捏。 可是在这一连串的阴谋之中,谁也不知谁才是最后那个黄雀。傅雪应该看见了傅云书被萧阙带走,为了攀附上玄凌,故意的代替她到了木屋之中,等着次日清晨事发,她与玄凌的事情可就是贴板上钉钉,谁也没有办法改变了。 傅云书想明白了这一层之后,眼神越发的冰凉。 这边傅永信见着事情闹的这么大,若是传到皇上的耳中的话多少会损失了玄凌的名声,便迟疑的问道:“二皇子,你看这件事情怎么办?” 玄凌却是没有回答傅永信的话,目光却是落在一直沉默着的傅云书的身上,看着那神色淡漠的女子,再看着在地上哭哭啼啼衣衫不整的傅雪,心中无比的烦躁。 起初他听见皇后的计划的时候,心中直觉临皇后与裴月的心思阴狠,自己的亲生女儿都能下这般的毒手,最终的目的是将傅锦嫁给他!心中气愤的同时更是对傅云书多了几分怜爱了,心想着她这般小的年纪却又生的这般淡漠疏离的性格,原是自己的亲生母亲造成的。 原本是想提醒傅云书不要喝那杯酒的,可是一想到傅云书对他的态度那般冷淡,那日又说了这般决绝的话出来,心中气愤的同时,又有了别的打算,想要折一折傅云书的傲气,若是二人行了鱼水之欢傅云书名声没了,到时候还不得委身于他? 他生平第一次这么想要得到一个人,却又不屑与他,而他做事素来是不择手段,便命人注意好傅云书一举一动,等着皇后得手之后将傅云书截下来带给守在木屋的他。 晚间的时候屋子里没有点灯,他一进去就有种莫名的兴奋,见着床上有人,也没看清楚里面的女子是谁便就与她行了那事。 清晨醒来的时候,才惊讶的发现自己怀中的女子竟然是傅雪!他大惊之下准备想走,却被裴月带人堵住了门口…… 为什么,原本是傅云书却忽然换成了傅雪,昨日他是亲眼的见着傅云书喝下那杯酒的,是傅云书算计他的吗?可是又不像啊,整件事情中,其实傅云书也是受害者。 见着玄凌一直不说话,傅雪心中一阵着急,昨日她是无意间看见了玄凌身边的小厮举动异常,她是何等的聪明一个人,便用银子哄了那小厮之后说了实话。 原本之前与她打的火热,她以为是自己的手段哄的玄凌对她真的上了心,可是没想到的是,玄凌这般做只是为了与傅云书置气而已,不过将她当做一个玩物。这般让傅雪又是恼羞成怒,又是心灰意冷,只当着自己是想攀上玄凌摆脱庶女的身份不过是做梦。 可是买通了小厮之后听了玄凌的计谋,一是惊讶玄凌竟然对傅云书这般的上心,竟然为了傅云书不惜用这么卑劣的手段;二来依照她的聪明,见着傅云书不从之后,便就想到了李代桃僵这般的计谋。 只要跟玄凌有了肌肤之亲、在众目睽睽之下玄凌绝对是不会不认账的,到时候就算是嫁给玄凌做个妾室也好,依照自己的手段哪还不怕收住玄凌的心来。 所以,今日的事情,无论如何也要逼着玄凌认下来。 傅雪脸上的阴霾闪过,掉下了一行清泪,拉着玄凌的衣角楚楚可怜的说道:“二皇子,如今东窗事发,雪儿清白不在,你可不能对雪儿不管不顾啊……” 傅雪的话讲的十分的暧昧,一句东窗事发,停在别人的耳中似乎是二人之前早就暗通沟渠一般,再加上之前确实有传言说傅雪与玄凌两个人打的火热的,众人的眼神原本是看着傅雪十分鄙夷,但是傅雪的话一说出来之后,看着玄凌的目光就不对了。 玄凌吃了这么个哑巴亏,嘴角紧抿。若是不给傅雪一个交代、对傅家说不过去;若是真的给了傅雪一个名分,可是平白的被人算计了一番他又咽不下这口气。 目光落在傅云书的身上,却见着傅云书的神色清冷,仿佛事不关己,心中更是气愤! 傅雪见着玄凌到这个时候还看着傅云书那边呢,心中更是着急,想要再添一把火,颤颤巍巍的起来,竟然向一边的朱红色的柱子撞去:“如今雪儿的清白没了,我也不活了。” 严氏方才一边哭哭啼啼的,见着这般,连忙的拉住了傅雪,倒不是冲着玄凌,而是对傅永信说道:“相爷,你要给我们雪儿一个说法呀。” 闹的不可开交,傅锦原本见了玄凌与傅雪的事情之后又惊又怒,顾不得什么大家闺秀的风范,对傅雪吼道:“傅雪你个贱人,居然算计凌哥哥。” 原本就乱,傅锦又插了一手,哭的哭、骂的骂,裴月精心设计的局没想到最后却让这些女眷看了傅家的热闹,心中又是气难平。 “够了!”玄凌起身整理了衣服,阴沉着脸说道,“傅家四小姐我会给个交代的,回去我就向父皇回禀了这件事情。”只是在经过傅云书身边的时候,玄凌的脚步顿了顿,说道:“不过,傅雪到我府中也只能是妾!” 那句话,似乎是故意的说给傅云书听的一般,玄凌的话一出各人神色各异。 裴月与傅锦二人松了口气,还好只是个妾、她们还是有机会的;傅雪握着拳头又松,能够进二皇子为妾,比一般人家的正妻还要好,到时候玄凌君临天下,她借着机会难道就不能攀爬了么;傅永信觉得傅家的脸都丢过了,先是出了傅蓉的事情、紧接着又是出了傅雪的丑事,都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傅家簪缨世家、礼仪门第的名声都没了。 不过幸好出事的都不是长房的嫡女,傅云书与傅锦二人可得看紧了,傅永信挥袖而去,众人顾忌着裴月的面子都散了,一下子原本热闹的凝雪苑人都散干净。今日这一场闹剧,各人各得所需。 此时的碧水轩中,芸娘叹了口气说道:“也幸好夫人的注意力都在四小姐那里,没有功夫理会我们,这件事情总算是结了。” 却见傅云书冷笑了一声,看着芸娘说道:“这件事情结了?这件事情不过是才开始而已,更大的风浪还在后面呢。” 傅云书的目光沉沉说道,对于裴月而言,此次陷害傅云书不成反而还陪了一个玄凌,自然是不会善罢甘休;而玄凌为人阴狠,昨日的事情虽然是他自己心怀鬼胎、是傅雪的算计,但是依照傅云书对于玄凌的了解,他绝对会将这件事情算计到傅云书的头上来的,绝不会善罢甘休。 芸娘见着傅云书这般说,也不由得有些担心,但是还是安慰着傅云书说道:“小姐三爷还在京城呢,若是小姐有什么委屈的话,三爷肯定会为小姐出头的。” 傅云书笑了笑,毕竟这是后话,便让沧海准备好洗澡水,昨日折腾了一晚上,正觉得难受呢。 此时芸娘见着傅云书平安心也放了下来,才注意到傅云书身上穿着的并非是昨日离开的时候那一套衣服、而一回来之后,又让人准备洗澡水洗澡,心中这一惊非同小可。 洗澡的时候芸娘打发了沧海出去,自己伺候着傅云书洗澡,从小芸娘伺候傅云书惯了,傅云书倒是觉得没什么。外衣脱下,芸娘见着傅云书的里衣也不是平常穿的苏锦,心中咯噔一声,傅云书小心翼翼的避开身上的伤口下水呢,却见芸娘小声的说道:“小姐,昨天没什么吧……” 傅云书被芸娘问糊涂了,一脸懵懂的看着芸娘问道:“什么没什么?” 见着傅云书一脸天真懵懂的模样,芸娘心中更是着急问道:“就是,萧公子有没有对你做什么……” 傅云书这才明白芸娘的意思,一张小脸瞬间的通红了起来,一是羞的;二是想起了昨日那羞人的梦境,结结巴巴的说道:“公子是正人君子,他昨日救了我,是找大夫给我解毒的,哪里有对我做什么。” 第119章 嬷嬷验身 第119章 嬷嬷验身 见着傅云书这般一说,芸娘方才放下心来,语重心长的说道:“虽然小姐为了自保拜了萧阙为师,两人之间虽然有师徒名分,但是小姐已经是到了及笄之年,萧公子尚未娶亲,若是之后无事,便可少一些亲密。” 虽然知道芸娘是为自己好,傅云书心中却有些不平的说道:“公子霁月清风,我与公子之间清清白白,为何要少来往。” 芸娘听着傅云书颇有些孩子气的话,笑着说道:“虽然话是如此,但是毕竟瓜田李下,在有些流言传出来前,还是要避着些才好。小姐是未出阁的姑娘,名声是最要紧的;而公子也是曦国读书人的榜样,身上自然不能有任何的污点。小姐与公子二人为师徒名分,在礼教严格的曦国,更是要谨慎。” 傅云书听了芸娘的话,不知怎么的心情一下子失落了下来,说道:“芸娘我知道了,以后会注意的。” 芸娘帮着傅云书穿上了衣服,芸娘似乎是想到什么一般,说道:“小姐已经到了及笄之礼已经结束,和大公子已经相处了这些时日,若是小姐心中有大公子的话,奴婢跟老太君说一声,让老太君准备下聘……” 傅云书还在穿衣服呢,没想到芸娘忽然说了这一番话出来,顿时羞的脸通红通红的,嗔怪道:“芸娘!” 镜子前,芸娘用象牙梳子梳着那长发,乌黑而又浓密,镜子中的少女容貌也是出挑的好,眉眼比刚回来的时候长开了许多,有着少女的妩媚,再也不是那个稚气未脱的孩子,一转眼间小姐都这么大了啊……一转眼,也过了这些年了…… “小姐,奴婢这是在跟你说心理话呢,这也没有什么可羞人的。原本三爷进京已经述职结束,就等着来参加小姐的及笄之礼,如今典礼已经结束,三爷他们也快回宁州去了。大公子那边已经点头了与小姐的亲事,这边若是小姐愿意的话,老太君便乘着三爷在京城中下聘了。”芸娘细细的为傅云书梳着头发,声音十分的温柔,如同母亲跟着女儿一般私语。 傅云书知道,芸娘这么问肯定是外祖母那边授意的,可是虽然大表哥十分优秀,自己对他依旧只有兄妹之情,并无其他的想法啊……原本以为着这些时日躲着裴默可以将这件事情完全的逃开,没想到终究还是要提及的。 傅云书记得前世的时候,在及笄之礼之后,舅舅他们直接的回了宁州,并没有提亲的事情……对了,前世的时候,裴默根本就没有来京城中…… 裴默到京城,应该是因为芸娘将自己在傅家的情形告诉了外祖母,她放心不下自己在傅家,所以便就动了这个心思……至于提亲的事情,傅云书想起来了,前世回来之后,因为玄凌的故意接近,傅云书一颗心都落在了玄凌身上,不知多少次跟着芸娘说玄凌如何、有多么好,想必芸娘是见着自己对玄凌念念不忘的,所以便跟外祖母说了这事,外祖母一直疼爱她,不想让她为难,就没有提及亲事。 如今她对玄凌避之不及,再加上裴月这几次对她所做之事越来越过分,外祖母是真的动怒了,所以便想着早日的提亲将她接到裴家。 裴默性格沉稳,对她的好傅云书是知道的,只是……嫁给裴默,虽然会是他的良人,能够得一世安稳,可是,却不是她所爱……可是偏偏她喜欢上的那个人,却是在天边难以触及的一个。 玄凌在傅家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原本玄凌与傅永信是想着将这件事情遮掩下去,将傅雪为妾送到二皇子府去。毕竟那日虽然看到的人众多,但是玄凌比不得临成,他是在京城中名声都烂了,那日出了傅蓉的事情之后,众人只当做是笑话来谈,但是玄凌不同。 皇上膝下子嗣单薄,真正成年活下来的也就只有三个而已。四皇子玄润常年体弱多病、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就有三百六十天在床上躺着,被风一吹就倒的体质;六皇子玄言昏庸好色,府中的歌姬舞女一大群,昭帝早早给他建了个王府,总之是眼不见心不烦的意思。 真正的算下来的话,玄凌为人谦和、礼待下臣、在府中的谋士的策划下,政绩上的成就也做的十分光鲜亮丽,他又是东宫所出,虽然皇上正当壮年暂时还没有封太子,只是这封太子是指日可待的事情。 像玄凌这般出彩的人物,名声是最重要的,昨日在傅家的人哪个不是聪明的,自然是不会将话给传出去的,只将傅雪当做笑话来看。 可是没想到的是,这件事情不知怎么的就传到了昭帝的耳中,在京城中也闹的沸沸扬扬的,一时间二皇子在傅家亵玩朝中重臣之女的流言给闹开了,昭帝更是怒不可遏,好生的将玄凌打了一顿罚跪在宫中反省呢,连带着临皇后也被下旨斥责了一顿,傅永信的面子上更是没光。 之后又是到了临家下聘的时候,傅家出了这样的丑事哪里还敢大肆操办呢,只能草草的将傅蓉嫁去临家。 傅蓉原本就是不安分的,想到自己都已经屈身嫁给临成了,就连婚礼竟然都这么简陋,整日的在家中闹,傅永言与吴氏没办法,只能闹到了老夫人这里来。 哭着对老夫人说道:“奶奶你是最疼爱蓉儿的,原本这件事情是蓉儿吃亏,但是为了傅家的颜面蓉儿只得嫁给临成。现在倒好,因为一个区区傅雪,就让蓉儿从简嫁给临成,这样蓉儿不是成了京城中的笑话么。” 傅蓉不敢将裴月给闹出来,只能将矛头对着傅雪说道。当初若非是傅雪的话坐实了她与临成私通的事实,如何会被玄凌亲耳听见,让她不得不嫁给临成;如今傅雪与玄凌的事发,虽然玄凌最终可能将傅雪娶回去不过是个妾室,但是若是玄凌登基怎么说也是个妃子。 而她虽然说是世子妃,可是想到临成那般的模样,不过是名分上光鲜亮丽好听一点而已,真正的比起来,竟然不如一个傅雪。 所以傅蓉见着自己嫁到永安候府已经是定数,可是无论如何也不能遂了傅雪的心愿,让她嫁给玄凌。 傅雪见着傅蓉的话有意针对自己,便冷哼了一声,说道:“你与临成私通的事情早就成了京城中的笑柄了,竟然还谈什么颜面。要我说临成也好歹是个世子,到时候继承候位也是迟早的事情,也不辱没了三妹妹了。” “三姐姐没颜面难道你就有颜面了?故意的勾引着凌哥哥上床,你以为以你的身份能嫁给凌哥哥为妻么,简直做梦。”自从玄凌与傅雪的事情闹开,傅锦见着傅雪是一脸的怨愤,这般说一来是帮着傅蓉说话,二来是故意的折辱傅雪。 老夫人之前是不管事的,但是借着傅雪出了这档子事情之后,也插手后宅的事情,此时傅蓉闹到这里的时候,老夫人借着这件事情故意的看裴月的笑话,将人都召齐了,请了裴月来解决这件事情。 “够了,你傅家的脸丢的还不够是么,再闹的话临家聘礼一撤,到时候一你这名声能找个什么人家去。”两次傅家后院都出了事情,而且昨日的赏花宴又是裴月提议出来的,傅永信将气都撒在了裴月的身上,责备裴月管家不严,甚至说出了如果裴月当不好这个家的话他可以换个人来当家,裴月面子里子都丢了,而且典礼上算计傅云书不成,如今心中正窝着火呢,傅蓉这一闹,正好撞到了裴月的枪口上,一来裴月就开口呵斥道。 裴月在府中的威严大,这边一呵斥,当下傅雪与傅蓉也不敢再说什么。 老夫人见着方才众人在她面前闹的不成体统,但是裴月一来众人连话都不敢说,这说明了裴月在府中的威严,当下微微的皱了皱眉,将枪口对向了裴月说道:“你也别骂她们,若非是你这个做主母的没有管理好傅家,傅家又怎么会接二连三的出这样的丢人的事情,永信是信的过你才让你当家,你这是非要逼着我这把老骨头重新的当家不成。” 老夫人责备着裴月说道,裴月见着老夫人连骂带贬的说她,竟然也没有反驳,反而是顺着老夫人的话说道:“娘教训的是,儿媳这些时日当家,没有管好家务,让傅家蒙羞,是儿媳的不是。为了傅家的门楣和清白,也杜绝这类事情的发生,儿媳已经跟皇后请罪,让皇后请宫中的嬷嬷前来为傅家宗亲未出嫁的、及笄的女儿验身,杜绝未婚而与别的男子有染的事情发生!” 裴月淡淡的说道,目光却是落在傅云书的身上。傅家未婚、及笄的女儿,算来算去也就这么几个,而在傅家本家,也就傅云书一个了。 傅云书中的是宫中的秘药醉红尘,这种药除了与男子交合之外根本就无药可解。裴月不知道究竟是在哪里出了什么差错为什么里面的人不是她安排的两个人而成了玄凌与傅雪,平白的让傅雪捡了个漏子,但是傅云书第二日能安然无恙,绝对也不是完璧之身。 及笄之礼之后,她已经彻底的跟裴家撕破了脸皮,而裴家那边是有意让裴默来下聘傅云书的、玄凌也有意纳傅云书为正妃,无论最终傅云书会选择谁,都会彻底的脱离了她的掌控,她要在傅云书亲事定下之前、将她的名声彻底的毁了! 到时候,就算是傅家的嫡长女又如何,裴家那边再怎么护着她又能怎么样,名声毁了的女子,注定要受人白目,一辈子都抬不起头来。 裴月的眼中带着别人不易察觉的疯狂的神色,秦嬷嬷见着裴月这般,无声的叹了口气。 “荒唐!”傅云书没说话,倒是老夫人拍桌子说话了,“还未嫁出去的女儿验身,若是传出去不是说我们傅家家风不严谨么,我是不会同意的。” 老夫人气恨裴月的自作主张,拍桌子反驳说道。 谁知裴月脸上表情淡淡,笑着说道:“娘,皇后已经下了旨意,想必宫中派来的嬷嬷已经到了家中了,若是云书不去,可是违抗懿旨啊……” 裴月显然是早就算计好了,先斩后奏,皇后懿旨一下,就连老夫人也无可奈何。众人的目光都落在傅云书身上,却见傅云书脸上神情淡淡,无着急、无气愤,平和的没有任何的波澜。 这边正说着话呢,外面有下人来传话,道:“夫人,宫中的轿子到了。” 第120章 一点朱砂 第120章 一点朱砂 “二皇子,今日皇后接了云书进宫,说是要给云书验身,若是真的由皇后这般做的话,怕是对云书名声有损呀……”此时的二皇子府中,玄凌正在下棋,这几日在府中关着哪里也去不了,只能下棋解闷,这时候,傅永信不等下人通告便就急忙的跑了过来,脸上有焦急之色。 比起傅永信的着急,玄凌倒是淡然的很,淡淡的说道:“傅相何必这么着急呢,是傅云书被验出非完璧之身不能嫁给本宫。” 玄凌冷冷的说道,倒是让傅永信吓了一跳,之前玄凌对傅云书的在意傅永信是看在眼中的,甚至为了傅云书不惜接二连三的违背了皇后的意思,如今却这般带着嘲讽的淡淡说道。 不等傅永信说话,玄凌直接将那棋盘给掀掉了,眼中带着戾气说道:“你们接二连三的欺瞒本宫,真当本宫是好算计的么。那傅云书跟萧阙不清不白在先,你还一门心思的筹划着让她成为本宫的正妃,之前本宫还以为傅相对我忠心耿耿,原来不过如此。” 之前玄凌对傅永信的态度十分的谦和,很少见玄凌这般的发脾气,傅永信倒是吓了一跳,连忙的跟玄凌说道:“这怎么可能!云书虽然不在我的膝下长大,但是却是个知书识礼的孩子,与萧公子不过是师徒名分,虽然拜师之后,也很少去毓尘阁,怎么会与萧公子由着不可告人的关系。不知二皇子是从哪里听来的流言。” 萧阙冷哼了一声,目光阴冷,萧阙的话自然不是从别处听说来的,而是傅雪告诉他的。 那一日被傅雪算计之后,玄凌心中不平,又被昭帝打了一顿,虽然知道这家事情已经闹到昭帝那边去了,纳傅雪是早晚的事情,可是玄凌却还是想拖着。让傅锦在傅家多被嘲讽一段时间,才能解他心头只恨。 没想到,傅雪居然主动的找到了玄凌,不等玄凌说话,却见傅雪开口将话挑明:“傅雪知道二皇子从来喜欢的是云书,并不喜欢傅雪,但是傅雪自从见过二皇子之后,一心心系二皇子,只盼望着二皇子能够多看我一眼、纵然不是如同云书那般喜欢,但是二皇子心中能多有我一点就足够了。” 欲语泪先流,原本傅雪长相偏向于娇柔的那种,如今这一开口,更是让玄凌的火气下了一点,见着她说的情真意切的,原本冷硬的眉目柔和了一些但是却还是没说话。 傅雪紧接着说道:“傅雪知道二皇子不想见我,傅雪也不想让二皇子为难,可是有件事情傅雪思来想去,还是要跟二皇子见面,与二皇子说一番,是与云书有关……” 听见与傅云书有关,玄凌的目光也不似之前那般冷淡了,疑惑的看着傅雪问道:“什么事情?” 见着玄凌这般的关注傅云书的事情,傅雪恨得牙痒痒,但是做戏还是要做圈套,接着说道:“那日云书中毒之后,傅雪亲眼的看见,是萧阙将她抱走的。” “萧阙性格冷清,试问若是与傅云书没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为什么会偏偏收了她为徒,处处的维护着她呢?” 不过简简单单的两句话,听在玄凌的耳中如同晴天霹雳一般,想着依照他的人品样貌,哪里有女子不动心的?可是傅云书见着他之后,却是三番两次的躲避着,不是没有猜测过她心中是有别人的,也猜测过可能是萧阙。 而他在傅家的事情,明明他与傅永信下令不可外传,那些人是不敢违抗他与傅永信的话的,可是偏偏昭帝知道了、京城中也闹的人尽皆知。 他平白的为昭帝打了一顿之后,自然是要闹个明白,究竟是谁走漏了风声,安插在宫中的眼线一查下来,便查出那日在他挨打之前,昭帝在御书房中也没见别人,就萧阙进宫了一趟。 而且能够在一天的时间便将谣言传的整个京城都知道,除了毓尘阁之外谁还有这般的能力。 新仇旧恨加在一起,玄凌不由得火冒三丈,究竟他哪里比不上萧阙了?傅云书宁愿喜欢上一个不可能的人,却不愿意嫁给他做他的皇子妃! 如今傅永信居然来找他求情,这件事情他不落井下石就好了,怎么会为傅云书求情!玄凌知道,傅永信并非是真正的有多么在意这个女儿,而是害怕因为傅云书、傅雪的事情打乱了两个人合作的关系。 “来人,准备轿子去宫里去。”玄凌淡淡的吩咐道,傅永信一喜,还以为玄凌是进宫准备为傅云书求情的。 却没见到,玄凌的嘴角勾起了一抹阴冷的笑容。若是今日在凤仪宫验身,傅云书是完璧之身就算了,傅雪那边挑拨离间他自然是有手段收拾傅雪;若是傅云书并非是完璧之身……那么别怪他将萧阙拉下水! 走的时候,玄凌的脚步顿了顿,看着跟在自己身后的傅永信说道:“傅相放心好了,不管今日验身的结果如何。如果是母后冤枉了云书,我自然是会娶云书为正妃的;若是云书真的失礼,那么我也会纳她为妾!”在府中慢慢的折磨她,以出一口气。 傅永信听着玄凌阴冷的语气,知道玄凌心中存着对傅云书的怨恨,不过听玄凌愿意纳傅云书为妾,说明他还不想终止两家合作关系。 至于到时候傅云书成了玄凌的小妾之后的生活是怎么样,完全就不在傅永信的考虑范围内。只要平息了玄凌的怒火就够了,不过是个女儿而已,到时候,他还有个傅锦,依旧是可以嫁给玄凌为正妃! 此时在进皇宫的马车上,傅锦在一边幸灾乐祸的说道:“姐姐还有心思在看外面的风景呢,若是待会儿验身,出了什么差错,姐姐怕是再也笑不出来了吧。” 傅云书淡淡的看了傅锦一眼没有说话,裴月此举做的也太过分了,竟然这般大张旗鼓的让皇后接她到宫中去,若是到时候验身出了什么问题的话,不消一天的时间,整个京城绝对是全部都知道了…… 就算是没有问题,可是一个未出阁的女儿被召进宫中验身,也对她名声有损。 此时在马车内,她与傅锦两个人共乘一辆马车,前面是老夫人与裴月一起。 傅锦见着傅云书脸上表情淡淡,如同拳头打在棉花上一样,心中愤恨不平,但是想到待会儿在凤仪宫中验身,她几乎是已经可以预见到了傅云书身败名裂之后的惨状,不由得心情大好,竟也没有聒噪了。 下了马车之后,自然是有宫人引见着傅云书到凤仪宫去,这边裴月与老夫人两个人一起下来,裴月见老夫人阴沉着脸,便笑着说道:“娘你也不要怪我这般做,云书是我的女儿我自然是比一般人还要心疼,只是如同娘所说的,傅家已经出了两件这样的丑事,绝对不能再出第三件,为了堵住悠悠众口,我也不得不这般做。” 老夫人冷哼了一声,瞪了裴月一眼说道:“但凡你是真的有一点的心疼云书,也不会拿自己的女儿的名声来堵住悠悠众口。” 裴月被老夫人的话一咽,脸色青了青也没有说话了。傅云书虽然知道,此次老夫人跟着进宫无非是因为气愤裴月自作主张,但是毕竟是向着自己说话的,原本冰凉的心闪过了一丝暖流。 老夫人见着跟在后面低头不说话的傅云书,心中叹了口气,毕竟傅云书在几个孙女之中,也是唯一一个对傅永信是真心好的,也是她唯一瞧的上顺眼的。 只是没想到,偏偏碰上这么一个母亲,成了两个人争斗的牺牲品。心中更是怜惜,拉着傅云书的手说道:“好丫头,有奶奶在呢,就算是有皇后又怎么样,这件事情我们是占着理的,到时候请太后来裁夺。” 裴月看了老夫人一眼,没想到老夫人竟然是想请太后,不过……裴月的嘴角泛起了一抹冷笑,傅云书失贞在先,不说请出太后,就算是请谁都没有用! 一行人各怀心思的到了凤仪宫,一路上傅云书也不说话也不哭闹,意外的配合,乖顺到裴月心中隐隐有些不安…… 凤仪宫中景致依旧,低调不张扬、不刺目、看似无害,与临皇后的性格一般。 到了凤仪宫的时候,临皇后显然没想到老夫人也跟着来了,毕竟老夫人是朝中三品诰命夫人,连忙的吩咐人备坐。 见着老夫人的脸色阴沉,临皇后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说道:“老夫人您也别恼火,请傅小姐来本宫也是不得意。毕竟傅家出了两件这样的事情,让本宫对傅家女子的闺誉有所怀疑……玄凌那边又中意着傅家大小姐……你也知道,皇家断然是容不得不清白的女子进来的,所以要委屈傅小姐验身一般,方才能够安了两家的心。” 虽然临皇后的语气十分好、所说的话也十分的好听,可是老夫人冷哼了一声,说道:“若是皇后觉得如此,大可不必与我们傅家联姻。” 毕竟傅家是百年的世家,见着临皇后的话里面有侮辱傅家清名的意思,老夫人声音冷冷的说道。 临皇后笑容不变:“本宫没有其他的意思,若是别人……锦儿自幼是我看着长大的,我自然是放心,只是这傅家小姐毕竟从小在京城外长大……” 剩下的话意味深长,傅云书的嘴角依旧带着浅浅的笑意,不卑不吭的淡淡说道:“臣女虽然是在宁州长大,但是也是家教甚严,也从未听说过裴家的哪个姐妹未婚与男子私通的事情呢。” 傅云书声音柔软,其实是暗指傅蓉与傅雪二人的事情,皇后脸色变了变,倒是裴月说道:“正是因为前面你两个姐姐出了这样的事情,所以更是要验证你的清白。” 这边,有老嬷嬷在皇后的耳边不知说了什么,临皇后点头说道:“这是宫中用朱砂喂了三年的朱宫,本宫命人已经命人捣碎。” 所谓朱宫,又名守宫,所谓“守宫喜缘篱壁间,以朱饲之,满三斤,杀干末以涂女人身”若守宫砂不散,则是完璧之身。 这种法子也就只有宫中或者是官宦人家疑似失节的女子才会用,临皇后竟然是用这样的办法来证明傅云书的清白!若是到时候守宫砂不散,但是会一直留在手臂之上,就算以后寻觅得良人,但是守宫砂在手上也会让夫家看不起的。 好歹毒的心肠! 第121章 朱砂散了 第121章 朱砂散了 见着皇后这般一说,若是一般烈性的女子早就觉得颜面尽失,想要以死明志。 这边皇后见着傅云书迟迟没有说话,还以为傅云书是心虚呢,嘴角便挑起了一抹笑意看着傅云书说道:“傅小姐,你敢吗?” 她们是如何的笃定自己必定并非是清白之身呢?傅云书心中略微的有些疑惑。莫非那日她们所下的药,除了交合之外就没有别的解毒办法了? 若是守宫砂点在傅云书的身上就散了,那她可就什么都说不清了。傅云书自知自己还是清白之身,自然是不怕验,可是怕就怕皇后会在守宫砂内动什么手脚。 傅云书眸光一闪,无辜的看着皇后说道:“云书并没有做什么。皇后为什么独独的召云书进宫来验身?” 皇后当着老夫人的面,笑得隔外的可亲道:“因为玄凌歆慕于你,要成为本宫的儿媳妇,自然是要清白之身。” “娘娘这般做,分明是不相信云书,云书宁愿不嫁给二皇子,也要受如此屈辱!”傅云书以一种不可反驳的语气说道,没想到一向娇柔的小姑娘,竟然用如此刚烈的语气说话。 傅锦已经迫不及待的要等着看傅云书的笑话了,便说道:“姐姐不想验身莫非是心虚了?先不说你能不能嫁给凌哥哥,就算是傅家也不能留下一个没了贞洁的嫡长女呀,姐姐还是乖乖的接受验身吧。” 傅云书的嘴角挑起了一抹笑容,看着傅锦说道:“在这里姓傅的女儿可不止我一人。”傅锦心中一惊,却见傅云书看着傅锦说道:“要是验身也可以,傅锦同我一样是傅家未出嫁的女儿,她也要同我一起验身。” 无论如何,傅云书也要将傅锦给拉下水! 皇后与裴月的脸上闪过一丝犹豫,傅云书清晰的捕捉到…… “锦儿还未到及笄之年,再说了她的言行工德都是我一直在教导着呢,我敢保证没有任何问题。”裴月连忙的为傅锦说道。 这边皇后见着越拖下去对她们越是无利,神色冷了冷,态度十分强硬的说道:“若非是玄凌想要求娶你本宫才不管你们傅家的事情,今日这般兴师动众是为了皇室颜面,你们傅家的事情回去再说,若是疑心傅锦的话回去再验,本宫不插手!” 皇后的话故意将傅家的事情与皇家给摘开,就是不想让傅锦掺和进来,这般一说倒是在理,傅云书没有办法反驳的同时心中更加确定、这朱砂里面绝对是有问题。 见着傅云书沉默不语,临皇后干脆的说道:“傅小姐年纪还小,不懂本宫用心良苦,这事关皇家与傅家的颜面,老夫人应该不会怪罪本宫吧。”一席话,将老夫人的话直接的堵死。 “来人,给她带下去!”临皇后直接的吩咐道,立即的上来了两三个身材粗壮的宫女,想直接强行的抓傅云书到室内,傅云书此时手心都捏出汗来了,今日绝对不能让皇后得逞。 倔强的扒着椅子,那些人一时半会儿的也奈何不了傅云书! “哀家看谁敢!”就在双方僵持的时候,门口传来一个威严的声音叫道。 “太后娘娘!”所有人都惊讶的望着门外,却见正是素来不问后宫事情的太后正与素心两个人一起走了进来。 那嬷嬷见着是太后来了,连忙的松了傅云书的手,太后扫了周边一眼,皇后见着是太后,也不好继续坐了,笑着将太后迎到了上座上,说道:“母后,您怎么来了?” 太后冷哼了一声,坐了上去,丝毫的没给皇后好脸色,淡淡的说道:“今日素心跟我说在凤仪宫有人给傅家丫头委屈收受了,所以哀家来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见着太后索性的将话给挑明了,皇后在太后的下首上坐下,讪讪的笑着说道:“儿臣也是为了皇家的名声着想,若是由着不贞洁的女子嫁到皇家,那儿臣的罪孽就大了。” “嫁到皇家?哀家且问你,是皇上下了圣旨还是哀家点头让傅云书嫁进来了?”说了半天总算是来了个明白人了,她与玄凌所谓的亲事八字还没一撇,不过是玄凌自己自作多情而已,皇后却偏偏拿这个来说事。 “是玄凌一直想要求娶傅家的这个丫头……”皇后的面子上怪不住说道。 太后斜了皇后一眼,“哼,说起这个哀家就生气,前不久皇上就因为凌儿与傅雪的事情将凌儿打了一顿,如今又是傅家的丫头,难道天底下皇家人只能认傅家的女儿做儿媳妇不成么。你是一宫之主,皇上让你做皇后是管理后宫的,不是平白的让你整日没事就抓那些捕风捉影的事情。” 一席话,将皇后说的脸色青一阵红一阵的,太后将皇后好生的说了一顿,方才说道:“好了,傅家的丫头哀家就带走了,今日的事情就算了不闹到皇上面前,也算是给你皇后一点面子吧。” 这边眼看着太后想将傅云书给带走,皇后与裴月心中暗自的着急,布局这么久,难道轻易的看着傅云书就在这么脱身了?可是纵然是心中着急,皇后都被太后好生的训斥了一顿,又不好阻止太后。 傅云书见着太后对自己慈爱一笑,原本悬着的心也落了下来,准备跟着太后走的时候,却听见门口一个上扬的带着威严的声音说道:“且慢!” 众人见不是众人寻着声音的来源去看,却见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昭帝与玄凌、还有端月一起。见着昭帝过来,外面的人已经跪倒了一片,皇后也拿捏不住昭帝来的意思,便带着笑容迎接道:“皇上怎么在这个时候来了。” 昭帝与太后母子关系一般,见着太后不是略微行礼便就坐下,说道:“朕也听说了傅家的事情,原本朕是属意傅云书嫁到皇家做朕的儿媳的,可是朕听说,傅云书在出阁前,竟然跟比的男子关系不清不楚,这关系到朕的儿子、与朕的臣子,所以不得不来。” 太后听了昭帝的话之后,喝了口茶,看了站在昭帝身边的端月一眼,不轻不重的说道:“哀家不知道是谁在皇上面前搬弄的是非,这傅家丫头的人品哀家是信得过的,不知诬陷傅家丫头与谁私通了。” “萧爱卿!”一句话说出来,就连傅云书的脸上也闪过了一丝惊讶,太后手中也不知是气的还是惊讶到的,将手中的杯子狠狠的放在了桌子上,呵斥道:“一派胡言,这傅云书不是萧阙的弟子,二人如何有不清白的关系。” “皇祖母,这萧阙与傅云书虽然名义上为师徒,但是萧阙年过二十尚未娶妻,傅云书又正好是豆蔻年华,这二人在一起也不知借着师徒的名义,做出什么苟且之事呢。”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玄凌。 见着玄凌这般说,所有的人眼中都有几分的震惊之意,之前玄凌对于傅云书的维护与宝贝大家都是看在眼中的。却不曾想一转眼为了抹黑萧阙,不惜这般的诬陷傅云书。 傅云书被玄凌的话气的脸色苍白,众口铄金,就算她与萧阙之间清清白白,可是玄凌的话一出口,外面那些嫉恨萧阙的人也不知会传成什么样呢。 “住口,我与公子之间清清白白,你不要诬陷我们。”傅云书瞪着玄凌为萧阙维护道,她哪里知道她越是这般维护萧阙,玄凌心中的嫉妒更深呢。 这边傅锦见着玄凌打压傅云书,只觉得心中一阵畅快,落井下石说道:“若你与萧公子之间真的没什么,那为何从未听说你叫他一声师父,而总是以公子相称呢。” 若是别人再怎么说她傅云书都觉得无所谓,可是却将萧阙拉下水,傅云书绝对不容忍。傅锦无意的一席话,似乎是将心中最为隐秘的地方暴露了出来,傅云书气的脸色苍白,可是那一席话如同最锋利的刀子,一点点的戳在心中最为柔软的地方。 此时昭帝也适时的说道:“一个是未出阁的世家小姐,一个又是朕最为心爱的臣子,为了两个人的名声着想,今日这清白必须得验!傅小姐若是真的是清白的,受些委屈换取个清白的名声又有何妨?” 傅云书见着昭帝这般说,便淡淡的笑了,脸色虽然不好看,但是没有了方才的慌乱,说道:“为了臣女与公子的清白,臣女自然是愿意的,只是方才皇后言语之中也涉及到了对我们傅家女子的清白怀疑,为了傅家女子清白着想,请皇上做主让妹妹也一同验证,也好还我们傅家一个清白名声。” 傅云书知道如今要验身是不可避免,就算是要下水,她也要拖一个人下水。 “傅云书说的也在理,这个要求并不过分吧。”太后见着傅云书为着萧阙的语气松软了,看了傅云书一眼,也不知在想什么,紧接着对昭帝说道。 傅锦求救的看了裴月一眼,裴月犹豫片刻还是对傅锦点了点头,就算验证傅锦是完璧之身自然是不怕什么,但是傅云书却不一样了,只要守宫砂一散,到时候就算是太后也护不了她!见裴月点头,傅锦只好不情愿的说道:“我又没做什么丑事,自然是不怕。” 这边那嬷嬷要带着傅云书与傅锦进去,却见太后又说道:“且慢?” 皇上看着又阻拦的太后,按捺下不耐烦的性子问道:“不知母后又有什么吩咐?” “这三年的朱宫哀家怕是不中用,哀家那边有喂养了五年的朱宫,让素心拿过来用吧。”太后淡淡的说道。 不等皇后说什么,皇上点了点头,不过一盏茶的时间,素心便从慈宁宫拿了一个罐子出来。这边临皇后长了心眼,示意身边的老嬷嬷去接过罐子。 那喂养朱砂的罐子还在密封着呢,那老嬷嬷拆开看了一眼,却里面守宫色着深沉,确实是比一般的要好用,味道、色彩并没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微微的向着临皇后点了点头,示意罐子里的朱砂并没有什么问题,临皇后便让宫女带着二人到室内让方才的那位老嬷嬷为二人点朱砂去! 这边傅云书走的时候也不知是心慌还是什么缘故跌倒了一下,扶着傅锦一下才稳住身形,见着傅云书这般魂不守舍的模样,傅锦心中更是得意,以为傅云书是心虚。 众人在外面等着里面的动静,不过是一盏茶的时间,便听见带着两个人进去验身的老嬷嬷惊慌的叫道:“朱砂散了!” 第122章 声泪俱下 第122章 声泪俱下 一句“朱砂散了!”让所有人反应不一。 太后与老夫人脸上是惊疑不定、裴月与皇后眼中的喜色是一闪而逝,玄凌的脸上一阵阴霾,心中生出一种屈辱之感,似乎傅云书是他名真言顺的妻子一般,不顾礼仪风度直接骂道:“贱人!” 昭帝脸色沉沉,狠狠的将杯子摔在了桌上,眼中闪过一丝阴霾,不知在想着什么。 只听见里面一阵慌乱,傅云书穿好衣服才走出来,就被裴月一把抓过,左边脸上一阵火辣辣的疼,似乎是早就演练过一遍一般,裴月打了傅云书之后就跪在了裴月的面前,眼中含着泪水说道:“娘娘,是臣妇教女不严,如今傅家出了这等的丑事,臣妇愿意领罪。” 傅云书似乎是被打蒙了一般,跪在那里不知所措,皇后一脸恨铁不成钢的看着傅云书,安慰裴月素来是知道你的为人的,“小辈们不争气,与你无关……” 却见着一边的老嬷嬷十分尴尬的颤抖着声音说道:“朱砂散了的……是二小姐……” 沉默、无尽的沉默,裴月与皇后正在一唱一和,没想到老嬷嬷竟然会这般说,两个人的脸上青一阵红一阵的,竟然愣在那里,不知将戏怎么继续唱下去了。 此时傅锦整理好了衣服,一把扑到了裴月的怀中,哭哭啼啼的说道:“母亲,女儿是无辜的!” 皇上也与玄凌也不知该说什么是好,愣在那边,倒是皇上为不可觉的松了口气,只要与萧阙无关就好…… “皇上,此事你看怎么处理。”众人中,到底是太后见识过大风浪的,或者是说最为冷静的,便率先开口打破了沉寂。 昭帝脸色缓和了一些,说道:“既然与萧爱卿无关那就是后宫之事,朕也不便插手,便让皇后来处置吧。” 原本玄凌心中对于傅云书与萧阙之事在傅雪的挑拨之下信了七八分,如今听着傅云书还是清白之身,脸上闪过了一丝喜色。 昭帝见与萧阙无关,便起身要走,玄凌也紧跟在昭帝后面,琢磨着如何的跟昭帝说起与傅云书提亲的事情。 见着玄凌要走,傅锦连忙的拉住了玄凌的衣角,哭着说道:“凌哥哥,锦儿是冤枉的,你要相信锦儿呀。” 原本在傅云书之前,傅锦无论是从容貌、才学、还是家世上来说,都是做皇子妃无可挑剔的人选,所以他愿意与她亲近。如今有了一个处处都比傅锦强的傅云书在,玄凌哪里还想多看傅锦一眼呢,便冷冷的将傅锦拉着他衣角的手拉开,说道:“你到底如何与我何干。”声音淡漠,似乎是怕在昭帝面前招惹上了傅锦。 傅云书见着傅锦脸上难以掩饰的绝望,和无比卑微的态度,再看着玄凌淡漠的眼神,恍然间时光倒退,那日成亲的晚上,二人穿着刺目的红色站在一起,看着跪在地上苦苦哀求二人放过沧海放过裴家一般。 虽然重活一世,她并无刻意的报复她们的想法,但是见着傅锦这般态度卑微,她心中还是忍不住的涌上一种畅快之感。 她并非是良善的好女子,锱铢必较,是她的性格。如今这一出,就算是傅锦毁了的名声传不到外面,但是想嫁给玄凌,是再无可能了! 玄凌毫不犹豫的走了,傅锦看着玄凌的背影失魂落魄的,心中冰冷的绝望在唇齿之间蔓延着,玄凌连一点的怒意都没有,平静的、淡漠的如同陌生人一般…… 太后看着面面相觑的众人,扶着素心的手起身说道:“这件事情到底是傅家的家事,哀家就不掺和了,云书丫头,你都许久没来慈宁宫了,今日正好好好的陪着哀家说说话。” 竟然是要将傅云书带走,此时裴月知道,太后一走的话,傅锦的名声可就彻底的毁了,裴月不敢不顾的拦住了太后,说道:“太后明鉴,臣妇敢以性命担保,锦儿绝对是守礼的女子,不会做出出格的事情的。” 裴月的声音里面不似平日里的温和,带着几分凄厉的尖锐,不顾冲撞太后,护犊之心不言而喻,只是护的人并非是她,而是傅锦。 太后被傅锦拉着不能起身,眼中闪过了一丝不耐烦,说道:“嬷嬷眼神的结果在这,你让哀家如何相信。” 傅锦此时也知道事关她的清白名声,不是自哀自怜的时候,便也同样的求着皇后说道:“娘娘,锦儿冤枉,锦儿年纪尚幼,怎么会做出格的事情呢。肯定是有人故意的冤枉锦儿的,还请娘娘明鉴啊!”眼神如刀子的看向傅云书那边,显然是想将脏水泼到傅云书身上去。 皇后原本想与裴月一唱一和的折辱傅云书的,却没想到到后面竟然出事的是傅锦,只觉得在皇上与太后的面前脸面尽失,所以在昭帝与玄凌面前皇后并没有帮着傅锦说话。 可是看着傅锦在地上哭的可怜,也觉得事情十分的蹊跷,若是傅锦真的做了什么出格的事情的话,也不可能这般干脆的让人验身。 “我且问你,是不是你故意陷害自己的嫡妹。”皇后看着在一边一脸无辜的傅云书厉声呵斥道,这质问来的没有任何缘由。 裴月似乎也找到了出气口了一般,指着傅云书说道:“锦儿是你妹妹呀,你这样做,不是将锦儿往死里逼么。” 见着母女二人两个人的戏演的声泪俱下的,不等傅云书说什么,倒是太后脸上闪过了一丝藴怒,“荒寥,原本吵着要验身的是你们,如今验出不是来又怪罪到了云书身上了。这傅锦与云书同样是你女儿,人心不能偏到这等程度吧。” 傅云书站在太后身边,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波澜,似乎对于这种莫名的指责早就习惯了一般。微微垂眼,将眼中的一抹恶劣的神色掩饰去。 就算、这件事情是她做的又能如何,傅锦与皇后是抓不到任何证据的。 裴月被太后骂的脸上表情讪讪的,皇后知道,若是今日傅锦名声保不住的话,那么依照玄凌的性格,绝对是不会娶临若儿,必定会找皇上下旨娶傅云书的。 这些时日她与傅云书的梁子已经结下,到时候若是真的由着傅云书嫁给玄凌的话,以后绝对是要处处与自己作对!自己的儿子已经够让自己不省心了,她可不想再来个不能省心的儿媳妇。 这般一思量,皇后笑了,平和了下太后的怒气说道:“这事情关系到一个未出阁姑娘的清白和傅家的脸面,裴月急了说什么胡话也是能理解的。母后就可怜可怜这做母亲的心。再者说了傅锦年纪尚小,做出这等事情儿臣倒是觉得不太可能。” 太后看了皇后一眼,眼中虽然没有咄咄逼人的感觉,但是眼神晶亮,那是一种洞察世事的透明被太后这样的眼神一看,裴月无端有种心事被太后全部看穿的错觉,“既然皇上都已经开口将这件事情交给皇后处置了,那皇后觉得这件事情如何的处理妥当?” 皇后脸上堆着笑容,淡淡的说道:“这宁嬷嬷虽然是老嬷嬷了,但是难免有失手的时候,就验一下次也不能说明什么,不如再让宁嬷嬷验一下。” 说着,趁人不注意,对宁嬷嬷使了个眼色。 原本太后今日是要保全傅云书的,如今傅云书已经安全了至于傅锦如何她不想插手,傅云书本意是想折辱一下傅锦,见着临皇后这般说,也不知临皇后又有什么主意,也没开口阻止临皇后。 “那就再验吧。”太后见傅云书没说话,并没有反对,便开口说道。 今日这一场闹剧傅云书早就已经不耐烦了,便安静的看着那老嬷嬷重新的带着傅锦进去验身,朱砂点上,凝而不散,裴月与傅锦几乎是喜极而泣,皇后也松了口气。 老嬷嬷跪在地上请罪道:“是老奴的不是手法下重了,二小姐仍旧是完璧之身,请娘娘恕罪!” 不管皇后她们是用的什么办法,那一抹红色的朱砂已经证明了傅锦的清白! 轿子回到傅家的时候,已经是暮色时分,芸娘早就站在门前等着,除了芸娘之外,裴亦云、裴默他们竟然都在。刚一下轿子芸娘便就十分紧张的上前,问道:“小姐,你没事吧。” 傅云书摇了摇头,见着芸娘十分担忧,想着应该是芸娘将裴亦云给找来的。裴亦云过几日便就要回宁州去了,虽然芸娘时常的将自己在傅家的情况告诉到外祖母那边,但是傅云书还是不想让裴亦云知道自己在傅家这般举步维艰的状态,以免他们多担忧。 裴月与傅锦的脸色都不好看,刚一下轿子,便见着裴亦云站在那里,裴月见着裴亦云在这里,心知肯定是芸娘前去告密的,狠狠的瞪了芸娘一眼,心中虽然不悦,但是面上还是淡淡的说道:“三弟,你怎么来了?” 裴亦云冷冷的哼了一声,并没有做声,并没有买裴月的帐,裴亦云脸色十分难看。前些时日老太君让他早些的到京城来,并没有说太多关于傅云书在裴家的现状,只说怕傅云书初初回家,性格怯懦,会有些不习惯,傅家人口众多,又怕傅云书在傅家受委屈。 当年的事情裴亦云是知道的,便带着裴默兄弟三人到了京城中来。这些时日冷眼看着傅云书在傅家的情况,裴月确实的未曾厚待她。 许多事情,傅云书怕裴亦云担心便就自己一个人默默的受着,让身边的人也按压下来不让提及。今日芸娘见着傅云书被宫中的马车带走了,实在是没了法子了,便求到了裴亦云那里去。 裴亦云一听裴月竟然请旨让傅云书到宫中去验身,事关女儿家清白,裴亦云的脸色立即的就变了,在他的追问之下,芸娘才将这些时日傅云书在傅家都受的哪些委屈都说给了裴亦云听,而且还有好多都是老太君那边不知道的。 裴亦云一听气难平,不好直接闯宫城,在宫中的探子说傅云书被太后接走之后平安无事才放下心来,便带着人在傅家的门口,等裴月等人回来。 虽然裴亦云是兄弟三个人中最小的,但是除了裴正轩之外,裴月最为忌惮的便就是三弟裴亦云了,如今见着他黑着脸而来,一双眼清亮如雪,如同利剑一般在她脸上扫过,方才的怒火也下去了几分,心中有些心虚,但是面上还强撑着。 “我来是将云书带回宁州的。”裴亦云用着一种常人难以理解的目光扫过了裴月一眼之后,声音清冷的说道,虽然声音不大,但是却足以的让所有人都能听得清楚! 第123章 赐婚圣旨 第123章 赐婚圣旨 此时的慈宁宫,素心扶着太后坐下,点了宁神的熏香说道:“太后今日费了一日的心神,也累了吧。” 太后淡淡的笑了笑,说道:“今日我倒是也没做什么,傅家的那个小丫头没事就好,也不辜负了他来求我的这份心意。” 见着太后的语气之中甚是轻松,素心跟在太后身边这些年,知晓这个时候太后心情不错,便笑着说道:“不过今日的事情皇后那边做的也太过分了,竟然对一个未出阁的丫头做出这等的事情来。不过这傅家大小姐倒也是个厉害的,若是换做一般的丫头早就吓哭了,她还能这般淡然。”语气中倒是对傅云书多了几分欣赏之意,紧接着素心说道:“不过那傅家二小姐也是常来宫中的,奴婢原以为她是好的,却没想到却做出这般出格的事情。” 太后见素心这般说,却是意味不明的笑了,说道:“你还真以为是那个丫头做了出格的事情么。你可知道,有一种药粉洒在女子身上,就算女子是完璧之身,但是洒上去之后却回让点上的朱砂散了。在验身的时候,那丫头不是不小心摔了一下,跌在了傅锦的身上么。” 虽然这些年来太后潜心礼佛,看似丝毫的不过问后宫的事情,但是毕竟是这些年在宫中的风云中练出来的,有着一双极其锐利的眼。 “太后是说傅家二小姐是无辜的?”素心听了太后的话,给太后倒茶的手顿了顿问道。 太后冷笑了一声,说道:“无辜?哀家看未必吧,若非是她们母女二人对傅云书苦苦相逼,那个孩子又怎么会出这样的事情来,哀家看顶多是自食其果罢了。” 这两次裴月与傅锦是如何的对傅云书的太后可是看在眼中,倒是让太后越发的厌恶她们怜惜傅云书了。 素心想到今日在凤仪宫中,裴月与傅锦二人咄咄逼人的架势,感叹道:“是啊,这姐妹二人同是一母所出,可是裴月对两个人的态度却是天壤之别,在外人面前尚且如此,在傅家这大小姐也不知是怎么过的。” 太后却忍不住的笑着说道:“这丫头机灵着呢,就算是裴月态度如此,但是想必在家中也折辱不了她的。” 言语中太后丝毫的不掩饰对于傅云书的喜爱,素心见着太后这般,也明白是什么缘故,微微的叹了口气,说道:“若非大小姐与一般的女子不同,公子又为何单单的收了她为徒,对她另眼相待呢。” 太后也不知想到了什么,目光微沉,似乎是在一段隔世经年的回忆之中一般:“怨不得他对她另眼相看,哀家见着她都觉得格外的亲切,更何况是他了……” 没想到自己无心的一句话竟然引起了太后的伤感,素心心中一惊,不动声色的换了个话题分散太后的注意力:“太后,你说公子三番两次的维护着傅家大小姐,是不是真的对傅家大小姐有意思呀……” 太后果然成功的被苏醒转移了注意力,有些惊讶的说道:“不能吧,二人可是师徒……” “可是太后您想想,公子身边连个亲近的姑娘都没有,更何况是收徒了,而且对一个姑娘的事情这般的热心……”素心原本不过是为了转移太后的注意力随口说的一段话,却没想到一桩桩的数下来,倒是连她都信了起来。 太后见着素心这般分析,也点头说道:“你说的在理,这傅家丫头虽然小了些,但是哀家见着她眼神清澈、也是个好的,人又聪明,不会轻易的被人拿捏了去,再加上模样也是一等一的好,等着长大了些绝对是个美人。只是毕竟这师徒名分在先,就算是哀家赐婚也好赐呀……” 没想到不过是自己无意的一番话,倒是引了太后说了这般多的话出来,素心有些哭笑不得。这时外面有宫人来报,素心出去了一趟,听着宫人的话之后,脸色立即的变了,在太后的耳边耳语了几句,饶是太后脸色立即的沉了下来,狠狠的拍着桌子说道:“胡闹,哀家这就去见皇上去。” 此时裴亦云带着裴默兄弟三人,连裴家的门都不愿意进,直接的翻脸想将傅云书给接走。见着对方来势汹汹,裴月也不做场面上的功夫了,冷笑了一声说道:“云书是我的女儿才来京城住几日便就接回宁州,怕是传出去也没这个理吧。” 今日裴亦云打定是要将傅云书接回宁州去的,听了裴月的话,丝毫不顾及着这是傅家的大门口,说道:“若是能将云书有一分真心相待,我也不会要接云书走!” 傅云书知道,今日的这件事情之后,她与裴月明面上平和的关系已经维持不住了,或许……回宁州对于她而言是最好的选择。傅云书并未说话,却是站在了裴亦云那边,被裴亦云护在身后,此番举动,说明了傅云书的选择如何。 这还是傅家的大门前,傅永信还没有回来,而裴亦云带着一行侍卫都过来了,虽然傅家人多势众,但是先不说裴亦云所带来的一行人都是军旅出身,武功高强,就单单凭着裴默的身手这些人都不是裴默的对手。若是真的由着他们带走了傅云书的话,那么她可是落下了苛待亲生女儿的名声,以后在京城中如何的抬的起来脸面…… 而且傅云书一跟着裴默回到裴家,那就再不能在她的掌控之中了…… 双方面正在僵持着呢,老夫人见着是裴家来人,虽然裴月如今的状态十分的为难,但是却丝毫没有出手相帮的意思,直接的回到了后院中,她也是乐得看裴月出手。 这时,却听见一阵马蹄声,不知是谁叫道,那是傅永信身边的侍卫,应该是傅永信回来的。 见着是傅永信回来了,裴月的脸上闪过了一抹喜色,傅永信是极其的看重脸面的,自然是不会由着他们将傅云书给带走的! 那侍卫却是先跑过来传话的,见着门口僵持着这些人,一时间不知是在做什么,见着裴月在门口,连忙的说道:“夫人,快开正门,宫中传旨的大人来了。” 听着是宫中传旨,这边裴月也顾不得与裴亦云僵持了,也幸好这傅家是常接圣旨的,并不手忙脚乱。 这般备好之后,傅永信与传旨的公公一起进来,眉眼间带着喜色,那传旨的公公不是别人,是皇上身边最为信任的太监,夏守忠! 夏守忠是爱笑的,一脸的和气,见着裴亦云在这里,笑着说道:“原来裴将军也在这里啊,老奴先给裴将军贺喜了。” 傅云书心中顿时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夏守忠将圣旨打开,宣读,底下的人跪了一地,裴默拉了拉傅云书傅云书才知道跪下。 “右相长女长女申锡赞书之美,载扬彤管之华。特赐二皇子为正妃。傅家四女端庄贤淑,勤勉柔顺赐二皇子为妾,钦此。” 晴天霹雳,没想到圣旨竟然来的这般的快,傅云书知道玄凌是不会死心的,可是没想到,方才一回家中,玄凌竟然请来了圣旨。 而傅雪的脸色也十分的难看,虽然皇上亲自下的圣旨赐婚纵然只是个妾但是也是十分荣耀,但是却是在赐婚傅云书的圣旨后面,这不是表明着她是沾了傅云书的光么。她不甘心,在傅家的时候就对傅云书伏低做小,嫁给了玄凌竟然还比不过傅云书么! 除了傅永信之外,所有的人都目瞪口呆,傅锦更是面如死灰,夏守忠笑眯眯的说道:“恭喜右相,这傅家一下子出了两个贵人,真是满门荣耀呀……” “傅云书不能嫁给凌哥哥!”傅锦的声音十分尖锐,已经近乎癫狂的状态,圣旨一下,谁都无力挽回! 夏守忠脸上的笑容收了收,但是知道傅锦一心爱慕玄凌,便说道:“这可是二皇子亲自向皇上求的亲事,皇上的圣旨都下了下来,若是抗旨不尊辜负了皇上的一片苦心,这大好的喜事可不能当做了坏事是吧……”声音虽然是一贯的柔和亲切,但是却又带着几分的警告之意,傅永信瞪了傅锦一眼,连忙的对夏守忠说道:“夏公公恕罪,小女不懂事让公公见笑了。” 一面让人封赏赏银。 此时的傅云书脸色苍白,站在那里眼见着夏守忠要将那明黄色的圣旨递到傅永信的手上,如若接了圣旨的话,一切可就没办法挽回了……玄凌身上的血、裴家满门的性命、还有洞房花烛的时候,傅锦那一杯毒酒,仿佛往事重现一般。 难道这一世无论她如何的努力,都不能摆脱前世的命运吗?她不甘心啊! “我不嫁……”在傅永信快接过圣旨的时候,傅云书直接的喊道。 夏守忠听了傅云书的话,第一次见到竟然敢直接抗旨的,夏守忠皮笑肉不笑的说道:“傅小姐说话可都要考虑清楚了,这违抗圣旨,可不是傅小姐一个人丢性命的事情,还会连累傅家满门。” 傅永信没想到圣旨都下了下来,傅云书竟然还敢抗旨,气的直接打了傅云书一个巴掌,速度之快,裴默他们根本就没办法阻拦,“逆女!你若是敢抗旨看我不打死你。” 傅云书看着傅永信,一字一句的说道:“父亲,就算是你打死我我也不会嫁的!我傅云书所要良人,必然是要与我一生一世一双人,绝不能纳妾!” 夏守忠递圣旨的手僵硬在那里,原本以为来宣旨是天大的好事,却不曾想却被傅云书毫不犹豫的据旨,听了傅云书的话之后,不由得惊叹道。“怎么可能,天底下哪里有这样的男子。” “若是没有的话,我这辈子宁愿不嫁人。”傅云书的语气说的十分决绝,丝毫没有回转的可能。 这边见着事态发展成这样。裴亦云见着傅云书公然的抗旨,怕夏守忠迁怒傅云书,便连忙上前对夏守忠说道:“夏公公,并非是我们不愿意接旨,而是云书与默儿早在儿时定了婚约,此次我们到京城中云书到了及笄之礼,我们两家如今正在商议亲事呢,不成想皇上怎么下了圣旨……” 裴亦云的语气十分的客气,夏守忠听了之后自然十分舒坦,但是见裴亦云这般一说,他脸色也变得刷白了,说道:“这你们两家订了亲事怎么不早说,如今皇上这圣旨都下了下来,这傅小姐就这一个,你到底要嫁哪家呢?” 第124章 求助萧阙 第124章 求助萧阙 此时的裴月知道,若是让傅云书真的嫁给玄凌,那么傅锦一点的希望都没有了,傅家只能出一个皇后,而傅永信显然是将心思都寄托在了傅云书身上。难道……她家的锦儿还是要被她压制? 见着傅云书主动的拒绝进宫,而裴亦云也这般说,她顾不得二人之前的芥蒂,接着裴亦云的话说道:“这是这个理,前世是在我怀着云书的时候便就跟嫂嫂定下的,相爷公务繁忙,没有能理会后宅之事,都是我一手操办,如今正在商议着年后送云书回宁州成亲呢,庚帖今日都送了过来,如今这……” 裴家虽然这些年在宁州的权势大不如前,但是毕竟手握重兵,而裴默也是闻名一时的少将军,宁州那边还要靠着裴家守着呢。若是往日里倒是不必理会,可是如今南狄野心昭昭,正是用将领的地方。若是皇上下旨硬是拆散二人的话,说的不好听的,在这样的节骨眼上裴家若是反了该如何是好。 傅永信脸都气白了,没想到裴月竟然私做主张,这边夏守忠见着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也跺脚说道:“咱家是来下旨的,旁的咱家也管不了,回宫去咱家问皇上如何定夺。” 说着,将圣旨也收了回去,连忙翻身上马直接的回了宫中,傅永信脸色气的苍白,拂袖说道:“这件事情我不管了,若是皇上怪罪下来,出了事情你们裴家担着。”负气向后院而去,裴月傅锦见状连忙跟上傅永信。 其他的人见状,纷纷都散了。 裴默见着傅云书还站在那里,整个人如同木头人一般,柔声的说道:“若是你不愿意嫁给玄凌的话我与三叔现在就进宫请旨赐婚,就算是拼尽了裴家的兵权,也会保你平安的。” 裴亦云也说道:“裴家手中有先帝御赐的金牌,纵然是皇上与二皇子赐婚,但是有金牌在,皇上必定不会不给这个面子的。” 若是不想嫁给玄凌,可嫁给裴默……那是外祖母的意思,也是为她寻到的最好的一个归宿。嫁给裴默,一来可以不用不同重蹈当年的覆辙,二来,嫁到的是裴家,外祖母宠爱、舅舅宠溺,她的余生可以如同当年在裴家那般的安稳。似乎对于她来说,能得亲人庇佑,免一世颠簸,这是最好的结果。 可是…… “云书不愿意连累舅舅。”虽然知道,这是最好的选择,在裴家,她可以被人呵护的很好。可是……心中还有那么一丝的不甘心啊,那个清清浅浅的白衣人,若是从此去了宁州,再也见不到他了吧。“纵然舅舅用御赐金牌求得了皇上的同意,可是之后呢……云书知道,皇上早就对裴家起了戒心,若是再加上这件事情的话,让皇上与裴家反目,保云书一人而连累裴家满门,并非是云书想要看见的。” 傅云书的声音中带着坚韧,可是傅云书知道,这一席话说的官冠冕堂皇,其实在心中,到底是放不下那个人罢了…… 虽然傅云书所说的是不愿意连累裴家,当世裴默综合这些时日,傅云书时常的闪躲着他,其实到底是不想嫁给他罢了。心中一阵苦涩,如同那句未说出口的话仿佛一个绚烂的梦,在尚未天明之前便就夭折了:“话都说出口了,若你因为怕连累裴家而不愿意嫁给我的话,那么皇上追究下来,你该如何是好。” 傅云书听出了裴默话语中暗藏的一种苦涩的情绪,心中不忍,但是语气没有半分的松动说道:“皇上若追究下来,我一人承担。这件事情皆因为云书而起,到最后,若是真的牺牲了裴家而保全了云书的话,云书这辈子,也不会心安的。” 前世的时候,就是因为她的一己私欲而连累裴家满门,裴家的那一场火,在如今的午夜梦回之中还在梦起。她再也不能承受,因为自己的原因而将裴家牵扯进来的后果了…… 这边裴默还想继续劝下去,却被裴亦云一个眼神阻止了,裴亦云是自小看着傅云书长大的,自然是知道傅云书说一不二的倔强脾气。 这般模样,仿佛回到当年,那个人用着一种十分决绝的语气说道:“这是我与他的事情,绝对不能因为我而将裴家满门给牵扯进来!” 说着,头也不回的便就离开,从此再也未能回来…… “这件事情若是云书不愿意的话我们也就不强求,只是舅舅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你陷入危险之中而不出手相助的,之后再从长再议吧。”今日之事实在是太多,如今天色已晚,他们也不好继续在裴家呆着,只能带着裴默先回去再说。 等着裴亦云与裴默走了之后,傅云书的身子晃了晃,沧海与芸娘见着傅云书的脸色苍白,看来那一道圣旨给傅云书的打击不小,方才在裴亦云二人面前,不过是故作坚强! 芸娘担忧的问道:“小姐你没事吧。” 傅云书摇摇头,闭眼将心中软弱的情绪给压下去,吩咐道:“备车,去毓尘阁!” 去毓尘阁?芸娘皱眉道:“小姐,如今天色已晚,去毓尘阁怕是不妥当,若是有什么事情明日再去也不迟!”今日皇后方才疑心傅云书与萧阙有私,若是傅云书再去毓尘阁的话,被有心人看见,怕是名声不保啊! 傅云书的脾气素来是说一不二的,声音不自觉的提高了几分,说道:“去毓尘阁!”紧接着,对芸娘说道:“我去去就回来,不会有事情的。” 沧海听了傅云书的吩咐连忙的备车去了,芸娘则是略有些担忧的看着傅云书。 小姐这个时候前去毓尘阁,想必是为了皇上赐婚的事情吧。小姐宁愿求助公子,也不愿意求助裴家,究竟是因为不想连累裴家,还是说…… 芸娘被心中的念头一惊,却又止不住的向下想到,却是越想越心惊。 此时傅云书已经跟着沧海一起前往毓尘阁了,毓尘阁的路,傅云书已经来了不知多少遍,闹中取静的毓尘阁,如今到了晚间更是静悄悄的一片,沧海在心中暗自的庆幸着毓尘阁地处偏僻,并没有太多的人。 毓尘阁的景致依旧,朱红色的门,悬挂在匾额上的灯笼灭了,显示主人不在府上,傅云书下了马车之后痴痴的看着,那日初次到毓尘阁的时候,只是惊讶于初次见到传说中的毓尘阁,震惊好奇,俨然是少女的心态,对于萧阙只觉得是高高在上的人物,虽然俊美无双,却不敢亲近。未曾想到,便是那样一个不敢与之亲近的人,成了她最后的依靠。 言叔前去敲门的时候,开门的是毓尘阁的管家,傅云书他自然是认识的,见着是傅云书连忙说道:“傅小姐是来找公子的吗,今日公子一大早的就去了宫中,现在还没有回来呢。” 原来萧阙今日也是在宫中,那她在凤仪宫中所发生的事情,萧阙可知道?依照毓尘阁在宫中眼线的分布,萧阙应该是知道的吧,为何没有出手相助? 不,今日太后的出现十分的及时,才让皇后与裴月的阴谋没有得逞。太后素来是不理会后宫的事情的,是萧阙找太后求情的! 若是萧阙床此时还在宫中的话,可有曾听说过昭帝赐婚的事情? “傅小姐?要不要进来等公子?不过近日来公子时常的去宫中,每日到很晚才回来,若是没有什么要紧的事情的话,傅小姐可以明日再来。”那管家见着傅云书呆在那里,出声一连串的询问道。 傅云书才回神,也没有跟着管家进去,站在门口问道:“近日公子时常的去宫中是出了什么事情吗?” 管家知道她是萧阙的弟子,若是真的严格的论起来,算是毓尘阁的半个主人了,便也没有隐瞒的说道:“听说居庸关越国遗民在起兵作祟,南狄那边又不太安分。不过越国那边皇上已经派遣二皇子去镇压去了,皇上应该是找公子商议南狄的事情了吧。” 听着管家轻松的语气,似乎萧阙去宫中商议事情十分的轻松寻常一般,可是公子并无官职在身,为什么连南狄入侵用兵的事情公子都会参与进来呢? “傅小姐?”见着傅云书又在那里出神了,管家不由得小声的提醒说道,傅云书站在外面,笑着对管家说道:“我找公子有急事,便在外面等吧。” 傅云书握拳,将心中的不安、种种情绪压了下去,笑着说道。 此时的宫中御书房内依旧是灯火通明,萧阙站在那里,淡然的对昭帝说道:“此次出使离国,草民自当是不辱使命,但是草民有个条件,还请皇上应允。” 在昭帝面前,萧阙依旧是自称为草民,昭帝的目光闪了闪,不知在想什么。听了萧阙的话,昭帝将心中的一抹不悦压下来,问道:“什么条件?” “此去离国事关重大,草民怕以一己之力不能完成皇上所交代的任务,还需要携带一人前往。”萧阙的语气依旧是没有任何的起伏,仿佛并不会因为对方是九五之尊,而将语气放的哪怕有那么一抹的卑谦! 昭帝听这萧阙是这个条件,原本皱着的眉头放松了一点,说道:“这个萧爱卿放心好了,朕知道你此次前去离国,并无爵位在身多有不便,朕已经命奕之与你一同前往。” 萧阙却摇摇头,说道:“谢将军与我一同前往,仅有的用处不过是能在身份上压的住对方而已。” 素来有传闻谢奕之与萧阙不和,今日昭帝见着萧阙这般说,还以为萧阙是故意贬低谢奕之,脸上不悦更是明显,说道:“谢爱卿武艺高强,又是三品将军,跟你一同出使离国,有什么不妥之处!” 萧阙淡淡的说道:“此次出使离国,恰逢离国三年一次的夺宝大会,前去离国自然并非只有我们曦国一国使臣,出使之事,在乎文而非武,谢将军一同前去的同时,草民还要带一个智谋无双之人一同前去,能助草民一臂之力。” 离国富裕,又处在经商的要道,为了促进各国之间的贸易往来,每隔三年会定期的举行一次夺宝大会,是由皇室主持,里面的东西都是天下搜刮来的奇珍异宝,到时候各国都会齐聚在离国,甚至皇室都会派人前往。 昭帝听着萧阙的解释,脸色稍霁,问道:“那你要带何人前去?” “草民的弟子、傅家长女傅云书!”萧阙轻轻的说出了一个名字,不出意料,昭帝一脸震怒。 第125章 痴缠一生 第125章 痴缠一生 夜半,萧阙依旧未曾回归,管家请了好几次傅云书到里面去坐,但是傅云书的性格倔强,偏偏要在门外等着萧阙,外面下起了语,倾盆的大雨打落在屋檐上,在地上积起一层的涟漪,乌黑的天空划过了一道闪电,雷鸣声不绝。 “小姐我们还是进去避一避吧……”屋檐下,沧海替傅云书撑着伞,但是雨实在是太大,她单薄的衣襟上已经淋湿了一半,也不知傅云书为何,依旧执意在门口等着。 管家见着傅云书不肯进去,也只好在外面陪着傅云书,见着沧海这般说,便也跟着沧海一起劝着傅云书说道:“是啊,今日雨这般大,说不定晚间公子就留宿在宫中了,傅小姐还是进来等吧。” 虽然今天舅舅与表哥已经回去,但是傅云书知道裴亦云的性格,绝对不会袖手旁观。明日朝中,若是昭帝下旨降罪于她的话,那么裴亦云必定会拿出金牌请皇上为她与裴默赐婚,到时候就真的一切都来不及了。 今天晚上等不到公子的话,那么……就是天意吧! “右相长女长女申锡赞书之美,载扬彤管之华……”无论怎么样,她都不能逃脱过连累裴家的命运吗?难道她就这样,从此前往宁州,与他再也无相见的机会了么。 真的不甘心啊……一道圣旨,为什么就要生生的改写这么多人的命运,只是因为,他是权倾天下的帝王么! 在这个时候,沧海忍不住的叫道:“小姐你快看……” 顺着沧海指着的方向看去,隔着重重雨帘,在黑夜中,在长街的那一头,缓缓的行驶来了一辆马车。 绣有杜若蘅芜的白色马车,在黑夜中分外的引人注目,在马车前面点着一个防雨的灯笼,灯笼上绘制着一枝杜若蘅芜,上面写了个“萧”字,正是萧阙的马车。 马车不急不慢的在雨夜里走着,在府邸面前停留了下来,跟在后面的青衣侍从拿了一把伞出来,依旧是素白颜色的伞上面绘了一支墨竹,那人的人影便就慢慢的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白衣若雪,衣袖上绣着精致的杜若蘅芜,风华无双。 萧阙…… 那个名字,仿佛在心中念过了不知多少遍,却又不能宣之于口,只能恭敬的与旁人一般,叫他一声“公子”拉开二人之间的距离。 傅云书以为,此生必然不会对别人轻易的动情,可是情之一字,怎么能由人控制的。她知道,二人的身份、地位悬殊,明明是不该生出这痴念的! 傅云书原本外面罩着一件黑色斗篷,在角落里十分的不起眼,萧阙进来的时候见到外面站着的傅云书,脸上闪过了一丝惊讶,见着她站在外面纵然撑着一伞,但是身上却还是淋湿了一半,微微的皱眉语气依旧的平和说道:“怎么不到里面去等?” 那语气风轻云淡,似乎不过是往日里平常一声带着关切的责备,听在傅云书的耳中,却让傅云书不忍红了眼眶。 今日所经历的事情比她十几年来经历的还多,皇后的刻意为难、皇上的下旨赐婚,那种慌乱、没有任何的依靠、孤独无助的时候,却独独的想起了他的模样,那种情绪,萧阙你可知道吗? 傅云书没有说话,却一把扑过去抱住了萧阙…… 萧阙的身上犹带着雨夜的丝丝的寒意,身上是有杜若蘅芜的味道,如同初见时那杜若蘅芜的味道仿佛是入骨了一般,从未想过,这个人会和他纠缠一生。 往日里傅云书并非是没有比这还要与他这般亲近过的,只是个拥抱,似乎是和往日里有什么不同……带着一种,飞蛾扑火一般的决绝…… 萧阙手中的伞,就这样掉落在了地上,所有人静默无语的看着这一幕,雨水似乎隔绝了天地,只剩下两个人。傅云书闭眼,将脸贴在他的怀中,听着那人有力的心跳,或许……这是最后一次二人亲密的相处了,萧阙,原谅我的懦弱不敢在你的面前表露出自己的心意,只能借着这样的一个机会,贪婪的想要你的一个温暖的怀抱…… 萧阙的书房傅云书并不陌生,鎏金炉子点着的沉香正在冉冉升起,一边的炉子中烧沸发出“咕噜”的声音,点着蜡烛昏黄的室内、沉香、茶香勾勒出一幅十分温馨的画面,傅云书已经换了一身衣服擦干了头发,坐在一边手中捧着姜茶,静静的坐在那里,烛火勾勒在她的脸上,小姑娘神色宁静,再也不复之前那般落魄。 萧阙也换了一身衣服走了进来,之前萧阙穿的那一身衣服被她身上的雨水给打湿了,想到之前自己的举动,傅云书眼中闪过了一丝尴尬,只好以喝茶来掩饰住自己眼中的尴尬之意。 萧阙在傅云书的面前坐下,问道:“今日怎么了?” 也不知是茶炉里的雾气迷糊了双眼,傅云书听了那简单的五个字,眨了眨眼睛,努力不让自己哭出来,用平和的声音说道:“皇上今日下圣旨赐婚。” 萧阙听了傅云书的话,眉头都没有动一下,似乎是早就预料到一般,淡淡的问道:“你不愿意?” “我不愿意!”似乎是萧阙神色淡漠刺激到了傅云书,傅云书的声音提高了几分,说道:“我不愿意将我的终身托付在一个不喜欢的人……甚至是讨厌的人身上。公子,你是有办法的是吗?” 说到最后的时候。傅云书的声音里面带着几分乞求……第一次,见到面前的少女流露出如此软弱的模样,萧阙眼中闪过了一丝恼怒,说道:“据我所知,今日赐婚之时裴将军也在场,点明了两家有婚约在先。裴将军手中有先帝御赐的金牌,再加上如今南狄在犯,皇上断然不会因为一门亲事而得罪裴家,到时候,皇上首肯,傅相也不会不放人。” 说着,萧阙喝了一口茶,紧接着淡然的说道:“你与裴默是青梅竹马,而裴默年少成名,若是嫁给他的话,也算得上是一段良缘。你若是担心因为裴家用金牌得罪了昭帝与二皇子的话,你大可放心……” 萧阙的语调一贯的没有起伏,说道:“你只要将龙骨留下来,我可在皇上面前为裴家周旋,绝不会连累到裴家分毫!” 冉冉升起的沉香,煮沸的茶水,摇曳的烛火,还有外面雨打屋檐的声音,那一刻让傅云书生了错觉,仿佛是第一次深夜跟着竹骨一起到毓尘阁,与萧阙一起,看着萧阙做的一桩生意,在冉冉沉香中听着宁婉诉说着那一段隔世经年的往事。 傅云书的手不自觉的按压在了胸口前佩戴的那一块龙骨上……若是答应萧阙的条件,将龙骨送出,可以让她远离京城的纷扰,在宁州、在舅舅表哥的庇护之下,安稳的度过一生,也不用担心,会让裴家在朝中受到牵连,她知道,萧阙素来是言出必行的…… 可是,这样的话,龙骨中所隐藏着关于身世的秘密她再也不能触及到,而萧阙……她也不过是萧阙生命中的一笔过客,不过是毓尘阁中掩藏着千万个故事中的一员而已。 从此便要与萧阙陌路么……并非是她想要的…… “公子除了这个,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傅云书抬头看着萧阙,眼中带着忧伤之意问道,“虽然大表哥很好,可是我对他只有兄妹之情,并无男女之情,就算是嫁给她保全了我,可是,我还是不回开心的啊……” 傅云书对上萧阙那清亮如雪的眼睛,一时间心慌,喃喃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还有,当初我拜公子为师,公子不是答应过我会带我一起解开龙骨隐藏的秘密么,若是,若是将龙骨做为交易给了公子,那么公子算不算食言呢……” 似乎是想到,萧阙最终的目的是为了这块龙骨,就算是找到萧阙最好的结果也不过是用龙骨换取裴家的安宁,傅云书心中一阵慌乱,喃喃的语气中竟然带了几分的哭腔…… “还有一个选择。”萧阙淡淡的说道,傅云书蓦然抬头看着萧阙,萧阙看见傅云书那双漂亮的大眼中竟然带着几分雾气,彼时,他的心中竟然不知是何等的滋味。 “十日后,我要出使离国!”说着这话的时候,萧阙从坏账拿出了一个紫色的帖子出来。 帖子上绘制着白虎的图案,是离国的图腾! 当年天下四分,曦国为最东的位置,以龙为图腾;而凰国则是以朱雀、之后因为名为凰,所以改成了凤凰为图腾;而离国则是白虎,亡了的越国是玄武为图腾。 离国以紫色为尊,以紫色的请帖可见对方对于邀请人的尊重,傅云书接过了萧阙手中的请帖,翻开看了一眼,刨开那些冠冕堂皇的话语,其中的意思是邀请萧阙前往离国参加夺宝大会而已。 “这次出使离国,虽然名义上是去参加夺宝大会,但是南狄在边关蠢蠢欲动、越国在居庸城起兵造反,曦国腹背受敌,此去离国,实则是为了与离国国君谈判,两国义和、避免离国在这个时候趁虚而入。”萧阙淡淡的说道,傅云书的手中捏着帖子,可是这个跟她有什么关系…… “若是你愿意,我请旨皇上封你为女官,一起出使离国!”萧阙一席话,让傅云书心中一惊。 封为女官……这样可以名正言顺的抗旨不用嫁给玄凌,也不会连累裴家人,更重要的是,能够与萧阙一起出使曦国…… “我愿意……”傅云书想都没想的脱口而出说道。 萧阙听了傅云书的话,神色沉沉,傅云书的话似乎早就在他的意料之中,可是却又让他意外竟然这般痛快的答应。 “若是嫁给裴默,你将一世安稳,可免颠沛流离;可是若是与与我一起出使离国,前途未知,出使离国,凶险未定,就连我,都不能怪保全你周全。就算是这样,你还愿意吗?”萧阙的语气之中终于是有了几分不明的情绪,目光沉沉的看着傅云书,也不知是在想什么…… “就算是这样我也愿意!就算是危机重重,可是对于我而言,何尝不是一线生机!”彼之砒霜我之蜜糖,或许是出使离国对于别人而言,前途未卜,生死不定,不会有人会选择这一条路的。 可是此时傅云书心中却是无端的生出了一种窃喜,原本以为,被逼到绝路之上,却未曾想到,峰回路转,竟然有这样一条出路,让她离萧阙越来越近…… 彼时的傅云书想不到,她原本既定的、安宁的一生,便是从那一刻改写的;那一个她以为最强大的依靠,却一手将她推上了不可回头的一条路。许多年后傅云书想到,若是那一刻,她将龙骨交给萧阙,是不是与寻常女子一般,相夫教子,安稳一生呢? 第126章 皇宫密旨 第126章 皇宫密旨 早朝结束之后,傅永信回来的时候脸色有异,不等裴月询问,便就直接的将傅云书叫到了书房内,书房内除了傅永信之外,还有传旨的夏守忠。 两天内,夏守忠传了两道圣旨到相府来,而且还为的是同一个人,想到这里的时候,夏守忠脸上不由得带着打量的神色在傅云书身上打量思索着,看起来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如何的让皇上和二皇子这般的关注?就连那个人,也插手进来。 不过到底是在宫中这些年,纵然是昨日傅云书当众的拂了他的面子,但是今日对傅云书依旧笑得十分的可亲,说道:“奴才在这里恭喜傅小姐了,圣上封傅小姐为女官跟公子一起出使离国,算起来,这可是本朝第一位女官呢,傅相果然是好福气。” 傅永信脸上的笑意堆都堆不起来,当今礼教甚严,前朝的时候朝中是有女子为官的先例,但是到了本朝女子最重要的是贤德之名,至于做官岂不是丢尽了傅家的脸面。再说,在朝中做一个没有什么实权的女官,哪里比得上做二皇子妃来的利益高。 “公公,小女无德无才,出使离国事关重大,怕是不能担当此重任呀。”傅永信忍不住皱眉说道,一是怕接了这圣旨的话以后彻底的得罪了玄凌,与玄凌翻脸,二是傅家是簪缨世家,女子做官出使他国传出去岂不是个笑话,所以无论如何,就算是抗旨,傅永信也绝对不会答应的。 见着傅永信拒绝,傅云书生怕夏守忠真的收回了圣旨,急忙的道:“父亲!”却被傅永信瞪了一眼,只能将要说出口的话收了回去。 “相爷放心好了,虽然曦国女子为官甚少,但是也并非是没有为官的先例,再者说了,离国推崇女子为官,所以此次傅小姐前去离国出使也不突兀,若是此次事成傅小姐回到朝中可是大功臣一个呀。”夏守忠一个劲的跟傅永信解释道。 傅永信的脸色稍霁,但是还是迟疑的说道:“可是小女与二皇子的亲事。” 夏守忠笑着道:“既然傅小姐前去离国出使,这一去也不知要多久,这与傅家大小姐的亲事自然是不作数了……” 夏守忠的话语里强调了傅家大小姐,傅永信是个聪明人,何尝没有听出来夏守忠的话里有话呢,眼中闪过了一丝喜色,看着夏守忠说道:“公公是说?” 他是昭帝身边人,自然是对于昭帝的心思拿捏的准的,却见夏守忠说道:“皇上赐婚的那道圣旨自然是算数,只是这大小姐,变成了二小姐,想来相爷也是愿意的吧。” 只要能与玄凌联姻,是傅云书也好是傅锦也好,傅永信自然是不会在意的。原本以为昨日之事与玄凌联姻无望,可是没想到峰回路转,如今傅家不仅多出了一个皇子妃,而且还多了一个女官,自然是双喜临门了,傅永信一脸喜色,笑着接下了密旨对夏守忠说道:“如此那就多谢公公提点了……” 在书房里面傅永信与傅云书交代了一番,傅云书见着傅永信的态度发生了如此大的变化,微微的松了口气,还是萧阙有办法,也不知是用了什么法子竟然让昭帝下了这样一道密旨,若是这样的话,那么三日后出使离国应该不会有什么变数的吧。 昭帝下的是密旨到傅家,但是傅云书跟着萧阙一起去离国又并非是什么隐秘的事情,傅云书一回到碧水轩,芸娘见着傅云书回来,便说道:“小姐你可算回来了,今日三爷回宁州,你若是再不回来,怕是赶不上送他们了。” 傅云书心中一惊,让人备好马车的同时问道:“舅舅怎么走的这么急。怎么不提前跟我说一声。” 上了马车,芸娘解释道:“据说是宁州那边传来急信,说是吐尔非已经逃回了南狄之后南狄军队有所异动,大将军怕边关有什么异动,便就写信让三爷与大公子他们赶紧的回去。” 前世的时候裴亦云他们是留在深秋之后才走的,但是今世因为她在吐尔非酒中下毒之事,促进了两国之间的交战,也提前了裴亦云他们回去的行程。傅云书记得,前世的时候萧阙也并没有出使离国去参加什么夺宝大会,原来在不知不觉中,所有的发展都已经偏离了既定的轨道而行么。 京城数里之外,裴亦云他们似乎是故意的放慢了脚步,傅云书总算是他们出城不远处追上了一队车马。 裴亦云与裴默骑马走在最前面,后面跟着裴钰与裴原二人,见着傅云书在身后追了上来连忙勒停了马。 傅云书被芸娘扶着下了马车,忍不住的红了眼眶,看着裴亦云低头说道:“舅舅是不是在生我的气……” 气她没有答应裴家的亲事,反而是铤而走险的选择出使离国这一条路。 裴亦云见着她低着头红着眼眶,一如小时候做错事情了模样,忍不住的摸了摸傅云书的头,说道:“傻孩子,想让你嫁给裴默是我们的想法,如今你长大了,自然是要尊重你的选择,舅舅不会怪你的,不管你准备去哪里,想要回家便就回家。” 裴亦云所说的回家,自然是裴家。 傅云书知道,不管她再怎么任性,裴家永远是包容她的地方,见着裴亦云越是一点的责备都没有,傅云书心中却越是自责,不自觉的就红了眼眶,忍住眼泪,看向了裴默。裴默对于她的心意傅云书是知道的,只是今生从未遇见过萧阙,裴默或许是她此生的良人,能够与他平安喜乐的过完一生,可偏偏,让她知道了情之一字是何滋味…… 裴默见着傅云书看向自己,对傅云书淡淡一笑,眼中并无任何的芥蒂与责备之意,傅云书见了之后,忍不住的绞着手指,对裴默说道:“表哥,此次你与南狄交战不可避免,你要万分小心,尤其是小心吐尔非……” 前世的时候南狄攻打曦国是出其不备,裴默虽然最终率兵打败了南狄,却中了南狄的埋伏从此骁勇善战的大表哥不良于行,对于裴家来说是个很大的打击。今世南狄与吐尔非早就露出了狐狸尾巴,舅舅他们做好了戒备,相信一定不会重蹈前一世的覆辙的。可是纵然是知道如此,傅云书还是忍不住的叮嘱道。 裴默难得的笑了笑,说道:“放心好了,不过区区南狄,我还不放在眼中。”紧接着,裴默的话顿了顿,说道:“只是你前去离国,才要万分小心才是。这次又恰逢夺宝大会,各国都会有人来于此,听说此次离国的夺宝大会宝贝珍宝较之往年更多,连隐世的两大家族也惊动会派人前去,离国鱼龙混杂,切记不要离开使团独自行动。” 裴默殷切的交代,裴钰红着眼圈依依不舍的看着傅云书,梗咽着声音说道:“云书,记得有时间要回宁州来看我呀……” 傅云书应下,却见裴原不住的向身后回头,脸上少有的有焦虑的神色,低声说道:“三叔,若是再不赶路的话天色已晚,怕是来不及在驿站歇息了。” 见着裴原这般反常的模样,傅云书忍不住的问道:“二表哥这是怎么了?” 裴钰嗤笑一声,小声的在傅云书的耳边说道:“二表哥还不是怕那位谢小姐追过来,这些时日二表哥在京中被那谢小姐纠缠的都快要疯掉了。” 傅云书自然是知道谢媛宝缠人的功夫如何,心中禁不住的同情起了裴原,但是见着裴原对谢媛宝避之不及的模样,到底谢媛宝一颗痴心错付了呀。 在众人将要启程的时候,傅云书眼尖的抬头看见城楼上一个戴着面纱的紫色人影正在看着下面,虽然看不清楚对方的面貌,但是身边那个丫鬟傅云书觉得十分的眼熟。 傅云书抬头看了裴亦云一眼,果见裴亦云的目光也被城楼上的女子吸引住了目光,脸色白了白,眼神复杂一叹,最终转移开了目光。 “走吧……”裴亦云见着裴原连声的催促,便说道。 “舅舅难道不跟故人告别一番吗?”傅云书见着裴亦云要走,便看了城楼上的人,意有所指的说道。 裴亦云眼中闪过了一丝诧异,却见着傅云书眼神清澈,带着一种了然的神情。 裴亦云苦笑一声,声音中带着一种莫名的淡漠道:“告别的话当年已经说过了,无需再说。” 傅云书迟疑了一下,这终究是他们上一辈的事情,她也不好多言,便没有什么。倒是裴亦云见着傅云书没有说话,欲言又止了半天,迟疑的对傅云书说道:“此去离国,你可能会见到很多的人和事,但是要坚持住自己的初心,外祖母与舅舅们都是你的亲人,永远不会伤害你的……” “这个我自然知道,这世上除了外祖母与舅舅们之外,再也找不出比你们对我还要好的人了。”傅云书脱口而出说道,还未深思裴亦云话语中的意思,裴亦云已经吩咐众人离开。 看着裴亦云离去的背影,傅云书心中却有种种的疑虑,怎么感觉舅舅似乎是还有什么话没有说完一般…… 带着种种的疑虑上了马车,马车刚一进城,却被另一辆精致的马车挡住了去路,芸娘见了小声的说道:“小姐,是三姨娘的马车!” 傅云书的眼神闪了闪,掀开了车帘,果然是何采薇在马车后面语笑嫣然的看着她,说道:“今日出门难得的遇见了大小姐,不如到茶楼里坐一坐。” 傅云书也没拒绝,笑着跟三姨娘一起进去,倒是沧海一脸的雾水,心想着自从何采薇小产的事情之后,碧水轩与何采薇再无任何的来往,二人之间本该是势同水火,何时的与何采薇有喝茶的交情了? 茶楼内,何采薇要了几碟子点心与茶,都是平日里傅云书爱吃的,说道:“这天香楼中的杏仁豆腐配上这雪顶青最是不错的,大小姐尝一尝。” 傅云书没有动手,心中在思忖着何采薇的用意如何,何采薇笑了笑说道:“大小姐放心好了,这杏仁豆腐里面放的是杏仁,并非是榛子……” 原本倒茶喝的手稍微一抖,傅云书看着何采薇,问道:“三姨娘是何意思?” 何采薇但笑不语,傅云书也不是那种被人牵着鼻子走的性格,收敛了眼中震惊之意,淡淡的笑了说道:“这杏仁豆腐虽然好,却比不得宁州的糖蒸酥酪,尤其是三叔做的!” 一句话,果然成功让何采薇变了脸色。 第127章 疑点重重 第127章 疑点重重 “他竟然对你说了……”何采薇失声道,等着话说完,对上傅云书似笑非笑的笑容,何采薇才知道自己一时心急,上了傅云书的当了,却已经是说出的话,再也不能收回去。 傅云书淡淡的笑了笑,说道:“三舅舅并没有跟我说什么,只是那日他到你院子里的态度十分奇怪,我推测出来的而已。三姨娘,你究竟跟三舅舅之间有什么关系,你混进傅家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可是要对三舅舅不利?” 之前傅云书一直忙着宫里面的事情,差点将何采薇这一茬给忘记了,如今虽然裴亦云已经回了宁州,但是何采薇身份奇怪,混在傅家神神秘秘的不知目的是什么,又似乎知道不少她不知道的东西,借着这个机会傅云书自然是要好好的从何采薇的口中套话出来。 正所谓关心则乱,见着傅云书提到裴亦云的名字的时候,何采薇的脸上早就没有了之前戏谑的神情,换来的是长长的一叹,眼中隐隐带着忧伤之意说道:“这世上谁都有可能伤害他,唯独我不会……” 眉宇之间的深情与缠绵之意,是做不了假的,傅云书心中十分的好奇,当年究竟是有着什么一段的风月往事,竟然让何采薇到如今还对三舅舅念念不忘?何采薇如今不过是二十四五岁的模样,而三舅舅已经是三十五了,看起来毫无关系、身份悬殊的两个人,究竟是有着什么样的过往。 不等傅云书发问,何采薇自己主动的说道:“初初见到他的时候,在八年前我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初次见到那样神仙般的人物,我才知何为风华无双……” 傅云书依稀记得八年前,宁州边境平稳,久无战事,三舅舅是闲云野鹤的性格,若无战事便就四处游历,恰好,游历到了何采薇所在的村庄。 何采薇说,到如今还记得初次见到谢奕之时的情形。 彼时正是三月初,碧草青青、细雨霏霏,原野上不知名的各色野花在青青碧草中探出了头,村口处有一棵古老的杏树,杏花褐色的枝干上抽出了绿色的枝桠,还有一支杏花打了花骨朵儿,那人的马车就停在杏树下,撑着一把二十四骨的竹伞,锦衣玉袍,举止投足之间,眉眼温润如玉,低声笑问她:“在下的马车坏了,怕是赶不了路,请问姑娘何处有留宿的地方?” 她本是乡野女子,自然是比不得京城之中那些大家闺秀礼数众多,见着是一个年青的公子问路,初见到他的模样微微的怔了怔,紧接着笑着说道:“乡野之地哪里来借宿的地方,公子若不嫌弃便到我家来吧。” 她的声音活泼清灵,如同三月初发的嫩芽一般娇嫩,谢奕之微微的愣了一愣,倒是也没矫情就答应了下来。 何采薇的父亲是这村中唯一的教书先生,裴亦云举止温文尔雅,一看便就读书人,一番细谈之下何采薇的父亲更是对谢奕之刮目相看,对于女儿带回一个陌生的男子也没有责怪之意。 每年三月,清水村的杏花开的娇艳甚好,用此处的杏花酿酒会比一般的杏花酿多一分甘甜,没有杏花酿的苦涩。裴亦云好酒,此时到清水村正是为了等杏花开了做杏花酿。 可是偏偏今年的雨水特别多,杏花开的比往年都要迟,裴亦云便就在清水村住下,一住便就是半个月之久。 那般神仙样的人物住在了自己的家中,何采薇心中不是没有闪过一丝窃喜的,只是男女有别,两个人纵然是住在一个屋檐下,也没有太多的交流,真正让两个人熟稔起来的是何采薇偷偷藏起来的一本义山词。 虽然处在山野之中,何老先生待女儿还是有几分严苛的,教她识字,却不准让她看这些义山之类的轻浮的诗词,这义山词是她从父亲的书架上偷偷看见过的,一读下来便就爱不释手。那一日她偷偷带到外面去读,却偏巧被他看见了。 他笑道:“是李义山的词吗?”这是他第二次跟她说话,少女涨红了脸,呐呐的点了点头,想将诗词藏在身后,不知他怎么动手的,抽走了她手中的诗词,微凉的衣袖擦过了她的指尖,她的脸颊更加发烫了。 他笑着说道:“李义山的词写的极好,你怕什么?” 之后有了义山词为由头,二人之间说话交流倒是越发的多了起来,那大约是何采薇一生最为幸福的时光,虽然明明知道二人的身份悬殊,但是却还是忍不住将一颗心陷了进去,那时村子里的杏花开的炙艳如霞,她一生中最好的一场梦、也是如同杏花开的这般的绚烂、凋谢…… 说这话的时候,何采薇的脸上少了几分愤世嫉俗那般的笑容,如同二八年华的少女一般,带着浅浅的笑意,眼神清澈的如同憧憬心上人的姑娘,她是真的喜欢三舅舅的。 傅云书想到,传说三舅母与三舅舅两个伉俪情深,但是却在生裴钰的时候难产而死,这些年来,三舅舅一直都没有续弦,可见心中还是放不下三舅母的。 三舅舅若无战事,便就一直在外游历,说是游历,其实不过是为了逃避与三舅母一起生活过的地方而已。傅云书从何采薇的眼神中猜测的出来,当年两个人的初遇该是怎么的美好。 没有了功名利禄纷争的小村庄,天真烂漫的少女,风流无双的儒雅才子,才就成就了那一场传奇,成就了何采薇这些年来,一直对三舅舅的念念不忘。 想来,三舅舅也是喜欢何采薇的,不然依照三舅舅温和却又疏离的性格,断然不会与一个女子这般的亲近。可是,两个人之间不过是兰因絮果罢了,杏花谢了之后,三舅舅便就走了。她故土难离,他心性未定,毕竟如同裴亦云这般的有抱负的人,如何的会在这样偏远的村庄停留太久,如何的会为她停留太久。 后来,她的父亲死了,她辗转反侧,沦落风尘,如同明珠蒙上了尘埃,早已不是当年在村庄口脸红看着他的明媚少女。多少往事,皆成了一段风月故事而已,再相见,却已经是事隔经年,物是人非。 傅云书听着何采薇轻描淡写的将那一段风月说出来,可是总是觉得哪里有什么不对劲,若是,她与三舅舅不过是多年前的一段相遇,为何一向稳重的三舅舅看见何采薇院子中的布置就会那般的失态;若是何采薇只是与三舅舅只有这般短暂的交集,又为何会对于裴家的人和事这般的了解? 傅云书看着何采薇,目光中带着几分审视的意味,何采薇的话并非说是假的,但是就算是真的,却也不是全部的真相。 “三姨娘……”傅云书听了何采薇与裴亦云的一段往事之后,却也不知该如何的称呼何采薇了,略微的顿了顿,紧接着有几分尴尬的说道:“若是三姨娘对三舅舅一直是念念不忘的话,那么又为何会嫁给我父亲……” 何采薇笑了笑,淡淡的说道:“我沦落风尘,在画舫中四处辗转,承蒙傅相为我赎身,我便跟了傅相了。” 虽然说的简单,但是傅云书却直觉事情并没有何采薇说的这般容易,何采薇此人深不可测,前世加上今生,傅云书都没有看透过她…… 何采薇显然的对于有些话不想触及,傅云书一问便就跟傅云书打太极,傅云书略微的顿了顿,换了个话题问道:“那三姨娘当时吃了三舅舅的糖蒸酥酪之后小产,身边的丫鬟却怪罪到了我的身上,其实是三姨娘故事指使的吧。” 傅云书的话语中带着试探之意,何采薇却摇头说道:“你是亦云最为疼爱的一个外甥女,我又怎么会陷害你呢。” 却没有被何采薇的话所蒙蔽,傅云书的目光灼灼,看着何采薇说道:“三姨娘的小产最终的目的却不是为了陷害我,而是为了阻止我。阻止我进宫、或者是阻止我进宫,见到某个人而已吧。” 傅云书大胆的猜测道,却见何采薇的眼中闪过了一丝惊讶,很快的就恢复如常,纵然如此,还是被她清晰的捕捉到了。 那日何采薇小产来的蹊跷,若是说针对她的话,不如说是最终的目的是在针对裴月,依照何采薇的心计,就算是晕倒之前,自然是会跟小荷将所有的事情交代好,而不会误会她了。 傅云书百思不得其解,便做了猜测,何采薇此举的目的最终对她的损害不过是在祠堂上关上几日,而次日便就是宫宴,也就是说,何采薇这般做,顶多是陷害她不能参加宫宴。 这是为什么?参不参加宫宴,其实对她没有任何的影响,相反的宫宴上皇后、端月公主对她虎视眈眈,何采薇此番做是在帮她。可是为了阻止她面对一个未知的危险,难道就值得何采薇将自己的孩子、这么有利的筹码给用了么,显然、何采薇是知道宫宴中潜藏的是什么样的危险。 再联合到裴原在那一日竟然不帮她说话、而是要傅永信罚她、裴月却没有雪上加霜,反而是帮她说话,最终还告诉了玄凌让玄凌来帮忙,其中的种种联想起来,傅云书大胆的做了这么一个推测出来。 可是所有的人都不跟傅云书说,都瞒着她,似乎唯独何采薇知道的东西很多、时不时的透露给她一点,没有像裴家人那般的忌讳莫测。 何采薇将眼中的震惊之意压了下去,笑着对傅云书说道:“大小姐很聪明,可是这世间上的事情,若是糊涂一点、不看的那么明白一点,活下去才不会那么累。” 傅云书也浅浅的笑了笑,说道:“可是我却偏偏是个将事情追究问底的性格,若是让我浑浑噩噩的活着,到时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必然是死不瞑目的。” 听着傅云书这般说,何采薇忽然笑了,她本就长的妩媚,这一笑更是如同春花烂漫一般,虽然比不上歆羽夫人的绝色,但是却别有一般风情,难怪父亲那般的宠爱她了…… “有些话可不是我能告诉大小姐的,我也不敢告诉大小姐。”何采薇的话语中意味不明的说道,让傅云书听的云里雾里的。 何采薇却已经起身离开,在与傅云书擦肩而过的时候脚步顿了顿,在傅云书的耳边轻轻的说上了一句话,傅云书微微的愣了下。 “此去离国,大小姐会得到你想要的答案……”这是何采薇临走的时候,在傅云书的耳边留下的一句话。 第128章 出发准备 第128章 出发准备 回到碧水轩的时候,沧海正在门口等着傅云书呢,见着傅云书来,沧海连忙的上前小声的对傅云书说道:“小姐你可算是回来了,毓尘阁那边派人来请小姐过去呢。” 一听是萧阙,傅云书顾不得心中的疑惑,茶都来不及喝上一口便就离开了,芸娘见着傅云书这般的模样,微微的皱了皱眉,示意沧海赶紧的耳根上傅云书。 毓尘阁内景致依旧,这个在京城成立了上百年最为神秘的门派,似乎是京城中无论怎么样的风云变幻,都不会动摇它半分,依旧是古老的朱红色的门,依旧是描金古朴字体的匾额。上次过来的时候,傅云书心中是慌乱、绝望,此次前来,心中却是带着轻松与一种隐秘的欢喜…… 纵然傅云书再怎么矜持,但是进去的时候傅云书微微弯起来的眉眼显示着她愉悦的心情,只是弯起来来的眉眼在见到某个青衣人的时淡了淡,傅云书一脸嫌弃的看着柳青宴说道:“怎么是你?” 眼神看了周围一圈,看见凉亭后面坐着一个白色的身影,傅云书方才淡了的笑容又重新的笑了笑,对萧阙叫道:“公子。” 萧阙手中拿着一卷书,靠在凉亭上,端是一种姿态风华无双,见着傅云书来,微微的点了点头。 柳青宴嘴角抽了抽,垮下了一张俊脸用佩服的语气对傅云书说道:“你区别对待要不要这么的明显啊,好歹我是你的师兄啊。”边说着,边屈指弹了傅云书额头一下,傅云书连忙的捂住了额头,对柳青宴说道:“你叫我来做什么呀?” 柳青宴叹了口气,对傅云书说道:“找你来自然是有正事做的,再过几日便就要启程去离国了,此去离国危机四伏,你一个姑娘家又不会武功,到时候我们不一定会能顾忌到你,自然是要提前做好准备了。” 之前出使离国的时候傅云书心中只是一阵的欢喜,一来是刻意远离京城,摆脱玄凌的纠缠;二来是可以与萧阙同路,却从未想过这一趟出使离国该是如何的凶险。今日被裴亦云再三的反复交代、被何采薇提及,傅云书也知道了此次前去离国必然是凶险万分的。 当下,也十分认真严肃的说道:“师兄可是要教我一些防身的招数?” 边问边在心中盘算道,萧阙的功夫之高深不可测是她亲眼的见过了,虽然柳青宴平日里看似嬉闹没有个正形的模样,但是傅云书听竹骨说过,柳青宴可是毓尘阁的二当家,在江湖中是数一数二的高手。若是他肯出手教她两招防身的招数的话,不说可以变成高手,但是至少再被人追杀的时候也不会那般的狼狈了…… 傅云书心中盘算的很美好,但是现实十分的残酷,却见柳青宴嘴角抽了抽,打量了傅云书一眼说道:“离去离国不过就短短几日的时间了,就算打通你的任督二脉你身子这般的单薄,能练武么。” 柳青宴这话一出,就连坐在那里的萧阙也忍不住的笑出声来了,傅云书哀怨的看了柳青宴一眼,柳青宴拿出了一本书给她,说道:“这医书上记载的是一些防身的招数与药材,你拿着好好的记下来,到时候若是真的遇见了什么危险,你会了这些招数,也能等到萧阙来救你了……” 说道萧阙两个字的时候,柳青宴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的加重了语气,十分的暧昧。傅云书原本正在翻看那本医书呢,这本医书与一般的医书不同,上面记载的并非是一些看病救人的方法,而是记载的是人身上哪些薄弱的穴道,如何在危险的情况下利用机会扭转自己的弱势脱险,确实是一本好书。 不过听见柳青宴说这话的时候,傅云书没来由的红了耳朵,萧阙也听出来了柳青宴的话语中的暧昧之意,淡淡的看了柳青宴一眼。 饶是脸皮厚如柳青宴,被萧阙那双清冷的目光一扫,也忍不住的打了个机灵,笑着对二人说道:“我想起来药房中我的药还在熬着呢,先去了。” 这边柳青宴一走,傅云书看着手中的书,想到那一日自己失态竟然抱住了萧阙,竟然不敢面对萧阙那清亮如雪的目光,生怕自己的心事暴露在了萧阙的目光之下。 萧阙看着面前的小姑娘不仅仅是耳朵,就连脸颊都红了,也不知在想什么,看着手中的医书就是不敢与他对视,仿佛那一日在众人面前一把抱住他的并非是她一般。 萧阙的目光闪了闪,声音依旧平和的,没有太多的波澜,对傅云书说道:“此去离国危险重重,我在你身边安排了两个暗卫可保护你的安危。” “暗卫?”傅云书不解的问道,却见萧阙对着我空中击掌三声,原本空无一人的凉亭中似乎是凭空出来了两个黑衣人一般,傅云书吓了一跳,倒是萧阙紧接着用他那波澜不惊的语气问傅云书解释道:“他们是谷雨和清明,之后在离国会贴身保护你,有什么危险你直接的叫他们的名字就可以了。” 谷雨和清明二人皆是一身黑衣,戴着黑色的面巾,仅仅露出了一双眉眼出来,傅云书也没认出二人中谁是谷雨谁是清明。 被叫做谷雨和清明的两个黑衣男子对傅云书恭敬的说道:“参见小姐。”傅云书点点头,紧接着有些迟疑的看着萧阙,萧阙问道:“怎么了?” 傅云书小声的说道:“若是寸步不离的保护我的话,那么难道洗澡的时候他们……” 萧阙的脸上脸色有些复杂,盯着谷雨与清明二人看了一眼,被叫做清明的暗卫性格似乎要比谷雨要活泼一些,连忙的说道:“小姐放心好了,这个我们自然是要回避的。” 这可是公子的人,他们除非吃了熊心豹子胆才敢偷看…… 傅云书原本心中是在想着这个,却没想到自己顺口就问出来了,不由得红了脸颊,萧阙对他们做了个手势让他们下去,紧接着拿出了一对珍珠耳环的挂坠给了傅云书,傅云书不解的看着那耳环,萧阙说道:“耳环里面藏着是烟火,若是遇见什么紧急的情况,连清明谷雨二人都来不及救援的话可用烟火求救,离着你最近的毓尘阁的弟子都会赶来的。” “在离国毓尘阁也有弟子吗?”傅云书不解的问道。 萧阙笑了笑,说道:“那是自然,毓尘阁的人手遍布天下,曦国的京城不过是毓尘阁总部所在而已。”毓尘阁势力如此庞大,难怪昭帝会这般的在意的想拉拢萧阙,也难怪会派遣萧阙前往离国去,放眼朝中,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比萧阙更加的合适了吧…… 拿过了萧阙手中的耳环,傅云书知道那些求救的烟火联络的工具之前萧阙有给过她,给她这一对耳环不过是以防万一罢了,若是真的落在了敌人的手中的话恐怕身上的烟火也会被人搜了去,那些人自然不会注意到,女子身上这些稀松平常的饰品了。 一方面因为萧阙的贴心傅云书觉得心中暖洋洋的,另一方面,傅云书见着萧阙的脸色这般的慎重其事,说明此次去离国的该是如何的危险。 “此去离国,你一个女子自然是不太方便,可有想好带哪个侍女前去。”萧阙的清冷的声音问道,傅云书连忙回神,捏着那本医书说道:“我身边信得过去的侍女就沧海与芸娘二人,此次前去离国,自然是要带她们二人前去。” 带沧海前去,是因为二人自小一起长大,她自然是不放心将沧海一个人丢在傅家;至于带芸娘前去,是因为芸娘性格比沧海心细,而且芸娘是看着她长大的,似乎知道很多的秘密。 何采薇说过,此次离国,能将所有的疑团给解开,若是带芸娘前去的话说不定会有用的上的地方。 自从傅云书定了前去出使离国之后,裴月那边的敌意似乎是少了好几分,七月初是良辰吉日,无论傅蓉怎么的闹腾或者是再怎么的不甘心,违抗不过父命,还是嫁给了临成。 因为傅云书封为女官的缘由,那一日傅蓉的婚礼并没有如同之前商议的那般的简陋,虽然算不上十里红妆,但是却也是京城中一大盛事。 满目的红色,只是新郎与新娘并不情愿罢了,临成原本要的是傅云书,没想到却成了傅蓉,若不是临皇后百般施压,他才不愿意娶傅蓉呢,放下这一对怨偶不提,在傅云书被封为女官的圣旨下到傅家之后,紧接着就是昭帝赐婚的圣旨。 昭帝赐婚的依旧是傅家的女儿,只是傅家长女换成了傅家次女,等到年底成亲,傅雪先以侍妾的身份嫁给玄凌,这样的结局,似乎是对于傅家人与昭帝来说是皆大欢喜的结局,只是玄凌又怎么会轻易的放手…… 使团出使离国的前一天晚上,傅云书准备早些的休息,刚到碧水轩,却见一个黑衣人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了碧水轩中,傅云书吓了一跳,刚想叫人,却见对方的声音淡淡的说道:“傅小姐不必惊慌,我们家皇子请傅小姐到护城河畔一叙。” 那人傅云书自然是认得的,是玄凌身边叫做叶修的侍卫,傅云书做了个手势,示意清明与谷雨暂时不要露面,傅云书笑了笑对叶修说道:“如今已经夜深,二皇子不日便要与家姐成亲,若是云书现在与二皇子见面的话怕有不妥吧。” 叶修笑了笑,也没有强求傅云书一定要去,在傅云书的耳边低语了几句,果然见傅云书的脸色立即的就变了,叶修看着傅云书讶然的脸色,淡淡的说道:“二皇子说只要属下将这句话带到,傅小姐一定会赴约的。” 傅云书沉吟了一会儿,对叶修说道:“叶大人稍等,我换件衣服便就随叶大人而去。” 夏末,天气还是有几分清凉…… 虽然已经入夜,但是护城河畔还是十分的热闹,上面勾栏画舫,笙歌声声,画舫上的灯笼照在护城河内波光粼粼,恍若天上明月一般绚烂。 傅云书披了件斗篷没有惊动芸娘与沧海跟着言叔的马车出门的,马车在湖畔刚刚的停了下来,便就有侍女引着傅云书上了一个看起来并不怎么起眼,但是十分精致的画舫。 傅云书刚一上画舫,便看见玄凌依旧是一身青衣负手而立,剑眉入鬓面若冠玉,好一副浊世中翩翩公子的模样,他的左手中,拿着一幅画卷。 第129章 画卷秘密 第129章 画卷秘密 “二皇子!”玄凌似乎是在看湖中的景致一般,正在出神,傅云书不得不出声提醒玄凌道,玄凌听了傅云书的话,看了傅云书一眼。 傅云书今日里面穿着寻常的鸦青色半旧的襦裙,为了怕人认出来,外面罩了一件黑色的斗篷,少了平日里小姑娘打扮,这黑色倒是更加衬托的她多了几分风流之态。 见着玄凌那不怀好意的目光打量着自己,傅云书心中闪过了一分厌恶之意,眉眼之间多了几分疏离,说道:“二皇子说手中掌握着云书身世的秘密,不知二皇子所谓的是什么秘密?” 傅云书对于秘密两个字十分的敏感,原本她对于玄凌是避之不及的,可是听见叶修这般说的时候,虽然心中有些犹豫,但是还是跟过来了。 她知道自己身上似乎是藏着一个天大的秘密,可是萧阙告诉她确实如此,却未曾告诉她藏着的是怎么样的一个秘密,只等着她自己慢慢的发现;而裴家人对于这个秘密忌讳莫深,对她说所有的隐瞒都是为她好。 傅云书隐隐的感觉到,前世裴家的灭亡、她的死于这个深藏着的秘密有所关联,这一世她不想再与前一世那般的枉死,所以无论如何,都要解开被所有人忌讳莫深的秘密! 可是玄凌,真的会那样的好心将这个所谓的秘密告诉她吗? 玄凌并非是没有看见傅云书眼底藏着的戒备之意,冷笑了一声说道:“从初见到如今,我送到傅家的帖子不计其数,第一次你这么乖乖的来赴约的。” 傅云书看着玄凌冷冷的神色,眉头微皱,玄凌这是准备来算旧账的吗?将眼中不耐烦的神色压了下去,对玄凌说道:“二皇子厚爱云书受之有愧,如今二皇子与家妹已有婚约,二皇子与家妹青梅竹马,订下婚约也算是天作之合。” 原本傅云书的用意是提醒玄凌二人身份有别,却不曾想傅云书不说还好,这般一说,玄凌的脸色更加的难看了,说道:“傅云书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你竟然宁愿成为女官也不愿意嫁给我,你以为就这样能摆脱我了么,休想!” 玄凌扣住傅云书的手神色阴霾,傅云书知道玄凌的手段阴狠,心中有几分的后悔轻信了玄凌的胡话将自己送上了虎口,便说道:“二皇子如今圣旨已经下来,非人力所能更改,还请二皇子自重。若是二皇子无话再说,云书先告辞了。” 傅云书这般一说,没想到玄凌竟然真的放开了傅云书的手,傅云书眼中闪过了一丝诧异的神色,却见玄凌嘴角挑起了一抹十分诡异的笑容,说道:“我一直奇怪为什么你与傅锦为同胞姐妹,可是傅夫人却宠爱幼女、处处加害于你,为人母纵然是偏心但是却偏心到了这样的地步,让人心中不得不生疑呀。因为我心中好奇,便难免的派遣人去查了一番,直到查到这一幅画像,本宫似乎有些明白了。” 画舫上挂着两盏琉璃灯笼,柔和的光芒照在黑夜如同月色一般洒在了甲板上,玄凌缓缓的将那一幅画给打开,却见一张泛黄的画卷似乎是有些年头了,画上画了一个拈花而笑的美人。 隔着画卷,似乎穿破了遥远的时空,画上女子的容貌那般的鲜明,她的眉,宛若天边新月;她的眼,如同镶嵌一泓秋水;她的鼻梁,小巧精致;她的唇,娇软如花。 她的气质清雅却又不娇柔,笑容明媚的如同三月的春花那般的绚烂,一身红色罗衣娉娉婷婷,端是一位大美人,更重要的是,那个人的五官竟然与傅云书有八分的相似! 傅云书震惊的看着画卷上的美人久久不能言语,耳畔玄凌的话在这样的夏夜竟然让傅云书的心中无端的生出了一种寒意,“这一幅画是我画了重金从一位商人手中购买来的,这画卷可是从隐世君家流传出来的美人图。画上的女子叫做裴湘……裴湘是谁或许傅小姐可能没听说过吧,她可是傅夫人的幺妹,裴家的幺女。” 傅云书不自觉的摸上了自己的脸,见过她的人都说她长的像裴月,与裴月有五分的相似,可是今日见到裴湘的容貌之后,傅云书心中从心底生出了一种凉意,若是裴月与裴湘姐妹二人一同站在一起的话,她的容貌,更是肖像于裴湘吧。 心中似乎是被一根针刺了一般,先是一种尖锐的疼痛然后蔓延开来,手中只能死死的抓住那一幅画卷不能言语。 为什么裴月在她满月之后就弃她而去,十四年来,从未有过一封书信到宁州问候她。 为什么她回到京城之后,裴月对她丝毫没有母女之情,眼中隐藏的恨意让她心惊。 为什么裴家这些年,她却从未听说过自己有一个姨娘…… 似乎很多的事情,随着这样一卷画卷,一点点的串联在了一起,串联成了她不想知道的所谓的真相…… “当年傅相陪着傅夫人到裴家去省亲,在宁州一个月,未曾想到傅夫人有身孕在身,脉象不稳,便就留在了裴家。七个月后,早产生下了你……也就是傅家的长女……待你满月之后,便就回到京城,十四年,未曾有过一封书信往来。”玄凌的声音阴森如鬼魅一般,靠着傅云书越来越近,傅云书却沉浸在这一种痛苦之中,未曾发现。 不要接着说下去,傅云书心中呐喊着,可是玄凌自顾自的还是将那一层真相给揭开:“傅夫人其实所谓的养胎是假,真正有身孕的,是那位云英未嫁的裴家二小姐吧。傅家与裴家是名门望族,赞缨世家,傅相当年在仕途正风光得意的时候,自然是不能出这般乱伦的丑闻,他们达成了某种的协议,你留在了宁州、以傅家长女的身份不变……” “够了……”傅云书一把将玄凌推开,昔日镇定的眼神中终于有了几分的慌乱和无措,玄凌的眼神中闪过了一丝得意,反而继续揽住了傅云书,少女柔软的身躯让他更加的放肆,“若是我将这一幅画像放出去,到时候不仅仅是你、就连裴家傅家的名声可都要毁于一旦啊……” 傅云书感觉到有一双炙热的大掌放在自己的腰间,心中一惊,才恍然间察觉到自己的处境危险,挣脱不开玄凌钳制的大手,对玄凌说道:“放开我,二皇子,若是被人看见你在画舫上调戏皇上亲封的女官,到时候你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玄凌惊讶于傅云书竟然这么快恢复了镇定,见着傅云书这般说,嘴角却挑起了一抹不在乎的笑意,淡淡的对傅云书说道:“这画舫上都是我的人,看谁还能传出去。傅云书,我说过了,就算是你要去离国,我也不会放过你的。” 傅云书这才发现,不知不觉中画舫已经远离了岸边,开到了偏僻的护城河中心去了,玄凌是早就有预谋,用一幅画卷乱了自己的心神。 如此危险的境地,傅云书自然是顾不得那卷画卷的纠葛,挣脱着玄凌的手却被玄凌轻松的钳制住,一把揽住了她的纤腰,不等傅云书掏出怀中防身的药粉,玄凌一把点住了傅云书的穴道,这人是疯了…… 玄凌抱着她向那船舱里走去,傅云书在挣扎之间,头发散乱,眼中隐隐有泪光,双颊嫣红,别有一番风情,看的玄凌更是生出了一团火,平日里温良的眉目此时多了几分狰狞,熟练的解开了傅云书的衣服。 衣服被玄凌解开,傅云书咬着下唇,莫非今日真的在劫难逃了吗?不甘心啊……与其在他身下丢了清白,不如…… 玄凌要解开她的里衣的时候,却感觉船身撞上什么一般颠簸了许久,玄凌不悦问道:“外面怎么了?” 叶修的声音难得的有几分的慌乱:“二皇子,是毓尘阁的船拦住了我们的画舫。” 萧阙……傅云书此刻强忍真的眼泪,几乎都要流出来…… “二皇子,是毓烟公子的船!”叶修一句话,二人俱是一惊,一个是脸色阴沉,一个眼中闪过一丝欣喜。 萧阙的船拦住了二皇子府中的画舫,竟然要强行的登上玄凌的画舫,玄凌见着外面的人拦不住,看了面带希冀的傅云书一眼,理了理衣服脸色沉沉的走了出去,“毓烟公子……” 傅云书此时在画舫内只听得见玄凌不知在外面与萧阙他们交涉什么,毕竟是皇上最为宠爱的皇子的船,萧阙他们也不好硬闯,傅云书心中焦急,却又不能动又不能说话。 外面很快的安静了下来,傅云书的心一点点的凉了下来,莫非萧阙就这么的走了……却听见门被踢开的声音,借着月色,便看见一个白衣人面如寒冰的走了进来,不是萧阙又是谁。 傅云书松了口气,萧阙闯进来看见的便就是傅云书在软榻上以衣衫不整一动也不能动的模样,萧阙也没有多言,解开了傅云书的穴道,傅云书稍微一动,松松垮垮的里衣滑落了下来,露出了一大片的香肩,对上萧阙那清冷如水的目光,傅云书觉得莫名的窘迫,连忙的将衣服给拉了上来。萧阙没说话,用被遗弃在一边的斗篷将傅云书裹了起来顾不得男女有别,一把抱起了傅云书。 傅云书心中有几分惊讶,下意识的环住了萧阙的脖子,手中不忘将扔到一边的画卷给拿了起来。 到了画舫外,玄凌与一群侍卫铁青着脸站在那里,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萧阙将傅云书给抱走。 傅云书看见,玄凌与那叫做叶修的嘴角有一丝血渍,他们不知何时交手的,难怪在萧阙的手下落败了才这么容易的放他们走。 萧阙一言不发的抱着傅云书到船舱里面,无痕与留痕在一边,见着萧阙这般的模样,分明是在生气,生怕祸及池鱼,连最多话的留痕都没有说话。 船舱里面只剩下两个人,傅云书再怎么迟钝,却也感觉到萧阙面无表情的脸实际在生气,身上散发着的冷意比往常还有强烈,傅云书的衣服被玄凌给撕坏了,只能裹紧了身上的黑色斗篷,这一动,藏在斗篷中的画卷掉落了下来。 傅云书来不及阻止,萧阙将掉落下的画卷捡起来、打开,里面的画像展现在了萧阙的面前,原本傅云书苍白的脸色此时更加的白了。 萧阙这般的聪明、看到这一幅画卷肯定会想到其中的原由。或者说,依照毓尘阁探查消息的本领,其实萧阙早就知道了她的身世,只是她一人被蒙在骨子里而已…… 萧阙打开画卷之后看了一眼,波澜不惊的眼中闪过了一丝惊讶,见着萧阙脸上有惊讶之意,傅云书也拿不准萧阙究竟之前知不知道她的身世。 萧阙的脸上除了惊讶之外,看着她的目光依旧清冷如水,没有鄙夷、没有震惊,而是淡淡的开口说道:“就是为了这一幅画你便冒险上了玄凌的船?” 第130章 出使离国 第130章 出使离国 萧阙的声音中带着淡淡的怒气,傅云书知道,萧阙这是在生气她故意的撇下了两个暗卫,私自的行动。 傅云书绞着手指,一时间今晚所得到的消息实在是太过于震惊了,就算是坚韧如她,心中也是情绪复杂万分,不知该如何面对自己这样的身世。若是真的如同玄凌所说,自己的出身……是乱了伦常的…… 见着傅云书低头不说话,萧阙一想到,若是自己再去晚几步、按照她那刚烈的性子也不知会发生什么,想到这里,素日里没有起过任何波澜的心难得的带着几分怒意,左手挑起了傅云书的下巴,让她的目光与自己对视,带着连他自己都没有发觉的一丝叫做恐惧的情绪说道:“难道就没有人告诉过你么,不要因为任何一件事情影响了自己的判断,你明知道玄凌危险,却因为他的话而乱了分寸自己主动去靠近危险。此去离国危险万分,你这般的感情用事,让我如何的放心带你去离国。” 傅云书第一次见到萧阙这般阴沉着脸跟自己说话,心中难免的生出了几分委屈,又惊又气带着几分委屈之意落泪说道:“可是这不是别的事情,这关系到我的身世。你们都瞒着我,不肯告诉我,难道就不许我自己去找答案吗。” 傅云书的声音中带着几分的哭腔,萧阙眉头微微的动了动,最终还是将语气放软了一些,说道:“就算是你要去寻找所谓的真相,但你找到真相的前提需要保护好自己才是。” 被人称为冷面冷新的萧阙,何时的对谁心软过,可是面对傅云书,总是不自觉的妥协到心软。傅云书没有说话,脸上的泪痕还未干,环抱着膝盖坐在软榻上,将自己缩成一团,平日里灵动的大眼此时带着几分的迷茫与空洞,让人看的十分的怜惜。 见着傅云书如同一只受伤的小兽一般,萧阙的脸上闪过了一丝怜惜,摸着傅云书的长发,那顺滑如同丝绸般的头发在自己的指尖缠绕,一丝丝、一缕缕,如同缠绕在自己的心间一般,就连萧阙都不得不承认……自己三番两次的出手相救,三番两次的失态,其实对于傅云书的感情,早就脱离了原本的初衷了吧…… “公子,其实你是早就知道我的身世是吧。”傅云书对着萧阙喃喃的说道,不然不会从一开始便让她防着裴月,萧阙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 傅云书似乎是自己喃喃自语,又似乎是在跟萧阙倾诉:“其实我早就隐隐约约的猜到了,她并非是我的母亲……天底下,哪里会有这样狠心的母亲呢。只是我一直在自欺欺人的不敢承认罢了。” “当玄凌将那一幅画像放在我的面前的时候,我心中在震惊的同时,其实还隐隐的有几分解脱的感觉的……她并非是我的母亲,只是跟我一个毫无血缘关系的一个人,那样她无论怎么样对我,我都不会觉得难过……” “可是,没想到我的亲身母亲会是母亲的妹妹,这样违背常伦所生出来的孩子流出来的血都是脏的呀,难怪她处处想要我的命了,我不该存活在这个世上的吧……” 违背常伦说出来的孩子……萧阙瞳孔一缩,不知想到了什么,原本平稳的呼吸都有几分的急促了起来,萧阙难得粗暴的打断了傅云书的话,说道:“好了……” 傅云书吃惊的抬头,惊讶于萧阙此时的失态,却见萧阙的手紧紧的握着,白皙的手上青筋暴起,萧阙的眼中闪过了傅云书看不明白的、种种的情绪,有痛苦、挣扎、怨恨…… 傅云书第一次见到萧阙的眼中闪过如此多的、复杂的表情,如同平静的水面投下了一颗石子,然后泛开了点点涟漪一般、然后又渐渐的回归于平静,傅云书忍不住抓住了萧阙那一双紧握的双手,那双手冰凉入骨,没有之前的那般温暖…… 河畔的点点星星的渔火透过半开的轩窗照了进来,洒在萧阙的脸上明灭不定,萧阙的手很冷,傅云书努力的想将手上的温度传递给萧阙。 “既然活着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存在的意义和价值,一个人的出身,是他不能决定的,但是至少……”萧阙的声音飘渺空灵的如同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的一般,“至少可以决定他选择走什么样的一条路,选择什么样的未来。” 纵然是多年以后,傅云书依旧还记得萧阙说这话的时候的神情,那一席话似乎还回荡在自己的耳边一般,只是时光流逝,物是人非…… 离国位于曦国以西,使团一路出了紫荆关便就是出了离国的国界,使团在邕州城整顿一晚,出了紫荆关乘船在上西海,到了海上,便就过了曦国的国界。 此时众人将一路上所带的东西在码头,因为要离故土,不少随行的人都抓了泥土放在随身的行囊中带着。看着碧海蓝天一线,码头上有不知名的鸟儿略过白沙、略过蓝色的水面,带起一层层的涟漪,他乡的风景各异,是一直在深闺中带着的傅云书第一次见到。 “长乐姐姐,你怎么还带着渔网上船?”谢媛宝一身男子打扮,看着长乐的行囊上的渔网不解的问道。 长乐见着谢媛宝询问,神秘一笑说道:“此次在西海上我们至少要半个月的时间才能到离国,海上无聊,到时候我们网鱼虾我亲手做野味给你吃。” 长乐常年的跟着清远候在外游历,这出海傅云书与谢媛宝是头一次,但是长乐却曾跟着清远候在海上呆过半年,自然没有谢媛宝与傅云书觉得这般新鲜了。 谢奕之听了长乐的话不由得扶额,说道:“就你能折腾,这船上的人自然是会有这些玩意的,你何必要巴巴的还带上这些东西。” “像你这样的花孔雀哪里懂得自己动手的乐趣所在。”很显然,长乐与谢奕之两个人斗嘴习惯了,纵然是出使在使团面前,长乐也在揭谢奕之的短。 见着长乐这般说,谢奕之有些无奈,但是眼中的宠溺显而易见,傅云书若有所思的看着二人,两个人明显是一对欢喜冤家。 此次出使离国,昭帝原定的是由谢奕之与萧阙傅云书三人,但是谢媛宝却是个好玩的性格,裴原的不辞而别给了谢媛宝不小的打击,这些时日谢媛宝的心情一直是闷闷不乐的。原本傅云书想开导谢媛宝几句,却不曾想使团的出使在即,只能让长乐多关注一点。之后谢媛宝不知怎么的鼓动了长乐一起两个人男扮女装藏在了出使的使团中,等着谢奕之发现藏在使团中的二人的时候,却已经到了紫荆关,再是送二人回去已经迟了,只好跟着谢媛宝与长乐约法三章前往离国不能闯祸乖乖听话等,在萧阙首肯点头之后只好带着二人一起前往离国。 用谢媛宝的话来说,天涯何处无芳草,她又何必的单单就巴着裴原不放呢。听闻此次离国的夺宝大会空前的浩大,各国都派遣青年才俊来参加,说不定会重现当年凤凰台上四公子比拼的一段佳话,所以谢媛宝一定要跟着来,找到一个比裴原还要好上一百倍的男子。 听了谢媛宝的话傅云书简直是有几分的哭笑不得,但是心中自然是欢喜的,毕竟此次前往离国前途未卜,再加上离开之前画像的事情傅云书的心情一直闷闷不乐的,有着长乐与谢媛宝陪伴,一路上沉重的心情倒是好了几分,眉眼间也有了几分笑意,跟着谢媛宝一起听长乐说在出海在船上的趣事。 这边柳青宴见着萧阙站在那里面无表情,但是因为长相俊朗,不少的船娘在偷偷的打量着萧阙,萧阙的目光却有意无意的在傅云书那边,嘴角微微向上勾起,看起来心情不错的样子。 柳青宴丝毫的不见外直接的拍上了萧阙的肩膀,说道:“你素来是不喜欢人多的,这次将那两个丫头留下来就是为了给云书解闷的吧。” 萧阙淡淡的扫了柳青宴一眼,这人这些年过去了嘴欠的毛病还没改,给傅云书解闷?当谢媛宝与长乐是什么东西不成么。 “我在考虑要不要带你去离国。”这般的聒噪,带在船上也是麻烦。若非是觉得这次出使隐藏危险重重,带上这个他说不定在要紧的关头能救命用,他才不会带上柳青宴呢。 柳青宴摸了摸鼻子,叹口气说道:“我不跟恼羞成怒的人说话。”不等萧阙发作,柳青宴早就一溜烟的跑到了船上,跟着美人调笑去了。 等到黄昏时分,众人方才上了船。因为是使团的船,船十分的大,做工精致,船舱内虽然面积不大,但是麻雀虽小但五脏俱全,最外面是大厅、穿过了内厅进入室内,下了梯子便就是舱底,大小有二十个房间,在右手的最里面,便就是沧海芸娘与她的房间,在她的房间隔壁,分别是长乐与谢媛宝的,或许为了特殊照顾,三个姑娘的房间都是隔外的宽阔与精致,当然只是相对而言,出门在外,自然是比不得京城中了。 此次出来,傅云书也将小白带了出来,小白如今已经是半岁了,也不知是因为每天喂的肉多还是什么原因,长的出奇的大,傅云书都快抱不动了,可偏偏还跟小时候那般的粘人,除了傅云书之外谁也不认。 谢媛宝与长乐二人见着傅云书带着这样一只黏人的小动物十分的感兴趣,喜欢拿着肉干逗小白,可是小白吃了人家的肉却依旧对她们不冷不淡的,让谢媛宝与长乐直说小白是喂不饱的白眼狼。 这次出来,长乐与谢媛宝并没有带贴身侍女,少不得沧海与芸娘帮着二人收拾,等着收拾妥当之后,长乐笑吟吟的走进来说道:“这海上落日的景致是极好的,要不要去看看。” 不等傅云书回答,谢媛宝就拉着傅云书的手要上去,芸娘将一堆的行礼收拾好,边跟在后面追着说道:“外面风大,小姐还是披一件斗篷。” 傅云书被芸娘追上披上了一件斗篷之后又是万分的叮嘱着,见着芸娘这般殷切关怀的模样,傅云书不由得扶额,忽然有些后悔带芸娘一起出来了…… 第131章 桑之未落 第131章 桑之未落 众人到甲板上的时候,萧阙与谢奕之三人正在甲板上对饮呢。 此时落日余晖,天边的那一头晚霞烧的如火一般的炙艳,将那湛蓝色的海水都浸染成了艳丽的红色,那斜阳落在萧阙的身上,那人白衣如雪,清冷的眉眼浸染了落霞的颜色,多了几分风情,如同一副好看的泼墨画卷。 谢奕之依旧是一身红衣如火一般,一双丹凤眼风情灼灼,竟然将这晚霞的色彩都比了下去,见着傅云书三人,挑眉一笑,长乐撇嘴说道:“花孔雀。” 柳青宴眉眼温润,一身青衣端是风雅无双,他没有萧阙骨子里疏离冷冽;也没有谢奕之长相过于华丽,看似温和十分好亲近,也是三人中最为受欢迎的一个。不知在和那些乐娘们说些什么,逗得她们直笑。 柳青宴抬头看见了三人,指了指手中的酒壶,笑着说道:“要不要来喝上一杯!” 这酒是出关的时候从城中带上船来的,边陲之地的酒,自然是比不得京城中的酒醇香柔和,但是别有一番滋味。 “这酒叫做桑落酒,可是这一地的特产。曾有人笑谈,出海可以什么都不带,唯独这桑落酒不能不带。”谢奕之见着三位姑娘盯着坛子里绿色的酒液十分的好奇,便为她们解释道。 谢媛宝从未听说过这种酒的名字,好奇的问道:“这酒的名字好奇特,为何叫做桑落酒?” “桑之未落,其叶沃若。桑之落矣,其黄而陨。因为这酒是在桑叶将落未落的时候采摘下来所酿,故名叫桑落酒。”回答的并非是谢奕之,竟然是萧阙,他的声音低沉的很好听。 谢媛宝听了好奇,尝了一口就吐了出来,说道:“苦的!” 见着谢媛宝这般的模样,不少人都笑了出来,傅云书的身子不好,芸娘甚少让她饮酒,见着芸娘不在,傅云书好奇的尝了一口,却见这酒入口十分的辛辣,舌尖上都带着一分苦涩之意,只是入口回绵,又似乎有桑叶的清香。 谢媛宝对喝酒并不感兴趣,缠着长乐一直要网鱼自己烤着吃,长乐被谢媛宝缠的直对谢奕之笑着说道:“花孔雀,你好好的管管你家的小疯子。” 谢奕之笑,说道:“是你自己起的头的,不怪谢媛宝缠着你要吃烤鱼,今日我都吩咐厨房不必做晚膳,可等着你捞上来的鱼吃了。” 长乐一边让人将她从岸边上买来的渔网拿了过来,柳青宴与谢奕之也是好玩的性格,也凑到长乐的身边,被长乐指挥着如何的撒网。谢奕之是世家子弟,未曾出过海,自然是十分新鲜的很,而柳青宴常年在外面游历,去过的地方很多,却也未曾自己动手捕过鱼,也觉得好玩。 这边几人闹成一团,唯独萧阙站在那里,身后是孤帆还有一望无际的蓝色海洋,他手中拿着一坛酒,看着远方不知在想着什么,他的身影看起来是那般的……寂寥…… 傅云书不自觉的靠近了萧阙,萧阙感觉身边有动静,低头看了傅云书一眼,见着她手中也拿着一坛酒,低声的说道:“这桑落酒后劲极大,你身子不好,少饮一些。” 傅云书口中应着,见着萧阙看着海面,目光也随着萧阙说道:“当初从宁州到京城是在青湖上坐船回的,在青湖上我以为是自己见过此生最大的湖泊,却不曾想见了这海与天一线,方知自己以前的眼界是多么的狭隘。” 萧阙的嘴角勾起了一抹柔和的笑意,说道:“走过的地方越多眼界便就越开阔,胸怀也便不一样,不会因为拘泥此身所受的痛苦而难以自拔。” “这是公子又教会我的新的道理吗?”傅云书含笑的说道,有几分打趣之意,萧阙也笑,傅云书又问道:“公子是不是去过很多的地方?” 萧阙看着海面,目光悠远,说道:“在少年的时候一直就跟着先生游历,之后少年时也走过不少的地方才定性住在了京城中,这些年被虚名所累、事物繁琐,倒是很少出去了。” “那公子都去过什么样的地方?”也不知是这桑落酒太过于醉人,还是这海风过于的温柔,傅云书看着萧阙的目光柔和,难得的大胆的问道。 萧阙笑了笑,抬手指着北方说道:“到北方去的最远的地方便就是郝连山那一带了,那里的人们都是以游牧为生,碧草青青,牛羊满地,而山上常年积雪不化,虽无春风,却别有一番景致;南方最为醉人的便就是江南一带了,亭台楼阁,烟雨朦胧。再向东的话便就到了东海,东海那一带十分富裕,盛产珍珠、夜明珠,传说在船上还可以看见鲛人……” 这些东西,傅云书只在书上看见过,眼中带着向往之意,好奇的问道:“鲛人?传说中的鲛人容貌美丽,歌声动听,鲛人泣泪成珠,价值连城;所织的鲛绡水火不侵,是真的吗?” 听着带着几分稚气的话,萧阙笑了笑,说道:“这些不过是传言而已,在东海那些渔民对于鲛人可是避之不及,传说他们的歌声有迷惑人的作用,若是海上的渔船听见了鲛人的歌声就会迷失在了苍茫的大海之中。” 此时傅云书注意到,萧阙的目光悠远,似乎隐隐的有一种怀念之意,其实,如同萧阙这样的人,应该是闲云野鹤在江湖之远,而并非转入到庙堂之争中的…… 为什么,萧阙明明并不喜欢皇室,可是却与皇室相交甚密?为什么萧阙明明非朝中官员,却又偏偏的要出使离国,接下这么危险的任务? 不多时,在长乐的指挥下谢奕之与柳青宴二人手忙脚乱的收了网,捕捉了好几条海鱼、一小桶虾子、还有几只落网的海龟呢。 谢媛宝第一次见到这个,好奇的拎着海龟去给傅云书看,傅云书也头一次见这个,却见那海龟龟壳上色彩斑斓,好奇的用手去碰了碰,少了在京城中的沉稳老练,在外面反倒是多了属于这个年纪少女的天真活泼。 萧阙见着傅云书与谢媛宝在那玩,慢悠悠的提醒傅云书说道:“仔细被它咬着手……” 傅云书听了萧阙的话连忙的缩回了自己的手,瞪大了眼睛看着萧阙,如同受惊的小动物一般,问道:“它还会咬人?” 看着傅云书这般的模样,萧阙的嘴角难得的勾起了一抹愉悦的笑容,他本就不喜欢笑,这一笑如同春风拂过,那般的静谧美好,傅云书捧着脸痴痴的看着。 谢媛宝听这海龟竟然会咬人,便将那海龟给翻了过来,咯咯的笑道:“它现在肯定不能咬我们了……” 将静谧温馨的一幅画给破坏了…… 那边表面上是在帮忙处理海鲜但是眼神却是不住的向这边看的柳青宴,见着这般,小声的对谢奕之说道:“你这妹子怎么这么不识趣呀。” 谢奕之也点了点头,说道:“我现在就给她拎回来,他们两个人好容易有在一起独处的机会可不能让她平白的破坏了。” 长乐听着二人的对话,迟疑的眼神在傅云书与萧阙身上扫了一遍,问道:“你是说云书与萧公子……” 二人一同点头,说道:“难道他们在一起不配吗?” 长乐抬眼看去,却见萧阙一身白衣站在那里独自凭栏,他的五官十分的俊美到有一种刺眼的感觉,这样的气度与风华,似乎任何人都会被他遮掩住了光芒;而傅云书穿着依旧是偏好的碧绿色衣服,虽然年纪尚小,但是却独有一种清雅的气质,好看却不刺目,如同一块璞玉一般,跟萧阙一起丝毫的不会被萧阙的光芒所掩盖。 长乐无语的扶额,她是疯了不成才被两个这般八卦的人影响觉得二人般配,瞪了二人一眼,长乐说道:“你们打什么主意我不知道,但是萧阙那人一般人都看不透,我绝对不会同意他跟云书在一起的。” 更何况是二人中间还有着师徒的名分在呢。 长乐笑着招呼来了傅云书,傅云书与谢媛宝好奇的看着过去,却见长乐已经将鱼杀好用调料腌制好了放在火上好,散发着奇异的香味。这倒不是最好玩的,却见长乐将那新鲜网上来的虾并没有杀了,而是泡在烈酒中,让船家准备了石板烧的滚烫在那里,谢媛宝好奇的问道:“这是要做什么?” 长乐神秘一笑,看着傅云书与谢媛宝二人的眼神放光,便说道:“这活虾是新鲜捕捉上来的泡在烈酒中,等到虾八分醉的时候在放到烧的滚烫的石板上,烫上那么一会儿功夫之后便就有酒的醇香还有虾的鲜嫩,再洒上调料,可是人间美味呢。” 这般一说,傅云书与谢媛宝的口水都快流了下来,两个人如同馋猫一般的盯着那些吃的,长乐看的不禁笑了起来。 厨房里面也做了不少的海味,这边烤鱼熟了带着奇异的香味,柳青宴连忙招呼萧阙坐下来吃,萧阙迟疑了一会儿也跟着她们围在了一起。 长乐网上来的鱼不少,芸娘、沧海还有无痕、留痕几个暗卫都围成了一桌子,鲜嫩的海鲜再配上那从邕州城带的桑落酒,自是一番味道。 芸娘还在一边看着傅云书呢,劝阻的说道:“小姐这些东西性寒,你少吃些罢。” 谢媛宝对傅云书使了个颜色,笑嘻嘻的将芸娘给拉了过去,有着谢媛宝帮忙打诨,傅云书倒是吃了不少的海鲜,还有那桑落酒虽然入口清苦,若是喝多了却是回味甘甜,傅云书不知不觉的就多饮了一些。 此时已经是暮色沉沉,海面上忽然起了雾,雾霭沉沉,如同在雾中行驶一般,倒是别是一番的风景。所幸不过是淡雾,并不影响船在海面上行驶,只是多挂了几盏灯照明。 谢奕之不知从哪里拿了一把瑶琴来,笑着说道:“此等良辰美景,不如我抚琴一曲为大家助助兴。”虽然谢奕之武将出生,但是却是京城中出了名的风流人物,琴棋书画自然是略知一二的。 长乐嗤笑一声,说道:“毓烟公子在这里你这个武夫弹什么琴,你就别献丑了。” 谢奕之也没恼,将手中的琴推到了萧阙那里,说道:“长乐都这般说了我便就不献丑了……” 萧阙似乎心情不错的模样,接过了谢奕之手中的琴横放在了腿上。 月凝似水,海风微熏,他的琴声响起的时候,似乎海面上风拍波浪的声音都静止了一般,所有人都屏住呼吸听着那琴声,悠扬的琴声,似乎是萧阙随性而作,时分高昂冲上九天翱翔;时而低沉落入碧海遨游。 傅云书靠在长乐的身上,也不知是这桑落酒喝多了的缘故,痴痴的听着,似乎一颗心都被那琴声所牵动着。迷迷糊糊间,傅云书听见萧阙的琴声渐渐的落了下去,萧阙似乎在低吟着:“不知桑落酒,今岁谁与倾。十千提携一斗,远送潇湘故人。” 傅云书迷迷糊糊的想着,他是在思念着某位故人吗? 第132章 鲛人歌声 第132章 鲛人歌声 或许是萧阙的琴声太过于醉人,又或许是那桑落酒的后劲很大,傅云书抱着酒坛靠在长乐的身上懒洋洋的不想起来。 似乎听见长乐推了她几下,长乐微凉的手覆盖在了傅云书嫣红的脸上,小声问道:“是不是醉了?” 她听见谢奕之含笑的声音:“这桑落酒后劲极大,这一半的酒都被她喝了能不醉了么。” 傅云书含糊的声音,下意识的反驳道:“我才没醉呢。” 说着当真从长乐身上坐了起来,眼神清亮,丝毫不见半分的醉态,众人纷纷的称奇。船在海面上移动着,雾气似乎是越来越浓,有侍从来报说道:“今天晚上的雾太大,怕是不好赶路。” 萧阙的琴声停顿住了,吩咐道:“那就找个岛屿停下来,这茫茫大海中若是迷失了方向就不好了。” 这边刚吩咐下去,傅云书靠在船舷上抱着酒,周围有风声、还有海浪拍打船底的声音,在这样的声音中又似乎隐藏着一种别样的声音而已。 傅云书仔细的侧耳听着,却见那声音随着风若有若无,在茫茫的白雾中让人听的并不真切,傅云书睁大了眼睛,似乎他们都没有听见一般,便好奇的问道:“这大晚上的海上谁在唱歌呢?” 她的话一说出来,所有人不自觉的打了个寒颤,谢媛宝更是夸张,一把钻进了傅云书的怀中,说道:“云书你别开玩笑了,大晚上的说这个多渗人。” 见着那浓雾的海面,似乎里面隐藏着许多的妖魔鬼怪一般,傅云书却是一脸茫然的看着他们,表情却是十分的认真,似乎没开玩笑。 萧阙与谢奕之他们倒是皱了皱眉,他们内力深厚,若是海上真的有人在唱歌的话没理由他们没挺清楚傅云书反而听的很清楚…… 众人百思不得其解,傅云书却也是一脸不解的看着他们,那歌声似乎是越来越近一般,被风吹到了耳中,那歌声的旋律优美婉转空灵,似乎是从遥远的时空传来的一般,用着陌生的语调、陌生的旋律,可是傅云书在这种陌生中莫名的察觉到了一种熟悉之感。 “所贵王者瑞,敢辞微命休。”声音断断续续的,又有那么一两句听的十分的清晰,可是他们似乎都没有听见一般。 萧阙见着傅云书一脸认真的模样,脸上闪过了一丝异色,仔细的侧耳在风中听着,一缕缕的似乎是真的有歌声,神色也肃然了起来。 海面上的薄雾越来越浓,那声音也渐渐的清晰了起来,不只萧阙他们几个会武功的听见了,谢媛宝咽了咽口水,说道:“似乎……真的有人在唱歌呢……” “是鲛人……是鲛人在唱歌……”有人喊了一声,船上的人立即的慌乱了起来,傅云书想到之前萧阙跟她说过,在海上鲛人的歌声会带着迷惑来往船只的作用,若是被鲛人歌声引诱的船只要么迷失在了海上、要么沉在了海底。 他们不会这般倒霉吧…… 萧阙也不知想到了什么,神色一凝,开口说道:“是幻音……”谢奕之脸色也不怎么好看,这海上的雾气似乎是越来越浓了,船只在海上找不到方向直打转此次跟随着使团出海的人都是有着多年经验行驶过海上的人,见着如此,所有人的脸色苍白,跪在地上说道:“完了,出海遇见鲛人我们都完了……” 傅云书只觉得方才动听的歌声不复之前优美,尖锐到有几分凄厉的感觉。 “图以奉至尊,凤以垂鸿猷” 唱到后面的时候,似乎要刺破耳膜,傅云书觉得胸口有什么在翻滚,难受的要吐了起来,头疼欲裂…… 萧阙注意到了傅云书的异常脸色凝重,脸色一下子也凝重了起来,肃然而坐,一手将傅云书罩在了怀中,被萧阙揽在怀中的时候,傅云书才觉那种头疼欲裂的感觉才好受一些,萧阙一手将琴在膝盖上放好,拨动了手中的琴弦…… “铛”的一声琴响,琴声高昂,不成曲调,不是寻常的曲子,而是那种带着金戈铁马杀伐的声音一般。 随着萧阙旋律的拨动,那若有若无的歌声似乎被琴声压了下去,那缕缕歌声被压制下去,又似乎不甘,在傅云书的耳边继续在纠缠着,而萧阙的琴声高昂冷冽,两种声音似乎在做着一种无形的斗争……而显然,萧阙占了上风,那歌声渐渐的淡了下去,一缕风吹过,那弥漫在船上的雾气也被吹散了一般,也慢慢的淡了起来…… “叮”那声音完全的被萧阙的琴声压制了下去,可是那七弦琴也承受不住了,弦也断了,萧阙闷哼一声,傅云书感觉到手上一片温热,却见萧阙吐了一口血出来。 “萧阙!”柳青宴皱眉,萧阙摆摆手,还想说什么的时候,“咚”的一声,听见了一声巨响,船身动了动,在水面掀起了好大的波浪,也幸好这船是皇家出使的官船才稳住了,纵然如此,还是让船面上的人手忙脚乱了好一阵子。 “触礁了吗……”不知是谁喊了一声。 原本傅云书就被萧阙罩在怀中,见着萧阙吐了一口血吓了一跳,挣扎的想要起来,可是却因为听了那诡异的歌声之后就头晕目眩的,撑着身子方才的想起来,因为船上的异动,惯性的作用向前一倒,萧阙怕摔着傅云书,连忙的上前扶住,但是却因为他在抚琴的时候消耗了不少的内力,只能将傅云书重新的带到了怀中,一阵的兵荒马乱之后,傅云书只觉得所有人的人都静默住了。 傅云书撑着身子才从眩晕感中回神来,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萧阙倒了下来……而她撑着身子倒在了萧阙的身上,所有的人看来是她扑倒了萧阙一般…… 萧阙原本被傅云书砸了闷哼了一声,也幸亏傅云书身量纤细没有太多的重量…… “噗嗤!”一阵静默之后,谢奕之的笑声打破了沉寂,却见谢奕之笑得直跳脚:“能看到萧阙被人扑倒小爷也不枉此生了。” 傅云书被谢奕之的一席话说的更加的尴尬,在芸娘的帮助下,手脚并用的从萧阙身上起身,萧阙依旧是没有任何表情的冰块脸,目光淡淡的在谢奕之的身上扫了一眼,淡淡的说道:“去看怎么了。” 不等谢奕之去,就有侍卫来报说原来前面并非是触礁,而是一艘船与他们的船撞上了,他们的船体积庞大,只是被撞了个口子,而对方就没有那么幸运了,对方的船已经被撞得粉碎,现在正在救人呢。 傅云书心中在心中思索着,莫非对方也是被那所谓的鲛人的歌声所疑惑,在大雾中看不清航路所有撞上了他们的船?可是这是皇家的船,有标识在的,若是一般的船看见的话都会避让,又如何的会在一跳航线上撞上了? 傅云书心中好奇,却听萧阙听了侍卫的话之后微微的皱了皱眉,吐出两个字:“救人!” 傅云书还想跟着一起去看怎么回事,萧阙看了傅云书一眼,说道:“回去歇息。”语气虽然淡淡,但是丝毫的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方才发生了那么多诡异的事情,傅云书还没弄明白呢,自然是不肯回去,但是芸娘跟着在一边劝说道:“小姐今日闹了一天还是早些回去歇息吧,若是再不歇息病了的话在船上麻烦的很呢。” 傅云书的体质本来就弱,这些时日舟车劳顿,今日又喝了酒吹了海风真的病在了船上的话怕是会拖累他们,被芸娘与沧海扶着,傅云书不得不回到船舱内,这边长乐与谢媛宝也想跟着去凑热闹,但是却被谢奕之瞪了一眼,只得摸了摸鼻子乖乖的回去歇息去了。 芸娘扶着傅云书回去的时候,回头看了萧阙一眼,却见那白衣公子长身玉立,脸上的表情淡漠的似乎任何事情都与他无关。 难以想象,就是他方才用一曲琴音,救了船上所有人…… 方才在上面的时候不觉得什么,等回来了傅云书才觉得一阵的眩晕,芸娘吩咐人准备好了水泡药浴了,虽然在傅家的时候傅云书每日睡觉前会泡药浴改善一下体质,但是现在在船上,洗个热水澡都是件奢侈的事情,傅云书原本就不是骄纵喜欢麻烦别人的人,便对芸娘说道:“芸娘,之后就将药浴给停了吧。” 芸娘伺候着傅云书洗漱,笑着说道:“这是萧公子吩咐的。”见着傅云书脸上有犹豫,芸娘知道傅云书的性格,说道:“这在海上自然比不得家中能每日的泡药浴,今日小姐在甲板上喝酒吹了寒风,还是泡个热水澡去去寒气才好。” 温暖的水还有淡淡的药草的香味,让傅云书舒服的松了口气,傅云书一边跟芸娘闲聊着说道:“今日好奇怪,今日那唱歌的难道真的是传言中的鲛人吗?可是我为什么会觉得那歌声那般的熟悉呢。” 芸娘听了傅云书的话,脸色忽然变得苍白,目光闪了闪,眼中有淡淡的担忧之意,只是很快的逝去,说道:“奴婢之前也听说过,有的人的体质特殊,在海上能听见一般人听不见的声音,或许小姐是属于体质特殊的哪一种吧。”说着,将傅云书的长发挽起,说道:“小姐前些时日不是一直在研究琴谱么,或许听多了听什么都觉得熟悉。” “这样啊……那些船家都说是鲛人的歌声,可是公子却说是什么幻音,究竟是什么呢……”傅云书似乎是自言自语的说道,将尖尖的下巴都埋在了浴桶中,眼中却带着一丝怀疑之意。 入目的是一片红色,红色的喜堂、红色的幔帐、红色的蜡烛、红色的嫁衣,还有,红色的火焰,傅云书拼命的奔跑着,可是无论如何都跑不出这被包围的火海。 不知被什么绊倒了一般,傅云书跌落在了地上,眼睁睁的看着那火苗舔上了她的衣角,她挥手想要求救,可是触目一片火海与黑暗,根本就没办法脱离…… 眼看着那一片火海要将她吞噬的时候,却似乎被某种力量阻止了一般,顿住在了那里……傅云书瞪大了眼睛,却见那一片火海一阵扭曲与颤抖,似乎是有什么从火海中出来一般。 一种莫名的恐惧在傅云书的心中蔓延,却见那火海中的某种力量,渐渐的汇聚成了一个形状,似乎有什么要浴火重生一般。 近了、近了,傅云书看着那形状越来越明显,羽毛、尾巴、翅膀、头,从火海中的东西终于浴火而生,一声清鸣飞上了天空中,傅云书呆呆的坐在那里,火光印在她的脸上,她终于看清楚了那从火中而生的东西是什么,那是…… 凤凰! 第133章 君家家主 第133章 君家家主 梦靥中醒来的时候,傅云书察觉后背已经湿透了,芸娘微凉的手覆在傅云书的额头上,松了口气说道:“幸好没有发烧。” 傅云书睁眼,看见芸娘与沧海两个人坐在床边上,芸娘的眼下有一片乌青,想来是昨天晚上因为担心她的身体,所以一晚上没睡。 心中闪过一丝暖意,傅云书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让沧海伺候着她洗漱更衣,傅云书对芸娘说道:“芸娘,这边有沧海伺候着我就行了,你先睡会儿吧。” 沧海接过了芸娘手中的梳子,便去歇息去了,沧海倒了口茶傅云书一口喝下,心中那种惊慌的感觉仿佛还残存着。总觉得……昨日的那一场梦似乎是一个预兆一般。 “你可算起来了,若是再不起身有人可就担心死了。”这边沧海去厨房端早餐,大老远便就听见了谢媛宝的声音。 傅云书不知怎么的脸上微红,看着谢媛宝说道:“你胡说什么。” 谢媛宝的精神看起来不错,见着傅云书这般的模样,一脸无辜的说道:“我说的是长乐担心你呀……” 傅云书的嘴角抽了抽,再次喝了口茶掩饰住了自己的不自在……自己成日里都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啊…… 用过了早膳傅云书独自甲板上透口气,今日天气晴朗,碧空万里无云,昨日的诡异的歌声、那一场大雾不过是个幻觉一般。才上了甲板,却见柳青宴急急的提了个箱子走了出来,傅云书见着柳青宴手中提着药箱,心中一惊问道:“可是公子昨晚受伤了?” 柳青宴见着是傅云书,笑了笑说道:“萧阙昨晚不过是内力损耗过度并无大碍,今天在修养呢,受伤的是昨日救上来的那个人……” 傅云书方才想到昨日沉船的事情,便问道:“昨日水里救了多少人上来了……” 见着傅云书如此的问,柳青宴的脸色微微的有些凝重,说道:“就救上来了一人……” 满船的人竟然只救了一人上来,傅云书心中一惊,紧接着船舱里面似乎有人在叫柳青宴的名字,傅云书让了一条路给柳青宴离去。 傅云书正在想着要不要去给看看萧阙的时候,却蓦然觉得面前有一个阴影,还未抬头,便听见一个华丽却不轻佻的男声说道:“美人儿你叫什么?在下有幸为美人儿画画像吗?” 傅云书正在低着头想事情的,冷不丁的别人拦住了路吓了一跳,吃惊的看着对方。 却见拦住傅云书的去路的不是别人,正是一个穿着紫衣华服的年轻公子,只见他一席紫衣,墨色的长发用一根紫檀木的簪子束起来,留了几缕下来,端是一种风姿。 傅云书看清楚了对方的脸之后心中一叹,倒不是对方的五官多么的出色,相反的,傅云书见惯了萧阙的风姿清绝、谢奕之的倾国倾城、柳青宴的温文尔雅,面前的男子长相实在算不上英俊,只能算是清秀。 只是此人的眼眸上覆了一条白色的鲛绡,遮住了他一半的眉眼,竟然是个盲人么?傅云书心中不知怎么的生出了几分的惋惜之意。 傅云书这一抬头,那人嘴角勾起了一抹笑容,紧接着摸着下巴说道:“果真是一位绝色佳人啊……”傅云书听了那人略带轻佻的语气,心想着不是看不见啊…… 却见那人边说着,伸出左手就要摸上傅云书的脸,傅云书没想到竟然在船上碰到如此轻浮的登徒子,刚想呵斥,几滴水打到了那登徒子的手上,让他快速的缩了回去,傅云书抬头,看见萧阙靠在船栏上手中拿着酒杯呢,想来方才的水就是萧阙手中的酒了…… 那人被萧阙用暗器打的缩回了手,脸上依旧带着笑意不变笑嘻嘻的说道:“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毓烟公子何必这般小气呢,这下这手可是握笔画画的手,若是废了可就找不到第二双了。” 萧阙淡淡的看了那紫衣公子一眼,说道:“若是不想手废的话就在船上安分一些,君公子!” 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声音高上了几分,分明是带着威胁的意味,被萧阙叫做君公子的男子摸了摸鼻子,竟然对萧阙有几分忌惮一般。 这个陌生的紫衣男子,莫非就是昨天晚上撞船的唯一一个幸存者?见着萧阙在这里护着傅云书,被叫做君公子的男子离了傅云书便去招惹船上其他的侍女去了,他为人风趣,很快的便跟那些侍女打成了一片,缠着他要画像。 傅云书是第一次见到这般性情古怪的男子,这种风流本性比起谢奕之与柳青宴二人有过之而无不及,那人身份来历成谜,萧阙却称他一声君公子让他留在了船上,莫非对方是萧阙认识的? 傅云书不解看着萧阙问道:“他是何人?” 见着傅云书发问,谢奕之也不知从何处冒了出来,笑着说道:“君姓本就少见,这天底下能让萧阙都称一声君公子的人,还能有哪位?” 蓦然想到离开的时候舅舅曾跟她说过,此次离国的夺宝大会隐世多年的两大世家都会参加,傅云书惊讶的说道:“隐世君家?” “莫非那人就是君家家主君泽岚?早就听说过他是一等一的风流潇洒的人物,没想到今日这般一见,长相也不过如此么。”谢媛宝也不知从何处冒了出来,接过了傅云书的话说道,傅云书吓了一跳,心想着这兄妹二人果然像,走路都是无声无息的,吓人一跳。 两大隐世世家分别为君家与长孙家,关于这两家傅云书也有所耳闻。 长孙家以“智”出名,最为擅长的便就是治国谋略,但是却在四国四分天下平定之后,便就归隐于山野之中,并且下令门下的长孙家子弟不许入朝为官,以免连累家族;君家以“雅”出名,最为喜好的便就是风雅之事,家族内的弟子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比起长孙家的以谋略出名,君家所擅长之物倒是普通了许多,世人都难以理解,便就是这样的一个家族,如何的会能与以谋略俱称的长孙家族齐名呢。 君家的每一任家主都是极其风流洒脱的性格,最为擅长的画,最喜欢的事情便就是收集天下美人画美人图。玄凌手中的那一幅裴湘的美人图,便就是出自君家之手…… 不过君泽岚带着鲛绡,莫非是有眼疾不能见人不成,若是这样的话,那么如何的画美人图而且还四处的拦着人画画呢…… 谢奕之嗤笑了一声,傅云书才察觉原来自己不知不觉的将心中所想的什么都说了出来,脸上闪过了一丝不好意思,萧阙淡淡说道:“君家家主带鲛绡可并非是因为眼神不好,而是因为据说每一任君家家主瞳有异色,更是传言他们的眼能够迷惑人的心神,所以他们不会轻易的摘下鲛绡见人。鲛绡质地轻薄,也不会影响他们视物。” 听了萧阙的话傅云书才了然,竟然是因为如此,真的是大千世界无奇不有。“既然是君家的船只,那他们怎么会撞上我们的船只沉船了呢?”傅云书不解的问道。 傅云书方才的才问了出来,谢奕之与萧阙的脸色也有些凝重,说道:“君泽岚自己身受重伤,而那跟随着他的船只上的所有人都无一幸免,此事确实有蹊跷。” 傅云书见着萧阙面色凝重,想到他们此次出使离国是以曦国使臣的身份,而君家又曾经是属于凰国的臣子,虽然如今凰国与曦国已经成为一家,但是君家的家主身份不管怎么说都十分微妙,出现在曦国的船上,确实令人深思。 “那君泽岚可有说在海上遭遇了什么吗?”傅云书问道。 “他说晚上遇见贼人,推说晚上视力不好,未曾看清楚贼人的模样。”谢奕之似乎是第一次见到还要比他无耻的人,话语中带着几分无奈之意说道。 傅云书忍不住轻笑,依照这君泽岚的性格,无论他出于什么样的目的,既然上了曦国的船,想必会带来不少的热闹。 傅云书再次见到君泽岚的时候,他正在为随行的船上乐姬画像,不愧是以画出名的姬家,半丈高的宣纸上,寥寥数笔便就勾勒出那抱着琵琶乐姬的模样,神韵神态都与那乐姬有十成十的相似,画好了一张之后便有其他的女子围着说道:“君公子,该给我画一张了。” 不过数日相处下来,君泽岚便就与那些宫中来的舞姬乐娘们混熟了,在萧阙他们面前她们都十分守礼的姑娘们在君泽岚面前倒是十分的随性。当然……这一分随性在于不触及到君泽岚的底线。 “君公子,你怎么不将这纱巾给摘了让我们看看你的眼睛……”一个乐姬娇嗔的声音道,似乎要动手摘掉君泽岚蒙住眼睛的纱巾,却被君泽岚握住了手,君泽岚淡淡的说道:“这个可不成,家中有祖训,一定要是我们君家未来的媳妇才能看见我的眼睛,燕儿想要摘了这纱巾莫非是想要嫁给我不成。” 一席话虽然是调笑,但是调笑着带着几分冷冽,叫做燕儿的女子不自觉的收回了手。见着傅云书经过,便恭敬的叫道:“傅大人。”原本嬉闹的神色也收敛了几分,傅云书微微的点了点头,那边君泽岚见着是傅云书,饶有兴趣的在傅云书身上打量了几分,问道:“傅姑娘。” 见着君泽岚叫自己,虽然不知对方是敌是友,但是傅云书只好顿住了脚步,礼貌的叫道:“君公子。” 君泽岚笑着摆手说道:“傅姑娘何必这般见外,直接叫我泽岚就好了。” 面对君泽岚这般的热情,傅云书默了默,倒是不知该如何的回答,却见君泽岚看了傅云书一圈,说道:“不知傅小姐可有时间要在下为傅小姐画一幅画像……” 又来了,君泽岚似乎对于画女子画像十分的热衷,傅云书连忙的摆手不用。毕竟因为玄凌的事情,让她听见画像二字心中就有一种排斥之感,何况同是出自君家之手呢。 见着傅云书眼中有疏离之感,君泽岚上前了两步,靠近傅云书说道:“傅姑娘为何总这般的疏离在下……” 还没靠近傅云书,却感觉到一阵凉意,却见萧阙不知是何时出现的,淡淡的扫了君泽岚一眼:“你再靠近她一步试试。” 语气中,有警告之意…… 不知为何,君泽岚对于萧阙有几分忌惮一般,见着是萧阙,讪笑着后退了两步。萧阙看着站在那里的傅云书一眼,淡淡的说道:“进来……” 语气中,听不出情绪,傅云书摸了摸鼻子,萧阙似乎是在生气? 第134章 离国军队 第134章 离国军队 在海上行驶了整整半个月的时间,开始的碧海蓝天众人看的十分有趣,到了后面便就厌了,傅云书的性格安静,倒是还好,就是谢媛宝原本就活泼惯了的,如今在船上这么些时日,整日吵嚷着都快要发霉了,只盼望着能早日的到离国。 船上多了一个君家的家主,对于众人的行程并没有影响,那君泽岚生的一个风流的性格,船上的女子都被他招惹了个遍,就连谢媛宝也对他十分的亲近,只是傅云书有萧阙护着,他不敢前去招惹,但是显然众人可以看得出来,不知什么原因那君泽岚对于傅云书的兴趣远远的高于其他的人,只是萧阙虽然没说什么,但凡君泽岚靠近傅云书一步,萧阙必然会出现,倒是也没机会招惹傅云书。 许是上天眷顾,除了那天晚上惊心动魄点外,之后的整个半个月时间天气晴朗风平浪静,船只如同之前计划的那般在海上平稳的行驶着,没有出任何的差错。 “出了西海之后便就到了赤水,从赤水再行驶三天便可以到离国的国都……乐都。”谢奕之看着地图,对着众人说道。 谢媛宝一脸的菜色,听了谢奕之的话之后脸色更加难看,有气无力的说道:“不要再跟我说坐船两个字了,现在听到这两个字我都想吐了。” 君泽岚笑了笑,十分体贴的给谢媛宝剥了个柑橘,清香的味道让谢媛宝眩晕的感觉舒服了不少,谢媛宝向他投去一个感激的笑容,君泽岚带着淡淡的笑意说道:“离国多水,这国内遍布的是河流湖泊,出门多的都是以乘船为交通工具呢。” 听着君泽岚的熟练的语气,谢奕之笑了笑,问道:“莫非君公子也去过离国?” 君泽岚并非是没有听出来谢奕之话语之中试探的语气,也同样的淡淡笑了笑,说道:“这些年来在下四处游历,离国自然是去过几次,等到了离国之后,在下做东,以谢众位的救命之恩。” “不够。”一直没有说话的萧阙忽然淡淡吐出两个字,君泽岚惊讶的看着萧阙,却见萧阙对竹骨做了个手势,竹骨不知从哪里拿了个小金算盘,说道:“当日我们救了君公子一命,君公子是君家家主,按照君公子的身份要收取三千两黄金,君公子这些时日在船上吃我们的用我们的,若是按照每日百两来算,便就是一千五百两银子,再加上这些时日君公子喝的酒水、调戏侍女的银子,公子说要给君公子打折之后收军公子两千五百两银子,也就是说,到了离国之后,君公子要付我们三千两黄金、四欠两白银。” 竹骨一口气将所有的话说完,君泽岚的脸色一下子青一阵红一阵的,要多好玩就有多好玩,君泽岚倒抽了一口凉气,指着萧阙说道:“你……你这是打劫……” 见着君泽岚这般的模样,众人的嘴角都忍着笑意…… “你也可以选择不坐船,游到离国去。”萧阙淡淡的说道,众人都看着外面的汪洋大海,终于是忍不住笑了出来,果然不愧是毓烟公子,收拾人起来手段干错利落。 “我是读书人两袖清风……”君泽岚试着跟萧阙商量,看起来颇为可怜。 萧阙淡淡的说道:“当年画圣曾用过的一套文房四宝据说就收在君家,那一套文房四宝,可抵千金。” 君泽岚倒抽了一口凉气,脸色苍白,一脸的被割了心头肉的心疼模样看得人忍俊不禁。 许久,君泽岚叹口气说道:“毓烟公子这般的善于做生意,也不知那清篱君若是跟你在一起谁会更厉害些呢。” 离国善于经商,上至君王下到臣民都是经商谈判的好手。 之后的几日,君泽岚被萧阙收拾了一顿之后在船上老实了许多,快到赤水的时候,周围的船只也渐渐的多了起来,有各国到离国的来使的船只、也有来往经商的船只,十分的热闹,因为傅云书一行人是坐的离国的官船,一些小船只自然是都要避让着的。 四国之中,离国的领土面积最小,地方不大,却是最为富饶的地方。进入赤水之后,众人的视野也渐渐的开阔了一些,众人看见的再也不是一片湛蓝的碧海蓝天,在两岸周围都有良田千顷,此时正是秋季到了稻子收割的季节,一眼望去一片金黄,风吹过,绚烂的阳光下的稻田如同黄色的湖泊,有风吹过,带来稻香阵阵,让人心旷神怡,这些时日赶路的疲惫似乎都吹散了一般。 “四国之中,离国论领土宽广不如曦国、论治国策略不如凰国、论兵力强悍不如越国,却能与四国平分天下,甚至在曦国日益的强大、凰国、越国相继的被灭之后,却还是能够与曦国抗衡,两分天下,靠的不是其精还能有什么。” 傅云书站在船头正在看着离国这样从未见到的过景致,萧阙也站在了傅云书的身后,语气之中带着感叹之意说道。 傅云书接着萧阙的话,也说道:“离国能在三国之中独存,除了本身的实力之外,跟他们的国君有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清篱君为当年东陆四公子之一,据说当年曾拜长孙家主为师,被当年的长孙家家主亲口赞心怀天下,有百姓社稷,一代明君也,离国在他的带领下,虽没有开阔领域,但是也是空前强大,有路不拾遗夜不闭户之美称。 而凰国、越国的落败,跟着国君昏庸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 而且离国的精在于朝堂之上,君王贤良、臣子与君王一心;在百姓之中,百姓安居乐业,风调雨顺。因为离国地处富饶、又是水路上的要道,在国内有来往的商贩,百姓从未有过天灾之苦、也未经历过战乱的颠沛流离。 若是真的算起来的话,曦国虽然强大,为东陆的霸主,可是也只是国的强大,这些年来连年征战,百姓苦不堪言,而离国国主没有野心,百姓们也从未受过苦,这才是百姓们想要的国家和君王。 “正是如此。”萧阙点头,眼中带着些惊叹的光芒看着傅云书,傅云书微微的有些不好意思,原本只是心中所想,却没有想到竟然说了出来。 傍晚时分,船速也渐渐的慢了起来,远远的可以看得见码头的影子,在船上行驶了大半月的时间终于可以靠岸了,其中最为激动的是谢媛宝,谢媛宝站在甲板上,用着时分的语气说道:“我活了这些年第一次看见陆地这般的激动。” 傅云书与长乐忍不住的笑了出来,长乐是皇上亲封的郡主、谢媛宝也是此次使臣谢奕之的妹妹,二人身份尊贵,为了方便就换了姓名,以柳青宴的师妹的名义在船上,免去太多的麻烦。谢媛宝虽然任性,但是也是分的清轻重的,对这样的安排自然是没有任何的意见。 毕竟谢媛宝的性格活泼,少了谢家小姐的约束倒是让她能够在离国更加的胡作非为了。 官船停泊的码头是离国最大的码头渔湾,那里清篱君早就已经命官员在渔湾迎接曦国的使团了,傅云书与萧阙一起出来的时候,看见岸上的情景忍不住的微微一惊。 岸上有皇家的卫军亲自出来迎接,穿着清一色黑色盔甲劲装,带着同色的面具遮掩住了面容,他们身高同样高矮,站在那里带来一种莫名的肃杀的感觉,这是皇家的卫队……却是有这般的气势,就算是曦国以世家子弟组成的御林军,也没有这般的气场…… 傅云书想到,曦国虽然战斗力强大,但是都是分布在外面历经过战火的战队,比如说裴家军、比如说谢家军。而在京城中的军队,多是以世家子弟投身其中,自幼是娇生惯养,少了战火的磨练,自然是不堪一击。 而这离国虽然是不好战争,但是因为离国地处富饶,不知有多少人觊觎着离国的领土,肯定是有属于自己的军队,可是见到离国的军队的时候,傅云书也心中不由得一叹。 难怪昭帝的军队平定了凰国与越国之后,却不曾踏过离国一步,一来是因为离国与曦国距离十分远,二来是依照离国的军事实力,曦国军队就算远征长途跋涉也不能从离国的军队上讨得便宜的。 那绣有白虎的图腾在风中飞扬,在军旗之下,那个骑着马的穿着白色盔甲的男子分外的醒目。他的年纪大约不到三十岁,五官深邃俊朗,嘴角带着浅浅的笑容,一眼看过去让人有种如沐春风的感觉,减少了这一列军队带来的肃杀之意。 “竟然是宁王亲自来迎接。”君泽岚的声音不大,但是却是足以的让傅云书听的清。 宁王景解,是清篱君景逸最小的弟弟,是离国先帝最为宠爱的华妃所生。青漓君最为重视亲情,虽然兄弟二人并非是一母同胞所生,但是却对这位弟弟信任有佳。 离国先帝后宫人数虽然不少,但是子嗣单薄,一共只有三位皇子,皇长子是青漓君景逸,次子为平王景麒,三子宁王景解。其中,景麒与景逸为一母同胞的兄弟,皆是出自宣太后的膝下,但是兄弟二人之中,宣太后独宠幼子,他们虽为亲兄弟,但是青漓君与平王景麒的感情并不好。 据传,在景逸被立为太子之后,宣太后曾怂恿先帝废长立幼,直至青漓君继位之后,宣太后与平王依旧没有死心,几次三番的暗杀青漓君,最终在宣太后的怂恿下,平王在封地起兵造反被擒,那一场内乱几乎动了离国的根基,平王死于乱战中,而青漓君也动怒将宣太后软禁在京城之外的青山寺,并且说下不到黄泉不相见的话。 也正是因为如此,青漓君对于宁王唯一的亲人更是看重…… 傅云书的沉思之中,那宁王已经下马,对着已经下船的人抱拳说道:“众位贵客来临原本皇兄准备亲自来接的,只是最近身子不适,只能由小王代劳了。” 宁王虽然是对着众人说出这一番话的,但是目光却是落在萧阙的脸上,显然宁王是看出萧阙才是众人之中最能说的上话的,这个看似温和的宁王并非如同表面上看起来那般简单。 萧阙淡淡的回礼说道:“宁王言重了。” 毕竟是代天子迎接贵宾,可见宁王在离国内的分量。 宁王亲自上前引路,带着众人准备上宫中准备好的马车,却听见一个粗狂的声音远远的喊道:“宁王殿下,迎接贵宾这事情怎么不叫上我程某呀……” 却见一个身材魁梧的男子带着侍从骑着高大的战马而来,那些宫中的卫兵见着那人纷纷的让出了一条道来。 第135章 故意挑衅 第135章 故意挑衅 待他走近了,傅云书才看见高大的骏马上的那个人的模样。却见他大约是四五十岁的样子,身材魁梧,满脸的胡子,长相十分粗狂,尤其是跟宁王一对比。 “这是何人?”傅云书小声的问着一边站着的君泽岚,似乎君泽岚对于离国十分了解一般。美人发问,君泽岚自然是不会隐瞒,捂嘴眼中带着淡淡的笑意说道:“这是离国第一猛将年程猛,也是皇后的父亲,这下子可有趣了……” 见着君泽岚这般说傅云书当下明白了君泽岚所指的有趣是哪个方面。 如今青漓君膝下有两位皇子,一位是敬妃所生的皇长子景宸禹;一位是皇后所生的太子景宸昭。听说那皇长子十五岁就帮助青漓君辅佐政事,从政四年来立下了不少的功绩,而敬妃又是青漓君最为宠爱的妃子,母子二人十分受青漓君的宠爱。 因为离国立嫡不立长的习俗,纵然青漓君再看重这个长子,但是不得不立皇后所出的太子景宸昭。至于景宸昭,为程皇后所出,据说当年平王之乱的时候,程家立下了大功,所以封她为皇后。 在她入宫几年之后,方才生下台子景宸昭,整个程家人都将景宸昭当做至宝。而如今这景宸昭已经快十岁了,比起哥哥的能干,显得十分的平庸,再加上程皇后的放纵,养成了一身骄纵的脾性,这些年没少被青漓君呵斥过。 也因为皇长子太过于精明能干,太子平庸,朝中分为了两派,以宁王为首的一些年轻的官员进言青漓君废太子立皇长子;而以程家为首的老臣们则是坚决拥护太子。 所以看似平静的离国其实也是风波暗涌,竟然在他们这些使臣面前就上演了一场争斗,是无意还是有意为之? 傅云书心中不解,却见那程猛打马上前,以一种居高临下的态度看着傅云书他们一行人一眼,说道:“我听说曦国第一大将此次也出使来了离国,想与他比试比试一番,怎么你们这一群人之外除了几个女娃娃之外就只剩几个小白脸呢,曦国第一大将在哪里?” 这程猛是有多缺心眼呀,曦国的使团才来离国,便就要与使者比试一番,而且一席话岂不是将出使的萧阙谢奕之都得罪了。 他究竟是故意的找曦国的茬?还是故意的给宁王难堪? 见着程猛语出轻狂,萧阙脸上表情淡淡的,眼神落在了宁王的身上,似笑非笑的对宁王说道:“王爷,这便就是你们离国的待客之道?”萧阙最后四个字的加重了一些。 宁王的脸上青一阵红一阵的,着急的叫道:“程元帅!皇上还在宫中等着曦国的使臣呢,若是耽误了进宫的时间皇上怪罪下来你我都吃罪不起啊。” 此次来迎接使团是他景解全权负责了,若是出了什么差错的话青漓君追究可是追究在他的身上。这程猛本就是浑人一个,除了在战场上之外就没有一刻是靠谱过的,就连在青漓君面前说话也是十分嚣张,到时候如果真的跟离国的使团动起手来,青漓君绝对不是责罚的程猛,而是怪罪他的。 但是程猛身份尊贵,但是言语之间多有冲撞,就连青漓君平日里也要避让他几分,何况是他呢,只能独自着急。 相比较宁王的着急,程猛倒是嘿嘿一笑道:“放心好了,只是比试一番,耽误不了多长的时间的。”接着,顿了顿说道:“程某下手有轻重,不会让曦国的使者受伤的。” 这话语中分明带着蔑视曦国的意思,谢奕之也听不下去了,脸上笑容不变,对身边的侍从说道:“取我的紫薇枪来,在下与程将军好好切磋一番。” 见谢奕之开口,萧阙皱眉说道:“若是在码头动手,伤了两国的和气就不好了。” 这边宁王见着程猛口出狂言,谢奕之要应战已经让宁王急出了满头的大汗了我,见着萧阙开口这般说,连忙的接口说道:“萧公子言之有理……” 谢奕之却没有听劝,反而是故意的与萧阙作对一番,说道:“程大人一番盛情我也不能拒绝。” 说着,兀自的将紫薇枪拿在了手中,枪上的红缨在风中烈烈飞舞,那人红衣黑发,竟然带着另一种的英气。 之前在船上的时候,谢奕之与萧阙的关系还是好的很,可是为什么一下船两个人就起了争端呢?傅云书的目光在萧阙与谢奕之两人的身上打量,在京城中的时候,二人的关系水火不容,而昭帝却同时的派遣了两个人一起前往离国出使,莫非是昭帝是想利用谢奕之与萧阙两个人的关系不和来牵制住萧阙…… 而在出使的使团之中,自然是少不了昭帝的眼线。若是萧阙与谢奕之故意的在众人面前表露出水火不容的局面的话,一来是可以麻痹昭帝的眼线;二来可以迷惑离国人方便行事。这次出使离国,莫非不仅仅是表面上义和那般的单纯? 这边程猛见着谢奕之出手,却久久的没说话,一脸复杂的看着谢奕之,他身边的副将是个大老粗,许久才张嘴说道:“乖乖元帅,这曦国的第一大将莫非是个女娃娃……” 一席话开口,这下子原本曦国的使团人只是一半黑了脸色,如今所有人的脸色都全黑了。众人用着希冀的目光看着谢奕之,希望谢奕之能好好的教训这几个大老粗一顿。 谢奕之翻身上了一匹烈马,嘴角噙着淡淡的笑容,对程猛开口说道:“程将军请吧。” 这翻身上马的身姿,可以看得出来谢奕之身手不凡,那程猛也命人取来了大刀,笑嘻嘻的说道:“好,谢将军果然是干脆的人……” 眼看着二人之间的战争一触即发,傅云书看的直皱眉,心想着莫非才到离国,便就要与离国的人动手不成吗? 却听见远处传来一阵哒哒的马蹄声,一个穿着黄衣的小公公骑着马飞速的绕过了众人,傅云书注意到,宁王见到那小太监的时候微不可觉的皱了皱眉。 那黄衣小太监到了程猛的面前,不知低声跟程猛说了什么,却见程猛皱了皱眉,两个人小声的说了好几句,程猛由原本气势汹汹的样子一下子软了下来,撇了撇嘴,只好将手中的刀丢到了方才拿着刀的侍从的手中,抱拳对谢奕之的说道:“原来是客,我们在这里动手伤了两国的颜面也不好,不如等私下我们找个机会再动手不迟。” 所有人面面相觑,心想着这小太监究竟说了什么,竟然让程猛将手中的刀都给放下了。 “莫非是青漓君派来的人?”傅云书疑惑的小声问道,因为是青漓君身边派遣了小太监过来,所以程猛就住手了。 “并非是青漓君。”萧阙淡淡的说道,“我听见那小太监说了皇后二字……” 虽然那小太监与程猛说话声音压的很低,但是萧阙的武功好,自然是一字不差的就落在了萧阙耳中去了。 而谢奕之也不是那种胡搅蛮缠的人,见着程猛将手中的刀放下了,也将枪丢给了侍从,说道:“好。” 宁王见着二人并没有再剑拔弩张,脸上闪过了一丝复杂的神情,很快就被脸上堆着笑容给掩饰住,松了口气一般对众人说道:“众位,请吧。” 萧阙与谢奕之先上了宁王的马车,傅云书则是在后面命人收拾好东西,再跟在了萧阙他们的马车后面。 众人到了下榻的驿馆,宁王护送他们到了驿馆之后便就离开了,等众人洗漱收拾好之后,宫中再派人来接各位到离宫赴宴。 君泽岚在码头看够了热闹之后便没有跟着众人到驿馆,而是到了自己住处去了,笑着对萧阙说道:“萧公子放心好了,银子改日我会命人送到驿馆去的。” 离国是以贵宾的礼仪来待萧阙一行人的,所以住处自然是十分精致宽敞,遣退了侍女们之后,谢媛宝与长乐丝毫不顾形象的瘫软在了椅子上说道:“累死我了……” 谢奕之见着谢媛宝这般模样,忍俊不禁的说道:“今天晚上你们就不要到皇宫赴宴去了,好好休息一晚上,明日再带你们在离国的乐都好好的玩一玩。” 长乐连忙的说好,谁知道谢媛宝摇头说道:“才不要呢……” 傅云书与谢媛宝相处了这么久,自然是知道谢媛宝的性格的,前往离宫赴宴是件十分无聊的事情,按照谢媛宝的性格能不去便会不去,便眯着眼睛看着谢媛宝说道:“你去离宫是有什么企图不成?” 谢媛宝嘿嘿一笑,似乎是被傅云书说中了心事一般,对傅云书说道:“那宁王生的极好,颇有二皇子的风姿,论身份和长相,比裴原不强了许多么……” 说道裴原两个字的时候,谢媛宝几乎是咬牙切齿,看样子对于裴原不辞而别的事情依旧是耿耿于怀地。傅云书生怕谢媛宝的怒火殃及池鱼,很聪明的默了默没有说话,却听见谢奕之说道:“那宁王的水可深了,妹子你招惹谁都可以可不要招惹宁王。” 谢媛宝瞪大了眼睛看着谢奕之说道:“宁王身份尊贵、长相又好、脾气又好,你没看见今日那程猛那般的嚣张,他竟然一点都没翻脸么。” 谢奕之冷笑了一声,傅云书喝了口茶同意谢奕之的观点说道:“今日程猛故意挑衅纵然可恶,但是从始至终,宁王却是假意阻止,实则放任程猛挑衅,足以见他心机深不可测。” 谢媛宝疑惑的问道:“可是迎接使臣不是宁王的事情么,若是哥哥真的与程猛动起手来,到时候吃亏的可是宁王。” 长乐阅历要比谢媛宝丰富,淡淡的说道:“这次若是程猛真的跟花孔雀动手了的话,那么宁王会被罚,而程猛更是会被罚。毕竟伤及到了两国的颜面,而在宁王与程猛的身后可是皇长子与太子的争斗,若是这件事情闹大了让本身名声就不好的太子更是雪上加霜,废太子更是有可能!” 谢媛宝听了长乐的话之后吧便就默不作声了,傅云书看了坐在那里,不发一言的萧阙一眼,心中微微的叹了一口气。 从踏入离国的第一步开始便就卷入到了离国的纷争之中,风云变化的离国,做为曦国的使臣又怎么能够独善其身呢……可是,纵然知道再危险,只要是能与萧阙在一起,似乎什么都不怕了…… 第136章 越俎代庖 第136章 越俎代庖 谢奕之知道了谢媛宝的心思,自然是不会让谢媛宝前去离宫中赴宴去的,一行人就傅云书与萧阙、谢奕之三个人。 众人洗完澡换了身衣服出来,说是换了身衣服,其实萧阙依旧是一身白衣,只是与平日里素雅的款式不同,在衣襟与领口处用银线绣着仙鹤图案,再配上了一条冰蚕丝编织成的盘龙腰带,素色的衣服多了几分的华贵,他本身长相就十分俊美,如此一打扮起来更是让人移不开眼睛了。 谢奕之穿着的依旧是一身耀眼的红色,在衣服上用金线绣着芙蓉花枝缠绕,要多扎眼就有多扎眼,也幸得他长相俊美,才能压的住这般扎眼的颜色。傅云书穿着的是依旧是一身碧绿色颜色,颜色通透,更衬托的她肤色白皙。这些时日在船上,她瘦了些下巴更尖了,少了几分稚气多了几分沉稳,这般的容貌,怕是在离国吸引不少人的目光……萧阙被自己的念头吓了一跳。 傅云书不知道萧阙为何盯着自己看,以为是自己的打扮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带着询问的眼神看向萧阙,却见萧阙飞速的移开了眼睛,面色如常。 夜幕初临,此时离宫中已经点起了宫灯,在琉璃灯火之下,整个离宫中透露出一种旖旎华丽之感。 若是说曦国的皇宫华贵威严给人的感觉凛然不可侵犯的话,那么离国的皇宫便就是绚烂华丽让人沉醉其中。 以金玉涂以朱壁,柱子上白虎、飞鹤雕刻的图案均是涂了金粉,在挂在屋檐下琉璃的灯光照耀下泛着一种旖旎的光芒。不愧是四国之中最为有钱的国家,就连这地板都是铺上汉白玉再雕刻成莲花的模样的。 并非是青漓君喜好奢侈,相比较而已,青漓君据说在历代的离王之中算是节俭的一个了,离国本就是以经商出名,这离国的宫殿上的布置自然是华贵的很。 傅云书这般胡思乱想着呢,跟在萧阙与谢奕之的后面很快的便就到了离宫中的主殿……白泽宫中。 却见殿内铺着红色的地毯,地毯上绣有白虎的图案和祥云花纹,那正中间九龙的龙椅上自然是青漓君所坐,而在两边上都放有楠木的桌椅。 曦国使者为尊,坐在东上首的位置,最上面自然是萧阙所坐,其次是谢奕之,下首自然是傅云书了。 “萧公子谢将军来了。”说话的是宁王,见着三人连忙的让着坐下。 傅云书三人一到殿中的时候,倒是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力,毕竟三人相貌不俗,萧阙的风姿、谢奕之的艳丽、傅云书的清秀,不论三人的能力如何,站在一起都是一个亮丽的景。 萧阙虽然是这次出使的使团中最为主要的人物,但是他的性格冷清,自然是不喜欢这些应酬的事情,谢奕之的性格八面玲珑,自然是谢奕之与宁王客套着,傅云书虽然名义上是出使的女官,但是比起一个毓烟公子、一个上将军的身份,实在是难以惹人注意,傅云书也乐的清闲在那里打量着四周。 却见对面所坐的,宁王只是坐在第二个位置,在对面的第一个位置上坐着一个紫衣少年,少年穿着一身紫衣华服,样貌生的极好,只是正是鲜衣怒马的年纪,眉宇之间多了几分傲气,剑眉星目,傅云书见着他的年纪推测着他应该就是最受青漓君宠爱的皇长子景宸禹了。 而在宁王之下,坐着的是两个人正是在码头上挑衅谢奕之的程猛,程猛脸色沉沉,看着皇长子与宁王对着曦国使团八面玲珑的模样,更是不高兴。 他身边的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不时的在跟着他说着什么,似乎是让他降降火。却见那人眉目生的极为的俊朗,并非是谢奕之那样扎眼的好看,而是属于那种剑眉星目棱角分明的,一身浅蓝色的衣服显得气度不凡。 莫非这人是程猛的儿子程知俞?这般斯文俊秀的模样,跟他身材魁梧的父亲倒是真的很不像呢。据说程知俞是程猛独子,虽然年纪不大,但是谋略武功都不在其父之下,很得青漓君的重用,这也是因为程家父子在军中的功绩,青漓君迟迟不肯废太子了。 “皇上驾到……”太监特有的尖细的声音将傅云书拉回了现实中,傅云书随着众人的起身,目光落在外面,想到自己能见到传说中的人物,心中不由得有几分激动。 当年东陆四公子中,公子陵早逝无缘能见,而公子楚虽然是曦国人,但是常年游历在外面,除了皇上之外甚少有人见过他的模样,更何况是一睹其风姿了;而越国的公子羽,傅云书虽然见过,但是那一张脸却毁在了战乱中,十分遗憾。 傅云书想到传言中,其中公子楚当年年幼,才思敏捷,生的自是粉雕玉琢一般的人物;而公子羽,武功最为高强,眉眼是属于久经沙场军人的英俊;而其中,容貌最甚的当属公子陵与公子信。 据说其中最为俊美的属于凰国的公子陵,他行事不拘泥世俗,放荡不羁,虽然俊美,却并非是女子的良人;而最为儒雅的属于离国的公子信了,据说他谈吐风度待人谦谦有礼,是闺中女子所幻想的一半良人的模样。 虽然公子信在四公子之中年纪最为年长,但是如今才不过四十岁的模样,据说如今的青漓君虽然不复年轻,但是不少的闺中女子见到国君的模样,还是忍不住红了脸的。 只见在朱红色的宫殿门口,宫灯如线,在宫人的拥簇下,穿着青衣华服的男子慢慢走来。 纵然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是看见那人的容貌的时候,傅云书呼吸还是不由得为之一窒…… 离国以青色为尊,那人穿着青色绣着九龙的龙袍,戴着帝王的冠冕,垂着的琉璃珠子在他的侧脸上。他看起来不过是三十多岁的模样,眼角的鱼尾纹显示他并不年轻了,可是眼前的人,确实的引人注目。这人的模样,突破了时光的界限与语言的描述,他的眼睛很亮很清澈,如同雨过天青后天空那一抹最亮的琉璃色,若是与他对上一眼,似乎如同春风拂过心底一般。 傅云书自认在裴家长大,见过不少美男子,可是眼前的这个人的容貌,就连傅云书也忍不住为之折服。不是谢奕之的倾国倾城,不是萧阙那种出尘脱俗的俊美,而是带着一种令人折服的柔软与舒服。 不愧是儒雅至极的青漓君! 傅云书在谢奕之略带笑意的眼神中方才回神来,方才觉得他盯着一个男人看了许久。傅云书这才注意到,他的身边跟着一个仪容端庄的女子,虽然看起来不是很年轻,但是不可否认是个美丽的女子,可是在青漓君的面前,再女子的容颜再怎么出色也被他的风采给遮掩住,很容易让人忽视她。 却见她梳着高高的飞仙鬓,在头上别着对插的凤簪,打扮十分的华贵,眉宇之间却没有盛气凌人之意,而是带着一抹温婉,让人看起来十分的舒服,感觉没有任何的侵略性。与传言中嚣张高傲的皇后区别很大…… 傅云书的目光落在了那女子的凤簪上,却见她别着的并非是九尾凤簪,而是七尾凤簪……七尾凤簪,莫非此人并非是皇后,而是传言中的敬妃! 不由得向那程氏父子看过去,果然见他们二人的脸色更加的难看,此时程猛几乎要拍案而起,还是被身边的程知俞给拉住,程知俞向清篱君行礼道:“皇上,不知皇后娘娘今日怎么没来?” 毕竟在各国的使者面前,带了宠妃而没带皇后,多少是有些对皇后的蔑视,更是让太子的脸上无光。但是君臣有别,程知俞只能按压着脾气问道。 清篱君还没回答,敬妃柔柔的笑了笑,说道:“程姐姐今日身子不适,在栖凤宫休息呢。太子也在栖凤宫陪着程姐姐呢。” 敬妃的容貌本身就是属于柔弱形的,微微一笑,若弱柳扶风一般美丽,纵然身为女人的傅云书也忍不住侧目,也难怪敬妃在宫中能得清篱君专宠这些年了。 敬妃在清篱君还是在太子的时候便就是清篱君的侧妃,据说敬妃原本出身贫寒,不过是一个农家女,在清篱君外出狩猎的时候与清篱君相识,清篱君对其一见倾心,接回了乐都,不顾先帝的反对,封为了侧妃,后敬妃为清篱君生下皇长子景宸禹。 听说两个人感情甚好,若非是当年平王之乱需要程家的支持,清篱君甚至动了封敬妃为皇后的心思。后来为了国本,清篱君不得不娶了程家幺女为皇后,而后又有了太子景宸昭。或许是因为对于母子二人的亏欠之感,清篱君这些年对敬妃与皇长子十分偏爱。 而敬妃虽然独得清篱君的专宠,却是生的恬淡柔和的性格,在宫中对下人十分的好,十分得人心。相比较之下世家出身的皇后性情骄纵,虽为后宫之主,但是论得人心远远的没有敬妃得人心。 敬妃的话一出,各位朝臣的脸色不一,使臣来国,太子没有出席,反而是在栖凤宫陪着母后,纵然是年幼,但是也太过于任性分不清轻重了。相比较太子的任性,这帮着皇上迎接使臣的皇长子懂事的太多。 这下子程知俞倒是说不出话来了,脸色一阵红一阵白的,反而还要对清篱君赔罪说道:“太子年幼任性,还请皇上恕罪。” 还是清篱君淡淡的说道:“昭儿孝顺,朕欣慰还来不及呢。”说这话的时候咳嗽了两声,傅云书看清篱君的脸色略显苍白,眼底乌青,似乎是身体不太好。 清篱君淡淡的一席话倒是化解了景宸昭的尴尬,紧接着清篱君看向了萧阙,笑着说道:“真没想到竟然是你出使离国。” 似乎萧阙与清篱君是旧相识一般,笑着说道:“一别多年,皇上风采如故。” 清篱君爽朗的笑了笑,说道:“朕老了,到底这以后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了。” 两个人正叙旧着呢,不知那敬妃在清篱君耳边不知说了什么,清篱君笑着点了点头,转而对萧阙他们说道:“各位远道而来,敬妃准备了一个节目来迎接贵宾,毓烟可欣赏一番。” 敬妃已经下去准备去了,傅云书的目光看向了那程氏父子,这准备节目本是皇后负责之事,这敬妃却越俎代庖,就连面色平和的程知俞手中捏着酒杯,而那酒杯已经裂了一道缝隙…… 第137章 琳琅郡主 第137章 琳琅郡主 敬妃击掌三声,席上的舞姬歌姬都离开了,不知在何处传来幽幽的洞箫声,一缕洞箫,如诉如泣,在这样寂静的秋夜,分外扣人心弦,就连萧阙也不由得仔细的侧耳倾听。 随着那箫声越来越近,一行穿着碧绿色衣衫的舞姬子在殿中缓步起舞,那些舞姬都戴着银色的面具,轻舞水袖,如同湖面碧绿色的水波荡漾;又如同风吹拂柳拂过;又如同碧荷千顷,随风摇曳。 箫声越来越近,众人看着朱红色的大门口缓步的进来一个戴着金色面具的白衣女子,虽然面具遮掩住了她大半的容貌,但是从露在外面的五官,可以看得出是个美人。 那女子一到殿中,那些穿着碧绿色衣服的舞姬便将女子围在了中间,她将那一管碧绿色的洞箫别在了腰间,轻展衣袖,如同千顷碧荷中一朵白色的莲花一般美丽。 只见她轻展衣袖的同时,唱到: “秋水一泓,素心满盈。高天月正,波慢舟轻。遥兮虚名,水静以平。忘乎所以,心安自宁。” 她的声音婉转清澈,就连世间最美好的乐器也奏不出这等美妙的音乐,她说唱的,正是当年萧阙游历各国的时候所做的《逍遥赋》。 一曲终了,众人久久的都没有回神,还沉浸在那美妙的歌喉与曼妙的舞姿之中,许久之后,那些穿着碧绿色衣服的舞姬都退了下去,那白衣女子依旧站在大殿中间,摘下了戴着的金色面具。 在她摘下面具的那一刻,浮光掠影的时光便在那光洁的面庞上停留住,那如同朦胧烟雨之下的远山青黛凝绘成的眉;那垂着的如同羽翼织成的双眸,看着你的时候,如嗔如笑,如喜如欢,让人忍不住醉于其中。 这般的美貌……也就只有曦国皇宫中的歆羽夫人能够比拟的吧。傅云书心中想着,可是歆羽夫人再怎么美,多少被岁月时光浸染了沧桑,哪里比得上眼前的女子正当韶华,明媚动人。 “琳琅参见皇上、敬妃娘娘。”那女子轻声的说道,声音婉转悦耳,十分好听。 清篱君含笑说道:“记得上次琳琅献舞还是敬妃娘娘生辰的时候,如今能够再见到琳琅跳上一曲,是托了毓烟的福……” 敬妃也抿嘴一笑,说道:“琳琅为了编排这一支舞用了整整半年的时间呢。” 琳琅被着清篱君与敬妃一说,脸上没有丝毫的羞涩之意,对萧阙那笑着说道:“一别经年,公子风华如旧。” 说话的时候落落大方,含着淡淡的笑意,自成一番风骨,竟然……是与萧阙认识么? 萧阙少有的目光柔和,也带着笑意说道:“当年不见,郡主风采更胜当年。” 竟然是离国的琳琅郡主。 清篱君子嗣单薄,皇室宗亲之中也就只有一个皇叔魏王,魏王膝下有两女,据说都是离国的一等一美人。 “不知琳琅编的《逍遥赋》可能入的了公子的眼?”琳琅虽然是低声询问,但是却带着一分高傲和自负,这种与生俱来的高傲与自负在这样一个出身高贵、容貌美丽、才华横溢的女子身上,丝毫的让人不反感,让人觉得有几分可爱。 萧阙笑了,说道:“郡主善曲,亲自编的曲子自然是最好的。” 语气中的愉悦和赞赏,听在傅云书的耳中多了几分刺耳的感觉。傅云书只觉得心中闷闷的,似乎有什么东西要喷薄而出一般,为了压抑住心中的郁闷烦躁的感觉,傅云书倒了一杯酒灌下。 这离国的酒与别处的不同,是在冰中冰镇过的,没有一般酒的辛辣,带着丝丝的甜意,傅云书贪杯,不由得多饮了几杯下去。 谢奕之正在八面玲珑的与离国的人打交道,而萧阙似乎是与琳琅是旧相识,素来话少的萧阙正与琳琅叙旧,也无人注意到傅云书。 “这酒虽然甘甜,但是却后劲极大,可不能贪杯。”傅云书正坐在那里偷饮酒呢,蓦然听见头顶有人说道,声音清雅,正是宁王景解。 傅云书脸上的惊讶表情并没有收去,一双猫儿般的大眼还犹带着朦胧的水意,双颊因为偷饮了几杯而泛上了一抹红晕,如同上好的羊脂白玉上一抹胭脂红一般,尤为的好看。 景解带着浅浅的笑意,手中端着浅蓝色的瓷碗,碗中放着杏仁佛手,对傅云书笑着说道:“小姑娘最喜欢这些甜的点心,这是宫中御厨的拿手菜,尝尝看。” 语气低低的十分温柔,如同哄着孩子一般,虽然与宁王并不熟悉,但是却见他神情温和,说话给人一种如沐春风之感,让人生不出厌恶的感觉。 傅云书笑着端过了宁王手中的碗,吃了一口,果然味道不错。宁王倒是就在傅云书的身边坐了下来,见傅云书桌上的菜品几乎没有动,便热心的跟傅云书介绍到:“离国靠海,这海鲜极为的不错。” 说着命宫女端来了醋与生姜蒜末等物,傅云书见着宁王这般自来熟,微微的有些不自在,只是见着宁王谈笑自如,眼中也没有任何的故意接近让人厌恶的感觉,傅云书便就顺着宁王的话问道:“这吃鲜虾再沾上醋是何故?” 傅云书畏寒,很少吃这些海鲜之类的东西,所以见着宁王将鲜虾沾上醋、蒜末生姜,里面还放上了蜂蜜等物放在了碟子中,宁王笑着说道:“加上醋等物,可以去掉虾里面的腥味,再加上蜂蜜,则可去掉醋里面的涩味。” 说着,将剥好的鲜虾送到了傅云书的面前,笑着说道:“别光看着,尝尝看怎么样。” 傅云书吃着果然与寻常时候吃的味道不同,眼中带着惊讶的看着宁王,似乎是吃到什么稀奇的东西一般说道:“看不出王爷对吃食有这般研究。” 宁王被傅云书这般一说,似乎是有些不好意思说道:“说来惭愧,小王平日里没有别的喜好,就是喜欢研究这些东西,为此皇兄可没少说我不长进呢。” 傅云书笑了笑,垂着的长长睫毛掩饰去了眼中的一抹神色,说道:“王爷说笑了,谁人不知在朝中王爷是青漓君的左膀右臂,王爷怎么算是不长进呢。” 宁王好脾气的笑了笑,似乎并没有在意傅云书话语中的试探之意,转而换了个话,对傅云书说道:“小王喜好美食,这乐都不说别的,单单这酒楼有一半的厨子都是我认识的,若是傅大人在乐都无事,小王可做东带傅大人游玩一番。” 哪里听不出来宁王刻意的讨好接近之意,按照傅云书的性子原本是想拒绝,可是才一抬眼,目光便就落在了萧阙身上,却见萧阙与那琳琅郡主相谈甚欢,虽然依照萧阙的性格与那琳琅郡主说不上有说有笑,但是却是比对着旁人要热络上百倍。 心中有一口闷气下不下来,傅云书转而嫣然一笑,说道:“那之后可就要叨扰宁王了。” 这一顿饭,算是波折重重,每个人各怀心思,但是表面上看上去还算是宾主尽欢。 原本傅云书是带着笑意出来的,回去的时候沉着一张脸,萧阙心不在焉,也不知在想着什么,更是没有注意到傅云书在闹脾气,倒是谢奕之见着小姑娘脸色不善,摸了摸下巴带着琢磨的眼神在萧阙与傅云书身上打转。 才到了驿站,柳青宴还没休息呢,拎着壶酒在院中赏月,见着众人回来,便笑嘻嘻的问道:“这次进离宫怎么样,可探听到青漓君的意向如何?” 萧阙没说话,倒是傅云书冷哼了一声,说道:“都知顾着叙旧了,谁还记得探听什么?” 说着,便就推开了挡在前面的柳青宴,回自己的院子里去了。 傅云书虽然年纪小,但是性格沉稳,一向很少喜怒形于色的,也很少的发脾气。柳青宴见着傅云书火气这般大,不由得摸了摸鼻子,低声询问谢奕之道:“谁惹她生气了?” 谢奕之的目光指向了萧阙那边,柳青宴心想难怪了,能让平日里总是笑眯眯生气的也就只有萧阙了。 刚才萧阙一直不知道在想着什么呢,见着众人的目光看向自己,微微皱眉十分不解的问道:“我没做什么。” 谢奕之叹了口气,拍着萧阙的肩膀说道:“我有点同情那个丫头了。” 别的事情他是算无遗漏,可是唯独对于感情上萧阙是迟钝的可以。 谢奕之与柳青宴边叹气边走了,萧阙留在庭院中皱着眉头,一脸的不解。 已经是三更天的时间,傅云书的房间内依旧点着灯火,在书案前拿在宣纸上写着什么。芸娘将灯上罩了一层琉璃灯罩,光线柔和明亮了许多,边问傅云书说道:“小姐,时间已经不早了,早些睡吧。” 傅云书笑了笑,如画的眉眼在灯光下更显得恬静,说道:“我睡不着。” 傅云书的字写的很好看,那簪花小楷的字清隽秀丽,如同她整个人一般,傅云书所写的不是别的,正是当年萧阙所做的一首《逍遥赋》。 “高天月正,波慢舟轻。” 当年忘却浮名利禄,一叶扁舟游历于天地间的萧阙;与如今汲汲经营,在风云诡异的京城中算无遗漏的萧阙。哪一个,才是真正的萧阙,这中间究竟发生过什么事情,让萧阙的性情如此变化。 傅云书第一次生出那种无力的感觉,她以为,拜了萧阙为师、看见过萧阙最为狼狈的样子,便可以算得上是萧阙最为亲近的人,可是如今听了琳琅的一曲词、还有萧阙眼中那淡淡的赞赏之意,傅云书才猛然觉得,那个看似亲近的人,却是离自己这般的遥远。 因为,那萧声中的音律对于萧阙所做的解读那么到位,知音解音琴瑟相和……看着二人的时候,傅云书的心中莫名的生出了这个词。 想到这里的时候,傅云书只觉得胸口莫名的生出一种苦涩之意慢慢的蔓延开来,手中的笔墨凝在了写好的半丈长的宣纸上,眼看着精心写好一幅字便就这样毁了。芸娘不由得出声提醒。 傅云书方才回过神来,将手中的紫毫搁在了一边,将那宣纸揉成了一团扔到了一边,准备回去休息紧接着似乎有觉得不妥,便又将那纸重新的捡了起来放在油灯下,看着那火苗将那一幅字给吞噬了方才回去休息。 芸娘将傅云书的失态与挣扎都看在了眼中,见着傅云书这般的模样,无奈的叹了口气…… 第138章 闹市惊魂 第138章 闹市惊魂 次日,傅云书睡到日上三竿方才起床,懒洋洋的还是没什么精神。 傅云书抱着被子正在发呆呢,却听见外面一阵笑声,紧接着,虚掩着的门被推开,傅云书不用猜就知道是谢媛宝闯了进来,果然,却见谢媛宝笑嘻嘻的边啃着点心边进来,不过修养一晚上而已,谢媛宝早就恢复了元气,丝毫不见在船上的时候半死不活的模样。 谢媛宝一进来见了傅云书这般的模样,吓了一跳问道:“云书你昨晚干什么去了,怎么跟个熊猫一样……” 颇为哀怨的看了谢媛宝一眼,昨天晚上傅云书倒不是因为萧阙的事情睡不着,而是一旦睡着之后便总做些光怪陆离的梦。一下子又是梦见前世成亲的那个晚上,傅锦将那一杯毒酒给她灌下去;一下子又梦见她与萧阙隔着两岸遥遥相对,萧阙的身影一点点的淡却慢慢的消失在了她的生命中,而她……是那般的无能为力;然后,又在梦中,又是那个延绵不绝的火光,有凤凰浴火重生而出,仿佛骨子里的血脉都燃烧起来的一般。 清晨醒来的时候,梦魇中醒来的时候,戴在脖子上的那一块龙骨发烫的厉害,傅云书不知为什么,自从上了船之后总是接二连三的做着这些光怪陆离的梦,是不是某一种预兆呢? 见着傅云书发呆,谢媛宝伸手在傅云书眼前晃了几下,说道:“云书今日反正没有什么事情,不如我们出去玩吧,我把离国玩的路线都打听好了。” 傅云书一面洗漱,卷起了衣袖,一面听着谢媛宝这般说,便就接了谢媛宝的话淡淡的说道:“怕是不成,待会儿我找公子还有点事情。” 实在是因为这段时日被这些光怪陆离的梦困扰的太久了,开始做这样奇怪的梦是从当时在船上听见那奇怪的歌声而起的,既然萧阙知道那歌声的来历,傅云书下意识的觉得萧阙或许是知道她会做这样一个奇怪的梦的原因的。 谢媛宝给自己倒了杯茶,说道:“这都什么时辰了,萧公子他们早就已经出去了。” 傅云书洗脸的手顿了顿,见谢媛宝说萧阙出去了,便随口问道:“是去宫中了吗?” 这边谢媛宝还没说话呢,却见长乐骂骂咧咧的进来了,傅云书见着一大早的长乐的火气这般大,便不解的问道:“这是怎么了?” 长乐一把抢过了谢媛宝手中的茶杯,冷哼了一声说道:“还不是那个花孔雀,今日说好的陪我去挑选剑去,结果一转眼就去勾搭人家美女听琴去。” 长乐是个武痴,在船上听君泽岚说乐都有一家著名的铸剑师,据说是当年铸青锋剑大师的后代,便十分感兴趣想去看看。谢媛宝对于那些刀剑并没有街头小吃来的感兴趣,长乐便邀了谢奕之在一起,毕竟谢奕之算是身经百战的将军,对于兵器的眼力自然不错。 “今日一早,萧公子接到了那什么琳琅郡主到清音轩去听琴去,哥哥听说那琳琅郡主的妹妹玲珑郡主也在,姐妹二人都是一等一的美人,便跟着萧公子一起去凑热闹去了。”谢媛宝小声的在傅云书的耳边解释道。 原本傅云书还想安慰长乐几句来着,可是一听说萧阙出门居然是跟着那琳琅郡主去听琴去,傅云书的脸色立即的沉了下来,差点将手中的杯子给捏碎…… 纵然知道,自己根本就没有生气的理由和资格的,可是心中哪一种无名的怒火还是不由自主的喷涌而上。 谢媛宝顿时觉得两个人的气氛沉沉,几乎要将她冻结成冰块了,便小心翼翼的问傅云书道:“云书,你没事吧?” 傅云书冷笑了一声,将隔夜的冷茶灌了下去,说道:“有事?我怎么可能有事。不管他们去,我们自己玩我们的。” 这边三人正在商议着去哪里玩,这边却听见外面有人传话,傅云书三人连忙收了嬉笑的神色,却见一个侍从急匆匆的走了进来,在傅云书的面前恭敬的递上了帖子,说道:“傅大人,宁王那边送来了帖子邀请傅大人出去。” 傅云书先是微微的一愣,方才想起来昨日晚间的时候因为萧阙所以赌气答应了宁王的邀请。没想到这宁王居然是说风就是雨的性格,昨日方才答应了今日便就送来了帖子。 本身她就是个不喜欢麻烦的性格,况且这宁王的水实在是太深,就连她也看不透宁王,所以便就对那侍从说道:“今日我还有事情,给我回了宁王吧。” 这边谢媛宝听见宁王两个字,眼睛一下子就亮了,一把从傅云书手中抽过了帖子,说道:“去回宁王我们肯定会去赴宴的。” 傅云书有些无语的看着谢媛宝,看样子这丫头是铁着心了要借用宁王忘记裴原了,便说道:“不是说好了今日我们一起出去玩么。” 谢媛宝笑嘻嘻的说道:“与宁王一起也是出去玩呀,再者说了宁王对这乐都熟悉,更知道乐都哪里有什么好玩的地方。” 见着谢媛宝这般,傅云书的目光转向了长乐,长乐对傅云书微微的摆手,表示她去哪里都无所谓,这边众人简单的收拾了一番之后便就出门。 这乐都四面环水,出行最为多的交通工具便就是船了,众人在海上行驶了差不多一个月的时间了,看见船都有种想要吐的感觉,反正离着宁王邀请的时间还多着,便就边走边向帖子上宁王所邀请的地点……五味楼而去,一听这五味楼就是个酒楼,傅云书不由得想着昨天晚上宁王说自己喜好美食真的没错。 众人方才出门,却见门口行驶来了一辆马车,马车十分的精致,上面绣有竹子的图案,从上面跳下来了一个紫衣人笑着看着众人说道:“各位好巧。” 傅云书的嘴角抽了抽,在别馆的门口遇见算的上巧合么?不过君泽岚凭借着一双巧嘴,让谢媛宝与长乐对他的映像不坏,便笑着问道:“君公子是来找萧公子的么?不过不太巧,今日萧公子不在呢。” 君泽岚苦笑了一声,说道:“我是来送银子的。” 见着君泽岚这般说道,那边竹骨已经带人来清点银子,见着竹骨那一张粉雕玉琢的小脸认真的清点着银子,不管怎么看都觉得好笑,众人笑闹了一番,谢媛宝打趣君泽岚说道:“没想到你居然真的将银子送上门了。” 君泽岚哀叹一声,苦着脸说道:“在下还想多活几年呢,哪里敢欠毓尘阁的银子呢,在下就当是破财消灾了。” 一席话倒是逗的众人都笑了,这边君泽岚听着傅云书她们的打扮,便问道:“几位姑娘是准备出门不成么。” 谢媛宝嘴快,便说道:“是啊,我们准备去五味楼。” 君泽岚摸了摸下巴,说道:“这五味楼的酒菜可是一绝的好,你们初到乐都,可以在五味楼里尝到最为正宗的乐都的菜。今日左右我没事情,不如陪着几位姑娘在乐都好好的逛逛。” 谢媛宝本就是爱热闹的性格,一口就答应了下来,傅云书与长乐只觉得十分无力,君泽岚的目光看向了傅云书身上,问道:“傅姑娘似乎是不太愿意跟在下一起?” 对于君泽岚傅云书也没有什么厌恶感,又想到君泽岚是君家家主的身份,在离国,多一个朋友总比多一个敌人要好相处的多,便笑着说道:“能有君公子陪同不胜荣幸,怎么可能不愿意呢。” 见着傅云书这般说,君子兰将自己的马车丢在一边都不顾了,便陪着三人一起向着五味楼的方向走去。 这乐都四面环水,青石板铺成的路几乎与水面平齐,却见在岸边走着,却能从清澈见底的水面看到岸上人的身影,傅云书等人都觉得十分稀奇,不住的四处张望着。 君泽岚也闲庭散步一般陪着傅云书等人,穿过了弯弯绕绕的水上人家,便到了乐都最为繁华的地段,这边陆地倒是宽阔了许多,其中玩的、吃的一派热闹繁华,与京城中并无什么区别,只是这里的小吃与玩意颇有离国的特色。 原本谢媛宝还急着想去见宁王呢,可是一到这街上就被各色的小吃吸引住了目光,根本就不记得还有宁王这回事了。 傅云书也在一家卖首饰的小铺子面前停留了下来,却见那小铺子上的首饰见不得是多么的精致,但是却是十分有趣,烧制的琉璃的手串,里面有各色的花朵被包裹在里面,也不知是真是假,看起来栩栩如生。 这边傅云书看上了一个琉璃里面裹着梨花的手串,方才想付钱,却听见街上一阵哒哒的马蹄声,马蹄声十分的急,原本这乐都的街道就不怎么宽敞,那马蹄声一行过来,弄的原本繁华的街上人仰马翻的。 傅云书原本正在挑选着首饰呢,不防来了一队人马,傅云书远远的看着,却见那为首的人穿着白色华服,看上去是个十来岁的孩子。眼看着马队就要到面前了,若非是君泽岚反应迅速的拉了傅云书一把,傅云书怕就被马蹄给践踏了。 谢媛宝与长乐松了口气,连忙的说道:“多谢君公子出手相助。” 傅云书此时才反应过来,后背也惊起了一身冷汗,对君泽岚说道:“多谢君公子。” 此时马队过去,原本热闹的街面一片的狼藉,不过人们似乎是早就习惯了,只是东西被踩踏坏了倒是也没有多少人受伤,谢媛宝后怕的说道:“竟然在街上策马狂奔,也不知是谁这般嚣张,这乐都的知府都不管管吗。” 那卖首饰的商贩见着谢媛宝这般说,苦笑了一声小声说道:“这策马的是太子爷,谁敢管呢。” 傅云书等人听了之后都不由得面面相觑,早就听说过离国太子性情骄纵,任性妄为,却没想到任性妄为到了这种的田地,竟然在闹市中策马奔腾,可是就算是太子,这般任性妄为,伤及到的可是离国的子民,还未登基便就失了民心,青漓君难道就不约束一下吗? 见着傅云书等人没说话,那商贩紧接着笑了笑,说道:“不过我们也习惯了,太子的马队一来我们就避让不会伤到人,至于这些损失的东西到时候照价去大皇子府上领去,也不会亏损,所以也就没人追究下去。” 太子闯祸大皇子来收拾残局,听着这小贩的语气,很明显的这大皇子十分得民心啊…… 第139章 五味楼中 第139章 五味楼中 马队散了之后,所幸傅云书与谢媛宝几人所挑选的东西都保全了,便付了银子准备离开。却听见一个孩子的哭声道:“爷爷,爷爷你醒醒……” 众人不由得好奇的看了过去,却见不远处一个空地围了不少人,一个老伯躺在了地上不省人事,旁边一个七八岁的孩子趴在那老伯的旁边哭着。有认识的人凑上前去,不由得惊呼了一声说道:“不得了了,这老头没气了。” 众人纷纷咋舌,有人说快去府伊报案去,说太子的马踢死了人,那小孩哪里知道这些,听着自家的爷爷没气了只知道哭,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却无人上前去帮忙。 见着那小孩哭的这般的厉害,傅云书不由得动了恻隐之心,便上前去,对着围成一圈的众人说道:“麻烦让一让,我是大夫,让我看看老者还有没有救。” 听着是大夫,所有人自觉的都让出了一条路给傅云书,傅云书半蹲在那老者的身边,那小孩见着傅云书眨巴着眼睛,犹带着泪水鼻音问傅云书道:“姐姐,我爷爷没事吧。” 傅云书把脉,却见那老头虽然没了呼吸,但是却是受了惊吓摔倒被痰迷住了,遂取出了怀中对着穴道扎了几下,却见那老头忽然动了动,吐出了口带血的痰转醒了。 那里不明情况的人见着傅云书这般,不由得瞠目结舌说道:“神医啊,竟然将死人给救活了。” 傅云书见着那老头醒了,便对着看热闹的人说道:“麻烦众位将这位老者抬到附近的医馆去看看身上还有没有其他的伤势。” 乐都的人十分的热情,纷纷的前去搭手帮忙,傅云书也不想引人注意,便就悄悄的离开了没有跟过去。 谢媛宝等人在茶棚里等着傅云书呢,见着傅云书过来,谢媛宝一脸惊奇的看着傅云书问道:“云书想不到你竟然还会医术呢。” 傅云书笑了笑,说道:“不过是跟着柳大夫身后学了一些基本的医术而已。” 而君泽岚则意味深长的看了傅云书一眼,笑说道:“傅姑娘谦虚了,针法如此的熟练,在下看来必定是经过长久的练习的。” 这边傅云书还没说话,倒是谢媛宝瞪了那君泽岚一眼,说道:“会医术就会医术么,你干嘛笑的跟个狐狸一般。” 谢媛宝素来是心直口快,君泽岚见着谢媛宝这般说,无奈的摸了摸鼻子,只好识趣的转移了个话题,指着对面的酒楼说道:“时辰已经不早,对面就是五味楼,我们可不能让宁王殿下等太久了。” 果然的,谢媛宝很快的就被君泽岚转移了注意力,让傅云书她们赶紧的前去五味楼。 却见这五味楼果然与别处不同,不同于傅云书她们常去的那些酒楼那般的奢侈,却见五味楼地方并不怎么大,虽然已经到秋天,可是在店面门口还是养着各色的鲜花,开的十分娇艳;在门口,挂着两串水晶做的风铃,一进去便就可听得见风铃铛铛作响,十分的悦耳。 君泽岚是来过五味楼的,自然还好,但是傅云书她们是第一次见到这般有趣的地方,欢喜的不得了。傅云书进去之后,那边宁王早就有吩咐侍从等着傅云书他们,傅云书一到指定的包间坐下,果然见宁王已经坐在那里等着了。原本宁王的帖子上下的是傅云书一个人的名字,不期然一下子却来了四个人。 傅云书见着宁王,连忙的赔罪说道:“云书来迟了,还请王爷恕罪。” 见着傅云书这般说,宁王笑了笑,说道:“无妨,本王也才来不久。” 这边君泽岚也是同宁王认识的,笑嘻嘻的对宁王说道:“君某不请自来。想来宁王不会怪罪吧。” 原本宁王见着君泽岚与傅云书她们居然同时的出现,心中当然惊讶,不过那日他们下船的时候君泽岚也在曦国使团的船上,心中有几分好奇何时的君泽岚与萧阙他们走了这般近了?但是心中纵然好奇也不会在这样的场合流露出来,便笑着对君泽岚说道:“君家主哪里的话,家主能来小王蓬荜生辉,怎么会怪罪呢。” 宁王的言语之中对君泽岚十分的客气,倒是让傅云书心中不由得有几分的好奇,这君泽岚究竟在曦国扮演着什么样的一种存在,竟然让宁王也这般的客气。 这边君泽岚宁王是认识的,只是见着谢媛宝与长乐之后,有些疑问的问道:“这两位姑娘是?” 这两人样貌不凡,又跟傅云书举止亲密,倒是让宁王一时间猜不透二人的身份。 傅云书将之前就准备好的一套说辞说了出来,只说二人是柳青宴的师妹。宁王倒是没有生疑,心想着傅长乐与谢媛宝一看羊毛不俗,也不似是侍女之类的身份,若是江湖门派中人的话倒是可信。 众人都相互认识了一番之后便就坐了下来,傅云书见着这周围的雅间十分宽敞,虽然布置上说不上是多么的金碧辉煌,但是却十分的雅致。 里面是用竹帘隔出来的一方天地,里面所用的桌椅都是用竹子编织成的,在一方的桌子上摆设着粉瓷的花瓶,里面放着新摘的不知名的白色花朵,一捧捧的,如同莲花一般。 而里面用竹子做的水车引来了活泉,潺潺流水声如同是在山林间。 店家上来了酒水瓜果点心,有趣的是那些盘子都是用竹子做成的,酒并非是放在酒壶中,而是放在一节节的竹子里面的。 这边宁王为大家介绍道:“这里的竹叶青可是一绝的,这酒的酿的法子与一般的酒不同,而是用那十几年的竹子的竹根挖空,做为容器,酿好之后紧接着埋在了竹林之中三年以后才拿出来。这样一来,竹子的清香得以保存,而又难得的得了酒的醇。” 说着,宁王将密封的竹筒给打开,瞬间酒的清香充斥了整个雅间内,宁王将每个人用竹根挖出来的杯子里都倒满,而君泽岚也笑着说道:“这竹叶青可是五味楼的一绝,若非是拖了傅大人的福,在下想喝都喝不到呢。” 傅云书原本不好酒,但是见着竹叶青味道清香,便忍不住的喝了一口,却见下喉之后并非如同一般酒那般的灼热,而是一种清凉,唇齿之间回绕的都是竹叶的清香的味道,十分的好喝。 “宁王莫非是这五味楼里的贵客?”谢媛宝好奇的问道。 宁王笑了笑,君泽岚替宁王回答道:“这五味楼可就是宁王开的,哪里是什么贵客。” 想不到这样一间别出心裁的酒楼竟然是出身皇室的宁王开的,傅云书心中略微的有些惊讶的同时,倒是对宁王的好感增添了几分。 若非是志存清雅,是绝对开不出这样一家有趣的酒楼的。虽然在朝野之中宁王有所涉猎,可是今日见着太子在街上胡作非为的样子,傅云书也能理解为什么宁王会卷入到朝野纷争会站在了大皇子一边的。 “所谓的五味楼,自然是指酸、甘、苦、辛、咸五味,五味尝尽,方得人生真谛,这五味楼的老板倒是有趣。”这边众人正在说着话呢,却听见外面一个清冷却又十分熟悉的声音说道。 有侍从在宁王的耳边耳语了几句,不一会儿,先进来了两个华服女子。却见走在前面的是一身白衣,穿着长长的襦裙,容貌清丽,打扮简单清洁,如同月宫仙子一般,正是昨日晚宴上见到的琳琅郡主。 而她身后也跟着一个穿着杏黄色衣服的娇俏少女,若说琳琅的容貌是属于那种冰清玉洁让人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的,那杏黄色的少女的容貌虽然没有琳琅那般美的倾国倾城,但是生的一双很好看的眼睛,看起来颇为的娇憨,与琳琅站在一起也不会被琳琅的风采给压倒。 而在身后,跟着两位年轻俊朗的公子,一个一袭白衣如雪,姿态清冷;一个一袭红衣如火,容貌无双。白衣公子走在琳琅的身后,而那红衣公子则是跟在那黄衣少女的身后,时不时低头与那黄衣少女说着什么,四人走在一起,郎才女貌,一对璧人,如同画中人一般。 众人打了个罩面微微的一愣,傅云书没想到会在这里碰见萧阙,见着萧阙与那琳琅郡主二人站在一起,皆是一袭白衣,当真如同神仙眷侣一般,心中一阵刺痛,原本嘴角含着的浅浅的笑意也淡了下去;而长乐看见谢奕之与那黄衣少女举止亲密,她并没有与傅云书一般压抑着心中的不舒服,先是见到谢奕之微微的一愣,紧接着冷哼了一声,嘲讽谢奕之说道:“谢将军果然是好大的本事,这在京城中莺莺燕燕一大群不算,才来离国便就勾搭上了一个。” 谢奕之知道长乐的火爆脾气,那刀子嘴能说的死人的,便立即的解释道:“这是玲珑郡主……” 魏王家的双姝果然名不虚传,傅云书打量了那黄衣少女一眼,这玲珑没有琳琅的大气,却有着少女的憨厚,各有各的特色。 玲珑原本也是骄纵的性格,见着长乐语出嘲讽,而谢奕之居然见着长乐之后又着急的解释,眉头皱了皱,当下认为二人的关系不简单,又摸不准长乐的身份,但是见她衣着普通,便也嘲讽了长乐一句道:“大胆,你是何人竟然敢对谢将军指手画脚的。” 长乐气的眉头动了动,傅云书压住了长乐的手,生怕长乐动手揍人,这边琳琅似乎是没有察觉到这里的风波暗涌,抿嘴笑着对宁王说道:“原本方才还说道皇叔了呢,没想到竟然在这里就见到皇叔,看来皇叔是佳人有约琳琅打扰到皇叔了。” 边说着,目光边向傅云书的身上打量着,颇为的暧昧。那日寿宴中琳琅是见过傅云书的,毕竟是萧阙的弟子,又生的这般貌美,她自然是要多关注几分了,自然也看见了昨天晚上宁王对傅云书的献殷勤。 琳琅一席话十分的暧昧,原本傅云书与宁王没什么,被琳琅口中这般一说,倒是成了二人私下幽会了。谢媛宝原本就与长乐和傅云书二人同仇敌忾,虽然初次见面但是对这姐妹二人看的十分不顺眼。 一挑眉,笑着对那琳琅说道:“郡主生的这般的貌美眼神却不好使,宁王殿下的对面可坐着四个人,这琳琅郡主偏偏就看见了云书一人不成么。” 方才清幽的雅间内,因为着谢媛宝三人,反而是火药味十足,弩张剑拔…… 第140章 岁月静好 第140章 岁月静好 方才一见面,眼见着玲珑与谢媛宝还有长乐二人便就有争锋相对之意,到底琳琅比玲珑年长一些,便笑着对二人说道:“家妹自小骄纵惯了,出言得罪了两位姑娘,还请两位姑娘见谅。” 她笑得十分的柔和,将三人之间的矛盾一带而过,可见八面玲珑的性格,毕竟对方是离国的郡主,如今又是在离国,自然是要给她一个薄面,谢媛宝与长乐没说话,谢奕之连忙的说道:“哪里,郡主言重了。” 这边谢奕之刚一开口,谢媛宝与长乐二人一同瞪了谢奕之一眼,见着二人这般,谢奕之无奈的摸了摸鼻子,他也算是无妄之灾了。 一直没说话的宁王开口,笑着说道:“各位倒是来的正好,正好几年前埋在竹林的竹叶青今日拿了出来,毓烟公子与谢将军可好好的尝一尝才是。” 一边说着,一边为着众人都介绍了一番,玲珑原本见着宁王对谢媛宝与长乐二人那般客气,还以为两个人身份尊贵呢,如今一听方才知道二人不过是江湖女子,心中更是心存轻视,若非是琳琅拉着,估计少不得要挖苦嘲讽二人一番。 一顿饭下来,谢奕之与宁王还有君泽岚三人从离国风光到风花雪月,聊的不亦乐乎,而萧阙时不时的说上几句,四人的气氛倒是十分融洽,而谢媛宝与琳琅她们的气氛自然是十分的微妙。 傅云书从萧阙进来之后,一直就没有抬眼看萧阙一眼。这里的店家上了酒之后又上了时兴的瓜果,那盘子中的小玉瓜清脆甘甜,用是用冰镇过的,配着酒吃最好,放在傅云书面前的一盘子小玉瓜很快的就见了底。 这边宁王虽然与谢奕之聊着天呢,目光却不时的注意到傅云书这边,见着傅云书吃着欢喜,便又命人上了一叠子。 傅云书自然是高兴,想将那碟子玉瓜给拿过来的时候,却被凭空伸出来的一双大手给拦住了,对上那双手波澜不惊的眸子,傅云书瞪了萧阙一眼,萧阙淡淡的说道:“你身子弱,吃太多凉的容易伤脾胃。” 萧阙的话什么少,这是在众人面前第一次说这么长的一段话出来,所有人的眼中都略带一些惊讶的看着萧阙,虽然二人为师徒名分,但是见到萧阙这般的关心一个人都有些不习惯…… 而那琳琅的嘴角表面上虽然带着柔柔的笑容,但是几乎将手中的酒杯给捏碎了……他认识这些年,何时见过萧阙主动的关心过别人…… 傅云书倒是没察觉到众人异样的目光,不高兴的撇撇嘴,但是她习惯性的听萧阙的话,只能由着萧阙将盘子给撤了。虽然宁王好奇师徒二人之间的关系如何,但是见着琳琅的脸上笑容都挂不住了,琳琅对萧阙的心思他是知道的。 自从五年前萧阙到离国游历,琳琅对萧阙一见倾心,这些年不知为他拒绝了多少的亲事,宁王怕琳琅在众人面前失态,便带着笑意换了个话题吸引大家的注意力:“过些时日桂花便就开了,去岁我埋的桂花酿也可以喝了,到时候小王做东,请各位到画舫上来喝酒赏月如何。” 君泽岚笑了笑,说道:“欲买桂花同载酒,王爷果然是风雅人物。要知道,这五味楼中的酒有三绝,分别为桂花酿、梨花白、竹叶青,王爷将这三绝中拿了两绝出来了。” 宁王听了君泽岚的话也笑了,说道:“这竹叶青在这五味楼喝最好;桂花酿需在秋日泛舟湖上,配着这秋湖中的大闸蟹吃最好;至于这梨花白,则要等到春暖花开满城的梨花开的时候洗妆,‘共饮梨花树下,梨花插满头。清香来玉树,白议泛金瓯。’才是人生一大雅兴。” 傅云书听着宁王不过单单就是喝个酒,却说的这般的有趣,看得出来宁王也是个极其好乐的人。谢媛宝与长乐本就不好这些诗词之道,听的意兴阑珊的。 倒是一边的琳琅抿嘴笑了,眼神中颇带回忆之意说道:“当年初见公子的时候,也正是阳春三月,梨花开的正好洁白如雪,那时在梨花树下公子与皇上聊天,琳琅还以为是那梨花成了仙呢。” 言语之中显示出与萧阙的亲厚,夹杂着几分炫耀挑衅之意,故意的看向了傅云书那边,却见傅云书的表情淡淡,脸上没有任何的情绪波澜,也不知掩藏的太深……还是说,她对于萧阙仅仅是师徒之情,毕竟二人的年纪相差了将近十岁…… 君泽岚笑嘻嘻的对着傅云书说道:“你们如今来的并非是时候,这离国最大的一个盛景便就是春日的梨花,这离国四周都种满了梨花,春日的时候梨花花开满城,如同飞雪一般,照应在水面,分外的好看呢。” 方才一直低头的傅云书听着君泽岚的话,眼中也生出了一种向往之意,颇有些惋惜的说道:“那真是可惜了,若是能够一睹离国梨花开的盛景,人生无憾了。” 宁王笑了笑,对傅云书说道:“若是傅姑娘想看,明年再来离国又何妨。” 傅云书没有说话,她知道此次能离开京城出使离国,不知道萧阙是用了什么手段说服了昭帝。此次回到曦国,虎视眈眈的玄凌、对她恨之入骨的临皇后,也不知会掀起什么样的风浪,到时候能不能全身而退都不可知,她……还能有机会再出来么…… 君泽岚见着傅云书神色黯然,并没有理会宁王的弦外之音,嘴角勾起了一抹笑意,说道:“关于这满城的梨花,还有一段来历呢,不知你们可曾听说过……” 君泽岚是君家的家主,所说的一段来历必然是一件十分有趣的事情,几人里面谢媛宝最是八卦的一个,听着君泽岚这般一说,立即止不住好奇心的问道:“什么来历呀?” 君泽岚淡淡的笑了笑,说道:“据说这满城的梨花当年是离国先帝信陵君所种,当年信陵君仰慕朝云公主,为她在整个乐都都种满了梨花,曾数次的向曦国求亲,可是襄王有意神女无心,数次求亲都被拒绝了,后来朝云公主香消玉损,这信陵君也郁郁寡欢了好久呢……” 听了君泽岚的话,傅云书不曾想到,这满城的梨花竟然还藏着离国的先帝与曦国那传言中的朝云公主一段过往,傅云书的目光不由得看向了微微的有些黑着脸的宁王那边,心想着这君泽岚真的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当着人家儿子的面说人家父亲的风流韵事,君泽岚也不怕宁王翻脸么。 宁王还没说什么,倒是萧阙淡淡的说道:“不过是无稽之谈而已,君家主何必拿戏言在宁王面前说这些空穴来风的事情呢。” 虽然萧阙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的起伏变化,可是傅云书能敏锐的感觉到,萧阙这是在不高兴…… 君泽岚自知失言,笑着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略带歉意的对宁王说道:“是在下失言,还请宁王恕罪。” 边说着话呢,有下人上来将桌上的点心酒水撤了下去上了乐都的风味小菜,宁王与君泽岚一起边吃边点评菜色,倒是也没有继续方才的话题了。 华灯初上的时候傅云书等人方才告辞回到别馆,宁王送琳琅姐妹二人回了魏王府,傅云书等人都是步行而来,则都是步行回去。 走到一半的时候,谢奕之将沉着脸色的长乐拉到了一边不知说什么,看样子要拉长乐说话,而长乐很明显不情愿的与谢奕之独处,便将一旁看热的谢媛宝一起给拉上。 这些时日二人时常的闹别扭,傅云书也算是看出来了,两个人明明是郎有情妾有意的,却不肯捅破这一层窗户纸,两个人也不知在别扭着什么。 见着三人走到一半很快的就没影了,却只剩下傅云书与萧阙二人。萧阙不急不慢的走在前面,如同闲庭散步一般,傅云书走在萧阙的身后,微凉的晚风拂过那人的墨色的长发,白色的衣襟,两个人走的比较近,有一缕头发吹在了傅云书的手上,微微的有些发痒的感觉…… 此时暮色降临,正是华灯初上的时候,在环绕的湖面行驶的船都挂上了灯笼,映得湖面波光粼粼;而空气中又隐隐的有桂子的香味若隐若现,两个人虽然一路无语,但是却是靠的这般的近。 纵然是在异国他乡,纵然是在风云变幻的离国,可是傅云书心中……无端生出一种岁月静好之感。那一刻,傅云书忽然希望,从五味楼到别馆的路还可以长一些再长一些,似乎此生可以没有尽头…… 只是,在这样不平静的时期,如何的能够得到安宁独善其身呢…… 次日一早,傅云书正在用着早膳呢,见着外面屋檐下围着一群下人不知在讨论着什么,隐隐的听见那些人似乎提到了自己的名字,傅云书便问芸娘道:“她们在说什么呢?” 不等傅云书让芸娘前去打听,那边沧海早就已经打听好急匆匆的走了过来,眉飞色舞的对傅云书说道:“小姐,现在你在乐都可是出名了。” 傅云书见着沧海这般一说,不由得打趣沧海说道:“见着你高兴成这样,我这出的名应该不是什么坏名声吧。” 沧海被傅云书一打趣,跺脚笑着说道:“小姐你还打趣我呢,方才我出去了一圈,听见的都是小姐昨日在街上妙手回春,将一个死人救活了的事情,也不知哪个好事人根据小姐的样貌打听到我们是曦国的使臣,如今小姐这神医的名声可都在乐都传遍了呢。这传出去,小姐面上都有光了呢。” 傅云书听了沧海的话,眉头微微一动,昨日救人不过是无心之举,没想到却造成这般大的影响,这以后想再低调估计都不成了。 这边傅云书心中正在暗自思索着呢,有人敲响了房门,芸娘连忙的去开门,却见是一个穿着一个墨绿色衣服的侍卫,传话道“傅大人,宫中有人传话说皇后娘娘在栖凤宫中摆下了酒席为大人接风洗尘。” 她与皇后从未有交情,皇后又何必要为她接风洗尘?傅云书沉吟了片刻,昨日太子的马惊扰了闹市差点出了人命,偏偏被她所救,而他们到了乐都之后,她跟宁王走的很近,萧阙与琳琅郡主她们又是旧相识。 宁王支持大皇子众所周知,而魏王又与宁王交好,此次皇后送来帖子邀请她进宫,怕是来者不善! 第141章 离国皇后 第141章 离国皇后 傅云书笑着对那侍卫说道:“有劳大人等一下,我换身衣服就去。” 这边傅云书让芸娘去跟萧阙说一声,此次进宫该如何的应对想请萧阙拿个主意,没一会儿芸娘就回来了,说是萧阙一大早的就出去了,连带着谢奕之还有柳青宴都不在。 傅云书听着他们三人都不在,心想着莫非又是去那琳琅郡主的琴阁去听琴去了?心中一阵恼火,也不等他们回来,便简单的梳洗一番换了身衣服便就进宫赴宴去。 芸娘倒是经的事情要比沧海要多些,见着这般,小声的对傅云书问道:“小姐,皇后来意不明,我们还是先找到公子再说吧。” “宫中的轿子都在外面等着了我能不去么,等他回来你们再告诉他一声也是一样。”傅云书淡淡的说道,紧接着又说道:“再者说了,如今在离国他有他的事情要忙,我又怎么能事事都能依靠着他。” 虽然语气淡淡,但是不难听出语气中带着几分的怒火。傅云书一面想着萧阙今日又和那琳琅郡主该是如何的说笑,一面又想到昨日晚间两个人并肩而走的时候,虽然没有说话,她却生出了那种岁月静好之感。 傅云书嘴角勾起了一抹自嘲的笑容,到底是依靠一个人太久了所有形成了某种依靠人的习惯不成么? 到了离宫门口的时候,傅云书下了马车自然是有人过来接引,离国的宫殿白天看的时候又是一般的风情,绿瓦红墙上雕刻着象征着离国白虎的图腾,比晚上的琉璃灯火,多了几分恢弘大气。 引路的宫人带傅云书进了一处宫门,朱红色的宫门上有一块匾额,上面书写着“栖凤宫”三个大字,这里,便就是离国最为尊贵的女人住的地方了。 却见此处别处的小巧精致不同,栖凤宫内没有傅云书想象中的穷尽奢侈,四周种着松柏等物,并没有什么名贵的花草树木,院子空旷,假山流水,再也没有其它的摆设了。见识过临皇后的凤仪宫的雍容华贵,这传言中的栖凤宫竟然没有一般嫔妃那般的华丽。 傅云书也不敢多看,穿过了三重的宫殿,方才到了栖凤宫的正殿。 两边坐了不少的女子,看装扮和身份,想来都是朝中有品级的诰命夫人之类的吧,傅云书原本有些忐忑的心定了不少,只要不是单独的宴请她就好。 在座的诰命夫人、官宦人家的女儿居多,而离国后宫之人,不过寥寥数人而已,说起来,这青漓君也算是个痴情的人,对于敬妃一往情深,后宫中人,除了皇后之外,其他的大多数都没有宠幸过,只是封了个虚名而已。所以,这样的场合那些低品级的嫔妃并不能参加,后宫之中,也就独有一个敬妃来也不足为奇了。 敬妃是见过傅云书的,见着傅云书的目光看向她,便对傅云书柔柔的笑了笑,纵然与敬妃并无私交,但是在这样的场合遇见熟人,别人对你露出善意的笑容,傅云书心中对敬妃的好感增添了几分。 傅云书正在心中暗自思量着呢,目光看向了正中间的凤座上坐着一个穿着烟青色衣服的女子,华服上用金线绣着凤穿牡丹的图案,戴着十二对金簪步摇,也不知是逆着光线还是什么缘故,傅云书甚至可以看得到她金簪步摇上坠着的细碎的琉璃珠子在阳光下泛着光芒,却是在那一刻看不清楚她的眉眼。 “微臣参见皇后娘娘。”如今她的身份是皇上亲封的四品官员,在皇后的面前自然是要称之为微臣。 微臣半跪着行礼道,却迟迟的没有听见凤座上那人喊起来的声音,皇后不知在跟着身边的宫女在说些什么,傅云书屈膝,膝盖有些麻木了,却强撑着,不肯让自己倒下去。傅云书知道,这皇后娘娘是从她一开始进来,便就要给她一个下马威吗? 过了大概有一盏茶的时间,傅云书方才觉得那打量自己的视线移开了,“起来吧。”那声线了沙哑中带着冷冽又带着一丝威严,没有傅云书想象中的后宫世家女子刻意做作成的慵懒华贵的声音,她的声音,并非是江南三月温柔多情的春风;反倒是像塞北荒野寒夜的北风一般…… 此时,傅云书抬头,方才看见皇后的面容,不由得轻咦了一声。 并非是因为皇后生的不好看,相反的,在宫中的女子,哪个不是美人,只是她的五官给人的感觉很淡很淡,看上一眼之后便不能记得她的容貌。 唯独让人映像深刻的是她那一双眼了,那一双眼遗传了程家的血脉,微微上挑的丹凤眼中如同浓墨点的一般,眼中带着让人不敢对视的光芒,这样的一双浓墨重彩的眼在苍白如纸的脸和不甚协调。 也就是这双眼,才能让人看出来她为后宫之主的威严。 不知怎么的,傅云书想到了敬妃那双含笑的眼,若是说,敬妃是被人捧在手心精心呵护的瓷器的话,那么皇后,便就是在沙场上久经磨砺之后,生了锈的兵器……傅云书被自己心中的念头吓了一跳,听见旁边有宫女呵斥道:“大胆,这般盯着皇后娘娘可是大不敬。” 傅云书连忙回神告罪,皇后还没说什么。敬妃含笑的说道:“瞧娘娘果然是母仪天下之姿呢,傅大人初次见到娘娘都被娘娘的凤颜给震撼到了,不能回神。” 一席话,成功的化解了傅云书的尴尬又给了皇后娘娘的面子,不愧是八面玲珑的敬妃娘娘啊。 皇后不悦的皱眉,深深的看了静妃一眼,被静妃这般一说她自然是不能再怪罪到傅云书身上了,便对傅云书说道:“好了,百灵赐座给傅大人吧。” 那宫女引着傅云书坐下,傅云书看清楚那个叫百灵姑娘的模样眼中闪过一抹异色,这姑娘不是那日骑着马拦下程猛与谢奕之动手的小太监吗? 想不到,那日成功的拦下程猛的真的不是皇上,而是皇后娘娘。 “说起来还得多谢昨日在闹市上傅大人出手相助,不然若是昭儿在闹出人命,本宫也不知该如何的跟皇上交代呢。”皇后声音没有之前的冷漠,倒是柔软了几分跟傅云书道谢说道。 道谢的声音倒是十分的诚挚,傅云书却是不敢大意,来的时候傅云书可是听说了,因为昨天在闹市上太子策马伤了人的事情,如今被皇上罚跪在了东宫中自省呢。 于是便对皇后说道:“娘娘言重了,是太子洪福齐天,微臣不过是路过才出手相助而已。” 见着傅云书回答的滴水不漏皇后笑了笑。 “傅大人果然是会说话,自古英雄出少年,傅大人瞧着年纪不大,却没想到已经是四品女官了。”说这话的是一位穿着紫衣的女子,声音干脆中带着几分高傲,所穿的衣服上面绣着松鹤,却并非是一般闺中女子穿的衣服,而是朝中官员的服装,莫非这是宫中的女官。 她年纪大约是在十八九岁的样子,容貌生的并非是有多好看,只能算的上清秀,却有一种独特的气质,让人见了之后便很难忘记。 傅云书有些拿捏不住对方的身份如何,便礼貌的笑了笑,问道:“这位姑娘是?” “我叫程冽,是翰林院五品女官。”程冽微微笑着说道,姓程?傅云书看见,那位叫做程冽的姑娘果然跟皇后的眉眼有几分的相似,想来是程家的亲戚,未曾想到过,以武将出身的程家竟然出了个文官。而且这位姑娘着实的有趣,竟然不说是跟皇后沾染了亲故,而是说自己的官职。 傅云书听了程冽的话,便含笑的说道:“程大人过誉了。” 见着傅云这般自谦,程冽微微的一别头,紧接着笑着问傅云书:“傅大人这般的年轻,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参加殿试的,也不知是在殿试的第几名?” 这一席话在众人面前问的着实的尴尬,谁人不知道曦国本就没有女子做官的先例,她这个官职不过是昭帝虚封的而已,哪里参加过什么科举考试和殿试呀。 可是在众多人面前,程冽既然将问题给抛了出来,傅云书若是回答不好的话,那么丢的可就是曦国的脸面……虽然傅云书不在乎这个,可是这次出使的使团为首的是萧阙呢。 程冽的话问出来傅云书脸上并没有闪过程冽想象中的那般窘迫的表情,却见傅云书脸上依旧沉稳,眼神中没有流露出一丝尴尬,回答道:“听闻两国交好,看重的并非是对方的实力如何,而是看重对方品德如何。品德好之人,方能与之相交签订合约才不会出现出尔反尔之事。曦国女子重德而并非重才,云书不才,皇上看重的是云书的品德,才有幸封为女官出使离国。” 这一席话说的倒是极其妙,原本离国对于曦国的女子重德不重才只说嗤之以鼻,但是傅云书却将德牵扯到德行之上,引出两国交好的话语,一来免去了程冽咄咄逼人之事的尴尬,二来也强调了此番到离国来的目的。 程冽听了傅云书的话,先是微微的愣了愣,紧接着笑着对傅云书说道:“你倒是有趣的很,听闻你是毓烟公子的弟子,而他又是你们曦国第一大才子,你肯定是差不到哪里去的。不如有时间到时候我们比试一番如何。” 傅云书听着程冽的话笑着应了下来,心中却在想着她们程家人也不知哪里来的毛病,总是喜欢找人比试。 这般正说这话呢,有宫人进来说道:“娘娘,宴席已经摆好了。” 皇后听了宫人的话,便对众人说道:“那就传宴吧。” 宫中的宴席自然是十分的精致,上了宴席之后便就有准备好的歌舞表演,皇后坐在凤座上意兴阑珊的,似乎身体不太好一般。 傅云书坐下之后,自然少不得有人跟她说话,好奇的问着曦国的风土人情,傅云书笑着一一的应着。傅云书见着敬妃不仅仅在宫人面前十分受好评,就连这些诰命夫人的面前都在围着敬妃打转,而皇后那边除了叫做程冽的姑娘时不时的跟着她说着什么却无一人敢与皇后亲近。 傅云书谨慎的吃着碗里的饭菜,每尝一口手腕上戴着的银链子便都要碰触所用的食物一下,不变色傅云书方才敢吃。这银链子是柳青宴特意的给她做的,戴在手腕上丝毫的不会引人注意,若是食物有毒的话便可以一眼就可看得出来。 这般酒宴正酣的时候,忽然有人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在皇后的耳边低语了几句,皇后的脸色立即的变了…… 第142章 国君病重 第142章 国君病重 傅云书等人都在那里坐着,并不知为何皇后娘娘的脸色忽然之间变得这般的难看。却见皇后什么都没有跟众人交代,跟着那宫人就要离开,傅云书等人面面相觑,这边敬妃见着皇后忽然这般的失态,便笑着问皇后道:“娘娘这是怎么了?” 皇后神色清冷,并没有回答敬妃的话,叫做百灵的宫女跟在皇后的身边,却见皇后对百灵吩咐道:“快去宣太子到乾清宫。” 乾清宫是清篱君居住的地方,皇后脸色这般的难看,莫非是清篱君出了什么事情?傅云书心中思索着,却见皇后脚步匆忙的样子,似乎是很着急,丝毫不顾忌着皇家礼仪。 皇后在这些人面前都不给敬妃的面子,在私底下怎么对敬妃的可想而知。 敬妃的脾气再好,见着皇后这般的漠视她,脸色变得有几分的难看,却见皇后刚离开没一会儿,众人面面相觑,敬妃刚想吩咐身边的宫女去打听一下发生了什么事情,却见有宫人到了敬妃的面前,低声跟敬妃耳语里几句,敬妃的脸色立即的就变了,比皇后的还要难看,立即的起身也要出去。 却见走到了一半的时候,敬妃似乎是想到什么一般,语气着急的对傅云书说道:“傅大人,请您务必要跟我来一趟。” 傅云书一脸雾水,因为着今日皇后对她多加为难,是敬妃出声帮助她的,便被敬妃半抓着半跟着的走在了敬妃的后面,糊里糊涂的出了栖凤宫,傅云书才逮到机会问道:“敬妃娘娘这是怎么了?” “皇上突然病倒了,这边御医正在乾清宫呢。”这走了一大半的路程,敬妃才将原由跟傅云书说了。敬妃的一席话在傅云书的心中可算是掀起了惊涛骇浪,之前观察清篱君的脸色确实的不太好看,身体不似强健,而皇后与敬妃的脸色这般的难看,皇后又急招太子进宫,仅仅只是因为突然病倒这般的简单吗? 傅云书心中思索着,脸上却恰到好处的闪过了一丝惊讶,吃惊的对敬妃说道:“皇上怎么好端端的会病倒呢?”其他的情绪再也没有浮现在表面。 敬妃似乎是十分着急,没有能回答傅云书的问题,快步的走着,似乎是怕皇后捷足先登先到清篱君身边一般。紧接着忽然想到什么一般,对身边的宫女吩咐了几声,不知在说什么。 绿色的琉璃瓦在阳光下折射出迷离的光芒,白玉的阶梯上铺着回廊的那一边的四季海棠树的红色花瓣,朱红色的柱子上雕刻着祥云、飞鹤的图案,此处雅致又处处透漏出皇家的威仪的地方,便就是清篱君所居住的乾清宫了。 此时的御医与侍卫们将整个乾清宫围的严严实实的,里面也就皇后一人进去迟迟的没有出来,就连敬妃都不能上前,只能在外面焦急的等候着,不停的问着进进出出的御医青漓君的病情如何,见着是备受皇上宠爱的敬妃娘娘,那些御医们也不好不回答,只是摇着头,说明着里面的情况着实的不妙。 傅云书只能跟着敬妃一起在外面待着,看着御医们进进出出的,虽然心知这样的场合她应该回避才是,但是因为她是敬妃带过来的,不好直接就走,二来也因为青漓君这一病实在蹊跷,傅云书等在一边看事态的发展如何。 傅云书看着宫人们忙进忙出的,听见里面喊道:“参汤,快备参汤……”傅云书听见里面在说参汤两个字,就觉得事态不妙。 果然,敬妃一听见要备用参汤两个字的时候,脸色一下子就白了,作势要闯进去,却被门口的侍卫给拦住了,那侍卫为难的对敬妃说道:“娘娘,皇后吩咐过不准放任何人进去……” 在这样危急的关头,皇后却独自的陪在青漓君的身边不准任何人前去探望,再加上皇后临走的时候命人将太子带到乾清宫,意思就是说若是青漓君有什么三长两短,无人陪伴,那身为储君的太子继位不是名正言顺的事情么。 傅云书垂下了睫毛,看着外面方才还是晴空万里如今却是风云暗涌的天空,微微叹了口气,没想到,居然这么快就要变天了。 皇后那边既然能够命人将敬妃给拦在了外面,想必是早就做好了完全的准备,估计程氏父子就在进宫的路上。若是青漓君真的有个三长两短的话,皇后夺权、东宫易主……为什么,偏偏是在她进宫的时候宫中发生了这么大的变故呢?还是说,这一切都是皇后早早的有预谋在先?今日在宫中设宴,就是为了让她亲眼目睹这一场变故? 傅云书想到这里的时候,心中莫名的泛出了一抹寒意,皇后,究竟是要做什么? 敬妃与青漓君夫妻多年,感情深厚,如今青漓君危在旦夕,她并未如同皇后那般的想夺权,那一双秋水翦眸,盛满了对青漓君的忧心。但是宫中皇后强势,她刻意的吩咐了侍卫不准放敬妃进去,那些侍卫们纵然同情敬妃,却也不敢违背皇后的命令,便蓦然的跪在了地上。 侍卫们都吓了一跳,与敬妃跪下一同请罪道:“娘娘你这是做什么,不要让卑职们为难啊。” 敬妃哽咽着声音,近乎哀求的对里面的皇后说道:“娘娘,求求你让我进去见一见皇上……” 声音尚未出口,便已经是泪如雨下,这般的模样,就连傅云书这样一个局外人看的都不十分心疼。敬妃对青漓君的关心,于皇后的以权压制人,形成的鲜明的对比。 里面久久都没有任何的声音,敬妃跪在地上,竟然是三拜九叩的大礼,额头在冰冷的汉白玉石上很快的青肿了一大片,周围的奴才们拉都不敢拉她起来。 青漓君身边的贴身太监罗公公听闻了消息从乾清宫内走了出来,见着敬妃娘娘这般,只得是跺脚说道:“娘娘你这是何苦呢,皇上如今昏迷着,皇后下的命令,您就不要为难奴才了,若是皇上醒了看见娘娘这般的模样,不定是有多心疼呢。” 傅云书隐隐的听见里面传来:“不好了……”还有“此等病症闻所未闻的话语。” 敬妃自然也是听见了,双眼含泪的说道:“娘娘,求求您让我进去见皇上吧。” 里面依然一点的动静都没有,倒是跟在敬妃身边百合心疼主子,却见她眼珠子转了转想了一计说道:“皇后娘娘,傅大人也在这里,傅大人可是闻名乐都的神医,不如让傅大人为皇上看看。” 傅云书原本是抱着看戏的态度事不关己的站在一边,听着那个叫做百合的宫女蓦然提到自己的名字吓了一跳,她可不想卷入这件事情上来。 却没想到的是事与愿违,而敬妃听见百合的话之后,那一双哭的红肿跟鱼泡似的眼蓦然看着傅云书,傅云书吓了一跳,连忙摆手说道:“那些都是以讹传讹的话,做不得真的。” 敬妃当时拉着傅云书过来,也是听信了傅云书神医的名号过来以备不时之需的,于是也不对着乾清宫里面跪着了,而是转而跪向傅云书,哭着对傅云书说道:“求傅大人出手相助……” 一听傅云书会医术,原本御医院的御医进去一个就被赶出来一个,除了御医院的院使与几个年纪长一些的御医还在里面研究青漓君的病情,其他的都被赶了出来,听了那百合无心的话之后如同看到救星一样。 “听闻曦国医术精湛,皇上的病情吾等无能,实在是无能为力,还请傅大人出手相助。”那些原本在御医院眼高于顶的御医们,纷纷的改着夸赞起傅云书起来。 若是傅云书真的知不过是十五六岁少不更事的丫头自然是被骗了过去,可是活了两世,又在傅家那一群妖魔鬼怪中长大,哪里不知道他们打的是什么主意。 如今参汤都用上了,青漓君的病情肯定是十分不妙。若是青漓君一出事,按照皇后那性格绝对是要让整个御医院陪葬的,他们这是要找个替罪羔羊呢。 而且她的身份十分的微妙,她又是曦国的使者,若是青漓君真的在她的手下出了事情的话,肯定是会影响两国的交情,说不定还会引发两国之间的战争;若是不为青漓君看,青漓君若是真的有三长两短,那她又落得个见死不救的罪名。 傅云书左右为难着,治不是、不治也不是,这件事情处理不好的话绝对是个大麻烦,当时自己跟过来的本意是想要为萧阙多打听一些消息,没想到却又招惹了这么大的一个麻烦。 而看这跪在自己面前的这么多人,为首的是身份尊贵的敬妃娘娘,还有不少御医院的御医都已经白发苍苍,跪在她的面前,让傅云书十分的不自在。 在傅云书暗自懊悔左右为难的时候,却见紧闭的大门吱呀一声打开,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门内,百灵面无表情的从里面走了出来,见着傅云书目光落在了她的身上,对傅云书说道:“娘娘说了,让傅大人进来。” 傅云书嘴角勾起了一抹苦笑,看来今天无论如何是躲都躲不过了。 第143章 醉心草毒 第143章 醉心草毒 傅云书跟着百灵进去,刚一进去,敬妃也想跟着进来,门却毫不留情的被关上,吓了傅云书一跳。 明明是大白天,可是寝宫内因为放着层层叠叠的幔帐,而显得室内的光线十分的黯淡,傅云书跟着进去之后也不敢多看周围的摆设,一进去,傅云书便就闻到了一股十分浓烈的药味,按照傅云书的经验来看,这么浓而不散的药味必定是房间内很久都有人在用药了,也就是说青漓君的病情并非是一天两天的事情。 隔着青色绣着金丝蟠龙的帘子便就是青漓君的龙榻,龙榻两边站着头发花白的御医,皇后坐在青漓君的龙榻边上,脸色十分难看,十分暴躁的对那些御医呵斥道:“若是治不好皇上,本宫让你们统统给皇上陪葬。” 年近花甲的御医们都跪在了地上,请罪说道:“臣等无能,请皇上恕罪。” 傅云书方才走了进来,皇后的目光终于从御医身上看向了傅云书,淡漠的目光冷的如同寒冬腊月的冰一般,“傅大人过来给皇上看看。” 带着命令的语气,让人听着感觉十分的不舒服,但是毕竟对方是身份尊贵的皇后,连备受青漓君宠爱的敬妃娘娘都要避让她几分,傅云书只能将心中那一抹不舒服的感觉给忽略掉,恭敬的说道:“臣遵旨。” “娘娘不可。”傅云书刚想上前的时候,却被人拦住了,一个穿着褐紫色衣袍长胡子的御医说道:“娘娘,皇上龙体事关重大,怎么可让一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来看呢。” 虽然医术上被人质疑傅云书心中不高兴,但是如果因为这位御医的阻拦而可以不用给青漓君把脉的话,傅云书倒是乐见其成。毕竟青漓君出事她并没有袖手旁观,若是真的传出去,也只能说她已经尽力了是宫中御医将她给拦了下来。 外面的人这般一耽误,里面正在为青漓君医治的御医惊恐说道:“不好了,皇上又吐血了。” 外面又忙成了一团,皇后的目光清冷如霜,呵斥那御医道:“一群老糊涂,自己不能治好皇上还要阻拦着别人,难道怕她治好了皇上抢你们的功劳么。” 听了皇后的话,若非是情况不允许傅云书都要拍手叫好了,皇后这般一说,那些御医院的御医们都羞愧的低下了头,傅云书再向前去的时候,竟无人再阻拦了。 见着这般,傅云书只能硬着头皮前去为青漓君医治,傅云书为青漓君把脉半响之后,低声问了症状,方知青漓君近一月来都神色憔悴龙体欠安,御医院的御医们前来诊治也诊治不出来什么毛病,只说是每日太过于疲劳所导致的。 今日青漓君正在处理奏折的时候,蓦然觉得心口绞痛吐了一口血,罗公公连忙传来了御医,御医院们的御医却也看不出所以然来,只说是脉象虚浮,而青漓君却不停的吐血,这般的状况哪里只是他们所说那般简单。 这边青漓君方才一出事,便就惊动了皇后这边。皇后见着青漓君的病情骇人而御医们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所以大发雷霆。 了解了前因后果之后,傅云书也不敢耽误,让人备好了金针,纤细的手捻过了金针快速的在青漓君的身上重要的穴位施展了下去,却见她下针的速度极其的快又准,方才那些轻视她的御医们不得不重新审视这个看起来纤弱的小姑娘。 “竟然是夺魂十二针!”也不知傅云书用的是什么阵法,众人都看的目眩了,也就只有那穿着褐紫色官袍的御医看了许久,方才吐出了这几个字。 夺魂十二针原本是神医若尘子的看家独门绝技,当年在宁州的时候因为无聊,再加上十分疼爱傅云书这个弟子,便将夺魂十二针教给了傅云书。 原本若尘子教会傅云书这些也没想到傅云书会将这夺魂十二针学习的怎么样,却没想到傅云书在这上面极其的有天分,竟然将这夺魂十二针学会了。只是夺魂十二针十分耗费心神,傅云书本来就心血不足,一般的时候都不会用。 只是这次青漓君病情危急,若是一个不好的话会引起两国的纷争,万般无奈之下,傅云书只得用了这一套针法。 也不知过了多久,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傅云书的身上,整个寝宫内静悄悄的,只听得见更漏滴水的声音,傅云书的额头上已经渗出了密密麻麻的汗水,最后一针施下去的时候,却见青漓君咳嗽了一声,吐出了一口黑血出来,呼吸却已经平稳了许多,脸色也没有之前那般的难看了。 众人松了口气,却见傅云书的脸色比方才还要难看上数倍,额头上冒出了冷汗,看样子虚弱的很,在宫女们端来的金盆中用水净手,身子摇摇欲坠,皇后身边的百灵连忙的扶了过去。 “这夺魂十二针十分耗费心神,快将参汤拿过来。”依旧是那老御医说道,下面的人连忙端了一碗参汤给傅云书惯了下去,百灵扶着傅云书坐下,傅云书方才面如死灰的神色好看了许多。 心口一阵绞痛,那种久违的感觉简直是糟糕透了,傅云书连忙的从怀中掏出了玉瓶中的药给服了下去,片刻之后,傅云书头晕目眩的感觉方才好一点。 众人目光灼灼的看着傅云书,皇后见着傅云书缓过来了,连忙的问道:“皇上怎么样了?” 傅云书张合着嘴唇,脸色也不知是方才累的还是什么缘故,依旧十分的难看,说道:“皇上并非是普通的病,而是中毒。” 一席话果然是激起千层浪,这边御医院的一个御医首先跳脚说道:“胡说八道,皇上脉象虽然虚弱,但是却丝毫无中毒的迹象,医术不精,休要胡说。” 也难怪他们这么激动了,青漓君若是是因为自己身体不适还好,可是若是因为中毒,那么整个御医院都难辞其咎,若是一层层的追查下来,不知有多少人牵扯其中。 傅云书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今日也合该她倒霉,不过进一次宫,便牵扯到这么多的宫闱秘闻中来。 “皇上是中了什么毒?可有方法解?”皇后似乎是对傅云书的话丝毫的没有怀疑一般,见着傅云书这般一说,便连声的问道,眼中殷切的关心之意不是作假,让傅云书都看糊涂了。 傅云书将心中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晃出脑外,见着皇后焦急的这般问,脸色凝重的说道:“皇上中的是一味叫做醉心草的毒,这是一种慢性毒药,中了此毒的人会日益消瘦,梦魇缠身,在不知不觉中会被这种毒药夺去性命,如同心疾而死,让人察觉不出来不妥之处。” 傅云书淡淡的说道,声音没有任何的感情起伏,皇后见傅云书这一席话几乎稳不住身形,咬牙呵斥道:“究竟是谁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对皇上下毒。” 此时方才吩咐给傅云书喂碗参汤的御医问话了,显然是对傅云书的话将信将疑:“若是慢性毒药必然是不会毒发的如此厉害的?那皇上今日的病情这种的骇人,又是为何?” 傅云书看了那老御医一眼,皇后说道:“这位是刘院使。” 原来是御医院的院使,傅云书在心中明了,难怪方才那老头的脾气这般大了,也难怪对方是院使,所以能看明白她所施的针法了。 心中虽然是这般想,但是表面上也没有流露出来,傅云书苦笑一声,指着那屋子的一角白瓷瓶中供着的一株紫色的兰花一般的花草,叹了口气说道:“这醉心草出自毒蛊之术闻名的南疆,传言那里的女子十分的贞烈,在出嫁之前会养一盆醉心草,出嫁之时喂情郎服下,若是对方变心,则会受醉心草噬心之苦,被醉心草给折磨致死。而这醉心草本是慢性毒药,有一味叫做紫萝的药材却是能诱发出醉心草的毒性。而紫萝的模样与兰草十分相似,一般不认识的人必定容易弄混淆。” 不消傅云书说,早就有御医将那紫萝拿了过来,刘院使等御医院的人都从未听说过这些东西,也难怪,这些东西都是傅云书从若尘子杂七杂八的偏方之中看来的,他们所学的都是最为正统的医术,哪里见过这些呀。 “若是一般人都不认识的话,傅大人为何认识?”刘院使皱眉问傅云书,这个老头的戒备心还是很重的。 傅云书苦笑的说道:“我先天患有心疾,在治疗心疾的药丸中有一味药材便就是紫萝。” 也正是因为如此,傅云书之前从未见识过醉心草的毒,是结合了青漓君的症状再加上看见房间中摆设的紫萝,才推断出青漓君是中毒的。 刘院使听了傅云书的话之后点了点头,皇后的脸色此时却比青漓君的脸色还要难看,却见这个时候,那敬妃不知何时的闯了进来,原本温婉的脸上此时却因为眼中含着的恨意扭曲了,却见她盯着皇后,声音凄厉的问道:“娘娘,你们母子为何要这般的害皇上!” 一席话,激起千层浪。 第144章 皇子之争 第144章 皇子之争 这一场闹剧,越演越烈。 敬妃的身边跟着一个穿着紫衣的少年,腰间佩戴着剑,神色冷冽,身后还带着侍卫,此人不是别人,正是青漓君的长子景宸禹。 “大胆!”见着景宸禹带着侍卫闯了进来,皇后眼中闪过了一抹诧异,但是毕竟是历经过风雨的,很快便就回神来呵斥道,“敬妃你好大的胆子,对本宫出言不逊就算了,竟然还让大皇子带兵刃闯入皇上的寝宫,莫非是想造反吗?” 皇后神色肃穆,将造反这样好大的一个帽子扣在了敬妃的身上。敬妃也不知是不是在外面听了傅云书的话,眼中没有了之前的软弱,换上了是无比的气愤,被皇后这样一个大的罪名扣在了身上之后,气的脸色发白,眼中几乎都要溢出泪水出来。 傅云书看了敬妃一眼,虽然她已经是孩子的母亲,但是这些年来想来是被青漓君保护的很好,不过皇后的一席话,便让她红了眼眶、乱了心神了。 “娘娘我素来敬重你,可是,却没想到你竟然这般的蛇蝎心肠!”敬妃约是气愤的缘故,说下了这一番话来,“这紫萝是太子送给皇上的!就算是你再怎么恨我们母子二人,可是也不能对皇上下毒、更不能怂恿太子亲手将毒药送给她的父皇啊!” 敬妃说的声泪俱下! 一席话如同晴天霹雳一般,没想到,青漓君中毒之事,竟然还牵扯到了两位皇子的夺位之争,那些御医院们的御医们纷纷的低下头,恨不得自己从未在这里出现过一般。在这深宫之中,知道的越多死的越早! 傅云书垂着睫毛,如今青漓君生死未卜,如今这局势看似是皇后与敬妃的口舌之争,却也是大皇子与太子的储君之争。 皇后被敬妃的一席话气的脸色发白,却到底是世家出来的,又是中宫之主,见惯了风浪,自然不会因为敬妃的一席话而乱了分寸,冷笑一声:“敬妃你好大的胆子,此事尚未查明,就这般的污蔑本宫与太子,若是等皇上醒了追查下去可是死罪呀!” 敬妃脸色白了白没说话,倒是一边的景宸禹冷笑着说道:“皇后娘娘这紫萝是太子送给父皇的生辰礼物,大家都知道,而这醉心草……谁不知,皇后娘娘嫉妒父皇偏爱我母妃,看不得父皇与母妃二人夫妻恩爱琴瑟相和,心生嫉妒做出这等糊涂事情来……” 若是敬妃一人自然是不能与强势的皇后娘娘抵抗,但是敬妃身边有景宸禹,景宸禹的性格自然不似他母妃那般的柔弱可欺,反唇相讥道。 而傅云书也注意到,这景宸禹与皇后的关系实在是不好,竟然直接唤皇后,一声母后都没有叫。这般做,想来也是得了皇上的应允的。 皇上、皇后、静妃、皇长子、太子,五人之间的关系实在的是微妙的很哪。 “住口。”方才敬妃的话让皇后脸上无动于衷,继续保持着冷静,但是景宸禹的一席夫妻恩爱琴瑟相和却是让皇后的脸色大变,再不复之前那般的冷静,眼中带着怒火说道:“紫萝虽然是太子所送但是不代表这醉心草是本宫所下,在皇上未醒来之前,本宫会将这案件移交到大理寺,一定要查出究竟是谁敢暗害皇上。” “谁不知大理寺的王友明是程家的门生,皇后娘娘若是将这件事情交给大理寺调查不是做贼心虚么,我看要交给刑部调查才是。”景宸禹冷哼一声说道。 “刑部?”皇后的嘴角勾起了一抹冷笑,“谁不知刑部是你手下的人,若是交给刑部去调查,那本宫与太子岂不是将这黑锅给背定了!” 双方人争执不下,这边却听见门口一个苍老的声音说道:“好了,皇上如今昏迷不醒你们这就闹起来了,像什么话!” 众人的目光都向了殿外看去,却见朱红色的宫门缓缓打开,一个穿着青色八爪蟠龙的老者在侍从们的搀扶之下缓缓的走了进来。 却见他看起来有六七十岁的年纪了,但是目光清明,精神奕奕,青色在离国是最为尊贵的颜色,却除了皇上之外,也就只有有着特大功劳的亲王才能穿的。而且还是八爪蟠龙,傅云书看着他想到一个人……离国先帝的皇叔,离亲王景岳! 据说当年离国先帝信陵君登基之时不过八岁,离国国内朝纲不稳,内忧外患之下是景岳一手扶持着信陵君方才坐稳了宝座,也是在他的铁腕镇压之下,那些因为皇上年幼起了反心的诸侯才不敢有异动。于离国江山有着十分大的功劳,就连信陵君都要尊称他一声“亚父” 而他着实的令人尊敬,在青漓君能够亲政的时候,他便将手中的所有权利归还给了青漓君隐居在京城里了,很少出现在朝堂之中。 如今到了青漓君的时候,这位皇爷在平王内乱的时候才出现过一次,如今他重新的出现在了宫中,也不知是哪位高人将他请了出来的。而他的重新再次出现,莫不是也意味着离国将要不太平? 而在这位离亲王的身后跟着程猛、宁王还有……萧阙,傅云书眼中闪过了一丝微微的诧异,萧阙怎么会来进宫来了?萧阙也看见了坐在一边的傅云书,眉心微微的皱了皱,看向傅云书的目光有些不善,似乎是在说回去收拾她! “皇祖宗,你怎么来了。”显然没想到离亲王竟然会来这里,所有人都沉默了,在一片的静默之中,景宸禹先是恭敬的行礼,然后一脸诧异的问道。 离亲王鼻子里“哼”了一声,脸上的表情十分的不高兴,显然对这位最为出色的皇子也不太喜欢一般,说道:“今日本王若是被毓烟请来,你们宫里宫外岂不是要闹翻天!” 说这话的时候,目光瞪向了宁王与程猛二人,宁王是一贯谦逊的垂头听教,让傅云书意外的是程猛那般火爆的脾气对着青漓君都丝毫的不给面子,但是却对着离亲王的时候垂着头,似乎是狠狠的被收拾了一顿一般。 傅云书见着二人撞到了一起,而且程猛穿着盔甲,宁王的腰间佩戴着宝剑,莫非二人是在宫外要动手?傅云书惊讶的目光又落在了萧阙的身上。 他是如何的知晓离宫之中发生了这么的的变故?又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请来了离亲王来坐镇? 毕竟如今这青漓君昏迷不醒,所有的线索直接指向的是皇后,若是没有一个人能够镇的住场子的话,说不定今日离国皇宫内就要发生一场内乱。 萧阙浅浅的笑了,似乎没有接到傅云书投来的疑惑的目光一般,对离亲王笑着说道:“王爷如今不要生气,皇上的身体才是最为要紧的事情。” 离亲王对着他们板着一张脸,但是似乎与萧阙的关系十分好,原本板着的脸色松了松,瞪着他们说道:“算了,待会儿再跟你们算账,小子你去看看青漓的病情如何了?” 这边傅云书才看见,在一群人身后柳青宴也跟着进来了,果然萧阙是早就有准备吗?敬妃见着是一个陌生的青年男子,便问道:“这位是?” 离亲王不冷不淡的回答道:“这是本王请来的一位小神医,宫中的那些御医本王不放心,让他看看。” 似乎是意有所指,似乎是在指责宫中的御医医术不精明,又似乎是另一层意思,说的话暧昧不定,让敬妃成功的止了言语。 这边柳青宴听着离亲王这般说,一贯的笑嘻嘻的说道:“老王爷,神医便就神医,你怎么偏偏喜欢加上一个小字。” 离亲王似乎与柳青宴的关系也不错一般,说他:“你师傅若尘子才算是神医,只要你师傅还在,你不就是小神医。” 原本以为这离亲王是个不苟言笑的老头,却没想到说话这般的有趣,若非是因为地点不对,傅云书怕是小出声来了。 柳青宴见着离亲王这般说,摸了摸鼻子去为青漓君诊脉,半响之后,柳青宴脸色也凝重的将青漓君的病情说了一遍,自然是与傅云书所说无二,紧接着却见柳青宴说道:“如今傅大人所施展的夺魂十二针只是将毒性压制住,并不能解毒。皇上中毒的时间已经很长,这醉心草的毒素已经侵入到骨髓里面去了。” 也不知柳青宴究竟是在搞什么鬼,称呼傅云书为傅大人,似乎是有意的想要拉开两人的距离一般。 离亲王被身边的小太监扶着坐下,听了柳青宴的一席话之后眉头皱了起来,问道:“那你可有解毒的办法?” 傅云书心口一突,方才她只是解释了醉心草的来历,却未曾告诉他们一个十分重要的消息,那边就是醉心草与紫萝的毒素加在一起,根本就无法可解!方才敬妃一进来便与皇后剑拔弩张的,她根本就没有将这一席话来得及说出口。 果然,柳青宴十分遗憾的摇了摇头,说道:“醉心草的毒十分难见,能解此毒的天底下估计只有一人而已,在下根本就无能为力!” 第145章 亲王镇守 第145章 亲王镇守 醉心草无药可解,那意思不是等于说青漓君根本就无药可救了。 此时最为激动的并非是敬妃,而是皇后,皇后原本清冷如霜的眼眸中也不知是气的还是急的,赤红着眼眶呵斥道:“你胡说什么,本宫不信倾一国之力不能救皇上。” 见着皇后这般激动,一面的离亲王对着皇后的神色倒是比对敬妃要和蔼上几分,说道:“程家丫头你就消消火,这小子他不能救不是说还有人能不救么,你说的那个能救青漓的人是你师傅吧。” 柳青宴笑着点了点头,倒是萧阙面上有几分的忧心忡忡,说道:“只是这若尘子神医神龙见首不见尾,等找到他的话我怕青漓君……” 离亲王倒是没有如同萧阙那般担忧,笑着说道:“本王三年前埋下了一坛‘朝露’,算起来正好是这几日该开封泥的时候了,我猜着不消我们去找,他必定在来乐都的路上了,只要多派遣些人在城楼门口盯着就是了。” 傅云书没想到离亲王竟然跟若尘子有几分交情,接着离亲王拍着柳青宴的肩膀说道:“你跟你师傅学那么久,不说能够解这醉心草,但是能够保青漓这几日安然无恙没问题的吧。” 柳青宴一口应承下来,说道:“这个是自然。” 见着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显然是将方才的话题给转移了,景宸禹忍不住的提醒离亲王道:“皇祖宗,如今父皇的毒能解,但是找出对父皇下毒的凶手才是最重要的,” 离亲王听了景宸禹的话之后直接瞪了景宸禹一眼,说道:“本王又不是老糊涂了这等大事要你提醒么。”紧接着,冷哼了一声,对景宸禹说道:“你当本王不知道你们打的什么主意,无非是想趁着青漓昏迷的时候争个长短,但是如今各国使团都在这里呢,若是在家中起了内斗不是让别人看了笑话去了。这件事情交给三司会审,先压一压,等你父皇醒了再说。” 说着,瞪了宁王与程猛二人一眼,说道:“你们也给我老实一点,本王近日就住在皇宫,若是谁在打了起来,休怪本王的尚方宝剑不客气。” 一番话,将程猛说的倒是老实了,宁王也低下头来。 “好了,如今有老千岁在宫中镇着也不怕出乱子,那在下就先回去了。”不等萧阙说话,傅云书自然是乖乖的跟在萧阙的身后。 这离亲王倒也是十分有趣,对着他们不假声色,倒是对萧阙十分的和颜悦色,脸色缓和了一些说道:“今日的事情倒是多谢你身边这丫头了,你小子眼光不错,什么时候娶了这般一个好看的媳妇了。” 这离亲王与萧阙早就相识,算的上是忘年之交,他也知萧阙性格清冷,身边甚少有女子出现,就连身为离国的第一美人的琳琅郡主对萧阙备献殷勤萧阙却如同一块木头一般不解风情的。如今见着萧阙一进来目光便在傅云书身上,两个人站在一起虽然没说话但是却是说不出来的默契,再加上他在宫外也甚少的听说过曦国使团的事情,便误以为萧阙这几年成亲娶妻,这次来了离国竟然还将自己媳妇给带了过来。 当然,在一开始的时候柳青宴叫了傅云书一声傅大人,但是这离亲王很自觉的将这一声称呼给忽略掉了。 离亲王这一误会不打紧,一席话出来所有的气氛都变了,傅云书的脸色通红,窘迫的说不出话来,就连萧阙素来淡然的脸上也闪过了一丝窘迫之意,连忙对离亲王解释说道:“这是萧某的弟子,老千岁误会了……” 听了萧阙的解释,离亲王的目光在傅云书身上打量了几番,皱眉对萧阙说道:“你年纪轻轻的收什么弟子,可惜了呀……” 离亲王一声长叹,眼神中的暧昧之意让傅云书更是不知道手脚往哪里放,这边萧阙生怕离亲王再打趣下去,连忙带着傅云书告辞离开,从他离开的背影之中颇有几分落荒而逃的意味。 柳青宴没大没小的将手搭在离亲王的肩膀上,笑着说道:“能打趣萧阙的也就只有老千岁您了。” 傅云书才来过离宫两次,哪里记得离宫的路,便低着头走在萧阙的身后,因为方才离亲王的一席话,让傅云书十分的羞赧,似乎是心中深藏的某处隐秘被萧阙知道了一般,不知该如何的面对萧阙,低着头想着事情,却不妨走在前面的萧阙忽然停住了脚步。 傅云书也没看前面,等着鼻梁撞上一面坚硬的人肉墙方才后知后觉的停住了脚步,揉着被撞的发红的鼻子有些发蒙的指责萧阙道:“你撞疼我了。” 萧阙原本走在前面隐隐的带着怒气的,到离国的时候就已经嘱咐过她不要轻举妄动,不过一个没看紧,她便就到了离国的皇宫中遇见了这么大一件事情,若非是他带来了离亲王与柳青宴,她该如何的脱身! 刚想说教她一顿,却不妨她丝毫没察觉到他的怒火,反而还关心自己那小巧的鼻子,让萧阙是又好气又好笑,神色在不知不觉中也柔和了几分,问道:“为什么不在家中等我私自做决定去宫中。” 傅云书并未见到萧阙一闪而过的柔和的神色,见着萧阙这般的问她,以为萧阙是以质问的语气在问她的,绞着手指说道:“我让沧海去找你去了,你不在家中。” 说起来这个傅云书自己觉得还有几分委屈呢,当时宫中皇后传话的人过来之后,傅云书一时拿不得主意,去找萧阙,偏偏又不在。 见着傅云书语气中还带着委屈之意,萧阙是哭笑不得,近日来是将她惯坏了,自己做错了事情还不自知,反而还觉得委屈呢。也幸好傅云书在去宫中的时候在别馆跟芸娘交代了一声,等他一回来知道傅云书去了宫中之后生怕她不测,便命清明谷雨二人在宫中打探,知道青漓君出了事情之后立即的请来了幽居在家中的离亲王,才免去了宫中的一场争斗。 眼前的小姑娘在低着头,似乎还不知道方才若不是自己及时的赶到,让柳青宴为青漓君诊脉,不然依照她微妙的身份治不好青漓君该是有多么危险。 今日,分明是有人要将她做为棋子挑起纷争的源头,萧阙的眼神骤冷……无奈的对傅云书低声的说道:“若是等不到我,便在凤仪宫好好的待着,怎么跑去了乾清宫。” 傅云书听出了萧阙语气中的指责之意,更是委屈。可是见着萧阙神色凝重,虽然萧阙方才没有点明,但是傅云书知道方才宫中大皇子与皇后剑拔弩张、宫外程猛与宁王碰头,若是萧阙没有被及时的赶到的话,双方若是动手,在深宫中的她人身安全难免的受到波及。 自己有错在先,萧阙又在生气中,傅云书也不敢多加的辩解,只能耷拉着小脑袋,小声的嘀咕道:“若非是你见色忘义自己见了美人就忘记了到离国来的正事,我怎么又会以身冒险。” 萧阙走在前面,见着傅云书的脚步很忙,嘀咕的不知在说什么,见着她神情,萧阙觉得好笑,这丫头也不知在心中怎么编排他呢。 萧阙的马车在宫外等着,外面的日暮西移,不知不觉中一天竟然就这样过去了,而看似平静的离宫之中,又不知藏了多少的风云暗涌。 马车是萧阙惯用的马车,白色的车帘上绣着杜若蘅芜,是毓尘阁的标示。马车十分的宽敞,就算是多坐了傅云书一个也不会觉得拥挤。 萧阙似乎很劳累一般,上了马车之后便就在那里闭目养神,傅云书坐在萧阙的对面,两个人隔着一段的距离,气氛倒是也不会那般的尴尬。马车外表的款式看起来十分的不起眼,整个马车却是用刀枪不入的水沉香木做成,在窗框上雕刻着杜若蘅芜的花纹。 马车里似乎放着熏香,里面有淡淡的杜若蘅芜的味道。傅云书正在打量着周围的摆设呢,肚子里忽然传来“咕噜”一声,在安静的车厢内十分的清晰,傅云书微微的有些尴尬的看着萧阙。 知道青漓君出事的时候恰好是她们用膳之时,她午膳也没好好的用,又劳累了一下午,方才一直紧张的时候倒是没觉得有什么,如今放松了下来倒是觉得饿了。 萧阙闭目了一会儿,也不知动了什么开关,却见二人之间忽然伸起了一个及膝的檀木桌子,桌子上放着一壶茶、几个白玉杯子、还有几个盛放着精致点心的碟子。 茶还是温热的…… 傅云书惊讶于萧阙的细心,将点心以十分不斯文的姿态扫荡完之后,便看着这稀奇的摆设,好奇的问萧阙:“这茶杯放在动荡的车厢内为什么不会倒呢?” 见着傅云书如同看到什么稀奇东西的孩子一般,萧阙的眼中也不由得闪过了柔和的笑意,柔和着声音说道:“磁石。” 原来这杯子与桌子上各放有一块磁石,这样一来马车再怎么动荡,里面的茶水也不会泼出来。傅云书对这一套玩意十分的感兴趣,一直研究着很快便就到了别馆。 萧阙先下的马车,傅云书紧跟着跳下了马车,却见萧阙忽然转身,对傅云书说道:“今日见了几位好友,并非是见琳琅。” 傅云书一个踉跄,差点没站稳就摔倒了。方才她抱怨的话萧阙竟然听见了!走在前面的萧阙见着傅云书这般嘴角含着浅浅的笑意,方才的怒气不见了踪影。 这人绝对是故意的! 第146章 局势分析 第146章 局势分析 青漓君病倒这件事情看似与出使曦国的使团没有任何的联系,但是因为当时傅云书在宫中,又是萧阙请来了离亲王,这一趟浑水既然他们已经淌了,不可能置身事外。 萧阙一回到别馆之后便就回到书房去了,傅云书知道,如今在离国出了这么大的事情,萧阙必定是要禀报给昭帝的。 傅云书在回房间的路上,恰好碰到了谢奕之,谢奕之笑嘻嘻的跟着傅云书打招呼,看起来心情不错一般。 “今日回来萧阙听见你进宫去了便就焦急的到宫中去打听消息去,怎么样,今日在宫中没出什么事吧。”谢奕之的话语中是一贯的不正经带着打趣的意味,傅云书听了谢奕之的话之后不知怎么的,耳朵莫名的红了起来。 傅云书看了谢奕之一眼,十分正经的将今日在宫中发生的事情告诉了谢奕之,心中奇怪今日宫中出了这么大的事情身为使团的二把手谢奕之怎么一点的消息都没听见呢。 谢奕之听了傅云书的话之后沉吟了片刻,摸着下巴不知在想着什么。 紧接着,傅云书闻到了谢奕之身上那浓重的酒的味道、还有脂粉的香味,便不由得皱眉问道:“谢大人今日该不会又去喝花酒了?” 如今傅云书是看出了谢奕之与长乐之间那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可是长乐性格虽然彪悍但是身为一个女子,场合自然是羞于将心事说出口的;而明眼人可以看得出来谢奕之对长乐的不同,但是谢奕之又是风流不受人约束的性格,又有莫名的自尊在作祟,不肯对长乐低头,照样在外面拈花惹草的,就这样僵持着。 谢奕之笑了,将手中的折扇打开,一袭红衣如火,要多风流倜傥便就有多风流倜傥了,对傅云书说道:“这离国美人温柔如水,与曦国女子风情不同,我自然是要去见识一下了。” 见着谢奕之这般说,傅云书皱眉对谢奕之说道:“俗话说的好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你若是整日的这样没个正形小心一辈子都追不到长乐。” 长乐比谢媛宝的性格要沉稳许多,让她能够瞒着父王跟着使团的船来到离国虽然表面上说是陪着谢媛宝的,但是究竟是为了谁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的。 见着傅云书提到长乐的名字,似乎心中那一抹隐秘的心事被人看穿了一般,谢奕之面上有些羞赧,说道:“那男人婆爱怎么样就怎么样,我做什么关她什么事情。再说她姿色平平,一点女人味都没有,小爷喜欢的可是千娇百媚的女人如同那玲珑郡主那般模样的……” 谢奕之越说越起劲,约是近日跟长乐两个人拌嘴在长乐那边没有讨到什么好处,所以对着傅云书有诸多的抱怨,却没看见傅云书对他正在使眼色呢。 “是吗?谢将军长相这般的倾国倾城,未来找的夫人必定要倾国倾城才是呢。”后面一个凉凉的声音说道,谢奕之战战兢兢的点头,却见长乐一脸漠然的站在那里,与身边的谢媛宝手中提着大包小包一大堆东西呢,想来二人方才从街上回来便就听见了方才谢奕之的一番言语。 长乐听了谢奕之一堆话之后,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神色冷的可怕,越是这般冷静的模样却越是比她平日里暴跳如雷的模样让人心惊。 谢奕之见了长乐这般模样,不由得解释道:“长乐,我不是这个意思……” 长乐冷哼一声,将手中的东西全部扔给了谢媛宝,“谢将军说的对,我自小跟着父王武刀弄剑,没有母亲教诲,自然是比不上出身世家温柔可人的琳琅郡主。” 傅云书第一次看到长乐这般模样,吓了一跳,连忙的问道:“长乐你没事吧。” 长乐说完这番话的时候转身就离开,高傲的挺直着背,可是傅云书却从她的背影中看出了几分萧索的感觉,似乎……在长乐转身离开的时候,傅云书见到她眼眶微红…… 长乐走之后,三人面面相觑,还是谢媛宝先开口对谢奕之说道:“哥哥你死定了,没有女人味是长乐姐姐最大的死穴,当年沈大人家的公子就是说了这么一句便被长乐姐姐打断了门牙,到现在说话还漏风呢,你今日在她背后说这个她竟然没打你。” 打他一顿出气倒是问题不大,这样不打他不声不响的生气问题倒是严重了,谢奕之被谢媛宝说的十分烦躁,转而瞪向了傅云书道:“为什么她来了你不告诉我一声!” 傅云书十分无辜的摊手,“我一直对你使眼色,谁知道你竟然一点都没有看见。” 原本傅云书是看了长乐过来,思索着二人羞于说开口,想借着这个机会逼着谢奕之说出心里出来。谁知道适得其反,谢奕之是越说越不像话,傅云书连连的对他使眼色竟然当做没看见,今日算是她没摸清楚谢奕之的性格结果将事情弄的糟糕成这样。 虽然谢媛宝是谢奕之是兄妹二人,但是谢媛宝素来是重友轻兄的,见着谢奕之先是气走了长乐如今又在吼傅云书,便生气的将手中的东西都砸向了谢奕之,说道:“哥哥你不去追长乐姐姐在这里吼着云书你还是不是男人。” 谢奕之被谢媛宝给砸蒙了,怒气上头,说道:“她爱怎么样就怎么样,我才懒得去理会她呢。” “你太没良心了。”谢媛宝指责他道:“上次你给长乐姐姐买了一把剑,今日在街上长乐姐姐还特意的给你买了个腰带呢,谁知道一回来就听见你说她坏话,能不生气吗。” 见着谢媛宝这般一说,谢奕之脸上闪过了一丝懊恼、愧疚等等情绪,最后看了二人一样,一咬牙去追长乐去了,留下傅云书与谢媛宝面面相觑。 片刻之后,傅云书看着地上的一堆东西,十分淡定的对谢媛宝说道:“我帮你把东西拎回去吧……” 傅云书不知道萧阙在离宫中安排了多少密探,这一晚上离宫之中有一点的风吹草动,便就密探送来了密报,一整晚萧阙的书房内都是灯火通明的。 傅云书所住的房间便就在萧阙房间对面,见着萧阙的房间的蜡烛还亮着晚上也睡不着,见着芸娘与沧海二人睡熟了之后便起身披衣到回廊下,恰好竹骨端了一碗乳鸽炖梨过来,傅云书便叫住了竹骨,自己端着送了进去。 进去的时候萧阙正在皱眉不知看着什么,傅云书将碗送到了萧阙的面前他只是淡淡的嗯了一声,傅云书忍不住的向前推了推,萧阙皱眉,一抬头看见是傅云书的时候眼中闪过了一丝诧异,轻声的问道:“怎么还没睡?” 傅云书笑了笑,对萧阙说道:“公子不是也没睡吗。这鸽子汤若是冷了,可就不好喝了。”说着,直接将青瓷碗递到了萧阙的手中。 萧阙无奈的接过了强行递到手中的碗,萧阙的吃相十分斯文,却不秀气,一小碗鸽子汤被他几口便就吃完了,将空碗放在了一边的托盘里,用折叠好的手帕擦了擦嘴角与手,动作优雅十分赏心悦目。 傅云书只顾着看萧阙吃饭了,等着萧阙敲了敲桌子方才回神才知自己竟然是盯了萧阙这么久了,傅云书脸上闪过了一丝郝然,萧阙见着傅云书这般的模样不由得摇了摇头,平日里看似聪明伶俐的丫头,怎么有时候竟然这般的迷糊。 被萧阙的眼神看的有几分的窘迫,傅云书十分不高明的转移了话题问萧阙道:“公子在看什么?” “看宫中送来的密报。”萧阙倒是也不隐瞒,对傅云书说道,边说着,边将手中的密信递给了傅云书,傅云书看了密信之后皱眉说道:“宁王竟然在调动淮上的军队前往乐都。” 萧阙点了点头,烛火下那一张脸如同白玉雕刻一般,那墨色的眼神却十分的幽深,若是不小心与之对上,便会落入那样一双深邃的眼眸中。 “在青漓君昏迷之际,宁王调动军队,其用心显而易见,若是青漓君驾崩,太子与宁王一战在所难免,你说,二人相争,谁的胜算最大。” 萧阙竟然在问她!傅云书心中一突,也幸好她在来离国之后,借用着身边两个暗卫的便利打听了关于朝中不少的消息,被萧阙这般一问,傅云书倒是也不会显得手足无措。开口回答道:“淮上军队有十万兵马,离这乐都最近,而程猛虽然是三军统帅,但是程家军皆是驻扎在关外,京城之中,有程知俞手握的五万兵马,若是真的对战起来,程家军队对于乐都的局势鞭长莫及。似乎太子这边处于弱势。” 如今离国边境平稳,无所战事,青漓君便将程猛调到了乐都,驻扎在关外的都是程猛手下的几员大将,防备主帅拥兵自重。 “可是”傅云书话锋一转接着说道:“太子这边虽然看似弱势,但是程知俞却是用兵的良将,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勇,若是真的到双方交战的那一日,谁胜谁负都说不一定呢。” 萧阙看着傅云书冷静的分析,眼神中闪过一丝赞赏之意,点头接着又抛出了一个问题:“那你希望谁赢?” 第147章 十美人图 第147章 十美人图 傅云书听了萧阙的话,有些迟疑的说道:“原本我希望这一场夺嫡是大皇子赢的。” 虽然她只见过大皇子并未见过太子,但是在离国所见所闻和亲生经历之事,无一不表明着大皇子无论是从才华还是品德上来看,都具备有一代明君的气质,与青漓君有几分的相似之处,反观太子,似乎不过是一个宠坏的孩子一般。 再加上她对支持大皇子的宁王颇有几分的好感;在宫中,皇后对她为难,还是敬妃为她解围,从主观上来看的话,心难免的会偏向大皇子景宸禹。 可是……今日所发生的事情,让傅云书隐隐的觉得有些不舒服。 原本今日的事情她完全可以置身事外的,却是敬妃将她拉到了乾清宫;因为敬妃身边宫女的一席话,让她不得不为青漓君把脉;还有……为什么在青漓君出事之后,太子没有及时能来,身在宫外的大皇子竟然比大皇子来的更加的及时。 种种的疑问交织在一起,让傅云书只觉得脑子里一片的迷糊,只觉得敬妃这个看似柔弱的女子,却并非表面看起来那般简单一般。 萧阙见着傅云书一脸的纠结,淡淡的对傅云书说道:“在这宫中,并没有谁会是纯粹的干净的,若是敬妃真的看起来与表面上那般的无用,那么在宫中也不会与皇后抗衡这么些年屹立不倒了。你看一件事情,要遵循自己的本心去看是对还是错,不要被任何事情的表面所迷惑。” 傅云书听着萧阙略带教导的语气,知道萧阙是在教会她为人处世的根本,将萧阙的话也听见了心里去,点了点头。 如今离宫中的是萧阙请来了离亲王,而在宫中有柳青宴照料着,其他的事情有萧阙在处理,倒是与傅云书没有多大的关系了。 傅云书他们此次出使离国因为有任务在身,来的挺早的,离夺宝大会还有半个月的时间,其他的一些国家陆陆续续的都来了人出使离国,据说今年的夺宝大会的宝物特别多,宝物多了难免会吸引一些宵小觊觎,而负责乐都安危的程知俞也忙了起来,程猛在离亲王的压制下也不敢生事端,没有了程家人的刻意生事宁王的性格倒是也不会主动的滋事,至于朝中有几个老丞相顶着,虽然青漓君倒下,但是朝中的那一碗水也算是端平了。 如今乐都外面十分的热闹,可是傅云书却也没有心情去外面玩,那一日因为谢奕之的一席话彻底的将长乐给惹毛了,二人如今在院子里闹的鸡飞狗跳的。 偏偏这几日萧阙特别的忙,基本上是早出晚归的,别馆中没有人能震的住二人。只能是傅云书与谢媛宝二人拉架,说不定还会误伤。 这一日一大早的傅云书便就听见隔壁一阵喧闹,傅云书揉着眼睛走到了外面,远远的听见长乐在说什么“登徒子……”心中一惊,心想着谢奕之该不会对长乐做什么了吧。 长乐的门是虚掩着的,傅云书一边问:“长乐怎么了?” 一边将门推开,方才将门推开呢,便就一个瓷枕迎面而来,傅云书原本就睡的迷迷糊糊的,反应又慢,若非是身后的谢媛宝拉了傅云书一下那瓷枕就严严实实的砸到自己的额头上了,瓷枕落在了地上发出了清脆的声音,紧接着从里面又飞出了一个花瓶。 谢媛宝连忙拉着傅云书出了房门,找到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傅云书不由得扶额问道:“今日又是怎么了?前几日我见着他们两不是好些了么。” 要说谢奕之不愧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主,那日惹了长乐生啦那么大的气,这几日小心翼翼的赔罪投其所好又是送兵器又是送兵书的,倒是将长乐哄的脾气好了一些。 “昨日晚间宁王邀请哥哥去赴宴,玲珑郡主也在,哥哥送玲珑郡主回家恰好被长乐姐姐看见了。”谢媛宝的语气颇有些同情的说道,“今日早晨的时候,哥哥拿着早膳去给长乐姐姐请罪,没让丫鬟通报就直接的闯了过去,长乐姐姐正在换衣服呢……” 傅云书听了谢媛宝的话之后,脸上表情十分复杂,许久从口中憋出几个字:“活该!” 里面的战争越演越烈,很快的窗户破开,一个红色一个绯色的身影从里面飞了出来,听见外面刀剑相加的声音,傅云书无奈的扶额,恰好这个时候,有青衣侍从进来,双手给傅云书递上了帖子。 傅云书见着那紫底白边的帖子额头一阵的抽痛,到离国来之后,别的东西没收到,倒是这帖子收到不少,但是每次收到帖子都没有什么好事。 那青衣侍从见着傅云书迟迟的不肯接帖子,忍不住的提醒道:“大人,这帖子是君公子送来的,若是你不想去的话小人便就去回了君公子。” 听着是君泽岚的帖子而不是宫中的,傅云书心中也微微的松了口气,将那帖子展开,却见帖子上写了画舫、画舫边上还画着一只栩栩如生的螃蟹,想来是请傅云书去画舫吃螃蟹去。傅云书见着这帖子倒是忍不住笑了笑,若是抛开君泽岚有时候说话做事几分诡异之外,倒是真的是个有趣的人。 此时的天气秋高气爽,正是游湖的好季节。不少人或是自家的画舫或是租了船在湖中游玩,此时湖中虾蟹正好,游湖的画舫都自带有厨子,在湖上便就着那新捞上来的螃蟹现煮现吃,再配上桂花酒与几碟子凉菜,风雅中又有趣。 傅云书在下人的指引下上了画舫,却见画舫上那君泽岚依旧是一袭紫衣,万年不变的戴着白色的鲛绡,在那里作画呢,傅云书见他聚精会神的也不好打扰他,走近去一看却见君泽岚画的正是对面的画舫上一行舞姬,也不知是哪位富贵人家的画舫,那些舞姬们个个生的柳眉纤腰,偏偏起舞十分的好看。 而君泽岚的画工也十分好,不仅仅将她们的舞姿,也将她们的神态都捕捉的十分到位,傅云书看着都忍不住的称奇。 半柱香的时间后,君泽岚的一笔终于画成,傅云书见了忍不住的笑着问道:“这一幅《采莲曲》栩栩如生称的上是上品了,只是怎么少了个弹琵琶的女子,这样这幅画不是残缺了么。” 君泽岚让小书童将一丈长的宣纸挂起来晾干,听了傅云书的话之后嘴角勾起了一抹笑意,说道:“在下的笔只画美人。” 傅云书顺着君泽岚的目光看过去,却见那弹琵琶的姑娘琵琶虽然弹的好,眉眼虽然生的清秀,但是确实算不上一个美人。倒是真的是个有趣的性格,率性而为之,不会因为整幅画的格局而失了自己的原则。 君泽岚见着傅云书目光中带着浅浅的笑意,阳光下侧脸柔和而美丽,君泽岚说道:“若是傅小姐能让我为你画一幅画的话必定能入我们君家的《十美图》,不知傅小姐有没有兴趣。” 女子没有不爱美的,尤其是长的漂亮的女子更是希望自己的美丽能够为别人欣赏,所以君泽岚的语气中带着几分诱导问道。 傅云书没想到君泽岚到现在还贼心不死,便敬谢不敏的说道:“小女子容颜粗陋,怕是会污了君公子的笔。” 君泽岚笑了笑说道:“君家的《十美图》是搜罗尽了天地下容颜美丽排名前十的女子,若是上了《十美图》的女子可芳名远播,从,此等殊荣,无论是江湖女子,还是皇室宗室之女,还是官宦人家的女子都是争相盼望,也就只有你比之而不及了。” 并非是傅云书自命清高的不想要这虚名,而是当初在画舫上,玄凌给她看的那一幅裴湘的画像正是出自君家之手,让傅云书留了阴影在,所以下意识的傅云书是拒绝画像。 而且君泽岚出现在船上出现的莫名其妙,又在刻意的接近她,傅云书不知他的目的是什么?君泽岚对她表现出的兴趣十分的浓厚,是因为君家那一副丢失的画像的缘故么?傅云书心中不解,所以君泽岚送来帖子的时候傅云书还是过来,傅云书隐隐的觉得君泽岚似乎知道很多的秘密……而那些秘密,与她息息相关。 对君泽岚,傅云书心中总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觉,似乎想要亲近、又害怕亲近,而且,恰恰在他出现的那晚傅云书做了那样一个稀奇古怪的梦…… 这般的想着的时候,傅云书也好奇的问道:“这十美图是长相漂亮的女子就能上的了吗?若是这样的话,天下美丽的女子何其多,估计百美图、千美图都不够吧。” 听着傅云书的话,君泽岚忍不住的笑了出来,说道:“能上十美图的女子不仅仅是要有倾城的容颜,其才华、性情也是重要的,所以从君家先祖到现在,能够上十美图的女子不过就才五位而已。” 方才傅云书不过是随口一问,如今听着君泽岚这般一说,倒是真的被君泽岚勾起了好奇心,问道:“是哪五位?” 此时正好下人们将煮好的螃蟹端了上来,君泽岚也烫好了一壶酒,笑了笑,对傅云书说道:“我们边吃边说。” 第148章 隐秘传闻 第148章 隐秘传闻 君家、长孙家虽然同为两大隐世世家,但是比起公孙家的在政治上善于谋略,君家却是最为擅长的风雅之事,君家的先祖是个极其有趣的人,平生之愿并非是在家国上有所作为,而是立志要搜集天下美人的画像。 从君家先祖开始,就开始画十美图,能上十美图的美人容貌必定是倾国倾城、才华卓越、品行贞烈,从君家先祖开始到如今,十美图中一共画了五位美人。 第一位美人,是当年凰国开国的皇后,据说那是一位奇女子,跟着凰国的献宗开疆扩土,立下不世功勋,当年献宗能够在四国之中有一席之地,那位燕后有一半的功劳。而献宗也从未负过这位知己红颜,纵然后来登基为帝,与这位燕后也是一生一世一双人。 第二位美人,是江湖女子,百年前,皇室式微,江湖纷争四起,在这样英雄豪杰的江湖中却出了一个粉红佳人,当年铸剑山庄庄主柳若絮,虽为女子,却让铸剑山庄成为江湖中第一大门派,平定了江湖纷争。 都说是乱世中出红颜,这两位美人都距离现在有数百年之久,傅云书只在史书传奇中听说过她们的名字。 而在数百年后,君泽岚的父亲笔下也出了两个美人。傅云书听着是君泽岚的父亲,应该是距离如今不远的事情,便好奇的问道:“那是哪两位美人?” “第一位,自然是你们曦国的朝云公主。”君泽岚笑着说道,“当年的朝云公主容颜倾城,就连当年的信陵君一见倾心,为她在乐都种下了满城的梨花,容貌上不消多说;而在才情上,就连第一智者顾叡先生都赞不绝口,自然是能够有入选的资格了。” 傅云书听见朝云公主的名字倒是也不觉得意外,毕竟她是曦国人,在茶楼酒肆中,听过不少关于那位薄命红颜的传奇故事。 “那第二位呢?”傅云书瞪大了眼睛,连手中的螃蟹都顾不得吃了,好奇的问道。 “第二位想来你也是听说过的,便就是出自裴家、傅夫人的嫡亲妹妹裴湘小姐……”一席话,傅云书脸上的笑容僵硬在了脸上,君泽岚似笑非笑的笑容似乎是看穿了一切别有深意,又似乎是她多想了一般。 “裴湘啊……可是我从未听说过关于她任何的事情压……”傅云书几乎是喃喃自语的说道,当日玄凌的那一副画,将她自以为粉饰的天下太平给打破,自欺欺人的来到离国,为的就是想要忘记自己那一段不想面对的身世。 可是……骨子里还是流着与她相同的血,这是不可改变和磨灭的事实,傅云书不敢去问别人、可是也想知道,自己那素未谋面的娘亲,她究竟是什么样的一个人…… 君泽岚嘴角勾起了一抹诡谲的笑容,说道:“这裴湘世人知道的可能较少,追根问底,是因为关于裴湘的一切都被裴家人给压了下去。” 若是自己的身世是那般的不堪的话……外祖母就算是再疼爱她,也不愿意外人知道裴家出了这样一件丢人的事情…… 似乎是没有发觉傅云书的失神一般,这边君泽岚自顾自的接着说了下去:“当年裴家所镇守的宁州与凰国的军队摩擦越演越烈,起了不少纷争,可是偏偏在那个时候,身为裴家的小女却与敌国的皇子公子陵私定终身……这件事情,若是传了出去对于世代忠良的裴家来说,可是灭顶之灾,所以,裴家宁愿不要这个女儿,也要将这个消息给压下去……” 一席话如同晴天霹雳,傅云书握着酒杯的指尖慢慢的冰凉,一丝丝的凉意从指尖蔓延到心中,身体似乎被冻僵一般,诧异的看着君泽岚,问道:“你……你是说裴湘与……公子陵……” 三个字说出来的时候,如同千斤那般的重。 鲛绡后面那一双紫眸的颜色似乎是越来越深,连鲛绡都遮掩不住那样浓烈的颜色,君泽岚的嘴角勾起一抹笑容,俊美的脸庞带着几分诡异的感觉,低声轻柔的说道:“这件事情知道的人可不多,若非是我父亲当年与公子陵交好……” 正在说话的时候,船身忽然一震,君泽岚将方才的话咽了回去,一边下人回报道:“公子,毓烟公子上了画舫,说要上来与公子叙叙旧。” 君泽岚看着傅云书,脸上闪过了一丝遗憾之意,拍了拍失神的傅云书,紧接着笑着说道:“第五位美人说起来你是见过的,她如今便在曦国的皇宫之中。” 傅云书方才恍惚的回神,听了君泽岚的话,便接了他的话说道:“你是说歆羽夫人?” 君泽岚笑着点点头,说道:“正是她不错,当年她便凭借着倾城容颜、和一曲《霓裳羽衣曲》挽救了越国数十万遗民的性命,单单凭借着她的所作所为,定然是能入这美人谱了。” 二人正在聊着呢,萧阙便在下人们的引荐之下走了进来,见着傅云书安然无恙的坐在那里,萧阙无声的松了口气,目光如刀子一般落在了君泽岚身上。 君泽岚见着萧阙神色冷冽,他倒是那一副无所谓的吊儿郎当的模样,笑着问萧阙道:“萧公子近日不忙着宫中的事情,怎么有兴趣游湖赏玩呀。” 傅云书听见萧公子,方才回神一般看向身后,却见萧阙正一言不发的站在她的身后,恍惚惊讶的问道:“公子你是何时来的?” 见着傅云书这般恍惚的模样,萧阙的眉头皱了皱,君泽岚笑嘻嘻的说道:“傅小姐听我说故事都听入迷了,萧公子何时来的都不知道。” 边说着,边起身请了萧阙坐下,萧阙见着傅云书异常,但是面上却依旧不动声色,淡淡的问道:“不知你们说的什么故事?” “我们说的是十美图的故事呢。”不等傅云书回答,君泽岚抢先的回答道,萧阙看向了傅云书,傅云书先是看了君泽岚一眼,紧接着点了点头。 “听闻君家网罗了天下美人的画像,不知这十美图又是何物?”萧阙拿起了新的酒杯,自顾自的倒了一杯酒,目光灼灼的看向了君泽岚,在那样清冷如雪的目光下,似乎任何的谎言都无法遁形。 见着萧阙这般的看自己,君泽岚丝毫的没有惧意,依旧是笑着回答道:“我们方才说到了单单曦国便就出了三位美人,推至最为为首的便就是曦国的朝云公主了。” 君泽岚说到朝云公主三个字的时候,傅云书看见萧阙的眉头跳了跳,傅云书心中暗自思索着,似乎……每次萧阙听见朝云公主四个字的时候,都会很不高兴一般…… 君泽岚也不知是反应迟钝还是故意的,紧接着说道:“这朝云公主虽然一生短暂,但是留下的传奇不少,当年的信陵君为她种下一城梨树每当梨花开的时候都会思念佳人不算;却说那号称天下第一智者的顾叡先生,与朝云公主都有着暧昧不清的关系呢,听说当年若非是昭帝阻拦,这朝云公主与顾叡先生说不定就成了一对神仙眷侣了……” 话还没说完,萧阙手中的杯子被他捏的粉碎,“一派胡言!”萧阙压抑着怒气说道。 君泽岚见着萧阙这般的模样,嘴角的笑容不变,依旧笑嘻嘻的对萧阙说道:“这不过是我听说过的传言而已,萧公子何必这般的生气呢,莫非是萧公子与朝云公主有什么关系不成……” 虽然傅云书不知为何萧阙会这般的在意,但是听了君泽岚的话傅云书也忍不住的皱了眉头,君泽岚的话也太难听了。 方才的失态不过是一瞬间而已,萧阙很快的就冷静了下来,见君泽岚语气中有试探之意,便冷哼一声说道:“家师的清名自然不容人玷污,以后还请君公子说话多加思索才是。” 说着拂袖就走,萧阙见着傅云书竟然还坐在那里,看了傅云书一眼,傅云书连忙的跟在了萧阙的身后。 等着萧阙与傅云书走之后,那一张紫檀木的桌子瞬间塌了下来,君泽岚面上也不惊慌,反而是饶有兴趣的盯着那散架的桌子嘴角勾起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这算是警告吗?” 这时,却见后面屏风开合,从屏风后面走出了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若是傅云书见到的话必定能认出此人正是那日在大街上所救的那位老者。 “先生。”君泽岚对这位老者带着几分敬意的说道,“虽然今日的举动惹怒了萧阙,但是她的身份应该是确认无疑了。” 那位老者微微的叹了口气,目光深长似乎包含着许多的情绪一般,说道:“容貌十分相似,只是关系到皇室的血脉,还要多加谨慎才是。” 知道老者做事十分谨慎,君泽岚问道:“先生的意思是说?” “找到那一颗珠子,便就能证明她的身份。”老者淡淡的说道。 君泽岚听了老者的话,点了点头,说道:“我会吩咐手下人尽快拿到那颗珠子的……” 老者点头,眼中有期盼之意,若是天见可怜,凰国一族能够留下一丝血脉,也不枉费他耗尽心血…… 第149章 琴瑟相和 第149章 琴瑟相和 傅云书跟着萧阙上了画舫才知道,萧阙并非是一人游湖,游湖的众人中,有不少的贵族子弟,离国民风开放,傅云书粗略的看过去,一众人中,男子中最为醒目的便就是锦衣玉袍的宁王。宁王见了她之后,先是微微的有些意外,紧接着对她微微的笑了笑。 而傅云书的目光却未再落在宁王的身上,而是看向了一边,却见其中不乏女扮男装的世家小姐也在跟着众人一起吟诗作对,傅云书在其中认识的便就有琳琅、玲珑还有程冽三人。 见着琳琅的时候,傅云书不由得气闷,方才她还以为萧阙是特意的来找她的,谁知道竟然是恰好在游湖的时候碰见她了。 原本因为君泽岚的一席话傅云书心中便就乱糟糟的,如今见着这般,脸色更是阴沉的厉害,萧阙也在想着心事,没有发现傅云书沉着的脸色。 “这位是……”方才萧阙在与琳琅二人合奏一曲《广陵散》谁知曲子到一半忽然将琴放下,施展轻功上了另一艘画舫,如今回来却又带了个陌生的女子回来。 却见那女子看起来不过是二八年华,穿着一身碧绿色的衣服,娇嫩的如同二月初发的嫩芽一般,容貌美丽不在琳琅与玲珑二人之下。便就有好事人问道。 琳琅手中拿着一轩紫色的萧,方才萧阙与她合奏到一半便就舍弃她而去,而且竟然是为了傅云书舍弃她而去的!心中自然是恼火的很,但是在人前她素来是端庄大度的,便笑着为大家介绍道:“这位是跟着萧公子一起出使的傅大人,萧公子的弟子。” 在说到萧公子“弟子”二字的时候语气可以的加强了几分,急切的想要将傅云书与萧阙的暧昧关系给撇开。 萧阙倒是没觉得什么,傅云书何尝的不知道这琳琅郡主的意思,脸色沉了沉,这边萧阙还以为傅云书是被他从君泽岚的画舫上拎回来不开心呢,皱眉对傅云书说道:“坐着!” 傅云书虽然气不平,但是却还是在程冽的身边坐下了,整个画舫中她一个人也不认识,认识的人中唯一看的顺眼的便就是程冽了。 “萧公子,方才你与琳琅郡主的曲子还没有合奏完呢,快快补上……”相互认识之后,便就有好事人起哄跟萧阙说道。 琳琅看着萧阙,笑着说道:“难得有机会能与萧公子合奏一曲,萧公子能给薄面吗?” 萧阙将琴放在膝上点了点头,琴音从他的指尖泻出,如同春水初融、春花烂漫,紧接着萧声起,枝头开出嫩芽、黄莺初啼。 萧阙的琴声如同行云流水,琳琅的萧声跟随缠绵,时而高昂同上九天翱翔、时而低沉如入水中翩游,所有人都沉醉其中,唯独傅云书的脸色却是越听越难看。 一曲终了的时候有人击掌赞叹道:“绕梁三日不绝于耳呀,萧公子与郡主的一曲琴声果然高山流水知音相遇……” 这边亦有人笑了,说道:“什么高山流水,依照我看说琴瑟相和方才合适才是……” 说的琳琅双颊绯红,一双秋水翦眸不住的看向一边端坐的萧阙,却见萧阙脸上表情淡淡的。 却也没有反驳这一席话。便瞪了那人一眼说道:“好了喝酒!这酒也堵不住你的嘴!” 她穿着男子的衣服,行为举止颇有些豪气,妩媚中带着爽朗,试问哪个男子不喜欢这样一个才貌双全的女子? 傅云书手中端着杯子,差点将手中的杯子给捏碎了,萧阙见着傅云书咬牙切齿的模样,倒是也不知道究竟又是在哪里得罪她了…… 琳琅再次看向萧阙的时候却见萧阙的目光始终在傅云书的身上不曾移开,爽朗的笑容下眼中不由得闪过了一丝阴霾。 玲珑注意到了琳琅的神色,她想着傅云书跟长乐她们是一道的,便也想傅云书出丑,便笑着说道:“毓烟公子琴棋书画一绝,听闻傅大人是毓烟公子的徒弟,想来琴艺上也差不到哪里去吧,不知可有幸能听傅大人抚琴一曲。” 有萧阙与琳琅的珠玉在前,若是傅云书再抚琴的话抚的不好可是会贻笑大方呢。 傅云书何尝不知道玲珑打的什么主意,傅云书本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性格,可是今日见着姐妹二人这般,心中对这姐妹二人的厌恶之感更深了。 原本她是不想引人注目的,见着玲珑这般说,便皮笑肉不笑的说道:“玲珑郡主都这般说了,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说着也不等侍女们送来琴,颇有几分杀气腾腾的感觉从萧阙的手中取了那一把七弦琴,盘坐放在了腿上…… 傅云书一扬手,便就听见“铮”的一声,若说方才萧阙的琴声如同春风拂面一般悦耳,那么傅云书的琴声如同战场嘶鸣、慷慨激昂、起转承合之间,有“纷披灿烂,戈矛纵横”之感,让人置身的仿佛不是秋风和煦下的离国而是身处于刀剑相加的战场上一般。 傅云书指尖的速度越来越加快,声音也越提越高,似乎是要将心中一种莫名的怒气发泄在这琴上一样,众人惊讶于傅云书的技巧,早就忘记了说话,唯独萧阙眉头紧锁,阻拦傅云书不是不阻拦也不是。 到了曲子最高的部分的时候,那琴弦承受不住傅云书手中的力道“峥”的一声,琴弦断了,傅云书觉得心口一阵腥甜却压抑了下来。 “呀!这是姐姐最喜欢的凤尾琴,是母妃留给姐姐的呢。”众人还沉浸在方才傅云书的曲子之中,没有回神来,玲珑率先的叫了一声道,琳琅看着那断了的三根琴弦,将琴抱在怀中虽然没说话,但是十分的心疼,眼中微微的泛起了泪花。 傅云书确实的是故意的,她知道,琳琅喜欢收集琴,她心心念念萧阙这么久,与萧阙合奏给萧阙的自然是自己最为心爱的琴。她学的这一曲子除非特制的琴,一般的琴弦根本就承受不住她的力道。 萧阙见着琳琅眼中有泪水,接着看着一边坐在那里一脸无辜的傅云书,说道:“还不给郡主赔罪。” 傅云书却是被萧阙冷淡的声音激起了反骨,顶撞萧阙道:“是这琴不结实,关我什么事情!” 萧阙的好看的眉头都拧在了一起,冷冷的看着傅云书吐出两个字:“赔罪!” 素日了萧阙十分的护短,哪里对傅云书说过几句重话,如今却为了一把琴这般的凶她,也不知萧阙是为了这般琴还是为了琳琅,傅云书只觉得透心的凉,倔强的看着萧阙却迟迟的不肯说道歉两个字。 见着师徒之间的气氛有些尴尬,宁王笑着息事宁人道:“不过是一把琴,改日我让人配好琴弦修好就是。” “难道自己做错事了连声道歉都不肯说出口还要别人帮忙?”萧阙没有理会宁王的话,而是看着傅云书声音沉沉的问道,那语气,像极了严师在说教不听话的徒弟,这也正是傅云书最为讨厌的说话态度。 傅云书垂下头,死咬着嘴唇不肯将道歉的话说出口,这边琳琅见着萧阙为着自己责骂傅云书心中闪过了一丝暗喜,面上柔弱的对萧阙说道:“公子,傅姑娘还年幼,不必苛责了……” 此时的琳琅将傅大人改口成了傅姑娘,倒是更显得几分的亲切之意。琳琅这般大度再加上傅云书的无理取闹,两边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萧阙紧抿着嘴唇,更是生气。 傅云书素来是知晓分寸的,可是今日君泽岚的一席话成功的让傅云书乱了心神,再加上萧阙冰冷的态度、琳琅的惺惺作态,傅云书等着画舫一靠岸,也不跟萧阙打声招呼直接的跳下了画舫跑远了。 萧阙见着傅云书这般想着在这乐都傅云书人生地不熟的怕她跑丢,琳琅也劝道:“小孩子任性,公子还是着人跟着吧。” 萧阙嘴唇抿了抿,摆手说道:“不用,丢不了。” 没想到到了离国她的脾气越大了起来,发脾气也不看看是什么场合,合该让她长长记性。此次众人一起出来雅集,萧阙便跟着众人到菊园赏花去了。 傅云书负气离开,身后萧阙也没跟过来,等着走远了方才撑着一口气松懈了下来,直接的喷出了一口血出来,只好扶着柳树靠在边上平息着气息。 方才的曲子太过于激烈,到最高的地方的时候弦断也伤了心口的气血,方才一直压抑着,现在才吐出来。 傅云书将嘴角的血丝抹去,胸口却是无尽的悲凉,杀敌三千自损一万,这是她之前最为不屑的做法。如今为了与琳琅置气、更是为了萧阙能够多关注她一点,她却选择了这般傻的办法,有何意义呢。 若是萧阙将她看的比琳琅重要,不消她用苦肉计自然心疼她;若是……萧阙的心中将琳琅看的比她重要,再用苦肉计也是她独自一个人唱独角戏而已。 暮霭沉沉,有倦鸟归林,傅云书见状想到方才之前在画舫上听君泽岚所言,更是让她想到身世怀伤。 无枝可依、无处可去…… 第150章 酒楼闹剧 第150章 酒楼闹剧 傅云书一时间也不想回别馆去,心中有一个痴念头,那就是若是今晚她没有回到别馆中萧阙……会不会着急? 这个念头方才一浮现在心间很快被傅云书压抑了下去,重活一世,谁也没有她懂得活着的可贵,没必要……为了一个心中没有她的人以身犯险。 傅云书靠在角落里悲春伤秋了一阵子之后,脸上那一抹哀凄的自怨自艾的神色倒是收敛了去,立即的站起身来。 在暗处观察着傅云书的谷雨和清明吓了一跳,连忙的跳到另一株大树上去,差点就被傅云书发现了。 见着傅云书猛的起身,谷雨小声的问清明道:“傅姑娘该不会是要想不开吧……要不要告诉公子去?” 清明摇摇头,迟疑的看着傅云书说道:“还是再看看再说吧……” 原来萧阙之所以放心傅云书一个人离开,在暗地里也是吩咐过清明与谷雨二人跟上傅云书的,到底他再怎么生气也不放心傅云书一个人跑掉。 这边傅云书起身之后,在周围问清楚了去乐都街上的路。 却见如今已经是暮色时分,夕阳照在湖面上折射出金色的光芒,在这一带十分的有趣,到了晚间的时候会有人将捕捉来的鱼、虾等物还有船上载着的新鲜瓜果进行买卖,有渔娘在船上生气火做饭,顽皮的孩子在船上跑来跑去的,娘亲哄着他不要跑摔倒了。 远处炊烟渺渺,传来村妇唤孩子回家的声音,这就是寻常百姓的生活,似乎不会因为你的难过、因为任何的原因,他们的生活轨迹发生任何的改变。 傅云书顺着那位老人家指的那条路向街上走着,街边上有卖糖葫芦、糖炒栗子的小商贩。以往在宁州的时候外祖母与舅舅他们虽然宠着她,但是却是不允许她吃街边的这些东西的,只有裴钰寻着世间会偷偷的带一些零嘴给她吃。后来到了京城,唯恐被别人看轻了去,每次经过糖炒栗子却也不肯缠着裴月要这些东西吃。 到了离国这么久,傅云书虽然时常的与谢媛宝还有长乐她们到街上来,却怕萧阙将她当做孩子,故作矜持着不肯轻易的买这些小玩意。 如今想来,她一直在别人的眼光下活着呢。 这边清明与谷雨见着傅云书撒着一脸的闷气,却没有发脾气,而是买了许许多多的零嘴儿在路上吃着,似乎是在泄愤一般。离国民风比曦国民风要开放的许多,若是在曦国大家闺秀这般抛头露面在街上,少不得有人指指点点,在离国不少人见着傅云书这般不由得笑了起来,她本身年岁不大,平日里是故作的沉稳,如今将面上的沉稳抛却这般在路上走着,颇有几分可爱的感觉。 清明与谷雨两个人对视了一眼,双方都看见了自己眼中几分无奈,这边清明对谷雨说道:“你跟着傅姑娘,我去告诉公子去……” 傅云书买了不少的零嘴,气也消了不少,见着天色不早了便就准备回别馆,在经过一家酒楼的时候,却见那边围着不少人,将回别馆的路几乎都快给堵住了。 傅云书抱着糖炒栗子鸭脖子等物,边不解的问道:“前面发生什么事情了?” 原本傅云书也不是喜欢看热闹的性格,可是这一条路是回别馆的必经之路。那人却听见耳边有一阵清脆的声音,回头一看却是一个长的十分漂亮的小姑娘,也柔和了声音说道:“前面有一个和尚和一个道士在如意楼中骗吃骗喝付不出来银子,那如意楼中的老板准备拉他们去见官呢,谁知道那和尚不肯干了,说自己是高僧。”说到这里的时候,那人的语气中带着几分笑意,说道:“若是高僧的话又怎么在这里骗吃骗喝。” 傅云书听了之后好笑的说道:“这老板也太小气了,都是方外之人,就当是做好事行善,何必闹到见官呢。” “也不怪人家老板,那和尚道士在如意楼里将所有的好酒好菜都点了一个遍,这一顿饭抵的上如意楼一个月的收入了,可不得要去见官么。”有人在一边说道。 傅云书原本听着和尚与道士居然能走到一起就觉得好奇,如今听着这和尚道士竟然还喝酒,嘴角抽了抽,六根不净,送到官府让他们长长教训也好。 傅云书个子矮,那两个骗吃的和尚道士被众人围着她也看不清二人的模样,傅云书不想理会这件事情,却听见一个嚣张的声音说道:“不就是区区一点饭钱而已么,被你们皇上敬为上宾的神医可是我的徒弟,你们放了我去那别馆中拿就是了。” 那店家气急败坏的说道:“你这道士红口白牙说出的话谁信,我若是放了你你跑了怎么办?你们可是喝掉了两坛我们店里面珍藏了三十年的梨花白呀。” “阿弥陀佛,施主需要打诳语,那梨花白明明只有二十年。”却见另一个声音打了佛语说道,一席话让众人听的不由得笑了出来。 傅云书听着前面的声音十分的耳熟,不由得自言自语的说道:“不会吧,他何时的出家做道士去了。” 一边挤开了众人,到了前面一看,却见一僧一道被众人围在了中间,那僧人须发皆白,穿着灰色的僧衣,目光清亮如雪,不见丝毫的混沌,微垂着颇有几分慈悲的感觉,若非是在这样的地方看见这人,倒是还真的以为是哪里的高僧呢……而他身边的道士,穿着洁白的道袍,头发用一根碧玉簪子束起来,虽然一头银发,但是看起来颇为年轻,不过是三十多岁的模样,剑眉星目,生的十分俊朗…… 傅云书刚想当做没看见,那道士打扮模样的人一把叫住了她。“云书!”说着,惊喜快步的向傅云书走来,随着他过来,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傅云书这边,那道士打扮的男子对傅云书说道:“付银子的人来了。” 傅云书显然不习惯眼前男子这般的打扮,从口中憋出几个字道:“师傅,你何时的出家做道士了。” 眼前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对傅云书有大恩的若尘子。几年未见,若尘子的模样丝毫没有任何的变化,依旧看起来那般的年轻,傅云书从未问过若尘子的年龄,但是按照他出现在江湖传说中的年纪推算,至少有六十多岁了,可是看起来总是如同三十多岁一般。 傅云书知道若尘子性格古怪,做事跳脱,可是却怎么也没有想到竟然会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见到若尘子的。 若尘皱了皱眉,说道:“你先别问这么多,快将为师把银子付了。” 若是从这表面上来看,一派的一代宗师的模样,说话的内容却是…… 傅云书无奈的叹了口气,从怀中掏出了荷包,问道:“多少银子!” 那店家见着傅云书虽然是个小姑娘,但是从衣着打扮上来看的话非富即贵,而且一见面便叫那疯道士为师傅,想来是认识的不错,那店家松了口气,也没有狮子大开口,老老实实的说道:“一共一百三十六两银子。” “一百三十六两。”就连傅云书也忍不住的叫道,看着掌柜,“他们都吃了些什么?” 掌柜指着一桌子的残羹剩饭,颇有些同情的对傅云书说道:“你这位师父看样子长相斯斯文文的,可是却没想到是位饭桶啊……” 看那一桌子饭菜都有七八个人的分量了,没想到他们两个人居然吃了这么多。 若尘子见着傅云书一脸无语的模样,十分无辜的看着傅云书说道:“我们已经三天都没吃过饭了。” “为什么不吃饭?”傅云书跟着若尘子相处这么久,虽然若尘子在江湖上声名显赫,但是有时候却是如同孩子一般,十分耐心的问道。 “银子丢了。”若尘子淡然说道。 傅云书的嘴角抽了抽,指着一边看热闹的大和尚,说道:“你不是跟和尚一起么,不知道让他化缘呀。还有,你这一身乱七八糟的像什么样子,跟我回去洗澡换身衣服。” 傅云书见着在外面也不便多说,便带着若尘子回到别馆,跟在若尘子身后的大和尚厚着脸皮的跟着傅云书一起到别馆中去了。 回到别馆的时候,已经是灯火初上的时辰,芸娘与沧海焦急的在门口等着,见着傅云书平安的回来松了口气,还未说什么呢,却见到了傅云书出一趟门竟然带了个和尚道士回来了,芸娘与沧海是认识若尘子的,惊讶的问道:“神医你怎么来了?” 傅云书没有多言,她知晓若尘子有洁癖,方才一到别馆中便命人准备好了洗澡的水与干净的衣服,那大和尚十分厚脸皮的跟着若尘子有个热水澡泡,一边命人支会了谢奕之一声。 等着二人舒服的跑完澡之后,到了大厅中谢媛宝与长乐她们在用晚膳,并不知知道傅云书今日与萧阙在画舫上吵架了,见着傅云书还笑着说道:“云书你可算回来了,我还以为要在君公子的画舫上用晚膳呢。” 谢奕之注意的到的是傅云书身边的若尘子,却见他刚好换了衣服,一时间傅云书没找到可换洗的衣服,若尘子又爱穿一身白衣,竹骨拿了件萧阙未穿过的新衣服给若尘子,十分的熟练。 这边竹骨见着傅云书面上有几分的惊讶,便跟傅云书解释道:“神医的身高与公子差不多,在毓尘阁若是没衣服都是穿公子的新衣。” 傅云书听了竹骨的解释眼中闪过了一抹诧异的神色,没想到众人都这般熟悉。 谢奕之与柳青宴相熟,实在没想到柳青宴的师父这般的年轻,看起来与柳青宴相差无几,十分的惊讶。 傅云书嗯了一声,没有多话,那边舒舒服服的跑完澡的大和尚拍着若尘子的肩膀说道:“你这徒弟不错,我怎么瞧着这般的眼熟呢。” 傅云书的眉间蹙了蹙,以为那大和尚是故意的套近乎,摸不准这大和尚是什么身份,毕竟能与若尘子这般熟稔,必定也不是个简单的人物。 却见那大和尚的目光打量着傅云书半响,才叫道:“你与那裴家的丫头是什么关系!” 第151章 锱铢必较 第151章 锱铢必较 苦禅大师见着傅云书虎视眈眈的模样,不解的摸着自己的光头,问道:“丫头,贫僧什么时候得罪过你?” 傅云书皮笑肉不笑的冷哼一声,说道:“苦禅大师可真是贵人多忘事,难道大师忘记了十五年前说过什么话么。” 祸家之孤星,不过短短的五个字,批了她这一生的命数,这一辈子的颠沛流离,都是因为这五个字而起。当然,当傅云书知道了自己真正的身世之后,自己所受到的一切这般多的委屈,全然不仅仅是因为苦禅大师的那一席话而引起的,但是心中难免的会迁怒于苦禅大师。 传言中,这个人对所有的人那般的慈悲可是为何独独的对她那般残忍,他难道不知道,对一个尚在襁褓中的婴儿说下这般的预言,对于她今后的人生会有多么大的影响。 虽然傅云书知道,但凡傅家对她还有半分的亲情留恋的话,断然不会因为苦禅大师的一席话将她丢在宁州那不管不问。可是,这些年的怨气,总得有一个发泄口才是,而苦禅大师,则是十分不幸的成为了那个发泄怨气的口子。 十五年前的事情苦禅大师自然是记得的,目瞪口呆的看了傅云书一眼,说道:“丫头,都已经过去这些年了你该不会这般的记仇吧。” 傅云书淡淡一笑,眉宇之间颇有萧阙风范的说道:“大师你说呢?” 见着傅云书这般说,苦禅大师长叹了一声目光求救的看向了萧阙那边,傅云书眼神瞪着萧阙,那意思是说在画舫上的帐还没有跟他算呢,警告萧阙不要插手苦禅大师的事情。 萧阙见着傅云书眼神瞪着自己,凶巴巴的如同生气的小动物一般,忍俊不禁差点笑了出来,摊手对苦禅大师做了个爱莫能助的手势。 苦禅大师叹了口气,从手腕上解下一串佛珠给傅云书,苦笑说道:“贫僧是出家人,哪里有那黄白之物,这一串佛珠便抵了那饭钱吧。” 听见苦禅大师说出出家人三个字的时候,众人的嘴角都不由得抽了抽,却见他喝酒吃肉比谁厉害,哪里能与出家人三个字联系到一起。 见着苦禅大师将佛珠递给了傅云书,萧阙的眼中闪过了一丝惊讶之意,但是傅云书却是丝毫的不领情,眯着眼睛怀疑的看着苦禅大师嫌弃的说道:“这区区一个佛珠就要抵那几十两的饭钱与这些时日的住宿钱吗?” 苦禅大师身为一代宗师,所戴之物寻常人求都求不来的,能这般嫌弃的也就只有傅云书了。见着傅云书这般敲诈苦禅大师,萧阙都看不下去了,替苦禅大师说话道:“好生的戴着不要取下来,这一串佛珠是苦禅大师佩戴,可是无价之宝,别说是抵你一顿饭钱了。” 傅云书歪头怀疑的看着萧阙,怕萧阙与苦禅大师联手一起骗她。 萧阙耐心的跟傅云书解释道:“你手中的这一串手串是千眼菩提,传言是佛祖坐化的那一颗菩提树所结的菩提果,是佛教三大圣宝之一,大师又佩戴了这么些年,有灵性在自然可护你平安,你难道还不知足么。” 这般认真的说起来,傅云书倒是信了萧阙的话,将手串认真的戴好,心中对苦禅大师的好感又增加了几分,笑着对苦禅大师说道:“大和尚,着一串佛珠勉强的抵你一顿饭钱了。” 一席话,让所有人都有些哭笑不得的感觉。 见着时辰不早,芸娘便叫了傅云书去休息去了,临走的时候看着苦禅大师的眼神有几分的复杂。 下人引着苦禅大师到了所在的客房,苦禅大师的身份在那里摆着,萧阙定然是不敢怠慢他的,安排苦禅大师住的是上等的客房。 引着苦禅大师到了客房之后那下人便就离开了,苦禅大师的脸上此时收了在人前嬉笑的神色,站在院子中。 此时正是清秋季节,院子中的菊花开的正好,沾了露水,月朗星疏,本该是晴好的晚间,在明月与那旁边的星星却有一团雾气遮掩住,帝星黯淡,却又有从东方重新生出一颗紫微星,星象凌乱,竟是在显乱世的征兆。 枯禅大师微微的叹了口气,似乎是自言自语道:“你这一走倒是轻轻松松,将难题可都留给了我了……” 也不知是因为那佛珠的作用还是什么缘故,自从到离国之后,傅云书晚上很少睡过安稳觉,昨天晚上倒是好,一觉安稳的睡到了天明,清晨早早的就醒了。 外面传来叽叽喳喳的说话声,傅云书洗漱好出来,却见石桌边上围了一大圈人在用早膳,许久都没有这么热闹过了。 却见若尘子不知是何时的回来的,穿着一身白衣在那里一手端着豆浆一手拿着油条,吃相十分的斯文;苦禅大师的面前则是摆着三大笼包子……而且还是肉包,谢奕之则是十分献殷勤的问苦禅大师要不要再加碗馄饨,这般殷勤的模样傅云书看的十分的可疑。 “师父,清篱君醒了吗?”傅云书知道既然若尘子早晨回来,那清篱君中毒之事应该解决了。 见着一大早傅云书见着他就是问无关紧要人的病情,若尘子十分的不开心,皱眉说道:“醉心草并非是一般毒,所要配置的解药也不是一般的药材,自然是需要一段时间。再者说,清篱君的毒解没解又与你有什么关系。” 虽然清篱君没能立即的醒来,但是听若尘子的意思过段时间等药材收集全就能为清篱君解毒了。傅云书听着若尘子的语气中不太高兴,便讨好的笑着道:“我也是曦国出使的使臣之一么,自然是要关心一下清篱君的病情了。”说着,讨好的捧着一杯豆浆给若尘子,带着几分谄媚之意说道:“师父辛苦了。” 若尘子脸色才稍微的好看些,满意的接过了傅云书手中的豆浆。 师徒二人这般的互动众人都看在眼中,这若尘子与苦禅大师都是传言中的人物,比起总是板着脸的若尘子来说,嘻嘻哈哈没个正形的苦禅大师好相处许多。见着若尘子对傅云书这般的和颜悦色,说明师徒二人之间的感情很不错。 早餐很是丰盛,傅云书方才坐下,谢媛宝啃着包子,递了个肉包子给傅云书,傅云书却没有接过,皱着眉头说道:“太油腻了。”说着,准备拿了一块枣泥山药糕,却被若尘子拦住了,皱眉看着傅云书说道:“空腹不许吃甜的。” 说起来傅云书还是有大小姐的骄纵脾气的,早膳的时候不太喜欢吃朝食,喜欢吃甜甜的点心,在裴家的时候外祖母宠着她不会阻拦,只是若尘子是大夫,以为她身体好为理由,将傅云书的甜食都控制着很少给她吃,想起来真的是一段不堪回首的日子呀。 边说着,边推了一盘子水晶虾饺给傅云书,傅云书乖乖的拿了一碗豆浆吃了虾饺。见着傅云书这般的乖巧听话,萧阙看了傅云书一眼,却见傅云书只顾着跟若尘子说话,直接将他当做了空气。 师徒二人数年未见,若尘子问了傅云书回京城之后在傅家如何,若尘子问什么傅云书都一一乖巧的回答了,只是在听说傅云书竟然拜萧阙为师的时候,苦禅大师正在喝豆浆,一口豆浆差点的喷了出来,咳嗽了半天;而若尘子一拍桌子,眉尖皱着呵斥:“胡闹!” 没想到二人的反应竟然这般大,傅云书还没说话,却见苦禅大师哈哈大笑,指着若尘子说道:“这萧阙收了你家徒弟为弟子,岂不是跟你同辈了。日后你若是见了顾叡,是不是还要尊称一声前辈呢,顾叡要是知道,绝对要笑死。” 见着苦禅大师这般一说,众人才知道为何这若尘子的情绪这般的激动了,原本若尘子与顾叡是同辈,萧阙是顾叡的弟子,如今又收了傅云书为弟子,这二人在辈分上全乱了。 若尘子的脸色本就阴郁不太好看,被苦禅大师一嘲笑,便瞪着萧阙说道:“不愧是那只老狐狸教出来的小狐狸,竟然算计到我的徒弟身上了。” 听着若尘子有不悦之意,傅云书连忙将话岔开,问道:“师父,既然清篱君毒性可解,那师兄怎么没回来?” 傅云书是知道若尘子的脾气古怪,故意的转移话题,可见对萧阙的维护。见着自己的徒弟胳膊肘往外拐,若尘子无奈的叹了口气,看着傅云书有几分恨铁不成钢之意,说道:“留你师兄在宫中照看着。” 傅云书也知道,那醉心草是慢性毒药,清篱君中毒这么久却没有任何的察觉,想必是身边人做的。再加上放在清篱君房间的那一盆紫罗,若是皇后与太子一党做的倒是有目标可查,若是不是皇后所做,那么连太子都设计进来,可见幕后黑手手段之高明。 之前他们在路上埋伏追杀若尘子,意图很明显,就是为了阻止若尘子给青漓君看病。如今若尘子平安的到了京城,若是他们狗急跳墙的对青漓君下了死手,那么他们的努力可就白费了。 第152章 两家拜帖 第152章 两家拜帖 早膳用到一半的时候,竹骨小跑的跑了过来,将手中的拜帖递给萧阙说道:“宁王送来帖子请公子晚间到王府赴宴呢。” 萧阙还没有说话呢,便见另一个驿馆的侍从也拿了一个拜帖前来,说道:“谢大人,王将军送来了拜帖请公子到府中一聚。” 清篱君身中剧毒,如今朝中虽然有离亲王坐镇,但是离亲王毕竟年纪大了,再加上已经不问政事许久,若青漓君一直不醒,膝下又有一个成年的皇子与太子,离亲王没有一直把持朝政的理由,定是要从两个皇子中选出一个出来主持政事,离亲王在幕后辅政。 按照一般道理来说,若是君王出了什么意外,又立了储君的话,那么必定是储君亲政;就算是储君年幼,那也是由朝中大臣们辅佐亲政。 但是在离国,因为太子年幼胡作非为,没有半分储君的德行,而相反皇长子十分得青漓君的疼爱,在政绩上十分的出色,百姓心目中地位也很高,朝中一时间分成了两派,一边是以程家为首支持太子、一边是以宁王为首支持皇长子。 傅云书也听萧阙回来曾说过,青漓君如今昏睡不醒,朝中虽然有离亲王在,但是如今又恰逢离国三年一次的夺宝大会,各国的使臣都云集在了离国,肯定是要有一个能撑的住场面的皇子来主持大局。 而他们身为曦国的使臣,背后是曦国,若是青漓君有什么三长两短的,无论是哪一方,都想拉拢曦国来支持自己。所以,拜帖同时下到了别馆中,去哪处赴宴,似乎就表明了曦国支持哪一位皇子。 究竟是去宁王还是去程家? 按照道理来说,众人与程猛并没有任何的交情的,相反,因为萧阙的原因,别人看起来似乎是与宁王更加亲近一些。 一是萧阙与琳琅郡主交好,而琳琅郡主是魏王之女,魏王也是皇室宗亲中少数表示支持大皇子的亲王。 萧阙将手中的拜帖合上,对竹骨说道:“去回宁王殿下,萧某必定会准时到王府的。” 如今在这样局势不明的情况下,萧阙难道就这样明确的表示支持大皇子了?是不是太轻率了一点? 这边,谢奕之也笑嘻嘻的将帖子合拢,说道:“那我就去程家赴宴去了。” 傅云书心中了然,此次皇上派遣的是三位使臣一起出使离国,虽然看似萧阙是整个队伍的主心骨,可是昭帝却派遣的是与萧阙素来“不和”的谢奕之,究竟谁代表着昭帝也未可知,所以在这样一个局势不明的情况下,曦国这边可以暂时不表态,将离国的这一潭水搅得更浑。 “云书,这两张拜帖上都邀请你去呢,你准备去哪家?”长乐手中拿着两个拜帖问道。 身为出使离国的三位使臣之一,傅云书自然也不会被忽略了。 “云书肯定是去宁王府中的,一来萧公子也是去宁王府中的,二来云书跟程猛又没什么交情,跟宁王更熟一点好么。”谢媛宝说话素来是心直口快的,傅云书总是跟在萧阙身后,是众人心照不宣的事情了,只是被谢媛宝当着众人的面说出来,傅云书的脸上还是有几分的郝然。 萧阙看了傅云书一眼,傅云书刚想点头说跟萧阙一起的时候,看见拜帖上除了宁王的名字之外还有琳琅二字。而且拜帖上的内容字迹清秀娟丽,分明是出自女子之手。 这宁王果然是煞费苦心呢,怕自己下的拜帖萧阙不会来,便就借了琳琅的名义请萧阙,萧阙不负所望,估计是见了琳琅二字之后便就想都没有想答应去了。 昨日晚间在画舫上萧阙对她发脾气的事情还没跟萧阙算账呢,如今他又让自己跟着到宁王府去,是想让她跟琳琅道歉不成。 傅云书原本微挑的嘴角一下子耷拉了下来,闷闷的说道:“我去程家去。” 一开口,众人都十分意外的看着傅云书,萧阙皱眉看着傅云书问道:“为何?” 傅云书看了萧阙一眼说道:“看宁王不顺眼。”哪里是看宁王不顺眼,分明是在看宁王府中的那位娇客不顺眼。 宁王与程猛二人相争,若是真的论起来的话程猛虽然手握重兵,但是宁王的心眼却比程猛多的多。再加上之前探子探查到的密报,似乎宁王与南狄有所来往。 此次两家都送来了拜帖前来,萧阙是想让傅云书跟自己一起前去试探一下宁王,程猛是个大老粗,除了程知俞难对付一点之外,谢奕之一个人对付程猛是绰绰有余。 萧阙哪里知道傅云书心中的想法呢,眉头轻皱,语气中稍微重了点对傅云书说道:“程猛那里谢奕之一人去便可,你跟我去宁王府中。” 见着傅云书一脸的不高兴,知道她是在闹脾气呢,萧阙紧接着说道:“今日正好琳琅郡主也在宁王府,我昨日已经寻好了三根冰丝琴弦,你去给琳琅郡主赔个不是。” 昨日傅云书负气而走之后,萧阙跟着那群人应付了没有一会儿便就离开,连夜的在乐都寻找起了与凤尾琴匹配的琴弦。 原本傅云书负气而走,萧阙让清明与谷雨跟着,但是心中还是有几分担忧的,毕竟是个小姑娘,纵然心性再成熟,难免的有几分任性和骄纵的脾气在。 上好的冰丝琴弦纵然是在乐都也十分的难寻,他找了好几家琴行,一面又在担忧着傅云书的安全。清明来告诉他傅云书的行踪的时候,萧阙差点气笑了,果然还是小孩子心性,一生气居然是在街上吃东西。 萧阙不说还好,一说傅云书更是生气,昨日晚间萧阙回来的这般晚,竟然是为了琳琅郡主找琴弦去了,萧阙就这般的在意她么…… 想到这里的时候,傅云书心中莫名的生出了百般滋味,她为何生气,萧阙却是一点都不知道,反而还在心心念念为着琳琅郡主…… 萧阙哪里知道傅云书心中的柔肠百转呢,他拧着眉想要傅云书给琳琅郡主赔个不是的原因便是因为琳琅郡主虽然是女流之辈,但是心思缜密,颇得青漓君喜爱又与宁王交好,若是傅云书得罪了她被她记恨在心,对傅云书的处境而言十分的不妙。 萧阙一心为傅云书着想的,可是某人显然的不领情,一脸不高兴的模样,却又不说出个所以然来,只说道:“我就不去。” 傅云书很少违抗萧阙的话,到了离国之后,傅云书别的没长,倒是脾气长了不少,萧阙板着脸看着傅云书,傅云书虽然心中畏惧,但是一想到萧阙竟然让她去跟琳琅赔礼道歉,心中觉得膈应的很,咬着下唇不说话。 傅云书颇有几分委屈的模样,若尘子淡淡的撇了萧阙一眼,十分不赞成的说道:“你素日里就这般的欺负云书的?” 萧阙还没说什么,傅云书站在若尘子身边认真的点头,见着傅云书有靠山之后便就狐假虎威的小模样,萧阙十分郁闷。 有若尘子护着傅云书,萧阙也不好当着若尘子的面将傅云书拎出来教训一番,只好顶着一张面瘫脸默默离开。众人难得的见到萧阙这般吃瘪的模样,不由得憋笑。 用过早膳之后,若尘子还要去宫中,师徒二人许久没见,自然是要好好的叙旧一番。 此时的炼丹房内,若尘子听着傅云书背着药方,满意的点了点头,快来这些时日虽然他不在,但是傅云书对于医药的学习上还没有落下。 “师父,医书上曾记载过,醉心草之毒属于慢性毒药,渗入骨髓之中,被紫罗诱发之后症状明显,根本无药可解,师父准备用什么法子救清篱君呢?”傅云书虚心的请教道。 若尘子对于自己的徒弟自然是不会隐瞒,“这醉心草之毒虽然令人闻之变色,是因为它并非是一般的毒药,而是属于蛊毒的一种,既然并非是毒,自然是不能用一般的解毒法子去解。” 傅云书奇道:“蛊毒?” 若尘子点头说道:“这醉心草的来历你在医书上想必也看过其记载,醉心草行如兰花、颜色鲜艳如红色,出自南疆,是南疆女子所种。在南疆边关一带,男子最为忌讳的便就是穿红衣服的女子,你可知是为何。” 若尘子忽然转换了一个话题问道,当然,傅云书很老实的摇摇头,却见若尘子说道:“南疆女子擅长蛊毒,尤其是以红女最甚,她们大多数容貌美丽,但是性格却是十分刚烈,一旦所爱之人变心必然会让对方生不如死。在她们成亲之前,会在对方心口下一种蛊虫,若是对方有二心,必定会被蚀心而死。这种蛊虫被种入人身体之前是以草的形状,所以,这种蛊虫被不了解内情的人称之为醉心草。” 紧接着,若尘子又说道:“若是被养蛊之人的血液唤醒,就会变成虫子钻入对方的骨血之中,以对方的骨血为食,而这种虫子在吞噬骨血的时候又会释放出一种唾液,麻痹皮肤,让中蛊之人感觉不到任何的疼痛,等到虫子开始侵蚀到心脏的时候,才会感觉到一寸寸的疼痛,虫子噬咬心脏的过程十分慢,它一边吞噬心脏一面又分泌出的液体止住心脏的血,那种痛苦,比凌迟而死更胜百倍,大多数宿主,都是因为那种非常人所能忍受的疼痛而死。” 说到这里的时候,若尘子的声音中带着几分冷冽,傅云书忍不住的咽了咽唾沫,惊呼道:“世间怎么会有如此恶毒的蛊毒!” 若非是恨之入骨,又怎么会下这样的毒手,果然是爱之深、恨之切么…… 第153章 醉心草蛊 第153章 醉心草蛊 此时的书房内,谢奕之与萧阙一语不发,谢奕之看着手中的密信,不由得倒抽了口凉气,说道:“果然是最毒妇人心!”一边颇为感叹的说道:“所以深闺怨妇绝对是世上最恐怖的存在。” 萧阙见着谢奕之这般的模样,忍不住的嗤笑了一声,说道:“所以以后还是少在外面招惹风流债,小心也招惹上这样的一个女人,到时候不要说江山了,就连小命都没了。” 谢奕之一脸肃然的说道:“小爷从来只招惹正当韶华的闺中少女,从不招惹深闺怨妇。” 见着谢奕之死性不改的模样,萧阙无语扶额,故意说道:“你跟长乐郡主现在如何了?” 谢奕之听见长乐两个字,如同被踩着尾巴的猫一般,说道:“别替那个男人婆,从来没见过哪个女人跟她这般的难哄的,这乐都的珠宝都快被我买了一半下来,那男人婆对我还凶巴巴的。” “长乐郡主身份尊贵,性情豪爽,自然是与一般女子不同。”萧阙与谢奕之二人是过命的交情,忍不住多说了谢奕之一句。 见着萧阙这般说,谢奕之似乎是不认识萧阙一般,用着十分震惊的眼神看着萧阙,一边还说道:“这天要下红雨还是怎么的?你竟然关心起别人来了。” 萧阙抿了抿嘴角,这人作死也是活该,他就不该多嘴。 若是一般人见着萧阙板着脸不说话必然是识趣的不敢再招惹,但是谢奕之却是以招惹萧阙为乐,嘴角挑起一抹坏笑跟萧阙说道:“你自己与那傅家小丫头的事情都没有理出了头绪,就不要教训我了。” 萧阙眉头皱了皱,看着谢奕之道:“你在胡说些什么?” 谢奕之以牙还牙的学着萧阙的语气说道:“你说说这些年不说对哪个女子这般的关心了,又何时的与一个女子那般的亲近过。此次来离国,你不惜为她开罪了昭帝与玄凌,这可不符合你素来奉行的韬光养晦的性格。” “她不过是个孩子而已。”萧阙冷着脸说道,语气中……似乎有几分底气不足之意:“我对她这般,也不过是因为受人之托。” 谢奕之笑了笑,似乎并没有将萧阙的话当真。二人互为损友这些年,萧阙自然是看见了谢奕之眼中带着几分嘲笑之意,不想与谢奕之在这个话题上继续纠缠下去,换了个话题问道:“南狄那边如何了?” “虽然南狄起兵来犯,但是边关有裴原镇守,自然讨不了便宜。”谢奕之一挑眉说道。 如今朝中武将中,以谢家、裴家被昭帝所器重,在外人看来,裴家、谢家应当是水火不容,而裴原与谢奕之又是两大家族中年轻一代的翘楚,就算明面上不会撕破脸,暗地里肯定会暗自较劲。 但是二人在京城之中相识之后,双方倒是生出一种英雄惜英雄之意,谢奕之说这话的时候,语气中带着几分赞赏。一面又意味深长的看着萧阙,他原本跟萧阙说这席话不过是故意报复试探萧阙,没想到,萧阙竟然故意转移话题,看来他对傅云书的感情确实微妙啊…… 萧阙面上面无表情,似乎是没有看出谢奕之那若有所思的目光中暗藏的一丝一样,淡淡说道:“南狄与裴家军交锋这些年,自知不会是裴原对手。如今在京城中假意求和失败,我怕他们会令寻出路……” “你是说?”谢奕之将眼中的戏谑神色收敛了起来,皱眉看着萧阙。 秋天的天空,分外的澄明,阳光透过轩窗照在书桌上,有细碎的尘埃在阳光下飞舞中,“据探子来报,南狄也派遣了使者前往离国。” 说到这里的时候,萧阙嘴角勾起了一抹淡淡的笑意,说道:“这离国越来越有趣的,君家、凰国遗民、南狄使者,看来都想借用离国,打破东陆微妙的平衡么。” 熟知萧阙性格的谢奕之却莫名的打了个冷战,萧阙这个面瘫不笑还好,一笑就绝对的是有人会到大霉了。 傅云书在听若尘子说这种蛊毒的时候,眼前莫名的浮现出了皇后那一张寡淡的脸……那个应该是天底下身份尊贵的女子,可是傅云书从未在她的眼中看到过一丝快乐的神色。 从傅云书到离国以来听见的种种传闻,不难看出,清篱君虽然将最为尊贵的身份给了皇后,却将所有的宠爱,夫君的疼爱、父亲的慈爱都给了敬妃母子。 而清篱君虽然已经到不惑之年,但是依旧那般俊朗。又是当年闻名东陆的四公子之一,样貌、才情、身世,哪一个不是闺中女子期盼的如意郎君的模样。当年皇后为闺中少女嫁给清篱君的时候,心中想必是无限的欢喜与期盼的吧。 可是没想到,自己以为的良人不过是因为自己母家的权势,当初的满满爱意嫁给清篱君,却未曾想到却是在深宫中,空有着尊贵的身份,却看着自己的夫君与别的女子琴瑟相和、夫妻恩爱,如何的不恨? 那样的爱在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的失望中渐渐的演化成绝望,和无尽的恨意…… 傅云书忍不住的感叹道:“这世间大多数都是女子痴情、男子薄情的多,若是这样的话,不知又有多少中了醉心草的男子能够平安的到老。” 傅云书的话中带着不符合这个年纪的沧桑之意,眼神缠绵、如为情所伤的女子一般。 若尘子看了之后眉头微皱,紧接着说道:“正是因为如此,不少南疆的男子成婚之后若是变心,便会被醉心草反噬而死,让南疆男子人人自危,从而将那些红女视为妖女,那些人对红女恨之入骨,在百年来众人的追杀下红女死的死、逃的逃,红女一族几被灭族。” 听到此处的时候,傅云书忍不住的“啊”了一声,纵然红女行为过于偏激,但是一族几乎被灭,也太惨了。 说到此处的时候,若尘子的嘴角挑起了一抹若有所思的笑意,道:“如今会种植醉心草、知道醉心草的用处的人十分少,若是追着这个线索查下去的话,不难查出所谓的幕后真凶。” 傅云书点头,说道:“这算是追查的线索了,我待会儿告诉萧阙去。” 若尘子却有些狐疑的看着傅云书道:“告诉萧阙?” 傅云书被若尘子狐疑的目光看的不自在,看着若尘子换了个话题问道:“师傅,说了这么多你还没有说过如何的解醉心草呢。” 若尘子见着傅云书这般好学,自然是没有做他想,便很快的被傅云书转移了注意力道:“万幸的是这青漓君的醉心草的毒素是被紫萝给催出来,而非是自己发作,那蛊虫只在外部,并未入骨。醉心草性寒,最畏惧的是炙热之物。” “醉心草并非是一般的阴寒之物,有什么东西能将它逼出体内呢?”傅云书不解的问道。 “凰焰珠。”若尘子淡淡的说道。 “凰焰珠?”傅云书一脸不解,“那是何物?” “传说中凰焰珠是凤凰涅盘之时留下的珠子,是天下至阳之物,对付醉心草这种至阴之物是最好不过了。”若尘子笑着说道,“离国网罗天下珠宝,以皇室的力量寻来这凰焰珠自然不是问题。” “凰焰珠长什么样?”傅云书的好奇的问道,听见凤凰两个的时候脑袋是一阵的抽疼,自从到了璃国之后,一直在做着那个奇怪的梦,梦中一望无际的火还有涅盘而生的凤凰,所以听见凤凰两个字的时候格外的敏感。 “真正的凰焰珠我并没有见过,传言它类似于红色珍珠一般,却是水火不侵,入水则沸腾。而凤凰又是百鸟之王,传说这凰焰珠又是其内丹所化,可解百毒。”凰焰珠其实并不在药材之列,所以若尘子从未研究过。 傅云书听见可解百毒四个字的时候,眼神不由得亮了亮,说道:“那一梦浮生的毒凰焰珠能解吗?” 若尘子眼中闪过了一抹诧异,似乎是没想到萧阙将自己身中一梦浮生的事情告诉了傅云书,见着傅云书眼睛晶亮的看着自己,若尘子苦笑了一声:“这凰焰珠能解百毒只不过是传说中记载的而已,谁也没有真正的见过。若是凰焰珠能够解一梦浮生的话,那依照毓尘阁的人力财力,早就搜寻到凰焰珠了。” 傅云书眼中的亮光微微的黯淡了下去,问道:“师傅,那一梦浮生的毒就没办法解了吗?” “无解!”若尘子口中淡淡吐出两个字颇有些遗憾的说道,“我穷尽一生所能,却也是只能压制住它的毒性,连控制住它发作也不能。若非是萧阙心性坚韧,一般人怕是早就被一梦浮生的毒性所折磨死了。” 虽然若尘子在萧阙面前对萧阙的语气多为不善,但是在他的话语里不难听出对萧阙的推崇之意还有因为一分惋惜。 傅云书见着若尘子这般说,眼中闪过了一丝黯淡,紧接着笑着说道:“没关系的,事在人为,总有一天会找到一梦浮生解毒的办法的。” 不知是安慰若尘子还是安慰自己道。 第154章 师父知情 第154章 师父知情 若尘子去而是颇有些诧异的看着傅云书,这孩子似乎对萧阙的事情热心的过头了……傅云书似乎是没有察觉到若尘子诧异的目光,又在研究若尘子带来的新配置的丹药了。 见着傅云书这般,若尘子只当傅云书关心的是一梦浮生的解法,并非是萧阙,不由得叹气说道:“你师兄若是有你一半的刻苦钻研医理的话,那我这药王谷也算是后继有人了。” 傅云书知道若尘子是误会了,只好笑笑并未说什么。 紧接着若尘子又随口说道:“我不在的这一段时间可有好好的吃药?” 傅云书信誓旦旦的说绝对是按时吃了,但若尘子却是有些狐疑的看着傅云书。虽然傅云书从小汤药不离口,但是最讨厌的也是吃药了。若尘子在傅云书到京城的时候开了不少调养身体的药,能做从成丹药的若尘子都做成丹药了,不能配置的需要有人时时的监督着傅云书喝。 一边让傅云书将手伸出来,傅云书颇有些心虚的将右手伸给了若尘子。若尘子的之间搭在傅云书的脉搏上。 若尘子淡淡的说道:“脉搏玄虚,气血不平,这样下去就算是再多的药身体也不可能调理的回来。” 见着若尘子的语气中带着淡淡的怒意,傅云书怕被芸娘听见了又让芸娘担心,吐了吐舌头,说道:“素日里师父开的药我都是按时吃的,大约是才到离国一路奔波导致的。” “你一个姑娘家不在京城中好好修养身体,不远万里跑到离国做什么?”若尘子见着傅云书撒娇,一面将平日里的药方添加了几味药材,一面没好气的说道,紧接着,若尘子狐疑的看向傅云书:“你该不会是因为萧阙……” 傅云书诧异的目光看向了若尘子,是最为隐秘的心事被说穿的神色……想掩饰都掩饰不住,眼中的那一抹诧异很快的落在了若尘子的眼中,依照若尘子的精明,还有什么看不出来的…… “真的是因为萧阙?”若尘子的声音不由得提高了几分,原本他不过是猜测而已,毕竟与傅云书师徒这些年,对于傅云书性格十分了解,若非是在意,傅云书不会与人使小性子,跟他说话,三两句不离萧阙。 没想到,原本猜测的话竟然被验证,若尘子眼神复杂的看着傅云书,面无表情,不发一言。 傅云书低着头站在那里,手指绞着衣服,心中藏着的最为隐秘的心事被人发现……而且对方还是自己最为敬重的师长,那一瞬间,傅云书不知该如何的面对若尘子。 师傅一定会很生气的吧……若尘子为一代宗师,虽然对她十分的疼爱,但是骨子里却是十分固执和保守的一个人,萧阙是她名义上的师父,若是真的论起来的话,萧阙算是她的长辈,按照若尘子的性格来说,是生气多一些还是失望多一些……而且,若尘子会不会告诉萧阙……这是傅云书最为担心的事情,若是萧阙知道,往后会对她如同以前那般的亲密无间,包容着她的小性子吗? 一种不知名的恐惧蔓延在了心间,在若尘子沉默的那瞬间,傅云书心中转折过了千万种可能与设想…… 若尘子见着傅云书惴惴不安的模样,分明是小女儿心事被人发现后不安的样子,叹了口气,孽缘啊孽缘啊…… 傅云书见着若尘子许久没说话,抬眼可怜兮兮的看了若尘子一眼,却见若尘子脸色不过是片刻的冰冷如霜之后,很快的就恢复如常,在捣鼓着丹药呢。 傅云书惴惴不安的问道:“师傅……难道你不骂我么?”就算是不骂她,总是要说她几句吧。 见着傅云书这般可怜兮兮的模样,若尘子没好气的说道:“有骂你的时间我还不如多抽些时间配置些丹药呢……我可不想到时候萧阙有个三长两短你哭着过来找我。” 想到过若尘子知道真相以后千万种反应,却没想到若尘子的反应这般的淡然,傅云书一时间还有些不习惯,诧异的看着若尘子,若尘子没好气的哼了一声,说道:“师傅难道还不了解你么,就算我再怎么说也不能改变你的心意,还不如顺着你……”正如那个孩子刚出生的时候,苦禅便为她算过,唯独情字一关难过。 不过也难怪,其父母都是至情至性之人,她自然是极其的看重感情……可是,爱上的却是这样一个冷面冷心的人,若尘子心中有几分惋惜,看着脸上带着雀跃神色的傅云书道:“你可曾告诉过萧阙?” 傅云书面皮薄,被若尘子猜中了心事之后便有些羞愧,见着若尘子问的这般的直接,两颊飞了一抹嫣红,连忙的低头,若尘子见着傅云书这般模样,眉头都拧在了一起。 见着傅云书这般的模样想来是喜欢萧阙喜欢到骨子里去了,可是萧阙那块冰块丝毫不知情,看着面皮薄的小徒弟,若尘子想着若是他老人家不出手的话,这暗恋变成明恋的前途实在堪忧…… 此时傅云书若是知道若尘子在想什么的话,绝对是要找个地洞钻进去的。 这边傅云书才出来,见长乐与谢媛宝二人鬼鬼祟祟的看着花园中,傅云书不解的拍着两个人的肩膀一下,好奇的问道:“干嘛呢?” 谢媛宝与长乐二人做贼心虚,傅云书冷不防的出现在二人的身后将二人吓了一跳,见着二人这般的模样,傅云书不解的问道:“你们这是做什么?” 谢媛宝对傅云书做了个嘘声的手势,一面小声的跟傅云书说道:“哥哥方才从酒窖里面拿了几坛好酒跟苦禅大师在院子中对饮呢,长乐姐姐见着哥哥这般鬼鬼祟祟的,所以便带着我来偷听,想知道哥哥做什么。” 傅云书的嘴角抽了抽,这两人也够无聊的,便想离开。这边谢媛宝与长乐二人听了半天的墙角,听见的是谢奕之与苦禅大师讨论的是佛法之类的问题,长乐听着心中还奇怪呢,谢奕之这只花孔雀何时信佛了?见着听不出什么,长乐与谢媛宝也跟着傅云书离开。 “云书,别馆的厨子我已经吃腻了,中午的时候我们去五味楼可好。”谢媛宝三句话离不了吃喝玩乐。 听见五味楼三个字,傅云书不由得就想到了琳琅,拒绝道:“晚间我还要去程家呢,便不去了。” 说到这里的时候,长乐不由得好奇的问道:“你之前行事不是一直跟萧阙在一起的么,怎么这次不跟萧阙去宁王府,反而是跟花孔雀去程家。” 不等傅云书回答,一边的谢媛宝倒是一脸诧异的看着傅云书,吐出几个字道:“云书,你该不会看上我哥哥了吧。” 谢媛宝素来说话都不经大脑的,傅云书生怕长乐误会,便将昨日画舫上的事情解释了一遍,原本不提还好,一提傅云书就是一肚子气道:“你说萧阙过分么,分明是她们姐妹二人故意给我难堪,他还要我跟她们姐妹二人道歉。” 长乐没说话,倒是谢媛宝眯起了眼睛说道:“她们一个缠着我哥哥一个缠着萧阙,一个缠着我哥哥,我早就看出她们是不安好心,云书你放心,等有机会我一定收拾她们二人一顿给你和长乐姐姐出气。” 谢媛宝与谢奕之兄妹二人都属于那种无事生非的性格,再加上玲珑上次又对长乐出言不逊,按照谢媛宝的性格,自然是说到做到,只是这里不是京城,而是离国,傅云书连忙说道:“我将琳琅的凤尾琴弦弄断也算是给她一个教训,只要她不来招惹我们,就不要多生事端了。” 听了傅云书的话之后,谢媛宝嘿嘿一笑,也不知将傅云书的话听进去了没。 三人商议好不去五味楼,改去了离国的碧琼楼去喝果子酒去,这边方才一回头,却见若尘子不知何时站在了傅云书她们的身后,傅云书吓了一跳,问道:“师父,你怎么路怎么没声音?” 若尘子却没有回答傅云书的话,而是若有所思的问道:“琳琅与玲珑是谁?” “她们是魏王之女,离国的郡主。”不等傅云书阻止,谢媛宝就将二人的身份道出。 傅云书何尝不知道若尘子是护短的性格,却见若尘子点了点头,眼中也不知琢磨着什么就走了,傅云书见着若尘子这般的模样,皱眉,心中似乎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最终三人还是没去五味楼,去了离宫的碧琼楼中去喝果子酒了。谢媛宝不愧是对吃喝玩乐样样精通,这碧琼楼中的饭菜一般,但是其中的酒却是有各种的水果酿成,甜丝丝的,姑娘家十分的喜欢,后劲不大,傅云书三人喝的眉开眼笑的。 暮色西移的时候,傅云书回到别馆换了身衣服便与谢奕之二人一起,前往程家赴宴。 傅云书与谢奕之的马车在门口的时候恰好遇见萧阙的马车,萧阙见着她与谢奕之在一起,淡淡的叮嘱一声:“小心一些。” 面色如常,似乎并没有将早上傅云书故意气他选择跟谢奕之去程家的事情放在心上,坐在马车上的傅云书将手收拢在袖中握紧,又渐渐的放松。 第155章 程家比武 第155章 程家比武 离国重文轻武,被皇上重用者,都是朝中的文臣,离国的几大世家之中,都是文臣出身,也就只有程家是个例外。 程家的出身跟离国的几个出身高贵的世家不同,程家的先祖起于微末,曾是离国开国皇帝身边的小侍卫,却因为当年在乱世之中数次救过开国皇帝几次性命,所以被封为一等公侯。 原本这般的殊荣一般的世家都难以比拟,可是离国重文轻武,这些年来太平盛世,国内久无战事,程家身为武将却无用武之地,渐渐的被淡忘在了朝堂中。 直到平王之乱,乐都被叛军包围,程猛带兵勤王,力挽狂澜护住天子之威,程家独女嫁给清篱君为后,连带着程猛也成了离国内炙手可热的人物。 根据传闻,程猛此人是十足十的武夫的性格,脾气暴躁,对清篱君倒是忠心耿耿。而其子程知俞,是个文武双全的青年才俊,十分得清篱君的信任。这些年来,帝后关系十分僵硬,却因为有程知俞在其中周旋,清篱君看在程知俞的面子上对皇后表面上的功夫倒是说的过去。 离国最为繁华的地方自然是属于乐都,乐都最为繁华的地方是洛华街,此处十里长街,车马云集,在洛华街的尽头,却又是一番的风景。 此处十分安静,有高楼云集,布局其实与曦国差不多,所住在此的人家都是离国朝堂中的显贵,住在此处的官员品级,没有一个是低于四品以下的官员。 关于这点,傅云书曾与谢媛宝研究过,若是想要颠覆曦国的朝堂其实远远不用刺杀皇帝那般的复杂,只要在此处巷子中放一把火或是埋上轰天雷,整个朝政的根基就没了。可是此处也是京都中守卫最为密集的地方,此处的府邸防火的功能是最好、至于埋轰天雷……怕是还没有挖坑早就有暗卫给揪了出来。 傅云书正在胡思乱想的时候,马车在一个府邸停留下来。 此处的府邸两边有两座石雕,与一般官员府邸不同,并非是石狮子,而是白虎,这也是离国皇帝对程家人的隔外厚赐。 朱红色的大门上挂着一方匾额,匾额上铁画银钩的写着偌大的“程府”两个字,笔力苍劲,与一般的文人的字不同,据说这是出自离国的开国皇帝之手。 谢奕之递上拜帖,下人见是傅云书与谢奕之二人,连忙的将二人引荐进去,进去之后,傅云书才知里面与一般的地方不同。 傅家是朝中一品大员的府邸,傅家是簪缨世家,既是文人出身,那么自古文人都是有几分清高的骨气在那里,傅家并不如一般的世家那般穷尽奢侈,可是有百年的家底在那里,低调中又带着贵气。 可是这程府远远的与傅家不同,离国富裕,奢靡之风上到朝中官员、下到黎民百姓,外面是朱墙黛瓦,里面亭台楼阁,各种奇花异草,相互攀比,恨不得将家中的富贵都显露在宅院的建设上。 可是程府中却不过种着寻常的花草树木,多是一些松柏之类,府中亭台楼阁不多,偌大的府邸练武场倒是占了一大半的地方,上面摆放着十八样的兵器,傅云书看都看花了眼睛,有些都是从未有见过的。 都说程家人个个都是武痴,果然不假。 下人们引着傅云书与谢奕之二人到练武场上的时候二人正在比武,一个用剑、一个用刀。 比武的二人不是别人,正是程知俞与程冽。之前在宫廷中傅云书见过程冽一面,只知此女能成为朝中女官,必定才华斐然,却没想到武功也这般的好。想到此处的时候傅云书不由得有几分的郝然,人家文武双全才是朝中五品的女官,而她才华平平,却凭借着萧阙的关系被封为四品女官,也难关那日程冽会出言挑衅她了。 其实与其说二人比武,不如说是相互陪练说的贴切,一招一式身法复杂,二人你来我往,在空中只看见一黑一红衣袂翻飞的两个身影,傅云书只知道那程冽的文采好,没想到武功也这般的不错。 程知俞的武器虽然是一把大刀,但是在他手中武的行云流水,身法十分清秀隽逸,而程冽红色的衣袂在空中翻飞,柔着带刚,丝毫不逊色于程知俞一般。 谢奕之在一旁认真的看着,傅云书见着谢奕之左边的眉毛一挑,却也是在这一刻,程冽手中剑被程知俞的挑飞脱手在空中划出了一个弧度,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恰好落在了傅云书的旁边,长剑还不住的颤抖…… 若是一般的女子早就被落在身边的长剑给惊吓到了,谢奕之皱眉看着那把长剑,傅云书嘴角却是带着盈盈的笑意,脸色未变,倒是程知俞脸色变了变,对傅云书说道:“傅大人没事吧。” 而程冽连忙的对傅云书赔罪道:“傅大人得罪了,我与表哥比试一时忘形,没有见到傅大人站在这里,若是伤到傅大人那我可是罪该万死了。” 傅云书笑着说道:“无妨,程大人武艺高强,二人比试实在精彩是我一时看入神了所以忘记了躲避。” 一席话,轻易的化解了程冽的尴尬,众人都是认识的,客套了一番之后,程冽见着傅云书夸赞她,倒是不如同一般的女子那般扭捏,而是笑了说道:“我不过是雕虫小技让傅大人见笑了,方才我与表哥一起比武不过是热身而已,一直在等着谢将军来呢。” 谢奕之挑眉不解的看着程冽,却见程冽笑着说道:“表哥在离国的时候早就听闻将军武艺高强,一直想要与将军比试一番,却又怕伤了和气,今日既然在练武场上大家见面,不如比试一番如何。” 说着的时候程冽笑得眉眼弯弯的,灿烂的笑容为原本平凡的五官多增添了几抹色彩,与宫中那般肃穆端庄的模样很是不同。 “胡闹,谢将军过府便是贵客,如何能动手呢。”显然无论在人前程冽如何的老成,但是在家中十分的受宠爱的,程知俞知道表妹顽皮的性格,笑着说程冽道,眼神却目光灼灼的看着谢奕之,虽然程知俞的性格比之程猛沉稳了许多,但是遗传了程猛的性格,是个武痴。 “表哥,你们动手的时候点到为止,不伤到彼此如何。”说着,程冽将一边兵器架上的一把长枪取了下来说道:“听闻谢将军惯用枪的,也不知这枪合不合手。” 谢奕之接过了程冽丢过来的长枪,如今这局势,就算是不想比试也必须得比试了。谢奕之接过了长枪在手中掂量了几分,笑着说道:“如此那就请程少将军多指教了。” 谢奕之的嘴角含着浅浅的笑容,傅云书却知道,在程家兄妹一唱一和中,早就将谢奕之给激怒了。刚到离国,程猛便就出言不逊挑衅谢奕之,因为中宫那边皇后的懿旨来的及时,二人才没有交手。 如今程家下拜帖到驿馆,方才到程家便就要与谢奕之比试一番,若是谢奕之不应下来,似乎就是怕了程家一般。 这般的屈辱一般人都受不了,更何况本就心高气傲的谢奕之呢,更何况,谢奕之代表的是曦国出使离国,若是不迎战,丢的可是曦国的脸面。 程知俞却也将自己手中的长刀扔在了一边,从兵器架上换了一柄趁手的长刀,显然不想在兵器上占谢奕之的便宜。从这点来看,程知俞倒是也算的上是个君子了。 只是,傅云书的眉头微皱,双手无意的捏着衣角,对方究竟有什么目的?非要与谢奕之一决高下呢? 不由得想到了在临上马车的时候,萧阙在耳边嘱咐的那一句“小心”,莫非这程家有什么潜藏的危险不成? 傅云书正在思索的时候,程知俞挥刀到了谢奕之的面前,银光一闪,向谢奕之的眉峰逼近,谢奕之长枪一挑,躲开了程知俞的刀,退后了一步,程知俞的刀法很快的到了眼前。谢奕之的眉眼之中没有了素日里的嬉闹的神色,十分的认真。 若说之前程知俞与程冽二人的比试是和风细雨一般的刀法表演的话,那么如今程知俞与谢奕之二人的比试却是真正的高手交锋,没有复杂的身法招式,只听得见刀剑相交,兵戈相见,如同战场厮杀。 纵然如同傅云书这般不懂武艺之人,也不由得看的血脉膨胀。 二人的比试越来越急,傅云书也看不清楚二人的身形,只看见空中一黑一红的人影交错,也看不清楚谁是谁。就算是离着数丈远的傅云书也察觉到二人之间已经到了紧要关头,傅云书放在衣袖中的手不自觉的握紧,手心已经泛出了一层浅浅的汗水出来。 傅云书听见程冽“咦”了一声,她的声音落下的同时,一把长刀被挑飞落在了一边,入地三尺、坚硬的地面生生的被震了一个坑出来,谢奕之收手,含笑说道:“程将军承让了。” 谢奕之含笑的将长枪扔到了兵器架上,地上是被谢奕之挑落的长刀,很显然这次交手,程知俞输了…… 第156章 琴弦赔罪 第156章 琴弦赔罪 比起在程家的刀剑相加,宁王府中歌舞升平,方才是待客之道。 见着是萧阙一人独自来的时候,宁王的眼中难掩失望之意,对萧阙说道:“怎么傅姑娘没来?” 萧阙看了宁王一眼,似乎从一见到傅云书开始,宁王对傅云书的好意从未掩饰过,萧阙淡淡的说道:“云书本该要过来,不巧程将军那边先下了帖子到别馆。” 萧阙面不改色的说道,绝口不提傅云书因为琳琅的事情跟他闹脾气所以不来宁王府。 宁王的眼中遗憾之意一闪而过,一边琳琅见状笑着对宁王说道:“皇叔怎么只顾着提傅姑娘,不请萧公子坐呢。” 这边宁王似乎是方才回神,连忙对萧阙赔罪说道:“是本王疏忽了,萧公子请坐。” 这边萧阙方才坐下,宁王似乎是无意的问道:“之前在渡口的时候程元帅挑衅谢将军一直让本王过意不去,想着私底下设个宴席替程元帅赔罪,没想到谢将军这般的宽宏大量,与程元帅冰释前嫌。” 下人上了茶水,萧阙笑了笑,说道:“程元帅性格刚烈,下拜帖到府中的是程少将军。” 宁王奇道:“不知谢将军何时与程少将军有了交情?” 萧阙淡淡的笑了,说道:“谢将军交友广泛,我又是白衣之身,自然不便过问。” 虽然萧阙是用没有任何起伏的语气说这一席话的,可是这一席话听在别人的耳中自然又是另一层意思。 一方面透露出自己与谢奕之的关系不和;一方面又透露出因为自己白衣之身,虽为使团之首,但是身为三品将军的谢奕之丝毫的没有将他放在眼中过,语气中带着对谢奕之的不满。 曦国的使团一来到离国,程猛就挑衅于他们,再加上之后萧阙与宁王还有琳琅走的十分近,让宁王以为萧阙是向着他们这边的。 可是方才程家宁王府同时下拜帖到别馆,萧阙虽然来了宁王府,却让傅云书与谢奕之二人一起去了程家,这般的所作所为,让人看不透曦国的使团究竟是向着哪一边。 如今听出了萧阙与谢奕之语气中不和,宁王嘴角淡淡噙着一抹笑容,而萧阙似乎是不想提谢奕之,宁王识趣的没有再提此事,转而吩咐下人准备宴席去了,让琳琅陪着萧阙说话,其用意不言而喻。 宁王设宴的地方是自家的花园中,此时是秋季,院子里种着几株金桂,此时正是桂花开的时候,空气中有桂子香暗香飘动。 秋季的菊花原本开的正好,但是园子里却没有半朵菊花,种的是秋海棠、紫薇花,此时正是花开的季节,一院子的粉红的花朵开的艳丽,倒是如同春日一般。 秋季的阳光正好,洒落在萧阙的白衣上,芝兰玉树,如同水墨剪影,偏生有一两朵粉色的花朵落在他的衣襟上未曾拂去,又多了几分的旖旎之色。 那人拢着衣袖,从衣袖中拿出一物道:“昨日云书顽劣,将郡主的琴弦弄断,萧某心中过意不去。” 那是紫檀木的盒子,外面雕刻着十二朵不同的花卉,十分的精致,拿在手中有一股异香,不论里面是什么赔罪的东西,就单单是这盒子就十分的贵重了。 昨日之事琳琅自然十分气愤,没想到昨日萧阙替傅云书赔罪不算,今日竟然还刻意的送来了赔罪的礼物,琳琅眼中闪过一抹惊喜,将那紫檀木的盒子打开,却见里面放着三根冰丝琴弦。 纵然是在乐都,这冰丝琴弦都十分的难寻,就算是萧阙一晚上能找到三根冰丝琴弦也是不易的事情,这件赔罪的礼物比任何都要贵重,琳琅的眼中闪过了一丝惊喜,眉宇之间越发的柔和了对萧阙说道:“公子客气了。” 萧阙十分体贴的一笑,说道:“此琴是郡主母亲的遗物,郡主十分珍惜,若是一般人不能续弦,可将琴带来萧某为郡主修好。” 素日里清冷的男子对她这般的温和,琳琅沉醉在温柔中的时候也不由得暗自欣喜,那漆黑如点墨的眸子如春水初融,满园的花开绚丽,却比不上眼前人眼中淡然一笑。 “宴席准备好了。”这般温馨旖旎的画卷被宁王的突然到来打断,琳琅忍不住有些埋怨的看了宁王一眼,宁王却意味深长的对琳琅一笑。 一顿饭吃下来自然是其乐融融,宁王本是喜好风雅之人,与萧阙从琴棋书画谈论到古玩珠宝,丝毫不提朝中之事,萧阙虽然话少,但是却能够及时接上宁王的话,一边的琳琅殷勤的为二人布菜上酒,未谈论政事,只说风月,三人的气氛无比的融洽。 直到华灯初上的时候,萧阙方才告辞离开,琳琅笑着送萧阙到门外,见着那白衣人上了马车之后,眼中还有恋恋不舍之意。 “此人并非池中之物。”等着萧阙的马车渐渐远行的时候,宁王淡淡的对琳琅说道。 面对着宁王的时候,琳琅也收起了小女儿眼中的痴迷之色,自负说道:“那是自然,我看上的人何时差过。” 宁王嗤笑一声,二人之间的气氛没有了在外人面前的和洽,倒颇有几分古怪的感觉,“让你接近萧阙的目的是想你用美人计,你可不要反被萧阙利用忘记了最初的目的。” 琳琅颇有些不耐烦的说道:“萧阙是琳琅的囊中之物,自然不用皇叔担心。只是琳琅多嘴提醒皇叔一句,可不要因为傅云书那一张脸失了分寸……” 因为琳琅一席话,宁王的脸色立即的沉了下去,眼神寒冷的渗人,似乎是被琳琅触碰到什么禁忌一般,琳琅眼中闪过了一丝快意。 此时魏王府的马车已经过来,琳琅没打招呼直接上了马车,她与宁王之间的关系,并没有表面看起来那般的融洽! 宴席上,程猛听说程知俞输给了谢奕之之后,竖着眉毛说道:“你太丢老子的脸了,谢将军,我们重新比一回,让你见识一下真正的程家刀法。” 今日谢奕之跟程知俞比试了一回赢了已经搬回了那日在码头丢失的脸面,自然是不想再与程猛动手,连忙推脱,程猛却是不依不挠,还是程冽淡淡的来了一句:“舅舅,你可是答应了皇后表姐不与谢将军动手的。” 程猛在外面再怎么凶猛,但是对自己的独女似乎是十分忌讳一般,垮了脸说道:“我以为知俞能打的过谢奕之么,所以就答应了闺女,谁知道他那般的没用。” 傅云书这才知道程知俞看起来并非是那种好斗之人,却偏偏要与谢奕之动手,原来是程猛的授意,顿时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这传说中的程元帅的性格倒是出乎意料的有趣呢。 而在宴席上,傅云书也知道程冽出自程家旁支,自小父母双亡所以便寄养在将军府中,尊程猛一声舅舅,若是真的算起来,并非是程家真正的女儿,但是却是极其出色的一个,程家对她也是如同已出。 程冽颇有几分程皇后的风范,程知俞拦不住程猛,但是有程冽在程猛也不敢再多出言挑衅谢奕之,一顿饭吃下来表面上也算是其乐融融的。 华灯初上的时候傅云书上了马车,一面捻着袖子,这是傅云书平素里思索时候的习惯。 “可是有觉得不解的地方。”谢奕之坐在傅云书的对面,见着傅云书紧锁着双眉,便主动的开口说道。 傅云书认真的点了点头,问谢奕之道:“程家此次主动的邀请我们到程府一聚,却又未曾提过关于朝堂上事情的只言片语,他们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谢奕之没有回答傅云书的问题,他动了动,换了个舒适的姿势,淡淡的说道:“今日程知俞与我比试的时候,并未用尽全力。” 听了谢奕之的话,傅云书眼中闪过一丝疑虑道:“他不是按照程猛之意故意挑衅于你的么?程猛的性格原本就争强好胜,程知俞为何不用尽全力?” “这也是我不解的地方。”谢奕之的眉宇间难得的有一丝疑惑之意,说道:“按照程知俞的功夫,少说能与我过三百招以上,他却未用尽全力只过了百招。” 是程知俞故意隐藏自己的实力?那又为何要与谢奕之比试,是不想在谢奕之面前暴露自己的实力还是说不想某些人知道自己的实力? 莫非程猛父子邀请他们过府中最终目的是为了试探谢奕之的功夫。而宴席上的一席话,不过是他们一唱一和而已,程猛让程知俞替自己与谢奕之比试不过是个借口而已,是为了掩饰自己试探谢奕之的真实目的。 那么,他们又为什么要试探谢奕之?傅云书百思不得其解,原本以为此次来程家可以搅乱离国朝堂上的水,却未曾想到自己却是越来越迷糊。 傅云书想着事情呢,马车忽然碰到石子在路上顿了一会儿,若非是谢奕之手快及时的扶住了傅云书,傅云书随着惯性差点就撞到对面去了。 谢奕之皱眉问道:“怎么回事?” 车夫下去检查了一番,哭丧着脸对谢奕之说道:“将军,马车车辕断了。” 第157章 琴阁矛盾 第157章 琴阁矛盾 离国皇室人脉单薄,真正的皇室宗亲算来算去也不过是那么几个而已,魏王便就是为数不多的皇室宗亲中的一个。 与曦国不同的是曦国皇亲国戚稀少是因为昭帝猜忌多疑,当年的五王之乱中被斩杀的斩杀、流放的流放,而离国则是因为子离国的皇帝大多数都痴情的很,皇子多是皇后所出,妃子所出的皇子寥寥数人,因为是一母同胞的兄弟,少有夺位之事发生。 也正是因为如此,离国少内乱,无外患,所以离国比之其他的国家虽然兵力不足,但是却足以自保。 而也正是因为皇室子嗣单薄,所以更是看重这血脉亲情。魏王是离国先帝信陵君的弟弟,清篱君的嫡亲皇叔,生性胆小懦弱,很少参与到朝堂上的事情来,安分守己的守着自己的皇位,当年平王之乱的时候,清篱君难得的狠了心清理了皇室宗亲,不少人受了牵连,也就只有魏王府安稳没有任何拨动。 魏王膝下并无儿子,只有两女,长女琳琅郡主、此女玲珑郡主,虽然二人身为女子,但是容貌美丽、才华卓然,更甚男子几分,魏王虽然膝下无子,却也不遗憾。 与宁王府的简单雅致不同,魏王府十分的奢侈,琼楼玉宇,雕栏玉砌,其奢侈不亚于皇宫中。 若是按照魏亲王每个月的俸禄当然是建不成如此豪华的地方,魏亲王在朝政上碌碌无为,却是十分注重享受,在乐都有一半的青楼赌坊都是魏王开的。 而清篱君并非不知道魏王的所作所为,只是魏王除了贪财之外并没有其他的缺点,只要魏王安分守己不做太出格的话,纵然魏王的此番作为是有违律法,但是清篱君也是睁只眼闭只眼。 毕竟,有所求的臣子、比无所求的臣子好控制的多。 此时琳琅刚下马车,管家见着琳琅回来,远远的过来接过了灯笼为琳琅引路,一边抹着额头上的汗水道:“大小姐你可算回来了。” 见着管家那般的模样琳琅的眉心微微的蹙了蹙,说道:“可是玲珑又发脾气了。” “可不是么,今日二小姐从琴阁回来之后发了好大一通的脾气,王爷吓的都跑出去了。”管家叹了口气说道。 要说起来在王府中最没有话语权的就是魏王了,对两个女儿言听计从,将小女儿宠的无法无天,发起脾气来的时候躲的比谁都快,留下他们这些下人遭罪。 琳琅是知道自家父亲懦弱的性格的,若非如此,怎么会在朝中碌碌无为这些年,想到此处的时候,琳琅眼中闪过一丝阴霾,紧接着说道:“我去她房中看看。” 若是这王府中真正的能当家的也就只有琳琅了。 玲珑房间的门紧闭着,还传来玲珑的骂声,琳琅一推开门,一个花瓶飞了出来,瓷器在她的脚边碎成碎渣,琳琅脚步顿都没顿,推开门进去却见里面的瓷器碎成一片,玲珑两个贴身丫鬟跪在瓷器上红着眼睛不敢出声。 琳琅一进来使了个眼色,那两个丫鬟如释重负的起身弯腰告退,这边玲珑不高兴了,说道:“姐我的气还没有出够呢,你怎么就让她们走了。” 琳琅端起了桌上唯一完好的茶壶与茶杯,倒了口茶,淡淡的说道:“听闻谢将军最喜欢的便就是端庄温婉的女子,你这般的模样若是传到他的耳中,不知他会作何感想。” 一席话成功的让暴怒中的玲珑温顺了起来,咬着下唇不甘心的坐到了琳琅身边生着闷气。 见着玲珑安分了下来,琳琅方才柔声问道:“怎么今日回来生这般大的气。” 玲珑素日里做事无法无天的,就连魏王不怕,却对这个仅仅年长她一岁的姐姐是又是敬畏又是惧怕,便说道:“姐,你可知道今日我在琴阁中看见谁了。” 琳琅看了玲珑一眼,她身份尊贵,乐都的女子都奉承着她,自然是不敢招惹她的,见着玲珑这般,琳琅皱眉略思索:“莫非是元宝、元乐那一对师姐、师妹?” 玲珑点头,说道:“今日她们刻意的到琴阁来砸场子的,一到琴阁说这琴不好那琴不好的,我听不过去便就与她们争执了几番,她们便说我缠着奕之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将我说的一文不明。” 听着玲珑控诉的话,琳琅却是十分的淡然,她自然是知道玲珑的性格的,尽管她将自己说的十分无辜,可是这按照她无风不起浪的性格必然是她主动招惹别人。 琳琅却皱眉,看着玲珑道:“你们该不会在我的琴阁动手了吧。” 问这话的时候琳琅的眼光看向了玲珑,却见玲珑一脸的心虚。原本玲珑见着对方不过是两个人而已,仗着人多势众便想教训她们一顿,可是没想到长乐与谢媛宝会武功,而且武功十分的好,不仅没有将她们教训一顿,反而还将琴阁闹的天翻地覆的。 知道琳琅有多么宝贝这个琴阁,玲珑十分的心虚,见着琳琅眼中有怒火,怕琳琅找她算账,便转移了琳琅的注意力道:“姐姐,她们若是只说我的话我也就忍了,可是她们竟然说你这乐都第一才女不过是浪得虚名,比起傅云书来差的远了,论容貌和才学都比不过那个傅云书,还说……” 琳琅心高气傲,自然是听不得别人这般的贬低她的,柳眉一挑,看着玲珑问道:“还说什么了?” “还说姐姐的年纪比傅云书大,却还死皮赖脸的巴着萧公子,萧公子的心上人是傅云书,让姐姐早些的死了这个心……”说到后面的时候玲珑的声音越来越小,因为琳琅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如今琳琅也不过是十九岁,也是风华正茂的时候,可是对一个女子来说,这个年纪还未出嫁确实的是尴尬了些,再加上傅云书正是豆蔻年华,最惹人怜惜的时候,两人一对比,倒是真的显得她不如傅云书了。 琳琅颇有些怀疑的看着玲珑:“她们可真是这么说?不是你故意的挑拨是非说出来让我为你出气的话?萧阙与傅云书可是师徒关系,怎么会不清不楚的……” 玲珑冷哼一声道:“师徒关系又如何,当年的朝云公主与顾叡不也是师徒,到后面不还是为了顾叡拒绝了先帝的亲事么……”琳琅的眼神冷了冷,玲珑连忙的收了话道:“自然是千真万确的,姐姐一心一意只有萧公子,却没看出宴席上萧公子满心眼里却只有那傅云书,而且二人虽然为师徒关系,但是年纪不过差了十岁而已。那傅云书长的一副狐媚子的模样,萧阙能收她为徒说不定就是为那容貌迷惑呢。” 玲珑今日在琴阁被谢媛宝与长乐二人教训了一顿,记恨在心,便想借着长乐的手报仇,半真半假添油加醋的说道。 “若是如你所说,那萧阙今日却刻意的送来琴弦赔罪……”萧阙的温柔算不得假,琳琅依旧怀疑是玲珑故意这般说的。 玲珑不是省油的灯,听着琳琅这般说,便冷哼一声道:“姐姐这更加证明了萧阙与那傅云书不清不楚了。” “若是萧阙真的为姐姐着想,为何不让傅云书前来赔罪,反而是要替傅云书前来。还不是因为舍不得傅云书对姐姐低三下四又怕姐姐记恨……” 玲珑这般一说,琳琅恍然大悟,只觉得方才自己的欢喜和小心翼翼的放在胸口的紫檀木盒子成了一个笑话,被玲珑一挑拨,倒是真的钻起了牛角尖来。 离别馆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马车车辕忽然断了,傅云书与谢奕之只得下车,傅云书还未下来,却被谢奕之猛然的推回到了马车里,还有反应过来,却见一个翎箭以破风的速度插在了车辕上,傅云书吓了一跳,黑暗中谢奕之做了个手势示意暗卫去追,自己却带着浅浅的笑意坐回马车里面没有任何的动作。 傅云书不会武功,自然不知道黑暗中战况如何,忍不住的问做在那里的谢奕之道:“谢公子难道不去帮忙吗?” 谢奕之嘴角带着浅浅笑容慢悠悠道:“不过是宵小之辈,萧阙派给你的暗卫自然是能够解决,不需要小爷出手。” 对方人数不多,不足以为惧,怕的就是对方用的是掉湖里山之计为的是车里面的女子,若是他去追刺客中了对方的调虎离山之计因此让傅云书受伤的话萧阙还不得要剁了他啊…… 见着谢奕之说的这般自信满满的,傅云书虽然是迟疑了一会儿还是信了。那赶车的车夫是谢家军营出身,纵然突遇变故诧异过后还是十分淡定的将马车休好,谢奕之对着黑暗中做了个手势马车便就重新的向着使馆的方向行驶去了。 傅云书见着谢奕之懒懒的靠在马车上,似乎有些犯困,方才的刺客似乎没有放在心上。 见着谢奕之这般,傅云书好看的眉头皱在了一起,谢奕之这般的模样是知道了刺客的身份是谁?还是说谢奕之根本就不在乎究竟是谁行刺? 傅云书百思不得其解,没有注意到谢奕之将车帘挑开,看着外面的某一处,嘴角挑起了一抹戏谑的笑容,眼中却是无比的冰冷! 第158章 处置刺客 第158章 处置刺客 回来的时候别馆内谢媛宝与长乐二人还没休息,二人不知在说着些什么,傅云书见状,随口问道:“你们二人怎么还没睡。” 见着傅云书回来,叽叽喳喳围在一起二人吓了一跳,连忙的分开,长乐还好,谢媛宝笑得十分僵硬的跟傅云书打招呼道:“云书,你回来的挺早的。” 傅云书一边将披风解下来,一边奇怪的说道:“不早了,快到宵禁的时辰了,你们也方才回来吗?除了碧琼楼之外你们又去哪里玩了。” 傅云书不过是随口一问,却见谢媛宝与长乐二人一齐摇头,那个默契,让傅云书更加的怀疑的看着二人,却见二人嘴角堆起了一抹殷勤的笑容。一个将傅云书的披风拿下,按着傅云书坐下,一个端来了茶水给傅云书喝,全然的将谢奕之遗忘在了一边上。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傅云书怀疑的看着二人,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不待傅云书说什么的时候,却见清明扔了两个绑的跟粽子一般的黑衣人进来,长乐好奇的问道:“这是什么。” 清明依旧是面无表情,口中淡淡的吐出了两个字:“刺客。” 傅云书正在喝茶呢,听见清明吐出两个字的时候差点没将口中的茶给喷出来。萧阙派给她的暗卫行事速度果然快呀,他们前脚才进门,后面刺客就被抓着捆进来了。 不待傅云书说什么,却见谢媛宝惊叫道:“她们怎么这么快就动手了。” 长乐使了个眼色,谢媛宝自知失言,连忙的捂住嘴,傅云书怀疑的而看着神神秘秘的谢媛宝与长乐二人,恰在这个时候,萧阙从外面缓缓的走了进来,只听见了后面谢媛宝的一席话,“动手?动什么手?” 谢奕之抢着回答道:“还不是方才离开程府不久我与小书书便就遇见了刺客,若非是我拼死相护、英勇出手相救,小书书说不定就被那群人给掳了去呢。” 谢奕之一席话说完,所有人都一阵的恶寒,傅云书更是佩服谢奕之能将无耻进行到这样的地步。 萧阙淡淡的看了谢奕之一眼,看向傅云书,傅云书老实的将事情告诉了萧阙,边说道:“一出程家这群刺客便就盯上了我们,应该不是程家人派来的。莫非……是宁王那边的人?” 傅云书猜测道,这边谢媛宝与长乐不知为何,似乎是松了口气的模样。 这边傅云书还在骂自己没出息呢,萧阙不过是一个眼神看过来便将什么都交代了,也没注意到谢媛宝与长乐二人复杂的神色。 清明也说道:“对方武功很低,不过是三流的刺客,既然知道谢将军在,应该不会是来行刺的。” 不是行刺的,莫非是监视的? 萧阙的眉头皱了皱,这边看了傅云书一眼,眼中闪过了一抹深意,若是事情有想的那般简单就好了…… 见着萧阙没说话,清明复而又说道:“一共是四个人,其中一人轻功很高跑了,一个被抓服毒自尽,这二人似乎身份不高,不像是知道太多东西的样子。” 清明的话很少,除了汇报消息的时候话多一点之外,平日里就是只闷葫芦。 一边说着,一边请示萧阙该如何处置,却见萧阙说道:“报官。” 刚吐出两个字,众人的目光都惊讶的看着萧阙,却见萧阙淡然的说道:“我们曦国使团在离国境内遇刺,这件事情自然是由离国人处置。” “听说这乐都府伊是宁王的人,若是将刺客丢给他的话可有的他头疼的。”谢奕之颇有些幸灾乐祸的说道,要说萧阙这一招也够绝的,既然问不出什么,宁王又是最大的嫌疑人,那么就将难题丢给他,对方不管怎么样都要给萧阙一个交代的,那么无论对方做什么动作,都可以顺藤摸瓜查出线索。 无论这件事情,跟宁王有没有关系。 傅云书一脸佩服的看着萧阙,心想着别看萧阙平日里冷面超然绝俗的模样,若是真的使起手段起来一般人都没有萧阙这般的阴险。 而谢媛宝与长乐则是颇为担忧的相互对视了一眼,有一种淡淡的忧伤,萧阙的手段这么狠绝,万一被他知道那件事情该如何是好…… “对了媛宝,方才你说该不会是她们……是什么意思?莫非你知道刺客的来历?”傅云书见着众人默默的没有说话,便将问题引到了方才,好奇的问道。 原本长乐与谢媛宝二人都是做贼心虚,听着傅云书问话一边连忙的否认,谢媛宝说道:“没,方才我走神想别的事情胡说的,你别在意。” 傅云书却是眯起了眼睛狐疑的看着谢媛宝,长乐与谢媛宝这般的模样绝对是有事情瞒着她。 这边长乐连忙使眼色给谢奕之求救,谢奕之见着冷淡了他许多天的长乐终于肯搭理他了,喜上眉梢,一边对傅云书说道:“对了,下午的时候萧阙你不是说找云书有事情么,如今天色不早了,你们说完事情赶紧的休息吧。” 傅云书哪里没看见长乐对谢奕之使眼色,一边心中冷哼了一声当她看不见么,却见萧阙面上淡淡,对傅云书说道:“到书房。” 三个字,成功的让傅云书愣住了,萧阙真的找她有事情?虽然奇怪谢媛宝与长乐究竟神神秘秘的搞什么鬼,想到萧阙这个时候叫她去书房莫非是为了正事?顾不得与萧阙闹脾气,便乖乖的跟在了萧阙后面。 要说谢奕之不愧是战无不胜的名将,知道打蛇七寸,抓人看弱点,傅云书平生没有什么弱点,看起来清清冷冷的一个小姑娘,却是对萧阙的话几乎没有拒绝的能力。 而长乐与谢媛宝见着傅云书成功的被萧阙给带走了,微不可觉的松了口气,想开溜的时候,却见谢奕之靠在椅子上,叫住了二人,淡淡的说道:“如今云书走了,你们该好好的交待究竟做了什么对不起人家的事情吧。” 此时的书房内,萧阙依旧是保持着一张面瘫脸,看不出任何的起伏,傅云书不知萧阙为了何事,心想若是再为了让她跟琳琅道歉或者是准备说教她,她绝对要从若尘子的药房里偷几味毒药出来毒不死他也让他好看。 幸好,萧阙找她是为了正事,并非是为了让她跟琳琅道歉的事情。 萧阙不知移动了什么机关,打开了一处暗格,傅云书见着萧阙的动作再一次的佩服,这明明是别馆中别人的地盘萧阙也能在这上面加上机关什么为己所用,果然厉害。 灯火下,傅云书如同一只好奇的猫咪一样看着萧阙的动作,这个时候方能显现出少女这个年纪的天真可爱…… 萧阙手中拿着密信,迟迟的没有将密信给傅云书看,仿佛是在思索着什么,又仿佛是子啊迟疑着什么,烛火跳跃,似乎他的表情也氤氲在其中…… 那个人已经有所行动了…… 计划已经开始,在这样的时候已经不能停下来…… 所以,无论如何,在他将她推出去之前,先教会她更多的东西,让她学会保护自己…… 毕竟……从他带着她到离国开始,这个天下权利漩涡争斗的中心、一切结束又要重新开始的地方,傅云书已经没有了回旋的可能。 萧阙的心中闪过了种种的念头。 最终……将密信拿给了傅云书。 傅云书见着萧阙脸色那般的凝重,便知这一封密信非同小可,晕乎乎的接过了密信,打开密信从头到尾看了一遍。 密信上的内容确实的让人震撼,根据前方的探子来报,南狄有意与离国求和,而且南狄的使者不日便就会到达离国的乐都,更让人震惊的是据前线来报,南狄王已经不在军中,留在军中的不过是个傀儡将军,真正的南狄王已经随着使团悄悄的潜入了乐都中,似乎是要与离国做一项交易。 这个交易虽然密信上没有明说是什么交易,但是能让南狄王不惜以身犯险的到离国、放弃逼迫曦国的好机会,也就是说与离国所做的交易收益远远的大过于风险。 这一封密信上的内容确实的令人震惊,可是,似乎与她的关联并不大,萧阙将密信给她的时候她以为,这一封密信会与她息息相关,会是……能解她身世秘密。 君泽岚那日画舫上的话,如同魔咒一般印在了她的心间,她已经有了模模糊糊的怀疑,却想要一个确切的证据证实,而萧阙……从一开始的接触,傅云书便知道萧阙会是一早就知道她身世的那个人,确切的证据、傅云书一直寄托在萧阙身上。 可是,这封密信虽然有着巨大的价值,但是可以说跟她毫无关联,那么萧阙给她的时候为什么会这般的迟疑?傅云书百思不得其解。 萧阙无意识的碾着食指无拇指,眸色沉沉如同黑夜中的迷雾一般让人根本就看不透,她可知道,一旦接触到了密信,就等于接触到了这个秘密的核心,若是之后想要再想抽身,已经绝无可能! 这个看似平静的夜,命运齿轮悄无声息的转动着,将每个人带到属于每个人宿命的轨迹! 第159章 砸了琴阁 第159章 砸了琴阁 此时的大厅内,谢奕之不由得扶额哀嚎道:“你们竟然砸了琳琅郡主的琴阁?” 谢媛宝与长乐二人嗯哼一声,说道:“是她先动手的,也不能怪我们身上去。” 谢奕之见着二人一副死不悔改的模样,无语的说道:“你们不是最讨厌琴棋书画这些东西的么,怎么好端端的想起了到琴行去。” 谢媛宝说道:“我们想为傅云书买一方琴来着,那酒楼的小二就说清音轩是乐都最大的琴行,我们去挑去了,谁知道那里的卖琴的丫鬟都是狗眼看人低,以为我们是外行便就以次充好被长乐姐姐当场揭穿了,恼怒不过。” “早知道那清音轩是那凤凰女开的就算是给我银子我都不去,真的是什么样的主子出什么样的奴才,主子整日里一副清高的跟那凤凰一样,奴才跟在后面能有好的么。”长乐素日里不似谢媛宝那般的嘴碎,可是若是真的说起来的话那刀子嘴能够说的死人的。 谢奕之被长乐的一席话说的又好气又好笑,笑道:“胡说什么呢。” 长乐冷哼一声,说道:“不过是区区一个郡主而已,架子端的比公主还打,正经的论起来端月公主在我面前都要让着我三分,她算什么呢?” 见着长乐这般的模样,可想而知也不知那玲珑说了什么将长乐气的不清,谢奕之无奈的摇了摇头说道:“好了,知道你生气,只是得罪你的是那玲珑郡主并非是琳琅郡主,你不能将火气都撒在她身上吧。” 谢奕之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一听谢奕之这般一说,长乐整个人都快炸毛了,阴阳怪气的说道:“这是心疼了还是?要我说起来那凤凰女跟你这只花孔雀真的是绝配啊。” 说着,拉着脸便就离开了,二人好容易稍微有些缓和下来的关系因为着谢奕之一席话又打回了原点,谢媛宝略微同情的看了谢奕之一眼,生怕殃及池鱼连忙的跟着长乐一起离开。 谢奕之在那里憋的脸色发白,却又无人让他发火,半天吐出一串脏话,二人只顾着拌嘴,倒是将正事给忘记了。谢奕之站在那里半响,方才想起来一般,吼道:“你们对玲珑都胡说了什么!” 两个丫头早就没了身影,只有谢奕之脸色难看的站在那里,这话若是传到萧阙的耳中……也不知该如何是好。这两个丫头说话做事都不知轻重! 此时的傅云书自然不知道自己与萧阙的关系在长乐与谢媛宝的一番胡言乱语之中更是牵扯不清,将手中的信全部都看完之后,将心中的疑惑暂时性的压了下去,问萧阙道“南狄也有意与离国议和?虽然我们比南狄早到了一步,但是如今青漓君还未醒,离国还未能有个当家做主的,若是等南狄到了离国之后两国相争,离国究竟与谁合作根本就说不定,所以尽快的在南狄使者来之前治好青漓君、到时候青漓君承了我们的恩情,这谈判的事情就容易多了。” 这几日傅云书在别馆内吃好喝好玩好的,倒是没有怎么关注外面的局势变化,没想到,不过才短短的数日之间,局势变化的竟然如此快。 萧阙的目光却略微有担忧的神色,淡淡说道:“事情没那般的简单,若是青漓君醒了便就能解决所有问题,对方又何必这般的大费周章。” 见萧阙这般一说,傅云书也倒抽了一口凉气,说道:“清篱君所中之毒,却是属于南狄的南疆的部落。若是在这个时候南狄来使者到乐都的话,那么青漓君中毒八成与南狄脱不了干系。也就是说,离国朝中早就有人与南狄有所勾结,在这样一个重要的时刻置清篱君于死地、到时候若是清篱君驾崩,那么我们与离国的合作非但谈不成,而且到时候很有可能离国反过来与南狄合作对付我们。” 傅云书一点就透,萧阙点了点头,此时傅云书也明白了萧阙所担忧的所在,离国地处富裕、却兵力薄弱;南狄兵力强大、却地方贫瘠,若是两国合作,相互取长补短,对于曦国来说可是一大劲敌。再加上越国遗民在公子羽的带领之下在关外起兵造反,若是离国再与南狄合作的话,那么曦国可是腹背受敌…… 可是……傅云书不由得想到,当初是萧阙救了公子羽,也正是萧阙将公子羽放虎归山同毓尘阁的力量放纵公子羽回到了居庸关,越国遗民在公子羽带领之下一呼百应,以摧枯拉朽之势与曦国对立。 正是因为如此,傅云书才越是不明白萧阙做什么。 他一手将曦国推入到了危险之中,让曦国面临着分崩离析的危险;一面却又不顾危险的来到离国,毫不留余地的用尽一切方法想要议和,目的是为了解救曦国的围困。 就算是傅云书自认为与萧阙相识这么久,可是这个人……似乎她从未看透过一般,傅云书的眼中,带着一丝迷惘之意…… 萧阙似乎没察觉到傅云书疑惑的目光一般,淡淡的说道:“危局不只这些,此次离国夺宝大会,自然是聚集了各路的人马,包括……当年被曦国铁蹄亡国的那些遗民!” 若是南狄此次前来,借着这个机会将那些遗民的聚集起来,再有离国与南狄两个强国为中心,组成的力量,对于曦国来说是一股恐怖的、不容人忽视的力量。 萧阙眼中的担忧之意显而易见的,他不愿意曦国再次的重新陷入到战火之中,却又一手挑起了曦国的战火,若是说萧阙是国士无双,确实为朝廷办事,却从未的忠心过于朝廷。 公子,你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在京城、又到离国,你究竟又有着什么样的目的? “那,我可以做什么……”傅云书看着萧阙,似乎是呢喃自语的问道,眼神中一片的迷惘之意。似乎是在问,在此次南狄的阴谋中,她可以做什么,又似乎是在问萧阙,在他所谋之事中,她又能为他做什么? 萧阙见着灯火下,傅云书站在那里,眼中一片的迷茫,淡淡的笑了笑,说道:“此次来离国是个历练的好机会,这些事情你知道就好,暂时不需要做什么。” 傅云书点了点头,眼神中有片刻的黯然……到底,自己不能为他做些什么啊。 沉默了一会儿后,傅云书眉头蹙了蹙,犹豫了片刻还是问萧阙道:“放眼朝中在青漓君死后能够继承皇位的也就只有皇长子景宸禹与太子景宸昭二人而已,也就是说给青漓君下毒、与南狄有所勾结的也就是二人中的一个,公子认为会是谁有最大的嫌疑?” 萧阙勾了勾嘴角,笑着对傅云书问道:“你希望是谁?” 是你希望是谁,而不是你认为是谁? 傅云书的潜台词并没有说出口,若是与南狄有所勾结的是大皇子,那么大皇子身后的宁王与琳琅郡主绝对不会是清白的。萧阙,若是真的这样的话那么琳琅郡主接近你是别有用心的,你还会这般的与她亲近吗? 傅云书蠕动了嘴唇,最终还是没有将这一席话问出口,在那样清亮如雪的眼神吓,在那样洞悉一切的目光下,傅云书有一阵错觉自己任何的心思都隐瞒不了萧阙…… 那一日的刺客真的被清明给扔到了乐都府衙中去了,曦国的使者遇刺这事情可大可小,往小的说是乐都治安不好,才有歹徒行凶,往大了说可是影响两国邦交的事情,尤其是在如今离国的青漓君生死未卜全然等着曦国的神医救命的情况下。 府衙的府伊觉得最近压力很大,虽然曦国使者没有伤到一丝一毫,但是这件案件已经上升为了一级案件,他属于大皇子一党,大皇子与宁王为了拉拢曦国使者不断的派遣人来施压让他即日破案自然算正常;而傅云书他们是出了程家遇刺的,皇后为了一时关心下了懿旨到了府衙中来,而程家在明朝暗讽的府衙治安不好的同时,还调动了郊外驻扎的程家军到乐都里来加强巡防,杜绝此事再次发生。 被程家人利用这个机会反扑了一回,让大皇子与宁王二人气的不轻,连骂他没用,命他赶紧的破案让程家人撤军。 整个乐都乱糟糟的一片,几乎连离亲王都快要镇不住了,而处于漩涡中心的别馆却格外的安宁,因为萧阙让她暂时不要插手管这些事情,傅云书这几日在别馆中跟着若尘子学学医术,帮若尘子练练丹药之类的,倒是十分的清闲,只是清闲的时日也是很短暂的。 这一日,若尘子方才去了宫中,萧阙与谢奕之照常的神龙见首不见尾不知去了哪里,傅云书正在晒草药的时候,有侍从拿着拜帖进来正是给傅云书的帖子,傅云书眼角抽了抽,那侍从弯腰恭敬的拿着帖子,傅云书丝毫没有接过来的意思,却见傅云书想都没想吩咐道:“以后的拜帖一概不接!都给我扔出去!” 也难怪傅云书会这般的激动了,每次收到拜帖,拜帖上不是赴宴就是游湖,每次都没有好事发生! 第160章 流言四起 第160章 流言四起 傅云书平日里对下人都是和和气气的,难得的见傅云书皱眉,带着不悦的神色,那侍从也不敢不从,但是还是有些为难道:“大人,是琳琅郡主送来的拜帖,若是不去的话怕是……” 听着琳琅郡主两个字,傅云书眉头一挑,更加坚定的说道:“我说不去就不去,若是琳琅郡主怪罪下来,便让萧公子顶着!” 那侍从见着傅云书这般说,眼角抽了抽,只好下去回话去了。这边谢媛宝与长乐结伴而来,见着那侍从手中拿着拜帖,便好奇的问道:“怎么了这是?” 虽然谢媛宝与长乐二人名义上是柳青宴的师妹,但是他们知道谢媛宝与长乐二人与傅云书交好,便将事情的始末小声的告诉了谢媛宝与长乐,并说道:“琳琅郡主最受皇上疼爱,若是驳了琳琅郡主的面子怕是不太好吧。” 谢媛宝与长乐二人听见琳琅郡主四个字的时候眼皮子抽了抽,她们恨不得傅云书这辈子都不与琳琅碰面,长乐看了那侍从一眼说道:“你家大人的话你没听明白吗,去回了琳琅郡主吧。” 等着那侍从走了之后,长乐与谢媛宝见着傅云书正在认真的晒药,这些事情原本别馆中的丫鬟都可以做的,但是若尘子性情古怪,自己的东西一向不喜欢别人碰,只好傅云书亲自动手了。 谢媛宝与长乐二人一左一右的蹲在了傅云书的身边,谢媛宝带着谄媚的笑意道:“云书,这两天你有出去过吗。” 前两天从程府回来的时候傅云书途中遇刺,虽然刺客不知道是冲着谁来的,但是萧阙为了她的安全着想,在刺客抓到之前让她在家中待着,不要出去,所以这几日傅云书在别馆中帮着若尘子整理药材医书之类的,并未出门。 傅云书摇了摇头,不解的看着二人道:“没有。”紧接着,狐疑的看着笑得一脸心虚的二人问道:“你们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吗?” 两个人一齐摇头,默契到十分可疑。 不是傅云书喜欢怀疑别人,今日清晨芸娘与沧海来的时候看着傅云书是欲言又止的,傅云书问究竟是怎么回事的时候二人也是一齐摇头,总觉得哪里怪怪的,问别人别人却不说什么。 长乐笑着说道:“并非是有什么事情瞒着你,而是今日从府衙那边传来消息说被抓着的两个刺客在府衙中遇刺身亡了,这件事情似乎是牵扯到的人挺多的,我们担心你的安全,所以这几日你还是少出门的好。” 谢媛宝连忙的应和的点头,傅云书听着二人的解释微微的皱眉,真的这么简单吗? 此时的书房内,萧阙手中拿着一张信纸,神色清淡,比之平常的面无表情,嘴角勾起了一抹若有若无的笑容,让人越发的看不透他。 谢奕之站在萧阙的面前嘴角挂着讨好的笑容,他跟萧阙认识这么些年,自然是知道萧阙的性格的,平日里萧阙冷着脸、发火其实都不算太生气,最可怕的表情就是这样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容,表示一定有人要倒大霉了。 而此时书房中就只有他一个人,倒霉的……也只能是他了。 “京城那边送来急报。”被萧阙那一双带着浅浅笑意的眼神打量着几乎要跪下去的谢奕之,终于听见萧阙淡淡的开口说道,那一刻几乎有种泪流满面的感觉。 只是萧阙一开口,谢奕之神色更加难看了,嘴角勾起了一抹惨淡的笑容,道:“该不会……因为那件事情吧……” 萧阙哼了一声,“三日前谣言在清音轩才传开,两日前谣言在离国闹的沸沸扬扬的,今日早晨我便收到了京城的来信,询问我谣言的真假。” 京城里的那位,对他可谓真的是关心之至呀,他身边若是有什么风吹草动,京城立即的便就收到了消息。 “你是为了这个才找我来,并非是因为街头巷尾的传言?”谢奕之抹了抹额头上的汗水,如释重负的说道,毕竟闯祸的是谢媛宝,他还帮着她们一起将这件事情给瞒了下来,他以为按照萧阙的性格必定会找他算账的,谁知道竟然不是为了那件事情。 萧阙淡淡的看了谢奕之一眼,挑眉说道:“不过是些谣言而已,你何时见我在乎过?” 谢奕之见着萧阙并非是找他秋后算账,方才松了口气的时候,却见萧阙又道:“查出别馆中与离国朝堂中他安排的眼线。” “我一个人?”谢奕之不敢置信的说道。 萧阙淡淡的点了点头,谢奕之苦着一张脸,他就不该相信萧阙那样的人会对他手下留情…… 此时的魏王府中,送信到别馆的人回话说傅云书将帖子扔掉了,饶是心思沉稳如琳琅,也气的将桌子上的茶杯砸了个粉碎。 见着一向淡然的大郡主也难得的发了脾气,伺候的下人们更是一句话不敢说,也就只有胞妹玲珑上前劝着琳琅说道:“姐姐我就说么那傅云书就是故意的,她是见不得你与萧公子在一起,所以就将你的琴弦弄断,跟姐姐一句道歉的话都没有,姐姐亲自的邀请她她还跟姐姐摆架子呢。” 说是劝阻,不如说是火上浇油来的妥当。 果然,琳琅心中更是怒火中烧,玲珑接着在一边煽风点火道:“原本乐都的人都说姐姐与萧公子是神仙眷侣一对璧人十分般配,现在说的都是他们师徒二人的事情,说什么才子佳人一对佳话呢。” 礼教严明的曦国,对于师徒相恋自然是视为有违礼法、有违伦常,可是这里并非是曦国,而是民风开放的离国。 离国对外开放通商,来往最多的是西域人,在西域兄终弟及,继承的除了财富之外还有妻子之类的事情多了去了,虽然离国不会开放到有这般的荒唐,但是却也是受西域的影响,对于男女之事还是十分开放。 离国女子可以从商从政,当年离国的皇室还出了两任女皇,其中当年的惠风君的凤君便是其教导她的太傅,待惠风君从政之后便将太傅封为凤君,在太傅辅佐之下朝政顺平,二人也传为一段佳话。 所以,纵然萧阙与傅云书为师徒关系,却在离国人看来是茶余饭后津津乐道的一个故事,并非是什么丑闻。 玲珑与琳琅二人同为姐妹,虽然玲珑性格冲动做事思虑不如琳琅,但是毕竟是一母同胞所生,心机深沉这一点还是十分相似的。 谢奕之身份高贵、为人风趣、又长的一张好皮囊,这样一个人没有哪个姑娘不喜欢,玲珑自然也不会例外,在相处之中,不知不觉的便就被谢奕之给吸引了。原本以为这个男子是自己的囊中之物,可是没想到的是在五味楼中,他分明对那个叫做元乐的出身低贱的江湖女子很特别。 再加上在琴阁中二人故意滋事,玲珑更加能确定元乐与谢奕之的关系不简单,她玲珑想要的东西就算是不择手段也要得到!谢奕之必须是她的! 但是在琴阁中见那姐妹二人的表现并非是省油的灯,她斗不过她们,便借琳琅的手对付她们。 琳琅在生气的同时,又恼道:“当时我不是跟你说过了么,让你封锁住琴阁人的嘴,不要将流言传出去,怎么现在闹的整个乐都都知道了。” 玲珑的眼神闪烁了一下,自然不敢说自己非但没有将流言制止住,反而为了让琳琅出手对付那姐妹二人为自己出气,命人将流言扩散出去,只是最终的结果出乎她的意料之外,没想到整个乐都都知道了。 似乎……是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 不过无论对方是谁,这传出去的流言足以让琳琅恼羞成怒就够了! “姐姐,那日买琴的人很多,我已经严令下人们不准走漏消息,可是悠悠众口我怎么能堵的住呢。若是由着流言发展下去,等着离国使团回到离国,姐姐你可是一点机会都没有了……”玲珑跺脚,无辜的不行。 琳琅的眉宇之间也闪过了一丝冰冷的神色,浮现出五味楼中萧阙对傅云书的关怀备至,更是怒火中烧,区区一个小丫头她还对付不了她么…… 晚间的时候若尘子从离宫回来,多日不见的柳青宴也回来了。 见着柳青宴回来,傅云书颇有些紧张的问道:“师兄你怎么回来了?是青漓君出了问题吗?” 柳青宴伸了个懒腰,说道:“你这个没良心的,这些时日师兄在宫中做牛做马服侍别人都不知道关心我只知道青漓君。” 傅云书讨好的给柳青宴端了杯茶,见着傅云书谄媚的笑容柳青宴满意的点了点头,方才消气对众人说道:“青漓君解毒的药只差一味药引便就可以配全了。” 药引不是别的东西,就是之前若尘子说过的凰焰珠也是解毒的关键。 说来也算这青漓君走云,这凰焰珠不在别的地方,就在号称收集了天底下珍宝的揽月轩中,只是揽月轩的主人正在闭关修炼,还有两日才能出关,等他出关拿了凰焰珠,青漓君便可醒来。 第161章 以毒攻毒 第161章 以毒攻毒 听说青漓君过两日便彻底的能醒,在离亲王的坐镇之下宁王与程猛二人倒是安分了许多。 萧阙这两日也没再在外面奔波应酬,常在别馆中。 这两日傅云书见着萧阙的脸色不太好,而若尘子这几日也没有去离宫中了,离宫的青漓君让柳青宴照看这,一直是在别馆的小炼药房中鼓捣这丹药,傅云书跟在若尘子身后帮忙,见着若尘子配置的药材多用曼陀罗、赤蛇丹之类的剧毒药材,这其中的一味便就是剧毒,更何况将这些剧毒都练在一起,她敏锐的问道:“师傅,公子是不是这几日浮生一梦要复发?” 若尘子淡淡的嗯了一声,说道:“浮生一梦是天下剧毒,我试一试以毒攻毒的方法,看能不能用这些药代替逍遥散缓解毒发时的痛苦。” 只是缓解,并非是彻底的解毒,傅云书的眼神中不由得有几分的黯然。不由得想到当初初见萧阙的时候,正好是逍遥散复发的时候,那样高傲的一个人,却不能永寿,又要用这样屈辱的法子苟且偷生,傅云书心中真的很心疼…… “师傅,当年公子是如何的中了一梦浮生的?”这是傅云书压在心底很久的问题了,她不敢去问萧阙,曾经问过柳青宴,柳青宴虽然与萧阙是故交,但是却也不太清楚这个问题。 而当年萧阙中了一梦浮生之后被若尘子所救,那么若尘子可能是知道整个事情的始末的吧…… 若尘子被傅云书一问,配置丹药的手顿了顿,眼神悠远,不知想到了什么一般叹了口气到:“都是上一辈人造的孽,却没想到都承受在他的身上了……” “上一辈人?师傅认识萧阙的父母吗?”傅云书听着若尘子语焉不详的话,好奇的看着若尘子不解的问道。 若尘子见着傅云书问话,惊觉自己失言,颇有些严厉的看着傅云书一眼说道:“这都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你就不要多问了,也不要在萧阙面前提及。” 素来若尘子对傅云书都是十分和颜悦色的,很少这么色厉内茬的跟傅云书说话,傅云书连忙的点头说着知道的同时,对于若尘子所避讳的东西越是好奇…… 若尘子似乎是无意与傅云书说太多关于萧阙中毒之事,越是这样,傅云书心中越是好奇,却又只能抑制着心中的好奇。 这两日萧阙一直在房中不肯见别人,想来是怕逍遥散发作时别人会见到他这般难堪的模样,傅云书将若尘子嘱咐熬好的药端给了萧阙,守在门口的却是无痕。 平日里在外面伺候的都是竹骨,见着竹骨换成了无痕,傅云书有些紧张,莫非萧阙是毒发了,将药碗递给了无痕,颇有些紧张的问道:“公子怎么了?” 无痕见着傅云书有些紧张,便对傅云书安抚的笑了笑,说道:“傅姑娘放心,是神医在里面为公子把脉。” 听着是若尘子在里面傅云书才放下心来,将手中的药碗交给了无痕。傅云书知道,若尘子把脉的时候最忌讳的是别人进去打扰,不方便进去,傅云书却又想及时的知道萧阙的病情如何了,便守在外面等着。 无痕见状,问道:“傅姑娘还有什么事情吗?” 傅云书摇了摇头,在外面站了没一会儿,正好芸娘寻来了,说是程家派人过来了,萧阙在里面看病,而谢奕之又不在府上,只能是傅云书前去应酬。 这边傅云书方才离开,里面若尘子将萧阙背上的针拔开,用银针去毒也只能是治标不治本,因为中了一梦浮生的人脉象十分奇特,也就只有若尘子这般的高手方才敢为萧阙施针,一年也才敢用上两次。 拔毒的过程十分的痛苦,这种痛苦这些年萧阙也渐渐的习惯了,脸色苍白却一声不吭。若尘子一面将银针收起来,一面说道:“听青宴说你将雪樱子给云书用了。” 萧阙淡淡的“恩”了一声,若尘子听了之后眉头拧了拧,说道:“这雪樱子我寻了两年才寻到的解毒灵药,快到那个时候了……一时间就算是翻遍神医谷,也难以找到与雪樱子类似的能够压抑毒性的灵药。” “找不到就用丹药替代。”比起若尘子眼中的担忧,萧阙倒是十分淡然的很。 “毒发时的痛苦会加剧。”若尘子听着萧阙这般淡漠的语气,皱眉说道。 萧阙却不在意,说道:“已经习惯了” 原本若尘子就不是话多的,可是萧阙说话更是气人,若尘子咽了咽,若是一般人他早就动手打人了,可偏偏对萧阙……心存愧疚。 将心中的火气压了压,若尘子换了个话题说道:“今日云书问了我关于浮生一梦的事情。” 听见云书两个字,萧阙淡然的神色终于有一丝的变化,目光落在了若尘子的身上,若尘子说道:“我并没有告诉云书。” 萧阙又接着面无表情,见状若尘子心中叹了口气,忽然说道:“云书心悦你!” 一席话猛然说出来,萧阙的放在宽大衣袖里面的手微微的动了动,面上接着没任何的表情,就连若尘子也看不出任何的情绪,淡淡的哦了一声,说道:“是么。” 若尘子的眼角抽了抽,这是什么意思,是早就知道?还是不在意? 所谓的世外高人,多少会有几分古怪的脾气,说话直接做事也不扭捏,见着萧阙脸上表情淡淡,索性的也不跟萧阙绕弯子,直接的说道:“那你可心悦云书?” 萧阙没想到若尘子问的这般的直接,神眼眸中似乎有什么一闪而逝,并没有回答若尘子的话,而是说道:“先生已经回到了京城,若是神医有时间的话此次可跟使团一起回京城,与先生一聚。” 能被萧阙尊称为一声先生的,除了顾叡就无别人。若尘子听见萧阙口中两个字的时候,原本有些咄咄逼人的气势瞬间的矮了下去,没有再跟萧阙继续纠缠这个问题。 傅云书到了大厅中的时候,程府的下人正在大厅中等着,见着傅云书行礼道:“傅大人。” 去程府的时候正是此人引见的,所以傅云书也认得此人,便笑着说道:“程管家不必多礼,不知程管家这次前来所谓何事?” 程管家笑着说道:“不知今日傅大人可有时间,我家小姐想请傅大人到听雨楼一聚。” 竟然是程冽相邀,傅云书笑了笑,说道:“程管家言重了,若是程大人相邀邀请我的话,派个下人送来拜帖就行了,何必让程管家多跑一趟呢。” 程管家淡然的笑了笑,说道:“小姐已经送了三次请帖,均被门房给回绝了。” 傅云书默了默,方才想起自己吩咐过凡是拜帖不准送进来,这程冽行事倒是真的锲而不舍,见着请帖送不到自己手中便让程家的管家亲自过来。傅云书心想着,若是自己不去的话,下次程冽自己莫非是要亲自来了。 见着傅云书没说话,程管家笑着紧接着说道:“来之前小姐还吩咐过了,说是此次请傅大人前去所谈论之事与萧公子有关,无论傅大人如何忙,也请傅大人百忙之间抽空前去。” 与萧阙有关?傅云书不清楚程冽的葫芦里究竟卖着什么药,见着程管家这般说,也不好回绝了,便笑着说道:“程大人说笑了,既然程大人亲自派人来请,云书岂有不去之理,请程管家稍等片刻,云书片刻就去。” 这边傅云书换了件外衣方才出门,门房那边又接了个拜帖送到傅云书的院子,芸娘见了之后说道:“小姐吩咐过不接拜帖的。” 门房有些为难的说道:“这拜帖是揽月轩的拜帖,小的们不敢私自处置,所以就送来给小姐。” 芸娘来离国这么久,自然是知道离国的揽月轩是离国最大的收集珠宝的地方,其势力形同离国的毓尘阁,归属皇室管理,自然不能懈怠。 芸娘皱眉说道:“可是方才程小姐相邀小姐出门去了,怕是一时半会的回不来呢。”而萧阙在书房内不见客,一时间府中也没有个能做主的。 这边两人正为难着呢,谢媛宝与长乐二人正好携手走来,问了一会儿芸娘便将事情转告给了长乐,长乐皱眉说道:“揽月轩?我们与揽月轩没有什么交情,为何独独的下帖子给云书?” 说着,拿过了门房手中帖子看了一眼,门房说道:“是琳琅郡主以揽月轩的名义下的帖子。” 琳琅与揽月轩主人的交情不错,之前见着自己下了那么多拜帖到别馆傅云书都没看,便以揽月轩为名义下拜帖到别馆,请傅云书到揽月轩一聚。 听着琳琅郡主二字,谢媛宝皱着眉头说道:“还有完没完。” 那一日听说琳琅给傅云书下拜帖,长乐与谢媛宝心虚的不得了,便叮嘱了门房若是再见到琳琅的拜帖便一概的送到她们院子中去,那琳琅锲而不舍的精神果然令人敬佩,见着自己的名义下拜帖请不到傅云书,便以揽月轩为借口。 “去回琳琅郡主,我们届时一定准时赴约!”长乐将拜帖合上,淡淡的说道,祸是她们闯的,她们来收拾…… 第162章 隐秘欢喜 第162章 隐秘欢喜 听雨楼位于淮水之上,依水而建,通向听雨楼有九曲长桥,屋檐飞角,是个十分雅致的地方。 之所以叫做听雨楼,据说是因为听雨楼的屋顶与一般的屋顶结构不同,若是有雨水滴落在上面,恍若乐曲一般,是离国最好听雨的地方,文人雅客雅集多会在此。 傅云书沿着木质的长桥而上,此处的建造风格与曦国十分不一样,长桥为木质,踏上去还有咯吱的声音,却是极其的稳妥的地方。 听雨楼的雅间四周并没有用墙壁封起来,而是四开着窗户垂着绣着各色鲜花的幔帐,此时并未下雨,窗户开着可以看见淮水的景色,远处青山隐隐,近处画舫雕栏,有歌女弹着琵琶唱。 娇嫩的嗓音唱道:“东边日出西边雨,道是无晴却有晴。” 傅云书刚上茶楼自然就有人引着傅云书到程冽所在的雅间去,方才进去,却见雅间内就程冽一人,放着一壶茶和几碟子点心,见着傅云书过来起身二人见过礼。 傅云书盘膝坐下,正好程冽所煮的茶刚好煮好,雅间内带着淡淡的茶香,傅云书奇道:“是雪顶青!” 雪顶青长于雪山之上,一两千金,是皇室的贡茶,这听雨楼中断然是不可能有如此珍贵的茶叶的,想来应该是程冽自己带来的,毕竟程皇后再不受宠,也是一国之母…… “原来傅小姐也是懂茶之人。”程冽倒着茶水,一边笑着说道:“雪顶青生于雪山之上,泡茶的水自然不能用普通的水来泡,这水是去岁的时候落在梅花上的初雪化成,傅小姐且看看这样泡茶与一般的水泡茶可有不同。” 程冽虽然五官生的普通,但是一双手却生的极好看,青葱玉手捧着白瓷杯子分外的好看,一杯盛着碧绿色的茶水的杯子递到面前,傅云书道谢接过茶品了一口,笑着说道:“此茶清香之中带着梅花的淡淡香味,比之之前用寻常的水泡成的茶好了数倍不止,程小姐有心了。” 程冽给傅云书展示完茶技之后,便就正式的步入主题了,笑着说道:“傅大人可知道程冽此次邀请傅大人前来的用意何在。” 傅云书稍微的敛了一下眉宇,淡淡的笑了,说道:“程大人邀请云书前来的目的云书并不知情,只是不知程大人既然有事与云书相商,为何偏偏要借着萧公子的名字。” 这才是傅云书奇怪的地方,虽然她对萧阙确实是有着不一样的心思,可是傅云书自认为自己的心事藏的极其深,为何这程冽竟然以萧阙为她的软肋邀请她出来。 程冽眉宇一挑,说道:“若是不以萧公子的名义请傅大人出来,傅大人肯定是不会来赴约的,所谓关心则乱,更何况萧公子是傅大人心尖上的人呢……” 一句心尖上的人三个字让傅云书的眉头一跳,原本粉白的小脸红了又白白了又红,有一种隐秘的心事被人说破的窘迫的感觉,见着程冽嘴角带着浅浅的笑容,似乎是以为拿住了她的软肋一般,傅云书恼羞成怒,脸色也冷了下来,说道:“不知云书何时得罪了程大人,程大人要这般的毁人清誉。” 见着傅云书脸色立即的拉了下来,倒是让程冽十分不解了,嗤笑了一声道:“你们曦国女子最是口是心非,喜欢一个人竟然都不敢说出来也不敢承认。” 傅云书脑海里一片乱糟糟的,自己将心事藏的那般的隐秘,如何是被程冽探查的去的,程冽既然试探出了自己喜欢萧阙这件事情,那么是要用这件事情来威胁她吗?萧阙是她的软肋,那她又该怎么办…… 傅云书飞快的思索着对策,紧接着程冽的一席话彻底的让傅云书惊呆掉了:“如今乐都人都知道你们师徒二人相互心悦对方,你又何必藏着掖着不肯承认。” 脑海里似乎是有什么炸了一般,傅云书不敢置信的看着程冽问道:“你……你说什么?我与公子是一对?” “难道你最近都没出门么,那一日柳神医的两个师妹为着这事砸了琳琅郡主的琴阁,让琳琅郡主不要缠着萧公子,说你与萧公子已经私定终身,如今整个乐都都知道了……”程冽惊讶的说道。 可以说是谣言误人,长乐与谢媛宝分明是因为与玲珑起了矛盾所以动手砸了琴阁,没想到传来传去竟然是为了傅云书砸了琴阁。 傅云书是何等的聪明,很快的便就理清楚了来龙去脉。 那一天晚上回来,为什么长乐与谢媛宝见着她那般的心虚献殷勤…… 她与琳琅郡主并没有什么私底下的交情,为何琳琅郡主忽然好端端的下拜帖到驿馆…… 为什么谢媛宝与长乐那般的关心她出门没出门,神神秘秘似乎是隐瞒着什么事情一般…… 她猜测二人是闯祸了,没想到竟然是闯了这么大的祸事。若是说整个乐都都在传这个谣言,萧阙绝对一定的是知道这个消息的…… 傅云书此刻有一种想找一个地缝钻进去,她以后该如何的去面对公子……如果谢媛宝与长乐二人此刻在她的面前的话,傅云书绝对要生吞活剥了二人…… 这边程冽见着傅云书脸上表情一下红一下白一下子又是咬牙切齿的,以为傅云书是不好意思呢,便说道:“萧公子是人中龙凤,你若是与萧公子在一起自然是般配不过。你们曦国人就是规矩多,这种事情在我们离国可是司空见惯的,不就是喜欢上自己师父么,当年惠风君与凤君那般恩爱,凤君不也是惠风君的太傅么……” 说到这里的时候,程冽肃然的声音中带着几分看好戏的味道,她与琳琅素来不对盘,之前琳琅虽然没有明说,但是在接待来使的宴席上素来高傲的琳琅郡主不惜屈尊降贵的在接待使臣的宴席上献舞,之后又数次的邀请萧阙前往琴阁听琴,对萧阙的心意不言而喻。 但是琳琅这般的对萧阙大献殷勤,最终萧阙与傅云书的流言传出,而身为流言的主角却没有出言辟谣,更是坐实了流言的真实性,而之前痴缠着萧阙的琳琅的所作所为则是显得十分的可笑了。 琳琅心高气傲,在离国自然是得罪了不少人,这件事情一出不知有多少人在看琳琅的笑话,其中程冽也是琳琅得罪人之一。 纵然她不会落井下石,但是幸灾乐祸总是正常的。 曦国礼教甚严,虽然在裴家老太君不会如同一般的世家那般对傅云书要求十分严格,但是毕竟所受的教导、所身处的环境都告诉傅云书,喜欢上自己的师父是不应该的事情,虽然……她是那般的喜欢萧阙,不想承认他是自己的师父…… 可是如今有人告诉她,喜欢便就是喜欢,并没有错,那一刻,傅云书在恼羞成怒的同时,心中竟然闪过了一丝隐秘的欢喜…… 虽然知道不应该,但是心底却有一个声音在说道,这样隐秘的心事终于可以不用隐瞒了、可以当着萧阙的面说、可以当着天下人的面承认,心中有一种隐秘的快感…… 那暗藏在心底的心魔种子,在这一刻生根发芽,渐渐蔓延…… 傅云书将手拢在衣袖中,狠狠的掐着自己的手不要让心中的那一抹隐秘的欢喜流露出来,从震惊中恢复了镇定,笑着问程冽道:“今日程大人刻意的约云书出来该不会是为了打听证实这流言的真实性的吧。” 见着傅云书这么快就坦然承认,程冽眼中闪过了一抹意外的同时笑着说道:“自然不是仅仅为了此事。” 程冽戏谑的神色退却,认真的跟傅云书说道:“傅大人可知这些年大皇子在朝中安插党羽,野心昭昭,虽然表姐为皇后,昭儿为太子,但是在敬妃与大皇子的锋芒逼迫之下,却是步步退却。” 听了程冽的一席话,傅云书心中也有了个底,程冽此番邀请她前来,无非是因为游说她偏向太子这边而已,听见程冽这般说的时候,傅云书的心也略稍定。 傅云书闻言,故作为难的说道:“大皇子与太子二人之争,这本是离国的国事,云书身为曦国人,不应该多言的。” “当时皇上毒发的时候傅大人恰好在旁边,为皇上治病的大夫又是曦国的神医,傅大人以为,大皇子与太子两党相争,傅大人能够置身事外?曦国的使团能置身事外不成?”程冽不愧是血脉里流着程家的血,这般肃然的说话带着咄咄逼人之感。 傅云书见着程冽这般说,笑意微敛,说道:“程大人此番请云书来的用意无非是想要云书帮助太子,先不说使团中云书并不能做主,再者说,纵然云书不能置身事外,非要选择一人相助的话,为什么偏偏是太子不成?我可以选择大皇子合作。毕竟于公来说,大皇子贤明在外,有贤王之称;于私来说,大皇子深得民心,若是我的赌注压在大皇子的身上岂不是比压在太子身上划算的多。” 程冽听了傅云书的话冷笑一声,道:“贤名在外?傅大人若是知道他们母子做了什么事情就不会如此想了。” 第163章 意有所指 第163章 意有所指 揽月轩传言是汇集天下珍宝的地方,每一任揽月轩的主人武功高强,慧眼能识天下珍宝,在揽月轩做交易的人非富即贵,传言就算是揽月轩小小的一个酒杯,都价值千金。 揽月轩虽然并非是属于朝廷的某个机构,揽月轩的主人也并非是朝廷所封的官员,但是揽月轩却是属于离国的朝廷,里面的珍宝所做的交易有一半的金钱是要入朝廷的国库中的。 相对来说,离国的皇室也给了揽月轩一定的自由交易、还有安全的保障为靠山,两个地方是微妙的存在,揽月轩虽然不属于朝廷、却又依附朝廷、听命于朝廷中。 据说,揽月轩的每一任主人性情都很古怪,除了皇上之外,很少有人见过揽月轩主人真正的模样。纵然如此,但是传言中揽月轩的主人却是好友遍布天下,上到皇亲国戚,下至黎民百姓贩夫走卒,不管对方身份如何,只要揽月轩的主人能够看的顺眼,便就交为好友。 揽月轩内一共分为三层,第一层是平时交易的场所,如今是三年一度的夺宝大会,各国的使者都来此处,波斯的宝石、西域的夜光杯,各种宝贝琳琅满目,一楼的大厅空前的热闹,各种宝贝都有,甚至还有长相貌美的波斯少女,衣着单薄,在展台上妖娆的展示身姿拍卖。 长乐自小跟着清远候一起三教九流的地方都去过,这种地方对于长乐来说倒是见怪不怪了,谢媛宝却是第一次来此,眼睛看的都直了,若非是长乐拽着,谢媛宝早就不知跑哪里去了。 一楼是普通的展厅,二楼是接待贵客用的地方,所拍卖的贵客要么是皇亲国戚、要么是富可敌国的商人,单单就入场的费用就要千金,一般人根本就没资格进来。 至于三楼,每三年才打开一次,据说里面展示的东西就是揽月轩的珍宝,鲜少有人能够进去。 要说这琳琅是下了血本的,邀约傅云书的地点便就是揽月轩的二楼,谢媛宝与长乐二人代替傅云书过来,到了二楼的时候被家丁拦住,出示了帖子之后那侍卫犹豫了片刻,方才放行。 二楼的雅间内,琳琅正在里面等着,见着是谢媛宝与长乐二人眼中闪过了一丝意外,淡淡说道:“我三番两次的请傅大人前来傅大人都拒绝,便让你们二人前来敷衍我么。” 语气十分的高傲,谢媛宝听的十分不舒服,长乐的性格到底是比谢媛宝沉稳许多,拦住了要发火的谢媛宝,淡淡的笑着道:“真不好意思,云书初到离国跟萧公子忙着游山玩水,并没有时间来赴约。若是郡主有什么事情的话跟我们姐妹二人说一声便可,到时候我们再转告云书。” 长乐语笑嫣然,琳琅却险些将手中的酒杯给捏碎,玲珑碰了琳琅一下,琳琅深吸一口气,笑着说道:“我也不想与你们耍嘴皮子,我下帖子给傅云书的目的就是为了想与傅云书比试一番,我与她,究竟谁更配的上萧阙。” 长乐听了琳琅的话险些的笑出声,原本以为这琳琅郡主是聪明人,却没想到竟这般天真,男女之情的情爱最为重要的是两情相悦,她竟然是要与人比谁输谁赢。 不过长乐心中松了口气,还好这帖子是被她接到拦下来没送到傅云书的手中,原本她与谢媛宝二人在琴阁之中说的话被傅云书知道免不了被傅云书说一顿了,若是再让傅云书前来赴宴与琳琅比试的话,依照傅云书的性格活剥了她们都有可能。 这般想着,长乐顺着琳琅的话说道:“当初我也曾与云书比试过,是云书的手下败将,若是郡主想要比试的话不如先跟我比试一番,若是赢了我再与云书比试;若是输了的话,郡主就不要自取其辱的与云书比试了吧。” 此时长乐只想着不要让傅云书与琳琅见面比试,便想了这么损的招数。 琳琅心高气傲,长乐的语气中分明带着羞辱之意,如何能够咽的下这口气,想也不想的答应道:“好,若是我输了,便不与傅云书争萧阙;若是你输了,附加一条,不许再纠缠谢奕之并且在琴阁当着所有人对我下跪请罪。” “好!”长乐果断答应。 此时的听雨楼中,傅云书连打了几个喷嚏,揉了揉发痒的鼻子,傅云书心中暗自想着也不知是谁在背后说她呢。 程冽笑着说道:“如今天气渐渐的凉了,傅大人还要注意身体才是。” 傅云书笑着说道:“多谢程大人关心。”二人客套了几句,傅云书浅浅的笑着说道:“程大人说大皇子结党营私,不过是徒有虚名而已,可是……” 傅云书的话锋蓦然一转,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继续跟程冽说道:“这是因为程大人是太子的人,支持太子,以太子的对立角度来看待大皇子的。程大人在朝中为官多年,与云书一样并非是天真稚子,自然知道成王败寇,官场上的事情哪里有什么纯粹的黑白对错,程大人以这些大皇子贪污受贿、滥用私权的证据放在云书的面前说服云书与你们合作,还不如将这些东西送到青漓君的面前来的管用。” 傅云书将所谓的程冽所搜集的证据向程冽面前推送了一步,淡淡的说道,程冽给傅云书看的,正是这些年来,太子一党搜集的关于大皇子所作所为的一些罪证。虽然傅云书知道,水至清则无鱼,身为皇室子弟,没有谁会是如同表面上看起来那般的干净,可是看见程冽所搜集的这些年来罪证,傅云书还是有几分讶然。 在百姓的口中的大皇子年少有为、忧国忧民、心系百姓、礼待下士,是个为民着想的贤王,与程冽给她看的证据中倒卖官职、贪污赈灾银两、私自屯兵这些单论一件来说都是死罪的人似乎不是同一个人一般。 虽然表面上傅云书说的这般淡然,但是心中却是冷笑了一声,果然是天下乌鸦一般黑,这大皇子与玄凌原是一路人,惯会的收买人心做表面功夫。 只是如今程冽将这些证据给傅云书看本就动机不纯良,所以傅云书才由此一言,不将真实的心思透露出来。 程冽没想到傅云书这般的难说话,被傅云书略带冷淡的语气说的有些郝然之后,眸中闪过了一抹异样的色彩,果然如同那个人所说……不能小瞧了眼前这个看似稚嫩的少女…… “当然,我知道,以民族大义这些大道理来说服傅大人确实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毕竟,傅大人是曦国人,离国若是由虚伪的大皇子继承皇位、纵然会导致百姓民不聊生,但是离国的黎民百姓的生死、又与傅大人何关呢。”程冽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故意的将曦国二字咬的十分重。 傅云书眼皮子跳了跳,看了程冽一眼,却见程冽淡淡:“但若是有人故意陷害傅大人,难道傅大人依旧会天真的去帮助自己的敌人么?” “程大人此话怎讲?”傅云书喝了一口茶水,做不解的问道。 程冽答道:“那日在宫中皇上毒发的时候是何人带着傅大人到了乾清宫中、又是何人举荐傅大人为皇上诊脉。万一傅大人的医术并没有能及时的将皇上抢救过来,万一萧公子没有及时的将柳神医带来的话,那傅大人在宫中又怎么能轻易的脱身呢……”说着,程冽嗤笑了一声,意有所指的说道:“他们千算万算没想到却算漏了一点,傅大人医术竟然那般高超,救了皇上一命……” 傅云书哪里不知道程冽所指的是什么意思,淡淡的笑了笑,说道:“程大人此意是将所有的矛头都指向了敬妃娘娘,可是那日是皇后请我入宫、而如今种种证据都指向的嫌疑人便是东宫那边……若说那日云书进宫之事是个阴谋的话,皇后岂不是比敬妃更有嫌疑……” “不可能……”傅云书的话还没有说完,程冽想都没想的打断了傅云书的话说道,傅云书挑眉看着程冽,却见程冽的神色十分认真,说道:“就算这世上所有人都有害皇上的嫌疑、表姐却是最不可能是其中的一个的……” 见着程冽说的这般的笃定与认真,傅云书将原本想讥讽的话语收了回来,只是用着不怎么相信的语气说道:“程大人怎么说的这般笃定,毕竟青漓君几次都有废除太子的意思,皇后娘娘舔犊情深也好、舍不得手中的权利也罢,做出这等的事情,也不稀奇吧。” 程冽苦笑一声,说道:“傅大人之所以做这般猜测,是不知道皇上在表姐心目中的重要性……” “当年平王之乱,皇上在京都被叛军包围,生命岌岌可危,虽然舅舅勤王的军队已经到了京城郊外,但是却不敢轻举妄动。是表姐,亲自率领三百死士,冲破了叛军的包围、救了皇上的性命,也因为在那一场的战乱中,表姐身受重伤、一身武艺尽废。” 说着,程冽看着傅云书的目光有几分咄咄逼人的意味,反问傅云书道:“傅大人,你若是那般的喜欢一个人、你舍得会因为任何的原因去伤害他吗?” 第164章 得偿所愿 第164章 得偿所愿 夕阳的余晖,从外面的枝梢照到雕花的窗台上、一寸寸的下移,转移到汉白玉雕砌的地面、落在金碧辉煌雕刻着白虎的朱壁上,再落在那青色绣着白虎的幔帐上。 房间内鎏金的白虎香炉正在吞吐着龙涎香,淡淡的香味早就被浓郁的药味给覆盖住,接过了白玉药碗将药喂给了青漓君之后,用锦帕将青漓君嘴角残留的药汁认真的擦拭干净,动作十分温柔。 她是离国最为尊贵的皇后、程氏的长女程瑶,高贵的出身、出色的容貌、无双的聪慧,天底下女子最为羡慕的一切她都有,可是……却鲜少有人知道,只有在这般的情况下,她才能亲近自己的夫君、也就只有在这时候,他才不会拒绝她的亲近…… 程瑶痴痴的看着青漓君,眼神一点点的描绘着青漓君的眉眼。 都说公子信温雅至极,可是若是仔细看的话其实他那一双斜飞入鬓的墨眉、狭长幽深的丹凤眼、高挺的鼻梁棱角分明,只是,他肤色白皙为他的眉眼减少了几分凌厉的感觉,而他的嘴角总是浅浅的、带着温雅的笑意,更是给人可亲的感觉。 程瑶的目光又落在了青漓君因为中毒失去了血色的嘴唇上,都说嘴唇薄的男子多是薄情,此话果然不假,这些年来她将整颗心都掏给了他,可是他却依旧待她态度冰冷、如同最大的敌人…… 不、他并非是薄情,而是将他一生的柔情都给了另外一个女子……程瑶想到这里的时候,嘴角勾起了一抹讥讽的笑容,看着青漓君的眼神中又带了几分怨恨…… 就是因为那个女子,所以他待她态度冷清。甚至恨之入骨,只因为她的存在,让他不能立那个女子为后、只因为她的存在,他对她不能兑现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誓言。 程瑶原本柔情如水的眼神此刻如同刀子一般落在青漓君的脸上,岁月似乎是格外的厚待他一般,认识他这么些年,他的模样似乎没有太大的改变,程瑶不自觉的摸上了自己的脸,锁在幽幽深宫的岁月蹉跎,早就让她从正当韶华的少女、变成了一个失去了灵魂的裹着华服的木偶。 “娘娘,您已经好几天都没有合眼了,皇上这边有奴婢守着呢,您还是早些去休息一会儿吧……”百灵见着程瑶又一动不动的盯着青漓君出神,忍不住的开口说道。 程瑶似乎是没有听见百灵的话一般,忽而说道:“今日敬妃与景宸禹前来看皇上又被本宫驳了回去,明知道只要本宫在一天,便不会让他们来见皇上,可是他们却是每日风雨无阻的来这乾清宫。” 这些时日,青漓君病重,都是程瑶衣不解带的守在青漓君的身边,按照道理说程瑶是最有嫌疑加害青漓君的人,守在青漓君身边根本就不合理,自然是遭到以宁王为首的朝中大臣们的反对。 程瑶做事素来强势,也不顾众人的非议,将青漓君的安危全部都揽在了自己的身上,说下若青漓君出事,她便陪葬的誓言,离亲王便默许了程瑶的作为。 而此时也显示出了拥有兵权的重要性,纵然大皇子与宁王还是反对,但是宫中的侍卫都换成了程家军来把守,程瑶衣不解带的守在青漓君的旁边,并且下旨没有她的旨意,任何人不得靠近半步,包括敬妃与大皇子在内。 “他们明知如此还故意每日来,还不是等着皇上醒了之后告上娘娘一状,将娘娘这些时日衣不解带照顾皇上的功劳尽数的抹灭了。”百灵自幼跟在程瑶身边,两个人的关系情同姐妹,百灵心思细腻,比程瑶年长几岁,正是因为这一点,所以当年程猛便让百灵跟着程瑶进宫。 这些年程瑶在宫中,多亏了百灵的帮衬,也正是因为如此,百灵与程瑶说话素来直接,并不绕弯。 说到这里的时候,百灵的语气中带着几分的规劝的味道,对程瑶说道:“娘娘若是不想让敬妃母子来见皇上,大可换个别的理由来阻止敬妃母子前来,何必让侍卫将敬妃拦在门外,平白的落人口舌,皇上那边也讨不到好处。” 程瑶出身将门,性格刚烈,做事雷厉风行,哪里比得上出身低下、见惯了世态炎凉的敬妃那般会收买人心。这些年来,程瑶在宫中过的并不如意,宫中十有八九的人都受过敬妃恩惠,此番程瑶的举动虽然那些奴才表面上不说,但是在暗地里非议,让百灵听的十分难受。 程瑶的嘴角勾起了一抹讥讽的笑容,淡淡的说道:“无论我怎么做在他看来都是错的,我何必再做这表面上功夫,如今我有了昭儿,只要他好好的,别人怎么看我我都不在意……” 说着,程瑶忽然问道:“近日太学那边昭儿也未曾去,今日也不见他来乾清宫请安,他去哪里了?” 见着程瑶问起了太子,百灵心中咯噔一声,但是在程瑶的目光下也不敢隐瞒,支吾的说道:“太子今日……出宫去了……” “出宫去了!”程瑶的语气中带上了几分凌厉,不悦说道:“这孩子实在是太不知轻重了,他父皇病重还有心思出宫玩乐,这些时日我不看着他又在胡闹看我回来怎么罚他……” 百灵见着程瑶面露不悦,又听说程瑶要罚景宸昭,便顾不得为景宸昭隐瞒了,连忙的解释道:“过几日便是娘娘的生辰,太子这几日出宫是为娘娘准备生辰礼物去了……” 景宸昭虽然顽皮,但是却是十分孝顺,闻言程瑶的脸色略微的缓和了一些,说道:“这孩子……,今日是烟火节,街上人多,你多派些人跟着太子。再说,如今皇上昏迷不醒,我哪里有什么心思过生辰。” 百灵宽慰说道:“昨日神医不是说皇上过两日便就能醒了么,等娘娘生辰的时候皇上醒了,是件双喜临门的好事呀……” 听见百灵说这一席话的时候,程瑶脸上的笑容略微的收敛了几分,眉宇之间多了几分怅然,那一双修长而又苍白的手点过了清篱君的眉眼,动作亲昵无双…… “真希望……他这辈子都不要醒来啊……” 如同呓语的语气,轻轻的叹息,让人听着忍不住的心酸,如同重墨点的眼底深处,暗藏着、压抑的疯狂,让百灵心中不由得一颤。 “若是你那般的喜欢一个人,你会因为任何一个理由去伤害他吗?”傅云书听了程冽的话,心中微微的一颤,垂眸没有言语。 半响之后,傅云书方才开口说道:“就算是我相信皇后无辜、敬妃母子包藏祸心,但是……程大人也知道,此次三人出使的使团中,论话语权云书比不上公子;论身份尊贵比不上谢将军。云书人微言轻,程大人若是想要寻找人合作的话,恐怕云书会让程大人失望了。” 傅云书的话刚一说出口,却见程冽的嘴角勾起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说道:“看来傅大人还不明白自己的重要性呢……” “此次出使离国,看似谢大人与萧公子身份平等,但是萧公子的决策才是真正能代表昭帝。而傅大人看似身份轻微,但是……傅大人的意见却能影响萧公子。只要傅大人支持太子,萧公子必然不会向着大皇子……” 听了程冽的话,傅云书心口一颤,诧异的看着程冽……何时,她在萧阙心目中有这般的影响力了,莫非程冽是听见那些流言的缘故。 傅云书苦笑一声,对程冽解释道:“程大人怕是误会了……” “傅大人不必妄自菲薄。”程冽打断了傅云书的话,紧跟着站了起来,在傅云书耳边低语了几句,听闻程冽的话之后傅云书原本嘴角带着的浅浅的笑容蓦然之间收敛,一脸不敢置信。 程冽淡淡的笑了,起身打开窗户,只见外面暮色四合,华灯初上,两个人不知不觉间竟然已经密谈了一下午,“傅大人若是与我合作,我可以告诉傅大人很多傅大人想知道的秘密,这一场交易与你我而言有利无害,还请傅大人好好的思索。” 外面的晚风吹来,带来阵阵的凉意,远处的水榭边上种着桂花,带着桂子香味的风将心中的烦躁和不平和不安吹走了一半,傅云书深吸一口气,将心中复杂的情绪平息下去,笑了笑对程冽说道:“多谢程大人今日相邀,程大人今日所说之话我会考虑的,只要……我真的如同程大人所说那般对他那样重要的话……” 说着,傅云书便抬步离开,程冽见着傅云书的背影颇有几分落荒而逃的意味……嘴角缓缓的勾起了一抹笑容,眼中不是怜惜还是叹息……傅云书,你所知道的秘密、不过是他所隐瞒着你的冰山一角而已,才知道这一点东西,便就受不了了吗? 这时传来石门转动的声音,从那挂着的山水墨画后面出现一个石室,一个紫衣人从石室里面走出来,虽然眼睛蒙着鲛绡,但是却丝毫不影响他的行动。 见着那人,程冽将脸上复杂的情绪收起,笑着对紫衣人说道:“已经按照公子的计划进行下去,公子答应我的诺言该实施了吧……” 那紫衣人嘴角微微挑起一抹笑容,说道:“放心,等事成之后必然能让程大人得偿所愿……” 第165章 桂枝寄情 第165章 桂枝寄情 出了听雨楼外面华灯初上,今夜的乐都街上隔外热闹,车马盈市、暗香盈盈,离国并无男女大防,今日晚间不少的闺阁中女子都做盛装打扮,三两一群在街上时不时说笑。 街边小贩吆喝,稚童们手中拿着烟火围成一团相互追逐嬉戏,十分的热闹,傅云书才想起今日出门的时候谢媛宝说今日是离国的烟火节。 乐都宋家会在这一日展览家族中新制作的烟火,宋家制作烟火的技艺十分出名,就连曦国皇室所制作的烟火都是出自宋家,因此这一日所谓的烟火节便就是宋家的烟火展,会吸引不少人前来观看,所以今日的街上比之往日要热闹上数倍,许多人手中拿着在街边买的新奇玩意走着的时候小心翼翼,生怕在这拥挤的人群中被人挤到水里面去了。 傅云书漫无目的走着,今日她穿着的是一身翠绿色银丝滚边的长裙,虽然衣着简单,但是看那衣服的布料却是非富即贵。 再加上她容貌出挑,气质恬静,一看便知是书香门第出来的大家闺秀,一路走来吸引了不少男子的目光,傅云书因为心中想着事情没有发觉。 恰好在这个时候,一群姑娘面上怒气冲冲急忙的走着,似乎是在找什么人一般,一边嘴口中一边还说着:“等我找到他就死定了……”的话。 傅云书正在想着事情,不想却被她们撞了一下,离国多水,傅云书恰好沿着青石板的路走着,旁边便就是湖面。 傅云书的平衡力十分差,平日里走路都磕磕碰碰的,被她们撞一下脚下一滑,眼看着就要落到水里面去了,恰好有人抓住了她的手,才稳住了身形。 却见扶住她的是个眉眼颇为俊朗的年轻公子,一袭蓝衣佩戴着玉佩,生的温文尔雅的,柔声问道:“姑娘没事吧。” 傅云书心知若非他相帮自己怕是掉到水里面去了,真诚道谢道:“多谢公子。” 那蓝衣公子见着眼前的少女豆蔻年华,生的眉清目秀,举止端庄有礼,心中欢喜,便将手中拿着一枝方才折下来的桂花对傅云书道:“名花美人两相宜,这枝桂花赠予姑娘。” 傅云书见他眉宇生的端庄,举止温文尔雅,虽然莫名奇妙被一个陌生男子送桂枝,但是见着路上也有不少女子、男子手中拿着桂枝还以为是离国好客的习俗,先是微微一愣,便笑着接过了桂枝,说了一声“多谢”,便就走了,那男子见着傅云书转身就走愣在那里…… 也不知为何,傅云书一路上收了不少桂枝,在感叹着离国人怎么这般的好客的同时,却听见一声嗤笑,“呀,好一个水性杨花的女子……” 那声音听起来十分有磁性很好听,但是说出来的话与语调却十分的难听,傅云书在周围转了一圈,却见在不远的地方站了一个身材高大的黑衣男子。 那男子一身黑衣,身材魁梧,虽然并未佩戴刀剑,但是从他挺拔的身姿来看便知是习武之人。他一席墨色的长发只是随意的用一根发带随意的绑着,这般的不讲究似乎是出身草莽江湖中人一般,可是他那衣服的面料却并非是一般人家可穿的起的。 那人戴着一个弥勒佛的面具,似乎是在街上随意的买的,他带着面具看不出他的模样如何,但是露在面具外面的一双眼冷若寒星,这样冷然的一个人却戴着憨态可掬的弥勒佛的面具,说不出的好玩与搞笑。 傅云书看清楚那人的模样之后忍不住笑了笑,左边脸颊梨涡浅浅,时候十分好看。她手中捧着一捧桂花,环顾了一下四周,发现黑衣人身边除了她之外似乎没有别人了,于是有些迟疑的指了指自己,用着几分不敢置信的语气问道:“你说的是我?” 一面想着这人十分面生,傅云书可以发誓从未见过此人,一见面就说这样的话,这人好生无礼。 那人漫不经心的抱着手在站在那里淡淡说道:“烟火节上离国凡是单身男女以桂枝定情,只要收了桂枝就相当于接受了别人的情谊,你着姑娘好不知羞,竟然收了这么多桂枝……” 傅云书并非是离国人,那里听过这些东西,听了那男子的话之后“啊”了一声,手中的桂枝如同烫手的火炭一般连忙的扔在了地上,双颊绯红,她就说接了那桂枝后那些男子看着她的脸色不善,自己捧着一捧桂花一路行来别人对她指指点点的,哪里知道竟然是因为这个原因。 那戴着面具的男子见着傅云书这般表现,知她不懂得离国的风俗,但是嘴角挑着一抹讥诮的笑意说道:“喏,看来不止是水性杨花,也薄情的很呢,竟然将别人的心意都扔了……” 被一个素不相识的人这般讥讽,傅云书又羞又恼。平日里傅云书看起来温温吞吞的,但是却也是个有脾气的,绝对不会让人白白嘲笑的。再说今日本就在程冽那边听了一些事情后心中憋着火呢,这素不相识的陌生人恰好撞到枪口上了。 却见傅云书见那黑衣人这般一说,打量了黑衣人周围一眼,目光落在那黑衣人脚下的一捧桂花枝上……挑眉一笑道:“今日真真是出门不利,竟然遇见淫贼了” 傅云书淫贼二字一出,那黑衣人的神色明显的冷了下来,却见傅云书冷然一笑道:“过来的时候一群姑娘问我可看见了一个穿着黑衣服出言轻佻的登徒子去哪里了,我道谁这么大胆竟然在烟火节上调戏姑娘,没想到,竟然就在我的面前啊……” 傅云书的话音落下,却见不远处确实有一群姑娘结伴而行,似乎是在找什么人一般,傅云书不等那黑衣人说话,便高声说道:“你们要找的公子在这里……” 虽然那黑衣人戴着面具傅云书未曾看清楚他的模样,但是很明显察觉到看到那一群女人的时候那黑衣人脸色明显一变,瞪了傅云书说道:“你给我等着……” 话音落下,却见那群姑娘顺着傅云书的手已经跑了过来,来不及与傅云书算账,眨眼的功夫便在傅云书的面前消逝的无影无踪了…… 身形之快傅云书都不由得为之感叹,对方武功看来很强…… 傅云书见着那人狼狈而跑,原本有些郁闷的心情不由得大好。 方才傅云书被那群女子差点撞下去的时候听见她们在找一个黑衣公子,之所以是猜测那黑衣公子就是对她出言无礼的人主要是从这黑衣人脚下的桂花枝上推测的。 那黑衣人身材比之一般的离国男子要高大几分,虽然说着官话,但是还是带着口音,傅云书猜测他并非是离国人,并不知道乐都烟火节上折桂的习俗,这是其一。 而在烟火节上本是玩乐的地方,而这男子却戴着面具,要么是相貌不能见人、要么就是相貌惊人,虽然傅云书很不想承认,当是见那男子露在外面的一双眼生的着实好看,肯定是属于后者。 若是对方是个俊朗的年轻公子、离国民风开放,在这烟火节上单身男女居多,多是在这烟火节上想要寻得一个良人佳婿,而那黑衣公子若是容貌俊朗、肯定能得女子青睐,以桂枝来表明心意。而若是他不是离国人,并不知离国的习俗,接受了桂枝的话,那么肯定会被误认为是浪荡子弟的…… 离国民风彪悍,那些女子一脸杀气的模样,看样子是绝对不会放过那黑衣人的…… 原本傅云书原本只是猜测,没想到居然被她猜对了,想到这里的时候傅云书的嘴角挑起了一抹幸灾乐祸的笑容,却见着月色下有东西泛着莹莹的光芒,傅云书将那玉佩捡了起来,应当是那黑衣人不小心遗落下来的…… 方才将玉佩捡起来,傅云书嘴角的那一抹笑意便凝固在了嘴角,脸上的血色尽数的褪尽……那玉佩触手温润,一看便就是上好的玉材,一般人根本就佩戴不起这样的玉佩……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那块玉佩上雕刻着一只鹰! 离国人崇尚白虎、很少有人用鹰做为装饰,在东陆的几个国家中,也就只有南狄王室崇尚草原上的飞鹰,以鹰为图腾! 而萧阙也说过,南狄使者已经秘密的来到离国、不日就会到离国,没想到竟然会来的这般快。而鹰是南狄王室的图腾,一般人根本就不敢用,也就是说此人非但是南狄人、更有可能是南狄的王室!傅云书脑海一片混乱,没想到被自己戏弄之人竟然有这么大的来历。 傅云书正在混乱的时候,却看见对面有几个锦衣公子沿着淮河在找什么人一般,略觉眼熟……正是送她桂枝的几个男子! 傅云书做贼心虚,将那玉佩收在了怀中,见着旁边有卖面具的小贩,傅云书生怕那些锦衣公子认出自己,又做做贼心虚怕那些黑衣人回头找她算账,随手拿了一个笑脸的大头娃娃的面具,傅云书正想付银子的时候,却见有人直接从她手中夺走了面具,脆生生的声音说道:“这个多少银子,小爷要了……” 第166章 面具之争 第166章 面具之争 饶是那黑衣人的轻功卓然,也废了好大的功夫才甩脱了那一群女子的追踪。到了岸边的时候,那人听见身后一阵动静,连忙将脸上可笑的面具摘下,却见面具下的眉眼果真是十分俊朗,只是略高的眉弓下是一双鹰目,一看就是外族人的长相。 他摘下面具,负手而立,气场十足,丝毫不见方才的狼狈。没过一会儿,却见一个侍从打扮的青年男子出现在了那黑衣人的身后,抹了抹额头上的汗水,跪地道:“主上。” 那黑衣人淡淡的看了那侍从一眼,道:“乌善戌时三刻接应,你整整晚了半个时辰……”还让他被一群花痴女子追了半个乐都,不得不说,这乐都的女子比之草原上的女子还要彪悍上数倍…… 想到害得他被一群女子追的落荒而逃的罪魁祸首,他狭长的鹰目眯了眯,乌善以为主上是不高兴,乌善的脸色白了白,请罪道:“请主上恕罪,这离国四处是水路,属下头一次来被绕晕了,没能及时的到主上接应的地点……” 说到最后几个字的时候乌善的声音渐渐的小了下来,毕竟对于草原上第一勇者来说,竟然因为小小的水路人绕晕,实在是件不光彩的事情。 被唤做主上的黑衣男子皱了皱眉,如今眼看约定的时间快到了,也顾不得和自己属下算账,便说道:“带路……” 乌善松了口气,将额头上的汗水擦了擦,说道:“主上,那位在画舫上等着主上,属下已经备好了船……” 黑衣男子听见画舫和船两个字的时候原本有些黝黑的肤色顿时白了白,眼中有忍耐之意,乌善连忙说道:“请主上忍耐一段时间,这离国水多,多是乘船为主……” 他们英明的主上什么都不怕,却偏偏晕船,而这离国多水,以后好长的一段时间都要生活在这样的低气压之下了……乌善心中暗自的哀嚎,面上却依旧是面无表情…… 今日烟火节,出来玩的小孩子十分多,这卖面具的小贩手艺十分好,面具做的憨态可掬、价格又恨公道,将面具一抢而空只剩下最后一个,傅云书还在暗自庆幸的同时刚将面具拿到手,竟然有人直接从她手中抢过了面具! 傅云书心想谁这么霸道竟然在她手中抢东西,不由得怒火中烧莫非她长了一张好欺负的脸…… 这般瞪过去,傅云书才看见跟她抢面具的是一个七八岁的孩子,生的粉妆玉琢的甚是好看,只是脸上的表情冷冷的就不怎么讨喜了,那孩子一挑眉,趾高气扬的拿着面具说道:“这面具小爷要了……” 傅云书拽住面具的另一边,皮笑肉不笑的瞪了那小男孩一眼,说道:“哪来的小鬼这般没礼貌,这面具分明是我先看见的……” 那小男孩瞪了傅云书一眼,那眼神冰冷透骨,好似给人浇了一盆冷水一般,这……该是一个寻常的小孩该有的眼神么。 傅云书不由得打了个寒战,再定睛看的时候,却见那小男孩眨了眨大眼睛,一脸纯真稚气的对傅云书说道:“漂亮姐姐,这面具我真的很喜欢,你就让给我好不好……”声音甜的几乎要腻死人一般,仿佛方才趾高气扬的小孩并非是他。 这小男孩生的这实的好看,眨巴着大大的乌黑的眼睛看着傅云书,如同等待喂食的某种小动物一般,让人看的好生欢喜,若是一般人心软说不定就答应了。 可这一招装可怜当年裴钰不知对傅云书用过了多少遍了…… 裴钰与傅云书年纪相仿,性格又活泼好动总是闯祸,若是闯了大祸就用这样可怜兮兮的眼神看着傅云书,让傅云书为他求情。刚开始的时候傅云书会上当,时间久了就自然而然的免疫了。 傅云书一挑眉说道:“姐姐喜欢这面具,不可能给你的……” 那小男孩的衣服样式虽然简单,但是做工精致、布料不俗,脖子上还挂着一块血玉玉佩,一看便知是大户人家出身被骄纵惯了。 傅云书见着那边一群锦衣公子去转过了桥的另一边去了,傅云书倒是也不急于脱身,至于这面具买的是可有可无,但是见着这小男孩小小年纪就这般的嚣张目中无人,也不知他的父母是怎么教导的。 那小男孩见着撒娇对傅云书没用,似乎很喜欢这面具一般,拿出了一锭银子,没有了方才的笑容,不耐烦的说道:“丑女人,这锭银子给你,面具让给我。” 原本傅云书不过是心存捉弄,见着这小男孩出言不逊,傅云书更是不会轻易的将面具让给他了,冷笑一声,学着那小男孩嚣张的语气,说道:“银子本姑娘有的是,这面具就只有一个,今日这面具本姑娘要定了!” 平日里别人见着他哪个不是恭恭敬敬让着他,他想要什么就有什么,没想到这出言刁蛮的女子竟然油盐不进。 傅云书见着那孩子一张漂亮的小脸红一阵白一阵的,心中不由得生出一阵快意,见着小男孩哑口无言,天色不早,傅云书也不想为一个面具跟一个孩子多做纠缠,蓦然松了手,那小男孩是用了蛮力的,被傅云书一松手,差点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傅云书拍手心情很好的说道:“算了,看在你年纪小的份上本姑娘也不多跟你计较了,只是你要记住,除了你父母之外,没有人会理所应当的让着你。以后回去让你父亲好好管教你,不然依照你性格不知要吃多大的亏……” 说着,拿了几文钱给小商贩,今日的郁闷的心情在这孩子身上倒是缓解不少,傅云书很痛快的说道:“这面具算是我送给你的,早点回去,免得你父母担心……” 傅云书笑眯眯的准备走的时候,却见那孩子眼眶蓦然红了,抱着面具眼中含着泪水瞪着傅云书说道:“我没有父亲……我父亲早就死了!” 傅云书脸上的笑意微微的僵硬住了,没想到竟然无意间戳中了人家的伤心事,原本一个混世魔王的模样如今这般可怜兮兮,傅云书同情心大起,准备安慰那小男孩几句的时候,却见那小男孩蓦然的拿着面具脸色大变,钻到了傅云书身后,傅云书身量娇小,小男孩虽然不过十岁左右但是身量却已经长到了傅云书的胸口一般高,便用手环住了傅云书的腰,将头贴在傅云书腰上。 傅云书脸色通红,对他说道:“小色狼,你放开我。” 这时,傅云书发现几个劲装打扮的男子正在人群中似乎是在寻找着什么人一般,傅云书看着那些男子的动作,再联想到身后的小男孩,便皱眉问道:“这可是寻你的家丁……” 此时傅云书察觉小男孩抱着她的身体在微微颤抖,声音中也夹杂着几分恐惧说道:“我与我带的侍从走散了……他们是那坏女人派来抓我的。” 虽然看不清楚那小男孩的脸色,但是傅云书能感觉到他的身体在发抖,是由衷的恐惧。傅云书便由着他搂着自己,等着那群人向着另一边的桥走了过去,便对那小男孩说道:“好了,他们走了,你可以放开我了。什么坏女人要抓你怕成这样?” 那孩子的脸色吓的苍白,见着傅云书絮絮叨叨的模样,眼中闪过了一丝狡黠,紧接着黯淡神色说道:“要找我的人是我的二娘,她怕我跟她儿子争家产,乘着我出门所以想杀我……” 傅云书听闻此言,皱眉说道:“你不是说你爹死了么,你哪里又有个二娘?” 小男孩嘟着嘴,说道:“我爹就喜欢二娘和她的儿子,不管我做什么都不想管我,不是跟死了差不多么。” 听闻此言,傅云书的嘴角抽了抽,这孩子人小鬼大的,口中尽数的没有实话,见着天色不早了,便说道:“好了,你家住在哪里,我让人送你回去。” 那小男孩刚想说话,却见后面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说道:“在那里,快追……” 傅云书还没反应过来,见那小男孩低咒一声,抓着傅云书的手说道:“快跑……” 傅云书被他带了个踉跄,跟着那小男孩跑了起来,那小男孩十分的机灵向着人多的地方而去,那些褐衣人倒是也抓不到他们。 跟着那小男孩边跑傅云书还边想着,自己又没做什么亏心事,跑什么。可是见着小男孩这般的模样,似乎是对他的二娘十分忌讳,而你褐衣人似乎有两拨,刚甩开了一波又有一波要追上来了,傅云书便说道:“今天城南有烟火,那边人多,往南面跑……” 那小男孩蒙在那里,似乎是分不清楚东南西北,傅云书心中一急,自己抓着小男孩的手腕向着南面跑去。 那群褐衣人见着一大一小的身影,连忙高声说道:“快看,在那里……”傅云书带着那小男孩穿过闹市,推翻了箩筐打碎了陶瓶,这闹市中乱糟糟的一片…… 对方人数很多,傅云书带着那小男孩的脚步也慢了下来,恰好在这个时候,有一群锦衣公子指着傅云书的方向说道:“快看,人在那里……” 傅云书低咒一声,连忙的拉着停下来喘气的小男孩向着另一个方向跑去,今天出门,真的是诸事不宜! 第167章 烟火璀璨 第167章 烟火璀璨 更漏深深,已经到了宫禁的时辰,此时的乾清宫与栖凤宫中却是一片的灯火通明,原因无他,太子到了这个时辰,竟然还没有回来! 程瑶脸上有怒火、更多的是担忧的神色,百灵见状劝慰说道:“娘娘放心好了,太子机灵的很,不会出事的……” 程瑶气的揉着额头,说道:“这孩子没有一天让本宫省心过,如今皇上快醒了,那位若是狗急跳墙……” 说着语气顿了顿,百灵没有再说话了,皇后素日里如今说的是本宫二字……可见皇后真的气的不清。 这时,出宫去找太子的侍卫回话,百灵连忙出去,回来的时候脸色颇有几分怪异,程瑶皱眉问道:“可有找到太子……” 百灵蠕动了嘴唇,看着程瑶的脸色小心翼翼的说道:“太子是找到了……但是太子见着他们跑掉了……” “荒唐!”程瑶又气又怒,吩咐道:“急召哥哥进宫,让他带禁军在乐都将他给我抓回来。” 末了,还吩咐道:“记得,不要惊动别人……” 若是寻常程瑶已经命人封锁乐都的各处街道将太子给找回来,只是今日是烟火节,乐都按照往年的惯例今天是没有宵禁的。若是大张旗鼓的找人,明日又惹的民心沸然。她可以不在乎别人对她的看法与说法如何,只是事关景宸昭,她必须要多加谨慎…… 眼见着终于甩掉了那一群锦衣公子与褐衣人,傅云书与那小男孩两个人停下来,累的一句话都不想说。 很显然那小男孩的身体比傅云书要好些,歇了口气对傅云书道:“你是骗了他们的钱还是骗了他们的感情。” 傅云书的嘴角抽了抽,现在的孩子脑子里成日的都在想什么呢。 傅云书也没说话,打量了一下四周,却见在慌乱之中也没个方向,不知跑到了哪里去了,这里灯火阑珊,与热闹的街上相比十分清冷,这里大约是个渡头,烟雾朦胧,水波摇曳,倒影着月色在水面,渡头有一棵杨柳树,柳条依依,在柳树边上还系着一叶扁舟。 若非是此等环境,倒是也是个赏月的、风景好的地方。 那小男孩见着傅云书没说话,便故作老成的问傅云书说道:“女人,你叫什么名字今日你救了……我,回去我让娘好好的赏赐你。” 听着小男孩的话,傅云书白了小男孩一眼,说道:“傅云书……” “恩,是个好名字……”小男孩点头说道,紧接着看着傅云书一眼,说道:“只是配你有些可惜了。” 傅云书有些哭笑不得,莫非这孩子还在记恨着之前她捉弄他的事情,不理会孩子幼稚的言语,忽然想到什么一般,“呀”了一声。 小男孩见着傅云书没有理自己,脸色忽然臭臭的,说道:“我叫阿昭……” 傅云书还在想真的是个别扭的孩子,自己还没问他叫什么,倒是自己说了姓名……紧接着见着阿昭的脸色不善,傅云书后知后觉的补了一句:“这名字好听,跟你很配……” 阿昭的嘴角抽了抽,这女人……究竟想些什么。 傅云书倒是没理会阿昭小小的别扭,方才她打了联络的手势,清明与谷雨二人也没出来,连叫了几声他们的名字,也没有如同往常一样出现在她面前,傅云书想着烟火节上人多,方才一路狂奔,说不定二人跟丢了自己,眼看着时间不早了,傅云书怕再不回去众人担心。 想到这里的时候,傅云书低头看着现在还拉着他的手别扭的阿昭,叹口气说道:“算了,今天遇上你算我倒霉,我先带你回去,到时候再让人送你回家吧。” 阿昭撇嘴,一脸鄙视的说道:“我为什么要跟你回家,万一你将我卖了怎么办。” 傅云书的额头青筋抽了抽,这孩子究竟怎么长大的,疑心病这么重……方才想教训他一顿的时候,却见南面一生巨响,紧接着原本黑暗的天空中绽开了一大朵紫色的牡丹花,绚丽的烟火将黑暗的天空中映的灯火通明,一朵牡丹花升起之后,便有紧接着的第二朵红色的小的牡丹花。 烟火在空中做尽了妍光浮态,将半个乐都都映的亮如白昼,虽然隔的远,但是傅云书不得不为之震撼,宋氏烟火,果然名不虚传…… 墨色的黑夜,一朵朵烟火开出绚丽璀璨的光芒,纵然转瞬即逝,那种美丽的姿态却让人终生难忘…… 二人被烟火吸引住目光,阿昭先是惊奇,似乎是从未见过这般美丽的烟火一般,紧接着目光有些黯然的说道:“原本我想娘生日的时候给她准备上一场烟火看的,但是近日烟火节结束,宋二肯定又要闭关了……” 宋家烟火做的最好的便就是宋二公子,只是他脾气怪异,只在每年的烟火节上露面,其他的时间都在闭关研制烟火中。傅云书见着阿昭黯然的神色,对原本嚣张跋扈的小男孩的印象改观了几分,没想到他这般的有孝心。 烟火快要结束的时候,南面复又升起了橘色的亮光,傅云书从方才的美丽场景中久久未曾回神,看着那橘色的亮光,便叹道:“这莫非是新的烟花品种不成?” 阿昭顺着傅云书的目光看过去,蓦然一跺脚,说道:“笨女人,什么新的烟花品种,那是着火了……” 傅云书皱了皱眉,却见阿昭看着那个方向说道:“死了,那里似乎是揽月轩的方向……” 有些奇怪阿昭为何这般的激动,傅云书却没关心哪里着火,戳了戳阿昭一下,问道:“你知道回城的路吗。” 此处虽然风景奇佳,但是周围荒凉的很,并无一人可以问路,傅云书不抱希望的阿昭…… 果然,阿昭被傅云书一问,瞪了傅云书一眼道:“是你抓着我跑来的,你还问我知道不知道路……” 傅云书摸了摸鼻子,无法,只能从怀中掏出联络用的响箭,让清明与谷雨来接他们,响箭刚毅放到空中,忽然被什么打落在了地上,傅云书反应快,扑向了阿昭滚到了一边,却见方才他们站的地方,柳树上钉了三支明晃晃的箭。 阿昭被傅云书扑倒先是有些发蒙,紧接着有些反应过来看着那钉在树上明晃晃的箭,小声的说道:“死了,真的是刺客……” 小声说的话果断的落入了傅云书的耳中,傅云书瞪向了阿昭,颇有些不敢置信的说道:“方才是找你的家丁,并非是要抓你的人……” 阿昭有些做贼心虚的看了傅云书一眼,傅云书此时哪里不明白,这孩子果然满嘴的谎言,方才说什么抓他的人,却原来是保护他的家丁。他利用她甩开了那些家丁,如今却碰上了真正要他命的阎王…… 傅云书与阿昭方才站起来,却见原本空旷的地面如雨后春笋一般一下子冒出了许多的黑衣人出来,每个人拿着刀剑,从方才的架势上来看,分明是要置二人于死地。 众人将阿昭与傅云书包围住,面色不善,傅云书十分冷静的将身边的阿昭推向了前面去,边说着边向后退了一步,道:“你们要杀的人是他,我跟他只是萍水相逢,没有任何关系。” 阿昭没想到傅云书这般不讲义气,眼睛被傅云书气的通红,推了傅云书一把说道:“死女人,你敢出卖我。” 傅云书淡淡一笑,说道:“小鬼头,你三番两次骗我我还没跟你算账呢,我与你素无交情,你今日将我卷了进来我自然是要自保,难道你会认为我会那么傻的陪你送葬不成么。” 人性是自私的,没有谁会为了谁不顾生死,只要能活下去,手段卑劣点又能如何…… 原本那一群黑衣人见着傅云书带着阿昭一起一路狂奔,还以为二人是一起的呢,没想到傅云书竟然这么快将阿昭给推了出来。 阿昭的眼睛都气红了,咒骂着傅云书,也不知从哪里学来的话,十分不堪。 黑衣人们先是微微一愣,方才见傅云书能够快速的躲过他们的暗箭,还以为傅云书是会武功,全然没想到傅云书是本能的反应。如今见着傅云书不管此事,他们也不想多生事端,狞笑着说道:“小少爷,如今谁都救不了你,你就认命吧。” 傅云书站在岸边,负手而立,面不改色的看着拿着刀剑的众人,冷眼看着他们一步步的将那个孩子逼到步步后退眉头都没皱一下,如同在看一场好戏,面对着他们的杀意一般的小姑娘早就避之不及,神色慌乱了,这小姑娘却稳定如山,见着傅云书这般模样,虽然傅云书没有出手,但黑衣人更加认定对方莫不是深藏不露的高人。 那些人越靠越近,阿昭不由得向傅云书靠拢,再次看向了傅云书一眼,却见那人靠在那里,丝毫的没有帮忙的样子,绝望与失望、还有面对生命危险时的恐惧,阿昭却没有如同一般孩子那样的哭出声来,而是咬着下唇紧紧的不发一言,一双墨色的眸子幽深,瞪着那一群黑衣人冷的骇人,如同被逼到极致的小兽一般,神色冷冷的说道:“你们若是杀我了我,母后是绝对不会放过你们的……” 第168章 镜花水月 第168章 镜花水月 别馆中,依旧是灯火通明,清明与谷雨在大厅中站着神色黯然,谢奕之也难得脸色肃然,皱着眉头没有说话。 “这个时辰了还没有找到傅姑娘,要不要跟公子说一声。”见着众人都没说话,谷雨小心翼翼的问道,却见若尘子冷笑一声,说道:“今日我才为你家公子施针完,如今正在调养生息,若是你嫌你家公子命长了大可在这个时候去打扰他……” 这一下子清明和谷雨都低头没说话了,虽然若尘子没有出言苛责他们,但是身为暗卫,却将自己保护的对象给跟丢了,这实在是件丢人的事情。清明与谷雨脸色白了白,这边谢奕之揉着额头说道:“既然是程家下的帖子,再派人去程家问问。” 谢奕之也头疼的很,如今都这个时辰了谢媛宝与长乐二人都没回来,问门房也都不知二人去了哪里,三个姑娘在这人生地不熟的乐都若是出了什么事情该如何是好。 这边若尘子担忧傅云书孤身一人,手无缚鸡之力,没有暗卫跟着怕出什么危险,更何况这个时候那些该来的、不该来的人都在乐都;而谢奕之则是担忧长乐与谢媛宝这二人,虽然二人是结伴而行,而且都会武功,但是自家的妹子性格谢奕之是知道的,在京城中就是京城的小霸王,什么祸都能闯,这里自然是比不得京城,万一被人欺负去了该怎么办。不过谢奕之心存侥幸的想着,毕竟有长乐在一起,长乐性格沉稳,应该不会有事的……吧。 谢奕之这般想的时候,派到程家的侍从急忙的回来了,一进来便回道:“将军,方才去问了程大人,程大人说是在听雨楼与傅大人分开后便再未曾见过傅大人。” 眼见着时辰不早,谢奕之一拍手,咬牙说道:“要不我让程知俞派人在乐都找一遍,毕竟乐都是程家的地盘,他们找人比我们方便多了……” 那侍从紧跟着说道:“将军如今程家那边也乱的很呢,说是今日晚间太子走丢了,如今程家正在派人满乐都的找太子呢……” 谢奕之一面记挂着傅云书的安危,若是傅云书出什么事情萧阙不得将他皮给扒了;一面又担心长乐与谢媛宝,府中人手不够,已经将暗卫派出去找人了,只是这烟火节人多、就算是训练有素的暗卫也一时间难以找到人。 正忙着团团转,谢奕之也没主意了,问向一边的若尘子道:“神医,如今不能求助程家,我们该如何是好。” 若尘子喝了口茶,指了指门口说道:“让大和尚给她们算一卦。” 这个时候,门口的众人顺着若尘子手指的方向看去,却见正是苦禅大师一手拿着一坛酒、一手啃着鸡腿慢悠悠的从门口晃过去呢。这些时日苦禅大师在别馆中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众人对他的性格也算了解了,见着他这般的模样,不知是从哪里去骗吃骗喝了。 苦禅大师见着众人看着自己,笑嘻嘻的走了进来,问清楚了原委之后闭目盘算了一会儿,紧接着摇头说道:“不妙啊不妙,两人犯火一人犯水,处境很危险……” 若尘子一听苦禅大师说危险,心都提了上来,说道:“是什么危险?如今去哪能找到他们?” 苦禅大师笑着摇头说道:“贫僧又非神仙,怎么能算的出她们具体的位置呢。” 所有人都气结,这大和尚说话实在是太欠揍了,只说半句比不说让人更加担忧。谢奕之恨的牙痒痒的想揍苦禅大师一顿的时候,恰好去找谢媛宝她们的暗卫回来了,神色匆匆的说道:“将军不好了,揽月轩起火了。” 听见起火两个字,众人心中咯噔一声,想到苦禅大师的话,谢奕之连忙的问道:“媛宝与长乐可是在里面?” 那侍从微微一愣,没想到谢奕之竟然未卜先知,见着谢奕之神色焦急,便连忙说道:“将军,小姐与郡主是在里面,但是却被救出来,并无生命危险。” 在众人都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却见那侍从说道:“可是如今揽月轩的人说火是小姐与郡主二人放的,如今已经闹到宫里面去了……” 谢奕之的脸色大变,揽月轩收藏着天下珍宝,离国皇室以之为荣,若是揽月轩纵火的案件与之有关的话,就算是他们也护不了谢媛宝与长乐。 谢奕之没有多想,连忙的吩咐道:“快,备车去揽月轩……” 此时的岸边,傅云书听见阿昭亮明身份之后心中一惊,阿昭、景宸昭,猜测他的身份非同一般,没想到竟然会是离国的太子。 见着阿昭亮明身份,那黑衣人也不多做伪装,狞笑着挥刀向前,将阿昭包围住说道:“太子您就不要再多做困兽之挣了,明日这淮河只会多一具尸体,就算是皇后娘娘也查不出是谁做的。” 步步紧逼,景宸昭步步后退,退到傅云书身边的时候摔了一跤,而月色下钢刀正好要劈在他身上了。 景宸昭下意识的闭眼,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却见傅云书一手抓住了景宸昭的左手,将他拉到了距离到自己的身边来,而那为首的黑衣人手中拿着钢刀,眼看着就要砍到了景宸昭,却被傅云书不知洒了什么药粉只觉心口一阵剧痛,刀砍偏在了柳树上。 没想到说袖手旁观的傅云书竟然不守信用动手,那群黑衣人气极,皆上前围攻,却见傅云书向他们洒了一把药粉,有了首领的教训,他们连忙屏气,傅云书拉着还在变故中发呆的景宸昭道:“快跳!” 临走的时候将手中藏着的石头砸向了柳树上的某处,一边乘乱将藏着联络烟火的耳环碾碎扔向了空中,绽放出一朵烟火。 二人噗通一声跳到了水中去,岸上的黑衣人见着药粉散了想要下水去追,却听见不知从何处从传来嗡嗡的声音,那柳树上原是个马蜂窝,正好被傅云书给砸落了下来,众人避之不及。那些马蜂却是认准了他们一般就围着他们转,很快一群黑衣人脸上都肿成了猪头。 傅云书在宁州长大,宁州多水,她自然是会游水的,而景宸昭更不用说,离国四周都是水,景宸昭虽贵为太子,但是却是最顽皮的一个,小时候下河摸鱼、上树捉鸟什么混账事情没做过,二人听着岸边上乱糟糟的一片,也不敢耽误,使出了全身的力气向着对面游去,生怕那些黑衣人追上来。 也算是傅云书他们不走远,此处是淮水的源头,距离对岸有数十里远,虽然二人跳入了水中躲避过了那些黑衣人们的追踪,但是两个人一个身体虚弱、一个尚且年幼,根本就坚持游不到河岸。 如今已经是深秋的季节,水面寒冷,傅云书游到湖中间的时候觉得手指麻木,快没有知觉,心尖一阵疼痛。真的是祸不单行,方才蓦然跳入冷水中再加上游了这么久运动太过于剧烈,竟然在水中间的时候犯了心疾! 原本二人在水面游着的时候是在一起,渐渐的景宸昭发现不对劲,傅云书已经落在了后面,速度降了下来等着傅云书,用眼神询问傅云书怎么了。 傅云书原本还想逞强,但是指尖的麻意渐渐的蔓延到了手心,水渐渐的没过了头顶,傅云书能感觉得到水从口鼻中灌入…… 景宸昭见着傅云书慢慢的沉入了水面,心中一惊,连忙的拉过了傅云书的衣领,他虽然年纪小,但是力气却不小,一手划水一手带着已经没有力气的傅云书。 傅云书心知若是再这样拖下去的话两个人绝对是不能撑到岸边的,原本一开始算计的很好,引敌靠近、再用毒药粉救下景宸昭、用引来毒蜂的药粉撒在那群黑衣人身上、打落马蜂窝拖住黑衣人跳下水与景宸昭一起逃跑。 谁知道人算不如天算,没想到这对岸竟然离着水面这般远、也没想到竟然会在水中心疾复发。 傅云书对景宸昭摇摇头,示意景宸昭放开自己。 平心而论,傅云书并非是那种舍已为人的人,傅云书死过一次,比任何人都怕死、更知道活着的重要性。若是一开始知道救景宸昭会赔上自己,傅云书想自己应该不会想这么个主意的。 只是如今都已经出手相救,自己折在水中、若是再赔上景宸昭的话那自己死的也太不划算了。万幸这景宸昭这个小混球还算有良心,自己救他也算没白搭…… 在水中,心口一阵尖锐的疼痛,呼吸也越发的困难了,湖水不断的灌入到鼻子耳中,那种濒死之感,傅云书此生难忘。 人临死的时候会想到什么,似乎前世今生的一切一一的浮现在眼前,前世她执念于亲情、因为将亲情看的太重,死于至亲至爱之人手中。今生重活一世,才发现前世所执念的不过是镜花水月一场想虚无而已,所谓的亲人、爱人,并非是她的血缘至亲。 往事种种,如同那绚丽的烟火转瞬即逝,都是镜花水月一场空,唯一真实的、唯独那梨花树下、白衣人白衣若雪衣袂翩飞。 第169章 得寸进尺 第169章 得寸进尺 似乎做了很长很长的一个梦,梦中大火绵延,她看着一个个熟悉的面孔葬身在大火中,有外祖母的、舅舅的、表哥的,这一场噩梦,自从重生之后就一直在做,新婚之夜燃烧着的火烛,满目的疮痍与沧海的鲜血。 傅云书清楚的知道,这是个噩梦,一个会醒来的噩梦,她木然的站在那里看着,似乎那种锥心之痛已经随着长期的噩梦折磨,一点点减退、变得麻木! 可是,这一场噩梦似乎依旧是没有尽头,那葬身火海的除了前世记忆中的人之外,还有芸娘、长乐、谢媛宝,等,一切与她今生息息相关的人物。 傅云书想要去阻止,却发现自己不能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一个个的身赴火海、直到,在一片火红的火海中,出现一个白衣人的身影。 萧阙…… 傅云书想叫他,可是怎么也叫不出声来,萧阙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看着她的目光无限的温柔,两个人不过是咫尺的距离,可是在二人中间似乎是竖了一个无形的屏障,傅云书拼尽一切力气,都越不过二人中间的那一道屏障。 白衣风华,举世无双,他再也没有看独自挣扎的傅云书,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慢慢的向那火海靠近,与别人的无奈不同,萧阙似乎是自愿的、走向那一片火海中。 “不要……”傅云书在心中呐喊着,却无法阻止,火苗舔上了那人的白衣,那人似乎是带着某种坚定的信念一般,一步步靠近,每走一步,在他的脚下生出一朵朵红色的莲花,火莲如火,又如同血一般鲜艳…… 在他被火苗吞噬的那一刻,萧阙蓦然回头,不知对她说了句什么,傅云书听不清楚,紧接着,一片火海彻底的吞噬了萧阙,吞噬了她此生最亲、最爱之人。 无力的绝望从心底生起,傅云书第一次那般的痛恨自己的无用、就在这个时候,随着她的哀悸,火焰中蓦然飞出一只涅盘而生的凤凰,凤舞九天,一声清鸣。 “图以奉至尊,凤以垂鸿猷”谁在微叹那一句…… 在一切对于她很重要的东西都一一殆尽而后,终于涅盘重生…… 在一片红色之中,傅云书似乎是看到了一抹紫色…… 胸口似乎是被什么揪住了一般,痛不欲生,傅云书希望这是一场噩梦、当它是一场梦魇,双目一睁,终于是从方才的梦魇中醒了过来。 入目处,确实是紫色的衣袖,那人手捧着药碗,淡淡的看了傅云书一眼,说道:“你醒了……” 一席紫衣,双目上蒙着白色的鲛绡,不是君泽岚又是谁。 傅云书才想起自己逞强用计救了景宸昭,二人双双的跳下水,在游到一半的时候突然心疾复发,差点葬身在了水底。而景宸昭…… 傅云书没想到那个别人口中相传的任性妄为、视人命为草芥的孩子,在她要松手放开她的时候死死的拽住了她,怎么也不肯松手,直到坚持到一个在湖面上遇见了一艘画舫,傅云书没想到,画舫的主人竟然是君泽岚…… 傅云书身上换上了一件干净的衣服,见着画舫内依旧点着灯,应该是天色未明,看来她昏迷了没有多长时间,想起方才的梦境,傅云书却是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君泽岚见着傅云书这般,嘴角挑起了一抹笑意,整个人的面色如同那青黛远山,蒙着一层淡淡的雾气,说道:“梦见情郎不要你了?” 傅云书脸色微微的白了白,君泽岚偏头看着傅云书说道:“你方才做梦的时候一直叫着萧阙的名字,是梦见萧阙跟别的女人私奔了?” 他说话素来是口无遮拦,而且君泽岚总是对萧阙抱着莫名的敌意,傅云书听了君泽岚的话嘴角抽了抽,不与君泽岚在这个问题上纠结,而是问道:“太……阿昭呢?” 好容易辛苦的将景宸昭给救了下来,若是景宸昭出了什么事情的话她的努力可不就白费了么。 君泽岚见着傅云书转移话题,也没与傅云书计较,淡淡一笑,说道:“那小鬼头没事,只是有些脱力,现在正在外面呢。” 听君泽岚这般一说,傅云书心中稍定,傅云书对君泽岚说道:“今日多谢君公子出手相救……” 话还没说完,却见君泽岚拦住了道谢的傅云书,嘴角勾起了一抹十分不正经的笑容说道:“救命之恩无以为报,要不你干脆以身相许算了……” 傅云书默了默,这君泽岚一张嘴倒是真的有能将人咽的死的本事……生生的将傅云书想要道谢的话都咽了下去。 君泽岚笑了笑,正准备与傅云书说什么的时候,却见有下人来报:“主子,萧公子的船已经到了……” 是萧阙……傅云书的脸上闪过了一丝欣喜的神色,从方才的那一场噩梦中醒来,傅云书没有哪一刻如同此刻一般想要急切的、见到萧阙。 傅云书脸上的表情尽数的落在了君泽岚的眼中,君泽岚嗤笑了一声,说道:“告诉萧公子一声,傅姑娘好好的在我画舫内呢。” 傅云书挣扎着起来,身上的湿衣服已经换了下来,换了一身干净的白衣,应该是画舫上的某个侍女为她换的吧。 起身的时候,傅云书方才觉得自己左手的手腕空空的,一看正是苦禅大师赠给她的佛珠不见了,傅云书问道:“你看见我的佛珠了没……” 君泽岚起身,摇头说道:“佛珠?并未看见,莫非是你落水的时候掉到水里面去了。” 傅云书将头发随意的盘起,听了君泽岚的话也没做他想,只觉得略微的有些遗憾,这佛珠听萧阙说十分珍贵,没想到自己竟然这般的不小心掉到了水里面去了。 傅云书随着君泽岚一起走出来的时候却见大厅内聚集了不少人,有程氏父子二人、一众的侍从、还有景宸昭不知何时醒了,坐在那里,没有说话,面色沉沉,颇俱威严,丝毫不像是一个十来岁的孩子。 而程猛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跟着脱险的景宸昭说着什么,殷勤关切,十足的二十四孝的外公模样,看起来他们的感情不错。 素来以威猛的形象出现的程猛这般的模样,让傅云书见了忍俊不禁,而景宸昭已经换了一身干净的浅蓝色的衣服,越发的粉妆玉琢,却板着一张脸,看着抱着自己的程猛一脸嫌弃,眼中却是高兴的。 程知俞似乎是早就习惯了二人这般相处的方式,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站在一边看着,见着傅云书与君泽岚二人出来,程知俞对君泽岚说道:“君公子,今日之事多谢君公子出手相救。” 景宸昭见着傅云书出来眼中带上了一抹亮光,不耐烦的将手从程猛手中挣脱出来,踱步到傅云书面前颇有些扭捏道:“那个,你没事吧……” 丝毫不见方才老气横秋的模样,傅云书知道今日若不是景宸昭不放手,自己恐怕就葬身在湖里面了,虽然之前对景宸昭的嚣张跋扈很看不惯,不过经过这一接触,倒是明白景宸昭也不过是惯坏的孩子,本性还是好的。 便笑了笑,目光柔和的说道:“我已经没事了,今天多谢太子没有放手才能撑到君公子的画舫上……” 景宸昭见着傅云书恭敬的叫他太子,语气中颇有几分疏离之意,不知为何目光有些黯淡了下来,嘟嘴说道:“今日是你从刺客的手中救了孤,孤救你是应当的。” 说这话的扬了扬下巴,神态十分的倨傲,那一种王者的霸气浑然天成,不过在傅云书的眼中不过是个稚气未脱的孩子,见着那粉雕玉琢的模样再故作老成觉得十分好笑,忍不住的摸了摸他的头顶,当做自己养的小宠物一般。 傅云书这般的动作不过是出自本能,没想到对方是太子的身份。程猛程知俞十分吃惊,景宸昭性格从小被他们给宠坏了,除了自己的母后之外,别人别说是摸他头了,连亲近都很少能亲近,如今被傅云书摸头非但没有生气,竟然还一脸受用……众人震惊异常呀。 震惊的同时,程知俞问道:“在下只听萧公子说太子在君公子的画舫上,却不知究竟发生了何事,敢问傅大人为何与太子在一起、又为何落水。” 傅云书看向了萧阙,没想到竟然是萧阙通知到程知俞的,萧阙为何知道她在君泽岚的画舫上?又为何知道她是与太子在一起。 心中疑惑,一面将烟火节上的事情说了一遍,说完之后,程猛父子二人的脸色骤然的沉了下去。 傅云书自然是知道他们的脸色为何这般的难看了,虽然景宸昭对她所说的前面的话十句都有九句是假的,但是傅云书知道,在这乐都之中,想要将景宸昭置于死地的除了备受皇上宠爱的敬妃母子还能有谁。 若是之前对他们兄弟储君之争傅云书是抱着成王败寇没有谁是谁非的态度来看这一场戏,但是从程冽所搜集到的景宸禹的罪证、敬妃母子对景宸昭痛下杀手、景宸昭不顾安危最终救了她的事情来看,傅云书的心已经偏向了景宸昭这边。 傅云书边说着的同时,目光看向了萧阙。 第170章 脱离掌控 第170章 脱离掌控 却见萧阙与景宸昭座在那里,目光浅浅淡淡的,灯火下,长长的睫毛在白皙的皮肤下投上一抹好看的阴影。 再想到今日在程冽口中听闻的那些流言,谢媛宝与长乐未曾想过,与玲珑赌气所说的一番戏言,竟然让她藏在心底最深处的、那最隐秘的心事暴露在了世人的面前,而萧阙……应当是知道她那不能言说的秘密了吧…… 此时的傅云书心中百般复杂的同时,却又同时十分感激谢媛宝与长乐,若非是她们,恐怕她的心事、这辈子都无法与萧阙说出口。 再次再次重见,恍若隔世,竟不知该如何的面对萧阙。一时间傅云书心思各种的复杂,希望见到萧阙、而见到萧阙之后却又不知该如何的面对萧阙,竟愣在了边上,不知该说什么。 傅云书的目光终于落在了他的身上,萧阙的眉梢动了动,却见小姑娘没有如同平日那般欢喜的走到他的身边,而是十分迟疑的站在君泽岚的旁边,神情复杂,不知在想些什么在出神。 眼神骤然一冷看着君泽岚,莫非……自己还是来迟了一步,君泽岚到底都对她说了什么…… 君泽岚似乎是没察觉到萧阙冰冷的眼神一般,嘴角依旧带着浅浅笑意:“萧公子好快的速度,我方才救起云书不久,你便就前来接人,接人的同时还带来的程元帅与程将军……要知道,我都不知道所救的人竟然是离国的太子呢。” 虽然君泽岚所问的问题是傅云书想要知道的,但是君泽岚的语气中带着戏谑、还有几分意味深长的味道。毕竟,连救人的人都不知道被救的人的身份,可是一个局外人能在第一时间赶来、并且及时的确定被救的人的身份。 要么对方是时时刻刻的关注着君泽岚的画舫、要么对方早就知道景宸昭遇刺,无论是哪一点,都足够的让程猛父子起疑了。 傅云书心中气愤君泽岚的挑拨离间,又微微的觉得奇怪,似乎从君泽岚被救上曦国的船的同时,萧阙与君泽岚二人都很不对盘,君泽岚时不时的言语上挑衅萧阙不用多说,萧阙虽然面对君泽岚的挑衅表情淡淡,但是时常告诉傅云书不要与君泽岚过于亲近可以看出萧阙看君泽岚很不顺眼。 正如此时君泽岚出言挑衅萧阙,萧阙的神情未变,淡淡说道:“并非巧合。” “云书是毓尘阁的人,毓尘阁自然是有毓尘阁的寻人方法。” 毓尘阁的寻人方法?傅云书脸上闪过了一丝不解之意,萧阙今日也不知是对着君泽岚心情不好还是怎么回事,说话比平时更少,惜字如金的吐出两个字:“海玉。” 傅云书的手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腰间佩戴的海玉,傅云书不清楚,而君泽岚却惊奇说道:“听闻海玉上有一种奇特的香味会吸引一种叫做玉蝶的蝴蝶,蝴蝶寻着海玉便可追寻到佩戴海玉之人,如今原以为是江湖传闻而已,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原来萧阙是凭借着海玉才寻到她来的,这边君泽岚听了萧阙的解释之后却还是不依不挠的问道:“若是萧公子是凭着海玉找到傅姑娘倒是也说的过去,只是萧公子为何会知道与傅姑娘在一起的是太子呢……” 君泽岚问出了一连串的话,萧阙又淡淡的说道:“刺客……” 见着二人这般的交流方式,若不是情况不允许的话,傅云书怕是会笑出声来了。 “萧公子抓到了行刺昭儿的刺客?”程知俞眉宇上了一抹喜色问道。 萧阙淡淡的点了点头,这边程猛早就忍不住了,拔刀说道:“那刺客在哪里,交给我我要将他大卸八块……” 见着程猛这般的冲动,程知俞一面拦住程猛,一面斟酌的说道:“对方既然敢行刺太子,事关重大,不知萧公子可否将刺客移交给在下,在下一定要查出幕后的主谋是谁。” 说是要查出幕后主使,不过是个借口掩护而已,谁不知道幕后主使便是大皇子,程知俞想要刺客,便就是相等于掌握住大皇子行刺景宸昭的证据。如今大皇子与太子争斗越演越烈,若是程知俞手中握住这一条证据,顺着这个由头将之前所查出来的景宸禹贪污受贿、倒卖官职之事一一抖落出来,那么景宸禹这些年在离国所表面上做的功夫尽数的白费了。 程猛虽然性格冲动,但是这个程知俞却是个不简单的角色,只是,不知萧阙可会将刺客给程知俞……毕竟,此事关系到二人相争的成败,若是萧阙将刺客给了程知俞,相等于是表明站在了景宸昭这一边。 如今青漓君尚未苏醒,过早的表明态度似乎不太好;可是傅云书摸到了藏在衣袖中的玉佩,方才在一番逃命中衣袖中的玉佩并没有遗落,如今南狄人已经到了乐都,若是不早些的选好支持人选,又似乎不妥。 萧阙没说话,程知俞父子在等着萧阙做决定…… 傅云书心中暗自思索着,目光却落在了景宸昭的身上,若是在景宸昭与景宸禹两个人中间做一个抉择的话,那么傅云书希望萧阙选择支持的人是景宸禹。 于私来说,她与景宸昭二人算是共同经历生死患难了;于公来说,景宸禹惯会做表面功夫,表面君子内里小人,与玄凌的为人一般,为了自己利益,不知会做出什么忘恩负义的事情。而景宸昭为人虽然任性,但是在最危急的关头却是极其的讲义气的,比景宸禹靠谱的多。 萧阙默了默,看了傅云书一眼,没多久便吩咐道:“无痕,将人带给程将军。” 淡淡一席话,已经表明了萧阙的立场,程知俞是聪明人,自然是从萧阙的这一席话中看出了萧阙的态度如何,脸上闪过了一抹喜色,对萧阙说道:“如此那多谢萧公子了,若是查出幕后凶手是谁,下官与皇后必然会登门拜谢……” 语气中分明是有弦外之音,只有在局里面的人才能听得懂,萧阙微微的点了点头。 眼见着事情解决,误会澄清,萧阙准备带傅云书离开,却被君泽岚拦住了去路,傅云书不知君泽岚又要出什么幺蛾子了。 方才萧阙与程知俞谈论政事上君泽岚并不感兴趣,拦住萧阙的去路却是为了别的事情。 却见君泽岚一脸八卦,笑对萧阙说道:“相逢是缘,萧公子何必这般急切的想走呢。说起来,近日在乐都在下听得流言纷纷,心中甚是不解,正好萧公子来此,可为在下解释一般。” 乐都的流言,自然是指的是她与萧阙师徒之间关系暧昧的流言,原本面对萧阙傅云书就觉得尴尬,没想到君泽岚竟然这般的多事,将萧阙拦了下来问流言的真实性。如同,将她与萧阙之间所粉饰太平的谎言给揭破,逼迫的两人不得不面对这一份暧昧的、未曾宣之于口的缠绵。 傅云书心中羞赧的同时却又望向了萧阙,殷切的目光中带着几分期盼之意。 人心都是贪婪的,初初发觉自己的心意,明白自己喜欢萧阙的时候,却也明白,那清冷的白衣人如隔云端,完美的如同谪仙一般人物,不要说是占有了,就连靠近都十分难。那时傅云书想,能与萧阙多靠近一些、陪在萧阙的身边就够了。 等着她拜萧阙为师,他一次次化解她的难看危机,在她最为绝望、最为无助的时候出手帮助她,终于并非是与别人一般仰望着他、而是能够切实的跟他在一起,享受着他独有的能给予她的温柔与特殊的照顾,却是如兄、如父一般的照顾之情,傅云书一边暗喜的同时却又在苦苦压抑着自己情感,不敢将自己的感情表露,生怕萧阙会拒绝,连这种关怀都没有了。 可是,最终那一抹被压抑的感情还是在谢媛宝与长乐的无心之举下暴露在了众人的面前,傅云书第一反应是逃避,可是却有人告诉她惠风君与太傅的故事,告诉她这样做并非是错误的、只要两个人真心的喜欢、礼法如何、伦常又如何,只要真切的喜欢,便是一段美丽的佳话。 得寸进尺是人的本性,傅云书不想再逃避了,她看着萧阙,眼中带着小心翼翼的希冀、似乎一碰即碎,她站在那里,与萧阙不过几尺距离,等待着萧阙的回应,他所做的回应,却是她用尽一生做的一场豪赌…… 原本起身的白衣人听见君泽岚略带尖锐的问话脚步略微的顿了顿,皱着眉头目光并没有看向傅云书,看向的却是君泽岚。 却见那人嘴角带着一抹隐秘的笑容,那一双紫瞳纵然被鲛绡蒙住,可是似乎却能看穿人心一般。都说君家家主天生异瞳,可蛊惑人心,这话果真不假…… 在那样的目光下,素来镇定的萧阙却不知为何竟然闪过了一分慌乱,似乎是某一处、被他压抑的、忽略的一处就这样暴露在了那一双紫瞳下。 这种脱离了自己掌控的一种异样的、由心底最深处滋生的感觉,让萧阙觉得十分的不舒服…… 第171章 宁为玉碎 第171章 宁为玉碎 傅云书想,她平生所有的勇气都用在了今天。 经历过生死之后再脆弱的人都会变得坚强起来,她什么都不怕,甚至不畏惧生死,那前世纠缠的她一场梦魇与失去萧阙的那一场梦魇比起来,似乎是变得不再可怕。 所以在这样一个难得的机会下,傅云书不想再错过与逃避,纵然外表上再柔弱,但是骨子中那一种决绝的、不会退让的血脉依旧传承了下去。 傅云书看着不过近在咫尺的小姑娘,那一双坚毅的双眸,在那一刻,竟然不敢与之对视,那个小姑娘那般的勇敢、衬托的他是那般懦弱。 傅云书睁着一双明亮的大眼,看着萧阙认真的说道“在画舫上,我并非是为了给你解围、也并非是为了拒绝君泽岚才说的那一席话,我真的心悦公子……” 对面的白衣青年站在那里,神色微动,却始终没有说话。 傅云书没有灰心,鼓足勇气,纵然是面上十分镇定,但是心中到底还是紧张的,所以说话间不成逻辑。 “从宁州回到京城,父母冷漠、姐妹陷害,只有公子是唯一真心对我好……” “公子屡次救我危难之中,纵然是以师徒名分,其实我早就喜欢上公子了……” 或许,比这还更早,动心的可能是再次相见梨园中,满园梨花飞雪、那日日光正好,织成一场琉璃色的旖旎的梦境。 或许动心的是在初见的时候,惊讶于那人的风华无双、似乎所有三千繁华,在他面前都退却了颜色。纵然是在最为狼狈的时候,可是那一身傲骨未退。 情之一字,谁都说不定,傅云书自己扪心自问,都不知是那第一眼的惊艳的一见钟情、还是日后点滴相处的日久生情,只是她清楚的知道、自己喜欢萧阙,面对自己的情感、不想逃避。 萧阙站在那里,任凭她将一腔少女心事都说出口,依旧……无动于衷。 清秋的清晨那般的寒冷,透骨的寒意似乎是一点点的从指尖蔓延到了心中,纵然用尽了所有的力气、放心了女孩家的矜持、得到的最终是一点回应都没有。 似乎是喜欢、与不喜欢,都与他无关。 傅云书此刻无比的希望萧阙就算是骂她也好、发怒也罢,总比这无动于衷的冷漠要好的多。 傅云书紧咬着下唇,似乎都可以尝到那血腥的味道,眼圈已经微红、却强忍着泪水不让掉落下来。 似乎是过了隔世经年那么久,傅云书终于听见那人一声轻叹,萧阙的眼神复杂的看着傅云书,终于再也不是无动于衷的冷漠的表情了:“为何要逼问我么,向以前那样、不是很好。” 他可以当做不清楚她的心意、也不想明白自己那若有若无的情愫是因何而来,将她当做故人所托的孩子那般对待,纵然是对所有人冷漠,可是唯独对她是特别关心的,因为受故人所托、更因为,对她千般的好、算是为她后面做为补偿…… “不好!”见着萧阙终于开口,傅云书才忍住了想要逃离的欲望,少女带着雾气的大眼中却有一种难以说明的倔强,看着萧阙道:“喜欢不是一件丢人的事情,我喜欢公子、为何又要藏着不肯面对自己的心意呢,我只问公子,到底有没有、哪怕就一点的喜欢过我。” 执着的想要追求到答案,无论最终的答案会不会让她粉身碎骨,可是她却依旧不想自欺欺人。 那一刻,萧阙才惊觉这个孩子终于长大了,也终于越来越像他……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萧阙知道、当面的拒绝她是最好的办法,让她死心、不生痴念,毕竟她还那么年轻,以后的时光还那么的漫长,在今后漫长的人生中,自己可能不过是她人生的一个过客而已,纵然再刻骨铭心,却不过是一段回忆。 可是萧阙第一次犹豫了……虽然明知是最好的做法,但是生平第一次,他想任性一回……就算,就算是不能面对心中的那一抹若有若无的情愫,可是却还是不想自欺欺人的说上一句不喜欢。 无尽的沉默之后,萧阙听见自己开口,略带苦涩的声音:“可是,我却不会喜欢任何人……” 不是不喜欢、也不是不能喜欢,而是不会喜欢。 他的出生便是一个错误,从一出生开始便注定的破乱不堪的命数、背负着不能摆脱的宿命,从一开始便就失去了喜欢一个人的能力,情之一字需淡薄,所以才能成就成如今的萧阙、如今的毓烟公子。 对于他这样的人,若是动情、被感情影响了自己原本该有的、冷静的判断,那么无异于是自寻一条死路。 萧阙的不会喜欢,语焉不详,傅云书莫名的想到了当初在清波楼中萧阙所弹奏的一曲曲子,曲子空洞,不带任何的情感波动。因为那个曲子,傅云书明白了萧阙的话。 “公子不会喜欢任何人没关系,我喜欢公子、只要公子愿意给我这个机会,在以后相处中,我会教会公子如何的去喜欢一个人……”傅云书看着萧阙说道,二十几年来萧阙将心门紧锁,不允许任何人进去。 可是眼前的这个小姑娘无端的闯到了他的生命中,要用尽一生力量想要挤进去…… 一缕晨曦划破了琉璃色的天空,照在眼前的少女的身上,明亮的让人不敢直视。活在黑暗中的人太久太久了,总是希望看到光明与美好。 傅云书见萧阙久久没说话,小心翼翼的,鼓足了勇气,握住了萧阙的手,萧阙的手心冰凉入骨,似乎要将她的手冻伤一般。 握住他的手的小手柔软、温暖,这是孤寂、冷漠太久的人最为渴望的,萧阙任凭她牵着自己的手,没有拒绝…… 很多年之后萧阙在想,那一日,他若是狠心一点、将她的手给甩开,两个人是不是不会走到那死局中来。只是命数两字,一旦纠缠,便是此生不休。 天色将明,人也渐渐的多了起来,岸边上是卖着点心的铺子,有油饼、包子、豆腐花等,水里面的船上有卖着新捕捉的鱼、早晨新摘的菜犹带着露水、还有从郊外采摘的鲜花,船上的人吆喝着岸边买点心、岸上的人用点心换来一把青菜,清晨早起的洗衣服的妇人从载满鲜花的船上买了新摘的鲜花别在耳后,人间烟火中满溢着笑容。 若是静态中的乐都是一副泼墨的水墨画、那么如今天色已明的乐都则是红尘烟火,傅云书牵着萧阙的手,第一次感觉这般的真实…… 傅云书的嘴角挂着笑容,脸颊两边那浅浅的梨涡清晰可见,可见主人心情愉悦。走了不过数十步之远,却听萧阙淡淡的声音说道:“走反了方向……” 傅云书这才回神,因为过于欢喜随意的选了个方向便走了,而这方向正好与别馆的方向背道而驰…… 脸刷的一下子就红了,萧阙见着傅云书这般眼中少有的流露出一丝笑意,如今这般容易脸红之前那理直气壮逼问他的姑娘也不知去哪里了。 萧阙的大手反手包住傅云书的手,向着别馆的方向走去,清晨早的起的人们见着那青石桥上,缓缓的走来两个携手的白衣人。 男子眉目俊朗、恍若谪仙,少女容颜俏丽,美丽动人,两个白衣人携手而走,所有人都痴痴的看着,这莫非是哪里的神仙眷侣下凡来了…… 那一刻,傅云书只希望,这条路可以再长下去,希望今后漫长的人生中,这一条路将没有尽头…… 傅云书并不知她失踪的一晚上别馆内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傅云书才一回到别馆,却见别馆大门根本就没关,芸娘与沧海一夜都没睡,傅云书一回来便有门房去报与里面知道了。别馆内静悄悄的,人十分少,也没见到谢奕之与谢媛宝他们。 傅云书正在奇怪呢,却见门房见着傅云书与萧阙进来松口气,说道:“公子傅大人你们可算来了,宫里面已经派人来了。” 傅云书才想问宫里面发生什么事情的时候,却蓦然觉得身子一沉,萧阙吐了一大口鲜血眼看着身子撑不住,傅云书连忙的扶住了萧阙,脸色苍白,方才萧阙好好的为何会突然这样。 连忙唤来了侍从将萧阙扶到了房中去,一面叫人去请若尘子,将萧阙扶到了床上躺好之后,却见萧阙原本就略带苍白的脸色已经血色褪尽,苍白如纸,傅云书将手搭上萧阙的脉搏,萧阙脉搏紊乱,体内似乎有真气在乱窜,比之之前在往生崖上的脉象更加凶险许多。 却见萧阙正在紧咬牙关,似乎在承受着一种难以承受的痛苦,因为极致的痛苦,萧阙整个人都快蜷缩成一团。 当时在往生崖萧阙毒发的时候傅云书都从未见过萧阙这般狼狈的模样,傅云书心中惊慌,快速的封锁了萧阙的几个穴道防止萧阙走火入魔,眼眶已经红了,一面叫着萧阙的名字不让萧阙昏睡过去。 似乎是等了许久,方才听见杂乱的脚步声,若尘子拎着药箱被无痕带着几乎是以飞奔的速度到了门口…… 第172章 栽赃嫁祸 第172章 栽赃嫁祸 若尘子一进去,搭上了萧阙的脉,面色看不出任何的变化,许久都没有说话,傅云书等人一脸紧张的看着若尘子。 一盏茶的时间过去,还是竹骨沉不住气问道:“公子怎么样了……” 若尘子皱眉说道:“你们怎么都还在这里,都出去,不要打扰我看病……” 知道若尘子性格古怪,最为忌讳的是在看病的时候别人在一边说话打扰,等着众人出去之后,若尘子拿出银针,准备为萧阙施针,却见傅云书依旧站在这里,问道:“你出去将昨日我炼好的丹药拿过来。” 傅云书一边应着,一边还是颇有些担忧的问若尘子道:“师父,公子他没事吧。” 比起傅云书一脸担忧的模样,若尘子倒是十分的淡然:“不过是毒发了而已,平常他吃些丹药自己一个人也熬过来了,如今又有我在,你担心什么。” 原本萧阙犯病的时候确实的将傅云书吓了一跳,却见若尘子说的轻松,又加上语气稀松平常,傅云书将新都放下却丹房给萧阙拿药去了。 临了拿药的时候傅云书心中到底还是放心不下,便也叫了竹骨到药房里,问道:“公子平常犯病也这么厉害么。” 竹骨到底是个孩子,见着傅云书问,便老实的回答道:“平日里公子犯病没有如同今日这般厉害过,今日神医方才为公子用针驱毒,按照往常公子至少是要修养上几日。但是晚上公子听说傅姑娘赴程大人的约到晚间还没回来,谢姑娘与长乐郡主又出事了,心中担忧,便用了玉蝶追踪的方法去找姑娘。” 傅云书听了竹骨的话之后心中一紧,今日晚间她便觉得萧阙的脸色不大对劲,没想到却是强撑这毒发来寻找她的。胸口似乎是被什么揪住一般,难受的厉害。颇有些自责的说道:“是我连累的公子……” 竹骨到底是个孩子,说话也心直口快没有任何的遮掩的说道:“公子一般在施针驱毒之后都不用内力的,阁中用玉蝶追踪的方法只有公子一人知道,这法子是极其的耗费内里的,公子对姑娘真的好呀。” 被竹骨这般一说,傅云书心中更加愧疚的同时却是有一丝隐秘的欢喜…… 心中喜忧参半,又担心着萧阙强行的运用内里会不会对身体有什么损害,毕竟浮生一梦的毒性奇特,若是因为她过早的引诱毒性复发,傅云书不敢想象后果如何…… 复杂的情绪在心间萦绕着,但是听闻谢媛宝与长乐二人出事,心中一紧问竹骨道:“你说长乐郡主与媛宝出什么事情了……” 竹骨摸着头,说道:“听说长乐郡主与谢小姐受琳琅郡主相邀去了揽月轩,后来揽月轩起了大火,谢将军急忙的就赶过去了,具体的我不太清楚。” 毕竟是萧阙带大到的,竹骨的性格与萧阙十分相似,对于他而言不重要的东西就不会去注意上心。与琳琅有关……傅云书拧着眉,虽然与琳琅见面不过数次,琳琅对她态度温和,但是傅云书从心底就不喜欢琳琅,一是因为萧阙的原因,二是因为琳琅给她的感觉属于那种心机很重的人,端月与琳琅两相对比,根本就不是一个段数上。 如今天色已明,谢媛宝与长乐二人一夜未归,又与琳琅有关,傅云书心中十分不安。 芸娘见着傅云书一夜未眠,再加上落水脸色苍白,眼底乌青,心疼的说道:“小姐你先去休息一会儿,奴婢去派人打探一下。” 傅云书苦笑一声说道:“如今公子未醒、媛宝与长乐二人安危不定,我哪里有心思休息。” 一面守在萧阙的门外等着若尘子出来的消息,一面命人去打探谢媛宝与长乐到底如何了。芸娘见着傅云书这般,也不好强求,便在椅子上拿着软垫给傅云书靠着,又命厨房煮了姜汤与熬好的燕窝粥端了上来。 傅云书心中想着事情,再加上一晚上的奔波劳累的很,燕窝粥匆匆吃了几口便没有吃了。恰好在这个时候去打探消息的人还没出去,倒是谢奕之与谢媛宝他们回来了,只是不见长乐,谢奕之的脸色难看的厉害,而谢媛宝眼圈红红的,似乎是哭过一般。 傅云书见着他们回来,连忙的问道:“长乐人呢?” 谢媛宝没说话,谢奕之阴沉着脸色说道:“大理寺。” 听见大理寺三个字傅云书心中咯噔一声,连忙问道:“到底怎么回事?长乐怎么去了大理寺?” 谢奕之阴沉着脸色没有说话,倒是谢媛宝哽咽着声音说道:“我们被栽赃偷了揽月轩的珍宝,长乐姐姐为了保护我,自己去了大理寺。” “揽月轩?你们好端端的去揽月轩干嘛?”傅云书不知道拜帖的事情,便奇道。 谢媛宝见着傅云书问起,有些心虚的将在琴阁的事情与琳琅郡主下拜帖的事情并且将在揽月轩答应与琳琅比试之事说了一遍。 原本琳琅的拜帖下给傅云书邀请她到揽月轩去比试,却没想到长乐与谢媛宝二人代替她去了,在长乐的言语相激下,琳琅答应与长乐二人比试一番。 比试中自然是少不了琴棋书画,长乐用尽浑身解数,倒是与琳琅旗鼓相当,便约好隔日再比试。见着长乐虽然没有赢了琳琅,但是琳琅姐妹二人一脸挫败的模样谢媛宝心中暗爽。 谁知她们方才走了不久之后,二楼拍卖的月长石的手镯丢失。月长石是玉石中最为珍贵的品种,据说是由天上的月华凝聚而成,可遇不可求,是今日揽月轩中拍卖的最为珍贵的一个宝物,价值连城,没想到竟然丢失。 揽月轩的二楼不比一楼鱼龙混杂,凡是到揽月轩二楼的人非富即贵能有资格进去的人也屈指可数,揽月轩在失窃之后第一时间封锁了二楼所有人都搜查,结果还是没有搜查到月长石,便怀疑到了谢媛宝与长乐二人身上,要强行搜身。 谢媛宝与长乐二人的性格本来就霸道惯了,明知道这件事情是揽月轩的人栽赃嫁祸,如何的会让人平白的欺负了去,二人联手武功不弱,将揽月轩闹的人仰马翻的,众人也一时间奈何不了二人。 等着谢媛宝与长乐二人大闹了揽月轩一回,没多久,揽月轩内失火,惊动了揽月轩的二当家夜行风。夜行风是江湖上数一数二的高手,他带着人拦截住了离开不远的谢媛宝与长乐二人,擒拿回了揽月轩中。 因为谢媛宝与长乐二人闹事在前,在琳琅与玲珑二人挑拨之下谢媛宝与长乐二人不仅仅被扣上了偷盗的罪名,也成了在揽月轩中纵火的最大嫌疑人。 长乐与谢媛宝虽然是跟随曦国使团到的离国,但是二人隐姓埋名,将真实身份也隐藏住了,再加上琳琅的推波助澜,将罪名全部安在了谢媛宝与长乐的身上。 揽月轩失窃、与失火之事虽然知道十分蹊跷,分明是在针对长乐与谢媛宝,一时间二人也没办法申辩,长乐为了不连累谢媛宝,便独自一人承担了罪名。 “之后谢将军不是去了揽月轩么,怎么就由着大理寺的人将长乐给带走了?”傅云书大概知道了事情的始末,若是这件事情是琳琅与玲珑二人设计的话,那长乐自然是少不得会在大理寺里面吃苦头,谢奕之怎么会由着他们带走长乐。 傅云书问起这个的时候,谢媛宝瞪着谢奕之:“都怪哥哥,非但没有替长乐姐姐求情,反而还故意的让大理寺的人带走了长乐姐姐。那揽月轩的二当家一看就是与琳琅她们一伙的不是什么好人,还打伤了长乐姐姐呢。” 见着谢媛宝责备自己,谢奕之苦笑一声,长乐入狱他自然是心疼的。他的为难之处对谢媛宝也不好说,琳琅姐妹二人谢奕之这些时日相处下来对她们的性格也了解几分。 玲珑虽然冲动霸道,但是情绪都是写在脸上,并不足以为惧;而琳琅看起来端庄明事理,却是心机深沉……毕竟,就连萧阙都忌讳琳琅,他如何的敢轻视琳琅呢。 这件事情明眼人都看出来是琳琅姐妹二人设计,但是依照琳琅的心机,若非是将局都布好,必然是不会轻举妄动,在那样的情况下他若是一味的护着长乐,非但不能为长乐开脱,反而是让玲珑看出长乐对他的重要性更加不依不挠的落井下石。 他只能先是态度淡然,之后再想办法救长乐。 谢媛宝哪里知道这些弯弯绕绕的东西,一味的责怪谢奕之见死不救,谢奕之苦恼的揉着额头叹气说道:“若是不让大理寺的人带走长乐,恐怕长乐就要被刑部的人带走了。” 谢媛宝不明白大理寺与刑部的差别在哪里,傅云书却是明白了几分。 若是了解离国局势的人都知道,刑部是大皇子麾下的人马,而魏王府又是表明支持大皇子的,若是长乐真的进了刑部,若是琳琅再从中作梗,再想救出长乐便就是一件难事了。 谢奕之让大理寺带走长乐,显然是以退为进。 第173章 痴情之人 第173章 痴情之人 魏王府中,玲珑难掩脸上的喜色,说道:“没想到姐姐不过小小布个局,那两个人便就中计了,如今她到了天牢里面还不是圆扁任凭我们拿捏。” 毕竟玲珑真正的目标是长乐二人,如今长乐被诬陷进了天牢,正合玲珑的意,犹还不满的说道:“只是可惜那叫做元乐的一人将事情全部承担了下来,便宜了那个叫元宝的。” 不过按照女性敏锐的直觉,谢奕之虽然对那两人同样亲密,但是对叫做元乐的亲密分明是男女之情,是以她将长乐视为劲敌,能不能对付谢媛宝倒是件可有可无的事情。 比起玲珑的满足,琳琅倒是憋着气呢,一方面是因为今日的比试竟然与长乐打了个平手,对于平日里心高气傲的她如何能忍受了这样的气;二来是她主要想对付的人是傅云书,如今她们只折了个无关重要的人在她手中。 语气有些不悦的说道:“如今高兴太早了,按照计划是要将人送到刑部的,如今却进了大理寺。” 玲珑见着琳琅面色不悦,只能将眼中的喜悦的神色给按压了下去,紧接着琳琅嘱咐玲珑道:“不过元乐在大理寺中,证据确凿怎么也不能逃出我们手掌心的。”说着,顿了顿看向了玲珑说道:“你这几日将口风紧闭,那谢奕之来找你无论怎么说也不能透露出有关元乐一点的消息。不要坏了我的计策。” 琳琅自然是知道自家的妹子的性格的,性格冲动容易拿捏。而那谢奕之一看便就是花丛中的老手,对玲珑的自然是拿捏在手心中。 见着琳琅面色沉沉,玲珑不知琳琅又有什么计策,连忙的应承了下来,反正她已经达到自己的目的了,至于琳琅究竟要做什么,是琳琅的事情。 姐妹二人正在说着话呢,下人传道:“郡主,夜当家来了。” 琳琅看了玲珑一眼,玲珑笑着说道:“姐姐你与夜当家聊,我先走了。” 下人口中的夜当家自然是揽月轩的夜行风,此人是揽月轩的二把手,出身江湖中、武功高强,虽然是个武人,但是十分的讲义气,在江湖上名声很响亮。 揽月轩的主人楼羡性格疏懒,阁中之事很少过问,倒是尽数落在了夜行风身上。夜行风如今不过是二十有余,容貌俊朗,也算是难得的青年才俊。 而夜行风一心仰慕着琳琅郡主的事情在乐都也不算是什么秘密,只是琳琅对夜行风并无男女之情,而琳琅的手段也着实的高明,在婉拒了夜行风的心意之后,与夜行风成了蓝颜知己,也正是如此,琳琅经常出入揽月轩,与揽月轩的交情十分好。 夜行风来之后,琳琅带着浅浅的笑意说道:“昨日的事情谢谢夜大哥了。只是那叫做元乐的已经进了狱中,也算是给我被砸的琴阁一个交代,之后夜大哥不用再紧追不舍了,毕竟也给了她们一个教训。” 夜行风原是武人,听闻此言连忙说道:“郡主客气了,还是郡主仁慈,那两个丫头仗着自己是曦国使团的人,不惜顶撞玲珑郡主,又砸了郡主的琴阁,实在过分,绝对不能轻易的放了他们才是。” 听闻夜行风的话,琳琅抿嘴一笑,那一笑秋水翦眸中无限风情,如同三月的春风拂过、又如同初开的陈年的女儿红,却见琳琅娇嗔道:“夜大哥何必见外,你我相识这么久,叫郡主郡主的多么生分,直接叫我琳琅就好。” 被那一笑夜行风醉了心神,他也见过不少绝色女子,可是却未曾见过这般风华天成,艳若桃李,风华无双,“琳琅……”二字痴痴的就从口中溢出,只觉得比喝了烈酒还要醉人,唇齿留香。 见着夜行风这般的模样,琳琅的眼底闪过了一丝厌恶之意,不知不觉的在心中将夜行风与萧阙两个人对比起来。夜行风虽然生的不错,但是比起萧阙举止投足之间尽显贵气来实在是差的太远了,又是以这般的德行对着她,与萧阙一比更是天上地下的差别。 不过区区一个江湖人竟然对他存着痴心妄想,琳琅心底冷笑嘲讽了一声,虽然萧阙也是出身江湖,但是萧阙的身份,可比他尊贵的多的多呢…… 虽然心中这般想着,但是琳琅脸上温婉的笑意不减,跟夜行风说道:“俗话说得好,得饶人处且饶人,如今已经用计给她们一个教训,我堂堂的郡主何必跟两个江湖野丫头计较呢。若非是怕玲珑性格任性出手太重会伤了人家,才不会麻烦夜大哥呢。” 琳琅这一席话说的极其妙,三句两句就将自己从整件事情给摘了出去,一是显露出自己设计长乐与谢媛宝并非是自己所愿,二是显露出自己的仁慈。 夜行风是个武人,听着琳琅这一席漂亮的话倒是真的相信了,只觉得琳琅身份尊贵为人善良,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女子,倒是没有去深思话里面的漏洞百出。 一面,又听着琳琅的话语中对江湖中人毫不掩饰的蔑视,又有几分黯然,是啊,她身份尊贵,怎么看得起江湖中人呢…… 这边夜行风心中百转千折着,琳琅倒是不知为何他神色忽然黯淡了下来,正好丫鬟捧来了茶,青瓷的茶杯玲珑可爱,琳琅请了夜行风喝茶,那青葱素手端着青瓷茶杯,如同雨后荷叶中探出的一朵白色菡萏小巧动人,夜行风痴痴的接过了琳琅手中的茶杯,只觉得这茶比平素里的茶更加清香。 琳琅笑问道:“夜大哥,这茶如何?” 夜行风虽然不懂茶,却又怕琳琅看不起,连声的说好。 琳琅又笑着说道:“这茶叫做青雾隐,是采于终南山顶,终南山常年烟雾缭绕,所以取了这个名字;这泡茶的水也不是平常用的北山上的泉水,而是丫鬟们在清晨的时候采在初开的花上的露水。” 虽然夜行风是揽月轩的二当家,但是并是江湖中人,吃穿用度上随意惯了,哪里见过这般精细,听了琳琅的话不由得目瞪口呆,暗叹果然是皇室中人,就连喝茶都这般的讲究。 夜行风捧着手中的杯子,虽然并非是用玉做的,但是这烧制的瓷器一看都并非凡品,单单这茶杯都足够寻常人家半年的生活了。 原本清香的茶水咽下去之后又多了几分苦涩,手中捧着的茶杯如同烫手的山芋一般,在看着穷金奢侈的魏王府,夜行风忽然有一种坐立不安之感。 恰好在这个时候,魏王府的下人们说揽月轩正派人来找夜行风呢,似乎是有急事一般,夜行风借故告辞。 等着夜行风方才走,玲珑从后面的屏风走了出来,见着那茶笑对琳琅说道:“姐姐好本事呀,这茶不过是最为普通的雨后龙井,倒是被你说成了青雾隐,那呆子竟然也信了。” 琳琅将自己手中的那杯茶也给倒了,她素来吃穿用度奢侈习惯了,这般粗糙的茶水如何能入的了她的口,丫鬟们连忙将茶杯给收拾了,琳琅嘴角挑出一抹轻蔑的笑意,说道:“青雾隐?给他喝岂不是如牛饮水了。”说着,对那收拾的丫鬟说道:“将那用过的青瓷杯子给扔了……” 丫鬟知道琳琅的习惯如何,连忙的将那杯子下了下去,又重新的沏了壶茶来。 玲珑一面佩服自己姐姐的手段,明明不喜欢对方,却还能将对方掌控在手掌心中,一面说道:“那夜行风对姐姐言听计从的,后面的事情若是有夜行风帮忙,那倒是省了我们很多事情了,姐姐怎么就让他不要插手了。” 琳琅挑眉一笑,说道:“后面的事情我们自己安排就可,夜行风此人以后我们还大有用处,没必要在这件事情上面让他对我过于了解。” 在夜行风面前,琳琅的形象素来是属于风华无双,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高贵的皇家郡主,而并非是玩弄心机深沉之人,之后揽月轩的那件事情还有用的上夜行风的地方,琳琅自然是不会傻到因为在这件争风吃醋的小事情上让夜行风对她的态度改观。 姐妹二人正说着话呢,却听见门外有下人说道:“郡主,娘娘派人传话急召郡主进宫呢。” 听见急召两个字,可见是宫中有急事了,琳琅也不敢耽误,匆匆的让人准备马车就去了。 虽然长乐是在大理寺而并非是在刑部,但是傅云书还是有些担忧,问道:“揽月轩的损失严重吗?” 若是单单的一个月白石的手镯的话那倒不是一件麻烦的事情,再怎么贵重的手镯,他们毕竟是曦国的使者,只要等萧阙去求情,大理寺不可能这一点薄面不给的。 最为麻烦的是揽月轩纵火的事情,毕竟揽月轩汇集天下珍宝,不仅仅是在离国、就连在整个东陆的影响力都非凡,若是揽月轩真的一把火给烧了的话,就连昭帝出面这件事情也不能轻易的解决了。 “你当琳琅真的舍得下这么大的血本为了栽赃陷害我们敢将揽月轩赔上吗,失火的只是揽月轩的柴房与厨房等地方,揽月轩内一点的珍宝都没有损失。”谢媛宝冷笑了一声说道。 第174章 凤凰于飞 第174章 凤凰于飞 说到这里的时候,谢奕之问道:“昨日晚间你去哪里了?萧阙人呢,如今天亮了,让萧阙去大理寺去一趟。” 谢奕之虽然嘴上没说,但是心中还是记挂着长乐的安危的,毕竟萧阙是此次到离国使团的主要来使,而萧阙曾在离国游历一段时间,与离亲王又有交情在,由萧阙出面的话比谢奕之出面方便的多。 傅云书将昨日发生的事情一一的与谢奕之说了一遍,当然省略了在画舫上君泽岚逼问萧阙与在回来的路上跟萧阙主动的诉说心意之事。 听了傅云书的话,谢奕之的脸色不由得肃然起来,脱口而出:“这家伙是疯了不成,明知道刚拔完毒竟然还敢动用内力找人……” 见谢奕之说的这般严重,傅云书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了,原本心存的一丝侥幸消失,紧张的问道:“公子会不会有事?” 不等谢奕之回答,却见若尘子拎着药箱慢悠悠的走了出来,瞪了谢奕之一眼说道:“胡说什么,吓到我的宝贝徒弟我毒哑你。” 谢奕之被若尘子一瞪,老实的没说话,傅云书连忙关心的问道:“师傅,公子怎么样了。” 见着傅云书眉宇中是掩藏不住的关心,若尘子十分不悦,但是在这样的时候若尘子也不好跟傅云书算账,便没好气的说道:“死不了,你就这般不相信师傅么。” 傅云书犹自不信,若尘子便说道:“你进去看看那小子不就知道了。” 听了若尘子的话,傅云书犹如大赦一般,连忙的跑了进去,傅云书进去的时候,若尘子的眼中闪过了一丝担忧之意…… 此时的房间内,萧阙正沉沉的睡了,约是太过于疲惫,没有了平日里的疏离,睡着的萧阙舒展的眉眼颇有几分孩子气。脸色比起方才的铁青的模样,已经好了很多。 傅云书的手搭上萧阙的脉搏,脉搏没有了之前的脉象断断续续那般的吓人,已经平稳了许多,只是有些虚弱而已。 此时傅云书才松了口气,相信了若尘子的话。 平日里萧阙总是冷着脸,让人第一眼见到萧阙的时候总会被他冷然的神色给吓退,不敢仔细的端详萧阙的容貌。 其实若是真的论起来,萧阙的眉眼生的极其的好看,长眉入鬓,并非是男子的剑眉,而是长眉微微的向上斜挑,并不伶俐;长眉下是一双狭长的丹凤眼,明明生着一双多情的眼,应该如同一汪春水一般的诱人,却冰冷如霜。 萧阙的眉眼柔和,但是鼻子却十分高挺,嘴唇很薄,睡着的时候抿成一条线,再加上刀削似的脸,所以给人一种难以亲近的感觉。 这样看的话,萧阙的容貌其实比之谢奕之还要美上几分。 原本前世毫无交集的两个人,傅云书从未想到重生之后遇见他,那个清浅如同墨的白衣人,竟然会成为自己生命中浓墨重彩的一笔。 借着虚掩的门,若尘子看见傅云书看着萧阙的目光依旧是沉迷不肯自拔、如同之前那般、可是却又与之前不一样了…… 若尘子回想起,之前傅云书看着萧阙的眼神是痴迷、仰慕、含蓄却于不敢靠近的那种,可是如今傅云书看着萧阙的眼神,痴迷仰慕不变,可是没有了那一层含蓄,那眼神更加的直白,多了一层占有之意…… 是的,多了一层占有的目光…… 若尘子一时间心中是百般滋味,想到方才萧阙与他说的话,更是惆怅,自己这宝贝徒弟也真是……这世上大好男子无数,怎么就偏偏看上他了呢…… 萧阙啊,枉费你号称算尽人心,却怎么也没想到,偏偏就有些事情脱离了你的掌控中。 萧阙既然还在昏迷中,自然是不方便出面去大理寺处理长乐的事情,也幸好是程知俞识趣,这大理寺原本是太子的人马,在长乐进大理寺之后,大理寺卿连忙的将长乐的事情告诉了程知俞。 昨日晚间傅云书救了景宸昭,而萧阙又将刺杀景宸昭的刺客给了程知俞,程知俞投桃报李,很知趣的让人带话来说让傅大人放心,元乐姑娘是曦国贵客,在案件未查明之前,大理寺是绝对不会为难元乐姑娘的。 程知俞办事基本上还是很靠谱的,有了程知俞这一层保证,傅云书才放下心来。 傅云书一晚上没合眼,因为担心着萧阙与长乐他们一直是强撑着,如今放下心来之后便就撑不住了。 芸娘已经烧好了热水澡,傅云书洗好澡之后便就沉沉的睡了。 洗澡的时候,傅云书觉得手心有一阵刺痛,芸娘见了之后却见傅云书的手心划伤了好大的一个口子,便问道:“小姐,你这手怎么伤的了……” 那手心的伤口不浅,已经结痂了,所以并未流血,芸娘大惊小怪的拿了金疮药来要为傅云书上药,傅云书由着芸娘上药倒是也没将手上的伤口放在心上,毕竟昨天晚上十分混乱,傅云书也不知在哪里伤的了。 临睡的时候若尘子见着傅云书的脸色不好看,熬了一碗浓浓的汤药让芸娘灌着傅云书给喝了下去,那药里面大约是有安神的成分,傅云书喝下去不久之后便就沉沉的睡了下去。 在睡梦中傅云书睡的不太安稳,只觉得自己一下子似乎是被放在火中烤、一下子又是放在冷水里面泡的,傅云书迷迷糊糊的想,莫非是发烧了不成…… 虽然有若尘子开的安神的药,但是傅云书毫不避免的又在做梦了…… 此时的梦中并非是一片黑暗,而是湛蓝色的天空,春日午后那绚烂的阳光,整个世界一片透明的琉璃色,美丽而又空灵…… 不知从何时穿来了风铃声,随着风一声声的,陶瓷做的风铃十分的悦耳,古朴悠长,在这样的一个地方,却有些诡异的感觉。 傅云书踏在青草地上,随着那风铃的铃声一步步的如同踩在软绵绵的云端一般,不知身处在何处、也不知要去往何处,只是在潜意识里面,寻着那风铃的声音而去。 恰好在这个时候,天空中纷纷扬起了红色的花瓣,艳红的颜色,如同血一般。傅云书正在奇怪的时候,向前走了几步,蓦然看见眼前出现了一片树林。 是凤凰树……傅云书是在往生崖上看见过的…… 却见这里的凤凰树几乎有三丈之高,比往生崖的凤凰树还要高,正是凤凰开的时候,一团团红色,如同是天边烧的云霞一般。 傅云书此生从未见过如此炙艳的颜色,鲜红的颜色难以用笔墨描绘出,那种颜色如同从生命中开出绽放出最为艳丽的色彩一般…… 傅云书痴痴的看着,看见那高可入云的凤凰林上还挂着一串串陶瓷做的风铃……原来,那铃声就是从这里传出来的么…… 在凤凰林中间,有一个茅草做的屋子,屋子旁边的凤凰木上,还有一架秋千。 秋千上,一个穿着碧绿色衣服的女子坐在那里,身后一个蓝衣的青年推着她,虽然看不清楚二人的面容,但是傅云书的心中却莫名生出一种熟悉的感觉,似乎眼前的画面,兜兜转转在脑海中演练过了千万遍一般…… 簌簌而落的凤凰花树下,绿衣服的女子、蓝衣服的青年,二人在一起如同一幅绝美的好卷,秋千越推越高,女子银铃般的笑声传入了云端,红色的凤凰花落在她翻飞的衣袂上。到了情动之处,青年将女子发间衣服上的凤凰花温柔的拂去,许下一生诺言:“凤凰于飞,翙翙其羽。山河不变,岁月如初。” 山河不变,岁月如初…… 凤凰林中,阳光、鲜花、木屋、秋千、风铃,没有一处不透漏着温馨的美好,还有一种不言而喻的幸福之意。 可是,在那个青年许下誓言的时候,在这样温馨美好的场所、却给人一种难以言喻的伤感之意。月盈则亏、水满则溢,似乎这一切的幸福到了极致,面临的是被摧毁的现实…… 傅云书会这般想,是因为她看见了女子偏过的秀美的侧脸、落下了一滴晶莹的泪水,在阳光下折射出透明的光芒…… 那侧脸竟然是…… 一声佛号,将傅云书从沉迷的梦魇中唤醒,傅云书迷迷糊糊的听见几句话,“发烧了……” “喝药……” “幻梦……君泽岚” 傅云书晕乎乎的,如同踩在云端一般,庄周晓梦迷蝴蝶,傅云书不知方才是一场梦,还是自己真正的经历过的一场现实…… “小姐……” “云书” 几个声音让让傅云书不堪其扰,并不想起来…… “傅云书”一声厉呵,让傅云书心间一颤,将傅云书从那虚无缥缈梦境中拉了出来,傅云书蓦然睁眼,一张慈眉善目的大脸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犹在迷糊中惊醒,傅云书吓了一跳,脱口而出:“大和尚……” 方才那一声呵斥,应该是出自苦禅大师。苦禅大师丝毫没察觉到自己吓到了人家,摸了摸头,说道:“恩,醒了就好。” 傅云书几欲张口,却见喉咙如同火烧一般,芸娘端来了蜂蜜水,傅云书见着众人都围在自己床前,不解的问道:“我这是怎么了……” 一个淡然的声音淡淡说道:“没事,只是发烧了……” 第175章 不准出门 第175章 不准出门 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萧阙,却见萧阙站在房间中,除了脸色略白一点之外精神看起来不错。 傅云书见着萧阙醒了,心中一阵欢喜,紧接着不解的问道:“我睡了多久了……” 她在入睡之前萧阙还是在昏迷不醒的,没想到一觉醒来,萧阙竟然安好无恙的站在她的床前了,如今是夜幕时分,点着烛火摇曳,傅云书也不知道这是第几日的深夜了。 “小姐你睡了整整一天了。”回答她的是沧海。 傅云书闻言,不由得“啊”了一声,梦境中岁月漫长,她以为过了很久很久一般,却没想到才睡一天的时间。 说着,傅云书不由得指向了萧阙,道:“才一天的时间公子病就好了……” 这时角落里传来了一声冷哼,说道:“他会武功高壮的跟头牛似的,养一天便就够了,你受了风寒,乖乖的在房间里呆上三天不准出门!” 傅云书闻言一看,却见是若尘子手中端着汤药,面色不善的说道,傅云书脸色顿时苦了,之前萧阙都吐血了脉象那般的危急,不过修养了一天就可以自行下床行动,她不过是染了个风寒竟然要她三天不能出门! 傅云书蓦然的有一种十分羡慕萧阙之感,她这个时候练武会不会来得及呀…… 不待傅云书胡思乱想呢,若尘子阴沉着脸色将药端到了傅云书的面前,那如同墨汁一般的药水,未喝下去便就能闻到刺鼻的药味,一看就熬的很浓很苦……傅云书见着若尘子面色不善,只能捏着鼻子喝下去了。 万幸沧海跟在傅云书身边这些年,在傅云书喝下药之后便立即的端来了清水给傅云书漱口,又拿了两颗蜜饯给傅云书。 见着沧海这般熟练的伺候动作,若尘子眉头动了动,说道:“这些年给你惯的毛病……” 傅云书已经醒了若尘子也放心,一面叮嘱沧海与芸娘好好的照顾傅云书,一定要看着傅云书好好在房间中修养这几日不要出门。 见着若尘子真的动了真格的,傅云书苦着脸一脸的不情愿,磨着若尘子不要下这道禁令。毕竟长乐还在天牢中,傅云书自己待着也不安稳。 “听话……”却见一个声音淡淡的对讨价还价的傅云书说道,冷冽的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宠溺之意,如同安抚一只乖巧的猫咪一般。 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萧阙。 萧阙一开口,傅云书当即有些晕乎乎的,见着他眼中的一抹宠溺,便鬼使神差的点头。 等着若尘子他们离开之后,傅云书才后知后觉的捶胸顿足,方才……萧阙是对她用美人计么,她怎么就这么没用。 芸娘见着傅云书恢复了精神,便留这沧海在里面伺候,自己掩门出来了。 此时明月清风,别馆的院子中若尘子与苦禅大师都在,全然没有了在傅云书面前的神色轻松,目光忧心忡忡。 苦禅大师见着芸娘,叹了口气说道:“没想到这些年你竟然一直是在裴家。” 月色下,芸娘的容颜温婉,目光中带着一种怀念之意,说道:“当年国破之后我无处可去,被裴家收留,留在小姐身边。没想到,一晃这些年过去,原以为小姐与他们没有任何交集……却没想到,兜兜转转他们还是寻找了来……” 闻言,若尘子的目光也略微的沉了下来,见着芸娘与若尘子的神色不好看,这个时候苦禅大师双掌合十,说道:“命数天定,非你我人力能改。” 虽然是这般说,但是若尘子与芸娘默了默,并没有说话。 命数天定,四个字这般说的简单,可是二人是看着傅云书长大,如同对待自己的孩子一般,谁也不想她卷入那一场是非中。 芸娘担忧更甚,这些年她看着那个牙牙学语的孩子长成亭亭玉立的少女,俨然是将傅云书当做自己的亲生孩子了。 虽然知道,这个孩子从一生下来,流着那样的血脉、背负着必然是一般人不同的责任。可是这些年来在裴家人的庇护下都相安无事,芸娘以为她这一生都会这样安然无恙的过下去。 却没想到,最终还是要走那一条路么…… 当年就连他也因此而死,何况傅云书只是个娇柔的小姑娘,能承担的起那样大的责任。 芸娘心中心疼与纠结,情绪万分的复杂,沉默了许久之后,但还是勉强的笑了笑,对苦禅大师说道:“这些时日小姐对大师十分无礼,妾身先跟大师赔个不是,还请大师不要见怪……” 苦禅大师的性格倒是十分随和,笑着说道:“确实是我一席话让她命运多舛,自然是不会责备于她……” 苦禅大师意味深长的说道,他参悟禅道,自然能看出一些别人看不出的东西。但是芸娘却不解苦禅大师的意思,而是认真的说道:“当年若非是大师一席话让小姐得以光明正大的留在裴家,若是那时小姐被带回京城,如何能平安的长到现在呢……” 说到这里的时候芸娘也是一阵心惊肉麻,在傅家不过短短的几个月的时间,裴月就对傅云书屡次下杀手,若非是傅云书机警,哪里能安然无恙。 无论是她、还是裴老太君,都小瞧了裴月心中的恨意,无论过去了多少年,在经年时光的荏苒下,裴月心中的恨非但没有随着时光的转移磨平,而是越来越深。 若是傅云书在裴月身边长大,估计早就被裴月给折磨死了…… 芸娘正在想着呢,却听见有侍从匆匆从走廊跑到萧阙的书房去,见着那侍从面色难看,苦禅大师拨动着手中的佛珠,若尘子皱了皱眉,想起明日便就是为青漓君解毒的日子,可是…… “离国风波现在能平吗?”若尘子蓦然开口问道。 苦禅大师叹了口气,说道:“一波三折……” 折字方才落音,萧阙身边的竹骨小跑了过来,对若尘子说道:“神医,公子请你过去呢……” 若尘子眼中闪过了一缕忧色,却见书房中,萧阙与谢奕之面色凝重,见着若尘子进来,萧阙缓缓的说道:“揽月轩的凰焰珠失窃了……” 凌奉凌凤,几有凌驾于凤凰之上的意思,而这凌奉宫是青漓君登基之后赏赐给敬妃的。 凌奉宫中的正殿内,悬着黑色金丝楠木匾额,上面飘逸的字体题着三个大字‘蒹葭殿’。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是青漓君亲手所写,可见于敬妃的恩爱。 却见正殿中以白玉铺地,在夜明珠的灯辉下闪着温润的光芒;云顶檀木作梁,上面雕刻着四时百花,散发异香;水晶玉璧为灯,灯座上放着的并非是蜡烛,而是拳头大小的夜明珠;照得整个寝宫亮如白昼。 里面的摆设、摆件一样样都是内务府精挑细选来的,哪一件不是价值连城,这般的穷金奢侈与皇后宫内的简单布局成了鲜明对比,若是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才是真正皇后住的宫殿呢。 这一座宫殿的主人在夜明珠的灯辉下脸色沉沉,面上并无喜悦的神色,在敬妃的下首,坐着宁王、大皇子、还有琳琅三人。 四人许久都没说话,沉默了许久之后,还是琳琅开口说道:“刺杀太子之事我们做的极其的隐秘,那些刺客都是训练有素的死士,怎么会失手被擒呢。” 宁王冷笑了一声,这些死士是宁王府派出来的,失手被擒拿,跟宁王府也脱离不了干系,脸色比之敬妃好看不了哪里去,说道:“还不是因为那该死的萧阙插手这件事情,萧阙身边的暗卫出自毓尘阁是江湖中人,那些死士怎么是他们的对手。” 再加上毓尘阁本就是培养探子的地方,那些人对付死士的手段是一流的高,那些死士失手被擒拿之后连寻死的机会都没有就被抓住,再依照程知俞管理大理寺审讯的手段,那些死士交代出他们是迟早的事情。 琳琅不甘示弱的反唇相讥,冷哼一声说道:“这与萧阙有什么关系,若不是那个傅云书碍事我们早就杀了景宸昭,怎么会这般麻烦。早知道,当初直接杀了她就好了……” “你敢对她动手……”宁王皱眉道。 琳琅冷哼一声,说道:“皇叔,你改不会真的将她当做她了吧,天下相似之人何其多……” 眼看着二人还没商议出个结果就要争吵起来,敬妃说道:“好了,现在不是争这个的时候,快想想这件事情该如何的解决吧,皇上过几日就要醒了,若是他知道我们做的事情必然不会饶了我们的。” 说到这里的时候,敬妃语气中带着几分畏惧。人算不如天算,原本拉上傅云书可以将事情推个一干二净,却没想到傅云书竟然有那般的本事,非但将青漓君从危险中救了出出来,身边还有奇人竟然能解醉心草的毒。 想到多年谋划难道就要功亏一篑,敬妃的拳头握的紧紧的,她不甘心啊…… 宁王也从与琳琅的争吵中回神来,阴沉着脸色,说道:“如今之计,只能趁着他没醒来之前,弄个鱼死网破!看谁的速度更快” 毕竟平王之事,让宁王深刻的认识到了这位看似温和的皇兄的可怕之处,他可不想重蹈平王覆辙。 第176章 雪上加霜 第176章 雪上加霜 傅云书晚上服了药之后昏昏沉沉的准备睡觉,在傅云书快要睡着的时候,觉得脸上毛茸茸的有什么在脸上扫过一般,傅云书以为是小白调皮,便也没理会,转了个身继续睡了。可是对方似乎锲而不舍,毛茸茸的东西扫过了她放在外面的手臂。 三番两次之后傅云书不堪其扰,终于睁开眼了,入眼的是一张粉妆玉琢的脸,“太子……” 傅云书有些惊讶的开口道,却见眼前的人不是别人,正是穿着月白色的虎纹朝服的太子景宸昭,手中拿着根狗尾巴草在挠她痒痒呢。 见着傅云书醒了,但是却十分生分的叫他太子,景宸昭小嘴不高兴的抿了抿,说道:“你以后叫我阿昭就可以了。” 虽然平日里坊间传闻景宸昭性格任性不好相处,但是两个人相处之后傅云书知道景宸昭不过是个脾气稍微大点的孩子而已,只要顺着他还是很好说话的。也不知这小魔王是怎么来了,沧海与芸娘也不知去哪里,就将他一个人放了进来。 见着景宸昭这般,傅云书抿嘴笑了笑,说道:“阿昭,你怎么来了?” 景宸昭虽然没说话,但是眼底却流露了一丝笑意,傅云书心中暗叹,真的是个好哄的孩子呀。 “听说你病了,母后今日来别馆我便缠着母后跟着来了。” 程皇后竟然也来了别馆?傅云书心中惊讶,想问景宸昭程皇后因何而来,却见景宸昭出去了一会儿,跨着小步很快的就跑了回来,手中拿着一堆礼物,几乎将他小小的身影埋在里面了,傅云书目瞪口呆的看着,问道:“这是什么东西!” 景宸昭将所有的礼物尽数的堆在了地上,小小下巴一扬,十分骄傲的说道:“补品!” 却见景宸昭将盒子一一的出拆开,里面有人参、灵芝、何首乌等大补的东西,还有瓶瓶罐罐的丹药,毕竟是从皇宫里面拿出来的,都是一等一的上好佳品,竟然有东西傅云书见都没见过。 除了补品之外,景宸昭还将一个雕漆的红色食盒放在了床边,景宸昭献宝似的将食盒给打开,神秘兮兮的对傅云书说道:“你猜猜这里面是什么?” 傅云书一头雾水的看着那食盒里面的东西,莫非是什么吃的不成。 景宸昭将食盒打开,里面放着汤盅,放的好好的,景宸昭将汤盅打开,一种奇异的味道冲鼻而来,傅云书一脸呆愣的看着白瓷汤盅里面黑乎乎的一片汤药,却见景宸昭一脸得意的说道:“这是我亲手顿的补药,你喝过后保证明日风寒就好了……” 说着,还十分体贴的跟着汤勺一起推到了傅云书的面前,傅云书看着一碗几乎快要糊了的汤药,依稀可以分辨出虫草、雪莲、灵芝等大补的药材,嘴角抽了抽,傅云书无奈的说道:“这……补药是不能乱吃的吧……” 可是见着那一双湿漉漉的如同某种动物的眼睛看着自己,拒绝的话也不好说出口,只是这东西卖相与味道实在是……莫非真的要喝不成?在傅云书为难的时候。 门被推开,一个淡淡的女子声音说道:“方才宫中说御药房那边许多药材被盗、一群御医跑到了栖凤宫中哭呢,原来是你做的好事。” 却见进来的不是别人,正是程冽与百灵。 而被抓的现行的景宸昭丝毫没有愧疚之感,反而还理直气壮的说道:“御医院的那群老头子太烦了,不过是拿了点东西没跟他们打招呼而已么至于要跟母后说么。” 现在傅云书知道了这景宸昭的混世魔王的名称是从哪里来的了,这个理直气壮的样子,怕是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情了吧。 等着程冽与百灵进来之后,还没跟傅云书客套几句,一眼便就看到了傅云书手中端着的汤药。百灵忍不住的惊呼了一声,说道:“天啊,殿下你又将栖凤宫的小厨房给烧了……” 景宸昭那一张小脸上几乎是依旧没有任何表情,只是眼神飘忽的看着某处,就是不敢看百灵,见着景宸昭脸上的表情就很好的说明了一切。 百灵咬牙切齿的说道:“殿下,这是您三个月内第三次烧了栖凤宫的小厨房了。三个月前皇后生病你烧了一次、两个月前元帅风寒您烧了一次,小厨房才做好呢你又烧了!” 傅云书见着百灵咬牙切齿的模样,忍不住的笑出声来,感情不只是她这么“荣幸”啊,程冽眼中也染上了一抹笑意,拍了拍景宸昭的头,说道:“好了,傅大人风寒还没好呢你就不要在这里闹她了,你母后还在等着你呢,快去吧。” 景宸昭见着程冽这般说,小嘴撇了撇,跟百灵离开了,离开的时候还不忘叮嘱傅云书道:“记得一定将补汤给喝了……” 等着景宸昭走了之后,程冽眼中的笑意未减,对傅云书说道:“看来傅大人跟阿昭真的很投缘呢,阿昭生性孤僻,很少见他这般的关心一个人。” 傅云书的眼神也带着几分柔软的神色,笑着说道:“谁对他好便就与之亲近,这是孩子的天性。” “昨日多谢傅大人救了阿昭,这份恩情皇后与程家不会忘记的。”程冽倒是将眼中的笑意收敛了几分,认真的说道。 “程大人客气了,道谢的话昨日程将军已经说过,若是说多了就言过了。”傅云书笑了笑,紧接着问程冽道:“不知程大人大晚上的与皇后一起来别馆所谓何事?可是刺杀太子的刺客有线索了。” 傅云书一问,程冽脸上多了一抹忧愁之色,说道:“倒不是刺杀阿昭的刺客有线索了,而是皇上出事了!” 听见青漓君出事,傅云书心中咯噔一声,连忙问道:“青漓君出了何事?” “做药引的凰焰珠,昨日在揽月轩失窃!”程冽淡淡吐出几个字,听在傅云书的耳中不亚于晴天霹雳。 若尘子说过,这凰焰珠是解醉心草毒的最重要的一味药引,若是失窃、意味着青漓君的毒根本就没办法解。 也难怪程皇后会连夜的到别馆中来,这可是事关国本的大事! 紧接着,程冽又说道:“凰焰珠是在揽月轩着火的那一日晚间失踪的,傅大人,你可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傅云书苦笑一声,没想到事情的发展迅速,越来越复杂。 若是这凰焰珠是在揽月轩失火的那一日失踪,那么有纵火嫌疑的长乐就脱不了干系。而为青漓君治病的是若尘子,曦国使团中人;若是在这样节骨眼上这凰焰珠失踪的话,又与曦国使团有关系的话,难免不会被有心人猜测,一切是在曦国人在搞鬼。 很有可能,影响两国的交情。原本他们的用意是来义和,可是出了这一系列的事情,到时候非但不能与离国义和,兵戈相见都有可能! 傅云书苦笑一声,心存侥幸的说道:“凰焰珠失窃这么大的事情揽月轩那边再怎么跟着琳琅串通一气应该会查明真相,不会赖在长乐的身上吧……” 却见程冽冷哼一声,打断了傅云书的心存幻想,“揽月轩如今东西失窃,皇后怪罪下来他们能当的起么,自然是要找个替死鬼了。” 而长乐很不幸,就是主动的撞上了枪上的替死鬼。“如今跟琳琅串通一气加害长乐的是揽月轩的二当家夜长风,夜长风此人虽然爱慕琳琅已久,对琳琅更是言听计从,如今二人闯下这么大的祸事,在找不到真正偷走凰焰珠的凶手的时候、他们会不会将所有的事情都推在长乐身上呢。” 这是傅云书最不想想到的,若是涉及到凰焰珠被盗的案件,纵然大理寺是程家的人,但是若是想救出长乐绝非易事! 傅云书心中暗自担忧着,程冽接着雪上加霜的说道:“如今凰焰珠被盗,已经将闭关的楼羡惊动了,楼羡脾气是离国出了名的古怪,若是只有区区一个夜长风与琳琅我们倒是能周旋,但是楼羡……就连舅舅都不敢招惹他的,你们还是小心为妙。” 很显然,太子遇刺与凰焰珠被盗的案件将他们与程家绑在了一起,就算之前萧阙想存着观望的态度看景宸昭与景宸禹之争,但是这两件事情出了这件事情之后,他们与景宸禹双方成对立面的定局已成。 程冽也知道,对方连刺杀景宸昭的事情都做出来了,之后还有什么事情做不出来。如今双方是一条线上的蚂蚱,所以程冽今晚会毫不留任何余地的告诉她这些东西。 “若是我们不能尽快的找到真正偷走凰焰珠的凶手的话,那么长乐不就成了替罪羔羊了么。”傅云书担忧的说道,而且程冽所说的楼羡脾气竟然比程猛还要古怪。程猛连在渡口拦截曦国使者比武、青漓君都敢不放在眼中,竟然还不敢招惹楼羡,那得是多么脾气古怪的一个人。 傅云书更加为长乐担忧起来,见着傅云书忧心忡忡,程冽反而别有深意的笑了,说道:“萧公子身份非同常人,这个案件若是别人来查的话肯定棘手,若是萧公子去查、说不定事情还有一线转机呢……” 第177章 淮水夜景 第177章 淮水夜景 淮水上的夜景是极好的。 一入夜,淮水上闪着星星点点的灯火,有渔船上点着的萤火一般暖色豆大的油灯;也有画舫上点着的八角琉璃的防风灯,还有天边上一轮娇羞的明月,映在如镜的水面上。 水面朦胧,起了一层薄雾,更将此处繁华的夜景添了一份迷离的美。 这里的地理位置十分得天独厚,四面环水,四季雨水充沛,盛产农作物,东陆最为富饶的一块土地便是离国,离国最为富饶的便在乐都。 他倚靠在围栏上,夜风吹满衣襟,这里的风都是温柔的,丝毫不是南狄那般如同刀子一般打在脸上的风。 若是此时傅云书在的话,必然会一眼认出,这靠在栏杆上的不是别人,正是那日遗落了玉佩被她捡到的黑衣人。 “主上……”乌善的出现打断了他凭栏远眺的思绪,恭敬的说道:“属下查到昨日晚间揽月轩失火,在失火中凰焰珠趁乱被盗。” 黑衣人闻言,目光倒是从夜景中转移了出来,鹰眸中闪过了一丝锐利的光芒,嘴角挑起了一抹若有若无的笑容,淡淡的“哦”了一声,道:“这倒是天助我们南狄啊……” 见着黑衣人这般一说,乌善眼中闪过一丝不解之意,而黑衣人似乎并无跟他说太多的意思,紧接着问道:“她呢?” 乌善摸了摸头心想谁啊?紧接着,恍然大悟说道:“敬妃娘娘那边说了,三日后在宫中宴请我们,到时候曦国使团也会到此,萧阙,自然也会参加,请主上放心。” 对于自家属下迟钝的表现黑衣人表示十分无奈,面色不善的说道:“我昨天让你查的那个人……” 乌善方才醒悟过来,说道:“昨日主上让我查的女子身份查到了,她也是此次曦国使团出使的使者之一,叫做傅云书。方才到及笄之年,乃是曦国丞相之女,萧阙的关门弟子,未婚……” 乌善八卦的说道,黑衣人一脸黑线,在考虑自家侍卫的首领是不是要换人了。也不怪乌善这般八卦,毕竟自家主上快到而立之年,却尚未有正妃,老王妃都为他操碎了心。 若不是主上身边有几个侧妃的话恐怕就不禁惹人怀疑某些方面的问题了……他也是在老王妃的每日洗脑之下,见着若是有主上感兴趣的女子都会将家世都调查一遍…… 见着黑衣人脸上有不悦的神色,乌善连忙的反应过来,说出一个有用的东西:“当时吐尔菲大人曦国之行,就是折在那个女子手中的……” 果然,闻言黑衣人隐忍的脸色终于好看了一些,饶有兴趣的摸着下把,鹰眸中闪过了一丝锐利的光芒,如同草原上的鹰看到和胃口的猎物一般…… 此时的凌奉宫中,几人商议快结束的时候,外面有魏王府的侍卫急忙的来找琳琅,只在琳琅耳边低语了几句之后,琳琅的脸色一下子就拉了下来,难得见到琳琅将情绪写在脸上。 敬妃问道:“琳琅,怎么了?” 琳琅脸色有几分郁闷的说道:“昨日与夜长风在揽月轩演了一场戏,没想到祸闯大了,揽月轩的凰焰珠失窃,如今夜长风派人问我如何是好。” 虽然夜长风是揽月轩的二当家,但是对于揽月轩的主人楼羡却是十分的忌惮,正是因为如此,凰焰珠失窃、楼羡出关,夜长风当即乱了心神,连忙派人问她如何是好。 琳琅虽然是揽月轩的常客,但是楼羡她也见过几次。一个男人长着比女人还要看的妖孽的一张脸,性格阴晴不定,据说他那一双眼十分锐利,可以辨别天下珍宝。 不但是能辨别天下珍宝,那一双眼看着她,仿佛能看穿她的伪装模样,看到骨子里一般。 饶是琳琅做事再怎么八面玲珑,可是在楼羡面前、琳琅总有一种无所遁形的感觉,而她能直接、楼羡并不喜欢她。 正是因为如此,琳琅并不太喜欢长的漂亮的男子,所以对谢奕之并没有好感。 而楼羡肯定没有夜长风那么好糊弄,原本以为想借着揽月轩来对付傅云书,却没想到连傅云书的边都没沾上反而惹上了楼羡那个活阎王。 如今之计,只能死咬着那个叫做元乐的不放,只是……琳琅有些担心以夜长风那个蠢蛋对楼羡的愚忠,到最后会不会将她供出来。这件事情还要从长计议,琳琅心中正兀自烦躁着呢,却见宁王一脸欣喜的问道:“你是说揽月轩的凰焰珠被盗?果然是天助我也!” 就算是幸灾乐祸也不能表现这么明显么,琳琅冷哼了一声。 却见宁王说道:“当日听说救皇上的最为重要的一味药引便就是凰焰珠,若是凰焰珠被盗的话,那么他们就算是有华佗在世,也不能救人!” 如今青漓君是程瑶亲自照顾,宫外的侍卫都是程家军的人,他们根本就没办法对青漓君动手。也不是没想过打凰焰珠的主意,只是凰焰珠是在揽月轩中,有夜长风亲自的镇守。 夜长风虽然没有什么心机,但是却是离国一等一的高手;而凰焰珠是楼羡亲自的收着,在离国,就算是程猛父子他都不放在眼中,唯独那个楼羡却让他不得不忌惮。根本不敢对揽月轩动手。 虽然宁王的话没说完,敬妃与景宸禹的脸上同时一阵欢喜,敬妃说道:“那我们的顾虑就可以放下,计划照常进行。还有这凰焰珠被倒与曦国人有关,曦国那边如今跟皇后走的近,若是借着这个机会我们还可以将事情嫁祸给太子。原本紫罗的事情离亲王压了下来,我看那老家伙能压的了一次、还能压的了第二次不成。” 说到后面的时候,敬妃的语气中带着几分怨毒了。虽然她备受青漓君的宠爱,又有在宫中有贤惠的名声,但是离亲王那个老家伙的心始终是偏着栖凤宫那边的。若非如此,这些年来景宸禹在朝中怎么会在一群老家伙的打压之下走的这般困难呢。 见着敬妃与宁王都这般说,琳琅倒是将心放下来了。本来依照她一个人的本事,要想将这件事情在楼羡眼中瞒过去十分的困难,可是若是此事关系到景宸禹,宁王与敬妃自然是丝毫不留余地的帮忙。 宁王的手段她也知晓一二,就算是楼羡再怎么号称有一双锐眼,在宁王的帮衬之下,谅他看不出什么出来。 一时间四人各怀心思,各有打算。 此时除了傅云书之外,都在书房内,就连原本在宫中的柳青宴也留在了别馆中并没有跟程皇后一齐回去,众人脸色凝重。 尤其是脸色难看到了极,谢媛宝第一次见到自家的哥哥发这么大的脾气,当下在那里也不敢说话。 “听程皇后方才意的意思,如今就算是你出面都无法将长乐从大理寺中救出来吗?”谢奕之语气颇有些烦躁的说道。 “如今长乐之事并非仅仅是一颗珠子与私人恩怨,还牵扯到离国的国政、太子与大皇子夺权之事,程皇后来此的目的有二,一是告知我们长乐如今处境的凶险;二是算是另一种威胁,若是想长乐安然无恙,治好青漓君……其他的事情她与程家便能替我们解决。”比起谢奕之的脸色难看,萧阙脸上表情没有任何的起伏,淡淡的说道。 谢奕之见着萧阙语气淡淡,如同盛怒中的人浇了一盆凉水,火也不知往何处发,闷声问道:“那除了凰焰珠之外,青漓君就没有其他的办法救治了吗?” 只要能救醒青漓君,他们给长乐安上的一些居心叵测的罪名都无法成立,再加上程皇后在中间周旋,长乐必然能安然无恙。 众人的目光都看向了若尘子,却见若尘子苦笑一声道:“是还有一种办法。” 见着若尘子这般一说,方才放下心来,却见若尘子紧接着说道:“只是有这第二种办法,还不如没有的好。”说着,若尘子没有回答何为第二种方法,而是问向萧阙说道:“依照毓尘阁的力量,是否能查出凰焰珠的下落,并且找到凰焰珠。” 萧阙听着若尘子这般问,说道:“第二种方法再难总能有办法办到的,也比第一种方法付出的代价小的多。” 毕竟从那人手中夺回凰焰珠,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谢奕之听了萧阙的话只觉得云里雾里的,似乎……萧阙是知道究竟是谁偷走了凰焰珠一般,而且听萧阙的语气,似乎对方并不好惹。 这世间、竟然还有萧阙都忌讳的人…… 而若尘子似乎是从萧阙的语气中听出来什么一般,叹了口气,缓缓的说道:“万物相生相克,醉心草的毒虽然阴狠,但是在醉心草的旁边会生长出另一种草药,可以用这种草药取代凰焰珠作为药引。” 若尘子吞吞吐吐的半天终于说出了有别的方法,谢媛宝连忙的催促道:“是什么草药、无论如何我们都要想办法找到才是……” “焚零花。”若尘子吐出三个字,众人却是一脸茫然的看着若尘子,这种草药的名称听都未曾听过,必然十分的稀奇难寻。 第178章 蓝颜祸水 第178章 蓝颜祸水 “竟然是焚零花。”门口传来几声咳嗽,紧接着是傅云书披着披风进来。 见着是傅云书,若尘子立即的板脸呵斥道:“不是让你好好的休息么,怎么又出来了。” 傅云书无奈的叹了口气,说道:“原本琳琅要对付我的人是我,长乐却替我受过,我怎么有心思休息。” 知道傅云书最为看重的便就是感情了,她这般一说,若尘子只得再皱眉没有再说傅云书,而是瞪着萧阙,蓝颜祸水若非是萧阙,琳琅又怎么会设计陷害傅云书。 萧阙被若尘子刀子一般的目光有些郝然,眼底深处闪过了一丝冷意。 他与琳琅相识这么多年,自然是知道琳琅心机深沉,魏王府的势力能到今天这般庞大,与魏王并无太大关系,而是琳琅一手经营。 此次到离国,他之所以对琳琅虚以委蛇,并非是因为对琳琅多么喜欢,而是暂时不想与琳琅撕破脸。 却没想到,琳琅比他想象中的还要沉不住气,竟然拿傅云书下手。萧阙的目光骤然冷了下来,心中一一丝庆幸,幸好当时前往揽月轩的并非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傅云书,是谢媛宝与长乐二人,若是傅云书在天牢,萧阙不知现在还会不会如这般冷静。 萧阙是知道长乐对谢奕之的重要性的,长乐此次也算是代傅云书受过,如今在天牢中安危不定,知道谢奕之心中担忧,这次无论如何不敢用什么办法,都要将长乐安然无恙的救出来。 谢奕之心中焦急,见着众人都沉默不语,便问傅云书道:“焚零花是什么花?你们说话快点,别打哑谜了。” 平日里谢奕之对长乐的态度暧昧不清的,让人猜不透谢奕之到底对长乐的心思如何,所谓患难见真情,如今谢奕之这般的着急,可见对长乐还是很在意的。 傅云书也没有卖关子,眉宇之间颇有些忧愁的说道:“师傅方才说万物相生相克,这醉心草毒十分阴狠,但是在醉心草里面的蛊虫栖身不远处,生长着一种红色的花朵,叫做焚零花。焚零花十年才开一次花,花期很短,转瞬即谢,而生长在深谷之中,周围毒虫环绕,所以盛开的焚零花能在未凋谢之前被采摘下来,十分困难。” 这些时日在别馆中,若尘子见着傅云书对医术上的事情真的上心了,便扔了好多本孤本的医书给傅云书看。这些医书对于一般行医之人都是可遇不可求的宝贝,才短短几日下来傅云书也觉得受益匪浅。 因为萧阙中毒之事,让傅云书对于哪些稀奇古怪的毒更加有兴趣,这焚零花恰好也在若尘子给她的医书上有记载过。 谢奕之不知傅云书为何神色这般为难,说道:“这焚零花也是凡物,就算是再稀少难得,凭借着毓尘阁与程家的力量,还找不到不成。” 这次:“若是真的这般简单就好了,二十年前一场大火,将焚零花所在的山谷全部都烧成了灰烬,从此后,焚零花便在世间绝种……” 柳青宴的话还未说完,谢媛宝不由得“啊”了一声,说道:“那岂不是等于没说么,这样说来,若是没有了焚零花的话那么青漓君就没救了么,青漓君没救,长乐姐姐就没办法救出来了么。”说到这里的时候,谢媛宝已经红了眼眶,着急的说道。 “焚零花被焚毁之后,还剩下一株。”柳青宴后面一句话又给了原本已经心灰意冷的谢家兄妹二人一个希望。 谢奕之与谢媛宝二人来不及欣喜,却见傅云书说道:“仅仅剩下来的那一株,就在南狄王室的手中。” 说到南狄的时候,傅云书的手不由得探向袖子中的玉佩。南狄人到离国、凰焰珠失窃、到如今唯一能够救青漓君的只有南狄王室的焚零花,这一切、莫非是南狄在搞鬼。 而且在青漓君昏迷之后,以皇后与敬妃的态度来看,一个急着救青漓君、一个忙着趁乱夺权、刺杀太子,究竟是谁下的毒已经一目了然。而南狄人偷偷的先潜伏到乐都中,莫非就是为了与敬妃密谋着什么? 傅云书心中闪过了种种猜测,眼前的一切似乎有一层薄雾将所有的真相啊都掩盖住了,傅云书心中不由得有几分的急躁,她急于想要探查到真相,却又无从下手。 而焚零花是南狄王室才有,所以这才是若尘子担忧所在,有第二种办法,还不如没有的好。 若是南狄以焚零花与程家做交易,先不说别人,依照程瑶对青漓君的痴情不管南狄提出什么条件都会答应对方的,那么他们与南狄不是不战而败了…… 谢奕之也知道此行的目的是与离国合作,肯定不能拱手眼睁睁的看着离国与南狄联手。眼见着等青漓君醒了以救他的恩情两国义和的事情是铁板上钉钉,却没想到这凰焰珠却失窃,还将长乐牵扯了进来,也不知在天牢里长乐怎么样了。 虽然长乐平日里凶悍,到底是个弱女子。 “此事还要从长计议,目前程家到底还是站在我们这边的,长乐目前在天牢中暂时安然无恙,当务之急我们看能不能查出究竟是谁夺走凰焰珠的凶手,先看看能不能找到凰焰。”傅云书咬唇说道。 见着傅云书说的冷静,谢媛宝倒是也冷静了下来,没之前那般的慌乱了,而傅云书心中则是有隐隐的担忧之意。 等着众人走之后,书房中只剩下傅云书与萧阙二人,萧阙见着傅云书还在那里踌躇的站着,欲言又止,便问道:“这么晚还不回去休息?” 虽然神色冷冽,但是声音轻柔,面色柔和。 傅云书见状,咬着下唇,犹豫着还是问道:“公子,你是不是知道究竟是谁拿走凰焰珠的?” 萧阙没有想到傅云书竟然会说的是这个,脸上闪过了一丝讶然之后,还是对傅云书点点头。傅云书与萧阙相识这么久,知道萧阙虽然对她许多事情有诸多的隐瞒,但是萧阙从未骗过她。 想到这里的时候,傅云书心中那一抹若有若无的酸涩的滋味总算是好了些。但是萧阙不说,傅云书便也没有强求去问凰焰珠是在谁的手中,而是问道:“那我们有没有可能从他那里将凰焰珠拿回来……” 毕竟从南狄王室手中取得焚零花是件根本就不可能的事情,最后的希望,只能寄托在凰焰珠上。 萧阙毫不犹豫的摇摇头,虽然早知道会是这样,傅云书心中还是止不住的有些失望,紧接着问萧阙道:“若是救不了青漓君……我们该怎么办?” 如今无论是对于傅云书还是对于曦国使团而言,都是一个死局。若是真的让南狄与离国达成了合作,先不说他们能不能完成此次出使离国的任务,如今南狄人都已经到了离国,若是离国与南狄合作的话,那么他们的处境可就危险了。 “废皇帝,立太子。”萧阙淡淡的吐出了六个字说道,萧阙六个字方才说出来,傅云书心中一惊,讶然道:“根本不可能,程皇后是不会答应的。” 傅云书没想到,萧阙竟然有放弃青漓君的想法。 萧阙听了傅云书的话,嘴角勾起了一抹淡淡的笑容,笑容中蕴含着某种深意,“虽然有一个程皇后,但是兵权是掌握在程家父子手中的。”萧阙顿了顿,紧接着说道:“古今但凡是女子,总是心肠太软,容易以感情用事,但是程家父子是聪明人,自然知道,若是与我合作有百里而无一害。” 就算是程皇后与南狄合作救醒了青漓君那又如何?这件事情上,一来种种所指向不利的证据指向的是太子与皇后;二来,与南狄有所勾结的是敬妃,到时候离国若是与南狄合作,南狄支持的人自然是大皇子。 青漓君之前有废储之心,再加上此次中毒之事被敬妃嫁祸给了太子。若是程家与萧阙合作,萧阙与程家是友军,救醒了青漓君,那么功劳算是太子的、又能将敬妃等势力一一拔除。 可是,偏偏解药中最为重要的一味凰焰珠、消失不见了。 而若是以焚零花代替凰焰珠救醒青漓君的话,又有南狄的推波助澜,可以说,就算是费尽心思用焚零花救醒了青漓君,太子被废、程家失势是定局。 此次也算是双方的一定胜负之争,若是第一种皆大欢喜的用凰焰珠救醒青漓君、打败大皇子的方法不行的话,程家只能选择与萧阙合作,废青漓君、立太子。只要青漓君此时驾崩,宁王的兵马还未到乐都、程家已经把控住了京城、再加上曦国的支持的话,那么太子登基,是名正言顺的事情。 傅云书想到此处的时候不知怎么的,想到了程冽对她说的那一句:“你若是这般喜欢一个人,怎么会舍得因为任何的理由去伤害他……” 还有景宸昭那一双天真的眼,不由得开口问道:“公子,扶持太子、是皇上的意思吗?” 此次出使离国,是奉昭帝之命而来,那么离国的一切局势发展,萧阙自然是要禀报给昭帝的。 第179章 踏雪剑法 第179章 踏雪剑法 傅云书提前昭帝的时候,外面一阵风吹过,吹起了烛火摇曳,萧阙的神色在那一刻有几分不明朗,萧阙脸上的那一抹阴霾虽然转瞬即逝,但是傅云书与萧阙这般熟稔,还是很快的捕捉到了…… 傅云书正在出神,却见萧阙看着书案,似乎是在思索着什么,又似乎是在发呆,“皇上,支持的是大皇子……”萧阙用他特有的淡然的声音说道,似乎这淡然的声音中,又带了一抹不易察觉的疏离与冷漠。 见着萧阙这般说,傅云书忍不住的“啊”了一声。 傅云书知道,萧阙此次出使离国的目的定然不会太单纯。在青漓君中毒之后,定然会有探子将离国的消息送到曦国,而昭帝身为皇帝,自然是要考虑若是青漓君真的驾崩了,下一任新君是谁,如何的与之合作。 观察萧阙之前的种种做为,傅云书以为昭帝支持的人会是景宸昭,却没想到竟然是景宸禹。 若是青漓君的意思的话,那么萧阙为何要支持景宸昭?是故意与昭帝所下的命令背道而驰的吗? 萧阙似乎是看明白了傅云书眼中的疑虑,便主动开口解释道:“这些年皇上与宁王交情甚好,在暗中皇上也在扶持大皇子景宸禹,却未曾想到,敬妃两面三刀的功夫做的太好,一面与皇上联络、一面又与南狄有私下交情,若非此次青漓君中毒事发,怕是我们都还要蒙在鼓里。” 这也说明了为何一开始萧阙会选择与宁王、琳琅走的这般近,傅云书心下了然,蓦然脱口而出一句话:“其实就算是公子违背了皇上的旨意都没关系的。” 萧阙略带讶然的看着傅云书,却见灯火下,少女尚且青涩,却又无比认真的说道:“无论公子想做什么,我都会站在公子这边,就算公子所做的事情天下人都会反对,可是我都会毫无余地的支持公子。” 似乎是少女脱口而出的天真话语,她却又用着那般认真的语气来说,别有深意。毫无预兆的,萧阙觉得胸口一窒,那种熟悉又陌生的疼痛感又涌上了胸口。 无论我做什么,你都会站在我这边么……到底还是个孩子,所看见的不过是他用来自欺欺人的外表,若是有一日,你若是知道我真实的模样、知道我是个怎么样肮脏的一个人,你还会说出这一席话么…… 萧阙愣了许久,心中有百般的情绪在汹涌着,傅云书似乎是没察觉到萧阙纠结的情绪一般,绞着手指说道:“公子,若不是皇上下的旨意的话,我们可不可以再试一试救青漓君……” “阿昭还那么小,若是青漓君死了的话,他成为皇上一定也不会开心的。若是知道是公子动手的话,那么阿昭虽然表面上会与我们合作,但是心底会恨死公子的。我们救醒青漓君的话那么敬妃与南狄的阴谋就不会达成,最终的结局不是皆大欢喜么。”傅云书看着萧阙的神色断断续续的说道,纵然跟萧阙表明了心意,但是在萧阙面前,傅云书总归感觉有一种莫名的压力。 萧阙见着傅云书说了这么多,最终还是为青漓君求情。是为了景宸昭么……萧阙的神色沉了沉,心想道,不过才见过几面而已,便就如此在意,果然,感情是最大的软肋啊…… 傅云书见着萧阙许久没说话,心中还是有些惴惴不安的看着萧阙。萧阙见着傅云书的模样,便笑了笑,对傅云书说道:“放心好了,我所说的只是最坏的一个打算,我会尽最大的力量,救醒青漓君的。” 一来是离国现在局势不清,还不能乱;二来长乐还在天牢中,若是没有将长乐救出来十拿九稳的打算的话,谢奕之是绝对不会同意他动手的;三来,毕竟他与青漓君算是好友,对他下杀手也是不忍心的。 当年的故人如今回想起来所剩无几,若是青漓君再死了,当世就又少了个故人了。 是被傅云书感染了么,他何时变得这般的念旧起来……萧阙心中嘲讽了自己一句,见着傅云书还站在那里,压低的声音柔和的说道:“青漓君的事情我会解决的,放心好了。天色不早了,你也早些睡吧。” 傅云书见着萧阙的眸色深深,似乎是在回忆着什么,蠕动了嘴唇,最终还是乖巧的说了一句:“公子,你也早些睡。” 纵然,对他表明了心意,可是萧阙还是藏着很多的秘密,并不想对她说出来。傅云书心中并非是生气,而是有些心疼…… 究竟是经历过什么,让他将所有的事情都藏在心中,不相信任何人…… 傅云书方才走,谢奕之便就进来了,见着谢奕之不等谢奕之开口,萧阙便就说道:“暂时不会对青漓君动手,等将长乐救出来再说。” 自己没开口便就猜透了来意,纵然是相识这些年,谢奕之也不觉得颈后泛起一丝凉意,这人实在可怕,也幸好当年,谢家选择了与他合作而非为敌,不然哪里会有如今的谢家…… 有了萧阙的承诺之后,谢奕之的眉宇之间轻松了许多,跟着萧阙的性格他是知道的,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会不惜采取任何的手段。如今京城中的局已经启动,离国之事是整个关键,其中,眼看着时日渐渐的近了,萧阙是绝对不会在离国耗费功夫的。 若是说,萧阙是顾及着与青漓君的交情的话……或许,三年前的萧阙,无论如何是不会这般狠心的。可是三年前,白云山庄那一场战役,不仅仅是失去了碧凝花……唯一一个可以解浮生一梦的机会,还知道了那件事情的真相,萧阙的性情大变。 为了达到目的,可以不择手段,所以谢奕之心中担忧萧阙不会顾及长乐的生死继续将计划进行下去,没想到萧阙竟然暂时停手。 “是因为傅云书?”谢奕之有了萧阙的保证心安了一些,摸着下巴跟萧阙八卦道。不然实在想象不出,这世上能让萧阙改变主意的还能有谁。 萧阙见着谢奕之一脸八卦的目光,嘴角抽了抽,“你又在胡思乱想些什么。”语气呵斥谢奕之说道,“你若是有这时间瞎琢磨,不如想办法救人。” 不知为何,萧阙想到今日清晨时与傅云书所说的话,在谢奕之这般饶有兴趣的目光之下竟然有些窘迫的感觉。纵然他表面依旧镇定,但是终究是有什么不一样了…… 谢奕之拍着萧阙的肩膀,丝毫没有被萧阙冷冰冰的目光吓退说道:“如今坊间都传遍了你们两的事情,就算你们两个没什么也都有什么了,就不要不好意思了,原以为你这辈子会孤寡一生呢,没想到你这块冰块还有人竟然还会有人赶着上来焐热……” 当年曾有人开玩笑说萧阙的心是冰块冻结住的,谁都没有办法将这冰块焐热,就算是有傻瓜拼尽全力也不过是在这冰块上投一片影子而已。 玩笑的话语仿佛在耳,可是说此话的人早就已成一柸黄土。若是那人知道,那个傻瓜是傅云书的话,会作何感想…… 萧阙不知是听说孤寡一生、而是因为同谢奕之一样想到那个人,目光沉了沉。 孤寡一生么……萧阙想起今日若尘子所说的话,明明中了这样的毒是不能有任何的情绪波动的,可是……为何还要飞蛾扑火一般,竟然动了心。 谢奕之见着萧阙没说话,便自知失言,讪笑着出去了,没有再闹萧阙。 边离开的时候谢奕之想着萧阙说的对,无论现在青漓君的事情该如何的解决,先将长乐从天牢里面救出来再说。不然依照长乐的性格,再多待几天、天牢估计就要被她闹翻了。 谢奕之走了之后萧阙欲睡下,恰好若尘子给萧阙端来了熬好的药,萧阙也不管药里面是什么,一口便就灌完,眉头都没皱一下,让若尘子怀疑里面多加的两把黄连忘记了放进去。 “踏雪剑法练到第几层了!”若尘子见着加黄连的药并没有为难到萧阙,语气中甚是不悦的问道。 比起若尘子的激动,萧阙神色十分淡然回答他:“云水禅心。” 踏雪剑法传自顾门一派,一共三层,第一层是行雨无纹,第二层是踏雪无痕,第三层就是云水禅心。此剑法十分难成,练成之后,鲜少有人能与之匹敌。 顾家也就只有顾叡练到了云水禅心这一层,可是当年那件事情之后、武功全废,当初顾叡将雪禅剑传给萧阙的时候,若尘子没想到就连这踏雪剑法都传给了萧阙。 只是练此剑法,要十分专注不能分心,越是练到后面、越是要杜绝情绪的变化。萧阙自幼性格便就清冷,甚少说话,若尘子便就没有往那处想。若非是今日回来,忽然内力波动险些走火入魔,他怎么会知道萧阙竟然步了顾叡的后尘,练了踏雪剑法。 想到此处的时候,若尘子气的肺疼。一面埋怨顾叡的同时一面又恨不得将萧阙给剁了,这踏雪剑法练成之后,杜绝情绪波动,若是动了情爱,自然是最大的忌讳。 而傅云书偏偏就看上了萧阙,之前他还想着凑合二人,若是萧阙练了踏雪剑法不能动情,两人若是在一起的话岂不是眼睁睁的看着傅云书往火坑里面跳不是。 第180章 罪孽深重 第180章 罪孽深重 应该是很多很多年前了吧…… 那时梨花花开,暗香浮动,有风吹拂而过,隐隐约约,洒落如雪,也将那站在花林中人的眉眼隐隐约约,看的并不清晰。 纵然看不清楚脸,但是他知道,那如远山青黛的眉、那艳若秋水的眼,必然是缠绕着几分哀愁的,看着皇宫的方向,眸光明明灭灭,如是隔了浮世经年那般久。 画面斗转,又是多少年前,灯火下那人眉眼痴狂,狞笑着将那冰凉的液体喂给他:“王者无心,王者无心,若是想做曦国的暗帝,你就要丢掉感情这种没用的软弱的东西……” 真是可笑啊,他说感情软弱无用、他一生却又为情所困。 纵然是掌控曦国又如何,暗帝、到底是见不得光的…… 冰凉的液体喂下去之后喉咙心口一阵灼热,萧阙一头冷汗的醒来,冷汗已经浸湿了衣服,心脏剧烈的跳动,而他却如同陷在泥潭一般不能动弹,这种明明意识清晰、但是身体却无能为力的感觉,多少年都没有过了…… 在这样暧昧不明的光线下、萧阙又仿佛看见了琉璃色的天边,晨曦下少女垂着头,说道:“公子不会喜欢任何人都没关系,在以后相处的时光中,我会教会公子如何的去喜欢一个人……” 漫长的岁月中,一个人走了太久太孤独,渴望着温暖与柔软。毕竟,一个罪孽深重的人,总希望有一个救赎…… 从那一种濒死的、窒息的感觉恢复过来的时候,萧阙的目光落在了外面,窗外天色有一线白,将明未明。 他这一番动作惊动了外面的无痕,无痕要点灯要进来的时候,萧阙淡淡的说道:“无事……” 梦魇中惊醒,声音有几分暗哑,无痕在外面犹豫了片刻,还是没有进来。 青色的幔帐上绣着一枝梨花,天际未明,隐隐约约的看的不尽真切,萧阙看着那一枝梨花出神。萧阙想到了之前与若尘子的一段对话。 原本以为,他练了踏雪剑法的秘密能瞒别人多久、就多久,却没想到,傅云书一番表白心意的话语,终究是让他失控了。纵然压抑着因为情绪波动而在四处攒走的内力,但是回到别馆中的时候,那被压抑的真气还是吐血晕倒,让若尘子把脉发觉了他的秘密。 若尘子与他相识多年,知道了他练他踏雪剑法之后纵然是冷静如若尘子,也忍不住的激动的骂他,问他为何要练这种剑法。 比起激动的若尘子,萧阙隐藏的事情被揭穿之后,倒是淡然的很,说道:“若非如此,我如何能压抑的住浮生一梦的毒药、行动与常人无异。” 若尘子气结说道:“你的功夫已经够好了,足以压抑的住浮生一梦,为何还要练……” “不够。”萧阙淡淡的说道,手指捏着碗沿泛白,“每月毒发一次、每次毒发就有数十天如同废人一般静养,我并没有这么多的时间。” 说这话的时候,手中白瓷的碗几乎是要被他捏的粉碎,眼中含射出来的冷意,如同刀子一般。 若尘子默了默,知道他心存怨怼,便拂袖说道:“这是你的事情,我也不想管太多,若你你练了踏雪剑法,那也就不要再误了云书。” “不会误了她的。”萧阙低声说道。 若尘子以为萧阙的意思是说他对傅云书没有任何的意思,便松了口气,说道:“你不会误了她就好,我看那丫头只要跟在你身边一日,对你便就念念不忘,若是你为她好的话,等着此次离国的事情解决之后,便让她随我离开,是跟着我回药王谷也好、还是回宁家也罢,只要离开了你,便就断了她的念头,过两年,再寻个好人家嫁了。” 虽然若尘子知道干涉不了萧阙所做的决定,但是对于萧阙所隐瞒的事情还是十分生气的,瞪着萧阙,说道:“至于你……你练你的踏雪剑,你谋你的大业,不要打云书的主意。” 说到此处的时候,若尘子的声音带着几分警告之意。他此生识人无数,但是唯独眼前这个算是他看着长大的孩子、纵然到了现在,若尘子都不大能看明白他…… 也不知这些年在京城中他经历了什么,竟然变得这般的面目全非。但是无疑他是个危险的人,傅云书又是那样的身份,跟他纠缠太多,对傅云书并不算是好事…… 萧阙知道若尘子古怪的脾气,纵然因为顾叡的关系,若尘子对他多加照拂,可是在他与傅云书之间,若尘子自然是向着傅云书的。 萧阙并不打算忤逆若尘子的意思……因为他知道,若是自己的存在有一丝表现出对傅云书不利的话,若尘子绝对是说到做到带傅云书离开的。而这、并非是他想看见的。 见着萧阙没说话,若尘子以为萧阙是应下了,便松了口气。可是……若尘子如何的明白,一个生活在深渊中的人、好容易等待到了一个能够救赎他的人,又怎么会轻易的放手呢。 若尘子黑着脸到书房,亦是黑着脸出去的,恰好苦禅大师抱着一壶女儿红酒慢悠悠的不知从哪里回来了,若尘子面色不善的问苦禅大师道:“大和尚,你又到哪里骗吃骗喝去了……” 那一坛酒虽然封泥未揭,但是却还能闻到酒香味,一闻便知是上好的女儿红,也不知是他从何处骗来的。 苦禅大师笑着拍了拍酒坛,说道:“是谢奕之那小朋友让我为他心上人算上一卦后孝顺我老人家的,要不要一起喝?” 若尘子自然是不会同他客气,二人施展轻功,眨眼间便就到了乐都最高的一处屋顶上,万家灯火,尽收眼底。 封泥打开之后你浓郁的酒香味将素来不怎么喜欢饮酒的若尘子的馋虫都勾引了出来,可见酒是好酒,谢奕之是用了心的。 若尘子随口问道:“那你算的结果如何?” 苦禅大师叹了口气,灌了口酒,说道:“二人情路坎坷、难以聚首。” 这些时日谢奕之对他百般的献殷勤,自然是为了想让他算一下他与长乐之间的缘分的事情。苦禅大师虽然已经看破,但是却一直没有将这糟糕的命数告诉谢奕之。 算的是二人情路坎坷,也就说明长乐是没有生命危险的,虽然若尘子并不怎么在乎长乐的生死,毕竟是与他无关紧要的一个人,但是傅云书十分看重感情,再加上此次之事一半是因为傅云书而起,傅云书更加是觉得心中愧疚。 只要长乐此次没事,就好了。 若尘子叹口气,说道:“我说你还妄称什么高僧,怎么每一个被你看破命格的人都没有好结果。” 苦禅大师似乎是想到什么一般,亦苦笑一声道:“所以大和尚这些年很少看人命格。” 二人似乎是同时想到什么往事一般,沉默了许久,最终还是若尘子打破了沉默的寂静,问道:“萧阙与云书你可曾测过二人命格……” 虽然若尘子在萧阙面前说要带傅云书离开,但是若尘子何尝不知道傅云书对萧阙用情至深;再加上萧阙吐血之事,虽然傅云书与萧阙二人没说什么,但是能让萧阙失去了冷静与分寸的也就只有傅云书。 若是萧阙对傅云书无意的话,也绝对不会因为傅云书动了七情六欲,真气乱窜差点走火入魔。 所以,若尘子一面担心二人有什么纠葛。一面又担忧着自己阻止不了二人的纠葛。 苦禅大师笑道:“你不是说贫僧是乌鸦嘴么……” 若尘子看了苦禅大师一眼,苦禅的神色肃然了起来,苦笑一声道:“天下局势不明,本该无任何交集的命数偏生又纠缠在一起,就连我都堪不破。” 一个命主紫薇,乱世迭起,一念可平乱世;一念可倾覆天下。 一个明珠遗海,命格无双,天下因她而乱;天下又因她而盛。 两个人、明明命格上相冲,却又做此生死纠缠,如今就连他,都堪不破两个有帝星之相的人纠缠在一起是福还是祸。 见着苦禅大师说自己都无法断言,若尘子蠕动了嘴唇,最终还是没说什么。见着若尘子忧心忡忡,苦禅大师叹了口气,说道:“这都是他们年轻人的事情,你都一把老骨头了还操什么心。” 若尘子苦笑一声,说道:“并非我爱操这个心,而是怕当年的悲剧再重蹈覆辙。” 说着一脸担忧却见着枯禅大师十分的轻松的模样,若尘子略带疑惑的看着苦禅大师,问道:“你怎么看起来一点都不担心的模样……” 苦禅大师嘿嘿一笑,说道:“虽然我堪不破他们二人的命格,但是我观星象,却发现死局之中却有一丝生机,说不定天命可违呢……” “天命可违么……”若尘子低声重复了这一句话。 一坛子女儿红很快的就见底了,苦禅大师拍这空酒坛,说道:“他们年轻人的事情就让他们自己去解决吧,你就少掺和了。再过几日便就是凰国的夺宝大会,夺宝大会上的那件东西……到时候我们可能遇见不少老朋友啊……” 这些时日苦禅大师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居然是去调查夺宝大会上展览的东西去了。他知道这大和尚早就是方外之人,很少有事情能让他上心的。 此次这般上心,若尘子倒抽了一口凉气问道:“莫非此次揽月轩的宝贝,竟然是那件东西……” 局势已经够乱,这些人,究竟是想做什么。 第181章 故意为难 第181章 故意为难 虽然暂时对救出长乐之事暂时没什么眉目,但是傅云书与谢媛宝二人放心不下长乐,一早的便就去天牢看长乐去了。 因为傅云书落水之后病还未全好,若尘子与萧阙二人着实的担忧傅云书的身体,便给傅云书下了禁令不许傅云书出门。所以此次出去,傅云书与谢媛宝二人是瞒着众人偷偷的溜出别馆中的。 大理寺的天牢戒备森严,按理一般人就算是用银子打点都进不去,但是傅云书手中有萧阙给的一块令牌,之前萧阙为了方便傅云书在离国行事给傅云书的。如今在这大理寺中,傅云书尝试将令牌给了狱卒看。 原本趾高气扬的狱卒见了令牌之后立即的换了一副嘴脸,点头哈腰的问道:“不知大人是见谁?” 谢媛宝见着狱卒的脸色变的比翻书还快,心中不由得咋舌,若是在曦国也就罢了,依照毓烟公子的名头那些官员自然是想赶着上前巴结。可是此处是在离国,没想到萧阙的名头居然也这么好用。 傅云书说出了长乐的名字,却见原本还一脸讨好的看着傅云书的狱卒脸上闪过了一丝为难的神色,说道:“大人,并非是小的故意推脱,而是上面有人交代了谁都不许见那姑娘。” 上面交代的?是琳琅她们还是程皇后?谢媛宝见着非但没能救出长乐,而且还不让他们见长乐,脾气便上来了,说道:“你们好生不讲理,我师姐不过是略有嫌疑,你们将她抓起来也就算了,怎么连见都不让我们见。是谁定的王法!” 谢媛宝性格素来骄纵,这般骄横起来十分有气势,再加上二人手中拿着萧阙给的令牌,又不好对她们来硬的,正在这时,却听见大理寺幽深的长廊转弯处传来一声轻笑,柔媚的笑声无端的让傅云书与谢媛宝二人身上起了鸡皮疙瘩,那笑声分辨不出男女,紧接着有人用慢悠悠的声音说道:“是本座定的,你又能拿本座如何……” 随着声音落下,却见从天牢处走出一个高瘦的身影出来。 那人穿着藏蓝色的长袍,外面罩着一件同色的披风,墨色的长发梳着整齐的发髻,一丝不苟,用玉冠拢在一起。 他比一般男子都要瘦,肤色也比一般男子要白皙,正是因为如此,愈发显得那一双墨色的眸子黝黑深沉,竟然是罕见的重瞳,也不知是方才从大理寺里面出来、还是因为那衣服属于冷色的色调,他整个人看起来阴沉沉的。 虽然他是对着谢媛宝说话,但是出来之后,目光却是落在傅云书身上。 傅云书被他打量的目光看着很不舒服,正在思索此人的身份的时候,却见那狱卒见着那人,点头哈腰的讨好说道:“楼大人……” 楼大人?莫非就是传言中揽月轩闭关已久的主人楼羡? 早听说那人生着一双锐利的眼,能辨识天下珍宝,如今一见,虽然没说什么,但那目光落在她的身上的时候,有一种似乎被他看破的感觉,果然名不虚传。 楼羡的目光稍微的掠过了谢媛宝,便就落在了傅云书的身上,笑着对傅云书道:“傅大人。” 只是平常的三个字,但是语调说不清的怪异,用着雌雄莫辩的嗓音说出来,让人十分不舒服。 傅云书自然没傻到会问楼羡为何知道她的身份的,嘴角带着盈盈笑意,虽然被楼羡的目光看的不自在,但是为了不示弱,迎着楼羡的目光。见着傅云书竟然直视自己,楼羡眼中闪过了一丝意外,很快的那意思意外被饶有兴趣的眼神给替代。 傅云书自然是学不来楼羡那阴阳怪气的语调的,算是与楼羡打招呼道:“楼大人。” 虽然揽月轩传言是与朝廷毫不相干的江湖组织,但是他能够出入大理寺天牢,而且那些狱卒对他言听计从,傅云书自然不会认为他与朝廷没有任何的关系,随着那侍从的话叫他楼大人,也不算错。 傅云书与楼羡二人相互打量算计着什么,谢媛宝倒是没有那么好的耐心,皱眉对楼羡说道:“你凭什么不让我们去见我师姐。” 听了谢媛宝的话,楼羡放开了对傅云书的打量,微微勾起了一抹笑容,那笑容让傅云书见了不由得又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并且从这位楼大人身上终于领会到了什么叫娘娘腔…… 之前长乐一直说谢奕之是娘娘腔,莫不是因为谢奕之一张脸长的要比一般的男子好看上几分,但是谢奕之的行为举止之间,丝毫的没有半分的脂粉气。 眼前的楼羡,眉眼生的极其的好看,但是又是穿着劲装,做着一丝不苟的打扮,而且神色阴沉,这般一笑,无端有几分妩媚之意,让人看得十分的不舒服。 “就凭你们竟然敢闯揽月轩,并且敢烧揽月轩的后院……”楼羡阴测测的说道。 “都说了不是我们做的,我们是被冤枉的……是你们自己揽月轩出了家贼诬陷别人,你却将帐算到别人身上去了。”说着,谢媛宝指着楼羡身后某个黑衣男子说道。 那人应该是揽月轩的二当家夜长风,不过二十多岁的年纪,相貌堂堂,但是脸色不怎么好看,他身高要比楼羡高上整整一个头,却在楼羡身后低着头,气势上比楼羡弱了好多。 夜长风,也就是与琳琅勾结、打伤长乐陷害长乐入狱的人,傅云书捏着拳头,忍住上前揍他一顿的冲动。 夜长风见着谢媛宝指着他,嘴唇挪动了几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什么。 楼羡似笑非笑的眼神看了夜长风一眼,显然在楼羡手下做事这些年,夜长风对楼羡阴晴不定的性格还是有几分惧怕的。 不知谢媛宝的话楼羡是信了还是没信,却见楼羡说道:“不管怎么样,珠子是因你们而遗失的,在找到珠子之前你们休想进天牢半步。” 说着,还将揽月轩下的弟子留下来守在天牢门口,态度可谓是嚣张至极,等着楼羡走远了,谢媛宝方才说道:“这世上怎么有这么嚣张可恶的人!” 比起谢媛宝的气愤,傅云书只有苦笑的份,早就听说楼羡的性格极其的古怪与不讲理,传言说曾经江湖上第一神偷梁上燕打了揽月轩的主意,偷走了揽月轩内一只桃花冻的手镯。 那手镯楼羡十分喜欢,原本是一对,但是揽月轩中只有一只,楼羡这些年耗费了不少的人力物力去寻找另一只,正是因为知道楼羡对那手镯珍爱如宝,梁上燕故意的挑衅的偷了那手镯。 之后楼羡亲自去追梁上燕,从离国追到曦国,之后那手镯被楼羡追了回来。中间二人经历过什么谁也不知道,只知道从此梁上燕退出江湖、发誓再也不用轻功。 这般性格阴沉、性情古怪的一个人,如今长乐落在他的手中,傅云书更加的担忧。 傅云书与谢媛宝兴致冲冲而来,失望而归。 二人回去的路上,谢媛宝皱着眉似乎是在琢磨着什么一般,傅云书见状,不解的问道:“媛宝,你在想什么呢?” 谢媛宝挠着头,一脸困扰,说道:“我似乎是在哪里见过这个楼大人……” 傅云书有些诧异的看着谢媛宝,毕竟楼羡是离国人,谢媛宝之前从未来过离国,如何会见过他呢? 谢媛宝似乎很困扰一般,喃喃说道:“我也想不起是从哪里见过他了……只是觉得那一双眼睛很熟悉一般。” “楼羡是特有的重瞳,天地下有重瞳子的人少之又少,若是见过的话,必然不会忘记。”傅云书这般是过着,谢媛宝努力想着,记忆中那个有重瞳子的人如同惊鸿掠影,再怎么努力也记得不太清楚了。 傅云书见状,也不好催促的太紧,便对谢媛宝说道:“慢慢想吧,或许就想起来了。” 谢媛宝放弃了努力回忆去想的想法,而是颇为忧愁的问傅云书道:“云书,你说这楼羡一副阴阳怪气的模样,好像是故意的针对我们一样,长乐姐姐在里面会不会有事呀。” “放心吧,如今说长乐拿的凰焰珠证据不明,无论是谁在这个时候都不会对长乐下手得罪曦国的。长乐在天牢中暂时还是安全的。”傅云书安慰道。 大理寺是程家的地方,如今程皇后就算知道南狄的焚零花能够替代凰焰珠救青漓君,但是若是没有若尘子的秘方的话,单单焚零花也不能救青漓君,在解药的配方得手之前,程家是不会与曦国翻脸。 只是……谢媛宝都能察觉到那楼羡的态度十分怪异,似乎是有意的正对长乐、或者更贴切的说是针对曦国一般,傅云书也不能拿把握在楼羡的干涉下、长乐在天牢中能安然无恙。 傅云书与长乐二人一同在路上走着,傅云书在一家胭脂铺子边上忽然停住了一会儿,似乎是对那卖的胭脂十分感兴趣一般,在那里挑拣起来。 谢媛宝心中奇怪,傅云书素来都是不喜欢用胭脂水粉这些东西的,今日怎么这般感兴趣。 却见傅云书在那里认真的挑选着胭脂,笑着指着对面对谢媛宝说道:“这一品斋的桂花糕上次芸娘卖过味道很是不错,今日正好路过,媛宝你帮我正好买两包回去吧。” 谢媛宝顿时有些疑惑住了,方才不是还忧心忡忡的担心着长乐的安危,怎么现在又有心思吃糕点了? 第182章 脂粉铺子 第182章 脂粉铺子 傅云书在胭脂水粉铺子边上似乎是认真的挑选着胭脂,店家见着傅云书衣着打扮一看便是非富即贵,便十分殷勤的拿了一个铜镜,对傅云书说道:“姑娘若是喜欢可以试一试,我们这里的胭脂可都是上好的花汁挤出来的,没有加铅粉呢……” 傅云书含笑的接过了店家手中的菱花镜,借着镜子看向了身后,却见两个青衣打扮劲装的男子正在不远处站着。 原本从大理寺的天牢里面出来之后,傅云书敏锐的觉得有人似乎在跟着她,唤走谢媛宝去买桂花糕是想要确定对方盯着的人是谁,看来她猜测的没错,对方完全是冲着她来的。 傅云书心中有些后悔为了偷偷的跟谢媛宝溜出来看长乐,甩掉了清明跟谷雨二人。 心中虽然这般想着,傅云书面上还是十分镇定,随意的挑选了一个做工精致的茉莉花香粉,付了银子慢悠悠的向外面走去。 那一品斋的人很多,谢媛宝排队买桂花糕没有一时半会儿的是出不来的。 傅云书一面假装并没有发现跟着在自己身后的那些人,往着人多的方向走去,毫无心机的看着热闹的大街。 那些人知道傅云书不会武功,并不知道傅云书已经察觉了,只远远的跟着。 恰好在这个时候有一辆马车在中间行驶而去,傅云书借着这个机会,一个闪身躲到了卖字画的小摊子后面,借着字画遮挡住自己,假意在挑选字画。 那二人见着不过一眨眼的功夫傅云书就不见了,顾不得隐藏,便在傅云书失踪的地方东张西望着,却还没有看见傅云书的身影,不知二人说了什么,连忙的跑到前面去找人去了。 傅云书手中拿着一幅牡丹图,眼角的余光看着二人离开之后微微的松了口气。也不知是谁派来的人,这般愚蠢,竟然这般轻易的被她躲了过去。 那卖水墨画的是个书生,二十多岁的年纪,眉清目秀,文文弱弱的,看了傅云书一眼,似乎有些奇怪傅云书为什么看了一副水墨牡丹图这般久。 傅云书知道自己耽误人家做生意了,不好意思的将水墨牡丹图给放下,却见那卖字画的书生笑吟吟的对傅云书说道:“傅姑娘,若是觉得这幅画好的话在下便就送给姑娘。” 方才才上了嘴角的笑意一下子便就僵硬在了脸上,自己是羊入虎口? 那书生脸上笑意不减,看起来依旧是温文无害的对傅云书做了个手势,指着身后的茶楼说道:“姑娘,我们家主子有请……” 一品斋是乐都中最好的点心铺子,里面有各色的点心,点心的形状也是各异,有做成鲜花状的、各种动物模样的,十分得那些姑娘、孩子们喜欢,也正是因为如此,一品斋每日的生意都爆满,买个点心至少要排半个时辰的队。 谢媛宝挤着进去买了桂花糕、又买了自己与长乐爱吃的云片糕等一些糕点出来之后,一出来,却见胭脂铺子那里没了傅云书的身影,一问店家,才知傅云书买了一盒茉莉香粉就走了。 茉莉香粉?她记得之前就听傅云书说过,因为对花香过敏,最为讨厌的便就是茉莉香粉的味道。 谢媛宝虽然天真了些,但是不笨,很快便就明白了什么,“糟糕了……”谢媛宝低咒一声,连忙的向着别馆跑去,也不看路,一路上撞翻了好多人,心中在想着,傅云书不要出什么事情才好。 中午这个时辰是傅云书午休的时辰,这个时辰一般芸娘与沧海二人没事都不会进来打扰傅云书的,在别馆内暗卫们也不会盯着太紧,也正是因为如此,傅云书才与谢媛宝二人挑着这个时辰到天牢里面去看长乐。 谢媛宝快速的跑回了别馆,正好遇见了跟管家交代备一床厚被给傅云书的芸娘,谢媛宝喘着气问芸娘道:“萧阙在哪里?” 芸娘见着谢媛宝面色焦急,摇头说不知道,一面又问:“谢姑娘找萧公子有什么事情吗?” “云书出事了!”谢媛宝快速的将今日在街上所发生的事情跟芸娘说了一遍,芸娘原本以为傅云书在房间中午睡呢,没想到不过转眼的功夫就溜出去不见了。当下也不好责怪傅云书,听见傅云书出事两个字心中万分焦急。 竹骨恰好也从厨房出来,手中拿着一串糖人,是厨房大娘给的,见着这么多人都聚集在门口,微微的有些不好意思,不过听见傅云书出事的时候,小小眉头皱在了一起,说道:“公子今日一早出门了,还没有回来呢。” 也正是因为傅云书见着早上萧阙离开了,便才敢跟谢媛宝一起溜出去。谢媛宝眉头皱了皱,紧接着问道:“那我哥呢。” 今早出门的时候,谢奕之是在别馆中的。 “谢将军他……”竹骨顿了顿,说道:“也出门了,并未回来呢。” 谢媛宝是何其的聪明,瞪着竹骨,脸色不善的问道:“我哥去哪里了……” 竹骨到底是个不会撒谎的老实孩子,见着谢媛宝面色不善的问,也不会撒谎,便小声的说道:“谢将军去与玲珑郡主游湖去了……” 谢媛宝几乎郁闷的几乎要吐血,脸色都扭曲在了一起,眼露凶光恶狠狠的说道:“谢奕之!看你回来我不打断你的腿!” 见着别馆中都没个主事的人,竹骨也并不知道萧阙去了哪里,只能吩咐侍从到街上找人去。心中一面担心傅云书,一面又担心长乐,这两件事情都因为琳琅玲珑姐妹二人而起,偏偏谢奕之又跟着玲珑去游湖去了,若是谢奕之在谢媛宝的面前的话谢媛宝估计早就动手了。 其实今日一大清晨,谢奕之也到天牢中去看长乐的,却不曾想到被天牢的侍卫拦了下来,用程皇后的手谕都没有用,拦住他的竟然是楼羡。 谢奕之与楼羡几番理论,楼羡都不让谢奕之进去。双方争执不下,谢奕之也并非是什么好脾气,而且楼羡性情刻薄,三句话两句话专门挑谢奕之不爱听的说,饶是谢奕之再好的涵养,也被楼羡那刻薄的话语激的要与楼羡动手。 暂且不知楼羡功夫如何,楼羡身后跟着夜长风,可是离国第一高手,虽然没有什么心机,做事愣了一点,但是武功是实打实的好。 见着谢奕之动手,楼羡一个闪身,却是没有与谢奕之交手的意思,倒是楼羡身后的夜长风,见状接过了谢奕之打来的掌风。 谢奕之知道是夜长风与琳琅姐妹二人陷害长乐,再加上听谢媛宝说夜长风将长乐给打伤了,所以便就下了狠手。 谢奕之的功夫之高连程知俞都打不过他,却没想到那夜长风竟然与谢奕之堪堪的打了个平手。让谢奕之对此人不由得刮目相看,最终还是萧阙及时的赶来,才阻止了双方打斗。 虽然那楼羡性格古怪,但是萧阙亲自来便也没有多加为难,放了谢奕之他们离开。回到别馆的时候,谢奕之不由得奇道:“这揽月轩果然是卧虎藏龙之地,连揽月轩的二当家功夫我看与柳青宴都不相上下了,那楼羡的功夫该如何的高呀。” 萧阙淡淡的说道:“楼羡并不会功夫。” 萧阙的一席话说出来,谢奕之一下子就愣住了,不可思议的说道:“怎么可能,这夜长风的武功心计这般深沉,如何的会听服一个不会功夫的人。” 之前设计长乐之事,谢奕之以为是夜长风与琳琅二人的合谋,并不知道原本是琳琅自己一个人的计策。 比起谢奕之的震惊,萧阙倒是十分的淡定,意味深长的说道:“楼羡虽然不会武功,但能操纵人心。更何况,夜长风本就是江湖出身,最讲究义气,当年楼羡对夜长风有救命之人,夜长风自然是对楼羡言听计从。” 二人正在说着话呢,恰好到了别馆,有人递来了魏王府的帖子,是玲珑邀请谢奕之去游湖。 谢奕之虽然是喜好美人之人,但是对于蛇蝎美人避之不及,再加上二人竟然谋害长乐,更是对两人十分厌恶,便毫不犹豫的拒绝。 在谢奕之开口拒绝之前,萧阙淡淡的说道:“若是你为了长乐好的话,这个帖子你还是接下去吧。” 谢奕之不解的看着萧阙,却见萧阙淡淡的说道:“这帖子送过来,是试探。” 试探长乐在谢奕之心目中的地位,若是长乐对于谢奕之十分重要的话,那么谢奕之必然会将长乐身陷囹圄之事迁怒玲珑姐妹二人,从而不会赴约。而此时长乐还在天牢中,琳琅、玲珑姐妹二人若是在天牢中使些手段,让长乐吃些苦头的话那他们根本就无计可施。 因为到现在,根本就看不清楼羡是站在哪一边的。 如今玲珑下了帖子过来,谢奕之赴约一面套套玲珑的话,一面安抚好玲珑的情绪,那么长乐在天牢中也好过一点。 谢奕之经萧阙这般一提醒,自然是明白了这么一点,苦恼的扶额,喃喃自语的说道:“这是要我牺牲色相了,为了那个丫头,我可是亏大了……” 萧阙见着谢奕之这般的模样,无语望天,典型的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性格。 第183章 身世揭秘 第183章 身世揭秘 小小的茶馆,下面摆设着有些旧的、但是擦拭的干净的板凳桌子,跑堂的身上搭着手巾在大堂内穿梭着来回添水倒茶,这里十文钱一壶茶,不贵,在这里喝茶的人三教九流的都有。 一楼大堂有说书先生唾沫四溅的说着传奇话本,下面的看客听的津津有味,二楼是雅间,比起一楼要安静一些,用檀木屏风隔开的一间间雅间是那些生意人谈生意用的。 这样的茶馆在乐都街上比比皆是,并不起眼。 傅云书被那卖画的书生引到了二楼,二楼房间的最底处敲了三下门,“进来。”一个男子低沉的声音说道。 傅云书推门进去,身后那人书生将门给关上,茶馆内雅间的摆设与下面的简陋不同,里面十分的精致。 转过紫檀木雕花的屏风,却见里面摆设着桌椅、书案、还有一方琴,若是不知道的人,会以为这是大户人家公子的书房的呢。 傅云书进来的时候,一个紫衣人正在作画,依旧是不变的装束,紫衣、眼上蒙着鲛绡,却丝毫不影响他落笔,下午的阳光恰好在他身上勾勒出适当的光影。 傅云书便就这样看着君泽岚作画,等着君泽岚最后一笔落下的时候,笑着问傅云书说道:“你似乎见到我一点都不惊讶。” 傅云书笑了笑,说道:“昨日君公子让程大人与我说了那样一番话,不就是为了要见云书么。” 昨日晚间,程冽说到最后的时候,说道:“若是萧公子也无法的话,傅大人不如去问问君公子,君泽岚与楼羡的关系不错,若是君公子肯出面的话,事情说不定有所转机呢。” 君泽岚丝毫没有被傅云书拆穿之后的窘迫,而是笑着说道:“我以为傅姑娘会连夜的来找我,可是傅姑娘并没有。是因为,傅姑娘不关心长乐郡主的安危,还是傅姑娘不想见我、想回避着什么……” 傅云书自然没有问君泽岚为何会知道长乐的身份的,经过这些时日相处下来,傅云书看出来君泽岚远远没有表面上看起来的一个醉心风月的书生那么简单。 纵然君泽岚用鲛绡蒙着眼睛,但是傅云书却透过鲛绡隐约的能看见鲛绡后面的一抹紫色。果然是传说中君家的子嗣天生异眸么,这被鲛绡蒙着的眼眸都这般的绝色,也不知在那鲛绡后面的眼神,该如何的惊艳。 见着傅云书看着自己的眼睛,似乎很感兴趣一般,君泽岚的语气忽然温柔了下来,如同哄着孩子一般,问道:“想看我的眼睛吗?” 说不好奇的是骗人的,傅云书迟疑的问道:“可以吗?” 说着,便将眼睛上的鲛绡给揭了下来。 那一刻,世上的万千风流、万紫千红便在这一双眼睛前止住了。 那是一双什么样的眼睛,那种紫色是傅云书此生见过的、最为好看的颜色,用任何的笔墨都描绘不出来的颜色。 如同将天空与大海最深处的那一抹浓郁的蓝色与夜空中的黑色汇集在一起,深邃、却又纯粹;又如同一块漂亮的紫水晶,镶嵌在那一双凤眸中一般。 “好看吗?”许久之后,君泽岚淡淡的问道,傅云书有些手忙脚乱的回神,倒了一杯热茶掩饰住了眼中的慌乱,因为盯着一个男子看了这般久脸颊微红,骨子里还是个老实孩子。 君泽岚笑了笑,忽然说道:“君某花了一天一夜的时间,画好了一幅画,还请傅姑娘指教一下如何。” 说完,高达一丈多长,几乎与君泽岚同样高大的画卷展现在了傅云书的面前。 画上凤凰花开炙艳如火,大片的红色,开的绚烂,色彩温暖。在高大的凤凰花木上,挂着一串陶瓷做的风铃,画法栩栩如生,傅云书仿佛能感觉的到那凤凰花木下阳光照在身上的温暖,仿佛能听得见那风铃“叮当”的声音。 一幅画的大篇幅的都用在了画凤凰花木上,下面画着一男一女,不过是寥寥数笔而已,可是对于素有丹青妙手之称的君泽岚,纵然只是寥寥数笔,但是勾勒出那男女的眉眼却是栩栩如生! 那是傅云书此生见过最为俊朗的男子,取萧阙之俊美、又有青漓君之儒雅,一身青衣,宠溺的看着旁边的女子。 女子细长的柳叶眉下是一双微微上挑的杏眼,无限多情的看着男子。 “凤凰于飞,翙翙其羽。山河不变,岁月如初。” 傅云书忍不住喃喃说道,而在画的一角,却也用小楷提着这一首诗。 明明是在自己梦中出现的画面,为何会出现在君泽岚的画中…… 那大片大片的凤凰花,仿佛是从生命的最深处绽放一般,炙艳的颜色,为何会觉得这般的熟悉…… 仿佛、仿佛是印刻在生命中最深的记忆,纵然是岁月轮转、山和变迁、可是那一种感觉是不会变的,随着血脉传承下去…… 那神秘的龙骨、裴月的怨恨、芸娘的欲言又止;出海之后那奇怪的梦境,萧阙种种奇特的反应、困扰着自己许久的梦境…… 自己离苦苦想要追寻的真相,只隔着一扇门,只要推开这一扇门、便就可以知道隐藏在门后的真相。 在这一刻、傅云书却迟疑了,因为她不知道,那扇门之后所谓的真相是什么。她……能不能承受。 她的双手迟疑不前,却有一双手,替她推开了那一扇门。 “这一幅画是我临摹先父珍藏的画卷所做,先父曾说,这一生最为得意画的并非是那两幅美人图,而是这一幅凤凰于飞。”君泽岚的声音在这一刻格外的柔和清冽,“画上的男子,便是闻名天下的公子陵。” 傅云书握住茶杯,希望借助茶水的余温,能够获取一些温暖。 公子陵,东陆四公子之一的公子陵;惊才绝艳却又被家国所累,战死在沙场上的公子陵…… 傅云书看着君泽岚那紫色的眼睛,心中在呐喊着“不要说下去……”,仿佛,君泽岚的下面的话,会将她生命的轨迹彻底的改变…… “十八年前,公子陵乔装到宁州探查军情,结识了裴家幺女裴湘。”君泽岚说着顿了顿,说道:“裴湘,也就是画上的这个女子……二人当时并不知道对方的身份,在游历之中,日久生情。” “当时曦国与凰国的虽然时有摩擦,但是并未到一触即发的时候,纵然明知道两国局势危急,但是在情字面前,纵然睿智如公子陵,也难以幸免。二人很快坠入情网。” “在二人相识两年后,两国交战。曦国野心昭昭,一心想要吞并凰国,公子陵值得亲自挂帅上阵。昔日的情人,却成了兵戈相见的敌人。” “战场上公子陵被奸人所害失手被擒,裴湘顾及旧情偷偷放走了公子陵,二人之事也被裴勇发现。彼时,昭帝已经派遣临镇风率领百万兵马攻打凰国,裴勇心知凰国亡国在即,而公子陵是攻打凰国最大的阻碍,想要对他们痛下杀手,可是此时裴湘已经有三个月的身孕……” 那温和如春风的声音,却一点点的让傅云书如坠冰窖之中,之前所有想不明白的事情似乎慢慢的想明白了…… 十八年前二人相识,十六年前凰国与曦国交战,一年后凰国亡国,恰好在那一年,裴月与傅永信到宁州小住,裴月有喜,留在宁州养胎,早产生下女婴。 那个女婴,却因为苦禅大师的一句“祸国祸家之孤星”的预言留在了宁州,快到及笄之年的时候,才回到京城中…… 似乎所有的力气都被抽走,傅云书看着君泽岚,张合着嘴唇,不知说什么是好,视线再一次落在了那一幅画上,画上的人是她的…… “公主……”君泽岚收敛了脸上的笑容,神色肃然,单膝的跪在了傅云书的面前,傅云书连连后退了几步。 君泽岚说道:“我们等了十五年了,公主,您终于回来了……” 炙艳的凤凰花开的似乎是要灼伤她的眼球一般,画上的男女眼神深情而又缠绵,那两人,是她的亲身父母啊! 揽月轩的璇玑阁是楼羡的住所,此处除了二当家夜长风之外,只有少数的人能踏足。能在璇玑阁让楼羡招待的人,必然是揽月轩的贵客。 楼羡神色阴郁的看着对面镇定自若喝茶的白衣人,问道:“你怎么也会到离国来。” 萧阙嘴角勾起了一抹笑容,说道:“既然那件东西已经现世,我自然会来。” 从二人交流中,可以看出二人有交情在,但是从楼羡比往常更加阴郁的神色,可以看得出二人纵然是有交情,但是关系一定不会太好! 楼羡动了动嘴唇,狠狠的说道:“当年你答应他不会碰这个东西的!” “十年之期已过。”萧阙将杯中的茶水一饮而尽,紧接着说道:“那件东西,我志在必得!” 深知萧阙的性格,见着他说出这一番话出来,脸上阴郁的神色倒是减少了几分,苦恼的揉着头说道:“你非要在这个时候动它……那些老头子真是讨厌,麻烦都丢到我的身上了……” 第184章 游湖续诗 第184章 游湖续诗 秋日的天空格外的澄亮,有南下的大雁飞过,两岸边上枫叶如火,映在河流上,鲜艳的颜色如同天边的那一抹云霞。 此处的河流叫做栖霞河,是淮水的一个分支河流,因为岸边种满了枫叶,枫叶满树的时候映的溪水红彤彤的一片而得名。 据说前朝的时候有一位苏姓才子,喜欢题诗在枫叶上,将枫叶顺着流水而走。谁知这栖霞河水是连着某大户人家的荷花塘的,恰好所提的诗被那家大户人家的小姐捡到了。 一来二去,二人以诗结情,成了一段良缘,也传为乐都的一段佳话。后来人争相效仿,每到秋日枫叶红了的时候,会有文人雅客才子佳人们寻一个好的天气,三五一群,或是吟诗作对,或是抚琴吹笛,行那风雅之事;也有乘一叶扁舟于此,欣赏着这岸边风景。 都将情诗题到这枫叶上,望能拟得一件良缘。 “山长水远嫦娥怨,鸿雁相烦,鸿雁相烦,眉间心上玉簟寒。”枫叶上字迹娟秀,可见写字的人十分用心。 “郡主果然是好文采,这一句都将我们给比下去了。”有人夸赞道,剩下的一群人纷纷附和。 玲珑笑了笑,谦虚的说道:“哪里,让大家见笑了。”虽然说着是这般的谦虚,但是眉宇之间都是得意之色。 “这一首《采桑子》我只能做了上阕,到了下阕已经才尽,不如谢将军为我续上下阕。”虽然这些吹捧着玲珑的人不乏世家子弟青年才俊,但是玲珑的目光始终追随在那个懒懒的靠在一边的青年男子身上,却见他一身红衣如火,墨色的长发只是随意的束着,给人一种放荡不羁的感觉。 纵然身后是十里霜染枫林,但是在此人的面前都失去了颜色,那红衣如火一般似乎要灼伤了人的眼睛。纵然琳琅出身高贵,见过不少出色的男子,可还是忍不住被他吸引目光。 谢奕之懒散的靠在一边,他虽然容貌生的斯文俊秀的,但却是不折不扣的武人,最为讨厌这种附庸风雅的东西。 为了长乐,谢奕之十分勉强的来参加了邀约的游湖,到了画舫上的时候,谢奕之自然是没有错过玲珑眼中的一抹惊喜的。 玲珑见着谢奕之赴约,便笑着说道:“没想到谢将军竟然会来。” 谢奕之常年混迹在花丛中,对于这种虚以委蛇之事自然是手到擒来,嘴角噙着笑意,说道:“美人相邀,我又怎么会不来呢。” 一席话,成功的让玲珑红了脸颊,说道:“我以为元乐的事情,谢将军不会理我了呢。” 谢奕之飞扬的眉毛一挑,眼神冷了冷,不过是片刻之后依旧是笑容满面,说道:“不过是个无关紧要的丫头,我又怎么会为了她而坏了我与郡主之间的交情呢。” 闻言,玲珑心下思衬着,莫非是自己猜测错了,谢奕之与那元乐并没有什么。 谢奕之待玲珑似乎是一点的芥蒂都没有一般,嘴角带着笑意,眼底眉梢三分俊逸,七分风流,说道:“郡主今日这一件湖蓝色的孺裙配上这飞仙鬓人与这山水两相得宜,只是头上的这宝蓝玉石的簪子太过于普通了,前些时日我得了一根蓝玉流苏簪子,等回去之后便让人送与郡主。” 一席话,成功的让玲珑脸颊绯红,见着谢奕之那一双丹凤眼含情脉脉,低声与她说着话,如同情人间的喃喃私语一般,再也不顾及长乐的事情,只一心的醉在了谢奕之的温柔乡中。 山水美人,两相得宜,谢奕之一面哄着玲珑,一面套着玲珑的话说道:“之前听闻夜长风是离国第一高手,在下钦慕已久,不知有机会可否与他较量一番。” 玲珑见着谢奕之并未提到长乐,而是问起了夜长风,玲珑想着谢奕之本就是武人出身,好这些东西也是正常,便没有做多想,撇了撇嘴,略带几分不屑的说道:“那夜长风的武功高是高,不过是个武夫罢了,有什么可钦慕的。” “听你的意思似乎是不喜欢夜长风……不过听传言说夜长风早就倾心琳琅郡主,我想着若现在不较量一番的话,以后若是成了一家人,动手倒是不好了。”谢奕之含笑的说道,一双丹凤眼如同萃了一汪秋水,含情脉脉,纵然身为女子,都不敢与之对视。 玲珑听谢奕之说到若是以后成了一家人脸上飞起了一抹红霞,娇嗔道:“以后谁跟你是一家人了……”紧接着呐呐的说道:“夜长风那样的人怎么配的上姐姐,姐姐喜欢的是萧公子,对夜长风好不过是利用而已……” 谢奕之当下了然,不动声色的紧接着问道:“夜长风是揽月轩的二当家,夜长风与琳琅郡主关系交好,那楼羡与琳琅郡主的关系也非同一般了。之前听闻楼羡性格古怪,很少有人与之交好,但是琳琅郡主果然是女中豪杰……” 见谢奕之话语中毫不留余地的体现出对琳琅的赞赏之意,纵然二人是姐妹,但是玲珑还是有几分吃味说道:“哪里有,姐姐最讨厌那个娘娘腔了。” 闻言,谢奕之眉宇皱了皱,若是楼羡与琳琅关系并非交好的话,那么为何故意的为难他们…… 此时岸边聚集了不少的游湖的世家子弟还有名门贵女们在对诗,玲珑虽然不是如同琳琅那般八面玲珑,交际手段十分高明,但是因为身份高贵、出色的外貌在这些人中还是十分吃香的。 见着是魏王府的画舫,哪些世家子弟便派了小舟到画舫上请玲珑,玲珑也是有意的想在谢奕之面前显摆自己的才学,问了谢奕之几句之后便就下了画舫到了他们雅集的地方。 原本谢奕之想要探听的东西也探听到了、再问下去会惹玲珑多疑,便想离开,奈何一时间也抽不了身,只能兴致缺缺的靠在一边听着哪些所谓的才子佳人们做酸的死人的诗词。一面想着还好长乐不是那些所谓的才女,不然天天与自己吟诗作对的,想想身上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原本谢奕之故意的缩短自己的存在感,却没想到玲珑居然叫了自己的名字。堪堪回神见玲珑是叫她对诗。 为难的说道:“郡主诗句乃是金玉之句,若是让谢某对上的话怕有狗尾续貂之嫌呀。” 谢奕之是自谦与拒绝的话,那边有仰慕玲珑的世家子弟见着玲珑的一门心思都在谢奕之身上,对谢奕之自然是十分嫉妒。 如今见着谢奕之对不上玲珑的诗句,心想着不过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小白脸而已,便起了轻视之心,阴阳怪气的说道:“郡主,谢将军是武夫,这作诗并非是打仗。空有一身力气就行呢。” 玲珑原本是想谢奕之接下下一句,是为了表明的心意,却没想到竟然让谢奕之被哪些人冷嘲热讽,谢奕之觉得没什么,但是玲珑面上过不去。便对瞪着那人说道:“谢将军文武全才,这续小小的一段诗词自然是不在话下。” 见着玲珑盯着自己,谢奕之苦笑一声,心想今日是不续也要续上了。便说道:“那谢某就献丑了。” 谢奕之原本是在花丛中打滚惯了,或许是正经的四书五经不行,但是这些缠绵的风花雪月诗词歌赋自然是不在话下。 却见他提笔,续道:“枫红水清偏宜秋,莫上眉间。莫上眉间,良人归依月常圆。” 玲珑上面一阕写的是秋思闺中女子思念良人之意,谢奕之对的是良人归依,一唱一和,先不说谢奕之的这一首词写的有多好,单单是这一份心意就难得。 原本那起哄的世家子弟是想要谢奕之丢脸的,却没想到误打误撞的让谢奕之借机向玲珑表白了一回,得不偿失,一脸的懊恼。 谢奕之倒是不知道他们的心思是怎么想的,见着天色不早,玲珑望着他的眼神一副的含情脉脉没有了之前矜持的模样,只觉得脖子后面生起了一阵凉意。 再这样下去,也不知会发展成什么样,便连忙说道:“天色不早了,谢某想起有事情还没做,便先告辞了。” 见着谢奕之要离开,玲珑眼中依旧还有几分依依不舍的模样,但是女子的矜持她是知道的,今日谢奕之给了她惊喜不小,心知二人来日方长,便体贴的说道:“谢将军若是有事玲珑便就不强留了,谢将军路上小心。” 殷勤嘱咐,众人都看在眼中,在座的女子表面笑着玲珑的不矜持,但是在暗地里却又心生羡慕,这般俊朗又温柔体贴的郎君自然是闺中女儿的梦中情人,也难怪一向眼高于顶的玲珑郡主一颗心都陷在了谢奕之身上;而一面哪些男子心中想法则是酸溜溜的,也不知这曦国男子哪里好了,一个琳琅郡主、一个玲珑郡主,离国两大美人的心都陷在了他们身上。 谢奕之与他们好生的客套了一番才得以离开,谢奕之暗自的松了口气。 但,谢奕之不知道的是,在不远处,早就有一双眼睛将他们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那双眼看着谢奕之的背影,凝结成冰…… 第185章 故人往事 第185章 故人往事 暮色四合,室内已经点起了烛火,照在萧阙与楼羡二人脸上明灭不定,此时二人之间的气氛倒是没有之前那般的剑拔弩张了,楼羡含笑的说道:“原本以为你这辈子孤家寡人做定了,没想到竟然看上了个小姑娘……倒是个大美人,跟了你这个大冰块可惜了。” 萧阙倒是没注意之前楼羡的胡言乱语,却见楼羡说到这里的时候,萧阙皱着眉冷声说道:“你今日见过她了……” 见萧阙面色不善的看着自己,楼羡连忙澄清说道:“并非是我主动的去找她的,今日中午是她自己到天牢意外碰到她的。” 紧接着坏笑的说道:“你这一脸紧张的模样,看来传言属实呀……” 萧阙也没有急于澄清自己,不知想到什么,脸色一下子就拉了下来,十分的难看,也幸好对面是楼羡,若是别人早就被萧阙难看的脸色吓到了。 萧阙立刻起身,说道:“我先走了……” 楼羡没想到萧阙说走就走,先是愣了愣,紧接着问道:“我与你说的合作的事情考虑的如何?若是答应的话我可以立即放人……” 见着楼羡这般说,萧阙冷笑一声,又似笑非笑的眼神看着楼羡:“你可以将人继续扣留着。只是后果……自负……” 说到最后两个字的时候,房间的温度都降了好几分。等萧阙走了,楼羡动了动因为坐了半个下午而有些发麻的脖子,说道:“传言说与萧阙谈条件无异于与虎谋皮,果然不假啊……” 这般自言自语的说着的时候,恰好一个暗卫进来,在楼羡的耳边低语了几句,楼羡闻言,眼中先是闪过了一丝愤怒,紧接着十分冰冷,用着阴沉的语气似乎是自言自语的说道:“呵,这就是你千挑万选的男人么……” 萧阙从揽月轩出来,催促着马夫加快速度回到别馆,回到别馆已经华灯初上,萧阙脸上少有慌乱的下车,正好留痕在外面回来,见着萧阙,略带惊讶的看着萧阙脸上带着急促的神色,说道:“公子,你回来了。” 萧阙看了留痕一眼,连忙的问道:“云书人呢?” 留痕以为是暗卫告诉了萧阙傅云书白日失踪的事情呢,便说道:“公子放心好了,傍晚的时候傅姑娘便就回来了。原本是谢姑娘大惊小怪,傅姑娘是买胭脂在街上迷路了……” 听着竹骨说傅云书已经回来了,萧阙倒是将一颗心放了下来,紧接着问道:“她……回来的时候可有什么异常……” 留痕素来十分八卦,见着萧阙这般问,便睁大了眼睛看着萧阙说道:“公子,该不会是你惹傅姑娘生气了吧。”说着,一副语重心长的模样对萧阙说道:“公子,你比傅姑娘年长那么多,有些事情不要太计较,该让着傅姑娘的就要让着傅姑娘,媳妇就是用来宠着的么……” 萧阙的额角抽了抽,见着留痕越说越离谱,一面懊恼自己当初怎么就将这话唠留在了身边而没有派到边关去呢,一面脚都不停顿的直接向着傅云书的院子里走去。 此时的房间中,虽然已经夜色朦胧,但是傅云书的房间中却是一片漆黑,萧阙皱眉,心下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沧海不知去哪里了,芸娘还在门外,见着是萧阙,芸娘微微的叹了口气,对萧阙说道:“萧公子……小姐在里面说谁也不见。” 萧阙微微的愣了愣,紧接着说道:“她知道了。”语气并非是询问,而是用着十分肯定的语气问芸娘的。 芸娘苦笑一声,说道:“之前小姐早就有所怀疑,如今我想瞒也都瞒不住。” 在言语之中多有询问过芸娘关于她的身世的事情,原本傅云书不过是捕风捉影没有证据,所以芸娘紧咬着牙关瞒了过去,却没想到,今日傅云书一回来,便将自己关在了房间内,谁也不见,她推开门进去,却见傅云书抱着膝盖蹲在地上,神色落寞的看着眼前的一幅画卷。 一丈多高的画卷铺开,鲜艳的画卷的笔墨犹带着香味,一看着便就是方才做不久。画上凤凰花开炙艳如火,凤凰花木下一男一女,正当韶华,眉眼无双,情意缠绵。 芸娘看到那一幅画的时候,震惊、讶然、回忆等种种情绪迎面而来,那一段尘封的、不能提及的往事和那两个人就这样猝不及防的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芸娘在那一刻红了眼圈,再多的话语,在这一刻想要隐瞒不过是欲盖弥彰罢了。 “小姐。”究竟是谁给傅云书的那一幅画已经是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此刻的傅云书虽然神情蓦然,但是芸娘知道,听闻这么大变故,越是平静越是可怕。 傅云书屏退了所有的人,屋子里只剩下她与芸娘二人,夕阳的余晖落在傅云书的身上、还有那一幅画上,渡上了一层浅浅的金色,少女不说话时紧抿着嘴唇,眉宇恬静,嘴角微微下垂,给人一种无辜的感觉,真的很像画中的女子。 “他们才是我的父母对吗?”傅云书冷静的声音说道。 终于还是到了这一天了,芸娘心中叹道,点了点头。 “为什么我明明是他们的女儿,可是偏偏姓傅呢?”傅云书偏头看着芸娘,语气稀松平常,那语气,似乎是在问芸娘为什么今日的晚膳是什么一般。 傅云书若是质问她她心中还好受一点,可是傅云书偏偏在用着这么平常的语气在问她,芸娘心中越发的不好受,解释道:“小姐你知道的,当年凰国被曦国军队包围,兵临城下,当年的海昏侯……也就是当年凰国国君对太子在朝中大臣的挑拨之下多有猜忌,太子都已经是自身难保,根本就不能顾全你们母女二人。” “芸娘,你叫……他太子,你是凰国人马?”傅云书依旧是蹲在地上,抬头看着芸娘,猫儿一般的眼,带着雾气,让人分外怜惜。 凰国啊……多久没有再听见过这个地方了,芸娘的眼中陷入了深深的怀念中,说道:“是啊,我原是太子身边的侍女,叫做云烟。” 云烟、笼翠,公子陵身边最为看重的两个侍女,一文一武,纵然是侍女,但是不知惊艳了多少凰国的王孙子弟。 已经是多少年过去了,昔日青春盛华的少女,如今成了黄面白发的妇人,昔日的故人已经成了一柸黄土,多少个午夜梦回中,凰国宫廷中一草一木、一砖一瓦深深的印刻在了心中。 “芸娘,能将当年的事情,跟我说说可以吗?”傅云书语气中带着几分哀求之意。 如今的事情已经瞒不下了,既然事情已经瞒不下,芸娘也没想过再隐瞒下去。 只是当年的那些人、那些事、那些恩恩怨怨生生死死的纠缠在一起,那些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就连局中的人都还不明白,如何在时隔多年后和傅云书一一说清楚。芸娘只能将捡一些重要的来说。 “当年我与笼翠二人陪着太子二人一起到宁州来刺探敌情……与其说是刺探敌情,不如说是到宁州来游玩来的妥当,当年凰国局势尚稳,太子虽然出身皇室,但是性情却喜好自由洒脱,成年后游山玩水、结交好友,倒是像一个江湖子弟……”芸娘说这话的时候带着一种奇异的温和,傅云书那时想,或许当年、芸娘也是喜欢着他的吧…… “太子喜欢饮酒,宁州的浮生楼中有一种叫做醉生梦死的酒十分出名,太子前去宁州,便是为了那一坛酒的。”芸娘含笑说道,傅云书只能从芸娘的话语中听见关于自己亲身父亲、那一点一滴,莫名想到,若是他还活着的话,必然是有趣的人。 “便就是在那浮生楼中,因为那一坛子醉生梦死,遇见了太子妃……”芸娘含笑着说道。 有时候,缘分这种东西不可谓不奇妙,那一日公子陵千里迢迢来到宁州,在浮生楼中为了那一坛子醉生梦死;那一日裴湘一时兴起,女扮男装偷偷来到浮生楼中,也为了那一坛子醉生梦死。 二人互不相让,便起了争执。 芸娘含笑说道:“那时的太子妃的年纪跟小姐差不多大,但是却比小姐顽皮多了,霸着那一坛子醉生梦死,与太子赌了三局,结果三局都是太子输了。” 傅云书想起,小时候跟着裴钰出去闯祸会来,外祖母舍不得罚她,便摇头说道:“生的这般顽皮,不知像谁。” “还不是像她娘亲,她娘亲小时候可比她顽皮多了,到了开蒙的年纪请遍了宁州城的先生都没有人敢教她,只能我亲自去教。”那时三舅舅含笑的说道。 心中并不是不惊讶的,因为在下人们口中裴月性情温婉贤淑,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莫不是大家闺秀的楷模,跟着舅舅与外祖母口中娘亲的形象相差甚远呢。 却未曾想到,那时舅舅与外祖母常在她耳边说的娘亲,是裴湘。 这是某一种补偿么?在隐瞒了自己的身世之后,在小小的她脑海中,勾勒出娘亲的形象并非是裴月的形象,而是自己真正的母亲、裴湘的形象模样…… 第186章 一误终身 第186章 一误终身 那一段被历史尘埃覆灭的风月往事,那一段被青史一笔揭过的风流传说,在芸娘细细的话语中,一一呈现在傅云书的面前。 浮生楼中的初遇,注定了裴湘与公子陵纠缠不休的一生,也注定了三人至死方休的孽缘。 那一日,在浮生楼中公子陵遇见的并非只是裴湘一人,还有裴月。 一母同胞的姐妹二人,感情自然是不错的。裴湘性格跳脱好动、裴月的性情温婉贤淑,在家中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也是那一日、在裴湘的蛊惑之下、鬼使神差、生平第一次这般大胆的女扮男装跟着她一起出来。 浮生楼中,“一见顾郎终身误”在看见公子陵的时候,裴湘的脑海中蓦然的浮现了这样一段话。 在很多很多年后,裴月在那深深的宅院不知多少个日夜,都在回想着初次见到公子陵的场景。 那时是三月的天气,乍暖还寒,她踌躇的站在酒楼门口,纵然是男扮女装,谁也不会认识的出她是名满宁州的裴家大小姐。但是还在犹豫,这酒楼中鱼龙混杂,若是传了出去,会不会对她名节有损…… 这般犹豫着的时候,裴湘早就熟门熟路的跑了进去,裴湘在众位姐妹中年纪最小,也最为受尽宠爱……毕竟裴家只要出一个才貌双全的长女便就够了,裴家幺女,只要能够平安幸福快乐的长大,不需要承担太多责任。 在某些时候并非是不嫉妒的,只是裴湘生的好看又讨喜,让人恨不起来。 裴月站在门口犹豫着,却有人如同一阵风一般跑了进来,碰倒了在门口的她。那人见着撞到了人,连忙将她扶起,低声说道:“抱歉。” 声音醇厚的如同初开封泥的美酒,裴月抬头看向了那人,只看到俊逸的下巴优美的线条。 在光与影的重叠中,裴月其实已经记得不太清那时见到公子陵的容貌了,但清晰的记得阳光下有细碎的尘埃在浮动,酒楼中有新煮的绿蚁酒的酒香味,却清晰的记得,那人扶着他墨蓝色的衣袖微凉,上面绣着一朵兰花,是精致的苏绣。 她比裴湘早些遇见他,可是他却记得裴湘,不记得她了。 这也是很多年后,裴月那般恨裴湘的原因,明明是她先遇见、他成了她惊艳了整个苍白生命的传奇,而她不过是他的过客,他却与裴湘二人成就了一场传奇。 二人在酒楼中,因为一坛醉生梦死起了争执打赌,公子陵输给了裴湘……其实,当年闻名天下的公子陵如何会输给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姑娘呢,只不过是凭借着毒辣的眼神,看出了眼前清秀孱弱的少年是个小姑娘,觉得这个姑娘十分有趣,故意的输给了她而已。 裴湘赢了那一坛子酒,却输了自己一生。 在赢了那一坛子酒之后,裴湘很讲义气的将酒分给了公子陵一半,在一人懵懂不自知、一人故意而为之下,二人便就糊里糊涂的走到了一起。 那一年的时光,大概是所有人生命中最为平静、安宁快活的时光吧。没有家国战乱,没有爱恨情仇,有的只是儿女情长。 一年的时间,裴湘乔庄打扮,留下一封信离家出走,跟公子陵二人游遍了东陆大好河山。也是在那时候,结识了苦禅大师、若尘子那些人。 后来啊,一年后,天下呈现大乱端倪,公子陵回到凰国。而裴月,也出嫁到京城傅家。 裴家傅家在上一代的时候交情不错,两家早就定下了亲事,只是因为当时老傅相病逝,傅永信三年守孝,才耽误这么久,三年孝期一国,傅永信便要迎娶裴月进门。 裴家的长女,自然不能如同裴湘那般任性,纵然心中装着一个人,但还是嫁给了傅永信。 之后的一年中,海昏侯越来越昏庸,凰国天灾人祸已经呈日暮的局势,当时的公子陵纵然再怎么惊才绝艳,却难以力挽狂澜,公子陵的出现,不过是日暮中的凰国最后一抹亮光而已…… 临镇风兵临城下,公子陵与裴湘事发。 当时裴家与公子陵在边关摩擦这些年,虽然为敌军,但是对这个年轻人多少有欣赏之意,再加上裴湘苦苦哀求,裴勇一时心软,便就放了公子陵一条生路,欲成全这一双儿女。 可是,若公子陵单单只是公子陵,必然会抛下一切与裴湘一起远走高飞。可是他不仅仅是公子陵,而且还是凰国的太子,背负着凰国、和麾下几十万将士臣民的性命。 他没有选择与裴湘远走高飞,而是选择回到了凰国,他走后,裴湘发现自己怀了身孕。 前方的战事越来越紧张,裴家因为一些流言蜚语传到天子耳中而被全力的剥夺了此次攻打凰国的兵权,一切听从临镇风的指挥。 那时傅永信还未是丞相,便以督军的名义跟随着军队来到了宁州,而裴月也跟随一起回到宁州探亲。 命运兜兜转转,最终还是纠缠在了一起。 裴湘怀孕,前方局势不明,未婚先孕这等的丑事会毁了女子一生,再加上昭帝对裴家已经有了猜忌,裴湘与公子陵的事情万不能走漏一点风声。 于是在多方合计,裴月不知是为了裴湘、为了公子陵还是为了裴家的原因下,决定假意怀孕,再看局势如何发展。 局势越来越不妙,在裴湘怀胎四个月的时候,洛原一场战役上,因为海昏侯不战而降,全军覆没,那一场残酷的战役中,公子陵战死沙场,尸骨无存。 噩耗传到裴家,裴湘悲悸从来,几次晕倒,险些流产,幸好当时与公子陵成为忘年之交的若尘子听闻两国交战,急忙的赶到了宁州,最终没有救成公子陵,当时在若尘子的妙手回春之下,保住了裴湘的孩子。 一个月后,凰国的乱军清扫完毕,临镇风班师回朝,傅永信自然也是要回京城。于是裴月以胎像不稳为理由,留在继续留在了宁州养胎,傅永信独自先回到京城。 十月怀胎后,裴湘生下傅云书难产随公子陵而去,裴湘生下来的孩子成了裴月早产的孩子。 原本众人协商的是等裴湘生下来孩子之后将孩子随裴湘带到京城去,却不知打舅舅裴正轩是如何考虑的,请来了苦禅大师给傅云书批了“祸家祸国之孤星”的预言。 或许裴正轩知道裴月对裴湘的恨意,据说裴正轩最为疼爱的便就是自己的幺妹,又或许是不想留着裴湘血脉的傅云书远离去京城。 恰好在这个时候,京城中传来了傅永信纳了姨娘生产下一女之事。 裴月也顾不得傅云书,在名义上满月之后便就回到了京城中,傅云书得以留在了裴家长大。 后面的事情不用芸娘多说,傅云书也知道了。为什么裴月看她的眼神,全然没有普通母女之间的慈爱,有的只是隐藏的疯狂的恨意;为什么二人长的那般像,但傅云书能感觉到发自骨子里的疏离;为什么,当年裴月会那般丧心病狂的与傅永信一起设计裴家,灭了裴家满门。 其实裴月这些年一直是恨着裴家的吧,不然不会这些年连裴家都没有去过,是在恨裴家选择可裴湘而舍弃了她吗? 芸娘将当年尘封的往事一页页揭开,在这一段故事中,谁都也谁的无奈,谁都有谁的可悲之处。芸娘讲完之后见傅云书靠在那里,颇有些担忧的询问道:“小姐……” 傅云书摆手,将自己的脸埋在膝盖中,蒙声说道:“芸娘你先出去吧,我想一个人冷静冷静。” 这样的时候,别人再多的关心话语与问候,只能是加深她的伤口而已,芸娘深知这一点,所以纵然担忧,还是出去守在了房门口。 从日暮到华灯初上,里面一点动静都没有,芸娘没有等到傅云书出来,却等到了萧阙回来。 这个青年,脸上少有的有意思焦急的神色。芸娘虽然尽量不让自己去想那些传言,但是看着萧阙平静的脸上眼神带着一丝焦急,一回来便就问傅云书在那里,那一刻芸娘在想,至少……在萧阙的心中还是有几分傅云书的位置的。 那一刻,芸娘心中不知是喜是悲……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自然是希望能有一个男子为他遮风挡雨。傅云书不平凡的出身注定了她此生所经历的风雨要比别人多的多,一般男子根本就不能呵护住傅云书。 这个名动曦国的公子,他有这个能力,但是真的能呵护她吗? 那一刻,芸娘不禁感慨缘分真的是个奇怪的东西,记得当年第一次在宁州见到眼前的青年男子的时候……他还是个沉默的少年,不到弱冠之年,已经渐渐有了倾世风华。却没想到,当年的少年竟然与傅云书会有这么多的纠葛。 萧阙自然不知芸娘所想,却见他对芸娘淡淡说道:“你先下去吧。” 自己踱步走到了傅云书紧闭的房门前,抬手,犹豫了片刻之后,终于还是将那紧闭的房门给推开。 “吱呀”一声,紧闭的房门被推开,外面屋檐下灯笼烛火朦胧,照在少女错愕的脸上,眼圈红彤彤的。 第187章 汲取温暖 第187章 汲取温暖 揽月轩中,守在外面的夜长风见着楼羡有意要出去,便问道:“天色不早大人要去哪里?” 楼羡一双浓墨的眼神看了夜长风一眼,说道:“去天牢。”紧接着,似乎是带着几分探究、又带了几分不解之意看着夜长风问道:“我记得,你以前从来都不多话的……” 整个人如同闷葫芦一般,让他做什么便就做什么,从不插嘴任何东西。 楼羡的那一双眼十分的厉害,这般看着夜长风,让夜长风不由得心虚的低下了头。 大理寺天牢里面关押着的能与楼羡有关系的,自然是长乐了。提到长乐,夜长风不由得有些心虚,毕竟是他的陷害长乐才身陷囹圄的。 夜长风出身江湖,讲究的自然是义气二字,当时陷害长乐不过是听说了琳琅在他面前编排的长乐种种恶劣的行径,才答应配合琳琅陷害长乐为玲珑出一口恶气。 但是夜长风想着不过是两个小姑娘,小惩大诫一番就可以,并没有想着真的对她们如何。但是没想到凰焰珠竟然就在那一晚上失窃惊动了楼羡。 跟着楼羡出生入死这些年,夜长风依旧是猜不透楼羡那阴晴不定的性格。出了此事之后,琳琅梨花带雨的在他面前哭诉,说楼羡原本就看不惯她,若是知道此事因她而起的话,必然会不许让夜长风与她往来。 她不怕什么,只是舍不得引以为知己的夜长风。 琳琅说这一番话的时候情真意切,梨花带雨的说出来的,饶是铁石心肠在这样柔情之下也转为寸寸柔肠,更何况是原本就喜欢琳琅的夜长风呢。 脑门一热,便将此事给应了下来,答应琳琅决口不提她参与的事情,将凰焰珠失窃的案件全部推脱给长乐。 在楼羡面前,夜长风从未隐瞒过什么,第一次瞒着楼羡做一件事情夜长风很是心虚。 被那样一双重瞳子看着夜长风十分心虚,低头讪笑的说道:“大人似乎是对那个叫做元乐的十分关注……” 楼羡出关之后,便到天牢里审问了长乐,夜长风知道楼羡手段非同一般,担心他对长乐用刑,紧张的盯在一边,心想着若是情况不对的话他将事情一个人承担下来算了。 没想到楼羡见了长乐之后,非但没有用刑,反而眼中闪过了一丝诧异似乎是认识长乐一般,紧接着屏退了所有人,不知跟长乐独自说了什么。 之后几日楼羡时不时的到天牢里面去,表面上看着楼羡是去审问长乐,但是夜长风知道,楼羡去天牢第一次找了乐都最好的大夫为长乐看了肩膀的伤,并且阴沉着脸在同样的位置让他用同样的力度打了自己一掌。 之后每次去,都带了上好的补药,又带了好些零嘴,牢房也换了最好的地方、里面东西布置一新,若是说二人没有交情的话,夜长风绝对不信的;但是若是说二人之前认识,那么为何楼羡不将她放出来?夜长风只觉得自己越来越看不透夜长风了…… 楼羡看着夜长风,倏尔笑了,用着十分轻佻的语气说道:“小风风,你这样问我,我可不可以当你是在吃醋。” 一般只有在楼羡极致的生气的时候才会叫他小风风,夜长风被楼羡奇怪的语气和所说的一番话生生的惊出了一身冷汗,义正言辞的看着楼羡说道:“大人不可胡说!” 楼羡性格古怪,说起话来出言轻佻,出生江湖性格一板一眼的夜长风纵然跟在楼羡身边这些年听惯了楼羡的语出惊人,但是有时候还是忍不住惊着一身冷汗出来。 楼羡看着夜长风一脸认真的模样冷笑了一声,脸色依旧阴郁问道:“又或者是说……小风风你是在做贼心虚~” 看似开玩笑的一席话,却让夜长风惊出了一身冷汗。他本就是个直肠子掩饰不住脸上的表情的,虽然不知楼羡有没有拿捏住他叛变的什么证据,但却还是十分心虚。冷汗淋淋的,不知说什么是好。 楼羡看着夜长风,脸上的笑意尽数的收敛,扬着左边的眉毛冷然的说道:“你如今胆子越来越大了,对那女人的话言听计从与那女人联手欺瞒我,是不是以后她让你废了我取代这揽月轩主人的位置,你都可以照做……” 语气冰冷森然,虽然不是用什么严厉的语气说的,但是夜长风听了楼羡的一席话之后单膝跪在地上,说道:“大人,我从未这样想过……” “那此次揽月轩纵火之案呢?”楼羡冷哼一声,说道:“我之所以将揽月轩放心的交给你,是因为对你足以的信任,只是长风,你太让我失望了……” 语气中掩饰不住失望,二人相识这些年,楼羡从生死边缘救回了奄奄一息的他。他知道楼羡的身体不好,常年的需要闭关修养,因为信任,才将揽月轩大大小小的事宜交给他。 夜长风心中一面是着急、一面又是愧疚,双膝跪地,楼羡看出夜长风的挣扎,那一双重瞳子便就这样盯着夜长风,看他会说什么。 “大人,此事全然因为我而起,与郡主没有任何的关系,大人若是要责罚,长风一概承担。”夜长风竟然将所有的过错都揽在了自己的身上。 楼羡被夜长风的一席话气结,掌心抬了抬,要打在夜长风的身上,才想起自己如今不过武功尽失废人一过,夜长风皮糙肉厚的打的他掌心疼。 “夜长风,你很好……”楼羡许久才说道,拂袖便走,由着夜长风跪在地上。 二人出生入死兄弟这些年,没想到最终却因为一个女人反目成仇…… “哭过了……”萧阙进来的时候,见着傅云书那一张小脸上犹有泪痕未干。 屋子里面没有点灯,轩窗却是开着的,外面一缕月光还有屋檐下挂着的灯笼暖黄的的烛火照在屋子里面,倒也不是目不能视物。 傅云书红肿着眼睛看着萧阙,却见萧阙半弯腰看着他,冷硬线条的下巴、再往上,他的神情在烛火下格外的柔和。 萧阙将手伸向蹲在地上的她,那一双大手骨节分明,修长白皙,就连女子都羡慕生的这样好看的一双手,却没有人会误以为这是一双女子的手,因为那双手给人感觉是强悍有力的。 这一双手,一次次的将自己从绝望与困境中拉出来,也正是因为如此,所以才迷恋上这一双手的温暖么。 傅云书的眼睛如同兔子一般,将自己的手放在了萧阙的手心,那一双小手冰凉、柔软,如同一泓泉水一般握在手心。 “地上凉能起来吗?”萧阙握着傅云书的手问道,傅云书见萧阙询问,苦着一张脸看着萧阙说道:“腿麻了,不能起来。” 说话的时候带着浓浓鼻音,软软的语气如同撒娇一般。 不过略一迟疑,萧阙弯身,将蹲在地上的傅云书抱起,她衣衫单薄,不知蹲在这里多久,身上带着冰凉的寒意。 傅云书身材娇小,被他抱在怀中乖巧的如同小猫一般,软软的一团,萧阙将傅云书放在软榻上,傅云书却一翻身,萧阙一时不妨被傅云书也压倒在了软榻上…… 看着对方近在咫尺的容颜,二人都是微微的愣住了,似乎二人是在清醒中、第一次这般的亲近。 朦胧的月色、朦胧的灯火下,二人从对方的眼种清晰的映出自己的模样,他神情略带错愕、她神情有些委屈,却又隐藏着一丝欢喜。 傅云书也不知自己是魔怔了还是怎么了,也许是一种莫名而生的被遗弃的感觉太过于孤独,这清秋的夜太过于寒冷,而萧阙身上温暖的温度让她十分眷恋,这一刻,她只想在一个人的怀抱着狠狠的汲取着温暖。 所以萧阙将她放在软榻上的时候,贪恋着身上的那一缕温暖,所以下意识的不想让萧阙离开。 片刻的寂静之后,萧阙准备起身,比之前还亲密的时候并非是没有过,只是那是在情急之下,如今二人这般亲密,若是被人看见了,怕是对傅云书名节有损…… 素来率性妄为的毓烟公子、又何时的在乎过这些所谓的礼法,这般自欺欺人的说服自己抽身离开,不过是在害怕着某些东西而已。 傅云书却将头埋在了萧阙的胸口,说道:“萧阙,不要走好吗……” 声音有些沙哑与委屈,环着他的腰的纤细的手臂格外的用力,如同溺水的人抓到最后一根浮木一般。 萧阙苦笑了一声,知道她心中难过,靠在软榻上,由着傅云书将头埋在自己胸口上。软榻并不大,只能容一个人,傅云书大半个身子都是靠在萧阙的怀中的,也幸亏傅云书并没有什么重量。 “萧阙,认识他?”傅云书在萧阙的怀中闷声的问道,萧阙自然知道傅云书口中的他是谁,虽然略有迟疑,但是还是点了点头。 当年的那一段往事扑扑朔迷离,谁也不曾知道在洛原一场战役中,公子陵只是身受重伤没未战死,只是家国已亡、挚爱之人已死,心死如灰之下却又身负着天大的秘密隐姓埋名,机缘巧合之下二人得以相见…… 傅云书几乎是用着哭腔在萧阙的怀中说道:“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狠心的父亲,一辈子都可以不见自己的亲生女儿。” 第188章 姬氏血脉 第188章 姬氏血脉 “不,或许他并非是你母亲的良人,但是他却是这世间最好的父亲。”沉默了一会儿之后,萧阙的声音淡淡的说道。 傅云书从萧阙的怀中抬头,眼睛红红的如同兔子一般看着萧阙,嘶哑着声音说道:“你骗人,既然他没有死,为什么在活着的那些年中从未找过我。” 萧阙笑了笑,如同安抚炸毛的小兽一般摸着傅云书柔软的头发,目光深远幽长,说道:“天地下,大概没有比他更好的父亲了……” 见着萧阙两次都强调着他的好处,奇异的将心中那一种悲凉的感觉给抚平了,好奇的问道:“当年托你照顾我的人,是他吗?” 傅云书没有忘记当初才认识萧阙的时候,萧阙对她百般的照拂,那时还在裴月带来的阴影之下,傅云书如同受惊的小兽一般,任凭谁靠近都十分不安,对于萧阙的接近也怀疑他的目的。 当时萧阙总是说,之所以处处帮助她,是因为受人所托。而之前萧阙在字里行间莫不是透露出与公子陵的熟悉,所以傅云书才这么一问。 在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后,傅云书在震惊之余更多的是一种被遗弃的孤独感。若是她的父亲、公子陵在当年并未战死在洛原的话,那么为什么知道她在宁州,从未看过她一面?甚至在前世,到死的时候她依旧被瞒的严严实实就这样被所谓的亲人害死,到死都糊里糊涂的。 若是可以的话,萧阙宁愿傅云书这辈子都不会知道当年那一段往事,不知道自己的身世。可是,既然带她来了离国、在各路人马都为了那件东西聚集的离国,傅云书的身世如何的会隐瞒的住呢,早知道这一天会到来,可是萧阙却又希望这一天能够来的晚一点。 “虽然公子陵年长我许多,但是当年我随使团出使离国的时候,曾有机会与公子陵长谈一番,二人便成了忘年之交。”虽然萧阙如今不过是二十多岁,但是性格早慧,是曦国第一智者顾叡弟子,纵然年幼的时候,也曾随顾叡游历遍了东陆,与不少名动一时的人物结识,鲜衣怒马的年纪,那样精彩的人生,却是傅云书从未见识过的,心中未免会有几分遗憾。 萧阙三言两语的便与傅云书说着与公子陵相识的过程,“后来我也随他游历了不少的地方,他教会了我很多的东西。他是个很有趣又很讲义气的人,这样的人,想必是没有人会不喜欢与他成为朋友的。” 彼时萧阙不到十岁,那时跟在公子陵身边游历的那一段时间,深受公子陵的感染,他所为人处世的方式对萧阙有不少的影响。二人的关系,可以说是亦师亦友。 彼时萧阙所说的话并没有带着一贯的、没有任何情绪的语气,而是用着一种叫做怀念的语气诉说着当年公子陵相识的过程,但傅云书知道,二人相识的过程,必然不会只是如同萧阙这般三言两语的说着这般简单的。 “后来凰国国破,传言公子陵战死沙场,那时曦国也有很多事情发生……”彼时,他不过十岁的年纪,也正是那一年,他的人生轨迹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在悲痛之余,根本就无暇顾及到凰国的事情。 “三年后,师父出门游历,我便成为了毓尘阁的阁主,不久后意外的收到了他的来信。”彼时,萧阙不过十三岁,却已经名动京城,在收到昔日好友恩师的来信,萧阙自然是十分惊喜的。 在信中约定的地方见面之后,萧阙才知道当年凰国国破之后,战场上公子陵虽然身受重伤,但是却被忠心耿耿的手下拼死相救保住了性命,却是身受重伤,等到公子陵重伤痊愈之后,得到的是裴湘难产而死的噩耗,若非是背负着上万的凰国遗民的使命,公子陵早就撑不下去。 公子陵找到萧阙,是想请萧阙帮忙安顿凰国的遗民。当年萧阙虽然未到弱冠之年,却已经是手握曦国第一情报网的毓尘阁阁主。 纵然二人如今立场不同,但是交情在那里,萧阙一口答应下了公子陵帮助凰国遗民躲避朝廷的追捕。 “之后我再也没有任何关于他的消息了,只知道他带着凰国的遗民在追查着苍龙七宿图的某个秘密……一个足以让凰国复国的秘密,两年后,他再次的找到了我,将七块龙骨中的一块龙骨托付给我,让我将那一块龙骨带给你。” 傅云书惊讶的看着萧阙,问道:“龙骨……是你给我的?” 从记忆开始,似乎自己就戴着这一块龙骨,还以为是从一出生便就有的,却没想到,竟然是萧阙带给她的。也就是说,之前自己曾见过萧阙,可是记忆中却没有一点关于萧阙的记忆。 萧阙的眼中难得的带上了一抹笑意,说道:“那年你才五岁,五岁的孩子记不清楚是正常的。” 那一年初相见,萧阙方才到十五、一个沉默的少年,而傅云书不过五岁、正当韶华过了头简称是乳臭未干的年纪。 那时,萧阙带着公子陵交代给他的龙骨到裴家的时候,家人前去通传,他在大厅中等着,感觉有什么在拉她的衣角。 低头,对上的是一个粉妆玉琢的漂亮娃娃,方才深秋,那娃娃却已经穿上了厚厚的冬衣,粉粉的襦裙袄子上点缀着白色的小兔子毛,圆滚滚的,远远的看去,如同一个行走的粉色团子一般。 那团子见着他看着自己,咧嘴一笑,对萧阙吐字不清的说道:“哥哥抱抱……” 萧阙少年老成,因为特殊的身份纵然在鲜衣怒马的年纪却是鲜少有笑容,冷冰冰的一张脸,别人都避之不及,很少有人与他这般亲近。 也是第一次见到这般纯真、真挚的笑容,萧阙愣了愣,下意识的抱起了拉着衣角要抱抱的娃娃。 “吧唧”一声,萧阙感觉脸上一阵温热,却见那娃娃在自己的脸上狠狠的亲了一口,鼻涕、口水弄在他的脸上黏糊糊的。 少年的萧阙错愕的看着怀中的女娃娃一脸得逞的笑容,生平第一次竟然被一个乳臭未干的孩子给轻薄了…… “小姐,你以后少跟三少爷学这些不好的习惯……”一个青衣妇人,应该是下人的打扮,一把从他的手中抱走了对着自己傻笑的小团子,萧阙抹了抹脸上的口水鼻涕,眼神复杂…… 将手中的龙骨交给裴家老太君的时候,萧阙方才知道那粉色的小团子,就是公子陵一直挂在口中心心念念的女儿。 他是受人之托,也没有多留,将龙骨留下之后便就告辞离开,离开的时候看见一个长的十分漂亮的锦衣少年不过六七岁的年纪吧,手中拿着一朵红艳艳的海棠花,缠着一个侍女要胭脂吃。一个比他年长一些的少年过来将他拎走,老气横秋的教训道:“三弟,你若是再胡闹我就告诉大哥关你禁闭。” 十年前,不过是生命中的擦肩而过,以为再也不会有任何的交集,没想到命运这个东西那般的奇妙,十年后再次相遇,昔日的粉色团子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少女,再一次见面,性格不改当初的顽皮,误将他当做了小倌捉弄的他哭笑不得。 当年堂堂的毓烟公子被一个乳臭未干的团子轻薄这般丢脸的事情既然傅云书不记得了,萧阙自然不会帮助她回忆起。 傅云书没想到她与萧阙竟然在十年前都已经见过面,一面惊讶的同时,一面问道:“他……现在在哪里?” 见着傅云书问起公子陵,原本萧阙带着浅浅笑意的脸上,那一抹浅浅的笑意也收敛了几分,语气沉重的说道:“当年他将龙骨托付给我带给你,说是要去远方做一件很重要、很重要的事情,却没想到,他这一去,再也未曾回来过。” 虽然心中早就有准备,但是听见萧阙这般一说,傅云书的心中似乎被什么突然揪住了一般,生生的疼……到底,这世上唯一一个跟着她血脉相连的亲人,也离开了她啊…… “那他为什么在活着的时候从未看过我一眼。”傅云书的声音有几分委屈的在萧阙的怀中说道,从出生开始,便被隐瞒了自己真正的身世,直到成年之后,才直到自己真正的父母是谁,他们的模样,傅云书见都未曾见过,只能单单凭借着一幅画卷来回忆,心中到底还是有几分委屈和埋怨的。 萧阙听了傅云书的话之后,长长叹了口气,说道:“他并非是故意不见你的,不见你,他也有自己不得已的苦衷。” “我想不出来有什么理由,竟然让一个父亲狠心到一生都不见自己孩子一面。”傅云书委屈的说道。 萧阙知道,怀里的少女心思纤细敏感,看重亲情却又害怕遗弃,压低的声音中带着几分安抚之意,说道:“能让一个父亲忍着一辈子不去见自己的女儿,肯定有自己不得已的理由,这样不得已的理由,自然是与自己女儿的安危有关系。” 那一刻,傅云书听出萧阙的声音有几分飘忽,沉寂的黑夜中,那温和的声音如同锋利的刀子一般,将那尘封的秘密给割开:“其实凰国与姬家王朝有着最为直接的联系……凰国王室并非姓王,而是姓姬,他们流着曾经东陆上最为强大王室的血脉!” 第189章 天牢叙旧 第189章 天牢叙旧 今晚暗卫值夜的是清明谷雨、无痕与留痕四人,其中谷雨与无痕二人性格沉闷,在两棵高大的枣树上隐藏了自己的身形,一个靠在树干上看着天上的星星,一个则是数着树上的叶子,不发一言。 比起二人的沉闷,潜伏在屋顶上的清明与留痕二人则是热闹多了,以二人为中心,碎碎念的如同有几百只苍蝇在围绕着一般。 “公子一个时辰进去的,到现在还没出来呢。”说话的是留痕,用着一贯欠扁的语气说道。 “小姐的房间灯火已经熄灭了,没有任何动静……”回应留痕的是清明,一双眼睛晶亮晶亮的,处处透露着八卦的味道。 “看来今晚公子要在这里过夜了。”留痕饶有兴趣的说道,“不愧是公子,下手果然快准狠!” 清明配合的点头,故作老成的说道:“看来毓尘阁好事将近啊……只是不知道明天神医回来知道公子在小姐房间中过夜,会不会打公子……” 而谷雨和无痕虽然是望天发呆,但是二人身为暗卫耳力自然是极好的,二人的对话一字不差的落在了他们的耳中,继续面无表情的束耳八卦着。 此时却听见一个人影一闪,原本八卦的清明警觉起来,对方武功极高,若非是穿着艳丽的红色,他们根本就察觉不到对方的存在。 “放心了,能瞒得过暗卫进来的只有谢将军了。”比起清明的警觉,留痕倒是十分放心的说道。 “谢将军?”清明奇道:“谢将军放着正门不走,翻墙进来干什么……” 虽然疑惑,不过一闪而过继续听着里面的动静八卦。 此时的谢奕之鬼鬼祟祟的凭借着良好的轻功躲过了所有人的视线,来到自己房间前,揉着淤青的眼角脸色臭臭的,方才将门推开,却被里面的人吓了一跳。 “媛宝,你怎么在这里……”也幸好借着月光看到了里面的人脸色极其的难看的坐在那里,那人不是别人,正是谢媛宝。 谢奕之躲闪着谢媛宝审视的目光,偏头说道:“天色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觉。” 谢媛宝冷哼一声,用着十分古怪的语气对谢奕之说道:“哟这不是谢将军么,怎么舍得回来了,我以为今天晚上你不会回来了呢,到了明日直接的成了魏王府的乘龙快婿了呢。” 谢媛宝素来是尖牙利齿的,谢奕之知道谢媛宝的性格,头疼的皱眉说道:“你在胡说些什么,有你这样跟哥哥说话的吗。” “你说说有你这样的哥哥吗,见到美色就跟见到屎一样的苍蝇扑上去……”谢媛宝激动的说道。 谢奕之也火大,黑了一张俊脸说道:“谢媛宝,你是女孩子说什么脏话呢!” 一面训斥着谢媛宝,不妨谢媛宝忽然将蜡烛给点亮,谢奕之避之不及,却见谢媛宝错愕的看着谢奕之道:“谢奕之……你的脸是……” 却见那一张俊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虽然伤口不严重,但是在那白皙的脸上十分的刺目。 谢奕之生的好看,从小也爱美,对这一张脸也是十分的看重。小时候一起长大的那些孩子中,谢奕之是最为喜欢打架的,可是每次打架谢奕之都是护着脸;长大后上了战场,谢奕之总是戴着面具,别人道谢奕之是为了更好的威慑敌人,也从而得了一个玉面修罗的称号,却不知谢奕之就是为了护住这一张脸。 纵然身受重伤但是脸上也不会受一点的伤害,对于谢奕之这样奇怪的性格谢行之十分的无奈。如今却有人将谢奕之视若珍宝的脸打成这样,谢媛宝在错愕的同时好不矜持的执着谢奕之的脸笑了起来。 见谢媛宝这般的模样,谢奕之原本黑着的脸色更加难看了。 今日与玲珑游湖过后谢奕之便回到了别馆,谁知道在回别馆的巷子里遇到一众人的埋伏。 论武功能打的过谢奕之的人少之又少,可是双拳难第四手,对方人多势众,又早有准备。在那里埋伏好了,十分无耻的将毒药暗器都一溜的上来,对方有二十多人,并且配合十分良好,谢奕之一时不妨手中又没有趁手的兵器,只能堪堪抵挡。 对方似乎是与他有什么深仇大恨一般,费了这么大的而功夫并非是要他的性命,在他动手的时候招数都是一个劲的向他的脸上招呼的,谢奕之十分无奈。到了晚间的时候才脱困,这般狼狈的回来。 不过能将他打成这样……对方也没讨到什么好处…… 谢媛宝见着谢奕之这般的模样,十分解气的说道:“你活该!你这是英雄救美不成还是怎么了?” 谢媛宝知道谢奕之眦睚必报的性格,对方能将他打成这般模样,对方肯定要比谢奕之惨、除非对方是女子,谢奕之怜香惜玉才没对对方下狠手。 见着自己妹子这般幸灾乐祸,谢奕之只能骂她小混蛋,也不想跟谢媛宝说太多,瞪了谢媛宝一眼说道:“没事你就回去!” 谢媛宝知道谢奕之心情不好,暗自吐舌,也不该再落井下石,便说道:“谢奕之我告诉你你收敛一点不要再跟那玲珑不清不楚了,她们将长乐姐姐都害进了天牢里面,长乐姐姐若是出来知道你还跟玲珑联系,绝对不会原谅你。” 说着,不等谢奕之发火谢媛宝一溜烟就跑了,谢奕之苦笑了一声,正好牵动了嘴角的伤口,“嘶”了一声,说道:“若不是为了长乐我犯的着牺牲这么多么……” 大理寺的天牢,关押的犯人要么是罪孽深重、要么是十恶不赦,朝中有人说进了刑部是不死也脱层皮;而进了大理寺竖着进去只能横着出来。 所以大理寺卿胡鸣往朝中一站众人看着他那一张不苟言笑的脸就自带消暑功能。 此时大理寺天牢最深处,传言中最为阴森、恐怖的天牢深处,却又是一番场景。 最为宽敞的牢房内地面铺上了一层厚厚的防寒的毛茸茸毯子,床榻上铺了云锦丝绸被子、毯子上放着紫檀木的小桌椅,在天牢的四角处都放着拳头大小的夜明珠,将原本阴暗的天牢照的亮堂堂的,若是再挂上正是流苏织锦幔帐,不知道的哪里会认为这是天牢,还以为这里是哪处千金小姐的闺阁呢。 此时在长乐对面,或许是因为夜明珠照的十分的亮堂,楼羡的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倒是将脸上素来阴沉的神色一扫而尽。 “我们已经四五年未曾见面,没想到再相见竟然是在天牢中。”楼羡开口笑着说道,二人都带着浅浅的笑容,似乎此处并非是天牢中,而是叙旧的茶楼里一般。 长乐神色轻松,说道:“见到你的时候我吓了一跳,只知道你是离国人,并不知道你竟然是闻名天下的揽月轩主人。” “当年到曦国的时候是有私事要办,不好表露出自己身份,便隐姓埋名。”说着,楼羡嘴角勾起了一抹笑容,笑着说道:“当年手下叛变被人追杀,多谢你出手相救,之后又对我多加照拂呢……” 长乐笑了笑,虽然带着笑容,但是眉宇之间却多了一层淡淡的愁意,长乐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我想回家了……” “这件事情我知道与你无关,只要我开口放了你自然是没问题的。”说着,楼羡语气顿了顿,紧接着有些不解问道:“当时你执意留在天牢中,不是说要为了试探你心上人么,怎么……” “已经不用试探了,我如今已经有了答案……”长乐说这话的时候,恰好衣袖中滑出来了一个枫叶,“枫红水清偏宜秋,莫上眉间。莫上眉间,良人归依月常圆” 铁钩银划的字迹,二人相识这些年,长乐如何的认不出来呢。 楼羡见着长乐手中的那一片枫叶,眼神一冷,说道:“今日是玲珑找过你了,我不是吩咐过他们谁都不许放进来吗。” “与玲珑一起来的还有琳琅。”长乐淡淡的说道。 因为夜长风的关系,揽月轩与魏王府走的十分近,所有并非是楼羡的心腹并不知楼羡厌恶琳琅之事。 见着琳琅与玲珑一起来,便稍微的询问了几句之后便将琳琅与玲珑二人放了进来。 楼羡自然是明白如此,眉宇之间闪过了一丝阴郁,冷着脸说道:“回去我便换了他们。” 一面思索着,回到揽月轩之后,应该要好好的整顿一番,让他们知道究竟谁是主子。 长乐自然不知道楼羡心中想法如何,今日晚间,玲珑到天牢中,用着十分炫耀的语气说道:“原本我以为他心中是有你的所以对你这般特别,我看也不过如此而已。” “你看,他丝毫都不关心你的生死,今日与我游湖泛舟,这是他写给我的情诗呢。” “我看出来了,你是喜欢他的,真是自不量力啊,不过是个出身低贱卑微的江湖女子而已,竟然打他的主意,真是可笑……” 在玲珑那得意的笑容中,长乐高傲的自尊一点点的被击碎,那铁画银钩的字迹更是给了长乐致命的一击,似乎所有的坚守,在这样一阙诗词面前都成了笑话。 第190章 恍如一梦 第190章 恍如一梦 醒来的时候,天青色的帐顶,傅云书有几分迷茫的睁眼,记得昨日在软榻上是在萧阙的怀中睡着的,也不知是何时的回到床上的。 昨日发生的一切恍若历历在目,如同一场梦一般,那离奇隐秘的身世、这些年来困扰着她的谜团在昨天一晚上的时候得以解谜,心中的大喜大悲,最终最为真实的不过是萧阙温暖的怀抱。 “小姐你醒了。”傅云书一有动静,在外面伺候的芸娘立即的察觉到了,连忙说道,傅云书见到,芸娘神色憔悴,眼中有红色的血丝,想来是一晚上没睡。 纵然芸娘对自己隐瞒了许多的东西,但是这些年来芸娘对她的好、对她的爱护都不是假的,见着芸娘这般憔悴的模样,傅云书有些愧疚昨晚逼问芸娘太狠了。便略带歉意的对芸娘说道:“芸娘对不起……” 每个人心中都有一道陈年旧疤,她为了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将芸娘心中的伤口仿佛的揭开,何其残忍。 芸娘以为经过了昨天晚上的事情之后傅云书对她到底会心存芥蒂,没想到傅云书的第一句话竟然是“对不起”让芸娘十分意外,笑着对傅云书说道:“小姐说的哪里话,如今是中午了,快些起来吧。” “不管芸娘当年是云烟也好、是芸娘也罢,在云书的心中,芸娘只是云书的芸娘……”傅云书拉着芸娘的衣角说道。 傅云书小时候虽然性格活泼,但是长大之后性格渐渐内敛,比之一般的孩子要早熟的多,很少会跟芸娘撒娇说这样一番话,如今听了傅云书用着撒娇的语气说道,芸娘眼眶有一点湿润,偏头抹去了眼角的泪花,笑着对傅云书说道:“当年的云烟早就已经死了,如今只有陪在小姐身边的芸娘……” 傅云书梳洗好之后芸娘去小厨房端来了早膳,虽然已经过了午时,但是萧阙还是吩咐了小厨房给傅云书留了早膳是热的。 芸娘去端早膳去了,傅云书打开了轩窗,深秋的暖阳照在了身上暖洋洋的,纵然她的人生在一夜之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但是这深秋的阳光依旧灿烂,不会因为她的心境而变得黯淡。 是啊,不管有着怎么样的过去,日子还是要继续的,就目前来看君泽岚只是证明了她的身份,并没有对她的生活产生什么影响。 傅家长女也好、凰国公主也罢,她此生唯一所愿的便就是陪在萧阙的身边,其他的事情似乎都不那么重要。 傅云书的目光落在了挂在书房一角的画卷,阳光照在凤凰林中,想到梦境中看到的一切,傅云书心中无比温暖。 至少、自己的亲生父母是彼此恩爱的,他们的结合也是无比美好的,至少不会如同自己想的那般的不堪……有这样出色的父母,倒是不是一件坏事吧…… 傅云书看着那一幅画卷,嘴角勾起了一抹恬淡的笑意,阳光下少女的神情柔软,眼神通透澄澈,金色的阳光在她的身上勾起了浅浅的轮廓,这般的美好。无论经历过什么,这样清澈的眼神、和美好的笑容都未曾改变…… 一双大手收走了挂在墙壁上的画,傅云书看着萧阙,也许是在阳光下,萧阙的神色十分的柔和,淡淡说道:“若是喜欢的话便就好好收好,不然若是被有心人看见的话会很麻烦的。” 傅云书点了点头,将萧阙收拢的画卷拿在手中,想着昨天晚上二人亲密的接触,当时伤心难过中还不觉得有些什么,如今面对着萧阙,却有几分局促的感觉,眼神飘忽了一会儿,傅云书问道:“醒来没有见到你,你是何时离开的。” 话音刚落下,傅云书后悔的想要咬断自己舌头,这话实在太暧昧了,似乎是在昨晚两个人有过什么之后一早带着哀怨的语气问他的。 也幸好萧阙也不知是心里承受力强还是反应迟钝,并没有听出来傅云书话语中几分暧昧的语气,而是一板一眼的说道:“昨晚等你睡着我便走了。” 毕竟二人之间的关系虽然被外面传的风言风语很多,但是萧阙还是很看重女孩子名节的,自然不会留在傅云书的房间内过夜。 “方才大皇子派人传话来。”萧阙顿了顿,紧接着又说道。 傅云书连忙顺着萧阙的台阶下,随口问道:“啊,敬妃派人来说什么。” “晚间的时候大皇子在宫中摆设宴席招待南狄使团,请我们进宫赴宴。”萧阙说道。 “啊,又是进宫赴宴……”傅云书苦着脸说道,如今她对赴宴和拜帖两个字都产生心理阴影了,紧接着,心中咯噔一声,南狄使团……若是不提起南狄两个字,傅云书都快忘记了那日在烟火节上的那一茬了。 “我不去行吗?”傅云书弱弱的跟萧阙商量道。 “自然不行。”萧阙一口回绝说道,“大皇子传话点名了是要让我们三人一起去赴宴的。” 见着傅云书垮下来的脸,萧阙说道:“我与谢奕之一起,在宴席上会照看着你不会有事情的。” 傅云书点头,想到什么一般,便将手中那块玉佩递给了萧阙,问道:“公子这应该是南狄的东西吧。” 萧阙见多识广,说不定能认出这一块玉佩是属于谁的,那样知道对方的身份,在晚间赴宴的时候,傅云书也好躲避着对方一点。 萧阙拿过了傅云书手中的玉佩,不过一眼,便就认出来了,萧阙的脸上少有的流露出一抹错愕的表情,看着傅云书问道:“这是南狄王耶律寒的玉佩,你是哪里得来的……” 傅云书心中咯噔一声,她是看出了这块玉佩属于南狄王室,却没想到那人竟然是南狄王。 见着萧阙眼中流露出不解的神情,傅云书十分心虚的嘿嘿笑了一声,说道:“大街上捡的。” 萧阙将信将疑,正要问傅云书的时候,却见谢奕之急匆匆的走了进来,见着萧阙手中拿着玉佩,不怀好意的打趣二人说道:“喲,这定情信物都送上了。” 傅云书脸颊飞了一抹绯红,萧阙继续面无表情的看了谢奕之一眼,扫过了他下巴的那块淤青,淡淡说道:“下巴的伤好了……” 昨天晚上谢奕之的脸被打的青一块紫一块的,按理说这般模样三四天都没有办法出门的,但是谢奕之回到房间之后,从萧阙那里拿了玉雪生肌膏狠狠的在脸上涂抹了一层,不愧是价值千金的玉雪生肌膏,不过一晚上的时间谢奕之脸上的青紫倒是好了不少,不仔细看的话根本看不出来。当然,谢奕之同时被萧阙敲诈了好大一笔银子。 经过萧阙一提醒,傅云书也看到了谢奕之脸上的伤口,傅云书知道谢奕之武功颇高,甚少有人是他的对手,见此也不由得奇怪道:“谢将军的脸是如何弄的……” 谢奕之瞪了萧阙一眼,恨萧阙拆穿人伤口,连忙唤个话题说道;“方才大理寺送来消息,说是要今日审理凰焰珠失窃的案件。” 谢奕之说了正事,傅云书倒是没有纠结谢奕之脸上的伤口了,连忙问道:“大理寺那边怎么会这么着急的审理长乐的案件,之前怎么一点消息都没有……” “据说是楼羡提起来的要今日审理。”谢奕之语气不善的说道,显然对那个面色阴沉的楼羡并没有什么好感。 虽然这件事情关系到曦国、离国的交情、又牵扯到青漓君的生死,但是若是将层层复杂的关系剥开的话,不过是个简单的失窃案件,而楼羡是失主、长乐是嫌疑人,楼羡主动的提起审理大理寺无可厚非的要按照楼羡的意思来。 只是此人做事行为风格十分诡异,也不知这次安的是什么心,心中有几分担忧。 傅云书心中正在猜测着呢,谢媛宝小跑到了傅云书的房间,兄妹二人一模一样,到别人的房间不知敲门,直接的将门给撞开。 傅云书有些无奈的看着谢媛宝,谢媛宝也不看萧阙与谢奕之,直接的对傅云书说道:“云书,我想起来了,在哪里见过那个娘娘腔。” 听见娘娘腔三个字,谢奕之眉头动了动,傅云书连忙的对谢奕之解释说道:“媛宝说的是楼羡……” 谢奕之憋气,专门跟他解释是什么意思。 不过,谢奕之瞪着谢媛宝问道:“你哪里见过这个阴阳怪气的家伙。” 谢媛宝号称京城小霸王,虽然嚣张,但是交友都是在谢奕之控制的范围内的。 谢媛宝扒着手指算道:“算起来应该是四五年前吧,当年长乐姐姐从江南回来带了一个身受重伤的乞丐,那时长乐姐姐对京城并不熟悉,还是我找来了刘爷爷给那病人看呢。” 谢媛宝在京城交友甚广,所说的刘爷爷自然是御医院的刘御医,也不知在谢媛宝如何的哄骗之下,二人成了忘年之交。 谢媛宝喃喃的说道:“当年一直是长乐姐姐照顾他,我也就见过两三次,当时见着他还没这样阴阳怪气的模样,长的十分漂亮,我还以为是女孩子呢……” 见着谢媛宝这般一说,长乐与那楼羡之间有此纠葛,傅云书松了口气,而谢奕之脸色更黑…… 第191章 居心叵测 第191章 居心叵测 此时的魏王府中,玲珑用完午膳,却见琳琅含笑的不知在看着什么,玲珑好奇的问道:“姐姐,怎么了?” 琳琅淡淡说道:“方才大理寺那边传来了话,说是让我们前去大理寺公堂旁听去呢。” “旁听去?”玲珑先是愣了愣,紧接着脸上闪过了一丝喜色,说道:“是为了元乐的事情吗。” 琳琅点点头,玲珑讨好的对琳琅说道:“姐姐果然是神机妙算,没想到昨天晚上我们才去过大理寺的天牢,今日那长乐便就迫不及待的认罪了么……” 昨日玲珑在琳琅的授意之下,邀请谢奕之泛舟游湖,玲珑不解琳琅的用意如何,琳琅却并没有说自己的目的,只是让玲珑邀请谢奕之,一面想办法让玲珑拿到谢奕之亲手写下的情诗。 虽然不知道琳琅的用意如何,但是大多数时候玲珑对自己的姐姐还是言听计从的,依照琳琅的意思,玲珑邀约谢奕之泛舟湖上,并且拿到了谢奕之在枫叶上写的哪一首情诗。 晚间的时候,玲珑终于知道了琳琅的目的如何。 琳琅与她一起,到了天牢中,将谢奕之在游湖泛舟的时候同她说的话,添油加醋的说了一遍。 末了,玲珑说道:“原本我以为他至少会有几分喜欢你的,可是男人啊就这样,有了新欢忘了旧爱,我与他认识不过短短数月的时间,很快便就能取代你了。”紧接着,玲珑用着不屑的、足以击倒长乐自尊的眼神在长乐身上打量了一番,“若是真的论起来,出身江湖的容貌普通的你估计连他的旧爱都算不上吧。” 过短短几句话,原本嘴角带着气人的笑容长乐神色很快的黯淡了下来,脆弱的不堪一击。 那时,玲珑一面想着不愧是姐姐,善于知道人性的弱点是在哪里,几句话都照着长乐最为脆弱的地方说去,谁都受不了,一面看着长乐失望的模样,心中生出一种莫名的快慰。 在这个时候,琳琅出现了,见着一脸黯淡的长乐好言相劝说道:“如今你的师兄柳青宴要在宫中照顾皇上,而萧阙被程皇后逼着救人,根本无暇顾及到你的生死。而你心心念念的情郎……他早就爱慕上我的妹妹了,你觉得他还会想办法来救你么……” 长乐听了琳琅的话,方才回神,气愤的看着琳琅,目光几乎要将琳琅撕碎一般,问道:“你到底想怎么样……” 比起长乐的激动,琳琅倒是十分冷静的说道:“我不想如何,揽月轩纵火之事是我让夜长风做的……”琳琅痛快的承认,倒是让长乐脸上闪过了一丝意外,心中对于琳琅此次来找她的目的更是捉摸不透了,“谁让你烧了我的琴阁呢,这样对你,不过是小惩大诫一番。并未想过对你怎么样。” 长乐冷哼了一声,将她都陷害到了天牢中还没有想着对她怎么样,是不是真的将她给害死了才叫对她怎么样了,并没有说话,就这样盯着琳琅,等着琳琅接下来会说什么。 对于长乐的无动于衷,琳琅表现的十分有耐心,笑着说道:“凰焰珠在那一晚失窃,将你也牵连了进来,这些都是你我不想看见的。如今宫中紧追着揽月轩要凰焰珠,而揽月轩又咬着这件案件不放,虽然你是曦国人,但是曦国使团为了避嫌也不好出面帮你。到时候若是凰焰珠找不到,说不定为了两国的交情,他们便将你当做替罪羊舍出去……毕竟,你不过是个微末的江湖女子,为了大局,舍弃你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 按捺着破口骂人的冲动,笑着问琳琅道:“郡主的意思是说如今这替罪羊我做定了,只有死路一条?” 琳琅慢悠悠的说道:“那倒不是。这件事情关系到青漓君的生死,无论是朝廷也好、揽月轩也好,要找出个罪人出来就好了。只要你在大理寺的公堂上将所有的罪行认下来,安了朝中人的心,到时候朝中与揽月轩都是我的人,我给你一条生路。” “郡主,你这是在说笑吧。”听着琳琅的话,长乐嗤笑了一声,用着不敢置信的语气跟琳琅说道:“当初陷害我进天牢的就是琳琅郡主您,您说让我先认罪说再想办法放我出去。就连三岁稚子都不会相信这样的谎言吧。”说着,用似笑非笑的眼神看着长乐:“还是说郡主联合二当家纵火的事情被人发现,郡主迫不及待的想让我认罪,找个替罪羊……” 那一双似笑非笑的丹凤眼似乎能看穿她的那些小算盘一般,琳琅心中一惊,惊讶于一个江湖女子为何会这般的难对付怎么会有这样的凌厉眼神与气势。 琳琅不是玲珑,长乐短短一句话便能让她露怯,嘴角勾起了一抹浅淡的笑容,虽然带着明媚的笑意,但是眼神如霜,将那一片枫叶丢到了长乐的面前,说道:“人啊,在现实被击破之前总喜欢自欺欺人。估计你到现在还在想着谢奕之会救你吧,却不知他早就与玲珑定下终身了……” 枫叶上银钩铁画的一行字,长乐自然是认出来的,比起玲珑方才挑衅羞辱的一席话,枫叶上的内容仿佛是凌迟的刀子一般,一点点将那可笑的尊严在她们姐妹二人面前凌迟尽。 脸上的笑容终于有了一丝裂缝,如同裂了的冰面,裂缝一点点的扩散,见着长乐这般的模样,琳琅的嘴角勾起了一抹得意的笑容。 “我言而有信,与我合不合作,你自己好好想一想。”琳琅转身离去,将长乐的自尊全然踩到了脚底,只要再加一副猛药,就不愁掌控不了她。 若是真的论起来的话,都得怪楼羡那边。 她自忖美貌,又才华横溢,善舞长袖没有哪个男子不会为她的风华所倾倒,平日里她性情高傲,有时少不得会得罪人,就连青漓君都会包容着她的任性。 却不曾想到故意在楼羡面前讨好也好、故意冷淡以对也罢,楼羡依旧看她十分不顺眼,那一双重瞳子只是浅浅的扫过她一眼,仿佛就能看穿她的那些小计谋。 所以这次揽月轩纵火之事,琳琅没想到竟然会惹上楼羡这个麻烦精。楼羡已经心存怀疑是她唆使夜长风做的,夜长风那个蠢蛋平日里还算靠谱,但是对楼羡言听计从。虽然她以退为进以苦肉计暂时哄了夜长风将事情瞒了下来,但是难保在楼羡的施压之下夜长风会将她供出来。 若是楼羡知道揽月轩纵火的事情她是主谋,会如何的对付她……魏王府是站在大皇子这边早就已经摆明了立场,依照楼羡的性格难保不会落井下石将此事牵扯到谋害到青漓君、再将屎盆子扣到大皇子的身上。 毕竟依照她这些年对楼羡的了解,这种卑劣无耻的事情楼羡十分热衷做的。所以,在此之前,长乐必须要找个人来做替罪羊,将这件事情终止下去。 没想到那个叫做元乐的看似聪明,遇到谢奕之的事情便就乱了分寸,她不过略施小计便就这样快答应下来了,倒是免去了她之后的布局了。 琳琅未曾想到聪明反被聪明误,若是长乐仅仅只是一个如同表面一般是个无依无靠的江湖女子的话在琳琅的威逼利诱之下乱了心神,可能会做出这般糊涂的决定。 可是,长乐的身份并不仅仅是如此…… 琳琅与玲珑二人到了大理寺的公堂上的时候,却见旁听的并非仅仅只有她们二人,傅云书、萧阙、谢奕之还有程知俞都在,而楼羡居然也在,身后没有跟着夜长风。 也幸好大理寺的公堂并非是刑部,够宽敞,才能容得下这么多的大佛。其中萧阙与楼羡坐在大理寺刻意准备的旁听椅子上首,楼羡见着她们姐妹二人还吹了吹指甲上的红宝石扳指,样子嚣张至极。 他们五人身份尊贵,在萧阙与楼羡的下首坐着的是谢奕之他们三人,就连那叫做元乐的女子,也没有如同犯人跪在大堂上,而是在准备的椅子坐着! 坐在公堂之上的大理寺卿胡勇的脸色比素日里还要黑上几分,大约是因为好好的公堂如今排着这么多的椅子一字排开,生生的成了茶楼的布局。 琳琅与玲珑二人一到大堂中来,众人都坐着,胡勇也没有及时的让人送上椅子,这样一来,她们姐妹二人倒不像是来旁听了,反而她们才像是被审问的犯人。 饶是琳琅的涵养再高也不由得眼中闪过了一丝愠怒,但是到底还是有一丝理智在,一个小小的江湖女子,如何的能惊动这些人前来?第一次,琳琅对于自己对长乐江湖女子身份的判断有所怀疑。 而玲珑自然没有琳琅那般涵养,用刀子一般的眼神在长乐的身上扫过,质问的声音有几分尖锐:“程大人审问的犯人不跪在公堂上反而还坐着,大理寺哪里来的规矩。我看胡大人这大理寺卿是不想做了吧。” 胡勇木着一张脸,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一段话,“曦国的长乐郡主是离国贵客,如今她只是有嫌疑在身,自然是要以上宾的待遇相待!” 第192章 百转千折 第192章 百转千折 几百年前,姬国为东陆最为强大的一个国家,领土面积,东至东海、西到天山,统治着这一片繁华的土地长达千百年之久。 是有史以来,领土面积最为强大、统治最久的一个国家,在之前的几百年与之后的几百年,都未有一个国家的实力能够超越姬国。 当年姬国传到文帝的时候,文帝性情昏庸荒诞,原本就已经呈日暮局势的姬国终于在连年的天灾人祸中覆灭、领土被最为强大的四个诸侯平分天下。 分别是曦国、离国、凰国、越国,而其中,四分天下的诸王的凰国,却是文帝之弟文昌候之子,当年文帝听信谣言,斩杀文昌候、文昌候后代割除了王室的身份流落在民间。 其中,文昌候幼子姬铄因为年幼而免去牵连。那姬铄是文昌候子嗣中最为出色的一位,被割去皇室身份之后,姬铄改名为凰铄,知晓自己父亲死在昏君心存怨怼凰铄凭借着文昌候在军中的威信,起兵谋反,在乱世中成为一方霸主。 当年之所以传言姬家能统治天下这么些年长久不衰,是因为掌握着一个秘密,这个秘密可以扭转天下局势、掌握生死,而所有的秘密都记载在那一幅苍龙七宿图中。 苍龙七宿图究竟是记载的什么秘密,其他的几位君王都不太清楚,最为清楚的只有有着姬家血脉的凰铄了。 凰铄虽然为姬家子嗣,起兵造反不过是为了族人报仇,并没有一统天下的野心。 当时四分天下的局势将定,百姓饱受战火纷扰的折磨,苍龙七宿图若是再现于世又是一番争夺,在乱世之中,他将七块龙骨分别交给了平分天下的四个国家和两大隐世世家保管,而那传言中的苍龙七宿图也被尘封在凰国的皇宫之中。 而究竟在苍龙七宿图中隐藏着什么样的秘密凰铄到死都没说,而那苍龙七宿图被封锁之后,各国休养生息,百姓们也都迎来了属于他们的太平盛世。 前面几十年,自然不乏有野心之辈想要探查到这苍龙七宿图中秘密,但是随着时光流转,天下大局已定,那苍龙七宿图所谓的秘密已经被凰铄的死还有其后世子孙的缄口不言而埋没。 但是百年之后,凰国与越国有颓败之势,曦国日益强大,当年的平衡已经被打破。或许如今的昭帝并非是个英明的帝王,但是当年的昭帝不可否认的是曦国百余年来,出现的最为厉害的一个君主。 凰国与越国相继被灭,而随着凰国王室的灭亡,那一幅苍龙七宿图与七块龙骨重现于世。 昭帝性格颇为自负,对于当年的传说不屑一顾,并没有在意那龙骨的传说,但是在越国与凰国遗民的眼中,那关于苍龙七宿图的传说成了他们复国的唯一希望。而且如今昭帝临近晚年,越发昏庸,朝中人不少起了异心,在追寻着苍龙七宿图与七块龙骨的下落。 苍龙七宿图傅云书自然是知道的,当初拜萧阙为师不久,萧阙就跟她说过关于苍龙七宿图的传说。而在毓尘阁中见识到萧阙做的第一桩生意便就是萧阙与宁婉的交易,也是那时候才知道自己一直佩戴的东西的来历。 可是纵然她身上流着姬氏的血脉,手中有一块龙骨,但是那苍龙七宿图中所隐藏的秘密她是一概不知道的,又与她……有什么关系呢。 而所谓的苍龙七宿图中所隐藏的秘密得之可得天下,到底是什么秘密,竟然让这么多人前赴后继? 萧阙说道:“传言中,姬氏是皇帝的后裔,那苍龙七宿图中所隐藏的秘密与传言中覆灭的神族有着关系,有传说苍龙七宿图中隐藏的秘密是长生不老的秘术;也有人说,苍龙七宿图是一幅地图,根据这一幅地图可以找到传言中仙山所在。众说纷纭,谁也不知道哪个传言是真是假,但是有一点,就是打开苍龙七宿图的秘密除了集齐七块龙骨之外,还需要姬氏一族纯正的血脉。” 当年的凰国已经灭亡,姬氏一族留下的皇子王孙除了海昏侯之外,皆在数十年的时间内不明不白的死亡,也就是说,这世上流着姬氏一族血脉的也就只有傅云书与海昏侯二人而已。 海昏侯远在曦国的京城,在昭帝的眼皮子底下那些人自然是不敢打海昏侯的主意,但是傅云书孤身弱女,若是身份被揭穿,自然成为那些野心的人争夺的对象。这也是萧阙带傅云书来到了离国,又一面尽量的掩护傅云书身份的原因。 傅云书听了萧阙的话之后,心知若是自己的身份泄露出去必然很危险。但是如今知道自己身份的不过寥寥数人而已,她断定萧阙是不会害自己的,只是那君泽岚…… 那人虽然口口声声的称她为公主,但是傅云书不知怎么的,总觉得这个看似文弱的年轻人,整个人给人一种难以捉摸的感觉。他,千方百计的验证了自己的身份,是为了解开苍龙七宿图的秘密吗? 萧阙担忧的说道:“我千防万防,没想到君泽岚还是知道了你的身份。当年公子陵临走的时候,便就是因为探查苍龙七宿图里的秘密,就连他都一去不回……” 这让他更加不安的担忧傅云书。 那些年,为了凰国遗民复国,公子陵惮尽心血,最终选择了解开苍龙七宿图的秘密而一去不返。在公子陵死之后,凰国大业由文相、武相二人辅佐。 其中,武相便就是君泽岚。当年隐世的君家也与公子陵交好,在凰国国破之后,隐世的君家不留余地的帮助公子陵复兴大业。想到此处的时候,萧阙心中也不由得叹谓一声,若非是天妒英才,公子陵并非是生于那样的皇室的话,必然是一代明君,可惜是生错了皇室呀…… 而武相,则是寒山先生,当年凰国的丞相,公子陵的太傅。 此人的才华曾与顾叡齐名,只是当年海昏侯亲小人、远贤臣,让寒山先生一气之下辞官离京。 在凰国覆灭之后,公子陵亲自请他出山,在凰国百姓心目中的地位极其的高,这些年来四处游走,召集了不少凰国的遗民。 此人对凰国忠心耿耿,若是说君泽岚有自己的打算,萧阙可以拿捏住他的软肋的话,那寒山绝对是个棘手的人物,既然傅云书的身份已经证实,依照这个老头迂腐的程度,必然要千方百计的将傅云书认回去。 如今傅云书的身份已经被君泽岚给戳穿,他想过不了多久寒山便就要登门要人了。 毕竟傅云书是凰国王室的血脉,公子陵的女儿,寒山自然是要让傅云书认祖归宗。而傅云书的出现,在凰国遗民的面前,自然能够很好的笼络人心;二来,傅云书流着皇室的血统,可以解开苍龙七宿图中的秘密。 纵然,一开始他接近傅云书也心存着利用的想法,可是越到后面、萧阙却不忍将傅云书卷进来。他算尽天意,却难算人心啊…… 傅云书乖巧的依偎在他的怀中,萧阙不自觉的加重揽着傅云书的力气。 似乎是觉察到萧阙的不安一般,傅云书开口说道:“那苍龙七宿图不是已经失踪很久么,君泽岚应该不会让我找图纸中的秘密的吧。” 萧阙的话打破了傅云书的侥幸,说道:“此次揽月轩中所展示的珍宝,便就是那一幅苍龙七宿图……” 君泽岚这么早便就证实了傅云书的身份是在萧阙的计划之外的,如今君泽岚既然察觉到了傅云书的身份,那么为了自己的计划不出变故、也为了傅云书的安危,不管怎么样他必须要在君泽岚之前下手,得到那一幅苍龙七宿图! 这次揽月轩真的下了血本了,展示出的竟然是人人都想得到的苍龙七宿图。有野心的人都聚集在了凰国,那么萧阙,你费尽心机的想要收集龙骨、不惜一切的来到离国卷入这一场权利的漩涡中,为的也是这一幅苍龙七宿图,想要得到的是这个天下吗? 傅云书想到此处的时候,纵然被温暖的怀抱包裹着、但是一种寒意从内心向外渐渐蔓延,那是一种自骨子里而出的冰冷,傅云书忍不住的打了个寒战。 萧阙以为傅云书是害怕,安抚的对傅云书说道:“若是你不想回到凰国,有我在,他们也不敢强迫你,放心。” 君泽岚应该没想到,纵然是告诉了傅云书真相那又如何,只要傅云书的心还在他身上,必然是会向着他。 君泽岚尚且有顾虑,是不敢和他硬碰硬的。只是寒山先生……那出了名的老顽固,当年他为公子陵的太傅,连公子陵都敢动手打,加上他与顾叡素来不和,二人同为一代大儒自然有争执。自己将傅云书的身份隐藏了这么久,这个老头,怕是不出两日便就要到别馆总将他好生打一顿。 而且若尘子一直不希望傅云书走公子陵的后路,如今傅云书的身份被看穿,若尘子怕是会怪罪在他的身上,毕竟他是有隐瞒的前科在前…… 真是多事之秋啊……萧阙心中盘算道。 傅云书紧紧的抱着萧阙,希望藉此温暖的怀抱将那种骨子里的凉意给驱散开,见萧阙这般一说,纵然是心中百转千折,最终只淡淡的“恩”了一声…… 第193章 逼问琳琅 第193章 逼问琳琅 傅云书看着那姐妹二人脸色一下子红一下子紫的,就连琳琅的表情此时也十分复杂,心中大快。这二人嚣张了这么久,今日能看见二人这般的表情,这些天憋着的气,总算是没有拜憋。可惜谢媛宝没能看见,真的大快人心! 短暂的失语之后,琳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之前想好的一番说辞在长乐的身份暴露之后哑口无言。“胡大人,郡主的身份非同小可。她说她是郡主便就是了么,胡大人可有去求证……” 毕竟若长乐仅仅是个江湖女子的话,可以任凭她拿捏。毕竟大理寺纵然是程家的地盘,但是她身份高贵,是离国郡主,有她作证,就算是胡鸣,也不敢出言反驳。 但是若是长乐是郡主的话,整件事情的意义就不同了。她是曦国皇室,就算是大理寺,也没有轻率处置的权利。 此次的火灾,是她栽赃嫁祸给长乐,虽然整件事情上有宁王的插手、看似将事情做的天衣无缝那些所谓的人证物证根本就经不起任何的推敲,再加上有一个处处与她为难的楼羡从中作梗,那么这件事情她非但不能算计长乐,反而还会引火烧身。 琳琅也是慌忙之下口不择言,胡鸣听了琳琅的话之后冷哼了一声,看了琳琅说道:“郡主是在质疑下官的办事能力吗?” 胡鸣是朝中出了名的冷面,琳琅知道自己一席话触犯到了胡鸣的禁忌,连忙的补救道:“琳琅并非是这个意思。而是此事并非是小事,人心险恶,若是有人冒充曦国皇亲国戚行阴险之事的话,那大人一世清名可就毁了。若是此女声称自己是曦国郡主,大人若是不修书到曦国去求证就直接信了她的话,是否太过于轻率了。” 琳琅想胡鸣修书前去曦国,为自己应对对策再争取一点时间。任凭是琳琅也没想到,原本是想听长乐的审判,却没想到却成了她与玲珑与胡鸣对簿公堂。 长乐坐在那里,身上的布衣换上了一身紫色的锦衣,与之前举止粗鲁的江湖女子形成鲜明对比,一双凤眸微挑,举止投足之间倒是有几分皇室威仪在。 长乐见着琳琅看着自己,淡淡笑了笑,将一块黄田玉放在桌子上,玉佩上雕刻着皇族才有的龙纹,足以证明长乐的身份。琳琅原本就惨白的脸,此时更加拜了。 “有我为证,再加上这一块玉佩,难道就不足以能证明长乐郡主的身份吗?”是萧阙淡淡开口道。 见着萧阙都开口,琳琅的脸色更加的难看,但是嘴角挤出了一抹勉强的笑意,佯装镇定的看着萧阙,问道:“若是这位姑娘是郡主的话,那么为何从一开始不表明身份,直到在天牢里面待了这么久,才透露出自己身份。” “人家长乐郡主为人低调,原本以为清者自清浊者自浊,配合我们官府调查便没有亮明身份仗势欺人而已,怎么在琳琅郡主的口中说出来,似乎长乐郡主有什么阴谋。”不愧是琳琅最为讨厌的人,一开口说的话让琳琅十分不舒服,意有所指之前琳琅仗势欺人一般…… 琳琅脸色难看,不悦的说道:“本宫也是谨慎起见好心提醒而已,怎么今日楼大人不审问嫌疑人,反而审问本宫来了。” 琳琅见着这般,何尝不知道今日的事情是他们设局请她来,如今她先不想着该如何的处置长乐了,先自保要紧。 楼羡轻笑了一声,板着脸的琳琅很明显没吓到楼羡,却见楼羡说道:“琳琅郡主说的是,今日我们开堂是为了揽月轩纵火与凰焰珠失窃的案件,并非是为了在长乐郡主身份上纠缠不休。” 琳琅一见楼羡开口,便自觉楼羡不会说出什么好话,率先说道:“今日胡大人下帖子到魏王府让本郡主来旁听,如今这件案件的最大嫌疑人都做上宾对待,胡大人让本郡主来的意义又是什么。玲珑我们走!” 说着,一脸怒气冲冲的模样,似乎是想要负气离开。却不成想,楼羡笑了笑,让门口的侍卫拦住了琳琅玲珑二人,说道:“郡主现在可不能离开。” 琳琅脸上一直带着的盈盈笑意顷刻间收敛了,瞪着楼羡道:“你敢拦本郡主。” 楼羡勾起一抹不怀好意的笑容,说道:“这件案件与郡主有着莫大的关联,郡主如何能走呢……” 不等琳琅开口,却见楼羡脸色肃然,理了理衣冠十分正经的对胡鸣说道:“揽月轩中有人作证,当日纵火案件的幕后主使是琳琅与玲珑二位郡主。当日因为长乐砸了琴阁,所以两位郡主怀恨在心,便借这个机会烧了揽月轩、偷了月白石嫁祸给她。所谓君子犯法与民同罪,纵然长乐与玲珑二位郡主身份高贵,但是还请大人还揽月轩一个公道。” 一席话说的掷地有声,当初案件的证人如今却成了被告人,琳琅与玲珑二人何时的受过这等气,这辈子加起来都没有如同今日这般有屈辱感过。 “放肆,是何人敢诬陷我们姐妹二人。污蔑皇族,可是死罪!”此时的琳琅色厉内荏的说道。 “揽月轩的二当家,夜长风……”楼羡淡淡的吐出了一个名字说道。 琳琅千算万算,第一没算到长乐的身份、第二没算到夜长风竟然这么快就将她给供了出来,一子落错、满盘皆输。 “不会……”琳琅忍不住的脱口而出说道,她之所以有恃无恐的在揽月轩纵火嫁祸,就是吃定夜长风绝对是会维护她的。夜长风的性格琳琅知道,就算是最后在楼羡的逼迫下承认了嫁祸给长乐的事情,必然会一力承担,不会将她给供出来。 “郡主的意思是说自己不会纵火嫁祸,还是说夜长风不会将你给供出来呢。”楼羡嗤笑一声,那一双手瘦长白皙,有些渗人,把玩着手中的红宝石戒指,嫣红的颜色如同一缕血色一般映在他的手上。 “郡主应该没有见识过我审问叛徒的手段吧,用玄铁将他的琵琶骨穿透,废除他一身的功夫,再将他的手涂满尸油放在装有蛆的密封容器中……十指连心,他会清醒的感觉到那些蛆虫在咬噬着他的手指,就算是铁骨铮铮的汉子,不过一夜之间什么都会招了……”楼羡长相阴森,声音也更加阴森森的说道。 一席话落下,众人面色各异。 玲珑哪里听过这些东西,听着楼羡的话恶心的都要吐出来,而胡鸣饶有兴趣的听着,心想着不愧是揽月轩,以后大理寺可以考虑增加一个这种刑法,人工成本低、刑法效果好。 萧阙与谢奕之程知俞三人脸色淡淡,比之现在还要残酷的都见过,这些不过是小儿科而已。长乐淡淡的听着,傅云书瞪大了眼睛惊讶的看着眼前美丽的男子,蛇蝎美人,傅云书算是领会到了。 琳琅此时可以说是面如死灰,早知道楼羡心狠手辣,却没想到连身边跟着他多年的下属都能下此狠手,琳琅面如死灰,楼羡所说的刑法骇人听闻,她也不敢保证,在这样的刑法之下,夜长风会不会将自己供出来。 眼中的惊骇神色不过是片刻的功夫,很快琳琅恢复镇定,笑着说道:“纵火之事我一点都不知情,夜二当家的若是说出了这一番话,殊不知是故意陷害本郡主。无凭无据,楼大人不会因为夜二当家空口无凭的一席话就要定本郡主的罪吧。不说本郡主贵为郡主,就连普通百姓,也不能定罪!” 弃车保帅,琳琅权衡利弊之下便做出了这一番决定,左右这件事情从头到尾都是夜长风在做,她所参与的、只是告诉夜长风如何去做,除了夜长风的一席话之外,琳琅自信楼羡是没有任何的证据对付她的。 楼羡似笑非笑的看了琳琅一眼,正欲要说话的时候,外面有人来传宁王到了,胡鸣看了程知俞一眼,小小的大理寺今日的大佛来了一尊又一尊。 见着宁王来了,胡鸣少不起身迎接。 宁王与程家是对头,胡鸣身为大理寺卿又与刑部尚书不和,而刑部又是宁王的人,几番原因加下来的话胡鸣自然与宁王关系并不好,但是表面上的工作还是要做的。 一番客套之后,宁王坐下,淡淡扫了众人一眼,笑的一脸温和真诚道:“今日晚间宫中设宴招待各国的使团,娘娘让琳琅负责编排歌舞之事,怎知到了下午魏王府的下人说琳琅到了大理寺旁听审理揽月轩失火案件来了。娘娘那边等的急,本王便就亲自来,怎么见着倒不像是郡主来旁听,反而是审问郡主来了。” 声音虽然温和,但是说到后面的时候却带了几分厉色,如今这大堂内坐的有曦国的使臣、将军,离国的王爷、国舅、郡主,单论哪一个要么是身份上要么是官职上都比胡鸣高贵。 胡鸣一面憋着气说不敢,一面连忙的解释一番缘由,在自己的公堂上憋屈成这样,他胡鸣也算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 虽然琳琅与宁王之间关系不和,但是二人毕竟都是敬妃那边的。见着宁王前来,琳琅心中松了口气,原本对她不利的局势有所扭转,整个人的脸色也没有之前那般难看了。 第194章 宁王解围 第194章 宁王解围 原本楼羡今日打算联手逼问琳琅,毕竟他看琳琅早就不顺眼了,好容易琳琅落在他的手中,自然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 却没想到宁王的到来让楼羡的如意算盘落了个空,宁王以敬妃要编排今日晚宴的舞蹈为理由,带走琳琅,纵然这里是大理寺,但是众人并没有琳琅纵火嫁祸的实际证据,自然是拦不住宁王的。 不过楼羡倒是也没失望,今日到底也不算完全是没有收获…… 萧阙从一开始开口之外,整件事情发展下来不发一言,胡鸣看不透萧阙的脸色,便将目光落在了程知俞的身上……今日的事情,该如何的收场? 程知俞见着楼羡没有纠缠、萧阙不打算插手,对胡鸣使了个眼色,众人见好就收,对方毕竟是郡主,若是在公堂上真的对琳琅怎么了传出去会说他们欺负一个弱女子也不好听。 胡鸣清了清嗓子,笑着说道:“王爷严重了,今日不过例行公事找琳琅郡主问话而已,如今这话已经问明白了,既然敬妃娘娘有召,下官就不耽误郡主公事了。” “胡大人确定已经问清楚了?”宁王似笑非笑的看着胡鸣说道,“不然若是胡大人的话还没问完本王便就带郡主离开,传出去让本王落个以权谋私的罪名了。” 胡鸣正色说道:“王爷严重了,今日的话下官已经问清楚了,如今纵火案件尚且不明,若是之后有用的上郡主的地方,下官必然会请郡主过来协助调查的。想必郡主深明大义,心系社稷,不会拒绝的吧。” 胡鸣倒是没有上宁王的当,将话一口说死,只是说今日琳琅可以回去,但是大理寺随时有权利再传召琳琅。 宁王的目的便就是今日将琳琅带回去,至于之后传召……之后的事情之后再说吧。 宁王起身,说道:“那就多谢胡大人了,眼看时辰不早,本王便就先和琳琅告辞了。” 说着,宁王对着静坐在一边,事不关己的萧阙,意味深长的说道:“晚间本王在宫中恭迎萧公子,还请萧公子准时参加。” 虽然不知宁王为何会刻意强调提醒晚宴的事情,萧阙神色未变,嘴角勾出一抹淡淡的笑意,说道:“王爷放心,萧某定然准时赴约。” 南狄使者么……想到此处,萧阙的脸上带上了一抹阴郁的神色。 众人从大理寺出来,傅云书见着长乐安然无恙,提着的一口气也松了下来,拉着长乐的手看了半天,说道:“天牢里的人没有为难你吧。” 长乐见着傅云书一脸关系,心中暖洋洋的,笑着说道:“虽然在天牢中住了这么久,但是天牢的人都得了程大人的吩咐,对我很是照拂。” “那就好,这些天我们都很担心你呢,今日原本媛宝也跟着要过来,但是公子说去大理寺的人不宜过多,所以就没有跟着过来了。”傅云书高兴,话也难免的多了起来,紧接着说道:“之前楼大人的手下拦着我们不许我们到天牢里去看你,若非是谢媛宝想起曾经见过楼大人,不然都要担心死我们了。你与楼大人究竟是怎么回事?” 傅云书边说着,目光偷偷的打量了楼羡一眼,如今长乐平安归来,心中有不少的疑问想要问长乐,而且看楼羡那般模样,并非是普通朋友,边这般想着的时候,一面看到了谢奕之冷若冰霜一般的脸。 自从长乐入狱之后,谢奕之没少为长乐担忧和奔波,谁知道长乐从天牢出来之后,与楼羡说话态度十分亲密,跟萧阙也道了一声谢,对谢奕之却视若无睹。 谢奕之一面见着长乐平安的出来将一直提心吊胆的心放了下来,一面却又被长乐视若无睹的态度气的不清,脸色铁青铁青的,而长乐不说与谢奕之说话了,看都没看这个人。 这边楼羡谢奕之三人走在后面,从在天牢门口楼羡阻止他们去看长乐开始,谢奕之就看着楼羡十分不顺眼,又见长乐与楼羡似乎关系匪浅,看着楼羡那一张阴郁的脸怎么看怎么不顺眼,冷哼了一声挑刺说道:“楼大人果然好手段,夜长风虽然行事鲁莽了点,但是更在楼大人身边这些年对楼大人忠心耿耿,楼大人说审问就审问。” 比起谢奕之的争锋相对,楼羡笑的十分坦然说道:“本座纵然再怎么无耻,也不会对自己兄弟下手的。” “那今日公堂上……”谢奕之问道。 楼羡笑了笑,说道:“不过是我诓琳琅的,谢将军竟然信了。” 谢奕之原本以为自己够无耻的,没想到果然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以脸皮厚著称的谢将军生平第一次被一个人呛的说不出话来,萧阙面无表情的走在二人前面,对二人的你一言我一语视若无睹。 谢奕之与楼羡二人风波暗涌,傅云书正与长乐说话呢,虽然傅云书的声音很小的在问长乐,但是楼羡武功虽然不怎么样,但是耳力极其的好,清晰的听到了傅云书的话,笑着替长乐回答道:“当年郡主对在下有救命之恩,离开的时候我曾与郡主说过‘若是再能活着见到郡主,必然衔草结环’相报,没想到辗转反侧,竟然在四年后与郡主在离国相遇,果然是天注定的缘分啊。” 楼羡的一席话说的极其的暧昧,傅云书此时都不想再去看谢奕之的脸色难看成什么样子了。而楼羡虽然语气暧昧,更让傅云书吃惊的是长乐只是沉着的脸,不知在想什么,并没有反驳楼羡的话。傅云书心中诧异的同时不由得在暗中思衬着,莫非长乐也喜欢楼羡? 谢奕之阴郁着脸色看着长乐,长乐直接视谢奕之不存在,而楼羡带着几分挑衅的目光看着谢奕之,三人之间的气氛实在是太微妙了。 傅云书怕再问下去谢奕之与楼羡可能会动手,也不敢多问,小跑的跑到前面萧阙的身边,萧阙见着傅云书一脸纠结好奇加惊吓的模样,眼中流露出几分笑意,小声对傅云书说道:“不要管他们,由着他们去。” 见萧阙叮嘱,傅云书十分慎重的点了点头。 此时的别馆中谢媛宝见着长乐平安的回来了,自然是喜不自胜,但是三人之间奇怪的气氛饶是粗线条的谢媛宝也有所察觉,小声的问傅云书是怎么了,傅云书苦笑的摇了摇头,而晚宴的时辰已经不早,萧阙让傅云书换了一身衣服,前去宫中赴宴去了。 此时的宫中青漓君依旧是昏迷不醒,皇后在乾清宫中照顾着青漓君,太子年纪尚幼,离亲王已经年老精神不济,所以这招待各国使团的事情便就落在了敬妃与大皇子的身上。 敬妃安排宫宴、大皇子景宸禹招待各国的使臣,又有善舞长袖的宁王在其中周旋。青漓君中毒的事情虽然程瑶尽量的瞒着,但是那些来离国的使臣都是人精中的人精,多少都听闻了一些风声。 如今见着招待他们的都是大皇子与敬妃,再联想到自家探子探听到的那些事情,思索着这离国的天,莫非是要变? 傅云书他们到宫中的时候已经是黄昏时分,离着晚宴还有一个时辰。 此次进宫分为两辆马车,傅云书与萧阙两个人同乘一辆马车,谢奕之独自一辆,以坐实传言中的与萧阙不和。 在马车上萧阙沉着脸色不知在想着什么,傅云书因为怕待会儿见到耶律寒,对于之前捉弄耶律寒的事情心中惴惴不安,也没察觉到萧阙的神情不对劲。 他们刚一下马车,便就有栖凤宫的人请他们前去,傅云书有几分不解,倒是萧阙略微一迟疑,抬步随他们前去。 栖凤宫中的景致如旧,朴实无华到过于冷清一点了,如同程瑶本人一般。傅云书觉得栖凤宫的布局十分的眼熟,方才想起,程府中的布置正是这般模样,程瑶是将自己在家中的布置放到宫中,以慰思念之情么…… 栖凤宫不是第一次来了,傅云书随着宫人穿过长廊,在转弯处的时候听见有宫女叫道:“殿下你慢点跑,仔细摔着了。” 傅云书却见一团白色的身影在不远处飞跑而来,“太子殿下”萧阙他们也停住了脚步,见着那白色的身影道。 见着傅云书一众人等将速度放慢了下来,板着一张小脸慢慢的踱步走到傅云书的身边,若是忽略那白皙的额头上细密的汗水倒是可以看出几分威严出来。 傅云书见着景宸昭这般的模样,嘴角抿了抿忍住了笑意,景宸昭的目光落在憋笑的傅云书的脸上,见着宫人们对自己行礼淡淡的“恩”了一声,紧接着没有看萧阙他们,而是对傅云书说道:“傅大人的身体如何了?” 少年老成的模样,让傅云书眼中忍不住的染上了一抹笑意说道:“多谢太子关心,云书的身体已经大好了。”在外人面前,傅云书也不好叫他阿昭的。 “这几日太傅在教本宫学习丹青作画,母后曾说过傅大人精通丹青写意,正好来给孤看看。”景宸昭便就是这般口是心非的别扭性格,分别是许久没见到傅云书想要多与傅云书亲近亲近,寻了个丹青作画的借口。 傅云书迟疑的看了萧阙一眼,萧阙点了点头,说道:“我去皇后那边,你就陪着太子吧。” 第195章 局势不利 第195章 局势不利 傅云书以为景宸昭是以看丹青水墨为借口,却不曾想竟然真的带他到书房里去看画去了。 景宸昭从书案的隔板上取出了这几日在书房里的画,而那边百灵送来了茶,原来是程瑶知道景宸昭缠着傅云书到了书房看画,怕景宸昭调皮,便打发了百灵前来照看一番。 见着是百灵亲自奉茶,傅云书连忙说谢谢,百灵笑道:“傅大人客气了。”毕竟百灵是跟着程瑶从将门出来的丫鬟,行事作风干净利落,有几分英气。 加之之前傅云书对景宸昭有救命之恩在先,百灵因此也未将傅云书当做外人,小声的对傅云书说道:“傅大人费心了,这些时日这位小祖宗倒是乖巧的很没有闯祸,安安静静的跟着太傅在学画,这一安分倒是让娘娘提心吊胆了。” 傅云书听了百灵的话不由得笑了笑,想来也是素日里景宸昭闯祸太多,程瑶不习惯景宸昭如此安分吧。为人母则是这样,孩子顽皮为之头疼,孩子安分下来也为之操心。 百灵跟傅云书说完之后,恰好景宸昭将自己做好的画作拿了下来,百灵退下顺便将门带上。 傅云书将景宸昭的画展开,却见景宸昭画的是一幅金粉观音图,虽然笔法稚嫩,不过用笔自如、线条生动,倒是可见其天分。 金粉观音图若是外行人看的话画的形可以,但是内行人一看便知神欠佳。而景宸昭性格招摇,所以这一幅观音图色彩太过于艳丽,妩媚有余而庄严不足,笔法少了柔软而多了多分锋利刚硬。 “再过十日便就是母后的生辰,再为母后准备烟火肯定会来不及了,我想亲手画一幅画给母后,可是我用了许久的时间画了这一幅观音图,但姑姑说不好,她说你最懂画的,所以让我拿给你看看。”景宸昭颇为苦恼的咬着笔头问道。 这件事情他思来想去,想问宫中的太傅、可是太傅却是母后的人,若是跟太傅请教的话那么母后肯定也会知道,那就算不上生辰给母后的惊喜了;他也问过姑姑程冽,但是程冽精通史册对作画上十分平庸,程冽便随口提了傅云书似乎在丹青上造诣颇高,恰好今日傅云书到宫中来,景宸昭便请教起了傅云书。 傅云书没想到景宸昭是为了程瑶生辰的事情才这般费心,心中不由得有几分唏嘘,不管在外人面前景宸昭如何的嚣张跋扈,景宸昭对程瑶十分的有孝心。 傅云书笑了笑,说道:“承蒙程大人看的起,于作画上我只略知一二,精通还真算不上。” 见着景宸昭看着自己,傅云书也不避讳,便将画上不足的极点指了出来。原本景宸昭对于自己精心画的观音图十分得意,却听傅云书这般一说,才知有许多不足之处,原本晶亮的眼神此时也变得黯淡了下来,傅云书见状,摸着景宸昭的脑袋说道:“你小小年纪能有如此造诣已经很不错了,假以时日,必然能成大器。” “可是再过十日便就是母后的生辰,她生辰的时候我只想送最好的给她……”景宸昭的声音有几分黯然说道。 傅云书奇道:“你若是想要送皇后最好的东西的话不如去寻些奇珍异宝,以东宫的势力,寻个宝物不在话下的吧。” 谁知道景宸昭摇了摇头,说道:“母后贵为皇后,什么稀奇东西没见过,再者说了送那些奇珍异宝又不能体现出我的心意。”说到此处的时候,景宸昭的声音渐渐的小了下来:“母后其实很可怜很寂寞的,父皇只对敬妃好,上次敬妃生辰的时候父皇亲自画了一幅牡丹图给她,但是母后生辰父皇只是例行赏赐了东西给母后,纵然价值连城,但是母后却一点都不喜欢。” 听见景宸昭的话,傅云书想到民间与宫中传言的,莫不是敬妃与青漓君如何夫妻恩爱、举案齐眉,而贵为皇后的程瑶在二人的故事里如同横插的第三者一般。 如今昏迷不醒的青漓君大概永远都不会想到,他将爱情、亲情世间所有最为美好的一切都给了敬妃母子,可是人心往往都是不知足的。在得到了这些之后,敬妃犹不知足,垂涎的是那母仪天下的位置、垂涎的是能被尊为太后的尊荣,不惜联合外人毒害青漓君。 敬妃所弃之如履的青漓君一颗真心,却是身份尊贵的程瑶穷尽一生都难以寻求的。或许人就是这样,对于所拥有的不会真心,得到一些东西之后又渴望着更多,她对于萧阙,又何尝不是如此…… “云姐姐……”景宸昭的话将傅云书从怀疑中拉回了现实,傅云书笑了笑,说道:“阿昭的笔法锋利、刚硬,而用色彩又十分的艳丽,这种笔法画观音像不太合适。” 景宸昭也颇为困扰的说道:“可是太傅他只教会过我这种笔法呢。” 傅云书笑了笑,说道:“阿昭是离国的储君,胸有丘壑、心怀天下,行事自然要刚硬锋利手腕强硬,这也是太傅的一片苦心。”见着景宸昭粉雕玉琢的小脸都快皱到一起去了,傅云书灵光一闪,说道:“十日内改变画画的风格自然不行,不如不画观音像,而画皇后娘娘的肖像。” 这也是傅云书看见了之前景宸昭画的稿纸上多是人物的画像,知他擅长人物便想出来的。 “用水墨勾勒不填色,从而线条自然会柔和一些,纵然只是朦胧与皇后有几分像,但是皇后娘娘自然也是开心的。”傅云书笑着说道,景宸昭见傅云书这般说原本黯淡的眼神一下子亮了起来,说道:“当年敬妃生辰的时候父皇曾给敬妃画了一幅肖像,母后虽然不说,但是我知道母后难过了好久呢。母后又不喜欢宫廷画师给她画像,所以到现在为止母后一张画像都没有,我为母后画一幅的话,母后肯定会高兴的。” 见着景宸昭一脸开心的模样,傅云书也忍不住脸上浮现了几丝笑意,指导了景宸昭几处人物肖像的技巧。 话到舌尖,终究还是说了出来,傅云书笑着说道:“若是真论起来人物肖像并非是我所擅长的,放眼整个东陆美人图画的最好的自然是君家家主君泽岚,如今恰好这君公子是在乐都,若是阿昭想要画的更好的话,可以召君公子到宫中来指导一番。” 景宸昭一心想要送给程瑶一个最好的生辰礼物,自然是高兴的应了下来。 在书房内傅云书已经耽误了一个时辰,外面华灯初上晚宴快要开始了,傅云书心中有些记挂程瑶到底找萧阙所谓何事,在傅云书心中按捺不住耐心等下去的时候,却听见百灵进来,说道:“傅大人,萧公子在外面等您呢。” 傅云书跟景宸昭说了几句话便就出去了,却见屋檐下萧阙站在那里,君子如玉,一半的脸色隐在了阴影中…… 等出了栖凤宫的时候,还不待傅云书问萧阙,萧阙问道:“太子找你何事?” 傅云书便将景宸昭作画请教她的事情说了一遍,当然隐去了她提议景宸昭找君泽岚学习的事情。毕竟自从君泽岚揭穿了她的身世之后,君泽岚三个字绝对是萧阙的禁忌。 萧阙听了傅云书的解释之后,脸上方才的阴霾少了几分,笑着说道:“没想到你竟然跟太子这般投缘……”紧接着,话顿了顿,说道:“倒是件好事……” 傅云书没有听明白萧阙话语中的深意,笑着说道:“是啊,阿昭平日里看起来十分凶悍,其实还是个孩子,只要对他好他便与谁亲近。”萧阙默了默,没有接傅云书的话,傅云书看着萧阙好奇的问道:“今日皇后找公子所谓何事?” 萧阙的眉头动了动,淡淡说道:“皇后已经知道了焚零花的存在,给了我们十日期限,想办法找到凰焰珠,不然……” 既然百里寒早就进京,那么必然也是知道了青漓君的事情,宫中虽为是程家人看守,但是百密难免有一疏会将此事泄露出去。所以百里寒拿焚零花威胁程瑶也是在意料中,只是没想到会来的这么快。 傅云书心下差异的同时,见萧阙面有担忧,便宽慰萧阙说道:“或许事情并没有被我们想象的那么糟糕,虽然皇后知道了焚零花的存在,但是焚零花虽然能取代凰焰珠却不能取代其他的药材,只要药方还紧紧的握在我们手中,也就不怕皇后与南狄合作。” 萧阙的目光沉沉,淡淡的吐出了几个字,打破了傅云书心中的侥幸:“药方也被握在南狄人手中。……” 最糟糕的情况还是出现了,傅云书心中一沉,难怪萧阙脸色这般难看。 青漓君是程瑶的软肋,原本这软肋是被他们捏在手心中,如今却被敬妃与南狄人死死的拿捏住,傅云书之前听说过程瑶对青漓君爱慕到如何疯狂的地步。给他们十日的期限已经是程瑶最大的宽容,十日之后,若是他们没有能拿到凰焰珠,傅云书肯定程瑶决定会说到做到! 短短十日,如何能拿到凰焰珠…… 第196章 曾经故人 第196章 曾经故人 宴席是敬妃一手操办的,华丽而又夺目,彰显着离国皇室的威仪与权势。 若是初次见到敬妃的时候,必然会认为敬妃是一个性格温雅、与世无争的美丽女子,能在她的身上看到岁月静好的意味。 但是若是与敬妃相处久了,才知道那种静好不过是善于用来伪装的面具而已,敬妃的吃穿用度都是宫中最好的,虽然不是极尽奢侈,但是所用的一切都要比程瑶……正经的东宫皇后要强上几分。 这种刻意的炫耀,似乎是来掩饰自己那种与生俱来的身份低微。傅云书心中一面想着,或许是自己先入为主的观念……因为敬妃对阿昭做的事情,让傅云书十分不喜欢这个表面看起来笑得十分柔和的女子。 晚宴设宴的地点是在离宫的存春园中,传过宫门,却见有一条九曲长廊可以通向存春园,傅云书与萧阙二人在宫人们的引路下穿过长廊进去,眼前绚烂的极尽繁华的景象,让傅云书的眼底忍不住闪过了一丝惊艳! 如今已经是深秋的季节,应该是百花凋零,却见此处存春园中花开锦绣,各色的花朵争奇斗艳。 其中各种名贵的菊花肯定是不用说了,争相绽放的除了菊花、秋海棠之外,还有芙蓉、牡丹等春日才开放的花朵,虽然是晚间,但是在存春园的花枝上点着琉璃灯火,满园的绚丽锦绣,丝毫不损那些花开绚丽,琉璃的灯火打在开放着的鲜花上,还平添了几分妩媚。 一进这存春园中,便就有异香扑鼻而来,在深秋夜色寒风中,这画像熏的人沉醉。 “皇上知道娘娘喜欢鲜花,所以便刻意为娘娘造了这这一座存春园,引来南山温泉的水做成暖阁养着鲜花,这样一年四季娘娘便可赏春日花开芳菲之景色。”带着傅云书与萧阙二人来的宫女见着傅云书微微惊讶,颇为得意的为傅云书解释道。 从小宫女的一席话中,可以听得出来敬妃在宫中如何的得宠。 傅云书是与萧阙一起到宴席上的,原本二人都是毓尘阁的人,走的亲近自然是无可厚非的事情。可是众人见着二人一起入席,又想起了外面关于二人的传言,看着两个人的目光又多了几分暧昧。 此次前来赴宴的除了南狄的使团之外,还有不少离国的大臣与们来作陪,离国风俗开放,男女同席也不设防。 那些女官还有世家千金们看向的是萧阙,早就听闻毓烟公子是难得的美男子,如今一见,目光都差点黏在萧阙的身上了,看着傅云书的目光嫉妒、羡慕有之。一面觉得能与这样谪仙般的男子在一起不知是修了多少年的福气,一面又觉得她小小年纪果然生的一张狐媚子脸,才将自己名义上的师傅勾引到手中了。 而在座的男子们打量的都是在傅云书的身上,今日傅云书依旧是一身天水碧……因为她偏爱碧绿的颜色,此次到曦国来的衣服都是萧阙一手为她准备的,衣服都是千金难得一匹的天水碧做成的布料,只是裁减的襦裙款式不同,或是用苏绣、或是用蜀绣绣花织法与图案不同而已。 傅云书在裴家的吃穿用度自然都是极好的,只是就算是裴家天水碧做的衣服也是一年四季就那么几套而已,如萧阙这般的做法就连芸娘都不由得觉得太过于铺张。 这一件天水碧绿色束腰长裙,宽大的荷叶袖子用银线点缀着白玉兰花,白玉兰花上镶嵌着米粒大小的白色珍珠,行走间带风而过,清丽素雅,这般的容貌就算是在放在宫中也是一等一的美人。 一面用着带着几分贪婪的目光打量着傅云书的同时,一面又用暧昧羡慕的目光看着萧阙。虽然师徒在民风开放的离国算不上什么禁忌的事情,但是在以礼法严格著称的古老曦国这可是大忌讳,更何况一个是闻名天下的才子、一个又是相府的千金,自然少不了那些读书人的诟病。 不过这样的大美人在身边,日久生情,不喜欢也难。 萧阙目无表情,倒是傅云书被那些目光看的十分的不自在,那些目光中暧昧有之、羡慕有之、嫉妒有之,尤其是那琳琅看着傅云书的目光恨不得将她活剥了一般。 之前琳琅对于萧阙有仰慕之心,是离国内众所周知的秘密,如今见着傅云书也来此,众人的目光不由得落在了傅云书与琳琅两个人的身上相互比较。 若是单论起来,两个人的容貌不相上下。一个艳若桃李灼灼其华,一个容貌清丽如出水芙蓉。只是一个容貌美丽的太过于咄咄逼人的感觉,两相对比之下,男子更欣赏傅云书这种看起来无害的美丽。 萧阙见着傅云书被那些人的目光肆无忌惮的打量着觉得尴尬,便有意无意的为傅云书挡去了那些人探究的目光,见着萧阙这般贴心的动作,琳琅看的眼中都要冒火出来了。 傅云书与萧阙二人来的时辰不早了,今日晚宴所宴请的客人几乎都到齐了,宫娥引着傅云书与萧阙到相应的座位上去,傅云书一坐下来,便感觉有三道目光同时打量自己,格外的炙热。 其中一道自然是来自琳琅了,因为萧阙的缘故,琳琅可算是对她恨之入骨了;还有一道视线,是来自宁王,他的目光时不时的看向傅云书这边,不知道在琢磨着什么;还有一道,是来自南狄使团那边…… 傅云书借喝茶偷偷的看向了那边,却见在南狄使团中,坐着的并非是如她想象的青年男子,而是一个须发皆白、看起来垂垂老矣的老者,鹰眸勾鼻,在身后一群高大威武的勇士衬托下更显得迟暮的年纪病弱不堪,可是便就是这样的一个老人却能让身后的那一群武士毕恭毕敬。 难道他便就是此次南狄出使离国的使者竟然是一个看起来那般普通的老人? 而那锐利的目光自然并非是从那老者眼中流露出来的,而是那老人身后的一个穿着黑色盔甲的武士。 那人容貌普通,在一群人里面丝毫的不起眼,但是那鹰一般锐利的眼神傅云书自然是不会忘记……那日在烟火节的晚上,被他捉弄的年轻人,南狄的王上耶律寒! 似乎是察觉到傅云书的视线回望着他,耶律寒嘴角微微的对傅云书挑起了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傅云书连忙收回了视线,装作不认识他。 傅云书心想那日既然将玉佩交给了萧阙看,那么萧阙必然也知道耶律寒到了离国,也不知萧阙识破耶律寒的身份了没有。视线便落在了萧阙的身上,萧阙如同傅云书所想一般,也在看着南狄使团那边,只是看的并非是耶律寒,而是南狄使团此次到离国的使者那个乌发的老者! 傅云书发现,在看见那乌发老者的那一刻,萧阙眼中冰冷的神色如同湖面上的冰、骤然裂开,纵然不过很快便恢复如常,但是萧阙的脸色,在灯火下比往常还要惨白一些,眼中墨色浓郁,似乎是在压抑着滔天的怒火与恨意。 傅云书第一次看见萧阙这般的失态,只是在这些人面前,又不好与萧阙有任何的亲密举动。这个时候,坐在对面的谢奕之端着一碗桂花年糕过来,对傅云书说道:“这蜂蜜桂花年糕十分不错,你尝尝看。” 傅云书的目光在萧阙身上,却被谢奕之的一席话吸引住了注意力。却见谢奕之小声的对傅云书说道:“我说今晚皇后怎么没来,原来是场鸿门宴。” 听见鸿门宴三个字的时候,傅云书心中一惊,看向谢奕之问道:“什么意思?” 谢奕之却没有答话,而是喂了块桂花年糕给傅云书,傅云书差点被自己口水给呛到,口中塞的桂花糕被咽的不知是吞下去还是吐出来,她什么时候与谢奕之关系这般亲密了…… 谢奕之好笑的看着傅云书一脸受到惊吓的模样,若非是不得已,他怎么会冒着被萧阙冰冷的眼神冻死的危险跟傅云书挨的这般近,谢奕之小声的说道:“长话短说,那老头跟萧阙有仇,当年萧阙中了一梦浮生他是罪魁祸首。”说到这里的时候,傅云书听见谢奕之的语气中带着几分咬牙切齿的意味。 紧接着,谢奕之说道:“原本以为他死了,没想到做了这些年的缩头乌龟却是躲到了南狄去了。今日敬妃刻意的请萧阙过来,南狄使团中有他,怕是不安好心,你看着萧阙一点,让他不要冲动……” 原本萧阙中浮生一梦的事情若尘子忌讳莫深,傅云书问过若尘子几次,若尘子却始终是不肯说究竟是什么原因。却没想到谢奕之一席话让傅云书十分诧异,当年给萧阙下毒的罪魁祸首,竟然是眼前的乌发老者! 他究竟是什么身份?究竟与萧阙有什么恩怨?他如何的又会出现在南狄使团中?今日出现的目的又是什么? “他是谁?”种种的疑问让傅云书心中乱糟糟的,而谢奕之跟傅云书低语了几句,坐在琳琅身边的玲珑眼睛都恨出血来了,谢奕之准备离开,却听见傅云书低声的问道。 “曾经南疆月宫长老、月千留!”谢奕之淡淡的说出了个名字,傅云书不知道,不过这平常的三个字,在当年掀起了多少腥风血雨。 第197章 南狄国师 第197章 南狄国师 此时的别馆中,楼羡厚颜无耻无视谢媛宝的白眼,留在了别馆中蹭晚饭。 虽然谢媛宝知道,若非是因为楼羡,长乐定然是不会这么容易的从大理寺中放出来的,可是谢媛宝对这阁阴柔美丽的男子生不出好感来。 毕竟楼羡三言两语气走了谢奕之,又对长乐态度暧昧,虽然谢媛宝对自家哥哥风流作风十分不屑,但是二人是兄妹二人,其他的恩怨可以放下,抵御外敌才是最重要。谢奕之去浮晚宴去了,谢媛宝自然要替谢奕之看着了。 “媛宝,再过几日我要回京城了,你跟我一起吗?”晚膳的时候,谢媛宝虎视眈眈的一直盯着给长乐献殷勤的楼羡,不妨长乐忽然说出了这一席话来。 微微一愣,谢媛宝脱口而出说道:“哥哥他们这次出使到了月底才结束呢,长乐姐姐怎么这么快就要回去。” 长乐没有说话,楼羡嗤笑一声说道:“你的长乐姐姐就是不想跟你哥哥一起回去所以才要提前的。” 谢媛宝好看的眉头都拧在一起了,原本长乐与谢奕之小打小闹是常有的事情,不管二人闹的如何过分,过段时间就好了。而这一次长乐入狱,谢奕之没少为之奔波,原本以为两个死要面子不开口表露自己心意的两个人经过这一次之后感情会提升,没想到事与愿违。 一面谢媛宝为谢奕之哀悼着莫非是谢奕之与玲珑两个人游湖的事情被长乐知道了?一面看着面前的楼羡更加不顺眼了,总觉得若非是他,长乐与谢奕之两个人之间的气氛不会这般微妙。 “下个月就是父王的生辰,我要早些回去为父王准备寿礼,若是等着他们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回去呢。”长乐淡淡的说道。 这些年来,清远候与长乐父女二人感情十分好,每次清远候生辰的时候长乐为清远候的寿礼准备的都是十分别出心裁,这些谢媛宝是知道的。 可是,纵然谢媛宝再迟钝,也隐隐的觉得长乐急着回曦国的理由并非是这般简单,却又不知是哪里不对劲。 谢媛宝拧着眉头不解的想着,却听见外面有人传话的声音,是揽月轩的人找楼羡。 到别馆中找楼羡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夜长风。再次见到夜长风,长乐虽然脸上表情没什么变化,但是谢媛宝看着夜长风眼神恶狠狠的,似乎恨不得将夜长风狠狠的揍上一顿解气。 她可没忘记,就是夜长风打伤了长乐的。 此时的夜长风样子远远没有之前那般的嚣张,精神萎靡。夜长风怏怏的样子似乎是在楼羡的意料之中一般,楼羡淡淡的看了夜长风一眼,问道:“有什么事情吗?”声音淡淡,听不出任何的情绪,长乐知道,楼羡生平最恨欺瞒他的人,若非夜长风跟着楼羡出生入死这些年,对于楼羡又有着不一样的意义,怕是按照楼羡的手段,这夜长风哪里还能安然无恙的呆在揽月轩中呢。 夜长风听见楼羡语气平淡,远没有之前那般对他热络,想到自己做的、欺瞒楼羡的事情更是心中愧疚,头低的更低了,说道:“刚才探子传来消息,南狄此次出使离国的使臣是南狄国师……” 楼羡原本是对于大皇子与太子之争并没有插手,虽然因为揽月轩中历代下来与朝中皇室错综复杂的关系他听命于青漓君,但是对于储君之争楼羡并不感兴趣。但是因为凰焰珠失窃、关系到青漓君生死,失窃的案件隐隐与南狄还有大皇子有关系,所以楼羡便让人打探了一下此次南狄出使离国的目的与晚宴上宫中的情形。 听见国师两个字的时候,楼羡皱了皱眉,虽然揽月轩比不得毓尘阁信息网遍布天下,但是揽月轩毕竟是各国经商来往最为频繁的地方,也是信息掌握最为丰富的地方,对于南狄所谓的国师月千留自然也是有所耳闻。 而当年月千留本是月宫长老,却因为用人练蛊而臭名远昭,被月宫和南疆人追杀,逃到了曦国,因为擅长炼药,曾经随南疆人到京城进贡,在被月宫追杀之后便就逃到了曦国。 昭帝欣赏他的才华便就将他留在宫中,委以重任,据传当年昭帝能被立为太子是因为当年月千留利用巫蛊之术控制住了昭帝。这些不过是流言纷纷,谁也不知道真假,但是五王之乱,以南王与秦王为首,当场被斩杀。 而余下的启王、云王等三位王爷及时投降,昭帝以兄弟手足之情为理由,只朱砂了南王与秦王二人,其三位王爷以及后世子孙都被削去王爵,幽禁在了府中。 但是在归顺软禁后不久那三人便莫名暴毙,而其后代嫡系子孙比较优秀的佼佼者也在三年内相继离世,是以关于那些流言的真假性是有一些依据。 而在五王之乱后,那月千留得昭帝重用,却在十年前,昭帝莫名下令追杀月千留,明面上说是因为月千留与昭帝某个宠妃的死有关系,众人却知,这不过是个掩人耳目的说法而已。 被昭帝下令通缉追杀后,月千留九死一生的逃到了南狄,成为了当时还是南狄王子耶律寒的幕僚。十年前,南狄不过是南蛮中一个比较大的部落而已,远远还没有成为曦国的心腹之患。 月千留虽然为人卑劣,但是却是个难得的人才,不然当时昭帝也不会那般冒天下大不讳的重用他。他除了在毒药方面,在军事上也有着独特的见解。 而月千留行事为人十分卑劣,在投靠了南狄取得了耶律寒的信任之后,第一件事情便就是协助耶律寒发兵吞并了南疆,将南疆第一门派月宫逼的几乎是退无可退。只能幽居在深山老林之中。 在南狄期间,为耶律寒制作毒药控制了南蛮不少的部落首领,同时耶律寒也骁勇善战,将各个部落合并在了一起,带领南狄人成为了南蛮最为强大的国家。 在耶律寒成为南狄王上之后,月千留便就被尊封为南狄国师,享尽殊荣。在南狄,月千留的身份可谓是能与耶律寒平起平坐的,而这样的一个人,竟然出使到了离国。 这些年他一直在南狄未曾踏入东陆半步,未尝一方面是怕了昭帝的追杀,只是如今竟然堂而皇之的出现在了离国,他难道不知道萧阙也在此处吗? 楼羡脸上收去了嬉闹的神色,垂眸不知道在深思着什么,恰好在这个时候,若尘子与柳青宴师徒二人脸色难看的出现在了门前,却见若尘子说道:“我道青漓君怎么会中醉心草的毒呢,原来是那个老妖怪在搞鬼。” 长乐见若尘子喃喃自语,便问道:“神医认识月千留吗?” 若尘子垂眸不知道在思索着什么,蓦然脸色冷了冷,在暗中召来了留在别馆中的留痕,问道:“今日萧阙进宫带了多少人去。” 留痕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了众人面前,说道:“今日公子进宫带了无痕与流云十二支暗卫进宫……” “若是那个老妖怪在的话,怕是带再多的人也不顶用。”若尘子略有些担忧的说道。 见着若尘子的脸色凝重,便皱眉问道:“神医是说此次宫宴有危险吗?” 若尘子没说话,一面对留痕吩咐道:“你们先派人查探一下宫中的情景如何,一面调动所有人马,在宫外接应,若是今天晚上他们没出来,便就硬闯皇宫!” 若尘子说的让人心惊,留痕心中颇为担忧。 紧接着若尘子看着楼羡问道:“那个穿黑衣服的女娃娃,你手下有多少人。” 众人中,也就只有楼羡穿的是一身黑衣服了,他长相阴柔,再加上房间内灯火不明,若尘子一眼认错了也正常。楼羡被若尘子这么一叫,脸色青了青,但是想到眼前的人是连萧阙都要让着几分的人物,只好将心中的不满给咽了下去,不情愿的说道:“揽月轩虽然比不上毓尘阁,但是抵挡几千人马的人还是有的。但是离宫是什么样的地方,若是硬闯进去的话无异于以卵击石,这样亏本的买卖我们揽月轩才不做呢。” 这楼羡不愧是生意人,到这个时候还跟若尘子讨价还价起来了。 若尘子倒是也没有生气,淡淡的笑了笑,说道:“别忘了那一张图是收在揽月轩中的,若是萧阙与云书有什么事情的话,到时候你们揽月轩又怎么能独善其身。” 若尘子担心的倒不是萧阙的安危,而是傅云书跟在萧阙身边,怕傅云书有什么危险,才这般的操心。 长乐他们听的云里雾里,究竟是什么图收在揽月轩中,又跟傅云书有什么关系。 但是很显然,若尘子的一席话似乎是充分的抓到了楼羡的软肋,却见楼羡脸色难看了几分说道:“我揽月轩的侍卫武功虽然高。但是若是贸然闯宫城的话等青漓君醒了必然要怪罪,我先派人跟离亲王说一声,进宫城肯定要程家调动人马,派人再去知会程知俞。毕竟现在他们可都是一条线上的蚂蚱。” 就算是躲不过去,也要拉一个一起下水的。 第198章 寒山先生 第198章 寒山先生 月千留?傅云书在萧阙身边这么久,从未听说过他的名字,为何萧阙见了他,竟然是这般的失态? 傅云书心中想着的时候,却听见太监尖细的声音道:“敬妃娘娘到。” 却见长廊的一头,一个宫装丽人头上戴着七尾凤簪轻移莲步而来,眉目依旧婉约动人,丝毫未变。 “谢将军果然是个怜香惜玉的风流人物,在这宫宴上也不忘与傅大人耳鬓私语。”敬妃一过来,见着谢奕之正在与傅云书低声说着什么呢,半是打趣的说道。 此话一出,玲珑的脸色更加难看了,她本就爱慕谢奕之,之前游湖泛舟的时候谢奕之还为她写了情诗呢。虽然那日在公堂上谢奕之并未向着她们姐妹,但是她认为是在众人面前谢奕之不好偏袒她们所以才这般,完全未曾想过谢奕之待她的那些好不过是敷衍罢了。 今日一到宫宴,谢奕之整个人的心神都被傅云书勾引走了,只顾着跟她说话,根本正眼瞧都没瞧她。一面怨着谢奕之风流性格,看见长相好看的女子都要上前勾搭;一面在心中暗骂傅云书长着一张狐媚子的脸,竟然将萧阙与谢奕之两个人都勾引去了。 原本萧阙与傅云书的事情已经闹的是满城风云,远在深宫中的敬妃是没有听过那些传言才说出打趣谢奕之与傅云书的话?亦或者是说出这一番话的目的是在挑拨谢奕之与萧阙? 知道敬妃所作所为之后,傅云书将更偏向第二点的猜测。 谢奕之笑了笑,脸上倒是没有半分尴尬之意,没有再跟傅云书说话,坐回了自己的座位上,一行人说说笑笑,萧阙脸上从最初的震惊失态也恢复如常,继续的面无表情,只是眸色要比一般时候幽深,不知在想着什么。 萧阙,有着她太多不知道的过往,心中藏着太多的秘密了……傅云书心中一叹,如是想道。 此次虽然是宴请各国的使团,但是是以敬妃的名义,而南狄又与敬妃走的十分近,自然景宸禹在宴席上与南狄使团善舞长袖,说的十分火热。 只是那月千留神色冷淡的坐在那里,他身边的一个副使与景宸禹应付着,宴席上歌舞笙歌,倒是一派的其乐融融表面平和的景象。 忽而,月千留的目光落在了萧阙的身上,声音带着几分尖锐的说道:“想不到老朽有生之年,竟然能见到萧公子。” 虽然只是第一次见到月千留,但是傅云书一想到萧阙所受到的痛苦都是拜眼前人所赐,心中恨得牙痒痒的,手放在袖子中,脑海里已经盘算了上千种若尘子教给她的毒药的用法用在月千留的身上。 一听见月千留出言,傅云书想着当年月千留对萧阙下浮生一梦的时候,大概是没想到萧阙能活下来吧。萧阙不善口舌之争,傅云书却是咽不下这口气的,淡淡说道:“大人这么一大把年纪千里迢迢从南狄来见公子一面确实不易,怕是再过两三年大人年寿已矣确实见不到公子了……” 傅云书平日里只是性格温和,若是真的论起损人的功夫,傅云书自认不输给任何人。 一席话,损的让月千留脸色红一阵青一阵的,就连脸色阴郁的萧阙脸上也不由得闪过了一丝笑意,谢奕之也带起了一抹笑意,果然兔子急了也咬人,平日里看起来温良的小丫头为了维护萧阙变得跟长乐一般伶牙俐齿了,对萧阙挤眉弄眼,意思是说好福气啊。 从一开始见面傅云书便捉弄了萧阙一回,萧阙自然是知道傅云书并非是表面上看起来无害温和的小丫头,有些哭笑不得,见着月千留面露阴狠之色,看着傅云书说道:“呵,哪里来的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老朽虽然六十有余但是身体很好,只是你小小年纪呈口舌之争,难道不怕折寿么。” 傅云书笑了笑,故作惊讶的说道:“原来大人才六十有余呀,小女子以为大人已经年过七旬了呢……” 傅云书不过及笄之年,再加上容貌温婉清秀,这般一说,如同小孩子一般天真烂漫的说法,若是月千留与她计较有失大家风范,若是月千留不与她计较的话,偏偏傅云书一席话又气人的很。 月千留面露阴狠,傅云书从未见过这般怨毒的神色,吓的缩了缩脖子,却见在电光火石之间,萧阙将手中的杯子一弹,一根如同牛毛细的银针在空中发出“叮”的一声,众人没想到,这月千留竟然这般小气,不过是与傅云书有口舌之争而已,竟然对傅云书下这般狠手。 一面谢奕之见着如此,心有余悸,月千留的暗器出神入化,若非是有萧阙在傅云书身边,怕是会中了月千留的招数了。 “月大人,这冰玉寒针内力不足当年三成,看来十年前受萧某的那一掌内伤到如今还未痊愈啊……”萧阙声音冷的似乎能冻死人,月千留见他提及当年的事情,原本蜡黄的脸色更加阴郁,颇为激动失态的指着萧阙道:“你……” 身后那黑衣武士对月千留轻轻的摇了摇头,月千留只得将余下的话给咽了回去。萧阙的目光在那黑衣武士身上停留了片刻…… 众人纷纷侧目看着萧阙,当年月千留是在江湖上出名的高手,而十年前,萧阙不过是个未及弱冠的少年而已,竟然能将月千留打伤? 而乘着众人注意的是萧阙与月千留的时候,谢奕之又偷偷的溜到了傅云书的身边,继续跟傅云书说着当年月千留与萧阙之间的恩怨纠葛。 月千留,当年月宫的长老,却因为触犯教规被逐放出了南疆,继而凭借着炼药之术,得昭帝重用。 原本是昭帝身边红极一时的红人,却被昭帝下令通缉,被皇家暗卫追杀九死一生才逃到了南疆。而当年,让月千留沦为这般下场的罪魁祸首不是别人,正是萧阙。 也正是因为萧阙让月千留变得一无所有,在逃亡之前,月千留在萧阙身上下了浮生一梦这种最为恶毒的毒。 谢奕之小声的跟傅云书解释着,还未曾跟傅云书解释清楚当年月千留与萧阙之间究竟是有什么恩怨,才让萧阙让萧阙对他痛下死手,多年之后再次相见情绪也不得平复。 傅云书这般思索的时候,却听见一个调笑的声音说道:“哟,多年不见月老头你还是一如既往的卑鄙无耻啊……” 那含笑的声音,让傅云书身子微微的僵硬了片刻,这声音正是不久之前听过的、将她身上最为疼痛的伤疤给揭开。 傅云书将心中的惊讶给压了下去,顺着声音的目光看过去,却见一袭紫衣缓缓的从长廊那处而来,紫衣上绣有流云飞鹤,比之之前见到的衣服要华丽几分。 纵然是夜间,他依旧在眼上蒙着白色的鲛绡,前面有宫人提着灯笼引路,傅云书心中促狭的想着,这大晚上的出来还蒙着鲛绡,难道不怕摔到吗。 君泽岚,众人都十分意外这个很少参与政事的君家家主,为何会来这里。只有敬妃含笑说道:“这是凰国的使臣……” 凰国二字,听在傅云书心中又是一惊…… 凰国早在十多年前已经覆灭,凰国的遗民已经成了曦国的臣民,又哪里来的凰国? 只是能够到这里的是各国派遣来的使团还有离国的大臣们,这些人都是人精中的人精。之前凰国虽然灭亡,但是君家与寒山先生犹在,这些年不是没有听闻过他们在暗中四处运作,企图复国的。 这里是离国并非是曦国,自然是不会有人迂腐的指出君泽岚的话语不妥之处了,众人的目光看向了萧阙这边……他们是曦国的使臣,面对凰国的叛军的时候该是如何的表情。 却见谢奕之浑不在意的依旧在与傅云书说着什么,而萧阙根本就没有看君泽岚,而是看向了走廊的尽头。 那九曲长廊的尽头还有人,那人脚步缓缓,步履蹒跚却又十分坚定,他缓步走到了众人的面前,却见那是个五十多岁的老者,虽然鹤发童颜,但是眼神却是十分清湛,穿着褐色的衣服,出现在了众人的面前。 “寒山先生……”不知是谁叫了一声,众人纷纷侧目。 凰国的寒山先生,曾经的凰国丞相,当年因为凰国国君昏庸,不听劝阻,负气辞官而去;却又在凰国灭亡之后,力挽狂澜的组织凰国遗民,保住凰国最后一丝血脉。 众人只听说过寒山先生的名字,这些年凰国遗民分散在东陆,君泽岚则是在明面上东奔西走着复兴凰国大业、寒山先生则是在暗地里默默筹划,从未真正的出现过在众人的面前。 却未曾想到今日会在宴席上见到寒山先生、也未曾想到多年后寒山先生再次出山,竟然是以这样的身份、这样的名义出现在各国的面前。 敬妃邀请了曦国的使臣、又将凰国的遗民邀请来,究竟是有心、还是无意,有些敏感的人早就已经察觉到了今日的晚宴,绝对不简单。 傅云书看着那老头,觉得莫名的眼熟,忽然想起那日在大街上景宸昭骑马狂奔在街上,她救下的那个犯了心疾的老头,正是此人。 而寒山先生似乎是没有察觉到众人对他的目光纷纷侧目一般,径直的向着傅云书的方向走来。目光灼灼的看着傅云书,目光中有别激动、兴奋、隐隐闪着泪花…… 第199章 潜藏危机 第199章 潜藏危机 傅云书见着寒山先生这般模样,心中吓了一跳,却见身边的萧阙倏然的站起,站在傅云书的身后,目光森然的看着君泽岚……毕竟对方是德高望重的寒山先生,就连萧阙也不敢对其放肆。 莫非君泽岚竟然愚蠢到告诉了敬妃她们傅云书真实的身份,而今日敬妃邀请他们前来就是鸿门宴,为的就是让寒山先生当着天下人的面,认下傅云书这个公主? 毕竟萧阙与寒山先生还是有数面接触的,见寒山先生这般模样,萧阙都摸不准他下一刻会不会老泪纵横的跪在傅云书面前,唤一声公主。 萧阙忽然变冷的目光、带着戒备与杀气的神情,傅云书的茫然,寒山先生目光灼灼,还有君泽岚抱手在一边看好戏,让曦国使团这边的气氛十分怪异。 琳琅一直是盯着萧阙这边的,见着气氛如此,试探问道:“寒山先生认识傅大人?” 琳琅的声音打破了这些微妙的气氛,寒山先生很快的回神,将脸上那一种复杂的神色收敛而去,淡然的说道:“那一日傅大人在街上救了老朽,老朽还未曾当面登门致谢呢。” 傅云书见着寒山先生这般说,有些讪笑的说道:“老先生客气了,医者父母心,当日在街上见老先生心疾复发,无论是谁都会出手相救的。” 虽然她的真实身份已经被君泽岚给戳破,但是如今她表面上的身份是跟萧阙一起出使离国的曦国使臣,就算是为了不给萧阙惹麻烦也好,她定然是要与凰国遗民之间的关系能撇清就撇清。 君泽岚自然是察觉出来傅云书一心想要撇清与凰国关系的意思了,微不可觉的皱了皱眉。 纵然在她知道了自己身世之后,只是惊讶自己的身世如此,并没有想要认回他们帮助他们复国的意思。 自从知道了傅云书的身世之后,君泽岚自然是有调查傅云书的身世……君家是东陆两大隐世世家之一,要调查一个人自然并非是难事。 他知道这些年傅云书都是在裴家渡过的,而回到傅家之后,与名义上父母的关系并不亲近,在京城中被裴月陷害以及拜萧阙为师的事情来龙去脉调查中也一一显示,这个看似娇柔的小姑娘,心肠却是极其的硬,只在意自己在乎的东西、对于自己以外的人和事情事不关己并不在意。而她纵然知道了自己的身世,但是君泽岚知道,若是仅仅以民族大义、肩负凰国复国使命重任的缘由让她恢复凰国公主的身份、帮助他们一起复国,几乎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因为她自小在曦国长大,接受的理念、信仰与他们是全然不同的。对于自己的父母,不过是流着相同的骨血而已,断然不会因为这些理由回到凰国的义军中,与自己的亲人、爱人反目成仇。 君泽岚不动声色的站在寒山先生的身后,不知在盘算着什么。 萧阙见寒山先生开口并非是一见到傅云书就跪下去,也松了口气,接着恢复自己面瘫模样坐了下去,而寒山先生也被君泽岚扶着坐到空着的座位上去。寒山先生坐在上首、君泽岚坐在下首,可见君泽岚对寒山先生的敬重。 原本以为寒山先生这般大胆竟然当着萧阙的面将凰国与曦国的关系给划开,曦国这边必然少不了与凰国有一番争执,可以看一个热闹。 却没想到,曦国这边萧阙本就是个冷冰冰不爱说话的主,有什么事情直接动手也不会动口、纵然凰国叛军在他的眼皮底子下出现,他定然是不会出言呵斥,顶多是在出了离宫外后让人动手抓叛军;而谢奕之更不用说了,整个人都没有正形的花花公子,虽然有曦国第一战将的名声在,但是那一张外表和不务正业的神行让人丝毫都看不出来他的盛名,他有那时间与凰国那些人争辩着什么,还不如多看些美人呢。 至于傅云书一个小姑娘,你自然是不能指望她会出言维护着什么了。于是抱着看好戏心思的人,今日微微有些失望。 不过今日既然在这么多国家面前,凰国义军已经以凰国使臣的身份出现在了众人面前,也就意味着凰国与曦国的战争要拉开了…… 当日亡国之仇,凰国不可能不报,而曦国侵占了凰国的领地,凰国自然都是要争夺回来的。 先是有越国叛乱在前,后有南狄蠢蠢欲动,紧接着又是凰国之乱。原本做了几十年东陆霸主的曦国,在内忧外患之下霸主的地位岌岌可危,而在这些国家中,唯一能与曦国一争高低的就只有离国。 可是离国青漓君病重,太子与大皇子争权夺势,那么在这样一场战乱中,是不是意味着东陆的局势将要改写、他们也可以分一杯羹呢。 今天晚上离国的这一场晚宴自然是受益匪浅,不知有多少人已经派了探子快马加鞭的准备跟自己主子报告这些好消息了。 只是……他们的目光有些迟疑的看着寒山先生这边。 当初越国义军在居庸关起义,是因为有越国的战神公子羽在沉寂数十年之后浴火重生,带领越国遗民,据说已经已破曦国数十座城池,有将越国的失地收回来的趋势了。 而凰国若是在这个时候起兵的话,难道不怕师出无名吗?毕竟当年在凰国遗民中最为有影响力的是公子陵,只是公子陵已经在洛原战死,虽然寒山先生与君泽岚在越国遗民心目中威望颇高,但是却做不到一呼百应的作用。 又想到了此次离国揽月轩所展出的宝贝、还有关于那个宝贝的传说,在这样的时候凰国又光明正大的与曦国叫板,莫非他们的是要重新接回海昏侯、前凰国亡国的国君? 放下众人的盘算不提,既然是以邀请各国的使臣赴宴为名义,这宴席上的推杯换盏自然是要进行的。 却见琳琅起身,笑了笑,说道:“今夜月色正好,良辰美景,让舞姬们为大家献上一曲助助兴。” 见琳琅这般说道,程冽嗤笑了一声道:“这舞该不会又是郡主编排的吧?上次郡主亲自跳的那一支《逍遥游》十分惊艳到现在下官都记忆尤新呢,不知今日郡主又为萧公子编排了什么曲子?” 程冽话语中带着嘲讽之意,若是一般人自然是招架不住程冽的冷嘲热讽,也独有琳琅神色平稳,丝毫没有受程冽的影响一般,说道:“当日是萧公子出使离国,为显得两国邦交友好,所以琳琅刻意准备了《逍遥游》程大人又在胡乱揣测什么呢。” 明明是为了讨好萧阙的欢心才编排了《逍遥游》,却成了为了两国邦交友好,这般冠冕堂皇的理由,让程冽忍不住的嗤笑了一声。 琳琅的眼神看向了萧阙身上,却见程冽虽然对她言语上有为难,萧阙却丝毫不在意、或者是根本就没有注意到这边,低声不知在与傅云书说什么。 琉璃灯光,照在二人的身上一片温暖,身后牡丹花开繁华如锦,好一对璧人啊。琳琅的目光蓦然闪过了一丝狠戾,萧阙,你这般对我,就不要怪我心狠了!我琳琅看上的人,只能是我自己的。不在犹豫,似乎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 却见琳琅击掌三声,不知从何处响起了幽幽丝竹声,那声音如诉如泣,月色朦胧,似乎是在恨遥远的地方传来的一般。 此处的存春园是引来了温泉的水建成,整个存春园内有水汽氤氲,这些原本在春日才开的娇贵的花才能不畏秋寒的绽放。 而此时天边月色朦胧,那丝竹声如同一缕洞箫、又是一绿笛子的声音从远处传来,那温泉氤氲的水汽越来越浓,屋檐、树上挂着的八角琉璃宫灯,此时氤氲着一种奇异的光芒,如梦似幻,那旋律如同仙乐,让人恍惚间置身于天界的琼楼玉宇中。 虽然只是一种乐器演奏的曲子,却是比傅云书听过的任何的音乐都要美妙,这样的旋律傅云书从未听过,纵然是在心中暗自防备的情况下也不由得被这音乐吸引了。 傅云书无意间转身看向了身边的萧阙,却见萧阙一手紧紧的握着手中的杯子,眼中闪过了一丝惊骇神色,原本就白皙的脸色苍白如纸! 那音乐很不对劲,傅云书见着萧阙这般的神色,心中立即的响起了这个念头,低声的叫着萧阙道:“公子……” 却见萧阙一点反应都没有,傅云书握住了萧阙下面的手,却见那双手冰冷如雪,手心已经微微的渗出了冷汗出来。 萧阙反手握住了傅云书的手,狠狠的抓着,如同溺水的人在抓到一根救命稻草,几乎要将傅云书的手揉碎在自己手中。 他似乎是在压抑着什么,虽然萧阙脸上表情不变,但是从萧阙那冰冷的掌心中傅云书能感觉到,萧阙是在压抑着什么,压抑着那一种发自骨髓的痛苦。 他这是怎么了?萧阙这般症状,像极了逍遥散药瘾发了的时候,傅云书心中一惊,莫非萧阙的药瘾要犯了。这样毫无预兆,是因为这音乐的缘故吗? 在离宫宫宴上,在各国使臣面前,若是萧阙的药瘾犯了的话萧阙那般高傲的性格…… 傅云书想要出声阻止那乐声继续,却惊骇的发现,自己在那乐声中,不能出声…… 第200章 烟雨梨花 第200章 烟雨梨花 此时的别馆中,苦禅大师与若尘子都在,难得的,苦禅大师也是一脸愁云的模样。长乐见着若尘子与苦禅大师这般,虽然不知离宫中会发生什么变故,但是却也知道事情非同小可,也放不下心来去睡觉。 留痕很快的便就回来了,看着留痕的脸色难看,长乐与谢媛宝直觉留痕带来的绝对不是什么好消息。 果然,却见留痕阴沉着脸色,说道:“宫门紧闭,我们与无痕他们已经断了联系。” 他们这些暗卫们最为擅长的便就是情报,无论再怎么危急的情况都能将情报送出来,可是在萧阙身边的暗卫、还有安插在宫中的探子都不能取得任何的联系,那么可以说宫中的局势已经糟糕到了极点。 “不是安插在宫中的守卫都是御林军的人么,程家掌管着御林军,你竟然连封锁宫门这等大事都一无所知!而且还一点办法都没有!”外面,传来的是楼羡颇有些气急败坏的声音。 程知俞嘴角勾起了一抹无奈的笑容,说道:“御林军负责皇上的安危,而宫门巡查是御林军与巡防营两边轮流负责,今日恰好是巡防营负责宫门守卫。” 虽然青漓君对程家信任,但是因为与程瑶的关系不好,间接的在敬妃的影响下做出了有些荒唐的策略,皇帝身边的安危由御林军负责,而宫门口的守卫是由御林军与巡防营负责,巡防营由宁王掌管。 用敬妃的原话来说,这般安排绝对不是为了给支持大皇子的宁王手中增添兵权,而是为了皇上安危着想。京城中兵权分给两家,两家相互牵制,以防万一! 是以,今日晚间是由巡防营负责宫门的守护,而因为青漓君中毒,程知俞调派了大半的御林军在乾清宫中保护青漓君的安危,正因为如此,才给了宁王这么大哥漏洞钻。以至于宁王封锁宫门的时候,程家军无计可施。 程知俞脸色也不好看,说道:“敬妃他们到底想要做什么,封锁宫门?莫非是要起兵不成?” 楼羡毫不犹豫的嗤笑一声,说道:“如今乐都的兵权可都是握在你们程家的手中,他们宫变?怕是没出离国程家军一调动他们就变成了刺猬。” 程知俞也知道敬妃她们也不会这般轻举妄动的,毕竟一来他们想要的是景宸禹名正言顺的继承皇位……这些年他们在为景宸禹的赚好名声下足了功夫,又用慢性毒药控制青漓君,自然是不会让景宸禹背负乱臣贼子的名声夺皇位的。 纵然手段再怎么卑劣不堪,但是表面上的名声也要光鲜亮丽! 二来因为御林军虽然没有守着宫门,但是御林军的精锐部队都是调派在乾清宫中的,御林军是跟着程家征战过的铁血男儿,又怎么会是小小的巡防营能够比拟的呢。所以纵然他们想要逼宫,也过不了乾清宫,巡防营顶多能守在宫门外严防外人进出而已,程知俞可以保证,在宫中的御林军绝对会撑到援军的到来。 那么此举,他们又是何用意? 若尘子幽幽的说道:“不是为了青漓君,也不是为了皇后与太子,看来是冲着萧阙与云书去的。” 程知俞不解的问道:“耗费这么大的功夫是为了对付萧公子与傅大人?这……敬妃为何要这般做。” 若尘子脸色不好看,说道:“要对付他们的怕不是敬妃……” 南狄与凰国,月千留与寒山先生,今日的离宫可真热闹啊,不知是冲着傅云书还是冲着萧阙去的…… 程知俞听的云里雾里的,不知若尘子是何用意,一面又担忧的说道:“神医是说他们会在宫宴上动手?阿冽也参加了宴席。” 说到此处的时候,程知俞有些担忧的说道。虽然敬妃他们打的并非是皇后与景宸昭的主意,但是萧阙毕竟也是与自己合作的一根绳子上的蚂蚱,对于萧阙的安危程知俞自然还是要表示关心一下的,更何况,阿冽也在宴席上呢。 “小鬼,让程家的府兵在宫门外等着,再过一个时辰他们再不出来,便就强行进去。”一直沉默的苦禅大师缓缓开口,语气中带着几分命令之意说道。 苦禅大师的名声在这里,程冽对于苦禅大师的一声小鬼自然是没有反驳,只是见苦禅大师让他带府兵似乎是要强行进宫,还是有些犹豫说道:“若是强行进宫的话我怕……” 这个时候青漓君一直昏迷不醒,此时大皇子与太子以至于程家与宁王的一举一动都被朝中的大臣们盯在眼中,若是有一丝的异动,怕是他们联合起来参一本或者是外面传出什么流言也够他们喝一壶的了。 更何况,是强行闯入宫门这样大逆不道的事情呢。 不等程知俞的话说完,苦禅大师慢悠悠的说道:“你可以不进去。只是萧阙的安危关系到青漓君的生死、离国未来的命数,若是储君易人……” 苦禅大师是闻名天下的大事,能窥探天机,一派的义正言辞的说道。不等苦禅大师说完,程冽立马表示道:“我立即调遣府兵,若是不行,让父亲派遣城外的御林军进城!” 程冽急匆匆的就离开了,若尘子看着苦禅大师无语的说道:“出家人不打诳语……” 苦禅大师摸了摸头,一脸憨厚真诚! 幽幽的萧声之后,有女子轻展歌喉: “梨花如静女。寂寞出春暮。春色惜天真。玉颊洗风露;” 那清脆的声音,在这样寂静的月夜分外的清晰,声音清脆如同闺中无忧的少女,随着歌声,在这样寂静的夜天边忽然落起了花瓣雨,落在肩上,那晶莹剔透的花瓣,正是梨花…… 梨花、歌声,让他恍惚回到了很多很多年前,梨花花开如雪,阳光下绽放着晶莹的颜色,他在梨花树下追着山中不知从哪里蹦出来的野兔奔跑着,女子温柔的说道:“慢些跑,别摔着了。” 然后又为他擦拭去额头上薄薄的汗水,她的身上有淡淡的梨花香味,阳光明媚,花开堆砌如雪,是那般的岁月静好…… 此时一行白衣舞姬如同天边流云一般,翩跹而至,踏着歌声而舞。 月色朦胧,灯火朦胧,那些白衣舞姬舒展着水袖,静若一树梨花开的烂漫;动若落花纷纷而落,十分好看。 忽然,那娇憨的歌声已转,声音有几分落寞唱到…… “素月谈相映。肃然见风度;” 回忆中,亦是春日梨花开的时候,那人浅浅的人影,如同水墨勾勒出来一般,似乎在他最深处、深藏的记忆中,她的身影总是与梨花重叠的! 平日里她的话很少,总是看着宫城的方向。在深山古寺中,日复一年的暮鼓晨钟、梵音声声,总消除不了她眉宇之间的惆怅。 她清醒的时候待她十分的温柔,身上总是有暖暖的笑意……更多的时候,她是在疯癫中的,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唱着同一首曲子,思念着某个人,那时,她沉浸在自己的回忆世界中,连他都不认识…… 那歌姬待到最后的时候,声音又有几分哽咽: “恨无尘外人。为续雪香句。孤芳忌太洁。莫遣凡卉妬。” 画面斗转,似乎那些温馨的记忆历历在目,仿佛又回到了那时候……烟雨霏霏,笼罩在朦胧烟雨下的梨花开的静若处子,依旧是那般的美好。 可是……陡然间,那晶莹而落的花瓣和着雨水在他的脸上,雨水并非是冰凉冰凉的,而是温热的…… 不,并非是雨水,萧阙看着自己脸上和手,那并非是雨水,而是血。 似乎那一山的梨花烟雨都染上了鲜艳的红色,血被雨水冲刷着,怎么也冲刷不干净,白色与红色,是那样惊艳与极致的美与残酷。 那样的颜色,是他在后半生中都不敢忘记,是多少的午夜梦回中,在这样的梦中惊醒…… 最后一阙,仿佛的吟唱着,那幽幽萧声响起,如同杜鹃泣血一般让人心中忍不住一酸。 傅云书就连转头都十分用力,但是还是吃力的看向了萧阙,目光落在了萧阙的身上,月色灯火下,萧阙那一双凤眸幽深,他的左边眼角,缓缓的忽然滴落了一滴眼泪。 晶莹剔透的液体,自那张风华无双的脸上花落,就是这样的一滴眼泪,让她感觉到一种悲伤蔓延到四肢,胸口发涩。 萧阙他,竟然哭了…… 那样一个就连在承受着逍遥散毒瘾发作的时候都面若寻常,不肯流露半分软弱的萧阙;那样一个就连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承受着浮生一梦的毒折磨,却依旧谈笑风生的萧阙,在这样的时刻,竟然因为一首曲子、一场舞蹈哭了。 心中因为萧阙而感到悲伤、又因为他们的所作所为感觉悲愤,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傅云书忽然将桌面上所有的东西尽数的扫落在了地上,杯盏掉落在地上凌乱的声音,打断了那歌姬反复的、一句高过一句的重复最后四句,也打乱了那笛声的旋律,听见不远处闷哼两声,原是施展这惑音的人因为旋律突然被打乱,所以被内力反噬。 傅云书却不知道这些,失态的叫道说道:“够了……” 第201章 积年旧伤 第201章 积年旧伤 恍若隔了浮世经年这么久,听见萧阙轻笑了一声,说道:“惑音加上消尘散,这便就是你们的手段么……” 萧阙眼中的迷茫尽数除去,眼神如雪一般清亮,淡淡的盯着月千留与敬妃一群人说道,丝毫看不出来,方才被那一曲扰乱了心神。 显然没想到傅云书竟然能够逃脱惑音的控制、将杯盏推下来的声音打乱了惑音的施展;也没想到萧阙竟然能从惑音中这么快就回神,从梦境中醒来。 “消尘散能够让人沉醉在梦中,回忆起埋藏在心底最深的记忆。这一园的春花繁锦、满园花香,是为了掩盖住消尘散的味道?”傅云书从方才那种如梦如醉的幻觉中醒来,听了萧阙的话,想到医书中的记载忍不住的说道。 一面说,一面看向了四周,却见来参加的各国使臣、离国的那些达官贵人们都已经昏昏欲睡,沉醉在了一场好梦中,场内清醒的也就只有几个人。 萧阙目光一一的扫过清醒的众人,此事敬妃、景宸禹、宁王三人依旧清醒,而魏王府中,玲珑也沉醉在一场好梦中,唯有琳琅清醒如初。 被萧阙的如雪的目光一扫过,琳琅竟然不敢与之对视。 而南狄人中,唯有那月千留清醒着,侍卫早就倒了一片,萧阙知道他与敬妃等人并无恩怨,唯独月千留恨他入骨,此时若是南狄与敬妃双方合谋的话。那么也就只是双方达成了协议……敬妃帮助月千留对付他,而南狄给予了敬妃一方什么东西。 还安稳的坐着的,还有君泽岚与寒山先生二人,桌上东倒西歪了一大片,唯独他二人巍峨坐在那里,不动如山。 除了萧阙的目光之外,傅云书的目光落在了二人身上,不善的眼神看着那二人,莫非此事也是他们三方合谋的?此时就连谢奕之都中招了,就剩下她与萧阙二人清醒着,面对虎视眈眈的三方,他们又该如何是好? 君泽岚接到傅云书不善的目光,连忙的撇清说道:“此事与我们无关系,我们凰国人天生可以抵抗这惑音的、至于这消尘散……嘿嘿,我们既然前来赴宴,自然是要做万分的准备。” 消尘散跟迷药差不多,只是让人做一场好梦而已,只要提前吃好解毒的药的话那么自然不会中招。 傅云书知道,自己能够那般快的清醒,一方面是因为如君泽岚所说,她是公子陵的血脉、也就是流着凰国的血统所有不会害怕被惑音所迷惑;而最近若尘子喂了不少的灵药给她,不乏解毒的妙药,所以对消尘散产生了一定抵抗的作用。 同时用消尘散与惑音说明对方是做了两手的准备的,只用消尘散害怕萧阙是百毒不侵的体质会抵抗、所以用了惑音迷惑萧阙的心神。但是,傅云书眼神微沉,之前在海上行驶的时候,那奇怪的声音是萧阙抚琴抵抗住的,所以萧阙武功深厚,定然是有一定的抵抗能力。 方才若非是自己打破了杯盏提醒萧阙的话,那么萧阙必然是陷入到了幻境中,也就是说迷惑萧阙的并非是那惑音与消尘散。还有那奇怪的旋律音乐、那歌姬唱的一首词、那舞姬跳的舞,这些东西,能够击散萧阙的心防,让萧阙差点就中招了。 这一首词傅云书并不陌生,是当年闻名天下的美人朝云公主所做! 傅云书细细思索着萧阙当初见到萧阙的时候是在宫中禁忌的梨园中;萧阙将她带到宝华寺山上的梨花林中流露出的奇怪神色;君泽岚他们提到朝云公主的时候萧阙蓦然的翻脸与失态。 萧阙与二十多年前便就已经香消玉损的朝云公主,又是什么关系?萧阙如今二十六岁,而朝云公主也是在二十六年前的五王之乱中被皇上赐死。若是,朝云公主在二十六年前没死呢…… 让傅云书阻止那疯狂的念头进行下去的,是君泽岚的声音:“敬妃娘娘这又是唱的哪一出,在邀请在下赴宴的时候,可未曾说过今日晚间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傅云书听见君泽岚语气中带着不悦在质问敬妃,心中闪过了一丝暗喜,若是君泽岚并非参与到今天的事情的话,那么对他们不利的局势可能会扭转。 不管对方目的是什么,竟然放倒了这么多国家的使者与朝中的大臣,目的是为了对付萧阙。而如今就连谢奕之都中了圈套,更何况带来的暗卫们呢。在这样孤立无援的情况下,若是君泽岚能站在他们这边的话,至少平添了一位队友。 很显然的,傅云书低估了君泽岚无耻的程度。 却见方才还义正言辞的斥责敬妃算计他们的君泽岚,却因为敬妃淡淡的说道:“此次离国免费提供凰国义军五十万军饷与一万兵马的盔甲武器。” 君泽岚的脸色立马变了,淡淡的笑着说道:“既然娘娘邀请在下来宫中,在下便就当看一场戏就是了,这是你们的恩怨,在下绝对不会插手。” 傅云书一口血涌上胸口,差点吐出来,若非是如今的情形不允许,傅云书绝对要指着君泽岚的鼻子骂无耻两个字。 见着君泽岚不打算管,但是那月千留的目光落在了寒山先生身上,寒山先生看了傅云书一眼,点了点头。月千留松了口气,将全部的精神都放在了萧阙身上,说道:“这一曲《梨雪赋》毓烟公子应当是有多年未曾听过了吧,不知时隔多年,听此旧赋,毓烟公子感觉如何。” 虽然对方虎视眈眈不安好心,但是萧阙依旧平淡安稳,没有回答月千留的话,而是看着琳琅淡淡说道:“当年这一首曲子是师傅所做……当年师傅为朝云公主的《梨雪赋》花费了数月时间,编了一首曲子排练了舞步,朝云公主在世人前只演唱过一次。” 萧阙口中的师傅,自然是顾叡。 那一次,惊艳了整个曦国,风华绝代的公主,高贵的皇家公主,成就了一段佳话,一舞倾城,再也无一人能将舞蹈与歌声演绎的这般淋漓尽致。 “朝云公主死之后,师傅便将歌谱与舞谱全部烧毁。琳琅郡主不愧是秀外慧中,竟然凭借着当年看过、听过这一支舞的人回忆,将《梨雪赋》编排了出来。” 没想到,这一支曲子竟然还有这样的渊源。傅云书看见琳琅低下头,面对昔日的心上人话中有嘲讽之意,带着浅浅笑容应对道:“公子过誉了,琳琅所模仿的不过是形似而已,定然没有当年为公子演绎这一支曲子的人动人。” 琳琅的话语十分锐利,萧阙却淡淡的笑了笑,说道:“琳琅郡主亲自彩排舞蹈,请来名动天下的歌姬谢阿蛮演唱这一支曲子,萧某果然是好大的福气。让萧某不由得忆起当年,正是三月梨花开的时候,梨花纷飞,舞姬们踏歌而舞,一舞倾城,这些年来,竟然再未曾见过这般美丽的舞蹈了。” 说着,还颇为感慨的说道:“此去经年,不知不觉一晃多少年过去了,倒是不少午夜梦回中都似在听见有人唱着这个曲子一般。醒来却是花枝残枯,枕边冷霜罢了……” 月千留有些不解的看着萧阙,这件事情明明是这个看似冷静强大的男人心中最为柔软最深的一道伤疤,为何他会用这般平静的、没有任何波澜的语气提及,将自己陈年堆积的伤口撕扯在众人的面前。 就连琳琅都拿不准萧阙究竟是何用意,用着询问的目光看向月千留。 只有傅云书知道……萧阙看似平静的外表,其实在下面将她的手不知不觉的握得生疼。他一直在隐忍……隐忍着自己亲手将伤口撕开也不会给别人任何的机会,他一直是这般高傲的人啊…… 那一刻,傅云书心中好恨,恨那些将萧阙伤口撕开的那些人,也恨自己的无用,除了紧紧的握住萧阙的手之外,一点都不能帮助他做任何的事情…… 月千留不过是略微的一诧异,很快的便就反应过来,嘴角勾起了一抹笑容对萧阙说道:“萧公子果然如同传言中那般冷面冷心,能够将这般重要的人说的轻描淡写。老朽记得令堂大人至情至性,萧公子果然如同令尊一般冷面冷心……” 他,竟然认得萧阙的父母…… “咔擦”一声,碎掉的是月千留身前的桌子,萧阙身上那一种压迫的气势所有人能感觉到,一面震惊的同时一面心想,萧阙的父母究竟是谁,月千留不过提及一句,便让萧阙脸色大变。 “这些年莫非月国师找到了解决血咒的法子……”萧阙的声音比寒冬腊月的冰霜还要冷,脸上带着杀气看着月千留说道。 血咒是来自南疆月宫中的一种秘术,立誓之人歃血为盟,立下誓言,若是违背誓言的话则受万虫噬心之型而死,并且生生世世永受轮回诅咒。 当时傅云书在医书上看见血咒的描叙的时候嗤之以鼻,觉得不过是以讹传讹罢了,但是若尘子却神色肃然的说道血咒是有根据的,立誓的人将蛊虫埋在骨血中,若是违背誓言的话则会被蛊虫吞噬而死。 一般立血咒是为了守住什么秘密,而月千留守着的,究竟是什么秘密呢? 第202章 投鼠忌器 第202章 投鼠忌器 月千留听见血咒两个字的时候,月千留脸上的神色变幻多端,精彩至极,眼中那一种怨毒的神色恨不得要将萧阙碎尸万段一般。 不过是片刻的功夫,月千留的神色恢复如常,不怒反笑的将脸上各种复杂的神情收敛去了,恶毒的说道:“只要你死了,老朽身上的血咒就可以消失了……” 傅云书心中蓦然的沉了下去,今日……他们果然是要萧阙的性命,而且方才萧阙显然已经被那奇怪的乐声扰乱了心神,如今萧阙虽然神情轻松不变,但是傅云书心中总觉得十分不安。这满园春色的存春园已经是个陷阱,面对虎视眈眈的南狄与敬妃,到底他们该如何脱身呢? 萧阙眉宇一挑,低低的笑了笑说道:“就凭你?” 眉宇之间的傲然,睥睨天下的气势,似乎并不会因为局势上的不利而折损,千军万马临危不惧,仿佛天生的王者一般。月千留眼中闪过了种种的情绪,还有潜藏在眼底中的那一丝恐惧。 是的……恐惧。仿佛看见了,当年那个风骨傲然的少年,以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神色,将他逼至到绝路上。不,这已经不是十年前了。十年的蛰伏,他等的不就是这一天么……此时有利的局势全部都掌握在他的手中,萧阙,是他的瓮中之鳖…… 将心中的那一丝恐惧之意按压下,月千留自负的笑了笑,说道:“老朽知道,雪禅剑再加上踏雪剑法……江湖上颇负盛名的毓烟公子当年面对江南第一庄的白云山庄七十二剑阵包围,也面不改色。只是……”月千留顿了顿,不怀好意的看向萧阙:“如今毓烟公子,可还能用的了踏雪剑法。” 所有的人都听的云里雾里的,只有萧阙暗自的握紧了藏在袖子中的佩剑。踏雪剑法,需要内心平稳,不能起任何波澜、不能有任何情绪的时候使出来。今日纵使他没用中埋伏,但是月千留前次故意用歌声来唤醒他埋藏在心中的记忆,他的内心被回忆所影响,纵然表面上风平浪静,但是内心已经风起云涌了。 这样时候的他,不要说踏雪剑法了,就连雪禅剑……都不能出。 “月大人果然心思慎密,你以为,不过是一段无聊的记忆,就能困住我不成吗?”萧阙忽然说道,月千留心中一惊,却见萧阙说话的同时,众人却见一片亮色,在这样引来了温泉水温暖入春的村春园中,温度蓦然降了下来,冰冷如冬。 这种感觉并不陌生……在萧阙身边的傅云书如是的想着,是雪禅剑出鞘时的感觉。 萧阙手中的剑向着月千留的方向,月千留显然是没想到萧阙说动手便就动手,连忙出手格挡,却没想到萧阙手腕翻转,刺向的并非是月千留,而是月千留身后东倒西歪的一群武士。 在一群昏迷的武士中,蓦然飞出了一个身影,堪堪的用手中的佩剑挡住了萧阙的攻势,但是因为萧阙出手太过于快与凌厉,那人手中抵挡的剑被挑飞,脸上的面具也一同掉落。 面具下是一张十分普通寻常的面容,但是却有着一双鹰一般锐利的眼睛……这样的眼神傅云书并不陌生。 却见一黑一白两道身影在空中交手,傅云书根本就看不清楚两个人的招数,只听得见凌厉的风声。 傅云书看的二人一举一动心都提到嗓子眼了,这个时候有人在她的耳边小声的说道:“今日他们可是卯足劲对付萧阙,你跟着他可能会有生命危险哦~” 声音带着一贯的不正经,傅云书不用回头就知道是谁在她的耳边说话。傅云书没有说话,依旧看着空中交手的两个人。对于君泽岚的见死不救,傅云书十分的不屑……毕竟当初他们好歹还救过他们一命。 对于傅云书颇具孩子气的表现君泽岚无声的笑了笑,倒是没有觉得尴尬,而是紧接着对傅云书说道:“有没有考虑跟我们走,虽然我答应出手不会帮助萧阙,但是护住你倒是没问题的。” 傅云书没好气的看了君泽岚一眼冷哼了一声,说道:“你这样忘恩负义的人我死也不可能会跟你走的。” 傅云书说的就是在船上萧阙他们救了君泽岚的事情。 君泽岚笑了笑,说道:“虽然上次萧阙他们救了我,但是相对应的我也出了不少血本,两不亏欠。” 傅云书讥讽道:“想不到堂堂君家家主一条性命只值几十万两银子。” 对于傅云书的讥讽,脸皮厚到一定点的君泽岚丝毫的不在意,紧接着看着一脸紧张的傅云书,略微的思索了片刻说道:“其实要我救萧阙,也不是不可能……” 果然,君泽岚的一席话成功的吸引了傅云书的注意力,傅云书的目光一下便就转移到了君泽岚的身上,疑惑的问道:“你不是答应了敬妃不出手么?” 为了军粮和武器。 君泽岚耸了耸肩,笑着说道:“虽然君子一诺千金。但是主命不可违,若是我家主子下命令让我出手的话,我又怎么能袖手旁观呢。” 意思很明显,让傅云书回到凰国、而他则是有可能出手相救。 傅云书瞥了君泽岚的一眼,却见半空中交手的两个人同时收回了招数,萧阙稳稳的落在了傅云书的身边,而那与萧阙交手的黑色人抹了抹嘴角渗出来的血丝,萧阙淡淡的扫了那人一眼,说道:“南狄王如今何必再遮遮掩掩的。” 果然是他……傅云书心中想到,萧阙竟已经认出了耶律寒,所以才想出其不意先出手制服住耶律寒用来威胁月千留……擒贼先擒王。毕竟敬妃与他们没有什么深仇大恨,想要萧阙的性命的只有月千留一个人。 而耶律寒是月千留的主子,只要制服住了耶律寒,就算月千留再怎么恨萧阙,耶律寒在萧阙的手中,怎么也会投鼠忌器的。 一切的计划都很好,但是没想到耶律寒竟然能在萧阙出其不意的偷袭下与萧阙打了个平手。若是以往萧阙的功夫,制服耶律寒是没有问题的。 想到此处的时候,傅云书心中的不安更甚…… 耶律寒见被萧阙识破了身份,倒是也没有再继续隐瞒,将脸上的人皮面具扯了下来。露出来的一张脸剑眉星目,五官深邃,傅云书注意到,敬妃他们眼中丝毫没有诧异的神色,看来是早早就知道耶律寒的身份的。 “毓烟公子的雪禅剑果然名不虚传,竟然差点就伤到本王了。”耶律寒带着笑意说道,“只是很奇怪,你怎么会认出我的?” 萧阙淡淡的说道:“依照月千留对萧某的恨意,在萧某陷入到惑音的时候便就对萧某动手了,可是,他并没有。在席上看似他在与萧某对话,但是却看着的是你的脸色行事。若是小小的武士,绝对没有这样的本事的,能够使唤月千留的人在南狄,除了南狄王之外,萧某想不出还有谁。” 说着,萧阙的话顿了顿,说道:“恰好在不日前,萧某的属下探查到南狄王已经到了乐都,依照南狄王的性格既然到了乐都又怎么不会来会一会萧某呢……” 耶律寒此次出现在乐都,根本就没有隐藏自己踪迹的意思,不然毓尘阁的探子也不可能会那么轻松的就能打探的到耶律寒的行踪的。 耶律寒听着萧阙有条不紊的分析,不知想到什么脸上闪过了一丝冷意,冷笑了一声说道:“毓尘阁的势力遍布天下,本王总算是领略到了。” 耶律寒的目光越过了萧阙,落在了傅云书身上,笑了笑,意味不明的说道:“傅姑娘,我们又再次见面了。今日傅姑娘这般端庄打扮,与那日烟火节上的模样相差甚远,本王差点就没认出来了呢。” 傅云书之前手中拿着耶律寒的玉佩曾问过他耶律寒的身份,萧阙问过她如何的得到这一块玉佩的,结果被傅云书三言两语的给带过了。 没想到,今日听耶律寒一席话,显然与傅云书的关系非常不一般。对于傅云书的隐瞒,萧阙不由得有些气结,脸色冷了冷。 见着耶律寒跟自己说话,傅云书尴尬的笑了笑,她自然是感受到了萧阙身上散发出来的冷气的。心中也有些责怪耶律寒哪壶不开提哪壶的,若是一开始知道对方的身份是南狄的王上,她就不会一时起了顽劣的心思捉弄他。 而琳琅见着耶律寒与傅云书说话语气暧昧,一时气结,这傅云书也不知哪里好。萧阙跟她暧昧不清,宁王对她情根深中,而君泽岚也跟她不清不楚的样子,就连这个不知从哪里来的南狄王也跟她一幅十分熟悉的模样。 “看来南狄王与傅大人是旧相识了?”琳琅的语气中连她都没有察觉带了尖酸刻薄。 耶律寒笑着说道:“旧相识不敢说,本王在傅姑娘手中可没少吃苦头呢。能让本王吃亏的女子,也就傅姑娘了……” 显然是想到了那日晚上被一群女子围追堵截的模样,带着笑容的脸上也闪过了一丝愠怒。他堂堂的南狄王,生平第一次那般狼狈,而且还是吃亏在一个女子手中的…… 第203章 天罗地网 第203章 天罗地网 一个时辰已经过去,宴请萧阙他们的存春园一点消息没传出来,此时的宫外已经集合了各路人马,只要等子时一到,宫中再没有任何动静,直接强行的闯入! 比起外面一触即发的紧张气氛,此时的存春园中各人如同叙旧一般,气氛轻松惬意的很。花好月圆夜,此等良辰美景,若是忽略已经倒了一地的人不算,倒是适合三两好友赏花聊天,谈论风花雪月呢。 萧阙听着耶律寒语气中意味深长,带着暧昧之意看着傅云书,心中莫名生出了一股怒火。这种莫名的感觉萧阙也不知是为何而来,心中暗自的吐了口气,平息自己心浮气躁的之感,应付着耶律寒,将耶律寒的注意力从傅云书的身上拉回到了自己身上说道:“萧某以为,南狄王若是知道萧某在乐都的话,会迫不及待的找萧某叙旧呢。没想到,南狄王竟然如此有雅兴,竟然会去烟花节……” 似乎是萧阙的一席话触碰到了耶律寒某根隐忍的神经一般,耶律寒脸上带着的浅浅的笑意疏忽间收了,眼中冰冷的目光如同刀子一般割在萧阙的身上,说道:“毓烟公子客气了,杀父之仇不共戴天不是你们曦国人常说的一句话么。知道毓烟公子在乐都,本王自然是恨不得立即找你好好的叙旧。可是……” 瞬间,耶律寒脸上的笑意蓦然又浮现上,“本王知道毓烟非同等闲之辈,要想找毓烟公子叙旧,先得好好准备准备才是。” 前南狄王竟然是死在萧阙手中的,耶律寒一席话说完,众人的面色各异。 傅云书记得,七年前南狄的势力日渐壮大,在边疆南狄与曦国的军队多有摩擦,当年南狄联合了南蛮多个部落对曦国发动战争。 当时裴家军远在宁州,谢行之谢奕之兄弟二人还未在军中崭露头角,朝中无人可用之计皇上无奈之下请出了左相公子楚……公子楚率领一万军队平定叛乱,以斩杀了老南狄王大获全胜而告终。 当时的公子楚与昭帝怎么都没想到,斩杀了老南狄王之后新任的南狄王……耶律寒,竟然是比老南狄王更有文韬武略之人,在他的带领之下,收复了南蛮几个大部落,一跃成为曦国的劲敌,不过短短数年的时间而已。 而此时的琳琅也在用着疑惑不解的眼神看着萧阙……这个从她少年的时候便就歆慕的男子,看似温文尔雅的翩翩公子,遗世独立,可是他身上究竟藏着多少的谜团…… 傅云书脑海中乱糟糟的一片,根本就没办法思考许多的事情。萧阙的身份、萧阙所隐藏的秘密……只是现在生死关头,根本让她梳理不出来太多的东西。 说到这里的时候,耶律寒的脸上闪过一丝杀气,“杀萧阙则能平曦国,国师果然没说错。” 随着耶律寒的话音落下,却见藏在暗处武士布置成箭阵,密密麻麻围成一片织成了天罗地网让萧阙根本就无处可逃。 耶律寒的目光看向了站在一边的傅云书,嘴角浮现了一抹兴致盎然之意,说道:“难得的有汉人女子对本王的胃口,你若是做本王的女人,本王就放了你如何。” 原本坐在那里纹丝不动的寒山先生眉宇终于皱了皱。萧阙这个小兔崽子死了不可惜,若是傅云书也跟着受损,那他们可就得不偿失了。 原本一直不动手是等着傅云书服软求饶让他们救萧阙,可是到现在这样情急危险的情况下,傅云书连句软话还是不肯说,让他十分郁闷。 寒山先生想着要不要动手的时候,却见君泽岚对他摇了摇头,示意现在还不是时候。就算是他们出手,面对耶律寒的天罗地网,能不能安全的将傅云书保护出来都不一定。 君泽岚低笑着说道:“南狄王此话可是十分不妥,听南狄王的意思,这是想要与宁王抢人了。” 无论宁王接近傅云书的目的是如何,但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宁王喜欢傅云书。既然他们的意思是要取萧阙的性命,傅云书的生死,根本就不会影响他们的计划。 一直沉默的宁王终于开口说道:“南狄王要的是萧阙的性命,南狄王看在本王的面子上,饶了傅姑娘。” 今日敬妃她们说此局设计萧阙是为了活捉萧阙,可是没想到耶律寒竟然准备下了天罗地网,这架势是要萧阙的性命!脸色早就吓得刷白,跺脚看着宁王说道:“皇叔,你不是答应过我不伤萧阙的吗!” 而且原本她想着今日能够借的南狄人的手能够杀了傅云书泄愤,可是没想到这么多人都为傅云书求情。就连宁王都要对傅云书网开一面! “琳琅,这个时候你不得任性。”宁王没说话,倒是敬妃看了琳琅一眼,语气中带着警告之意,这是他们与南狄交换的条件……他们帮助南狄除去萧阙,而南狄帮助景宸禹夺得皇位,两家联手吞并曦国并且平分天下。 在这样的时候,敬妃又怎么会容忍琳琅因为儿女私情,而坏了他们的大事。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傅云书,此时萧阙被重重罗网包围,自身难保,根本就无路可退。可是傅云书却并非只有一条死路可走。 无论是选择君泽岚也好、耶律寒也罢,又或者是选择宁王,都可以保她安然无忧……毕竟她的生死对于整个大局无关紧要,在场的人除了琳琅对她恨之入骨之外,但是琳琅,显然不能左右大局。 能够左右大局的几个人,无论她投向谁的怀抱,她都能安然无忧。纵然是君泽岚与耶律寒对她别有所图,但是在这其中的宁王……虽然心机深沉,但是对她一直是以礼相待,至少可以安心。 众人都看着傅云书的选择,却见傅云书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丝毫不犹豫的走向萧阙的身边,含笑说道:“多谢众位的好意,云书愿意与公子同生共死……” 同生共死四个字,几乎是从灵魂深处发出的喟叹一般…… 若是今日萧阙进入的是一场死局,九死一生的话,她也愿意陪着他。那一刻,傅云书从未向此刻这般的踏实过,似乎很庆幸,眼前的这一场危局能够给她能说出心里话……让萧阙明白她喜欢他,并非是年少仰慕时的那种喜欢,而是深入骨髓的喜欢…… 那一刻,萧阙紧紧握着雪禅剑的手在颤抖。表面上他从惑音与消尘散中解脱了出来,但是那种迷惑人心的力量似乎还残存着,内心深处在过往的记忆中挣扎着…… 恍若回到了那年,暗室中一灯明灭,有人用着癫狂的声音告诉了他那个惊天的秘密,血液一点点的冻结凝固、所有的感官都集中在了硬生生的被灌下去的冰冷的液体上。 冰冷的液体从喉咙里滑入了腹中、一点点的灼烧着他的喉咙,可是他却感觉到无比的寒冷,似乎是卧在三九严寒的冰窖中一般…… 那一种被所有人欺骗、被至亲人背叛,那一种绝望的感觉,萧阙此生难忘。可是此时,握着他的冰冷的手如此的温暖柔软,眼前的少女眉眼鲜活。纵然是任凭她选择谁,都会是一条生路,但是她还是毫不犹豫的站在了他的身边。选择与他一起,面临未知的生死。 原来不知在何时,冰封已久的心一点点的被眼前的少女侵蚀、裂出了一道缝隙,而在缝隙中,一朵白色的叫做喜欢的花朵、慢慢生长发芽。 “同生共死……”四个字,需要多大的勇气、多深的感情才能说的出来。 他看着眼前的少女,故作轻松的拉着他的衣角问道:“公子不会嫌弃我在的话,会拖累公子吧……” 从回忆中抽离,握住了那一双柔软的手,十分的用力。过去的与现实纠缠,过去种种,如烟无痕,过往历历在目,都那般的不真切,可唯独握在自己手中的这一双手,是自己这一生最为真实的一刻。 “我,定然会让你安然无恙。”萧阙如同誓言一般说道。 见着二人你侬我侬,耶律寒不怒反笑,手一落那些人布置成阵法将萧阙困在阵法中间,萧阙带着傅云书格挡,几十招之后、便跳跃出到了一片空地,跳跃出了剑阵包围的范围内。 而恰好,也正是耶律寒的目的……却见原本的那一片空地宫墙上,如雨后春笋一般冒出了许多的手拿弓弩的黑衣人。此时耶律寒根本就不知道什么叫做怜香惜玉了直接命弓箭手出手……与此同时,萧阙话音落下,一把将傅云书揽在怀中,将剑在周围化成一圈,剑气将第一轮的弓箭给格挡开了。 在第二轮的弓弩箭上弦之前,萧阙寻了南方最为薄弱的突破口,反手从袖子中射出暗器,密密麻麻没有一丝疏漏的箭阵生生的被萧阙打破了一个口子。萧阙将傅云书抱在怀中并未让她看清楚这一切,只听见耳边一阵阵风声。 君泽岚显然没想到耶律寒说动手就动手,傅云书被萧阙抱在怀中,箭阵如麻,他想动手施救都已经来不及,眼见着萧阙要抱着傅云书突围的时候,却没想到箭阵被打破之后立即有数十位武士替代了他们的位置。巨大的铜丝罩向萧阙,欲将两人一网打尽。 网上倒钩在月色下熠熠生辉。 第204章 落入陷阱 第204章 落入陷阱 耶律寒所准备的铁网,不用细看也知若被缠上身,定够从头到脚扒下一层皮。以人的血肉之躯,根本就无法阻挡,纵然萧阙有通天的本领,也插翅难飞。 萧阙见着罗网铺面而来,不过足尖一顿,换转了个方向带着傅云书二人并没有被那铁网给勾住,趁着这个时期,从怀中掏出了一把小玉石,向那些武士们的手腕砸去。 那些武士只觉得手腕一麻,萧阙借着这个机会欲脱身二而去,却没想到那些士兵们轮番的交换了个位置,立即将萧阙方才才打出来的缝隙给填充住,避让之间,身法密实,全无可乘之机。饶是萧阙,也不由得皱眉。 耶律寒看著罗网将成,逼近二人,嘴角勾起了一抹微笑,眼中闪着的是一种常人难以理解的炙热的光芒,没想到这么多年的愿望得以成真,不消片刻萧阙便要被制服,臣服在他的面前。有一种愿望将以临近、却又觉得十分的不真实的感觉…… 嘴角的笑意刚刚方才扬起,却没想到形势突转,白色的身影在空中衣袂翻飞,就算是在怀中抱了一个人也丝毫不减他的速度,紧接着响起连串金属敲撞碎响。 铜丝摩擦尖锐剌耳,嗖嗖数声,当人影落定后,却见那些携网的武士已经东倒西歪了一大片,众人的目光定定落在萧阙的手上,他的手中捉着一张网,左手已经血迹斑斑几乎露出了森森白骨,可是那人似乎是冰做的一般没有丝毫的痛觉,神情冷漠,白色的衣袖上沾染了血迹,纵然这般的狼狈,丝毫也不减风骨。 所有人都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凉气,就连耶律寒都没有想到,他这天罗地网号称是无人可破,是因为被困之人缺乏勇气……毕竟,没有几个人会如同萧阙那般有勇气,竟然以血肉之躯接下铁丝网。 一时间所有人都被萧阙的出手给震慑住了,那些武士犹豫的看着,也不敢再出手。 而耶律寒心中在赞叹的同时,更加坚定了耶律寒除去萧阙的决心,不等萧阙跟傅云书二人突围,却见一直观望着战况的月千留蓦然出手。银灰色的骷髅头拐杖带着风声直逼萧阙而来。 虽然月千留当年被萧阙打伤在南狄蛰伏了许些年,但是毕竟是一代宗师,这些年的修养生息内伤自然也好了七七八八了,见他在后面偷袭,萧阙反应迅速怀中带了傅云书也不敢硬接月千留这一招,立即抽身离开,紧接着月千留第二招也跟着来了。 见状君泽岚自然是淡定不住了,萧阙是死是活他可以不在意,可是萧阙怀中可抱着的是傅云书,若是傅云书出事的话他们凰国该不会指望着那昏君复国吧。 拿起手中的折扇便要前去帮忙,而一边的耶律寒见着君泽岚出手,连忙拦住,皮笑肉不笑的说道:“君公子不是答应不出手的吗。” 君泽岚一面与耶律寒交手,一面皮笑肉不笑的说道:“此一时彼一时,你们对付萧阙我不插手,可是那位傅姑娘我可答应了要为她画美人图的,伤了我的美人你们来陪么。” 早就听闻君家家主是个出了名的怜香惜玉的性格,如今一见,果然不假。 萧阙被月千留逼到落在了西面的围墙上,可是等着踩到围墙上的时候感觉围墙向下一陷,再看见月千留的嘴角带着一抹诡异的笑容的时候,萧阙心知不好……这是陷阱。 君泽岚见萧阙神色不对,想要出手相救,却被耶律寒缠的脱不开身。 萧阙一面抱着她傅云书跳下了围墙,刚踩上平坦的地面,却见那原本平坦的地面一下子就沉了下去。耳边有风声阵阵,萧阙将脑海中已经天旋地转的傅云书按在了怀中,将外袍一脱,恰好将那钉子般密密麻麻的暗器卷到了衣服里面。 与此同时,萧阙眼角余光见着君泽岚已经凭借着绝妙的轻功赶来,不过是电光火石之间,想将怀中的傅云书抛出去…… 今日耶律寒对他杀心已起,纵然知道她愿意与自己同生共死,但他还是希望她能安然无恙…… 傅云书被萧阙一连串的动作弄得天旋地转晕乎乎的,此时却已经知道萧阙要做什么。 君泽岚平日里看似文弱,不知他武功如何,但是看其轻功却是极好的。一下子就跃过了暗器到了陷阱周围。 这般用出了看家的本领,大约也是怕傅云书真的出事,复国无望吧…… 脱离了白色的怀抱那紫色的衣袖看看触碰到自己的指尖……眼看便就要脱围、眼看那白衣人就要坠入到那深坑中去,傅云书毫不犹豫的做出了抉择,双手拉住了那一双清绝的手腕。 萧阙错愕的眼神落在了傅云书的眼中……求生是每个人的本能,刚才生死一线指尖眼看着君泽岚能够救他、生机便就在眼前,可是没想到傅云书最终还是毫不犹豫的选择与他一同跳了下去。 瞬息万变,众人看见四人交手不过是刹那间而已,那深坑已经闭合起来,只留下一脸错愕的君泽岚还有已经消逝不见踪影的傅云书与萧阙两个人。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想要对萧阙做什么?”琳琅几近尖锐的声音打破了沉寂,所有人方才回神起来。 耶律寒纵然成功的让萧阙落入了陷阱,但是脸色不怎么好看,就连他都不明白的一种不舒服……在看见傅云书毫不犹豫的舍弃了自己唯一的生机,跟随着萧阙毫不犹豫的跳入到陷阱中的时候。 见着琳琅在这个时候还十分不知趣的乱嚷,嘴角勾起了一抹阴测测的笑容,看着琳琅说道:“真是蠢女人,到现在还问这个。本王,自然是要他的命了……” 或许是耶律寒身上那一种慑人的气势成功的让纠缠不休的琳琅闭嘴,却见琳琅一脸不敢置信的看着已经恢复平整的地面,蠕动着嘴唇,似乎到现在还是不敢相信萧阙已经落入了陷阱中,而造成萧阙身困险境的竟然是她促成的。 原本他们的计划是制服萧阙、逼着萧阙能够为她们所用的,可是没想到他们却是要他的性命。 毕竟,在地面上的埋伏已经够凶险,琳琅不敢想象他们用尽一切将萧阙逼进的陷阱,又是怎么样一个地方。琳琅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目光落在了萧阙桌子上那还完好无缺的白玉酒壶上,手不由得绞紧了手中的手帕。 月千留原本阴沉的脸色此时难得的勾起了一抹欣慰的笑容,原本被萧阙震慑住的惊惧已经消逝不见,似乎是喃喃自语的说道:“毓烟公子。呵,纵然再厉害、千军万马都不能奈你何,但是却难以逃脱自己的心魔啊……” 此时的地面人仰马翻,他们挑选的死士、埋伏机关都一一的被萧阙给破坏了。真的没想到,经过了惑音与消尘散的影响的萧阙,竟然还有这么惊人的破坏力,若非是设下了埋伏以备后用,凭借着他们,恐怕还是难以困住萧阙吧。 此时君泽岚苦笑着看着压抑着怒火的寒山先生,原本他是想借着这个机会使些小手段让傅云书就范的。可是没想到傅云书看似娇滴滴的小姑娘性格这般的倔强,宁可跟着萧阙跳下去也不肯让他救她,这下事情可麻烦了。 众人心思各异,到底是敬妃见着萧阙被困住在陷阱中。对于她来说一来少了萧阙这么一个帮助皇后的强劲对手,二来的话帮助了南狄除去了萧阙与南狄的交易已经达成,自然是心中十分欢喜。 一面镇定自若的指挥着宫人们将地面上的残局收拾干净,一面让人在熏香着点起消尘散的解药。 众方才在存春园中发生的一切凶险瞬间,那些痕迹很快都会被抹去。而那些赴宴的达官贵人们在消尘散中做了一场好梦,至于萧阙与傅云书的去向……谁也不知道,宫中已经提前准备了马车,让人装扮成萧阙与傅云书的模样出了宫城,至于出了宫城之后他们去了哪里,那么就与他们凌奉宫无关了。 说不定、两个人是不堪流言困扰私奔了。至于在座的、不会有人将在宴席上所发生的一切告知出去的,除非……敬妃等人的目光看向了方才想出手相助救傅云书的君泽岚。 君泽岚见着众人的目光望向自己,摸了摸鼻子摊手说道:“在下只想救美人,没想到英雄救美不成啊……我还是回去吧。只要娘娘答应的事情做到,在下定然对外只字不提的。” 回去之后必定命人搜救,不然若是对傅云书的关切太过于明显了,那么可就会让他们怀疑傅云书的身份了…… 敬妃这般快要安排妥当的时候,却见宫外守城的侍卫急匆匆的跑了进来,说道:“不好了娘娘,程将军带人强行闯宫呢。” 比起侍卫一脸急匆匆的模样,敬妃等人闻言之后丝毫没有紧张或者是慌乱的神色。 相反的十分淡定的同时,敬妃与景宸禹脸上闪过了一抹喜色。耶律寒嘴角挑起了一抹笑容,对敬妃说道:“一石三鸟,本王送敬妃娘娘这个礼物娘娘可还满意。” 第205章 一石三鸟 第205章 一石三鸟 此处并非是如同傅云书想象中一样,是个龙潭虎穴。 傅云书怔怔的看着此处的景象,恍惚回到了那年三月,梨花初绽的时候,与萧阙初次相见时梨花树下,那白衣公子举止投足之间清绝无双。 一眼看过去,却见此处绿草茵茵,两边种满了梨花,明明是清寂的秋天,梨花却花开如雪,恍若是阳春三月的季节,空气中亦有暗香浮动。 她不由得伸手去接过梨花,却见那晶莹的花瓣落在手心是这般的真实,并非是虚幻的影子。不远处还有湖泊、小亭,在青青绿草之间有一道洁白的玉石铺成的小路通向那里,若非此处寂静到可怕,傅云书绝对不会认为这是一处四处潜藏着危机的陷阱中,而是会以为此处是哪家大户人家的后花园呢。 傅云书与萧阙一起掉落下来的陷阱便就是这样的一个地方,萧阙昏迷不醒,在昏迷之前依旧牢牢的将她护在怀中的。是以掉落下来的时候傅云书并没有受伤,片刻眩晕之后很快的就回神了。 倒是萧阙,左手上那拎着铁丝网的伤口深可入骨,看起来十分的吓人。也幸好傅云书随身携带着良药,将上好的玉肌膏在萧阙的左手均匀的涂上……左手的伤口十分的深,若不及时救治很有可能会废了。也幸好这玉肌膏价值千金,非同一般药材可以比拟的。 萧阙最为严重的并非是手上的伤口,而是内伤。 萧阙的脉象时弱、时强起伏不定,是强行的运行功力后留下的后遗症,已经伤及到了心脉。此时萧阙的情景十分的危险……一方面是因为若是治疗不当的话很有可能会走火入魔,一方面是因为原本中的毒随时都有复发的危险。 傅云书将白玉瓶子中的灵芝液全部喂给了萧阙的口中,这灵芝液十分珍贵,是药王谷藏着的真品,天下也不过一共五瓶而已,虽然没有起死回生那般的妙用。但是只要是有一口气在,用灵芝液吊着都不会咽气,当时若尘子将这灵芝液给她的时候还千叮咛万嘱咐的让她省着点用呢。 萧阙的脉象十分的奇怪,就连傅云书此时根本就不敢施针用药,只能将如灵芝液、回转丹等那些名贵的药材统统的喂给萧阙,若是若尘子知道傅云书这般的话肯定会骂她败家的。 等简单的处置好萧阙的伤势之后傅云书也不敢乱动,只在这方寸之地守着萧阙。虽然此处景致绝佳、宛若世外桃源,但是傅云书可不会那般天真的以为耶律寒他们废了这么大的功夫就是为了让他们下来欣赏风景的。 那灵芝液和回转丹不愧是连若尘子都珍藏的宝贝,一刻钟后,萧阙在傅云书担忧的眼神下醒来,醒来的时候对上的是傅云书欣喜的眼神。 “公子,你醒了……”傅云书惊喜的叫道,原本傅云书一个人面对着这样一个陌生的地方十分的不知所措,正想着要不要试着要不要一个人探查一下情况的时候,萧阙已经醒了。 傅云书心中一块石头落地,只要萧阙醒了,便就能莫名的心安…… 不过是昏迷了没有多久时间,萧阙却恍若觉得如同隔世经年那般久一般。 昏沉沉的脑海里面一片混沌,醒来对上的是傅云书眼神红红的,如同不安的小鹿一般。见着他转醒了,眼中闪过了一阵惊喜,心中一阵柔软。 想起在落入陷阱前她明明是可以有一线生机的,可是她却是毫不犹豫的跟随着自己跳了下来。 想要责备她一点都不惜命,可是对上那含着泪水惊喜的眸子,责备的话却说不出口来,只能悠悠的一叹,摸了摸傅云书的头说道:“好了别哭了,有我在呢。” 傅云书抹了抹眼角的泪水,方才萧阙将她抛开的那一刻、让她眼睁睁的看着萧阙落入陷阱的那一刻,心中是前所未有的那般慌张与难受,若是此生再无这样一个温暖的怀抱,独留她一个人,她该如何是好…… 所以傅云书丝毫没有任何的犹豫的直接随着萧阙跳了下来,当时没有做他想,如今听着萧阙的话,傅云书难得的有几分不好意思起来,胡乱抹了抹脸上的泪水。因为逃命奔波,她手上也不干净,倒将白净的小脸抹的一片灰一片黑的,萧阙心道这倒是真的像一只小花猫了。 一面还十分嘴硬的说道:“我才没有哭呢……” 萧阙笑了笑,对傅云书说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傅云书摇摇头,她落下陷阱之后也不敢随便乱走,并不知道。 萧阙便说道:“扶我起来……” 乖巧的扶着萧阙起来,萧阙那一身白衣血迹斑斑,看起来十分的狼狈,面容依旧如冠玉一般俊朗,丝毫不减风华。傅云书看着萧阙的左手,心想回去之后一定要用最好的药材不能让这一双好看的手留了疤痕……傅云书完全没有想到眼前的困境如何的解脱,怎么就想着以后的事情了。 不过,或许便就是因为是跟萧阙在一起,所以便会认为无论再怎么困难,萧阙便都有办法解决的吧…… 萧阙被傅云书扶着起来,眼前的片片梨花,远处的假山、凉亭、湖泊、白玉石子铺成的小道一一的落在他的面前。过往的往事历历在目、在晚上那些不愿回忆起的回忆反复的被提及、却永远比不得眼前的实景来的让人觉得冲击。 萧阙只觉得口中一甜,方才被灵药抚平的真气在体内窜涌着,若非是有傅云书扶着萧阙怕是要倒下了…… 他的脸色灰白的骇人、眼神也冷的可怕,此刻见到这般景致,萧阙算是明白月千留费尽心思的将他逼到这样的陷阱中的用意如何了。 月千留掌握住了他的软肋,想要杀他的方法有千千万万种。可是当年他便就是因为这一件事情被下了血咒、也是因为如此流浪逃窜于天涯。 被下了血咒之后不能说出口也不能透露给任何人的秘密,便是要用这种法子来提醒他,让他自愿的一步步的走到陷阱中吗? 此时的存春园中,众人大梦方醒,酒席正酣,园中歌舞笙歌,酒香花香、烟雾朦胧,方才那一场大梦如梦似幻,分不清如今是现实、还是方才是现实。 在迟钝朦胧之际,敬妃的尖锐的声音刺穿了这如梦似幻的一场大梦:“太子逼宫谋反了!” 众人如同当头棒喝一般,今日邀请到宴席中的自然是不乏朝中的宗室老臣向着景宸昭这边的,见着敬妃出此言论,急忙道:“娘娘慎言,无端污蔑储君可是大罪啊……” 这边景宸禹已经命人调动兵马,见着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平日里一直与他作对用户太子的刘阁老,便冷笑一声,说道:“程家的家将都已经带兵攻城了,难不成还是我们污蔑他们的不成……” 仔细一听,果然见到外面似乎是有兵戈相交的声音,就在存春园的不远处,众人都乱了心神。 他们此次进宫赴宴都是没有带随从的,若是离国宫变,难免祸及池鱼。一些胆小的人已经去命令自家的随从传武士前来护驾。而一面景宸禹又说道:“谁都不要出去,存春园里面有我的重兵把守,最是安全的。” 景宸禹贤名在外,表面上做的功夫还是十分足的,这般装腔作势自然是唬住了一部分人。倒是向着太子那边的人马有些焦急了,今日好好的一个宫宴太子怎么会谋反呢,他们深信程家与景宸昭是绝对不会做这样糊涂的事情的,可是外面兵戈声又不似作假。 刘阁老心中焦急,一面目光见着宴席上的位置空缺了好几个人,便问道:“曦国使者和凰国使者去哪里了?”希望在事情明了之前,将众人的注意力从太子谋反的事情上转移开。 众人的注意力都是在萧阙他们三人、君泽岚二人身上,没有察觉到琳琅身边的玲珑,也消失不见了…… 敬妃的目光闪了闪,在这样紧要的关头声音还是十分柔和:“方才两国使者先告退了,刘阁老忘记了吗?” 外面兵戈声音越来越响,敬妃连忙的说道:“太子谋反已经成现实,还请几位王爷交出手中兵马符去调动京城中骠骑军平定内乱!” 几位王爷都是宫中的宗室老臣,甚少过问国家政事,但是手中却各自有一方兵符,四方兵符凑在一起的时候便可以调动京城中的两万骠骑军。 这也是皇室中防止逼宫的事情发生,所以留的后路。而敬妃便要借着这个机会,困住萧阙、萧阙与程家利益息息相关,若是别馆中的人忍不住去求救程家,程家便不会坐视不理。 若是程家动了府兵攻打宫城的话,敬妃早就下令让人放他们进来由他们逼近存春园。程家的府兵动了兵器,可以栽赃成太子谋反;危机之际,可以逼出四位王爷交出手中的兵权弥补他们没有兵权的尴尬情况;顺带又帮助耶律寒除去了萧阙。 这便就是耶律寒所说的一石三鸟之计。 今夜若是程家不出手相救,萧阙必死无疑;若是程家出手,便也中了敬妃的陷阱,可谓是机关算尽…… 而在那些王爷犹犹豫豫的不知道要不要将各自手中的兵权交出去,存春园朱红色的门蓦然已经被人踢开…… 第206章 萧阙身世 第206章 萧阙身世 傅云书没想到,萧阙看见了此处的全貌之后方才的镇定已然不见,脸上闪过了种种傅云书看不明白的神色,紧接着,竟然毫不犹豫的向着亭子的方向走去。 傅云书的注意力一直在萧阙的身上,见着萧阙这般,一把拉住了萧阙的衣角,萧阙有些惊愕的看着傅云书,似乎是方才从回忆中醒来一般,神色敛了敛,对傅云书说道:“你在这里等着我。” 真正安全的也就这一块地方了,前方究竟是有什么样的危险他自己都不能预估,他可以只身犯险,但是绝对不想连累傅云书。 一贯听话的小姑娘此时却十分倔强的拉住了他的衣角,不让他独自的离开:“明知道前面是要对付你的陷阱,你为什么还要独自去。” 墨色的眼睛如同麋鹿一般天真,却清亮的有一种能够看透人心的力量一般,萧阙竟然不敢与之对视。忍不住摸了摸她的头,神色柔和说道:“我有不可不去的理由,你在这里很安全。过不了多久,竹骨他们会循着追梦蝶找到你,不要怕……” 声音温和的如同哄孩子一般,带着一种连萧阙都不明白的小心翼翼……他知道,眼前看似柔弱的小姑娘的性格十分的倔强,不然也不会毫不犹豫的跟着他跳了下来了。 傅云书见着萧阙到现在还不肯跟她说太多,依旧是以着哄孩子的态度,难得的与萧阙发起了脾气,一把打开了萧阙的手,“你骗人,到如今,你为什么还想丢下我一个人走。是因为……” 带着哭腔的声音吐出了一个名字,萧阙听闻之后如遭雷击,那一张雪白的脸如今更是白若白纸,坚毅的神色终于裂成一条缝,紧接着蔓延开来,伪装着的面具终于在小姑娘的入雪眼神中破裂。 “朝云公主”四个字,在踏入离国这片土地之后反复的被人提及,如同在那一道积年的旧伤一次又一次的撕开。撕开后又愈合,纵然是强大如他,也他此生中最大的孽障,也是最不能逃脱的孽障。 皇室私生子的身份……那样的不光彩,不能被皇家宗室承认、亦不能记载在玉碟中,就连他的存在都要被隐瞒。 因为他的出身,纵然也经天纬地之才,也不能堂堂正正的出入庙堂,名留青史中;因为他的出身,纵然向往闲云野鹤,却又不能随意纵意的潇洒在江湖中。被出身所累,被出身所困,他倾尽全力,想要摆脱的就是那些束缚他的枷锁。 之所以与傅云书这般的亲近,是因为两个人有着如此相似的出身么?身上流着最为高贵的血脉,却又被掩藏于世。 可是显然,傅云书比他幸运很多,纵然出身不能被提及,但是她有她的亲人们保护着、这些年在裴家没有因为自己的身世受到困扰,难得的保留着那一颗赤子之心。 所有,看见她仿佛是看见了另一个自己、或者是说自己的另一面,纵然一方面是受人所托、一方面是为了傅云书手中的那一块龙骨和凰国遗孤的身份保护着她,但是在同时,何尝不是在她的身上看见了多年前的自己,想要保护住她身上那难得的、可贵的品格。 他希望,在她的面前自己所展现的都是一种完美的模样,可是事与愿违,在自己这一生最为狼狈的几次,都是展现在傅云书的面前。彼时的萧阙又何尝知道,比起世人面前完美无缺、恍若谪仙的毓烟公子,傅云书更希望看见的,是一个有血有肉的萧阙,那样才更加真实一些。 萧阙嘴角勾起了一抹苦笑,说道:“你都知道了……” 声音带着不明的暗哑…… 萧阙抬起手,欲要跟傅云书说什么,但是那抬起的手最终落了下来。 如今你知道我的身世,那么如今的萧阙、可还是你心目中想象的那般完美无缺的毓烟公子。身上流着不能摆脱的、最为肮脏的血脉,所谓的脱尘离俗不过是欺世盗名而已,一双手在暗中夺走了多少人性命、沾染了多少鲜血。 而眼前的少女是那般的美好,干净的没有沾染上一点血腥,纯洁无害…… 萧阙因为惊愕之中向后退了几步,与傅云书保持了一定的距离。 傅云书因为之前萧阙的表现、再加上近日在宴席上对方提及到的诗句与舞蹈,与陷阱里的布置,才做出了如此荒唐的猜测。 根据史书记载,朝云公主是死于当年的五王之乱,对于朝云公主的死因到现在还猜测纷纭,说是她参与谋反,但是根本就没有实际的证据和其他犯罪的王爷一样交与大理寺审判,而是匆匆的被赐死。 或许,当年真正赐死朝云公主的原因便就是因为朝云公主与人私通怀有身孕,所以昭帝为了保全皇家的名节方才借着谋反的借口赐死朝云公主?而朝云公主却是太后最为疼爱的小女儿,所以只是假死而偷偷的将朝云公主接到了宫外平安的生下了萧阙保住了朝云公主的血脉,才将朝云公主赐死? 毕竟皇陵中傅云书知道,还有朝云公主的陵寝的。又或者,更加大胆一点的猜测,当年埋在公主陵寝中的朝云公主不过是个替身而已,朝云公主平安的送到了宫外生下萧阙、并且抚养了萧阙与之生活了一段时间? 可是,傅云书心中犹是不解。当年朝云公主是昭帝与太后最为疼爱的一位公主,纵然在成亲前做出失节之事,将她嫁给对方便就是,为何还要这般大费周章不惜冠上谋反的罪名…… 萧阙的父亲究竟是谁?竟然让这二位做出这般决定? 傅云书在自己的猜测得到了萧阙的证实之后,心中转过了百般的念头。可是看见萧阙那一张如玉的脸,此时苍白的如同脆弱的琉璃,傅云书从方才猜测出来的事情惊愕中又变成了心疼…… 身体先快于意识的双手紧紧的环住了萧阙,纤细的胳膊也不知哪里来的这么大的力气,竟然勒得萧阙有一种胸闷的感觉。 许久之后,听见她闷闷的声音说道:“萧阙,你不要难过好么……”萧阙还没有怎么样,她的声音倒是带了几分沙哑的说道。 此时萧阙才知道她这是在安慰自己,原本有几分沉重的心倒是多了一丝哭笑不得的感觉。原本以为,在他知道自己的身世之后、多少会有些惊愕,或者不会如同之前那般亲近的。可是没想到,竟然主动的抱住了自己,那一刻,似乎有什么东西填满了胸口一般。 “我没有很难过……”萧阙开口说道,只是昔日的伤口今日彻底的被揭开、暴露在最不想知道的人的面前,只是有些手足无措和……有一点点的难过而已。 只是那么一点点,那种难过的感觉只是在傅云书紧紧的抱住他的那一刹那才有的感觉。 梨花树下,一对璧人紧紧相拥,远远的看过去美好如画一般,二人紧紧相拥一副柔情蜜意的模样,显得此时此处并非是个一个随时会夺命的地方。 傅云书知道,萧阙性格隐忍,这些年早就习惯了独自的舔伤口,并不喜欢将自己的伤口暴露在别人的面前,对于这样的萧阙,傅云书更加心疼,也更加的恨那些揭开萧阙伤疤的那些人。 “萧阙,你说过一个人不能选择自己的出身、但是至少可以选择自己的未来呀。”傅云书抬头,认真的看着萧阙说道。 很多人,可以不能选择自己出身、可以选择自己的未来;但是也有人,无法选择自己的出身,也无法选择自己的未来呀。从一开始出生注定的今后,导致今后要背负而活。 如同你我…… 虽然心中这般想,但是萧阙最终还是摸了摸傅云书头顶,轻轻的“嗯”了一声。说道:“早就放下了,只是他们不识好歹的敢提及到过去……就要付出一定的代价……” 所能牵扯到萧阙心情的只有傅云书一人,见傅云书纵然猜测到他的身份,但是丝毫没有因为他的身份而与他疏离,心中放下,语气又恢复之前的冷冽。 过去的已经放下,是因为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呀…… 傅云书见着萧阙的脸色没有初时那般难看,萧阙虽然完全的放下是假,但是此事应当不会再影响萧阙判断让他独自一人不敢不顾的去冒险,放下心来的同时傅云书暗自捏紧了拳头。 当时萧阙眼角那一滴晶莹泪水恍若历历在目,这样的一个男子竟然哭了……无论对方是谁,傅云书绝对无法原谅。再一次恨自己无用,永远只能接受萧阙的保护,而不能在萧阙遇到危险的时候来保护他吗? 若是,她能变得足够的强大,保护自己最为重要的人不再受伤害该多好…… “我们就在这里等竹骨他们救援吗?”此处也不知道是在何处,但是听萧阙的意思只要在梨花林中不再向前走就是安全的,萧阙曾说过,毓尘阁有特有的追踪方式,她身上佩戴的玉佩可以引来毓尘阁的玉蝶,所以也不怕竹骨找不到他们,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不,还是要进去。”萧阙却摇头说道。 第207章 螳螂捕蝉 第207章 螳螂捕蝉 朱红色的宫门被踢开,众人一惊,目光纷纷向着被踹开的存春园门口看过去,看见的是佩戴兵器的程知俞,身边一左一右,跟着留痕与柳青宴两个人。 敬妃料想着程家与曦国使团的人定然是沉不住气要进宫来的,却没想到来的这般快,竟然这么快的打到了存春园的门口。 一方面心中埋怨着巡防营的人这般没用,竟然这么快便就让程家军攻进来了,援军还没有到到底心底还不踏实。虽然心中这般想着,但是表面上的功夫还是要做足。 此时在各国使者面前,景宸禹与宁王二人自然是要端出一幅临危不乱的模样,敬妃便故作惶恐的指着门口说道,色厉内荏的呵斥道:“大胆反贼,竟然带兵器意欲逼宫。” 不管对方的速度快的超乎了计划中,但是该扣的帽子还是要扣在他们头上的……虽然有些可惜,没有能借着这个机会骗出那四个老家伙手中的兵符。 此时程知俞与柳青宴二人闯进来也是呆了呆。 原本众人在宫门口已经等到了子时,却没想到,子时一到。还是没有见到他们出来的身影,边心知不好,连忙的闯到了宫中,进了内宫之后,十分顺利,未曾遇到侍卫阻挠。 到了内宫之后,用暗卫们联络的方法,终于找到了无痕等几位暗卫,他们都被高手缠住,没有能保护在萧阙的周围。 而在存春园周围,多了不少的高手,程知俞带来的府兵没有什么用处,不过柳青宴本身是毓尘阁的二当家,而带进宫的暗卫都是毓尘阁中一等一的高手,武功差不到哪里去。很快便将那些潜藏在暗处的高手们制服了。 这也是存春园中为何听见的刀剑相交的声音。 见着他们故意引走暗卫、又在存春园外面设下这么多的高手包围不让人靠近,他们心中早就断定里面绝对是出事了,而且萧阙与傅云书他们有危险,所以当机立断,直接闯入宫门而入,以为见到的里面要么是围攻萧阙的战场、要么必然是交手后一片狼藉,当时众人还想着,萧阙与谢奕之二人武功放眼天下都是一等一的高手,对方若是真的有什么阴谋诡计,就算是千军万马一齐偷袭,萧阙与谢奕之二人保护等到他们救援还是绰绰有余的。 而就算是敬妃,也不可能在存春园中闹出千军万马这么大的动静出来…… 设想过了千种万种可能,可是门被踹开的一刻,众人还是惊呆住了,想象中的最糟糕的场景并没发生,宴席上杯盏完整,众人目瞪口呆的看着忽然提剑闯入的外来者,仿佛上一刻还在杯盏交错、其乐融融呢。 他们救人心切,连夜的闯宫也是无奈之举,此时却被敬妃指着鼻子骂反贼,程大将军表示很无辜,他不过是进宫来救个人而已,如何就成了反贼了…… 而不过是片刻的寂静之后,众人便就乱开了。 留痕见着宴席间便未见到萧阙的身影,不由得拉高了声音说道:“我家公子呢……” “云书去哪里了……”柳青宴几乎是怒吼的声音。 “阿冽,你没事吧……”程知俞见着程冽穿着女官的衣服坐在那里,不似是有事的模样,松了口气。 而指着他们鼻子骂的敬妃……完全被众人给忽略掉了。 “程将军,你连夜带府兵闯入后宫胁迫敬妃、大皇子还有朝中重臣各国使者,莫非是想逼宫不成?”比起敬妃,宁王说话更加有气势一些,却见宁王阴测测的一席话说道。 “知俞不是这样的人……”程冽心中焦急,见着程知俞今日穿着盔甲携带兵器进宫,知道事情发展不对,虽然不知发生何事,但还是下意识的维护道。但是在情急之中少了平日里的分寸,叫了程知俞的名字,不由得一阵郝然,也幸好是场面乱糟糟的,无人注意到她的失礼之处。 见着程知俞皱眉不好说话,倒是柳青宴说道:“萧公子、谢将军还有傅大人三人到宫中赴宴久久未曾回归,暗卫发来求救的信号所以我们才斗胆请程将军带我们夜入宫城。” 柳青宴到底是毓尘阁的二当家,做事八面玲珑,说起场面话来也十分的漂亮,只说是担心萧阙而进宫,并没有说夜闯宫城,将事情与程知俞给彻底的剥开。 敬妃平日里温婉的声音在此刻听起来有几分尖锐,她冷笑一声,说道:“好可笑的借口,萧公子他们已经提前回去了,你们竟然是打着寻他的借口闯宫,莫非你们曦国是想帮着程知俞一道谋反不成!” 敬妃现在是能拉多少人下水便就拉多少人下水了,要坐实程家谋反之事顺带将曦国拉上。而月千留此时也十分高兴踩低曦国:“你们曦国偏帮太子景宸昭谋反,我们南狄可是站在青漓君与大皇子这边的。” 一言既出,那些原本是在看热闹的使臣们有与曦国有矛盾的、或者是想巴结离国的等等都有,纷纷附和道:“你们曦国有什么了不起的,纵然今天你们帮助太子夺位成功,我也会奏明我们国家君主来讨伐你们的……” 程知俞一脸茫然,非但没有找到萧阙等人,怎么反而在对方的三言两语中,成了他们程家帮助景宸昭谋反…… 此时程冽也知事情不对劲,来到了程知俞的身边,问道:“究竟怎么回事?你怎么好好带兵闯宫?” 程知俞没有回答程冽,反而问道:“萧公子他们去哪里了?” 程冽诧异道:“他们不是回去了么。今日宴席上遇见了凰国遗民,萧公子被他们百般挑衅似乎有些不高兴……我亲眼看着他们回去的……” “你确定?”柳青宴到底熟知医术,虽然敬妃他们将一切都掩护的很好,但是凭借着医家的只觉,柳青宴觉得程冽的状态有些不对劲,问道:“宫中亥时便就到了宵禁时间,为何此时已经过了子时,你们还在饮宴。” “竟然已经到了子时了……”程冽惊呼道,纵然她不会武功,但是这般小小年纪能做到女官又岂是一般的女子,心性定然十分坚韧。 “似乎……时辰上有些对不上……”程冽迷迷糊糊的说道。 柳青宴自然是知道对方肯定做了什么手脚,存春园中有百花盛放,浓郁的花香与一边的温泉,也是正好可以掩饰去一些东西的好屏障。柳青宴心中更加担心萧阙他们的安危,而此时,对方抹去一切痕迹,又口口声声的指着程知俞他们为反贼,对方今天晚上不仅仅是要除去萧阙,还想借着这个机会嫁祸给景宸昭扣上谋反的名义、废除太子! 敬妃,好大的胃口! “左右,拿下反贼,本宫统统有赏!”景宸禹见着程知俞一脸茫然的模样,而自己早就在周围埋伏下了人马,心中得意,迫不及待的说道。 他们之前在宫城中防守十分的严密,但是在程知俞带兵进宫之后刻意的放松了警戒让他们进来,所以程知俞带来的人不多。 这些人,在进入皇宫之后便就是瓮中之鳖了。只要拿下他们,在这些大臣与各国的使者面前谋反的帽子已经扣劳,明日东宫易主,就算是程猛与程瑶都回天乏术。 被人压制了这些年,景宸禹心中生出一种快意。 因为是借着给各国使者接风洗尘的名义敬妃与景宸禹二人下的帖子,所以基本上朝中的重臣都来了,亲近敬妃的大臣们更多,那些大臣们自然是不会出言反对的。 而难免有支持景宸昭的,虽然敬妃宁王大皇子三人一口一个反贼谋反,但是众人觉得还是有些牵强。毕竟景宸昭是太子,如今青漓君身边服侍左右的是皇后,若是景宸昭有异心,直接杀了青漓君不就可以名正言顺的继位了么。又何必这般大费周章的冒天下大不讳包围存春园胁迫大皇子逼宫呢? “谁敢?”程知俞冷眼看了那些佩戴兵器的铁甲军一眼说道,“今日我只是担忧曦国贵客在宫中受损才到宫中寻人,敬妃与大皇子无真凭实据怎么就污蔑我为反贼!” 月千留要坐不住准备再落井下石,却被身后的人按住了,月千留身后不是别人,正是耶律寒,耶律寒低声对月千留说道:“国师,不要轻举妄动……” 月千留疑惑的看向耶律寒,此时二人用秘术传音,耶律寒说道:“程家与毓尘阁人的来的太快,还有敬妃他们的计谋进展的太过顺利,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见耶律寒这般一说,月千留没有动静,坐在那里回道:“那老臣便就静观其变。” 耶律寒点点头,问道:“今日总觉得计划进展的太过于顺利……不管敬妃的计划成不成,萧阙那边没问题吧。”敬妃这个女人胃口太大,竟然想一石三鸟借着今日的机会除去景宸昭他们,不过离国越乱对于他们而言越有利,自然乐见其成。只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他可不想做被黄雀盯着的螳螂。 他,只要萧阙的性命。 “没问题,就算萧阙再聪明、见了那件东西就算是刀山火海他还是会下去的,毕竟那是萧阙唯一的软肋啊……”月千留笑得十分诡异道。 第208章 黄雀在后 第208章 黄雀在后 白玉石铺成的路从梨花林子中蔓延到湖中心的亭子里,萧阙牵着傅云书的手,认真的嘱咐道:“跟着我的脚步走,不要踩错了。” 也不知这是何处,那一林子的梨花开的如梦似幻,空气中还有梨花的香甜的味道,不知是从何处吹来的风,将层层梨花花瓣吹落在了白玉石的路上,薄薄的一层,让人不忍心踏足其上。子时,明月清辉,恰好勾勒出梨花林的轮廓,这样美丽的场景,感官、嗅觉都这般的真实,让傅云书不得不相信此处是真实的、而非是幻境。 傅云书见萧阙说的小心翼翼,又或许是被眼前美丽的地方暂时的将危险给放下了,心思也活络了起来,好奇的问道:“若是踩错了又会怎么样。” 萧阙笑了笑,随手从袖子中拿了块石头向着青青草地上扔过去。石头落地,有箭弩从四面八方朝着落地的方向射去,紧接着萧阙又在同一个地方扔了第二块石头,没有箭雨,只见那一块草地猛的一翻,再次恢复如常。傅云书看见,石板翻动时下面蓝色幽光闪闪,下面用银针布的陷阱,而那银针上绝对是猝了剧毒的。 傅云书心中一惊,当下也不敢问萧阙再多,老老实实的拉着萧阙的衣袖小心翼翼的跟着萧阙走着。一面想着,此处这般的危险,到底在那对面,有什么值得萧阙不惜以身犯险前去的。 此处已经出了梨花林子,就连傅云书也不由得被眼前的奇景给震惊住了…… 眼前的湖泊也不知是从何处引来的水,在月色下泛着幽蓝色的光芒,在湖泊里,种着一池子莲花。此时已经是冷清的清秋节,可是那池子里的莲花开的正好,而且那品种与一般的莲花并不相同。 根茎纤细、花瓣纯白,纯白到有些透明,也不知是被湖水映的还是本身花的颜色便就是浅浅的蓝色,在月色下、有淡淡的烟雾朦胧,如同仙境一般。 而在那湖泊上有一座桥可以通往对面去,古朴的木桥上雕刻着莲花,傅云书觉得眼前一切有些熟悉,白色到透明的莲花、古朴的木桥,这不是进毓尘阁前院的布置么…… 傅云书下意识的眼神落在萧阙的身上,萧阙的脸色没有初次那般的难看,想来心里是早就有准备了。但是呼吸还是有几分急促。 对面湖心有一座亭子,有九曲拱桥通向于此,亭子上垂着白色的鲛绡,此时在月色下一半垂起一半放下,更为此处景致添了一分朦胧别致的美。在亭子上,还挂着一串贝壳铃铛,很普通很普通,似乎是出自稚子之手,与此处精致的亭子十分的不搭,却又添了别样的可爱。 而吸引傅云书注意力的,是在烟波中一座精致的竹楼。 却见这一座竹楼四面都是敞开着的,没有窗户也没有门。而在竹楼的四周都摆放着花架,摆放了许许多多的花盆,紫色的藤蔓缠绕在竹楼的墙壁上,上面开着细碎的花朵,形成天然的垂帘。 那摆放的花盆上都是各种珍贵的花朵,剑兰、昙花等有之,傅云书根本就认不全都是哪些品种。有的枝叶繁茂、有的花开正好,无一例外的都是白色的花朵,从布置上来看,可以看得出主人十分的偏爱白色。 萧阙带着傅云书继续向竹楼靠近,傅云书十分担忧萧阙的状态若是走错了一步二人就如同那石头一样射成了马蜂窝,但是萧阙似乎是对于这里十分熟悉一般,一步都没有走错。二人来到的是那精致的竹楼旁边,这一处竹楼建立在水中心,根本无桥可以通向其中的,傅云书靠近之后,闻到兰草幽香,竹楼设计十分的精巧,上面还有引水的水车和水槽,可以听的见泠泠水声。 “这些花都是真的?”傅云书听见自己的叹息声道…… “是的。她最喜欢的就是鲜花,所以有人为她建造了一座花楼,利用独特的地理位置和特殊的技艺,保证此处鲜花常年常开不败。”回答的她的是萧阙的声音,傅云书听了萧阙的话之后不由得微微沉思,萧阙口中的她自然是朝云公主,那么是谁为朝云公主建造的一座花楼呢?是萧阙的父亲吗? 傅云书以为萧阙会继续带她上去,却没想到萧阙却说道:“在这里等我……” 傅云书还没来得及反应,却见萧阙一个纵身,便就跃到了阁楼上去。傅云书没想到萧阙忽然会来这一招,她想追着萧阙前去,那竹楼在水心根本无法靠近。而方才萧阙也示范了此处处处潜藏着危机,没有人带领走错一步就踏到陷阱中了。 傅云书心中暗恨,萧阙说是带她来,其实根本不想让她冒险,所以故意的让她知道此处有多么凶险不敢乱动! 究竟,那花楼里面有什么,让萧阙不惜以身犯险。 傅云书眼睁睁的看着那白色的身影衣袂翩飞的进入了阁楼中,在傅云书心中诽谤着萧阙的时候,却见萧阙飞身上去,目标是放在竹楼上的一把琴。 萧阙刚碰到那一把琴,傅云书见到竹楼里面摆设好的花草忽然一阵旋转,待傅云书回神的时候,萧阙已经没有了踪迹! 此时的存春园中,敬妃早就让宁王将巡防营最为精锐的队伍抽调到了存春园外,只等着将程知俞与所谓的叛军一网打尽。 他们师出有名,就算程知俞带来的人多么的厉害,越是反抗就越是坐实了罪名而已,程知俞也知道如此,所以也不敢轻举妄动! “敬妃娘娘,我可是皇上亲封的三品将军,就算是您要动手,也要有证据!”程知俞冷着一张脸说道。 虽然程知俞冷着一张脸的模样挺吓人的,但是敬妃当程知俞是强弩之末不过是硬撑着而已,便得意的说道:“夜禁私闯宫城,携带兵器与宫中侍卫交手,意图谋反,无论哪一条都够诛你九族!” 她慷慨陈词的诉说完程知俞的罪状,便命人擒拿住他们,程知俞带来的近卫自然不肯干的,连忙抽刀护主,场面一阵杂乱。 “住手!”开口的是柳青宴,“皇上御赐的金符在此,一见金符如见皇上,你们还敢动手!” 景宸禹嗤笑一声,“这里是离国,你们昭帝的金符在离宫有什么用……” 一面令人拿下这些乱臣贼子。 却见景宸禹的话音还未落下,身边有侍卫弱弱的拉了拉景宸禹的衣角,说道:“殿下,这是真的是皇上御赐的金符!” 金符在宫灯下熠熠生辉,刻在金符上的白虎有气吞山河之势,当下,所有离国的大臣、将士们,所谓来平乱的、还是谋反的都跪了一地,直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敬妃他们没想到,他们手中竟然有这一块金符,脸色惨白如纸。 这一块金符与别的金牌不同,离国国君手中就这么一块金符,所赐予的人是离国国君最为信任的人,其作用相当于是离国的传国玉玺。见金符如见国君,纵然是皇长子景宸禹、宁王见到这一块金牌都得下跪,为何,这块金符是在曦国的使团手中…… “不,这一块金符是假的……”敬妃惨白着脸否认道,无论如何,她都不想承认这一块金符的! “这金符上的图案与皇上的玉章图案一样,老臣以性命担保绝对做不来假!”中书阁的老中书令信誓旦旦的说道,中书令手中经过的圣旨无数,自然是知道玉章是什么样,他说不假、自然是做不了假! 若是他们手中有这一块金符的话,自然是可以名正言顺的出入宫城,就算是在夜禁的时间都可以,若是敢拦住手持金符闯入宫城的人,才是死罪! 至于方才在外面动用兵器的事情…… “哦,外面动用兵器啊,那与程将军无关。是我带来的暗卫见着存春园中有不明黑衣人闯入,所以便就动手将他们拿下,是在下多事了,没想到惊扰了敬妃娘娘和各位大人。”柳青宴十分无耻的将这件事情揽了下来说道。 “这……皇上的金符又怎么会在你们曦国人的手中,肯定是你们偷来的……”此时敬妃已经口不择言的说道,眼看功败垂成,谁知道他们何时竟然变出了一块金符出来,任凭谁都恼火的很。 跪在地上的群臣们也疑惑了,金符的重要性仅仅次于传国玉玺,又怎么会将金符赐予曦国人呢…… “娘娘,可还记得十七年前……”其中,三朝元老的刘大人忽然开口说道。 十七年前,正是信陵君在位的时期,当年凤凰台上,来自不同的国家、不同的皇室的几位最为年轻的俊杰在凤凰台上比试,之后便就有了闻名东陆的四公子。 “当年四位公子中,虽然公子陵夺为首位,但是曦国的公子楚最为年幼,当年国君曾说过,‘彼子虽为年幼,但是日后必定能胜于三位’几番言谈之下,对公子楚喜不自胜,赐予了金符一枚……”刘大人不愧是在翰林院,虽然一大把年纪了,但是对于当年所见所闻之事,还能记得这般清晰,竟然将信陵君当年说过的一席话原封不动的说了一遍。 “公子楚!”众人不由得惊呼了一声…… 第209章 彩云易散 第209章 彩云易散 湖面上的薄雾越来越浓,似乎是将一切都掩盖住了,那一座在湖心中的花楼也若隐若现,傅云书心中焦急,顾不得萧阙的叮嘱,连忙的跑向了岸边。 在触碰到冰冷湖水的刹那间,忽然起了一阵风,将湖面上的浓雾给吹散了,傅云书呆呆的看着眼前的一切,捂住嘴才未叫出来。 前一刻明明是天边月色正好,不过倏忽间,浓雾散开,却已经是阳光绚烂,而眼前的一切,美好的如同一场醒不来的梦一般…… 阳春三月,草长莺飞,青青绿草抽了枝桠,再也不是如死灰一般的沉寂,有莺飞燕舞、娇嫩的莺鸣声。 暖风吹过,梨花片片落在了青青碧草上,而远处的花楼中,百花争奇斗艳,虽然都是白色的花朵,但是却丝毫的不显得单薄。 在那花楼上,那小巧的水车、和引水的水槽并非是用来给阁楼上的花草浇水那般的简单,在阳光下形成的一道水帘,在阳光下如同一弯彩虹悬挂在花楼上。 傅云书知道,此时自己的样子一定很傻,张大了嘴巴惊讶的看着此处。而在这个时候,阁楼上传来踢踢踏踏的声音,竟然有人……傅云书吓了一跳,目光继续在花楼上。 却见花楼上,出现的是一个圆滚滚的小团子,努力的垫着脚尖想要摘那一朵盛开的最好的白色芍药,可是因为个子矮,怎么垫脚都差了一截。 小团子穿着白色的锦袍,个子虽然矮、但是头发很长,披散的快落到地上一般。虽然只看得见背影,但是却觉得那个孩子异常的可爱,傅云书看的都忍不住想要帮助他一把。 这个时候,又听见一阵轻柔的脚步声,一个白衣妇人从花楼里走了出来,见着团子这般,捏了捏团子的脸不知说了什么,二人动作亲密,应该是母子关系,抱起团子摘了那朵芍药。 团子见着芍药终于摘到手,十分开心,将芍药别在了妇人方才梳好的鬓边。团子是为了摘花给母亲戴吗,傅云书见状,更觉得那孩子十分可爱。 妇人亲了亲团子的小脸,团子高兴的笑了笑,趴在妇人的肩膀上,就此,傅云书也看见了那团子的模样。 那是傅云书看见过的最为好看的孩子了,生的粉雕玉琢,眉眼十分精致,笑容天真灿烂,大约不过四五岁的年纪,正在换牙,门牙少了一块,但是丝毫不损他的可爱。 但是,这都不是重点! 眼前的孩子圆滚滚的眉眼精致,但是可以看得出日后的风姿无双,除去肉嘟嘟的脸庞,那眉、那眼,怎么和萧阙这般像呢! 傅云书使劲的捏了捏自己的脸,莫非那消尘散或者是惑音的药效还没过,现在还在做梦不成! 阁楼上那一对母子十分亲密,女子傅云书始终看不清楚她的模样,她在花楼上,正给着及膝的团子、或说萧阙更为合适。为他梳着头发,阳光暖暖的照在母子二人身上,温暖的如同一幅画,让人不忍心破坏…… 若是那人是萧阙的话,那么为他梳头发的女子应该就是朝云公主了,这个闻名东陆的大美人,不知长什么样子…… 傅云书不知道是在做梦,眼前的一幕幕如同一幅画一般,感官上却又这般的真实。索性也不去多想,无论是个什么样的陷阱,能看见萧阙小时候的样子,死也值得了!傅云书心中如是想着。努力的睁大眼睛看着眼前的一切,希望可以看见朝云公主的模样。 可是,似乎有一层烟雾笼罩在她的身边,傅云书能看见女子衣服上绣着杜若蘅芜的花纹,可以看得出那纤细的手指,却看不清楚她的模样。 在一场梦、或者说幻境中,母子二人的关系十分的亲密,更多的时候,小小的萧阙会抱着木兔子在亭子里玩,而在这个时候,朝云公主会在花楼上抚琴。 看美人抚琴,自然是一件十分愉快的事情,可是傅云书总觉得抚琴的时候,她似乎有重重心事,都诉说在了琴弦上。让人十分难受。 这把琴……便就是萧阙奋不顾身的明知是陷阱,却依旧义无反顾的到阁楼上取的那一琴么?原来是朝云公主的遗物呀。 可是,那月千留究竟跟这一切有着什么关系,他是从何处得来了这一把琴?他又为何会知道当年那么多事情用来威胁萧阙?给月千留下血咒守护住的秘密,莫非是朝云公主有关? 傅云书心中乱糟糟的想着,等到再次抬头看的时候,却见画面转到了湖心亭子中,小小的萧阙正在认真仔细的做着什么。 少年老成,纵然不过四五岁的年纪,认真的模样跟现在还是差不多的。傅云书看见,萧阙在串的是一串贝壳做的风铃,那一串风铃,不是正是挂在亭子上的那一串吗? 傅云书心中这般想着,却见萧阙终于将那一串风铃做好了,送到了朝云公主面前,如同年幼的犬类一般,湿漉漉的大眼一脸讨好的看着朝云公主,朝云公主笑了笑夸奖的摸了摸他的头。 傅云书不知道以何种的角度来看这一切的,似乎就近在眼前一般。见着这般可爱的萧阙,傅云书自己都忍不住想要伸手去摸了摸那个孩子的头了。傅云书心中想着,想不到萧阙竟然还有这么一面…… 眼前的一切非常的美好,美好的就连傅云书这个局外人都不忍离开,心想,若是这般美好的时光一直延长下去,该有多好…… 只是世间好物不劳坚,彩云易散琉璃脆…… 一句“公子楚”让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柳青宴,眼前这个为青漓君看病号称神医的年轻人,就是传言中的公子楚?不是传言公子楚面若冠玉,但是性格孤僻,寡言少语,虽然为曦国的左相,但是却因为古怪的性格,隐居在山野中,很少出入朝堂呀。 虽然眼前的年轻人也是少有的俊朗,但是与传言中的公子楚的性格还是差了一截吧。 柳青宴被众人诧异的目光看着什么的不自在,咳嗽了几声,说道:“没错,我就是公子楚……”紧接着,顿了顿,说道:“的好友……” 众人的神色随着柳青宴的语气起落,这人的性格怎么这么欠揍呢。 而一边的宁王是知道柳青宴在故意的耍着众人的,皱眉,忽然想到了一个十分有可能、却又不敢猜测的想法,“萧阙,是公子楚?”宁王试探的问道。 柳青宴一副孺子可教的神色欣慰的点了点头,说道:“我们曦国的左相到宫廷中赴宴,结果一晚上都未曾回归,护卫都不知他们去往何处,你说身为曦国人难道不应该着急吗?” 在这紧张的要命的地方,柳青宴却还是用着他那不紧不慢戏谑的语气淡淡的说道,让人恨不得揍他一顿。 “但是柳某对宫中的路并不熟悉,在柳某盛情相邀之下,请来了程将军带路,用公子楚留下来的金符进了宫城,营救公子楚,没想到,敬妃娘娘这般激动,竟然连军队都准备好了一口一个反贼的要拿下我们。敬妃娘娘方才一副声情并茂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敬妃娘娘早就演练过了千百遍了呢……”敬妃此时被柳青宴说的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柳青宴看似戏谑的话,但是却又意有所指一般。 在座的都是人精中的人精,这边对方刚打到外面,敬妃连军队都准备好了叫嚣着抓反贼,谁么看出来,今日晚宴就是一个局,敬妃他们想要利用这个机会扳倒太子。 只是千算万算没想到,柳青宴手中竟然有一枚金符,而闻名天下的毓烟公子,另一重身份竟然是曦国那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左相。 曾有人将毓烟公子与左相做过对比,二人都是青年才俊,一个志在庙堂,一个身在江湖,不由得赞叹这样两个人才怎么都生在了曦国,如今二人的身份却是同一个人。众人觉得愕然的同时,心里也并非是太过于的诧异,毕竟这般的人物,当世如何会出两个呢。 敬妃的如意算盘如今非但是没有打响,反而被柳青宴笑里藏刀的一席话说的不知如何下台了,脸色难看到了极点,心中盘算着该如何的收场。 若是能轻易的让敬妃想收场就收场,柳青宴就不是柳青宴了,却见他忽然收敛了笑意,对敬妃说道:“我们守在外面的暗卫可没有见到萧阙出来,敬妃娘娘,人无端在宫中失踪,你们离国,总该给我们曦国一个交代吧。” 本来毓尘阁势力遍布天下就不好招惹,只是江湖人毕竟是江湖人,就算是失踪也无关朝政上的紧要。只是,如今萧阙的另一重身份是曦国重臣公子楚,做为东陆四公子之一的公子楚,无论是在曦国还是在东陆各个国家都有着非凡的影响力。 柳青宴手持金符闯入宫中,质问他们交出萧阙,若是交不出完好无损的萧阙的话,他们麻烦可就大了。 此时的敬妃等人,脑海里反复的浮现的是什么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偷鸡不成蚀把米等谚语。 此时天色将明,天边已经呈现了琉璃青色,一晚上的闹剧,不知是在此时就此收场,还是方才开始! 第210章 晓梦迷踪 第210章 晓梦迷踪 倏忽间,天边绚烂的阳光消失不见,倾盆的大雨将那一片锦绣梨花打落,昔日锦绣繁华的花楼,淹没在了火海中,再大的雨,也浇灭不了有火油助烧的火焰。 那一对母子去哪里了……傅云书心中焦急,在这个幻境一般的世界中,她似乎是一抹浅淡的影子,可以随心所欲的穿过一切一般。 纵然害怕火,但是傅云书想到了萧阙……克服了心中对于火的恐惧,穿过九曲长桥,想要找到那母子二人。 明明是个幻境,应该不会有任何感觉的,可是那炙热的火苗似乎要灼伤她一般,逼的她后退了几步。跑到了阁楼上,傅云书不断的叫道:“萧阙,萧阙……”却没有任何人回应她…… 火越烧越大,雨根本就浇灭不了,似乎前世也是这样的大火,一点点的舔上了她的衣角,那种灼骨的疼痛,是埋藏在心底深处的恐惧…… 一声佛号,如同晴天霹雳一般,将这乌黑浓墨的天空拉开,火海中似乎伸出了一双无形的手,将她拉了出来…… “醒醒……”一点点的凉水泼在脸上,这是……雨吗? 傅云书朦胧的睁开双眼,看见的是竹骨那一张粉雕玉琢的小脸,外面的天空已经呈现琉璃青色,四周一片荒凉废墟,无梦中梨花片片花开锦绣的模样,也无一片火海侵蚀一切的恐怖。 “你轻些,别泼太多水让她着凉了……”是若尘子的声音,一面毫不犹豫的将水袋的凉水直接的浇到萧阙的身上,秋天清晨寒冷,是一阵透心透骨的凉。 傅云书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一面叫道:“师傅,竹骨……” 竹骨见着傅云书已经醒了,便赶紧去看他家那倒霉的被若尘子浇了个透心凉的公子去了,若尘子扶着傅云书起来,傅云书却见此处怪石嶙峋,似乎是在一处山谷底下,不远处有一座奇怪的古楼框架、还有一座只剩下轮廓的亭子,上面挂着一串贝壳做的风铃,哪里还有什么湛蓝的河水,只有乱七八糟的干涸了的河床而已。 “梨花林子呢,花楼呢……”傅云书还有些迷糊的问道,有些分不清楚到底是现实还又是另一场梦境中了,不由得捏了捏自己的脸,粉白的小脸都被她捏红了一片,若尘子见着她孩子气的动作又好气又好笑,说道:“还在说梦话呢,这晓梦迷踪阵果然非同小可,就连你这个局外人都陷进去了……” 最后一句是自言自语的说道,傅云书揉了揉胀痛的额头,看向被冷水浇了个透心凉还没有醒来的萧阙,他的怀中还抱着一方琴呢,到底方才所见所闻是梦境还是真的?傅云书已经完全的迷糊了,但是下意识的关心问道:“师傅,萧阙他……” “命大,死不了……”若尘子没好气的说道,“此处不宜久留,还是快走吧……”若尘子是对另一个人说的,傅云书方才看见,此处除了若尘子与竹骨之外,苦禅大师也在。 萧阙还昏迷不醒,竹骨个子小,根本就扶不动萧阙。一想到是萧阙将傅云书带到陷阱中来了,根本就不能指望若尘子去扶萧阙。苦禅大师无奈的摸了摸光头,扶起萧阙,种人准备走了,傅云书想了想,小跑到了那凉亭中,将挂着的一串贝壳做的风铃给取了下来。 那一串风铃傅云书记得在幻境中,是萧阙小心翼翼的做了许久才做出来给朝云公主的,却见那贝壳风铃已经有好几片脱落了,但是因为是银丝做的,这二十来年保存的十分的好,依旧可见当年做这个风铃的时候,主人的用心。 那贝壳风铃的尾端有些发黄,似乎是烟熏的一样,傅云书同时注意到,萧阙怀中抱着的琴,也有部分烧焦了……若是那个梦里面的一切曾经都发生过的话,那么是不是那一场大火也真实的存在过? 若是幻境中是真实的话,朝云公主根本就没有死于五王之乱,难道是死在那一场大火中吗?那在那一场大火中,萧阙又是如何的逃生的呢? 若尘子见着傅云书的动作,心中微微一叹,不由得摇了摇头,在傅云书满脑子乱糟糟一团,却见若尘子一手提着她、一手提着竹骨,如同一只大鸟一般越过了此处向着山谷上方行去,而苦禅大师则是提着萧阙,丝毫不觉得吃力的跟了前去。山风呼啸,傅云书将一肚子的话都咽到了肚子里,心中想着这两位都不愧是宗师级别的高手,轻功都高到变态啊…… 此时三人已经上了山谷,山谷上清明谷雨二人带着暗卫在上面焦急的等着,见着几人平安的上来,都松了口气。 见萧阙昏迷不醒,也幸好准备了辆宽大的马车,让傅云书与萧阙二人一同坐了上去。若尘子自称是老人家,不想骑马,也跟着挤了进去,竹骨的嘴角抽了抽。 此时的马车内,萧阙昏迷不醒,但是若尘子信誓旦旦的保证萧阙绝对没事,傅云书才放下心来,一面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了,问道:“师傅,我们不是在存春园中赴宴么,怎么会出了离国皇宫到了这个地方。” 此处荒凉,分明是京城城郊外面。 若尘子冷笑了一声,说道:“那老妖怪挖的地道,将阵法布置在了京城城郊外面。” 若尘子口中的老妖怪自然指的是月千留,傅云书想到今日若非是若尘子,他们就栽在了月千留的手中了,对其也是恨得牙痒痒的,但是心中有一万个疑惑,问道:“月千留他们到底是要做什么,我和萧阙两个人明明是落在了一片梨花林中,怎么会是一个光秃秃的山谷呢……” 见傅云书一连串的问道,若尘子知道她是关心心切担心萧阙,还是无奈的屈指弹了弹傅云书的额头,说道:“此事说来话长,你才死里逃生,就不能安分一会儿。” 不过见着傅云书还是活蹦乱跳的模样,可见虽然今日情形虽然危险,但是萧阙却将她保护的很好,没有受半点伤。 傅云书捂着了被弹红的额头,虽然没说话,但是眨巴着一双大眼,可怜兮兮的看着若尘子。竟然学会卖萌了……若尘子无奈的在心中想到,一面见着傅云书实在是好奇的很,便就大发慈悲的告诉了傅云书:“从你们落入陷阱之后,踏入的一切,都是一场幻境。” “怎么会这样……”傅云书不由得惊讶的叫道,“可是为什么我与萧阙看见的是同一样的地方?那梨花、味道感觉都这般的真实,还有火烧的感觉……” “不想听就算了……”若尘子见傅云书打断了自己的话,颇有些不悦的说道。 听出了若尘子的语气中有不悦之意,傅云书笑得十分狗腿的对若尘子道:“师傅,您继续说。”这马车是萧阙的马车,傅云书坐过几次自然十分熟悉,按住了某处开关,却见那桌子上出现了一壶茶和几个杯子,讨好的倒了杯茶给若尘子。 “那阵法叫做晓梦迷踪阵,与一般的幻梦阵法不同。晓梦迷踪阵法是迷惑人心的最为厉害的一种阵法,杀人于无形中,能让人活到过去的回忆中、被自己过去的回忆给杀死。”若尘子淡淡的说道,虽然语气平淡,但是脸上表情十分严肃,今日若不是他与苦禅二人去的及时,若不是萧阙的心性异常坚韧,怕是傅云书与萧阙两个人都被阵法所害了…… 傅云书闻言不由得目瞪口呆:“世间怎么会有这么厉害的阵法,那师傅你怎么破阵的……”若尘子目光不善的看了傅云书一眼,傅云书连忙的捂住了额头,若尘子无奈的说道:“你这也太小看你师傅了吧,我与那大和尚联手,世间还有我们破不掉的阵法……” 虽然语气轻松,但是破阵的时候还是花费了不少的时间和精力的。 竟然有那么厉害……傅云书不由得想到,在傅云书的印象着摆设阵法不是需要很多的工具么,在那破山谷中,不过是几块破石头,阁楼亭子什么的。 听见傅云书此言,若尘子嗤笑了一声,说道:“假亦真时真亦假,你看见的那几块乱石是在我和大和尚破阵之后了,那几块乱石组成的阵法,一般人根本就不敢闯进去。不然就会如同你在梦境看见的一样,踏错一块地方,便就有无数陷阱,纵然是假的,但是感觉、触觉都是真的,会因为此而送命……” 傅云书倒抽了口凉气,“竟然这般厉害。” 若尘子冷冷笑了一声,说道:“不然又怎么会是天下第一阵法的晓梦迷踪呢,庄周晓梦迷蝴蝶,将那一方琴、一串风铃放在阵中,就算是精明如萧阙,也不由得中招了。没想到这人这般阴狠,竟然将朝云阁的一切都照搬在了梦境中。此次没除去萧阙这个小狼崽子,等他醒了月千留与南狄不得被他弄死……” 脾气再好的人也有不能触碰的底线,而萧阙,根本就算不上脾气好的一类人,这下子可有好戏看了,若尘子颇有几分幸灾乐祸的想着月千留等人被萧阙报复后倒霉的样子…… 第211章 心意相通 第211章 心意相通 此时天色已亮,马车缓缓的行驶到了城门外,昨天晚上经历了那么多的变故,没想到仅仅才过了一晚上而已,马车中,傅云书想到。 紧接着,傅云书将在幻境中看见年幼萧阙的事情告诉了若尘子。若是幻境中只是看见了自己的心魔与过往的话,那么她为何会与萧阙一样,看见的是同样的东西,而且还看见了花楼中年幼的萧阙与朝云公主,之前的她,从未看见过的。 若尘子原本以为傅云书迷迷糊糊中说什么梨花林子是因为晓梦迷踪阵法残余的力量所影响的,可是没想到傅云书竟然在晓梦迷踪中所看见的一切与萧阙感同身受,同时也没想到,原本进入这个阵法之后,萧阙立即的陷入到过往中,却还能与傅云书交谈,从某个方面来说傅云书对于萧阙的意义不一般。同时也幸亏有傅云书在萧阙的身边,才能让萧阙撑住这么久等到他们的救援而没有精神崩溃…… 却见若尘子摸了摸下巴,说道:“在幻境中你看见年幼的萧阙,那是萧阙回忆中最为深刻的一部分。”也就是在那个时候,萧阙陷入到的幻境便跟傅云书一样,是回到了四五岁的时候,有朝云公主陪伴的时光。 傅云书想到,梦境中鲜花、阳光还有彩虹,那般的温暖,这大概是萧阙这一生中最为快乐的记忆吧……所以会出现在他的梦境中,所以才在那梦境中不可自拔…… “而你之所以看见这一切,一来是因为你的血脉……”若尘子刚想说傅云书身上流着的凰国的血脉,有一种奇异的功能,可是这是他们所隐瞒的秘密,顿了顿,他到现在还不知道,傅云书早就已经知道了他们千辛万苦想要隐瞒的那个秘密了…… 若尘子笑了笑,连忙改口说道:“因为你体质一来异于常人……”看着若尘子明显心虚的笑容,傅云书心中不由得诽谤若尘子。不过也知道若尘子他们隐瞒着自己也是为自己好,如今在离国苍龙七宿图将要现世的一个时期,不想让他们担心,便没有说话,由着若尘子忽悠自己。 见着傅云书没有起疑心,若尘子笑了笑,笑容中有几分心虚的味道,紧接着说道:“二来,大约是你与萧阙心意相通,所以在那晓梦迷踪中,你所经历的、看见的一切都是萧阙所主导的……” 傅云书听见心意相通四个字的时候,脸刷的一下子就红了。只是若尘子想到萧阙练了踏雪剑法,根本就不能动情,现在倒好,两个人心意相通,不仅仅是傅云书完全的陷了进去,就连萧阙心中也有了傅云书。当年顾叡的悲剧在前面,难道下一辈还要悲剧重演吗?若尘子心中很惆怅,所以根本就没注意到傅云书脸上表情的变化。 为了掩饰住心中担忧,若尘子换了个话题,颇带怀念的说道:“你看见萧阙的回忆应该是他四岁的时候吧……那时候他可爱的很,我们怎么逗他他都不哭,没有现在板着一张死人脸那么可恶。……” 傅云书果然成功的被若尘子的一席话转移了注意力,想到幻境中萧阙那一张粉雕玉琢的脸,再看着萧阙现在刀刻一般冷冽的线条的脸,若非是眉眼十分相似,根本很难将二人能够联系到一起去。 今日虽然凶险,但是能看见萧阙小时候的样子,怎么也值当了…… 不过,听若尘子的一席话,似乎在萧阙很小很小的时候便就认识了萧阙一般,并非是当年因为公子陵才与萧阙结识,上一辈的事情,果然是剪不断理还乱呀…… 见着傅云书饶有兴趣的听着,若尘子说的也越来劲,“那时候萧阙他娘喜欢给萧阙穿白色的衣服,他又圆滚滚的一个,远远的看过去跟个团子一样,跟在顾叡身后一口一个‘师虎’听的可亲热了。” 傅云书好奇问道:“为什么叫‘师虎’……” “那时候换门牙,说话漏风……”若尘子毫不犹豫的说道,傅云书闻言,竟然想不到闻名天下的毓烟公子竟然有说话漏风的时候,不由得笑的捂着肚子,直叫道:“肚子疼……” 师徒二人在马车内倒是不知情势紧急,开起了玩笑了,直到傅云书觉得脖子凉凉的,转头看过去,却见萧阙不知何时醒了,脸色苍白如纸,但是目光却是无比的阴冷,阴测测的看着师徒二人。 板起脸的萧阙可怕,生气的萧阙更可怕,在傅云书心中萧阙积威已久,这样的萧阙,若是在以往傅云书绝对端端正正的坐着,不敢再说什么。只是一想到若尘子所说的门牙漏风的萧阙叫着师虎,想到那圆滚滚的模样,忍俊不禁,收敛了笑容但是脸色憋的通红。 萧阙脸色隐瞒的看了傅云书一眼,若是别人怕是早就被毓烟公子给扔出去了,可是眼前的小姑娘舍不得打舍不得骂的,萧阙悲催的发现,自己现在在傅云书面前越发的像是个纸老虎了。 只是毓烟公子不知道,傅云书琴棋书画四艺中做为擅长的便就是水墨丹青,又遗传了公子陵过目不忘的本事。在多年前他那团子的模样被傅云书惊鸿一瞥之后,画成了不少的画册,以消磨他们之后分别多年的“相思之情”。 当然,这是后话了…… 萧阙拿傅云书没办法,那刀子一般的目光就更为深刻冷冽的看向若尘子了。若尘子见着背后说人坏话被人听见了,不由得咳嗽了几声,颇有些心虚的看向窗外。如今的萧阙早就不是当年的小团子了,可是比他那死人脸的师傅还会放冷气。 “宫中如何了……”眼前的人也不能动手打,若是动手了便就是欺师灭祖了……萧阙心中如此想到,只得阴沉着脸,颇为不悦的问道。 “宫中有青宴在呢,那小子跟在你身后也学成了个小狐狸,你害怕他占不了便宜。”若尘子摸了摸鼻子说道,对自己的徒弟十分有信心。 萧阙的眉头微不可觉的动了动,傅云书以为他是担心宫中呢。殊不知毓烟公子想的是柳青宴是傅云书的徒弟,以后若是真的跟傅云书在一起的话,岂不是在辈分上矮了柳青宴一截……在这一次共同经历了生死之后,二人之间某些东西终究是发生了微妙的改变。 梦中那梨花片片,母亲的温言低喃恍若历历在目,还有大火中,少女一遍遍的叫他的名字、将他从那一场过往的不愿意回想起的梦魇拉回来的时候,那一颗冰冷的心慢慢融化…… 那一场大火啊……萧阙目光沉了下来,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所有人、就连月千留还有那个人,都不知道…… 马车到了别馆门口停了下来,刚进门,傅云书便就见到了一个十分不愿意看见的人,方才因为与萧阙之间的关系发生了微妙变化而高兴的傅云书的脸色不由得拉了下来。 见着那长身玉立的紫衣公子,傅云书从鼻子里面哼了个音节,“见死不救的小人!” 显然是记恨君泽岚在萧阙遇险的时候君泽岚没有帮忙,君泽岚见傅云书这般,不由得摸了摸鼻子,无辜的说道:“可不是我见死不救,都是你家萧阙算计好的,若是我出手,怕是坏了毓烟公子的计谋吧……” 说到后面的时候君泽岚的语气中不由得呆了几分无奈,原本以为可以幸灾乐祸看见萧阙遇险,却没想到今日却平白的被人算计了一把。想到此处的时候,君泽岚摸了摸后背,老爷子的拐杖力道不减当年啊……就因为他没有及时出手救人,傅云书跟着萧阙跳下去之后他平白无故的挨了寒山先生好几个拐杖,他又不敢还手! 萧阙的计谋?傅云书不解的看向萧阙,却见萧阙倒是没有急着回答傅云书的问题,而是扫了君泽岚一眼,道:“你来这里干什么?” 君泽岚叹了口气,说道:“你以为我愿意来呀……” 说着,侧身让开,却见大堂内一个穿着褐色衣服的老者端坐在那里,目光如炬的看着进门的众人,脸色不善! “呦,这不是寒山老弟么,怎么你也来了这里……”说话的是紧跟在后面的苦禅大师,大和尚除了做正经事情之外,其他的时候一贯没有正经的说道。 就连萧阙都要尊称寒山先生为一声先生,苦禅大师倒是直接叫人家寒山老弟了。傅云书见寒山先生的嘴角抽了抽,居然也没说什么了,目光落在了萧阙身上,将手中的一个信封一样的东西狠狠的拍在了桌子上,对萧阙说道:“是不是你做的!” 见着寒山先生面色不善,火气显然是对萧阙发的,若尘子与苦禅大师对视了一眼,心想这个倔老头脸顾叡都没办法,既然是冲着萧阙来的,他们就不在这里以免祸及池鱼,便想开溜,一面提走了想要看到底发生什么事情的傅云书。 原本冷如冰块的寒山先生如今却如同吃了火药桶一般,萧阙淡淡的看了寒山先生一眼,问道:“不知先生所指何事?” “海昏侯遇刺身亡,是你派人做的吗?”寒山先生重复了密信的内容,这一封密信是从曦国京城加急送过来的,两日前,海昏侯在别馆中被人暗杀! 第212章 京城风云 第212章 京城风云 昭帝二十五年,注定不太平顺。 南方干旱空库空虚,北方越国遗民叛乱不停有城池失守的消息一封封的传到京城里来,纵然是昭帝、曾经雄霸一方的东陆霸主,如今安稳的日子已经过了太多年了,年近迟暮、雄心被岁月磨平,只希望安安顺顺也怕出战乱。 如今朝中久无战事,虽然对于曦国有一定的时间休养生息,但是却是养成了将士们的雄心壮志被磨灭,曾经跟着昭帝南征北战的将士们都已迟暮、朝中新上任的将士们都是世家子弟中拔选出来的,骄纵惯了,没有几个有真实的真才实学的。 平时的时候朝中看起来是人才济济的,只是到了真正要打仗时,朝中竟然找不出可以用的人才。 京城中的谢家自然是不错,谢行之在当年的淝水之战中立下大功,此次越国军队,京中无良将,便派了谢行之去。 只是,谢家军虽然厉害,但是却依旧不能抵抗的住越国遗民的军队,就连昭帝都不知道,越国精锐部队当年几乎都已经全军覆没,对方究竟哪里来这么一股恐怖的力量。 难道是因为主帅的原因吗?谢行之毕竟还年轻,对上当年东陆中最为强大的战神……公子信,节节败退,也无可厚非。 当年四国之中,最为弱小的就是越国,但是攻打它却耗费了这些年,还不是因为公子信么。 当年打败公子信的是临镇风,昭帝知道,临镇风是一把利刃、如今被封藏了这些年,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能用。 也幸好,镇守在宁州的裴家血性依旧,南狄蠢蠢欲动,被裴家军给镇压下去了。昭帝想着,据说率兵抗敌的是裴正轩的长子裴默。昭帝想起今年跟着裴亦云进京述职的年轻人,沉默寡言,颇有其父之风。 裴家人自然是一直不错的,这些年将他们打压在宁州也无怨言,算是忠心,此次南狄战事了了之后,是该封赏一下裴家了。 毕竟,京城中傅永信如今越来越坐大,玄凌又与傅家结成了姻亲。临家隐退、单单一个谢家都已经不能压制住傅永信,他扶持傅永信就是为了对付临家,四大家族中绝对不能有任何一族独自做大。 南狄撤军一来是因为裴家军的威武、二来大概是因为曦国派遣了萧阙去了离国,南狄察觉到危机了么。 他做事昭帝素来都是放心的,交给他的任务,也从未让他失望过。如今南狄之事已经平稳下来,越国战乱久久不能平,是否,该召他回来了…… 夏守忠见着昭帝早朝后看着手中的密报已经足足有半个时辰没有回神,见着门外有通传的声音,再次进来,夏守忠小心翼翼的提醒道:“皇上,二皇子求见。” 听见是玄凌求见,昭帝脸上原本冷冽的神色柔和了几分,说道:“让他进来吧。” 他膝下子嗣单薄,或许是当年他手中相残的报应,在几个儿子中,玄凌自然是最为出挑也是最像他的一个,纵然现在还未立储君,但是昭帝心中早就属意他了。 “儿臣参见父皇……”一袭锦袍的玄凌,眉宇间难以隐藏的贵气,众人都说,他是几个孩子中最像他的一个,只是可惜啊…… 不知想到什么一般,昭帝微微有些出神。 “父皇……”玄凌见许久昭帝都没有任何的动静,忍不住出声提醒,恍若是大梦初醒一般,昭帝说道:“起来吧,今日早朝上就见着你似乎有什么事情要对朕说,到底因为何事?” 纵然已经到迟暮的年纪,但是昭帝眼中偶然出现的精光,似乎能看清楚人心底深处一般。纵然在几个皇子中他是与昭帝最为亲厚的一个,但是玄凌也不敢与昭帝的眼神对视。 让他在皇后膝下长大,又毫不避讳的让人透露他的身世,让他不惜与临家皇后反目,一方面又扶持他。纵然是玄凌这些年,都没有看明白过昭帝究竟想要做什么,毕竟他的行为有时候太过于疯狂了…… 只是他知道,昭帝的心思再难猜测,只要顺着他的心意行事就行了,至少在这一点上,玄凌有绝对的把握…… “父皇,儿臣是为了海昏侯遇刺的事情。”玄凌将今日来意说明。 昭帝微微的有些诧异的看着玄凌,原本昭帝以为玄凌又是因为歆羽夫人的事情……歆羽夫人前些时日查出有了三个月的身孕,玄凌怕歆羽夫人孩子的存在威胁到他的地位,便明里暗里命人一直以越国遗民谋反的事情进言他软禁歆羽夫人,此次却没想到竟然并非是为了歆羽夫人。 “海昏侯?”略微的诧异过后,昭帝皱眉说道:“大理寺那边不是查过海昏侯是被凰国遗民刺杀的么,礼部已经按照侯爷的礼仪安葬他了,怎么还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吗?” 提到这个的时候昭帝难免有些怒火,在京城皇宫中戒备森严下,竟然有两个归降于曦国的君主被刺杀,虽然不在意他们的生死,但是无异于打了曦国皇室的脸面。这样守卫松懈,下一个遇刺的是不是就是他了!谢家的军队都调往了居庸关,谢奕之又不在宫城中,宫中守备堪忧。 “儿臣是觉得,海昏侯之死十分可疑,怕与凰国遗民有关只不过是个假象而已。”玄凌何尝不知道昭帝不高兴,说起来如今京城的守卫都是他负责,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他如何脱的了干系呢。只是还是不得不提。 “那个昏君的死还隐藏着什么秘密不成。”昭帝不在意的问道。 “正是,儿臣觉得,海昏侯的死,与萧阙有关!”玄凌一字一句的说道。 萧阙有关,昭帝皱眉看着玄凌,却见玄凌想了想,还是说道:“海昏侯手中似乎是握着一个什么天大的秘密,与傅云书有关系,在他那日约儿臣密谈准备告诉儿臣的时候,次日便就被人暗杀在了别馆中。” “别馆守卫森严,若是傅云书根本就没有这么大的本事暗杀一个人。天底下能在宫中杀人,而又让人神不知鬼不觉的,有这样恐怖力量的只有毓尘阁了。萧阙与傅云书虽然名为师徒,但是又借着师徒的名义行那苟且之事。”说到此处的时候,玄凌不由得有些咬牙切齿。 发生在离国的那些街头巷尾的传言自然由着安插在萧阙身边的密探送到了曦国来,在知道两个人竟然有男女私情的时候,玄凌好悬没吐一口血出来。心中妒恨交加,为什么又是萧阙,他究竟是哪里比不得萧阙了! 当日裴湘的画像正是海昏侯看出他对傅云书有心,便故意透露出一点消息让他去查到画像的线索能够拿捏住傅云书的,以换他府中的几个美人。 查出来之后,玄凌也是十分吃惊,没想到看似古板的傅相,竟然还有这么一段风流韵事,原本拿着画像以为能够得到傅云书,却没想到被萧阙给打断了。 前些时日,海昏侯神色慌忙的找到了玄凌,说是要告诉玄凌一个天大的秘密,是与傅云书有关系。 如今傅云书远在离国,有什么天大的秘密有与他无关,原本不想理会海昏侯,可是恰好想到那些流言。如今傅云书是萧阙的软肋,说不定拿捏住傅云书的秘密可以用来威胁萧阙呢。如意算盘打的很好,却没想到就在当天晚上海昏侯便就被刺杀在别馆中。 玄凌一肚子火,便想出了利用萧阙不在曦国,借着这个机会将海昏侯的死扣在萧阙的身上,无论与萧阙有没有关系,先动摇萧阙在昭帝心目中的地位再说。 玄凌冠冕堂皇的说道:“所以儿臣觉得海昏侯的死十分可疑,请父皇下令让儿臣重查。” 昭帝定定的看着玄凌,那一双眼睛经历过岁月沧桑的锤炼,能看破任何人的伪装与心机。自己的儿子昭帝又怎么会不了解呢,这般说的冠冕堂皇,还不是嫉妒萧阙的才能还有想得到傅家的那个丫头。 玄凌什么都好,就是心胸上太过于狭隘了,缺乏一个君王最重要的东西,实在可惜啊……昭帝叹了口气,在玄凌被昭帝的眼神看的快有些不自在的时候,昭帝的目光终于从玄凌的身上收回。 “如今朝中正乱着呢,你就不要再添乱了。好好的做好清理京城中越国与凰国乱党的事情吧。”昭帝皱眉提醒玄凌自己的职责。 紧接着,不等玄凌开口,昭帝说道:“至于萧阙……朕早就跟你说过,将来朕的江山是你的,萧阙是朕留给你比这曦国江山更为重要的东西,他,将是你最得力、最忠诚的臣子,对曦国对皇室,他永远不会背叛……” 此刻昭帝的声音残酷而又冷冽,似乎带着某种不详的预兆一般,就连玄凌听了昭帝的话之后,身上也不由得泛起了一层冷意。 只是此时的昭帝不会知道,没有什么事情会永远、绝对的不会改变。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有些东西在悄无声息的发生着更改着。 在他让萧阙去离国之后,所有的事情已经完全的脱离了他的掌控中,向着未知的、却也是他最不愿意看见的方向发展着…… 第213章 突生变故 第213章 突生变故 敬妃发誓,柳青宴绝对是她生平罕见最为无耻的一个人! 原本一石三鸟之计,却没想到竟然被柳青宴手中的一块金符给打乱了,非但嫁祸不了太子,反而她此次做主宴请各国使者的东道主,还要别人家逼问人家主子的下落。 任凭敬妃怎么也没想到,萧阙竟然就是东陆四公子之一的公子楚,而且,手中竟然还有先帝赏赐的金符,手中有这一块金符,都可以与青漓君平起平坐的。 而那些各国的使者见着今天晚上要看的热闹已经够多了,若是再等下去的话,怕曦国的火会烧到他们身上,纷纷告辞。 虽然一宿未睡又被兵戈声吵的受了不小的惊吓,但是今日在其中的收获自然是抵的过这些的。 闻名天下的毓烟公子和有经天纬地之才的公子楚竟然是同一个人!有些人在感慨着大隐于市果然没错,各国都在查曦国的山中丞相究竟是何人,却没想到竟然就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时常出入宫城的毓烟公子。 今日各国使者都在此,此时萧阙亮出了自己的身份,怕是不到一天时间,估计天下皆知了…… 而朝中大臣们见着局势不对,虽然是曦国使团在质问敬妃,但是原本先牵扯进来的可是程家人,隐隐是两宫之争。秉承着宫中的事情知道的越少活的越久的名言,纷纷出言告退。 让敬妃更加生气的是连月千留与耶律寒二人都走了,留下她们面对这尴尬的局面。 而宁王与琳琅二人此时虽然还留在这里,但是一人记挂着傅云书安危、一人心中记挂着萧阙,根本就不抵用,至于这些事情,景宸禹于不擅长处理,只留下她一人善舞长袖,却被柳青宴的话三句就有两句半给咽死。 在尴尬之际,有宫人小跑在敬妃耳中说了一席话,一席话如同天籁之音般将敬妃从尴尬中解救了出来,敬妃微不可觉的松了口气,说道:“萧丞相与傅大人已经平安到府上,柳公子放心好了。这下子,可不要找本宫要人了吧。” 敬妃此生还未这般的憋屈过!这一晚上是白忙活了,还后患无穷。月千留不是信誓旦旦的说绝对可以除去萧阙么。 柳青宴的眉头动了动,说道:“既然丞相已经到了别馆那在下就不找娘娘要人了,昨天晚上丞相与傅大人究竟去哪里‘欣赏风景’了,不需要在下找娘娘求证了,相信过不了多久,丞相定然会亲自的向娘娘求证……” 柳青宴每说一句,敬妃的脸色就要苍白上一分……萧阙不死,后患无穷啊…… 就在敬妃站立不安的时候,又有宫人慌忙的跑来小声在敬妃的耳边说了一席话,原本面如死灰的敬妃此时恢复了血色。 嘴角带着三分笑意看着柳青宴,一字一句的说道:“左相如何跟本宫求证本宫不管,本宫倒是想知道,你们曦国该如何给我们离国一个交代!” 随着敬妃的一席话落下,天边响起了一声闷雷,前一刻天边还是琉璃青色,下一刻天色黯淡了下来,乌云遮住了欲出的金乌,天边如墨染。 “要下雨了呀……”傅云书站在屋檐下面,看着被墨色晕染的天空说道。身边一左一右的若尘子与苦禅大师二人,颇有些气闷。 她何尝不知道这两个人快速的提着她离开寒山先生的视野是为了什么,还不是怕寒山先生与萧阙讨论的事情有关于她的身世,怕她知道的太多么。傅云书抿了抿嘴角,心想要不要直接告诉他们自己已经知道了自己身世,话到舌尖的时候还是给咽了下去。 算了,说了这些平白让他们担心……等寒山先生离开之后,萧阙回来再问他吧,傅云书认为,萧阙绝对不会隐瞒她的。 至于寒山先生……傅云书也不知道该如何的面对。 跟君泽岚不同,君泽岚虽然也与寒山先生一起为复国惮尽心血,但是君泽岚这人实在太过于复杂,让人根本就看不透他,似乎除了光复离国之外,君泽岚还有许多的地方让人看不透。 但是寒山先生不同,一大把年纪了为复国之事东奔行走,一颗赤子之心,纵然如她表面上说着不会被血脉束缚,但是看见寒山先生的时候还是不由得心生一种愧疚之感…… 不见,也好。 几声闷雷过后,天边下起了雨,先是小雨,紧接着淅淅沥沥的下大了,萧阙从对面走来,一袭白衣,撑着一把伞走来,那细碎的水珠落在他白色的衣角上晕染了黄色的一层,但那人在雨中依旧白到透明,不染尘埃。 若尘子看着在那里拖着下巴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萧阙的傅云书,无奈的摇了摇头。萧阙确然不错,要面子有面子,要里子有里子,可是偏偏又是那样的身份、练了该死的踏雪剑法。 如今傅云书已经对萧阙情根深种,根本无法自拔,他是不是抽个时间回京城与顾叡那个老家伙研究一下这踏雪剑法除了散尽功夫之外,还有其他的办法么。 “下雨天最适合喝酒了,走跟大和尚一起喝酒去!”看着一脸忧心忡忡的若尘子,苦禅大师倒是笑得十分没心没肺的说道。 若尘子白了苦禅大师一眼,叹了口气,将说话的机会留给了二人,心想着无论寒山先生与萧阙说了什么,萧阙多少有分寸跟傅云书说的,殊不知,萧阙早就与傅云书一起结为同盟了。 “寒山先生跟你说了什么?”傅云书紧张的问道。 萧阙柔柔的笑了笑,说道:“没什么,只是派人暗杀了海昏侯的事情被他知道了而已。” 海昏侯……傅云书蓦然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还没想到是谁,紧接着想到,这人应该是自己名义上的亲人……却也是害死自己父亲、害的凰国国破的罪魁祸首。 身世的事情傅云书虽然不提及,但是多少还是在意的,撇了撇嘴,闷闷的说道:“杀了便就杀了呗,他们不会因为你杀了那个昏君找你算账来吧。” 昏君导致亡国,若是真的来找萧阙算账,那寒山先生该迂腐成什么样子。 傅云书并没有问萧阙为何忽然好好的会对海昏侯动了杀心,只是关心寒山先生此次前来的目的,维护之意不言而喻。 萧阙笑了笑,说道:“那倒不是,只是他们认为我在他们前面杀了那个昏君,没有给他们机会觉得非常生气而已。他们为了谋划刺杀昏君已经三年了。” 之前迟迟没有动手,完全是顾及着海昏侯是唯一的皇室血脉,如今找到了傅云书,海昏侯这个让他们恨得牙痒痒的昏君自然是要铲除,而他却抢在了他们前面。 傅云书的嘴角抽了抽,左右都是刺杀昏君,有什么区别不成…… “不要想太多了,昨晚累了一晚,快些休息去吧……”端着早膳准备叫傅云书用早膳的沧海恰好听见萧阙一席话。 萧阙宠溺的语气、暧昧的话语再加上二人失踪了一晚上,沧海并不知二人遇险。这让沧海不由得浮想翩翩,用着惊骇的眼神看着萧阙,脑海里一直浮现的是知人知面不知心等一些话。 傅云书应了声,准备跟沧海回去休息的时候却见留痕蓦然出现在了三人面前,轻功绝佳,再加上一身黑衣,若非是白天,必然要吓死人。 留痕脸上难得的慌张,说道:“不好了,谢将军出事了……” 谢奕之……此时众人在屋檐下说话呢,谢媛宝与长乐二人听闻傅云书平安归来,正放下心来呢,却恰好听见留痕一席话。 “我哥怎么了?” “谢将军昨天晚上没回来?”傅云书与谢媛宝二人的话同时响起问道。 留痕最擅长的便就是说话了,可是这一席话,留痕组织了许久,以含蓄妥当却让人听明白的语言给说了出来:“昨天晚上谢将军一夜未归,清晨的时候,宫女们发现,谢将军醉卧在玲珑郡主的房间中……” 别说是傅云书了,就连面色不动如山的萧阙脸色也一变,“怎么会这样!” 长乐原本听见谢奕之出事的时候脸色也变了变,颇有几分担忧,再听见留痕的话之后,脸色倏然的落了下来,面若冰霜,转身就走,谢媛宝跺脚瞪了留痕一眼,追着跑出雨帘外的长乐道:“长乐姐姐,哥哥他不是那样的人……” 傅云书怕长乐会出什么事情,也冲出雨帘帮谢媛宝一起拉住长乐,沧海撑着伞连忙跟在傅云书后面,傅云书对长乐说道:“究竟怎么回事到宫中看看再下定论。” 谢奕之虽然风流,可是却未曾传出过与他人有染的事情,他对长乐一片真心傅云书都看在眼中,所以不会信谢奕之会做出这等的事情。 长乐抿了抿嘴唇,没有说话。 萧阙也走到了雨帘中,看了长乐一眼,果断的说道:“备车,去离宫……” 几人好说歹说,终于将长乐拉了回来说服她同意前去离宫,当傅云书迫不及待的想要跳上马车的时候,萧阙淡淡的看了傅云书一眼,说道:“回去换身干净衣服……” 傅云书担忧谢奕之,却被萧阙淡淡眼神扫了过来,撇了撇嘴,与长乐她们三人快速的换了一身衣服,萧阙气定神闲的在马车上等着三人。 傅云书心中奇怪,萧阙看似紧张、实则不怎么紧张一般…… 又一声雷鸣,雨下的更大了。 第214章 捉奸在床 第214章 捉奸在床 此时的南狄别馆中,耶律寒的脸色十分难看,月千留也阴沉着脸,沉默许久都没有说话。 忙活了这么久,非但没有杀了萧阙,反而被萧阙反将一军,任凭是谁被人这般利用耍了一把心情都不会愉悦的。更何况这二人还是自诩聪明人呢。 “好一个萧阙,程府兵、金符他都早就安排好了,明知道此次赴宴我们都会他不利,却还是前来,置死地而后生么……”耶律寒冷着脸说道。 程知俞并非是笨人,若是为了区区一个萧阙又怎么会用府兵夜闯皇宫,一个不好,可是会连累东宫的。他并非是敬妃被一时的得利冲晕了头脑,细细想来就觉得不妥。 果然,对方暗藏后手,手中竟然有金符在手,将敬妃弄的下不了台。 萧阙是曦国左相耶律寒自然是知道的,可是这些年来萧阙一直隐藏着身份,以毓烟公子的身份出现在众人的面前,没想到这次竟然在各国使者面前暴露了身份。是萧阙明知此次晚宴敬妃来者不善将金符留给了柳青宴,以防不测;又或者是说萧阙知道敬妃不怀好意,故意将金符留给柳青宴反将一军?那样的话,这样的一个对手,实在是太可怕了。 只是,耶律寒不知道,这样做对萧阙有什么好处。 月千留也阴沉着脸色,见着耶律寒脸色难看的同时又是一脸不解,便缓缓的开口提醒耶律寒道:“昨天晚宴上柳青宴当着各国使臣的面表明了身份,不出一日的时间,毓烟公子便就是公子楚、曦国左相的事情估计就传遍了东陆。” 耶律寒是个聪明人,一点就透:“昨天晚宴,萧阙让柳青宴现出金符,解围是一方面,故意暴露自己的身份才是重点?” 月千留点了点头,嘴角勾起了一抹奇异的笑容,咧嘴笑着说道:“萧阙那样的人野心勃勃,又怎么会甘心一辈子做一个被别人利用的暗棋呢,只是迫于无奈而已……他大概没想到,自己一手养大的狼崽,反咬了他一口全然的脱离了他的控制吧……” 不同月千留说明,耶律寒自然知道月千留口中的他定然说的是昭帝。 曦国的左相之所以隐藏于山野中,并非是左相淡泊名利,而是君王只将他当做暗棋,永远见不得光!究竟,这一对君臣之间有着什么样的恩怨呢! 这一刻,耶律寒从未能除去萧阙的懊恼的那种感觉倒是淡了几分,嘴角勾起了一抹饶有兴趣的笑容,说道:“或许,萧阙活着比死了有趣的多……” 此时有探子进来,见着是月千留在,知道月千留是耶律寒最为信任的人,也不隐瞒,直接的将方才从宫中探查到的萧阙说了一遍。 听完之后耶律寒嘴角勾起了一抹饶有兴趣的笑容“果然最毒妇人心,萧阙,此事我看你怎么收场……” 月千留笑了点点头说道:“这敬妃倒是比我们想象的手段要狠,如今萧阙那边有敬妃给他找不自在,萧阙没有除去,与东宫谈判的事情就不能出任何变故。” 耶律寒点头:“国师放心,只要焚零花在我们手中,程瑶就跳不出本王的手掌心……” 曦国的马车快速的到达宫中的时候,似乎早就预料到他们会来一般,门口的侍卫没有盘查,等着傅云书与萧阙二人下了马车,敬妃早就安排宫人在门口等着,将他们二人引到宫门去。 离宫中傅云书也是来过了好几次了,路程还算熟悉。却见那宫人并非是引着他们向敬妃的宫中前去,而是向皇后的栖凤宫而去。 傅云书将手放在袖子中,心中一阵恼火但是脸上的表情却是淡淡的,敬妃好阴狠的心肠,将事情闹到皇后宫中,这件事情在没有查出真正原因之前,这样一来不是人尽皆知了么。 雨下的越来越大,栖凤宫隐在大雨中,朱红色的宫门看的都不尽真实。 转过了几道回廊,便就到了栖凤宫的正殿前,还未进去,便听见程瑶略带慵懒的声音:“方才敬妃娘娘说本宫一口一个乱党、反贼的,怎么如今又哭着让本宫来为你做主……” 素日里看着程瑶不喜欢说话,但是若真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就不可能与敬妃斗了这么多年了。 傅云书等人进去,却见程瑶与敬妃二人坐在正殿的上坐,程冽站在程瑶的身后。 后宫的事情程知俞并没有参与,但是程冽是女官来栖凤宫自然是没有不妥的地方。程冽将敬妃在存春园所做的事情添油加醋的与程瑶说了一遍,程瑶听着今日若不是柳青宴手中拿着一块金符,那么东宫与程家谋反的事情可就被敬妃红口白牙一说坐实了。 两宫昨天晚上已经撕破了脸皮,程瑶自然是不会给敬妃什么好脸色看了。敬妃知道如此,但是还是将此事闹到皇后这边,她料准了玲珑是宗室之女,皇后纵然是再不待见她们,但是为了堵住悠悠众口,不得不公平处置。 傅云书见着琳琅坐在侧首,宁王并没有在,大约是觉得这是后宫的事情,他一个男子不方便掺和。而琳琅见到萧阙安然无恙的进来松了口气,又见到傅云书跟萧阙两个并肩走在一起,自从流言从琴阁传出来之后,非但没有让傅云书名声扫地,反而让她与萧阙两个人之间的感情日益渐生,她如何的能不恨呢。 而在琳琅的对面,是一脸苦恼的柳青宴,见着傅云书他们过来,一个劲的对傅云书使眼色。谢奕之居然被抓奸在床,这种事情就凭他再口灿莲花也不好解释,一路上玲珑的哭哭啼啼、敬妃的冷嘲热讽,让他从方才得利的局势一下子变成了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如今见萧阙与傅云书二人都来了,才松口气。 傅云书并没有在意琳琅那冒火的眼神,看向的是大殿中的两个人,一个是冷着一张俊脸,面无表情如同雕塑一般一动不动的站着,一个哭着坐在地上,梨花带雨好不可怜,正是谢奕之与玲珑。 “是萧公子……”程瑶见着下偶尔等人进来,将注意力放在了他们身上,紧接着,想到了程冽说的话,顿了顿,道:“是左相大人,请坐!” 左相!傅云书用着惊讶的目光看向了萧阙,他们今日早晨方才回来,所以傅云书并不知道存春园昨天晚上究竟发生了什么。是以,程瑶一句左相让傅云书不可谓不吃惊。 “此次萧某并非是以左相身份出使离国,娘娘还是叫原来的称呼就可。”萧阙脸上表情淡淡,对傅云书使了个眼色,意思似乎是之后再跟她解释。傅云书撇了撇嘴,没有说话。 虽然萧阙说是以毓烟公子的身份出使离国,但是曦国左相的身份在那里,手中又有金符,程瑶自然是亲他上坐的。 长乐与谢媛宝二人也面面相觑,名动京城的左相公子楚她们自然是听过的,可是没想到,毓烟公子与公子楚竟然是同一个人…… 众人都落座了之后,程瑶的脸色并不好看,说道:“好了,人都来齐了,玲珑,你将事情的来龙去脉给众人都说一遍吧……” 程瑶这一招不可谓不狠,一个未出阁的女子在这些人面前如何说这般屈辱的事情。蠕动了嘴唇,还是没有说话。 敬妃的脸色也十分难看。 她原本想着已经将萧阙彻底的得罪了,依照萧阙的手段不可能不报复。正好出了玲珑这件事情,敬妃决定在萧阙问罪之前,先将玲珑与谢奕之的亲事给定下……谢奕之是曦国将军,又与萧阙不和,只要谢奕之娶了玲珑日后萧阙出手的时候他们又多一层靠山。 而也借着这个机会打击一下萧阙。毕竟他们陷害萧阙的事情是背地里做的,就算是萧阙也没有证据放在众人面前;而谢奕之与玲珑的事情有凭有据,众目睽睽之下,欺辱了宗室贵女,单单凭这个可以打曦国使团的脸了。日后萧阙就算是报复,也不可能在表面上为难他们。 玲珑咬着下唇,浑身发抖,没有说话,求救的目光看向琳琅那边。 如今魏王府与敬妃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琳琅自然为玲珑开口说道:“娘娘,玲珑受了这么大的屈辱你让她一个姑娘家如何开口。既然人都来齐了,难道不是让曦国给我们魏王府一个交代吗!” 琳琅语气哽咽,眼圈微红,好一副长姐护着幼妹的模样。而说的又是给魏王府一个交代而并非是给玲珑一个交代,是有意将此事牵扯到两国的关系上。就连程瑶,也要被琳琅的一席话逼的不得不妥善处置。 程瑶自然是不会被琳琅一个小姑娘拿捏住,见玲珑不说话,目光转向了谢奕之那边,说道:“玲珑没话说,谢将军可有什么冤屈要说的。” 一句话,让玲珑等人的神色扭曲了一下,程瑶的意思莫不是说今日之事,是玲珑故意的冤屈了谢奕之!偏袒之意众人都听的出来。 谢奕之眸色冷肃,没有了平日里嬉笑的神色,没有看着玲珑或者是程瑶、目光落在的,一直是沉默不语的长乐的身上…… 第215章 咄咄逼人 第215章 咄咄逼人 “你信我吗?” 众人的目光都落在谢奕之身上,方才事出之后,琳琅与敬妃联手演戏将事情闹大,但是却不敢对谢奕之做什么,毕竟,对方手中可是手握重兵的大将军。故意闹到程瑶这处也是因为仅仅凭借着魏王府与敬妃的势力,还不足以让谢奕之就范!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谢奕之的身上,但是他没有出言解释什么,而是看着沉默不语的长乐,开口说道。 长乐没想到在这样的关头,谢奕之还有心思问自己,拧着眉头冷着脸看谢奕之。 她与谢奕之相识这么些年,自然是知道谢奕之会做出酒后乱性的事情。依照谢奕之的狡猾,真的是做了什么,万万也不可能会让别人拿到证据的,捉奸在床?更不可能。 可是……若是对方是别人的话长乐是绝对相信谢奕之,可是对方是玲珑。那枫叶上的那一首情诗,以枫叶传情是离国的习俗,若是谢奕之真的对玲珑没什么的话,又为何会在枫叶上写下那么一段缠绵悱恻的诗句……那诗句如同一颗刺就搁在她的心头。 若是,真的是玲珑设计谢奕之的话,那么也保不准是谢奕之半推半就,成了这事呢。 所以,看着谢奕之那一双灼灼桃花目,长乐偏过了头去,不去看那眼中深藏着的期待。 那一双灼灼桃花眼似乎片刻黯淡了点,似乎做了什么决定一般,片刻冷着的神色又恢复如常,手指指着长乐说道:“这件事情,她说我做过我便做过;说我没做过,我便没做过……” 傅云书十分庆幸自己没有喝水,不然肯定会被谢奕之这一席话给呛到了,这都什么时候了,谢大将军居然还在这里跟长乐二人置气呢。 见谢奕之这般气定神闲的表现,傅云书知道,谢奕之虽然跟不少女子有过传闻,但是甚少真正的有传闻说与哪个女子有暧昧,今日之事,显然是有人设计谢奕之,谢奕之与玲珑,并无苟且之事。 长乐抿了抿嘴唇,没有说话,玲珑这下子急了,掩面哭泣道:“谢将军,你怎么能这样对我……”敬妃她们有些着急。 原本之所以将事情闹的这般大,是因为见着谢奕之生性风流,玲珑又是一等一的美人,从之前来看,谢奕之对玲珑还是有几分好感的。昨日之事,纵然是玲珑先设计谢奕之在先,但是谢奕之中了消尘散与惑音根本就察觉不出来的,所以不怕谢奕之不认账。 但是谢奕之让长乐说什么是什么又算是怎么回事! 琳琅还是待嫁闺中,有些话自然不好说出口,敬妃便说道:“昨日晚间在存春园中谢将军多饮了几杯酒,谢将军对宫中不熟,本宫便让玲珑带谢将军下去歇息。谁知道二人一晚上都不见了人影,清晨叫谢将军起身的宫女发现了谢将军做了如此荒唐的事情!娘娘,此事是在臣妾的宫中出的,还请娘娘妥善处置才是。” 谢媛宝见谢奕之不说话,而长乐脸色冷的难看,便不由得反驳说道:“你胡说,我哥哥酒量是极好的,怎么可能喝两杯酒就醉了,肯定是你们的酒有问题!” 原本谢媛宝与长乐用的是江湖女子的身份,但是既然在天牢中,长乐为曦国郡主的身份暴露,与长乐一起的谢媛宝自然不是区区一个江湖女子那般简单了,只是没想到,她竟然是谢奕之的妹妹。 面对激动的谢媛宝与咄咄逼人的敬妃,还有不说话的长乐,这个时候忽然听见了门外一声嗤笑声,众人的目光看向了门外。 门外,不知从何时听见消息的楼羡缓缓的走了进来,却见众人的目光都看向自己,便说道:“青年男女,原本各自心悦对方,又多饮了几杯,男欢女爱实属正常,又不是什么了不得事情,敬妃又为何将此事闹的这般大,本座在外面都知道了这件事情,敬妃娘娘真的一点不顾及玲珑郡主的面子呢。” 琳琅看见楼羡就有一种气闷的感觉,原本以为他来是故意的捣乱的,可是没想到竟然帮着玲珑说话,这又算是怎么回事? 傅云书他们自然是知道缘故,楼羡似乎是对长乐有一种说不明的情愫,若是真的是这样的话,那楼羡可就是谢奕之的情敌了,莫非是见着谢奕之出了事情,故意的落井下石来的。傅云书心想,此人应该不会这般无耻吧,可是之前他的所作所为……傅云书心中十分不肯定。 原本谢奕之是准备逼问长乐,没想到,突然进来的楼羡打乱了他的计划,被楼羡这么一打岔,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楼羡身上。长乐微微的松了口气,若不是楼羡来,谢奕之的话,她都不知该如何回答才好…… 程瑶脸色不太好看,见着栖凤宫乱糟糟的,揉着额头说道:“这件事情本宫不管别人怎么说,就问谢将军一席话,昨晚究竟有没有与玲珑做出格之事,若是有,玲珑是我们离国皇室之女,谢将军总该给她一个交代吧。” 程瑶的话里面向着谢奕之的意思十分的明显,只要谢奕之能够否认一句,那么依照谢奕之的身份在那里、程瑶再为他将此事给压下去,就算是敬妃也不能强迫谢奕之如何。 但是谢奕之的注意力都在因为楼羡进来帮忙解了围、一脸感激的看着楼羡的长乐身上。一种莫名的醋意从心底升起,又想起方才长乐相信不相信他的时候长乐一脸迟疑的模样,负气一般,竟然缄口不言,负气的看着长乐。 长乐跟谢奕之相识这么些年,何尝不知道谢奕之想的是什么。长乐心中恼怒谢奕之自己做出了事情竟然还妄想着用来威胁她。这些年了,做事还这般幼稚冲动,真当谁都让着他吗…… 谢媛宝小声的跟长乐求情,让长乐说两句话,长乐冷哼一声,他自己的名声自己都不要,还妄想着别人帮助他什么。 傅云书无奈的看着这个时候还在斗气的两个人,这两个人一旦闹起来,就连萧阙也无计可施。 敬妃见着意料之外的人越来越多,而且事情似乎从某个方向脱离了掌控,左右今日将事情闹到皇后面前、人尽皆知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便开口说道:“那么多双眼睛看着,二人在床榻上相拥,娘娘,这难道还有假不成。娘娘,玲珑是魏国郡主吗,下嫁给谢将军,难不成还委屈了谢将军不成。今日的事情已经损伤到了玲珑的闺誉,将此事按压下去,选个良辰吉日,两国结为秦晋之好,也算是一桩美谈。” 敬妃终于将自己的用意说明了,若是攀附上曦国手握重兵的大将军,对于他们有百里而无一害。而在一边低头偷偷哭泣的玲珑也拿眼角不住的看谢奕之,虽然此事闹大让她十分丢脸,但是能得偿所愿,也是一件好事…… 傅云书生怕谢奕之赌气会答应,连忙想出声阻止,谁知道,竟然有人比她更早一步出声:“呵,娘娘这话说的好像玲珑郡主吃了多大亏一般,谁又知道是不是你们看谢将军手握重兵、容貌姣好,自荐床榻设计了谢将军呢。” 说话的竟然是楼羡,傅云书一时间傅云书不知道这位性格阴沉的楼大人究竟想做什么。 楼羡的语气原本就语调古怪,说出的话尖酸刻薄,玲珑哪里能受的了这般屈辱,苍白着脸,看了谢奕之一眼嘶哑着声音说道:“我堂堂的郡主,为何要好好的败坏自己的名节。我与谢将军两情相悦……” 谢媛宝直接打断了玲珑的话,“是你一厢情愿吧,我哥哥喜欢的是长乐姐姐。” 玲珑被谢媛宝气的两眼通红,琳琅见状,冷哼一声道:“谢将军心悦玲珑是众所周知的事情,那日游湖于枫林中还亲自枫叶赠诗与玲珑,谢姑娘不要为了维护自己兄长而颠倒黑白。” 琳琅一席话说完,傅云书与谢媛宝同时用诧异的眼神看着谢奕之,对于离国枫叶赠诗定情的习俗她们也是知道的,显然是没想到谢奕之竟然也赠与了玲珑。此时傅云书也明白为何长乐从天牢里面出来之后对谢奕之会这般冷淡了。 自作自受,二人同时瞪着谢奕之想到。 谢奕之此时是有苦说不出,若不是为了套玲珑的话他至于这样么。他是何等聪明人,显然也猜到了长乐对他冷淡的原因如何。 场面正乱呢,萧阙显然没有开口的意思。琳琅等人心中想着,萧阙与谢奕之二人不和,这件事情萧阙虽然碍于情面来了,但是显然不打算插手。心中松了口气,只要萧阙不插手,接下来的事情要好办的多。 傅云书见着长乐与谢奕之二人赌气,谢媛宝只能在那里干着急,楼羡虽然时不时阴阳怪气的说上两句,但是也并非是全向着谢奕之,柳青宴是一副无计可施的模样。而萧阙,则是在那里坐着淡淡喝着茶,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心中不由得郁闷。 无奈,这一群人就没有一个靠谱的,傅云书小声的在谢媛宝耳边说了句什么,谢媛宝闻言,面带喜色的看了傅云书一眼,乘着没人注意,便出去了。 紧接着傅云书缓缓开口说道:“我有一个问题,想要请教玲珑郡主。”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傅云书身上。 第216章 以死明志 第216章 以死明志 傅云书起身,走到玲珑面前,以一种居高临下的视野看着玲珑,不可否认,虽然傅云书嘴角带着浅浅的笑容,但是这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会给人一种压迫感。 玲珑皱了皱眉,强忍住心中不适的感觉,却见傅云书淡淡开口说道:“昨日晚间,敬妃娘娘说谢将军饮宴已经醉了,昨日晚间,是不是玲珑郡主与谢将军二人都有几分醉意,和衣躺了一晚上,恰好被宫女看见,所以才传出这失礼的事情……” 这一席话,是在给玲珑台阶下,若是玲珑贪心,不知好歹,就不要怪他们欺负一个女子了。 玲珑双目泫然欲泣的看着傅云书,说道:“傅大人,我的清白之躯已经给了谢将军,谢将军不认,你们也这般欺负我,要我以死明志么……” 一面说着,一面当真要触壁,敬妃连忙命百合拉住玲珑。 见着玲珑这般,傅云书嗤笑一声,对外击掌三下,有一个宫人捧着白瓷罐子进来。众人不解的看着那宫人手中的朱砂罐子,却见傅云书说道:“不知道各位娘娘可有曾听说过守宫砂的说法。” 众人不解的看着傅云书,傅云书淡淡的说道:“在我们曦国,未出阁的女子手臂上都会点上守宫砂,守宫砂不散,就说明此女子是清白之躯。若是没了清白的女子,守宫砂可点不上去的。只要郡主肯点上这守宫砂验身,就算是谢将军不说话,便可知话中真假,娘娘,您觉得如何?” 傅云书询问的自然是程瑶,程瑶见状,点了点头,说道:“可……” 一面命宫人带玲珑下去点守宫砂。 而玲珑挣扎的不肯去,脸色有些煞白。琳琅见着玲珑这般,微微皱眉,原本以为昨天晚上谢奕之中了惑音与消尘散,送到玲珑房中便已经成了事,看样子,昨晚二人真的什么都没发生,看来事情有点麻烦了。 “谁敢动玲珑郡主!”琳琅压抑着怒火的声音道,琳琅时常出入宫中,青漓君又宠爱她,是以她这一发火,一时间倒也真无人敢上前去。 却见琳琅冷笑一声,维护着自己妹妹说道:“你们曦国未免欺人太甚,欺辱了我们离国宗室之女也就算了,还要变着法子的折辱我们,今日就算是跟你们曦国拼个鱼死网破,我也决不允许你们动玲珑半分的。” 琳琅一席话说的掷地有声,这般气势,若是傅云书真的逼着玲珑验身,似乎不太合适。 程瑶自然是知道琳琅远远要比玲珑难缠的多,背后又有敬妃撑腰,目光便落在了傅云书身上,看傅云书如何的应对。 似乎琳琅的反应是在傅云书意料之中一般,却见傅云书笑了笑,说道:“若是郡主不愿,云书也不好强求。”所谓朱砂验身,也不是她最终的目的。 见傅云书竟然这般好说话,不说琳琅了,就连楼羡都有些疑惑的看着傅云书,却见傅云书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淡淡的说道:“毕竟若是谢将军与郡主真的没什么,但是这朱砂散了,那谢将军可就冤屈了……” “你胡说什么。”玲珑见傅云书的话语中有侮辱之意,再也按捺不住性格,蓦然起身要动手,程瑶见状,连忙让几个宫女拉住了玲珑,萧阙也皱眉看着玲珑。 楼羡之前见傅云书的时候,觉得是个挺乖巧的小姑娘,没想到竟然还是有利爪的。嘴角挑起了一抹幸灾乐祸的笑容,说道:“傅大人是就事论事,玲珑郡主若是没有做亏心事何必这般激动。” 一番话,但是将错都怪罪到了玲珑身上了。就算琳琅再沉的住气,此时也忍不住了,恶狠狠地目光看着傅云书道:“傅大人有什么话直接说就是了,何必出言侮辱玲珑。” 傅云书笑了笑,嘴角带着一抹笑意,用着十分温婉的语气说道:“那好,既然玲珑郡主不愿意验身,那么我就问玲珑郡主一个问题,玲珑郡主可要照实回答……” “你问就是!”玲珑没好气的说道。 “敬妃都说外人看见玲珑郡主与谢将军二人在一起,终归都是别人眼睛看见的,云书想知道,玲珑郡主与谢将军一起究竟看见了什么……”傅云书淡淡问道。 玲珑不解的看着傅云书。 “若是玲珑郡主与谢将军有肌肤之亲,那么必然可以看见一些外人看不见的东西……比如,胎记之类、伤疤之类的,谢将军南征北战这些年,身上应该有几道伤疤吧……”傅云书问道。 傅云书一说,玲珑的眼神顿时亮了亮,对着程瑶等人说道:“我想到了,谢将军的肩膀上有一块青色胎记、巴掌大小。” 闻言,谢奕之的眉头皱了皱眉,长乐的脸色很难看,肩膀上的胎记若非是脱了衣服根本就看不见,玲珑竟然能将胎记的颜色、大小都能一一的说清楚,所有人的脸色都沉了沉。 “你确定?”傅云书不顾众人神色各异,开口问道。 玲珑笃定的说道:“我确定!” “除此之外还有吗?”傅云书问道。 “这……当时我也喝的有点多了,他身上还有一些刀疤、剑伤之类的,我记得不太清楚了……”玲珑眼神闪了闪说道。 “几道?”傅云书继续追问。 “三四道吧,那些伤疤挺骇人的,我也不敢细看。”玲珑咬牙回答道。 众人只听见一声冷笑,是一直喝茶的萧阙发出来的,众人的目光看向萧阙,萧阙淡淡的看了谢奕之一眼,说道:“谢将军,让大家看看,你身上究竟是有三道伤疤还是四道伤疤……” 谢奕之挑眉笑了笑,也不避讳,无所谓的将上衣给脱了,众人不由得惊呼了一声。 虽然是武人,但是谢奕之的皮肤异常的光滑白皙,连一般女子都十分羡慕。因为常年习武的关系,所以虽然瘦、但是肌肤纹理分明,十分结识。 白皙的皮肤上,那青色的胎记确实的十分显眼。但是这并非是令人惊呼的原因,真正让人惊呼的,是他的后背纹了一支桃花。 褐色的枝干、红色的桃花花开灼灼,似乎是从他的骨子里面生出来一般,妖娆的开在后背。谢奕之的皮肤一场的白皙,除了那一支桃花之外,其他的一点疤痕都没有,女子都羡慕那样光滑细腻的皮肤。 就连傅云书也忍不住落在谢奕之的背上多看了两眼。 傅云书的嘴角无声的勾起了一抹笑容,想起之前谢媛宝与长乐的一段对话。 彼时还在曦国的京城中,三人闲来无聊,在京城中的珠宝铺子里,谢媛宝买了好多的珍珠。彼时傅云书还取笑谢媛宝道:“你买这么多珍珠平日里又不见你用,白白浪费了。” 谢媛宝不在意说道:“这哪里是我用,谢奕之敷面用的珍珠粉没了,让我出门多买点呢。” 傅云书讶然的看着谢媛宝,敷面?谢奕之? 长乐嗤笑一声,说道:“那花孔雀,平生最在意的就是他着一张脸了。南征北战这些年,他最要紧的护着就是他一张脸。其次若是身上受伤,必定要用最好的玉痕膏将伤疤除去。这些年来,除了淝水之战身上留了一道疤,其他身上一点疤痕都没有。” 谢媛宝插嘴说道:“谢奕之回来之后请遍了京城名医都没有办法去除疤痕,便请来了纹身师将那一道疤痕纹了一支桃花在身上呢。大哥为此还将他好生打了一顿,说是男子汉大丈夫纹个桃花像什么话……” 若是谢奕之与玲珑并无肌肤之亲,那么傅云书一席问话,故意强调谢奕之征战多年,身上多少会留有疤痕,不过是引诱出玲珑接下来的话而已,得到了玲珑的确认,才让谢奕之亲自脱了衣服验证。 “郡主好眼神,看得见谢将军肩膀上的胎记,竟然没看见身上好大一片桃花。”无尽的沉默之后,是楼羡讥讽的声音。 “那时……那时一片黑暗,所以我没看清楚……”玲珑跌坐在地上,兀自挣扎的说道。 傅云书嗤笑一声,眼神冷冷的看着玲珑,说道:“郡主又说看清楚了谢将军肩膀上的胎记,又说一片黑暗看不清楚,郡主,这谎言郡主都不能说服自己吧……” “姐姐,我……”玲珑无法,没想到傅云书每说一句话都是陷阱,直将她带进了无可挽回的地步,傅云书一改之前带着浅浅笑意的温和,凌厉的看着玲珑,玲珑无法,只能趴到了程瑶的面前,说道:“皇后娘娘,你信我呀……” 皇后厌恶的看着玲珑,玲珑见着求皇后无用,便拉着敬妃的衣角求救的看着敬妃:“娘娘……” 今日非但没有成了与谢奕之的好事,此事若是传了出去的话,她这曦国郡主不就成了笑话了么。必须要个说法才是。 敬妃低头喝茶,假意呵斥道:“玲珑,虽然你喝醉了但是也不能这样胡说呀,拿自己闺誉开玩笑……” 玲珑先是愣了愣,紧接着看见琳琅对她使眼色,很快领会了过来,掩面哀求着对谢奕之说道:“谢将军,玲珑并非是故意的。昨日晚间你我二人都喝醉了,和衣在床上躺了一晚上……姐姐说过,女孩子闺誉是最重要的,所以今日被人撞破之后我怕就口不择言,并非是有意陷害谢将军的。” 梨花带雨的哭诉着,与之前咄咄逼人的架势形成了鲜明对比。 第217章 一场闹剧 第217章 一场闹剧 敬妃与琳琅没想到傅云书竟然心机这般深沉,三言两语,便将玲珑逼问到了绝境上。此时就算是她们,也不能力挽狂澜。功败垂成!敬妃与琳琅心中懊恼。 都怪她们过于贪心想借着这个机会一来打击下萧阙,从曦国那边得到一些好处,二来可以让谢奕之娶了玲珑成为板上钉钉的事情。可是没想到,竟然被傅云书来这么一出,根本无法收场! 所以,见着事败之后,便让玲珑哀求谢奕之哭诉,所有人中,谢奕之心肠最软的一个,又对玲珑有几分意思,只要谢奕之心软不追究玲珑,甚至碍于玲珑对他一往情深的情分上娶了玲珑,那么他们就不算输的太难看。 敬妃与琳琅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到如今还没有看出来,若是谢奕之真的对玲珑有情分的话,早在之前就开口为玲珑解围了。 谢奕之见着那姐妹二人所提的枫叶提诗的事情是造成自己与长乐生疏的罪魁祸首,想到自己之前为长乐付出那么多,眼看着快要抱得美人归的时候却因为玲珑的事情横生误会,恨不得吐血三升表示自己的郁闷,哪里还会在意玲珑的哀求呢。 见着玲珑在自己的脚下这般求着他,伏低做小,谢奕之原本冷冽的神色倒是动了动,嘴角勾起了一抹笑容弯腰看着玲珑,玲珑见着谢奕之的神色柔和了下来,还以为是有希望呢。 但见谢奕之缓缓的说道:“如果郡主不介意明日整个离国都知道你为了巴结在下在我酒中下药迷晕了在下主动贴上来的事情的话,尽管拉着在下的衣摆……” 在战场上厮杀过来的玉面修罗,这样带着嗜血的笑容就连敌人见了都闻风丧胆,而玲珑似乎是看见了什么可怕的东西一般,“啊”了一声,放开了谢奕之的衣摆。 萧阙心中勾起了一抹冷笑,敬妃与琳琅姐妹二人真是愚蠢,以为谢奕之每日看起来笑得很和善便就是个脾气好的人么,这可是战场上出了名的笑面狐狸。算计了他,还妄想着让他背黑锅? “既然事情已经明了,玲珑郡主与谢将军之间清清白白,娘娘准备怎么处置此事?”萧阙将杯盖盖上,发生了一声清脆的声音,在略显寂静的大殿中分外的醒目。 此事不仅仅是敬妃,就连程瑶心中也暗自的叫苦了。 玲珑这事情做的糊涂,她的名誉程瑶本就不怎么在意。但是玲珑是魏王的女儿,离国皇室正经的郡主,传出去不等于给离国皇室抹黑么。今日在大殿上玲珑也受了教训。 琳琅见着妹妹受这么大屈辱,姐妹情深,到底是舍不得的,见萧阙还咄咄逼人,便说道:“萧公子,玲珑尚且年幼,做出这等事情并非是出自本意。今日传出去玲珑的闺誉可就没了,你何必还要赶尽杀绝。” 萧阙淡淡的看了琳琅一眼,那眼中淡薄的模样让琳琅不由得打了寒颤……琳琅此时也聪明了过来,他们算计萧阙在先,紧接着又算计谢奕之,依照萧阙的性格根本就不会将这件事情轻易揭过去的。魏王府,一下子得罪了萧阙与谢奕之这两位曦国重臣,此时琳琅心中也暗自发苦。 程瑶见着双方僵持不下,便开口说道:“萧公子放心好了,此事我定然会给曦国一个满意的答复。” 此事程瑶恨不得给压下去,又怎么会真的处置玲珑呢。只是给萧阙一个缓兵之计罢了。 萧阙倒是也没有多做纠缠,说道:“那萧某,就恭候娘娘的交待……” 说着,率先起身便就离开,长乐不等萧阙说完,便就先冷着脸跑了出去,楼羡跟在了长乐的身后,谢奕之连忙的追了出去,谢媛宝怕谢奕之与长乐二人又吵了起来,便就跟在了其后。 柳青宴摸了摸鼻子,觉得前面有热闹看,也跑了前面去,倒是萧阙与傅云书二人落在后面并肩走在一起。 “方才你做的很好。”萧阙原本是不想掺和到这件事情里来的,原因并非是忌讳着敬妃……纯粹的是想看谢奕之的热闹,他自己既然闯下了这么大的祸,就让他自己去收拾去。 没想到谢奕之不出声,傅云书一席话成功的将谢奕之解除了困境而且反将一军,让敬妃与琳琅姐妹二人一起吃瘪,倒是出乎萧阙的意料。 被萧阙这么一夸奖,傅云书颇有些腼腆的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方才我也是急中生智。” “你是如何直到谢奕之背后有纹身的?”萧阙看似不经意的说道,而走在前面努力的讨好长乐的谢奕之,只觉得脖子后面一凉。 回头,就见萧阙目光不善的看着自己,心中暗自纳闷,自己做什么了? 傅云书倒是没有察觉出什么,老实的将之前与谢媛宝与长乐的对话跟萧阙说了一遍,一面还十分感慨的说道:“之前长乐说谢奕之是花孔雀我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呢,从未见过一个男子如他这般的。” 萧阙被傅云书一本正经的话逗的不由得笑了笑…… 虽然只是浅浅一笑,但是若春风拂面般舒服,傅云书盯着萧阙的笑颜,一边感叹着,一面有些迷糊的想着,自己似乎有什么事情忘了问萧阙了…… “你早就知道,谢奕之与玲珑并没有发生什么?”傅云书与萧阙走在一起,出了宫门后好奇的看着萧阙问道。 萧阙笑了笑,说道:“昨日晚间他清醒着呢,又怎么会做出这般糊涂的事情。” 傅云书见萧阙这般一说,惊呼一声,说道:“昨日晚间谢将军没有中惑音与消尘散……” 见傅云书这般意外,萧阙的眼中含着笑意,说道:“他征战沙场这么些年,若是这么轻易的就着了敌人的道的话,那么也不知死了多少次了。” “那昨天晚上谢将军并没有中埋伏的话,为什么在月千留你的时候,他为什么……”傅云书是何等的聪明,之前君泽岚来的时候说的一席话,莫不是萧阙早就知道昨日晚宴是鸿门宴,故意以身犯险。 一想到一切都在萧阙的算计中却没有跟她透露过半点。她还担心了那么久,傻乎乎的跟着萧阙跳下去。紧接着,想到今日在栖凤宫,程瑶叫萧阙为左相。二人相识这么久,又共同的经历过患难生死,萧阙竟然还瞒着她那么多的东西。 一种不被信任、被隐瞒的感觉让她心底无端生出一种委屈的感觉。 此时众人已经到了宫门口,别馆与揽月轩的马车都等在门口呢。长乐与谢奕之似乎争执了几句,长乐生气的没有上别馆的马车,而是带着谢媛宝上了楼羡的马车。 原本萧阙已经上了马车,伸手准备拉傅云书的,却见傅云书一个迟疑,直接的冷着脸跟着长乐她们一起上了楼羡的马车。 萧阙拉了个空,方才二人从宫门出来的时候还有说有笑的,此时脸色怎么一下子就沉了下来,萧阙百思不得其解。方才,若是没看错的话,傅云书的眼眶有些微红…… 哭了? 虽然心中在纠结万分,表面看起来的话依旧是面无表情。 这边谢奕之原本想讨佳人欢心结果还是果断的被嫌弃了,无奈的上了萧阙的马车,见着萧阙面无表情的坐在马车中,揶揄萧阙说道:“跟傅姑娘闹别扭了?” 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敢置信的意味,傅云书的脾气比起长乐来说好到的不是一星半点,毕竟萧阙这样的一块冰块,估计谁都受不了,想不到那丫头年纪虽然小但是意志可不小,直接的将这冰块都拿下了。 虽然萧阙冷淡,但是对傅云书估计将这一辈子的温柔细心都用在了上面,而傅云书平日里的性格也是对萧阙百依百顺的。两个人之间表面上不说什么,但是流露出来的默契让谢奕之很是羡慕嫉妒。 没想到,这两个人竟然还有闹矛盾的时候? “你说你大人家这么多,就不知道让着点人家么,我可看见傅姑娘的眼眶都红了……”谢奕之本来就是爱看热闹的性格,尤其是萧阙的热闹。 纵然他自己的事情还没有解决好,但是丝毫不妨碍他看萧阙的热闹呀…… 萧阙听了谢奕之的话,眉头动了动,心想果然哭了么……虽然心中这般想着,但是目光还是清冷的瞥了谢奕之一眼,“那件事情做好了么?” 谢奕之见萧阙转移话题十分生硬,笑了笑,对上萧阙如冰的目光,连忙将揶揄的话给咽了回去,自信满满的说道:“本将军出手,有什么拿不到的。” 萧阙见谢奕之这般,嗤笑一声:“我是怕你聪明反被聪明误。” 今日一场闹剧别人不知道因为何而起的,只当谢奕之被人算计了,但是萧阙熟知谢奕之的性格,又何尝不知道怎么回事呢。 表面上是玲珑算计了谢奕之,却没有人知道,谢奕之原本是清醒的,故意中了圈套……只是想借用这个机会,逼着长乐承认自己的心意。 没想到,谢奕之逼问长乐不成,反而差点将自己陷进去了。 被萧阙戳中伤口,谢奕之俊脸一下子就垮了下来,看着气定神闲的萧阙,恨恨的说道:“你我之间,也不过是半斤八两而已……” 第218章 心事重重 第218章 心事重重 在傅云书看来,喜欢一个人,就要毫无保留的对他好,相信他,真正相爱的两个人之间,应该是没有任何的隐瞒和秘密。 血脉是个非常奇特的东西,当年的公子陵与裴湘两个人纵然是身份悬殊,相爱却难以相守,却依旧还是如同飞蛾扑火一般执意在一起,至死方休。 虽然从小傅云书是在裴家长大,从一出生开始,傅云书都从未见过他们的面,但是骨子里流着的是二人相同的血脉,某些方面还是奇异的相似……那就是对于感情,有一种奇特的执着。 前世在傅家受尽冷眼,在孤独无助的时候是玄凌对她伸出援手。不管玄凌接近她的目的如何,从一开始是真的对她好。当初的玄凌有着一张好皮囊,又身份尊贵,多少京城闺中女儿的梦中情郎。 是以,在那个情窦初开的年纪,傅云书一颗心都陷入进去了。 知道玄凌想要皇位,傅云书便就毫无保留的用裴家的力量帮助玄凌……最终,害得裴家满门被斩,她自己在新婚之夜葬身火海,裴家累世功名沦为叛臣。 重活一世,傅云书以为自己不会重蹈前世的覆辙,再也不会喜欢上任何一个人。可是偏偏阴差阳错,遇见了萧阙,原本两个毫无瓜葛的两个人,却纠缠在了一起。 虽然一开始对于萧阙的感情犹豫挣扎过,但是喜欢便就是喜欢,没有任何的理由。傅云书知道,喜欢萧阙是与前世的时候喜欢上玄凌是不同的。 前世喜欢上玄凌,是因为玄凌先是设了温柔陷阱,待她百般好,再加上裴月与傅锦、苏嬷嬷她们都说玄凌是她的良人,可以说,在各种外在的因素推动下,傅云书喜欢上了玄凌。 而喜欢上萧阙,是隐秘的、发自内心的那种喜欢。 或许是从一开始初见,那一眼惊艳了浮生;纵然是最为狼狈不堪的时候,但是依旧一身傲骨不减,如同迎雪白梅。 说到底是在将门长大,傅云书的性格自然是不会如同一般女子那般扭捏,不会迟迟不肯承认不肯面对自己的心意。 萧阙对她并非是不喜欢的,从几次的患难与共,与平日里萧阙相处的点点滴滴,傅云书并非是感觉不到的。 可是萧阙身上背负的秘密太多,萧阙所背负的、隐瞒的秘密如同一层冰霜结在傅云书与他二人中间。 纵然会知道,接近萧阙会被冻伤,但傅云书还是小心翼翼的向萧阙靠近,希望能触碰到冰封下萧阙真正的模样。可是,虽然萧阙并没有躲避傅云书的靠近,但是他背负的秘密太多。 从一开始的龙骨,到傅云书的身世,再到萧阙自己的身世,再到萧阙为曦国左相。这些都是秘密都揭开后,萧阙才告诉她实话。 纵然知道萧阙不可能会害她,可是傅云书还是觉得心中不舒服,若是相爱的两个人,不应该是不会相互隐瞒没有秘密的吗? 望春楼是揽月轩旁边的一处酒楼,傅云书上了揽月轩的马车之后,因为心中想着心事,并没有回别馆,而是跟着长乐她们来到了望春楼。 “长乐姐姐,哥哥都与玲珑没什么了,你就不要生哥哥的气了。”谢媛宝虽然常与谢奕之二人一起吵闹,但是到底是兄妹二人,见谢奕之今日在一致对外、冷眼对着玲珑的事情上做的非常好,又没犯原则性的错误,自然是要帮着谢奕之说话了。 长乐冷笑了一声,并没有说什么,心中还是恼火着谢奕之的。反倒是看着没什么精神的傅云书道:“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你一晚上没回来,连神医与苦禅大师都被惊动出手了,你和萧阙没事吧。” 原本傅云书将眼前的米饭当做是萧阙在戳呢,见长乐问起,亦冷哼了一声说道:“都在他的算计中,我们能出什么事情。” 口中难免带着几分火气,但是傅云书也知道,昨日的事情实在是惊心动魄,萧阙是算到了敬妃他们会对他不利,但是应该没想到月千留与耶律寒二人都出手,竟然以萧阙的身世为萧阙设了这么大的局。 长乐见傅云书的话语中难得的带着火气,也没有细问昨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颇有些感慨的说道:“说起来也没想到萧阙竟然是公子楚,不过也是,萧阙纵然再怎么惊才绝艳,但是也只是个江湖中人,出入皇室受到这般的礼遇,原来是有这样的一层身份在。” 傅云书没有接过长乐的话,她自然知道,萧阙之所以与皇室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原因不应该仅仅是这一点。 真正论起来,萧阙是正经的流着皇家血脉,昭帝是萧阙的舅舅。当年赐死朝云公主的便是昭帝,而朝云公主能够假死在外隐姓埋名,定然与昭帝有关。 萧阙年纪轻轻,便能受昭帝委以重任,甚至出任左相这样重要的一个官职,想来是与萧阙的出身脱不了关系的。 而萧阙,收集龙骨、帮助越国遗民、辅助公子羽出逃京城回到居庸关,等等所作所为,似乎暗地里在与朝廷抗争着什么。这些奇怪的作为,是不是也与萧阙的身世有关系呢? 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让昭帝将萧阙悉心培育成才委以天下重任、却又在同时防备着萧阙;而萧阙一面效忠着曦国为曦国惮尽心血,一方面却又在扶持着与曦国对立的国家呢? “原本我就觉得萧阙这个人太深,难以看透,果然如此。他竟然将左相的身份瞒了这么久,无一人能察觉。这样的人估计他把你卖了你还要帮他数钱呢。云书,论服我只服你,这样的人也敢喜欢。”傅云书正在胡思乱想呢,便听见长乐一脸佩服的看着她。 长乐的一席话正好说到傅云书的心坎上了,傅云书颇为哀怨的看了长乐一眼,说道:“你说我现在后悔还来得及么。” 却见长乐果断的摇头,说道:“萧阙那人手段阴狠着呢,他若是不喜欢你也就算了。如今他对你动了心,你敢半路上跑路,还不得被人拆穿入腹……” 长乐故意的将语气说的阴森恐怖,楼羡与谢媛宝二人不由得都笑了,傅云书看着长乐的眼神更加哀怨了。小声的嘟囔道:“什么喜欢,若是真的喜欢我的话,就不会什么事情都隐瞒着我了。” 长乐见傅云书情绪低落,似乎与萧阙闹矛盾了一般。心想着傅云书脾气素来温和,萧阙虽然对别人冷若冰霜,但是对傅云书还是偏爱,众人都看在眼中,想不到这两个人竟然也会闹脾气,一面出于对姐妹的关心一方面出于好奇,便问道:“你与萧阙吵架了?” 见长乐这般问,谢媛宝的目光都不由得看向了傅云书身上,而一边端着茶杯看着三个姑娘密切私语,听见长乐问话,也有些好奇的看向了傅云书。 三人本就是闺中密友,在长乐半是哄骗之下,傅云书吞吞吐吐的说了在赴宴的时候,萧阙明知道预料到了危险、谢奕之根本就没有中埋伏,在没有跟她透露半点的情况下故意以身犯险。 末了,还颇为委屈的加了一句:“我对他那般好,你说他怎么还是不相信我,什么都隐瞒着我。” 闻言,果然长乐的脸色一下子就阴沉了下来,狠狠的将手拍向桌子:“太过分了!” 傅云书见长乐都这般说,便觉得自己不是胡思乱想,点头说道:“是很过分吧!” “谢奕之,你休想我原谅你!”却见长乐忽然说了一句不相干的话,傅云书与谢媛宝诧异的看着气的满脸通红的长乐。 谢媛宝还不解的问道:“长乐姐姐,哥哥又怎么了?” 傅云书之前心思放在萧阙的身上倒是没有察觉到什么,如今见着长乐发这么大的火气,一下子也明白了…… 原本以为,谢奕之是在中了惑音与消尘散的情况下才着了玲珑的道呢,若是谢奕之那时是清醒的,玲珑与琳琅又怎么会算计的了他呢? 所谓的算计,不过是谢奕之顺水推舟而已,其目的,是为了在大殿上向长乐的一番表白和逼问而已。 傅云书一想到在大殿上,在被敬妃等人的陷害之下,谢奕之并未为自己辩解什么,反而一双桃花目灼灼的盯着长乐我,饱含深情的问长乐道:“你信我吗?”不过四个字,就带着千种情谊,似乎是世人的误解、与看法都不重要,只要长乐的一句话、便可让他或是置身于天堂、或是置身于地狱。 这般的情深,就连她这个旁观者都不禁为之动容,又何况是居于其中的长乐。 却没想到,这样深情流露,竟然是谢奕之一手算计的。怨不得长乐脸色这般难看。 其实谢奕之什么都好,就是性格太过于花哨,虽然对长乐一往情深,可是改不了拈花惹草的性格。总是妄图以招惹别的女子的方式让长乐吃醋,在意他、逼着长乐说出心里话。 殊不知,长乐非一般女子,她是清远候之女,从小跟着清远候游历江湖。在长乐看来,这番幼稚的做法,却让长乐更加不确定在他心目中地位,这也是二人纠缠了这么些年,彼此心中也有对方却始终没有在一起的原因。 第219章 囊中之物 第219章 囊中之物 眼见着到了午膳的时间,萧阙与谢奕之二人都到了别馆,可是傅云书等人却跟了楼羡走了。 此时别馆偌大的大厅中,冷冷清清的就谢奕之与萧阙二人对着一桌子的饭菜。 傅云书三人跟着楼羡的马车去了揽月轩,若尘子与苦禅大师素来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而柳青宴倒是跟着他们一道回了别馆,只是在路上想起还有几味珍稀药材没有买,去药铺挑选药材去了。 萧阙的一张脸冷的能冻死人,虽然萧阙的注意力似乎一直是在桌子上,但是谢奕之却觉得在萧阙如雪的目光之下,颇有几分坐立不安的感觉。 寝食难安啊……谢奕之将手中的饭碗放下,叹了口气,说道:“算了,我知道错了不成,都这么久了,我费尽心思对那个丫头那丫头一直不领情,如今跟那个楼羡不清不楚的……我这不是有些着急了才出此下策,想让那丫头看清楚我在她心底的地位么。” 所以,在昨日晚宴上,谢奕之装作中了埋伏之后、敬妃派了宫女将他与玲珑二人放在同一个房间。 他是何等身手,在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点了玲珑的昏睡穴道,偷偷的跑出了宫外完成了萧阙交代给他的事情。原本敬妃这般的设计他他心中自然是恼怒的,但是想到长乐与楼羡不清不楚,又对他颇为冷淡,而长乐似乎对玲珑十分在意。 所以,他便顺水推舟回了宫中,并没有拆穿敬妃等人的阴谋,演出了这么一出戏,想要逼着长乐看清楚他在她心目中的地位。却不曾想到,终于是确切的知道了什么叫做偷鸡不成蚀把米,非但没有逼出长乐,反而是让长乐更加的恼怒他了。 “长乐郡主非一般女子,你若是想要跟人家在一起,便收起你那花花心思。”萧阙皱眉劝谢奕之说道,那日在毓尘阁长乐的琴声中便可听出她心怀宽广,非一般女子客比拟的。 两个人毕竟相识这么多年,虽然有时候萧阙乐于看谢奕之倒霉,但是在紧要的事情上萧阙该提点的就提点。 毕竟是清远候之女啊……当年曾经跟着皇上南征北战,在五王之乱中所有宗亲难免受到牵连,只有清远候全身而退。 虽然如今昭帝年老猜忌心越来越重,清远候看似不问朝政,但是对玄家的忠心依旧不变。毕竟,当年五王之乱后,虽然恼怒昭帝冷酷无情,但是清远候却依旧是将手中的兵权悉数交给了昭帝。 而清远候膝下无子,将唯一的女儿当做儿子来养,教导她的自然是非同一般闺阁女子所学的东西。而长乐从小受清远候的教导,生于那样的世家、受到的教导、秉承着的何种的信仰,会不会与谢奕之、谢家所做之事相悖……正是萧阙隐隐担忧的地方。 显然,这个时候,谢奕之还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谢奕之长叹了一口气,一张好看的俊脸都皱在一起了,说道:“算了,不说这个了,昨日敬妃等人的计谋一环扣一环,若是稍有不慎,便可让我们与程家万劫不复,惊险的很哪。不过说起来,你是怎么知道敬妃宴席上会有诈,又如何会知道对方会用消尘散与惑音、所以让我提前的服下解药,在宴席上用内力屏住听觉呢?又怎么会在入宫之后,让暗卫及时将金符带给柳青宴的呢,要知道,昨天若是没有那一枚金符力挽狂澜,程家与柳青宴都得玩完,更不要说是你反将一军了。” “是因为皇后。”萧阙淡淡的说道。 “你是说皇后告诉你敬妃宴席上埋伏?”谢奕之有些惊讶的问道。 “是,也不是……”萧阙话少,一席话,说了等于没说一样。 昨日在萧阙进宫之后,还未赴宴,便被程瑶宣到了栖凤宫,说的便就是十日期限威胁萧阙的话。 在若尘子的药方未曾给程瑶、程瑶又有怎么会有解醉心草的药方呢?醉心草之毒,就连若尘子嫡传弟子柳青宴都无法解的。 “当今世上,能与若尘子的医术不相上下的,能帮着南狄的人,也就月千留了……”萧阙一句话,成功的解了谢奕之的疑惑。 所以,萧阙猜测,成为了南狄国师的月千留,也跟着来到了离国。月千留可谓是对他恨之入骨,既然他在离国,月千留又怎么丝毫动作呢。 敬妃与南狄有勾结,而此次宴请萧阙又十分突然,结合种种迹象,萧阙便就推测出此次是一场鸿门宴。而纵然是敬妃,想要对他下手,便也要十分隐秘,顾及两国邦交,不可能大张旗鼓。 此次赴宴有三人,除去傅云书不会武功之外,萧阙是江湖上传言最为神秘的高手;谢奕之是三军统帅,身手不凡。就算是敬妃想要动武,派出再多高手,也很难擒拿下这二人,更何况是在宫中,敬妃根本就不能有太多的动作。 知道明的不行,对方只会来暗的,萧阙淡淡的说道:“与他交锋这些年,他惯用的手段难道我还不知道。” 遇见月千留、对方用惑音与消尘散,都与萧阙算计的分毫不差。 不过是片刻时间,萧阙便命人将金符带到了宫外,做了一番布置。虽然萧阙语气上说的风轻云淡,但是从推测出陷阱、再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布置,不过不到一刻钟的时间而已,一般人根本都不会算计得到。 不愧是萧阙。 为了让对方不起疑心,萧阙故意的没有服用解药,任凭惑音与消尘散,将自己带到那一段回忆中。这是他被别人控制在手中最为软弱的一部分,只是这一种软弱,被别人利用过一次就够了,他不会再给人第二次利用的机会! 萧阙的脸上闪过了一丝狠戾。而傅云书的生死相随,大约是他所有的计划中,最为意外、却又是最收获最大的一步……想到此处的时候,萧阙脸上闪过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柔和神色。 “幸好当年谢家选择了追随你……”谢奕之叹了口气,敬佩的看着萧阙说道:“你这样的算计,曦国迟早是你的囊中之物……” 萧阙眉毛一挑,谢奕之自知失言,换了个话题说道:“昨日柳青宴亮出了金符,你是曦国左相的身份不出一日时间便要传遍东陆,那位自然会知道……” “那又如何?”萧阙嘴角挑起一抹不在意的笑容,“虽然当日我在他面前立过誓,可是昨日情况‘危急’不得不拿出金符,身份,亦不是从我口中泄露出来的,就算是追究下来,他又能拿我如何?” 外面的风雨已经停住,天空中呈现出一种奇异的烟青色,金乌从层云中些微的流露出一丝光芒,转过了雕花的门,照在萧阙的脸上,投出奇异的阴影。 昔日卑微的匍匐在玉阶前的孩子,就在那人的眼皮底下羽翼丰满成熟,足以搅弄风云! 那一刻,萧阙看着窗外的那一缕阳光,不知怎么想到了,那一日在昏暗的石室内,那人阴沉着脸色,说道:“朕可以封你为左相,给你无上的权利。但你要对着你娘的灵位发誓,生生世世,忠于曦国、忠于朕,永不背叛。” 曦国丞相一左一右,以左为尊,左相多是在暗中掌握国家命脉,形同暗帝,很少暴露在世人面前。 那一刻,萧阙如玉的脸上一丝莫名的阴霾。 谢奕之听了萧阙的话之后,一脸敬佩的对萧阙说道:“论无耻,我只服你……” 二人是好友,说话自然是没有太多的拘束,萧阙笑了笑,说道:“我的身份一旦明了在天下人面前,就等于真正与皇上翻脸。你们谢家,可有曾后悔过……” 谢奕之笑了笑说道:“现在后悔来得及么……”说着,夸张的叹了口气,道:“当年谢家虽然表面上与傅、裴、临三家并称为四大世家,但是却已经呈现落败之势,那时我尚且年少,兄长也难以挽救日益败落的谢家,你恰好在那时出现了。” 曦国的左相,连夜秘密来访谢家,那一晚上,萧阙跟谢家家主谢行之密谈一夜,二人达成了某种协议。 彼时,曦国还未从远征越国中恢复元气,曦国最为强大的劲敌是北戎,北戎有精兵百万,挥兵南下,朝中尚且无太多可调遣兵马、亦无可率领兵马将士。 便在那时,年轻的谢家家主主动请缨带兵御敌。在那一刻,所有人都认为谢行之是疯了,为了想要功名,连自己性命、谢家子弟的性命都不顾了。 毕竟当时北戎兵强马壮,有百万兵马,而此时曦国五王之乱、紧接着是远征凰国、越国,除裴家之外,兵马分散在曦国各地,一时间只能集齐二十万兵马。 以零散的二十万兵马抵御兵强马壮的北戎百万兵马,所有人都觉得是一件根本做不到的事情。 可是,就是这样一个第一次出征率兵出征的年轻将领,竟然真的做到了。以二十万兵马对上敌军的百万精兵,在淝水城一场决定胜负的战役中,如同神话一般取得了胜利。 这一场战役中,运筹帷幄的谢家家主谢行之、奋勇抗敌的少年将军谢奕之还有许多谢家子弟一战成名。却鲜少有人知道,真正在幕后掌控大局的人,是与谢奕之年纪不相上下的一个年轻人。 第220章 不可逆转 第220章 不可逆转 世人都道,左相公子楚楚怀朝在政治上,有着超高的建树,他主张以儒道互补治国,设立书院、建立完善的科举制度、改善朝中税收制度等等,纵然行事低调,但是所做的每一件若是传出来,都是有利千秋、功不可没。但鲜少有人知道,他在军事上也有着非同一般的惊人的天赋。当年平定越国、淝水对抗北戎的战役……那一场战役,让北方得了几十年的安定,边塞的百姓们再也不会受战乱之苦。他都在幕后运筹帷幄,所取得的胜利的功劳,有一大半都属于当年只到弱冠之年的少年丞相身上的。纵然立下汗马功劳,可是朝廷的封赏只字未提他的名字,青史上所记载的也不会有他的一笔。纵然他这个局外人见状都为他不平,更何况是萧阙自己呢。也正是因为如此,所以他不惜任何代价,也要完成那件事情吧。“东西呢?”萧阙的一席话,打断了谢奕之的回想,谢奕之从怀中掏出一个紫檀木的木盒,说道:“在这里呢?”锦盒打开,一朵似莲非莲的红色干花静静的卧在锦盒中,萧阙见状,微微的勾起了一抹笑容。传言中的焚零花,竟然是这般的不起眼。而这一朵红色的小花,却是能够扭转大局。“没人起疑吧。”萧阙淡淡的问道。“嘿嘿,南狄的别馆中武功最高的是月千留与耶律寒,二人都进宫赴宴去了,其他的高手也都被带进宫去对付你去了,我轻而易举的将这焚零花给换了,并无人发现。”这一场局中局,原本月千留与耶律寒二人以为算计了萧阙,却不知道,萧阙反将一军的同时,让他偷偷的潜入到了南狄别馆中,在无高手看管的情况下,将南狄的焚零花给调换了出来。“在凰焰珠被偷、南狄使者进了乐都之后,你便就一直派人盯着南狄使馆。毓尘阁的情报能力自然是一绝的,虽然探查到了这南狄花确实在南狄使馆中,但是却有高手看守,若想在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调换焚零花就算是你我二人都是一件不易的事情。在宴会上,耶律寒与月千留二人带着一众高手赴宴加害于你,与此同时,南狄使馆内戒备空虚,所以你便让我借着这个机会偷偷将焚零花的锦盒给掉包。”谢奕之似乎是陈述一个事实,又似乎是在感叹萧阙的心思缜密。萧阙淡淡的笑了:“凰焰珠是被君泽岚给偷走的、想要从凰国遗民手中拿到凰焰珠,几乎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救青漓君只能用焚零花。”“但是若是偷走焚零花必定会惊动耶律寒,耶律寒是聪明人,既然以身犯险是有绝对把握在手中的。可是若是焚零花若是被我们偷走的话,那么耶律寒必然会被惊动不等揽月轩的珍宝展览出来定然会提前离开。再过九日,那一出大戏若是少了南狄,可就不完美了……”萧阙握着锦盒的手,不由得加紧了几分。谢奕之亦说道:“是啊,柳青宴仿造的功夫是一流的高,用他仿造的焚零花调换了真的焚零花,真假焚零花除了药效之外,其他的根本就没有什么区别,就连耶律寒都分辨不出真假吧,他现在还以为有焚零花在手,能够牵制住皇后,便就是手中最大的筹码呢……”还有九日,便就是揽月轩的那一副苍龙七宿图重现于世的时候,亦是皇后的生辰,在各国云集的黎国、野心家聚集的地方,又会掀起什么样的风浪被?似乎是想到什么一般,谢奕之犹豫的看向了萧阙,问道:“傅姑娘与太子交好,似乎很在意青漓君的病情,你不打算跟傅姑娘透漏一下我们的计划?”萧阙原本在心中盘算着十日后的行动,没想到谢奕之会忽然这么一问,抬眼看了谢奕之一眼,谢奕之摸了摸鼻子。说道:“我想着今日傅姑娘之所以跟你生气,大约是因为你之前许多的事情都隐瞒着她吧,若是你这次再瞒下去,她脾气就算是再好,怕也会跟你翻脸。”萧阙想到今日小姑娘微红的眼圈,有片刻的失神,紧接着垂眸,掩饰住了眼中莫名的神色,说道:“算了,女孩子容易心软,告诉她不合适……”很多年后当萧阙回想到这一天的时候,正是因为此时的决定,让二人的命运发生了不可逆转的、翻天覆地的变化。若是,当年可以重新选择的话,他是否,还会选择隐瞒……此时的望春楼中,楼羡见着傅云书与长乐姐妹二人都是一脸气氛的模样,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说道:“你们啊,就是对他们太上心了。萧阙与谢奕之两个人是什么人,他们一个是曦国左相、一个是曦国将军,除了儿女情长之外心系天下,说的难听一点,儿女情长不过是他们想要的一部分而已,他们都是有野心的人。女人们心中只有一个他们,但是他们除了女人之外,还想要着什么天下大业、名垂千古。”殊不知天下大业、万里河山,到最后不过是一柸黄土而已,哪里比得上与心爱之人白首偕老,过的快活呢。只是很多人,都堪不破这些,到最后失去的时候,悔之晚矣。楼羡一席话,让众人恍然大悟、瞬间有种茅塞顿开之感。长乐对谢奕之还好,两个人都不是省心的主,这些年来将对方都折腾的够呛。而傅云书则是不一样了,她先喜欢上的萧阙,又是她先表明的心意,所以在两个人相处间,不知不觉中就落了下风。而她本身脾气温和,对萧阙事事都顺着,三番两次舍身救萧阙,恨不得对萧阙掏心掏肺。之所以萧阙很多事情都隐瞒着她不告诉她,并非是不喜欢她,而是因为傅云书从未对萧阙真的发过脾气,所以将萧阙惯坏了,他没有想过,将傅云书惹恼火了后果会如何。这般分析下来,就连谢媛宝也颇为担忧的看着傅云书说道:“云书,你与萧公子还没成亲呢他便这样,若是你一成亲,岂不是更加没地位了。”成亲?傅云书脸蓦然红了。她还没想这么远呢。原本傅云书只是跟长乐抱怨抱怨,被她们一说,倒是真的有危机感了,迟疑的问着众人:“那我该怎么办?”“冷着脸不理他,平常只要谢奕之得罪我,我一冷着脸,他便就乖乖来认错了。”长乐最是有经验的向傅云书传授道。傅云书看着长乐无奈的说道:“你觉得萧公子会主动认错?”冷战?萧阙性格本身就清冷,若是傅云书不理他,他顶多有些奇怪平日里粘着他的小丫头怎么忽然安静了下来。众人也想象不出来,萧阙那一张冰块脸会跟谢奕之一样缠着傅云书讨好她认错,这也太惊悚了……“跟他吵架?”谢媛宝提议道。“你觉得我们能吵的起来?”傅云书摆了谢媛宝一眼。这番一说下来,傅云书情绪更加怏怏,在楼羡正欲说什么的时候,恰好揽月轩有人在楼羡耳边低语了几句,楼羡眉头皱了皱,对傅云书三人道:“楼中我有急事,我便先走了,饭钱算在我账上。” 等着楼羡走了之后,谢媛宝说道:“吃过午饭我们也不急着回去吧,前些时日听说这里的梨春园新来了个戏班,有不少新鲜的曲子,我们去听曲子去。” 谢媛宝是见傅云书与长乐心情不佳,知道二人暂时是不想回别馆,所以有此提议。 见着谢媛宝一脸兴致盎然,傅云书与长乐二人也不忍心拂了谢媛宝的好意,便点了点头。 乐都云集了各国的商旅,戏园这样的地方来来往往聚集了不少三教九流的人,也正是因为人流量大,因此这梨春园中的戏班各地的都有,也带来不少的新鲜的曲目,自从来到离国之后,梨春园是谢媛宝最爱玩的地方之一。 谢媛宝显然是这梨春园的常客,只见她熟门熟路的带着二人进了梨春园,打赏了一锭银子之后,便就有人领着三人到了楼上的雅间去,三人落座不久,有伶俐的丫鬟端上了点心茶水,服务十分周到。 虽然此处价格不便宜,但是看客还是不少,下面的青衣戏子腔调婉约,动作姿态优美,让人听得如痴如醉。 傅云书三人坐下没多久,便见一个青衣侍女走了进来,说道:“傅姑娘,我们家主人有请。” 傅云书与长乐三人相互对视了一眼,她们从未跟梨春园的主人有过什么交情。 “你家主人是?”傅云书迟疑的开口问道,抬眼,却见在三楼,一个紫衣人靠在朱红色的柱子上看着她们,见着傅云书的视线看过来,遥遥的对傅云书笑了笑。 他的身形修长,五官算不上有多么的俊朗,但是别有一番风姿傲骨,引得楼下看戏的姑娘时不时的拿眼看他。 没想到出门看个戏竟然也会遇见君泽岚,真是缘分。 长乐与谢媛宝自然也看见了君泽岚,对于她们二人来说,君泽岚也不算是陌生人了。见着君泽岚单独请傅云书有些奇怪,但是见傅云书只是跟她们交代说很快便就下来,也没有多问什么。 第221章 羁绊牵念 第221章 羁绊牵念 能包下三楼戏园雅间的都是贵客,那青衣侍女引着傅云书上了三楼到了君泽岚包下的雅间,便就退了下去。 见着那青衣侍女对君泽岚的态度十分的毕恭毕敬,傅云书不由得奇道:“君公子,这戏园该不会也是你经营的地方吧。” 毕竟君泽岚行事作风十分奇怪,之前的茶馆、街边的书摊、再到现在的戏园,这样三教九流的地方,与传言中超然脱世的君家家主的身份十分不符合。不过,傅云书随即又想到,若是君家真的超然脱世的话,也不会为凰国复国之事汲汲经营了。 “乐都是离国中心的地段,我们需要的供给都要从乐都中转,这里便就是提供联络的地方。” 戏园子鱼龙混杂,来往人很多,凰国借这个地方一来可以联络,二来也可以从来往的人中探查许多的消息。所谓大隐于市便是如此。 君泽岚俨然是将傅云书当做是自己人,言语之间十分坦荡,没有半分的隐瞒之意,这样的坦荡倒是让傅云书有些不自在,便转移了话题,说道:“今日君公子找我来此是为何事?” 君泽岚轻笑了一声,道:“殿下一句公子臣可担当不起,殿下可直接唤我名字便可……” 傅云书脸色冷了冷,见着傅云书脸色突变,君泽岚蓦然笑了笑,说道:“好了,我知道公主暂时不想承认自己的身份,在公主不愿意之前,在下也不会逼公主的。” 君泽岚将“暂时”两个字咬的十分重,傅云书颇有些疑惑的看着君泽岚。压抑住心中的一种不安和一种奇异的悸动,傅云书有些不耐的说道:“今日君公子找我到底所谓何事?” “前些时日,我让人从江陵书阁里带了几幅画过来,今日正好到。原本是想送到别馆去的,恰好今日遇见了傅姑娘,便直接交给傅姑娘。”君泽岚是个聪明人,见傅云书并不喜欢公主这个称呼,直接的换回了之前的称呼。对于这样一个聪明人,就算傅云书再不高兴也不好直接对他发火。 在桌子上,放着三个红梨木雕刻的锦盒,锦盒上雕刻着花中三君子之一的兰花,上面缀有红宝石、玳瑁等,红梨木素来有一寸一金之说,它能防潮、防虫,是用来装最为珍贵的典籍用的。 在君泽岚的示意下,傅云书犹豫了片刻,将锦盒打开,数丈长的画卷平摊在桌子上,呈现在傅云书的眼前。 能让君泽岚不远万里的从江陵君家本族的书阁中取出这一幅画定然不是一般的话,傅云书心中早就有准备,但是一幅画在不经意间撞入到视线中的时候,心中还是不觉得一颤…… 画上凤凰花开炙艳如火,花树下是相互依偎的一男一女,正是那一日傅云书在茶馆的时候,君泽岚展示给她画的画卷。 但是,这一副画的主人画风明显要比君泽岚成熟很多,纵然事隔经年过后,傅云书从那画画人的笔锋之间,依稀还可以看得出当日花树下依偎的恋人眉宇流转间的缠绵爱意。 这一幅画卷保存的很好,纵然过了几十年后,但是纸张依旧如新,隐隐还可以闻得到墨香,似乎当年作画的人方才落笔不久、似乎那一对爱侣是在昨日在花树下说下一生誓言。 在傅云书久久的看着画卷没有回神的时候,君泽岚自作主张的,又打开了第二幅画卷。 画卷上女子的容貌傅云书并不陌生,那是一张极为工整的女子工笔画像,女子一身天水碧,极为空灵通透的颜色,似乎是将青山碧水的纯粹都融入进来。 眉若远山青黛,一双杏眼眼角微翘,如同猫儿眼一般,纵然做出端庄的模样,但是眼中流露着狡黠的光芒,十分灵动。 这一幅画将女子的风骨神韵都十分活灵活现的刻画了出来,当初玄凌给自己看的裴湘的那一幅画虽然眉眼很像,但是比之这一幅画看起来呆板了很多,完全没有将女子的气质给画出来。 傅云书看着这一幅画的时候,手有一些颤抖,心中莫名的一股暖流涌过,这是一种与生俱来,潜藏在血脉深处的熟悉感。 傅云书想起,年幼时家中没有关于所谓“母亲”留下的一件东西、一幅画卷,只能在外祖母、舅舅的只言片语中勾勒出母亲的模样。 在傅云书的脑海里,娘亲应该是世上最为美丽的人,坚强而又柔软,灵动而不失端庄。记得当年初次回京城,见到裴月的时候并非是不失望的。 虽然年过三十,但是裴月依旧美丽,但是那种美丽却被荣华富贵还有傅家主母的威仪堆砌成一种叫做淡漠的东西,无形的隔在二人中间。曾经在进京之时路上的欢喜、想到能见到母亲之时的那一种雀跃在傅家巍峨的府邸、裴月端庄而又冷漠的问话中悉数的浇灭干净。 在那温柔的笔触之下,一种血脉相连的奇异的感觉充斥了内心。 “娘。” 傅云书不自觉的唤出口,不只是傅云书自己,就连君泽岚都有些诧异的看着傅云书。眼中幽光闪动。 都说君家人有着一种蛊惑人心的本能,在君家画的画卷中,也有暗藏着一种迷惑人心的力量,传言中曾有富商想要收集君家的一幅岁寒三友图而倾家荡产。而傅云书此时也不知道,之所以心中有这样奇异的感觉,是因为血缘的奇妙性、还是被君家前任家主所画的这一幅画而蛊惑了人心。 也就是那一刻,傅云书明白了血缘的奇妙性,无论怎么挣扎都摆脱不了血缘的羁绊与牵念。那奇特的血缘关系,赋予了她美丽的容貌、惊人的天赋、高贵的出身的同时,也要承担一种叫做责任的东西。 这世间,无论什么东西都能当断能断、能够舍弃,唯独血脉、血缘的羁绊,就算是再聪明睿智、再冷漠无情的人,也无法摆脱。 日光一寸一寸的从雕花的窗户上移走,君泽岚明显感觉到,在眼前少女身上,有什么东西似乎在顷刻间变得不一样了。 萧阙是曦国左相的消息传的非常迅速,几乎就在一夜之间,传遍了东陆,那个曾经名动天下的东陆四公子,在成年之后隐居于山野中,就连朝臣都难得一见的公子楚,竟然就是天下第一信息网毓尘阁的主人……毓烟公子。 而这消息,自然也瞒不过曦国帝都的王者。 昭帝面前的龙案上的东西被掀翻,奏章、笔筒都落了一地,御书房内一片狼藉,昭帝眼睛赤红显然是气的不轻……当时,越国遗民举兵攻破居庸关的时候昭帝之三言两语的带了过去,都没有这般的震怒。 “萧阙,你竟然敢!”昭帝赤红着眼睛说道,跪在昭帝面前连夜送消息到京城的暗卫只觉得身上发寒,偏偏这苦差事叫他来做了…… “皇上……公子他……不相爷他。”萧阙的身份变化的实在太快,暗卫一时也难以改口,“当时南狄与敬妃一同意欲对相爷不利,相爷也是百般无奈之下,才表明身份的……” 话还未落下,却见昭帝的心腹夏守忠对他摆了摆手,连忙止住了后面话,却听见一阵风声,他闷哼一声,从昭帝手中的砚台擦过了他的额角,结结实实的撞到了后面的柱子上。 他躲都不敢躲,砚台结实的打在他的额头上渗出了血,他连忙匍匐在地上请罪。 “无奈……”昭帝冷笑了一声,原本因为上了年纪有些浑浊的眼中闪过了一丝渗人的精光,“连朕都阴奉阳违,这世上还能有谁能够逼萧阙做他不想做的事情……” 唯一能够牵绊住他的,唯独只有那血缘的羁绊。闻名天下的毓烟公子啊,惊才绝艳的左相大人,这一生都要被他牢牢的掌控在手心。 想到此处的时候,昭帝无端的笑了起来,见他一下子生气一下子笑了,不说那倒霉的被砸破了额头的暗卫了,就连跟在昭帝身边多年的夏守忠,也觉得后脊背一阵发凉。 “鹰的翅膀硬了就迫不及待的想飞向广阔的天空么,可惜啊,就算是飞向了海的那边、飞的再远,也还是离不了故土的。” 说着,昭帝在拿起了一支完好的没有被折断的紫毫在写着什么,跪在地上的暗卫看出那笺纸是专门给暗卫下达命令用的…… 癫狂的话语中带着似乎某种不详的预兆,又似乎是在吐露着生生世世难以摆脱的诅咒一般。 暗卫匍匐在地上不敢再看昭帝,夏守忠站在一边连呼吸都小心翼翼减少存在感,整个御书房中,静谧到出奇,只有昭帝那癫狂还带有沙哑的笑声,回荡在御书房四周。 许久之后,那笑声忽然就淡了下去,昭帝的笑容着又莫名带上了一种苍凉的伤感之意,刹那间的变化让他看起来整个人的面容都有些扭曲。 昭帝在写到最后一个字的时候,笔顿住了,笔尖上的墨水在宣纸上化开了大点的浓墨。最终还是将纸条揉成了一团,扔在了一边…… 毕竟他身上还是流着她的血脉啊…… 眼见的夏守忠隐隐的看见那被揉成一团的纸条上写着一个“杀”字…… 第222章 情深缘浅 第222章 情深缘浅 回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很晚了,萧阙与谢奕之见三人迟迟的没有回来,担心三位姑娘的安危,派人到揽月轩去找了三人,得知三人在梨春园看戏,便也没有做多想。 回来的一路上长乐与谢媛宝二人见着傅云书回来之后神色凝重,手中还抱着三个锦盒。也不知君泽岚与傅云书说了什么,但是见傅云书没有开口,长乐与谢媛宝二人也不好多问。 回到别馆中的时候,谢奕之与苦禅大师正在下棋。虽然谢奕之看起来一副纨绔子弟的模样,对于一些风雅之事嗤之以鼻,但是下棋的棋艺却是极好的,堪堪能与苦禅大师下个平手。 二人难分上下的时候,恰好傅云书她们回来了,谢奕之便腆着脸凑到长乐面前,长乐依旧是对谢奕之爱理不理的,显然还在生气,苦禅大师见谢奕之这般模样,不由得扶额。 “萧阙呢?”傅云书看了一圈之后,没有见到萧阙,便不自觉的开口问道,长乐与谢媛宝对视了一眼,方才好一副不原谅萧阙的模样,如今没见着萧阙就主动开口问萧阙在那里。这辈子注定被萧阙吃的死死的呀。 苦禅大师与谢奕之还没说话呢,恰好在屋檐下看见若尘子走过,若尘子黑着脸色,看起来心情不太好。淡淡的看了傅云书一眼,傅云书连忙的跟上若尘子随着他向药房走去。 药房中,沧海正在煎药呢,若尘子将放在炉火上一个药罐将里面煎好的药倒在了白瓷碗中,将药碗递给了傅云书。 见着若尘子冷着脸没有说话,傅云书看了沧海一眼,沧海对傅云书吐了吐舌头,傅云书讪讪的将手中的锦盒递给了沧海。 见若尘子脸色不善,便主动的将药碗接过来灌了下去。 “昨日晚间折腾了一晚上,今天白天又不见你人影。才调养几天就这样折腾身体,小心年纪轻轻便就落下病根。”若尘子见傅云书一口气犹豫都没犹豫就将药给喝完,但还没有轻易的放过傅云书,好生的将傅云书数落了一顿。 傅云书见若尘子一脸怒气,连忙乖巧的应道:“师父我知道错了,以后绝对不会再犯。” 诸如此类的话若尘子并非第一次从傅云书口中听过了,只是冷哼了一声,说道:“你跟萧阙身边,别的没学好,阳奉阴违的本事倒是学了个十成十。” 傅云书连忙的顺着若尘子的话问道:“萧阙怎么样了?” 昨日晚间傅云书在宴席上见萧阙脸色难看,但是今日又如常,似乎并无大碍,心中到底还是有些担忧。 “在情绪不稳的情况下使用踏雪剑法,你说能好的到哪里去,没当场走火入魔都是轻的。”若尘子皮笑肉不笑的说道,显然对于萧阙与傅云书两个人不爱惜自己一直折腾,心情十分不悦。 傅云书“啊”了一声,见傅云书面有担忧之色,若尘子缓和了一下语气,说道:“青宴在辅助他疗伤呢,等内息平稳之后过一夜就好了,你倒是多担心担心自己身体。” 傅云书胡乱的应了下来,一面好奇问道:“踏雪剑法怎么会这般凶险……” 在晚宴上的时候,傅云书隐约的听过月千留提过踏雪剑法,当时只以为是很厉害的武功,却没想到使用后后果竟然会这般严重。 “踏雪剑法?”傅云书不解的看着若尘子问道,眼中带着好奇。 若尘子点点头,说道:“毓尘阁掌握天下最强大的信息网,在毓尘阁所珍藏着无数珍贵的典籍中,也有许多江湖中人梦寐以求的武功心法,踏雪剑法便就是毓尘阁所珍藏的武功秘籍中最为玄妙的一种武功,所练成者从毓尘阁成立到如今,不过是才五位而已。” 傅云书原本不过是不经意间一问,没想到若尘子竟然说了这么多,便也被勾引起了好奇心,却见若尘子继续说道:“这踏雪剑法之所以鲜少有人能够练成,除了要对方有极其高的天赋之外,所练者要断绝一切感情、保持心态平和,练到最后一层更是要断绝一切情爱,越练到后面更是不许任何情绪起伏,绝情、绝爱,若是动情,轻则走火入魔,重则武功尽废……” 一席话,无异于晴天霹雳,手中的碗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傅云书有些呆呆的看着若尘子,问道:“绝情绝爱?” 见着傅云书脸色在骤然间变得苍白如纸,若尘子的脸色也有闪过了一丝不忍,但是还是说道:“这踏雪剑法练练到最后一层云水禅心的之后,必须要绝情绝爱。当年的顾家,只有顾叡练到了踏雪剑法的最后一层云水禅心。或许你们这小一辈的只知道顾叡是当世第一智者,并不知,当年魔教横行,不知多少武林人死在魔尊手中,顾叡以一人之力单挑魔教,诛杀魔尊为无心涯中,闻名江湖,也被推崇为武林至尊。” 说起这话的时候,若尘子的语气之中不由得带着几分对于过往的惆怅之意,忆当年年少,一人一剑行走江湖之中,红楼夜雨,珠箔飘灯,多少英雄豪气,却逃脱不了情之一字。 “可是顾叡却动了情爱,一生武艺尽毁,当年盛名在江湖上的毓尘阁也因为顾叡的武功尽失而渐渐淡出江湖事物,归隐江湖多年,直到萧阙重新执掌毓尘阁之后,方才重现当年毓尘阁的风光。而顾叡也因为武功尽失,怕昔日的仇家寻仇,所以便动用用毓尘阁的力量渐渐抹去了之前在江湖上留下的痕迹。”当年之事,顾叡归隐江湖所付出多大的代、引起多大的风雨,自然并非是若尘子三言两语说的这般简单。 而若尘子今日与傅云书说这些的目的,主要并非是说当年顾叡那一段往事,所以不过一笔带过而已。 那一刻傅云书不知说什么,忽然想起了那一日在清波楼中,从萧阙的琴声中没有任何情绪起伏,淡漠的如同一片荒原,琴声里可以透露出心境,那样的寂灭啊…… 或许从初见时那懵懂的悸动是因为对于美好事物的向往,真正的沦陷是因为那样的琴声吧。那样一个接近完美的人,却有着如同被焚尽过的荒原那般寂灭的心境,任凭哪个女子都会心疼。 踏雪剑法,任何的情绪起伏都会影响剑法的发挥……甚至会武功尽失么? 难怪,难怪昨日月千留会以惑音与消尘散勾引起萧阙对已陈年往事的回忆,一来是想将萧阙陈年的伤疤故意的揭开,在萧阙伤口上撒盐达到报复的目;二来是因为昔年的回忆,势必会影响萧阙情绪上起伏,让月千留最为忌讳的踏雪剑法萧阙根本就使不出,以达到损耗萧阙功力的目的。 月千留大概没想到,萧阙竟然会冒着走火入魔的危险,也会使出踏雪剑法脱困。骄傲如萧阙,又怎么会容忍自己的软肋被别人拿捏在手中呢? 傅云书眉宇之中的寥落之意,若尘子看在眼中,不忍心但是还是说道:“虽然萧阙并没有练到最后一层云水禅心,但是你知道的,萧浮生一梦是天下奇毒之首,这些年萧阙之所以能够安然无恙,一方面是因为毓尘阁有能力网罗天下最珍贵的药材;一方面是因为萧阙武功深厚,能够抵挡住药性发作时的痛苦。所以情爱无意对于身中奇毒的他来说无疑是一味毒药。” 或许是若尘子也看出来了,萧阙对傅云书也动了真情,所以才有此担忧,将这个秘密告诉傅云书。 傅云书低头没有说话,嘴角想勾起一抹笑容,却发现自己怎么也笑不出来、也不知该说什么。 情深缘浅,傅云书的脑海中蓦然出现这四个字。 宿命似乎是在跟她开了一场玩笑,在她终于能够表明自己的心意、终于能够确认萧阙能够喜欢她的时候,却告诉她萧阙喜欢上她是一个错误。 傅云书神色落寞的离开的时候恰好碰见苦禅大师,也不知他在外面听了多久了。 等傅云书走之后,苦禅大师叹了口气,对若尘子说道:“何必这样呢,这两个孩子走到现在都不容易,何必说这般狠的话。” 萧阙只练到踏雪剑法的第二层,并非如同当年顾叡一般,没有任何回旋的余地的。 见苦禅大师不忍,若尘子冷笑了一声,说道:“萧阙那小兔崽子,不给他一点教训,就当我徒弟身后无人撑腰任凭他算计了不成。” 很显然若尘子的语气中带着怒火,苦禅大师摸了摸头,不解的问道:“萧阙做了什么?” “哼,他与柳青宴偷偷的仿制了焚零花又在偷偷制作解药,当能瞒的过不成。”若尘子气难平的说道,“云书对他一片真心,他却事事都隐瞒着云书。云书脾气好,我这个做师父的可不答应。” 曾经看着长大的孩子,如今却已经是全然陌生的模样,就连若尘子都猜不透萧阙究竟在算计着什么。这些年他究竟经历了些什么?他却什么都不说,这也是若尘子生气的原因。 一方面暗自生气的肺疼一面心道还好萧阙是顾叡的徒弟,自己生气归生气,让顾叡自己头疼去吧,幸好傅云书这些年乖巧听话的很。 第223章 美人如玉 第223章 美人如玉 傅云书回到自己房间中的时候,见着是芸娘手中捧着画卷放到了一边的桌子上,便随口问道:“沧海去哪里了?” “沧海去小厨房拿了。”芸娘回答道,“晚间的时候公子怕小姐回来饿着,便命小厨房炖了燕窝,恰好小姐回来了,我便让沧海去小厨房拿了。” 傅云书听了芸娘的话之后先是愣了愣,没想到萧阙竟然会有这般细心的时候,芸娘自然也是觉得稀奇的。以她过来人的经验来看,萧阙性格冷清,能这般对傅云书也算是对傅云书上心的。 之前原本傅云书与萧阙的事情传开的时候,芸娘虽然没说什么,但是多少心中还是有些不想二人在一起的……萧阙年长傅云书那么多,似乎藏着很多的秘密,这样的人虽然有足够能力保护傅云书,但是却也能将傅云书带到未知的危险中。 如今见着萧阙真的对傅云书上心,更何况是傅云书自己喜欢萧阙,芸娘现在倒是也希望二人能够在一起。 芸娘见傅云书虽然没说什么,但是脸上上过了一丝欣喜是遮不住的,毕竟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便也笑了笑,语重心长的说道:“小姐我看公子对小姐也是十分上心了,如今小姐已经到及笄之年,回到曦国后,便将亲事给定下来吧。”出使离国之前,傅云书拒绝了玄凌的求亲,而傅锦与傅雪二人又赐婚给了玄凌。 出使离国也有避祸之意,只是早晚还是要回京城的。如今裴月与傅锦正得势,再加上一个玄凌虎视眈眈,傅云书到府中日子定然不好过。若是能嫁给萧阙的话,依照萧阙的能力,定然能保护傅云书周全。 只是……芸娘颇有些忧愁的想着,二人毕竟有师徒名义在,回到曦国之后,纵然萧阙有心要娶傅云书,二人也少不得一番周折。 而这流言已经传遍了,裴家那边必然也知道这件事情,也不知道两位将军和公子支不支持这门亲事呢。 傅云书见着芸娘皱眉深思的模样,嘴角抽了抽,如今离国的这乱摊子还没收拾呢,芸娘便就想这么远了,“芸娘!”傅云书脸色微红的打断了芸娘的胡思乱想。 芸娘以为傅云书是不好意思呢,便贴心的换了个话题,问道:“小姐,这画是……” 傅云书见芸娘提到了画,以为不隐瞒芸娘,将画卷打开,正是君家前任家主为裴湘与公子陵二人做的两幅画。 芸娘见着画上的人栩栩如生,恍若故人语笑嫣然的站在自己面前一般,心中少不得一阵唏嘘,将画收起来,说道:“太子与太子妃留在这世上的,也就这几幅画卷了,小姐可要好好的珍藏才是。” 傅云书见芸娘这般感叹,心中少不得也有几分惆怅之意,便说道:“哪里能收着呢。这可是君家书阁里收的,只是借来临摹一下而已。” 她庆幸当年自己纵然再疏懒,这丹青笔墨的功夫并没有丢下来。 “小姐有心了……”芸娘看着傅云书,感叹一句说道。 见着傅云书是带着三个模样相似的锦盒回来的,芸娘以为第三个盒子也是裴湘与公子陵的画像呢,一打开,却见画卷上一个娉婷的美人出现在自己面前。 饶是见惯了美人的芸娘也不由得惊叹了一句。 “所谓美人者,以花为貌,以鸟为声,以月为神,以柳为态,以玉为骨,以冰雪为肤,以秋水为姿。” 说的,便就是画上的美人吧。 那画上的美人一身白衣如雪,似乎是醉梦半酣卧于梨花间,纤纤素手握着白瓷杯子,那素白的手与白瓷杯子似乎融为一体了。 裴湘是美人,难得的美人,这是个毋庸置疑的事情,不然也不会让生性纵意的公子陵为她一见倾心。 而画上的美人容貌与裴湘不相上下,不甚至说比裴湘还要美。 并非是五官上的美,而是一种眉宇之间流露出的倾国倾城的气质。裴湘气质空灵,如同空谷幽兰一般;而画上的美人,眉宇之间流露出的三分端庄、三分妩媚、三分清雅再加上一分贵气,组成十分的美人。 在她面前,裴湘如同一个不谙世事的孩子一般。 “她是?”芸娘震惊了一会儿,不解的问道。 “是一位朋友的亲人。”傅云书笑着说道,有些心虚的将画卷收了起来。 万幸芸娘只是赞叹道:“是个难得的美人啊……”倒是也没有多问。 傅云书略带心虚的将画卷收到了锦盒中,只因这画卷上的不是别人,正是萧阙的母亲、闻名东陆的美人朝云公主。 在萧阙的梦境中,傅云书看不清楚那个白衣女子的容貌,在君泽岚展开这一幅画卷的时候,纵然君泽岚没有说明,但是傅云书还是一眼便就认出来了,这正是朝云公主…… 倾国无双的容貌,一双丹凤眼微微上挑,带着贵气、慵懒还有几分的漫不经心,可见,萧阙的眉眼是很像朝云公主的。 若尘子说过,傅云书在幻梦迷踪中看见的一切,都是萧阙最深处记忆的一抹剪影。那也就是说,在萧阙最深的记忆中,便就是四岁的时候与朝云公主在朝云阁中相处的点点滴滴。 在梦境中,傅云书能看见那女子总爱穿着一身白衣,衣服的领口上绣着杜若蘅芜的花纹,但是,女子的容貌总是模糊不清的。 在萧阙的记忆中,记忆着有关朝云公主的一切、却唯独忘记了朝云公主的模样?这是为何?是与那一场大火有关吗? 傅云书想到那吞噬了所有美好的一场大火,似乎那一场大火,是毁灭一切的根源。 而君泽岚,似乎也知道一些隐情? 傅云书想起在梨春园的时候,君泽岚将画卷突兀的呈现在她的面前的时候,傅云书猝不及防,惊讶的叫道:“朝云公主?” 君泽岚左边的眉毛挑了挑,笑着说道:“看来昨天晚上萧阙将他的身世都告诉你了,看来,他对你真的算是信任至极了呀。” 短暂的惊愕之后,傅云书自然是一脸防备的看着眼前这个笑得如同狐狸一般的男子,看似纯良的脸上,总让她觉得他在算计着什么一般。 “君公子这事何意?”毕竟在傅云书看来,君泽岚不是那种无事献殷勤的人。 君泽岚不在意的笑了笑,说道:“我让属下去江陵拿这两幅画的时候顺便让他们捎带上的,我与萧阙也算是故人一场,他与我也算是有救命之恩么。” 傅云书才不信他那一套说辞呢,傅云书犹记得昨天晚上傅云书说起萧阙对他有救命之恩的之时,君泽岚可是说二人之间早就两清的。 不过,更让傅云书意外的是君泽岚为何会知道萧阙的身世?在之前的谈话中,君泽岚似乎是早就知道萧阙的身世,时常的在萧阙面前提及到朝云公主意图激怒萧阙一般。 君泽岚是凰国人,君家又是隐世家族,原本八竿子打不着关系的两个人,如何会有这般纠葛。而君泽岚对萧阙有着一种与生俱来的敌意,而他知道萧阙的身份、也知道若是透露出去的话对萧阙绝对是致命的打击,可是他并没有这么做、也没有因此来威胁萧阙。两个人之间的关系,真是奇怪呢。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还不是当年我家那老头年少轻狂的时候造下的孽。”傅云书才察觉,自己在不知不觉间将心中的疑问问了出来,而君泽岚漫不经心的回答道,在傅云书面前,君泽岚也没有刻意端着在别人面前温文尔雅的架子。 “当年的朝云公主是出了名的大美人,那时我家老头也正是年少轻狂的年纪,便千里迢迢的从江陵跑到了京城中去就是为了看美人。一来二去,倒是与朝云公主他们有了几分交情,说起来,这些都是我家那老头临死前除了让我复国之外,还让我多留意萧阙,若是日后能够帮忙的话则要出手相助。若不是他对我娘一往情深的话,我都还以为萧阙是我同父异母的哥哥了。”君泽岚说起先辈们的往事,丝毫没有任何的避讳。 傅云书十分庆幸自己当时没有喝茶,不然一口茶绝对要喷在君泽岚的脸上,君泽岚比想象中的还要不着调呀…… “可我看你并没有怎么照拂他。”傅云书十分认真诚恳的说出了实话,非但没有帮助萧阙,反而处处与萧阙为难,在萧阙遇险的时候还见死不救。 君泽岚嗤笑了一声,说道:“他是谁。他可是闻名天下的毓烟公子、曦国的左相大人,天下大局,都在他掌控之中;而我呢,不过是汲汲经营妄图复国、连自己首领不愿意认我们的可怜的遗民而已,哪里能帮助的上他呢。” 傅云书见着君泽岚话里夹枪带棍的,本就心虚的她只能闭嘴。 见着傅云书没说话,君泽岚好看的眉毛一挑,纵然他以鲛绡覆眼,但是傅云书依旧能感觉到,他在算计着什么一般。 却见君泽岚一挑眉,拖长语气说道:“其实你若是帮助我们,并不一定是要与萧阙反目成仇。” 第224章 争与不争 第224章 争与不争 “你跟在萧阙身边这么久,萧阙汲汲经营,你当他真的是为了曦国么?真的忠诚于曦国与昭帝吗?”君泽岚的语气中带着嘲讽之意,一道锐利的光芒从白色的鲛绡后面流露出来。 心中纵然是有疑惑萧阙所做的目的,但是傅云书还是有些迟疑的说道:“可是萧阙是皇上的外甥……无论因为什么原因,公子他,都不会背叛皇上的吧。” 话音未落,君泽岚嗤笑一声打断了傅云书,说道:“不会背叛?” “暗中扶持谢家与谢家组成同盟,表面却与谢奕之不和,降低昭帝的警戒心;当年居庸关一役,表面将剩余数万将士斩杀、实则是秘密安排在居庸关中,不然为何公子羽一出现,便就有越国遗民一呼百应;还有此次出使离国,你当他真的单单是为了一幅苍龙七宿图吗?”君泽岚的每一句话,尖锐而又锋利,如同刀子一般刻在傅云书的心上,让傅云书都避不开。 这些傅云书早在心中猜度过无数次,可是被君泽岚一点点的说出来,不是不震撼的。 “他……这般做的目的是什么?”这是傅云书一直所不解的,他希望能在君泽岚身上得到答案。 君泽岚懒懒的说道:“我又不是萧阙,我哪里知道他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傅云书有些郁闷,到了紧要的事情他倒是推说不知道。 君泽岚嘴角勾起了一抹隐秘的笑容:“昭帝生性猜忌多疑,就连当年跟着昭帝南征北战多年的临镇风都不全然信任。在天下局势稳定之后,昭帝便收了临镇风的兵权,并且扶持傅、谢两家打压临家,你说萧阙在昭帝眼皮底子下做了这么多事情,昭帝却依旧对萧阙深信不疑。是不是萧阙有什么东西握在昭帝手中,才让昭帝对萧阙这般放心。” 把柄?傅云书蓦然想到了月千留。 当年月千留投奔了尚且是太子的昭帝,据说月千留精通巫蛊之术,在昭帝登基之事上立下了不少的功劳。民间有种种传言说月千留利用巫蛊之术暗杀和控制反对昭帝的人,甚至有谣言说当年的五王之乱都是月千留故意用蛊术挑拨的。 只是后来昭帝登基初年,勤勉政事,扩土封疆,实则是一名明君,在昭帝刚柔并济的手段下,那些谣言才渐渐平息。 若是,那些谣言有部分属实?若是当年萧阙中了浮云一梦是昭帝授予月千留下的,目的是为了更好的控制萧阙? 傅云书细思极恐,很多的事情,越是荒唐,却又越接近事情的本身。 若是真的这样的话,昭帝用秘药控制住萧阙,便可以解释出为何昭帝这般生性多疑的人,却独独对萧阙深信不疑;为何当年萧阙对月千留下狠手让月千留身败名裂,月千留对萧阙与昭帝都怨恨到今;而萧阙为何表面上对曦国尽心竭力,但是却又在暗地里分化曦国或者更准确的说是昭帝的统治…… “萧阙那样的人,怎么可能会有把柄遗落在别人手中……”傅云书勉强的笑了笑,说道。 君泽岚嘴角勾起了一抹笑容,笑容意味不明,却见君泽岚说道:“是啊,萧阙那般的狡猾,怎么会有把柄落在别人的身上呢。” “小姐。”门“吱呀”一声打开,打断了傅云书的回忆,是沧海端着燕窝进来。 芸娘将画卷都收了起来,一面说道:“怎么让你端个燕窝都这么久?” 傅云书倒是没有出言责备她,沧海吐了吐舌头,说道:“路上听到一个新闻所以就耽误了时间么,小姐,你就不要怪我了,这可是与小姐相关呢。” 傅云书不由得点了点沧海的额头,说道:“你又是与谁说八卦去了。” 沧海一脸笑靥,傅云书眼中的凝重之意也少了几分,也带上了几分笑容。上一世也好、这一世也罢无论这一世所有人的命运发生何种的改变,唯一不变的也就只有沧海对她的忠心了。所以她待沧海十分好,并不拘束着她。 “听说今日玲珑郡主在宫中陷害谢将军不成,还被皇后训斥了一顿,这一下子离国所有人都知道玲珑郡主做的事情,如今她可成为离国那些大家闺秀们的笑柄呢,想起来都解气。”沧海兴致勃勃的说道。 在敬妃故意将事情闹到皇后的栖凤宫的时候,傅云书便就知道这件事情迟早会传开,所以也在意料之中,只是没想到竟然会传的这般快。 芸娘一语道破天机,“谢将军虽然平日里看起来和颜悦色的,但是此事玲珑郡主做的实在是太绝,谢将军自然不会忍气吞声让人算计的去了。” 谣言在短短不过半日的时间内便传遍了曦国,肯定跟谢奕之的推波助澜少不了关系。 “不管怎么样都是她们咎由自取,也算是为长乐出气了。”傅云书淡淡的说道,虽然之前琳琅玲珑姐妹二人多次陷害她与长乐她们,但是今日在大殿上将姐妹二人折辱了一番,也算是扯平了,更何况如今敬妃与程瑶在昨日兵戈相见,已经撕破脸皮,加之青漓君昏迷不醒,离程瑶的十日之约越来越近,整个乐都看似平静实则是山雨欲来风满楼。而今日若尘子与傅云书所说的一席话,将傅云书整颗心都搅乱了,所以那琳琅姐妹二人的事情,傅云书根本就没放在心上。 沧海见着傅云书兴致缺缺的,只好将幸灾乐祸的话咽回了肚子里。 傅云书漫不经心的搅着燕窝,似乎在想什么心事。 从梨春园回来之后,傅云书心中却十分不安。若是真的如同猜测的那般,萧阙那样高傲的一个人,如何的会任凭别人拿捏住软肋,威胁自己,哪怕那个人是权倾天下的昭帝! 苍龙七宿图、七块龙骨,公子羽、居庸关的越国遗民,一件件的加起来,傅云书隐隐的在察觉萧阙在做一件谋划已久、十分危险的事情。 若是一旦出差池,便可就是要落入万劫不复的深渊之中呀…… 难道你真的忍心眼睁睁的看着萧阙独自一人,去完成那一件事情吗? 可是,现在的你什么都没有,你拿什么去帮助他做那件极其危险的事情? 不,傅云书,你是有这个能力的,只要你愿意去做…… 凰国遗民的力量、还有只有你能够打开的苍龙七宿图…… 烛火明灭,照在傅云书的脸上也是阴晴不定,傅云书心中有两个不同的声音挣扎着。 芸娘外面去吩咐厨房烧水准备给傅云书药浴,沧海挑了挑灯花,烛火一个颤抖,便在须臾片刻的功夫,傅云书做了决定:“沧海……” “小姐,怎么了?”沧海清脆的声音答应道。 傅云书在书案的桃花笺上写了几个字,放在朝云公主画像的盒子底下,递给沧海说道:“你将这一幅画送到梨春园给君泽岚,记住,要隐秘些,不要惊动任何人……” 沧海见着傅云书说的十分严肃模样,有些不解的问道:“小姐,这是什么……” “你不要多问,照做就是。”傅云书淡淡说道,从傅云书的脸色闪看不出任何的起伏。 沧海心中纵然再好奇,也只得应下,见着傅云书面色有几分凝重,便拍着胸脯保证说道:“小姐,你放心好了,一定不会让别人看见的。” 外面青衣婉转着唱腔,曲调柔软绵长,配合着丝竹声,恍若三月江南烟雨下最为柔和的风一般拂面而过;又恍若一江春水映照的潋滟月光。 此等良宵,煮一壶清茶,再与好友谈论风月,是最雅致不过的事情。 此时的梨春园的烟波水榭中,倒是迎来了一位贵客。君泽岚把玩中手中雕刻精致的锦盒,程冽笑着问道:“君公子如何会断定傅姑娘会派人过来?” 君泽岚淡淡的笑了笑,说道:“因为萧阙……” 程冽疑惑的望着君泽岚,却见君泽岚笑着说道:“她太喜欢萧阙了啊……” 声音似乎是有一丝一缕的惆怅,又倏忽间不见。 “家国大业,对于她来说,其实并不重要,她不会因为大义这些东西,而选择与萧阙站在对立面。可是,在她知道,若是站在我们这边是在帮助萧阙的时候,她定然毫不犹豫的选择我们。” 或许君家并没有长孙家族经天纬地的济世之才,却与长孙家族齐名,靠的不是算计人心的本事又是什么。 自古以来,帝位之争,必然是天时地利人和,长孙家族能算尽天时地利,却唯独不如君家能够算尽人和。 从一开始知道傅云书的身份,到让程冽约傅云书见面,再到数次的与傅云书密谈。君泽岚并没有一开始就告诉傅云书的身世,而在一次次的对话中试探出萧阙在傅云书心目中的地位。 在确认傅云书身份之后,掌握好时间,将傅云书的身份告诉傅云书,却又不逼迫傅云书做自己不愿意做的事情,每一次密探,告诉傅云书的都是傅云书想要知道的一些东西。 所以,傅云书不会躲避他,而他则把握机会取得了傅云书的信任引导傅云书藏在骨子里的一份野心…… 她没有争斗天下的野心,是因为天下对于她来说可有可无,争天下,会失去萧阙,傅云书自然是不会选择这一条路。 可是,若是不争,则失去萧阙;争了,便就能得到萧阙呢? 第225章 所谓歉意 第225章 所谓歉意 萧阙以为小姑娘会生气很久,一面在处理着从曦国传来的消息,一面在心中思索着是不是该哄一下她。 毕竟谢奕之虽然满口胡言,但是有一句话说的对,傅云书不过才到及笄之年,放在一般人家,生的又那般好的模样,是放在手心中宠着的。 可是因为他的一己之私,将她带到了离国卷入风雨之中。她一心对自己,可是他却对她有诸多隐瞒,无论怎么说下去,似乎都是他欠了她许多…… 于是,跟在萧阙身后的无痕见着公子一脸手中拿着密信,似乎有些心神不宁的模样,心中十分的不解,很少见公子这般模样的。 可是他不是留痕,有什么就直接说什么,而就算是对着公子有时也会没大没小的开玩笑。便忍住没说。 无痕忍住没问,萧阙将密信给合上,倒是有些忍不住了。神色严肃的开口对无痕问道:“有件事……” 说到此处的时候顿了顿,而不过短短三个字,却让无痕在思索着自己是因为安排保护傅姑娘的守卫工作哪里出了差错、还是安插在宫中信息网出现了疏漏…… 自己属下跟着自己这么些年,萧阙自然知道无痕在想着些什么,话到舌尖还是咽了下去。 毕竟无痕心中只知道使命与任务,若是问他这些儿女情长的事情,恐怕知道的还不比他多。生平第一次后悔将留痕派回了曦国,毕竟留痕的鬼主意到底还是比无痕多的多的。 此事若是问谢奕之的话,必定少不得要被谢奕之取笑一顿的。而留痕虽然有时候说话没打没小,但是到底是他属下,自然是不敢越界问话的。 萧阙摆摆手,让无痕下去,无痕见萧阙将话说到一半又咽了回去,更加在反省自己是不是何处做错了,于是在出去之后,自己亲自的过了巡视了一遍守卫情况。 在无痕走后不久,萧阙听见敲门声,头也没抬的对门外说道:“进来吧。”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却见是傅云书端着药碗进来。他内伤还未好全,若尘子开了不少调养内伤的药。 若尘子开的、取自毓尘阁与药王谷的药自然是最好的,只是,萧阙这一次受伤却比任何时候痊愈的都要慢。 萧阙心知肚明这是因为什么…… 他之所以每次受伤之后痊愈的都比别人快,除了是因为灵药特殊之外,还有因为练了踏雪剑法,踏雪剑法之所以让江湖上的人可遇而不可求,是因为踏雪剑法不仅仅是招数凌厉,而且心法能够快速的调养内息,纵然是受了内伤,但是痊愈的时间要比一般人快数倍不止。 而此次伤情久久不愈,怕是因为跟自己的情绪波动有关。终究,再也做不到情绪没有任何波动了啊…… 萧阙原本以为傅云书要跟他生气好久,却没有想到傅云书竟然还亲自的将药碗送了过来,虽然心中诧异,但是表面上依旧是不动声色淡淡的问道:“怎么是你送来的?” 傅云书见萧阙语气虽然温和,但是与之前一般,没有任何的愧疚之意,心中不由得有些委屈,他竟然连一丝愧疚之意都没有。 可是,一想到若尘子说的一席话,傅云书心中一阵的纠疼,踏雪剑法,不得动情…… 脸色稍霁,说道:“我就不能过来么。” 软软的语气中,到底还是带着几分委屈的,萧阙听了之后倒是心中愈发愧疚。 “已经过了五日,便要到皇后所设的期限了,你与师兄研究出救治青漓君的办法没。”傅云书委屈到了一半,到底还是担忧着萧阙的安危的,便开口问道。 若是十日之期到了,萧阙却没有找到救治青漓君的办法,救治青漓君的法子只有凰焰珠与焚零花。 焚零花是在耶律寒手中,如今耶律寒也知道青漓君是程瑶的死穴,自然是会牢牢的将焚零花看管在手中不会让萧阙有机会夺去,至于这凰焰珠,似乎拿到凰焰珠比焚零花的难度更加上一层不止…… 傅云书不由得,想到前一日去梨园时的情形…… 自从那天让沧海将密信带给君泽岚,信上写了答应君泽岚复国之事后,傅云书如今也算是君泽岚半个主子,所以君泽岚有些事情也就没有瞒着傅云书……凰焰珠是在凰国手中。 据君泽岚说,这凰焰珠本就是属于凰国国宝,是从当年的姬国传下来,与解开苍龙七宿图中的秘密有关系。在傅云书问起君泽岚究竟有什么关系的时候,君泽岚十分无辜的摊手说道:“这个我怎么知道。” 傅云书气的磨牙,似乎每次都是这样,君泽岚说一件事情只说一半到了重点的时候便就故意的隐瞒了下来,见着傅云书这般,君泽岚连忙说道:“苍龙七宿图的秘密只有皇室的血脉的人才知道,一代代传下来,估计就连国君都知道的甚少,那昏君更是不在意这些东西。也就只有太子……”说到这里的时候,君泽岚的语气带着几分黯淡与惋惜说道,“太子惊才绝艳,他倒是解开不少这苍龙七宿图中的秘密,只是最终却也因此送命……” 毕竟是与自己血脉相连的父亲,傅云书心中也不由得有一点难过,倒是也没有怀疑君泽岚下去。 傅云书犹豫的问君泽岚,能不能用凰焰珠救治青漓君。毕竟萧阙与程瑶约定时间在那里,焚零花是在耶律寒手中,萧阙正一筹莫展呢,却探查到了凰焰珠的下落,倒是意外收获。 在傅云书的小算盘打的正好的时候,却见君泽岚毫不犹豫的摇了摇头。 想到此处,傅云书心中也是十分恼火。 君泽岚也就算了,寒山先生直接说明了“头可断,血可流,唯独这凰焰珠不能给别人。” 这凰焰珠在凰国的作用相等于传国玉玺一般,而若尘子说过,青漓君所中的毒药用凰焰珠碾碎做药引,之前凰焰珠收在离国的揽月轩中也就算了,如今到了凰国手中,就算是拼死也要守护这凰焰珠的。 或许萧阙知道寒山先生古怪的脾气,所以就算是猜到凰焰珠是凰国人出手偷走的,却也知道无法追回。 这般耽误下来,离程瑶所说的十日之期不到三天了。 这两日,萧阙也格外的忙碌了起来,傅云书都看不见她的影子,日日跟着柳青宴也不知道在谋划些什么,是在为青漓君找解毒的方法吗? 傅云书心中暗自思索道,可是论医术高明,柳青宴自然是不错,怎么也比不上若尘子吧,为什么萧阙不找若尘子帮忙,而找柳青宴呢? 傅云书在为若尘子捣药的时候,一面将心中你的疑惑问了出来。 却见傅云书方才一发问,若尘子冷哼了一声,脸上似乎闪过了一丝不悦,说道:“你管他们在做什么,要知道,就萧阙那小兔崽子,这世上谁能威胁了他。” 虽然有若尘子这般说,但是傅云书心中还是有些担忧的。 程瑶真的疯了跟南狄合作,那么与南狄对立的曦国使团肯定会很危险,更何况,是与月千留还有耶律寒有着深仇的萧阙。 耶律寒……想到她跟随着萧阙跳下陷阱的时候,那个男子如鹰一般锐利的眼神,傅云书心中也不由得闪过了一丝惧怕…… “程瑶的事情我自有对策,放心好了……”萧阙淡淡的笑了宽慰傅云书说道。 只是这应对之策,暂时还不能跟傅云书说,萧阙想到这里的时候,心中不由得有几分的愧疚。 两个人各怀心思,倒是一时间都安静了下来。萧阙见着傅云书安静下来没有说话,左耳挂着宝蓝色坠着流苏的耳坠,在那白皙的皮肤上投上了一层浅浅的阴影,萧阙心中一动,忽而说道:“离国的珊瑚做成的饰品最出名,你可有曾看过……” 傅云书还在想着解毒的事情呢,没想到萧阙忽然提及到饰品,略带有些迷茫的用眼神看着萧阙,轻启朱唇“啊?”了一声,似乎不解,这离国的珊瑚饰品,与青漓君中毒之事有什么关联。 见着傅云书呆呆的模样,萧阙的嘴角不由得勾起了一抹笑容,原本清冷的眼神也染上了一层笑意,说道:“你从曦国带来的首饰不多,我陪你去看看?” 天知道堂堂的毓烟公子从未讨过女孩子的欢心,是用了多少的智慧与多大的定力,才轻描淡写用着一脸大义凛然的模样跟傅云书说出这一席话的。 傅云书眼中更是一脸迷雾的看着萧阙,此时惊讶的眼睛都瞪大了,任凭她再聪慧,此时也有几分迷糊住了,手指着萧阙与自己来来回回了几次,方才开口问道:“公子,你要陪我去看首饰……” 不敢置信的语气,并没有萧阙想象中的那种惊喜,让毓烟公子颇有几分失望,毓烟公子忍住心中的郝然,握拳抵在嘴边咳嗽了一声,将药碗放在了朱红色的托盘中,书桌上已经处理好的信件收拾起来,微微的点头,看了外面天色说道:“天色尚早,公务已经处理好,便陪你出去走走。” 说着便起身,傅云书晕乎乎的跟在萧阙的身后,等出了别馆门口,傅云书才后知后觉的想到,萧阙带她去逛街,是某种意义上来说二人的第一次约会么…… 第226章 程家遇险 第226章 程家遇险 她与萧阙,注定不是谢奕之与长乐。 她与萧阙之间背负的东西太多,间隔的东西也太多。所以,幸福的时光让傅云书觉得似乎是一点点的偷过来的,格外的珍惜,也不敢太过于任性。 而萧阙,似乎也是明白如此,一味的在他能力的范围内宠溺着傅云书。而这种宠溺,却是让傅云书带着一种不安的,萧阙对她越好、似乎是在弥补着什么。 傅云书是知道的,如今离国的局势看似安宁、实则是山雨欲来风满楼,萧阙在别馆中看似悠闲的足不出户,但是每日在书房处理四方而来的密信时间越来越多、有京城来的、乐都的、居庸关的,暗卫们不断的在书房来回穿梭,傅云书自然不会天真的以为局势会这般的安宁。 这几日的安宁时光,只不过是他与萧阙之间心照不宣的默契…… 再过五日,便就是皇后所设的十日期限,也是苍龙七宿图重现于世的日子啊…… 长乐没想到傅云书会因为她的一席话失神这么久,问道:“没事吧……” 傅云书摇摇头,笑了笑,说道:“没事,既然明日就要回曦国,路上用的东西可收拾齐了,若是短缺了什么,便让下人备好才是。” 直到傅云书临睡的时候,萧阙与谢奕之还是没有回来。 次日清晨,离程瑶给的期限只有四日之期。一夜雨后,快要入冬,就连乐都的天气也渐渐的冷了,昨日芸娘给傅云书加了床厚被子,一面絮絮叨叨的说道:“今日外面天气不好,冷的很,小姐将夹衣给穿上,可别受凉了。” 芸娘平日里沉默寡言的,但是一旦是关于傅云书的事情,絮絮叨叨的,这些年傅云书早就习惯了,是以也练就了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的技能,一面应着,一面看向窗外。 今天的天气不好,阴沉沉的,让人喘不过气来,也不知是近日太累了、还是天气冷了的原因。 芸娘见傅云书漫不经心,无奈的眼神看着傅云书,傅云书连忙说道:“芸娘你放心好了,现在虽然初冬,但是离国的天气又不是宁州,不冷的。” “虽然是没有宁州那般干冷,但是离国这边的天气湿冷的,神医都说了这样的天气对小姐的心疾不好。”芸娘说道。 边说着,沧海端来了早膳,早膳是因为天气冷了,若尘子让下人用羊乳熬姜汁给傅云书补身体。 沧海进来,也附和着芸娘的话说道:“可不是么,眼看着都已经初冬,天气也冷了。回曦国的话走水路,海里面还好,怕是回去就要结冰了,我们来的时候天气好都花了将近一个多月的时间,也不知能不能敢回去过年呢。” 暖暖的羊乳喝下去之后冰凉的身子也流过一股暖流,傅云书着沧海的话,笑了笑,说道:“快了,你急什么,若是回去水路走不通可走陆路。” 紧接着,顿了顿说道:“再者说了,今年又不是在宁州过年,回不回去,又有什么区别呢。” 那家中,已无与她有关的血缘至亲,在知道这样的身世之后,傅云书不知该如何的面对裴月、面对傅永信,估计连傅永信都被裴月瞒的严严实实的呢。 沧海与芸娘见傅云书话语中有几分惆怅之意,便也都默了默。沧海以为,是因为年去年年前回的京城,傅家人不冷不淡的态度让傅云书觉得寒心,所以不想回去过年呢。 这边正说着话呢,而外面清明脚步有些匆忙的进来,傅云书问道:“出何事了?” 从昨天晚上到今日清晨,萧阙书房里的人来来往往就没有停歇过。 “是程家出事了,程冽大人今日一早就来了别馆正在大厅呢。”清明脸色肃然的说道。 “你说什么?程知俞调戏宁王府宠姬、并且失手杀人!”不敢置信的声音是出自谢媛宝,谢媛宝惊愕的也叫出了傅云书的心里话。 此时的大厅中,萧阙脸色沉沉,谢奕之嘴角带着一抹冷笑,而程冽也是一脸倦容。 昨日,宗王六十大寿,在府中设宴群臣,帖子自然也下到了程家。宗王是个老王爷了,虽然在朝政上没有什么建树,但是为人随和,辈分跟离亲王一样,六十大寿,群臣自然是要前去。 程家与宗王有几分交情在,是以宗王六十大寿,程知俞亲自送寿礼前去的。 而在宗王的寿宴上,也遇见了宁王。纵然前些时日差点在离宫兵戈相见,但是在宗王的寿宴,二人表面上自然是一派和睦,暗中藏着的心思,也就二人自己知道。 原本程知俞在宴席上遇见了宁王之后,自然万分小心谨慎。他知道,比起敬妃母子,真正与东宫斗了这么些年的,让程家深为忌惮的却是宁王,这个看似温文尔雅的闲王。 程知俞再谨慎,但是没想到还是着了道。在与同僚的几杯酒下去之后,便觉得有些头晕,被宗王的下人扶着下去休息。 醒来之后,一室春光凌乱,他竟然与宁王带来的宠姬雪姬相拥而眠。 在宁王一脸迷糊还未醒,便有一群人冲了进来,而那被撞破之后那宠姬当场碰柱自尽。 而且更为麻烦的是宗王寿宴,当日宴请的朝中重臣基本都在,而刑部尚书、大理寺卿、连带着御史台的还几个御史都撞破了这件事情,大理寺卿胡鸣大惊之下不知该如何是好,刑部尚书罗双大喜要当场拿人,宁王整个人的脸色白了又青、青了又紫,拔剑要砍了程知俞,场面极其的混乱。 而萧阙回来之后正是听见了属下说了宗王府发生的事情,连忙的赶过去。最终,离亲王也被惊动前来,让刑部的人带走了才算是暂时的罢休。 “刑部不是敬妃的人么,这程知俞进了刑部,不等于羊入虎口。”傅云书皱眉说道,每说一句,程冽的脸色便就白了几分。 程冽焦急这般模样,似乎并非是仅仅担忧兄长安危的样子,傅云书的心中闪过了一丝十分微妙的感觉…… “可不是么,当时大理寺卿胡鸣也在,表哥他都没有为自己做辩解,直接的选择进了刑部,落在了罗双的手中。若是在大理寺我们多少有周旋的余地,但是罗双本就是敬妃的人……”程冽也着急的说道。 程知俞是个聪明人,从程冽的话中可以听的出来当时程知俞是被宁王设计的措手不及,但是很快的分析了局势。 程知俞选择跟属于敬妃母子一边的刑部尚书走,原因有三点。 一点是因为避嫌,朝野的人都知道,大理寺是效忠于东宫。如今程家人出了事,若是进了大理寺,纵然最后想方设法为程知俞洗干净了名声。但是敬妃那边如何的会善罢甘休,必定是会将污水泼到东宫景宸昭的身上的。虽然他们对付的是程家,但是最终的目的还是东宫。 第二点便就是保全,保全景宸昭的名声与保全自己的安危。毕竟人是在所有人的面抓到刑部大牢里面去的,若是程知俞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程瑶完全可以怪罪到刑部去。所以在事情还没有下结论之前,非但不能对程知俞用刑,反而还要保证程知俞的安危。 第三点是将计就计,打他们个措手不及。在宁王的计划中,知道宗王同时宴请了刑部尚书与大理寺卿的话,那么若是此案若是案发,程知俞有两个选择,选择进刑部大牢和进大理寺天牢。大理寺胡鸣与程知俞私交甚好,一般人都会选择大理寺。 但是程知俞却选择了刑部,一可以出乎他们的意料之外二是进了大理寺,看似是程知俞他们掌握主动,但是却是在被动中。因为天下人都知道他们是私交,凡是大理寺出示的有关程知俞清白的证据有一点漏洞,便会被敬妃等人抨击。 但是若是情况相反的话,天下人都知道刑部是敬妃的人,会向着宁王。若是对方就算有证据,但是被大理寺察觉出了漏洞的话,天下人的舆论便就倒向了程知俞一边。 好一个程知俞,临危不乱,在危急的情况下当下便就做了这样的决定,难怪萧阙会选择与程家合作。 听着傅云书解释完之后,谢媛宝听的全然是目瞪口呆,说道:“我虽然听的不太懂,但是听起来程知俞好像很厉害的样子,云书你能看透程知俞的做法,也很厉害。” 见着傅云书这么一分析,程冽倒是将脸上的担忧之色少了几分,说道:“傅大人果然聪慧,这一点我就没想到……” 傅云书笑了笑,谦虚的说道:“程大人是关心则乱。” 那一双琉璃色的眼睛似乎能看透人心一般,关心则乱四个字,似乎带着一丝意味不明的感觉,听的程冽心尖一颤…… 程冽方才松了口气,但是紧接着又皱眉说道:“表哥被抓进刑部之后,伯父听闻了消息,差点没有提刀杀到刑部去,幸亏是表姐及时的听闻消息,亲自赶到宫外将人拦住了。如今怕的是伯父按捺不住性格呀……” 傅云书也知道程猛冲动的性格,想来昨日萧阙脸色变得那般厉害,并非是担忧程知俞的安危,毕竟众目睽睽之下,敬妃也不能对程知俞下手。 第227章 留了下来 第227章 留了下来 程猛性格冲动,从之前程冽能够在曦国的使团初次来离国就提着刀挑衅曦国使团,只是为了落宁王的面子这件事情来看的话,程猛纯粹是个做事只凭喜恶,不顾后果的武夫。 他若是知道程知俞被人陷害到大牢里去,也不知会做出什么冲动的事情呢。程知俞性格沉稳,纵然身处险境,但是绝对不会影响大局的,但程猛若是一个冲动,直接的提刀砍了宁王的话,那事情只会越闹越大。 一面,程冽也忧心的说道:“此事分明是争对我们程家,昨日哥哥刚出事,伯父便听闻了消息点了府兵准备到刑部拦人,若非是萧公子急时感到拦住了伯父,昨日的事情恐怕更不好收场了。” 那宗王与朝中老臣有不少交好的,昨日宗王寿宴,御史台的好几个御史、包括几个牛脾气就连青漓君都对他们无可奈何的老御史都在。 从昨日事情来看,分明是宁王吃亏在先,若是程猛真的提刀闹到了刑部门口的话,那么就单单凭借着流言,都可以淹的死人,也幸好萧阙接到消息之后早一步并没有前往刑部与宗王府,而是去了程家拦住了程猛。 “昨日朝中大臣们目睹此事发生,唯一的受害人已经成了一具尸体,此事怕是不好办。”一直沉默的萧阙终于开口说道。 程冽还未说话,倒是长乐有些按捺皱眉问道:“这雪姬不过是寻常的姬妾罢了,连宁王的侧妃都算不上,这件事情若是真的没办法,就算将罪责认了下来只是有损程将军的名声,宁王也伤不了程家与程将军的筋骨的。而宁王若是拿着这件事情一味的追究下去,怕是反倒是惹人怀疑。” 所有人中,长乐是出身皇室,从小不知看了多少皇室的肮脏事,这件事情可能对于众人来说十分头疼,但是对于长乐却是一件小事。 若是宁王真的咬着程知俞不放的话,那么若是没办法,程知俞也可以无耻一点说是二人情意相通,雪姬见奸情被撞破了所以撞柱而死,左右雪姬不是程知俞杀的。而程知俞顶多落个不好的名声而已,毕竟是手握重兵的少年将军,毕竟是皇后与东宫太子的程家,就算御史台参本、流言四起,也要顾及着程猛身后的百万大军。 众人一脸佩服的看着长乐,这法子虽然无耻了点,但是对付无耻的人就要用无耻的法子么。 “这怎么行,那哥哥的名声都毁了……”程冽下意识的反驳说道,说着似乎意识到自己的情绪是过于激动了点,便咬着下唇,做着补救说道:“若是死的人是别人就算了,可是死的是雪姬,宁王做的再过,众人只道宁王一往情深,而不会怀疑宁王什么的。” 见着众人一脸不解,程冽说道:“这些年宁王一直没有娶正妃,府中侧妃都没有一个,只有一些宠姬,你们可知是什么缘故?” “难道宁王有断袖之癖。”谢媛宝原本没说话,一说话就招来了众人的白眼。 程冽的嘴角抽了抽,无视谢媛宝继续说道:“当年宁王是定了亲的,定的是梅鹤知的女儿。” “梅鹤知,当年在平王之乱中追随平王谋反的太师梅鹤知?”傅云书问道。 “正是,当年梅鹤知为太师,但是因为青漓君常年游学在外——跟平王师生之谊也远远的高于皇上,而当年梅家又与太后交好,所以纵然皇上登基,但是梅鹤知偏执的认为登基的应该是平王。平王谋反,梅鹤知便与他里应外合,造成一场惨剧……”程冽缓缓开口说道。 说到后面的时候,程冽的语气带着几分惋惜之意:“梅鹤知膝下有一女,叫做梅锦书,是乐都闻名的才女,与宁王是青梅竹马,所以在宁王为到弱冠之年,两家的亲事早早的定下了,只等二人成年之后成亲。可谁知平王谋反,梅鹤知伏诛,梅家满门受到牵连。原本皇上念着梅锦书与宁王定亲了,想饶她一命,谁知她留下‘罪臣之女岂敢独活自’一句话便就自缢而亡。” 显然,梅锦书自缢而亡,宁王却对梅锦书一往情深,是以这些年都未曾娶妻。 “傅大人……”程冽忽然开口叫傅云书,傅云书不解的看着程冽,却见程冽缓缓的开口说道:“傅大人可知道宁王为何一见傅大人便就对傅大人情有独钟么……” 程冽的一席话说出口,傅云书觉得尴尬,萧阙的脸色更加沉了沉,程冽自顾自的说道:“这些年,宁王在乐都有不少的风流韵事,其中不管是宁王的红颜知己也好,还是宁王府中被宁王纳回去的姬妾也罢,模样,都与那梅锦书都有几分相似。而傅大人,更是与那梅锦书,有七分相似。” 云中谁寄锦书来,傅云书,梅锦书,名字上有着莫名的关联,所以也难怪宁王从一开始,便就表现出对傅云书有种莫名的好感呢。 “好了,程大人还是说正事吧……”萧阙开口打断了程冽的话,脸上有不悦的神色。 “哦,那雪姬是在三年前进的宁王府,听说那雪姬无论是相貌还是性情都像极了当年的梅锦书,是以宁王对雪姬宠爱有加,自从雪姬进门之后,宁王便没有纳过其他的姬妾了。”程冽颇有些头疼的说道。 傅云书听了程冽的话,嗤笑了一声说道:“那宁王再宠爱雪姬却也不过是做给天下人看的,雪姬不过是宁王手中的一枚棋子,说舍弃就舍弃了。” 若是之前傅云书听了宁王与梅锦书的故事对宁王还是有几分同情的话,如今完全的是厌恶了。 “傅大人说的是,从一开始雪姬不过是梅锦书的替身而已,只要有比她更好的替身出现的话这个替身便就可有可无了,也怪不得宁王这般绝情。”程冽看了傅云书一眼,意有所指的说道。 傅云书想到宁王那笑得温和的模样,却没有想到是那般一个隐藏的深的人,简直就是变态,不由得打了个寒战。 萧阙见着程冽说了那么多,有些警告的看了程冽一眼,说道:“好了程大人请回去告诉皇后娘娘,此事萧某绝对不会袖手旁观的,只要皇后让程元帅不要轻举妄动的话,萧某应允之事,绝对会一一实现。” 程冽此次前来,就是想要为了得到萧阙一个承诺的,见着萧阙应了下来,方才的担忧放了一点说道:“如此那程冽就先替程家谢过萧公子了……” 程冽走之后,萧阙久久没说话,傅云书发现,从程冽来了之后,谢奕之一句话都没说。连神经十分粗的谢媛宝也都觉得气氛有些不对劲,站在那里也不敢说什么。 “郡主,揽月轩的人求见。”还是驿馆的下人进来打破的沉静,长乐命人将人请进来,是揽月轩的人说是货船今日已经准备好了,准备晚上启航。 这时,谢奕之的目光看向了长乐,问道:“你今日便就要回曦国了吗?” 傅云书以为谢奕之会阻止谢奕之呢,却见谢奕之没等长乐回答,说道:“这样也好,今日你回去的话,也将谢媛宝给捎带回去。” “谢奕之,你当我是货物啊还捎带。”谢媛宝出声抗议道,一面看向长乐:“长乐姐姐,你也太不讲义气了吧,说走就走,怎么我一点都不知道呢。” 长乐看了谢媛宝一眼,心想若是被你知道了,她肯定被缠的没法安身。一面见着谢奕之面色少有的凝重,又让她将谢媛宝带回去,知道如今的局势是越发危险,谢奕之怕牵连到她与谢媛宝,便让二人先回去。 “那云书呢?”长乐看着谢奕之与萧阙二人一眼,开口问道。 “是啊,我们是一起来离国的,云书也要跟着我们一起回去的吧。”谢媛宝也说道。 长乐是别有深意的问谢奕之与萧阙二人,谢媛宝却是十分单纯的问着二人。 “我留在这里。”傅云书不等萧阙与谢奕之二人说话,自己主动说道:“毕竟我也是算出使离国的使臣之一,总不能说回去就回去吧。” 长乐好看的眉头皱了皱,还想说什么的时候,傅云书摇了摇头,长乐恨铁不成钢的看了傅云书一眼。 谢媛宝一脸迷糊的看着众人的互动,似乎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众人都没说话的时候,却见萧阙忽然开口说道:“你先跟着长乐郡主回去,皇上那边自然是有我……” 显然没想到萧阙会说这话,傅云书有些惊讶的看着萧阙,谢奕之难得的流露出一脸不敢置信的神色,这……所有的计划都在启动,到了最后一刻的时候,萧阙却放弃了最为重要的一枚棋子,这还是萧阙的性格吗? 萧阙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脱口而出这一席话,只觉得是不是余毒又快要发作了,所以眩晕的厉害,小姑娘手中那红珊瑚手串,更是刺目的很…… 傅云书脸上错愕、惊喜,种种表情都有,在种种表情过后,傅云书笑着说道:“我答应过要跟公子一起回曦国的呢。” 谢奕之松了口气,而长乐神情复杂的看着傅云书,虽然她不知道中间究竟有什么纠葛阴谋,但是,很显然傅云书留下不是明智之举,但是傅云书还是留下了。 为了萧阙,留了下来。 第228章 朝局变动 第228章 朝局变动 程家手握离国一半兵马,程知俞为御林军统领,可谓是位高权重,掌握着乐都的命脉,如今程知俞在宗王寿宴上调戏宁王宠姬,导致宁王冲击羞辱自尽,又被一些朝中重臣亲眼目睹、御史台的老御史们都亲眼看见。 所以如今程知俞被押进了刑部大牢,而保护宫中安危的御林军究竟属于谁来接替成了朝野中争辩的话题。 朝野中一下子分成了两种声音,一种是说如今程知俞虽然有调戏宁王宠姬嫌疑,但是却未落实罪名,停职处办;一种是说程知俞如今罪名证据确凿,众位大臣都有目共睹,哪里还有什么所谓的真相,立即要让程知俞交出手中的兵权,如同这等德行崩坏之人根本就没有就不能忠心主上,要么直接由宁王的巡防营接替程知俞的御林军保护宫城的安危。 毫无疑问,前者是属于支持太子景宸昭的声音,后者是属于支持大皇子景宸禹的声音。 而出乎人意料的是,往日里气势不如太子的景宸禹,这一次朝野中的呼声超乎以往,竟有压过景宸昭的势头。 此时,已经是事发后的第二天,前一天晚上,长乐与谢媛宝已经跟着揽月轩的货船出了离国平安的行驶在海上,安插在离国境内的暗卫们不停的递来各处的密报,萧阙看着桌上的密报神色冰冷。 “敬妃与景宸禹真是个蠢货,被人利用了这么些年竟然还不知道。”萧阙眯着眼睛,难得的说出了脏话道。 傅云书不解的看着萧阙,萧阙将毓尘阁截获来的各处情报给傅云书看:“此次讨伐程知俞的呼声越来越强烈,就连离亲王坐镇都压制不住,只能扣押程知俞、将御林军的兵权掌握在自己手中,而离亲王原本出来干涉朝政都已经有些小人的攻击,若是再掌握兵权,根本并非是长久之计。” “黄州知府沈知如,青漓三年探花;安城太守林前,青漓六年状元……”傅云书念着密报上的名单,一面看下去,一面越是疑惑。 “而这些讨伐程知俞与程家的奏章中,大多数都是那些乐都外的官员。”傅云书看了那些名单说道。 “是啊,都是一些年轻的,非京城中的官员,却能将离亲王逼到这般的境地,难免引起了我的疑心,便让人深究下去,一查下去,方才知道这些人,或多或少受了宁王的恩惠。”萧阙嗤笑了一声,“施恩于这些出身寒门的举子们,安排在乐都以外的地方,黄州富裕、多生产盐商;安城看似贫瘠,却是生产铁矿的好地方。每个地方的官员,在宁王不动声色、敬妃的掩护之下扶持出来,未必没有京城中那些官员的权势大。” 傅云书看了之后,也不由得为宁王的心机所折服:“若是按照密报上来看的话,这些官员看似受的是敬妃的恩惠,实际上却是受宁王的恩惠,看似宁王在辅佐景宸禹,可是景宸禹不过是个空壳子,宁王是在利用景宸禹母子二人迷惑了青漓君、迷惑了天下人,而敬妃母子,不过是为他人做嫁裳而已……” 萧阙也不由得轻叹了一声,“隐藏在朝野中这么些年,估计就连青漓君都没有想到自己竟然是养虎为患,看似兄友弟恭的背后,其实不过是又出了一个平王而已……” 当年青漓君与平王虽然是一母同胞所生,但是因为青漓君从小便在信陵君膝下长大,受信陵君教导,未到弱冠之年,便游历各国,因此,感情自然不必自幼在太后膝下长大的平王与太后亲近讨喜。 在青漓君游历各国的时候,太后没有少在信陵君面前提过废青漓君立平王的提议,所幸青漓君虽然疼爱平王,但是知道平王虽然聪慧,却不及青漓君能够担当天下大任,依照平王之才,只能做个闲散王爷。于是便没有听信太后之言,等信陵君病逝之后,青漓君登基为帝。 青漓君平生最看重的便就是孝道,是以,纵然在登基之前平王在太后耳濡目染之下野心初现,而在他登基之前,遭遇过数次的不明刺杀,是谁做的不言而喻。但是在青漓君登基之后,却对于往事没有追究,太后依旧是后宫最为尊贵的太后,平王被封为王爷,没有亏待。 平王的封号是太后所拟,平王,平王,依旧说明太后在青漓君登基之后不死心,青漓君却顺着她。是以,在青漓君登基一年之后,太后以死相逼让青漓君给平王封地沂州。 沂州是自古以来兵家重地,那里兵强马壮,掌握了南来北往的要道。青漓君纵然宠爱幼弟,但是将野心昭昭的平王留在乐都已经是养虎为患,何况是放在沂州,岂不是等于放虎归山。 青漓君这辈子什么都好,就是心肠太软,太过于看重亲情一字。当真将平王封地于沂州,为此事,内阁老大臣程大人气的直接当面骂了青漓君一顿。 果不其然,平王在封地屯兵买马,再加上太后以及太后家族江家在乐都联络有反心之人,三年后,里应外合之下造成了那一场几乎让固若金汤的离国分崩离析的平王之乱。 平王之乱后,朝中除了那砥柱中流的老臣之外,几乎都有牵连其中。在平王之乱后,青漓君展露了自己铁腕手段。朝中一大半的重臣流放的流放、撤职的撤职,幸好在青漓君登基之后,广招人才,朝中撤职的官员被撤之后,又有新的人才立即的顶上去,才没有伤了离国的根本。 没有想到,十年后,青漓君竟然再次犯了同样的错误。对于自己的枕边人、自己的幼弟,没有丝毫的防备之心,又是养虎为患。 傅云书想到不过见了数次面,清清浅浅的男子。见过了上位者的铁血无情,见惯了皇室中的骨肉兄弟倒戈相向,青漓君心中存着的一点仁慈显得弥足珍贵。 “那我们该怎么帮助他们?”傅云书看着萧阙,有些迷茫的问道。如今敬妃已经对程家下手,若是真的让敬妃的人逼迫之下程知俞手中的兵权交出去,那么他们可就不战而败了。 萧阙说道:“若是青漓君醒了,那么一切问题,不就不成问题了……” 傅云书惊讶的看着萧阙,“可是,解药虽然炼制成,不是还缺药引吗……” 萧阙淡淡的说道:“三日的时间,够柳青宴炼制解药了。” 话音落下,程家的下人急忙忙的跑了过来,见着萧阙说道:“公子不好了,元帅他带人去刑部了……” 萧阙脸色微变,“皇后不是安抚好了程元帅吗?” “是啊,皇后原本是安抚好了元帅来着,可是我们安插在刑部的人来说昨天宁王对少将军用了刑,元帅听了之后按捺不住,去了刑部……” 他们竟然敢对程知俞用刑,傅云书心中大惊,萧阙连忙吩咐人备马,直接的前往刑部去了。 萧阙去了刑部不到一个时辰,便就有宫中人传话来说道:“傅大人,娘娘请你入宫。” 传话的是程瑶身边的百灵,傅云书笑了笑,说道:“姐姐,不知娘娘请我入宫所谓何事?” 百灵叹了了口气,回答道:“如今宫里面乱的很,娘娘一面要照顾皇上,一面又要顾及着少将军,实在是顾不过太子那边,太子与傅大人最为要好,所以娘娘想请傅大人进宫住几天,看着太子一些以免在这个时候太子出什么闪失。” 百灵一席话说的滴水不漏,于情于理傅云书都没有任何理由拒绝,傅云书想了想,笑着说道:“既然这样姐姐请稍等,我收拾一下就去。” 却见百灵并不着急,说道:“傅大人请便,原本这事情不该麻烦傅大人的,可是娘娘实在担忧太子,所以唐突了。” 脸上略微带着歉意,见着百灵这般模样,傅云书倒是将心中仅有的一点疑虑放了下来,跟沧海与芸娘她们交代了两句,便跟百灵一起进宫。 此时宫内敬妃态度咄咄逼人,就连离亲王几乎都压制不住敬妃一党的锋芒,是以,程瑶为了保险起见自己在乾清宫中,景宸昭便住在栖凤宫,便也就没有让他回东宫了。 约是因为近日里敬妃与程瑶已经彻底的撕破了脸皮,担心景宸昭的安危,所以凤仪宫的守卫要比往常的严密上数倍。 栖凤宫的偏殿内,景宸昭正一笔一划的专注着在做着些什么。百灵小声的对傅云书道:“这些时日太子倒是安静的很,在殿内也没吵着要出去也不知在做些什么。奴婢们一靠近便就被他呵斥了出去。” 傅云书也抿嘴笑了笑,她自然是知道景宸昭是在准备着程瑶生辰的礼物。 傅云书推门进去的声音惊动了景宸昭,景宸昭抬头,见是傅云书,小脸上闪过一丝惊喜:“云姐姐,你怎么来了……” 惊喜过后,又板起了小脸,故作矜持,忍住扑向傅云书的冲动。见着景宸昭这般的模样,傅云书忍不住的笑了笑,走近景宸昭摸了摸那一张故作老成的脸,说道:“放心好了,没有外人。” 果然,景宸昭恢复了之前的笑脸,傅云书看见那桌子上摆放着数丈长的宣纸,笔墨勾勒出的画像已经初成模型。 在一团晕染的水墨画中,女子凭栏独立,工笔写意间女子眉眼温婉,低眸浅笑中眼中又带了几分哀愁。 第看这轮廓,分明是程瑶、又分明不是程瑶。 在傅云书的映像中,程瑶总是高高的端坐在皇后的宝座上,神情骄傲,却又如同没有生气的木偶,如同墨晕染了一般只看得清那一双眼,五官十分的苍白。 而这一幅画中的程瑶,眉宇温婉,活灵活现,虽然画画的人笔法尚且稚嫩,但是却十分有灵气。那一刻傅云书想到了将画中的人与脑海中程瑶的模样进行对比,嘲讽的是画中的人比现实中的程瑶更有灵气。 “云姐姐,可是我画的不好。”见傅云书久久没有说话,骄傲的小太子也小心翼翼的问道。 傅云书从回忆中回神,笑了笑对景宸昭说道:“没有,阿昭画的很好呢,这是阿昭记忆中娘亲的模样吗?” 而且不过几日的时间,景宸昭的画技比之前进步了许多,显然是得了高人的指点的。 景宸昭开心的点头,说道:“是啊,母后虽然对别人冷冰冰的,可是对阿昭很好,她会给阿昭将故事;在阿昭睡觉前唱温柔的歌谣给阿昭听;在阿昭生病的时候会陪在阿昭的身边。” 就算人前再怎么骄傲冷漠的女子,可是对着自己的孩子有着说不尽的疼爱。傅云书看着那鲜少在别人流露出这样纯真的笑脸的孩子,不由得摸了摸他的头。 第229章 编织手串 第229章 编织手串 乐都是离国最为富裕的地方,其实乐都并不大,傅云书已经来了有几个月,乐都的许多地方都已经走遍。 但是,与萧阙却是第一次两个人同行,感觉十分微妙。 街边小贩呦呵,喜欢是一件十分奇特的事情,明明是见惯了的街景,明明是走了无数次的地方,却偏偏因为有一个人陪在身边,觉得有什么不一样,就连那街边叫卖糖炒栗子的香味,都比往常要香甜几分。 萧阙见着傅云书在那卖栗子的街边停留了下来,有些不解的看着傅云书,却见傅云书手中抱着一包栗子,向萧阙摊开洁白的手心,萧阙先是微微的一愣,傅云书看了萧阙一眼,丝毫不客气的说道:“付钱!” 萧阙方才明白过来一般,拿着一锭银子放在傅云书的手心。傅云书看着那一锭大约有五十两的银子,嘴角抽了抽,自己掏出了几块铜板给那商贩。 付过钱之后,傅云书并没有将萧阙的银子给萧阙,而是直接的收到了自己的小荷包,见萧阙看自己一面笑嘻嘻的对萧阙说道:“你那一锭银子将整个商铺买下来都行了,你身上没有零钱,我就直接替你收了。” 见她一脸占了便宜的模样,萧阙无奈的笑了笑。他出门甚少有用银子的地方,更不要说零钱了。 情不自禁的揉了揉傅云书的额头,说道:“你喜欢便就好。” 从某个方面来说,毓尘阁的生意遍布天下,萧阙最不缺的便就是银子,若是偶尔让她占点小便宜便可高兴成这般模样,萧阙是不介意的。 之前傅云书虽然事事依赖着她,但是却是懂得分寸,甚少与萧阙这般亲昵或者是说直接的任性的让萧阙拿东西付银子这些事情傅云书之前想都没有想过的。 毕竟,那样谪仙般的人物能靠近萧阙便就是一件十分幸运的事情,遑论谈耍什么小脾气了。正是因为将萧阙看得太重,而将自己放得太低,所以傅云书心中不是不委屈,而萧阙又是那般迟钝的一个人,傅云书心中的委屈他又不知道。 倒是最近萧阙难得的识趣了一回,知道自己所做之事有些过分,放下了身段来哄傅云书。虽然萧阙做的不明显,但是傅云书在长乐的耳濡目染之下再怎么迟钝也看明白了萧阙近日将身段放的很低,是因为之前欺瞒她的事情。 既然萧阙主动的来提及陪她逛街,何尝又不是一种赔罪,傅云书自然是心安理得的指使起萧阙来。 傅云书说到底是个被宠坏的孩子,用裴家兄弟来说给她三分颜色就要开染坊的,萧阙伏低做小,傅云书便就过分了起来。 买了许多的零嘴脂粉,零嘴是平日里傅云书爱吃的,但是那些胭脂水粉之类的东西傅云书甚少用,萧阙看着手中满满的东西,能将堂堂的毓烟公子当做小厮来用,也就傅云书能够做到。 幸好这是离国,甚少有人认识他。 傅云书逐一逛着一一看去,手中拿着糖炒栗子吃的不亦乐乎,往日里她吃零食芸娘都顾及着她的身体总不让她乱吃的,而沧海虽然跟她同心,但是常日里被芸娘说多了也不敢让傅云书乱吃零食,今日有萧阙跟着她,若是能买一些零食,就算是被芸娘发现了,也有萧阙做挡箭牌。 这桂花栗子刚出锅,味道香甜,傅云书觉得挺好,顺便剥了一个递给了萧阙。 橙黄的栗子肉还带着软糯糯的香味,递到萧阙嘴边的时候两个人具是一愣。 往日里傅云书要么与沧海一起、要么是与长乐她们一起逛街习惯了吃到好吃的东西直接递给旁边人,但是傅云书忘记了这并非是沧海、也并非是长乐而是萧阙。 傅云书准备将手缩回来的时候,却见手中一空,指尖有湿濡的感觉,没想到萧阙竟然就着她的手吃了那个剥好了的栗子。 傅云书的耳朵红了红,但是萧阙倒是神色自若,点头说道:“栗子味道不错。” 有了毓烟公子开口这句话之后,紧接着到后面傅云书每买一种零嘴糕点什么的,觉得不错的都递给萧阙尝尝,二人的气氛十分融洽。若是此时谢奕之看见了这般的萧阙,决定不会再骂萧阙是冰块了。 乐都并非如同京城一般有宵禁,到了晚间,人也越发的多了起来。却见萧阙那般谪仙般的男子,手中拿着许多的糕点、鸭脖子等等零嘴之类的,宠溺的看着傅云书,又小心翼翼的护着傅云书不让她被人撞到,不少大胆的姑娘看着萧阙的同时,也在暗地里道这位公子好相貌,对自家夫人真是宠爱。 傅云书的心思都在一些琳琅满目的吃的东西身上,并未曾注意,萧阙是何等的耳力,自然是听的清楚,却也没说话。 见着人越发的多了起来,萧阙纵然再不在意,但是被这么多人看着自然也有些不自在,暗中唤来了暗卫,将手中的一堆东西拿给了暗卫带了回去。一面却见傅云书蹲在了不远处的几个木盆前挑选着什么。 此处一片都是一些渔民们卖的在深海中打捞的小玩意,有色彩斑斓的小鱼、奇形怪状的石头、好看的贝壳串成的风铃手链,吸引了不少的姑娘和一些好奇的孩子,傅云书到底是孩子心性,也被吸引了去。 “大叔,这鱼怎么卖的?”傅云书清脆的声音问道。 那小商贩一抬头,看见蹲着的傅云书与站在傅云书身后的萧阙,心中暗道这两位好相貌,一面笑着说道:“这鱼五文钱一只八文钱一对,小夫人若是喜欢的话可以挑选一对比目鱼,这比目鱼一对一两银子,鹣鲽情深说的可就是这比目鱼啊。” 傅云书的脸不由得红了红,离国并非如同曦国那般,出嫁后的女子需要盘发,那商贩见着萧阙与傅云书二人走在一起,再加上二人举止亲密,以为是一对刚成亲不久的小夫妇呢。 这一路上也被不少人误会,傅云书也不想辩解,一听比目鱼,傅云书倒是有些好奇,她在书上看过一句“得成比目何辞死,只羡鸳鸯不羡仙”,却没想到还真有这样的鱼。 不过傅云书见了那比目鱼之后还是有几分失望的,那鱼是灰色扁扁的,跟一些色彩斑斓的小鱼一比十分不起眼。 萧阙眼中带着笑意的看着傅云书颇有些孩子气的嫌弃说道:“好难看。” 萧阙淡淡的笑了笑:“若是喜欢挑选几只彩色的金鱼就算了,比目鱼长在深海中,长大后有数丈大小,这是比目鱼的鱼苗,若是真的养在家中并不适合。” 而且还一对一两银子,明显见着傅云书衣着不俗,而且一脸孩子气,故意抬高价钱来卖的。 傅云书被萧阙这么一说,“呀”了一声,觉得小贩太过于狡诈,倒是连金鱼都不买了。 又在另一个小摊子前停住了脚步。 小摊子上卖的是从海里面捡来的贝壳、小珊瑚之类的,卖东西的是一对祖孙二人,旁边还有红线,若是有姑娘看了哪种可以当场用红线编织成手串和手链类的。 “公子,这个好看吗?”傅云书拿了一串红珊瑚以红线编织穿成的珊瑚手串问道。 不过是最为普通的零散珊瑚与最为粗糙的编织,阅过无数珍宝的毓烟公子怎么会放在眼中。再者说了,傅云书一律吃穿用度都是最为精细的,便说道:“这珊瑚未经打磨,不过是一些寻常的珊瑚,若是喜欢我带你去甄宝斋挑选。” 他听谢奕之提起过,乐都最好的饰品店便就是甄宝斋了。 谁知道傅云书狡黠的笑了笑,说道:“甄宝斋的珍宝虽然好,但是不过是死物,没有什么意义。”说着,话锋顿了顿,说道:“公子,你亲手编一个珊瑚手串给我好不好嘛~” 尾音脱的十分长,带着几分撒娇的意味,让人都不忍心拒绝。 萧阙扶额,纵然他有经天纬地之才,但是编织这种……女孩儿家做的东西他怎么会,“甄宝斋的首饰随便你挑选,就不要为难我了……”萧阙颇有几分无奈的说道。 傅云书虽然没有说话,但是眼神黯淡了下来,小脸也失去的光彩,拿脚尖垫着土,不肯离去,一副很委屈的模样。 一边的老婆婆见着傅云书生的粉妆玉琢的十分好看,委屈的如同孩子,那位年长些的俊朗的公子虽然冷冰冰的,但是待她十分宠溺,正与她打着商量。 便笑着对萧阙说道:“公子这手串虽然简单但是也是公子一份心意在。这人啊,图的不就是一片真心么,纵然是有千两黄金,也比不过一点真心啊……” 老婆婆一副过来人的口吻,但是将萧阙说的有几分松动,见着萧阙神色松动,老婆婆想着这倒是极其疼爱自家夫人的,便说道:“若是公子不嫌弃,老身交公子编织吧。” 于是,在简陋的卖小饰品还带着海腥味的集市,一位白衣公子广袖长袍,芝兰玉树,若天上谪仙下凡,却一脸认真严肃、恍若对待天下大业一般严谨的态度,在跟一位老婆婆——学编织手串。 第230章 掌上珊瑚 第230章 掌上珊瑚 红色的绳子快速的在白皙如玉的指尖穿梭着,编织成好看的绳结,灯火阑珊下,喧闹的集市,灯火在他如玉的侧脸投上一抹暖黄色的阴影。 他白色的广袖长袍微微卷起,露出一节好看的清瘦手腕。纵然是在做着编织这类的事情,可是却丝毫的不显得女气,清雅的风姿,让人恍若觉得他是在闲庭作画。 他的指尖捻了红色的珊瑚,虽然是品质拙劣的珊瑚,但是在他的双手上如同赋予了另一种光辉一般。纵然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情、却能编织成繁琐的绳结牢牢的将珊瑚固定上去。 傅云书有些目瞪口呆的看着萧阙只看了那老婆婆编织过一次,便能熟练的编织,一丝一毫分毫不差,心中不由得感叹,这世上,就没有能难倒萧阙的事情了吗? 很久以后,傅云书无意间与柳青宴说起了这件事情,柳青宴笑道:“你当毓烟公子的名声是随便得来的么。萧阙精通机关术,制作再繁琐的机关都行,更何况是小小的绳结而已。” 傅云书呆呆的看着,却见萧阙说道:“手。” 碧绿色的荷叶边衣袖下,是一双柔荑欺霜赛雪,手腕清瘦,不堪盈盈一握,仿佛一指便可勾勒住。 犹带着萧阙体温的手串扣在了傅云书的手上,虽然品质拙劣的珊瑚但在萧阙的编织下、在那精致的手腕上恍若赋予了另一种风华。在这样一双手上,这样路边上买的未经任何雕琢的饰品,都格外的美丽动人。 或许,真的如那老婆婆所说,世间纵然有价值千金的珍宝,都抵不过一片心意尔。 萧阙眼底的那一抹温柔,傅云书并没有错过,红色的珊瑚手串,代表着他的心意啊…… 那低着头的小姑娘忽而笑了,宝贝的将那珊瑚手串扣了死结,笑靥如花:“这是我收到过最珍贵的礼物,我永远都不会拿下来的。” 那一抹笑靥如同在无尽的荒原中开出的一朵艳丽妖娆的花、那一刻,萧阙只想将她揽在怀中,无论沧海桑田,山和变迁,留住这一刻,留住女子脸上的那一抹笑靥。 “多少银子?”傅云书爱不释手的把玩着手中的珊瑚手串,问一边笑的和蔼的老婆婆道。 “公子对夫人一片心意,这珊瑚手串当是老生送给夫人的。”老婆婆笑了笑,一双混沌的眼神中带着一种经历的大半生的透彻,说道:“这世间易得无价宝难求有情郎,夫人与公子好好惜缘才是。” 傅云书被老婆婆说的有几分郝然,但是在底下勾起了萧阙的手,认真的点头说道:“我会的!” 人这一生何其的短,不过短短几十载,遇见一个喜欢的人那般的难;人这一生又这般的长,几十载的光阴,若无喜欢人相伴,该是如何寂寥。 所以,无论如何,就算那一条路再难走,但是能跟萧阙在一起,都要努力的走下去不是么…… 萧阙也捏紧了傅云书的手,那一刻,胸腔中被一种莫名的感觉充斥着,神色温柔无比,二人站在一起,在这样简陋的地方,一对璧人却如玉生辉,纵然是那位活了大半辈子的老婆婆都不由得看呆了。 等老婆婆回神的时候,却见一锭金子稳稳的放在了铺子上,而那一对璧人十指相扣,已经走远了。 那一天的晚风分外的轻柔、那一天的灯火分外的温柔,只是在那一刻,一种叫做幸福的东西牢牢的扣在萧阙的手中的时候,萧阙的心中生出了一种叫做恐惧的感觉。 水满则溢,月盈则亏,一个满身罪孽的人,得到了苦苦追求的东西,势必是要被毁去的……而且,他从来都不是被上天宽厚的一个人…… 那一刻萧阙心中的挣扎傅云书一概不知,对手上的珊瑚手串惜若珍宝,右手扣在萧阙的怀中,不时的抬手看着手中的红色珊瑚手串,确定它的存在,生怕是大梦一场…… 这一刻,萧阙也不知是不是因为余毒发作,只觉得头疼欲裂,看着少女欢喜的如同对待珍宝的表情,莫名的想到了一句“掌上珊瑚怜不得。” “掌上珊瑚怜不得,却教移作上阳花。” “萧阙,你抓疼我了……”小女软糯的声音将他从几乎陷入了癫狂的幻觉中拉回,见着少女白皙若雪的柔夷有一道红印,萧阙歉意的笑了笑。 二人方才回到别馆,无痕急忙忙的从外面回来,对萧阙行礼:“公子。”说着,在萧阙的耳边耳语了几句,萧阙的脸色也微变,顾不得跟傅云书交代什么,连忙吩咐道:“备车!” 说着,快步转身就往外走,傅云书恍恍惚惚也不知是出了什么事情,指尖仿佛还留恋着萧阙的体温。 萧阙没了影子,傅云书才收起脸上那一抹惆怅的表情,无奈的笑了笑,恰好在回廊的对面看见琳琅手中端着一盘糕点,一面还在吩咐着下人在收拾着东西,边说边吃着,哪里有半分的皇家郡主的威仪。 傅云书不得不承认,琳琅姐妹二人比起长乐,更符合郡主的形象。 见着傅云书在那边,便对傅云书笑了笑,招呼她过去。 傅云书过去之后,长乐塞了一块豌豆黄给傅云书,一面说道:“这别馆的小厨房别的点心做的一般,但是这豌豆黄着实不错。” 傅云书赞同的点了点头,一面似乎想到什么一般,问道:“对了,玲珑的事情你还打算追究下去吗。” 玲珑郡主自荐床榻反被据的事情传的乐都风风雨雨的,成为百姓们的笑话,连带着魏王府与敬妃等人出门都抬不起头来。 傅云书问起长乐此意是在问长乐要不要落井下石,再打压姐妹二人一般。傅云书算不得上是什么心胸宽广的,那姐妹二人三番两次的用不入流的手段数次的打压三人,傅云书早就憋着一肚子火了。 但性格眦睚必报的长乐,此时却淡淡的说道:“花孔雀既然出手就没有那姐妹二人好日子过,我何必再废这个心思。” 琳琅姐妹二人直接得罪的是长乐,既然长乐都不追究了,傅云书也没有再在这件事情上多加纠结。 见长乐语气淡淡的,但是又叫了谢奕之的外号,并非是直接叫他名字,傅云书便奇道:“你与谢奕之又和好了?” 长乐嗤笑一声,斜了傅云书一眼说道:“你当我是你那般好脾气呢,明日我便要回曦国了,懒得与他计较这么多。” 长乐说的自然是前一日傅云书还因为萧阙隐瞒身份的事情而委屈的不得了,第二日便就主动的为萧阙熬药。 “啊?你怎么这么快就要回去了?”之前长乐说要回曦国,傅云书还当她是与谢奕之在负气,却没想到说走就走。 “确实是因为父王生辰快到了,所以要早些回去准备生辰礼物,恰好揽月轩有一批货物要去曦国,我便跟着揽月轩的货船一起了。”长乐笑着说道,一面见着傅云书眼中有些失望一般,便捏了捏傅云书的脸,说道:“好了,我看离国这边事情也快差不多了,我还要去一趟江陵,说不定我们会同时到的京城呢。” 傅云书见她并非是独自一人,而是跟着揽月轩的人一起,便也放了些心,但又有些抱怨的说道:“那也不能说走就走呀,谢奕之应该不知道吧。” 长乐冷笑一声,说道:“我没跟他说,你也别告诉他,这次的事情让他好好长长记性。” 说着又眼尖的看到了傅云书伸手拿豌豆黄的时候,手腕上那珊瑚手串,“这手串倒是精致的很,不过你平日里不是不喜欢戴这些东西吗?” 上次谢媛宝找傅云书借簪子戴的时候她们见过傅云书的首饰盒,满满的都是珍宝饰品,但是傅云书鲜少会戴。 傅云书笑了笑,笑容中颇有几分羞涩的味道,长乐是何其的聪明,眼珠子一转,促狭的笑了笑道:“这该不会是萧阙送你的吧。” 傅云书“嗯”了一声,将今日萧阙难得一见竟然开窍、陪她去街上玩还亲手做了珊瑚手串的事情跟长乐说了一遍。 有一种喜悦之情满满的在心间,总想跟一个人分享自己的这种快乐。 长乐见着傅云书一脸开心的模样,嗤笑了一声,点着傅云书的额头说道:“你就这点出息,萧阙堂堂毓尘阁阁主,纵然是不算富可敌国但是也差不了多少,区区一串珊瑚手串你就满足了?要我,必定要他十件八件价值连城的珍宝。” 傅云书拨动着珊瑚手串,一面小声说道:“这是萧阙一片心意,就算是拿十件百件的珍宝我都不换的。”难得的话语里带着几分孩子气。 长乐笑了笑,语气中又有几分无奈的说道:“你啊,什么都好,就是太纵容萧阙了一点,萧阙再好,心思太深沉了点,你年纪又小他许多,哪里斗的过他。你看谢奕之也是心思难测,但是我却从未惯着他,是以他在外面传再多的风言风语,却也不敢将与我有关的事情欺瞒我。” 长乐只道是傅云书脾气太好,太过于纵容萧阙。傅云书心中苦笑了一声,看着长乐说着生气要回曦国的模样,微微有些失神。 第231章 平地惊雷 第231章 平地惊雷 栖凤宫中,上上下下待她敬如上宾,在阿昭所睡的寝殿的偏殿,程瑶专门收拾了出来,安排傅云书在那里住。 今年的离国初冬雨下的格外的多,天晴阴沉了一天,晚间的时候又打雷下起了雨,天边一道道闪电似乎要将黑夜扯破,多雨多雷的天气,似乎隐隐的带着一种不祥的预兆。 晚间的时候,程瑶依旧留在乾清宫中照顾青漓君。陌生的地方,傅云书心中有一种隐隐的不安,所以到了晚间的时候傅云书辗转反侧,实在难眠。听到门口踢踢踏踏的脚步声,景宸昭抱着自己的小枕头跑了过来。 傅云书见着景宸昭穿着白色的里衣,粉妆玉琢的小脸一脸睡眼蓬松的模样,害怕景宸昭冻着了,连忙将被子掀开让景宸昭进来。 景宸昭暖暖的向个小火球一般钻进了傅云书的被子里,傅云书看着外面电闪雷鸣,戳了戳孩子圆圆的脸问道:“怎么,害怕打雷不成?” 景宸昭一双如同小鹿一般的大眼认真的看着傅云书,十分严肃的说道:“我是害怕你一个人睡害怕打雷,以前母后打雷的时候都会害怕,我会从东宫来陪她的。” 傅云书见景宸昭说着一脸认真的模样,不由得笑了笑,被窝里面,景宸昭揽着他的腰,有些不安。 傅云书想着到底是个不到十岁的孩子,宫中经历这么大的变故,虽然程瑶瞒着不对他说,但是依照景宸昭的聪慧,哪里察觉不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平日里看起来再怎么少年老成,但是还是一个需要安慰的孩子。 想到这里,傅云书的心中更是多了一层怜惜,轻轻的拍着景宸昭的背。外面虽然雨夜寒冷,但是怀中搂了个小火球,傅云书也渐渐的眼皮子重了,怀中的孩子却翻了个身。 傅云书迷糊着声音问道:“怎么还不睡?” “睡觉前母后都会唱歌给我听的。”傅云书已经有些倦意,可是怀中的熊孩子还是一脸精神的看着傅云书,颇有些委屈的说道。 傅云书第一次体会到熊孩子不仅可爱而且很难带,想着以前睡觉的时候芸娘她们都唱过哪些摇篮曲,只是年代久远,实在记不清楚了。 谁知道景宸昭似乎早早就看明白她的心思一般,说道:“我不是小孩子了,不要听摇篮曲。” 傅云书的嘴角抽了抽,真是熊孩子,睡觉要人哄着睡又强调自己不是小孩子。见着若是再跟景宸昭闹下去的话两个人晚上都不要睡了,便问道:“那你想听什么?” “《卷耳》”景宸昭似乎早就有预谋一般,眼睛晶亮的说道。 “真是的,哪有小孩子睡觉前听这个的。”傅云书无奈的说道。 “我不是小孩子了。”景宸昭再次的强调说道,“母后都是唱越人歌哄我入睡的。” 傅云书算是怕了怀中的熊孩子了,无奈的说道:“好了,我怕了你了。” “采采卷耳,不盈顷筐。嗟我怀人,置彼周行。” 少女的声音清丽,并非如同宫中那些听惯的歌姬一般语调华丽优美,而是一种如同玉扣罄石余韵悠长。 在那一个初冬雷鸣的雨夜,在被虎狼环顾的四周,小太子被那样优美的歌声包围着,怀中少女的体温、优美的歌声,似乎能驱走所有的不安。 次日晌午,傅云书方才睡醒,外面的天气依旧阴沉沉的,丝毫没有放晴的迹象。傅云书与景宸昭一起是早膳与午膳一起用的,用过了午膳之后,外面天气不好,二人便在寝宫内的书房翻起了画册。 期间百灵来过一次,送来了一些御膳房做的糕点。借此傅云书问过外面局势如何,百灵笑着说道:“昨日公子拦下了元帅,皇后也亲自出宫训斥了元帅一顿,如今元帅老老实实的在家中呢。而少将军也只是受了一些皮肉伤,并无大碍。” 之前程知俞说过,程猛谁都不怕,唯一害怕的便就是程瑶了,果然不假。 景宸昭的书房内要说这画册还不少,花鸟鱼虫等等,许多都是传世孤本,可见程瑶虽然对别人冷冰冰的,但是对于这个唯一的孩子还是十分的在意注重的。 知道傅云书怕冷,所以宫女们都提前点起了地龙,二人在室内穿着单衣便可。帘外雨潺潺,里面倒是十分静谧。 傅云书翻到一本花草集,一面跟着景宸昭说道:“空谷幽兰,是以历代文人墨客最爱的风雅之物,多以水墨为主,笔锋要柔软;梅花傲骨,下笔苍劲,是以选择笔的话可以选择紫毫。” 傅云书一面细碎着说一些绘画上的知识,景宸昭倒是听的十分认真。 在一簇紫色的花朵印入眼帘的时候,景宸昭献宝一般对傅云书说道:“这个我知道,这是紫罗,生长在深山幽谷之中,很少见的,放在室内的话如果睡不着觉会有安神的效果。” 傅云书见着景宸昭一副等待夸奖的模样,不由得抿嘴笑了笑,见着景宸昭看着自己,将脸上的笑意收敛了几分,认真说道:“阿昭不愧是太子,博闻强识。” 语气明显是哄孩子的,景宸昭不由得撇了撇嘴,说道:“这紫罗连御医院的御医都没找到过,但是我却能找到一株回来了。” 紫罗,傅云书脸上的笑意蓦然收敛了一分,问道:“那紫罗不是别人送你的,是你自己采摘来的。” 景宸昭没有察觉到傅云书脸色的变化,而是说道:“是啊,之前父皇身体不好,我曾听母后说过紫罗有安神的效果,所以带人到西山的山谷中寻了一株回来。连母后都没有找到的东西我都能找到,云姐姐,你说我厉害不厉害!” 天边一道闪电闪过,紧接着便是一声惊雷,傅云书的脸色也是蓦然间惨白了下来,似乎一直忽略的东西在这一刻明了…… 傅云书忽然站了起来,景宸昭不解的问道:“云姐姐,你怎么了?” 傅云书将十指紧紧的扣在衣袖呢,此时也不想吓着景宸昭,勉强的笑了笑,说道:“我没事,忽然想起有事情要找皇后,你先看着画册,我出去一趟……” 走到门口问一边站着的宫娥道:“皇后娘娘此时在乾清宫吗?” 那些宫娥知道傅云书是栖凤宫的贵客,也不敢懈怠,连忙笑着说道:“是啊,大人您是要找娘娘吗?” “去乾清宫。”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傅云书出了栖凤宫之后再也没有之前在景宸昭面前故作的镇定,急匆匆的走着,身后撑着雨具的宫娥都快跟不上傅云书的脚步了。雨水溅在碧绿色的襦裙下摆上,如同开在水花中一朵碧绿色的花朵一般。 此时的乾清宫内,依旧守卫森严,大雨磅礴下乾清宫笼罩在大雨中,巍峨的宫殿遥遥不可及。到了乾清宫的门口,毫不意外的被人拦住了,傅云书轻声说道:“劳烦通传一声,傅云书求见。” 守卫见是傅云书,便进去通传去,不消片刻,朱红色的宫门“吱呀”一声打开,百灵笑着对傅云书说道:“傅大人,娘娘有请。” 朱红色的宫门缓缓打开,傅云书进去,里面已经烧起了地龙,还有点燃着的檀香,门外的寒意与屋内的暖意形成了鲜明对比。 傅云书进入内殿后,见到里面的情形,也不由得恍了恍神。 青色的幔帐一半放下、一半被挂起,一个穿着浅紫色衣服的女子手中端着药碗,认真的将碗里面的药喂给躺在床榻上的男子。 有药溢出来了,女子手中拿着手帕细细的擦拭干净男子嘴角的药液,动作温柔,还有掩藏不住眼中的柔情。 女子穿着浅紫色的寻常衣服,墨色的长发逶迤拖地,只用一根同色的发带系着。这般的模样,如同是寻常人家的妇人在照顾着重病中的夫君,谁又曾想到,这个女子,是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 “这些时日都是娘娘一直在照顾皇上,从未借过别人手。”百灵见着傅云书呆站在那里,嘴角含着笑意淡淡的跟傅云书说道。 “娘娘对皇上,情深意重。”傅云书似乎是附和着百灵的话,又似乎是意有所指说道。 一碗药喂完,程瑶抬眼看了傅云书一眼,问道:“傅大人找本宫有什么事情吗?”语气淡淡,漫不经心的。 这是程瑶一直给傅云书的感觉就是如此,似乎除了青漓君与景宸昭之外,没有什么事情能够让程瑶上心,似乎她的存在,只因为这两个人而活。 不,若非是景宸昭身上流着二人相同的血脉的话,估计程瑶对他,也不会这般上心吧。 那尖锐的问话到了舌尖最终还是没有问出来,傅云书深吸一口气,对程瑶说道:“云书有些事情不明,想跟娘娘请教。” 程瑶做了个手势,百灵带着伺候在殿内的宫女们鱼贯的走了出去,顺带将门给带上。 朱红色的门关上,隔绝了外面的雨声和纷扰,此时的室内只剩下傅云书与程瑶两个人,傅云书深吸一口气,缓缓的看着程瑶问道:“那紫罗,可是娘娘故意让太子送给青漓君的!” 外面一声闷雷,雨下的更大了…… 第232章 晚霞如火 第232章 晚霞如火 你的生命中有没有那样的一个人,一旦遇见,便就成为了一生的劫数,纠缠不休,至死方矣。对于程瑶来说,青漓君,便就是那样的一个人。 程瑶待嫁闺中的时候,名声并不好。 她出生武将世家,父兄极其宠爱,天性泼辣,那时,程猛还未及是三军统帅,常年驻扎在关外,程瑶便跟着混迹在军营中,厮混到及笄之年,才被程猛强制性的带回了乐都,请来了礼教嬷嬷想将自家的女儿打造成真正的金枝玉叶的模样,但是显然已经定性晚矣。 回到乐都之后,男扮女装,借用兄长的名声结交才子佳人、与一众纨绔子弟斗鸡赌钱,玩的不亦乐乎。 程瑶年幼便就失去了母亲,及笄之年后,程猛自然是少不得为程瑶操心亲事。程瑶虽然是似一般的女子一般知书达理,但是也是出身世家,生的一副好容貌,提亲的人自然也不在少数。 但是程瑶天性不受拘束习惯,对于京城中那些所谓的青年才俊都不假颜色,更是因为曾经提着鞭子,将一个上门的侯爷世子沿路打出了程家而出名。 是以,她生的再貌美,那些想要高攀上程家的人都绝了心思。也有不少的寒门子弟想要攀附上程家,横了心准备入赘,但是都因为程瑶的性格吃不消只得作罢。 是以,已经过了二八年华,程瑶的亲事尚且未有着落。 对于太过于有主见的女儿,程猛也甚是头疼,无奈的说道:“这乐都的青年才俊都被你得罪光了,你还真不想嫁出去么。” “呵青年才俊?”程瑶冷笑了一声,挑眉看着程猛说道:“一个个小白脸对着萝卜白菜都能悲春伤秋做出一堆不文不武的东西就叫青年才俊了?” 对于自家女儿的毒舌,程猛表示纵然是听惯了但是还是被咽住了,长叹一口气无奈的说道:“你究竟要嫁个什么样的人?放眼乐都,最为优秀的也就只有公子信了,可是他早早的就娶了侧妃了。” 信陵君也有两家结亲之意,毕竟程猛手中手握重兵,若是景逸娶了程家女儿,对于景逸能够安稳的坐上那个位置,是一件很大的助力,但是没想到却被程猛婉言拒绝了。 原因无他,当时还是太子的景逸已经娶了一位侧妃、虽然是出身平民,但是二人举案齐眉,膝下已有一子,十分恩爱。虽然贵族三妻四妾实属正常,但是程猛一则不想自家的女儿一嫁过去便就受这般的委屈,二来程猛深知自家的女儿性格,之后景逸可是要继承皇位的,放养惯了的鹰是做不了皇宫笼中的金丝雀的。 是以,程猛只是随口一说而已。 但是程瑶双眉一挑,说道:“公子信?东陆四公子之一么,虽然他排名在公子羽之上,但是不过是脸蛋长的好看一些的小白脸而已,哪里比的上公子羽这般纵横沙场保家卫国的好男儿呢。” 虽然公子信闻名东陆,但是程瑶回到乐都不久,只是听说过公子信如何如何的厉害,并没有见过公子信真正的模样。 程瑶倒了一杯茶,说道:“不过他比别的男人强一点的就是一心一意的对他那个出身平民的侧妃了。虽然听说皇上并不喜欢她,但是这些年他一直都没有立太子妃呢。” 那时,程猛眼睛一亮,说道:“吾儿莫非是看上了公子羽,我明日就进宫跟皇上说一声,让皇上赐婚。” 那时,程瑶满不在乎的说道,却不知,青漓君的一生一世一双人,对于她来说,却是一个莫大的灾难。 北海上,海盗出没,程知俞被派去剿灭海贼,而程瑶在京城中被程猛也念叨着有些烦了,跟着程知俞一起去了北海。 二人是兄妹,自小在一起习武,程瑶的天分远远高于程知俞,是以在程猛不在的时候,兄妹二人并肩作战,一个为主帅一个未副将,十分的默契。 却没想到的是,程知俞剿灭过无数次海盗,却遇见了一伙十分狡猾的海盗,以小岛为陷阱,带来的数百兵马先锋因为情报有误,被困在了小岛上。 数百人,只剩下他们兄妹二人和数十个死忠护主的侍卫,夕阳将白色的小岛渡上了一层如血的红色。纵然是看似娇柔的闺中女子,可是那一袭红衣如火,手起刀落间取敌人首级丝毫不逊色其兄长。 墨色的长发,火红的衣裳,手中拿着一把细长的金刀,眉眼中的张扬与快意,丝毫不见被包围的恐惧。 恍若是放飞在广袤天空的鸟儿,活在自己的天空中。那些海贼十分的彪悍,本就与程家军有仇,是有意要了他们兄妹的性命的,身边的侍卫一个个倒下,就连程瑶与程知俞二人也渐渐的有些体力不支。 程知俞的功夫不如程瑶,又怕自己的妹妹在这一场战役中受伤回去挨程猛的鞭子,一面又护着程瑶,身上多了数道伤口,程瑶一面扶着自己兄长,一面快速出手为程知俞挡住了背后一刀。 却不妨,自己露出了一个空门,恰好被人利用,在程瑶没有反应过来、程知俞根本无法施救,眼看着那一刀就结结实实的挨到程瑶的背上的时候,却听见“叮”的一声,那刀在碰到程瑶之前,被打碎成了两半、带着那海贼的血。 这一批海贼用的武器十分的精良,精制的钢刀,却被人打成了两半,而那打碎成钢刀的暗器竟然是一个玉扳指,玉扳指穿透了敌人的胸口、又打碎了钢刀,救了程瑶一命……而那玉扳指在穿碎钢刀之后,又回到了那主人的手中。 玉扳指的主人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锦袍玉带,夕阳的余晖在他的身上渡上了一层浅浅的金色,这世上,当真有这般温润如玉的人。 就算是在修罗战场上、纵然是在出手间连取数人性命,可是他依旧天生带着贵公子的优雅,不急不慢的用锦帕擦拭着碧绿色玉扳指上的血迹,温润如玉。 “是太子!”程瑶听见自己哥哥的惊呼声。 景逸笑了笑,一面用着那温润的好嗓子说道:“程将军本宫来迟了。” 说话间语调不紧不慢,似乎并非是危急的关头,而是在春花秋月的院子中叙旧一番,那声音,如同春风拂面,而他出手却十分凌厉。 手中一把折扇,顷刻间便取了数十人的性命,这男人,就连杀人姿态也这般优雅好看。 等着援兵过来的时候,小岛上的海盗已经被三人诛杀了大半了,景逸身边的侍卫统领不由得抱怨说道:“太子您怎么不等属下就自己一个人先来了,若是让皇上知道您以身犯险又怪罪属下了。” 太子景逸,那闻名东陆的公子陵,不是跟自己见过的那些乐都的纨绔子弟一样,以优雅的姿态、可是杀敌的人数不比她与哥哥少呢。 景逸无奈的笑了笑,说道:“不就是区区几个海贼本宫还不放在眼中。”见着属下还要唠叨,景逸便笑着说道:“这个小姑娘便都能跟程将军来剿灭海盗,你是觉得本宫还不如一个小姑娘……” 程瑶见着景逸忠心的副官林海咽了咽,不由得抿嘴笑了笑,这人真有趣。 程瑶的笑声也吸引了景逸,景逸对程知俞说道:“这是程爱卿的妹妹,果真是巾帼英雄!” 当年不过是情窦初开的年纪,当年还是那般的懵懂,直到很多很多年后,被困在灰蒙蒙的皇宫中,程瑶还记得那一天傍晚的晚霞是那般的绚烂,如同火一样的颜色,白色的沙滩上浸染了鲜血,可是在那一刻,程瑶心中一种叫做爱情的东西,却莫名滋生。 可是程瑶哪里知道,景逸那样的人,天生的贵公子,连杀人都不喜欢沾染上鲜血。所以,他喜欢的姑娘,应该是如同江芷柔那样——也就是后来的敬妃。 一双柔夷,握的是画笔、拿的是书卷。能够在他烦闷的时候为他弹琴;在他疲惫的时候为他泡茶;二人在深秋的雨夜泠泠的时候,共话夜雨;在他处理国政时,为他红袖添香。 而并非是如同她一般,双手布满因为练武的时候的茧子,只知兵法而不知诗词歌赋,能够上阵杀敌,却不能为他弹一曲好听的曲子。 那时的太子与侧妃是何等的恩爱啊,在乐都已然是传为了一段佳话。 纵然二人已经成亲八年之久,纵然二人膝下的孩子已经三岁了,但是乐都的乐坊中还能流传出景逸为侧妃刻意填的曲子、诗词。二人成亲之后,当真是如同神仙眷侣。 彼时,小岛上的初见之后,一种叫做喜欢的东西感觉已经填充满了心防。从前未曾留意过的点点滴滴,一旦关于到那个人奶的一些事情,她便开始变得很在意起来。 如同所有爱慕他的少女一般,收藏着他写过的诗稿、收集点点滴滴关于他的消息,因他欢喜而欢喜、因他伤心而伤心。 原本以为,自己只能远远的看着那个在遥远的高台上的那个人,只能遥遥的羡慕着陪伴在他身边的女子。 神仙眷侣,他们二人那一段美好的不忍心触碰的传奇故事,程瑶从未想过会成为其中的一者。 若不是无意间知道的那个消息,若不是无意间撞破的那件事情,程瑶想,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奢求,能够陪伴在他的身边。 第233章 十年深宫 第233章 十年深宫 傅云书许久都没有说话,眼前的程瑶脸色苍白,淡淡的如同一抹水墨剪影,怎么也想象不出来,眼前这个在深宫中封锁多年的女子,曾经叱咤战场,也曾红衣如火,衣袂翻飞纵横在天地间。 也就只有那一双遗传了程家人深色的眸子,还能依稀看出当年风华。 程瑶咳嗽了几声,脸上有几分疲倦的神色:“十年前我身受重伤,虽然最后活了过来,但是心脉受损,再也不能上战场杀敌了;而这左手在八年前被废之后,也拿不得刀了……有时候,真是怀念那一段时光啊……” 十年前,平王之乱,傅云书听程冽说过,在那一场战役中,青漓君被困在乐都,程家军从关外日夜奔波回来勤王。程瑶率领数百精兵亲自杀敌无数,解救了困在宫中的青漓君,而在最要紧的关头,平王暗藏在暗处的弓箭手突袭青漓君,千钧一发的时候,程瑶为青漓君挡了一箭。 或许是因为程家勤王有功,或许是因为经历平王之乱之后,朝中动荡青漓君急需扶持一个世家,或许是因为程瑶奋不顾身为青漓君挡的那一箭,所以青漓君在程瑶醒来之后,封程瑶为后,与程家结亲。 那时,傅云书多么希望,青漓君娶程瑶,是因为被程瑶所感动而不是因为其他的原因,这样,多少对程瑶公平一点。 北海海盗,当时还是太子的景逸亲自出手平息,牵扯出不少人出来。那时程瑶根本就不关心朝中局势,只是偶尔听程知俞与程猛回来说过几句。 北海海盗似乎是与朝中官员有所勾结; 与那些海盗勾结的官员和江家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当时的二皇子,似乎也参与其中,但是所呈上去的证据被太子压了下来。 那时的信陵君身体十分不好,景逸将这件事情扣下来,便是因为不想他再因为兄弟失和的事情动怒。虽然景逸对二皇子格外的宽待,但是对于参与此事的官员用了雷霆的手段处置,也算是给二皇子与当时的江皇后一个警告。 冬,信陵君驾崩,景逸即位,是为青漓君。 之后啊,三年的时间,程瑶也跟着程知俞到军中胡闹过一段时间,听见的是关于新君如何的勤勉政事的同时也有新君依旧对于那出身贫寒的侧妃一往情深,后宫中未曾宠信过别的妃子种种传言。 而程瑶已经过了二九年华,程猛为程瑶的亲事可谓是操碎了心。而程瑶对于那些所谓的青年才俊连打都懒得打了,直接懒洋洋的对程猛说道:“你若是再找媒婆我直接出家去。” 程猛吓的够呛,连夜上书给青漓君,求他想办法与越国的公子羽赐婚。 而三年前,那修罗战场的荒岛上,那个青年男子的惊鸿一瞥,那落日余晖的晚霞,似乎成了程瑶最美好的年华中浓墨重彩的一笔。这样的颜色,此生都难以忘怀。 那一年,边境有些动荡,程瑶跟着父兄镇守边关,同年,传来了平王谋反的消息,程猛大惊,回乐都勤王。 程瑶都不记得是跑死了多少匹战马带领了数百精兵连夜的赶回了乐都,在杀入城门的那一刻,在看见青漓君安然无恙的那一刻,程瑶的一颗心才放了下来。 三年,一千多个日夜,她以为会随着时光的流逝忘记了那个男子;却没想到,千里奔波而来,只是为了见他一眼安然无恙。 有的人啊,一旦遇见了,便就成了一生的劫数,躲都躲不开。 程瑶自然是没有错过,在最为危急的关头,他依旧护着的是那柔弱却又美丽的女子和那个依旧六岁的孩子,是啊,那是他的妻儿,他是他们的丈夫。 而她,不过是千里勤王的一个臣子而已,臣子而已啊…… 在弓弩手对准了青漓君的那一刻,程瑶是第一个察觉到了,似乎是想都没有想的在,直接扑了上去,为青漓君挡住了那一件。 箭穿透胸口的时候并非是不疼的,可是那一刻因为箭的惯力,程瑶倒在了青漓君的怀中,那时程瑶便想着,这一刻能够久一些、再久一些便就好了。 让他知道,她所做的一切,并非仅仅是因为处于一个臣子的责任。 初见青漓君的时候她十六岁,嫁给青漓君的时候,她十九岁。 十九岁那一年,程瑶以为在乱军之中护青漓君的安危、替他挡的那一箭已经是此生最为疼痛的时刻,可是远远比不上在她二十岁那年,被青漓君的匕首穿透肩胛骨那般疼痛,比不上之后无数个日夜,守着冰冷的栖凤宫年华渐老,看着他对她恨之入骨的眼神、对敬妃母子百般疼爱那般锥心之痛。 平王之乱平定之后,程瑶不知父兄如何商议、青漓君是怎么会答应,封她为后。 她纵然知道是不该的,可是还是带着隐秘的欢喜、少女的娇羞嫁给了他。成亲的当夜,青漓君依旧留宿的是凌奉宫而并非是栖凤宫。 一年后,青漓君到栖凤宫的次数屈指可数,而且从未过夜过。 直到敬妃母子莫名身染重疾,从她宫中搜出巫蛊之术的傀儡,她第一次见到那个温润如玉的男子发那么大的火气。二人便就在栖凤宫中争执后过招,他招招不留情面,被他伤了右肩再也不能握刀,而也是在那一天,有了阿昭。 有了阿昭之后,似乎在那寂静的深宫中有了盼头。之前她可以什么都不争,由着敬妃母子二人,但是她的孩子啊,她一定要给他最为尊贵的身份、最为安全的未来。 是以,阿昭出生之后,程瑶以当年的恩情为要挟,逼迫青漓君立阿昭为太子。似乎少女时那殷切的情义,随着日复一日的深宫幽幽,随着青漓君的冰冷无情渐渐的磨灭了。 两个人,剥却了柔情的外衣,只剩下政治联姻下冰冷的现实和利益关系。而借此,程瑶汲汲经营,将程家推为离国第一大世家。既然得不到爱情,那么便就要敬妃无比渴望、却又难以得到的尊荣与权势…… 此时的乾清宫中,虽然是白天,但是外面天气阴沉沉的,已经点起了蜡烛,宫娥忘了将西边的窗户关好,不知从哪里吹来了一阵风,蜡烛摇曳,程瑶那一双如同黑夜浓墨般的眼睛也显得十分的诡异与痴狂。 十年的深宫蹉跎,早就将那个待字闺中天真烂漫的少女变得癫狂。这也是虽然程猛效忠着青漓君,但是却又处处与青漓君作对的原因,全然是青漓君,毁了眼前的这个女子。 不,毁了程瑶的,恰好是程瑶自己。 “其实敬妃在青漓君的饮食中下了醉心草的事情你是知道的,紫罗与醉心草相克,能催发醉心草的毒性,所以你便就经阿昭的手让阿昭送给青漓君。青漓君再不喜欢你们母子二人,但是却不会防备阿昭的。”傅云书每说一句,而程瑶没有否认,所以她一开始所猜测的,便就是接近事情的真相。 “而青漓君所中之毒毒发之后,若是我们查出醉心草是敬妃所做的,纵然查到催发醉心草毒性的紫罗是阿昭送给青漓君的。那时,敬妃母子野心昭昭,我们都会以为是敬妃母子故意再嫁祸给阿昭,不会怀疑阿昭,更不会怀疑一心一意维护这青漓君的皇后娘娘身上去。”那样的真相,傅云书真的不忍心揭露。 而眼前的看似心灰意冷的皇后,究竟是真的心灰意冷,还是善于掩饰。她的一番谎言,竟然将萧阙都骗了。 岁月蹁跹,这十年的光阴里究竟改变了什么,将那心思单纯的少女变成了这样一个面目全非的人。 程瑶没有否认,轻笑了一声,墨色的眼中带着几分癫狂,说道:“傅大人,情深不寿,慧极必伤,傅大人就不能装作糊涂等着三日的时间过去,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平平安安的回到曦国么。” 三日后,便就是揽月轩的夺宝大会开始的日子,那一日程瑶生辰,程家要如往常一样在宫中为程瑶庆生的,程瑶是要选择在那个时候动手吗? 那么萧阙知道程瑶的野心吗?萧阙包括他们一直将敬妃母子和宁王当做最为强大的劲敌,却没有想到程瑶竟然包藏祸心。而程瑶这般说,分明是要将她软禁在宫中了。 “你控制住了青漓君,究竟想要做什么,你不是爱他吗?”傅云书十分不解的问道。 “爱,爱极生恨的道理傅大人这么聪明不会不懂吧。”程瑶冷漠的说道,“他将所有的宠爱都给了敬妃母子都不算,就连阿昭……阿昭的太子之位他都想废了。我在宫中忍辱负重这些年,舍弃那么多,我不想最后阿昭连太子都做不成。景宸禹那样的人——表面贤良,你认为他登基之后,会给我们给阿昭一条活路吗?” 说到此处的时候,程瑶的声音有几分沙哑:“他是要逼死我,逼死阿昭,逼死程家啊……”声音等的末尾,带着几分颤抖还有绝望的沙哑。 那一刻,从程瑶的身上,傅云书恍惚间看见了裴月的影子。割绝了情爱,将所有的一切感情都寄托在了权势上。 那一刻,对着眼前神色扭曲的女子,不知是愤恨多一些、还是同情多一些。 第234章 手中秘密 第234章 手中秘密 青漓君与敬妃程瑶三人之间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傅云书根本说不得是谁对谁错,让傅云书真正气愤的是程瑶利用了阿昭。 那个骄傲的小太子,纵然被众人说成如何的顽劣不堪,但是他只是想引起父皇的注意、想让母后过的更加开心一点,做出很多麻烦的事情,只是不想让母后每天在深宫寂寂中磨平了生的意志,是有喜怒哀乐活生生的一个人。 傅云书想到昨天晚上临睡的时候,阿昭在她的怀中碎碎念道:“我喜欢闯祸,这样母后就不会总是对父皇的乾清宫方向发呆了,而是将注意力放在我的身上。在那样的时候,母后可以忘记了父皇的。” 傅云书因为气愤,眼角通红,对程瑶说道:“当年你嫁给青漓君的时候,分明知道青漓君心中只有敬妃,明知道自己入宫后的境地会这样,你为什么还要答应嫁给青漓君。你又为什么要借阿昭的手陷害青漓君,若是有朝一日阿昭成人,知道是自己的母后利用自己间接的害死了自己的父皇,你让阿昭如何的看待你们;若是事败,会牵连到阿昭啊……” 原本程瑶嘴角勾起了一抹笑容,在听见傅云书这一席话的时候蓦然的淡了下去,神色冷冽的说道:“你什么都不知道,有什么权利说我。你当敬妃,真的这般无辜么……” 傅云书见着程瑶张合着嘴唇说了一句话,天边一阵惊雷,要将那乌云撕扯开。 那一段尘封数十年的宫内秘闻,十年前随着平王死后就被埋葬的秘密,竟然就这样从程瑶口中听见。 傅云书呆呆的,许久都没有回神,脸上浮现出了种种神情,最终,傅云书说道:“可是阿昭是无辜的呀,他是那般的爱你们啊……”一幅画,便就这样展现在了程瑶的面前。画上的程瑶眉目温婉,那般温柔的神情,正是阿昭心目中娘亲的模样。 那一幅画笔法虽然稚嫩,但是可见一笔一划中画画人的用心。 傅云书说道:“三日后便就是娘娘的生辰,这是阿昭精心给娘娘准备的礼物。” “可是,若是阿昭若是知道三日后娘娘设下了这样一场死局,将他推上至尊位置的代价是他父皇的性命,不知道阿昭该如何做想……”傅云书淡淡说道。 傅云书想起那个孩子说起自己母亲的时候,是满满的眷恋和心疼。他说,父皇曾经为敬妃画过画像,但是从未有人给母妃画过,所以他要亲自给母后画一幅肖像,这样母妃就不会羡慕敬妃了。 虽然尚且是天真的话语,但是小小年纪说出来,这般的令人心疼。他多么希望自己能够努力的替代青漓君,取代青漓君在程瑶心目中的重要性。 程瑶难得的身形不稳,冰冷的眉宇之间闪过了众多复杂的神色,方才撑住身形,让自己的目光从画上移开。 “我,留下整个离国的江山陪着他,难道不够吗?”程瑶的声音有些苦涩。 傅云书方才想要说什么的时候,却听见门外发生异响,虽然轻微,但是在寂静的宫殿分外清晰,程瑶与傅云书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出了一抹叫做恐惧的神色。 傅云书飞快的跑到门口,将门一下拉开,却见门外大雨磅礴,一个穿着月白色袍子的小小人儿站在门口不知站了多久,雨水氤氲了他墨色的眼眸,睁大的瞳孔中带着不敢置信。 “来人,太子怎么会在这里!”程瑶原本如同面具一般的表情终于有了意思裂缝,声音带着几分尖锐的感觉呵斥道。 程瑶一出声,宫娥们惊惧的跪了一地,方才百灵去了御膳房,而景宸昭到乾清宫,他们也不敢阻拦。 景宸昭在程瑶尖锐的叫声中回神,头也不回的冲进了雨中,傅云书哪里还顾得上别的东西,连忙的追上景宸昭,程瑶一面要去追景宸昭,宫娥们连忙拿着竹伞,追景宸昭的追景宸昭,为程瑶撑着雨具,安静肃穆的乾清宫一阵鸡飞狗跳。 此时的宫外,萧阙脸色阴沉着比外面的雨天还难看,谢奕之与柳青晏十分识趣的最近不敢招惹萧阙。 毕竟,萧阙千算万算也没想到程瑶竟然会用调虎离山之计让萧阙前去刑部,紧接着让人从别馆将傅云书接到了宫中。 也怪不得萧阙会这般生气了,傅云书可谓是在萧阙自己的眼皮子底下给带走的。他们以为敬妃与宁王会对傅云书下手,却没想到竟然是程瑶…… “程瑶的条件是什么?”谢奕之见萧阙没有说话,弱弱的开口问道。 “将醉心草的解药给它……还有对于她所做之事袖手旁观。” 在傅云书被“请”到皇宫不久之后,程瑶便命人送来了信,信上大意是说这几日请傅大人到宫中小住几日,请左相不必牵挂。再写道,如今宫内局势不明,敬妃一党虎视眈眈,为了保证宫内绝对安全,傅大人不会受到这一场动荡的牵连,还请左相大人将醉心草的解药研制出来之后交给她。以免在三日后的内乱中,程家没有万全的准备伤到傅大人就不好了。 一封信上写的是冠冕堂皇的,但是字里行间都透露着威胁之意,谢奕之也不由得叹道:“原本以为最大的敌人是敬妃她们,却没有想到程瑶却是幕后最大的黑手。三日后,就算是程家与敬妃还有宁王兵戈相见,我们不插手那又如何?如今程知俞还在天牢中呢,程瑶又是哪里有胜券在握的把握?” 萧阙神色莫名,忽而冷笑了一声,说道:“当年江太后与平王,为了对付青漓君可是废了不少心思。” 谢奕之不知道萧阙为何好端端的会说到这个话题上来,方才他们讨论的不是程瑶威胁萧阙的话题么,怎么又扯到了十年前的平王之乱了? “当年在江太后的唆使下,江家辅助平王造反,平王之乱被平息之后,牵扯出朝中一大半的朝臣都是属于平王,一一被拔除。虽然平王之乱差点让离国元气大伤,但是却能让青漓君借着这个机会清除掉那些朝中那些倚仗先祖之功利用职务之便在朝中为非作歹的蛀虫们。离国的世袭制度从先祖开始,为的就是褒奖那些有功之臣,但是也为后世遗留下了许多的隐患,这些隐患从信陵君起就已经初现端倪,但是信陵君心慈手软,没有动手,而青漓君便借着这个机会毫不留情一概清除。”说到这里的时候,萧阙语气中流露出几分赞赏之意。 当年在昭帝盛年的时候,吞并了其他两国,但是曦国的兵马却在离国止步,离国距离曦国太过于遥远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因为青漓君治下有方,富饶强大的离国,就连东陆霸主曦国都不敢轻易踏足。 谢奕之听着,可是还是十分不解的问道:“可是,这些与程瑶有什么关系。” 萧阙淡淡的说道:“青漓君在平王被诛杀后,清除了许多安插在他身边、安插在朝中的内奸,可是纵然做的再好,百密一疏,当年必然是有漏网之鱼的。” 听了萧阙的话,谢奕之脸色肃然:“你是说程瑶,不,是程家,是当年平王之乱中的漏网之鱼……” 见谢奕之这般一说,萧阙无奈眉头抽了抽,“当年青漓君之所以能在围困中突围,程家立了不少的功劳,正是因为如此,所以程家在平王之乱平息之后,才能成为青漓君的肱骨之臣。再说,若是程家是平王的人,当年平王会败的这么惨么。” “那你是说,谁是安插在青漓君身边的人,至今还没有被青漓君发现……”说到这里的时候,谢奕之心中隐隐的有所猜测。 “当年越溪边上泛舟的美丽少女,让青漓君一见倾心,随即便就将她迎入府中,多年来独宠不衰,民间将二人故事,都传为一段佳话……”萧阙说到这里的时候,嘴角勾起了一抹若有若无的笑容,“可是鲜少有人知道,年青漓君遇见江氏的时候恰好是与平王一起出去打猎,结果与侍从走散在山野中迷路,遇见了独自在溪边浣纱的江氏。若是,这一段美丽初见故事的背后,是有人刻意而为之的阴谋呢……” 萧阙的一席话,成功的让谢奕之瞪大了眼睛,“你是说,敬妃也就是江氏,是平王刻意安插在青漓君身边的人……” 萧阙嘴角勾起了一抹隐秘的笑容,说道:“青漓君精明了一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至亲至爱的人却是身边潜藏着的一条毒蛇。” 青漓君什么都好,就是唯独情之一字看的太重太重,当年的平王之乱,如今的生死未卜,皆是被亲情、爱情所误。想到此处的时候,萧阙不由得想到那人所说的一席话,帝王无情,方才是好的帝王…… “若是程瑶知道了敬妃的身份,三日后双方对峙的过程中,程瑶手中掌握的这个秘密,是不是就是对敬妃的致命一击呢?”萧阙淡淡的说道。 萧阙的一席话,让谢奕之重新的认识到毓尘阁暗卫挖掘信息能力的同时,又十分不解的问道:“若是敬妃是平王手下的人的话,那么为何平王事败被诛,而敬妃却稳坐富贵这么些年呢?” 第235章 雨中回忆 第235章 雨中回忆 “今年的雨是下了没完没了了。”外面的雨水不停歇,屋子里点着的蜜合香,让人觉得十分沉闷。 虽然离国多雨,但是今年的冬雨比往常多的异常,如同春雨一般缠绵不绝,让人十分烦躁。 敬妃是最不喜欢下雨的天气的,下雨的天气温文尔雅的父亲喝醉了会打人,她与母亲被打的遍体鳞伤的根本就无处可躲避;下雨的天气若是到街上买花,回来的时候泥泞的路上会将鞋子与裙子给沾湿。 花,也很难卖出去。 这都是多少年的事情了,她已经过了大半生,这一切的一切恍若隔世经年那么久。那是她六岁、还是七岁的时候了…… 然后家中发了一场大水,无论是天气再寒冷也在河边为别人洗衣服补贴家用的母亲,还是郁郁不得志,一生科举未中的父亲,都死于了那一场大水后的瘟疫中。 她辗转反侧,被卖到了京城中。因为继承了母亲的好容貌,卖进了王府中。 虽然是被卖入了王府,但是她的生活却过得更好了,跟着一同卖入王府的那些姑娘们,学习琴棋书画,学习诗词歌赋,俨然是以大家闺秀的标准培养她们。 那时她知道,王府每年都会挑选从各地来的漂亮伶俐的女孩子,给予她们最好的学习培训,然后有送到乐府中讨好位高权重的官员;也有抹去之前的身份替换全新的身份,与一些朝中重臣们联姻。 但是这些女孩子无论是送到乐府还是送去联姻,都是忠心于二皇子……也就是后来的平王的。 她在那些女孩子里面,算不上容貌最为出彩的一个,但是却是最有灵气最聪慧的一个。 她比任何一个女孩子都幸运,十四岁那年,她没有被送去乐府,而是给予了她一个全新的身份——越溪边上一个教书先生的女儿。 江家在越溪一代算是富贵人家,家境殷实,父亲是教书先生,母亲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夫妻恩爱,只有育有一个女儿,十分疼爱她。 一年后,她与父母接到平王府的密令,太子景逸将在越溪边上的猎场打猎。 那一日,她撑着一叶扁舟,泛舟在越溪上。她还记得那一日她穿着烟青色的襦裙,襦裙上面绣着兰花,那是平王吩咐的,景逸最喜欢的颜色,便就是青色…… 那一日的天气算不得好,下着蒙蒙细雨,她是最讨厌下雨天的天气的…… 青山烟雨间,有少女独自乘着一叶扁舟在越溪上泛舟独游,清脆空灵的声音唱到:“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宛若出谷黄鹂的声音婉转在青山绿水之间,少女容颜清丽,算不上是倾国倾城,却有着一双绝美的眼,有着空灵的气质,如同凝聚了这青山绿水的纯粹而形成了钟灵毓秀的人物。 这般美丽的画面,没有哪个男子不会为之动心。 有笛声和着她的歌声回荡在山水间,她循着笛声便就遇见了他——那名冠曦国的公子信,不过才是个十九岁的少年,却有着比女子还要美丽的姣好容颜,有着一种天然氤氲的风流气质。 讨厌的雨水落在他身上,却没有丝毫的狼狈,有的人就是这样,出身高贵的灵魂,就连雨水都难以污浊……难怪二皇子,那般的嫉妒愤恨他的皇兄了…… 这是二皇子共同秘密编织的温柔陷阱,他知道他最为柔软的地方是什么,所以注定他是逃不开的。 他喜欢容颜温婉的灵气女子,所以他们挑选了她——容颜虽然算不上所有培养的少女中最为美丽的,但是却是最有灵气的。 他喜欢烟青色,所以他们让她那一日穿着烟青色的襦裙,泛舟湖上,青山绿水,烟雨朦胧,少女清脆的歌声,引来了游人的驻步。 他自幼游历在外,信陵君对于他严君大于慈父;江皇后疼爱幼子,所以他的内心是极其渴望亲情的。于是他们给她编织的身份是家境殷实、虽然不是大富大贵,但是却是集齐万千宠爱于一身的闺中小姐。 这样的美好女子是她正是人此生毕生所求,而且,她不是别人安排给他的,是他自己无意间遇见的。 后来的一切进行的那般理所当然,她成为了他的侧妃。他如同二皇子所料,是个痴情的种子,成亲数载,依旧对她痴心不变。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一年的夫妻恩爱纵然是做戏也好、真心也罢,从一开始的别有目的,到真正的喜欢上了这个温雅的男子,更何况,她还有了孩子。 无论从哪一方面来说,她再也不想安心的做一枚被人操控的棋子了。太子的宠妃、与二皇子手下的一枚棋子,她会选择哪个身份不言而喻。 纵然,二皇子是她的主人,给予了她一切。 所以,在嫁给青漓君的第二年,她便设计让那所谓的父母死于一场大火。而她提供的或真或假的关于青漓君行踪的消息,让太子并没有疑心她的忠心上。 后来信陵君驾崩,青漓君登基,她也成了冠宠后宫的宠妃,在平王疑心她的时候,她进言让平王前去沂州招兵买马,准备东山再起。 在平王成功的去了沂州,平王也就没有再怀疑什么了。这世上只有平王知道她真实的身份,只要平王还活着一天,她就不得安宁…… 所以,三年后平王起兵谋反,被青漓君当场诛杀,所有的担忧就在那一刻终止。属于她的荣华富贵,属于她的人生才开始。 可是,那个叫做程瑶的女子进宫了…… 高贵的身世、美丽的容貌,敢爱敢恨的性格。那样的女子,是与她截然不同的人生,截然不同的性格。 她一出现,便就成为了后宫之主,轻而易举的得到了这些年她苦苦谋划的一切。 不是不知道,对于这样一个带着耀眼光彩的女子,青漓君不是没有动过心,只是因为责任、而生生的压抑住了。 程瑶的存在成为了不可更改的事实,既然做不成皇后,那么只要宸禹成为太子,她做太后,也是一样的。 可是,在栽赃她不成,反而让她怀有景宸昭,在景宸昭三岁的时候被封为太子……这一切的一切,都脱离了原本的计划,让她如何不恨。 她没有程瑶那般在朝中显赫的家世,这些年在朝中汲汲经营,为景宸禹拉拢了不少的臣子,宁王,便是其中之一…… 宁王恨景逸,她是知道的。在宁王让她在景逸的饮食中下毒的时候,不是没有犹豫过的,只是……只有经历过那种不堪的贫穷、经历过没有权势命如草芥的人生,才知道,权势与富贵,有多么的重要。 其实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景逸与程瑶是一样人,从未吃过真正的苦,天生便就是身份高贵、享有荣华富贵,所以才将情爱两个字看的比什么都重,所以才一生被情爱所困。 她如今已经有三十多岁了,七岁之前那一段不堪的贫穷的时光,如同一道烙印深深的烙刻在她的生命中。所以,在宁王循循诱导之下,她放弃了景逸,选择了权势。 敬妃喝了一口茶,茶是雪崖上的梅林中长的两棵茶树采摘下来的,茶带着梅花的香味,是青漓君最爱喝的,一年也就能得一点,连程瑶宫中都没有;煮茶的水是清晨在花草上的露水,清晨要数百名宫女去收集露水,这样才能在太阳出来之前收集好供给。茶盅是上好的白玉杯子,就单单这一个杯子,都价值千金,够那些穷苦人家一年的生活了。 果真是下雨天最为讨厌的天气么,所以便就回忆起这么多早早就已经想要遗忘,却依旧不能忘记的东西。 “娘娘,宁王来了……”宫女小声的说道,打断了敬妃的思绪。 “这个时候他怎么进宫了?”敬妃的眉头皱了皱。 这些年来,景宸禹能有如今的做为,靠的不就是宁王的谋划么? 她在景宸禹的身上倾注了不少心血,可是景宸禹天资平庸,根本就没有继承到她与景逸的聪慧。 反观程瑶的景宸昭,虽然年幼,但是却异常的聪慧。不过三岁孩子,便有过目不忘的本事。 虽然对于她的恨铁不成钢,但是景逸对景宸禹格外的宽容,很少责骂景宸禹。越是这样,程瑶越是不安的。 想当年的信陵君不也是如此么,宠爱幼子,严苛长子,是因为想将重任都托付到长子的身上的。 而景逸这般做,难道不是因为根本就没有对景宸禹抱着将国家大任托付在他身上的希望? 而与宁王合作之后,在宁王安排之下,帮助了景宸禹挣了不少名声。万幸的是景宸禹够听话,他们让他做什么就做什么;再加上景宸昭这些年来越来越年长,不见幼时聪慧,反而是处处闯祸,再加上他们的推波助澜之下,景宸昭在民间的名声可谓跌落到了极点。 可以说,景宸禹能有今天,宁王功不可没。 而宁王那个人……想到此处的时候,敬妃皱了皱眉。纵然合作这么多年,敬妃都不懂宁王这般帮助他们的用意是什么。 这般想着,但是敬妃还是说道:“请宁王进来吧。” 第236章 凤凰台上 第236章 凤凰台上 “阿昭。”见着景宸昭负气跑了出去,傅云书也不知道景宸昭听见了多少去了,急忙的接过了宫人们手中的蓑衣追了过去。 此时的雨越下越大,天地一线,景宸昭虽然不过八岁的孩子,但是自幼习武再加上负气之下跑的飞快,傅云书也是用尽了全力追了过去,二人一时间将所有的宫人们甩的远远的。 宫中的路错综复杂,却见景宸昭越走越偏僻,也不知到了哪个荒芜的宫殿,傅云书追上景宸昭的时候,他站在一处高处站着。 九十九层的玉阶蜿蜒而上,大约是许久都很少有人来了,玉阶上有堆积的落叶和灰尘。傅云书上来的时候那玉柱上依旧可以认出那龙飞凤舞的几个大字是“凤凰台上凤凰游”,想不到这里竟然是凤凰台,当年文明东陆的东陆四公子便在这一场比试中闻名天下。 没想到,时光荏苒,当年的英雄豪气当年比试时的盛景已经不再,宿命是件很奇妙的东西,将原本毫无关系的四个年轻人聚集在一起,让他们惊艳了浮世,然后又将他们各自冲刷分离,各自在各自的宿命中挣扎着。 傅云书将心中的那些复杂的心思收敛而去,让傅云书真正在乎的,是那个奔跑来的孩子终于力竭,在角落里蹲了下来,无声呜咽。如同受伤的小兽一般,孤独无助。 傅云书没有迟疑,跑到了景宸昭的身边,想要将景宸昭扶起来柔软着声音说道:“大家都很担心,跟我回去好不好。” 景宸昭甩开了傅云书想要拉住他的手,闷声说道:“不好,他们都不要我,我怎么样跟他们没有任何关系……” 不妨景宸昭从哪里来的这么大的力气,傅云书差点摔倒,但是她没有生气,看着已经哭的跟花猫一样的孩子,说道:“怎么会呢,没有哪一个父母,不爱自己的孩子的。” “他们不是我的父母!”景宸昭的眼角哭的通红说道,“父皇,父皇他只喜欢景宸禹,从来都没有在意过我。他教景宸禹打猎,教景宸禹画画,可是我打猎和画画都是自己学会的。” 这些年的委屈终于有一个宣泄口,倾盆的大雨如同那个孩子此时的心情一般。 “其实我不喜欢画画、可是他们都说,父皇七岁的时候所画丹青便就名冠京城,所以我就努力的学习画画;我不喜欢音律,每次弹琴手都会很疼,可是母后喜欢听父皇弹琴,所以我便乖巧的学习弹琴。” “我以为这样父皇会多多关注我和母后,那样母后就会很开心。可是,母后既然那样的爱父皇,为什么,为什么还要对父皇做那样的事情……” 傅云书想到,之前听过的关于景宸昭的一些传言。 景宸昭三岁便就能作画,四岁抚琴引来国手称赞,原本以为,他将会是下一个青漓君,却没想到的是,到了六岁之后荒废了琴棋书画,每日都在外面胡作非为,让人愤恨的同时不由得惋惜。 虽然景宸昭说的冷冰冰的,但是男孩子对于父亲有着莫名的依赖和崇拜。景宸昭跑到凤凰台的时候是下意识的,当年青漓君在凤凰台上的比试一举成名,景宸昭不知在私下里偷偷的跑到凤凰台不知道多少次,在这凤凰台上,不知道想过多少关于青漓君的英姿…… 所以在极度的难过的时候,景宸昭会下意识的跑到凤凰台么…… 无论这一段纠缠中,究竟是谁欠了谁的,程瑶也好,青漓君也罢,欠的最多的人,是景宸昭啊…… 那样的绝望,傅云书不由得想到了那一日在知晓了暗害她的人是裴月的时候,那种由心而生的绝望,更是怜惜。 隔着雨帘,一双柔软白皙的手出现在他的面前,温柔的擦拭去他脸上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傻孩子。”大雨下,世间万物都朦胧于眼,可是眼前的少女如画的眉目是那般的清晰。 “他们并非是不爱你,你的父皇虽然没有给你父子亲情、但是却给了你储君之位;十年深宫幽深,若非是因为你陪在你母后的身边,你母后早就没有了求生的意志。纵然最后,你的母后与父皇反目,但是还是顾及到你的安危。他们并非是不爱你,但是因为种种原因,用着不同的方式去爱你、补偿你。” 轻柔的话语,奇异般的将内心的愤怒不安抚平,可是还是委屈的,“我只想要普通的孩子一样,有父母的疼爱,不要什么储君之位……” 傅云书改为摸了摸景宸昭的头顶,说道:“可是身为离国的嫡子,从一开始出生就注定了你不能如同一般孩子那般的任性啊。你继承了青漓君的聪慧与才华,高贵的身份,享受了出身给你带来的殊荣的同时也要承担与之应对的责任,阿昭……” 最后一句话,轻轻一叹,似乎这一语堪破了这个孩子此生的命运。 “注定的命运……”景宸昭墨色的眼眸中,似乎什么闪了又灭,最终还是喃喃说道:“难道,就没有办法更改吗?” “可以啊……”傅云书的嘴角带着一抹微笑,似乎是在鼓励他说道:“一个人不能选择自己的出生,却能够选择自己的未来。只要你变得足够的强大、那样你就可以留住很多的东西,不会惧怕失去。” 傅云书看着怀中的孩子原本暗淡下去的眼神慢慢的明亮了起来,心中不知是为他开心还是为他惋惜。阿昭,如果你登上那个位置是不可更改的,那么我希望至少你在那个位置上开心一点、快乐一点。 人啊,似乎都这样,面对不可摆脱的命运的时候,只要有那么一线希望,就算所做的事情并不是自己所情愿的,但是却甘之如饴。这是——自欺欺人吧。 外面的雨似乎是没有停的意思,屋内点着的蜡烛带来几分暖意,傅云书换上了干净的衣裳,百灵端来了一碗熬的浓浓的姜汤说道:“傅大人,喝点姜汤去去寒意。” 此时已经到日暮,冬天黑的很快,又是阴雨天气,栖凤宫中已经点起了蜡烛,用着名贵香料掺和制成的蜡烛,空气中带着暖暖的香味。 轻抿了一口姜汤,一股暖意从胃里面传到了四肢,方才的寒冷此时方才活过来一般。 “阿昭怎么样了?”傅云书问道。 百灵笑了笑,说道:“太子喝了姜汤已经睡了,太子能回来,多谢傅大人。” 傅云书抿了抿嘴,没有说话。此时程瑶走了进来,百灵见着是程瑶,向程瑶行礼过后便就退了下去。 程瑶见包裹的严严实实的傅云书,嘴角动了动,最终说道:“傅大人若是觉得身体不适便让御医来看看,若是傅大人身体出了什么差错,本宫也不好对左相大人交代。” 方才在乾清宫中的失态不过是瞬间而已,此时的程瑶又恢复了之前冷漠的样子,傅云书看着她没有生气的面孔,心想着也就只有这样的人,才能做出这般疯狂的事情吧。 “你,要软禁我在宫中?”今日程瑶已经没有任何隐瞒的将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了她,她可不会天真的以为程瑶将所有的事情都跟她说明了之后会放她回去。 程瑶嘴角勾起了一抹若有若无的笑容,说道:“傅大人安心在栖凤宫中做客三日,三日后,傅大人便可平安的回到别馆中。” 紧接着,程瑶看着傅云书说道:“傅大人放心好了,阿昭很喜欢你,本宫不会为难你的。至于左相大人,我也无意得罪他,只是想要他手中研制出来的解药,让他三日后有所顾忌,不会插手此事罢了。至于与曦国合作。” 程瑶的语气顿了顿,冷漠的没有任何起伏的语气似乎是在简单的陈述一个事实一般:“只要登基的是阿昭而并非是景宸禹——阿昭与傅大人关系好,而程家也得益于左相大人出手相助,等阿昭登基之后,自然与曦国交好,那么无论这件事情的过程是怎么样,到时候最终的结果还是一样的。” 虽然话是这么说,但是平白的被人摆了一道的感觉并不好受,她都有这样的感觉了,更何况是骄傲如萧阙呢,又怎么会心甘情愿的被程瑶设计了…… 如今程知俞调戏宁王宠姬事情出了之后,看似程瑶示弱——但是傅云书十分怀疑,这也是程瑶的计划一部分,故意的示弱,让敬妃等人放下戒心。紧接着放出已经拿到了青漓君解药的消息,让敬妃按捺不住在三日后起兵谋反。 只要敬妃有所异动,手中兵马再多也抵不过程家军,到时候敬妃伏诛、再加上程瑶出示出当年敬妃是平王安插在青漓君身边棋子的证据——敬妃人心尽失。 程瑶在借着这个机会除去青漓君,青漓君死于内乱,太子景宸昭名正言顺登基。 这,便就是程瑶想要做的事情么……傅云书身上无端的起了一阵冷意。 “就算是为了阿昭,你也不能终止自己所谓的计划么?你对付敬妃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可是宁王呢,对付宁王你有必胜的把握吗?”傅云书也不知是因为极度的愤怒还是因为惊恐,声音带着几分颤抖问程瑶说道。 第237章 软禁琳琅 第237章 软禁琳琅 凌奉宫中,敬妃皱着每天,看着悠闲的坐在那里喝着茶的宁王,“听说程瑶已经想办法找到醉心草的解药了,你就一点都不担心吗?” 宁王抬眼,淡淡的看了敬妃一眼,说道:“有什么可担心的,程瑶就算是拿到了醉心草的解药又能怎么样?驻守在关外的军队已经启身到南下,只要军队一到,程家的御林军掌握在本王的手中,再与巡防营里应外合,乐都,不就是我们的了。” 见着宁王说的胸有成竹,敬妃略微的放下了心来,可是事事宁王都安排的隐秘周全,敬妃反而有一种莫名的不详的预感,沉思了片刻,嘴角挑起了一抹笑容,说道:“若是景禹此次能成事,还多谢宁王倾力相助,到时候若是宸禹登基,宁王必然是离国最大的功臣,坐享摄政王之位,与宸禹平起平坐,再也不会如同青漓君在位一般,只是徒有亲王虚名。” 宁王口中虽然说道:“多谢娘娘信任,本王自然是会尽心尽力辅佐大皇子……” 眉宇之间没有太过于激动的神色、或者是说,依旧笑的风轻云淡,没有太多的表情。这般的模样,让敬妃心中咯噔一声,心中那不明的不安更甚。 敬妃捏着手中的茶杯,嘴角勾起了一抹笑意说道:“不知道今日宁王来凌奉宫,所谓何事。毕竟在这样的时候,宁王应该是在刑部才是。” “也没什么大事,只是昨日琳琅郡主到本王府中闹的太厉害,威胁本王想办法与曦国结亲。这样紧要的关头琳琅郡主还这般意气用事,本王已经将她软禁在魏王府中了,本王想着,琳琅郡主与娘娘感情深厚,所以特意过来与娘娘说一声。”宁王把玩着手中的白玉扳指淡淡的说道,可是所说出来的话,却让人不寒而栗。 那一双温雅的眸子带着莫名的锐利似乎直看破人的心里一般,敬妃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意终于不见了,不敢置信的声音带着几分尖锐:“你竟然软禁了琳琅……” 这些年来魏王府与宁王府一直是辅佐景宸禹的左膀右臂,虽然敬妃出身不高,但是心计颇深。宁王帮景宸禹收买朝中人心,而魏王府在乐都中经营敛财。 其实魏王府表面上看起来是魏王在做主,其实在暗地里早就已经易主,当家的主人是琳琅。琳琅也是个十分有野心的人,魏王平庸无用,但是琳琅善舞长袖却将魏王府在乐都的生意经营的有声有色。 而宁王与琳琅一直不和,她也乐见其成,宁王心思太深,让琳琅与宁王二人相互牵制,她与景宸禹纵然朝中根基不深,所以用起二人才放心。 宁王心思深沉,看似宁王与琳琅同是敬妃的左膀右臂,但是敬妃更信任的是琳琅一些。只是景宸禹太过于相信这个皇叔,与宁王走的十分亲近。敬妃也曾说过景宸禹几次,但是均是被景宸禹以“一个妇道人家看人太过于狭隘”一席话给堵住。 没想到,宁王竟然将琳琅给软禁在了魏王府中。敬妃是何种人,自然是不会相信宁王所谓的托词,琳琅虽然容易被萧阙感情左右,但是却也不是那种不分轻重的人。 敬妃不怒反笑,“琳琅是皇上亲封的郡主,魏王与你又是同等的官爵,宁王有什么权利去软禁琳琅封住魏王府。” 宁王见着敬妃压抑的怒火的样子,嘴角勾起了一抹笑容:“毕竟本王也算是琳琅的皇叔,于情于理是不会动琳琅的,只是这个丫头竟然派人监听到本王的身上来了……” “若非是你与耶律寒有私底下来往,本宫又怎么会让琳琅派人去监视你……”敬妃下意识的说道,见到宁王似笑非笑的模样,知道是被宁王套话了。 敬妃心中大骇,却见宁王淡淡的对敬妃说道:“这些时日娘娘还是在宫中安分点收起自己那些小心思吧,本王,可不是当年的平王……” 平王两个字如同平地惊雷,让敬妃整个人都僵硬在了那里,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宁王。这个人默默的辅佐了他们这么久,可是敬妃恍若是第一次认识清楚他一般。 宁王今天并非是一个人进宫来的,敬妃不敢置信的看着宁王,不等敬妃发作,宁王抚了抚衣袖上不存在的折痕,说道:“娘娘这几日就不用担心了,宫外的事情交给本王就够了。” 宁王走之后,敬妃强压下了内心的惊恐,对百合说道:“传大皇子进宫,快……” 宫中风云欲起,揽月轩中依旧是一派的宁静,揽月轩的暖阁中,煮好的酒香十分醉人,而在矮几上,放着玛瑙的果盘,果盘上盛放着几种水果。 如同柚子、蜜桔之类的时兴水果其实并不稀奇,在那冰玉果盘上还放着两串葡萄,青翠欲滴,似乎方才摘下来不久。 纵然是在温暖的内室,但是楼羡还是裹着厚厚的貂裘,狭长的双眼不见平日里的阴沉,带着几分惬意,墨色的长发逶迤拖地,减却了平日里的锐利,一派慵懒,酒还在炉子上温着,楼羡的面前放了堆着一堆核桃仁,夜长风恭恭敬敬的在一边努力剥着核桃。 也亏得夜长风内力深厚,坚硬的核桃被他轻轻一捏就碎了,只是那一双消瘦苍白的异于常人的手拿捏着核桃仁吃的也飞快,他几乎都跟不上楼羡吃核桃的速度了。 被楼羡这么折腾夜长风也只得认命,原本先是他伙同琳琅纵火嫁祸的事情有错在先;再加上这些时日天气渐渐转冷,楼羡的身体一到冬日寒疾复发,身体一不舒服就爱折腾人,首当其冲的就是他了。 一想到琳琅,夜长风的心中不由得一紧。那般美好的如同镜花水月的女子,高贵的出身,出色的容貌,超乎常人的才华,大方的性格,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说都是绝佳的妻子人选。只是可惜啊,他对于她来说只不过是利用的关系…… “琳琅郡主……”那个有些沙哑的声音拖长了声音道,让一边剥着核桃一边想着事情的夜长风吓了一跳,那一双异于常人的重瞳子似乎带着一种能够看透人心的力量,“被宁王软禁在了魏王府,宁王那只狼潜伏了这么些年,终于动手了么……” 夜长风被那一双墨色的眼眸看的不怎么自在,喉头动了动,没有说话,倒是夜长风嗤笑了一声,紧接着夜长风感觉到一双苍白冰凉的手搭上了自己的肩膀,那人冰冷的气息在自己耳边说道:“美人蒙难,你这个英雄不打算出手相助一番么……” 与他阴郁的性格不同,楼羡身上带着一种橘花的甘甜的味道,十分的清晰好闻。夜长风本就是习武之人,自然是不太习惯别人这般亲近的,楼羡的靠近和这般暧昧的姿态让夜长风身上莫名的战栗,连忙的拉开两个人的距离,冷着一张好看的脸说道:“当日你让我也一同前去公堂,目的不就是为了让我对琳琅死心么……” 那一日的公堂上,琳琅的一席话字字诛心。这些年他对她的好,他以为她是能够看得见的,可是没想到到头来不过是一个利用的关系,对于琳琅来说,他不过是个有价值的棋子而已。可是在自己遇到危险的时候,他这枚棋子,可以毫不犹豫的被抛弃。 原来他所看见的美丽、聪慧的女子,不过是自己脑海中勾勒出来的美好幻影而已,身处在皇家,又是敬妃身边的人,又哪里真正的是干净的。 可是……并非不是不恨的,若不是眼前的人,就算是美好幻影,就算是此生求而不得,琳琅也会是他心口上的一抹朱砂,美好的远观,而并非是如今这般不堪。 那一双素手,修长纤细,又重新的搭上了他的肩膀,姿态暧昧。 纵然夜长风脾气再好,再三的被楼羡捉弄也忍无可忍,握住了那纤细的手腕,冷冷的说道:“这不正好是你想要看见的吗!” 却忘记了楼羡如今是一点武功都不会的废人,被他这么一用力,也不知是因为他用力过度,还是因为他是故意的,直接的跌倒在了夜长风的怀中。 若是忽略眼前人的性别,那一张雌雄莫辩的脸,再加上柔软的身段,算的上是温香软玉在怀了吧…… 夜长风没想到竟然会是以这样的姿态,窘迫的一动都不敢动,耳垂都红了,楼羡就这样顺势懒懒的靠在他的怀中。 恰好这个时候,暖阁外面传来一阵嗤笑:“两位好雅兴,是在下来的不是时候。” 听见有人说话声音,楼羡倒是没有任何的动作,夜长风的如同触电一般推开了在膝盖上的楼羡,慌忙的跑了出去。 楼羡此时方才慢慢的起身,将凌乱的头发梳陇,淡淡的看了门口的紫衣青年一眼,说道:“你来了……” 苍白的几近透明有些变态的皮肤带了一丝红晕,青丝没有如同往常一般一丝不苟的梳起来凌乱的垂在两边,这般的模样少了平日里的阴郁,反而有一分小女儿姿态…… 第238章 长孙一族 第238章 长孙一族 流年不利,傅云书对着华丽的宫殿独自一人面壁想着。 前世的时候她纵然总是受到傅锦与傅蓉的暗中排挤与欺负,但是那个时候人傻,不觉得有什么,除却成亲的时候残酷的真相被撕开后难以承受的痛苦之外,回到京城的几年虽然小灾小难不断,但是却是没有真正面临过生命威胁的。 重生之后,端月公主、皇后屡次加害,跟着萧阙三番两次的遇险,又几次的被软禁在宫中用来威胁萧阙,哪一次不是跟着死神擦肩而过。 傅云书反思到这些事情都是跟萧阙有关,莫非她跟萧阙八字不合不成,果然是蓝颜祸水啊,傅云书苦中作乐的想到。 最终就算是为了景宸昭,但是程瑶还是没有放弃自己那所谓的计划,这似乎是在傅云书的意料之中,这些年的执念,哪里说是能放下便就能放下的。 只是,如今程知俞还在天牢中,若是她猜测没有错的话,宁王手中淮上的十万兵马已经逼近乐都,无皇上圣旨程家根本就不能调动边关人马,单单凭借着京城中的五万人马,能抵抗宁王十万兵马吗?而且乐都巡防营也是宁王的人。程瑶所掌握的敬妃原本是当年平王安插在青漓君身边的棋子,根本就没有办法动摇敬妃与景宸禹的位置。 因为,程瑶真正的敌人是宁王…… 那个温雅如玉,传言中对已亡的未婚妻一往情深的男子,究竟是想要做什么,是要这个皇位吗?三天,各国使者都已经到了京城,汇集在揽月轩中了啊,也是苍龙七宿图重现于世的日子。萧阙,会让程瑶如愿,将她困在离宫中吗? 这般想着的时候,听见窗台上扑通似乎是什么在扇动翅膀的声音,傅云书打开窗户,却见窗台上停着一只白鸽,纵然浑身的羽毛被雨水淋湿,但是可以看得出十分的秀丽,眼睛是罕见的红宝石一般的颜色,十分好看。 傅云书将绑在白鸽脚上的纸条拿了下来,却见纸条上清秀隽逸的两个字“安心”银钩铁画自己让人无比安心。 傅云书原本有些略微烦躁的情绪被这两个字莫名的抚平,嘴角弯了弯,这两个字,是让她安心的待在宫中吗?眼中流露出的笑容,无比的醉人…… 此时的别馆中,若尘子怒气冲冲的踹开了萧阙的书房,甚少见性格清冷的若尘子气成这般的模样,就连无痕等人都不敢阻拦。 “云书被那什么皇后带到宫中已经整整一天一夜了,你都不想办法去将云书救出来?” 萧阙对着若尘子,依旧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死人脸,淡淡的说道:“如今乐都局势太乱,云书在离宫,比任何地方都要安全。” 虽然萧阙如今的心思若尘子根本就猜测不出来他想做什么,但是见他都这般说了,若尘子脸上的怒火稍霁,但是还是说道:“程瑶在皇后的宫中,看起来是安全,可是这次若是程家输了宁王赢了那云书不就危险了?” “程家是不会输的。”萧阙笃定的说道。 “你准备帮程家?”若尘子皱眉问道,“你小子不像是想淌这一趟浑水的人,宁王与程家的胜算是对半分的,而且一开始虽然将宝压在了程家身上,但是程瑶出尔反尔,利用你一把还将云书抓到宫中来威胁你,你应该不会傻到再与他们合作。”虽然若尘子表面看起来不问这些事情,但是毕竟关系到傅云书,心里明白着呢。 萧阙只是笑了笑,没有正面的回答若尘子。 “你们到底是在打什么主意,一下子是皇后一下子又是敬妃又是宁王的,景逸那小子一病倒,什么妖魔鬼怪都出来了。那小子我看着也不是什么糊涂人,怎么让朝中出了这么多的乱子……” 说到这里的时候,若尘子的语气顿了顿,似乎是想到什么一般,狐疑的看着沉默不语的萧阙,“我说你与景逸那小子颇有几分交情,该不会……” 萧阙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桌子,长长的睫毛在白皙的皮肤上投下一抹好看的阴影,“说起来两大隐世世家之一的长孙家族族长算是青漓君半个恩师,此处离国大乱,几乎要动摇根基,可是长孙家族,却没有任何动静啊……” “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冬夜炉边煮酒,楼大人果然是好雅兴……”君泽岚丝毫不客气,在楼羡的面前坐下来,将温好的酒倒给自己一杯,笑着说道。 任凭谁都不会想到,一个君家家主,一个揽月轩主人,会这般的熟稔。 君泽岚坐下之后,紫色的眼眸不住的打量着一副慵懒姿态的楼羡,笑嘻嘻的说道:“这些年那木头还没开窍呢,我说你也是的,总是这一副阴阳怪气的模样,他能开窍才怪呢……” 楼羡的目光阴沉冷冷的看了君泽岚一眼,君泽岚的脸皮厚到自然是非同一般人可以比拟的,在鲛绡后面那一双紫色的眼眸丝毫不加掩饰的打量着楼羡。纵然有鲛绡遮掩住他的目光,可是那般打量的目光还是让楼羡十分不舒服。 “当年听闻长孙家族的小女长孙连雪容貌倾城,家父多有儒慕之心想要为她画一幅画,可惜啊,她早早的与人私奔,就连家父这般神出鬼没的本事都没办法找到她,在家父去世之前,生平第憾事除了为未能复国之外便就是无缘目睹长孙连雪的容颜为她画一幅画像。不知道楼姑娘,可能圆了在下先父遗愿……” “楼姑娘……”三个字如同一种藏在内心最深处的某种不详的诅咒一般。 一席话落下,楼羡手中的杯子生生的被他捏碎。 如同浓墨点的眸子里带着一丝令人颤抖的冰冷的杀意,重瞳子啊,世间少有,被人传为是帝王之相。这样一双眼睛对于王室有的人来说是无比的荣耀,可是对于有的人,却是灭顶的灾难。 “昔日越国国君幼弟宇文楼因为生下便是重瞳子,传言生有重瞳子之人便有帝王之相,所以被宇文宵深为忌惮,在宇文楼未到弱冠之年,便以质子的身份送到了离国。宇文楼性格风雅,是个钟灵毓秀的人物,所以在离国备受信陵君厚待。在阴差阳错间与长孙家幼女相识结为夫妇。”似乎是在陈述一个事实一般。 君泽岚淡淡的说道:“可是宇文楼为越国质子,在宇文宵登基之后身份十分尴尬,而长孙家是隐世世家,若是结为姻亲的话必会让宇文宵产生疑心、同时也让长孙家族卷入不必要的争端当中。所以,宇文楼便拐带了长孙连雪私奔。” 接下来的故事十分稀松平常,与传奇话本里面一样,宇文宵登基之后猜忌心越来越重,纵然宇文楼远在离国,但是在宇文宵看来依旧是眼中钉肉中刺,所以便就派出杀手追杀私奔的两人。 私奔后的夫妇二人被人追杀,又不敢回长孙家连累长孙一族,在楼羡六岁之时宇文楼被杀手重伤,等到长孙一族找到他们的时候,宇文楼已经奄奄一息,留下长孙连雪孤儿寡母两个人。后来回到长孙家不到两年的时间,长孙连雪在宇文楼死之后郁郁寡欢不久便就撒手而去。 年少时跟着双亲颠沛流离,又接二连三的失去双亲,楼羡的性情也十分古怪,喜欢女扮男装。 因为出色的能力,所以便被青漓君看重,成为了揽月轩的主人。 “当年长乐郡主救你是在七年前吧,当年越国亡国,你怕长孙玄之担心,悄悄的借着追查珍宝的名义到了曦国想要杀了那个昏君为父报仇,没想到你的二叔长孙思远早就嫉恨你这揽月轩轩主的身份,在你身边安插了人手,一踏入曦国行踪暴露、被人追杀,武功尽失……” 长孙玄之是君家前任家主,长孙思远便是长孙玄之的二子,觊觎家主之位许久,四年前长孙家族的一场内乱,便就是因为长孙思远引起。这个名字,在长孙家已经是禁忌,许久都没人在面前提过这个名字了……一时被君泽岚提及,楼羡还有些不习惯。 君泽岚的话还没有完全的说完,被楼羡一声轻笑打断了,楼羡从短暂的惊愕中回神,大方的承认了自己的身份,并且用调笑的语气说道:“世人都说毓尘阁是掌握天下信息最厉害的地方,没想到君家比起毓尘阁,真的丝毫不让呀……” 面对楼羡半是嘲讽的话,君泽岚见楼羡大方承认了自己的身份有些惊讶的同时摸着鼻子,说道:“楼大人过奖了,在下只是对于美人的信息十分感兴趣而已,恰好当年的长孙连雪是连先父都念念不忘的美人,所以便就多查了一些,没想到一深查下来,挖出了这么多的东西。” 楼羡扯了扯嘴角,连个笑容都没有给君泽岚,这般胡诌的话,谁信呢。 杯中的酒犹带着碧绿的颜色,楼羡仿佛是从沉思中回神一般,看了君泽岚一眼:“既然君家主已经查到了我的身份,那么君家家主此次前来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第239章 达成交易 第239章 达成交易 “当年青漓君游历在外,曾在长孙家族中住了数年之久,虽然没有拜长孙玄之为师,但是青漓君一直尊称为长孙玄之为先师。四年前,长孙家族那一场内乱,在危急之时若非是青漓君倾力相助,怕是整个长孙家族分崩离析了。”萧阙淡淡的说道,萧阙素来话少,若是别人问起的话萧阙肯定不会搭理,但是眼前的人是若尘子,自然是少不得耐心解释。 “长孙玄之这个家伙也算倒霉,顺风顺水了一世,没想到中年时先是小女儿跟别人私奔,紧接着又是二儿子叛乱,还好现在大儿子长孙思宁虽然平庸了些,但是却还是能够守得住这家业。”若尘子颇为感慨的说道。 萧阙笑了笑,说道:“长孙老先生有二子一女,长子长孙思宁为人憨厚老实,却才华上十分平庸;次子长孙思远虽然文学武略都在其兄之上,但是心胸狭隘,自忖聪明,十分有野心不甘心长孙家族隐于山野中,是以长孙老先生迟迟不敢将长孙家族的大业托付给长孙思远。倒是小女长孙连雪,为人聪敏、性格良善,颇得长孙老先生喜欢,甚至有传言曾说长孙老先生有将长孙家族的大业交付给长孙连雪之意。” 没想到,多情误人,长孙连雪喜欢上了在曦国的质子宇文楼。长孙家族的家训是在天下太平之时,绝对不能与皇家有所纠葛,以免卷入朝堂纷争之中。 是以当年纵然当年长孙玄之十分欣赏青漓君,但是却也没有收青漓君为徒,更是在青漓君登基之后疏远了许多。当年的宇文楼生有重瞳子,纵然是没有夺位的野心,但是却还是被宇文宵忌讳,这样的出生,长孙家族更不敢与之联姻。 那长孙连雪素来就不是听话的主,是以不顾族人反对,与宇文楼二人私奔离开了离国。最终因为宇文楼病死而郁郁寡欢,不久也撒手人寰…… “世上重瞳子之人十分少有,当年宇文楼为了躲避宇文宵的追杀,所以化名为姓为楼宇。”毓尘阁的信息网比君家完善的多,自然君家能查到的事情,萧阙不会查不到。 “世上重瞳子人本就少有,更何况同样姓楼,又与青漓君皇家关系密切,年纪轻轻便就做上了揽月轩轩主这样重要的位置呢。”萧阙淡淡的一席话点明了一些。 “楼羡是长孙家的人?他也是青漓君安插的一着棋子?”若尘子似乎明了了一般,皱眉说道。 萧阙笑了笑,眉宇之间是深不可测的模样。若尘子见着他这般的模样,叹口气说道:“算了,你们的事情我也不管了,只要云书安全就好了。不过……你若是敢将云书置身危险中的话……” “神医放心。”萧阙与若尘子保证一般说道:“不管离国乱成什么样,我都会保证云书安危,不让她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 若尘子走之后,萧阙脸上浅浅的笑容收敛了起来。 这些年来,他与楼羡暗中来往自然不少。揽月轩搜集天下珍宝,而毓尘阁搜集天下信息,两个地方因为目的不同自然是不会有冲突,在有些时候,还能相互帮助提供交换一些信息。 越国覆灭,楼羡宇文楼与长孙连雪之女的身份中,更引人注意的应该是长孙家族后代的身份。但是如今越国遗民在居庸关起义,纵然公子羽在军中有着不可置疑的威严,可是若是再多一个流着皇室血脉的王室子孙、有着一双重瞳子的世子,那么更是民心所向了…… 萧阙的手指无意识的捻着手中的密信,他自然知道对于楼羡来说,当初宇文宵死在了公子羽的手中后之前父辈的纠葛都已经结束了,可是不妨会有一些有心人,拿着楼羡的身世做文章。比如——君泽岚。 最会算计人心的君家啊…… 君泽岚嘴角勾着笑容,对楼羡说道:“楼大人不要用那吃人的眼神看着我,我可没有什么其他的恶意。” 楼羡笑了笑,狭长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嘲讽,“在年幼的时候外祖就对我说过,跟谁打交道都不要与君家人打交道,不然你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君家人算计了去。君公子煞费苦心的查到了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该只不会只是与我在这样的一个冬夜与我闲聊一番吧。” 若是论脸皮厚,谁也比不过君泽岚,却见君泽岚被楼羡这般略带嘲讽的一说,双手一击,说道:“果然是眼力毒辣的楼大人,在下有什么心思果然是瞒不过楼大人啊……” 楼羡的嘴角勾起了一抹若有若无的笑容,长长的睫毛在白皙到透明的皮肤上垂下了一抹好看的阴影,遮掩住了她眼中的思绪:“听闻公子羽在曦国率领越国遗民,一呼百应,以居庸关为根据点,连夺曦国数十座城池,可是难得一遇的举事好时机。 楼羡是何等的聪明人,君泽岚在这样的时候点破她的身世,为的不就是看在她流着越国血脉,原本公子羽为越国的战神,若是再有那么一个生有重瞳子的“皇子”归来,对于越国举事更有一呼百应的作用,而君泽岚这般做的目的不就是想将曦国本就乱的水搅的更浑浊么。 君泽岚见楼羡语中带有嘲讽之意,便说道:“楼大人是何等的聪明人,在下再怎么算计也不敢算计到楼大人身上去呀……” 君泽岚半真半假的说道,楼羡眉目淡淡,看不出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紧接着,君泽岚摸着鼻子,说道在下此次前来,只是想麻烦楼大人一件事情,只要楼大人肯帮忙,对于楼大人的身份,在下自当是守口如瓶。” 楼羡狭长的眸子微微的眯起来,似笑非笑的看着君泽岚问道:“君公子这是在威胁我吗?我生平最讨厌的,便就是别人的威胁了……” “哎呀楼大人,别这么轻易的动怒么,在下的条件很简单,甚至对于楼大人、对于离国来说,是有百利而无一害……” 他俯首在楼羡的耳边轻轻的说出了几个字,原本楼羡是皱眉脸上带着几分怒火的,但是听了君泽岚的话之后,原本压抑的怒意变成了不解。 有些迟疑的问道:“你的要求就这般简单?” 毕竟君家人是出了名的会算计,不说她的身后是长孙家族,单单就拿她是揽月轩的主人的身份来说,若是君泽岚拿着这个秘密牵制她的话自然是在之后行事中能得不少的好处。 可是没想到,掌握了她这么大秘密的君泽岚,竟然只是让她去做这么一件小事情。不……这件事情可大可小…… 楼羡轻笑了一声,说道:“此事虽然现在看起来是无伤大雅,可是若是被萧阙知道的话——那可是萧阙放在心尖上的人,我们揽月轩还没有傻到想去得罪萧阙。” 与萧阙打了这么些年的交道,哪里不知道萧阙看似一派谪仙模样,其实本质上阴险的可怕。她是怕麻烦的性格,自然是不想招惹上这样的敌人。 “你怎么就不知道你所做之事,并非是萧阙不想做的?”君泽岚淡淡的说道。 楼羡嗤笑了一声,说道:“就萧阙将她宝贝的那个程度,如何的舍得伤了她半分。”一双好看的丹凤眼中略带嘲讽之意的看着君泽岚,那意思分明是在说你当我傻么…… 君泽岚的嘴角微微的勾起了一抹笑意,看着楼羡忽然说道:“若是这是她所愿的呢?” 楼羡惊讶的看着君泽岚,“只要这件事情办成了,对于所有人而言,有百里而无一害。” 楼羡讶然的看着君泽岚,沉吟了半刻没有说话,君泽岚见着楼羡许久都没有说话,看似脸上一副风轻云淡的表情,其实内心并非不是不紧张的…… 楼羡知道,所有的计划已经到了这一步了,依照萧阙的性格,是绝对不会再让傅云书以身犯险。想到此处的时候,君泽岚嘴角勾起了一抹嘲讽的笑意,也不知道是在自嘲还是在嘲讽萧阙——真的没有想到,如同萧阙这样的人,竟然会被情感左右…… 明明精心筹划了这么些年,只要想办法得到苍龙七宿图中所隐藏的秘密,离他所谋划之事更加进了一步。可是没想到的是,他竟然选择放弃了这一条捷径,去走一条更难的路。 真的是,很愚蠢啊! 君泽岚想到此处的时候,心中生出了一种莫名的感觉。不禁有几分的恼火——虽然他手中有九成的把握楼羡是会答应这件事情的,但是毕竟楼羡的性格出了名的古怪,还是难以把握琢磨。 在君泽岚兀自忐忑的时候,却见楼羡的嘴角勾起了一抹笑容,淡淡的说道:“唔,若是那小丫头自己愿意的话,我自然顺手推舟做过人情了……” 君泽岚暗自提着的一口气终于松懈了下来,却见楼羡墨色的眼中带着几分好奇之意,饶有兴趣的说道:“三日后,便就是苍龙七宿图重现于世的日子啊,就连我,都有些迫不及待的目睹这一场……” 灯火下,却见那人薄凉的嘴唇开合着,缓缓吐出两个字,正是—— “神迹!” 第240章 得到解药 第240章 得到解药 灯火憧憧,这样的晚上也不知多少人难以安眠。 程瑶接过了百灵手中拧干的毛巾,温柔的毛巾擦拭着躺在龙榻上男子清俊的面庞。 纵然已经到了不惑之年,双鬓已经有了几根白发,可是岁月恍若格外的厚待他一般,他的容颜似乎与她年少时见到的模样并没有太大的区别。 那一天的晚霞格外的绚烂,晚风格外的温柔,青年温润如玉,纵然是在修罗战场上,可是一袭青衣,却依旧是举世无双。 这些年她知道,他曾经感恩她、怨恨着她,种种纠葛,程瑶很想知道,他到底有没有爱过她?哪怕只是那样一刻而已啊…… 泪水便就是在那一刻落了下来,她的人、她的性情是那般的冰凉,可是泪水却是这般的滚烫,毫无预兆的,一滴泪水落在了那因为长久昏迷有些干涸的唇上。 “娘娘……”跟在程瑶身边这么久,百灵从未见过程瑶这般的失态过,不由得出声叫道。 程瑶咬着下唇,似乎那软弱的情绪在这样的一刻终于不能承受一般,呜咽一声,匍匐在他的胸膛哭了起来。 “百灵,为什么我与他之间,会成为今天这般模样……”那戴在脸上将近数十年的面具终于在这一刻瓦解。她也好,青漓君也好,谁也没有想到,那一年的初见,最终是一场以生死为终点的死局。 百灵见着这般模样,长长的叹了口气,说道:“娘娘,大皇子已经进宫了,宁王的兵马已经到了西宫……” 仿佛过了隔世经年那般久,仿佛在眷恋着最后一抹温柔,程瑶方才从青漓君的胸口上抬头,眼角的泪水抹去,决然道:“放宁王的人马进宫……” 不管是景宸禹也好、还是宁王也罢,她要的是这天下大乱…… 此时的凌奉宫中,景宸禹被敬妃连夜的急召到宫中,脸上还有困顿之意,不悦的向敬妃行礼后道:“母妃,召我进宫是为了什么事情……” 见着敬妃神色没有之前那般温婉,脸上有慌乱之色,景宸禹方才睡醒一般,问道:“母后,这是怎么了?” 敬妃盯着景宸禹,问道:“琳琅被宁王软禁的事情你可知道?” 景宸禹神色微动,略带倨傲的眸色沉了沉,不敢与敬妃的眼神对视。毕竟是自己的骨肉,敬妃哪里不了解景宸禹心中一沉,平生第一次对景宸禹发火,百合见着敬妃这般,连忙跪在地上说道:“娘娘息怒啊……” 敬妃看都没有看百合一眼,而是呵斥景宸禹道:“糊涂,这些年魏王府、琳琅对你的事情出了多少力,你竟然由着宁王软禁琳琅抽空魏王府的势力!” 这些天她只顾着宫内与程瑶斗,而没有关注宫外的事情。原本以为对于宁王是百般的信任,而景宸禹这些年跟在宁王身后也算是有长进,所以将宫外的事情交给景宸禹与宁王去办,没想到,竟然出了这么大的纰漏。 第一次见敬妃这般色厉内荏的跟自己说话,景宸禹脸色也阴沉了下来,对敬妃说道:“母后,自从萧阙一行人来了离国之后,琳琅郡主一门心思都放在萧阙身上。别的不说,母后你也看出来了萧阙帮着景宸昭跟我们作对,那一日萧阙能够平安的逃脱,说不定就是琳琅提前走漏了消息呢。” 不是没有怀疑过琳琅,可是那一日行动他们只对琳琅说了一半,说是席间对付谢奕之与傅云书,至于萧阙则是将他软禁后听从琳琅处置。 所以,琳琅提前走漏消息的可能性不大。可是……敬妃狐疑的看着景宸禹一眼,问道:“这话是宁王跟你说的吧?” 景宸禹没有说话,敬妃强势,他自然是不敢隐瞒她的。 敬妃见着景宸禹对于宁王是百般信任的模样,深吸了一口气,将脾气给压了下去,问道:“淮上军队的兵符可还在……” 宁王既然将琳琅软禁,又知道了她的那个秘密,自然是已经靠不住了,所以……只能先下手为强…… 却见景宸禹神色有几分不自然,敬妃倒抽了一口冷气,用着不敢置信的语气问景宸禹:“你该不会将兵符给了宁王……” 敬妃之所以放心让宁王在朝中操纵还有一部分的原因便就是因为兵符是在景宸禹手掌,还有两日,淮上的军队百年就要紧乐都,到时候由景宸禹亲自去调遣军队,与乐都里里应外合。 “皇叔说怕到时候兵荒马乱,我拿着兵符有所闪失,所以便让我将兵符给他,他亲自去调遣兵马……” 随着话音落下,一声清脆的巴掌声在空旷的内殿响起,景宸禹不敢置信的看着敬妃,这些年纵然他再不争气敬妃也从未动过他一下,不知道为何敬妃居然发这么大的怒火。 “保命的兵符,你竟然给了宁王那个狼子野心的家伙……”敬妃身上泛起了一阵冷意,她千算万算没有想到自己的儿子这般的无用,连这基本的戒备之心都没有。 本来景宸禹本就是绣花枕头的草包,这些年来是敬妃与宁王两个人以手打造之下才给人一种文武双全的感觉。 被敬妃一打,景宸禹自己也蒙了,虽然敬妃对着别人和和气气的但是景宸禹知道自己母妃的手段,便愣住一般问敬妃:“母妃,可是我做错了什么……” 敬妃气的都喘不过气来,听见外面有一阵脚步声,百合连忙将宫门打开,却见外面的雨下的格外的大,穿着银色盔甲的将士将整个凌奉宫团团的包围住,齐声道:“属下奉宁王之命,保护娘娘与大皇子的安危……” 三日的时间其实过的很快。 在栖凤宫傅云书呆了整整五天的时间,这五天傅云书十分的安分,白天跟着景宸昭说说曦国的风土人情、说说在宁州小时候的趣事。该吃吃,该喝喝的,丝毫就没有做阶下囚的自觉。 程瑶也不知道那一日傅云书究竟与景宸昭说了什么,景宸昭醒来之后,虽然沉默了一点,但是对她并没有生分,是以也放心的让傅云书跟景宸昭待在一起。 那一副未完成的肖像,景宸昭已乘着三日的时间填色、裱框,还是做完了。 傅云书见着景宸昭这般不由得笑了笑,到底还是孩子,嘴里说着恨程瑶,但是还是想讨母妃欢心的。 这一日,是程瑶的生辰,纵然青漓君昏迷不醒,但是程瑶是皇后,生辰自然是要过的。平日里程瑶的生辰十分低调,只是程家人进宫吃一顿饭就结束了,但是今年,程瑶忽然铺张了起来,宴请了朝中大臣与各国使者,并且清扫了多年都没有用的凤凰台,做为设宴的地方。 此举自然是遭到了不少朝中大臣的反对,但是程瑶用手段镇压下去的同时,也淡淡说道:“本宫此举,是为皇上龙体祈福,中文爱卿还是反对吗?” 众臣沉默。 下了数月雨的乐都这一日却在这一日雨停了,清晨,太阳还未有出来的意思,天空中呈现出奇异的烟青色。 一大早的,百灵便就带着人到栖凤宫服侍景宸昭更衣了。月色的锦袍上面绣着白虎,虽然不过才八岁大,但是生的粉雕玉琢,继承了青漓君与程瑶的姣好容貌,又有程家人天生武将的气魄。 傅云书脸上倒是一派的轻松,看着景宸昭这般的模样,咂咂两声道:“阿昭若是长大了,不知道要迷倒多少闺中少女……” 景宸昭今日心中十分忐忑不安,那一日在乾清宫外听到的一席话虽然听的云里雾里的,但是景宸昭知道,父皇中毒昏迷不醒,是因为母后造成的;而在母后的生辰,敬妃要逼宫谋反…… 景宸昭虽然年纪小,但是早慧,他敏锐的察觉到,经过今日之后,他的人生似乎是要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没想到,傅云书竟然还有调侃他的心思,景宸昭板着小脸看了傅云书一眼,最终还是忍不住的说道:“我一直很好看好么……” 傅云书忍不住笑出声来了,摸了摸景宸昭的头,说道:“好了放轻松点,不管今日发生什么,你的父皇和你母后是绝对不会伤害你的……” 傅云书似乎是隐隐的察觉到什么一般,才说出这一番话来。 景宸昭还在深思着傅云书话里面的意思的时候,却见百灵又捧了一套衣服进来了,对傅云书说道:“傅大人,这是娘娘为你准备的衣服。” 碧绿的颜色上面绣着浅白色的花纹,华贵而又不失淡雅,看来程瑶很了解她的喜好。不过,这并非是重点。 傅云书意外的问道:“今日宴席,娘娘竟然会让我去……” 百灵笑了笑,说道:“左相大人已经研制出了给皇上解毒的灵药,如今曦国的使臣可是离国的贵客,娘娘自然要将傅大人奉为上宾的。” 傅云书眉头挑了挑,心想程瑶将她扣在宫中已经有五日的时间,该准备的已经准备好,萧阙顾及着她的安危,自然是没办法出手阻挠。如今程瑶的解药已经到手,能掌控青漓君的生死,那么她这个用来威胁萧阙的人质已经没有任何作用了。 第241章 攻进宫门 第241章 攻进宫门 今日的天气雨虽然停了,但是格外的冷。 傅云书裹着狐裘,手中捧着暖炉,一出门还是冻的将脖子缩了缩。 出了门,外面的天气灰蒙蒙的,竟然飘起了细碎的小雪花,傅云书与景宸昭两个人才出门,却就有宫女连忙的撑起了伞,有一个年长些的宫女说道:“殿下、傅大人外面石阶上都结冰了,慢些别摔着了。” 程瑶身边没人伺候,百灵见傅云书与景宸昭两个人穿戴好之后到程瑶身边去了,百灵不在,那些宫女们倒是也活泼了一些。 另一个宫女也说道:“可不是么,今年的天气怪的异常。前些天一直下雨,这都多少年都没下雪了,偏偏今天就下了雪……听老人们说,天生异象,必有大灾呢……” 话还没说完,连忙有人对她使了颜色,看着走在前面的傅云书与景宸昭二人一眼,她连忙悻然闭嘴。 凤凰台上凤凰游,当日盛名于东陆的凤凰台在在荒废了许多年之后,被程瑶命人收拾了一番,依稀可见当日的宏伟。 凤凰台是建立在皇宫最西边的一处悬崖之上,之前傅云书没有细细的看过这里,却见此处被宫人们打扫干净之后,已经没有了数日前的颓败。 纵然是冬日,有绿树青松,沿着长廊而走,却见有一处行宫,此次在行宫里面,正是程瑶设宴的地方。 凤凰台以白玉为阶梯、玉石铸成的台面,当年东陆各国每逢夺宝大会的时候,都会汇集在凤凰台上、以文或者以武会友比试,当年的状况可谓盛极一时。 可是在十几年前,曦国以国独大,吞并了凰、越两国之后,这凤凰台上已经没有了昔年盛景,当年曾目睹四国盛世的老臣,此时来到凤凰台上,不禁有物是人非伤感之意。 可能伤感的并非只是因为物是人非,也有可能是被冻的。 这行宫凌驾于凤凰台上,从那行宫上一眼看过去便能看见凤凰台的全景。 当日建此行宫的目的便就是供各国的使臣、还有宫廷中的皇亲国戚们看比试用的,为了视野开阔,四周都没有窗户。 是以在这内殿中已经点起了炭火,但是风还是不失的从外面灌进来,再加上近日天气出奇的冷,不少老臣们都有些冻的受不住了。 傅云书牵着景宸昭的手走了进来,程瑶已经坐在那处了,程瑶下首便是几个亲王,宁王竟然也在! 一袭锦袍,依旧是带着浅浅的笑容在品酒。见到傅云书与景宸昭一起进来的时候,微不可觉的皱了皱眉。 之后是程猛与萧阙,见着萧阙,傅云书眼睛亮了亮,小跑的跑到了萧阙的身边。 数日未见,萧阙见着傅云书依旧是一副活蹦乱跳的模样也微微的放下心来了,见着傅云书脸色红润,还打趣傅云书说道:“这几日在离宫中养的不错……” 傅云书捂脸,瞪萧阙道:“你才长胖了……”顺势就在萧阙身边坐了下来,萧阙神色轻松,说明问题不严重? 景宸昭看着空空的左手,微微的有些失神,目光落在了在青年男子身边不知笑着说什么的少女身上。白衣男子恍若是有所察觉一般,清冷如雪的目光蓦然看了他一眼。 景宸昭连忙的将目光收回来,将准备好的画卷拿了出来,对程瑶说道:“儿臣祝母后凤体安康,福泽绵长……” 程瑶笑了笑,素来总是苍白的脸上今日难得的多了几分精神,对景宸昭说道:“吾儿有心了……” 让百灵接过了景宸昭手中的画卷,却并没有打开。 傅云书小声的问萧阙说道:“公子,你该不会真的将解药给程瑶了吧。” 萧阙淡淡的“嗯”了一声,傅云书略带惊讶的说道:“公子,解药你研制出来两颗了吗?” 依照傅云书对于萧阙的了解,他是不会轻易的受制于人的,按兵不动、又将解药给了程瑶主动权全然的掌握在程瑶的手中,萧阙是这样坐以待毙的人吗? 萧阙无奈的笑了笑,说道:“纵然有通天的本事,醉心草的解药哪里有那么好研制的……” 紧接着,萧阙给傅云书倒了一本热茶,说道:“醉心草的解药只有一颗,就在程瑶的手中,今日宫变之后,她是毁是留、在她一念之间。” 宫变两个字从萧阙的口中淡淡的吐了出来,似乎是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一般。傅云书不解的看着萧阙。 似乎萧阙对于今天的变故一点都不担忧,“宫变?淮上军队已经到了乐都吗?那程知俞还在大理寺的天牢里面,若是双方交手的话,程家会不会吃亏?” 傅云书一连声的问道。 “今日怎么不见敬妃娘娘与大皇子?”虽然这行宫里面着实的寒冷的,但是觥筹交错,又有歌舞,倒是一派的其乐融融,在这样和谐的气氛下,却出现了一个十分不和谐突兀的声音道。 哪壶不开提哪壶的正是刑部尚书罗双。 在坐大臣们要么装作没有听见要么就是用宽大的袖子掩口掩饰住自己的情绪。都知道敬妃与皇后不和,在皇后娘娘生辰的时候提到敬妃与大皇子,岂不是找不自在么。 这罗双也不知道是有心还是无意的,对于西宫凌奉宫所发生的事情,众人一无所知。 傅云书见萧阙一脸轻松的模样,便略微担忧说道:“今日若是真的动手的话,程家不会有事情吧。” 傅云书担忧的并非是程瑶他们,而是景宸昭。见着傅云书心中有不安的神色,萧阙在桌子下面安抚一般握住了傅云书的手,道:“放心,有我……” 萧阙是情绪内敛的人,这是所有人都这般认为的。但是萧阙的情绪内敛,对的是一般不在乎的人而言。 如今二人已经确定心意,萧阙的性格更是不会在意别人的看法,纵然是偶尔间举止亲密也不会避讳着别人什么。 那一双温热的大手,奇异的驱走了傅云书心中的不安。 这一边的柔情蜜意,引来不少人的侧目。宁王看着傅云书与萧阙两个人举止亲密,便觉得十分刺眼,看向萧阙的目光不善。 傅云书被萧阙这般大胆的举动红了脸颊,满心的都在萧阙握着她的手的手上,倒是萧阙似乎是感觉到了那一道不善的目光一般,在傅云书看不见的地方,对宁王略微一挑眉,颇有挑衅之意。 看着两个坐在一起的一对璧人,情投意合四个字蓦然间撞入了程瑶的脑海中。萧阙不加掩饰的宠溺,傅云书略带羞涩的笑容,让程瑶心中一震。 这,才是真正的情人间应该相处的模式吧。情意相合的两个人,纵然是面临危机、纵然是在乱局之中,却也会彼此无条件的信赖着。 而萧阙有意无意的挑衅显然点燃了宁王心中的怒火,素日里带着温雅笑意的眸子,在今日却压抑着一种诡异的疯狂看向傅云书的眼神十分微妙。 恰好在这个时候,有侍卫过来在宁王的耳边耳语了几句,宁王又看了傅云书一眼,点了点头,那侍卫小跑着出去了。 傅云书对于不善的目光十分敏感,接触到了宁王的目光之后不由得向萧阙身边缩了缩,说道:“我怎么觉得宁王今天有点不对劲。” 平日里挺温和的一个人,今日脸色阴沉的如同疯子一般。 萧阙安抚性的对傅云书笑了笑,说道:“眼看大事既成,本性便就流露出来了。” 说是这般说,却有意无意的遮挡住了宁王看向傅云书的目光。 “娘娘,右威卫大将军沈勇沈将军进宫求见……”萧阙与傅云书二人正在说话的时候,却听见有小太监说道。 右威卫大将军沈勇是青漓君亲封的大将军,驻军淮上,算是地方军队。 程瑶十分讶然,傅云书也不知道程瑶是没有预料到还是假装的,“沈将军驻扎在淮上,非皇上传召不得进乐都,他如何来宫外了?” 那小太监脸上有些为难,上前了一步,说道:“沈将军已经到了宫中了……” “是谁放他进宫的!”程瑶勃然大怒问道。 “是本王……”一道低沉的声音淡淡的说道,众人顺着说话的声音看过去,却见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宁王。 “宁王,你好大的胆子,竟然私通地方驻军!”程瑶一番话,便将宁王的罪名给坐实了,傅云书心想,这程瑶果然是真人不露相。 此时的宫中,朝中的重臣与各国的使者,见此变故,不由得纷纷小声议论着什么。显然都敏锐的嗅到了今日不寻常的意味。 外面的飘着的小雪越下越大,离国,从未下过这么大的雪…… 那小太监显然还没有将话说完,一面颤抖的声音,继续跟程瑶汇报道:“沈将军并非是一个人进宫的,他已经带了两万兵马进了城门在宫外呢……” 两万兵马竟然已经进了城门,这下原本的沉默变成了小声议论,就连程瑶万年不变的冰山脸也裂了一丝痕迹。 程瑶看着脸色平静的宁王,傅云书心想,就算是程瑶,大概也没有预料到宁王竟然下手这般快、狠,竟然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便就已经让淮上军队进了城直逼宫门,而程家军,可有做好准备? 第242章 守军叛变 第242章 守军叛变 在到离国后不久,萧阙便就与傅云书分析过离国局势。 离国政局分为两个帮派,一方面是以太子为首的太子党;一方面是以大皇子为首的宁王的人。 如今宁王野心昭昭已经控制住了敬妃与景宸禹,所以直接的跳过了敬妃与景宸禹是以宁王为首。 程家虽然手握重兵,但是青漓君为了防止程家拥兵自重,这些年久无战事,所以程家的兵马基本是在关外。 程猛虽然为人莽撞,但是却对青漓君十分忠心,不会随意调遣兵马,而程瑶这次这般大费周章借敬妃的手害青漓君、又要挟萧阙不要动手,是想将这次宫变全部推给别人的身上,让景宸昭能够名正言顺干干净净的登基,不受后世诟病。 从这里可以看得出来,程瑶到底还是为景宸昭着想的。只是,若是不调动驻扎在外的程家军队的话,单单仅凭着京城中三万御林军能够抵挡的住宁王的十万淮上军队么? 之前程瑶他们所占的优势是他们在乐都内,但是沈勇竟然带领了军队进了京城,要知道,那沈勇在军中这些年,右威卫大将军可不是浪得虚名的。 “宁王,你想干什么?是你假传皇上圣旨召沈勇进京?还是你们相互勾结,想要谋反篡位!”程瑶色厉内荏的一席话,让宁王脸上的笑意丝毫都没有消失。 这个时候,却见有一个三十多岁的武将带着几百将士已经大摇大摆的从外面走了进来,嘴角带着笑意,对程瑶说道:“臣是奉命前来,清君侧捉拿反贼!” 来的人不是别人,正是驻扎在淮上的沈勇。看来宁王今日是不想隐瞒自己的野心,直接光明正大的与沈勇勾结攻进皇城中了。 清君侧一席话说完,在场的大臣们都相互对视了一眼,今天宁王来者不善。 “笑话,谁是反贼!本宫是皇后、昭儿是皇子,宁王殿下带兵器进来,莫非是想要谋反不成!”此时程瑶身边的侍卫已经抽刀将程瑶与景宸昭保护好了,双方剑拔弩张,程瑶丝毫不见慌乱。 宁王嗤笑的说道:“本王捉拿的反贼正是敬妃娘娘与皇后!” 如今皇室中就只有程瑶与敬妃两个生有皇子,若是青漓君真的有什么三长两短的话,那么宁王可不就是名正言顺的能够登基了么。 看来,宁王纵然行为做事疯狂,但是还是不想担上谋反之名。 “这敬妃与程瑶,是当年平王安插在皇兄身边的暗探。”一席话,让原本因为突生变故而安静来的场面瞬间的沸腾了下来。 当年平王江氏一族作乱朝廷,青漓君清除余党铁腕手段历历在目,没想到平王竟然说皇后与敬妃是平王的人。二人在后宫这些年又各生有皇子,若是二人包藏祸心的话那么离国江山危矣啊! “你胡说,我母后才不是这样的人!”景宸昭气的脸色通红,冷着眼看着宁王道:“分明是你想要谋反,所以故意编排我母后的。” 景宸昭不过是个八岁的孩子,一般孩子见着这样的场面早就吓得瑟瑟发抖了。没想到景宸昭竟然是将程瑶护在了身后,呵斥宁王道。 这般的胆色,让原本看不起景宸昭的大臣们也不由得点了点头,太子虽然年幼,但是却颇有担当责任。 “阿昭!”程瑶连忙让侍卫将景宸昭给护在了身后,程瑶没想到宁王竟然能够进的了宫里面,看来是御林军里出了奸细。一面拖延着时间,希望程知俞能快点将驻扎在乐都外面的军队调遣来。 “哼,本王手中自然是有铁证!”说到这里的时候,宁王那一双狭长的眼睛闪着莫名的光芒,说道:“敬妃已经被本王控制起来,来人,给我拿下反贼程瑶!” 说着,就命人动手,萧阙将傅云书护在了身后,丝毫没有想要出手帮忙的意思。傅云书急着叫道:“阿昭……” 谁知道沈勇还没有抽到,一个装着青菜的碟子飞到了宁王的前面,沈勇连忙的抽到为宁王阻挡,却见程猛一掀桌子,大着嗓门喊道:“当老子是死的啊!当着老子的面想欺负我闺女和外甥,活腻了不成。” 程猛是出了名的暴脾气,那沈勇曾是程猛麾下的大将,却因为贪污了军饷被程猛逮到过差点没脱了层皮。幸好因为家中在乐都有权有势,所以动用了关系去了淮上,此番见到程猛,自然是新仇旧恨加上了一起。 “程将军你就不要费劲了,现在乐都城门都是我们的人,就算是程知俞搬来了驻扎在城门外的皇城军,这宫中就已经是我们的天下了。”沈勇皮笑肉不笑的说道。 见着沈勇这般嚣张,程猛眉头一皱,问道:“今日在乐都值班的御林军副将是谁?” “是宋、刘、张三位副统领。”程猛身边的侍卫说道。 “宋义明、刘飞,张洪三个人?”程猛说道,“那刘飞是新调任上来的,但是宋义明与张洪跟着知俞身边这些年,不可能会背叛知俞的。” 程知俞这些天被关押在了刑部,所以御林军皇城防卫工作都是程知俞手下的几个副将负责。 刘飞是新调任的,所以程知俞对他并不信任,让宋义明与他一起负责乐都城墙的守卫,而张洪是负责宫内的安危的。 若是说刘飞被收买了程猛不觉得有什么意外,但是让程猛难以接受的是宋义明与张洪跟着程知俞多年,生死兄弟,怎么就轻易的背叛了。 “没有什么不可能的。”宁王嗤笑一声,说道:“有钱能使鬼推磨,没有什么事情是用钱办不到的。不过那宋义明还真是傻子,本王对他威逼利用他都软硬不吃,本王只好动手解决了他了……” 原来宁王只收买了张洪,并没有能收买宋义明。乐都里面有一万兵马,其他的都在城外。 若是张洪叛变了的话,那么张洪麾下两千兵马必然是会随着主帅一起叛变的,万幸还有宋义明麾下五千兵马。 “你竟然杀了宋义明!”程猛气的眼睛通红,若不是程瑶命人拉住程猛,估计程猛直接对宁王动手了。 “这次进乐都我已经带了三万精兵进城,而若是除去那三人麾下的人马,你不过只有区区八千兵马,程元帅,你觉得可有胜算?” 若是真的打起来,根本就没有胜算! 想明白这点,程猛的脸色也凝重了几分,而宁王脸上闪过了一丝笑意,说道:“如今宫门已经大开,留下外面的七万兵马对程知俞的两万援军,就算程知俞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勇,但是也无济于事吧……” 傅云书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上了,没想到宁王竟然能控制住程知俞最为信任的三个副将,如果按照宁王所说,那程瑶一点胜算都没有了。 “沈勇,拿下程瑶与景宸昭!”宁王眼中带着一种莫名的疯狂,青漓君昏迷不醒也没法研制住解药,敬妃与景宸禹已经被他控制,再控制住程瑶与景宸昭的话,那么离国的江山不就是他的了吗…… 傅云书心中紧张的同时,又觉得十分诧异。第一,是诧异于萧阙出乎异常的淡定;第二,在这样重要的时刻,离亲王连影子都没见到;第三,楼羡与君泽岚竟然也没有参加宴席。毕竟依照君泽岚唯恐天下不乱的性格,这个时候不参加宴席不正常啊。 不过心中的疑惑只是片刻而已,此时的局势根本就容不得傅云书想太多。 傅云书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会亲眼的见到宫变,手抓着萧阙紧张的不得了,眼看着沈勇就要对景宸昭动手,傅云书连忙叫道:“住手,阿昭是皇上亲封的太子,宁王,你若是动手便就是谋反!” 宁王见傅云书护着景宸昭,阴郁的神色越过了傅云书,看见与傅云书亲密的牵着手的萧阙身上,“曦国也是要插手离国的事情了。”说着,默了默,“这样也好……” 傅云书不解的看着宁王,怎么好了?之前看着挺好的一个人,怎么性格竟然是这般诡异。 “既然离国已经决定与王上与国师合作,那么曦国的使团,就不能留了……”宁王说到这里的时候,傅云书看见耶律寒与月千留两个人正走来。 今日耶律寒并没有易容,他一过来倒是引起了不小的风浪,众人没有想到在曦国与南狄交锋的时候,耶律寒并没有在南狄,而是千里迢迢的跑来了离国! “抱歉,解决宋义明的人马花了点时间,所以本王来迟了。”耶律寒微微的笑了笑说道,身后的武士的刀上依旧带着血迹,可见方才经过了一番恶战。 宁王笑了笑,说道:“王上来得正好,王上的仇敌,便留给王上解决吧……”耶律寒如鹰一般锐利的目光打量了傅云书与萧阙两个人一眼,笑着说道:“好说……” 耶律寒竟然带了兵马来帮助宁王,此时的局势对于程瑶等人而言十分不利了。 萧阙与谢奕之坐在那里,淡淡的看了宁王一眼,说道:“看来今日宁王也要将我们算进反贼的名单里面去了?” 第243章 力挽狂澜 第243章 力挽狂澜 越是拖的越久,越是容易生变故,宁王深知这个道理。 之前之所以跟程瑶他们说这么多废话,完全是因为耶律寒的人马还没有到,宋义明那边的问题没有解决所以宁王没有动手。 见耶律寒已经成功的解决了宋义明,宁王自然是不会顺着程瑶的意继续拖延下去了。 “动手……”宁王的眼中闪过了一丝狠戾之色,指挥道,“不许伤傅云书,其他的人杀无赦!” 目光看着傅云书,是难以解释的疯狂与炙热!傅云书被看的心惊,蓦然想到之前程冽说的那一番话,宁王与梅锦书情投意合,奈何梅锦书因为受到家族牵连所以自缢在牢房中。 宁王这般的模样,分明将长的与梅锦书有七分相似的她当做了梅锦书的替身。而宁王之所以造反,是否是因为与当年梅家满门被抄斩、梅锦书的死有关系呢? 萧阙没想到,在这个时候宁王竟然还觊觎着傅云书,脸色顿时黑了几分,颇有几分阴森的看了宁王一眼,说道:“宁王殿下,若是一旦动手你可就没有回头的余地了……” 宁王还没有听明白萧阙是什么意思呢,没有丝毫犹豫,说道:“动手!” 程瑶身边的侍卫连忙抽刀护主,程猛显然是将同样是被宁王盯上的萧阙与谢奕之做为一路人了,对谢奕之说道:“待会儿若是真的打起来,萧阙护着他的小情人,你一定要看着点我宝贝女儿和外甥啊……” 饶是这个时候,谢奕之嘴角也不由得抽了抽。 见着宁王要动手,程瑶脸色沉了沉,对那些侍卫说道:“不要管本宫,待会儿保护太子离开……” 景宸昭并没有站在程瑶的身后,而是以小小的身躯,护住了程瑶说道:“不,我是太子,我不会丢下母后一个人走的……” “谁都走不了……”宁王面色狰狞的说道,在行宫下面沈勇带来的士兵将凤凰台已经包围的严严实实,随着宁王的一声令下,准备提刀动手。 侍卫原本就不多,保护着那些文臣,不少胆小的宫女宫人们都已经躲到了柱子后面瑟瑟发抖,沈勇抽刀第一个目标便就是景宸昭…… 这样乱糟糟的时刻,却听见一阵破风的声音,不知从哪里来的金色箭弩直戳破了沈勇的咽喉,他手中的钢刀落了下来,捂着喉咙,似乎是不敢置信一般。 紧接着,接二连三的箭射向了沈勇带来的侍卫,而那光秃秃的宫墙上,如同雨后春笋一般,出现了无数的黑衣人,手中拿着杀伤力极强的箭弩如同雪花一般,向着站在凤凰台上的将士们射去。 被沈勇带进凤凰台的人有数千人精锐,根本就来不及反抗,在强大的箭弩攻势之下损失了一大半。 而在行宫中,众人纷纷没有看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宁王的侍卫见状想要先下手为强,捉拿程瑶,没想到一抽刀就不知从哪里来的金色箭弩射杀,这般死了数十个弟兄之后,纷纷都不敢轻举妄动。 “幽冥神弓,神机营!”宁王脸色出现奇异的灰白,几乎是从牙缝中钻出这几个话出来。 箭雨之后,便听见外面一阵厮杀声,萧阙捂住了傅云书的眼睛不让傅云书看见那血腥的画面。 等着傅云书从萧阙的大掌中挣脱出来的时候,看向外面,却见一行穿着黑色紧身盔甲的人蓦然出现了原本空旷的凤凰台上。 他们穿着黑色的劲装,腰间佩戴着小巧的箭弩、弯刀两样武器,有男有女,脸上都戴着同样黑色的面具。 他们快速的将战场清扫出了一条路出来,然后静默的垂首站在一边,等待他们的主人到来。 外面的雪越来越大,这样的雪景傅云书在宁州常见,但是在乐都却是十分稀奇的事情。 有人从凤凰台九十九层白衣阶梯慢慢的走了上来,裹着青色的披风。 披风上用着银色的线绣着张扬的白虎,在这样黯淡的天气下,那颜色却是出奇的耀眼。 修罗战场上,一个人缓缓的出现在此,纵然因为长久的卧床脸色苍白,但是丝毫不损他的风华。 举世无双,无论是多少年过去了,当年在凤凰台上闻名东陆的四公子之一的公子信风华依旧。 在这样的修罗战场上,那已经快近不惑之年的男子依旧举止投足之间风姿优雅,难怪程瑶的一颗心都沦陷进去了。傅云书如是想到…… 傅云书看见,在那个青色的人影出现在凤凰台上的时候宁王一脸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脸色出现奇异的灰白色;程瑶也是惊愕的看着青漓君,昨日还在躺在龙榻上奄奄一息的男子,今日却是一副运筹帷幄的模样,心中某一根弦,似乎崩断了…… 傅云书此时的脑海里如同装满了浆糊一般,没想到最不会出现在这里的人竟然会出现在了这里。似乎是有什么被忽略掉的东西呼之欲出…… 看程瑶的模样,显然她并没有将解药给青漓君解毒。但是青漓君却完好无损的站在了众人的面前,所有的可能性只有一个,那就是青漓君根本就没有中毒! 没有中毒,却又装作是中毒,让整个离国潜伏的那些魑魅魍魉现行,其用意是细思极恐……傅云书心中又了然,是啊,若只是手段温和,心底仁慈,又怎么会是一个好皇帝呢…… 群臣被接二连三的变故已经刺激的够麻木了,奄奄一息的倒抽了一口凉气之后,匍匐在地上行礼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声音响彻云霄。 那些各国的使臣们你看着我,我看着你,都不知道这离国到底在搞什么鬼,同室相戈? 青漓君做了个手势,底下带来的侍卫将还愣着的宁王的侍卫全部绑了。 耶律寒千算万算是没有算到,青漓君竟然醒了过来,自身都难保,自然是估计不到宁王了,宁王此时全然已是孤家寡人一个。 “平生吧。”青漓君的声音如同往常一般平静优雅,和睦的说道:“众位爱卿今日受惊了……” 淡淡的话语,似乎是在平日朝堂上跟着大臣们拉家常一般。似乎并非是在这样面临宫变的时刻,也并非是在他昏迷了数月之久,蓦然才醒来的时刻。 “未能护驾,臣等罪该万死。”见青漓君这般一说,所有的臣子们连忙说道。 青漓君笑了笑,说道:“今日的事情到此为止,各位大人回去吧。各国的使者也受惊了,今日晚间的夺宝大会照常开始,请各位准时参加,不会因为今日事情影响各国之间的生意往来。” 那些大臣与使者们见青漓君这般说,知道青漓君是打算关起门来解决家里面的事情了,毕竟是家丑不可外扬。 而那些大臣们也心知肚明,皇家的事情明哲保身还是少知道为好。是以纷纷说道:“那臣等就告退了……” 而耶律寒也想跟着离去,却见青漓君忽然叫住了耶律寒,说道:“既然南狄王来到乐都做客,若是就这般离开了,岂不是朕招待不周么……” 青漓君的话音落下,手下的人纷纷拦住了耶律寒的去路。 各国的时辰略带同情的看了耶律寒与月千留一眼,很显然,青漓君是准备跟他们算总账的时候了。 留下了耶律寒之后,青漓君并没有理会耶律寒,而是对景宸昭说道:“阿昭,你做的很好,男子汉就该保护自己的母后……”青漓君咳嗽了两声,夸奖景宸昭道。 第一次听见青漓君夸奖自己,平日里的小霸王脸上难得的流露出了羞涩之意,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 一直被青漓君忽视的宁王终于是忍不住了,脸色灰白的质问青漓君道:“你根本就没有中毒!” 青漓君笑了笑,目光落在了宁王的身上,终于没有了笑意,眸色沉沉带着渗人的压迫之意道:“景解,忍了朕这些年,你终于还是动手了!” 宁王见事败,而青漓君有备而来,不消说城外的兵马青漓君肯定已经调遣兵马解决了。 眸子里闪过了一丝疯狂之意,将藏在怀中的匕首抽了出来刺向毫无防备的青漓君。 宁王竟然想来个玉石俱焚,“小心……”傅云书与程瑶的惊呼同时响起,而青漓君一个侧身,宁王手中的匕首刺偏了,青漓君身边的侍卫连忙将宁王拿下。 一番挣扎中,宁王头上戴着的玉冠已经散了,墨色的长发披散开来,哪里还有之前的儒雅,简直就是个疯子。 青漓君见着宁王再三的不知悔改,脸上也沾染了几分怒意,对宁王说道:“朕这些年对你不薄,你为何狼子野心,还想要谋反……” 看着那温润优雅的人脸上带着怒火,隐隐的还有失望,傅云书心中多了几分同情。 虽然不知道今日的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是青漓君的出现力挽狂澜的同时,想必青漓君也知道了敬妃、宁王还有程瑶的背叛。 从一开始见到青漓君的时候,傅云书就对着这样一个温润的人有着莫名的好感。可是偏偏上天这般的不公平,让这样一个重感情的人,却屡次的遭受到感情上的背叛。对于青漓君,心中又多了几分心疼。 第244章 历历在目 第244章 历历在目 在几个皇子中,他是最不受宠的一个。 他的母妃,不过是个出身卑微的看守梨园的宫女,因为那一日清晨在梨园中摘梨花,低眉浅笑的模样像极了朝云公主——那个带着传奇色彩的曦国女子。 真的是可笑,都说帝王无情,可是偏偏景家的男子一个个都十分痴情。当年的父皇与朝云公主如此,景逸对敬妃如此,她对梅锦书亦是如此。 当年的信陵君只因为在梨园中那拈花一笑,便就临幸了他的母妃,不过是一夜风流,三个月后谁知道她的母妃竟然怀上了孩子,信陵君到底不是薄情之人,封了母妃为梨贵人。 当年信陵君的后宫嫔妃十分少,有人说信陵君是因为惧怕江氏的威严。但是信陵君那样伟岸的男子,怎会是惧内之人,不如同一般帝王一样在后宫中广纳嫔妃,并非是因为惧内,而是因为心中忘不了那惊才绝艳的女子吧。 而江氏一族辅佐信陵君有着莫大的功劳,江氏性格知书达理,进退有度,信陵君对江氏虽然不爱,但是却也是十分敬重,是以,后宫中信陵君临幸的妃嫔十分少,有封号和皇子的更少了。 江氏虽然并非是善妒之人,但是他的存在到底是有些膈应,再加上信陵君对他们母子不冷不淡的,宫中那些趋炎附势的小人自然是少不了在背后使绊子。后来母妃病重——在景解的记忆中,母妃一直是郁郁寡欢的,离白宫中,种了满宫的梨花,可是母妃却不喜欢梨花。 她喜欢的是那细碎的黄色的野花,连名都没有,春天一到漫山遍野的都是那细碎的黄色的小花朵,那时候,阿远会摘一朵野花别在她的鬓边,那是她最开心的少女时光。 是的——身为皇上的妃嫔,心中却藏着别的男人。那个男人,并非多么的英俊潇洒,并非有多少文韬武略,或许是个目不识丁的山野村夫而已,但是母妃要的就是那般的简单。纵然是山野村夫,却能够与她一生一世一双人,纵然没有皇宫中的锦衣玉食,但是他心中一心一意的都是她,而并非只是当做一个女子的替身而已。 或许骨子中他便遗传了母妃对于爱情的执着,梅锦书,那个在他年少的岁月中出现的女子,在母妃去世的时候,陪在他身边说道:“解哥哥不哭,梨嫔走了,你以后还有我,我会一辈子陪着你的……” 昔日誓言恍若历历在目,说好的一辈子陪着他的女子,却三尺白绫自缢而亡,只是为了所谓保全梅家的清名…… 恍若命运跟他开了一场又一场玩笑一般,从小他纵然不受宠,纵然处处受排挤,但是他从未想过怨恨过父皇、从未想过与景逸他们争过什么,纵然在母妃死之后,他也没有怪过任何一个人,因为他知道,母妃活着多是不快活的,或者死亡对于母妃来说,是一种解脱。 可是,纵然他不争,上天还是一点点的从他身边夺走那些他所拥有的、为数不多的东西。若是,他足够强大一些,能将离白宫中的梨花全部砍掉,移植来母妃家乡中那不知名的野花,母妃是不是不会郁郁而终?若是他足够强大一些,梅太师会不会不会获罪,锦书她会不会不会死? 那种念头便就是心魔,很快便在心中滋生、生长蔓延…… “你就是因为这个谋反……”傅云书不敢置信的看着景解问道,这样疯子的心理,她果然不能理解。 景解看着傅云书一脸不敢置信的模样,赤红着眼如同疯子一般问她,道:“难道还不够吗!你能理解,当你身边最为重要的东西一点点的被人夺走的心情吗!你能面对着夺走你一切东西的人的时候,还会无动于衷吗!” 那五官气质多么像他的锦书,可是又不是她的锦书,他的锦书面对着他的时候是不会流露出惧怕的神色的,他的锦书无论发生什么,都会站在他的身边的…… 傅云书被景解那吃人的目光看的身上起了一阵鸡皮疙瘩,弱弱的说道:“虽然听起来是很可怜,可是当年梅鹤知与平王谋反是真,若非是梅鹤知谋反,梅锦书又怎么会死。而且当年青漓君不是饶了梅锦书的性命么。” 傅云书实在不能理解,这景解怎么能怨恨起青漓君,而且还做出谋反这样大逆不道的事情来了。 傅云书话音方才落下,却见宁王似乎是受到什么大刺激一般,蓦然的站了起来要冲向青漓君,身边几个孔武有力的侍卫连忙将他按压住,宁王疯癫一般,指着青漓君大笑,说道:“你当当年平王谋反,只是一个意外而已么……” “敬爱的皇兄,今日我、敬妃与你而言,是否与当年你对付平王兄与江太后的手段如出一辙呢……”宁王嘴角勾起了一抹诡异的笑容,与青漓君有三分相似的眼眸带着癫狂之意说道。 傅云书心中一惊,当年平王谋反,显然是青漓君心中的一根刺,纵然宽宏如同青漓君,在平王谋反被诛之后,对付余党更是用铁血手腕,与江太后之间更是母子情分已断,说下“不到黄泉不相见”的狠话。 可是,宁王今日谋反伏诛,却说下这等话来。 “英明如同皇兄,在皇兄登基之后,又怎么会不知道平王的野心呢?又怎么会放任宁王前往沂州。听从妇人之言?不过是个借口而已,放任平王前往沂州,是因为皇兄,早就对平王、江家动了杀心!” 宁王如同鬼魅的一席话,说的傅云书手脚冰凉,那些从没有想明白过的关节,似乎在这一刻便就想通了。 青漓君纵然看重亲情,但是并非是耳根子软没有主见的君王,世人都说,平王之乱是因为青漓君听信了江太后的谗言放虎归山导致的。 若是,从一开始,便就是青漓君故意的呢? 青漓君登基,江氏手握朝中大权,祸乱朝纲,朝中有一大半的重臣是江氏一族的门生,纵然再顾及母族,但是事关江山社稷,青漓君又怎么会没有想要清除他们的想法呢?更何况江太后偏心幼子,三番两次加害长子,母子二人之间感情并不深厚。 一开始动了杀心,但是青漓君却并不想动手除去平王、拔除自己母族的势力,是因为不想让天下人诟病。所以,一开始便就放任平王勾结党鹏,一开始便就放任平王在朝中收买人心。人心都是得陇望蜀的,青漓君一步步的忍让,让平王的野心一点点的扩大。是以,青漓君便在这个时候送平王到了沂州——在那里,平王可以招兵买马,可以培养自己的势力。 平王之乱,虽然险些让坚固的离国朝政分崩离析,但是只是险些而已。平王之乱利大于弊,纵然是让离国修养了几年,但是却拔除了朝中的蛀虫,让朝政更加稳固。 而青漓君动手除去平王,并没有受到天下诟病,反而被诛杀的平王及其党羽,成为千夫所指的人物。 若是一切都是青漓君刻意而为之,那么此次青漓君中毒,宁王与敬妃叛乱,也是青漓君故意谋划,为的是除去在朝中宁王安插的党羽,为的是清除掉朝野中的蛀虫。 青漓君这一招不可谓不狠,以自身为诱饵,引出了这么多潜伏在朝野中有野心的人。果然,做皇帝的,哪里有真正心慈手软的呢…… 傅云书想到此处的时候,看向青漓君的目光五味陈杂,不知道是该同情多一些还是敬佩亦或者是厌恶他玩弄权势…… 可是在那样的一个位置上,纵然有一颗赤子之心,却难免会被别的东西左右。若是青漓君真的感情用事,那么离国早在十年前就被平王与江太后吞噬了。 傅云书见着青漓君在那一瞬,似乎是苍老了几分一般,却用着毋庸置疑王者的威严说道:“你们纵然是朕的亲兄弟,朕能顾及手足亲情,却不能罔顾天下百姓。你与外族勾结,暗中与南狄做交易以十方城池赠与南狄,南狄倾尽全力助你登基你当朕不知道么!” 青漓君的话掷地有声,此时青漓君并非是为兄弟同室操戈而苦恼感情用事的普通人,而是一个杀伐果断的君王…… 宁王脸上的癫狂收敛了几分,一副心死如灰的模样看着青漓君,“那皇上想要如何的处置我,如同当年一般,杀了我吗……” “所幸你所作所为并没有造成大祸,朕,会留你一命的……”到底亲情是软肋,当年之所以做的那般无情,是因为平王逼宫,造成了国本动荡。 “来人,撤去宁王宗室身份,关押在宁王府中,面壁思过,无朕允许,不得出宁王府半步。” 青漓君一席话,显然是要软禁宁王。不过宁王犯下谋反这样的死罪,青漓君的处罚算是最仁慈了。 宁王没想到青漓君最后还是对他手下留情,忽然将手伸向了被踢到一边的匕首上,“快保护皇上……”侍卫们立即的大声说道。 却见宁王手中拿着匕首,并非是刺向青漓君,而是向自己的脖子抹去…… 第245章 雷霆手段 第245章 雷霆手段 外面的雪越下越大,离国几十年难得一见这么大的雪,仿佛要掩盖住那些宫闱中的罪孽与血腥一般。 数十年前,也是这样一个严寒的天气,平王谋反,兵临城下,两军交锋,血将离宫都浸染遍了。之后的几年中,青漓君觉得离宫中开的花都是带着淡淡的血腥味…… 那一年,高傲的母后匍匐在地上跪着求他宽恕平王宽恕母族,第一次见到母后用着这般卑微的语气说这一番话,可是——他毫不犹豫的拒绝了。 同胞兄弟血脉相连,那巍峨紫霄殿前,汉白玉的阶梯上,一脉相连的血脉似乎怎么洗都洗不干净一般。数十年前,他做的可这般决绝不留任何情面,十年后,当当年之事重演,却已经没有了昔年的雷霆手段。 没想到宁王竟然想自裁在这凤凰台上,傅云书一声惊呼,也幸好是萧阙反应的快,手如闪电,将桌子上的酒杯掷向了宁王,将他手中的匕首打落。匕首还在宁王的脖子上划了一道浅浅的痕迹。 傅云书见着宁王一脸求死心切的模样,忍不住的冷哼了一声,说道:“懦夫,你这样做,对的起梅锦书吗!” 众人都意外的看着平日里说话软糯的小姑娘竟然说出这一番话来,宁王如今事败,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一副心灰意冷,见傅云书口中提起了梅锦书的名字,瞪向傅云书说道:“你什么都不知道,凭什么这么说。” 傅云书冷笑了一声,说道:“我是什么都不知道,但是我知道的是梅锦书当年之所以会选择自缢,并非是因为懦弱不肯面对,而是因为你!” “当年平王谋反,乐都沦陷,梅家在其中所造的罪孽是不能否认和避忌的。虽然青漓君宽厚,碍于你与梅家的婚约,所以只有饶恕了梅锦书。只是纵然你可以不计较前嫌,但是君心难测,她不想之后因为她与你婚约之事而让青漓君为难你,所以选择结束生命的方式。”傅云书色厉内荏的对宁王道:“她以为她的死可以换来你一世平安富贵,可是没想到你还是辜负了她一番苦心,一心求死,你若是就这样死了,对不起的是梅锦书!” 宁王灰白的脸色听了傅云书的话之后,脸上浮现出了一丝奇异的亮光,喃喃说道:“她是因为想要我好好活着,所以才选择自缢的么……” 傅云书之所以出言对宁王说的一番话,是因为心中蓦然在那一刻生出的不忍……宁王所作所为虽然偏执疯狂,但是却是因为一个女子。这世间做了再多的错事,似乎只要与爱有关,无论再怎么不可饶恕的罪孽都能够有原谅的理由。 今后的宁王将被青漓君软禁在一方天地中度过余生,可是傅云书还是希望,宁王能够好好的活着。一个人纵然再怎么面目可憎,可是他心中只要有信仰,有爱的人,便能够轻易的被原谅。 傅云书认真的点了点头,见着宁王这般模样,青漓君疲倦的扶额,说道:“将宁王带下去吧。” 侍卫没将宁王带下去之后,青漓君原本疲倦的脸色多了几分冷然,看着耶律寒说道:“当年你父王还是南狄部落统领的时候便就倒卖兵器给平王妄图沾染离国河山,如今你又与景解勾结,南狄王,我们该是算总账的时候了吧……” 傅云书讶然的看着耶律寒,心想怎么哪里都有他呢…… 耶律寒与月千留脸上勾起了一抹奇异的笑容,与此同时,他们带来的侍卫一同出手,竟然是想护着耶律寒与月千留二人一同逃离。 若是这两个人逃了岂不是亏大了,尤其是月千留为害萧阙这些奶奶,萧阙怎么会眼睁睁的看着他逃跑的。 不等青漓君反应过来,却见萧阙与谢奕之一左一右一同拦住了逃跑的月千留与耶律寒二人,将二人从半空中踢了下来。 竟然这么没用…… 谢奕之觉得有些不对劲,摸索了一番之后,便将二人脸上戴着的人皮面具扯下来,却见面具下面的并非是耶律寒与月千留,而是两个看起来不过三十多岁的男子。这这二人正是之前跟在月千留身后的侍卫。 “大爷的,竟然让他们两个人给跑了!”谢奕之见着二人,便知道是月千留与耶律寒用了金蝉脱壳之计,情急之下,难免说了脏话出来。 青漓君见这二人并不是耶律寒与月千留,连忙命人封锁城楼与港口拦截住逃跑的二人。 萧阙脸上的神情倒是比谢奕之淡定多了,萧阙冷笑一声道:“怕是已经晚了,狡兔三窟,既然他们察觉到不对劲,此时应该就已经出了离国的范围了。” 青漓君见萧阙这般一说,脸上闪过了一丝犹豫的神色,紧接着对手下人说道:“算了,将他们押下去审问。” 既然耶律寒将人都留在了离国,肯定是已经能够确定青漓君他们根本就审问不出什么东西出来。 一番闹剧之后,程瑶与景宸昭站在那里,程瑶的脸色苍白到透明。 傅云书心中也一阵唏嘘,如今宫内内乱已经解决,青漓君宽恕了宁王,那么敬妃与景宸禹青漓君又该如何的处置呢? 自己枕边人,宠了这些年的女人和儿子,竟然是平王留在自己身边的奸细;而一心爱慕了自己许多年的人,因爱生恨置他于死地。纵然是英明如青漓君,这样尴尬的局面,他又该如何的去解决呢? “皇后,太子今日受惊,带太子回宫歇息去吧……”青漓君脸上表情看不出是喜是怒,依旧是以生疏的口吻对程瑶吩咐道。 这般的模样,却让傅云书想起了那些时日青漓君昏迷的时候,程瑶在青漓君的身边,可谓是无微不至的照顾着青漓君,眼中的柔情蜜意不能遮掩。 纵然知道敬妃的背叛,依旧还是无法对程瑶亲密吗?傅云书心口一阵的酸涩,是为程瑶不值得。 那一刻,傅云书从心底同情和理解程瑶了…… 爱上一个根本就不爱自己的人,守着一段没有可能的爱情,所以,宁愿想用死亡做为最终的结局。可是可笑的是——汲汲经营,不过是在别人的计策之中…… “是……”此时的程瑶如同事败之时的宁王一般,脸色苍白的如同之前的宁王一般,数月昏迷的陪伴耳鬓厮磨,是已经尽了二人今生夫妻缘分。 那一年落日晚霞的惊鸿一瞥,十年深宫重重深锁的幽怨爱恨,换来的,是一个月的亲密无间。 程瑶牵着景宸昭的手,一步步出了行宫,早就有伶俐的宫人撑起了伞。 外面的雪越下越大,方才的尸首早就已经被人清扫干净了,傅云书目送中程瑶牵着景宸昭的背影,天地雪花飘旋,程瑶的背影是那般的单薄却依旧是挺直了脊梁……她似乎是一直这般的高傲,纵然是在这样的时刻——她有着谋害皇上逼宫的嫌疑的时候,依旧是高傲的不肯低下头颅,跟青漓君说下一句求饶的话。 牵着景宸昭的手向着栖凤宫走去,单薄的人影消失在大雪中,等待着命运最后的宣判。 最哀莫过于心死…… “既然宫中已经无事,那在下便就告辞了……”萧阙淡淡的一席话,打断了傅云书的思绪。 青漓君却对萧阙说道:“慢着,朕还有事情与毓烟商量。” 人走之后,青漓君的精神似乎是在这一刻也松懈了下来,傅云书以她的医术来看,青漓君的身体并没有恢复好。 毕竟就连当时若尘子为青漓君诊脉的时候都断言出了青漓君中了醉心草的毒,可是为什么青漓君在没有服用解药竟然这么快苏醒呢?而萧阙,似乎是早就预料到了今日的事情一般,所以不急不慢,是青漓君与萧阙在暗地里达成了某种协议吗? 傅云书看着外面飞雪漫天,凤凰台上几乎都要被飞雪全然掩盖住。凤凰台上凤凰游,昔日闻名东陆的东陆四公子中的两位,没想到再一次的齐聚在凤凰台上的时候会是在这样的时间这样的环境之下。傅云书有那么片刻的恍然,也不知这两个人,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可曾有生出一种物是人非之感。 见青漓君出言留下自己,萧阙似笑非笑的说道:“皇上如今最要紧的是解决宫内的事情吧。” 宫外的事情无外乎是生杀赏罚,并非是什么难事,可是最为为难的便就是处理宫内内宫之事。 经过这件事情之后,青漓君眼中流露出的是毫不掩饰对于景宸昭的赞赏,也知道了景宸禹不过是宁王操纵之后故意堆砌成一个完美的傀儡模样,所以傅云书并不担心景宸昭会因为此事而受到牵连。 最让傅云书担忧、最让青漓君难以处置的便就是后宫的事情。敬妃跟随他这么些年,种种少年时期的恩爱,种种青年夫妻的相敬如宾,不过是为了权势的一个幌子。在面对权势富贵的诱惑的时候敬妃毫不犹豫的选择了背叛。 当年敬妃为了无后顾之忧的成为青漓君的王妃,所以便就选择了背叛平王;如今敬妃为了让景宸禹得到储君之位,毫不犹豫的选择背叛青漓君。若是这样的一个女人青漓君还是会选择维护她,傅云书真的就为程瑶感到不值得了。 而且,若是青漓君并没有中毒的话,那么这数月来,程瑶对他的点点情意,青漓君难道就没有感觉到吗? 第246章 背叛信任 第246章 背叛信任 “大梦谁先觉,平生我自知。” 这是程瑶在三年前,偶遇苦禅大师的时候,他送给她的一句谒语。 她这一生就如同一场梦,陷入了被青漓君精心编织的温柔陷阱的梦。那一日云霞绚丽似薄纱的长空,那一日浩瀚烟波的大海,那一日拂过男子墨发与衣襟的清风,在很多很多年后都入了她迤逦的梦中。 苦心等待了大半辈子,最终换来的是在他身边相伴的数月,这一世大概是她欠他的,用这样极端的方法强硬的留住他在身边数月之久。 如今这一场梦醒了,贪欢的人终要为这一场梦付出代价的。 青漓君的铁腕在当年的平王之乱中她并非是没有见过的,这样一个温文儒雅的男子,最为愤恨的便就是背叛。当年连江太后——他的生身母亲,他都能说下“不到黄泉不相见”这般决绝的话,那么她呢? 纵然罪魁祸首的宁王只是落得了个被软禁一生的下场,但是那是因为他顾念着手足亲情,是因为宁王对于他而言十分的重要。她在他的房间放了紫萝,陷害敬妃加害于他甚至是要夺了他的江山。 依照他的性格,是绝对不会容忍的吧。 他会怎么处置敬妃程瑶不知道——纵然敬妃背叛他在先,但是他实在是太重感情了,处置敬妃的时候他绝对是会顾念旧情的,而处置她的时候——程瑶想他必然是毫无顾忌。 前因后果都是自己种下了,正如当年她毫不犹豫的选择嫁给了他一般,所以无论青漓君是怎么处置她,她都认了,只要不牵连到程家、不牵连到阿昭就够了。 想到此处的时候,程瑶的嘴角勾起了一抹惨然的笑容,眼中如同死灰一般沉寂。 “娘娘,太子已经回了灵犀宫……”程瑶正在沉思的时候,百灵小心翼翼的进来提醒道。 程瑶微微的点头,看着百灵,目光十分复杂,百灵被程瑶这般的目光盯着有些不自在,便小心翼翼的问道:“娘娘为何这般看着奴婢……” “百灵,你跟在本宫身边多少年了?”程瑶忽然开口问道。 百灵不知道程瑶为何这般问,便斟酌的回答道:“奴婢十岁进府,之后便就一直跟在娘娘的身边……” 程瑶嘴角勾起了一抹笑容,笑容颇有几分惨淡,道:“你跟在本宫身边都十几年了,可是本宫还是没有想到,你竟然是他的人……” 百灵听了程瑶的一席话,脸色立即变了,跪在地上,说道:“娘娘这是说的哪里话,奴婢对娘娘一片忠心……” 话还没有说完,却被程瑶打断,程瑶揉着额头,似乎是十分疲惫一般道:“本宫也没有责怪你的意思,纵然你是他的人,但是这些年来对本宫对阿昭都很尽心,也就够了……” 若是青漓君并没有中毒,只是装作昏迷,依照青漓君的谨慎,是不可能将全部的安危都寄托在她的身上的。在她的身边,肯定是有青漓君的人。 而程瑶在宫中性情冷淡,身边最为信任的人也就只有百灵一个人能够出入宫中伺候而已。是以,青漓君在程家的人手在严密的守护之下能够在乾清宫中待上了数月的时间并且在就连他没有察觉异常的情况下还能够将整个局面控制住,必然是乾清宫中有安插了青漓君的人。 而除了百灵能够时常进入乾清宫不会引起任何人怀疑,也能够传递消息瞒天过海,除了百灵之外,程瑶想不出还有别人了…… 景逸啊景逸,夫妻数十载,我却从未真正的了解过你啊。 程瑶声音十分无力,让百灵想要辩解的话却无从辩解出口。 “娘娘,毓尘阁的人求见……”外面的声音打断了程瑶的思绪,程瑶从回忆中回神来。 “你先下去吧。”程瑶对着跪在地上的百灵有气无力的说道,她生平最恨的便就是背叛,可是背叛她的人是跟在她身边多年的侍女,虽然名为主仆,但是情同姐妹。再加上她所做之事景逸也不会该如何的处置她,所以,她暂时没有处置百灵的想法。 “那……奴婢就告退了。”百灵咬着下唇说道,无论是有心还是无意,是她背叛程瑶在先,程瑶没有出言责怪,她心中更是内疚。 “下去吧……”程瑶说道,“那个瓶子,你也可以扔了,如今他已经用不上了……”程瑶的嘴角绽开了一抹惨然的笑容说道。 听见外面通传的是毓尘阁的人,程瑶心中暗自思忖,如今世人都知毓尘阁的毓烟公子萧阙便就是左相大人楚怀朝,若是萧阙派来的人不是以曦国使者身份来求见而是以毓尘阁的身份,实在是太令人不解了。 “让他进来吧……”纵然是不解归不解,程瑶还是说道。 进来的是一个粉雕玉琢的小男孩,跟阿昭的年纪差不多大,生的十分可爱却板着一张脸故作老成。 “参见皇后娘娘。”小男孩十分知礼的向程瑶行礼道,程瑶见着跟自己儿子差不多大的孩子,心肠柔软了几分,问道:“你过来所谓何事?” “公子命小人过来是想跟娘娘做个交易。”小男孩用着一板一眼的声音说道,“毓尘阁中只要娘娘用一样东西,便可了却娘娘的心愿,不知道娘娘可愿意做这个交易!” “交易?”青漓君嗤笑了一声,说道:“你这毓尘阁是出了名的奸商,就连楼羡都不敢跟你们做交易,朕若是跟你做个交易的话岂不是被你卖了还不知道。” 对于青漓君的话,萧阙只当是青漓君夸奖了,厚着脸皮受了下来,萧阙笑着说道:“若是皇上答应于我做这一场交易并不吃亏,于公来说,曦国可以答应纵然皇上不在、但是也绝对不会染指离国半步;于私来说,在下与皇上数十年的交情,看在你我二人交情的份上,皇上想必是不会不答应的。” 此时谈话的地方已经由凤凰台的别宫中转移到了乾清宫,包括傅云书在内,所有人出去了,整个乾清宫中只剩下青漓君与萧阙两个人。 自然,被“请”出去的傅云书是十分的不高兴的,还是萧阙保证程瑶与景宸昭绝对不会受到半分牵连,等今日的事情一了萧阙便将整件事情的前因后果都说给傅云书听傅云书才答应。 “曦国不会染指离国?”青漓君嗤笑了一声,原本温润的眼神如同刀子一般看着萧阙,说道:“如今曦国,可不是由你毓尘公子做主……” 此言语十分犀利,若是一般人绝对招架不住,可是却见萧阙浅笑了一声,淡淡的说道:“很快,便就是我做主了……” 眼前的男子不过二十多岁的年纪,眉目张扬倨傲,说着这般大逆不道的话却让人没有半分的违和的感觉。有的人天生带着的贵气,如同明珠散发的光辉,就连黑夜都掩盖不了…… “你长的很像你的母亲……”青漓君蓦然发出了这样一句话,“难怪当年父皇对你的母亲一直念念不忘……” 牛马不相及的一席话,成功的让萧阙的脸色沉了下去,若非眼前的是青漓君的话,若是有别人提到萧阙禁忌的话语,怕是早就被萧阙拆散了。 萧阙嘴角勾起了一抹冷笑,见着青漓君这般说,便说道:“最难还的便就是情债,皇上这一生重情却又是欠下情债最多的,皇上想要还债,自然是要舍弃一些东西才是。” 不等青漓君说话,萧阙自顾自的说道:“既然揽月轩中聚集着天下珍宝,那么龙血赤寒珠必然也能搜集到,传言中,这龙血赤寒珠剧毒无比,若是用法得当的话,却也是一味良药,能够预防各种奇毒……” 青漓君见萧阙点破,便就痛快的承认道:“没错,当我察觉到朝政的走向不对劲,阿柔与景解有异动的时候,便就将左边的牙齿凿空,放了一颗龙血赤寒珠在里面。” 所以,在敬妃每天的饮食中都添加了醉心草,在程瑶顺水推舟的将紫萝送到青漓君的卧室的时候,看似催发了青漓君的毒,却只是有中毒的迹象而已,却并没有实质意义上的中毒。 “不过说起来你倒是真大胆,将醉心草的解药给了程瑶,难道你就不担心我是真的中毒了吗?”青漓君说到这里的时候,语气中少不得带着几分责备于询问。 面对青漓君的询问,萧阙淡淡一笑,说道:“程瑶身边的百灵是皇上的人吧……” 毓尘阁探子遍布天下,这些事情自然是隐瞒不过萧阙的眼的,萧阙紧接着好奇的说道:“程家对你算是忠心耿耿,只是不知道皇上还在程家会安插暗探。” 帝王在权臣家中安插暗探自然是算不得什么稀奇的事情,只是一般安插的都是在那些有异心的权臣家中,是以在知道百灵是青漓君的人的时候,萧阙并非不是不惊讶的。 “那只不过是个意外而已。”青漓君苦笑一声,说道:“当年百灵是朕一手培养出的,安排她装成乞儿在朱雀街上,等着的是平王马车,让她想办法混进平王府,却没有想到,等来的却是程瑶恰好经过了那里,恰好将百灵带了回去。” 第247章 阴差阳错 第247章 阴差阳错 世人都道青漓君性情宽厚仁和,从做太子的时候便就开始是这般,但是若只是一味的老好人,又如何的能够斗过了虎视眈眈的平王与江氏一族,并且将离国推向了无比繁荣稳定的一个朝代呢。 当年青漓君景逸还是太子的时候,因为平王野心已经出现端倪,在平王密不透风的在青漓君身边安插探子的时候,青漓君礼尚往来,自然也少不了在平王身边安插人手。 缘分素来是个很奇妙的东西,当年的百灵奉青漓君之命潜伏到平王府中去,却没有想到阴差阳错之下因为长相清秀被地痞纠缠,被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程瑶带回了府中去。 从严格意义上来说,那一日小岛并非是青漓君与程瑶的初次见面,他们第一次见面,比程瑶记忆中的还要早。 青漓君依稀还记得,那是个温暖的冬日午后,他方才与几个朝中老臣在酒楼中商议完事情。无非是在说如今江氏一族坐大,江皇后又独宠幼子而苛待长子,二皇子的野心已经初现端倪,请太子早做决断除去二皇子。 骨肉亲情,怎么能说除去就除去的。青漓君虽然与江皇后那时并不亲厚,但是却是极其的孝顺,那时心中还尚且存着母子亲情、兄弟之情,所以并没有下决断。 心中烦闷,便舍弃了马车自己独自在街上走着,身后的侍从只敢在远远的跟在后面。 “给我狠狠的打!打死算我的。”极其嚣张的声音竟然是从一个软糯的小女孩口中发出来的,青漓君醒下诧异,在这光天化日皇城之下,竟然有人这般的嚣张么? 旁边还有不少围观的百姓,竟然没有出手相助的意思。 彼时他刚接了皇城军的守备,乐都的治安出奇的好,很少再出现有仗势欺人的事情,他倒是想看看,究竟谁有这么大的胆。 等到看清楚那个人的时候,青漓君眼中闪过了一丝诧异。却见是一个一身火红的小姑娘,生的粉雕玉琢十分漂亮,只是穿着并非是乐都中时下流行的广袖长袍,而是由男装改良成的窄袖长裙。一身红衣十分耀眼,似乎是火团一般,她身后也牵着一匹跟她衣服一样颜色的高大的战马,看起来不过十三四岁的模样,手中拿着马鞭,双手叉腰十分凶悍的指着被侍卫围着已经打了不成人形的几个人说道。 “哎呀,这朱家几个地痞也真是倒霉,做坏事遇见了程家的小霸王回来。”他听见有人议论纷纷的说道。 “也是这小姑娘命好,差点就被朱家兄弟抢进府去,幸好遇见了程小姐。” “是啊,朱家这三兄弟仗着自己的姐姐嫁给了府伊做小妾为非作歹的也没有人敢管,现在倒是遭报应了。” “府伊家小舅子算什么,这姑娘可是程元帅的女儿,听说前些时日到青楼里去李侍郎家的公子喝醉了出言调戏了她几句,被扔下了二楼到现在还在床上躺着不能起来呢,李侍郎不是说都不敢说什么。” 青漓君大概听了个大概那几个人不是什么好人是乐都的地痞,而出手打人的小姑娘看来是程猛家闺女,那程猛脾气火爆,没有想到生出来的女儿也是如此,果然是虎父无犬女。不过,青楼?离国民风虽然开放,但是还远远没有开放到女子能够上青楼的地步吧,这程家小姑娘也着实有趣…… “坏了,今天是爹爹生辰,我回去若是晚了又要被大哥和小冽念叨了……”忽然想到什么一般,小姑娘脸色变了变,一面指挥那些侍卫说道:“将他们送到京兆府去,我先回去了。” 说着利落的上了那一匹比她都还要高的骏马,这般利落的身姿,不知道要羞愧多少乐都那些世家子弟。骏马方才要跑,忽然想到什么一般,程瑶用马鞭将那被那三个地痞调戏的小姑娘卷上了马背。 少女清脆爽朗的声音说道:“好了,这次回乐都我要在家中多住些时日,身边也没有侍女,你既然无家可归那就跟我回去吧……” 众人目瞪口呆的看着程瑶干净利落的动作,这程家小姐性格真的是爽朗的过头了,身份不明的人竟然也敢带回去,难道就不怕是什么坏人吗? 阳光下,通体鲜红的马背上少女红衣黑发,如同一团火焰一般。少女骑马的技术非常好,纵然是在闹市中骑马飞奔,但是那匹骏马十分的通灵性,灵巧的避开了闹市中的人和商贩,并没有伤着人。 很多年后,惊鸿一瞥的少女没想到却从此跟他纠缠在了一起。 很多年后,他在处理奏折的时候,侍卫来报说太子在闹市中策马奔腾伤了人。见个与她眉眼十分相似的孩子跪在他的面前,倔强的不肯认错。 原本每次景宸昭闯了祸事他都是勃然大怒的,更何况是在闹市中策马伤人的事情,但是这一次却出奇的冷静。眼角眉梢,少有的浸润了笑意,说道:“你这骑马的技术却不如你母后,当年你母后在闹市中策马的时候,可从未伤过一个人。” 往事待可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青漓君犹记得那一日少女一面策马奔腾从他身边而过,一面絮絮叨叨的说道:“旭日再快点,回去我给你蜜糖吃……” 竟然喂一匹马吃蜜糖,青漓君那时觉得真是个有趣的孩子啊。后来,平王之乱,那女子从边关快马加鞭回乐都,突围的时候,那一匹叫做旭日的马也死在了乱军箭下,他知道,在她伤好之后,抱着那一匹马哭的跟孩子一样上气不接下气。 也从旭日死之后,他再也未能见过她骑马,也从未见过她策马奔腾的模样。 那一日的初见,明艳的色彩在他浅淡的生命中留下了一笔色彩。 那时他方才插手政事不久,雷厉风行的时候,见着程瑶的侍卫要将人送到京兆府,心中想着那小姑娘大概是不知道这朱家的兄弟跟京兆府府伊沾亲带故,若是送进去不出几日便就被放了出来。 一面命人传他的口谕去盯着这件事情,一面琢磨着京兆府府伊管理乐都治安,是个十分重要的官职,若是府伊是这般一个纵容亲眷为非作歹的人的话,那么他可以考虑下是不是该查一下这我府伊都做了哪些好事? “太子……那程小姐带走的是我们准备安插进平王府的探子。”正在青漓君这般思索的时候,有侍卫小声的跟他说道。 青漓君微微的愣了愣,紧接着说道:“算了,既然她喜欢带走便就带走了吧。再安插一个探子到平王府。” 那时,他自然不会想到,会与这样一个笑容明媚如火一般的小姑娘,会有至死方休的交集。百灵只不过是他无意间送到程家去的,却没有想到多年后竟然会有启动这个暗棋的时候。 这般说着,一辆华丽的马车在青漓君面前停住了,穿着紫衣锦袍的少年从马车上跳了下来,对着他说道:“皇兄,你怎么一个人也不带侍从独自在这里?” 青漓君淡淡的看了他一眼,虽然眼中疏离,但是面上依旧是一派温和的问道:“阿卫你怎么在这里?” “今日去看母后,恰好前些时日听母后说过想吃陈记的糕点,所以就特意到朱雀街来买了。”景卫笑着说道,“皇兄怎么连侍从都没带一个就到朱雀街,前些时日不是听说皇兄去西山打猎的时候才遇到刺客了么,刺客还没有找到,皇兄怎么就敢一个人出来了。” 若非是知道那些刺客便是出自江氏之手,这般二人的对话,算得上是兄友弟恭的好典范了。 “随意走走,侍从们在后面跟着呢。”青漓君不欲与景卫说太多,便淡淡的说道。 景卫见着青漓君这般,眼中闪过了一丝阴郁,紧接着脸上又带着明媚的笑容说道:“皇兄,若是今日没事你便同我一起去坤宁宫看母后吧,你都半个多月没有去给母后请安了。” 这些年他与江后的感情并不好,江后苛待长子,宠爱幼子,是以若是他跟着景卫一起前往坤宁宫的时候少不得会被江后刁难。而前些时日,他方才着手削了舅舅的兵权,若是此次进宫,必然是少不得被江后胡搅蛮缠一番。 紧接着,想到这里,青漓君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说道:“算了,今日阿柔身子不适,我便不去宫中了,明日再跟母后请安去。” 景卫眼中闪过了几分遗憾,紧接着还是笑着说道:“那皇兄就先替我问候皇嫂,我就先去坤宁宫了。” 后来那一日,他请来了宫中的御医为江芷柔把脉,是喜脉。初为人父的喜悦冲散了被母后强加的委屈和许多的不悦。 那一瞬青漓君想到了很多很多,那街上策马张扬的红衣女子恍若还在眼前一般,可是如今深宫中住的是一个被锁了许多年的幽魂,苍白的一张剪影而已。 那一日街上策马奔腾,眉目张扬; 那一年海岛上红衣如火,杀敌无数; 那时闯过重重陷阱,一马当先,救下被困在叛军中的他; 那数月在乾清宫中衣不解带的悉心照料,匍匐在胸前的一片凉意…… 很多刻意想要忽略和遗忘的却依旧记忆鲜明,在布满尘埃的长河中记忆犹新,他,欠她良多啊…… 第248章 云书失踪 第248章 云书失踪 等萧阙与青漓君商议结束之后,外面已经是暮色沉沉,二人的面色都有些凝重。 “晚间的时候便就是夺宝大会,曦国——会参加吗?”青漓君沉吟了一会儿,问道。 萧阙的眉头动了动,说道:“自然要参加。” 不仅仅是要参加,必须要得到那个东西。 见着萧阙一脸志在必得的模样,青漓君无奈的苦笑道:“这些年你还没有放弃那件事情么?傅云书的身份……” 青漓君话音还没落下,便见萧阙的目光如箭一般的看向自己。青漓君将接下来要说的话给咽了回去,说道:“朕答应过你不打她的主意就是,这些年你还信不过朕么。” 萧阙听青漓君这般说,冷哼了一声说道:“这样最好……” 谁也不知道,在御书房中宁王淮上军队的祸乱还在平息当中,但是青漓君与曦国左相楚怀朝两个人在御书房中密谈了一下午究竟谈论了些什么东西。 福寿尽职尽责的守在门外,不许任何人接近书房半步,跟在青漓君身边这些年,对于自家主子的心思是越来越看不透了。 青漓君昏迷数月之久,恰逢宁王之乱,几乎是掌控全局兵不血刃的平息了宁王之乱。 他是在宫中待了许多年的人精,虽然没被点破什么,但是他却看的明白,青漓君的昏迷不是偶然,宁王之乱也不是偶然。而宁王与敬妃大皇子走的十分近,宁王这一造反,也不知道会不会牵连到大皇子与敬妃。 而这次宁王叛乱,最大的功臣青漓君却依仗的是程家。这一次无论敬妃与大皇子会不会受到牵连,但是这离国的天看样子是要变啊……而青漓君对景宸昭那般亲密的态度,显然之前关于废太子的传言自然是不攻自破。 福寿这般想着的时候,有小太监小跑的过来,福寿连忙将他拦住,说道:“有没有眼力劲,皇上正在与左相大人说话呢,没有皇上吩咐你怎么敢进去!” 被福寿训斥的小太监连忙停住脚步,说道:“是小的莽撞了,外面是程将军与颜将军求见呢。” 程知俞与颜铮飞是奉命去平定叛军的,此时求见自然是军营中的大事,不过略一思索,福寿便小声的对里面说道::“程将军与颜将军已经将叛军平定,求见皇上。” 门吱呀一声打开,青漓君与萧阙一同走了出来,听着叛军已经被平定,青漓君脸上方才闪过一丝笑容,说道:“宣。” 萧阙见着程知俞盔甲都未曾取下来,与程知俞同行的是个穿着银色盔甲的男子,比程知俞大上一些,大概有三十多岁的样子。身材高大,五官生的十分硬朗,一双眼的眼神十分锐利,想来这就是神机营的首领,颜铮飞了。 根据毓尘阁掌握的情报,神机营乃是青漓君一手创建,虽然不过五千兵马,却都是精兵,最为擅长的便就是轻巧的弓弩攻击,五千兵马,却有以一敌百智勇,堪能抵的上十万兵马。 青漓君此次为了对付宁王,也算是下了血本了。调动了神机营,再加上程家驻扎的人马,又有程知俞以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勇,宁王的淮上十万兵马不过是囊中之物而已。 “两位爱卿辛苦了。”青漓君脸上带着笑意说道,程知俞与颜铮飞说道:“不敢。” 程知俞问道:“皇上,除却与沈勇谋反的三个副将一个当场被诛杀另两个已经服罪,十万兵马都已经被擒拿降服该如何处置。” “此次谋反是主帅之过,知情者杀,不知情者有品级的降罪一级,无品级的让他们依旧回淮上去吧。”青漓君淡淡的说道,这次沈勇打的是清君侧的名号,十万兵马入京,大半的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是以,青漓君自然是不会对那些人马多加以降罪,但是对于知情的人一律都诛杀,也算是恩威并施了。 这边程知俞与颜铮飞领命方才下去,却见外面又有侍卫传话,福寿听了之后便小心翼翼的提醒道:“皇上时辰不早了,是不是要启程去揽月轩?” 按照往常的惯例,夺宝大会青漓君都会亲自参加的。只是今年不同,今日皇城方才平定叛乱完毕,虽然宁王的动作没有掀起太大的风浪,但是也是有惊无险,福寿不知道青漓君会不会改变主意,所以才有这么一问。 “三年一次夺宝大会是东陆盛事,自然不能因为这点小事而影响到,自然是要去的。”青漓君的话方才说完,所有人都默了默。 将处心积虑的一场叛乱说成一件小事,也不知道该说青漓君心大呢,还是该说青漓君自负的好呢。 萧阙出来的时候并没有看见那浅绿色的身影,方才想到什么一般,萧阙问一边的福寿道:“云书人呢?” “傅大人出去许久了,奴才也不知道去哪里了。”福寿见着萧阙听了之后脸色沉了下来,脸上闪过一丝担忧的神色,知道那位傅大人可是左相放在心尖上的人物,若是出了什么差错的话他们这些奴才也担待不起,便说道:“傅大人会不会去了皇后娘娘的宫中。” 傅云书对宫中并不熟悉,想来想去除了皇后的栖凤宫之外便就没有可能会去别的地方了。 青漓君方才吩咐好程知俞与颜铮飞一些善后的事情,听见外面萧阙与福寿二人说话,便问道:“是傅姑娘不见了?” 虽然不过见过几次面,但是青漓君对于那个冰雪聪明的小姑娘印象并不坏。他方才苏醒,是以对于萧阙与傅云书的事情知道的并不多,见着萧阙的脸色沉了下来,眼中闪过了一丝趣然,但是还是吩咐道:“去栖凤宫看看傅姑娘是不是在皇后的宫中。” 顷刻,便有宫人前来回话,傅云书并没有在皇后宫中,饶是萧阙,脸色也蓦然的白了。 今日宫变叛军还没有完全清扫干净,是他太大意了,以为乾清宫是安全的,便没有将她带在身边。 福寿见萧阙的脸色立即的沉了下来,知道萧阙担忧,便说道:“外面虽然乱,但是乾清宫与栖凤宫还是安全的,说不定傅大人迷路了或者是……” 迷路是件不可能的事情,毕竟皇宫这么大,若是真的迷路的话也不可能一去这么久都没有回来。 见着萧阙这般的紧张傅云书,青漓君更是好奇了,福寿对青漓君比了个手势,青漓君瞬间了解的同时更是惊讶,没有想到素来冷清的萧阙竟然喜欢上一个小姑娘。 他们,名义上还是师徒关系吧…… 不等青漓君多想,萧阙的嘴角抿了抿,问道:“今日还有谁进宫?” “今日下午君先生教阿昭作画进宫,但是宫中出此变故,君先生就先回去了……” “君泽岚?”不知道是不是福寿的错觉,听见君泽岚名字的时候萧阙的脸色更是黑了几分,“他怎么能轻易出入离宫?” 这话问的是福寿,见着众人都没有做答,福寿顶着萧阙阴沉着一张脸的压力,擦拭着额头上没有的汗水,战战兢兢的说道:“这些时日太子在跟着君先生学作画,为了方便君先生的出入,所以皇后便让人给了君先生的令牌让君先生能够自由的出入皇宫中。” 说到这里的时候,福寿也算是明白了过来。前些时日也曾听说过君泽岚以凰国使者的身份与萧阙争锋相对,若是君泽岚包藏祸心借着进宫对傅云书不利,难怪萧阙那般的紧张了。 福寿不懂其中的原委,但是青漓君却是知道一点,那就是傅云书的真实身份——凰国公主。君泽岚一心复国,傅云书这个身份对于复国而言是最好的幌子,有傅云书帮忙,很容易能够凝聚凰国的人心。 若是傅云书的失踪与君泽岚有关系的话,青漓君知道君泽岚是不会对傅云书不利的,傅云书安全方面不用担忧,但是另一个方面却让人隐隐有所担心了。那就是今日,恰好是苍龙七宿图重现于世的时机,因为一幅苍龙七宿图,不知道引来了多少觊觎它的野心家。 苍龙七宿图与凰国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若是这个时候君泽岚掳走了傅云书的话傅云书的话谁不知道那个疯子会做什么。 不过……青漓君目光再一次落在了萧阙的身上,实在没有想到萧阙竟然真的动了真情,若是君泽岚真的要做那件事情的话,对于萧阙来说,有百里而无一害…… 此时有宫人来回话道:“皇上,龙辇已经备好,是否立即的启程去揽月轩。” 青漓君看了脸色难看的萧阙一眼,无奈的说道:“若是真的是君泽岚他们做的话,现在他们必然是在揽月轩,你要不要跟朕一起过去……” 萧阙此时的脸色冷的几乎可以冻死人了,二话没有多说走在了青漓君的前面。这般的不敬的动作连福寿看的都有些吃惊,可是青漓君的脸上只有无奈的神色并未有不悦之色。 青漓君此时心中在想着此事最好跟楼羡没有什么关系,不然依照萧阙的性格拆了揽月轩都有可能啊…… 第249章 各国云集 第249章 各国云集 三年一次的夺宝大会,各国都会云集在乐都,空前盛大。 这一日,揽月轩的第三层阁楼也就是最为神秘的一层,在这一日也会打开,灯火通明,三层阁楼上上下下都坐满了人。 青漓君与萧阙到了第三层的时候,基本上各国的人都已经来齐了。萧阙是跟着青漓君一起进来的,而代表曦国使团的位置上,坐着的是谢奕之一个人。 揽月轩中十分的热闹,各国的使臣按照身份的高低都安排了坐次,身份越是尊贵重要的便越是在上层。到了第三层的时候,几乎都是东陆与西域几个比较大的国家的显贵。 因为越是上层所夺的宝物越是尊贵,此次夺宝大会压轴的宝物也就只有三楼的贵宾才有资格拍买的,那些小国家根本就没有那个实力去参加。 所谓夺宝大会,便就是将揽月轩中一些珍贵的宝物拍卖的形势,其中也不乏有别的国家带着自家价值连城的宝贝放在揽月轩中拍卖,若是交易成功,揽月轩便抽出三成银两。虽然这个规矩霸道,却没有人敢不遵守。 而说是做交易,但是场合却十分轻松,每个人的桌子上都摆放着酒水点心,在一楼更是有歌女舞姬们在跳舞助兴。 丝竹声声,更是一排其乐融融的模样。 此时宫中的一场叛乱之后,紧接着迎来的便就是三年一度的夺宝大会。那些各国的使臣前来参加自然是各有打算,但是离国的这些大臣们大多数都是文臣,第一次见到这般血腥的场面,犹自还惊魂未定呢。 另一个方面今日宁王谋反,就连淮上军队都有参与。当年平王之乱之后青漓君铁腕手段放在那里,如今这宁王谋反,也不知道要牵扯出多少朝中的人出来,是以都战战兢兢的一方面揣测圣意一方面分析局势,看宁王的这把火烧到自己身上的可能性有多大。 各人心思各异,一方面还在心中盘算着怕青漓君晚上急召进宫,都在家中穿好了官服等着呢,哪里有什么心思来参加此次的夺宝大会。 少了这些人,今年离国王室这边倒是冷清了几分。到了青漓君到了揽月轩的时候,迎接他的自然是楼羡。 青漓君坐在三楼最高的位置上,楼羡知道往年常列青漓君必定是会亲自来的,所以之前也没有做多想,早早的就将地方布置好了。 在揽月轩中,守卫安全自然不成问题。 “阿羡这些时日辛苦你了。”青漓君见着揽月轩秩序依旧,丝毫没有因为宁王叛乱而受到半分影响,心中暗自点头楼羡办事能力一面说道。 楼羡依旧一身黑衣,面色阴沉没有太多表情,淡淡的说道:“皇上言重了,微臣只是做好了自己本职的工作罢了。” 见着楼羡万年不变阴沉的模样,青漓君心中一叹,待欲说些什么终究还是咽了下去。 青漓君坐下喝了一盏茶的时间,在家中各自盘算的大臣们在知道青漓君竟然也参加了夺宝大会,一方面摸不准青漓君究竟是怎么样的心大宁王叛乱之事今日还没有完全的结束就有兴致参加这件事情,一方面也不敢耽误,急急忙忙的让下人准备好马车,前往揽月轩。 此时跟着萧阙进宫的暗卫们知道傅云书失踪之后一方面是心中暗自自责,一方面见着萧阙面色不善,心中更是战战兢兢的,心想着傅姑娘可不能有分好的差错,不然依照公子这样难看的脸色,到时候也不知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是以,在探查搜集消息的时候分外的卖力。 “今日参加夺宝大会的大大小小东陆再加上西域一共十三个国家,有三十九位皇亲国戚前来参加。其中,南狄因为参与宁王谋反之事所有使者都撤出了离国之外,没有前来参加。”留痕将收集来的信息给萧阙,一面说道。 “君泽岚呢?”萧阙看着那一叠子纸看都没看一眼,此次来离国参加夺宝大会的国家比往年要多上许多,也难为暗卫们将每个国家的信息收集的这么全,连代表各自国家出使的那些使臣们有哪些爱好都写上了,但是却不是萧阙所挂关心的东西。 “寒山先生此次是代表着凰国前来参加,揽月轩已经给寒山先生安排了一席之地。”留痕说道,萧阙见留痕这么说,目光便落在了楼羡身上。 楼羡脸色没有任何的起伏波澜,见着萧阙看自己,便说道:“对方可是大名鼎鼎与顾叡齐名的寒山先生,我小小的揽月轩,总不能不给寒山先生安排个地方吧。” 安排了坐的地方,但是却与一般的国家的使臣一样安排了独自一席,跟谢奕之坐在对面,究竟是故意的还是无意而为之,想来也就只有楼羡自己心中清楚。但是,却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 见着萧阙依旧看自己,留痕便说道:“君泽岚是今日楼大人请来的琴师的身份来参加此次夺宝大会,只是属下们已经将整个揽月轩都搜查了一遍,并没有看见傅姑娘的身影。” 听了留痕的话,楼羡的脸色自然好看不到哪里去。这萧阙做事未免也太嚣张了,当着人主人家的面说出将主人家搜遍的话,还有没有将他放在眼中。 留痕一面回答,一面心中有些差异,为何公子在傅姑娘失踪之后,只是听说君泽岚进宫了一次,为何会笃定便就是君泽岚带走了傅姑娘,并且一定会是在揽月轩中呢?留痕是百思不得其解。 听了留痕的话之后,青漓君的心沉了沉,心想这件事情莫非楼羡真的参与了进来。此时青漓君已经顾不得看萧阙那难看到极点的脸色了。 “云书人呢?”萧阙阴森森的目光落在了楼羡的身上,若是一般人肯定是受不住萧阙的眼神的,但是楼羡却坦然接受,低笑了一声,道:“傅大人不是在宫中么,在下又怎么会知道傅大人在哪里。” 萧阙见着楼羡的脸上看不出任何的破绽,带着压迫力的眼神看向了青漓君身上,受到牵连的青漓君只得说道:“这件事情朕一点都不知情。” 见着所有人都否认,但是派出了毓尘阁中的力量还是找不出傅云书的下落,萧阙心中焦急。若是君泽岚那个疯子要做那件事情的话——苍龙七宿图,凰焰珠,若是他猜测的没错的话,君泽岚是准备做那件事情的。萧阙的脸色几乎要凝结成冰。 不说跟在萧阙身边多年的留痕,就连青漓君都察觉到萧阙身上的压迫力,楼羡心中暗自诧异,没想到萧阙竟然是这般的沉不住气莫非是要翻脸动手了不成。 萧阙的功夫,估计就连夜长风都不是对手呀…… 这般想着的时候,台上的揽月轩的人已经说道:“下面,便就是这次夺宝大会的压轴宝物。” 众人纷纷讶然,往年这个时候揽月轩一般的宝物都才不过才展示交易了一半,今年揽月轩怎么这般的沉不住气这么快就将压轴宝物展示出来了。 饶是面瘫阴沉的楼羡此时也不由得摸了摸鼻子,君泽岚不愧是最会算计人心,知道萧阙到了之后必定会沉不住气,所以让他将压轴宝物提前了一半的时间。一面在心中盘算着此次因为将宝物让揽月轩少进了一半宝贝的银两,待会等结束之后是不是应该让君泽岚提前写个欠条什么的,等凰国复国之后找君泽岚去要账去。 很多年后楼羡无比庆幸自己当时做了这么一个英明的决定。 “苍龙七宿图……”五个字出来的时候场面一阵哗然。 从凰国覆灭之后便就消失的苍龙七宿图,那关乎着天下秘密传言中得之可得天下的苍龙七宿图竟然在失踪了十五年之后,再次的重现于世!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便就有四个青衣侍从小心翼翼的抬着一个东西前来,众人看清楚之后,心中诧异——那竟然是乌金打造成的一个一丈大小的棺材! 莫非,那传言中的苍龙七宿图,就是藏在这棺材中吗? 灯火下,乌金泛着黑黝黝的色彩,再加上盒子上繁复古朴的花纹,给人一种无比神秘之感,让人忍不住一探究竟。 乌金的小棺材抬了上去之后,楼羡也跟青漓君低语了几声,下楼走到了一楼的展台前。 与别的重要的东西只在三楼展示不同的是,最后一件压轴的宝贝是在一楼、众人的面前展示,让所有人一睹风采。 楼羡走到了乌金棺材边上,一双重瞳子十分锐利的扫过了棺材一圈,缓缓说道:“十五年前凰国国破,君家带着苍龙七宿图颠沛流离在外,以十万军饷的价格将苍龙七宿图抵在了揽月轩中,这苍龙七宿图送来之后便从未打开过。如今十五年当期已过,该是让苍龙七宿图重现于世的时候了……” 真的是苍龙七宿图,那个传言中得知可得天下的苍龙七宿图。虽然知道不过是个传说——不然为何会拥有苍龙七宿图的凰国为何会亡国了,但是想到这样传说中的东西即将出现在自己的眼前,所有人都忍不住屏住了呼吸。 一时间热闹的揽月轩静悄悄的,只有泠泠琴声听的分外清晰,低声低沉压抑,似乎是在诉说着那一段关于天下之争的经年岁月。 “开封!”楼羡低沉的声音在这样泠泠琴声中,听的并不是十分真切…… 第250章 难算天意 第250章 难算天意 泛黄的羊皮纸,掩盖了多少经年往事;一笔一墨,勾勒出多少历史尘埃。 当那一卷众人翘首以望的苍龙七宿图终于展现在众人的面前的时候,众人等待着尘封后的那一声喟叹,结果——满室寂然。 “楼羡,你是不是耍我们,这……这怎么可能是苍龙七宿图?”看起来打扮是西域王室的男子大声说出了众人的心声。 确实,掩藏在那密封的乌金棺材里面的一卷图纸并没有惊绝之处。没有错综复杂的文字,也没有惊艳于世的图案,有的只不过是在那一丈多长的纸上似乎是稚子用毛笔凌乱的画出的满满一幅画的线条而已。 连图纸都算不上,更何况是名满天下的苍龙七宿图呢。种人都抱着惊疑的态度看着那羊皮纸。 那吐鲁番的王子说话虽然粗鲁,但是却是将众人心中的疑问都问出来了。他们都知道楼羡脾气古怪,再加上揽月轩的信誉极好,从来都没有卖过什么假的东西。这也是为什么揽月轩三年一度的夺宝大会会让这么多人来了。 可是眼前的这一副苍龙七宿图实在是太让人看不懂,若是说是真的,那满满一纸凌乱的线条又算是怎么回事?若说是假的,在座的人不乏是有行家的,那羊皮纸分明是封存了有上千年之久的,假的又算不上。 如今东陆、西域算不上真正的太平,曾经霸主一时的曦国内忧外患,以南狄为首的小的国家都包藏野心,希望等着曦国乱起来的时候分一杯羹。 曦国若乱了起来,相等于整个东陆的局势都不会稳定,如同当年的四国争霸天下一般。离国没有野心不想卷入这一场战争之中,但是不代表着他们不想啊。是以,他们对这一幅藏着所谓天下秘密的苍龙七宿图都抱着志在必得的心思的。 可是若是花了血本买下了这一幅苍龙七宿图是假的话,那么他们可就得不偿失了么…… “一群不识货的东西。”忽然不知从哪里传来了一声冷冽的声音,说话的是个姑娘,声音足够的冷的冻死人。 众人顺着那说话的声源而去,却见不知什么时候,揽月轩紧闭的朱红色大门已经缓缓打开,一个穿着一身黑衣绣着凤凰花的女子在四个侍卫的拥簇之下,缓缓的走了进来。 明艳的凤凰花,几乎要灼伤众人的眼,黑色的衣摆下不知用什么技法绣着的凤凰花,她每行走一步,那凤凰花摇曳生辉,如同活了一般。 她带着黑色的面具遮掩住了容颜,但是露在面具外面的一双眼分外的冷冽。看不出她的年纪,但是依然可以看得出举止投足之间,带着一种风华绝代。 “这是……凰国王室的衣冠……”不知道是谁轻声抵唤道,被他一声抵唤,那些曾经目睹过四国盛世的老臣们蓦然想起,当年凤凰台上,凰国那个惊才绝艳的男子出现在天下人面前的时候,亦是这样一身黑衣,绣着的凤凰花,将那离国三月娇媚的桃花颜色都比拟下去了。 纵然世间有万紫千红,却抵不过那人回眸一眼…… 萧阙的心口似乎是被什么揪住一般,脸色冷的、苍白到骇人,额角的青筋突起,压抑着的怒火,让青漓君等人恨不得离他远远的。 那黑衣女子在众人拥簇下,到了那苍龙七宿图的面前,奇异的、楼羡并没有阻止那个女子的脚步,反而还为她侧身让步。 分明是乱七八糟的笔画,可是那个女子却是无比认真的看着,伸手欲触碰,可是却似乎给人一种近乡情怯的感觉,无比希望与怀念,可是到了面前的时候却又难以抉择。 众人心中隐隐的有了一种猜测,那女子的眼中有留念、有怀念,分明是一双年轻的眼,可是却又有一种沧海桑田之感。 悠扬的琴声,到现在依旧还没有停下来,似乎跟随着女子的心境一番,琴声从凛冽的战场上的杀气,到了天下平定历经百年后的沧桑与怀念。 “你若是动手了,很快便就有人猜测到她的身份。”在萧阙按捺不住要将人给带走之前,便听见青漓君淡淡的说道。 不过是短短一句话,便就抑制住萧阙的动作。虽然萧阙依旧坐了下来,但是紧绷着的下颚和紧抿着的嘴角表示着他心中的不悦。 青漓君见萧阙这般,不由得叹了口气,说道:“你这是做什么?她这样做其实对谁都好,并非是你逼她的,是她自己所愿呀……” 萧阙没有说话,眸色阴沉沉的看着下面站着的女子。 当有的人熟悉到一定程度的时候,不管是如何的改变装扮、如何的掩饰住了自己真正的容貌,但是依旧能在所有人中一眼便就能够认出来她。 傅云书对于萧阙而言,便就是这样的一个人。 纵然,一开始他想这般做。可是到了后面还是改变了一开始的计划——因为她不想将她陷入到危险之中,纵然改变计划之后想要完成的那件事情会很难。但是他希望的是能够安然将她纳到羽翼之下。 但是,看着那楼下熟悉而又生陌生的身影,萧阙觉得有什么似乎在脱离自己的掌控之中,那是一种他最为讨厌却又发自内心深处生出来的一种无力之感。 楼下,傅云书一扬手,有侍女递给了傅云书一个匕首, 傅云书的目光落紧接着落在了三楼的某一处,虽然看不见那白色的人影,但是能够感觉得到他正在看着自己,压抑着怒火看着自己。 萧阙,你知道吗,与其被你护在羽翼之下,每次看见你的遇到危险的时候我丝毫都无能为力,不如能够让我变得更加强大,甚至与你并肩同行。 终于不再犹豫…… 她这是要做什么……在所有人还没有来得及惊呼之前,女子划破了自己的小指,尾指上的血滴在了那一副图案的某一处。 血很快的就被图案吸收,也便就是刹那间,低落在羊皮纸上的血迹很快便就被羊皮纸所吸收,不见丝毫踪迹。 也是在刹那间,原本抚琴的琴声忽然一个转折,声音变得飘渺悠然,恍若仙山之外的音乐一般。 别人听不出什么,但是谢奕之却有些愕然,这旋律,不是他们出使离国的时候在船上意外听见的飘渺的音乐吗。 鲛人的歌声? 那一晚上,傅云书表现十分反常,萧阙的脸色出奇的难看;也是在那一晚上,遇见了沉船的君泽岚,将他救到了船上。 原本以为不过是个偶然,但是却没有想到,或许从一开始君泽岚便就盯上了傅云书,刻意的接近、之后种种的算计,便就是为了这一天吗? 那一刻,谢奕之恍若看见了命运的周而复始,有一种叫做宿命的东西,就连萧阙都无法阻止…… 也就是在刹那间,血滴落在了苍龙七宿图上,那平淡无奇的图纸,那凌乱的线条,似乎瞬间鲜活一般,组成了色彩艳丽的一番画卷。 众人恍恍惚惚的盯着那画卷,那凌乱的线条从恍若组成了万里河山的图案,有龙跃于此,栩栩如生,恍若听见龙的嘶吼声;紧接着,又听见一声清鸣,有凤凰七彩的羽翼灼灼生辉,舞于九天之上。 龙与凤在空旷的大殿内盘旋中,这……便就是藏在苍龙七宿图中的神迹,也只有流着古老的姬家血脉才能解开的神迹? 那一条七彩的龙盘旋了一会儿,懒洋洋的模样,却带着不可一世的霸气。很快便就消失不见。 萧阙看着众人喟叹的模样,胸口一窒,似乎有什么离他渐行渐远…… 而那一条凤凰,却盘旋在傅云书的周边,迟迟不肯离去。仰着高傲的头颅,似乎在吟唱着什么。 如同远古来的女声悠远绵长,却又庄严不可侵犯,如同皇家祭祀的时候那厚重的鸣钟之声。 “所贵王者瑞,敢辞微命休。 坐看彩翮长,举意八极周。 自天衔瑞图,飞下十二楼。 图以奉至尊,凤以垂鸿猷。 再光中兴业,一洗苍生忧。” 上古的声音,带着某种预言与祈祷,此刻不说是在座的众人,就连傅云书也愣住了…… 这样的歌声,当初在海上的时候似乎有人远远朦胧的在唱着这古老的歌谣,似乎是在召唤着什么。 这一刻,傅云书潜藏在心中的某种东西似乎被召唤了出来,再光中兴业,一洗苍生忧……似乎无论经历多少的波折,那一种从一开始既定的宿命,便就已经注定好了。从一开始偏离的宿命,正在悄无声息的回到了原本的轨道上…… 按照原来的说法,并没有这么一出啊……君泽岚的惑音什么时候竟然这般厉害了,就连她都被蛊惑住了?而挂在身上的一块龙骨,随着那声音的高昂越来越发烫,似乎要将她灼伤一般…… 萧阙几欲站起来,又跌坐了下去,原本平淡如水的双眸中闪过了种种的表情,最终都转变成一种无奈…… “再光中兴业,一洗苍生忧”那歌声虽然消逝,但是一句句的却敲打在人的心中,让人闻之难以忘怀。 他算尽人心,却难以算天意,这是都无法摆脱的宿命…… 第251章 见龙在田 第251章 见龙在田 “快看东方,快看东方……”苦禅大师脸色通红的抓着若尘子的手指着东方的某个方向说道。 “大和尚,你看什么呢?”若尘子没好气的问一边激动的手中鸡腿都掉了下来的若尘子,没好气的问道。 今日苍龙七宿图重现于世,苍龙七宿图与他的宝贝徒弟傅云书的命运息息相关,他自然不会坐视不理,准备前去揽月轩。谁知道前些时日为苍龙七宿图忙的焦头烂额的大和尚陡然间就放下了心来,拉着他到苍山喝酒去了。 他不能如同苦禅大师一般能够窥探天机,但是见着他这般的轻松,也就是说明傅云书不会有什么危险。但是不去看始终不踏实,是以这陈年的女儿红都难以让若尘子重新的勾起笑脸。 见着苦禅大师让他看东方,他没好气的看了一眼,纵然他不能如同苦禅大师一般能够窥探天机,但是对于星象上面还是有几分研究的。 “这星象是……”若尘子迟疑了一番,话还没有说完,苦禅大师便就打断了若尘子的话说道:“见龙在田!是见龙在田!” “见龙在田,利见大人”,每当此星象出现,便就有能够辅佐天下大业的贤良之臣出现,乃是太平盛世的前兆。 若尘子自然是知道如此的,但是不明白为何苦禅大师为何这般的激动,又不解道:“这天下虽有大乱的趋势,但是毕竟并没有出贤臣的征兆,为何会有这样的星象出现呢。” 苦禅大师闭目掐指算了一会儿,嘴角勾起了一抹笑容,说道:“一念成魔,一念成佛,原本两个人年至死方休的命格,没想到竟然会这样……苍生之幸、苍生之幸啊……” 苦禅大师虽然说的云里雾里的,但是奇异的是若尘子却听得十分的明白,眼神亮了亮,说道:“你是说……” 苦禅大师对若尘子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说道:“佛曰不可说。” 脸色阴沉了数月的若尘子的脸色难得的现了一抹笑容,苦禅大师说道:“离亲王的酒已经蹭过了,天气已经下雪了,我们不妨年前去梅谷找那梅怪饮上‘岁寒三友’。” 说着,已经率先踩踏轻功离开,若尘子连忙施展轻功跟上一面说道:“去年你偷了梅怪一坛竹叶青,今年你休要再抢在我前面。” 空谷寂寂,原本对饮的两个人只见在月色下一灰一白的两个身影快速的穿梭而过,不留痕迹…… 传言中,苍龙七宿图每用姬氏血脉的血开启一次,便会有一些异象发生,至于是有什么异象,谁都不知道。 传言苍龙七宿图沾染上血的时候,所发生的异象有的十分的轻微不可察觉,有的却是十分震撼。 原本按照君泽岚的计划,今日让傅云书在苍龙七宿图重现于世之时出现在各国的面前,再借用琴声里面的惑音之术营造一些傅云书乃是天命真女之类的现象,让凰国皇室血脉以一种神迹的方式出现在众人面前。 毕竟如今凰国在君泽岚与寒山先生的经营之下,虽然是有不少的遗民都聚集在了一起,但是还是有不少散落在外,而且过去了十五年,他与寒山先生纵然在军中有威望,但是却也有一些别有用心的人…… 他们急需要找到傅云书——流着皇室血脉的前朝公主也是因为如此,用来召集人心用的。 但是傅云书毕竟不是公子陵,纵然是找到了傅云书摆在君泽岚面前的还有几个难题,一是如何的证明傅云书便就是凰国公主的身份,不然若是被有心人挑拨找到傅云书这件事情反而是得不偿失了;二来是傅云书纵然是公子陵的女儿,但是并非是公子陵,她在军中没有威望,想要将傅云书的身份发挥到最大的利用好价值,可以寻找到一个借口——天命所归。 却没有想到,傅云书的血脉,不需要惑音的作用,真的开启了神迹。 君泽岚的目光看向了寒山先生,却见寒山先生果然已经激动的老泪纵横道:“神迹啊……公主的血竟然开启了神迹,公主乃是天命所归,果然天佑我凰国啊……” 随着寒山先生颤颤巍巍的声音, 寒山先生带来的凰国侍卫、与跟在傅云书身后的人,都弯下了身子,双手交叠,平放在了地上,额头贴着手背,以最恭敬的姿态跪倒了一片,“恭迎吾主归来……” 傅云书看着跪了一片的人,眼中闪过了一丝手足无措。 此时的青漓君适时的发出了一声惊叹,快步的从房间走了出来,问站在那里激动的寒山先生道:“这是……” “这是我们太子的遗腹子、凰国公主凰涅。” 凤凰涅槃重生,这是在她决意回归凰国之后寒山先生根据凰国王室取名规矩,以水字为边定了几个名字,傅云书选择的一个名字。 谁也没有注意到琴声已经停止了,隔着重重的竹帘,程冽看着外面,对着旁边的紫衣人问道:“没想到你苦心谋划了数月之久,却没有想到今日的效果这般的震撼,果然是天意啊……” 君泽岚听了程冽的话,嘴角勾起了一抹笑容,程冽看不清楚他的神色,他点点头:“这样不是正好么,既然是天意,那么就连萧阙那样的人都没有办法更改,那样离我所完成的事情,不是更容易了一点么……” 看着楼下傅云书的神色更多添了几分莫名的光彩,程冽看见他起身,抚平了衣摆上的皱褶,以一种无比虔诚恭敬的姿态俯首遥遥叩拜。 那般虔诚的神色,与素日里吊儿郎当的模样十分不符合,程冽心中暗自的诧异,真的是个奇怪的人啊…… 明明是个什么都不放在心上的江湖浪子的性格,可是却偏偏在做着一个与他性格十分违背的事情——复国。是为了信仰么?可是寒山先生那样的性格执着着为了信仰复国不奇怪,奇怪的是君泽岚这样的人——凰国灭亡之时他不过才六七岁的年纪,对于这样的一个国家并没有多深的感情。便就是这样的一个人,为何会为凰国惮尽心血? 那一刻,众人遥遥叩拜之下,站着的傅云书,接受着各国使者诧异的神色、还有众人遥遥叩拜和眼中信赖的神色,那一刻傅云书方才知道,站在这个位置上,必须要承担一些原本都没有想过的必须要承担的责任…… 这个时候,傅云书的目光不自觉的落在了三楼上的白衣男子身上,白衣清冷如雪,恍惚间近在咫尺却又如隔天涯…… “都起来吧……”她听见自己故作平稳的声音说道,所有人都站了起来,这个时候,雅间中抚琴的君泽岚抱着一把琴从雅间里走了出来:“十五年前先父为了凰国军饷将这一幅苍龙七宿图典当给了揽月轩,今日前来,我们凰国欲将这一副苍龙七宿图赎回去。” “竟不知军资匮乏的凰国义军竟然有十万两银子了?”冷淡的声音打断了君泽岚的话,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萧阙。 都到这个时候了,萧阙还要出言阻拦不成。傅云书惊讶的同时,见着那一双冷冷的眼只不过落在了自己身上片刻时间很快的就移走了,虽然只是那么轻轻扫了她一眼,但是傅云书却还是有些紧张——自己瞒着萧阙做了这么重要的决定,萧阙生气是必然的。 只是——无论萧阙再怎么生气,她依然是不会后悔做这样的决定的。 此时见着萧阙一开口,众人立即来了精神在萧阙与君泽岚两个人身上打量着。曦国吞并了凰国,如今凰国也要学越国一般揭竿而起,萧阙代表曦国使团出使离国,莫非是这个时候都要与凰国争锋相对上了不成。 君泽岚微微一笑,说道:“在下已经以君家的藏书阁为保证,跟揽月轩借了百万两银子,三年内,必然会以两倍的金额如数奉还。” “君家果然打的好主意,十五年前用一幅苍龙七宿图换取百万两银子解决了军资匮乏的燃眉之急,十五年后到了用的时候便用君家的藏书阁为保障。不费一分一毫,却能挪动这么多银两,不知是君公子谈的一手好生意、还是该说君公子与楼大人,交情匪浅呢……” 萧阙素来话少,如今这一生气一连串说了这么多的话,每一句都是如同刀子一般让两个人的脸上都有些挂不住。再加上萧阙的一席话分明是将楼羡与离国也算在了与凰国同谋的份上,众人心中暗自盘算着莫非曦国与离国也要因此翻脸不成? 楼羡不愧是楼羡,脸上的笑意不变,笑着说道:“揽月轩做的是各国的生意,自然没有徇私之说。只要本座觉得生意合算,便就能成交。” 紧接着,楼羡顿了顿说道:“莫非左相大人对这苍龙七宿图也感兴趣?只是揽月轩有揽月轩的规矩,既然君家作为原主在规定的时间内拿出了一定数量的银子,便就能优先将这苍龙七宿图给带走。怕是左相出了相同的银两,这苍龙七宿图还是属于君家了。” 这边,君泽岚不顾萧阙出声,已经命人将银两抬了过来让人将苍龙七宿图收起来带走了。 第252章 蠢蠢欲动 第252章 蠢蠢欲动 今日一天在离国所发生的事情,足以被载入史册。 先是宁王谋反被关押;紧接着是三年一度的夺宝大会上展示出了当年人人争相夺之的苍龙七宿图;一幅苍龙七宿图竟然又引出了亡国十多年的凰国公主。 事情一件接着一件,无论是哪一件都足以改变整个东陆的局势。 而在这个时候,作为东陆的霸主、灭了凰国的曦国,此时在夺宝大会上与凰国对峙起来。 一个是曦国最为年轻的左相,一个是辅佐凰国为义军精神领袖的君泽岚,如今众人都顾不得争夺所谓的苍龙七宿图,纷纷都看起了两家的好戏起来。 令众人失望的是,萧阙似乎没有跟君泽岚争苍龙七宿图的意思,只不过出言嘲讽了几句,见君泽岚命人将苍龙七宿图给抬走了,却没有出手阻止,嘴角勾起了一抹嘲讽的笑意:“不过是一幅图而已,萧某还不放在眼中。” 淡淡一句话之后,就由着那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凰国公主凰涅带着苍龙七宿图离开。 只是众人都看得出来,素日里众人都说冷面冷心的萧阙此时的脸色比平常冷的更厉害。 苍龙七宿图重现于世,凰氏一族上古的血脉唤醒的苍龙七宿图,出现常人难以理解的神迹。 古老从虚空飘渺的歌谣唱到“再光中兴业,一洗苍生忧。”纵然是他们这种不能窥探天机之人,也从这重复的一句话中听出的隐藏的某种意义。 与其说是歌谣,不如说是一种预言…… 纵然是他们都有种隐隐的不安,更何况是作为东陆如今的霸主、跟着凰国有着血仇的曦国呢?不过,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天降此种预言,是不是也说明了某一种预兆,属于曦国霸主的时代已经逝去,乱世即将开始。想到此处,众人蠢蠢欲动,无声无息之下,随着傅云书离开的背影,也不知道有多少个影卫悄无声息的跟上了傅云书。 对于这点,君泽岚丝毫的不担心。那些人梅、兰、竹、菊四个人都足以能够对付,再者说了,萧阙一定不会坐视不理的。 果然,萧阙对身边的留痕轻声说了什么,留痕一个闪身便就不见了。 “今日这夺宝大会倒是让朕十分意外呀……”青漓君见着事情已经平息,缓缓的开口一脸丝毫都不知道此事前情的感觉。 “寒山先生与君公子既然找到凰国遗珠朕也替二位以及凰国义军感到高兴,只是苍龙七宿图一出,天下必然不得安宁,朕不欲将离国卷入到此事当中……”青漓君语气淡淡,在各国的面上表示出自己的立场,“如今这夺宝大会已经结束,朕也知道众位已经都按捺不住心思了,明日朕会命人为各位践行。” 很显然,青漓君是要与所有人划清楚界限,也不欲让凰国与曦国之争在离国这一方净土上进行。 见着青漓君这般一说,众人心里跟明镜一般,不用青漓君多说,如今出了这样的事情他们也都已经按捺不住没有留在离国的心思了,早就想要回到自己的国家筹划去了。虽然此次没有争到苍龙七宿图,但是得到的东西更有意义不是么? 纵然是夜色下,毓尘阁的马车还是一眼都能看的出来,白色的马车在夜色下分外的醒目,无痕在外面等了大半夜,快要睡着的时候终于见着萧阙出来了,连忙打起了精神。见萧阙脸色不太好看,无痕更是目不斜视,没胆量问萧阙究竟发生了什么。 萧阙掀开车帘进去的时候,毫不意外看见少女裹着黑色的披风,抱着一卷画在马车里堆着笑容看着他,冰冷的黑色面具已经被她摘了下来放在了一边。 那些追着凰国马车的暗卫们怎么没想到,惊鸿一瞥的凰国公主竟然没有在凰国的马车上,而是在坐在曦国使臣萧阙的马车上跟着回了曦国别馆。 萧阙见傅云书坐在车上,并没有说什么,只是轻声说道:“回去吧……” 马车缓缓的碾压过乐都深夜寂静的街道,几乎可以听得见车轮碾过雪沙沙的声音。傅云书几次欲开口与萧阙解释什么,但是见着萧阙那冰冷的神色,只能是悻悻然。 今日,确实是她没有事先与萧阙商量,自作主张有错在先。 那一日从梨春园听戏回来之后,君泽岚的一席话触动了傅云书心中某一根蠢蠢欲动的神经——她不想要以一种一直是被保护的姿态在萧阙身后,萧阙所掩藏的秘密太多。纵然是对傅云书与对别人不一般,将她捧在手心格外的宠爱,但是傅云书总是有一种隐隐的不安。 眼前的人总是如同镜中花水中月,纵然是近在眼前伸手就可触碰到,但是她很害怕触碰到的是个剪影,他随时可以因为任何的原因和理由而远离她,离开她去到她怎么也追不到的地方。 那无欲无求的内心终于是有了贪恋,想要将那一抹清清浅浅的剪影长久的留在自己的身边,不想要随时面临着会失去和掌控不住的恐惧。 君泽岚说,萧阙是强者,他的野心是你想都难以想到的。想要陪伴在强者的身边,只有变得更加强大起来。他说,回到凰国,以凰国一国之力,你便能得到与守护的住自己想要的东西。 “吾主” 最后那两个字的时候,带着一种莫名的蛊惑,缠绕在心尖反复的难以挥去……鬼使神差之下,或者是说一直蠢蠢欲动的野心,在被这一席话点燃之后,竟然真的答应了这件事情。 在君泽岚的计划中,是要在夺宝大会——各国使者都集聚在乐都的时候,向天下人宣布凰国即将迎来凰国义军的首领,流着皇室血脉的公主大人。 纵然傅云书没有君泽岚的才干,没有寒山先生的睿智,但是她有着他们都没有的一种东西——唯一的皇室之女,公子陵的唯一血脉。 这些年,凰国一直在暗地里默默进行着,并没有起兵造反其中有一个原因也是因为没有皇室血脉,就算是反了曦国也是名不正言不顺。十五年的时间,那些原本忠心于公子陵的将士们也在各种错综复杂的利益和诱惑之下,渐渐的生出了一些野心。 无民心所向,内部又不是十分团结,纵然是有君泽岚与寒山先生经营,也不敢与越国一般直接以复国的名义与曦国对着来。毕竟越国虽然王室全部已经覆灭,但是单单一个公子信的名声,便就有一呼百应的效果。 所以,按照君泽岚的说法,傅云书可以什么都不用做,只要摆在那里作为一个复国的活招牌,起一呼百应的效果。到时候,傅云书与凰国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傅云书帮助了凰国,那只要是傅云书的心愿,他们自然也会帮助完成。 按照计划,是在夺宝大会这一天,傅云书会以出其不意的方式出现在夺宝大会上,将血滴在苍龙七宿图上,在天下人面前验证自己的身份。 只是没想到半路上出了一点小小的意外,就是程瑶“请”傅云书在宫中小住了几天,而宫变也恰好是发生在夺宝大会这一天。 幸好萧阙被青漓君叫到了御书房中密谈了一个下午,幸好之前傅云书为了试探君泽岚与程家的关系,在景宸昭面前试探的推荐了君泽岚教景宸昭画画。 景宸昭身上有程瑶给的令牌能够自由的出入皇宫,对于君家家主而言,从皇宫之中带走一个人自然不是难事。 至于揽月轩中,傅云书不知道君泽岚究竟是用了什么方法让楼羡答应与他作为了同谋,是以,一切的计划进行的十分顺利。而且,就连傅云书自己都没想到,自己的血滴在图上,竟然会出现那样的一个奇异的效果。 “再光中兴业,一洗苍生忧:那样的预言,让傅云书心中终归是有几分不安的,她,似乎就此踏上了一条难以回头的路。 马车蓦然的停了下来,傅云书没有准备,因为惯性差点撞上了马车壁上,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而是撞上了微凉的手掌上。 傅云书还没说话,萧阙抽回了手掌,默不作声的下了马车,快步向别馆中走去。傅云书只得默默的从马车上跳了下来,快步的跟着上去。 萧阙的脸色在摇曳的灯火下也是不定,从揽月轩回来的路上,萧阙不发一言,冷着的脸色就连谢奕之与柳青晏两个人都退避三舍。傅云书却不敢离开,只得跟在萧阙的身后。 回到别馆之后,谢奕之与柳青晏丢了给傅云书一个自求多福的表情,便很没义气的就溜走了,留下傅云书一个人面对眼前的这座冰山。 很显然,眼前的这座冰山有要变成火山的趋势了… 灯火摇曳,相等于此时傅云书的心情也是摇曳不安。 此时已经是夜尽天明时分,窗外已经有一抹烟青色,而此时回到别馆中之后,萧阙房间里的灯火依旧通明,傅云书如同做错了事情的孩子一般,乖乖的站在那里,怯怯的不发一语。 隐瞒着他做了这样一件大事,隐瞒他也就算了,竟然还是跟君泽岚密谋的,能让他不生气么?萧大公子绝对不会承认,这般滔天怒火,不是因为在吃醋! 第253章 情愫暗涌 第253章 情愫暗涌 傅云书心中原本就惴惴不安,萧阙的怒火她在决意做这件事情——答应君泽岚回到凰国的时候已经预见到的,但是萧阙这般冷漠的态度,一种莫名的委屈与一种莫名的恐惧感由心而发,在那捏着手指,头低的更低了,眼角微红。活像是个受气的小媳妇,哪里还有在揽月轩内意气风发的模样。 到底还是个孩子,在做这件事情的时候全然没有考虑过后果如何。想到这里的时候,萧阙原本缓和的脸色又冰冷了几分。 房间里面的温度越来越低,傅云书小心翼翼的看着萧阙的脸色,心知若是再不开口说什么的话,可能被眼前的冰山冻死都有可能。 于是以着十分诚恳认真的态度认错道:“萧阙,我知道错了,你别不说话好不好~” 声音软糯,带着刻意的讨好,再加上可怜兮兮的表情,纵然是铁石心肠的人也不由得心软了几分。 比起萧阙的滔天怒火,傅云书更害怕的是萧阙不说话的沉默。 傅云书的性格在宁州的时候原本就是跟着裴钰两个人喜欢到处闯祸的,每次一旦闯祸被告到外祖母那里去的时候,傅云书见着逃不过家法,便就故意的各种撒娇卖萌。也不知靠着这个躲过了多少次家法,而裴钰就没有傅云书那般幸运了,一旦闯了什么大祸,傅云书能靠着撒娇给躲过去,但是裴钰却是被收拾的很惨的一个,连带着傅云书那一份惩罚都落在了他的身上。 傅云书越是刻意的讨好,越是显露出自己的做贼心虚…… “嗯。”男子终于淡淡的嗯了一声,眼神终于是落在了傅云书的身上,却还是没说话。 到底是被萧阙娇惯了这么久,纵然是做错事了觉得心虚,但是还是有几分脾气的。傅云书见着自己主动的讨好换来的依旧是萧阙的不冷不淡,忍不住有几分委屈了,眼角微红推了萧阙一把吼道:“萧阙你这样算什么啊,你一开始明知道我的身世却瞒着我不告诉我;跟你相识那么久我掏心掏肺的对你,你却什么都不肯主动的告诉我。你的身世也好、你要做的事情也好,总是让我在不断的猜测与一次次在危机中才发现真相……” 原本是她做错了事情,好好的认错却成了数落萧阙的不是,原本是哽咽着声音故意的软化萧阙的心的,可是自己说到最后自己越发的委屈,眼中已经溢出了泪花。 若非萧阙的隐瞒,若非萧阙一次次的不肯与她坦诚心扉,她又如何的会对这段感情这般的不安,想要变得更加的强大去守护。 “纵然是这样,你也不该与君泽岚联手瞒着我做这样的事情,你可知道,一旦你凰国公主的身份公之于众,带来的会是怎样的后果会动乱吗!将你置身于怎么样的危险之中吗!”说到这里的时候,隐隐的可见萧阙额角的青筋,压抑的怒火,终究是爆发了出来。 被萧阙这般一吼,傅云书的倔脾气也上来了,抿着嘴强忍着委屈,跟萧阙辩解道:“我知道这样,可是让我与其每次被动的看着你一次又一次的陷入到危险之中,眼睁睁的看着你被人陷害而无能为力,我希望,能够变得更加强大一点,能够站在你的身边……” “保护你……”声音说到这里的时候,渐渐的变得小了下去。 眼前的人,是五岁被当世第一智者顾叡收为唯一的关门弟子,进宫抚琴取悦圣上;七岁的时候便以一国使者的身份出使离国,凤凰台上与三个优秀的青年男子成为东陆上的一段传奇。 他是掌握着天下第一信息网大帮派毓尘阁的主人,名震天下的毓烟公子;也是隐于山野中指点江山的曦国左相公子楚楚怀朝。 这样一个惊才绝艳的强大到可以睥睨天下的一个男子,她却不自量力的说要保护他,是——很可笑吧。傅云书想到此处的时候,眼神中的神采渐渐的暗淡了下去。 少女稚嫩却又坚定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原本的愤怒却在这一刻却被一种莫名的感情给充斥了……明明在一年前见到的时候还是一个柔弱的需要别人保护的小动物一样的小姑娘,如今却十分肯定的说想要变得强大,只是为了保护他。 多少年,多少年都没有人跟他说过这样的话了。 记得小时候,从记事开始他就不能如同龄孩子一般玩耍,别的孩子在入睡前听的是童谣故事,而他看的则是那些晦涩难懂的史书经略;别的孩子玩的是泥巴,而他从很小很小便要开始起来拖着比他还要高的剑在那练剑。 不是不觉得委屈的,不是想要放弃的,只是那时母亲便就同他说阿毓,想要活下去你只能变得更加强大,因为没有人能够保护你…… 那时他想,只要变得足够的强大,只要努力便可以见到母亲的笑容么,那么再苦,也可以坚持下去的。后来呢……一场大火,吞噬了所有,所有的希望与期待。 然后那个人出现了,说你母亲的死是因为你太弱了,只要你变得足够强大,你的母亲便不会死…… 朕从来不留无用之人…… 昔日种种,许多声音在脑海中盘旋中。很多人说你要变得足够的强大,很多人说你只能变得强大才能生存。 却没有人曾对他说过一句“我想要保护你……” 那一刻,过往与现实纠缠,那些话语与那软糯的声音盘旋在脑海,此时萧阙的神色在傅云书看来阴晴不定。 大火灼烧的痛苦,被至亲之人喂下毒药灼骨的痛苦,奇异般的,因为眼前少女的一句话抚平。那些话似乎都已经很模糊很模糊了,唯独眼前人最为清晰…… 墨色的眼神似乎是在氤氲着一场风暴,不再是对着她时脾气温和的温润如玉,而是以一种傅云书从未见过的冰冷的眼神、散发着骇人的气息,本能的后退了一步。 见着傅云书似乎是发自小动物本能一般的后退了一步,萧阙却又向前逼近一步,傅云书终于是退无可退,纵然平日里寡淡的男子发起火来也是十分的骇人,烛火下,如玉的面庞散发着几分邪气,墨色的眼眸因为怒火比平日里更加浓郁。 鼻尖萦绕着的杜若蘅芜的味道从没有哪一刻比起这一刻清晰过。明明是远在海外的离国的初冬,又不见他平日里熏香,也不知为何他身上总是带着杜若蘅芜的味道,这种味道似乎是入了骨子里一般。 萧阙低头,眼前的少女回来的时候穿着的斗篷已经脱了下来,斗篷下穿着的便就是今日出现在揽月轩的时候黑底红花的裙子。 平日里习惯了她素雅的装扮,很少穿这么色彩鲜艳的衣服。裙子上绣着大朵大朵的红色凤凰花,如同一团团冶艳的火焰一般,让平日里稍显稚嫩的五官平添了几分妩媚,浓墨一般的黑色,更衬托得她皮肤白皙。 他可以察觉到她的不安与刻意的讨好,此时茫然的样子像一个落入陷阱的小动物一般惴惴不安的看着他。似乎是受到什么蛊惑一般,他的手落在了她的脖子上,那般纤细脆弱,似乎是只要他一用力便就能掐断。 偏偏是这般纤细脆弱的一个人,却说要保护他啊…… 如同开在冰冷的荒原中的一朵艳丽的花朵,纤细脆弱,需要他精心呵护,可是却偏偏想要与他并肩保护着他,真的是愚蠢——还有,心口的某一处似乎被什么满满的填充了,一种失控的情绪让他十分的想在这一刻做一些什么。 就连逍遥散毒瘾复发的时候,萧阙都没有这样的感觉。这般失控的感觉,让萧阙的心中无端的生出了一种烦躁之意,心静如水的他,从未尝试过这样的感觉。 萧阙的手放在傅云书的脖子上,与他冰冷的神色相比,一双手分外的炙热。因为练武和练琴手上而生长了一层薄茧,虽然很难看出来,但是在那光滑如丝绸的皮肤上,尤其是在最为敏感的脖子上摩擦触感十分的清晰。 从来不习惯有人这般亲密的触碰,傅云书觉得十分的难受。小动物的本能告诉她眼前的萧阙十分的不对劲,可是被萧阙圈在这样一方天地,根本就无法逃脱。 手在那纤细的脖子上摩擦着,火热的手心似乎将原来的意味变了。那一双怯怯的、不染任何尘埃的眸子,如同初见时一般美丽,此刻蒙上了一层水雾迷茫的看着他。心中有一种莫名的情愫暗涌…… 萧阙的眼眸变得更加深沉了,傅云书推了推萧阙,说道:“萧阙,有话好好说不成么……” 声音软软的,萧阙的手在她纤细的脖子上游走着,傅云书十分害怕他要是一个用力她的脖子就折在他的手中。纵然知道萧阙是不会伤害她的,但是今日的萧阙明显的不对劲。莫非是被她气过头了…… 傅云书心中反省着,一种本能觉得萧阙十分反常——生出一种想要逃跑的心理…… 傅云书的力气对于萧阙来说无异于蚍蜉撼树,此时的萧阙急需要一种方法,来发泄心中的那一种奇异的感觉…… 是以,滚烫的唇落在那冰凉的唇上的时候,唇齿相交,二人俱是愣住了…… 第254章 信仰守护 第254章 信仰守护 从来都没有人告诉过萧阙,怎样去喜欢上一个人。 萧阙天资聪慧,这是曦国乃至于东陆不争的事实。他读书能一目十行,有过目不忘的本事,棋局看过一遍之后便就能够记住复杂的棋谱,不然为何眼高于顶的顾叡会收他为关门弟子,并且破例的将毓尘阁交给他来打理。 早慧有早慧的好处,记忆好有记忆好的坏处。 那一场大火吞噬了朝云阁的所有,那里的一花一草、凉亭秋千,都在一场大火中化为乌有,似乎随着那个女子一生的爱恨都逝于无影无踪。但是过了将近二十年,那里的一草一木,甚至母亲衣服上绣着的杜若蘅芜的花纹,依稀还深刻的印在自己的脑海中,除了,那一张脸…… 真的很可笑,就连衣服上的纹路都记得十分清晰,可是偏偏忘记了那个闻名东陆的第一美人的模样。 他记得,他每天早上起床的第一件事情便就是摘下开的最好的一朵花,佩戴在女子的发间;她也替他梳着头发,唱着温柔的歌谣…… 这是在她不犯病的时候。 她犯病的时候谁都不认识,将整个朝云阁能见的东西都会砸碎,摆件、茶杯、花瓶,还有她精心照顾的花朵,她犯病起来连他都不认得,他到现在还清晰的记得当年她拿着刀子要将他的眼睛剜下来的模样。 素日里温柔的母亲将年幼的他绑在椅子上不能动弹,那一双为他温柔的梳着头发的手拿着匕首,冰冷的刀锋在他脸上游走着,那人面目狰狞,要将他的眼睛给剜下来……只因为,他的眼睛像极了那个男人。 那个她爱了一生恨了一生也负了她一生的男人…… 若不是侍卫及时的赶到,他的一双眼睛恐怕已渺。 每次犯病过后,她将能砸的东西都砸了,然后如同受伤的小动物一般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用着含糊不清的声音唱到:“花非花,雾非雾,夜半来,天明去……” 婉转的吴侬软语,却如同鬼魅一般成了他此生的梦魇。 曾经闻名东陆的美人,曾经冠绝芳华的朝云公主,在那一场动乱之后已然成了一个疯子,这是谁都没有预料到的。 在更多的时候,她总是倚在窗户边上,远远的看着宫城的方向,反复的吟唱着那一首歌,从日出到日落,全然如同没有生气的玩偶一般。 那时小小的萧阙心中莫名的恐惧——仿佛那个女子早就在多年前已经死了,活着的只不过是一具行尸走肉一般。 是以,那一场大火带走了她的性命,与其说是灾难,不如说是一种幸运,让她解脱了的幸运。上一辈的恩怨死去的人已经解脱,可是活着的人还在延续着那一场不幸…… 闻名江湖,入主朝堂,不过是一种不甘罢,为自己的命运、为母亲的命运不甘心。 他看过了因爱而疯狂的母亲,原本以为,此生不会再动情爱,可是没想到,在不经意间,那个懵懂无知的少女,就这样闯入到了自己的生命中。 不算是太愉快的第一次见面,让素来风轻云淡的萧阙也对那个狡黠的少女也不由得记忆犹深,更没想到的是在查清楚了她的身份之后更是愕然,犹记得当年年少的时候那圆圆的团子,显然经年以后,她已经不记得他了。 种种的原因,让他不由得重视起了那个少女,素来性格清冷的他,竟然也不由得三番两次的出手相助。 从一开始并没有别样的心思的,因为故人所托,想将那个看似柔弱实则坚强的少女纳在自己羽翼之下保护。却没有想到,渐渐少女身上的聪慧坚韧吸引了他的目光。 是往生涯上不管不顾的为他挡下一剑,还是在众目睽睽之下不管不顾的告白,萧阙不知道从何时起那一缕情丝在心间生根发芽。 这一辈子很长很长,若是只为仇恨而活的话太累,漫长的一生之中,至少有一个信仰有一个人,值得自己去守护,而傅云书,便就是那样一个人…… 带着吞噬性的吻,让傅云书不知所措,这是在清醒的时候与萧阙这般亲密的接触。傅云书能清晰的感觉得到,萧阙是喜欢着她的,可是从一开始的喜欢,因为他年长她几乎一轮,是以那种喜欢是带着一种长辈对待孩子那种喜欢,并非无关乎男女之情。 之后那种喜欢渐渐的生根发芽,却因为萧阙的内敛克制,很少对她表示出什么亲密的举动。傅云书年纪还小,懵懂无知,芸娘也没有可以的教会她男女之事,是以在对于已经对萧阙表明了自己的感情并且得到回应之后,傅云书便以为这样便就够了,却也没想过其他。 萧阙的力气很大,似乎要将她嵌入到骨子里一般,傅云书别勒的生疼,唇齿相交间有血腥味弥漫,在傅云书快要窒息的时候,萧阙才好心的将傅云书放开。 白皙的下颚有一丝血迹,分外的艳丽墨发丹凤眼的男子,几乎在这一刻邪气横生,看的傅云书几乎是要移不开眼了。此时的萧阙十分的危险,又似乎带着一种莫名的吸引力。 看着那一双懵懂的眼,因为被他的一番蹂躏娇艳的如同玫瑰花瓣娇艳欲滴,大眼中带着淡淡水雾,引的让人忍不住再蹂躏一番。 傅云书没有哪一刻如同此刻这般机警,当下双手捂住了唇,眼中带着警惕的看着萧阙,紧张兮兮的看着萧阙生怕当下他再吻下来。 萧阙见着她这般,嘴角勾起了一抹笑意,那一笑如同春风化水,脸上冰雪尽数殆尽。眼眸中的深沉却不减,邪气横生,傅云书瞪大了眼睛惊讶的看着眼前的男子,似乎从未认识过眼前人一般。 “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了吗?”手被萧阙拿了下来,却见眼前的男子似笑非笑的摩擦着她受伤的下唇瓣,滚烫的手指在微凉的指尖,让傅云书不由得微微战栗。 傅云书素来是个有眼力见的人,绝对不会在萧阙状态十分奇怪之下跟萧阙对着干,于是十分乖巧的点头表示自己知道错了,以一种十分诚恳的语气说道:“我不该瞒着你私自做决定!” 萧阙凤眸微眯,显然对于这个答案不满意。 傅云书连忙说道:“我不该瞒着你出宫?” 接连说着几个答案,萧阙摇头,见着萧阙今日十分奇怪,傅云书娇气的性格上来,委屈的说道:“萧阙你还讲不讲道理!我今日所做之事不是你想要的么,一开始你对我好、带我来离国,不也是为了今天、为了这苍龙七宿图么……” 脱口而出的话,显然没有考虑到这一番话说出来的后果如何,从某些方面来说,傅云书还是没有能够全然的了解萧阙。 身上方才消散的冷意似乎有凝聚在了一起,萧阙将傅云书禁锢在方寸之间,冷着神色问道:“谁跟你说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的?” 傅云书此时的脾气也被萧阙给激起来了,梗着脖子一脸不服输的模样瞪着萧阙,说道:“难道我说的有错吗?” 傅云书并不傻,相反的很聪明。一开始萧阙的目的十分的明确就是为了收集七块龙骨与苍龙七宿图。 到了离国之后,傅云书从一开始知道自己的身份、再知道揽月轩所展示出的东西便就是苍龙七宿图,再知道苍龙七宿图与自己有着莫大的关联之后,她跟在萧阙身边这么久,对于萧阙的性格与行事作风自然是十分了解,便就推测出了一系列的种种。 从萧阙将她带到离国,他的目的便就是想要得到苍龙七宿图,想要她解开苍龙七宿图的秘密,想要她在众目睽睽之下以凰国公主的身份回到凰国,继越国之后,萧阙借着为曦国树立一个强劲的却又在他控制范围内的敌人。 却没想到的是,萧阙在最后最为紧要的关头,竟然终止了这个计划。傅云书不知道,身为曦国左相、又是流着皇室血脉身份的萧阙,为何要做这样的事情——辅佐敌人,为曦国树立强敌。 可是傅云书隐隐的能够察觉到,萧阙这样做的目的与朝云公主有关系。 是以,当傅云书选择了这一条路,大胆的瞒着萧阙与君泽岚合作,也是知道,这一步对于萧阙而言,有百里而无一害。 可显然,自己机关算尽,某人还不领情,以一种吃人的眼神看着她,傅云书不由得缩了缩脖子…… “是君泽岚对你这样说的吧。” 在萧阙的目光之下,傅云书有一种想要投降的冲动,但是骨子里的骄傲倔强又被萧阙给激起来了,以一种不服输气鼓鼓的眼神看着萧阙。 明明在害怕着却又故意的目露凶光逞强的不肯表露出自己的怯意,这般的模样,让萧阙不由得想起了有一年打猎的时候落入到他陷阱中的一只年幼的雪貂。落入陷阱的年幼小动物敏锐的嗅到了来自对方强大的危险信号,却又懵懂的炸毛以龇牙咧嘴的模样试图吓跑对方。 若是傅云书知道萧阙将她比作雪貂的话,也不知道会不会扑上去咬萧阙一口呢…… 看着禁锢在自己怀中的少女,不过到他肩膀那般高,低头看着怀中的少女,轻笑一声,眼中闪过了一抹危险的神色道:“怎么就学不乖呢……” 第255章 暧昧丛生 第255章 暧昧丛生 喜欢上一个人是什么样的感觉? 因他喜而喜,因他悲而悲,就算是再平常的日子也会因为有了他而有别样的欢喜,就算是跟他在一起再怎么困难,却还是有用起冲破重重的阻碍勇敢的想要跟他再一次。会因为他,不畏惧任何的东西,努力让自己变得更加的强大只是为了能够跟他站在一起。 前世的玄凌对于傅云书而言,只不过恰好是在一个合适的时间恰好遇见一个能够给她温暖的一个人,与其说是喜欢,不如说是贪恋他的温暖和伪装的善意而已。 可是萧阙不同,傅云书知道,她是将这个人喜欢到骨子里去的。为了他,可以打破一切自己自由熟悉的礼教条例,为了他她可以交付出所有,毫无任何保留余地的去喜欢他、相信他,并且为了他做出改变。 这一次的吻比上一次还要密切,带着一些惩罚意味,此时那浓郁的杜若蘅芜和二人唇齿间的血腥味让气氛越发的暧昧起来,摇曳的烛火给室内平添了几番旖旎。 从一开始浅浅的抗拒渐渐的变得配合起来,而傅云书的配合给萧阙平添了某种契机。心中的那一抹不悦、还有难以宣泄的一种情绪终于找到了发泄口,将眼前的人用力的揉到自己的骨子中才能抚平那种悸动与不安一般。 从来不知道,平日里看起来清浅寡淡的一个人,竟然还有这般的炙热的气息,整个心神都被他牵扯而走,一种陌生的感觉让傅云书不知所措。 “不要,疼……”胸口的疼痛让陷在朦胧中的傅云书拉回了一点理智,萧阙似乎也被蓦然惊醒。 烛火下,二人已然是衣裳半褪,若非是傅云书的一声惊呼,怕是自己荒唐之举还会进行下去。 却见那白皙的脖子、锁骨上的痕迹是谁造就的不言而喻,而在她的胸口上,却有一块似乎是被什么灼伤了一样留下了一块红彤彤的印记,恍若是一只展翅欲飞的凤凰。 “这是怎么回事?”指尖的温度烫的傅云书向后缩了缩,委屈的说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方才在揽月轩的时候龙骨忽然变得很烫然后就成这样了……” 方才二人亲密之间,萧阙恰好触碰到了这里,所以傅云书忍不住的呼痛。 饶是萧阙也不知道这个烫伤的痕迹是怎么造成的,傅云书见着萧阙的神色也没有之前那般冷的厉害了,十分知道把握时机,十分委屈的看着萧阙。 此时傅云书怎么会知道,在一番动作之下她衣裳凌乱,眼角犹带着泪水一副欲语还休的模样很容易让人浮想翩翩。她年纪尚小不识风月,是以短暂的迷乱之后就被身上奇怪的痕迹给吸引了注意力,但是萧阙性格纵然再冷清,佳人在怀,能克制住实属不易了。 萧阙的喉结动了动,将傅云书的衣裳拉上,生怕今日一个冲动自己把控不住,也将自己衣裳理了理,虽然眼中一片炙热,但是面上却又恢复了清冷寻常,对傅云书说道:“应该是与龙骨有所关联,等大师回来再问他。” 傅云书眼中带着水雾呆呆的点头,萧阙摸了摸傅云书的长发说道:“我让芸娘给你拿烫伤药过来。”他心知肚明,这落在傅云书身上的那凤凰一般的印记怎么会是烫伤那般的简单,只不过是不愿意深想。 傅云书呆呆的见着萧阙紧绷着下巴走了出去,俊脸上似乎是在克制着什么一般。 心想今天欺瞒萧阙这件事情总算是有惊无险的过去了么,心中暗喜。 芸娘拿来了烫伤的药膏,傅云书见着身上雪白的肌肤上都是留着萧阙的痕迹,自然是不愿意让芸娘帮忙。洗漱之后涂了清凉的药膏,提心吊胆了一天如今将心事放下一阵疲倦也涌了上来,沉沉的换了衣服便就抱着被子睡了。 此时守在暗处值夜的暗卫们呆呆的看着天还蒙蒙亮,庭院中顶着寒风直接拎了井水直接向身上倒的某人,裹紧了身上的大氅,心中感叹公子果然好身体。却不知他家公子以后冲冷水澡的时日还多着呢…… 次日,大雪初霁,天也难得的放晴。 傅云书醒来的时候天亮的晃眼,外面声音也十分的嘈杂,傅云书动了动,芸娘正在收拾东西呢,见着傅云书已经醒了,抱着被子一脸慵懒的坐在那里,还迷迷糊糊的没有睡醒的模样,便说道:“昨日小姐天快亮了才睡,今日怎么醒的这么早?” “外面吵。”声音带着睡醒后沙哑慵懒,用软软的声音问道:“芸娘这是在做什么?” “公子说明日便要启程回曦国了,下人们在收拾东西呢,原本公子都吩咐了让动作轻一些,没想到还是吵醒了小姐。”芸娘笑着说道,如今她已经接受了萧阙很有可能要成为自家姑爷的可能,倒是也没有之前那般排斥他了。 “回曦国呀……”傅云书脑子里面迷糊糊的,听见回曦国三个字重复了一遍倒是清醒了一点,连忙掀了被子跳下床。 “小姐慢点,天气冷着呢。”芸娘见着傅云书这般的莽撞连忙的说道,此时恰好萧阙推门进来,见着傅云书衣服没穿赤脚站在地上,眉头微皱:“小心冻着。” 也幸好在入冬以后,萧阙知道傅云书怕冷,所以在傅云书的房间内一概铺成了一层厚厚的动物毛毯,就算是赤脚踩在上面也不觉得冷。对于萧阙这般铺张浪费的行为柳青晏表示十分鄙视,曾认真的对萧阙说道:“萧阙你若是皇上的话肯定是个昏君!” 芸娘见着萧阙进来便识趣的出去了,体贴的将门给带上留下了两个人在房间内。傅云书赤脚踩在毛毯上,那白皙的玉足盈盈不堪一握,脚踝上还用红线系着个玉扣十分精致可爱。 许是萧阙的目光太过于灼热落在了自己脚上,傅云书“呀”了一声,看着素日里清冷自持的萧阙以一种登徒子的目光看着玉足,连忙的跳上床用被子裹住,顺便拿一双妙目斜萧阙。 今日萧阙依旧是一席白衣,头发一丝不苟的拢了起来,眼神冷静的恍若昨天晚上邪气横生的男子并非是他一般。见傅云书瞪自己,神情依然淡然不变。 “这么急着找我有事?”萧阙问道。 一面自若的倒了一杯茶水,茶水是芸娘方才才倒的,还是温热的。 “恩。”傅云书从诽谤萧阙中回神,连忙的问道:“宁王如今被软禁,那敬妃与景宸禹青漓君打算如何处置他们?” 傅云书更为在意的是青漓君如何处置敬妃与景宸禹的同时又如何的对程瑶,毕竟程瑶有谋害青漓君之举动,但是却也是个因爱成恨的可怜人,相比较于野心昭昭的敬妃与景宸禹,程瑶就可怜多了。 “如何处置敬妃。”不知想到什么好笑的事情一般,萧阙的嘴角勾起了一抹笑容,说道:“三日前宁王骗了景宸禹的兵符将敬妃与景宸禹软禁在了凌奉宫中,昨日宁王谋反事败,被青漓君软禁,凌奉宫中的敬妃听闻此消息之后声泪俱下说宁王野心昭昭谋害皇上,将自己与此事撇的一干二净。而对于谋害青漓君的事情,敬妃将所有的责任都推卸给了程瑶,一概说不知情。” 傅云书听了萧阙的话之后咽了咽,以一种不敢置信的语气看着萧阙道:“世上怎么还会有这样无耻的人……” 成王败寇,谋反这件事情不成非但不承认,反而还将所有的责任都推卸给别人,傅云书总算是见识到了无耻没有境界。 不过敬妃是个十分聪明的人,若是宁王心灰意冷之下将所有的罪责都认了下来,那么谋反的事情是经了宁王的手的,敬妃不承认谁都拿此事没有办法;而至于醉心草虽然是敬妃在青漓君的饮食中下的,但是却是众人的推测,没有实质性的证据,耶律寒已经回到了南狄,根本就没有办法跟耶律寒求证。 而紫罗,是程瑶亲自的送给青漓君的,而也是程瑶将青漓君软禁在乾清宫中,拿了醉心草的解药。以此算下来的话,程瑶的罪责要比敬妃大的多。 而且青漓君与程瑶不和,偏宠敬妃,到时候青漓君真的听信了敬妃的话饶恕了敬妃惩罚程瑶,傅云书一想到这个可能,就连她这个局外人都不由得为程瑶感到憋屈。 纵然程瑶将她诓到宫中软禁了她几天,还利用她来威胁萧阙。但是比起敬妃来,程瑶的一片痴心让程瑶的所作所为显得并非是那般可恶了。 萧阙见着傅云书一副气鼓鼓的模样为程瑶愤愤不平,眼中少有的闪过了一丝柔软的神色。有的人身上天生有一种可贵的品质,喜欢向往一切美好的东西,纵然轻易的被背叛但是却又能轻易的被原谅,不管经历了什么东西都不会因此而磨灭。这种可贵的品质,正是许多人所缺乏的。 “青漓君该不会真的重罚程瑶、饶恕敬妃吧……”傅云书再一次跟萧阙问道,若是这样的话,那么傅云书对青漓君有的好感肯定化为零了。 第256章 心悦君兮 第256章 心悦君兮 “今夕何夕兮,搴舟中流。 今日何日兮,得与王子同舟” “山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声音带着南方女子特有的软柔,吴侬软语,却因为反复的吟唱而有些沙哑,声音却如同啼血杜鹃一般,依旧固执的唱着,不肯停下来。 在那禁闭着宫殿门口,响彻离宫,就算是隔着乾清宫十分远的栖凤宫依旧能听的十分清晰。 “娘娘,皇上贬谪大皇子为献王的圣旨下到凌奉宫之后,敬妃求见皇上皇上一直都闭门不见,敬妃娘娘已经在乾清宫外跪了整整的一天了。”百灵不知道去哪里了,服侍在程瑶身边的是个陌生的面孔,叫做小玲的小宫女在栖凤宫中服侍了多年,但是很少在程瑶的身边贴身伺候,所以跟程瑶说话十分小心翼翼。 清晨,青漓君一道圣旨下下来,六宫皆惊。 “敬妃江氏与宁王密谋造反,毒害圣上,皇长子景宸禹贬谪为献王,封地献州,其母削去妃位,随其一同前往献州此生不得乐都半步。” 青漓君一道圣旨下的十分狠绝,不留任何情面。宁王之乱带来的影响远远的小于当年的平王之乱,但是当年青漓君的铁腕做法又似乎在今日重现。 宁王软禁,底下参与谋反的官员沈勇当场被诛杀,株连九族;十三名大大小小的副官副将全数伏法;就连乐都中的御林军也难以逃脱调查。 也幸好与宁王勾结的都是乐都外的地方官员,是以还不足以动荡朝中根本。次日,便就牵连出了大皇子与景宸禹与宁王勾结之事。 敬妃被废,景宸禹贬谪献州。献州那是个什么地方,蛮荒之地,只有犯了大错的王孙子弟们才会流放到那里。一个皇子,被流放到献州那样的地方,这辈子也就毁了。 其实依照敬妃与景宸禹做的事情,能保命都不错了。可是敬妃不甘心,那样一个依附权势、喜欢权势的一个女人,如何的能甘心从此远离政权忠心了此残生呢。 所以,在青漓君下完圣旨便禁闭乾清宫的大门,谁的求情也不愿意见,敬妃便身穿单衣跪在乾清宫的门口意图能够打动青漓君。 小玲见程瑶没说话,便小心翼翼的说道:“娘娘,敬妃已经在乾清宫外跪了整整的一天了,但是皇上却依旧不肯见她,看来皇上是铁了心的要惩治敬妃母子了,娘娘总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虽然程瑶性格清冷,但是待宫人是极好的,是以见着压着程瑶多年的敬妃最终落了个这么下场,打心眼的是为程瑶感到高兴。 经过宁王叛乱之后,放眼朝中,若是有人问起朝中最为得意的是哪家,当属程家无疑。程家在两王叛乱立下不世功勋,皇后太子出自程家。 而宁王之乱,原本威胁着皇后太子位置的敬妃母子皆被牵连,是以今后无论是前朝还是后宫,都是程家的天下了。 听着眼前的小宫女略带稚气的话语,程瑶脸上却并没有流露出多么开心的模样。 她是知道他决绝的性格了,看似性格温和的他最不能容忍的便就是背叛。是以,当年他可以顶着在史书上留下不孝的骂名与太后决断说下不到黄泉不相见的狠话;是以,如今他可以不顾念旧情,狠狠的处决敬妃与景宸昭;是以,也可以毫不留情的处置她的吧…… 毫不留情,他对她从未都有过半分的情谊,又有什么毫不留情的呢。敬妃与他夫妻二十年,至少是有半分情义在的,若是一时心软,可能还有几分生机,那么她呢? 小玲看见,程瑶的眼中并无半分欢喜,有的是满是死灰的沉寂,那是她看不懂的心灰意冷…… 宿命是个十分奇妙的东西,周而复始,嘲弄着世人。 十年前也是如此,他的母后与嫡亲弟弟里应外合欲夺他的江山,欲置他于死地;十年后,他的枕边人、他的儿子联手自己的弟弟密谋暗害,意图要这大好河山。纵然所有的一切是在自己的谋划之中,但是十年前的那种诛心之痛又恍若重现。 十年前他养虎为患,故意放纵平王与江家的势力做大,只是为了一举除去离国江山的蛀虫。但是当真的平王谋乱,母后在宫中替平王的叛乱掩护、筹谋的时候那种被至亲之人背叛的痛苦,无异于被人在心中最为柔软的地方捅了一刀。 十年前伤痕未愈,十年后再次经历这种背叛。 景解他可以轻易的原谅,只是那个女人…… 青漓君是何等的精明一个人,他又怎么会查不出来当年的江芷柔是平王安插在自己身边的。只是因为一时间的心软,只是因为当年她选择舍弃了背叛平王兄选择了自己,只是因为这些年夫妻情深舍不得动手。 是以,这些年他一直未曾辜负她。 可是这些年的百般宠爱,养成的竟然是野心昭昭,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身份不够,三宫六院独宠一人的恩宠不够,她想要的是母仪天下的位置,她垂涎的是他的江山。 自己的孩子青漓君难道还不了解么,这些年看似景宸禹处事圆滑周全,但是他也知道是在敬妃的授意之下刻意的讨好他而为之,景宸禹做事没有主见,哪里能担天下大任;相反景宸昭的性格虽然顽劣不堪,但是却颇有当年他行事风范,悉心教导之下是个难得的苗子。不然就算是对程瑶的另一种弥补,他也不会轻率的封景宸昭为储君的。 “皇上,敬妃娘娘已经在外面跪了整整一天了,您要不要出去看看……”福寿小心翼翼的问道,他是宫中的老人,自然是知道什么叫做谨言慎行,但是想到素日里敬妃可是青漓君放在心尖上的人,虽然不明白此次宁王叛乱为何会牵连到敬妃母子,想到素日里敬妃做事行为八面玲珑,还是忍不住替敬妃说了句。 很快,福寿说完便就后悔了,却见青漓君眼神沉沉的看着他,纵然是看着青漓君长大在青漓君身边服侍了这么多年,福寿还是忍不住心颤一下。 “出去看看吧。”青漓君开口说道,福寿将悬着的一颗心才放了下来,心想到底青漓君还是不忍心的。 “皇上……”外面虽然大雪初霁,但是雪后的天气格外的寒冷,滴水成冰,御书房外的一株红梅凌雪而开,格外艳丽。 敬妃便就穿着单薄的衣服,披散着头发跪在了御书房的门口,脱簪请罪,这个曾经冠宠六宫的宠妃,竟然如此狼狈。哭的梨花带雨,分外惹人怜惜。柔弱的如同风中飘絮,让人忍不住想将她揽在怀中,难怪在宫中能够得宠这么久了…… 她嘶哑着声音,,没有了昔日养尊处优的雍容,狼狈,却能直击人的心底最深处的一种柔软。看着昔日名冠芳华的女子成这般的模样,任凭谁都会心生怜惜,再怎么深刻的恨意都会被冲刷。 雪霁初晴,天空中澄清,阳光下似乎能看见细碎的尘埃飞舞,那一刻,眼泪冲刷了她素日里精心打扮的妆容,少了脂粉的掩饰,可见她眼角的皱纹。 原来,他们都不年轻了啊…… 是多少年前,在越溪上少女撑着船唱着歌谣,清亮的嗓音在山水之间回荡,一席青衣,似乎将青山绿水的纯粹都融入了骨子里; 是多少年前,红妆花嫁,少女穿着红着脸颊在绣着金凤的盖头下羞涩一笑,映着红烛,低眉不语,不胜娇羞; 是多少年前,他登基为帝,君临天下,高处不胜寒,唯独她陪伴在他的身边,满心满眼的欢喜。 最终,终究逃脱不了名利两个字,深宫富贵,养成的却是贪婪永无止休,一心一意相信着的人,那一双柔夷在每日晚上的羹汤中下毒——原本夫妻之间的温情脉脉,却是断肠毒药。 见着青漓君肯出来,敬妃脸上闪过了一丝欣喜,他出来还是念着当年的情谊的,或许,她还不算全输了…… 原本已经是心死如灰的绝望,在看见青漓君出来之后,敬妃的眼中闪过了一丝亮光——那是一种绝处逢生的希望之光。她在赌,赌青漓君会不会心软,赌青漓君这些年与她夫妻伉俪情深、还是会不忍。 敬妃如同以往的无数次一般,跪在地上,用着一种无比软软、恳求的姿态看着他。那柔软如同三月春风的眼波流转,几十年来都未曾改变过。青漓君知道,夫妻几十年,她知道他心中最为柔软、软弱的地方是在什么地方,再怎么下定决心,但是在看到那样的恳求的眼神的时候,纵然是坚定如磐石,却不由得想要动摇。 她看见他出来,眼底闪过一丝欣喜,却很快就黯淡下去,遥遥叩拜,就算是青漓君都没想到,敬妃以这样的方法逼着他出来,并非是求情,而是为了告别。 :“皇上,臣妾自知是死罪难逃,此后深宫幽幽,臣妾与皇上相隔千万里,望皇上珍重……” 黯哑的声音,神情没有了平日在深宫中的雍容风华,一字一句如同杜鹃泣血,让人闻之动容…… 冬日阳光绚烂的几乎要刺伤人的眼,青漓君抬头,那一刻瞬间苍老了许多。 时光流转,究竟是什么发生了改变,让原本相爱、相亲的人,最终走入这样的死局? 第257章 尘埃落定 第257章 尘埃落定 傅云书还在为青漓君如何的处置程瑶的事情愁眉不展着呢,却见外面有暗卫传递来了宫中最新消息。 萧阙先看了之后,见着坐在那里托腮凝思的少女好看的眉头都皱在了一起,嘴角不由得带上了一抹宠溺的笑意。伸手弹了弹她光洁的额头,说道:“好了,不要想太多了,宫中青漓君的旨意已经传下来了,景宸禹流放敬妃软禁在孤山之中,他们也算是罪有应得了。” 见萧阙这般一说,傅云书眼神亮了亮,说道:“那可有说如何惩罚程瑶与程家吗?” 萧阙摇摇头,他心中也暗自纳闷,依照青漓君雷厉风行的手段,无论怎么处置也好,不可能到现在旨意都还没下下来。莫非是…… 想到此处的时候,丹凤眼中闪过了一丝莫名的亮光。 傅云书倒是不知道萧阙是在想什么,见萧阙这般说,依旧很苦恼说道:“可是既然敬妃都受到了这么大的惩罚,那程瑶肯定是逃不过去了。虽然程瑶是因爱生恨对青漓君没有造成什么实质上的伤害,但是毕竟弑君的罪名是在那里啊……” 见傅云书语气中依旧是对程瑶担忧,这姑娘真的是个不记仇的性格,程瑶将她软禁在宫中这么多时日,脱离危险之后倒是处处为别人担忧了。想到之前她为宁王求情的话,可以看出她是个至情至性的人,十分的看重感情两个字,能轻易的被背叛也能轻易的被原谅…… 想到此处的时候,萧阙的眼中不知是喜是忧,紧接着安慰傅云书说道:“程瑶不是敬妃,是真的喜欢青漓君,在青漓君假装昏迷的时日并不是没有感觉到的。再者说了,程知俞与程家在这一次宁王之乱中平乱有功,依照程家的功劳,青漓君不会轻易的惩罚程瑶的。” 或许对于帝王来说程瑶蓄意谋害不可能会被原谅的;可是对于景逸来说,他已经负了这个女子大半生,欠了这个女子大半生,这样因爱生恨的感情,他该如何偿还? “不过,据说敬妃在知道青漓君的旨意下来之后,在乾清宫殿门口跪了整整一天为的却是请青漓君降罪。依照敬妃的手段,青漓君若说从乾清宫出来见了她之后,还能不能狠下心肠处置都不一定呢……”萧阙对于敬妃自然是没有什么好感的,当时青漓君毒发,若非是敬妃设计,傅云书又怎么卷到这一场风波中来。 那一日敬妃在乾清宫中跪了整整一天,谁也不知道敬妃与青漓君究竟说了什么,一个时辰后,青漓君让宫女将敬妃送回了宫中。紧接着处置起了前朝的事情,宁王之乱,皇后没有被牵连、敬妃母子流放软禁已经成了定局。 或许怕自己一时间的心软,青漓君在做了决定之后,便命人在三日的时间,就让景宸禹前往封地,敬妃送出离宫。 皇宫在也没有传来别的消息了,傅云书有些担忧景宸昭便提出想去离宫看看他,但是却被萧阙以离宫大乱方才结束,清扫的工作还在继续,这个时候就去离宫不太合适。 为此傅云书还是为景宸昭有些担忧,说道:“阿昭还那么小,那一日也不知道有没有吓坏他。” 萧阙见傅云书为景宸昭一直牵挂着,一张俊脸不知为何就黑了三分,皱眉说道:“他已经八岁了,我七岁之时便就跟着师父出使离国了。” 不明白萧阙为何会黑了脸,傅云书白了萧阙一眼,心想着三岁能诗,四岁能赋,五岁进宫抚琴,七岁出使离国名动天下,你当谁都跟你一样变态呀。不过这话也只能在心中暗自诽谤着,借傅云书几个胆也不敢在萧阙面前说出来的。 傅云书自然不知道,萧阙之所以不悦,是因为之后安插在宫中的探子说过,这几日傅云书在离宫一直是与景宸昭同寝同卧,那是暗卫们无意提到的一句话,只不过无意间的一句话打翻了萧大公子心中的醋坛子。虽然傅云书以为景宸昭不过是个八岁的小孩,但是萧阙那一双眼何其的厉害,青漓君的孩子怎么会是如同一般的孩子一般天真浪漫呢,不过是个善于掩护的小狼崽罢了。 很多年后,在离国国君的聘礼下到宫中的时候,萧大公子都无比佩服自己当年的真知灼见,当年拼命阻止两个人见面,将那方才萌芽的情愫扼杀在了摇篮之中。 使团定在三日后回曦国,这几日宫中也没有传来别的消息,萧阙因为傅云书隐瞒着他私自行动的事情,是以这几日让清明谷雨好好的看着她,不许她出门。对此傅云书自然是抗议过,只不过小小的抗议都被萧阙给镇压下来,毕竟之前理亏在先,傅云书可是没有忘记那天晚上萧阙要吃人的神色…… 萧阙轻易的放过了傅云书,可是其他的人就没有那么好运了。 此时的揽月轩中,楼羡一张俊脸是黑到了极致,夜长风像跟木头桩子一样站在那里,连呼吸都减弱几分,生怕楼羡注意到自己。想他当年夜长风闻名于江湖,何等的意气风发,又何时这般的狼狈过。 在短短的数日内,揽月轩在曦国的生意渠道尽数的被人给掐断,损失数目不小。能有这样的实力、又有这样胆子的,是谁做的自然是不言而喻。偏偏是揽月轩理亏在先,楼羡根本就不敢找那冰山去理论去,只能将气都撒在别人身上。 只是夜长风跟在楼羡身边这么些年,还没有摸清楚楼羡的性格如何,就算是他不主动的招惹楼羡,不代表某人不会主动的找他麻烦。 “这次宁王之乱朝中挖出了不少害群之马。”楼羡那懒洋洋的雌雄莫辩的声音说道。 夜长风依旧是跟个木头一般,脸上没有太多的表情,嗯,还好,说的是朝堂上的事情,跟自己无关…… 只不过,楼羡话锋一转,紧接着说道:“这些年魏王府也跟在敬妃身边,听说敬妃拉拢南狄的兵器、银两,都是通过魏王府来转到南狄去的。青漓君大概没有想到,他待若亲女的琳琅郡主,背后竟然有如此野心,景宸禹都交代了,当初与琳琅的条件便是他若能登基,便许琳琅郡主为摄政女王之位。” 这人的性格怎么会如此的恶劣,琳琅是他心底处的一道旧伤疤,不能暴露于日光之下,却又反复的被他提及。 见听见琳琅两个字,夜长风的脸上失去了素日里的镇静,虽然依旧面无表情,但是紊乱的呼吸暴露出了他的心境并非如同表面上那么平和。 想到此处的时候,楼羡的眸子沉了沉,变本加厉的说道:“青漓君念在琳琅的举动没有造成大错的情况下,是以饶恕了魏王府。只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魏王被宗室除名,琳琅与玲珑都被削去郡主封号,贬谪出乐都之外,不过青漓君到底还是顾念着点亲情的,魏王府内的财产可以尽数的让他们带离出乐都。比起当年曦国的昭帝对待五王之乱之后的那些叛乱者,倒是仁慈多了。” 昔年昭帝五王之乱,但凡是沾边的人都一律处死,就连当年的嫡亲妹妹都毫不例外,可见心狠手辣。 见夜长风依旧没有说话,楼羡的嘴角勾起了一抹恶劣的笑容,挑了挑他肩上的碎发,动作轻挑,但是那一双狭长的重瞳子却又说不清的风流氤氲,“今日琳琅郡主便就被遣出乐都,你难道不去送送么,要知道,今后千山万水,再相见的话估计是难上加难了。” 被楼羡的话一句句的将心口的伤疤给撕开,夜长风的眼眸中闪过了一丝愤怒,但是长期的被楼羡的压榨之下已经习惯了隐忍。世人都说揽月轩的楼大人生的一双利眼,纵然是跟他相识多年,夜长风却也不敢与那一双眼对视,生怕会被吸进去。 见夜长风避上眼,不敢与她对视,楼羡眼中闪过了一丝失望的同时无趣的放过了夜长风。在楼羡松手的同时,却没想到夜长风忽然睁开眼了,一把擒住了她消瘦纤细的手腕。 习武之人,力道自然十分大。 “你便就这样喜欢撕开别人的旧伤?”黑色的眼眸中,蕴藉着怒火。 楼羡不在意的笑了笑,说道:“旧时的伤疤若是一直捂着只会腐烂生疮,怎么都好不了。只有将旧伤疤撕开,纵然是鲜血淋淋,这样才能长出新的血肉,才能愈合。” 比寻常人都要黑的双眼,如同浓墨点点,令人不自觉的就被那一双眼吸引进去。 那一双异于常人纤细修长的手,戳在他心口的位置上,眯着眼睛用着一贯阴郁的语气说道:“你记住,当年是我救了你,你的命是我给的,所以你的生命只能有我,不能有别人!” 手心中的手腕纤细苍白,记得当年初见她的时候她少年轻狂,是何等的意气风发,却因为救他伤了心脉,从此畏惧严寒、常年闭关调养。 眼中的愤怒最终转化成了一抹无奈和一声轻叹。 也罢,这是他一生都欠她的,合该是二人纠缠不休的孽缘啊…… 第258章 同去洛州 第258章 同去洛州 梨春园中,青衣还在咿咿呀呀的唱着那一场隔世经年的旧戏,不过在方寸之地,一生的悲欢离合都演绎而尽。 君泽岚喝着雨前的龙井,白瓷碗上浮着几片绿叶,心情却并未因为这悦耳的曲子和茗茶的清香而有半分的纾解。 程冽来的时候,见君泽岚这般,不由得奇道:“君公子如今已经得偿所愿,怎么依旧是愁眉不展?” 君泽岚听见得偿所愿四个字的时候,只觉得茶盏中原本清香的茶水更加苦涩了,“若是你所珍藏的字画、笔墨尽数的被人偷走,你还笑得出来么。” 一句话是从牙缝里面挤出来的,更令人可气的是,明知道是谁做的,可是却偏偏不敢去追究。他好歹是君家家主,何时窝囊成这般的地步了。 难得的见到君泽岚这般吃瘪的模样,饶是程冽,眼中也闪过了一丝笑意,说道:“早就听闻萧阙极其护短,你动了他心尖上的人儿,只是取走了君家藏书阁中的几本珍贵典籍而已又并非是你这大好头颅,君公子也可知足了。” 被程冽的话咽了咽,知道程冽的话虽然难听,但却是事实,君泽岚也无从争辩。淡淡的看了程冽一眼,问道:“莫非程大人此次前来梨春园只是为了挖苦在下不成?” 程冽见君泽岚这般,笑了笑,说道:“不敢,只是听说君公子明日便就要启程回洛原,毕竟你我二人也有交情,所以前来送送君公子,为君公子践行。” 也不知程冽是有心还是无意,总是提起君泽岚最为不愉快的事情。 君泽岚与寒山先生此次在离国逗留这么久,原本是有人给他们提供了关于傅云书而来,一方面也是为了避祸。原本以为找到傅云书承认了傅云书的身份之后便就可以带傅云书前往洛原,只是他们千算万算,算漏了傅云书愿意但是萧阙却是护短的性格,几番交涉之下,他们只能先前往洛原将动乱平息。 程冽得到他会回洛原的消息君泽岚一点都不惊奇,在君泽岚看来,整个程家最为厉害的并非是程家的男儿,而是程家的女儿。一个程瑶便将程家推上了权势的巅峰,让原本只是单纯武将的程家在重文轻武的离国一跃成为乐都第一世家。 程瑶什么都好,就是唯独对于情之一字太过于看重,为情误了一生,不然程家不可能就只有这么点成就;而程冽比起当年的程瑶也丝毫不多让,是以当在离国之时,君泽岚毫不犹豫的选择了与程家的程冽合作。 他自然是不敢小瞧这个看似冷若冰霜的女人的,见程冽开口如此说道,转念一想,摸了摸鼻子说道:“答应程姑娘的事情在下自然不会食言,只是如今形势所逼,不得不先回洛原。” 程冽在帮助他拿到傅云书的软肋并且在那一日成功的在宫城中将傅云书接回来的事情上立了不小的功劳,当时之所以能够轻易的与清高自诩的程冽合作,是因为他在无意间发现一个极其隐秘的事情——程冽喜欢自己兄长程知俞。 虽然程冽尊称程猛一生伯父,但是程冽是程家旁支的女儿,与程知俞并非是真正意义上的堂兄妹。只是因为她自幼在程家长大,与程知俞兄妹相称。 却随着二人渐渐长大,到了情窦初开的年纪,又有程知俞如兄如父的悉心呵护,程冽对程知俞的兄妹之情渐渐变质成了男女之情。 只是二人年岁相差了整整五岁,程知俞当程冽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小姑娘,如同木头一般并没有察觉出程冽对于他的心意在慢慢的变质。 程冽却又是个自尊心极其高傲的人,害怕程知俞会拒绝,是以从来都不敢将心事说给程知俞。如今程冽再过一年便就二十岁了,程家已经为她张罗亲事,君泽岚也是子啊机缘巧合之下知道了程冽的心事,便以此为筹码与程冽做成了交易。 程冽聪明一世,到了这件事情上却犯起了糊涂,倒是真的答应了与君泽岚做起了交易。只是他帮了君泽岚认回了傅云书,君泽岚事情办成之后便就想抽身就走,程冽自然是不会答应的。 程冽冷哼了一声,没有说话。君泽岚以为程冽还是在生气呢,便苦笑了一声说道:“答应你的事情我可没有食言过,你说英雄救美什么计策都用过了,可是那程知俞愣是一点反应都没有,而且程知俞到如今都还未娶妻也未曾听过他与哪家的姑娘有什么……” 说到这里的时候,原本凄惨的神色忽然勾起了一抹不怀好意的笑容,对程冽说道:“你说他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果然,话还没有说完,便被程冽一个眼神冷住了,君泽岚讪笑了一声,“既然与程姑娘合作在下定然也是有诚意在的,不然程知俞怎么那么容易在刑部天牢中脱身,而且并未受什么皮外伤呢。所以程姑娘尽管放心好了,纵然我回洛原,但是定然会想办法达成程姑娘的心愿的。” 程知俞被设计关押在刑部,那一日宁王起兵,原本是准备除了程知俞。虽然程瑶也安排了人营救,但是在千钧一发之际还是君泽岚派人出手救了程知俞。 是以就算是君泽岚没有按照之前与程冽约定一般达成程冽的心愿,但是至少出手帮了程知俞一把,程冽也没有怪罪君泽岚的理由。 “不用了……”君泽岚还在想着脱身的对策的时候,程冽冷冷的声音开口打断了君泽岚的想法,“我与你同去洛州!” 君泽岚好悬没有将口中的茶水一口喷出来,惊讶的看着程冽,堂堂的离国五品女官、程家大小姐竟然要跟着他去洛州,不说前去洛州该有多危险,单是程冽跟着他去了洛州被程家人知道之后会如何的想他们。 千万个拒绝的理由还没有说出来,却见程冽冷冷淡淡的看了程知俞一眼,说道:“你若是不答应,我便将你算计浮云苏的始末全部都告诉萧阙。” 他收藏的字画真的不多了啊! 程冽施施然丢下这么一句话便就走了,君泽岚脸色色彩斑斓。不知他是哪里得罪了这位程大人,竟然做出如此陷害他的事情。拐带朝中重臣,又是皇后的妹妹,嫌他麻烦还是不够多么…… 这也是君泽岚不知道第几次叹气了,素来算尽人心只让别人吃亏的他,似乎在遇见萧阙之后一直在做赔本的买卖啊…… 不出萧阙所料,第三日,本该是景宸禹与敬妃遣送出乐都的日子,终究还是出了变故。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心情导致,那一日的天气阴沉沉的,昔日受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大皇子与敬妃,因为宁王谋反之事被牵连,遣送出乐都之时,所带的侍卫与家奴不过是寥寥数人而已。 目送着景宸禹的马车出了离宫,小玲连忙的将这个好消息告诉了程瑶。 彼时程瑶正在院子里知道着景宸昭练剑,昔日程瑶在程家程猛请了不少的名师知道程瑶剑法与枪法,是以如今虽然武功尽废,但还是能够足以知道景宸昭的。 这些时日景宸昭也格外的乖巧,整日的陪在栖凤宫中陪着程瑶也不闹腾,程瑶让他作画便就作画,程瑶让他练剑便就练剑。 此时虽然天气寒冷,但是景宸昭自幼身子底子好,穿的并不多,额头上还渗出了一层薄汗。程瑶眼中带着笑意,像景宸昭招手让他过来拿出帕子悉心的擦干景宸昭额头上的汗水。 母子二人从小相依为命,自然感情深厚,只是在这天伦之乐的背后,小玲却有种莫名不详的预感,总觉得皇后似乎是在努力的弥补着什么一般。 小玲摇摇头,将心中的杂念给抛到脑后,如今大皇子与敬妃二人已经离开宫中了,再也无人能够危险到娘娘的地位了,她怎么会这样胡思乱想呢…… 小跑着过来,小玲连忙将这个好消息告诉程瑶。她知道程瑶这些时日未曾开展笑颜估计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处置敬妃与大皇子的旨意虽然下下来了,但是却并未实施,所以小玲猜测是因为程瑶担忧青漓君会临时反悔——毕竟这些年青漓君对敬妃母子的独宠是有目共睹,就在旨意下来之前任凭谁都不会相信青漓君真的舍得将他们母子二人流放去献州那样的一个地方。 没想到,那一日敬妃在乾清宫门口跪了整整一天的时间,最终还是没有换回来青漓君的回心转意。如今马车已经出了宫门,青漓君今日早晨照常的去上朝,是以敬妃与景宸禹的流放是铁板上定钉的事情,小玲自然是要将这样的好消息告诉程瑶了。 程瑶听见敬妃两个字的时候,眉宇之间闪过了种种神色,却没有小玲以为的开心。哪怕一丝喜悦都没有流露出来——娘娘,或许真的对于如何处置敬妃不在意,小玲心中如此的想着。 果然,却见程瑶幽幽一叹,嘴角勾起了一抹似笑似哭的神色,无比的凄凉哀婉,如同秋天暮色荒野边塞上的一抹残霞般凄凉。 “不是还没出城门么……”程瑶喃喃的说道,语气惆怅。 这一日,献王的马车方才到乐都城门,便有大内侍卫手持圣旨追赶上献王马车,曰“特赦敬嫔回乐都,软禁孤山行宫……” 第259章 谁的绝望 第259章 谁的绝望 消息传到栖凤宫的时候,小玲看见程瑶原本带为景宸昭整理衣袖的手顿了顿,嘴角勾起了一抹嘲讽的笑容,低低的说道:“最终他还是不忍心啊……” 她的语气极淡,神色极其的平淡,似乎青漓君特赦敬妃的圣旨对于她而言并没有任何的影响——一切都在她的意料之中。 只是,小玲与景宸昭分明看见,那一双冰冷的眼、如霜的脸,在这某一刻忽然潸然泪下,豆大的泪珠从她那如同水墨勾勒的睫毛下落出来,苍白如纸的脸颊,眉眼悲凉,如同最后一丝希望破灭后,盛满死灰的绝望。 她以自身性命、以程家、以天下为赌注,赌那他的一颗真心。最终,输的一败涂地…… 母仪天下的荣耀,第一世家的门楣,于她不过是无形的枷锁。她只求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真心,却终究是将一颗真心错付,错付了啊。 很多年后,景宸昭依旧还记得,那是第一次看见母后在自己面前失态痛哭,眼泪顺着他的颈脖滑落在他的衣领深处的时候,似乎要灼伤他的皮肤。 那时,他什么都没有做,大眼中带着与他这个年纪十分不符合的迷茫与沧桑…… 云书姐姐,我到底要怎么才能变得更加的强大,才能让我最重要的人不会哭泣呢…… “青漓君这是老糊涂了!圣旨都下下去了竟然临时反悔,哪有这样的皇上!”如同炸毛的猫一般,用着大不敬的话辱骂离国皇上的人,也就只有傅云书一个人了。 别馆中的下人们眼观鼻鼻观心,只当没听见这样大逆不道的话。萧阙素来是护短的,在萧阙的眼中本就没有君臣之礼四个字,对昭帝他都是态度嚣张,更何况是对青漓君呢。是以,在傅云书知道青漓君特赦了敬妃的消息骂了青漓君整整半个时辰之后非但没有阻止,在傅云书停住的时候还贴心的给傅云书递了一杯茶。 傅云书骂够了,一时的怒火也消了许多,但是还是心中还是不舒服,认真的跟萧阙说道:“萧阙,你说青漓君到底在想什么?那敬妃到底有什么好的,差点算计了他的性命和江山他还念着旧情!” 见着小姑娘义愤填膺的模样,萧阙的嘴角不由得勾起了一抹愉悦的笑意。但见傅云书虎视眈眈的看着自己,连忙将嘴角的一丝笑意给压了下去,说道:“念着旧情,我看未必吧!” 傅云书见萧阙依旧这般风轻云淡,便说道:“什么叫做未必。青漓君分明是舍不得敬妃去献州那么老远的地方所以将她放在回了乐都,说是在骊山软禁,依照敬妃的手段,过不了一年可能又回到了离宫中,到时候她在在青漓君的耳边吹吹耳边风,那献王也就回来了!” 傅云书越说越气,萧阙不由得低笑,青漓君若是那般耳根子软的人,如何的会成为东陆四公子之一呢。 “将敬妃软禁在骊山之中,可能未必是青漓君念旧情。”萧阙丝毫不在意再将方才说的话重复了一遍说道:“景宸禹远贬谪在献州,永世不得回乐都;敬妃囚禁在骊山,不得出骊山半步。若无青漓君旨意,此生他们母子再也不复相见了。世间至痛,有什么比骨肉分离不得相见更加痛苦折磨的呢。” 萧阙低低浅笑的话语,成功的让傅云书惊讶的瞪大眼睛看着萧阙。许久之后,傅云书方才不敢置信的说道:“应该不会吧,青漓君看起来不是那样心狠手辣的人……” 却见萧阙但笑不语,傅云书在震惊的同时,不由得用狐疑的眼神看向萧阙,“青漓君的态度一下子发生那么大的变化,怎么感觉你在其中做了什么呢。” 不怪傅云书有这样的怀疑,眼前的这个男子多智近妖,许多事情表面上看似与他没有任何的联系,却是他在暗中一手操纵成的。萧阙属于那种典型的把人卖了别人害给他数钱的那种人。傅云书也是受害颇深,所以才敏锐的怀疑。 没想到小姑娘越来越敏锐了,萧阙摸了摸鼻子,承认说道:“其实我也没做什么。” 傅云书瞪着萧阙,一脸我怎么也不相信的表情看着萧阙,萧阙无奈的笑了笑,只好说道:“只不过是让人将这些年敬妃陷害程瑶的证据都搜集在了一起今日呈现给了青漓君而已。”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青漓君与程瑶数十年夫妻,再加上之前程瑶对青漓君有恩在先,按理说青漓君就算是一心一意对待敬妃,也不会这般的冷落程瑶母子二人。 萧阙起了疑惑,难得的八卦了一下,便命暗卫将这件事情给查了下去。毓尘阁素来都是以探查消息而闻名的,尤其是各国的后宫之中萧阙自然是安插不少的探子。 许多事情,青漓君都没有察觉到的,都被萧阙一一的挖掘了出来。 这些年看似和善的敬妃在暗地里不知道做了多少陷害程瑶的事情,也让萧阙不禁为青漓君心寒,身边睡了这么条美人蛇青漓君能活到现在真不容易。 当年青漓君初初登基之时,纵然希望与敬妃一生一世一双人,奈何他是皇帝,也只能在后宫之中纳了朝中重臣的女儿进来。平王之乱之后,青漓君封了程瑶为皇后,为了拉拢那些世家青漓君少不得留宿了几个家世庞大的妃嫔宫中,可是那些被他宠信过的妃嫔总是在不久之后暴毙。 种种证据,指向的是程瑶所为。那些暴毙嫔妃的母族也以为是皇后动手,碍于程家势力庞大,是以都知能忍气吞声。而青漓君也被表象所蒙蔽,那时心想到底是武将出生的女儿,心狠手辣草芥人命。但是碍于程家立功再加上朝中的大臣们都不追究了,只能将这件事情按压了下去。 但是自此以后,程瑶如同哽在他喉咙里面的一颗刺,再加上程瑶性情与青漓君同样的高傲,也不屑于解释于此,时间久了两个人渐行渐远。 其二便就是当年改变了程瑶与青漓君宿命的巫蛊诅咒的事情。当年敬妃与年幼的景宸禹相继因为不明原因病倒,御医们都束手无策,景宸禹几乎因为这个丢了性命。 青漓君见娇妻幼子如此心中大急,下皇榜急召民间神医进宫。那所谓的民间神医进宫之后,便直言说是敬妃与景宸禹如此是因为巫蛊之术,也因为在那神医的指引在在栖凤宫中搜索出了诅咒敬妃与景宸禹的傀儡。 当时二人直接在栖凤宫中动起了手,程瑶也因为此事整个右臂都废了,再也不能舞刀弄枪。 谁也不知道整件事情竟然是敬妃一手主导,在景宸禹的饭菜中下慢性的毒药——纵然犯险差点的害死了景宸禹,但是却让程瑶与青漓君彻底的决断也算是一劳永逸。 只是那时的敬妃千算万算,怎么也没算到程瑶竟然因此有了景宸昭,一时的陷害却成为了给自己立下了大敌。 之后的种种陷害程瑶的小事更不用多说,不说青漓君,就连傅云书这样一个局外人看了之后都不由得心惊。 傅云书半天都没有说上话来,十分中肯的说道:“程瑶能与她斗这些年可见程瑶的厉害!”紧接着,傅云书不解的问道:“不过公子为何会好端端的想起调查起了敬妃?” 萧阙素来是个不太爱管闲事的人。 似乎是了解傅云书心中所想,萧阙淡淡的笑了笑,说道:“虽然我不爱管闲事,但是这件事情,实在是触及到我的底线了。” 纵然萧阙性情淡薄,但是将“情”之一字做为得到想要东西的筹码,这样的所作所为就算是他这样一个局外人都看不下去了。是以,他不介意在临走的时候帮助青漓君与程瑶一把,也算是了了傅云书的心愿。 想到此处的时候,萧阙不由得苦笑了一声,之前多少人都打趣过他冷面冷心,若是知道他的性情竟然会因为一个将近小他议论的女子改变的话,不知道有多少人会直呼不相信呢…… 情之一字,果然不能轻易沾碰,纵然你再如何的心性坚韧,但是却还在潜移默化之中被人改变。 傅云书看着的侧脸,脸上的笑意甜的几乎要将人心给融化掉。其实,公子是个很心软很心软的人呢。虽然嘴上说着对于什么都不在意,但是其实还是向往、和想要守护那些美好的东西的。 这样的男子,如何的让人不爱呢…… 小姑娘脸上的笑意几乎让人移不开眼,萧阙无奈的笑了笑,宠溺的拍了拍傅云书的头,说道:“好了,别在看我了,如今离国事情已经告一段落,我们该启程回国了……” “启程回国”四个字,如同一盆冷水将原本沉浸在甜蜜中的傅云书浇个透心凉。 离国种种,如同浮生大梦那般美好。 他们要回去了,面对的是礼教森严的古老国度,面对的是朝堂上的刀光剑影,面对的是喜欢猜忌的昭帝。 他们,还能如同离国相处的时光那般轻松吗? 于萧阙与傅云书而言,故国并非是心安之处,并无回故国之欣喜之情。 第260章 兰舟催发 第260章 兰舟催发 众人启程回国的那一天,并无风雪阻路。 昨天晚上下了一晚上的雪,别馆中种的几株红梅和白梅已经开了,红梅白雪,别样风情。在离国的几个月中,虽然有刀光剑影,也有危险相伴,但是却因为能够常伴在萧阙身边,总是觉得几个月的时间那般的短暂与分外的让人留恋。 或许是因为要回到曦国,面对着不怀好意的裴月与傅锦,面对心思阴沉的玄凌,傅云书心中总是有些不安。 相比较随行人的跃跃欢喜,傅云书表情淡淡。 君泽岚在两日前已经回了洛原,想到君泽岚之前算计自己,分明是洛原反叛未平定,他想诓自己回洛原平定叛乱却借口是请她回国,以震军心,也幸好是萧阙清楚君泽岚为人,早早的就命探子查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是以在萧阙的威逼利诱之下,君泽岚只得放她先回曦国,自己一人去洛原平定叛乱去了。 不过……似乎是想到什么愉悦的事情一般,傅云书的嘴角勾起了一抹笑意。 听说此次君泽岚回去并非是独自一人去洛原的,他走之后连带着程冽也失踪了,留给程家的家书上只龙凤凤舞的留下两个字“私奔”。 据说,当时程猛看到程冽与君泽岚私奔的家书之后,恨不得拿着砍刀冲到西海将君泽岚大卸八块,连一向沉的住气的程知俞也难得的脸色变得极其的难看。 程冽与君泽岚二人——傅云书自认自己眼力不错,实在是从未看出两个人有什么男女之情而且还深到要私奔的地步。 依照程冽的性格,君泽岚那样的人她是绝对看不上的,这私奔实在是太过意蹊跷了。不过傅云书也听沧海在无意间提过,如今程家平叛有功,程知俞整个身价也是水涨船高,如今在乐都为程知俞说媒的人几乎要踏平了整个程府的门了。 程知俞如今二十有四,也是到了该说亲的年纪。在众多说媒的人当中,其中以礼部尚书家千金苏慧心年纪人品样貌都是挺不错的,而之前程知俞也见过苏慧心一面,对她印象不差。 苏家与程家一文一武,若是两家联姻的话在朝堂上对于两家而言也是一件喜事。 如今两家的亲事也算是应允了下来了,只差着等宁王的事情一了,等青漓君赐婚了。 偏偏是在这样的时间段程冽与君泽岚私奔——傅云书的嘴角勾起了一抹暧昧的笑容。 傅云书与程冽接触不多,但是程冽每次看程知俞的眼神是错不了的,并非是妹妹看兄长的眼神,只是在无意间的那一抹眼神落在程知俞的身上,那种眼神如同她看萧阙的眼神一般。 而程知俞也对程冽也超乎寻常的关心。若是她猜测没错的话,两个人原本就是郎有情妾有意,但是却碍于种种原因两个人都羞于说出口,是以程知俞至今还尚未娶亲想必也有一半是为了程冽的缘故。 两人都不说破怕打破悉心维护的亲情,胶着了这么些年,如今程知俞传出要娶亲的消息,程冽一气之下便假装与君泽岚私奔。若是程知俞心中有程冽的话,必然是会追到洛原去。程冽这样的赌注也实在太大了,她这般负气而走,若是程知俞还不开窍真的娶了苏家千金怎么办。 程家的女儿性格都是如此刚烈,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程瑶如是,程冽也如是。 “小姐外面风大怎么在外面站着,若是冻着了如何是好。”芸娘拿了一件披风,一面为傅云书披上一面絮絮叨叨的说着傅云书。 傅云书将狐裘的带子系上,笑着说道:“这离国又并非是宁州,冬天也没有那么冷。” “小姐若是要等公子的话就到屋子里面等吧,若是小姐冻坏了公子一定会心疼的。”沧海在收拾在到离国买的零嘴,见着芸娘在训斥傅云书,便笑着打趣傅云书说道。 被沧海这般一打趣,傅云书脸上飞过了一抹红霞,瞪了沧海一眼说道:“嘴碎的丫头,再胡说仔细我打你。” 今日启程回曦国,可是一早上傅云书醒来之后萧阙便就不见了,也不知是去了哪里,是以傅云书有些担心,便站在走廊里站着,若是萧阙回来的话便就可第一眼能看见萧阙。 傅云书一直就纵着沧海,是以沧海也不怕傅云书威胁,只是笑着看傅云书,一面对芸娘说道:“芸娘你看小姐被我说中了心事恼羞成怒要打我呢。” 被沧海这般一说,傅云书便作势要挠沧海的痒痒,沧海连忙避让,这边柳青宴与谢奕之两个人也被闹的走了出来,见着外面打闹成一团,十分热闹。方才沧海打趣傅云书的话柳青宴与谢奕之两个人也听见了,柳青宴见萧阙不在,便就也跟欺负傅云书说道:“你们二人还没成亲你便将萧阙看的这么紧,若是成亲了萧阙岂不是要对你寸步不离……” 一面摇头,似乎真的遇见到了二人成亲之后萧大公子悲惨的日子一般。傅云书此时双颊似乎要被火烧一般,没有闹沧海了,凶巴巴的瞪着柳青宴道:“师兄你欺负我,回头等师傅回来我告诉师傅去。” 柳青宴左眉一挑,笑的好不开怀道:“等你再见到师傅也不知是几年后了。” 见柳青宴这般说,傅云书也格外的惆怅。前些时日他们从宫中回来之后,若尘子与苦禅大师已经不见了踪影,只在桌上留下一张纸条,说是二人去找故人喝酒去了,有缘再聚。 傅云书看到此处的时候好悬没有被咽住,就从未看过这么不靠谱的师傅。不过也知二人原本就是方外之人,不可能被世俗之事困扰太久的,是以也都看开了。 这边闹的正开心呢,恰好萧阙进来,见萧阙进来素日里风度翩翩的萧公子手中还提着如意楼的糕点,众人脸上的笑容更加暧昧了。傅云书脸颊比那开的正好的红梅还要艳丽,禁不住众人暧昧的目光躲到了屋子里去了。 萧大公子虽然面无表情,但是心中还在纳闷小姑娘怎么一见他便就躲了起来? 这一日青漓君亲自出宫送曦国使者,经宁王叛乱与敬妃背叛一事青漓君一头青丝双鬓竟然有白发斑驳,傅云书不由得心惊。 想起几个月前见到青漓君的时候那人举止投足之间的风华,不由得有些心涩。这样一个重情之人在年轻时被嫡母、胞弟背叛,中年之时被爱人亲人背叛,所承受的打击是难以想象的。 只是他的身份除了他是景逸之外,还有是离国的帝王,是以再怎么痛苦也不能流露于外。所幸经过这番打击之后,青漓君虽然双鬓染上了华发,但是精神还是不错的。 傅云书的目光落在了跟在青漓君身边的程瑶和景宸昭,青漓君已经负了程瑶半生,但愿今后的余生中青漓君能够好好的对这个女子…… 景宸昭见傅云书要走,素日里嚣张跋扈的太子殿下也红了眼睛,对傅云书说道:“云书姐姐,你不要走可以吗。” 傅云书本就是至情之人,分别在即,眼眶也微红,对景宸昭说道:“傻孩子,曦国是我的国家,我自然是要回去的。” 景宸昭听了傅云书的话,颇有些不高兴的说道:“我才不是孩子呢!”,傅云书摸了摸景宸昭的脸,捏了捏他的鼻子说道:“好了知道你不是孩子,所以堂堂太子殿下应该不会在这么多人面前哭鼻子吧……” 渡口上,兰舟催发,谢奕之与柳青宴已经上了船,萧阙在等着傅云书。傅云书见着景宸昭,叹口气说道:“好了别难过了,以后我会再来看你的。” 只是,在这样的乱世,所许诺下的诺言,又如何的能够实现呢? 景宸昭将眼中的泪水收了回来,倒是没有如同傅云书想的那般哭鼻子了,倒是让傅云书放下心来。 “云书姐姐你等我,等我长大了我就打败萧阙去曦国提亲娶你,到时候你就可以留在离国了。” 声音响亮,不少人都听见了,傅云书的脚步顿了顿差点从甲板上滑落到了水里去了。 “真是孩子气。”傅云书自言自语说到,却见船上不少人都在忍笑,身后的萧阙脸色沉沉,傅云书也不敢再与景宸昭多说什么,挥了挥手,上了甲板。 一别经年,不知何时再能相见;若再能相见,却也不知被岁月的洪流冲刷之后,你我二人又会变成何种的模样? 港口边上有一株古老的梅树临水照影,褐色的枝干上斑驳了岁月的痕迹,也不知目睹了多少的归来与离别。褐色的枝干上密密麻麻的开着鲜艳的红色花朵,一簇簇的如火一般绽放,又如同匀称了胭脂点点,在那枝干上。 随着船的渐行渐远,岸上的人还有那株红梅也渐渐的远离视野,只剩下一道模糊的影子。傅云书的心中怅然若失。 发呆的时候,只觉得肩上一阵温暖,抬头看见萧阙为她添了一件披风,温声说道:“水上风寒,别着凉了。” 声音轻柔,眉宇之间的宠溺依旧可见,傅云书将心中的那一抹若有若无的惆怅抛开,反手握住了萧阙的手,温热有力!只要有这样一双手在身后,再怎样未知的未来都变得不再可怕了…… 在离国的几个月中,恍然一梦,此番归去,又有怎样未知的未来等着她与萧阙呢? 第261章 风雪故人 第261章 风雪故人 苍龙七宿图重现于世,十五年前覆灭的凰国遗民在找到了凰国公主之后在洛城起兵,一呼百应妄图从曦国的统治中脱离出来。纵然是昭帝,面对越国、凰国在同一时间造反,又有南狄虎视眈眈都不得不重视起来。 曦国的京城中,昭帝少有的大怒,龙案上所有的东西都被扫落在地,恨恨的说道:“好,好一个凰国,好一个凰涅,好一个天命所归,这天下是朕的,他凰国算什么东西……” 帝王震怒,血流九州,纵然是跟在昭帝身边多年的夏守忠都不敢言语,“谢家那边可有传来什么消息……” 昭帝问道,夏守忠的额头上渗出了点点的汗水,昭帝果然问起了这个…… “谢家那边并未传来捷报。” 恰好在这个时候,门外传来了侍卫的声音,有边关送来的急报。昭帝见了之后,原本阴沉沉的神色更加难看了。 急报上无他,不过写的是居庸关久攻不下,如今临近年关,塞外阴寒,补给难以跟上。将士们病了不少,又思乡心切,根本就无心征战,几次进攻曦国损失惨重,请昭帝下旨暂停围攻居庸关。 看到此处的时候,昭帝又惊又怒,如今曦国的军队都围攻在了居庸关,却没有想到小小的一个居庸关还是久攻不下,如今洛城又起了变故,裴家被南狄牵制着,曦国四面受敌,根本就没有多余的兵力抽调去洛城。 原本固若金汤的江山,在无天灾人祸的情况下,怎么会在短短的数月时间内,面临着分崩离析的危险?想到此处的时候,饶是久经沙场的昭帝,也不由得身上起了一层寒意。 在龙案上,白色的折子上有烫金杜若蘅芜的花纹,那是急报从远在千里之外的曦国送来的,那是这一段接二连三的收到噩耗之后收到的唯一的好消息了。 萧阙成功的阻止了离国与南狄的联手,并且揭穿了与南狄合作密谋的敬妃与宁王等人的阴谋。顺带救了景逸,这样一来,离国于情于理不会在曦国为难的时候背后捅一刀了。 但是昭帝心中还是有些隐忧的,此次让萧阙去离国,心中总有一种放虎归山之感。而且,当年萧阙在外四处游历,他不是不知道因为信陵君的关系景逸与萧阙虽然年岁悬殊,但是却是交情不错。 原本的四国之中,唯独景家人生的最为重情义二字,最不像……帝王了。当年信陵君曾为朝云种了一国的梨花,对朝云是真的喜欢…… 当年信陵君求娶朝云,若是将朝云嫁给信陵君,两国交好,朝云会不会没有走上那一条不归路。想起往事的时候,昭帝的眼中有挣扎与痛苦,手中的信似乎要被他捏碎成粉末…… 杜若蘅芜,延续着朝云血脉的那个孩子,从某些方面来说跟他的母亲十分相像,一样的决绝。 那个惊才绝艳的孩子身上隐隐的有他母亲的影子,让昭帝十分不安。前往离国,他与他约定的隐秘的身份终于暴露在了朝野之上,昭帝不由得联想到了数日前,苍龙七宿图的消息传到曦国之后,傅永信所说的一段话。 “皇上,苍龙七宿图重现于世,皇上不得不防啊。”傅永信脸色凝重的说道。 “传言中,集齐苍龙七宿图与七块龙骨,便可以得到天下。纵然曦国为东陆霸主,但是如今在与越国贼子、南狄交战之际,不得不防备这些谣言会动摇军心啊。” “还有左相……”提到左相的时候,傅永信的脸色微微的有些扭曲,就连他都没想到,与他平起平坐的左相,竟然是被玄凌视为眼中钉的萧阙。不过很快,傅永信因为嫉恨而扭曲的神色微微的有些平息了点,却见傅永信十分认真的说道:“据微臣听闻,毓尘阁这些年一直在寻找龙骨的下落,而苍龙七宿图重现现世恰好是左相在离国的时候,皇上不得不防备啊……” “无稽之谈,萧阙对朕忠心耿耿,这些谣言以后朕不想从傅爱卿的口中听出来。毕竟你二人都是朕的肱骨之臣,如今萧阙的身份已经暴露,今后自然会常常出入朝堂,以后你们二人还要相互合作为朕效力!”当时昭帝脸色一板,呵斥傅永信,却是掩饰住了眼底大骇的神色。 这些年因为手中的那个秘密牵制着他,萧阙对他可谓是俯首听从,他爱惜他的才华,所以在朝中萧阙也是十分尽心尽力。 可是若是平和的表面下掩藏的是野心昭昭呢…… 昭帝浑身发凉,不想去想那个最为糟糕的可能性。 “围城数月,就连我军都供给不足,那么围在居庸城内的越国军队,如何的能坚持的住呢?” 夏守忠看着昭帝的神色,忽黑忽白的,蓦然开口问道,夏守忠不知道昭帝是在自言自语还是在问他,为了保险起见,夏守忠根本就不敢回答。 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却是一点点的在心底蔓延生根发芽。 越国的军队在当年围城之后损失惨重,为何会以摧枯拉朽的实力,连连夺下了居庸关在内的数十座城池? 当年的公子羽明明密报上来说已经殉国,但是为何会在几年后潜伏在了宫中,杀死了旧主,在京城戒备森严之下依旧能够逃脱到了居庸关中? 覆灭的越国义军,除了有公子羽为首领回归之后军心大增的情况之下,之前的探子们根本就察觉不出来有越国义军的活动和有什么大的世家支持,但是为何哪里有那么多精良的武器和源源不绝的粮草,竟然能够与曦国对峙这么久? 一种不敢相信、却又是事实的可能就这样摆在了他的面前,昭帝扶着紫檀木雕刻九龙的龙案上手指都泛白。放眼朝中,能够在他的眼皮底子下操纵这些却又丝毫不会被人发觉,只有那么样一个人。 好啊,好啊,好一个萧阙……昭帝怒极反笑,夏守忠跟在昭帝身边这些年,这般的模样,分明是当年那个时候才有的…… “传召清远候进宫!”昭帝许久之后,似乎在做了决定一般说道。 紧接着,外面侍卫来报,说道:“皇上,顾叡先生求见……” 听见那两个字的时候,昭帝带着面具一般冷漠的表情似乎是裂了一条缝,那两个字,似乎是将已经冰封的往事回忆,在那冰面上用力的击破了一条裂缝,种种往事,跃然于胸口。 脸上的癫狂终于消失不见,脸色灰白的如同垂暮的老人,眼中有愤怒、愧疚等等的神色,他紧紧的捂着胸口…… 那一年,年少轻狂,游历于江湖,一轮明月一壶酒,江湖义气,结交多少好友; 那一年,楚江烟雨,江畔杜若,一叶扁舟自在这天地间,琴萧相和,是此生唯一安宁时光; 那一年,意气风发,生在帝王家自负才高,自然要这天下之位,一将功成,万骨成枯; 那一年,梨花成雪,满园残枝枯叶,骨肉相残、同室倒戈,谁的血溅在梨花上鲜艳的刺目; 那一年,君临天下,却是众叛亲离,所得到的早早的远离了最开始的初衷,唯独杀戮,才能减轻那年复一年的悔意…… 夏守忠见着昭帝这般的模样,吓的神色大变,连忙说道:“皇上,奴才去传御医……” 昭帝捂着胸口摆手说道:“宣” 那一个字,如同用了千钧的力气一般。 门“吱呀”一声被打开,那人披着烟青色的大氅,缓缓踱步进来。 今年的冬天格外的冷,外面飞雪不断,那披着青色大氅的男子,撑着一把绘着水墨梨花的二十四骨竹伞缓缓的走上来。 虽然不过是半下午,但是因为下雪,是以屋檐下的宫灯早早的就点亮了,那人慢慢的走近,就连跟在昭帝身边多年的夏守忠,也不由得凝神看那传言中被誉为天下第一智者的男人。 成名于江湖,闻名于庙堂,最终却又归隐于山野之中。对于他的一切传言,身上又多了一层神秘的色彩,又因为当年与昭帝交好,经常出入宫廷之中。性格高傲如梅的他却为朝云公主谱曲、出言赞赏,在朝云公主被赐死之后,曾为皇上挚友的他未曾再出入宫门一步。 后世之中,对于这个男人有诸多的猜测。曾说他与朝云公主亦师亦友,本该是一段神仙眷侣,却因为当年五王之乱,昭帝赐死朝云公主,所以才与昭帝反目。 他甚至比昭帝年长几岁,可是岁月却格外的厚待他——或者是说,他远离朝政纷争中心,少了劳碌,所以保养的比昭帝要好上许多。 他的眉弓很高,嘴唇很薄,狭长的一双凤眼向上挑起,无一不表明着眼前的这个男人是个很高傲极其难以相处的人。 墨色的长发一丝不苟的用着一根碧玉莲花簪子束起,一头乌发中终究经不起岁月的蹉跎,夹杂着一半白发。 他将伞收起来,掸了掸身上的雪,不急不慢的走了进去,姿态是别人故作不来的十分优雅。夏守忠敛目,眼角的余光却是看向顾叡。 这个人也是如今名动天下的毓烟公子、前倾朝野的左相楚怀朝的恩师。夏守忠想起,在为数不多的跟萧阙的罩面中,那人举止投足之间的风华,跟眼前的人十分相像。或许是因为师承于他所以相互影响的缘故吧……夏守忠被自己的胡思乱想惊起了一身冷汗,连忙的找了个借口想到。 昔日的故友再次相见,时隔多年,早就物是人非了。深宫中的算谋,将在五王之乱中生杀决断十分决绝的男人变成了垂暮老朽。 顾叡见了昭帝并没有叩拜,嘴角挑起了一抹笑容,只是那种笑容出现在他的脸上,似乎是一种嘲讽一般——那样刀子一样的眼神似乎能撕破他所有的虚伪…… 昭帝脸上的怒意不过是转瞬即逝,随即,看着顾叡嘴角也浮现出了同样一抹嘲讽的笑容:“顾叡,没想到你竟然还敢来见朕!” 顾叡忽然低低的笑了笑,并没有因为天子之怒脸上闪过惧意,而是用着同样冷漠的声音说道:“没有面目相见我们的,是您吧,尊敬的皇上……” 夏守忠尽忠尽责的出去将门关上的时候,隐隐约约听见男子嘲讽的话语…… 第262章 绕道楚江 第262章 绕道楚江 来时正是秋意正浓,正是秋收的时节,赤水两岸稻田一片金黄,生机盎然;离开之时,却已经是冬至雪寒,今年就连离国的雪都格外的多,放眼看去,原野上浅浅的雪堆积着,当然这堆积的雪并不多,连温暖的宁州冬日后下雪都比这里要大一些。 从离国回到曦国,亦是要走水路,漫长的航行路程比之前少了长乐与谢元宝两个人自然是安静也枯燥了许多。 之前从曦国到离国行驶路上花费了整整的一个多月的时间,如今回去的航行路程原本计划是按照原路回去,但是因为今年的冬日比往年还要冷,是以靠近曦国的海域都结冰了纵然是官船都难以通行,只能改变原本的计划从赤水到西海,再从西海行驶到温暖的楚江一带,再从楚江绕道回京城。 这样一来,整个路程要绕了大半圈,在年前定然是改不回京城中了。 因为今年的风雪出奇的多,南狄是游牧民族,多是以牧羊为生,因为酷寒,冻死了不少的牛羊,牧民们生计都成问题,南狄无意再发动战争,只得暂时休战调整;至于居庸关中,因为曦国将士们不太适应居庸关湿冷严寒天气,从朝中供给来的粮草因为大雪封路难以准时送达,军中已经出现了粮草短缺的现象,再加上因为天气严寒水土不服,不少将士们都病倒了。 在粮草短缺又有人病倒的情况下,贸然行军是个十分不明智的决定,是以在新年即将到来之际,交战的两方难得的达成协议休战调整。 萧阙出使离国,稳住了青漓君有功劳,所以昭帝也没有下旨急召萧阙进宫,是以众人的时间要宽裕很多,并不急着赶路回去。 从离国离开的时候萧阙走的十分匆忙,不过在宁王之乱平反的六天之后,萧阙已经命人收拾好东西准备回曦国了。傅云书见那几日萧阙在书房内密信奏折不断,还以为京城中是有什么急事,可是傅云书没想到的是,萧阙竟然在出了赤水之后,一路上并不着急,以十分悠闲的速度;在船夫说紫荆关边上的海域可能冻结不能通船要不要另从柳城改到走旱路的时候,萧阙却拒绝了,依旧饶路从楚江到京城。 真的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啊,傅云书心中到…… 离开赤水之后,便就是离开了离国的界内了。在离国两个月的时间,恍若一场大梦,傅云书从来都没有想过,重生之后所有的生命轨迹,会与前世自己的人生有这般翻天覆地的变化。 重生时,傅云书只想着能够在傅家明哲保身,不再跟前世一样因为她的一己私欲牵连到裴家满门。从未想过,自己有一日会离开京城,踏上一个陌生的国度;也从未想过,会同那样一个遥远的可望不可即的男子,纠缠一生。 她也从未想过,自己会有那般离奇的身世——名震东陆的四公子公子陵竟然是自己的父亲,自己竟然是凰国的遗珠。答应与君泽岚合作,到那一日拿到苍龙七宿图,再到以凰涅的身份震惊东陆,一切切的一切如今想起来,这是在重生之后怎么也没有想到的。 傅云书不由得想起了前世的时候,那时她一心一意的放在玄凌身上,再加上裴月刻意的封锁她的所见所闻之下,对于京城中尤其是朝政上的变化也是知之甚少。只不过那一年她及笄的这一年确实的发生了不少的事情,左相出使离国、越国义军起义。 只不过她记得越国当时被镇压了下去,左相楚怀朝便就是毓烟公子萧阙的事情还并没有传遍东陆,难道是在她重生之后与萧阙的相识,不仅仅是改变了她自己的命运?在无形之中,也将萧阙的命运给影响了? 彼时的傅云书并不知道,她所影响的何止是她与萧阙二人的命运,整个东陆的命运都在悄无声息的发生着改变…… 傅云书剥了个蜜桔,橙黄色的橘皮在她的手中一圈圈的剥落,傅云书想到在她选择与萧阙一起回曦国而并没有跟君泽岚他们回洛原的时候,君泽岚脸上的表情精彩的很,寒山先生也不由得皱眉说道:“公主如今我们已经准备在洛原起义,您若是不回去,我们有谁来主持大局。” 对于寒山先生,看着他已经是满头鹤发却依旧在为凰国的大业在东奔西走,纵然是如同傅云书这般没心没肺,但是心中还是不由得生出了几分愧疚。 那时傅云书没有说话,倒是萧阙一张脸如冰一般,冷哼一声。对于君泽岚偷偷的与傅云书一起设计合谋之事,萧阙虽然勉强的看在傅云书知道好歹并没有将真实姓名与容貌暴露在众人面前的份上原谅了傅云书,但是对于君泽岚这个始作俑者自然是没有好脸色,连带着寒山先生也受到牵连。 “急着让云书回去看样子并非是主持大局,而是想让云书回去平反的吧。”萧阙冷冷的开口,那一老一少见着萧阙的话,脸上少有的闪过了一丝叫做尴尬的神色。 傅云书见着两个人脸上带着几分心虚的神色,心中警铃大作,警惕的看着二人。却见萧阙依旧冷着一张脸,缓缓的开口说道:“凰国文臣武将泾渭分明,虽然依照寒山先生的威望在文臣之中自然有着崇高的地位,但是凰国遗留下来的几个武将之中并非是每个人都是信服着寒山先生与你们一条心的吧。” 君泽岚听着萧阙毫不客气的话,讪笑的开口说道:“寒山先生主管文不管武,所以在兵权上面一概都是我负责。” 萧阙的嘴角勾起了一抹讥诮的笑意:“虽然君公子为后起之秀,在军中有一定威望。但是毕竟君公子并非是追随着公子陵的武将,军中并不是人心所向吧。” “当年公子陵的副将姚天谕,跟随公子陵征战多年,在军中颇得人心。但是此人性格十分高傲,性格桀骜难驯,对于君公子年纪轻轻就手握大权,虽然口中不说但是心中多少不会服气的。据我所知,洛原的守军原本就是跟着姚天谕多年的部下,君公子与寒山先生仓皇到离国寻找苍龙七宿图,又在那一日在海上被人追上,我可不可以理解为如今凰国的义军已经是分为了两派起了争执呢。” 此时傅云书听了萧阙的话,再看着他们二人一脸心虚的表情,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眉毛一横,说道:“我就说天底下哪里有这么便宜的事情巴巴的赶着认我做主子,原来你们是自身难保所以要利用我的身份去收复已经分散的军心。” 难怪萧阙就说君泽岚这个人实在狡猾,不能轻信于他,傅云书此时方才明白了过来萧阙所说的用意是什么。 “所谓凰国的公主看起来身份光鲜亮丽,可是你们已经失去了一半的兵权,还有那什么姚天谕对你们虎视眈眈再加上昭帝的威胁,若是跟你们去了洛原肯定很危险,说不定小命丢了都有可能。” 还有在揽月轩中,傅云书可是眼睁睁的看着君泽岚上下嘴皮子一动就欠下了离国百万两的巨款的,是以她这个所谓的主子还没有真正享受到这个身份带给她的权利还要先欠一屁股债,太狡猾了! 对着义愤填膺的傅云书还有冷若冰霜的萧阙,寒山先生十分心虚的情况下挤出了一个笑容,干巴巴的说道:“既然我们请公主回国,自然是有办法保证公主的安危的。” 此时傅云书没有说话,倒是萧阙冷冷的说道:“让我看清楚你们的实力我才能放心的将她交给你们。” 君泽岚原本的如意算盘打的很好,三番两次试探之下,见傅云书与萧阙两个人可谓是情比金坚,将傅云书与凰国绑在一起在无意间也将萧阙拉到了他们的阵营上——依照萧阙的性格,是绝对不会眼睁睁的看着傅云书只身涉险的。只是没想到的是萧阙竟然那么快就调查清楚了凰国内部的情况,让他们措手不及。 君泽岚苦笑的问道:“你是说?” “平息姚天谕之乱。”几个字,让君泽岚眼前一黑,纵然是淡然如同君泽岚也忍不住哀嚎了,若是能那么轻易平息,他为何会费尽这么大心思到凰国来找傅云书。 傅云书见着君泽岚的模样也不由得心情大好,板着脸一脸欣慰状的对君泽岚说道:“君公子,本宫相信你的实力,可不要让本宫失望。” 是以,君泽岚与寒山先生算计傅云书在先,在护短的冷面萧阙维护之下只好理亏的同意他们先回洛原,等洛原事态平息之后傅云书再以合适的机会出现在凰国义军面前。 想到此处的时候,傅云书心中被算计之后的郁闷方才平息了许多。不过虽然是这般说,但是萧阙倒也不会真的袖手旁观。 如今凰国公主凰涅已经在众人面前露面,是以傅云书被卷入这一场风波之中已经成了定局。若是,这一切都不可以改变的话,那么他定然是要用尽一切方法,清扫掉她必须走的那一条道路上的障碍。 哪怕,以他为祭…… 第263章 亦师亦父 第263章 亦师亦父 “看来今年是回不了京城过年了。”谢奕之拎着一壶酒慢慢踱步到了傅云书的身边,笑着说道。 傅云书见素来生性洒脱的谢奕之眼神语气中颇带些牵挂之意,笑了笑,说道:“谢将军是想家了还是在想京城中的某人了。” 谢奕之被傅云书的话一说神色顿了顿,神色有些哭笑不得的看着狡黠的对他眨眼的傅云书,傅云书笑了笑,说道:“元宝跟长乐姐姐一起回的京城,有元宝在,你还怕长乐姐姐在你不在的这些时日被人抢了不成。” 被傅云书这般一打趣,谢奕之脸上讪讪的,犹豫了片刻,还是开口问傅云书道:“长乐……她有给你写过信吗?” 长乐是负气回的京城,自然是不指望长乐能与他主动联系了。傅云书见威风凛凛的谢将军支吾了片刻终于是问了出来,也不再打趣谢奕之了,拿出了几封信,说道:“这是长乐姐姐的书信,谢将军可拿过去睹物思人。” 长乐是跟揽月轩的船队回的京城,一路上十分顺畅,到了京城之后与傅云书自然少不了书信往来,只是在信中并未提过谢奕之只言片语,大约是还没有消气。 谢奕之厚着脸皮到傅云书这里讨要到了长乐的书信,虽被傅云书打趣了一番,但是好歹也要到了想要的东西。 傅云书撑着手望着天窗外的一方天地,海天一线,蔚蓝的天空中有海鸥飞过,海浪拍打着甲板,风和日丽,天气比在离国的气候暖和许多,海风中还带着湿咸的味道。 在闺阁中的女子何曾见过如此壮丽的美景,以前在她的生命中只有京城的那深深宅院,所想要的只有小小宅院中的争宠。 会因为祖母的责罚感到难过,会小心翼翼的讨好母亲,会因为母亲的一句责备而翻来覆去难以入眠,会因为傅锦得了父亲的夸奖而羡慕不已。 经历过离国之行之后,方知天地之宽广,所接触到的人和事,方才才知道之前所欣喜、所难过的其实在生与死、国家大义之前算不得上什么。此次离国之行,似乎有什么在悄无声息的在改变了…… 傅云书的目光落在站在甲板上的那个白衣男子身上,他的身后是蔚蓝色的大海,凭栏而立,冬日海上绚烂的阳光毫不吝啬的落在他的身上,完美的五官白皙的皮肤在阳光下几近透明,海风吹起了他墨色的长发,勾勒出完美的轮廓。 世上怎么会有如此好看的人呢?傅云书见无人看见自己,肆无忌惮的打量着萧阙。或许是傅云书的目光太过于炙热,萧阙敏锐的回头,却见小姑娘正托腮凝视自己呢。那眼神直勾勾的,让萧阙无端想到垂涎美色的登徒子的眼神…… 无奈的嘴角勾起了一抹笑容,笑容中带着一丝宠溺。笑容还在脸上呢,便就听见一个声音说道:“你们腻歪成这样看得人牙都酸了。” 懒洋洋的话在打趣着萧阙,谢将军绝对不承认在打趣萧阙的同时心中有那么一丝嫉妒。 萧阙的视线从傅云书身上收了回来,脸上的笑容也收了起来,淡淡的看了谢奕之一眼,面无表情说道:“习惯就好。” 谢奕之被萧阙的话咽了咽,摸了摸鼻子,果然对萧阙口头上占不了便宜的,十分识趣的转移了话题,奇道:“想来你在离国的所作所为已经传到了京城中,依照皇上的性格应该起了疑心,怎么在京城中昭帝一点的动作都没有?” “在暗探将消息到京城之后,皇上便下诏诏清远候进宫了。”萧阙淡淡的从口中吐出了几个字,饶是谢奕之,也不由得用着惊讶的眼神看着萧阙。 一方面是惊讶于萧阙手中的信息网的完善性,就连昭帝安插的暗探什么时候到京城、昭帝什么时候下的密旨萧阙竟然都一清二楚;一方面是听见清远候三个字。 清远候与谢家交好,当时在京城的时候谢行之看出谢奕之的心思,便提出两家联姻之事。谁知道在别人眼中为青年才俊的他到了清远候的眼中却是不折不扣的纨绔子弟,清远候毫不留情的拒绝了。 清远候是出了名的固执,就连哥哥谢行之都敬让他几分,是以在对于谢奕之能娶到长乐的路上任重而道远啊。只不过这些年清远候已经远离政权的中心,怎么又在这样的一个时间点被昭帝诏回宫中? 谢奕之忍不住失声问道:“皇上诏清远候进宫是为了何事?” 如今朝中除了傅家与谢家之外,皇上能够信任也能够用的人才也就只有清远候了。当年五王之乱,虽然清远候没有被牵涉其中,但是却因为外人所不知道的缘故是以君臣二人就此决裂,这些年清远候一直游历在外,很少踏足京城,更遑论涉及朝政上的事情。 这些年昭帝能不见清远候便就不见,就连除夕之夜,宫中设宴,清远候借口不来昭帝也都不说什么。 “不到万不得已用人之际皇上是绝对不会诏清远候进宫的,既然下旨诏了清远候进宫……说明皇上已经对我起了疑心有所动作了。”萧阙用着极其平淡的语气说着,说出的话却让谢奕之不由得心惊。 谢奕之苦笑了一声,叹了口气,目光望向了遥远的海面上,说道:“想不到最不想看见的情况还是发生了……” 清远候对于皇室忠心耿耿,到时若是他们助萧阙成事,那两家必然会站在对立面,他与长乐之间,更是阻挠重重…… 见着谢奕之一脸惆怅的模样,萧阙难得开口安慰说道:“事情也没有你所想的那般糟糕。” “皇上诏了清远候进宫之后,却没有其他的动作布置。”萧阙一席话,让原本谢奕之黯淡的神色倒是亮了几分,紧接着心中又有几分疑惑问道:“皇上若是对你起了疑心,依照皇上多疑的性格不会放任你不管的,这是为何?” 听着谢奕之询问的话,萧阙并没有立即的回答谢奕之,眼神沉沉的跃过了白帆落在了辽阔的海面,缓缓说道“师傅在十日前进京了。” 萧阙的师傅,天下第一智者顾叡,曾经的毓尘阁主人。 被誉为当世第一智者的顾叡,曾是毓尘阁的掌舵人,名震江湖,也是当年江湖中出了名的美男子,不知道多少大家闺秀倾心于他。可是便就是这样一个惊才绝艳的男子,终身未娶,并且将毓尘阁没有传给顾家子弟,而是传给了萧阙。 当年萧阙还是名不见经传的少年,自然是有不少人提过异议,顾叡却力压非议,笑答:“毓烟足以担此重任。” 不出顾叡所言,在几年之后,萧阙名镇江湖,毓尘阁在萧阙的经营下又重回当年顾叡掌舵之时的盛状。甚至萧阙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而据说当年昭帝尚是太子之时,与顾叡曾是好友,当年的毓尘阁在昭帝能够顺利夺位登基上出了不少的力。只是后来昭帝登基为帝,顾叡却远离了京城,在江湖中游历,将毓尘阁尽数交给萧阙打理。 有人曾猜测顾叡与昭帝二人是否有什么矛盾,只是在萧阙接任了毓尘阁之后,与朝廷往来比顾叡在朝野的时候还要频繁,却也不见顾叡阻止,是以这样的猜测最终是不了了之。 顾叡已经离开京城好几年都没有回京城,偏偏却又选择是在这个时候回来…… 五岁,萧阙便在顾叡的膝下受顾叡教导,从某些方面来说,萧阙能够有今天这般的成就,一半是归功于顾叡的言传身教。对于萧阙而言,顾叡是恩师亦是慈父,只是师徒两个人的关系十分微妙的很。 当年淝水之战,萧阙与谢奕之都还是尚未到弱冠之年,那以少胜多保证了曦国多年安宁奠定了曦国东陆霸主的战役,闻名于世,为人津津乐道的同时鲜少有人知道当年那一场战役付出了多大惨重的代价。一将功成万骨枯,鲜血浸染了江边,一场战役之后,尸骨成堆,将水都染成了红色。 也正是那场代价惨重的战役,让原本毫不相干的两个年轻人成为了生死之交,萧阙生性冷清,不喜欢与人交往,唯独谢奕之是个例外。 也正是因为如此,谢家又与萧阙共谋大事,是以谢奕之比常人还要了解萧阙。两个人为好友这些年,谢奕之对于萧阙与顾叡之间的关系始终看不透。 按理说,萧阙的性格十分冷清,但是却是看重感情,顾叡对萧阙的大恩,理应是让二人关系十分亲密情同父子,可是这些年来萧阙却是与顾叡的关系十分平淡,甚至,在萧阙成熟的接手了毓尘阁之后很少再与顾叡联系。 谢奕之蓦然是想到什么一般,皱眉跟萧阙说道:“此次你选择从楚江绕道回京城,一来一回耽误这么多时间,该不会是因为顾先生在京城的缘故吧?” 不过是猜测而已,却见萧阙不可否置的笑了笑,那笑容中掺杂了太多谢奕之看不懂的东西。 萧阙的手拨动着挂在腰间的玉佩,看着蔚蓝色的海面,思绪飞的很远很远。 纵然是这么多年过去了,陈年的旧伤却不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慢慢的愈合,只会随着时间的推移,那腐烂的伤口会一点点加深。 只是,当仇恨掺杂着恩情的时候,就不能是单纯的爱与恨了。纵然如他,也有想逃避的事情…… 第264章 国策兵法 第264章 国策兵法 船上的岁月不过是日出日落,这般安宁的时日没有世事的纷杂,若是能够一直这样散漫下去,该有多好…… 冬日的阳光照到船舱中,照在萧阙如玉的脸上,那微垂的睫毛根处好看的弧度如同笔墨勾勒而成,少了平日里的冷冽,纵然是一席简单的白衣坐在那里,却有着不可忽视的气势。他手中捧着一卷书,低沉的嗓音如同陈年的佳酿一般醉人,正在与傅云书讲解手中的兵书。阳光落在他的身上,带着温润如玉的书卷气,如同一幅经年画卷,让人忍不住细细描绘他的容颜珍藏在心间。 “可知何谓‘治国尚礼,治军尚法’ ?” 彼时阳光晒在身上暖洋洋的,蔚蓝色的海面有白色的海鸟飞过,沧海跟着几个侍女从厨房里拿了粟米正在甲板上喂那些大胆的海鸟,海上的鸟儿少见人,胆子都十分大,引来了不少的海鸟。有纯白羽毛的海鸟有着长长的尾巴,还有五颜六色的羽毛的海鸟,十分的有趣。 这样悠闲的时光,应当是对弈品茗茶,弹琴论风月,而不是在谈论着枯燥的兵法啊…… 傅云书的头埋在了厚厚的书堆里面,她现在知道萧阙从曦国带到离国,再从离国带来的整整几车行礼都是什么东西了,全部都是书啊!傅云书只敢在心中暗自的诽谤着,表面上却是不敢流露出来,但是那时不时的看着萧阙哀怨的眼神却是说明了什么。 但是某人却偏偏是铁石心肠,丝毫不为所动。面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见傅云书没有说话,便自顾自的为傅云书解说下去:“所谓国容不入军,军容不入国”,“军容入国则民德废,国容入军则民德弱”。自古以来,帝王所施展的政策应当是恩威并施,赏罚分明,对于百姓而言,应当宽容以待,才能德服天下;对于军队而言,应当是强调军法纪律,赏罚分明,进行约束才是最为关键所在……” 海上的阳光在这个季节温暖的正好,晒的人身上让人变得十分慵懒。头埋在厚厚书堆里的少女最好的年纪,阳光下白瓷一般的皮肤没有任何的瑕疵,阳光下如同慵懒的猫儿一样,似乎随时都能睡去…… “嘭”的一声,萧阙卷着手中的书敲了敲她的脑袋,傅云书捂着额头立马清醒对上萧阙带着几分无奈的眼神,傅云书也忍不住了,颇有几分委屈的控诉萧阙说道:“昨天晚上刚看完《战国策》,早上天刚亮就被你叫起来听兵法了,我之前在家中上私塾的时候都没有这么累过。” 之前在宁州的时候裴家众人是将她捧在手心中的,再加上她年纪小生的好看又聪明,送到裴家的私塾中的时候先生也都由着她,再者说了她一个女子,自然是不指望她考个状元什么的,是以到了开蒙的年纪虽说是在学堂中,但是整日的却是与裴钰厮混而已,并未曾正经的读过几天书。 是以此次在船上,一直虽然以师徒名义的萧阙也不知受了什么刺激,抓起了她的功课来。 第一天的时候萧阙成日的陪伴在她身边,那如同陈酒一般醇香的嗓子跟她讲解着史书上的知识深入浅出,由简入繁,傅云书听的是津津有味,纵然每日清晨天方才亮便被叫起,但傅云书却是甘之如饴。 只是接连几天,每日晚间要看那些枯燥的史书,清晨早起白天的时候还要听着萧阙整日的在耳边说着史书上的故事,纵然傅云书一目十行有过目不忘的本事,纵然那声音依旧醇厚,但是如今在傅云书耳中无异于是一种摧残。 傅云书到底是被娇惯长大的,素日里的沉稳都是对着外人的,对着亲近之人,自然是难免会有些小脾气。 她哪里知道,天下多少学子若能得毓烟公子解惑是一件多么可遇不可求的事情,每日萧阙为她讲解知识,她反而觉得枯燥无味。 而且萧阙每日所给她看的典籍,若《史册》、《战国策》这些书纵然是皇宫中的藏书阁中都难以得到的藏书,这些藏书是毓尘阁搜集和萧阙顺便带着在君家搜刮来的,若是这传世的孤本被人得了一本去都视若珍宝,更何况每日萧阙让她看了那么多呢。 萧阙见着少女皱着鼻子的模样,眼中闪过了一抹愉悦的笑意,但是脸上的表情依旧没有太多变化,淡淡的从好看的嘴唇中吐出几个字:“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 傅云书看着萧阙的眼神更加哀怨了,说道:“我又不参加科举考试,为何还要比那些学子们还要辛苦呢。再者说了,每日你给我讲解的东西都是如何治国用兵,我又不需要入朝为官,学来做什么呢。” 见着小姑娘一脸的怨念,可怜兮兮的看着他,萧阙不由得摸了摸小姑娘光滑的长发,淡淡的笑了笑,说道:“你是凰国的公主。” 傅云书第无数次后悔当时一时冲动答应了君泽岚回凰国,从某些方面来说,萧阙这样天天摧残她是还在生气? 看着傅云书脸上懊恼与不开心的神色在交替,紧接着她低头,小声的说道:“可是就算是凰国的公主也不用学这些东西么,凰国不是有君泽岚与寒山先生么,又不用真的要我做些什么。” 看着她还有迷茫的神色,萧阙微微的叹了口气,到底还是个孩子,她不知道,自从在揽月轩中苍龙七宿图重现于世出现凤凰涅槃的祥兆之后,已经踏上了一条再也不能回头的路。 萧阙无奈的说道:“你长大了要承担一些责任,总不能依靠别人的。” 傅云书嘴巴撇了撇,似乎对于萧阙的话无可反驳,紧接着,不一会儿眼睛又亮了亮,对萧阙说道:“就算是君泽岚与寒山先生不能依靠,但是公子能一直陪在我身边啊,有公子在,这些东西我不学也可以的。” 软糯的语气带着明显讨好的意味,如同猫儿一般腻歪的黏在萧阙的身边,萧阙好笑的看着傅云书的模样,为了不学这些当真是什么都做的出来。 “小姐,用午膳了。”外面芸娘的声音成功的解救了傅云书,傅云书一把将手中的书扔在了桌子上,拉着萧阙的衣袖说道:“公子去看看芸娘做了什么好吃的了,这些天天天吃海鲜我都吃腻了。” 愉悦的神情带着与这个年纪特有的娇憨,就连傅云书自己都没有发现自从与萧阙在一起之后,前世所带来的阴霾似乎越来越远,已经恢复了当年在裴家的时候活泼的模样。 萧阙看着那碧绿色的背影,眼中闪过了许多复杂的神色,若是可以,他愿意倾尽一生力量,让她一直如同现在这般无忧…… 想到此处,胸口如同针一般尖锐的刺痛,萧阙连忙凝神将那种不适的感觉给压下去。 今日,并非如同以往吃的都是海鲜。 珍珠米、意仁米、大麦仁、粘秫米、黑米都几种米在一起,再放上了莲子、百合、桂圆,今日一早天还没亮小火放在炉子上熬制,到了中午煮成的粥粘稠的很,整个船上满溢奇异的粥香,给冷清的船上平添了几分热闹与暖意。 芸娘端着两碗腊八粥进来,傅云书恍然大悟道:“是腊八粥?原来今日是腊八节啊……” 芸娘笑了笑,说道:“是啊,在船上时间都忘记了,若非是阿牛婶今日说怕都忘记了今日是腊月初八了。” 腊八节,除了要吃腊八粥之外还要吃腊八蒜,约是思乡心切,船上的这些东西那些跟着来的仆人们都备好了。 “这些东西虽然比不上家中做的精致,但是在船上,小姐和公子们也吃些暖和下身子沾沾节日的喜庆。”芸娘说道。 以前在裴家的时候腊八节的粥都是芸娘煮的,傅云书喜欢吃,芸娘知道傅云书的习惯,在两碗腊八粥边上放了一小碟子腊八蒜之外还放了小碟子糖水桂花。 冬日里,喝上一碗暖暖的粥自然是最为幸福不过的事情,粥上洒了糖水桂花,米香中带着桂花清香,甜甜的味道,傅云书吃的很满足,如同贪吃的猫儿一般。 热气腾腾的粥氤氲的水雾中,傅云书看萧阙拿着白瓷的勺子,只是看着发呆,并没有开动,不解的问道:“公子是不喜欢吃粥吗?” 萧阙的目光落在白瓷碗中的粥还有一小碟子绿色的腊八蒜上,被傅云书一问似乎方才从回忆中惊醒一般,笑了笑,说道:“并非是不喜欢,看着这腊八粥与腊八蒜,让我不禁想起了小时候一段趣事。” 萧阙小时候…… 傅云书不由得想到了之前在幻境中看到的那个穿着月白色的袍子,圆嘟嘟的努力垫着脚尖想要摘花的那个粉妆玉琢的小团子,眼神亮了亮,好奇的看着萧阙问道:“公子小时候的事情吗?” 看着眼前目带精光的小姑娘,萧阙不禁得笑了笑,似乎有那么一点点后悔说漏嘴了,可是傅云书那般的模样,分明是他不说绝对不会罢休。 萧阙笑了笑,眼神带着几分回忆,低笑着说道:“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 第265章 昔年趣事 第265章 昔年趣事 萧阙比傅云书年长九岁,在萧阙名动天下,一手手握朝中大权,一手掌握江湖最庞大的信息网,那时萧阙不过才十七岁,那时傅云书也不过八岁。 那时傅云书在做什么? 按理说,一般京城中礼教森严的世家,八岁的女孩应该知书识礼,当知男女有别,在绣房中聆听母亲教诲,学习女工,足不出户。 可是傅云书是在宁州长大,本就是武将世家,对于那些繁文缛节自然是不太讲究。是以傅云书到八岁的时候正是最为顽皮的时候,跟着年纪相仿的裴钰捉弄先生、逃学斗蛐蛐等等,当年伺候她的侍女们都在私底下暗道:“也亏得小小姐身子不好老祖宗拘着她,不然便就是第二个小少爷了。” 那时傅云书的世界很简单,不过是顽皮与跟着若尘子学医而已,可是那时的萧阙呢…… 萧阙这一生似乎过的比谁都要漫长。 背负着皇室私生子的身份生下来,从一开始,他的出身便就是个错误,分明是天之骄子的出身却因为种种原因掩藏于野。 一场大火,让从小相依为命的母子二人阴阳相隔,拜顾叡为师,出入朝堂,名震江湖。却又因为惊世之才被昭帝所用的同时又被昭帝制约猜忌。 萧阙从出生开始便被命运所捉弄可是却从未认过命…… 三岁之前,萧阙的世界也很简单,在母亲的身边长大,早慧的他想着办法讨母亲开心。那时,朝云公主虽然性格阴晴不定,但是软禁他们的人在吃穿用度上却从未短缺过他们。 那时也是一个冬日,也是同样冷的出奇的一个冬日。 那一天晚上下了一晚上的雪,推开窗户看见梅林中梅花浮动,白雪堆积,若非有暗香盈然,直教人分不清楚是白雪还是白梅。 朝云阁的院子中引来了温泉的水,朝云阁里依旧暖暖的,那栽在盆里的水仙开的正好。萧阙睁眼,看着外面的雪一会儿之后,便听见母亲和善的声音叫道:“过来用膳了……” 母亲声音十分轻柔,粥米的香味冲淡了只有花香的朝云阁的冷清,萧阙原本沉稳的眼神亮了亮,母亲今日做了早膳说明母亲没有犯病。 萧阙小跑的跑到了桌子边上,那时小小的萧阙还够不到桌子,她便笑着将他抱上了椅子,动作轻柔,如同寻常疼爱孩子的母亲。那时,是他最为开心的时刻。 桌子上不过是两碗粥与一叠子蒜而已,她是深宫中锦衣玉食的公主,哪里会做什么饭菜呢,那一盘大蒜还是发了霉绿莹莹的颜色。 是以,母亲将大蒜端到他面前的时候,却被萧阙一把打开,以什么认真严肃的口吻教训母亲道:“娘,这大蒜都坏了,不能吃……” 那时,女子似乎是听到什么好笑的事情一般,蓦然笑的十分明媚。许久之后才擦拭去了眼角笑出来的泪水,捏了捏他肉嘟嘟的脸颊,说道:“傻孩子,什么坏了,这是腊八蒜。民间到了腊八节这一天都要吃的……” “公子,你竟然不认识腊八蒜……”傅云书听了萧阙的话之后丝毫不过萧阙面子俯在萧阙的膝上直说笑的肚子疼,好看的大眼都笑成了月牙形。 萧阙见着傅云书这般模样无奈的摸了摸鼻子,叹气说道:“谁没个年少无知的时候……” 傅云书许久方才止住笑容,眼中满溢的笑意分外的清亮,说道:“可是对于我而言,公子很厉害,厉害到似乎什么都知道一样呢。原来公子也是寻常人啊……” 也有不知道的东西,也有伤心难过的时候。 曾经的往事,似乎是萧阙心中的一颗刺,也是萧阙难以触碰到的禁忌,如今听萧阙主动的提起傅云书很开心。萧阙也在努力的尝试着将过往说给她听让她更好的了解他,虽然所说的很少很少,但是至少在傅云书心中,那个难以接近冷清如谪仙一般的人从遥望不可及慢慢的变得有血有肉。 这样两个人尝试努力让彼此更加了解对方的感觉,真的很好…… “公子,以后可不可以多说说你以前的事情,那样我就可以能够更加的了解公子了……”显然,得寸进尺是人的天性。 傅云书拉着萧阙的衣袖,软糯的声音撒娇说道。 “可以。”萧阙清冷的声音没有任何的迟疑说道。 不等傅云书眼神一亮,却见萧阙嘴角勾起了一抹愉悦的笑意,淡淡的说道:“只要你每日好好听课,不抱怨我所说的内容太枯燥学的太累。” 傅云书见着那如谪仙的男子嘴角带着一抹与他气质十分不符合如同狐狸一般的笑容,咬牙切齿道:“萧阙,你是奸商!” 男子难得愉悦的笑出声来。 这样愉快平静的日子,若是长一些、再长一些该多好…… 船一路向着东边航行,距离楚江越近,天气也越来越暖和,只穿着夹衣便可。 “楚江又名楚城,因楚城内有一条楚江、又有一说是因为楚城内楚姓人最多便因此得名,听说楚江四季温暖如春,气候绝佳,虽然是边界小城,但是却是十分适合人居住的好地方。来往商人很多,素来有小乐都之称。公子游历过曦国无数山河,不知道有没有来过楚江,它真的如同乐都那般的繁华吗?” 将萧阙让记住的东西都记住之后,傅云书兴致勃勃的说道。眉宇之间十分轻松,并未有因为不能回京城过除夕而难过。 此次萧阙绕道从楚江回京城,又准备在此处停留一些时日,对于傅云书而言此行相当于是在楚江游玩,是以十分轻松愉悦。 不过是傅云书随口问的一个问题,萧阙的神色却微微的顿了顿,似乎是想到什么一般,紧接着,笑了笑,摇头说道:“并未曾来过楚江,只去过楚江临城淮安。“ 游历过东陆的大好河山,到最东边的时候,却在淮安止步,是有意还是无意?是否是因为天生的本能的一种抗拒?此次前来楚江,是因为风雪阻路无意而为,还是……真的想见一下,着一座城池。 傅云书并未注意到萧阙的失神,手中捧着册子说道:“楚江虽小,但是却是楚家本家。虽然楚江楚家是太后母家,皇上也是出自于楚江,但是这些年楚家却是异常低调。楚家家主楚良忠楚国舅早早就脱离了朝中的政事,在楚江安享晚年。楚良忠膝下有两子,长子楚青,次子楚迟,只是楚青英年早逝,只留下一个遗腹子楚谦音,是以楚家如今内外之事是次子主持;楚谦音说起来这个人公子可能认得,他便是三年前的新科状元、一曲名动京城的乐音公子呢。” 或许是因为昭帝猜忌心重,兼之五王之乱中昭帝对于手足兄弟的丝毫不留情面,楚家为了避免受到昭帝猜忌,便远离了朝政中心,只做了个悠闲的楚临公受了个虚职,而楚家后世的子弟们也鲜少有涉及朝政。 三年前,楚谦音不过尚到弱冠之年,便瞒着族人独自上京,以楚江学子楚乐音为化名前去京城参加科举考试。他才华斐然,殿前昭帝尚不知他的身份,还当众赞他。 徐谦音精通音律,在昭帝设宴招待群臣的时候见到歆羽夫人惊为天人,借着醉意谱下一曲《倾国》。 “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 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 一时间成为京城中传唱的经典,是以在楚家人知晓了楚谦音这般出格的作为将他抓回去之后,昭帝并没有降罪徐谦音欺君之罪,反而还戏言赏赐了楚谦音三品乐师的职位给楚谦音,纵然三年的时间过去,但是此事还在京城中为人津津乐道。 这些都是傅云书回到京城之后,谢元宝跟傅云书八卦的。说起此人,谢元宝无不是一脸向往的对傅云书说道:“当年我年纪还小,曾远远的见过他一面,此人当真是芝兰玉树,若是我早几年见到他的话,我这一颗芳心都落在了他身上了,哪里还有裴原什么事情。” 谢元宝带着遗憾的语气还在耳边一般,是以傅云书心想着若是能见到传言中的乐音公子,也是不枉此行了。 萧阙淡淡的笑了笑,说道:“此人精通音律,曾与我有数面之缘,乐音公子,倒是能当的起这个称号。” 见着萧阙都这般中肯的说着此人,傅云书对于传言中的徐谦音更加的好奇了。不过……傅云书看见萧阙的脸上表情淡淡,神情似乎有几分沉重一般,傅云书才蓦然想到什么一般。 萧阙的母亲是朝云公主,朝云公主是太后之女,若是理论上来说,萧阙与楚家也是亲族。此次萧阙作为曦国的使臣在这楚江落脚,身为楚临公的楚家自然是要前来迎接。 血脉相连的亲人相见不能却又不能相认,想必萧阙此刻心理应该十分复杂。自己却这般忽略他的感受,在他的耳边反复的提起楚江与楚家。 而且,傅云书从短暂的欢喜中回味过来,萧阙选择绕道从楚江回京城,是因为风雪阻道,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 第266章 烟雨缠绵 第266章 烟雨缠绵 很多的事情,一旦打开了一角,许多曾经傅云书忽略过的回忆便就接踵而至。 当日初进宫,她被傅锦与端月陷害误入了梨花园中,临皇后看见她脚上所沾染的梨花脸色大变,被她以“是杏花非梨花”掩饰了过去; 再次进宫,她被裴月陷害穿上与朝云公主相似的衣服与发髻,在杏花疏影下,太后见她无端流泪,恐是将她侧影当做了朝云公主; 当日被皇后为难陷害,太后出手相救,对于她态度也异常热络亲密。她私下问过太后身边的姑姑太后为何会帮忙,当日说是因为受人所托。 受人所托?受谁所托?当时她才进京不久,在京城中并没有熟悉之人,太后不问后宫之事已久,能请的动太后的自然身份与太后的关系非同一般。 若是太后知道萧阙的存在,临皇后对于朝云公主这般忌讳莫测,也是因为听闻过关于朝云公主的一些传言。 一开始初见萧阙,萧阙便被人追杀,那时追杀萧阙的刺客是从临家派出的刺客。谢奕之也曾说过,临家与萧阙交恶已久。临家虽然是同为四大世家之一,但是却行事低调,在朝堂上很少出现,为何会与萧阙有矛盾,甚至不惜刺杀萧阙?是与朝云公主有关系? 傅云书隐隐的有种预感,此次楚江之行,似乎会彻底的改变她与萧阙两个人的命运。 种种的疑惑在傅云书的心间盘旋着,是以,之后的几日行程里傅云书都异常的安静。 “楚江微雨里,建业暮钟时。漠漠帆来重,冥冥鸟去迟。” 楚江这个地方格外的得天独厚,就连冬日的雨,都下得格外的缠绵悱恻,京城帝都之中的春雨,都没这般温柔,丝毫不见寒意。 傅云书从窗户外接着外面的雨,远远的看去,楚江岸边已经乌压压的站了一群人,撑着一把描绘着白绢绿柳的伞,明明是冬日的季节,岸边上站着的一队人让人恍然认为是在春季。 “小姐,听说梨花开的最美的不是离国乐都也不是京城中,而是这楚江呢。春日一到,梨花满城照影,暗香拂袖如雪,是难得的景致。”数月的海上航行让沧海的脸上带着疲倦之色,如今快要临岸,沧海比之前要活泼的多,笑着跟傅云书说道。 傅云书撑着伞走到了甲板外面,听沧海这般说,有些向往的说道:“可惜啊,之前在离国的时候未曾能见到梨花临水照影的模样,在楚江我们怕是等不到梨花开了。” “楚江春早,不到三月梨花便会开,那时我们应该还在楚江。”说话的是萧阙,他没有撑伞,绵绵细雨落在他的发间与衣襟上,傅云书垫了垫脚尖,将伞向萧阙身边移了点。 萧阙笑了笑,接过了傅云书手中的伞,同时遮住了两个人。 傅云书眼中闪过了一丝惊喜,说道:“我们会在楚江待这么久吗?” 对于傅云书而言,能够晚些回京城面对乱糟糟的事情便就晚些回京城。 萧阙点头,说道:“京城中如今还算安顺,不急着回去。梨花满城,这等盛景既然来了自然不能错过。” 二人说话的功夫,船只已经靠岸,岸边的迎宾乐声响起,浑厚的边角声,与这样一个就连冬日也是温风细雨的楚江有些不符合。 一个穿着柳黄色衣服的男子站在列队前见船只靠岸,便移步上前。 周遭的仆从都穿着灰色的衣服,他那柳黄色的衣服站在前面分外显眼,如同褐色的枯萎枝干上生出的一条嫩生生的柳条。 他抱拳行礼道:“微臣楚谦音恭迎各位使者回朝,祖父身子不适,不能亲自迎接,还请各位来使恕罪。” 细雨靡靡,黄衣男子一抬头,似乎是在刹那间春风拂过,柳枝舒展,难怪就连对表哥一腔痴心的谢元宝,都差点移情别恋。 男子眉眼生的十分好看,是那种江南烟雨浸润出来的美好,通透的如同一块美玉,广袖长袍,举止投足之间隽逸潇洒。 雨下的有些大了,落在油纸伞上哗啦啦作响,四周鸦雀无声,一片沉寂,不见萧阙答话。傅云书的目光落在萧阙的身上,隔着雨帘,分不清楚萧阙神色如何。 终于——在傅云书忍不住要提醒萧阙的时候,广袖长袍的白衣人走出了列队,轻笑一声,说道:“哪里,楚临公年岁已高。萧某岂敢劳烦,有劳乐音公子了……” 这几个字,将方才沉寂的阴霾劈开,恍若那方才的尴尬不过是众人的错觉一般。 楚谦音早就准备好了马车,众人跟随着迎接的队伍进城。 萧阙一行人走在前面,楚谦音引着傅云书上了准备好的马车,嘴角带着温润的笑意,眨着眼睛对傅云书说道:“真是遗憾没有早能见到傅姑娘。” 傅云书不解的看着楚谦音,楚谦音笑着说道:“若是早在三年前见到傅姑娘的话,那一首《倾城》写给的就不是歆羽夫人,而是写给傅姑娘了……” 若是一般人说出这样的话来,未免有语出轻佻之嫌疑,可是他眉眼生的好看,脸上神情认真带着几分狡黠,倒是让人生不出气来。 看着眼前迎宾队伍撑着的嫩绿色的伞,再看着那柳黄色的衣服,想来这位徐公子的性格便是如此,傅云书便就笑了笑,没放在心上,便上了马车。 这是萧阙第一次来到楚江,可是连绵的烟雨,在河岸与街道边上常青的柳条,在萧阙的记忆中,听她描绘了无数次。 楚江有三样最为出名,一是楚江的梨花,二是楚江的烟柳,三是楚江的汀州兰溪。恍若是骨血中某种东西在燃烧,埋葬在宿命深处的东西,不会随着岁月的推移而变淡,只会越演越弄,当年宿命交错的地方,终究有一日会有人回到原点。 傅云书掀开马车车帘看了前面的萧阙一眼,楚江烟雨之下,那人的脸似乎比往昔更加苍白。 “楚江啊……”手中的密保被昭帝揉成了一团,往昔的回忆迎面而来。 他从来不相信什么叫做宿命,当日弑兄夺位,五位手足兄弟都死在他的手中,与他流着一样的温热的血溅在他的脸上,他眼睛眨都没眨。 可是,是因为朝中的政事越来麻烦还是因为那个孩子渐渐的脱离了自己掌控的原因,昔年的事情总是在不经意间回想起来。 楚江的缠绵烟雨,烟雨下的梨花绯色,常常在下雨天的时候回忆起,那年满城梨花,十二跪在他的面前,哭着说道:“皇兄,你就饶了他们,饶了他吧……” 梨花零落了整个朝云宫,天明之后,五王伏诛,鲜血被大雨冲刷几乎渗入到了宫城里面,而朝云宫中梨花带血,刺痛了他的眼。 纵然他登基之后,便命人封了朝云宫,也命人将宫中的梨花尽数的砍尽,可是有一株梨花,却在心底生根发芽,让他每每在午夜梦回中记起,不得安寝。 许多的回忆,随着经年岁月的蹁跹,历久弥新。在幽幽深宫之中,纵然他贵为天子,坐拥天下,可是所能控制的也不过是着一座宫城而已。 楚江的烟柳梨花汀州,常常在梦回中出现。 那铺着青石子巷子的尽头是一家酒肆,那时年少,英雄豪气,一身布衣与知己好友在酒肆中谈笑对饮,和着雨声的泠泠琴声。 后来,君临天下,纵然有琼浆玉露,纵然有宫乐飘渺,却也再找不回当年酒肆中的酒,再也听不见当年的琴声了。 那是他这一生中,少有的安宁,没有沾染血腥与罪孽的时光……很多年后,岁月翩跹,到了暮年之时没有征战,深宫之中却无比的怀念那一段时光。 是以,在征服越国之后,在得到歆羽之后,他不顾朝臣的议论宠幸那个妖姬。 大兴土木,建造琉璃宫;为搏美人一笑,赐予她千金珠宝让她听珠宝破碎的声音。前半生的所积攒的英名,似乎都要毁在这个妖姬身上。可是昭帝却不后悔。 这样,他才能享受权势所带来的快感;这样,他能告诉自己,自己所失去的付出的那些东西,比起来自己得到的更多。这样,他才能不会在无数个午夜梦回中惊醒,冷汗淋淋…… 昭帝的眼中少有的流露出一抹哀伤的意味,展开宣纸,泼墨挥毫,在宣纸上快速的写着什么,写到最后一笔的时候手中的笔蓦然间顿住了。手中的墨水一点点的凝固在了纸上,几乎将纸上的字都盖住。 紧接着,那一张纸在昭帝手中变得粉碎,所有字迹尽数的毁去。 夏守忠敛眉站在那里,对于昭帝的行为没有丝毫的诧异。这样的情况常有,或是写一幅字,或是画一幅画,在悉心的描绘之后又尽数的撕碎烧毁,不留任何的痕迹在这世间。 毕竟,有些东西是不该留的、不能留的。 心中的不安愤怒都发泄在了那张纸上,昭帝的眼中一片猩红,顾叡顾叡,你来京城的目的,故意的引起那一段回忆,不就是为了想告诉朕是错的么。 夏守忠看见,昭帝蓦然间低低的笑了,眼中痴狂一片猩红,却见他喃喃自语道:“朕是天子,朕永远不会错!” 天边一道闪电,将黑暗的天空撕碎,入冬过后,今年的风雨格外的多了。再过半个月,便就是除夕,希望今年能够安然过去。 雨已经停了,青石铺成的小路犹带着雨后的湿润,道路两边犹是烟青色的柳树,在细雨霏霏中,马路修的格外的平稳。 渐行到城中,街市繁茂,人烟鼎盛,丝毫不见此是边塞之地。难怪楚江楚家,从太宗皇帝开始都不曾轻视这个家族,多次以皇族联姻的方式拉拢这个地方。此处繁华如江南,却又远离京城帝王统治,若生异心对江山威胁不小。 第267章 塞外江南 第267章 塞外江南 花柳繁华地,温柔富贵乡。 马车拐过最繁华的闹市在别馆停了下来,朱红色的大门两边坐落着威武的石狮,正门为了迎接贵宾大开,府中人早就列成一排等着马车到来。 下了马车,在众人迎跪下进了府内,却见此处别馆是典型的江南建筑风格。小桥流水,烟柳画楼,精致又美丽,难怪这楚江,被人称之为塞外江南。 小巧的鹅卵石铺成的绵延小道两边种着奇花异草,一走进来,便有异香扑鼻;而那白玉拱桥横卧在绿水之上,两岸边上种着青翠的烟柳,这般美丽雅致的地方,傅云书恍若会觉得这是哪个富贵人家的园林,且虽为冬季,但是此处依旧花草茂盛,可见有人悉心打理的。 因为楚江温度适宜,花园中有一方池塘,池塘里卧着浮萍,有白色的睡莲从浮萍中探出了头。十分可爱。 花园中树木茂密,林中还有几只刚刚断奶的小鹿在慢慢踱步。芭蕉影下,犹自栖着几只百白鹤,那白鹤羽毛洁白没有一丝杂质,见了人来也不怕人,高傲悠闲的看了众人一眼。 此番地方,说是人间仙境也莫过于此。 “因为接到京城里来信方才匆匆打理了别馆,有招待不周全之处,还请各位见谅。”或许是性格的原因,楚谦音十分的谦逊的说道。 楚谦音少年成名,身上却没有丝毫官宦子弟的骄纵之气,性格谦虚,礼数周全,这住所十分雅致,虽无离国别馆中那般极尽富贵,但却也是精心准备的。 萧阙笑着说道:“原是我们临时改道,方才惊动了楚临公,哪有什么见怪之话。早就听闻乐音公子精通音律,喜好园艺,这园林是乐音公子亲自不知的,自然是个绝佳的好地方。” 这里竟然是楚谦音亲自设计的,傅云书心中诧异楚谦音的才华的同时也有些惊讶和不解,萧阙是如何的看出来此处园林的设计者是楚谦音的呢? 楚谦音的脸上先是闪过了一丝愕然,紧接着笑着说道:“当日在京城中曾有幸跟萧公子请教过园林设计的手稿,没想到这些年过去了,萧公子不仅还记得当年的手稿,而且还能从一路行来的园林布置之中看出是在下设计的风格,萧公子果然好眼力。” 语气中带着敬佩之意,萧阙笑了笑,双方客套了几句,楚谦音便说道:“各位来使一路舟车劳顿想来也累了,各位请先稍作休息整顿,祖父已经在家中设好晚宴为众位接风洗尘。” 楚谦音走之后,谢奕之方才坐下,有别馆内伶俐的侍女端来了茶为众人倒了茶水,谢奕之见别馆内打扫的一尘不染,下人们都十分伶俐,不由得笑了笑说道:“这位乐音公子虽然年纪轻轻,但是为人做事比谁都周全,是个人物啊。若不是楚良忠太过于固执不肯让他入朝为官,想来如今这位新科状元在朝中必定是大有所为呀。” 听着谢奕之感叹的话,柳青宴轻笑了一声,说道:“如今楚国舅年事已高,却依旧没有将爵位传给次子楚迟的意思。楚家长子留下来的遗腹子楚谦音无论是从文韬武略还是为人处世上面颇得人心,难不保楚国舅原是想将这爵位传给长房。若是这样的话,能够继承爵位总比在京城为官好的多么。” 似乎这楚谦音十分让两人感兴趣,谢奕之听了柳青宴的话之后,点头说道:“也不无这个可能,从今日的情况来看,楚国舅纵然是年事已高不方便前来迎接,那么应该是楚迟代替楚国舅前来迎接的,可是偏偏来的人是楚谦音,倒是微妙的很哪。” 傅云书见谢奕之与柳青宴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而萧阙手指敲着茶杯,神色沉沉不知是在想什么,似乎并没有在意两个人的对话。 由此,傅云书不由得有些担忧说道:“若是楚家这般复杂,我们此次来到楚江,会不会……牵连到我们。” 好容易得了几日的安宁,傅云书可不想再过那种提心吊胆的日子了。 谢奕之与柳青宴没说话,倒是萧阙安抚的对傅云书笑了笑,说道:“此次我们只是在楚江停歇一段时间,楚家的内斗再厉害也牵扯不到我们。我与楚谦音有几分交情,不会对我们不利的。” 萧阙淡淡的一席话,无异于给傅云书吃了个定心丸。傅云书松了口气,心想就算萧阙与楚家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亲族关系,但是萧阙的身世已然成了京城中的禁忌,所知萧阙身世的人少之又少,远在楚江的楚家更是不会知道那一段被皇室隐藏的隐秘了。说到底他们是出使的使臣,住在别馆中,与楚家的利益冲突不大,应该不会牵连到他们的。 众人休息安顿片刻之后,楚谦音亲自派遣了楚临公府中的下人们前来迎接他们前去楚临公府。 柳青宴非朝廷中人,再加上他的性格是散漫惯了,并不喜欢这种应酬的场合,是以并没有一起过来,而是自己去找乐子去了。依照傅云书对柳青宴的了解,这厮绝对是找美人去了,谢奕之若非是因为官职在身,怕是也跟柳青宴二人一起走了。 三人上了楚家的马车,马车在一座巍峨的府邸前面停留了下来,从外面看,朱红色的大门有一块匾额,扁上银划铁钩“楚临公府”四个大字,笔画舒展,颇有端坐威仪的感觉。这字曾是先帝御赐给楚家的。 进了大门之后,却见与外面的端庄肃穆威严之感不同,里面的亭台院落错落有致,坐落大概有千顷之地。傅云书在京城长大,却觉此处楚临公府中虽然比不上京城中的那些官宦人家府邸富贵繁华,但是却构思精妙,占地面积极大,是个享乐的好地方。 “此番景象,京中估计就只有右相府中有此规模了吧。”傅云书一面暗自打量,萧阙不急不慢的走在前面,谢奕之便小声的跟傅云书说道。 傅云书看了一眼,说道:“我家也没这么大。” 谢奕之笑了笑,说道:“京城中的那些官员就算贪的再多毕竟是在天子脚下,也不敢大肆的建造宅院。难怪这楚临公放着好好的京城中官员不做跑到这样的一个地方,天高皇帝远,比起京官逍遥自在多了。” 傅云书笑。 此处占地面积虽大,但是布置的极为雅致,也不是极尽繁华。对于楚江的望族楚家来说,这样的府邸也算不上多么过火。 一个穿着柳青色的侍女笑着对管家说道:“少爷说今日宴请的是贵客,所以将宴席摆在新建好的临水阁中。” 那管家连忙的带着三人去了临水阁而去,却见此处湖水广袤,波光粼粼,有一处楼阁沂水而建,水面有垂堤烟柳,上面挂着粉沙灯笼;此处虽然是冬季,让人惊讶的却是湖面碧荷婷婷,在那婷婷碧荷中间,有紫色的莲花渐渐铺开,一层比一层艳丽,重重的紫色花瓣托着里面黄色的花蕊,如同紫霞中那绚烂的夕阳一般,直教人移不开眼。 傅云书不禁喟叹:“是睡火莲。” 原本以为别馆中的花园已经是人间仙境可,却没想到由楚谦音亲自打理的楚临公府更胜一筹。 天刚刚的暗了下来,垂堤烟柳上所挂着的灯笼已经点亮,影影倬倬的倒影在湖水上,琼楼玉宇,柳影婆娑,花影扶疏,远处还隐隐约约听见歌女们排练的歌声与丝竹声,当真是如同天上人间。 众人过了花柳缠绕的九曲石桥,上了阁楼上,却见此次是为萧阙等人接风,有不少楚江官员,见着萧阙连忙行礼献殷勤。萧阙疏离却又不失礼的与他们打着交道,傅云书默默的站在萧阙的身边。 那些人在与萧阙行礼的同时,眼神自然也时不时的落在傅云书的身上。 在离国发生的事情,经过数月的时间已经在曦国传开了。名震天下的毓尘阁主人萧阙竟然是权倾朝野的左相大人,还跟自己的嫡传弟子有着不清不楚的关系。 在礼教森严的曦国自然比不上离国那般开明,傅云书不知道的是,此事一出,朝中不知有多少弹劾萧阙的折子送到了昭帝的面前。也有不少风流人士在暗自揣测,究竟是怎么样的一个倾国倾城的佳人,竟然能将一向惜羽的萧阙这般枉顾天下人议论,如今见了傅云书本人之后,一面诧异诧异的同时一面心想虽然年纪不大,却足以当的上红颜祸水四个字。 傅家长女,据说在京城的时候二皇子亦是对她一见倾心,欲要求取于她却被她拒绝跟随萧阙一起前往离国。如今想来,莫非是在那个时候两个人之间已经有了首尾。 傅云书被那些偷偷打量却不怀好意的目光看的十分不舒服,萧阙微不可觉的皱了皱眉,替傅云书挡住了一些打量的目光。 等着萧阙与众人客套之后,方才见楚谦音急忙的赶来,柳黄色的锦袍已经换下,换了一身月白色的衣裳,腰间佩戴着碧玉玉佩,灯火下,当真是谦谦君子,温润如玉,给人一种奇异的熟悉之感。 楚谦音走的十分匆忙,佩戴的玉冠都歪了,上来之后见着众人连忙道:“萧公子请见谅,今日祖父旧疾复发,方才才送大夫出去。” 说到这里的时候,楚谦音叹口气说道:“先父走的早,祖父中年丧子大受打击,悲痛之下也落下了这样的病根,我们这些做小辈的也是担忧的很。” 傅云书见楚谦音脸上隐隐有几分担忧之意,可见他与祖父感情还是很深的。见楚谦音这般说。萧阙脸上也微微的闪过了一丝担忧之意:“楚……国公竟然病了?只是不知病的严重不严重。” 却见萧阙脸上虽然没有过多的表情,别人没有看出什么,但是傅云书与萧阙相识这么久,可以听的出萧阙的语速要比以往要快上几分。萧阙与楚临公有什么交情不成? 或许是意识到自己有一分失态,萧阙紧接着又用素日里平缓的语气说道:“十年前在下在朝中的时候曾见过楚临公,当时楚临公身子依旧硬朗,却不想弹指之间,十年这么快过去,当真是岁月不饶人啊。此次与我们随行的有名医,若是方便的话,可以让他为楚国公看一下。” “不用了……”没想到楚谦音直接的拒绝说道,或许是因为意识到自己拒绝的太快,楚谦音笑着解释道:“就不劳烦神医了,祖父那是旧疾,已经用惯了府中大夫的药,这几日吃几帖药好好静养就可以了。” 虽然被楚谦音十分圆滑的找了个借口遮掩过去了,可是傅云书依旧觉得哪里不怎么正常。若是担忧祖父身体,为何会直接毫不犹豫的拒绝神医诊脉呢? 第268章 晚宴风波 第268章 晚宴风波 这楚家似乎是处处都透露着古怪,而且让傅云书担忧的是,萧阙似乎到了楚家……或者更准确的是说到了楚江之后,整个人也有些不对劲。 见楚谦音拒绝,萧阙便没有坚持让柳青宴为楚临公看病,很快便被别的话题一带而过。等傅云书回神的时候,宴席间已经上了歌舞。 楚谦音不愧是精通音律一心钻研歌舞之人,他间歌舞设在不远处的小亭子中,月色朦胧,身后点着披着轻纱的宫灯,如画烟柳,都成了绝美的天然的一道背景。 平台之上,有二十四名身着锦衣的舞女联袂结袖,踏着月色灯火翩翩起舞,月色之下,恍若闻到琵琶与萧声而起,紧接着有歌女们清越的歌声。 “有女同车,颜如舜华。 将翱将翔,佩玉琼琚。 彼美孟姜,洵美且都。 有女同行,颜如舜英。 将翱将翔,佩玉将将。 彼美孟姜,德音不忘” 身着粉色锦衣的歌女们同唱同和,舞姿若流风回雪,顾盼生辉。 此是楚谦音将《诗经》郑风中的南山编排而成的曲子与舞蹈,因为是为萧阙等人接风,精通音律的乐音公子所排演的曲子阵仗自然是十分的大。此次楚江的乐府官伎们几乎都倾巢而出,所用乐器都有古琴、琵琶、古筝、箜篌、萧、钹、磬等数十种乐器。 此时数十种乐器同时合奏,乐声越来越高昂,而唱着的歌女们的声音也随着曲声渐渐加高。烟波流转间,傅云书却见左边眉心有一颗朱砂痣的女子声音最为清亮,几乎是要压过其他的舞女。因为在二十四人中,她的容貌最为美丽,傅云书看着歌舞的同时不由得多看了她几眼。 这一曲《南山》被众人合唱,唱到后面也有人渐渐的跟不上了,唯独方才一开始傅云书多看了几眼的歌女声音唯有最初高唱的那个歌女嗓音压过所有丝竹之声,如同鹤鸣一般,几近曲折,直上云天。 所舞舞蹈,也随着声音曲子的高昂也更加的加快脚步,二十四人的合舞,如同绽放在水面的芙蓉花,美丽的让人挪不开眼睛。 所有人都被这样的技艺给折服,就连谢奕之的眼中也闪过了一丝赞叹,更有急色的人,已经你坐不住站了起来看着下面的舞蹈,加上湖面飘渺的雾气,当真是如同人间仙境中的仙乐一般。 傅云书看过端月的歌舞、也看过琳琅郡主的独舞,从某一方来说,她们都是倾绝一方的美人,可是远远不如眼前的舞蹈来的美丽。这样的倾楚江所有官伎排演出来的曲子,又是出自乐音公子之手,单单就这点就是一般的舞蹈都比不上。 许多人都沉醉在歌声、乐声、舞蹈之中,就连楚谦音看着自己的作品引起这么多人的惊叹,眼中也有自豪之意。在坐的,平稳的坐在那里,从始至终没有任何的脸色变化的,也就只有萧阙了。 一曲终了,这一队舞姬撤下去之后,所有人都还没有从绝妙的舞姿之中回神,犹还回味着。此时见萧阙自始至终都没有任何表情动容,楚谦音不由得开口道:“可是这歌舞不和公子的胃口?” 这歌舞是楚谦音精心编织的,自然是希望得到别人的赞赏。平常人的恭维赞赏楚谦音早就听惯了,若是能够得名震天下的毓烟公子一声赞叹,才是对他在艺术造诣上最好的肯定。是以,在一曲终了之后,楚谦音谁都没问,直接问的是萧阙。 萧阙还没有答话,倒是一边看起来官职不小的官员说道:“楚大人编排的歌舞就连圣上都说好,怎么会不好呢。”说着,挤了挤本就眯成缝大小的眼睛,不怀好意的说道:“这样的歌舞下官都看醉了,只是若是下官的夫人在下官身边的时候,下官也是看都不敢看上一眼的。” 一席话,说的满堂哄笑,说道:“李大人,你当谁都跟你一样家有悍妻啊……” 说话之间揶揄的是哪位李大人,目光却是萧阙与傅云书身上打转,那李大人说出这一番话,分明是想借着在离国的传言故意的贬低萧阙之意。 傅云书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又羞又恼,纵然是伶牙俐齿的她听见这样的污言碎语也不知该如何反驳。 萧阙在满堂哄笑中脸色一下冷了起来,纵然除开萧阙左相的身份,单单就是毓烟公子在朝堂上脸色若变了,就连皇上都难以忽视的。这群官员们天高皇帝远,一时得意忘形,再加上收到京城中的来信,说是如今在昭帝面前弹劾萧阙的官员许多,而且此次萧阙出使离国,表面上很好的完成了昭帝所交代的事情,其实实际上离国之行最终的结果是与昭帝所想的背道而驰。 所以,此次萧阙回京,表面上是回京领赏,实则能不能将左相这个位置做住都不一定呢…… 原本心中闪过一丝惧意之后,又挺直了肩膀,为自己鼓勇气,借着酒意对上萧阙说道:“萧大人,都是同僚之间的玩笑话,萧大人应该不会介意吧……” “介意”两个字方才落下,忽然“嘶”了一声,用手捂住了嘴巴,有血从他的手上的缝隙中流了出来,地上有带血的白瓷酒杯和两颗门牙,而放在萧阙面前的酒杯已然不见。 那位倒霉的借着酒意调侃萧阙的李大人如今酒醒了几分,捂着嘴巴吃痛的看着萧阙,见着萧阙脸色沉了下来真的动了怒火,楚谦音连忙息事宁人的站了起来,呵斥道:“你们好大的胆子……”一面对萧阙说道,“萧大人前恕罪,同僚们今日喝多了难免口误,还不跪下给萧大人赔罪……” 见着一向性格温和的楚谦音都难得的一脸愠怒,那些官员方才知道玩笑开过了头,跪在请罪道:“萧大人,下官知罪。” 萧阙脸色沉冷如冰,起身拂袖便走,拂袖之处,跪倒一片。 见着萧阙走了,傅云书连忙起身跟上,恶狠狠的瞪了那缺了门牙的李大人一眼,想着晚上回去让清明在他饮食中下五十斤巴豆! 傅云书与萧阙毫不犹豫的都走了,就留下谢奕之一个人面对着这般尴尬的局面。见楚谦音求救的看着自己,谢奕之心中暗骂萧阙每次的烂摊子都留下来给他收拾,一面笑了笑,说道:“都起来吧各位大人。” 一席话,如同天上妙音一般,众人连忙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 见谢奕之远远不是如同萧阙那般冷若冰霜,皆以为谢奕之好说话多了,都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尤其是那位倒霉的缺了门牙的李大人,求救的看着谢奕之说道:“谢枪春……” 门牙被萧阙用杯子给打断,说话漏风。 谢奕之见着说话漏风的李大人,忍笑宽慰道:“李大人放心,萧大人就是这个脾气,与我都是动辄一言不合就动手。” 说着,谢奕之叹气说道:“没办法,谁叫人是毓尘阁的主人呢,毓尘阁可是手握天下第一信息的大帮派,他这样的臭脾气在宫中自然是有不少对头,只是要么悄无声息的在家中没了脑袋,要么就是什么贪污、欺压百姓的罪证被搜集到了皇上面前被抄斩了,是以后来都没人敢惹他,所以养成了这样嚣张的性格。” 明明是冬日微寒的季节,在座的人们却觉得有冷汗渗透了后背。 谢奕之紧接着喝了一口茶水润了润嗓子,说道:“也幸好我之前都让着他,没想到他这毓尘阁主人的背后还有左相这一重身份。我虽然贵为三品将军,谢家也是京城世家,但是左相可是皇上的心腹,就连本将军也不敢得罪啊……” 一面说,一面笑的异常的和善,此时众人才觉得,眼前的人简直就是一个笑面虎啊…… 那些方才附和着李大人出戏言的官员们此时见着是要快哭出来了,谢奕之见一杯茶见了底便就起身说道:“好了时辰也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今日多谢楚大人的招待了……” 李大人见着他的身影走远,脸上畏惧的神色更甚…… 谢奕之笑着对楚谦音说道,一双凤眸似乎能看透人心,楚谦音也笑了笑,脸上诚挚的笑意丝毫不逊色与谢奕之,说道:“谢将军,哪里!” 谢奕之走之后,缺了门牙的李大人哗的一下就抱着楚谦音的大腿就哭了,“楚大人,你要想办法救救下官啊……” 口齿不清,将楚大人说成了许大人,分外可笑…… 此时,楚谦音也咬牙一脸为难的看着那李大人,说道:“今日好好的宴席你偏偏哪壶不开提哪壶,人可是左相大人,文官之首,连傅相都要让着三分的,不过灌了几口黄汤你便信口开河了……” 这些官员们虽然深谙明哲保身之道,但是此时却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若是萧阙要对李大人动手,他们都跑不掉,便说道:“楚大人,京城中不是说了么那萧阙此次若是回到了京城那左相的位置就不保了,我们不是按照他的意思今日才……” 那人的话还没有说完,被楚谦音一个冷冷的眼神扫了过去,那人连忙的闭嘴。 楚谦音简直被他们气乐了,狠狠的拍着桌子,说道:“你们不要跟我替他……没听说过么,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就算是萧阙下台了还有个毓尘阁呢,如今他不还是左相么,只要皇上一日不动他,谁都动不了他!你们是有几个脑袋,竟然敢出言嘲讽萧阙!” 说到此处的时候,楚谦音也是一脸的怒气,所有人都低着头一脸的愁云惨雾,若是有人抬头看的话,却见一脸怒容的楚谦音,此时的嘴角微微的勾起了一抹十分奇异的笑容,温润的眼如同蛇一般,闪烁着阴冷的光芒…… 第269章 楚家纠葛 第269章 楚家纠葛 回来的路上,傅云书与萧阙一前一后的走着,上了马车,傅云书见着萧阙紧绷的下颚,迟疑了许久,没有开口。 萧阙是在生气,冷冽的气息就连等在外面的无痕都能察觉到,更不用说是傅云书了。 他是在生那姓李的官员口出狂言,还是在生别的气呢?傅云书脸上闪过了一丝黯然的神色,坐在马车上,一时间静默在两个人中间蔓延,谁都没有说话。 芸娘见傅云书与萧阙两个人一前一后的回来,抱着被子问道:“小姐,你不是去赴宴了么,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楚谦音十分贴心的将傅云书与萧阙的房间安排在各自的对面,傅云书见萧阙一路上都不发一言,回来之后直接的进了自己的房间,一种莫名的委屈从心底蔓延。 见芸娘发问,傅云书苦涩的笑了笑,叹口气问芸娘道:“芸娘,我做事是不是太任性了。” 在离国之时,用那般决绝的方式逼着萧阙认清楚自己的真心,为了让萧阙没办法逃避,直接在天下人面前承认了自己的心意。 她这般的做法得益于自己可以将那一段掩于唇齿的感情光明正大的说出来,可是却忽略了萧阙的感受。 无论是毓尘阁的毓烟公子也好,还是少年成名的左相楚怀朝也罢,那样一个霁月清风的人物,本是天下读书人的榜样,可是却要因为她的事情而蒙上污点,受天下人诟病。 楚江一个小小的官员便都能够以此事出言戏谑萧阙,傅云书难以想象,回到京城之后那些流言蜚语会传成什么样子?那些嫉妒萧阙的人会不会借着此事弹劾萧阙?本就与昭帝关系十分微妙的萧阙,会不会因为此事与昭帝直接决裂。 京城中,又有玄凌本就怀恨萧阙。萧阙数次出手救了她,如今她与萧阙的事情传开之后,玄凌更加会是视萧阙为眼中钉。在不知不觉中,她竟然将萧阙推到了如斯危险的地步…… 之前全部凭借着自己的意气用事,全然都没有想到会造成什么样的结果,如今细细想来,一点点的恐惧从内心中蔓延。 芸娘是何等的眼力,见傅云书与萧阙两个人一前一后的走进来,萧阙脸色不善,傅云书神情也十分不对劲,迟疑的问道:“小姐你与萧公子二人吵架了吗?” 可是这段时间明眼人都能一眼看的出来,萧阙虽然依旧是冷着一张冰山脸,但是对傅云书的宠溺是众人都能看得见的。平日里也就傅云书对萧阙发发脾气,萧阙比傅云书年长将近一轮,若是说二人吵架不太可能。 傅云书苦笑了一声,摇摇头,将今日在宴席上那些官员出言嘲讽萧阙,萧阙拂袖而去的事情说了一遍。 芸娘听了傅云书的话之后,犹豫的说道:“萧公子出手教训他们是在维护小姐你呀,如同萧公子那般的人,怎么会将那些宵小之辈的话放在心上。” 可是此话从芸娘的口中说出来还是有些底气不足的,纵然萧阙喜欢傅云书,可是依照萧阙的身份,那是将来要名留青史的人物,在礼法严苛的曦国,那些史官、那些贵族们又如何的看待师徒相恋这种不合礼法的事情。 萧阙出身顾叡弟子的身份,少年成名,是多少读书人的榜样,可是出了这种事情后,众口铄金,纵然如同萧阙,也不可能全然的不在意吧? 主仆两个人的眼中都隐隐的有担忧的神色,却听见外面轻笑一声,却见夜色下,柳青宴不知是何时的抱着手站在外面,两个人方才的话柳青宴也不知是听了多少去了。 傅云书眼中闪过了一丝诧异,原本以为这楚江的温柔富贵乡会留住柳青宴一晚上都不会回来呢,没想到回来的这么早。 柳青宴叹了口气懒懒的走了进来,对傅云书说道:“傻丫头,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萧阙,那些的流言蜚语,你何时见过萧阙在意过,今日他出手教训那李大人,也是因为他出言侵犯了你罢了。” 比起芸娘,与萧阙算得上是一起长大的柳青宴更加的了解萧阙一些,是以他说这话倒是十分有说服力。 傅云书的眼神亮了亮,紧接着又低头,神色黯然的说道:“若是他真的不在意这样的事情,那么为何会回来的时候一句话也不说直接回房。” 少女的神色黯淡了下来,只看得人十分怜惜,柳青宴微不可觉的叹了口气,问道:“今日是不是楚谦音做了什么所以才让萧阙这般?” 傅云书不解柳青宴为何会提到了楚谦音,疑惑的看着柳青宴问道:“这……与楚公子有什么关系?” 柳青宴的嘴角挑起了一抹耐人寻味的笑容,对傅云书小声说道:“此次在楚江你可要好好的看着萧阙点,别让他被楚谦音那个小兔崽子给算计了去。” 一席话,让原本就疑惑的傅云书更加迷雾重重,楚江,楚家,楚谦音,究竟与萧阙有着什么样的关系? “他竟然去了楚江……” 京城的冬天素来很冷,自从入冬后,太后的身子便一直不好,皇上也很少前来请安,只是按照常例让御医过来诊脉,问候一句都没有,更惶论皇后那边了。 想到此处的时候素心不由得微微一叹。 原本太后是圣上亲生母亲,当年太后还只是贵人的时候虽然宫中前皇后性格苛刻,但是母子两个人相依为命感情甚好。反倒是在皇上登基之后,因为朝云公主之事,母子二人竟然因此而决裂,怎么不教人扼腕。 太后手中拿着的是从楚江送来的家书,咳嗽了几声,语气中满是苦涩的说道。 楚江,那是她的母家啊。她十四岁选秀进宫,大半生的时间便就荒废在了这幽幽深宫之中,楚江的烟柳朦胧,汀州兰溪,恍若是前世的梦中一般。 当年她选秀进宫,容颜算不上多么美丽,但是先帝偏宠于她。当时的宫中,依旧是临氏一族的皇后,临皇后性格善妒,视她为眼中钉。 当年四大家族之中,临家一脉的实力不容小觑,纵然先帝也难免护不到他们母子的地方。她性格柔软,在楚江那样温软的地方长大,家中父兄从未将入宫得宠光荣门楣的事情教给她,是以,那时她真的很害怕啊。 皇宫中的皇子一个个的被临皇后害死,那时她抱着自己年幼的孩子,一夜夜的失眠,生怕他也遭了临皇后的毒手。 后来,她又怀孕,更加的寝食难安。当时的先帝对她真的用情了,便让远在楚江的兄长和有身孕的嫂子到京城中来陪她。后来,孩子平安出世。 那一双儿女,她是捧在手心中看着她们长大的,为人母者,哪个不希望自己的孩子好好的呢?却没想到,最终兄妹二人却是那样的结局。如今这悠长的慈宁宫中,自己一双儿女那般的惊才绝艳,一个成为东陆霸主却变得冷血无情,一个名动天下却香消玉损,当年那一段年幼的时光,是多么快活啊…… 楚江,那两个字如同魔咒一般在她多年都未曾与楚家人联系之后,又浮现在了自己的眼前……那个地方,也是所有人扭曲一生开始的地方…… 太后不知道想到什么事情一般,目光变得悠远绵长,这个在太后身边从楚江跟着太后陪嫁到深宫,又伺候了太后多年的宫女自然是知道太后在想什么,便小声的说道:“太后安心好了,据说,这次萧公子前往楚江,是因为冰雪封路,所以才不得不从楚江绕道,并非是刻意……” “刻意”两个字说的异常低沉,听了她的话,太后微不可觉的摇摇头。 外面依旧在下雪,今年的冬天异常的寒冷,雪也比往常要大要多,“今年听说江南一带不少地方出现了雪灾,已经冻死了不少人,朝廷颁发了许多银两下去。” 纵然是在后宫之中,太后也并没有如同想象一般闭目塞听,朝中重要的消息太后还是会第一时间知道的。 素云笑了笑,对太后说道:“太后您又是操着哪门子的心呢,朝中的事情自然是有皇上在的,太后您好好的养病就可以了。” “天生异象,国之将倾……”那原本已经垂暮的老人,忽然来了这么一句话,让素云心中大惊大骇,连忙对太后说道:“太后,若是被人听了去要受人非议……” 太后轻笑了一声,“你跟在哀家身边这么多年,还是这般谨慎。” 素云被太后吓的不轻,太后叹了口气,又问素云道:“如今楚迟如何了?” “二爷还不是跟当年一样,怎么也不肯继承爵位,这段时间国公的身体也大不如前了,奴婢听御书房那边的消息,说皇上见二爷这些年都这般固执,便想着将爵位让大少爷继承呢……” 话音落下来,素云偷偷的看太后的脸色,却见太后果然在蓦然间脸色沉了下来,说道:“胡闹!爵位如何都不能让谦音继承的!” 说到此处,太后因为情绪激动咳嗽了几声,素云连忙道:“国公心中有分寸,断然不会这般做的,太后放心好了。” 一面命人端来了蜂蜜水将御医留下的药丸化给她吃下之后方才平息一些。 太后平靠在床上,背后垫着软垫,气息匀了之后,苍老的眼神中莫名的流露出一种哀伤和无奈之感,说道:“上一辈子造的孽,却让下一辈的来承担啊……三年前,谦音到京城中的时候,他就已经动了杀心,哀家是怕啊……” 一种莫名的哀伤的之感,让素云红了眼眶,拍着太后说道:“太后放心,最后大少爷不还是平安的回到了楚江么,三年前没有动手,三年后万万不会再动手的……” 太后垂眸,眼角爬上的皱纹证明着这一生的印记,算起来,她真正无忧的时光竟然是前面三十多年的时间,到了中年时,却未儿女们操碎了心。 当年是谁曾说过,欠下的债,终归是要还的…… 锦被是宫中手艺最为精巧的绣娘绣的,看不出一点针脚。锦衣玉食,她这一生在别人的眼中算是顺畅的很吧。 “哀家不是怕毓烟那个孩子,哀家怕的是谦音,会做什么糊涂事啊……”有些过早的担忧,却是某些事情将要发生的预兆…… 第270章 任性代价 第270章 任性代价 此时柳青宴十分后悔自己为什么会多嘴,明知道眼前更多的时候是只与萧阙狡猾程度上来说不相上下的小狐狸,可是偏偏自己总被她那可怜兮兮的小眼神所骗,当是只无辜的小白兔。 “楚谦音?楚谦音是楚江人氏,若是说他与萧阙有什么交集的话应该是在三年前京城中有所交集,三年前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情?让楚谦音与萧阙结下了恩怨所以师兄你才提醒我要小心楚谦音保护好萧阙吗?” 傅云书早就不见了之前低迷的情绪,一听见楚谦音有可能会威胁到萧阙的安危,便一连串的问出了许多个让柳青宴十分头疼的问题。眼前的小姑娘实在是太聪明了,只要被她知道一点的线索,她能顺着挖出好多些东西。 有些东西在萧阙没有告诉傅云书之前,柳青宴自然是不会冒险告诉傅云书的,到时候若是因为他的多嘴让两个人之间出现了什么问题的话,萧阙活劈了他都有可能。 可是,如果缄默不言的话……看着几乎要挂在自己的手臂上,用着一脸期盼眼神看着自己的傅云书,柳青宴觉得自己绝对是没有萧阙那般的本事三言两语便就能打发走傅云书的。多说多错,不说也是错,柳青宴十分头疼。 不过一想到楚谦音,柳青宴的嘴角抿了抿,三年前那个兔崽子差点折腾了萧阙半条命,如今再次来楚江,不能不防着点。透露点东西给傅云书,依照萧阙的性格什么人,都没有傅云书来的重要吧。 是以,打定了主意之后,柳青宴斟酌了一下用词,问傅云书说道:“三年前楚谦音瞒着楚家人进京的事情你是听说过的吧。” 傅云书点头,当年楚谦音该用了楚江学子的名字参加科举考试,一举拿下状元,并且所做的一首《倾城》在京城中的乐坊中传唱到今,就连前世的傅云书再怎么闭目塞听,但是对于这个曲子还是有所耳闻的。 柳青宴正色的说道:“按照楚家的家规,是不许族中的弟子去参加科举考试的,这也是当年楚家与昭帝所做的某一种约定,昭帝轻易的放了楚家功成身退到楚家,而楚家的条件便是三世子孙,不得进京为官!”紧接着,柳青宴直接拦住傅云书的话头说道:“不要问我当时楚家为什么会和昭帝做那样个约定,问了我也不会告诉你的,要是想接着听下去,什么话都不要多问。” 傅云书原本想要开口的话,只得是憋在了嗓子眼中,从喉咙里面挤出来了个“嗯”字。 “是以,当年楚谦音这般嚣张的前去京城中参加科举考试而且考了状元,本就是触犯了昭帝与楚家的禁忌。昭帝的性格你也是知道的,若是真正算起来,可是六亲不认。”柳青宴说到这里的时候,又看了傅云书一眼。 被柳青宴的眼尾扫过,傅云书十分配合的问道:“那最后昭帝又为何会放了楚谦音了?” “是萧阙,萧阙为楚谦音求情,所以楚谦音才能够安然无恙的回到了楚江。”说到这里的时候,柳青宴的声音低沉了几分。 “萧阙?”傅云书忍不住的惊呼出声来了,依照萧阙的性格,当时就算是与楚谦音有几分交情,但是应该还没有到为楚谦音在昭帝面前求情的份上。而且从柳青宴的语气中听出来,当日萧阙为楚谦音求情似乎是无奈之举,楚谦音三年前冒名前去京城中参加科举考试,是冲着萧阙去的? 种种疑问,盘旋在傅云书的胸口,傅云书忍不住的惊呼出声道:“公子为楚谦音求情?是因为太后……不,是因为楚家的关系吗?” 太后出自楚氏一族,若是萧阙的生母是朝云公主的话,那么太后便是萧阙的外祖,跟楚家也有血缘几分血缘关系了。只是,这样疏离的血缘关系,就足以让萧阙为楚谦音求情? 柳青宴被傅云书敏锐的反应下了一跳,若是再说下去估计又要露馅了。抹了抹额头上的汗水,柳青宴含糊不清的说道:“算起来是与楚家有所关联吧,反正此次到了楚江你小心楚谦音与楚家,最好看紧萧阙,不要让他有机会与楚谦音单独接触!” 说到这里的时候,柳青宴有几分咬牙切齿的意味。傅云书用着狐疑的眼神看着柳青宴,说道:“师兄,我怎么感觉你们瞒着我好多东西呢?你老实交代此次来楚江到底是临时起意,还是你与萧阙蓄谋已久的……” 柳青宴第一次觉得自己可爱的小师妹怎么就这么不可爱,额头上已经是冷汗淋淋了,柳青宴笑得好不尴尬的说道:“好了,再说下去萧阙真的要砍死我了,长夜漫漫,今日萧阙从楚家回来心情肯定不好,小师妹,你去陪陪他去吧。最好用美人计让萧阙不要再管楚家那一堆乱七八糟的事情……” 再傅云书发作之前,柳青宴已经逃之夭夭了。 太后,朝云公主,楚家,楚谦音,楚怀朝……这些东西里面,究竟是藏着什么样的秘密,竟然让柳青宴缄默的同时又忍不住提醒她呢?萧阙他,会不会很危险? 傅云书想到此处的时候,蓦然想到一个重要的问题,似乎从始至终,萧阙只是提到了朝云公主,在萧阙之前的记忆之中,傅云书看见的只有萧阙与朝云公主两个人的记忆,却少了一个人——萧阙的生父。 萧阙的生父究竟是谁,为何会让疼爱胞妹的昭帝,不惜让朝云公主以谋逆这样的方式假死软禁在京城中,这对于皇家来说,是某一种禁忌吗? 此次从离国回京,萧阙会到楚江来,与楚家有一种说不清楚道不明的联系,从某一方面来说,萧阙的生父莫非是与楚家有关系,或者是说,与楚江这个地方有关系? 灯火明灭之下,萧阙的神色也明灭不定。 那一日,那人手中拿着九节长鞭,丝毫不留情的抽打在自己的身上,恨恨说道:“你竟然为他求情!朕早就告诉过你,做为一个强者,要撇除一切情感和过往,你还和他一样被过往所困。” 鞭子抽打在身上的疼痛已经麻木,他一声不吭倔强的看着那个帝王,嘴角勾起了一抹嘲讽的笑容低低说道:“我跟你不同。” 鞭子抽打在身上的时候他丝毫没有用内力去抵抗——他挑选的正是在他毒发之时,最为虚弱的时候。 那个冷酷的帝王依稀可见当年强悍的作风,冷着眉眼看着跪在冰冷的青石板砖上的他,说道:“这是你为他求情所付的代价。怀朝,你与别人不同,在你每一次想做任性的事情的时候,你就要考虑所承受的、是比别人更多数倍的代价……” 怀朝两个字如同某种禁忌一般,让他骤然之间瞳孔紧缩。 “你还对着灯发呆,若不是我今日恰好路过,明日自家的媳妇跑了都不知道怎么回事呢?”柳青宴懒洋洋的声音将萧阙拉回到了现实中。 萧阙下意识的问道:“她怎么了?” 柳青宴嗤笑一声,说道:“还问她怎么了?我师妹哪都好,就是眼瞎怎么就看上了你这个混蛋呢。为了你她都付出了多少,如今苍龙七宿图一出,她这辈子都不得安宁,你倒好,什么都瞒着她不告诉她!老子在旁边看着都为她不值得!” 说到最后的时候,一向自诩为翩翩公子的柳青宴也忍不住爆出了粗口,若非是思忖着自己打不过萧阙,估计会直接上手了。 见着柳青宴这般激动,萧阙苦笑了一声,说道:“并非是我有意瞒着她,你知道,她若是知道这件事情的后果会如何……” 柳青宴顿了顿,说道:“算了,你的这些破事自己都理不清楚呢我也懒得管太多,师傅临走之前可是将她交给我了,你只要保护她安危就好了。” 想到傅云书,萧阙的眉宇之间也柔软了下来,低笑着说道:“当然。” 灯影绰约,傅云书靠在床上手中在捧着一卷书,一手拿着沧海送来的糕点,眼中无限怨念。 手中捧着的书并非是她最喜欢睡前看的传奇话本之类的书,而是最为枯燥的《诡道兵法》。纵然是到了楚江,萧阙却对她的功课都还没有落下来,简直是真的要逼她考状元么? 在楚江丝毫都感觉不到冷,不过,细细算来的话再过五天就是除夕夜了。一年竟然这般快就要过去了,傅云书心中有一种不真切的想法。前世的种种,恍若是云烟一梦,一年的时间所经历的将原本宿命的轨迹全部推翻,也不知是件好事还是坏事呢?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傅云书以为是芸娘或者是沧海,只是方才一抬头,糕点好悬没有卡在嗓子眼,竟然是萧阙,手中还端着一盅雪梨乳鸽汤,见着傅云书放在床上的点心,微微皱眉,低声说道:“都多大了,大晚上的还吃点心。” 在萧阙颇具威仪的眼神吓,傅云书下意识生了想将糕点藏起来的想法。紧接着又生生的顿住,看着萧阙,漫不经心的翻着手中书,小声说道:“这么晚了公子有什么事情吗?” 萧阙端着雪梨乳鸽汤,淡淡说道:“听说你晚膳没吃。” 是专门来送雪梨乳鸽汤的?傅云书受宠若惊的接过了萧阙手中的小盅,吃了几口,乳鸽炖的很烂,非常鲜嫩。见坐在榻边的萧阙正在翻阅她看的书籍,便舀了一勺子,喂到萧阙的嘴边,说道:“公子要不要尝一尝,鸽子汤很鲜嫩的……” 傅云书眨着眼睛,语气带着几分狡黠。她知道萧阙素来是有洁癖的,是以故意起了捉弄萧阙的心思来报这些时日一直要她背书和隐瞒她许多事情的仇。 谁知道,萧阙竟然毫不犹豫的接过了傅云书喂过来的乳鸽汤,这下子轮到傅云书看着萧阙脸上闪过了一丝窘迫之意。 萧阙微微一笑:“果然鲜嫩。” 傅云书莫名耳红,竟然不敢对视上萧阙那一双灼灼桃花眼。 莫名忽然很怀念之前脸皮薄的萧阙。 灯火下,小姑娘低头,白皙的皮肤染上了一层薄薄的胭脂色,几根凌乱的碎发垂在鬓边,让人忍不住想要拨开那头发。 灯影绰约,气氛暧昧。 第271章 一段心愿 第271章 一段心愿 一碗雪梨鸽子汤,最终有大半进了萧阙的肚子里。 傅云书看向萧阙的眼神有几分哀怨,说好的炖给她吃的。但是某人在傅云书面前的脸皮是日益剧增,以十分认真严肃的语气说道:“晚上吃太多睡不着。” 傅云书明智的不再跟萧阙理论,很识趣的问道:“公子,你过来有什么事情吗?” 在傅云书心中,萧阙是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已经给萧阙定位了。萧阙没有说话,将傅云书鬓边的碎发拨到了一边,温柔的手掌碰过脸颊,傅云书只觉得脸颊跟火烧的一般。萧阙的衣袖上沾染着杜若蘅芜的味道,让傅云书想到那一晚上二人之间的暧昧。 傅云书方才沐浴过后,头发披散在肩上待干,萧阙的以五指为梳,将略微有些凌乱的头发理顺,十分的温柔,微热的指腹擦过傅云书的头皮,傅云书舒服的跟猫儿一样眯起了眼睛。 这样的气氛静谧,岁月静好,忍不住想让时间更长更长一些。 傅云书想起,及笄之礼那一日,便也是如此,灯火绰约,他以指为梳,为自己将头发给盘起来。便是那时,岁月静好,时光静谧,也是刹那间,那才明白了此生想要追求的是这样的时刻,也是那时候,认定了这个人。 在傅云书以为萧阙不会开口的时候,却不曾想到萧阙蓦然开口说道:“此番来楚江,我是为了了一个心愿。” 傅云书没想到萧阙竟然会主动说起,仰头看着萧阙。萧阙微微一叹,摸着傅云如丝绸一般光滑的长发,这是萧阙习惯对傅云书做的亲昵动作。 她知道,傅云书跟他在一起,是极其的委屈的,但是她心中的不安总是不在他面前表现出来,这般懂事乖巧的让人心疼。 是以,能让她知道的,萧阙现在也不隐瞒了。比起在别人活着是在傅云书自己发现的真相,萧阙宁愿是自己亲口告诉她的。 “我的母亲——年少的时候很受太后的宠爱,当年皇上还是皇子之时,在众位皇子中崭露头角,在军中立下了不少功劳,很得先帝的信赖,那时的太后已经被封为贵妃,位置仅次于临皇后,而临皇后膝下的秦王性格骄纵,先帝那时已经起了立皇上的心思。”陈年的一段往事,细细追溯起来,竟然已经是那般的久远了。 “那时皇上被封为英王,有了自己的府邸。母亲很不喜欢皇宫,在皇上有了自己的府邸之后,便向先帝请旨特许母亲可以在英王府小住一段时日。” 纵然是帝王家,也有手足亲情,只是在天下权谋面前,那可笑的手足亲情,变得那般的微不足道。 当日昭帝对朝云公主的脉脉温情,到之后的翻脸不留情,这样的对比让之前的温情如同砒霜一样洒在伤口上。 或许正是想到此处,萧阙的脸色微微有些泛白,但还是接着说道:“母亲是跟在太后膝下长大的,在先帝面前一直是温婉贤淑的典范。先帝膝下女儿不多且早夭,母亲是他最小的女儿,于是就应允了。” 傅云书认真的听着,却见萧阙蓦然看着傅云书说道:“其实母亲从某些方面来说,跟你的性格很像。” “啊?我?”傅云书指着自己,不解的问道。 萧阙的眼中流露出一丝笑意,说道:“表面看起来乖巧,但是内心却是叛道离经。” 傅云书见萧阙对她这般评价,小声的说道:“才不是呢。” 第一次,萧阙主动的在她面前提到朝云公主,对于这样一个身负传奇色彩般的女子,傅云书是更加的好奇了,便催促萧阙说道:“然后呢?” “能自由的出入宫中,母亲的心也渐渐的野起来了。男扮女装,先是在京城中跟着皇上还有他的几个好友胡闹,后来渐渐的见宫中一点动静都没有,胆子更是大了起来,甚至瞒着太后与先帝,与皇上一起出京云游!”萧阙说到这里的时候,嘴角的笑意有些微的收敛了起来。 傅云书想到的是,在君泽岚看见的那一幅画中,女子气质姿态极佳,却没想到会有这般顽皮的时候。 “当时的皇上在尚是英王的时候,性格豪爽,喜欢结交朋友,不管出身、身份如何,当时京城中世家子弟、江湖草莽,都有不少是皇上的好友,是以,在五王之乱皇上才能那般容易平息,靠的就是那些年在外游历的好友相助。”萧阙淡淡的说道,皇上——那个应该被他称之为舅舅的男子,萧阙在提及他的时候,该会是什么样的心情对待呢? 傅云书知道,萧阙每次提到昭帝的时候,心情和语气都是十分复杂,便就转移话题问道:“那之后呢?他们游历到了楚江吗?” 萧阙点点头,墨色的眸子如同点漆一般,在灯火之下格外的深邃。 “楚江有塞外江南之称,他们一路向南。”萧阙还没有说完,却见傅云书好奇的看着萧阙问道:“他们?除了朝云公主之外,还有谁呀?” “清远候玄远,永安候临镇风、聂王玄翼申”那一个个名字从萧阙的口中说出来的时候,傅云书不可思议的瞪着萧阙。 “清远候?永安候?聂王?”两个人纵然被封了爵位,同朝为官,但是一个远离京城,一个远离朝堂,很少听闻过他们有所交集。 当年的临家与皇上联姻,临镇风的妹妹临皇后嫁给了昭帝,在当年昭帝南征北战的时候,永安候也立下了不少功劳,只是鸟尽弓藏,后来临家在昭帝的刻意打击之下渐渐淡出了朝堂之外;清远候玄远更甚,这些年来屡屡传出于昭帝不和的消息。 这二人也就算了,还有那聂王。当年的五王之乱,两王当朝被诛杀,除了罪为祸首的秦王之外,便就是聂王玄翼申了。 萧阙默了默,再一次肯定傅云书没有听错,“当年五王之中,聂王与皇上感情最深。原本朝中六位皇子,明眼人都看出来,论家世秦王最为深厚,论功绩,无人能比英王。是以,最终的储君之位,是在这两位皇子身上。其他的几位皇子都与秦王交好,唯独聂王。因为曾在太后的宫中住过一段时间,跟皇上的感情远远胜于其他的几个皇子。” 若是聂王与皇上交好,那么之后的五万之乱,唯一一个支持昭帝的皇子反而落了那么一个凄凉的下场?当年,朝云公主会与昭帝决裂,其中一部分原因会不会也有聂王的因素在呢? 只是当年的事情唯独上一辈人才能了解其中的瓜葛纠纷吧,纵然如同萧阙,也只能凭借着当年的事情推断而已。 傅云书紧接着不解的问道:“那临镇风又是怎么回事?” 当年秦王与昭帝能够在朝堂上斗争中不相上下这么多年,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取决于临家的支持。当年远在楚江的楚家,与四大世家之一的临家相比自然势弱。若临镇风为临家人,那么当年又为何会不帮助秦王而是帮助秦王的对手英王? 之后种种迹象表明,当年的昭帝能够顺利登上皇位,临家与临镇风也功不可没,而昭帝也没有亏待临家,登基之后,娶了临镇风的妹妹也就是临皇后为妻,继续让临家的荣耀传承了下去。 “当年的临镇风是庶子,原本既定的临家家主,是临镇风的兄长。”萧阙一语道破天机。 按照曦国贵族的习俗,嫡庶分明。庶子再有才华,却是不能继承家主之位的,只能辅佐嫡子。虽然只不过见过临镇风两面,但是傅云书能够感觉的到,纵然被封藏这么久,纵然已经到了中年,可是临镇风的野心丝毫没有收敛和改变。 那样的一个人,怎么甘心屈居人之下呢?所以,他铤而走险,背弃了临家与秦王,选择了与秦王是敌人的昭帝。临镇风这一赌赌的十分好,昭帝登基,他得到了他想要的临家。从一个默默无闻的庶子,却能挤掉了嫡子成为家主可见此人实在不简单。 临镇风,临皇后兄长,这些年却很少见他活跃在朝堂上。却在暗地里处心积虑要萧阙的性命,当年一行人究竟发生了什么竟然让原本的挚友兄弟刀剑相加?临镇风想要萧阙性命,是因为朝云公主还是因为别的原因? 傅云书想起,曾隐约的听君泽岚和若尘子他们说过,与萧阙有此交集,是与朝云公主有关。若是当年朝云公主曾出宫游历过一段时间的话,对此也能解释了如何的会与这么多的江湖中人有所瓜葛。 傅云书问道:“那认识师傅、苦禅大师,君家家主还有顾叡先生那些人,都是在前往楚江游历的过程中吗?” 萧阙笑了笑,说道:“当年认识神医他们前往楚江的游历途中。不过,当时皇上与师傅早就相识,在他们到了江陵之时,恰逢当年的武林中选拔盟主之时。” 当时都是一群年轻人,谁不向往江湖义气风发,是以在江陵停留了一段时日。也正是那一年,顾叡的一把雪禅剑名动江湖,少年剑客,意气风发,不知夺了多少闺中女子的芳心。 武林大会结束之后,这一群人,这一群将决定天下命运走向的人,一路南下,到了楚江为终点。 当年多少少年意气风发,在未被扭曲的命运岁月的洪荒冲击到彼此两岸的时候,那一群年轻人,从未想过他们的存在将是会改变天下人的命运,也从未想过,昔年的至交好友、骨肉兄弟,会刀剑相加,会成君臣相互猜忌,会生生世世,不复相见。 萧阙的眉眼蓦然间变得深邃起来,“母亲曾一直在说,楚江之行,曾是她这一生最为快乐的时光。楚江的烟雨烟柳,汀州兰溪,梨花满城,是她在无数个午夜梦回中都向往的地方。所以,我想替她看看。” 而这个地方,也是改写了当年所有人命运的地方。从开始到结束,至少有些事情要在这个地方做个了结…… 第272章 一世长安 第272章 一世长安 楚江四季温暖,冬季盛产蜜桔、柚子等,都是当地摘的,又甜又新鲜,傅云书与沧海吃的都非常满足。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傅云书立即将框子里的橘子和满地的橘子皮推到了小几下面,手中拿着书无比认真的看着。 临近年关,萧阙难得十分仁慈的放过了她每日必须早起跟着学习兵法之类的东西,傅云书自然不是那种自觉的人,手中拿着的是前两日在书市中买的楚江新出的话本。 芸娘进来之后,见傅云书在看书,便在香炉里添了一把香没有打扰傅云书便就离开了,傅云书微微的松了口气。前些时日跟沧海吃了两个柚子被芸娘看见之后,被芸娘好生的说了一顿,并且十分心狠的让她一天限制吃水果这些生冷东西的数量。 芸娘走之后,门又被推开,是萧阙走了进来,见着傅云书装模作样的模样,不由得失笑,弹了弹傅云书的额头说道:“下次吃完记得开窗通风,一屋子的橘子味你当芸娘闻不到吗。” 傅云书脸皮十分厚的笑了笑。 那一日在楚家与萧阙出手教训了那官员一顿之后,之后的几天楚江的官员倒是十分老实。萧阙在楚家拂袖而走,楚谦音心中过意不去,下了几个帖子到别馆中来说是再设一次宴席跟萧阙赔罪。萧阙只是淡淡的看了帖子一眼便就放下,让人回话给楚谦音道:“此次在楚江是休沐非公事,如今又年近年关,便不叨扰楚临公了。” 一席话,将楚谦音堵的死死的无话可说,是以,这几日萧阙在别馆很悠闲,每日里不过是与傅云书一起谈诗论画而已,偶尔插一些历史上的趣事,倒是也不逼着傅云书背那些兵法了。 楚江的天气温暖,萧阙依旧穿着一身白色的常服,纵然款式上简单,但是衣袖飘渺,直让人看得移不开眼。傅云书知道今日萧阙没有什么事情做,眼神亮了亮,对萧阙说道:“公子今日若是没事,我们去街上看看有什么年货要买吧。” 其实年货什么的芸娘早就置办好了,哪里还需要两个人操什么心啊,傅云书也是想找个借口能与萧阙独处而已。毕竟在家中的时候,有柳青宴与谢奕之这两个十分不识趣的人在,傅云书都没有机会与萧阙两个人独处。 萧阙哪里不知道傅云书的小心思,左右无事,点头应下。 临近年关,楚江的百姓们脸上都满溢着喜庆的神色,街上卖炒货的、对联的,红彤彤一片,空气中还洋溢着米香的味道。 人群拥挤,萧阙小心翼翼的护着傅云书,二人不知不觉的便就靠的很近。楚江是在边关,规矩自然也没有京城那般多。也有不少女子结伴而行或者是带着自家的丫鬟在铺子里面挑选胭脂水粉,或者是看那花样繁多的簪子耳坠。 此时傅云书一手拿着糖人,萧阙手中还拿着傅云书买的糖葫芦,一面招呼着傅云书不要被人撞倒了。二人举止亲密,一边人不由得感叹这男子好生俊俏,对自家夫人这般悉心。也有不少闺阁中的少女第一次见这般丰神俊朗的人物,不由得偷偷拿眼神去看萧阙,十分羡慕那被他护在怀中的女子。对于这样暧昧的神色,傅云书从原本有些羞赧到如今的习以为常了,见不少人都在偷偷的打量着萧阙,傅云书看了那人侧脸一眼,招蜂引蝶呀…… “公子,春节要买些什么东西呀?”傅云书忽然开口问道,此时萧阙被傅云书问的一愣,没想到傅云书真的打算购买年货的。 对于萧大公子来说,连腊八蒜都不认识的人,怎么可能会知道年货要置办哪些东西。往年在毓尘阁的时候孤身一人,那时毓尘阁的兄弟们很难聚集在一起,随便过过就得了,哪里这般的郑重其事。 “这些东西芸娘他们不是都已经买了吗?”萧阙说道。 傅云书认真的说道:“这是第一次跟公子一起过春节啊,那些东西只有自己置办才有意义呀。” 一起啊……那两个字,莫名让萧阙心底柔软了起来。 傅云书咬了一口手中的糖人,说道:“记得在宁州的时候,家里的东西都是置办的是红色的,这样喜庆么。” 是以,在傅云书单方面决定下,二人倒是真的置办起年货了。 对于春节,要置办春联与灯笼,这是常识,傅云书准备买的时候萧阙淡淡的看了一眼笔画生硬的字迹,对于事物上有强迫性完美追求的毓烟公子十分嫌弃那自己,便说道:“买红纸回去我写。” 那卖对联的书生嘴角的笑容抽了抽,傅云书很愉快的买了红纸,都说毓烟公子一字难求,写对联,倒是第一次吧。 然而挑选对联不过是个开端,之后二人置办年货,傅云书看一样萧阙嫌弃一样,剪纸嫌弃不够手巧,灯笼嫌弃扎的不够精致。毕竟是民间的东西,有多少东西能够和萧大公子的胃口,眼看着一条街下来的人几乎要被萧阙得罪光了。 傅云书见二人逛了大半天了,手上还是空荡荡的,倒是这街上一群人几乎要被萧阙给得罪光了,便斜眼看着萧阙。 萧阙自知理亏,便随手指着对面的小摊子,对傅云书说道:“买些烟火回去放吧。” 傅云书一面说道:“我又不是孩子了除夕才不放烟火。”,眼神却不住的往那卖烟火的摊子那边看,想了想,说道:“对了,竹骨不还是孩子么,买些烟火回去给竹骨玩去。” 竹骨跟在萧阙身边少年老成,但是傅云书却依旧是将他当做孩子来看待的。 萧阙看着兴致勃勃挑选烟火的傅云书,没忍心打击傅云书竹骨在五岁之后就没有玩过烟火了。 之后一连串的买下来,萧公子秉承着只掏钱不说话的远离,傅云书买什么他拿什么。 傅云书哪里置办过年货之类的东西,不过是都是顺着自己的心意随便的买。什么胡萝卜、红苹果只要是红的她都买了,还买了两条红尾的金鱼。 萧阙哭笑不得,就连他也知道春节根本就用不上胡萝卜这些东西好么,众人远远的看见一个白衣公子,风度翩翩,手中拿着乱七八糟的红色东西,远远看去红彤彤一片,宠溺的看着前面买的十分开心的小姑娘。 远处楼上,有人倚靠在栏杆上,手中的杯子被他捏成碎末,变成瓷灰吹散在风中。 “萧阙,你这样的人竟然也会喜欢上别人……”那人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回到家中的时候,芸娘见着傅云书手中还拎着一串红彤彤的辣椒,不由得都愣住了,问道:“小姐,你们去街上干什么去了……” 傅云书十分认真的说道:“去买年货去了……” 芸娘看着所谓的年货,不由得失声笑出来,说道:“这年货我与沧海都办好了,你操什么心。” 傅云书应了一声,一面叫道:“沧海,快拿个鱼缸了,那两条金鱼不要给养死了。” 这时芸娘方才见到萧阙手中还提着两只用荷叶包的金鱼呢,真是孩子气,倒是萧阙也肯陪着她胡闹。 拿了个青花鱼缸将两尾金鱼放在了鱼缸中,傅云书与沧海玩了会儿金鱼,便拿着从街上买的红纸跑到了萧阙的书房中。 萧阙见着是傅云书过来,随手将新送来的密报压在了书下面,一面问道:“跑的这么急,可是有什么事情?” 傅云书将红纸拿了出来,萧阙见了那红纸,不由得轻笑了一声,问道:“该不会真的要我写对联吧。” 傅云书点头,说道:“堂堂的萧公子要说话算数呀。” 萧阙也不忍心拂了傅云书的兴致,便只好说道:“大门上的对联芸娘他们已经买了,我写一幅贴在你门上便可了。” 傅云书略微一思索,觉得也可,萧阙的墨宝只有她有才算的上有价值么。 徽州的兰砚,产自青州的紫毫,萧阙用的东西自然都是极其的讲究的,傅云书将墨研开,看着那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提着紫毫,这人得天独厚,就连那一双手都生的比一般人都好看。 “对联上写什么?”萧阙问傅云书道。 傅云书笑说道:“堂堂毓烟公子才高八斗,怎么问我写什么。” 才高八斗,不包括写春联好么…… 萧阙沉吟了一会儿,说道:“要不写五谷丰登?” 傅云书斜眼看他,萧阙接着逗傅云书:“六畜兴旺?” 直接白眼萧阙了。 萧阙倒也怕傅云书恼了,便不再逗傅云书了,沉吟片刻,提笔镌秀的字迹便游走在那红色的纸上。 萧阙的字迹跟他字迹十分相似,看似清隽秀丽,实则暗藏风骨。 不过片刻之后,傅云书便就一幅对联而成。 上联是“山河永安好”,下联是“岁月静如初”。 与其说是一幅对联,不如说是一句情诗,一种美好的期盼来的真切。 “山河永安好,岁月静如初”傅云书反复的读着这两句话,那一刻,傅云书忽然有一种热泪盈眶之感,山河永安好,岁月静如初,他们所愿,可能实现? 横批萧阙并没有写,而是对傅云书道:“横批你来提。” 手中的紫毫犹自带着萧阙手心的温度,傅云书提笔四个字跃然于纸上。 “一世长安” 做了这么多,与萧阙好容易走到今天,傅云书已经别无所求,只求这一世长安而已…… 第273章 除夕守岁 第273章 除夕守岁 除夕夜,楚临公府倒是送来帖子原本是想要请众人到楚临公府中去过春节,被萧阙婉言拒绝。 春节那一天,虽然并没有回京,但是还是十分的热闹。这一天傅云书难得的起了个大早,芸娘已经带着下人在厨房中准备包饺子。 今天各司其职,无痕与留痕两个人被打发去了扫尘去了,沧海与竹骨两个人准备除夕的果子,而柳青宴与谢奕之两个人被安排去贴对联。 谢奕之与柳青宴在京城中好歹也是响当当的文武双全的人物,只是贴对联一事倒是难倒了两个人,两个人争执着究竟哪个是上联哪个是上联,一个名震江湖的神医,一个堂堂的三品将军,差点为此事大打出手。 吵吵闹闹中,为别馆添了几分生气。傅云书从厨房端了一碗芸娘已经熬制好的浆糊,萧阙与她写的那一幅春联,傅云书准备自己来贴的。 贴对联这点小事,对于萧大公子来说自然是小菜一碟,傅云书站着递浆糊,看着萧阙认真的侧脸,心中不由得赞叹,人生的好看就是占便宜,纵然是在做着贴对联这种十分寻常的事情,可是萧阙偏偏能将它做出几分高雅的意味出来。 对联平平整整的贴在了门上,傅云书与萧阙两个人看着贴好的春联不由得相视一笑。山河永安好,岁月静如初,他们这样一世长安的愿望,肯定能实现的吧。 太阳暖洋洋的照在身上,看着身边的男子,生命这般美好,这样的时光,无论怎么样,都要继续延续下去…… 众人忙了一下午,到了晚间的时候便就到了年夜饭的时候。饺子是芸娘亲自包的,芸娘的饺子就连老太君都赞不绝口的。 一想到外祖母,傅云书心中也有几分遗憾,往年的春节都是在宁家一起过的。那时候年纪小,最喜欢过春节了,春节的那天就算是再忙的大舅舅和大表哥都会回来,一群孩子围在一起,有芸娘包的饺子,有大舅母亲手做的新衣服,还有够买一点糖葫芦的压岁钱。 今年听说南狄已经暂时休兵了,大舅舅与大表哥应该已经回了家中过年吧。 这般想着的时候,却见头上一凉,傅云书摸下来一看,却见是一支点翠凤尾簪,色彩亮而不艳,拿在手心沉甸甸的。 回头一看,却家是萧阙亲手插在她的头上的,见傅云书看着自己,萧阙的嘴角挑出了一抹淡淡的笑意,说道:“压岁钱。” 今日萧阙穿着白色的锦袍,领口袖口都绣着仙鹤的图案,也不知是灯笼映照的缘故么,萧阙的脸上带着点点红晕,眼角眉梢都带着笑意。 这枝簪子一看并非凡品,能将价值连城的点翠凤尾簪当做压岁钱的,也就只有萧阙了。 见着萧阙这般,柳青宴和谢奕之两个人都来了劲,一人都包了一封银子给傅云书和竹骨两个人,说道:“过年了又长了一岁,要乖乖听话。” 给竹骨和她的时候说的都是同样的话,傅云书微囧。 一面说着,他们还摸了摸竹骨的头。竹骨脸上有些不高兴,转身对傅云书,用着十分认真的语气说道:“公子在五岁之后都再也没有给过我压岁钱了。” 言外之意今年会给他压岁钱是因为傅云书的缘故,傅云书则是认真的对萧阙说道:“萧阙,你苛待童工。” 一席话,将所有人都说笑了。不过压岁钱也给沧海和芸娘都准备了,之前不过是为了逗傅云书而已。 今年春节虽然不能回京城过春节,但是众人围在一起也是异常的热闹的。谢奕之、柳青宴、萧阙,芸娘与沧海,还有竹骨无痕等人。桌子边上围着一群人,竟然比往年毓尘阁的春节还要热闹。 芸娘早晨的时候第一件事情便就是包好了饺子,为此傅云书还小小的抗议了一下,言春节饺子一起帮忙包才热闹,芸娘失笑,说道:“自从那一年小姐闹着跟我们要包饺子结果偷吃了个生饺子之后老太君可都不敢让小姐进厨房半步了。” 一席话将所有人都说笑了,傅云书脸涨的通红,不由得抗议说道:“那时候我才六岁,饿极了才这样么。” 春节,无论再怎么烦心的事情都放在了一边,整个晚上,萧阙虽然话少,但是嘴角一直带着浅浅的笑意,回廊上的灯光站在萧阙如玉的脸庞,窗户上新换了的剪纸印在他的身上,没有哪一刻,眼前的人这样的温暖过。 “饺子里包着铜钱,都仔细点吃,谁若是吃到了今年一年可都是要交好运的。”芸娘笑着说道。 话音落下,萧阙的神色顿了顿,倒是从萧阙的饺子里吃出了一枚硬币出来。拼命吃饺子的谢奕之与柳青宴两个人不干了,说道:“一看便知是云书偏心,饺子上来之前我见云书到厨房里待了半个时辰,那裹着铜钱的饺子就出现在了萧阙的碗里面了。” 被柳青宴说破,傅云书脸色红了红,萧阙的眼神格外的温柔,如同寒冰化后的一汪春水,让人不由得沉醉其中。 虽然只是个小小的举动,可是却包藏着少女一种期盼与祝福…… 楚江的冬日根本就不冷,除夕守岁,众人难得的围在一起聊着天。 柳青宴说他这些年行走江湖中为人诊脉遇见的趣事,谢奕之说着这些年行军打仗所见所闻,萧阙时不时的说上两句。芸娘为众人煮茶,倒是谢奕之说道:“这样的时候喝茶没意思,今日天气好没有什么风,我们便将地方挪到那紫藤花架下,那里红梅照影,荷花也开的正好,一边温酒一边守岁吧,还能看见外面放的烟火,岂不是一举两得。” 柳青宴本就是好玩的性格,便让下人们着手去准备去了。芸娘笑着说道:“哪里有这种说法的,在外面守岁。” 不过说是归这般说,见着众人开心,便带着下人去打扫花架去了。 却见那湖心之中睡莲,姿态静逸优雅,宛若处子,两边有红梅花开,别有一番风韵。春节外面时不时有人家放起了烟火,绚烂的烟火在空中做起了浮态妍光,将天边照的一片通明。 傅云书也买了烟火,却是不敢点,想篡着竹骨一起去点,不曾想被竹骨一个小小的眼神鄙视了。竹骨用着老成的语气说道:“我从四岁开始就不玩烟火了。” 傅云书嘴角抽了抽,拿着烟火站在那里。萧阙见傅云书站在那里,笑了笑,便拿着引子替傅云书将那烟火点着。 绚烂的烟火,却不及眼前的人低眉一笑。远处的烟柳上垂挂着宫灯,笼罩在池塘中上,是那般的美好。 在亭子里的众人看着一起点着烟火的两个人,站在那里,如同一幅画一般。 除夕夜,宫中自然是少不了烟火的。 似乎从他登基之后,每一年的除夕便是如此。太后借口身体不舒服,皇后盛装打扮,下面群臣说着千篇一律恭维的话,除夕的赏赐不停的从宫中遣派出去,小太监们也格外的繁忙。 果然是老了,他记得很久以前的时候,在母妃宫中,虽然清冷不过三个人,但是那一天母妃会包饺子,他与朝云争着要吃铜钱的饺子。每次朝云都是在母妃包饺子的时候,偷偷将铜钱的轿子放在她的碗中。 然后又一脸羡慕的看着他,说道:“今年铜钱轿子又是皇兄吃到了呢。” 那时,朝云自认为做的十分的隐秘,却不曾想到全部都落在他的眼中的。等来年,母妃总是放了两个包着铜钱的饺子,她与朝云一人一个。 宴席上觥筹交错,丝竹声声,让昭帝头疼不已,就带了夏守忠借故出去了。皇后看了他一眼,也没说什么。 夏守忠跟在昭帝的身后,手中提着一盏琉璃灯,总是离着五十步的距离。昭帝漫无目的的走着,许久,踌躇了一会儿还是向着那个方向走去。 朝云宫朱红色的大门已经斑驳了痕迹,从外观上难以看出,里面曾是住着怎么样一位惊才绝艳的女子。 已经许多年都未曾有人进来过,门“吱呀”一声被打开,在灯笼下飞舞着细碎的尘埃,如同那埋没在尘埃中的过往一般。 朝云宫中的一草一木,每一处楼阁,每一处摆设,都是他找来名师设计,都是他精心挑选布置的。那上千株梨花,也是他悉心命人移植而来,在这里栽培下来的。 许多年都未曾打理过的梨园残花败叶堆积满了一园子,走在上面有“咯吱”的声音,四周静悄悄的。临近春节,天气渐渐回暖,有的梨树已经抽出了新芽,再过一个月,便就要开花了。 当年,她曾说过想要早点看到梨花,他便命人连夜引来温泉水,再烧炕取暖,将梨花催发在了除夕的晚上就开花了。 也就是那一年,她或许就已经敏锐的意识到了他们兄弟之争,敏锐的预见了自己的未来。所以,一向乖巧的她,才提出这般任性的要求。 夏守忠尽职尽责的跟在昭帝的身后,这一出朝云宫,自从朝云死之后,皇上便命人锁了宫门,不许任何人进来,自己也未曾涉足半步。可是今天晚上,皇上居然这般反常的到了朝云宫中,夏守忠结合昭帝这一段时日十分反常的表现,心中隐隐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四周静悄悄的,冬日不见虫鸣,就连大殿上的丝竹声,都难以的听见。 那一刻,昭帝的神色又有些黯然了。曾经朝云是多么的怕冷清的一个人,那一年他与秦王的斗争越来越烈,她独自在英王府中还是回来了,说是英王府太冷清,一个人住着害怕。 昔年的事情越想越是将伤疤揭开,那一种刻骨的痛随着时间的推移历久弥新。 后来五王之乱,他将她软禁在宫外,对外宣称朝云公主已经被赐死。其实,那时朝云已经死了,活着的,不过是个躯壳而已。 就是在这样一个寂静冷清的夜,不知从何处,传来了幽幽的萧声,萧声哽咽缠绵,如诉如泣,与这样热闹的时节格格不入。那哀怨的声音,似乎是藏着一个人无数的思念与怨念。 夏守忠看见,昭帝脸上的血色尽数的褪尽,捂着胸口扶着梨树弯腰,似乎在抵抗着什么痛苦一般。 “皇上……”夏守忠吓了一跳,几乎将手中的灯笼给丢掉了,想要前去扶住昭帝,却见昭帝摆手,不让夏守忠靠近。 二十四桥明月夜,玉人何处教吹笙…… 第274章 曼珠沙华 第274章 曼珠沙华 许久之后,昭帝脸上骇人的神色才慢慢的平息尽,站了起来,夏守忠拿捏的问道:“皇上,要不要叫侍卫。” 朝云宫是昭帝明令封锁的宫殿,本该无任何人接近。可是那如诉如泣的萧声,在这样的夜晚空旷的地方显得格外的诡异,让人忍不住身后起一层鸡皮疙瘩。 昭帝摇摇头,一双眼睛中流露出的神色让夏守忠看不透,昭帝说道:“算了,就不要让人去打扰他了……” 这样就走了?夏守忠虽然心中疑惑,但是反应却是极快的,连忙在前面为昭帝引路。 二人走之后,在那屋檐飞角上一个拿着萧的青衣人冷冷的看着那明黄色远去的背影。借着远处的灯辉摇曳,可见此人眉眼深邃俊朗,只是青丝中夹杂的白发,显示出他已经不年轻了。 那人似乎是想到什么可笑的事情一般,嘴角勾起了一抹戏谑的笑容,将手中的碧玉萧别在腰间,淡淡说道:“还是无法面对么……” 眼神中,却流露出无限的回忆与怀念。 朝云宫那朱红色的宫门如同一只噬人的妖兽,昭帝几乎是以逃离的姿态快速的走了出去。 “皇上,我们回去吗?”夏守忠见昭帝这般失态,连忙的跟上问道。 昭帝的脚步顿了顿,说道:“不回去,去母后那里……” 慈宁宫?已经多少年昭帝都没有去过慈宁宫了,纵然惊讶,夏守忠只得是跟上。却见昭帝快步走了几步之后,蓦然间忽然顿住了脚步,说道:“母后今日想必是不想看到朕的。” 却向着另一个方向而去,那是——歆羽夫人的琉璃宫。 这些时日越国遗民举兵起事,朝中不少的大臣们纷纷上言约当年若非是圣上一时心软留下越国数十万遗民,就不会有今日越国之祸事,矛头都纷纷的指向了歆羽夫人。迫于朝中大臣们的压力,昭帝不得不做出处置的举动,将歆羽夫人软禁在了宫中。 可是,也仅此而已。除了限制歆羽夫人的自由之外,昭帝便没有了其他的举动,一应的供给都照常给歆羽夫人,就连皇后那边想借着这个机会对歆羽夫人下手,都苦于无漏处可寻觅。 这些年三宫六院中,怕是没有哪个妃子如同歆羽夫人这般得宠了。就连夏守忠心中都不由得一叹,在夏守忠失神的片刻,已经到了歆羽夫人的宫中。 夜色下,琉璃宫中没有了白日的绚丽,就连宫灯都没有点,暗沉沉的如同死宫一般,冷冷清清,与前面的热闹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昭帝进来的时候因为是除夕夜,但是并没有守岁,仅有的几个宫女早就不知到哪里去躲懒去了,柳心正在添着香,见着昭帝过来,吓了一跳。昭帝已经许久都没有踏入宫里了,今日是除夕,按理说应该会在前面守岁,怎么会到这里来。连忙的行礼道:“皇上。” 昭帝没有看柳心,而是直接问道:“娘娘呢?” “娘娘已经歇息下了。”歆羽夫人已经怀了五个月的身孕,已经到很嗜睡的时候。越国遗民起事似乎并没有能影响到歆羽夫人养胎,日日前来请脉的御医们都说歆羽夫人的胎像十分稳妥,皇后那边想下手都没有机会。 昭帝走了进去,屋子里面暖洋洋的,歆羽夫人性格虽然清冷,但是却是十分怕暖,整个身子都陷在床榻上铺着的厚厚一层兽皮之中。 她一向是睡眠浅的,外面昭帝与柳心的对话她已经听见了,但是懒洋洋的睡在那里,并没有起身的意思。昭帝对着歆羽夫人倒是难得的好脾气,从前是如此,如今亦没有变过,问道:“今夜除夕,怎么不守岁,宫中冷清清的一点过年的样子都没有。” 歆羽夫人背对着昭帝,说道:“冷,宫中也就臣妾一个人,守岁不守岁也没有意义。” 这般的恃宠而骄,若是一般人昭帝早就翻脸了,可是对这样一个美人,昭帝有着超乎寻常的耐心。 见着昭帝没说话,歆羽夫人懒洋洋的起身,伺候在边上的柳心连忙的拿起了枕头靠在歆羽夫人的身后,又端了热茶上来,昭帝做了个手势,她便下去顺便将门给带上。 已经有了五个月的身孕,是以可以看的出来肚子微微隆起,纵然是睡梦中初醒没有盛装打扮,但是在灯火之下,依旧有一种震慑人心的美丽。 “今日除夕皇上不在宫中与群臣共饮怎么跑到臣妾这里来了。”歆羽夫人问道。 昭帝笑了笑,说道:“朕想着许些时日没见你了,所以到这里看看你。” 歆羽夫人的嘴角勾出了一抹笑容,也不知是信还是没信昭帝的托词。那一双狭长的丹凤眼,目若秋波,看了昭帝一眼,问道:“那皇上今夜不去皇后那边,要留宿在臣妾宫中了吗?” 昭帝看着歆羽夫人,淡淡说道:“已经五个月胎像已经很稳了。” 见着他这般说,歆羽夫人懒懒起身,说道:“那臣妾去点香。” 甜腻的香味在暖暖的室内一派暧昧,带着一种莫名的蛊惑人心。 “你一点都不为他们担心?从未听你在朕的面前替他们求情或者是打听过关于他们的半句消息。”昭帝开口问道。 歆羽夫人为昭帝宽衣的手顿了顿,不过是片刻,很快的,嘴角依旧是带着甜腻的腻人的笑容,说道:“当年在陛下面前为他们求情已经尽了歆羽越国人的本分,如今跟在皇上身边,歆羽的一切都是皇上给的,他们是生是死,与歆羽无半分纠葛。” 听了歆羽夫人的话,昭帝眼中的神色更加深了几分,将歆羽夫人揽在了怀中,说道:“朕就是喜欢你听话的模样。” 歆羽笑的妩媚动人,反手揽上了昭帝的脖子,昭帝摸着她那微微隆起了腹部,说道:“只要你乖乖听话,你要什么朕都会给你。” 歆羽夫人也笑了,说道:“臣妾如果想要肚子里的孩子成为太子呢?” 昭帝低声笑了笑,道:“只要你不背叛朕,储君之位朕都可以给他……” 红色的寝衣下皮肤白皙细腻,在那光滑的后背上有一朵似莲非莲重重花瓣的花朵蔓延花枝缠绕,蔓延在脖子上,更添了一种无形的魅惑。 “曼珠沙华,开一千年,落一千年,花叶永不相见。情不为因果,缘注定生死。这花开只开在越国,虽然艳丽,却是不详之花。传言中此种花为地狱的引路之花,若是哪里看见此种花都会被人们尽数烧毁,如今现存在世上的不多了。”柳青晏行酒令输了,很豪气的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说了个奇闻异事。 众人聚集在一起,难得的这么热闹,从离国带来的佳酿正在炉子上温着,除夕,芸娘也纵容着傅云书多饮来了几杯。到了后半夜,众人兴致越发的高了起来,温酒不算便来行酒令,谁输了要么说些故事展示一些才艺,不拘些什么,一时间气氛十分好。 提议此事的是谢奕之,原本他与柳青晏就是好玩乐的主,原本提议行酒令是不怀好意的——萧阙不比他们四处应酬喜好玩乐,行酒令萧阙是不会的,原本想借着这个机会将萧阙灌醉。却不曾想到,萧阙先前几局输下来到了后面比他们还厉害。大半的酒几乎被他们喝下去了。 柳青晏说了之后,傅云书好奇的问道:“曼珠沙华?这花名字真好听。这是后人们杜撰出来的,还是真的有这样的花?” “是真有,当年我在越国游历的时候,曾见过。至于是不是地狱的引路花我不得而知,而是这种花在越国禁止种植倒是真的。曼珠沙华其花粉制成一种叫做‘浮梦’的香粉,这种香粉永久了可让人上瘾,陷入到美梦中从此不想醒来;而其入药,可和数十种草药一起,制成“忘尘”,此药可让人忘记一切红尘纷扰。”柳青晏所说的,不说沧海芸娘她们,就连傅云书都没有听过。 “浮梦忘尘,听起来也不是什么害人的药。若是身处世间,命运多舛,痛苦的时光多于快乐的时光,不如一醉浮梦忘记前尘,那为什么会在越国禁止甚至焚烧呢?”傅云书惋惜的说道。 虽然没见过这种花,但是听这个名字都十分美好,对美好的东西向往是人的天性。 “据说这种花生长在越国的山谷中,百年前叛军作乱,逃匿于山谷中,当时叛军首领精通这种花的药性,便广植此花设成阵法,等花开之日风将花粉吹到了临近的城池中。满城百姓与守军因为闻了大量的花粉而心智全失,在城中自相残杀。”柳青晏倒了一杯酒,说道:“等到三日后援军到时,却见满城尽数被屠,血染城池,就连猫狗都没有存活下来。四处散落着残肢,死因极其的恐怖,有的人死去之后最里面还咬着断肢。就连身经百战的将领见此人间地狱,也呕吐了出来……” 柳青晏津津有味的说着,傅云书津津有味的听着,眼中虽有不忍和怜悯,却丝毫不见有恶心或者不适的神色。二人是医者自然不觉得有什么,芸娘与沧海脸上苍白几乎是要吐出来一般,就连萧阙的嘴角也不由得抽了抽。看着一脸兴致盎然的傅云书,准备开口却又压了下去。而谢奕之则是向萧阙投了个同情的表情。 “后来呢?因为损失惨重,所以越国从此再也不许种植曼珠沙华了吗?”傅云书问道。 柳青晏“嗯”了一声,说道:“虽然后来有精通医理的神医找出了屠城根源所在,之后朝廷剿灭了叛军之后,一把火烧了那开满曼珠沙华的山谷。正因为那一场战役实在损失惨重,是以在朝中剿灭叛军之后,曼珠沙华也成了朝廷的禁忌,朝廷也就此下禁令,不许种植曼珠沙华,若有曼珠沙华,必定要用火焚烧。是以在百年之后,曼珠沙华几乎已经在世间绝迹。” 傅云书听了柳青晏的话,眼中未免闪现过一丝遗憾之意,虽然从未见过曼珠沙华,却有神往,便叹口气,遗憾的说道:“真是可惜,这样美丽的花朵竟然无缘一见。” “是啊,曼珠沙华形似莲花,花瓣重重,若在花开之时必定不见叶,在荒原之中那种红色是难以用笔墨描绘的美丽与诱惑。若是只窥见一只纵然知它有毒,但是仍然不免被它所吸引。若是能够目睹一丛曼珠沙华,则是平生无憾了。”柳青晏也附和着傅云书的话颇为感叹的说道。 显然这师兄妹两个人在某些方面是出奇的一致,世人避之的毒药两个人却向往之。 第275章 浮梦忘尘 第275章 浮梦忘尘 “师兄,你见过曼珠沙华?”听柳青晏这般一言,傅云书好奇的看着他。 对上傅云书好奇的眼神,柳青晏轻咳了一声,说道:“当年在越国游历的时候,曾在传言中被大火烧过的山谷中有幸见过那一两株残留的曼珠沙华。” 对于自己这个师兄,傅云书自然是十分了解了,说道:“师兄,你当时之所以去越国游历,便是为了找这曼珠沙华去的吧。” 柳青晏笑了笑,并没有否认,说道:“当年也是年少,听闻此传说之后,便就好奇的前去越国那传闻中藏匿叛军的山谷去了。循着医术上所记载的曼珠沙华的线索,是以找到了那么一两株幸存的。” 傅云书的嘴角浮现出一丝不怀好意的笑容,说道:“师兄,怕是你目的不仅仅是为了看那曼珠沙华一眼的吧。你提炼了曼珠沙华的花粉,炼了‘浮梦’与‘忘尘’吧。” 有这么一个聪明的师妹,从某些方面来说并非是一件好事。见着傅云书亮晶晶的眼神看着自己,柳青晏十分肉疼的说道:“浮梦与忘尘都放在我的房间里,明日再给你研究一下。”估计这一研究,便就成了她的了。 曼珠沙华,象征着死亡之意,在这样除夕的夜晚说起这个终究是有一些不详之意。萧阙淡淡的问道:“该谁行令了?” 柳青晏与傅云书二人终究没有再纠结曼珠沙华了,再次端起酒杯行令。到后面杯盏倾颓,都忘记行了什么令。 凤仪宫。 更深露重,眼看着快要天明了,皇后身边宫女海棠说道:“娘娘早点歇息吧,天都快要亮了,早晨还要去宫外祭天呢。 一夜没睡,皇后的眼睛通红,听了海棠的话,说道:“除夕之夜按照惯例皇上应当要在本宫的宫中歇息” 见着皇后缓缓开口,一说便就是说的是此话,海棠默了默,不知该说什么。 皇后的眼中闪过了一丝恨意,似乎并不指望着海棠接话,紧接着说道:“可是他竟然还是去了那个贱人的宫中!” 说到这里的时候,皇后将眼前的茶盏扫落在地,皇后没睡宫中的人也不敢合眼,连忙的跪了一地。 皇后犹自还不解气,“她有什么好的,本宫陪了他二十多年了,二十多年了。当年他登基为帝,临家出了多少功劳,可是他为什么就不愿意看我一眼呢……” 镜中的女子俨然不年轻了,纵然再保养得宜,可是那一张端庄的脸上已经爬上了细细的皱纹,宫女们手艺再好,那两根在乌发中的白发已经藏不住了。看着那一张纵然在没人的时候还是端着一张端庄的神色,谁又能想象的到,这样的深宫妇人,在少女的时候也曾为了偷偷看一眼自己心上人爬上围墙,也含笑的倚在门前等着心上人前来,却又怕心事被人看破捻了枝花装作在赏花的时候。 可是,他的眼中从来都没有过她,从前如此,如今也是如此。哪怕二人风雨同舟了二十多载,换来的只是一句冰冷的皇后。她知道,他是恨她的…… 因为恨意,那一张端庄的脸此时显得有几分扭曲,海棠与一众宫人匍匐在地上,口中连忙的说道:“皇后息怒……” 临皇后看着遥远的窗外,窗外已经有一缕亮光透过了天际,这是新的开始的一天,又是新的开始的一年。可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她的人生何尝不是这种等待希望与绝望中渡过的,那红毯上绣着的金丝牡丹缠绕的丝线,一点点从红毯上蔓延,何尝不是将她困绕在了宫中? 真的,不甘心啊…… 除夕晚上跟着谢奕之他们胡闹了一晚上,次日的后果便就是染上了风寒,纵然楚江的天气格外的暖和,但是傅云书抱着被子裹的严严实实在床上喝着柳青晏调制的药。去离国之后,傅云书许久都没有病过了,所以这一次风寒来势汹汹。 在床上老老实实的躺了三四日傅云书的精神好些了,心思也活络了起来,想着临近春节外面肯定热闹非凡,想要出去看看,但是碍于芸娘每日的念叨和萧阙那一张降温的脸,傅云书只能将所有的心思都按压了下来。 虽然病着,傅云书可还没有忘记打柳青晏炼制的药丸的主意,柳青晏被傅云书闹的没办法,只好割爱将两个珍藏了多年的玉瓶、还有一朵干枯的曼珠沙华的花朵给了傅云书。 却见那朵曼珠沙华被柳青晏做成了标本得以保留了下来,虽然已经干枯,但依旧可见其艳色。难以用笔墨描绘的红色,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力量,这干枯的曼珠沙华有碗口大小,有些像莲花一般,花瓣却比莲花要小,小小的花瓣一层叠着一层。 第一眼见到这朵花的时候,傅云书便就喜欢上了。一双猫儿一样的眼看着柳青晏,没有哪一刻如同此刻一般十分亲热的叫道:“师兄~” 看来这朵花都保不住了……柳青晏无比肉疼的想着,忍痛说道:“你若是喜欢,便就拿去吧。” 傅云书喜滋滋的将这一朵妖娆的花朵收起来,速度之快,生怕柳青晏会反悔一般。 这花……有些眼熟呀…… 傅云书有着过目不忘的本事,只不过略微一思索,便想起了这花,不是歆羽夫人绣在衣服上的那种奇怪的花纹么。 那一日在宫中第一次见到歆羽夫人的时候,却见她穿着这一种绣着此类花纹的衣服,因为花样美丽却又罕见,她不由得多见了几眼。歆羽夫人是越国人,知道曼珠沙华并不稀奇,只是身为越国人的歆羽夫人,难道不明白曼珠沙华所代表的意义么? 不过傅云书觉得歆羽夫人与这曼珠沙华无比的相衬,美丽妖娆,对于任何人都有着致命的吸引力。同时却又十分神秘危险。 听说公子羽回到居庸关起兵,一呼百应,已经接连夺走了曦国数十座城池,将近收复了越国一大半的失地。公子羽起义之事进行的十分顺利,那么在深宫中的歆羽夫人会不会受到越国的牵连呢?不过,那样美丽又聪明的女人,应该不会轻易的让自己陷入到危险中的吧…… 一面想着,傅云书好奇的,将柳青晏拿过来的瓶子打开,白玉的瓶子中,都有三四粒药丸,就连柳青晏这样的人都只能炼制成两三粒,可见药丸之珍贵。 一打开密封的瓶子,便就有异象迎面而来,这种香味,似乎在哪里闻过一般。柳青晏见着傅云书凑近了闻,吓了一跳,连忙说道:“就不该给你这般危险的东西,这是我从花粉中提取浓缩过的,就算是只凑近闻,久了也会产生幻觉的。” 见着柳青晏一脸紧张的模样,傅云书只好将药丸拿远了一点,上面标着“浮梦”的瓶子里有四粒药,而标志着“忘尘”的瓶子里的药只有三颗。 傅云书自然是知道柳青晏有些怪毛病,不管做什么东西数量都要一致,同时是从曼珠沙华里面提取的药丸,不可能浮梦有四颗,而忘尘就只有三颗。 傅云书带着好奇之意问柳青晏道:“师兄,还有一颗忘尘去了哪里呀?” 柳青晏的眉宇之中闪过了一丝未明的神色,笑了笑,说道:“给了天底下最为伤心之。” 天底下最为伤心人?就连素来不会感性的柳青晏都说了这话,倒是勾起了傅云书的好奇心,柳青晏口中天底下最为伤心的人是谁?却见傅云书一脸八卦的看着自己,柳青晏屈指弹着傅云书的额头,说道:“好了,少八卦了,我待会儿和萧阙一起去楚临公府,你今日记得乖乖的按时喝药。” 楚临公府?那一日萧阙当场翻脸之后,楚家那边送来了帖子到别馆,萧阙不是都没去么。 傅云书不由得皱眉说道:“师兄你去那里做什么?可是楚谦音又下了帖子什么的?” “这两日楚临公的病情加重了些,楚谦音请我去看看。”柳青晏说道。 傅云书不由得问道:“可是前些时日你不是说过,要尽量与楚家少一些瓜葛么。” 柳青晏叹了口气,说道:“若是楚谦音就算了,萧阙自然不会卖他这个面子,可是此事关系到楚临公,所以我们不得不去。” 柳青晏含糊不清的话,让傅云书心中更是诧异与不解。 中午的时候萧阙与柳青晏到楚临公府中赴宴,到了日暮时分的时候,二人并还未曾回来。傅云书原本一直在研究那药丸,见着二人到了日暮时分还没有回来心中隐隐的有些不安,时不时的让沧海出去看看柳青晏与萧阙可有曾回来。 见着傅云书一脸担忧的模样,同在别馆中的谢奕之倒是不怎么担心一般,淡淡对傅云书说道:“放心好了,有柳青晏跟在萧阙的身边,是不会有事的。” 见着谢奕之一脸笃定的模样,傅云书放下心来的同时,又有些不解的问道:“楚家人,会对萧阙不利,柳青晏如果不跟在萧阙的身边的话,可能会被他们算计么?” 对于傅云书举一反三的本领谢奕之算是领教到了,多说多错,谢奕之笑了笑,只是笑容中颇有几分的尴尬,说道:“算是这样吧。不过你也不用紧张兮兮的整日的盯着萧阙,毕竟名震江湖的毓烟公子,不会在同一件事情上栽了两次的。” 此时傅云书的心思被谢奕之吸引住了注意力,问道:“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萧阙与楚谦音与楚家究竟有什么关系,当年萧阙为什么会替楚谦音求情?” 傅云书是何等敏锐的心思,早就抓住了这件事情的破绽,只是傅云书实在是没有什么魄力逼问萧阙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再者说了依照萧阙那般狡猾的性格,不想告诉她的事情能将她绕晕还忘记了自己到底要问什么。 谢奕之的脸上闪过了一丝为难的神色,苦笑了一声,可是傅云书目光灼灼,显然是不会轻易的放过他的,一时间进退两难…… 谢奕之叹了口气,只好说道:“当年,楚谦音进京赶考,并非是因为临时起意,而是蓄谋已久。他明知当年昭帝与楚家所做的约定,可还是一意孤行的前往京城参加科举考试。并且在京城之中丝毫不知道什么叫做低调,结交好友,作诗赋词,闹的满城皆知;能轻易的被昭帝发现身份,也是因为楚谦音丝毫都没有隐瞒自己身份之意!” 谢奕之这般一说,傅云书不是不惊讶的,震惊的看着谢奕之,问道:“那楚谦音为什么这么做,这样做,对于楚谦音而言,又有什么好处?” 谢奕之摇头,见着傅云书瞪自己,谢奕之也就只有苦笑的份了,说道:“我是真的不知道原因,我认识萧阙的之时那时他已经是左相了,后面的事情也就萧阙偶尔跟我说,他与楚家的恩怨,已经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情了。在萧阙身边,能够知道事情起末的,也就只有你师兄柳青宴了。” 见着谢奕之这般说,傅云书不由得气闷,若是能从柳青宴口中问话的话,她犯的着逼问谢奕之么。 谢奕之见傅云书这般,只好说道:“具体原因我并不知道因为何事,只知道,萧阙欠了楚家欠了楚谦音的恩情,一个天大的恩情。” 第276章 昭帝病重 第276章 昭帝病重 多少年前,那个少年出现在他的面前,猝不及防的出现,如同一道惊雷闪电,将那尘封多年的往事给劈开。 初见时他是听说过他的,那时京城中就有传言说从楚江来了个考生,日日流连在教坊中,所填的诗词歌赋近日成了京城秦楼楚馆中人人争相传唱的曲目。虽然不及弱冠之年,但是却是才华斐然,怕是今年的榜首非那少年莫属。 那少年全然不如一般读书人的谦逊,在京城中摆设擂台,琴棋书画上连赢七天,这般的惊才绝艳,这般的傲然于世,有人戏称他为“小毓烟公子”。 正是因为拿他的名头说话,所以竹骨才将此事说给了他听,他听过后随后放在了耳边,这般轻狂书生,往年不是没见过的,何必费心。 直到,一日毓尘阁中,传话来说有少年拿一幅园林设计的图纸请教他,他本就不好此道,便让人打发出去,可是看到那设计的图纸随即就改变了主意。 楚江,楚家,若是可以,这将是他这辈子都不愿意提及的禁忌。可是那个少年是从楚江而来,姓楚,是那个楚家…… 面对着他的挑衅,他只有默认,面对昭帝的杀心,他拼尽全力保全了那个少年。 只因,在母亲临死之时拉着手说道:“这是你欠他们的,你欠他们的……” 那时,才是稚童之年,便就已经欠下了这么多债,他这一生,别人欠他的、他欠别人的,该如何算的清? “多谢柳神医了,祖父陈年旧疾已久,当年先父仙逝之后更是郁郁寡欢,原本祖父就有头,吃着陈大夫的药用的挺好的,却没想到到了今年却不怎么管用了。这次吐血,倒是吓坏我们小辈了。”少年……不,如今已经是青年的,行事温润,说话周全的跟着柳青宴道谢。 三年前,见到他的时候犹自还是个阴郁的少年;可是三年的时光,却让一个人改变的这么大? 那一年,灯火阑珊下,少年的眼阴沉的如同某种野兽一般,说道:“这是你欠我的,你们欠我的。就算是回去,总有一天我会将你们欠下的一一讨要回来……” 柳青宴却不吃楚谦音这一套,嗤笑了一声,说道:“好说,之后在下在楚江会定时的过来给楚临公施针,每日的药要按时的吃。不过若是早些的让柳某看看的话,楚临公也不必这般遭罪。” 当年在京城中见到楚临公的时候,那时楚临公四十多岁的年纪,正当壮年,十多年过去,如今却成了神志不清的白发老者,不由得让人伤怀。当年长子丧子之痛,对于楚临公打击甚大。 柳青宴是在指年前的时候萧阙曾提议过让柳青宴去为楚临公看病,可是却被楚谦音拒绝了。柳青宴的话说出来着实的不好听,可是楚谦音却依旧笑得一派的霁月清风的模样,诚恳的说道:“柳神医说的是,若是知道萧公子口中说的神医是柳神医,那么在下一定会早早的请柳神医前来。” 柳青宴见着楚谦音这般的模样,心中冷笑了一声,这小子比三年前更难以对付。 “今日怎么未曾见到楚迟大人?”萧阙脸色淡漠,看着柳青宴与楚谦音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似乎所说之事,与他无关,紧接着打量了一下四周,问楚谦音道。 “二叔他前去雪崖为祖父求药去了。”楚谦音笑得一派诚恳的说道。 萧阙微不可觉的皱了皱眉,说道:“原来楚大人求药去了,怎么之前并未曾听说过?” 楚谦音回答道:“二叔临走前说去雪崖求药不过是三四日的时间,却没想到风雪阻道,除夕之夜都未回来。听说雪崖那边山路滑坡十分不好走,也不知二叔正月十五前能不能回来。” 说到此处的时候,楚谦音脸上闪过了一丝担忧之意,让人不得不信服。 萧阙淡淡的笑了笑,说道:“原来是这样,若是乐音需要人手帮忙找人的话,尽可找我。” 双方客套了几句之后,萧阙便起身告退。 出了楚府的大门,柳青宴脸上的笑意一下子就收敛住了,恨恨的说道:“这小子的嘴里面就没有一句实话!” 萧阙似乎是累极了,靠在马车上没有说话,柳青宴瞪了萧阙一眼,说道:“你别不说话,我都看出来了你难道没看出来吗。那楚临公的脉象十分奇怪,似乎是中了什么慢性毒药,这小子也不知道到底打的什么主意,竟然敢请我去看,是对你示威不成?还有,那楚迟到现在都没见人影,说是去雪崖求药,谁又知道是不是那小子的托词?现在这楚府,简直就是那小子的天下了……” 柳青宴说了一大堆,萧阙才慢慢的看了柳青宴一眼,说道:“毕竟是将他养育长大,他应该不会……” 在江湖中,柳青宴的脾气跟古怪的若尘子相比,实在是哈的太多太多的,鲜少有柳青宴看不顺眼的人,而那楚谦音十分不幸,便就是那些少数中的一个。 “不会?三年前他才多大便将你算计的差点丢了命,你以为狼崽子在这楚江三年会安分守己么……”柳青宴一面说,却见萧阙淡淡的看了他一眼,连忙的收回之后的话。 马车到了别馆门口的时候,傅云书正站在门口等着,远远的见马车来了才松了口气。萧阙见着傅云书站在门口,心中流过一阵暖意的同时,走上前去,握住她那微凉的小手,问道:“你风寒还没好,怎么在外面等。” 傅云书笑了笑,说道:“见着你们许久都没有回来,又不好打发人去楚家找你,只好在外面等了。” 萧阙才惊觉到楚临公府中的时候是中午去的,回来的时候已经华灯初上了,一点消息都没有送到别馆中,也难怪傅云书会担心到外面来等了。 众人回去之后,傅云书见着柳青宴脸色不对劲,便问道:“师兄是怎么了?你们吵架了吗。” 萧阙淡淡的扫了柳青宴一眼,说道:“饿的……” 柳青宴听了萧阙的话,咽了咽憋气。 晚膳已经做好了许久热了又热,见着萧阙他们回来,众人用过晚膳,对于今日在出家发生的事情,萧阙与柳青宴只字未提。 傅云书眼中隐隐的有些担忧,萧阙安抚的摸了摸傅云书的长发,说道:“放心……” 两个字,无比让人安心。 萧阙回到房间中的时候,脸上已经没有了方才的浅浅笑意,整个脸色阴沉的可怕,无痕立在一边,萧阙淡淡吩咐道:“派人去雪崖查探一下……” 既然楚谦音提到雪崖,便有他的用意。无痕连忙去办,看着桌子上堆积的许多密信,离国乐都京城中的都有,无痕犹豫了片刻,还是开口问道:“公子,要不要跟傅姑娘透露一点消息,起码让傅姑娘有个心理准备……” 萧阙摇摇头,说道:“算了,这些事情等到出了年再说吧。” 这是两个人在一起之后的第一个新年,不希望有任何的东西影响到傅云书。 傅云书以为,除夕过后萧阙会很忙,却没想过萧阙似乎是将所有的事情都暂时的放下了一般,晚间的时候也看见有影卫来来回回在书房中进出,可是白天的时候萧阙陪着她看书下棋。出了初七之后,每日的功课又恢复上了,每日早起,没有了之前的闲适,傅云书倒是希望萧阙能够忙点才好。 萧阙却推了所有官员的帖子,为楚临公诊脉的时候大多数都是柳青宴去的,萧阙很少出门,整日盯着傅云书的功课。 “初一祭天回来,皇上就病了,听说病的还不清。如今京城中是二皇子在主持大局呢。”从京城里送来的急报,恰好萧阙在傅云书的房间中抽查傅云书的功课,便直接的松到了傅云书这里。 昭帝竟然病了?那个被萧阙视为宿敌的男人,竟然会病了? 萧阙的眉头皱了皱,随即淡淡说道:“不是还有二皇子在么。皇上这些年身体不好是常有的事情,这次一病,立储君的事情就不能拖了。” 储君,傅云书的脸色白了白。当年玄凌被立为储君是裴家的鼎力支持,当日玄凌被立为太子之日,却也是二人成亲之时。那漫天的大火,鲜血流过的长街,裴家满门的嘶喊声,在隔了这么久回想起来依旧会冒出一身冷汗和后怕。 如今她远在楚江,裴家根本就没有卷进来,那么当年的悲剧是不可能会重演的。只是傅云书记得在前世的时候,昭帝的身子还是十分硬朗的很,这一年并没有立储君之意。 那时昭帝虽然在几个皇子中,玄凌最为出色,也是昭帝最为倚重的一个,但是昭帝迟迟不肯立储君让玄凌十分不安,是以才利用自己除去裴家的功劳取得了储君之位。对于那样一个深不可测人——表面上信赖倚重裴家,暗地里却忌惮裴家的功高盖主,欲除去裴家。这样的君王心机深沉,不是不可怕的…… 而在当年,也并没有南狄与越国的祸乱,命运在她重生之后,不知不觉中发生了偏离与改变么?那么她与萧阙呢?最终她与萧阙之间会有什么样的一个结局? 或许是意识到了小姑娘的不安,萧阙安抚的说道:“有我在,纵然玄凌被立为储君也不用怕。” 知道萧阙是误解了,但是对于重生之事,傅云书纠结的不知道该不该跟萧阙说。这样的事情就连她都难以置信,若是说出来,一般人会当她是疯子吧。 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说道:“我没事……” 回消息的是留痕,留痕的话素来比无痕要多,便说道:“皇上会不会立二皇子都不一定。如今歆羽夫人有身孕在身,若是产下的是皇子,按照皇上对歆羽夫人宠爱的程度,若是冒天下大不讳立歆羽夫人的孩子为太子也说不定呢。” 没想到歆羽夫人居然怀孕了,那么依照玄凌与临皇后的性格,岂不是视歆羽夫人为眼中钉? 傅云书走神想着,却见萧阙屈指弹了弹她的额头,说道:“此事是他们后宫中的内斗,与我们无关,将这一段背完……” 傅云书看着萧阙的眼神一脸哀怨,可是某人显然丝毫不为所动。只好接着看着晦涩难懂的文字认命的接着背了。 他们远在千里之外的楚江,似乎京城中无论发生什么样的动荡都不会牵连到他们,似乎她可以心安理得的享受着与萧阙独处的时光。 可是牵一发而动全身,如萧阙这般的人,本就是政权中心的人物,他一手掀起的风浪,在风浪来临之时又怎么能独善其身呢?只能将这风浪暂时压下来,两个人相处的时光久一点、再久一点…… 第277章 双喜临门 第277章 双喜临门 京城中昭帝病倒,政事都是交由玄凌处置,昭帝身边侍疾,朝堂上政事处理,倒是一点不落下。在这样的时候玄凌也显露出了他高明的手段与才能,朝臣百姓对玄凌莫不是心服口服。 众人都在心中揣测着,昭帝之前久久未曾立储君,此次病好之后,怕是也没有理由再推脱立储君了,储君之位,非玄凌莫属啊…… 新年未过,玄凌府中侧妃又有了身孕,新年未过,倒是双喜临门,就算是很少喜形于色的二皇子,少不得脸上都带着喜色。纵然当时娶傅雪的时候算是被傅雪设计,可是傅雪进门之后性格温婉,对他言听计从,将府内的内务打理的井井有条,什么都向着他,让玄凌对傅云书也不似进门那般冷淡了。 傅雪嫁入到二皇子府中之后,诸事倒是顺畅了许多,在这样的关头傅雪又怀孕了,毕竟是他的第一个孩子,又兼是在他辅政之后怀上的,更是对傅雪更上了心。 而傅永信近日心情倒是也不错的,如今朝中的局势已经很明了,四大世家中,裴家远征在外,不会参与到京城中的斗争来;临家被皇上打压这么多年,纵然玄凌是出自皇后膝下,但是玄凌跟皇后与临家的芥蒂岂非是三言两语能够说的清楚的;唯一与傅家能够争辉的也就只有谢家了,只是谢家如今远征在外,谢奕之又跟着萧阙在楚江,基本上都不足以成大患。 而傅家一直是站在玄凌这边,如今皇上病重,玄凌辅政,不管皇上这一病是能好还是不能好,玄凌这个储君自然是被立定了。未来,他们傅家便就是辅佐新帝登基的大功臣。只是傅永信为人谨慎,他知道越是到了后面行事自然是要越发谨慎,倒也没有将得意之意流露于面。 “凰国的事情想必二皇子听说过了,那无端冒出来的凰涅我们不得不防备着。毕竟如今我们曦国最强大的两个军队,谢家被越国牵制着,裴家被南狄牵制,若是凰国再起事的话,我们难以抽调军队平乱呀。”毕竟是在黄海沉浮多年的老臣了,是以傅永信的眼光异常毒辣的指出了自己担忧所在。 提到凰国,玄凌的脸色有些阴郁的说道:“当年在灭了越、凰两国之时,将那些人统统的杀光不就没有这么多事情了么。没想到越国那边出了个公子羽,凰国哪里冒出来了个公子陵的女儿,竟然还打开了苍龙七宿图出了异像,什么天命所归,不过是笑话而已。” 对于凭空冒出来的凰涅的事情,玄凌并不是十分的在意,而是说道:“不过是一群叛军,不足以为患。此事你需要费心,想办法将这件事情在父皇身体恢复之前扣在萧阙的身上,让萧阙不能活着回京!” 提到萧阙,玄凌怎能不憋火。他当时还奇怪,原本一个江湖闲散人,如何会让昭帝对他那般的信任,等在离国的身份以揭开,他方才知道萧阙竟然是连他都没有见过面的左相! 昭帝对于左相的信任与依赖是远远的超过傅永信的,之后等萧阙回到京城中他纵然是想要动他,不说会落天下人的口舌,就连昭帝也是不会允许他的做法的。可是萧阙的存在就如同他心中的一颗刺,除了一种莫名的发自内心的不喜欢那个惊才绝艳的男子之外,还有就是在离国传的沸沸扬扬的他与傅云书的关系! 得不到的永远是最好的,玄凌无法自欺欺人的告诉自己在得到了傅雪之后会放弃傅云书。 而之所以与傅永信合谋这件事情,全然是因为两个人的处境有几分相似。傅永信身为右相,在文武百官前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可是唯独一个左相,隐隐的压制着他的身份。除去萧阙对于傅永信而言有百利而一害。 “二皇子放心,萧阙绝对不会平安的回到京城……”傅永信狭长的凤眼中闪过了一丝算计,紧接着又说道:“萧阙的事情下官会处置的,只是琉璃宫那位有了身孕……” 他为官这些年,对昭帝不说十成的了解但是也有七分了解,对于歆羽夫人,昭帝所有的理智都在他的身上丢失了。是以,歆羽夫人的存在始终是个隐患。 玄凌的嘴角扯出了一抹阴测测的笑容,“不过是个深宫妇人罢了,如今父皇病重,对付她还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二人将朝中的事情商议完之后,傅永信便闲话说道:“如今雪儿已经有了身孕,还请二皇子费心照顾才是。” 对于这个庶女,傅永信在之前并没有在意的。她与她的母亲在后院中行事一向胆小谨慎,论身份尊贵比不上裴月;论新宠又比不上采薇;身份又不如傅锦,他将重点的培养都寄托在傅锦身上的。可是没想到,正是这个默不作声丝毫不起眼的庶女出乎他的意料之外,竟然在裴月的严密监视之下爬上了玄凌的床,逼着玄凌将她纳为侧妃之后,原本他以为玄凌会恼怒此事,却没有想到凭借着高超的手段竟然这么快就收了玄凌的心,并且很争气的怀上了孩子。 纵然如今傅雪不过是个侧妃,但是若是生下来之后可是玄凌的长子。至于傅锦——这些时日傅锦的所做所为越发的让他失望了,当初两家联姻,玄凌看上的是傅云书,但是却因为萧阙从中作梗改成了傅锦。 傅永信同样是男人,自然是知道男人的心思的,得不到永远是最好的。傅锦若是嫁到二皇子府上的话,他并不能够确定她能够跟她姐姐一样能很快的就收了玄凌的心。 这般盘算下来,傅雪那边应当是要多关心走动才是。纵然傅雪如今是侧妃,又不过是庶出,纵然玄凌登基之后立的应该是嫡女的皇后。可是同样都是他傅家的女儿,再者说了,当今的临皇后,不也是庶出么…… 提到傅雪,玄凌的眉眼倒是冷淡少了几分,笑着说道:“这个是自然,雪儿怀着的是本宫长子,本宫自然是不会亏待他的。” 傅永信看着玄凌的脸色,紧接着又说道:“如今已经开年,那锦儿与二皇子的婚事。” 提到傅锦,玄凌脸上的笑意淡了几分,说道:“父皇如今还病着呢,等十五过后开朝朝中的事情还的忙,本宫与傅锦的婚事再压一压吧。” 见着玄凌脸色对比这么明显,傅永信心中也有了计量。想来玄凌对傅云书还没有完全的死心,等着昭帝病重傅云书回来,婚事上自然会有变动的。 想到此处,傅永信谨慎的说道:“是啊,云书如今还在楚江呢,怕是等开春之后才能回来,二皇子与锦儿的婚事估计要等到她回来之后才能办了。” 一面又绕开了傅锦,说道:“雪儿最喜欢傅家厨房做的胭脂糕了,晚间的时候我吩咐小厨房做些,送到府上去。” 眼看二人谈话要结束,外面驻足的人连忙离开,裴月淡淡的扫了外面的侍卫一眼,吩咐道:“不许跟相爷说我来过……” 看似步履平常,可是裴月的呼吸却有几分的急促,等到了后花园没有了别的下人的时候,裴月才顿住脚步,手中的灯笼映着她的面容惨白。 凰国的公主…… 公子陵的女儿…… 打开苍龙七宿图的凰涅…… 裴月蓦然的笑了,此刻的她眼睛通红,笑容癫狂,没有了昔日的雍容,全然如同个疯婆子一般。 母亲啊,当年你千方百计的想要隐瞒下这件事情的时候,怎么也不会想到这个秘密终究是会有浮现到水面的一天吧。相府的嫡长女,毓烟公子的爱徒,想要给她一世安稳,却没想到她自己偏偏要选择走上那样的一条不归路。 傅永信,你为了自己的权势,无论拿谁讨好玄凌都无所谓么。你想等着傅云书回来悔了锦儿的亲事,将傅云书许给玄凌?不,我才不会如你意,相府的嫡女只能是锦儿一个人,未来皇后的位置只能是锦儿的。傅雪不能,傅云书更不能抢了锦儿的皇后之位! 院子里的白梅上因为尚且未出年,犹自还挂着红灯笼,那鲜艳的红色挂在白梅树上,那般的刺目与嘲讽。 当年她远嫁到京城的时候,在宁州的渡口上依旧有一株白梅,她在船上痴痴的等着,希望自己的心上人能够来送她,能够拦住那花船。 她等到了,等到了自己心上人过来,却是与她的妹妹并肩走在一起,两个人微笑的跟着她说着祝福的话:“听说那傅家跟裴家一样同是四大世家,傅永信听说过他,与一般的纨绔子弟不同,是前年的新科状元,在朝中很有前途的一个年轻人。唔,如同阿月这样的品性与容貌,也只可妻王侯了……” 她忍泪含笑的接受了他的祝福,紧紧捏着手中戴着那只桃花冻的手镯膈的她生疼——那是他与裴湘一起买给她的生辰礼物。 船只渐行渐远,她遥遥看见梅花树下两个人并肩站在那里如同一对璧人,他温柔的拂去了她肩上落下来的花瓣,二人不知在说些什么,嘴角都带着柔柔的笑意…… 那花船上艳红的喜字,红的刺目,红的讽刺。那一日船只渐行渐远,她的一颗女儿心,也渐渐凉了下来。 白梅树上挂着的红灯笼,恍若是在诉说着嘲讽,被风吹过微微的动了动,在树边的女子脸上带着绝望的疯狂…… 第278章 元宵佳节 第278章 元宵佳节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零落、星如雨。 今日是元宵节,傅云书手中拿着一盏小巧精致的鳜鱼灯,努力垫着脚尖挂到长廊上,素白的小脸带着浅浅的笑意。因为是新年,傅云书穿着的是一件烟红色的长裙,束腰的腰带滚着金丝镶边,少了稚气多了丝少女的妩媚。 但是眉宇间还是有些孩子气,她的身量娇小,垫着脚尖想将灯给挂上去,可是终归还是差了那么一小节。竹骨面无表情的手中拿着一盏莲花灯,看着那努力想挂灯笼却怎么也够不着的少女,心中不由得哀叹,这样比他还孩子气的人将来竟然会是他的主母?哪里有大人的模样啊…… 却见长廊那边,一个白衣人缓缓走了过来,见着这般接过了少女手上的灯笼,轻而易举的挂了上去。傅云书紧接着丝毫不见外的指了指竹骨手上还剩着几盏灯笼,说道:“这些都要挂上去的。” 灯笼挂好之后,傅云书看着萧阙,问道:“萧阙,晚上你有什么事情吗?” 到了楚江萧阙悠闲的很,所有能够推掉的应酬都推掉了,更何况今日是元宵佳节,能有什么事情呢。 答案是在意料之中的,傅云书见着萧阙肯定之后,笑弯了眉眼,说道:“那今天晚上我们去街上看花灯去吧。” “好。”淡淡的声音中带着宠溺。 傅云书脸上闪过了一丝窃喜,说道:“那晚上就我们两个人一起?” 在元宵节这一日纵然是礼教森严的曦国对于这一天也格外的宽容,未婚女子可抛头露面在街上看花灯,不少青年男女会在这一日相约出门,故有“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之说。 “嗯。”萧阙嗯了一声,傅云书脸上闪过一丝小心思得逞的光彩。 竹骨无奈的看着自家公子,什么时候自家冷傲的公子变得这般的好说话了,在傅云书面前,公子除了“好”字之外就没有说过别的什么话了。 在回廊的灯火笼罩下,萧阙的眉眼格外的温柔,萧阙问道:“想去哪里?” 显然,某人是早就有预谋的,兴致冲冲的说道:“听说元宵节这一天烟柳坊最热闹、花灯最好看,我们今天晚上去烟柳坊吧。” 话音落下,萧阙的神色颇有几分奇怪。傅云书不解的摸了摸头,问道:“公子是不方便吗?” 萧阙问道:“你如何知道烟柳坊的?” “是师兄和谢奕之告诉我的,他们说楚江最好玩的地方是我没去过的烟柳坊,他们今天晚上去那边玩,还说不带我去。” 某些时候某人的还是很小心思的,一面顺带着告了两人一状。 “那里是烟花巷柳的地方,不适合你去。”萧阙淡淡的说道,傅云书“啊”了一声,脸上有失望之色。 之前听谢奕之与柳青晏两个人说的神秘,还十分向往呢。 萧阙揉了揉傅云书的头,说道:“乖,以后少理他们。”一面在心里把柳青晏与谢奕之两个人都记上了一比。 元宵佳节,楚江的百姓们还沉浸在新年的喜庆中。两岸烟柳都挂着红色薄纱灯,远远看去,婉若游龙;街上青年男女比往日都要多,盛装打扮,几乎人手一盏花灯。 那些大户人家的女儿家手中提着的一盏花灯是以檀木搭骨,或雕刻成仙鹤图案、或者雕刻成彩蝶图案,配以彩画绢面与白玉冰丝玉穗小巧精致,行走拂动之间隐隐有檀木香味;家境一般人家的女儿家花灯自然不及这般奢侈,以竹骨为架,外面糊着的是纱纸或者是丝绢,只是在模样上面下功夫。或者是制成莲花状、或者是制作成金鱼形状。手巧的女儿在花灯外面执笔描绘着桃花、牡丹等等,争相斗艳,别有一番风采。 楚江春早,旁边的柳树柳丝岧岧,边上栽的梨花已经初发新芽,梅花开的正是艳丽,游走的花灯,盛装的女儿,暗香盈袖间的花香和女儿身上的脂粉香将此良辰佳夜如若春日。 宝马雕车,玉壶光转,凤箫声动,眼前的花灯琳琅满目;四处张灯结彩,有猜灯谜、耍龙灯、舞狮子,让傅云书看的目不暇接,早就无不能去烟柳坊的遗憾。 今夜的人格外的多,傅云书走在前面手中拿着一盏梅花灯,这花灯做的十分精巧,以沉香木为骨架,外面罩着纱绢,纱绢上并无多于的装饰,只提着一首稼轩的《青玉案》,看其风骨,必然是出自萧大公子之手。 在梅花灯的边上,别着新摘的红梅,被灯火暖意熏着,红梅花香格外的芬芳。这花灯是萧阙亲手所做,一路上花式繁杂的花灯都没能吸引住傅云书的眼球,独独对手中的这盏花灯情有独钟,小心翼翼的提着,一面还跟萧阙说道:“若是早知今晚人这般多,就不带出来了。” 见着她视若珍宝的模样,萧阙不由得笑了笑。 两边烟柳繁茂,等走到了街面的尽头,灯火阑珊。 因为之前长街人多,萧阙牵着傅云书的手未曾放开,到了此处二人仍旧十指相扣,二人相视一笑,似乎天地间蓦然一下子就静了下来,喧闹的笑声,热闹的舞龙,一切的一切都成了二人周围的陪衬。 不知从何处飞来了一句,“金吾不禁夜,玉漏莫相催。”,曲声缠绵悱恻,绕人心怀。 恰好在这个时候天边燃起了烟火,游走的花灯,绽放的烟火,将整个楚江照成了不夜城,那一刻,二人清晰的看见了彼此的眼中小小的人影,除了烟火的味道,还有冷梅香味,二人并肩站在一起,只愿这时光长些……再长些…… 沉浸在新年的美好,被离国连夜送来的急件给打破。 青漓君与程瑶三日前去宗庙祈福,回来路上遇到献王伏兵袭击,帝后二人的马车坠下山崖,生死不明。 新年方才过,朝中还未曾开朝,整个东陆的平静便被这样的消息给打破。 傅云书手中的花灯蓦然间掉落在了地上,瞪大了眼睛问道:“怎么会这样,献王离开乐都这么久,哪里有兵力袭击青漓君的车队?” 傅云书震惊的同时却见萧阙的脸色也不好看,显然是没想到原本以为安稳下来的离国不会有什么变故,却没想到他们方才离开离国数月,离国便出了这么大的变故与疏漏。 “景宸禹被敬妃教养长大,狼子野心,当初青漓君一时心软留下他们母子,没成想倒是养虎为患了!”萧阙声音有几分低沉。 景宸禹被贬谪献州,敬妃幽禁在骊山,母子二人见着青漓君这般,自知若是等着景宸禹真的去了献州的话,那么这辈子与权势富贵无望了。当年敬妃因为心思机巧,十分得平王的信任,平王曾在乐都养了一批死士,当时敬妃为青漓君的枕边人,平王对敬妃寄托众望,是以那一批死士的存在敬妃也知道的。 当年平王伏诛之后,平王府的一众势力都被拔除,唯独这一批死士因为隐藏隐秘再加上敬妃的刻意隐瞒之下为敬妃所用了许些年。 敬妃这一批藏在乐都的死士就连萧阙的毓尘阁的势力都没有能探查出他们所在,这次他们倾巢而出,袭击了青漓君前往宗庙祭祀的车马萧阙才查出来。 这也能解释了这些年在宫中敬妃如何的能在看似没有任何母家根基之下,却能在朝堂上培养出那么多的心腹,而那些后宫中与敬妃争宠对于敬妃的地位有所威胁的人,为何会悄无声息的消失在了深宫中。原来在敬妃的手中,竟然把握着这样一股可怕的势力。 当时的车上坐着青漓君、皇后,按照往年的惯例太子也会在一起,若是那时皇上、皇后、太子都出事的话,朝中无主,只能将前往献州的献王请回来,不得不说敬妃心思之歹毒。 万幸的是敬妃他们人算不如天算,本该是跟随父皇母后一起祭天的景宸昭,却因为前一日晚上染上了风寒,不能起身,是以并没有跟随而去。 当时程猛虽然率领军队及时的赶到,但是只擒拿住了那些死士,青漓君与程瑶的马车已经落下了万丈悬崖下。 傅云书许久没有说话,脑海中一直回荡的是那一日在揽月轩中的那一句,“再光中兴业,一洗苍生忧。” 都说苍龙七宿图重现于世,天下局势则将重写。那一句话是否重合着某一种预言?傅云书那一刻,心中有一种奇异的不知为何的不安。似乎离国的事情不过是个开端而已,天下大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在当年曦国动兵灭了凰国与越国天下得到了暂时的休整之后,一个乱世,又即将来临。 在乱世的漩涡中,她与萧阙,该何去何从? “事情或许没有我们想象的那般糟糕,青漓君他们的马车不过是跌落下了山谷,并没有任何的证据说明找到他们的尸骨不是么……”傅云书喃喃的说道,可是她也知道,这不过是自欺欺人而已。万丈悬崖,马车落下去之后必定是粉身碎骨,估计连尸首都找不到了。 萧阙的眉宇紧锁,眼中隐隐有忧色,离国这次经历如此大变,固若金汤的离国会不会因为这一场变故分崩离析,全然就看景宸昭——离国的太子,能不能把控住大局了。 傅云书不禁为远在千里之外的景宸昭牵挂担忧着,傅云书没想到,当年自己竟然真的一语成戳,离国的重担都压在了景宸昭的身上。命运何其残忍,景宸昭,不过是个不到十岁的孩子啊…… 程猛率领军队在悬崖下整整搜寻了十日的时间,只在悬崖下找到马车的残骸,青漓君与程瑶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悬崖下许多猛兽,尸骨无存比二人侥幸逃脱的几率大的多。 一代帝后,却没想到竟然会落到这样一个下场,如何的不让人惋惜。对于离国皇室来说,有帝后战死沙场,却没想到会葬身猛兽腹中这样凄惨的下场。 离国庆历十二年正月十二,帝后祭祀途中欲乱党伏击,葬身蒙山。正月二十五,猛捡帝后遗骨回京,举国皆哀。 同日,国不可一日无君,太子昭继位,是以为云中君,帝后尸骨,同葬于皇陵中,逆王景宸禹与其母妃,处以极刑…… 这一场动乱,留在史书的不过是寥寥数笔而已,同葬在皇陵的帝后二人,生不能同衾,死却同穴,史书永远将两个人的名字镌刻在一起,冥冥中,是在了却了某一段心愿而已。 而离国帝后二人坠崖而亡,景宸昭登基,也是东陆整个局势将要改写的篇章…… 第279章 宁州来信 第279章 宁州来信 楚江的初春烟雨绵柔,整个楚江笼罩在烟雨之中,纵然楚江的烟柳朦胧如画是一幅绝佳的景象,但是若是看多了整日在这样湿淋淋的天气,多少会有些厌烦这样的烟雨天的。 傅云书撑着下巴看着窗外,这样的天气雨下多了着实让人提不起精神来,白日里总是想睡。院子里的那些杏树李树都发了嫩嫩枝桠,似乎一夜春雨之后,便会开花了。 沧海砌了壶茶进来,说道:“小姐,这是初春的兰烟茶,是楚江的特产呢,你尝尝看。” 嫩绿色的茶叶在白瓷的盏中沉浮分外的可爱,茶叶中还隐隐有兰花的香味,难怪会叫做兰烟茶。 “这茶是产自楚江兰溪边上,据说每年在初春的时候采摘,这茶所能存放的时期也十分短,过了春日之后便就不能存放了。是以这茶叶就算是楚江人每年也就只能喝一次呢。”沧海依旧喋喋不休的说道。 傅云书叹了口气说道:“早就听闻这楚江的汀州兰溪,在溪上泛舟别有一番风情,可是每日下雨,倒是让人没有出去的兴致。” 见着傅云书情绪不高,沧海安抚的说道:“这是春日,不说楚江,就连宁州那边春日都是烟雨绵绵的,更何况是雨多的楚江呢。” 傅云书没有说话,看着窗外出神。 屈指一算,在楚江住了大约有一个月的时间了。 原本以为离国青漓君出事之后,萧阙会立即的回京城去,可是萧阙并没有启程的打算,依旧留在了楚江,只是在书房里的时间比往常要多一些而已,每日里的暗卫们来来回回,纵然是这样,萧阙每天还是会抽出两个时辰的时间监督傅云书每天的功课。 不过听说如今离国在经历了短暂的惊乱之后,如今局势已经安稳了下来。离亲王重新的出山辅佐阿昭,这个历经三朝动乱的老人,又要辅佐四朝的幼君,实属不易。 文有离亲王辅佐,武有程家百万兵马支持,景宸昭继位没有任何的问题。更有一大原因便就是青漓君在位时清扫了朝中的所有的动乱,就连当年平王之乱留下来的在朝野中的隐患也被清扫干净,落在景宸昭手中的是个干净的朝廷。 曾经嚣张跋扈的小太子,一夜之间经历丧父丧母之痛,又有一国的重任压在他稚嫩的肩上,一夜之间,这个孩子成长了许多。 有条不紊的将青漓君与程瑶两个人合葬之后,封离亲王为摄政王,清除乱党,平定民心,倒是显露出一代贤君的风范出来。 景宸昭对敬妃母子可谓是恨之入骨,原本抓了献王与敬妃之后想要处以千刀之刑以儆效尤,被离亲王以新君登基不宜过于残酷而寒了民心而阻止,最终为了所谓的皇室颜面只是以一杯毒酒而留全尸赐死。 不同于青漓君的宽容仁厚,离亲王历经四代帝王,看出那个孩子因为年幼之时经历了太多的东西,眉宇之间有着不同于他这个年纪、其他的几位君王都没有的戾气,对于离国而言,不知是福还是祸。 傅云书不由得想到了临走的时候那孩子的稚语,“云书姐姐,等我长大娶你。”那样天真的话语,似乎有什么已然逝去不能再挽回。 沧海见着傅云书没有理她,便也学着傅云书撑着下巴看着窗外,自言自语的说道:“外面的李子树、杏树都抽芽了,怎么这园子里没有一棵梨花树呢,不是说楚江的梨花最有名的,这园子里怎么没种梨树。” 傅云书看了一眼外面,却见外面褐色的枝干已经抽出了嫩芽,随口说道:“这些树长的不都一样么,你分的清楚哪里是杏树哪里是李子树么。” 面对着傅云书揶揄的语气,沧海无比认真的说道:“谁说我认识的,当初在宁州的时候我跟在花匠身后学了好久呢。我不仅分的清梨树杏花,我还分的清玫瑰与月季。” 傅云书见着沧海一脸认真的模样,忍俊不禁道:“好了,不管什么梨花树了,萧阙他今日又出去了吗?” 沧海倒是没有继续跟傅云书纠结这个问题看了,见傅云书询问,便说道:“是啊,萧公子今日是跟柳神医一起出去的,应该书去了楚家。” 听到楚家两个字的时候,傅云书的眉头不由得皱了皱。如今傅云书对于楚家都有心理阴影了,对于萧阙与楚家的恩怨,谢奕之与柳青宴说的半遮半掩的,却比不说什么更加吓人。萧阙究竟跟楚家有着什么样的恩怨,竟然明知道楚谦音不怀好意的情况下,竟然还义无反顾的前去楚家为楚临公看病。 而且这几日萧阙去楚家的日子越来越频繁,也不知是因为楚临公的病情加重了还是什么缘故。 外面小鹿悠闲的在林子里踱步,芭蕉下栖着白鹤,姿态优雅,能够设计出这么漂亮的园林的人,竟然有着那般歹毒的心肠?既然楚谦音对萧阙包藏祸心,那么又这般殷勤的接待萧阙是何意呢?萧阙从始至终都未曾表现出过对于楚谦音的芥蒂,是否是他们想太多了。还是说,萧阙停留在楚江这么久,是有别的什么打算? 傅云书趴在窗框上,叹了口气,说道:“沧海,我发现我对于他真的一点都不了解啊……” 语气中有浓浓的挫败感。 “不了解谁?”清冷的声音从身后响起,傅云书吓了一跳,身后的人犹自带着从外面风雨中归来的清晰的林间草木的味道,傅云书一直在失神想着事情,倒是不查不知萧阙是何时来的。 萧阙屈指弹了弹傅云书的额头,说道:“在想什么呢,我进来了都不知道。” 如今二人已经习惯了不时的亲昵动作,傅云书揉了揉被萧阙弹红的额头,有些闷闷不乐,萧阙见着傅云书这般模样,便说道:“可是在屋子里憋坏了?过几日听说兰溪边上春花初发,带你前去兰溪泛舟游湖。” 听见游湖两个字,傅云书的眼睛亮了亮,紧接着又说道:“算了吧,如今局势这么紧张,你到楚江自然有自己的事情要谋划的,你每日还要花两个时辰为我授课,我又不能帮上你什么忙,你就不必再花时间陪我游玩了……” 说到后面的时候越说越心酸,萧阙随着她越说到后面虽然依旧是面无表情,但是嘴角微抿,显然是萧阙生气的前兆。纵然知道如此,但是傅云书还是有些气鼓鼓的看着萧阙。 萧阙见着傅云书这般模样,又好气由好笑的说道:“不是早跟你说过了么,此次到楚江停留这么久,是为了陪你看梨花开。” 傅云书却是一脸不信的看着萧阙,显然是对于萧阙无利不起早的性格了解的十分透彻。被傅云书这样的眼神看着萧阙不由得轻咳了一声,说道:“顺带解决一点事情……” 傅云书斜眼看着萧阙,一脸我早就知道是这样的表情让萧阙有些窘迫,但还是诚恳的说道:“不要多心,在楚江停留这么多时日并非是因为楚家的缘故,而是暂时不想那么早回到京城去。” 傅云书与谢奕之他们的担忧萧阙何尝不知道呢,只是有些话不好明说而已。他将在楚江的行程越拖越长,并非仅仅是因为楚家的缘故。而是在那一场风暴来临,在计划启动之前,想偷那么一段安宁的时光。 “你究竟想做什么我不想知道,但是你能保证在楚江你是绝对的安全,楚谦音不会对你不利么。”傅云书挫败的叹了口气,问萧阙道。 萧阙笑了笑,说道:“放心好了,在楚江我们是绝对安全的,不会再有三年前一样的事情发生。” 见萧阙说的这般笃定,傅云书心中的担忧方才放了下来,说道:“那就好,萧阙,不管你要做什么我都会站在你这边,只要,你不要丢下我一个人好么……” 楚江的日子太过于安逸与平静,萧阙对她的情义也越来越浓,可是傅云书却有些不安,似乎世间之事,盛久必衰,二人这般情浓,会不会正是衰落的前兆呢? “我答应你……”或许是感受到她的不安,萧阙将她揽在怀中,安慰道。 收到从宁州寄来的信是傅云书在意料中的事情,当初在揽月轩中的事情已经传遍了整个东陆,就算是远在另一端的宁州消息滞后,此时应当是已经听闻一些风声了。 芸娘拿过来的时候是厚厚的一叠子从宁州来的信,傅云书一看那厚厚的一叠子信便知是从外祖母到舅舅、舅母再到几个表哥的信上应当是字字讨伐。 怀着壮士断腕的悲壮心情将那收来的信展开,信由芸娘送来的时候萧阙恰好也在,见着傅云书一脸痛苦的模样凉凉的说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显然是抱着看好戏的态度,傅云书从未想过,堂堂的毓烟公子心眼竟然这般小,她不过是联合着君泽岚瞒着他一次,竟然让记恨到今日。 首先打开的信是裴钰的,方才看了一眼,第一句话便就是裴钰含着血泪的控诉,通篇读下来无非就是总结成一句话“傅云书,没想到你竟然与让我罚抄两百遍遍弟子规的仇人在一起了,我没有你这样忘恩负义的妹妹。” 裴钰说话做事素来是不靠谱的,傅云书只是略微的看了看,嘴角一抽,便将那书信撂在了一边。挑选的再看的就是外祖母寄过来的。 果然,揽月轩之事俨然已经传到了宁州外祖母的耳中。信上言辞殷切,字里行间透露着对隐瞒傅云书身世的亏欠之意还有就是对傅云书身世揭露后的担忧。 “当年湘儿难产血崩而亡,只留你一人在我膝下。祖母别无所求,唯独愿你一世在我羽翼之下安稳无恙,所以隐瞒了你的身世,只想你不要背负太多上一辈人的恩怨快活一世。却没想到,你终究还是知道了自己的身世,祖母不知吾儿可有怪过我们。如今身世已经揭开,当年你父亲与母亲之事是月儿一生心结,这些年为此她都未曾回过家中一次,怕只怕月儿因爱生恨对你不利,望定要保重。”这封长长的信是外祖母写的,字里行间,恍若能听见外祖母在耳边殷切叮嘱关怀。 银划铁钩的字迹,简单的一句话,是出自大舅舅之首,虽然不过短短几个字,却无比让人心安“若是无法,回到宁州,舅舅定然会护你周全。” 在经历前世今生这么多事情,厚重的家书握在手中,虽有责备,却也有关怀之意,不禁热泪盈眶。 第280章 同喜同悲 第280章 同喜同悲 过了正月十五后天气依旧没有转晴的意思,外面依旧飘着大雪,军营中生着火,再灌一壶烈酒,从外面回来之后整个身子才暖和一些。 “今年的冬天出奇的冷,南狄冻死了不知道多少牛羊,也不知雪这么大,会不会影响宁州的今年的收成。”裴默方才从外面视察回来,灌了一壶烈酒之后说道。 一直低头看着地图的裴正轩才抬头,父子两个人十分相像,古铜色的皮肤五官棱角分明,带着久经沙场之人的冷冽,说道:“若非是这一场大雪南狄哪里有这么容易歇战呢。” 见裴正轩这般说,手下的姜副官叹口气说道:“朝廷中已经许久都没有发过宁州的军饷了,若非是宁州富裕再加上连年的风调雨顺,否则这连年的征战,士兵们怕是要饿着肚子打仗了。” 这一席话,倒将原本热闹的营帐里的气氛说的有几分沉默了下来,裴默嘴角也挑起一抹冷笑,说道:“宁州的军队都是如此,那些小地方的军队更不用说了,这些年久无战事,皇上便就忘记了这些年将士们立下的血汗功劳,这样的朝廷,怎么不叫人心寒……” 虽然知裴默说的是实话,但是裴正轩见他说破,若是被有心人听了去该如何是好。如今昭帝性格多疑,对于手握重兵的裴家更是再三打压,怕生事端,裴正轩呵斥道:“胡说什么,这些年国库空虚,皇上难免有所顾及不到的地方……” “这些年朝中都没有给宁州发过一份军饷,反而还每年加贡。倒也不是朝中不给我们派发军饷,而是如今这朝中兵部与户部都是二皇子的爪牙,二皇子表面上礼贤下士,背地里也不知做了多少肮脏的事情。皇上也是知道,却是睁只眼闭只眼。如今皇上病重,二皇子代理政事,以后也不知道有我们的好日子过了……” 年前该是发军饷的时候,朝廷依旧没有发军饷下来,反而今年的税收又涨了几分。朝廷中的几个督军倒宁州来,好生的搜刮了些银子回去。这些打理官场上的事情都是裴亦云在打理,他与父亲都是直来直去的性情并不适合官场这样的场合。可是心中总是憋着一口闷气下不去的,今日正好气了个话头,跟着裴正轩说话语气难免有些冲。 在营帐中的都是跟随裴正轩多年的将士,对裴正轩忠心耿耿。见裴正轩脸色不好看,怕裴正轩再出言责怪裴默,不由得替裴默说话道:“元帅其实少将军说的是,元帅这些年不说,其实兄弟们都清楚的很。朝廷每年给的赋税一年高似一年,宁州虽然风调雨顺十分富裕,但是也经不起朝廷这样的折腾。兄弟们的军饷、军中购买物资需要的银两,其实都是宁家自己本家出来的。若不是宁家三爷这些年善于经商,宁家的家底估计早就被掏空了。” 裴正轩没有说话,这些年昭帝对于朝廷诸事都是抱着睁只眼闭只眼的态度,二皇子这些年表面上礼贤下士,但是所谓礼贤下士招揽人才都是需要银子,户部、兵部就成了二皇子的钱袋子,这些银子都是在军饷中克扣出来。 前些年久无战事军队养在那里,被克扣了军饷到时没有什么。如今战事一触即发,从前的漏洞藏在暗处的都浮现倒了明面上来了。裴家军倒还好,宁州盛产铁矿,裴家军所用的物资都是宁州自产。其他地方军队所用兵器与盔甲都是数十年前,若是遇到强敌根本就不堪一击。 在居庸关与公子羽对峙的谢家军就是很好的例子。 居庸关之所以停战,是因为天寒地冻物资跟不上的原因占了大半。这些年来在玄凌的刻意纵容之下,兵部尚书贺靖的胆子越来越大,竟然动用了谢家军的军饷。事后虽然想要补齐,却没想到大雪封路耽误了军饷到达的时间,导致军中将士们无棉衣过冬。若非不是玄凌刻意的操纵之下传到京城中以大雪封路为原由在昭帝面前搪塞了过去,也不知道会牵扯出多少人出来。只不过看似这件事情已经成为了过去,可是这番下来定然是寒了连除夕都驻守在边关的将士们的心的。 副官们抱怨归抱怨,见着裴正轩沉默了许久都没有说话,脸色郁郁,便说道:“那下官们便告辞了。” 此时的营帐里只剩下了父子二人,裴默见着裴正轩脸色凝重,便出言宽慰道:“父亲,至少我们远在宁州,将来无论京城中局势如何的变化首当其冲的不是我们,至少我们的处境,比在京城的谢家好的多。” 裴正轩苦笑了一声,说道:“但愿如此吧……” 见着裴正轩这般模样,裴默沉吟了片刻,看着裴正轩问道:“父亲,若是有朝一日云书回到了洛原,那父亲该如何选择?” 傅云书虽然借用了凰涅的姓名,终归是纸包不住火的,等到真的有那么一日——傅云书回到洛原,那么他会舍得对那个看着长大的孩子兵戈相见吗? 那一刻,裴正轩忽然明白了当年父亲的无奈。一面是家国大义,一面是骨肉亲情,当初与公子陵交战的一夕间,父亲为何会一夜愁白了头发。却没想到,在十几年后,当年的悲剧竟然会再次重演。他该如何的做抉择? 当年父亲毫不犹豫的选择了朝廷、选择了裴家,因为此让湘儿郁郁寡欢难产而死,难道数十年之后,他又要重演当年的那一场悲剧吗? 见着裴正轩犹豫的拿不定注意的神色,裴默不自觉的握紧了手中的那一封密信…… 此时的楚江,萧阙见傅云书看完从宁州寄过来的密信之后又是笑又是隐隐的有几分难过的模样,便不由得问道:“裴将军都说了些什么?” 傅云书看了萧阙一眼,嘴角不由得染上了一分笑意,被傅云书那般的目光看的萧阙不由得生出一股不好的预感,却见傅云书笑着说道:“也没什么,只是舅舅他们说你并非良人,等着回京城后他们都会回京城跟你好好的聊一聊的。” 最后几个字傅云书的话音拖的很长,“聊一聊”三个字中肯定包含着更深一层的意义。 裴家兄弟三人中裴正轩为裴家长子,时任宁州刺史,性格不苟言笑,治军严明,他虽未曾见过,但是当年进京述职的时候,谢奕之回来还曾跟他抱怨说“原本我以为我家大哥是最严肃、不知变通的人,却没想到竟然还有幸见到比我家大哥还要面冷的人。” 二爷裴正恺,并未出任仕途,经营着裴家产业,在商道上颇有成就,因性格狡诈,逢人便带三分笑意,人称笑面狐狸。毓尘阁的眼线遍布天下,当年少不得跟裴正恺打过交道,确实人如其名。 三爷裴亦云因为是裴家幼子,虽然出任仕途却不过挂了个虚职而已。裴正轩性格固执,在官场上为人并不圆滑,是以官场上的人情往来都是裴亦云前去打点。在裴家的三兄弟之中,裴亦云喜好结交江湖好友,没有裴正轩的冷冽,没有裴正恺的狡猾,算是性格最好的一个了。只是在三兄弟中,裴亦云是最为疼爱傅云书的一个。 傅云书启蒙学习,都是裴亦云亲自教导,二人情同父女。 被傅云书这般一说,纵然是萧大公子也不由得生出一种悲壮心里,小姑娘好拐,但是环伺在小姑娘身边的豺狼虎豹却没有哪个是容易糊弄的。而且他们膝下都更有一子,跟傅云书是从小一起长大,性格都像极了各自的父亲,甚至有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趋势。而且裴家的老太君,据说当年跟着老太爷南征北战,也是巾帼英雄,如今虽然老了,但是后辈们中就连裴正轩都怕老太君的暴脾气…… 若是想要抱得美人归,实在是前途堪忧啊……萧大公子面上不动声色,在心中盘算了一番之后得出了这样一个结论。 见萧阙的脸色不好看,傅云书原本有些伤怀的心情也变得好一些了,嘴角勾起了一抹愉悦的笑意。 见着傅云书一脸幸灾乐祸的模样,萧阙不由得俯身弹了弹傅云书的额头,说道:“看见我吃瘪,你似乎很开心?” 傅云书十分认真的摇了摇头,但是眼角还是流露出几分笑意,似乎是预见道了等舅舅与表哥们到了京城之后,堂堂的毓烟公子对他们俯首听从的模样。 “嗯?回到京城便将我们亲事办了,到时候就算是裴老太君顶多将我打一顿也不能说什么了。”萧阙似乎是想到什么一般,说出了一个绝佳的主意,眼中的苦恼倒是消逝不见,认真的盘算起来什么时候二人成亲的事宜了。 见着萧阙轻而易举的说起了成亲的事情,双颊蓦然飞起了一抹嫣红,说道:“谁,谁要嫁你了……” 萧阙见着小姑娘双颊飞红一双大眼四处的看,却偏偏落不到他身上,分明是害羞的口是心非的模样,心口一阵柔软。 成亲,从此相守一生,对于之前的萧阙从未想过的事情,可是遇到眼前的小姑娘之后,让他冷硬的心变得柔软的不可思议,是以萧阙倒是真的盘算起来了。 在这样漫长的一生,能有一个人一直陪着自己,同悲同喜,不离不弃,是一件多么幸运的事情。 希望,能够等到这么一天…… 第281章 满城梨花 第281章 满城梨花 收到宁州寄来的家书之后,傅云书心中是喜忧参半的。 喜的是无论她如何的任性,不顾天下人议论的选择与萧阙在一起也好,为了萧阙选择回到凰国也罢,外祖母与舅舅他们没有丝毫责怪的意思,只在信中担忧她的安危。这便就是家人亲情,无论怎么任性、做了什么样的错事,但是他们依旧都是无条件的包容着你的任性。 忧的是当时自己的一时冲动,开启了苍龙七宿图。纵然是蒙面以凰涅的身份出现在天下人的面前,并无人知道,凰国的公主凰涅,便就是养在宁州裴家长大的傅家嫡长女。 知道她真正身份的人不过寥寥数人而已,大多数都是与她绝对亲近之人,绝对不会拿她的身世秘密对她和她身边的亲人不利的,只是这些人中,唯独有一个人是例外。 她名义上的母亲,傅家的当家主母裴月。 没有人比傅云书更加的了解裴月对裴家的恨意有多深,前世成亲那一日,傅锦拿着毒酒亲手喂给她的时候,与她说的一席话当时觉得没什么,如今想来细思极恐…… “傅云书,想不到你临死前还聪明一回,你说的没错,整件事情,都是父亲的主意,若非是父亲,我哪里有这么大的胆子对裴家下手呢。” 傅锦说,若非是父亲的默许,她如何敢对裴家下手? 比起傅永信,傅锦与裴月的关系更加亲近。自幼傅锦受裴月的教导长大,其所一言一行,所计谋的事情莫不是受裴月的影响和指示。当初裴家被灭门,但是丝毫却没有动摇裴月在傅家的地位。如今想来,是不是裴月早就知道傅永信与皇家的谋划,或者说,在裴家灭门这件事情上,也有裴月一分功劳…… 他们夫妻一心,让裴家受灭门之灾,追根溯源,是因为当年裴家选择维护裴湘的事情让裴月一直怀恨在心,因为意难平,恨难消,在十几年后,连同外人害死自己满门亲人。 想不到随着经年岁月的蹉跎,裴月对于当年公子陵的执念非但没有放下,反而越演越浓。此次凰涅回归之事必然已经在京城中传开,难保裴月没有听到风声。 依照裴月对裴家的恨意,会不会再掀起波澜。当年因为她一己之私而连累裴家的悲剧,难道又会再重演吗? 萧阙见傅云书脸上的笑意渐渐的淡了下去,没有关好的窗外吹来了一阵风,让傅云书打了个寒颤,脸色有些苍白…… 萧阙见着傅云书脸上红晕褪却,一双脸有些苍白,如今已经春初,外面的天气算不得寒冷,问道:“是风寒还没好?” 傅云书微微的摇了摇头,说道:“不,我害怕……” 害怕?萧阙低头看着只到他下颚的女子,却见她方才盛满欢喜的眼中如今带着淡淡的忧虑,却见她缓缓开口说道:“我害怕,我的身份一旦泄露出去,会牵连到裴家。” 虽然她的名义上是傅家的嫡长女,但是却是裴家用调包方法为了隐藏她真实的身份,故意谎称是裴月怀孕、将她藏在裴家长大。若是有一日她的身份泄露出来,首当其冲要被昭帝怪罪的是裴家,傅永信从某些方面来说也是受害者,自然是不会牵连到傅家。 裴月也是知道她真实身份的人之一,依照她对裴家的恨意,傅云书不敢想象裴月会不会拿她的身份做文章,故意陷害裴家与她。 萧阙见着傅云书惊恐的模样,想到之前在京城中初初认识傅云书的时候,裴月对傅云书的加害与算计。裴月心思阴狠,比傅永信更加难以对付,也难怪小姑娘会那般的怕她。 虽然是这般想着,但是见着傅云书的眼中带着满满的忧色,笑了笑,摸着傅云书的头说道:“放心好了,当日老太君将你偷梁换柱冠上傅家长女的身份,裴月在其中起了关键的作用。若不是裴月假意的称孕,裴家不可能将你的身份调换成傅家长女。若是她将你的身份揭发的话,那么她的身份地位也少不了会受到牵连,她这样的人,是万万不会做出这般糊涂的事情的。” 昔年的裴月是何等的模样会与公子陵成为好友萧阙不知道,但是如今的裴月浸淫在富贵权势之中,将荣华富贵和傅家主母的位置看的比任何东西都要重要。 若是裴月真的将傅云书宣泄出去的话,那么不仅仅面对着傅永信的迁怒她自己的身份地位会岌岌可危,说不定还会影响到她的两个子女的前程。她就算是再恨傅云书、恨裴家,却不会轻易的拿这件事情做筹码,做出杀敌三千、自损一万的事情。 虽有萧阙这般说,但是傅云书眉宇之间担忧的神色并没有减少几分,轻声说道:“你不知道,其实她一直恨着的外祖母与裴家的。我真的很怕她一旦疯狂起来,会做出六亲不认的举动。就连外祖母在信上都说让我小心她了……” “当日既然裴月答应将你冠上傅家长女的身份,必然是当年老太君与她说了什么。这些年她将你真正的身世守口如瓶,纵然处处加害你,但是却没有拿你的身世做过文章。老太君手中必然是有制住裴月的东西。”见着傅云书愁眉不展的模样,萧阙轻笑了一声,说道“放宽心,诸事有我。” 不过简短的一席话,却有一种十分有力的力量。傅云书心中那一种奇异的不安似乎都以这一席话烟消云散。 既然外祖母写信只让她多加小心,言外之意只是让她提防着裴月,也就是说裴月现在是没有对裴家不利之意。 而萧阙也不是玄凌,更不会对她对裴家不利。 一夜春雨之后,外面的桃李已经新吐了芳菲,恍若一夜间,春风拂过楚江,带来一派的生机。 外面桃花新发了枝桠的时候,将厚实的夹衣都收了起来,纷纷拿起了压在箱底的轻薄亮丽的春衣。 二月草长,三月莺飞,被誉为塞外江南的楚江春日来的比别的地方都要早。 在京城这个时节,方才脱下厚重的夹衣,可是在楚江文人雅客相约踏青,闺阁中的女子们都换上了新的春衣,三五个闺中密友一起在放风筝。 “梨花淡白柳深青,柳絮飞时花满城” 说的正是此时的楚江的风情了。 却见楚江满城梨花,此时花开如雪,风一吹动,那白色一簇簇开在枝头的梨花随着春风而落,有暗香浮动,一出门,身上都沾染了梨花花瓣回来。曾有人戏言曰“楚江的雪并非是在冬日下的,而是在春日下的。” 楚江气候温暖,极少下雪,是以每年梨花开满城的时候,整个楚江都笼罩在梨花中如同笼罩在大雪之下,有暗香浮动。 这般的美景,就连最擅长工笔画的画匠们都难以绘画出来,那落在楚州独有的青石板上晶莹的梨花,都让人不忍心踏足其上。 梨花烟雨,烟柳朦胧,三月的楚江是最美好的季节,美的让人难以的忘怀。凭栏独立的时候,萧阙有时会在想,当年那一群决定了天下人命运的年轻人到楚江的时候,是否也是见过满城梨花烟雨这样美丽的景象?是否也在酒馆,对饮一壶梨花白只论风月? 萧阙并没有食言,无论是如今朝中昭帝的病情再如何的加重,玄凌掌权,年后远在居庸关的曦国与越国军队重新开战,还是远在洛原的君泽岚如今已经平定了叛军,催促着萧阙尽快跟傅云书一起会洛原去。诸多决定了天下定局的大事纷扰之下,原本就处于漩涡核心的两个人却远远避在楚江,每日听萧阙授课,间或赴宴游玩,似乎并不放在心上。 在楚江游玩了两个多月,远在洛原的君泽岚不知道来信催促过多少次了,信中言“如今昭帝病重,越国举兵,谢家有越国牵制,裴家有南狄牵制,此时举兵是最好时机,应一举南下,收复河山。” 君泽岚在送过来的密信中十分直白的写了这样的一段话,傅云书看的不由得偷眼看萧阙的神色。君泽岚明知道,密信送到楚江来她必然是不会瞒着萧阙他在信上写什么的——揽月轩之事某人已经学乖了。 却在信中直言不讳的说要造反,无论萧阙他目的如何,萧阙可是正经的左相大人,这样真的好么。还有谢奕之也在一边津津有味的看着,一面幸灾乐祸的说道:“皇上病重,内有越国凰国举兵,今年寒冬格外的冷,又有雪灾,外又有南狄虎视眈眈,内忧外患之下,玄凌这个摄政的位置是坐不稳几天了。” 傅云书不由得嘴角抽了抽,你可是曦国的大将军,跟越国对战的可是你的亲兄长,这样说真的好么! 不过说到今年的雪灾,萧阙的脸色有几分不好看。傅云书自然是知道萧阙脸色不好看是因为何。年雪灾,牵连到了国内三个州省,因为雪灾而失去家园的百姓又何止千万。 按照往年来说,朝中应该开放国库救济灾民,可是前些年来远征凰国与越国,上有皇上皇后吃穿用度上十分铺张浪费,下有玄凌与户部、兵部尚书相互勾结,将国库中银两中饱私囊。 其中,玄凌为皇上最得宠的二皇子,众人都说,二皇子性格贤良,有门客三千,处处招揽人才。只是有这样好的名声与招揽人才是需要银子的,户部是玄凌的人,两相勾结,二人在其中得了不少利,只是在昭帝面前表面的功夫做的十分不错,竟然也无人察觉。 而近些年来,曦国也不算是风调雨顺,就连江南一带水灾、旱灾、虫灾,一年收成也不如一年,底下的官员隐瞒了下来,昭帝心思都放在歆羽夫人那里,玄凌拿了底下官员的好处自然也不会多所什么,朝中的人要么如傅永信一般是玄凌的人,要么就是平庸之辈,哪里敢在昭帝面前说什么。 看似稳固的江山,却因为昭帝的亲小人远贤臣由内而外的渐渐被腐蚀。 第282章 梨花鳜鱼 第282章 梨花鳜鱼 前世的时候傅云书虽然在闺阁中足不出户,但是当年在宁州的时候也是隐隐的听舅舅他们说过,如今天灾,朝中拨发出来的银两越来越少,倒是江湖中的毓尘阁出了不少的银两救灾,而朝中的那些官员们不知道毓尘阁底细的想要为难毓尘阁从中捞油水,却被那十分神秘的左相大人楚怀朝一一的收拾了。如今朝中,真正能为百姓着想做事的,也就只有左相楚怀朝了,还有那毓尘阁的萧阙,虽不是朝中人,但是必那些朝中的害群之马强上数倍。 这话是二舅舅跟三舅舅讨论朝中局势的时候说的,语气之中自是不掩欣赏之意,若是在他们知道萧阙与楚怀朝是同一个人的时候,也不知该作何感想。 而此次雪灾,萧阙自然也不会袖手旁观的,已经写信到京城中让毓尘阁拨动各处的银两,置办粮食前去赈灾去了。傅云书发现,萧阙纵然再恨昭帝、再恨朝廷,在暗处搅动风云让整个国家分崩离析,可是萧阙分离的只是昭帝的政权,而并不想牵连到无辜百姓。 是以,这些时日在楚江萧阙比之前些时日要繁忙起来,每日为傅云书定时授课的三个时辰也缩短成了两个时辰。傅云书曾十分体贴的跟萧阙提议过,若是实在是太繁忙的话,每日一个时辰为她授课也是可以的,换来的只是冷淡一笑,只好将心中那些小想法给憋了回去。 “兰溪三日梨花雨,半夜鳜鱼来上滩。” 当年顾叡游历兰溪之时,留下这么一句诗词传唱至今,让原本本是楚江三景之一的兰溪更是每到春日,梨花初开的季节引来无数的游人前来争相踏看。 这一日,天气放晴,满城浸润在梨花满城,柳条舒展的柔软季节,被誉为塞外江南的楚江,似乎外面的战乱灾祸,都不会牵连到这个地方。 楚江的男女大防不若京城那般的严苛,在梨花满城的季节,不少闺阁中女子盛装打扮带着丫鬟出门踏青,引来不少青年才俊的侧目,那些美丽的少女,俨然成为春日里的兰溪另一道风景。 尤其以不远处梨花下的一个穿着浅绿色少女为甚。 却见那少女看起来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穿着一件半新的天水碧的留仙裙,并非是时下流行的襦裙束腰款式,而是宽大的荷叶袖上再加上拖地的裙摆,平添的几分风流。她一人站在梨花树下,梨花落在她乌黑的云发与衣襟上,纤细的身姿如同弱柳拂分。 楚江虽比不上乐都民情奔放,但是却也不如同京城那般讲究。见着傅云书孤身一人,再看穿着上便知家境不错,引来不少目光。傅云书独自一人在酒肆门口站着,颇有些无聊的数着梨花树下的蚂蚁窝,远远的看去,却见她神色静谧乖巧,如同一幅画儿一般美好。 “姑娘可知烟雨楼怎么走?”傅云书十分无聊之际,一个灰衣书生小跑的过来,大约见着傅云书面善问道。 烟雨楼,并非是如同烟柳巷那般风花雪月之地,而是最为正经不过的酒楼,烟雨楼中,也有其三绝,烟雨楼的梨花白、梨花糕与梨花煮鳜鱼。不说是楚江本地人,就算是曾来过楚江的游人观赏楚江三景之后,也会去烟雨楼尝一下这烟雨楼中的三绝的。 这个灰衣的书生听口音却是楚江人,哪里有楚江人不会知道鼎鼎有名的烟雨楼是在那里呢。又是个借口搭话的书生,傅云书看着那书生脸上微带郝然的神色,心中想到。 楚江民风开放,傅云书在这里等萧阙,也引来了不少书生前来搭话,在这书生来之前,傅云书拒绝了不少个搭话的书生。 也万幸此处是兰溪,来的多是附庸风雅的文人雅客,并非是街上鱼龙混杂之处,是以搭讪的方式十分斯文,傅云书虽觉得尴尬,只是说在等人,拒绝了不少人的好意。 “直走,右转,左拐。”傅云书淡淡的说道,那里正好是兰溪江水。不怪傅云书这般作弄人家,傅云书因为被几个书生纠缠烦了,久不见萧阙来,所以语气难免生硬了些。 那灰衣书生见着傅云书为他指明路,十分欣喜,说道:“多谢姑娘为我指路。”文质彬彬,让傅云书心中生出了一丝歉意。 恰好这时,从拐弯处一个白衣青年人来了。 今日不少书生,都做白衣打扮,可是那个白衣人比一般的书生都高出半个头,高挑的身材,出色的五官,十分显眼。 原本萧阙见着这些时日天气不错,便带傅云书到楚江三景之一的兰溪前来踏青游玩,却恰好遇见了几个楚江的贵族,萧阙跟着他们应酬了几句。傅云书自然是不适合那样场合的,就在酒肆旁边等着。 傅云书见着萧阙前来,早就将那书生给忘记了,小跑的跑到了萧阙的身边。萧阙远远的见着傅云书跟一个灰衣的青年男子在说话呢,轻声问道:“认识吗?” 傅云书摇头,一个搭讪的登徒子,傅云书自然是不放在心上,一面小声抱怨:“不说带我去烟雨楼用午膳么,你看都过了午膳的时辰了。” 萧阙笑了笑,只得说道:“来的人多是楚江那些所谓的大儒们,不好打发。” 二人走在一起,男子丰神俊朗,女子娇俏可人,倒是如同一幅画一般。灰衣书生这般想着,却又想到什么一般,不由得又回头了一次,目光却不是落在傅云书的身上,而是落在萧阙的身上,轻轻的“咦”了一声…… 楚江的梨花最为出名,但是梨花花期不长,不过半个月的时间便会开始凋零。在楚江家家户户都有习俗,就是将落在地上的花瓣拾起,筛出泥土,洗干净之后用来做梨花蜜与酿酒。所酿的梨花白,有花之香酒之醇,再加上楚江特有的气候,是任何地方的梨花白都比不上的。 烟雨楼中,最为出名的便就是三绝,一是梨花白,二是梨花糕,这两样寻常人家都会做,倒是最为绝妙的,便就是楚江的梨花煮鳜鱼。 这梨花煮鳜鱼,原本传言是当年顾叡先生与几位好友在楚江游历之时,玩笑之间打赌输了,赌约竟然是做菜。 君子远离庖,顾叡先生纵然是有经世之才,倒是面对着厨房的一堆锅碗瓢盆犯起了难了。但是顾叡又是以为极其认真的人,既然有约在先,若是不完成赌约的话未免会失信于他们。 当时在厨房中只好养着一尾从兰溪里新抓来的肥肥的鳜鱼,看着鳜鱼与蒸笼,顾叡便就有了主意。顾叡纵然不会做菜,但是他剑术精湛,刀上功夫却是极其不错的,手起刀落,鱼鳞、鱼肠、鱼骨尽数分离。清洗干净,放在盘子中,学着记忆中为数不多的看过厨娘做鱼的样子,洒上了盐,顾叡并不识得什么是料酒,直接将梨花白倒在了鱼上面。 顾叡先生想着自己是个极其雅致的人,所做的菜自然也要极其雅致,又从外面新摘了一枝梨花,将花瓣塞在了鱼肚子里面一并放在蒸笼里面蒸起来。 青花白瓷的盘子,鲜嫩的鳜鱼,点缀着梨花。鳜鱼是从兰溪新抓上来的,肉质肥嫩,又洒了梨花白除却了鱼腥味,再加上梨花特有的香甜,倒是成就了这一道名菜。 当时与他赌约的几位好友,不过是想小小戏弄他一番而已,却没想到,顾叡竟然在无意间做了一道名菜。 从此,那一句“兰溪三日梨花雨,半夜鳜鱼来上滩。”,与梨花煮鳜鱼同为流传到今。 傅云书到了烟雨楼的时候,那小二一见两个人是外地人,穿着打扮又是富贵人家的模样,便就与二人喋喋不休的介绍起了这一道菜的来历,格外殷勤。 面对小二的喋喋不休,傅云书看了萧阙一眼,似乎明白了萧阙为何会在梨花开的时候带他到烟雨楼里来了。 “当年顾叡先生到我们家店里面来的时候,可是我们家老掌柜的亲自接待的呢,那时我们老掌柜的因为精通书画,与顾叡先生成为好友,当年顾叡先生亲手煮的梨花鳜鱼,我们老掌柜的也有幸品尝了呢。”那小二殷勤的说道。 傅云书只是哂笑一声,只当是那小二为了展览店中的招牌所说的夸张之言,赏了一锭银子,便将他打发了。怕他胡言乱语说多了,徒惹萧阙伤怀。 当年与顾叡一起来的好友中,自然是昭帝与朝云公主一行人,顾叡是萧阙的恩师,朝云公主是萧阙的母亲,其实——萧阙来楚江,有一大半的原因是因为朝云公主的原因么。 萧阙见傅云书的神色,低声笑着说道:“记得师傅曾跟我说过,这家掌柜的原本姓林,曾是个十分有趣的人,尤其擅长工笔画,是他们在楚江所交的好友。” 傅云书见萧阙这般说,倒是没想到,这掌柜的与顾叡先生是好友,并非是夸张言语。却见萧阙紧接着说道:“当日他们在楼中齐聚的时候,林掌柜的曾为他们做了一幅《兰溪春景图》,上面所描绘着当时从京城而来的众人,也不知这一幅画还在不在?” 见着萧阙似乎是自言自语,傅云书有些明白了,便问道:“公子来是找那掌柜的要那一幅画的吗?” 只是他们已经到楚江三个月了,若是萧阙是为了那一幅画而来的话,是不是晚了一些? 说话期间,菜已经上齐了,萧阙的眼中收起了那一抹若有若无的复杂情绪,说道:“这些年过去了,能不能找到还不一定。” 却也不提寻画的事情了,倒是傅云书听了萧阙的《兰溪春景图》之后,上面记载着是朝云公主、昭帝、顾叡,这些后来名震天下的人物,怎么不好奇呢。却见萧阙不提,心中痒痒的好奇心只能给按压下去。 青花白瓷的盘子,一尾去骨的鳜鱼躺在上面,烟雨楼中对于餐具也极其的讲究,所有碗碟、筷子,都是一律用青花瓷做的。 傅云书怕那店小二,对于传闻中的梨花煮鳜鱼好奇不已,夹了一筷子,肉质滑嫩,没有鱼腥味,有淡淡的梨花清甜的味道,再喝上一口梨花白,傅云书如同猫儿一般,满足的眼睛都眯了起来。 萧阙看了不由得轻笑,心中的那一抹若有若无的惆怅之意,反而抛之脑后了。 第283章 兰溪春景 第283章 兰溪春景 当年,在她为数不多的清醒时间里,一直重复着楚江,那里的烟柳、梨花、兰溪,还有那里煮的梨花煮鳜鱼,之后就算是宫中的御厨,也再难以做出当年的味道了。 “其实鲜少有人知道,当年师傅用来剔骨的不是刀,而是他素来佩戴不离身的雪禅。”萧阙见小二走了之后,跟傅云书说道,傅云书见萧阙眼中有怀念,却并无伤感之意,倒是将心放下了,见萧阙这般说,不由得略带惊讶的看着萧阙。 名剑雪禅,被天下好武之人尊崇的圣物,竟然被顾叡用来剃鱼骨。傅云书想到关于顾叡的种种传言,心想萧阙这般叛道离经的性格,其实有一部分是被顾叡带出来的吧。 “不过尔尔。”萧阙尝了一口说道。 傅云书笑了笑,说道:“让人值得期待的并非是食物的本身,而是食物背后的心境、氛围与感情,这梨花煮鳜鱼,或许味道平凡,但是却是因为被誉为天下第一智者的顾叡先生亲手所做的,所以就被人驱之向往。” 并非是食物本身,而是食物背后的感情么……或许当年,那些人初入江湖,向往着少年子弟江湖老的一分情怀,很多东西都没有变质。所以在很多年后,很多人回味的并非是梨花煮鳜鱼,而是当年的那一分纯真无任何杂质的情感么? 见着萧阙久久不语,傅云书也不好出言打扰,正好这个时候,听见大堂内小二略带高昂的嗓音说道:掌柜的,你可算是回来了……” 一个温和憨厚的声音说道:“今日又忘记了路,问了好几个人才找到烟雨楼呢……” 那样温和憨厚的声音……傅云书目光转向楼下,眨了眨眼睛,那个灰色的清俊书生,不是那个找她问路被她骗了一顿的书生么…… 他竟然是烟雨楼的掌柜,真的是问路而并非是搭讪。可是既然是烟雨楼的掌柜的话,又为何会不记得回来的路呢? “让姑娘见笑了,我们家少掌柜的看书能过目不忘,可是就是记不得路,为此不知闹了多少笑话呢。”恰好此时小二上来继续上菜,跟傅云书笑言道。 傅云书这边不忍嗤笑出声,萧阙不知想到什么一般,神色柔软了几分,说道:“没想到,这种健忘之症你家老掌柜的遗传给了掌柜的了。” 见着萧阙这般说,那小二不由得“咦”了一声,问道:“公子,你认得我家老掌柜的?只是我从小跟着我们家老掌柜身边,可从未见过公子啊……” 萧阙并没有答话,而是问道:“你们家老掌柜的,可是姓林?当年丹青画笔被称为一绝。” “这位公子莫非是我们家老掌柜的好友?”小二讶然的问道。 萧阙眸色沉了几分,笑道:“只是前些年家师曾来过烟雨楼,与你家老掌柜的有过一面之缘。不知你家老掌柜的今日可在?” 小二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叹口气,说道:“老掌柜的在年前已经去世了,如今酒楼里的事情都是我们少掌柜的在打理呢。这位公子你若是有什么事情,我找我们少掌柜的。” 显然,傅云书给那小二的银子多,小二行事也格外的殷勤,不等傅云书与萧阙阻止,已经叫那灰衣书生上来了。傅云书只堪堪的用酒杯挡住脸,希望那灰衣书生可不要认出自己才好。 那少掌柜的一面跟着小二走上来,一面嘀咕的疑惑道:“我爹生前的好友?” 待见着二人的面之后,那灰衣书生自然是记得二人的,毕竟二人这般出色的外表,让人记不住也难。 那灰衣书生倒是笑得依旧温和敦厚,对傅云书说道:“没想到在下与姑娘这般有缘分,这么快就见面了。” 显然并没有将之前傅云书戏弄他的事情放在心上,毫无芥蒂,让傅云书倒是更加有些尴尬。小二指着萧阙说道:“公子,就是他。” 灰衣书生有一个十分雅致的名字,叫做林雪洛,萧阙只借用君泽岚之父的名字,说是君先生的徒弟,当年曾有幸到烟雨楼中与林掌柜的有过数面之缘。之所以不用顾叡弟子的名义而用君泽岚父亲是因为顾叡是名震江湖与朝野的人物,平生之收过一个徒弟就是萧阙,显然萧阙是不打算跟林雪洛表明自己的身份。还有一点便是君家也擅长做画,当年的那一副《兰溪春景图》便就是君家与林掌柜的两个人合作而成。 借用以观看当年先师所画的图纸缅怀先人,这样的借口自然是冠冕堂皇的很。 有时候傅云书都不得不承认,萧阙简直是说起谎话来不打草稿的主,客套下来,倒是让林雪洛对于萧阙化名楚阙的身份深信不疑,一见如故,三杯酒喝下来,便就称兄道弟了。 只是末了,当萧阙提出想要看这一幅《兰溪春景图》的时候,林雪洛有些遗憾的说道:“那《兰溪春景图》原本是先父与君先生合作而成,也是他一生中最为得意的作品,只是前些时日先父逝世的时候家中有些乱,那一副《兰溪春景图》竟然失窃了,小生已经上报官府去了。” 那《兰溪春景图》记载的是当年顾叡等人游历兰溪场景,又是与君家前任家主一起合作,其珍贵性不言而喻,这可是当年林掌柜视为心血之物,失窃之后,林雪洛自然是气愤不已。 萧阙眼中闪过了一丝意外,难掩遗憾的语气说道:“却没想到竟然与家师遗物无缘了。” 见着眼中带着的意外与失落,傅云书心中想到,当初在离宫中,萧阙不惜以身犯险只为了寻朝云公主所遗留下来的一柄烧焦了的萧,如今这一幅画着朝云公主画像的《兰溪春景图》,记载着的是朝云公主在楚江的一段回忆,对于萧阙而言,也是意义非凡吧。 那林雪洛也是一脸愧疚和气愤,“当初父亲临死之前让我好好的保管好那一副《兰溪春景图》,没想到他老人家尸骨未寒《兰溪春景图》就丢失了,为人子女,当真是不孝啊。” 这书生不仅厚道,从某些方面来说厚道到了迂腐,傅云书嘴角不由得抽了抽,萧阙为了将戏给演足,少不得出言安慰几声。 萧大公子这辈子估计都没有遇见过这般难缠的人,这边好容易安慰好了林雪洛,林雪洛脸上方才有平缓之意,喝了一口梨花白,似乎想到什么一般,对萧阙说道:“楚兄,说起来家父在世的时候,也有人找家父问过《兰溪春景图》呢。” 萧阙眉头皱了皱,问道:“是谁问过林掌柜的?” “那人的姓名我也记得不太清楚了,似乎也是姓楚,是个年轻的公子爷。”楚姓在楚江并不少见,自然是不稀奇了,傅云书心中暗自的诧异,这《兰溪春景图》记载的莫非就是当年昭帝朝云公主他们游历楚江之时的场景,二十多年过去了,怎么还有年轻人来楚江寻找这《兰溪春景图》? “楚兄也姓楚,莫非跟那位公子认识,或许是同门?”林雪洛似乎是想到什么一般,试探的问道。 萧阙摇头,说道:“家师只有在下一个弟子,并无同门。” 不知为何,傅云书见着林雪洛似乎是松了一口气,说道:“原来是这样,那人跟楚兄一样斯斯文文的,一看便知气度非凡,穿着柳黄色的锦袍,一看便知是富贵人家出身。” 柳黄色的锦袍,傅云书的脑海中蓦然就浮现出了一个人的模样,眼神不住的看向了萧阙,却见萧阙依旧是面上没有任何的表情变化,说道:“或许是有人慕名前来,想要一览神作也不一定。” 这般客套了几句,萧阙便与傅云书告辞离开。 方才出了烟雨楼,傅云书见着萧阙比来时脸色似乎要沉着几分,忍不住问道:“前来询问《兰溪春景图》的是楚谦音吗?到底楚谦音跟那《兰溪春景图》有什么关系?” 傅云书在心中也曾思量过,萧阙跟楚家的关系也就是太后出自楚江楚家,而朝云公主是太后之女,论起来,萧阙与楚谦音二人也只算的是表兄弟关系。 可是,若单单只是表兄弟关系,那为何萧阙会因为楚谦音差点就丢了性命?谢奕之说,是因为萧阙欠了楚家一个天大的恩情,萧阙与楚家其实并无太多的接触,所能欠下楚家恩情的,也就只有朝云公主。 上一代,究竟有什么恩怨竟然过了二十多年还未曾了结,一直延续到萧阙的身上?那一幅《兰溪春景图》中究竟掩藏着什么样的秘密,竟然让萧阙这般在意? 萧阙自从到了楚江之后,整个人似乎都不对劲,虽然推掉了外面应酬,二人之间的感情也在楚江这一段平静的时光中突飞猛进。 可是越是这样,傅云书的心中越是不安的。似乎萧阙对她的种种好,是在弥补着什么,这一段平静美好的时光,是在为别离做着铺垫。 就好像明明是站在幸福的最顶端,可是时时刻刻却在提心吊胆着生怕一踩空,掉落到万丈悬崖中,粉身碎骨…… “应该是吧。”萧阙不知在想什么,漫不经心的回答道,待走了几步,才发现傅云书停在了原地并没有跟上来,气鼓鼓的瞪着他,萧阙莫名。 “萧阙。”傅云书连名带姓的叫萧阙道,显然是生气了。 萧阙见着傅云书这般,方才从自己的思绪中回神,低头看她柔声问道:“怎么了?” “萧阙,你到楚江之后就一直怪怪的,尤其涉及到楚谦音的事情你要么不说,要么半遮半掩,今天要么你说清楚到底你与楚谦音有什么纠纷,要么……要么我就站在这里不走了……”傅云书无赖的说道。 显然萧阙没想到傅云书会一这样的方法来威胁他,有些哭笑不得。傅云书却气鼓鼓的看着他,破罐子破摔的想到反正她是小孩子,没必要一直那么听话下去。 萧阙无奈对上傅云书那坚持的小眼神,显然是知道傅云书是不会善罢甘休的,萧阙就站在那里垂下眼眸没有说话。 第284章 昔年恩怨 第284章 昔年恩怨 春日下午的阳光透过疏漏的枝桠洒在萧阙的脸上,有春风拂过枝头,洒落下了梨花点点,梨花落在他洁白的衣袂上,那般干净美好,恍如谪仙。 傅云书倔强的看着他,猫儿一般的眼睛为了表示自己很生气睁的很大,却有一种莫名可爱。最终还是萧阙无奈的叹了口气,说道:“此事,说来话长。” 傅云书莲花山那个交情差点没绷住,等了半天就等来了萧阙这六个字?似乎是做了什么决定一般,萧阙看向远方的目光终于落在了傅云书的身上,似乎终于是做了什么决定一般,萧阙终于说道:“此处并非是说话的地方。” 三月的楚江都笼罩在梨花烟雨之中,满城花开锦绣,暗香浮动如雪,兰溪边上是十里白堤烟柳,梨花临水照影,风吹落了花瓣点点零落在水面,拘一把水,溪水中可能有梨花片片。 楚江的天气变化莫测,方才还是晴天,如今却忽然下起了雨,烟雨朦胧,泛舟兰溪上,看着两岸的景象,如同笼罩在烟雨下的一幅绝佳水墨画。 乌篷船中,外面细雨打在船顶“泠泠”作响,兰溪烟雨本就是一处绝佳的景象,游人并未因这变幻莫测的天气而减少。 此时,傅云书与萧阙二人同坐在乌篷船上,萧阙看着傅云书那亮晶晶的眼神,也不由得扶额。 傅云书见着萧阙许久都不肯吐露出半分关于楚家、楚谦音的事情,今日在她逼问之下好容易松口了,生怕萧阙反悔,便就临近租了一只船泛舟兰溪,船上就只有他们二人,僻静又无人可偷听,还能临带着欣赏兰溪风景,傅云书都忍不住为自己鼓掌。 但是,上了船上之后,萧阙反而是十分有兴致的在看着外面的美景,并未有开口之意,在傅云书按捺不住性格,想要开口提醒萧阙的时候,却见萧阙终于缓缓开口说道:“朝云公主,在皇上登基那一年便就被冠以谋反罪名赐死。” 萧阙一开口,说出的话让傅云书不由得一惊,显然没想到萧阙并非是从楚江楚家或者是楚谦音开始说起,一开口,提到的便就是朝云公主。 “可是,她并没有死,而是因为怀有身孕,被软禁在宫外多年。”听着萧阙平淡的语气,那一刻傅云书心中十分愧疚。朝云公主之事,显然已成萧阙的心结,她逼问萧阙那些往事,是否无异于在萧阙的伤口上撒盐? “难道,你就不觉得奇怪吗?”萧阙反问傅云书。 自然是觉得奇怪,昭帝与朝云公主一母同胞的兄妹,又是同是在太后膝下长大,自幼感情非常好。而从萧阙的话中,当年的昭帝为英王之时对朝云公主也是宠爱有加。纵然是朝云公主未婚先孕,或者是做了什么不可原谅的事情,也不会将朝云公主软禁在宫外那么些年,而且以那样的罪名将她从世上抹杀去。 萧阙清冷的声音,如同方才饮下梨花白时初初入喉的感觉,醇厚又冰冷:“是因为我的父亲……” 此刻,就连傅云书也忍不住的“啊”了一声。 知道朝云公主是萧阙心中的一道伤疤,是以傅云书很少在萧阙的面前主动的提及到朝云公主。但是在暗地里对于朝云公主的事情做过不少猜测,那便是朝云公主会被昭帝这般无情对待,很有可能与萧阙的父亲有关系。傅云书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上了,那一刻从萧阙清冷的声音中,傅云书恍若能听到隐藏在皇室之中潜藏多年的秘密,这个秘密,与萧阙,与他们的未来息息相关…… “我也不知道我的父亲是谁,她从未告诉过我。”萧阙紧接着说道,傅云书瞪着萧阙,这……这怎么可能。 那一刻,萧阙清冷的眸子中浮现出一种莫名的哀伤之意,如同外面的梨花烟雨,淡淡笑着说道:“很可笑吧,那个她爱了一生也恨了一生的男人,却到临死前,都不肯告诉她自己的儿子,他的亲生父亲是谁。” 恍若是那一年,大火吞噬了所有,她的脸上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微笑,那是一种禁锢多年解脱了的表情——那一刻,她的眼看着皇城的方向,脸上的笑容是他此生所见过的,最为美丽的表情…… “公子若是不想说就不要再说了……”傅云书急忙忙的打断了萧阙的话,那一刻傅云书心中又是后悔又是自责。若是知道此事真的与朝云公主有关系的话,无论如何她都不会逼萧阙的。 却见萧阙淡淡的笑了笑,见着小姑娘担忧的神情,便说道:“无事,只是很久都没有想起往事。”紧接着,眼中那一抹伤痛的神色渐渐的淡去,看着傅云书揶揄道:“若是今日不听下次就算是赖在那不走我也不会再说了。” 傅云书脸上闪过了一丝郝然的神色,又羞又怒的瞪了萧阙一眼,却见萧阙真的不放在心上,又想着当年的事情与萧阙的安危息息相关,便就接着耐心等着萧阙说下去。 小姑娘头顶毛茸茸的,触感十分好,如同抚摸某种小动物一般,萧阙摸着傅云书的头顶,笑着说道:“这些年,我父亲的存在俨然成为了一种禁忌,皇上也好、我师父也好,神医也好,枯禅大师也罢,无论是谁,都对我父亲闭口不提,就连我,到现在都没能查到他是谁,但是我能感觉到,他还能活在这个世上,只是因为身份特殊,就算是二十多年过去了,却依旧还是所有人的禁忌。” 傅云书看着萧阙,忍不住的瞪大了眼睛,显然从未设想过萧阙的父亲还活着的这个可能。若是萧阙的父亲还活着,他是否知道萧阙的存在?这二十多年来,为何从未寻找过萧阙? 而他,又是谁?让昭帝忌惮,让这些人都缄口不言。 比起朝云公主,萧阙在提起他父亲的时候语气轻松很多,或许是从未见过,所以便谈不上爱恨吧 。 见着萧阙说到这里,傅云书是何等的聪明很快的便就明白了一些过来,说道:“那公子之所以到楚江,是为了寻找你父亲的线索?” 萧阙缓缓点头,看着外面说道:“梨花、烟柳、兰溪,母亲曾说过,楚江的烟雨缠绵,让她一误终身。所以,我的父亲与母亲,应该是在楚江生情,在楚江,或许能够找到一些线索。” 而林掌柜与君泽岚父亲一起作画的那一副《兰溪春景图》绘画的是当年一起游历在楚江的那些年轻人,其中,可能有朝云公主的情郎——萧阙的父亲。 所以,萧阙想到楚江来找他的父亲的线索,可是对于那个素未谋面的男人,萧阙心中是很复杂的,想要知道,却又不想要知道,犹犹豫豫到了数月之后,才到烟雨楼中一问。 而《兰溪春景图》的丢失,似乎是某种冥冥中的注定,注定萧阙在犹豫不决中与可能查到自己身世的线索失之交臂。 可是……傅云书眯着眼睛看着萧阙,问道:“这与楚谦音有什么关系?” 对于谢奕之与柳青宴口中那个差点害死萧阙的楚谦音,傅云书是半点好感都没有,一听到他的名字,便就如斯警惕。 萧阙见着还是没有能绕开楚谦音,不由得苦笑一声,说道:“母亲欠楚家一个很大的恩情,她已经不在了,所有要由我来还。” 这个傅云书听谢奕之说过的,究竟朝云公主,能欠楚家一个怎么样的恩情。 “当年皇上,是要处死母亲的……”萧阙一席话,无疑又让傅云书心中一惊。每次提到昭帝的时候,萧阙的拳头紧了紧,紧接着说道:“可是当年太后联合楚家一起跟皇上求情,因为求情之事,让皇上对楚家生了芥蒂。甚至当年楚青之所以英年早逝,隐约的听母亲提及过,与母亲也有关系。母亲临终前,让我好好照拂楚家,当年在京城中为楚谦音求情,原是我分内之事。” 当年若没有太后与楚家拼死求情,朝云公主很有可能被一道圣旨赐死,是以,这是当年朝云公主欠下的情债,却要萧阙来还。 傅云书听了之后,心下了然。萧阙虽然冷冰冰的,但是骨子里却十分固执,所做下的承诺定然是会遵守的。不过,傅云书蓦然想到什么一般,说道:“按理说这是上一辈的恩怨了,虽然你欠楚家的恩情可是却与那楚谦音并无过节,他怎么处处与你作对,该不会,他将他父亲的死算到你身上了吧。” 见着傅云书一脸警惕的模样,萧阙眼中闪过了一丝无奈之意。这柳青宴与谢奕之也不知与傅云书说了什么,竟然让她一听见楚谦音的名字跟炸了毛的猫似的。 “大概是吧。”比起傅云书听见楚谦音的名字就是下意识的警惕,萧阙倒是十分淡淡的,漫不经心,看着萧阙漫不经心的模样,傅云书差点就炸毛了。 三年前在京城的时候那可是萧阙的地盘,楚谦音都差点害的萧阙丢了性命,此处是楚江,看楚谦音那模样分明是掌控了整个楚家,若是楚谦音对萧阙不利的话,那么他们岂不是处于被动状态。 傅云书想到此处,越发觉得楚江并非是久留之地。 却见萧阙换了个话题,说道:“君泽岚今日早晨又送了急报来。” 傅云书听见君泽岚的名字的时候,都下意识的头疼,说道:“该不会又是催促着我回洛原的吧。” 在萧阙的帮助下,姚天谕叛乱之事已经平息,在内乱平息军心浮动之时,君泽岚自然希望傅云书能够越快回到洛原越好。 毕竟傅云书虽然并无什么在军事上、政治上的才华,但是文有寒山先生,武有君泽岚,只要傅云书有着公子陵的血脉、有着那一日苍龙七宿图打开之时的神迹预言,就是一个能聚集民心的活招牌。 而君泽岚也在信中曾提到,若是能够将萧阙拐到洛原去更好。到时候曦国的军队若是知道他们的左相大人叛变,他们岂不是不战而胜了。 若是洛原的局势紧张,君泽岚独自一人已经镇压不住的时候,不得不不回京城而改道洛原,那萧阙,会跟她一起回洛原吗? 傅云书心中有些紧张的想到,却见萧阙笑了笑,说道:“不过君泽岚抓狂归抓狂,我们还要在楚江多耽误一段时间呢。” 傅云书听见萧阙所说我们两个字,心中一喜。无论是回京城也好,去洛原也罢,二人是不会分开的吧。 第285章 流言蜚语 第285章 流言蜚语 春暖花开之后,萧阙在楚江逗留了约有两个月之久,年后下到别馆中的帖子也越来越多,纵然如萧阙,也有推不掉的应酬。倒是没有如年前那般的悠闲了。 此时傅云书在镜子前比划着衣服,湖绿色的衣服上绣着几枝桃花,桃花上栖着两只青鸟,布料是上好的云锦,衣服上绣着的也是上好的蜀绣。只是裙子短了几分,到了脚踝上,袖子也有些短,露出了精致的手腕。 傅云书穿好之后,不舒服的动了动,对芸娘说道:“芸娘,这些衣服都小了呢。” 芸娘笑着说道:“这些衣服还是前年的时候回京城的时候几位夫人做的呢,带了满满几箱子,原本就怕小姐的身量长高了穿不下,这箱子里面的衣服小姐都还没有都穿一遍,都已经小了。小姐个子长的很快呀……” 在宁州的时候几个舅母对傅云书都是极好的,因为裴家都是儿子,也就傅云书这么一个女儿,跟对娃娃似的恨不得将最好的一切都打扮在傅云书身上。虽然傅云书从小未在母亲身边,但是所穿的衣物一概都是几个舅母经手的,从未委屈过傅云书。 是以,从宁州回京城,几个舅母生怕她受半分的委屈,不说别的,单单就是衣服都带了好几箱子,春夏秋冬都有。 到了京城之后,裴月对傅云书的态度淡淡,除了参加宫宴的几次之外基本上就没有给傅云书添过几件衣服。 听芸娘说自己长高了傅云书心中也喜滋滋的,比量了一下身高笑着说道:“我也觉得我长高了不少……” 见着傅云书孩子气的模样,芸娘不禁笑了笑,说道:“看来前年在宁州做的衣服多少都不能穿了,出门在外少不得一些应酬,小姐可不能让别人看了笑话去。今日若是从罗大人府中回来的早的话回来的时候不如去成衣铺子里置办几身衣服回来。” 芸娘到底是护短的,傅云书对于自己的吃穿用度不怎么在意,但是芸娘却处处都是十分精细的为傅云书打算的。 只是今日前去楚江节度使罗恒家中赴宴,大小官员都会作陪,说是午宴,觥筹交错也不知到了晚间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呢。 见芸娘这般说,傅云书先应下。见着傅云书虚应着,并没有放在心上,芸娘便又习惯性的唠叨说道:“小姐你也别光应着,若是实在是没有时间去外面成衣铺子亲自挑选,明日奴婢便让成衣铺子送几匹好的布料过来,小姐你挑选几样花色量个身量,到时候做新衣服。” 对于芸娘说风就是雨的性格傅云书无奈的抽了抽嘴角,芸娘做事十分认真,素来不会是说了就算的,尤其是对她的事情。却见芸娘还一面琢磨道:“若是只添几件衣服也不成,小姐首饰也许久都没有添了,不如再让珠宝铺里送几样时兴的首饰前来。” 在宁州的时候,裴家是大家族,每年到一到换季的时候便就有专门的成衣铺子带来时兴的布料首饰让府中夫人小姐挑选。只是如今在楚州,傅云书行事不想那么引人注目,连忙说道:“芸娘,等今日回来的早我自己去看看便就是了,何必这般兴师动众。” 芸娘淡淡的扫了傅云书一眼,显然是不相信傅云书的话。沧海见着傅云书怕麻烦别人,抿嘴笑了笑说道:“小姐,左右有萧公子在呢,你挑几件衣服与首饰又不用我们拿银子。” 沧海直接将萧阙当姑爷了,丝毫不知见外两个字。 傅云书还想说什么,沧海嘟嘴说道:“小姐,你是该要挑选几件新衣服了,我看那楚江所谓的贵女们一幅眼高于顶的模样,打扮的花枝招展的。那些人说是给萧公子接风,可是暗地里打的什么主意谁又不知道呢。” 开年之后,萧阙身为左相赋闲在楚江,纵然是将能推掉的帖子都推掉了,但是也有那么几个紧要的推脱不过的少不得萧阙要前去参加。有时候还会刻意的添上傅云书的名字。 纵然萧阙素来护短,也不喜欢傅云书去参加那样的场合。只是傅云书想着虽然萧阙位高权重,但是能少得罪一些人也为好,毕竟初初在楚谦音的接风宴席上都已经得罪一部分官员,在朝中为官,能少树敌便就少树敌。傅云书虽然未曾在官场上,但是这些道理还是懂得的。 萧阙在前厅赴宴,傅云书便跟着楚江府中的几个女眷在后院。女眷之间,少不得说的都是一些家长里短,富贵人家的八卦新闻和相互之间的攀比。 傅云书身为朝廷中第一位挂名出使离国的女官,又与萧阙有着暧昧不清的关系,自然是受到不少人的注目。 傅云书一味的担忧因为自己一时的任性,将二人之间的关系宣之于众之后萧阙在官场和天下人的面前名声会不会有所影响。却从未想过,萧阙是男子,又位高权重喜欢冷着一张脸,纵然是有人在暗地里做手脚,但是在明面上却不敢对萧阙议论什么。尤其是初来的一日,萧阙给了他们一个下马威之后。 可是傅云书却不一样,她是女子,受到的非议自然是比萧阙要多一些。 萧阙本就是名冠京华的人物,再加上左相位高权重的身份,一张风华无双的脸,自然是不少楚江权贵们所要拉拢的对象和楚江闺中女儿的梦中情郎。 那些楚州权贵们费尽心思的请萧阙到府中赴宴,其一的用意莫不是为了拉拢萧阙,一面却又不大设防的让自家的女儿出来接待,除了楚江位于边塞礼数之上没有京城贵族那般讲究之外,还有多了一层联姻之意。 纵然萧阙与傅云书的事情闹的沸沸扬扬的,但是众人还是想着堂堂的毓烟公子总不能真的冒天下大不讳的娶自己名义上的徒弟为妻吧。这是其一,其二纵然是萧阙与傅云书两个人真的是两情相悦,但是普通人家三妻四妾都有之,何况如同萧阙这般优秀的男子呢。是以让自己嫡出的庶出的女儿都出来作陪,若是萧阙能够看上谁的话可就是自家的造化了。 那些闺中女儿们早就听闻毓烟公子名声在外,在席间隔着竹帘纱帘,却并不妨碍看见那男子朦胧侧影,更是恍若仙人,而与萧阙关系亲近的傅云书更是将她视之为眼中钉肉中刺,虽不敢明里与傅云书说不过去,但是在暗中的话确实极其的难听。 面对着那些人的冷嘲热讽,无非是说傅云书不识礼数,抛头露面竟然跟男人一样出使离国,还勾引自己名义上的师傅。如同毓烟公子那般霁月清风的人物怎么可能会做出这样乱了伦常的事情,必然是傅云书有意勾引罢了。这话,要多难听就有多难听,分明是在诽谤傅云书的闺誉。 傅云书只当做是没听见,说话行事上让人挑不出任何的错处,那些所谓贵女们见傅云书这般油盐不进,心中愤然,却又对傅云书无可奈何。 沧海想跟她们理论,可是傅云书却是一脸淡淡的模样,说道:“小姐,她们说话做事也太过分了。她们最高不过是区区四品官员的女儿,你可是堂堂京中一品丞相的嫡女,竟然敢对你不敬!” 傅云书笑了笑,拂了拂袖子上根本不存在的灰尘,说道:“乡野之人不知尊卑有别,若是跟她们一般见识岂不是掉了我的身价。” 一席话,虽没有明面上点名说是谁,却有指桑骂槐之意让他们脸上青一阵红一阵的,不知该如何接口。傅云书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有的事情她是可以不必介怀,可是也不代表她是软柿子好拿捏。 看着坐上的人脸上表情精彩,敢怒不敢言的模样傅云书心中十分畅快。 回来的路上,沧海依旧还是有愤愤不平之意,倒是傅云书对于流传的那些难听的流言并不在乎,沧海不由得问道:“小姐,她们这般的说你,你难道一点都不在乎吗 ?” 傅云书只是但笑不语,只要她们开心,只要萧阙不在乎这些流言,她又何必要为他人之言而使自己困扰呢?她所在乎的,只有那一个人而已…… 想到这里的时候,外面传来几声敲门声打断了傅云书的思绪。却见正是柳青宴含笑的走了进来,他今日穿着一身银丝镶边的宝蓝色长衫以金线勾勒出几朵菊花,虽是初春,但是手中却拿着一把折扇,折扇上吊着一块玉坠,那模样要多风流倜傥便就有多风流倜傥,端是一幅谦谦公子温润如玉的好模样。低眉浅笑之间,也不知多少闺中少女被他这样一幅好皮囊给骗了去。 却见柳青宴进来,看了傅云书一圈,却见少女穿着烟青色的衣服,娇嫩着如同枝头的嫩芽,十分好看,只是那衣服似乎是短了一截。 柳青宴性格随和,师兄妹二人素来是玩闹惯了的,虽然柳青宴很多的时候十分不靠谱,但是傅云书对于这个如同兄长一般维护自己的师兄还是很喜欢的。见着柳青宴进来,便如同献宝一般在柳青宴的面前转了一圈,含笑的说道:“师兄师兄,你看我是不是长高了些……” 笑容着带着这个时期特有的少女的烂漫,却见柳青宴以扇扶额,沉吟了片刻没有说话,对上傅云书殷切的小眼神,含笑的说道:“衣服小了也不一定就是长高了,说不定是长胖了呢。” 一面说着,一面比划着不到自己胸口高的少女,说道:“就说还没长高多少么……” 傅云书身量纵然是在曦国女子重也算是娇小的了,最为忌讳的便就是人家说他矮,见着柳青宴这般,便如同炸毛的猫一般,瞪着柳青宴说道:“衣服是短了不是小了,明明是长高了,不信你问芸娘……” 芸娘只在一边含笑的看着师兄妹两个人打闹,虽然柳青宴这个师兄是在半路上冒出来的,但是对于傅云书的疼爱倒是真的,她也乐见傅云书与他亲近。 显然,萧阙不在这里,柳青宴欺负傅云书都欺负上瘾了,说道:“今日春日游宴楚谦音可是请了不少的名门望族大家闺秀,萧阙身份尊贵,不知多少人看着他眼红呢。你若是今日不穿好看点,可别被她们比下去了……” 傅云书白了柳青宴一眼,扬着小下巴十分神气的对柳青宴说道:“我天生丽质,才不怕被那些庸脂俗粉们。” 原本傅云书与柳青宴两个人开玩笑习惯了,所以便说话这般的没脸没皮,却没想到话音刚落下,却见谢奕之与萧阙不知何时的来了,萧阙的眼中也少有的带着几分笑意,显然方才柳青宴与傅云书的对话全然的被他听了过去。 傅云书狠狠的瞪了柳青宴一眼,萧阙倒是没取笑傅云书,而是说道:“长高了些,明日带你去成衣铺子做几套衣服。” 傅云书脸上方才带上几分笑意。 第286章 名门闺秀 第286章 名门闺秀 原本傅云书跟着萧阙去了几次不好推脱的赴宴的场合,因为曦国男女设防,自然是不能与萧阙在离国那般在宴席上平起平坐,萧阙在前厅赴宴,傅云书便在后院应付那些小姐夫人们,傅云书本就最不耐烦这种场合的。 几次下来,对于这种赴宴之事傅云书能推脱就推脱,只是此次宴请萧阙的不是别人,是楚谦音。因为楚州节度使许弋前来楚江,许弋原本就是为了拜访萧阙而来,是以楚谦音在府中设宴接待许弋的同时,萧阙自然没有不去的道理。 对于楚谦音若说一开始见到他的时候被那一张好皮囊给迷惑了的话,那么后面傅云书对于楚谦音可没什么好感。 想到之前萧阙说的话,傅云书生怕萧阙因为当年朝云公主欠下的恩情,对于楚谦音的挑衅会忍让在他手下吃亏,是以自告奋勇的也跟着萧阙前去赴宴。 对于傅云书上了马车之后一脸斗志奋勇的模样,萧阙不由得扶额。 那许弋为楚江节度使,本是朝中两品大员,许家原本与楚家交好,是以楚谦音见到许弋都要尊称一声:“世伯” 每年春季梨花开的时候,许弋都会携家中女眷到楚江前来赏花,两家来往频繁,是以关系十分不错。而傅云书被人引着到后花园的时候,却见春日一到,正是花草繁茂万物复苏的季节,这楚临公府中所种植的奇花异草争奇斗艳,许多名贵的花草,就连是在宫中都难得一见。 却见这满园春色中,那些女眷们都穿着艳丽的春衫,精心打扮过,那些年过三十有余的妇人们打扮雍容华贵,保养得宜,而跟在那些妇人身后的少女们正当韶华,所有少女中,当属坐在亭子里的黄衣少女容貌最为出色。 却见那位少女穿着浅黄色的襦裙,容颜娇艳如同桃李,一双杏仁般美好形状的眼睛,下巴总是微微的扬起,有一种天生的高傲的感觉;她的身边是一位穿着紫衣的妇人,看起来不过是三十出头的年纪,保养得宜,雍容华贵别有一番气度。那母女二人,正是这一群所谓贵女们巴结的中心点。想来这二位便就是许弋的夫人与女儿了。 傅云书被楚家的下人引了进来,自然是少不得一群人打量的目光。原本跟那黄衣少女最为亲密的蓝衣少女见着傅云书过来,连忙起身走到傅云书的面前,状似十分亲密的说道:“阿芍,这就是我跟你说过的傅小姐,你看傅小姐模样气质都与我们不一样,果然是从京城里来的贵女就是与我们这些小门小户的不同。” 这蓝衣姑娘模样清秀,傅云书却是从未见过的,蓦然间见她这般亲密,不由得微微的愣了愣,不知她何时在楚州交了这么一个密友了。还是沧海小声的在傅云书的耳边说道:“这是李知府家的千金,上次带头出言嘲讽小姐的便是她。” 李知府就是那一日喝醉之后出言挑衅萧阙被萧阙用酒杯打断了两颗门牙,那李知府出言得罪萧阙又被谢奕之恐吓之后,越想心中越不安。虽然京城中的那位说萧阙是必死无疑,可是现在皇上还没有撤萧阙的职,就连右相见了都要敬让三分的人,他一个小小知府哪里得罪的起。 而楚江的那些同僚们数次的设宴宴请萧阙到府上,莫不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而他正好有一女儿李如心,正当年华,模样可人,便也起了拉拢萧阙的心思。那李如心原是家中独女,被捧在手心中宠爱这长大的,模样才情都是楚江的那些名门闺秀中最为拔尖的一个,自然生的一副高傲的性格。 如今已经十八岁了,向李家提亲的人自然也不在少数,但是均被李如心拒绝了,一心想嫁个家世、模样等等都顶尖的郎君。那一日萧阙被言情到府上做客,隔着帘子见那君子温润如玉,一颗少女芳心都落在了萧阙身上。 但是数次的营造了与萧阙见面的机会,但是萧阙的目光从来在傅云书的身上,从未落在她身上一眼,怎么不让李如心又恨又嫉妒。在这楚江,她的家世高贵、性格模样又十分强势,是以由她挑头处处为难傅云书,谁知道,傅云书对于她们那些难听的话根本酒不放在心上,两次交锋下来,倒是让她们落了下乘。 今日恰好许芍也来了这楚江,李如心是何等聪明伶俐的一个人,虽然说许弋每年都会来楚江,但是今年到楚江的行程却比往年匆忙一些,似是有巴结萧阙想要与萧阙联姻之意。 是以,李如心与许芍二人本就是闺中好友,在萧阙来之前李如心故意在许芍耳边说了那萧公子是如何的丰神俊朗如何的才华出众,把傅云书说的是如何容貌美丽但是却心机深沉。 她是知道的,许芍从小性格骄纵自负美貌,却又十分善妒,是以在未见到傅云书之前,便就已经挑拨起了许芍对傅云书的嫉妒之心。 今日楚家设宴接待楚州节度使,这楚江大大小小的官员与其家眷都来此处,若是许芍在这个时候给傅云书难堪二人起了争执,到时候她可就有好戏看了,以报当初被傅云书三言两语羞辱之仇。 傅云书虽然不喜欢这样的场合,但是在前世的时候京城中赴宴,那些大家闺秀们明争暗斗的事情都看多了去了,知道了李如心的身份之后便知道她是在打什么主意了。虽然心中明了,但是表情却是淡然,让人看不出她在琢磨什么。 傅云书见着李如心一席话落下之后,许芍的脸色就变了变,一双杏眼在傅云书身上打量一番,说道:“呀,这便就是传言中的傅姑娘么、原本我以为这相府的嫡长女有多么得宠呢,没想到却依旧还穿着前些年流行的留仙裙,那裙子的款式早就过时我赏赐给那做粗活的丫鬟她都不要呢……” 显然只留意到了傅云书的裙子款式,没认出来傅云书身上裙子的料子原本是千金一匹的云锦织成。 不动声色的将自己手从李如心的手中抽出来,见许芍这般说,傅云书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说道:“许小姐说的是,同样是出生曦国世家女子,哪里能有什么高低贵贱之分呢。许大人为朝中二品大员,家父在家中谈及许大人的时候也对许大人赞许有加,想必许大人的家风严谨不亚于京中贵族吧。” 傅云书脸上虽然带着笑意,但是话里带刺,见着许芍红了又白的脸,傅云书暗笑。第一次知道,傅永信的名头这般好用。 傅云书话里话外的意思,未免是在说许弋纵然是二品大员如何,傅永信可是朝中堂堂一品丞相,傅家又是曦国的百年世家贵族,岂是小小的许家能够比拟的。虽然傅云书不喜欢做仗势欺人之事,但是也不代表着她性格软弱好欺,任人欺负到头上来的。 比起性格冲动的许芍,许夫人的性格倒是沉稳圆滑许多,压下去了变脸的许芍,说道:“小女不懂事,出言冒犯傅小姐,还请傅小姐不要放在心上。” 一面说道:“傅小姐都来了许久,怎么还不为傅小姐上茶。”这楚临公府上没有别的女主人,那许夫人俨然是将自己当做是主人了。不过依照她的身份和气场在那里,倒也不让人生厌。 傅云书心中冷笑了一声,她来了有一会儿了,这许夫人之古顾着与旁边的妇人说话,只让李如心与许芍两个人一唱一和的为难于她只做没看见,不就是故意试探她深浅好不好拿捏的么。看来,这许夫人比许芍聪明多了。 这边坐下之后,许夫人态度倒是十分和蔼,只说些楚江一些好玩的地方,一面又说道:“虽然阿芍不是楚江人,但是却是常来的,傅小姐与阿芍年纪相仿,可以结伴在楚江游玩。” 傅云书虚应着,这许夫人本是八面玲珑的性格,那些妇人见许夫人对傅云书这般热络,纷纷的也来扒着傅云书应承着,丝毫不见之前横眉冷对的模样,傅云书被一群妇人围在中间,胭脂水粉都盖过了满园的花香,直让傅云书苦不堪言。 幸好没一会儿府中的侍女来请,说是戏台子已经备好了,请各位夫人小姐前去看戏去,傅云书才得以脱身。 男女宴席都是隔开的,萧阙等人是在前厅就在戏台子下面,而女眷们则是隔着竹帘,在竹帘后面看着戏。 “听说今日楚公子请的是新来的戏班子来演的,演的戏本也是新编出来的。”显然那许夫人是行家,一面听着戏一面点评道。 “听说这一出戏可是楚公子亲自编的,自然非一般凡品。”另一个贵妇人掩嘴笑着附和道。 这一出戏叫做《沧海遗珠》,根据野史来编排的一出戏,原是说在乐宗时期,王皇后善妒,乐宗性格偏偏又软弱无能,由着王皇后残害了不少皇嗣。当时宫中乐宗最为宠爱的丽妃有身孕,战战兢兢十月过后终于产下一子,却因为害怕遭到王皇后毒手,是以在当日收买了产婆在宫外抱来一个女婴,对外只说是个公主。 最终乐宗年迈病重,宫中皇嗣几乎被王皇后都害死了,或许是报应,王皇后膝下太子也坠马而死,一时间竟然绝了皇室血脉。 这时当年的丽妃方才说了实话,在摄政王的帮助之下终于找回了流落在民间的皇子,认回皇家封为太子。不过是个普通的再普通不过的话本,她们这一番话,不过是随着许夫人阿谀奉承罢了。 傅云书兴致缺缺的看着外面,隔着竹帘,见萧阙与谢奕之与那些朝廷官员应付着,或许是感觉到了傅云书的目光,萧阙不由得转头,隐隐隔着竹帘,萧阙也能感觉到傅云书百般无聊的模样,二人相视一笑,傅云书方才收回落在萧阙身上的目光。 这边二人的举动自然落在了许芍的眼中,隔着竹帘,许芍自然也能将萧阙的身影看得清晰的,想不到这世间竟然还有比楚谦音还要俊朗的男子,却见他的目光却是一直是在傅云书的身上,再加上见着周围的人都对傅云书阿谀奉承的,怎么不让她心生嫉妒。 傅云书方才送萧阙的身上收回了视线,忽然有热茶水洒到了自己的手上,那茶水是方才烧开滚烫的,傅云书疼的“嘶”了一声还没说话呢,却见那许芍连忙说道:“哎呀傅小姐不好意思,是我手滑了……” 第287章 沧海遗珠 第287章 沧海遗珠 这边见着许芍手中的茶水洒到了傅云书的身上,那些侍女们吓了一跳,一面端来了凉水,又拿了干净的手巾。 沧海跟在傅云书身边,见着许芍虽然在道歉,但是眼中难以遮掩的是得意的神情,忍不住说道:“你分明就是故意的将茶水泼在我家小姐的身上的……” “沧海……”傅云书一面接过沧海拧好的手巾敷着被烫伤的地方,一面呵斥沧海道:“不得胡说,父亲与许大人是同僚,许小姐与我无冤无仇为何会将茶水故意洒在我的身上,若是这话被有心人听去了传到父亲的耳中,父亲误以为真影响了许大人在官场上的仕途就不好了。” 这话说的,让一面冷眼旁观的许夫人脸上都是红一阵白一阵的,傅云书还笑了笑,对许夫人说道:“您说是吧许夫人。” “阿芍不得胡闹。”许夫人见着傅云书都点了她的名字了,声音有几分严厉,道:“是我这个做母亲的没有教导阿芍,请傅小姐见谅。” 傅云书笑了笑,与许夫人交好的陈夫人开口说道:“好了,看你将阿芍吓的,小孩子小打小闹,又不是什么大事,傅小姐又不是那般不知轻重的孩子。” 一面四两拨千斤的将事情的影响变小,傅云书笑着说道:“陈夫人说的是,只是这衣服湿了不好再久坐,各位夫人我先下去整理一下仪容。” 傅云书也无意再在这件事情上计较太多,许夫人与许芍两个人不入流的手段比之皇后根本算不了什么,皇后她都不在意,更何况是这二人。 今日傅云书穿的是墨绿色的衣服,虽然有茶渍湿了一块倒是看的也不明显,傅云书谢过了领路的侍女表示自己想一个人走走,出言说是想要换一身衣服不过是想离开那些人的借口而已。 上一次到楚家的时候只是匆匆看了一眼,并未细细观赏此处的景色,如今有了闲暇的时间,傅云书倒是慢慢的打量起周围景色起来。 却见亭台楼阁错落有致,那睡火莲依旧常开未败,拂柳垂堤,繁茂的花草间有莺啼燕鸣,当真是如同人间仙境一般。 只是,傅云书眉头微皱,看了周围一眼略加思索,似乎在楚家也不见一株梨树,究竟是巧合还是真的有什么隐情? 转了有一阵子,沧海见着傅云书似乎无意回去,怕傅云书口渴,便去取茶水去了,傅云书在一边的凉亭石凳上坐着,外面戏台上的丝竹声隐隐的传了过来,在这样的春日听着别有一番韵味。 恰好在这个时候,听到身后忽然有人问到:“傅姑娘怎么独自一个人在这里坐着?” 却见身后柳枝岧岧,楚谦音站在柳树下笑问傅云书道,一派温雅。 显然没想到会在这里看见楚谦音,见楚谦音发问,傅云书便笑了笑,说道:“里面有些闷,所以出来散散心。这楚府果然名不虚传,亭台楼榭,倒是让我移不开眼舍不得回去了。”紧接着,傅云书的话顿了顿,状似无意的问道:“莫非这楚府也是楚公子自己亲自设计的?” “让傅姑娘见笑了,这在下别无所长,所以就这点爱好而已。”楚谦音依旧是十分谦和的说道。 见着楚谦音没有离开的意思,傅云书只能继续跟楚谦音两个人打太极,说道:“楚公子谦虚了,楚公子精通音律就连皇上都青眼相待,若是楚公子还叫别无所长的话,那么云书岂不是要无地自容了。”傅云书以着一种天真的口吻说道:“听说今日的戏本还是楚公子亲自创作的呢,没想到楚公子竟然还有这般大才。” “家中不许我出仕,每日无所事事,就整日研究这些难登大雅之堂的东西了。”楚谦音用着一种十分活泼的语气说道,若非在心底下二人都有各自的打算和算计,就单单这般看来,二人如同至交好友一般,气氛无比和谐。 傅云书也笑了,而楚谦音见傅云书坐在那里,似乎也不急着回去,跟傅云书紧接着攀谈了起来:“当年每读史书的时候,看到仁宗那一段的时候,心中不由得感慨千万。仁宗流落民间二十多年,皆是因为妇人一念之差,若非是当年的老千岁慧眼识珠,将仁宗认回了皇室,不然哪里有之后的盛世呢。皇家历来多是非,流落在民间的皇子又何止是仁宗一人,仁宗只是那些皇子中最为幸运的一个罢了。” 傅云书摸不准楚谦音为何会忽然跟他攀谈起了史书上的事情,见楚谦音这般说,便也笑着说道:“当年说丽妃以女换子不过是野史上记载的罢了,究竟是不是真的是皇家秘闻,后人难以评说。” 却见楚谦音嗤笑一声,说道:“可是仁宗流落在民间二十年之后才被接回宫中是不争的事实。” 虽不知楚谦音为何会异常纠结这件事情,便漫不经心的说道:“纵然是事实,那丽妃可必然是个很伟大的母亲。深宫之中,母凭子贵的比比皆是,如丽妃这样不求争宠,只求将孩子送到宫外让孩子平安长大,这样的一个女子,怎不令人佩服。” 傅云书的话说完之后,却见楚谦音脸上闪过了一丝奇异的色彩,说道:“难道让仁宗流落在民间这么些年,而丽妃独自在宫中享受荣华富贵就没错吗?” 傅云书以一种不能理解的表情看着楚谦音,说道:“当年王皇后性格专断,纵然丽妃在宫中锦衣玉食也是每日提心吊胆的吧,再者说了,当年丽妃若是没有将仁宗送出宫去,仁宗恐怕早就遭了王皇后的毒手了吧。” 楚谦音微微一笑,脸上方才的那一刻奇异的表情随着他的笑容一扫而过,楚谦音说道:“看来是我眼界太狭隘了,只从仁宗的角度考虑问题,却未想过丽妃的处境。” 紧接着,楚谦音见着脸上带着淡淡笑容的傅云书,问道:“傅姑娘之所以离席,是因为席上的人有为难傅姑娘吗?” 虽然楚谦音的语气温和,但是傅云书跟楚谦音在一起有着说不出来的不自在的感觉,见楚谦音非但没有离开的意思,又问起了宴席上的事情,傅云书只能将心中的不耐按压下来,笑道:“怎么会,云书既为府上客,府上无女主人,楚公子让李夫人代劳接待,李夫人又怎么会做出以主欺客的事情呢。” 虽然傅云书含笑的说着,可是楚谦音怎么会听不出傅云书话里带刺呢,一面心道好个伶牙俐齿的小姑娘,一面面不改色紧接着说道:“那就好,只是在下最近听到过不少关于傅姑娘不好的流言,在下还以为会影响傅姑娘的情绪呢。” 那些不好的流言显然说的是傅云书不知廉耻,与自己名义上的师傅勾勾搭搭,身为女子,又抛头露面前往离国的事情。在楚江这般偏远的地方都传成这样,京城的那些流言传的多难听可想而知。 傅云书脸上的笑意依旧未曾减退,说道:“既然是流言,就不必放在心上就是了。” 言外之意也就是说,外面那些流言傅云书也是听到过的,就不需要楚谦音在她的面前重复了。傅云书这般风轻云淡的模样,让楚谦音都不由得为之愕然。外面的流言那般难听,那样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竟然在听到之后没有丝毫的情绪波动,也不怕别人异样的眼光? “傅姑娘为何会喜欢上萧阙?你可知,想要跟他在一起将会承受多少的流言蜚语和多少反对的声音,而且他虽然优秀出色,却并没有你想象的那般好,值得吗?”不由自主的,楚谦音问了这一席话。 傅云书脸上的笑意收敛了几分,以无比认真的语气说道:“当我选择了要与公子在一起的时候,便知道要走的将是一条很难很难的路,要面对千夫所指、要面对更加艰难的困境,可是既然选择了要与他在一起,就容不得我后悔。” 因为她喜欢上的是那般的优秀的男子,无论是毓烟公子也好还是公子楚也罢,他的出生、他的容貌、他的才学,是天底下多少女子所仰慕可望而不可及的。她能有幸在他的身边,她能有幸得到他的喜欢,就算是付出的比别人多一些承受着别人异样的目光与流言,那又如何? 春日的阳光照在少女的脸上,脸上如同白玉一般的透明无暇,如同新春一般翠绿色的衣裳裹着少女纤细的身姿,如同枝头开的最为娇嫩的嫩蕊,可是却又一种无比坚强的韧性。 “真是可惜啊……”楚谦音看着傅云书,忽然叹了口气说道,傅云书不解的看着楚谦音,却见脸上一抹遗憾的神色一闪而过,说道:“忽然明白,为何二皇子殿下在过了这么久之后,依旧会对傅姑娘念念不忘了……” 玄凌?许久都没听到过这个名字了,蓦然间在耳边听到这个名字之后,傅云书心中闪过了一丝愕然。这个时候,却见去拿茶水的沧海回来了,楚谦音拱手说道:“那在下先告辞了……” 沧海过来,只看见楚谦音的背影,便不解的问道:“小姐,你不是讨厌那位楚公子么,怎么跟他聊了这么久?” 傅云书也是一头雾水,说道:“恰好遇见了他,也不知他想要干什么。” 难道真的只是碰巧在后花园中遇见了他吗?让傅云书在意的是楚谦音后面的一句话,难道楚谦音与玄凌有什么瓜葛不成? 这边二人已经出来透气半个时辰了,眼看着要到午膳的时间了,随意的逛了一会儿准备回去,经过一丛蔷薇花架的时候,恰好听到花架后面有说话的声音。 “娘也真是的这么小心,之前爹爹明明交代过了让我不用管傅云书,傅相那边已经商议好了,但是她却拦着我不让我羞辱她。”说话的声音清脆中带着骄纵的意味,不是许芍还是谁。 透过蔷薇花架,傅云书看见除了许芍之外,李如心等几个少女都在,都是与许芍交好的好友。想开她们也是觉得席上太过烦闷,所以出来透气一面在背地里议论傅云书的是非。 许芍一席话,让傅云书心中疑窦丛生,这许弋原本属于傅永信手下直属管理,许弋听从傅永信调遣安排不假,但是傅永信为何允许许弋及其妻女可欺辱她?莫非是傅永信知道了什么东西? 傅云书心中惊疑不定,便让沧海放轻了脚步,听她们在说些什么。 第288章 红颜知己 第288章 红颜知己 等傅云书驻足听她们的对话,却已经听不出有什么价值的东西了。显然许芍对于方才在宴席上发生的事情耿耿于怀,身边的人都附和着许芍的话在说傅云书的不是,而李如心也在一旁煽风点火。 虽然她们的话十分难听,但是傅云书见没有什么价值的东西,笑了笑,便欲要走。沧海小声的说道:“小姐,就由着她们这般编排你吗?那许芍明明是对萧公子有意思故意争对小姐你的。” 傅云书淡淡的笑了笑,说道:“她们也就只敢在背后编排我罢了,她若是对萧阙有意思,敢当着萧阙的面去说吗?” 正当傅云书要离开的时候,却见许芍不知为何忽然提高了音调,说道:“不过这傅云书也真是够可怜的,名义上是傅相的女儿,可是傅相根本就不管她的死活。恬不知耻的以为能跟萧公子在一起了,哪里知道萧公子在楚江本就有个红颜知己。倒是不知道回到京城之后,她还怎么做人去。” 傅云书眉心一跳,萧阙的红颜知己? “萧公子的红颜知己,怎么没听说过啊?”有个女子好奇的问道。 李如心嗤笑一声,说道:“此时也不是什么秘密,一看你这几日没怎么出门不知道此事。” 傅云书的眉头皱的更加厉害了,若是不是什么秘密,为何她一点的风声都没有听到。 “这个我听说过,你说的应该是妙音阁的锦奴吧。听说那一日萧公子在楚家听了锦奴一曲之后,便惊为天人,这些时日一直出入妙音阁呢,还听说楚公子与萧公子一起去妙音阁,楚公子为锦奴作曲,萧公子还专门为锦奴填词,如今那锦奴可是身价倍增呢……”李如心笑着说道,几个女孩子聚集在一起,自然说的都是一些八卦的事情。 沧海战战兢兢的看着傅云书原本含笑的脸色陡然阴沉了下来,手中原本拿着的一枝白色芍药被她揉捏成了碎泥,心中哀嚎,公子,你就自我保重吧…… 见着粉色蔷薇花架后闪过一片青色衣角,许芍的嘴角勾起了一抹笑容…… 午膳就摆在后花园的水榭中,四周花木繁香,听流水声声,莺声啼转,幽静而又雅致。宴席上觥筹交错间,忽然见到一个下人急忙的跑了过来,对楚谦音说道:“公子不好了,老侯爷病情又加重了。” 楚临公?他们方才到楚江的时候楚临公便就病了,这些时日柳青宴时常的到楚家为楚临公施针用药,相信依照柳青宴的医术肯定能够很好的控制住楚临公的病情,那楚临公的病情怎么又会加重? 傅云书心中疑惑,这边楚谦音已经急忙的跟着那下人过去了。许弋原本就与楚临公交好,见状连忙的跟了过去,萧阙与谢奕之也不好在这里坐着,也跟着过去了。 傅云书见萧阙面色凝重,迟疑了片刻,跟上了萧阙。 一路快步走到楚临公的院子的时候,还未进去,便听见里面有杯盏被砸碎的声音,下人们都跑到了院子外面面面相觑,楚谦音刚进来,见着下人们都站在外面,呵斥道:“快将门打开……” 一个下人为难的说道:“公子,老侯爷又犯病了,若是这个时候进去的话怕是会伤害到公子啊……” 楚谦音狠狠的瞪了那下人一眼,说道:“快打开,若是祖父在里面有什么意外怎么办……” 里面又是一声花瓶被砸碎的声音,不等下人动手,萧阙快步走到前面将门给踢开,又一个砚台飞了出来,萧阙堪堪接住。 门被打开之后,众人只见里面一个白发老者披头散发瘦骨嶙峋,一双眼赤红的见什么砸什么,有胆大的下人上前欲想制服他,可是那老人却是谁一靠近就咬谁,根本没办法靠近。这,便就是楚临公?跟一个疯子无异啊。 不止是傅云书惊讶,就连跟着进来的许弋瞪大了眼睛,一脸不敢置信的说道:“不过才一年未见,老翁为何成这般模样……” 楚谦音一脸焦急,见着楚临公谁也不认识,便急的叫道:“祖父,我是谦儿啊……”想上前拉住楚临公,楚临公却是谁也不认识,“啊啊”的叫着,挥舞着打向楚谦音,楚谦音显然不会武功,只能堪堪躲过去。 那些下人们也不敢用蛮力怕伤着楚临公,一时间谁也无法靠近他。 “侯爷看起来是癫狂之症发作了……”傅云书见着一片狼藉,迟疑的开口说道。 此时楚谦音听了傅云书的话之后,如同看见了救星一般,不顾男女有别抓住了傅云书的手臂,说道:“傅姑娘是不是会医术?请傅姑娘出手相助啊……” 傅云书此时的嘴角抽了抽,她只是插嘴问一句,并没有说自己会医术啊。不过虽然是这般想着,但是见着众人手足无措的模样,傅云书也不好坐视不理,便说道:“癫狂症的人一旦发作六亲不认,侯爷已经年迈,若是这样下去的话怕是会伤及到心智,还请几个武艺高的人将侯爷制服住,我尝试施针。” 在座的大多数是文官,楚家这些下人不过都是会些蛮力的下人,这楚临公原本是戎马出身,制服他自然不易。 萧阙和谢奕之没有说话,默默的使了个眼色,一左一右快如闪电的擒拿住了楚临公的手臂,见着楚临公还在不断挣扎,谢奕之想要点楚临公穴道,傅云书连忙说道:“不能点穴道……” 这边谢奕之和萧阙两个人强制性的将楚临公压到了床榻上,傅云书随身携带了金针,却见她快如闪电的拿出金针封锁住了楚临公的几个穴道,却见穴道一经封锁,楚临公果然安静多了。不再是如同野兽一般“啊啊”的乱叫,口中神志不清的不知在叫着什么。 见着楚临公这般如同疯了的野兽的模样,傅云书心中诧异,准备为楚临公把脉,却被一只手提前拦住了,傅云书讶然的看着萧阙,却见萧阙沉着脸说道:“快去请柳神医过来……” 这边楚谦音见傅云书一出手楚临公便就安静了下来,便说道:“傅姑娘的医术不错,不如让傅姑娘为祖父看看……” 萧阙冷冷的看了楚谦音一眼,眼神中包含着一种警告的意味。 傅云书这才惊觉,萧阙的脸色比任何时候都难看,似乎是在压抑着怒火,抿嘴没有说话。而是一边谢奕之笑着说道:“傅姑娘哪里会什么医术,不过是跟在柳神医身边学了些皮毛罢了,侯爷的病情非同小可,还是等柳神医过来吧。” 不过一盏茶的时间,柳青宴被无痕拽着,只见他衣服穿的歪歪斜斜的,身上还有一股酒和胭脂的味道,不用想便知道无痕是从哪里找到柳青宴的。 柳青宴背着药箱,见着所有人都围在床边,脾气非常不好的吼道:“都围在这里干什么,都出去不要耽误老子治病。” 这般嚣张……许弋方才想发作,却见萧阙已经默默离开了,只好摸了摸鼻子跟着一起离开。 众人坐在客厅中,都没有说话,有下人奉茶上来,这边许弋见着气氛实在是太过于沉闷,便开口不解的说道:“去年我见老翁身体还是康健的很,怎么会成如今这个样子?” 话音方才落下来,却见楚谦音叹了口气,一脸沉痛的说道:“祖父原本就有头疾,在先父过世之后,更是头疾加重,因为忧虑过度,心智迷失,时常犯病。今年开春之后,祖父病情加重,那些原本为祖父医治的大夫都束手无策,也幸好是萧公子为在下请来了柳神医为祖父看病。” “那每次老翁发病都这般吓人吗?”许弋你与楚临公交好,是以对于楚临公的病情十分关系在意。 却不想,楚谦音没有说话,倒是楚谦音身边的管家说话了:“也并非如此,以前老侯爷发病的时候只是不认识人,远远没有今天这般严重,没想到换了大夫看病之后侯爷这次发病竟然连公子都动手打。” 却没有想到,话还没说完,却听见楚谦音呵斥一声:“不要胡言,柳神医既然是萧公子请来的,医术自然了得。”一面又跟萧阙赔罪道,“萧公子,下人不会说话,还请萧公子恕罪。” 傅云书与谢奕之对视了一眼,看着楚谦音一脸诚恳的模样,莫名有一种想将茶盏中滚烫的茶水泼在他脸上的冲动。 楚谦音与这管家一唱一和的,表面上是在说明柳青宴的医术不过关,而柳青宴却是萧阙带来的,楚临公在柳青宴的治疗之下非但病情没有好转反而加重,被有心人听了进去,似乎是在指萧阙居心叵测,欲谋害楚临公了。 而且,今日楚州节度使、楚江大大小小官员都是在此。 见着楚谦音这般说话,傅云书好谢奕之脸上神色愤愤不平,萧阙只是低头看杯子里面的茶水,似乎是并没有听明白楚谦音的言外之意,又似乎是并不在乎楚谦音的言外之意。 萧阙这般冷冷淡淡事不关己的模样,让楚谦音有一种自己是跳梁小丑的感觉,放在袖子里的拳头紧了又松…… “放屁!”一个清亮的骂声从室内传来,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柳青宴。却见柳青宴袖子卷的老高,脸色黑的跟锅底一样双手叉腰,丝毫不见昔日的温雅的模样,将紧闭的门给踢开骂道:“老子治病之前,你们一个个都哑巴了从未有人告诉过我楚临公有癫狂之症,只说楚临公是旧年头疾。你可知道,治疗头疾的有一味药癫狂症的病人远远不能用的,会加快癫狂症的发作甚至到最后会迷失心智,我不知道楚公子有意隐瞒楚临公的病情是故意还是无意?” 柳青宴的话就跟刀子一样,在这么多人的面说的直让楚谦音下不了台,却见柳青宴冷哼了一声,说道:“说来正好楚家二爷在雪崖求药,若是在这个时候楚临公有个什么三长两短,那这爵位可非楚公子莫属了呀……” 此话意味深长,说的楚谦音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说道:“虽然我敬重柳神医是萧公子引荐而来,但是柳神医为祖父治疗延误祖父病情又出言侮辱在下,莫不是想为自己之过推卸责任!” 今日为许弋接风洗尘,楚江大大小小的官员都是在此,若是柳青宴这一席话传了出去,他这些积攒的清誉可都没了。 这边柳青宴还未曾说什么,倒是傅云书淡淡的说道:“不知楚公子一席话是怀疑柳神医的医术还是怀疑萧公子的人品?” 一席话说出来,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傅云书。 第289章 祸水东引 第289章 祸水东引 众人看着傅云书,却见傅云书冷笑了一声说道:“若是楚公子怀疑柳神医的医术的话——柳神医出自药王谷,是医仙若尘子的嫡传弟子,就连宫中的御医都不能比拟一二,当今世上,除了若尘子之外,应该无人能比的上柳神医的医术了吧。” 就连楚谦音都没想到柳青宴的来头居然会这般大。 却见傅云书紧接着说道:“为楚临公治病,可是楚临公的病情依旧没有好转,既然不是柳神医的医术有问题,也不是楚公子故意隐瞒楚临公的病情,那么是因为萧公子故意将柳神医引荐给楚公子居心叵测,想要谋害楚临公!” 楚谦音没想到傅云书这般伶牙俐齿,萧阙是朝中一品大员,无凭无据的指责萧阙谋害朝中官员可是大罪。含沙射影是一回事,被说出来又是另一种意味了,萧阙可以直接的追究他的罪责。却见楚谦音的脸色变了变,说道:“不敢!” 显然,某人还是在继续不依不挠,淡淡说道:“不过也是,萧公子与楚临公无冤无仇,又怎么会做出谋害楚临公之事呢。” 若不是柳青宴医术差,也不是萧阙故意的谋害,让楚临公的癫狂之症加重的罪魁祸首,可就是楚谦音故意隐瞒楚临公的病情了。 这边楚谦音被傅云书一席话说的根本就下不了台,他看见就连许弋看着他的目光都有些变味。 这时,却见方才出言将矛头引向柳青宴身上的那个管家蓦然跪了下来,说道:“是老奴的疏忽,当时柳神医是问老奴老侯爷的病情的,老奴都事无巨细的跟柳神医说了,只是老侯爷英明神武了一辈子到了老了却得了癫狂之症传出去不好听,所以老奴便隐瞒了下来,没想到会造成这么大的失误,老奴是万斯难辞其咎啊……” 一面说着,一面扇自己耳光,声泪俱下,让人不得不信服。 而楚谦音的脸色也冷了下来,皱眉道:“福叔你跟在祖父身边这么些年越发的糊涂了,所谓病不讳医,因为你一时隐瞒,差点让祖父陷于险境,也幸亏是柳神医发现及时。” 这边主仆二人一唱一和的声泪俱下,让人也拿捏不住任何的错处,一边的许弋见着二人这般,迟疑了片刻说道:“原来是奴才故意隐瞒,并非是楚贤侄的错,楚贤侄也不要太过于自责了。” 有了这样一个台阶下,柳青宴自然不好再追究下去,却见楚谦音向柳青宴说道:“是在下莽撞糊涂了,还请柳神医原谅才是。” 柳青宴冷笑了一声,说道:“这些事情说清楚就好,我只负责救人,不管你们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见着柳青宴态度傲然,软硬不吃楚谦音脸上表情有些不好看,但是知道柳青宴的身份,可不是普通的江湖郎中,而是赫赫有名的药王谷的传人,那是皇上都要给三分薄面的人物,就算他贵为公侯也不敢轻易得罪。是以原本想跟柳青宴说几声软话,却没想到,柳青宴竟然软硬不吃。 “万幸楚临公无事,我们先告辞了。”最终,给楚谦音台阶下的是萧阙,见萧阙这般,柳青宴自然也不好继续不给楚谦音脸面了。 见着楚谦音松了口气的模样,傅云书与柳青宴两个人都咬牙,楚谦音原本是想将脏水往萧阙身上泼的,可是没想到萧阙竟然这么轻易的就放过了此人。 这边楚谦音还想说几句漂亮的场面话,却没想到萧阙余光都没有给楚谦音一眼,直接的离开。楚谦音见着萧阙这般,心中暗火,但是却给压了下来。 柳青宴见着楚谦音这般的模样,只冷笑一声。这边谢奕之挑眉,与柳青宴两个人并排的走在一起,说道:“后面我们可有的好戏看了。” 柳青宴挑眉看着谢奕之,谢奕之指了指走在前面并肩与傅云书走在一起的萧阙,说道:“没看见他正压抑着怒火么,真该说这楚谦音大胆好还是愚蠢呢,竟然敢打云书的主意。” 当年亏钱楚家的是萧阙,无论楚谦音对萧阙做什么,萧阙都可以忍让三分。可是唯独却动了傅云书,那是萧阙的软肋也是萧阙的禁忌。来楚江之后,傅云书一共只去了楚家两次,可是每次去楚家,必然会起一番风波,毋庸置疑,这分明是楚谦音针对萧阙来的。 依照楚谦音的做法和对萧阙的态度,分明是对萧阙恨之入骨,可是究竟萧阙做了什么,让楚谦音这般的恨他?三年前对他恨之入骨,前往京城故意生事,而那恨意随着三年的时间非但没有任何消磨,反而愈演愈烈。难道,仅仅是因为当年的楚青因朝云公主的事情受到牵连而死吗? 而今日,楚临公癫狂之症蓦然发作,究竟是楚谦音一手策划,还是说只是一个意外恰好被他们给撞上了呢? “只是个意外……”傅云书正在暗自琢磨的时候,听见萧阙淡淡的声音说道,不由得抬头看萧阙,却见萧阙缓缓的开口说道:“楚谦音故意的隐瞒了楚临公的病情,若是按照柳青宴开的药继续喝下去的话楚临公的心智定然受损严重不能恢复。他想借我们的手除去楚临公,却没想到竟然误打误撞之下楚临公竟然在今日犯病惊动了我们。” 萧阙的声音平淡无奇,但是傅云书却能够从萧阙那平缓的语气中听出按压的怒火。 萧阙眼眸微垂,眼底深处一片冰冷。原本只是猜测楚谦音的野心,今日之事分明得到了证实,楚谦音连自己的祖父都能下手,那么远在雪崖求药的楚迟估计也是凶多吉少。 想到三年前的那个少年,被压上马车之前脸色因为愤恨不甘让清俊的面容有些扭曲“这都是你们欠我的,总有一天我都会找你们要回来。” 三年的蛰伏,让他暗地里羽翼丰满恢复,只等着一个合适的契机将复仇的种子洒下,生根发芽。 原本柳青宴所做那个猜测的时候,萧阙心中多少还有些犹豫,楚家人,是他所亏欠的,也是他坚硬的心底为数不多的柔软的地方,他不想将人性想的那般恶劣。可是今日之事实莫不是在告诉他,有些事情必须要狠心。 今日楚临公癫狂之症蓦然发作,显然是在他的意料之外,可是他还能不动声色的祸水东易,先想算计傅云书,后见不成,想将脏水泼在他的身上,这般的算计,早不是当年冲动的少年。 傅云书讶然的看着萧阙,萧阙见傅云书小脸一脸惊讶的模样望着自己,嘴角不由得勾起了一抹极其柔软的笑容,摸着傅云书的头说道:“不要将我想的那般无用。” 纵然有时候会心软,但是闻名天下的毓烟公子,心软不代表心中没有计量不清楚。 “既然知道楚谦音是冲着你来的,那么真的不需要再做些什么吗?”傅云书仰头问萧阙,只觉得萧阙的笑容中隐藏着太多她看不明白的东西。 萧阙的手段傅云书是知道的,看似温和,手段却十分决绝阴狠,从他当初对付敬妃便可看出来。只是这样的萧阙,在面对着三番两次挑衅于他又屡次触碰到他底线的楚谦音为何会这般手软? 只是因为,当年欠下给楚家的一段恩情? “是该给他一点教训涨涨记性了。”萧阙淡淡的说道,心中却在盘算了起来,如今的楚家已经全部是在楚谦音的控制之中了,而至于楚青,派出去的暗卫们都久久未曾查探到关于他的消息,估计已然是落在了楚谦音的手中。若是这样的话,他根本就不能轻举妄动,他被楚谦音制约着,可是也不代表不会做任何动作,任凭楚谦音胡作非为。 下了马车的时候,萧阙见着傅云书小脸神色十分凝重,便揉了揉傅云书的头顶,说道:“明日带你去成衣铺子看衣服去。” 屋檐下挂着橘黄色的灯火,打在那白衣男子身上,君子温润如玉,那眼中的一抹宠溺看的直教傅云书移不开眼,晕乎乎点点头,只觉得似乎忘记了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 等着回到房间的时候,傅云书这才蓦然惊醒一般,惊叫了一声对沧海问道:“沧海,我是不是忘记了问萧阙什么。” 沧海见着自己家小姐少有的脱线的模样,无奈的点了点头。之前听完许芍她们的对话之后自家小姐脸色黑的比那锅底还要难看,结果萧公子方才遇到危险就什么都忘记了冲上去维护萧公子,简直是要被萧公子吃的死死的呀! 傅云书见着沧海恨铁不成钢的模样,心中也反省了片刻,美色误认啊!不过想到之前许芍说的话,傅云书说不在意是骗人的。纵然知道萧阙为人如何,不会真的如她们所说的一般被美色迷惑。但是既然传的满城风雨的,肯定不是捕风捉影的事情。 更让傅云书气愤的是基本大多人都知道了萧阙常去妙音阁,但是她却没有听见任何的风声。能够将她周围的信息隐瞒的死死的人除了萧阙之外傅云书想不起会有谁有这么打的本事了。 相信萧阙,可是傅云书却不喜欢被隐瞒的感觉! 想了片刻,吩咐了沧海和芸娘几句,带着一肚子的疑问和气愤上床睡觉,是以晚间的时候傅云书睡的并不安稳。 梦中梨花如雪,忽而是初见萧阙的时候梨花树下,萧阙抬眸浅笑的模样;又忽而如雪的梨花变成了血红色的花朵,那是凤凰花,二人被江楚风追杀到往生崖下,萧阙毒发,二人依偎取暖。 种种是萧阙的模样,如同走马观花不真实,萧阙的面容也隐藏在凤凰花下,傅云书想去追寻他的背影,却发觉萧阙越行越远,二人的距离越来越远,中间横跨了一条河,水雾朦胧,她在河的彼岸怎么也到不了萧阙所在的那一边。 萧阙站在那边,面容在漫天的大雾下似乎在说着什么,傅云书越发着急,可是河面的雾越来越浓,似乎要将那白色的人影隐没。 傅云书一身大汗的从梦中惊醒,也是在这一刻,傅云书蓦然想起今日楚临公在癫狂中反复呢喃的那个模糊不清的名字。 那是—— “小容!” 第290章 再见故人 第290章 再见故人 那一日被江楚风追杀跳下往生崖,萧阙毒瘾发作神智昏迷不清之际,口中细细呢喃的便就是这个名字。 小容,一听便就是女子的闺名,可是在与萧阙长久相处下来,并未见到萧阙身边有其他的女子,所以傅云书便就没将这件事情放在心上。可是那么久过去,远在千里之外的楚江,竟然在癫狂发作的楚临公的口中再次的听到这个名字,那个女子究竟是谁?与萧阙,与楚临公究竟有着什么样的瓜葛? 再从梦中惊醒,傅云书辗转反侧难以安眠,外面的一枝碧桃花从窗户探头进来,今日又是一个难得晴好的天气,外面的天际泛起了一抹天青色。梦中的心悸犹存在心间,又是那一场梦,梦中的她与萧阙隔着一条长河,站在彼岸两端,她怎么也跨不过去的长河,他的身影渐行渐远,消失在迷雾中。 一样的梦境重复的出现,难道是某种预兆吗?如今将傅云书梦魇中惊醒的不再是那一场漫天的大火,而是萧阙的渐行渐远。一个是成为过去的过往,一个是遥不可及的未来,那一刻,傅云书没有向此刻不安过。 清晨芸娘叫傅云书起床的时候,见傅云书早就已经转醒了,抱着膝盖坐在那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见着她进来,目光幽幽的看着她。 傅云书喜欢睡懒觉,若是无人叫的话根本不会自己主动起床。是以,芸娘见着傅云书这般的模样先是一惊,再见傅云书脸色苍白,眼底一片乌青眼中还带着红血丝,迟疑的问道:“小姐这是一晚上没睡?” 傅云书点了点头,也不想芸娘为自己多担心,便说道:“晚上做了个噩梦,醒来便就睡不着了。”说着,起身接过了芸娘手中帕子擦洗了下脸,见着对面萧阙的房门依旧是关着,便问道:“萧阙出去了吗?” 见着傅云书一早上就问萧阙,芸娘没有多想,便说道:“今日一早公子便就出去了。” 傅云书抿了抿嘴,没有说话,这个时候沧海小跑了进来,一面进来一面喊道:“小姐,打听到了。” 到了房间里的时候,恰好见芸娘在这里,见傅云书对她使眼色呢,两个人是从小一起长大的,自然是知道傅云书是何用意呢,便将脱口而出的恶化给咽了回去。芸娘见着主仆二人神神秘秘的,一脸不解的问道:“打听到什么了?” 沧海难得的聪明了一回,见芸娘询问,而傅云书显然是不想让芸娘知道,便嘿嘿的笑了笑,说道:“小姐让我打听一下楚江有哪些好的成衣铺子,待会儿我们要一起去挑选衣料去呢。” 这边傅云书见着芸娘一脸的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欣慰模样,嘴角不由得抽了抽。 这边芸娘去厨房端早膳去了,见芸娘走了,沧海有些为难的说道:“小姐我偷偷的去打听过了,这几日公子确实一直出入妙音阁。” 这本不是什么难以打听的事情,只是这几日傅云书很少出门,周围的下人自然不敢跟傅云书八卦这些事情。作为一向喜欢跟丫鬟们八卦的沧海,也才明白为什么几日那些丫鬟们在一起八卦的时候见了她一下就散开,又是欲言又止的表情看着她了。 这边沧海一面说着,一面看着傅云书的脸色,一面心中又为傅云书不值得。原本以为萧公子会和别的男子不一样,是值得小姐托付终身的人呢。 却见傅云书脸上表情淡淡,沧海摸不准傅云书在想什么,亡羊补牢的替萧阙解释道:“虽然公子常常出入妙音阁,可能是因为官场上的那些应酬吧。” 傅云书嘴角挑起了一抹冷笑,说道:“若是真的只是应酬上的事情,用的着瞒着我么。” 这边二人说着话呢,却见芸娘不知何时已经进来了,听了主仆两个人的对话,不解的问道:“妙音阁,小姐为何会好好的提到那个地方呢?” 这边傅云书和沧海还想编几句谎话给圆过去,可是芸娘那犀利的眼神一扫过去,主仆两个人在心中编织的谎话打了草稿,终究是说了实话了。 沧海此时也不敢隐瞒,便将锦奴的事情跟芸娘说了一遍。 芸娘听了之后,并没有沧海和傅云书想象中的那般震怒,毕竟傅云书没有将锦奴的事情告诉芸娘,是怕原本芸娘就是护短的性格,而且这些时日好容易对萧阙的印象有些改观,傅云书知道芸娘会定时的向外祖和舅舅们写信的,她还希望芸娘能够在舅舅们面前多为萧阙说几句话呢。都这个时候了还为他着想,傅云书不由得鄙视自己。 可是芸娘并没有想象中的震怒,她摸着傅云书的头发,看着那一双因为先天不足而少有红晕的脸色,叹了口气以过来人的口吻跟傅云书说道:“小姐喜欢上一个人就该试着去相信他,如果真的有什么问题的话不要憋在心中,当着面去问他总比在心中猜忌好的多。” 傅云书仰头看着芸娘,眼睛中带着水雾看起来有几分可怜兮兮的样子,问道:“可是若是他不肯说呢?” 芸娘笑了笑,说道:“你不问怎么知道他怎么会不说?两个人相处如果真的出了什么问题,一个不说,一个不问,只会越积越多。一辈子的时间那么长,遇到的问题也会很多,如果这么一个小小的问题就停步不前的话,那么你们又拿什么来共度一生呢?” 傅云书从小无母亲在自己身边,更无人教导她如何的去喜欢一个人、如何的跟喜欢的人相处。从小陪着自己长大的芸娘,傅云书俨然是将她当做母亲来看待。见着芸娘这般说,傅云书心中闪过了种种的思量,问道:“那,我该怎么做呢?” “等公子回来,好好的问问公子吧。”芸娘笑着说道。 傅云书乖巧的点了点头,心中已经有了思量。 温柔乡,英雄塚,烟柳巷的莺歌燕舞,是最为让人流连忘返的地方。因是官家所设的教坊,所以与一般的烟花之地不同,少了风尘之气,多了几分高雅。 妙音阁的歌曲,绿腰轩的舞蹈,皆是这烟柳巷中的一绝。 此时烟柳巷对面的酒楼上,沧海死死的抓住穿着一身男装的傅云书,可怜兮兮的看着傅云书说道:“小姐,我总觉得穿成这样怪怪的,要么我们回去吧。” 傅云书“唔”了一声,看着死死的扒在自己身上的沧海,十分无语。 原本傅云书到成衣铺子故意置办了一身男装,想亲自去那妙音阁去会会传言中的锦奴姑娘的,顺便见识一下柳青宴所说的传言中楚江最为热闹好玩的地方究竟是什么样。可是沧海却十分胆小,说道:“若是被公子和芸娘知道小姐去那种地方绝对是要打死我的。” 傅云书虽然长相看起来非常乖巧,但是性格上却是离经叛道,在宁州的时候跟着裴钰二人将宁州闹的鸡犬不宁便可看得出来的。 只是虽然在宁州家中人都纵容着傅云书胡闹,但是也有底线的,如同青楼楚馆这样的地方,就算是裴钰胆大包天也不敢轻易的带傅云书涉足其中。 是以,青楼对于傅云书而言是个十分好玩却又神秘的地方,早就存着心思想到青楼里见识一下了。如今好容易有假公济私的名义去青楼,可是却被沧海拦住了。 眼泪汪汪,以死相逼,最终傅云书妥协的只找了烟柳巷附近的茶楼守着,寻找机会看看能不能与传言中的锦奴接触。 傅云书看着紧紧扒着自己生怕一不留神自己就消失不见的沧海无奈的叹了口气,这一刻无比的怀念长乐与谢元宝了。 这茶楼恰好就对着妙音阁,因为临近烟柳巷,所以来此喝茶的大多数都是那些文人雅客自诩风流的儒士之类。傅云书细细听着他们谈话,却见他们谈论的莫不是原本与妙音阁旗鼓相当的绿腰轩最近门可罗雀,还不是因为最近妙音阁的锦奴因为得了楚公子做的曲子和萧公子填的词身价倍增,将绿腰轩的莲舞姑娘都给比了下去。 如今这绿腰轩生意冷淡,据说今日准备寻了波斯的舞娘让人来看个新鲜呢。 又有人说道:“若是绿腰轩真的寻了波斯舞娘来抢妙音阁的生意就真的是落了下乘了。” 这边众人议论纷纷,浑然当做是戏言,傅云书见着临窗坐了两个时辰了,却不见有人出来,便也没了耐心,紧接着跟沧海说道:“沧海我们在这里根本就等不到锦奴出门,不如就进去吧。” 沧海看着傅云书亮晶晶的眼神,心想小姐你确定真的不是想借着找锦奴的名义去妙音阁玩?深知傅云书的性格,沧海笃定摇头。 二人正在说话之际,却见原本安静的妙音阁一阵喧闹,妙音阁的下人们推搡着一个灰衣书生,那书生也不知在和他们争辩着什么。 傅云书好奇的看过去,却见那灰衣书生不是别人,正是有过几面之缘的林雪洛。 傅云书有些诧异的看着下面发生的事情,却见茶楼里面的人都习以为常一般,只看了一眼,又借着谈论着方才的话题。 倒是傅云书见着林雪洛被那妙音阁的人推倒在了地上,画卷洒落了一地,想到之前与萧阙交谈的憨厚书生。有些忍不住的问一边正在为众人添茶的小二道:“那书生跟他们有什么过节,他们为何这般欺负人?” 小二看了一眼被那些下人们推搡倒之后起身,并未拍打身上的灰尘,而是如对什么宝贝一样将散落在地上的画一张张的捡了起来,嗤笑一声摇头说道:“哎,那不是林雪洛么,若是让林掌柜知道他这个宝贝儿子还到妙音阁来,估计在棺材里也要跳出来打死他。” 第291章 不念旧情 第291章 不念旧情 见着小二说的意味深长,又似乎另有隐情的模样,傅云书拿了一锭银子出来,对小二说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可能与我说说?” 那小二见着傅云书衣着华贵,出手又这般大方,喜滋滋的接过了银子,笑着说道:“这林家的公子原本也是个好的,人品和家世在楚江不用说了。只是那林公子不知怎么回事,与友人一起喝酒,竟然鬼迷心窍一般看上了妙音阁的锦奴,三番两次的跑到妙音阁去。妙音阁是什么地方,可是销金窝呢,那锦奴又是妙音阁的头牌,见她一面可是要千金。” 说到这里,小二唏嘘了一下,说道:“虽然烟雨楼是林家的,那林家也算是富贵人家,可是哪里禁的住林公子这般挥霍的。那林老掌柜的知道林公子的事情之后,气的不行,毒打了林公子一顿关在家中不让他出门。谁想到那林公子竟然也是个痴情人,竟然动了给锦奴赎身的痴念头。” 先不说给一个青楼头牌需要多少银两,单单这妙音阁不是别的地方,可是官家的教坊,那里的女子都是贱籍,若非官府特赦,就算是有银子也不能为之赎身的。 傅云书却没想到,看似老实憨厚的男子竟然这般的痴情,便说道:“最后事情可成了?” “哪里能成啊,听说那林家擅长作画,林公子竟然偷了家里面最为宝贝的一幅画去巴结某个大官想要买通官府为锦奴赎身,结果没想到被林老掌柜发现了,林老掌柜活活的被林公子给气死。”小二摇头晃脑的说道,傅云书听了小二的画却心里一惊。 小二说的以一幅画为锦奴赎身,莫非他口中的那一幅画便就是《兰溪春景图》。当日萧阙到烟雨楼中的时候,问起《兰溪春景图》,而林雪洛只说是被偷盗走了,并没有说过这一幅画还藏着这么深的瓜葛。 “都说这换场上的女子多薄情,可怜那林公子为了锦奴闹的家破人亡,但是那锦奴看都没看他一眼,反而觉得他整日的过来纠缠觉得心烦。”小二犹自不知傅云书心中所想,紧着说道:“不过也是,原本锦奴就常与楚公子来往。虽然楚公子没说什么,但是众人都心知肚明锦奴是楚公子的人,这林雪洛也是吃了雄心豹子胆竟然敢与楚公子抢人……” 这边小二还在说着,却见傅云书已经将茶钱给丢了下来,跑了出去。 地上的画洒落一地,水墨笔画勾勒的寥寥数笔,都是一个女子或喜或嗔的模样,栩栩如生,可见画画的人都是极其的用心的。那清丽的容颜,却是蒙上了灰尘。 他一张张的将遗落在地上的画给捡起来,蓦然伸出一双姣好如玉雕的双手,将剩余的画卷拾起,“锦……”心中一喜,对上的并非是熟悉的模样,而是一个清秀的少年打扮女子。 将画卷捡起之后,见着是故人,便站在了一边说话。 “姑娘……你为何会穿成这般模样?”不过是略微的诧异了一会儿,林雪洛便认出了男装打扮的不是别人,正是傅云书。 傅云书笑了笑,说道:“这样出门方便一点,公子怎么会在这后面这般狼狈的模样?”傅云书只做不知道方才发生的事情问道。 “所来话长。”林雪洛苦笑了一声,紧接着看傅云书说道:“这里烟柳巷是三教九流出没的地方,姑娘你独自一人,还是少来为妙。” 傅云书笑了笑,一派的如同一般富家千金不谙世事的模样,说道:“我不是一个人呀,我带了丫鬟出来的。”说着,一面看向了林雪洛手中的画,画上数笔勾勒的都是同一个女子的模样,眼角的一滴泪痣栩栩如生,为原本清秀的面容更添了三分妩媚的姿态。 这画上的女子,傅云书自然也是有过一面之缘的,那是当日楚谦音为他们接风的时候宴席上那个最为出众的歌女。想来,这个女子便就是传言中让林雪洛不惜散尽家财的锦奴了。 “这画画的真好看,是林公子的意中人吗?”傅云书看着画上的人,眼中闪过了一丝莫名的神色,但是以着一种天真的神态看着林雪洛问道。 林雪洛白皙的脸上泛起了一抹红晕,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傅云书见着林雪洛这般的模样,只觉得十分有趣,长这么大,第一次见到男子还会脸红。他点了点头,又紧接着问傅云书道:“那姑娘为何会穿成这样在这里?” 这边二人正说着话呢,却见门“吱呀”一声打开,一个含笑的声音说道:“锦奴姑娘果然名不虚传,听姑娘一曲,今后别的人唱的曲子再也听不进去了。” 那含笑的声音十分熟悉,傅云书连忙的拉着林雪洛快速的闪到了那棵数丈高的合欢树后面去,却见那人一身绿衣,上绣有流云回纹,风姿清雅,不是别人,正是柳青宴。 柳青宴的身边是个白衣人,一席白衣如雪,当真是君子如玉,风华无双,虽没有柳青宴那般殷勤笑意,但是神色十分轻松,与那红衣女子站在一起,女子眼角有一滴泪痣,二人站在一起当真如同一对璧人。 沧海都听到傅云书磨牙的声音了,而林雪洛顺着傅云书的目光看过去,却见那白衣公子不是别人,正是那一日与傅云书一起到烟雨楼问画的那个白衣公子。 因为隔着远,却见萧阙低声不知与锦奴说了什么,神情是傅云书从未见过的温柔,锦奴低头一笑,有风拂过她脸颊边上的发丝,不胜娇羞的点了点头。 心中不禁被闷拳击了一下,又闷又痛。 柳青宴便在离着几步远含笑的看着萧阙与锦奴说话,等二人依依不舍的离别之后二人方才一起离开。锦奴就倚在门口,看着两个人离开的身影,眉眼之间尽数是眷恋和不舍。 见着萧阙与柳青宴二人走远了,锦奴理了理衣襟抬步要进去,这边门房上前说道:“姑娘,今日林公子又过来了。” 听见林雪洛,锦奴的眉宇之间闪过了一丝不耐的神色,皱了皱眉说道:“他又来干什么?” “他吵着说是要见姑娘呢,我就说姑娘正在招待贵客,哪里有功夫见他呢,便将他给拦了下来。”门房讨好的看着锦奴,那神情分明是向锦奴邀功。 锦奴沉默的对身边的小鱼示意,小鱼拿了一大锭银子给那门房,那门房立刻眉开眼笑,小鱼说道:“这次你做的很好,下次若是那个姓林的再来找姑娘的话你不必念着旧情,直接让弟兄们将他打一顿出去就是了。” 角门很快的就被合上,那红纱的倩影很快的便就消失在了门内,林雪洛痴痴的看着那背影,目光缱绻缠绵。方才锦奴与那门房的对话并没有刻意的压低声音,是以他们听的很清晰,锦奴脸上的不耐他们也看得一清二楚。 正兀自难过的时候,听见旁边一个冷冷的声音说道:“我是过来抓奸的。” 林雪洛之前见着傅云书与萧阙两个人在烟雨楼中,举止亲密,分明是一对小情人,如今萧阙却跟锦奴二人又暧昧不清的,是以看向傅云书的目光多了一层同是天涯沦落人的同情。 是以,两个同样失意的两个人若不好好的喝上一杯,都对不起这种天注定的缘分了。 “那一年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抱着琵琶在合欢树下,一席红衣如火,她的模样比满园的春花还要艳丽。”林雪洛的酒量差到不过几杯梨花白喝下去,便就已经半醉了,跟着傅云书絮絮叨叨的说起了当年与锦奴的往事。 “第一眼看见她的时候我就喜欢上了她,我喜欢了她整整十年,十年啊,可是不管怎么样,她看都不愿意看我一眼。”林雪洛闷声的将杯子里的酒一干二净。 傅云书听的有些不对了,那锦奴看起来不过是二十岁左右的模样,“十年?你多大就喜欢上她了?” “我与她十二岁相识,已经认识了十年,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林雪洛不管是喝醉的时候还是清醒的时候依旧都是这般的啰嗦,傅云书显然是没想到,林雪洛与锦奴之间竟然还有这般的渊源。” “当年小容的父亲还未曾获罪,她便在我家长大,母亲见我二人情投意合,两家准备订下亲事,谁知道天意弄人,他的父亲被控贪污,全家获罪,她也没了贱籍……” 旁的话傅云书再也听不进去了,“小容”两个字听在傅云书的耳中,如遭雷击一般,傅云书的手死死的抓着林雪洛的手臂,说道:“你说她叫什么?” “小容啊……”见着傅云书脸上诧异的神色,林雪洛解释道:“小容是她的闺名,她是进了妙音阁之后,才改成了锦奴的。” 傅云书的脸色在蓦然间变得苍白起来,手扶着桌子身子摇摇欲坠。 小容,小容,这难道又是某一种巧合吗?在萧阙意识昏迷之际唤的那个名字,在楚临公癫狂之症发作的时候叫的名字。妙音阁的歌姬,又是楚谦音刻意安排到府上献艺出现在萧阙的面前,萧阙的刻意隐瞒,种种疑惑不解与一种从内心深处弥漫的不安充斥了内心。 傅云书在心底告诉自己,两个人经历了这么多,傅云书你要学会相信他。可是心底深处又有一个声音在反驳,若是别的女子就算了,可是小容,在他昏迷之际喃喃而语的名字,若非是情之所至,又怎么会这样?而且,他到楚江,真的只是想要追寻当年朝云公主所遗留下来的足迹,还是说为了楚江的某个人? 毕竟,他有那么多的过往,而她,却一无所知。 沧海不知道,傅云书的脸色为何会在这一刻变得如此的难看,如同死灰一般的颜色眼眸深处流露出的是一种叫做绝望的神色。明明在昨日听见锦奴的名字的时候,傅云书的脸色虽然是那般的难看,但是更多的是愤怒,而不是这种冰冷的绝望。 心口深处流露出一种熟悉的绞痛感觉,一想到,曾在那个冰冷的人心中藏着另一个女子的身影,一想到这些时日的种种温柔都化作了梦幻泡影,只是想想而已,但是那一种绝望与被遗弃的背叛感觉,比之前世成亲的时候看见玄凌与傅锦携手笑得得意的站在自己的面前,有过之而无不及。 饶是迟钝如林雪洛,也看出了傅云书的脸色不对劲,连忙问道:“傅姑娘这是怎么了?” 第292章 意外访客 第292章 意外访客 傅云书那一刻手脚冰凉,恍若回到那一天——红烛高照,玄凌与傅锦携手站在她的面前,玄凌的刀刃上犹自沾着裴家人的血,那一刻天旋地转,所有的温情脉脉在那一刻都不复存在。 毒酒入喉,红烛舔上了龙凤呈祥的幔帐,那一刻她发誓若是再世为人,不会再轻易的被情字蒙蔽。 可是为什么,当她好不容易狠心想要抛却所有情感的时候,那个白衣人悄无声息的出现在她的面前,刻入了她的生命中。 他在她苍白的生命中,添上了一抹难以抹灭的色彩。他的出现,将她带入了一个未知的世界,在那个世界里她看见了山河万里,除了闺阁之外的大千世界,她懂得了喜欢上一个人的患得患失的滋味,她遇见了很多有趣的人有趣的事,遇见了闺中挚友、视之为长兄的师兄,前世都没有涉足过的那样一个美好的世界,全部都是他带来的,他给予她的。 可是,这样美好的一个世界,也会轻易的因为他的一句话、一个动作而崩塌。傅云书从未觉得那一刻这般的寒冷,小容,是他心心念念的女子,而他的师兄,明知道这件事情可是还是帮着她瞒着自己。亲人与爱人的双重背叛,那一种痛苦比前世看见玄凌与傅锦两个人依偎在一起的时候更甚! 沧海熟练的从怀中掏出药瓶,喂傅云书服下药,甘甜的草药从口中化开,缓解了那一种窒息的濒临死亡的痛苦。 沧海见着傅云书脸色缓和了一点,狠狠的瞪了林雪洛一眼说道:“小姐的心疾许久都没犯了,你都胡说了什么!” 傅云书缓和过来之后打断了沧海斥责林雪洛的话,有些虚弱的笑了笑,说道:“只是一时情绪激动了点,无碍。” 林雪洛此时的七分醉意已经醒了三分了,见着傅云书这般,问道:“傅姑娘,真的不需要去看看大夫吗?” “不用了,这些都是老毛病了,吃点药就好点了。”傅云书肯定的说道,除了虚弱之外,脸上倒是看不出什么异常。 此时傅云书脑海一片空白,也不欲与林雪洛说太多,便对林雪洛说道:“天色已经不早了,醉酒伤身,林公子也早些的回去吧。” 说着,不顾林雪洛的反应,自己先出去了,脚步有些跌跌撞撞,沧海连忙的跟上。 “傅姑娘……”林雪洛迟疑的叫道,却见傅云书与沧海已经不见了人影,林雪洛摸了摸荷包,方才缓缓的说道:“我没带银子呢……” 一路上,傅云书的脑海里反复出现的是当初在往生崖下,萧阙昏迷中呢喃着“小容”名字的时候缠绵的语气;又浮现的是今日在妙音阁中,萧阙与锦奴并肩站着,原本只是属于她的温和轻松的神情却是对待在另一个女子身上。 那一种遍体生寒的寒意一点点的要将她吞噬,她越走越快,几乎听不见沧海在她身后叫她名字的声音。 “小姐小心……”一声马嘶,和沧海的叫声,让傅云书蓦然间回神,街道上一辆宽大的马车在快速的行驶中,行人纷纷避让,傅云书沉浸在思绪中竟然直直的撞了过去。 见着傅云书走到马车前,那车夫连忙勒马,傅云书被突如其来的变故或许是吓到了,就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眼看便要被马蹄践踏,沧海尖叫一声,正在这个时候,却见从马车上快速的下来一个人影,将还在发愣的傅云书一把抱住,两个人一同滚向了路边。 死里逃生,傅云书想来还是一阵后怕,沧海脸色可以说是惨白如纸了,问道:“小姐,你没事吧。” 从后怕中回神,傅云书看见自己还被一个男子圈在怀中,被沧海扶着起来的同时,也看见了从马蹄下救了她的人,却见此人不是别人,正是楚谦音。 “楚公子?”那柳黄色的锦袍在尘土里翻滚了一番,早就不见原本的形状了,傅云书十分后怕之后讶然的叫到。 因为楚谦音是从马车上跳下来,他似乎并不会武艺,护着傅云书滚了一圈之后左手手臂似乎是扭伤了,见着傅云书一脸惊讶的看着自己,楚谦音苍白着脸色捂左臂,嘶了一声说道:“傅姑娘,在官道上出神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虽然之前不待见楚谦音,而且前一天还将楚谦音冷嘲热讽了一顿吗,今天却偏偏被楚谦音救了。傅云书的脸上不由得闪过了一丝郝然,对楚谦音说道:“多谢楚公子救命之恩,楚公子的手没事吧,要不找个医馆看看。” 楚谦音捂着左臂,看了一眼车里面,便说道:“只是些擦伤,回去找府中的大夫看下便就可以了。倒是傅姑娘走路的时候要注意些才是。” 楚谦音的神色匆匆,再次看了马车一眼,似乎马车里的人十分重要,顾不上与傅云书叙旧,匆匆跟傅云书说了几句话便就上了马车。 沧海也有些奇怪的说道:“小姐,真没想到楚公子竟然出手会救你呢。” 一面见着傅云书狼狈的模样,说道:“小姐,刚才真的是吓死我了,就算是你再生气也不能想不开呀……” 方才傅云书是想事情,心知是沧海误会了,也不好多言什么。 这边劫后余生的主仆二人回了别馆中,未曾发现,在她们二人离去之后马车里有一双眼幽幽的看着主仆二人离去的身影,眼中闪过了一丝莫名的精光。 此时的别馆中,萧阙与柳青宴两个人方才回来,便有暗卫新送来了密报,萧阙不过看了一眼,嘴角微微的抿了抿,脸色有几分沉重。 “怎么了?”柳青宴十分不客气的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好奇的问道。 萧阙方才从自己的思绪中回神,淡淡的说道:“他来了。” 不过三个字,却足以让柳青宴如临大敌一般,惊讶又紧张的问萧阙:“不会吧,这个时候他竟然来了楚江?” 萧阙淡淡的说道:“他素来视我为眼中钉,这样一个大好的除却我的时机,他又怎么会放过。” 此时的柳青宴都不由得皱眉了,安生的日子才过几日,又平白起了波折。柳青宴说道:“有些事情你是不是该告诉云书?” “太危险了。”萧阙笃定的四个字,说明了他的决定。 柳青宴看着萧阙固执的模样,不由得在心底哀嚎,自顾自的喃喃说道:“希望云书到时候知道真相的时候不要把我记恨上啊……” 折腾了半天回到府中的时候已经是黄昏时分了,傅云书与沧海两个人穿着一身男装又这般狼狈的模样,自然是让芸娘唠叨了好一阵子。傅云书再三的跟芸娘保证只是穿上男装跟沧海一起到茶楼里面喝个茶,并没有去什么不该去的地方做任何出格的事情,芸娘这才放过了傅云书。 在街上的那一幕虽然看着惊险,但是楚谦音从马车上跳下来的时候将她倒是保护的很好,除了小腿上的擦伤之外也没受伤,脱下衣服之后才觉得火辣辣的疼。 傅云书哪里敢让芸娘知道她受伤的事情呢,不然又不知道芸娘又该如何的念叨她了。让沧海悄悄的拿来了药膏,小腿上的擦伤虽然不严重,但是傅云书的皮肤娇嫩,是以看起来十分触目惊心。 想到今日在街上所发生的事情,今日若非是楚谦音及时的出手相救估计就要葬身在马蹄下了。傅云书心中一面诧异楚谦音竟然会出手救她,一面又有几分不解,从楚谦音今日救她的举动来看楚谦音会些武艺的,那为何会在别人面前装作不会武艺的模样,那一日楚临公犯病的时候,丝毫不见楚谦音出手? 一面在想着问题,不妨外面传来芸娘与萧阙说话的声音,知道傅云书方才正在沐浴,所以萧阙也不便直接的进来,便扣了几下门。 沧海迟疑的看了傅云书一眼,却见傅云书说道:“告诉他我睡了去。” 说着,也不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了,钻进了被子神色冷淡。 沧海见着傅云书这般模样,知道傅云书正在生气呢,她想到今日萧阙与那锦奴亲密的样子害的小姐病发又差点受伤,是以脸上表情也非常不好看。 门刷的一下打开,沧海皮笑肉不笑的对萧阙说道:“原来是萧公子啊,小姐说她已经睡了,萧公子若是有什么事情明日再来找小姐吧。” 萧大公子倒是没有计较沧海的语气不好,而是皱眉道:“这么早?”外面尚未完全的黑,确实早了些,“晚膳还没用便就睡了,可是身体不舒服?” 沧海见着萧阙依旧殷勤关切的模样,可谓是气不打一处来,心想可不就是不舒服么,而且还是因为眼前这个人不舒服的。不过傅云书都没说什么,她这个丫鬟肯定就不好多说,只是冷冷的说道:“小姐是不舒服,萧公子就不要打扰她休息了。” 一面“啪”的一声将门给关上了,傅云书起先是听着外面的动静,最后萧阙没有声音了,竟然就这样直接走了……傅云书心中有那么一刻的心寒,无论萧阙与那锦奴是什么关系,至少什么事情都不要隐瞒着她,至少给她一个解释啊…… 心中百味陈杂,虽然是装睡,但是渐渐的倒是真的就裹着被子沉沉的睡了。 此时三月的窗外锦绣花开繁华,已经绽放到极致的绚烂面临着凋零的时候。 就是在这样一个寂静的夜里面,有一辆马车急速的在官道上行驶着,官道两边都栽着梨树,快速行驶的马车将片片零落的花瓣卷入了车轮里,夜间下起了小雨,洁白的花瓣卷入了黄色的泥坑中,而马车的车主显然正在赶路,丝毫没有怜惜之意。 此时却见一双苍白的手掀开了车帘一角,满城梨花花开锦绣,整座城池都笼罩在了梨花烟雨中,风吹落了梨花花瓣洒落在青石板上,此番景致一如当年。 那一双苍白的手接住了一瓣风吹落的梨花,时隔多年,年年岁岁花相似但是岁岁年年之后,早就已经物是人非,跨越了几十年的光阴,他又回到了所有人的命运发生转折的地方了…… 第293章 关心则乱 第293章 关心则乱 一早,傅云书起床正在用早膳,同样,这些时日都难得一见的萧阙与柳青宴他们三人也在,同是在用早膳。 “昨日晚间的时候不见你来用晚膳,萧阙还怕你病了呢,我就说你是在外面玩累了所以睡的早么。”柳青宴见着傅云书起的大早在那里正在用早膳,笑嘻嘻的搭上了傅云书的肩膀一面说道:“给师兄拿个水晶虾饺……” 却见素日里睡饱后有好吃的都是一脸笑容满足的跟小猫儿一样的小姑娘,今日竟然阴沉着一张脸,冷冷的将他搭在她肩膀上的手拍了下来,说道:“自己拿……” 见着傅云书这般冷冰冰的模样,柳青宴心中自然是无比的诧异的,心想最近他哪里得罪了宝贝师妹了……又想到萧阙做的好事,未免有几分心虚,讪讪的坐到了自己的凳子上去了。 紧跟在柳青宴后面的萧阙虽然没说话,但是目光未免落在了傅云书身上几眼,见着傅云书的脸色着实的不对劲,心想一早就闹脾气,莫非是不舒服? 傅云书看见萧阙心口就是发闷,再见着柳青宴笑嘻嘻的打趣她的样子丝毫不见有任何的愧疚之意,想到昨日柳青宴与萧阙同在妙音阁的模样,帮着萧阙隐瞒她私会情人,而表面上却又在与他这个名义上的师妹态度亲密不见芥蒂,傅云书见了柳青宴自然是没有什么好脸色了。 见着他们傅云书便就气不打一处来,闷闷的说道:“我吃饱了。”说着便就离开。 看着傅云书只吃了半盏的甜羹,柳青宴看了萧阙一眼,心想莫非真的是不舒服?谢奕之端过了侍女们送来的小碗混沌,默默的吃着碗中的混沌,加了一勺子醋。 等着萧阙用完早膳之后去找傅云书的时候,傅云书与沧海已经不在房中了,问了芸娘芸娘方才说傅云书与沧海去成衣铺子买衣服去了。萧阙蓦然才想起前些时日原本答应过带她一起去添置新衣服,却因为太忙忘记了。心中不由得生出了几分歉意。 这边傅云书却不是与沧海去成衣铺子,而是去了楚临公府中,想起昨日楚谦音为了救她而伤了胳膊,纵然是再不待见楚谦音,但是傅云书也不能做到不当一回事。想了片刻,还是跟沧海一起带上了伤药去了楚家。 楚临公府中依旧如初,见着傅云书递了拜帖,自然是殷切接待,不过那门房脸上闪过了一丝为难说道:“公子今日不在府中呢,姑娘要不要进来等一等。” 听闻楚谦音不在府中,傅云书笑了笑,说道:“我找楚公子也没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只是昨日楚公子为了救我伤了手,今日特意的登门拜谢的。若是楚公子不在的话,那么麻烦小哥将伤药转送给楚公子。” 这边门房连忙记下。 楚江的南城今日比往常都要热闹。正是春日,梨花满城,是以各处慕名而来的赏花的人也多了起来,小小的楚江城中十分热闹,街上小贩都在叫卖着卖梨花糖的、梨花糕的、梨花茶的,左右都与梨花脱不了关系,也算是楚江的特色。 那梨花糖外面是一层晶莹剔透的麦芽糖,裹着清晨新摘下来的梨花,清甜中有梨花的清香还有微微苦涩的味道,也算是楚江的一大特色,十分的受欢迎;除了梨花糖之外,还有那些簪子、耳坠或是用白玉石雕刻成梨花形状的,或是绢花做成梨花形状的戴在身上,倒是别具一番风情。 “小姐,这个手串真好看。”沧海献宝一般的将手中的手串递给傅云书说道。 却见那手串是以白玉雕刻成一小朵小朵的梨花,白玉触手温润,雕刻成的小朵梨花栩栩如生,用以红线穿成,虽然比不上傅云书看过的首饰价值连城,但是也是个稀罕之物。 傅云书在手中把玩了一会儿,果然心中很是欢喜便就买了下来。 沧海见傅云书欢喜,便说道:“小姐你那手上的珊瑚手串都带了好久红绳都褪色了,我帮你换下来吧。” 沧海并不知道傅云书手中的珊瑚手串是谁送的,是以才会这般说。傅云书一听沧海提到珊瑚手串,便想到了送手串的那个人,脸上的笑意淡了下来,手无意识的握住了手中的红珊瑚手串,那一日那人无比认真的编织着手串时认真的神情,恍若历历在目。却已是物是人非。 “这手串你戴着吧”傅云书将新买的梨花手串递给沧海说道,有些东西虽然并不名贵,但是所代表的意义却是别的东西不能替代的。 沧海看着手中的手串,不知道自己是哪里说错话了,让傅云书的神色瞬间的就黯然了下来,不过黯然的神情很快便被街边的酒酿汤圆给抚平了。 这边傅云书与沧海两个人玩的不亦乐乎,而别馆中却是因为萧阙脸上几乎冰封的表情,而人人自危。 “人还没找到吗?”萧阙几乎是失去耐心了,问着无痕。 无痕对着萧阙身上那几乎要冻死人的气场,此刻面无表情的脸都快维持不住了。就说留痕怎么跑的那么快去找人,让他跟在公子身边,很有可能会被迁怒的危险啊。 虽然心中情绪万分复杂,但是无痕的脸上依旧是没有任何的表情,回答道:“楚谦音手中遍布在楚江内的三十六座暗桩、府中三百暗卫据点都一一排查过了,暂时没有任何的异动。” 萧阙听了之后,虽然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但是左边的眉头挑了挑,显然已经失去了耐心了。无痕说道:“清明与谷雨两个人已经领罚了,不知这二人接下来如何处置?” “等人找到再说。”萧阙抿着嘴角说道,比起傅云书的安危而言,处罚不处罚这两个暗卫已经不重要了。 萧阙知道,他在楚江待了这么久,朝中必定有人会蠢蠢欲动,如今的楚江,绝对不是个安全的地方了 。所以对于傅云书的安危萧阙十分的在意,清明谷雨两个人办事能力是在暗卫中仅次无痕与留痕二人的,是以对于两个人保护傅云书萧阙还是放心的。 却没想到不爱热闹的傅云书会去人群熙攘的城南,城南人多,傅云书与沧海的个子又娇小,纵然是如同清明与谷雨两个训练有素的暗卫,也在人群中将傅云书跟丢了。 清明谷雨两个人自然知道此事非同小可,连忙的回来禀报了萧阙,萧阙的脸色在瞬间就沉了下来。 纵然知道,这个时候城南的人很多,很有可能是因为人太多被人群冲散了也不无可能,跟丢了傅云书,也不代表着傅云书一定遇见了危险。可是,这种可能建立在傅云书去城南之前又去了楚江就不成立了。 萧阙知道,楚谦音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为了对付他,楚谦音会对傅云书下手也不一定,更何况,那个人已经来了楚江。 几乎是在片刻的时间,萧阙的心瞬间就沉到了谷底,启用了所有毓尘阁的力量,在楚江城内寻找傅云书的踪影。 从正午到日暮黄昏,所派出的人几乎将楚谦音的势力都盘查个遍,依旧没有任何的下落,萧阙的心也一点点的下沉,一种面临着最为珍贵的东西会在自己的手中遗失,而自己却丝毫的无能为力的感觉再一次浮现在了心间。 运筹帷幄的他,只有在那个小姑娘的身上,才能一次次体会到什么叫做心慌的感觉。为什么自己这么贪心非要将她多留在身边这些时日,明明知道楚江并非是久留之地,早一点,将她送到洛原该有多好。 懊悔再加上悔恨,让萧阙的脸色越来越差,就连谢奕之与柳青宴二人,都不敢在萧阙的房间内多留,十分没有义气的将无痕一个人丢在这里肚子一人面对着萧阙的冰块脸。 华灯初上,傅云书方才回到别馆。 却见素日里安静肃穆的别馆今日好像是有些嘈杂,紧闭的大门开着,侍卫们进进出出。 见着这般,傅云书心中诧异,心道莫非是出什么事情了。却见傅云书方才进去,守在外面的侍卫见着是傅云书和沧海二人,从毓尘阁被萧阙精心培养出的那些如同跟萧阙一般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冰块此时脸上的惊喜难言于表,争相告走:“快告诉公子傅姑娘回来了。” 见着那般,傅云书与沧海两个人一头雾水。 傅云书一面疑惑一面回房,在长廊上,恰好看见谢奕之与柳青宴两个人并肩一起过来,见着傅云书,谢奕之松了口气,说道:“总算是回来了,若是再不回来,整个楚江都要被萧阙给翻遍了。” 傅云书不知道,自己只不过是出去了一天而已,为何众人的反应竟然这般大。 柳青宴好看的眉头紧拧着,见着傅云书,松了一口气的同时皱眉问道:“你今日去哪里了,怎么不跟我说一声。” 傅云书奇道:“不过是出去玩了一天而已,我带了沧海出去又不是一个人,为什么要与你们说。” 担忧了一天的柳青宴见到傅云书完好无损的回来,神色如常,便知是他们大惊小怪了。却见柳青宴放心的同时,神情也有些古怪的对傅云书说道:“回来就好,自己想好怎么跟萧阙解释去吧。” 语气中颇有些同情的意味,倒是让傅云书听的更加一头雾水,心中冷哼了一声,她在楚江又没有什么红颜知己,犯的着跟萧阙解释什么吗,要解释,应该是萧阙同她解释吧。 却见柳青宴不欲跟跟她说太多,丢下一个你自己领悟的表情急匆匆的就走了,却见他一面走一面说道:“清明谷雨两个人方才从萧阙那领了二十鞭笞伤的不轻,我为他们配药去了” 一脸茫然的傅云书此时听见清明谷雨两个人受伤,便就炸毛,说道:“他凭什么罚我的暗卫。” 见着还分不清情况的某人,谢奕之也丢了一个同情的目光给傅云书,顺带好心的跟傅云书解释了一遍原因,紧接着用着似是幸灾乐祸的语气跟傅云书说道:“萧大公子现在很生气啊……” 萧大公子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第294章 一怒之下 第294章 一怒之下 此刻,傅云书方才知道为什么一路走来,所有的侍卫下人们都会她报以同情的目光了。 “是他大惊小怪,怎么能怪我了。”傅云书理直气壮的吼道,不觉自己错在哪里。 见着分不清状况的某人,谢奕之便问道:“你为何会去楚家。” 若非是因为傅云书是在去了楚家之后失踪的,想必萧阙也不会这般的抓狂。 昨日原本傅云书是因为想去妙音阁查锦奴,是以便与沧海二人乔装打扮甩开了清明和谷雨去的,是以清明与谷雨他们也并不知昨日在马路上楚谦音救了她的事情,是以对于她去楚家的目的并不清楚再加上楚谦音之前做的种种争对萧阙的事情,难免会有诸多的猜测。 若是让萧阙知道她又再一次的甩开了暗卫…… 若是让萧阙知道她偷偷去了妙音阁…… 若是让萧阙知道她昨日受伤被楚谦音所救…… 原本理直气壮的傅云书,此刻莫名的有一点心虚的感觉。 讪笑了一声,对谢奕之说道:“方才想起外面有些事还没做完,我先出去一趟……” 方才想溜之大吉,却见身后无痕不知何时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了她的身后,依旧是万年不变跟他的主子一样的冰山脸,对傅云书说道:“傅姑娘,公子请您呢。” 傅云书只觉得脖子一凉,求救的目光看向谢奕之,谢奕之报以爱莫能助的目光。 房间内,傅云书总算是知道为何众人会对萧阙避之不及而逃之夭夭了,气温实在低到了极点。 此时的书房并没有点蜡烛,只借着外面莹莹灯火和幽幽月色,勾勒出坐在窗户边上那白衣人的轮廓,俊美如天神,可是气质依旧冷的让人难以靠近。分明是阳春三月,可是傅云书却觉得冷若三九严寒天气。 顶着那样寒冷的目光,傅云书觉得自己能够有勇气推门进去,都忍不住为自己鼓掌。心中一面唾弃自己,理亏的应该是萧阙,他在与别的女子幽会怎么还能这般理直气壮的放冷气…… 身后的门无风自动关上,某人心中一惊。 习武之人,虽然屋子里面没有点灯,但是丝毫是不妨碍萧阙将傅云书脸上的小心翼翼的尽收眼底。一直提着的心在这一刻彻底的放了下来,看着眉眼鲜活的小姑娘萧阙无比感谢这是虚惊一场。 见着她平安归来,虽然放心,但是心中还是气的。之前的不安,全部转化成了怒火。 他开口问道:“今日为何去楚家?” 傅云书一路上自然是想好了措辞,只说是昨日贪玩与沧海两个人一同瞒着清明谷雨二人上街玩,意外遇险被楚谦音所救。在没有任何心理准备之前,傅云书不知道该如何的跟萧阙说破锦奴的事情,只好只字不提锦奴,将此事掩饰过去。 傅云书在害怕和不安,害怕锦奴,便是萧阙口中心心念念的“小容”。害怕那两个字提出来,会让这些天与萧阙相处的甜蜜美好成为镜花水月,那两个字会将这一场美梦打破。 是以,纵然心中如同刀割,但是她还是想在残酷的真相来临之前,维持着这一份来之不易的美好,她的爱,是如此的卑微。 这一刻,傅云书十分庆幸萧阙没有点亮灯火,这样拙劣的谎言才能够瞒的过萧阙。 “清明与谷雨应该再加二十鞭笞!”萧阙淡淡的说道,显然没有在意到傅云书昨日究竟是去哪里了,而是对于自己悉心培养出来的暗卫竟然三番两次的让傅云书给支开溜走出去而十分不满。 傅云书不敢置信的瞪着萧阙,她从未见过萧阙管理毓尘阁的手段,之觉得萧阙对于清明与谷雨二人的惩罚实在太重,便说道:“做错的是我,你凭什么无缘无故的罚他们。” 毕竟是跟在自己身边这么多天的暗卫,傅云书多少处出感情来了,虽然在与萧阙置气,但是连累无辜人受罚是傅云书不想看见的。 那一双丹凤眼淡淡的扫了她一眼,“莫不是你想替他们受罚?” 二十鞭笞?傅云书看着萧阙冷冰冰的模样,此刻就连她都摸不准萧阙是不是在认真的。但是傅云书被萧阙这般冷冰冰态度给气到,锦奴的事情还不清不楚的,他便想着罚她,没门! “我受便我受,我闯的祸,用不着连累别人。”某人十分硬气的说道。 见着她依旧倔强的不肯低头,她哪里知道她平白的消失了一下午他的不安、愧疚和自责,素来冷静自持的萧大公子一种莫名怒火涌上心头,倏然一下站了起来,眼中的怒火形之于色,看着傅云书说道:“你以为我舍不得打你吗?” 见着萧阙眼中怒火正盛,傅云书想到的是萧阙与锦奴在一起耐心温和的模样,话本中那些曾看见过的什么类似于“世间男子皆薄情”,“有了新人忘了旧人”等等话语都涌上心头,傅云书倔强的盯着萧阙,丝毫没有服软的意味,二人相处的气氛中,分明有剑拔弩张之意。 萧阙低头,能看见她高傲的扬起的下巴和不服输的眼神,怕再一次被她激怒,是以平息了自己的不安与莫名的烦躁的怒火…… 萧阙蓦然点亮了烛火,长期的昏暗因为突如其来的光亮而微微有些不适,等适应过来光亮之后,眼前出现了一分信。 从洛原来的信。 洛原来信,必然是君泽岚送来了新的军情。 君泽岚的信件送到楚江越来越多,也看的出来君泽岚真的失去耐心了,这一封信到了后面直接几乎是带着怒火,“傅云书你若是再不回洛原我就造反了!原本就是以你的名义镇压姚天谕,我们费劲千辛万苦镇压了吧姚天谕,你若是再不回来,被镇压的姚天谕的部下若是再反届时我们还未曾与曦国开战就元气大伤!” 信上直白的一席话,丝毫没有了君泽岚平日里翩翩公子的风度。傅云书自然是知道君泽岚的脾气为何会日益暴躁,当时她听萧阙说过程冽跟着君泽岚‘私奔’到洛原之后,程知俞也随后到了洛原。 程知俞自然能跟程冽到了洛原,自然也从某方面证明了程冽在程知俞心中的重量。而程家的女儿必然要比程家的男人心眼多的多,既然程知俞到了洛原,程冽必然是要利用这个机会逼着程知俞明白自己的心意。 没有比嫉妒更加能够激发出一个男人真正的心意出来。是以程冽在洛原肯定是没少利用君泽岚来气程知俞,而因为程冽在离国的时候帮了不少君泽岚的忙,君泽岚明知是程冽故意的利用自己,可是却不能对着程知俞说出真相出来。 想来素来只有算计别人份的君泽岚在被程冽算计吃了哑巴亏,有苦不能言,所以便将满腔的怨恨都发做在了傅云书身上。 虽然君泽岚信上所言都夸张的成分,但是若是她这个名义上的凰国公主只是在揽月轩露一面之后便就消逝无影无踪,按照道理上也说不过去。没想到君泽岚竟然这么快便就平息了洛原的内乱,虽然其中少不得萧阙出手相助的作用,但是也可看出君泽岚确实的不简单。 若是这样的话,洛原的局势若是迫在眉睫,京城自然是不能再回去了。若是回洛原,会与萧阙就此分掉扬镳吗? 傅云书当初答应了君泽岚,全然是为了萧阙。可没想过会为了凰国的事情与萧阙分开,可是若是不回去的话,傅云书想到抓狂的君泽岚和头发花白的寒山先生,总有那么一丝心虚的感觉。 回洛原的事情傅云书是一直能拖就拖,自然是不想那么快的回洛原。萧阙在楚江的事情还未曾了结,若是她在此刻启程回洛原的话,那么岂不是意味着二人面临分别,这是傅云书最不想看见却又不能回避的问题。 见着这个时候萧阙忽然从她私自出走的事情跳到君泽岚来信的事情上,傅云书心中有一种不好的预感。看着萧阙问道:“公子给我看这一封信的用意是?” “三日后我会安排你启程去洛原。”萧阙以一种不可商量的语气跟傅云书说道。 这是他想了许久做出的决定,既然有的事情已经是无可避免,不如趁早做决定也好。 “那公子你呢?”傅云书的语气在意料之外的那般平静,让萧阙有些惊讶的同时看着傅云书的头低垂着,虽然语气平静,但是萧阙知道,怕是小姑娘已经红了眼。 想到此处的时候,萧阙心中的怒火稍减,柔和了声音,萧阙如同以往无数次那般摸着傅云书的头,如同安慰将要炸毛的小动物一般,说道:“楚江的事情还未完全结束,我还需要留在楚江,我会安排留痕等人陪你一起去洛原的。”他也知道,洛原十分凶险,但是有君泽岚在,不管君泽岚所谋划什么,他是无论如何都不会伤害傅云书的,比之现在的楚江而言,洛原实在是安全的太多。 而京城,傅云书肯定是万万不能回去了。 原本剑拔弩张的气氛,倒是因为萧阙的语气首先的缓和了下来而缓解。 萧阙自以为是最好的办法,紧接着又用着哄孩子的语气说道:“放心,等楚江的事情一了,我会去楚江找你去的。” 这一刻,沉默的傅云书终于是再也忍不住了,猛然抬头,萧阙看见,那一双眼睛已经红了,眼底深处有愤怒和指责,看着他说道:“你骗人,你将我送到洛原之后,根本就不会再去找我的!” 声音尖锐,似乎是受伤了的小动物发出的哽咽。 知道让傅云书在这个时候回洛原,想必傅云书是不情愿的,意料之中,所以萧阙依旧是哄着傅云书说道:“听话,你已经不是孩子了不能这般任性。洛原那边需要你。” 听着萧阙依旧是以着哄孩子的语气跟她说话,再联想到曾看见的他与锦奴亲密的样子,心中的怒火在这一刻也迸发出来,说道:“听话?如果我就是不听话就留在楚江呢?你明明跟我说过,等梨花谢了会陪我一起去洛原的,可是为什么现在这么急着要将我先送到洛原?” 一连声的询问,饶是萧阙也没有想到过,傅云书的情绪竟然会这般的激动。 “你的臣民们还在洛原等着你,此次君泽岚虽然将内乱平息,但是凰国遗民正是军心涣散,需要你凝聚军心的时候,若是此时你不回去再爆发内乱的话,连累的只是无辜的臣民。” 第295章 红帐缱绻 第295章 红帐缱绻 萧阙原本是准备不欲与傅云书解释太多。他若是做了决定要送傅云书去洛原,依照他用强硬的手段,有千百种方法将傅云书送到洛原去。可是萧阙对天下人都能狠的下心,可是唯独对眼前的小姑娘狠不下心来。 原本的怒火因为看见了她那红红的眼圈不自觉的就小了下来,萧阙少不得耐心的与傅云书晓之以情动之以理。 “萧阙,你我留在洛原碍着你的事你就直说,我又不是那般死缠滥打的人,你何必用这般冠冕堂皇的理由非要将我送到凰国去,你究竟打的什么主意我不知道么,不就是嫌我在楚江碍事么,我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所以迫不及待的想要我离开,我直接走就是了,萧公子,你少拿那些理由来搪塞我。”萧阙的连声抚慰显然是没有起到效果,傅云书的情绪越发激动,见着萧阙站在面前如同一堵墙一般,傅云书一股邪火涌上心头,胆子也大了起来,狠狠的推了他一把就要跑出去。 萧阙是没想到平日里温和的小姑娘竟然说动手便就动手,一个不察竟然被傅云书推了个踉跄。萧阙本就是天之骄子,虽然年少多为坎坷,但是也从未有人敢忤逆过他的意思。 平日里萧阙冷冰冰的,别人不说招惹他了,就连看上一眼都怕冻成冰块。对于傅云书,萧阙可谓是用尽温柔,万事都由着她的。可是见着眼前的小姑娘越惯脾气越大,不听话不说还动起了手来。 傅云书狠狠的推了一把之后便就想夺门而出,怕再多与萧阙待上一刻会忍不住哭出来。眼看房门便就在眼前,可是蓦然有一堵人墙挡住了门,一个不妨,撞上了他结实的胸膛。 傅云书鼻子一酸,这下子真的是哭了出来。 萧阙见着傅云书鼻子通红眼泪汪汪的可怜模样,原本板着的脸有几分松动,不过很快的便又冻结上了。冷冰冰的语气问道:“去不去洛原。” 到底是被他惯坏了性格,有些小性子萧阙自然都是由着她的,可是关乎到她的安危,萧阙自然是不会由着她的性格胡来。今日的事情萧阙想来还是后怕,也幸亏是虚惊一场楚谦音在这个时候没有对她下手,可是难保他也会有疏忽的时候,若是楚谦音趁机对她下手,她落在楚谦音的手中又该怎么办?是以,不管强硬的让傅云书去洛原她会多难过、多恨他,他都必须要这么做! 声音冷冰冰,俨然是傅云书若说一声不去的话必然是要动手了。想到萧阙对别人的手段,傅云书的心中闪过了一丝惧意,但是很快愤怒便就代替了惧意,梗着脖子冲着萧阙喊道:“我说不去便就不去!” 紧接着,傅云书见萧阙堵住了门,也不想着出去,揉了揉发红的鼻子冷哼了一声,双手叉腰学着萧阙轻蔑的眼神上下打量了一番萧阙。 用着十分傲然的语气和眼神对萧阙说道:“萧阙我告诉你,别以为我怕了你了,你别仗着我喜欢你你就想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了。只要我不喜欢你了你就什么都不是。” 见着萧阙越来越冷的眼神,某人丝毫没有察觉到危险来临,反而越发的得意,说道:“我告诉你,我不去洛原,也不留在楚江破坏你的好事,我回宁州去。到时候我们老死不相往来,找个疼我的喜欢我的就共度一生,管你什么苦衷和阴谋呢!” 想到此处的时候,傅云书越发的得意,这些天的委屈找到了宣泄口,说到这里的时候,傅云书倒是也蓦然间想开了一般。自己凭什么为了萧阙一个人要死要活的,若是京城回不去了,宁州不正好是自己的退路么! 傅云书眼神一亮,却没有发现某人的脸上已经是黑云密布了,阴测测的说道:“你敢!” 傅云书冷哼一声,说道:“不敢?萧阙,你从一开始接近我、带我到离国的目的是什么你当我不知道吗?” 一席话说完,气氛瞬间都沉默了下来,傅云书看着萧阙略显苍白的脸,冷笑了一声。 当初萧阙接近傅云书,肯定目的必然不单纯。 纵然一开始到离国并不知道萧阙的别有用意,可是到了后面局势发展,随着她的身世慢慢揭露浮现出水面,苍龙七宿图秘密揭开,傅云书是何等的玲珑心思,如何的不会猜透呢。 那一刻,萧阙才发现温软如同猫儿一般的小姑娘,竟然也有咄咄逼人的时候。萧阙的脸色在那一刻变得苍白,气息有些不稳,二人之间的气氛瞬间就凝固起来。 “在各国云集离国之际,用苍龙七宿图揭开你的身世,迫使你回到凰国,挑拨皇上对付傅家,在凰国起义之际驻守在宁州的裴家投鼠忌器。”萧阙的眼神蓦然在那一刻变得锐利无比,看着傅云书淡淡的说道,眼神清亮如雪。 那一刻,原本咄咄逼人的傅云书,总觉得在那样的目光下,似乎自己渐渐的落了下风。没想到萧阙竟然这么轻易的就承认了自己的目的,迫使她回到凰国那一点傅云书是猜测到的,可是没想到的是萧阙竟然想借着她的身世做这么大的文章,竟然是想要一并将傅家与裴家都压制住。 当年在昭帝的铁蹄之下,一举收并了凰国与越国,当年的他却没想到,在多年以后,与他是血缘至亲之人、臣服于他之人,竟然汲汲经营,将原本为东陆霸主的曦国在刹那间分崩离析!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是将两个世家都算计了进去,傅云书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凉气。这些时日他对她温柔呵护备至,倒是让人忘记了,这个人有着足以翻动天下风云的手腕。 见着傅云书这般,萧阙不由得低笑了一声,那样的笑容在那一刻氤氲不明,那样的萧阙,身上散发的危险的气质,傅云书不由得向后退了一步。 萧阙却步步紧逼,看着萧阙如同落入陷阱的小动物一般不安的傅云书,怒极反笑道:“我这样的人,是不是很可怕……” 可是萧阙明知道,若是以这样的法子可以除去傅家——斩断皇上的左膀右臂,说不定会牵连到裴家让凰国在起兵之际少一分阻力,可以更容易的达到他的目地,可是萧阙却没有这样做。 而是阻止她去接近君泽岚,而是阻止她靠近苍龙七宿图,尽量的阻止她卷入这一场局里面来。 傅云书知道萧阙对她一开始是在利用,但是傅云书更清楚的是后面萧阙对她的心软和于心不忍。若非是因为真的喜欢上了,萧阙这样的一个人怎么会对一个小姑娘这般心软呢。 正是因为这样的萧阙,明明有时候做的事情让她心冷到了极致,可是在她心灰意冷快要放弃的时候,给她的那一点温柔,又能让她轻易的原谅了他。就连傅云书自己都不明白,对于萧阙,她该将以什么的情感去面对他。 也正是因为如此,看见锦奴与他那般亲密,心中不安与种种猜测,可是质问萧阙的话总是说不出口的,她害怕,若是质疑了他,便是对那一段纯粹的感情的亵渎。所以,很多事情都放在了心中,只等着一个契机爆发出来。 恰好今日萧阙将她送到洛原去,所有的怒火与不安都爆发了出来。 傅云书的步步后退,萧阙的步步紧逼,就如同那一晚上一般,傅云书立刻警觉的炸毛,被萧阙逼到角落里退无可退的时候推着萧阙,一面将方才亮出来的爪子连忙的收了回来,连忙摇头说道:“没有没有……” 此刻傅云书在心中都不由得暗自为自己鼓掌了,能屈能伸方是大丈夫所为…… 不同于萧阙神情的冰冷,他的呼吸落在脖颈间的时候是无比炙热,白皙的皮肤起了一层浅浅的粉色,这般的姿态暧昧,傅云书心中隐隐不安,见着推搡不动萧阙,眼前的萧阙阴沉的脸色让人琢磨不透,心中方才生出的一点胆量早就被傅云书丢到一边去了。 “萧阙,你敢欺负我我就回宁州!”傅云书继续威胁萧阙道,落在陷阱的小动物亮着最后的爪子,却不知让猎人更加恼火。 竟然还敢提回宁州! 他知道,他是毫无退路,只能在那一条绝路上退无可退,可是知道,眼前的小姑娘并非如同他一般,她还有余路可走,宁州是她的避风港。只要她一转身,不愿意陪在他的身边,她可以回到宁州,无忧的做她的大小姐。裴家会给她最好的庇护,不管是裴钰也好裴原也罢还是裴默,都将是她的良人,护她一世无忧。 而那一句回宁州和一句老死不相往来,恰好是萧阙心中最为不安和患得患失的地方,他是那般自私的一个人,明明是不配拥有任何的美好,可是却依旧拥有了世间最为美好的东西,自私的想永远的将她禁锢在身边。 送她回洛原,是必定要做的选择。可是这一刻,自负的萧阙心中忽然有那么一点的不自信了,送她回洛原之后,她会不会恨着他?二人将要分别那么久,面对将来会发生的变故,她对他的感情可否还能如初一般纯粹坚定不移? 罢,这一生,就这么自私一次吧…… 唇齿间的缠绕,腰上滚烫的双手,比上一次更加亲密的接触,让傅云书也更加的不安,摇曳的烛火将一室添的暧昧不明。 那一双丹凤眼,在昏暗的灯火下媚态横生,素日里如同谪仙般的人物,此时却如妖一般带着致命的吸引力,沉醉在那一双眼中,不知今夕何夕。 傅云书第一次才知道原来那个那般冰冷的人,竟然还有这般滚烫的时候。 傅云书不由得低低的哭出了声音,却推不开禁锢着他的人,抽泣的声音带着少女这个年纪特有的软糯的求饶,“萧阙,你混蛋,我明明说了知道错了……” 第296章 冷战之中 第296章 冷战之中 更漏沉沉,月色洒在白色的锦帐上平添了一分旖旎风流。怀中的姑娘紧闭着双眸,如蝶翼般睫毛上轻轻颤抖,睫毛上犹带有泪水。 两个人的发丝紧紧缠绕在一起,分不清是谁的,看着乖巧依偎在怀中的小姑娘,萧阙平生第一次知道何为心安。 素来冷静自持的他竟然也有这般失控的时候,她应该吓坏了吧,所以宁愿装睡,是不知该如何面对他。或许是他足够的卑鄙无耻,面对未知的局势的时候,以这种方式留住了她。之后她若是知道真相,会不会,怨他?恨他?可是至少,二人之间多了一层羁绊。 想要跟怀中的小姑娘说些什么抚慰她的话,可是许久却不知说什么合适。萧阙有些害怕,他不自信自己半是强迫之后,傅云书会不会恨他?想要承诺她一些什么,让她足够的安心,可是他素来是不擅长那些甜言蜜语的承诺的。纵然有经天纬地之才的毓烟公子,在这一刻竟然在犹豫不决和不知说什么好。 傅云书没有想到为什么局势会发展成这样,听着萧阙的心跳声,不可否认能奇异的抚平了心中的不安。她,很眷恋这种温暖。 她以为萧阙会说些什么,可是萧阙却一直在沉默着,寂静的气氛能听得见彼此的心跳声,被温暖包围着,傅云书因为太过于疲累快要沉沉的睡去的时候,听见那人清冽的声音带了一层沙哑,却依旧很好听:“等我……” 不过两个字,却带着一种莫名的心安。似乎是千言万语,却不及这样一个承诺。那时的傅云书并不知这一份承诺之重。 他竟然还让她去洛原!这是傅云书此时的心情写照,下意识的抗议呢喃道:“不去洛原!” 见着小姑娘睡梦中无意识的呢喃抗议,心中某一块似乎是彻底的被软化了,萧阙的嘴角微微的勾起了一抹笑意,眼中万般柔情,是沉沉睡去的傅云书从未看见过的。 前去洛原行程已定,便是在三日后。 傅云书想不出来世上竟然还有比萧阙更加卑鄙无耻阴险毒辣的人了,在稀里糊涂的将她吃干抹净之后,丝毫没有跟她交代过关于锦奴和小容的只言片语,直接拍案决定在三日后将她送回洛原。 之前的霁月清风、高风亮节等等形容他的词语,全是她年幼无知识人不清。 沧海看着自家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几乎要将院子里养的牡丹花叶都揪没了,一面碎碎念一面脸上阴晴不定也不知在说些什么。 还有,楚江天气暖和,前些时日已经穿上了单薄的春衫,小姐怎么将自己捂的这般严实,不嫌热吗? 那一日晚间小姐整整一晚上没有回房,究竟那晚发生了什么谁也不知道,只是中午的时候才起身回房,脸色阴沉到可怕,而萧公子也不见了踪影,纵然所有人都好奇二人之间发生了什么,只是苦于萧公子的冷面和小姐最近脾气的喜怒无常,都不敢询问。 沧海心惊胆战的见着傅云书几乎将满园的叶子都要揪光了的时候,却见傅云书蓦然起身,拍了拍手上的叶子。 从傅云书睁眼便未见到萧阙,傅云书知道萧阙是故意的躲着她的,心中的怒火与委屈若是萧阙此时在她的面前的话,傅云书恨不得将他给剁碎。 傅云书并非是那种吃了亏就忍气吞声的人,萧阙做出这般混账的事情不要指望着她能够乖乖的听话回洛原了!她不将事情查清楚,不要指望她善罢甘休。 刚到了前院,留痕也不知从何处出现的,站在傅云书面前问道:“傅姑娘准备去哪里?” 清明谷雨二人被萧阙处罚之后,萧阙便将身边的留痕留在了傅云书的身边,他的用意可想而知,便是为了她再偷溜出去的事情发生。 傅云书见着是留痕,再想到他的主子,自然是气不打一处来,冷哼了一声,说道:“怎么,现在我连出门都不许了吗?” 被无辜迁怒的留痕很无辜的摸了摸鼻子,讪笑的说道:“没有,只是公子说了,不许傅姑娘随意外出。” 还不是怕她三日后不肯乖乖的去洛原,所以派人处处盯着她。傅云书不怒反笑,阴测测的看着留痕说道:“不准随意外出?是不是我要去哪里都要跟你家公子请示一下?要不你现在将他找来?” 要是现在这个时候萧阙敢出现,傅云书直接活剥了他! 或许是傅云书脸上的表情实在是太过于狰狞,留痕连忙讪笑的摆手摇头,说道:“傅姑娘您去哪里都行,只要不去人多的地方。” “烟雨楼!”傅云书冷冷的说道,“我想吃梨花煮鳜鱼了。” 烟雨楼虽然在京城郊外,但是环境算的上是清幽了,只要多带几个暗卫再加上他跟着,安全上自然是不成问题。 半下午的时候,烟雨楼的人并不多,林雪洛怏怏的趴在柜台上,精神似乎并不太好。 见着傅云书独自一个人过来,林雪洛眼神中闪过了一丝诧异,问道:“傅姑娘怎么来了?” 对着林雪洛,傅云书倒是没有在别馆中的冷冰冰的感觉,笑着说道:“过几日我便就要离开楚江了,想到林公子也算是我在楚江的唯一一个朋友,所以临行前来看看林公子。” 跟萧阙在一起久了之后,傅云书别的不说,睁眼说瞎话的本事倒是进步了不少,那一双杏眼眼神十分诚恳,要多真挚便就有多真挚。林雪洛本就是个老实人,虽然二人不过才一面之缘,但是二人也算是推心置腹的朋友了,是以并未曾怀疑傅云书的话的真实性,见着傅云书这般说,受宠若惊的说道:“不知道傅姑娘什么时候走,那我定要准备酒菜为傅姑娘践行。” 林雪洛一面又吩咐小二去准备酒菜去,倒是十分热络。 林雪洛此举倒是符合傅云书心意,只是面上踌躇的说道:“本是想要与林公子告别的,这样不会叨扰林公子吧。” “哪里,傅姑娘太客气了。”林雪洛连忙的说道,他的反应是在傅云书的意料之中。雅间内,傅云书自然是知道依照留痕的本事,纵然是不出现在他们的面前,但是肯定是在暗处看着或者听着的。今日她前来见林雪洛也定然是瞒不过萧阙。 可是傅云书知道萧阙的脾气的,这次萧阙是铁了心的将她送到洛原去,无论是撒娇耍赖还是怎么做,都不能更改萧阙的主意。眼见着离萧阙安排她去洛原的时间没有两天的功夫了,可是楚江的事情傅云书一直是在云里雾里的不知是怎么回事。就这样去了洛原,心有不甘。 如今就连柳青宴都是跟在萧阙一起的,是以傅云书根本就不能指望着柳青宴能够帮什么忙,是以有些事情萧阙不说,柳青宴无法帮忙,那么她就自己去探查个答案出来。 在楚江萧阙的不安与异常,显然是源于上一辈。烟雨楼的《兰溪春景图》,楚谦音的怨恨,楚临公口中的小容,与林雪洛息息相关的锦奴……等等,许多事情难以理出个头绪,而从林雪洛,这个看似局外人的身上是找出事情真相最好的突破口的地方…… 是以,无论她的做法会不会再触怒萧阙,傅云书也要到烟雨楼来找楚谦音。 等坐落之后,小二上了茶点,林雪洛见着傅云书脸色凝重,全然不见之前轻松活泼的模样,便问道:“如今楚江梨花开的正好,为何傅姑娘会急着回去?” 傅云书幽幽一叹,清丽的面容蒙上了一层愁色,说道:“春景再好,人心不在,再留在这里有什么意义呢。” 见着傅云书这般,林雪洛想起初次见到傅云书的时候与萧阙二人并肩站在一起当真如同一对璧人,又想起萧阙背着傅云书与锦奴二人举止亲密,顿时能理解傅云书的感受。 林雪洛本是老实人,最笨不动如何安慰人,踌躇了半天,方才说道:“傅姑娘,你不要怪锦奴,其实锦奴与楚公子也是身不由己……” 不是没见过锦奴对林雪洛的态度的,锦奴都那般的对他,他到现在还为锦奴说话,世上怎么有如此的痴傻之人。傅云书的嘴角抽了抽,但是既然是做戏,必然是要做个全套了。 傅云书哽咽了一会儿,说道:“我与师兄已经订婚,原本准备从楚江游历回去之后便就成亲,谁成想竟然会出了这般事情。也罢,是我与他之间情深缘浅,怨不得他了……” 当日萧阙带着她到烟雨楼的时候,为了身份方便,编了个二人都是君家弟子的身份,此时正好在林雪洛面前拿的上来用。 此时见着傅云书说的可怜,林雪洛并未曾怀疑过傅云书话里的真假,倒是对萧阙的映像降低了好几分。将要成亲,却遇到情郎背叛,这样一个看似娇柔的女子,也实在是难为她了。 情深缘浅两个字,似乎也触动了林雪洛心中最为柔软的一部分,也想到锦奴,不由得灌了一杯酒下去。 傅云书苦笑了一声,见着林雪洛眼中隐隐有伤怀,便趁热打铁说道:“这次一离开,想来我与他之间姻缘也就断了,我也不怨他,也不怨锦奴姑娘,我只想知道,锦奴姑娘究竟是什么样的一个女子,让他这样对我。” 说到此处的时候,恰好是想到这些时日的委屈和心中的不安,一半假意也一半是真心,这样的表情,却足够的能够哄的了林雪洛了。 “锦奴,也就是小容与林公子自幼相识吗?”傅云书前面期期艾艾的说了半天,就是为了向林雪洛打听锦奴的时候做铺垫。 毕竟依照林雪洛的脾气,虽然锦奴负他在先,但是却依然是在维护着锦奴,她若是一个劲的问关于锦奴的事情,林雪洛自然会起疑怕她对锦奴不利。 有了前面的铺垫之后,傅云书再问起锦奴的事情,就算是问的事无巨细,但是林雪洛只当她是一片痴心,不会防备着她会对锦奴不利了。 第297章 锦奴身世 第297章 锦奴身世 因为前面傅云书半真半假的一席话,倒是让林雪洛对傅云书多了一层同情。见着傅云书这般问,倒是也没有多想,而是说道:“是啊,当日她的母亲与我父亲是好友,两家时常来往,我与她年纪相仿,自然关系十分亲密。” 当年的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两家来往密切,如果不是因为一场意外的话,估计两个人早就结为佳侣了。谁曾想到,天降横祸,徐家获罪,锦奴被没入贱籍,曾经亲密无间的两个人却是越行越远…… “那锦奴被贬为贱籍之后,便一直在楚江吗?她可曾有去过京城?”傅云书问道,若是按照林雪洛的说法的话,徐容与萧阙应该未有相识的机会。 傅云书问的有些着急,林雪洛听皱眉看着傅云书,似乎并不明白锦奴去没去过京城与傅云书何干。傅云书连忙的将眼中的希冀神色掩饰住,垂着长长的睫毛,有几分可怜兮兮的样子说道:“很少见他对一个女子这般上心,所以我想问问他们之前是否曾相识。”虽然问的风轻云淡,但是内心却不自觉的提了起来。 这般一解释之后,林雪洛倒是将心中的疑惑打消了,却见他苦笑一声,说道:“傅姑娘说笑了,没入贱籍的女子若非特许,就连出入都不得自由,哪里有机会离开楚江呢。” 一席话,说的傅云书心中疑惑更甚了,若是锦奴从未离开过楚江,而萧阙也从未来过楚江的话,那么两个人又如何的相识,锦奴又为何会与萧阙有那么深的纠葛?而那一日在宴席上的时候,也不见萧阙见到锦奴的时候也没有太特别的反应。 种种的疑惑盘旋在心头,心中却已经没有了初次听见和看见萧阙与锦奴在一起的那种怒火。她喜欢上的人,傅云书自然是相信他的,起先的时候不过是因为怒火气晕头了而已。萧阙不是玄凌,喜欢便是喜欢,不喜欢便是不喜欢,他那般的高傲,断然不会因为利益而在感情上委屈自己。 若是锦奴并非是萧阙的心上人,却能让萧阙另眼相看,能让柳青宴帮着萧阙瞒着她,那就只有一个可能。锦奴与上一辈人有恩怨瓜葛的。 当年究竟在楚江发生了什么事情,以至于二十多年过去,恩怨还未结束?萧阙留在楚江,究竟是为了什么?一切,是与萧阙的身世有关系吗? 这边林雪洛不知傅云书心中所想,自顾自的说道:“不过这些年锦奴跟了楚公子之后,日子比往常好多了,行事接客老鸨也不敢强迫她。”说到这里的时候,林雪洛的神色有几分的黯然和无力。自己喜欢的女子,自己不能带给她任何东西,反而还要靠着别的男人庇护。 “真所谓是世事无常,若是锦奴家中未曾出这么大的变故,应当与林公子是神仙眷侣了。”傅云书附和着林雪洛的话说道。 那经年的往事埋藏在心中太久,那一年合欢树下,抱着琵琶的姑娘俨然成为了最为美好缱绻的一场美梦,多少个午夜梦回之中,那个抱着琵琶羞涩的对着她的小姑娘面容鲜活灵动,却不敢与任何人说,说多了别人当他是痴心妄想。 是以,几杯酒之后,再加上与傅云书见过几次面,有一种同病相怜的缘分,是以将话头也打开了。林雪洛也回忆起当年与锦奴相处的情形,傅云书是个很好的听众,十分认真的听着,事无巨细。 锦奴在没入贱籍之前,原本姓何,名容。 当年的何家,虽然算不得上什么大户人家,但是何父何文远是楚江府衙的主簿,家境殷实,对于唯一的女儿自然是十分疼惜爱怜。 何文远原本是进士出身,是个典型的读书人,性格上有几分呆板固执,依照原本林掌柜不羁的性格,是难以与他结交在一起的。 林家与何家之所以交好,是因为何文远的夫人,谢三娘。 当年的谢三娘,何文远的夫人,并非是大家闺秀出身。她本是风流蕴藉的人物,擅长歌舞,虽为女子,但是行事却是不拘小节,有着江湖儿女特有的爽朗豪气,与林掌柜的引以为知己。 便是这样一个带有传奇色彩的女子,最终却找了一个古板到甚至有些迂腐的读书人做为丈夫。何文远性格固执古板,虽为进士出身,但是在官场上性格并不圆滑,以至于处处碰壁。不过便是这样一个男子,却对于谢三娘一个江湖女子十分疼爱,并未曾计较过她的出身。 而谢三娘在嫁给何文远之后,便就放下了琵琶,成了普通的宅院妇人,洗手作汤羹,二人夫妻倒也算是恩爱。但是何文远因为不懂得变通的性格,所以在官场上得罪了不少人,以至于到了后面直接做了县令的替罪羊,被诬陷上了贪污的罪名斩首示众,唯一幼女,也被没落了贱籍。 “小容与她的母亲很像,不仅仅是模样像,就连一把好嗓子也遗传了她的母亲。当年谢三娘一曲名动楚江,就连顾叡先生都不由得为之叹服。”回忆起心上人,林雪洛的眼中带着一种异样的光彩,让他原本平凡无奇的五官变得有几分出彩。 顾叡先生?原本有些漫不经心的傅云书,终于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似乎所有的没有任何关系的东西,终于有了相似的、共同的地方。 “谢三娘,与顾叡先生相识吗?”傅云书按压住心中的激动,努力让自己的嗓音变得平稳问道。 因为一开始傅云书与萧阙两个人在林雪洛的面前便就已经亮明了君家弟子的身份,此次来楚江也与当年先师游历楚江的事情有关,林雪洛见傅云书这般问,并不觉得奇怪。 “当年顾叡先生一行人到楚江游历的时候有众多友人,谢三娘也是其中之一。”父辈的事情,萧阙他们因为有太多的顾忌与禁忌,所以很多人都缄口莫言。但是林掌柜并不知道。 他只知道,到楚江游历的那一群有趣的年轻人中,最为闻名的是被誉为天下第一智者的顾叡先生,并不知道,当日在楚江一同游历的有曦国的天子、皇室的公主、王爷,那些影响了天下命运的人物。 所以,对于林掌柜来说,能与当年那个传奇人物结识,能与君家家主共同做一幅画,是一件十分荣耀的事情。每逢开心或者是喝醉酒的时候,总会对着唯一的儿子林雪洛说起当年在兰溪不过几日的时间,那些年轻人相处的点点滴滴,以至于很多事情林雪洛信口拈来,都已经倒背如流了。 “父亲说当年春日正好,梨花如雪,便就是在兰溪边上的梨花林中,众人盘膝而坐,煮酒谈笑,容姑娘的萧,顾先生的琴,谢三娘的曲,其乐融融,便也才成了后来的《兰溪春景图》。”说到这里的时候,似乎隐隐的有什么顾忌一般,林雪洛连忙的收住了话头…… 傅云书眉头一跳,容姑娘?隐隐的,似乎有什么有了头绪。 傅云书急切的想看到《兰溪春景图》,似乎只要看到《兰溪春景图》,很多原本想不明白的谜团就能解开。 而萧阙十分在意的那一幅画……林雪洛曾说过,当年那一幅画上曾画有当年顾叡等人游历兰溪的画像,朝云公主自然也在其中。当年萧阙曾说过,楚江一行,是改变所有人命运的地方。让萧阙这般在意,让萧阙又再次回到楚江,是不是当年那个被皇室所遮掩抹杀的萧阙的生父,与楚江有关系?若是再大胆一点的猜测的话,萧阙这般在意多年前画的一幅画,是不是说明萧阙的生父是曾经一同游历楚江的人中某一个,而《兰溪春景图》中所画的人,有萧阙的生父? 恍若是一条线,将所有的疑虑都串连在了一起,掩盖真相的迷雾在一点点散出,只要找到一个关键点,便就可以将所有的秘密解开。 此时傅云书心中隐隐有一种预感,似乎所有的疑惑与答案与那一幅《兰溪春景图》息息相关。那一幅《兰溪春景图》分明是被林雪洛用来做锦奴赎身的筹码,可是那一日她与萧阙到烟雨楼的时候,林雪洛却跟他们撒谎了,说那《兰溪春景图》被人偷走。 当日与林雪洛做交易的官员是谁?林雪洛为什么会对他们撒谎?如今《兰溪春景图》究竟是在哪里? “那一幅集林掌柜与君先生的心血所画的《兰溪春景图》,其实林公子并未曾丢失,而是在楚谦音楚世子的手中……” 林雪洛本就是个十分实诚的人,提到《兰溪春景图》的时候,脸上闪过了一丝不自在,强硬的止住了话语。见着傅云书蓦然的开口说出一番话,心中一惊,眼神难以置信的看着傅云书,显然是精心被隐藏的秘密被戳穿了一般,再想将惊讶的眼神收回去,却已经是来不及了。 对上傅云书了然的神色,林雪洛显然没想到,原本柔弱的小姑娘,竟然这般精明。 一想到一开始便就对傅云书与萧阙有所隐瞒,林雪洛的眼中闪过了一丝愧疚的神色,若是再隐瞒下去,不过是欲盖弥彰而已。林雪洛苦笑了一声说道:“如今楚江真正能够做主的并非是知府,而是楚世子。当时我也不知道他如何的知道我的家中有这一幅画的,听说只要将这一幅画送给他,他便能放了锦奴,我一时糊涂,便答应了这件事情……” “既然你将画给了楚谦音,那锦奴又为何还在妙音阁中?”傅云书并没有再与他计较之前欺瞒之事,而是将自己所在意的东西问道。 林雪洛脸上有愧疚之色,见傅云书这般问,原本脸上的笑意淡了下去,说道:“当初我将画给了他之后,他信守诺言,要放了小容为自由身,但是小容却不愿意从妙音阁出来。或许,她是嫌弃我太没用了吧。” 比起林雪洛眼中的儿女情长,傅云书却是脸色微沉,总觉得事情并非如同林雪洛想的那般简单。 眼前浮现的是锦奴在楚家献艺时与在妙音阁前与萧阙十分亲密的模样,先不论楚谦音为何会与萧阙那般在意这一幅图。单单就说,楚谦音得了这一幅图之后,可是真心的想要放了锦奴? 而锦奴不肯从妙音阁中与林雪洛脱身离开,仅仅是因为贪慕楚谦音的荣华富贵还是另有目的? 第298章 渐渐清晰 第298章 渐渐清晰 “桂楫兰桡浮碧水,江花玉面两相似。 莲疏藕折香风起。 香风起,白日低,采莲曲,使君迷。” 妙音阁为官家的教坊,其内布置自然与一般的勾阑画舫不尽相同,少有勾阑内的脂粉之气,多了几分风情雅致,是以那些有身份之人雅集在妙音阁中,倒是引以为荣,并不忌讳。 却见妙音阁的后院中,亭台楼榭参差雅致,梨花锦绣,疏疏落落的种着几轩竹,春日宴好,临水岸边摆设了几个紫檀木矮脚桌椅,听曲的众人大多数为文人雅客,盘膝而坐。 中间的红衣女子,手持红牙檀板,众女或抱琵琶或拿琴或吹笛,将那红衣女子围在中间,有众星捧月之状。却见女子轻拍檀板,却是《江南弄》中的采莲曲的调子,却见她轻启朱唇,曼声而歌,只闻得檀板声声,并无其他的丝竹声,可是仅仅是那歌声,却足以比的上时间上最好的乐器了。 却见她每唱罢一句,怀抱各种乐器的女子拨动琴弦,和唱一句:““采莲归,渌水好沾衣。” 虽不是六月荷花已开,赏花之时,但是歌声婉约,也是十分美妙。 红衣女子一曲唱罢,有小丫鬟在她的耳边低声不知说了什么,红衣女子方要下去,却见一个锦衣男子已经微醺,见着美人要走,便站了起来,身上带着酒气说道:“锦奴姑娘,爷为了看你可是花了一百两银子,你就唱一曲便这样走了。” 绿豆大般的眼睛带着贪婪的神色盯着锦奴,锦奴眉头微皱。这人看起来十分面生,并非是妙音阁的常客,举止粗陋,应该并非是所谓身份高贵的清流;但是裹着绫罗绸缎,身上珠玉宝石闪的耀眼,若是身份不高贵的话那么应当经商的人,家境丰厚。 不过略打量一眼,锦奴便就已经看穿了对面的人想法,心中冷笑一声,并未在意拦在眼前的人,下巴微扬,以一种睥睨的神态看着他。身边的小鱼跟着姑娘久了,自然知道姑娘是不屑与这人开口的,便说道:“这位公子,我楚公子还等着我们家姑娘呢,待会儿姑娘在这耽误了楚公子派人找过来,谁都担待不起啊。” 虽然楚江楚姓之人十分多,但是能让锦奴搬过来当靠山的除了楚临公府上的那位还能有谁。那人是外乡人并不知道楚谦音所以才胆大包天想出言调戏锦奴,可是并不是说他身边人都是糊涂的,连忙拽了拽他让他安分点坐了下来,一面跟锦奴陪着不是。 锦奴看着他们谄媚的眼神,一双凤眼冷冰冰的并没有说话,待至走远了,却见原本跟锦奴赔罪的那个人狠狠的呸了一声说道:“不过就是个歌姬么傲什么傲,哪天楚公子腻了她落在爷手里爷弄不死她!” 后面就是一些污言秽语,锦奴的脚步顿了顿,最终还是提步快走。 何必计较呢,她是贱籍,身份卑微,所依靠的一切,不正是如同他们所说,依靠楚谦音得来的么。 她是妙音阁的头牌,又有楚谦音做靠山,是以房间院落都是独自一间的,布置都是按照她的喜好而布置的。 锦奴回到院子里的时候,却见那人并未在房间里,而是在院子外面站着。一身柳黄色的锦袍,颜色耀眼,穿在他身上却出奇的温润别致,除了那位萧公子之外,锦奴鲜少再见过比他还要出色的男子了。 院子里种的两株梨树,风吹落了白色的花瓣,他站在那里,就如同一幅美妙的画,半垂着眼睫,不知在想什么。 她神色有些复杂的看着眼前的男子,最终眼中复杂的神色收敛而去,恭敬的行礼道:“楚公子。” 楚谦音并未看她,而是向房间里走去,锦奴连忙跟上,走到一半的时候,楚谦音忽然开口看了锦奴一眼,说道:“院子里的梨树都砍了吧,碍眼。” 没想到他说的第一句话是这个,锦奴温顺的点了点头,他不喜欢梨花,她是知道的。 锦奴离去之后,凉亭中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坐着一个青衣人,手中端着一个酒杯,看着锦奴离去的方向。 那人已经过了不惑之年,青丝中已经掺杂了白发,可是却依旧超乎寻常的俊朗。微高的眉弓,和一双狭长向上挑起的丹凤眼,再加上身上冷然的气势,显露出眼前的这个男子性格高傲清冷,难以让人亲近。 那一双如同浓墨般化不开的眼,看着锦奴离去的方向眼中闪过了一抹深思,便起身离去,跟在身边的青衣仆从连忙跟上。 此时的烟雨楼中,见着傅云书沉吟着不知在琢磨着什么。 那林雪洛虽然老实,却并非是愚笨之人,见着傅云书那般的在意那一幅画,林雪洛自然不会单纯的还认为傅云书仅仅是为了锦奴而来。便开口问道:“傅姑娘与楚公子为了那一幅画来了烟雨楼两次,请问那一幅画对于傅姑娘而言,有什么特别的意义吗?” 见着林雪洛都发问了,傅云书便不隐瞒了,承认说道:“确实如此,那一幅画家师在临终之前还屡次提及,说是再也无缘的得以一见。我们师兄妹二人无法将画带给家师,但是如今来了楚江,若是能够目睹那一幅画,也算是能了了家师的遗愿了。” 傅云书说的十分诚恳,自然这一席话骗过林雪洛没有任何问题了,林雪洛听了傅云书的话之后信以为真,脸上的歉意和愧疚更重了,说道:“都是因为在下一己之私才如此。” 如今后悔又有什么用,画已经落在楚谦音的手中了。傅云书一面暗自责怪着林雪洛,一面心中也着实的十分好奇,为何楚谦音也对这一幅《兰溪春景图》会这般情有独钟呢?是不是《兰溪春景图》中,也隐藏着萧阙与楚家的恩怨?眼看着离去洛原不过两天的时间,傅云书心中越发的急躁起来。 “那《兰溪春景图》是父亲与君先生的遗墨,是在下一时糊涂才想用它换取锦奴的自由。纵然我曾临摹仿画,但是终究比不得那一幅真迹的神韵和意义……”或许死看出了傅云书眼中的责怪之意,林雪洛心中愧疚更甚,一面又说道。 林雪洛的一席话倒是让沉默的傅云书立刻来了精神,问道:“林公子曾仿画了《兰溪春景图》?” 此时林雪洛眼中略带怀念之意,“当年先父为在下启蒙的时候,便是让在下临摹《兰溪春景图》。只是当年先贤遗迹,无论临摹多少年,终究不得神韵……” 他的啰嗦傅云书是领略到的,便也不跟林雪洛再绕弯子了,直接的说道:“不必再多说了,不知林公子可能让我看一下你所仿画的图。” 她要的是看清楚图画上的人,并非是想要所谓的瞻仰遗墨。傅云书对于绘画丹青还是有几分造诣,林雪洛的画她看过,虽然比不上君泽岚的栩栩如生,但是林雪洛的画还是十分逼真的,仿画的《兰溪春景图》上的人物,大致的轮廓与模样应该能看得清。 或许被傅云书稍带急躁的语气愣了愣,林雪洛见着傅云书在催促,连忙去了自己的房间将自己仿画的图给拿出来。 心中有一种莫名的悸动,似乎那困扰她许久的疑团,秘密即将会解开。 此时暮色渐沉,兰溪边上已经点起了红纱灯笼,兰溪边上的十里梨花林,此时因为点起了红纱灯笼,蕴藉的红色在白色的梨花上蒙上了一层粉色,别样风流。因为正是赏花的好时节,此时虽然暮色已晚,但是赏花的游人很多,烟雨楼中少了白日的寂静冷清,也热闹了起来。 傅云书撑着下巴看着窗外等着林雪洛过来,却见窗外有一辆马车停了下来,赶车的是一个灰衣中年人,这么多人中傅云书之所以会注意到那一辆马车,是因为那灰衣男子冷冰冰的,跟无痕他们差不多。 或许是感觉到有人在看他,灰衣男子鹰一般的目光看了过来,让傅云书吓了一跳,连忙的缩回头,好犀利的眼神,离的这么远竟然能够看得到,一面又抑制不住心中的好奇,究竟马车里是个什么样的人物竟然有这么一个厉害的车夫。 却见马车上缓缓的下来一个青衣人,广袖长袍,青色的布衣,却有一种魏晋名士的风流气度。虽只是一个背影,但是那一种从骨子里天然而生的气势与优雅,足以令人瞩目。 终于看见了那人的模样——虽然过了不惑之年,青丝中夹杂了白发,那一种经年后沉淀的魅力却不减年轻之时。与青漓君有几分相似,但是却多了几分青漓君都没有的一种味道,而且显然比青漓君难以相处。 傅云书一面琢磨看着那人缓缓的进了烟雨楼,而守在暗处的留痕看见了那个人真正的模样之后,处变不惊的暗卫此时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凉气,眼中的讶然看的让人忍俊不禁…… 那一幅画缓缓展开,竟然有数丈长,铺放在桌面上,笔墨走向流畅,画上的无论景还是人都栩栩如生,可见绘画之人功底不凡。 画上一共有十二人,或者是盘膝而坐,或是倾杯而饮,或是抚琴,或是吹箫,五官只是用笔墨神韵勾勒而成,并非是十分清晰。 画上十二人中,唯独只有两个女子,一个手中拿着长萧,一个手执红牙檀板,这二人,根据林雪洛的记忆来说,应该便是朝云公主与谢三娘了。而当时的朝云公主与昭帝既然是游历出京城,自然是不会用真实的名字。 容姑娘,应该便是朝云公主的化名了。而当时同在楚江游历的人中,只有谢三娘一个女子,两个女子感情自然十分好。若是可以猜测,萧阙从未见过锦奴,但是当时萧阙在呢喃之间叫的小容,是朝云公主的小名呢?而当时朝云公主化名小容同昭帝他们游历楚江,与谢三娘结为闺中好友,在朝云公主离去之后,便为女儿取名为小容,为了怀念故人? 这般一来也算是解释了为何萧阙从未见过锦奴,却对于这个女子另眼相看,态度十分亲密。而萧阙之所以会隐瞒于她,是因为锦奴的身世与朝云公主有关,萧阙来楚江,便是为了当年之事,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显然萧阙是不想让她知道,萧阙与柳青宴联手宁愿隐瞒着她,是不想让她卷入到某件事中去? 第299章 必须得死 第299章 必须得死 开春之后,昭帝病重,江南雪灾,越国、凰国遗民举兵叛乱,接二连三所发生的事情,似乎在昭示着这一年的不平顺。 昭帝的病情日渐加重,事情都交由了玄凌负责,虽未立太子,但是在傅永信的鼎力支持之下,储君之位会落在谁的身上不言而喻。 傅家庶女本就已经嫁给了玄凌为侧妃,又有皇上圣旨为傅家嫡女赐婚,两家联姻,局势已定。 三月二十,皇宫家宴,宴席上临皇后主动提起了两家联姻的事情,说道:“如今傅雪已经到你府中有半年多了,有了身孕,本宫也欢喜的很。只是你府中姬妾多,她有了身孕之后也不便打理府中事宜,你的王府中是该添个女主人了。” 她最为中意的儿媳是临若儿而并非是傅锦,可是皇上都已经给傅家与玄凌赐婚了,她也无法阻止。她是知道的,自从知道那个秘密之后,临家与皇上之间一直保持着一个微妙的平衡,临家不再涉足到朝堂中,与此同时,皇上不能废后,太子必须要出自临家。 可是她福薄,儿子早夭,早在生自己的儿子的时候她已经坏了底子,不能再生育。恰好宫中李美人与她同时有的身孕,昭帝并没有食言,暗地里赐死了李美人,将那个孩子放在她的膝下抚养,对外宣称还是她的儿子。 按理说,这些事情原本是没有几个人知道的。玄凌抚养在她的身边,小时候对她对临家还是十分亲密,可是不知最终是谁将消息走漏了出去,玄凌渐渐年长,对她与临家竟然渐渐疏离了。她也没有把握,玄凌是不是知道自己的身世。 不是没有想过换个皇子扶持的,只是在玄凌成年之后、歆羽夫人进宫之前昭帝很少在别的妃子宫中,之后歆羽夫人进宫,便是独宠。临家算来算去,只能扶持玄凌。 这些年玄凌的疏离她看在眼中不是不急的,可是哥哥那边却让她宽心,就算是玄凌不亲近她与临家那又如何,最后想要得到储君之位还不是要靠临家。只要她是二皇子的母后,便一直是皇后,会是太后,临家满门的荣耀便不会断。 是以,把控不了玄凌,至少玄凌的枕边人必须是向着她的。 她最为中意的儿媳人选自然是临若儿,可是玄凌看中的却是傅家的女儿,她自然是不甘心的。只是傅锦与她的母亲一样是个聪明人,早早的就投靠了她这边,有了傅云书作为对比,傅锦她自然是满意的。 不管是傅锦也好,傅雪也罢,只要娶了回去,等玄凌封为太子,再将临若儿送到玄凌府中,为玄凌生下长子。只要玄凌的孩子流着是临家的血脉,皇妃的位置谁坐没关系,主要看最终玄凌的皇后是谁。 在皇上下旨册封的事情上临家失了先机,在子嗣上临家绝对不能再错失了。她亲自出手必然是会遭到玄凌的怨怼怀疑,只是傅雪有身孕,可不只是碍了她的眼。 是以,家宴上她主动提及傅锦进门的事情,一来卖了傅锦母女一个人情,只要傅锦进了门,傅雪的孩子不要她出手,相信以裴月的手段必然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觉的。 玄凌见着皇后提及到了成亲之事,眉头微微的皱了皱,说道:“母后,如今父皇病重,儿臣此时成亲于理不合。” 傅锦原本听到皇后主动提及了两个人亲事,脸上飞起了一抹羞涩之意,却是抿嘴笑了笑,再过三个月便就到了她及笄之礼了,早些将亲事定下来也好安心一些。却没想到,玄凌不动声色的拒绝了,小脸微白,难道他还在想着傅云书吗? 玄凌拒绝,自然是有他的打算的。 “你父皇病重这么久病情不见起色,宫中若是办一件喜事为你父皇冲冲喜也是好的。”或许玄凌的拒绝是在皇后的意料之中,皇后淡淡的将玄凌的话应了过去。 玄凌与皇后关系不好,可是也不会在家宴上群臣面前与皇后起争执,含糊的应了下来,心中另有打算也未可知。 皇后淡淡的看了玄凌一眼,虽然不是亲生的孩子,但是毕竟是她抚养长大的,性情如何不了解。 宫宴散了之后,凤仪宫中,玄凌见皇后独将他留了下来,知道皇后提及成亲的事情并非是心血来潮,留下来少不得又是一番争执。 他如何的不知道皇后打的什么主意,还不是想让傅锦早早的与他完婚,父皇病重,有了这个由头之后她这个母妃可名真言顺的将临若儿送到他的府上。 父皇赐婚,应下来原本是无奈之举,如今父皇病重,朝中他掌权,灭了的心思也就活络了下来,让他在这个时候安心的娶傅锦?怎么可能…… 玄凌的心中闪过了种种念头,面上却不动声色,倒是皇后先开口了,说的并非是成亲的事情,而是缓缓开口道:“你的舅舅永安候半个月前启程去了楚江,如今应该已经到了楚江。” 原本玄凌在心中一直在盘算着等皇后说起他与傅锦二人亲事的时候,该用如何的理由来搪塞皇后。可是蓦然听见皇后的话,玄凌不由得诧异的看着皇后,说道:“舅舅为何会去楚江?” 皇后脸色冷冷的,看着眼前的儿子,说道:“还不是因为你……” 那样的目光下,玄凌心中不解与诧异,皇后紧接着说下来的话让玄凌心中大惊不已,“你若是想要坐稳储君之位,萧阙不得留在世上……” 提到萧阙的名字的时候,往事似乎历历在目,一种恨意涌上心头,难以平息。 虽然他嫉恨萧阙,更多的是嫉恨萧阙的才华,嫉恨萧阙将傅云书的心勾走了,都是因为自己私人情绪作祟,显然没想到皇后竟然会这般说。父皇这般维护萧阙,可是母后却这般的恨萧阙,难道是有什么他不知道的隐情在吗? 虽然心中这般想,但是面上却做出一副十分诧异的模样道:“母后为何要对左相下手,父皇曾告诫过,之后我若是成为储君,是要倚重左相的……” 玄凌的一席话,似乎是触及到了心中某个禁忌,皇后的脸色倏然之间冷了下来,眼神幽幽的盯着玄凌说道:“听母后的话,你若是想要坐稳这个江山,萧阙绝对不能留……” 那样冷然的眼神,就连玄凌见了都不由得木然的点了点头,想要再问些什么的时候,却见皇后的眼神已经别了过去,说道:“母后知道,你这些年跟母后不亲近。但是你是母后唯一的儿子,临家是你的母族,是你将来登基之后能够依仗的人,好好的听母后的话,母后自然是处处为你着想的。” 母子二人许久都没有心平气和的说过话了,皇后的这一席话,倒是多了几分真心在,让人听了不禁动容。 玄凌并非是愚笨之人,纵然他的亲生母妃事情一直是他心中的刺,每次叫凤仪宫的这个女人的时候,如鲠在喉。可是这个女人说的不错,他能够有今天,从几个兄弟中脱颖而出、被父皇所倚重,还不是跟他出自东宫有关。皇后膝下就他这一个皇子,他是皇后与临家的依靠;而临家虽然这些年势微,但是依照以前的永安候在军中的威望,辅佐他登基自然也是个大助力。 皇后既然将话说开,他应承说道:“母后为儿子谋划儿子自然铭记在心,如今已经开春,儿子的亲事,自然是要母后多多费心了,这是儿臣第一位王妃,又是傅家女儿,礼仪上不能丢了两家的颜面才是。” 见玄凌这般说,皇后满意的点了点头,说道:“你是母后唯一的儿子,母后自然要好好的为你筹办,既然娶了正妃之后,你府中也就只有一个侧妃,也太冷清了些。等你父皇封你为储君之后,身边自然要多些人照应你的起居。” 而此时玄凌异常的配合,说道:“一切但凭母后做主。” 大肆操办,自然是要多些时间准备,等到了要成亲的日子,那边的事情必然已经都办妥了。 母子二人,语笑宴宴,却又将各自的心思按压了下去。皇后又何尝不知道玄凌这般应承着她是为了临家能为他办事,只是在皇家,夫妻之间都是貌合神离,母子骨肉亲情之间又何尝不是如此呢?只要表面上的功夫做漂亮了,各取所需又如何。 “车队准备好了吗?”华灯初上,楚江的某处十分不起眼的小别院中一灯如豆,听见有人缓缓开口问道。白衣人神情肃穆,眉宇冷清,正是傅云书已经数日未曾见过的萧阙。 比起萧阙的神情肃然,一边的柳青宴摇着手中的折扇,慢悠悠的说道:“车队和人都是我亲自安排的,自然没问题。只要出了楚州,后面有君泽岚的人接应,到了洛原,自然就安全了。” 柳青宴说了一大堆,换来的只是萧阙冷漠的看了他一眼,柳青宴摸了摸鼻子,说道:“虽然洛原也见不得多安全,但是你都派了留痕清明谷雨还有数百暗卫精锐跟随她身边,再加上有君泽岚护着,就算有十万兵马,都足以保护她的安危了。倒是你,调派了这么多的暗卫跟在云书的身边……云书在洛原,有君泽岚保护,你在楚江,面临的可是楚谦音和他呀……” 说到此处的时候,柳青宴的语气低沉了下去,颇有几分沉重的说道。 萧阙嘴角扯起了一抹笑意,只是笑意未曾达到眼底,道:“纵然知道有他们几个人跟着她,纵然有千军万马也难以动她半分,可是一想到将她的安危交到另一个男人的手上,我还是不甘心……” 所以,他将她带如了这一场局中,要用尽自己一切的能力,保护好她的安全。 萧阙眼中的不舍柳青宴自然是看在眼中的,无奈的笑了笑:“虽然你一心将她送到洛原是为了她好,只是依照云书的性格,如何会乖乖的去洛原呢。” 虽然在很多的时候,云书十分的听萧阙的话,但是从她不顾萧阙的反对与君泽岚谋划了回凰国的事情之后,可以看得出来她绝对不是那种任人摆布的性格。更何况此时关系到萧阙的安危,从她去找林雪洛便可看出她不会甘心什么都不查清楚就回到洛原的。 可是,柳青宴宁愿傅云书对于这件事情,一无所知。 第300章 一起回去 第300章 一起回去 暮色渐沉,在清明的连番催促下傅云书只得带着满腹的疑问回到别馆。 素来冷漠如冰的清明神色有几分急促,傅云书心中自然是十分诧异,看了清明身后半天,问道:“留痕去哪里了?” 见傅云书问到留痕,清明的神色便多了几分古怪,道:“留痕去见一个朋友去了……”也不知是什么朋友,竟然让清明说的如此的含糊不清。 傅云书心中更是无比的好奇了,却见清明有些急促的说道:“傅姑娘,谷雨已经去找公子去了,我们快些的回去吧。” 纵然傅云书再好奇,清明却有些不欲多说,似乎楼中有什么让他们忌惮的人一般,想快步的和傅云书离开。 而傅云书听见萧阙今日会回别馆,原本带着几分好奇的脸色立即的阴沉了下来。那件事情之后,她已经整整一天一夜都没有见到萧阙了,若是萧阙在她的面前,傅云书杀了他的心都有了。 而林雪洛的话已经被傅云书套的差不多了,那一幅被所有人都十分在意的《兰溪春景图》上,傅云书并没有找到想要的答案。或许是因为临摹的,所以《兰溪春景图》上那个众人想要找到的秘密找不出来吗? 傅云书心中隐隐的有预感,那一幅图画上绝对的藏着不为人知的东西。 林雪洛见着傅云书一直盯着这一幅画,并不知道傅云书心中所想,便说道:“这一幅画是在下临摹而成,只得其形,而未能得其神。万幸当年先父墨宝还曾留有一幅,不然我也不知九泉之下,如何面对先父……” 林雪洛这般说着,傅云书眼中难得的流露出了一抹异样的神情,看着林雪洛问道:“林掌柜还有一幅画?那一幅画与顾叡先生可有关系?” 林雪洛不过是随口一说而已,没想到傅云书的反应竟然这般大,便说道:“姑娘为何这般问,先父留下的那一幅丹青是与《兰溪春景图》放在一起,不过是一幅人物水墨画而已,与顾叡先生并无关系。父亲之所以那般珍惜,是因为曾说过那一幅画本是他平生最为得意所做,便让我好好的保存着……” 原本傅云书对于“画”字十分敏感,见着林雪洛这般说,才知是自己太过于大惊小怪了,脸上闪过了一丝郝然。但是心中依旧有一种殷切的期盼,林掌柜的将水墨丹青与《兰溪春景图》放在一起,或许真的有别的用意呢? 顾不得清明在那里连番的催促,傅云书紧接着问道:“不知我可有幸能目睹林掌柜的遗墨。” 本来林雪洛是随口一说,没想到傅云书竟然问起那一幅水墨丹青,便迟疑了一会儿说道:“因为家父过逝之时家中有些乱,是以我将那一幅画送到老宅去了,若是傅姑娘有兴趣的话,可以改日取来给傅姑娘看看。” 外面清明再次的催促了一声,道:“傅姑娘,公子已经回去了,我们也快走吧。” 傅云书眼中闪过了一丝遗憾,不给林雪洛拒绝的机会,直接的说道:“好,那我明日再来找林公子……” 一面说着,急忙的走了,林雪洛脸上微微的呆了呆,他似乎……没有说过要给傅云书看呀。 傅云书急忙的走了回去,这边小二下来,见着林雪洛,神色有些怪异,纵然林雪洛心事重重,但是不过是十七八岁的少年,神色都是写在脸上的,看了他一眼,问道:“小三子,不好好招呼客人去,在这里呆着干什么?” 被叫做小三子的小二看着林雪洛,吞吞吐吐的说道:“公子,方才妙音阁的小鱼姑娘过来了……”他自然是知道自家公子与妙音阁的锦奴姑娘的事情的,他看得出来,自家的公子几乎对锦奴姑娘好到恨不得将自己一颗心都刨给她了,可是锦奴姑娘依旧是不冷不淡,他私心里是不想看自家公子跟那个烟花女子纠缠不清的,是以有些不情愿的跟林雪洛说道。 林雪洛原本沉默的神色听到妙音阁三个字的时候眼神蓦然间的亮了起来,“小鱼来做什么?可是锦奴有什么事情找我?” 纵然不情愿,但是知道若是他不将小鱼的东西传递给公子的话,公子定然会生气的。小三子将手中的纸条交给林雪洛,说道:“小鱼姑娘并没有说什么,只是让我将这个亲自交到公子的手上……” 林雪洛连忙的将纸条打开,看了之后,素来不喜形于色的林雪洛嘴角不由得带上了一抹笑意,难以掩饰其眼中的激动,“我就知道,锦奴她不会那么狠心的……” 自从被锦奴拒绝之后,这些时日林雪洛虽然明面上没有说什么,但是一直是郁郁寡欢的,难得的见到林雪洛这般喜形于色的样子,小三子不由得好奇的问道:“公子锦奴姑娘都说了什么呀?” 小三子好奇信上的内容,垫着脚尖想看,却不成想林雪洛淡淡的看了小三子一眼,将信上的内容折叠收好,显然是不打算和小三子说。 萧阙与柳青宴两个人正在说着两日后的布置,却见守在傅云书身边的谷雨急匆匆的跑了过来,见着是谷雨,萧阙脸色一下就凝重了起来,以为傅云书出了什么事情呢。不等萧阙说什么,谷雨见着房间中只有柳青宴一个人,便也没隐瞒,立即的说道:“公子,先生到楚江了……” 能作为萧阙身边得力的暗卫,其定力自然是万里挑一的,很难出现让他们大惊失色的事情。是以,当看见原本应该是在京城的顾叡、曾经毓烟阁的主人出现在楚江的时候,他们这些暗卫岂是一句震惊而能表达出此刻的心情的。 萧阙脸上的神色也在倏然之间收敛了起来,“你们遇见了他?”萧阙的神色发紧,俨然并非是因为诧异顾叡到了楚江,他所在意的,是顾叡见到了傅云书。 对上萧阙,谷雨自然是不敢隐瞒的,连忙的说道:“我们是在烟雨楼看见先生的,先生只是认出了留痕,并未认出傅姑娘。” 他们是出自毓尘阁,是以当毓尘阁的上一任主人顾叡将毓尘阁交给了萧阙之后,他们便对前一任主人尊称为先生。这些年顾叡游历江湖,很少参与毓尘阁的事情,更是许多年都未曾回过京城了。是以,当新旧两任主人同时出现在楚江,而又在这样的关头,他们这些暗卫们都有些不知所措了。 谷雨是个聪明人,见着萧阙这般紧张,应该是担心姑娘的。只是顾叡先生对公子有栽培之恩,而傅姑娘又是公子放在心尖上的人,为何他会在公子的眼中看见担忧之意呢? 萧阙并没有因为谷雨的话而放下心来,顾叡是个什么样的人他是最清楚不过的,纵然顾叡没有见过傅云书,但是能让他派出留痕与清明他们同时保护的年轻女子,除了傅云书之外还能有谁,他必然能推测出傅云书的身份。 听着顾叡到了楚江柳青宴自然是要回去拜见一下的。毕竟二人的师傅是结交好友,顾叡于他来说,也是一位值得尊敬的长辈。只是这个时候到楚江……柳青宴的眉头拧了拧,萧阙跟顾叡之间的心结他是知道的,在那年顾叡将毓尘阁悉数的交给萧阙打理之后,自己便就游历江湖,再也没有过问过萧阙和毓尘阁的任何事情。 萧阙此次选择在楚江,除了种种原因之外,还有一个别人都看不出来的原因,因为顾叡也回到了京城。此次顾叡在他们的计划之外同时也回到了楚江,也不知会生出什么样的变故呢。 萧阙与柳青宴同行了几步,却蓦然的顿住了脚步,说道:“你先安排人……” 在柳青宴的耳边耳语了几句,柳青宴惊讶的看着萧阙,原本以为,顾叡来到楚江多少会让萧阙的计划改变一下,却没想到萧阙竟然会这样…… 比起柳青宴的惊讶,萧阙又继续恢复了冷漠的表情,说道:“这件事情你带着药王谷的弟子去办。” 言外之意,是不打算让毓尘阁的人参与其中。原因还不是因为顾叡是毓尘阁那些暗卫的旧主,若是新的主人和旧主之间下了相悖的命令,他们会左右为难。 此时听了萧阙的话之后,柳青宴的嘴角勾起了一抹苦笑,对于萧阙这样的信任和器重,柳青宴十分无奈,紧接着说道:“顾叡先生毕竟是你的恩师,既然他将毓尘阁都交给了你,必然是站在你这边的,你何必这般防备着让他心寒。” 那一刻,萧阙波澜不惊的眼神微微的泛起了几分涟漪,眼中有几分莫名的神色,萧阙淡淡的说道:“若是他真的是向着我,他们又何必联合在一起瞒了我这么些年……” 眼中的深沉冷意,让柳青宴都不敢与他对视。 傅云书一脸莫名的跟着清明二人出门,不知为何清明神色这般的匆匆。才一出门,便就顿住了脚步。 却见烟雨楼的门口花柳扶疏,此时天色已经完全的沉了下来,岸边上的灯笼已经点起,烟柳胧寒水,明月胧如纱,杨柳拂过重重花影下,一个男子青衣布衫站在那里。 见过青篱君之后,傅云书以为这世上不会有比青篱君更适合青色的男子了,可是在这一个男子面前,纵然是风雅无双的青篱君,都失了几分风骨。 纵然他双鬓已经花白,头发一丝不苟的用木簪束起,让原本冷硬的面庞更加深邃,几缕白发垂在鬓边倒是平添了几分柔和。纵然羽扇纶巾,做书生打扮,可是身上却带着一种让人难以忽视的气势,那是一种久经的上位者才有的气势。 或许是察觉到傅云书的注目,他的眼神从江面缓缓的落在了傅云书的身上,那是什么样的一双眼睛啊,明明是冷漠如冰的眼神,却偏偏生了一双多情的丹凤眼,但凭外表上来看,眼前的男子分明已经过了不惑之年,论俊美的男子傅云书天天都对着萧阙与谢奕之他们,可是对上他那一双多情的眼,不禁脸红了起来,竟然如同怀春少女看见情郎一般,移不开视线。 那人微微一笑,傅云书的心似乎被柳梢缓缓的拂过,愣在那里一时间不知说什么,却见那人缓缓的开口说道:“回去吧。” 语气熟稔,如同长辈对晚归的小辈亲切的说道,傅云书顿时愣住。 第301章 师徒相见 第301章 师徒相见 曾被昭帝誉为天下第一智者的顾叡先生,傅云书听说过关于他的太多的传言。 传言中,莫不是他如何的惊才绝艳,闻名江湖,纵横庙堂,却又在盛年之际退隐山林。 这样的一个人,纵然在归隐了山林数十年的时间,但是江湖上依旧将他誉为与若尘子、苦禅大师并肩的武林三大怪才;庙堂上,当年他辅佐昭帝登基,纵然未曾出仕,但是却更改法律令条,“以宽治民,以严治军”等等一些思想所用到今,便是这般一个传奇色彩的人物,如今却是同她坐在同一辆马车上,傅云书怎么觉得像是在做梦一般。 他是何时到的楚江?萧阙知道不知道他到了楚江?他怎么认识自己的? 傅云书自认为不笨,可是此时在顾叡的面前,脑海里面乱糟糟的,眼中的诧异傅云书掩饰都掩饰不去,看着顾叡,想必她这般的模样落在顾叡的眼中肯定很傻吧。 上了马车之后,顾叡一直没说话,坐在那里,虽然目光没有落在傅云书的身上,但是傅云书却依旧觉得十分的不自在,那个人的气场实在太强,如同她刚刚认识萧阙的时候,纵然他没有任何的恶意,可是身上散发的寒意几乎能将人给冻结,而顾叡的气场,显然还比萧阙更厉害一些,一看便就是师徒…… 顾叡不开口说话,傅云书也不知说什么打破沉默,坐在那里,虽然不知顾叡何时到的楚江,到了楚江之后却没有先去找萧阙,反而先去找她的目的是什么,但是那投来的打量的目光让傅云书十分不舒服。也不知是顾叡本身傲然的性格还是什么原因。若是一般的小姑娘在顾叡这样打量的目光之下定然是十分的不自在的,傅云书虽然心中不自在,但是面上却又不愿意表露流露出来,面上一派沉稳,坐直了身子,似乎是不动声色,眼神却求救一般落在了马车外面的留痕身上。顾叡的眼神,让傅云书十分不舒服的同时,而到现在与顾叡坐在同一辆马车上,傅云书还是云里雾里的不明白怎么回事。 匆匆的被清明催促的从烟雨楼中出来,方才出门,便就方才在烟雨楼上看见的那一辆马车以及马车的主人停在了烟雨楼的门口,纵然轿子不起眼,纵然主仆二人不过是再寻常普通不过的打扮,但是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夜游的不少少女都频频看去,就连傅云书都不由得投去了几眼。 那人显然是在等人,而且等的人竟然是她。 若非是留痕站在那人的身边,傅云书必然是不会轻易的上了陌生人的马车。在傅云书犹疑的看着突然出现的青衣男子,留痕脸上挤出了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说道:“小姐这是顾先生。” 能被留痕称之为顾先生的人,傅云书第一个想到的便就是毓尘阁的前任主人顾叡。她猜测的没错,眼前的男子确实是顾叡无疑。 萧阙的恩师,傅云书不敢不尊敬,原本看着顾叡的眼神立马的收敛了回来,乖乖的在那里站好。对于傅云书,顾叡并没有过多的打量,他的性格和萧阙一般的冷漠,若非是因为萧阙与傅云书之事传的满城风风雨雨的,她竟然让自己那个万年冰块的徒弟动了心,走在路上,顾叡想必也不会多看她一眼的。 不过是未到及笄之年的小姑娘而已,美丽却又纤弱,除了容貌过人之外,目前也并没有看出来眼前的小姑娘有出彩的地方。可是萧阙并非是那种看重外表的人。 面对他的打量,对面的小姑娘看似平稳的坐在那里,十分稳重的模样,但是不难看出小姑娘的心中还是惴惴不安的,落在了外面的留痕身上。小小年纪,在他的打量下能这般的沉的住气,也算是不错了。顾叡看见,或许是因为他的眼神太过于太多的探究,虽然眼前的小姑娘什么都么说,但是微抿的嘴角透露出了她的不悦的情绪。显然并非是如同表面上看起来那般温顺,还是有点脾气的。 在两个人各有心事之下,马车很快到了别馆门口,别馆的朱红色大门大开着,毓尘阁中的侍卫立在门边,在一列人中,以前面为首的白衣人最为显眼,那白衣人不是别人,正是萧阙。 顾叡到楚江沿路上并没有故意的隐瞒自己的踪迹,萧阙也没有必要再替顾叡遮掩,是以毓尘阁的前任主人、左相的恩师到达楚江,做为弟子的萧阙自然是要亲自出门迎接一番。纵然是知道顾叡不讲究这些虚礼,但是敬意还是要做到的。 楚江的晚风风过带来梨花的微甜,华灯初上,灯火摇曳着下人们手中提着的灯笼,多年未曾相见的师徒二人,在这一刻再次相见,猝不及防。 傅云书恰好在这个时候掀开了车帘,他看见萧阙见到顾叡的时候,他的眉宇之间动了动,紧接着又如同冰封一般僵硬,灯火落在他的脸上,眼中有了太多的东西。然而,这些变化只是在刹那间而已,傅云书想看清楚萧阙眼中的东西的时候,萧阙脸上依旧如同顾叡一般,没有任何的表情变化,他走上前去,拜手行礼:“师傅。” 萧阙见到昭帝的时候都未曾叩拜,但是却叩拜在了顾叡的面前,虽然只是半跪。傅云书不是不诧异的,但是很快便就释然。昭帝于萧阙来说,虽然是君但是他并非是臣;但是顾叡于萧阙,亦师亦父,对于顾叡的尊敬,定然是远远的超过昭帝的。 不过傅云书很快并没有探究萧阙那复杂的情绪了,在见到萧阙之后心中愤怒与羞赧,一面想质问萧阙,可是那一晚上的情迷,到真正的见到了萧阙的时候心中却又有了几分踌躇。 随着萧阙的叩拜,毓尘阁的侍卫们没有叩拜的习惯,也是屈膝行礼道:“参见先生。” 纵然如今是萧阙掌管毓尘阁,但是这些暗卫们都是若尘子训练出来的,对于旧主人的尊敬也并没有因为他的离去多年而减少几分。 “起来吧。”对于萧阙这个唯一的弟子,顾叡的脸上的冷意也没有少减几分,可见关于顾叡脾气不好的传言也并非是空穴来风的。 顾叡本就没有在外说话的习惯,微微扬了扬下颚,示意进去。 而此时在马车内的傅云书也没有拖下去的理由了,跳下了马车,不经意的抬头目光略过了萧阙师徒二人。落在了屋檐下站着的红衣女子的时候,心中的愤怒与略带隐秘的欢喜似乎是被冷水浇了个透心凉,由内而外的冷…… 屋檐下站着一个红衣女子,灯光映照下,眉宇婉约,风姿卓然,眼角的那一滴泪痣为她五分的容貌平添了两份风华,又站在屋檐下,在红灯笼的映照下七分的风华又添了两分的妩媚。 傅云书不知道此刻自己的神情如何,一定僵硬到十分的可怕和可笑吧,她想说些什么,可是有一种寒意,从指间慢慢的蔓延到了心里,将她的声音、将她脸上的表情都冻结住了,不是那种在妙音阁的时候见到萧阙与锦奴时堵的难受,而是一种彻头彻尾的心寒。 留痕他们的注意力都是在顾叡于萧阙身上,没有人看见傅云书的脸色在刹那间变得惨白与骇然。萧阙也顾叡两个人都是清冷的性格,自然不会如同一般的久别重逢的师徒一样十分亲密,而是顾叡问一句萧阙说上一句,众人准备进去。 从始至终,萧阙与顾叡低声的说话,目光从未落在傅云书半分。傅云书将心中的那复杂的情绪压下去,经过了锦奴的旁边,当做不知锦奴的身份问道:“这位姑娘是?” 萧阙此时似乎才看见傅云书一般,抬眸看了傅云书一眼,说道:“这位是锦奴姑娘。” 她自然知道她是锦奴,可是为什么会出现在别馆门口呢?除了难过之外,傅云书更多的是茫然和不解。 “前些时日萧公子做了一阙词,奴家谱成了曲子,今日恰好遇见了萧公子,便正好拿新做的曲子给萧公子看看合适不合适。”锦奴柔柔的说道,声音如同出谷黄鹂,十分悦耳动人。 说着,便再也没有理会满腹疑问的傅云书,而是对顾叡行礼,柔柔的笑了笑说道:“这位便是顾叡先生了,奴家常听家母听起过先生,今生得以一见是奴家三生有幸。” 顾叡看了锦奴一眼,似乎是想到什么一般,顿了顿问道:“你的母亲是?” “家母是谢三娘。”锦奴回答道。 见着锦奴回答之后,就连顾叡的脸上也不由得闪过了一丝惊讶,“你竟然是三娘的女儿?” 她本是欢场上的女子,逢人说话自然是八面玲珑不过的。笑着对顾叡说道:“家母曾说过,她与先生引以为知音如伯牙子期,当年《霓裳曲》惜未能与先生同谱完,让家母引以为平生最大憾事。” 清明他们虽然都没说什么,但是脸上愕然,心中不由得倒抽了口冷气。这些时日都是无痕陪在萧阙的身边,清明他们并不知道锦奴的身份。只是一个乐坊中的女子,其母亲出身定然不高的,竟然拿来与先生相提并论,并且引以为伯牙子期,先生不知会气成什么样。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顾叡并没有生气,脸上的冷峻反而是回忆到什么往事,脸上的冷意减退了几分,声音也柔和了些,问锦奴道:“你的母亲找到了《霓裳曲》的残卷了吗?” 昔日故友中,顾叡于谢三娘的关系定然是不错的。 第302章 剑拔弩张 第302章 剑拔弩张 一路上,顾叡神色清冷,比起对于傅云书的不苟言笑,顾叡对于锦奴的态度显然可以看得出来和蔼很多。 见着锦奴是昔日故友之女,顾叡少不得在门口就与叙旧起来。锦奴虽然是身为乐坊女子,但是精通音律,谈吐不凡,颇有其母的风范,让顾叡眼中少不得有怀念故人和欣赏之意。 叙旧之后,顾叡方知锦奴的母亲已经早逝,徐家蒙此大难之后锦奴没入贱籍,眼前的女子身世坎坷。看着那一张酷似谢三娘的面容,顾叡不由得想起了当年英雄少年,许多好友在兰溪把酒畅饮之豪情。如今经年已逝,再次回到故地却已经是物是人非,纵然顾叡一生沉浮,却也不由得有些怅然。 萧阙本就知道锦奴的身世,此时也算不得上惊讶,见状,便说道:“锦奴姑娘与师傅也算是有缘,不如进去叙旧?” 听着萧阙主动的邀请锦奴进府,傅云书的嘴角抿了抿。锦奴见着顾叡显然是长途跋涉方才来,便说道:“今日顾先生初到,奴家不便打扰。若是顾先生有时间的话可到妙音阁一趟,将母亲续下的《霓裳曲》交给顾先生,也算是了了母亲的一段遗愿了。” 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锦奴的神色有几分的低沉,而顾叡也不知想到了什么一般,眼梢闪过了一丝异常,点了点头,也没有强留锦奴到府中去。 此时傅云书跟在萧阙的身后,在烟雨楼遇见顾叡,虽然跟着顾叡的马车一路回来,但是明显的看得出来,顾叡似乎并不怎么喜欢她。是以,异常沉默的跟着萧阙走着。 而萧阙与顾叡二人多年未曾见面,虽然顾叡一路上并没有隐藏自己的踪迹,知道他也随着那人到了楚江,但是知道他到楚江是一回事,再次重逢相见又是另一回事。当年那个惊天秘密揭开的时候,他犹记得自己那时几乎崩溃的感情。 他对于任何人都心狠,所有一切报复计划都是从那个时候开始进行的。可是,他可以逆天而行,可是对于顾叡,实在是不知是恨还是敬…… 萧阙知道,自己是受他教导长大,这些年他闲云野鹤游走江湖,未尝不知道他想要做什么。可是这些年他一直都没有插手关于他的任何事情,为何唯独会到了这个时候来到楚江,他究竟想要做什么? 是以,萧阙的心中乱糟糟的,沉默不言,根本就没有注意到一同站在他身边的傅云书脸色越来越差。 从始至终,他与顾叡说话,与锦奴说话,可是眼神从未落在她的身上过。恍若他的殷切呵护,恍若那缱绻缠绵,不过是她的一场错觉一般。 萧阙与傅云书两个人各怀心思,无痕在前面引路,顾叡看了萧阙一眼,说道:“人多。” 萧阙自然知道顾叡的性格了,喜静不喜动,是以改为将顾叡带到了自己的书房。那里幽静,也方便二人说话。 这边傅云书是跟着顾叡回来的,又见他态度一下亲切一下冷漠,被顾叡弄的很糊涂。是以,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也跟着顾叡他们进了书房。 傅云书跟在萧阙身后,却见顾叡的步子蓦然顿住,看了傅云书一眼:“我与你师父说话,你进来做什么。” 一席话,让傅云书的脸色白了白。傅云书不相信,曾经名震江湖的顾叡先生,纵然如今闲云野鹤远离了毓尘阁信息网,没有听说过在离国他们的那些传言。如今却说二人是师徒关系,分明是想将萧阙与她之间的关系撇清。 这便就是顾叡到楚江的目的吗?听闻了那些传言之后,觉得传言对于萧阙对于毓尘阁的名声有损,所以便到楚江来一看究竟,甚至是想拆开她与萧阙? 傅云书何时受过这种的委屈,欲出语反讥,但是对面的不是一般人,是名震天下的顾叡,是萧阙都要尊崇三分的人。 传言中他年轻时候做事肆意纵横,年少行走江湖时,因为脾气古怪得罪不少仇家,但是那些顾叡的仇家大半都没有落得个什么好下场。而且顾叡的性格本身古怪,他看的顺眼的人纵然是贩夫走卒、十恶不赦,他都能与之结交为好友,相反,若是他厌恶之人,纵然是出身高贵,名门正派,他都视如草芥。便是这样的一个性格的人,在江湖上的仇人远远的多过于朋友的。 傅云书不开口,不仅仅是因为对方的名声大,性格古怪,还有一点便是他是萧阙的长辈,所说的是她与萧阙男女之间的感情之事,她纵然是大胆,可以视礼教为无物,但是让她在男女感情之事上与长辈多争辩还是开不了口的。 目光便看向了萧阙,却见萧阙脸上并没有因为顾叡的一席话,而觉得傅云书受了委屈有维护之意,只是嘴角微抿,对傅云书点了点头,示意她先出去。 这……便让她出去了。傅云书眼中有几分的不敢置信的看着萧阙,当初在楚家的时候因为一个官员出言不逊萧阙便就动手打人,可是今日顾叡的一席话让她下不了台面,她并不想着萧阙因为这点小事与顾叡翻脸,毕竟顾叡的脾气就是这般古怪。可是,他至少要跟顾叡解释一下什么吧。 见着傅云书迟迟没动,眉心微蹙,萧阙知道顾叡的话说的不好听,傅云书俨然是生气了。可是在这个时候萧阙不愿意傅云书与顾叡起争执,便对傅云书说道:“听话。” 傅云书眼中闪过一丝不敢置信,眼中闪过了怒火,紧接着看了顾叡一眼,目光又落在了萧阙的身上,冷笑了一声竟然真的走了出去,将门“啪”的一声关上。 萧阙见傅云书转身离去的时候脸色并不好看,眉头皱了皱,欲要说什么又看见了从傅云书离开之后面若冰霜的顾叡,还是将担忧按下,专心应付眼前的这位被他称之为师傅的人。 书房内,昏黄色的蜡烛灯火,将两个人的身影拉的十分长。师徒二人的气质十分相似,紧绷着的脸色,冰冷的眼神,在只有二人的书房内,若是有第三个人的话绝对会被冻死。 顾叡看着眼前唯一的弟子,微垂的眼睫遮住了他眼眸中的色彩,那一双极其相似她的眼,此时是愤怒还是恨?心中的情绪万分复杂。 一如既往的沉默寡言,从他收他为弟子开始,他便是超乎常人的早慧,也是超乎同龄孩子的沉默。那时,年幼目睹那么多的变故,让原本在天真烂漫的年纪,背负的太沉重,也过早的成熟。 他还记得,那一年他为了拜他为师,跪在他的门前整整的跪了三天三夜,不过是个五岁的孩子,竟然有这么强的毅力。 最终在第三天黎明的时候,他问他为何要拜他为师,他记得当年不过五岁的孩子说道:“我想变得强大,只有变得更加强大,才能保护住自己想要保护的东西。” 或许是因为那一双极其相似的眼,或许也是因为心中的些微不甘,又或许真的是被这个孩子的决心打动。最终,不甘内心如何的挣扎还是收了他为徒。 倒是无尘子与苦禅两个人在次年的时候知道他收他为徒之后,都了然的笑了,一个比一个嘴欠的说道:“就知道你狠不下心来,之前又何必那么为难自己呢。” 之后到了毓尘阁,他记得本是与柳青宴一般的年纪,可是一个十分好动,一个安静的似乎只知道学武、学治国策略,他十分聪慧,也十分努力,他活着的目的似乎便就是为了变得更加的强大。 他本就会重信诺的人,既然答应收他为徒,自然是倾囊相授,他也不负他所望,成就了经天纬地之才。 他教会了他所有的东西,可是却唯独没有教会他如何去放下。执念便是一念成佛,一念成魔。 当年他们用了十万鲜血想要洗刷的过去,终究敌不过那一双能够洞悉一切的眼。包括就连号称洞悉天机的苦禅都没有想到,那个秘密已经不是秘密。 所存在过的东西,谁都没有办法抹去存在。当年的杀戮并非是结束,而是在十几年后,又是一段新的开始。 白衣男子,眉宇之间是掩饰不去的疏离,并没有开口想要打破二人之间诡异的沉静。师徒二人并非是第一次这般对峙了,这一次,他竟然输给了自己的弟子,先开口说道:“你不打算跟我说些什么?” 萧阙这时才缓缓的抬头看了顾叡一眼,问道:“师傅您想听些什么?” 语气冷漠单调,顾叡的眉头跳了跳,自己的徒弟在说话刻薄方面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对于他来说可不是件什么愉快的事情。 将心中的不耐按压了下去,冷哼了一声说道:“她便就是你给我收的弟子?” 提到傅云书的名字,傅云书再也不是一脸冷漠的要气死人的模样,却见萧阙淡淡的看了顾叡一眼,说道:“不是。”顿了顿,说道:“当日,收云书为徒,不过是权宜之计。” 普天之下,能跟顾叡这般说话的也就只有萧阙了,可是偏偏他对萧阙心中有愧,脾气再恼火,却又发不出来,其郁闷的心里可想而知。 顾叡嘴角勾起了一抹冷笑,他的轮廓本就深邃,如今一冷笑,有一种不怒而威之感,又气愤萧阙的处处隐瞒,便说道:“权宜之计?我怎么不知毓尘阁筛选弟子这般的随性了,当年毓尘阁收徒,闹的京城沸沸扬扬,都知萧阙收了个女弟子,如今从离国那些流言传出去,你让毓尘阁的声誉往哪里搁。当年我将毓尘阁交给你,你便就是这般对待我的信任的吗?” 说到此处的时候,原本冷静的顾叡少不得声音中带上了一分怒意,若是一般人见着他这般的模样,估计早就吓软了脚,但是萧阙神色却依旧没变,冷若冰霜,说道:“徒儿不敢。” 虽然口中说着不敢,可是眼中却没有一丝的悔意。 顾叡听了萧阙的话之后,嘴角勾起了一抹冷笑,若是往常,或者是眼前的并不是自己的弟子,他早就动手了。 顾叡看着萧阙的目光,蓦然之间十分凌厉,一如当年,清亮如雪:“不敢,这些年你偷练踏雪剑法,灭了越国,联合凰国,又在暗中辅佐辅佐越国遗民,与谢家密谋,架空皇上的权势,勾起玄凌野心,安插歆羽夫人在皇上身边,一件件,一桩桩,你还敢说,这世上还有你不敢做的事情!” 师徒二人多年未见,无温情脉脉,只有剑拔弩张! 第303章 知根知底 第303章 知根知底 曾经谢媛宝曾问过她,萧阙究竟哪里好了,值得她那般的去喜欢。 还记得那时候谢媛宝问这话的时候特别认真,扳着手指跟她说道:“萧阙这人吧,模样家世都是无可挑剔的,虽然我二哥长的好看,但是跟萧阙比还是输了风华。但是吧,萧阙这人实在是太冷,做情郎可以,但却并非良人。喜欢上那样一个厉害的人,实在是太辛苦了。” 那时他们三个,同卧在一张床上,谢媛宝的话说完之后长乐便取笑着谢媛宝说她说话不知羞。二人很快的打闹成了一团,傅云书那时靠在床上,窗户是开着的,外面的一缕清冷的月色落在了床前,清清浅浅,却又十分温柔。没有太阳那般的绚烂,但是在漆黑的晚上,那一抹月色却让人格外的心安。 萧阙对于傅云书来说便是如同那黑暗中窗外的月色一般,在她处于困境的时候,对于未来一片黑暗不知方向,每天晚上重复在那一场梦魇中的时候,萧阙却出现了。 那个人,用着自己特有的温柔方式保护着她,在她最为需要他的时候总是能及时的出现在她的身边。 人这一生,在一个特定的时间遇到某一个人,并非是因为他有多么的优秀,也并非是因为他多么的好看,而是恰恰他出现在了你最需要的那个时间,恰恰成为了照亮你心上的一抹月光。 虽然表面上她看似十分随意,因为自小失去的东西很多,得到的东西也很多,让她对于很多事情很多的东西并没有执念。得到了便就得到了,失去了便不觉得可惜。因为不在乎的东西很多,在乎的东西很少,所以对于那些所在乎的很少的东西有着超乎常人所不能理解的执念。 前世的时候,她从宁州回到京城,对于裴月的态度冷漠,对于傅家人的种种不待见,让原本从小渴望亲情渴望母亲的她,更加的想要急于做好一切、急于用着别人所说的好的方式讨好他们。 不争不抢,不吵不闹,顺着裴月和傅锦的意思穿衣打扮、说话行事,最终落了个傅家长女不过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草包的名声,直到死,都没有醒悟,只怨为何自己付为裴月为傅锦为玄凌付出那么多,最终他们要这样对待自己。 可是她从未想过,一开始的付出便就错了。 她所谓的亲人,不过跟她没有一丝一毫的血缘关系;她所谓的母亲,却并非是自己的亲生母亲,恨她入骨;她所谓的亲妹妹,不过嫉妒她的容貌,口蜜腹剑;她所谓的良人,看中的不过是她身后裴家的权势,想要借她的手登上储君之位除去裴家。 所以,并非是她不够真心,也并非是她不够好,她渴望着亲情,卑微到尘埃里想要去讨好他们,却未曾想过他们并非是自己的亲人;她渴望温暖,倾自己所有的力量去帮助自己喜欢的人得到他想要的东西,却未曾想到她所喜欢的人并不喜欢自己。 世间并非是所有的付出都有回报的,有的人付出自己所有,却发现不过是错付痴心一片而已。 他曾说过他不会喜欢任何一个人,她笑着对自己说,没关系,他不会喜欢一个人,但是只要她肯努力,一定能教会他如何的去喜欢上一个人的。 可是今日,她没有哪一刻像此刻这般累,也是第一次怀疑自己值不值得。 那般的喜欢一个人,几乎将一颗心都捧给了他。她知道,他身上背负了很多的东西,可是他从来都没有主动的跟她说过任何关于他的过往。她没有奢求过他会一次性告诉她所有关于他的事情,可是也不代表她喜欢被他蒙在鼓里。 回到院子里的时候,沧海与芸娘被谢奕之叫走了,一个眉目清秀的丫鬟见着傅云书进来,连忙伶俐的为傅云书倒茶。 之前别馆中内院的下人都被萧阙遣散了,只留了几个在外院算是给楚谦音一个面子。内院里的下人都是留痕在外面亲自挑选买来的,身世干净。 不过傅云书一直是沧海与芸娘两个人伺候,这些丫鬟一直外面没有进过房间,如今见了芸娘与沧海不在,这个小丫鬟连忙的上前为傅云书倒水。 傅云书记得,这个丫鬟叫小青,做事很伶俐,是以便就送到了她的身边来。 “小青,你今年多大了?”傅云书喝了口茶,蓦然开口问道。 小青知道傅云书不习惯别人伺候,见着傅云书回来房间无人才进来倒茶的,没想到傅云书忽然开口问话了。傅云书的性格很好,小青本就是开朗的性格,见着傅云书这般说问,便笑说道:“奴婢今年二十一了。” “二十一岁了呀。”傅云书似乎是有些感叹的说道。 小青见着傅云书神色怅然,也不知傅云书问她年纪是什么意思,便笑着说道:“比起小姐如花般的年纪,奴婢已经老了……” “可许配了人家了吗?”傅云书蓦然的问道。 纵然小青性格开朗,但是被傅云书这般一问,脸上有一丝郝然,但是主子问话,不得不硬着头皮回答道:“奴婢原本卖身的是活契,家中已经为奴婢定了亲事,等明年契约到了,母亲便就要为奴婢张罗与他的婚事了。” 说到自己的情郎的时候,小青惴惴不安的神色不由得染上了一抹红晕,让年轻的面庞显得十分的生动。 傅云书托着下巴,看着她脸上的一抹红晕,问道:“他是做什么的?” 没想到傅云书竟然会追根究底下去了,小青脸颊红了,或许是因为傅云书此时的眼神清亮,看着她的眼神只有好奇并没有其它的意思或者是恶意,倒是让小青没有那么紧张了。小青捏着衣角,抿嘴笑着说道:“他是药铺里的学徒,也是我们村里面唯一识字的男人呢。” “他的父母知道你们在一起吗?”傅云书很好奇的问道。 对于傅云书出言问这般奇怪的话,小青不解的同时,但是看着那一双清亮美丽的眼睛,又不忍不开口,扭捏的说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与他成亲我们的父母自然是知道的。他的父亲本是我们村的教书先生早早的就过世了,他的母亲宋大娘将他辛辛苦苦拉扯大,我们都说好了如果成亲了一定要好好的孝顺他呢。” 紧接着,小青顿了顿,说道:“他是药铺里的学徒,他都跟我说了,这些年他跟着师傅学了不少的本领,只等着我赎身出来之后我们两个人成亲,这些年我做丫鬟他做学徒都攒了不少的银子,到时候我们一起开一家药铺,将大娘接到城里来,那刘大娘也不用每天辛苦的替人家洗衣服,他也不用被他的师傅吆喝来吆喝去了。” 说道美好的未来的时候,眼前年轻的女子脸上绽放出了一种异样的神采,嘴角带着的笑容掩饰不去。这是一种叫做希望的东西,对于未来生活美好的憧憬,纵然是十分平淡无奇,却又十分的踏实实在,纵然是最为卑微的人,却也有着对于美好未来的希冀。 那一刻,傅云书竟然心中无端的羡慕起来。羡慕一个出身微末的丫鬟,羡慕她的眉宇之间神采飞扬,有着对美好未来的憧憬,和对于未来的规划。 “小姐羡慕我什么呢,像小姐这样的才是命好呢。”不知不觉中,竟然将羡慕的话说出口来,小青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傅云书说道:“我听他们说,小姐的父亲可是大官呢,就连许大人的官都没有小姐父亲的官大。还有,萧公子,那是画里面走出来的人一样,那般的疼小姐,才叫人羡慕呢。” 外面的流言蜚语小青并不是没有听说过,只是看见自家的小姐与萧公子两个人站在一起,真的如同一对璧人,她只当外面是嫉妒自家小姐的诋毁之语。 听着小青的话,傅云书没有说什么,嘴角勾起了一抹苦笑。 她,看似拥有很多的东西——傅家嫡长女尊贵的身份,曾为毓尘阁弟子的辉煌,她的情郎是名震天下的毓烟公子。 可是,却有什么用?傅家额嫡长女不过是表面上的光鲜亮丽罢了,真正的身份却是凰国王室的遗孤,面临的是复国的重任和不可预测的未来;她的情郎,看似对她百般温柔体贴,可是她始终都看不透他,她就差将自己的心刨开给他,他还对她处处隐瞒。 “羡慕小青知道情郎的家世,知道情郎在做什么。”傅云书发自内心的话,却让小青听的一脸诧异。 小青却理解错了傅云书的话,说道:“大户人家的千金虽然是父母之命成的亲,但是我们村里人不讲究这些的。媒人说媒的时候要将对方家里面的情况都说了之后女儿家觉得合适,知根知底的才放心定亲。就算是有的规矩严格一些,成亲之前没有见过自己的情郎,但是起码会知道对方的家世如何、为人如何,是砍柴的还是打猎的,知根知底才能将放心的将自己女儿嫁过去啊……” 小青十分认真的扳着手指跟傅云书说道,只当傅云书身为千金小姐,对于这些事情不了解所以好奇才问她。 知根知底,才放心的将自己女儿嫁过去。那么,她都与萧阙有了肌肤之亲,却依旧对他一无所知那又算的了什么? 傅云书的眼中一片茫然,小青知道她将要嫁的情郎的家世、他的情郎是做什么的,未来他的们日子是怎么过的。 可是她呢?一无所知,糊里糊涂的根本不知道萧阙所经历过的,他想要谋划的是什么,只是一味的跟在他的身边,做着自己以为能够帮助到他的事情。 萧阙,到底要的是什么? 那一刻,傅云书的脸色出奇的白,见着傅云书这般,小青不由得小声的有些担忧的叫道:“小姐,你没事吧……” 将心中欲呼而出的那一种情绪给压了下来,傅云书说道:“没事。你跟管家说一声,去账房领些银子早些回去吧。” 小青震惊的看着傅云书,却见此刻的傅云书脸色苍白如纸,眼神中藏着太多的东西,低声说道:“回去早日与你的情郎成亲。” 第304章 天理不容 第304章 天理不容 杯子在地上被摔碎,外面的无痕与留痕两个人对视了一眼,先生发了好大的脾气啊……二人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出了两个人眼中的不安,也不知里面成什么样了。 两个人欲进去看看,却又不敢推门进去,十分纠结的时候,却见长廊远远的走来了一个紫衣锦袍的男子,两个人都松了口气。 柳青宴见着无痕与留痕两个人忠心耿耿的守在门口,眉头微微的挑了挑,指了里面说道:“里面打起来了?” 声音中丝毫没有担忧之意,颇有些幸灾乐祸。柳青宴是若尘子的弟子,药王谷与毓尘阁因为若尘子与顾叡两个人的关系,是以这些年来往的十分的勤快,而萧阙与柳青宴也因此相识,算起来,柳青宴也算是顾叡的小辈,对顾叡十分敬重,二人关系还是不错的。 当年年少的时候柳青宴曾与萧阙一齐在顾叡的门下学过武艺,当年他是知道的,虽然萧阙是个闷葫芦什么都不说,但是对若尘子这个师傅自然是敬重有加。只是不知道当年二人发生了什么,原本情同父子的师徒二人竟然一夕之间决裂,此后好几年的时间,有顾叡的地方必然是没有萧阙的,更是在五年前,顾叡远远的游历江湖,萧阙竟然五年的时间只与顾叡通过只言片语的来信,未曾见过一次面。 这次顾叡人都已经到了楚江,无论顾叡的目的是什么,但是见了萧阙之后心中多少是有些气的吧。是以,就算是萧阙不说让他去办事,就算是没是他必然是会晚些回来的。 见着都这个关头了,柳青宴还有兴致打趣里面的两个人,留痕都不得不佩服这位心大了,无奈的说道:“公子怎么可能会与先生动手呢。” 如今的顾叡,早就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叱咤风云的顾叡了,而是手无缚鸡之力的顾先生。不过虽然顾叡内力尽失,但是招数还是在的,与萧阙真的打起来的话萧阙不可能跟顾叡还手,揍起萧阙又是下了狠功夫,一般人真的招架不住。 柳青宴推开门的时候,却见里面的师徒二人也不知说了什么,萧阙依旧是一幅冷淡到能够气的死人的模样,只是素来很少见喜怒行之于色的顾叡先生,却被萧阙气的面有怒容,围绕在二人周围的地面一片狼藉。 门“吱呀”一声被打开,柳青宴推门进去,顾叡与萧阙的目光同时看向了他。柳青宴暗道自己来的真不是时候,但是见着二人的目光同时看向了自己,不得不挤出了一抹笑容,拱手行礼道:“先生。” 原本剑拔弩张正在对峙的师徒二人,因为柳青宴的到来,那微妙的气氛有了一丝的改善。见着是柳青宴,顾叡淡淡的看了他一眼。毕竟是自己故友之子,虽然未曾有过师徒的名义,但是当年若尘子十分无耻的将人丢到他门下学武过一段时间,比起萧阙的沉闷,柳青宴的性格圆滑,十分的讨喜。 对于柳青宴,若尘子倒是给了两分的好脸色。淡淡的“嗯”了一声。 “多年没见,先生的脾气还是这么大。竹骨,先生的茶都凉了,快去给先生泡一壶茶,新摘的敬亭绿雪让先生尝一尝。”以前小时候他与萧阙两个人一起跟着若尘子习武的时候,有时候萧阙因为倔强的脾气惹了若尘子生气,萧阙是个闷葫芦自然是不能指望他主动跟顾叡低头,而柳青宴便在中间充当着和事的角色,前来安抚顾叡都已经习惯了。 这边柳青宴熟练的想要转移师徒二人对峙的注意力,却见顾叡淡淡的看了柳青宴一眼,说道:“茶就不用了,你也少在我面前来这一套,这些年来他做的事情多少有一半是你的功劳……” 显然这些年的积怨并非是柳青宴三言两语能够化解转移得了顾叡的注意力的,却见顾叡见着自家的徒弟冷若冰霜,打又打不过,说又无动于衷,憋了多年的火无处可发,而柳青宴来,恰好找到了一个宣泄口。 被师徒二人的矛盾祸及池鱼的柳青宴嘴角的笑意凝固住了,无辜的看着顾叡,却见顾叡冷笑了一声说道:“你这些年你将我不知道你做了什么好事,‘浮梦忘尘’你小子能够从曼珠沙华中提炼出这两种药材,可真是得了你师傅的真传。” 被顾叡一顿的数落,柳青宴脸上僵硬的表情又变成了讪笑,说道:“不知先生说的是什么……” 见着柳青宴这种打死也不承认的无赖态度,让顾叡恨不得再拿起手中的杯子砸向柳青宴。“你当我真的是老糊涂了么,皇上这次的病情为何会这般的来势汹汹,御医们之前都一点端倪没有查出来!” 柳青宴自认没有萧阙那种面对着震怒的顾叡还能不动声色的魄力,小声的避开了顾叡的眼睛说道:“皇上常年征战,身体日益渐差也不是件稀奇的事情。” 顾叡冷哼了一声,说道:“‘半生浮梦半生醉’,你敢说,歆羽夫人在寻常的香料中加上的浮梦不是你提取出来给她的?皇上常年累月的吸取了浮梦的毒性,虽然不至死,但是却已经摧垮了他的神智和底子,再用‘半醉’引出藏着的药性,就算是御医都查不出任何的异常,果然是好手段。” 大约是要下雨了,整个空气中都有些沉闷。萧阙低着头,听了顾叡的话之后眼中闪过了一丝类似讥讽的笑意。 虽然离开京城五年,可是他所做的一举一动依旧是逃脱不了他的视线呀。可是,那又如何,就算是他知道了一切那又能怎么样呢,木已成舟,纵然是他,也改变不了他任何的决定,也不能改变的了任何的局势!萧阙的拳头不自觉的就握紧了,而柳青宴不由得向萧阙投去了一抹求救的目光。 这件事情他们所做的十分隐秘,就连若尘子都不知道他们究竟做了什么。如今被顾叡一席话给点破,这边饶是巧舌如簧的柳青宴也不知该如何的应对了。 “师傅便是因为此事来楚江的吗?”此刻,萧阙倒是依旧十分淡定的很,淡淡的反问了顾叡一句之后,紧接的说道:“浮梦本就不是毒药,只会摧残人的意志和身体,所以它也没有解药。纵然师傅查到了皇上中毒,可是不说是柳青宴,就算是若尘子神医,都无法解毒。” 萧阙不羁的看着顾叡,微微扬起的下巴透露出他的高傲,也就只有萧阙,敢在若尘子的面前以这样的语气这样的神情说这样的话。 顾叡看着萧阙,这是他平生中最为得意的弟子,从前他尊他敬他,视他为父,他悉心教导于他,让他闻名于世。从未想过,师徒二人,竟然会有这般剑拔弩张的一天。 那一双酷似她母亲的眼眸中,美丽却又带着一种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倔强,记得那一日,见到她的最后一面,她也是以这样的眼神看着自己的。 前尘往事,恍若因为这一双眼而穿越了时空而交错在了一起,就连心志坚定如同顾叡,也不由得在这一刻动摇。如同所有魔咒一般,那个女子已经化为尘土,可是血脉相传下来的羁绊与纠缠,却从未动过。 萧阙的嘴角带起了一抹笑意,在那一张如玉的脸上,一分讥讽一分嘲笑:“难道师傅到现在,还想救皇上吗?” 血脉相承,脸上都可以看得出来那个女子的影子。那一刻,顾叡忽然有些明白昭帝为什么会选择他成为左相,而并非是右相。是因为——不想也不敢在朝堂上,每天面对的那一张眉宇处酷似的脸吧。 “你为何要这般做,你可知这是……”天边一阵闷雷,春雷滚滚,在原本雨水就多的楚江本就不是一件奇怪的事情。 雷声将那一句让萧阙的脸色骤变的话掩饰了去,此时就连在一边努力将自己存在感化为最低的柳青宴也不由得神色一凝,他看见,萧阙的脸色先是如同死灰一般的灰白,紧接着又是如同冰雪一般冷酷。 说出这样一个触碰到萧阙心底禁忌的话,若非,眼前的人是他的恩师,想必依照萧阙的性格早就动手了…… “那又如何?我只是将他们欠我的一一都要回来罢了,纵然背上千古骂名,纵然是天理不容……”少有的,见到萧阙这般失控的时候,可是他们师徒二人的对峙,让柳青宴根本无从插手。 执念成魔,顾叡看着萧阙那因为仇恨而有几分扭曲的面容,竟不知如何去说,如何去劝。纵容了他这么些年,却未曾想到他最终会做这样一个决定,一不小心,便是玉石俱焚。 那是她留在世上的唯一血脉啊……纵然不是念着这些年二人的师徒情谊,就算是顾念着那个人,他也不可能让他一错再错下去。 顾叡将脸上的怒意收敛去,又恢复了之前冷漠如冰的模样,看着萧阙说道:“你是我唯一的弟子,我不会眼睁睁的看着你走上这一条不归路的。” 萧阙看着顾叡,反问道:“您也要插手这件事情?”似乎在笃定,他所谋划了数十年的事情已经成为了定局,就算是他的师傅毓尘阁的前任主人插手这件事情,也不可能有任何的改变的。 而顾叡,自然是知道萧阙这般的笃定是从何而来,自然知道这件事情上面,他放任了他谋划了这么多年,按照他所布置下去的如今到了这样的一个局面,已经再无更改的可能。 可是,顾叡眉宇之间神色未变,垂眸淡淡的笑了笑说道:“只要凰国那边进展不顺利,你所谓的计划,不就不得不耽搁下来……” 一席话,风轻云淡,却是某人的软肋,也是最能击碎他的自信的地方…… 第305章 幕后主使 第305章 幕后主使 此时的书房内,只剩下萧阙与柳青宴两个人,看着面沉如水的萧阙,柳青宴犹豫了片刻,终究还是开口问道:“先生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只要他阻止云书前去洛原,洛原群龙无首,君泽岚根本就无法起义。”萧阙淡淡的说道,脸上的表情却没有语气那般轻松。 依照顾叡与若尘子的交情,顾叡不是不知道傅云书的身份的,是以,来到楚江之后没有先到别馆来找他而是先找的傅云书,跟傅云书一起回的别馆,是警告他不要轻举妄动吗? 想到此处的时候,萧阙的嘴角勾起了一抹冷笑。没有谁不会一成不变的,顾叡自认为他是他一手教导出来的,行事作风都在他的预测之中。可是顾叡没有想到,高傲于他,也会寻求药王谷的势力帮忙。 这边柳青宴自然不知道萧阙心里所想,当年顾叡与萧阙两个人决裂的时候,若尘子与苦禅大师远在江湖,那一年恰好他也在毓尘阁中,当年之事,他只知二人决裂始末的一二,却并不知道为何师徒二人会成为今天这般的地步。 顾叡的脾气柳青宴是知道的,若非觉得亏欠了萧阙,也不至于这些年纵然生气归生气,还是纵然着萧阙行事;萧阙的性格柳青宴更是清楚,若非真的是因为在乎顾叡的师徒情谊,一般人早就翻脸了,也不至于会如今这般纠结。 “纵然当年先生与昭帝是好友,但是当年是昭帝背叛他们在先,为何先生会为了昭帝而不惜与你翻脸呢。”柳青宴十分不解的问道,这些年来萧阙在暗中所做的事情,顾叡不说了如指掌,但是也是知道萧阙的目的,以前他都是袖手旁观的,怎么如今却为了昭帝亲自的到了楚江来了。 萧阙自然知道顾叡亲自来楚江并非只是为了昭帝,萧阙没有说话,只说道:“如今师傅在别馆中住下,送云书到洛原怕是要费一些功夫。” 顾叡的到来彻底的打断了萧阙的计划,毕竟顾叡是前任毓尘阁的主人,他调动暗卫到傅云书的身边的时候,顾叡不可能不知道大批暗卫调动的去向。毓尘阁的人不能调动,只能用神医谷的势力送傅云书离开,而在傅云书到洛原之前,他也不能调派暗卫跟在傅云书的身边,只能将傅云书的安全寄托在君泽岚的身上。 计划估计要更改一番,让君泽岚亲自过来接傅云书,他才放心。 这边萧阙心中在筹划着,而一边柳青宴见着萧阙这般的模样,忍不住开口提醒说道:“你到现在还没有劝服云书一个人回洛原呢。” 就连站在萧阙这边的柳青宴也觉得萧阙事情做的太不厚道了,之前跟傅云书之间的感情好的蜜里调油的,之后又一声不吭的要将傅云书一个人送回到洛原去,将原因隐瞒的密不透风的,一点都不跟傅云书解释。若是换成是他也不能理解萧阙的做法吧。 听到这个,萧阙原本一脸运筹帷幄的模样,此时神色也顿了顿。小姑娘的性格有多倔强他是知道的,不然的话也不会在他做了决定之后还继续的在烟雨楼中去查那些事情。不说楚江有多么危险,若是再让她在楚江待下去有些秘密真的会被她揭露了出来。到时候,她更加不愿意回洛原了。 “不管怎么样,也要送她回洛原。”萧阙淡淡的说道,如今这个局势,容不得他有半分的犹豫和不舍。 见着萧阙一脸已经做了绝对的模样,柳青宴自然也不好劝什么。说道:“不过送云书回洛原少不得一番布置,至少明天是不行的,你要多给我几日时间。” 毕竟瞒着顾叡在私下操作,若是被顾叡知道之后,还不知道如何的收拾他呢。顾叡亏欠萧阙的不会收拾萧阙,但是对别人可不会那般的心慈手软。想到这里的时候,柳青宴都忍不住为自己默哀。 自己放着逍遥的日子不过整日的提心吊胆的做这些吃力不讨好的事情都是为了什么啊…… 萧阙点头,说道:“我会跟云书说的。”最好在这几日,能够劝云书心甘情愿的回洛原去。 “听丫鬟说,今日你竟然将锦奴带回了府上而且还被云书撞到了。”这边萧阙正在思索着有什么法子能够在小姑娘不起疑的情况下劝她回洛原,又如何的在暂时不能抽调暗卫在她身边保护保证她的安全,却不指望柳青宴忽然说出了这一番话,萧阙有些不悦的皱眉望着柳青宴。 柳青宴说起这个的时候,也是皱眉看着萧阙说道:“这些时日你跟锦奴的事情可是在楚江传的风风雨雨的,虽然你瞒的严实,可难保云书也听到了一些风声,你如今带锦奴回府上,你让云书如何的想。” 虽然他帮着萧阙瞒着傅云书锦奴的事情,是因为知道萧阙瞒着傅云书是为了傅云书好。可是傅云书毕竟是自己的师妹,他也看的她受委屈的。 当时锦奴是被楚谦音故意的安排出现在宴席上的,在楚谦音的授意之下,萧阙很快的就查到了锦奴的身世——谢三娘的遗孤。 当年朝云公主游历楚江的时候,曾与谢三娘是手帕之交,而谢三娘与顾叡也引以为知己,是以,无论是因为朝云公主还是因为顾叡,既然是故友之女,萧阙自然不会坐视不理。 锦奴是楚谦音安排在宴席上出现的,萧阙自然是知道是楚谦音的用意如何——利用锦奴接近于他。想要知道楚谦音让锦奴接近他的目的,也想要知道当年的事情楚谦音查到了多少,了解了多少,更想查出来,当年的事情明明成为了楚家、成为宫中的禁忌,为何年少的楚谦音会对于当年的事情一清二楚,在当年少数的几个知情人中 ,究竟是谁告诉楚谦音的。 也正是因为如此,所以萧阙便就默许了锦奴的刻意接近。而为了表现出对于锦奴身世的在意,萧阙频繁的出入妙音阁。 为不负萧阙所望,从锦奴身上发现的蛛丝马迹,也明白了为何楚谦音会利用锦奴接近他。楚谦音之所以会利用锦奴,并非单单是因为锦奴是谢三娘之女的身份,更多是因为锦奴的情郎——林雪洛。 《兰溪春景图》中所隐藏的那个秘密,若是被揭露,就连整个皇室,都要被牵连其中。这样一个惊天的秘密,楚谦音究竟是熊心豹子胆竟然敢去触碰,还是楚谦音身后另有其人指使? 这边柳青宴正在跟萧阙说话呢,却见他在走神不知道在想着什么,显然没有将他的话听进去。皱眉看着萧阙,却见萧阙说道:“今日师傅见到了锦奴。” 萧阙说话素来是言简意赅,言简到就连柳青宴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萧阙说这话的意思是什么。 见着柳青宴一脸迷茫的模样,萧阙淡淡的看了柳青宴一眼,眼神中有几分蔑视,柳青宴憋气。却见萧阙说道:“他见到了锦奴,便知道我在楚江已经在查当年的事情。很多事情他是不愿意我们知道,他想要去掩盖当年的事情必定没太多时间管云书,越是掩盖痕迹,便越能查出痕迹。” 故意的让锦奴出现在别馆,也算是某种对顾叡的示威和警告。如今的萧阙并非是他当年处处受他控制的少年,所做的事情不可能处处顺着他的意思而做。 听了萧阙的话,柳青宴的嘴角抽了抽,竟然也不知说什么是好。估计如今的顾叡除了愤怒和生气之外,还有更多的是郁闷吧,自己一手带大的徒弟,竟然用了自己所学的招数来对他。 “云书并不知道其中的纠葛,今日她见到锦奴,会不会多想。”柳青宴看着萧阙,委婉的提醒萧阙道。 萧阙自然是没有想到这一层,眉头皱了皱。 “这两日我看云书的脸色不大对劲,你是由做了什么惹她生气了。”柳青宴的语气中少不得有些八卦之意,萧阙淡淡的看了柳青宴一眼,显然是不想回答柳青宴八卦。 “三月二十五之前,一定要安排好送云书离开。”萧阙明显的是不想满足柳青宴的八卦心里说道。 如今离三月二十五,不过短短的十天时间了,柳青宴无奈的抽了抽嘴角,心中暗骂萧阙。 不过提到三月二十五,柳青宴脸上闪过了一丝迟疑问道:“他们会在那个时候动手吗?” 萧阙的目光蓦然的沉了沉,说道:“楚青便是在三月二十五被皇上赐死的,我到楚江这么久楚谦音迟迟不动手,为的不就是等到那一天么。” 那样一个关乎皇室关乎楚家极其隐秘的秘密被萧阙用平淡无奇的语气说出来,柳青宴苦笑的力气都没有了。 见着萧阙表情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柳青宴不由得问道:“这次你还会对他留情吗?” 外面有风吹过,房间的烛火跳跃了几下,萧阙说道:“我要的是幕后主使的那个人的性命。” 而楚谦音不过是一枚被人利用的棋子罢了,只要幕后主使的人死了,楚谦音也翻不了什么风浪。 柳青宴见萧阙这般说,自然是知道萧阙还是对楚谦音念着旧情的。只是当年萧阙与楚家的恩怨,又不是只言片语能够说的清楚的,他做为局外人,也不好劝萧阙。只是想到那个幕后主使人,楚谦音脸上闪过了一丝迟疑问道:“你有把握能够对付他?” 萧阙这次的计划实在冒险,他都看着替萧阙觉得心惊,也难怪萧阙一定要瞒着傅云书想在计划开始之前送她去洛原了。 这些年那个人一直视萧阙为眼中钉,萧阙也不知躲过了多少次的追杀,却因为在京城中隐忍不好动手。 当年的顾叡武功未废之前,也只能堪堪的与那个人打为平手。这些年那个人看似养尊处优,但是也只有他们在暗中交手才知道那个人的可怕之处。 不然依照萧阙的性格,早就动手了又何必将那人从京城引到楚江来才动手。柳青宴与萧阙相识这么久,却也对于萧阙究竟是在想些什么要做什么不太清楚。 “他应该快到楚江了……”萧阙答非所问,窗外春雨疾驰。 第306章 冷漠疏离 第306章 冷漠疏离 画架前悬挂着一幅画,一丈多长的画卷尽数的展开,画上的一笔一画所勾勒的栩栩如生,恍若犹记得那一年在兰溪下,他们对酒当歌,少年轻狂。 一室静悄悄的无人说话,烛影下那个人男人沉默不语,旁边的青年男子便也就垂首看着那男人,许久之后,忍不住打断了那男人的思绪,“侯爷,这一幅画可是真迹?” 能被楚谦音称为一声侯爷的,除了临镇风哪里还有别人。被人从回忆中打断,临镇风的脸上有一抹不悦的神色,不过也只是所流露出的一点不悦的神色,见着楚谦音一脸焦急的模样,临镇风说道:“是君安的手笔。” 既然是君安所做,自然是真迹无疑了。楚谦音放下心来的同时,见着画上的人物,除了画工好一点之外,楚谦音实在是未曾看出来这幅画上究竟还有哪一点稀奇了,便问道:“侯爷,你让我费尽心思从林雪洛的手中取得这一幅画,也不知这画上有什么特别之处?” 当日临镇风让他想办法从林家弄来这一幅画的时候,临镇风曾跟他说过,单单这一幅画,便能让萧阙身败名裂,让整个玄氏的江山动摇,可是楚谦音在得到了这一幅画之后看了许久,依旧没有看出来这一幅画上面究竟是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见着楚谦音一脸好奇的模样,临镇风嘴角勾起了一抹笑容,说道:“这一幅画的秘密到时候楚公子便就知道了。” 见着临镇风不愿意多说的模样,楚谦音暗道是老狐狸,但是脸上的笑意未曾减却,似乎是想到什么一般,看着临镇风说道:“顾叡已经到了楚江,不知他的到来,对我们的计划会不会有影响。” 听到顾叡的名字的时候,临镇风的眉头跳了跳。楚谦音从锦奴的口中得知,当年顾叡游历楚江的几位好友中,其中临镇风便就是其中一位。 二人都是好武,虽然一个是出身庙堂一个出身江湖,但是二人惺惺相惜,成为了好友。多年前的好友,却成了生死的仇敌,就连楚谦音都不由得好奇想要探查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让二人反目成仇。是以,今天他过来故意试探的问临镇风说道。再者说了,楚谦音曾听说过顾叡在江湖上的名声,更是知道他那行事作风六亲不认。 当年虽然顾叡的武功尽数废了,但是身为毓尘阁的主人却让江湖上依旧忌惮于他。他与萧阙为敌,手中握着萧阙的死穴,是以并不惧怕萧阙。但是对于突然到楚江的顾叡,多少有些怕他坏了自己的计划的。 提到顾叡,临镇风冷哼了一声说道:“不过是个废人罢了,有什么好忌讳的。” 说到这里的时候,语气风轻云淡,就连楚谦音也探查不出临镇风的情绪如何。临镇风哪里看不出楚谦音是故意出言试探,却不点破,淡淡说道:“楚公子只要准备好那一份送给萧阙的大礼,顾叡自有我。” 说着,临镇风看向了楚谦音一眼,说道:“本候为了显示诚意从京城到楚江,想必楚世子应该不会本候失望的吧。” 临镇风刻意的加重了“世子”两个字,让楚谦音不由得会意一笑,说道:“侯爷放心好了,在下绝对不会让萧阙再从楚江逃脱!” 听了楚谦音的保证,临镇风点头,淡淡说道:“那就好,毕竟萧阙对世子有救命之恩,本候还怕世子会心慈手软呢。” “怎么会!”灯火下,青年的眉眼神情明灭不定,“这些都是萧阙都是他们欠我的,我一定会讨要回来!还有十天,便就是他的死期!” 楚江的雨缠绵悱恻,经年未曾更改过。 真正二十多年了,楚江的烟雨似乎是缠绕在每个人心中的一场极其美妙的一场梦,在一场美梦中有江湖义气、有儿女情长,有刀光剑影也有煮酒论诗。他原本以为,自己再也不会再踏足上这一片土地,也无数次的想过,再次到楚江又会是什么样的情景? 楚江总是在雨后烟青色的天空,大概是因为雨水的冲刷,比任何的地方都要澄净;楚江的白墙黑瓦,上面缠绕了紫藤,有斑驳的痕迹诉说了历史的风尘;楚江的青石子的小路,小巷悠远绵长。 一夜春雨之后,有人当街卖杏花,杏花上犹带着露水,如同少女美丽含羞带怯的笑容,怯怯的看着他,诉说着少女的心意。 那一双眼,明明是十分狡黠,可是在人前却总是做着端庄的模样,让人忍俊不禁。年少时情窦初开的欢喜,很多年后他总是不由得问自己,若是一开始便知道她是那样的身份,他还会陷进去吗? 那一场大火,将所有都烧灭的干干净净,她的遗骸遵照她的遗愿洒入了江水中。她是那样的狠心,狠心到在世间不留任何的痕迹,却在他们的心中生了魔。 他们的悲剧没有结束,还在延续。 是什么时候开始,那个孩子知道了自己的身世了呢? 那个九五之尊,做的比他们任何一个人都要狠心。虽然留下了朝云母子两个人的性命,却将他们困在朝云阁中整整四年的时间,若非是因为那一场大火,所有都以为,他亲手赐死了朝云。 她在朝云阁中整整四年的光阴是如何的度过的他不敢想象,萧阙早慧,三岁的事情都已经能记清楚了。他说,其实母亲在朝云阁中不是很难过的,她已经彻底的疯了,记不清过往的种种,每日生活在自己编织的一场美梦中,过的十分开心。只有少数的时候清醒,清醒的时候会难过。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才八岁,提起亡故的母亲,他的语气超乎寻常孩子的冷酷与冷静。 他是从何时的知道自己的身世的呢?那样一个聪明的孩子,在所有人都小心翼翼的隐瞒下,却还是在那人醉酒之后,在一张画卷、一首词中知晓这个骇人的秘密。 如同所有被悉心隐藏的罪孽打开,十五年后,少年背负着仇恨和不甘,向他们一一的讨要所亏欠给他的东西。 本来就是他们欠他的,所以他要做什么,顾叡都从未出手阻止过。可是没想到他继承了与她极其相似的容貌的同时,也遗传了那一种疯狂。他要报复昭帝,他可以袖手旁观甚至支持,可是若是朝云知道他是以那一种报复的方式,也一定会阻止的吧。 毕竟,那是她留在这个世上唯一的血脉啊。 可是想到那个他从小抚养长大的孩子,用那一双那般相似的眼以仇视他的眼神看着他,顾叡还是不自觉的发凉。 他厉声问他:“这世上还有什么你不敢做的!” 那个孩子,用着同样不甘示弱,用着冰冷的目光同样的回望他:“我不敢杀了你!师傅!” 既想他达成所愿,却又想他好好的活在世上,毕竟是他们亏欠的。 安顿好顾叡在西厢房住下之后,天色已经不早了,雨水落在青石板上,溅起一层层的涟漪,萧阙去找傅云书的时候,房门已经紧闭,留在那里守夜的沧海小声的说道:“公子,姑娘已经睡下了。” 想到今日顾叡算不上友好的态度,萧阙也知道傅云书心中是委屈的,这个时候应该没有睡着,萧阙站在门口,说道:“我就进去跟她说几句话。” 沧海一脸为难,这个时候傅云书确实没睡,往常依照傅云书对萧阙的重视,就算是真的睡了知道萧阙过来必然也会爬起来的。可是今日小姐晚膳都没有怎么用,早早的就让她与芸娘出去,还吩咐说今日晚上谁来都不见,尤其是强调不见的人是萧阙。 小姐是与公子闹矛盾了吗?沧海心中奇怪,但是又不好直接的问自家小姐,只好尽职尽责的将萧阙拦在了门外。 萧阙是何等的眼力,见着沧海踌躇的眼神,便知道傅云书一定还没有睡下呢。他知道,之前为了想送她去洛原的事情她还在生气呢,紧接着今日顾叡与锦奴的事情,更是在傅云书心中火上浇油了。 是他有错在先,吃了闭门羹萧阙也并未动怒,今日小姑娘在气头上,他也不好硬闯进去,踌躇片刻,想了想还是离开了,只等着明早再与她解释,萧阙离开不久,却见一只白鸽从房间中迎着风雨飞向天边,扑棱的翅膀让枝头的杏花散落了一地…… 花褪红残青杏小,似乎是一夜之间,院子里的桃李花褪去,枝头结了小小的果子。 傅云书站在屋檐下与沧海不知在说着什么,远远的见着长廊的那一段萧阙与柳青宴两个人走了过来,一扭头,便就走了进去,显然是不想见到萧阙。 傅云书明显是在躲着萧阙,不说萧阙,就连柳青宴都看出来了。整整三天的时间,虽然同在屋檐下,但是傅云书根本就不给萧阙和她说话的机会,一日三餐都是在自己房间内解决了,见到萧阙扭头就走开,真的避不开的时候神色冷淡,十分疏离。 因为之前萧阙本就对傅云书心中愧疚,见着傅云书这般避着他,也不好用强硬的手段,是以见着傅云书这般的躲避他不及,萧阙心中也憋着气却也没地方发作。 顾叡到了楚江之后在别馆中露了一次面,却也没住在别馆中。当年师徒二人虽然没有彻底决裂,但是那件事情始终放在二人心中膈应的慌,同住在一个屋檐下二人都不自在。 顾叡素来神龙见首不见尾,萧阙也不担心他在楚江没地方住。他知道,只要傅云书还在楚江,顾叡就不会动手的。只是这几日傅云书一直避着他,就连他也找不到合适的机会跟傅云书交代什么。 再想到平日里一直以来他的小姑娘,一夕之间态度这般生疏冷漠,萧阙心中无端十分的烦闷。明明在这样的紧要关头不该分心的,可是想到傅云书冷漠的态度,萧阙就十分不舒服。 有那么一刻,看到那一双冷漠疏离的眼,萧阙心软的不想将她送到洛原,只想将她放在自己的羽翼之下好好的呵护。 也就只有那么一刻而已。 第307章 想要离开 第307章 想要离开 “公子都说了不强求小姐去洛原,小姐为何还跟公子两个人置气呢。”沧海见着在那里漫不经心的翻着书卷的傅云书,不由得不解的问傅云书道。沧海知道,傅云书这些时日跟萧阙之所以闹别扭,是为了去洛原的事情。 为什么萧阙会强硬的要求傅云书去洛原,沧海并不知道其中的原委,也没想过多去问。见着傅云书都与萧阙冷战了这么些时日,萧公子见不到自家小姐,自家小姐心中也不是很好受。 认识萧阙这么久,沧海知道萧阙的性格。若是萧阙真的狠心的话,绝对不会问傅云书的意见直接的将傅云书送到了洛原就是了。可是萧阙并没有这么做,可见萧阙的心中将傅云书看的很重的。前些时日,公子与自家小姐的感情突飞猛进她是看在眼中的,实在是不明白好端端的自家小姐与萧公子冷战了。 “你觉得他对我怎么样?”傅云书的目光终于从书本上移开了,蓦然看着沧海问道。 不知道傅云书为何好端端的问起了她这个,沧海不解的同时老老实实的说道:“公子对小姐可好了,无论对谁,公子都是冷冰冰的也就只有对着小姐的时候他才会笑,才会那么温柔,虽然公子不说什么,但是可以看得出来公子将小姐当成宝贝一样恨不得捧到手心来宠呢。之前萧公子每天都那么忙,可是还是会抽时间陪着小姐。” 也不知这个丫头收了萧阙多少的好处,在她的面前说了这么多好听的话。傅云书轻笑了一声,目光却远远的落在了窗外,看着那挂在枝头小巧的青杏。 脑海里蓦然浮现起了小青说起自己的情郎说起以后时脸上的色彩,“等明年出了府,我们就成亲,成亲之后我们便就开个药铺,将大娘也接到城里面来住……” 纵然二人都是出身微末,可是那一种能够看得清未来的幸福让傅云书十分的羡慕。这便是小青的情郎许给小青的未来,朴实却又那般的踏实温暖。 那她的未来呢?萧阙从未告诉过她,他将要走上什么样的一条路,也从未告诉过她,她们的未来如何。 她喜欢萧阙,喜欢的很纯粹,因为萧阙在某一个时间给予她的温暖是无可替代的。可是想要跟萧阙在一起,不管是二人身份悬殊,还是萧阙那样的人不会轻易动情,她都不在乎。 纵然那一条路很难很难,要面临很多的艰辛与流言蜚语。可是傅云书却并不在乎也并不怕,付出再多,傅云书也不会觉得累也不会后悔。 可是如今,傅云书再审视两个人的感情的时候,却觉得很累,不想再继续下去了。并非是因为付出的太多得不到回报,而是因为,跟萧阙在一起,她根本就看不到未来的希望。 一次次的心寒,又一次次在心寒中生出微末的希望,可是再多的喜欢、再热的心,也会在萧阙一次次的冰冷隐瞒中尽数殆尽。 “小姐,你怎么不说话啊?”沧海见着傅云书冷漠的表情,眼中幽幽的光芒似乎是有什么寂灭又有燃起了什么一般,有些不安的问道。 芸娘这个时候走了进来,傅云书见着沧海,说道:“我没事,我早膳没用多少觉得有些饿了,你到厨房端点点心过来。” 支走了沧海之后,傅云书问芸娘道:“芸娘,人联络上了吗?” “已经联络上了,城西的药铺是二爷号下的,小姐有事的话可以找他们帮忙。”芸娘小声的跟傅云书说道,一面不解的问道:“小姐这个时候要联络二爷的人做什么?” 前两日,傅云书暗中给了她一块玉佩,让她寻个机会去找裴家号下的商铺并且联络上他们。因为这些时日出于对于傅云书安危的担忧,萧阙安排在傅云书身边的暗卫多了一倍,若是傅云书有什么主动的话绝对瞒不过萧阙的。 而傅云书显然不想让萧阙知道她联络上裴家人的事情。 对于芸娘,傅云书也不隐瞒,淡淡的说道:“没什么,只是我想回宁州了。” 她想要离开萧阙的身边,可是京城已然并非是她的容身之地,她又不想按照萧阙的意思去洛原,唯独宁州的裴家,是她最后的归宿。 不管萧阙究竟是有什么苦衷,不管他如何的搅动天下风云,不管他所做的事情有多么危险。她累了,已经不想陪着他继续折腾下去,她承认自己是个自私懦弱任性的人,在这个时间选择离开萧阙又不回洛原,势必会给君泽岚带来不少的麻烦。 可是若非是因为萧阙,她也不想卷入所谓的天下之争中来。她只想活在宁州舅舅们的羽翼之下,不想独自承担那么多的责任。 对于跟萧阙在一起无望的未来她已经不想再继续耗下去,一次次的失望中寻找希望让她精疲力尽,只想回到宁州,回到那个她出身便就在的地方。 至于君泽岚,虽然她做的不厚道。只是苍龙七宿图已经用她的血开启,那时她出现在世人面前的时候是蒙面的,谁也不知道凰涅真正的模样,依照君泽岚的本事寻个与她相仿的女子瞒过众人想必不是什么难事吧。 君泽岚之所以屡次催促她回到洛原,私心里不就是想要借助一下萧阙的力量么,并非是傅云书真正那么重要。 傅云书轻飘飘的一席话,听在芸娘的耳中无亚于晴天霹雳,纵然稳重如同芸娘,震惊了许久之后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问道:“小姐,你怎么好端端的要回宁州。” 这几日芸娘也看得出来,傅云书与萧阙之间再闹小脾气呢。不过之前他们也习惯了,傅云书的性格还是个孩子,有时候闹了脾气萧阙温言哄着,没过几日傅云书便就哄好了,按照柳青宴的说法就是傅云书的脾气是来的快也去的快。 只是没想到两个人闹的动静也没有前几次那么大,可是傅云书不声不响的去说要离开。芸娘如何的不惊讶。 傅云书看着芸娘惊讶的神色,不由得勾起了一抹笑容,说道:“芸娘,我已经累了,很累很累了……” 那样无望的一个未来,又有什么守候的意义呢? 傅云书稚气未脱的脸上勾起了一抹苍凉的笑容,有着不符合她这个年纪的疲惫与苍凉,芸娘心疼不已。将傅云书搂在怀中,并没有继续再追问下去。 傅云书知道,她想要从萧阙的身边偷偷离开,并不是一件轻松容易的事情,除开萧阙安排在她身边保护她的留痕清明他们之外,毓尘阁的眼线遍布天下,就算是离开了,萧阙定然也能找到她的。 而傅云书的性格看似温和软糯,其实也十分的倔强,做了什么决定不可能会因为任何的原因更改。 一旦生出了要离开萧阙身边的念头,傅云书绝对不会拖泥带水,绝对会想出一个万全之策准备离开,回到宁州,那是裴家的地盘,萧阙的势力纵然再强大,面对上在宁州裴家这个百年的家族,纵然是萧阙也无计可施。 依照傅云书自己一个人的力量,是绝对不可能会躲过萧阙的暗卫平安的到达千里之外的宁州的,只要借助裴家的力量。 在离开裴家之前,因为几个舅舅怕她在京城中受欺负,便给了她一块玉佩,那是裴家人脉联络的方式。二舅舅裴正恺未是个生意人,其生意遍布曦国,是以给她这块玉佩是怕她有什么时候有地方用的着,便就用这一块玉佩求助。 当时在京城的时候,傅云书怕给裴家带来麻烦也从未用过这一块玉佩;到了离国之后,她觉得身边有萧阙在,根本就没有用的着玉佩的机会。没想到,到了楚江,她竟然要用当年舅舅给她的玉佩离开。 萧阙这几日找她,似乎是有话要对她说,傅云书狠心的没有见萧阙,生怕自己一时间心软,好容易做出要离开萧阙的决定最终又狠不了心。而萧阙对于傅云书冷冰冰的态度也是十分头疼,原本以为傅云书生气过了几天之后慢慢的就气消了,可是没想到这几天过去,傅云书也没有想着去查什么,就在别馆中待着,见了他就躲,他一直找不到与她说话的机会。 倒是谢奕之见着萧阙的脸色一天比一天难看,便说道:“本来强硬的要送傅姑娘去洛原是你有错在先,你又在傅姑娘身边安插了这么多暗卫不让她出门,就算是泥做的人也有三分脾气的,也难怪人姑娘不理你了。” 谢奕之一席话倒是点醒了萧阙,萧阙转念一想皱眉说道:“她本就不愿意去洛原,若是将暗卫撤走了,再生什么事端该如何是好?” 这边谢奕之嗤笑了一声,说道:“说到底难道你还怕傅姑娘跑了不成,纵然她再生气,但是你的话她还是听的。闹了几天的别扭,等过了几天她气消了你送她回洛原,她也不会再说什么了。” 萧阙看了谢奕之一眼,虽然他知道谢奕之说的是事实,可是被谢奕之这般一说出来萧阙觉得自己特别混蛋,好像是仗着小姑娘喜欢他,做什么都可以不顾她的感受由着自己的性子来一般。 谢奕之见着萧阙的眼眸幽深的看着自己,不知在想什么。这几日谢奕之在萧阙的手下因为萧阙喜怒无常的性格吃了不少的苦头了,见着萧阙这般,不由得说道:“我也只是说说而已,毕竟这是你两的事情……” 也不知是不是谢奕之的一席话起了作用,之后傅云书身边的暗卫少了不少,虽然留痕和谷雨都在暗中保护她,可是却没有之前那般让傅云书觉得不舒服的监视感觉。傅云书要是出门,也不会见到留痕一脸“傅小姐你出门便是要我们半条命”的那种悲壮表情。 暗卫少了,而这几日萧阙也十分的忙。 柳青宴曾跟她说过,这些时日萧阙忙进忙出的是因为永安候临镇风来了楚江,如今住在了楚临公府中,一个临镇风,一个楚谦音,两个人凑合在一起绝对没有好事,萧阙自然要严加防范。 对于永安候临镇风的名字傅云书自然不陌生,那是处心积虑要萧阙性命的人。那样一个身份尊贵的人,为何会在昭帝病重的时候到楚江?而萧阙对于临镇风的到来似乎并不诧异,似乎萧阙留在楚江,便是为了等临镇风? 心中纠结了一会儿,又是释然。萧阙的用意目的如何,又与她有什么关系,既然决定离开,那么又管萧阙在谋划着什么?毕竟,他什么都不愿意都她说不是么。 对于傅云书来说,还有一个好消息就是二舅舅裴正恺恰好就在楚江旁边的临成谈珠宝生意,若是要离开楚江有二舅舅帮忙,自然是更加轻松了。 第308章 丧心病狂 第308章 丧心病狂 千里之外的洛原,君泽岚阴沉着脸,将手中的信捏的粉碎。 程冽靠在软榻上,手中捻着一块点心,看起来心情颇为不错的样子。见着君泽岚脸色阴沉成这般模样,问道:“天干物燥,君公子小心上火呀。” 信是楚江传来的,也不知是信上写的是什么,竟然让君泽岚上火成这般模样,难道是傅云书还是不肯来洛原不成吗?君泽岚虽然在军中很得人心,但是经历了之前的叛乱之后,如今军心浮躁,傅云书迟迟的不肯来洛原,私下已经有了不少的流言,说什么所谓的公主是君泽岚故意的弄出来蒙骗人的,最终的目的是为了对付姚天谕。 虽然那所传谣言的人很少,又被君泽岚用铁血的手腕给镇压了下去,但是众口铄金,若是真的由着流言传过去,凰国的遗民不说起义了,兵力都要被内耗尽了。 君泽岚心中着急,却又不敢真的将傅云书逼的太急。当时傅云书之所以那么痛快的答应君泽岚回到凰国,还不是为了萧阙。此次洛原局势不妙,萧阙又被楚江的事情缠的脱不开身,是以萧阙根本就不能陪同傅云书一起回到洛原的。傅云书若是回洛原,定是独自一个人回来的,若是君泽岚将她逼的太急的话,傅云书甩手不干了君泽岚简直就没地哭去。 心中着急,又不敢催傅云书催的太紧,想到此处的时候程冽都不由得对君泽岚怀上了几分同情。 殊不知,君泽岚收到的便就是楚州傅云书的来信,信上傅云书便就是已经甩手不干了。 此时君泽岚的心情简直难以形容,好比如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的时候,弦断了的那种感觉。千算万算,原本以为傅云书为了萧阙绝对是会到洛原来的。可是没想到竟然直接送来一封信,让他自己随便找个人冒充凰涅就算了,左右他们要的不过是个活招牌。 若是真的那么容易的话他早就这样做了,当年凰国灭亡,凰国的遗民中也有不少凰国的宗亲贵族,若是真的要他们心甘情愿的信服的话,凰国公主的血脉必定要用凰焰珠来验证的。哪里能这般的简单。 君泽岚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傅云书之前好好的,如今却蓦然的反悔了,但是他知道定然是与萧阙有关系。此时恨不得立即的冲到楚江去质问傅云书去。 此时君泽岚收到来信之后,心中本就怒火中烧,此时看见营帐内两个在那里看热闹的闲人,不由得冷哼了一声说道:“两位真的好兴致,在我小小的洛原都住了四个月了连新帝登基都没回去,难道一点都不担心吗。” 程知俞此时笑得一脸的和善,说道:“阿昭那边有父亲在扶持着,我们回去也帮不了什么忙。” 此时二人的别扭已经解开,感情好到可以说是用蜜里调油来形容,比起前些时候程知俞失意整日找他麻烦的模样,这样的程知俞让君泽岚看的更加不顺眼。 见着程知俞这般说,君泽岚忍不住的冷笑了一声,说道:“你们这副样子丝毫不担心离国会出动乱。”说着,心中闪过了一丝念头,蓦然说道:“青漓君与程瑶死的蹊跷,你们一点都不难过,莫非里面是有什么内情在?” 这边程知俞没有说话,程冽冷笑了一声说道:“君公子成日的算计别人,怎么一遇到什么事情都可以想到阴谋诡计呢。本就是青漓君负我表姐在先,表姐这些年在深宫中早就死心了。这次他们一齐掉落悬崖,虽然生不能同衾但是死能同穴有什么值得伤心的。” 疑惑不过是在君泽岚的心中一转,这些时日君泽岚充分的在程冽的身上领略到了什么叫做宁愿得罪小人也不能得罪女人,是以便也没有跟程冽两个人继续争辩下去,匆匆的去跟寒山先生商议,若是实在不行他直接去楚江抢人去了。 傅云书没想到,不过是才送信到了裴家的铺子不久,这一日清晨,傅云书方才起身,便有裴家的伙计传话说二爷亲自送了一批草药到了楚江,请姑娘过去呢。 二舅舅竟然到了楚江?临城离楚江不远,不过两天的时间便可到楚江。 傅云书收到裴正恺的回信知道他是在临城的时候,裴正恺已经启程到楚江来了。毕竟依照裴正恺对傅云书的疼爱,已经将近一年半的时间都没有见过傅云书了,如今恰好是在临城,与楚江这么近谈好生意之后自然是会来看傅云书的。 这几日傅云书一直是闷在家中很少出去,听到伙计带来的话之后心中是又惊又喜,没想到远在千里之外,竟然还能见到亲人,将心中愁闷的心里一扫而光。 傅云书知道二舅舅裴正恺什么生意都做的,没想到竟然连药草的生意都有所涉及。见着傅云书一脸惊讶的模样,芸娘笑了笑说道:“小姐小时候身体不好,常常离不了药,药王谷那边常常送药来,二爷经商天南海北的跑,也帮忙搜寻着药材,后来也就干脆做起了药材的生意。” 这边听说是裴家二爷到了楚江,傅云书出去留痕他们自然是不会说什么,只多派了几个人在暗中的保护傅云书。而萧阙出门不知做什么去了,也没留心傅云书这边的动静。 楚江三月末梨花已经将要凋零,赏花的季节已经过去了,楚江也渐渐的恢复了昔日该有的宁静。马车在下过雨后的青石板上碾过,阡陌的巷子白墙黑瓦,上面爬着紫藤蔷薇,虽没有满城梨花飘香时的如梦似幻美景,却是烟火人家的真实写照。 穿过了两条热闹的街市,到了一处巷子停了下来,傅云书不等马车停稳便就跳下了马车,芸娘见着傅云书急切的模样,笑了笑没有多说傅云书,知道她是想亲人了,只让她跑慢些。 门口停了一辆乌蓬马车,马车的车夫正在指挥下人着搬东西呢,傅云书见着那指挥下人卸货的中年男子亲切的叫道:“吴叔。” 吴叔跟在裴正恺身边多年的管事了,傅云书在裴家长大,与吴叔关系很是亲近。吴叔听了傅云书的声音,惊喜的回头,见着是傅云书便喜道:“是小姐呀,一年多没见,小姐长高了不少啊。” 裴家有三个少爷,只有这一个小姐,虽然是表小姐,但是因为傅云书性格开朗,又长的好看,下人们都喜欢她。 傅云书笑了笑,嘴甜的跟吴叔说道:“吴叔身体也越来越硬朗了。”虽然一年多未见,但是这般模样与当初在宁州的时候开朗的样子无二,“吴叔,二舅舅人呢。” “二爷方才出去了。”吴叔见傅云书问起裴正恺,便回答道。 “出去了?”傅云书不由得愣了愣,吴叔停下了手中的活,引着傅云书进去,一面笑着说道:“可不是,二爷就是坐不住的人,才到楚江没多久呢二爷喝了盏茶便就出去了。想来二爷不知道姑娘这么快就来了吧。” 裴家的生意遍布曦国,是以在各处都置办有宅院的。这一处宅院便就是裴正恺名下的,虽然久久没有人来,但是都有仆妇在这里,就算是临时有事过来住上一两日也不会太麻烦。是以宅院并不大,但是收拾的很干净精巧。 傅云书想着裴正恺出去应该是为了铺子上的事情,便就坐在了那里安心的等着。 今日一早是楚临公施针的日子,按照往常一样,萧阙与柳青宴两个人一同前去了楚临公府上。到了楚临公府上之后,却被下人告知楚临公最近病情有所好转,所以公子便将其送到乡下别苑去修养的。 楚谦音不在,听说楚临公去了乡下别苑的时候萧阙的眉头跳了跳,说道:“之前怎么未曾听楚公子说过?” 下人笑着回答道:“昨天晚上侯爷有些转醒,想去乡下的别苑看看,公子孝心重,连夜的便将侯爷送到了乡下别苑去了。” 柳青宴冷笑了一声。 昨日暗卫在雪崖那边找到了楚迟的下落,将被困在山林间的楚迟救了出来,楚迟奄奄一息,幼子与其夫人都葬身在了山林野兽的腹中。之前萧阙没有出手对付楚谦音,以为楚谦音恨的是他,对楚家人不会动手的。 可是没想到的是,楚谦音竟然这般丧心病狂,为了自己的目的竟然连亲人都不放过。想必是楚谦音知道萧阙找到了楚迟,必然会找他算账的,是以提前的将楚临公连夜转移走了,少了楚迟这个筹码有楚临公在手,萧阙依旧是会受制于他的。 原本萧阙已经派了暗卫秘密盯着楚临公府上,但是楚谦音能够这般轻松的将楚临公转移到外面去,肯定是少不了别人在暗中帮助。千防万防,没想到楚谦音那个狼崽子这般心狠。 当日柳青宴诊脉出楚临公疑似于中了慢性毒药的时候,萧阙也想过会是楚谦音下手的,也曾想过将楚临公接出楚家,可是名不正言不顺,只好在楚家多安排一些暗卫看着,可是没想到还是百密一疏。 纵然知道是楚谦音动手,但是他与楚家并无太多交情,贸然质问,必然会引起别人的怀疑的。萧阙的脸色冷冷的,问那下人道:“那楚公子可在府上?” 下人为难的说道:“楚公子出去打猎去了,少则明日多则三四日才能回来呢。”分明是推脱之词。 见着萧阙面若寒霜,那下人有些惴惴不安,萧阙知道楚谦音若是有心不见他强求也无用,目光沉沉的看了禁闭的府门一眼,拂袖离开。 “若是楚临公在楚谦音的手上,我们行事怕是会受制于人啊。”马车上,柳青宴小声的说道。这些时日萧阙迟迟没有动手,是为了顾及着失踪多日的楚迟,如今暗卫们找到了车队遇到埋伏的楚迟,可是楚临公却又被楚谦音窜在了手中。柳青宴知道,楚家人对于萧阙的重要性,若是楚谦音以楚临公的安危来威胁萧阙的话…… 萧阙嘴角勾起了一抹冷笑,目光落在了马车外面说道:“他姓楚,他都不顾念亲情,竟然妄想来制约我。” 这边柳青宴还未曾弄清楚萧阙的意思,马车已经在别馆的门口缓缓的停了下来。 别馆门口站了个朱衣男子,看起来不过三十岁多一点,眉眼狭长,手中摇着一把紫竹折扇,见着他们下了马车嘴角勾起了一抹笑容,那笑容,要多真诚便就有多真诚。 第309章 来者不善 第309章 来者不善 裴家三兄弟中,大爷裴正轩世袭爵位,行伍出身,不苟言笑,很少有人敢与他亲近;裴家三爷裴亦云,挂了个闲职,喜欢游历江湖,虽然算不上难以相处,但是性格喜静淡漠,对人都是谦谦有礼,看似很好相处,可是却也很少见他与人亲近。 有人曾说过,裴正轩性格冷漠,裴亦云性格冷傲,三兄弟中最好相处的便就是二爷裴正恺了。 他没有出任仕途,而是选择了经商这一条路。 虽然裴正恺不是家中长子,但是身为次子,出去经商多少有点不像话。初始的时候老将军不知道为此敲打了裴正恺多少次,裴正恺表面上应着老将军的话,也不跟老将军对干,每日也跟着练武去学堂,却是学武不成不如裴正轩,学文不行不如小他三岁的裴亦云,活脱脱的一个纨绔子弟的模样。 裴老将军本就是个暴躁的性格,见着次子文不成武不就的手中的马鞭天天向裴正恺身上招呼。而裴正恺虽然不是幼子,但是因为性格讨巧,十分得老太君喜欢,是以纵然再不成器老太君却是十分护着他的。 原本裴家上有裴正轩继承爵位,下有裴亦云帮忙打点官场上的事宜,裴正恺在外经商裴家的老太爷也就随他去了。 原本不指望裴正恺在经商上面能有什么成就,后来见着裴正恺真的无心仕途,所以老将军便就由着裴正恺去了。有裴正轩在,裴正恺纵然是个纨绔子弟也不打紧。 没想到,裴正恺虽然无文不成武不就,但是却在经商上有着惊人的天赋,不仅仅将裴家的产业打点的十分好,生意也越做越大,官场上来往事宜,都是裴正恺打点。 因为出身商场,所以裴正恺逢人便是三分笑,与人打交道,说有多真诚就有多真诚,与他酒过三巡下来,恨不得立即与他称兄道弟,防心立即的放了下来。一笔生意谈成,被他算计了还一个劲的感谢他,是以笑面狐狸的称号也从这里得来的。 毓尘阁的暗桩遍布天下,虽然与裴正恺的生意上没有太多的冲突,但是与人做交易的时候少不得会和裴正恺打交道,是个极其难缠的人。 是以,当这样一个难缠的人在这样的时候出现在别馆门口的时候,纵然如萧阙,也不由得觉得头一阵阵的抽疼。 “萧阁主,好久不见。” 柳青宴见着那朱衣男子显然是在门口等萧阙的,见着萧阙的马车停了下来,便主动的上前,十分亲切的跟萧阙打着招呼说道。 萧阙与他认识?柳青宴在思索着对面的男子是何方神圣的时候,却见萧阙原本黑着的脸色缓和了几分,迎着对面笑得十分和蔼的朱衣男子说道:“原来是三爷,侍卫不懂事竟然让三爷在外面等这么久,三爷里面前。” 柳青宴纵然没有见过裴正恺,但是让萧阙一次性说这么多话,脸色一下子就改变了的除了裴家的三爷还能有谁。 裴正恺曾与萧阙谈过一桩生意,那个出色又傲气的年轻人裴正恺自然是记得的,如今见着萧阙比起之前二人相见的时候虽然说不上亲热,但是好上了几番自然知道什么原因。便将手中的二十四骨紫竹折扇“啪”的一声收了起来,毫不客气的就跟着萧阙走了进去。 那一双狭长的眼微微眯起,这一刻让他原本真诚的笑容中多了一丝狡猾之意,如同狐狸一般。 半个上午过去了,傅云书却还是没有等到裴正恺到来。傅云书只觉得眼皮跳了跳,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二舅舅唯恐天下不乱的性格她是领略过的。 他到楚江递信到了别馆,是知道她收到口信之后绝对会到这里来找他的。可是他自己人却不在,傅云书莫名的想到了自家二舅舅狐狸一般的笑容——调虎离山之计。 吴叔让厨房做了小点心,准备给傅云书送过来呢却见傅云书急匆匆的就走了,吴叔连忙叫住傅云书说道:“小姐眼看着要到中午了,不留在这里用午膳吗?” “不了吴叔,有点事情我先回去了。”匆匆跳上马车,傅云书只觉得左边眼皮子直跳。 傅云书催促着马车快点走着,想着素日里二叔不着调的性格,越想越有可能是二舅舅故意的将她支开去找萧阙去了。她在给裴正恺的信上只写了想回宁州的事情,并没有提与萧阙之间的矛盾,也不知道裴正恺会和萧阙说些什么,万一萧阙知道她想回宁州该怎么办? 这边傅云书想着事情呢,却见马车蓦然间停住了,因为惯性的冲力芸娘连忙扶住了傅云书才没至于摔倒,等回神,才知道马车赶的太急差点撞到别人了。 也幸好车夫及时的收住了缰绳,马车停了下来那人没事,只是东西散落了一地。本是他们在闹市中行驶的太快,这边芸娘出去一面道歉,一面给了些银子赔偿那人的损失。 傅云书掀开车帘,却见外面的那个少年不是别人,正是烟雨楼中的小三子。 小三子走的好好的没想到横冲出来的马车差点将他撞到不说他买的那些文房四宝都散落了一地,少不得口中骂骂咧咧的,也幸好那车主不是个不讲理的人,赔了银子也赔了不是,他自然也不好再纠缠不休。 说了几句准备离开的时候,却见一个姑娘蓦然的叫住了他,抬头一看,小三子先是微微一愣,傅云书的容貌出色,小三子很快的记起来了:“是傅姑娘呀。” 手中拿着芸娘赔着两倍的银子,又见是熟人,小三子稚气的脸上难免有一丝尴尬。 傅云书倒是没有在意他之前的骂骂咧咧,温和的问道:“可有受伤吗?” 小三子连忙摇头,说道:“我皮糙肉厚的没有受伤,没有惊着了姑娘的马就好了。” 被小三子的话逗的不由得笑了笑,见到小三子,傅云书想起了林雪洛。原本之前从烟雨楼离开的时候跟林雪洛约了次日去看画,却因为对萧阙心寒是以对之前心心念念的想追查萧阙身世的事情也没那么上心了,一心想联络上裴家离开楚江,将林雪洛忘在了一边。 按照林雪洛憨厚的性格,该不会拿了画一直在烟雨楼中等着她吧。想到此处的时候,傅云书不由得问道:“你家公子最近怎么样。” 提到自家公子,小三子不由得撇了撇嘴角,说道:“我已经有五六天都没见到我家公子了,现在他不在楼中,酒楼里的生意都没法子做了。” “那林公子去哪里了可有曾对你说?”傅云书不由得皱眉问道。 小三子知道傅云书是自家公子的朋友,摸了摸头,说道:“公子走的时候说是要回老宅取一样东西,去了两三天又让人带信说让我先照看着酒楼,他要出一趟远门,也没说去哪里。” 莫非是去老宅拿画去了,傅云书这般想着,却见小三子以为傅云书在担心呢,笑了笑说道:“不过公子也时常这样,有时候出门出去个三四天没回来是常事,姑娘可是找我们公子有什么事情吗?” 傅云书摇头,随口说道:“没有,不过这几日可能要离开楚江了,想与林公子告个别,既然林公子不在那就算了。” 傅云书急着回去,便没有多跟小三子说什么,马车恰好停在的是官道中间,来往行人走路也不方便,小三子便说道:“那等公子回来我便跟公子说一声。” 这边傅云书点头,放下车帘,眼角余光瞥见了一个方才进对面酒楼里的一个人影,有些熟悉,放车帘的手顿了顿,芸娘顺着傅云书的目光看过去,问道:“小姐在看什么呢?” 傅云书将车帘放了下来,摇头说道:“没什么,可能是我看错了。” 那人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这里呢,傅云书在心中对自己说道。 柳青宴在没事的时候曾与谢奕之两个人一起八卦过,虽然傅云书被萧阙吃的死死的对萧阙几乎算的上是百依百顺,可是若是真的考虑起来二人的亲事,单就裴家那一关,纵然如萧阙想要过去也要脱一层皮。 毕竟当年裴老太君将傅云书的身世按了下去,甚至不惜大费周章的将傅云书寄养到了裴月的名下,便是为了不想傅云书重蹈上一辈的覆辙,不想她与凰国有任何的关系安稳的在裴家的羽翼下保护的度过一生。 送傅云书到京城,也并非是裴老太君真的狠心将傅云书送回去,还不是因为裴老太君想从几个亲孙子中挑选出一个合适的如意郎君给傅云书,送傅云书到京城中去举行及笄之礼,也是怕别人说闲话。 裴家人将傅云书的一切都安排的很好,可是没想到半路杀出个萧阙,打乱了他们的算盘。收傅云书为徒,带傅云书到离国,透露了傅云书的身世,让傅云书卷入了天下之争中,所做的一切完全背离了裴家为傅云书安排好的安稳人生初衷。 奈何,他们娇养长大的小姑娘就是不喜欢自家的三个臭小子,喜欢上了萧阙,为了他甘愿的走上一条极其危险的路。他们远在千里之外的宁州,而傅云书又跟着萧阙在离国,当凰涅的名字传遍东陆的时候,裴正轩好悬跳脚说要到离国去宰了萧阙。 随后傅云书写信跟他们解释了原委,说是她自己心甘情愿,并非是萧阙逼迫。养大的闺女完全的向了别人,他们生气的同时也无可奈何。 年底的时候宁州的战事有所缓解,他们思量着要不要去楚江一趟,恰好无尘子与苦禅大师两个人途经了宁州,说了一通玄机,说此乃命数天定,云书不会有危险,老太君才没有着急的让他们前去楚江。 开春之后,正好有一笔生意在临城来谈,他便亲自过来,虽然信里面云书说完全是自己的意向,到底还是放心不下。 在临城正谈着生意呢,便收到了傅云书的信说想回宁州,让他帮忙安排人送她回去。 虽然信上并没有说为何忽然好好的想回宁州了,但是裴正恺是何等的聪明一个人,知道定然是傅云书受了委屈不跟萧阙明说回宁州,只好向他们求助。 裴正恺素来是个护短的人,李连夜赶到楚江,在别馆中等着萧阙,俨然是来者不善! 第310章 她的选择 第310章 她的选择 按理说此时裴正恺的贸然来访,萧阙多少会有几分尴尬的。 当初的裴家生意与萧阙的毓尘阁中的生意有几分的交集,当年因为一套先秦时期的鎏月临仙饰,揽月轩与裴家起了几分争执,当时的萧阙恰好欠了揽月轩一个人情,是以帮助揽月轩从中调停的。有了毓尘阁的插手,那一套首饰自然是落在了揽月轩的手中,裴正恺虽然没有明说,但是与萧阙两个人的梁子也算是结下了。 毓尘阁主要的还是搜集信息,生意不过是毓尘阁的一部分而已,之后裴正恺在生意场上没少给毓尘阁使绊子,二人之间之前便就有交情,而且并不是十分愉快的交情。 是以,当时在得知傅云书被萧阙给拐走的时候,裴正恺是裴家第一个气的牙痒痒的人。裴正恺在生意场上十分狡猾,而萧阙也非等闲之辈,生意场上裴正恺与萧阙对上,二人本是旗鼓相当,却因为有了傅云书这一层关系在,此次纵然知道裴正恺来者不善,但是萧阙却也要礼让三分。 算起来,谁让眼前的人是他的长辈呢…… 而当裴正恺无声无息的出现在别馆的门口的时候,萧阙从短暂的错愕之后请了裴正恺进来,脸上没有半分的局促之意。见着萧阙这般,裴正恺心中冷笑。 “二爷何时到的楚江?”萧阙淡淡问道,若是以往见了裴正恺萧阙绝对不会多话的,可是如今因为傅云书的关系,是以萧阙见裴正恺不说话,他这个做小辈的总不好也跟着一直沉默下去。 裴正恺笑了笑,说道:“今日到的,知道云书在这里,这个做舅舅的已经一年多都没见到她了,今年春节她又是一个人在外面过的,难免有些想她。毕竟一个姑娘家在外面,身边又没个亲人,若是被欺负了我们都不知道呢。” 说这话的时候,裴正恺的目光意有所指的落在了萧阙的身上,柳青宴与谢奕之两个人默默的将视线移到了窗外。果然,傅云书的伶牙俐齿是遗传的。 萧阙默了默,他本就不是话多的性格,被裴正恺这般一说,自己方才起的话题被咽了回去。但是论场面上沉默的功夫谁也比不过萧阙,淡淡的说道:“云书最近挺好。“ 裴正恺细长的眉眼中闪过了一丝精光,既然萧阙装作听不懂他的意有所指,那他也不穷追不舍,紧接着,裴正恺颇有些感叹的看着萧阙说道:“说起来真的是世事无常啊,当年我看中那一套鎏月临仙饰的时候本是准备给云书做嫁妆,因为那一套鎏月临仙饰与萧阁主相识,没想到萧阁主与云书有这般的缘分。” 裴正恺是含笑的说着,但是显然是准备在跟萧阙两个人算当年夺走鎏月临仙饰的账了。萧阙假装没有听懂裴正恺话语里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依然云淡风轻的说道:“确实有缘。” 这边二人你一言我一语,一个笑里藏刀,一个假装不知,柳青宴与谢奕之两个人都在沉默的喝茶。 是以,傅云书到别馆中的时候,大厅内的四个人气氛十分微妙。 “三舅舅。”傅云书一眼便看见了坐在中间的男子。 裴家兄弟三个人长相都有几分相似,只是裴正轩的轮廓要深邃一些,裴亦云与裴正恺两个人的五官并不如裴正轩那般凌厉。与裴家人极其相似的五官,只是一双细长的眼睛在眯起来的时候会给人一种狐狸的感觉。 见着是傅云书,裴正恺一双细长的眼笑眯了起来,很像狐狸,却又那般亲切,从小裴亦云对傅云书虽然温和,但是有时候教授的时候傅云书也是个严师,唯独裴正恺宠着傅云书要什么给什么,当年在宁州的时候傅云书与裴钰两个人几乎成了一群孩子的混世魔王,都是裴正恺给宠出来的。 是以两个人关系十分亲近,傅云书小跑的过来,裴正恺笑着亲密的摸了摸傅云书的头说道:“长高不少了。” 傅云书十分自豪的说道:“那是,舅舅你都一年多没有见我了。” 眼前的小姑娘脸上平日里对着他时的愁云与冷漠都尽数的散尽,笑的很开心的模样,萧阙见着裴家三爷与狐狸越发相似的脸莫名觉得碍眼。 傅云书跟裴正恺好不亲密,一面笑着要看裴正恺的袖子道:“舅舅你一年多没见我,有带礼物给我吗。” 小时候裴正恺若是出门谈生意,一旦回来傅云书与裴钰两个人绝对是在门口等着他最早的人,家里人说两个孩子跟二爷亲密,殊不知两个人是为了裴正恺带的稀奇礼物。 一年多没见,再加上傅云书的身世已经被揭露,裴正恺生怕傅云书跟他生疏,见着小姑娘还是和之前一般,心中很是宽慰,说道:“多大人了还跟孩子缠着要礼物羞不羞。” 虽然笑傅云书孩子心性,但是裴正恺还是说道:“礼物在别院呢,待会儿跟我回去的时候再给你看。” 待会儿回别院?傅云书与萧阙都一齐看向了裴正恺,萧阙眉头微皱,倒是裴正恺嘴角带着淡淡笑容,说道:“那是自然,之前家中无人在你身边你住在别馆中没什么,如今我在楚江,自然是要在家中住了。” 虽然话是跟傅云书说的,但是目光落在的是萧阙身上,轻飘飘的说道:“我们裴家的姑娘怎能寄人篱下呢。” 裴正恺话里带刺的话萧阙听后没说什么,柳青宴听在耳中觉得十分刺耳,说道:“师妹是跟着曦国的使团一起出使离国,住在别馆中,怎么叫寄人篱下。” 柳青宴不开口还好,一开口却见裴正恺用着冷冷的目光看着他,皮笑肉不笑的说道:“你不过是云书的师兄而已,有什么权利决定云书去哪里。” 萧阙自然是不愿意傅云书搬去裴正恺的别院,原本安排傅云书前去洛原的路线都已经计划好了,便在这两日动身。裴正恺会到楚江原本就是计划之外的变数,足够萧阙头疼了,如果傅云书还搬到裴正恺的别院去,不说劝傅云书去洛原了,就算是强制性的带傅云书去洛原都成问题。 若是实话对裴正恺说的话,裴正恺如何的会放心的让傅云书去洛原呢。原本傅云书的身份泄露出去裴家人都对他十分的有意见了,若是傅云书再被他强硬送去洛原,相信不仅是裴正恺,裴正轩都要到楚江来了。连身为云书的师兄柳青宴都没有资格反对傅云书离开,而他在长辈面前,他该以什么样的立场反对? 这边,裴正恺不愧是久经沙场的老狐狸,就算是面对着冷面的萧阙依然是气定神闲,看着傅云书慢悠悠的问道:“云书,你可愿意跟三舅舅一起离开。” 柳青宴见萧阙没开口,心中不由得着急。他瞒着自家的师傅偷偷的调派了一批药王谷的人手到了楚江就是为了送傅云书离开洛原,若是傅云书跟裴正恺去了别院,人都不在他们的眼皮子地下如何的送人走。 只是,柳青宴想到虽然傅云书吵着不想去洛原,也只是因为在跟萧阙闹脾气。她那般的维护萧阙,为了萧阙不惜答应君泽岚回到凰国,在大局面前,傅云书应该会选择留下来的吧。 萧阙之所以没有开口说话,是因为他笃定他在傅云书的心中分量,傅云书纵然是在气他,但是也绝对不会舍他而去。 他这般自信和笃定她不会离开么,傅云书的嘴角勾起了一抹笑容,垂眸轻轻说道:“好。” 一个“好”字,虽然很轻,但是却异常的清晰,所有的人的目光不由得目露惊讶的看着傅云书。就连一边在悠悠的喝茶的谢奕之的动作竟然也顿了顿。 他没听错吧,一直黏着萧阙的小姑娘竟然会选择离开萧阙?虽然之前傅云书一直在因为萧阙强硬性的送她去洛原而不高兴,但是在离国的时候两个人也不是没有比这闹的更凶的时候。 闹的再厉害,傅云书再生气,可是萧阙的态度只要软下一点傅云书便就心软了。他们都看得出来,在这一段感情中傅云书付出的很多很多。不顾流言蜚语,背井离乡,只为了跟萧阙在一起,如今却要离开? 虽然傅云书只是说跟裴正恺从别馆中搬出去住,但是所有人都十分惊愕。 萧阙冰冷如水的目光多了一分诧异看着傅云书,眉心微皱。这些时日傅云书态度冷冰冰的,但是他很忙,布置了这么久的局一直在忙着收网,在忙着想将傅云书送到洛原之后如何的保护她的安危,在忙着计划怎样才能缩短处理京城事情的时间,尽快的和她见面。 他在努力筹划着两个人的未来,没有太多的时间去哄她,她也不给她机会去哄她,原本以为今天回来,必然要跟她说清楚。 可是没想到裴正恺的到来打断了他的计划,让萧阙更加的没想到的是裴正恺要带傅云书离开,而傅云书竟然选择跟裴正恺离开别馆。 已经好几天都没有好好的见过她了,细细的看着她才觉得她清瘦了一些。目光中多了一层他看不明白的东西。 那是一种莫名的哀伤……不过是想送她去洛原,是为了她为了两个人的未来考虑的,可是为什么她看起来那么的难过。 明明每日二人同在一个屋檐下,可是终究有什么东西,在不经意间悄无声息的发生了改变。他难以把握的转变。 第311章 惶恐不安 第311章 惶恐不安 听傅云书毫不犹豫的说跟自己回去,再看向萧阙那虽然冷冰冰,但是显然已经黑下来的脸,裴正轩是又得意又心疼。 得意的是从当初萧阙跟他抢了那一套鎏月临仙饰开始,在生意场上素来是无往不利的裴二爷竟然拜在了一个不过十七八岁的少年手上,而且那一套鎏月临仙饰做的确实的是巧夺天工,其铸熔的法子和工艺早就在先秦时期已经失传,裴正恺见了十分喜欢,准备给傅云书长大当嫁妆的,却不曾想八路上被萧阙横刀夺爱用计输给了揽月轩去了,自然是心中气不过。 三兄弟中,裴正恺的性格眦睚必报,就连裴亦云都不敢轻易招惹自己的二哥,是以在那件事情过后,他没少给毓尘阁使绊子,不过每次都能被萧阙轻易的逃脱了。这一口气到后面听见他拐了自己养到大的宝贝外甥女,依旧没有出气。难得的能见到萧阙这般吃瘪的样子,裴正恺自然是十分得意。 他心疼的自然是傅云书。 当傅云书毫不犹豫的拒绝了当时裴家安排的嫁给裴默的这一条退路,而是千里迢迢的追随着萧阙离国,到最后为了萧阙回到凰国,其对萧阙用情至深可想而知。 那般的喜欢,到后面竟然说要放弃。虽然在信中傅云书没说什么,但是绝对可以猜的出来绝对是萧阙做了什么让她寒心的事情,才忍痛割舍。 他虽然与萧阙打交道不多,但是萧阙那冷冰冰的性格他是最了解不过的,那样的性格,怎么能又是云书的良人。 裴正恺与药王谷交情不错,也在与若尘子他们喝酒的时候隐隐的听过关于萧阙的一些传言,他的身份绝对是没有看起来那般简单。而裴家在京城里上下打点的事宜都是他与裴亦云两个人打点的,而萧阙当时左相的身份没有暴露之前,裴正恺也听闻过萧阙在朝堂上的地位十分微妙。 虽然依照萧阙的能力,能够照顾好本是凰国遗孤的傅云书;可是想起这些年隐隐知道的萧阙在朝堂上所作所为,裴正恺更害怕萧阙会利用傅云书的身份。 若是他真对傅云书好,傅云书喜欢他这个做舅舅的也就不多说什么了。可是明摆着自家小姑娘在他身边受了不少的委屈,既然不能好好的照顾好她就不要怪他这个做舅舅的落井下石拆散他们了。 这边裴正恺笑了笑,对着在一边还分不清楚什么状况的芸娘与沧海说道:“没听见你们小姐说的话么,去收拾收拾东西咱们回家吧。” 那个“家”字,裴正恺强调的十分重,听在萧阙的耳中十分刺耳。 那一晚上,傅云书在心急之下曾说过若是有一天不喜欢他了,便回宁州去,回到裴家,那是她的避风港。 那是萧阙最为惶恐、又最为无能为力的地方。 昭帝病重,诸侯起义谋反,这样的局面他策划了这么多年,策划了这么多年,稍微有一个偏差,便就是万劫不复丧命。 在这样的时候,他不能有一点的分神。所以,他想送傅云书回洛原,回到他认为最为安全的地方。 不是没想过送她回宁州的,只是他害怕,害怕她回了宁州之后,有了裴家的庇护,她再也不回来了。 就连他自己都朝不保夕,更何况是能给傅云书一个家呢?从京城到离国,从离国到楚江,经历那么多的风雨,她一直跟在自己的身边,没有任何的怨言。可是,他却不能给她最为渴望的东西——一个家。 气氛十分微妙,芸娘拉了沧海一下,沧海回神,默默的跟芸娘收拾东西去了。这边裴正恺十分得意,一面嘱咐二人:“东西不用带太多,从宁州来的时候老太君和两位夫人都准备了新的衣物首饰呢,有什么要用的爷再带着云书买。” 言语中分明是带着挑衅之意对着萧阙,既然将裴家的宝贝交到了你的手上你没有好好的珍惜,那么裴家自然有人将她捧在手心中的。 萧阙没有理会裴正恺的挑衅,而是目光沉沉的看着傅云书问道:“真的要回去吗?” 声音没有一丝的波澜起伏,似乎是在不经意的问,似乎是傅云书选择回去还是不回去都无太大的关系。 可是,那墨色的眸子里有一丝脆弱和希冀,在那冰冷如霜的眼中,那些微的脆弱和希冀看的人那般的不忍心。原本以为,已经心如磐石般坚硬,可是看见萧阙那般的模样还是不由得心软…… 傅云书的眼睛眨了眨,抿嘴,没有说话。 萧阙见着傅云书这般的模样,知道傅云书心里有些动摇了,便说道:“我知道你是在为我送你去洛原生气,若是你不愿,我就不送你去洛原了,一起回京城。” 性格强硬如他,很少有妥协的时候。可是这一次,看着她眼中的脆弱,看着裴正恺信誓旦旦的想要带走他的模样。萧阙第一次感觉到了一种惶恐的感觉。 那是自己珍贵的东西将要失去,而他自己却又无能为力的感觉。 他知道,跟着他的生活提心吊胆会很苦,可是她依旧选择了留在他的身边。一次次的欺瞒,一次次的强硬的决定着她的未来,所倚仗的不正是因为傅云书对他的喜欢,舍不得跟他生气么。 可是一旦不喜欢了呢……他又能拿什么挽留她? 萧阙知道,傅云书跟他不一样。并非是一定要走上那一条绝境之路的,她还有退路,裴家就是她的退路。 不管傅云书的身世如何,就算是泄露出去了,裴家百万兵马,若是裴正轩在一怒之下真的反了在宁州割地为王,害怕护不住傅云书吗? 他原本以为他的计划中,最能把控最不会改变的部分就是傅云书。可是裴正恺的到来完全击碎了他的自信。 裴正恺要带她离开,他的话中有一种无形的挑衅,展示着傅云书身后有多么强大的依靠。只要傅云书回头,裴家将会把她纳到羽翼之下,那里是她的家,是她生活了十几年的地方,那里有她的亲人。 而跟着萧阙,傅云书除了萧阙之外,一无所有。 原本动摇的心,因为萧阙的话心中无形的生了一丝怒火,愤怒之后,心中却是一片的冰凉,有一分动摇的心又坚硬如初。 傅云书的嘴角勾起了一抹无奈的笑容,看着萧阙,眼中有无奈疲惫和指责,缓缓的开口道:“萧阙,到现在你还以为我是在同你闹脾气吗?” 他从来都不知道她生气的是什么。 两个人,已经是世上最为亲密的人。可是她对于他的一切一点都不了解,而萧阙也从未主动的跟她说过。 她知道,他有很多的难处,很多的不得已。可是有再多的难处与不得已,他们已经是最为亲密的情人,就不能对她说吗?什么事情都要靠她猜度,她将一颗心都刨开了给他,可是他还是什么都不说。 她真的很疲倦,一次次提心吊胆担心他在做危险的事情、遇到危险,一次次的寻着蛛丝马迹,想要更加的了解他,那般的拼命的爱一个人,守望着的却是无望的未来。 “萧阙,你这样的人根本就没有心。你的心都是冰,就算有人用尽全力去温暖,也只能是在你的心上投上一抹倒影,根本就不能靠近你的心里。”傅云书将眼中的软弱与迟疑收了起来,转身毫不犹豫的跟裴正恺走了出去。 三月末,楚江的阳光绚烂的如同夏日一般,晚开的碧桃花开的正艳,灼灼如火,傅云书不由得眯起了眼睛,仰头,不希望那软弱的液体掉落下来。 曾经多少年前,也曾有人跟他说过这样的一句话, “你这样的人根本就没有心。你的心都是冰,就算有人用尽全力去温暖,也只能是在你的心上投上一抹倒影,根本就不能靠近你的心里。”末了,含笑的说道:“若是有姑娘喜欢上你,绝对是倒了八辈子霉了。” 明明,他已经努力的在自己的力所能及的范围内,给她想要的,一切都依照着她的喜好来。为什么,为什么她还会这般的伤心与难过。 那时红帐着她含泪的模样那般生动,眉眼鲜活,可是为何现在却是这般决绝的想要离开? 那一种面临将要失去最为珍贵的东西的恐惧化为了眼中如同冰霜一般的寒意,千言万语想要挽留了的话,最终出口的是:“傅云书,你若是离开了后果自负!” 萧阙的眼神冰冷到骇人,这边柳青宴与谢奕之都站了起来,生怕萧阙一怒之下会动手。 与萧阙认识这么久,傅云书如何的听不出来萧阙的语气中带着的怒火,脚步顿了顿。若是真的一旦离开了,他与萧阙之间便再无挽回的可能了吗?他本该是天上展翅的鸿鹄,而她该是被保护在家族羽翼下的金丝雀,她努力的跟上他的脚步想让自己变得更加的强大。 他有着自己的目标和方向,向着白云深处展翅飞翔,不会因为谁改变目标,也不会因为谁而停下脚步。若是,若是累了,想栖在树枝上,那么鸿鹄也不会因为她而停留住脚步,两个人,只能渐行渐远,天上人间,再也不能追上他的身影…… 竟然,竟然还是舍不得的。在她的生命中,那样浓墨重彩的一笔的人啊,她那般的喜欢的一个人啊…… 裴正恺以为傅云书是害怕了,不由得怒火中烧。 他在的时候萧阙都这般的出言恐吓云书,那云书一个人在他身边的时候也不知道被欺负成什么样呢。 裴正恺卷着袖子,温和的外表被撕下,看着萧阙冷哼一声说道:“莫不是你想动手?那你就试试,今日云书我必定要带走,你毓尘阁再厉害,我们裴家也不是吃素的!” 裴二爷显然是没有想过,他单枪匹马的拿什么来带走傅云书。 柳青宴见着局面剑拔弩张的,一个是决定要走,一个是想留却又不肯出言相留,再加上中间唯恐天下不乱的裴正恺煽风点火的,如果真的由着傅云书离开了,想要再追回来可就不容易了。 不说原本他们的计划会如何,若是傅云书真的回宁州不回头,萧阙余生还不得后悔死。而且傅云书心中分明是还有萧阙的,也是不知在做什么气萧阙而已。 今日裴正恺就算是要带傅云书离开,也不能让气氛这般僵硬的离开。 本着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精神,柳青宴咳嗽了一声,上前打断了这剑拔弩张的气氛,说道:“裴二爷是云书的舅舅,云书若是想回家住上几日本是常理么,何必闹的这么僵硬呢。萧阙,就算是舍不得云书你也不能做出这般生离死别的样子好么。” 不愧是处事八面玲珑的二当家,这般一打断,原本僵硬的气氛到是有了些微的变化。 第312章 全身而退 第312章 全身而退 萧阙背对着傅云书站在那里,神色没有丝毫的松动; 裴正恺冷笑了一声,显然是要带傅云书离开; 傅云书垂眸不语,一张爱笑的小脸此时也冷冰冰的。 柳青宴见着三人依旧这般模样,嘴角丢起的笑容简直快要笑僵了,气氛十分尴尬。 谢奕之显然看的出来萧阙虽然脸上冷冰冰的没有任何的表情,但是分明是想留却又不好出言挽留。心中暗骂一声萧阙没用,这个时候再冰块下去,自己的媳妇可就没了。 于是,在柳青宴尴尬已经无能为力的时候,谢将军不得不出来救场。笑着说道:“是啊,柳公子说的是,眼看着要到午膳的时辰了,就算是回去小住几日,也该用了午膳再走吧,不然岂不是显得我们招待不周了。” 众人齐齐的都看向了谢奕之,就连裴正恺的眉头也不由得跳了跳,谢奕之硬着头皮,吩咐厨房备饭…… 将傅云书留下来,自然不只是为了留他们用午饭。 “裴二爷第一次上门我们自然要好好的招待一番,也不知道裴二爷喜欢吃什么口味的菜,不如我们去厨房看看。”柳青宴笑着说道,殷勤备至。 “是啊,裴二爷是宁州人,喝的惯楚江的酒吗?楚江只有梨花白还有我们之前船上带的桑落酒,裴二爷不如挑挑看。”谢奕之也附和柳青宴的话说道,二人为了萧阙,配合的天衣无缝。 在人家做客还要去厨房和酒窖挑选?饶是裴正恺,也不由得愣住了,在裴正恺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这边柳青宴与谢奕之一边一个,将裴正恺半拖半拽的给拉走了。 裴正恺纵然再狡猾,谢奕之与柳青宴一个是久战沙场的将军,一个是江湖高手,他不过会些三脚猫的功夫,只能由着他们将自己携带走。 这边留痕等暗卫早就识趣的闪开了,离开的时候体贴的将门带上,一时间就只剩下傅云书与萧阙的两个人,沉默的能听得见彼此的呼吸声。 三月末的阳光绚烂而又温暖,透过了轩窗深深浅浅的洒了进来,照在他的身上,如同一幅亘古不变的泼墨画卷缓缓在眼前展开。 一年了,二人相识将近一年的时间。 傅云书想起似乎每次见到萧阙的时候,他的身边都很温暖,有阳光散落在他的身上,浅浅的。明明性格是那般疏离冰冷的人,可是每次见到他的时候,却带给人一种很温暖很温暖的感觉。 细碎的尘埃在空气中浮动,傅云书就的目光落在萧阙的身上很快就移开,沉默不语。 “便打算一直不说话直到用午膳他们吗?” 萧阙一直在等着傅云书开口。 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除了在为傅云书讲解史册兵法之外,更多的时候是傅云书在说话,他在一边听着,他本就是寡言的人。两个人难得一起静处的时间,他不说话,气氛不会很尴尬。傅云书会找很多的话跟他说,小到跟他说今日和沧海她们在街上看到了什么新奇的东西,今日厨房又做了那一种好吃的点心;到大会缠着问他这些年游历过什么地方,那里的风景怎么样?江南雨,塞北雪,又是怎样的风情。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小姑娘变得很沉默很沉默,没有主动的开口说话,那一刻,运筹帷幄的毓烟公子有些茫然,不知道自己究竟是错在了哪里,可是只能是由他打破沉默。 他知道柳青宴和谢奕之两个人支走裴正恺的用意,时间不多,他若是不跟傅云书说清楚知道傅云书的心结究竟是在哪里,若是真的等傅云书走了,他想挽回都不可能。 “你要我说什么?”平淡的语气,没有一丝的波折,她的目光看着雕花的海棠木茶几,落在窗外的桃树上,就是不肯看他。见着他开口,她的目光终于落在了他的身上,冰凉的目光,看的他从内心深处生出来的冰冷。 蓦然的,他想到那一日他忙着跟师傅周旋的时候,在明知道师傅的话可能伤了她高傲又敏感的心的时候,却选择了那经年的回忆中,而没有出言维护。那时自己的语气是否也这般的疏离,态度是否也这般的淡漠,她的心中,是否也是如自己此刻这般的难受? “我……”萧阙蠕动了嘴唇,最终却又不知道说什么。萧阙从未想过,在傅云书面前会有沉默难言的一天,是因为愧疚与亏欠么…… “为什么要离开?”萧阙轻轻的叹了一声,走近几步,低头挡住了傅云书看向窗外飘忽的视线,低声的问道。 因为萧阙的出现遮挡住了她看向窗外的视线,傅云书的目光不得不从窗外的目光移到了他的身上。冷硬的面容,因为眼中流露出的一丝无奈,如同春风拂水一般,在那一张好看的面容上泛起了层层的涟漪。 萧阙主动开口,表明了萧阙无声的妥协。能让高傲如萧阙妥协的人,在这个世上屈指可数,眼前的小姑娘便就是其中的一个。 两个人靠的很近很近,鼻尖萦绕的是他身上带着的特有的杜若蘅芜的味道,这种味道,似乎是刻入了他的骨子里。傅云书点头,不知道在想什么,在萧阙以为傅云书会沉默的拒绝跟他说话的时候,却蓦然的听傅云书开口,说的却是丝毫不相干的话——“萧阙,今日我在街上,看见江楚风了。” 在这样的时候,提到这样的一个名字,萧阙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变化,只是嘴角抿了抿,傅云书与萧阙认识这么久,萧阙的每一个动作她又何尝的不了解呢。 傅云书看着萧阙,眼中带着一抹不该有的惆怅,扯了扯嘴角说道:“今日回来的时候,我远远的看到一个人很像是江楚风,却又不确定是他,不过见着你这般的模样,想来今日出现在楚江的,确实是江楚风无疑。” 那一双明媚的大眼,萧阙看过很多的情绪,有开心时的明媚,有生气时的怒意,有捉弄人的时候的狡黠——那一双很猫儿一样很像的大眼,在看着他的时候更多的是一种依赖与仰望。清澈的眼神,如同初生的小动物一般,那般的没有任何理由的依赖着他、喜欢着他。 可是此时,在什么时候开始,那样清澈如水的眼神,竟然蒙上了一层不该属于这个年纪的苍凉,看着他的眼神不是那种小心翼翼的喜欢与依赖,而是一种冷漠和无奈。 恍然是一夕之间,那些东西脱离了他的掌控。萧阙竟然有一种无措的感觉…… “是不是想不明白,你问我为什么离开,我会提到江楚风吗?”她的身高只到他的肩膀,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她需要抬头才能看着他。 傅云书扬了扬下颚,有几分傲气眼神中又带了一丝嘲讽,这样刺猬的模样让萧阙很不习惯,记忆中的小姑娘应该如同猫儿一般的柔顺的,她有脾气也有刺,可是她身上的刺只针对那些外人的。何时这般的防备过他? 萧阙竟然不能言语。 “听沧海说,临镇风也到了楚江。江楚风是为了临镇风而来的吧。”她是个聪慧的女子,萧阙一直是知道的,只凭借着蛛丝马迹,便可以推断出很多的东西。也正是因为如此,萧阙便更加的是小心翼翼的,不敢跟她说太多的东西,也不敢让她知道太多的东西。 萧阙没有否认,傅云书嘴角讥讽的笑意更浓了。 “当初在京城,你救了江楚风与宁婉,并且动用了毓尘阁的力量让江楚风摆脱了他的义父永安候临镇风的控制。当时宁婉与你做交易,用的是一块龙骨换取江楚风的下落,你帮助宁婉找到了江楚风,按照道理来说你们之间的交易已经结束,完全没有再出手帮助江楚风的必要。可是你还是出手了,不仅仅帮助江楚风解了蛊毒,而且还成全了江楚风与宁婉,送他们平安的离开了京城到江南。”傅云书淡淡的说着,紧接着语气顿了顿,嘴角蓦然的勾起了一抹自嘲的笑容:“当时我以为,你是见他们鹣鲽情深,情路多歼,所以会出手相助呢。” 看似冰冷无情的人,内心竟然这般的柔软。也正是那个时候,心中喜欢的种子在悄无声息的生根发芽。 如今江楚风会出现在楚江,似乎在嘲讽着她的天真。 “你救江楚风,你成全了江楚风与宁婉,其实就是为了让江楚风欠你一个人情,只是为了在需要他的时候利用江楚风罢了吧……”傅云书的语气中通不出指责的意味,可是这般平静的语气,却如同刀子般一刀刀的刻在萧阙的心上。 萧阙下颚绷的很紧,眼神也越发的冷了起来。似乎是在隐忍着什么一般,最终还是开口,说道:“是,当时我救下江楚风,便就是为了对付临镇风。江楚风是他的义子,培养多年,最了解临镇风的弱点在哪里,临镇风武功高深,当年都能够与师傅打成平手,就我一人之力,对付他并无十分胜算。江南第一剑客江楚风,他的武功只在我之下,对于临镇风的招数熟悉不过。” 此时萧阙的语气也与傅云书一般,没有太多的波澜和起任何的涟漪。 “所以我救了江楚风,成全了他与宁婉,帮他们逃过了临镇风的追杀到了江南。”萧阙淡淡的说道,“其条件便就是,江楚风欠我一分人情,在时机到的时候,他要帮助我,帮助我除却临镇风!” 说到末尾的时候,萧阙的语气陡然的转变凌厉,语调虽然只是稍微高了一点,但是在寂静空旷的大厅中,让傅云书心中一惊。 萧阙的眉眼沉沉,那一双眼眸如同融入了浓墨一般化不开,眼神带着的寒意让此事的傅云书都忍不住的从心底而生出一种恐惧。 傅云书眼中流露出的一分恐惧萧阙看在眼中,嘴角的笑意更浓,俯身跟傅云书凑的很近,眉宇中带着几分癫狂与脆弱。 “你不是一开始便就知道我是这样的一个人,你说你不在乎的。”他似乎在压抑着某一种痛苦的情绪,整个人也沾染上了三分的邪气,他的手放在她的肩膀上,努力的不让手触碰到她纤细的脖子,质问道:“一开始便是你来招惹我的,你认为,在招惹了我之后能够全身而退吗?” 原本以为,那一年后生命中再无光明,可是她的出现偏偏给了他一丝希望,在他以为看得到希望的时候却又要抽身离开。渴望光明的人,又怎么会这般让那唯一的光亮与救赎从指间溜走呢? 第313章 一念之差 第313章 一念之差 萧阙眼中的痴狂、绝望与挣扎,傅云书不是看不出来。 那样一个人,风华冠绝京城,从一开始见到他的时候,听到他的名字的时候,她只能远远的遥望的传奇中的人物。 毓尘阁的毓烟公子,风华姿态无双,有经天纬地之才,就连皇上都敬让三分。分明是锦绣堆出来的人物,却偏偏是那般的寂寞疏离,明明是那般高傲的人,却偏偏要承受着那样不堪的痛苦。 她看过他毒瘾发作的时候最为狼狈不堪的模样,也见过他举止投足风华万种受万人敬仰的姿态。是以仰慕有之,心疼有之,两种错综复杂的情感,便构成了她万劫不复的喜欢。 当时她就在心中对自己说,如果能让他背影中的寂寥、眼中的疏离冷漠少上一分,她做什么都愿意。 分明是重活了一世,却还如同情窦初开的孩子一般小心翼翼的陷了进去,小心翼翼的喜欢上了。 那样一个寂寞的人,其实只要给他几分温暖,他不会不喜欢的。好容易,她成为了他心中的特别,好容易可以看见他温柔时的模样,在这样的时候,却偏偏要选择放弃,她也是不忍心的。 可是她太累了,一味的付出换来的是无望的未来,她甚至不知道,会不会有一天他会因为自己的所谓不得已会舍弃她?未来无望,如今惶恐不安,她再拿什么坚持下去? 这样的萧阙很危险,可是傅云书却没有惧怕和退缩,而是迎着萧阙的目光,嗤笑了一声,那一双眼比任何的时候都要明亮,明亮到萧阙都不敢与之直视。 “公子啊,你从来都没有了解过我,你明知道,我在意的从不是这些。” 两个人的初相识其实算不得上很愉快,之后他屡次的捉弄于她,她被气极了总是喊他“萧阙”。后来,他一次次出手护着她,收她为徒,摆脱玄凌的纠缠和裴月的迫害,那时的她很温顺,如同收了利爪的猫咪一般柔和。却是不肯叫他一声师傅,便以公子来替代。 萧阙是个活的漫不经心的人,无论是叫萧阙、还是叫师傅,又或者是叫公子,不过是个代号而已,萧阙从不在这样无关紧要的问题上纠缠着什么。傅云书喜欢叫什么便就由着她去的。 却不知,少女那时候叫公子带着自己的小心思,不想叫师傅,是不想将两个人的距离拉的太远太远,那一声“公子”藏着少女难以启齿的隐秘心思,平常人因为他的身份都尊称他一声“公子”。可是唯独从她口中唤出来的,多出了常人没有的缠绵之意。 后来,二人关系亲近,她便不那么拘谨的叫她“公子”了,直接的萧阙直呼其名,有的时候做错了事情或者是有什么想要求他的时候,便甜甜的叫他一声公子,“公子”“萧阙”她总是混着叫,他也随着她的性格来的。 可是从未想过,有一天她叫他“公子”会这般的疏离与淡漠,终究有什么不一样了。 傅云书不管萧阙心中的波澜,看着萧阙认真的说道:“我喜欢的是你,不管你是什么样的人我都喜欢。你善良也罢,阴狠无情也罢,你是我心中的萧阙,你是我心中的公子,独一无二的存在,我都喜欢。” 明明,明明该是情人之间最为温暖的告白,可是为什么会从她的口中听出来有几分无奈悲凉呢。她朱唇轻启,诉说着这世间上最为美好的甜言蜜语,却又是在用一种诀别的语气在说。 “可是在你心中,我究竟算什么?”那一双眼,刹那间明亮的不可逼视。萧阙如同磐石般坚硬的面容,便是在这一刻有了一丝裂纹。 “云书别这样,你知道,我是喜欢你的。”他本是不擅长言辞之人,纵然这般的时候,抚慰她的甜言蜜语说不出口,可是喜欢这一句话从他的口中说出来却是这般的苍白无力。 “萧阙,你给我的仅仅只有喜欢而已,你从未真正的将我放在心上相信过我。”最终告别的时候,并不想悄无声息的离开,萧阙,既然你认为你没有错,那么我便告诉你你错在了哪里。 傅云书看着萧阙苍白的脸色,缓缓的说道:“你看,在离国我的身世、君泽岚的出现、苍龙七宿图的现世哪一件不是你悉心的算计过的,到离国你分明就是为了苍龙七宿图而去,可是你却并没有告诉过我一点,都是让我在猝不及防下知道那样残酷的现实。” “到楚江,你说是顺道经过楚江,你说是陪我看楚江梨花,我信了。可是萧阙,你真的只是陪我看梨花吗?”傅云书厉声的责问萧阙,萧阙蠕动了嘴唇,没等萧阙回答,傅云书替萧阙说道:“你不是,你是为了临镇风而来,你是以楚江为局,引来临镇风,想要除去临镇风!” 那般尖锐的语气,那样犀利的话,那样的一语中的,让萧阙也不由得后退了几分。 与楚谦音的恩怨,插手楚家的事情,为楚临公治病,到烟雨楼找林雪洛询问那一幅《兰溪春景图》,与锦奴之间关系暧昧却又故意的隐瞒着她。 傅云书看不懂萧阙究竟想做什么,只是隐隐的知道他这般做的目的是与当年朝云公主有关系,与萧阙的身世有关。 所以她傻到纵然被萧阙欺负过后,被萧阙强硬的态度要送到洛原,还那般傻的去到林雪洛那里,根据现有的线索推测出当年究竟在楚江发生了什么,想要知道萧阙隐瞒的秘密又是什么。如果找到萧阙费尽心思隐瞒的那个秘密,是不是萧阙会跟她解释为什么会急着将她送去洛原,他筹谋这么多年目的是什么。 她什么都做不了,只想替萧阙分担一些东西。 可是,他连这样的机会都不愿意给她。 在知道临镇风到楚江之后,傅云书便就有疑惑。临镇风与萧阙是宿敌,二人不知为何结仇,原本京城中昭帝病重,玄凌随时都有登基的可能,身为国舅的临镇风为何会选择这个时候到楚江呢? 紧接着,便就是今日在街上看见了江楚风。曾经临镇风的养子,或者说棋子更为合适。名震江南的第一剑客,武功高强,是临镇风培养出来对付萧阙的,却因为宁婉与临镇风反目成仇,最终被萧阙所救成全他与宁婉归隐江南。 若说,临镇风出现在楚江的时候可能是一个巧合的话,那么在江楚风也同时出现在了楚江就不是一个巧合了。而是有人精心策划的一场局。 因为不为人知的恩怨,萧阙与临镇风是生死仇敌。临镇风处心积虑的想要刺杀萧阙,萧阙也在暗中筹谋想要除却临镇风。 可是看似昏庸无为的临镇风却是个高手,连萧阙都忌惮的高手,无全然的把握萧阙根本无法杀了临镇风。 一场局,便在一年前甚至是在更早前就布起了。 从离国到楚江,萧阙并非是一时兴起,而是准备将布置多年的局慢慢收网。当年与昭帝顾叡他们一同游历过的楚江,谁也不知道当年究竟在楚江发生了什么,但是对于临镇风来说,楚江也是个特殊意义的存在。 萧阙以自身为诱饵,逗留在楚江,以某一种笃定的态度认定会将临镇风吸引到楚江来,并且是在梨花开之后的楚江。 而萧阙在楚江逗留这么久,朝中局势瞬息万变。临镇风想要萧阙的性命,而楚江对于临镇风有着特殊的意义也是萧阙提供给临镇风某个最好的契机。 不负萧阙所望,临镇风来到了楚江,如同宿命的轮回一般,周而复始,一切恩怨开始的地方要在这个地方结束。谁也不知道临镇风为何那般的恨萧阙,恨到不顾朝中大局,也先要萧阙的性命。 这是一场博弈,她最爱的人在不动声色的布置着一场局。而她以为,真的是他要带她来看楚江梨花烟雨,想要带她了解那本该属于他的回忆。 楚江烟柳,梨花满城,不过是他为她编织的一场梦。想到在船上,他所说的关于他的过去,心中那时一种甜蜜的欢喜那时有多欢喜,如今便就有多痛。 萧阙抬头,想要抚上那苍白的脸颊,眼前的小姑娘如同一尊脆弱的瓷娃娃一般,似乎一碰就碎,可是就算是红了眼眶,却依旧倔强的咬着下唇,不肯让眼泪落下来,在他的面前势弱。 他的手欲抚摸上她的脸颊,可是被她微微偏过头躲开。萧阙的手僵硬在半空中——她在拒绝着他的亲近。 “我以为,知道的越少你便越开心。”萧阙开口,此时的声音有几分的沙哑,“在楚江的这几个月,每天什么都不知道,快快乐乐的过好每一天难道不好吗?” 这一番话,算是无声的承认了自己的目的,让傅云书在心中升出了微末的希望在片刻的又熄灭了。 傅云书抬头看着他,说道:“不好,一点都不好。” “你什么都不肯说,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不知道你出门前答应我晚上回来吃饭,出一趟门你会不会遇到危险;我不知道你今日跟我说着一生誓言,下一刻我会不会看到你跟别的姑娘在一起,我不想每天都在猜测和惶恐不安中度过。” 萧阙,我不想上一刻是有你的天堂,下一刻便就是冰冷的地狱,天堂地狱,不过是你的一念之差。 第314章 咫尺天涯 第314章 咫尺天涯 见着萧阙沉默不语,傅云书吸了吸鼻子,将心中藏了许久的话都说了出来舒服多了,低声说道:“你什么都不肯说,什么都不相信我,我也不想再继续揣测下去了。” 紧接着,她的语气渐渐有些低沉下来:“萧阙,我喜欢你已经很累很累了,让我回宁州吧。” 她眼中的不安惶恐,深深的刺痛了萧阙的眼。 她在说最后一句“让我回宁州吧。”的时候,语气中分明是带着哀求之意。 从未想过他尽自己最大的可能,将她纳入自己的羽翼下能够很好的呵护她,在这样纷乱的时局中尽量给她一个安稳的生活,避免她担惊受怕。 他以为自己做的足够好了,从未有一个人值得他这般的上心,可是今日她漠然的眼神,她眼中的苍凉,无一不是在控诉着他,控诉着他的自以为是。 是他做错了吗?他精通兵法,擅长鬼略,看一篇文章能够过目不忘,听过一遍的音律可以分毫不差的弹出来。似乎看似他什么都会,可唯独不会去如何的喜欢一个人。 最后一句哀求的话听在萧阙的耳中的时候,萧阙觉得无比的刺耳和嘲讽。当年他心硬如石,余生中他所背负的是无尽的责任与仇恨,喜欢一个人,被一个人喜欢这样美好的事情他从未会想过发生在自己的身上。 可是便是在那样的时候,一个懵懂无知的小姑娘闯入到了他的生活中,她喜欢他,很纯粹的不掺有任何杂质的喜欢。那一种纯真,是他毕生所难求的。 明知道,他这样的一个人不应该喜欢上任何一个人的,可是还是不自觉的动心了。不是没有挣扎过的,可是他也知道,这样的纯真若是失去了,这辈子就难以追寻到。 挣扎过还是动心了,在他动心之后,在他一心一意的想要为他们的以后谋划的时候,那个痴痴喜欢他的小姑娘说她累了,不想喜欢他了。 她若是不在身边,就算是那件事情做成了,就算是真的得到了那个位置,似乎也失去了原本的意义。 她想要离开,他拦住了她的去路。 两个人便这般对峙着,傅云书看着他冷硬的脸上,闪过了一种叫做痛苦的表情。他,竟然也会难过吗?傅云书咬唇,明明是他做的不对,明明是他一心的隐瞒着她,为什么他的脸上也会流露出这样痛苦寂寥的神色,为什么她坚硬如同磐石一般的心,看到他这样的神色的时候不禁动摇。他的一双眼定定的看着她,如同黑夜中最为纯粹的黑粹进了眸子里,傅云书觉得整个心神都要被吸引进去。 她知道,他是在意她的,只是比起他想要做的那件事情,她便显得不是那么重要。傅云书知道,萧阙本就不善于言辞,那样一个高傲的人,在她说出这般决绝的话的时候依旧放下身段想要挽留她,对他来说已经实属不易了。 傅云书的目光终究是落在了萧阙身上,被他拽住了手腕,没有挣扎,她想听萧阙会说些什么。 “那些事情,你知道的越少越好。”一开口,傅云书便要炸毛,方才的挣扎与一种隐秘的期待如同被一盆冷水浇灭的一干二净。 傅云书深吸一口气,将心中的怒火按压下,用着极其冷淡的语气说道:“等我回宁州,萧公子做任何事情也与我没有任何的关系,我也不会想要知道萧公子的那些事情。” 说到这里的时候,傅云书一面有些激动想要挣脱开萧阙的钳制,原本牢牢钳制住她的手,没想到只不过轻微的挣扎竟然就让她从萧阙手中挣脱出来了。 傅云书有些没反应过来,萧阙将眼中复杂的情绪收了起来,看着站在门口的傅云书。傅云书被那双幽深的眼眸盯的有几分不自在,一时间知道只要自己伸手,便可以推开那虚掩着的门,便可以出去,脱离这样尴尬的气氛。可是对上萧阙的眼神,傅云书有些莫名的竟然止步不前了。 萧阙看着傅云书愣愣的站在那里,倏然说道:“你便就想这样离开吗?我有些事情隐瞒着你,你很不开心你很不安,可是你呢。你又何尝什么事情都对我说了呢。” 依照傅云书对于萧阙的了解,傅云书以为萧阙会动怒,可是没想到,他的语气中丝毫没有听到半分的怒意反而带着几分无奈与一种示弱的姿态。 “你从未跟我说过你心中的不安。”萧阙的声音低低的,在空旷的房间中回荡,很温柔,“云书,你不说我怎么知道我做的,还是不够好呢。” 那样的一个风华无双的人,悠悠一叹,如同春风拂落了枝头的春花,让人心生不忍。 傅云书原本坚硬的心,却被他这样哀伤的模样软化,他将她揽在怀中,鼻尖萦绕的是他温暖的气息,她呆呆的由着他揽在怀中,看不清楚他的表情。 此时,他一定很难过的。 “你什么都不肯跟我说,就决意要走,对于我来说不公平,云书。” 从未见过素来强硬的他,会用这样哀伤的语气说话;见过他很多的模样,冷硬的、高傲的、自负的,却第一次见到他用这样恳求的姿态。只是为了想让她留下来…… 明知道舍不得的,明知道应该悄无声息的告别的,只要他开口挽留,她是不会再那般的狠心的。 傅云书长长的叹口气,萧阙明显感觉到怀中小姑娘僵硬的身子终究是软化了下来。她主动推开了他,定定的,看着他没有说话,萧阙看着傅云书脸上的神情,从未有哪一刻,心情如同此时一般不安与隐隐期待着什么。 在萧阙几乎因为这般沉闷的气氛忍不住的时候,终于听见她开口了,她缓缓的说道:“萧阙,你就是笃定了我舍不得离开你……” 那样的语气,有责怪还有分明缠绵于话语中的不舍,两个人相处中,萧阙包容着她的任性,妥协让步的一直是她。 傅云书的手扶在门上,两个人拉开的不过是数尺的距离,光影洒在她的脸上,她的面容一半阳光一半是在阴影中,微微扬起的下巴,眉宇中带着几分高傲与眼底中带着一种坚毅。 “萧阙,只要你将所有的始末都告诉我,不再隐瞒我,你想要什么我都陪着你去做,我不会离开。” 彼此相爱的两个人,最主要的便就是真诚。萧阙隐瞒着她固然不对,而她也从未跟萧阙坦诚过自己的感受。诚如萧阙所说,若是就这样离开,对于萧阙不公平。 所以她愿意,愿意再给萧阙再给彼此一个机会,只要萧阙开口。 她的目光灼灼,如同六月的阳光一般让人不敢逼视的看着他,而萧阙,却移开了自己的眼睛。 沉默在两个人中间蔓延,萧阙能看见,她眼中明亮的光在一点点消逝,最终如同天空中那绚烂的烟火,明亮过后是寂灭的沉寂。 傅云书不知道,萧阙守着的是什么样的一个秘密,就是在这样的时候,他放低姿态,想要出言挽留她,可是依旧是不肯透露出半句。 萧阙,我陪着你我可以什么都能忍,什么都能让,可唯独隐瞒,那一种的惶恐不安、那一种对未来的无望我难以忍受。你依旧是什么都不说,背负着那么多秘密的你依旧是不肯选择相信任何人,不肯相信我,你让我有什么信心与你共度余生。 他看着她眼中跳跃的火苗一点点的熄灭,他的双拳握紧又松开,萧阙抿着嘴唇,此时的他面容如同冰封,似乎在抗拒着世上一切的言语。 最终,还是没有说什么。 门被拉开,轻微的“吱呀”一声,在沉默的两个人中间听的还是那般的清晰,阳光一点点的透过门缝渗入进来,最终,门全然的被打开,那个浅绿色的人影决然的转身,她的身影没入在了阳光下。 咫尺之遥,一槛之隔,昔年的往事,恍若是一条无形河流横跨在两个人中间,里面的人迈不出来,外面的人也进不去。曾经亲密无间的两个人,只能是遥遥相望…… 明明是三月末,未曾到四月,为何阳光这般的刺眼。 院子里桃李已经谢了残花,绕在长廊上的紫藤花已经开了,被风吹过,紫色的花瓣如同飞絮在空中飞舞,迷离了游人的眼。 她知道,萧阙定然是在看着她的,可是她没有回头,以一种决绝的态度一步步的离开了他的视线。 萧阙没有开口,门口的侍卫们也没有阻拦傅云书。 吴叔不知是何时来的,马车就在门口等着,不知何时脱身的裴正恺正靠在马车边上把玩着手中的马鞭。见着傅云书出来,脸色苍白如雪,眼眶微红。虽然是傅云书自己嘴硬的说要离开萧阙的,可是要离开的时候心中还是不舍的吧。可是心中再不舍,还是选择了离开,而萧阙也没有追出来。 想到此处的时候,裴正恺眼中闪过了一丝冷意。平心而论,他是护短,傅云书写信给他的时候他是恨不得立即的就将傅云书带走,可是他也不是不明事理的人。傅云书是真的很喜欢萧阙,若是两个人中间有什么误会的话,做为长辈他也不好插手,所以纵然再气,并没有直接的将傅云书从别馆带走,而是给了萧阙跟傅云书解释的机会。 最终,萧阙还是没有留得住云书。 自家的孩子裴正恺当然是了解的,云书这个孩子从小就心肠软,有的时候看似别扭任性,但是别人只要软语跟她说几句,轻易的就将冷硬的心放了下来。更何况是对着自己喜欢的人,若非真的是伤透心了,又如何会这般决绝的离开。 裴正恺叹了口气,说道:“上来吧。” 欢乐趣,离别苦,自古情之一字最难为人。 马车缓缓的在楚江的街道上行驶,满城梨花飘香的季节已经过去,梨花凋零,就如同她做的最为美好的一场梦,梦终究会醒来的。 第315章 流光碎影 第315章 流光碎影 他看见,那个浅绿色的身影用着缓慢的、却又十分坚定的脚步一点点的离开他的视线。 风起,吹落了紫藤架上紫色的花朵,流光碎影之间,他恍惚中有种错觉——她慢慢远去的身影,恍若会淡去他的生命中。 那种无措,似乎回到了很多很多年前那般。漫天的大火吞噬了所有,他一步步的走了出来,他的身后的火光将天边映的通红,他眼睁睁的看着那一场大火带走了他生命中最为重要的亲人,也正是那一天,背负上永远无法摆脱的罪孽。 眼前明媚的暮春景色恍若变了,他的眼底映的一片通红,恍若又是回到了那一年,他眼睁睁的看着她含笑的踏入到大火中,不管他在身后如何的哭喊,以一种缓慢的决绝的姿态,没有回头,连眼角的余光都难以施舍给他一个。 冷意从指间蔓延到心底,冰冷的心底传来熟悉的绞痛,那一种绞痛与寒冷的感觉从心底一点点蔓延麻木到了四肢,他想叫住她,想要拉住她远走的身影,可是他的脚步虚弱无力根本就迈不开,有什么扼住了他的喉咙,连简单的声音都难以发出来。 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看着她的身影渐渐的消逝,那浅绿色的衣角终于在回廊的转弯处消逝不见,如同惊鸿掠影一般消逝在了他的生命中。 玉山倾颓,衣袂带落了尘埃,细碎的尘埃在阳光下浮动,一滴眼泪从左眼睫处落了下来,落入在了尘埃中,那种忧伤,哀绝浮生…… 马车上,傅云书只觉得心口空荡荡的,不由得捂住了自己的胸口,芸娘见着傅云书在车上一直没说话,见着傅云书这般不由得问道:“小姐,你没事吧……” 见着傅云书的脸色很差,生怕傅云书是心疾犯了。傅云书摇了摇头,那一种一闪而逝的绞痛,并非是心疾犯了的前兆,而是心中空落落的。 马车在别苑门口停留了下来,芸娘扶着傅云书下了马车,裴正恺笑着说道:“好了,到家了。” 傅云书看着这小巧的别苑,叹了口气。 是啊,到家了。京城的傅家不是她的家,楚家的别馆也不是她的家。 在这个世上,唯一与她血脉相连的只有裴家人了,他们是自己的亲人,有他们的地方,才是叫做家的地方。 傅云书木然的跟着裴正恺进去,虽然是自己选择的离开,但是傅云书还是很难过,真的离开了萧阙? 从未想过,她与萧阙经历过了生死,从京城到离国,再从离国到楚江,原本以为两个人之间的感情和信任日益渐增。生死未曾拆散他们,琳琅也未曾能拆散他们,最终却败在了一段经年往事与心中的不安上…… 见着自家的外甥女情绪不对,裴正恺又是心疼又是无奈。院子里傅云书的房间收拾好了,这个宅院不过是裴正恺名下在楚江的院子,很少来住,不过有几个仆妇在这里,再加上傅云书的身边有沧海和芸娘伺候着,裴正恺也不担心没有人照顾傅云书。 “好好休息,我去命人备饭去,再去安排我们回宁州的马车和路线去。”裴正恺对外是只狐狸,但是对傅云书的关心是远远超过裴家的几个兄弟的,就连亲生儿子裴原也要靠后。 傅云书知道裴正恺是从临城连夜的赶到楚江的,到了楚江之后没有安顿就直接的去了别馆找她,有些心疼的说道:“舅舅我没事,回宁州的事情不急,您先休息再去安排吧。” 裴正恺笑了一声,说道:“回宁州宜早不宜迟,最迟是明天晚上就要回去。萧阙已经动用了药王谷的人力要送你到洛原去,若非是我赶的快的话明天晚上他们就要将你秘密送到洛原了。” 裴正恺与药王谷有生意往来,再加上裴家与药王谷有几分交情,所以裴正恺在药王谷有着微妙的身份,必要的时候可以调派药王谷的人马,这一点就连柳青宴都不知道的。当柳青宴调派了药王谷的人手的时候,虽然若尘子不知道,但是恰好裴正恺也在楚江旁边的临成,药王谷的人马一调动,自然是瞒不过裴正恺的,只要细细一查,便知道柳青宴调派人手是为了做什么。 说到这里的时候,裴正恺的语气中颇有几分不悦。当时傅云书主动的回到凰国他本身就不赞同的,他们裴家养大的女儿,凭什么便宜凰国一群人帮助他们复国去? 当年的公子陵拐走了他们的小妹,原本应该平安顺遂一生的小妹因为公子陵未婚先孕难产而死,连带着对于凰国裴正恺都没有好感。是以,当知道萧阙决意将傅云书送到洛原的时候裴正恺连夜的赶到了楚江,他生怕傅云书一时糊涂真的顺了萧阙的意去了凰国了。 裴正恺自然想傅云书越是跟凰国没有任何关系越好,但是见着傅云书不好看的脸色,裴正恺还是缓和了下语气说道:“若是觉得太急了那边再推迟几日?” 傅云书听到裴正恺的话之后,脸色变得比方才更加难看了。 当时萧阙要送她去洛原,路线和人马都已经安排好了,之后会突然的又改变了主意纵然是萧阙没说但是傅云书也是知道因为什么。还不是因为顾叡突然的到了楚江打乱了萧阙的计划。 他一面信誓旦旦的跟自己说不会送她去洛原,一面又在安排神医谷的人手,他将她当做什么了! 心中的原本不舍和难过被愤怒所替代,傅云书抿了抿嘴唇,说道:“舅舅不用了,明天晚上便就启程离开!” 周边是一望无际的黑暗与寂静,身体一半浸在冰冷的海水中,一半被放在炙热的火焰中,寒冷与炙热交替,身体被拆成两半一般。 ‘“花非花,雾非雾,夜半来,天明去。 来如春梦几多时?去似朝云无觅处。 ” 从黑暗的那一面,传来了歌声,女子飘渺的歌声,将黑暗中的迷雾吹散,慢慢的浮现出他眼前环境的轮廓。 那是一座精致的小竹楼,建立在水面上,水面上的莲花如玉亭亭玉立,沂水而建的阁楼上有木制的水车,精巧的水车引来了水面上的水,灌溉着竹楼上的花,天气好的时候水雾在空气中浮现出七彩的颜色。 眼前的景象渐渐的清晰了,唱歌的是个抱着膝盖坐在窗户边上的白衣女子,墨色的长发逶迤拖地,她穿着白色云锦织成的裙子,看着窗户外面——那是宫城的方向,轻轻的唱着反复的唱着那首歌。 那个人,应该是要被他称作为母亲的女子。 他想要进去,却觉得脚下一轻,有谁将他抱了起来,他回头,对上的是冰冷的银色的面具,那人对他做了个“嘘”声的动作,小声的说道:“你娘亲在唱歌,我们不要打扰她。” 声音格外的沙哑,也不知道是刻意的压抑还是声带曾受过伤。 眼前的带面具的怪叔叔不是陌生人,萧阙记得他。 朝云阁中,外面驻守着很多的穿着黑色衣服的人,平常的时候不会出现,但是又一次他小跑出去的时候被蓦然出现的人阻拦住了。娘曾跟他们说他们是影子,只要他们活着一天,那些人便就是无处不在的影子。 “影子”很少会出现打扰他和娘亲两个人的生活的,唯独这个戴着面具的男人,时常的会出现在这里。每隔一个月,他都会来这里一次的。似乎娘并不知道他会来的,每次来他都是偷偷的来看他们,脚步很轻,不会惊动娘。 每次来,他都会看着娘的背影不说话,更多的时候,是将他抱到长亭中,跟他说些外面有趣的事情和故事。 木制的风铃,也是他教他做的。他的手掌很宽厚,手中拿着刻刀精心的教他将桃木的多余的木头削成大小不等的薄片,他的手很巧,能在薄薄的木片上雕刻上很精致的花纹。 他雕刻的是云朵,他说娘的名字里面有一个云字…… 他说,娘最喜欢风铃了,娘生辰的时候将风铃送给她娘一定会很开心的。 对于这样一个奇怪的男人,或许从一开始他并没有恶意,萧阙虽然性格淡漠,但是还是很喜欢他的靠近的。 每次他来,都会让他再三缄口不要对娘说的,每次来的时候他会教他写一些东西做一些小玩意,但是那些东西在临走的时候他都会带走,似乎并不想在朝云阁中留下他一点的痕迹。 距离他教他做风铃已经过了整整的半年的时间,他没有来,每个月常来的人突然不来了,萧阙虽然表面上没有说什么,但是心里还是有些想那个奇怪的叔叔的。 这一串风铃是他曾经教他亲手做的,他学会了之后那个奇怪的男人照常一样想将风铃给丢了,但是被他偷偷的藏了起来,藏在娘看不到的地方。 他很想那个怪叔叔,时常的将那个怪叔叔做的风铃拿出来看,娘发现了他手中的风铃。 那一串风铃,如同触碰到了某个禁忌的回忆被打开,娘的眼神是他从来没见过的骇人。 那一天,她的疯病犯了,比任何时候都严重,他被打的遍体鳞伤,可是那足以让他的人生发生翻天覆地变化的秘密终于浮现在了水面…… 那漫天的大火烧了整整的一天一夜,怎么熄也熄不灭,那燃烧的火焰如同夹杂着一个女子一生的怨恨,势必要吞噬一切,焚毁一切…… 梦到这里该醒了,萧阙的额头冷汗淋淋,挣扎的要醒来,胸口一甜,蓦然的坐了起来,室内灯火昏暗,因为蓦然的坐起和毒发的原因让他的目光一时间找不到焦距,恍若是那一年昏暗的石室内,那人用着冷静到近乎残酷的声音说道:“想要得到你想要的,就要付出对应的代价。” 冰冷的液体入喉,从此奇毒缠绕一身,那时并非是绝望,而是不甘,对命运的不甘。 也正是那一天,那一杯毒酒,斩断了所有的温情脉脉…… “萧阙,你好好的坐起来是要吓死我呀!”柳青宴手掌拿着细长的银针,显然是准备为萧阙施针的,可是没想到萧阙竟然蓦然的坐了起来,跳骂道。 顾叡的目光淡淡的扫过了柳青宴一眼,说道:“好了,既然他醒了你就下去吧。” 江湖上,能对他柳神医呼之则来挥之则去的也就只有这位了吧。 柳青宴见着萧阙的病情暂时的稳住了,摸了摸鼻子识趣的离开了,将地方留给了师徒二人。 第316章 止于岁月 第316章 止于岁月 “姑娘楚公子遣人送了一对夜明珠来。”小鱼捧着锦盒进来说道。 听了楚公子的名字也没有跟其他楼里姑娘一样表现的那般欢喜,而是淡淡的说道:“放在那里吧。”这般说着,目光丝毫的没有离开过眼前的那一幅画。 那一幅画显然有些年头了,丝绢的画卷上有些霉点边上还有点泛黄,画上的是个站在杨柳下的男子,比之常来的楚公子还要俊美上三分,只是看起来十分孤傲难以相处的样子。 在画卷的旁以小楷题了一首词,字迹清秀娟丽,一看便知是出自女子之手,提着的却是少游的《江城子》。 “西城杨柳弄春柔,动离忧,泪难收,犹记多情,曾为系归舟。 碧野朱桥当日事,人不见,水空流。韶华不为少年留,恨悠悠,几时休,飞絮落花时节,一登楼。便作春江都是泪,流不尽,许多愁。” 小鱼伺候了锦奴很多年,对于锦奴手中的画卷一点都不陌生。那一卷画从何家抄家之后锦奴是一直带在身边的,不过小鱼很少见她拿出来看,也不知道今日又怎么的来了兴致拿了出来。 “将那一幅《蝶穿牡丹图》换下来,将这个挂上去。”锦奴淡淡的说道,小鱼看着那挂在那笔画细腻、色彩艳丽的牡丹图,再看看手中的这一幅泛黄的画卷字迹都快模糊不清图案有些迟疑。 那一幅画可是进来最为显眼的地方呢,“小姐,这牡丹图可是去年楚公子做的,若是楚公子来了见小姐将图换了下来会不会生气呀。”小鱼十分委婉的提醒锦奴说道。 锦奴看了小鱼一眼,脸色不悦的说道:“明日要来贵客,让你换便就换下来。” 小鱼知道锦奴喜怒无常的脾气,无法,值得亲自将挂着的画取了下来换上。锦奴见着那一幅画挂在最为显眼的地方十分满意,方才冷着的脸色有些缓和,打量着那小卷素轴,忽然问道:“小鱼,你觉得楚公子对我如何?” 小鱼没想到锦奴忽然会问这个,连忙不假思索的说道:“楚公子对姑娘自然是好的没话说,楼里面的姑娘哪个不都羡慕姑娘命好呢,这些年楚公子有什么好东西都往楼里送,姑娘想不要见客都是全部凭着姑娘自己的喜好来定的,有楚公子为姑娘撑腰,哪里有不长眼的敢惹姑娘半分呢。” “那楚公子跟林雪洛比呢?”锦奴蓦然的问道,原本洋洋洒洒的说着楚谦音好处的小鱼蓦然的没有了声音,姑娘不是一直很厌恶那个姓林的吗,怎么好好的会提起了那个人的名字,还将他跟楚公子两个人来对比。 不过那个姓林的已经好多天都没见他到妙音阁中来纠缠姑娘了。 见着小鱼哑然的模样,锦奴无声的笑了笑,说道:“两个人根本没法子比是么,一个芝兰玉树,一个相貌普通;一个公侯之子,一个出身庶民。” 见着锦奴这般说,小鱼也附和着说道:“是啊姑娘,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云泥之别,哪里有什么可比性呢……” 锦奴的目光从手中的画卷又落在了挂在墙上的画卷上,是啊,云泥之别,连比较的可能性都没有啊…… 萧阙衣襟和衣袖上斑斑点点都是红色的血迹——方才毒发的时候咳上的,再看看他面色惨白的模样,顾叡就气不打一处来,皱眉呵斥道:“她走了便就走了,又不是不会回来。为了一个女子你就将自己弄成这样?” 对于自己唯一的徒弟,顾叡觉得绝对是他前半生欠的债太多,所以收了这个徒弟来还债的。 他倾心教导他成才,他不负所望的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无论是在武功还是在谋略上都不输他——甚至,偷学了踏雪剑法这样胆大包天的事情,比起当年的他来说也丝毫不逊色。 这,并非是一件脸上有光的事情。 他出生武林世家,有着惊人的天赋,年少成名,未到弱冠之年便就在试剑大会上夺得名剑雪禅,当年他爱武成痴,夺得雪禅之后,为了追求更高一层的剑法不惜练了顾家禁忌的剑法——踏雪剑法。 并不是不知道,想要练成踏雪剑法,便就要摒弃七情六欲的。可是他本就出身高贵,少年成名,做事素来率性而为,并不会去考虑后果如何。那时他爱武成痴,就连前一任武圣都曾说过他浑然是个武痴因武而生。本就无情,练成踏雪剑法,也不怕为情而累。 很多年后,当顾叡想起自己决意的练踏雪剑法做决定的那一天的时候,怎么也不会想到终究有一日,他决定摒弃的七情六欲却又被它而累,从此身为武痴的他一身武功散尽沦为废人。只能说天道轮回,因果无常。 正是因为他练成了踏雪剑法,并被其反噬,他教会萧阙所有却唯独没有教会萧阙踏雪剑法。却没想到萧阙为了想要变得更加的强大偷偷的学了踏雪剑法,明明该摒弃七情六欲,却动了七情六欲中最不该动的“情”字。 而萧阙的情况,又比当年的他更加的凶险万分。 他被踏雪剑法的“情”反噬,内息不稳,险些走火入魔,不得已他只得废了一身武功,保得性命。但萧阙不一样,他身中奇毒,虽然这些年若尘子不断的在寻找解毒的方法为他去毒,但是还是要依靠内功修为压制毒性,怎能如他当年一样散去武功。 不散武功,会被踏雪剑法反噬,走火入魔;散去武功,毒发时无内力压制,经脉绝对承受不住这种霸道的毒性。 萧阙见顾叡这般说,些微片刻的沉默了一会儿之后,缓缓开口,说的却是与顾叡所问的丝毫不相干的话:“我又梦见她了。” 顾叡坐在那里,神色不怒自威,放在膝盖上的手因为萧阙的话不自觉的动了动,他知道,萧阙口中的她说的是谁。 “师傅,二十多年过去了,你可有曾梦见过她呢?”师徒二人之间,很少没有不是争锋相对的时候,看着萧阙嘴角勾起的一抹嘲讽的笑意,顾叡不敢看那样一双极其相似的眼眸。 二十多年过去了,多少个午夜梦回中那一双极其相似的眼,带着控诉与哀怨看着自己,求他带着她离开。经年过后,那一双眼成为自己的梦魇,不敢去想,不想去看。 顾叡没有说话,眼睛闭上了,似乎在抗拒着某一种的痛苦,又似乎是不想回答萧阙的话,看到母子两极其相似的眼。 那是一段反复纠缠了他二十年的梦境,时间流逝,梦境中母亲的哀怨并不会随着时间的推移渐渐的淡去,那一种怨念在未得到平息之前,随着岁月的蹁跹而历久弥新。 在平时的时候,萧阙很少跟顾叡提及自己母亲的事情,当年过后,母亲已经成为了师徒二人之间共同的禁忌。可是今天晚上,恰好是从噩梦中惊醒,母亲的那种绝望与心灰意冷让萧阙忍不住将藏在心中许多年,母亲到死都未曾说出口的话,终究是问出口了。 “你可有曾后悔过,后悔当年未曾带她离开!” 可有曾后悔过?多少个午夜梦回中,他曾不止一次的想,若是那时能够早些的看明白自己的心,能在她最为懵懂的时候,强势一点。最终游历江湖,神仙眷侣,怎么会连她最后一缕芳魂都留不住。 可是,世间上没有那么的如果。他们之间,有的人相识的太早,有的人相识的太迟,而他们就是认识的太早。 那时,他志在江湖,归心未定,一心痴迷武学,又怎么会被儿女情长所累。等到他明白自己的心意的时候,与她却是亦师亦友,而那个男人已经强势的插入到了她的生命中。缘分便就是那样,没有谁会一直停留在原地等着谁,一旦错过,便就是一生。 昔年的事情,就连他们这些局内人都理看不清楚,二十年后,那个流着她的血脉的孩子,质问当时他有没有后悔。纵然是真的后悔了,可是心中那错综复杂的感情,又该如何的去说呢? 就算当年他带她离开了,又真的能够离开? 或许那个女子到死的时候都不知道,他对她已经情根深种。此情待可成追忆,当时只道是寻常。 “事情已经过去了那么多年,我不想再去说谁对谁错。只是当年的事情,并非如同你所看到的那样。”有些话,无法宣之于口。既然有些人都已经离去,无法说出口的话,只能掩于岁月之间,止于唇齿之中。 萧阙却不知有没有将顾叡的话听进去,目光看向顾叡,说道:“可是所有人都负了她不是么。” 顾叡默然。 许久之后,顾叡看着萧阙,只得说道:“如今她要回宁州——如果她回了宁州的话,裴家人是决然不会让她去洛原的。不去洛原,就无人牵制裴家的兵马,你想成事绝对不可能。” 这些年,虽然昭帝冷落裴家,但是裴家世代忠良,对于皇上和朝廷的忠心是毋庸置疑的,只要京城有异动,裴家军队必然会前往京城勤王。 到时候,无论如何萧阙想要兵不血刃的做成那件事情绝对不可能。 而傅云书真的回到了宁州的话,裴家必定会认为是萧阙欺负了傅云书。裴家人本就护短,到时候更不好说话,于公于私,萧阙想要进行那件事情根本就不会如同预想的那般顺利。 若是单单裴家会成为萧阙计划最大的阻碍就算了,让顾叡最担心的就是萧阙的身体,浮生一梦,剧毒无比;再因为情绪波动,如同他当年一般,内里散尽,到时候就算是若尘子也无法再救回萧阙。 虽然这些年萧阙因为那件事情恨着他,可是毕竟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徒弟,真的关乎到萧阙的生命安全,顾叡是不可能袖手旁观的。 而萧阙显然不领情,神情淡淡的说道:“师傅放心我自有分寸,绝对不会重蹈您当年的覆辙的。” 一是他的踏雪剑法没有练到如当年顾叡那般高深,二是当年顾叡之所以会散尽武功,是因为身不由己。 若是之前他活着的意义只有复仇的话,可是那个小姑娘的出现,给他的生命、带来了不一样的意义。 人一旦有了自己想要珍惜和守护的东西,就会好好的活着,就算是再难,也会想办法活下去…… 第317章 心生芥蒂 第317章 心生芥蒂 就在楚临公失踪的次日,楚谦音送来了帖子。 三日后,邀请萧阙到楚府赏花,在帖子最后,还加上了一句“请萧公子务必亲临。” 楚临公在楚谦音的手中,萧阙不可能不去的,而三日后,正好是三月二十七。 门房送来楚谦音的帖子的时候,恰好柳青宴也在,看着帖子上飘逸的字迹,让人不由得联想到楚谦音那得意的模样,楚临公就在楚谦音的手中,楚谦音自然笃定萧阙一定会去的。 萧阙自然没有将楚谦音的挑衅放在心上,而是在暗自的琢磨着这些时日临镇风虽然人在楚江,但是就算是毓尘阁的暗卫们都未曾能查探得到临镇风的下落。与他打交道这么些年,萧阙自然知道临镇风的性格。 年轻的时候树敌太多,纵然是后来还权给昭帝,但是还是在提防着被他所害的人前来复仇,一方面害怕昭帝对他下手,所以临镇风行事十分谨慎。在京城的时候,便在永安候府中,无事不轻易出门。 临镇风是行伍出身,永安候府中的守卫都是他的亲信。他亲自挑选出来的人,自然不可能背叛他,而永安候府中的守卫严密,纵然是毓尘阁也不能在永安候府临镇风的院子里安插人手,其守卫之严密,比之皇宫有过之而无不及。就算是临镇风少有的出门,但是所带的守卫十分严密,常人无法近身。 是以,这些年临镇风安插人手想要除去萧阙,萧阙何尝不是视临镇风为眼中钉。只是一直都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而已。 临镇风除不去他,他也不能拿临镇风怎么样,这样的平衡,自然是不能保持下去的。昭帝病重,新的皇子即将继位,昭帝膝下子嗣单薄,最为出色的皇子自然是玄凌。无论是从能力上还是在朝野上的威望上来说,没有谁比玄凌更加的合适的。再加上玄凌与傅家交好,而皇后身边并无皇子依仗,京城中临家自然是要支持玄凌登基。 玄凌虽然是出生皇后膝下,但是并非是皇后的亲生儿子。当时毓尘阁的暗叹查到玄凌的身世的时候,纵然是萧阙,也不得不相信这是某一种天意合该如此。 昭帝与皇后自以为事情做的天衣无缝,可以隐瞒过玄凌,但是却不知他在暗地里授意安插在凤仪宫中的宫女在玄凌面前谈论起了当年李美人的事情。 玄凌本跟昭帝一样就是多疑的性格,虽然不会听信偷听来的宫女们的对话,但是疑惑却是在玄凌的心底生了根。只要玄凌生了疑心想要查当年的事情,那么毓尘阁安插在京城中的暗桩绝对会神不知鬼不觉的透露出蛛丝马迹,直到玄凌查到答案。 这些年纵然临皇后对玄凌不错,但是李美人的事情在不知不觉中已经成为了玄凌的心结,母子情分,自然慢慢的淡了下来。 而昭帝,因为有把柄在临镇风的手中,这些年虽然抑制着临家的权势,但是却要保证临家满门的荣华,不能出手对付临家。玄凌是皇后的儿子,却也是他最为优秀的孩子,若是将储君之位传给玄凌的话,那么谁都无法动临家的位置。 所以,昭帝纵然已到暮年,玄凌在朝中的威望也是一天比一天高,但是昭帝却迟迟的不肯立储君。而这些年来,玄凌与皇后和临家疏远,正是昭帝所愿意看到的。在昭帝的刻意授意之下,玄凌亲近傅家,远离临家,原本傅家在京城中的权势远远的小于临家的,可是却因为昭帝这些年的扶持,竟一跃成为四大家族之首。 临镇风大约怎么也没想到,自己苦心经营,却是为他人做嫁裳。这些年,有昭帝压制着,临镇风甘于远离朝政,可是临镇风那样又野心的男人,又怎么会甘愿这辈子碌碌无为呢。 当年的临镇风不过是临家庶子,也是最为不受宠的一个。他却能险中求胜主动与当时还是英王的昭帝结交——当年在先帝的几个皇子之中,英王的母家出身平庸,他也未曾在朝中崭露头角,是以不得不说是冒险之举,而当年临家支持的是出自当时皇后的秦王。 谁都没想到,便就是这样一个被所有人看不起的庶子,最终却将临家嫡子尽数除尽,一跃成为临家家主,声明显赫。而当年临镇风之所以那般痛快的交出手中的政权,除了昭帝保证临家满门荣华,皇后只会出自临家的约定之外,更多的是无奈为局势所迫。 昭帝在的时候他不能有所作为,可是昭帝若是驾崩,新帝登基,迫于与昭帝低头的临家又怎么会继续甘愿屈居于傅家甚至连后来居上的谢家都压制过了他们呢。 昭帝病重,便没有了牵制昭帝的契约。玄凌是临家扶持,却不与临家亲近。临镇风想要在新帝登基的时候恢复从前临家所拥有的荣耀,自然是要急于拉拢与玄凌之间的关系。 纵然临镇风不能确定昭帝的病情与他可有关系,可是在京城之外杀了他却是做要紧的事情。一可以除去他的心腹之患,因为临镇风比任何人都要清楚,只要有他在一日,玄凌就不可能会顺利的登基的。二来除去了他,便可卖玄凌一个人情。若是他死了,玄凌登基那一天,必定会知道临镇风为他除去了一个怎样可怕的对手。而临家与玄凌那微不足道的芥蒂便可不提了。 只是临镇风的谨慎就算是到了楚江也不例外,京城中的眼线传来消息说临镇风启程到了楚江,途中也安排了几次刺杀,萧阙知道临镇风的为人,本就没有指望安排的这几场刺杀能够奏效。 纵然到了楚江,知道他与楚谦音有联系,但是临镇风的行踪依然很隐秘,再加上楚江本就是楚谦音的底盘,有楚谦音在帮忙做掩护,暗卫们根本就无法查出临镇风究竟是在哪里落脚,更何况说刺杀临镇风了。 三月二十七日,这鸿门宴他自然会去,而不管对方布下了怎样的天罗地网,临镇风自然会亲自到场——看他如何的落网。 三月二十七,无论是对于临镇风还是对于萧阙来说,都是个绝佳的好机会。 至于楚谦音,不过是被临镇风利用的一枚棋子罢了。 当初萧阙不是没有疑惑过,上一辈人的恩怨知道的人少之又少,与楚谦音相关的几个少有的知情人,对于当年的事情定然是缄口不言的,更何况是主动的跟楚谦音提及那一段往事。 为何年少的楚谦音会对于当年的事情那般的清楚,为何对于自己的亲人抚养他长大的楚家人恨之入骨?之前想不明白的东西,如今也算是渐渐的清晰明了。 若是临镇风与楚谦音一直有所联系,若是一直蛰伏的临镇风暗中操作,将主意打到楚谦音的身上了呢?对昭帝阳奉阴违,暗地里却依旧对当年的事情不肯忘怀,操纵楚谦音就连密切的盯着他的萧阙都没有察觉出任何的异常,若非这次在楚江,临镇风主动的与楚谦音联络,就连萧阙都不可能将两个人联想在一起了。 不过,临镇风与楚谦音走的这般近,是仅仅利用楚谦音还是说……另有打算。 柳青宴见萧阙看着帖子没有说话,便开口说道:“果然被你猜对了,楚谦音会在三月二十七下手,若是临镇风也在场的话……我们要不要再多布置一些人手?” 萧阙终于从回忆中回神,见着柳青宴这般说,淡淡说道:“此次楚谦音将楚江的官员都请来了,到时候楚州节度使也会来于此,能带多少人进去。多的人手,留着找楚临公。” 自从楚临公被楚谦音带走之后,萧阙不是没派人找过,只是这楚江是楚谦音的地盘,再加上有临镇风插手,并没有查到半分的痕迹。若是楚谦音会选择在那一天动手的话,他们必定会转移楚临公。所以在那一天动手之前,必须要找到楚临公,这样萧阙才能无后顾之忧。 柳青宴自然是知道萧阙是在想什么,对于萧阙来说,楚临公与楚家算是萧阙的死穴了,没想到楚家这么多年竟然养了楚谦音这个白眼狼出来,不但不知恩,竟然对自己的亲人下手。 从昨日开始,毓尘阁便就倾尽了全力去搜查楚临公的下落,可是一点的痕迹都没有。一个大活人,无论是转移到哪里多少会留下什么的,可是一点痕迹都没有不由得让柳青宴隐隐的有些担忧。 “楚临公年迈又在病中,他们想将人藏起来的话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你说楚谦音那个狼崽子会不会……”那一种最差的可能,是柳青宴不愿意去想的,可是也是最有可能的。 萧阙捏着茶杯的手紧了紧,说道:“不会的。”他微微垂下眼眸,说道:“楚谦音就算是再灭绝人性,也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对于楚迟,楚谦音下手的时候可以毫不留情,可是楚临公无论怎么说,是亲自抚养他、教导他长大的祖父,楚谦音不可能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今日他不在?”萧阙没有再谈论楚临公的事情,转而开口问道。 柳青宴自然是知道萧阙口中的他说的是谁,便回答道:“顾先生做事素来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今日听门房说顾先生好像是去妙音阁了。” 萧阙淡淡的“哦。”了一声,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倒是柳青宴颇为担忧的说道:“顾先生在楚江,他会不会阻拦你去赴宴……毕竟先生曾明确说过,不准你找临镇风复仇。” 对于当年的事情,柳青宴并不如萧阙知道的那般清楚,只是一席知道顾叡的功夫尽废是与临镇风有几分关系的。依照顾叡锱铢必较的性格,若是临镇风设计了他不可能这些年一直忍气吞声不报仇的,纵然临镇风贵为王侯。可是顾叡连皇上都不放在眼中,就算是临镇风也远远不到让顾叡忌惮的地步。 可是顾叡非但没有与临镇风报复,反而禁止萧阙动手对付临镇风,怎么能不让柳青宴奇怪,而且若是顾叡反对萧阙做某一件事情的话,顾叡绝对能够有能力阻止萧阙去做,这一点柳青宴觉得毋庸置疑。 “他没功夫插手我的事情。”萧阙嘴角转身,意味深长的说道。 第318章 一场交易 第318章 一场交易 裴正恺做事素来是雷厉风行的,说安排晚上离开,是绝对不会等到次日早上的。 一早,傅云书醒来的时候并没有见到裴正恺,吴叔指挥着将昨日没有卸下来的货物卸下来,傅云书不解的问吴叔道:“吴叔,不是说今晚便就离开么,怎么没有收拾东西反而将货物卸下来呢?” 吴叔笑了笑,说道:“这些货物二爷原本就不打算带回去的,就先在别苑中放着。” 见吴叔这般说,傅云书“哦”了一声,倒是也没多想,目光落在了院子里种的两株梨树发呆。三月春末,大多数梨花都已经谢了,这两株梨树的花开的晚,也谢的晚,褐色的枝桠上白色的梨花,一团团如雪一般美丽。 难怪萧阙曾说过,放眼东陆,就数楚江的梨花开的最美。不过是才分开一天,竟然又想起了那个人的名字,傅云书想到那个名字的时候一阵刺痛,怎么看到什么都会想到他呢? 沧海见着傅云书盯着梨花发呆,从昨天从别馆回到这里傅云书便是这样的,什么都不做,大多数时间都在发呆。沧海不知道为什么小姐回到别苑之后就决定回宁州去,可是看小姐的模样,脸上并没有将要回宁州去的喜悦呢。沧海不由得跟芸娘小声说道:“没想到我们竟然要回宁州去了……” 芸娘见着沧海这般模样,不由得笑了笑,说道:“能回去你难道不开心吗。” 很多事情沧海并不知道,并非是傅云书不愿意信任沧海,而是因为沧海性格单纯,傅云书不想让沧海知道让她担心。沧海笑了,说道:“当然开心了,从小是在宁州长大裴家对于我来说才像是个家呢,那里无拘无束的比什么地方都好。” 说着无心听者有意,见着沧海这般说,芸娘连忙的对沧海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沧海的目光也随着芸娘落在了在那里发呆的傅云书身上。 芸娘说小姐是跟公子吵架了所以要回洛原,从别馆出来之后,小姐一直是闷闷不乐的,心中想必也是舍不得离开公子的吧。 明明心里舍不得公子,可是却又偏偏选择离开。沧海不知道小姐到底是怎么想的。一想到能回宁州沧海是很开心,可是一想到再也见不到公子了沧海心中还是有点难过的,为傅云书觉得难过。 之前傅云书是有多在乎萧阙芸娘是看在眼中的,说是要离开萧阙芸娘也不过是以为傅云书说说而已,心中到底还是舍不得的。可是没想到,因为二爷来了,小姐也不知道与公子两个人说了什么,越发的坚定了离开的决心 。 虽然不知二人因为何事争吵,但是小姐回来了,二爷又安排在今天晚上连夜就出城,萧公子那边竟然一点动静都没有,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小姐回去吗? 芸娘知道老太君和几位爷的性格,若是小姐因为从萧公子那里受了委屈就这样回了宁州的话,无论怎么样之后绝对不会允许小姐与萧公子接触的。萧公子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小姐离开? 两个人相处,自然不会是一点的争执都没有的,若是一段感情脆弱的禁不起一点风雨,芸娘倒是希望能够早点放手自然无论对谁都好。 直到暮色西沉的时候,萧阙不说亲自过来了,别馆中一个人都没有过来问候一句。他应该是彻底的死心了么,心中却没有一点释然。 黄昏时分,倒是裴正恺身边的侍卫过来了,说二爷有点事情暂时脱不开身,晚些回来,请小姐耐心的等着。 得知是铺子上的事情傅云书也没多问,反正是裴家自己的车队回去,时间上也并不赶。 晚饭做好了,芸娘要叫傅云书的时候,却见门房匆匆的松了一封信进来,说是要给傅姑娘的。 傅云书听见是要给自己的不由得愣了愣,回到裴家的铺子傅云书不过是才一天的时间而已,在楚江她没有任何的好友也没跟别人有什么交集,怎么有信给她。 傅云书将信拆开看了一遍之后,眉头不由得皱了皱,看了看天色,暮色黄昏,不算太早也不算太迟,便问门房道:“送信的人在哪里?” 见着萧阙说的这般的自信,柳青宴自然是相信萧阙的,说道:“你有把握就好,只是楚江这边事情一旦结束,定然要立即回京城,那云书……” 一提到云书的名字,萧阙的脸色暗了暗,柳青宴小心翼翼的打量了萧阙一眼,看他的脸色可有不对劲的地方。毕竟当初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心悦萧阙的人是云书,又在大庭广众之下说要离开萧阙的人也是云书。按照通俗一点的说法就是傅云书追上了萧阙之后又甩了萧阙……为了维护住萧阙的自尊,柳青宴没有过问两个人之间的事情也不好在萧阙面前提及傅云书的名字。 若是傅云书回到宁州的话,有了裴家的庇护,裴家人绝对不会让傅云书再次回到洛原的。 想到此处的时候,柳青宴不由得说道:“为何一定要送云书到洛原去不可,你之所以逗留在楚江这么久,还不是在犹豫着么——毕竟她若是真的去了洛原,就只能走上那一条路了。” 那一条路,高处不胜寒,萧阙如何的忍心呢?如今虽然凰涅的名字在东陆已经掀起了一层涟漪,可是到底——傅云书真正的模样还没有公布于众,若是萧阙与君泽岚联手推个傀儡上去的话,并不是瞒不过天下人。 “所有的人都能帮着云书隐瞒她的身世,可是你唯独忘记了还有一个人不会……”萧阙揉着眉心,淡淡的说道。 柳青宴转念一想,自然是知道萧阙说的是谁,不由得说道:“你是说裴月……” “半个月前,裴月秘密进宫见了皇后,二人密谈一宿,次日皇后便就催促玄凌与傅锦完婚。”萧阙淡淡的说道,那是安插在宫中的探子传到楚江的密信。 原本萧阙安插在宫中的探子并没有在意这件事情,送来的情报重要的是与皇宫中的临皇后和玄凌即将与傅家联姻有关,不过在看见裴月的名字的时候,萧阙的心不由得紧了紧。 听了萧阙的话之后,柳青宴也沉默了一会儿说道:“裴月该不会那般傻吧,将云书的身份告诉了皇后……” 萧阙没有说话,沉默的态度表示了这件事情的可能性有多大。 柳青宴有点不敢置信的说道:“裴月是个聪明人,应该不会做这样的傻事吧。虽然以傅云书身世为筹码,可以让傅锦早些与玄凌完婚,可是知道云书的身世之后对于皇后而言又有什么好处?而傅锦与玄凌的婚事原本是由皇上下旨定下来了,无论早晚都得成亲,裴月又何必担着连累裴家满门甚至连累自己的危险跟临皇后说这些?” 因为听到的消息太过于震撼,所以柳青宴接二连三的问了许多,这般聒噪,萧阙颇为嫌弃的看了柳青宴一眼,倒是也说了原因。 “傅云书的身世秘密对于临皇后可能无益,但是对于临家来说,有着天大的好处。”萧阙淡淡的说道,“傅、临、谢、裴同为京城中四大世家,云书的身世一下子就牵扯到了两大世家,她的身世秘密若是一旦泄露出去,两大世家可能会受到牵连,你说最终受益的会是谁?” “云书是在裴家长大,与傅家并无太多关系,再者说傅永信对于傅云书的身世毫不知情,若是真的追罪下来的话,裴月难辞其咎。”对于萧阙这个没有实质证据的猜想,柳青宴还是抱有什么怀疑的态度的,不由得反驳了萧阙的话说道。 “傅永信不知情,傅家可能不会因此被降罪,但是其地位多少会受到一些撼动。”萧阙嘴角勾起了一抹笑容,紧接着说道:“至于裴月……她完全可以将罪责都推给裴家,她若是说当年自己确实怀孕早产一女,确实是因为她命犯孤星被留在了傅家。十四年后,她的孩子长大成人,她将她接回了京城。可是女儿跟她并不亲近,模样与她虽然相似,但是随着年纪的增长更与当年她的妹妹相似。而她的妹妹,曾与公子陵有过私情。” 顺着萧阙的意思,柳青宴的脸色渐渐凝重起来,有些不敢置信,“她是想说是裴家偷偷的调换了自己的女儿,将自己的关系给撇的一干二净。到时候,她将整个裴家都卖了出去。那是她的父母亲人啊……” 实在想不通,一个女人竟然能够狠心成这样。 萧阙片刻沉默之后,目光落在了窗外,不由得说道:“是我算漏了她的狠心,因为一个男子,可以不顾全族人的生死。但是当年她将云书认做自己的女儿,想必是与裴家达成了什么协议。裴家人对于此事定然是缄口不言的,所以我已经派人修书给苦禅大师,问清楚前因后果。” 当年关于傅云书的身世,绝对是还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的。他还不了解那一帮人么,看似一个个超然脱俗的如同世外高人一般,别的本领没有,就隐瞒和睁眼说瞎话的本领一个高似一个。 当年云书“命犯孤星”的戳语是苦禅大师留下来的,为的就是让傅云书有更好的理由能够留在傅家,他也绝对隐瞒了什么东西。 皇后的母族是临家,她无皇上恩宠又不得玄凌亲近,唯一能依靠的便就只有自己的母族了。所以不管皇上的病能不能好起来还是玄凌登基,只要临家在朝堂中的力量变得足够的强大,那么对于皇后而言她的日子也会好过的很多。 利用傅云书的身世可以打压裴家、傅家,裴月可以得到傅锦与玄凌早日成亲和借临家的势力对付裴家与傅云书,裴月与皇后两个人各取所需。 其实在幽幽深宫中,皇后看似深不可测,但是萧阙却是知道的,但凡有什么需要拿主意的事情的话皇后必然是要问过临镇风。 知道这样一个天大的秘密,皇后一个妇道人家根本拿不住主意,而皇后与玄凌两个人俨然已经离心,她也不可能去跟玄凌商议这件事情,唯一一个能让皇后商议的人就只有临镇风了。半个月前,在裴月将消息透露给皇后的时候,临镇风已经启程到楚江。 临镇风行事谨慎,路途上的行踪鲜少有人知道。纵然是皇后想要联络上临镇风将消息递给临镇风也需要一点时间,在临镇风没有任何指示之前皇后自己定然是不敢轻举妄动的。 如今半个月已经过去,临镇风究竟有没有知道傅云书的身世萧阙不得而知,但是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傅云书的身世已经隐瞒不住,京城,也不能再回去了。 第319章 月下利箭 第319章 月下利箭 万幸的是,如今皇后那边知道了这样的一个天大的秘密,就算是皇后自己也不敢轻举妄动,将消息送到楚江等临镇风定夺。 萧阙可没有忘记,当年的越国那位昏君投诚昭帝,他手中的哪一快龙骨是被昭帝赏赐给了临镇风。这些年他在暗中寻找集齐龙骨,一直秘密关注他的临镇风未尝不是不知道的。七块龙骨,苍龙七宿图,这些年临镇风无论是因为手中有了龙骨还是为了与他作对,绝对是调查过那些传言的。 若是他知道了傅云书的身份,若是他有野心想利用傅云书揭开苍龙七宿图的秘密?如今傅云书在楚江,临镇风也在楚江,萧阙不能让傅云书留下冒这么大的险,所以送傅云书回到洛原,那里是君泽岚的地盘,再加上有他派的暗卫保护着傅云书的安危,临镇风的手再长也伸不到洛原去。如果临镇风能活着离开楚江。萧阙想到此处的时候,眼中闪过了一丝冷意…… 此时的柳青宴心情十分复杂。 一方面是因为知道裴月的所作所为,显然是没想到世上还有如此自私的人,为了一己私欲,可以什么都不管不顾;一方面是担忧傅云书的安危,消息一旦泄露出去,裴家本身就已经自身难保了,更何况是护着傅云书。 更多的是气愤和无语,柳青宴看着萧阙叹口气,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跟萧阙说道::“既然你是为了云书好为什么不跟云书明说,非要强硬性的送云书去洛原,她能不记恨你么。” 所有人都以为傅云书是为了去洛原的事情才跟他闹的脾气,殊不知去洛原只是个导火索而已,真正造成两人隔阂的却是那一件往事…… 萧阙并不想跟柳青宴解释太多,只是淡淡的说道:“若是让她知道自己身世会牵连到裴家,怕她冲动之下会做什么傻事。” “裴家这场灾祸是难免了,你若是不说不提醒裴家到时候裴家真正的出事了你后悔都来不及。”柳青宴皱眉说道。 虽然昭帝昏庸,但是裴家世代忠良,裴正轩对昭帝的忠心毋庸置疑。到时候傅云书身世一旦被捅出来,昭帝一道圣旨要处置裴家,裴正轩会不会甘愿认罪呢?到时候就算是萧阙能够安顿好傅云书,但是裴家萧阙也是无能为力。 萧阙却淡然说道:“裴正轩对朝廷忠心耿耿,但是裴默却不是如他父亲那般不知变通的人。” 更何况,此事关系到傅云书的安危,他虽然只见过裴默几面,但是俨然可以看得出来裴默看着傅云书的眼神,并非是简单的兄妹之情…… 柳青宴见萧阙说什么都是一幅运筹帷幄的模样,唯独在处理与傅云书两个人的感情上糟糕的不得了,不由得说道:“算了,我不管你都算计好了什么。你可别怪做兄弟的我没提醒你,方才药王谷的暗探说过了,裴正恺三天后就要启程回宁州了,你真的打算眼睁睁的看着云书回宁州去?” 因为傅云书执意的要离开,萧阙那边碍于裴正恺的原因不好让清明谷雨二人继续跟着傅云书。柳青宴知道两个人在气头上,所以便让药王谷的探子偷偷的探查别苑那边的消息。 见着萧阙处处都在为傅云书打算,明显的对傅云书放不下,柳青宴不由得提醒道。若是傅云书真的这般离开了,以后有萧阙后悔的时候。 萧阙的眉宇松动了点,柳青宴趁热打铁说道:“整件事情毕竟是你有错在先,就算是那天没有留住她,你再低头几次不就行了么。自尊什么的,能比云书更重要?” 无语的看着柳青宴一脸无赖不要脸的模样,萧阙眉头动了动。知道萧阙的性格,柳青宴笑了笑:“就算是云书生气回去你也不能不闻不问,我已经将裴家的别苑在哪里打探好了,待会儿我去看我师妹去,不管你要不要一起……” 这边被柳青宴这般一说,萧阙脸上的神色有些松动,准备跟柳青宴一起前去。抬步欲出去的时候,恰好外面谢奕之进来了,脸上少有的带着几分匆忙的神色,见着萧阙停住了脚步,谢奕之开口说道:“暗卫那边找到了楚临公的线索!” 原本萧阙还在想着要不要去别苑看傅云书天人交战着,这边听到楚临公三个字脸色立即肃然,而柳青宴见着萧阙这般,也开口说道:“云书三天后才走呢,还是楚临公的事情要紧。” 很多年后,柳青宴想到此时多嘴说的话,恨不得抽自己两个嘴巴。若是那时谢奕之晚来片刻,那时他们先选择的去找傅云书,会不会很多事情都可以更改? 华灯初上,裴正恺才回到别苑中,静悄悄的,如同往常一样,无人收拾行李,丝毫没有要连夜赶路的迹象。 回到别苑中的时候,裴正恺没有看到傅云书,见着芸娘不由得问道:“云书人呢?”生怕他今日不在家,萧阙那个小兔崽子找上门来了。 芸娘正在将寻常要用的细软都收拾好,这是裴正恺临走前刻意的吩咐过的,白天的时候不要大张旗鼓的收拾东西,一路上带些紧要的东西就刻意了,其他的东西能不带的就不带。 沧海年少单纯,傅云书心里难过所以没有多想裴正恺为什么会这般吩咐,芸娘是何等七窍玲珑的心思,自然是知道三爷是想悄悄的带着小姐离开,不想惊动公子那边。 既然三爷没有明说,她这个做奴婢的纵然看出来了,傅云书没问,她自然也不好多说些什么。在芸娘看来,既然都已经决定离开不如走的干脆一些。 只是,芸娘是知道萧阙的本事的,就算是三爷瞒着家中收拾东西不弄出点动静,但是公子那边稍微留意一下便就知道他们的动向了。 很显然,芸娘对于裴正恺这只老狐狸实在是不够了解。 裴家三兄弟当中,最为狡猾最有心机的一个当属裴正恺无疑了。既然裴正恺决意带着傅云书离开就会离开的干干脆脆,在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 昨日萧阙方才与傅云书分开,裴正恺知道别苑萧阙派遣暗卫留意傅云书动向的可能性很小。萧阙一时顾不上这边,但是柳青宴与谢奕之两个人不一样了两个人是萧阙的好兄弟,萧阙一时没有精力顾忌到这边,但是不代表这两个人不会注意到。 柳青宴身为药王谷的少当家,在楚江能够调派的自然是药王谷的势力。柳青宴自认为安插人在他们别苑周围他不知道,但是裴正恺既然能知道柳青宴调派了人手想要将傅云书送到洛原去这样机密的事情,对于柳青宴究竟放了谁在别苑周围裴正恺自然也是一清二楚的。 他知道谁在别苑周围,但是没点破,并且给了对方一个错误的信息——他们大张旗鼓的准备三天后跟着送药材的商队回到宁州。 裴正恺的性格在裴家三兄弟中是最为狡猾也是最为恶劣的一个,他一想到在今天晚上之后萧阙真的想通了过来找傅云书,却发现人早就已经离开了,那时萧阙的表情该是多么的有趣。 一想到萧阙脸上难看的表情,裴正恺心中一阵快意,算是新仇旧恨一并的与萧阙算了。 这边裴正恺心中想着如何的暗算萧阙,但是面上的笑意还是十分温和。芸娘见着裴正恺开口问,便说道:“小姐方才接到一封信后便就出去了。” 接到信后就出去了?裴正恺的心中咯噔一声,心想着莫非自己那个傻外甥女真的去找萧阙去了?不过依照萧阙的性格,若是找云书的话,犯不着递信给云书的吧。 裴正恺心中隐隐的有些担忧问道:“是谁找的她?她一个人出去的吗?” 叫着时辰不早傅云书还没回来,芸娘也有些担忧了,若不是裴正恺恰好回来了芸娘都已经派人前去找去了。便回答说道:“小姐什么都没说,只带了沧海说是去旁边的茶楼见一位朋友,很快的就回来。” 这边裴正恺一发问,吴叔便叫来了门房,门房只说送信的是一位小乞丐,并认识。 吴叔见着裴正恺的脸色不好,便说道:“二爷有青影跟着小姐呢,应该不会有事的,该不会小姐是与朋友叙旧忘记了时辰回来晚些了吧。” 之前傅云书身边一直有清明谷雨两个暗卫保护着她的安危,傅云书离开的时候萧阙是打算让清明谷雨继续跟在傅云书身边保护傅云书的,被裴正恺拒绝了。 裴家自然是有裴家自己的影卫在的,那些影卫是裴正轩一手调教出来的,虽然是行伍出身,但是比起萧阙调教的高手也丝毫不多让。担心傅云书的安全,所以裴正恺便就让身边的青影跟在傅云书身边保护傅云书的安全。 裴正恺知道傅云书做事素来有分寸,明知晚上便就要启程回宁州,究竟是哪位故友让她在离开之前还不得不去见他呢?启程安排的是晚上,就算是真的有什么事情的话也不可能耽误这么长时间。 心中放心不下,裴正恺准备让人联络青影,却听见耳边一阵破风之声,也幸好裴正恺是有些功夫底子的,下意识的避让,那一把利箭堪堪擦着裴正恺的耳边而过。 带着血书的利箭冷冰冰的钢铁箭头一半没入了柱子里,因为强力的作用,箭尾还在颤抖着,在月色下,上好的钢铁制作的箭头分外的刺眼…… 第320章 被困石室 第320章 被困石室 傅云书是被冷醒的,动了动,却没有摸到被子,反而是牵扯到了脖子上的伤口,不由得“嘶”了一声,原本还迷迷糊糊的这下就全醒了。 睁开眼,什么都看不见,周围一片漆黑,一丝光亮都未曾渗入进来,恍若是在某个密封的盒子里,周围一点的声音都没有,这样的地方,是最能引起心底最深的恐惧。 周围一点声音都没有,也看不出任何的光亮,让傅云书根本无从了解自己的处境。不敢轻举妄动,傅云书在黑暗中摸索了片刻,左边是墙壁,右面悬空,身下是冷硬冰凉的石床,按照目前的状况来看,自己应该是被困在石室中。 周围静悄悄的一点声音都没有,除了她之外别人的呼吸声都听不见,陪着她一起的沧海去哪里了?舅舅给她安排的那个暗卫怎么样了?傅云书心中有些着急,一面在暗骂自己不该这般轻率的信了信上的话便就赴约。 一个时辰前,门房送信过来的时候傅云书心中不是没有觉得奇怪的,毕竟她在宁州并没有什么好友,而她从曦国使臣的别馆住到裴家的别苑不过方才一天的时间,又有谁会送信过来,并且点名让她亲自打开呢? 在好奇心的驱使之下,傅云书将信打开看了,吸引傅云书的目光的是在信的末梢林雪洛三个大字。不是听小三子说林雪洛早在数日之前都没有回烟雨楼了吗?怎么会让人送信给她? 信上林雪洛并没有说太多的东西,只是让她务必到离此处不远的清雅居一趟,主要是为了那一幅画的事情。 原本都已经决意离开萧阙想着不管林雪洛有什么样的一幅画都与她无关,可是心中还是有些不甘的,追查了这么久,傅云书隐隐的知道萧阙的身世与那一幅画有关系,那一幅画中很有可能藏着萧阙宁愿她离开也不愿意说的秘密——在离开之前,她至少要知道萧阙所守着的那个比她还要重要的秘密究竟是什么吧。 不过是迟疑了片刻,傅云书按照信上所说的那个地点去赴约。傅云书倒是不太担忧自己的安全问题,傅云书知道,虽然清明和谷雨没有跟在她的身边,倒是舅舅安排了一个暗卫在暗处保护她。 清雅居是个茶楼,清雅居的掌柜与林雪洛似乎有几分交情,傅云书一说林雪洛的名字便就有个年轻的侍女带着她到一个包厢中去。 到了那处之后,果然见许久都未曾见面的林雪洛站在那处,几日不见,林雪洛似乎比上次分别时更加憔悴了几分,手中拿着一幅画站在那里。 “林公子,不知你所说的画是在哪里?”傅云书已经顾不得与林雪洛叙旧,直接的开口问道。在临走之前,若是能够得到一个答案的话,或许离开的就不会那般的不甘心了。 林雪洛看着傅云书,将手中的画卷递给傅云书一面说道:“画,便在这里……” 那时傅云书见着画就近在咫尺,并没有注意到林雪洛复杂的表情,待走近了,只觉得脖子一阵酸痛,醒来的时候便已经在石室中了。 在昏迷之前,接住傅云书的是林雪洛,傅云书至今还有些不敢置信…… 那样一个看似憨厚温和的年轻人,在跟她问路的时候被她捉弄之后也不生气,憨厚的喜欢着锦奴,为锦奴做尽了傻事,竟然在她将要离开楚江之前用一幅画将她引来对她下手。 究竟是她识人不清一时糊涂,还是林雪洛隐藏的太深? 林雪洛为什么会抓自己?抓自己是林雪洛自己一手策划,还是说林雪洛身后别有其他的指使的人。毕竟自己身边有舅舅安排的影卫,林雪洛看起来不过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而已,又怎么能有这么大的能耐从青影手中将自己给带走? 傅云书想到了那一张看似温雅的脸,这件事情与楚谦音有关系吗? 自己与林雪洛之间并没有任何的冲突和仇怨,在楚江,傅云书也没有什么仇敌,寻仇并无可能。傅云书能想到的是林雪洛抓自己定然是与萧阙有关系的,萧阙在楚江最大的仇敌也就楚谦音了。 自己被抓,那沧海与青影怎么样了,会不会也遇到了危险?他们煞费苦心的将自己抓到这里的目的又是什么?心中诸多的猜测和不安,可是周围一片黑暗,连一点的声音都没有,傅云书根本无法推断出自己究竟身处在哪里。 黑暗中看不见任何的东西,也听不见任何的声音,时间的流逝恍若是对于黑暗没有任何的意义,傅云书都不知道已经过了多久了,不知道是谁将她抓过来的,无论对方是谁,似乎将她遗忘在了这样的黑暗中。 人们对于黑暗密闭的空间有着一种天生的本能的恐惧,在这样的黑暗下,耐心一点点的被磨灭,那一种由内而生的恐惧让她十分焦躁不安。似乎在这样的黑暗中度过了漫长的时间,难道她就这样被遗忘在了这里吗? 这样的念头一旦生出,便就在心中盘旋生根发芽。第一次傅云书觉得这般无助过,不管是在生死关头面临的什么样的危险,但是那是可以看得见的,你可以想办法逃避的。可是被关在这样的黑暗中,四周寂静,那是一种对于未来的未知和未知危险的恐惧无望。 四周寂静的黑暗,恍若是初生的原始亘古不变,看不到任何的一丝光亮,听不见任何的声音,恍若整个世间都只遗留下她一个人而已。从焦躁不安到恐惧再到绝望。 她是否是已经被遗忘在这里,他们的目的是要她被这种寂静和黑暗折磨而死还是说直接不给她食物和水想直接活活的饿死她,渴死她? 那一种面临生死被所有人抛弃和遗忘的恐惧傅云书不是没有体会过的,如同那一晚上,傅锦那一双染着红豆蔻的手将那一杯毒酒从她喉咙里灌进去,如同那一晚上听到裴家满门被灭的消息,如同那一晚上眼睁睁的看着绣着精致的喜幛被火苗吞噬,她带着满腔的怨恨与不甘含恨而终。 究竟是谁将她抓了过来,究竟与她之间有什么样的深仇大恨,在这样寂静的石室中,被黑暗和寂静折磨着,比任何加诸在她身上的酷刑还要难受。 或许是上天垂怜,让她获得了重生的机会。 这一世为人,她还有许多的牵挂还有许多的没有来得及完成的事情啊……她还有亲人、还有朋友、还有爱人……若是真的就这么死了的话,真的很不甘心啊。 这一生这么短,她的牵挂又这么长…… 想到此处的时候,傅云书闭上眼睛,只当自己是在睡觉,不去想身处环境的恐惧与黑暗。若是一般人在这样的情况下很难这么快就镇定下来的,但是毕竟是死过一次,短暂的慌乱与绝望之后,傅云书冷静下来分析自己目前的处境。 如果,在这样密封的没有任何声音和看得清楚任何东西的状况下,自己再焦躁的话只会让自己崩溃。 对方既然费尽苦心的将她抓到这里而不是要她的性命,必定是因为她还有利用的价值。绝对不会就这样将她遗忘在这样的角落中的,活着的自己才算是有价值,那么他们将自己丢在这样黑暗的地方只是为了折磨自己看到她崩溃的样子,最多不过一天的时间就算是看不到幕后主使的人必然还会有人过来送饭的。 因为急躁和恐惧,傅云书感觉到口唇发干,在不知道对方什么时候能来之前,她要保存体力,她闭上了眼在心底跟自己说话,以至于让自己不会变得崩溃。 在这样的黑暗中,傅云书的脑海中的画面却是极尽的绚丽明媚。 那一年,皇宫中的梨花树下白衣男子遗世而独立,如同一幅恒古不便的水墨画卷,便就这样镌刻在她的心中。就算是过了很久很久,她只要闭上眼,都还记得那一天的阳光绚烂,在他清浅的身影上渡上一层暖暖的光芒,有梨花落在他的眉间发梢。 他的身后是十里梨花林,是因为那一天的阳光比往常还要绚烂?还是因为有他所以那一天的阳光比往常都要明媚。纵然是过了很久很久的画面,可是如今若是回想起来的话依旧历久弥新,恍若那一天连空气中飞舞的尘埃都变得透明起来…… 时光在悄无声息中流逝,黑暗带给人本能的最原始的恐惧,傅云书想到很多很多的事,很多很多的人,最终在那一刻在脑海中定格的,是他在梨花树下拈花一笑,风华无双,自此后浮生便因为那人的模样而变得温暖起来…… 傅云书将自己蜷缩成一团,努力的汲取自己身上的温暖,这样的姿态是婴儿在母亲肚子里最能感受安全感的姿势。萧阙,我很害怕,而你,现在又在哪里呢…… 于楚江人来说,那一晚是很平常很平常的一个晚上,家家户户的落了锁,整个楚江过了赏梨花最好的季节,游人也少了起来,有着小城特有的安谧。 官道上,疾驰的马蹄声打破了夜的沉寂,不过是个二十来人的马队,似乎是某个商队一般。因为楚江本就是生意来往交易的要道,所以治理不会如同京城那般严苛,纵然是过了宵禁的时辰,但是只要手中持有官府特批的官文,守城的官兵们还是会开城门放人的。 这一队商队到了城楼门口的时候,见着他们不过是个普通的生意人,手中有官府特批的官文,守城的官兵们便就没有多加的盘查直接的放行了。 整个商队,为首的是个三十多岁的男子,模样看起来颇为的俊朗,一双细长的眼看起来十分可亲,只是阴沉着脸,出城的时候还回望了城中片刻,似乎是不太情缘出城一般。 对方反常的举动引起了守城官兵们的注意,见他们磨磨蹭蹭的形迹可疑再想盘查一番,却见旁边的仆从不知在男子耳边说了什么,那男子似乎做了什么决定一般一扬马鞭快速的出了城门,身后的马队连忙的跟上。 送走了那一对奇怪的商队,守城的将领方才将城门放过下来,却见深夜中传来急促的马蹄声,穿着盔甲的侍卫手中拿着令牌,高声说道:“传侯爷之命封锁城门,三日内不许任何进出楚江。” 寂静的夜,被这样突兀的命令而打破…… 第321章 风云将起 第321章 风云将起 清晨的一缕阳光照到楚江的时候,因为城门晚间贸然被封锁,想要出城或者进城的百姓只能被堵在了城门外,不少挑着担子的小贩不由得向着守城的官兵抱怨道:“都已经好多年都没有封城过了,这太平盛世的好好封城做什么。” “是啊,这是雨后的茶叶要送到临城去呢,我们一年也就指望着这春茶活呢。” 这边不少百姓在抱怨,若是一两个百姓们那些守城官兵们倒是也能应付的过去,见着这么多人都聚集在这里,那些官兵们脸上都有难色。 毕竟春末的时候是从楚江向外经销的春茶、梨花白等最好的时节,不少百姓们要将茶、酒挑到城楼外去交易,而外面的商人也到楚江来收购呢,这一封城门,不知道误了多少人的生计。 百姓们吵吵嚷嚷的将整个城楼都围困住了,怕激起民愤守城的官兵们只能好好言劝慰。 就在双方胶着之际,却见官道上尘土飞扬,“哒哒”的马蹄声由远及近,一队人马穿着一色的黑色盔甲,戴着面具在太阳下泛着冷意,比起中看不中用的守城官兵,这些人一举一动之间带着肃杀之气。 守城的官兵自然是认识他们,这是楚临公府上的府兵。 渐渐的靠近的时候,那为首的戴面具的男子见着城楼门口聚集这么多百姓,眼中闪过一丝冷光,长鞭一甩,谁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出手的,却见带头在前面闹的最凶的一个小贩转瞬间尸首分离,鲜血溅了旁边人一身。 那些在城楼门口的百姓们都被这血腥的画面惊呆住了,那戴着面具的男子骑在大马上,居高临下的看着底下或挑着担子、或扶着儿女的百姓,那倨傲的眼神如同看一群蝼蚁一般,缓缓的开口说道:“世子命令封城,若是有敢不尊者,下场就如同他一样。” 带着血的长鞭指了指地下杀鸡儆猴的青年男子的尸首,对着那一群百姓说道,那些百姓显然是被他残酷的手段给震慑住了,下意识的纷纷退离了几步,生怕走晚点会跟那个人是一个下场。 一片混乱中只听得一个年青的妇女凄厉的声音叫道:“当家的……” 那年青妇女显然与地上的小贩是夫妻,从突兀的变故中回神,见到自己的丈夫在刹那间尸首分离,大痛大悲之下想冲上前去跟那动手的官兵拼命,一面喊道:“我和你拼了……” 与他相识的几个邻里连忙的拉住他,一个年纪稍微大一点的老者劝说道:“牛嫂,这位官爷我们招惹不起,想想你家小牛子啊……” 楚临公府中的人,就连守城的官兵都要敬让三分,毕竟这楚江看似是朝廷的,可是天高皇帝远,这楚家在楚江百年世家,当年楚家先祖楚晚衣在乱世中保护了整个楚江百姓的安危,纵然后来楚晚衣没有自立为王之意,但是楚家在楚江百姓们中的心目地位和盘旋在楚江的势力岂是朝廷能够动摇的。 守城的将军挥手,让人将这倒霉的女人和地上男人的尸体拖走,一面谄媚的对那个方才动手懂得戴着面具的官兵说道:“刘统领,您今日怎么亲自来了。” 刘统领面具下的鹰目看了那守城官一眼,淡淡说道:“世子命令封城担心你们办事不利,所以这几日我和铁卫营都在这里坐镇。” 被刘统领那冷冷的目光看了一眼,守城官擦着额头上的汗水哪里敢说不好。 守城官知道这些年老侯爷身体不好,膝下的长子早逝,次子对于官场上的事情并不感兴趣,大多事情都是公子在打理的。 按照道理来说,在楚家的长子楚青虽然英年早逝,但是其弟楚迟早已成年,应该与皇上请领封号封楚迟为世子,毕竟老侯爷的身子一年不如一年,说句不好听的万一有个万一呢? 可是没想到的是也不知道是皇上那边忘了,还是老侯爷迟迟不肯请封,这些年世子的位置都没定下来。及到公子成年之后,其才华和治理的能力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以为老侯爷是想将世子的位置请封给公子的。 却没想到,还是一年一年的拖下去。 如今公子——更准确的说是世子贸然间下令封城,而公子手下铁卫营的人都改口为世子,显然不会忽然间如此,看来,这楚江的天——要变啊。 此时的别馆,萧阙脸上少有的带着几分倦怠的神色,昨天晚上在循着暗卫查探到的线索去找楚临公,众人寻到藏身的地方的时候楚临公已经被楚谦音转移了,暗卫和他们白白的忙活了一晚上。 回到别馆,下人都端来的早膳,忙累了一整晚上,但是三人却没有胃口。 眼看着,只剩下两日的时间了,再找不到楚临公的话那一日宴席上萧阙必定会处处受制于人。 依照楚谦音的本事自然做不到将他们玩弄的团团转的,之前萧阙还不确定,但是如今已经能够确定楚临公的失踪少不得又是那人的手笔吧。 这般想着的时候,无痕快步的从外面走了进来,面色凝重:“昨晚楚谦音命人封锁了城门。”蓦然间听了无痕这个消息,柳青宴谢奕之少不得一惊,相互对视了一眼。城门一旦封锁,里面的消息传不出去,外面的消息传不进来,楚谦音是想隔绝他们与外界的联系不成? 如果这样的话,那么在楚江他们的位置更是处于被动状态。 不过萧阙的脸上表情未变,捏着手中的杯子淡淡说道:“这样也好。”这样一来,可以避免闲杂人等来打扰,而且——若是楚江内无论发生什么都传传不出去的。 见着萧阙脸上的表情这般淡然,谢奕之想到萧阙手下的那些暗卫们武功高强,整日神出鬼没的探查消息,戒备森严的皇宫内苑都如入无人之境,就算是楚江被封锁的城楼呢。萧阙真的调派人的话,不会因为楚谦音的布置行动受制的。 二来的话——城楼一旦封锁,傅云书也不能离开吧。 正在这般想着,无痕脸上凝重的神色并未曾缓解几分,不敢看萧阙的脸色支吾的说道:“暗卫们查到,裴家别苑已经人去楼空,二爷昨日晚间已经出城了……” 听了无痕的话,萧阙只是微微一愣,紧接着,便就说道:“若是离开了,也好。”至少在起了纷争的时候不会牵连到她。 萧阙垂眸,脸上看不出喜怒,吩咐道:“无论怎么样,都要在两天内查探出楚临公的下落。”无痕见着萧阙这般吩咐,连忙领命而去,萧阙似乎是想到什么,问柳青宴:“楚二爷伤情如何了?” 这边柳青宴正惊讶于傅云书为何忽然好好的就改变行程,眉头一皱,或许是药王谷的暗探们消息打听错了?不妨萧阙忽然问起楚迟的事情,便说道:“楚二爷滚下山崖的时候撞到了脑袋,如今昏睡着没有性命之忧,只是与他一同进山的夫人与孩子已经葬身狼腹,我怕他醒来的时候承受不住打击所以用了药让他这几日一直睡着。” 萧阙微微的点头,说道:“这两日你好好的照顾他,晚间的时候我有话问他。” 这边见着萧阙沉闷的脸色,萧阙没多说什么他也不好多问,谢奕之他这几日忙进忙出的,也不知道萧阙究竟交代了他去做什么事情。见着这边没有事情了,谢奕之便也就离开。 谢奕之抬脚离开,柳青宴也不想继续留在这里面对着萧阙的冷脸,跟上了谢奕之,等着二人离开之后,萧阙手中的杯子被捏成了粉末。 便就这样离开了,连一点点挽留的机会都不给他吗…… 柳青宴一面与谢奕之离开,一面皱眉琢磨说道:“嘶……萧阙说楚谦音会选择在三月二十七动手是因为那日是楚青的忌日,可是我怎么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呢……” 见着柳青宴一脸不解的模样,谢奕之低声笑了一声,说道:“究竟有什么寓意,等三月二十七那天到了不就知道了么……” 三月二十七,不远了…… “二爷,城楼已经被封锁住了严禁任何人出入,我们的人不说进城了,就连传递消息都无法传递进去!”茶肆中,紫影看着裴正恺冷峻的神色,小声的汇报城内的状况。 裴正恺狠狠的拍着桌子,承载着他的怒火力道之大,那桌子险些的被他拍了散架,一边的芸娘因为担心了一晚上没睡觉,眼睛通红,听了紫影的话不由得担心的说道:“连消息都递不进去,也没办法找公子帮忙,小姐会不会有事啊……” 裴正恺几乎将手中的血书给捏碎了,此时他心中怎么不憋气呢,若不是自己太过于笃定在傅云书身边安排一个青影就可以保护她的安危,若不是想着在裴家的别苑中傅云书安全绝对不会有问题的,裴正恺又怎么会在意气用事下将傅云书从严密守卫的别馆中接出来,又拒绝了萧阙的要在傅云书身边安排暗卫的好意呢。 没想到傅云书不过出门一个时辰不到的时间,便就出事了。那天晚上傅云书说去见一位好友,迟迟没有回来裴正恺心中便有些不安,准备派人去寻找,没曾想忽然飞来一支利箭,上面的血书分外刺目。写血书的布条是上好的浅绿色的丝绸写上的,芸娘认得傅云书出门之前穿的便就是这一件浅绿色的衣裙。 连忙将血书展开,大意之意便就是傅云书在他们的手中,若是想要傅云书平安的话就不要惊动任何人,更不能与萧阙联系,让他们按照原计划离开楚江。傅云书在他们手中,自然可保证她的安全。 虽然半夜收到血书足以让人乱了心神,但是裴正恺还没有失去冷静,让紫影尝试着联络青影。没有联络到青影。 他所培育出来的影卫们自然有他们自己的联络方式,虽然青影无端失踪,但是青影是他培训出来最为出色的影卫之一,在察觉到苗头不对的时候就已经留下了暗号。 裴正恺心急如焚,在青影失踪之后就确定傅云书落在了他们手中。不知道对手是谁,裴正恺自然第一个想到是找萧阙帮忙,但是对方明确的在信上说了不准联络萧阙,他也不敢轻举妄动,拿傅云书的安危做赌注。 是以,裴正恺只能一面让人寻着青影留下的线索去找人。 青影留下一半的线索被凭空掐断,在寻到兰溪边上的时候凭空出现了一个带血的耳环。他们的举动竟然是在他们的监视中…… 影卫们将那带血的耳环带回来,芸娘一眼便就认出来了。那带血的耳环,正是跟着傅云书一起出门沧海的耳环! 第322章 犹记多情 第322章 犹记多情 黑暗中,终于传来了些微的声音,纵然很小很小,但是在寂静黑暗的环境中呆了许久的人,对于任何的声音与光源都很敏感。 一直闭目的傅云书终于随着那声音而看去,石室的门“吱呀”一声被打开,有些微的光源过了石室的门照了进来,长期在黑暗中的眼睛见到这样的光亮有些不习惯,傅云书用衣袖遮住了眼,等待着眼睛适应。 那人似乎很有耐心,灭了手中的油灯,就站在石室门口,等着傅云书适应光线。半盏茶的时间,傅云书眼睛睁开了一条缝,慢慢的适应了微弱的光芒。 石室内的光线很暗,一个人影站在门口,模模糊糊的可以看得出是个女子。 那女子缓缓走近,“噌”的用手中的火折子点亮了放在石室内的油灯,突如其来的明亮让傅云书短暂的不适应,适应了光线,却见石室内一灯如豆,女子笑语盈盈的看着她,眼角的一滴泪痣分外妩媚。 傅云书脸上没有任何诧异的神色,似乎早就猜测到来人会是她一般,目光落在了她放在桌子上硕大的红木雕花食盒上,淡淡说道:“有水吗?” 长时间的未喝水和进食,让傅云书的声音沙哑的厉害。 倒是锦奴眼中闪过了一丝诧异和震惊,食盒打开,里面放着几碟子精致的点心,在茶壶的底层放着是个扁平的茶壶,傅云书此时也丝毫不跟锦奴客气,接过了茶壶之后直接将一壶水灌了下去。 也不知她被关在石室内多久了,口渴的厉害,一壶水全然的灌了下去之后方才活了过来一般。 锦奴看着傅云书,有许多话,或者是第一次见到这般镇定的人让她想好的说辞都咽了回去,而是偏头看傅云书笑问道:“傅姑娘难道不怕我在水中下毒吗?” 傅云书淡淡的看了锦奴一眼,说道:“你若是想害我的话直接将我丢在这里自生自灭便就可以了,何必再多此一举在水中下毒。” 说是这般说,喝了茶水之后傅云书却是对桌子上各色的精致点心丝毫不感兴趣。 从锦奴进来之后,傅云书只看了锦奴一眼,紧接着目光便在打量周围。简陋的石室,只有一个石桌和石床。 在这样简陋的石室的墙壁上,挂着一幅画,在这样简陋的石室内,那数尺素绢的话出现的分外的突兀,似乎是有人刻意的挂上去的一般。 这一幅画,已经有些年头了,画上的是一个男子站在柳树下,不过数笔之间勾勒出男子的容貌轮廓,那样出色的容貌只是见过一遍的人定然是不会忘记的。 对于石室内蓦然会出现顾叡的画像傅云书并不怎么惊讶,这一幅画看起来有一些年头了,当年锦奴的母亲谢三娘与顾叡曾是之交好友,这画应该是出自谢三娘之手。 吸引傅云书目光的是画边上提着的小楷,少游的《江城子》。 犹记多情,曾为系归舟。 一笔一划之间,女子细腻的心事都藏在里面。 看着傅云书的目光只是落在那一幅画上面,丝毫不像是一个置身危险中不到十六岁的弱女子,锦奴轻笑了一声,吸引了傅云书的注意力,锦奴嘴角带着笑容。 锦奴的模样生的不错,但是在乐坊美人云集的地方,锦奴的容貌只算的上是中上之姿,算不得上是什么天姿国色。但是她的一颦一笑中,却有着一种莫名的魅力,灯火憧憧之下,那笑容中如同带着一层迷雾让人看不清楚,又情不自禁的被她脸上的笑容吸引进去。 “没想到傅姑娘心性这般的坚韧。记得上一次我将一个人就这样将他关在密室中,没想到不过两天两夜的时间他就疯了……没想到傅姑娘在这样的地方待了一天两夜的时间,竟然一点事都没有……” 一天两夜,难怪觉得身体这般虚弱了,若不是怀中揣着几味补药可以补充体力的话,依照她的身体估计早就倒下去了。不过如锦奴所说,在这样的鬼地方消耗最多的并非是人的体力折磨的是人的心智。 舅舅应该早就知道了她失踪的消息?他是否与萧阙两个人正在楚江找她?竟然过了这么久萧阙都没有找到她,应该是锦奴将她藏起来的地方很隐秘。 她被抓,跟着她一起的沧海与青影怎么样了?对方最终的目标是她,应该不会对沧海与青影两个人下手的吧。 心中闪过了种种的可能性,可是对于眼前笑语盈盈的女子,傅云书本能的想隐藏自己的情绪。傅云书对于现在处于的环境一点都不了解,只能不动声色。 对于锦奴的话,傅云书只当是夸奖受下了,看了锦奴一眼,傅云书嘴角扯起一抹笑容说道:“我想不出来我与锦奴姑娘有何冤仇,竟然让锦奴姑娘这般恨我。你的主子将我放在你这里的时候,应该是让腻待我如上宾,可没让你对我用刑的吧。” 而且用的是这种看不出任何痕迹的刑罚,若是她傅云书是一个心智稍微软弱点的女子的话,在这样的刑罚之下就算是不会疯掉也会崩溃吧。 傅云书说这话的时候一直看着锦奴的脸色的,在傅云书说到“主子”两个字的时候,锦奴的瞳孔微微的缩了缩。脸上的骇然不过是稍纵即逝,随即莞尔一笑看着傅云书说道:“傅姑娘果然聪明,难怪他让我将你抓来之后不让我与你接触呢。不过傅姑娘你就不要费心套我的话了,在我的主子来之前,我是不会跟你透露任何事情的。” 傅云书脸上闪过了一丝失望,锦奴笑了笑,说道:“不过我可以回回答你的为什么会将你关在石室中。” 锦奴生的不算绝美,但是那一双眼生的极为的好看,幽幽的神色将人的目光都不自觉的吸引了进去,那一双保养的极其好的涂着红豆蔻的手摸上了傅云书的脸颊,冰冷如同毒蛇一般,傅云书下意识的避开。 “我是嫉妒啊,嫉妒一个女子长的比我美丽、出身比我高贵,无忧无虑拥有那么幸福的生活同时还有如同萧阙那样出色的男子喜欢她。”锦奴又是以笑,妩媚中带着意思诡异,傅云书的手上不自觉的起了一层疙瘩。 “听起来很不可思议吧。不过当年一下子从天堂跌落到地狱,从不谙世事的闺中小姐变成成为取乐男人的玩物,每天做着你不喜欢的事情、杀着你不想杀的人,就连以前喜欢弹的琵琶喜欢唱的曲子也都成了你深恶痛绝的东西的时候,想必你就能理解我的心态了。”锦奴看着傅云书,那样甜腻的笑容让傅云书身上起了一层寒意。 “变得更我一样,嫉妒一切美好的东西……” 傅云书不可思议的看着锦奴,实在没想到这就是她竟然能将她关在暗无天日的密室里整整两天的理由。一时间顿时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之前林雪洛被她灌醉的时候,絮絮叨叨的说的都是锦奴的往事。 他说她弹琵琶很好听,跟着三娘学会了新的曲子都会先弹给他听; 他说她很喜欢捉弄他,三娘做了点心让她送给他,她就在点心中加了颗棋子,害得他差点崩掉了门牙; 他说她最喜欢笑,笑起来比三月的阳光还要明媚; 不过几年的时间,锦奴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样翻天覆地的变化,竟然让她成为今天这般诡异的模样。傅云书不禁怀疑,林雪洛口中的锦奴和眼前的锦奴真的是同一个人? 见着傅云书的脸上终于流露出镇定和一切胜券在握神色以外的东西,锦奴的脸上闪过了一丝满意的笑容,目光倏然落在了挂在密室的画上,笑了笑说道:“这一幅画是我母亲亲手做的,也是她留给我的唯一遗物。” 画上的人是顾叡,那一首江城子,动离忧,泪难收,犹记多情,曾为系归舟,不曾想到,如同谢三娘那般豪爽的江湖儿女,竟然有如此心思细腻的时候。 一笔一划,极尽柔情…… 锦奴看着傅云书的目光也落在那一幅画上出神,便说道:“离他来还有些时辰,我就说些我能说的东西吧。毕竟傅姑娘为了当年的事情费尽心机,他们不敢对你说的,就由我来告诉你吧……” 傅云书眉头动了动,她自忖从前世到今生,从京城到离国再到楚江,也见过不少人了,虽然不能如同萧阙一般一眼便可以洞悉别人的心思,但是多少对于别人的心思可以揣测一二。但是第一次见到如同锦奴这般疯狂的人,不按照常理出牌,也不知道她的用意是什么。 一时间,傅云书在那里没有说话。不过当年的事情……既然落为了阶下囚,不管最终他们会不会伤害自己,多少要知道些东西才对的起自己被困的数日吧。 如此一想,便笑着对锦奴说道:“长夜漫漫,若是锦奴姑娘愿意跟我说故事的话,我自当洗耳恭听。” 两个人的目光落在挂在密室中的这幅画上,一切的开端,便是从当年的这一幅画、或者是说这一幅画上的人开始说起…… 第323章 凶多吉少 第323章 凶多吉少 已经过去了两天的时间,楚江城已经被封,整座城池防备如同铁通一般坚固,外面探听不到任何关于楚江城内的消息,城内的消息也丝毫传不到外面来,裴正恺等在外面,脸色一天比一天阴沉,更多的是自责。 “这楚江城楼的防守怎么会这般严密,竟然一点疏漏之处都找不到。”此时的紫影尝试过用用各种方法进城,或者传递消息进去,但是半路上都被截了下来。 裴正恺眯着眼睛,一双狭长的眼此时看起来如同狐狸一般,但是在眼底却没有了平日眼底里带着的浅浅的笑意,淡淡说道:“这城楼的防布布局当年全是由楚晚衣亲手设计布置,当年的楚晚衣在军事上可谓是天纵奇才。纵然过了数百年,当年的楚江在乱世易守难攻,纵然外面烽烟四起,可是在这楚江依旧安稳如世外桃源,可见此人本领……” 说起这位楚晚衣,也是一位赫赫有名的名将了,当时姬家王朝败落,各路诸侯揭竿而起,在这样的乱世当年的楚晚衣虽然在那样的一个乱世英雄辈出的年代,虽然没有在战场上有什么作为,但是他凭借着自己的奇才保住了在当年乱世战火中未让楚江百姓受到分毫的战火摧残,就这一点就是一位值得人极其敬重的人了。 之后四国平分天下,楚江本就属于曦国领土范围,这楚晚衣纵然是天纵奇才,但是却是个没野心的人。乱世结束之后,朝廷一旨诏安的圣旨下到楚江,楚晚衣并不想自立为王,便受了朝廷的诏安,朝廷撤去城主的封号封楚晚衣为楚安侯,世袭爵位。 而如今的楚家便就是楚晚衣的后代,因为如今的太后是出自于楚家,所以在昭帝时期便将楚安侯改封号为楚临公。 纵然数百年过去了,楚江楚家被封为国公,但是其军事布置上还是在沿用着当年楚晚衣所用的阵法和巡视方法,当年的楚晚衣便是以“守”闻名于世,当年防止奸细混入城中的方法到了如今倒是叫他们无法靠近楚江半步。 紫影见着裴正恺这般说,心也不由得沉了沉。当时小姐在他们手中,他们的一举一动都被对方监视着而他们连敌人是谁都不知道。一个在明一个在暗,谁都不敢拿小姐的安危做赌注,先按照对方的意思退出了楚江再做打算。 可是没想到的是,一旦退出,楚江便就被封城,他们原本的打算根本不管用。 裴正恺是个何等精明的一个人,楚江能够封城的除了楚临公还能有谁,楚临公病重,做主的是楚谦音。当年楚谦音与萧阙的嫌隙他也曾耳闻,自然是想到抓走了云书的应该是楚谦音,而云书之所以被抓并非是云书得罪了人,而是与萧阙有关! 到了此刻,裴正恺已经不再想着如何去怪罪萧阙了,而是在琢磨一件到现在他都没有想明白的事情——他们的计划是如何的走漏的。 原本按照裴正恺的计划,本是傅云书被掳走的那天晚上而准备出城。为了怕萧阙会阻拦,所暂布的疑云都是三日后再启程回宁州,只有少数的亲信知道他的计划。可是,拿一日掳走傅云书的人传递来的纸条,上面写着的一句话“按照原计划出城”,意思就是对方将他们的计划洞悉的一清二楚。 是他们中间出了奸细吗?那些知道原计划的人,都是跟随他多年的亲信,他不想怀疑他们中任何一个人,可是事实摆在面前,不得不让他多想。 见着裴正恺久久不语,一边的紫影忍不住的提醒裴正恺道:“二爷……” 裴正恺从思绪中回神,问道:“还有什么事情……” 紫影将一物递给裴正恺,说道:“兄弟们无法进城找小姐,便沿着青影留下的线索一路寻找过去,在楚江的下游发现了这个……” 傅云书是在楚江城中失踪,整个楚江都被封了起来,所以根本无法进城探查消息。青影留下的线索是从兰溪断的,毕竟是跟在自己身边多年的手下,情同兄弟,所以裴正恺命人寻着兰溪下游通往楚江的方向能不能找到青影。纵然知道找到青影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但是裴正恺却不想放弃任何一个可能。 原本在看到紫影手中带血的令牌的时候,裴正恺就知道依照对方行事谨慎的手段,青影若是落在他们手中肯定是凶多吉少,但是看到紫影手中带血的令牌的时候,裴正恺额头的青筋不由得跳了跳。 这些令牌每个裴家暗卫都有,就是怕执行任务的时候会出什么意外底下的兄弟们找不到尸骨。只要人活着,令牌无论如何都是不能离身的。 这些暗卫本是裴正轩一手培养出来的,当年他挑选了几个暗卫带在身边的时候听到暗卫这个规矩,还笑着说道:“跟在我身边暗卫又不跟你们在战场上一样需要时刻准备拼命打仗,安全的很,哪里需要这些东西。” 当年青影是他从军营中刻意的挑选出来的,他的父亲兄长都战死在战场上,家中只有他一个独苗,又非常能干。 就是怕他在战场上会有什么闪失,所以他就将他带在了身边,危险的任何都不会让他去执行。没想到……看到这个令牌的时候,裴正恺心中是又气又怒! “在河岸边上,还发现了这个带血的外衣,请芸娘认一下吧……”紫影的心中何尝的好过,都是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感情自然非同一般。当时手下人将青影的令牌带回来的时候他的眼圈都红了。 芸娘看了那件外衣,鸦青色的外衣被血浸染了快要看不出原本的颜色,芸娘只看了一眼便就偏头不敢再看,脸色苍白声音也有几分颤抖说道:“这是沧海的外衣……” 沧海与青影两个人是陪着傅云书一起出去的,如今两人已然是凶多吉少。 石室内一灯如豆,锦奴的目光落在挂在墙壁上的一幅画上,眼中带着一种傅云书看不懂的情绪,缓缓说道:“我的父亲是县衙的主簿,家境清贫,和很多郁郁不得志的书生一样长相普通固执己见,清高自傲。但是娘却不一样,她是我见过最美丽的女子,她喜欢唱歌、喜欢笑,喜欢结交朋友。我常常在想,娘这么美丽的一个女子,怎么会看上那样普通的父亲呢。” 当年的谢三娘,一曲名动楚江,江湖儿女有着男子少有的豪迈与英气,就连性格高傲的顾叡都与她引以为知己,可见也是一代传奇红颜人物。可是无论从林雪洛口中也好、从锦奴的口中也好,听到的何文远,不过是个落地的秀才,在县衙中做了个主簿而已。 他不似话本的书生一样有着俊朗的外貌,只不过认得一些字,不会诗词歌赋风花雪月这些东西。当年受万人追捧的谢三娘,为何会因为这样一个普通的书生甘愿的收起双翼,未他洗手做羹生儿育女呢? 傅云书不是不疑惑的,听锦奴所言,当年谢三娘嫁给何文远有什么不得已的理由?傅云书的目光落在墙壁上顾叡的那一幅画像上,锦奴的年纪不过才二十岁的样子,不可能会是那样狗血的原因的…… “父亲性格固执顽固,对别人冷着一张脸,但是对我很好,最喜欢对我笑,每次从县衙回来,他都会带好玩的好吃的给我。他对母亲很好,虽然家中算不上富裕,但是却设部我与母亲受半分苦。那时候我在想,我的父亲与母亲应该是天底下最恩爱的夫妻了,外表上看似一点都不般配的两个人,但是母亲为了父亲甘愿的洗手做羹,收敛风华;父亲性格冷傲清高,却娶了 江湖儿女的母亲为妻,待她如同珍宝。那时,我在想,以后我的人生应该如同我的父亲母亲一样。看似不够般配,但是却无比恩爱,相敬如宾。”或许想到往事,傅云书见到锦奴脸上的神色柔和了好几分。 锦奴所说的,都是当年谢三娘与何文远夫妻相处的点点滴滴,丝毫与当年顾叡没有任何关系。到目前为止,傅云书也听不出任何的变故。在那样美好的家庭环境下成长,为何锦奴回成为今天这样的性格。 “可是……”锦奴的声音蓦然的变得尖锐的起来,在这样寂静的石室内分外的醒目,傅云书吓了一跳。 “一切的美好都在六年前打破了,父亲因为卷入县令受贿案件被关押在了县衙中,母亲四处走访,寻求解救父亲的法子,却一点门路走没有。最终一案审理下来,父亲母亲两人双双入狱,何家满门获罪。明明是县令贪污受贿,父亲不过是县衙中小小的主簿而已,不应该受到这么重的惩罚的,后来我才知道,主审当年县令贪污受贿的那个官员,当年倾慕我的母亲,却被我的母亲给拒绝了一直怀恨在心,假公济私处置了我们何家满门。”锦奴说到这里的时候,声音带着几分凄楚。 “他是朝中堂堂的三品巡抚,我的父亲不过是县衙中小小的主簿,纵然知道父亲是冤枉的,可是谁又敢说他假公济私?母亲当年名声在外,多少王孙为求听她一曲而一掷千金,就连当年的顾叡先生都引以为知己,当年决定了她生死的巡抚在当年被她拒绝的时候,怕是早就已经忘记了他的模样吧。”锦奴蓦然笑了,看着傅云书说道:“这就是权势带来的好处,什么夫妻恩爱伉俪情深,在权势面前却是那般的不堪一击。我的父亲一生清高自诩,最终还是败在了权势之下,连他的妻女都护不住啊……” 看着锦奴的模样,傅云书挪动了嘴唇,似乎明了说道:“所以,你宁可无名无分的跟着楚谦音,也不愿意跟林雪洛便也是这样一个可笑的原因么。” 锦奴看着傅云书,冷笑一声说道:“出身高贵,生长在赞缨世家的大小姐,又怎么能明白被权势所压迫的痛苦呢。当你的母亲,为了保护你换取你一命,委身在仇人的身下;当你眼睁睁的看着你的父亲被斩首,连个收尸的人都没有;当你原本在大好年华,却成了被人玩乐的玩物辗转在各种男人之间,你便明白了权势的好处。” 第324章 阴晴不定 第324章 阴晴不定 锦奴连自己都不明白,为何对于傅云书会说这些东西。 记得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是在楚临公的府上,她与萧阙并肩坐在一起,艳如桃李,娇憨明媚,眼神有着她这个年纪特有的清澈。 无论外面的流言蜚语究竟有多么的难听,可是似乎对于她没有任何的影响。如同一株名花,无论再多的风雨,总有人为她遮挡免受颠簸流离。 因为她出身高贵——右相的嫡长女,在朝野中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因为她的情郎,是曦国最为强大的男人,毓烟公子,左相楚怀朝,无论是哪一个身份,都能够将她纳于羽翼下保护她免收风雨。 十五岁的年纪,最好的年华。那时的她在做什么。 父亲获罪,他的父亲不过是个小小主簿而已,县令贪污,虽然与他无关,但是昔日的同僚们万万的不会因为他的父亲而去得罪巡抚大人的。 小小主簿的生死而已。 是以当年何家获罪,母亲走投无路,巡抚以她的性命要挟母亲,母亲只能委身那个人的身下想要换取他们母女的平安。 那一天晚上的风雨格外的急骤,她与父亲在天牢里眼睁睁的看着母亲被那些人带走,父亲除了跪在地上苦苦哀求其他的丝毫无能为力;母亲被带走,父亲含恨触壁而死,她守着父亲的尸体眼睁睁的看着温度一点点的变冷,早晨母亲衣衫不整的到大牢中的时候,父亲的尸体已经僵硬。 那昔日爱笑的凤眸中,锦奴第一次见到什么叫做心冷如灰,如同一朵名花,一夕间就失去了所有的色彩,枯萎成灰。母亲随着父亲去了,她在天牢中,一夕间失去双亲,从被亲人捧在手心中的娇娇女,没入贱籍。 那时,她口口声声的叫着雪洛哥哥的情郎在做什么?那时他还在家中做着画,等着讨她的欢心呢。他就是那样一个没有用的人,除了画画,什么都不会。 她不止一次的想着,若是父亲的官能比巡抚大,如果她的情郎足够的强大,她又怎么会沦落到欢场中呢。 何家出事的三天后,她才看到林雪洛,他只能十分内疚的看着她,似乎对于未能及时的知道何家的变故而感到内疚一样。 就算是知道如何,他不过是一介书生而已,对方可是巡抚大人,他不能更改任何结局。 何家被抄家,她没入贱籍,手中只有一幅画而已,那是母亲临死前依旧还珍藏的一幅画卷。 “西城杨柳弄春柔,动离忧,泪难收。”锦奴不知道,看似琴瑟和鸣相敬如宾的父母,母亲心中一直藏着另外一个男人。 那个男人英俊潇洒,博学多才,那个男人胸怀天下有经天纬地之才,那个男人有着君子之风,本是天上鸿鹄,对于她这个楚江的牡丹没有丝毫的留恋,只当她是知己而已。 他喜欢的,是名动曦国的那一朵梨花。 朝云公主,母亲的手帕之交,一个是性格豪爽的江湖女子,一个是深宫中的金枝玉叶,那般其妙的缘分让两个人相逢竟然结为异姓姐妹。可是谢三娘只知道,叫做小容的女子身份不凡,会是哪家的千金小姐,可是从未想过她竟然是一国公主。 很小很小的时候,母亲总是喜欢将她抱在膝盖上说着当年的事情。 故事里,最多的是一个叫做顾叡的男人和小容的女人。 她说她去过很多的地方,见过很多的人,从未见过世上有这般俊朗的男人和这般貌美的女人,两个人站在一起,就算是什么都不说,如同天造地设的一对。 第一眼看到那个男人的时候,她在烟雨楼中弹琵琶卖艺——到楚江的时候,身上的盘缠被小偷偷了,所以在烟雨楼中卖艺想挣些盘缠。那一日有她看不顺眼的纨绔子弟也在烟雨楼中,所以她琵琶弹的漫不经心,手下一顿,错了一个音符。 在喧闹的人群中,根本就没有人听出来,但是那个男人却听出来了,从雅间中挑开了竹帘,看了她一眼。 从未见过那样美丽的一双眼睛,斜挑的丹凤眼,多情却又冷漠如冰,不过是被他看了一眼,她竟然如同二八少女一般心不受控制的乱跳起来。 那纨绔子弟纠缠了她数日,谢三娘本就想今天过后便不留在烟雨楼中了,见着那纨绔子弟出言不逊,谢三娘正在想办法脱身呢。 那人进来,为她解围道:“姑娘弹琵琶累了,不知在下可有幸请姑娘喝一杯?” 她欣然应允,那纨绔子弟不想放她离开,便想命下人动手,名震江湖的武林盟主,又如何的会怕一群不成器的家丁呢。 那个纨绔子弟被顾叡收拾的很惨,鼻青脸肿的出了烟雨楼,便是那样的初见,如同街头巷尾说书先生一般的传奇故事,游历江湖的美人,遇到救美的英雄,如何的不会心动呢? 可是那个英雄,心中却藏着另外一个女子。 见到那个女子的时候,自负美貌的谢三娘在那个女子面前都不由得自惭形秽。那种美丽,如同楚江的梨花一般看似娇柔,但是在烟雨中带着一种吸引人的韧力。 就算是身为女子,面对这么美貌的女子谢三娘依旧是讨厌不起来。或许是因为她的天真烂漫吸引了谢三娘,两个人的关系相处的很好,义结金兰。 知道小容不过是她的化名,在很多年后,齐聚在烟雨楼中的所有人都离开了楚江,回归到了原本属于自己的宿命轨道上。而原本是楚江过客的谢三娘却留在了楚江,留在了那一段隔世经年的回忆之中。 楚江的梨花年复一年的开了又落,却等不到昔日的故人在楚江煮酒弹琴。最终,她知道那样出色的男子不过是她生命中的惊鸿掠影,此后她的一生便就活在了回忆中。 顾叡是被她一生的传奇,在年华耗尽之前她终于累了,收起了双翼,在楚江寻找到了她的良人——或许他没有顾叡的英俊,或许他没有顾叡的才华。不过是个朴实的落第秀才而已,但是他却喜欢她,可以许诺她一生的安稳。 婚后二人生有一女,为了纪念当日的故人,所以便取名为“小容”,当日朝云公主在楚江的化名。 最终谢三娘选择的嫁给的是一个极为普通的平凡人,那个在她浮生中惊鸿掠影的男人成就了她一生的传奇,无论如何她都忘不了他的。嫁给何文远,两个人看似琴瑟和鸣、看似相敬如宾,但是她的心却早就已经随着那个人离开了楚江,留在楚江的只不过是守着当年一段回忆的躯壳而已。 所以,在临死之前她将精心描绘的一幅画交给了锦奴,自欺欺人了大半辈子,临死的时候她恍然惊觉,到底还是忘不了那个男人的。 锦奴的嘴角勾起了一抹极尽嘲讽的笑意,说道:“你说人这一生多么的可笑,似乎是活在一个又一个的谎言之中。母亲等了顾叡一辈子,念着她的好姐妹一辈子却始终不知道她的身份;父亲喜欢母亲,临死的时候却不知道母亲的心中自始至终藏着另外一个男人;我以为,我的父母是天底下最为恩爱的父母,却不知道你恩爱不过是自欺欺人的表象而已。” 最终,楚江是谢三娘的归宿,却不是顾叡的归宿,也不是朝云的归宿。 傅云书听着朝云的话,后背隐隐的有一阵凉意。顾叡,朝云,一个是萧阙的恩师,一个是萧阙的生母,之前坊间对于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就有诸多的猜测,当时知道萧阙的身世的时候,傅云书隐隐的猜测过朝云公主和顾叡之间的关系。 只是那一种猜测的话多少对先人不敬,怕触及到萧阙不愿意回首的事情,所以傅云书只能将心中的猜测作罢。 却没想到,会直接的从锦奴的口中听到关于朝云公主与顾叡果真有私情的事情。朝云公主未婚先孕,被昭帝假装赐死软禁在京城郊外;顾叡与昭帝反目成仇,昔日兄弟决裂;萧阙与顾叡之间无师徒之间亲密,似乎隔着何种仇恨,又有一种给人剪不断理还乱的感觉。 是因为,顾叡是萧阙的生父吗? 可是,这些不过是锦奴的一面之词而已,锦奴又是如何的知道朝云公主的身份的?锦奴无缘无故的跟她说了这么多,会不会是别有用意呢?她会不会是故意这般说用意就是为了误导她的? 就算,顾叡是萧阙的生父。那么锦奴又为何特意的说给她听,跟他们抓她过来的目的有关系吗? 傅云书的心中闪过了许许多多的念头。在这个时候,如果多问锦奴会不会再得到一些有用的消息?如果正好是锦奴的圈套,问了就中计了又该怎么办。 傅云书靠在那里,想了许多,最终将眼中的种种疑问按压下来,看着锦奴说道:“锦奴姑娘的故事让人真唏嘘不已,没想到,看似冷淡的顾叡先生,竟然在楚江欠下了这样的一笔风流债。只是让我好奇的是,真正论起来锦奴姑娘应该恨顾叡先生吧,可是为何那日见到顾叡先生的时候那般的亲密。” 这也是傅云书最为好奇的地方,怕锦奴是故意的套她的话的,所以傅云书谨慎的选择没有跟锦奴问当年的事情,而是从顾叡身上入手。 锦奴笑了笑,说道:“我也是想看看,能让我娘牵挂了这么些年的人会是什么模样。几十年过去,昔日翩翩少年郎总该老了不成样子了吧。我想知道,若是娘看见了他如今这般的模样还会不会喜欢他。” 纵然自己的父亲再懦弱无用,但是却是自己的亲生父亲啊。想到父亲一心对待母亲,可是母亲临死的时候还牵挂的是另外一个男人,到底还是替父亲不敢的。 在见到,已经两鬓发白的男人,却依旧有着一种难以用语言描叙的风华的时候。那时锦奴便知道,父亲永远也代替不了他在母亲心目中的地位。 一种莫名的迁怒于恨意,甚至想着当年若不是因为她,母亲也不会选择留在楚江最终那样一个传奇般的女子屈辱而死。心中越恨,表面上越是平和,是以当楚谦音命她特意的接近顾叡想办法用当年的往事拖住他让他在楚江无法顾及其他的事情的时候,锦奴很愉快的接受了这个任务。 甚至,想杀了他——似乎那样可以减轻她这些年所承受的痛苦一般。 傅云书自然是不知道锦奴心中所想,在傅云书看来,从不谙世事的少女到没入贱籍亲眼目睹了父母双亡的锦奴已经不能用正常人的思维来揣测她了。 昔日的笑容已经死了,活着的是楚谦音手下脾气阴晴不定的锦奴。 “若是跟你说太多了世子肯定会生气,你收拾收拾,过会儿,世子会亲自来看你的。”锦奴将挂在墙壁上的画卷收起来,笑了笑对傅云书说道。 第325章 万人之上 第325章 万人之上 锦奴走之后,石室内又恢复了沉寂,不过锦奴显然没有打算继续折磨她的意思,将油灯留在了石室内。 摇曳的昏暗的灯火,在这样黑暗的石室内,唯一的一缕光芒给人一种温馨安心之感。 锦奴口中所说的世子,无疑坐实了傅云书对楚谦音的怀疑。 是楚谦音故意以林雪洛为诱饵将她抓过来的吗?楚谦音本是与萧阙有嫌隙,抓她过来是为了威胁萧阙?那萧阙到现在到底知不知道她被抓的事情? 桌子上锦奴将点心并未带走,原本楚谦音将傅云书安顿在她这里的时候让她好生的照顾她,并未让她对傅云书用刑。 前两日楚谦音忙着盯着裴正恺离开楚江的事情,将傅云书放在她这里之后并不敢来看傅云书,怕引起萧阙的怀疑。 如今裴正恺已经离开了楚江到了临成,楚江在他们的严密控制下就算是裴正恺都无法与萧阙取得联系。而萧阙此时只当傅云书已经随着裴正恺离开了楚江了,并未怀疑傅云书落在了他们的手中。 正是因为如此,楚谦音才放心的过来看傅云书。锦奴知道楚谦音阴晴不定的脾气了,她因为自己的嫉妒之心擅自的对傅云书用刑,楚谦音若是知道了绝对饶不了她。所以锦奴准备好了点心与茶水在密室中——就算是傅云书不肯吃,楚谦音看出了傅云书身体虚弱,她也可以推脱说是因为傅云书自己的原因。 傅云书自然知道锦奴弯弯绕绕的小心思,等着锦奴离开之后,看着点心盒子里的点心慢慢的寻了几个自己爱吃的吃了起来。她现在能够笃定活着的自己绝对是比死了更有价值,只有保存体力才能想脱身之计——她现在连自己在哪里都不知道,还能有什么办法脱身呢。 只是沧海,傅云书想到一见到林雪洛之后便就晕了过去,跟着她一起的沧海到底怎么样了。傅云书心中担忧,只寄希望于他们的最终目标是她,放过了沧海。 石室的门再次有被启动的声音,长期的黑暗中傅云书的听觉十分敏锐。莫非楚谦音这么快就过来了,傅云书心中这般想的时候,目光不由得落在了石室门口,却见门口站着一个形容憔悴的青年男子,借着石室内微弱的灯光,却见那人不是林雪洛还是谁。 楚迟是在次日的早晨醒来的,四十多岁的中年人,在经历了妻儿幼子丧生的打击之后十分憔悴,若不是心中还尚存着那一丝牵挂,估计早就随他们去了。 萧阙进来的时候,看见的便就是楚迟一脸了无生趣的模样。 神色麻木的中年人,在见到萧阙进来的时候脸色终于有了一丝动容,他靠在床榻上,身后垫着锦被,看着那陌生的白衣青年慢慢踱步走了进来,那是他第一次见到萧阙,却是一眼看出了他的身份,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长久的未曾沾水所以嘴唇干裂,声音也有几分的嘶哑,说道:“是你救了我。” 萧阙点头,脸上是无尽的淡漠,垂眸遮掩住了他眼底深处的神色,说道:“您还好吧。” 第一次见到,却是无数次听见过关于这个惊才绝艳的孩子的名字。年纪轻轻,便就坐到了左相这样一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每年父亲与姑姑往来的密信中,其实多少都会提到一两句这个孩子的事情的。 对于楚家而言,他的位置做的越高,他们为他感到开心的同时却越是不安的。楚家所有人都依照当年之约,远远的守在千里之外的楚江偏安一隅,无人再进京为官,但是只要他在朝中一日,楚家都是如履薄冰,生怕,某一日当年深埋的秘密被挖了出来。 所以,对于眼前这个不算是陌生的年轻人,楚迟心中是万般滋味。 他记得当年父亲在知道楚谦音偷偷的进京之后,无可奈何之下进京将楚谦音给抓回来。父亲回来之后将楚谦音罚跪在了祠堂中整整三天的时间,打的半死,自己也关在书房中整整的三日时间都没有出来过。 楚迟听下人说过,父亲进京的时候见到了那人,也听说那人因为楚谦音差点丢了性命,父亲回来之后拿着家法险些的将楚谦音活活的打死,是楚迟将父亲拦了下来,心中觉得父亲偏心。 因为兄长的缘故,楚迟十分疼爱楚谦音这个侄儿。纵然那一次确实是侄儿做错了事情——不顾家规前去京城连累了京城的那个人,但是楚迟却觉得分明是他欠楚家欠楚谦音的,父亲怎么这般偏心。 对于京城的那个人楚迟没有任何的感情,倒是楚谦音是他大哥的遗孤,从小兄弟二人感情就好,最终大哥因为那样一个荒唐的理由而死,留下侄儿一个人,是以这些奶奶纵然知道侄儿性格乖僻,但是他还是宠着自己的侄儿。甚至拒绝了继承爵位,想将爵位让给侄儿,算是某一种补偿吧。 可是没想到,自己看着长大的侄儿心这般的野,掌控了楚家之外竟然要他的性命。他的妻子和孩子都惨遭毒手,自己最终却是被他一直忌惮的人所救。 就连楚迟都不由得感慨一句天意弄人。 听着萧阙冷硬的问候,楚迟苦笑了一声并没有对答话。 萧阙见着一脸苦楚的楚迟,淡淡的问道:“他掌控了楚家,为什么信中不说?” 所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楚谦音竟然连楚家的铁卫营都掌控在了自己手上,将楚家的机关布置都摸了清楚,在这之前,萧阙不相信楚谦音的某些行动,楚临公与楚迟没有一丝的察觉。可是在京城中与太后的来信中,只提了只言片语,根本就没说过楚谦音在楚江做了这么多的“好事”。 真是麻烦,若非楚临公全然的丢失了对于楚江的局面的掌控能力,他怕是早就动手还等到被动的状态吗?一想到傅云书离开了楚江,若是再不解决楚江的事情的话,等傅云书到了宁州的时候再追也追不到了。 语气疏离,对于萧阙冷硬的性格来说,前面的话语中他加了一句敬语已经是件很不容易的事情了。就不要指望他的语气能有多好,能考虑他的感受。 对于萧阙的性格楚迟有所听闻,这样的时候他自然不会计较萧阙的态度,而是说道:“楚家我想着原本就是他的,那一年从京城回来之后,他已经改了很多,我与父亲原本以为他已经死心了,却没想到他竟然会存着这样的野心。” 不甘心,在楚江当一个安然的侯爷而已。 萧阙冷哼了一声,一双眼十分冷然的看着楚迟说道:“当年他既然到京城就说明他绝对不是安分的人。” 被算是自己小辈的人这般一说,楚迟默然了片刻,颓败的问道:“父亲现在怎么样了?” “在楚谦音手中,不知死活。”萧阙冷冷说道,楚迟听了萧阙的话,放在被子上的手因为极度的愤怒青筋凸起,说道:“孽子!孽子!没想到这些年楚家竟然养了个白眼狼。” 比起楚迟的激动,萧阙淡然多了,说道:“楚临公,我会救他出来。” 虽然是冷硬的语气,但是说出来的话无端的让人觉得很信服,楚迟知道他既然已经出手救了自己,定然不会对父亲见死不救的,沉默了片刻,没有说话。 “如今楚谦音已经调动铁卫营的人封锁住了城门,就算是找到了楚临公我也无法保证你们的安全。”萧阙看了楚迟一眼,说道:“所以,我希望二爷能告诉我一件事情。” 竟然调动了 铁卫营的人,他究竟是想干什么!楚迟发现,对于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他一点都不了解。听萧阙这般说,楚迟便问道:“何事?” 萧阙看着楚迟,一字一句的说道:“当年楚晚衣在楚江布置的机关图在哪里?” 楚迟脸上的表情许变了变,垂眸不知道在想什么,从大病中初醒,他的脸色蜡黄本就不好看,此时更加难看,不由得低声说道:“你问这个干什么,你知道的,那机关图只有楚家子弟才能知道。” 听到楚迟的话,萧阙的嘴角蓦然的勾起了一抹笑容,看着楚迟难看的脸色有些意味不明的说道:“我不是也姓楚吗?” 一席话,似乎是触碰到了某一种禁忌一般,楚迟蓦然抬头看着萧阙,对上的只是那个年轻人似笑非笑的脸,他活了大半辈子,也看不出他那含笑的眼中潜藏的某一种用意。 左相,楚怀朝…… 傅锦与玄凌的亲事已经定了下来,八月中秋,桂子飘香的季节。因为存在着某一种利益上的联系,玄凌与皇后母子二人之间的关系也变得密切起来。 这一日玄凌在凤仪宫中陪着皇后用膳,想到自己舅舅去了楚江,无论是好奇还是出于关心,玄凌不由得开口问皇后道:“母后,舅舅会选择在楚江那个地方除去萧阙究竟是因为什么原因?” 听了玄凌的话,皇后舀着甜汤的手顿了顿,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嘴角蓦然的勾起了一抹笑意,意味深长的说道:“楚怀朝,楚江楚家,一切的恩怨自然是要从开始的地方而结束……” 毓烟公子萧阙,曦国左相楚怀朝,他竟然敢让他坐上了万人之上的位置,他做的够绝的!皇后的眼中,蓦然生出一种冷冽的狠戾。 第326章 残酷现实 第326章 残酷现实 见到林雪洛,是在意料之中的事情。 当日是他们借林雪洛的名字将她从别苑只能引出来,因为林雪洛算她在楚江中认识的第一个朋友,更加上因为之前之所以与林雪洛结交是存着利用的心思的,在收到林雪洛递过来的信,信上说他遇到一点小麻烦想请她前去帮忙,并且说明遇到的麻烦与之前林掌柜的留在家中的一幅画像有关系。 是以,傅云书当时心中并没有多想,带着沧海只跟芸娘交代了几句便就匆匆的赴约。 没想到,林雪洛竟然暗藏祸心,傅云书可没忘记在自己被打晕之前,看见的便是林雪洛的身影。 锦奴前脚离开,林雪洛后脚便就跟着过,傅云书拿不准林雪洛的用意如何。淡淡的看了林雪洛一眼,说道:“不知临公子前来有何指教。” 毕竟一开始她故意接近林雪洛便是另有目的,那时她见林雪洛待她一片赤诚心中未免有些内疚之意。如今林雪洛帮助锦奴算计她傅云书心中多少还有几分失望的,毕竟从一开始她是将林雪洛当做朋友的。所以傅云书不会指责林雪洛什么,但是语气淡淡是正常的事。 林雪洛见傅云书这般,低垂着双眸,蠕动了嘴唇半天方才说道:“傅姑娘,对不起……” 傅云书冷笑了一声,不欲听太多林雪洛的话,而是冷冷的说道:“林公子道歉有何用,左右我是被抓到这里来了。我有一事不明,我与林公子并无冤仇,林公子为何要帮助他们陷害我。” 说到这里的,时候,傅云书的语气中难免带着几分咬牙切齿之意,若不是中途接到了林雪洛的来信,如今她已经跟着二舅舅出城了。如今二舅舅知道她失踪也不知道急成什么样,楚谦音将她关在这里究竟是为了什么? 造成如今局面的罪魁祸首站在自己的面前,还一幅十分抱歉的模样看着她,傅云书纵然是再好的脾气,未免也有些火上心头。跟林雪洛说话的语气未免有些冲。 锦奴那边将所有的事情都藏的严严实实的,傅云书根本就不能从锦奴的口中套出什么话来。如今看林雪洛这个样子在锦奴走之后才进来,莫非是瞒着锦奴偷偷的进来的?傅云书想从林雪洛的口中套出些什么话出来。 见着傅云书脸色冷冰冰的,毕竟是他有错在先,林雪洛苦笑了一声,低声说道:“是因为锦奴。”,林雪洛脸上的神情十分复杂,看着傅云书,似乎是解释说道:“锦奴是世子手下的死士,当时我用一幅画想要将锦奴从妙音阁中赎出来,锦奴却不愿意出来。我以为她是嫌弃我穷,可是直到有一日锦奴让她身边的丫鬟偷偷的带信约我出去,我才知道并非是她不愿意,而是她是世子手下的死士。一旦离开世子便就是背叛,背叛世子的人下场就只有一个,那就是死!” 七年的光阴流逝,他守着烟雨楼,守着自己的画,七年如一日的活着,他依旧还是那一年在合欢花树下看到心上人还会脸红的少年;可是弹着琵琶的红衣少女,却早就不复当年的模样。 他停在此岸想等着她回来,而她却在彼岸挣扎着,明明是七年之前,两个人的人生都不该有任何的交集,可是他还固执着等在那里,等着他回来。 那一日在烟雨楼中,小鱼带信给他说姑娘想要见他。那时心中的欢喜难以用言语表达的,他赴约而去。 那一日,锦奴没有如同以往那般对他十分漠视,说了很多很多的话。说这些年所受到的欺凌,说遇到世子之后,如何的成为了世子的死士。 妙音阁头牌,看似无限风光的背后,那一双弹着琵琶的手,在这些年不知道沾染了多少的鲜血。 有楚谦音敌人的,也有她自己看不顺眼的。 当她神色淡漠的说着自己第一次杀人的感受的时候,那般的轻描淡写,仿佛她手中不是一个人命,而是一件可有可无的物品。在林雪洛的人生中很单纯,有酿酒,有经营酒楼,有读书作画,似乎锦奴所说的腥风血雨与他没有半分的关系一般。 那时,那一双美丽的眼含笑的看着他,眼底略微的带着几分嘲讽之意,淡淡的问他道:“林哥哥,如今我是锦奴,不是当年的小容了,这样的我,你还要吗?” 锦奴也好,小容也不罢,在林雪洛的心中她依然是十四岁那年,穿着红衣在合欢树花树下弹着琵琶的小姑娘。 当年何家满门被抄家,当年负责这个案件的官员将此事做的非常隐秘,将何文远抓起来的时候并没有任何的征兆,只当是寻常的询问,谁也没想到何家的事情竟然牵连这么大。小容与她的母亲,都是连夜的被带走的,等收到何家经历这么大的变故的消息的时候,父亲与他再赶过去,何家罪名已经定下,锦奴也被送到了乐坊中,谁都无能为力。 见到锦奴这般的模样,恍若是回到了当年一般。那时林雪洛不知道怎么会有那么大的勇气,抱住的锦奴,说道:“小容,我不管你变成什么模样我都会喜欢你,你告诉我,我怎么才能将你从那样的地方带出来。” 锦奴说了楚谦音的条件,他要另外一幅画。 那一幅画,是父亲亲手所做,对那一幅画视若珍宝,可是,看到锦奴那一双殷切的望着他的眼。七年前,他眼睁睁的看着何家定罪,看着奶锦奴没入贱籍无能为力。如今有机会能将锦奴从那样一个可怕的地方救出来的话,纵然是违背了父亲的话……他已经错过了一次,将一幅画给了别人做了交易,就不怕再错第二次。 他将画给了锦奴所说的人,那人还要让他亲自写一封信给一个人。 按照他们的指示,他写了那一封信。只是林雪洛想不明白,自己父亲收藏着的两幅画究竟有着什么样的意义,竟然让那么多人都盯着那一幅画,而那位傅姑娘究竟是有什么样的来历,他们竟然让他约她出来见面。 林雪洛纵然对他们的关系一无所知,却不是愚笨的人,隐隐的察觉到他们所做之事,与当年顾叡先生游历楚江有关系。 担心他们会对傅姑娘不利,为了锦奴他可以做任何的事情,可是不代表他会主动的去害人。 可是他小瞧了楚谦音的心狠,冰冷的刀锋放在锦奴的脸上,锦奴的目光哀求的看着他,楚谦音一面威胁一面笑道:“我与傅姑娘无冤无仇,自然不会对她不利。只是想请她到府中一聚没有合适的机会,想请林公子代笔。林公子,只要你能请到傅姑娘,我便放你与锦奴离开。” 迟疑片刻,终究是落笔成书。 茶楼里,他们动手抓走了傅云书,林雪洛没想到他们竟然言而无信,想与楚谦音理论,锦奴拦住了他气急败坏道:“你不要命了,敢阻拦世子的事!” 后来,楚谦音竟然就将傅姑娘交给了锦奴看管,他在妙音阁内,似乎他是一枚废弃的棋子,每个人都在忙着自己的事情,而失去了价值的他被所有人遗忘了。 不是说好了只要他动手帮助他们成事之后便就放他与锦奴离开吗?林雪洛一脸茫然的去找锦奴,问她何时能离开,锦奴看了他一眼,眼中是他看不懂的情绪,这几日锦奴对他虽然态度上好了很多,可是林雪洛觉得他越来越看不明白锦奴了。 “你以为,世子会那般容易的放我们离开吗。”语气中,透露着连林雪洛都不明白的无奈。 林雪洛虽然老实憨厚,但是却并非没有血性,他都已经做了这么多违背原则的事情,父亲留下了两幅画都给了楚谦音,楚谦音怎么能依旧不不让锦奴离开! “他让我做的我都做了,他凭什么还不让你离开。我现在就去找他,他若是不让你离开我就直接带你走。”他拉着锦奴的手气愤的说道,却被锦奴死死的拖住了。 林雪洛看着不让他去的锦奴,心沉了沉,不由得问道:“小容,是他不让你走,还是你不想跟我离开……” 脱口而出的话,待看到锦奴脸上失望的表情的时候就后悔了。面对着他的质疑,锦奴说道:“别人心中当年的小容已经死了,活着的是锦奴。可是,在你的心中小容一直还活着,只要你心中的小容还活着,那我对你,一直都不会变的。” 那一席话,十分成功的将他心中的质问和不安给抚平了。到底,她的心中还是有他的,那样的话自己的付出也值得了。 他依旧是当做什么都不明白,糊涂的在妙音阁的后院内,除了等锦奴做完她所谓的“最后一件任务”之外,他还在想办法找傅云书的下落。 楚谦音将她关押了起来,只有锦奴一个人知道关押她的地方,其他人一无所知。在妙音阁的几日,林雪洛能够感觉得到看似他在妙音阁中十分自由,但是却有人在暗中限制他的行动。 小容,她究竟想要做什么? 这几日锦奴似乎很忙,很少在妙音阁中,他今日乘着守卫的空隙,跟着锦奴到了妙音阁的后院柴房中,简陋的柴房里竟然在底下有一间从未有人来过的一间密室内。 或许锦奴对于自己太过自信,认为那些暗卫们能够很好的看好他,以为没有人会跟踪他。 他躲在暗处,顺着石阶而下,她的说话声音清晰的传到他的耳中。他的小容,之前对他冷冰冰的是因为她是楚谦音的人,是不得已的。可是等到了这几日,楚谦音同意放两个人离开之后,她对他很好,两个人相处的时如同是当年一般。 似乎,七年的隔阂消除掉,不过一夕之间。 可是在那一灯如豆的石室中,他看见了另外的小容,冷漠无情,神情冰冷。 她从未跟他说过的心里话,从未吐露过的心生,一句句,如同最为犀利的刀落在他的心上,将他自欺欺人的温柔表象给戳破,看到那样残酷的现实—— 当年的小容早就已经死了,活着的,只是利用他的锦奴而已。 第327章 窥视一角 第327章 窥视一角 左相,楚怀朝。 听到那个名字的时候。楚迟的瞳孔蓦然的收缩了片刻。 眼前这个神色淡漠的年轻人,这些年楚家对于他的名字闭口不提,因为他的存在始终是悬在楚家头上的一把剑,哽在他喉咙中的一颗刺,若不是他,当年兄长也许不会死——虽然那时,他不过是个四岁左右,不懂事的孩子而已。 对于他而言——在他知道自己的身世那一天的时候,对于楚家更加是能够避讳便能避讳。原本楚家与他之间,不该有任何的交集的。 楚迟在这一刻忽然想到了很多很多的事情,当年兄长无端被赐死——长兄如父,那时年少的他根本不能接受京城中的那位以那样一个莫须有的罪名赐死兄长。而父亲,忠心耿耿的父亲竟然一点反应都没有,只是静默的将兄长的尸体从京城带回了楚江。 长兄如父,兄长长他五岁从小就对他十分关照。他如何的能接受从小疼爱他的兄长回来变成一个冰冷的尸体,那时父亲与兄长进京,名义上说的是为了封兄长为世子的事情啊 …… 那一晚上他冲动的到书房中找父亲,也是那一晚上,偷听到了楚家那么大的一个秘闻,他愣愣的站在那里,所听的那个秘密,似乎颠覆了他、以至于整个楚家的命运。 父亲的暗卫发现了他,看见他愣愣的站在那里,错愕之后眼中只有疲惫,他说道:“阿迟,如今你的哥哥已经走了,楚家只剩下你一个人了。听父亲的话,好好的在楚家待着,千万不要踏入京城一步。毕竟,他留下了你大哥孩子的性命,也算是我们所能争取到的最好的结局了。” 关乎到整个楚家满门的生死,所以纵然再恨他也忍下了。所以,这些年对于兄长留下的唯一的一个孩子他格外偏宠,算是某一种补偿。 却没想到,他能放下的仇恨,那个孩子却不能。以至于,连带着将整个楚家都恨上了。 楚迟的目光不由得落在了萧阙的身上,在错乱的命运的安排下,楚迟很想知道,当年的他是何时的知道那一件往事的?又怎么能用这样平淡的语气,说下自己也姓楚…… 那一刻,素来不信命运的楚迟也不得不信命运这一说,命运错乱的两个年轻人,终于要走上原本属于他们的命运轨道上。 最终,他小声的在萧阙的耳边说上了一段话。 萧阙点点头,看了躺在床上的楚迟,犹豫了片刻还是生硬的安慰道:“您好好养伤,我会将楚临公救出来的。” 楚迟点点头,方才与萧阙的一番对话似乎耗费了他不少的心神,最终还是说道:“若是可以的话,你能不能留他一命,他毕竟是你的……” 话还没说完,萧阙紧抿了一下嘴唇,毫不犹豫的走了出去。 听了林雪洛的话之后,傅云书也许久的没说话。若是说她原本还怪林雪洛用计利用她,在听了林雪洛的话之后,就连傅云书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是好了。 林雪洛对锦奴的执念傅云书是看在眼中的。不管如今的锦奴变成什么样了,可是在林雪洛心中锦奴依旧是当年跟在他身后亲密的叫他:“林哥哥”的女孩。 为了锦奴,林雪洛可以交出父亲珍藏的画,为了锦奴他可以做一切自己不愿意做的事情,可是最终,不过是他的一厢情愿,自欺欺人的骗着自己活在了过去。 一想到自己与锦奴无冤无仇,她竟然为了那莫须有的嫉妒心将她关在了这石室中整整的一天两夜,若不是她心性够坚韧的话就算是不疯也半疯了,这样的女人太可怕了。 可是林雪洛却将这样的一个疯子当做依旧是当年那个无辜的天真少女,被锦奴耍的团团转,再看到如今他这般模样。也不知道他这样的人是可怜还是可恨。 傅云书沉默了一会儿,如今她拿什么来同情林雪洛呢,比起林雪洛,如今被困在石室中的她才算是最可怜的。 想到此处的时候,傅云书看着垂头在那里,不知在想什么的林雪洛,不由得开口与林雪洛商量道:“既然锦奴对林公子并非真心,林公子又何必再对锦奴念念不忘,我本是无辜被你们牵连进来的,若是林公子念在我们之间的交情,可否能放我出去?” 林雪洛看了傅云书一眼,眼中是傅云书看不懂的情绪,林雪洛蓦然的笑了一声,并没有回到傅云书的问题,而是说道:“傅姑娘,你们到楚江的目的到底是什么?为何千方百计的抓你过来?” 他躲在暗处,傅云书与锦奴两个人之间的对话都已经尽数落在了他的耳中,自然也知道她君家弟子的身份是假冒的。 若非是君家人,那又为何会对一幅画念念不忘?她贵为傅家的金枝玉叶,又为何会乔庄成江湖儿女来接近她。他一开始在不知情的情况下算计了傅云书,可是傅云书又何尝的不是别有用意的故意接近他? 他的心中一片乱糟糟的,顾不得质问傅云书什么。林雪洛只想知道,藏在林家的一幅画,究竟藏着什么样的秘密,竟然让那些人不择手段的得到这样一幅画。 傅云书知道,纵然林雪洛看到锦奴完全变了一个模样,但是心中到底还是不甘心的。他将锦奴的转变的原因都归根结底到那画上吗? 到了这个时候,傅云书也不再隐瞒林雪洛,苦笑了一声,说道:“从一开始我接近你便是为了藏在林家的画才接近你的,只是我确实的不知道,画里面到底有着什么样的秘密。” 林雪洛却是不相信傅云书的话,傅云书知道,关于萧阙的身世猜测关于顾叡与朝云公主的往事,有些是能告诉林雪洛、有些秘密却是林雪洛不能知道的。 沉默了片刻之后,傅云书组织着语言说道:“那一幅画上,藏着当年顾叡先生到楚江来的秘密,所有人都想知道那个秘密。顾叡先生在朝局中的位置举足轻重,如果知道了那个秘密可以得到很多他们想要的东西。” 那画上所藏着的,何止是顾叡的秘密,那话里面极有可能藏着朝云公主、昭帝、聂王,关于皇室天大的秘密,甚至是可以用来威胁萧阙与昭帝两个人的秘密,这也是楚谦音为何这般费尽心思想要得到那一幅画的原因吗? “那傅姑娘接近我,想要得到那一幅画,也是为了想知道那个秘密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吗?”傅云书虽然说的语焉不详,但是林雪洛的语气冷了冷问道。 傅云书点头,想到自己为了查清楚萧阙的身世而做的傻事,眼中闪过了一丝苦涩说道:“算是吧,我接近林公子,千方百计的想要知道那画上所藏着的秘密,是为了,想要更走近他的心里去。” 她知道那一幅画与萧阙的身世紧密相连,纵然到了后面的时候她选择了与二舅舅一起回宁州,当对方以那一幅画为诱饵写信给她的时候,她还是中计了。心中到底还是放不下啊…… 林雪洛看着傅云书脸上苦涩的笑容,并没有怀疑傅云书的话的真实性。林雪洛想到了陪在傅云书身边,一起跟傅云书到烟雨楼中的那个男子,他后来才知,那个男子竟然是名动天下的毓烟公子——萧阙。 林雪洛看似性情憨厚,实则是因为他一片赤诚之心并非是愚笨。萧阙是顾叡的徒弟天下皆知,他们第一次到烟雨楼的时候,以是君家的子弟身份为掩护想要看他那一幅画,并没有亮明自己的身份,想来也是为了避免麻烦吧。 那一幅画本是画的与顾叡有关系,萧阙身为顾叡的弟子想要知道那一幅画的秘密也无可厚非。只是,那一幅画中藏着的秘密究竟是什么,锦奴、楚谦音为何也想得到那一幅画。 “我从未见过那一幅画,所以并不知道那画上究竟藏着的什么秘密。我见过你所仿画的《兰溪春景图》,并没有看出来什么特别之处,所以我想着他们真正想要的,会不会是另外一幅画。” 另外一幅画,不过是简单的人物丹青而已,这一幅画他见过好几次,没有发现什么特殊之处啊。 “家父擅长的是写意风景,那一幅画,不过是一幅人物图而已,实在是看不出有什么特殊之处。”林雪洛说道。 傅云书听到人物图的时候,心不由得跳了跳,问道:“画上的是谁?” “画上的是一对年轻男女,除了容貌出色点之外,也看不出有什么特殊之处啊……”紧接着,似乎想到什么一般,林雪洛皱眉说道:“当日我就说为何看到楚……萧公子的时候会有一种莫名的眼熟,萧公子的容貌,与那画上的女子有几分相似呢……” 傅云书曾在君泽岚的画上看过朝云公主的模样,萧阙十分肖似他的母亲,与萧阙有五分相似的女子,定然是朝云公主了。那画上与朝云公主姿态十分亲密的男子,莫非就是萧阙的生父不成。 他究竟是什么样的身份,当年皇家对于他忌讳莫深,就算是在二十多年后,楚谦音他们依然念念不忘的想要得到那一幅画,想要解开画上的秘密? 半尺宽的素绢上,缓缓展开画着的是一叶扁舟,扁舟上坐着一男一女。 从视角上来看,画画的人是在远处,无意间看见的一幅美丽的场景,所以便就画上了一幅画,女子五官清晰,男子只有一个侧脸而已。 碧波粼粼,春柳抚堤,一叶扁舟上,女子在吹轩长箫,男子在抚琴,男子虽然只有一个侧脸,但是嘴角勾起了一抹宠溺的笑容,比三月的春风还要柔和,其中的情义不言而喻。 那画画的人也恰好是这样的惊鸿一瞥,捕捉到了这样柔情的时刻,所以方才落笔成了这样一幅画。 可是当年他无意间落成这一幅画的时候,没有想到这一幅画中,究竟藏着什么样的一个惊天隐秘。 纵然时隔多年之后,恍若能从这一幅画上窥探到二人之间——就连当年他们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情义暗涌,所有人都没有察觉到,唯独一个局外人,看得那般的透彻。 因为这一幅画,勾起心中多年的怨恨,他五指并拢,想要将画毁去。迟疑了片刻,左手最终捏在了一边的紫檀木桌角上,紫檀木在他手中被捏成粉碎。 第328章 终于来了 第328章 终于来了 听了林雪洛的话之后,傅云书心中无比急切的想要看到那一幅画。 如果当时跟萧阙的别扭闹晚点就好了,那么她在林雪洛的话落在楚谦音的手中之前就早楚谦音一步得到那一幅画——画上与朝云公主在一起的男子究竟是谁,也知道萧阙隐瞒着她的究竟是什么秘密。 可是没有那么多的如果和早知道,如今她落在楚谦音的手中,也不知道楚谦音那个疯子将她关在这里到底要多久,他的目的又是什么。 “林公子,能告诉你的我都已经告诉你了,林公子可否能放我出去……”傅云书对林雪洛说道,就目前的情况来看,在石室中数日的时间,她见到的人只有锦奴与林雪洛,锦奴对楚谦音忠心耿耿,又如同疯子一般的性格傅云书自然是不指望锦奴会放了她的,所以只能将希望寄托于林雪洛。 听着傅云书哀求的话,林雪洛苦笑了一声,说道:“傅姑娘,我在这里有任何的行动都有暗卫盯着,更不要说我有这个本事放你出去了。” 见着傅云书一脸苦闷的模样,林雪洛只好出言安慰道:“傅姑娘,楚谦音将你送到石室的时候没有说要对你用刑,之所以将你关在石室内这么久,只是锦奴一个人的意思——你安心好了,说不定,说不定等楚谦音来了,就能放你离开了……” 傅云书几乎被林雪洛的话给气笑了,就算是楚谦音没有过来,但是傅云书也能依照楚谦音的性格猜测出一二出来,那就是楚谦音将她抓到这里来纵然与她之间没有私仇,但是必然是利用她对付萧阙的。 就算不是心中在牵挂着萧阙,但是自己的小命握在别人手中的感觉——真的很不好,她急于想出去。 可是林雪洛这个样子很显然指望不上,一来是因为林雪洛虽然在妙音阁中,但是到石室中也是偷偷跟着锦奴进来的。不管楚谦音在得到林家的画之后为何还会留着林雪洛的性命——斩草除根,本是楚谦音的性格。 但是林雪洛在妙音阁中行动受限,先不说偷偷的放她出去了,就连让他送信给二舅舅与萧阙求救也是一件难事。 二是纵然到了这个时候,林雪洛心中还是放不下锦奴额,之所以推脱,除去了真的无能为力之外,还有一点是怕偷偷的放走了她之后连累锦奴吧。 方才生出的雀跃很快的被无力替代,傅云书只好放弃了林雪洛能够帮助她离开这个鬼地方的念头。 傅云书见着林雪洛一脸为难的模样,便没有再强求他,而是问道:“当日,我被你们打晕抓过来之后,跟在我身边的小丫鬟怎么样了?” 傅云书开口问道,听到傅云书询问,便犹豫的说道:“那天,我只见到他们将你打晕之后准备将你带走,结果从暗处忽然冲出来个青衣人想要救你,但是却被楚谦音带的侍卫给格挡住了,我只看见他没有救下你,最后带了那个小丫鬟跑了。” 林雪洛说的应该是青影吧,幸好青影救了沧海…… 悬着的心落了下来,傅云书便说道:“林公子是跟锦奴偷偷来的,此处非久留之地,若是被人发现了怕是会连累你,你还是早些走吧。” 原本林雪洛准备离开的,见着傅云书这般说,心中有些犹豫,想到傅云书被抓多少会因为他的原因。踌躇了片刻,问道:“傅姑娘是我连累了你被抓进来,又不能为你做什么,难道你怪我我吗?” 傅云书笑了笑,说道:“他们想要抓我没有林公子也会用别的手段的。再者说了,你告诉了我沧海平安的消息,我一直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是对我最大的恩情了。至少没有因为我连累身边的人。所以林公子不必自责。” 比起刚刚见到林雪洛的愤怒疏离,此时傅云书的笑容是发自内心的十分真心的笑容,见着傅云书这般,林雪洛心中更加愧疚。 只是再愧疚,他也不能做什么。 若是他消失的时间久了,外面的人肯定会起疑心。狠狠心,准备离开。 在他准备出去的时候,傅云书忽然叫住了林雪洛,问道:“林公子。” 林雪洛的脚步顿了顿,傅云书指着地上的一处,说道:“林公子,你的玉佩掉了。” 傅云书将玉佩捡起来递给林雪洛,林雪洛一脸错愕的看着傅云书,紧接着,说道:“多谢傅姑娘……” 抬步离开了石室,离开的时候,脚步有些踉跄。 才出了石室,蓦然看见原本空旷的柴房不知何时出现了两个人。年轻人似笑非笑的看着他,林雪洛脸上的血色尽数的抽尽。 锦奴敛眉站在那个人的身边,那年轻人不是别人,正是楚谦音。也不知道他来了多久,他与傅云书之间的对话听去了多少。 见着他们这般,林雪洛短暂的错愕之后,蓦然想到什么一般,看着一楚谦音质问道:“你们一直在监视我?” 楚谦音笑了笑,看着林雪洛,眼神轻蔑的如同看一只最为卑微的蝼蚁,说道:“此处暗卫防守严密,你一个丝毫不懂武功的人进来怎么可能没有人察觉,不过我是故意的放你出去的。” 楚谦音看着他,如同看一只戏耍的猴子一般,而自始至终锦奴都静静的没有说话,只是站在楚谦音的身边,皱眉看着他,似乎对于他的私自行动十分的不赞同。 “那你为何要放我进去?”在那一道似笑非笑的目光打量之下,林雪洛心中生出的是一种莫名的屈辱感,将心中的愤怒压下,他冷冷的看着楚谦音问道。 “你进去的话能带走她吗?”轻轻的一席话,却是在嘲讽着他。看着林雪洛不甘心的模样,楚谦音嗤笑了一声说道:“里面可不是一只柔顺的猫咪,而是一只狡猾的小狐狸,有些话我想进去问必定问不到真相,你进去说不定能套些话出来。” 至少——他知道当年的那个秘密,傅云书知道了多少。 “你欺人太甚!”轻蔑的语气,嘲讽的眼神,漫不经心的态度,以及说出来的话语,无论是那一点,触动了他一根弦,文弱的书生竟然想挥舞着拳头上前打他。 却被人一下子拦住了,腿上的某个穴道被人踢了一脚,腿一酸,竟然直接跪了下来,那人一双手死死的擒住了他的双手。 那是一双本该娇生惯养弹琵琶的手,就连林雪洛也不知道那么快,她究竟是如何的出手的,快若闪电,他不知道,从前娇滴滴的小姑娘怎么会有这么好的武功。 “跟世子道歉!”冷冰冰的没有任何感情的跟他说道,似乎与当日里跟他哭诉想要离开楚谦音的姑娘判若两人。被她死死的压制着,林雪洛无任何反抗的余地。 楚谦音见着锦奴出手,起身笑了笑,抚去衣服上的皱褶说道:“好了,虽然他偷偷的跑了进去,到底他没有动了糊涂的事情将傅云书给放了。他对你算是忠心,我自然不跟他计较。” 一席话,就连跟在楚谦音身边多年的锦奴都看不穿楚谦音到底在想什么。 “不过他纵然是忠心,可是在这样的关头我们可不能大意,若是他将消息走漏给了萧阙,坏了我的计划的话可不要怪我不给你面子。”说着,他语气顿了顿吩咐身边侍卫说道:“将他关起来吧,免得惹事生非。” 傅云书靠在石壁上,想到方才离开的时候,林雪洛血色褪尽的脸,嘴角不由得勾起了一抹笑意。 她不过是在借着将玉佩捡给林雪洛的一瞬间,在林雪洛耳边说了一句话而已:“你可还记得林掌柜是死在他们找画前还是找画后。” 林掌柜看似是病死,可是她跟小三子聊过,林掌柜的身体素来硬朗,病的突然也死的突然,按照道理明明正当壮年,又无恶疾,怎么会突然猝死。 楚谦音素来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若是他想要得到林家的画,林掌柜却偏偏的不合作不给他这一幅画。所以为了得到它,他暗杀了林掌柜,做为林家唯一的儿子林雪洛自然是知道那一幅画的下落。 林雪洛跟他父亲不一样,并非是油盐不进的人,他喜欢锦奴,楚谦音手下的死士锦奴是林雪洛的软肋。所以,比起在林掌柜手中得到画在林雪洛的手中容易得多。 林雪洛喜欢锦奴,他可以不在乎锦奴变成什么样的性格,手中沾染了多少无辜人的鲜血——那些人都与林雪洛没有任何关系。 可是,若是与他血脉相连的至亲就不一样了。傅云书不信,再深的喜欢,杀父之仇,在林雪洛的心中真的没有一丝芥蒂吗。 既然对方非君子就不要怪她做小人了。 林雪洛本就是个可怜又可恨的人,纵然知道锦奴欺骗他,到底心中还是放不下锦奴的,肯定不会帮她传话或者做任何事情。而据她推测,楚谦音他们之所以留着林雪洛的性命,便是打的林雪洛不会背叛锦奴能够利用他对锦奴的感情驱使他做一些事情。 所以,他们会防备着林雪洛,但是却也不会防备的很严密。对于傅云书而言,林雪洛算是唯一的一根救命稻草了。 希望,林雪洛不会让她失望。 闭合不久的石室门缓缓的又被打开,背对着光芒,傅云书看见柳黄色的锦袍青年缓缓的走了下来。 傅云书将眼中的思绪收敛住,嘴角勾起了一抹饶有兴趣的笑容,过了这么久正主,终于来了…… 第329章 风雨前夕 第329章 风雨前夕 三月二十六,黄昏。 楚江一带多雨,每年三四月份雨水充沛,连绵不绝,若不是楚江的地势比之平原的要高,等楚江水满整座城估计都被淹在了水中。 风雨来临之前,一切都是格外的平静的。 “这几日雨下的这么大 ,明日也不知道能不能停。”柳青宴看着外面连绵不断的雨,颇有些郁闷的说道。 萧阙淡淡的挑了挑眉,说道:“停与不停,明日晚间楚家的赏花宴不都是要照常的举办的么。” 柳青宴不由得笑了笑,见着萧阙脸上表情淡淡——傅云书跟裴正恺回了宁州之后,萧阙虽然懊恼了半日,但是随即又恢复了之前运筹帷幄、宠辱不惊的模样。 在多年的夙愿即将达成之际,萧阙丝毫不见脸上有多么的高兴或者不安,那一种沉寂在柳青宴看来十分的不舒服,将心中的那一抹不舒服按压了下去,柳青宴看了下四周道:“明日便就要动手了,可是怎么没见到先生?” 萧阙想要做的那件事情,顾叡无论如何都是不会同意的。柳青宴原本以为顾叡会阻挠,谁知道这几日顾叡一点动静都没有,如同凭空消失一般,根本就没有给萧阙添堵。 他深知顾叡的性格,越是在之前平静,到了后面的所作所为越是出乎人意料之中的。 “他带人查楚临公的下落去了,在平安的救出楚临公之前,他是没有时间插手明天的事情的。”萧阙淡淡的说道,一席话,让柳青宴十分诧异的看着萧阙。 他很好奇,萧阙究竟用了什么手段竟然让顾叡非但没有捣乱,反而还帮忙查楚临公的下落。 萧阙当然不会告诉柳青宴,当日他毒发醒来之后,跟顾叡谈论起了当年的事情。 提及当年,顾叡心中多少有些愧疚的,所以萧阙便就利用这个机会,跟顾叡提及楚临公的事情。二人打赌,顾叡定然要救出楚临公,若是救出来,萧阙则要听顾叡的,放下杀敌三千自损一万的计谋。 这些时日毓尘阁的暗卫们几乎将楚江翻了过来,却丝毫没有查到楚临公的线索。所以萧阙便将主意打到了顾叡的身上。 顾叡虽然武功尽失但是在江湖上混迹这么久,姜还是老的辣,他自然有他的一套法子。虽然萧阙有时候不想但是不得不承认,顾叡有很多的本事他并不及他——比如找人的本事。 所以萧阙便用了激将法与顾叡立下了这样的一场赌注,在那样的环境下顾叡自然不会想到萧阙会在算计他,立即的答应了下来,等着反应过来后悔已然是来不及了。 所以,纵然已经是日落黄昏,离晚宴不到十二个时辰,萧阙依然不急。有顾叡的保证,楚临公绝对无事。 柳青宴见着萧阙只是淡然一笑,并没有回答“楚谦音明日邀请你明日前往楚家赏花笃定了那一日晚宴对你下手你便无反抗能力一般。虽然此次在楚江楚谦音有临镇风相助,但是他们究竟是有什么把握这次真的能要了你的性命。” 这些年来,柳青宴虽然没有跟萧阙交过手,但是萧阙的功夫本就是江湖上数一数二的高手,身边还有谢奕之与他三人,他们三人联手,便是对方有千万兵马也能够保证全身而退。 更不要说,萧阙早就看出来了楚谦音此次设宴不怀好意,是以早就做好了完全的准备。虽然楚谦音已经封锁了楚江,但是柳青宴可以保证依照萧阙那般狡猾的性格,必定在不知不觉中已经安排了毓尘阁最为精锐的暗卫潜伏到楚江;而若是那一日楚谦音想要下毒的话,也是不可能的,身为若尘子的唯一弟子,江湖上赫赫有名的神医,楚谦音不可能会傻到在他面前下毒。 而且临镇风又不是性格冲动之人,做事自然是有完全的打算。 他与萧阙打了这么些年交道,自然是了解萧阙的,他视萧阙为眼中钉,萧阙又何尝的不是恨临镇风入骨。除开萧阙与临镇风两个人之间的私人恩怨,柳青宴在药王谷中隐隐的听过一些关于临镇风的传闻。 当年的顾叡武功尽失,差点成为废人,被师傅吧所救在药王谷中奄奄一息修养了好几年的时间。当年被武林中尊称为武圣的顾叡会落到这般的下场,据说与临镇风有几分的关系。 对于当年的内幕柳青宴所知并不深刻,既然他都听闻过这等传言,萧阙未尝不会知道的。虽然表面上萧阙对顾叡心存芥蒂,但是毕竟是萧阙的恩师,就算没有当年的那件事情,萧阙与临镇风之间的矛盾依然是很深。 很多东西当初柳青宴没有细想,如今不得不深思。当年临镇风是以什么样的方法,竟然将与他武功一般高的顾叡击败?当顾叡因为临镇风武功尽失,可是这些年依照顾叡的性格却未曾报复过临镇风? 上一辈的恩怨,就算是柳青宴跟在萧阙身边这么多年,也只能窥探一角而已。上一辈的关系简直不是一个乱字可以形容了,让柳青宴在意的是,如今的萧阙是否会重蹈当日顾叡的覆辙? 柳青宴能够想到的,萧阙怎么会么有考虑到呢。 临镇风这个人心机深不可测,最为擅长的便就是抓住别人的弱点做致命的一击。当年的师傅,之所以败在临镇风的手上并非是因为他的武功他的计谋不如临镇风,而是因为师傅太过于自傲到自负。 当年所有人中,师傅也好、昭帝也罢身在局中都是糊里糊涂的,纵然一个有经天纬地之才、一个有雄心壮志,可是对于“情”之一字,没有临镇风看的透彻。 临镇风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他辅佐昭帝登基,想要成为临家家主,所以他利用“情”,亲情、爱情,激发了所有人的心底最为贪婪的一部分。兄弟反目,情人分离,那些人中死的死伤的伤,最终的罪魁祸首还好好的活着,坐享荣华富贵。 临镇风不死,当年地底下的冤魂又何以能得到安息…… 想到此处的时候,萧阙的眼中带上了一抹狠戾。 柳青宴见着萧阙没有说话,便又再问了一遍。从原本的回忆中回神,萧阙的眉头动了动,看着柳青宴说道:“以当年事情为饵……” 当年的事情,是萧阙的心结,可是临镇风绝对没想到,当初在离国的时候耶律寒也曾用过同样的手段对付他,他萧阙吃过一次亏,怎么又会吃第二次亏。 至于楚谦音——想利用那个方法对付他真的不自量力,他已经得到了当年楚晚衣所布置的机关图,只要能连夜破解,明日行事,他必然不会处于被动的状态的。 他的软肋——如今傅云书已经跟着裴正恺回到了宁州,萧阙相信依照裴正恺的能力完全能够保护傅云书的。他绝对不会重蹈当年师傅的覆辙的。 可是,想到此处的时候,萧阙心中莫名有一种不安的感觉。按照道理说,傅云书早就已经平安的跟裴正恺离开了,为何心中还有不安呢?萧阙犹豫了片刻,冷着脸吩咐无痕道:“想办法联系外面,看云书是否真的已经跟裴正恺离开。” 明明知道自己的念头很荒唐,可是萧阙却不敢拿傅云书的安危来赌注。 “这几日傅姑娘睡的可还好?”楚谦音嘴角带着浅浅的笑容,一派温雅的问傅云书道。那样的笑容,一如当初她方才到楚江的时候,见到楚谦音的第一眼——笑容温雅,一脸无害的模样。 傅云书看了楚谦音一眼,笑了笑说道:“还好,只是这石室阴寒,就只有一床薄被,在多住几晚的话怕我这身体熬不住,我若是病了,想来麻烦的会是楚世子吧。” 傅云书故意将世子两个字咬的十分的重,不难听出傅云书的语气中带着嘲讽之意。但是楚谦音却笑了笑,很好脾气的没有跟傅云书计较。 “傅姑娘提醒的是,傅姑娘身子娇贵,虽然只能住一晚上时间了,可是傅姑娘若是因为此病了,那在下可就万斯难辞其咎了。”楚谦音顺着傅云书的话说道。 只住一晚上时间?他们是想将自己换个地方继续关押自己,还是说体现出自己的利用价值的时候到了,他们要动手了。 傅云书心中闪过了许多的疑问,楚谦音却没有说话了,只是看着傅云书,那样的目光带着诡异的打量,傅云书被他那样的目光盯着,脸上的镇定再也装不下去了,看着楚谦音问道:“楚世子盯着我做什么?” “在见到你之前,我命人搜罗了许多的画像,如今一见真人,方才知道画像画的再逼真,也不及真人那般有灵气啊……”楚谦音似乎是在感慨着说道,听的傅云书不由得打了个冷战。 分明是夸赞她的话,可是从楚谦音的口中说出来,傅云书却并未觉得开心、或者是因为他轻浮的话而感觉到愤怒和生气,有的只是不寒而栗。 “你、为何会查我?”傅云书将心中的恐惧给压了下来,努力让自己保持着镇定问道。 楚谦音偏头看着傅云书,嘴角扯起了一抹笑容,说道:“我想看看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女子竟然会让萧阙那样的人动心。所以啊,在有人告诉我萧阙喜欢上一个女子的时候,我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命人四处搜寻你的画像去,打听关于你的一切。傅家嫡长女,在宁州长大,精通四艺,身份高贵、容貌美丽人又聪慧,可是我还是不明白,不过是个稍微出色点的贵女罢了,为何会让萧阙那样的人心动。后来见到你,我才知道萧阙为什么会喜欢上你了……” 楚谦音依旧笑得十分温和的样子,傅云书却从他的眼底看到了与锦奴一样的疯狂。傅云书望着楚谦音,呆住了,一时间竟然不知说什么是好。 楚谦音看着傅云书说道:“因为你与他一样,有着同样不能公布于众的身世——不过你稍微比他好一点,在你知道身世的时候已经有了承担一切的能力,不像他一样……” 或许是石室内空气不够的流畅,傅云书觉得胸口闷闷的,看着眼前的眉宇中带着几分痴狂的楚谦音,她隐隐的有一种预感——她一直想要追寻的所谓真相,或许会因为楚谦音的到来而浮现到水面…… 第330章 雨打梨花 第330章 雨打梨花 外面的雨淅淅沥沥的下着,丝毫没有停歇的意思,跟记忆里一样,也是那样一个雨夜,大雨倾盆,所有人的命运都发生周折的地方。 窗外开着的一树梨花白色的花瓣被雨水打落,黄色的泥浆溅在白色的梨花上,让人不忍心踏足。 “雨打梨花深闭门。”他的脑海里不知为何忽然浮现出这样的一句诗句起来,他本不是附庸风雅的文人,这样风雅的意境也从未体会过。 外面的大雨摧折了梨花,烟雨朦胧的梨花带雨纵然很美,可是在这样的大雨之下,坠落在地上的白色花瓣被黄泥掩埋,枝头的梨花也狼狈不堪。 是因为,在很多很多年前,总有人反复的在耳边说着这一句,所以在不知不觉中就记了下来吗?他恍然的想到。 那又是多少年前了,他于烟雨中的惊鸿一瞥,那样美丽的容貌深深的印刻在了他的心间。 他素来不喜欢美丽又娇柔的东西的,太过于美丽的东西容易遭人觊觎、太过于娇柔又无法保护自己和自己重要的人——如同他的母亲。 他的母亲不过是个出身平凡的村女,却有着极为出色的容貌,外出狩猎的永安候见到溪边浣纱的她,惊为天人。不顾她有未婚夫,抢占了她抢到了府中去,七个月后,早产生下了一个男婴。 府中关于她的流言蜚语很快便就传开,说是那个男婴并非是永安候的亲生骨肉,而是那个被永安候打死的村女未婚夫的孩子。很快永安候因为那些流言蜚语渐渐的很少来母亲的院子,渐渐的疏离了他们母子二人,而他的母亲不过是个胆小怯懦的村女而已,没了侯爷的宠爱,在后宅中大夫人的刻意指使下,就连下人都能欺辱他们。 他的童年就是在别人的冷眼和欺凌中度过的,小小的宅院,起先只有他与母亲两个人,后来有了妹妹,又小又破的宅院便就是他们的天地。 他也曾偷偷的跑出院子里,侯府中的雕栏玉砌,与他同龄孩子的锦衣玉食,那是与他们全然不一样的人生。 同样的是叫着那个人为父亲,同样的出身于侯府,他们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生来就锦衣玉食,以捉弄打骂他为乐,而他只能和母亲挤在小小的院落里,他被打的遍体鳞伤,妹妹晚上发高烧,母亲只能抱着他们哭,连请大夫都请不起。 只是因为,他是身份卑微的庶子。 后来他得罪了侯府的嫡长子,被他用马鞭打断了三根肋骨,母亲和妹妹只能抱着他哭,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一口口吐出淤血。 后来母亲没了法子,去求了主院的那个男人,撞在了侍卫的刀口上,以一条性命,换回了他的性命。 从那以后,他对权势的渴望超过了所有。他伏低做小,主动的讨几个嫡兄的欢心,看似碌碌无为,对于临家的仇恨却从未因为时间的推移而消逝过,直等到那样一个绝佳的时机。 当年先帝几个皇子中,最为出色的是英王玄英,而秦王出自皇后膝下,又有临家作为靠山,却是储君的最佳人选。 在与众位皇子狩猎中,他看出了性格看似随和开朗的英王,其实与他一样有着不甘心屈居于人下的野心。 与英王成为了好友,也正是因为他,在王府中无意间遇见了那个女子。 被养在深宫中的金枝玉叶,父兄和母亲将她保护的很好,美丽、聪慧、坚韧、善良,有着所有女子最为美好的品质。像他这样生活在黑暗中的人,总是渴望着光明与纯洁的…… 只是他比任何人都要清楚,这样的喜欢,只能止于唇齿。他有着野心,他想要权势,那些东西,都是比喜欢更为重要的。 外面的雨依旧没有停歇的意思,他站在窗户边,外面的夜雨尽收眼底。已经很多年都没有想过这些事情了,到底是老了么,想到英王——昭帝苍老的模样,他很快便就释然,时光在任何人面前都是公平的。 “主子。”黑暗中,一个黑暗的身影悄无声息的进来,在他的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听完之后,临镇风的嘴角勾起了一抹冷笑,吩咐了几句转身离开。 半开的窗户一阵风吹过,夹杂着暮春夜雨的寒意,摇曳着昏黄色的烛火,挂在画架上的两幅画随风摇曳,画卷上的吹着长萧的少女依旧眉目温顺低眉浅笑,那斜挑的凤目似笑非笑带着一分嘲讽。 红颜白骨,究竟是谁误了谁一生? 外面的风雨在石室内感觉不到,傅云书只觉得空气十分稀薄,不知是天气的原因,还是因为面前神色诡异的楚谦音带来的莫名的压迫感。 萧阙做了什么,为何会让楚谦音这般的恨他?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让萧阙欠了整个楚家?萦绕在心间许久许久的问题,却始终得不到一个答案。 那今天晚上,楚谦音刻意的过来的目的是什么?是想告诉她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是为了告诉她他与萧阙之间的恩怨?楚谦音,并非那般心善的人。 而他将自己关押起来究竟为了什么?明日他们又要做什么,是为了对付萧阙吗?傅云书心中盘算了许多的疑问,可是却又不肯轻易的开口,毕竟楚谦音整个人看起来都很不正常,怕自己一开口正中了楚谦音的下怀。 “明日我下了帖子邀请萧阙到楚家赴宴赏花。”楚谦音缓缓的开口道。 傅云书原本低垂着的目光蓦然的看向了楚谦音,抓她,果然是为了对付萧阙么。 她眼底一闪而逝的担忧楚谦音并没有错过,嘴角挑起了一抹十分恶劣的笑容,缓缓的说道:“就算是决定要离开他的身边,你还是放不下他么。萧阙有这样一个死心塌地喜欢他的人,真的让人嫉妒啊。” 傅云书知道,她要回宁州的事情只有少数人才知道,那一日是她一时冲动,接到了林雪洛的信之后托大以为有青影跟在自己身边不会有危险的。可是那时她就没有想过,为何林雪洛不过是一个普通的书生而已,为何会知道裴家别苑。 莫非,舅舅的身边有内奸? 见楚谦音这般说,傅云书嘴角也扯出了一抹笑容说道:“我是喜欢他又如何。可是他的心就是石头做的,根本就捂不热,所以我决定要回宁州。” 说着,傅云书的语气顿了顿,目光落在楚谦音的身上打量了几眼,笑道:“楚世子抓我的目的无非就是想要用来威胁萧阙吧,可是很抱歉,估计要楚世子失望了,萧阙想要做的那件事情谁都无法阻拦,就连我,他都可以不在乎。” 说到这里,傅云书微微的别过了脸,不愿意楚谦音看到她眼中的软弱和无奈。 楚谦音轻笑一声,说道:“你在他心中的地位到底有多重要,试一试不就知道了么。到了明日,看他愿不愿意为了你放弃复仇。” 复仇?傅云书的眼中闪过了一丝亮光,但是随机垂下了眼帘,继续面无表情的说道:“他恨临镇风入骨,这些年的仇恨怎么会说放下就放下的。当日我走之前,就是因为知道他想走那一条不归路,便以死相挟,可是……” 那一双杏眼中,三分怨恨、七分无奈,看着楚谦音说道:“他宁愿舍弃我,都要继续下去。若是楚世子想将我当做筹码让萧阙明知明日有陷阱会赴宴,怎么可能。所以楚世子最大的筹码,应该不会押在我的身上吧。” 从傅云书口中听到临镇风三个字的时候,楚谦音的眼中微微的闪过了一丝讶然,“看来他告诉你不少的东西,你竟然知道临镇风的事情。萧阙之所以会身中奇毒,是临镇风一手促成……更何况是这些年来临镇风一直在明里暗里暗杀萧阙,萧阙想要得到那个位置,自然是非除去临镇风不可。” 傅云书的手心出了一把冷汗,用尽了全力才控制自己惊讶的表情、。原本她说这些,是想故意的套楚谦音的话的,可是没想到竟然会套出这样一个秘密。萧阙中毒,竟然与临镇风有关系! 在萧阙与临镇风之间究竟有着怎么样的恩怨,竟然让临镇风这般的迫害萧阙。当日听月千留所说,当日昭帝之所以对萧阙下毒是为了更好的控制萧阙,若是临镇风也参与其中的话,会不会是临镇风也知道萧阙的身世,所以是临镇风跟昭帝出主意以毒控制住萧阙。 让萧阙被浮生一梦的毒控制的罪魁祸首是临镇风,若是这样的话,也能够解释出萧阙为何视临镇风为眼中钉。秘密谋划了这么久,为的就是想要除去临镇风了。 若是萧阙想要除去临镇风的原因是为了报复临镇风,可是临镇风为什么从十多年开始,便出这样恶毒的主意想要毁了萧阙?他们两个人之间究竟有什么恩怨? 楚谦音所说的,想要得到那个位置——从很久很久之前,知道了有关龙骨传闻的事情,傅云书心中隐隐的就有察觉到萧阙的野心。 所以,她知道以萧阙的身份要走那一条路该是如何的难。尤其是在知道了昭帝处处忌惮萧阙、处处逼着萧阙的时候,傅云书也能理解萧阙为何想要冒天下大不讳铤而走险想要得到那个位置——然而,这些只是她的猜测而已。 楚谦音看着傅云书故作镇定的神色,倏尔笑了笑,意味深长的看着傅云书说道:“你可知道萧阙为何想要那个位置吗?不是别人逼他的——毕竟依照萧阙那样的人,谁都不可能逼他做不愿意做的事情。” 傅云书错愕的看着楚谦音,楚谦音哈哈大笑,那样的笑声在密室中分外的突兀。他脸上的笑容倏尔间收敛,冷着神色,看着傅云书低声说道:“因为他和我一样不甘心啊。” 不甘心,为何不甘心? 第331章 生身父母 第331章 生身父母 更漏声声,已经到了子时。 大开着的门窗,风将夜雨吹了进来,风雨中夹杂着被出落的花瓣。地面也湿了一半,垂着的帷幕在风中摇摆,风吹灭了几盏烛火,昏黄色的烛火在夜色中明灭不定。 雨水被厚重的帷幕给阻挡住,帷幕后面画架上挂着两幅画只是被风吹的晃了晃,并没有沾到雨水。 一个穿着青色衣服的男子,正立在画架前,看着挂着的那两幅画出身。这样风雨之夜,整个房间都静悄悄的,肃静的房间内,贸然出现了这样一个不速之客。 二十年过去,画卷上的女子眉目依旧如画,而他早就已经两鬓白发苍苍。红颜枯骨,皆是虚妄。画上的这个女子,脸上带着浅浅慵懒的笑意,眼神中明媚如初,绝世的容颜,却早就成了一捧枯骨,可是这样的一个女子,却左右了天下的大势。 当年的五王之乱因她而起,君臣兄弟反目因她而起,甚至在二十年后,天下大乱,又是由她而起。 那一刻,顾叡都不得不相信命运这一说了,纵然有的人身影已经消逝在了历史的尘埃中,可是她血脉的延续、她的影响,却依旧不会因为她的逝去而消逝。 他眼神复杂的看着画上的女子,眼中的神情是想靠近、却又不敢靠近的迟疑,隔着遥远时空的距离,他迟疑的想要触碰到女子的容颜、可是在一半的时候蓦然出现一道劲风,让他不得不收回了自己的手。 门口,一脸阴霾的男子冷冷的看着他,他的头发已经花白,唯独那一双眼,如同鹰一般锐利,没有想到他竟然去而复返,顾叡先是微微一愣,紧接着,嘴角勾起了一抹饶有兴趣的笑容,看着门口面色不善的男子说道:“临侯爷,好久不见。” 眼前的这个男子,眉眼清俊,微微扬起的下巴和一如既往目中无人的高傲神色,这些年,他与昭帝被朝中权谋浸染,尘满面,鬓如霜。可是他——纵然成为了废人,受了那样大的打击,除却因为当年的事情一夜生了华发之外,容颜并没有改变多少,岁月待他,格外宽厚一些。 从始至终,这些年过去,纵然当年他折磨的他废了武功,可是他一种骨子里而生出的一种高傲风骨和天之骄子的气场未曾改变。他本是高傲自负的人,是以从一开始见到顾叡的时候不喜欢。 他视萧阙为眼中钉,除去了那个原因之外,还有一点,便就是萧阙是他的弟子,身上那一种目中无人的感觉也像极了他。 只是——当年他忌讳着他,如今他不过是一个废人罢了,有什么可怕的。 想到这一点的时候,临镇风的嘴角也勾起了一抹冷笑,看着顾叡说道:“没想到你一个废人,竟然还敢出现在我的面前,不怕我杀了你么。” 顾叡嗤笑了一声,似乎对于临镇风的威胁不屑一顾,目光落在的是挂在画架上的两幅画上。那一刻,在顾叡那样凌厉的眼神注视下,仿佛是埋了多年的秘密被剖开,隐藏最深的一部分,出现在了他最讨厌的人的面前。 无论过去多少年,这人一如既往的让人讨厌。纵然如今他已经是个废人,只要他稍微一动手,便可以结束了他的性命。可是,他依旧是用那种看穿一切的眼神看着他。恍若洞悉一切。 “到了楚江之后,我准备找老林要当年的画。”顾叡的声音说的很慢,依旧很清冷,“得到的是老林去世的消息。我让人查了查,当年的那一幅画已经遗失了。我十分不解,堂堂的永安候未达目的不择手段,却是不会做无用功事情的人,为何要那一幅画。” 临镇风紧握着双拳,紧了又松,顾叡看着他这般的模样,冷哼一声,似乎是某一件事情终于得到了答案:“临镇风,我们几个人中,你藏了二十多年啊……”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他将挂在《兰溪春景图》边上的一幅画给揭了下来,他随手将茶泼到了背面,水渍渐渐的干了,荧荧灯火下,画的另一面却是一个丹青水墨工笔画的女子,拈花一笑。在画的下角落了银钩铁画的一行字“此生独慕朝云”六个字…… 石室内,不知从哪里吹来的风隐隐的风将烛火吹的忽明忽暗,在忽明忽暗的烛火下看着那一张冷峻的面容和冰冷的眼神,傅云书心中一突…… 怎么会这样……有一种怀疑在心中渐渐的蔓延,那一种可能性傅云书不愿意去想,可是不得不去想。 若是,只是表兄弟的话,隔着几层的关系怎么会有三分相似…… 毓烟公子萧阙,左相楚怀朝,楚怀朝,为何要以楚为姓? 楚江楚家,楚谦音,又为何会对萧阙恨之入骨? 楚江楚家,簪缨世家,虽然比不得京城中的四大世家,但是在当年一代名将楚晚衣将楚江献城给太祖,免去了战祸之后,太祖感念楚晚衣深明大义,所以赐封王侯,世代承袭。 后来,楚家族女楚息进宫选秀,颇得先帝喜欢,入宫一年后生下皇子,封为贵人,当时皇宫中的皇后为临家,善妒,后宫不少皇子都遭了皇后毒手。先帝当年性格懦弱,临家又把持朝政,是以纵然当年再怎么宠爱当年的息贵人,可是当年昭帝母子在皇后手下还是吃了不少的苦头。 四年后,息贵人再次有了身孕,被封为贵妃。是年,楚临公才袭爵位,进京谢恩,而他的夫人同时有了身孕。 当时先帝心中十分欢喜,允许息贵妃的嫂子时常入宫陪伴息贵妃。 三月末,梨花满城,息贵妃平安生下一女,也就是朝云公主,据说,当年朝云公主出世的那一天原本谢了的梨花也在一夕之间绽放,虽然只是个女儿,但是先帝对朝云公主的宠爱不减皇子。 同一天,在京城中养胎的楚临公夫人也胎气动了,产下麟儿,孩子是楚家嫡长子楚青,楚家双喜临门。 满月后,五月夏初的时候,楚家众人回到封地,又几年,楚家次子楚迟出世,楚临公夫人因为产后身子虚弱,满月过后也撒手人寰。 二十年前,皇上登基的五年后,楚青成人,按照常例进京封为世子。可是,却因为冲撞龙颜、在皇上面前出言不逊,被一杯毒酒赐死。 楚家,也因此获罪不准楚家子弟入朝为官。 三年前,楚谦音冒名顶替楚江子弟瞒着族人不顾家规私自进京参加科举考试。可是,进京考试是假,找萧阙麻烦是真,因为楚谦音,萧阙险些的丢了性命。 到了楚江之后,楚谦音处处陷害萧阙,柳青宴说,是萧阙欠楚家的;到了楚江之后,萧阙对于楚家的事情分外的上心,谢奕之说楚临公是萧阙的软肋。 有一种大胆的的可能性、傅云书不愿意去猜测,可是她的不愿意,在残酷的现实面前这般的不堪一击。 楚谦音看着那一张粉脸,在刹那间忽然变得惨白,似乎看到什么愉悦的事情一般,嘴角勾起了一抹笑意,他靠近了傅云书,这样细细的看来,两个人的轮廓更加的相似了,他挑起了傅云书鬓边的一缕头发,沉声说道:“你这般的聪明。是不是猜测到了那个可能性,你说,是不是萧阙欠我、欠整个楚家的……” 那一刻,傅云书不知道该如何的形容此刻的心情,如坠冰窖,手脚都是冰冷的。藏在宫闱中多年的秘密被掀开,只看到一角,却足以的令人心惊,这样的秘密,牵扯到了皇家、牵扯到了一个百年的世家。 傅云书想到了很多很多的事情,那是很多的,被傅云书忽略掉的细节。傅云书想到了当时楚临公在疯癫之症发作的时候,一直叫着“小容”那是朝云公主的小名; 傅云书想到,当初楚州节度使到楚江的时候,楚谦音刻意编写的一个话本沧海遗珠,他说“沧海遗珠,皇家历来多是非,流落在民间的皇子又何止是仁宗一人,被认回皇家的仁宗只是那些皇子中最为幸运的一个罢了。” 为何楚谦音会对当年的事情那般气愤与感慨,为何提到当年仁宗那一段野史中的故事的时候,语气中会有一种遗憾…… 傅云书身上泛起了一层层的寒意,如同当年蓦然间猜测到了朝云公主与萧阙之间的关系的时候一样。纵然努力的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但是声音中还是带着几分颤抖的,傅云书缓缓的开口说道:“当年朝云公主之所以会来楚江,并非是为了到楚江游历,而是想见自己的生身父母。” “生身父母”四个字纵然声音很小,但是在寂静的石室内却如同平地惊雷,直将藏了几十年的真相劈开,让人不寒而栗。 立春之后,京城中的雨下了停停了下,大雪过后雨水也比往常要多。 一道惊雷,将慈宁宫的老人给惊醒,素心连忙的点了灯,见着太后坐了起来,便说道:“娘娘是被吵醒了吗。” 太后摇摇头,看着窗外说道:“人老了,睡眠就浅了……” 窗外雷雨交加,一道闪电划破了天际,将黑暗的天空照亮了半边,当年也是这样的一个天气,他的孩子出生,便也是那样的一个晚上她做了此生最后悔的一个决定,整个家族的命运,也是她的一时糊涂、兄长的心软之下,而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若是,知道因为当年的一念之差,会带来这样的悲剧。当年她还会做这样的选择吗?会的,没有哪一个母亲愿意舍下自己的孩子。 可是当年她的长子已经是皇后的眼中钉,若是连生下两个皇子,皇后绝对不会容下他们的。一个女儿,对于皇后的威胁就少了很多…… 宁静的晚上,外面一阵喧哗将太后从回忆中打断,不等太后吩咐,素心唤来了小宫女问道:“外面怎么这般吵……” 小宫女跑了出去,片刻回来之后急忙的跑了进来喘着气说道:“娘娘……是皇上……” 素心看见太后的脸色沉了沉,知道太后的担忧,便连忙问道:“皇上怎么了?” “皇上醒了……” 第332章 步步皆错 第332章 步步皆错 别馆内,依旧灯火通明,外面的风雨再可怕,也比不上萧阙的脸色。 两个时辰前,他们出城联络上了裴家人带来一个讯息——傅云书不见了。 傅云书不见了,裴正恺收到的只是一封带血的书信而已,裴家的马车在离开楚江之后楚谦音便立即的命人封了城,造成他以为傅云书已经离开楚江的错觉,究竟是谁做的不言而喻。 柳青宴在知道傅云书失踪的消息之后心中又恨又急,见着萧阙虽然面无表情的坐在那里,但是额头上的青筋泄露出了他心底的愤怒,将口中的脏话压了下去。 眼看即将天明,他们抓了傅云书定然是用来威胁萧阙的。再联想到临镇风已经知道了傅云书的身份,柳青宴心中更是焦急。原本萧阙胜券在握,可是如今傅云书若是落在了临镇风的手中,那么他们可就处于被动状态了。 萧阙闭眼在那里盘算着什么没有说话,柳青宴不得已开口问道:“现在该怎么办,云书若是在他的手中的话那我们明日……” “玉蝶。”萧阙缓缓的开口吐出两个字。 傅云书身上佩戴着萧阙给她的海玉,毓尘阁有专门的找人方法,只要放出玉蝶循着海玉的味道追踪去,可以尽快的找到傅云书的踪迹。而之所以楚谦音他们大费周章的想要造成傅云书已经出城的假象,也是因为害怕毓尘阁找人的手段。 无痕不等萧阙吩咐,已经放出玉蝶找人去了。柳青宴看着惜字如金吐出两个字之后便又恢复沉默的萧阙,想要问的话卡在了喉咙里——他们就这样在这里干等着暗卫们找人吗? 无痕下去之后,萧阙修长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桌子,不知道在想着什么。虽然不管身在何处,只要放出玉蝶便可以找到人。但是萧阙能想到的楚谦音未尝没有想的到,说不定楚谦音早就有了防范。知道傅云书落在了楚谦音的手中让萧阙就在这里干等着傅云书的消息,萧阙绝对是做不到的。现在就动手——可是如今楚临公还没有找到,临镇风暗卫们也没打探到他的下落,如果现在就动手的话根本是冲动之举。 到底该怎么办…… 这边,萧阙正在想着对策。恰好这个时候,留痕进来了,禀报道:“公……公子,楚临公找到了……”显然的,留痕脸上的惊远远大过于喜的,他们找了这么多天都没有找到楚临公的下落,今天晚上却忽然出现在了别馆中。 萧阙的脸上闪过了一丝惊讶,他的能力比起顾叡来终究还是嫩了点,没想到不过一晚上的时间,他都已经找到了楚临公的下落。 楚临公的身体状况非常不好,听见找到了楚临公的消息之后,柳青宴连忙的拎着药箱去看楚临公了。萧阙却没有动,反而让人叫来了送楚临公回来的暗卫。 进来的是一个四旬左右的中年男子,他的眉心上有一条长长的刀疤,那是顾叡的贴身近卫。没一人的毓尘阁的阁主都有属于自己的近卫,那是从小开始培养对自己的主人忠心耿耿。是以,当旧的一人阁主死去或者退任新的阁主继承的时候,那一群原本属于毓尘阁阁主的近卫不会再是承担守卫的责任,而是跟着旧任的阁主离开,新的阁主的近卫则是从他一开始继任阁主之前从孩童时期开始培育出来的。 就如萧阙身边的无痕与留痕二人。 每一任的阁主都有自己最为擅长的地方,顾叡培育出来的暗卫擅长的是追踪找人,萧阙培育出来的暗卫擅长的则是收集信息。这也是为什么萧阙想找顾叡帮忙,但是碍于面子却不好低声下气求顾叡了。 “师傅没有跟你一起回来吗?”眼前的男子是四大暗卫之一的应虎,萧阙认得,所以便开口问道。 应虎面无表情的点头,萧阙深知他的性格,手指摩擦着挂在腰间的玉佩,忽然问道:“他去找临镇风了?” 应虎蓦然抬头,想将眼中的诧异神色收敛去。但是萧阙又是何等的眼神,很快的便就看穿了,冷哼了一声,果然,临镇风再狡猾,可是顾叡与他曾经是至交好友,自然对于临镇风的行为十分了解,找到临镇风藏身的地方,对于顾叡来说也不是一件难事。 萧阙蓦然站了起来,叫来了留痕,听着萧阙吩咐的话,应虎不由得心中发苦。 “此生独慕朝云”六个字,如同一颗刺一般,哽在他的心中许多年。 那铁画银钩的字迹,如同那个人的性格一般,当年那样一个行事谨慎的人,明明知道会受到万人唾弃那段感情,不应该在这世上留下任何一丝痕迹的。可是,却依旧是逃脱不了“情”之一字的蛊惑。 顾叡的嘴角蓦然的勾起了一抹笑容,那样的笑意带着三分嘲讽看着临镇风,说道:“比起你而言,至少他拥有了这世上最为珍贵的东西。虽然你们两个人同样的卑劣,但是他至少有一段时间——是真心实意的喜欢着她的。不似你,为了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藏在心中最为纯真的一段感情都能舍弃……” 那样嘲讽的话语,是将陈年的腐烂的伤口一一的揭开,在那六个字的对比下,让他清楚的认知到自己是什么样一个卑劣的人。 当年所有人中,他是最为沉默寡言的一个人,毕竟比起那一群天之骄子而言,他一个侯府不受宠的庶子,在外人看来能够攀附上身份尊贵的皇子已经是天大的幸运,如何的谈论与他们平起平坐。 身份尊贵的皇子,惊才绝艳的江湖子弟,容貌倾城的金枝玉叶,可是最终,还不是被他玩弄于鼓掌中吗? 他看出了那不容于世的感情,在看出来他竟然为了儿女情长想要舍弃天下霸业的时候,他如何的甘心。这些年来,他将所有的赌注都压在了那个人身上,若是他放弃了,甘愿做个闲王——那么秦王登基,他拿什么扳倒临家,扳倒临镇宇。 他在侯府这些年都是看人脸色行事,没有谁比他更清楚人心了。 人为了自己的私欲、为了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可以什么事情都能做的出来,哪怕——天理不容。 昔日的爱人反目,兄弟兵戈相向,京城中那一条王者之路是踏着鲜血而上,付出那么多的代价,他终于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一切,登上了权势的巅峰。 可是,他小看了那人的疯狂与卑劣——这些年他将所有的权势都被夺走,最终不过是为他人做嫁衣而已。 那一种痛苦在全身蔓延,他努力的压制下去,蓦然睁开眼,看着顾叡说道:“比起我,你又好的了多少。我虽然从未拥有过,可是比起曾经拥有过、却又放弃的你,好的多吧。” 顾叡的脸色终于不似之前那般的平和,临镇风嘴角微微的勾起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说道:“负了她的人,是你们呀。当日你若是肯带她从楚江离开,她的人生,必然不会是这样吧。” 外面的风雨将帷幕吹的凌乱,烛火映照下的影子如同张舞的妖魔,要将两个人吞噬。 一如当年,那个风雨交加的夜晚。 很多东西,一旦一步走错了,便是步步皆错。 当年的深宫中的息贵妃因为育有一子,再加上先帝的独宠,俨然成为了皇后的眼中钉。皇后毒辣,先帝懦弱,息贵妃每日本就小心翼翼的奉承着皇后,后在查出又怀有身孕之后,更是战战兢兢十分惶恐。 恰好在这个时候,远在楚江的兄长进京述职,与兄长一起而来的嫂子同时有了身孕,自从怀孕之后日渐消瘦的息贵妃脸上方才有了几分笑容。当年的楚临公见着妹妹日渐消瘦,一问之下方才知道妹妹顾忌。 当年先帝许诺过,若是这一胎仍是皇儿的话便封她为皇贵妃,皇贵妃仅次于皇后,若是膝下再有两个皇子的话她的地位更上一层,皇后更是不会容下母子。 深宫这些年她看的很通透,依照皇后的手段让一个孩子夭折是一件十分容易的事情。她更是知道无法让先帝收回恩宠,因为她知道,先帝这般宠爱她除了真的喜欢她之外,还有就是想利用她来平衡皇后的势力。 她有苦难言,只希望腹中的孩子是个女儿就好了。 当年的楚临公知道了妹妹的顾虑,心疼妹妹,便就与她商议。若是女孩是再好不过,若是皇子——便从宫外找个女孩来换,纵然再不舍,也没有比他们母子安危更重要。 这样大胆的举动,若是发现,可是诛九族的大罪。可是,想到自己的长子,想到自己有了身孕之后,御医从安胎药中查出的红花,她狠心答应了。 十月怀胎,产下的是个男婴;恰好在这个时候嫂子产下女婴。 楚临公不忍心他们母子从此分离不能见面,皇家的骨肉若是流落在了民间也极为不妥,他一狠心,瞒着产后虚弱的妻子让心腹将两个孩子对调。 事情进行的很顺利,那一晚上宫中息贵妃产下公主,世子妃产下的是楚家的嫡长子。 满月过后,一个留在了深宫中,一个则是回到了千里之外的楚江,从此两个孩子的命运因为一念之差,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二十多年后,先帝驾崩,昭帝登基。昭帝性格多疑,在机缘巧合之下知道自己还有个一脉相连的亲兄弟流落在楚江之后,动了杀心。一道圣旨,召他入京,一杯毒酒赐死。而与此同时,让楚家人缄口不言的条件便就是他不追究楚家的罪责,留下当年那个孩子的遗腹子。 那个遗腹子长大成人,在别人的刻意挑拨之下知道了自己的身份。不甘心也随之而来,明明他应该也是王子皇孙,却只能远在朝野之外做个闲散人,因为他流着的并非是楚江的血脉,就连爵位都不能继承。如何甘心! 可是……当年赐死楚青的是昭帝,虽然萧阙是朝云公主的孩子,为何楚谦音要找萧阙报复。从楚谦音的行为来看,他恨萧阙远远的大于昭帝,一切与萧阙有什么关系?为什么说是萧阙欠楚家的? 当年昭帝为英王的时候,与朝云公主兄妹情深,当年他游历到楚江的时候也是同朝云公主一起来的,朝云公主是为了见自己的亲生父母一面。那当年的昭帝,难道不知情吗? 若是早在二十多年前昭帝便知道朝云与楚青的身份,为什么还要在二十多年后赐死楚青。楚青死的那一年,恰好是朝云公主葬身火海的那一年。 而楚谦音,为什么会说他们是同样的不甘心…… 第333章 有女同车 第333章 有女同车 楚谦音不甘心,有他不甘心的理由。 若是当年,太后没有将两个孩子掉包,楚青便就是先帝的嫡亲皇子,就算当年楚青不能与昭帝一般不能君临天下,但是依照当年先帝对太后的宠爱,至少可以封个闲散王爷,而楚谦音至少可以是个名正言顺的世子。 而不是如现在这般是个小小楚江公子,就算是有再多的抱负不能施展,因为流着皇家的血脉,就连楚家的爵位都不能继承。 当年提出调换两个孩子的是楚临公,而当昭帝在对楚青因为某种原因产生忌惮之后,楚家为了保全家族,将楚青推了出去。楚青被赐死,昭帝留下楚谦音,楚家满门得意保得平安。 当年的息贵妃护犊心切,当年的楚临公不忍妹妹受苦,做出调换孩子的事情说不上谁对谁错。可是对于楚青而言,当年自己的亲生母亲遗弃他,多年后,因为当年先辈犯下的错误,被自己的亲兄长赐一杯毒酒送了性命,最为无辜的就是楚青了。 若是这样算的话,是整个楚家欠楚谦音的,与萧阙有什么关系?从某个方面来说,当年的朝云公主纵然是在深宫中坐享荣华,但是却也是下场凄凉…… 楚谦音可以恨太后、可以恨皇上、可以恨整个楚家,为何要与萧阙作对! 傅云书心中愤愤不平,一把将靠近自己面前的楚谦音给推开,冷着神色说道:“这样的悲剧是萧阙造成的,萧阙也是受害者,你有什么权利恨萧阙!” 因为没想到傅云书会突然动手,楚谦音被傅云书的动作推了个踉跄,待听了傅云书的话之后,似乎是听到什么好笑的话一样,跟个疯子一般笑了起来。傅云书皱眉,这个人真的不正常。 等楚谦音的笑声渐渐的停止住,看着傅云书说道:“就是萧阙与朝云欠我们的,若不是因为朝云,我的父亲也不会死。” 烛火摇曳,灯火下楚谦音的五官更加深邃,没有了昔日的笑意,傅云书从那五官上可以大致的看到与萧阙有几分相似的影子——若不是今日这样时候与楚谦音距离这么近的看,若不是她对萧阙的眉眼轮廓都已经熟记于心,是怎么也看不出来的。 怎么会这样,一种莫名的恐惧抑制住了傅云书的呼吸,让傅云书的话哽咽在喉咙里。楚谦音似乎看明白了傅云书眼睛中深藏的恐惧,低低的笑了,说道:“你不是一直想知道萧阙的生父是谁吗?在知道了朝云的身份之后,到现在你猜出了没有……” 他微挑左边的眉毛,是萧阙常做的动作——那一刻,傅云书的心已经沉到了谷底,当一直追求的真相终于浮现出水面的时候,并没有因为发现真相的欢喜——那样的一个荒唐的念头,不可能是这样的。可是在自我一直否定的情况下,昔日那从不敢猜测的点点痕迹越发的证明了出来。 在知道了朝云公主的真实身份之后,她隐隐猜测到的、那样的一个可能不就顺理成章了么。 朝云公主不似养在深宫中的公主一般,与外面接触很少。相反的,朝云公主性格活泼好动,时常与当年还是昭帝的英王四处游历,其接触到的人和事自然与一般养在深宫中的女子不同。 当年昭帝与朝云公主一同游历楚江,一路上结交了很多知交好友,其中一路从京城到楚江再从楚江到京城的也不过几人而已。傅云书推测过萧阙的生父的身份可能是一同游历楚江的五个人中的某一个,临镇风与萧阙死敌,可以完全排除;当年君安对萧阙多加照拂,而君安好美人,为了画一幅朝云公主的画像不惜潜伏在皇宫内苑,本该是最惹人怀疑的。但是从君泽岚对萧阙的态度上和君泽岚曾说过他的父亲与母亲两个人夫妻十分恩爱,所以君安也排除在外;剩下一个,便就是萧阙的恩师、当世第一智者顾叡先生。 当年顾叡曾为朝云公主做赋,这些年来坊间有不少关于朝云公主与顾叡的传闻。那野史小记和街头巷尾的说书人也将两个人之间的故事编成的话本,两个人之间亦师亦友暧昧不清的关系也足以为人所津津乐道。 当年朝云公主虽然非昭帝亲妹妹,可是二人自幼一起长大,兄妹感情十分深厚。纵然朝云公主与顾叡有私情,但是当年顾叡与昭帝并没有决裂,二人情同兄弟。就算是后来顾叡常出入宫廷,与朝云公主戏言有师徒名分,可是并没有正式的拜师,就算是赐婚给两个人,也不会跌了皇家的面子。可是为何昭帝那般的心狠,宁愿赐死朝云公主,也不愿意成全两个人。 之后,朝云公主被软禁在京城郊外,生下萧阙,一场大火让朝云公主香消玉损。之后萧阙被顾叡抚养成人,昭帝依旧对当年的事情耿耿于怀,虽然因为萧阙的才华留了萧阙在朝堂中,但是却又处处防备着萧阙——论理二人是甥舅关系,当年昭帝与朝云公主关系十分的好,为何会对萧阙这般。 若是,当年朝云公主喜欢上的是个不该喜欢的人呢?有违伦常,纵然是常人也不能接受的,更何况是礼法森严的皇家。 楚谦音看着傅云书越来越沉下来的脸,轻轻的不知在哼唱着什么,那样的曲调——是当初他们第一次到楚江的时候,楚谦音在为萧阙接风洗尘的时候,乐坊歌姬们唱的曲子。 “有女同车,颜如舜华。 将翱将翔,佩玉琼琚。” 郑风中的有女同车所赞的美人是当年齐国美人——文姜。当年齐侯欲赐婚文姜于郑国太子忽,太子忽却以“齐大非偶”而请辞之。 史书记载,当年“太子忽尝有功于齐,齐侯请妻之。齐女贤而不娶……” 所谓“齐大非偶”,“贤而不娶”不过都是借口罢了。当年文姜是名闻世家的美人,却与自己的哥哥齐襄公有着不伦的感情。这一首词,讽刺的便就是当年文姜与齐襄公兄妹六乱伦之事。 傅云书想到,那一天楚谦音温和的笑容下不怀好意的眼神;那一天萧阙比之往常还要苍白的脸色,握着酒杯的时候隐隐压抑的怒火。 那时萧阙的怒火并非因为她,也并非因为那些难听的流言蜚语。而是因为楚谦音惊心安排的歌舞——从第一次见面,楚谦音便就不怀好意,而萧阙,只能隐忍。 但是,楚谦音触及到的是朝云公主的事情——萧阙的逆鳞,所以那一日萧阙会下手那般狠,将那个对萧阙出言不逊的官员教训了一顿,也算是在警告楚谦音。 傅云书明白了当年为什么当年备受太后宠爱、与昭帝关系亲密的朝云公主,在怀有身孕之后昭帝为何宁愿一杯毒酒赐死朝云公主,到了后面改变主意将朝云公主软禁在了京城郊外,也不愿成全朝云公主与他的情郎了——那是因为就算是太后再宠爱,就算是昭帝与她再兄妹情深,也容不下这样——乱伦的丑闻。 狰狞的闪电划破了天边,闪电下对峙的两个人同样目光沉沉面色雪白,很多已经不愿意去回想的往事,只等一个合适的契机,将那掩藏于岁月的风月往事揭露出来。 当年昭帝等人一起前往楚江游历,那时他与昭帝结识不久,两个人一见如故惺惺相惜,是以他只当他是京城中某个官宦家子弟,并没有想到他竟然是名震朝野的英王——若是早知他是王孙皇子的身份,依照他的性格定然是不会与之深交的。 当年昭帝兄妹三人一起前往楚江游历,他也早就听闻楚江烟雨梨花的美景,在众人盛邀之下,是以他也跟随一起前往楚江。 当年他正是英雄年少,在武林大会上崭露头角。 “青云衣兮白霓裳,举长矢兮射天狼。” 雪禅剑出鞘,如同一练秋水、出剑的剑客眉目冷峻,那时的朝云恰好是情窦初开的年纪。而恰好他的出现,正在她恰好的那个年纪,惊艳了她的人生。 那是一个与她的两个兄长全然不同的男子——一人一剑,快意江湖。身为皇室的子弟纵然看似出生华贵,手握天下大全,可是可是有许多的不得已与限制。 她总是缠着他说这些年游历江湖所见所闻,他本性格淡漠,虽然对方是个极美的女子,可是并不知何为男女之情,看在她两个兄长的份上,又不能直接拂袖而去。 那时他嗜剑如命,说的多是古今往来的剑客与剑,那样与她在深宫生活中听到的权谋、争斗迥然不同的人生。她非但不觉得无趣,反而对于那样的生活十分向往。 那时顾叡不知道,她为何会喜欢上自己。他知道自己外表出色,武林中不少女子都趋之若素,但是却止步于他冷漠的性格,他的眼中只有剑再容不下其他。 可是,生长在深宫中见惯了宫中尔虞我诈的争宠手段,见惯了兄长之间的算计权谋,顾叡那样单纯对于剑术的喜欢与痴迷就成了他的品格中最为珍贵的一部分。她单纯的喜欢着,想要靠近他而已。可是那时,他并没有看清楚自己的心意,对于她的靠近避之不及。 当时她的兄长是不希望两个人走的太近。那时那人不喜她靠近他,顾叡只当是因为他们的妹妹是金枝玉叶,他不过是江湖游子,江湖游子,怎么能配的上名门贵女?他只当原因如此,并没有多想。 那时他未曾动心,便每日与谢三娘谈论音律,渐渐的疏远了她。她渐渐的看出了自己的疏远,也没有再与之前那样变着法的缠着他讲故事。她靠近的时候避之不及,她疏远的时候却有一种若有若无的惆怅缠绕。那时他将这样的患得患失只当做不习惯,并未深究。 后来她去了楚家,在楚家发生了什么他不得而知,只知道她脸上的笑容渐渐的越来越少,清澈如水的眼底蒙上了一层浅浅的哀愁。 他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变故。直到那个雨夜——她忽然跑过来,求着他,想让他带她离开楚江,想与他一起归隐江湖。 那时她激动的拉着他的手语无伦次的说了很多,他只记得,自己是拒绝了——他一心追求剑术上的精益求精,他已经在练踏雪剑法,不可能会被儿女情长所连累。 也正是那时,那人破门而入,看着纠缠的两个人,一脸愤怒——那是不属于兄长该有的被背叛后愤怒指责的眼神…… 第334章 颠覆霸业 第334章 颠覆霸业 此时,密室外面传来了三声叩击门声,那是属下给的信号,若非是紧急的事情,他们也定然的不会在这样的时候打扰他的。 他看了傅云书一眼,傅云书还未从方才猜测到真相震惊的打击中回神过来。 楚谦音满意的勾了勾嘴角,按照临镇风的意思,毓尘阁最擅长打探的手段,最好在用到傅云书之前尽量的不要与傅云书接触,以免萧阙察觉到什么不对劲会查出什么蛛丝马迹出来。 可是楚谦音却是按捺不住——这几日萧阙都没有任何的动静,想必是根本就不知道傅云书已经失踪了的消息。所以他还是瞒着临镇风来到石室。 不为什么,就是想要看到——若是傅云书知道看似如同谪仙的毓烟公子有着那样不堪的身世;若是傅云书知道她心目中纤尘不染的萧阙,是那样一个汲汲经营算计;若是她知道萧阙与他本质上是同样的一个人,接近她并非是喜欢而是利用,脸上会流露出什么样的表情。 追根究底,是因为不想让萧阙那样的人,拥有那样干净美好的感情。 昭帝心狠手辣,连自己的亲手足都能下手,唯独对于一起长大的妹妹心软。当年发生那样的事情,昭帝最终没有赐死朝云公主掩饰住皇家丑闻,而之事将朝云公主软禁在京城郊外,生下那个孽子。 后来,朝云葬身火海——不顾太后苦苦哀求执意将朝云公主送到京城郊外说从此断了情分的昭帝大怒之下甚至迁怒到了楚家——一杯毒酒,赐死他的父亲。 若是没有朝云公主,父亲又怎么会死?所以他恨朝云公主,他恨萧阙。 同样是不能见光的身份,为什么萧阙可以入朝为官,名扬天下,甚至成为权倾朝野的左相——而他,身上与他流着相同的血脉,一辈子只能埋没在了楚江做个籍籍无名的人。 在他知道自己的身世的时候,随之而生长的便就是他的野心……而临镇风,是那个甘愿辅佐他野心的人。 临镇风行事风格他是知道的,在三年前,他依旧懵懂无知的时候,他秘密潜入了楚家,让他偷看了楚临公与太后往来的信件,知道了那样一个惊天的秘密。 他知道了自己父亲的死因,更知道了他所谓的家人——为了楚家的安危,牺牲了父亲才换取来的安稳。之前对于自己的祖父、自己的叔叔有多么敬重,在那一刻楚谦音就有多么怨恨他们。 于是,他冲动之下去了京城——是为了报复萧阙,更是为了试探,试探楚家在他知道自己的身世之后,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楚家的反应或许是在他的意料之中,怒不可遏,直接将他从京城带回了楚江,还说什么若非是萧阙,他早就已经丢了性命。 是萧阙害得他一无所有,他还要对萧阙感激涕零?若是说,之前对于楚家还存留着几分温情的话在那一刻楚家依旧选择维护萧阙而非他的时候,已经全然消失。 不得不说,临镇风是会看穿人心的。他看穿他的不甘心,他以权势为诱饵引他走上了一条不归路。 他说,要助他登上九五之尊的位置…… 那一刻,他的惊远远大于喜的——能够逼昭帝为父亲正名回到宗室是他想到的最大的可能性,那九五之尊的位置,想都没有想过,高不可攀啊…… 可是他的话带着蛊惑人心的力量,他说:“自古以来,又有哪个皇子不想要那个位置……” 他心动了……除开那埋藏在骨血中的野心之外,还有就是因为眼前的这个男人。 当年他不过是临家庶子而已,身份卑微。而当年的皇后与秦王皆是出自临家,秦王登基,临家接着延续那满门荣耀是件顺理成章的事情。 可是他却选择了投靠临家的对手——英王。 最终五王之乱,秦王惨白,英王也就是如今昭帝登基,而作为昭帝登基的大功臣一跃取代了临家的嫡子,成为临家家主。 不可能也能在他的手中创造出可能性,所以他选择了与魔鬼做交易。 交易的条件便就是他登基,临镇风要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摄政王。而他与临镇风做交易的前提,便就是要踏着楚家满门,养育了他十几年亲人的鲜血与头颅前进。 不是没有犹豫过的,他叫了这些年的祖父叫了这些年的叔叔,尤其是他的叔叔——在父亲死之后,叔叔取代了父亲的位置,对他关爱有加。纵然在当年父亲的事情上他同祖父一起隐瞒了自己,可是到底他没有做错什么。 临镇风看出来了他的迟疑,冷笑一声说道:“成大事者,就不需要有妇人之仁。” 当年的昭帝为了皇位连手足之情都可以不顾,何况是他无血缘关系的亲人呢…… 于是他做了。原本以为,引萧阙到楚江要费一些周折,准备以楚临公的病情引萧阙到楚江,可是没想到,萧阙竟然主动的到了楚江。 只要将萧阙暗杀在楚江,有那样一幅画做为铁证再将他的身世揭开——那么当年太后换子的事情瞒不住,他可以顺理成章的回到京城。昭帝病重,玄凌身后有傅永信,可是他的身后有临家,临镇风远远比傅永信可怕的多。 到时候,储君之位,落在谁手未可知…… 外面的暗卫又在扣门,声音比之前要急促,将楚谦音从回忆中拉回来。 见傅云书乖乖的坐在那里,楚谦音放心的出去了。他并不担心萧阙能找到这里,他自然是知道毓尘阁的玉蝶追踪的秘术。 傅云书佩戴海玉许久,就算是将海玉拿掉但是身上依旧有海玉残留的味道,只要有一丝味道,玉蝶都能够找到的。可是这里,四周遍植奇花异草那是专门针对玉蝶所种植的花草,能够掩盖住海玉的气味,就算是萧阙放出再多的玉蝶,也找不到傅云书。 楚谦音的离开,并没有惊扰到傅云书。 傅云书在那一刻,想到了很多很多的东西…… 当初她被玄凌抓走,误以为自己的生父是傅永信,她说:“这样违背常伦所生出来的孩子流出来的血都是脏的呀” 那一刻,萧阙的失态,他眼中闪过了种种复杂的情绪——有挣扎、痛苦、愤怒。 那时,她不能理解为何自己不经意间说出的话会让萧阙这般的失态。如今她明白了——正是因为感同身受,所以才会那般的痛苦与在意。 如今她也明白了,萧阙为何要惮尽心思想要得到那七块龙骨,为何要颠覆了昭帝的霸业——因为昭帝建立的霸业,都是在萧阙至亲之人的血和泪上建立起来的。 如果是那样的出生,如果是那样的身份,这些年昭帝对他根本就没有顾念亲情,留着他不过是因为爱惜他的才华、却又忌惮他的才华在临镇风的蛊惑之下,用毒控制住萧阙。有着这样的仇恨,萧阙怎能甘心。 是啊,所以楚谦音会说萧阙与他一样的不甘心——同样流着的是皇室的血脉,可是偏偏这样高贵的血脉并不能给他们带来任何的安稳,反而被这样的出身和血脉所连累。 或许与楚谦音的不甘心不同的是,楚谦音是因为贪婪和欲望所以不甘心,想要得到更高的位置。可是于萧阙而言,他这样做更多是为了报复。报复这些年来身生父亲的惨死,报复这些年来母亲的软禁,报复这些年来,昭帝所加诸在他身上的痛苦。 当年的五王之乱,本是与昭帝最为亲近的聂王——玄翼坤下场最为凄惨,聂王生母宋太妃被赐死,聂王府上下一百三十六口尽数被斩首,聂王在乱军之中万箭穿心而死…… 昭帝加诸在萧阙身上的痛苦,萧阙一一的都要讨要回来——昭帝当年踏着骨肉亲人的血夺得的江山,建立的霸业,萧阙一点点的在暗中让他分崩离析,让昭帝在临死前尝尽众叛亲离之痛苦。 从那一年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母亲被大火吞噬,在那样一个无意间知道自己这样的身世,萧阙便是为复仇而活,在复仇面前,一切对于萧阙而言没有任何意义——包括她。 那一日,她以离开逼着萧阙,想要萧阙对她说实话,想要知道那个隐藏的真相到底是什么——只要萧阙肯将真相告诉她,无论面临的是怎么样的一条路,她都不会离开。可是,萧阙宁愿选择了隐瞒。 难道是怕她知道了他的身份之后,知道他的野心,不会选择去洛原,没有凰国相助牵制住裴家的兵马,萧阙想要得到那个九五之尊的位置就多了一分阻力。 明明是深春的夜晚,可是怎么还这么的冷——那一种冷意,从指间蔓延到心里面,几乎将她整个人冻结。 到底是她太傻,她以为喜欢上一个人,便是一心一意毫无顾忌的对她好,前世她是这般待玄凌——换来的是裴家满门惨死,世代忠良的裴家蒙上通敌骂名;今生,她一心一意的待萧阙,以为萧阙与玄凌到底是不一样的。可是换来的却是萧阙的隐瞒和——利用。 他可知道,若是她回到凰国,若是他没有万全的把握能够把控住京城的局势,皇上重新掌权,在知道她的身份之后雷霆之怒会不会降到裴家,昭帝本身就性格好猜忌…… 第335章 不如天算 第335章 不如天算 人与人之间的缘分便就这般浅薄,缘生时身份悬殊的两个人纵然隔着千山万水,都能相聚在一起;缘灭时,纵然是近在咫尺,无论曾经怎么亲密无间,也只能擦肩而过,从此山长水阔,纵然相逢也物是人非。 有时候一旦错过,不管是王侯将相也好,不管是有经天纬地之才也罢就算是穷其一生也难以的挽回。 如同那一年——他眼睁睁的看着那个人从自己的面前带走了朝云,明知道,他们并非是简单的“兄妹”,明知道,楚家之后有什么东西在曾经亲密无间的兄妹二人身上发生了变化,可是他犹豫了片刻,终究还是没有追过去——他没有任何的立场追上去。 楚江的一夜风雨过后,开在枝头的梨花残败,次日,昭帝一行人启程回京城。 临走的时候,他看着一夕之间发生了翻天覆地变化的朝云,眼神中犹疑过,最终,理智远远的大于冲动,将那一句挽留的话——将伸出去的手终究缩了回来。 很多年之后,他不止一次的问过自己,若是当年没有迟疑,那一双手伸出去了,在她最为懵懂的时候留住了她,会不会很多事情就不一样了。她就不会那般固执的走上那一条不可回头的路。 他们离开楚江时梨花方谢,他等到夏末的时候才离开,回京城。那时,毓尘阁已经查明了他们三人的身份——两个身份尊贵的皇子,一个是帝王最为疼爱的公主,果然跟他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离开楚江的时候,唯独谢三娘送他到了兰溪边的渡口。犹记得,兰溪边上柳丝岧岧,他踏上了兰舟,谢三娘笑着说道:“《霓裳曲》我会找到下一卷补好残卷的,等着公子回来听。”她哪里知道,音律并非是他所好,只是为了借她——能够脱离另外一个女子的亲密罢了。 此去经年后,兰舟催发,在顾叡的记忆中,依稀还记得那女子站在柳树下斜阳将她的身影拉的很长,抱着琵琶的红衣的身影似乎就这样一直停留在了古渡口。 足足等到了二十多年后,他才再次的踏上了这一片土地,红颜白骨,她的女儿像极了她,她在楚江等了一生,却终究没有能等他来听那一曲《霓裳曲》。 同一年,先帝的身体越来越差,皇子夺嫡的局势越来越紧张。毓尘阁在天子脚下,上一任阁主——他的师傅曾是宫中太傅。他除了江湖子弟顾叡的身份之外还有毓尘阁阁主,自古以来毓尘阁便与帝王家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联系,他出入宫中,也是常态。 无可避免,还是遇见了那个女子——只是她的眼中已经没有了昔日看着他时爱慕的神色,只有进退适宜的有礼,和眼中掩饰不住的疲惫——听说离国的信陵君对她一见倾心,想要求取她。 先帝欣赏他的才华,让她给几个皇子公主临时的教授一些东西,朝云也在其中。所有人中,她是最为聪慧的一个。或许是因为情觉已晚,或许是因为之前她那般的爱慕自己如今却又待他那般客套的疏离,让他渐渐惊觉已然动心。 但是朝云对他已经是霁月清风,只敬他如兄长当他为良友益师。当初在楚江是他拒绝错过,如今自酿的苦果只能自己下咽。 他与朝云二人,自认为是霁月清风,但是在他都不知情的情况下,因为临镇风以朝云对他旧情之事蓄意挑拨,因为离国派遣使者求情,在野心与私欲的驱使下,那一场大乱终于避无可避…… 次年开春之后,先帝于往生崖的行宫春猎,先是秦王发动政变,占领京城,英王奉王命前去平乱。 那时临镇风用计让他以为朝云在深宫中受胁,,弃了先帝带领了人马冲入了皇宫,往生崖究竟再发生了什么他已经不太清楚,只知道与英王最为亲近的聂王却乘机侧反先帝身边的将领,挟天子以令诸王,启王、蒙王二人也在聂王的策动下叛乱。 后来,秦王之乱被平,英王——也就是昭帝带领人返回往生崖的别宫中。 那一场战役,尸横遍野,蒙王、启王见势头不对便反水聂王,放了先帝降了英王,只有聂王率领三千近卫拼死不降。那往生崖的凤凰木被鲜血染的通红,乱军之中,英王动了杀心,聂王被万箭穿心而死,尸首跌落到往生崖下一捧碎骨都未曾能拾到。昔日亲如同胞的手足兄弟,最终却反目成仇。刀剑相加。 那一日京城五王夺嫡,京城朱红色的城楼被鲜血染的炙艳,等他冲破秦王的残军杀进宫门,见到的并不是朝云,而是率领兵马的临镇风。 他告诉了他 利用朝云让兄弟反目,最终目的要辅佐一位帝王登基,得到他想要的东西——权势。那一年在楚江,朝云知道了自己的身世,也知道了自己一向亲近的兄长对于自己不一般的感情。所以一直想逃避,向他寻求帮助,想要离开兄长的视线——那样禁忌的感情,谁都承受不住。 是他故意的将朝云找他的事情透露给了那人,让他以为两个人有私情准备私奔——朝云逃离他身边的决定激发了他心中的妒火,所以他带她回了京城。后面他与朝云亦师亦友,再加上临镇风从中挑拨,加速了他的野心——得到天下得到朝云的野心。 半生已经过去,往事如同云烟,这半生的飘零浮沉,却依稀还记得当年的年少气盛。 当年他一人独破一个城门,正是力竭之时,在听到临镇风的话之后,他的面前是被鲜血浸染的宫城,昔日的兄弟倒戈相向,所以一切挑拨的始作俑者就是眼前这个含笑的看着自己的男子——他也知道,若非是那人也有野心,断然不会被三言两语给挑拨了。 临镇风之所以设计他闯入宫城,便是怕留着他日后是个祸患——于是准备在他力竭的时候动手,而他平静如水的内心,被愤恨、怒火,不甘充斥着,二人刀剑相加,他方才知道眼前的这个男人藏的究竟有多么深——看似什么都平常的一个人,武功竟然与他不相上下。 他的雪禅剑法讲究的是心静,他被临镇风的言语所激早就做不到心如止水,再加上一路杀戮太多,只是强撑着没有败退——最终他还是败了。 从去年开始,他练的踏雪剑法一直停滞不前,他知道是因为他动了不该动的情。临镇风的话恰好将他击溃,纵然他及时的被几个忠心的手下救走但是内力的反噬远远的比内伤严重,若尘子使出了一身的医术才将他从鬼门关给拉回来。 后来他在药王谷养伤,很多的事情都是应龙探查到告诉他的。 先帝经此叛乱之后旧疾复发,五王之乱平叛的当天晚上便驾崩,留下遗诏,英王登基为帝。 新帝登基之后,以铁血的手腕平叛乱,清余党,京城中人人自危,朝云公主,因与聂王勾结叛乱,最终一杯毒酒赐死。皇家的隐秘传闻最终以一杯毒酒结束,新帝登基,勤勉理政,五王之乱的阴影也慢慢的淡去,那些的传闻只在野史中记载,百姓们迎来了他们的新帝,新的朝代也重新开始。 聂王也好朝云也罢,只是在史书中留下浅淡的一笔。而他——不过是那一场王位之争的一个过客而已,天下之争并没有影响他什么,一切都按照原本的轨迹回到了原有的轨道上。 只是伤好之后他的武功全然的废了——那个风华绝代的女子披着楚江的梨花烟雨的女子,终于是在他的生命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一笔。在药王谷,他整整养了五年的伤,逃避了五年,五年后他才回到京城,一个雨天他的门前跪着一个眉眼轮廓相似与遥远的记忆中的女子相似的孩子,他才知道,当年的故事并没有结束,只不过是一个全新的开始…… “二十五年前,我之所以放过你,是因为你只不过是一个废人而已,对我没有任何的威胁。做了二十五年的缩头乌龟,怎么如今想通来找我们了。”许久的沉默之后,临镇风开口打破了沉默,也将顾叡从记忆中拉回。 “当年我武功尽废,不过是自己咎由自取,你们对不起的人都已经死了,你觉得我会花心思找你们寻仇?”从回忆中拉回,顾叡眼中迟疑与怀念的神色尽数的已经消失,用着一贯嘲讽的语气和慢悠悠语调,这是临镇风最为厌恶的。 临镇风见顾叡这般说,便也嘲讽一笑道:“顾叡,你何必将自己说的这般霁月清风呢,当年你收他为徒传授他本事,难道就不是为了报复我们?” 顾叡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淡淡的看了临镇风一眼,说道:“虽然当年所有的人都死了,但是你们所欠下来的债终归还是要有人来还的,不然对于那些死去的人不公平,不是么。” “就凭他?”临镇风似乎是听到什么笑话一般,嗤笑的说道,说道:“我想做的事情还没有谁能阻止,当年没杀了你所以让你教出了萧阙那一个祸患,今日我先除了你再杀了他……” 说着原本带着笑意的眼神忽然变得狠戾,出手快如闪电,直取顾叡的咽喉,他的动作很快,但是有人的动作比他更快,一人接下了临镇风的出招,挡在了顾叡的面前。又不知从哪里冒出了两道身影挡住了他的攻势,如同鬼魅一般与临镇风两个人过招,配合十分默契。 “先生。”那第一个出来的中年男子对顾叡叫道,“人都已经救出来了,我们走吧。” 听到人都已经救出来的时候,临镇风手下的招数一泻——顾叡明明那般厌恶于他,为何今天会与他说了这般话,原来是为了拖住他去救楚临公的。 顾叡淡淡的笑了,这边临镇风的暗卫们听到了动静已经将房间内所有人都团团包围住,临镇风摆脱了两个如同鬼魅影子的纠缠,冷冷的说道:“顾叡你今日来了就别想走。” 临镇风人多势众,再加上他的武艺本就高深莫测,而顾叡只带了三个暗卫,他武功尽数已经废了,三个人闯入临镇风的地盘想要全身而退几乎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顾叡此次冒险前来未免有些托大了。 只是——他的性格不就是这般自负么。 临镇风脸上闪过了一丝冷意,下命令道:“留下他们,不论死活……” “死活”两个字方才落下的时候,却听外面传来“轰隆”一声,地面镇了镇,有如千军万马过境一般。 听到外面的声音,临镇风蓦然脸色变了变,问道:“是谁在今夜开闸……” 比起临镇风的又惊又怒,顾叡脸上忽然勾起了一抹笑意,说道:“临镇风人算不如天算啊……” 第336章 天河将倾 第336章 天河将倾 从城楼上往下看借着星星灯火,闸门被打开之后湖水与海水一泻千里,水击地面的声音如同雷霆万钧,这样的异象将宁静的楚江笼罩在了不知名的恐惧中。 那水没有了闸的阻拦,争先恐后的往着城内灌溉,若非是因为楚江的地势高于一般的地方,估计早就被大水给淹没了。 远处的水天连成了一线,那样的水密集的涌入进来,看似柔和却是非人力所能阻挡的力量——天河将倾。 那般大的动静,就连被关押在石室内的傅云书也感受到的,外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楚谦音那般匆忙的跑了出去又是为了什么?她心中暗自焦急,却因为困于石室中,根本无法脱身。 楚谦音他们不是说明天才动手的吗?今天为何会这般异常? 傅云书没有焦急多久,却见石室的门又缓缓的被打开,楚谦音又再次的进来了,傅云书见着他的脸色不好看,便猜测道:“看来那么大的动静并非是你们弄出来的,而是萧阙做的。” 楚谦音冷哼了一声,说道:“他竟然救出了楚临公,可是又能如何,毕竟你在我的手上,才是最大的王牌不是么。明日,他还是要乖乖的赴宴……” 傅云书蓦然抬眼看楚谦音,看来他还是没有放弃用她来威胁萧阙,嗤笑一声,说道:“你以为,到了都到了现在这个时候,还能用我来威胁萧阙吗?没有任何人会让他的计划改变的。” 楚谦音看着傅云书这般的模样——脸色惨白后的恍然大悟,紧接着是眼中的明亮一点点的熄灭,心冷如灰。若是,他能将她当做比他的复仇与计划更重要的一件事情的话,那么当初就能挽留她不会让她离开。 楚谦音蓦然的,想到了当时三月春光明媚,少女微微的仰着脸,十分认真的说道:“当我选择了与公子在一起的时候,便知道要走的将是一条很难很难的路,要面对千夫所指、要面对更加艰难的困境,可是既然选择了要与他在一起,就容不得我后悔。” 那时是那般的笃定的欢喜,那样纯真的爱恋是他此生从未在别人身上看到过的。阳光透过交错密麻的枝桠,深深浅浅的照在她的脸庞,是那样的美好。就连他都不由得动心,也正是在那个时候,他忽然明白了萧阙为什么会喜欢上她。 那是因为,习惯在黑暗冰冷里的人,对于光明温暖的东西抗拒、却又莫名的想靠近,一旦拥有便就舍不得放手。 只是当初说着喜欢的眼眸黯淡了下来,萧阙,在你不知道的时候——你此生最为珍贵的东西已然消逝在了你的掌心中。 虽然萧阙救出了楚临公、虽然他提前打乱了他们的计划,可是一想到萧阙面临的将要失去的会是什么样的一个珍贵的东西,楚谦音只觉得心中生出一种快意。 “到底行不行,等明日便就知道了。”此时,未曾闭合的石室门口传来了淡淡的声音说道,楚谦音与傅云书两个人同时看向了门口。却见门口站着一个锦衣华服的中年人,鹰一般的眼神锐利的看着他们…… 那是临镇风。 在傅云书的印象中,见过临镇风一次,那是当年萧阙收徒毓尘阁比试的时候,彼时,临若儿也参加,那时深居浅出的临镇风也难得的出现在了众人的面前。第一眼看见临镇风的时候,只觉得不过是一个已经到了中年宠爱女儿的老人而已,不过是才到中年,却有老态龙钟之相,与他前半生传闻中的名将形象差之甚远。可是如今的临镇风微弯的腰挺拔起来,眼神锐利的让人不敢与之对视。 这——才是临镇风的掩饰下真实的面目吧。 这个人,也是被萧阙视之为死敌——傅云书蓦然想到,当年与之一起前往楚江的临镇风也是其中一个,临镇风是辅佐昭帝登基的最大功臣,是以在昭帝登基之后,他也得到了他想要的荣华富贵。所以,临镇风算是昭帝的心腹,那对于当年楚江所发生的事情临镇风自然知道,他也知道萧阙的身份——聂王的遗腹子。 是因为,忌惮于萧阙的出生,怕萧阙有争皇位之心,所以这些年临镇风才这般处处置萧阙于死地吗?可是,临镇风真的是那般忠心的人?傅云书不禁的在心中怀疑。 楚谦音见到临镇风的时候,脸色有些不自在的动了动。虽然傅云书是他用计抓到的,可是临镇风在这之前就再三的警告过他不许靠近傅云书。怕暴露了傅云书的位置。虽然二人是合作者的关系——可是从某个方面来说,楚谦音一直是受制于临镇风的。纵然性格高傲于他,可是在有求于人的时候不得不受制于人。 临镇风并没有看在一边的楚谦音,而是对身后的人做了个手势,立即从临镇风的身后出现了两个如同鬼魅一般的身影,将傅云书挟制而走。 楚谦音见临镇风这般说动手便动手,便不由得开口问道:“侯爷准备将她带哪里去?” 虽然只见过临镇风两次,可是傅云书对于临镇风心中有着一种莫名的不舒服的感觉——那是源自于内心发自骨子里的,楚谦音与临镇风两个人而言,无疑于前有狼后有虎,但是从楚谦音目前的动作来看是不会伤害她的,可是临镇风不一样——谁都不知道临镇风究竟想做什么。 “换到更为安全的地方去。”临镇风看了楚谦音一眼,淡淡的说道。 楚谦音不由得开口道:“这里遍植花草,玉蝶是找不到这个地方来的,没有任何一个地方比这个地方更为安全隐秘……” “水闸机关,是萧阙打开的。”临镇风看着楚谦音冷冷的说道, 楚谦音听到萧阙两个字的时候脸色白了白。 水闸机关,傅云书听着楚谦音与临镇风两个人对话,心中不由得暗自思忖,想到之前听到的如同雷霆万钧的声音,那是——开闸放水之后,楚江与西海的水尽数的倾注的声音,紧接着又想到之前关于楚江的一些传闻。 楚江西临西海,东有楚江环绕,夹杂在两处水域之间的楚江城周围如同一个碗状,而楚江便就是被碗护在周围高出地面一截,地理位置十分特殊。正是因为得天独厚的地理环境,所以纵然是在塞外的楚江却有着江南特有的温润。 如今在盛世的楚江俨然是个世外桃源,但是在乱世的时候,楚江作为与离国、南狄等各国交通运输中心地段,小小的城池饱经战火的摧残。 在当年姬家王王朝衰落,各国诸侯起义天下大乱,朝中各国诸侯都在政权根本就无人顾及到楚江的安危。当时的倭人趁着朝廷内忧外患之际便想拿下楚江,占领这个气候温柔的世外桃源。倭人凶残,骁勇善战,被倭人包围住,连年征战,百姓也是困扰不堪。 当时楚江的一任城主楚晚衣是个战略上的奇才,他利用楚江特殊的地理位置,引来了楚江与西海的水,在水中设下机关、城楼上遍布弓箭手,这样一来,楚江便成为了被水环绕的一座孤城。 楚晚衣精通机关之术,他于四周布下机关,若有强敌来犯便就开闸放水,让整座城被引来的湖水环绕,更兼之楚江常年烟雨不断,一旦开闸放水,水面便起一层浅浅薄雾,水面不能泛舟,强敌不能靠近。而楚江本就富裕,就算是被围困在城内三五年粮草上可自给自足没有任何问题。 之后四国平分天下,楚江本就属于曦国领土范围,这楚晚衣纵然是天纵奇才,但是却是个没野心的人。乱世结束之后,朝廷一旨诏安的圣旨下到楚江,楚晚衣并不想自立为王,便受了朝廷的诏安,朝廷撤去城主的封号封楚晚衣为楚安侯,世袭爵位。 而如今的楚家便就是楚晚衣的后代,因为如今的太后是出自于楚家,所以在昭帝时期便将楚安侯改封号为楚临公。 而百年之前,楚晚衣所在楚江周围布置下的机关便是为了防御外敌而用。如今太平盛世,久无战事,但是楚谦音为了对付萧阙可谓是煞费苦心。 他知道萧阙武艺高强,身边的暗卫武功都不俗,就算是楚江是他的地盘、就算是有临镇风助阵,都无完全的把握将萧阙能够留在楚江。只要他们一旦动手,萧阙逃出楚江按照毓尘阁的势力,他们根本就无追击之力…… 于是,楚谦音便想到了先祖布置下的机关,只要启动机关,整个楚江便会被困在阵法中,就算是萧阙侥幸逃脱,但是却逃不出楚江城。楚家是他的势力范围,将萧阙困在楚江城内、将萧阙安插在楚江城内的势力一一剪除,用人海战术,萧阙再怎么厉害终究会被他们消耗其中的。 只是启用机关,需要等到三月底汛期到来的时候,开启闸门才能放出水。是以,楚谦音将楚临公与楚迟两个人作为威胁,让萧阙不敢轻举妄动,只等着三月二十七汛期涨了之后再动手。 所以,他们原本在三月二十七设了鸿门宴等萧阙,可是却没有想到萧阙的动作比他们更早一步,竟然在涨潮之后便就立即的启动了机关。 萧阙既然知道打开水闸机关的方法,同时也应该知道破解机关的方法。这机关本是楚家人才知道的隐秘,可是萧阙此举,显然是在告诉他们他们的这一步棋他已经预料到了,所以利用机关将萧阙困在楚州这一步棋根本无法再用。 明日的行动,对萧阙只能一击毙命。 想到此处的时候,临镇风的声音不由得有些发冷,他的目光落在了楚谦音的身上,问道:“你确定楚迟已经死了吗?” 第337章 人去楼空 第337章 人去楼空 楚临公被救走,萧阙得到了破解机关的方法。事情接二连三的超乎临镇风的判断之中让一向运筹帷幄的临镇风都憋着怒火。 楚临公被劫走的事情是他疏忽失算——谁也没想到顾叡竟然也会插手这件事情。论起道貌岸然,谁也比不过顾叡了。这些年看似对于当年的事情不闻不问不会插手,可是没想到最后他想要他宝贝徒弟的性命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出手了么。 想到此处的时候,临镇风放在袖子中的手不由得紧了紧。这些年来,原本以为顾叡已经成为废人,当年朝云的事情已经足以让她心灰意冷颓然度世了,可是没想到竟然在暗中培养出了那样几个厉害的暗卫,将他当年的功夫分化交给了那两个身法奇怪的暗卫身上了。 一举一动行动配合之间恍若是一个人,可是却又有两个人交替轮番的跟他动手,让他防不胜防,在他愣神的那片刻,竟然被他们带走了那两幅画给跑了。 要说顾叡是傻还是痴情呢,费尽心思找到他,却没有借机杀了他,反而为的竟然就是得到那两幅画。就算是没有了那两幅画——对于他而言只要能杀了萧阙,计划也不会有任何的影响。 但是在楚谦音这边出的变故玩去哪的是可以避免的——只要楚谦音下手狠一点,楚迟原本就对楚谦音没有任何的防备之心,将前去雪崖求药的楚迟神不知鬼不觉的除去了,到时候就算是萧阙猜测出他们的机关,也不会会有破解之法。 对上临镇风的目光,楚谦音有些不自在的低了低头看着楚谦音这样,临镇风还有什么猜不出来的,低咒道:“妇人之仁!” 肯定是他一时心软,对于楚迟没有能下死手。只要楚迟还活着,依照毓尘阁的能力绝对是能找到楚迟的。既然楚谦音都知道关于楚家机关的这个秘密,那么作为楚家真正的继承人楚迟定然也是会知道这机关的开启和解机关的方法的。 楚谦音不知道自己当时的一时迟疑会带来这般大的麻烦,对于楚临公楚谦音因为三年前的事情将敬重都变成了恨,可是楚迟不一样。父亲死之后,楚迟虽然是他的叔叔却如同慈父一般处处照拂着他,楚家的所有人都有错,却唯独楚迟除了隐瞒当年那个秘密之外,没有什么地方对不起他。所以在最终的时候,他让手下手下留情,竟然被楚迟侥幸逃脱不算,还被萧阙所救…… 纵然是他的失误,可是在这么多人面前,临镇风这般的说他,心中不平,但是只能压了下去…… 此时的楚谦音丝毫没有了在傅云书面前的神气,低着头纵然眼中闪过了一丝不甘的神色但是到底还是没有说什么。 傅云书的目光在二人身上看了一眼,这两个人看似是相互合作的关系,但是很明显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十分的微妙啊…… 楚谦音捏了捏拳头,目光落在了临镇风的脸色微白,深紫色的衣袖上有一点干涸的印记,是血迹吗?莫非是临镇风与谁交手过落败了所以将气撒在了他的身上?想到这里的时候,楚谦音的眼眸中闪过了一丝莫名的神色,而临镇风没有察觉到。 此时却不想跟楚谦音计较太多,看着傅云书问道:“傅姑娘是准备跟我自己走还是我带你走?” 傅云书看着临镇风的脸色不好看,识趣的说道:“不劳侯爷了。” 说着,边跟着临镇风的身后走出了石室,此时外面的雨已经渐渐的停了,石室外面的天空呈现出雨后特有的琉璃青的颜色,十分纯粹漂亮。 傅云书深吸一口气,空气中带着雨后花落的甜馥的味道,果然如同楚谦音所说,四处遍植了奇花异草,依靠着味道寻人的玉蝶根本就没办法找到她的踪迹。 很显然,临镇风不想再让楚谦音参与到之后的事情,临镇风走在前面,傅云书只好跟在他的身后,却见这石室是建立在一处十分不起眼的柴房里面,出了柴房之后,傅云书的目光在四处打量,天色将明未明,是以对于此处的景象看得并不是十分清晰。 只见此处遍植奇花异草,花色十分艳丽,一夜雨过非但没有能损耗花的半分颜色,反而更加的鲜艳,这样过于鲜艳的颜色傅云书看的并不是很舒服。 却见花丛周边不过是普通的院落而已,傅云书心中有些疑惑。当时林雪洛在此处的时候曾说过,这里是妙音阁的地方。 只是,这里究竟是在妙音阁的哪处,这样的奇怪的地方——四周是种满了奇特的鲜花,可是在花丛边上却是个不起眼的柴房,这柴房的存在与其说是掩护石室还不如说是凸显出了此处的奇怪,难道就没有人起过疑心吗? 傅云书心中暗自思忖着,临镇风待她态度算是好的,只是在前面走着,并没有对傅云书多加为难。自然有侍卫在前面提着尚未熄灭的灯笼走在前面,青石子的小路蜿蜒曲折,两边花木茂盛,将明未明,傅云书被那一群人盯着,不知道临镇风究竟是想将她带到哪里去。 表面上虽然镇定,但是手心却已经捏出了一把汗水出来。若是再次转移的话,萧阙可还能找得到她?他们要带她去的是什么样的地方,他们会用什么样的方法来对付萧阙?若是萧阙明日没有赴约而来呢? 心中闪过了种种的念头,虽然理智上告诉自己萧阙一定不会将她一个人丢下不管的,可是这样的念头一旦生出来便就疯狂的发芽滋长……这样将自身的安危全然的系在别人身上的感觉真的不好受,她一步步走着,四周静悄悄的,她回头看了一眼就连楚谦音都没有跟上来。 前方将有什么样的危险等着她她丝毫的不知道,更为可悲的是明知道前面很危险可是丝毫都没有反抗回避的能力! 这样我为鱼肉的感觉,真的很糟糕…… 青石子小路的尽头,竟然是一个很普通的院子,这里树木茂密,颇有些曲径通幽的意思,大约是天还没有亮的缘故,院子里给人感觉阴沉沉的,可是——这院子里除了给人感觉阴沉沉的感觉之外就没有任何的异常了。 至少从外观上来看,那个诡异的石室看起来更加的恐怖一些好么。 院子里与一般普通家的院落没有任何的区别,甚至还有两个美貌的侍女送来了早膳,如同去主人家做客一般,临镇风倒是对她理遇有加,等着两个侍女端来了茶水,临镇风做了个“请”的收手势,如同好客的主人。 傅云书再好的耐心被临镇风这般耗下去也耗尽了,终于是按捺不住阴沉着脸看着临镇风问道:“侯爷这是什么意思?” 临镇风倒了一杯茶给傅云书说道:“公主这就按捺不住了么……” 公主两个字,听在傅云书耳中如同雷霆而过,目光陡然变得凌厉防备的看着临镇风,却见临镇风缓缓的开口说道:“凰涅公主久闻大名啊……” 那两个字出口,让傅云书心中仅有的那一点的侥幸瞬间的磨灭,许久之后,傅云书将心中的惊讶和自内心不知名为何生出的恐惧的感觉压下去,嘴角扯出了一抹笑容,说道:“侯爷千方百计的将我带过来,不仅仅是为了对付萧阙吧。” 临镇风只是笑了笑,没有回答傅云书的问题,看着外面的天色缓缓的开口说道:“公主身份尊贵本侯自然不会为难你,公主安心的等一天,一天之后本侯自然会送公主到公主该去的地方。” 说着,对外击掌三声,两个貌美的侍女便从外面进来,以寸步不离的姿态守在她身边,她根本就没有办法做任何的动作…… 天色讲明未明,昔日生机勃勃的边塞小城如今却是变得死气沉沉,自从那一日世子下令封城之后城中城外没了往来交易,码头停着的小船已经被封,再加上昨夜——百年来的盛世让人们习惯了安谧,可是昨天晚上竟然有人打开了闸门机关。 城中的百姓们知道,小小的楚江可是来了两位京城中的贵客,一是皇上身边最为得力的助手左相大人;一位可是当今的皇亲国戚永安候。也不知道楚江的这场变故可与这两位有关?只是在心中有多加的猜测,但是表面上却无人议论。 更是在昨天晚上之后,楚江的家家户户都闭门不出,街边的商铺都关门打烊,生怕惹上什么灾祸。 就在傅云书离开不久之后,萧阙等人立即的就赶到了那一处石室,周围奇花异草,小小的柴房在那里十分的突兀。周边没有任何的守卫,四周静悄悄的,连鸟儿的声音都听不到。无痕将石室打开的时候,纵然是心里早就有准备,但是还是沉了沉。 石室内空空如也,人早就没有了踪迹。 一辆马车停在了不起眼院落的门口,应龙犹豫的看着对着画发呆的顾叡,不由得问道:“先生,真的不去帮公子吗?” 顾叡回神,看了应龙一眼,说道:“该改口了……” 如今他已经是毓尘阁的阁主,而并非是当年跟在他身后的弟子。 对上顾叡清清浅浅的目光,应龙只能摸了摸头笑了笑,说道:“这些年习惯了。今日若是我们帮助公子找到临镇风的地方,一起联手对付临镇风,那公子岂不是不用那么困难了。” 若是有他与应龙、应虎、魅、影四人联手,再加上萧阙,临镇风再难对付也足以不在话下。可是先生却没有帮忙,拿到了两幅画之后,竟然袖手旁观。是一点都不在乎公子吗? “他是个高傲的孩子,若是我帮忙他会不高兴的。”顾叡淡淡的说道,当年所欠下的债,自然是有他们的亲人去讨要,而他不过彻底的是个局外人而已,根本就没有任何资格插手这件事情。 “如果,一个临镇风他都对付不了还需要我帮忙的话,又如何的去应付京城的事,又如何的能坐稳那个位置……”最后一句话,似乎是某一种喟叹一般的语气说道。 第338章 排兵布局 第338章 排兵布局 三月二十七,天色已明,当第一缕阳光转过轩窗,照到书房内,书房内或坐或站了四个年轻人。 因为心中牵挂着傅云书的安危,柳青宴焦急的走来走去,在那里定神想事情的谢奕之被柳青宴绕的烦躁了,眼神嫌弃的看着柳青宴。 将近数年不见的江楚风神色十分淡定,抱着剑坐在那里,似乎是在想着事情,又似乎是在闭目养神;林雪洛手上缠着纱布,也焦急不安的在门口转着等待着,对于这些陌生的地方陌生的人,林雪洛一个都不认识只希望萧阙能早些的回来。 两个人焦急的转着圈,一边的柳青宴谢奕之不敢吼他,可是林雪洛就不一样了,谢奕之扶额对林雪洛说道:“傅姑娘是不是藏在你说的地方等萧阙回来便就知道了,你在那转圈他们也不可能会早些回来。” 谢奕之语气十分不善,可知他的心情实在是糟糕透了。 昨天晚上暗卫们放出了玉蝶找出了一晚上的人,可是一点痕迹都没有,清晨的时候寻着玉蝶引导的方向,在离妙音阁不远的地方终于找到了一个人——是被追杀的林雪洛。而傅云书的玉佩,正在林雪洛的手上。 原来林雪洛被关起来之后,因为他是一介书生,再加上他对锦奴一直是念念不忘,所以对于林雪洛的看守并不是那般的严格。 傅云书说的一句话,足以让林雪洛怀疑。他的父亲——便是在楚谦音到烟雨楼寻画之后莫名死亡的,那时只是沉浸在丧父之痛中,林雪洛并没有多想什么也没有怀疑任何人。 可是被傅云书这般一说,怀疑的种子便在心中种下,渐渐蔓延生根发芽,所以——林雪洛选择了逃开,是为了傅云书更是为了自己。 当时在天牢中,傅云书猜测到依照林雪洛一个文弱书生而已,怎么可能会悄无声息的跟在锦奴的身后潜入关押她的密室而没有任何人怀疑呢,于是就多了个心眼,跟林雪洛说话问话的时候都是小心翼翼的。 到了后面林雪洛要离开的时候,傅云书叫住了林雪洛,将身上的玉佩塞到了林雪洛的手中——依照楚谦音对萧阙的了解,又怎么会不知道毓尘阁会用玉蝶找人的方法呢。萧阙这些时日久久没有动静,可能是不知道她被抓走了,更有可能是周围有什么东西可以避免玉蝶找到她。 所以,她将希望寄托在了林雪洛的身上。她没有任何的办法逃脱,但是他们对林雪洛的看管不是那么严格,所以林雪洛还是有希望逃离的。 当林雪洛带着傅云书的玉佩从妙音阁逃了出来,却不知去哪里,看守妙音阁的侍卫便就发现了他逃脱的事情,追了上来——恰好毓尘阁的人寻着玉蝶指引的方向救下了林雪洛,才从林雪洛的口中知道了傅云书被抓的地方,萧阙带人立即的赶去营救,只是到了现在,都还没有回来。 柳青宴心中焦急担忧傅云书的安危,谢奕之心中更是不安,别的不想着,只期盼着萧阙能够平安的将傅云书带回来。 当日从楚迟身上得到楚江城楼上布置的机关图纸之后,他研究过了机关构造,将城楼的机关给放了下来,他们想利用机关困住萧阙萧阙又何尝不是想利用机关困住里面的人。 机关放下,所有信息就与外界隔绝,在楚江究竟发生了什么都传不出去——临镇风身为永安候,本就是朝中举足轻重的人物,刺杀临镇风在楚江的消息若是传了出去,多少会引起动荡和朝野中某些人的猜忌的。 如今他与萧阙交往甚密,此次他在暗中帮助了萧阙不少忙,临镇风必定能看出萧阙与谢家之间的端倪。是以,若是不能在楚江将临镇风刺杀成功,之后对于谢家可谓是后患无穷。 按照萧阙原本的计划,本应该可以做到不出任何的变故,可是傅云书却落在了临镇风的手上——若是临镇风以傅云书的性命做为要挟的话,萧阙乱了阵脚让临镇风逃脱了该怎么办? 是以,谢奕之希望萧阙能够将傅云书解救回来,心中的紧张不亚于任何一个人,只是表面上没有流露出来罢了。 为了缓解紧张的气氛,谢奕之不由得笑着对江楚风说道:“怎么没见宁姑娘跟江公子一起到楚江来。” 之前江楚风被临镇风用蛊控制住,参加殿试成为新科状元,本是京城中的青年才俊,是以自然与谢奕之等这些世家子弟有些交情。谢奕之环顾了下四周,见柳青宴挂念着傅云书的安危没有心情理会他,而林雪洛则是一脸愧疚的等在那里,唯一算的上与他相识的就是江楚风了,语气十分熟稔的跟着江楚风问道。 江楚风看了谢奕之一眼,对于这个长相姣好、性格轻挑的世家子弟并没有什么好印象,但是听到谢奕之提到宁婉的名字的时候,脸上的表情不由得柔和了几分笑着说道:“阿婉有身孕了,不宜奔波。” 想到之前江楚风与宁婉之间生离死别的模样,如今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再想到他与长乐之间的前途漫漫,谢奕之心中不由得有几分羡慕,调笑中多了几分真心说道:“恭喜江公子与宁姑娘终究修成正果了。”说着,谢奕之看着江楚风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问道:“说起来有件事情到现在我还不明白,既然宁姑娘有身孕在身,为何江公子会千里迢迢到了楚江来做这样一件危险的事情。” 这几天他都忙着破解机关,一直没有时间跟萧阙八卦,直到今日恰好江楚风在,萧阙还没有回来,所以按捺不住好奇心问道,就连焦急等候的柳青宴的目光也不由得落在了江楚风的身上,他也很好奇,萧阙与江楚风之间做了什么交易。竟然在一年后让江楚风不惜千里迢迢的赶到了楚江,只为了赴当时的约定。 江楚风笑了笑,说道:“若不是萧公子我与阿婉之间怕是早就有缘无分了……” 他的话音落下,却见柳青宴摸了摸下巴,似乎是被两个人的对话吸引住了注意力,想到什么一般说道:“是与当年白云山庄的那一场战役有关系?当年就算没有宁婉,你也生出了背叛临镇风的心思吧。” 当年萧阙中浮生一梦的毒尚且未入骨,若尘子费尽心思搜集天下珍贵的药材尝试配置出解药想要为萧阙解毒。根据药王谷与毓尘阁的力量,那些将近绝迹的药都快被配齐了,只差一味碧凝花。 碧凝花是白云山庄的至宝,萧阙前往白云山庄取药的时候临镇风也知道了萧阙在搜寻那味药材的事情,派遣出了江楚风先去白云山庄取药。 也正是因为江楚风,早他们一步将萧阙的药材取走了。正是因为如此,若非当年江楚风假死遁走关外,神医谷与毓尘阁都饶不了江楚风的。 而之后江楚风重现江湖,萧阙也不知怎么想的因为接了宁婉的生意竟然放过了江楚风,后面江楚风更是被蛊所控制要萧阙的性命,但是萧阙依旧是没有与他计较。 按照萧阙的性格,并非是什么以德报怨的人,其中肯定是有什么隐情所以让萧阙放过了江楚风并且还成全了他与宁婉两个人。 听到白云山庄四个字的时候,江楚风脸上的表情微微错愕了一番,见着柳青宴如同狐狸一般洞悉一切的双眼看着自己,江楚风无奈的说道:“这是我与萧公子之间的约定,若是神医想知道,就问萧公子吧。” 这边话音方才落下,萧阙已经回来了——他的脸色阴沉,看着萧阙的脸色便就明白了,这边林雪洛小声的问道:“萧公子,傅姑娘她…转移走了。”萧阙淡淡的说道,柳青宴与谢奕之两个人的而心中同时都沉了下来…… 沉默中,无痕进来说道:“永安候送来帖子。” 听到永安候三个字的时候,萧阙的脸上闪过了一丝狠戾的神色。将帖子打开,却见帖子上写的不是别的,是说今日将晚宴的地点从楚家改为了妙音阁,让萧阙务必要准时参加。 帖子在萧阙的手中化为了粉末,萧阙的嘴角勾起了一抹冷笑,妙音阁么……他定然会赴约。 萧阙将心中的担忧按压住,再睁开眼时,眼神清冷,又恢复了生杀决断果断的样子…… “今天晚上戌时我会准时赴约。”萧阙缓缓的开口说道。 见萧阙要只身犯险,谢奕之不由得皱眉说道:“你准备带几个人一起去?到时候关押云书的地方必定是临镇风亲自坐镇高手云集,你去无异于自投罗网。” 萧阙并没有回答谢奕之的问题,而是紧接着对谢奕之说道:“如今楚江一共分为三股势力,一是楚江的楚家,二是临镇风所带来的暗卫,三是留在毓尘阁的人。其中楚家最为难对付的是铁卫营的人,铁卫营原是当年楚晚衣的亲信,铁卫营训练的方法都是按照当年楚晚衣的方法延续下来的。你熟读兵法,对历任名将都有研究,对当年的楚晚衣作战风格有所研究,所以戌时一刻钟之前,你带领人马率先包围城楼,将城楼上的守军清除掉折断他们的羽翼。” 听着萧阙的吩咐,让谢奕之恍惚之间觉得回到了当年——淝水一役少年将军意气风发,指点江山。当年那一场以少胜多的战术,让他与哥哥声名大噪,可是那个人,却只能隐于幕后,之后青史书册上,更是对他一笔都未曾提及。 有着经天纬地之才,却只能隐于幕后,左相楚怀朝,山中丞相看似一个那般好听的名声,可是到底不过是个虚名而已,就算是于国于家有建业的话都会因为那个人的多疑猜忌而被打压,就算是常人都不甘心如此,更何况是萧阙呢。 当年,一向固执的大哥之所以会答应与萧阙合作,除了为了谢家之外,也是因为十分欣赏那个年轻人,为他不甘吧。 谢奕之见着萧阙这般吩咐,恍若是当年淝水战役他们被北戎的军队围困于灞上,所有人都以为必败无疑的时候,这个少年力挽狂澜以兵行险招的方法,绕道偷袭敌军粮草,浴血奋战三天三夜最终打的一场漂亮的战役时,萧阙的神情一样。 见着萧阙这样,谢奕之提着的心也放了下来。到底是因为这些年安宁了这么久,与萧阙没有并肩作战过了所以方才才会那般担心。 萧阙行事从来没有让人失望过…… 第339章 机关阵法 第339章 机关阵法 萧阙一面说着,一面将一卷地图展开平铺在了桌面上。 看着地图上密密麻麻的标注,柳青宴看着萧阙迟疑的问道:“这是……” “妙音阁的布局。”萧阙淡淡的一席话,让几个人的目光都不由得落在了萧阙的身上。 林雪洛看不明白地图上的布局,但是柳青宴与谢奕之两个人精通机关阵法,自然是看出了看似小小的一个妙音阁的布局从面看看不出什么出来,但是若是从图纸上来看,参差而落的屋宇房舍构成的竟然是五行梅花阵的造型。因为妙音阁本是在闹市中,纵然是有行家认识阵法,可是不整体在屋檐上眺望妙音阁根本就看不出来。 也幸亏是毓烟阁中的暗卫众多,心思细腻将妙音阁的布局画了下来,估计他们也发现不了里面的蹊跷。 “若是论机关绝学,谁也比不过柳青宴,留痕谷雨二人与你合作最多,所以你带他们以及暗卫在外围破阵。”外围必然是临镇风安排的人马在,再加上他们利用阵法的优势,其战斗力自然也不亚于城楼守军,留痕与谷雨两个人以及大部分的暗卫都留给了柳青宴。 一边看着地图,柳青宴一面点头,对于这样的安排柳青宴自然是没有什么意见,只是——柳青宴皱眉看着萧阙,问道:“你将所有人都派遣去了,你准备孤身一个人去救云书?” 想到这里的时候,柳青宴摇头说道:“不行实在太冒险,临镇风必定是守在那里等着你去的,楚谦音那般的恨你——他必然也会带着精锐部队等着你。要么,先让谢将军夺下城楼,放沈城的军队进城,先夺下城门折断临镇风的羽翼之后,再等暗卫们一起汇合包围妙音阁。” “不行,云书还在他们手上,他们之所以这般将军队分开布置便就是想让我们分散兵力,若是城楼那边先动手或者直接包围了妙音阁、只怕玉石俱焚。”萧阙说道,他怎么不知道,就算是毓尘阁的人数再多有再多的精英,可是比起临镇风与楚谦音而言数量上终究比不过他们。 临镇风清楚知道他们的优势——潜伏在楚江城内的都是毓尘阁的精英,他们的劣势——他们的人数上比不过临镇风与楚谦音联手,抓傅云书在手将时间定在戌时便是能够笃定在这之前他们不敢轻举妄动,只能等他动手救下傅云书之后才敢动手。 而萧阙他们在楚江根本就不会太久恋战的,到时候营救出傅云书之后必定先办法快速撤退出楚江,谢奕之身为少将军、手握重兵。 谢家的军队虽然大多数在京城中,但是离着当年淝水最近的地方沈城也曾是跟着谢奕之经历了淝水战役,与谢奕之是好友。 萧阙封锁楚江——是为了杀临镇风不走漏风声,以免被天下人诟病。等临镇风遇刺之后,他们定然是不会在楚江恋战太久。 一行人撤退出楚江之外,再借着营救永安候的名义名正言顺的调遣沈城的军队进楚江清扫叛乱——楚谦音,到时候属于楚谦音的军队一举歼灭,而至于临镇风——死于楚谦音之手,到时候就算是对昭帝对天下一个交代。 不然,萧阙在楚江动手刺杀临镇风,根本就没有任何名真言顺的理由掩饰住。而临镇风也是知道如此,所以纵然萧阙掌握住了城楼机关,但是若是此计要成功的话必定要夺下城墙的守护位置。 萧阙知道营救傅云书,杀临镇风、再以完美的理由掩饰住,确实很困难。但是如今到这个局势,与临镇风之间的战役便就是你死我活,拼的是对方究竟谁的实力更厉害,谁算到的更多。 看似傅云书在临镇风的手中占了先机,可是在萧阙自己的手中不也是有底牌没有亮出来不是么……鹿死谁手,不得而知。 紧接着,萧阙见谢奕之与柳青宴两个人同时以一脸不赞成的样子看着自己,便开口说道:“也不是我一个人。” 萧阙的目光落在楚谦音的身上,他只要营救出傅云书,临镇风——想必眼前的这个人,比他还恨不得致临镇风于死地吧。 两个人同时看向了江楚风,犹疑了片刻,柳青宴不由得开口说道:“江公子的功夫本就是临镇风教出来的,若是由他去对付临镇风的话怕是……” 见柳青宴言语中迟疑的有些怀疑的意思,江楚风也没有恼火,淡淡的说道:“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三月二十七申时,偌大的楚家一片寂静,妙音阁内楚家的侍卫与临镇风带的暗卫来来去去。楚谦音见到临镇风的时候,却见他面上丝毫没有任何的紧张之意,反而是在十分悠闲的与自己对弈。楚谦音见着临镇风这般,不由得有些沉不住气问道:“你确定不在楚家而是在妙音阁,区区一个五行梅花阵能困住萧阙吗?楚家防卫严密……” 三年前与临镇风合作之后,临镇风便让他设法将楚江最大的乐坊妙音阁收为己用。三年的时间,在他明里暗里的运作之下,妙音阁已然是他的地盘,在里面安插探子,专门用来探查消息所用。后来在临镇风的指示下,妙音阁的屋宇布置成一个阵法,为的只是防止有人偷听或者别有用心的人混入里面来。 这个阵法是楚谦音建造的,楚谦音自然是知道阵法的用处,困住一般的高手还可以,若是困住如同萧阙这样的人怕是件不容易的事情。 但是若是在楚家,他在庭院中布置的机关都是他自己亲自布置,庭院中遍植奇花异草,他精通花草种植之术,在院中的花草中动手脚,就算是有柳青宴也查不出任何的不对劲。 只要萧阙踏入楚家一步,他必然让他有去无回。 而楚谦音之所以脸色这般难看,还有一点便就是按照之前他们的计划,就是在楚家对付萧阙,可是临镇风什么都没有跟他交代,先是直接带走了傅云书,这也就算了,之后更是将原本的计划都推翻,在妙音阁着安插人手对付萧阙。丝毫都没有跟他商量过,这说明,他楚谦音是个可有可无的角色么…… 临镇风曾说过助他得到那个位置,可是到今天楚谦音才隐隐的察觉到临镇风根本就不是在真心实意的帮助他,他不过是临镇风手中的一枚棋子而已。想到此处的时候,楚谦音脸色更加难看。 临镇风对楚谦音自然是十分了解,见着楚谦音阴沉的脸色明白他心中所想。他看不起楚谦音的为人——不过是被别人三言两语挑拨便就能背叛自己的至亲之人,还且还那般的愚蠢自作聪明。 梅花五行阵平日里看似普通没有任何的厉害之处,那是因为楚谦音守在阵法中的都是一些资质平庸之辈。梅花五行阵遇强则强遇弱则弱,只要派高手把住每一个阵法的阵眼处,就算是萧阙能够独自闯进去,但是也难从阵眼——困龙阵中逃脱。 当年的顾叡之所以会输的这么惨,不也是因为他利用朝云作为诱饵,诱使顾叡入阵法消耗了他的大半功夫顾叡才落的这么个下场。 师徒一样让人讨厌也同样一样的是个痴情种…… 不过,临镇风的目光又紧接着落在了楚谦音的身上,真是个愚蠢的人,连梅花五行阵都不认识,眼界这般狭窄竟然还妄想着得到哪儿位置。但是纵然是心中对于江楚风不屑一顾,但是他还是需要有利用江楚风的时候。 玄凌的心太野,纵然他帮助玄凌除了萧阙这个心腹大患,可是难保玄凌不会跟他的父皇一样在登基之后做出出尔反尔的事情。玄凌不好控制,他太像昭帝了。所以,在当年玄凌与他们楚家疏离之后,他便想起了远在楚江的楚谦音——凡事需要留一手。当年他就是将所有的赌注都押在了昭帝身上,才导致他输的这般惨淡。 想到此处的时候,临镇风的脸色缓和了几分,对江楚风说明了梅花阵的厉害支出,并且说道:“傅云书被困在阵眼中,只要萧阙想救人,就必须进入阵眼、世子就等着看萧阙是如何的死无葬身之地的吧。” 楚谦音听了临镇风耐心的解释,方才质问临镇风不过是他一时置气。如今见临镇风这般的好说话,一面又想到临镇风是将来要助他成大事的得力助手,是以两个人的关系也不能闹的太僵,既然临镇风都这般说了,楚谦音也乐意顺着临镇风给的台阶下来。无论是楚家也好还是在妙音阁也罢,只要能杀了萧阙都行。 只是——楚谦音有些忧心的问道:“萧阙身边不发高手,谢奕之、柳青宴两个人的武功都不容小觑,更何况留在楚江的又并非仅仅是萧阙一个人,还有毓尘阁的暗卫,若是有他模拟帮忙的话想用阵法困住萧阙是不是太难了点……” 临镇风冷笑一声,说道:“再厉害又如何,只要我们人多分散了他们的力量,让他们无法集中力量破阵,到时候,只要保证进入阵眼中的就只有萧阙一个人就够了。” 见着临镇风说的笃定,楚谦音放下心来一面心中暗自思索,到时候他带领人埋伏在周围,若是萧阙侥幸逃脱,他再将萧阙一举射杀——绝对不能让萧阙活着出楚江…… 这般想着的时候,楚谦音想到今日清晨临镇风衣角的一丝血迹。若是按照临镇风的说法确实他们占尽了先机,可是临镇风似乎还是漏算了一个人。 “萧阙手中的底牌侯爷都算清楚了,可是侯爷是不是还漏算了一个?”当年曾经与临镇风二人齐名的顾叡,虽然武功尽废,但是他的身边有一群对顾叡忠心耿耿的暗卫。顾叡一手调教出来的暗卫,其武功自然并非是萧阙身边几个暗卫所能比拟的。 见楚谦音提及到顾叡,临镇风的眉头动了动,似乎并不是想提及到他一般。不过他可一点都不担心顾叡会插手这件事情,临镇风的嘴角勾起了一抹冷笑说道:“若是顾叡想插手这件事情那天晚上就不是顾叡一人来了,他那样一个自负清高的人是不会再插手当年的恩怨的……” 临镇风的语气,十分笃定…… 第340章 谁胜谁负 第340章 谁胜谁负 黄昏,夕阳亘古不变的落下,日暮时分,昔日热闹的朱雀街上所有人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变故都闭门不出,最为繁华的妙音阁整日歌舞声未曾停歇的地方——此时如同死灰一般寂静。 从日出到黄昏,傅云书坐在那里,从那仅有的通向外面的一扇窗户看着外面,夕阳残霞,将院子里那参天古木映照的如同血一般的通红,似乎带着一种莫名的不详的预感。 就在方才,看着她的两个侍女已经悄无声息的离开了,整个院子——甚至比之那密室还要恐怖,静悄悄的,原本属于春日的虫鸣声都听不见,一片死寂。 她被迫坐在那里,那两个侍女在离开的时候点了她的穴道,她连转身都困难——眼神只能看着窗外,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外面的空气中似乎都带着血腥味。 她除了等待之外,不能做任何的事情……夕阳已经全然的下移,华灯初上…… 这样一个看似小小的妙音阁中,可是其严密的防布却比之宫城一般的严密,江楚风执剑连闯了十重关卡之后他的衣服俨然已经被鲜血浸透,然而面对着显然已经布置好的重兵,就连江楚风也不由得有力竭的感觉。 他自幼被临镇风收养在身边,临成的亲生儿子懦弱昏庸无用,所以临镇风对于他的能力还是十分认可的,诸多的事情都信任他交给他做。 他自认为对临镇风十分了解,可是显然没想到临镇风竟然在秘密中培养了这样多的一群人马,而这么多高手,应该是临镇风手下的人马都倾巢而出了,那些人都个个悍勇无比,他手中的剑削去了一个人半边的手臂然而那个人竟然毫不退缩,用另一只手立即的夹住了剑刃,让他在那一刹那抽不出剑刃,而就在这一个刹那间,另外两个黑衣杀手立即的围了过来,前后夹击。 他一时不察,只觉得后心一冷,有刀刃已经刺破了他的皮肤,便是在这一刹那,却见身边的萧阙蓦然出手,断了那个杀手刺出的刀刃,。 江楚风抽出了插在尸体上的剑,微微的喘息,自从进入阵中之后,就见萧阙甚少出手,似乎是在等待着什么,又似乎在保存着自己的实力…… 有了片刻的休息时间,江楚风似乎是想到什么一般,瞪大了眼睛瞪着萧阙说道:“你该不会是想自己动手……” 萧阙将手中的雪禅剑抽出,将靠近身边的刺客尽数的扫尽,白色的剑身如同冰雪做成那般透明,那丝丝古朴的纹路上又沾染了血迹,有一种奇异的美丽。 “五行梅花阵有东西两个阵眼,东边阵眼是指挥整个阵法的中心所在,西边则是整个阵眼的死门,我去东边破阵,你去西边……”在这样的危险的关头,萧阙依旧脸色没有任何变化淡淡的跟江楚风布置道。 若非是关系着自己,江楚风都忍不住夸赞一句萧阙在泰山将崩而面不改色,可是江楚风知道,东边阵眼是指挥整个阵法的中心所在,那么也就意味着临镇风便就是在东边。之前明明协商好是由他刺杀临镇风,萧阙前去营救傅云书的。 江楚风瞪着萧阙道:“萧阙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明知我与临镇风有杀父之仇,为什么偏偏……” 话音方才落下,却见二人已经到了一处长廊拐弯处,萧阙毫不犹豫的拐到了东边,江楚风一个不察竟然已经让他的身影闪过后不见了。 江楚风喘息着恨恨骂,果然与萧阙做交易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当年白云山庄一战中,他知道自己的身世——他的生父生母都死在临镇风的手下,临镇风将他当做棋子养育这么些年,而他竟然认贼作父。 确实如同柳青宴所说,若非是因为宁婉他也会背叛临镇风的。可是在有了宁婉之后,他为了宁婉和宁家只有息了报复,只是远遁关外寻找机会报仇。 当年的一切,在宁婉委托萧阙调查他的下落的时候恰好被萧阙调查到了。他救了他,萧阙并非是心善之人他跟在临镇风身边,跟萧阙处处作对从萧阙的行事作风上看得出来的。 当年他在萧阙之前得到了碧凝花,让萧阙失去了唯一一个能解身上奇毒的机会,萧阙怎么可能会因为宁婉手软呢。放过他,是因为跟他达成了协议——这些年他一直跟在临镇风身边,知道临镇风的死穴所在,留着他,是为了对付临镇风。 此次来到楚江,说是赴当时萧阙成全他与宁婉的约定,不如说是就是找临镇风复仇。 江楚风原本以为,萧阙的目的不过是借着他的手杀了临镇风,除去临镇风是萧阙最终的目的,过程怎么样萧阙是不在乎的。并没有想过他与临镇风之间会有非要亲手杀了临镇风不可的仇恨——他还在暗自的感激萧阙给了他一个亲手除去临镇风的机会呢,是以在与萧阙的谈话中便就跟萧阙透露了临镇风的死穴是在哪里。 他没有想到,萧阙竟然想要亲自动手杀了临镇风,更没有想到的是,萧阙竟然让他去救傅云书,而他选择去杀临镇风。不过也是——既然他能为了仇恨,而舍弃了有身孕在身的宁婉前来楚江复仇,萧阙选择复仇而将傅云书的安危交给他——易地而处,也能够理解了。 就这般相信他么,他难道不怕他不会选择的去救傅云书而是选择跟他在一起……犹豫了片刻之后,他终究不再犹豫,向着与萧阙相反的方向而去…… 向着东而去的机关中心,路上的暗卫终于是慢慢少了许多,萧阙一路借着假山画墙起伏掠去,如同一只白色的大鸟在黑夜中快速的展着翅膀——只要他能够早些接近临镇风,让临镇风少了对于阵法的控制,相对的江楚风那边就轻松很多,能够早日救出傅云书。 终于进入了那个整个妙音阁中防备最为森严的地方——那里,四周环水,湖中心一个黑衣人负手而立,夜色沉沉,那水上起了一层若有若无的薄雾,在那亭子的四角点了红色的灯笼,薄雾轻胧,带着一种迷蒙的美丽。 萧阙的脚尖方才一落下,便觉得脚下一空——临镇风所在的地方,哪能如此轻易的接近。 虽然在多年之后,终于看到临镇风,在疾奔之中萧阙依旧保持着警惕,就在脚下的地将要陷入的同时立即凭空提气向后退了一步,与此同时,无数只尖刀从地面飞出,向着他刺来。 这地面是空着的,里面埋伏的是无数的身穿黑色鳞甲的暗卫,一剑扫过,锋利如同雪禅剑锋只将他们身上的鳞甲斩断,而未曾一剑见到血。 整个阵法的中心,设立的便是在这里的——困龙阵。 外面的天色已经全然沉了下来,无论外面的风云如何变幻,此处依旧是寂静到没有任何声音。门“吱呀”一声被打开、门被打开之后,外面的血腥味扑面而来,傅云书被点了穴道不能转身,只能在心中猜测着。 来的人会是谁?是萧阙?还是临镇风?又或者是别人。 那一刻,忽然想到很多很多的东西,当年在京城皇宫的时候,她被歆羽夫人抓到宫中作为人质,惴惴不安,是萧阙让她安心——他没有食言,救她出皇宫的是他;当初在离宫的时候,她被程瑶扣留在栖凤宫,同样是萧阙,平安的将她带在身边。 似乎无论她置身什么样危险的境地,无论是在哪里萧阙都能第一时间找得到她,只要有他在,便觉得心安——所以,这一次纵然是被群狼环伺,可是傅云书却没有了初始的慌张,只要她在这里——萧阙一定会来的吧…… 身后传来了脚步声,那个人的身上只有浓郁的血腥味,却没有熟悉的那仿佛入了骨子里的杜若蘅芜的味道。她的心,沉了沉,却见他伸手,解开了自己的穴道。 纵然是知道不是萧阙,可是对上那一张脸的时候,傅云书还是不由得讶然的看着眼前的男子,道:“竟然是你……” 那建立在湖心的小亭似乎是近在咫尺,可是在越靠近的时候却那般的遥远。 传说中的困龙阵,是以鳞甲为界,一层鳞甲便就是一层关卡,九九归一,要到阵眼的中心的时候,需要闯过由九层身穿几位坚硬鳞甲的死士们组成的关卡。 这些人都是由武功极为高强的人组成,身上的所穿的盔甲也是极为的坚硬,若非是萧阙手中锋利如同雪禅剑的兵器,一般的兵器根本对他们身上所穿着的鳞甲无能为力,只能被他们靠近而绞杀。 萧阙运气,手中的兵器快如闪电,那一群的黑衣死士手中拿着锐利的兵器靠近,黑压压的一片将白衣人绞杀其中,黑衣人手腕翻转,手中的剑如同白练一般在黑暗中流转,只剩下黑与白交锋的两种颜色。不——还有第三种颜色,那是血的颜色…… 那一身白衣已经成了血衣,手中白色的雪禅剑染上的鲜血浸透,花纹若隐若现,那样薄如蝉翼的剑身却带着一种致命的力量。 人越来越多,那个白衣人素来清冷的眼神也沾染了一丝红意——那是发自于骨子里的冷冽与杀意。 血肉横飞的战场,站在亭子中心的男人静静的垂眸看着。 一切何其的相似,夙命轮转,一如一切回到了二十多年前,那个白衣人被困如阵中,手中仗着一把剑,带着毁天灭地的力量。 当年是他赢了,便是在二十多年后,昔日的情景再一次的重演,这一次,到底谁胜谁负,谁将会是最后的王者…… 第341章 同样错误 第341章 同样错误 “是你。”傅云书有些意外的叫道。 对面的楚谦音嘴角勾起了一抹笑容看着傅云书,说道:“傅姑娘,看到在下你似乎很失望……” 傅云书将眼中的失望掩饰去,笑了笑说道:“只是很意外罢了,永安候将我关押在这里可是命令过不许任何人靠近的,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楚世子。” 傅云书淡淡的一席话将让楚谦音脸色不怎么好看,傅云书话中的意思——分明是看出两个人中,临镇风是占着主导的位置。 眼中的恼怒不过是一闪而逝,楚谦音解开了傅云书的穴道,傅云书重新得了自由之后,看着神情莫名的楚谦音心中暗中的警戒。 来的是楚谦音而并非是萧阙,莫非是萧阙被他们困住了脱不开身?还是萧阙遇到了什么危险? 楚谦音看出了傅云书眼中担忧的神色,笑着说道:“你是在担心萧阙?是在想着,萧阙为何到了现在还不来救你?” 傅云书没有说话,纵然心事被楚谦音说中了,但是傅云书却是不肯承认的,而是笑着说道:“我在想的是,今天晚上对付萧阙这么好的一个机会,楚世子身为‘宴请’萧阙的主人,非但没有在场招待萧阙,怎么有这般闲情逸致在与我聊天呢。” 楚谦音听出了傅云书言语中的嘲讽之意,挑眉笑了笑,说道:“原本我带着人守在这里,笃定他会来救你,可是没想到的是他虽按时赴约,闯过了重重关卡杀出一条血路,可是没想到他宁愿舍弃了你选择去刺杀临镇风,出乎我的意料之外啊……” 傅云书不解的看着楚谦音,楚谦音低低笑了笑,说道:“傅姑娘应该不明白怎么回事吧。萧阙野心勃勃,一直想要得到那个位置,可是知道他身份、视他为眼中钉的临镇风是他最大的绊脚石,为了当年的私怨也好、为了能得到那个位置也罢,萧阙煞费心思,从京城引来了临镇风,不就是为了想除掉临镇风么,可是啊,临镇风着实太狡猾,纵然离开了京城但是在楚江行事作风依旧十分隐秘、萧阙根本就找不到任何的机会下手。” 楚谦音淡淡的说道,傅云书低头看着衣服上绣着的花纹,没有说话。楚谦音见傅云书没有搭理他,也不觉得自觉无趣,而是紧接着说道:“萧阙想要杀临镇风却找不到临镇风藏身的地方、临镇风想杀萧阙所以与我一同联手布局。萧阙何尝不知道原本我们想要他的性命、在楚江绝对危险重重,可是他明知是陷阱却还往里面跳,追根溯源,他想利用这个机会杀了临镇风。” 就如同当年的他,未及弱冠的年纪,他明知道昭帝多疑执拗的性格,可是却毅然决然的选择了那样一条不归路,这些年来暗中分化昭帝的势力,拉拢群臣,将原本固若金汤的曦国江山分崩,靠的不就是这样孤注一掷的胆魄么…… 所以,他明知道留在楚江诸方势力对他都十分不利,他还是留了下来,借此机会、借用当年的事情引来了临镇风。为了让后顾无忧,他不惜以身犯险…… 萧阙的计划,傅云书原本是知道的,只是从楚谦音的口中说出来——他们终究是小看了楚谦音了么,看似被仇恨蒙蔽了双眼,可是一语点破了事情的本质。 傅云书笑了笑,说道:“楚公子果然一双利眼。” 却没有说别的,表明她也知道萧阙的计划以及——萧阙与临镇风之间的恩怨与萧阙想要得到那个位置,若是楚谦音想用这一席话挑拨她与萧阙之间的感情的话,那只能说,楚谦音的这个如意算盘就打错了。 楚谦音却忽然换了个话题,忽然问傅云书道:“你可知你所在的地方是什么地方?” “若是我猜测的没错的话,我依然是在妙音阁内。”傅云书淡淡的说道。 楚谦音点了点头,说道:“确实是妙音阁内,或者更准确的是说——你是在五行梅花阵阵眼中。” 傅云书并非是习武之人,自然不知道什么叫做五行梅花阵。 “五行梅花阵,是临镇风三年之前便就开始建立的,为了对付一些难以对付的高手——没想到最终用到了萧阙身上。若是想破五行梅花阵,需要先破了阵眼,五行梅花阵有两个阵眼,一是指挥阵内人马围攻的阵眼,一个是整个梅花阵的死门。” 傅云书半知半解,听了楚谦音的话,大致可以想到自己被关押的就是此阵的死门,临镇风坐镇的便就是阵眼的指挥地方。 萧阙今日的目的有两个,救傅云书、杀临镇风,可是两个在东西两边,萧阙若是选择自己亲自刺杀临镇风,就不能救傅云书;选择救傅云书,便要舍弃亲自刺杀临镇风的时机。 “原本我以为,你在他心中那般重要,所以便就带领人马守在这里等着萧阙,可是没想到啊……”楚谦音用着十分遗憾的口吻跟傅云书说道:“他最终还是选择去了临镇风那里,我这一番埋伏,算是白设下了……” 最终,还是舍弃了她么……傅云书不想在楚谦音这样的人面前流露出任何的软弱的表情的,可是却不能由她控制。想到之前的殷切期待,想到自己纵然被困在这里这么久笃定他一定会来救自己的那种无由来的笃定,只觉得所有失望都落空,置身在的并非是明媚的春日而是在严寒的冬日而已。 无论之前的誓言说的如何的殷切,最终,在复仇与那个位置面前,她是被舍弃的那个…… 最哀,莫过于心死…… 楚谦音看着傅云书眼中那希冀的光芒渐渐熄灭,与方才与他伶牙俐齿的女子判若两人,眼睁睁的看着一个人的希冀就此破灭——临镇风的心中无端的生出一种快意。 他自然没有告诉傅云书,萧阙并非是一个人前来闯阵的,还有身手非同一般的江楚风——江楚风,正在营救她的路上。 “世子。”外面他带来的侍卫在楚谦音的耳边说了一席话,楚谦音点了点头,嘴角挑起了一抹奇异的笑容对傅云书说道:“跟我走吧,凰涅公主……” 萧阙,有江楚风对付,有傅云书在手,再得到苍龙七宿图,他又何必被临镇风牵制…… 夜色如同墨一般浓郁的化不开,夜风吹过,带来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天上星河点点,借着星光,地面尸体支离破碎。 手中的剑,是黑夜中的唯一一道白光,锋利的剑锋划过眼前黑衣人的喉咙,最后一个黑色盔甲死士终于是在萧阙力竭之前倒下——与此同时,萧阙的身上大大小小遍布了不少的伤口,眼中的狠戾丝毫未减…… 不过略微停歇了片刻,萧阙调整自己的内息片刻之后,便翻动手腕,剑气在他的手中剑上凝聚,划过一圈之后在他周边泛起一层浅浅的白色光晕。 眼前的人,一身红衣,墨色的长发被风扬起,一双狭长的凤眼带着一种从未有过的狠戾,如同入了魔一般…… 他的剑夹杂着内力,没有任何花哨的剑法势如千钧无法阻挡,向着挡在前面的假山石头劈过去,石头并没有劈碎,而是后面的尘土被内力所带在空中飞扬,而与此同时,湖面上朦胧笼罩的雾气似乎是被一双手生生的拉扯开一般,撕碎浮现出湖心亭子的轮廓。 那站在亭子中的人显然是没想到对方会用这种方法来对付他——在内力被那些死士几乎耗尽的时候,他竟然没有停歇片刻,直接的用内力劈开了散布在亭子周围的迷阵,逼着他现身。 如今对面的萧阙是身受重伤,被一路而来的机关和死士内力几乎损耗尽,而他今日未曾动手,十成内力是最好的应敌状态。 当年的顾叡与他算的上平手都折在了他的手中,就算是萧阙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但是如今他的状态与他动手,无异于自寻死路。 不等临镇风多想,萧阙紧接着一剑又接着迎面劈来,临镇风直接抬掌应对。面对着兵器排行榜上第一的神剑雪禅剑——临镇风竟然赤手空拳的应对。 纵然是在兵器上占了便宜,可是萧阙丝毫也不敢大意。萧阙知道,临镇风的空鹤掌在二十多年前已经练到了第九层——二十年的时间,足够的让他突破第十层了。 二人身形交错,萧阙那石破天惊的一剑被临镇风堪堪的躲避开,不过眨眼间,小小的亭子上停留了两个人,一黑一红,两个人的衣袂被夜风吹动。 一个人负手而立,一个人横剑在胸前…… 多少年过去了,二人在暗中不知道交锋了多少次,却唯独的这是第一次在正面交锋。 萧阙的骨子里,是像极了顾叡的。一如同二十多年前他与顾叡的对峙,可是二十多年前,他正值青年,意气风发,而如今对面的被血浸透的青年人骨子中像极了顾叡的影子,但是身为对手的他——却已经是白发苍苍了。 萧阙停歇在亭子的顶尖,看着眼前的这个头发已经花白的男人——一切悲剧的始作俑者。 很多年前,若是当年没有临镇风的挑拨离间,那一场悲剧又怎么会发生……萧阙知道,临镇风在当年的那一场悲剧中,不过是卑劣的善于运用人心的贪婪才能成功的酿造了那一场悲剧,归罪临镇风不过是迁怒而已。 可是这个人的卑劣令人发指,到了多年之后,纵然被昭帝所猜忌——当年他用计让兄弟反目、情人仇视,算是某一种报应。 可是这个人的野心依旧未灭,无论是为当年逝去的人讨账也好、还是为了之后他不会影响自己的计划也罢,临镇风,是他必定要用尽一切的力量除去的人。 “真的没想到,你竟然舍弃了傅云书,选择来杀我。”比起萧阙在面对他时的气息不稳,临镇风面对萧阙仇视的眼神,倒是慢慢的说道,似乎并不将萧阙放在眼中一般。 “你已经预料到了,不然也不会在这里等我。”萧阙将心中的愤怒按压下来,嘴角弯起了一抹嘲讽的弧度说道,“因为你知道,我不会犯当年师傅同样的错误。” 第342章 谁生谁死 第342章 谁生谁死 看似普通的院落房间内,在房间里面却布置着一个暗道,楚谦音不知道移动了哪个开关,挟持着傅云书走了下去。 楚谦音只带了两个人,一个是锦奴,另一个是他的亲信暗卫,显然楚谦音想要带她去的地方十分的隐秘,不想让太多的人参合进来。 暗道不知是何时修建的,地面崎岖湿滑,楚谦音与他的亲信点着蜡烛走在后面,傅云书跌跌撞撞的走在前面,地面湿滑,傅云书走的小心翼翼,更兼这地面不知是何时修建的,时不时有老鼠爬虫,傅云书的脸色比任何的时候都要苍白。走的速度更慢了。 楚谦音在后面见着傅云书如此速度,不悦的皱眉,冷笑了一声说道:“走快些不要拖延时间,别指望着萧阙会来救你。” 恰好在此时,傅云书一脚踏上了一个不知名的物体——脚上软绵绵的,然后便听到一声凄厉的“吱”的一声,借着后面的烛火,傅云书看到自己正踩在一个老鼠上,她几乎是飞速的将脚移开,那老鼠快速的从她的脚背爬过。 此时傅云书背后已经被冷汗湿透,再也没有强撑着了,颤抖着声音说道:“我也想走快,这样的鬼地方我走也走不了……” 楚谦音见着傅云书的脸色苍白不似作假,便使了个颜色,让锦奴扶着傅云书,锦奴不悦的看着傅云书一眼,抿了抿嘴,有锦奴搀扶,傅云书的速度加快了许多。 也不知在里面多久了,漫长的暗道没有尽头一般,傅云书不由得在心中暗自的疑惑,楚谦音究竟是想将她带到哪里去?如今落在楚谦音的手上前路渺茫,傅云书自然是有什么就直接的问出来了:“你们到底要带我去哪里?” 不过短短一夜的时间,楚谦音整个人的行事作风越发的让人琢磨不透。原本之前从楚谦音与临镇风之间的对话来看,楚谦音分明是按照临镇风的嘱咐做事的。但是此次临镇风与萧阙交手中——楚谦音却带着她秘密离开,躲避过了所有人,这个密道,想必就连临镇风都不知道会有这样一个密道的所在吧。 “到时候你便就知道了。”开口的并非是楚谦音,而是锦奴冷冷的说道。 想到锦奴的手段,傅云书默了默,没有说话。 外面隐隐的透露出一丝光亮,长期的在黑暗中总是让人不舒服的,出来之后,外面的天色没有一丝亮光,只有灯笼的灯火映着黑暗的天际。 四人出来之后傅云书便觉得一股透骨的寒意扑面而来,听见的是海水拍击着岸边的声音,他们竟然已经到了码头? 早就有人等候在码头了,明灭的灯火下,照亮了码头那个老态龙钟的背影的时候,傅云书心不由得沉了下来——那人竟然是月千留…… 码头上,傅云书惊愕不定的看着眼前的灰发老者,显然没想到为什么楚江的事情他竟然也掺和了一脚。 当日在离国时,月千留与百里寒二人助宁王景解欲夺王位,狼子野心却被萧阙识破,两个人用了金蝉脱壳之计脱身回了南狄,几个月没见,怎么到了楚江竟然还有他的身影? 傅云书想到了之前楚谦音为何在一夕之间变化这般大,原来是得了高人的指引,再看着眼前怎么笑怎么阴险的小人,傅云书也明白了楚谦音为何知道她的身份——必定是月千留告诉他的。当日南狄也曾觊觎苍龙七宿图,她与耶律寒也有接触,她的身份已经不是绝密,只要耶律寒肯查下去,再推测到她在离国时萧阙等人的表现,必定能发现她的身份。 月千留看着脸色不定的傅云书,脸上堆起了笑容,只是他的脸上虽然带着笑容但是眼神依旧凶狠,皮笑肉不笑的感觉让人看得更不舒服:“凰涅公主?难怪君泽岚和萧阙两个小子都护着你呢,是老夫看走眼了。” 傅云书自知落在他们手中没有什么好事,也笑了笑,说道:“您老老眼昏花了也可谅解。” 当日傅云书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便嘲讽说他老,如今又接二连三的提及,索性月千留也不假装笑容了,眉头动了动,欲要动怒,却见他如同忽然听到什么一般闭目侧耳在仔细听。 傅云书除了海风声什么都听不见,皱眉不解的看着月千留,也不知道他究竟在做什么。 许久之后,月千留闭着的眼终于睁开,大笑说道:“哈哈,空鹤掌的十成内力,万壑归一……萧阙,可惜我不能亲手杀死你真是可惜啊……” 一席话,让傅云书听得不由得心惊。 萧阙能够自信按照江楚风的能力绝对能平安的将她救出来,所以他自信如此,放心将傅云书交给了江楚风,自己选择了刺杀临镇风。当年仇恨的开始最终仇恨终结也是终结在他的手中,而并非是借他人之手。 临镇风嗤笑了一声,说道:“谢奕之在城楼,柳青宴带人守在外围,你如今在这里,三个最有可能闯入阵法中去救傅云书的人都已经被困住,等着今晚亥时一过,阵法自动启动,届时傅云书将会被藏到一个你们谁也找不到的地方。上穷碧落下黄泉,你们再不复相见——你们上一辈的悲剧,依旧会重演。” 如今——天色将明的时辰,江楚风应该已经安然带傅云书离开了吧…… 此时,萧阙已经不再被傅云书牵制着心神,而是神色骤然间变得冰冷,恍若当年母亲整日哀怨的目光、与临死之前如同解脱了一般的眼神再他面前浮现,这些年的怨恨,终究要有一个终结…… 不再犹豫、既然他选择了来刺杀临镇风这一条路,今天晚上,他必然要取了他的性命…… 神色骤冷,他已经等了这样一个机会这么些年,手腕一转,手中的剑在黑夜中带着一种荧荧的光芒——与此同时,临镇风也借湖心亭,向着江面交手而去…… 二人离开之后,脚下的亭子在二人的内力下踏碎倾塌,变成白色的粉末流霜融入到了水底,两个人所行之处的水面激起千层的浪花,一时间在水雾中,看不见两个人的身影。 ——这个人是疯了不成,明明已经将近力竭之时,竟然还能爆发出这么高的内力,让他都收了轻敌之心,转心应对。 在半空中,只看得到两个人影交错着。萧阙为了杀他,使用了毕生的绝学与力量,二人剑锋与掌风交错,将平静的水面击打起千层的浪水。 这一场强者与强者之间的比拼,拼的是内力与功夫。 在二十多年前,临镇风便就是与顾叡能打平手,二十年的时间,临镇风的内力只会是越来越高,不会越来越低。 萧阙纵然再有天赋,在功夫与学习剑法上可能会追赶的上顾叡,但是内力是日积月累的过程,他的天赋再高,毕竟只有二十多年的内力。 再加上之前闯过五行梅花阵,再破了临镇风布下的困龙阵,萧阙的内力被消耗大半。若是萧阙最好的状态与临镇风对阵的话都不见得赢,更何况是在身负重伤,又内力消耗大半的情况下呢。 萧阙与他的师傅一样,就是太过于自负与清高。若是他选择了放弃傅云书的话,大可带着几个人来闯关。 柳青宴、谢奕之,年轻一辈最为杰出的人才,有他们相助——至少可以保证萧阙能以最好的状态应敌。 可是萧阙却没有,非要凭借自己一己之力闯关——他临镇风从来不是君子,对付自己的敌人他素来是不择手段,所以他布置了绝杀的困龙阵,消耗萧阙的实力。 就算是萧阙侥幸的能够从困龙阵中逃脱,必定会终结在他的手中…… 原本一开始临镇风见萧阙被死士消耗了大半的内力,交锋起来,存着轻敌之心,可是却见萧阙内力虽然不及于他,却能够避重就轻身法灵巧,不与他硬碰硬,百招下来,萧阙几次险些就伤到了临镇风。 到了后面,临镇风不敢轻敌,攻势也越来越凌厉。 萧阙的内力都倾注在了剑上,若是别的剑承受着萧阙这般霸道的内力估计早就已经碎裂——雪禅剑既然是排名第一的名剑,倾注在剑上的内力越多,剑就越兴奋,两个人交手快的只看得见一道道的白光与临镇风掌心氤氲的红色…… 却听见雪禅剑一声清鸣、周围激起的浪花都被冻结成了冰,化成冰锥向临镇风飞去,萧阙用尽全力的致命一击,就连临镇风都不敢小觑这一剑的威力;临镇风的掌心如同带着火一般,集聚内力在掌心,风声中隐隐听到鹤鸣…… 当二人双掌相击的时候,临镇风心中不是没有疑虑的——二人内力悬殊,萧阙若是智取的话,还有胜的可能,可是二人交手不过没有到百招,萧阙这是另有计谋还是说内力真气已经不济所以要破釜沉舟与他一拼。 按照萧阙性格来说,他并非是那般冲动的人,可是前面的死士已经消耗了不少萧阙的内力,或许是因为萧阙见再拖延下去已经无望、所以便就孤注一掷? 容不得临镇风多想,萧阙的剑已经到了面前,他只能出手格挡——在百招的交锋下来,临镇风已经摸清楚了萧阙的内力有多深,他如今不过使的是当年顾叡的“踏雪寻梅”一样的招数而已。 萧阙的武功传自于顾叡,当年临镇风与顾叡之间没少切磋,对于顾叡的招数自然是十分了解,可是萧阙是第一次与临镇风之间交手,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说,临镇风已经占了优势。 也正是因为如此,临镇风对上萧阙的时候,难免存了轻视之心。 临镇风与萧阙对上的时候用了十成的功力——一一掌风带过,内力在空中摩擦的声音尖锐刺耳,如同鹤鸣冲破九霄,正也正是鹤鸣掌的到来;雪禅剑似乎是遇到强敌一般,也乏出了一声清鸣,两个声音同时传出很远。 冰锋与火的碰撞,如同惊雷投入了湖面炸起层层涟漪漩涡,处于漩涡中的两人的身影看得并不清晰,究竟谁生谁死…… 第343章 惊天噩耗 第343章 惊天噩耗 “你胡说什么!” 月千留的一席话,让在场的所有人面色各异,楚谦音脸上的神情似乎是惊讶远远的大过于欣喜,似乎是没想到,萧阙竟然就这么轻易的败了。 而傅云书脸色惨白,在听到月千留的那一席话的时候心中似乎某一块就空了下去——傅云书不可否认的是,就算是到了如今,萧阙在她的心中还是占着重要的位置…… 所以那一刻,傅云书的脑海中一片空白,下意识的反驳呵斥月千留道。萧阙那么厉害的一个人——怎么会输呢。 听到那空中的鹤鸣——那声音不会武功或者武功一般的人是绝对不会听得到的,也就只有如同月千留这般的高手方才能听得清晰。 当年的临镇风,可是与顾叡齐名的高手,就连他的武功都不如临镇风。当年在京城的时候,他曾见过临镇风与人交手,武功深不可测,就算是有着十成内力的萧阙也不可能接临镇风十成的空鹤掌掌力之下全身而退的,更何况月千留知道他们的计划——五行梅花阵已经消耗了萧阙一半的内力,所以在临镇风带着杀意的十重内力掌下,萧阙绝对是没有生还的可能。 想到自己的仇人葬身在了掌下,月千留阴沉的眼少有的带了一丝笑意,只是可惜他有重任在身——带傅云书回南狄不能亲手除去萧阙。 见着楚谦音与傅云书两个人表情迥异的看着自己,月千留恨好心的跟他们解释了前因后果,满意的看到傅云书就算是在红灯笼的灯火下都映衬不出半分的血色…… 若不是王上吩咐将人完好无恙的带回去,依照傅云书与萧阙关系亲密和数次的对他出言不顺,月千留自然是想好好的折磨她一番出出气。 楚谦音见着傅云书脸色惨白——到现在,她竟然还记挂着萧阙的安危。心中有一种莫名的不舒服的感觉,就连楚谦音都不知道那一种不舒服是从何而来的。于是便挑了挑眉说道:“咂砸,这郎情妾意的真是令人感动。萧阙为了报仇抛弃了你你非但不恨他,反而还记挂着他的安危。那个常跟在你身边的那个小丫鬟可是为了你白白送死了。” 噩耗接二连三而来,悲痛之中,傅云书已经不知道自己该是什么表情看着楚谦音了,问道:“你说谁死了?” “那个小丫鬟,是叫沧海是吧,一直跟在你身边的那个。”楚谦音的笑容不知为何越发的灿烂了起来,说道:“那一日——我以萧阙的身世为诱饵,引你到了茶楼里去。真是没见过比你更傻的女人了,无论萧阙怎么对你,一关系到萧阙的事情你就失去了最原有的判断。” “你就带着一个暗卫一个丫鬟到了茶楼里去,那个影卫倒是个高手,若不是我带的人多,怕是他已经跑出去通风报信了。不过带着那个丫鬟做累赘,还不是被我们追上了。” “真是可笑啊,那个丫鬟,到死的时候还拉着我的暗卫的衣服,想让你身边的那个影卫逃出去报信,对你也算是忠心耿耿了。” 傅云书第一次觉得,一个人的声音竟然这般的刺耳,她平生也是第一次的恨一个人。此时傅云书的脑海中一片空白,反复回荡的是楚谦音嘲讽的语气,只有一个念头,她——再一次的害死了沧海…… 恍若前世的那一幕重演,沧海死死的拉住玄凌的衣角,对她说:“小姐,快跑……” 明明,明明在那一日清晨的时候,她还笑眯眯的含着粽子糖点着回宁州的行礼,笑眯眯的跟她说道:“小姐还是回家好,这里的粽子糖都没有宁州的好吃……” 傅云书只觉得喉咙一口腥甜直接的吐出一口血,眼前一片黑,若非是咬牙坚持着怕是已经倒了下去…… 天际终于泛白,这个夜晚对于所有人来说都度过的特别漫长。 青青碧草上结了露珠,原本掀起万丈波澜的湖面终于恢复了平静,一个人负手站在草地上,看着已经逐渐的恢复平静的湖面出神,手中那薄如蝉翼雪白色的剑,因为沾染了太多的鲜血还未掉落下来呈现出一种奇异妖冶的红色。 那人,看着湖面许久的都没有动静,恍若是在虚空中抓了一把——他似乎是没想到,一切竟然就这般轻易的结束了。当二十多年的眼中钉,终于拔除之后,所有目的都达到、却有一种不切实际的感觉。 萧阙——终于死了?临镇风恍惚的想着。 从他的出身开始,便就背负着上一辈的罪孽。昭帝心软,让那个孽子出身,他不怕什么,可是临镇风自从那个孩子出世之后便就日夜不安——当年所有人都在那一场战乱中死亡,顾叡也被他废去了一身武功,所有对于他的威胁都解除了,可是那个孩子,却是在计划之外的出生。只要他还活着,那个血脉的延续,就代表着他们的罪孽永远无法被抹杀。 那个孩子四岁的时候,一场大火吞噬了软禁朝云的别宫,他知道他的存在;五岁的时候,他拜入顾叡门下,七岁出使离国,名扬东陆,更是让他日夜难安。 他不知道高坐龙椅上的那位如何的留下了那个孩子继续养虎为患,若说他是念着骨肉亲情——他是怎么也不信的,若是当年昭帝真的念着亲情两个字的话,朝云绝对是不会含恨而终的。 他有经天纬地之才,在一场场战役中崭露头角,越是在朝野上有所建树,他越是不安心。不得不承认,他是害怕他的才华——只要有一天他羽翼丰满之后,知道当年的事情,必定是会对他们展开疯狂的报复的。 还有一点,他是害怕昭帝忽然改变了心意。这些年,二人虽是君臣,却势如水火,可是到底昭帝还是没有能下死手不是么……若是有那么一天,昭帝恍然悔悟…… 自从那一年,他秘密派遣杀手刺杀萧阙之后,二人势如水火的局面已经不能改变,他所要做的就是绝对不能让萧阙有任何翻身的机会,更不要说眼睁睁的看着他得到那个位置。 当年五王之乱中,许多人都死了,活着的都是疯子。他也是其中一个。 不然,为何这些年总是将萧阙当做一根卡在喉咙里的刺——似乎不杀了他,他日夜寝食难安呢?杀了萧阙的执念,日复一日的加深,比之权利的诱惑更大。 只是他知道昭帝的性格的,在京城中,他与萧阙之间保持着微妙的平衡,怕引起昭帝的猜忌,他与萧阙都不在明面上交手,二人纵然有所刺杀的行动,却都是在暗地里、不会引人怀疑的情况下进行。 楚江、封锁的城门,是他与萧阙的一个交锋,最后一次交锋不是你死就是我活,也是他这一辈子对于当年的事情斩断。 当年五王之乱,他匡扶英王而起,从临家的庶子成为临家的家主,再成为权倾朝野的侯爷,二十多年的宦海起伏,他成也是当年与昭帝并肩作战而起在五王之乱中立下的不世功勋;败也是因为当年之事,他知道的内情太多,昭帝的性格日渐多疑,输也输在了当年参与了五万之乱的事情。 成也萧何败萧何、 那个人的虚伪临镇风是知道了,明明做了杀兄弑父这样天理不容的事情,可是却还妄想着在青史记下功勋一笔。所以,他这个追随着他平定五王之乱、灭了凰国、覆了越国的大功臣,在他霸业已成之后,自然而然的就被他远离和遗弃。 他又如何的甘心!这些年的蛰伏只是在等一个合适的机会,等昭帝病死——那个曾经统一了大半个东陆的霸主,冷血无情。可是这些年来昭帝越来越反复多疑的性格临镇风是知道原因的——当年的事情,成了昭帝的心病,想必他是日夜都活在梦魇中被梦魇所纠缠,总有一天他会死在自己过往的梦魇中。 而他不会,当年那个披着一身烟雨梨花色的女子,这些年来很少很少出现在他的梦中。若不是这次在楚江看见她的画像,他已经忘记了那个女子的容貌。 成就霸业者,需舍弃“情”字,聂王做不到、昭帝做不到、顾叡做不到,唯独只有他做到了,所以,他才是最后的赢家。 萧阙死了,那个女子留在世间上唯一的血脉死在了他的手上,她会不会恨自己。她本来一生安稳的时光都被他打破了,不——她不会恨自己的,估计连自己是谁都不会记得的吧。 在她最后的人生中,她恨顾叡、恨她的兄长,可是唯独,偏偏没有恨过她吧。 只是心中多少会有些惆怅,那个曾经那个本不该出现在他生命中那般美好的女子,若非是当年在幽幽深宫中的九曲桥上捡到那一块玉扳指,温润的羊脂白玉带着一种通透的美好,一如那个女子在石桥上,看着他手中的白玉扳指,脸上闪过了迟疑的神色,最终还是咬唇,一双眼睛如同初生的麋鹿般美好,怯生生说道:“那个玉扳指是我的,能还给我吗?” 那一块玉扳指,是她的兄长送给她的;那时,他是身份卑微的侯府庶子,而她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金枝玉叶,本该是没有任何的交集的人生,本该是两个世界的人,却因为一枚玉扳指,而走到一起。 就算是多年后,他已然记不清楚那个女子的模样在经年的岁月沉淀中模糊了,可是那一块玉扳指散发着的温润如玉的光芒他依旧记得——如同此刻天边破晓,隐藏在草地中那只露了一半的白玉扳指一般。 如同当年一般,他弯腰——不由得捡起落在草丛中的那一块玉扳指,恍若是隔绝了经年的岁月,从最初回到最终,最后一切恩怨的终点,是从一开始的起点。 第344章 亏欠偿还 第344章 亏欠偿还 “傅云书!”楚谦音没想到,自己不过一时呈口舌之快,故意的想激一下她,不过是个小丫鬟的生死而已——她听见萧阙的死讯的时候都没有这般大的反应,为什么听到沧海的死讯反应这般大? 是以,楚谦音及时的扶住了傅云书摇摇欲坠的身子,锦奴在一边见着楚谦音的动作,脸上欲言又止的神色闪过,最终还是没有说什么…… 却不曾想到——傅云书竟然避开了楚谦音想要前去扶她的手,退开了与楚谦音一段距离,看着楚谦音神情冷若冰霜,用着愤怒、怨恨的眼神看着楚谦音说道:“楚谦音我发誓只要我傅云书活着,必定让你欠沧海、欠青影的一条命,偿还给他们!” 楚谦音以一种不理解的眼神看着傅云书,在他看来,不过是个身份卑微的小丫鬟而已——告诉她的死讯顶多会让傅云书伤心更加怨恨萧阙。而青影,不过是负责保护傅云书的一个小小影卫而已,影卫为主人而死,天经地义,这是他们的宿命,她竟然说要为他们报仇,真是可笑…… 可是为什么傅云书会这般激动,以这样从未在她身上出现的狠戾的神色与口吻与他说话呢? 在楚谦音眼中的不理解,看在傅云书眼中更加的是一种不可原谅。是啊,像楚谦音这种连养育他长大的亲人都毫不犹豫的下手与出卖,如同沧海——这个在楚谦音的眼中不过是个身份卑微连朋友都算不上的丫鬟和负责守卫她的暗卫,人命更加的不当一回事。 如同楚谦音这样的人,哪里会懂人命的可贵性。 楚谦音默然了片刻没有说话,月千留见着傅云书这般一脸的憎恨,哈哈大笑,看着天色将明,说道:“小女娃好大的口气,等你到了南狄之后你可就再也没有机会踏入曦国半步了,自身难保还想着为别人报仇。” 一面命令带来的手下人将傅云书押上船去,必须乘着临镇风回神之前出了楚江,将傅云书带到南狄去。 傅云书不知道楚谦音何时跟南狄扯上了关系,而且之前与楚谦音一直合作的不是临镇风吗?为何临镇风将自己关押在机关阵中,而楚谦音却将她带了出来送到南狄去? 更重要的是,如今萧阙是赢了也好、败了也罢,她被楚谦音再次的转移,自己从楚江失踪,就算是舅舅他们在想办法营救自己,也决然是怀疑不到楚谦音与南狄有勾结,一旦真的上了船去了南狄,此后自己真的是一点脱身的办法都没有了。 他们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世,按照月千留他们卑鄙的行事风格,威胁她倒是其次,绝对是不会放过裴家的。 前世的时候她因为一念之差害死了裴家满门就连沧海也为她而死,到了今世的话难道也难以逃脱前世的宿命吗? 却见沉默的傅云书,在临上船之前甩开了强押着她的上船的锦奴,锦奴见着傅云书一路上异常柔顺任凭她拿捏,不想傅云书忽然挣扎了一下,一时不查,竟然真的让傅云书甩开了她的手。 见傅云书这般,月千留不由得问傅云书说道:“你想做什么,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如今没对她用刑,是因为王上的吩咐,若是她不听话他不介意让她一路上吃点苦头。 看着月千留冰冷的眼神,傅云书自然是知道月千留是在想什么,冷哼一声,说道:“我如今就在你们手中,我一个人能做什么。我与楚谦音有仇,在跟你回南狄之前给我点时间让我问清楚一些事情,不然上船就没有机会了。” 月千留见着天色将明,时间越拖下去对他们越是不利,自然是不会答应。傅云书抢在了月千留前面,淡淡的说道:“你们抓我到南狄是要用我来威胁裴家和得到苍龙七宿图,也就是说活着的我比死去的我有价值的多,若是你们不给我时间,我不介意你们带回去一具尸体。” 傅云书的目光冷冷的看了楚谦音一眼,那冰冷的目光带着恨意,让人心惊。若是一般人威胁月千留可能是不会在意的,可是手下的暗探打探过傅云书,知道她的行事作风,若是她真的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话…… 他有上百种手段让傅云书乖乖的听话回南狄,可是王上那边吩咐过了不准动她。不得不说,傅云书拿这个威胁他倒是真的是他的死穴。再看楚谦音看着傅云书一脸复杂的神情,月千留心中暗骂果然是祸水。只能沉默了片刻,对傅云书说道:“你有什么直接问吧。” “你与南狄勾结的目的是什么?”傅云书看着楚谦音,不解问道,之前楚谦音帮着临镇风做了那么多的事情,二人本就是合作关系。为何不过短短一夜之间,南狄忽然背叛了临镇风,改与南狄合作。 “我要靠着南狄才能得到我想要的位置……”楚谦音丝毫没有任何避讳的跟傅云书说道。 他的目光幽长,不知道在想什么,嘴角勾起了一抹笑容说道:“临镇风说是帮助我跟我合作,可是一点诚意都没有,我们与其说是合作关系,但是我却是受制于他。我只不过是他手中一只用来对付萧阙的棋子而已。就像是,他只让我抓了你,可是从未告诉过我你的真实身份——凰涅公主。” 四个字,从他的口中念出来的时候,带着一种怨毒的的感觉,不觉心惊。 就连临镇风大概都没有想到,看似温顺听话的楚谦音在数年前,便秘密的与南狄有所勾结上了,之后月千留等人知道萧阙与临镇风在楚江展开了宿敌的对决,乘机到了楚江——以她的身份为交易,重新的获得了楚谦音的信任。 而楚谦音对于临镇风本就不信任,在知道傅云书的身世之后更是笃定了临镇风觊觎苍龙七宿图之心,临镇风根本不是真心的想帮助他的。而且,若是他真的在临镇风的帮助下夺得了那个位置。可是依照临镇风的计谋,他也不过是个傀儡皇帝而已。 之前是知道如此,但是他在楚江什么都没有只能仰仗着临镇风,但是月千留的到来——以傅云书做为交易,与南狄共享那苍龙七宿图的秘密,而南狄得到傅云书之后做为回报,帮他清理好楚江一切事宜——包括临镇风。 临镇风也好、萧阙也罢,两个人的身份高贵,一旦出任何事情都会震惊朝野上下,这两个人一旦在楚江出事必定要对朝廷和天下一个说法。 无论是萧阙死在楚江、还是临镇风死在楚江,他必然逃脱不了干系,之前是他太傻没有想清楚之间的厉害关系,只当临镇风真心助他所以听从临镇风的摆布。 如今临镇风与萧阙对阵,就算是临镇风赢了必然也不轻松,那么他同时设下机关埋伏,在月千留的帮助下,除去临镇风,最后只当二人在楚江生了嫌隙内斗而亡,就算是昭帝身体病愈之后起了疑心,但是二人这些年本就有仇,昭帝心虚根本就不会追究到他身上的。 见傅云书询问,楚谦音没有任何隐瞒的将所有东西都说了出来。左右,他在她心中便就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又何必又隐瞒自己呢。 果真,两面三刀的功夫没有人能够比的过楚谦音。之前与临镇风两个人合作无间,可是到了如今说出卖临镇风便就出卖了。 傅云书嘴角勾起了一抹如同嘲讽的笑容,看着楚谦音说道:“楚谦音,总有一日我会让你一无所有、身败名裂!” 他为了权势汲汲经营,对于楚谦音这样的人来说,没有什么比失去权势更痛苦的事情了。 楚谦音眼中闪过了一丝复杂的神色,锦奴见楚谦音这般,便提醒道:“天色不早了,她这是在拖延时间。” 锦奴一语点破了傅云书的目的,傅云书看了锦奴一眼,却见一边的月千留也恍然道:“楚世子放心,我们王上答应世子之事必定会如约而行,傅姑娘我们带走,除去临镇风与萧阙二人不给世子带来任何麻烦,算是我们给世子的第一份礼物。” 一面吩咐人赶紧上船开船,时间耽误的太多,对他们越不利。 今日的天气不算太好,天明已至,但是却未见金乌,应当是个阴天…… 白玉的玉扳指,上面沾染了一点血迹,殷红的颜色如同开在梨花上绽放的鲜血。 那白玉扳指和血迹一点点在他的眼前扩大,恍若是那一年的朝云阁中,梨花绽放如雪,那个女子跪在昭帝的面前哭着求情,哭着求他收手,此后朝云阁中的梨花都沾染了那个女子的血泪。他也知道,这些年昭帝根本不敢踏足朝云阁半步…… 临镇风弯腰捡落在地上的玉扳指——再到听到后面有什么破水而出的身影,原来他的身体的空门在不知的情况下全然的暴露在了后面。他原本以为宁静的湖面上,潜伏着致命的危险,不过是他这一生中少有的疏忽与大意的时刻,却成为了他此生最致命的错误…… 后心被利刃穿透,那是他的命门——一片透心的凉意,此刻,他回头,看见恰好一缕阳光突破了云层照在青青草地、照在身后那青年男子冷峻的眉眼上。 那一双眉眼那般与他的母亲相似,很多年前,他第一次见到那个女子的时候,那一块玉扳指成了原本生命中不该有任何交集的两个人,相识的契机,也是他充满算计权谋的生命中唯一的一抹光亮、 纵然很多年后,他亲手抹杀了那一点的光亮,但是毋庸置疑的是她曾经在他的生命中出现过。 他的生命中每一步路都是经过严密的计算的,很少有失误的时候,他也能够全然的控制住自己的心与感情。不然也不会在当年能用朝云,威胁顾叡废除了自己的武功。 可是……那一块白玉扳指,是他内心不多的最为柔软的一个部分而已,就是这样一次的被内心情绪左右,却成了他不可挽回的错误…… “你……”他不敢置信的看着那个破水而出的年轻人,没有一个人能在他十成能力的空鹤掌下还能活着,还有余力给他致命的一击。 就这样败了么……那一剑夹杂着萧阙的内力,给了他致命的一击,已经无力再说什么。 只是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而看着萧阙,显然是没有想到明明是自己一手布的局、自己却输在了局中。 沾染了他的血的玉扳指渐渐的从他的手中无力滑落,白玉扳指大半被他的鲜血浸染,只有一小点透出温润如玉的白色,那样纯白的颜色在初生的阳光下那般的刺眼。 恍若是那一年九曲桥上,女子带着浅浅的笑容和眼眸中那不谙世事的天真。 最终,一切终点不过是又回到了起点而已…… 第345章 大梦先觉 第345章 大梦先觉 天色已经不早了,傅云书被押到了船上,月千留与楚谦音两个人还等在岸边,他们想要等到安插在妙音阁的暗卫送来萧阙的死讯…… 不久之后,他们终于等到了他们想要等的人。一个黑衣暗卫快步的跑到了月千留的耳边耳语了几句,你月千留原本带着笑意的面容先是微微的错愕,紧接着是不敢置信的说道:“怎么会,临镇风竟然败在了萧阙的手上?” 听到月千留的话,楚谦音脸上的瞳孔蓦然收缩了一下,他比月千留更加的激动,抓着吧暗卫的衣领说道:“怎么可能,萧阙竟然没有死!” 萧阙没有死,死的竟然是临镇风,所有的一切都在他们的意料之外,按照他们原本的计划行不通。 月千留是抓住了傅云书,得到了他想要的东西,可是楚谦音不一样。他之前就算凭借着萧阙对楚家的愧疚之意,所以可以肆无忌惮的对付萧阙、触及萧阙的底线,可是这次他做的事情——将楚家害得家破人亡,更是触及到了萧阙的底线——傅云书。楚谦音可是听说过,当年在京城昭帝想要将傅云书赐婚给玄凌,萧阙甚至不惜为了傅云书忤逆昭帝与得罪玄凌,不知与昭帝做了什么交易,竟然将傅云书带到了离国,借出使离国之名,实际是为了逃避赐婚。 翻脸的萧阙,狠戾到令人难以想象。 月千留此时听见萧阙没死,又想到之前在萧阙手下吃的亏,再联想到自己此番到楚江因为是秘密出行,身边带着的高手不多,是以盘算一下,虽然很想杀了萧阙,但是保命要紧。 便对楚谦音说道:“萧阙与临镇风交手,虽然杀了临镇风,但是二虎相争嫣能全身而退,世子只需要安排人刺杀萧阙必定能手到擒来。” 楚谦音不会是傻子,被月千留三言两语说了之后便就去冒这个险,却见楚谦音拦住了月千留,说道:“按照国师的计划,萧阙是绝对没有活着的可能。萧阙那个人国师比我还了解,算无遗漏,既然他能杀了临镇风楚江必然是握在了萧阙的手中了,我若是回去的话,不相等于送死么。” 随着楚谦音的动作,原本平静的码头忽然出现了一列黑衣暗卫,月千留的眉头不自觉的动了动。楚谦音这个人防备心太重,虽然表面上与他们合作十分相信他们,但是在暗中还是潜伏了暗卫。 看今日楚谦音这个架势,肯定是不能善了。月千留脸上的笑意也收了几分,说道:“那世子想如何?” 楚谦音看着月千留,说道:“我跟你一起去南狄!” 一席话,让月千留脸上的笑意终于消逝不见,没有说话。 楚谦音不知城内的局势如何,他不敢去冒这个险——在萧阙竟然能杀了临镇风之后,楚谦音才知道之前他将萧阙想的太简单。那是因为之前萧阙因为他的身份缘故,对他处处忍让,但是如今楚谦音是看出来了,萧阙的手段远远在他想象之上。 楚江不能回,唯独将南狄一起拖下水,他知道,自己这般选择也是万般无奈之下——临镇风已经死了,自己在朝中更是一点势力都没有。不要说想要得到那个位置了,就算是楚江也无他的容身之地。 “国师别忘记了我们可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动了傅云书国师可别就想置身事外。虽然在下不才,但是还是有一些忠心于我的暗卫的,虽然不能说能将国师留在楚江,但是将国师拖到等萧阙发觉傅云书丢了的时候自然是没问题的。”楚谦音看了沉默不语的月千留一眼,冷哼了一声老狐狸,淡淡的说道,声音中难免能听出来有威胁的意味。 月千留骑虎难下,见楚谦音的人拦住了他们的去路,便知道若是真的跟楚谦音拖下去的话等着萧阙来了,不要说傅云书,就连他能不能脱身都不一定。而且萧阙还活着,楚谦音在楚江已经是穷途末路了,谁知道他会不会鱼死网破的将他们拉下去。而且,带回一个穷途末路的人,又有着那样血脉身份,未尝是一件坏事…… 心中绕过了好几个念头,月千留的嘴角重新又带上了笑意,对楚谦音说道:“哪里,如今我们既为盟友,哪里能有弃世子而去道理,既然世子有难,我们自然不会坐视不理。等到了南狄,王上一定会视世子为座上宾的。” 一面做了个请的手势,楚谦音淡淡点头吩咐了暗卫几句,只带了几个亲信离开。 锦奴,自然是其中一个。 锦奴听见萧阙还没死的消息,脸色有些白了白,世子将萧阙看的太简单,又朝秦暮楚,先是与临镇风合作,半路舍弃临镇风投奔月千留,到底将希望都是寄托在别的人手上,一旦败了,便就是满盘皆输。 真的要离开楚江跟随他一起去未知的南狄吗?从此后,楚江烟雨梨花、白堤翠绿还有那院子里每年都可以看得见的合欢花,都再也看不见了…… 楚谦音此时心中焦急,见着锦奴站在岸边没有动便皱眉说道:“锦奴,你还不上船……” 锦奴是他的亲信,这些年在他身边办事还是很得力的,所以楚谦音自然是要带她一起离开。 锦奴听了楚谦音的话,目光重新凝聚在了船上。从多年前起,她已经走上了那一条不归路了,又怎么能回头呢? 带着锦奴和几个暗卫上船,月千留带着的人不多,船又够大,自然是足够几个暗卫的位置。 傅云书在船舱着闭目,方才他们的对话傅云书已经听见了。果然——如同萧阙那般强大的人,哪里有输的时候呢。 只是可笑楚谦音,机关算尽,反而是落得个如同丧家之犬的下场。 船在月千留的示意之下缓缓的离开了岸边,船舱中楚谦音见着傅云书嘴角勾起的一抹笑容,颇有讥讽他的味道。如同一颗刺一般刺痛他的眼,楚谦音的目光没有落在傅云书身上,而是重新的看向了楚江的岸边——总有一天,他会回来的——以胜利者的姿态,重新的回到这一片陆地上。 锦奴抱着琵琶——她万幸,这次自己虽然走的匆忙,但是琵琶依旧是带在身边的。数十年前,她就已经选择了一条不归路,离国也好、楚江也罢,再也未有一处是她真正的家,这样也好。 而傅云书也在一众侍卫警惕的目光下走到了甲板上,看着渐行渐远的码头——蔚蓝色的天空,在远处海天几乎呈现一线,迟来的旭日缓缓的从东边升起,云霞将天边染的炙艳。恍若是那一年,码头边上的红梅开的艳丽,她带着浓浓的不舍、 对未知前路的惶恐离开了离国。 可是那时,她身边良人在侧,有芸娘与沧海相伴,那时的她以为岁月有他相伴、就此安好。所以的温情,最终不过是她的黄粱一梦而已。 盯着她动作的楚谦音、月千留惊讶于她的平静。在他们看来,傅云书不过是个长相出色,稍微有些小聪明却被萧阙保护的很好的小姑娘而已。 此时她被挟到船上,面对的是未知的命运应该是惶恐不安在角落里期待着萧阙他们的施救的,可是没有——为什么,此刻她会那般的平静。 一个人成长究竟需要多久,从婴儿牙牙学语、到幼儿、到少年、再到青年,可能需要漫长的十几年甚至几十年的光阴。 可是一个少女的真正成熟却是不需要那么久的,只要她经历过生死、对于爱情没有任何期盼,当她被一切逼到不肯相信任何一个人、没有任何依靠的时候,她就会慢慢成熟起来。 船渐渐的离开了海岸,驶向蔚蓝色的大海与一个未知的国度,傅云书褪下了手中的珊瑚手串——在阳光下,那一颗颗的红色珊瑚因为被她一直戴着,表面粗糙的痕迹已经被磨平,泛着晶莹的光芒。 一串平凡的珊瑚手串,曾经因为得到了它那般的欢喜,那么小心翼翼的戴着,沧海要让她换一个首饰戴都不肯的啊。 可是从今之后,前路漫漫,她与萧阙已经回归到了各自的宿命。萧阙有他的仇恨、他的天下、他的霸业;而她有她的使命,有她想要守护的人…… 傅云书将萧阙当做了全部,一心一意那么的喜欢他、信赖他啊……傅云书知道,萧阙是喜欢自己,可是除了喜欢她,萧阙还有仇恨和不甘还有野心——那些东西,都是凌驾于她之上的。 她依靠着萧阙、没有任何理由的喜欢着萧阙,最终换来的结果是因为自己一时糊涂、沧海为她而死——如同前世一般。 所以,为了不重蹈前世的覆辙,想要守护住自己重要的东西,只有自己变得更加强大才行。 她已经失去了沧海、再也不能让裴家,再走上与前世相同的宿命了。 手中的珊瑚手串,从手上滑落,沉入了海底,她看见,那样小的一串手串,在宽广的海面连一层涟漪都没有泛起,很快便就回归于了平静——亦如同她那曾经刻入到了她骨子里的一段爱情,很快就会被淹没在经年的风月中。 楚江的梨花烟雨,不过是她最美好的年华,所做的很美好、很美好的一场梦而已。 大梦谁先觉,平生我自知…… 第346章 迟来一步 第346章 迟来一步 “一切都结束了啊……” 楚江的郊外,一方山崖高耸,树林渐次的在自己的身后,站在崖顶,可将整个楚江尽收眼底。 远处人家,炊烟渺渺,白墙黑瓦,烟火尘世中的一副画卷。 无论昨天经历过怎样惊心动魄的夜晚,可是对于这些寻常人家来说,只要不是战乱,朝中局势如何,都与他们没有任何的关系,守着他们的柴米油盐便就是一辈子。这样寻常到庸俗,却是足以另某些的天之骄子羡慕的。 有些人,纵然是生来不平凡,但是他们今后所背负的宿命、责任也要比一般人多,这世间都是公平的。注定着,你拥有了某一样东西,则会失去某一样东西。 如同当年,那些游历楚江的天之骄子,他们或是生在帝王之家,或是名门之后,当年年少,有济世之胸怀。可是那些人,输了的化成一柸黄土,只在史书上留下了浅淡的一笔;活着的九重宫阙,看似坐拥天下,却也锁了帝王一生…… 站在山崖上的人,一身青色的布衣,山上风大,将他鬓边几缕白发吹起,平添了几分风流,恍若是得到的谪仙一般。 他抬手,手中的那一幅画卷抛下了山崖之下。 被抛下的画卷,在风中飞扬着,打转之后最终落下了万丈悬崖之下…… 犹记当年,初到楚江都是少年风流,多少往事,都是杯中酒、酒中诗,都做琴剑相和一笑,昔日的时光,不过是他们灰暗中的生命中唯一温暖的一点光芒。 关于楚江的一切都已经结束了,而京城的一切才开始…… 顾叡下山的时候,应龙已经驾着马车在山下等着顾叡,应虎的脸色有些不好的站在一边。应虎是被顾叡安排去营救傅云书的——他比萧阙更早一步知道傅云书失踪的消息,那时在查探楚临公的下落的时候、也在暗中查探傅云书的踪迹。只是临镇风将傅云书藏在的是机关阵中,就算是顾叡也要顾及傅云书的性命、不敢轻举妄动。如今见应虎一个人站在这里,顾叡的眉头微微的皱了皱。 见着顾叡看自己,应虎跪下请罪道:“先生,属下去晚了一步。” “到底是怎么回事?”顾叡知道临镇风有萧阙牵制,傅云书是绝对不会有危险的,所以他让应虎去救人、而并非是应龙。 “楚谦音,与南狄有勾结。他知道了傅姑娘的身份,将她挟持带走交给了南狄。”应虎的声音有些懊恼的说道,他们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是放在临镇风的身上的,唯独没想到,楚谦音竟然是那般的反复小人。 “我们寻着踪迹追过去的时候,船已经离开了码头……”就迟那么一刻钟,想到此处的时候,应虎十分懊恼。 楚谦音的出尔反尔是连顾叡都没有想到的,顾叡什么都算到了,唯独将这样一个不起眼的角色算漏,导致如今的局面。 虽然顾叡明面上对傅云书冷冰冰的,但是傅云书毕竟是萧阙唯一放在心尖上的人,自然不会对有危险的她坐视不理。所以,他没有插手萧阙与临镇风之间的恩怨,但是却出手救傅云书。 怎么偏偏在这个时候失踪了……想到京城中的局面,再想到萧阙的身体状况…… “先生,要不要告诉公子做定夺……”应虎与应龙一样,习惯性的叫萧阙为公子。 “不行,瞒着萧阙让他回京城!”临镇风垂目,立即的吩咐道。 不知道顾叡为何会下这样的决定,就连寡言的应龙有些诧异的说道:“怕是瞒不住吧,江楚风前去救人,没救到人公子当然会知道的。” “那就让江楚风告诉萧阙人已经救到,并且已经回宁州了……”顾叡的声音冷冷的说道。 应虎小声的说道:“江楚风不像是那种说谎的人啊、还有裴家,傅云书失踪了的消息,只要裴家与公子联系上,自然是瞒不过去。……” “那就让柳青宴与谢奕之他们帮忙圆谎!”顾叡的声音,没有丝毫的商量余地说道,“至于裴家那边,我同裴正恺那只狐狸交涉去。” 事情关系到傅云书的安危,就算是裴正恺也不得不会同意他的提议的。 应虎跟在顾叡身边这么多年,觉得顾叡这个命令下的太不近人情了。傅云书对于萧阙的重视重要性他们都看在眼中的,就算是先生再不喜欢傅云书,但是也不能隐瞒着她失踪的消息只为了公子能够安心的回到京城。届时公子回了京城,知道真相,也不知道该如何的恨先生呢。 应虎在心中暗自诽谤着,表面上却不敢说什么,却见顾叡看了他一眼,说道:“你立即的去告诉柳青宴他们——在萧阙醒来后问傅云书之前。” 紧接着,上马车,说道:“之后你就不要跟我们离开了,就留在萧阙身边” 应虎闻此噩耗,脸色立即的苦了下来——若是留在公子身边,若是等傅云书事情事发之后的一个遭殃的不就是他了么。 他求救的目光看向了应龙,应龙回了个爱莫能助的表情。应虎只得问道:“那先生要去哪里?” “黑风镇。”顾叡淡淡的说道,并且吩咐应龙即刻启程。 黑风镇是边塞要道,也是从曦国到南狄的必经之地。在海上营救傅云书肯定是不切实际,等出了西海之后也不知道他们会选择走陆地或者是水路,只有率先在黑风镇做好布置,必定要乘机营救出傅云书。 顾叡到底还是担忧傅云书的安危的,就算不是为了萧阙,若是让若尘子那个老家伙知道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将傅云书弄丢了,也不知道该如何的用手段呢…… 想到当年在药王谷养病的时候因为不小心得罪了若尘子而吃了整整一个月黄连的事情,顿时顾叡就觉得早日救出傅云书的事情迫在眉睫。 没有理会应虎苦着的脸色,顾叡淡淡的说道:“若是到了京城之后,萧阙问起傅云书,便说有我在,放心……” 这边应虎一脸认命的苦着脸,看着那马车一骑轻尘而去,先生,您真的能确定我们能将消息隐瞒到公子回到京城之后? 虽然用计杀了临镇风,除了这个死敌,可是萧阙赢的并不轻松。 在看到事成的红色烟火之后,柳青宴带领人马围攻了妙音阁,找到萧阙的时候,萧阙身负重伤,若非他身上带着灵药服下护着心脉,怕是自己都命悬一线了。 这些年来,萧阙除了毒性发作的时候,柳青宴很少见过萧阙这般奄奄一息的模样,低咒了一声,将扫尾的事情交给了无痕,连忙同无痕两人将萧阙带到别馆中治伤。 除了身上深深浅浅的刀剑伤机会让他失血过半,最为严重的是内伤,伤的这般厉害,若非有柳青宴这个神医在,怕是一般的大夫都已经无力回天了。 等杀了临镇风之后,萧阙已经力竭,甚至来不及问傅云书那边情况如何就已经倒下,柳青宴也万幸,萧阙没有问傅云书的情况。 “柳神医,公子的伤怎么样了。”半天的时间,柳青宴与无痕两个人将萧阙一身血衣换下,身上可怖的伤口缝上,再施针用药,等出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 谢奕之与无痕两个人在清扫余下的事情,永安候临镇风在楚江暴毙、楚临公神志不清、楚家公子又神秘失踪,虽然楚江离京城很远天高皇帝远的,但是有些事情若不处理好,还是会带来麻烦的。 无痕能干,谢奕之又是朝中三品将军,无论是江湖上还是官场上都能够压制的住。所以,柳青宴现在唯一要做的事情便就是为萧阙治伤。 “死不了。”柳青宴慢吞吞的面无表情开口说道,深知柳青宴脾气的留痕自然是不会计较柳青宴的态度,有些担忧的看着里面昏睡不醒的萧阙,问道:“那公子……他大概什么时候能醒。” 柳青宴轻轻扫了一眼里面,说道:“正常人受这么重的伤没个三四天都不会醒的,萧阙的话最迟明天早上就醒了。” 就连江楚风都有些讶然的看着柳青宴,受了那么重的伤,正常人能不能活下来都不一定呢,没想到萧阙竟然能醒的那么快。是该说柳青宴的医术高,还是该说柳青宴的医术太好? 紧接着,柳青宴皮笑肉不笑的说道:“没得到云书安全的消息,他是不会昏迷太久了。” 若不是眼前的人是自己的挚友,在知道萧阙选择了去刺杀临镇风、而不是选择去救傅云书而傅云书又被带走的消息的时候,柳青宴恨不得在对方身上补上几刀,更不要说这般费劲的去救人了。 此时他心急如焚,恨不得立即出海去追人去,可是萧阙还在这里半死不活的,他自然不好将萧阙一个人丢下,心中郁闷与恼火可想而知。 江楚风见柳青宴的语气不好,愧疚的低头说道:“是我去迟了一步,若是我能早一点的过去的话,傅姑娘定然不会落在他们的手中。我有负萧公子所托。” 纵然是不情愿萧阙抢在他前面杀了临镇风,但是江楚风看到萧阙身上的伤势也知道——纵然他知道临镇风的命门和弱点是什么,但是这样的正面交锋,他没有必胜的把握能赢过临镇风的。 无论中间过程是什么,临镇风到底是死了。可是萧阙杀了临镇风,他却没有能如约救出傅云书——当他快速的闯过阵法,到达关押傅云书的地方的时候,已经是人去楼空了…… 柳青宴看了看江楚风一脸愧疚的模样,脸色缓和了一下,说道:“我并非是责怪江公子的意思,江公子已经尽了全力,就算是萧阙,也不敢责怪江公子。” 目光落在了站在一边,看着他们说话一脸冰块脸的应龙身上,几乎是带着咬牙切齿的语气说道:“不像某些人,明明有实力出手帮忙非要袖手旁观,若是能早点帮忙,云书不早就被找到了!临镇风若是早点死的话,云书又怎么会被带到南狄去。” 应龙是跟在顾叡身边的近卫,就连柳青宴小时候也曾在他身边学过几招。如今被曾经教过的小辈出言讥讽,应龙面子上虽然过不去但是也没法出语反驳——因为他说的是实话,面上只能讪讪的站在那里,表面面无表情,内心尴尬无比…… 第347章 重蹈覆辙 第347章 重蹈覆辙 气氛有些僵硬的同时,在外面的谢奕之也回来了。 今日夺得城楼的主动掌控能力,顺便将楚谦音的余部一举清扫干净,这日对于谢奕之来说也是很漫长。 毕竟,楚谦音虽然没有什么才华,但是那些守城的人都是铁卫营出身。铁卫营由当年一代名将楚晚衣一手创建,骁勇善战。这城楼与其机关本就是楚晚衣修建,他们借用地理优势,让谢奕之进攻的也是十分困难。万幸的是,萧阙将暗卫中最为精良的力量都给了他——他也意识到铁卫营的人不是那么好收拾,所以以战下来,纵然很难,但是谢奕之在清晨终于拿下了城楼。 拿下城楼之后,便是马不停蹄的关闭了开关——外面的水闸水放了下去,三日后才能退水。 三日的时间,足够他们处理楚江留下的问题了。 楚江,还有一个楚州节度使在这里呢。虽然被萧阙用身份压着这几日搬出了楚家,在别苑中修养,但是他与楚谦音交好,难保他不会察觉出什么。 原本按照谢奕之的意思,这许弋与楚谦音交好,也不是什么好人,一并收拾罢了。但是萧阙却没有答应,一是暗卫查探,许弋与楚谦音的交情皆是因为楚临公的缘故,虽然许弋在官场上无什么作为,但是至少是个好官,第二点便就是因为楚州吧节度使可是正三品的官员,若是一下子朝中在楚江失了一个侯爷一个三品官员,少不得会有些流言的。 是以,萧阙并没有让人动手除去许弋,只是让柳青宴在许弋的饭菜中下了一种药——足以让许弋以及带来的亲属在楚江的别馆中睡上五天五夜,等他们做了长长的一场梦之后,楚江的事情已经完结了,到时候楚江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临镇风为什么会死,还不是萧阙这个左相说的算。 就算是许弋,也不可能怀疑什么的。 将城楼上的事情清扫了之后,无痕带人紧接着满城的搜捕楚谦音与临镇风的余党,他再一次的见识到了毓尘阁恐怖的力量——难怪历任的帝王都不敢小觑毓尘阁,想要办法拉拢他们。 谢奕之在外面忙了一天,明日许弋的药效就会过了,谢奕之再一次的亲自去确认了一下许弋身边安排布置有没有问题,华灯初上的时候才回到别馆。 是以,忙了一天的谢奕之并不知道傅云书并没有被就救出来的消息,见着众人面色凝重,谢奕之心中一沉,不由得皱眉问道:“怎么都站在院子门口,是萧阙出事了吗?” 萧阙只与江楚风两个人闯阵他本就担忧,若是萧阙出了什么事情,那他们这些年的筹划…… 柳青宴冷哼了一声没有说话,倒是留痕小声的告诉了谢奕之事情的原委,谢奕之才放下的心又提了上来。 傅云书失踪——这事情比萧阙受伤还严重啊…… 纵然知道萧阙此刻是听不见的,但是还是不由得压低了声音问道:“难道真的要隐瞒萧阙傅姑娘失踪的消息……” 萧阙的脾气他是知道的,纸包不住火,他们能乘着这个时候乱糟糟的,瞒着萧阙说傅云书被救之后,最终还是选择与裴正恺一起回宁州去了。可是过不了多久萧阙还是会察觉到不对劲的,等萧阙追究起来,他们这些一起隐瞒的人就只有死路一条——傅云书没事平安被顾叡救出来还好,若是傅云书出事了,那他们无颜面对萧阙与傅云书两个人了。 柳青宴还没说话,倒是应虎开口了,脸色肃然,说道:“这件事情听先生的没错,若是担心公子的安危,就不要胡闹。” 虽然柳青宴如今是毓尘阁的二当家,但是毕竟应虎当年可是曾教导过他们的师傅,身份虽然有些差距,但是辈分上应虎是前辈,跟在顾叡身边的人,就连萧阙也不敢轻怠。 是以,应虎这般一说柳青宴纵然再生气,也知道轻重的。 应虎来的时候,带来了傅云书被俘去南狄以及顾叡已经去寻人的消息,并且特意强调了顾叡交代的话,一定要瞒着萧阙! 柳青宴知道顾叡一直在秘密的注视着他们的动作以及找到了傅云书,却没有及时的告诉他们的消息,气得若是顾叡在面前的话,估计他都能以下犯上了。 自然是不会帮着撒这个慌的——顾叡打的什么主意柳青宴难道不知道么,还不是怕萧阙担忧傅云书的安危,弃京城中的局势不顾直接的去南狄救人了。顾叡宝贝他的徒弟,可是她的师妹就眼睁睁的看着她陷入危险么。 不说这些时日柳青宴从心底认可了这个师妹,就单单因为自家师傅的关系——若是师傅知道自己明明在场却让云书陷入险境的话还不得扒了他的皮,纵然二人同时弟子,但是还是有差距的、 不过,很快应虎一席话让柳青宴停住了拂袖而去的脚步——你若是不想公子重蹈先生的悲剧的话,你现在大可可以施针叫醒公子告诉他傅姑娘失踪的消息。 萧阙破了五行梅花阵、刺杀临镇风,内力已经接近油尽灯枯,更何况还要面临的是楚江的乱摊子还有将要面临的是京城中那般危险的局面,越是到了后面紧要关头,若是一步错,就满盘皆输了。 萧阙本就中毒,内力耗尽,柳青宴虽然表面上十分轻松的说笑,但是心中还是担忧的、这个时候毒发,就连他也无能为力。他已经写信给了若尘子,冒着会被若尘子骂的狗血淋头的危险,请他回来一起为萧阙疗伤。 毕竟,如今还不是最危险的时候,外伤虽然在他的调理下没有什么大问题,但是内伤却是极其的危险的。 若是,萧阙知道了傅云书失踪的消息——内力不稳、再加上心中愧疚,如同当年的顾叡一般。 被临镇风设计入阵,和临镇风交手消耗了大半的内力,又告诉临镇风那样一个惊天的秘密——朝云,竟然喜欢上了自己的兄长,他助纣为虐,杀入宫廷反而助了那个人成事。 “朝云,恨透了你。”那是临镇风当年在顾叡耳边说的话。 当年在楚江,因为他的一时迟疑、不坚定,生生的错失了她;后来,他又回到了宫城,奋力的想要回到她的身边,想要带走她。 当年朝云确实喜欢过他,可是时间能改变很多东西。当年朝云哭着想要跟他离开,被他冷漠拒绝;很多年后,他想要带走她,却因为他在无意间助了那人帝王之业的一臂之力,她恨透了他。 当时顾叡心中的痛苦、悔恨种种交织,心脉受损,经脉逆行,武功尽失。 萧阙也练了踏雪剑法,虽然不及顾叡练的剑法层次高,但是他本身就中了毒,他们不敢冒这个险…… 柳青宴愤愤不平,所以只能将应虎的话听了下来——瞒着萧阙,能瞒一时是一时。 至于顾叡——柳青宴知道顾叡的本事的,顾叡说过回去劝服裴正恺这只老狐狸将傅云书失踪的消息给压下来,不惊动萧阙,柳青宴大概知道顾叡会以什么样的方式去劝说了。 顾叡当年出生在那样一个风云动荡的年代,闻名江湖、庙堂中间,这样的一个人既然答应做的事情定然不会食言。纵然裴正恺再生顾叡与萧阙两个人的气,可是如今找到傅云书才是最要紧的事情,他不是那种不知道轻重的人。 纵然一时生气,也会听顾叡的话不惊动萧阙。 “天色已经不早了,我留下来看着萧阙的伤,都去休息吧。”柳青宴将心中的怒火按压下来一面说道。 到底还是先生有办法,见着柳青宴妥协的模样,应虎心中暗道,见着柳青宴这般淡然了下来,他自然也不会傻到选择在众人面前晃悠,到为自己准备的客房中休息去了——论辈分,他与应龙是师兄弟,也是留痕的师叔,这客房自然是留痕为他准备的。 清明熬好了药,柳青宴继续进去给萧阙喂药施针去了。 见着众人都散了,院子中就只剩下江楚风与谢奕之两个人了,两个人本就是就旧相识,是以二人坐下,江楚风不由得喃喃说道:“真的没想到他竟然杀了临镇风。” 在他少年时期,便就跟在临镇风身边习武,那个人强大到似乎测不出任何的深度出来,他年复一年的练剑追赶于他,可是依旧只能望其颈背。 后来他拼命练武,想要超过临镇风的原因很简单,那就是他在无意间出行临镇风给他的任务的时候,他知道了自己身世。 他并非是什么孤儿,他有父亲也有母亲。只因为,当年临镇风在秘密中训练一群少年成为效忠于他的死士,恰好看重了根骨奇佳的他。为了让他成为他的死士,临镇风派人杀了他的父母,用药物控制他,让他变成了无家可归的孤儿和成为她的傀儡。 而他也不负临镇风所望,有着惊人的天分,被临镇风收为义子。那时虽然每天都要杀人,做着自己不喜欢的事情,可是到底还是感激临镇风收养他的。 若不是,在无意间偷听到当年的临镇风与月千留——那个每个月都会秘密的到侯府中来的古怪男人的对话,知道了临镇风收养所谓的孤儿的手段。 也知道了,他比起那一群孤儿算是幸运的,那一群死士被月千留送来秘密研制的傀儡药材控制着,没有丝毫的情感,只是杀人的机器,而他则是因为破格聪慧与天分,知被喂了蛊毒。只要不背叛临镇风,他的生活将与常人无异。 想到被临镇风控制了这么些年,认贼作父,自己的亲生父母就是死在临镇风的手中,仇恨在心中滋长,没有哪一天他不渴望自己变得强大——能够杀了临镇风。 潜伏在临镇风身边这么些年,纵然临镇风防备之心很重,但是不是一点有意的信息都没收到的。 他知道了临镇风的死穴在哪里,于是,那一年江南之行,他奉临镇风的命令去争夺碧凝花,本是想借萧阙与碧凝花将临镇风引到江南,乘机刺杀临镇风的。 江南是他的地盘,刺杀的时机肯定很大。 可是,他在江南遇见了宁婉。 因为宁婉,也甘愿放弃了原本在江南精心布置好的复仇计划。 第348章 调换毒药 第348章 调换毒药 见着院子中只剩下他与江楚风两个人,谢奕之摸了摸下巴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心,问道:“如今临镇风已经死了,你总该说与临镇风之间究竟有什么恩怨竟然让你这般恨他,我更好奇的是,萧阙究竟是用了什么法子,让你竟然在宁婉有了身孕之后还不惜犯险呢?” 与谢奕之认识这么久,江楚风是知道谢奕之不问到底是不会罢休的性格,便也不隐瞒,便将与临镇风之间的恩怨说了一遍。 谢奕之听了之后,不由得恍然道:“咂砸,临镇风这些年做了不少缺德的事情,活该他有此报应。” 至于与萧阙之间的交易——知道了江楚风与临镇风之间的恩怨之后,谢奕之自然也能猜测得到。毕竟杀父之仇不共戴天,更何况是杀父杀母的仇恨呢。 多年前在江南,江楚风放弃了杀临镇风的机会,多年后当面临着同样的选择的时候——江楚风选择到了楚江。若是此次不赴约,非但有负当日萧阙之约,也让自己余生难以安心。 正是因为看出了江楚风眼中的纠结,所以宁婉在他想要启程到楚江的前一天为他收拾好了行囊,笑着说道:“我都等了你好几年,不在乎再多等这几个月。” 恋恋不舍,难舍难分,但是最终还是选择到楚江,他执手望着宁婉,说道:“等孩子出生我一定会回来。” 如今他们的孩子应该已经有六个月了,当年的恩怨已了,他回去之后必定退隐江湖,曾经许诺给宁婉的,当用余生一一来实现。 想到宁王和那未出世的孩子,江楚风的脸上平添了几分柔和。 “若是再让你选择一次,知道临镇风会死在别人的手上,你还会选择放弃当年在江南布下的那个局,而选择宁婉吗?”谢奕之见着江楚风脸上带着的柔和的笑意,不由得出言问道。 江楚风想也不想的回答道:“会的。”笑了笑,昔日江南第一公子,此时脸上的笑容足以让任何一个闺中少女心动,“临镇风已经死了——得到了他应有的报应,而我,只有宁婉一个人。” 在江楚风的心中,宁婉俨然是比复仇更加重要。 见着江楚风这般,谢奕之忽然叹了口气,江楚风疑惑的看着谢奕之,却见谢奕之苦笑一声看着星空,似乎是喃喃自语一般说道:“见着你这般,让我不由得想到萧阙——若是萧阙知道事情的真相,会不会后悔呢?” 很多事情,只是在一念之差。 萧阙喜欢傅云书,所有的人都知道,当初在乐都,萧阙为了傅云书选择了那样条艰辛的路走下去,都以为在萧阙的心中终于有了比之当年的仇恨更加重要的东西。 可是萧阙为了傅云书,可以选择一条更难的复仇路,却不会舍弃去报复。是以,当杀临镇风与救傅云书有所冲突的时候,萧阙选择了刺杀临镇风。 他们所有人都不知道,萧阙那时是精心策划过的——一开始便就选择杀临镇风,而并非是去救傅云书;还是只是临时起意,在面临着那个机关,双重的选择的时候,萧阙是选择复仇、还是选择傅云书之间一念之差,所以萧阙选择了亲手刺杀临镇风。 无论是萧阙是因为怕江楚风的功夫杀不了临镇风、让临镇风逃脱,或者是不是想到江楚风还有一个未出世的孩子不愿意让他以身冒险,最终的结果便就是如此。或许,那时萧阙心中存在着侥幸——江楚风的功夫与他差不了多少,最危险的地方萧阙去了,江楚风,是绝对能救出傅云书的。 可是事与愿违,可能按照局势来看,就算是萧阙选择救傅云书也不一定能将傅云书救出来。可是两种选择,无论是对于萧阙、还是对于傅云书来说,他们今后的命运可能会迥然不同。 “说起来有一点我十分不解,萧阙宁愿舍弃傅姑娘也要杀了临镇风,是因为当年临镇风勾结月千留,将‘木傀’换成‘浮生一梦’给萧阙的事情吗?”当年他跟在临镇风身边,他做事得力,又对临镇风忠心耿耿,是以很多临镇风所做的策划的事情他都知道的。比如说当年换药之事。 只是,萧阙的身份所有人都守口如瓶,所以江楚风并不知道此事,对于他与临镇风之间的恩怨也一知半解。 江楚风随口一说的话,谢奕之没有回答,倒是站在门口的柳青宴端着药碗,愣在了那里。 灯火之下,照在柳青宴的脸上阴晴不定,江楚风有些不解的问道:“柳神医,你怎么了?” 柳青宴回神,下了石阶,看着站在院子中间的江楚风问道:“你说当年昭帝要喂给萧阙的是‘木傀’,是临镇风与月千留两个人换成了‘浮生一梦’?” 那是多少年前——江楚风那时不过是个十五岁的少年,却因为办事得力,已经成为了临镇风的心腹。 那一天,临镇风叫他到书房中,给了他一项任务,想办法从皇宫内苑中、将‘木傀’的药换成‘浮生一梦’。 木傀,可以控制人的行动和思想,变成一个全然听人指挥的人。那种药江楚风是知道的,那个叫做“月千留”的人,表面上是宫廷中的御医,但是实际上却与侯府多有来往。 月千留会提供给临镇风各种各样的毒药,方便临镇风除去一些政敌,而与此同时,临镇风给他的回报便就是提供一些资质平庸的少年死士给他试药用。 皇宫内苑,守备严密,怎么可能在不惊动皇上的情况下将药给替换了? 那时,临镇风并没有告诉他将药替换的是‘木傀’,他手中的拿一瓶药,更是世间至毒——“浮生一梦”,更没有说,那药皇上将药赐给的是惊才绝艳的公子楚。 所有人的少年中,他的轻功是最好的、在皇宫内苑中悄无声息的替换药材自然不会引人怀疑,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他是临镇风的义子,很多事情都是在暗地里进行的,明面上根本就没有人知道他的身份,就算是事败,也不可能有人会怀疑到他。 于是,他照做了,皇上藏药的地方、那个药瓶究竟长什么样,早就有月千留将信息告诉了临镇风,他所要做的,就是定然要成功…… 事情进展的很顺利,有皇宫中月千留做为内应,他很快成功调换了药材——并且没有任何人怀疑。 或许是年少好奇,他将那一瓶‘木傀’调取之后,偷偷的留了一点下来他不敢找大夫,在多番查找医书下,才知道木傀这种毒药。也正是因为这一味毒药,他才对临镇风起了防备之心。 后来,他在他们秘密谈话中,才知道了当初月千留与临镇风让他换的是何种的药材是给谁用的;也正是因为在戒备中,找到了自己的身世线索。 木傀,柳青宴身为医术行家,怎么会不知道这样阴毒的药材呢。他能够控制住自己的思想、言行,中了这样毒的人会完全的成为对方的傀儡。 当时这是一种慢性毒药,需要日复一日的喂给对方吃下去。但是江楚风说过,当年的月千留一直在利用那些少年死士做为实验对象,很有可能当年月千留呈给昭帝、却被江楚风掉包的就是一种反复试验过后的药材,喂下一瓶,便可完全控制对方。 很多往事不可遏制的回忆起来,柳青宴想到,那一日萧阙被昭帝召进宫中,少年封相,人人都赞楚怀朝年少成名,有经天纬地之才,在外人看来,这是一件多么春风得意的事情。 可是萧阙偏偏是那般的身份、偏偏遇到了那样一个多疑的君王。 少年封相的前一天晚上,昭帝召他入宫。他对萧阙的戒心一直未曾消过,给了他无上的权势同时、用木傀控制住萧阙的言行思想。 他只道,为何那时候昭帝为何会对月千留起了杀心呢,当然是之后,月千留换药的事情被昭帝发觉。所以动了杀心。 很多当年就连柳青宴都不解的事情,如今终于得到了答案。 若是,是月千留同临镇风两个人换药的,那萧阙可知道这件事情? 柳青宴的心中闪过了很多的念头,随即想到,无论萧阙知道不知道,他与昭帝两个人的关系决裂到今已经成了定局,根本无可更改。 所以,柳青宴慎重的嘱咐江楚风说道:“调换药的事情……你就不要跟萧阙说了。” 说完,便风风火火的离开去他的小药炉去了,江楚风一脸茫然的看着谢奕之。 却见谢奕之的脸色竟然也是少有的凝重,江楚风这个外人不知情,但是谢奕之多少也猜测到几分柳青宴这般叮嘱他的目的……见江楚风看着自己,便慎重的说道:“江公子,这是宫中的事情你若是不想参与进来隐退江湖的话,就不要过问的好。” 见着谢奕之脸色凝重,而江楚风又不是那种十分好奇心的人,刚才只不过是随口一问而已。 他是聪明人,便也连之前问及萧阙与临镇风之间的恩怨也不问了,笑了笑,看着天边半轮的明月说道:“算了,此次离开楚江之后京城中那些事情我也不再过问了。我的前半生都是在腥风血雨中度过,余下的后半生,我只想陪着阿婉和我们未出世的孩子……” 有的人,金盆洗手,可以远离江湖;可是有的人,生在权利漩涡的中心,想躲也躲不了。很多时候,世间上的事情就是这般的不公平…… 第349章 白玉扳指 第349章 白玉扳指 因为涉及到当年昭帝与萧阙之间的恩怨,一时间谢奕之与江楚风两个人都沉默了,二人各有心思,气氛有些尴尬。 倒是谢奕之先笑了笑,说道:“好了,气氛不要这么沉闷么,说些高兴的话题。说起来——我很好奇你与萧阙两个人之前神神秘秘的一直在谋划着什么,你们究竟掌握了临镇风什么死穴,竟然杀了临镇风。” 不等江楚风说话,谢奕之率先说道:“你可不要说你们一开始便就打算与临镇风硬碰硬,不要说你了,就算是萧阙十分公平的与临镇风对战都不可能打败临镇风的,更何况是临镇风那人惯会阴招,你们不出什么阴招的话,怎么可能打败了他……” 谢奕之说的直接,江楚风摸了摸鼻子,没有否认。见着谢奕之那一双桃花目灼灼的看着自己,便只好说道:“那是因为我跟在临镇风身边这么些年,知道他的死穴在哪里。这天下知道临镇风死穴的人不超过两个。” 就连临镇风,在他当年没有因为宁婉背叛他之前压根就没有想过被初期的木傀控制忘记了之前童年事情的义子会背叛他,所以对于江楚风还是十分信任、没有防备的。 而当年的江楚风,在知道自己的身世之后并就一直找到击败临镇风的办法——最终倒是真的让他想办法找到了临镇风的死穴了。 谢奕之听了江楚风的话之后,笑了一声问道:“应该不止这个吧,若是只是知道死穴但是交手起来还是会硬碰硬,应当还是有别的原因吧。” 自然是还有一点的,那就是—— “因为这些年我潜伏在临镇风身边,得知一个天大的隐秘——临镇风倾心于朝云公主多年,纵然在朝云公主死之后,临镇风一直对朝云公主的遗物,一个白玉扳指念念不忘。”江楚风淡淡的说道,此时谢奕之十分庆幸自己没有在喝茶,不然肯定能喷江楚风一身。 看着谢奕之脸上表情怪异的模样,江楚风嘴角也勾起了一抹似乎是嘲讽的笑容,半眯着狭长的丹凤眼说道:“听起来很不可置信是吧——可是确实如此,当年朝云公主与临镇风之间没有传过半分的流言蜚语,如同临镇风那样的一个人竟然会喜欢一个逝去的公主。” 他五岁被临镇风收养,他是那些少年死士中最为出色的那个,六岁的时候,便就被临镇风带到身边自己亲自教导——临镇风想要将他打造成侯府最锋利的一把剑。 那一年年幼,他无意间闯到了临镇风的房间,看到他挂在密室中的一幅画像,女子笑容温婉,娉婷而立,修长纤细的脖子上,挂着一枚白衣扳指,玉质温润,十分好看。他尚且年幼,便知何为绝色。后来,那一幅画像从未在临镇风的身边出现过,应该是被临镇风给焚毁了,取而代之的,是临镇风从未离身的一只白玉扳指。 直到很多年后,他身为临镇风的一枚隐秘棋子,数次出入宫廷,无意间又再一次看到了那一幅画像——画上的女子娉婷而立,纵然时隔多年,但是在年少时看到那一幅画像的惊艳犹记于心,眼前画像上的女子与临镇风画像上的女子模样吻合。 画像上,小楷提着一首诗还是词什么的江楚风只是匆匆一眼看过去,怕惊动宫廷中的侍卫完不成任务,没有细看,只是依稀看见那画像上提着一句“独慕朝云”之类的…… 朝云公主,他早就听闻过当年皇室中的朝云公主可是名倾天下的大美人,只是红颜命运多舛,最终死在了五王之乱下。想到就连年幼之时都叹之为天人的美人,这样的美人——也就只有朝云公主了吧。 那是宫廷的一段极其隐秘的事情,后来江楚风便就没有放在心上。在刀尖上打滚这么些年,江楚风自然知道有些事情知道的越少越好,尤其涉及到的宫廷隐秘。 很多年之后,不过是年少时无意间发现的惊天隐秘,却成了扳倒临镇风的筹码。 所以在他纵然知道临镇风的死穴是在哪里,可是临镇风功夫之高,就连萧阙谨慎的也没有必胜的把握。临镇风这个人冷酷无情,没有一丝弱点,唯一的弱点——便就只有当年自己的无意间发现的画像,和不成逻辑的推测。 原本只是跟萧阙提了这件事情,可是没想到萧阙竟然将此事当做了击倒临镇风的最后一根稻草——而确实,萧阙也成功了。 那一场计划,应该是从一年前,他回到江南之后便开始的。 那一块白玉扳指,玉质温润,是难得的佳品,样式普通,可是那玉质却是极其难求的。但是萧阙,却找到了一模一样的玉扳指。 不过是一块玉扳指而已,萧阙真的就利用了玉扳指杀了临镇风吗?那萧阙究竟利用的是什么法子呢?就连江楚风的心中都犹疑不敢相信,只是萧阙如今在昏睡着,根本就没办法去问他。 江楚风见谢奕之一脸惊讶的模样,只当是他听闻了临镇风与朝云公主之间的隐秘传闻才这般。 哪里知道,谢奕之难得这般失态惊讶,咋听闻这个消息有点不能接受这是其一;其二,江楚风不知道朝云公主与萧阙之间的关系,但是谢奕之清楚的很,那可是萧阙的母亲。 临镇风本就与萧阙有不共戴天之仇,又觊觎萧阙的母亲,萧阙能不恨的亲手杀了临镇风吗。只是这些话,自然是不能对江楚风说的。 梦中的一切,依旧是无声的。 他生活了整整四年的朝云阁中,里面有很多很多的花,母亲喜欢花,朝云阁中太死气沉沉了,唯独那些鲜花才能带来生气,萧阙也喜欢。 尤其是,从窗户外面看着遥远的后山上,每年到春日的时候漫山遍野的梨花都开了,一片花海。而所有鲜花中,母亲最喜欢的是梨花了,所以他也喜欢。 那个戴着面具的男子,总是悄无声息的出现在朝云阁中,对于他的神出鬼没,萧阙已经习惯了。 而且每年生辰的时候,总会送他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那一块白玉扳指,便是他三岁生辰的时候送给他的。 白玉扳指,被串在一根红线上,上面没有任何复杂的花纹,但是上好的羊脂白玉玉质温润,纯粹的没有一丝的杂质,就好像每年春初,一夜春雨之后很远很远的山头上,那开着的漫山遍野的梨花一般纯粹美丽。 他按照与那人的约定,将扳指贴身藏好,藏在母亲看不见的地方。洗澡的时候也不怕,三岁,他已经可以洗澡了…… 依稀记得,他小时候有照顾他们母子两个人的聋哑婆子,后来那个老婆婆就不见了。 悬着的红线,上面的白玉扳指玉质温润,系在红线那一段,他很喜欢。很多年之后。他才知道,这一块玉佩原本是一对,真的是煞费苦心啊…… 这些年来,临镇风总是觉得他的存在阻碍了他,但是在萧阙看来,何尝临镇风又不是阻碍他的一块绊脚石呢。 临镇风活着,他处处受制,毕竟行事的时候总有人盯着他,若是被临镇风察觉出什么,可就功亏一篑了。他活着,对于他而言有诸多的不利,死了,对于他来说有诸多的利处。 临镇风必须得死,并且不能死在京城。 利用临镇风对他的恨意,将他引到了楚江,这个地方,所有人都不知道它的意义是什么,但是唯独萧阙心中清楚,这个地方,是一切命运转折开始的地方,也是唯一一个会干扰临镇风的判断,让临镇风失去最精准判断的地方。 十多年的恨,在布局一切的时候局势按照他所期望的那般发展一切顺理成章。 在一开始许诺江楚风让他手刃仇人的时候,不过是萧阙的托词而已,那是因为江楚风没有将临镇风的死穴告诉他,在一切最终一切又将新的开始的时候,临镇风只能是死在他的剑下。 五行梅花阵,是临镇风一贯的作风,让他在傅云书与报仇之间选择,得到一些东西必然要失去一些东西。 当那一条宿命的岔道出现在他的面前的时候,心中不是没有一点迟疑的。可是——最终他还是选择了那一条路,因为他可以保证,江楚风必定能从那边的阵眼中救出傅云书,却无法保证江楚风能够杀了临镇风。 临镇风不除去后患无穷,临镇风不死、江楚风必然不能活,他的孩子尚且未出世。但是他、却可以一试。江楚风刺杀临镇风,有七成可能三分不确定,但是他刺杀临镇风却有九分可能、不确定的是一分。 临镇风惜命,他纵然是在以嘲讽的姿态在赌他究竟会去哪边,但是他却将最严密的守卫——困龙阵摆在了他的身边。临镇风到底心中也害怕,害怕他选择是刺杀他、而并非是去营救傅云书。 传言中的困龙阵名不虚传,若是来的是江楚风,萧阙根本无法能够确定他真的能全身而退,更不要说是刺杀临镇风了。 实力上硬碰硬,再加上在十分不公平的情况下,他自然是打不过临镇风的。交手中,他将玉扳指遗落在了草地上,逼出临镇风使用了十成的力量,他生生的受了内力,跌入湖中。 临镇风是个极其自傲的人,尤其是对于自己的此生绝学——空鹤掌,当年临镇风尚未练到第九层的时候,就连师傅顾叡都不敢直接受那一掌,更何况是身受重伤的他呢…… 他笃定,他已经活不了。只是,他是他的宿敌,在杀了他之后——当年的一切似乎都已经尘埃落定,除去了眼中钉,在他派暗卫过来将湖水抽干打捞他的尸体之前。就算是心性坚韧如同临镇风,多少会在心中迟疑、回念片刻的。 便就是这样片刻的失神的功夫,便就是冒死潜伏在水中的他,反击的时刻,或许,那一块白玉扳指、让临镇风在无意间看见,也能够勾起他片刻的回忆。 只要片刻,便就够了。 如同已经演练了无数次一般,潜伏着的他终于寻找这样一个给敌人致命一击的机会——那样的速度耗尽毕生的绝学,从水面一跃而起,破水而出,水在手中凝握成冰,成为世间最为锋利的匕首,插在了那个人的死穴上——下手迅速,果断、狠辣,如同荒野中的狼捕食一般,直接咬住猎物的咽喉,不给猎物片刻的反击时间。 所有一切,都在他的计划之中,没有丝毫的偏差…… 第350章 无能为力 第350章 无能为力 就连萧阙都没有想到,刺杀临镇风会那般的容易。 很多东西是冥冥中注定,非人力可以更改。 如果当年临镇风没有在石桥上捡到那一只白玉扳指;如果当年那人没有将那只白玉扳指送给萧阙;如果临镇风并没有看到那个白玉扳指,或许他与萧阙之间的对战,谁胜谁负都不一定。 当年的临镇风,在为了王权富贵舍弃了最后的一点情义,最终却又被他所舍弃的东西所杀。在柳青宴知道了萧阙刺杀临镇风的经过之后,都不由得感叹就连老天,都在帮助萧阙。临镇风精明了一辈子,却是人算不如天算,输给了天意。 柳青宴怎么会知道,其实并没有什么天意,正所谓的天意,不过是人们经过精密的演算而已。 临镇风与萧阙交手,无论两个人从外功的招数上看——萧阙师承顾叡,当年顾叡他们还没有反目的时候,时常的跟临镇风两个人比武切磋。临镇风对于萧阙所用的招数一清二楚,而萧阙从未与临镇风正面交锋,单单从这点来看,萧阙就已经输了一部分了。 而两个人从内功上来看——内功是日积月累的过程,临镇风比萧阙多了将近二十多年的内力,再加上之前的困龙阵将萧阙的内力消耗将近一半之多,二人交手,无论是从哪里看都是萧阙输。 两个人唯一的差距,临镇风的弱点——太过于自负,以为萧阙必输无疑。 二人交手,临镇风知道萧阙的招数如何,唯一不知道的是萧阙内力的深浅。所以临镇风安排在前面的死士消耗了萧阙的内力,他与萧阙交手下来,试探出了萧阙内力的深浅。与当年顾叡一般是个练武的奇才,只是可惜太过于年轻。此时的萧阙与二十年前的临镇风交手,可能二人对战下来谁输谁赢也不一定。可是,二十年后的临镇风,内力已经练到了登峰造极。 萧阙内力和外功上虽然比不过临镇风,但是凭借着招数上的出其不意,让临镇风在数百招内竟然拿不下他。渐渐的,到了后面,萧阙拼死一搏,就连临镇风也不敢小看萧阙拼死一搏的力量,他早就萧阙起了杀心,二人最后一招,他直接出了杀招,最终,萧阙被击落到水中,他本就内伤,再受他一掌,临镇风完全可以笃定萧阙绝对死定了。 可是临镇风没有想到,从一开始萧阙与他对战,只用了七成的内力——临镇风么想到,竟然有人有这么大胆,在面对明知对方武功内力比他高的情况下,竟然冒险用七成内力迎战,隐藏了三成实力。 而临镇风的那一掌,对于只有七成内力的萧阙来说必定是必死无疑,可是隐藏的三成实力在暗中化解了那一掌的力量,护住心脉只是重伤,并没有死,潜伏在水中,伺机而出。 那白玉扳指,只不过是让萧阙更顺利的刺杀了临镇风而已。按照萧阙的算计,就算是没有那白玉扳指,只要知道临镇风的死穴在哪里,在临镇风除去大敌所以防备都卸下的时候再刺杀,就算是一击不成,也能让临镇风受重伤的。 只是那白玉扳指,确实的帮了萧阙很大的一个忙,就连从来都不信宿命的萧阙,都不由得不感叹,有些早就注定的事情,真的非人力可更改。楚江是临镇风野心开始的地方,为了自己的野心他舍弃了兄弟情义、舍弃了自己喜欢的人,当年的一念之差让他走上权势的巅峰,位极人臣;如今的一念之差,让他为当年的贪念付出代价。 萧阙不出柳青宴所料,在次日清晨的时候便就醒了,“云书呢?”萧阙闭着眼睛,他身上外伤、内伤十分严重,若非是意志力过人担忧傅云书的安危和记挂着很多事情都没有处理好,就算是在柳青宴妙手丹心的调制下,没个三五天的是不会清醒的。 身边,柳青宴没好气的嗤笑了他一声:“云书没事,倒是你,半死不活的,那一掌再偏一寸,就算是我师父都救不了你了。” 似乎是不想理会柳青宴的聒噪,皱眉,问道:“她人呢?” 柳青宴看了他一眼,面不改色的说道:“回宁州去了,这次若不是看你伤的太重,我都恨不得在你身上捅上两刀了。你说是报仇重要还是云书重要,本来你们误会就深,如今放着好好的英雄救美的机会不去珍惜,反而让给了江楚风,也幸好江楚风有了宁婉……” 柳青宴絮絮叨叨的如同以往一般,见着他这样萧阙将心放了下来,云书已经安全了。 被就是凭借着毅力勉强的醒来了,萧阙的精神不是很好,紧接着说道:“京城那边?” “听说皇上在三日前清醒了半日,临镇风在楚江遇刺的事情五日之后会到京城去,那些人必定按捺不住。”柳青宴知道萧阙在担忧什么,便说道:“楚谦音已经逃走了,他与南狄有所勾结,楚江扫尾的事情有谢奕之呢,虽然楚临公神智不太清晰,但是楚迟是楚家的二爷,楚家的余部有楚迟去收拾呢。至于你,好好的养伤不要想太多,伤好了早日回京城。” 柳青宴一面说着,一面扶着萧阙半坐起来,将刚熬好的药喂给萧阙喝了下去,药中原本就有安眠的成分,萧阙听见傅云书安好,一切都是在他的计划之中,放下心来沉沉的睡了过去。 见萧阙昏睡了过去,柳青宴抹了抹脸上的冷汗,柳青宴十分的庆幸萧阙是昏迷着根本就没有察觉出他的异常,若是萧阙还醒他肯定不知道能不能骗过萧阙呢。 三天的时间,萧阙昏昏沉沉,鲜少有清醒的时候。一是因为伤重,二是因为柳青宴在萧阙的伤药中加了安神的药,萧阙的内伤需要静养,柳青宴知道萧阙的性格,若是等他清醒了,楚江与京城那么多的事情,他绝对不会安心养伤的。 萧阙昏迷了整整三天,谢奕之与柳青宴两个人一个忙着楚江的事宜,一个忙着将萧阙从鬼门关拉回来,两个人都十分憔悴。 半下去的时候,楚迟过来看萧阙,楚迟的伤势并不严重,在柳青宴的调理下已经好了。之前因为心结,抑郁不肯振作。如今楚临公神智不清,身体也越来越差,楚谦音与南狄勾结挟持傅云书去了南狄,楚家唯一能做主的也就只有楚迟,他不得不振作起来。 此时,他看着外面守着的两个暗卫,一左一右不许任何人靠近,柳青宴提着药箱站在屋檐下,外面在下雨,也不知道是在发呆还是在看雨。 柳青宴回神,见楚迟冒雨而来,以为他是为了楚临公病情,便说道:“下午的时候我要为萧阙施针,晚些的时候我自然会去楚家。” 他的语气算不上好——这些年,楚家一直对于楚谦音心存愧疚之心,将楚谦音护在楚江远离了所有纷争,倒是对于萧阙他在京城中遇险楚家没有出手相帮过一次,当年他们没看好楚谦音让他到京城最终导致让萧阙险些丢了半条性命,他们欠楚谦音的,难道就不欠萧阙的么? 楚临公年纪大了,他也就不跟他计较了,倒是楚迟,这些年觉得一直亏欠楚谦音,所以迟迟不肯接受楚家世子的封号。若不是楚迟的纵容,又怎么会滋长楚谦音的野心,导致整个铁卫营都听从于楚谦音? 萧阙因为念着旧情——按照理论上来说他需得叫楚迟一声舅舅呢,所以对他们格外忍让。可是他柳青宴又不欠楚家什么,语气毫不客气又如何。 听出了柳青宴语气中的淡漠,楚迟脸上闪过了一丝内疚,踌躇了片刻,看着房间内的萧阙问道:“萧公子他还没醒吗?” “还没呢,那么重的伤还活着就不错了。”柳青宴毫不客气的说道,这下子楚迟又不知该说什么了。 气氛有些尴尬,楚迟沉默了一会儿,还是问柳青宴道:“家父的病情?” 见着楚迟的态度十分好,柳青宴也不好太过于冷漠了,提到楚临公,柳青宴脸上闪过了一丝犹疑,叹了口气说道:“楚临公年纪大了,常年服用慢性毒药,那毒药损伤了楚临公的神智的同时,也损害了他的五脏六腑中,就连的我医术怕是……” 后面的话,柳青宴没有继续说下去,但是楚迟明白了他后面的话是什么意思,沉默了一会儿,外面的雨下大了下来,雨幕隔绝了视线,最终楚迟还是说道:“无论家父的病情如何的不乐观,还请柳神医让他撑到等萧公子醒来……至少,了了他的心愿吧……” 柳青宴见着楚迟脸色肃然,便说道:“请楚二爷放心吧……” 楚迟的目光再次的落到了里面,柳青宴便侧身没有堵住门口,让他进去了。 垂着的幔帐遮住了睡在里面的人影,柳青宴低声说道:“他最不愿意别人看见他虚弱的模样,还请楚二爷谅解……” 隔着幔帐遥遥的看了萧阙一眼,楚迟点了点头没有说话,静悄悄的退了出来,他虽然只见过萧阙一次,他的眉眼在脑海中仔细的搜寻,那与他记忆中曾见过的一个女子的眉眼重叠起来。那时他尚且年少,因为好奇偷偷的看了一眼忠叔所说的侯爷让接的贵客一眼。 那时不过是十二三岁的年纪,第一次看见那般美丽的女子,比起曾经偷偷的跟大哥看过的刘家姑娘还要美丽。多年之后,他才知道年少时看见的那个女子,竟然是跟自己流着相同血脉的姐姐。 二十多年前,楚家的平静被那个美丽的女子的到来和她身边那个有着尊贵身份的男子给打乱;那时,父亲不愿意让他知道太多的东西,但是多年后想到楚家的处境、父亲与太后的态度,他隐隐约约能猜测到,他的姐姐留下唯一的一个孩子的出生。 二十多年后,流着与那个女子相同血脉的孩子也再次的来到了楚江。楚江的平静、以至于整个天下的安宁,都将被他搅起的风云给打破。 而他,又能做什么呢? 如同当年眼睁睁的看着大哥去京城,结果一去不返,他却无能为力。 第351章 加急密旨 第351章 加急密旨 晚上,萧阙彻底的清醒了。 谢奕之进来,见着方才苏醒的萧阙正在看这几日从京城而来堆积很久的信件,除了脸色苍白点之外,丝毫不像是大病初愈的病人。不由得无奈叹口气说道:“才醒了便就这么拼,应该让柳青宴再在你的药中多加些安神药才是。” 萧阙淡淡的看了谢奕之一眼,说道:“三天,已经是极限。” 柳青宴知道萧阙的脾气,让萧阙乖乖在床上躺三天已经死萧阙的底线,若是再让他躺点,萧阙定然会翻脸。 见着萧阙这般,谢奕之嗤笑了一声,说道:“你可真看的开的,柳青宴可跟我说了,你中了空鹤掌,一条性命虽然捡了回来,但是至少废了大半的内力,你……” 说到这里的时候,就连谢奕之也不由得情绪有些激动。他同是习武之人,自然是知道内力对有多么重要,尤其是萧阙还要依靠着内力压制毒性的,失去了五成内力,意味着之后萧阙每次毒发的时候危险就多了几分。 “临镇风已经死了,五成内力,足够让我在京城中自保。”身为当事人的萧阙却比谢奕之淡定很多,杀临镇风定然是要付出一定的代价的,五成内力的代价,是萧阙的预料之中。 见着萧阙这般一切都在算计中的样子,谢奕之都不知道说什么是好,只得拂袖说道:“好了,你算无遗漏,是我多嘴了行吧。” 见着谢奕之的模样,萧阙只勾了勾嘴角,到底谢奕之是太过于担忧他了。萧阙见谢奕之没说什么,他亦沉默了一会儿,终究还是问道:“云书……她回去之前,可留下什么话?” 谢奕之的眉头跳了跳,也幸好他是背对着萧阙的,萧阙并不能看清楚他的表情,不过是转瞬的时间,谢奕之很快便就恢复如平常,看着萧阙问道:“方才柳青宴在的时候你怎么不去问他。” 萧阙摸了摸鼻子,说道:“我倒是想问,只是你没方才看见他见到我的表情若非我重伤在身,估计恨不得捅上我几刀了。” 毕竟柳青宴是傅云书的师兄,虽然平日里跟傅云书打打闹闹的,但是将傅云书看的还是很重的。这次萧阙让江楚风去救傅云书诓了所有人,也幸好是傅云书没事,不然…… 谢奕之心中暗骂柳青宴狡猾,但是只好按照之前对好的说辞说道:“能有什么话跟你说?如今你赶紧将京城的乱摊子收拾干净到宁州负荆请罪去吧。” 两个人口径一致统一,所以纵然如同萧阙也没有察觉出什么不对劲出来。谢奕之暗自松了口气。 在临镇风死后的第五个清晨,消息将要抵达京城的那一日,京城中传来密旨,昭帝在位数不多的清醒的时候,急召萧阙进京。 萧阙也没有时间再追问傅云书的事情,京城中的局已经开始运转,他纵然想去宁州将傅云书追回来,可是昭帝的身体已经不容乐观,不得不回京城再做打算。再等一个月……还来得及的吧。 还有一点你让萧阙不得不从傅云书的事情上分神,那就是楚临公已经不行了。 原本楚临公的身体就已经很差,在常年被楚谦音的毒药浸染下又被关押在密室里一段时间,没有了柳青宴的施针和用药,身体已经将近油尽灯枯,若非是柳青宴一直用珍贵的药材吊着,怕是早就撑不住了。 萧阙连夜到楚家的时候,灯火昏黄,因为楚谦音的背叛楚家所有的人都被清理了一遍,偌大的庭院十分的安静与萧凉。 短短的半个月的时间,楚临公已经瘦的只剩下一把骨头,萧阙想到,昔年极其年幼的时候,远远的看过楚临公,那是个极其温和的中年男人,身边跟着的一个青年男子也十分温雅,看见他,远远的对他笑了笑;后来再次相见,他长成青年,他已是老朽,二十年的岁月可以改变很多的东西,唯一不变的就是他那带着歉意的温和的眼神。他与太后二人虽然是一切悲剧的起源,可并非是悲剧的造成者,所以萧阙,从未恨过他们。因为母亲临终前的话,所以他一直将他们当做亲人,在朝中这么些年,一直在暗中维护着日渐衰败的楚家。 “萧……公子,父亲在叫你呢。”楚迟的眼眶微红,犹豫了片刻对着萧阙叫道,将萧阙从回忆中拉回来。萧阙上前走了一步,甚至不清了几年的楚临公,这一晚上忽然一切都清醒了。就算柳青宴不说,萧阙也知道,这并非是好事,只是回光返照而已。 “侯爷……”萧阙清冷的声音看着那床榻上躺着的双眼已经浑浊的老人说道,楚临公的目光落在了萧阙的身上一眼,见着他语气恭敬,却又疏离,心中也不知作何感想。 若非是当年的一念之差……想必,他如今应该是亲切的叫他外公吧。 楚临公强撑着一口气等着他过来,想说些什么,最终却又不知说什么。 他们对不起萧阙与楚谦音两个孩子,可是对于楚谦音,他们悉心教导他成人,用楚家的力量蒙蔽在羽翼之下,反而是萧阙——他们不敢也没有任何能力去维护他。朝云说是他们欠楚家的,但是楚家又何尝不是欠他们母子呢? 他蠕动了嘴唇,那一双干枯如同树皮的手向半空中伸着,似乎是想拉住什么。萧阙犹豫了片刻,终究伸手握住了那一双苍老的手。 “你……很像你的母亲吗?”楚临公开口说道,只是说出口,眼泪已经从他浑浊的眼神中流了出来。 那一年在楚江,他还记得那个孩子——他与妻子的第一个孩子,临死的时候妻子都没有抱过一次的孩子,找到了楚江。 似乎是尘封了多少年的秘密,被打开了一个缺口,隐藏不住的秘密让他下意识的想否认,可是——看着那一双酷似亡妻的眼,他怎么也不能否认。 那时,他不知道那个人为何想尽一切的办法想要楚家承认她的身世,若是、那时候他否认了,很多事情,会不会就是不同的结局。 纵然冰冷如萧阙,在看到这个垂暮的老人眼角流下泪水的时候,心中也不由得震撼了一下。对上他一种期盼的表情,萧阙沉默了一会儿,对他说道:“母亲临死的时候,让我记得是我欠了楚家的,只要我活着,就要好好的报答楚家……” 说着,语气顿了顿,看着楚临公说道:“她说,你是天底下最好的兄长、最好的父亲,她从未怪过你……” 他亏欠了一生的女儿,听到萧阙的话之后,他的嘴角勾起了一抹笑容,说道:“真是个傻孩子……” 萧阙看着那个老人,他的手无力的垂下来,呢喃的不知说什么,因为身体虚弱,所以声音很小,萧阙不得不俯身弯腰贴在他的嘴边听。 外面,楚迟不安的等着,许久之后,听到里面一声“外公!”清冷的声音带着几分哽咽,楚迟的心中一沉,床榻上的老人,带着尘世间的牵挂,垂下了双手。 临死前他的面容是安详的,或许等待了毕生,等着的便就是这一声原谅,和那一声外公……当年虽因为他们的一念之差,所以造成了今后的悲剧。但是他们出发的本意是好的,所以他也好、太后也罢,都能轻易的被原谅。亏欠世人的,并非是他们。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萧阙面若冰霜的走了出来,长夜下,点着的昏黄色灯笼将他的身影拉的很长很长。里面有楚迟压抑着的哽咽,偌大的楚家,最终只剩下楚迟一个人。 楚家的重任全部担负在楚迟的身上,纵然他心死如灰,但是萧阙知道,就算是为了楚家他也要振作起来。人活在这个世上,除了为自己而活着之外,还要担负很多很多的责任。 四月,春末,该回京城了…… 四月初六,楚临公薨,次子楚迟上书天子请封。其孙不肖,勾结南狄刺杀永安候与左相,永安候遇刺身亡,左相重伤。 留与史书的,不过只言片语而已,在这只言片语之下,究竟隐藏了多少的恩怨,后人无从探究。 四月初十,从京城中快马加鞭传来密旨,皇上急召左相回京。楚江的一切尘埃落定,京城的风云将起。 楚临公遇刺身亡的消息送到京城的时候,皇后失态的将手中的杯子打翻在地上,不顾宫人们的惊叫声,踉跄的起身,抓着那送信的侍卫的衣领厉声的质问道:“你说哥哥他怎么了?你再说一遍。” “侯爷他……在楚江遇刺身亡了……”皇后素来雍容的脸上,此刻表情十分骇人,被皇后死死的抓住了衣领,皇后长长的护甲在他的脸上划出了一道很深的口子,那个侍卫却不敢多躲开,忍痛说道。 重复听到这个惊人的噩耗,若非是身后宫人扶着,她怕是早就跌坐在了地上,喃喃的说道:“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前去楚江,他明明信誓旦旦的除去萧阙吗?怎么反而是他在楚江出事了。 “跟侯爷一起去楚江的兄弟们全部都折在了楚江,属下接到求救的消息想去楚江增援,但是楚江城楼紧闭,机关都被放了下来,我们根本没法子进城。”那侍卫本是临镇风留在临城接应的侍卫首领,是以在临镇风在楚江遇刺的消息传出来之后,他进城探查到消息,查到临镇风已经遇刺死亡,连忙快马加鞭的将消息送到进城。 他接着说道:“属下们到楚江,只是听说是楚谦音勾结南狄叛国,想将侯爷与左相刺杀在楚江,结果侯爷遇刺身亡,左相也身受重伤,后楚谦音事发,楚临公也被楚谦音活活的气死。” 皇后狠狠的拍着桌子,说道:“怎么可能!区区一个楚谦音,如何的能伤的了哥哥和萧阙两个人,萧阙,肯定是萧阙做的!” 见着皇后脸上表情狰狞,海棠连忙说道:“娘娘,奴婢知道您伤心,可是若是这话被有心人听了去,又要该做文章了。” 皇后这般伤心,一是因为与临镇风之间是同胞兄妹,自然是感情非同一般;二是因为如今在宫中,她无皇上恩宠,玄凌虽是她抚养长大,却与她并不亲近,临家与临镇风是她唯一可以依靠的。 如今临家就只有一个临镇风了,临成虽然是她的侄子,但是那是烂泥扶不上墙的,留在临家守成都难,更不要说能给她什么帮助了。 临镇风一死,临家就垮了,而她一点指望都没有了。 若不是萧阙——想到那个人,皇后的眼中闪过一丝寒光。吩咐海棠说道:“召二皇子进宫,快!” 第352章 终其一生 第352章 终其一生 回京城的那一天,天气格外的好。 众人,柳青宴伸了个懒腰,看着楚江的烟柳碧水,说道:“塞外江南果然名不虚传,等到萧阙你那一堆破事结束了,我可要到这边来好好潇洒几年。” 柳青宴本就是不喜欢被拘束的性格,之前虽然挂着毓尘阁二当家的名头,但是却是在外面四处的游玩。这一年来为了帮他一直跑前跑后,萧阙心中不是不感激的。 只是感激之情放在了心中而已,见柳青宴这般说,萧阙不由得笑了笑,说道:“若是等天下大定估计要好几个念头,到时候你该娶亲了,有人管着你,你还敢像之前那般?” 谢奕之也不由得笑了笑,柳青宴看了二人一眼,说道:“你当我是你们么喜欢被人约束着,我可是要跟我师傅一样,游历江湖四海为家。” 萧阙见柳青宴这般一说,嘴角原本挂着的一抹轻松的笑意渐渐淡了下去。或许,在遇见傅云书之前他还不懂得何为牵挂的滋味,不曾拥有所以不知道其中的美妙。 见着柳青宴哪壶不开提哪壶,谢奕之看了他一眼,柳青宴有些讪讪的笑了笑。谢奕之笑了笑,说道:“终于回京城了,也不知道我们家那个混世魔王现在如何了。” 柳青宴连忙笑道:“我看你是在想长乐郡主吧。” 谢奕之想到最后长乐是负气回去的,也不由得苦笑。二人认识多年,他也被长乐折腾的够呛,但是却乐在其中。谢奕之也没有否认,而是摸着下巴自言自语的说道:“都过了这么久,她的气也该消了吧……” 江楚风抱着剑靠在船上,想的是自己怀有身孕的妻子,听着二人的对话脸上带着柔和的笑意。 四月初,绚烂的阳光没有丝毫吝啬的倾洒在这一片土地上,天空澄澈明亮,码头边上垂柳映着绿水柔柔,远远的可以看到楚迟带着的侍卫在那里送他们,身影渐行渐远。 萧阙的思绪忽然飞的很远很远,当年那一群人离开楚江的时候,是否也是这样的一个天气?堤边垂柳柔柔,绿水倒映蓝天,他们踏上了回归的客船,行驶上那背弃的未知的命运?无人知道,他垂眸在想着什么,不知从何处飞来了一只白色的信鸽,萧阙抬手接住它,恰好放在衣袖里系在一起的两只白玉扳指碰撞一起,发出清脆的声音。 白玉扳指,没有一丝瑕疵,只是有一只白玉扳指中间有一点红色,白色的玉石、一点鲜红的颜色,那是血的颜色、滴落在白玉扳指上怎么也清洗不掉。 上好的玉质碰撞在一起,声音十分悦耳,随着春末温暖的风,传出很远很远…… 清脆的声音,又入了谁的一场大梦之中…… 恍若是那一年,费尽心思,派人寻了大江南北,在西域深山中寻了一种尚未雕琢的玉石。 上好的羊脂白玉,没有一丝的瑕疵,触手生温,那一种颜色恍若是春日枝头初生的梨花那般纯粹。 他请来了世间最好的工匠,亲手将那一块未经任何雕琢的白玉玉石分成两半。他曾想着做成玉佩,但是她却嫌弃着玉佩太过于俗气。那时她恰好跟着父皇在学骑马,竟然也喜欢上了狩猎,总是偷偷的求他带她出去。 于是,他让能工巧匠,将那玉扳指雕磨成玉指环,让她狩猎的时候用。 一块上好的玉石,便就打磨成了玉指环,时下贵族中除了狩猎之外很少有人戴指环的,清远说他暴遣天物,他只是笑了笑。 知道她的喜好,他并没有让工匠们在指环上添任何的装饰和雕琢。玉石本身天然的纹路,在雕刻成两只白玉指环的时候隐隐可以看见水纹和一尾鱼,两只指环放在一起,如同一对相濡以沫的鱼儿一般,让人称奇。 他将两只指环穿在一根红线上,犹记得他拿出来的时候,她新奇的眼神,那一日春风拂面,白玉指环在春风中发出清脆的声音。她的笑容如同那玉质一般,纯粹美好,没有任何的杂质…… 他蓦然的睁开眼,点着的熏香几乎将殿内的药味都遮盖住了——虽然御医们知道不妥,但是这是皇上的吩咐,歆羽夫人擅长调制香粉,皇上以前入睡的时候便就习惯性的点香入睡。如今病重,病情反复时好时坏,晚上难以安眠,更是需要歆羽夫人日日陪伴,就连皇后那边都很少让他们过来探望。 许御医尽职尽责的把脉之后,说道:“如今春暖,皇上的病情也有所好转,只是不能太过于劳累,需要静养才是。” 昭帝点了点头,疲倦的揉着额头,如今歆羽夫人将近临盆,身子也渐渐的重了起来,却依旧日夜在昭帝的身边伺候。也正是因为如此,勤政殿中都是皇上的人,皇后纵然视歆羽夫人为眼中钉,但是却对日夜在圣上身边侍疾的歆羽夫人无可奈何。 如今歆羽夫人在皇上身边不辞辛苦的侍疾,倒是让朝野中对于歆羽夫人的非议少了几分,这让皇后更将歆羽夫人视之为眼中钉了。 昭帝听了御医的话,淡淡的点头,让御医下去。等御医下去之后,歆羽夫人扶着昭帝坐起来,昭帝看着她无论过了多少年,依旧明媚美丽的脸庞顿时生出了一种无力的感觉——他已经老了,而她依旧还很年轻。 “这些天在朕身边辛苦你了。”昭帝淡淡的说道。 歆羽夫人嘴角勾起了一抹笑容,对于别人冷冰冰的,对于昭帝,千娇百媚更添风流,“只要皇上的病情好了,臣妾再辛苦也值当。” 昭帝看了她一眼,眼神中带着打量。而歆羽夫人并没有避开昭帝打量的眼神,笑着说道:“歆羽所有的一切都是皇上给的,若无皇上的庇护、歆羽什么都不是。” 他靠在苏绣的靠枕上,说道:“你倒是乖觉。” 一个亡国的无依无靠的深宫女子,除了他的宠爱什么都没有。所以,昭帝可以放心的宠着她,将她捧在了天上,可以将朝臣们的非议都无视。因为昭帝比谁都清楚,这样一个女子在他的掌控中,不怕她有什么野心——只要她还有心的。 那一刻,看着她红颜依旧,昭帝蓦然想起了那一年初次见到她的时候景象。 她素衣黑发,在他面前——一个亡了她的国家君主面前献舞,她很美、舞也很漂亮,可是更吸引他的是她的眼神——那一种倔强的、摒弃一切走上了一条绝路的眼神。 多少年前,曾也有人用着这一双眼看着他。恍若是空间与时间叠合,两张明明没有任何相似的脸、却又有着同样一双眼睛。 于是,他将她收到了后宫,以放了越国十万俘虏的代价。他对她宠爱无双,恨不得将世间最好的东西都送到她的面前;他不顾朝臣、不顾百姓的流言蜚语,修建琉璃宫,为她做尽了荒唐的事情。 似乎是——将对于某一个女子的愧疚,尽数的会弥补给她一般。 “八个多月了,快生了吧?”昭帝的目光蓦然的落在了她凸起的小腹上。 见着昭帝的目光落在她的肚子上,歆羽夫人也同时将左手搭在了肚子——以一种保护的姿态,小指动了动,说道:“是啊,御医说最多十天便就要生了……” 昭帝深邃的眼神中,忽然闪过了一抹柔情,摸上了他的小腹,说道:“这些时日怀着孩子,一定很辛苦吧。” 昭帝虽然在人情对她很宠爱,但是两个人相处了这么些年,昭帝贪恋她的身体远远的超过她的本人,很少有这般柔情的跟她说话的时候——除了,在熏香点燃,情至深处的时候。那双眼睛看着她,似乎是多年的、未曾减却的爱恋。 歆羽夫人的嘴角的笑容微微的有些僵硬,说道:“还好,有劳皇上挂心了,这个孩子很安生,臣妾一点都不累。” 提到自己的孩子的时候,歆羽夫人的脸上不自觉的挂上了一抹初为人母开心的笑容。 “你怎么跟我这般生疏”昭帝看了她一眼,笑着说道:“你生下的是我最小的孩子。若是生了个女儿,我便给她世上最好的宠爱;若是生了个儿子,等他一出生,我便封他为太子可好?” 昭帝的性格从来都是阴晴不定的,他的手抚上她的肚子上的时候,歆羽夫人的后背出了一身冷汗,恍若那并非是他的手,而是一条毒蛇一般。而昭帝所说的话,他没有在她的面前称朕、而是在称我——更是让歆羽夫人全身戒备。 她脸上的笑容僵硬着,纵是有七巧玲珑心思,也不知说什么。 昭帝倒是不觉得她身体的僵硬,说道:“这些时日我一直很忙,不能一直陪在你的身边放心,之后我会一直陪着你的,一定会陪着你等着吧孩子出生的……不要怕……” 他亲昵的叫了那个名字……那样一个皇室中禁忌的名字,她不止一次听见。这些年,看似她六宫独宠,可是不过是某一个人的影子而已。 皇家素来肮脏事多,她的眼中闪过了一丝嘲讽的笑意。若非那个人,她又怎么会这些年圣宠不衰呢。莫非,她们长的真的很像吗? 她嘲讽的眼神落在了昭帝的脸上——久病未愈,从病中刚刚醒来,眼神没有了昔日的凌厉,而是十分的空洞。 看着点着冉冉升起的熏香,歆羽夫人在那一刻终于了然,那些话——并非是对她说的。 屋子里的熏香味道很重,在被浓郁的香料遮盖下,她所熟悉的曼珠沙华的花香味若隐若现。 浮梦、浮梦,浮生一梦,谁的终其一生都活在了一场梦中不肯醒来?她的嘴角,微微的勾起了一抹笑容,如同曼珠沙华一般,美丽惑人…… 第353章 储君之位 第353章 储君之位 在颠簸的船上,时间过的很漫长,四周是一望无际的海水,蓝天、还有偶尔飞过去的海鸟,似乎没有尽头一般。 南狄的船只自然是不会像像曦国出使的船只那般的舒适,船在海面上颠簸行驶,四周是蔚蓝色的海域,傅云书第一次明白了谢媛宝的感受——看见水就想吐了。 锦奴送来了粥,海上行驶,吃的最多的是一网撒下去的鱼虾贝壳之类的,月千留秘密潜伏到楚江暗卫带的多,自然是不会带厨子,据说之前他们在船上都是啃干粮;而船上唯一会做饭的是锦奴,锦奴琵琶弹的好——做饭,只是能煮熟而已。 之前在官船上,有芸娘在,带着厨子,就算是每天吃海鲜都不重样的,如今在船上天天水煮着吃。清晨的时候是粥中加了鱼肉,傅云书躺在那里,脸色雪白雪白的,锦奴没好气的冷着脸将粥端给傅云书——她已经躺了整整三天都没吃东西了,若是再这样下去估计还不到南狄就不行了,所以这粥是楚谦音特意吩咐让她做的。 浓郁的腥味盖过了米香味,粥方才放到傅云书面前,船本就在颠簸,头痛欲裂,再加上鱼腥味的刺激,抬手示意自己不想吃。 锦奴原本如冰的脸色更加难看。看着不肯吃东西的傅云书冷哼一声说道:“你当自己还是千金小姐不成?饿死算了,这船上没有谁乐意伺候你。” 前世就算是在傅家的时候,裴月对她也不会太过分,哪里受过这般的苦,不到半个月的时间消瘦了一圈。就连傅云书自己都不由得怀疑不要说想办法脱身了,能不能活着上岸都是一件难事。 知道锦奴的话说的虽然难听但是也在理,再不吃东西,称不下去的是她。费劲的端过了锦奴手中的粥,纵然胃里面在翻腾着,但是还是忍着吃一口。鱼腥味在口中化开,恰好船又遇到了一个风浪一阵颠簸,这下子傅云书真的忍不住“哇”的一声就吐了,几天没吃东西,吐的都是黄水了,在狭小的船舱中十分难闻。 手中的碗也跌落在船舱中,清脆的声音,惊动了外面的人,月千留性格古怪在闭关呢,倒是楚谦音听到里面的动静问道:“怎么了?” 一进去,便见里面一片狼藉,异味让楚谦音不由得退出去了一步。见着傅云书气若游丝又那般狼狈的模样,楚谦音只得吩咐锦奴说道:“锦奴,将里面收拾一番。” 锦奴纵然不待见傅云书,但是楚谦音的话却不敢不听的,暗卫中没有女子,只得她亲自伺候傅云书。 一面见着傅云书真的不是娇气又吃不下东西,没好气的端来了一壶茶水冷着脸递给傅云书漱口。 傅云书有些诧异的看着锦奴,锦奴冷笑一声说道:“你若是死了,麻烦的是我。” 茶水将口中的不适感觉淡却了不少,傅云书也有些力气了,见锦奴虽然话说的难听,但是却还是由衷的说道:“多谢锦奴姑娘。” 锦奴冷哼一声,见着锦奴这般,傅云书也大胆了一些提议说道:“其实小米粥就挺不错,锦奴姑娘以后不必为我大费心思。” 里面加上鱼肉——锦奴完全的达不到这种手艺标准好么。 里面收拾干净之后,楚谦音进来了,见着傅云书脸色蜡黄,气息奄奄,完全没有之前那般灵动模样。他没有说话,傅云书闭目,感觉整个人都在天旋地转,也没有睁开眼睛,直接问楚谦音说道:“我们什么时候能靠岸?” “按照原本的计划,还有十天到达辽阳之后,才转走马车。”十天,傅云书此时又想吐了…… 紧接着,楚谦音说道:“不过你这般模样撑不过十天,三天后,会到达码头,我们从宁西转道到南狄。” 之所以这般折腾,是因为要绕过宁州。但是宁西与宁州很近,他们也是冒险之举。 傅云书闭目,听到只有两天的时间,便也就没有那般的心死如灰了。见傅云书实在没有力气搭理他,楚谦音看着傅云书一会儿又走了。 晚间的时候,锦奴倒是真的端上了一碗小米粥,闻着米香味,傅云书撑着力气勉强的喝了一小碗下去。 暖暖的小米粥温暖了寒冷的身躯,或许有了一点期盼,傅云书一直昏昏沉沉的脑海也清醒了几分。到了陆地上求救的机会总比这茫茫大海中高的多…… 明明是四月的天气,可是此时的玄凌,却如坠冰窖—— 在一个时辰前,他的密探打探到了楚江的消息。他的舅舅在楚江遇刺身亡,萧阙身受重伤。 别人不知道其中纠葛,但是玄凌却清楚的很,临镇风去楚江就是为了杀萧阙——这些年来,临镇风与萧阙两个人在朝堂上无论明里还是暗里相互较劲,这一点玄凌是知道的。只是跟他储君的位置没有关系,再加上因为他的身世,他与临镇风二人关系也并不亲密,是以从未放在心上。 若非是因为傅云书的事情,让玄凌记恨上萧阙,之前玄凌还存着拉拢萧阙的心思呢。玄凌虽表面上是亲近贤良,但是实际上是个心胸很狭隘的一个人,萧阙处处比他出色,他心中妒忌,就连父皇都格外的偏爱他,不许他为难他,更是让玄凌容不下萧阙,明明两个人都是同样的年纪——若是之后他成了储君,手下却有一个处处都比他能干的臣子,他的面子往哪里搁,加上傅云书的事情——他都已经跟皇上求下旨赐婚,却又多了个萧阙横加阻止,让他颜面扫地,不甘和心中种种的心思作祟,让他对萧阙恨之入骨。 只是他远去离国,又去了楚江,朝中的种种事情牵绊着他,根本就没有办法动手而已。是以,当皇后说临镇风去了楚江——目的是为了刺杀萧阙。玄凌心中自然是高兴的,对临镇风玄凌虽然不亲近,但是知道他城府很深,当年与昭帝并肩作战立下了戎马功劳,之后才有了临家的显赫。虽然这些年来昭帝对临家的猜忌让临镇风交出手中的权势离开了朝中纷争的中心,但是临家一直在四大世家中处于不变的位置——就连傅永信这只老狐狸对临家都是能不沾边不沾,能不碰便不碰的。 是以,临镇风有意与他修好,主动的去楚江拦截萧阙杀了他,玄凌自然是顺手推舟高兴的应了下来。到底虽然他与临家并不亲厚,他姓临——若是要坐稳这个位置,多一个母族帮助自然是好的。 但是没想到,去了这么久,传来的是临镇风遇刺身亡的消息。除了可惜萧阙没能死之外,玄凌倒是没有别的什么感受了——因为他知道萧阙重伤,昭帝下了密旨在召萧阙回来京城的路上,正在安排暗卫进行一次行刺呢。没想到皇后忽然命人急召他进宫,为的不就是临镇风的事情——玄凌无趣的想着,磨蹭了一会儿,想着临镇风到底是自己名义上的亲舅舅,若是不去的话多少招人非议,他惜羽自然是要去的,昭帝这几日精神好了,他也该去勤政殿请安了。 这般想着,到了宫中,果然见到皇后眼睛通红,玄凌少不得出言安慰了几句。虽然将临镇风不放在心上,但是这些年他最擅长的便就是场面上的话。 可是显然,临皇后并没有在乎他的场面上的话——看着他漫不经心的神色,淡淡的说道:“玄凌,你可想要那储君的位置……” 毕竟是在东宫的位置这么些年,皇后宽和的假象不过是装给别人看的,那一双眼睛十分的凌厉。玄凌心中一惊,在那样的目光下,他的野心根本就逃不过去。 皇后大悲之后,可是临镇风死了已经成了定局。临家和她的未来,还等着她一个人筹谋。 临成是个扶不起的阿斗,临若儿虽然比哥哥出色,但是不过是女儿家的小算计而已,并没有什么远见;她的亲生女儿端月,时常的使着小性子,哪里能成什么事。临家的唯一指望就是她,而她的指望就只有玄凌一个人。 皇后的眼中闪过了一丝狠戾,千万不能让萧阙回京,不然临家与她所有的一切都完了…… 短暂的错愕之后,玄凌看着皇后,故作不解的问道:“母后所说的,是什么意思?” 皇后见玄凌跟她装蒜,冷哼了一声也不点破,直接说道:“只要萧阙活着,你储君之位就不可能坐劳!” “你可知道,你的舅舅为什么不辞辛苦,冒险也要到楚江将萧阙拦下来吗?” “你可知道,这些年来皇上子嗣稀少,你是最为出色的一个,又是东宫所出,为何你的父皇迟迟的不肯立你为储君吗?” “你可知道,为什么你的妹妹倾心于萧阙,你的父皇怎么也不肯给他们两个人赐婚吗?” 从那一张薄唇中,说出那样的一个惊天的秘密,玄凌几乎站都站不稳了,扶着椅子背。幸好,所有的宫人都被遣退了出去,没有人能看见太子这般失态的模样。 玄凌当即想都没有想立即反驳说道:“不可能……” 可是那样一个天大的隐秘、关于皇家甚至关系着天下的动荡,就算是临皇后,也不敢胡说的吧…… 临皇后的那个说法实在是太过于荒唐,昔日也不见父皇对于他有多么的特别——可是,为什么父皇这些年迟迟的不肯立他为储君?为什么这些年在朝堂上,若有大事,重用的是他?为什么当自己想要出手对付他的时候,父皇阻止了他?为什么父皇病重,立他为储君,在清醒之后,一道密旨紧急的将他从楚江召回来? 种种的疑问盘旋在玄凌的心头,纵然玄凌是不肯去相信,可是却又不得不去信——那个可能性,是最大的可能。 他看着皇后木然的脸,存着侥幸问道:“母后,若是他是那样的身份,你为何当年还想将端月赐婚给他……” 皇后的脸微微的有几分扭曲,“是本宫糊涂!”因为愤怒,声音提高了几分,玄凌还是第一次你看见皇后这般失态的模样。 “若不是,你的舅舅告诉了我他的身份,我还以为……那个孽子早就已经死了呢!”皇后脸上的表情十分复杂。 那是一种嫉妒、懊悔、愤怒等等感情都交织在一起的情绪…… 第354章 交易筹码 第354章 交易筹码 母子二人各有各的心事,沉默在二人中间蔓延,最终打破沉默的是玄凌,玄凌看着皇后问道:“母后,那我们现在改怎么办?如今父皇的密旨已经到了楚江,萧阙可是在回京城的路上了。若是真的等他回了京城,父皇改变了心意的话……” 皇后扶额,闭目靠在那里不知想着什么,又似乎是想让自己的情绪平复下来——无论过了多少年,只要一涉及到当年的事情,她的情绪就不由自主的会激动。 “你是太子,又怕什么?”皇后睁开眼,缓缓的说这句话道。 玄凌疑惑的看着皇后,“儿臣虽然被封为了太子,那是因为父皇病重没有法子。如今御医说父皇的病情渐渐的好了起来,若是父皇…谢奕之出使离国之后,宫中的御林军是由你在掌管?”皇后忽然问道。 见皇后问及到他的兵权,玄凌心中一突,说道:“是,宫中御林军是儿臣在掌管。但是京城外还有皇城军驻扎,父皇病重前,召了清远候进宫,将皇城军交给了清远候……” 皇后听到清远候的名字,嘴角勾起了一抹嘲讽的笑容说道:“不过是个清远候而已,他已经不问朝政多少年了,只等着京城中的大局定了下来,你是太子,他们难道不听你的吗?” “母后的意思是说……”玄凌的眼神闪过了一丝狠戾,问皇后道。 皇后起身坐正,看着玄凌说道:“成大事者需得心狠。萧阙回京城的这一段时间,你将兵权与人心都控在自己手中,萧阙若是在回京城的途中‘旧伤复发身亡’固然好,若是不行,我们在他之前,登基为帝!” 玄凌本就不是什么良善之辈,见皇后这般轻描淡写的说出这番大逆不道的话,就连玄凌的后背都不由得一凉。他本以为,皇后是深宫妇人不足畏惧,可是如今看来,皇后已经全然的颠覆了他的认知。 皇后淡淡的看了玄凌一眼,自然是知道玄凌在想什么,心中冷哼一声,看着玄凌说道:“如今你的舅舅死在了萧阙的手中,本宫所能依靠的就是你了。你还年轻,母后这些年在宫中自然听到的、看到的东西要比你多,你是母后唯一的依靠,母后定然会倾尽全力,帮助你的。” 突然从皇后的口中听到这样一个惊天的隐秘,玄凌的心中一时间还没有反应过来呢。听皇后的意思,似乎在她的手中依旧掌握着不少秘密。而这些秘密,也是用来与他交易的筹码。 玄凌是何等的聪明的一个人,他是玲珑心思,随即便也就笑着,应和着皇后认真说道:“母后放心,舅舅的仇,儿臣一定不会坐视不理的。” 母子二人,虽说是在交心,可是在交心中又处处透露着算计于防备。这,便就是皇家所谓的骨肉亲情…… “如今公子羽已经在居庸关盘踞了将近半年的时间,与谢家军队对峙,若是我们再不回京城,公子羽估计要失去耐心了。”萧阙指着地图上的居庸关叹了口气说道。 见萧阙这般说,谢奕之点头,说道:“之前以风雪大为借口,两军可以不交战,可是再这样胶着下去,皇上必定会动怒调换兵马去居庸关的。” “这是其一,其二,宫中的歆羽夫人,应该快要临盆了吧……”萧阙的目光落在了船舱外面,今夜海上月亮蒙上了一层奇异的淡淡红色,这样的红色月亮,对于海上的人来说并非是一件好事,那是暴风雨将要来临的预兆。 “你是说……”谢奕之看了萧阙一眼,神色古怪的欲言又止了会儿,萧阙没有接谢奕之的话,说道:“若是我们不回京城,怕公子羽按捺不住,记挂他们母子的安危……” 见萧阙这般说,谢奕之脸色古怪的将要说出的话又咽了回去。 柳青宴见萧阙与谢奕之二人正在讨论着布阵呢,他不懂这些,所以沉默的并没有说什么。只是提到公子羽,柳青宴想到什么一般问道:“记得当年你与公子羽之间的交情不错,为何当年皇上攻打越国的时候,你竟然也会答应一同去……” 当年越国的一场战役,比之凰国更加的惨烈,数十万的战士都被坑杀在了居庸关,公子羽也生死不明——这是所有人对于那一场战役的评价。 可是鲜少有人知道,那一场战役中临镇风为主帅,萧阙为督军一同参与了那一场战役。在那一场战役中,临镇风支走了萧阙去接应粮草,自己用毒计离间君臣之间的感情,杀了一代名将公子羽、坑杀了数十万的将士。 等萧阙回来的时候,曦国已胜,对于覆灭的凰国已经无力回天。是以他暗中救下了越国的遗民、和幸存的将士秘密聚集在了一起,得知了公子羽被苦禅大师所救的事情,所以特意请来了若尘子为公子羽疗伤。 当年的东陆四公子中,萧阙最为年少,那三位杰出的青年对于萧阙十分欣赏,丝毫不吝啬的指导萧阙一些东西。而公子羽身为一代名将,也指导了不少萧阙关于作战和功夫上的事情。二人感情不错,但是却因为那一年萧阙带兵攻打了越国,让二人之间终究生了嫌隙。 让柳青宴十分不解的是,当年昭帝让命人攻打越国的时候,萧阙非但没有劝阻、为何还以参军的身份同去越国呢? 柳青宴这般一问,谢奕之心中也有几分好奇。 他对于当年越国的那一场战役不太了解,但是淝水那一场以少敌多的殊死战役,那时朝中并无良将,昭帝将目光落在了谢家身上。 当年兄长从未出征过,他年少气盛,跟着兄长一起去参加了那一场战役——其实是抱着必死的决心的。 可是那时的萧阙,未及弱冠之年,他也从未参与过任何的一场战役,不是不知道那一场战役的危险性的,可是为什么萧阙也会前去前线呢? 原本三个人正在说着正事,萧阙与谢奕之两个人同时蓦然的八卦了起来,看着萧阙。萧阙见着两个人好奇的眼神,眉头皱了皱。 这两人,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那些都是他不愿意去想的那些事情…… 萧阙不想回答的问题,除了傅云书之外没有哪个能够逼问的出来,所以,那两双好奇的眼神在萧阙的淡漠中之间的被无视了。 淡淡的看了两个人一眼,萧阙紧接着指着地图上说道:“居庸关在我们控制当中,但是南狄开年之后,居然也没有任何动作,就算是耶律寒忌惮于宁州裴家军队,可是此人野心勃勃,又怎么会在这个时候这般的安分,我会增加那边的暗卫,多加小心总是好的。” 见萧阙提到南狄,柳青宴与谢奕之两个人相互对视了一眼怕萧阙看出了什么异常出来连忙的相互移开了视线。因为心虚,便没有追问萧阙下去,而是转移了话题说道:“南狄那边左右是有裴家你乱不起来的,倒是京城中。若是预料不错的话——临镇风的死讯应当已经传到了京城了吧。” 提到京城两个字,萧阙嘴角勾起了一抹冷笑,“若是他们动作够快的话,昨天晚上消息应该就传到了京城。” “临镇风一死,皇后就没有了依靠,更加视你为眼中钉。皇后那边没有了临镇风作为依靠不足以为惧,只是她若是跟玄凌串通一气……”谢奕之说道这里的时候,语气顿了顿紧接着说道:“此次回京的路上怕是多有波折啊……” 柳青宴笑了笑,说道:“此次能不能将萧阙阻杀在京城外关系着他们的成败,若是不能将萧阙阻杀在城外的话,难保他们不会铤而走险。”说到这里的时候,柳青宴眉头也皱了起来,说道:“我们离开京城已经有大半年的时间,如今京城中的御林军由玄凌掌管。” 谢奕之闻言,脸色沉了几分,御林军之前本是他掌管,大多数都是跟随着他参加过数次战役的兄弟,之后玄凌接手不过短短不到半年的时间,便将整个御林军中弄的乌烟瘴气的:“半年的时间而已,原本跟着我的五个副将被他撤换了三个,新提拔上去的御林军都是他的人,他行事倒是有几分手段的,如今估计整个御林军都听命于他了。” 柳青宴知道谢奕之的心情,毕竟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兄弟莫名被排挤,心中自然是有怒火的。只是:“皇上猜忌心重,朝中文臣武将泾渭分明,在京城中除了御林军与皇城军之外,便无驻扎军队,若是连皇城军都听命于玄凌,那京城可就牢牢的被玄凌拿捏在手中了。” 萧阙看了谢奕之一眼,说道:“如今京城中的皇城军由清远侯掌管,清远侯的性格孤僻,虽与昭帝多有不和,可是对于皇室忠心耿耿,在玄凌尚且未曾正式继位之前,皇城军绝对不会成为我们的威胁的。” 谢奕之听见清远侯的名字,脸上的表情也是十分的复杂。清远侯是长乐的父亲,他本就心仪长乐多年,不说别人,就连嫂子庭雨郡主都看出来了,曾私下跟哥哥问过要不要去府上提亲。 可是却被他拒绝了,庭雨郡主只当他是性格风流,纵然喜欢长乐却依旧不肯为长乐定性,为了这件事情嫂子曾与哥哥还争吵了一番。对此,谢奕之只得苦笑,并不知如何解释——并非是他不愿意为长乐定性,而是谢家——正在做那件极其危险的事情。 清远侯年少的时候曾听闻过他的名声,对于皇室再也找不出第二个比他更加忠心的人了,这便就是侯府一脉相连的家训,谢奕之不敢去赌——万一那件事情事败,会牵连到长乐,更会让长乐夹在他与她的父亲之间左右为难。是以,这些年来他不敢去侯府提亲吗,又不想放弃长乐,其中的为难也就只有他的哥哥能明白。 萧阙见着谢奕之沉下来的脸色,便知他在想着长乐的事情,萧阙沉默了一会儿,说道:“只要我们平安到达京城、赶在玄凌掌控宫中局势之前,我们就不会与清远侯有正面上的交锋。” 若是那个秘密,被皇后透漏给了玄凌,他们母子二人绝对不会让他回到京城中。就算是做出那样大逆不道的事情——皇后也决不会冒险再让他安然无恙的见到昭帝。 所以,这一路上玄凌必然是倾尽全力派遣出杀手追阻他,而他,要在玄凌所派遣的杀手中平安脱身、又要在出其不意赶在玄凌动手掌控京城中局势之前。 玄凌作为皇上最为重视的皇子,其势力不容小觑,如今萧阙又重伤在身又要长途奔波,是以弃船到了陆地回京城的一路,定然是一路伏兵。萧阙又有伤在身,这一路不可谓不艰险…… 第355章 海上风暴 第355章 海上风暴 下半夜的时候,海上起了东风,留痕又拿了两床被子进来。 萧阙十分嫌弃的看着那两床厚重的被子,说道:“柳青宴是觉得毒不死我准备压死我不成?” 留痕说道:“船家说海上起了东风怕是会有大风暴,柳神医让我多准备两床被子,怕风暴太大公子碰着伤口了。” 萧阙看着窗外,月亮是泛红的颜色还有一层光晕,这样的月亮被人称是“毛月亮”,海上航行的人最忌讳遇到这样的天气。 他没有说话,留痕只当萧阙是默许了,便在床上多铺了两层被子,萧阙看着外面海风啸啸,莫名的有一种不安的感觉。 萧阙他们的船是出使离国的官船,其构造牢固、防风暴的功能比一般的船只好上数倍,此次出行,萧阙带来的又是有过出海经验的好手,虽然外面风浪虽然大,船只顶风而行,除了颠簸点之外也倒安稳。 柳青宴看着外面的风暴,不由得说道:“我出海数次,从未见到过这般的风暴。” 萧阙没有说话,看着外面眼中隐隐的有担忧的神色,柳青宴问道:“你在看什么呢?” “也不知道,裴二爷他们是走的水路还是陆路。”听到裴二爷三个字,柳青宴的眼皮子抽了抽,讪笑的说道:“裴二爷他们从临城要带些商品回去,自然走的是陆地。” 萧阙似乎是放下心来,说道:“那就好,风暴这般大,小的船只在这样的风暴下估计就要被掀翻了。” 萧阙放下心来,柳青宴的整颗心可就提了上来,看着外面的天色,若是根据应虎带来的消息来看的话——月千留他们都是坐船离开的。 傅云书是在睡梦中被颠簸醒的,她睡眠本来就浅,小船在风浪中,让她更加觉得恶心,外面的风呼呼从门和窗户上灌进来,却听外面吆喝说道:“小心点,上桅杆腰上先系绳子,调整好船帆。” 傅云书扶着床柱努力的站起来,外面海风呼啸,侍卫们都在甲班上忙成一团,就连一直闭关在房间内的月千留都出来了,脸色十分不好看。 傅云书刚准备打开门门只打开一条小缝隙,可是风立即的灌了进来,傅云书几乎被推了个踉跄。楚谦音的余光看到了傅云书的动作,连忙喝止道:“快关上门,你不要命了……” 风挟着雨打了进来,将放在桌子上的茶杯都吹落掉在了地上,傅云书根本就没有力气将门关上,外面,锦奴也站在楚谦音的旁边看楚谦音在指挥着如何调整方向,月千留与带来的一群人只能在一边干看着。 月千留带来的侍卫都是草原上长大的,水都很少见,更不要说是遇见海上的风暴了。纵然一个个都是万里挑一的好手,可是却是第一次遇见风暴,又是遇见这么大的风暴。在海上根本无能为力,倒是楚谦音和那一群侍卫起了十分重要的作用。 一面吩咐稳住船帆,海面上的风越来越大,几乎要将船帆撕裂,在天灾面前,人的力量便显得那般的渺小和无用。 外面闪电几乎将黑色的天幕撕裂,海与天几乎融在一起,风暴掀起的海浪一层高过一层,他们的船只在海上如同一片树叶一般,随时都有被卷走的危险。 船只到了明日就可以到了码头,偏偏在最后一夜遇到这样的风暴,月千留心中只道晦气。他对于风暴没有任何的了解,只好将希望寄托在楚谦音的身上,问道:“情况怎么样?” 楚谦音抹了脸上的雨水,说道:“情况十分不妙,我们的船只太小,若是风暴再大一点我们的船只很有可能会被打翻。就算是船只能够挺的过去,但是若是碰到礁石、或者是在海上迷失了方向,我们可能就死路一条了……” 见着楚谦音说的心惊,月千留身边带来的侍卫第一次领略到风暴的可怕,此时一听更是脸上露出了惊恐的神色。他们是草原上的勇士,不畏惧强悍的敌人,可是对于大自然有着敬畏之心,在这样的一片茫茫大海中,未知的危险比任何强大的敌人更令人畏惧。 月千留见楚谦音这般说,警告的眼神看着楚谦音说道:“你不要耍花样……” 见着都这个时候了月千留的猜忌心还这般重,楚谦音冷哼了一声,说道:“我们都在一个船上,我能耍什么花样,这样的风暴不说你了,就连我都很少见到。留在边上不能帮上忙的都进船舱里面去,不然等到被卷到海里去谁都救不了。” 一句话落音,月千留带来的侍卫连忙进去了,又一个风浪打了过来,船身一个摇晃,月千留本站在船舷上,差点就被掀到了水里去,楚谦音没有看月千留,而是对锦奴低声说道:“外面风浪很大,太危险,你跟傅姑娘在里面待着。” 月千留见着楚谦音脸色凝重的指挥着稳住船身,他干看着也帮不上忙,看了一眼关着傅云书的船舱,这样的风暴傅云书可不能有损失,命两个侍卫到房间里看着傅云书,便也进了自己的船舱内。 锦奴进了船舱之后,便连忙让人帮忙将门给抵上。 傅云书第一次见到海上的风暴竟然这般的恐怖,船身不断的在摇晃着,又恶心又害怕,便问道:“怎么会刮这么大的风暴。” 纵然平日里再冷静,但是遇见这般恐怖的情况,傅云书只得用求救的目光看向锦奴问道。锦奴也是第一次遇见这样大的风暴,本就不安,见傅云书开口问,便没好气的说道:“海上的天气不定,我怎么知道……” 锦奴对她的态度有着一种莫名的厌恶,再看向锦奴担忧的目光一直是落在外面指挥侍卫们控制船只的楚谦音身上,傅云书心中琢磨,莫非锦奴对她的态度这般,是因为楚谦音的缘故。 一个浪头打来,船身几乎被掀翻,锦奴与傅云书牢牢的靠在角落抓住稳定的床柱,顾不得二人之间的嫌隙。两个人,同样的对着未知的未来一样的不安。 “主子,风太大了,若是再往宁西顶风而行根本就去不了,船只随时会被掀翻,我们调换个方向吧。”控制着船帆的暗卫说道。 楚谦音方才想点头,转念不知道想到什么,问道:“如今我们离宁西还有多远?” “不远了,风太大将速度都加快了,离宁西码头不到十里的地方……”他估算着说道。 眉眼中闪过了一丝狠戾的神色看着月千留他们所在的船舱内,如今他们一无所有到了南狄,也只能看人家脸色行事。投靠南狄指望着耶律寒帮忙,还不如控制住傅云书,有傅云书在手得到苍龙七宿图、得到苍龙七宿图中的秘密,他还怕区区萧阙吗? 不过是转念一想,下命令道:“迎着风向而去,不要调头……” 月千留带来的暗卫、包括月千留自己,可是丝毫不懂水性,武功在厉害,在海上也是无用……不到十里的路程,他带的暗卫们都精通水性,十里就算是游过去,丝毫没有问题。 到了后面,船非但没有平稳,反而是一阵颠簸过一阵子,一个浪头打过,船身整个都翻了半边,傅云书直接从角落被甩到了中间,一边的锦奴下意识的想蜡烛傅云书都没有来得及。 傅云书只觉得一阵的天旋地转,回神来的时候,腹部一阵钝痛,让她几乎就这样晕了过去……见着傅云书被甩在的中间腹部撞到了被掀翻的桌子角上久久的没有动弹,心想着若是她死了的话他们可就麻烦了。 便冒着危险摸索到了傅云书的身边,问道:“你没事吧……” 所有的感觉都集中在腹部那一种难以忍受的疼痛上,似乎是有什么从体内剥离,锦奴在自己的耳边在说些什么傅云书已经听不清楚润。 昏昏沉沉中,耳边锦奴的叫着她的名字、外面的暴风雨离她越来越远,身子浸润在冷水中一片冰冷,似乎整个灵魂与肉体都已经剥离,她想要抓住很多东西,手中却空落落的,什么都没有。 是在昏迷中,又是在梦境中,过往的一幕幕都在面前浮现。 那一年京城的梅花如火,红梅白雪,玄凌拉着她的手说:“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十里红妆,他娶的是她。新婚之夜,他却与傅锦携手,裴家满门的鲜血染红了长街,火光将天边映的通红。 她被困在火中,无论是进一步、还是退一步,那大火总是困在她的身边。 漫天的火光下,她看见萧阙一步步的向她走了过来,他每走一步,在他身边燃烧的火变成了一瓣瓣落下的红色凤凰花,在他清冷的眉眼被通红的火光映照的多了几分温暖。 似乎所有的不安与惊慌看见他都消失了,她期待着看着他,等待着他将她带离这火海。 他一步步靠近,她心中越来越欢喜,她困在火中,期待的伸手想要抓住他——可是,最终,他在离她只有咫尺之遥之时停住了脚步,他微笑的看着她,身后是连绵十里的凤凰花木。 二人不过一步之隔,却如隔天涯。 那一双温暖的、有力的双手,终究没有如同她所期待的一般将她拉出火海…… 第356章 分道扬镳 第356章 分道扬镳 一缕阳光突破云层,也就是刹那间,万丈金光照亮了天边绚烂的云霞,蔚蓝色的海绵清澈见底,游鱼在海面愉快的嬉戏着,远处有飞来的海鸥、白色的飞鸟落在船帆上,十分悠闲踱步,万物初生的美好,让人不由得心醉。 如同蓝天一色的海绵,微风吹过,小小的浪花温柔的拍打着船底。自然的力量便就是这般的奇妙,它可以吞噬毁灭所有一切;它也可以温柔赋予一切生命。 萧阙站在甲板上,经历了昨天晚上的风暴之后,看着表面清澈似乎能见底,实际深不可测、你永远不知道里面潜在着多么可怕力量的海底,心中顿时生出一种感慨——一人之力,在毁天灭地的力量面前,是这般的渺小。 看着码头渐渐的接近,半个月的海上航行终于结束,只要踏上陆地——所有的平静即将被打破,等待他的,将是无止境的追杀于逃跑。 船在码头停靠——在停靠的那一刻,萧阙回头看了一眼那蔚蓝色的海域,心中莫名的生出了一种空荡荡的感觉,似乎是他这一生中有什么最为珍贵的东西,遗失在了这一片海域中。 柳青宴与谢奕之已经踏上了陆地,紧跟在萧阙身后的江楚风见萧阙愣在了那里,便不解的问道:“怎么了?” 萧阙摇了摇头,将心中的那一种莫名的怅然给抛之于后,起身踏上了坚硬的陆地上。 那时的萧阙,他没有想过那一夜的风暴中,他与傅云书在同一片海域上,两艘船只一个背离着风浪的方向、一个向着风浪的方向背道而驰,当他踏入到这一片陆地——二人曾经交错的生命轨迹渐行渐远,都向着属于自己的宿命而去。 那时的萧阙,还在殷切的期待着能见到傅云书,却未曾想过,若再相见,却已经是物是人非。 此处是奉天,奉天离京城快马加鞭半个月可回京城。而临镇风已死,京城对于江楚风而言不过是是非之地,一路而行,便准备在奉天与众人分离。 因为未曾救出傅云书,又隐瞒着萧阙的事情,让江楚风心中十分愧疚。可是谢奕之他们又交代了萧阙的伤势,不好对萧阙明说,临别时,江楚风还是说道:“萧公子杀了临镇风,又成全了我与阿婉两个人,若是之后萧公子有什么需要我的地方,大可写信到江南,在下定然万死不辞。” 见江楚风这般说,萧阙倒是笑了笑,说道:“你都是要当父亲的人了,就不要将死什么的挂在嘴中了,临镇风已经死了,你也封剑,你便与阿婉两个人寻常夫妻,过好一生吧……” 语气中,带着三分惆怅之意,眼眸深处沉沉,江楚风知道他是想起了傅云书了。便说道:“虽然傅姑娘负气回去,但是萧公子等大局定下之后,与傅姑娘解释一番,相信傅姑娘能原谅萧公子的。” 紧接着,怕说多了,惹得萧阙怀疑,便说道:“虽然我已经封剑,但是我欠萧公子一个恩情,日后有什么需要萧公子只管写信到江南便是。”说着,语气顿了顿,复而又道:“此去京城一路上危险重重,若非是阿婉将要临盆,我必然会陪着萧公子同去京城的……” 萧阙却没有将江楚风的话放在心上,柳青宴怕江楚风说多了会引起萧阙的怀疑,便已经在催促了。江楚风飞身上马,与众人告辞,而在奉天,众人已经联络上了毓尘阁的酒楼,休息一夜次日再上路。 离京城越近,危险越多。 鼻尖萦绕的是熟悉的药味,身上盖着的是厚重的棉被可是仍然抵挡不住从骨子里生出的那种寒意。 傅云书昏昏沉沉的,似乎是一直在做梦。偶尔间清醒的时候,能听得见外面市井中叫卖的声音、还有车轮马蹄的声音。这里不是宁州的裴家,也不是京城的傅家,不然在深宅大院中,又怎么能听得见市井中的声音呢?那她,现在在哪里? 她感觉很累很累,似乎无论睡多久都不满足,梦中很舒服,能够让她回到宁州,回到十四岁之前,那些在外祖母膝下承欢的日子。 每天都有人给她喂药,病的多了,即使是在昏迷中也会下意识的将药乖乖的喝下去。 她听到大夫来来走走,身边有说话的声音,只是很累,累的不想仔细听。 大夫方才离开,锦奴皱眉看着楚谦音说道:“世子,已经六天的时间了,她还没醒……” 楚谦音沉吟了片刻说道:“若是实在不行,只能冒险去城里请大夫去。” 锦奴担忧的说道:“离这个小镇最近的除了洛原之外便就是宁州了,无论去哪里请大夫被裴家的人察觉出什么、或者是走漏了消息被凰国那边知道了,对于我们来说麻烦就大了。” 楚谦音知道锦奴说的又何尝不是在理,虽然之前暂时性的瞒过了萧阙那边,但是他与傅云书一同失踪,难保如今萧阙、裴家、洛原那边没有听到消息,如今也不知道有多少人马在找傅云书呢。 楚谦音想到,之前月千留为了获得他的信任,说了关于苍龙七宿图的那个秘密——苍龙七宿图中,很有可能就是埋葬着姬氏家族祖先的皇陵,皇陵中埋藏着无尽的财富、兵行诡道的兵书、天下至宝的药材,只要有了财富、兵书到时候就算是他没有了楚江世子的头衔也能凭借着钱财招兵买马,昭帝、萧阙,他又何须的去忌惮他们呢。 进入皇陵的关键,第一个便就是要得到苍龙七宿图上地图的引领,第二个需要有姬氏血脉的后人才能打开皇陵。如今凰国已经覆灭,剩下的就只有傅云书一个人,有傅云书在手,再得到苍龙七宿图,等他进入了皇陵得到了里面的东西,到时候区区一个萧阙,又有什么可忌惮的呢。 只是如今傅云书昏迷不醒,不要说在傅云书的口中问出苍龙七宿图的下落,能不能活下去都是问题。他原本在船上算计月千留,知道他们一行人不会泅水,故意的将船开到风暴的中心,到了快要接近岸边的时候,并非是十分牢固的小船终究是被风暴扯碎。 他让锦奴进去,便就是让锦奴照顾好傅云书,趁乱将傅云书救出来,所有的人都可以死,可若是傅云书出了事,那他们可就功亏一篑了。 没想到在锦奴的眼皮子底下傅云书还是出事了,想到她奄奄一息的被带上岸边,上岸之后便就请来了大夫,大夫所说的话,对于楚谦音来说无亚于是晴天霹雳。 见着楚谦音的脸有些狰狞,锦奴不由得问道:“世子……” 楚谦音脸色蓦然的沉了下来,嘴角勾起了一抹冷笑,说道:“我在想,若是萧阙知道自己的孩子没了,也不知道是如何的表情呢……” 听着楚谦音的话语中愤恨和带有嫉妒的语气,锦奴的眼帘微微的垂了下来。这些年来,楚谦音将萧阙一直视为自己的死敌,一是因为上一辈人的恩怨,更多的是因为嫉妒——嫉妒两个人相似的出身,可是一个却生下来便就是光芒万丈,东陆四公子,惊才绝艳,受世人敬仰。而他楚谦音,不过是个边陲小城中默默无闻的一个少年罢了。 虽然是同样出生皇家,他的性命本是他的父亲用性命换来的,能够安稳一世的活着已经不错了,不要说什么名垂青史,在朝野上有什么建树,这对于他那样的出生的人,根本就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可是不甘心啊,明明流着皇家的血脉,凭什么他们可以安享荣华富贵,而他必须得籍籍无名一生? 与其说楚谦音所做的一切错事都是野心造成,还不如说是嫉妒和不甘心。他将一切的愤恨与嫉妒都转移到了萧阙的身上,若是他的野心无法达到,那就毁了萧阙最珍贵的东西…… 楚谦音看向傅云书的眼神,露出一抹阴冷,锦奴见他转身出去,也跟随着他一同出去了。 傅云书在他们提到萧阙的名字的时候,意识慢慢的回归和清醒了——手不由得抚上了那平坦的小腹,原来在他们都不知道的时候,她的肚子里有一个小生命在悄无声息的孕育着,那是流着与他们相同骨血的孩子啊…… 外面的说话声音又渐渐的小了,傅云书迷迷糊糊听见楚谦音吩咐锦奴:“若是后天还不醒就去进城请大夫来。” 他们居住的似乎是一座民宅,隔音的效果并非是很好,他们在大厅中说话商议的声音傅云书也能听的清楚。似乎是在说什么“风暴很大,船已经散架了。” “海面什么都没有捞到,月千留他们应该都已经葬身海底,主子放心好了……” “苍龙七宿图,没有在她身上找到……” 傅云书虽然不懂海航,但是知道那一日船只之所以会散架是因为迎着风暴的中心而去的。指挥航行的人是楚谦音,他本就在海边长大,是不会犯这样低级的错误,之所以船只会误入到风暴的中心,所有原因只有一个——楚谦音是故意的。 月千留带来的侍卫都是南狄人,根本就不会泅水,船只若被海浪给打翻,月千留一行人纵然再厉害,在海面上根本就没有被任何施展的能力。而楚谦音则不一样,他带来的人都是楚江人,就算船只遇到了风暴被打翻,在海里自保的能力绝对绰绰有余。 楚谦音本就是出尔反尔的性格,之前因为月千留的挑拨背叛了临镇风,如今他不愿意受制于人,想要通过要挟她自己独吞苍龙七宿图的秘密是楚谦音会做的出来的事情。 那么,楚谦音是知道藏在苍龙七宿图中的秘密了?藏在图中的秘密,又会是什么? 傅云书的手指动了动,在听到外面推门进来的脚步声的时候,合上了眼,一动不动。 外面的人进来之后,见着傅云书依旧躺着丝毫没有醒来的迹象,看了两眼,便又接着出去关上了门,不一会儿听到外面锦奴的声音,她说道:“还没有醒呢……” 第357章 反复小人 第357章 反复小人 暗夜中,暴雨倾盆而下,恍若整个天地都被倾覆在了茫茫大雨中,目光所能及能见的地方不过几尺而已 。 官道上疾驰的马蹄声,踏碎了官道上栽着的不知名紫色的野花,一团团花图锦绣,被马蹄踏碎揉进了污泥中,原本寂静的夜,被这疾驰的马蹄声给打破。 雨声中夹杂着山石滚落的声音,为首的马背上披着蓑衣的男子听到声音之后飞身下马,行动之间,却见蓑衣下白色衣袂在这样的黑夜中十分显眼。 众人听的一声巨响,恍若是山石崩裂的声音,骑在马上的三个年轻人都立即的飞身下马,借用滚落的山石借力向着高处而去,却见从山上滚落下的巨石,堵住了三个人的去路,若不是他们轻功好,估计都被这些巨石给砸成肉饼了。 三人方才从落石下的脱险,还没有来得及喘口气的功夫,却见原本光秃秃的官道两边,那些披着蓑衣的刺客死士如同雨后春笋一般从官道两边冒了出来,手中拿着箭弩,在黑暗中泛着幽幽的蓝光。 随着为首人的一声令下,那涂着毒药的如同编织成的密密麻麻的罗网一般向着为首的那个白衣青年射出,身边两个年轻人连忙帮忙。 见着一击不成,那些黑衣人步步逼近,将三人都围困住,黑夜中夜雨掩盖住了兵器出鞘的声音,却掩盖不住血腥味。 虽然黑衣人数量居多,但是所围困的那三人都是高手,他们并没有占人数上的优势;但是那些黑衣的死士显然是受过严密的训练的,面对强大的敌人和死亡的威胁,没有丝毫的畏惧,依旧前赴后继的冲了上去,前面的伙伴死在了白衣人的剑下,但是他们毫不犹豫的借着同伴的尸体做为遮挡,从后面偷袭那白衣人——所有人的目标就是为了三个人的那个白衣人。 那三人武功虽然高,但是那些死士十分不怕死,人数也很多,在他们疯狂的围攻之下,白衣人的手臂和后背都有数道的伤口,局面十分不利。 就在双方胶着之际,却听夜空中一阵清鸣,后面那个未曾将剑出鞘的青衣人拔剑出鞘,夜空中,那剑从剑鞘中而出的颜色如同月映白雪,带来一阵寒意。那些黑衣人看着那出剑的青衣人,很快便就醒悟过来上当了——却已经迟了,他们所看见的最后一眼,便就是如同那寒冷的、如同白雪一般的颜色。 雨越下越大,地上黑衣死士的尸体横七竖八的在地上躺着,空气中的血腥味和官道两边开着的花香、还有雨水冲刷的味道让人作呕。 离京城越近、一路上所遇到的阻杀越来越疯狂。 马已经被山石给砸死了不能再用,万幸前面的驿馆距离这里并不是很远,三个人提气,直接用轻功穿过雨幕,到前方的驿馆去。 深夜到驿馆中投宿,自然是没有热水洗澡的,衣服与行礼都被雨水给湿透了,柳青宴与谢奕之两个人的脸色十分难看,捡了件半干的衣服换上,三个人连日赶路再加上一路上的刺杀,让他们的脸上都面有疲倦的神色,累的不想说话。 柳青宴将身上的伤口草草的包扎好,见萧阙的脸色比他这个受伤的人脸色还要难看几分,皱眉说道:“不过是一群宵小之辈而已,我与谢奕之两个人能应付,你又何必出手。” 与临镇风一战,萧阙身上的伤势还没有完全的恢复好,连日的赶路根本就没有调养的时间。是以,此次一路上柳青宴与谢奕之二人轮流的为萧阙掩饰踪迹,萧阙则与他们二人同行,能不动手便就不动手,骗过了不少人,当然一路上柳青宴与谢奕之两个人都或轻或重的都受了伤。 萧阙没有说话,紧抿着嘴唇,谢奕之与柳青宴两个人都知道萧阙的脾气的。这个人一向强势习惯了,都是他在保护别人,很少回依赖别人保护他。所以这一路上见着谢奕之与柳青宴两个人都因为他而受了些伤,是以还是忍不住出手。 萧阙的脸色虽然难看但是眼神十分清亮,没有回答柳青宴的话,而是说道:“玄凌手下不可能有这么多人马,这些死士,肯定有临镇风的人,如今已经效命到了玄凌的麾下。”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临镇风虽然死了,他这些年培养出来的势力精锐部分都已经在楚江被萧阙剿灭,但是剩余在京城中的人马,知道了自己的主子死在了萧阙的手中,定然是会想办找萧阙报仇的。 这些时日的暗杀,是玄凌与临镇风双方的人马都有,为了赶路,萧阙与柳青宴他们三个人先行,暗卫们作为掩护也是为了吸引别人的目光、随后而行的。 这一路上,遇到的刺杀让他们根本就无法睡个安稳觉,而越是接近京城,暗杀便就越疯狂。 柳青宴的眸色也沉了沉说道:“之后的路将会更难走。之前我们三个人换身份的手段估计到了后面也能用了,萧阙你这几日少用真气,好好的调理内伤,到了后面根本就不能以任何的计谋取胜,只能硬碰硬。” 萧阙淡淡的说了一声知道了,究竟听没有听进去就不得而知。 柳青宴无奈,从怀中掏出了药瓶给萧阙,萧阙也不客气,直接将一瓶药都倒了下去。柳神医的药在江湖中可是一瓶价值千金,见着萧阙这般,柳青宴只觉得肉疼。 见萧阙将治疗内伤的药垂下,柳青宴知道他是要调理内力的,便与谢奕之出去为萧阙守着门去了,留痕与无痕那些暗卫不在,这些差事只得落在他们的身上了。 关上了门,柳青宴揉着眉心,一脸的疲倦,谢奕之也叹了口气,看着驿馆外面风雨越下越大,孤零零山间的驿馆几乎要被卷走一般,说道:“还好再过五天就要到京城了。”到了京城之后,与暗卫会和,比如今三个人苦战要轻松一些了…… 柳青宴也看着外面,脸色沉沉,并没有因为即将到达目的脸色而有些缓和,不知道 想什么。谢奕之见着他这般,便问道:“你在担心什么?” 柳青宴看着驿馆外面的风雨,说道:“昨日先生送来消息,南狄的船只在西海沉了,船上的人生死不明。” 谢奕之的心也随着柳青宴的话沉了沉,若是之前傅云书被南狄人掳走,顾叡在边塞那等着南狄便就是,至少有一个目标在。若是船只在海上失事,一来茫茫大海,傅云书生死不明;二来,西海那般大,纵然侥幸存活,又能到哪里去寻人? 就算是顾叡有通天的本事,找到人的可能性也降低了很多。而萧阙因为出于对他们的信任,根本就没有怀疑过他们的说辞,若是萧阙知道了真相,又该是如何的反应呢?谢奕之当下能理解萧阙的纠结,一面师妹不知生死,一面好兄弟周边又是危险重重,自然心情十分沉重。 谢奕之也沉默了一会儿说道:“那一日晚上海上风暴大,南狄的人虽然不精通水性,但是楚谦音是在海边长大,不可能因为遇到风暴导致沉船全员覆灭这种事情发生的。” 见谢奕之这般说,柳青宴缓缓点了点头,说道:“楚谦音本就是反复无常的小人,先生在信中也在猜测,怕楚谦音因为不想受制于南狄,便铤而走险故意弄沉船只,挟持了云书想要得到苍龙七宿图。先生已经带人到出事的那片海域中去,已经找了裴家与君泽岚帮忙找人,照耀云书还活着,早晚会找到云书的……” 谢奕之有些讶然,说道:“君泽岚也……” 柳青宴苦笑了一声,说道:“云书出事的那片海域正在宁州与洛原中间,虽然先生也不想让君泽岚参与进来,但是之前先生就是因为托大而让云书陷入了险境,此次定然是不敢让云书再冒险了……” 虽然茫茫大海,但是只要有目标范围,三家力量一同寻人就算是掘地三尺也能找的出来。只是,若是谁先找到傅云书又成了问题。 若是顾叡先找到傅云书,必定是要将傅云书带到京城中的,虽然顾叡表面上说的再难听,但是到底还是站在萧阙这边的;若是裴家人先找到傅云书,必定将傅云书带回宁州,依照之前萧阙所做的事情,必定不会让傅云书回到京城去,萧阙想要得到傅云书的原谅,当真是前途堪忧;若是君泽岚找到傅云书,必定是要将傅云书带回洛原。 虽然之前萧阙要将傅云书送到洛原,主要是为了傅云书的安全着想。但是君泽岚这人,就连萧阙都无法掌控他。萧阙让人送傅云书到洛原、与傅云书遇到危险被君泽岚所救带回洛原两种情况不一样。至少萧阙将傅云书送到洛原,带着暗卫在,君泽岚不敢傅云书的主意。 若是傅云书遇险、又被君泽岚所救,按照君泽岚算计人心的本事,也不知道会将傅云书与萧阙之间的关系挑拨成什么样呢。 在这般局势下,他们宁愿傅云书先被裴家人找到,也不想傅云书被君泽岚找到。 二人看着屋内调养内息的萧阙,眼中都是同样的担忧,只希望傅云书能早日被解救出来吧…… 第三日,傅云书依旧昏迷不醒。 楚谦音他们果然冒险请了城中的大夫请来为傅云书把脉,傅云书一直昏昏沉沉的不醒,大夫把脉之后开了些药,也是同镇里的大夫说的一样话,主要是伤了里子,傅云书本就身子弱,流产后在海水中泡了许久,究竟什么时候能醒不得而知。 这是他们冒险请来的第三个城中的大夫,说的都是同样的话,楚谦音他们也无奈了。 等着大夫走了,许久之后房间中已经恢复了平静,一直昏睡的傅云书睁开了双眼。 十天前,她的意识已经清醒了,只是如今落在了楚谦音的手中,知道他们打的是苍龙七宿图的主意,所以傅云书一直装作昏睡。是以,楚谦音他们的谈话也不避讳着“昏迷不醒”的傅云书。 傅云书从他们的谈话中,知道那天晚上楚谦音设计月千留,故意将船开到风暴中,船翻了之后,楚谦音的手下对于沉水的月千留以及月千留带来的侍卫下了杀手。估计就连月千留自己都没有想到,当年他能从昭帝与萧阙两个人的追杀中逃脱,潜伏在南狄多年,最后竟然死在了一个名不经传的小人物算计中。 月千留与一众侍卫虽然武功高强,但是落水之后不会泅水的他们只能任人宰割。楚谦音也当真是心狠手辣,原本是借助着南狄的力量逃出了楚江,利用完之后,说翻脸就翻脸,其手段狠戾,让傅云书不寒而栗。 傅云书从未见过,如同楚谦音这般的反复小人,也更加坚定了傅云书想要逃脱的决心…… 第358章 寂静喧哗 第358章 寂静喧哗 傅云书从上岸之后,整整的昏迷了十天的时间,一开始楚谦音还时常的过来看傅云书是否已经清醒,但是傅云书在床榻上躺着一点好转的迹象都没有,楚谦音只是每天晚上问下锦奴傅云书的情况如何,而周边的侍卫笃定一个昏迷的人出不了什么问题,看守也渐渐的松散了起来。 楚谦音每日很忙一般,从他们的对话里,傅云书知道他们现在这个地方是叫做渔镇的小镇子,左边挨着洛原,右边穿过大山便就是宁州,在当年越国未曾被曦国合并的时候,这里曾是两个国家间交界的小镇,也就是意味着,此处离洛原与宁州两处太近对于楚谦音而言傅云书的踪迹越发的容易会被人发现。 按照楚谦音的计划,他们落脚上岸的地方应该是在宁西的小镇,却没想到在暴风雨中,航行出现了偏差,是以到了此处来了。 傅云书不醒,根本就无法打探到苍龙七宿图的下落,这些时日楚谦音一直在忙着掩饰他们的踪迹,二来是打探京城中的消息。 在临镇风与萧阙二人的对决中,最终还是临镇风败了。萧阙这一局不可不赢的漂亮,除去了临镇风,所有的罪名因为楚谦音与南狄的勾结算在了他们的身上,而楚临公,因为楚谦音的软禁与喂了慢性毒药病死,外面传言是因为被楚谦音的忤逆而气死的。 一时间,楚谦音在曦国可谓是臭名远闻,楚谦音知道萧阙手段了得,可是没想到萧阙不过略一做手脚,便让他从身份高贵的侯府世子成为了过街的老鼠,心中自然对萧阙怨恨更加多了一重。他所有的希望都被萧阙给掐灭了,唯一的指望,便就是能够等傅云书醒了得到苍龙七宿图,摆脱这样狼狈尴尬的境地。 如今昭帝病重,急召萧阙回京城,回到京城之后,那便是萧阙的天地。他精心谋划、所求的不就是这么一天么。 两个人,本就是不该有任何交集,如今在岁月的长河中,她与萧阙两个人短暂的相聚、最终又分离,她的手,摸上了自己的小腹,两个人连唯一的羁绊都已经没有了,算是某一种天意吧。 此后他在京城,追寻他想要的王位,平复他的不甘;她在遥远的塞外,守护着自己想要守护的东西。从此后,京城塞外,他们各自安好。 四月末的阳光没有丝毫吝啬的从雕花的窗户洒入了房间内,外面是街市上小贩热闹的吆喝声,还有外面蒸着米糕的香味也随着风飘到了院子里。 所谓大隐于市,楚谦音为了躲避宁家与洛原等人的追查,藏身的地方是租来的农家小院子里,一整间的院子都被楚谦音花了大价钱租了下来,这里大多数租住的人都是做买卖的商人,来往流动人口很多,旁边便就是人口密集的市集,若是有什么突发情况,可以顺利的离开。 傅云书假装昏迷了这些时日,知道半下午这个时辰楚谦音出去了,没有楚谦音的吩咐,那些侍卫只在远远的站着并不会起来打扰她,这个时辰,锦奴正在厨房煎药,也不会进来。 傅云书动了动身子,在床上躺了大半个月,身子十分的虚弱,扶着床边靠了许久才阻挡住那眩晕的感觉。大半个月她在昏迷,什么都不能吃,大夫开的药中加了人参等物,可以让她保存基本的体力活动。 尝试着下床走了会儿,总算能够站稳,傅云书听见外面静悄悄的,大着胆子,猫腰走到了窗户边上,将窗户打开了一条小小的缝隙,看到外面并无守卫,便放心的将窗户开大了点。 她现在是在租住的屋子二楼,窗户外面便就是热闹的集市,人很多很热闹,也是极其能够掩饰藏身的地方。 宁州,与这个小镇只隔着一座山,望着外面热闹的集市,恍若回到曾经在宁州的岁月,那时她与裴钰两个人满大街的跑,街边的炒栗子、热年糕、糖葫芦,是她此生都难以相忘的场景。前世今生,未曾想到有生之年会来到离这一片土地上这般近的地方…… 近乡情怯,越是离曾经的“故乡”越近,傅云书心中却有一种莫名的畏惧,前世那一场大火、裴家人的呼救声,恍若历历在目,曾经多少个午夜梦回中被惊醒,她是那般的害怕,害怕裴家也会如同前一世一般,重蹈前一世的覆辙。 她已经失去了沧海,不能再失去裴家人了…… 四月的阳光照在身上,可是傅云书只觉得手脚冰凉到心都是冷的,纵然身处在烟火尘,可是耳边却是喧哗的寂静。 此后的三天时间,傅云书依旧在楚谦音他们来看她的时候“昏迷不醒”,无人的时候偷偷的起床在房间内走几步,一是为了能够早点恢复体力,二是在暗中留意观察楚谦音的暗卫们换班的情况与他们的布置…… 四月末,春末夏初,凤仪宫中如同往日一般,虽然已经到了深夜,却依旧是灯火通明,玄凌的眼中带着血丝,显然已经很久都没有好好的睡觉了。 “萧阙已经到了翼城。”玄凌压低声音,是以声音听起来有几分嘶哑的说道。 皇后脸色沉的难看:“想不到他竟然有这般本事,你派出的刺客、哥哥的死士,竟然都不能阻挡他回京的脚步。” 玄凌看着皇后,脸色有几分踌躇的说道:“母后……难道我们真的……” 见着玄凌到了这个时候,神色还有几分踌躇,皇后眼中带着几分厉色看了玄凌一眼,说道:“都已经到了这个时候了你难道还想停手,从派人追杀萧阙那一刻,就注定了我们不能回头,就算是萧阙回到京城计较这件事情,若是你父皇知道你派兵追杀萧阙……” 昭帝年纪越大,脾气越阴晴不定,纵然昭帝再怎么不待见萧阙这个儿子、就算是萧阙不会因为他们派兵追杀萧阙的事情计较。但是那个秘密——是昭帝的禁忌,若是昭帝知道,那个秘密玄凌知道了,就算昭帝因为玄凌是他的儿子会放过玄凌,但是昭帝定然是不会放过她的…… 这些年来,昭帝虽然冷落着她,但是她与昭帝之间依旧相安无事,还不是因为她足够的懂事,能够将当年的事情守口如瓶。若是昭帝知道,她已经不再值得信任了,就算是如今昭帝病重,可是一想到昭帝的手段,她都不由得打了个冷战…… 这般想着,她更加不会应允玄凌这个时候抽手了。 玄凌也知道,那关乎着皇家的秘闻、从他听到皇后说起的那一刻开始,便已经注定了没有回头的路,所以……他踌躇,不过是因为有些害怕若是这件事情失败之后会造成的严重后果。 可是,已经是选择了这一条不可回头的路,只能孤注一掷…… “儿臣已经调动了翼城的人马,只等着萧阙到了翼城便展开最后的追阻,若是不能将萧阙阻杀在翼城,那么翼城的兵马直接会调遣到京城中来……”翼城的曲阳是他一手提拔上来的,这些年明面上二人没有什么来往,但是却是一直在暗中支持他。 玄凌阴沉着脸色说道,若是真的要宫变,他自信御林军能够听从他的调遣,可是昭帝——虽然病重,但是留下的一招后路,让清远侯接手皇城军,到时若是宫中的天变了,难保清远侯会成为心腹大患,是以,便调遣了翼城的军队来有备无患。 看着玄凌冷漠的眼神,皇后第一次在玄凌的身上看见与昭帝同样相似的东西——一样的冷酷无情,一样的未达目的,可以不择手段,眼中闪烁的,是与昭帝一样的光芒——那是野心的光芒。 当年,五王之乱的那一晚上,那时——她已经是昭帝的正妃,那一个晚上,英王府彻夜灯火不眠,穿着黑色衣服的神秘人在府内进进出出,次日,整个京城的天地都变了。而她,身为他的王妃,事先没有一点的消息,他甚至的没有想过,若是那一日举事事败,她又该如何…… “母后?”见着皇后不知为何忽然出神呢,玄凌不由得开口提醒皇后道,皇后回神,看着玄凌笑了笑说道:“既然太子已经有了主意,那本宫就放心了,宫中有哀家在,等到那一日起事,本宫会下懿旨将宫门都打开,方便军队进宫……” 母子二人正商议着呢,忽然听到外面一阵喧哗,海棠慌慌张张的进来说道:“娘娘,歆羽夫人,歆羽夫人要生了……” 玄凌与皇后二人对视了一眼,皇后不由得将手中的茶盏打翻在了地上,面色狰狞…… 慈宁宫中,太后还跪在佛前念经,素心犹豫了片刻还是进去,说道:“娘娘,歆羽夫人动了胎气,要临盆了……” 太后拨动着佛珠的手顿了顿,虽然她不待见歆羽夫人,但是她肚子里怀的可是皇家的骨肉,她不能坐视不理。 于是起身说道:“产婆、嬷嬷可都找好了,素心你亲自带人过去盯着,不要让皇后动了什么手脚。” 这些年她虽然不问宫中的事情,但是却并不代表着不知道宫中那些肮脏的事情。之前皇后做了哪些的手脚太后可以不过问,但是毕竟歆羽夫人将要生的是皇家的骨血,不能由着皇后胡来。若是有她在,皇后多少会避讳着点。 素心应下,连忙吩咐人去,太后也说道:“给哀家换身衣服,哀家也去琉璃宫……” “太后,歆羽夫人是在勤政殿动了胎气的。”素心小声的说道。 太后的眉头皱了皱,知道这些时日皇上生病都是歆羽夫人陪伴在左右的,便没有多说什么,再者说,勤政殿,皇上的寝宫,就算是皇后要做什么也没有机会……只叫宫人换好衣服摆驾去勤政殿。 这个晚上,注定不平静…… 第359章 生命初始 第359章 生命初始 夜色沉沉,锦奴照旧端来了药喂给“昏迷”中的傅云书,从他们的对话听出来,萧阙一行人已经到了翼城,快到京城,这些时日楚谦音也越发的没有耐心,傅云书知道,若是再装下去,楚谦音迟早会发现不对劲的。 锦奴完成任务一般将药喂给了傅云书,隔壁的厅堂依旧是灯火通明,傅云书听到他们在商议着事情。 如今洛原的人马、宁州的裴家人等人都在他们落水的海域周边搜寻,三方力量之下,渔镇这个小镇子迟早会被他们找到的,三方人马中,就连顾叡都已经被惊动在找人,相反,之前楚谦音一直忌惮的萧阙,却似乎是没有听到丝毫风声一般,一点动静都没有。 他们在商议着,渔镇终非是久留之地,楚谦音手下的谋士跟楚谦音提议,如今南狄因为月千留之事,南狄已经不能合作,早三方力量的夹击之下,楚谦音独自一人的力量孤掌难鸣,不如直接北上,投靠北戎。 北戎的新大王是有勇无谋之辈,并非如同耶律寒一般是狡诈之徒,若是能够与北戎合作有北戎为依靠慢慢筹谋,总好过在他们几股力量之下夹缝难以生存的好。 这些时日,楚谦音一直是早出晚归的,应该就是听了亲信的话,与北戎联络上了,这两日宅子内多了不少说话口音奇怪的人。若是真的等楚谦音与北戎的人马联络上,那她更加无逃跑的可能。 锦奴照旧的喂完药之后便就去回话去了,房间内还留着一盏油灯,是锦奴用来半夜喂药的时候用的。外面,侍卫正在跟楚谦音回话,这些时日他们这些人在沿海边上搜查,月千留侍卫的尸首都找到了,唯独没有找到月千留的尸体。 想到月千留那人狡诈阴险的手段,楚谦音心中十分不安若是月千留没死,依照他锱铢必较的性格绝对饶不了他的,是以楚谦音已经与北戎的人联络上,规划好路线两日后便要启程回北戎。 两日的时间……等到外面所有的声音都停了之后,傅云书睁开眼,看着点着的油灯,她已经再没有时间观望了…… 傅云书起身,这些时日用药再加上她偷偷的下床走动身子已经恢复了差不多,没有之前那般软弱无力,拿起桌子上的油灯引着了床上的被絮丢向了窗户旁边,紧接着将垂着的幔帐一角点着。 北方天气干燥,很快屋子里便就燃起了浓烟引进来了屋子外的人,傅云书弯腰躲在了门后,外面的侍卫见此惊变,立即的跑到床边查看傅云书的情况,傅云书趁着他们没有反应过来,立即的夺门而出,左边是楚谦音他们住的厢房,傅云书便从右面的回廊跑出去。 “走水了……”里面火势大盛,此处木质的阁楼是一间连着一间,里面着的火很快便就烧到了旁边的院落,一团大乱,有着只穿着中衣便就跑了出来,有人连忙提着水桶救火,傅云书低着头将头发打乱,跟着人群趁乱跑出院子中。 外面便是集市,只要跑出这个院子中在人群的掩护下,她的踪迹,便就如同石沉大海…… 宫中一片的灯火通明,勤政殿的偏殿中,御医守在外面,产婆进进出出的忙着,因为是头胎,所以生的时间特别长,外面皇后与太后二人看着宫女们端着血水进进出出,皇后的脸色沉了沉,看了在拨动念珠的太后一眼。谁也没想到,一向看歆羽夫人不顺眼的太后竟然也会被惊动来此,太后如今在这里,她想做什么手脚更难了。 脸色微沉,心中只道是晦气,若是等着里面的那个人真的平安生下皇子——若是玄凌真的要动手的话,生不生下皇子对于她没有什么影响,只是心中不甘心啊……她素来视歆羽为眼中钉,歆羽夫人怀孕本就是让她如鲠在喉,跟何况平安诞下皇子呢。 皇后的眼中闪过了一丝寒意,捏着手帕的手不自觉的绞尽了,面上却是一片关切之情:“怎么回事,都过了两个时辰里面一点动静都没有?” “回娘娘的话,夫人的胎儿太大,产婆说怕是有些难产。”听到“难产”两个字,皇后的眼中闪过了一抹幸灾乐祸的神色,但是口中还是说着让御医拿最好的药。 太后只看了皇后一眼,并没有说什么,外面正说着话呢,里面有些喧哗声,却是一个御医拦住了端着参汤的宫女,宫女高声的说道:“是嬷嬷吩咐端给夫人的汤药,这位大人怎么拦着奴婢……” 因为宫女要进去,年轻的御医拦着不让进去,将皇后与太后两个人都惊动了,皇后率先走到前面,瞪着拦着宫女的御医说道:“你是怎么当差的,拦着夫人的参汤不让进去,若是夫人与皇子出了什么问题你可担当的起?” 皇后一来,一开口便就拿那御医问罪,见着是年轻的医侍,便让人给他拉下去,太后也扶着素心的手进来,说道:“既然这个孩子拦着不让送参汤进去,便有他的道理在。” 有了太后的示意,那个年轻的御医便说道:“回太后、娘娘的话,这用来提神的汤药中有问题……” 见那年轻的御医一说,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他的身上,皇后的眉心一跳,太后不等皇后发话,便问道:“汤药里面有什么问题?” “给夫人提神的汤药中多加了一味药,这种药与人参类似,但是正在生产的产妇却是碰不得的,若是碰了气衰重则会母子双陨,就算侥幸生下孩子,但是产妇必定会血崩而死……” “哪里来的年轻人胡言乱语,这汤药过了这么多御医的手,都没什么问题,怎么到了你手上就成了毒药……”这边才要命人给他拉下去,却被太后阻止,太后的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吩咐道:“请张御医来看。” 张御医是御医院的院首,今日本不该是他当值。外面这一耽误,里面传来了一声婴儿的啼哭声,里面的嬷嬷笑着出来,说道:“恭喜太后、恭喜皇后,是个小皇子……” 在这样的一个乱世,在这样一个危机四伏的宫廷,处处是杀孽与死亡的气息,一个新的生命的降临,带来的是希望,亦或者是痛苦的延续?没有人知道未来如何,如同二十五年前的那个晚上,那个孩子出生在这个世上的时候,他的笑容是初生婴儿的纯净无邪,未曾能预料到自己今后的命运是什么样的。 太后接过了嬷嬷手中的婴儿,看着一直啼哭的婴儿到了她的怀中之后便就安静了下来,心中感慨万千,小小的生命那般的柔软。 四十六年前,她的孩子在一个雷雨的夜出生,她甚至来不及抱抱他,便被匆匆带出了宫外,换回的是一个女婴。啼哭的女婴,到了她的怀中就安静了,甜甜的笑容抚平了她骨肉分离之痛,是以,在幽幽深宫中,她待她如同己出。 二十五年前,也是一个夜晚,她亲手将那个孩子接生,他的身上流着她在这世间两个至亲人的血,从一出生开始,便就承载了两代人的恩怨。 在那样的境况之下,谁也不能预料到他的未来如何…… 那一刻,皇后的目光落在被明黄色绸缎包裹的婴儿,落在太后带着笑意的脸上,神色有些僵硬——从孩子一出生开始,太后便就这样喜欢这个孩子,有皇上和太后护着,她对这两对母子下手更难了。 “是个皇子,想必皇上见了定然高兴,将小皇子抱给皇上看看。”太后的目光扫过了沉默的皇后一眼,对嬷嬷说道。 嬷嬷刚想抱着孩子过去,太后沉默了一会儿,说道:“算了,哀家也许久没见到皇上了,哀家也一同去吧……” 勤政殿中,点着的熏香盖过了草药的味道,龙榻上穿着明黄色寝衣的帝王一脸病容,如同垂朽的老人,唯独那一双眼,依旧明亮、锐利。 母子二人多年未曾相见,嬷嬷将小皇子抱给昭帝看了一眼之后便将孩子抱了出去,寝宫内,只剩下他们母子二人。 昭帝咳嗽了一声,看着宫人将孩子抱出去的身影,说道:“朕以为,到死母后都不会来见朕……” 太后看了一眼自己的长子,这是她抚养长大的孩子,从小跟她母子关系亲近,当年在深宫中、当年的临皇后欺压下,母子二人相依为命,他从小十分懂事,到了长大,便就知道如何的在他父皇面前维护她;也正是他,当年毫不犹豫的不顾她的苦苦哀求,软禁了朝云、一杯毒酒赐死了他的亲弟弟。 原本亲密的母子二人,到后更是视如仇敌,这些年未曾再见,一个垂垂老矣,一个卧病在床,昔年很多的事情,恍若历历在目,浮现在眼前。 太后看了昭帝一眼说道:“要是死,也是哀家死在你前面。” 或许是看到那个孩子的出生,让太后不由得想到了当年在宫中的岁月,那两个孩子,从小感情就好,骨肉亲情,在皇家弥足珍贵。 可是,是什么时候开始,那个孩子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原本兄妹之情,在日久相处之间慢慢的变了性质…… 第360章 一念之间 第360章 一念之间 院子的大门便就在前方,触手可及,周边的人来来回回奔跑着,是敌是友难以分辨,傅云书也不敢呼救。 外面夜色沉沉,晚上的集市已经已无白日的人声鼎沸,傅云书却已经没有了选择的余地,咬牙一转身踏出了门外。 脚刚踏出门口,傅云书便听到后面有脚步声,不确定是不是楚谦音的人,傅云书拼尽了全力奔跑,刚跑到巷口,却见外面一辆马车守在那里,傅云书迟疑了片刻,后面楚谦音的人已经追了上来,马车里忽然斜飞出了长鞭将傅云书拦腰卷起,傅云书只觉得身子腾空,一片眩晕,等回神的时候已经安安稳稳的落在了马车中。 却见马车里,一个青衣男子巍然不动的坐在那里,晚风吹动了车帘,一缕月光洒了进来,照在那个男子的脸上清冷的恍若天神,纵然双鬓已经染了霜华,可是岁月丝毫不减他的风采。 马车里垫着厚厚的毯子,她被长鞭卷着甩进来,那人用了巧力,是以身上并没有摔疼,只是趴在马车毯子上,以一种匍匐的姿态在顾叡的脚下。 顾叡纹丝不动的眼神中闪过了一丝愕然,显然是不明白傅云书为什么会这般的狼狈——因为大火中,傅云书身上被烟火的脸上一阵黑一阵灰,逃离过程中为了怕对方认出自己,傅云书故意打乱了头发,整个人匍匐在地上。 虽然是顾叡的到来帮助傅云书脱险,但是之前顾叡的言辞之中对她有轻视之意,傅云书见自己这般狼狈的模样落在了顾叡的眼中,又是以这般卑微的姿态在顾叡的脚下,抿了抿嘴唇,快速的从地毯上爬起来,半跪坐在了地上,紧绷着下颚,一脸戒备的样子,让顾叡不由得笑了笑,递出了一方手帕给傅云书,温声的说道:“擦擦脸吧。” 傅云书接过了那一方青色的手帕,上面犹自绣着两片竹叶,顾叡温和的语气、与之前在萧阙面前那般难听的跟他说话的人判若两人,傅云书胡乱的擦了擦脸,马车一片沉寂,傅云书犹自惊魂未定的坐在那里,倔强的眼神下掩藏着不安。 “没事了……”顾叡自救了傅云书之后,见傅云书没说话,他便也就没开口——他本就不善于言辞的人,万一傅云书哭了的话他还从未安慰过哭鼻子的小姑娘呢。 可是傅云书被救之后并没有哭,只是安静的坐在那里倔强的看着他,似乎是那一日他的恶劣态度,让小姑娘对他依旧有戒心。 外面顾叡带来的马车已经快速的离开了巷子,顾叡带来的手下阻住了追兵,马车飞快的在宁静的街道上行驶着,顾叡干巴巴的说完这句话之后便也就没有说什么了,沉默的只听得见马车碾过的声音。 傅云书知道,纵然之前顾叡再怎么不待见她,但是如今在顾叡的马车上已经是绝对安全了。从楚江掳走被困、再辗转到渔镇、再从楚谦音手中出逃,这短短数月的经历比之她一生还多,唯独到了此刻,傅云书才明白自己确然的安全了,就连顾叡冷冷的安慰语气,让傅云书眼眶一热。 说不上是因为劫后余生的喜悦,还是委屈的宣泄,虽然她借用衣袖的遮挡顾叡并没有看见她哭了,但是从她微红的眼圈可以瞧的出端倪。顾叡见着傅云书这般,微微的叹了口气…… 马车穿过了巷子街道,等出了小镇天色微亮,楚谦音的追兵早早的就被顾叡甩到了身后,他们已经安全脱险。她九死一生方才能从楚谦音手中逃了出来,而顾叡,就这样轻易的将她从楚谦音的手中救了出来,这,便就是力量的悬殊…… 在傅云书胡思乱想的时候,马车停了下来,顾叡探身挑开车帘,外面赶车的男子不知道在顾叡的耳边说了什么,顾叡下了马车,示意傅云书也下来。 却见这里是从渔镇出来的那一条笔直的官道,从中又有两个岔道口,傅云书目光疑惑的看向顾叡,顾叡指着那三个岔道口,说道:“这里有三条路,顺着这一条路,便是跟我一起回京城。”顾叡指着中间笔直的那一条路说道,紧接着,又指向了左边一条路;“左边这一条,是回宁州的路,裴亦云等人已经从宁州赶了过来,他的人马在等着你;右边一条,是去洛原的路,那里君泽岚正带领着你的臣民在那里等着迎接你的到来。” 傅云书听了顾叡的话,看了顾叡一眼,天边的一缕晨曦照进来,在那青衣人身上,举止投足,恍若谪仙,明明是这样清冷孤傲的一个人,可是傅云书却讨厌不起来。 傅云书嘴唇动了动,说道:“那先生是要带我走哪一条路?” 顾叡嘴角勾起了一抹笑容,浅浅的勾起了一抹纹路,他笑着看傅云书,那样的目光深邃一望不到底,他缓缓的开口说道:“并非是我要带你走哪条路,而是你选择走哪一条路。” 这三条路,如同三种截然不同的人生在她的面前平铺开来,她的选择如何,将决定了她的未来如何。所有一切都掌握在她的手中,做何种选择、今后选择什么样的人生,皆在她一念之间。 平原上,太阳正在缓缓的升起,绚烂的阳光给大地带来生的希望。 与此同时,翼城,血战了一晚上的萧阙同样看着天边太阳升起的方向,那里——曲言的头颅已经被他斩断挂在了城楼,“翼城将军曲言,刺杀朝中大员,意图谋反,诛之!” 萧阙站在城楼上,冷冷的眼神扫过了城楼下的士兵一眼,纵然他身受重伤,连日的被追杀让他十分狼藉不堪,但是有一种人,纵然低微到了尘土里,但是骨子里的风华却不会折损半分……萧阙,便就是这样的一种人。 士兵们放下了武器,昨日晚上——一万将士于山谷中围捕这三人,千军万马中,这三个人仅凭手中的剑杀出了一条血路,黎民时分,那个白衣人身法如同鬼魅一般取了将军的首级,主帅一死,他们只能降了…… 萧阙白色的衣服被血浸染透了,之前未曾愈合的伤口又再一次的裂开,身上的血分不清楚是他的还是敌人的,就连萧阙都受了伤,谢奕之与柳青宴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 万幸,与翼城的军队一夜苦战之后他们终于是赢了。翼城,已经是玄凌最后一股力量,京城,近在眼前…… 留守在京城毓尘阁中的人已经赶到了翼城,与此同时,在后面回京城的使团仪仗队也在黎民时分到达了翼城中。 萧阙换上了干净的白衣,无痕掀开车帘,萧阙在众人的叩拜之下上了马车——离京一年的左相终于回京城。 阳光下,车帘上用银线勾勒出杜若蘅芜反射出一种令人不敢逼视的光芒…… 萧阙的回归,又该给原本看似平静的京城掀起什么样的波澜? 昨晚,宫中迎接了一个新的生命,皇上最小的皇子、又是出自皇上最为宠爱的歆羽夫人,自然一出生便受到了万般的关注。 或许是为了彰显出自己对于这个新出生孙儿的宠爱,太后亲自指派了身边得力的宫女素月亲自挑选了几个嬷嬷去伺候生产完的歆羽夫人,与刚出生的孙儿,除了太后与皇上之外,任何人都难以接近。 “娘娘,您都一晚上没睡了,歇息下吧。”素心为太后捏着肩膀,一面说道。 太后咳嗽了两声,一晚上发生了太多的事情,再加上她与昭帝的那一番对话,恍若昔年的往事一一浮现在眼前。 他说:“母后,这些年朕真的恨你们… 曾经骨肉相连的母子两个人,如今却反目成仇人。太后恨昭帝,恨他的绝情,恨他下旨赐死了自己的亲弟弟,恨他将自己唯一的女儿软禁郁郁而终。 昭帝同样,也恨太后。 她曾经的麟儿,后来的九五之尊,在那一晚上或许是因为病痛的折磨、又或许是因为初生生命的触动,他终于吐露了多年的心里话。 他说,母后,若当年你没有将朝云抱到宫中来,那该多好。 那时,我登基为帝,她必然要进宫选妃,就算是第一眼看见她,我也会喜欢上她的; 那时,我们不必顾忌着什么人伦大忌,不必顾忌着皇家颜面,也不必顾忌着天下人的流言蜚语,她将是我最宠爱的妃子、唯一的皇后。 烛火摇曳,沉默在母子二人周围蔓延,若非是当年的一念之差,她的一双儿女,会不会就不是如今这样的死局? 从未有过的无力与疲惫从心中蔓延,悔恨、疲惫在心中交错着……素心见着太后脸色难看,想着太后年纪大了,昨天晚上又劳心劳力了一个晚上,怕太后有什么不测,便想着要不要去传御医去。还不等素心说什么,却见靠在软榻上的太后一口鲜血已经吐了出来……素心的脸色立即变了,连忙高声让人去传御医。 太后无力的靠着素心身上,阖上了双眼,阖上双眼之前,素心听见太后在低声的叫着“怀朝……” 怀朝,那个名字,是那个孩子四岁的时候才得了这个名字。怀朝,怀朝,一世怀朝…… 第361章 快速成长 第361章 快速成长 马车在回京城的官道上急速的行驶着,两个时辰过去了,外面赶车的应龙终究是忍不住问道:“先生,真的由傅姑娘去了吗?那公子那边该如何的交待?” 里面顾叡久久的没有说话,应龙想到了顾叡的性格,他素来是不喜欢他们多事的,是他逾越了,在应龙以为顾叡不会说什么的时候,里面顾叡缓缓的开口说道:“路是她自己的选择的,既然她不愿意跟我们一起回京城,强求又有什么用?” 顾叡没有想到,她竟然会选择走那样的一条路。 若是她选择回京城,依照萧阙的性格就算是京城中危险重重,但是绝对会护她安好;就算是不愿意面对萧阙,回到宁州,裴家人也可以让她一世无忧。可是选择那一条路,在回去的路上将有多少风雨、多少未知,处处充斥着危险,再也没有一个人能将她护在身后。 可是,她还是毅然决然的选择了走上那一条路。那一刻,在傅云书做出选择的时候,顾叡不是不诧异的,他错愕的看着傅云书——对于傅云书的映像,是被萧阙保护的很好,有点小聪明的小姑娘。可是在短短数月的时间,她从本质上发生了变化,明明不过是十五岁的小姑娘,其眼中的光芒与风华却是让人有一种不敢逼视之感。 顾叡在出神,一边的应龙见顾叡说了等于没说,不由得嘴角抽了抽,继续好奇的问道:“那之前先生不是一直反对傅姑娘回洛原吗?那为何这次竟然亲自送她去洛原?” 顾叡许久都没有说话。 为何一开始反对傅云书去洛原,是因为萧阙。自己教导出来的徒弟,顾叡深知萧阙的性格,他怕萧阙孤注一掷与那人对峙,他之前无法阻止萧阙做那件事情是因为萧阙没有任何牵挂,如今萧阙有了傅云书,他便想将傅云书按压在萧阙的身边——就算是到了那种最糟糕的局势的时候,萧阙会考虑到傅云书,不会做的那般决绝。 可是——他忘记了,母子二人的眉眼那般的相似,就算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性格也是一样。当年的事情已经成了萧阙的执念,刺杀临镇风——萧阙宁愿舍弃了傅云书也要杀了他,没有什么阻止萧阙复仇的脚步。还不如顺其自然。 “毓烟这个孩子啊……”顾叡深深的叹了口气,语气中满是无奈,就算如他,也有无能为力的时候。 很久都没有听见先生叫公子的字了,应龙的思绪忽然飞的很远起来,二十多年前,那个孩子跪在毓尘阁的门前三天三夜,最终先生还是抵挡不过那个孩子的倔强,收了他为徒。在知道那个孩子的姓名的时候——楚怀朝,他看见多年已经心静如水的先生脸上浮现出了一种奇异的表情,那是一种痛苦、懊悔、追恨的表情,先生破例收了他为徒,取名为萧阙,字毓烟。 若是先生有孩子的话,按照顾家的规矩,应该是以“萧”字辈取名。这些年来,先生为了朝云公主终身未取,是以,他全然的将公子当做了自己的孩子。 公子名萧阙,先生为他取字“毓烟”。毓烟,蓝田日暖玉生烟,此后的半句是“此情待可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这些年,先生一直是悔恨的吧…… 马车平稳的在官道上行驶着,应龙猜测不出,马车离的人此时是什么样的心境,而他们飞速的赶回京城,等他们到京城的时候,又会是什么样的光景?应虎传信说,如今公子,已经在翼城了…… 想到公子,应龙想到应虎在信中几乎是带着哀求的语气求他们尽量早些的回到京城——等公子到了京城大事定下之后,必定会查傅姑娘的下落,到时候一起帮忙隐瞒傅姑娘消息的人绝对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只求先生到时候能到京城,公子的怒火能减少一点。 想到此处的时候,应龙不由得叹了口气,似乎是自言自语又似乎是在问顾叡说道:“这傅姑娘为什么要回洛原呢?” “真的没想到你选择回洛原。”简单的不起眼的马车在小道上行驶着,随行的数十个侍卫紧紧将马车护在中间,马车的边上是一个紫衣锦袍的青年骑着马,与马车并行。 半年没见,君泽岚的样子一如当年分别的那般,一袭紫衣,以鲛绡蒙眼,若是远远的看过去的话,必定以为是哪家富贵人家的子弟,丝毫看不出他竟然是义军的首领。 傅云书想到之前萧阙所说,如今凰国义军中有一文一武才支撑着凰国遗民在这些年朝廷的追捕之下得以保全,寒山先生主文、君泽岚主武,可是君泽岚丝毫不像是会武的样子呢。 真的是个令人看不透的人。 傅云书见君泽岚问,眼眸微垂,不答反问道:“那你以为我会选择谁?” “我以为你会选择和顾先生回到京城去。”君泽岚慢悠悠的说道,“萧阙在京城,当年你之所以答应于我做这一场交易,全然是为了萧阙。毕竟之前在楚江的时候,你是那么的不愿意来洛原。我很好奇,究竟是什么令你改了主意?” 一面说着,蒙在鲛绡中的眼在试探打量着傅云书,纵然有鲛绡,却遮挡不住他眼中的光芒。 傅云书没有避开君泽岚的光芒,嘴角勾起了一抹似笑非笑的笑容道:“君卿,若是我记得不错的话回到凰国我便就是你的主君了,有哪个臣子会对自己的主君这般的说话的吗?” 若是说,之前傅云书温润如玉,如同一块璞玉一般玲珑剔透让人的目光忍不住的被吸引、喜欢;那么如今的傅云书,眉宇之间多了一层凌厉,整个人,如同一柄利剑,带着令人不敢逼视的锋芒。 这般的模样,让君泽岚想起了年幼的时候,自己仰望的那个人——血脉真的是个很奇妙的东西,纵然傅云书的模样肖似于她的母亲,可是骨子里遗传的血脉,像极了那个风华倾绝天下的人…… 傅云书原本是不喜欢君泽岚多言与含笑的语气,所以才半是讥讽的说了这一番话,没想到君泽岚竟然当了真,这般一本正经的应了下来,傅云书不知道他的语气究竟是揶揄还是认真。 傅云书默了默,转移了话题,说道:“交代你做的事情,你可有去做好?” 君泽岚把玩着手中的马鞭十分悠闲,见着傅云书问及,笑了笑说道:“这可是公主交给我做的第一件事情,我怎么能不做好,不过……” 君泽岚的眼神好奇的看着傅云书,说道:“楚谦音害公主落入险境又吃了这么大的苦头,顾叡先生本想杀了楚谦音为公主出气,为什么公主会阻拦顾先生呢……” 君泽岚一口一个公主,叫的好不亲密,傅云书的眉心动了动,说道:“君公子还是叫我傅姑娘吧,公主我听的不习惯。” “以后终归是要习惯的。”君泽岚看着傅云书一眼,慢悠悠的说道,见君泽岚这般说,傅云书的嘴唇动了动,是啊,到了洛原,她便不再是傅云书傅姑娘,而是凰涅公主,一个陌生的名字,一个陌生的称呼。 见傅云书出神,君泽岚再次提醒傅云书他所问的那个问题。 见着君泽岚这般执着于这个问题,傅云书便淡淡的回答道:“死有什么可怕的,最可怕的是生不如死……楚谦音那样的人,死算是便宜他了……” 沧海的死,还有腹中那个尚且未出世的孩子的死……傅云书都算在了楚谦音的身上,生平第一次,那般的恨一个人。 留楚谦音一条性命,又让君泽岚找到月千留,将他他与北戎勾结的消息透露他,依照月千留心胸狭窄锱铢必较的性格,楚谦音就算是躲到北戎月千留都不会放过他的。 就算是有北戎的庇护,楚谦音只能战战兢兢的活着,她希望楚谦音在月千留的追杀算计下活的时间更久一些,等到她能变得更加强大、不需要借助别人的力量就可以亲自的找到他报复,为沧海报仇。也为——傅云书摸上了自己的平坦的小腹,眼中不自觉的流露出了一种怅然…… 从君泽岚的角度上看过去,只看到傅云书的侧脸,并看不能看清楚她的神情如何。 半年的时间不见,在傅云书身上所发生的变化太大,就连他都有些看不透她了…… 在君泽岚的印象中,傅云书一直是躲在别人的身后,依靠别人遮挡住风雨的一个小姑娘而已。可是,她在对付楚谦音的手段与言语之间流露出来的恨意不由得让君泽岚侧目。 究竟半年的时间发生了什么竟然可以让一个人这般快速的成长? 或许是君泽岚打量的眼神太过于明显,傅云书抬头看他,却见君泽岚似乎是自言自语一般,骑着马看着远方含笑说道:“我只是有些诧异你为何选择回到洛原,毕竟你就算是不想回京城、回到宁州的可能性也很大一点吧。任何人都不会想到你竟然会选择会洛原,好奇心嘛人皆有之,我这般问你只是好奇而已,绝对不是想知道你与萧阙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矛盾。” 傅云书的脸色冷了冷,将车帘放了下来,遮挡住了他探究的视线…… 第362章 深夜兵谏 第362章 深夜兵谏 上好的白瓷杯中从他的手中跌落,因为过于惊骇让他原本俊朗的面容此刻看起来十分扭曲,从翼城快马加鞭将消息递过来的侍卫如同木桩一般守在边上,外面夜色沉沉,从封锁的翼城中拼死将消息送到京城,一路上遇到重重阻挠。 此时,距离翼城曲言伏击萧阙不成反被阻杀,萧阙掌控了翼城的军队的消息已经过了整整一天的时间。原本在深宫中,等着宫外传递来好消息的玄凌,闻此失利的消息,心中惊骇异常。 他千算万算,就算是算准了萧阙能够逃脱翼城军队的追捕,却没有算到,萧阙竟然有那样如此的本事——一举歼灭了翼城军队最为精锐的部队,又亲手杀了曲言。据探子来说,这次从楚江回来他们为了加快速度只有三人一齐而行,也就是说他们仅仅凭借着三人的力量而无外力的救援从千军万马中全身而退,并且取了将领的首级,这是——多么恐怖的力量。 玄凌此时已经错失了最好的时机,一天的时间,萧阙已经从翼城回京城的路上,快马加鞭,最迟明天便就可以到京城了。没有了翼城军队,如何能够里应外合夺下这皇城? 他已经对萧阙动手,昭帝会不会疑心他已经知道了萧阙的身世?不,他只要解释是因为傅云书的原因,出于对于萧阙的嫉恨所以才命人沿路阻杀萧阙,昭帝不会疑心到他已经知道那个惊天的秘密。 可是,他能够安然保证从昭帝手下脱身,大那是昭帝的性格阴晴不定,在病危之际,昭帝虽然封他为太子,但是谁也不知道那是不是安抚他的一个计策?不然为何昭帝会在病情稍微有好转的时候,瞒着所有人密诏萧阙进京。 为了这个位置,他俯首听命昭帝多年,在昭帝面前一直扮演着一个贤良皇子的形象,对于昭帝的意思从不忤逆,为的不就是那个位置?翘首以盼多年的位置,怎么可能拱手让给他人。 按照玄凌的预计,翼城那边阻杀萧阙的消息最迟是在今日早晨到达,所以今日一早,他手下的将领、门客都聚集在了府上,从日出到日落,翼城的消息姗姗来迟,却是这样的噩耗…… 所有人都在等他的一个决定。 玄凌在大厅中,点着的蜡烛明灭不定,他的脸上的表情也是如此。谁也不知道他此刻是在想着什么。 没有翼城军队的里应外合,原本逼宫八分必胜的把握只剩下不到五分,放弃原计划,萧阙回到京城,他足以有把握找到借口解释派人截杀萧阙的事情,顶多会被昭帝训斥一顿,就是他私自调动翼城军队的事情不好解释。 只是,若是真的等萧阙进京的话,想到昭帝对于萧阙的倚重,想到那一日在凤仪宫中听到的秘闻,想到秘密召萧阙回京城的那一道圣旨,若是昭帝真的有易储之意呢?萧阙身为左相,在朝中的力量不输给他,若是真的等昭帝为萧阙正名,昭帝的心偏向于萧阙,他拿什么跟萧阙斗? 这储君之争,一子落错,可就满盘皆输?他生来便就是皇上最为器重的皇子,他生来就是不甘心落于人后的性格,他又怎么可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位置,落于旁人之手呢? 五月初,玄月挂在枝梢,太子府中太子的门客与朝中偏向与太子的心腹都集聚在了府中大厅内;御林军中,效忠于太子的武将与太子的亲信府兵,站在太子府的庭院中听候太子的调遣。 夜风吹落了院里的蔷薇架上的落花,府中花园的院子中馥郁的花香不知是因为人们心情的沉重还是因为气氛的紧张,闻的让人头晕目眩,山雨欲来风满楼。 依稀记得,那是五月的午后,蒹葭宫中梨花谢了,缠绕在架子上的蔷薇花开的正好,细碎的花朵开的妩媚妖娆。 那一日是母妃的生日,所以他刻意的从太学请了半日的假早些回来陪母后。几个皇子中,他的功课是做的最好的,当时太傅便就批假了,还赞他有孝心。 他手中拿着出宫给母妃买的礼物、还有一串糖人,朝云十四岁了,还有一年便就到了及笄之年,却是个极其爱撒娇的性格,上一次五弟偷偷出宫买了糖人带给她之后她便喜欢上了,宫中做的糕点她看不上,总是喜欢民间的东西。 几个皇子中,属五弟与他的感情最好。五弟的母妃身份卑微,没有资格抚养皇子,所以五弟便就养在了蒹葭宫中,三个人一同长大。相比起来,父皇对于他给予的厚望更重,他比二人年长,朝云与五弟感情好如同玩伴,而他便是两个人的严兄。 虽然每日他要学的东西很多,没有太多的时间陪着弟弟妹妹,但是朝云却与他这个兄长并不疏远,他性格冷冽,底下的弟弟妹妹都怕他,只有朝云与翼坤与他的感情亲厚。 蒹葭宫是父皇亲自赐予母后的宫殿,也是父皇亲自赐字上去的。“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这些年,父皇是真的宠爱母后疼爱他们,奈何临皇后势力太大,所以这些年母后没少受委屈,父皇不是不知道,可是他是为人夫君、为人父的身份同时,也是一个要顾全大局的君王,他也只能无可奈何。 那时的他将母亲的委屈看在眼里,日后——若是他得了那个位置,必定不会如同父皇那般无用,连心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 那时的他以为,只要坐上那个位置,只要拥有无上的权势,便可以得到一切想要得到的东西。可是直到最后他才明白,帝王,也有帝王的无奈。 到了蒹葭宫的时候,母妃午睡方才醒,宫人们不知道去哪里了,只有素心姑姑陪在母妃,手中拿着楚江来的书信。 不过是这般想了片刻顿住了脚步,母妃与素心姑姑两个人的对话飘到了他的耳中:“一晃都十四年过去了,那个孩子也不知如今在楚江怎么样了……” 哪个孩子?那时,他心中好奇,顿住了脚步,院子前的修竹隐去了他的身影,里面谈话的主仆二人根本就没有注意到外面多了一个人。 素心姑姑一面为母妃捏着肩膀,一面说道:“每年侯爷从楚江的来信都会附上公子的画像,娘娘宽心好了。侯爷将公子视为己出,在楚江的侯府虽然比不上宫中尊贵,但是处境要比四皇子好过的多……” 听了素心的话,母妃眉心的郁结方才舒展几分,说道:“是啊,翼霄这个孩子这几年越发的能干性格也越发的沉默,除了跟朝云之外,就连跟本宫话都少了起来,看了只觉得让人心疼。” “那是皇上器重四皇子娘娘应该开心才是,四皇子话少,但是公主这些年对娘娘贴心的很,她与六皇子两个人在娘娘膝下承欢,蒹葭宫中比前些年可热闹多了。”素心不想让母妃在这大喜的日子伤心,便红捡一些开心的话题跟她说道。 母妃眉宇中的愁色淡了些,说道:“是啊,虽然朝云并非我亲生,但是这些年却如同亲生骨肉一般。当年将两个孩子换走本宫一直觉得对不起这两个孩子,如今青儿在楚江好好的,朝云也平安长大了,快到及笄之年,本宫要为她挑选个好人家,方才能对的起哥哥……” 那时,所谓晴天霹雳莫过于此,在他无意间,竟然知道了这样的一个秘闻——朝云竟然并非是他的亲生妹妹。 一瞬间思绪纷杂,他怕惊扰到里面谈话的两个人,便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心中的震撼难以用言语表达。 他想了很多的东西,当年母妃为什么要将两个孩子掉包?当年知道这样隐秘的事情人有多少? 短暂的震惊之后他又恢复了平日里的镇定,他招来了心腹吩咐他去查这件事情。 这件事情若是泄露了出去,对于母妃、对于楚家、对于他对于所有人都是灭顶之灾,这些年母妃与楚江来信密集,不知有没有泄露出什么或者有不该知道的人知道一些东西。他要去查,若是有什么蛛丝马迹露了出来,他必定要将危险斩杀在萌芽中。 他立在屋檐下,思绪纷乱,“皇兄……”一声愉快的声音如同出谷百灵一般,让他蓦然回头。 初夏的阳光那般绚烂,帘幕般碧叶红花的蔷薇花缠绕在木制的长廊上,风吹起了粉色的花朵在阳光下浮动、飞舞,空气中带着淡淡的梨花香味。 十四岁的少女年岁虽然尚小,却已可见日后的倾城颜色,见了他欢快的向他飞奔了过来,墨色的长发在空中飞舞着,丝毫不见往日的端庄模样。 如同年幼时无数次一样,他无奈的宠溺的接住了飞奔而来的她,只是那一刻、心中有什么终究是不一样了…… 在她的身后与她一同并肩而来的锦衣青年无奈扶额,说道:“朝云,你有了四哥就不要六哥了呀……” “六哥天天陪着我,四哥难得回来嘛~”她清脆的声音答道。 两个人,一问一答欢快的笑声足以驱走宫中的阴霾,在幽幽深宫中,如同五月的阳光那般明媚。 那,又是多少年前? “皇上不好了……”夏守忠难得的惊慌声音,将他从梦境中拉了回来,夏守忠脸色十分难看,说道:“太子,率领御林军兵谏……” 第363章 近乡情怯 第363章 近乡情怯 因为顾及到傅云书的身体,君泽岚心中虽然着急害怕傅云书反悔,但是还是放慢了路程。 出了渔镇一路向北,三日的行程到达了俞留郡,在客栈歇息修整一夜,明日出关便无客栈可休息,出了原本曦国的边境便就是十万大山,从山中绕行之后便就到了洛原,那本是她的故国也是她从未去过的地方。 越是接近洛原,或许是骨血里流淌着对故国故乡的眷恋,傅云书有一种难以言明的悸动…… “阿七,洛原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在客栈用晚膳的时候,因为外面似乎送来了什么情报,君泽岚出去处理事情去了。君泽岚不在,陪在傅云书身边的是个十分年轻的侍卫叫做阿七,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的模样,但是武功却是非常高的,很得君泽岚的信任,是以傅云书的安全重任便就交给了他来负责。 对于这个半路出现的公主,阿七等人都对他异常的尊敬。 当年公子陵带领着他们凰国遗民重建家园,不愿意被曦国融合,守护着自己的国家与信仰。虽然他们年轻没有机会仰视公子陵的风采,但是从先辈们口口相传下来已然成了神话般的人物。凰国人崇尚英雄,公子陵是他们当之无愧的英雄。 是以,当君泽岚他们知道傅云书的存在的时候心中的激动是难以用语言表达了。凰国覆灭多年,当年亡国的一代已经老矣,这是新的一代的天下。当年的国仇家恨对于有些人来说随着时间的推移已经慢慢的淡却。他们如果想要起事,需要一个名正言顺的借口与理由,唤醒沉睡的斗志与血气。 没有什么比流淌着皇室血脉的傅云书更加合适了。 对于这些侍卫们一种莫名的尊敬让傅云书很不习惯——当年凰国的英雄是她的父亲而已,又并非是她,比起君泽岚与寒山先生来说,她从未为那些亡国的百姓做过什么,这样的尊敬让她受之有愧。 是以一路上傅云书尽量在马车中减少出去,以免他们行礼或者以一种看英雄的眼神注视着她…… 不过阿七是君泽岚安排给她的侍卫,一路上与他的接触最多,傅云书态度随和,是以阿七与她相处便就没有之前那般客气拘谨了。 见傅云书问起洛原,阿七清秀的脸上不由得带上了一抹笑意,说道:“那是一个非常美丽的地方,春天一到凤凰花便就开了,满城的凤凰花就跟火一般的绚烂,凤凰花的花期很长,到了夏末的时候才会谢。” 傅云书不由得想到,当日在梦境中看到的延绵不绝的凤凰花木花开如火,冥冥之中有什么是注定的,前世今生,恍若洛原才是她此生的归宿一般。 对于洛原,傅云书听到的关于它的不过是只言片语而已,而且,都是从那个人口中听到的。 那里夏天的时候凤凰花开的时候最为美丽,小孩子喜欢摘开着的凤凰花吸取花汁;那里的屋子不同于曦国,他们的屋子都是木头做的两层阁楼,可以睡在阁楼上听到海水的声音;那里的人们尚武、崇尚英雄,但是十分的友好,没有曦国的繁文缛节,那里没有贵族与庶民之风,朝中用人,只论才华、不问出身。 也正是因为如此,在凰国覆灭这么些年之后,凰国虽覆灭、但是英魂却在,那些失去故国的遗民们纵然二十多年过去,但是依然坚守着自己的信念,并未被曦国所同化。 那里是个非常美好的地方,那里有着与她流着一样血脉的人。想到这里的时候,傅云书有一种奇异的感觉——当时答应君泽岚回到凰国是为了萧阙,现在回到凰国是为了形式所逼迫,从未有哪一条理由是为了凰国、凰国的百姓的。 可是这一路上,阿七与君泽岚所说的关于凰国的种种,让傅云书不由得对于那个地方多了一层向往之意,那是她的故国啊…… 两个人正说着话呢,门被推开,二人同时回头,进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君泽岚。 也不知他来了多久,二人的对话听去了多少。 见着君泽岚进来,阿七便行礼下去了,君泽岚为自己倒了一杯茶水,笑道:“想不到你竟然主动问起了洛原。” 这一路傅云书十分沉默,心事重重,眉宇之间没有了之前少女娇憨的明媚多了几分冷冽的气质,两颊褪去了婴儿肥,尖尖的下巴与深邃的眼神与公子陵更加神似,虽然这样更能够威慑住下面的那些人,但是君泽岚不知怎么的十分怀念之前在船上那一段时光娇憨明媚的少女。 君泽岚见傅云书一路上情绪不对劲,以为傅云书是不愿意回洛原、却有不得不回到洛原才如此,可是没想到傅云书却是主动的问起了关于洛原的事情,代表着,傅云书并没有那般的排斥洛原。 傅云书淡淡说道:“那里,算是我的故国吧。越是接近它的时候越是有近乡情怯之感,所以想要多了解一点。” 见傅云书这般说,君泽岚笑了笑没有说话。傅云书见着君泽岚浅淡的模样,有些好奇的问君泽岚道:“君家是隐世世家,在天下平定之后,便没有过问朝廷中的事情,纵然凰国灭亡,但是君家隐居琅琊根本就无任何影响,这些年你为何放着好好的家主不做,反而淌了这一趟浑水?” 复国之路,何其漫长?因为寒山先生曾是凰国的臣子,又与公子陵有师徒之缘分,对于故国的眷恋之情和赤子之心傅云书能够理解。可是君泽岚这般玩世不恭的性格,不像是那种将民族大义看的比自己还要重的人。 这些年来,究竟是什么作为君泽岚的信仰,让君泽岚为凰国义军奔走多年呢?这是傅云书一直都想不明白的问题。 俨然没有想到傅云书会问起这个问题,君泽岚沉默了许久,他的眼在鲛绡下傅云书看不清楚他的眼底深处究竟想着什么,沉默了许久之后傅云书以为君泽岚不会回答的时候却见君泽岚忽然开口说道:“没有凰国,君家便就没有了存在的意义。” 或许是惊讶于君泽岚会回答,或许是因为君泽岚所说的回答太过于深奥,傅云书以一种不解的眼神看着君泽岚,希望君泽岚能说的明白一点。 君泽岚只是笑了笑,并没有解释太多。 这是种宿命,君家的存在便就是为皇室而生,依附于皇室而生存的君家,若是皇室灭亡了,那么守护皇室的君家便没有了存在的意义。看似逍遥自在的君家,却有着无可摆脱的命运。 或许是方才说的话题太过于沉重,君泽岚随即开口说道:“我们回洛原的行程怕是要耽搁下来了。” 傅云书不解的看着君泽岚,前些时日她远在楚江的时候君泽岚是恨不得直接的将她拎回洛原,这几日若非是因为顾及她的身体,怕是一路快马加鞭早就已经到了洛原。 如今洛原近在咫尺,为何君泽岚会说要推迟? 在傅云书不解的眼神下,君泽岚用着平淡的语气说道:“北戎和南方的几个蛮夷部落联合一起包围了洛原,此时回去不安全。” 若非是这些时日的心理素质练就的够好,傅云书差点将口中的茶都喷到了君泽岚身上。 这都是什么人,兵临城下竟然还这般淡定,方才从洛原送来的急报估计就是因为此事,他还跟她闲扯了这么多才轻描淡写了说了正事。 在做出选择回洛原之后,傅云书第一次怀疑自己所做的选择是不是正确的…… 京城五十里外的驿站中,简陋的驿站此事挤满了人马,萧阙看着远处皇城的方向沉默的不知在想着什么——一个时辰之前暗卫送来消息,宫城已经紧锁,玄凌深夜带兵进宫,所谋何事不言而喻。 此时谢奕之也换上了一身盔甲,上扬的眉尾带了几分英气,少年将军、意气风发,莫过于如此。 “已经过了一个时辰,若是再不动手,怕是宫中就要变天了……”谢奕之在萧阙身边提醒道,按照之前的计划,翼城的军队已经被降服,此时玄凌手中最后一张也是最管用的一张王牌便就是御林军,只要能控制住宫中局势,逼昭帝写下退位的诏书,就可以算是兵谏成功了。 毕竟,如今朝中大半都是玄凌的人马。今夜玄凌兵谏,所有的文武百官,以傅永信为首,将都会被“请”到宫中。只等传位的诏书拿到手中,玄凌便可登基为帝。 而到时候纵然清远候手中有驻扎在京城外的皇城军,只要玄凌名正言顺拿到诏书,便可以下旨给清远候让他阻拦住进城的萧阙。 所以,他们的动作要快,赶在玄凌围困住皇宫拿到诏书之前,进皇宫“救驾”。 而一行人快马加鞭连夜到了京城,萧阙却没有立即的尽城而是在城郊暂时的停歇了下来,谁也不知道,萧阙究竟在想着什么。 谢奕之看着皇城的方向,若是他们再启程的话,哥哥带领的谢家“勤王”的军队怕是都快要到京城了。 “当他被亲生骨肉兵谏、被至亲之人背叛的时候,此刻心中想到的是什么?”屋檐下的灯火在暗夜中明灭不定,萧阙的眉眼深沉,一眼看不到底。 他的神色丝毫不见局势危急时刻的肃然,而是悠悠自言自语道…… 第364章 野心昭昭 第364章 野心昭昭 第三百七十一章: “兵谏”两个字,恍若是当年的噩梦重现,昭帝心口一阵绞痛…… 是多少年前,野心的驱使之下做了那样的决定……皇城血流成河,往生崖上的白骨堆积成山,将那凤凰花木染的炙艳如火。 兄弟反目、骨肉分离,他的帝王之位,是踏着至亲至爱人的尸骨而上。世间安得双全法,江山美人,他那时贪心的想要拥有,可是到了最后的结果却与他一开始所想要的背弃而终。 “皇上,皇上……”夏守忠的连声呼唤,将原本昭帝恍惚的神智拉了回来。昭帝的脸色此时铁青,不知是病的还是气的。 “那个孽子想要做什么,如今他是太子怎么还要这样大逆不道!”昭帝被玄凌的所作所为气的直咳嗽,夏守忠见状一面为昭帝顺气,一面着急的说道:“皇上,奴才也不知道啊,如今太子带了亲信进了宫里了,皇上想想对策啊。” 昭帝大怒,呵斥道:“宫城的守卫是干什么吃的,怎么就放了这个逆子进来了……” “外围守城的侍卫是御林军,都是太子的人,内宫有皇后娘娘的懿旨在,所以放了太子人马进来。”见着昭帝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夏守忠的声音也越来越小说道。 昭帝此时不怒反笑,说道:“好,好个太子,好个皇后,朕竟然不知道他们母子二人何时这般的同心了。” 这些年,皇后与玄凌之间母子感情不和,昭帝是清楚也乐见其成的。当年与临镇风做交易,让临镇风将手中实权交出来,昭帝则是保太子与皇后皆是出自临家。 他也不算食言,可是作为君王他又怎么会让临家脱离他的掌控。皇后出自临家,他冷落皇后;太子出自临家,他有意无意让未来的太子疏远临家。 这些年来,玄凌能干、又听话,与临家不和,本就是太子的不二人选,昭帝从未想过,会有一天在玄凌被封为太子之后竟然与皇后勾结兵谏。他们,这是疯了不成…… 那一刻,昭帝勃然大怒之下,心底有一个微弱的声音在说道“当年你的父皇在往生崖的行宫中的时候,又何曾想到秦王会兵谏呢……” 夏守忠见着昭帝沉默这么久,有些不安的伺候在一边,却见昭帝忽然睁开眼说道:“伺候朕更衣,朕倒是要看看,那个逆子究竟要做什么!” 这几日,昭帝的身体调养好了几分,被夏守忠搀扶着倒能下床。明黄色的龙袍下,昭帝的脸色大病未愈的蜡黄的颜色,唯独那一双眼,依然带着慑人的气势、如同当年——正当盛年的他做了那个决定的时候。 他是自幼服侍在昭帝身边的老人,聪明的垂下头为昭帝更衣,没有多问什么…… 出于对玄凌的信任,昭帝将御林军的人马都交由玄凌率领,如今玄凌兵变是措手不及。 但是在这勤政殿中,所布置的人手都是昭帝自己的心腹,他们是不可能叛变的。那些人,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高手,能以一敌百,外面的人纵然被太子买通、有皇后的手谕放了人进来,但是在勤政殿中,那些人马应该是可以抵挡一时,再派人去清远候府中送信,调动皇城军进来,皇城军驻扎在京城数百里外,至少一个多时辰能到。 勤政殿的侍卫能够抵挡的住一个时辰吗?而太子应该知道有皇城军的存在,难道就没有多加的防备吗? 夏守忠一面为昭帝更衣,一面在脑海中飞速的分析着时局,太子逼宫,局势已定,除非有第三方的力量能够打破这一死局……那一刻,夏守忠的心蓦然的跳了跳,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了一个清浅的白衣人的身影。 这是夏守忠经历过的第二次宫变,第一次是在先帝时期,秦王兵谏。当初所有人以为秦王控制住了皇城必胜无疑,可是当年的英王蓦然从半路杀出,逆转了局势。 如今的情形,又与当年的情形何其相似啊……虽然心中惊涛骇浪,但是脸上平和如初。 弦月挂在枝头,今天晚上过后,明日京城中的天,又该变了…… 当御林军成功的进入内宫之后,玄凌没有想到,事情竟然会进展的这么的顺利。外围的御林军是他的人、内宫又有皇后的懿旨,他们几乎是兵不血刃的就进入了皇宫中整个政权的核心——勤政殿…… 这般的容易,玄凌知道那是因为昭帝对于他根本就没有丝毫的防备之心,将御林军交给他掌管,是没有想到一向对于他言听计从的孩子竟然会背叛。 若是在没有知道那个事情之前——玄凌是丝毫不怀疑昭帝对于自己的倚重和信任的,可是如今在知道了萧阙的身世,玄凌不得不怀疑昭帝,就连封他为太子,他都怀疑是昭帝为了安抚他所做的权宜之计。 毕竟——昭帝病重的时候萧阙还远在楚江。 当信任出现裂缝,那个有着致命蛊惑的位置在他伸手可得的位置、在那样的时机之下若是错失,便可能与那个位置失之交臂,在野心的面前,骨肉亲情算的了什么。若是担忧会在青史中留下千古骂名?成王败寇,只要他赢了,史书上如何记载,不过是他随心所欲。 他们的人马很快便就进入了内宫,有皇后的里应外合,一切都那般的顺利。玄凌知道前面的都算不上阻碍,真正的危险才开始。 勤政殿是昭帝的寝宫,里面所把守的侍卫都是昭帝自己的心腹把守。里面高手如云,皆有以一敌百之勇,勤政殿中的布置更是十分严密,是以,他少不得让手下人们提前精神准备这一场硬仗。 帝都的月色朦胧,这里是政权的中心,里面藏着太多不能暴露在阳光下的阴谋权谋,就连月色都不明朗似乎都蒙上了一层浅浅的薄纱。巍峨的宫阙在月色下,点着的宫灯常年不灭,将人影拉的很长很长。 勤政殿朱红色的大门紧紧关闭,跟随着玄凌一起到勤政殿门口的都是他的亲信。 与他们一墙之隔,那里是他们的九五之尊——身为臣子,对于这样的地方有着一种莫名的畏惧、但更多的是兴奋。 他们一路行来,自然也遇到了一些顽固抵抗的侍卫与宫人,若是稍微有人阻挡,他们按照玄凌的吩咐直接动手除去,五月的夜里,宫中空气浮动着海棠的香味,还有血腥味…… 只要冲破这一层宫门,整个曦国王朝的天就要变了……而他们,则是开朝的功臣,想到这里,血液中一种叫做野心的东西在叫嚣着。 但是谁也不敢第一个冲上前去,那里是整个帝都政权的中心,九五之尊便就在里面,也是天下防卫最为严密的地方,第一个上去,便就等于送死…… 在众人迟疑之际,却见那朱红色的大门在夜色下发出“吱呀”一声,门缓缓的打开,昭帝明黄色的龙袍在夜色下分外醒目,脸上冷冽的气势、并非是久病之后才有的,他的身后烛火明暗,闪着的幽幽烛火,恍如是要吞噬人的野兽一般。或许是惊讶于为何久病的昭帝为何能够下床,或许是因为突生的变故,原本围上前的那些侍卫们不由得纷纷的向后退了几步。 昭帝的目光并未落在他们的身上,而是看着站在前面的玄凌,眼神沉沉,带着慑人的光芒,丝毫不似昏庸迟暮的老人:“太子这么晚进宫,所谓何事?” 玄凌一身银色的盔甲,身后跟着一列御林军,那些人都是玄凌的亲信。屋檐下的宫灯将他们的身影拉的老长,明灭的灯火照在玄凌的脸上,表情扭曲,眼神却无比的炙热,那样的眼神他并不陌生——藏在他眼底的,是一种叫做野心的东西。 透过玄凌,他恍若是看到了多年前的自己。秦王伏诛,五王之乱平定,皇上回京。 也是那样的一个夜,他率领心腹包围了勤政殿——五王之乱平定之后,兵权都落在了他的手中,整个宫城早就已经在他的掌控之中。是以,他带领心腹秘密包围勤政殿,逼着父皇写下退位诏书…… 那一晚在宫城中究竟发生了什么谁也不知情,次日早朝,整个皇城的天已经变了。先帝病重,写下退位诏书,英王登基,一切都那般的顺理成章,而那一晚上的反叛没有留下一丝一毫的痕迹。 这一刻、素来不信天命的昭帝,心中无端的感受到了一种恐惧。二十五年前,他策划五王之乱、血洗皇城、逼迫先帝退位登基,罔顾骨肉父子亲情;二十五年后,他的儿子率领御林军杀入宫城,野心昭昭。 若非是夏守忠扶着,昭帝此刻已经倒下了…… 这勤政殿本是昭帝最后一道防线,勤政殿高手云集,机关严密,昭帝若是躲在其中至少能撑的过一个多时辰,届时派人送信给清远侯派来皇城军救援。 他都已经算好了昭帝的脱身计划,也派人在半路截杀,可是却从未想过昭帝竟然主动的打开了那一扇门,相当于将最后的生机给断了。昭帝是不可能做出这般自断生机的事情,还是说其中有诈? 玄凌心中惊疑不定,不过是片刻,将之前想好的说辞说了出来,道:“儿臣深夜进宫,是前来清君侧,围剿反贼!” 每一个谋反的人,都会可笑的寻找一个能够遮掩自己野心的理由…… 第365章 王者之路 第365章 王者之路 洛原西边为宁州,北临北戎,边上多是一些蛮夷的小国家,也是历代兵家必争之地。当年凰国覆灭之后,曦国强大,是以无人敢打洛原的主意。 可是当凰国的义军占领了洛原,曦国的军队多次围剿之后,那些周边的小国也开始打起了洛原的主意。不管洛原曾经是不是属于凰国,不管如今洛原是曦国的领土,在那些蛮夷人看来什么事情都是靠实力说话,谁抢到了便就算是谁的,是以这些年来纷争不断。 而那些蛮夷中,属北戎最为难对付。 数年之前,北戎觊觎曦国河山,淝水之战因为谢家兄弟二人奇兵突袭,以少胜多赢了最为骁勇的北戎虎营,并且斩下北戎大汗首级,让不可一世的北戎军队对曦国俯首称臣,而当年作为蛮夷中最为强大的国家也从此一蹶不振,北戎的衰落、南狄的崛起,蛮夷的势力也重新发布。 不过经历这些年的修养,北戎的实力也慢慢恢复,妄图想要夺得洛原、乘曦国内忧外患之际而从乱局之中分一杯羹。 自然,君泽岚也并非是吃素的,这些年来有君泽岚在北戎数次进犯都被打了回去,凰国义军骁勇自然不能小觑。 只是前些时日凰国方才历经一场内乱正在休整,而北戎趁着君泽岚外出之际竟联合了蛮夷的其他的几个部落联合进犯洛原,洛原被蛮夷的二十万兵马围困数日,君泽岚也是才得到消息。没想到他不过是才离开半个月,洛原竟然出了这么大的事情。 如今已经快到洛原,君泽岚自然是瞒不住傅云书。 此时傅云书的脸色十分难看,君泽岚自知理亏的摸了摸鼻子,就算是他的眼藏在鲛绡之下,但是傅云书却能依旧能看得出来君泽岚眼中的心虚。 傅云书按捺住自己几乎喷欲而出的怒火,看着并不觉得情况有多严重的君泽岚问道:“如今君公子打算如何解决眼前的困境呢?” 见着傅云书没有多说什么,君泽岚松了口气的同时方才认真说道:“虽然之前北戎是这一方的霸主,但是当年淝水战役,北戎的精兵良将都折在了谢奕之兄弟的手中,纵然对方有二十万人马,但是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罢了……” 看着傅云书明显不相信的眼神,君泽岚讪讪的笑了笑,改口说道:“虽然是乌合之众,但是也集结的都是蛮荒之地的部落,那些部落虽然大多数计谋未曾开化、但是却都骁勇善战,不能小觑……” 傅云书见君泽岚这般说,便开口说道:“北戎二十万兵马将洛原围困住,难道我们就没有其他地方的兵马可供调遣解救洛原吗?” 见傅云书这般的问,君泽岚的脸上闪过了一丝不自在的表情,但还是说道:“凰国亡国之后,兵马散落在各地,我们经过这些年的奔波将各地的残留部队都聚集在了洛原,洛原是我们人马最为强大的地方,其他的地方的兵力分散,难以解洛原之困……” 傅云书的脸色越来越黑,君泽岚的声音越说越小。一想到凰国遗留下的兵马这般的少,并没有之前君泽岚与她所说的那般强大;再想到在离国的时候,君泽岚欠下揽月轩的上百万两白银。复国之路前途渺茫,再有君泽岚这样一个不靠谱的首领在,傅云书更加觉得遥遥无期。 只是,如今自己选择了这样一条路,等于上了贼船,若是想要后悔也来不及了…… 傅云书深吸一口气,看着君泽岚问道:“北戎围城我们无法救援,那你可有其他良策。” 虽然情势危急,但是君泽岚却不慌不乱,显然心中早就已经有计较。傅云书并非是第一次知道君泽岚恶劣的性子,只是没想到他这个时候还想着耍人。 君泽岚笑了笑说道:“北戎的良将虽然在当年的淝水之战中尽数的折尽,但拓跋牧也算是个人才,这些年我在他手下也吃过不少亏。他集合了蛮夷的力量围困住了洛原,唯独有奇兵从后方突袭北戎的军队,方才能解洛原之困。” “那从何处调遣奇兵?”傅云书淡淡问道。 君泽岚的目光落在了傅云书的身上,笑着说道:“能不能请来奇兵救援,那就看傅姑娘了~” 君泽岚一说“傅姑娘”三个字,傅云书心中顿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君泽岚说道:“萧阙虽然无调遣军队的能力,但是手下毓尘阁的人马都是以一敌百的勇士,若是能请来毓尘阁数百人马,里应外合打个北戎的军队出其不意等我回归洛原的军队自然军心大震,届时我们乘胜追击一举将北戎歼灭!” 说到这里的时候,君泽岚语气加重带了几分狠戾之意——趁着主人不在家北戎前来偷袭,君泽岚自然是生气。也在此时,从君泽岚的谈笑间却又一种自信与骄傲,傅云书隐约能从君泽岚看似文弱的外表上,看到他在战场上运筹帷幄的模样。 君泽岚的计谋虽然好,只是…… 傅云书淡淡说道:“萧阙根本不可能派遣人过来。”而她,也不愿意向萧阙救援的。 傅云书与萧阙之间的情义君泽岚是看在眼中的,虽然傅云书此次选择回洛原但是君泽岚并没有将二人之间的问题想的多严重,只当二人是在闹别扭。 见傅云书说的没有任何回旋的余地,君泽岚脸上的笑意僵了僵,说道:“傅姑娘,此事关系着洛原的生死存亡,如今不是任性的时候……” 傅云书看了君泽岚一眼,冷哼一声说道:“你若是想跟萧阙求救可以,你如今写信给萧阙,看他能抽调出人马给你吗?” 如今萧阙回到京城忙着争夺那个位置,又哪里有时间会理会远在千里之外的洛原呢。 君泽岚欲哭无泪,若是他写信给萧阙求救有用的话,那还用的着傅云书吗?是以,他沉默了一会儿,循循诱导傅云书道:“虽然北戎包围住洛原对于我们来说不是个好消息,可是彼之砒霜吾之蜜糖,若是此次能从萧阙救来奇兵救了洛原之围困,那么你在军中与百姓间建立起来的威信自然无人能够动摇。” 这个道理傅云书自然是懂,凰国人崇尚英雄,纵然是她为公子陵的女儿,但是毕竟身为女子,又在军中无任何的军功建树,纵然有君泽岚与含山先生的鼎力扶持,可是难保在凰国义军中有人口服心不服。 此次若是能够借得援军解救了洛原的围困,她在军中与百姓心中的威望自然会随之树立起来。 这是个很好的机会,只是…… 傅云书沉默了一会儿,却听她深吸一口气缓缓的说道:“若是想借援军,不一定非萧阙不可……” 夜色中,深宫中父子二人的对峙剑拔弩张,昭帝听了玄凌的话,呵斥道:“荒唐,宫中哪里来的逆贼、又何谈清君侧,你身为太子又怎能被他人的要养蛊惑!” 昭帝这是最后给玄凌一个阶梯下,只要玄凌承认是被皇后和门客蛊惑,带兵退出去,那么今夜之事,昭帝只会算在皇后身上,与玄凌无关。到了明日,玄凌依旧还是太子,有罪的,只是皇后。 箭在弦上,玄凌又如何的会退却呢?玄凌心中冷笑,若是不知道那件事情的话,他还感激昭帝顾念着骨肉之情呢…… 只是,现在说出这一番话来,当他是傻子愚弄吗? 玄凌冷哼了一声,高声说道:“父皇,逆贼是左相楚怀朝、歆羽夫人及其所生的妖孽!如今儿臣已经下令拦住回京城的左相,只要父皇下令将歆羽夫人以及她所产下的妖孽处死,再传位给儿臣,儿臣自然不会多加为难父皇……” 听到楚怀朝三个字的时候,昭帝心中大骇,恍若是夜空中划过的一道闪电,将隐藏在暮色中的隐秘给劈开;大惊大骇过后,昭帝不怒反笑,他的好儿子啊,果然孝顺,都已经带兵攻进了皇宫了还说不多加为难于他! 对于这个孩子,他倾注了很多的期待,全然是当做储君培养的,可是最终回报他的竟然是刀剑相加。亲人反目,骨肉叛离,昭帝心中一片悲凉——这就是当年的报应吗? 只是心中再怎么悲凉,此刻眼中是不会流露出来的,清远侯——应该是在勤王的途中了吧。 想到此处,昭帝看了玄凌一眼,再一次问道:“讨伐逆贼,果真是你的主意?” 那个位置,恍若是近在咫尺,玄凌眼中野心的光芒未曾消减,在发动进攻之前,再一次恭敬有礼说道:“请父皇下旨……” 身后,数百御林军单膝跪倒在昭帝面前,齐声的说道:“请皇上下旨!” 声音,响彻云霄,昭帝被气的连连后退数步,气息不平的指着他们说道:“好,你们很好……” 在昭帝最后一个“好”字落音的时候,却见一阵机关响动,昭帝退进了宫中,朱红色的大门自动的合上,门口放下了千斤的铁闸,若是等千斤铁闸放下,整个勤政殿可就是铜墙铁壁,无可进攻的余地。 与此同时,玄凌身边带来的侍卫反应极快,快速出剑卡住了铁闸落下,此时夏守忠还未曾扶着昭帝全身退进去,玄凌连忙命手下的侍卫发动进攻,擒拿住昭帝,决计不让昭帝脱身、与此同时,勤政殿中的影卫们都从暗处出来护主,两方人马厮杀在一起。 是谁说过,一将功成万骨枯,那一条王者的路上,是用鲜血铺就…… 第366章 君臣父子 第366章 君臣父子 朱雀门外,百官们都提前了一个时辰恭迎在了那里。 一些年轻的臣子不知为何,但是经历过当年五王之乱的老臣们却是神色复杂的看着那个穿着朱红色蟒袍的男子——右相傅永信。 此景何其的相似,如同当年的那一个深夜,宫中的人马敲响了沉睡的百官的府门,他们被急召到了朱雀门外等候着早朝。 等到太阳升起的时候,他们迎来的是先帝退位、新帝登基的诏书,一个旧的时代结束、而一个新的朝代即将开始。 彼时,傅永信不过是朝中的四品侍郎而已,傅家为四大世家之末端根本没有今日的显赫。 当年他早早的就看出了六王之中,英王最有野心、也是最聪明的一个,当时身为户部侍郎的他在暗中支持英王,却没有如同临镇风他们一般明面表露出来。 那是因为他行事作风十分谨慎,在不确定英王能够真正有把握拿到那个位置之前、他是绝对不会明确表明自己的立场参与到党羽之争的。 但是后来他的赌注是正确的,英王登基为帝,昭帝登基之后,他被提升为户部尚书。他行事比之临镇风谨慎,深知昭帝猜忌之心,所以在政绩上并无出色表现,每一件事情都能深得昭帝的心。 是以,他能够成为昭帝的心腹成为朝野中提升最快的人,傅家也一跃成为四大家族之首,靠的不就是他能够揣测圣意、行事谨慎么…… 他之所以扶持玄凌,也是昭帝授意的,昭帝不愿意太子与他的母族——临家过于亲近。却没想到,玄凌竟然这么大胆做了这样的决定。 深夜女儿归家、邹先生到访,让一向老谋深算的傅永信都难得的失了分寸。可是他与玄凌走的近,无论玄凌逼宫兵谏与他有没有关系,但是在昭帝心中与天下人的眼中玄凌与他便就是一条线上的蚂蚱,他怎么也不能独善其身。 傅永信心中暗骂玄凌做事冲动将他拖下了水,可是在大约知道玄凌的计划后心中思索,他与玄凌是脱不了关系,若是玄凌事成他若是帮玄凌召集了文武百官那么他便就是最大的功臣;若是玄凌事败,那就是最为糟糕的可能性了——昭帝猜忌心重,这些年他所有的心血怕是都要付之一炬啊…… 他行事谨慎,从不会做这样不确定的事情。是他低估了玄凌的野心,才将自己置身于进退维谷之地——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别人的身上,他自己并无半分的主动权。 他看着天边——今天的黎明格外的好看,澄澈的天空呈现出一种奇异的琉璃色,一缕金乌从天边渐渐升起,快要天亮了……傅永信提着的心缓缓的落了下来,多年前他只不过是那一场宫变的旁观者,如今身处其中,才知道该是多么的惊心动魄。 再过半个时辰,宫门打开,又如同当年一样,曦国将要迎接来他的新君……可是在这个时候,从远处传来了马蹄声——由远到近,所有人的目光不由得向那边看去。 朦胧天色下远处乌泱泱的军队疾驰而来,为首的两个青年一个穿着银白色的盔甲、一个穿着火红的盔甲恍若天边浮云与朝霞,明亮的亮眼。 前面的两个将领,在距离宫城数里地大声喊道:“微臣奉命进京勤王,快开宫门!” 竟然是谢家军,远在居庸关的谢家军如何会到京城中来?按照皇城规矩,兵马不得进京,为何这数千军队,竟然未解佩剑穿着盔甲直接的进了京城,所有人心中诧异不已,面面相觑。 宫城中的御林军,见着这般的变故竟然不知如何是好,已经有人悄悄去通晓内宫去了。 谢行之高声连呼三声都无人应答,却见谢行之便收了令牌与谢奕之两个人勒马停在了一边,而此时乌泱泱的军队也如同潮水一般自动的分成了两边,似乎是在迎接着什么人的到来一般。 那一顶雪白的轿子由四个灰衣高手抬着,脚不沾地恍若从天而降一般在晨曦中缓缓的出现在众人的面前,绣着杜若蘅芜的轿帘象征着主人的身份。 看到那一顶雪白色的轿子的时候,傅永信还存着侥幸的心理在这一刻彻底的沉了下来。 文武百官纷纷倒吸了一口气,这是——出使离国将近去了一年之久的毓烟公子?轿子在百官面前停留了下来,从轿子里缓缓的走出了一个年轻人。 恰好在这个时候,天边的第一缕晨曦透过了云层,站在那人如同冰雪一般俊美的五官上,彰彩华服,风仪无双。 他穿着的并非是普通锦袍,而是与傅永信一模一样的蟒袍,腰间玉带配扣,长身玉立。那人,不仅仅是名震江湖的毓烟公子,更是深受昭帝器重、权倾朝野的左相楚怀朝。 他偏偏是这样的时候、以这样的方式、这样的身份出现在了众人的面前,所有人都静默无语,不知是因为他的风采而折服、还是因为震惊于他的突然出现。 他理了理衣袖,手中拿着一个巴掌大小雕刻着九条伏龙的玉牌,目光看着城楼清亮如雪,他缓缓开口说道:“开门。” 九龙玉牌,乃是暗帝身份的象征,甚至可以比拟皇上的传国玉玺,见着他手中的九龙玉牌,再看着他身后两个名动天下的大将、数千兵马进了京城,谁也不知道城外驻扎了多少兵马。城楼上的御林军权衡片刻,终于命人—— 打开了宫门。 朱雀门缓缓在晨曦中打开,朱红色的大门浸染了多少的鲜血,深藏了多少帝王家的肮脏,又见证了多少朝代的兴衰。 那个白衣人,以一种不急不慢的姿态,缓步的走了进去。有的人生来似乎就是万丈光芒受人瞩目的,朱红色的宫门,与那一袭清绝的白衣,竟然形成那般鲜明的对比…… 九重宫阙中,等到今日的朝阳升起的时候,又该是何种的光景呢? 江山美人,多少君王在抉择之中都难以两全。 当年知道了朝云的身世之后,那原本的兄妹之情在不知不觉的相处之中已经改变了原来的意味,而他将一切都隐藏的很好,就连朝云都没有发现她最敬爱的兄长之于她再也不是单纯的兄妹之情了。但是他知道,这样的感情是不容于世的,他沉默、只想好好的守护着她。可是随着朝云渐渐长大,当年身为皇子的信陵君出使曦国,对朝云惊为天人,想要求娶朝云为妃。 许诺给曦国的,是两国交好,许诺给朝云的是正妃之位,那时信陵君已经有了侧妃。 不可否认,各国的俊杰之中信陵君是最为出色的一个,哪怕有了侧妃,可是他将来是离国的帝王、而朝云远嫁过去便就是曦国的皇后。离国富裕,曦国与之交好便从此打开了两国的贸易交往;他是朝云的皇兄,若是借机与信陵君交好,以后储君之争,有信陵君做为后盾,胜算又大了几成。 而且,信陵君是真的喜欢朝云…… 种种的利益,可是终究抵不过心魔的诱惑——若是朝云远嫁给信陵君,那么从此朝云与他再不复相见。曦国离国,相隔的又何止是被千山万水呢?此去一别,便是一生。 是以,他以最为强硬的手段插手了这件事情,给信陵君的理由是——朝云所嫁的夫婿定当是要与她一生一世一双人,他有侧妃不合适。 最终谁也不知道他与信陵君达成了什么协议,信陵君抱憾回到了离国,却一直到死对朝云念念不忘。 很多年后,他在想若是那时他没有用那样强硬的态度插手这件事情;若是心中的心魔不会陷的那般深,他与朝云,会不会不会是最后那样的结局? 所有人都没有怀疑什么,只当英王与妹妹兄妹情深——只有他的母妃,他对于朝云越来越深的占有欲,在朝云与玄翼坤两个人相处的时候不会不知觉的流露出不悦的神色,出于对于孩子的了解,一种莫名的恐惧扼住了她的呼吸…… 为何会是这样呢? 当年他调查朝云的事情,母妃自然有所察觉,知道他是知道了朝云的身世…… 那一晚上,一向温和的母妃狠狠打了他一巴掌,恨他对朝云起了觊觎之心。他跪在地上什么都没有辩解,母妃要为他选妃,那一年他已经二十一了,身边连个侍妾都没有,希望为他娶妻能够让他与朝云之间疏远一点。 母子二人争辩了一晚上,他终究没有妥协,在他转身离开的时候,他听见母妃疲倦又带着一种莫名的冰冷的声音问他:“朝云与天下于你而言谁更重要……” 朝云与天下谁更重要?那一席话如同锋利的刀剑刺破他心底最后的伪装,其实一开始他也想过为她舍了天下与她远走江湖的…… 楚江所有的粉饰太平的伪装被捅破,那一份不容于世人面前的感情他终究吐露了出来。 她惊骇的连连后退,他说:“你若是害怕,我们远走江湖,我可以舍弃了那个位置,可以舍弃了荣华富贵,你可愿意与我一起?” 年轻之时的誓言恍若历历在目,可是最终枯骨成哀,谁又背弃了当初的誓言?到底是得了天下,失了她…… 第367章 一夜惊险 第367章 一夜惊险 第三百七十章: 在这样的时刻,那些掩藏在心底多少年的尘埃往事竟然历历在目。 他南征北战,得了皇位、扩大曦国的疆土,让曦国一跃成为天下霸主,只是为了证明,自己当年的选择没有错…… 可是直到这一时刻——当被自己的骨肉背叛,刀剑相加的这一刻,昭帝想到了很多很多的东西,皇图霸业转眼成空,若是当年所做的选择不同,会不会如今的结局也不同…… 玄凌的耐心终于殆尽,做了个手势下令进昭帝寝宫,一面冷冷的说道:“父皇刀剑无眼,若是伤到父皇,可不要怪儿臣心狠……” 守在外面的御林军听到里面的号令,提剑杀了进来,就算是寝宫内机关密布、但是玄凌人多势众,高手众多,以一种不顾生死的攻击方法闯入到寝宫中,昭帝在数个忠心的侍卫逼迫下只能后退。 刀光剑影,生死关头,昭帝内心是抑制不住的恐惧,厉声的呵斥玄凌道:“逆子,你难道想要弑父不成!” 见着玄凌毫不留任何的情面,昭帝终于妥协了,说道:“你不是要玉玺吗?朕给你便是” 一席话,成功的让双方住手,昭帝咳嗽了几声,在夏守忠的搀扶之下打开了寝宫的暗格,古朴的紫檀木雕花方形盒子,其中大小,刚好能容的下玉玺的大小…… 玄凌警惕的看着昭帝手中玉玺一眼,示意身边的侍卫去将玉玺拿过来。玉玺接到手,玄凌的眼中闪过了一丝急切的渴望。玉玺在手,得到的竟然是这般的容易。 心中狂喜之后,眼中闪过了一丝狠戾的神色,昭帝将玉玺给他,不过是为形式所逼迫,今日已经错了,错一次和错一万次又有什么区别呢? 是以,在短暂的狂喜之后,玄凌的脸色阴沉了下来,他并没有急着打开那装着玉玺的盒子,而是对自己的心腹做了个手势——里面所有人,格杀勿论。 实在没想到,玄凌在得到了玉玺之后竟然出尔反尔的动手,昭帝身边的侍卫浴血奋战,不过只剩下数十个高手而已,而如今他们被逼到了勤政殿最后的寝殿中,退无可退,若是冲出去——外面都是玄凌的人马,四面楚歌,若再无援军,他们也撑不住了…… 昭帝心中直骂孽子,一面跟着侍卫狼狈的躲闪着,一根箭弩正对着昭帝的胸口射过来。 便是在此刻,谁都没有会料到对方偷袭,谁也没有反应过来,就算是反应过来,但是那箭以破空的速度飞速而来、再施救已经来不及了…… 只有昭帝身边的夏守忠反应最快,快速的拉了昭帝一把,那箭与昭帝的脸擦之而过,束发的王冠掉落在地上,狼狈不堪,昭帝跌倒在地上,抬头看见,玄凌手搭在弓弩上,目光冷冷——那险些要了他性命的剑,便是从他儿子的手中射出来的。 此时,玄凌见一击不成竟然又将一根箭搭在了弦上——破风的箭便这样带着凌厉的杀气冲着昭帝而来。 便是在这个时候,却在这个时候空气中传来一阵尖锐刺耳的声音,快到昭帝面前的箭弩一只凭空而来的玉扳指给打偏,白玉扳指在空中打了个转之后落在了地上,滚落在昭帝的身边。看到那白玉扳指,昭帝只觉得眼被什么刺痛了,瞳孔缩了缩。 外面传来厮杀的声音,很快便就有数十个同样打扮的灰衣男子如同鬼魅一般出现在了勤政殿中,与玄凌带来的侍卫纠缠在一起,昭帝身边的侍卫得了援军很快松了口气,一下子局势因为突然出现的一行人得到了急速的扭转。 玄凌只觉得手臂一麻,搭着弓箭上的手不由得将弓箭掉落在了地上,脖子一凉,一把剑悄无声息的搭在了他的脖子上……那一把剑薄如蝉翼,但是剑锋异常的锋利。那人的身法十分的快,玄凌身边的侍卫根本来不及做任何的反应,玄凌竟然就落在了他的手中……究竟是谁? 明明在前一刻他还胜券在握,连玉玺都在他的手中了……玄凌偏头,想看出究竟是谁破坏了他的计划,入眼的,是纯白色的衣袖,在旭日初生的清晨,那人手腕转动之间白色的衣袖上以银线绣着的白泽图案那般的晃眼。 他不过是稍微的动了一下脖子,便觉得火辣辣的疼痛,割破了少许皮肤、血顺着那洁白的剑身滑落。玄凌丝毫不曾怀疑,只要他稍微偏差半分,他可以肯定那把剑绝对是毫不犹豫的割破他的喉咙的。 他动也不敢动。 在这样的时刻,玄凌就算是看不清楚身后那个人的面容,便已经猜到了那个人是谁…… 原本厮杀的内殿中,因为玄凌的被擒他的亲卫们面面相觑,手中拿着兵器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破晓时分,一缕阳光照了进来,历经一夜厮杀的勤政殿内外尸骨成堆,那人一席白色蟒袍,锦衣墨发,冷冽干净到刺眼、与这样的厮杀宫城这般的格格不入…… 那一双清亮如雪的眼底深处带着一分嘲讽,如同看一场闹剧…… 昭帝跌坐在地上,耳畔是冷冽的声音说道:“微臣救驾来迟,请皇上赎罪……” 而昭帝却似乎没有听见萧阙的话一般,目光落在的是那滚落在地上的白玉扳指上,恍若隔世经年,恍若沧海桑田…… 一夜惊险,似乎抽空了昭帝所有的力气,目光落在那滚落在他面前的白玉扳指上几欲将那遗落在地上的扳指捡起来,可是指尖无力,那白玉扳指,重若千钧。 昭帝二十五年夏,太子反,左相回京,事败。 那一晚上的惊心动魄,留与史书上的不过是寥寥数笔而已,成王败寇,不过后世评说。那隐藏在史书背后的风月,又有谁能够探究得到一二。 远在千里之外的边陲小镇,帝都那一晚上的风云变幻还未曾传到这里。 清晨,第一缕阳光升起的时候,一辆不起眼的马车快速的在官道上行驶着,马车内传出两个人交谈的声音。 “真的要去宁州吗?”君泽岚叹了口气说道,“若是你真的不愿意向萧阙求救,我们找离国借兵怎么样?” 从昨晚决定启程去宁州开始起,这是君泽岚数百次问这样同一个问题了,君泽岚脸上的表情,摆明了是不愿意去宁州的……傅云书淡淡的看了君泽岚一眼,说道:“远水解不了近渴,离国太远,又如何能解洛原之困局。” 君泽岚扶额,看着马车外快速飞闪的风景,说道:“若是去宁州,裴家人肯定会杀了我的……” 难得见到君泽岚苦着脸的模样,傅云书的嘴角微微的勾起了一抹愉悦的笑容。 裴家人不希望傅云书与凰国有任何的瓜葛纠缠,偏偏是君泽岚一手促成她的回归,此次到宁州,君泽岚只觉得自己——凶多吉少。 可是,君泽岚不是不知道,若是轮救兵求援的话,宁州是最好的求救方向——距离洛原最近,裴家军与南狄交战多年,知道这些蛮夷人的作战风格,比起求助远在千里之外的萧阙与离国要方便的多。 只是,原本裴家与凰国是死敌,他们肯出手相助吗?在洛原这些年,君泽岚对于裴正轩的性格是知道一二的。他的性格固执,纵然不满朝中作为,但是对于朝廷依旧是忠心耿耿,颇有其父风骨。当年的裴老元帅宁愿不顾女儿,带兵协助临镇风灭了凰国,时至今日,裴正轩会为了傅云书,而帮助敌国吗? 依照君泽岚对于裴正轩的了解,若是傅云书回到了凰国,裴家不会与傅云书反目已经是实属幸事,傅云书竟然会想向裴家求救援军。 在君泽岚看来,这简直是天方夜谭,可是为何傅云书这般自信满满的前去宁州。 不可否认,若是真的能说服裴正轩出援兵的益处大于向萧阙求救。 其一,宁州是距离洛原最近,宁州能够出兵,能够早解洛原之困; 其二,洛原与宁州相邻,这些年多有摩擦,裴家军队骁勇善战,裴正轩父子二人是战场上的奇才。两国立场不同,今后若是对峙起来,宁州的裴家军则是他们复国的最大阻碍与强敌。 若是能够让裴家军化敌为友,从最大的威胁成为最好的盟友自然是最好不过的。可是当年裴湘的死都没有让裴老元帅改变主意,而如今傅云书能够以一己之力说服裴正轩吗? 君泽岚心中没底,可是见着傅云书自信满满的模样,越发觉得他看不透她了…… 而且之前傅云书千方百计的想要隐藏自己的身世,就是为了不想将裴家牵连进来。可是如今她主动的向裴家求救,若是裴家真的出兵,那裴家与傅云书之间就脱不了干系了。她这样做,到底是何目的? 君泽岚心中疑惑千万,傅云书只看着马车外的景象飞速的从眼前流逝,此次前去宁州求援,是她进洛原的第一步,只能成功不能失败!她能不能成功的在洛原的军中树立威信,能不能让裴家不会重蹈你上一辈子的覆辙,就看此次宁州之行如何了。傅云书垂下了眼帘,眼中带着一种决然…… 第368章 惊鸿掠影 第368章 惊鸿掠影 一个时辰后,在众位大臣的翘首以盼之下,紧闭的朱雀宫门终于缓缓打开。 此时的旭日已经从东边完全升起,初升的太阳光芒万丈,绚烂的令人不敢逼视的光芒洒在巍峨的宫阙上。九重宫阙,肃穆端庄的坐落在那里,人间沧海桑田,帝王皇权更迭,无论它的主人换了多少,而它却亘古不变……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缓缓打开的宫门,迎着万丈的光芒,并没有看到那极尽富丽的明黄色龙袍,只是一抹清冷的白色——有的人生来便就是这般,纵然是穿着象征着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锦袍,明明是尊贵极致、繁华顶端的人,却又这般的冷淡疏离。 萧阙在众人的目光中缓缓的走了出来,淡淡开口说道:“皇上身体不适,太子宫中侍疾,今日早朝免了,各位大人请回吧。” 他的声音与他的人一般清冷,说完之后,在场的所有的大臣面面相觑——今日天色尚早,宫中来人一一的敲开了他们的府门,他们披星戴月的候在朱雀门;天色蒙蒙亮,远在居庸关的谢家军队进城,来势汹汹;而便也是在这个时候,离开京城已经将近一年时间的左相出现在众人面前,强硬要求进宫。 那神秘的山中丞相,竟然是名震京城的毓烟公子,那样一个惊才绝艳的人,曾经有多少人将他们放在一起对比过,可是却无人想过他们却是同一个人。 萧阙入宫的一个时辰究竟发生了什么,谢家带领的精兵为何也进了宫城?种种疑虑盘旋在不知情的那些大臣们心中;而对于那些知道内情的大臣以傅永信为首,在看到萧阙出来的时刻、或者是说在看见萧阙带领谢家人马进京的那一刻,早就已然是面如死灰。 是以,当所有的疑惑换来的只是淡淡一句话——今日免了早朝,宫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何会只字不提? 萧阙清冷的目光扫过了那些大臣们的脸上,有惊疑不定,有心死如灰。见着他们迟疑的不肯离去,跟着萧阙一起出来的夏守忠只好再一次的强调一遍说道:“今日免朝,诸位大人若是没事,便就先回去吧……” 那些大臣们询问的目光又落在了夏守忠的脸上,见着他穿着青紫色的宦官衣服,匆匆换上的衣服穿的并不整齐,露在外面的衣袖摆上还沾染着血迹……夏守忠是跟在昭帝身边多年的老人,何时有这般失仪的时候,见着他这般,众人知道宫中定然是出了大事。 在朱雀门候着的人能混到今日的身份地位,哪个不是人精中的人精呢。 萧阙不说,皇上身边的公公不说,他们只当做是不知道罢了。毕竟皇家的事情,宫闱隐秘,外人知道的越少越好。 而且萧阙手中的那块玉牌——那是曦国暗帝身份的象征。暗帝的身份仅次于皇上,掌握着国家的命脉,暗帝身份神秘,很少出现在众人面前,但是在曦国中的影响力不亚于皇上。自开国以后,曦国一共才有三位暗帝,萧阙更是近五十年来第一位这般年轻的暗帝。 这样一个不到三十岁的年轻人,是江湖第一大帮派的主人、权倾朝野的左相、身份尊贵的暗帝,每一重身份都足以让普通人都望其项背,可是那样的荣耀却只笼罩在他一人身上。 有些人能够敏锐的预感到,曾经隐居于山野中的左相,以这样的方式高调的回归,怕是这京城中的天要变啊……许多人的目光暧昧不明的落在了神色隐晦的傅永信身上,左相与右相同为皇上的左膀右臂,但是关系却是十分微妙。左相的权势隐隐有压制右相之嫌疑,如今这个年轻人又是地位仅次于皇上的暗帝。虽然傅永信与太子关系交好,但是今日见宫城中的事情,似乎太子也被牵连其中,之前傅家一家独大,随着萧阙的进京估计也要改变。 大臣们纷纷垂手告退,一些不想卷入朝堂中纷争的,在风云将起的朝野中思索着明哲保身之道;一些想要借着这个机会攀附而上的纷纷想着如何能揣测圣意,巴结上萧阙;更多的人想隔岸观火,见这京城中局势如何发展。 昨天晚上宫城中的惊变俨然成为了一场极为隐秘的事情,宫外只有少数人知道;亲眼目睹了那一场宫变的人,如今都锁在了那九重宫阙之中。 傅永信与朝中玄凌亲信的一党脚步浮虚愣愣的站在那里,他们以为会历经一场惊心动魄的较量——可是为何,昨天晚上的事情竟然如同惊鸿掠影一般就这样揭过了。 等候在朱雀门的大臣们都走了差不多了,以傅永信为首的几个大臣愣着站在那里,萧阙心中了然,嘴角勾起了一抹淡淡的笑容说道:“傅相留下,可是还有什么事情吗?” 傅永信脸色惨白的回神,他浸淫官场这些年,从四品侍郎做到一品丞相,纵然今日的变故出乎他的意料之外,可是却不会就这样失态,便拱手说道:“公子回归实在出乎意料,皇上身体不舒服,那下官改日再来宫中请安。” 他顺着萧阙的话说道,对着一些面无人色的官员使了个眼色,示意什么都不必多问,回去再说。 萧阙见着傅永信都到了这样的关头话还说的这般漂亮,心中不由得暗道果然是只老狐狸,只是面上不温不火,等着朱雀门的官员都离开之后,才进去。 傅永信走出了半步之远后回头,却见朱红色的宫门缓缓阖上,那一抹白色的身影被拉的很长很长,锦衣素袍,是死气沉沉的宫中一抹光明一般。 今日玄凌兵谏,因为萧阙的回归必定失败。按照昭帝的多疑狠辣的性格,必定是不会留下玄凌,可是为何反而还亮这件事情给压了下去? 傅永信闭目,当年五王之乱,虽然他不过仅仅是小小的户部四品侍郎,但是当年昭帝在五王之乱后雷霆手段恍若历历在目。 临家一脉,嫡出的全部尽数被斩杀;与秦王有所牵连的党羽被连根拔起。当时京城中人人自危,百姓们紧闭家门不敢出门,玄武门外每日被处斩的人血都洗不干净,那样的雷霆手段,最终朝中几乎一半大臣都被换了下来。 可是这一次,宫门紧闭,谁也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竟然连对他处置的旨意都没有,昭帝究竟在想什么? 君臣这么多你那,傅永信自信自己对于昭帝十分了解,可是这一次,竟然半点都看不懂他了…… 傅永信看着蔚蓝色的天空,那一刻傅永信有一种预感——昨天的一切并没有结束,一切方才开始,京城的风雨,也即将因为这个年轻人的回归被掀起,而他与萧阙之间的对决——也方才开始。 “相爷。”傅永信脚步一个踉跄,等候在马车边上的下人连忙的扶住他,傅永信才惊觉自己身上的衣服已经被汗水湿透了。 被下人扶着上了马车,短短一晚上的时间,经历了太多的事情,纵然他表面上再如何的淡定,但是毕竟在刀尖上走了一回,心有余悸。 上了马车之后,他紧闭双目,开始回想起今天的事情。 玄凌兵谏,因为萧阙的回归失败是必然的。但是九重宫阙中,并无处置玄凌任何的旨意,深宫紧闭,昭帝也并未透露出关于昨天晚上的只言片语。不管是出于任何的原因,昭帝是想将昨天的事情全然的隐瞒下去无疑。 因为邹先生的到来,所以他知道昨天晚上玄凌率领御林军兵谏的事情。他帮忙联络朝中与玄凌交好的几个大臣,只是说今日有大事发生,虽然他们可能会心知肚明是何等大事,却不知道详情。 知道详情的,只有他还有傅雪。昭帝既然不让将这件事情透露出去,他首先要做的便就是死守这个秘密。玄凌说是在宫中侍疾,必定是被软禁在了皇宫中,但是昭帝却没有起杀心。 傅家与玄凌关系密切,傅家两个女儿与玄凌都是姻亲关系,再加上今日清晨他率领百官等候在朱雀门,有逼宫之嫌疑。傅家不可能从这件事情上剥离开的。可是只要今日昭帝没有动手除去他们,那么事情还是有回寰的余地的…… 马车在京城的街道上快速的行驶着,傅永信原本不安的心也渐渐的定了下来——一切静观其变,傅家是四大家族之首,玄凌虽然被软禁在宫中,但是这些年在昭帝的扶持下朝中一半大臣都是玄凌的人。如今的昭帝已经非当年的昭帝,当年五王之乱昭帝正值壮年,如今他不过是年近暮年的老人,远远没有了当年的实力与魄力。 所以,他不必过于的忧心——只是萧阙,傅永信的眼神暗了暗,他有把握了解昭帝的心思,可是对于那个深不可测的年轻人,没有人知道他究竟想要做什么。无论萧阙最终的目的是什么,傅永信知道他与萧阙之间已经成为死敌…… 马车到了府门下来,傅永信方才下了马车,管家急忙的跑了过来,脸色苍白着急的对傅永信说道:“相爷不好了,四小姐在家中动了胎气,难产去了……” 第369章 永绝后患 第369章 永绝后患 毕竟不是谋反篡位,玄凌带领御林军进宫的时候并没有大开杀戒。 是以,整个皇宫中,除了勤政殿的战况稍微惨烈点之外,其他的地方并无太多的被破坏,收拾起来很方便,将昨日的事情隐瞒起来也很方便。 只是——萧阙看着勤政殿的龙榻,眼中闪过了一丝冰冷的嘲讽,怕是之后昭帝都不敢再留宿在勤政殿中了,就在这里,他差点被他的亲生儿子一箭夺去了性命。虽然玄凌兵谏平息,以后不知道多少个日夜他都难以安歇。 昭帝已经移到了勤政殿的偏殿中,御医施针的施针,开药的开药,一片的忙碌。 萧阙进来的时候,示意夏守忠与御医们离开,他自己度步到了窗户前,想将窗户打开——这里是偏殿,采光自然比不得主殿,里面带着死气沉沉的阴暗与拂袖的味道让人作呕,萧阙想将窗户打开透透气。 “不要开窗!”病重的昭帝喝止萧阙道,可是萧阙却还是丝毫没有任何犹豫的,将窗户推开了…… 初夏的风带着些许的炎热,风吹进来,窗户边上种植的晚开的海棠你花香被吹了进来,空气中,有花香味、还有甜腻的血腥味…… 勤政殿的玉阶前的血已经让夏守忠带人冲刷干净,水泼上了玉阶,血迹冲刷的干干净净,可是血腥味怎么也冲不掉。 昭帝浑浊的眼看着窗户边上的青年,初夏的阳光洒在他的身上,温暖的勾勒出他的轮廓,光明而又美好,年轻的生机让人嫉妒…… 君臣二人,一个卧于榻上,一个站在窗边。一个背后是光芒万丈,一个背后是阴冷腐朽,昭帝手中始终握着那一只白玉扳指,力道之大,恍若是要将白玉扳指深钳入自己的手心,融入自己的骨血中一般。 昭帝似乎不想在萧阙面前示弱,挣扎的想要起来,却因为病重再加上昨天晚上的惊魂,几番努力之后却没有能成功,萧阙始终冷眼看着他,淡淡说道:“皇上保重龙体……” 见萧阙丝毫没有帮忙的意思,昭帝也放弃了挣扎起来,看着萧阙、虽然身上无力,但是眼神却是神色莫名,开口——与萧阙的第一句话便是:“太子如何了?” 他没有称玄凌的名字,而是称之为太子,萧阙的眼中浅浅的勾起了一抹嘲讽的笑容,了然的说道:“太子是储君,天底下唯一能够处置太子的只有皇上您,微臣自然不敢私自做主,只是让人扣押在了冷宫中,等候着皇上您的处置……” 分明是毕恭毕敬的话,毕恭毕敬的语气,可是那样的神色分明是讥讽。昭帝怒火由心而生,想要发作,可是却一点力气都没有,咳嗽了几声等平息下来说道:“你知道就好,就算太子做错了,可是还是朕唯一的儿子,没有朕的旨意,谁都动不得他!” 昨天晚上的惊心动魄,在萧阙及时回宫的那一刻,昭帝心中隐隐猜测的那一种可怕的可能终于得到了某一种验证,世间哪里有那般巧合的事情,玄凌无端率兵兵谏、事先没有一点征兆,而萧阙勤王救驾,怎么会来的这般及时。 这样的情景,与当年何其的相似—— 当年他用计离间秦王与先帝之间的关系,造成父子不和,让秦王先帝二人相互猜忌;江南雪灾,秦王贪污一事闹的朝野上下沸沸扬扬,更是让先帝勃然大怒,是以春猎之时罚秦王在宫中自省。最终这件事情成了压倒父子君臣二人之间关系的最后一根稻草,秦王乘机策反其他两位皇子里应外合谋反。 彼时,先帝在往生崖行宫春猎,丝毫不知京城中天地已变,一切都在他的计划中。秦王谋反,他取得先帝的信任拿到兵符进京平乱,除去秦王,其他两王不战而降,一切都在他的计划中,唯独——聂王。 他早就已经对聂王起了杀心,因为朝云之事兄弟二人反目,当朝云知晓他的计划、哀求着他饶了聂王的那些话更是成了聂王的催命符。 五王之乱,他平定过后,独揽京城中大全——直到他最终掌控了整个宫城,逼着先帝退位,在那之前,先帝根本就不知道五王之乱的始作俑者竟然是他这个看似最为孝顺的儿子。 最终先帝被他活活气死,那又如何?自古以来成王败寇,在史书上留下污名的是秦王他们,而他是最大的赢家。 先帝在他逼宫那一日方才看清楚一切的真相,可是他并非是先帝——在看到萧阙的那一刻,他便将一切都看明白了,今日太子逼宫,萧阙功不可没。 想到此处的时候,昭帝忽然笑了起来,外面带着血腥的空气进入到肺里面,他拼命的咳嗽,咳嗽中带着血腥味,说道:“你就这样恨朕吗?” 昭帝清冷的目光落在昭帝的身上,逆着光昭帝并不能看清楚他的表情:“当年那些死去的人,欠下的债,总该是要有人替他们讨要回来的。” 萧阙并不否认自己的目的,淡淡的说道:“按照皇上您的意思,昨日太子逼宫之事并未走漏半点的风声。就算皇上可以对天下人隐瞒住昨天晚上的事情,可是昨日晚上太子对皇上刀剑相加,皇上可以对昨天晚上的事情既往不咎吗?亦或者与太子之间毫无芥蒂?” 他的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那样讥讽的笑意,似乎是将所有人的命运都玩弄其中。 他知道昭帝的性格——比起玄凌而言,昭帝更为忌惮的人是萧阙。虽然昨天晚上玄凌所做的事情罪无可赦,足以让他死千万次,可是若是玄凌死了,那朝野上下又有谁能来牵制住萧阙呢? 昭帝疑心重,谁也不放心,可是他的子嗣单薄,为了重蹈当年先帝覆辙,其他几个皇子在成年之后都去了自己的封地,留在京城的玄凌是他的儿子中最为出色的一个,他一直将他当做储君培养。玄凌谋反,他就算容不下玄凌改立其他皇子,先不说几个皇子中无人能够有储君的才华与胆魄,单就时间而言根本不够。 短短时间内,他如何能够扶持一个人能足以与萧阙抗衡呢? 玄凌不能留,杀了玄凌却无人能牵制萧阙。萧阙这一举动,分明是将昭帝推向了进退维谷的境地。 这般的有恃无恐、在暗中谋划了多少年呢? 那样嘲讽的笑意,那样相似的眉眼,让昭帝无比的刺目——当年在他羽翼未曾丰满的时候,他有无数次机会可以除掉后患,可是因为那样一张太过于相似的眉眼,让他总是在最后的关头不忍心。 时间流逝,他从多少个午夜梦回中惊醒,就连他自己都不明白,朝云对于他而言究竟是爱多一些还是恨多一些。 “这件事情你谋划了多久?”到此处的时候,昭帝倒是已经平静了下来,看着萧阙问道:“从那一年你去建邺开始便就在谋划了吗?之前在朝中,你与谢奕之两个人看似势如水火,可是却没想到,本意是我扶持用来牵制你的谢家,却成了你最大的帮手。” 谢行之听从萧阙的调遣从居庸关到京城,如今除了皇城兵马是在他的掌控之外,原本参与玄凌兵谏的御林军、以秦王名义回到京城的谢家军,都是萧阙的人。 萧阙笑了笑,阳光下,他的眼底深处一片冰冷说道:“当年我知道自己的身世之后,在知道当年一切悲剧因谁而起的时候。我就想着,若是有朝一日,我定然会让你尝到众叛亲离、失去你舍弃一切才得到的天下的时候那种痛苦。” 清冷的声音,带着难以压抑的恨意。 昭帝知道他恨他,可是没想到竟然如此的恨;他知道他要这个位置,可是没想到他却要让他失去得来的天下…… 越国居庸关的十万兵马、凰国的死灰复燃,昔日他率兵征服的领地如今在一点点的失去。“你怎么敢这样做!” “我为何不敢?”似乎听到什么好笑的话一般,萧阙从窗户边上走到了昭帝的榻前,俯身看着躺在床榻上的昭帝嘴角勾起了一抹嘲讽的笑意说道。 昭帝一手抓着幔帐挣扎着要起来,手背上青筋突起,一手死死的拉住了萧阙的衣摆说道:“朕知道你不甘心,可是你这辈子都无法坐到这个位置上的……” 因为气极,昭帝大口的喘气,一面说道:“你别忘了当年在你的母亲画像前立下的血咒!” 南疆的血咒,是来自南疆月宫中的一种秘术,立誓之人歃血为盟,立下誓言,若是违背誓言的话则受万虫噬心之型而死,并且生生世世永受轮回诅咒。 当年月千留虽然知道了朝云公主与皇室之间的隐秘,但是却依旧受昭帝重用,那是因为月千留曾与昭帝立下血咒,永守那个秘密。就算是如今月千留与昭帝反目,可是因为血咒的作用,月千留对他与昭帝恨之入骨,却不敢将秘密泄露出来。 “我不会忘记当年立下的誓言。”萧阙的目光低垂看着床榻上的昭帝,清亮如雪的目光咄咄逼人:“皇上最后一件事情需要我做什么呢?是让微臣扶持太子?还是让微臣答应不得争夺江山之位?这可是最后一件事情了……” “你……”昭帝目光阴冷的瞪着萧阙,“别忘了,你今天所有的一切,是谁给的!” 萧阙亦不回避昭帝,目光幽深,他自然不会忘,他能有今天都是拜谁所赐! 第370章 醉生梦死 第370章 醉生梦死 五月的阳光洒落在室内,夏风吹过,粉色的花瓣吹到室内,本该是安静宁和的气氛,但是里面的两个人,却让这样宁和的气氛变得剑拔弩张…… 那一刻,海棠花香,四周静默,经年往事,恍若历历在目。 多少年前,在知道那样一个秘密之后,原本单纯的兄妹之情悄然改变。他可以不顾及世人看法、不顾及伦常甚至可以放弃那个唾手可得的皇位,只为一人而已。 可是她却避他不及,视他的那一份感情为洪水猛兽。她喜欢认识不久的顾叡甚至可以接受与她朝夕相处的聂王,唯独却不能喜欢他。 这些年来,从未有一样东西他费尽心思求之而不得的。种种情绪充斥着内心,不甘、嫉妒、愤恨、自私,他本就不是什么磊落的人,为了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他可以不择手段。 先帝身体一年比一年差,母妃整日在先帝身边侍疾,无暇顾及他们的事情;秦王刚愎自用,在朝中除了有临家扶持之外不得人心;而他的羽翼在这些年慢慢的丰满,潜伏在暗处,最后一击。 皇位,他本是可以等的,等到临家式微、等到先帝与秦王之间失去最后的信任,等到可以名正言顺的得到那个位置。 可是他没想到,在秦王彻底的失了圣心之后,先帝所属意的太子人选并非是他,而是聂王…… 虽然聂王生母出身低微,但是不可否认所有皇子中最像先帝的便就是聂王,他是先帝最小的儿子、也是最为宠爱的儿子。 他听见先帝与母妃说,“翼霄虽好,但是性格狠戾,太有野心。若是在乱世是霸主;但是在盛世,明主应当是要宽容仁和,才能免百姓受战乱之苦。” 先帝虽然子嗣多,但是出色的也不过三个,秦王出身高贵,有临家作为扶持,自然是东宫的不二人选;英王出身虽不及秦王高贵,但是为皇上最为宠爱的妃子所生,功在社稷,是秦王最强劲的对手;聂王出身卑微,却在贵妃膝下长大,自幼聪明伶俐,十分得皇上欢心。 但是聂王性格平和,喜好风月,并无争储之心,是以,众人之将他当做个闲散王爷,只当他会是能够扶持英王最好的助力,却未曾想过,皇上的储君人选,竟然不是所有人都看好的英王、而是与世无争的聂王。 彼时,因为朝云之事,他与聂王兄弟二人已经反目。他知道,虽然之前聂王并无争位之心。是以,他将朝云软禁在了自己的府中之后,他性格大变,竟然参与到了政事中,并且办了一些差事在百姓之间树了威望、也颇得先帝圣心。 他与秦王斗了这么些年,却没想到最终竟然是给他人做嫁裳。如何的甘心呢!他现在能困住朝云,是因为聂王无权,斗不过他,可是等有朝一日等聂王得了权势,他又拿什么留住朝云? 在聂王羽翼未曾丰满、先帝还未曾下定狠心拔除临家的时候,他已经在暗中密谋,策划那一场宫变。 朝云最了解他的性格,所有人都尚且未曾察觉到什么的时候,她却隐约的有所预感,偷偷的跑了出去想与他私奔离开京城。 他最终在京城郊外截住了两人,若是说之前还对聂王有恻隐之心,在他做出带朝云私奔的决定的时候,聂王已经是个死人。 宫中的人已经秘密的替换成了他的心腹,朝云被看守在了宫中。在他随着先帝春猎前,朝云阁中的梨花已经开的正好,朝云跪在那里苦苦哀求他饶了聂王兄,他决然而去…… 鲜血浸染了往生崖的每一寸土地,那一场厮杀丝毫没有顾忌兄弟手足之情。最终聂王所率领的亲兵都已经被诛杀尽,只剩下他一人顽固抵抗不肯投降。 神箭营的人已经将他包围,随着他的抬手、令下,他眼睁睁的看着他被万箭射穿胸口,依旧不肯倒下。 满是血污的脸、抬头仰望着天到死也不肯瞑目的眼神,在曾经多少个午夜梦回反复出现在他的梦中——睁着的眼似乎是在无声的质问,为何自己一向敬爱的兄长最终竟然还是对他下了死手。 往生崖聂王兵败身亡的消息传到了宫中,他大获全胜,班师回朝。 朝云阁中,梨花如雪纷纷坠落,朝云卧在花间,素衣血迹那般的刺眼——她竟然为聂王殉情。 她的身边是被摔碎的白瓷酒壶残片,一片瓷片卧在她的右手没有丝毫犹豫的割断了左边手腕的脉搏——狰狞的伤口不断的有鲜血从那里喷涌而出,可以遇见当时她割开手腕的时候是以着什么样决绝的心境! 空气中血腥味、梨花的花香、还有酒的醇香,御医匆匆过来,而他看着被鲜血染就的梨花许久许久都没有说话。 那一坛梨花白,是前年的时候她与聂王两个人一同埋下的,相约三人来年再同饮。谁知去岁去了楚江,他们三人竟然无缘一同共饮。 聂王死之后,朝云自杀未遂,御医说朝云打击太大,纵然会醒来,怕是心智会受损。 朝云醒了,醒来的时候忘记了很多的东西——包括聂王。很多的恩怨记得不太清楚,却对于他有着莫名的依赖,那是天生的源自于骨子里的依赖,如同小时候一样。 他自私的想着,她忘记了聂王也好,将她的身份抹杀,他们将会有一个全新的开始——而与此同时,御医们在朝云昏迷的时候,诊断出朝云已经有了一个多月的身孕。 一个多月,那是当时她逃离出他的软禁与聂王准备私奔逃离京城的时候。朝云忘记了很多的东西,昭帝也不知道她所怀的骨肉是聂王的——亦或者是他的。 他逼宫登基,将朝云的身份抹杀,安排在了京城郊外,建造了一个只属于他与朝云的世界。 在世上,朝云已经死了,活着的只是他的小容…… 朝云怀孕之后每嗜睡,他探望她的时候清醒的时间很少,但是这般亲密相处的时候,自楚江回来之后二人便无那样的时光,也越发的显得弥足珍贵。 在朝云阁中,没有世间的流言蜚语,不用顾忌伦常,他们如同世间所有的夫妻一般,在这个属于他们的世界里,恍若是精心编织的一场最为美好的梦…… 他亲自设计的竹楼,从南山引来的泉水,四季常开不败的花,他陪伴着她,有着初为人父的喜悦,等待着他们孩子的降生。不知道那个孩子究竟是谁的,可是在那一场梦中,他恍若与朝云一般糊涂了,宁愿相信那个孩子是自己的骨血、他们一家三口期待着孩子的降生。 他陪伴着他们母子二人,那时他初登基,清除余党、排除异己,朝中一切事宜百废待兴,他很忙,只能抽出少有的时间陪伴他们母子二人。 纵然朝云清醒的时间很少,但是她醒了、他在的话,便异常的黏着他。 朝云喜欢枕花而眠,他在竹楼的屋檐边上种植了各种各样的鲜花,只要推开窗户便能看到屋檐下的花,窗户边上放着软榻,可盘膝而坐,也可枕花而眠。 他来的时候坐在那里,朝云如同孩子一般粘着他俯在他的膝盖上数着外面的花朵。 那时没有朝中阴谋、没有算计纷争,小小的天地只有他们二人而已。他抚摸着她的长发,含笑的跟她说着话。 他许诺说:“你生下的将是我唯一的孩子。若是生了个女儿,我便给她世上最好的宠爱;若是生了个儿子,等他一出生,我便封他为太子。” 那一段琴瑟在御莫不静好的时光如同一场幻梦,离开了那世外桃源他们所要面对的是那遥不可及的未来以及——他的野心。 封临嫣为后有了许多的不得已。 因为他初登基,因为朝云之事与楚江闹翻,无家族作为后盾,根基不稳,需要一个百年的世家平衡那些蠢蠢欲动的贵族门阀的人;因为临镇风是他最为得力的助手,临镇风的猜忌多疑,他要稳住那些功臣的心,让这样紧要的关头平衡各方的势力。 封临嫣为后,一举两得,他纵然挣扎过,但是最终的选择依旧未曾改变——王者之路,尸骨成堆,他又怎么会放弃呢。 那时他在想着,朝云可以等,朝云阁——他亲手为她与孩子筑成的世外桃源,朝云与世无争。等着他将王位坐稳,等着和他实现诺言,许给他们的名正言顺的位置,许给她与孩子的名分…… 新帝登基,封永安候之妹为后,普天同庆。 朱红色的凤袍上金色的凤凰展翅欲飞,凤冠下那个女子含笑的看着他不胜娇羞。那一刻,他想到朝云依偎在他怀中的模样那一双眼,那样的信任与依赖他。 他牵着一个陌生女子的手,一步步走上城楼,接受臣民们的叩拜。触目所及,都是鲜艳的红色——可是在那一刻,他的脑海里蓦然想起了母妃当年质问他的一席话“朝云与天下,你将会选择谁?” 谁说江山美人不能兼得?朝云也好,天下也罢,他都要! 他成亲那一日,十里红妆,万民朝拜,洞房花烛;朝云阁的朝云动了胎气,难产,直至清晨,产下一名男婴。 那时寒冬腊月,窗外飞雪,整个世界,银装素裹一片琉璃色…… 第371章 大梦荒芜 第371章 大梦荒芜 每一年腊月十四,他生辰的那一天都会下雪。 从他的记忆开始,整个朝云阁中冷冷清清只有他与母亲两个人,一直伺候着他和母亲的那个聋哑嬷嬷在他三岁那一年也消失不见了。 在他有记忆起,有一个很奇怪的男人戴着面具总是会来探望他与母亲,来看望他与母亲的时间不一定,短则一个月、长则半年来一次,但是每一年他生辰的时候他总会来的,送给他一些很奇怪、他从来没见过的东西。 白玉扳指、木头做的风铃,但是他从来不会让他告诉母亲,让他将东西偷偷的收起来。 虽然他鲜少与外界接触,但是直觉告诉他眼前的这个男人不是坏人。他生来性格清冷,不善于表达流露自己的感情,但是那个奇怪的人对他的好他是记在心中的。 朝云阁四年的时间,他习惯了整个朝云阁中只有他与母亲二人,从未想过为什么他一出生便就在荒山之中?为何在这里除了看守他们母子的暗卫之外再无其他人?为何他只有母亲没有父亲? 母亲很多的时候总是看着遥远的皇城的方向在发呆,但是清醒的时候却很温柔,一遍遍的教他读书、识字,跟他说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的。 从母亲的口中他知道,母亲是公主一出生便就住在九重宫阙中,那里有疼爱她的父皇、母妃,还有两个天底下最疼爱她的皇兄。 九重宫阙,雕栏画柱,那里极尽天底下的富贵,虽然一初生就在宫城中,但是母亲一点都不喜欢那里。她喜欢民间的熙熙攘攘,人间烟火,宫中很大,但是太清冷了。 母亲说,楚江是她去过最为美丽也是她最喜欢的地方,楚江烟雨,长堤翠柳,梨花满城,兰溪春景,那里本应该是她的故乡,可是她还是不能留在楚江还是要回到京城。 不过她一点都不难过,虽然不能跟亲生父母团聚,但是宫中的父皇母后还有皇兄都对她很好很好,她只是很怀念楚江那个地方。 母亲跟他说起那些往事的时候脸上带着笑意,很温暖很温暖,如同四月的午后,阳光洒在身上那样的温暖,她的眼中带着一种与年龄不符合的清澈纯真,在她的世界里、少数清醒的时候所记得的只是那些美好的回忆。而那些痛苦的、不愉快的往事,都被她选择性的忘记了。 他早慧,安静的卧在母亲的怀中听着她回忆那些开心的往事。知道自己的母亲出身皇室,但是亲生父母却并非是当今圣上,那是涉及到了宫廷中的隐秘。只是,一个备受宠爱的公主,为何会被母亲口中的皇兄——他的舅舅软禁在这样一个荒山之中呢?而他的父亲,又是谁?为何从出生开始,他都从未见过他们? 他不是没有问过母亲的,只问过一次母亲便就犯病了,将朝云阁中所有能摔的东西都摔碎了,那一盆母亲心爱的紫玉芍药也被扫落在地上,整个朝云阁一片狼藉。 母亲蹲在那一片狼藉中,如同孩子一般嚎啕大哭……而让他更为心惊的是一夜之后一片狼藉的朝云阁又恢复了之前的模样——那一盆被母亲摔碎的紫玉芍药依旧安安稳稳的摆放在了原本的位置上,迎着朝阳花瓣上的水珠折射出七彩的光芒。 明明生机盎然的清晨,那一刻在他幼小的心中却有一种莫名的寒意生起,他忽然明白母亲为什么成为如今这个样子——在这个看似为世外桃源的朝云阁中,却有一双眼在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他们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的在这里按照那个人的想法生活着,被困如此,没有自由、不能逃离,如同行尸走肉一般。 第一次——萧阙产生了想要带母亲逃离这里的想法。 直到很多年后,他才明白当年的母亲究竟为何选择在火海中纵身一跃,那样的决绝。 当一个人活着没有任何的选择的时候,死亡是唯一对抗强大的力量的方法和解脱的途径。 而将母亲逼到只有死亡才能解脱的这一条路上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母亲口中说过无数次、她最为敬爱的皇兄。 母亲的死,换来的是他的自由。 朝云阁在一场大火中付之一炬,他被接回了九重宫阙中,也是第一次见到那个九五之尊——不到三十岁的男人,气质阴沉的可怕,没有一丝生机。 他的目光阴沉沉的看着他,让人不明白他究竟在想什么。那一场大火,很多事情都隐瞒不住,他被带到慈宁宫——看到那与自己女儿肖似的眉眼,不过四十多岁却已经满头银丝的太后将他抱在怀中哭的不能自己。 他的身份便成了宫中最大的隐秘被寄养在了深宫中,那个应该被他称之为外祖母的老人很疼爱他,但是昭帝却不许他们多亲近,只是将他养在偏殿,深宫幽幽,除了他之外身边都是哑巴一样的暗卫,如同在朝云阁的时光一样——只是身边少了母亲。 只不过,他能多了一分自由,只要躲过暗卫们的监视偷偷出了他所在的宫殿,便能知道很多的东西。 那些看守他的暗卫们都是高手,却从未想过一个四岁多的孩子竟然这般的聪慧能从他的眼皮子底下溜出去。 他知道,母亲的皇兄——不应该是说皇上了,四年前已经登基为帝,号“昭帝”,“昭”“朝”同音。 四年来他勤勉励政,是个明君,后宫中以皇后为尊,有封号的女子不过寥寥数人而已,帝后二人感情和睦,十分恩爱。 一个月前,皇后诞下皇长子——本该是皇长子的,只是皇上说是二皇子,据说是因为之前皇上的侧妃曾产下一位早夭的皇子,所以皇后的孩子便就是二皇子。 萧阙记得,她诞下皇子的那一夜,便就是母亲跃下火海的那一晚。大火吞噬了所有,五年来,一场大梦,只做荒芜…… 因为昭帝限制他的自由,太后第一次与昭帝起了争执,那时是五岁生辰的时候,他偷听到母子二人的一番话,在他年幼的心中起了多少惊涛骇浪“若非是你罔顾伦常一意孤行,于隐怎么会反、朝云又怎么会死!你软禁了朝云五年不让哀家与她母子见面,如今连哀家唯一的外孙你都不让哀家见了吗!” 离的太远、萧阙隐约的听到他们如此这般争执道。 昭王玄翼坤,字于隐,五王之乱,下场最惨烈的一个,万箭穿心而死…… 那时他恍惚的知道了,一切悲剧的源头——似乎是他的身世。到宫中之后,就连最为疼爱他的外祖母,也对于他的身世缄口莫言……眼前浮现的是母亲的模样,微笑的、哭泣的、疯狂的——最后定格成绝望的在火海中带着微笑的模样,那是一种解脱的笑容。 他想知道,将自己母亲逼到那样一个绝路的,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原因。那样的原因,就连母亲在最终选择死亡都未曾告诉过他。只是,他一人之力,如何的能抵抗那九五至尊的力量。 当世第一智者、毓尘阁的主人顾叡先生,母亲年轻人倾慕的人——曾经,他也想过带母亲逃离这宫城。 是以,他跪在了毓尘阁整整的三天,终于让顾叡收他为徒。有了顾叡的庇护,他也与宫中渐渐脱离的干系。 少年成名,惊才绝艳,出使离国,闻名东陆,这些都是深宫中那个男子不想看见的。 当年的事情,所有人都缄口莫言,就算是他成为毓尘阁的少主人、循着当年的蛛丝马迹,也只能查出来其中的冰山一角。 若非是那一年宫中赴宴,若非是避开了周边的侍卫打开了那尘封的宫门,若非是看到那满园的梨树枯枝、密室内的画像之前所想不明白的问题,一夕间似乎都看明白了。 “于隐此生独慕朝云” “朝云此生独慕于隐”那细小的字迹,镌刻在画的一角,画上的少女娉婷而立,眼中是不谙世事的天真与笑容,那样的字迹是被重重宫门所掩盖的一段风月往事,隐于岁月流年之间。 纵然并非是真正血脉相连的兄妹二人,但是在世间流言蜚语之中、在这礼法森严的古老皇室,如何的能容的下这样一段隐秘的爱恋…… 是以在两年之后、他十五岁那一年的生辰那一日,密室中一灯如豆,打开花纹繁杂的匣子,里面那熟悉纹路的面具,恍若是前尘往事皆历历在目,心中惊骇比之两年前见到那一幅画像,见到那小小的自己更甚。 十五年的光阴,就连他从未想过,那以面具人身份时常的探望他们母子、在每年生辰都会送给他奇怪的礼物的男子,竟然是那个人…… 很多的事情想不明白的都已经明白,母亲为何到了最后一刻那般的绝望——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被囿禁于此,此生都无法逃离他的掌控。 他们之间君非君、臣非臣,昭帝早就知道留下他是养虎为患,可是昭帝有他的野心,江山社稷需要利用他的才华。 次年,同样这个密室中,一灯如豆,他饮下那杯穿肠毒药,换来的是暗帝的玉牌。 每得到一些东西就要付出相对应的代价,他清楚的知道他与昭帝之间在做一场交易。两个人都是在赌,赌是昭帝能够全然的控制他、还是萧阙在昭帝的掌控之下,羽翼丰满,脱离他的掌控! 第372章 牵制契约 第372章 牵制契约 这些年,萧阙于他而言莫不是眼中钉,恨不得将他除之而后快。可是在当年,他也曾那般的殷切的期待过这个孩子的降临。 一个新的生命的初生,带来的是殷切的希望与新的开始,而那个孩子的出生,却是美梦的毁灭。 朝云生产那一日,因为是他大婚、洞房花烛夜,守在朝云阁的暗卫们不敢去惊扰他,次日,他才知道朝云已经生了,生下的是个男婴。 他焦急的等待,等待着早朝的结束、等待着一切事宜的处理完毕,等待着夜幕的降临趁着夜色的掩护之下去看他们母子二人。 朝云依旧昏迷不醒,那个孩子静静的睡在他的身边,初生的婴儿生的粉妆玉琢,那般的漂亮,跟他的母亲十分相似——幸好,像他的母亲。 八月早产,朝云身子本就虚弱,生产完之后大出血一直昏迷不醒,请来照看他的大夫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他们说朝云底子太差又是早产,如同在鬼门关走了一遍,问他什么时候能醒,他们说可能三五日、可能三五个月更有可能——永远不醒。 当年母妃的一席话恍若是一种诅咒一般,“朝云与天下之间只能选择一个,你会选择谁?” 偏偏是在他成亲那一晚上早产、偏偏暗卫们不敢惊动他,不过是错过了一晚上,便就要永远失去吗? 朝云一个月之后才醒过来,那一个月的时间安抚新婚的皇后、忙着朝中的事情晚上的时候借着密道偷偷的来看望朝云,他都不知道自己是如何的过来的。 一个月之后,朝云醒了,看着他目光冰冷、没有一丝生机如灰一般死寂,恍若是又回到了他不顾她的反抗强要了她又强硬的将她软禁在自己身边,从怨恨到如灰死寂,留在他身边的如同一具行尸走肉。 她醒来的时候,正月元宵,她素衣黑发靠在软榻上,他匆匆而来穿着明黄色的龙袍,舌尖犹存宫宴上觥筹交错的酒味苦涩…… 曾经这里的一花一草,屏风、珠帘,都是他按照朝云的喜好精心的布置所设,这里曾留着他们最为美好的一段梦——梦里他们是最为寻常的夫妻,殷切的期待着腹中孩子的降临。 可是,如今大梦初醒,两个人只是一门之隔,却是如隔天涯海角。最终——还是失去了。 那七个月的时光恍若是一场大梦,依赖他的小容不见了,孩子出生后是恨他怨他的朝云。 老天似乎是一直在跟他开玩笑,让他不断的在得到与失去之间徘徊着。朝云醒了,之前的事情纵然有很多忘记了,但是对于他的恨意不减,因为有了孩子,却不会有之前轻生之念。但是他想亲近朝云——却是无法亲近。 人生八苦,求而不得,纵然他贵为天子,却依旧有求而不得的东西。 很多年后,他在想若是那一晚上、不是恰好是他成亲的那一夜,若是没有那个孩子的出生,他的朝云永远在懵懂中,未尝不是一件幸事。只是万般因果,却没有如果两个字…… 宫中的朝云阁被他深锁,庭院深深,庭院中聂王为她架的秋千还在,在梨花开的时候,他远远站在宫门外,恍若还能听见她在秋千上的笑语,春日梨花纷纷而落,两个人听见他的脚步声同时回头,恍若一堆璧人…… 朝云心智不稳,平时很安静,每次他过去她的病情便就发作,甚至有一次在他尝试的靠近她的时候,她险些伤到了一直宝贝的孩子,渐渐的,他去朝云阁的次数也少了,每次去的时候都是趁着她与孩子睡着的时候。 时光倏然从指缝间溜走,他的野心、朝云的疏离,让他到朝云阁的次数越来越少。这些年清除乱党,东征西战的并不容易,陪伴在他身边的一直是临嫣。 他曾在心中许诺给朝云一生一世一双人,可是当多年的热情在冷漠下渐渐的消退,陪伴在他身边的一直是另外一个女子。他给了她皇后的尊荣,却没有给他一个孩子,而他登基这么久,宫中后妃少,若是膝下无子嗣,朝中怕是要起闲话了…… 临嫣如同他所愿,怀孕有喜,九个月后生产产下一子,命运似乎是在一遍遍的跟他开玩笑,临嫣生产的那一晚,朝云阁大火,所有一切付之一炬。 爱也好、怨也罢,他人生最深爱的女人、最为美好的时光、最不愿意醒来的一场梦,都付之一炬,他支走了所有的暗卫,在一片灰烬之中——失声痛哭。 恍若是哪一年,梨花花开如雪,那个女子倚在梨花树下殷切盼他凯旋而归,笑靥如花的叫他:“皇兄……” 他将那个有可能是自己骨血的孩子接到了宫中,秘密的养了起来。似乎在朝云死之后,他也心死如灰,一遍遍的征战,只有等他的野心得到了满足——恍若只有这样,方才能证明自己当年的抉择是正确的。没有了朝云,他还有天下。 只是君临天下,山河如画,却寻不到梨花下那个女子笑靥如花。 此后朝云阁的一切都被他封存了起来,后宫中的每一个他宠幸过的妃子都有朝云的影子——那样年少时曾经刻骨的喜欢过的一个人,只能止于唇齿、掩于岁月之间。 朝云阁里的一景一物他都十分熟悉,当他无意间打开藏在书架上的机关,看到那一幅画与镌刻的字的时候,他妒火中烧。 “朝云此生独慕于隐”,那样小心翼翼写上的一行字,恍若带着无尽的嘲讽之意。 那一刻,那一幅画险些被他撕的粉碎,可是还是忍住了——纵然聂王已经死了,这个世间再无于隐这个人,可是他在朝云心中依旧还活着,长存不灭——而他在朝云心中,早就已经死了。 她倾慕顾叡,爱上聂王,却唯独,心中连一点属于他的位置都没有。 那个孩子——书架的一角在他的手心捏的粉碎,若是之前还是心存怀疑的话,在看到这样一幅小心翼翼的字的时候已经是毋庸置疑的事情。 朝云那般的恨他,为何会生下他们的孩子?她那般的喜欢聂王,在生下孩子的时候没有了轻生之念焉不知正是为了这个孩子而忍辱负重。之前殷切的期待、还有那样小心翼翼的讨好,瞬间成了洒在伤疤上的盐,无尽嘲讽…… 不得不说,那个孩子极其的聪明,竟然拜了顾叡为师,有了顾叡的插手,纵然如他——也无可奈何的下手。 眼睁睁的看他从稚子慢慢长大,惊才绝艳、闻名东陆,成为毓尘阁的主人,成为曦国的左相。 本该有父子情分的两个人,在阴差阳错之间成了仇敌,较量了将近二十年——直到今日,恍若是才将当年的事情划下落幕。 不……昭帝如同死灰的眼蓦然的迸发了精光,只要他还活着、只要他还在皇位一日,他便不算输…… 外面的海棠花香带着血腥味,昭帝病的昏昏沉沉,但是此刻却是无比的清晰,他看着萧阙说道:“当年朕于你有养育之情,你便立下血誓答应帮助朕完成三件事情还清恩情。” 萧阙嘴角也勾起了一抹嘲讽的笑容说道:“立下血誓,便不能违背誓言,否则受万虫噬心之苦。当年为你献计平定越国,这是三件事情中的第一件;北戎之乱,临危受命,这是三件事情中的第二件,还有最后一件——不知皇上要我做什么?不争皇位?还是扶持太子?” 萧阙的声音也恢复了之前的平稳,语气中带着讥讽的笑意,看着昭帝说道:“若是皇上依旧对太子心存芥蒂放不下也没关系,听说歆羽夫人产下一位皇子,皇上大可封我为摄政王辅佐他。等到他亲政,少说也要八年的时间。皇上可以牵制我八年呢……” 听着萧阙的话,昭帝冷哼了一声:“休想,你当朕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吗?朕如今能牵制你的便就是血誓,若是最后一件事情朕交给你做了,朕没了牵制你的筹码。你阳奉阴违行事,朕拿什么来约束你!” 当年灭了越国,萧阙确实做到了,但是却在暗地里留下了越国最为精锐的部队,救了公子羽,放虎归山;淝水战役,萧阙临危受命确实漂亮,可是最终却拉拢谢家,让谢家成为他在朝堂中的暗线。 昭帝语带讥讽,萧阙脸色却是十分平静,垂眸不语。昭帝看着萧阙,一字一句的说道:“你就死了这条心吧,朕要用这最后契约牵制你,只要契约犹在,你一生一世便要做皇家的奴仆!” 疯狂的神色,恍若是那一年暗室中一灯如豆,他将毒药推到他的面前,狞笑道:“若是要得到权势,你便要以自由为代价……” 此情此景,何其相似。 萧阙嗤笑一声,没有说话。昭帝见他不语,咳嗽了几声,看着萧阙终究还是质问他说道:“朕待你们不薄,为何你们一个个要背叛朕……” 目光冰冷似怜悯的看着萧阙,说道:“从未有人背叛过皇上您。” 语气没有一丝一毫的起伏,“最终这一切的悲剧,都是源自于皇上您的猜忌,你不信任任何人,就无人肯真心待你……” 第373章 太后薨逝 第373章 太后薨逝 夕阳将萧阙的身影拉的很长很长。 昭帝看着萧阙,眼中已经恢复了清明,成了昔日那生杀决断、深不可测的帝王。 二人之间的对话已经结束,如今京城局势在萧阙的布置之下,已经全然掌控在他的手中,他病重卧床,谢家军以勤王名义驻扎京城,玄凌——谋反,傅永信参与其中,朝中大局所唯一能指望的上的,也就只有萧阙了。 昭帝将他的心腹夏守忠叫了,夏守忠跟在他身边多年,是他唯一可以信任的人,萧阙并没有阻止。 片刻之后,夏守忠进来,昭帝命夏守忠拟旨。今日之事宫中总有萧阙,但是还是需要他的圣旨才能将今日的事情尘埃落定。萧阙到这个时辰依旧留在宫中,等的不就是圣旨么。 他的圣旨中处置昨日的事情,既不能将玄凌养虎为患、又不能处置太过便宜了萧阙,自然要多加的琢磨了。 昭帝,一连下了数道圣旨。 “没有朕的旨意,太子幽禁在冷宫,谁也不许靠近冷宫半步处置太子。”夏守忠研墨,代笔替昭帝拟旨。 昭帝的旨意显然是对萧阙说的,听了昭帝的话,萧阙脸上带着浅浅的笑容,顺从的说道:“微臣,遵旨。” “皇后临氏,有失德行,念其兄辅佐朕之功劳,废皇后之位,幽禁冷宫,此生不得出凤仪宫半步。”昭帝声音没有一丝情绪起伏。 当年少年夫妻,不是没有过情分在的,那时他只当她性格温婉,顺从听话,可以从他身上看见朝云的影子。后她生下皇子,渐渐野心大了,见不得他宠信别的妃子。 临嫣在暗地里加害多少后宫嫔妃与他的皇嗣他并非不是不知道,只是前朝事情多,没有功夫理会而已。 临家势力渐渐大了起来,而临皇后的孩子在不满周岁便就夭折,他便让那被临皇后害死的李美人的那个孩子寄养在了临皇后膝下,当是实现当日对临镇风的承诺而已。 玄凌在萧阙的挑拨下谋反,因为要留人牵制住萧阙,所以玄凌他不会动的,但是临皇后——他处置起来绝对不会心慈手软! “昨日宫中之事一概不许走漏出去,若有传出半句,杀无赦!”昭帝下完三个旨意之后,似乎很疲惫,喘着气,看着萧阙问道:“毓烟,朕相信你可以做到的吧。” 此刻,二人又恢复了常人前的君臣关系,萧阙见着昭帝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淡淡的笑了笑,说道:“微臣,遵旨……” 那样相似的眉眼,却带着似笑非笑的眼神看着他,昭帝抓着被子的手青筋凸起,说道:“若是无事,爱卿退下吧。” 萧阙算计这么些年,京城中如今已经全部都是他的人马,那又如何!只要当年血誓还在,萧阙就被他牢牢握在手中,不敢轻举妄动。只要他还活着身体好一点,恢复正常,情况就不算太糟糕! “你身上的毒若尘子可找到解毒的法子了?”在萧阙踏出门外的时候昭帝蓦然开口问道,果然见萧阙的背影顿了顿。 昭帝咳嗽两声,说道:“这些时日朕身体不好,宫中的御医朕信不过,你让若尘子进宫为朕调理身体。” 萧阙的脸上虽然面无表情,但是放在衣袖中的拳头却握紧,松了松,冷笑一声看着昭帝说道:“因为师傅之事,神医怎么会进宫见你。” 昔年他们曾是至交好友,可是这些年来昭帝所作所为,昔日好友早已反目。不说脾气古怪的若尘子了,就算是佛门子弟心胸宽广的苦禅大师在昭帝登基之后,便再未回京城半步。 昭帝却没有因为萧阙的冷言冷语而恼火,而是以十分平静的语气淡淡的说道:“他会的,他知道朕若是死了,对你们一点好处都没有。” 萧阙没有作答,直接拂袖而去。 此人的卑劣萧阙是清楚的,所以并不恼火。 昭帝打的主意萧阙又怎么会不知道呢,不就是想用当年的血誓牵制他?萧阙的嘴角勾起了一抹冷笑,如今比的是两个人的耐心了,他确实因为血誓而没有对昭帝下死手。但是如今京城的局势都在他的掌控中,等昭帝亲眼看到他的江山一点点被他吞噬、当年他费尽心机得到的一切一点点的失去,难道还怕昭帝不用最后的那个条件要求他做什么吗。 萧阙站在勤政殿的高处玉阶上,风吹动了他的衣袖——纵然穿着官袍,但是他风姿清俊无双,恍若谪仙。 夕阳在汉白玉的石阶上折射出迷离的光辉,勤政殿是皇宫地理位置最高的地方,可以看见远处的红墙绿瓦,站在这里,会生出一种错觉——恍若能够将天下都能握在手中。 萧阙缓缓的伸出手,在他的手心似乎是想握住是什么,是那被晚风拂起的海棠花花瓣?是落日最后那一抹余晖?亦或者,是别的什么东西…… 而恰好在这一刻,他堪堪要握住的时候,静谧被无痕匆忙而来的脚步声打乱。 昭帝二十六年,五月初五,太后薨。 落日余晖,宫中丧钟长鸣,惊飞归鸟,萧阙保持那个姿势站在慈宁宫殿门口,从日暮到华灯初上,面无表情,谁都看不出他眼中的悲喜如何。 他的白色官袍上,犹自带着几点斑驳的血迹——那是素心姑姑的血迹,那个自楚江便跟在太后身边的老人,在自己服侍了一辈子的主子逝去之后,将太后的遗言带给他之后便就选择了这样的一条路。 人生难以两全,他总是在不断的得到与失去中徘徊。从十六岁那一年得到暗帝掌印,他便鲜少到慈宁宫给太后请安。太后以为是因为隐瞒他的母亲的事情他责怪着她,所以不去慈宁宫。 他恨昭帝,却未曾怪过太后——太后是宫中唯一对他好的人,从四岁到五岁在他还是稚子尚且无任何自保能力在深宫中的时候,是太后将他纳入了羽翼之下保护。 不是不感激的,不去慈宁宫,只是不知道如何面对而已。他知道这些年她在深宫中与临皇后不和,怕皇后起歹毒心肠,所以一直派暗卫在暗中保护她,却没想到,最后在她临终之前都未能见到她最后一面。 素心姑姑说,太后在临死之前,一直在叫着他的名字。 就连世上,最后一个亲人也要离他而去了么…… 萧阙动了动,衣摆上红色的血迹鲜红的刺目——在她选择自裁之前,快的连萧阙纵然察觉到了不对劲但是却无法拦住她,鲜血从老宫女的脖子中喷涌而出,她无法说话,萧阙也无法质问她最后那所谓遗言的真假。 那傲如雪松的身影站在那里,无人敢上前去打扰——因此,也无人看见他那苍白如雪的脸颊和骇人的神色。 一切到了如今这样的地步——又为何是这样? 或许是因为站在那里太久了血液从指尖冻结渐渐的蔓延到心中,站在这个高处的位置,实在是太冷了。那一刻,萧阙无比的怀念那个小姑娘,她曾说过:“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陪在公子的身边的。” “无论公子是什么样的人,变成什么样,我都喜欢公子……” 她的手那般温暖,眼眸清澈,是他穷尽一生所追求的……而如今,她是远在千里之外的宁州吗? “公子……”他听见无痕惊慌的叫声,人却如玉山倾颓,直直倒下…… 远在千里之外的傅云书,莫名的觉得心慌,倒茶的时候茶杯中的水晃了出来,烫到了手背。 “洛原的局势还不是那般危急,你何必要这样拼了命的赶路呢。”君泽岚以为是傅云书太过于劳累所以才这般恍惚失神,便笑着说道。 傅云书看了君泽岚一眼没有多说什么,而是用指尖敲着杯子说道:“京城里……这两日有什么消息传来吗?” 君泽岚了然的看了傅云书一眼,说道:“你直接问萧阙有什么消息便就好了,何必问京城中呢。” 毫不犹豫的戳穿了傅云书的心思,君泽岚笑着说道。傅云书的眼皮子跳了跳,看着君泽岚——这人怎么会如此八卦。 知道如今一提萧阙傅云书就会炸毛,君泽岚却又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时不时试探,却始终没有试探出两个人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便只好摸了摸鼻子说道:“这几日赶路,京城里就算是送来了什么消息我也不能及时的收到,等过两日到了宁州落脚你想要知道什么,我让暗卫去探查便就是了。” 傅云书的目光落向了客栈外面——还有两日,便就能到宁州了啊。 那个地方,一别经年,再次踏上那片土地恍若隔世。 傅云书正在幽幽的想着的时候,却见君泽岚扶额,身子晃了晃,傅云书见君泽岚这般,不由得问道:“你怎么了?” 君泽岚手中的茶杯摔落在了地上,身子有些摇晃不稳,想要挣扎起来却最终又跌坐在了凳子上,咬牙切齿的说道:“这家是家黑店……” 杯子摔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音,随着他手中的杯子落在地上,却见原本空旷的客栈内出现了许多黑衣人佩戴刀剑,盯着他们、来势汹汹。 这样的架势——分明不是黑店这般简单啊…… 第374章 相敬如冰 第374章 相敬如冰 “这都已经第三天了,萧阙什么时候能醒,再这样下去,宫中我可顶不住了。”谢大将军一脸烦躁的快速在屋子里踱步走着,一向注重仪容的他此时下巴已经出了青色的胡茬眼圈青青的,显然是已经几天没合眼了。 皇上病重、皇后被废、太后辞世,朝中一件件的大事风波掀起,本该主持大局的太子却依旧在“勤政殿”中侍疾不见他出来,如今朝中宫中连个能主持大局的人都没有。 不知情的人吵嚷着让萧阙出来给个说法;知道内情如傅永信一党见萧阙久久没有露面,他们做贼心虚,想要借机在朝中揽权,谢奕之忙的是焦头烂额无法对付他们只能在其中中和着。 玄凌兵谏之事被昭帝给压了下去,傅永信贼喊捉贼的联合朝中大臣要征讨他们无诏回京的罪名,如今谢奕之与谢家是焦头烂额,偏偏主心骨萧阙却在那个时候浮生一梦的毒性发作,如今还昏迷不醒。 幸好昭帝身体不好,不然若是让昭帝借着这个机会反扑他们之前努力不都白费了。 被谢奕之吵的烦了,柳青宴冷笑一声道:“我师父在的时候怎么不见你问他。” 因为说话牵扯到了嘴角的伤口,柳青宴疼的“嘶”了一声,一张俊脸鼻青脸肿,简直——惨不忍睹。 谢奕之见着柳青宴的脸成了这般的模样,明智的将欲喷薄的火气给咽了回去——如今萧阙昏迷不醒,若尘子找不到可出气的人,他可不想撞到枪口上去,毕竟连对自己的徒弟都能下此狠手,他这个助萧阙为虐的外人更不用提了。 从楚江萧阙先是与临镇风对战伤势内伤严重,内力耗损了一半;伤势未曾养好便就连日的奔波回京城,一路上遇到玄凌伏阻,旧伤未愈又添新伤,全部凭借着一口气撑到了京城中来。 与昭帝对峙那么久,又听闻太后薨逝的噩耗,压抑的伤势终于迸发。内伤未曾痊愈、又添新伤,又在这样的时候因为内力的不济压制的浮生一梦的毒又发作,就连柳青宴都大惊失色。若非是若尘子及时的赶到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若尘子与柳青宴两个人合力将萧阙从鬼门关拉了回来,按照常理来说,萧阙应当是要静养,只是如今朝中局势这般,谢奕之只能勉强应对。 傅永信那个老家伙比想象中的难对付,他自知玄凌事败傅家必定会受到牵连,在萧阙没有动手收拾他们之前竟然想揽住朝中大权,将萧阙挤兑下去。 想到傅家那也是一团乱。 便在昨日,顾叡命人送来两个消息,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好消息是傅云书平安的被救出来,坏消息是傅云书没有跟顾叡回京城也没有回宁州,而是跟君泽岚回宁州了。 本就焦头烂额的谢大将军看见这一封信的时候更是火上浇油了,若是顾叡在眼前的话,他都控制不住自己以下犯上了…… 让顾叡去救人,最终是这样的结果。等萧阙醒来知道真相,他们如何交代。 事情一件接一件,如今萧阙还依旧昏迷着,紧要的不是跟萧阙如何交代,而是如何的跟傅家交代。 之前傅云书跟随着他们一起出使离国是众所周知的事情,可是如今出使离国的使团的人都已经悉数回归,唯独傅云书未曾回来。 楚江永安候遇刺身亡,他们便就以在乱局中傅云书受到惊吓,留在楚江养身体为借口糊弄住了京城中一行人。 只是这样糊弄的借口能糊弄的一时却糊弄不了多久,不管傅云书的身世如何,毕竟顶着的是傅家嫡长女的名号,她的失踪,傅永信自然是有权利追问的。 而之前在离国乐都传出的傅云书与萧阙两个人的流言蜚语,一下子成为傅永信打压萧阙的把柄——谣言说傅云书失踪与萧阙有关,萧阙枉为为人师表。 二人师徒名义原本就在那里,曦国本就注重礼法,是以被傅永信这样一渲染,朝中那些不明所以的老古董一个个都跳出来指责萧阙要萧阙给个说法。是以如今整个京城都乱糟糟的,偏偏萧阙如今还是昏迷不醒,根本无法辟谣。 想到傅永信,谢奕之的嘴角勾起可一抹冷笑,见过小人多了就没见过傅永信这般假仁假义的君子。 玄凌之事,傅永信参与其中。在玄凌兵谏的那天晚上他的侧妃——傅永信的庶女连夜到傅家,动了胎气难产而死,孩子也一并夭折了。 虽然他不太关注这些事情,但是傅家的那些肮脏事情因为傅云书的关系没少听说过。 傅永信与玄凌二人交好,是以想与玄凌联姻,傅雪傅锦二人同时都看上了玄凌,但是玄凌看上的人是傅云书。 傅雪用计嫁给了玄凌成为了玄凌的侧妃,最终虽然有皇上下旨将傅锦赐婚给玄凌,但是傅雪有喜,傅锦心中定然不甘的。 傅家本是傅锦母女二人的地盘,傅雪在傅家生产,能活下来才怪呢。 想必裴月尚且不知道玄凌如今已经是戴罪之身,只当玄凌为东宫太子是她的东床快婿,还妄想着等玄凌娶傅雪呢,焉知如今傅永信恨不得跟玄凌撇开关系才好。 想到这里的时候,谢奕之只觉得一阵头疼,萧阙再不醒朝中真的顶不住了…… 此时的傅家,确实的如同谢奕之所料想的一样一团糟。 傅雪在家中难产而死,傅永信一回来便就知道了,产婆只说是因为傅雪是头胎、胎位不正生产的时候大出血血崩死了,而那个孩子因为在母体里待的时间太久,所以一出身浑身青紫便就死了。 何采薇院子中,他见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嗤笑了一声,说道:“产婆是夫人请来的,生产的时候在汤药中做点手脚,傅雪死都不知道如何死的。” 小荷附和着何采薇的话说道:“可不是么,说起来这四小姐算是倒霉的了,偏偏挑了个相爷不在府中的日子回府动了胎气,这下好了,原本无论生下男女都是太子的长子长女,如今却是一尸两命了。” 何采薇漫不经心的拨弄着茶盏,说道:“太子府上就没有任何消息吗?” “奴婢也正奇怪呢,虽然四小姐不过是个侧妃,但是之前依照太子对四小姐的宠爱不会不闻不问的啊。但是听说太子在宫中侍疾呢,如今连个带信的人来都没有呢。” “哦?那就有趣了……”何采薇不知道想到什么一般,嘴角勾起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问道:“那二姨娘如何了?” “二姨娘本就只有四小姐这一个指望,如今四小姐没了,她要找夫人拼命呢,却被相爷下令关在了房中不准出来。”小荷尽职尽责的说道,眼中稍有迟疑和不解的看着何采薇。 相爷不是糊涂的人,内宅的事情他心中都清楚呢,不过是睁只眼闭只眼而已。比如说这次的事情——傅雪怀的可是皇家的子嗣,太子的孩子,这个孩子对于傅家的意义非凡,若是一举得男依照傅家的权势,等太子登基四小姐封个贵妃都没什么问题。 如今夫人和二小姐动了手脚害了四小姐,为何一点都不追究呢。 小荷哪里知道,今时不同于往日,之前傅雪与傅雪肚子里的孩子对于傅家来说是个宝,如今他们母子二人以至于傅锦与玄凌的联姻,简直是傅家的催命符,没了,才好呢…… 只是,毕竟是皇家的血脉。此次玄凌兵谏失败——可是朝中并没有任何动静,皇上只是废了皇后,玄凌之事以侍疾的名义继续扣留在了宫中。 皇上到底是怎么想的谁也不清楚,傅永信心中惴惴不安,也不知道傅雪与她腹中孩子的死亡,会不会改变什么东西,成为压倒在傅家背上的最后一根稻草。 当日宫中兵变之事,皇上不提他自然不敢主动提,只是每日里都提心吊胆的确实不好过,再加上此时裴月旁敲侧击的问皇后为何会被废之事,更是让傅永信烦躁。 裴月是将赌注都压在了皇后与临家身上的,原本想着借临家的手能除去傅云书——那样的话,就算是母亲与哥哥追究起来,她也完全的可以推说与自己无关置身事外。 只是没想到临镇风在楚江遇刺,宫中皇后被废,一件件的让裴月心中十分不安。难道是与傅云书的身世有关吗?是以,裴月顾不得与傅永信夫妻之间的嫌隙,借送甜汤之名,问起宫中的事情。 傅永信本就心情烦躁,将放在桌案上的甜汤扫落在地上,一半洒在了她的手臂上呵斥裴月道:“妇人愚见,若非你与皇后走的近执意要定下这门亲事,我们傅家会到这样为难的境地吗。” 他将所有的责任都责怪到了裴月的身上,显然是忘记了当年是谁迎合着昭帝的喜好与玄凌结交,是谁一心想要与玄凌结亲。 二人婚后虽然感情疏离,但是这是第一次傅永信对她发这么大的火,裴月的脸上青一阵红一阵却没有说话——傅永信这般,宫中出的问题肯定很严重。 见着裴月惊愕的愣在那里,傅永信无奈的揉着额头,她穿着深紫色的华服,纵然是这般狼狈也不叫疼,保持着傅家主母的风范仪容。 灯火明灭不定,傅永信却有一刻的恍惚,是多少年前,他迎娶了裴家长女,那时红烛下那一张清丽的面容,他惊为天人。 少年夫妻,不是没有想过红袖添香、赌书泼茶的恩爱的。 可是她却那般冷漠疏离,他放下身段的讨好终归会被她的冷漠一点点的冰封,到了最后夫妻二人真正的是——相敬如冰。 第375章 回到宁州 第375章 回到宁州 玄凌兵变之事,既然昭帝不提、萧阙没有追究出来,傅永信自然不会跟外人透露这件事情的——哪怕那人是他的枕边人,夫妻同床异梦了这么些年,若是真正论起来,裴月还没有何采薇真正的跟他亲密呢。 想到这一堆事情,就连傅永信都有一种力不从心的感觉。如今傅家为四大家族之首,仰仗的不都是他在朝野上的建树么。 兄弟三人中,傅永言不过是领了个闲职,傅永年是个傻子,整个傅家都靠他一个人支撑起来的。他虽然有三房妾室,但是膝下子嗣单薄,只有傅延庭一个儿子,如今十多岁,不要说显露出过人的才华了,跟永安候家的世子一样,整日的游手好闲,之后傅家守成都难,不要说是能够帮他点什么了。 三个女儿倒是优秀,原本以为可以将傅家的希望寄托在女儿与玄凌的联姻上——只是,玄凌兵谏事败,昔日两家的亲事非但成不了傅家的保障,反而成了催命符。 傅雪在家动了胎气,母子两个人俱难产身亡,他又如何的不知道究竟是谁动的手脚。他在世家长大,后院中那些上不了台面的肮脏事情他看的多了,他也没想着追究什么——毕竟傅雪于他而言是个烫手山芋,裴月出手除去了她也不会说些什么,女儿,没有了利用价值不过是个废棋而已。 只是让他动怒的是裴月还拎不清轻重,怕她还在想着与玄凌联姻的事情。他不能以实情告诉裴月,只能冷着脸说道:“之后你提都不要提与玄凌联姻之事,等皇上身体好一些,我会进宫请旨让皇上收回之前赐婚的旨意的。” 裴月知道皇后被废的事情不简单,可是没想到傅永信竟然要退婚。她汲汲经营这些年,舍弃这么多,为的就是自己的一双儿女能够出人头地。 儿子没用,万幸的是女儿十分争气。 比起儿子,她更为疼爱的是自己的女儿——或许是人的潜意识里人的某种心理作祟,她比不过裴湘,但是她的女儿一定要比裴湘的女儿强。 她为傅锦筹谋这么些年,除去了挡在她前面的障碍——傅雪,她可是恨透了二姨娘傅雪,这些年一直将她们母女视之为眼中钉。 纵然她心中有他人,嫁给傅永信不过是无奈,不喜欢傅永信。但是傅永信是她的夫君,是与与她一生荣辱息息相关的人。 当年在宁州,答应了母亲认下傅云书、没想到就在她在宁州“养胎”的期间——身为傅永信身边的大丫鬟借机爬上了傅永信的床,而且比她先生下了孽子。万幸是个女儿,不是个儿子,但是这些年他们母女二人一旦出现在她的眼前,让她莫不觉得如鲠在喉。 当娘的碍她的眼,做女儿的也不消停。看起来不起眼的母子二人竟然又故技重施爬上了玄凌的床,还有了身孕。 傅永信的薄情他是知道的,虽然傅雪是庶出,但是若是玄凌宠爱、又生下太子的长子的话,傅家说不定就扶持傅雪的孩子。 她的女儿将来是要成为皇后的,又怎能让傅锦重蹈她当年的覆辙,她必定是要想办法除去那个孩子。 傅雪养胎期间十分谨慎,自从怀孕之后就没有回相府半步,在太子府内根本就没有任何动手的可能。没想到,临盆的时候傅锦竟然回到了府中。 算是连老天都在帮她吧。 她买通产婆,在助产的参汤中动了手脚,母子二人俱陨,就算是日后傅永信、玄凌追查起来,也不会查出任何的证据的。 这种事情不是她第一次做了,这次傅雪母子二人殒命就算是有人怀疑也查不出证据,不会如同第一次一样…… 想到这里的时候,裴月的眼神闪了闪。 她做了这么多,就是为了替傅锦在成为太子妃的道路上铲平一切阻碍。傅锦与太子订婚联姻,只差一点点时间——八月便可以嫁给太子,成为太子妃,可是在这个时候傅永信竟然要悔婚。 “悔婚是你还是太子的意思?你到现在还没死了心想让傅云书嫁给玄凌!只要我在一天,绝对不会让傅云书成为太子妃的!”裴月的声音没有了昔日的温顺,十分尖锐的对傅永信说道。 那样冰冷的语气,说的恍若不是自己的女儿,而是什么不共戴天的仇人一般。退婚的缘由傅永信自然是不会跟裴月细说,但是见裴月这般激动,一丝疑虑闪过了傅永信的心间——“两个人同样是你的女儿,你为何这般偏宠锦儿苛待云书?” 傅永信看着裴月沉声的问道,纵然傅锦从小在膝下长大、傅云书在宁州多年之后才回到他身边,骨肉之间感情单薄、但是他对傅云书,绝对不会是对待仇人的态度。 当年裴月有喜,在宁州养胎七月后早产下女婴,因为是个女孩子虽是嫡长女但是因为苦禅大事的预言所以他对于这个女儿并没有放在心上。十四年后到了她及笄之年回来的时候他也没有多想什么,只是裴月态度——实在怪异。 很多之前奇怪的事情似乎在此刻间串成了一条线,隐隐的预感到什么一般——裴月对于傅云书奇怪的态度、萧阙那样一个性情淡薄的人为何会对傅云书另眼相待、裴家人对于傅云书超乎寻常的维护。 似乎有什么东西被隐藏他并不知情,而且——傅云书对于萧阙的意义非常,若是那个秘密把控在他的手中,会不会成为要挟萧阙的把柄让傅家不至于成为这般被动的状态…… 傅永信的话一说出口,裴月的脸上的神情僵硬住了,那是一种十分奇异的表情——诧异在那一刻的时间,不过转瞬间裴月脸上表情立即的恢复了正常。 但是傅永信又是何等的精明的一个人,裴月脸上的不自然,虽然只不过是片刻的时间而已,但是落在了他的眼中——他明白,其中必定是有猫腻在的。 是以,他的声音沉了下来,眼神无比锐利的盯着裴月、冷冷的说道:“你最好跟我说实话,不然——你知道我的手段的。” 夫妻这么多年,裴月知道傅永信的性格,哪怕她是他的妻子——若是知道她欺瞒了他这么多年也绝对不会饶了她的。 可是在傅永信面前短暂的时间编织一个谎言圆过去,若是对别人的话裴月可以十分的有自信——面对傅永信,她的谎言能瞒过去吗? 一时间,冷汗湿透了她的后背。 此时的宁州,裴家。 傅云书没想到,前世今生,竟然还有一日再次的回到这里。与离开时的一样,这里的一草一木都没有变,她的闺阁中临走时翻阅了一半书还留在那里。 夏初,篱笆上的茶靡花开如雪,在浅绿色的藤蔓中探出头,紫薇花也开了,浅浅的紫色,恍若紫烟,被风吹过,紫色的花瓣落在了书上。恍若在下一刻,还可以听得到沧海欢快的脚步声,端着冰镇过的桑葚跑进来,二人偷吃了冰镇桑葚,芸娘若是知道必定连两个人都一同板着脸训斥的、而苏嬷嬷在这一刻会假意的护着她。那时年幼,分不清楚好歹,亲近苏嬷嬷而疏远总是训斥她的芸娘。 昨日种种,恍若历历在目,如今在回想起来,这里的一草一木依旧没有任何的变化,只是心境上已经非当日可言。 苏嬷嬷被她设计驱逐傅家,因为知道裴月的秘密被裴月灭口;昔日跟她形影不离的沧海与她天人相隔;芸娘跟随萧阙回京,在寻找她的下落。 不过是两年的时间,她再次回到熟悉的地方却觉得恍若是沧海桑田一般。 “云书,婶婶给你做了你最爱吃的冰镇桑葚,你要不要吃。”裴钰的声音一向是那般的欢快,琉璃盏中盛着冰镇桑葚跑了进来说道。 傅云书懒洋洋的抬头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脸上的兴致并不高,问道:“三叔去哪里了?” “父亲去大伯的军营去了,二哥也被二叔带出去谈生意去了,两个婶婶陪着祖母出门看戏去了,家中只剩下我一个人。”裴钰扳着手指一溜的数给傅云书听。 傅云书的眼皮跳了跳,心中不由得暗骂自己二叔是个老狐狸!家中人都被他支走,只留下一个没有任何全力的裴钰在,不管她如何的威逼利诱,裴钰根本就可能让他去见君泽岚或者放她出去的。 三日之前,傅云书绝对没想到自己会以这样的方式回到宁州。 裴正恺,素来都是以笑脸狐狸在商场上著称,小时候三个舅舅中裴正恺是最为疼爱她的,傅云书不知道别人为何会这样说二舅舅,如今算是领略到了。就算是看起来你十分狡猾的君泽岚,竟然也折在了二舅舅的手上。 她选择回到宁州——君泽岚善于隐藏踪迹,原本以为他们一路行来没有任何会察觉到。谁知道二舅舅从他们回到宁州相近的小城就盯上了他们,他们所落脚的客栈恰好是二舅舅名下的,在茶水中动了手脚。 明显,二舅舅是针对君泽岚来的,在他的茶水中下了类似于软筋散的东西,君泽岚与其带来的侍卫丝毫的没有反抗的能力就被二舅舅拿下——她在错愕中被带回了宁州,也不知君泽岚如何处置他。 想到此处的时候,傅云书不由得觉得心虚。她选择回洛原而并非是回宁州,二舅舅肯定很生气。 见过了外祖母他们之后,骨肉重逢,少不得是一番涕泪交加,还来不及她心中多番感慨,裴正恺怕她再回洛原,竟然以一种强硬的手段将她软禁在了家中。 第376章 形势紧急 第376章 形势紧急 虽然裴正恺在不由分说得情况下将她软禁,事出有因,毕竟她做错在先,并不责怪裴正恺。 只是这样一来,被软禁在裴家里,裴正恺怕自己或者家中人一时心软禁不住她得求情真的放了她回洛原,索性除了裴钰之外谁也不许来看她——看守她得都是裴正恺得心腹暗卫,裴钰虽然名义上是三少爷,但是一点实权都没有,根本调不动任何人。没有阻止裴钰到她得院子里来陪她,正是怕傅云书被关押在别院中太过于无聊闷坏了。 裴正恺之所以这般做,自然是有他的理由的。 洛原距离宁州不远,洛原所发生了什么变故裴家自然知道。当时傅云书被抓之后,裴正恺几乎动用了裴家所有力量寻找傅云书的下落,这样一来自然是瞒不过老太君与裴正轩那边。人是从他的眼皮子底下丢的,老太君与裴正轩还来不及责问于他,便收到了顾叡的来信——顾叡让他帮忙瞒着萧阙,不要透露傅云书失踪的消息。 看到第一句话的时候,裴正恺冷笑了一声——傅云书之所以会陷入这般危险的境地,一大半的原因莫不是因萧阙而起,他不找萧阙问责就算了,又怎么可能会乖乖的听出顾叡的建议为了顾全什么所谓的大局瞒住傅云书失踪的消息。 只是顾叡答应动用自己的力量帮助傅云书——在以傅云书安危为前提下,裴正恺是个聪明人,自然不会意气用事,权衡利弊之下,自然是答应了顾叡的条件。 不过裴正恺纵横商场这些年,定然不会全然相信顾叡的空口无凭,哪怕对方可是名震天下的人物。是以在答应顾叡的条件之后附加提出了自己的一个要求,拿就是若是顾叡找到了任何有关于傅云书的线索必须告诉他。 是以,一路追寻到渔镇,除了他之外,洛原里君泽岚在知道傅云书失踪之后竟然亲自带人寻找傅云书的下落。三方都站在不同的立场上追寻傅云书的下落,不甘于人后。 他与君泽岚二人比起顾叡而言终归是嫩了点,最先找到傅云书的是顾叡。他以为,顾叡顶多是将傅云书带回京城到萧阙的身边去。他倒是不怕这点,就算是云书被带回京城又如何?只要云书不想在萧阙的身边,就算是贵为左相的萧阙也不能仗势欺人强求吧,真当他们裴家是吃素的不成? 可是没想到,顾叡竟然让傅云书回到洛原。纵然知道是傅云书自己的选择,但是裴正恺还是不由得火冒三丈。 比起傅云书回到洛原裴正恺宁愿傅云书是回到萧阙的身边,而且洛原被北戎军队包围,在这样危险的境地下傅云书选择回到洛原,若是有个什么长短——那一刻,时光恍若是回到了多年以前,朝中大军包围洛原,公子陵率领孤军苦苦支撑,裴湘怀着云书苦苦哀求着父亲——并非是求父亲网开一面绕过他放过洛原的人,而是求父亲让她去找公子陵。 一面是骨肉亲情,一面是忠义难以两全,父亲怕裴湘的到达洛原会将朝中的布兵透露给公子陵,是以狠心将裴湘软禁起来,不许任何人透露前方的战事给裴湘。 那时朝中父亲以为,朝中久围不攻,是欣赏公子陵的才华是以存着诏安之心的,可是没想到,昭帝竟然采纳了那般的毒计——以挑拨离间之法,挑拨父子君臣之间的感情,最终公子陵带领的义军苦苦的抗争曦国的军队,却没想到在背后他的父皇无数将士们誓死效忠的皇上签递了降书。 在曦国百万雄师逼近之下公子陵率领人殊死抗争都没有败,最终却败在了自己人的手上,可真是莫大的嘲讽。 虽然他少年纨绔,对于战场上的事情不了解。但是大哥裴正轩跟随父亲南征北战,提到自己的宿敌公子陵的时候,言语中多有赞赏之意。最终他英雄末路的结局,裴正轩提及的时候莫不是语气中带着几分伤感。 而洛原城破公子陵殉国的那一晚上,似乎是某一种感应一般裴湘忽然动了胎气难产,力竭之下生下傅云书随公子陵而去。 因为裴湘之事,父亲饱受打击,又在那一场战役中负伤,而因为在平定凰国的一场战役中临镇风是立了首功,裴家只是从中辅助。而昭帝本就对裴家兵力强大而多有忌惮,再加上临镇风立功的同时显露出了裴家的无用,便对裴家多加打压。在多重打压之下,父亲在不久之后便就撒手人寰…… 出于对裴湘的疼爱、愧疚,所以对于云书裴家所有人都是万分宠溺,为傅云书选择了傅家这样一个名真言顺的身份,在她快到及笄之年狠心将她送到了京城,根本就是不想让傅云书与洛原有半分的纠葛。 最终没想到,宿命轮回,她还是选择回到了洛原。 他根本就不敢将傅云书选择回洛原的消息告诉母亲,怕她年纪太大承受不了此中的打击——毕竟,当年裴湘的死给母亲打击太大了。 是以他密切盯着洛原的动静,在君泽岚从洛原调头选择回宁州的路线的时候便一直在裴正恺的密切监视之下。他心中冷笑,凰国人贼心不死,让傅云书回到洛原若是有朝一日两国交战有傅云书在,就算裴家不会倒过来帮助凰国、至少也会缚手。而如今见君泽岚没有回洛原,而是选择自投罗网到宁州来,洛原情形危急、他竟然想以傅云书为威胁到宁州请宁州出兵相助不成? 是以,怒火中烧之下他按捺住性子,在他们回宁州必经之路上设下埋伏,君泽岚与他相比不过是只小狐狸而已,中了埋伏还不知是被谁算计了呢。 傅云书并不知道裴正恺心中所想,一路上裴正恺阴沉着脸色,傅云书还以为是自己不告而别选择回洛原裴正恺才这般。 若是说之前她选择回洛原,那是因为自己的意气用事,为了萧阙回洛原;而此次她选择回洛原,纵然最终选择的结果一样、但是心境全然不同。 她此次选择这样一条路,是为了自己,想要自己变得更加强大、想要裴家避免与前世一般重蹈覆辙。 前世的时候裴家满门被灭,与自己有着直接的干系。可是玄凌在她临死之前说的那一番话——昭帝性格喜好猜忌,裴家手握重兵,早就对裴家有了疑心,怕自己亲自动手灭了裴家会在史册上留下杀功臣、自毁长城的臭名。是以,玄凌看出了昭帝的心思,所以借机接近他得到裴家的支持被封为储君之后,作为封为储君的条件、那就是玄凌替代昭帝灭了裴家。 昭帝若是对裴家存了猜忌之心,纵然如今因为南狄需要裴家镇守宁州抵抗,但是鸟尽弓藏,裴家迟早是会成为昭帝的眼中钉。 再次重生,沧海的死已经给傅云书莫大的打击。 前世她的天真轻信玄凌,所以导致裴家满门因为她而死,沧海护主而亡;今生,因为她的天真为了萧阙,让沧海为她枉死。而她的身份,经过了当初揽月轩开启苍龙七宿图所发生的异象传遍了东陆,已经成了悬在裴家头上的一把刀,若是有一天她的身份被披露、依照前世昭帝无中生有仅仅是因为裴家的兵权在握就已经生了猜忌之心竟然要了功臣满门的性命,更何况是裴家竟然这般大胆做下藏匿敌国义军首领之女的事情。若是她的身份揭露,那么前世玄凌伪造证据安插在裴家身上无中生有的私通敌国的罪名可就落实在了裴家身上。 裴家世代忠良,无论主君为人如何,但是在自幼信仰熏陶教导之下对于朝廷的忠心不言而喻。三个舅舅中,如今裴家的家主裴正轩,自幼受外祖父教导长大,骨子里是对于朝廷一片赤诚忠心,若是昭帝降罪下来,傅云书怕他会丝毫不反抗领了这个罪名;而三舅舅裴亦轩,虽然不是如同大舅舅一般在朝中担任要职,表面上放荡不羁,但是从前世为了裴家的颜面,三舅舅忍痛亲手打死裴钰之事来看他对于整个家族看得是很重要。 三个舅舅中,唯一能听的下她的劝——让裴家与朝廷的关系剥离自立为王,这种大胆不义的想法的人也就只有二舅舅裴正恺。 偏偏他又是一只老狐狸,自己因为何种的原因去洛原自然不能实话实说——就算是骨肉至亲,也难以相信会有转世之说吧。再者说,到了如今昭帝丝毫没有流露出对于裴家的不利举动,裴家也不可能凭借着她一人之言而做出叛乱之事——裴家世代积累的名声可就毁于一旦,便就遗臭万年。 说服大舅舅借兵洛原、带领裴家在宁州自立为王脱离朝廷的掌控避免再重蹈前世覆辙,又要保全裴家的百年声名不会背负上乱臣贼子的名声,情势紧急傅云书本就觉得任重而道远。 三个舅舅中,二舅舅最为狡猾、却是最为明白局势利弊的一个,所以傅云书如今想要以二舅舅为攻克点,可是没想到别说对二舅舅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如今连他的面都见不到,傅云书只能在被关押的庭院中暗自焦急。 毕竟,洛原的情势可等不得人啊…… 第377章 开出条件 第377章 开出条件 五月末,夏初,宁州的天气已经渐渐的热了起来。 庭院幽幽,院子中种的轩竹青翠、绿叶成荫,倒是在这样的时节倒是个清幽的好去处——若是不是被人无端迷晕之后软禁在这里的话,君泽岚倒是觉得若是在庭院中的小石凳上研墨作画,红袖添香,方才不负这炎炎夏日。 而此时的院子中,没有研墨作画,更没有红袖添香——有的是那一只微微的笑起来比他更像是狐狸的男人,凡是在商场上跟过裴家二爷打过交道的人都知道,裴二爷若是笑的越和善,越是一肚子的坏水,十分和善的跟君泽岚说道:“宁州天气炎热,不知道君公子初到宁州可还能习惯?” 那一双狭长的眼微微的眯起了一条缝,那笑容真挚的在这样炎炎夏日恍若一阵凉风徐徐而来,十分舒服。 “二爷客气了,这几日多亏了二爷的殷勤招待,晚间床榻上连床厚点的棉被都没有,自然不觉炎热。”论口舌之争君泽岚自然是不会认输的。 三天前,他与暗卫们在客栈遇袭,他行走江湖这么些年自然不会轻易中下迷药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只是一来是因为前去宁州并无危险,所以没有提防;二来裴正恺所用的迷药乃是药王谷所出,无色无味,再加上裴正恺早就在那处守株待兔布置了许久等着他们自投罗网,君泽岚在没有万分戒备之下就中招了。 而傅云书无端选择回到洛原,裴正恺从傅云书的口中问不出什么,只将十二分的火气都记在了君泽岚的身上——选择回洛原那一条路该是多么的艰辛困难,若非是有人刻意的蛊惑,傅云书又怎么会选择走那样的一条路。是以,在君泽岚中了裴家的埋伏之后,裴正恺根本就没有想到“礼遇”两个字,直接将君泽岚丢到了这样的一个小别苑中任其自生自灭,将君泽岚关押了三天的时间,直觉得进君泽岚的耐心消耗的差不多了才来见君泽岚。 见着君泽岚这般说,裴正恺笑了笑,笑着说道:“君公子这临危不乱的心胸果然令在下佩服,是因为君公子没有看到洛原兵临城下的紧急情况。所以才能在在下这里做客整整三天的时间还依旧有心情与在下讨论在下招待不周的问题?” 裴正恺脸上的笑容越发的柔和,可是所说出的话却十分的尖锐,目光如炬的看着君泽岚。因为他戴着鲛绡,裴正恺看不出他眼底的表情如何,只是脸上笑容依旧,就这样的一份胆魄,让裴正恺不得不正眼看这个年轻人——凰国义军的首领,与寒山先生一样同是凰国义军的精神领袖。 君泽岚看了裴正恺一眼,见着他用手指敲击着杯沿不知道在算计着什么,笑了笑,说道:“二爷明知洛原局势危急,却还是将我在这里软禁了整整三日的时间,不就是为了逼一逼我吗。在下与二爷明人不说暗话,二爷有什么条件直接说吧。” 见君泽岚将自己的来意直接的点了出来,裴正恺倒是愣了愣,不过是片刻的时间,复而笑道:“好,君公子既然这么说了,那我也就直说了。” 他看着君泽岚,一字一句的说道:“我想让云书与凰国彻底的脱离关系。” “不可能!”君泽岚直接的回绝道,紧接着,君泽岚冷笑一声对裴正恺说道:“就算裴家再怎么掩盖,但是云书骨子里流着的是凰国皇室的血脉。凰国复国的希望都寄托在她的身上,她又怎么可能置身事外呢。” 见着君泽岚的话里面丝毫没有回转的余地,裴正恺脸上表情倒是不慌不忙,淡淡的说道:“那你怎么就不听听我们开的条件呢。” 君泽岚挑了挑眉,裴正恺淡淡的说道:“洛原局势迫在眉睫,君公子前来宁州不就是为了向宁州借兵?若是,我们答应出兵解洛原之危呢。” 这便就是裴正恺一开始的目的——将君泽岚关押此处整整三天的时间,战场上的风云是瞬息万变的,可能三天前洛原尚且能够支撑一段时间,谁也不知三天的时间会发生什么样的转变。再加上裴正恺开出这样的一个诱人的条件——宁州主动出兵解洛原局势的围困,这样一来便就会逼迫得君泽岚不得不答应。 从一开始裴正恺一开始来君泽岚对于他的用意便也猜测到了一两分,洛原对于凰国义军而言是最重要的根据地,若是洛原失守就算是有傅云书在,他们复国之业更是难上加难。裴正恺这是在逼着他做一道选择题呢,是选择傅云书、还是选择洛原。 “那二爷这般做,云书可会同意?” 一语中的。 若是裴正恺能劝的了傅云书,大可可以不去管洛原那个烂摊子,更不用与君泽岚这只小狐狸谈论条件。 傅云书是裴正恺看着长大的,虽然这个孩子表面上看起来温和十分好脾气,可是认准了的事情是十头牛都拉不会来的。比如说喜欢萧阙,比如说选择回到洛原。 竟不知君泽岚究竟是用了什么手段,让傅云书这般铁了心的想要回去。虽然裴正恺不待见顾叡师徒二人,但是对于顾叡的人品他是信得过的。 既然当时顾叡是给了傅云书三条路选择,那么回到洛原便就代表了她的决心。就算是她的舅舅,裴正恺也无法改变她所做的决定,所能做的就只能折中从君泽岚这边下手。 用尽手段也好、威逼利诱也罢,只要君泽岚他们不拿傅云书的身世做文章,之后的事情再慢慢的劝导吧。 裴正恺自然是不会跟君泽岚说实话的,而是冷笑了一声说道:“云书之所以会选择跟你回洛原,莫不是怕她的身份泄露出去连累到裴家罢了。不过是个傻孩子而已,只要你们就此不拿云书的身世做什么文章的话,那云书平平安安的在裴家,我们自然能保她平安。” 见裴正恺这般说,君泽岚的嘴角挑起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说道:“看来二爷是一点都不了解云书的性格啊。若是她不愿意,就算是我用尽手段也不可能逼着她心甘情愿的回洛原,她之所以会选择这么一条路,是因为……” 那一双的蒙在鲛绡下的一双紫色的眼,在五月的阳光下流露出一抹浅浅紫色的、迷离的色彩,他看着裴正恺,说道:“是因为她不想一辈子都活在被你们庇护的羽翼之下啊。” 真的是个傻孩子,不想被别人庇护,想要努力的变得更加的强大、有能力去守护对于自己重要的东西和人。 不想再被他们庇护?所以她没有选择回到京城萧阙的身边、又没有选择回到宁州选择接受裴家的保护,而是选择了一条独自前行万分艰辛的一条路吗? 君裴正恺从沉思中回神,看着那端坐在石凳上品茶的年轻人,问道:“不管云书想法如何,我与君公子的交易,可否能够达成?” 君泽岚手指敲着杯子,轻轻摇头笃定道:“裴家一定会出兵救援洛原,而云书也将跟我们回洛原。” 那样无来由的笃定,让裴正恺皱了皱眉。他在商场上可谓是战无不胜,可是却没想到今天有十成把握的谈判到了君泽岚这里却成了一成都没有,究竟他的笃定是从哪里来的? 两个人的首次谈话在这样不愉悦的气氛下宣告而终,临走的时候,君泽岚看着裴正恺说道:“二爷,裴家三位当家中您是最明白的一个。若是云书的身份走漏了出去,依照昭帝猜忌多疑的性格,您觉得他会容的下裴家吗?” 那灰衣人影听了他的话微微的顿了顿,最终还是拂袖而去,君泽岚看着桌上的茶盏嘴角微微的勾起了一抹笑容…… 在谢奕之忙的焦头烂额之际,从暗卫们从洛原打探来的消息无疑对于原本就不太好的局势更是雪上加霜——北戎联合蛮夷包围洛原,如今洛原兵临城下。 谢奕之忙、君泽岚也愁,若非是柳青宴着若尘子怕是丢下重伤未醒的萧阙自己撸着袖子就去了洛原了,最终柳青宴劝下了若尘子,但是若尘子还是骂骂咧咧的说道:“我要找那大和尚算账去,说什么‘见龙在田大吉之兆’现在一个昏迷不醒一个生死未卜吉在哪里了。” 而谢奕之也十分忧愁,萧阙未醒,宫中那边虽然御林军都是谢家的人,但是他一方面要防备着昭帝反扑、一方面要防备着傅永信、再加上皇上废后、永安候遇刺身亡等等事宜,他也是忙的脚不沾地,难免有什么顾及不到的地方。 就在昨天晚上,宫中的探子来报说夜间右相傅永信秘密被宣召到了皇上的寝宫,不知二人商议了什么,傅永信在宫中待了整整一个时辰之久。 在这样的时候傅永信竟然不明哲保身的在傅家待着观看局势的变化反而还冒险到宫中去找昭帝,单单就这一点而言足够的令人不安了。 可是他们的人远远还没有能替换掉昭帝身边的亲信,对于那一晚上二人的谈话所有人不得而知。 终于,在第四天的傍晚,谢奕之与柳青宴二人顶着各方面的压力快要顶不住的情况下——萧阙终于醒了…… 第378章 成王败寇 第378章 成王败寇 成王败寇,这四个字当年在启蒙的时候,昭帝便就教会给他这样一个道理。 身为皇后膝下所出的皇子、从一出生开始,荣耀环绕在他的周围的同时也有同样的负担,他一言一行,所做的都要做到最好,想要得到的东西都会用尽方法去争取、哪怕是不择手段。 从他出生开始,想要的东西要么就是一出生就开始拥有的、要么是他用手段就能得到的,可以说是顺风顺水没有任何的挫折,也没有输给任何人。 在萧阙这个人与他的人生有所交集之前。 傅云书、皇位,是他平生仅有的败过的两次,而且都是败在同样一个人手中的,而且是败的一塌糊涂,没有任何翻身的余地。 在宫宴上,除了皇后试探出萧阙有收弟子之意想让他败萧阙为师之前,不是没有听说过萧阙的名字的。 毓烟公子萧阙少年成名,名动京城,比起那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左相楚怀朝,人们更多的是将同为青年才俊的他们放在一起比较。彼时,听见萧阙的名字的时候虽然在父皇的耳提面应之下表面上对萧阙礼遇有加,但是心中多是不屑的。再怎么厉害又如何,他是皇子,而他不过是臣子而已。 只是心中再为不屑,但是表面上他是礼贤下士的皇子,所以对于萧阙表面上自然十分尊敬。只是,不可否认从一开始真正见到他的时候心中是非常讨厌的。 因为他过于俊美、因为他才华横溢、因为父皇对他推崇有加、因为他的骨子比他还要自负。 外人都说二皇子玄凌谦虚有礼,其实在骨子里玄凌是个十分自负的人,外表的谦虚只不过是掩饰而已。可是萧阙那样的自傲、一种恍若生下来便就拥有一切睥睨天下的气势。 不过是江湖中稍微有点权势、得到父皇赏识的一个江湖门派的门主而已,有什么资本那般的高傲! 正如南狄使者的那一席话——萧阙看起来比他更像是皇子,那一席话更是触碰到玄凌心中的禁忌,一种莫名的嫉妒萧阙——是的,嫉妒,从一开始出生便与一般皇子不同的高贵、比之一般皇子都要聪慧得到昭帝赏识的他嫉妒一个连官职都没有的布衣。 那一天深夜,凤仪宫中皇后的一席话让他听后恍若是晴天霹雳——萧阙竟然也跟他一样,是皇室子孙。萧阙是个布衣的时候他就已经比不过他了,若是真的将二人放在平等的身份上让他如何的去争。 一念之差也好、为了自己的一己私欲也罢,他终究做出了这样一个无法扭转的举动,他在赌,赌他先萧阙一步拿到皇城最终谁会赢。 可是,当传国玉玺就离自己就几尺之遥、很快他便就可以踏上那个位置的时候,一把剑打断了他所有的梦想,脖子上冰冷的寒意、那个男人清冷如雪的眼神,直到他被押卸下去直到今天——他都不知道自己如何的败的。 冷宫中只有从一片破瓦可以看到外面灰蒙蒙的天空,他的四周都是守备森严的侍卫,里里外外将冷宫围的水泄不通,父皇未曾下旨如何处置他,所以他的手脚带着镣铐并未对他用刑,只是他行动都受限在这一方庭院中,面无表情的侍卫轮流换班盯着他,生怕他自出自裁之举。 昔日风光无限的太子殿下,一朝沦为了阶下囚,玄凌心中至少是感谢他们将自己关押在冷宫这样一个密封的地方——那样可以免去了许多人的冷嘲热讽与别人的冷眼相待…… 成王败寇的道理他自然是知道,当时踏出这一步的时候他已经猜测到了这样的可能做了最坏的打算。他才不会那样没出息的在不知道自己为何输之前选择这样结束自己生命的方式。至少,他要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输的, 犯了这样大罪的皇子不应该是被关押在天牢或者是宗人府中吗?为何会在冷宫中,重兵把守,任何处置他的旨意都没下下来,这不像是父皇雷厉风。 莫非是他网开一面想饶了自己?这个可能一猜想出来玄凌自己都冷笑一声,当年连兄弟手足之情都不顾念的人又如何会顾念着骨肉之情? 寂静的能听到落叶声的冷宫中传来了脚步声,紧接着紧闭的朱红色的大门缓缓打开,玄凌睁眼,看见白色锦袍的男子缓缓的走了进来,姿态风雅,神色清冷,与这样破旧的地方是这般的格格不入。 他的左手中一直在把玩着一个锦盒,进来之后右手对身后的侍卫做了个手势,守在屋子里的侍卫们纷纷离开,顷刻,破旧的宫门再次的合上,此时的屋子里就剩下他们二人。 萧阙进来之后就站在门口没有说话,玄凌坐在石榻上冷冷的看着萧阙与萧阙对视——从方才能支走所有看守他的守卫来看,便知这后宫都已经完全是在萧阙的掌控中了,后宫都是如此,也不知前朝的局势又如何了。 今日萧阙前来,是过来传旨处置他?还是单纯的来看他笑话的? 玄凌见萧阙连一个侍卫都没留下,冷哼了一声说道:“左相大人可真是放心连个侍卫都不留单独与我待一起,难道就不怕我对你不利?” 萧阙不可否置的笑了笑,虽然什么都没有说, 但是玄凌可以看到他眼底的轻视——他方才的话是多么的愚蠢,既然萧阙能够在重重守卫之下将剑架在他的脖子上,如今又何必忌惮手无寸铁沦为阶下囚的他呢。 玄凌紧握的拳头又松了松,如今沦为阶下囚,他的性格必然也不会如同之前那般冲动——至少也应该知道什么叫做识时务,是以见萧阙没有说话,便冷笑说道:“平反有功的左相大人如何有时间来看我这个落魄谋反失败的皇子。” 眼神中带着愤怒、怨毒的看着萧阙,或者我是不是该改口称之你为—— “太子殿下……” 寂静的冷宫内静悄悄的几乎能听得见外面风吹落叶的声音,深掩的斑驳的宫门将那深宫隐秘藏之于此。 那四个字,藏着玄凌的不甘心,汲汲经营这些年,他是父皇的几个儿子中最为优秀的一个,从他出生开始、储君之位就注定是他的,可是在他封为储君、所有的人生轨迹都向着他原本既定的道路上行驶的时候,凤仪宫中皇后告诉他的那个秘密将他所有美好的设想都打破—— “萧阙,是你同父异母的哥哥啊……” 那一句话,如同诅咒一般缠绕在他心间,让他寝食不安。萧阙,从一开始便让他纵然贵为皇子亲王也仰望的人,却没有想到竟然是自己的哥哥,父皇的私生子。 毋庸置疑,几个孩子中父皇对于他的期许最高,从他让自己拉拢傅家远离临家来看,分明是为了自己日后的储君之路在谋划着。就算萧阙是父皇的私生子又如何,左右是见不得光的,不能入宗籍的。 可是,若是别人就算了,可是他却是名震天下的毓烟公子。 皇后说,父皇这些年对于萧阙的母妃念念不忘,纵然因为种种原因没有将萧阙认回皇家,但父皇在病重之时将萧阙召回,怕就是心生悔意——若是昭帝在活着的时候将萧阙认了回来,那么纵然他还是太子,但是昭帝若偏心萧阙、依照萧阙在朝中的实力,这些年他们所做的就没有任何意义了。 他也想名真言顺的继承皇位,可是却是昭帝逼着他反的,以至于他拿着弓箭射向昭帝那一刻没有丝毫的犹豫与迟疑。他知道走出这一步,错一次与错十次也没有任何的区别。 输便就输了,可是看到萧阙的时候他还是不甘心,为什么他生平仅受的两次挫折、都是折在了萧阙的手上。 听到那四个字的时候,萧阙只嗤笑一声,“太子。”似乎对于这个极尽尊贵的称呼不屑一顾,淡淡的说道:“昨日殿下不也是风光无限的太子,今日殿下又如何了呢?” 玄凌双眼赤红,蓦然站了起来,随着他的动作铁链“哗啦”响动,挣扎的想到萧阙的面前,却只差那么一点距离——“我今日这样的下场败谁所赐。” 玄凌距离他不过仅仅几步之遥,萧阙比之玄凌高一个头,此时萧阙却是以一种俯视的姿态看着他这般狼狈的模样,眼中没有一丝玄凌想象的幸灾乐祸,而是以一种平淡的、带着一分怜悯的姿态看着他说道:“造成你今日这个下场的不是我,是你的野心、是你的父皇……” 说着,萧阙微微将左手抬起——随着他的动作,他的左手上所拿着的东西让玄凌瞳孔不由得一缩,那是——与他只差之咫尺的传国玉玺。 传国玉玺竟然落在了萧阙的手中! 看着玄凌更加怨毒的眼神,萧阙笑了笑。似乎被什么刺激了一般,玄凌拼命的想要去夺走萧阙手中的玉玺。 铁链将他局限的活动范围让他离萧阙就差那么一点,始终够不到那玉玺、他疯狂的动作中,铁链扫过了萧阙手中名贵的沉香木盒子。 就连玄凌也没有预料到,他只是虚拿着这个盒子,那象征着天下权势的盒子被铁链扫过、落在了地上…… 第379章 臣子弃子 第379章 臣子弃子 沉香木质的盒子,上面雕刻着九龙花纹,在这积年鲜少见到阳光的冷宫内,那黝黑色的盒子带着蛊惑人心的力量…… 在很小的时候,父皇批奏奏折之时他便守在旁边,那盒子中铺着明黄色的锦布、通透温润如玉的九龙玉玺、红色的朱砂印,三种颜色交织在一起带着一种致命的诱惑、凡是流着皇室血脉的皇子王孙,没有谁不曾想过的到这样东西。 而似乎就是某一种刻意,从小时候开始,父皇便有意无意的在培养着他对那个位置的野心,在他面前也从不避讳这些。 也是这个锦盒,那天清晨、只差一点、指尖快要碰触到那个盒子的时候,却被萧阙给打破了他的帝王梦…… 如今自己梦寐以求的锦盒就在自己的面前的时候,打开、掉落在地上,却不是他认为的玉玺——泛着幽幽绿光的三根银针在半空中射过,钉在了无人的墙壁上…… 萧阙看着玄凌,眼中从错愕到震惊、从震惊到了然、一种莫名疯狂大笑…… 听到里面的动静,外面的侍卫连忙推门而入,萧阙阻止了破门进来的侍卫,门复而又被关上。昔日风光无限的太子此时跌坐在地上,在笑过之后,眼中是带着一种莫名的阴暗。 “我要杀他,他也没有想过放过我。这就是帝王之家啊,君不君、臣不臣、父不父、子不子,呵呵……”最后,玄凌自嘲般说道。 阴毒着眼神看着萧阙说道:“他心中只有他自己、只有他的皇位,什么骨肉亲情在他眼中又算什么!我的今日,便就是你的明日!他要的只是个能让他操纵听话的棋子,若是稍不如意,便成他的弃子!” 含恨的语气,似乎是某一种诅咒一般! 萧阙没有说话,似乎是对于他的话不为所动。玄凌看着萧阙,渐渐的冷静了下来,以一种心死如灰的语气问道:“他要如何处置我……” 此时,萧阙看着玄凌一眼,淡淡说出了昭帝的旨意道:“殿下放心,皇上并无废太子之意……” 见萧阙这般说,玄凌如灰般死寂的眼中莫名的生出了一种异样的光彩,却是惊远远大过于喜。在昭帝将装有机关的锦盒递给他的时候,显然已经对他动了杀心,又为何会在他事败之后,非但不处置他还保留着他的太子之位。 “你们究竟想做什么?”玄凌并非是懵懂无知的稚子,敏锐的觉得里面有什么阴谋。只是……自己一个谋反事败的皇子,身上又有什么可利用的地方。 比起玄凌的戒备,萧阙平静的说道:“无皇上旨意,微臣也无任何权利处置太子,太子安心在冷宫中修养身心,若是等皇上病愈,说不准您就能回朝了。” 见萧阙似笑非笑的模样更是让玄凌心生戒备,冷声说道:“他不废我你甘心吗?你做了这么多,不是为了这个位置吗?” 萧阙走上前几步,距离玄凌不过一步距离,说道:“这个位置我若是想要早就能得到,何必等到今天。我想要的,不过是让他永失所有……” 他缓缓的低头、在玄凌的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直到萧阙离去,玄凌依旧保持那错愕的表情,眼中神情,明灭不定…… 斑驳的已经褪色的宫门,丛生的荒草在初夏的风中摇曳,恍若是在这幽幽深宫中多年不灭的冤魂,风吹过如同女子哀怨的哭泣声,纵然是生机勃勃的初夏,但是却依旧荒芜的如同荒凉的清秋,在这样的冷宫中就连阳光也吝啬洒落在这个角落中。 有多少女子在这里荒废了青春,在这冷宫中有多少人生前集万千宠爱于一身,极尽人间尊荣? 这就是皇家的无情,前一刻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下一刻便就沦为阶下囚,身为皇家的子孙,还不如平民百姓安稳顺遂一生。 见萧阙出来之后看着冷宫出神,留痕不由得提醒说道:“公子时辰不早了我们该回去了,神医若是发现你出来我们可就死定了……” 这些年来刀光剑影中萧阙不是没有受过伤,只是没有那一次受伤如同这次这般严重。这些年萧阙服用不少灵药,无论受了多么严重的伤愈合的也很快,只有这一次不知怎么回事痊愈的很慢,所用的药都是从药王谷所出,效果却是微乎其微。 萧阙的伤情就连柳青宴都说不出所以然来,萧阙醒来之后若尘子与他在房间里关了一下午,也不知二人都说了什么。 每次萧阙毒发的时候都是这般有惊无险,他们心中都是隐隐的有些担忧——原因无他,萧阙醒来之后若尘子并没有想象中的和他算账,只是交代看好萧阙在家中养病不许出门紧接着钻进了药房内不知道在研究什么。 萧阙淡淡的看了无痕一眼,说道:“既然进宫可,将该去的地方都去了吧。” 他十分的不喜欢这深宫,若非必要,他定然是不会进宫的。 知道萧阙的固执,留痕张了张嘴最终又咽了下去。 公子醒来之后便就进宫来了,万幸眼前最要紧的是收拾公众的残局、公子暂且没有精力顾及到千里之外的事情。只是,傅姑娘之事,又能隐瞒了多久呢…… “洛原那边的局势如何了……”倏尔,萧阙似乎想到什么一般,忽然问道,留痕的身上惊出了一身冷汗,表面上面无表情,心中已经在哀嚎了,为什么今天是他跟着公子出来…… 或许是留痕的表情有些怪异,萧阙顿住了脚步,眼带厉色的看着留痕道:“你们有事情瞒着我。” 是肯定而并非是否定,在那清冷如雪的目光之下,留痕根本就不能隐瞒过去。 支吾了半天,留痕在那样清冷的目光下终于败下阵了,说道:“洛原的局势有些不妙……” “北戎的十万兵马,兵临洛原城下,主帅君泽岚不在城中……”在萧阙越来越冷的目光之下,留痕的声音也越来越小。 “君泽岚去哪里了?”萧阙面无表情的问道。 留痕额头上冒出了冷汗,但是还是故作平稳声音说道:“君公子到了宁州……找到了傅姑娘,傅姑娘知道了洛原的局势危急便向裴家求助,但是却被裴正恺软禁在了家中。” 萧阙醒来之后,他们曾小心翼翼的问过若尘子能不能告诉萧阙傅云书失踪的实情。 若尘子冷笑一声,说道:“他现在是半个废人,你想要他命就直说。” 就连若尘子都这般说,他们哪里再敢什么。这是在知道了傅云书的处境与洛原的局势之后,柳青宴与谢奕之想了一宿想出暂时蒙混过萧阙的谎言的。不然,只要萧阙生了疑心知道洛原局势危急、君泽岚为何不在城中,便也知道了傅云书被南狄挟持之事,那就什么都瞒不住了。 虽然,此言有些对不住君泽岚——但是公子看君泽岚不顺眼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多一件两件事情也没有什么关系。 当然等某一天萧阙知道真相倒霉的便就是接二连的蒙混萧阙的人,柳公子和谢将军相互推脱着让对方去骗公子去……没想到最终这个倒霉的却是他,此时留痕当真是欲哭无泪…… “君泽岚。”萧阙眼神中闪过了一丝冷色,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萧阙之所以想将傅云书送去洛原,那是因为洛原相对来说很安全,绝对不愿意傅云书涉险的。一面是洛原自己的故国同胞,一面是宁州裴家自己的血脉至亲,傅云书夹杂在其中该是多么的为难。想到这里,萧阙的神色越来越冷,一面怪君泽岚言而无信将傅云书推向了两难的境界;一面想着该要收拾收拾这些暗卫,这么重要的消息隐瞒不报…… 如今京城中再调派人马已经来不及了,如今他与昭帝之争已经开始,远在宁州的裴家拥有庞大的兵力必定不能置身其外,若是想让裴家从这件事情中彻底的摘出来…… 萧阙的手指微微的动了动,无论为了傅云书也好、为了裴家也罢,那件事情该抓紧做了…… 留痕见萧阙沉默不语,心中有些惴惴。所幸萧阙沉默了会儿,没有再继续说什么,转而问道:“这几日宫中还有什么消息吗?” 见萧阙问起了京城的事情,留痕将心思收了收,说道:“宫中无痕在,宫外有谢将军并无什么大事……只是昨日晚间傅相进宫见了皇上,二人在勤政殿中待了整整一个时辰,属下,并没有探听到他们究竟在商议什么……” 虽然玄凌兵谏,昭帝身边的亲卫死伤超过一半,但是依旧有心腹在,萧阙并没有能全然将昭帝身边的心腹替换完;而傅永信是只老狐狸,能坐到右相这个位置宫中的眼线自然是少不了的,若是他动用傅家的力量去见昭帝一面就算是安插在宫中的暗卫也不好阻止。 只是傅永信冒险进宫见昭帝究竟是为了什么事情? 萧阙一面想着,一面吩咐留痕将勤政殿多增派人手盯紧。 等到了另一处荒芜的宫殿的时候,萧阙的脚步堪堪停留了下来…… 第380章 心比天高 第380章 心比天高 幽幽冷宫中,时光似乎就在此处凝固住,在这样漫长的时光中,临嫣想到了很多很多不愿意再去想的东西…… 那是是六岁那年还是七岁那一年,上元节的那一天,随着母亲到铁佛寺上香的时候所求的那一签—— “命如纸鸢,心比天高,命比纸薄。” 短短的十二个字,笃定了她这一生的命运。 她出生在尊贵的侯府,出生显赫又卑微——庶出的女儿,在嫡庶分明的贵族中只不过比奴仆的身份高不了多少。 母亲每日安守着一方小院,在她进了侯府之后心也就死了,活下来的,不过是一具行尸走肉而已。 就算是过去了多少年,临嫣依旧还清晰的记得那一方小院,灰蒙蒙的天空如同此处的冷宫一般,没有一丝的生机——而距离院子的一墙之隔,是侯府的后花园,姹紫嫣红,那里的花真的很美啊,还有在那紫藤花架下荡着秋千的嫡姐们的裙子被风吹起,裙子上绣的花比院子里的真花还要漂亮。 没有大夫人的允许,她们甚至不能出这个院子半步,到一墙之隔的花园中去。 她坐在那枯死了一半的榕树枝干上,贪婪的看着一墙之隔的锦绣荣华,她和他的兄长一样,纵然是身在这样一方之地,身上流着的却是那个叫做侯爷男人一样的血——野心是他们一脉相承下来的。 十六岁那一年,见到那个男子的时候,一顾误终身——英王殿下,皇上几个皇子中最为出色的一个,也是哥哥暗中追随的男子。 第一眼便就喜欢上了,除开他显赫的身世、除开他出色的外表,第一眼她看见了他藏在眼底的东西,那是不甘心于人下的野心!他们都是同样的人。 他的野心,她愿意与他并肩在一起成全他。 新婚那一天晚上,他有礼而又疏离,她知道他娶她不过是因为看重她的母族带来的帮助。她不介意——她并非如同一般的闺中女子那般矜持,大胆的自己掀开了盖头,笑靥如花的执手说道:“霄郎,你我都是一样的人。你予我皇后尊荣,我定助你得天下……” 他眼底的疏离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看不见底的深邃。 芙蓉帐内春宵短,她得偿所愿,龙凤呈祥的蜡烛一夜未灭,龙袍凤袍在地上、交缠在一起,那时蓦然想到了那一年所求的一签——那时她将签文直接扔了,不屑一顾,她从来不信命。 如今她做到了,什么命比纸薄,如今她有全天下最尊贵的身份、得到了最满意的郎君,这辈子谁能与她比…… 两家联姻前一晚,兄长告诉了她那样一个真相——他的心中一直有另外一个女子,那个女子,曾经冠绝京华,名动东陆,却是尊贵如他,纵然拥有全天下却无法得到她。 那时心中的震惊骇然,纵然知道他狂妄,却不知他竟然那样不顾伦理…… 兄长问她:“阿嫣,如果是这样,你还愿意嫁给他吗?” 相依为命的兄长,总是处处为她考虑打算的。 不过片刻,她将心中的骇然与震惊尽数的收敛,笃定的说道:“愿意!” 求而不得的女子,怎么能比得她在他的身边朝夕相处,扶持他朝中大局,总有一天,他会将她遗忘的。 后来的那几年中,她温婉善解人意,后宫中嫔妃少,帝后恩爱,只是那时她知道,在他的书房中有密道,他不在她宫中留宿的时候便是在那边。 她是聪明人,听从兄长的话纵然心中嫉妒快要将理智都燃烧尽,可是她却从不去触碰他的禁忌。 她忍耐着、等待着,终于等到他心冷,等到他不再送避子汤药,等到她有了第一个孩子…… 可是啊,他宠信她,也开始宠信别的女子。 虽然不多,但是那些女子的眉眼、性情表面看起来没有相似的地方,细细的看起来,却总是找到一个人的影子。 常年累月的嫉妒终于摧毁了她的理智,她动不得他放在心尖上的那个人,还动不得那些女人吗! 她做的很隐秘,昭帝宠信别的嫔妃她不会说什么,但是若是有哪个女人得了独宠她便会不动声色的让她消失在这个世上。 做多了至少会留下点痕迹的,渐渐的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曾经相敬如宾的两个人渐渐的疏远了。 是临家的壮大、还是她对权势的渴望越来越贪婪、还是后宫的嫔妃皇子不明不白死的越来越多的时候? 七年前,那个女人的到来,让她的处境越来越难。那个女人的身上没有一点朝云的影子,除了同样是绝色美人之外。 是多少年过去了,那一种叫做嫉妒的情绪再一次的充斥了她的内心。第一次嫉妒一个人的时候她正当韶华、风华正茂;这一次,她人老珠黄,深宫的风霜让她只剩下肃穆的庄严、连当年温婉的模样丝毫不见。 昭帝可以轻易的喜欢上一个女子,可以是出身高贵的朝云、求而不得;可以是卑微的越女,容貌倾城。 这些年究竟是她错了吗,将那个人的爱看得太过于伟大了,他喜欢的不是一个有着倾城皮囊的女子,朝云也好,歆羽也罢都可以。 唯独容貌只能算得上清秀的临嫣,纵然陪他走过初登基时最为难熬的时光,可是依旧不喜欢还是不喜欢吗…… 不甘心又能如何,半辈子都过去了,她已经没有任何力气去争一个男人的宠爱了,她争的是下半辈子的荣华富贵,临家的荣华。 可是,当那个人的身份揭晓的时候,恍若是将积年的伤疤重新的被掀开、经年的噩梦重现。 那个孩子竟然还活着,这些年一直在她的眼皮子底下活着!那一场大火,以为让他心灰意冷,却没想到这些年他依旧念念不忘朝云! 当年是她的错,她以为只要她足够的好就可以换回他的心,却没想到最终不过是她这辈子唯一的一颗真心用错在了错的人的身上。 她不会重蹈当年覆辙,挑拨玄凌谋反,算是给自己最后一线生路——却没想到,最终这生路还是断了啊…… “吱呀……”一声,破旧的宫门被推开,外面的天色已经黯淡了下来,远处飘来的宫灯在风中明明晃晃的如同鬼火一般,穿着红色宫装的丽人慢慢度步进来。 纵然在这样简陋的地方,她的出现却将这里添了光华,一袭红衣,风华无双。 “没想到你方才出了月子便就惦念着本宫。”看了她一眼临嫣冷笑了一声看着她与她身后捧着白玉酒壶的宫女说道。 昔日雍容华贵的皇后娘娘,此时沦为庶人穿着破旧的布衣,容颜憔悴、一夕白发,让人看了当真觉得世事无常啊…… 歆羽低低的笑了笑,说道:“这些年来娘娘对臣妾关照有加,臣妾于情于理自然是要来看娘娘……” 嫣然一笑,足以动人心魂,这样的美人、也就二十多年前号称东陆第一美人的朝云公主能够比拟了吧…… 临嫣越发觉得刺眼,“贱人你得意什么!本宫倒下了,你以为你与那个贱种能平安无事?就算本宫那天晚上没有能除去你们,但……” 说到这里的时候,临嫣似乎想到什么一般,看着带着浅浅笑意的临嫣,猜测出一个她最不想承认的可能:“那天晚上拦下本宫药的御医是萧阙安插在宫中的,你是萧阙的人……” 此时只有二人,歆羽没有否认,笑着看着皇后说道:“这些年来娘娘虽然对臣妾多次出手陷害,但是臣妾还好好的在这宫中,与娘娘并无什么深仇大恨,但是娘娘千不该万不该打我孩子的注意!” 原本美丽的脸庞闪过了一丝狠戾的神色,看着皇后说道:“我什么都可以忍,唯独谁也不能动我的孩子,那可是……” 歆羽夫人低头,在皇后耳边轻轻的说了几句话,就算在此时,皇后听闻此话眼中也不由得闪过了一丝错愕,在她出神的片刻,歆羽夫人说着对外击掌三声,宫女将酒壶捧着走了进来。 歆羽夫人那一双涂着豆蔻的素手端着酒杯,白玉酒壶中的液体倒在酒杯中竟是一种妖冶的、奇异的红色,对上皇后有些慌乱的神色歆羽夫人脸上的笑意又浓了三分,竟比杯中的酒还要妖冶,说道:“臣妾素来有恩比还、有仇必报,这酒可是臣妾替娘娘亲自酿的,娘娘还是喝了吧。” 临嫣厉声说道:“休想,没有皇上的旨意谁也动不得本宫……” 此时却不过是色厉内荏罢了,此处除了歆羽夫人带来的心腹之外,没有一个宫人侍卫在,显然是被歆羽夫人给支开了。 看着歆羽夫人带着盈盈笑意的脸、还有眼底的冷漠与蔑视,恍若是曾经掌管凤印的自己,赐死那些获罪的妃嫔的时候一般嘴角带着的笑意——那是拥有掌控一切的力量,像猎人看着落在自己手中的猎物垂死挣扎,享受杀死猎物前那一刻猎物惊恐眼神的快意。 这是临嫣第一次这样亲密的与死亡接触,哪怕是在知道玄凌兵败她被软禁之前的那个时候,也没有感受到的死亡的威胁! 第381章 命比纸薄 第381章 命比纸薄 初夏午后的阳光照在朝云阁,常年无人打理的朝云阁,呈现一种荒芜与破败之感,难以想象,曾经这里的主人是一个什么样的风华绝代的女子,又有着怎么样高贵的身份。 穿过梨花林,踏过堆积着枯枝的长廊,九曲蜿蜒的小桥连接着楼阁。这些年过去了,昔年再如何集齐能工巧匠修建的楼阁如今在岁月催朽之下破旧不堪,雕花的门上糊着的宫绢轻轻一碰化成了粉末。 常年未曾有人进来过,里面蜘蛛尘网遍布。 沉香木的桌椅、白瓷的茶盏,书案前的宣纸铺开未曾收起来,宣纸上提着一两行诗,笔墨在诗词的最后凝结成了一小块晕染开。 恍若时间将此处冻结,仿佛屋子里的主人只是短暂的离开,鎏金香炉还等着主人回来添一把香,桌上那短篇残章还等着主人回来续上,那七弦琴静静的候在那里。经年岁月,还能窥见当年闺阁中的女子那一段无忧幸福的闺中时光。 那是什么时候被打破的呢?是去当年知道了自己的身世之后,是从楚江回来之后,还是当兄长反目之后? 萧阙闭眼,朝云阁的梨花林他去了无数次,可是朝云阁中,他的母亲生活了半辈子的地方却是第一次进来。 这里的所有东西在母亲走之后,那个人便命人封锁住朝云阁,里面的任何东西都没有更改过。虽然第一次见到母亲生前生活的地方,但是那是源自于骨血中的一种本能,并不觉得陌生,有一种莫名的熟悉之感。 这里添香抚琴,提诗品茗,让萧阙唯一觉得安心的是在母亲多歼的一生,至少有那么一段时光是无忧无虑的。 萧阙站在那里,据说这里的一点一滴所有的东西都是那个人为母亲设计、添上的,那时宫中人,只当英王宠爱幺妹,皇家中难得的有这样的骨肉手足情深,还成为了宫中一段佳话。 至少,无论那个人做了多少错事,对母亲始终是真心的。 萧阙站在书案前,恍若是能透过了飞舞的尘埃穿过了经年的岁月,能看见母亲在书案前提笔作诗。他朝着遥远的时空伸手、似乎想要握住什么,却握到的不过是一手虚无的空气,他的眼中是流露出的少有的脆弱、与挣扎。 所有的暗卫都被他安排在外面,此时此刻、他终于可以松懈下来,自从那天晚上、那样一个秘密从白发的宫女口中说出来的时候,几乎要将他击溃…… “母亲,你一定会原谅我的是吧。就算,你那么的爱他……”呢喃的声音非常的轻,在这样寂静的空间中,很快消逝在了夏风中。 外面传来几声蝉鸣,夏天,已经到了。 冰凉的酒液被宫人们强按着灌下,酒液强硬着灌了一半洒了一半,皇后捂着喉咙强行呕吐、直到再也吐不出来…… 她虚弱着颤颤巍巍的手指指着歆羽夫人说道“你告诉萧阙,就算他杀了本宫、就算是他抢了本宫儿子的皇位,他也不好过,本宫在阿鼻地狱等着他与他那个贱人母亲!” 歆羽夫人嗤笑一声,以看什么脏东西一般的眼神看着匍匐在地上的皇后一眼毫不留情的转身离开,门在她的示意下被关上,外面传来了她娇媚、却又无情的声音:“皇后娘娘,死,太便宜你了。” 她要的是她生,不如死…… 不过,似乎是想到什么有趣的事情一般,歆羽夫人的眼中勾起了一抹趣味,方才从皇后连骂带恨的话语中,她似乎是知道了什么一个了不得的秘密呢。或许——会成为她的筹码不一定。 萧阙准备出宫的时候,歆羽夫人身边的宫女给他递了一封信说歆羽夫人在等他。一个是昭帝宠妃,一个是昭帝最为宠爱的臣子,为了避嫌谈话的地点自然是十分的僻静。 萧阙眼中不过是犹疑了一会儿,不过随即想到歆羽夫人素来不是冲动之人,既然主动约他、自然是有什么要事,便就向着约定的地方而去。 倒是萧阙身边的留痕一面跟在萧阙身边一面说道:“公子,下午的时候歆羽夫人带人去了冷宫那边,废后那边会不会……” 萧阙淡淡的说道:“废后差点害死了她的孩子,依照她的性格定然不会善罢甘休的,她下手知道分寸,不会要了她的性命。” 歆羽夫人带人到冷宫的时候,萧阙便就已经知道,不去阻止是因为知道歆羽夫人有仇必报的性格。能在昭帝身边曲意迎合这么些年,当年不过二八年华便有胆量在敌军面前献舞而保全越国十万遗民,这个女人比起公子羽还要难对付的多。 如今皇上病重,若非是这些年来她对公子羽一直有情,不然她必定是成为自己想要做的那件事情上的一个阻碍。 萧阙的话音才落下,便听见一声轻笑,说道:“还是公子了解我呀,放心好了,我给皇后喝的不是什么要命的东西,不过是提取的花汁罢了。” 重重繁茂的树影下,歆羽夫人站在那里等着萧阙,面容比五月的阳光还要娇媚,萧阙目不斜视,目光落在的是她大红色绣着曼珠沙华的宫装上。 曼珠沙华有迷惑人心神的作用,曼珠沙华提取出的花汁更是如此。废后这些年看似贤良,但是在那冷宫中不知道有多少她害死的冤魂在,幽幽冷宫中,想来废后以后的每一个日夜梦到的都是冤魂缠身日夜不能安生,这样活着比死了更为痛苦。 虽然临皇后被废除了皇后之位,在冷宫中得到了她应得的报应,可是依旧不能偿还当年她做的错事。他之所以放任歆羽夫人,也是因为想借歆羽夫人的手报复。 萧阙目光清冷,没人看出他在想什么,落在了歆羽夫人艳丽的衣服上,淡淡说道:“太后薨逝,如今正是国丧期间,娘娘如今协理六宫应当注意言行。” 提起太后,歆羽夫人的目光难得的柔和了几分。虽然之前太后不待见她,但是她生产的时候若非是太后护着也不会这般顺利生产,是以对太后还是有几分敬重了。再者说,她知道在这宫中唯独太后是萧阙的逆鳞,自然也不会跟萧阙对着说。 便说道:“今日是为了看废后才穿成这般的,日后行事自当谨慎,不会给公子惹麻烦的。” “今日夫人约萧阙所谓何事?”萧阙摸不准歆羽夫人的意图,见歆羽夫人没有说道正事便打断了歆羽夫人的话问道。 见萧阙这般一问,歆羽夫人脸上的笑容收敛了几分,看着萧阙问道:“如今太子被软禁、皇后被废,京城中公子汲汲经营这么些年朝中有一半大臣是公子心腹,不知道公子何时起事让我与清桐团聚?” “一年。”萧阙淡淡说道。 见萧阙说出这个期限,虽然在意料中但是歆羽夫人难免的有些烦躁的说道:“为何要这么久?就算太子未曾被废,但是依照公子的本事直接起事改朝换代朝中也无人能阻止吧。这样拖下去,莫非公子并非是真心想助我们复国?” 她并非是公子羽,她在深宫中这些年,看到的都是算计于阴谋,自然是不会如同公子羽那样相信着所谓的兄弟情义、没有丝毫怀疑的去相信萧阙的。 他何尝不想加快动作,早点将大局定下来与傅云书团聚。只是他想要昭帝失去一切、得到他的江山,可是又不能让这个江山再因为他起战火,他要达成越国、凰国两家心愿复国,却又要在他的控制内起最小的摩擦与兵戈,让这河山不会再如同当年动荡。 他要谋划的事情太多,一年的时间,已经是极限了…… “内有傅相,外有南狄北戎,京城诸事自然要细细筹谋。”萧阙冷冷的说道,知道歆羽夫人疑心重,而宫城中把握昭帝身边的动静自然是要用的上歆羽夫人,便多说了一句:“你当我不想早日见到云书吗。” 萧阙的解释勉强算合情合理,歆羽夫人冷笑了一声说道:“最好是这样,你迟迟不肯动手,我还以为你顾及着皇上他是……” 说到此处的时候,萧阙的脸色蓦然间冷了下来看着她,她将后面的话咽了下去。 在萧阙冷的能冻死人的眼神下,歆羽夫人说道:“是今日皇后说漏了嘴,只要你如同之前与清桐二人约定的帮助我们复国,我可以保证,这个秘密,不再会有其他的人知道。” 萧阙没有说话,面若冰霜,说道:“这个秘密,最好从此也就烂在了你的心中……” 他拂袖转身就走,宽大的衣袖带动了周边的树叶沙沙作响,难得的见到萧阙这般失态的模样,歆羽夫人嘴角勾起了一抹笑意。 真的是天意弄人,谁也没想到,他竟然有着这样的身世。在这曦国的九重宫阙中,也不知道隐藏了多少见不得人的东西呢。 越是想到此处,对于千里之外故国的思念、对于千里之外那个人的想念更是不绝,一年的时间,清桐你会得胜归来,接我和……我们的孩子回我们的故国的吧…… 第382章 处置裴家 第382章 处置裴家 京城中太后薨逝、皇后被废、昭帝病重,如今朝中是左相辅政,京城中风云变幻,知道朝中这些变化的时候,是傅云书在裴家的第五日。 这则消息,是裴钰告诉傅云书的。 裴家几个人中,也就唯独裴钰不知道傅云书与萧阙之间的恩怨,是以将京城中的事情当做闲话说给傅云书解闷般。 时隔这么久,傅云书刻意的不去打听关于萧阙的任何事情,在蓦然间从裴钰的口中听到萧阙的名字的时候,恍惚之间竟然生出一种恍惚之感。是曾听谁说过,终有一日会再也不见,纵然曾经那般亲密无间。 一年的朝夕相处,生死与共,甚至在两个人有了血脉相连的孩子,如今却相隔遥遥千里,他回归到了属于他的京城翻云覆雨,而她在千里之外的洛原、回到属于她的故国,再无交集…… 当初裴钰在京城的时候傅云书为了不让他重蹈前世的覆辙,设计送裴钰到清波学院一段时间,裴钰也在萧阙的手下吃了不少的苦头,倒是也学了不少的东西,是以说起萧阙的事情的时候眉飞色舞,说道:“虽然皇上下旨对外称太子在身边侍疾,但是那一日晚上太子率领御林军进宫、傅永信联合群臣在朱雀门外等待早朝,随后左相持玉牌带领谢家军队闯进宫门,如今皇后又被废了,皇上病重却不见太子出来主持政事,都在猜测那一日晚上是太子兵谏不成被皇上软禁在宫中,为了皇家的颜面所以对外宣称太子在身边侍疾呢。你没见到这几天伯父与大哥他们忙进忙出的,怕的是京城要变天了呢。” 傅云书没有接话,看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 玄凌本是太子,只要昭帝身体一旦有差池皇位便就是他的,他为何要迫不及待的篡位呢?傅云书想到楚江之行,萧阙选择在那样的时机不惜一切刺杀临镇风,似乎有了解释——临镇风的死让临皇后失了主心骨,所以她用计怂恿玄凌在萧阙回来之前夺位,玄凌并非是愚笨之人,能轻信了临皇后的话做出这样的事情,萧阙肯定提前布置下了什么。 不愧是毓烟公子啊,每一步都在他的算计中,无论是出使离国还是楚江之行都有他的目的,他不会因为任何的东西而改变自己的计划,所以傅云书,曾经你还在奢求着什么呢? 裴钰见傅云书垂眸不语,不知道哪句话惹到傅云书不高兴了,还不等裴钰说什么,却见傅云书的目光从窗外收回,说道:“我要见二舅舅。” “今天二伯也去了军营呢,你有什么事情我去跟二伯说吧。”裴正恺到底还在生傅云书的气,二来裴正恺好容易狠下心软禁傅云书,怕见了傅云书心软由了傅云书去了,便就打定了主意不准备见傅云书。 三个舅舅中,性格最好的是二舅舅,最为倔强的也是二舅舅,一旦打定主意鲜少又人能够动摇,当然这是对于一般人而言。 见傅云书没有说话,裴钰怕傅云书不高兴,谄媚的笑着说道:“等二舅舅忙完气消了自然会见你,晚上想吃什么?我去街上给你买梅花糕吃怎么样?” 傅云书冷笑一声,见着裴钰说道:“你告诉二舅舅,只要他一天不答应见我,我就一天不吃饭……” 这一招耍赖的法子对裴正恺是百试百灵,小时候傅云书常用,如今已经五天过去,傅云书见裴正恺见都不肯见她,是以只能搬出这一招。 显然,这种方法不仅小时候管用,如今也管用的很。 午膳傅云书果真是一动没动便让丫鬟撤了下去,是以裴正恺进来的时候见到的是桌上一动没动的晚膳,而傅云书正靠在软榻上看书,见了他进来,懒洋洋的抬了眼皮。 裴正恺见着傅云书这般,昔日笑眯眯的狐狸眼此时眼中带着无奈说道:“都多大了还耍小孩子脾气。” 傅云书的目光依旧在书上没有移开,认真的说道:“只要二舅舅一天不放我们回洛原,我就一天不吃饭。” 知道傅云书是说到必定做出的性格,裴正恺无奈的揉了揉额头说道:“云书,为何一定要回洛原,留在宁州,任何事情有舅舅们在不好吗?” “二舅舅。“傅云书软软的叫道,声音带着哀求之意。若是别的事情裴正恺便就应允了,只是选择回洛原…… 裴正恺自然是不会由着傅云书的性子胡来,而是看着傅云书,脸上没有了惯有的笑意,脸色微凝问道:“告诉舅舅,为什么一定要回洛原?是为了萧阙吗?如今他在京城中,根本再没有过问过你的生死,你为何一定要为了他去洛原。” 听到萧阙的名字的时候,傅云书的眼眸微垂,很快抬眼看裴正恺,说道:“我去洛原,并非是为了萧阙。而是为了我自己。” “二舅舅,凰国是我的国家,虽然我从未去过那里,但是骨子里流着的是凰国的血脉,是不能抹灭的事实。若是因为我而将裴家置于危险之地,就算是我能得以安稳、今后我这一生都会在愧疚中度过。如果能够选择,我不愿意是被保护的、而是选择有力量能够保护自己、保护自己最为重要的人。”眼前的小姑娘抬头看着他,眼神中是一种他们从未见过的笃定。 那一刻,裴正恺想起了君泽岚的话——他们从未真正的了解过这个孩子。 他们一直将她当做孩子来看,可是她早就已经不是当年懵懂无知的孩子,有了自己的决断、自己的思想,有自己想要保护的人和选择。 那一刻,裴正恺长长的叹了一声,这样笃定的眼神恍若是回到了多少年前,裴湘也是同她一样笃定的说要与公子陵同去洛原。 那时洛原局势纷杂,为了保护她父亲和他们三个兄长强硬的将她留在了身边,以为这是裴家能够给她最好的保护。却不知,裴家比起洛原才是最危险的地方。 很多年后,他们常在想,若是那时让裴湘去了洛原与公子陵在一起,会不会很多事情就是不一样的结局。 傅云书见裴正恺沉吟不语,心中惴惴不安,二舅舅,会被她的话而打动同意她去洛原吗? 裴正恺轻叹了一声,终于在傅云书惴惴不安中开口说道:“这件事情太大,我不能做主,你若是真的要去洛原的话需得你大舅舅点头才是。” 话语已经松动,没有了之前的坚决,却也没有一口答应下来的意思。 此时的帅帐中,裴亦云与裴正轩兄弟二人难得有时间在对弈,裴亦云夹着黑子一面思索,下一步棋一面跟裴正轩闲聊说道:“今日二哥回府去了,你觉得他能够将云书关多久?” 温润的声音带着浅浅的笑意,声音中不难听的出来幸灾乐祸之意。 见裴亦云这般说,裴正轩的眼神从棋盘上移到他的脸上看了他一眼,冷声说道:“虽然老二将云书软禁起来并非长久之计,但是为了断了她回洛原的念头也只能这般做了。” 裴亦云嗤笑了一声,他与傅云书而言是启蒙的师傅,也是最了解傅云书性格的人:“云书不是孩子了,又怎么关上一阵子就能够改变主意呢。” 裴正轩的眉头皱了皱,看着裴亦云说道:“你不反对云书去洛原?难怪老二不让你见云书,是怕你偷偷的放她离开了吧。” 裴亦云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没有回答裴正轩的话,而是说道:“云书这个孩子的主意向来大的很。我记得她六岁那一年我带她去梅山赏梅,她见那红梅开的正好很喜欢,我摘了一枝给她她却没有要,非要我抱着她她亲自摘。” 裴正轩看着裴亦云,却见他缓缓的说道:“虽然云书的模样随了阿湘,但是性格却像那个人。别人给她的她不会要,她要的是将所有的东西都握在自己的手上。我们给她安排的路她不会照着我们的安排去走,她要的是命运掌握在她自己的手心。” 裴亦云的话让裴正轩有些出神,裴亦云的黑子落了下来,子落棋盘发出清脆的声音,裴正轩回神,却见裴亦云笑着说道:“大哥,这一句你输了……” 京城中,看似平静的局势却暗藏汹涌。 书房中,留痕拿着薄薄的一封信,问萧阙道:“公子,这一封信交到谁的手中?” “交给裴原,他是个聪明人,看到信之后自然知道如何去做。”萧阙冷着声音说道。 信上,是暗卫从昭帝的书房中偷到的被揉碎的密诏——昭帝下密旨,要处置裴家,最终却又不知为何这一份密旨没有宣出去。 那一日傅永信从昭帝的勤政殿出来,萧阙便就加派了勤政殿的守卫。虽然暗卫没有探查到傅永信与昭帝二人究竟在勤政殿中说了什么,可是还是截获了这一封没有传出去的密诏。 在这个时候昭帝下密旨处置裴家无异于是自断一臂,让昭帝会起这样念头的肯定是傅永信与昭帝说了什么,除了傅云书身世的隐秘,萧阙想不出会有别的原因在这个时候令昭帝想动裴家了。 萧阙深深的叹了口气,眉宇之间有些忧虑,终究是瞒不住了…… 第383章 人心惶惶 第383章 人心惶惶 京城,傅家。 裴月的院子中,傅锦不停的缠着裴月说道:“娘,我和玄凌哥哥约了六月十五去看荷花灯呢,我已经好长时间都没有见到他了,你就让爹去宫中打探一下消息吧。” 裴月显然这一段时间都没有好好的睡一觉,脸色憔悴,见此时傅锦还惦念着玄凌只觉得额头抽痛,冷着脸道:“一个大家闺秀开口闭口是个外男的名字成何体统,秦嬷嬷,带小姐下去好好重新学学女戒!” 裴月第一次这般色厉内荏的同她说着话,傅锦吓住了脸色苍白,准备拉着裴月撒娇的手停在了半空。 见傅锦这般,裴月的声音柔了柔说道:“锦儿好好听话,现在你不许提太子的名字,尤其在你爹面前!” 之前她是不知道怎么回事,但是这段时间京城中关于太子谋反的事情传的沸沸扬扬,再加上傅永信这段时间奇怪的表现,裴月的心中隐隐的有了计较——那个流言,八成是真的。 若是那个流言是真的话,不仅仅傅锦成为太子妃的事情不可能,就连傅家满门都可能会受到牵连。傅家是太子的人,这是朝野中众所周知的事情,而傅永信那一日解到玄凌的命令带领文武百官在朱雀门口,逼宫之意这般明显。 可是,昭帝只是软禁玄凌,对外也遮掩了过去,并未动傅家。昭帝性格阴晴难测,既然在事发之后废了皇后,定然不会有留情之说。留下傅家,谁也不知道他的用意如何。 她嫁到傅家那么些年,在当年那件事情上与裴家已经反目,纵然她不爱傅永信那个男人,但是一生的荣辱却与他息息相关。是以,就算与玄凌结不成姻亲,但是傅家不能败下去。 傅锦还小,才十四岁而已,不能与玄凌联姻,只要傅家还是四大家族之首无论下一任太子是远在京城外的哪个王爷,傅锦都还有希望。 只要傅家不败! 裴月心中的这些想法傅锦自然不知道,听母亲的意思竟然是让她与玄凌不再来往,心中大骇与委屈但是看着裴月阴沉的脸色却不敢再说什么,只好跟着秦嬷嬷一起下去了,心中却另有计较。 等傅锦离开之后,裴月看着窗外出神。 那天晚上,傅永信逼问她关于傅云书的身世。她知道自己骗不过傅永信,她知道,在那样的时候对于傅永信根本就没有任何的谎言能够圆满的解释她的举动。权衡利弊之下,她终于开口,说出了隐藏了将近十六年的秘密。 当年的事情裴月都告诉了傅永信,只是除了当年年少时的那一抹情愫;只是将认下傅云书做为傅家的女儿,是因为被父兄逼迫才这么做。 她所说的一席话,看似是发自肺腑,其实半真半假,她将整件事情中自己说的十分无辜,只字未提,当年提议将裴湘腹中的孩子认在她的名下,全然是她自己提议出来的。 那一刻,她第一次在傅永信的脸上看出了惊愕不敢置信的表情。傅永信的眼角通红,手指如同钳子一般狠狠掐住了她纤细的脖子。 如同傅永信这般高傲的一个男人,被一个女人欺瞒欺骗了这么多年,将与自己毫无血缘关系的孩子认在了自己的名下,还让她占了傅家嫡长女的名头,这种屈辱可想而知。 裴月将自己在这件事情中摘的一干二净,傅云书纵然是气到将近失去了理智——最终看着裴月的脸色渐渐发紫才将理智收了回来,松开了紧紧钳住她脖子的手。 窒息濒死的痛苦裴月一辈子不会忘记,裴月在贪婪的呼吸着空气的同时,知道这个秘密从她口中说出来,但是傅永信气归气,最终记恨的却是裴家。 想到这里的时候,裴月的眼底深处带上了一抹奇异的笑容…… 她隐瞒了傅永信这么多年,但是她的身份地位却没有因为这个秘密的暴露而被傅永信冷落。 裴月知道,在傅云书是凰国公主的身份暴露的那一天晚上,傅永信连夜去了宫中,在宫中待了整整一个时辰。 如果因为玄凌的事情让傅家被昭帝猜忌,如今朝中独揽大权的人是萧阙。而傅永信手中掌握的这个秘密,足以获得昭帝的信任,让傅家在不利的局势中翻身了。 傅永信与昭帝所做的交易裴月不知道,也不感兴趣。但是裴月清楚的知道的是,这个秘密一旦被昭帝知晓,那么裴家也好,萧阙、傅云书也罢,绝对逃脱不了。 心中生出一种莫名的快意,纵然傅锦丢了太子妃的位置,但是因为这个秘密被傅永信知道能够除去那些碍眼的人已经值得了…… 是多少年前,灯火明灭下,那清脆的巴掌,父兄冰冷的眼神,从此斩断了骨肉的情分……她那般的恨,恨裴湘、嫉妒裴湘,除开她那出色的外表,除开她那如意的郎君之外,更是因为从小到大,纵然她身为长女,可是却是被忽略的存在。 裴湘从一出生开始,便就赢得了很多人关注的目光。她被当做是裴家的门面依照大家闺秀的标准去做事情,弹琴、画画、女工,纵然不喜欢却依旧做的很好,只是为了能够得到父兄的一句夸赞。 可是他们更喜欢率性而为的裴湘,为什么同样是一母同胞的姐妹,相同的环境之下,她努力的讨好别人做着自己不喜欢的事情嫁给不喜欢的人却依旧不能得父母、兄长们的欢心;而裴湘任性而为,做任何事情没有任何顾忌只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可是却能够得到长辈们的欢心? 外面的明月照在她因为嫉恨而扭曲的脸上,那一刻裴月的眼神是空洞和茫然的,究竟是哪里出了错? 究竟是哪里出了错? 是多少年前,裴湘与公子陵的事情被他们知道之后,父亲气急要打死裴湘,他们兄弟三人齐齐拦住父亲的鞭子。 当时的凰国与曦国已经到了生死之争,纵然进攻凰国的主力是临镇风的军队,裴家军队不过是从中协助,家仇国恨,儿女情长,在那样的乱世中,就算是有情又能如何? 裴湘不想让父兄们为难,坚决要去洛原,她说,无论最终凰国如何,公子陵又如何,她愿意同他同生共死。 同生共死,他们这些亲人又如何的能够眼睁睁的看着她去赴死呢。 恰好那个时候大夫查出了她有身孕;恰好那个时候,裴月归宁回门,知道裴湘有身孕的事情。 面对着她们的愁眉不展,裴月主动出言宽慰,说道:“我是看着小妹长大的,她的性格我知道,这个孩子若是拿掉她更没有了生的希望。” “孩子生下来。小妹的名声?将孩子算在我的名下,我跟永信说有了身孕的是我,等孩子生下来就算是我和傅家的孩子,名真言顺。若是小妹舍不得孩子,再寻个借口十月之后将孩子留在宁州便是了。” 那时的裴月带着笑意,一副姐妹情深。长姐如母,她们姐妹二人感情本来就好,再听裴月这般为裴湘打算,他们谁也没有怀疑什么。 那时的他们不知道,所谓的姐妹情深,在现实面前那般的不堪一击。 这般晃神的想着的时候,听到外面的侍从来报道:“元帅,二爷求见。” 二弟?他素来不喜欢军营这样的地方,这么晚来是做什么?莫非是为了云书的事情? 裴正轩这般想着,一面让他进来。 裴正恺不是一个人进来的,身后跟着一个穿着黑色斗篷的少女,进来之后少女将帽子给拉了下来,笑着看着他,不是傅云书还是有谁。 面对大敌都面不改色的裴元帅,此时少有的惊了惊,随机用着刀子一般的眼神看着裴正恺。想到前两日下棋的时候裴亦云说的一番话,“二哥能够坚持多久?” 那一日裴正恺松口之后,傅云书便就得寸进尺的要去见君泽岚。 傅云书将不吃饭这样无赖的方法都用上了,裴正恺此时也不敢得罪傅云书了,只好答应。他都松了口让傅云书去洛原了,再将君泽岚扣着也就没有什么意义了。 知道君泽岚的主意多,傅云书前去见君泽岚便就是商议如何说服裴正轩出兵的事情。二舅舅虽然是老狐狸,但是傅云书知道他更是商人,知道权衡利弊。 既然她坚定的表达了要回洛原的意思,而昭帝多疑朝政不稳,凰国越国多方曾被曦国灭了的国家义军揭竿而起,看似固若金汤的朝廷却已经是腐朽不堪,而昭帝又并非是明君,裴家死忠于朝廷却又因为昭帝猜忌、傅云书的身世的原因而随时被昭帝拔出的可能,是以,死忠于朝廷是一笔很不合算的买卖。 是以,只要傅云书做出决定,裴正恺便就不会阻拦。但是傅永信不一样,他从小受到的教导、信念便就是忠心于朝廷,是个纯粹的武将,对于裴正轩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傅云书却也并无绝对的把握能够说服他。 但是从君泽岚那边得到新的从洛原那边传来的消息,显然洛原的局势现在十分不妙。 从三日前,洛原城中总有士兵莫名失踪,昨日在河边发现了十几具士兵的尸首,死因不明。 如今洛原城中人心惶惶,到时候就算是洛原城有天险守着,怕的是军心会被击溃……所以,无论有多难必须要尽快的回到洛原去…… 第384章 试探成真 第384章 试探成真 在裴正轩刀子般的眼神下,裴正恺心虚的灰溜溜的离开了,只留下傅云书与裴正轩两个人在营帐内。 左右,他该做的都已经做了,能不能劝服裴正轩就看傅云书的了。 此时裴正恺方才出来便见裴默与裴亦云二人不知道在说什么,裴默是一贯的面无表情,倒是裴亦云的脸色有几分凝重。 裴亦云稍带几分凝重的神色在见着裴正恺的时候眼角流露出了几分笑意,难得的见到自家狐狸二哥这般吃瘪的模样,便笑着揶揄裴正恺说道:“前两日我还在跟大哥说你能将云书软禁不了三天呢,两天没到就被云书说服了。” 上有冷面大哥,下有喜欢看他热闹的三弟,叱咤商海的裴大将军十分无奈,他斜了裴亦云一眼说道:“看来你早就笃定了云书必定不会听劝要去洛原,我说这几日你怎么一直在军营中呢,感情是为了两边不得罪。” 裴默见着二叔三叔两个人一见面就掐起来,两个人在外面都是赫赫有名的人物,倒是在自家人面前一个比一个孩子气。裴默十分无奈,只好开口说道:“二叔你来的正好,我们去我的营帐中,我与三叔两个人有事与你商议。” 想到方才看见的裴亦云难得的脸色凝重的模样,裴正恺也收了打趣的心理,跟随着他们进去。 进去之后,裴默支退了亲卫,从怀中拿出了一封信出来给两位叔叔。 裴亦云显然之前是听裴默提过,但是裴正恺在看到这一封密信的时候,脸上少有的惊了惊,“这是真的?皇上竟然对裴家起了杀心!” 饶是知道昭帝多疑的性格,可是在裴家抵御南狄有功的情况下,昭帝竟然下密旨在暗中要调遣裴正轩进京,实际是要夺去裴家的兵权,除去裴家。有这样的皇上,怎么能不让功臣心寒。 “这是从皇上的寝宫中截获到的密旨,虽然最终密旨没有下来,但是皇上对裴家起了杀心无疑。”裴默冷冷的说道,那冰冷的性格都像极了裴正轩,脸上没有一丝波动。 “虽然皇上的密旨暂时没有下来,还不是因为边关南狄需要我们裴家的军队抗衡。只要边关局势定下来,届时鸟尽弓藏,裴家是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 裴亦云本就常在官场上打交道,昭帝的性格他比裴正轩还要了解,裴默的担心肯定是会成真的;而裴正恺虽然并非是官场上的人,但是商人的本性是趋利避害的,他当年坚决不入仕,便也是因为当年昭帝利用挑拨离间之法让公子陵与其父君反目,坑杀忠臣良将,便知他不是明君。 因为早早就明白昭帝的性格,是以短暂的惊愕之后裴正恺脸吃惊的神色倒是淡了下来,一双狐狸眼不知道在琢磨着什么看着裴默。 裴默被自家二叔这一双狐狸眼看着有些不自在,便听裴正恺说道:“皇上没有下出来的密旨本就是一件十分机密的事情,就算是裴家安插在宫中的暗卫也难以截获,而且这截获的信息为何会在你的手上而并非是在大哥的手中?” 裴默脸上的表情略微的僵了僵,最终无奈的说道:“是萧阙送来的。” 提到萧阙的名字的时候,裴正恺的脸色冷了冷,冷笑一声道:“呵,好个萧阙。” 傅云书与萧阙之间的事情裴家人都是知道的,但是却不知二人之间具体发生了什么。而前去楚江接傅云书回来的裴正恺是最了解其中内情的人。 但是显然裴正恺不想再多说什么,而是沉声说道:“昭帝不会无端对裴家动杀心的,怕的是云书的身世昭帝已经知道了。” 裴家与萧阙没有任何交情,既然萧阙会写信提点裴家,肯定是与傅云书有关系的。是以,裴正恺有如此猜测。 裴亦云脸上的表情冷了下来,“知道云书身世的也就那么几个人,难道是她……” 裴正恺点了点头,不知道在想什么,眼神却十分冰冷:“除了她不可能会有别人。如今京城中传言太子谋逆被抓,而傅家与太子走的近难免会受到牵连,为了保住傅家,他们用云书的身世与昭帝做交易也未可知。” “她竟然敢……”裴亦云咬牙说道,这是裴默第一次看到温润的三叔脸上露出这般冰冷的神情,“就算是她恨云书,可是她也姓裴……” “十六年前,她早就已经不是裴家人了。”裴正恺打断了裴亦云的话,直接说道。 而在一边听着两位叔叔的话,裴默的眼神中闪过了一丝疑惑……十六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 此时的营帐中,裴正轩负手站在那里没有说话,面无表情空气中十分压抑。若非是因为知道裴正轩是面冷心软,估计前世的傅云书见到这般的裴正轩早就吓的不能说话了,何况是求裴正轩办事情呢。 营帐中,只剩下傅云书与裴正轩两个人,对上裴正轩严肃的眼神,傅云书将之前打好的草稿都忘光了,小声的说道:“大舅舅,如今洛原局势危急,求求你出兵相助……” 裴正轩冷冷的看了傅云书一眼,说道:“你可知你在说什么。舅舅是朝廷中人,凰国义军对于舅舅而言是乱臣贼子,我不出兵清缴他们就算了,又怎能出兵相助!” 虽然知道裴正轩是为她好,但是听到乱臣贼子四个字的时候傅云书莫名的怒火,之前关于君泽岚叮嘱傅云书的怀柔求裴正轩的话语早就抛之脑后,傅云书想也不想的冷笑了一声说道:“舅舅,我身上也有一半是流着乱臣贼子的血,你是不是也要将我抓起来!” “傅云书!”在裴正轩的记忆中,眼前的小姑娘是看见他总是露出怯怯的眼神躲在裴原身后的小团子,没想到说话这般的犀利。是以眉头微皱,忍不住低声呵斥道。 气人的还在后面,傅云书想也不想的说道:“大舅舅,我不姓傅,我姓凰。” 不等裴正恺生气,傅云书的眼眶倒是红了,也不知是因为被裴正轩冷冷的眼神吓的还是因为那一声呵斥让她想到了什么伤心事一般,“若不是机缘巧合之下我自己查到自己的身世,你们是不是打算瞒我一辈子,让我叫一个与我毫无血缘关系的人父亲、让我认一个害死我母亲的人做母亲,你们都说是为了我好,可是有没有想过这样对我公不公平!” 本是一半觉得委屈一半见着裴正轩变了脸所以故意红着眼眶演戏的,可是说到这里的时候傅云书想到前世那一场大火,漫天的大红将喜堂映的通红,傅锦与玄凌依偎在一起,冰冷的酒液从喉咙里灌入带着灼热的疼痛…… 前世直到临死之前,她却还将害死她的人当做是亲人,还不知道自己因何丧命。 今生她远离玄凌,原本以为可以不让沧海、不会让裴家再次重蹈当年的覆辙,可是这一世依旧是识人不清害死了沧海,难道到自后裴家还是会受她的牵连吗? 她不信命,为何却改变不了既定的命运。 裴正轩见傅云书眼角已经红了,她所说的一席话更是如同晴天霹雳一般在他耳边响起。 恍若是那一年,从裴月的房间搜出了那一包药,恍若是那一年,裴湘的身体变得冰冷,还未睁开眼孩子的啼哭响彻了后院…… 在那个孩子委屈的目光之下,裴正轩竟然不敢与她对视,连连的后退了几步,心中的惊涛骇浪过去之后,声音黯哑问道:“你……你是如何的知道?” 傅云书垂眸,眼前是难得失态的裴正轩,心中一沉——那一席话,原本不过是自己与君泽岚的猜测,故意说出来试探的,却没想到,当年的母亲难产而死,其中竟然真的另有隐情。 那一日君泽岚曾与她说过,若是真的无法劝说裴正轩,就拿当年母亲的事情,那也是裴正轩唯一的软肋。 将心中复杂的心绪收拾起来,傅云书面无表情,嘴角勾出了一抹冰冷的笑意,垂眸,裴正轩看不清楚她的表情如何,淡淡说道:“舅舅,当年你们以为将娘留在裴家便就能护她周全,可是没想到最终她没有死在洛原,而是死在了她的亲人、一母同胞的姐姐的手中,连自己最心爱的人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含恨而死,若是一切能够重来,你可还会阻止她去洛原?” “如今易地而处,舅舅你认为将我留在洛原是为我好,但是舅舅难道就不怕,当年的悲剧重演?” 傅云书的声音始终很平静,没有一丝责怪他的意思和味道,比起在知道真相后依然平静的傅云书,裴正轩宁愿她哭闹着责怪他们的隐瞒。是以,裴正轩的心中有所松动,但是依旧说道:“那不一样。” “并非是舅舅不愿意出兵帮助你,而是你一旦选择了这一条路便再也不能回头。你母亲走了,就留下你一个人,舅舅们不管怎么样就算是赔上裴家,也要让你一世无忧!”裴正轩看着傅云书坚持说道,“而裴家,都是你的亲人,不可能有人会对你不利,不可能会让你母亲当年的悲剧重演!” 傅云书冷笑了一声,眼神中带着一抹嘲讽看着裴正轩说道:“当年裴月与我母亲姐妹情深,在母亲死之前,你们可曾会想到她会买通产婆,在母亲的催产药中动手!” 第385章 兵戎相见 第385章 兵戎相见 是啊,当三弟察觉出不对劲,二弟命人从裴月的房中搜出毒药,拷问了裴月身边的嬷嬷知道裴湘之所以难产,是裴月做的手脚,人证物证俱在眼前,他与父亲却依然不敢相信这是事实。 裴月身为长姐,对裴湘关怀无微不至,在闺阁中的时候二人无话不谈,裴月出嫁的两年,每年都会记得娘家的小妹,稍来很多京城稀罕的物件。 京城的绫罗绸缎、珠宝首饰,寄托着远嫁的长姐对幺妹的关爱的同时谁也没想到里面竟然深藏着怨恨。 因为一个男人,姐妹二人反目甚至不惜下药害死自己的亲生妹妹。 在事发之后,裴湘眼中带着疯狂的笑意,说道:“我恨她,是她抢走了属于我的一切,在出嫁前我就告诉自己总有一天她欠下我的我会一一的讨要回来。” 那是第一次他见到父亲滔天的怒火,巴掌落在裴月的脸上,裴月的脸很快肿的很高。 父亲的眼中有心痛,更多的是失望。手心手背都是肉,再恼怒父亲也不可能亲手杀了自己的女儿——他已经失去了一个女儿了。 怒火之后,父亲与裴月关在书房中整整一晚上,谁也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次日一早,父亲与裴月达成协议,裴月将永远保守住云书身世的秘密,而裴家不会为难裴月,但是等满月之后,裴月回京城,终身不得再踏入裴家半步。 他们知道父亲不忍心处置裴月,裴月本与裴家感情就淡薄,在害死裴湘之后对于她的人生没有丝毫的影响,她继续是她的侍郎夫人,京城贵妇,坐享荣华富贵;而裴湘,连傅云书最后一眼都没有见过,孤孤零零着带着遗憾离世。甚至连她的女儿,连她一声娘亲都无法叫她、甚至到最后可能她的女儿一辈子都不会知道她的亲生母亲是谁。 无论是对于裴湘还是对于云书而言,都是极其的不公平的。但是那是父亲最终的决定,谁也无法更改。 他们兄弟三人,明明知道真相,却也无法对云书说明。是以这些年在几个孩子中,二弟溺爱云书、三弟亲自教导云书,对于云书比对于裴家的任何一个孩子看的都重要,那也是因为心中有愧疚。 而他身在军营,身上有沙场上的冷冽之气,小小的孩子从小与他并不亲近。但是对于裴湘的愧疚,他在自己的几个子侄之中最为疼爱的便就是云书,那时他亲眼目睹裴湘下葬、听到父亲下令家中不准提及裴湘的只言片语的时候,曾在心中发誓,裴湘已死无法弥补,对于这个孩子他定然会护她一世平安…… 原本坚如磬石的内心,却因为想到了当年裴湘的事情而有动摇。到底,是他们裴家欠他们母女二人的…… “就算舅舅派兵增援可解洛原围困,可是起义复国之事你可知该有多难。”许久之后裴正轩终于开口说道,“舅舅可以出兵帮助你一次解决洛原围困,却不可能一直帮助你。” 裴正轩的目光落在挂在帅帐上的地图上,说道:“裴家跟随太祖南征北战多年,立下不世功勋方才有了裴家镇守宁州多年满门的荣耀,就算皇上并非明君,但是只要他在位一日裴家便永远不可能会背叛朝廷,让裴家背上污名。所以云书,舅舅就算是因为愧疚、因为疼惜你而出兵解决洛原的围困,却也不可能出一兵一卒帮助你复国。只要你回到凰国,便就是站在了裴家的对立面上,有朝一日,凰国义军成为曦国心腹大患,舅舅也好、你的表哥也罢领命平定凰国军队,我们战场上兵戎相见,却也不可能手下留情,你可知道!” 舅舅一双寒目如星,盯着傅云书,声音将所有的温情割破,剩下傅云书必须面对的现实。 恍若是回到那一天两难的抉择中,在三条路面前,只要她后退一步、便就能够生活在裴家的羽翼之下,抚琴、吟诗、作画,她的人生可能会失去曾经最爱的东西,却平静的不会有任何波澜,一世安稳…… 可是,有些事情,一旦做出了选择,却也不会再回头。 傅云书的眼眸微垂,看着傅永信说道:“只要舅舅此次出兵解洛原之危,此后我与裴家再无瓜葛,绝不会连累裴家。” 声音清脆黯哑,带着一种决绝,说完之后,双膝跪地,俯身叩拜,。 第一拜,“多谢裴家这些年养育之恩,云书没齿难忘。” 第二拜,“谢舅舅这些年将云书视为己出,云书铭记在心。” 傅云书的动作,让裴正轩愣在那里,他的一席话只是想最后努力打消傅云书去洛原的念头,却没想到傅云书竟然说出这般决绝的话。 傅云书原本以为裴家之行会非常顺利,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依照裴正轩对她的宠爱便会站在她这边。可是她低估了信仰对于裴正轩的重要性,从裴正轩的话语中傅云书也明白了,只要昭帝是君,裴家是臣,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就算是她将前世裴家的下场跟裴正轩说了,依照裴正轩的性格只要圣旨一到宁州,裴正轩会毫不犹豫的领旨赴死。 既然劝不动裴正轩,那么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将自己的关系与裴家撇开,昭帝会因为自己的事情迁怒裴家,却不会对裴家动杀心。 最终,在裴正轩看似面无表情、实则内心惊愕的情况下,傅云书最终以额头碰地,第三拜一字一句的说道:“日后若是与舅舅兵戎相见,还请舅舅不要手下留情。” “云书不肖,与裴家,再无任何瓜葛。”最后一句话落音的时候,她跪拜在地上,一滴泪水也没入了尘土之中…… 是曾听谁说过,得到一些东西必须要失去一些东西。她有自己的野心,想要变得强大、想要守护住自己想要保护的东西,这一种野心无人能够理解。如果短暂的割舍才能做到这些,那么无论过程多么的难、她都会坚持下去。 六月,夏初。 正是凤凰花开的季节,凤凰花木又名为英雄木,据说鲜血洒的越多,凤凰花开的便就越艳丽,洛原城在当年凰国未曾被灭的时候,洛原曾是凰国的边境重镇,在这里发生过了无数次大大小小的战役。 自凰国的先君建国之后,虽然后迁都到凤城,但是每年六月,凤凰花开的时候皇上都会率领后妃已经宗亲重臣到洛原住上两个月,一是为了行宫避暑、二是为了子孙后代不忘先人建业之艰难。 是以,洛原的城池虽然处于边境,但是其繁华通商却不亚于凤城。 纵然十六年前经历了那一场十分残酷的战役,洛原凰国曾经的行宫被毁于一场大火中,但是从剩下的断瓦遗迹上可以看出昔日的繁华。 此时的洛原城中,十几具尸体被白布遮盖,一个军官模样的人赤红着眼将白布给掀开,昔日的同袍兄弟,此时面色灰白,死不瞑目。 满城花开的洛原,翠绿色枝叶间红色的花,本该是给夏日带来无限的生机,此时却被死亡与血腥充斥,压抑的气氛让那红花越艳丽、城楼却显得更加灰败。 军官叫做宋一虎,跟着君泽岚南征北战多年,是君泽岚最为信任的一个将领之一。 “将军,这一次我们又死了十几个兄弟,十几天的时间我们都已经损失了上百个兄弟了。我们难道就这样像孙子一样缩在这里不给弟兄们报仇吗!”见那将官看着尸体不语,一个小士兵忍不住的说道。 他一开口,身边的人忍不住附和说道:“是啊将军,开战兄弟们死在战场上是死得其所,这样每天像个龟孙子一样缩在这里等着北戎的人取我们的性命吗?” 一席话,激起军中千层浪,看着昔日肝胆相照的兄弟变成了一句尸体,身后一群同样血气方刚的士兵们附和的说道:“将军我们不怕死,出兵吧!为死去的兄弟们报仇!” 见着手下人情绪这般激动,宋一虎咬牙,说道:“你以为我不想给兄弟们报仇吗,先生说了, 元帅搬援兵去了,在援兵来之前谁都不许轻举妄动!” 想到君泽岚,原本众人激动的情绪慢慢的平缓了下来。这些年元帅将越国的遗民聚集在一起,带领他们占领了洛原,抵抗北戎,在崇尚强者的凰国军中,君泽岚的声望比寒山先生还要高。 是以,在被比自己还要强大数倍的军队围攻的时候,一想到元帅他们就有莫名的信心。这一次和往常无数次一样,元帅定然是会带他们脱险的。 君泽岚于他们而言,是无可被取代的存在。 见着众士兵激动的情绪平缓了下来,宋一虎松了一口气的同时,目光落在了那些被杀的士兵们致命的伤口上。 一刀致命,毫无防备,所有人的伤口都是一样。 想到之前寒山先生的话——军中出现了内奸。 看着那一张张热忱的脸,同是凰国遗民、纵然凰国已经覆灭,但是他们都有着同样的信仰不愿意被曦国同化忘记自己的祖先是谁。 这些人都是生死与共的兄弟,他不愿意怀疑任何人,可是一刀毙命的伤口摆在这里,没有任何的反抗只能是熟人所为。 军中的奸细究竟是谁?元帅与援军究竟什么时候能到? 所谓的援军,和他们应该效忠的公主能够带领他们脱离困境吗? 想到这里的时候,宋一虎的嘴角勾起了一抹冷笑。 什么狗屁公主,如果凰国需要一个主人的话他希望就是元帅,相信不少兄弟心中都是这般想的。 第386章 天降神兵 第386章 天降神兵 夏日多雨,磅礴的大雨落在山林间,天地几乎成了一色,远处山林瀑布都不见,这样的大雨,却丝毫不影响行军的速度。 一日前,从宁州出发后的第二天,君泽岚便就接到了寒山先生从洛原送来的急件,在北戎联合团团包围之下,洛原撑不过三天的时间,这是程知俞分析过洛原的局势和北戎的兵马得出的结论。 程知俞本就是离国名将,对于程知俞的话君泽岚自然是不会怀疑的。洛原虽有天险可守,但是与北戎的兵力悬殊,城中无主帅军心涣散,有程知俞相助守到如今已经实属不易了。 此次裴家秘密调遣了一万兵马相助,皆做银甲覆面打扮,亮晶晶的银甲,纵然在沉暗的夜色下也十分的晃人眼……不过也有一点好处,那就是就算是朝廷追查下来为何洛原天降奇兵,且也追查不到裴家的头上来。 洛原距离宁州的距离至少有三天的距离,他们日夜兼程,希望能够在破晓之前赶回洛原,谁知到了半夜便就下起雨来,如今半夜雨中行军,更是十分艰难。 “不行,这样下去就算是到明日都赶不回洛原。”大雨中,君泽岚没有了平日里的清雅,抹去脸上的雨水说道:“我带领一千人马先回洛原,公主带领剩余的人马随后。” 今日大雨,君泽岚怕他们雨夜偷袭,心中更是十分焦急,对着坐在马车里的傅云书说道。 傅云书知道,因为顾及到她,所以给她准备的是乘坐马车,因为她一个人拉下了行军速度。 原本傅云书的想法是在裴正轩答应借兵帮忙的时候,让君泽岚先带三千先锋前去洛原增援,她随后而至,可是裴默,却说什么都不同意。 傅云书刚想点头答应,目光却落在了一边冷着脸的裴默的身上…… 虽然裴正轩口中说的十分绝情,但是怕傅云书孤身一人前去洛原,丝毫没有行军经验,而君泽岚是只狐狸心思太重并不值得信任,是以这次前来洛原裴正轩让裴默领军相助,又在傅云书的身边安排了个暗卫在战场上保护傅云书的安全。 而裴正恺知道此次行军必定是不能打着裴家军的名号,他们肯定也不能穿裴家军的号衣,裴二爷大手一挥将一万兵马都换上了一身银色的盔甲。这些盔甲都是上好的钢铁制成,两年前裴二爷想给自家的军队换一身装备命人做成的,只是做好之后裴正轩十分嫌弃那招眼的颜色放在了仓库压底,此次终于可以派上用场了。 在行军的时候傅云书看着那穿着银色盔甲的军队在山林间蜿蜒行走,就算是阴沉沉的天色下却如同一条银链一般。傅云书身上穿着临走之前三舅舅给她的金丝软甲,金丝软甲十分名贵,传说中可以刀枪不入、水火不侵。同样是银白的颜色,却远远没有那些士兵们那般惹眼,傅云书不禁心中生出了几分同情。不由得想到了二表哥裴原,果然不愧是父子二人,就连品味都一样这么的——独特。 虽然说是与裴家断了关系,但是傅云书其实心中知道就算是大舅舅也只是嘴上说的狠而已,二舅舅他们更是舍不得她的,也正是因为知道如此,所以才这般的——有恃无恐吧。 胡思乱想着呢,却见裴默冷冷的拒绝说道:“不行。” 打断了傅云书要说的话,裴默继续面无表情:“此次裴家答应借兵是想云书在军中立威,而不是为了让你在军中的威信更不可动摇的。” 裴默冰冷的声音虽然说的难听,却也是个事实。君泽岚南征北战,与士兵们同生共死身份威信不言而喻。 凰国是崇尚英雄的一个国家,当年的公子陵虽然在军中的威信无人能及,但是过去了这么些年,昔日的余威又能剩下几分。 既然云书想要回到凰国,那他们就要帮助她成为凰国真正的王者,而并非只是被君泽岚操控的傀儡。 从一开始洛原局势危急,君泽岚虽然心中焦急但是却没有提出自己率兵先行。他也清楚的知道这一场战役的重要性,傅云书能不能在军中站稳就看这一次了。只是大雨影响了行军的速度,他心中自然十分焦急。 傅云书相信君泽岚,但是却也知道裴默坚持为何。咬咬牙,傅云书说道:“坐马车实在太慢,我跟你们一起骑马。” 看着外面的大雨,不仅仅是裴默就连君泽岚也不由得皱眉,平日里被娇养的官家小姐怎能吃的下这样的苦。 裴默更是毫不客气的说道:“山路骑马你行吗?” 虽然傅云书会骑马,但是却是小时候裴钰带着她胡闹学着玩的,真的骑马赶路傅云书自己都没有信心。 “让霜影带着我骑。”傅云书默了默,跟裴默说道。霜影是裴默身边唯一一个女暗卫,功夫很好,小时候傅云书挺喜欢跟她玩的。 裴默不过沉默了一会儿,对着跟随在后面戴着面具冷面女子说道:“你带着小姐。” “是。”声音冰冷,跟裴默有的一拼。傅云书也不矫情,下了马车之后便拉着霜影的手上了马,众人停顿一会儿之后快速的向洛原赶去…… 大雨倾盆,被风刮着在脸上火辣辣的疼,大雨冲刷下凰国的战旗被朔风卷起,在风雨中呜咽着。 大军压境,北戎与其部落的数百万兵马兵临城下,目光所及之处各个部落的旗帜在大雨中交错,狰狞的闪电划过天空,耳畔听到的是数千的先锋队呼喊着奶拥着云梯上楼,那些先锋部队都是未经开化的蛮族人,面目狰狞的爬上来,前面的同伴被楼上早就准备好的滚石给砸死,后面的人毫不犹豫的将同伴的尸体给推开自己爬了上去。 眼前血肉模糊一片,那些蛮族人的疯狂进攻就算是程知俞也是第一次见到,简直是不将自己当做人看——这也就能解释北戎为何会选择他们当做先锋部队…… 这一场战役从日落持续到了后半夜,北戎的兵马前赴后继,城楼上的箭弩、投石都接近用完,但是对方的进攻力度却是有增无减,空气中血腥的味道让那些新兵们作呕。 宋一虎浑身是血,城楼上的程知俞也好不到哪里去,宋一虎看着城楼下的士兵咬牙说道:“程将军不行,这样下去在明天破晓之前迟早会被他们拿下。” 他的话音落下,有小卒跑过来说道:“将军不好了,石头……石头已经用完了……” “石头用完用铁水浇!”程知俞阴沉着脸说道,这样大雨的天气无疑给对方提供了很好的时机——他们根本无法用最擅长的火攻。难怪对方会选择在今夜攻城,势必要在今天晚上拿下着一座城池。 虽然他与凰国无任何瓜葛,可是程冽在洛原城中,北戎人生性残戾,城楼一破他们势必会屠城。所以,他就算是拼死也要守住这一座城。 宋一虎的性格本就暴躁,此时已经忍耐不住,说道:“开城迎战!我们只有拼了或许还能杀出一条血路。” 城中的弓箭巨石已经告罄,若再等上片刻只能坐以待毙。他的话音落下,一呼百应。 程知俞此时也估计不了许多,一把拉住了宋一虎爆粗口道:“他娘的,你家元帅都说了最迟清晨援兵会到!再过半个时辰便就到了黎明了,让兄弟们再坚持一下……” 那些人并非是他手下的程家军,他所说的话根本无任何人听。宋一虎已经挣脱开了他的手,点了五千人马开城应敌去了,让程知俞气的在城楼上只跳脚…… 城楼下,人仰马翻,刀剑声、惨叫声混成一片,场面混乱。城楼上,程知俞面色冷峻,凭借着他多年的经验知道如今蛮族人已经杀红了眼,根本就没有任何阵法可言,只要援军在此刻到从后袭击,极有可能将这不利的局势扭转。 看着楼下带着五千士兵杀到敌军中间的宋一虎,因为五千士兵的出击暂时的缓解了他们攻城的力度。 但是五千士兵对于百万兵马而言不过是沧海一粟,很快凰国的旗帜被北戎的兵马给吞噬,程知俞站在城楼上根本看不清五千兵马的身影。 宋一虎性格虽然暴躁,但是对于这个直爽的汉子这些天同生共死程知俞已经将他当做兄弟,必然不会眼睁睁的看着他送死,准备再清点兵马下来救人。 恰好在此时,听见远方“轰”的一声,声音震耳欲聋,仿佛连天地都被震动住。 巨大的声响之后,却见远处敌方的营地升起了熊熊烈火,纵然是在大雨下火也未曾被灭,反而水助长了火苗的趋势,将天边映的通红,是后营中那些北戎士兵们惨叫声响彻了黑夜…… 而与此同时,就在这黑夜中,穿着银白色的盔甲面具覆灭的士兵如同神兵从天而降,火光照亮了半边天,洛原士兵们欣喜若狂的叫道:“援军到了……” 昭帝二十六年,北戎围攻洛原,凰涅公主请来神兵相助,大胜。 史书对于那一场战役的记载可谓是神乎其神,谓之曰“天命所归”。 很多事情,冥冥中自有注定,就连傅云书自己都不曾想到,一切都会进展的这般顺利…… 第387章 名扬东陆 第387章 名扬东陆 援军,真的到了。 雨还在下,但是从后营中起的火异常的旺盛,方才有条不紊指挥进攻的北戎军队被那一银色队伍冲击开,而之前异常骁勇的蛮族人见着那天降奇兵,手中的兵器都掉落了下来,愣愣站在那里匍匐跪地:“天神。” 双掌合十,不知道在念着什么,蛮族人原本见识本就少,见着大雨天但是北戎后营却能够起火以为是天降神火;再见那火光中银色盔甲的盔甲在大火中十分耀眼,还以为是神兵来袭。 他们骨血里有着善战的嗜血的基因,但是却对于自然与天神有着莫名的畏惧,纷纷不敢睁眼看他们,本是北戎的主力军队、如今却不战而降将手中的兵器扔了下来。 而此时在城楼上的程知俞将一切看得分明,见着最大的敌人竟然丢下了兵器,机不可失,连忙命人打开了城楼乘胜追击,里应外合之下,在双方的兵力悬殊的情况之下打了北戎以及南蛮的联合军队溃不成军。 傅云书骑在枣红色的战马上,霜影与裴默二人护在一左一右身先士卒,一骑轻尘快速的飞奔向洛原城内。 天边即将破晓,火光将天边映的通红,很多年之后,曾经参与过洛原那一场战役的士兵回忆起那一刻,在一片血红中,穿着白色戎装的少女纤尘不染、恍若是开在荒芜的战场上一朵莲花,纤细纯净,柔软却又坚韧。若是说元帅带给他们的是在战火中生存,那么那个白衣少女带给他们的是他们所求的安宁与美好。 北戎眼见突生变故又被人率先下手烧了粮草,尚且未交手便已胆怯,竟然让傅云书与先锋队伍如无人之境一般冲了进去,北戎号称的百万兵马,不过是乌合之众不堪一击,城内的士兵们吼道:“凰国必胜、凰国必胜!” 北戎发动战争,原本是想避开有裴家军镇守的宁州以洛原为跳板在曦国内忧外患之际趁虚而入。 百万兵马,声势浩大,但是所集结的大半兵马却是南蛮部落的乌合之众,洛原城内守军十万、援军不过一万,利用南蛮部落粗暴却又信奉神灵,没有基本的判断力,偷袭后方防火成功而击溃对方。 北戎元气大伤。 凰国也是在这一场战役中亡国了十六年、凰国的义军籍籍无名了十六年,却因为这一场战役重新回到了东陆政治之争的舞台上。 那一场战役对于凰国乃至于对于整个东陆而言,都是意义非常的,一个旧的帝国在内忧外患之下渐渐走向衰落;而一个全新的国家崛起与开始。新旧两国的交错,既定的宿命交织、开始…… 凰国公主凰涅,也因为这一战成名。 曾经有苍龙七宿图的预言,再加上这一场以少胜多的战役传到东陆的时候是神乎其神,说凰涅公主乃是神女转世、所以带领一万神兵打败了北戎百万神兵,流言纷纷而至到东陆各个国家。 那一日在城楼上曾亲眼目睹了这一场战争的离国名将程知俞曾说过,是凰国不该绝,先有君泽岚寒山先生汲汲经营,在最为合适的时机凰国公主以这样一种传奇的方式回到了凰国,在凰国军民心中奠定了不可动摇的基础!也让亡国了十六年的凰国,民心重聚,文有寒山、武有君泽岚,凰国义军,将坚不可摧。 与此同时,另一个消息传出东陆也让所有人为之一振——凰国公主凰涅,竟然就是右相傅永信嫡长女。 消息传到京城,先是越国义军逼进、紧接着又是凰国起义。傅云书或者更合适的说是凰涅以那样一种传奇的方式出现在世人面前的时候,外面流言纷纷说傅云书乃是天命所归。 若傅云书是天命所归,那将曾经灭了凰国的曦国的昭帝置于何地?而且,严重威胁到曦国的那个人,竟然就是曦国重臣之女,一下子牵扯到了两个世家,本就局势复杂的京城,如今不可谓不热闹。 众人的目光都投向了如今朝中的新贵、左相萧阙手上,这样一个惊才绝艳的人,似乎是已经渐渐腐朽衰落王朝的最后一抹余晖,在越国、凰国分割而据、内忧外患之下,他能够力挽狂澜吗? 那一场战役结束之后,远在千里之外京城的萧阙已经收到了消息。 他知道,在看到昭帝处置裴家的密旨的时候,裴默会想办法劝裴正轩出兵;他知道,若是一旦裴家选择帮助洛原,裴默肯定会随军队一起前去洛原。 北戎号称有百万,不过是乌合之众,裴家军骁勇善战,一万援军以出其不意的方法从后突袭,里应外合,定能击退北戎军队。就算一击不成但是却能够为洛原争取一些时间,他已经从就近的陕西军抽调人马增援。 一切都在他的算计之中,唯独一点——傅云书竟然去了洛原,一战成名。 关于傅云书真正的身世流言,是从洛原传出来的,若非是傅云书自己同意,君泽岚又怎么敢将傅云书的身世传到东陆各国…… 傅云书身世传开的同时,裴家也放话与傅云书断绝关系,裴正轩已经写信进京请罪,与傅云书脱离关系。也就是说,之后她经历的一切风云,将与裴家无任何关系,之后的一切将由她一人独自承担。 她与他置气,不就是因为他强硬的想要她回到洛原吗?为何她自己会选择回洛原?在他不在的几个月的时间中,究竟发生了什么?第一次,心中生出一种莫名的。无能为力的恐慌…… 手中的密信几乎被他捏成粉碎,萧阙脸色冷的骇人,留痕与无痕两个人见着萧阙这般模样对视了一眼不敢说话——在傅姑娘以这样高调的方式回到洛原,有些他们想要隐瞒的东西瞒不住了。 “那一日,江楚风究竟有没有救出云书?”萧阙缓缓开口,目光清亮如雪盯着他们,让谎言根本就无从遁形。 无痕与留痕心虚的垂下头,跪在地上请罪道:“公子……属下并非是有意隐瞒……” 听了他二人的话,脑海里理智的最后一根弦崩断,双眼赤红五指抬手,若被盛怒之下萧阙的内力打在身上,不死也要丢掉半条命…… 但是那一掌没有落在他们的身上,萧阙弯下了腰拼命的咳嗽喘息、似乎十分难受……无痕和留痕顾不得许多,二人起来,无痕扶住萧阙留痕连忙去叫若尘子。 柳青宴先进来,见着地上被撕碎的信件似乎明白了什么,顾不得多想,快速的出针封锁住了萧阙身上几个重要的穴道,谢奕之也从外面进来:“夏守忠在门外落轿我找个地方躲躲……” 却见外面乱成一团,脚步顿了顿,看清楚地上的密信踏进来的一只脚又收了回去,边退出门外边说道:“我去打发他离开去……” “站住!”低声的呵斥声音虽然轻,却足以让谢奕之停住了脚步。萧阙靠在椅子上,目光扫过房间内外神色各异的四人,虽然脸色苍白难看,但是气势不减,不说留痕与无痕二人了,就连柳青宴与谢奕之两个人的身上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在众人一脸心虚自责的模样下,萧阙慢慢起身,眼神阴郁的见不到底,谢奕之心中思忖着若是真的与萧阙动起手来,他与柳青宴两个人联手能够抗的住萧阙多少招——至于留痕与无痕,他们二人对萧阙忠心耿耿,就是萧阙要他们的性命他们的眼眨都不会眨一下的。 萧阙前进一步,谢奕之与柳青宴两个人见萧阙阴沉脸怕他动手,后退了一步,却见萧阙没有看表情复杂的二人,而是淡淡的吩咐道“备车,进宫……” 从他们身边拂袖而过,谢奕之与柳青宴两个人相互对视了几眼,就……就这样算了? 到了前厅的时候,却见夏守忠一脸焦急的守在那里,见着萧阙出来松了一口气,说道:“相爷,皇上请您即刻进宫……” 傅云书是毓尘阁弟子,她的身份暴露出来之后,因为与傅永信所做的交易昭帝不会动傅家;裴家远在千里之外,如今南狄对曦国虎视眈眈,昭帝还需裴家军队作为曦国边境最坚固的防线。 昭帝性格猜忌多疑,他也害怕此时若是动了裴家裴家联合洛原一起给他反了,那曦国内忧外患,风雨飘摇,昭帝是不可能做任何事情的。 马车上,萧阙咳嗽了几声,只觉得喉咙一口猩甜,用手接住,黑色的血从他的指缝间溢出…… 萧阙却无声的笑了,他看着窗外,有时候,不得不相信这就是天意啊。算尽人心难算天意,他这样的人,一身罪孽,想要拥有那样美好的东西不过是一种妄想罢了…… 马车在宫门口停留下来,萧阙没有下车,神武门的侍卫见是萧阙的马车不敢阻拦,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马车长驱而入。 当年的毓烟公子在宫门前不落轿直接进去,是皇上恩宠;如今左相马车长驱而入,却是一种嚣张。 皇上病重,太子下落不明,右相抱病在家,朝中左相独揽大权其中锋芒,谁能抵挡…… 第388章 希望不灭 第388章 希望不灭 “参见公主!” 进城之后,傅云书先是去了军营中,傅云书方才进去见眼前跪倒黑压压的一片,都是七尺的汉子穿着盔甲,有的人身上还负伤,被这么些人一跪,傅云书又惊又吓…… 目光不由得转向了旁边的君泽岚身上,君泽岚笑着说道:“公主力挽狂澜救了数万兄弟们的性命,兄弟们向你行礼是应当的。” 跟在傅云书身边的裴默带着面具,别人看不清楚他的表情如何。不过他听了君泽岚的一席话之后微微侧目。 君泽岚是将所有的功劳都推在了傅云书的身上,原本傅云书在军中无丝毫威信可言,但是经历这一场战役,再加上君泽岚从中相助,在军中的地位也就无人动摇。 说完,君泽岚也缓缓跪在地上,俯身说道:“今后,臣将追随公主、辅佐公主完成复国大业!” 营帐内数将士们纷纷弯下背脊、俯身叩拜,那是凰国最忠诚的武士对于所效忠的人的叩拜,傅云书见着地上跪着的一片。愕然之后心中却十分的沉重,在这一刻,看着方才浴血沙场的将士们负伤叩拜,眼中带着希冀的光芒看着她,第一次意识到了肩上担子的沉重和君泽岚与寒山先生的不容易。 十六年的时间,实在是太久了。那些凰国的遗民,曾被自己的主君遗忘、出卖,没有自己的国家、没有自己的主君、没有自己的姓氏,凭借着自己的信仰付出自己的青春甚至生命,他们所效忠的是什么? 曾经叱咤风云的公子陵?已经被曦国吞并的国家,或者是别的东西。 傅云书不知道,有一点却十分的清楚,那就是此后她想要获得更加强大的力量的同时,将要承担起相对应的责任。 这一战之后有很多善后的事情去做,君泽岚有意让傅云书快速的在将士面前树立威信,这些东西提点了傅云书一点等着傅云书吩咐。 虽然从未经历过这些东西,但是得益于之前在楚江那一段时间萧阙跟她说过一些兵法朝政,她本就是极聪明的,如今用在了战后吩咐起来也是有条不紊。 抚慰伤员、清理战场、修建城楼等等,一条条的吩咐下去之后,已经到了黄昏时分。 裴默静静的看着,也正是在这一刻,他恍然间才察觉到他们一直以为她是需要保护的一个孩子、其实一年多的时间,她成长到已经能够独当一面了…… 程冽与程知俞两个人对视了一眼,看着曾跟在萧阙身后的小姑娘,一身戎装,眉宇之间多了一分坚毅神色,不过短短几个月的时间究竟发生了什么能够让一个人有着这样天翻地覆的变化? 到了日暮时分,君泽岚简单的跟她说了一下洛原的军中情况。 如今洛原是凰国义军的中心地区,洛原有精兵十万,十三位将领,其中有三位将领是判将姚天俞的手下,性格不羁,但是却手握战斗力最强大的先锋营。这三人对君泽岚并不服气,傅云书想收服他们要费一番功夫。 除去洛原的守军之外,洛原边上的应州、宁城、宁阳郡等皆有义军分布,在洛原起义、其他地方定然是一呼百应。 而君泽岚刻意的提到了宋一虎的名字,宋一虎是君泽岚的副官,是个纯粹的武将性格冲动,但是却是个十分忠心的人,之后可能因为君泽岚的关系他对傅云书会出言冒犯,君泽岚让傅云书多担待一些,毕竟他在战场上是个难得的奇才。 天色渐渐的晚了下来,君泽岚知道傅云书奔波这么些时日必定累了,便说道:“天色已经不早了,其他的明日我再与公主说,当年凰国亡国之后也有文官依旧留在洛原,明日早上由寒山先生将带他们拜见公主。行宫已经修缮好,公主请到北苑行宫歇息吧。” 原本寒山先生中午派人送信说是在行宫中等公主回去,但是傅云书在军营中,等军营的事情处理好再回行宫必定是半夜了。洛原晚间风大,那些文臣比不得武将身子骨硬朗,再加上那些跟随着大军的文臣大多数都是上了年纪的,头发花白,傅云书也不忍心一群老臣等那么久。 北苑行宫曾是凰国在洛原所修建的行宫,当年那一场战役中,大多数的建筑都被战火摧残,唯独北苑的行宫因为建地偏僻,保存依旧。而当初凰国的义军夺下洛原,以洛原为根据地之后,便将议政的地点安排在了北苑行宫中。 自从找到傅云书之后,寒山先生在洛原闲来无事,便就一直命人着手修缮北苑行宫,虽比不得昔日的辉煌,但是至少也像模像样。 战火之后,雨水停歇,洛原城中的凤凰花开的炙艳如火,千里映红,碧绿的枝叶、红色的凤凰花被雨水冲刷之后,明媚的带来一种生的希望。不似一般的花木经历战火的摧残之后萎靡衰落,这一种又名叫英雄木的花树,越是经历战火洗礼开的越艳丽。 当年凰国未曾被灭之前,洛原是凰国的重要城池,从凰国的开国帝君到如今洛原不知经历过多少战火的洗礼,所以,洛原城中的凤凰花才能开的比别处的还要艳丽。 行宫是建在北山上,那里漫山的凤凰木笼罩在云雾中,远远看去如同一片红霞灼灼,若非是因为在战乱中,此处绝对是一处赏景的好地方。 傅云书方才下马车方才见到一群人等候在行宫外。 借着灯笼照的光,傅云书看见众位大臣以寒山先生为首,许多的老臣比寒山先生看起来年纪还要大,头发花白,穿着已经洗的泛白的官袍,颤颤巍巍等在那里。 那一刻,傅云书心中的触动比在见到那些武将还要大。 一个国家可以被灭亡,可是信仰与希望却不会被灭。 傅云书一下马车,寒山先生带领那些老臣跪下叩拜:“老臣参见公主……” “臣等参见公主……” 傅云书哪里能受的起这些礼,连忙扶着他们起来,连连说道:“先生请起,各位大人请起……” 那一刻,傅云书不知道为何鼻子有些发酸。 无论她口中说的那般薄凉无情,回到凰国只是为了自己的私心而已。可是在亲眼目睹着那些年轻的生命为了自己的信仰和国家不惜抛头颅、洒热血,那些老臣们经历了十六年漫长的时光,却依旧穿着当年的朝服不肯更换,那一刻,心中似乎被什么触动。 她想要获得强大的力量保护自己重要的人,也真心的希望,能够通过自己的努力、让那些年轻的将士、年迈的老臣,不再成为没有国家、没有君主、没有土地的遗民。 萧阙下了马车,整个宫城在昭帝病重、玄凌兵变之后变得死气沉沉,似乎连空气中都充斥着腐朽的味道。 夜色中,蜿蜒的长廊点着星星灯火,被夜风吹过如同鬼火一般闪烁。而勤政殿中,昭帝已经调动了所有的兵力、整个勤政殿被包围的如同铜墙铁壁,到底……还是怕死。萧阙的嘴角微微的勾起了一抹嘲讽的笑容。 过了重重的守卫之后,夏守忠打开殿门,萧阙方才一踏进去,迎面飞来了一个茶杯,萧阙侧身,擦着他的耳边而过。 昭帝的精神看起来比前些时日好了一些,穿着明黄色的龙袍坐在龙案前,见着萧阙躲开了茶杯,怒视他说道:“你干的好事!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她的身份,乐都、洛原,是不是都是你做的!” 原本傅永信当初猜测凰涅的出现与萧阙有关,当时他没有放在心上,那时他没有想到萧阙竟然有这么大的胆! 对于昭帝传召他进宫的来意萧阙也心知肚明,淡淡的看了昭帝一眼,说道:“知道如何,不知道又如何?如今洛原突破北戎围攻,凰国遗民自洛原起义,将一呼百应势必成为曦国大敌。” 南有凰国、北有越国,曦国夹在中间是腹背受敌。 听着萧阙淡然的语气,昭帝蓦然起身站起来,扶着龙案的手指泛白,看着萧阙说道:“你好大的胆子!朕不会让你们得偿所愿的!江山是朕的,天下也是朕的,只要朕活着一日,你们别妄想毁了它!” 灯火下他的眼神痴狂,仿佛时光流转,是多少年前密室中一灯如豆,他想用傀儡的药物控制住自己,疯狂的将药亲手喂给他。 萧阙微微垂下眼眸,如今局势变幻,他早已经不是当年坐以待毙的少年。 萧阙看着昭帝,微微一笑,说道:“皇上如今再责备我也无用,还是想着安排能够应敌的将领吧。臣想起江南修建堤坝之事还待商议,臣先告退……” 应敌的将领?朝中武将本就不多,谢家与裴家军队最为强大,谢家是萧阙的人、宁州裴家,他们隐瞒了傅云书身世这么些年,昭帝不相信他们真的无辜。不相信又如何,如今南狄需要裴家、而在曦国内忧外患之际,昭帝根本就不敢下旨处置裴家,只能安抚。 裴正轩远在千里之外的洛原,若是真的动了裴家谁又能让手握百万兵马的裴正轩束手就擒、乖乖听从处置呢。 他这是将他置于两难的境地啊! 说着拱手告退,身后是昭帝的怒吼声。 萧阙上了马车回首再看了一眼,却见夜色下星火点点,整个皇城死气沉沉,这是一个国家到了暮年时所透露出的腐朽。这个已经腐朽的国家,该换个新的主人了…… 第389章 害群之马 第389章 害群之马 熟悉洛原军情、了解民情、修建损坏城楼、安顿伤员、联络各地义军等等琐碎的事情让傅云书在这几日忙的焦头烂额,这样繁忙的情况之下,还每日的被寒山先生摧残…… 寒山先生本是帝师出身,每日在傅云书闲暇之后就抓着傅云书到书房中传授帝王之道,所讲内容十分枯燥无趣,而除了寒山先生之外还有数位翰林院的老臣在,讲授凰国宫廷礼仪,在傅云书回来之后,他们想要尽快的建立起完善的制度。 礼法方面,傅云书最是头疼,当年在傅家的时候那些讲授礼法的嬷嬷不过跟傅云书说了三天她都受不了……而且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凰国源自于姬氏旁支,礼法上更是繁琐到令人发指,那些翰林院的老臣们简直就是行走的礼法传授的书籍。 对上那些头发花白的老臣们傅云书实在是不能动火只能忍受,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做无可奈何。 军营中大多数的事情都是君泽岚负责,傅云书也是从中一旁给建议。 “如今北戎已经被击散,军队重新整顿,这一次我们失去了一万弟兄,损失不必北戎小。”君泽岚低声说道,“我已经联合了各地的义军首领前往洛原参拜新主,我们将以洛原为中心拿下洛原周边的应州、宁城、宁阳郡、左城,再一路向南夺下凤城,收复失地!只是……” 说到这里的时候,君泽岚的话顿了顿,傅云书接过了君泽岚的话说道:“只是如今军中的叛徒还没有找到,究竟是谁勾结北戎残杀自己弟兄一概不知。若是找不出这害群之马,留在军中等大军汇合始终是隐患。” “那些被杀的弟兄们都是一剑毙命,有此身手的在军中官阶必然不低。”君泽岚说到此处的时候脸色冰冷,薄唇轻抿,隐忍着怒火不发。这些兄弟跟着他征战这么些年,没有死在敌军的手上反而是死在自己人的手上,是莫大的讽刺。若是查到叛徒是谁,他必然将他千刀万剐。 傅云书能够理解君泽岚的感受,便也说道:“军阶不低,那首先被怀疑的对象也就是那十三位将领……那三位原先是姚天谕身边的人是重点怀疑对象,命人密切的盯着他们。城中的叛徒,绝对不是他一人!” 傅云书淡淡吩咐道,君泽岚与傅云书二人商议着事情,边上的裴默与程冽程知俞三人根本就插不上话。 在军营中商议完事情之后,离午膳还有半个时辰的时间,下午还要去寒山先生那边,这也是一天中傅云书能够自己支配的时间。 这些天忙前忙后,安顿裴家援军的事情是裴默一个人安排的,傅云书这才有时间与裴默说上话。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裴默还戴着面具,毕竟洛原离宁州不远,不少人认识裴默。 “我的身份……给舅舅他们带来的麻烦大吗?”两个人并肩走在一起,裴默于傅云书而言,原本从小关系并不亲密,之后又经过京城的事情之后,傅云书更是觉得二人一起相处十分别扭。 两个人走着,一路上不少士兵认出傅云书向傅云书行礼,两个人之间沉默的气氛十分的尴尬,傅云书只好自己找个话题问道。 “皇上还需要裴家。”纵然难得的有两个人相处的机会,可是因为不善言辞的天性,所以裴默依旧是惜字如金的说道。 从昭帝本下密旨处置裴家来看,傅云书的身世足以让生性多疑的昭帝起了杀心。可是南狄未灭,昭帝还需要裴家镇守边关。至少这些年裴正轩对于朝廷的忠心是肯定的。 至于密旨的事情裴默并没有跟傅云书说,不过是因为不想让傅云书内疚罢了。在南狄依旧是曦国的隐患之前,昭帝是绝对不会动裴家的。若是南狄被灭……之后的事情谁又能说的定呢。 傅云书点了点头,想到当年昭帝对裴家动了杀心,借玄凌之手杀了裴家是在裴家灭了南狄之后,裴家功高震主的同时又无南狄的隐患,才让昭帝下狠心拔除了裴家。 当时昭帝利用玄凌之手假造证据以二人婚事为诱饵引裴家人进京除去他们,之所以这般的大费周章是因为除了昭帝不想背上杀功臣的骂名之外还有很重要的一点就是裴家的兵力。 裴家距守宁州,精兵良将百万,若是昭帝真的一道圣旨师出无名的处置裴家,就算是舅舅不抗议,他手下的兵马也绝对不会答应的。 所以,傅云书也是这样才有恃无恐的将自己的身世高调的揭露在世人面前——她不愿意让自己的身世,成为某些人手中捅向自己亲人的利刃。 前世的记忆中,傅云书隐隐记得自己是十七岁那一年南狄战败向曦国俯首称臣,是因为朝廷派遣了左相楚怀朝帮助裴家迎战灭了南狄。 楚怀朝,也就是萧阙……一年后萧阙会到宁州吗? 不,应该不会的,因为她的重生,很多既定的东西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毓烟公子收徒、出使离国、越国凰国遗民起义,很多东西都偏离了原本的轨道。让所有一切的偏离,就是因为她与萧阙的相识…… 见傅云书的神色不知为何忽然黯淡了下来,将近一年没见,裴原只觉得眼前的小姑娘越来越陌生了…… 不想看她黯淡的神色,裴原找了个轻松点的话题说道:“六月末便就是你十六岁的生日了,去年生日是在京城中过的,今年可想好要什么?” 十五岁那一年生辰,灯火下谁眉目温柔,替她挽起一地青丝。在被亲人背叛,所有人遗弃,是那人一双用力的双手将她从绝望中拉起来,从此,万劫不复。 已经……过去一年了啊…… 六月,荷花已经开了。 岸边点着暗黄色的灯火,摇曳在波光粼粼的水面上,夜色静谧,开在水中的莲花静如处子,美丽婉约。 萧阙倚在栏杆上,静静的盯着水面不知道想着什么。谢奕之跟随着无痕进来的时候,所看见的便就是萧阙凭栏而立发呆的模样,心中无声的叹了口气。 在知道他们所有人都隐瞒了傅云书的事情之后,萧阙只是当时失态发火,之后进了宫门一趟之后便就没有了任何的动静。比起这般安静的越来越冷漠的萧阙,谢奕之他们倒是宁愿萧阙在盛怒之下揍他们一顿。 毕竟这样的萧阙看起来让人太不安了。 虽然谢奕之的脚步很轻,但是还是惊扰了不知在想什么的萧阙,萧阙没有回头,而是直接问谢奕之说道:“皇上决定派谁去出征了吗?” “谢家皇上是万万不可能用的,清远候皇上还要用他镇守京城,朝中能用的将领也就那么几个,若是真的要出征洛原算来算去也就只有凤城的驻军可调遣。但是凤城是凰国的都城,凰国定然是向南出兵,皇上会不会抽调凤城的兵马也未可知。” “必定派遣的是吴天信。”萧阙笃定的说道。 见萧阙这般笃定,谢奕之没有问原由,而是摸着下巴说道:“若是真的调遣吴天信的话那就麻烦了,吴天信曾是临镇风手下副将,据说用兵如神,是个极其难对付的人。” “不是还有君泽岚与裴默么。”萧阙淡淡的说道,语气中听不出任何的情绪起伏,这般的平静,若不是在初初知道消息的时候萧阙失态的模样,谢奕之真的以为萧阙毫不在乎傅云书了。 谢奕之在想什么萧阙不知道,而是紧接着对谢奕之道:“江南水灾十分严重朝中需要派人去赈灾,明日早朝你联合大臣力荐我去江南赈灾。” “你要去江南?”谢奕之一头雾水的问道,不知道为何他忽然做出这般的决定。 如今京城中傅永信与昭帝两个人联手在一起,萧阙要时刻的盯着防止傅永信联合玄凌的旧党出什么变故,是以萧阙在知道傅云书身在洛原,纵然心急如焚却不能赶过去。 却没有想到萧阙竟然要去江南赈灾,萧阙不在京城,昭帝反扑怎么办? 萧阙淡淡的看了谢奕之一眼,说道:“你们越是力荐我去,他越是不会让我去。” 他最怕的是在他得到了权利之后又能得民心,朝中赈灾、修建江南堤坝这样利民的事情,昭帝又怎么会放心的让他占了这么大的功劳呢。 次日早朝,户部报了江南水灾十分严重,殃及了几十万百姓,房屋毁坏、百姓流离失所,请求朝廷拨发赈灾银两,派遣人立即前去江南赈灾。在继之前的雪灾之后,无疑对于朝廷又是致命一击。 朝中的大臣们静静的听着,谁都没有说话,内忧外患、天灾人祸,仿佛就连老天都不庇佑曦国。 户部尚书的话一出以谢行之为首的人力荐左相前去赈灾,受灾严重,朝廷必须派遣一位官职、威望高的官员前去江南,方才能安抚民心,所以力荐左相。 昭帝突然听闻此噩耗,再听见朝中大臣一一附和请求派遣左相前去赈灾脸色都青了,沉吟片刻之后,昭帝淡淡的说道:“朕记得十年前的豫州水灾是右相前去赈灾的,右相比左相有经验,便让右相去吧。” 谢奕之淡淡的看着并肩与傅永信站在一起的萧阙一眼,他正在捻着衣袖眉目淡淡,似乎朝堂上的争执与他无关。 这般风轻云淡的模样,谢奕之似乎有些明白了他的用意…… 第390章 江南水灾 第390章 江南水灾 江南水灾,右相被皇上派遣前去江南赈灾,对于朝中来说算是个不大不小的事情,可是江南水灾之事比起凰国遗民于洛原起义,一呼百应,各处的义军都争相前去洛原来说,江南水灾的事情就不是那般的引人注目了。 而与此同时,四处也流言四起。关于苍龙七宿图的传说、凰国的先祖本是姬氏后代的事情也渐渐的传开。 “所贵王者瑞,敢辞微命休。 坐看彩翮长,举意八极周。 自天衔瑞图,飞下十二楼。 图以奉至尊,凤以垂鸿猷。 再光中兴业,一洗苍生忧。” 那一日在揽月轩中的虚无缥缈的诗句,被编为童谣传遍了曦国的大街小巷。 “所贵王者瑞”似乎是某种戳言,在动荡之中人心浮动。 流言以最快的速度传遍了曦国,皇室根本就没有阻止的能力,再加上江南水灾之事人心浮动,若是朝廷不能将江南受灾的百姓安置好,那么皇室的最后一丝威严即将扫地。 昭帝已经无法用最为强硬的方法阻止流言的传播,只能借这次江南水灾事情,重新挽回曦国皇室在百姓心目中的形象。 被派遣前去江南赈灾的傅永信,不可谓压力不大。办的好,他在危局中力挽狂澜,树立了皇室的威严,必定能再得昭帝的器重;若是办不好,皇室威严扫地,失去了昭帝的信任,也断了傅家最后一丝生机。 可是如今国库空虚,根本就没有办法拨出赈灾的银两。 没有赈灾的银子,那又如何的去赈灾?傅永信咬牙,只能自己想办法。 谢奕之见着素来有老狐狸之称的傅永信难得的脸色难看成那样,不由得十分愉悦的跟萧阙说道:“能让傅永信吃瘪成这样真有你的,不过国库如今出不了一两银子,你说傅永信究竟哪里能弄来这么一大笔银两呢,真是同情他啊。” 虽然说着同情傅永信的话,但是从那语气中难免听出幸灾乐祸的意味。柳青宴正在看书琢磨着药理呢,听了谢奕之的话之后淡淡的看了谢奕之一眼说道:“十年清知府,百万雪花银。傅永信在朝中做了这么多年的右相,为了保住自己的位置出点血又怎么了。” 萧阙嘴角勾起了一抹冷笑,说道:“傅永信这些年在朝中行事滴水不漏,这次被逼急了就不信他漏不出什么马脚出来。” 谢奕之见着萧阙眼中冰冷的杀意,心中顿时明了——萧阙,这是打算动手除去傅永信了。 在柳青宴与谢奕之离开之后,萧阙下了几个命令,一是启用隐棋,搜集傅永信这些年贪污受贿、勾结大臣的证据;二是等傅永信前去赈灾之后,相府大门即将紧闭,左相身体抱恙告病在家中休养,任何人都不见。 萧阙这般吩咐下去之后,留痕心中有些不解,公子……这是打算要出远门吗? 心中有些疑惑,到底没有问出口,自从傅姑娘回到洛原之后,公子的性格也变得十分莫测。 紧接着,跟萧阙回报道:“方才从宫中送来消息,冷宫那边出事了。” “是太子还是皇后那边?”萧阙淡淡的问道,眼中没有丝毫的意外。 “是太子……”留痕有些踌躇的说道:“冷宫的侍卫守卫不力,让太子逃了出去。” 怕萧阙动怒,留痕连忙的加了一句说道:“我已经命人追捕去了,将京城翻过来定然也要找到太子下落。” 可是萧阙脸上表情淡淡,看不出喜怒,而是淡淡的说道:“逃了便就逃了吧,我让你准备的东西可准备好了……” 他一路的提心吊胆,换来的只是萧阙这般淡淡的一席话,留痕有些错愕的没反应过来,见着萧阙开口问,连忙的点头说道:“已经……已经准备好了……” 一个月前公子便就让他准备那件事情,就连跟在萧阙身边的留痕都不知道萧阙究竟想做什么。 说到此处的时候,萧阙的眼中方才露出了一抹罕见的笑意,看着窗外喃喃的说道:“再过半个月,便就是六月末了。” 六月末?留痕想到了一年前,傅姑娘那一场盛大的及笄之礼,原来公子……只是表面上不在意啊…… 留痕下去之后,萧阙看着从千里之外急传到京城的名单,眉目黯淡,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随着北戎兵败之后,洛原城中的内奸也在一夕之间销声匿迹,无论君泽岚怎么排查,查不出一丝痕迹出来。 而其中,最值得令人怀疑的三个人,便就是之前姚天谕留下的三个先锋营中的将领。 那三人本是姚天谕麾下的人马,在姚天谕生出异心之后君泽岚镇压了姚天谕手下的兵马,六个将领撤换了三个,留下的这三个是因为他们属于先锋营中,骁勇善战,虽然听从姚天谕的调遣但是跟姚天谕的事情关系并不大,性格虽然不羁但是对于凰国还是十分忠心的。 既然出了内奸这样的事情,被怀疑的对象又是凰国的高级将领,是以那三人是首个被怀疑的目标。 刘初奇、朱洪镇、赵力,先锋营的三位将领,每人麾下各有一万兵马,战斗力却是最强,相当于洛原一半的战斗力的兵力都在他们的手中。 三个人性格桀骜不羁,虽然与军营中其他的人关系不好,但是他们三人的关系很好,因为经历过生死、结为了异姓兄弟。 这也是君泽岚最为担忧的一点,一旦三人中某一个是叛徒,那么其他的两个人必定不是无辜的。 君泽岚宁可是军营中的其他人,也不愿意是他们三个人中的一个。 几天的时间,傅云书与军营中的几个将领基本都熟悉了。唯独他们三个人见着傅云书没有别人的毕恭毕敬,态度十分奇怪,似乎是不怎么情愿接受傅云书这个半路上出现的公主。 傅云书知道,当时姚天谕之所以跟君泽岚撕破脸,在势均力敌的两个人对峙中君泽岚占了上风那是因为君泽岚有她这个曦国名义上的公主做为后盾,姚天谕谋反师出无名,失了军心才会败。 而在姚天谕谋反失败之后,他们三个人在军营中的地位就十分尴尬起来。原本三个人因为性格原因得罪了不少人,如今没了主帅最为靠山,自然有不少人对他们冷嘲热讽。 这一切的罪魁祸首似乎就是自己……傅云书每每看到那三人的时候,有一种莫名的心虚。其实依照三个人在军中的能力,本来前途无量,如今却因为曾是姚天谕的部下,就算是君泽岚再不计前嫌,别的将领在背后说的话太难听就算是君泽岚也没办法阻止。 “他奶奶的一群孙子,这不是至我们元帅于不义么……”宋一虎将眼前的案几一脚踹成了两半,气哼哼的说道。 就在前两日,军营中飞速的传出了流言蜚语,无非就是对于空降的傅云书口服心不服,流言中暗示君泽岚手握重兵,这些年凰国义军能有今天的成就全然是君泽岚的功劳,傅云书所谓的公主不过是坐享其成罢了。 君泽岚在军中的威望大于傅云书,间接暗示君泽岚推翻傅云书自立为王。 而有些人反驳了,公主是皇室出身,继承大统名正言顺。 便有人冷笑说道“当年我们就是被皇室卖了才成为没有国家的奴隶,就算她凰涅是公子陵的女儿,别忘了她也是那个昏君的孙女!” 军营中的流言也不知从何处传出来的,要多难听就有多难听,傅云书与君泽岚没有说什么,倒是让宋一虎气的够呛,第一次听传流言的士兵的时候他踢断了那士兵两根肋骨。 傅云书好笑的看着宋一虎气成这样,虎背熊腰的汉子气的脸色通红,倒是真的成了关公了。真的不知道依照君泽岚这样的性格怎么会选择这样个性的人做为副官,两个人的性格真的是天壤之别。 “宋将军,如今军中军资紧张,你踹坏了桌子可是要照价赔偿的……”傅云书慢悠悠的说道,一席话成功的阻止了宋一虎要将手中的茶杯摔碎的动作…… 被傅云书不紧不慢的态度气急了,宋一虎抓耳挠腮了半天憋出半个字:“公主,你难道就一点都不着急吗。” 傅云书倒是看的开很,淡淡说道:“急又有什么用,嘴是长大别人身上的我又没办法阻止,随他们说去吧。” 宋一虎还想说什么的时候,却见君泽岚淡淡的说道:“好了,你出去视察一下军营,看看那些小兔崽子们有没有偷懒。” 见君泽岚都发话了,宋一虎只能负起离开。 等宋一虎离开之后,君泽岚脸上的笑容收敛了几分,说道:“关于流言你这边可查出什么线索了?” 这样的流言蜚语,就算是傅云书不会被蒙蔽,但是在各地义军即将到临洛原之际,对于军心是致命的打击。 傅云书没有说话,旁边的裴默淡淡的看了君泽岚一眼,缓缓说道:“手下的暗卫查过了,这些流言是从先锋营兴起来的……” 一席话,让君泽岚手下的桌子变得粉碎,君泽岚难得的这般生气,咬牙道:“这群混蛋!” 第391章 军营宴客 第391章 军营宴客 先是军中出现叛徒,紧接着又是出现这样足以动摇军心的流言,虽然没有实质上的证据,但是从动机上来看,先锋营的三位将领是最可疑的。 比起君泽岚的激动,裴默倒是十分冷静,看着君泽岚问道:“先锋营的人你打算怎么处置?” 他这是将问题都丢给君泽岚了,若不是君泽岚一时心软没有处置那三人,也不会有如今的局面。 而他们所传的流言分明是针对傅云书而来,裴默查出却不做任何处置,是给君泽岚一个面子,君泽岚如何处置那些人才能够让裴默满意就看君泽岚怎么做了。 盛怒之后,沉吟片刻君泽岚对外面侍卫说道:“请三位将军到营帐,就说我有话要交代。” 显然是要秘密审讯那三人,去也话本傅云书拦住的君泽岚,说道:“这件事情暂时就按压下来,先不要打草惊蛇!” “这是为何?早一点将军中的害群之马抓出来难道不好吗?”裴裴默以为傅云书心软不想动那些人,毕竟都是军功累累的大将,但是若是军中恃功而骄、连主君都不放子啊眼中,有再高的才能留着也没什么用。 傅云书淡淡的说道:“暂时不动他们原因有三点,一是军中流言虽然是他们放出来,但是与北戎勾结的人是不是他们也未可知;二是与他们跟随凰国军队多年,在姚天俞叛乱都未曾参与对于凰国的忠心毋庸置疑,为何在我到凰国之后会放出这样的流言动摇军心,他们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听着傅云书的话,君泽岚知道,傅云书是打算是放长线掉大鱼……留住三人,密切监视不管洛原军队的叛徒是谁,总能查出什么出来的。 而且傅云书的眼中隐隐有些担忧,这次北戎在洛原军队手中惨败,但是北戎的军队会这般的善罢甘休吗? 距离洛原百里之外的宁阳郡的客栈中。 “公子,洛原情报。”黑影快速的从角落闪过,很快萧阙的手中多了一封密函。 萧阙淡淡的看了一眼,嘴角勾起了一抹冷笑,“果然开始动手了,拓跋牧怎么可能会善罢甘休……” “公子,洛原军中的奸细名单都已经查出来了,要不要将名单送给傅姑娘……”留痕看着萧阙问道。 “再等等。”萧阙看着窗外,灯火下眉目清冷。 “那军中的那些流言要不要处理……”军中的那些叛徒萧阙都已经派暗卫盯着了,那些流言足以动摇傅云书在军中的地位,所以留痕才有此一问。 萧阙看着外面,叹了口气说道:“相信她,能够处理这件事情的。” 外面的一缕月光照过纱窗照进来,边塞的月色十分的美丽,清冽如水,没有丝毫吝啬的洒在这一片土地上,在皇城中无论站在再高的位置,看到的月色都是迷蒙的、蒙上一层似有似无的薄纱。 萧阙接住一瓣被夜风吹落进来的紫薇花,从京城到塞外千里迢迢的距离,在他凝视着窗外的月色思念着她的同时,此刻的她在做什么? 三更时分,静悄悄的,就连月亮落在枝梢没有了之前那般明亮,茂密的小树林在夜色中是最好的掩护。 一个黑色身影闪躲熟练的躲过了在暗处放哨的哨兵,到了树林边上,早有人等候在树林中。 黑夜中,借着星星点点的月色,可以看得出对方不过三十多岁的年纪,整个气质十分阴郁,此时若是君泽岚在这里必定能认出这个乔装打扮的人就是北戎的名将拓跋牧。 那黑衣人见了拓跋牧之后跪地行礼道:“元帅!” 拓跋牧淡淡点头,只听得见他阴沉沉的声音:“过了这么久了,为何凰涅与君泽岚一点动静都没有。” “流言在军中已经传开了,可是凰涅对君泽岚没有丝毫怀疑。”那个秘密潜伏到小树林中的黑衣人为难的说道。 “算了,他们没有怀疑你吧?”拓跋牧问道。 “没有,他们已经在暗中盘查,流言的事情我只是推波助澜,就算是怀疑也只会查到那三个蠢货身上,不会怀疑我的。”黑衣人十分自信的说道。 拓跋牧满意的点了点头,给了他一包粉末一样的东西,说道:“将这下在饮用水中。” 黑衣人看着油纸包着的粉末,没有多问什么直接领命,拓跋牧看着黑衣人说道:“伽英你潜伏在洛原这些年,所立下的功劳我们北戎是绝对不会忘记的,等到我们拿下洛原你回到北戎就是我们北戎第一勇士!” 拓跋牧许诺下承诺让黑衣人热血沸腾,跪在地上说道:“属下愿意为主帅肝脑涂地!” 此时的先锋营中,脾气最为冲动的赵力说道:“大哥,看来这公主也不过是个纸老虎,都过了这么久她都没有查到我们,一个奶娃娃,还不如君泽岚能打呢,又没脾气,我们效忠她有什么意义!” 就连一贯沉默的朱洪镇也忍不住的说道:“君泽岚那家伙脾气虽然阴阳怪气了点,但是其能力是有目共睹的。臣子的威望远远大过于主君,这样下来就算是复国,届时凰国究竟是姓凰还是姓君呢……虽然大哥对公子陵忠心耿耿,但是公主不是他父亲……” 凰国的义军看似团结,但是还是有区分的。一派是当时是以姚天俞为首,那是跟随着公子陵南征北战的老人了;一派是君泽岚为首,那些将领都是年轻人。 谁也没有想到,姚天宇对于君泽岚的不满衍生到生了异心想要自立为王,君泽岚镇压了姚天俞之后他们在军中的地位就十分尴尬。 公主无用,到时候就算是将士们为凰国肝脑涂地复国,到时凰国成了君家的,他们这些人能落的个什么好下场…… 赵力见刘初奇没有说话,忍不住嚷嚷说道:“是啊大哥我们到时候白白为别人做嫁裳了,还不如一早就散了还能保了性命。” 一开始天降奇兵让他们在与北戎的对战中力挽狂澜,他们对于傅云书的期望还是挺高的,但是一见傅云书不过是个娇滴滴小姑娘,对于君泽岚与寒山先生言听计从就觉得没有什么主见,想要用这件事情试探傅云书看看她的胆量与决策上值不值得他们追随,一番试探下来,让他们很是失望…… 刘初奇叹了口气,他是众人最为年长的也是跟在公子陵身边最久了,当知道公子陵还留有血脉在世上的时候不是不激动的。当年洛原战役,公子陵带领他们杀出一条血路,兄弟们生死与共让他们心中早就发誓必定效忠于他。 凰国被灭已经过了十六年了,而公子陵离开他们已经十二年的时光了,有些信仰终究会随着时间的推移渐渐淡却了。 外面的流言传的很难听,但是傅云书却十分的淡定似乎是不打算处理这些流言,又似乎没有能力阻止这些流言的传播。 就在刘初奇等人已经灰心的时候,傅云书在营帐中设宴,宴请众位将领赴宴,赏赐有功之臣。 临近傍晚的时候营帐中赵力走来走去十分急躁的样子,一面坐着的朱洪镇忍不住扶额说道:“二哥,你都晃了多少圈了,你不头疼我都头疼了。” “你说说这像什么话,刚刚大战过后资金本来就短缺,她倒好一安顿下来便就设宴铺张浪费,真的当还是在京城中的大小姐复国大业当是过家家呢。”赵力忍不住的说道,这一次就连刘初奇难得的沉默没有反驳赵力的话,军营中方才安顿好,各地粮草军饷短缺、军中又流言四起,她倒是想着论功行赏,她该不会以为这样便就能收买人心吧。 到底不过是个小姑娘,从小养在深闺中,如何能跟惊才绝艳的公子陵相比呢。 此时他已经对傅云书彻底的失望了,这次赴宴之后,他便就解甲归田,不管这些破事了。 打定了主意,便说道:“好了不要抱怨了,晚宴的时辰到了我们快去吧,看她究竟想做什么。” 当刘初奇他们一进门,却见傅云书坐在那里,穿着白色的锦袍,到底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静坐在那里美则美矣却少了几分气势,太过于柔弱了,刘初奇在心中暗自的评价道。 营帐中酒席碗碟依次摆开,紫檀木的桌子、上面摆放着汝瓷的碟子、酒壶,乌木镶银的筷子,都是军营中的大老粗,何曾见过这般精致的物件。 也不知他们是来早了还是为何,军营中除了他们三个人之外其他人都没有来,三个人面面相觑对视了一眼,傅云书笑得和善道:“辰时方才到晚宴时间,三位将军来的好早。” 刘初奇皱了皱眉,方才传令的小卒不是说寅时宴席开始吗,怎么是辰时开始? 营帐外,抱手在外面偷听的君泽岚与裴默二人对视了一眼,一个时辰的时间,足够傅云书收拾三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了…… 傅云书脸上的笑意更浓,说道:“既然三位将军提前来了,那么恰好新得了一壶佳酿,请三位将军先饮吧。” 明明是笑得一脸和善诚恳的小姑娘,但是三人后背无端起了一身冷汗…… 第392章 坚守信仰 第392章 坚守信仰 琥珀酒、琉璃杯,酒坛的封泥一被打开,营帐中酒香四溢,琥珀酒千金难得一坛,是皇家的贡酒,京城中的贵族都难得一坛,更何况是远在千里之外洛原的义军,这些大老粗们何曾见过这般精致的酒。 只是酒香再香醇,但是刘初奇等人却越发不知道眼前的小姑娘究竟想做什么。 傅云书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却见三人动都没有动,不由得奇道:“三位将军,怎么不饮呢?” 刘初奇将酒一饮而尽,都没有尝出酒的味道,终究忍不住皱眉说道:“公主叫我们三人来到底所谓什么事情?” 他不傻,若是辰时的晚宴他们偏偏是寅时而来,不可能是传令官传错了,只能是傅云书有意提前召他们前来,难道是为了军营中流言的事情? 傅云书没有说话,摩擦着手中的紫檀木杯上的花纹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说道:“众位将军所饮的酒叫做琥珀酒,是曦国皇室专用的贡酒,一坛酒价值千金,三位将军所饮的那一杯大概可以抵百两银子吧。” 一杯酒就能抵百两银子……他们震惊的已经顾不得为何傅云书能够得到曦国皇室的贡酒,一百两银子、可以为士兵添多少盔甲、买多少兵器,添多少粮草…… 赵力激动得脸红脖子粗的,军中银两短缺,别的不说为士兵们添一些兵器能够减少多少士兵伤亡。 “你……你千两黄金就买这一坛破酒!你可知道一千两黄金可以买多少草药、买多少粮草,可以让多少士兵少挨饿……”赵力此时顾不得身份上区别了,指着傅云书的脖子说道。 傅云书见赵力这般,嘴角勾起了一抹笑意,漫不经心的说道:“不过是千两黄金而已,算的了什么。” 说着,对外面击掌三声,一个侍卫捧着一个箱子进来,不过四尺长三尺宽,不见得多大,箱子倒是十分精致。 三人都是大老粗,根本就认不出箱子是什么木头做的,只觉得箱子有一阵异香,暗黑色的箱子上隐隐有细细的金线花纹缠绕,十分精致?。三个人十分愕然的看着箱子,傅云书不按照常理出牌让他们根本就猜不到她究竟想做什么。 联想到他们到营帐之后又是琉璃杯、琥珀酒的,三人心中有一个十分荒唐的念头——那就是该不会眼前的小姑娘在跟他们玩过家家,将自己的首饰给他们看吧。 莫怪他们生出这般荒唐的念头,却见傅云书的眼神亮晶晶的,就像是有什么新奇的玩意给小伙伴看的孩子一般。 饶是沉稳如刘初奇,也忍不住要动怒了,而不等刘初奇说什么,却见傅云书一把将箱子给打开,绚丽夺目的珠宝颜色,险些晃花了人的眼。那是他们这一生都未曾看见过的瑰丽景象…… 红色厚厚的丝绒垫子上,密密铺了一层龙眼般大的夜明珠、五彩夺目各色的珠宝宝石,发出绚烂夺目的色彩,各色的珍宝聚集在一起相映成辉。 珠子和宝石上散放着一些饰物珠宝,玉如意、紫晶翡翠、雕花簪子等等,每一件都可谓是价值连城。 在众人震惊中,傅云书“啪”的一声将箱子合上,看着此时依旧是呆若木鸡的三人说道:“千两黄金又算的了什么,单单这千年沉香木雕刻成的箱子,就能价值二十万两白银了,二十万两,足够整个洛原军民一个冬天的开支了吧。” 此时三人第一次看见这么多银子,微微张着嘴已经说不出话来。 营帐外面,君泽岚的眉头也忍不住的动了动,他自然是识货的,外面的沉香木价值二十万两,里面珠宝的价值更是外面的盒子的十倍不止,他的眼中忍不住少有的带了一抹惊叹之意,看着裴默问道:“她……哪里来的这么多银子。” 二百多万两,他得跑多少次离国被青篱君剥削多少次才能筹齐这么多银子…… 裴默面无表情,淡淡说道:“那是祖母与小姨留给云书陪嫁的嫁妆。”紧接着,语气顿了顿说道:“二叔也出了不少血。” 就算是隔着鲛绡裴默也能感觉得到君泽岚的眼神亮了亮,君泽岚第一次觉得自己选择这般明智。 君泽岚都稍有的震惊了片刻,更遑论是里面三个大老粗了,二百多万两银子,够他们买多少兵器、多少粮草、多少草药了,瞬间觉得有些头晕…… 傅云书见着他们将神情都写在脸上,无声的笑了笑,“大军出征,粮草先行,将士们的兵器、盔甲、入冬后的棉衣、城中百姓们所需的用度,哪一样不需要银两。这些年,君泽岚从离国到各地,东奔西走,筹集银两,可是纵然如此,我们的兵器算不上十分精良、每年入冬,城中的百姓与将士们寒衣不够,依旧会受冻。” 傅云书说着丢出一叠账本在目瞪口呆的三人面前,说道:“这是每年军中的支出与账本,每年我们的兵器都要花大价钱从西域手中购买、这些年与北戎多有交战,战士们若有伤病,草药无途径可进、不少将士们受伤之后无伤药病情延误致死,这样无端的伤亡、难道就是你们想看到的吗?” 说到后面的时候,傅云书声音也不由得提高了几分,眉宇自有一种不怒而威的气势所在,眉宇之间竟然看出当年与公子陵有几分相似的影子。 见傅云书色厉内荏的样子,刘初奇看着傅云书,开口问道:“粮草短缺、兵器不足、草药稀少,这些问题元帅无法为我们解决,难道公主有办法吗?” 刘初奇身材虽然矮短,但是目光如炬的看着傅云书,带着久征沙场的凌厉。傅云书没有回避刘初奇的目光,而是迎着他的目光自信的说道:“这是自然。” “银子我有,足够支撑凰国义军一年的军饷,一年的时间我们可以加强与各国之间贸易,重新开辟交易的商道;兵器上除了西域之外,裴家的兵器制作段炼其精良不亚于西域,价格自然要比西域便宜很多。”傅云书说到这里的时候,顿了顿。但是三人想到了傅云书的身世,她是裴家最为宠爱的外甥女,虽然裴正轩对外说与傅云书已经断绝关系,但是见傅云书这般自信的说,其中定然是有隐情了。 见着他们顿悟的模样,傅云书紧接着说道:“至于草药——天下草药,没有哪个地方比药王谷更加齐全、药品的质量更能得到保证了。” 军中的采购工作多由朱洪镇负责,听傅云书说到药王谷三个字的时候朱洪镇的眼神不由得亮了亮。他们购买药材都是价格从周边的商人手中购买的,因为他们身份的原因那些商人在他们急需的伤药、治疗时疫的药物大肆加价,有些药物是朝廷限令不准购买的,所以就算是有银子,常常都有药物备不齐。 “公主,此话当真?若是能与药王谷合作,那我们伤员损失就能减少很多了。”此时,素来面无表情的朱洪镇脸上难得的露出了几分急切的表情问道。 傅云书冷笑了一声,说道:“药王谷的主人便是我的恩师,若是我开口又有何难。” 傅云书说的十分自信,当然她也有自信的资本,毕竟若尘子虽然性格古怪,但是对傅云书来说可是二十四孝师傅,傅云书要什么就给她什么,要偷鸡绝不会摸狗,只要傅云书开口,由药王谷提供义军的药材又有何难。 药材、银两都是如今义军两难的问题,没想到傅云书能够一下便能解决这两大难题。 在三个人错愕的眼神中,傅云书将手中的紫檀木杯放在了桌子上,蓦然站了起来,脸上的笑意尽数的收敛尽,眉宇透露出一丝冰冷与嘲讽。 “我知道,如今军营中的那些流言蜚语是从何处传来的,我没有急着收拾你们,是因为我清楚,不仅仅是你们,全军的将士都觉得我这个半路冒出来的公主算什么。”声音少了平日了温言细语,冷冽的声音带着讥讽。 三人被傅云书说的脸上青一阵红一阵,原本以为傅云书这些时日没有任何的动作是没有察觉到什么、或者是说不敢做什么,感情人心里都清楚着等着算总账呢。 今日,是专门为他们所设的鸿门宴…… 三人连忙跪在地上请罪说道:“属下不敢。” 傅云书嗤笑一声,“我虽然是女流之辈,但是说话行事干脆,既然做了何必不承认呢。” 看着半跪俯身,被傅云书刀子一般的话语说的羞愧的头都要低到尘埃里面的三个人,昔日威风凛凛的将军如今成这样也实属不易……在外面的君泽岚见了莫名觉得心中长舒一口气,他们三人性格不羁,连他这个主帅都不放在眼中,难得有人能收拾他们,真是——扬眉吐气啊。 傅云书语气锋利不减,看着跪在地上的三人说道:“我知道,我文我比不上寒山先生,军功比不上君泽岚,更不要说与当年带领着凰国的子民们浴血奋战的父亲,才华、武功等等方面我只能望其项背。但是……” 傅云书的声音说到这里的时候,莫名音量提高了几分,看着跪在地上的众人说道:“但是,论武功、打仗的本领我虽比不上君泽岚,我却能带给君泽岚不能给你们的。” “军资、草药、兵力……”傅云书看着跪在地上的三人,一字一句顿着说道,“和,一个真正的完整国家……” 分明不过才十六岁的小姑娘,柔弱的如同柳枝一般,却狂妄的说出这般的话,但是、那样傲然的语气带着自信,却没有人怀疑她能不能做到。 一个真正的、完整的国家啊…… 他们已经失去了自己的国家整整十六年的时间了,太久了,久到世人都快遗忘了、东陆这片土地上还有一个叫做凰国的国家…… 他们,是被自己主君出卖、却又坚守信仰的一群人啊…… 第393章 恩威并施 第393章 恩威并施 客栈中灯火明灭,一个黑色的人影快速的闪过,很快桌子上便就出现了一封信函。 萧阙将信函拆开,是京城中送来的消息,右相前去江南赈灾,左相身体抱恙在家中,朝中群龙无首,万幸皇上身体病愈可以撑着上早朝。昭帝临朝之后下的第一个圣旨便就是急召在外的两位王爷进京,封最小的皇子为“睿王”,赐名玄睿。 玄睿本是昭帝最为宠爱的歆羽夫人所出,如今方才不过几个月大便就有此殊荣,众人不由得议论纷纷,昭帝这般宠爱歆羽夫人,又这样重封了小皇子,莫不是到了后面不会顾及歆羽夫人越人出身封睿王为太子了。 而昭帝无论是从诏之前的封地在外的两个王爷进京、还是封最为年幼的睿王,此举似乎无疑证明了太子的失宠,坐实了之前太子兵变的流言。 萧阙对于昭帝乘机想要翻身的举动并不放在心上,曼珠沙华的慢性毒已经渗入到了昭帝的骨子里,这样强撑着,无疑是等于自寻死路…… 却见他捻着手中的信不知在想着什么,倒是留痕见着萧阙的心情不错一般,便小声的将从洛原的军营中新得来的消息跟萧阙回报道:“傅姑娘今日傍晚便召了那三位将军到营帐中,整整一个时辰都没有出来,不知在做什么。” 知道公子对于傅姑娘的事情尤为在意,此处距离宁州不过来回半天距离,若是洛原军营中有什么消息的话,可以在最短的时间内传递到此。 留痕暗自观察着萧阙的脸色,小心翼翼的问道:“公子,傅姑娘想必是为了军营中流言的事情,那三人可是连君泽岚都头疼的人物,傅姑娘一人能够应付的过来吗……” 萧阙淡淡摇头,眼中罕见的流露出一丝笑意,看着窗外,左手微微握拳抵在心间,轻声的说道:“相信她,不会让我失望的。” 看着萧阙带着浅浅笑意的模样,留痕心中十分疑惑。公子千里迢迢的从京城到洛原,放下京城的一堆事情,便是为了傅姑娘而来,可是到了洛原边上之后,却在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县郡逗留了这么久,不去见傅姑娘,军营中出现内奸和那些对于傅姑娘不利的流言,公子却也没有像往常一样第一时间出手相助。公子,到底是想做什么? 跟在萧阙身边这么多年,留痕觉得自己从未真正的了解过公子…… 傅云书见着三人触动的眼神,脸上依旧带着盈盈的笑意说道:“你们三个人从我父亲开始便就跟着他南征北战,立下汗马功劳,军营中,就算是君元帅对于你们也要礼让三分……” 傅云书这般毫不客气的赞赏,让这些汉子们不由得脸上多了几分郝然之意,方才想谦虚两句,却见傅云书脸色骤然冷了下来,话锋一转,看着他们说道:“纵然立下天大的功劳,却也不是你们居功自傲、目中无人的本钱,君泽岚动不得你们,我却能动得。我是你们的君主,若是一个臣子不能为我所用、那留下来不过是个隐患而已。” 在这一刻——刘初奇并没有因为小姑娘狂妄的语气而生气,反而自内心深处生出一种欣慰。这样睥睨天下万物的神情、是何等的相似,一如当年他在公子陵的麾下,凰国兵败之后,公子陵说道:“终有一日,我们会回到我们的故国。” 只是,这一种欣慰之感没有持续多久,在傅云书紧接着笑语盈盈的说道:“琥珀酒是宫中佳酿贡酒,贵族们为了增强琥珀酒的口感会与一种叫做‘沁骨’的酒同饮,沁骨、琥珀都是极品佳酿,可是在一起同饮却是一种穿肠剧毒,唯独以紫檀木杯饮之才能解毒……” 三个人想到他们手中的琉璃杯、傅云书手中精致的紫檀木杯,处变不惊的三员大将此时脸色刷的一下子变了,五彩纷纭,不可谓不精彩。 此时傅云书的声音忽然提高,居高临下的看着三人说道:“你以为我不动你们是忌讳着你们手中的三万兵马不成?如今你们知道了,我虽惜才,但是却不会容忍扰乱军心之人,我要谁生谁便能生、让谁死、谁就得死……” 军营的琉璃屏风被撤开,其余的十位将领坐在屏风后面,脸色比之三个人好看不到哪里去,在他们亲眼目睹了傅云书谈笑之间不动声色的赐了三员大将毒酒之后,若是之前还存着轻视之心的话如今荡然无存,只剩下敬畏…… 屏风被撤开,他们跪在地上俯首叩拜,此时没有敷衍、是真心诚意的叩拜说道:“属下不敢,属下愿追随公主效力……” 这样的诚心诚意,很显然,傅云书方才的杀鸡儆猴起的效果非常好。 傅云书脸上的冷冽并没有因为他们真心的叩拜而减少几分,她的声音缓缓低沉下去,看着跪在地上的十三员将领,凰国复国的中流砥柱,未来朝中的重臣,问道:“大家跟着君公子与寒山先生南征北战这些年,可有曾想过为什么要放弃安稳的生活,选择在这样刀光剑影中生存吗?” 这个问题很显然问住了大家,所有人跪在地上面面相觑,不知道傅云书为什么会忽然问起这个。就连那倒霉的被傅云书杀鸡儆猴的三人,眼中也流露出不解的目光。 这样的问题,或许一开始的时候问过自己,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恍若是他们所做的一切都是应当要做的,从未想过自己何而战? 十六年的时间,他们东躲西藏,所谓守候的便就是所谓的信仰。很多人的记忆中都已经忘记了自己故国的模样,但是他们却清楚的知道自己流着的是凰国的血脉。 可是,时间推移,他们一次次与曦国的军队作战,抛头颅、洒热血,心中未尝没有曾怀疑过自己,我所守护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只知道,为了信仰而战,可是当信仰遥不可及的时候,心中不是不迷茫的,他们为之甚至不惜付出生命的东西,就连他们都不明白是什么东西。 可是,没有谁天生的就要背负起这些国仇家恨的责任的。 “那是因为我们想此后河清海晏,我们不将再是失去故国的遗民!我们有自己的国家、有自己的君主、有自己的姓氏、有自己的土地,不再颠沛流离,我们的子女不会一出生便就是背负上奴隶的身份生下来便就低人一等,没有曦国人、凰国人之分,所享受到的一切都是最为平等的待遇。这就是我们存在便就位置战斗的意义!” 那一席话,掷地有声,恍若是多年所追寻的、却又模糊不清的东西被揭开,心中有一种莫名的动荡。 遗民这个称呼,从一开始凰国覆灭之后便就如同一个烙印刻在他们的身上。他们是被自己君主出卖的臣民,没有自己的国家、没有自己的主君,他们的孩子从一出生便就要低人一等,这就是既定的命运。他们不是认命的人,他们为之抗争,是想要守护着为人的尊严、为了自己的孩子而战。 此时看着将士们从迷茫到坚定、从敬畏到追随,傅云书知道,今天的恩威并施已经成功了…… 就连诸葛先生在天时地利人和中,宁可舍天时、弃地利、只求人和,可见人心的重要性。 她做不到如同君泽岚一样率军出征,以建立军功的法子树立自己的威望,但是她也可以用自己的方法,笼络人心。 傅云书长长的舒了口气,因为高强度的精神紧张后背已经湿透了。而此时将士们被傅云书的一席话激动的忘乎所以的时候,有人不由得同情的看着跪在地上倒霉的三个人,为之求情道:“公主,刘将军他们虽然有错在先,但是罪不至死,请公主看在老刘他们为凰国征战这么多年的份上,赐他们解药吧。” 开口的是个三十多岁的方脸汉子,叫做木心,是骑兵营的。 刘初奇三人羞愧的没有说话,但是看着木心如同看见一缕希望一般,感激的看着他——老木虽然上次比武我打断了你两颗门牙,但是我们果然是好兄弟…… “不如一人各打一百军棍算了……”木心慢悠悠的提议说道,刘初奇决定收回方才的感动…… 见刘初奇为人们求情,傅云书忽然笑了。 此时傅云书的笑容中少了几分虚假,多了的是符合她这个年纪的狡黠——说道:“我骗你们的,琥珀酒与沁骨在一起根本就没有毒……” 七尺汉子,面临大敌的时候都面不改色,此时情绪大起大落后背已经被冷汗湿透。 “只是……”傅云书话锋一转,此时三人被傅云书转折的话情绪起伏的已经麻木了。 傅云书似乎是在故意逗弄他们一般,语气缓缓,一副神秘莫测的模样,让三人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来…… “只是两种酒在琉璃杯中同饮,加在一起会导致腹泻……” 傅云书的话音方才落下,三人脸色苍白捂着肚子不顾礼仪夺门而出,身后是一阵的哄笑声…… 身后,傅云书缓缓说出的一席话他们也没有听清楚,“药效堪比巴豆……” 第394章 军中疫情 第394章 军中疫情 战场上骁勇善战的三位大将军,在傅云书手中可谓是吃尽了苦头,在茅厕中蹲了整整一天一夜,几近虚脱,被人搀扶着进的营帐。 等他们休息了整整两天之后好容易恢复了一点的时候,傅云书身边的侍从传傅云书的话。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他们三人不计后果的在军营中放出这等流言造成军心动荡,无视军规,所以限令他们在营帐内闭门不准出来,罚抄军规一百遍。 军规是公子陵定下的,赏罚分明,惩治有度,当然这不是重点,而是那些军规加起来,足足有三本书…… 此时他们三人悔不当初,对于他们这些粗人来说宁可挨打也不愿意抄写啊…… 自此之后,傅云书的威望彻底的在军营中建立了起来,因为新上任的公主是个极其文雅的人,不会动不动罚人军棍,而是罚抄书禁足,比军棍还要狠。 此时的宁阳郡,留痕笑的眼泪都要出来“没想到傅姑娘还有这一手,先是泻药、紧接着抄书禁足,现在先锋营中可是闻军规丧胆啊。据说傅姑娘看了那三人抄的第一遍军规之后,嫌弃他们字写的不好,准备着手在军营中办学堂的事情呢……” 其实留痕此言彻底的是冤枉了傅云书,并非是傅云书嫌弃他们三人的字写的不够好,而是因为他们三个人写的字——傅云书根本就不认识。 傅云书看着熬成熊猫眼的三员大将拿着一晚上奋斗出来的结果,方才觉得有些欣慰,可是看到厚厚一叠宣纸傻眼了——朱洪镇的还好,字迹勉强算的上清秀,能过关,但是谁能告诉她刘初奇和赵力二人这写的到底是什么。 三位大将军的回答也更是绝妙,他们说不会写的字他们就用画圈替代了,而满纸的宣纸上除了“一、二、三”外,都是圆圈。 傅大小姐怒了,怒了的后果就是抓起了军营中的学习之风,不说学习四书五经了,每个人人手一册军规,上至将军下到伙夫都在背军规!学习之风已经散发到各处的义军军营中,之后但凡义军到洛原,第一条就是要学会背军规! 萧阙听到此处的时候无声的笑了笑,义军这些年大多数都是散落在各地,没有系统性的培训教导,都是武人,虽然战斗力十分强但是性格难驯,聚集在一起凭借的不过是对于凰国的忠心罢了。 但是既然要沉大业,没有规矩不成方圆,所以让他们背军规,不过是要将他们将正规军培养的第一个方向而已。 萧阙的双眸微垂,无论是从处置军中的流言、在军中建立威信、还是抓起军营中的学习之风,她都做得很好,就算是,没有他在身边。 今天是六月二十四,明月如弦。 萧阙的手中捏着另一张情报,“青云县出现疫疾,现已控制。” 就算是远在千里之外的洛原,朝中大小事情,还是会千里飞鸽传书送给萧阙处理。就连留痕都不明白公子千里迢迢的到这个小县郡究竟是为了什么。 这些年来君泽岚为了筹措军资常年在外奔波,军营中的那些不良风气虽然君泽岚清楚,但是却没有什么力气却整顿。而寒山先生年纪大了,处置一些内务已经十分吃力,更不要说能有力气花在整顿军营风气上了。 如今见着军营中随处可见的“朗朗读书声”,君泽岚十分欣慰,比起每日里军营随处可见的打架斗殴赌博,这样才算是正经的军队么。越发佩服自己的慧眼识珠。 而寒山先生对于傅云书更是越看越满意,寒山先生满意的同时也加大了傅云书每一日的教导学习量——之后公主是要继承大典无疑,很多帝王之道要加强学习。 傅云书每日在寒山先生手下学习的苦不堪言,而军队的将士们在傅云书的压榨下也苦不堪言,到底是裴默心疼自家妹子,出了个主意——让傅云书以军队学习为名,让那些翰林院的老先生去请到军营中教导那些将士们。 少了三个翰林院先生的压迫,傅云书每天也算是耳根清净了一半。而翰林院的老先生遇到那些粗鲁的武人将士们会出什么问题,就不在傅云书考虑的范围内了——毕竟随着各地义军的涌入洛原,傅云书每日很忙的…… 只是,军营中流言的事情已经解决了,但是军营中的内奸依旧没有找到。 自北戎兵败之后,藏在军中的奸细似乎就销声匿迹了,一点踪迹都没有,但是傅云书与君泽岚心中都无比的清楚,这种平静只是暂时的。北戎联合蛮族的军队进宫洛原,虽然事败,但是北戎野心勃勃,必定不会善摆干休的。潜伏在军营中的那些奸细,如同蛰伏在暗处的毒蛇一般,等他有所行动的时候,很有可能带来的便就是致命一击,尤其是在各地的义军都涌入洛原,欲行大事之时。在对方另有行动之时,必须要将潜伏在军营中的奸细给揪出来。 这一日傅云书跟君泽岚安顿好了从颍州而来的义军,君泽岚便就说起了这几日调查奸细的进展。 为了不动摇军心,军中出了奸细的事情只有少数的几个人知道,调查军营中奸细的行动大多数都是由裴默带领裴家的暗卫负责,君泽岚最为信任的宋一虎从中协助,但是这些时日调查下来依旧丝毫没有任何的进展。 “按照公主的吩咐,军营中除了刘初奇三人之外,最值得怀疑的五位将领都已经派人秘密却盯着了,但是这些时日没有任何的异常举动……”君泽岚说道,听着君泽岚的话,傅云书也不由得有几分疲惫,揉着眉心说道:“其他的几个人呢?” “那些人,都是跟随着公子陵从洛原战役中浴血奋战的高级将领,对于凰国的忠心毋庸置疑。”君泽岚脸色肃然说道,洛阳那一场战役虽然他未曾参加,但是其中的残酷他从那些经历过那一场战役的老兵口中听说过,能够历经了生死的人,绝对不会背叛。 都已经过去这么久了,就算是对方掩饰的再好,怎么一点的蛛丝马迹都没有查到呢?莫非他们的猜测方向是错的,内奸并非是在几个高级将领中。若是这样的话,也不知道是件好事还是坏事。 听了傅云书的猜测之后,君泽岚苦笑了一声,说道:“若是对方掩藏在士兵中,数十万士兵,又该从何找起呢?”说着,有些疑惑的问傅云书道:“公主之前疑心刘初奇三人,为何之后又毫无芥蒂的相信了他们呢?” “是因为从先锋营传出的那些流言。”傅云书淡淡的说道,“若是真的是北戎的奸细,潜伏在军营中这么些年在北戎犯难之际从中协助,却连一丝线索都让人查不到,其心思缜密、手段之高明可想而知,北戎若是想卷土重来,那藏在洛原城中的奸细必然是最大的助力,又怎么会因为那些无关痛痒的流言蜚语而暴露自己呢。” 君泽岚自然是心思剔透之人,听了傅云书的话之后恍然道:“流言是从先锋营传出来的,那奸细很有可能知道我们在调查他的事,想将祸水引到刘初奇三人身上,他们三人,显然是被人当做靶子使了……” 二人正在说着话呢,忽然见君泽岚面色一冷,对外呵斥道:“谁在外面?” 傅云书的目光也随着君泽岚看向了营帐外,却见是宋一虎脸色少有慌张的进来了,见傅云书说道:“公主元帅不好了,军营中不少士兵出现了上吐下泻的症状,军营们说——怕是瘟疫。” “瘟疫”两个字,傅云书与君泽岚二人听了之后心不由得沉了下来,行军打仗,最怕的是遇到疫疾。 傅云书心思沉了沉,但是随即吩咐道:“这件事情先不要传出去,未免引起不必要的恐慌;将已经有瘟疫症状的感染的人单独放在一间小屋子,与他们之前有所接触的人、有出现发烧、呕吐症状的人都隔离开,让军医们尽快查出是那一种疫疾。” 之前在宁州的时候,傅云书也同若尘子一起外出行医过,对于处理疫疾的方法自然是知道。 傅云书方才在军中建立威信,可是军营中奸细还未曾找出来,又出了疫疾这样的大事,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究竟是巧合还是其他原因? 君泽岚的面色比往常还要冷峻,问宋一虎道:“军营中出现疫疾症状的有多少人?” “洛原军中有一千多士兵病倒了……而从颍州来的义军大半都已经倒下了……”宋一虎也知道事情的严重性,面色严峻的说道。 颍州的义军是前天才到洛原城中的,长途奔波跋涉,莫非是因为太过于劳累体质太较弱,所以颍州的义军病倒的最多? 这边傅云书与君泽岚心中疑惑着呢,却听见外面士兵说道:“公主,颍州将军方兴路求见。” 傅云书沉声道:“请方将军进来。” 方兴路进来的时候,面有羞愧之色,一进门,立即的跪了下来请罪说道:“公主,末将有罪,请公主责罚……” 被方兴路的举动吓了一跳,傅云书连忙的上前将方兴路扶起来,说道:“方将军快快起来,何必行此大礼……” 第395章 将计就计 第395章 将计就计 听着方兴路面带愧色的说完了事情的原委之后,宋一虎不由得气的蹦了起来,说道:“老方你这不是坑弟兄吗!原来这疫病是你们带来的。” 宋一虎本是粗人,说话直来直去的,让方兴路愧疚的头更低了,说道:“我们也没想到事情会这么严重,为了赶路我们连夜从青云镇绕道到洛原的,青云镇的疫情已经解决,弟兄们都过了十几天都没事,没想到到了洛原……” 傅云书面沉如水问道:“你们可有曾在那里留宿?或者饮用过那里的水?” “我们在那里留宿了一晚上,至于用水……我们沿路都是山野,在青云镇供应的补给……”方兴路小声的说道。 “发生过瘟疫的地方水源、用物都可能携带着瘟疫感染,你们在十几天前在青云镇已经感染了瘟疫,只是潜伏了到了洛原才发作。”傅云书沉声说道。 见方兴路还跪在地上,傅云书将他扶起来说道:“方将军,此事不是你的错,如今我们想办法如何减少军营中的损失才是……” 虽然傅云书出言安慰着,但是所有人的心中都十分的沉重。此次颍州前来有整整五万兵马,是义军的主力军队,若是损失对于凰国来说都是不小的损失。而五万兵马,感染了瘟疫了有多少人?与五万兵马接触过的士兵又有多少?这都是个未知数。 这般弄清楚了事情的原委之后,傅云书说道:“多说无益,我们去军营看看。” 到了军营中,军营中有经验的军医已经将染上了疫病的士兵们隔绝在军营中空出的一片营地中,军营中军医本就少,如今猛然间多了这么多的病人,正忙的不可开交,见了君泽岚陪着傅云书一起过来,又是吃惊又是慌乱,连忙叩拜,傅云书制止说道:“你们忙你们的,来个军医跟我说下大致的情况便行了。” 话音落下,一个年长的军医葛生净手之后连忙的过来,随即就汇报道:“如今洛原军营中的士兵们上吐下泻病重者已经有一千多人,颍州军一半的将士有轻微的症状……” 听了军医的话,君泽岚眉头紧锁,问道:“是从何时出现瘟疫的征兆的?为何不早回报,到今天才禀报?又如何确定为疫疾,会不会是水土不服……” 见君泽岚冷着脸问道,葛生立马跪下请罪说道:“是从昨日开始便就出现了这般症状的,下官原本以为是水土不服,便就没有回报,直到今日的时候洛原军营也出现了相似的症状,问过了颍州义军之后,才知道他们行军是从之前感染过瘟疫的青云县经过的,便确定为了瘟疫,不敢耽误立即的去回报了……” 听到此处的时候,傅云书倒是发现了什么一般,问道:“不应该啊……若是携带的人是颍州义军,那么为何偏偏是洛原的军队病情比之颍州义军还要严重呢……” 葛生一面擦着额头上的汗水,一面说道:“这也是臣等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 傅云书沉吟了片刻之后,便做了决定一般说道:“那些患了疫病的士兵在哪里,我去看看……” “公主,万万不可……”医官和宋一虎等人齐声的阻止道,显然是不想让傅云书以身犯险的。 傅云书淡淡的看了刷的一下就跪下来的宋一虎说道:“宋将军的军规背诵的如何,可会默写?”不等宋一虎擦拭额头上的汗水,傅云书笑着看着葛生说道:“听说葛大人医术了得,不知有没有兴趣指导下宋将军,毕竟战场上多学些救命的东西也是好的。” 傅云书淡淡的一席话,让两个人的身上都渗出了冷汗,宋一虎不敢劝傅云书,而是看着君泽岚为难的说道:“公主若是前去探望若是出了什么问题的话那军中就更乱了……” 君泽岚自然是知道事情的轻重,虽然傅云书是若尘子的弟子,他相信她的医术,但是他是不可能让傅云书以身犯险的,便说道:“军中有军医在,公主还是处理好善后事情就可,若是不放心那些士兵,我代公主去便可,我是习武之人,身子骨比一般人都强健。” 知道众人是为她好,傅云书沉吟片刻说道:“军中出现疫情,一般都如何解决……” 葛生回答道:“在找到药方之前,生者放在专门的地方隔离、感染瘟疫死的人尸体被焚烧掩埋……” 就算是正规的、装备精良的朝堂军队,遇到疫情的处理方法也就只有这些,找不到治疗瘟疫对症下药,只能这样。 听军医这般说方兴路的脸色刷的一下白了下来,三万兵马,难道在找不到药方之前眼睁睁的看着他们死去吗? “不行!”傅云书想也不想的直接呵斥道,“若是一直找不到药方,难道就眼睁睁的看着那些兄弟们送命不成吗!” “我进去只是看看那些士兵们的症状,不久留。葛军医,你用雄黄酒与生姜放在一起熬成汁水用手帕打湿蒙面进疫区,此举可防止感染。晚间再用此法多熬些酒水,给那些未感染的士兵们服下。”傅云书一脸坚决没有丝毫商量余地的说道。 此法是傅云书在之前若尘子留在裴家的医书上看到的,葛生他们行医这么些年闻所未闻,但是知道傅云书是师承药王谷,没有多问,立即照办了。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傅云书是与葛生一同进的疫区,全幅武装。 半个时辰之后,傅云书才出来,脸色凝重,君泽岚见傅云书出来,立即的问道:“怎么样?是瘟疫吗?” 傅云书低沉着声音说道:“是瘟疫无疑,立即派人快马加鞭到青云镇想办法去取治疗瘟疫的药方,从今天起军营与城中隔开,避免百姓们也感染瘟疫,各地义军原地驻扎,暂时先不要到洛原来……” 傅云书一条条的吩咐下去,正在这个时候,裴原也从外面过来,他不知城中出现了什么事情,但是他的到来给大家带来了另一个噩耗——吃了败仗的北戎军队又卷土重来,三十万兵马驻扎在洛原城十里开外。 军中出现瘟疫的事情傅云书严令不准传开,在北戎军队卷土重来之际怕引起军中与城中百姓的恐慌,让葛生对外只称颍州来的义军只是水土不服,可是若是不能找到治疗瘟疫的药方,又能够藏的住多久? 夜色寂静,军营边上的树林里,传来隐秘的对话声。 “元帅放心,没有任何人怀疑,他们当做是瘟疫处理,已经派人到青云镇找药方去了。”安插在洛原城中的探子恭敬的说道,月色下,拓跋牧阴沉的脸色难得的勾起了一抹笑容:“原本以为若尘子的徒弟会是什么样厉害的角色,没想到不过如此……既然这样那就按照我们原计划行动……” 探子连忙说是,“明日清晨关于军中瘟疫的流言必定会传遍洛原,我们安排的人已经行动了。兵临城下,城中又人心不稳,就算是凰涅与君泽岚,也回天乏术!” 傅云书回到行宫中,连夜秘密让裴原请来了君泽岚,行宫中,傅云书已经挥退了身边的侍卫,只有他们三人而已。傅云书脸色凝重,方才一开口,让君泽岚吃惊非小。 “那些士兵们并非是瘟疫,而是中毒!”饶是沉稳如同君泽岚,说话的声音也不由得提高了几分。 今天将葛生好几个军医召集在一起之后,傅云书吩咐他们处理的方法都是按照瘟疫的处理方法来的,晚上傅云书的一席话方才说出来,不可谓不语出惊人。 傅云书淡淡的点了点头:“我检查了洛原驻军的士兵们的脉象,又检查了颍州义军的脉象,虽然表面症状与瘟疫十分相似,但是却是中了一种十分奇特的毒才会如此。” 裴默接过了傅云书的话,说道:“今日夜间的时候我带人按照云书的吩咐将军营查了一遍,发现毒药的源头是在军营中河水中。” 傅云书用手指敲着杯沿说道:“军营中的饮用水分为河水与井水,对方是下在河水源头。原本河水是主要水源,但是前几日下雨,山上发生了滑坡,军营中怕水不干净所以用的都是井水。而那一千多的洛原驻军恰好白日在后山演习,所以用的是河水。而从颍州来的义军不明所以,他们用的也是河中的水。而正因为用的不多,颍州的义军中毒不算深,相反的,洛原的驻军那一千多人中毒症状就十分明显了。” 算起来,也是天佑凰国,若非是前几日的那一场大雨导致山体滑坡,那么洛原驻军整个军营都中毒势必会引起更大的、不可控制的恐慌。 君泽岚在大惊之下,心中也快速的转过了许多的念头,谁会在军中下毒? 类似于瘟疫的毒药不致命,却又足以引起军营中的恐慌。而在军营中出现瘟疫的症状的时候,北戎的军队又卷土重来,能用这样卑劣手段的人,除了北戎实在是想不出第二个人了。 而洛原城中,之前潜伏的北戎奸细还没有抓获。若是军营中人,在饮用水的源头下毒,自然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你之所以说是瘟疫,是想将计就计?”君泽岚是聪明人,随即一想对于傅云书的用意也明白了一二分问道。 傅云书点头,冷笑一声说道:“北戎如此煞费苦心制造混乱却没有达到他们想要的效果,势必之后还另有后手。我们就将计就计看北戎还有什么卑劣的手段没有使出,借着这个机会,我们将军营中的那些害群之马给挖出来!” 第396章 游方道士 第396章 游方道士 次日,因为颍州义军的到来将瘟疫传染到军营中的事情很快就传开,军营中流言四起,因为对于瘟疫的恐惧,渐渐的有人开始埋怨起不该接纳颍州义军。 因为对于瘟疫的可怕和死亡的威胁,众人出现这种心理也是常事,在北戎的军队兵临城下的情况之下,军营中反而自乱阵脚,并非是一件好事,也让洛原的驻军与各地的义军之间的关系变得十分微妙,不得不说,北戎此计不可谓不毒。 与之前不同的是,裴默根本就没有查到那些流言究竟是从何传来,那些流言恍若是凭空而来一夜之间从军营中传开的一般。有这般本事,怎么可能只是个品级低下的士兵,让傅云书怀疑的对象又重新的回到了那些将领身上。 派出去查药方的人已经前去青云镇了,万幸的是在傅云书的指导下,疫情没有扩散,又有君泽岚的铁血手腕,还未造成更大的恐慌,局势在胶着着。 直到晚间的时候,有小卒来报说道:“公主,外面有一个游方的道士求见。” 此时军营中,君泽岚、程知俞还有裴默三个人都在商议着对付北戎三十万兵马的作战方法。 傅云书对于战术自然是比不过身经百战的三人,便与程冽讨论起一些城中内务上的事情。程冽在离国是女官,在政事上有着独特的见解,是以傅云书很多不明白的事情都向程冽请教。 三人都是一代名将,难得的聚集在一起聊了之后惺惺相惜,傅云书虽然对于作战并不十分的精通,但是三个人在一起已经研讨出了至少十种以上以少胜多让北戎兵败的方法,傅云书听着不由得为北戎拘一把辛酸泪…… 很显然,北戎此次的卷土重来依靠的不过是城中内奸相助与瘟疫在军营中造成的恐慌而已,三十万人马,在洛原的驻军、和义军还有裴家的军队面前,再加上三个人都是名将指挥有方,根本不够看的。 傅云书想到这三人都是闻名于东陆的名将,若是三人联手大败北戎必定十分精彩,也不知史书上会怎么写呢。一面又想到若是谢奕之也在,那年轻的四位名将都聚集在了一起,想到了谢奕之,不由得又想到远在千里之外的那个人…… 有的人,虽然会随着时光、环境渐渐的想要去淡忘他,可是当你觉得自己已经狠下心忘记的时候,却又在不经意间想起了他。有些东西是没入了骨血中,根本就忘不了…… 正在傅云书出神的时候,听到外面小卒来报说有游方道士求见,还不等营帐中傅云书说话呢,外面便传来了宋一虎粗犷的大嗓门:“道士干嘛呢,来化缘啊?给些银子打发就是了,何必为这点小事来劳烦公主呢……” 众人听后默了默,程知俞说道:“不是和尚才化缘吗……” 说完,众人都以一种鄙夷的目光看向了君泽岚——君大公子好歹也是隐世家族的家主,可谓是满腹经纶,怎么手下副官这般的…泽岚也无法。 众人还没有说什么,却听见外面小卒犹犹豫豫的声音道:“那倒是说,他有治疗瘟疫的药方……” 听到药方两个字的时候,众人的目光都变了,傅云书嘴角勾起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终于来了。 听到瘟疫药方几个字,宋一虎不敢擅作主张,连忙进来请示傅云书,傅云书故作沉吟了片刻,说道:“既然这样,就请进来吧。” 没多久,小卒带来了个中年道士进来。 那道士修眉朗眸,身材修长,长须飘飘,一身灰色道袍,背负着七星宝剑,手中拿着一柄拂尘,一身道骨仙风,绝非等闲之辈。 那道士进来环视一圈之后,目光落在傅云书身上,说道:“贫道玉清观凌虚子见过公主……” 傅云书点点头,示意他不必多礼,笑着说道:“听说道长有治疗瘟疫的药方?” 叫做凌虚子的道士脸色一脸正色的说道:“正是,贫道略通医术,青云镇瘟疫正是贫道所碰巧所解,贫道游历到洛原的时候恰好听闻军中也发生了瘟疫,症状与青云镇瘟疫一样,所以贫道特意前来献上药方。” 一面的君泽岚接话说道:“原本听闻青云镇感染瘟疫的人是以为游方道长所救,没想到是凌虚子道长,在下失敬了……” 听了君泽岚的话,傅云书的眼中有所触动,有些急切的说道:“当真是天佑洛原,我派人去青云镇寻道长不见踪迹,没想到道长恰好到了洛原了……若是道长手中药方能救数万将士性命,对于凰国来说可谓是功不可没。” 见傅云书与君泽岚二人这般说,凌虚子表面上谦虚的说着哪里,摸着胡须神色却是十分得意非常。 “道长主动献上药方,不知想要什么?”在傅云书身边沉默的程冽忽然开口问道,她不知傅云书等人的计谋,但是生平最为痛恨的便是道士这般装神弄鬼的人,所以毫不留情的出言讽刺道。 叫做凌虚子的道长见程冽这般说话,却也不生气,摸着美须继续笑眯眯,却是丝毫的没有掩饰自己的野心说道:“功名利禄贫道都不求,只求军师一职……” 虽然是对着程冽说话,目光却是落在了傅云书的身上,一进营帐他的目光黏在傅云书的脸上没有移开过。若不是为了大局,裴默早就将人给扔出去了…… 傅云书脸上的笑意不减,说道:“若是道长手上的药方有用,区区军师一个职位又算的了什么……” 那凌虚子十分的干脆,掏出了一张药方说道:“这便是治疗瘟疫的药方,在下会在军营中等瘟疫治疗好,若是药方有用,公主可赐我军师之职;若是无用,公主便可问我罪责。” 见着他说话做事十分磊落,磊落的让傅云书不由得生疑道:“道长就这般的相信我们?就这样轻易的给了我们药方不怕我们届时后悔。” “在下相信公主言出必行。”说着,顿了顿目光落在药方上继续说道:“若是公主不相信在下,可请军医验证药方是否有问题。” 傅云书连忙的说道:“哪里,道长信任我们我们又怎么会怀疑道长呢,只是天色已晚,请道长暂请休息,等军中疫情解决,我必有重谢……” 这边命人准备好干净的营帐让人安排凌虚子歇息去了,等着人走之后大营中众人彼此看了看,君泽岚问裴默道:“怎么看?” 见君泽岚竟然问自己的意见,裴默有些意外,却依旧是面无表情,淡淡的说道:“看不出来,不过肯定有问题。” 此时,傅云书已经将药方看了一遍,嘴角勾起了一抹趣味的笑容:“这药方确实是治疗瘟疫的药方,没有任何问题。” 见傅云书这么说,就连程冽的眼中也不由得闪过了一抹意外的神色,原本以为药方上会被做什么手脚,却没想到一点的问题都没有。 程知俞摸着下巴说道:“莫非真的是治疗青云镇瘟疫的那个道士,献上药方来求功名来了?” 傅云书淡淡的笑了笑,说道:“世上哪里有这般巧合的事情,偏偏是在这个时候献上药方……”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傅云书话里是什么意思,但是见傅云书这般说,俨然心中有了计量。 凌虚子留在了军营中,整个军营上下对于凌虚子可谓是礼遇有加,但是在凌虚子的军营中的守卫是别处的数倍不止,显然是傅云书不放心此人。 也不知凌虚子是有底气还是脸皮真的厚,虽然看守这般多,但是在军营中他却是镇定自若,每日打坐、觅食,就在自己营地周边行动,也没见得他与其他人多有接触或者是打探什么东西,一连三日便是这般。 不仅仅是傅云书与君泽岚愁,就连裴默也犯愁,还有三日,便是傅云书的生辰了,北戎不退,城中内奸没有找到,又多了个凌虚子,十六岁的生辰,便就这样随意的过了吗? 凰国起义一呼百应,曦国皇室式微,整个东陆的局势将要改写,程知俞与程冽二人离开离国大半年的时间,景宸昭登基都未曾回去,但是天下局势即将改写,离国难免会受到波及,是以前来与傅云书和君泽岚辞行回去。 没想到一晃竟然这么久就过去了,离开的时候那个孩子微红的眼睛仿佛历历在目,就是那样一个乖张任性的孩子,竟然成了一国之君,就连傅云书也不由得叹这天意弄人。 景宸昭虽然年幼,但是青漓君临死之前却将朝中大局已经安排妥当,加上有程家和几位老臣的扶持,景宸昭这个新君登基在朝中坐的甚稳。 经历这么多,傅云书早就不是之前那般懵懂无知,程冽前来辞行,傅云书选了个玉雕的小马给景宸昭,当做是景宸昭十岁的生辰礼物,一并与写了一封长长的书信给他。 一面不由得问程冽道:“青漓君,与程瑶真的死了吗?” 虽然对于他们二人来说,生不能同衾、但是死能同穴是最好的结局,但是想到程瑶与青漓君二人之间所历经的坎坷,傅云书心中还是有几分遗憾的,她希望……能有个更圆满的结局。 傅云书问,程冽没有与君泽岚一般回避,而是将东西收起来,笑着说道:“表姐与青漓君的事情,你问下柳神医吧。这是我们程氏与萧公子做的交易,就算是我,也不能轻易透露。” 萧阙……从别人的口中听到这个名字,恍若隔世…… 第397章 亲自取药 第397章 亲自取药 程冽与傅云书辞行,而程知俞与君泽岚之间自然另有交易在谈。 东陆的局势即将改写,就算离国不打算在这一场动乱之中分一杯羹,但是却也要保证不会受动乱的波及,至于程知俞与君泽岚之间究竟达成了什么样的协议,谁也不得而知。 而程冽在军营外看见他们二人的时候,见两个人脸上的表情均十分轻松,想来所谈判到最后的结果不错。不过程冽的目光却没有落在程知俞的身上,而是看着君泽岚。 君泽岚与程冽打交道最久,比起程知俞,程冽是最为难对付的,他见程冽这般看自己,便知没什么好事,开口说道:“我想起军营中有些事情没有处理完,我先离开,你们聊着。” “君公子……”程冽目光淡淡的扫过了君泽岚身上,叫做了想要溜走的君泽岚,见君泽岚一脸防备的模样,程冽知道他是对于之前她算计他的事情依旧心有余悸,不由得笑了笑说道:“君公子放心,我想找君公子了解一些私事,不是找君公子麻烦的。” 却见方才还一脸轻松的程知俞的眉头不由得皱了皱,虽然君泽岚之前与程冽私奔之事不过是假,但是始终是程知俞心中的一颗刺,当然这种不舒服是针对于君泽岚而言的。 被程知俞不善的目光盯着君泽岚只有连连苦笑的份,不由得对程冽说道:“程姑娘有什么事情尽快问便是,在下定知无不言。” 程冽收敛了脸上的笑意,脸色肃然的问道:“云书怎么会跟萧阙闹翻回到洛原,是不是你在其中做了什么手脚?” 之前在乐都的时候就见识过君泽岚算计人心的本事,利用傅云书对于萧阙的情谊让傅云书乖乖的落入陷阱中。当时因为程知俞,程冽也是做了不少助纣为虐的事情,虽然傅云书不计较将她当做姐妹来看,她心中却是过意不去。 之前因为傅云书初到洛原,种种事情忙的脱不开身程冽没有机会问傅云书与萧阙之间发生了什么事情,后面问过几次都被傅云书支支吾吾的混过去了。 程冽见傅云书这把,以为傅云书对于萧阙已经死心,可是今日她不过是提到了萧阙的名字而已,傅云书却又为之走神。原来,不是忘记了而是藏的太深。 程冽不知道他们之间究竟经历了什么恩怨,但是见傅云书这般,只当是君泽岚从中作祟,问起君泽岚的时候语气未免带着几分质问之意,有些不善。 没想到程冽居然会问这个,君泽岚无辜的摸了摸鼻子说道:“程姑娘冤枉在下了,云书与萧阙之间恩怨岂非三言两语能说的清的……” 程冽冷哼一声打断了君泽岚敷衍的话,说道:“之前云书为了萧阙答应你那鬼条件,如今她人回到了洛原怎么又会和萧阙断了联系?你若是不解释清楚,我不介意回乐都前绕道去一趟京城找萧阙问个清楚……” 就知道程冽并非是那种轻易能被唬住的人,君泽岚苦笑一声,看着遥远的方向叹一口气,声音有几分低沉说道:“每个人在每个时期都有着不同的重要东西,当初所做了什么样的选择、可能之后会做出与最初选择相背弃的决定,并非是最开始做出的选择是错误的、最终做的选择是对的,而是因为所看重的东西不同……” 君泽岚说的云里雾里的,可是却没有绕晕程冽,程冽冷静的问道:“你是说,当日云书为了萧阙可以做出背弃天下人之事,如今她选择回洛原放弃了萧阙,是因为有比萧阙更重要的东西值得她这般去做……” 君泽岚微微的笑了笑,说道:“有可能,是萧阙没有最初那么重要了呢……” 程冽疑惑着君泽岚的笑容是什么意思,皱眉思索呢,眼角的余光却看向了石阶边上的树林中呵斥道:“谁在那里?” 片刻之后,从树林中走出了一个灰色人影,一路分花拂柳,脸色肃然,端是道骨仙风,见了三人微微拱手说道:“原来是元帅,贫道在这里采纳天地灵气,不想遇见了三位,果然是缘分啊……” 将胡话能够说的这般一本正经的,也算是他的本事了。可是君泽岚与程知俞却紧绷着下颚,脸色不善的看着眼前一副江湖骗子模样的凌虚子,依照他们二人的武功,根本就没有听出来小树林中藏着一个人。换句话来说,若非是程冽不经意的抬头看见了跟的太紧的他,他们也不知凌虚子什么时候来的,将他们的对话又听去了多少。 看着笑得一脸老实,分外诚恳的凌虚子,君泽岚心中冷笑,原本以为是个江湖骗子,没想到竟然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 行宫中,侍卫通传君泽岚来了的时候,傅云书与裴默正在布置商议着什么东西,脸色有些凝重。君泽岚将今日在树林中偶遇凌虚子的事情跟傅云书说了一遍,紧接着说道:“就连我与程知俞二人都没有发现他在偷听,可见此人功夫之高。” 裴默也在行宫中,听了君泽岚的话脸上闪过额一丝愕然,程知俞与君泽岚是何等的高手,两个人在一起竟然都没有发现有人偷听,完全可见他的武功在他们二人之上——北戎有这样的高手吗? “难怪了,如此高手,就算是有那么侍卫监视,只要他想探查什么、或者与军营中的什么人联络,侍卫们发觉不出什么。”裴默了然的说道,紧接着他的声音沉了下去说道:“这般高手留在军营中始终是隐患,还需早些处置才是。” 君泽岚也有些头疼的说道:“可是他行事滴水不漏,我们一不知道他到军营中的目的如何,二丝毫没有查出潜藏在军营中的奸细线索,如今动手捉拿他,会不会打草惊蛇。而且,如今军营中将士们所中的毒药都没办法解,一两日或许能够稳住军心,但是再拖下去不仅仅是军心浮动,就连洛原城中的民心也……” 知道君泽岚的担忧,傅云书淡淡说道:“将士们所中奇毒的解药我已经研究出来了,所需要的药材我已经从周边各地陆陆续续都购买全了,只等着药材到齐便可以研制出解药了。” 傅云书的一席话,让君泽岚提着的心放下了一点,君泽岚丝毫不怀疑傅云书的医术,“不过……”傅云书话锋一转,君泽岚看着傅云书,却见傅云书说道:“所有药材中,唯独少了一味最重要、不能替代的药材,我让人找遍了周边几个城镇的药铺,甚至动用了药王谷的力量都没有买到,说是在十日前被人花高价买走了,就连药王谷,若是想要这种药材也需要等到十五日才能从别处将药材调货回来。” 洛原的局势已经刻不容缓,半个月的时间拖得太长了…… 君泽岚的眉头皱了起来的同时,傅云书下一句话让君泽岚沉到谷底的心重新的提了上来,却见傅云书说道:“巧合的是少了的那一味药材——火参在凌虚子所给的药方上也有。” 傅云书刻意的将朱砂笔标明了药方上火参两个字,傅云书说是巧合,但是究竟是巧合还是有意而为之,估计就只有那位凌虚子自己知道了。这些天凌虚子没有露任何的破绽出来,但是或许他们顺着这个线索查下去,或许可以查出什么出来。 君泽岚的眼神闪过了一丝精光。 在傍晚的时候,君泽岚还没有去找凌虚子问话,他自己主动的前来,一到此处之后,便就开门见山的说明了来意:“贫道听闻附近城中火参皆被卖完,公主与元帅正为此犯愁呢。” 傅云书故作苦恼的说道:“正是如此,药方中少了一味药材都不成,军中将士们瘟疫也不能继续拖下去,不知道长可有良策。” 凌虚子笑了笑,谦虚的说道:“良策不敢有,只是贫道这些年四处游历,也有相交的好友是买药的,贫道写信问过,他前些时日恰号新进了一批火参,还未出售出去,若是公主需要,可前去他那里购买。” 若是之前凌虚子是三分可疑,如今是坐实了十分可疑了,不过心中的想法并没有流露在表面上,傅云书立即面带惊喜的说道:“若是能够买到火参自然是好事,只是不知道长那位好友是药铺是在哪里,我们愿意出双倍的加强收购他手中全部的火参。” 傅云书的话一说出来,凌虚子倒是面带迟疑了说道:“我那位好友的药铺是在距离百里之外的宁阳郡中……” 从这里到百里之外的宁阳郡,快马加鞭至少要一日的路程,不算太远,足够比等上药王谷等半个月要好的多。 傅云书连忙说道:“道长是否能够引荐,我派手下去取药材。” 凌虚子见傅云书这般一说,脸上又略带迟疑说道:“并非是贫道不肯尽心,而是我这位好友性格古怪,在知道我已投奔凰国义军之后,说是若要购买他手中的药材,需公主亲自去取……” 一句话,半吐半露,配上那一张道骨仙风的脸要多诚恳便就有多诚恳,傅云书心中冷笑…… 第398章 陷阱埋伏 第398章 陷阱埋伏 凌虚子的话一说完,傅云书便知道他究竟打的是什么主意了。 莫不是想以火参为诱饵,引她上钩,看着凌虚子诚恳的笑容带着另一种笃定的意味,傅云书也很快的明白了过来,火参之事,必定是凌虚子、或者是说凌虚子幕后的指使人动的手脚。 无论是军中的士兵们是中毒也好、还是瘟疫也罢,火参是必须要的药材,所以他们提前将所有的火参都购买完,逼迫的他们不得不求助他们。凌虚子到军营中,并非是与军营中的内应联系,而是以火参之事威胁傅云书。 若是傅云书答应前去宁阳郡,那么对方又会设下什么陷阱在宁阳郡中等着傅云书,傅云书若是有什么闪失,凰国岂不是不战而败;可是傅云书不答应前去宁阳郡,那数万义军、军中一千多将士的性命又该如何?葛生下午回报,说颍州而来的义军病情加重,洛原的士兵情况更是不妙,根本就不能拖到半个月后。 左右为难,凌虚子却是面带笑容的看着傅云书,道骨仙风的面容下,眼中却藏着锐利的光芒。 傅云书犹疑不定,倒时君泽岚直接呵斥道:“荒唐!公主千金之躯,怎么可能为了区区药材以身犯险,道长若是无意相助便就算了。” 凌虚子没有被君泽岚冷着的脸而吓着,脸上依旧带着浅浅的笑意,说道:“这区区药材关系到的可是数万将士的性命,公主做何决定可是要慎重啊……” 其中威胁之意,不言而喻。 君泽岚冷笑一声,之前他早就看凌虚子故弄玄虚不顺眼,如今见凌虚子将话都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早就撕破脸,也不顾什么了,直接命侍卫前来拿人:“既然那人是道长好友,就算是性格古怪应该不会置道长安危不顾吧,若是我让人带着道长前去宁阳拿药,道长您说他可还会坚持让公主亲自前去。” 一面暗中防备,知道凌虚子的武功深不可测,怕动起手来手下是为不是他的对手。 可是出乎君泽岚的意料,凌虚子一点反抗的意思都没有,直接由着那些侍卫将他扣押起来,浅淡的看了君泽岚一眼说道:“想不到堂堂的大帅,竟然恩将仇报用这般伎俩对付我一个方外人。” 君泽岚险些被凌虚子气笑,说道:“在下是领兵之人,并非是君子正所谓兵不厌诈么。”紧接着目光落在凌虚子的身上淡淡的笑了笑,低声说道:“若是道长真的是方外人的话,又如何会卷入这一场纷争中呢。” 凌虚子自己被扣押,营帐中的侍卫都面色不善,他脸上却一点惊慌都没有,似乎早就预料到自己的处境,冷笑一声说道:“那就看看,元帅能够亲自将贫道押解到宁阳郡吗……贫道好意提醒元帅一句,若是两日之后我不能与公主二人平安到宁阳郡,我那位好友可会将所有的火参都毁了。” 慢条斯理的声音,听起来十分欠揍,紧接着他似乎想到了什么一般,说道:“忘了告诉公主,我那位好友姓方……” 话说完,所有的人心中一紧,经过暗卫们这些时日的打探,查到购买走了所有药材的那位富商,便是姓方。 傅云书笑了笑,垂眸谁也看不清楚她眼底的神色如何:“既然道长都这般说了,那么明日,我便就与道长一起前往宁阳郡,取药……” “云书……” “公主……” 裴默与君泽岚担忧的声音同时响起,傅云书却是一脸主意已定的模样,而傅云书的选择是在凌虚子的意料之中——无论前去宁阳郡是如何的危险,傅云书绝对不会眼睁睁的看着数万的将士送命的。 傅云书深深的看了一眼神色平静的凌虚子,神色不明。 对方会在宁阳郡设下什么样的陷阱,离开了最为安全的洛原之后,一路上有武功深不可测的凌虚子跟在身边,傅云书的安危谁也没办法保障。 在劝阻不了傅云书之后,最终君泽岚做出决定,与裴默一起前往洛原去,再带上武功高强的暗卫,不管怎么样最基本要保证傅云书的安危。 比起众人的紧张,傅云书却是一脸淡然的模样,淡淡说道:“何必这般麻烦,北戎来犯,兵临城下,军中不可无主帅,你留在城中主持好大小事宜,表哥与暗卫前去便可。” 傅云书说的轻松,君泽岚想也不想的直接拒绝说道:“不可,那凌虚子武功高强你若是出了什么差池……” 傅云书打断了君泽岚的话,说道:“若是他真的心存不利,带再多的人也无用……” 神色清冷,说完直接离开,似乎在笃定——此行不会有任何危险一般。 君泽岚看着不远处悠闲的站在一棵凤凰花树下看着风景的凌虚子,他之前一直笃定着凌虚子是北戎派来的人,可是若凌虚子不是北戎那边的话……心中闪过了一个一念头,一闪而逝随即想否定,如果真的是他的话怎么会以这样的方式出现…… 次日,是傅云书的生辰。 一大早,裴默亲自在厨房下了面条端给了傅云书,热气腾腾的面条上洒着绿色的葱花,看似简单,却是亲人的一番心意,傅云书从昨日便就阴沉着的脸色难得的带上了几分笑意,看着裴默说道:“多谢表哥……” 依照裴默的性格,傅云书真的想象不出来他下厨房会是什么样…… 见傅云书这般说,裴默笑了笑说道:“又说傻话了,我是你表哥为你做这些是应当的,今日你生辰我也没想好送你什么,原本想带你去洛原城中看看你想要什么就给你买,没想到今日却要去宁阳郡,只能起早给你下碗面条了……” 傅云书挑了几口面,说道:“如今军中境况这般,我哪里有什么心思过生辰……” 见裴默的眉头皱了皱,傅云书连忙改口说道:“不过面条归面条,表哥送我的生辰礼物我可还记得呢,等事情结束之后我可是要挑选我自己喜欢的东西,表哥不能赖账……” 这些时日看见的多是傅云书冷静沉着的模样,难得的见她流露出之前的小女儿姿态,恢复原本在宁州时期的模样,裴默微不可觉的松了口气,点了点傅云书的鼻子亲昵的说道:“数你最精明,难怪裴原总说让你跟着二叔学做生意呢。” 因为裴默的到来,倒是让傅云书心中几分沉重之感缓解了些,气氛正轻松,听到侍卫在外面说道:“公主,时辰不早,我们该启程了。” 裴默戴上面具,随傅云书一起出门,却见凌虚子早早就在外面等着,灰色的道袍在晨曦的阳光下渡上了一层浅浅的光辉,见着他们二人并肩出来,只是淡淡的抬头看了他们一眼,随即移开…… 临行的时候,君泽岚拦住了凌虚子,目光看了眼坐在马车中的傅云书和骑在马上挺直着脊背的裴默,冷冷问凌虚子道:“你究竟是谁?” 想从此人身上找出那位京城贵公子的气质出来,只是眼前的人虽然穿着道骨仙风,但是气质——猥琐,真的没找出萧阙的影子,虽然易容能够改变一个人的容貌,但是改变一个人气质太难,尤其是那样一个高傲的一个人。是以,君泽岚心中疑惑极了,便就拦住了凌虚子。 “元帅可是说笑了,贫道玉清观凌虚子,乃是游方道士……” 君泽岚冷哼一声,顺着他的话说道:“若是道长是方外之人,为何要求功名?又为何来到凰国义军中?要知道,我们如今不过是叛军,未曾拿下凤城,随时可能会被朝廷的军队围剿,道长来此究竟为何?” 凌虚子看了君泽岚一眼,嘴角勾起了一抹莫名的笑容说道:“因为贫道夜观天象,天下将要易主。而公主命格,贵不可言,乃是帝王之相,至于元帅……” 他在君泽岚的耳边低语一句,饶是君泽岚也不由得愣在那里,只等马车走远……他才堪堪回神。 “元帅乃是白泽转世,辅佐明君……” 君泽岚看着远处的马车,心中不禁疑惑——他究竟想要做什么。 一路上,裴默与暗卫寸步不离的守在傅云书的马车边上,他只当凌虚子是北戎的人马将对傅云书不利,所以暗中戒备,并没有多怀疑什么。与裴默的如临大敌相比,傅云书端坐在马车上,神情清冷,不知在想些什么。 而凌虚子一人,在马上把玩着手中的拂尘,一脸轻松——似乎就他一个人紧张过度了。 从洛原到宁阳郡,快马加鞭,在黄昏时分就可以赶到,一路上众人都没有说话,午膳都是带着干粮在马车上解决的,等到日暮的时候,终于到了百里之外的宁阳郡。 到了地方,裴默更是让人戒备,谁也不知道看似安宁的城中会有什么陷阱…… 郊外,眼看着宁阳郡便就在不远处的时候,凌虚子蓦然勒停住了马车,笑着对裴默说道:“裴将军一路辛苦,将公主送到此处即可……” 就在裴默还未惊讶于他的身份极其隐秘,军营中不过是君泽岚与傅云书二人知道他们身份的时候,却见周围凭空出现了一群黑衣人,手拿利器面色不善的盯着他们…… 第399章 两不相欠 第399章 两不相欠 任凭裴默也没想到,他们从出发开始,就被人算计了。 就在裴默提剑想要应对这突生的变故的时候,却见周边的暗卫身形不稳,有的直接从马上栽了下来,而他提剑,惊讶的发现自己的内力竟然全无。 看着笑容自得的凌虚子,裴默心中大骇,这是一开始人家都算计好的…… “你……”裴默指着凌虚子道,眼神凌厉,四肢却一点力气都使不上来,他作战这么些年,何曾被人算计过丝毫不知,凌虚子……究竟是何时下毒的。 因为担忧傅云书的安危,裴默强行催动内力不让自己也如同那些暗卫一般晕过去,可是却力不从心。 马上的凌虚子淡淡的看着他,说道:“裴将军不要费心了,你们的干粮上我洒了药粉,无色无味你越是催动内力,药效发作的越快……” 他的话音方才落下,却听耳边一阵风声,他用双指夹住了到耳边的剑,轻轻一掌,强行催动内力刺杀他的裴默被扫落在地上吐出了一口鲜血,裴默在昏迷之前,听见凌虚子吩咐那些黑衣人将所有侍卫都绑起来,他自己俯身掀开了放下的车帘。 “不要。”裴默心中呐喊,但是却因为禁不住药效,沉沉的昏睡过去了…… 外面的打斗似乎没有惊动到马车里的傅云书,里面的小姑娘斜靠在马车上,神色恬静,似乎是睡着了一般。 他忍不住放轻柔了动作,弯腰将她抱了出来,外面的侍卫已经被他带来的暗卫都处理了,一个蒙面的黑衣人驾着马车前来,问道:“公子,去哪里?” “凌虚子”淡淡的看了他一眼,说道:“回客栈……” 室内,一灯如豆,傅云书缓缓的睁开了眼,入眼的,是白衣男子挺直的背影,或许听到身后的动静,男子缓缓的转过身来,暖黄色的灯光将他清冷的眉眼带上了几分暖意,分明是简陋的室内,却因为白衣男子的存在,而满室生辉。 他墨色的眸子沉沉看着她,她看不出他眼中氤氲的情绪,熟悉的眉眼,再次相见恍若隔世。 她以为,再次见到他会恨、会怨、会质问,可是再次见到他的时候,却是——心若止水,如此平静。 这种平静是当对于一个人再也没有希望的时候,着便也就没有失望,没有失望也就没有背叛、难过、怨恨,所有的眼泪、所有的期盼就在那个冰冷的水中,那个孩子的离去而葬送。 “左相大人。”沉默的她,终于开口,一开口便就是这般的疏离、清冷的声音,让曾经亲密无间的两个人,生生的划开了两道界限。 因为那漠然清冷的声音,让欲靠近的萧阙生生的停顿在了那里,二人明明不过咫尺之隔,却恍若天涯…… 萧阙的眼底情绪翻涌,怔了怔,无声的叹息,说道:“见到我,你并不意外。” 依旧清冷的声音,听不出任何的情绪,也听不出任何的愧疚之意。这样的他,反而激起了傅云书心中的一丝怨恨。他的心究竟是用什么做的,口口声声的说着喜欢,却在她离去之后淡漠如斯。 傅云书靠在床榻上,仰头看着他,淡淡的说道:“从到宁阳郡之前,我便知道是你。” 他冷,她可以更冷。 “从一开始你到军营中,一眼便认出了我,我便知道你并非是北戎的奸细,而是认识我的人。”当时军营中,有她和程冽,一般人会犹疑究竟谁是凰涅,可是他毫不犹豫的向她行礼,她便已经起疑。 “紧接着,药王谷的火参都被收购完。药王谷做生意这么些年,能够四平八稳自然不是只看重利益。就算是有人出高价收购火参,他们不可能什么都不留就将全部的火参都售出,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收购火参的人是他们熟悉、并且能够命令他们的人。” “最后,是君泽岚说你功夫之高,在他与程知俞之上。若是在之前我还有些犹疑的话,那么在那时候我便就可以肯定,能够符合那三个条件的人就是你了。” 她的语气平稳,没有一丝争锋相对之意,但是那冷静的剖析清冷的声音如同刀子一般,一刀刀的割在他的心上。 知道是他,却还要随他一起到宁阳郡,是因为笃定他不会伤害他,所以只带了裴默让君泽岚留在了军中。愿意与他同来,是原谅了他想要跟他回京城;还是,想要在二人之间做最终的一个了结…… 看着她清冷、平静的模样,萧阙毫不犹豫的肯定是后者…… 没有哪一刻,让萧阙这般清晰的认识到——他与傅云书,真的再也回不去了。 望着那一双曾经澹然如烟的眸子,如今却不起一丝涟漪,萧阙有一种无可奈何的恐慌,那一种恐慌恍若是四岁那一年,眼睁睁的看着大火吞噬了朝云阁,眼睁睁的看着母亲葬身在那一场大火中,可是却——无能为力。 他知道她怨她,恨她,不愿意见他,所以以这样的方式将她带到自己的身边,只是为了——解释? “不要这样,云书”他叫着她的名字,无声的叹息道,“我知道你愿我,若是一切可以重新开始,那时我定然会选择去救你的。” 许多话,最终只化为了最无力的这一句话。 有时候一步错,便就步步错,他没有解释与临镇风对战之后,他命悬一线,所有人都隐瞒了他她失踪的真相;他没有解释,若是一开始知道她是被人抓走而并非是安全的回到宁州,他必定选择放弃回京城而去救她。 一开始,便就是他选择出的错,前因后果,都由他来承担。 她默默的看着他,在萧阙那一双眼睛中,第一次流露出这种软弱的、无能为力的表情。 而那种表情,却让她心中涌起的一丝怨恨、冷静了下来。 “萧阙,你以为我们到如今这个地步,仅仅是因为你放弃了我没有及时去救我吗?”她眼神嘲讽的看着他,冷冷的不带一丝情感,昔日的温情成了如今的薄凉,“你到现在还不明白,从一开始,我们之间就错了。” 错在一开始她用情太深,贪恋那一丝温暖。她是如此的深爱着他,将他放在了一切之上,为了他可以做任何事情,但是他呢?将仇恨放在她之上,一次次的隐瞒、一次次的用身不由己来解释他的欺骗,一次两次的相信之后,直到最终心灰意冷…… 那样的眼神,如同利箭,让他的心翻涌出一种尖锐的疼痛……他定定的站在那里,脸上忽然露出了痛苦的表情。他几乎是以一种极其卑微的、恳求的语气说道:“云书,如果一开始是错的,那么之后我将用余生补偿你,跟我一起回京城,一切重新开始好么……” 她从床榻上起身站着,他想要靠近、她一步步后退,看出他眼中的抗拒,他只能停留在那里,她却冷笑了一声,决然的看着他说道:“你以为到了现在,我们还能回的了过去吗?” 灯火下,她站起来,向后退了一步,决然的说道:“我是不会和你回京城的,你一步步的将我推到这个位置,萧阙,你问问自己,想要收手,你能收的了手吗?萧阙,你还不是曦国之主,身世都没有被皇室承认,你甘心吗?” 第一次,他领会到了她另一面的尖锐,如同美丽的花朵,有柔软的一面、也有带刺的一面。 他决绝的话,让萧阙的眼神终于有了变动,半响无语,终于开口道:“你都知道了?” 许久之后,他低声的问道。 “是的,聂王之子,杀父之仇、弑母之恨,却注定汲汲无名为仇人效命,高傲的你怎么会甘心呢。”她的眼中是悲凉的笑容,“我的作用不过如此,就是你复仇路上的一颗棋子而已。萧阙,我不怕被当做棋子,可是我最恨的是欺骗,为什么你从来都不相信我从不告诉我任何事情的真相,非要等到无可挽回之后——我自己发现呢。” 他的脸色苍白的厉害,看着灯火映在她如玉一般的容颜上,有一张凛冽的美丽,恍若是雪禅出鞘时的那一种锋芒。 她最为柔软的一面已经被坚硬的刺包裹住,披上了坚硬的盔甲,关闭了她的内心,他再也没有靠近的机会。 这样的结果,不是在预料之中吗? “所以萧阙,回到洛原欠你的我已经还清,从此之后,你我之间两不相欠,也再无相聚……” “两不相欠,也再无相聚。” 千里奔波,费尽周折,只是为的,这短暂的相聚之后的诀别么…… 他努力的收敛自己心神,扶住身侧的窗台,窗外一轮新月挂在云间,依稀记得,是何时,那一双澹然生烟的眼看着他,软软说道:“只要公子不再那么寂寞,我愿意永远陪在公子身边。” 算计人心,难算天意,他的目光落在窗外,傅云书看不清楚他的表情,只看得见、他扶着窗台的手,微微在颤抖,似乎在与内心深处做着什么挣扎。 傅云书看不见他的神情,若是能看得见,必定发现那坚毅的眼神、有什么在这一刻被击碎,冰冷如灰…… 第400章 盛世烟火 第400章 盛世烟火 沉默在两个人中间蔓延,许久之后,傅云书蓦然抬头看他,声音清冷却又决然,带着一种透骨的凉意说道:“萧阙,送我回洛原吧!” 她抬头看着倚靠在窗台上的人,就算是背影,也那么的哀伤与孤寂。只是,想到沧海,想到那个未出世的孩子,心中最后一抹不忍终究是殆尽——傅云书,还有什么可值得留恋的呢。 他终于转身,眼中是浓的化不开的哀伤,但是嘴角带着浅浅的温润的笑容,那样如沐春风的笑容,却让人觉得无尽悲凉…… “我明白了,云书……”他幽幽一叹,靠近了她的身边,含笑的看着她,眼中的温柔,让她想起往昔二人相处的点点滴滴,却让她更加心如磐石。昔日萧阙对她越好,如今却让她觉得越痛苦,想到那些回忆却如同刀子一般一刀刀的割在她的心上——若是萧阙从未喜欢过她,或是喜欢她浅一点她或许不会这般难受,那个人,明明是那般的喜欢她,可是又那样轻易的舍弃了她,让她如何不怨、如何不恨!眼中的冰冷,更加决绝! 萧阙尝试着上前,将手放在她的长发上,动作轻柔,将她拥入怀中,那一刻傅云书没有拒绝——她清楚的明白,很有可能这是二人之间最后一个拥抱了。 他的声音第一次是那般的轻柔与无奈,说道:“今天,是你十六岁的生辰,诀别的话,明日再说好么,就让我陪着你过完最后一个生辰……” 曾经她要仰视遥望的一个人,如今用这般卑微的语气跟她说话,心中的触动不言而喻。那一刻傅云书的心中生起了一个荒唐的念头,他从千里之外的京城到遥远的洛原,只是为了陪她过一个生辰。 他忽然揽住了她的腰,鼻尖萦绕着的是熟悉清冷的杜若蘅芜的味道,不等傅云书反应过来在他怀中,只听得耳畔边风声阵阵,等到落稳的时候她已经站在了一处高楼屋檐上。 此处高阁是宁阳郡最高的一处高楼,从高阁上向下俯瞰,可见整个宁阳郡尽收眼底,万家灯火,静谧安宁。 这……不是重点。傅云书有些恐高,等落稳之后只觉得一片眩晕,不由得抓紧了萧阙的衣襟,不管之前二人之间有何芥蒂,这是傅云书唯一能寻找到的安全感,不由得低声道:“萧阙,你……想做什么。” 身后的暖源是唯一的依靠,身后是萧阙醇厚的声音,说道:“放心,有我在……” 短短五个字,却让人无比心安,低声浅浅呢喃,恍若是曾经二人耳鬓厮磨之间的甜言蜜语,傅云书脸色微微发白,不知是气的还是吓到的,明显萧阙如今这个样子与之前相比十分的不对劲,只能冷着脸说道:“萧阙你个疯子,带我下去……” 风吹过,拂动衣襟,她站在那里如同风中浮萍,摇摇欲坠,她抓紧了萧阙的衣襟同时,冷冷的说道。萧阙的脸上依旧带着浅浅的笑意,将手抵在了下唇,示意她安静,目光却看向了某一处,傅云书的目光也不由得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便在这一刻,墨色的天空中,有烟火在天空的某一点散开,恍若是流星飞雨纷纷坠落。在那样黑暗的夜中,漫天绚烂的烟花,又似乎是一夜春风吹落梨花,花雨纷纷,将二人笼罩在光芒中,美丽的不可用言语表达。 那些烟火,在二人的身畔散开,恍若是触手可得,风吹过,傅云书忘记了站在高处的恐惧,与他并肩站在一起,不由得伸出手接住那纷纷坠落的“花瓣”,在空中做尽了妍态浮光的烟火,落在手心中,不过是一片灰烬…… 又一朵烟火在空中绽放,缤纷的光与影中,傅云书看见烟火映出他眼底的温柔,心中却那么的冷,迟来的温柔非但没有感动,反而是将心中的痛楚加倍,为何一切都来的这么迟,在心如磐石做出决定无可更改的时候,那样的温柔非但不会改变已经所做的决定,而是加深离别时的痛楚…… “萧阙,你到底要我怎么样……”那平静清冷的眼神终于有了动容,在萧阙之前的痛楚没有让她的心动摇片刻,反而是此时眼底深处的温柔,让她坚硬的心终于有了一丝裂缝。 风吹动了他墨色的长发,在手背上,微凉,他们彼此身上都沾染了烟火的灰烬,萧阙伸手拂去她衣上,发间的灰烬,只是触碰上那些灰烬便就化成了碎屑从他的指尖簌簌而落。 最后一束烟花在空中绽放,将黑暗的天空映的明亮,一朵朵彩色的烟花在黑夜中绽放,被这美丽的烟火吸引,许多人从家中开了窗户抬头看着天空,孩子欢笑的声音传出很远很远。 “云书,十六岁生辰快乐,一世长安……”他清冷的声音在耳畔响起,让她恍惚间想起那一年在楚江,她所写下的心愿——一世长安…… 宁阳郡在这烟火之下,勾勒出全部的面貌,这一场盛世烟火惊艳了浮生,纵然在很久很久以后,傅云书努力的想将这一刻遗忘,可是却依旧无比清晰的印刻在脑海中。有的人就如同这烟火一样,以一种绚烂的姿态出现在你的生命中,纵然最终化为灰烬,可是那一刻的美好纵然经历许多事情、经历过很多的不美好的回忆,却还是难以忘记他曾经如何的惊艳了你的生命。 有那么一刻,看着烟火过后他孤寂的眼神,她有一点点的动摇,也就只有那么一点点而已…… 天明时分,露水在青石板上犹自未干,寂静的小巷子中响起了马蹄声,两辆不起眼的马车一同出了小巷子,上了官道。 上了官道之后,谁也没有片刻的停留,一个向着北方——京城的方向行驶,一个向着南方——洛原的方向行驶。短暂的交集之后,两辆马车背道而驰…… 马车匆匆的向着洛原的方向行驶,裴默看着马车里比之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沉默的傅云书,和凭空出现、又莫名消失的凌虚子,还有马车后面的三箱药材,似乎明了了什么…… 裴默的嘴角勾起了一抹苦笑,没想到凌虚子竟然是那个人,难怪他与所有的暗卫没有任何还手之力就被人算计倒了。千里迢迢的从京城到洛原,就连裴默都没有想到他竟然那般轻易的让云书回来了……最终到底还是放弃了么…… 马车在沉默中快速的到了洛原城外秘密进城,外面——三十万北戎军队已经退开,裴默心中愕然,抓住了一个匆匆而走的小卒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此时城中一片欢呼,小卒脸上洋溢着笑容说道:“昨日晚间外面有援军突袭了北戎的军队,与我们里应外合,北戎军队被我们击散,今天早晨匆匆撤兵……” 所谓援军,莫非又是那个人的手笔——裴默眼中有愕然,傅云书神色淡淡,俨然已经知道了怎么一回事,对裴默说道:“回去找君泽岚再说……” 手,触摸到怀中的某一物,心中却是百般滋味,有些木然…… 昨日晚间有奇兵忽然突袭了北戎的军队,与城内守军里应外合让北戎军队损失惨重,而北戎之所以匆匆撤军,是因为北戎大汗忽然病重,几个王子争夺汗位,身为元帅的拓跋牧撤军回北戎主持大局去。 这是在君泽岚口中得到北戎贸然撤军的理由,众人听了之后,远远是惊大于喜。原本该是洛原心腹大患的北戎,就这般轻而易举的撤军,这样一来,北戎在两次战役中没有得到便宜损失惨重,再加上北戎内患,根本无力涉及挥兵南下之事。 而从宁阳郡带回的药材,傅云书将药方和用法都交给了军医,北戎下的毒便就可得到解药,关于军中瘟疫的流言不攻而破。 接连两场战役,洛原军队几乎是在没有太多损失的情况下而胜利,军心大震,所有人都说是天佑凰涅。但是傅云书心中却无比的清楚,之所以这般的容易,是谁在后面施以援手的。 萧阙帮忙,究竟是为了她还是为了他自己,谁也不得而知,只是傅云书清楚的知道,那一场盛世烟火之后,二人走向了属于自己的命运轨迹。 “若有再次相逢,或许是生死相对。” 这是最终,他将那个东西交到她手中的时候亲口说的话。那一刻,曾经浮起涟漪的心,终于平静到不会再生任何动摇。 昨日晚上的温柔不过是挽留她的一种手段而已,在她没有动摇依旧选择了那一条与他背道而驰的路的时候,他便说出了那样决绝的话。权衡利弊,冷静到令人发指。 这就是她爱上的人,他是爱她,但是有些东西却比她更重要,远远凌驾于她之上。 在楚江在复仇与她之间她选择了复仇;如今,他所渴望的权势与她之间,他选择了权势。当她与他的执念所求的东西有冲突的时候,毫无疑问,她是被舍弃的一个…… 她十六岁的生辰,收到的最好的一份礼物,是他给的,教会她不再会感情用事…… 傅云书看着手中的名单,坚硬的心中那一丝丝裂缝,最终一点点的合上…… 所有一切过往,将如同那一场盛世烟火一般,逝去无痕…… 第401章 叛徒名单 第401章 叛徒名单 “公……公子,人呢?”留在驿站接应的留痕见萧阙下了马车,却见除了萧阙之外身后没有其他人下来,往马车里看了好几眼确定再无人下来,留痕不由得问道。 此次离开京城,萧阙带的暗卫只有留痕与无痕两个人,无痕沉默寡言,脸上看不出任何的情绪,但是留痕素来是话最多的一个,无痕好奇但不会开口问的留痕可不会保持沉默。 萧阙淡淡的看了留痕一眼,神色中看不出息怒,问道:“什么人?” “傅姑娘呀。”留痕摸着头,讶然的说道,此次公子放下京城中的事宜来到洛原不就是为了接傅姑娘回去么。还难得开窍的让他们早在一个月前就去江南李氏订做了特制的烟花为傅姑娘过生辰,他们以为傅姑娘肯定会跟公子回来的,可是没想到公子居然是一个人回来了。 “她回洛原了。”萧阙声音浅淡,听不出任何的悲喜。 幽深的目光看向了遥远的方向——那是洛原的方向,就算是他也不能算尽天意,原本以为什么都掌握在自己手中,可是最终二人还是走向了背道而驰的两个方向。 留痕心中诧异,公子亲自出马都没有能挽回傅姑娘的心,留痕心中看着不辨神色的公子,难道——公子便打算这样就算了。 萧阙的目光从遥远的时光收回,看着留痕问道:“江南那边如何……” 知道公子问的是江南水灾的事情,便说道:“傅永信已经前去江南救灾,开仓赈灾、广设粥棚、修建堤坝,人心所望。” 末了,接着又加上一句:“这是在给京城的奏折中写道。” 最后一句,意味深长。 说上正事的时候,留痕说话十分简单,萧阙的嘴角勾起了一抹笑意,问道:“实际呢?” “实际江南受灾之广、灾民之多,朝廷赈灾的银两根本不够,也远远超乎傅永信的预料之外,他与江南官员勾结,结党营私将江南灾情减轻上报,那些受灾百姓傅永信派兵镇压,几十万灾民是敢怒不敢言……” 留痕说着,见萧阙的脸色变了便立即的补上说道:“在探查到傅永信的所作所为之后,阁中已经派了银两与人手去赈灾,也将那些未曾与傅永信勾结的官员暗中保护起来,那些官员已经联名将傅永信所作所为准备告到京城皇上面前,我们会派人手一路保护那些官员……” 萧阙吩咐道:“傅永信在江南激起民怨之事,闹的越大越好,要天下皆知!” 到时候民怨沸腾,就算是昭帝,也保不了傅永信。 “是!”留痕应声说道。 上马车之前,萧阙最后一眼看了洛原的方向,眼中有许多的留痕看不懂的东西,彼时留痕不明白,为什么公子明明舍不得傅姑娘,为什么不将傅姑娘留下来、就这样轻易的离开。 直到很久很久以后,留痕方才明白,天意弄人,就算是如公子这样的人,对于很多的事情也无能无力。 在北戎退兵、洛原瘟疫得以解决之后,洛原一切百废待兴,接纳义军,洛原起义一呼百应,原本附属曦国的七个州郡义军百姓都纷纷起义,十六年的时间虽然太久,但是很多的东西不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磨灭,凰国的子民,宁愿背负遗民的身份也不愿意归顺曦国,这一刻终于等到了他们的新生。 从宁阳郡回来之后的第二日,傅云书将自己关在房间内闭门不见客,就连寒山先生每日例行的授课也告假。 从晨曦到黄昏,那紧闭的朱红色的宫门未曾打开过,裴默守在门外,寒山先生亲自过来看的时候被君泽岚劝回去了,君泽岚看着紧闭的大门无声的叹了口气。 前往宁阳郡的一天一夜谁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在北戎退兵的时候君泽岚的担忧远远大过于欢喜,他害怕萧阙之所以会出手相助,是想还公子陵的恩情,带走傅云书。 而纵然当时傅云书选择没有跟顾叡回京城而是选择回洛原,那时心如磐石,但是萧阙亲自从京城到洛原找她,她的心还能如同之前那般坚定吗?有太多的不确定,是以在等到傅云书回来的时候君泽岚心中松了一口气,最终她还是选择了洛原…… 但是,那是曾经她那样喜欢过的一个人,纵然是想要遗忘却也不能那样轻易割舍。 傅云书将自己关在房间里,整整一天的时间,宣纸上铁画银钩的自字迹,一笔一划是那般的熟悉入骨,上面写着一个个名字——那是朝廷、北戎、南狄等三方潜藏在洛原义军中内奸的姓名,那也是萧阙离开之前,给她的最大一份礼物。 一场盛世烟火,一个安稳的洛原,这就是她十六岁生辰萧阙送给她的大礼,也是此后二人的两不相欠…… 日暮时分,紧闭的宫门终于缓缓打开,傅云书略显苍白的脸色出现在门后。 “表哥。”傅云书叫道。 当傅云书将名单放在裴默面前的时候,裴默除了有些惊讶之外没有丝毫怀疑名单的真实性,因为他知道这个名单是谁给傅云书的。 裴默看过之后,眼神中闪过了一丝惊讶,就算是他,也从未想到内奸竟然是那个人…… “既然已经拿到了名单,你准备怎么做?”裴默低声问道,紧接着犹豫了片刻,又说道:“若是将名单直接给君泽岚的话,君泽岚不见得会相信的……” 军中的情义,生死与共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若无实质性的证据,将名单直接给君泽岚,那么君泽岚信还好、不信的话…… 傅云书看了名单一眼,说道:“名单上的人属于各方的都有,当年是在洛原战役之前便潜伏在军中,这些年来随着朝代的更迭那一场战役之后或许有的人都已经被遗忘在了军中,未曾做过有损于洛原义军之事的人,便就算了吧。” 裴默知道傅云书的意思,点头说道:“我明白了,那些朝廷与南狄的人先不动他们,但是我会暗中派人盯着他们,但是北戎的奸细……” 傅云书冷冷的说道:“杀无赦!” 这一天和往常的一天都一样,赵力监督完手下的士兵们训练完又和其他的两个兄弟喝了几杯酒,哼中小曲回到了营帐中,刚脱下盔甲外面似乎一阵风吹过了蜡烛,“谁?”常年的军旅生活,让他一下心生警惕,准备拿剑呵斥道。 却见空荡荡的营帐内一个人都没有,定睛一看,却见桌子上放了一个信封,将信封打开一看,只看几个字就让赵力的脸色白了白,不敢耽误,顾不得衣服穿没有穿,直接的跑到了宋一虎的营帐中,宋一虎正在擦刀呢,见赵力风风火火的闯了进来,拿着刀直接的蹦了起来说道:“老赵你大晚上的干嘛?你白天比武输给我不会晚上记恨在心来报复我吧。”宋一虎斜着眼睛看着赵力大声说道。 若是平时赵力还会跟宋一虎贫上几句,但是此时哪里有这个心情,连忙将手中的名单直接递给了宋一虎说道:“宋将军,你快看这个……” 在军营中都是一群粗人,虽然宋一虎是君泽岚手下的副官军阶比其他人都高,但是彼此之间都“老宋、老宋”的称呼的,若是叫宋将军的话——必然是没有什么好事。 宋一虎狐疑的看着脸上焦急不似作假的赵力,勉强的接过了赵力手中的名单,他看的时间比赵力久一点,等看到了一半的时候脸色也变了说道:“这个东西哪里来的……” “这是我回营帐的时候在桌上看见的,一阵风将蜡烛吹过这个名单就出现在了我桌子上。”赵力面带喜色的说道,“他娘的就知道我们公主有神仙在后面帮助,这个叛徒的名单凭空出现在我桌子上人影都没看到肯定是神仙做的,把这个给公主那我们可以将军营中的叛徒给抓出来给那些死去的弟兄们报仇了!” 见赵力这般说,宋一虎高兴后不由得失笑,什么神仙肯定啊,肯定是有高人在背后相助的,高兴的说道:“将军中叛徒给抓出来的话我们可就立了大工了,我现在就去行宫将名单交给公主去……” 说着,见在那里乐不可支的赵力宋一虎不由得揶揄说道:“我说老赵你怎么没将这名单给刘初奇反而给我了,这可是大功一件呢,难道你不怕我捡了这个便宜。” 赵力瞪着宋一虎说道:“你当我老赵是什么人,元帅在军中吩咐过了他不在军营中你最大,汇报东西要按照规矩来,不然要按照军规处置,拿到这个名单之后我都没敢看上几眼就给你送来了,我们一起给公主你还能独占功劳不成……” 赵力为自己的小聪明洋洋得意的说道,由此可见这些时日傅云书在军中召集军规的学习十分有效果…… 见赵力这般说,宋一虎的手提起的手改拍了赵力的肩膀,紧接着揶揄赵力说道:“你大字不识几个看也是白看,不跟你多说了,我换身衣服就同你一起去见公主。” “我说老宋你什么时候跟个娘们似的出门还换衣服。”赵力十分鄙视说道。 宋一虎无奈的说道:“先生说了现在军营中都得按照规矩来,上次我就是穿便装去行宫被先生罚了一回呢……” “哎,老宋,你等等我,我也换身衣服再同你去。”赵力听见“罚”字,身上不由得起了鸡皮疙瘩,连忙说道。 一刻钟之后,宋一虎与赵力二人,同时到行宫求见…… 第402章 捷报频传 第402章 捷报频传 行宫中,傅云书收到“叛徒”的密函之后,静坐在那里半刻钟的时间,沉默的气氛,就算是粗线条的赵力也觉得不对劲。 在赵力有些忍不住这诡异的气氛的时候,傅云书吩咐道:“召集所有将领到行宫,说是有大事相商……” 半个时辰之后,洛原的所有将领都到了行宫的正殿中,一群武人的聚集,让原本宽敞的行宫看起来有些拥挤。 等着人都到齐之后,傅云书方才一直没有太多表情的神色在此时才有点笑意,说道:“方才宋将军与赵将军送来了一封密函……” 所有人都十分疑惑,大晚上的将大家都召集到行宫,此事肯定不简单,相互对视了几眼之后,木心率先的代替众人询问道:“不知是什么密函?” “密函上,是洛原城中所安插的朝廷、北戎、南狄三方人马奸细的人物名单。” 傅云书慢悠悠的一席话,像是一滴水投进了沸油中,一片混乱,傅云书与君泽岚在上面将众人的神色尽收眼底。 木心不由得问道:“老宋,你哪里来的密函?” 不等宋一虎说话,赵力笑嘻嘻的说道:“密函是放在我营帐中,我给老宋的……” 刘初奇眉头皱了起来,冷着脸问道:“你又是哪里来的名单?” “一阵风刮过名单就落在了我营帐中。”说着,他神经粗,丝毫没有感觉到诡异的气氛,还嘿嘿的笑道:“大哥,我就说就连神仙都在帮公主么……” “名单你看过了吗?”朱洪镇拦住了赵力的话头,连忙问道。 别朱洪镇这么一拦,赵力脸上表情有些不高兴的说道:“二哥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我大字不识几个,拿到名单之后我就给了老宋,换身衣服我就跟老宋两个人一起将名单送给公主了……哎,老二,你瞪我干什么……” 此时,傅云书已经将密函给合上,似笑非笑的看了底下的众人,慢悠悠的说出一段话,语出惊人。 “这名单,是我让人放在赵将军的营帐中的。” 一席话,宋一虎的脸色“唰”的白了下来,傅云书笑语盈盈的看着宋一虎笑着说道:“宋将军,没想到聪明反被聪明误,想要掩饰同伙却暴露了自己……” 所有人的目光都随着傅云书的话看向了宋一虎,原本站在那里的宋一虎脸上已经渗出了豆大的汗水,一下就跪了下来,低声说道:“属下不明白公主在说什么……” 傅云书冷哼一声说道:“这一张名单,比起我放在赵力的名单上的名字少了一部分,而赵力回去换衣服半刻钟的时间,足够你换张名单了……” 此时众人都听出来了,放在赵力营帐中的名单并非是什么高人所放,而是傅云书用来试探内奸的。宋一虎是君泽岚的副官,在军中的人员也出奇的好,是以傅云书的一席话说出来,许多人都用一种不敢置信的目光看着宋一虎,实在没想到,北戎的内奸是宋一虎…… 宋一虎此时被昔日的同僚以这种的目光看着,咬紧牙关说道:“公主,这一张名单不只是我一个人碰过,是赵力给我的,公主怎么不怀疑赵力在给我的时候就将名单掉包反而怀疑我……” 听了宋一虎的话,此时赵力知道并非是捡到名单天上掉馅饼,而是个陷阱啊,一下子跪在地上,他语无伦次的为自己辩解道:“公主,这名单我看到之后就给了老宋啊,我不识字又怎么会改名字呢……” 傅云书嗤笑了一声,淡淡说道:“名单放在赵力的营帐之后就有高手在暗中监视赵力的一举一动,在到达你的营帐之前,那名单一直在赵力的手上,没有人碰过!” 宋一虎瘫坐在地上,再次抬头,已经不见了昔日忠厚老实的模样,哑着声音问道:“你们是什么时候开始怀疑我的!” 调换名单,俨然是铁证,再抵赖也抵赖不掉。他自负聪明,可是在看到名单上同伙的名字之后就慌神,慌乱中匆匆做出了掉包这样错误的决定,完全没有想到,这名单完全是傅云书放的一个诱饵,引导他上钩的一个诱饵。 此时不等傅云书回答,君泽岚已经一脚将宋一虎踢倒:“你我同袍数十年,你为什么要叛变!你对的起那些死去的兄弟吗?” 那一脚是夹着内劲的,宋一虎被踢翻在地上,嘴角溢出血丝,他将嘴角的血丝擦干净,灰败的眼神阴冷的看着君泽岚,那是他们从未见过的陌生的宋一虎,说道:“我是北戎人,从未效忠过又何来背叛之说。” 十年前,北戎的一个少年被安插在义军中,那是一支丝毫不起眼的队伍,不过是元帅防备万一之举而已。十年的朝夕相处,看着那一群傻瓜为了自己的信仰而战斗着,机缘巧合之下他与君泽岚并肩作战并且得到了他的信任,在军中的地位也是慢慢的变高,很多时候,就连他都有那么片刻的恍惚——他究竟算是北戎人,还算是凰国人。 后来,直到义军占领了洛原,元帅想要进攻曦国必须以洛原为根据地的时候元帅想到了他,里应外合、毒杀昔日同袍,他的选择不应该有任何的犹豫。 傅云书看了君泽岚一眼,问道:“君元帅,宋一虎是你手下副官,你认为该如何处置?” 她,这是将问题抛给了君泽岚。 却见君泽岚站在那里,又恢复了面无表情:“通敌叛国,杀!出卖兄弟,杀!” 两个杀字,没有任何回旋的余地,静默在蔓延,傅云书示意手下将宋一虎带走,若非是最终那一张名单上宋一虎的举动落实了他的可疑,傅云书在看见名单的时候,心中都忍不住有一丝犹疑惑——在北戎的军队攻陷洛原的时候,是宋一虎率兵死守城池等到援军的,就是这样一个人,会是北戎的奸细吗? 可是,她想到了他们进城时,程冽半是抱怨的一席话:“也幸好你们来的及时,宋一虎那个傻子非要开门迎敌,自己被北戎的人包围了再迟一步知俞就要下去救他们去了……” 是啊,迟一步而已。 若是,那一日宋一虎不顾及命令并非是开城迎敌,而是在双方对战正在胶着的时候开门放敌人进来,与北戎里应外合呢?或许不仅仅是她,君泽岚也想明白了这一点,所以脸色难看的厉害,所以会这把的不留任何情面。 军营中出了这样的大事,所有的将领都沉默不语,傅云书许久之后开口说道:“名单上,是三方安插在洛原城中奸细的名字,北戎的奸细,我定然是要连根拔起的,但是其他两家……” 傅云书顿了顿,开口说道:“我不管你们过去如何,只要你们从此之后效忠于凰国、效忠于我,过往的事情,都算烟消云散,不会计较。那名单除了我之外将不会再有第二个人知道,你们依旧是凰国的兄弟,同生共死,荣辱与共!” 而看了名单始末的宋一虎,依照君泽岚的脾气就算傅云书不处置他,他也饶恕不了他的。 紧接着,傅云书嘴角勾起了一抹冷冷的笑容,说道:“但是我若是发现你们再有背叛,就不要怪我不留情面……” 此举非但除去宋一虎等安插在洛原的北戎奸细,更让其他曾有异心的人对于傅云书更加言听计从。 恩威并施,似乎有的人天生就适合这般的玩弄权势,那一刻,傅云书看着他们恭敬有加的眼神,有些恍然的想着。 凰国的军队自洛原起义,一呼百应,各地的义军纷纷响应,夏末,君泽岚率领已经聚集到洛原的百万大军,一路南下,收复失地,与此同时,越国义军也自居庸关而起义,曦国内忧外患,自顾不暇。 凰国与越国两国捷报频传,在收到凰国与越国揭竿而起的密函之后,昭帝大怒之下病情加重,但是左相右相皆不在朝中,太子依旧在东宫中禁足,朝中无人主持政事,昭帝身体再差也只能撑着精神处理奏折。而在后宫中,皇后被废,位分上独歆羽夫人最为尊贵,纵然她是越女,本该是戴罪之身,可是因为昭帝宠爱、因为是小皇子之母,所以暂由她代理六宫诸事。 是以在昭帝病重的情况下,各地官员根本不敢将那些不好的消息送到京城,大多数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有那么一两封边关告急的奏折,也被歆羽夫人不动声色的抽走了。 而今年对于曦国本是多事之秋,皇室中根本就没有一件喜事可言。江南水灾赈灾之事,到了初秋天凉之时已经渐渐告一段落,在右相回京之前,告病在家一直闭门不出的左相大人终于出现在众人的面前,与左相一齐出现的是由江南县郡十七位官员数十万百姓的万民请愿书,痛诉的是右相傅永信在江南以赈灾为名、与江南官员勾结的所作所为,消息传到京城,举朝皆惊。 早朝上,左相言辞如同出鞘的剑锋利,除去江南水灾之事,痛陈傅永信这些年在朝中所作所为,倒卖官爵、结党营私、与皇后勾结谋害皇嗣等等,人证物证俱在,在百官面前昭帝根本就无法徇私。 看着萧阙咄咄逼人的模样,昭帝瞬间就了然了——从江南水灾之事开始,萧阙已经对傅永信起了杀心,江南水灾只不过是个引子,他是想将事情闹大,大到他根本就无法徇私。 为了平息民怨,为了皇家的颜面,他不得不下旨处置傅永信,只是傅家一倒,朝中还有谁能够牵制的住萧阙? 金銮殿上,昭帝恍惚的看着殿下的青年。相似的眉眼,眉宇之间是刚出鞘的剑一般锋利,他不知怎么的又想到了她,那时他许下的可笑的誓言——你若生的是个男孩,从他一出生我便封他为太子。 不止一次,昭帝在想——若是,你是我的孩子该多好啊……想到此处,眼中的柔软被背叛后的狠戾取而代之。 第403章 初秋夜凉 第403章 初秋夜凉 洛原做为凰国的副都,诸事都是从凰国调遣。行宫已经翻修了一遍,有裴正恺的大力支持,洛原与周边的几个国家通商往来,减轻赋税,成了南部小国的交易中心。 入秋之后,捷报一封封从南边传来,在君泽岚的带领下凰国的义军势如破竹,逼近凤城,夺下凤城是凰国臣民们翘首以盼之事,寒山先生也进言说,若等夺下凤城,公主该称帝了…… 深秋夜凉,月华如水,宫中高大的凤凰木树影被月色拉长,初秋,凤凰花已经谢了,红色的炙艳的花朵落在了地上,铺上厚厚的一层。 据说凤凰花是一种很奇怪的花,它开的时候是一夕之间绽放,而谢的时候也是一夕而谢,不会如同桃李一般慢慢凋谢,让人有怜惜的时间。它这种花,开的决绝,谢的也决绝…… 裴默拿了披风给傅云书披上,说道:“天气冷了,怎么还穿一件单衣出来,小心着凉了……” 对上裴默关心的眼神,傅云书不由得笑了笑说道:“表哥你现在越来越啰嗦了,快比的上芸娘了……” 他素来寡言,见傅云书这般一说不由得有些郝然,见着傅云书含笑的眼神知道是在打趣他呢,不由得失笑说道:“如今芸娘在宁州呢,你若是想她,让二叔派人送她回洛原。” 傅云书想起,芸娘本就是凰国人,洛原对于芸娘而言才是真正的家,如今她回到洛原,召集了那些与芸娘一样因为战乱而失去家国不得不隐姓埋名的凰国遗民,她不想在洛原芸娘跟在她身边为她提心吊胆的,她想要等到回到凤城之后,一切都安顿下来,给芸娘一个真正属于她的国家。 是以,傅云书笑着说道:“芸娘不在我好不容易能够清净几天,你就饶了我吧……” 裴默大约知道傅云书心中所想,不由得叹口气说道:“南狄又有些异动,我明日就要回宁州了,留你一个人在洛原我不放心。” 如同傅云书所预料的一般,月千留并没有死,回到了南狄之后就对楚谦音展开了报复,而楚谦音直接的越过了月千留不知与耶律寒不知达成了什么协议,如今楚谦音成为了耶律寒的谋士,有耶律寒压着,就连月千留在明面上也不敢对楚谦音做什么。 楚谦音身为楚家后人,对于阵法布兵还是有几分才干的,经历一次生死之后他本就阴郁的性格变得更加阴狠,所用的计谋十分毒辣,在几次与宁州的对战中,因为楚谦音的献计裴正轩吃了几次暗亏,还受了轻伤。是以裴默才急着回宁州去。 祸害遗千年,当初放了楚谦音的时候傅云书没想到他竟然能够取得了耶律寒的信任成了裴家的死敌还害得大舅舅受了伤,早知道直接杀了他便就是了。 据说他之所以能够成功的见到耶律寒,是因为向耶律寒的手下心腹大臣献了一名美人,才换来与耶律寒面见的机会。 傅云书莫名的想到了锦奴,那个抱着琵琶的美丽女子,想到了楚江那烟雨楼一笔一划勾勒出她美丽容颜的林雪洛。 当锦奴选择了与楚谦音在一起欺骗了林雪洛的时候,就已经是选择了一条不能回头的路。她舍弃了将她视若珍宝的男子,选择的是一个将她当做是物品交易的野心男人。她大约是心死了吧,据说她被献为了那一名高官成了高官的宠姬,恩宠无限。在塞外的草原中,不知她是否想过了在那千里之外的楚江,曾有一个男子为了她曾舍弃所有…… 见傅云书怔怔出神,裴默以为傅云书难过,脱口而出说道:“等到父亲的伤势好了些,我会立即回洛原的……” 傅云书知道裴默对她的情义,但是平日里裴默性格内敛不轻易会将心中的话说出来,傅云书以为他已经放下了。如今裴默的话让傅云书有些不自在,便说道:“舅舅的伤势要紧,如今洛原局势安稳,又有君泽岚安排的暗卫在暗中保护我,表哥放心吧……” 见着傅云书明显疏离拒绝的态度,裴默明亮的眼神黯淡了几分,抿了抿嘴。静默在二人中间蔓延,在傅云书以为裴默不会再说什么的时候,耳边响起了裴默的声音:“傅永信在江南水灾贪污受贿之事激起民愤,皇上已经命人将傅永信押解回京,傅永信一案,由萧阙主审……” 时隔数月之久,再次听到萧阙这个名字,恍若隔世,甚至没有太听清楚裴默前面说的话。 回到洛原之后,关于萧阙的名字和消息不知是她有意的避开、还是君泽岚与裴默他们知道她不愿意听所以从未在她面前提及,这是这则消息过于重大,一是傅永信毕竟是傅云书名义上的父亲,傅云书在傅家也住了一年之久,此次傅永信获罪傅家也逃脱不了干系,傅云书自然是要知道的;二是随着傅家的倒台,萧阙在京城中的地位再也无可动摇,无内忧必定要解决外患,凰国的军队正在如日中天,会不会有那么一日傅云书将和萧阙之间兵戎相见?所以裴默告诉傅云书这一则消息,是想要提醒傅云书尽早的做好心理准备。 次日,裴默回到宁州,傅云书站在城楼上远送他离开的身影。 从城楼上看过去,洛原一望无际,车队渐渐的消失在了眼前,傅云书站在城楼上怅然的看着,直到马车不见了踪迹,她看着四周的将士恭敬的眼神、陌生的城池,真的,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了。 傅永信被萧阙派去的人押解回京,曾经权倾一时的右相竟然是以这样的方式进京,不少人都唏嘘不已。 天牢中,萧阙奉命连夜审理傅永信,遣退了侍卫之后,只剩下傅永信与萧阙两个人。 看着萧阙清冷的面容,傅永信冷笑说道:“看到我今日的下场,左相应该很得意吧。” 萧阙淡淡的看了傅永信一眼,反问道:“高兴什么?” “我落在今日,全部是拜你所赐,你难道不高兴吗!”傅永信愤恨到咬牙切齿的声音说道,若是萧阙以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在他面前炫耀,他也不会如此愤恨,他恨的是萧阙明明占了天大的便宜,可是却以一种淡然的姿态看着他,那一张运筹帷幄对于他落到这样狼狈的下场似乎是在预料之中的模样,让他愤恨不已。 萧阙终于抬了眼皮看了他一眼,说道:“从陷害李家开始,你的仕途一路上哪一步不是踩踏着别人的鲜血扶摇而上的,你便应该知道你会有怎么样的下场。” 当年林家与傅家本是至交好友,但是傅永信为了自己的仕途陷害李家是当年的秦王乱党,昭帝多疑,李家满门抄斩,换来的是傅永信的官运亨通。他坐到右相这个位置,不知道做了多少磨灭良心的事情,官场上的人又有谁双手是干净的。 但是听到萧阙提到李家的时候,傅永信脸色变了变,“你与李家是什么关系……” 萧阙淡淡的说道:“不过是碰巧救了李家的后人而已,恰好拿到了你捏造李家与秦王勾结的证据。” 见着傅永信的脸色全然的沉了下来,萧阙不由得轻笑了一声。傅永信跟在昭帝身边这么多年,自然知道昭帝多疑的性格,在昭帝的眼皮子底下傅永信做再多的错事昭帝都会睁只眼闭只眼,只当是默许了,可是当年的五王之乱,是昭帝的心头刺,眼中容不下一丁点的沙子,但是傅永信却捏造了当年五王之乱李家与秦王勾结的证据,这样的隐瞒让昭帝不可能会在出面周旋保他。萧阙此举,无疑是断了傅永信最后一丝生路。 萧阙从进天牢之后便一直神色淡淡的,见着傅永信这般模样,嘴角不由得勾起了一抹盎然的笑容说道:“或许右相大人还不知道罢,那位经常出入傅家的林姑娘,本姓李。” 对上傅永信愕然的眼神,萧阙忽然从口中吐出了一个名字:“何采薇……” “这些年,她为你在暗中提供了不少关于你对手的消息,年轻美貌,善解人意,又是你在京城之后你开设的青楼的幕后主人,想必右相对于这个宠姬应该十分满意吧。” 傅永信的背后出了一阵冷汗,却见萧阙淡淡的说道:“可是傅相可有曾想过,那些难以打探的消息,何采薇是从何处得来的呢……” 就算是傅永信,他的后背也不由得湿透了。原本以为此次江南水灾自己会败,是自己的一次纰漏,可是在听到萧阙的一番话之后,从眼底不由得冒出了一丝凉意。 林姑娘,何采薇,一个经常出入傅家、一个是他最为信任的枕边人,可是却都是萧阙安插在傅家的探子。 这个人,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在算计他的?是在他从离国回到京城之后左相、右相权势相争开始,又或者是从一开始他还是那闲云野鹤朝中权贵争相拉拢的毓烟公子开始便就算计。 这一场局,究竟是布了多久他才收网……那么眼前这个含笑的年轻人,算计了这么久要的究竟是什么呢? 第404章 百感交集 第404章 百感交集 中秋佳节,前线君泽岚与将士们还在奋战,后方洛原自然不会太铺张浪费,但是毕竟是起义之后的第一个中秋,前线频传捷报,在行宫中自然少不得大宴群臣。 此时夜凉如水,凤凰花谢,桂子飘香,没有曦国皇宫中的张灯结彩到极尽奢侈,只是军民同庆觥筹交错,因为节日平添了几分喜庆。 到了晚间的时候,傅云书与寒山先生同上了城楼,按照凰国的习俗,中秋这一日皇室会准备好各色的烟火中秋佳节,与百姓共赏烟火。 毕竟是在战乱时期,自然是比不得当年凰国皇室在凤城的排场,但是在那绚烂的烟火在黑暗的天空中绽放的时候,傅云书登上城楼,红火的袍子绣着浴火涅槃的凤凰,摇曳拖地的衣摆绣着凤凰花,那是原本属于凰国皇室图徽,象征着一国的荣耀。 高楼上,她仰头看着烟火,红色的袍子在黑夜中摇曳生辉,雪白的肌肤在月色下有一种凛然而生的贵气,第一束烟火在空中绽放的时候,那些头发花白的老臣与士兵们的眼角不由得有些湿润。在凰国最后一次中秋节,皇上病重在宫中,是由公子陵登上城楼,替代皇上与民共赏烟花……他们从傅云书的身上,恍若能够看得到公子陵的影子,此景此景似曾相识,却已经是过了十六年的时间,物是人非…… 烟火在黑暗中做尽了妍光浮态,傅云书在那一刻有些恍惚,那一晚上,是谁在黑暗中眉宇温柔点点,原本以为遗忘的、可是却总是在不经意间想起。时间的推移,或许是一味良药,它能够让人忘记了那些不好的、不开心的回忆,却能让那些美好的东西记得更加清晰…… 多事之秋的中秋佳节,曦国的皇室根本就没有心情庆祝。昭帝病重,右相入狱,太子不知所踪,左相中秋又抱病在家,边关的急报一封封的传到京城中来,京城中根本无可增援之兵,人人自危之下,根本无心情过中秋节。 此时的毓尘阁中,若尘子为萧阙施针之后从房间出来,却见柳青宴正在外面等着他,也不知道他站在外面多久了。 若尘子不由得皱眉看着柳青宴,问道:“这么晚了怎么还没睡?” 柳青宴看着若尘子,沉默了一会儿问道:“师傅你告诉我萧阙到底怎么回事?是不是浮生一梦……” 柳青宴的话还没有说完,被若尘子制止住了,但是见若尘子的表情柳青宴便知道事情不妙。 “怎么会这样……”柳青宴的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之前为萧阙把脉的时候就觉得他脉象不对劲,这些年他的身体明明有所好转,为什么会。师傅,你怎么不跟我们说,还由着萧阙四处奔波。” 若尘子表情淡淡的说道:“他的性格你是知道的,他会听我劝吗?”若尘子的话语里明显的能听出他的不高兴,“是他自己想将病情隐瞒住的,这件事情你不要多问就当做不知道,至于谢奕之他们……就不要告诉给他们了。越是在这个时候,萧阙的身体越不能出错。” “师傅,我知道了。”柳青宴声音有些低沉的说道,紧接着,顿了顿看着若尘子犹豫了片刻还是问道:“那云书呢……这件事情能对所有人隐瞒,至少云书有知道的权利吧。” 傅云书在前些时日需要药材的时候已经与药王谷取得联系,虽然如今她人在洛原,但是与他和若尘子时常有书信来往。对于未能及时的救出傅云书柳青宴始终是心存愧疚的,可是她却从未责怪过他们。 她便就是这样的性格,可以轻易的原谅所有人,唯独萧阙……或许是因为当初看得太重,所以在被背叛之后便不会轻易原谅。 萧阙将京城的事情都交给了他与谢奕之打理,前去洛原一个多月的时间,原本他以为傅云书会和萧阙一起回来,但是萧阙却是一个人回来,紧接着专心投入到了对付傅永信的事情上去,根本就没有任何的对于傅云书与洛原,只字未提。 谁也不知道二人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就算二人已经决裂,但是柳青宴还是希望傅云书知道萧阙的病情就算傅云书知道后不会回头,但是至少——之后不会后悔。 一直面无表情的若尘子此时不由得苦笑了一声,说道:“若是萧阙愿意松口,云书已经跟他回洛原了。” 云书是他看着长大的,自然是知道这个孩子的性格。分明是对于萧阙余情未了,但是因为萧阙的隐瞒所以不愿意跟原谅萧阙,表面上是最心狠、其实是最心软的一个,若是知道萧阙此时的状况,她必然是什么都不会顾的跟随萧阙回京城的。 他能想到的,萧阙自然会想到,可是萧阙却没有以此种方法选择与傅云书和好,说到底,其实萧阙自己也不确定能否熬过这一关吧…… 可是,若是有朝一日云书知道真相的话……隐瞒不是,不隐瞒也不是,若尘子从未有这般的纠结过。他心中所想,柳青宴自然是不知道,是以,若尘子将眼底的思绪收敛,看了柳青宴一眼说道:“这件事情云书那边暂且也瞒着,别白费了萧阙的一番苦心……” 若尘子长长的叹了口气说道,京城洛原,两边都没有让人省心的。 宴席上觥筹交错间,回到行宫已经微醺,方才准备歇息下来,外面侍卫传话道:“公主,外面有人求见,说是故人……” 已经夜深,那些侍卫原本不想打扰傅云书的,但是那人手中有公主的令牌,是以不敢不通传。 傅云书揉着有些发胀的额头,心中正疑惑是谁,一面说道:“让他进来吧……” 话音落下,侍卫已经带人进来了,那人进来之后含笑着声音说道:“果然是大了,想陪你过个中秋都这般不容易啊……” 月色下男子嘴角带着浅浅的笑容,君子温润如玉,傅云书一扫之前倦态,小跑的扑了过去笑道:“二表哥……” 裴原接住了扑过来的傅云书,抱怨说道:“方才夸你长大了,怎么做事还是这般的毛糙。” 虽然口中是责怪,但是眼中却带着浅浅的笑意。 遣退了侍卫,傅云书欢喜之后便有些惊讶的问道:“二表哥,你怎么来了。” “怎么,表哥千里迢迢从宁州来看你不欢迎吗……”裴原笑着反问道,二人说笑间,裴原拿出了一个锦盒,锦盒打开,放着两个月饼。傅云书的脸上又惊又喜,裴原一贯温柔的声音说道:“豆沙馅的月饼,大伯母亲自做的,知道你喜欢……” 月华如水,看着裴原熟悉的笑脸傅云书只觉得眼眶一酸,纵然是在陌生的地方,但是知道有亲人牵挂着你,让你知道无论你身在何方、做何种选择,都有人守在你身后,不会孤独。 “二表哥你在洛原会待多久呀。”比起裴默,裴原在身边傅云书觉得很轻松,裴默在身边默默守护着她,她总觉得亏欠了她。唯独裴原,因为从小兄妹之情,无论怎么汲取都心安理得。 吃过月饼之后,二人便就坐在台阶上如同小时候一样,傅云书侧脸看着裴原问道。 裴原笑了笑,说道:“父亲不放心你一个人在洛原,大哥回去了便让我来陪在你身边,我在军中没有职位,左右帮不上忙。本来三弟也是要跟着来的,结果三叔临走之前将他塞给了父亲的商铺里,跟着父亲学做生意呢,父亲也怕他闯祸,便没让他跟着来洛原了。” 裴家兄弟三人中,裴默与其父最为相似;但是裴原虽然是裴正恺之子,但是君子之风温润如玉像极了三爷裴亦云;倒是裴钰,他的性格从小顽劣,跟裴正恺十成十的相似。让裴钰跟在裴正恺身边学做生意,倒是比之前文不成武不就的好多了…… 傅云书这般想着,轻笑出声,一面不由得好奇的问道:“三舅舅去哪里了?” 这个时候洛原军情算的上紧急,为何裴亦云会选择这个时候出门。 裴原自小就跟在裴亦云身边学习,原因无他,当初就是怕裴原跟在裴正恺身边沾染了他的坏习惯所以老太君便将裴原放在了裴亦云的身边,他跟裴亦云的关系比裴钰跟其父还要密切,见傅云书这般问,裴原也有些疑惑的说道:“二叔临走的时候十分着急的样子,并没有交代他去了哪里。” 就连裴原也没交代,而且还是选择在大舅舅受伤的时候,三舅舅并非是那种不顾大局的人…… 傅云书在出神想着,裴原见傅云书没有说话便笑了笑说道:“三叔并非是性格冲动之人,说不定是有什么事情要办所以急匆匆的离开了放心好了……” 见傅云书没有说话,裴原似乎想到什么一般,找了个话题跟傅云书说道:“听说傅永信的罪名已经落实,傅家上下都被关押进了天牢听候处置……” 在知道傅永信被抓的时候,她知道傅家迟早会有这么一天的,只是没想到竟然来的这么快。 毕竟是被当做十几年的亲人,听闻他们落此下场,心中也是百感交集…… 第405章 傅家下场 第405章 傅家下场 傅家原本是曦国四大家族之末的一个家族,但是在十几年的时间里,一跃成为了四大家族之首,满门显赫,如今傅家家主傅永信锒铛入狱,连累傅家满门都受牵连,昔日风光的傅家如今没落成这样的下场,让人不由得心生感慨。 江南贪污案,陷害李家满门,在朝中结党营私,倒卖官爵,每一样证据都明明白白的摆在眼前,而此案的主审官又是左相萧阙,朝中左相右相虽然同是皇上的左膀右臂但是开朝以来之所以设立左右两位丞相便是因为让两位位极人臣的官员相互牵制,素来,左相与右相不和。 明眼人都看的出来,傅家之所以倒的这么快,没有翻身的余地,必定是有人在身后操纵,而萧阙奉命审理傅永信不过是走个过场而已,傅家定罪是迟早的事情。定罪之后,就看皇上是怎么处置傅家了。 随着傅永信定罪之后,朝中牵涉出了不少官员,此案是由萧阙主审,这样一来,所有人处置的毫不留情面,傅家萧阙都敢动,更何况是其他人呢,积年旧案都被牵涉了出来,朝中官员人人自危,而百姓莫不是拍手叫好。 从初秋到入冬,这一场案件审理了长达一个多月之久,终于落下帷幕,判决的是傅家三代以内的嫡系男丁抄斩,女眷没入贱籍。 萧阙将审理过后欲为傅家定罪的折子呈上去给昭帝的第二日,昭帝处置的圣旨便就下来了。 “念傅家先祖有功于社稷,朕心不忍,虽傅永信犯下滔天大罪,但是朕念其先祖功劳,特赦傅永信流放关外,傅永信所作所为与傅家无关,傅家嫡系随傅永信流放关外,旁支贬为庶民,后世子孙,永不得入仕。”或许是怕前面的惩罚太轻了不足以服众,是以昭帝在后面还加了一句“后世子孙,永不得入仕。” 圣旨下来的时候,萧阙一副预料之中的模样,柳青宴用折扇乘着下巴说道:“安插在宫中的探子说昨天晚上昭帝秘密去天牢中见了傅永信,到了第二天便就改了旨意,是不是二人又达成了什么协议……” 萧阙没有说话,淡淡说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傅家根基已深,不是一朝一夕能够全然拔除的,现在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 因为对傅永信和傅家的轻判,在之后萧阙将傅永信的党羽一一折断的时候,昭帝只得默许,没有出手干涉。 二人正说着话呢,外面侍卫传话说道:“公子,林姑娘求见……” 林姑娘一进门,便就跪倒在了萧阙的面前,说道:“公子……” 林姑娘淡然的脸上此时少有的带着哀求之意,萧阙只看了她一眼便知道她来此的用意是为何,便说道:“是想为傅永年求情吗?” 见一语被萧阙点破来意,林姑娘脸上闪过了一丝为难,但是最终还是说道:“公子,他……心智不全,更是从未涉及到官场上的纷争,不会对公子不利的,求公子看在我跟公子这么多年的份上饶他一命……” 边关苦寒,正常男子都难以忍受,更何况是傅永年心智不全之人呢。 是以,她再恨傅家,可是当初害了李家满门的是傅永信与傅永言,与他无关,到底……还是记着昔年的情谊啊。 “此次若非是你呈上了当年傅永信栽赃李家的证据,皇上也不会这般轻易的处置了傅永信,你要保傅永年,自然是可以。”萧阙淡淡的说道,“让他与傅老夫人一同回琅琊老家。” 傅老夫人年事已高,自然不好流放到关外,昭帝念在昔日傅老大人的面上,允许傅老夫人回琅琊本家,他再出手保傅永年一个人,自然是没有问题。 等林姑娘走之后,柳青宴不由得揶揄萧阙说道:“看不出来你挺会怜香惜玉的啊。”紧接着,摸着下巴似乎想到什么一般,说道:“对了,与傅家一同获罪的还有个毓尘阁的大美人,难道你就忍心她也流放关外,她可也帮了你不少忙啊……” 萧阙淡淡的看了柳青宴一眼,淡淡说道:“莫非柳公子要英雄救美不成。” 萧阙的话音落下,却见柳青宴有些不自在的摸了摸鼻子,柳青宴小声的说道:“就算是要英雄救美也轮不上我呀……” 萧阙没有说话,何采薇是毓尘阁安插在傅永信身边的一枚暗棋,他自然不会眼睁睁的看着何采薇流放到边关去。 何采薇如今明面上的身份是傅家姨娘,为了不惹人怀疑在京城中他不好做手脚,但是只等着出了京城前往关外的途中,一个弱女子身染重病不治而亡,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十天后,傅家最终处置的消息传到了洛原,傅家死罪以免但是活罪难逃,流放在关外,至少还活着。 在知道裴月与傅锦落到这个下场的时候,傅云书原本以为自己会很高兴,前世裴家因为傅家、因为裴月、因为傅锦而死,但是此刻在知道傅家的下场的时候,傅云书心中淡淡的并无太多的情绪。 前世那般的怨他们、恨他们是因为死在自己的亲人手中而不甘心吧,到了今世才知道自己的身份才知道所谓亲人却与自己毫无血缘关系,那样一来,心中至少释然了。 不过,老夫人与三叔一个因为年事已高、一个因为心智不全,所以被释放回了琅琊,在整个傅家,或许这两个人是唯一对自己好的人,无论老夫人是因为什么原因。见他们安然无恙,傅云书提着的心也就放了下来。 只是何采薇——傅云书想到当初三舅舅离开的时候何采薇那黯淡的神色,傅家获罪,她即将流放去关外,又一次的错过,她与三舅舅之间当真是缘浅吗? 到了十月之后,洛原的冬天就格外的冷,窗外的红梅开的正好,已经飘起了小雪,寒冷的冬天因为有足够的银两这个冬天洛原的军民们都没有挨冻,物资充足,而在前线不断有捷报频传,一切都在慢慢变好…… 如今她已经习惯了每日寒山先生的授课和处理洛原的大小事宜,她本就聪明再加上楚江的那一段时间萧阙的指导,处理国中之事傅云书十分得心应手。 在回到洛原之后,傅云书也很少再做噩梦了,在听到京城的消息、想起之前的种种的时候,恍若是一场梦。只是半夜的时候惊起,看着空旷的宫殿,有点不习惯,只是有一点点而已…… 不过自中秋之后,裴默因为与南狄的交锋抽不开身,裴原便就留在了洛原,也回过宁州几次,不过更多的时间就待在了洛原陪着傅云书,每一次裴原来的时候要么带一些家书、要么带些外祖母与舅母准备的吃的、穿的,是以心中那一抹若有若无的怅然若失也渐渐的被抚平。 十中旬月初,君泽岚出征后的第三个月,凰国义军兵临凤城城下,只等攻克凤城,新年之前,捷报传回…… “凰国的义军在君泽岚的率领之下势如破竹,在三个月的时间内已经接连攻下了十三座城池,已经兵临凤城城下。”说到此处的时候,谢奕之不由得有些感慨说道:“虽然早就知道君泽岚身为君家家主,必定非平庸之辈,凰国军队善战,可是没想到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接连拿下了十三座城池,当真是个奇才啊……” 越国军队自居庸关起义,攻克下数十座城池,而凰国义军也是如此,昔日曦国吞并的凰国与越国的疆土如今大半已经失去,昭帝大怒的同时却也无可奈何——朝中所增援之兵,唯有谢家裴家与萧阙而已,可是裴家镇守宁州,南狄虎视眈眈,裴正轩又在与耶律寒的交锋之中受了重伤,根本无法调遣裴家的军队。至于谢家也好、萧阙也罢,多疑的昭帝根本无法放心的将两方人马放出京城,在京城内他尚可控制,可是出了京城之外的话…… 萧阙淡淡的接过了谢奕之的话,说道:“民心所向,理应如此,只是凤城……” 摆放在萧阙与谢奕之面前的是东陆最为精密准确的地图,萧阙的手指向了地图上凤城的方向,上面用朱砂圈出来的:“吴天信,算的上是一代名将,此次进宫凤城,君泽岚定然不会如同之前那般顺利。” 在谢奕之说到吴天信的名字的时候,萧阙的手放在地图上顿了顿,是该动手了…… 这一场战役岂止是不顺利,在围攻凤城的战役中,凰国义军受到了前所未有的阻挠。 入冬之后,塞外已经下起了飞雪,凤城久久围攻不下,而京城之外的局势在萧阙与歆羽夫人里应外合之下,昭帝并不知其局势危急,更不知凰国的义军已经到了凤城之下,若是等吴天信将边关加急的情报送到京城中,京城援军一到,必定将凰国军队里外夹击之势,局势十分不妙。 在洛原迎来了早冬的第一场雪的时候,来自于凤城的加急情报,凤城久攻不下,已经入冬,军心不稳,请求傅云书亲自到前线亲征,鼓舞三军军心! 在傅云书决定亲自前往前线的时候,押送裴家前往关外的队伍也同时启程…… 第406章 押解出京 第406章 押解出京 冬,天黑的很早,出了城门之后暮色降临,风从破旧的车帘中吹出来,简陋的棉衣根本就不能阻挡这严冬的寒意,从小娇生惯养的傅锦,又何曾受过这般苦楚。 “娘,我冷……”傅锦可怜兮兮的看着裴月说道,傅家恰逢大变,天牢里数月的生活每日听着那些狱卒们不堪入耳的话,傅锦骄纵的脾气已经被磨灭,此时可怜兮兮的看着裴月。 “我要喝热水……”天气寒冷,水囊冰冷的水根本无法入喉,从小被伺候惯了的傅延庭何时受过这个,将水囊的水丢到外面押送他们官兵的脚边,趾高气扬的说道。 被水囊砸到的官兵也不生气,冷哼一声说道:“傅二公子,收收您那骄纵的脾气吧,您还以为这是曾经的傅家呢。这水凉了至少还能喝,等到了那关外,那里的冬天可是滴水成冰啊,想要喝口水,可是要将水囊捂到怀里将冰化了才能喝……” 说着,一众人便也跟着笑了起来,嘲讽的声音十分的刺耳,傅延庭的脸色变了变想要发作却被裴月拉住,傅锦害怕的往裴月的怀里缩了缩。 裴月一直木着的一张脸在此时的时候终于有所动容,心疼的将傅锦揽在怀中,苦涩的说道:“好了,再忍忍……” 京城便就这般的寒冷,等出了关外她自小娇生惯养的一双儿女又能如何? 他们下场越发的凄凉,她的心中越是愤恨。原本以为失去了所爱之人可以换来荣华富贵,可是机关算尽,反而落的这么个下场,那个人虽然死了,可是她的女儿如今却是在洛原呼风唤雨享尽荣华富贵,而她的锦儿,不甘心啊……她的眼中闪过了一抹怨毒的光芒,就算是失去所有,她也要拉人一齐陪葬…… 小小的马车里,挤着三个人,暂时的抚慰好了一双儿女之后,裴月坐在马车里,神情淡漠不知在想些什么,而外面狱卒攀谈的声音也传到了马车内。 天气寒冷,走在前面的老狱卒喝了口酒暖了身子,一面说道:“说起来我这些年押送过不少的犯人,无论前身再怎么荣华富贵,是皇亲国戚也好,都是一幅铁链一双脚押送着去关外,这坐着马车的倒是头一次见到……” 外面年轻的狱卒对那老狱卒挤眉弄眼的,看着破旧马车里坐的母子三人说道:“虽然这傅家倒了,但是裴家还在呢,皇上多少要看在裴家的面子上么……” 听到“裴家”两个字的时候,傅锦与傅延庭两个人似乎是看到一线希望一般说道:“娘,我们求求舅舅他们救救我们,我们不去关外好不好……” 那素未谋面的舅舅,不少次傅锦在话语中曾嫌弃过他们,如今却成了他们唯一的一根救命稻草。她真的怕了没有锦衣玉食,面对未知的一切的生活…… 裴月只是冷笑没有说话,眼神从车帘外面看到了外面的枯枝败叶,京城官道一派的荒凉,这样的天气,似乎如同当年她嫁到京城来一般…… 裴家,当年她害死裴湘之后那里已经不再是属于她的家了,就算是裴正轩他们肯出手相助,她是不会回去的。 官兵们将傅家获罪的男丁和女眷是分开看押的,在她的哀求下傅延庭才得以能坐上马车,马车外,官道崎岖,吴氏木着脸走的煞为辛苦,而何采薇走的倒是平稳,神色淡漠,纵然如此狼狈,但是依旧美丽的让人移不开眼。 “放心,娘怎么会舍得让锦儿与延廷去边关呢……”目光落在何采薇的身上的时候,裴月的嘴角带起了一抹十分奇异的笑容。 谁也不知道,那日晚上昭帝前去天牢见的并非是傅永信而是她。她用来与昭帝交换的秘密,可以帮助昭帝对付裴家,而作为条件,她与她的一双儿女,昭帝可以免他们流放边关,得一条生路…… 傅云书跟随大军出征的那一日,一直下雪灰蒙蒙的天气出乎意料的放晴了,寒山先生说此乃大吉之兆,天佑吾凰国,虽然明显听的出是鼓舞士气的话,但是跟随出征的将士们都一个个情绪高涨。凤城,他们的故都近在眼前啊。 前线围困凤城的兵马在知道傅云书亲自督战的时候,这些时日因为在凤城军队手下吃了败战的而低沉的士气不由得大增——前几次出奇制胜的战役,让傅云书在士兵们心目中的地位俨然接近神灵。他们相信有傅云书在冥冥之中,幸运总笼罩着他们凰国。 此时,凤城,司马府。 当年洛原战役中,吴天信身为临镇风的副官立下汗马功劳,是以被封为凤城司马,驻守凤城,这些年凰国义军的清缴行动,多是出自吴天信之手,对于凰国那些义军来说,比起远在京城的昭帝,吴天信与他们交锋更为久、仇恨也最深。 吴天信驻守凤城数十年之久,他性好奢侈,因凤城远离天子,这些年来他的胆子也大了起来,将凤城王宫改为司马府,隐有儹越之嫌,但是因为在凤城他只手遮天,昭帝根本不知他在凤城所作所为。 虽然凰国义军兵临城下,但是司马府中依旧是歌舞升平,数十美貌侍女手拿琵琶、古筝等奏乐,二十来名粉衣轻纱舞姬翩翩起舞。 吴天信的幕僚陆润之进来的时候,见外面兵临城下,而这大司马府中却依旧是歌舞升平,不由得叹了口气,目光穿过了那些舞姬,落在了吴天信怀中绿衣女子身上。那女子艳若桃李,却又生的一双极其清冷的眼,一颦一笑,当是举世无双。 就算是大司马府中美女如云,但是在此女子面前也失了颜色,难怪这数月来,大司马对她恩宠不衰了。 这名叫做绿衣的女子不过是山中猎户家的女儿而已,是在数月前大司马狩猎的时候无意间见到了在山林中采药的她,一见惊为天人便强行带回了司马府中。因为是被强抢来的,那女子一开始便十分不情愿,对大司马并没有好脸色。 吴天信身边的女子哪一个不是对他谄媚讨好,见惯了柔情蜜意温顺的美人,难得的见到了一个冰做的美人,吴天信更是将她宠到了骨子里,更何况她的容貌也是万里挑一的。 他身为吴天信的幕僚,自然盘查过这个女子的底细,若非是出身没有问题,依照大司马对于她的宠爱程度他早就怀疑那人是凰国派来的奸细了,毕竟是兵临城下,不得不防…… “你来了,坐吧。”吴天信低头不知跟绿衣在说什么,见了陆润之之后抬头看了他一眼,含笑说道。 他一来,大厅中的歌舞都撤了下去,有下人连忙的搬来了椅子请陆润之坐下,上了茶水,陆润之方才端起来,便听吴天信跟绿衣低声说道:“前些时日南方有人送了一盒夜明珠,每一颗都有拇指大小晚些时候我让人送到你房里去。” 听到夜明珠的时候,绿衣原本清冷的神色融化了几分,说道:“多谢大人……” “好了,你开心就好,润之来了我有话跟他说,你先下去吧。”吴天信含笑的将她眼底的变化都看在眼中,笑着说道。 陆润之不由得心中嗤笑那个绿衣美人,乡野之人就是这般没见识,刚进府的那些时日抵死不从,后面大司马对她恩宠有加,真金白银赏赐无数,渐渐的流露出了贪婪的本性,时常缠着大司马要这要那的。 随机陆润之兴致释然,不过是空有美貌的乡野女子而已,之前是他多心了。若是暗中盘查让大司马知道,必然不高兴的。 他心中所想,吴天信自然是不知道的,见着陆润之过来,便就将脸上的笑意收敛,问道:“前线如何?”他虽然贪图享乐,却也知道兵临城下若是性命不保,可就什么都没了。 “凰国义军围城久攻不下士气低沉,据说那凰涅要亲自到凤城督军。” 听见凰涅的名字的时候,吴天信非但没有吃惊,脸上反而浮现了一抹难以琢磨的笑容,意味深长的说道:“她终于来了么……” 陆润之低声说道,一面看着吴天信的脸色一面说道:“大司马,当初北戎围攻洛原的时候传言凰涅是有神兵相助才大败北戎,若是凰涅亲自上前线,凰国士气大涨对我方不利啊。” 比起陆润之的忧心忡忡,吴天信喝了口茶,淡淡的说道:“什么神兵相助,不过是无稽之谈以讹传讹罢了,何必放在心上。我们凤城有重兵把守,加上机关布阵,就连那君泽岚也差点折在我手中,还怕她一个小小黄毛丫头不成么……” 对于吴天信的轻敌,陆润之不由得苦笑了一声说道:“大人,如今过去了一个多月,虽然义军数次攻城都被击退,但是朝中援军迟迟不来,我军军心涣散,若是凰涅亲自督战凰国士兵士气大振,攻下凤城,是迟早的事情……” “朝廷的援军?”似乎想到什么可笑的事情一般吴天信把玩着手中的杯子,嗤笑一声说道:“与其指望朝廷,不如想着我们能否在死路中寻一条生路。如今京城中萧阙把持朝政,内忧外患,可调遣的只有谢家一支军队而已,凰涅的身份,你说那支唯一可调遣的军队是增援南方,还是增援北方呢……” 此时的吴天信这般一说,陆润之想到什么一般琢磨道:“凰涅之前隐藏在傅家,是傅家的嫡长女又萧阙收的唯一弟子,在乐都他们师徒两个人的事闹得沸沸扬扬的,难保萧阙对她的情分还在,就算是我们的急报传到京城萧阙也会压下来,派兵增援必定也是增援南方而非北方……” 吴天信嘴角淡淡的挑出了一抹笑容,缓缓说道:“我们是不可能等到朝廷的援军的!” 听到后面,陆润之看着吴天信说道:“大人,难道我们就这样完了吗……” “是曦国完了,可是我们未必没有生路可走……”阴沉的眼神中闪过了一丝锐利的光芒,看着陆润之说道:“我要你替本司马做一件事情……” 他在陆润之的耳边低语了几句,陆润之先是疑惑,紧接着目光骇然的看着吴天信。 吴天信笑了笑,淡淡说道:“本司马可是听闻那凰涅,是一等一的美人啊……就连萧阙都为之动心,可真是让人迫不及待的想要见上一见……” 第407章 三爷被抓 第407章 三爷被抓 “她去了前线。”萧阙将手中的密函合上,淡淡说道,淡然的声音中听不出任何的情绪。 倒是柳青宴的眉头皱了皱,说道:“君泽岚究竟想做什么,刀剑无眼,到了前线之后他如何能保她周全!简直是胡闹……” 比起柳青宴的激动,萧阙倒是显得格外平静,清冷的声音没有任何感情说道:“凤城是凰国国都,亦是凰国义军最后一役,夺下凤城,军心、民心所望,她称帝便也名真言顺……” 君泽岚让傅云书去凤城,不仅仅是为了前线士兵们鼓舞士气,这是怕她万一反悔、万一他出手干预,让她在凤城夺下之后民心所向称帝,她不能反悔,他也不能左右时局。 看着萧阙清冷的面容,柳青宴不由得皱眉说道:“你该不会眼睁睁的看着她真的做了凰国的女帝吧……” 萧阙没有说话,相等于默认了。 听着萧阙的话,柳青宴不由得一懵,立即的站了起来,连带着手边的茶盏也被他打翻在地,“你当初可不是这么跟我说的,你说是等凰国义军起义成功之后,君泽岚会自立为帝,云书隐退的。” 萧阙淡淡的看了柳青宴一眼,微垂的眼帘看不出情绪,墨色的眼底越来越浓,似乎是最为纯粹的黑都融合在了一起一般,越发的显得高深莫测,“人算,不如天算……” 那一句话,恍若是发自肺腑的叹息,带着一种莫名的苍凉,柳青宴似乎是明白了什么,原本愤怒的眼神中亦多了一层无奈,做着最后的挣扎看着萧阙说道:“你明知道,她不是那种有野心的人……” “可是她一旦称帝,必然是个好皇帝。”唯独提到她的时候,萧阙的嘴角难得的带上了一抹浅浅的笑意说道。 二人气氛正有些僵硬的时候,留痕匆匆的脚步声打破了僵硬的局势,留痕的脸色有些不好看,对萧阙说道:“公子不好了,裴三爷……被皇上的亲卫抓走了。” 裴亦云?此时就萧阙的脸上都不由得闪过了一抹诧异,说道:“他不是在宁州么,为何会出现在京城还被皇上的人抓走了……” 留痕苦着脸看着萧阙说道:“都是属下一时疏忽,办事不利,皇上竟然是将何姑娘为诱饵,引裴三爷上钩的……” 负责营救何采薇的是留痕,自押送傅家的队伍出了京城之后,留痕带人悄悄跟在押送队伍的后面,准备寻找机会将何采薇给救出来。 可是,到了第三天,依旧寻不到下手的机会。这一路行来,除了他们之外有其他的高手秘密潜伏在暗处。 当时留痕便没有多想,以为守卫严密是因为皇上依旧没有放弃傅永信这一颗棋子暗中保护傅永信,防止萧阙对其赶尽杀绝。是以,他们远远的跟在押送队伍的后面,并不敢靠近,直到第三日,押送的队伍在小孤山山脚下的驿站歇息下。 晚上,他们远远的监视着驿馆内的动静,而寂静的夜因为一场大火打破,驿站内的人正争相奔走救火,他们不知是意外还是有人故意纵火,只能暂时按兵不动。 暗夜中一场交战,小孤山的驿馆周边设了埋伏,将故意纵火的人抓住,谁也没想到,在驿站纵火之人竟然是裴家三爷,纵火目的与他们一样,为了救流放边关的何采薇…… 昭帝似乎早就预料到会有人营救,在暗中设下了天罗地网,裴亦云营救不成反而被抓,对方都是高手,留痕带的人并不多,不敢轻举妄动,在裴亦云被抓走之后连忙回来禀报。 只是,裴亦云为何会冒险去救何采薇?萧阙的目光看向了留痕,留痕摸着鼻子,想了片刻说道:“何采薇被卖入怡香楼之前,是宁州人士,若是他们之前有旧情……” 当年何采薇之所以会成为萧阙的暗桩听候萧阙的调遣,是因为当年何采薇被卖入怡香楼恰好被萧阙所救,毓尘阁给了那个沦落风尘的女子一条生路,而作为报答她为萧阙效命,潜伏在傅永信身边多年。 而当年何采薇与裴亦云之间一段风月,那偏僻的小村庄,那文雅俊朗的翩翩公子,豆蔻年华的怀春少女,已然被岁月埋藏,就算是毓尘阁探查出了何采薇的身世,但是却也未能探查出她与裴亦云曾是旧相识。 傅云书在边境起义,虽然昭帝要利用裴家镇守宁州,但是如今这个情况下,裴家已经成了昭帝的心腹大患,依照萧阙对于昭帝的了解,怕的是他宁愿先除内忧、再平定外患…… 而之前因为裴家远在千里之外的宁州,昭帝无法对裴家人动手,但是如今裴亦云自投罗网来到京城,难保昭帝不会以裴亦云为突破口,对付裴家人。 只是,连毓尘阁都没有探查出来的往事,为何昭帝会知道,并且以此为局,引裴亦云上钩? “驿站的那一场大火,裴三爷被抓,而裴月母子三人在那一场大火中都不见了踪迹……”留痕将小声的说道。 裴月……若是那一段经年风月,他人不知,但是裴月却是知道呢? 他忽然想到,在处置裴家之前昭帝秘密去天牢一趟,若是昭帝去天牢见的不是傅永信而是裴月,裴月以这件看起来丝毫不起眼的往事与昭帝做了交易,帮助找到对付裴家的突破口,甚至,最终目的不是裴家,而是——傅云书。 能利用裴亦云对付裴家引裴正轩上钩最好,以整个裴家威胁到傅云书;若是不能扳倒裴家,那么也可用裴亦云制约傅云书。 好狠毒的心思,萧阙神色冰冷…… 自从那一场兵变之后,虽然勤政殿内全部被清扫干净,但是那一种腐朽的、带着死亡的气息,始终萦绕在这里,夏守忠看着室内昏暗的灯火想着,而皇上的脾气,也越发的反复无常,比如现在…… “皇上,裴亦云已经被逮捕关押,要去天牢审理他吗?”夏守忠小心翼翼的问道。 昭帝淡淡的笑了笑,说道“没想到他竟然这样容易的自投罗网,当真是连上天都在帮朕。咳咳……”咳嗽了两声,等气息平稳之后,昭帝说道:“刘钺,你亲自带人看押好裴亦云与那个女人,无朕命令,谁也不得去见他们,裴亦云,朕自有用处……” 刘钺是昭帝亲卫首领,他竟然让刘钺亲自看押裴亦云! 说着,让夏守忠传了一道圣旨下去,夏守忠看着昭帝,听了圣旨的内容,夏守忠越发不知道皇上,想要做什么…… “大理寺传来消息,裴家三爷被收押入天牢。”次日,萧阙连夜派人去查裴亦云的踪迹都未有收获,此处由昭帝的亲卫出手,那是忠诚于昭帝的皇家卫队,就算是毓尘阁也难以安插人手进去。终于在次日,查到了有关于裴亦云的些微消息。 “罪名呢?”萧阙淡淡的问道。 “劫囚,裴亦云无视皇恩,半路劫走犯妇裴月、以及傅锦傅延庭三人,身为将军,却知法犯法,罪加一等。”这是次日昭帝的托词,将裴月与傅锦、傅延庭失踪的事情算在了裴亦云的身上,堵住了天下悠悠众口。 萧阙冷笑了一声,说道:“那岂不是裴月三人找不到的话,裴亦云的罪名可就洗不清了……” “公子,那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做?”留痕知道,裴亦云落在昭帝的手中,与其说是制约住了傅云书,更是制约住了萧阙。救裴家三爷,是必然的事情。 “等!”萧阙淡淡的说道,“等他下一步的动作……” 众人日夜兼程,十一月初,终于到了前线。 营帐中,傅云书正在与君泽岚对接军务:“凤城本是凰国国都,易守难攻,吴天信本是一代名将,有他在,凤城更是难以攻下。” “是啊,攻下凤城容易,但是先要以最小的损失拿下凤城确实不是件易事……”凤城是凰国国都,宫殿、遗迹、每一寸土地对于凰国人来说都有着特殊的意义,凰国军队攻城顾及于此不敢火力太猛,也正是因为如此,凤城历经数月之久,却一直久攻不下。 “不仅仅如此,那吴天信竟然将城内所有凰国百姓都抓了起来以此为要挟,让我们的将士们根本无法对自己昔日同胞下手。”木心愤恨不平的说道,他咬牙切齿的模样,若是此时吴天信在他的面前他绝对会扑上去将他撕碎…… 傅云书的神色冷了冷,一是曾经故都、二是昔日同胞,那些将士们根本无法拿起手中的兵器攻城,如今天气渐冷,再加上临近新年那凤城久攻不下,军心浮动,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此次举全军之力围攻凤城,一攻不下何时再出兵?而谁又知道,之后京城中又会出什么变故…… 所以,君泽岚才在万般无奈之下让傅云书亲自前往前线督军。 傅云书自然也知道君泽岚顾虑的这一点,看着君泽岚说道:“我们军心浮动,凤城中曦国的军队也未尝不是如此,朝廷援军久久不到,凤城内曦国守军难免也是军心浮动,久困不怕攻不破凤城。” 君泽岚有眉宇之间闪过了一抹忧心的神色,说道:“那吴天信是个聪明人,不会没有想到这一点,若是无援军,凤城迟早会被攻破,如今凤城的百姓都在城中,吴天信的手中,若是凤城攻破,吴天信来个玉石俱焚……” 到时攻破凤城耗费了极大的代价,吴天信若是兵败之后一把大火将凤城焚烧、让凤城昔日凰国的百姓都为之陪葬,那他们得到的是一座被焚毁的城池,就算傅云书登基,身上也会背负骂名,他们就得不偿失了……是以围困这么久,君泽岚却不敢真正放手一搏。 第408章 投诚条件 第408章 投诚条件 凤城,攻不是,不攻也不是,当真是十分为难,傅云书听了君泽岚的话之后,问道:“那就没有两全其美的办法了吗?拿下凤城,将损失减少到最小。” “招安吴天信!”君泽岚沉默了一会儿之后,淡淡的吐出了几个字,可谓是满座皆惊。 “招安?”傅云书有些讶然的说道。 君泽岚思索了会儿说道:“吴天信虽骁勇善战,但是生平却是嗜财好色,若是放下陈怨以重金权势美女相诱,招安吴天信,我们便能兵不血刃的拿下凤城。” 只是凰国与吴天信之间的“陈怨”又岂是那般的容易放下。 当年洛原之战,吴天信跟随临镇风屠杀了不少凰国将士,之后攻下洛原之后,一路下来凡是有城池稍有抵抗便受屠城之灾,此人嗜杀成性,这些年不少义军都死在其手中,是以真的招安吴天信怕是会寒了将士们的心,君泽岚不敢做这个决定,等傅云书到了洛原之后,想要傅云书定夺。 君泽岚不敢私自做决定,所以等傅云书做决定,若是无视那些为凰国浴血奋战的将士们的心情,招安吴天信是一条捷径,明者会选择这一条路,而仁者不会选择走这一条捷径。 君泽岚看着傅云书,等候着傅云书做决定,却见傅云书听了君泽岚的话之后,沉默了许久,方才说道:“不妥!” 她看着君泽岚,一字一句认真的说道:“我们复国,便是为了让那些流离失所的百姓、为了那些奋战多年却依旧坚守自己信仰的将士们,若是为了我们自己而寒了百姓与将士们的心,那么我们所做的一切便就失去了本身的意义。所以,这一战无论多么难,不可招安……” 君泽岚的眉宇动了动,许久之后恭敬的说道:“是。”眉宇中,有一丝什么情绪闪过,紧接着说道:“公主连日赶路肯定也累了,请早些歇息,攻城之事,我们不急在一时。” 等着君泽岚走之后,裴原慢悠悠的晃了进来,傅云书揉着有些倦怠的眉心,见是裴原走进来,身上落了些积雪,也不知道在外面站了多久了,便忍不住皱眉说道:“表哥你何时来的,怎么不进来。” 裴原笑了笑,说道:“见你们在商议正事,我不便进来打扰。” “表哥,怎么连你也跟我说这般见外的话。”傅云书听了裴原的话之后,有些不高兴的说道。 倒是裴原笑了,揉着傅云书的头顶说道:“好了,逗你玩的,怎么还和以前一样喜欢较真,刚才宁州来信,霜影在外面跟我回话呢。” 傅云书见裴原的脸色不怎么好看,便看着裴原问道:“霜影怎么单独与你回话,可是宁州出了什么事情?” 傅云书心中隐隐有不安。 裴原眼中迟疑了一会儿,紧接着摸着傅云书的头笑说道:“是出了点事” 裴原的一席话让傅云书的心提了起来,紧接着裴原笑了笑说道:“不过也不是什么大事,是裴钰闯了祸。” 裴原解释道:“具体的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好像是在父亲的铺子招惹什么人,如今父亲外出收账,三叔不在家,就剩下大表哥与大伯,他们是军中人,处理有些不当,所以祖母写信告诉了我,为我处理的方法。恰好我与那人有些交情,所以霜影独独找我回话了。” 傅云书与裴钰一起长大的,自然知道裴钰闯祸的本事,是以裴原的这一席话倒是让傅云书信了八分。见傅云书之后没有再追问,裴原微微送了口气,在傅云书低头的时候眼中闪过了一丝忧色。 昨日他收到宁州来的急件,三叔被在京城被抓,原因是私劫朝廷重犯被左相所擒,消息传到宁州,所有人措手不及。 虽然不知三叔是为何会到京城,并且被卷入了劫囚这样的大罪中,但是裴原知道,其中肯定是有人栽赃陷害,先不说裴月这些年与裴家根本就没有来往,单单看三叔对于云书的疼爱,对于害死云书母亲的裴月肯定是恨之入骨,更不要说会冒险去劫囚救她了。 而消息传到宁州的时候,说是生擒三叔的是萧阙,主审这个案件的官员,也是萧阙。裴原当时的第一个念头便是萧阙因为云书,所以对裴家怀恨在心,想借这个机会故意打压裴家。 而三叔被抓,也将裴家的局势推向了十分被动的地位——让昭帝有了动裴家的借口。裴亦云被抓的消息传到了宁州之后,与此同时一道圣旨也下到了宁州,急召大伯进京。所有人知道,若是大伯真的进京的话肯定是凶多吉少,可是三叔又在皇上的手中,两边为难,进京城不是、不进京城也不是。 大伯虽然性格冷冰冰的,但是极其维护手足,怕的是大伯真的为了维护三叔进京城。裴家出了这么大的事情,裴原忧心忡忡想要回去,但是如今凤城局势这般,他自然是不能留傅云书一个人在凤城。 如今大战在即,所以裴原将宁州与三叔出事的消息暂时的压下了下来,不想让傅云书分心。 毓尘阁中,谢奕之脸色铁青的将密函摔到了桌子上,看着坐在那里依旧风轻云淡的萧阙忍不住问道:“你说昭帝到底是什么意思,分明是他设局抓了裴亦云,怎么圣旨一下来就成了你的‘功劳’了。” 见谢奕之这般的模样,萧阙看着那密函,目光沉沉,想到了今日早晨在勤政殿的情形…… 明黄色的圣旨放在他的面前的时候,萧阙只淡淡看了一眼,便说道:“皇上这是断了微臣的后路……” 因为长久的卧病,让昭帝看起来身上死气沉沉,一股腐朽的气息,可是那一双眼却是阴霾的可怕,看着萧阙笑了起来,说道:“当日你收她为徒,瞒着朕将她送到洛原,便知道你们之间再无在一起的可能。” 昭帝是不信萧阙一开始不知道傅云书的身份,不管之后萧阙对于傅云书是真心还是假意,但是依照他清冷的性格,怎么会一开始就会接近一个女子呢。只有一个解释,那就是从一开始他便知道其身份特殊。 越国、凰国两国之乱他是一早就算计好了,这些年他养虎为患啊! 萧阙蓦然笑了,拿着手中的圣旨淡淡说道:“皇上费尽心机擒获裴亦云又下圣旨将功劳归之于微臣的身上,是为了离间微臣与傅云书之间的感情,可是皇上可有曾想过,他不过是微臣分裂曦国的一枚棋子而已,皇上此举,是不是多此一举。” 听着萧阙的话,昭帝倒是笑了起来:“你是朕看着长大的,朕知道你的性子,若非你真的动情,你与傅云书两个人的流言又怎么会传的整个东陆皆知呢?” 那一双浑浊的眼,散发着阴冷的光芒,看着萧阙说道,忽而笑了说道:“萧阙,你以为最后你赢了吗?没有,朕不会让你称心如意的,就算是最后你得到了朕的江山那又如何,朕要让你除了江山之外,永失所有,与所爱之人反目成仇!” 癫狂的眼神,带着怨毒的恨意,时间扭曲了很多的东西,没有哪一刻让萧阙这般的清晰的了解他,让眼前整个人人格扭曲的并非是朝云,而是权势。 萧阙紧握的拳头松了松,眼神中似乎有一种如释重负的东西——再也不用顾及着什么了,含笑的对昭帝说道:“微臣,拭目以待!” 那一刻,看着萧阙阴郁的眼神,昭帝的心间一颤。这些年在顾叡门下,他能将自己的情绪隐藏的很好很少流露出异样的神情,而在那一刻,昭帝看着他的模样,心中莫名的一种恐惧,却又将心中那一种隐隐的恐惧,按压了下去…… 见萧阙没有说话,谢奕之摸了摸鼻子,萧阙从回忆中回神,看了谢奕之一眼,说道:“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其他的事?” “最近从凤城那边传来的消息,说,说是吴天信有意想要像凰国投诚……”谢奕之支支吾吾的说道。 萧阙的眼神中闪过了一丝意外,“哦”了一声,问道:“云书要招安吴天信?” 招安吴天信,正是兵不血刃拿下凤城的招数。只是吴天信与凰国百姓可谓是有血海深仇,若是真的招安了吴天信,那么必然是寒了三军将士的心。 谢奕之脸色有些奇怪,看着萧阙的脸色,说道:“是吴天信,自己派遣使者谈投诚之事。” 萧阙冷笑一声,“这只老狐狸在打什么主意。若是吴天信再能守的住一个月等到天气寒冷,宁州与南狄的战事歇息下来,最少朝廷能调遣宁州人马增援,虽然因为云书的关系,但是裴正轩不可能不听昭帝调遣的。守住一个月就没有问题,慌乱的应该是凰国大军才是。他为何自己主动提及投诚,而失了谈判条件的先机?” “吴天信附加的条件是等云书在凤城称帝,他要成为凤君!”谢奕之看着萧阙的脸色,终于一咬牙将最重要的一点说了出来。 “咔擦”一声,萧阙手下的楠木椅子成了粉碎…… 第409章 欺人太甚 第409章 欺人太甚 营帐内,气氛凝结到了极点。 “吴天信派遣使者说是义和,可是分明是有羞辱之意,我看现在根本就不用再等什么了,直接出兵攻打凤城就是了!”裴原的脸色十分难看,在官场上和商场上打了这么多年的交道,第一次见到吴天信这般厚颜无耻之人,而派遣来的那个叫做陆润之的幕僚也是巧舌如簧。 “吴司马风华正茂,尚且未曾娶妻,与公主是天作之合……虽然吾主是司马,在昭帝麾下,但是天高皇帝远,吾主囤积兵马早就想自立为王,两家若是能联姻,结为秦晋之好,共享这天下。” 风华正茂?天作之合?那一刻傅云书面无表情,裴原的额头上却已经冒出了青筋。八年前,他进京的时候远远的见过吴天信一面,那时他不到而立之年,却已经是大腹便便、头发稀疏了,那时三弟年少戏言他为矮冬瓜被三叔胖揍了一顿。 不说他的模样与岁数,就说他那人品也不敢让人恭维。吴天信虽未曾娶妻,但是司马府中圈养的美人歌姬无数。若是吴天信在他的面前的话,裴原将他大卸八块都有可能。 见着裴原此时依旧是咬牙切齿愤愤不平,傅云书忍不住的说道:“表哥行了,你将那陆润之都打成猪头了还不能消气么。” 裴原没有说话,倒是君泽岚淡淡的看了傅云书一眼说道:“若非是你拦着,裴公子将那陆润之宰了也不为过。” 傅云书不由得扶额,她这个当事人都没有怎么生气,反倒是要安慰他们两个人。“三军交战,不斩来使!” “也可例外!”裴原瞪着傅云书说道。 傅云书叹了口气,说道:“好了,现在不是争这个的时候,今日陆润之来的意思很明显,分明是我若不答应的话要以整个凤城百姓的性命为要挟。” “就算是那样,你也不准答应!”裴原狠狠说道,傅云书不由得缩了缩脖子,小声嘟囔“我又没有说答应。” 先不说拿自己的终身大事做为赌注,单单就吴天信提出的条件——不要加官进爵,要做为凤君,共同执掌天下,哪里有那般容易的事情,若是真的答应了那踩叫傻。吴天信野心勃勃,说什么让出凤城拥立她为女皇想要凤君之位是假,要整个凰国才是真的。 “吴天信究竟打的什么算盘我们都知道,可是若是一口回绝,那凤城中被他抓起的十万百姓该如何?”君泽岚忧心的说道。 双方若是能够开战早就开战的,说到底拖到现在还不是忌讳着凤城在他的手中,以凤城的百姓为威胁,让他们不得不投鼠忌器。 “若是,能够将那些百姓救出来就好了……”裴原皱眉说道。 “不是没有想到这一点,只是那吴天信十分狡猾,我们安插在凤城的探子根本就没有能打探出那些被关押的百姓的一丝线索,似乎是一夜之间那些人失踪了。”君泽岚揉着眉心说道,纵然再恨吴天信的胡作非为,可是却不得不一拖再拖。 此时的司马府中,陆润之修养了一天之后终于勉强能够下床,向吴天信告状说道:“大人,此路根本就不通啊,凰国人对我们怀恨在心不要说是求娶公主了,您看他们把我打成的这样。” 说着,指着自己被打青的眼说道:“若不是属下跑的快,那营帐内的侍卫都要杀了属下。” 吴天信的脸色也不好看,陆润之跟随他这么多年本是他的心腹,如今陆润之在凰国军队挨打了相等于是打了他的脸,狠狠的捶了桌子说道:“凰涅!君泽岚!” 见着吴天信这般,陆润之眼珠一转,献计说道:“大人,如今凰国这条路根本就走不通,属下想了一宿,想到了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吴天信看了陆润之一眼,却见陆润之说道:“南狄距离凤城不远,若是我们能够与南狄联手,从南狄借兵将凰国的军队里应外合歼灭,平分了凰国的地盘我们自立为王如何?” 陆润之的话说完,直接摇头说道:“不妥,耶律寒我曾与他打过交道,是个极其狡猾的人,若是真的求助南狄歼灭了凰国,在南狄大军之下我们只能受制于人,到时候请神容易送神难,平分凰国可就是南狄人说了算了。” 陆润之被裴原打了一顿,又在凰国军营中受那么大的屈辱,早就咽不下这口气,便说道:“可是如今凰国摆明了与我们为敌,不会答应大人的条件,若不求助南狄我们不就死路一条么……” 吴天信笑了笑,说道:“可是那十万百姓不是在本司马的手中么。你就看吧,凰涅与君泽岚绝对不会置那些百姓于不顾的,只要本司马手握他们的软肋,不怕没有回旋的余地。” 只要那凰国十万百姓没有被救走,君泽岚一天都不可能调动大军攻城,至于拖……看谁能先沉不住气。 他召来贴身侍卫…… “大人,天色晚了该歇息了。”二人事情商议结束,门外传来叩门声,吴天信应下之后房门推开,绿衣娉婷而入,灯火下,清冷的眉宇平添了几分妩媚。 京城中,谢奕之看着萧阙眉宇之间的凛冽之意,不由得为吴天信默哀了片刻。本来就是该死之人,偏偏动了不该动的心思,真的是——急着找死。 谢奕之走之后,许久未曾露面的无痕悄无声息的进来,回禀道:“公子,二十六年前,宫中一共三位御医告老还乡、两位御医被处罪,擅长妇科的是张平张御医,二十六年前无故失踪,下落不明。” 一个月前,公子让他去做了一件十分奇特的事情,就是寻找二十六年前失踪、告老还乡的御医,虽然心中觉得奇怪,但是他并非是留痕,公子下的吩咐照做便就是,并没有多问什么。 也正是因为如此,所以萧阙将这件事情交给的是无痕去做,而并非是将此事交给留痕。 萧阙沉吟了片刻,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沉默了会儿后吩咐道:“找到张平的下落。还有,这件事情不要告诉任何人!” 漫天的雪花簌簌而落,大雪下了整整一天,堆积在枝梢,浅浅的月色光辉,在远处宫灯的映照下恍若是一夕间万树梨花绽放。 常年未曾打扫的路并不好走,在这样的林间穿过,昭帝的步态蹒跚,他曾在雪地里率领将士斩杀敌人头颅,如今在这样的雪地里,连行走都困难,岁月对于任何人都是公平的。 穿过了那一片树林,他推开紧闭的宫门,一扇扇门被打开,深夜中除了簌簌而落的雪花声之外只听得见木门“吱呀”的声音,带着一种陈年的腐朽的味道。 最后一道宫门被打开的时候,那是一间很小很小的房间,里面放着数十颗夜明珠,在黑夜中散发着莹莹光辉。借着夜明珠薄弱的光辉,可以看得见房间内的墙壁上挂着一幅幅画像,画上的女子,娉婷无双,梨花纷落的季节,眉目如画。 昭帝痴痴的凝视着画像上的女子,恍若是穿越了经年岁月的光阴,红颜白骨。 画像上的女子眉眼与今日在宫中与他对峙的青年相叠合,可是,眉宇之间的某一些东西却一点都不相似…… 朝云阁外,夏守忠拦住了数次想闯入其中的刘钺,焦急的说道:“哎哟刘大人,这朝云阁皇上可是吩咐过了谁也不许进,您就不要为难奴才了。” “夏公公,我可是有要事回禀皇上,若是耽误了大事,你我可担待的起?”刘钺外厉内荏的说道。 夏守忠两厢为难之际,却见紧闭的宫门“吱呀”一声终于打开,昭帝缓缓的走了出来,见是刘钺,有些不解的问道:“不是让你看押着裴亦云么,你怎么进宫来了?” 刘钺小声的在昭帝的耳边低语了几句,昭帝脸色一凝,立即吩咐夏守忠道:“召萧阙进宫!” 前线军营中,裴原手中握着从宁州传来的最新消息,几乎将手中的密信捏成粉碎,昭帝,欺人太甚! 圣旨下到宁州,明目张胆的以三叔的性命为要挟让大伯进京,而在父亲与大哥几人苦劝了一晚上之后大伯毫不犹豫的启程到京城去。他们明知京城是陷阱,可是三叔在昭帝的手中大伯不可能放之不顾的。 此次京城之行,明知凶多吉少,所以裴正轩将军营中的事务一一的交代给了裴默,自己只身前往京城。而方才一出宁州,便被京城来的侍卫以谋逆的罪名擒获押送回京城。 如今裴家上下人人自危,而信中大哥说,下令抓大伯的人是负责此次案件的主审官员,萧阙…… 信中大哥刻意交代,裴家变故不欲让云书知道,可是这样隐瞒下去能够瞒的住多久呢?裴原自己担忧裴家心急如焚,可是在傅云书面前又只能装作若无其事。 两厢为难之际,听见外面一阵喧哗,“怎么回事?”裴原皱眉高声问道。 没一会儿,他的贴身侍卫进来,面色凝重的说道:“不好了,公子,是军营中出事了……” 第410章 与虎谋皮 第410章 与虎谋皮 军营的地上,依次排开了二十具尸体,那些尸体,穿普通的布衣,看起来不过是普通的百姓而已。尸体有男有女,其中最大的看起来有五十多岁的模样,最小的不过七八岁。 那些尸体,唯一相同的地方就是临死之前带着惊骇的表情,似乎是连死都不瞑目。? 傅云书看着那些尸体,许久之后将白布重新将尸体给蒙上,君泽岚的脸色也是出奇的难看,凝重的说道:“都是普通的百姓,一刀致命,可见下手人之凶残。” 傅云书长长的叹了口气,说道:“两军交战,最为无辜的就是那些受牵连的普通的百姓啊!” “这些人,莫非就是被吴天信抓起来的那些百姓?”此时,听到消息赶来的裴原,看到的便就是这一副场景,低声的问道。 “是的。”傅云书压抑着怒火说道,“吴天信,这是逼着我们不得不就范!” “他奶奶的,吴天信那个龟儿子。”木心看着这些惨死的百姓,那些人都是他们的同胞,心中愤恨忍不住说脏话,一面跟傅云书说道:“公主,下令攻打凤城吧!” 对于吴天信的阴狠傅云书算是领教到了,盘踞凤城中,抓了凤城的百姓作为要挟与他们谈条件,他们顾忌着凤城的百姓不能攻城,想要拖延可是他们以这种办法来逼他们做出决定,这样一来,为了凤城被抓的百姓的安危,那缓兵之计根本就不能奏效…… “攻打凤城,十万百姓在吴天信的手中,到时他会与我们玉石俱焚;若是不打,每日都有百姓被杀,根本就不能拖。吴天信不愧是只老狐狸啊,公主,还是早些做决定!”君泽岚沉声说道。 “早些做决定?该不会真的让云书答应他提的亲事吧!”裴原瞪了君泽岚一眼,恶狠狠地说道,君泽岚连忙说道:“这自然也是不成的,得想个两全之策才是。” 傅云书听了君泽岚的话,不由得苦笑了一声说道:“若是能有两全之策,我们就不用等在这里等了这么久了。” “若是真的不行,为了凤城百姓的安危,也只能假意答应吴天信的条件了。” 傅云书几乎是喃喃自语的话,倒是让君泽岚与裴原两个人同时反对道:“不可,吴天信这个人极为狡猾,若是真的假意答应他的条件日后再做打算的话无异于与虎谋皮,千万不能做出糊涂的决定。” 傅云书被二人说着,也是左右为难,叹口气说道:“若是能够救出那些被关押的百姓,我们又怎么会这般的左右为难呢。” 宫中,昭帝将密函狠狠的丢到了萧阙的脸上,怒气冲冲的呵斥道:“抓捕裴正轩,可是你命人做的。” 比起昭帝的愤怒,萧阙的脸上是镇静到出奇,将摔落在地上的奏折慢悠悠的捡了起来,说道:“皇上急召微臣进宫,微臣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没错,此事是微臣命人将逆贼裴正轩抓捕起来押解进京审讯的!” “你可知那裴正轩可是朝中正一品的守卫边疆的大将军,你无凭无据无朕的旨意,凭什么抓人!”萧阙漫不经心的态度激怒了昭帝,昭帝气的靠在龙椅上许久之后方才说道。 萧阙的嘴角挂起了一抹笑意,淡淡的说道:“裴家的案件是皇上亲自下旨由微臣主审,裴亦云私自劫走朝中重犯,枉顾皇恩本就是重罪,微臣不敢不重视,是以微臣日夜将他关押在牢中审讯。裴亦云却什么都不肯说,微臣怀疑裴亦云劫走重犯不过是其阴谋的一部分而已,其中还有更大的阴谋针对皇上针对朝廷,是以裴亦云口中既然说不出什么,那就缉拿了裴正轩,慢慢审讯!” “你,你……”昭帝的手指颤抖着指着萧阙好一会儿才说出话来,说道:“你身为朝中左相,朕的左膀右臂,无真凭实据就这样凭空臆断拿人,还讲律法放在眼中么。简直胡闹,将裴正轩给放了!” 萧阙反而笑了起来,说道:“那微臣斗胆请问皇上,当年五王之乱,聂王谋逆,可有真凭实据……” 他的笑容如同鬼魅一般,蓦然提到当年的事情,昭帝惊恐的看着萧阙,龙案上的奏折全部被昭帝扫落在地上,此时守在外面的夏守忠听到里面的动静,担忧的问道:“皇上……” “谁也不许进来!”昭帝呵斥住了外面想要冲进来救驾的侍卫,看着萧阙有恃无恐的样子,不怒反笑说道:“好,你很好,萧阙,你究竟想要做什么。” 萧阙脸上的表情始终是没有太多的变化,依旧是以一种极其恭敬的语气说道:“皇上命微臣彻查此事,微臣自然要竭尽全力的去查,除了裴正轩之外,微臣已经命人将宁州所有裴家人秘密押送到京城,届时,皇上可要好好的审理下他们呀……” 看着他此时依旧风轻云淡的模样,昭帝从心底生出的寒意渐渐的蔓延到了四肢。 母子二人,有的地方没有丝毫的相似之处,可是有的地方却是那般的极其相似。自己的软肋痛楚,宁愿自己讲其揭开鲜血淋漓,也不愿受制于其他人。 或许一开始,他便错了。错在不该想要一石三鸟,一面借此事对付了裴家,一面能够利用裴家牵制住凰国的叛军,一面又让萧阙与傅云书反目。可是到底他低估了萧阙,是低估了他的手段还是低估了他的狠心? 他想到了,那一日他将升至传下的时候,萧阙所说的一席话:“微臣,拭目以待。” 那时他就已经有了反击之法,在他召裴正轩进京的时候,路上他已经命令皇家近卫劫持裴正轩出了宁州就秘密押送到京城里来,可是萧阙早早的预料到了他的动作,在他之前将裴正轩拿下护送到京城;他命人在裴正轩走之后,裴家军队群龙无首,将裴家人都秘密关押。可是萧阙还是比他们早一步,派人将裴家人圏到自己的势力下。 他太了解萧阙了,正是因为如此,他做出此等决定的时候他心中十分不安。裴家人在萧阙的手中,一切的筹码又都握在了萧阙的手中,谁也不知道他下一步要做什么,谁也不知道他下一步要做什么,那一刻他什么后悔,不该将裴亦云交给萧阙,不该用这一石三鸟之计…… “好,很好……”短暂的从懊悔中回神,昭帝平息了下自己心中的怒火,看着萧阙冷笑说道:“既然这样,那裴家的案件都交给你审理。你可千万要公平公正,若是有任何偏差,你如何的堵得住天下悠悠众口……” 他身边的亲卫没有,人都已经在毓尘阁的手中再懊悔又有什么用。如今他知道,萧阙想要那个位置,其实他大可直接弑君夺位,可是他却又要有一个清名。那就不要怪他了…… 既然动了裴家,那么裴家的罪名就要想好。凰国军队据说已经接连夺下了好几座城池了,而那一群叛军的首领又是裴家的嫡亲外甥女,通敌的罪名扣在裴家的身上没有人会多说什么的。到时候,审理裴家案件的官员是萧阙,无论萧阙现在再怎么只手遮天,可是他是皇上,只要萧阙稍有偏袒那么就将他于凰国叛军一起论罪。天下悠悠众口,谁又能赌住?而他若是惜羽,必定在他的施压下要重重处置裴家,届时除去裴家,他于傅云书必定会反目。 江山美人,只能选择一样,就算如今萧阙做了决定,今后有一日昔日爱人却兵戎相见,那一种痛苦可想而知…… 萧阙,是你自找麻烦,就不要怪朕了! 而萧阙的脸色没有任何变化,说道:“请皇上放心,微臣定然给皇上一个满意的结果。” 君臣二人,相视二笑,但是笑容中却是风起云涌。看着萧阙那样风轻云淡的笑意,昭帝心中有一种莫名的惊恐——似乎是在无形中他又中了萧阙的计……他们二人对弈这么写年,二人对于对方的性格已经是十分了解,这一次看似是他占尽了先机,可是一切的事情都会按照他计划中的那样发展吗?他太了解萧阙了。 萧阙从宫中出来的时候,留痕等候在宫门外很久了,萧阙负手走出来,广袖长袍,身后是巍峨的九重宫阙,那白色的身影被风吹动衣袖,清浅的恍若随时消逝,眉宇凛冽。留痕觉得,公子似乎变了很多很多,昔日的公子虽然锋利,却如同一把剑藏在了剑鞘中,如今的公子,却是眉宇冷冽,行事作风更加锋利,也越发的急促,似乎——在与时间在争夺着什么。 留痕甩了甩头,将胡思乱想抛之于脑后,连忙将收到的最新消息回禀道:“公子,前线传来的最新消息,吴天信现在每日杀二十名凰国百姓放在凰国军队营帐前以示威胁,逼迫傅姑娘他们不得不答应条件。” 凰国军队的情报,都是以最快的速度传到京城的毓尘阁中。 萧阙听了留痕的话之后,原本冷峻的脸色更加冷了几分,不怒反笑,负手说道:“通知凤城,该动了……” 第411章 竹隐密函 第411章 竹隐密函 凤城,前线。 冬日朔风寒冷,营帐内升起了火,巡夜的士兵们尽职的在周边巡逻,纵然在营帐中点着炭火,但是南方这种透骨的湿气寒冷透过厚重的狐裘入了骨子里。营帐着生火了尚且如此,更何况是外面那些将士。 君泽岚知道傅云书身体不好,所以吃穿用度都是尽量最好的,军营中条件受制自然比不得在家中那般。营帐内能够不漏风有炭火烧就足够了,更不要说要求如同在家中那般屋子里烧起地龙温暖如春。 傅云书漫不经心的搅动着碗中的红豆羹,这是君泽岚特意吩咐厨房做的。万幸在大雪封路之前,早就准备好了粮草与药材,如今天气寒冷,但是将士们冬衣都已经发下,不会挨饿受冻。 但是,纵然军营中的粮草充足,但是这样拖下去也不是办法。 这是吴天信派遣使者前来军营的第三天,军营中凤城百姓的尸首已经上达六十具。在凤城城中安插的探子,秘密查找凤城失踪百姓下落的暗卫,根本就找不到关押那些百姓的地方,而出现在军营周围的那些百姓的尸首,恍如是凭空出现一般,一点线索都查不到。 时间急迫,今天晚上若是再查不到关于任何的那些被关押的凤城百姓线索,那就不得不采纳之前麾下的谋士的建议——暂且答应吴天信的条件,缓兵之计再想办法救出关押的凤城百姓再做以打算。 裴原端着药碗进来的时候,见傅云书正在凝神想着什么,便皱眉说道:“还病着呢又在费神些什么呢?” 傅云书见裴原脸上隐隐有不悦的神色,便笑裴原大惊小怪道:“我的身子没那般的娇贵,不过是些小风寒而已,军中有军医,师傅又送来了药,不碍事的。” 见傅云书将他手中的药一饮而尽,裴原皱着的眉头松了松,听了傅云书的话之后倒是笑了起来,说道:“我们家最为娇贵的还不就是你么。记得小时候到了冬日祖母连门都不让你出,有一次我们去东湖赏梅你哭着也要去,伯母和娘用狐裘将你裹的跟个团子似的,你和裴钰玩雪的时候远远看去都找不到雪地里哪里是你呢……” 说起当年的趣事,傅云书不由得笑了起来,伸手作势要去打他,裴原连连躲让。 笑闹够了,裴原接过了傅云书手中空着的药碗,叹息说道:“记得以前你吃药的时候,非要人哄着用蜜水喂下才能喝,如今怎么不怕苦了。” 一席感慨的话,倒是让傅云书失神了片刻,微微笑了笑说道:“那是因为以前有人哄着。” 有人哄着,所以才有所依仗,所以才能如同孩子一般全新依赖着别人不肯长大。可是当没有了任何的依靠之后,自然而然的就成长了,当年觉得苦的药,如今也不算什么。 裴原看着傅云书黯然的神色,欲言又止,倒是傅云书察觉到了裴原的不对劲,主动开口问道:“表哥,你今日前来可是有什么事情?” 裴原神色闪了闪,笑着说道:“今日收到宁州的来信,信上说裴钰此次闯的祸事不小,催着我回宁州解决,只是我担忧你一人在凤城,如今又病了,不知该如何跟你说这件事情。” “有君泽岚与霜影在,我的安危表哥不用担心,若是三表哥的事情不能善了,那表哥还是早些的回宁州吧。”傅云书见这几日商议事情的时候,裴原分明是魂不守舍的,原来是因为宁州裴钰出了事情,一面又担忧她一人在洛原所以才这般。 但是心中还是闪过了一丝疑虑:“别的不说,裴家在宁州官场上有大舅舅、商场上有二舅舅,再加上二舅舅圆滑的手段四处打理,无人敢招惹裴家的人,裴钰究竟招惹了什么人,连几位舅舅都丝毫没有办法。” “是外地来的,又因为与我是好友,所以大伯与父亲有些不好处置。”裴原苦笑了一声说道。 傅云书看着裴原的神情,倒是理解说道:“如今前方战事不明不知何时才能了结呢,表哥在这里也是担忧宁州不如明日加紧启程回去吧。只是,倒是让云书有些好奇,表哥的朋友素来是温润如玉的谦谦君子,何时的与裴钰打了交道,又如何的会这般不讲道理,身为表哥的朋友还揪着裴家不放,是何道理?” 傅云书的连番问话,让裴原听的着实心惊,雪亮的眼恍若明镜能看见人的心底。 他并非是裴钰,说起谎话来信手拈来。 他急着回宁州,所谓裴钰的事情不过是他编织的一个借口而已,真正让裴原想要回宁州的原因无他,而是整整三日的时间都无宁州的书信传送而来,而他送到宁州的消息也如同石沉大海没有一丝回信。 大伯进京,宁州群龙无首,若是昭帝借着这个机会对裴家下手……裴原越想越心惊,恨不得立即的到宁州查探个究竟,但是又担忧傅云书独自一人在凤城的安危迟迟不能做决定。 从裴亦云被抓到裴家出事,所有的一切都是瞒着傅云书,裴原也不好告诉傅云书实情,只能编织着谎言隐瞒。 “虽然我与他是好友,但是他的脾气一向古怪……”裴原支吾的说道,傅云书原本只是心中有些疑惑,见着裴原这般,更是不信了…… 裴二公子表面维持镇定,额头却已经渗出了冷汗,在不知如何将谎言圆下去的时候,却见外面侍卫来报,有紧急军情。 “公主,这人在军营外鬼鬼祟祟的不知要干什么,属下见其形迹可疑所以将他抓了起来,他说他是公主的故人想要见公主,所以属下将他带来让公主审理了……”君泽岚此时在军营中视察,原本发现疑似内奸的事情是交由君泽岚处置,可是那人被抓之后却丝毫不见慌乱,气定神闲的说认识傅云书,所以只能带到此处了。 “哦,认识我?那就带进来吧。”傅云书笑了笑,淡淡说道。 傅云书的话音落下,一个五花大绑的青衣中年文士模样的人由着两个侍卫押送了进来。那人看起来倒是一派正气的模样,但是傅云书却不曾见过他。 傅云书只觉得眉心跳了跳,脑海中莫名浮现了一个人的模样,但是随即将这个念头按压了下去,似笑非笑的看着那中年文士说道:“先生与我是故友?” 那中年文士丝毫没有谎言被拆穿的慌乱,笑着说道:“公主请恕在下说谎,若非是在下这般说,又怎么能见到傅姑娘呢?” “傅姑娘……”三个字,如同是触碰到了某一处的禁忌,傅云书脸色蓦然变了变,看着那人呵斥道:“你究竟是谁?” 眼前的人气定神闲,含笑淡然,傅云书不知想到了什么,冷哼一声说道:“你费尽心思为何要见我?若是说不出个所以然,不要怪我将你当做奸细处置了。” 平日里傅云书总是表情淡淡,此次却是将喜怒形之于色,军营中的人面面相觑,不知这是因何缘故。 那人丝毫不为所动,主动的报上了姓名说道:“此次前来,在下受人之托有一物交给公主,此物,关系到凰国军队的成败。” 傅云书示意侍卫将东西呈上来,但是那人却将手中的密函收了回去,笑着说道:“此物,只能当面交给公主……” “不可前去,此人来历不明,说不定暗藏祸心!”裴原阻止傅云书说道。 倒是那人笑了笑,说道:“进来的时候那些侍卫都已经搜身过了,再说,在下不过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士而已,在众目睽睽之下还能危害到公主不成。” 比起裴原的紧张,倒是傅云书对于眼前的人目的更加好奇,便上前去冷哼了一声说道:“料想他也不敢。” 交到傅云书手中的是一封密函,傅云书只不过看了两眼,脸色立即的变了变,惊疑不定的看着眼前的人,用两个人听得见的声音问道:“你究竟是谁?” 那人用同样的声音回答道:“在下竹隐!” 不过是简单的两个字,足以让傅云书的脸色大变,看着眼前自称为竹隐的男子不知在想什么。 “云书……”裴原见傅云书脸色不对,他的声音才让傅云书回神。 傅云书从短暂的惊愕中回神,将手中的密函收了回去,看了一眼军营中的众人说道:“我没事,这位确实是我的故友,你们都下去吧,请君元帅前来商议事情。” 裴原倒是不明白傅云书想要做什么了,之前傅云书的表情分明是不认识眼前的人,可是为何二人低语了一番之后又忽然改口了? 等着军营中只剩下三人的时候,傅云书紧绷着下颚看着竹隐问道:“你究竟想做什么?你可知这件事情事关重大,凭什么让我相信你。” 裴原最为了解傅云书的性格,见傅云书这般,分明是愤怒到了极点才这般——她到底在愤怒着什么? 在傅云书锐利的言辞下,竹隐依旧是用着不慌不忙的语气笑着说道:“公主不相信在下,总该相信他的吧。” 那个“他”字,让傅云书的瞳孔缩了缩。 第412章 四位隐士 第412章 四位隐士 “世人都知毓烟公子毓尘阁中有无数能人异士,门客三千,其中在三千门客中最为出色的当属梅、兰、竹、菊四位隐士,除了他自己本人之外,谁都没有见过他们究竟长的什么模样,究竟有什么才能让毓烟公子都另眼相待,据说,只要出动那四位隐士中的其中任何一位,天底下就没有他们完不成的任务。” 风雨来临之际,整个京城都在戒备森严之中,毓尘阁中,萧阙却与谢奕之两个人十分悠闲的对弈,一面闲聊,聊到了这四人。 说到此处的时候,谢奕之不由得好奇的问道:“你与云书两个人之间已生缝隙,你对裴家所做的事情难保就没有传到云书的耳中,就算是派遣去了竹隐前去,你确信云书能够听从你的安排吗?” 他纯粹是好奇的问萧阙道,并无他意。 “若是这点小事都不能办到,他就不会是四位隐士之首了。”萧阙淡淡的说道,依旧是用着没有任何起伏的语气说道。 谢奕之愣了愣,却见棋子扣在棋盘上一阵清脆的声音,待他回神,却见他手中的白子已经被黑子包围,没有一丝退路。 他只得苦笑的说道:“算了,我输了。” 跟萧阙下棋,十次就有九次是他输的,是以谢奕之已经习惯了。 看着谢奕之那般的模样,萧阙难得的想起来什么一般,问道:“你可去清远侯府提亲了?” 原本谢奕之还在琢磨着前线之事,见萧阙忽然这般一问,一张俊脸上的表情是何其的精彩,虽然没有说话,但是从那夸张的眼神可以看得出来,他是在说——你居然也这般八卦。 萧阙嫌弃的看了谢奕之一眼谢奕之才将自己脸上那傻子一般的表情收敛了起来,苦笑了一声说道:“哪里有那般容易啊,我送去了三次聘礼,清远候都给扔了出来。后来实在是没了法子了,我让我嫂子亲自前去,结果清远候虽然看在嫂子是郡主的份上没有直接扔出来,但是仍然是咬定了清远候是不可能和谢家结亲的。” 萧阙的目光从棋盘上落在了谢奕之的身上,问道:“是长乐郡主不答应?” “哪有,回到京城之后我与那丫头就已经冰释前嫌了,她又怎么会不答应呢。”这些年来两个人无论闹的怎么僵硬,但是最终还是能够和好如初,萧阙都已经习惯了两个人的相处方式,是以谢奕之这般说萧阙默了默没有说话。 “因为我提亲的事情,她现在被关在家里,连元宝都见不到她。”谢奕之的脸色少有的凝重了起来,沉声跟萧阙说道:“谢家与清远候府并无嫌隙,我怕的是清远候这次态度这般坚决不肯与谢家结亲,是察觉到了我们所要做的事情。” 这对于谢奕之来说可谓并非是一件好消息,虽然清远候对于昭帝的作风十分看不习惯,但是他的骨子里流着是玄家的血脉,对于皇家的忠心毋庸置疑,不然昭帝也不会在失去了傅永信这个左膀右臂之后竟然重新启用了之前他一直心存芥蒂的清远候,不然昭帝也不会在下令萧阙审理裴家的案件的时候又让清远候从一旁从中协助。 腊月十五,是昭帝的五十大寿,今年对于皇家来说并非是顺利的一年,虽然因为太后薨逝昭帝五十大寿不会在这个时候大肆操办,但是难得的有一件喜事礼部必定要重视一番冲冲喜。 届时,各国云集在京城中,之前被他们刻意的压下去的一层层的消息昭帝必定会知晓的。两军交战在即,纵然昭帝心存芥蒂谢家身为手握重兵的大世家,必定会被昭帝在形式逼迫之下派出出征的。 等到谢家军队一出,萧阙的计划就已经全盘启动到收网的时候,那时萧阙与昭帝已经全然站在对立面上,谢奕之再想向清远候提亲那就更加是难上加难。 所以萧阙让他在腊月之前,无论是用尽什么坑蒙拐骗的方法都要想办法与清远候提亲成功。就算是到了二人成亲之后萧阙与昭帝反目,清远候到时候会如何先不想,将人先娶回来再说——这般无赖的主意,是萧阙出给谢奕之的。 见着萧阙的眉头微不可觉的已经皱了起来,谢奕之说道:“清远候这人虽然固执,是因为他忠心于皇家而并非是忠心于昭帝,届时你聂王之子的身份揭开,登基是名正言顺,清远候就算再不悦也不会真的与你反目的。” 谢奕之倒并非是那般急,他清楚清远候的性格,只要这江山姓玄,之后清远候就清楚的知道他们所做的用意——当年清远候与聂王玄翼坤之间私交甚好,虽然懊恼萧阙,但是只要他们赔礼道歉,原谅他们是迟早的事情。 萧阙的眉宇中多了一抹谢奕之看不明白的东西,却见他叹了口气说道:“若是你想与长乐在一起,最好是在出征之前。” 那语气,莫名让谢奕之心慌…… “竹隐?毓尘阁的人?”君泽岚与裴原两个人知道竹隐的身份之后,异口同声的惊讶道。 君泽岚之所以惊讶是因为他与毓尘阁打了不少交道,自然是知道竹隐在毓尘阁中的地位,可是仅次于萧阙的,如今却千里迢迢的来到了前线相助,喜远远的大过于惊的。说明萧阙,依旧牵挂着傅云书,并且给他们送来了最大的助力。 而裴原更多的是惊讶,萧阙究竟想做什么?一面扣押了裴家的人,一方面又派出了心腹最为得力的助手前来洛原相助,还是说,其中又有什么阴谋? “云书,此人身份不明来历不明,谁知他是不是吴天信的探子,将这人交给我和君公子细细拷问一番才是。”裴原赶在君泽岚说话前面直接的快速说道,一面又给君泽岚使了个眼色。 君泽岚此时面部的表情十分怪异,四大隐士之首的竹,连萧阙都敬让三分的,他敢拷问吗…… 傅云书脸色阴沉到可怕,在刚才竹音说出自己的名字的时候也给他看了象征着毓尘阁身份的玉佩,她自然是知道这人的身份不会是假的。 只是…… “他让你来干什么?”傅云书眉宇之间笼罩着一层阴郁之气问道,显然十分不欢迎他。 竹隐显然没有因为傅云书的语出不逊而面露怒意,浅笑着说道:“方才我已经将密函给公主看了,此次前来,我奉命帮助公主破城的。” 方才,竹隐给傅云书看的不是别的东西,而是一张地图——吴天信关押着凤城百姓具体地点的地图。 此时傅云书的心中又疑又惊,那一日萧阙与她分开之后说的那一番话分明是与她决裂,她清楚的知道萧阙的性格,那般高傲的一个人,低头一次就已经是突破了他的底线,再她做出了选择之后,他也不可能会再继续的纠缠下去。他有他的高傲。 傅云书清楚的知道,她与萧阙之间,其实谈不上究竟是谁欠了谁的。 当初萧阙固然在楚江之时,选择了放弃她而复仇,但是她知道,那是他的执念了这么多年的一件事情,或许他安排了别人来营救她。可是一步错,步步皆错。 谁也没想到,来营救她的江楚风迟了一步,谁也没想到,楚谦音与南狄竟然有所勾结,秘密带走了她。 只是,她在漫长的等待着,心中那微末的希望一点点的被绝望所吞噬,孩子的死,让她永远的无法释怀。 若是那个时候,萧阙能够早一点,就那么一点点,或许他们的孩子不会死,二人也不会选择这样一条背道而驰的路。 若是说,之前还有责怪,那么那一次萧阙帮助她击破北戎的包围,让她足以在军中立足,所亏欠她的,萧阙早就已经还清。 明明以为,宁阳郡一别,再不相欠,再不相见,可是为何在她陷入这般困境的时候,他还要派人来助。坚如磐石的心,似乎是被什么撕开了一个口子,有什么缠绕在上面,生生发疼…… 竹隐看着傅云书的表情,见她脸上原本冷如冰霜的表情,似乎在那一瞬间被什么击碎。如同是在冰面上击碎了一道裂缝,蛛网似的裂缝丝丝蔓延。 公子与傅姑娘之间的纠葛他不知,但是恩怨却是知道的。他想着,此次凤城之事公子之所以命他出手,除了让他助凰国军队拿下凤城之外,估计是想与这位傅姑娘破镜重圆吧。 如今见傅姑娘这种表情,分明是对于公子已久是旧情难忘,这就好办了。 心中虽然闪过了许多不靠谱的念头,但是竹隐脸上却依旧是一派正气,淡淡说道:“密函上是关押凤城百姓的具体地点和机关地图,破解方法我已经写在其上。公主只要信得过在下,就按照在下的法子立即发兵救出那些被困百姓,攻打凤城!” 他的话,铿锵有力让人不得不信服。若是有这地图的指引和竹隐所说的方法,不仅仅能救出凤城中被困的百姓,并且能够在吴天信没有设防的情况下攻打凤城,出其不意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能够连夜拿下凤城! 无论怎么样,对于凰国来说这是天上掉下来的大好之事……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傅云书,等待着她做最终的决定。 第413章 夺回凤城 第413章 夺回凤城 夜色沉沉,已经是三更时分司马府中依旧是丝竹声声,笙歌醉梦。 绿珠依偎在吴天信的怀中,手中端着西域进贡来的夜光杯,酒液从杯子中溅了出来,那欺霜赛雪的手上染上了殷红色的酒液,让人移不开眼。 吴天信看得口干舌燥,将溅在她手上的酒液舔干净笑着说道:“美人手中的酒就是香……” 沉浸在温香软玉中的吴天信被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门一下子被撞开,还没呵斥来人,却见那人匆匆撞开门之后进来的不是别人,正是他的心腹幕僚陆润之。 陆润之脸色此时十分的慌张,“大人不好了不好了,凰国带人突袭了南山,将里面所有的凤城百姓都救走了……” 吴天信闻言大怒的站了起来,桌子上的果盘、酒壶全部被掀翻在地上,方才还跳舞、唱歌的美人吓得瑟瑟发抖跪在地上请罪。 “都救走了?那凰国的人是怎么知道凤城的百姓是关押在南山的!南山中机关重重,怎么就让人进了城将人救走,一点消息都不知道!” 陆润之脸上的急色不比吴天信少,说道:“这个属下也不知道啊,那些人用了仅仅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就将凤城中十万百姓全部转移走了,南山看守的侍卫也都被杀光了……那些人是从我们的地道中转移的,想来是有人不仅仅是将南山地点泄露了出去,也将我们的机关图给偷了出去……” 手握凤城的百姓做为人质是他手中最大的筹码,如今筹码竟然没了……吴天信一下子跌坐在了椅子上,脸上的血色在瞬间被抽干,哪里还有之前的意气风发的模样。 在大怒大惊之后的,到底是历经过无数风雨的人,吴天信从慌张中让自己镇定,吩咐说道:“无论傅云书用了什么法子得到了南山的地图,如今凤城的百姓被傅云书救走,下一步他们必定是要乘机攻打城楼,快!快派人命三军戒严,准备凰国军队来袭!” 外面的侍卫连忙传令去办,而吴天信看着陆润之,说道:“如今与凰国交战在即,已无他法,你立刻联系南狄人说我愿意与他们合作,快到南狄扳救兵……” 到时候无论怎么分利是到时候的事情,现在保命要紧。 陆润之连滚带爬的起来说道:“是,属下立刻去办。” 等陆润之起来之后,外面传来小卒慌乱的声音:“将军不好了,凰国军队,攻城了!” 夜光杯在他手中捏的粉碎,吴天信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击鼓,备战。” 围城数月之久,凰国的军队与守城的凤城军队终于开战。 这一场战役的成败,关系到凰国是否重新在东陆立足,拿下凤城之后,一呼百应,凰国复国,名正言顺,而东陆的局势也将就此重写。 在这样的关头,朝廷中竟然没有出一兵一卒前来凤城增援。那个如今权倾朝野的左相,将一封封由边关送往朝廷的紧急文书都扣押了下来,昭帝依旧在猜忌中不可自拔,全部的心思都盯在如何对付萧阙身上,根本无暇顾及边关之势。 他也完全的没有想过,凰国与越国的军队来势汹汹,竟然势如破竹攻打到了凤城,很快便能加冕为王。 腊月初十,还有五天便就是昭帝五十大寿,各地使者陆陆续续进京,宫中、京城中张灯结彩,腊月风寒,屋檐下都结了冰,在八角琉璃宫灯照耀下流光溢彩,整个皇城都沉浸在新年的喜悦中,将外面的战乱隔绝。 这已经是两军开战的第十天,采纳了竹隐的建议之后大军在交锋中占尽了上风,然而并没有一举攻下凤城,第二日,南狄二十万援军的增添,让这一场战役更加的艰难。 谁也没想到,到最后的关头,吴天信竟然背叛昭帝求助南狄,而更没想到的是,耶律寒竟然派遣了二十万兵马增援,让这一场战役更加增添了难度。 这是两军交锋的最后一晚上,双方都倾注了全力,做最后一搏。 两军的交锋从日出到日落,傅云书站在观战台上看着三军厮杀。 马蹄声如雷轰鸣,穿着黑色盔甲的军队黑压压一片,银色盔甲的雪冀军如同雪崩一般满溢整个平原中,看不到尽头,军旗在朔风中猎猎做响,刀剑相交,金戈声不绝于耳。 到处是厮杀声,呐喊声,弥漫的尘烟中带着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残霞如血,山陵壮丽,万里河山尽在脚下,从前的香闺春暖,吟诗作画,恍若是一场大梦,光阴将她的人生生生分割成两段,一段天真懵懂,一段腥风血雨。 凤城的军队,因为南狄奇兵的到来,已有败退之势。 傅云书的脸色越来越紧,在她身边站着一同观战的竹隐脸色也围凝……而站在城楼上的吴天信却面露喜色,这一场战役凰国已经投入了所有的主力军队如此,只要打败了凰国的军队,那么凰国的天下便是他和耶律寒两个人平分了。 他的目光从城楼下交战的三军落在了观战台上的傅云书身上,那便就是凰涅了。果然是个大美人,只要等凰国兵败,一定要下令不能伤着了那凰涅,等凰涅落在他的手中,不还是由他处置……想到此处的时候,眼中显露出了一抹贪婪的神色…… 他喜欢权势,喜欢美人,在这样三军交战的生死关头,却依旧带着他的宠姬绿衣观战,可想而知,为了美色,他什么都可以做的出来。 美色误人,果真不错。 在凤城的军队因为君泽岚的受伤而乱了阵脚、有败退之势,他的嘴角还没有来得及扬上一抹得意的笑容的时候,只觉得胸口一阵凉意,他蓦然的转身看着自己的宠姬,眼中有惊讶、不可思议,那一刀下的十分准、狠,匕首穿透了他的胸膛,染红了她翠绿色的衣襟。 “为什么……”只来得及问的出最后一句话,鲜血快速的流逝让他的力气也渐渐被抽干。 那一向温顺宠姬此时仰头看着她,眼中流露的是他从未曾看见过的一种傲然,蔑视:“我还有一个名字,叫做兰隐……” 在吴天信身边的副将未曾回神,绿衣拿出手中的匕首连杀了数十个侍卫,身轻如燕的从城楼而下,穿过重兵包围来到凰国的阵营上。 而凤城,因为吴天信的受伤三军乱了阵脚,凰国军队借此机会在裴原的带领下展开反扑。 这一场战役,萧阙秘密派出了阁内四大隐士中的两位隐士相助,里应外合,拿下凤城。 昭帝二十六年,凤城战役以凰国军队的胜利落下了帷幕。 此后的凰国的百姓,不再是失去了故国的遗民,他们有了自己的家园、有了自己的故国,有了自己的姓氏、有了自己的主君,河清海晏,东陆的局势分布又将重新改写! 腊月十五,昭帝生辰。 大雪纷纷洒落了整个京城,上林苑遍植的红梅恍若在一夜之间绽放,红梅白雪,千里映红,令原本腐朽肃穆的宫城中多了几分生气暖意。 昭帝便就是在上林苑中大宴群臣,他的脸上因为喜色带着盈盈笑意,精神看起来挺不错,让那些关于昭帝病危的传言不攻自破。 边关八百里加急的密函传到上林苑的时候,夏守忠将密报呈上给昭帝,原本喜庆的气氛在听到边关有捷报来的时候气氛都凝固了,昭帝的脸色僵硬了一下,说道:“呈上来……” 昭帝将密函一路看下去,越看到后面脸色越差,朝有的也心知肚明,送来的绝对不会是捷报。 直到,“凤城城破,凰涅已自立为王”的时候,一口鲜血涌上胸口,半点点的洒在雪白的密函上。 “皇上……”夏守忠连忙的扶住昭帝要倒下的身影,朝中的大臣们都大惊失错,唯独一个雪白的身影站在那里,依旧是巍然不动,神色清冷如雪。 昭帝倒下的目光落在了那个锦衣男子身上,他那平静的神色,和嘴角勾起了一抹隐秘的笑意,无不是在告诉着他——这一切都是他故意而为之。 他故意将所有消息压下,故意在今天让兵部将消息传送到他的面前…… 昭帝五十寿辰,却收到了凤城失守的噩耗,在紧接其后,边塞外一封封城池失守的密函如同雪花一般送到兵部,在萧阙的刻意吩咐下,那些密函每一封都亲自的送到了昭帝的手中。 昭帝病情本来就很严重,那些密函如同压死骆驼身上的最后一根稻草,终日缠绵病榻,连御医都束手无策。 朝中昭帝已经久不能上朝,以清远候为首的忠心于皇室的大臣们纷纷请奏太子监国。 但是等来的却是昭帝的一道圣旨,“太子失德被废,封八皇子玄睿为太子,左相楚怀朝为摄政王监国!” 这一年的大雪覆盖住了京城,皇室的权威渐渐的被埋没,权倾朝野的左相又被封为摄政王意味着什么谁都心知肚明,若要保全风雨摇曳的江山,莫非要易主不成? 那缠绵在病榻上的老人,如同树枝一般枯萎的手指抓住着明黄色圣旨的绸缎,他……不会如他所愿的! 第414章 权力巅峰 第414章 权力巅峰 朱红色的城门缓缓打开,胜利的号角在城楼上吹响,天色破晓之时,傅云书在大军的拥簇下进城,一步步缓缓的登上城楼,城楼下,数百万军队、臣民翘首以盼,她的手中,是象征着凰国皇室的旗帜。 红底黑纹的旗帜,上面绣着一只浴火重生的凤凰冲向九霄,那是凰国的皇室,旁边,九朵凤凰花,那是象征着拥簇着皇室的英雄们。 傅云书登上城楼,冬日的朔风将衣襟吹的猎猎作响,傅云书看着城楼下翘首以盼的百姓、大将们,只觉得手中的旗帜,手中的旗帜重如千金。这一方旗帜,是用多少将士的鲜血付出多少生命才换来的。 将旗帜插在城楼上,纵然有千言万语,可是却无法宣之于口,那一刻,傅云书的声音有些哽咽的说道:“我们,回家了……” 千言万语,终究凝聚成了这样一句话,他乡非故国,他们这些失去了自己国家的遗民,终于等到了河清海晏,终于等到了回到属于自己的国家的那一天。 那些征战沙场的男儿眼眶已红,“我们回家了……”,多年的颠沛流离终究结束,他们……回家了。 很多年后,亲眼见证了那一场战役的将士们,永远都还记得那一幕…… 那一刻,凰国升起来的数十面旗帜灿若云霞,在碧霄中张扬飞舞,旭日在那个时候升起,照在那穿着银色盔甲的女子身上,身后光芒万丈,恍若天人…… 所有年长的士兵不由得偷偷的抹去了眼泪,不由得想到了那个惊才绝艳,惮尽一生心血为凰国复国留下一点火种的公子陵,那一刻,眉眼没有一点相似的父女二人此时却重叠在了一起,血缘是那般的奇妙。 凤凰涅槃的旗帜在城楼升起,旭日东升,那旗帜如同火一般炙艳,十六年的时间,凰国的终于在困境中涅槃重生,这一支由公子陵组织起来的义军,在十多年之后,终于完成了公子陵的梦想。 傅云书在大军的拥簇下缓缓进城,那一刻傅云书看着城楼上的旗帜,不由得想到了那个才惊东陆,却从未见过的父亲。 那一刻,傅云书侧脸看着那些看着凰国旗帜红了眼眶的将士们、看着那些垂首用衣袖擦拭着眼泪头发花白的老臣,的心中生出一种奇异的感动。 父亲,你未完成的心愿我终于为你做到的。纵然从未见过你,但是血脉相承的奇妙,在我心中你是我最钦佩的人。我将延续你的心愿,带领着我的臣民们一步步会走的更好。 毓尘阁中,萧阙出神的看着窗外。 外面下起了雨,入冬之后,都是雨雪天气,整个皇城都笼罩在阴霾之中,化都化不开。 昭帝病重,前太子被废,摄政王摄政,新立的太子不过是襁褓中的婴儿,而其生母竟然是越国人,那样的出身、那样的身份,昭帝想要封歆羽夫人为皇后垂帘听政都无可能。 京城的局势看似是千变万化,人人自危,而处于争议中心的萧阙却依旧淡然,在外人看起来朝中的局势不可思议的发展,却是他经营了这么些年最终收网的结果。外面虽然有些老臣不满萧阙所作所为,上书谏言,说萧阙狼子野心,乘皇上病重、新主年幼手握重兵想要夺位。 那些翰林院多少年都没有上朝的几个老学士,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在摄政王府门口哭骂萧阙所作所为有违君臣之道,妄图以此来感化萧阙交出朝中政务,由皇叔清远候打理。 面对怒骂、流言,萧阙十分淡然,在他最终收网的时候连昭帝都无可奈何,那些区区几个老臣算的了什么。 为了以儆效尤,萧阙将那些原本潜藏在朝中、属于太子一党的几个臣子斩杀,才耳根清净了些,但是换来的是摄政王野心昭昭,在朝中排除异己。 萧阙却没有命人阻止这些流言的传播,朝中要越来才越好。 而谢奕之却是十分的奇怪,萧阙此前之举,都十分惜羽,为的就是想要名正言顺的登基。如今非但接了摄政王的封号,同意昭帝立玄睿为太子,紧接着又故意的在朝中大肆清除玄凌留下的人马,为的就是要落实弄权的名声。 他究竟想要做什么? 而此时本该是权倾朝野的摄政王,却神色落寞的看着窗外的雨,伸手接住了屋檐下的雨水。 “今日,凤城已经拿下了吧……”他自言自语的说道,声音很轻,紧接着,微微一叹:“很可惜,我不能亲眼看见啊……” 不能亲眼看见,你走上权力巅峰,万众瞩目的模样。 他收回了手,晶莹的水滴从修长的手指坠落下来,如此决绝,随着他的转身离去,他的那一声叹息也随之消失在了雨声之中…… 雨雪天气已经持续了一个冬季,京城中天色不见晴朗,已有流言,说天子失德,残杀手足,所以上天才如此。在那些谣言中,似乎隐隐牵涉出,当年五王之乱的隐情…… 指出昭帝得到这个位置残害手足,来路不正,登基之后连番征战,杀戮无数,所以报应降临在了整个曦国王朝中。 整个曦国王朝,在风雨中摇摇欲坠…… 这一场战役,从解救出被关押在凤城的凰国百姓,到出其不意攻打城池,最后虽然因为南狄的增兵而险败,但是因为吴天信身边的宠姬突然叛变而改变了整个大军的局势。 拿下凤城,这般容易,似乎冥冥之中连上天都在帮助着凰国的军队,幸运之神一直在眷顾着傅云书,让她们无往不利。 随后流言四起,那揽月轩中关于苍龙七宿图的传言,那神秘的歌谣,关于天命的传说,虽然傅云书并无任何的率军打仗的战绩,但是却因为那些流言、那一次次的胜利在她的身上笼罩上了一层神秘的色彩。 可是傅云书却比任何人都清楚,哪里是什么有天命注定,不过是在暗中冥冥有一双手扶持着她、帮助着她罢了,所谓的幸运背后,是那个人累累心血。 夺下凤城之后,凰国大多数的失地已经尽数的收回,十六年过去,在君泽岚、寒山先生以及一些老臣的辅佐之下,凰国终于复国成功。 这一场战役,因为有竹隐与兰隐的暗中帮忙,竹隐提供了城内机关分布、兰隐在进攻决战的前一天晚上,将城中的主要兵力分布图都提供给了傅云书,又在两军对战紧要之时,杀了吴天信让凤城军队失去主帅人心涣散,是以这一场战役赢的漂亮、凰国的军队损失也是最少,而战场上受伤的君泽岚不过是轻伤而已。 收拾残局、安抚受伤将士,重建凤城,再到重新的制定规章制度等等,一系列的事情接踵而来。 等最为忙乱的那阵子过去之后,各地的义军将领、前朝的旧臣已经集聚在了凤城,文臣以寒山先生为首、武将以君泽岚为首,谏言让傅云书在除夕之时登基称帝。 连名的奏折放在长信宫的桌案上,依照凰国的制度,长信宫本该是皇后所居住的地方。在入住到皇宫中的第一天的时候,寒山先生让傅云书住进未央殿,那是凰国君主本该住的地方,却被傅云书以尚且未曾登基,祭奠先祖,贸然住进有失常理拒绝。 曾经渴望的权势、如今真的到了自己的手中的时候,傅云书心中没有一丝欢喜、有的只是茫然和沉重。 终于做到了,可以拥有强大的力量,保护着自己想要保护的人,左右自己的命运不被别人左右。可是当真的到了这一天的时候,就连傅云书都不明白,到了这样最后一刻的时候,自己到底还在迟疑着什么…… 这一条路,是自己选择的,这样的时候已经在预料中,只是比计划中的来的要顺利、更快,无论过程如何,终于得到了想要的结果,为何懦弱的想要退缩了呢? “公主,吃些东西吧……”侍女端来了清淡的鸡丝粥,傅云书的目光落在白瓷梅花形状的碟子的时候,瞳孔不由得缩了缩,手中的粥摔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碟子很普通,四个碟子围成梅花状,放着开胃的凉菜…… “可是对于我而言,公子很厉害,厉害到似乎什么都会一样。原来公子也是寻常人啊……” 少女清越的声音恍若是穿越了时空的距离在耳边响起,那时的她,又是以何种的心境说出这番话来的。 “公主……公主你怎么哭了……”端来粥的侍女一下子跪在地上请罪,耳边侍女惊慌的声音响起,才将傅云书从回忆中拉回来。 傅云书勉强的笑了笑,看着跪在地上请罪的侍女说道:“我手滑,不小心将粥落在地上了,你再去端一碗过来吧。” 那侍女松了口气,连忙说道:“奴婢这就去。” 傅云书的目光落在了那碟子上,另外一个侍女笑了笑,说道:“公主,这是腊八蒜,晚间的时候公主说是要吃些清淡些的所以奴婢才让厨房将腌好的腊八蒜端来的,若是公主不喜欢奴婢撤了便就是。” 傅云书转身将自己失态的模样遮掩住,努力平静声音说道:“不用,留在那里吧。” 第415章 半壁江山 第415章 半壁江山 天色沉沉,雪花簌簌,今年的除夕,算不得是个好天气,但是新年的喜庆冲刷了黯淡的天际,整个凤城笼罩在节日的喜庆当中。 回廊长长,宫灯明灭,除夕之夜与凤城中军民同庆,觥筹交错之间, 傅云书微醺着撇开了侍卫独自一人出来透气,一出温暖的宫殿外面的寒意让七分醉意醒了三分。 沿着九曲回廊,傅云书不知不觉的。 扶着朱红色的栏杆,傅云书遥遥的望着天际,不知从何处,外面放起了烟花。 绚丽的烟花将天际映的通明,枯萎的枝干上挂着祈福的红纸,在夜风中摇曳。 “山河永安好。” “岁月静如初。” 冥冥之中响起这样一段话,那一年的除夕谁许下这样一段誓言,却原不过,那一年是空许了一段一世长安的诺言。 明月楼高,凭栏独倚,随着时间的推移,怨恨却越来越淡;而随着一步步向自己想要的东西越来越接近,心中某一种叫做思念的情绪却越来越蔓延。 有些东西,只有失去之后才懂得其中的可贵。 除夕夜,皇帝病重晚宴并没有来,而新晋的摄政王俨然是这次宫宴的主人,觥筹交错之间,虽然他性格冷清话不多,但是群臣都巴结于他,他也能淡然应对,善舞长袖;以他为首的这边坐着谢家兄弟以及朝中他一手提拔上来的新贵好不热闹;相对比对面以清远侯为首的玄家皇室宗亲,大多数都是头发花白垂垂老矣,冷清的形成鲜明的对比。 是以,这次的晚宴气氛十分微妙。 宫宴上外面放起了烟火,绚烂的烟花将九重宫阙照耀的恍若白昼,与群臣谈笑自若的摄政王却看着漫天的烟花微微的失神,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晚宴上丝竹声声,觥筹交错间昭帝身边的夏守忠走了进来,在萧阙的耳边不知低语了什么,萧阙在宴席进行到了一半的时候与夏守忠悄然离开。 萧阙的离开并没有引起大多数人的注意,倒是谢奕之有些担忧的看着萧阙离开的方向。如今昭帝已然是只困兽,困兽之争,谁也不知道他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事情——更何况,昭帝平日的所作所为,根本就不能以常人的标准揣测。 担忧的眼神收回的时候,对上的是清远侯阴沉的脸色。谢奕之不由得想扶额,前些时日有些老臣们弹劾萧阙“以权谋私,无视天威”就是以清远侯为首。 谢奕之夹杂在长乐与萧阙两个人之间,两厢为难。 勤政殿中,“朕听闻凰国已经在凤城建都,既然如此,在你的计划中傅云书不日便要登基称帝了。” 昭帝斜靠在软枕上,一面咳嗽一面问道。 萧阙目光清冷的看着昭帝病重蜡黄的脸色,并没有正面回答昭帝的问题,而是说道:“皇上病情方才稍有缓解,安心修养才是主要。” “安心休养?”昭帝嗤笑一声,垂目不知在想着什么。 “皇上,深夜急召微臣,究竟所为何事。”萧阙淡淡问道。 昭帝看了萧阙一眼,缓缓开口说道:“萧阙,既然朕封你为摄政王,食君之禄,为君分忧。越国凰国连续来犯,你身为朝中摄政王,总不能置之于不理。” 萧阙听到“凰国”的时候,神色闪过了一丝奇异的神色,嘴角微抿,下颚绷的很紧,脸色清冷如霜问道:“皇上想要微臣如何?” “依卿之见?”昭帝却没有说自己的决定,将问题抛给了萧阙。 萧阙知道,昭帝病重糊涂了这么些时日,若是清醒了不会坐以待毙的。傅云书夺下凤城,称帝不过是时间的问题,昭帝怎么会如他所愿。 如同萧阙所料,昭帝清醒之后立即的召他到勤政殿,今夜是除夕之夜,昭帝这般急着让他到勤政殿连片刻都等不了,必定是有什么对策。 但是这个时候,昭帝竟然将问题抛给了他? 萧阙心中在思索着昭帝的目的,但是表面上不动声色,淡淡说道:“依臣之见,凰国大势已成,唯有诏安。皇上若不过问,臣本打算在年后拟诏安圣旨与凤城结好。” 这样偏袒的回答早在昭帝预料之中,萧阙身为摄政王,不可能对边境凰国无所作为的,但是他明显偏心于傅云书,所以会选择诏安这一条路。 让朝廷承认凰国霸占凤城揭竿而起的合法性,这样诏安的圣旨一些下去,莫不是在打他的脸,清楚的告诉天下人当年他攻打凰国与越国劳民伤财是个错误的决定?当年他举一国之兵,接连发动了两场大规模的战役,让曦国国库空虚至今未曾休整好,若是在他手中凰国遗民非但起兵造反复国,朝廷还打脸的不出兵还派遣使者求和?他百年之后,史书该如何评定他? 萧阙,不仅仅是要他的江山,更是要他身败名裂。 可是他也清楚,如今朝中大权是萧阙握在手中,谁也阻止不了他所做的决定。 “可!”昭帝将怒火压下,淡淡说道。 “朝中内忧外患,南有南狄虎视眈眈,北有越国起兵,既然凰国大势已成,那么凰国与越国之间取其一,派遣使者与凰国求和稳住凰国,集中重兵对付越国,以免让凰国与越国联手形成呼应之势瓜分了曦国。” 昭帝颓然着声音说道,这是如今的局势之下,所能争取到的最好的结果了。纵然失了一半天下,但是至少……曦国的基业还在。 紧接着,昭帝阴郁的神色看着萧阙用只有两个人能够听得到的声音说道:“你的骨子里流着是玄家的血脉,你该不会想最终自己得到的,是个四分五裂的天下吧。” 萧阙的眉稍动了动,神色清冷,没有说什么,昭帝也分辨不出他的神情如何。 “皇上放心,只要皇上在一日,微臣依旧是曦国的臣子。”当年的血誓,只要最终的那个条件没有做到,生生世世永远牵制着他,昭帝活着,他只能为臣;只要血誓不变,昭帝便不能死。 萧阙所能做的,只能将昭帝身边的筹码、羽翼一点点的折断,将昭帝困于深宫之中,可是昭帝的性格萧阙太了解了,只要他不死,如同潜伏在暗处的毒蛇,随时会给自己致命一击。 “与凰国结交非同小可,旁人我不放心交给他。此次,你亲自作为使者,前去凰国义和送上贺礼,顺便,亲眼见上她登上帝位的那一刻……” 他的声音,因为久病的沙哑,带着一种奇怪的意味…… 对于昭帝所做决定,就连萧阙也不由得愕然,昭帝答应的太轻松,轻松到让萧阙心中不安。但是还是将心中不安压了下去,能够名正言顺亲自的到洛原,亲眼的目睹到她称帝的那一刻,这样的条件,实在是太过于诱人,让他无法拒绝。 夏守忠尽职尽责的守在外面,里面,君臣二人的对话整整一个时辰才结束。等着萧阙出来的时候才垂首恭敬的行礼:“王爷……” 萧阙面无表情的出门,只经过夏守忠身边的时候脚步微微的顿了顿。 这个看似不起眼的宫人,陪在昭帝身边已经许多年,深为昭帝的信任,可谓是昭帝的心腹。纵然权势熏天,可是却不操纵权势,深得昭帝信任、大臣们的好评。他这样的人生存在后宫,看似中庸,却实则是锋芒内敛。 萧阙只看了夏守忠一眼,那清冷如霜的眼神藏着的锋芒,让夏守忠觉得恍若整个人在他面前剖析没有任何秘密存在。 不过很快,那一种无形压力终于移开,夏守忠松了口气,却见那白衣锦袍人已经走远了。 他看着那个人的背影,眼中是谁也不懂得的复杂。 里面传来昭帝撕心裂肺的咳嗽,夏守忠连忙的推门进去,一面为昭帝顺气一面说道:“皇上,您要注意龙体呀,朝中的事情有摄政王,您安心修养便是。” “安心休养?”昭帝咳嗽停顿了之后,因为气愤声音提高了几分,“他勾结凰国越国遗民分裂朕的江山,又放出流言要追查当年五王之乱之事,这是让朕活着一无所有、死了也要身败名裂……“ 因为情绪的波动,复又咳嗽了起来,夏守忠连忙为昭帝拍背顺气,许久之后才平复过来,半靠在床上。夏守忠跟在昭帝身边这么些年,昭帝每一个眼神他都了解的通透。 见着昭帝神色阴狠,夏守忠问道:“皇上的意思是?” “朕要让他,前去洛原,有去无回!”他阴狠的声音,在这样空旷的殿内,似乎将一切冻结…… 年后开朝,在以寒山先生为首的老臣们力谏之下,终于确定登基的时间。 三月初,草长莺飞,万物初生,是个好日子。 凰国高调的复国,随着在凤城的称帝,东陆各国都收到了帖子。无论是看曦国皇室的热闹,还是想见证凰国那传奇的女帝姬,东陆各国都表现出出奇的好奇,派遣了使者前往凤城。 那一日登基,将又是东陆的一大盛世…… 相较于凰国的顺利,起先起义的越国却是举步维艰,越国夺下青城暂且休战。开年后,昭帝下旨命谢奕之率领五十万铁骑北上讨伐越国,举一国之力,昭帝此举无非是见凰国大势已成,保下这半壁江山…… 东陆的局势错综复杂,傅云书知道虽然如今夺下凤城,但是大局初定,许多的东西都未曾完善。 制定制度,重建凤城,选拔人才,登基之前被寒山先生为首的几位老臣押着学习凰国的礼仪,诸事都交集在一起,让傅云书根本就没有时间想太多的东西。 第416章 格杀勿论 第416章 格杀勿论 二月初,裴家出事的消息终究是瞒不住了传到傅云书的耳中的时候,萧阙安顿好朝中诸事,奉昭帝旨意离京出使凤城。 昭帝的旨意下来,让当朝摄政王做为使者出使凰国激起了满朝的哗然。此举,莫不是在向凰国势弱,对于曾经攻陷了凰国让凰国俯首称臣十六年的 言,是个极大的耻辱,可是昭帝素来是好面子的人,从不可能低头示弱,此时派遣使者安稳凰国,莫不是曦国的局势已经到了无可奈何的紧要关头。 纵观朝局中,因为昭帝登基之后重文抑武,朝中的大将都是昔年跟随昭帝南征北战的数人而已,后起之秀寥寥数人。朝中几处大军,其中以谢、裴两家兵马手握重兵,还有京城的皇城军与御林军,三处兵马最为骁勇,其中谢家征战居庸关,于公子羽手下屡屡受挫,裴家远在南方宁州,与南狄对峙。 在凰国的军队尚且未成气候,昭帝迟迟不肯启用宁州的军队对付凰国除却因为要牵制南狄之外,还有最重要的一点那就是昭帝疑心重,裴家与傅云书指尖的关系就决定了昭帝根本不可能会心无芥蒂的启用宁州对付凰国,他害怕裴正轩会以权谋私…… 而在京城中的军队,兵权是牢牢掌控在昭帝的手中的,但是却因为忌惮着萧阙也是保障他的安全的最后一张底牌,昭帝不可能轻易的全部派遣出去的;而昭帝抓了裴亦云,萧阙借机将离开宁州往赴京城路上的裴正轩抓了起来,昭帝将消息没有透露出去,以免引起军中哗变。 宁州那边,三军主帅许久没有露面,军心不稳,这个时机昭帝准备提拔自己心腹前往宁州,可是谁也没想到,萧阙秘密扣押了裴家所有人,唯独裴默在看守狱卒侍卫不备的情况下逃了出去,若是等裴默真的到了宁州联合上了宁州的守军,激起军中的哗变,对于他来说可就是大大的不利。所以在宁州的一路上,昭帝已经命人布下了天罗地网,一路追捕,此次他已经动用了所有的底牌,力求将萧阙与裴默歼灭在京城外。 最后的鱼死网破的一搏,他的天下,谁也不能染指! 哪怕……昭帝合上眼,将眼中的最后一丝迟疑与不忍抛却。 “命,十二亲卫,一路截杀萧阙一行人,格杀勿论!”昭帝阴冷的声音,在空旷的大殿中响起,让人不寒而栗。 此时的凤城,桌上的茶杯被打翻在地上,傅云书阴沉着脸看着君泽岚问道:“宁州出了这么大的事为什么都要向我瞒着,若不是到了昭帝处置裴家的旨意下来天下皆知瞒不住了,你们都不打算跟我说实情。” 面对傅云书的怒火,君泽岚在心中早就将数月之前离开凤城的裴原骂了个遍,但是饶是他也只能连连苦笑说道:“这是裴公子之意,当时两军交战正在关键时刻,他不欲你在前线分心。” 左右裴原如今不在,他就将所有的责任都推到裴原身上。 裴家遭此大变故,已经整整的两个多月的时间,她竟然还被蒙在鼓里一无所知。 从一开始,她任性的选择走这一条路选择这个位置,初衷是想保护身边最为重要的人。如今一路走来,那些对于她而言最为重要的人、一个个失去,到了今天这个地步,早早就背离了原始的初衷。 到底是她做错了,是她任性、自私,身边的人都是在一味的迁就着她,最终她得到了她想要的,可是身边的人却一个个失去远离。 “点兵,攻打京城,一定要救出舅舅他们……”愤怒到极点,脑海中盘旋着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无论如何,不能重蹈前世覆辙,不能再让亲人为她牺牲。 前世,她一无所有,只有眼睁睁的看着亲人一个个的死在她的面前,这一世不一样,至少,至少还有挽救的余地…… 没想到傅云书会这般下决定,君泽岚此时也顾不得君臣之别,看着傅云书说道:“你疯了!” 冷静下来之后,心中的决定就愈发的坚定了,傅云书看着君泽岚:“我没疯,昭帝多疑,舅舅他们落在昭帝手中必定是没有活路,难道你让我眼睁睁的看着我的亲人为的送命吗!” 君泽岚此时用一种不可理喻的眼神冷冷的看着傅云书,说道:“昭帝将裴家人抓起来,迟迟却没有动裴家人,其目的就是为了等你送上门去。你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亲人送命,难道你就忍心眼睁睁的看着那些将士们为了你无辜送命吗!” 君泽岚看着傅云书脸上的神情有几分动容,便紧接着说道:“凰国初复国,根基不稳,南狄北戎多少人对新建的凰国虎视眈眈,若是贸然发动对朝廷的战争,凰国又将陷入战火中,非但你的父亲和我们十几年的心血毁于一旦,那又将又有多少百姓、将士为此无辜送命,你可曾想过吗?” 一将功成万骨枯,这一条王者之路,是他亲眼目睹的烽烟一起,枯骨成哀。纵然,纵然她贵为王者,也不能任性的为所欲为,为了自己的一己私利,将所有人的性命都置之不顾。 “那,我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外祖他们为我送命。”裴原选择隐瞒她独自去解决,无非就是不想让她夹杂在中间左右为难。 这一刻,傅云书越发的明白,无论身处什么样的位置,都有着其身不由己的地方。 “君泽岚,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舅舅他们为我送命。”沉默了一会儿后,傅云书看着君泽岚,说道:“但是我也不能让凰国的将士白白为我牺牲。” 君泽岚皱眉,看着傅云书问道:“那你想怎么做。” 似乎做了什么决定一般,傅云书说道:“我要亲自去京城。” 依照昭帝的性格,早就对裴家人起了猜忌之心,却迟迟没有任何处置,无非是想利用裴家来制约她。她亲自带一批死士前去京城,与昭帝谈判,伺机救出被关押的裴家人。 这是目前唯一的办法。 “不行,你若是有闪失那洛原该怎么办!”君泽岚急着说道,“再等等,裴原写信告诉我,说再过半个月裴家的事情便可有眉目了,让你在凤城耐心的等着切不可轻举妄动。” 对上傅云书不善的眼神,君泽岚的声音也小了下去摸着鼻子说道:“我知道裴家与你感情非同一般,自然在暗中相助,裴原与裴默一直在查裴家人的下落,我与他们暗中多有联系。他们不欲告诉你,但是又怕瞒不住你轻举妄动,所以刻意提醒我的。” 傅云书脸色十分难看,按捺着火气说道:“你们什么都不告诉我,我怎么能相信你们!” 除了怒火之外,傅云书更多的是一种无能为力。无论她怎么做,永远是被保护的那一个,许多事情她身边最为亲近的人都认为隐瞒着她是对她最大的保护。外祖母如此,舅舅如此,萧阙,也是如此。 谁也不知道,她渴望着变强大,而不是在事情无可挽回的时候,懊悔自责,无能为力。 “如今裴家人是在萧阙的手中,你要相信萧阙他不会对裴家人不利。”君泽岚急忙说道。 这也是君泽岚隐瞒着傅云书不让傅云书知道的原因,虽然不知萧阙究竟想做什么,但是他可以笃定萧阙对傅云书的真心,以及是不会伤害傅云书的。 “是萧阙抓了舅舅他们……”傅云书的脸上闪过了一丝讶然,紧接着是面沉如水的问道,脸上似乎蒙上了一层冰霜,谁也看不透里面。 君泽岚见傅云书一脸吃惊的模样,心中闪过一丝懊悔,原来傅云书只是听说到裴家被抓的消息,并不知道是萧阙所为。待想说些什么补救的时候,傅云书已经拂袖离开。 此时傅云书都不知道自己心中该是如何的感觉,似乎是在心底最为柔软的地方,被一根尖锐的针狠狠的刺了一下,紧接着向四周蔓延。 脑海里浮现了很多的画面,有宁州离开之时舅舅们殷切叮嘱;前线交战时,表哥的欲言又止;最终,定格成了临别之时,萧阙清冷的声音:“若是有再次重逢,或许是生死相对……” 君泽岚笃定萧阙不会伤害她,从一开始到这一刻之前她也是这般认为的。可是心中,还有那么一丝不确定。 他不是不知道,裴家对于她的重要性的,裴家人在宁州才是最为安全的地方,为何他要动手将他们押解到京城,那样一个危险的地方。不管他是出于什么样的目的,不管是他会不会伤害舅舅他们。 一别经年,她曾以为她是最了解他的人,却依旧看不透他究竟想做什么。 七块龙骨、苍龙七宿图,出使离国,楚江之行,每个举动似乎都是无意,可却都是他汲汲经营多年计划的一部分。不到最后一刻,她永远不明白他的最终目的的什么。 傅云书倚靠在阑干上,目光穿透遥远的远方,那是千里之外京城的方向。 不,或许一开始,她就没有真正的了解过他。 第417章 仁者之心 第417章 仁者之心 二月,春风拂过大地,冰川融化,万物初生,高大的凤凰木抽出了嫩黄色的枝桠,带来生生不息的希望。 洛原,如今随着周边几个重要城镇的收复,此处已然成为了东陆与周边国家交易往来的中心点。年后,商人交易往来,重新恢复了边陲重镇的繁华生机。更兼是因为傅云书称帝大典时间越发临近,各国的使臣都以洛原为中转站,让此处更是前所未有的热闹。 是多少年前,凤凰花初开,洛原满城锦绣,那个惊才绝艳的男子因为一时赌约输给了师傅,便答应带他在身边教导三日。三日的时间,在他的言传身教之下,所学到的东西足以让他受用终身。 透过那驿馆外初发的新芽,萧阙恍若是看到了多年前的时光。 初次见到他的时候,是在离国的凤凰台上,各国俊杰,集聚一堂,闻名东陆的四公子,公子羽善武,有战神之称;公子信善文,谦谦君子。唯独公子陵,文武兼备,数场比试下来当之无愧的为四公子之首。 师傅带着他一路游历到洛原,设计拜他为师、那时他尚且不知,顾叡被誉为当世第一智者,无论是兵法谋略,世上少有人能及,为何还要这样费尽心思的让他拜这样一个年轻人为师。 那时顾叡看着他,神情复杂,叹口气说道:“你在他身上,能够学到一些东西,是你所欠缺的、却是连我也没有的、不能教会你的东西。” 那种东西,叫做仁者之心。 纵然生长在深宫王室之中,见惯了其中的尔虞我诈,可是那一颗赤子之心却未曾泯灭。其麾下十万将士忠心耿耿,门客三千,除了有着过人的手腕之外,更是因为那一颗爱民如子的仁者之心。 在知道自己的身世之后,他越发的沉默寡言。纵然那时顾叡没有说什么,但是能看得出来他眉宇之间的戾气一年比一年重,却无法为之化解。 二人亦师亦友,虽然未曾将仇恨放下,可是在走出每一步的的同时他却记得公子陵对他的教诲——他们这样的人,注定是要手握权势的巅峰。不管是以何种的身份、处于何种的境地、想要达到什么样的目的,勿忘百姓之生死。 他从出生开始,便就背负着太多的东西,那样的出生,那样生长的环境,在那样被仇恨扭曲的人生中,公子陵言传身教的影响,让他明白了一种放之于仇恨之上的东西。至少——不会因为仇恨迷失了本性。 一晃竟然已经过去这么些年,往事再想恍若历历在目,可是却已经过去这么些年了。如今的洛原,几番历经战火,风中摇曳枝桠的凤凰木一如曾经,似乎未曾变过,所变得,不过是人心罢了…… 洛原城中是前所未有的热闹,所云集着东陆各国的人马,车马不歇,他们都以洛原为其中的中转站,最终的目的地——是凤城。 驿馆中,萧阙与柳青宴两个人皆装扮成往来客商的模样,混迹在人群中丝毫不起眼。 离开京城,已经半个月有余,从京城奔赴洛原的沿路。昭帝动用了所有潜伏在暗处的皇家亲卫,这一场阻杀的力度、安排的人员,都远非当年玄凌当年所派遣的人能够比拟。 就算是萧阙早就预料到昭帝会在他离京时动手,身边将无痕留痕与清明他们尽数带上,只留少数的暗卫在京城中。 但是在昭帝所安排的强力度的追杀之下,萧阙与柳青宴二人才能极为艰难的在暗卫掩护下到达洛原,而到洛原之后,他们已经与所有的暗卫失去了联系,只剩下他们两个人而已。 柳青宴不知道萧阙为何会这般做,谢奕之抽调出京奔赴前线,这个时候萧阙应该留在朝中指挥全局。可是他偏偏选择了离开京城奔赴洛原,无疑给了昭帝一个绝好的机会——在这样的时机下,只要将萧阙一死,他就有翻盘的机会。 依照萧阙对于昭帝的了解,不可能不知道昭帝究竟是在打什么主意。可是萧阙清楚的知道昭帝想要做什么,却还是孤身犯险离开了京城。难道真的是因为对于傅云书的感情,让他到了失去最基本的判断力吗? 昭帝对于萧阙这般痛快的答应前往凤城出使,昭帝心中不是不意外的,因为在做出这个决定——杀了萧阙以除后患之前,他心中盘算过数百种方法逼萧阙离开京城,却没想到萧阙竟然这样轻易的答应。 这些年,对于萧阙他实在是太了解了,他这般轻易的答应其中肯定是有他的算计,可是他愿意赌这样最后一把。昭帝清楚的知道,这是他们二人之间的一场博弈,生死博弈,他将所有底牌、安插在各处的皇家亲卫追杀萧阙,而萧阙也有他的算计和对策。在这一场博弈中,二人相互较量了将近二十年之久,比的计谋、实力和狠心,且看谁是最终的赢家。 此时皇家亲卫,不愧是昭帝手中最为隐秘信任的一支队伍,如今他们二人孤身潜入洛原,与毓尘阁的人根本不能取得任何的联系,在这样孤立无援的情况下,柳青宴不敢保证若是皇家亲卫打探到他们的消息他们二人能否能从皇家亲卫手中全然脱身。 毕竟,自从年前开始,萧阙损失了将近五成的内力、身体也是处于极其不稳定的状态,这样的情况下,是十分不适合离开京城孤身犯险的。 下一步,他们该怎么做?若是真的能到凤城的话,相信云书绝对不会对于他们生死置之不理绝对会施以援手,躲避开昭帝所派来的追兵的,可是前提是他们能够安然到达凤城吗?相信到了如今,分布在各处皇家亲卫的力量都汇集在了一起,在洛原前往凤城的路上布下天罗地网等着他们上钩呢。 见萧阙看着窗外,他们方才躲避了一批追兵在驿馆中歇息片刻,萧阙进了驿馆之后便看着窗外出神发呆不知道在想什么。柳青宴终于是忍不住清了清嗓子打断了萧阙的回忆,叹口气说道:“下一步我们该怎么做?” 萧阙的目光从窗外收了回来,面色凝重答非所问的说道:“时间快来不及了……” 皇宫中,在萧阙离开京城之后,御医院的御医全部都被昭帝暗中替换了一遍,所替换的御医是夏守忠从宫外找来的、十分可靠的。 在那些御医的调理之下,昭帝的身体好了很多,不似之前那般危急,竟然能亲自的处理奏折,谁也不知道昭帝之前的病情究竟是真的危急,还是只是让萧阙暂时放下戒心的一种手段。 同时,勤政殿除了每日的奏折之外,从各地的密函和从勤政殿送到外面的密函越发的频繁,看似暂时安宁的皇城中,一场风暴正在无声的进行酝酿着。 半夜,刘钺悄无声息的到勤政殿中,说道:“皇上,人已经找到了。” 见刘钺这般说,昭帝浑浊的眼闪过了一丝光亮,城府极深的昭帝此时难得的脸上透露出了急切的表情,问道:“人找到了?” “找到了,如同皇上所料是萧阙将人保护起来了。若非是此次萧阙离开京城抽调了大批人手离开,属下就算是查到那个地方,也不可能从萧阙的手中抢人。”刘钺阴沉的脸上闪过了丝笑意说道。 “好,很好。”昭帝脸上浮起了一抹笑意。 刘钺同样的也笑了:“皇上根据探子来报,萧阙一行人已经到了洛原,只要他出了洛原踏上凤城的路,必定让他有去无回!” 想到闻名天下的毓烟公子、权倾朝野的左相大人会死在他密布的天罗地网中,刘钺的心中闪过了一丝莫名的兴奋并为之战栗着。 原本以为就连傅永信都斗败了的人会是怎么样一个难缠的角色,对于他突然离京名义上是奉旨前去凤城实则不知为何还是心有忐忑,可是没想到一路行来,他竟然就是朝着凤城的方向而去。 不管是因为那位左相大人是个痴情种子还是他有何阴谋,只要踏入了那一条路,必定有去无回! 昭帝的嘴角勾起了一抹冷笑,“迟则生变,夏守忠,你立即传朕旨意给清远候……” “萧阙一死,裴家一灭,朕的心腹大患可就全都解决了……”昭帝看着殿外,长长的松了口气说道,这样的模样,丝毫不见之前的颓然与病态,眼中的阴霾更深深不可测。 萧阙到底还是太天真,以为没了傅永信与临镇风,他便失了左膀右臂无人可调遣? 皇家亲卫,是他一手培养出来的只忠心于他的力量,皇家亲卫,遍布朝野,这是他花费了几十年的时间才训练出的一支队伍,战斗力不容人小觑。 失去了所有外援的萧阙,在皇家亲卫的追杀下又如何的能够逃脱? 萧阙再厉害,可是顾及太多捉襟见肘不敢杀他。而他没有那么多的顾及,在这样一个成熟的时机,他可以毫不犹豫对萧阙直接下杀手,给予致命一击。 这是两个人最不相同的地方,论计谋,他承认萧阙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可是他的阴狠,是萧阙学不会而输给他的。 第418章 谋反可能 第418章 谋反可能 深夜,清远侯府却因为夏守忠的到来打破了宁静,清远侯玄清连忙接旨。 夏守忠将密旨宣读给清远侯听,听完密旨之后,饶是久经风雨的清远侯脸上也不由得失声道:“皇上,竟然要诛杀裴家满门!” 夏守忠见着这位与昭帝失和多年,如今却又是皇室唯一的指望,也是唯一个忠心于昭帝,或者更合适一点说是忠心于皇室的人。但是他那迂腐的脾气,却不能真正的为昭帝所用。 是以,夏守忠笑了笑语重心长的对清远侯说道:“侯爷,这裴亦云劫囚是真,裴正轩通敌是真,这样的罪名,难道不足以抄家满门么……” 清远侯紧绷着下颚,说道:“虽然配以因劫囚证据确凿,可是裴正轩通敌之说不过是有所嫌疑,并非有实质性的证据。这裴家满门忠烈,我与裴正轩又是相交多年的好友我深知其性格,虽然裴家不幸出逆女,但是裴正轩绝对不是那种徇私的人。皇上就因为心中猜忌而诛杀裴家满门,传出去怕是要寒了老臣的心啊!” 夏守忠是昭帝身边贴身内侍,朝中大臣哪个不是捧着他,如今却被清远侯一顿数落,就算是心机深沉如他,脸上一直带着的笑意也挂不住了,冷笑一声看着清远侯说道:“侯爷,皇上这般做是为了什么不用奴才说您也清楚。凰国在凤城已经成了气候,外面祸患已成,要是想保住这大玄祖宗基业,里面,可不能再乱了。” 届时战火一起无论裴正轩有没有异心偏帮凰国,但是裴正轩手握重兵若是偏帮凤城生有异心足以会给朝廷致命一击。 “侯爷,裴正轩有没有谋反不要紧,最主要的是,他有谋反的可能!”阉人尖细的声音因为刻意的压低,显得十分的渗人。 玄清没有说话,他跟认识昭帝这么些年,自然知道他的性格的。 从年轻还是皇子便是这般,性格阴霾不定,宁可错杀一万,不会放过一个。 玄清紧绷着下颚不知道在想什么,夏守忠见他似乎在压抑着什么的模样,得意的微微扬了扬手中的圣旨说道:“侯爷,接旨吧……” 二月十九,距离傅云书登基大典还有十三天的时间,在这样一件大事吸引了东陆所有人的注意力的同时,昭帝的一道圣旨下下来,也掀起了不小的波澜。 裴亦云劫囚的案件经过大理寺审理,由清远侯与左相主审,最终竟然牵涉出裴正轩与凰国勾结密谋造反。证据确凿,裴正轩与裴家满门皆被押解进京,因裴正轩心怀异心,致使曦国凤城失守,百姓陷于战火之中,边关将士无辜丧命,每一条都罪不容诛! 是以,一层层审理下来之后,昭帝震怒,证据确凿之后直接下旨诛杀裴家满门,三日后,在宣武门行刑。 而尚且在宁州的裴默,也被定罪削去职务,在朝廷的钦差军队前往宁州缉拿他的前一天晚上在心腹的掩护下潜逃,却已是戴罪之身,裴加在宁州的兵权,交由昭帝皇家亲卫首领刘钺暂且代掌。 圣旨以最快的速度传下来,裴家的人该缉拿的缉拿、关押的关押,在昭帝雷厉风行之下,看似是在震怒之下而下的旨意,但是裴正轩却已经被关押在大牢中,整个裴家连申辩之力都没有却一一的被定罪,在宁州的兵权很快就被交接结束,少数人都一清二楚,昭帝这一场局早就布好。 众人都为昭帝心机之深而觉得惊叹,明明之前还奄奄一息,做垂死之人的模样,却在萧阙奉旨离境之后一连做出这么多的决断,而那位摄政王,自从进了洛原之后再吴任何的消息传来。 朝廷的动向变得太快,皇室式微、天子病重、新主年幼,摄政王独掌大权眼看着这个天下都要改姓的时候,病重的天子病情蓦然好转,以雷厉风行的手段处置了自己认为的隐祸,而那远在洛原的摄政王,怕的是凶多吉少啊…… 消息以最快的消息传到凤城,三月二十,裴正轩等人都已经被投入了大牢中,重兵看守,根本无法营救。 只有两天的时间,让傅云书猝不及防根本就来不及做任何的措施。 昭帝的行动太快了,就在她秘密派遣了一支队伍前去京城打探消息的时候,他下令处置裴家的旨意却已经下下来了。 若是之前因为君泽岚的一席话,心中还是对萧阙有微末的希望——无论在何种的情形下,傅云书相信萧阙都不会做出伤害她的事情。可是如今,舅舅他们所有人都落在了昭帝的手中。从一开始设计抓三舅舅,逼大舅舅现身,又借机在大舅舅离开宁州之后出手将所有人都押解进京,无论萧阙最终的目的是什么,在裴家人落在昭帝手中之前傅云书愿意相信萧阙,可是最终呢,萧阙竟然拱手将裴家人送到昭帝手中、让舅舅他们置身于这样一个危险的境地。 昭帝是何等的人,傅云书再清楚不过了。性格好猜忌,前世没有因为她的原因,仅仅是因为裴家功高盖主,威胁到了他,所以他以除去裴家为考核玄凌成为太子的条件。他这样的人性格阴霾又深不可测,如今因为她的原因昭帝对于裴家人更是恨之入骨,就算是舅舅没有反心朝廷中查不出实质性谋反的证据,昭帝又怎么不会因为“裴家能反。”对付裴家。 万幸的是,在裴家人落入到昭帝手中之后昭帝并没有立即的动手,虚伪与阴狠的本性,让昭帝在定罪之后才命人处死裴家所有人。 虚伪的本性,让昭帝不肯在史书上落下杀害忠良、心胸狭窄的名声,让主审裴家案件的清远候为裴家定罪,通敌叛国,这样大的罪名就算昭帝对于裴家处置的再不留情,也无人可诟病!而其阴狠的本性,是憎恨这裴家人这些年的故意隐瞒,才给朝廷带来如此大的祸患。 裴家儿郎,浴血沙场,一世清明,他们将荣誉看的比生命更重要。所以,给裴家扣上通敌叛国的罪名,让裴家百年声誉毁于一旦,裴正轩不怕死,但是却因为他的举动让裴家从此蒙羞,这比杀了裴正轩和裴家所有人都要痛快。 而正因为这一点,万幸给傅云书争取了一定的时间。对于傅云书他们而言时间并不多了,霜影已经回到京城联络了京城中的人手,若是没办法在天牢中救人那就只能劫囚。至于劫囚之后——天下之大,裴家人必定要背负上叛国的名声,她远在凤城先不说能不能仅凭这安插在京城中的人马能够救人,就算是劫囚成功,又如何的能够将那么多人平安的带出京城? 她所能想到的,在京城中有这样实力的一个人,只有萧阙了。 傅云书却十分不安,原本她笃定以为昭帝抓了裴家人除去了裴家手中的兵权之外是为了与她做交易条件的,可是没想到昭帝竟然说斩就斩。不,或许一开始昭帝他最初的目的就是为了抓住裴家所有人用来制约她的。可是究竟发生了什么让昭帝改变了主意呢,让昭帝动了杀心?其中,与萧阙离开京城名义上出使凤城,却又无故在洛原失踪有关系吗? 联想到昭帝所做的种种,傅云书不寒而栗。之前从京城传来的消息,莫不是皇室式微,萧阙一人独掌大权,昭帝病情加重玄家天下几乎要易主。可是联想到萧阙离开京城之后昭帝的一番作为,没有经过长久的布置是绝对不会做到的。 若是,昭帝宁可先平内乱、再定外忧,他用了不知什么计谋,让萧阙离开京城出使凤城,再一路派遣人追杀萧阙,萧阙深陷困境在洛原失踪;而与此同时,他再处置裴家,名正言顺的掌握住宁州大权。谢奕之率领谢家军队远赴边境对抗越国军队,京城中萧阙离开,裴家的兵权收回,那么被萧阙逼迫的退吴可退的昭帝便可重新掌权,并且一举歼灭朝中的隐患。纵然失去了征战多年得来的半壁江山,可是却能永久的除去了萧阙这样一个心腹大患,得到了一个局势安稳的朝廷…… 依照昭帝这样的性格,不是做不出这样的事情的。她猜测出了昭帝的目的,可是更加担忧——这样一来,裴家人必死无疑,而无故消失在洛原的萧阙,岂不是处境更加危险。 “传我命令,所有人在洛原城中搜寻萧阙,必定要保护他的安危。”越想越心惊,一想到这个可能的时候傅云书几乎是下意识的命人去洛原传令,那是一种在骨子里维护的本能…… 傅云书的手心捏了一把汗,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她都能够清楚昭帝的目的,与昭帝斗了这么多年的萧阙未尝不会不知道的。萧阙选择离开京城,会不会是有另一层打算,或许,在洛原的失踪只是计划中的一部分,将裴家,送到昭帝手中也只是计划中的一部分。 空旷的殿内,傅云书不断的走着思索着事情,然后跌坐在椅子上,浑身的力气如同抽空了一般—— 若是萧阙看穿了昭帝的计划将计就计,洛原失踪只是他计划的一部分,而将裴家送到昭帝手中,只是为了消除昭帝的戒心呢? 第419章 不安源头 第419章 不安源头 洛原城中,萧阙与柳青宴两个人便在此处断了所有的行踪。傅云书派遣人马将整个洛原城搜寻了个遍,都未曾找到两人的下落,除去傅云书之外,那些刺客在洛原前往凤城的必经之路上埋伏了整整一天一夜,却未曾见到萧阙的行踪,等到次日天明,才恍然大悟——萧阙真正的目的并非是凤城。 自洛原失去了行踪的萧阙与柳青宴二人,如同人间蒸发一般,三方势力都追寻不到两个人的下落。 十万大山深处,雨后山路崎岖,上面是巨石高悬,下面是万丈悬崖,就算是经验丰富的采药人,也不敢在这样多雨的季节在山上行走。 萧阙与柳青宴两个人连夜的翻越过了大山,山路湿滑,夜间目不能视物,若不是二人轻功极佳,也不敢这样冒险连夜在山中行走。不过万幸虽然是险象环生,但是能在大山中躲避过追兵的追寻能省很多时间。 之前一路从京城到洛原,昭帝所派遣的皇家亲卫的追杀能力果然不是玄凌之辈能够比拟,萧阙此行,将毓尘阁的高手几乎尽数的都带领出来,可是在彻底的摆脱那些皇家亲卫的之后,留给他们的时间并不多了。所以不得不兵行险着,从南山翻越出。 一夜行路之后,所有的追兵悉数都被甩开,柳青宴看着蜿蜒曲折的小路,苦笑一声说道:“终于将那些尾巴都甩开了,如今留给我们的时间并不多我们不能一齐去凤城,只能分开行动。你去凤城找云书,我去宁州……” 萧阙淡淡的看了柳青宴一眼,说道:“宁州需得我亲自去。” “难道你不想见云书吗?”柳青宴看着萧阙,皱眉问道。 翻越了大山之后,在两个人面前的是两条路,一条向南——通往凤城的方向;一条向北,是前去宁州的方向。 萧阙的目光落在南方,恍若是穿过无尽的原野可以看见日夜思念的那个人一般,似乎是跟柳青宴说道,又似乎是自言自语的呢喃道:“快了,很快,便就能见面了……” 却是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北方而去,柳青宴见萧阙这般,咬咬牙向南方而去。柳青宴加紧了赶路的步伐,希望能以最快的速度赶到凤城去。 他们比起原来的计划,在路上耽误了整整三天的时间,他们为了躲避杀手的追捕潜入到深山中,与外界根本无法取得联系,也不知如今京城中的局势如何了,但毋庸置疑的是,裴家人绝对是落在了昭帝的手中。 按照他们原先的计划,应该是在三日之前就该到达凤城,到达凤城之后将一切的原委计划皆傅云书,让傅云书心安,之后再前去洛原与裴默所率领的军队会和,等到一切安排妥当之后京城中昭帝的爪牙才会发现裴家人关押的地方。 可是人算不如天算,昭帝动用了所有的力量追杀他们,天子震怒,血流九州。昭帝的羽翼在这些年被萧阙不动声色的剪尽,没有之前那般的实权在握,但是再昏庸的君王蓄力一击,也是不容小觑。 在路上整整的耽误了三天的时间。三天的时间,京城中局势千变万化,而萧阙远在千里之外根本就无法及时的对于计划做调整。 一切都按照原本的计划进行中,在萧阙还未联络到凤城的傅云书与裴默的时候,裴家已经落在了昭帝的手中。 不幸中的万幸,昭帝虚伪的性格让他不背负上错杀良臣的名声。在抓住裴家人 之后而没有立即的处死他们,而是非过三司会审之后再光明正大的处死裴家人,至少为萧阙争取了一段时间。 如今他与萧阙两个人兵分两路,一个前往凤城告诉傅云书实情让傅云书不要焦急暂且的按兵不动,而萧阙则是要奔赴洛原,与裴默汇合。 凤城,一宿未睡的傅云书在见到一路上风尘仆仆而来的柳青宴的时候,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就在前一刻钟,在洛原寻找两个人下落的人马回信说没有找到关于两个人的任何蛛丝马迹,而傅云书没有办法找到萧阙,只能愚笨京城中的长乐与谢媛宝两个人联络上,希望两个人能够帮忙想个办法争取一些时间。 就在局势持续性的向下发展的时候,柳青宴的到来无疑给整个局面带来了扭转的希望。 短暂的错愕之后,傅云书终于认出了眼前一身风尘的男子真的是柳青宴。毕竟,堂堂的柳神医何曾有这般狼狈的时候。 “师兄,你怎么来了?”傅云书惊讶的叫道,目光下意识的向柳青宴的身后看过去,并没有看见所想要看见的那一道身影…… 柳青宴将傅云书眼底的那一抹微末的失望看在了眼中,笑了笑说道:“我唯一的师妹将要登基,做为师兄的能不亲自过来么。” “师兄,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有心情开玩笑,你可知道昭帝抓了舅舅他们,你与萧阙究竟想做什么?”傅云书焦急的说道,此次离京到凤城,柳青宴与萧阙两个人一起,萧阙所做之事,柳青宴绝对是知道的。 柳青宴见傅云书一脸担忧焦急的模样,看了看四周,傅云书将四周的侍卫都遣退了出去,柳青宴才将萧阙的计划和盘托出。 “他费尽心思,布下这样一场大局,就是为了昭帝手中的那一支皇家亲卫的力量、抽掉昭帝手中最后一张底牌,是他登基的最后一步么……”听了柳青宴的话,傅云书明白了过来,冷静的问道。 “可以这么说,昭帝此人性格阴狠,手不可测,表面昏庸无用,但是萧阙与昭帝两个人斗了这么些年却并没有讨到实质性的便宜。萧阙这一年来将昭帝明面上的羽翼都尽数的折断了,可是谁也不知道昭帝在暗中究竟还有多少的人马,所以才这样冒险一搏。”柳青宴见傅云书很快的猜测出了萧阙的来意,倒是不用他多费口舌,不由得苦笑的说道。 傅云书冷笑一声:“为了消除昭帝的戒心,让昭帝放手一搏,他竟然将裴家送到昭帝的面前。果然是好算计啊……” 见傅云书误会了萧阙,柳青宴连忙的解释道:“并非如此,萧阙早就布置好了营救的方法,在整个计划中,裴默与其洛原的军队占着最为主要的部分,若是萧阙真的弃裴家的安危不顾,你觉得裴默会出兵配合吗?” 傅云书抿嘴,沉默了许久,最终看着柳青宴问道:“你们准备怎么救舅舅他们。” “我们早就在京城中秘密安排了一支人马在裴家人周边保护裴家人,如今处置裴家的旨意下来,到了行刑那一日,自会有人救出他们离开京城。”见傅云书的语气有所松动,柳青宴松了口气说道。 “可是舅舅他们被关押在天牢中,看守他们的都是昭帝的人。若是他们提前动手……”傅云书压抑着怒火说道,就算萧阙没有伤害裴家人的意思,可是将他的亲人当做一颗棋子摆布,任凭谁也不会好受的。 柳青宴连忙说道:“放心好了,天牢中都是我们的人在保护着他们,绝对不会有危险的。无论怎么说,萧阙是不会伤害你和你的亲人的。” 傅云书见柳青宴处处为萧阙开脱,冷笑了一声说道:“按照师兄的意思我该是要感谢萧阙了,可是若不是萧阙,舅舅他们又怎么会落在昭帝的手中。” 柳青宴见傅云书这般,有些无奈的说道:“就算是你不相信萧阙,总该相信我与裴默,云书,我们绝对会将裴家人安然无恙的救出来,你耐心再等一日,不要动手。” 傅云书嘴角勾起了一抹讥讽的笑容,说道:“如今我除了相信你们,又能做什么。”虽然还在说着气话,但是却是被柳青宴说服了不会轻举妄动。 柳青宴见傅云书这般心中无奈,两个人心中明明是有着彼此的,可是谁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竟然让曾经相爱的两个人越走远远。 傅云书看着外面不知道在想着什么,许久之后似乎才回神,见着柳青宴还在那里站着。 柳青宴千里奔赴到凤城,便就是为了让她放心。她倒是将怒火迁怒到了柳青宴的身上,心中有些过意不去,便笑了笑对柳青宴说道:“师兄,我并没有责怪你的意思。你连日奔波也累了,我已经吩咐人准备了热水,你洗完澡后早些歇息吧。” 柳青宴见傅云书这般,有很多话想为萧阙解释,萧阙此次这般不惜以身犯险的行动,不仅仅是为了对付昭帝的亲卫……可是却碍于种种原因又不能对她说,便长叹了一口气最终说道:“云书,你要相信他。你对他很中重要,世上没有哪一个人比他更不舍得伤害你。” 傅云书没有说话,微抿的嘴唇似乎是抗拒着跟柳青宴谈论这个问题。柳青宴以为傅云书不会再说什么,准备再离开的时候身后传来傅云书的声音:“可是,比起我还有别的东西比起我更重要。” 她不能骗自己,到底心中还是有萧阙的。她喜欢他,可以将他当做唯一,可是在他心中纵然对她念念不忘,可是终究有别的东西重要过她。而这也是她一直惶恐不安的源头…… 第420章 各取所需 第420章 各取所需 从勤政殿边的高阁上俯瞰整个皇宫,凌驾其上,九重宫阙,尽在脚底。 “皇上,洛原那边依旧没有传来有关于萧阙的消息,情况会不会不太妙啊……”见昭帝看着窗外沉默不语,夏守忠只能是硬着头皮将从洛原传来的最新消息传递给昭帝。 如今夜色已深,整个宫城依旧点着宫灯未灭,比起白日里更多了磅礴大气,可是昭帝的目光却是一直落在西南方向,那里一片寂静冷清,纵然在夜色中看不见,但是那随着夜风传来的梨花香味夏守忠知道昭帝看的究竟是哪里。 二月末初春,天气犹寒,京城中有早开的桃李已经结了花骨朵,朝云阁中早梨花初绽,夜风吹过,带来暗香拂面。 鲜少有人知道,勤政殿边上的此处高阁,除了能将九重宫阙的景象尽收眼底之外,却是与朝云阁也不过是一墙之隔。 他是跟在昭帝身边这么些年的老人,那一段皇上与朝云公主的恩怨纠葛,他清楚却守口如瓶,这样大的皇家丑闻他却清楚其中纠葛,可见昭帝对其信任。 夏守忠知道,昭帝年少时有多么爱朝云公主,在遭遇她与聂王的背叛之后其恨又有多深。 可是这些年过去了,随着时间推移,纵然有后宫佳丽三千,但是昭帝对朝云公主的思念却是历久弥新。朝云公主,也算是皇上唯一的一个软肋了。 是以这些年萧阙在昭帝数次已经动了杀心的情况下却依旧安然,除却有顾叡相助之外,到底是因为昭帝顾念着朝云公主的原由,没有彻底的动杀心。 只是这一次,夏守忠知道昭帝是彻底的动了杀心。 想到萧阙,夏守忠的手不由得微微的握拳。母子二人那般相似的一双眼,清冷如霜却有一种看透人心的力量,让他不由得心惊。 那一天的宫殿外,萧阙那意味深长了然的神色,成了他的噩梦,日夜不能安生。他知道他的可怕之处,如今就连昭帝都深为忌惮的人,若是萧阙知道了当年那件事情,那他还可能有一条活路吗? 幸好,昭帝对他动了杀心,夏守忠甚至比昭帝更希望,萧阙能立即的死在埋伏中。 夏守忠的回话许久才得到昭帝的回应,他的目光从外面收了回来,喃喃的说道:“不能杀了萧阙?不能杀了萧阙,那么朕,就彻底的败了,败了……” “皇上……”见昭帝颓然的模样,夏守忠忍不住的叫道。 外面的风吹拂了宫灯摇曳,昭帝的脸色在烛火下明灭不定,与颓然的语气不同的是他的神色却是笑着的,他的语气几乎有几分痴狂的说道:“就算是败了,那又如何?只要血誓还在,只要朕还活着一日,朕永远是君,他永远是臣。” 不管他死后这江山会落在谁的手上,只要他活着一日用那血誓制约他,那样高傲的人却依然只能弯腰俯身称臣,想想都觉得痛快。 萧阙毁了他所有的东西,让他的天下四分五裂、一无所有,他痛苦可是萧阙又能好得到哪里去呢?明明对他恨之入骨却又不能亲自动手杀了他。不能为自己的亲人报仇。 而他要做的,就是活着,就算是不能击败萧阙,也要让他一点点失去自己最重要的东西。 “夏守忠,明日,就是行刑之日了吧……”沉默中,昭帝的声音淡淡问道。夏守忠连忙的回答道:“是。” 等候是最为磨人的事情,二月二十二,午时左右,傅云书不断的在宫殿中走来走去,让柳青宴的眼都花了。见柳青宴坐在那里,傅云书不安的在大殿中走来走去,终究还是忍不住问道:“师兄,不会有事吧。” 柳青宴见傅云书这般焦躁不安,淡淡的笑了笑,说道:“云书,萧阙要做的事情又什么时候没有做到过。” 傅云书心中的焦躁倒是减少了几分,但是还是有些迟疑的问道:“可是就算是从京城中救出了舅舅他们,那么之后裴家又该如何是好?背上这样的罪名,舅舅他……” 裴家铁胆忠心,裴正轩更是对朝廷忠心不二,就算是之后萧阙派人救出了裴正轩他们,出了京城之后裴默带兵营救,虽然安危无忧,但是裴家永远背负上叛贼的名声。 而裴正轩,宁可被昭帝杀死,也不愿意让裴家背负此等污名的。 柳青宴看着傅云书,微微的叹了口气说道:“从当初裴月将你的身世做为交易卖给昭帝的时候,你就该明白裴家在昭帝的眼中,已经视为眼中钉了。” 傅云书的眉头一跳,柳青宴的声音出奇的冷酷,说道:“云书你该明白的,依照昭帝的性格,就算是裴家补番,早晚也会被扣上叛贼的帽子得而诛之。” 昭帝性格猜忌多疑,并非是心胸宽阔之主,手握重兵的裴家在隐瞒了傅云书身世的时候开始,十几年的今天就已经为裴家今后的遭遇埋下了隐患。想要一条生路,只能反。 与其在昭帝动杀心除去裴家之前,萧阙借机逼反裴家,虽然名声没了但是人还活着。 傅云书苦笑一声,说道:“纵然我知道情势如此,就怕大舅舅看不开啊……” 比起傅云书的担忧,柳青宴倒是笑了笑,说道:“也未必如此。” 笑容中,带着一抹意味深长。 此时益阳的驿站,裴默与萧阙两个人带领人马等在驿站中等候京城中的消息。 “为什么要帮裴家?”裴默开口,问坐在边上等候消息,沉默不语的男人。 他们已经在这里等候了一夜了,漫长的等待中让人变得焦躁不安,就算是裴默,也忍不住想与萧阙攀谈着说些什么,缓解一下心中的焦躁不安。 这个问题,一路上他也想问萧阙好久了,只是没找到合适的机会,如今在只有两个人的情况下,他终究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他是个聪明人,对于朝中的局势看的比裴正轩要明白的多。昭帝性格多疑,裴家驻守在宁州重地,手握重兵,迟早会引来昭帝的猜忌。况且,云书的身份,迟早会给裴家带来灭顶之灾。 如今朝中危机四伏,这样的情况下裴家也就只有反了才能得以自保,但是他知道父亲为了裴家的百年声名,宁愿死也不会这般做的。 当三叔被昭帝所抓之后,裴默清楚的知道这是昭帝对付裴家的先兆也是昭帝对付裴家的一个绝好机会。 昭帝对裴家起了杀心,他不是没有跟父亲密谈过这样的君主效忠又有何用,为了自保不如反了算了。可是得到的是父亲一顿呵斥,紧接着,次日父亲便就只身进京。 就在裴默以为裴家就这样要完了的时候,萧阙的密信到宁州却给事情带来了一定的转机。 若是有萧阙相助,在这一场风波之中不但能够得以保全,并且丝毫不会损伤裴家的名声。 不过权衡利弊片刻之后,他答应了与萧阙的合作,在那样的情况下——父亲与三叔都落在了昭帝的手中,他不得不答应。 裴家被扣上通敌叛国的罪名,被人押解进京,唯独他在半路上逃了出来,逃到洛原联络忠心于裴家的旧部。 在裴家被定罪之后,昭帝便就迫不及待的让人去边关接任父亲的位置。到底他低估了裴家军队的忠心程度,纵然刘钺名义上是三军统帅,但是不得军心。而他一直被自己的亲卫潜藏在宁州的军中,任凭刘钺怎么想也想不到,朝廷中的钦犯就在他眼皮子底下。 萧阙此次名义上借口出使凤城,实际最终的目的地却是到达宁州与他联手除去刘钺夺回兵权。 一切都是在不动声色的按照萧阙的计划进行着,到此刻裴默还是不解,萧阙费了这么大的心神仅仅是为了帮助裴家?而此举对于萧阙又有什么利益可言? 萧阙淡淡的看了裴默一眼,说道:“你知道我是为了谁的?” 这样的答案,是在意料之中又在意料之外,原本以为自从洛原一别之后萧阙已经放下云书,可是没想到…… 萧阙见裴默脸色复杂,便又淡淡的补了一句:“此举,不过是你我二人各取所需罢了。” 在昭帝设计抓了裴亦云他多番营救无效之后,这样的计划便就已经在脑海里形成了。 昭帝已经对裴家起了杀心,在这一场的争斗中裴家不可能如同裴正轩所愿能够置身事外。救出裴亦云,又让裴家从这一场局中彻底的脱开关系,唯一能做的就是逼反裴家。 但是萧阙知道,裴正轩那样的性格就算是昭帝拿刀架在他脖子上,他也宁愿受死也不可能会反的。 于是便就有了在昭帝之前,他扣押了裴正轩,又将裴家所有人以同谋的罪名表面上抓捕实际上是按照保护起来。唯独将在军中威望最高、又能将局势看的最为透彻的裴默留了下来。 这只是计划中的一部分而已,紧接着便就是利用这样的一个机会,大胆的拔除掉昭帝手中最后一支力量——皇家亲卫军。 按照原本的计划,一切还要再周祥一些不会这般冒险,只是,他所剩下的时间不多了。所以在这样的时机之下,这样一个冒险的计划便就形成了。 第421章 一副尸骨 第421章 一副尸骨 宫中,夏守忠惊慌来报,裴家死囚,被人劫走。 夏守忠的话说完之后,原本寂静的勤政殿内茶杯摔落在地上,怒不可遏的问道:“朕已经派了两千御林军把守刑场,那些人究竟是做什么吃的,竟然让人在刑场上将数十人都救走了,传出去,天威何在!” 原本以为裴家人被押送到京城中,落在他的手中便已经是死人了,可是在行刑的当天却被人救走,让他又怒又惊。 雷霆之怒,让勤政殿的宫人都连忙的跪下请罪,片刻之后,昭帝缓缓说道:“萧阙走之后毓尘阁基本已经成了一座空阁,京城内外朕都让人严密把守,不可能是毓尘阁的人劫囚的,能做出这样事情的,莫非是谢家做的?” 裴家人上下数十人,在严密把守的京城,在众目睽睽之下,竟然被人劫走,萧阙已经将所有人都带出了京城,不可能是毓尘阁的人做的,那么唯一剩下的可能会帮助萧阙的也就是留在京城中谢家的人马。可是,单单凭一个谢家而已,又怎么会组织得了这么强大的力量在刑场上将那么多人给带走? 想起另外一个可能,昭帝宁愿是谢家派人做的。 见昭帝大怒之后,语气平缓了下来,夏守忠方才敢小心翼翼的将事情经过说给昭帝听:“皇上,那些匪徒前来劫人是化成周围百姓的模样,等到了午时前的一刻与劫囚的刺客里应外合,御林军丝毫没有能还手的能力,等御林军回神的时候,他们人已经散了。” “从玄武门事情一出,到之后清远候立即的命人封锁城门,京城中四个城门立即关闭不许任何人进出,清远候派出了所有的军队在京城中四处搜索,可是一点踪迹都没有,从劫囚到路线的逃跑、可见都是经过了严密的策划的,若是仅仅凭借一个谢家,根本就组织不了这样严密的计划。” 听了夏守忠的话之后,昭帝看了夏守忠一眼,问道:“那依你之见呢?” 夏守忠回答道:“依奴才看来,京城中除了毓尘阁的人,根本就无人有这样的实力……” 这是最坏的一种可能,夏守忠的话让昭帝那自欺欺人的念头都打消了。昭帝的脸色变了又变,眉宇之间的狠戾之色让人不寒而栗。 “他这是向朕示威啊!是朕小看了他……”昭帝恶狠狠的说道,案几上的奏折等等东西尽数的被昭帝掀翻在地上,这样的怒火让人心惊,可是再怎么看也只是困兽之争。 一开始他设计抓到了裴亦云,是出乎萧阙意料之外。他派人严密看守住了裴亦云所在之地,让萧阙根本就无法营救,紧接着他逼着萧阙处置裴亦云,想借用裴家这个机会让萧阙与傅云书之间反目。 在他以为将萧阙逼的无路可走的时候,萧阙却将计就计,一连将裴正轩和整个裴家都抓了起来。这只是一切的开端而已。 他对萧阙起了杀心,萧阙何尝不知道如此,所以故意离开京城,假意带走了所有人,其实却是将毓尘阁的一部分精锐留在了京城中。 他所有的计划都是在萧阙的算计当中,他以为的将萧阙逼到绝境上不过是萧阙庞大的计划中的一部分而已。 裴家人被关押在天牢中这么久,依照萧阙的布置不可能没有办法将人救出来的。可是他偏偏要等到行刑的当天才动手,为的不就是向他示威么?让他知道所有的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就算是有哪个血誓牵制,萧阙绝对有能力将他玩弄于鼓掌之中。 就在此刻,外面传来侍卫通传:“皇上,边境传来急报……” 夏守忠看着昭帝的脸色,便说道:“送进来。” 昭帝接过了夏守忠手中的急报,沉默的看着,脸色竟然比之前还差,面如死灰,手中的急报掉落在了地上,身子摇摇欲坠。 “皇上……”夏守忠连忙扶住昭帝叫道,昭帝的脸上神情是怒不可遏,可是怒到极点,昭帝反而笑了。 不是萧阙小看了他,而是他小看了萧阙。 急报上,从宁州旁边的数个城郡发出来的,三日前,宁州大元帅刘钺被杀于军中,朝廷钦犯裴默率领十万宁州大军谋逆。 裴家获救,刘钺被杀,裴默造反,萧阙下的一手好棋啊! “完了,一切都完了……”昭帝看着密报,心灰意冷。原本以为可以顺理成章的除去裴家,但是没想到的是被萧阙反将一军,让原本忠心于他的裴家如今成了曦国大敌。 夏守忠捡起了被昭帝摔落在地上的密报,脸色也变得苍白如纸。 局势如今急剧的下转,这是夏守忠意想不到的。想到萧阙狠辣的手段,再想到萧阙临行前那阴狠的眼神,若是当年那件事情被萧阙查出来,他绝对不会善终…… 想到此处,夏守忠背后已经起了一身的冷汗,强压着心惊跟昭帝耳边说了一席话,紧接着看着昭帝说道:“皇上,摄政王还没有回京城,事情说不定还有转机……” 昭帝只是冷笑,看着夏守忠,那一双墨色的眼如同死灰一般寂静:“我们,手中已经没有了任何牵制住萧阙的筹码!” 君臣二人脸色比死人的脸都还难看,沉默蔓延中,外面传话君君副统领求见。 益阳城中,等候了一天的众人终于等到了营救裴家成功的消息,裴默松了口气,沉默的萧阙站了起来,说道:“请裴公子在此处等上三天,三天后毓尘阁的人定然将裴元帅他们安全送回。” “好,此次多谢相爷。”裴默本是惜字如金的人,对上萧阙更是话少,便说道。 外面无痕等人已经在门外等候,此次裴家获救只是一个开端而已,之后的较量才真正开始。 萧阙淡淡的笑了笑,说道:“裴家获救之后,皇上必定怒不可遏,会派遣多方人马围剿宁州,外有南狄,内有朝廷,之后宁州与裴家的局势将会更加严峻。还望裴公子要坚持住才是。” 裴默却不在意的笑了笑,“相爷放心,裴默必定不负所托!宁州我必定能守得住,只是之后朝中之事,望萧公子莫望了诺言。” “自然!”虽然只有两个字而已,足以让人信服。 一骑轻尘,飞速的向着京城的方向而去,数月时间裴家反叛,昭帝亲卫尽数被萧阙歼灭,可是一切远远没有结束,只是才开始。 “他答应的事情,从不会食言。” 凤城中,傅云书收到裴默的亲笔传信,裴家所有人都平安获救,悬了半个月的心才放了下来。 柳青宴见傅云书松了一口气的模样,便对傅云书说道。 傅云书没有说话,沉默了许久之后,看着窗外说道:“昭帝亲卫尽数被歼灭,他能够在行刑场上从御林军中将人救出来,也就是说如今京城中再也没有任何人能够阻挡他前进的脚步了。” 他们都在一步步向着自己的目标前进着,也在一步步的离着彼此越来越远。 裴家获救的消息,是在次日的晚间由裴默的亲笔书信传到凤城的,傅云书与柳青宴不约而同的松了口气。 柳青宴见傅云书面容憔悴,眼神中又带着几分惆怅之意,想要说什么,可又碍于种种原因不能说明,便只能叹了口气说道:“你已经几天都没有合眼了,如今裴家已经安然无恙,你也睡一会儿吧,再过几日的大典可不能出错。” “师兄,我没事,如今舅舅他们安然获救,我也就能够好好的睡一觉了。”二人正在说着话,被外面一阵慌乱的脚步声打乱,侍卫连忙进来回话,慌乱进来的是傅云书的女暗卫。 “殿下,不好了……”那女暗卫神色慌乱的说道,将最新送来的密函递给傅云书,傅云书看着训练有素的暗卫难得的出现这般慌乱的模样,心不由得提了起来。 密函不过看到了一半,傅云书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心力交瘁之下,直吐了一口鲜血。 “云书!” “殿下!” 柳青宴与暗卫同时惊呼的声音。 柳青宴不知道密函上究竟写了什么,但是看傅云书这般的模样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师兄,这就是你让我相信他……”耳边,是傅云书虚弱无力的声音。 柳青宴看着那神色慌乱的女暗卫,问道:“究竟出什么事情了……” 女暗卫低着声音说道:“是三爷没有逃出去落在了皇上的手中,被皇上……” “今日,三爷被皇上处死了……”她的话,如同平地惊雷,让柳青宴的一颗心也急剧的沉到了谷底去。 “不是安排了暗卫接应么,裴家所有人都平安了转移,为什么偏偏三爷他……”柳青宴察觉自己的声音有几分颤抖,这样的一场变故,不仅仅是意味着萧阙与裴默之间的那一场交易很有可能会破裂,更意味着萧阙与傅云书之间,再添隔阂。 “是因为三爷半路折回去去救采薇姑娘,失手被御林军擒获。” 而裴亦云被昭帝所抓之后,没有任何的审查,昭帝将所有对裴家的怒火、对萧阙的恨意都发泄在了裴亦云的身上,即令处死,这样的意外谁都没有想到,就算是萧阙得到消息的时候裴亦云已经被昭帝下令处死,顾叡亲自带人营救收到的,只是一副尸骨而已。 第422章 半生光阴 第422章 半生光阴 毒药被灌入喉中,胸口住如同火灼烧一般疼痛,那一种痛苦恍若是将整个人都被投入了火海中,每一寸肌肤都被火烧着,痛苦不堪。 这是一种宫廷中的剧毒,喝下之后不会立即的死,在尝遍了世间所有的痛苦之后才会被折磨致死,而在这之前人的感官却是十分的清晰,痛觉也会被放大数倍不止。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在一点点的流逝,在这样极致的痛苦之中,出现在他眼前的却是一幅幅绚丽到极致的画面。 那一年的阳春三月,细雨霏霏,原野上戴着斗笠提着篮子的少女,哼着轻快的歌谣, “卧新春白袷衣,白门寥落意多违。 是他懦弱不敢正视自己的内心,却又醒悟的太迟。 那一年误入的小村庄,那个豆蔻年华的少女惊艳了他灰白色的时光,是因为习惯了寂寥还是碍于世人的眼光,让他在仓皇中离开了小村庄。 很久很久以后,在无数个下雨的天气他总是想起那一年烟雨霏霏下的那个捧着义山诗词的女子。几年后,他凭借着记忆来到那个小村庄。 那布满蛛网的屋子唯独桃花开的依旧,人面桃花,那个姑娘不知去了何处。 冥冥之中,牵挂着的东西似乎就放了下来,人面桃花,那样美丽的一个女子应该嫁给了合适她的情郎做了他人妇,虽然没有锦衣玉食,但是却是琴瑟相和安宁度日,总比跟在他一个鳏夫要好的多。 这些年的生活过的没有任何的波澜,只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想到那个少女,心中有一丝遗憾而已。可是那样美好的初相遇,并非会如同话本里一样的男未婚、女未嫁成就一番姻缘,那时他的儿子都已经有八岁了,自然不会奢望着如同话本一样有一个好的结局。 京城中的再相逢,他心中的震撼非同寻常,那样一双清澈的眼如今蒙上了一层冰霜,看着他,恍若控诉着什么。 他让裴家的暗卫去查,他知道那一年他走之后的,她去了益阳。用尽了所有的盘缠之后被误入了青楼,辗转反侧,到了京城嫁给了傅永信。 益阳,她一个女子为何好端端的想到去益阳?还不是因为他当时隐瞒着她真实身份,只说自己是宁州相近的益阳人。 愧疚、懊悔瞬间击垮了她,是他欠她的。可是一别今年之后,二人悬殊的身份,他们之间那一段往事只会给她带来灭顶之灾。 所以再一次的他选择了和当年一样的举动——逃离回宁州。 自始至终,他始终是懦弱的。只是一直派人在暗中关注着她的安危,却不曾对她言语过。 傅家出事之后,他便按捺不住了,亲自到京城救人。他懦弱了半辈子,逃离了半辈子,到最后他希望能用自己的方式弥补。 火灼烧的疼痛,让他一点点的意识丧失,他将拳头紧握不让自己叫喊出来,他们两个人被擒昭帝命人喂给他致命的毒药而让她亲眼在一边看着他是如何被折磨死了。 他欠了她大半辈子,不想在临死的时候还她还为他难过。 冰凉的眼泪打在他的身上,灼热的痛苦似乎是减轻了一点,昏暗的地牢中只剩下两个人,他努力的睁开眼,看着眼前依旧美丽的女子虚弱着声音说道:“再……再为我唱首歌好么,就唱那一首《采薇》” “采薇采薇,薇亦作止。曰归曰归,岁亦莫止。” 清越的歌声似乎穿越了时空的距离,回到那一年烟雨霏霏的美好岁月。 那一年他误入小村庄,广袖长袍,长身玉立,于他而言那个捧着《义山诗集》的小姑娘不过是生命中的一个过客;而那个温柔的男子,却成了她生命中的一段传奇。 今后的大半生时光,她便追寻着她的传奇,很多年后,何采薇不止一次的想过,若是从未遇见过他,那么她的人生会不会不一样。 嫁一个村野男子,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粗茶淡饭却又能够安宁度日。可是啊,有的人偏偏是你的劫数,一旦遇见了便心甘情愿的陷下去。 哪怕从一开始,他的身份、他的一切不过是他精心编织的谎言,可是还是能够如同飞蛾扑火一般心甘情愿。 辗转这些年,她知道了关于他所有的一切,什么江湖浪子,真正的身份却是尊贵的裴家公子。那样的人,锦衣玉食,如何能够看得上她这个乡野丫头呢。 并没有怨恨,一开始他并没有许下什么诺言,痴痴的等着他不过是她的一厢情愿而已,她的一生因为他而颠沛流离,而他依旧波澜不惊。 所以,在傅家意料之中又在意料之外的重逢相见,她并未说什么,牵挂了这么些年的人,再次重逢却如同陌路人一般淡然,只是平静的外表下,心中忍不住的有那么一丝丝的希冀——这些年,她对他念念不忘,那么他是不是在心中的某个地方,还记挂着她呢? 可是到底不过是她的一丝希冀而已,他没有因为她而做丝毫的停留,毫不犹豫的选择离开了,甚至叙旧、告别的话都没有。 心死如灰,莫过于如此。 可是为什么在她已经死心的时候,为什么在她遇见危险的时候,他却出现了。猝不及防的出现在她的眼前,恍若是那一年猝不及防的出现在她的生命中。 她出身微末,遇见那个贵公子,恍若是在她黯淡的生命中一束亮光。她的一生追寻着那一道亮光,从偏僻的小村庄,到勾栏画舫,辗转在不同男人身边,早就麻木的接受了命运的安排。可是最终在最后的时刻,他说:“再为我唱首歌好么。” 不过是从最终回到最初,他亏欠了她半生的时光,可是最终却用生命来偿还。 关于裴家叛乱一世,留在史书上的不过寥寥数笔,而且记载上语焉不详。 不过根据野史上言,裴家之所以谋反,是因为昭帝心生猜忌,不顾边关安危,不顾裴家战功累泪,以莫须有的罪名扣押在裴家身上,致使裴家满门险些惨遭灭门,幸有江湖义士相救,方才免去灭门之灾。 而出使凤城的摄政王,在听闻裴家之事之后立即折返回朝,却不想最终还是迟了一步,裴正轩等人被江湖义士所救,而裴亦云已经被赐死。消息传到宁州,引起军中哗变,裴家在宁州起义自立为王。 在内忧外患之下,昭帝因为猜忌之心而将裴家满门定罪,无疑是自毁长城之举,局势也在进一步的恶化着,谢家军队虽然已到北方平定越国之乱,但是在南方凤城凰国军队已经成了气候,公主凰涅不日便在凤城登基。 而在萧阙与朝中几个大臣联手推动下,关于裴家被诬陷的流言已经传遍了整个曦国,而昭帝成了错杀忠良的昏君,而裴家虽然反了,但是却被昭帝逼反,罪名全部落在昭帝一人身上。 后世曾有人评说,当年若非昭帝心胸狭隘,因为猜忌之心而激怒忠良,裴家若不反,曦国王朝绝对不会在一夕之间分崩离析,无挽回余地。 除了裴亦云的死,所有的一切都在萧阙的掌控中。纵然如同萧阙,命运捉弄,也无可奈何。 她是那样一个看重亲情的人,裴亦云于她而言亦师亦父,血脉相连的亲人,指导她成长的师长,三个舅舅中她与裴亦云的关系最为亲近。怎么可能会原谅他呢? 原本以为,裴家的事情结束之后是他与傅云书之间的关系一个很好的缓解的机会。可是没想到,算尽一切裴亦云的死让他与傅云书之间降到了冰点,裴亦云虽不是他亲手杀死,却是因他而死。 两次错误,将他与傅云书两个人越推越远。 窗外明月遥遥,萧阙无声的叹息,或许,这就是天意…… 三舅舅是家中长的最好看的一个,也正是因为如此外祖母说,家中所有人中,她是最黏着三舅舅的,而三舅舅也是最细心的一个,照顾起人来比两个出身将门的舅母还要温柔细心。 跟她一起长大的裴钰,比她年长一岁,两个孩子在一起为了争舅舅难免会有些摩擦,可是三舅舅总是护着她的。 从牙牙学语,到开学启蒙,三舅舅对她亦师亦父,虽然三舅舅对别人冷漠疏离,但是对她却是格外的好,比裴钰还好,在很长的一段时间,他是无可取代的父亲的形象。那样亲厚的感情,自然无人可比拟。 三舅舅身为将门之后,却是喜欢四处游历结交好友,二舅舅层跟她说过其实若非是为了裴家三舅舅才不会在官场上做官,他喜欢无拘无束的生活。 但是裴家是百年世家,虽然大舅舅身为长子承担起了责任,但是京城中官场上还需要有人打点,大舅舅的性格根本不适合做这些。 而二舅舅性格叛逆,选择了自己的生活方式——经商,那么三舅舅为了整个家族必定要牺牲一些,不会随心所欲,只能在官场上打点着那些人情往来。 那之后,傅云书才明白三舅舅脸上透露出的一种寂寥,是从何而来…… 第423章 夙命一战 第423章 夙命一战 很多事情,起先看的时候并不明白,等到了很久很久之后再回想的时候,才恍然大悟。 那时候三舅舅每逢下雨天的偶然失神,翻着义山诗集流露出的若有若无的怅然,那一种神情很多年后傅云书才明白,那是一种思念着某人的神情。 何采薇之于三舅舅而言,是亏欠、也是这么多年的求而不得,所以在何采薇遇到危险的时候,三舅舅唯一一次冲动没有再想着裴家、没有想着大局,瞒着所有人进京去救何采薇。 这些年三舅舅一直是为了裴家而活,最后一次做了自己一直想要做的事情,最终的代价却付出了生命。 很多事情都有无数个巧合组成了意外,从京城来的霜影说那一天所有人都平安的被救了出来,若不是唯独何采薇留在了最后被困在了城中,三爷也不会折返去救她。 若不是到了城门口恰好遇见了巡防的御林军队伍也不会被昭帝所抓;若不是萧阙非要利用这样个时机给昭帝一个下马威,早些动手也不会在满城戒严的情况下最终他们无路可退;若不是萧阙与裴家的举动彻底的激怒了昭帝让昭帝愤然直接下令处死,他们连施救的机会都没有。 “三爷的遗体被顾叡先生救了出来,如今送往宁家的路上。”霜影沉声说道,“三爷是被喂下‘灼骨’而亡……” “灼骨”是一种十分恶毒的毒药,出自于皇室,多用于后宫争宠之用。中了此药的人浑身灼热,在死前的那一种痛苦如同放在火上活生生的烤,被折磨两个时辰之后才痛苦而死。后宫妇人争宠,心思阴毒才发明这样的毒药,昭帝竟然用在三舅舅的身上。 傅云书不能想象,谪仙一般的三舅舅在临死之前究竟遭遇着什么样的痛苦。想到此处心中的悲痛转化成无尽的恨意在心中燃烧,恨不得立即挥兵直上京城,为三舅舅报仇。 “殿下吃点东西吧。”侍女端着午膳,忍不住叫着傅云书说道。 “我不饿,端下去吧。”傅云书淡淡的摆手说道,侍女为难的看了一眼桌子上已经凉了的,没有动过的早膳,忍不住说道:“殿下,你都几天都没合眼也没吃过东西了……” “不用!”傅云书冷冷的说道,见这般侍女也不敢劝了,叹了口气只能将桌子上的东西撤走。 “放在那里吧。”却见柳青宴从外面走了进来,对端着饭菜的侍女说道。 “云书,你再难过也不要跟自己的身体过不去,吃点东西好么。”柳青宴见傅云书如同木偶一般坐在那里已经整整的一天一夜,动都没有动,君泽岚他们根本不敢上前劝说,只能将这个任务交到他的身上了。 见是柳青宴,傅云书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傅云书依然没有动,柳青宴无奈的说道:“三爷的死是我们都不想看到的,我知道你怪萧阙,可是如今已经成这样了,你这样做也于事无补,何必和自己的身子过不去呢。” 提到裴亦云与萧阙的名字的时候傅云书才微微的有了点反应,看着柳青宴说道:“他已经尽力了,我不会怪他,我又有什么资格去怪他呢?” 傅云书的声音出奇的冷静,坐在那里面无表情,就连柳青宴都看不出来傅云书那平静的表情下究竟藏着是什么。 “你也不要这些时日一直不吃不喝,大家都很担心你。”柳青宴无奈的说道。 “我不不怪任何人,我恨的只是我自己!”傅云书沉声的说道,麻木的表情因为痛苦终于有了变化。那是一种叫做内疚的东西。 在三舅舅出事之后,上下奔波的是萧阙。她在干嘛?沉浸在凤城胜利的喜悦中,直到最后才知道裴家出了这么大的变故。可是就算是知道裴家出了这么大的变故的时候,她依然没有做任何事情。 萧阙做的已经够多了,他将裴家当做棋子,但是最终还是保全了裴家的安危、出手救了裴家人,又在朝野中保全了裴家的名声,无论他这般做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裴家。 除了恨之外,她更多的是自责和内疚,若是她早些知道三舅舅出事,若是她早些的派人去营救三舅舅,是不是最后不会是这样的结果。 到底是她的错,她的亲人们为她背负承担了很多很多的东西,而她却什么都不能为他们做。 “云书你不要这样,如今这个局面是我们谁都不想看到的。”见傅云书面如死灰,柳青宴生怕她钻了牛角尖想不开,连忙说道。 “师兄你不是我,你根本就不能体会到我的心情。” 人这一生中会犯很多的错误,有的错误可以弥补,可是有些错误,穷尽一生却无法弥补,在今后的时光中年复一年日复一日被懊悔、愧疚反复折磨着。 “我口口声声的说要保护自己的亲人、所做之事都是为了自己的亲人,可是到底不过是满足了自己的私心罢了。若不是因为我,昭帝对裴家也不会起了杀心,也不会连累三舅舅丧命。” “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傅云书脸上的神情,如同寒风中枯叶一般,没有任何的生气。 “傅云书!”柳青宴难得的正色叫着傅云书的名字,说道:“三爷死了可是裴家其他人都还活着,如今裴家已经反了,朝廷派人围剿宁州,内有朝廷官兵,外有南狄强敌,整个裴家被里外夹击,难道你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裴家陷入这样的困境当中吗。” 裴家……傅云书的眼终于有了焦距,柳青宴接着说道:“若是你觉得心存愧疚,那么就弥补裴家。三爷已经死了,可是裴家其他的人还需要你,你这样意志消沉,只会让所有关心你的人担忧罢了,根本就不能做什么!” “师兄……”傅云书听了柳青宴的话之后,看着柳青宴,无助的神色如同被抛弃遗忘的小兽一般,“我还能有弥补的机会吗?舅舅他们,会原谅我吗。” 方才还色厉内荏的说教傅云书的柳青宴,此时心不由得软了,摸着傅云书的头,说道:“傻丫头,裴家人从来没怪过你又何来的不原谅你之说,你要是这样糟践自己,他们才会怪你呢。” 见傅云书终于不似一个木偶一般一动不动,柳青宴吩咐人将桌上凉了的菜撤了下去,又重新命人端了甜羹上来。 傅云书这次没有拒绝,乖巧的喝了一碗甜羹,一面问道:“如今京城局势如何了?” “其他的都按照萧阙他们原定的计划进行,没有出任何的纰漏。如今裴默在益阳已经接应到了裴家人,都安然到了宁州。如今朝廷中的兵力都集中在了北方对付越国,虽然昭帝下令处置裴家人,但是根本无调遣的兵力。而如今以萧阙为首的官员齐谏昭帝重审裴家案件,昭帝都忙的焦头烂额的,根本无法大规模的调兵去对付裴家,如今裴家暂时算是安全的。”柳青宴将最近从京城传来的情报告诉傅云书。 裴家在宁州起义,在萧阙的推动下所有的流言都偏向了裴家这边,裴家之所以反,是昭帝逼反的,而就算是之后史册记载,裴家声名不会受损。 听到此处的时候,傅云书默默的舀着碗里面的甜羹没有说话。心中隐隐的有一种预感,萧阙之所以这次这般煞费苦心的这般做,是为了她让裴家从朝廷中脱离关系——有朝一日,朝廷与凤城一旦开战,宁州裴家的军队调动大军必定是首当其冲,他不想她为难。 柳青宴看着傅云书,想到了从京城送来的密信,叹了口气说道:“云书,萧阙为你做了很多很多,远远比你想象的要多,此次三爷的事情,并非是萧阙有意而为之,你就不能原谅他一次吗?” 这样的谈话在这样猝不及防的时候展开,恍若是在最为不妨的时候,伤口失去了掩护的外衣暴露在别人的面前。一年的时间,都知道萧阙是她不愿谈及的伤口,所有人不会与她深谈这个话题,可是没想到柳青宴却是在这样的时候谈论到萧阙。 许久之后,傅云书幽幽一叹,恍若是从心底深处发出的叹息:“师兄,从他出兵帮洛原开始,我与他之间互不相欠,没有什么责怪与原谅之说。” “那你与萧阙之间……”柳青宴的话没有说完,傅云书便知道他想要说什么,打断了柳青宴的话,傅云书直接说道:“我不责怪他,可是却也没有了尽释前嫌的可能。我与他选择了不同的路,身上所背负的东西,注定着我们越走越远,背道而驰。” 那一刻,傅云书的语气里多了几分沉重,再过几日她便就要登基,届时她将成为凰国第一位女帝,在享受着她的身份带来的无限荣耀的同时也要承担着相应的责任。 而萧阙,他的身份、他的计划,注定着他将来成为曦国的帝王,无论他的计划中要等多久,那一天迟早会到来。 到时候,他们的身份不仅仅是萧阙与傅云书,而是背负着一个国家的命运,到了今天这样的地步,他们又如何的能够在一起,因为——她想要昭帝的性命,那么曦国与凰国,迟早有夙命的对战! 第424章 万众瞩目 第424章 万众瞩目 傅云书的眼中风云暗涌,柳青宴第一次发现,自己竟然完全的看不透她的眼中究竟在想什么。 “师兄,还有很多很多的事情等着我们去做,我不想去想太多的东西,我与萧阙之间,迟早会有一个结局。”傅云书的眉宇之间有倦怠之色,看着柳青宴说道。 柳青宴见傅云书这般说,无奈的叹了口气,说道:“好了,无论你做什么选择,师兄永远是你的师兄,一直会站在你的身边的。” 傅云书感激的笑了笑,或许正是因为身边有这样的亲人、朋友,所以那一条路再怎么难再怎么孤独,她也能走下去吧。 还有三天,便就是她登基的时日,届时东陆各国都集聚如此,她不能出任何的差错,事情总要一点点慢慢来。 傅云书的目光落在了窗外,窗外的梨花,已经开了…… 已经许久许久都没有做那个梦了。 梦里是一望无际的江面,蒹葭苍苍,白雾茫茫,四周寂静,那一种寂静是从亘古而始的冷寂,她不知从何而来,又往何处。 傅云书茫然的沿着河岸走着,似乎是在寻找着什么,有一种神秘的力量在心底响起,催促着告诉她,在前方,有对于她十分重要的东西。 江面的雾越来越浓,慢慢的向她覆盖迷雾中似乎隐藏着一种可怕的东西,本能让她快速的奔跑。 在这样的时候,江面上的迷雾慢慢散开,一只船出现在了水面,那人白衣如雪,广袖翻飞,恍若谪仙。 不过是倏然的时间,那只船已经近在眼前,江面上的迷雾越来越浓,顷刻将她吞噬,在白雾中伸出了一只手,骨节分明,修长有力,她甚至看得见他衣袖上绣着杜若蘅芜的花纹,可是近在眼前,却看不清楚她的脸。 她惊喜的想要抓住那双手,近了,快近了,可是就在她快够到他的手的时候,只差那么一刹那,一阵风浪卷过,转眼间,小船已经离她越来越远,那个人的影子在白雾中渐渐的淡去。 一瞬间,眼泪盈眶,只差那么一点点而已,她甚至,感觉到了他指尖微凉…… “殿下,殿下……”侍女的叫声将她唤醒,一瞬间梦境中所有的东西都不见了,入目的是侍女焦急的脸色说道:“殿下可算是醒了?” 傅云书开口想要说什么,却觉得还没说话胸口一阵疼痛,似乎是被什么挖空了一块,见傅云书捂住胸口皱眉,侍女熟练了取来了药喂傅云书吃下,清甜的药香在口中化开,抚平了内心的悸动不安,春天是心疾复发的季节,所以柳青宴配置好了许多的药材备着,吩咐她身边的侍女悉心照料。 傅云书接过了侍女手中的毛巾擦脸,才发现,自己竟然是满脸的泪痕…… 傅云书的目光落在了窗外,却见外面的天色尚未全亮,离早朝还有一段时间,“殿下今日是大典,不能误了时辰。”身边的侍女柔声的解释道。 是了。今日是她登基的大典啊…… 傅云书站在屋子中间,看着明亮的宫殿,在傅云书醒来的时候,侍女们就已经点燃了屋内的蜡烛,一派灯火通明,那火红颜色用金线绣着的凤袍,在灯火照耀下更是熠熠生辉,此情此景,让傅云书恍惚的如同未曾方才的梦境中醒过来,又坠入了另一场的梦境中。 等人高的青鸾镜前,她穿着单薄的中衣,镜子中的少女不过才二八年华,不过眉宇之间却少了这个年纪应有的娇憨、流露着几分不符合这个年纪的冷清。 那逶迤拖地的青丝,被女官用极其熟练的手法尽数盘起,盘成男子的发髻,因为头发过长又极其的柔滑,有着多年经验的女官一时间不能固定住,只能两手固定一面命人将簪子插上,笑着恭维道:“殿下一头青丝足以令世间女子羡慕不已了。” 这样恭维的话语似曾相识,是多少年前,及笄之礼的时候为她盘发的老嬷嬷也曾说过这样的话,却不曾想,不过已经是沧海桑田。 今日却不如同及笄之礼那般复杂,头发只是梳成的是简单男子的发髻。 紧接着,女官一脸慎重的从侍女的手中接过了王冠为傅云书戴上——蓝田白玉雕琢成凤凰形状的王冠,那是凰国的图腾,昂首望天的凤凰口中,携有一颗珍贵的南海红珠,极尽尊贵。 装扮好之后,早就有两个侍女取来了挂在架子上的凤袍服侍傅云书穿上。 换好衣服之后,傅云书从外面走了出来。红色是凰国尊崇的颜色,里面暗红色的束腰长裙,用金色丝线绣着凤凰涅槃的图案,勾勒出纤瘦的身材;外面大红色的纱袍,上面则是用黑线绣着凤凰花的图案,裙裾上拖着的用彩丝编织的天羽宫纱凤尾,当纱袍展开,恍若是凤凰凌霄,栖于凤凰枝上。 当傅云书走出来的时候,所有的侍女都屏住了呼吸目露惊艳——绚烂极致的凤凰花在她的身后绽放,金色的丝线在灯火下流转,衣服上的光彩却丝毫不能夺去她半分风采,反而是相得益彰。而那一张素日里素雅温和的脸此时因为紧抿着嘴唇带着一种不可侵犯的威严。 稍微年幼的侍女忍不住的惊叹道:“殿下,您真美……” 傅云书看着青鸾镜中的女子,那人分明是自己,又分明不是自己。 这样炙艳的颜色,从来不是傅云书所喜欢的。 是多少年前,一身江南烟雨浸染的天水碧,在及笄之礼的时候惊艳了所有的来宾。是谁在她最为窘迫困境的时候,送来这样的一身衣裳。 在她的面前,之前的种种与现在的种种交错、纠缠,傅云书再也忍不住看镜子中的自己,转身离开。 殿外,身穿盛装的仪仗队肃穆林立,皇家威严,不言而喻。 在宫女们的恭迎下,傅云书上了云辇,只听得见外面长长的一声号角之后,云辇向着祭台的方向而去。 红色的云辇,绣着凤凰的图案,尊贵无双。 云辇穿过楼宇水榭,虽然她是这座宫城的主人,许多地方却从未尽数的去过。 不知道了何处的时候,傅云书闻见一阵异香扑鼻而来,不自觉的抬头看去,却见那一处林子花开如雪,春风拂过,恍若是一片香雪成海,有一片晶莹的花瓣被微风拂过,吹落在她的指尖,见傅云书看着梨花凝神,外面的女官便恭敬的说道:“殿下,是梨花开了呢。” 梨花开了啊,是多少年前,初次见到那个人的时候梨花如雪,那人恍若谪仙,遥不可及;是多少年前,楚江梨花烟雨,兰溪汀州,那一段美好的时光恍若一场大梦。 那个多少年前,不过是两年的时光而已,可是于她而言,她的人生早就已经是沧海桑田…… 凰国的祭台早在多年以前已经荒废,在凤城军队夺下凤城之后,才重新的清扫和修理出来。祭坛是用白玉搭建,共有九十九级台阶,下宽上窄,白玉阶梯上,雕刻着的凤凰图案被岁月侵蚀,模糊不清,但是肃穆在两边的凰国士兵,增添了肃穆威严。 凰国的那些文臣们都穿着朝服,站在祭台的两边,大多数都已经白发苍苍,花甲之年,各国的宾客都穿着郑重的礼服,站在观礼台上,安静地看祭台。 柳青宴平静的等候着,柳青宴不知为何有几分遗憾。此情此景,这样的时刻站在这里的,原本应该是萧阙。 而君泽岚与寒山先生按压着内心的激动,这一刻,是凰国君主的归来,也是凰国新的开始。 两边鼓声响起,只听得远处长长的三声鸣钟声,此时远处红日高悬,万丈的阳光绚烂的洒落下来,钟声悠扬,女帝缓缓走上祭台。 蓝田白玉的王冠束起了乌发,肤色在红色的凤袍衬托下愈发白皙。五官虽然像极了她的母亲,但是从侧脸而看,清瘦的轮廓与眉宇之间傲然的神色像极了当年的公子羽。 彩丝编织的天羽宫纱用金线绣的凤尾在晨曦下流光溢彩,而衣服上金丝线绣着的凤凰展翅欲飞,也不知是阳光太过于绚烂,还是衣服过于华丽,所有人看着不觉得头晕目眩。 寒山先生看着东陆各国使团惊艳的、讶然的神色中,满意的点了点头,这件礼服可是花费了整整三个月的时间做成,耗费的人力物力自然是难以估计的。当然,制作这件礼服的银子,是裴家二爷出的,他亲自命人监督制作,在原本的风炮基础上改造了一番,要的便就是这样的效果。 寒山先生为凰国的三朝老臣,德高望重,为了显示对于这样一位老臣的敬重是由他代替凰国的王室宗亲,引导傅云书祭拜天地、祭祀凰国的列祖列宗。 傅云书在祭台上站着等着繁冗的祝祷词结束,百官叩拜、万民叩拜,极目之处皆是黑压压一片人影,那一刻,她站在那里,独自一人迎风而立,下面都是一张张陌生的面孔,没有亲人、没有朋友、没有爱人……那一刻她只觉得头上的王冠重若千斤压的让她动不了,身上的凤袍,勒的让她喘不过气来。 这样万众瞩目的的时刻,万人之中,唯独却少一人。 第425章 凤城登基 第425章 凤城登基 三月初二,女帝凰涅于凤城登基,女帝自称为睿帝,定都凤城,一个旧的王朝的衰落,一个新的王朝的崛起,而这一次,整个东陆的历史即将改写。 凰涅登基之后,立即发动了整个对于曦国的战争。一个日渐西沉的古老王朝,一个在东陆重新升起的新星,这样一场对决之中,究竟谁是最终的赢家? 如今曦国皇室式微,原本的四大世家中三大世家抄家的抄家、流放的流放、反叛的反叛,已经动了国之根本,唯一剩下的谢家领兵抵抗越国军队,整个国家竟然组织不起来足以抵抗凰国百万雄师的队伍。 在这样的危急情况下,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朝中那个只手翻云覆雨的年轻人,摄政王萧阙,如今皇室唯一封赏的一位异姓王,在这样的时刻可否能够力挽狂澜,挽救曦国于衰落之中? 曦国边关的急报一封封的传到京城中,谁也都没想到,凰国方才在凤城称帝根基未稳最需要休整的情况下,于登基后的第三个月集结全部的兵力进攻曦国。 这样的冲动之举熟读兵法谋略之人绝对不会做的,如今凰国方才复国、百姓最为需要的是休养生息,十分不宜发动战争。凰涅发动这一场战争的理由不了解内情的人不知道其中的缘故,知道其中内情的人却知道里面微妙之处。 凰涅与裴家是血亲关系,昭帝下令处置裴家又处死了裴亦云,凰涅一怒之下挥兵进京可以理解,可是她身边的寒山先生、君泽岚竟然没有上言阻止? 凰国的军队骁勇善战,兵行险招竟然一连攻夺下了曦国防备最为薄弱的数坐城池,在凰国虎狼之兵的进攻下,数座城池甚至是不战而降,开门献城。君泽岚率领的百万军队,即将冲破豫州的防守,直逼近关内。豫州是京城内唯一一座防线,豫州城破,京城则临危告急。 朝廷纠结了各地兵马,抵抗强敌,却无帅才可用,军心四浮的情况下,朝中也无其他人可压的住这样的场面。 短短几个月的时间,曦国竟然面临着生死大劫,朝中大臣联名上奏请求摄政王萧阙亲自率兵出征。可是在这样的时候,摄政王却在家中称病不出,整个国家,危在旦夕。 毓尘阁中静悄悄的,朱墙将外面的喧嚣全部隔断。 六月,明媚的阳光绚烂,却照不亮阴沉的房间内一般。 房间内摆放着一个画架,挂着一幅五尺长的画卷。 画像上的女子戴着蓝田白玉王冠,穿着大红色的凤袍,缠绕在腰间的凤凰展翅欲飞,白皙的肤色在阳光的下看不清楚五官,迎着朝阳初升的方向,蓝田白玉王冠上镶嵌的红珠折射出一种奇异的光芒,恍若天人。 萧阙看着画上的女子,那样的光彩夺目,两个人之间恍若隔着遥远的云端。 五尺长的画卷挂在房中间十分的醒目,留痕推门进来便就看见了这一幅挂在画架上的画,纵然画上的女子五官不过是用寥寥数笔勾勒,但是留痕知道这画像上的女子不是别人,正是远在凤城的傅云书。 就在五日前,君泽岚秘密从前线潜伏到京城中,除却与公子商议下一步计划之外,还带来了这样一幅画像。 画像是君泽岚亲自画的,算是弥补公子未曾能亲眼目睹那一幕的遗憾。 “像她吗?”留痕见萧阙没有说话,没有敢开口打断萧阙的思绪,忽然见萧阙问道,留痕愣了愣,不知如何回答。 画像上的女子,若非是早就知道画像上的女子是傅云书,留痕绝对是认不出来的。 并非是君泽岚的画工不好,那五官上还是有傅姑娘的影子,但是不过短短数年的时间,傅姑娘竟然发生了如此翻天覆地的变化,无论是从身份还是从气质上,留痕根本就不能认出来。 留痕迟疑了下,方才点了点头,萧阙忽然笑了,是看着画像笑的,眼中一抹温柔,温柔的抚摸着画像,那样的温柔,像极了看着傅姑娘温柔的神色:“红色,并不适合你啊。” 留痕垂眸,不知道萧阙是在自言自语,还是在与他说话,也不敢随意接话。而公子在这样短短的数年时间内,其中的变化让留痕也越发的看不透了,谁也不知道公子究竟下一步想要做什么。 他自幼跟在公子的身边,知道公子的性格如何。虽然公子的性格看似淡漠疏离,但是却是极其霸道的,想要什么绝对会想办法得到。 可是,唯独这次对傅姑娘不一样。公子其实明明有机会和有办法再与傅姑娘一起,若是公子想,不会眼睁睁的看着她在凤城称帝登基,不会眼睁睁的将两个人推到对立的位置。公子,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留痕越发的看不明白萧阙究竟想要做什么了。 “可是朝中出什么事了?”萧阙对着画像发了一会儿呆之后,将画像收了回来,问身后的留痕道。 “公子,朝中宋阁老为首的文武百官跪在王府门口,已经跪了整整一天一夜请求公子出征,您看……”那位宋阁老算是三朝老臣了,在朝中德高望重,当时萧阙的身份为毓烟公子的时候倒是与他有几分交情,也正是因为如此,朝中大臣才纷纷推选他出面来找萧阙。 萧阙嘴角勾起了一抹冷淡的笑容:“出征不出征又不是我说了算,且让他们跪着吧。且看他能称到什么时候。” 留痕连忙说“是”,别人不清楚,但是留痕却是十分的清楚公子究竟在等着什么。 宫中,勤政殿内的宫人都被昭帝遣退,一片死寂,奏折全部被昭帝发怒的扔到了地上,那些奏折中要么就是边关紧急的奏折,要么就是上书请求萧阙率军出征的奏折,昭帝越看越心烦。 此时的北方越国与谢家军队已经开战,可是谢家却是屡战屡败;与此同时,凰国野心勃勃,拿下了数座重镇,锋芒直指京城。曦国周边的附属小国,见曦国式微,也趁乱想分一杯羹,如今边境大乱。原本都是不成气候的小国,与曦国而言根本就算不上什么,可是到现在这样的时刻,朝廷的兵力被越国、凰国牵制着,朝中无可用之良将,可调遣之兵马,可运输之粮草。 而朝廷中,早就因为连年的征战,再加上世家门阀的泛滥,国库空虚只能加强赋税。外面烽烟四起,内又加强赋税,这是一个国家将要大乱的先兆,昭帝却丝毫不知。 而朝中镇守其他地方的官员,要么都是世家提拔要么是玄凌结党营私,安插在各地的官员,平日里只知道收敛钱财,如何的懂得治理,如今乱起来内不能平定民怨、外不能抵抗强敌,那些小国联手起来也成了曦国的心腹大患,边关百姓苦不堪言,唯独反叛的宁州及其周边的城镇有裴家的军队镇守才免遭战乱,得一时安宁。 也正是因为如此两相对比之下,让那些被战火侵蚀家园而颠沛流离的百姓更是对昭帝充满怨言,昭帝诬陷忠良,是非不分等等流言传遍,皇家威严尽数扫地。 而且那些被凰国军队侵占的城池,因为君泽岚的治军严谨无辜的百姓并未被战火牵连。而凰国所到之处,以天命所归的名义征战,是以这样一来曦国皇室的式微助长了凰国军队的气焰,可谓是势如破竹,无人可挡。 这样的情况下,昭帝却因为萧阙与傅云书之间的旧情,在朝中无帅才的情况下依旧不肯派萧阙率兵征战,百姓们的怨言更深了。 “皇上,朝中官员宋阁老为首从昨日开始便到摄政王府门外跪着,请求萧阙率军出征。”夏守忠见昭帝脸色难看,可是还是不得不将这样雪上加霜的消息如实禀报给昭帝。 昭帝听闻之后脸色果然更加的难看了,“好,朕不许他们就去求萧阙了,是谁给他们这样的胆子,都通通拉出去砍了、砍了。”昭帝疯狂的说道,如今这般的模样,如同疯狂的野兽一般。 夏守忠见昭帝这般模样,显然已经逼到绝境上,如同疯了一般,他也知大势已去,声音沉痛的说道:“朝中文武百官都跪在摄政王府中!” “他们这是要逼死朕不成!”昭帝赤红着眼说道,这一刻,昭帝深知萧阙的可怕,表面上与世无争远远在他的控制之中。从一开始临镇风遇刺,玄凌谋反,再到傅家傅永信贪污,一场场动荡之中朝中的大臣贬谪、抄家,新晋的臣子都是萧阙一手举荐,都已经替换成了他的人。 夏守忠扶着昭帝连忙说道:“皇上息怒,保重龙体要紧啊!”他是跟在昭帝身边的内侍,这些年来玩弄权势,可是到了这样的时机,却也没有任何的办法只能重复这样一句话安慰昭帝。 昭帝却甩开了夏守忠的手,跌跌撞撞站了起来,阴沉的殿内有几缕光线透过门缝照进来,昔日高高在上的君王在被逼到绝境的时候,如同疯子一般大笑道:“一群蠢货,若是真让萧阙出征,整个曦国都要完了!完了啊!” 可是在这样的局势下,除了让萧阙亲自出征之外,已经别无其他选择! 第426章 天下为局 第426章 天下为局 转瞬间,又到了六月了。 时光于指尖流逝,在忙碌之中竟然丝毫不自知。等到抬眼看见满城的凤凰花开锦绣的时候,才惊觉又是一年夏天了。 捷报一封封从前线传回来,就连傅云书都没有想到过,原本以为十分艰难的战役竟然这般的轻松。 摆放在桌子上的是最新的战报,傅云书的思绪不由得飘到了一个多月前。 那是登基后的第二个月,百废待兴,军中有君泽岚亲自整顿,而寒山先生与傅云书两个人整顿律法条例,选拔人才等等,都是迫在眉睫的事情。 而这样的时候,君泽岚竟然连夜进宫与她谈论挥兵进京,夺取曦国,称霸东陆! 那样的话在此时听起来依旧觉得不可思议,傅云书恨昭帝,当时冲动之下是想挥兵直取京师,可是理智告诉她根本不能这般做,因为她清楚的知道如今凤城百废待兴,最重要的是休养生息,而君泽岚也不知道是疯了还是怎么了,竟然主动要求再征战。 君泽岚说,“凰国将士善战,并不畏惧生死。若是能够在这样绝好的机会与越国联手夺取曦国,那么凰国将会成为东陆上的霸主。” 那时,傅云书只当君泽岚被野心蒙蔽了理智,想也不想的直接说道:“不行,将士们就算是不畏惧生死可也不能做出无谓的伤亡。如今凰国虽然复国成功,但是根基不稳,最需要的是休养生息,不能再发动这样大规模的战争。” 傅云书其实也知道在这样的乱世,是多少豪杰想要建功立业的大好时机。 如今东陆局势,能涿鹿中原一争天下的势力的不过有几个国家,曾经最为强大的曦国如今在内忧外患之下将近呈现分崩离析只态;越国在公子羽的带领之下纵然起义成功,但是却有谢家军队牵制,双方在北方胶着;离国青漓君一年前驾崩,新帝年幼继位,国家根基尚且不稳,况且离人爱好和平,无意参与其中。其他的那些小国家,根本就不用计数在其中。 在这样绝好的时机之下,若是傅云书是那种野心勃勃、热血男儿之人,必定想要乘着这样的机会建功立业统一东陆成为整个东陆的王者,必定会冒险出兵一搏,可是她并不是。 她没有那样的野心,不求君临天下名垂千古,所求的,不过是岁月静好,现世安稳。只是一步步,离自己所想要的生活越来越远,站在这样高的位置上,之后寂寂深宫,她该以何为寄? 君泽岚何尝不知道傅云书,她并非是那样有野心的女子,从当初天真无知的少女,一步步走到今天这样的地位并非是野心所驱使,之前因为萧阙,如今因为裴家。 身为一个女帝,她足够的聪慧能够做好自己这个位置上该做的事情,但是却又太过于重感情,容易被感情左右,这也是女人普遍的弱点。 治国明君,心软点倒是没什么;只是开国帝王,应该有铁血手腕,方才能镇压的住下面蠢蠢欲动的人,难怪那人要为她汲汲经营…… “陛下,我们迟早要与曦国一战,与其等曦国各方安定,还不如我们提前下手。”说着,君泽岚的语气顿了顿看着傅云书说道:“陛下说要等,那陛下要等多久呢?三年?还是五年,我们可以等,但是已经反叛了曦国的裴家与宁州可以等吗?昭帝只要一日不死,曦国恢复元气之后,他又会拿谁先开刀呢?” 君泽岚的语气是少有的咄咄逼人,傅云书冷静的看着他:“如今朝中有萧阙在,你以为发兵能够占的到什么便宜吗?” 萧阙,毕竟是姓玄。若是依照君泽岚所言发动侵略曦国的战争,萧阙绝对不会坐视不理的。 凰国与越国能够这样快的起义成功,完全是因为萧阙计划的一部分。以天下为局,将天下兵马当做棋子操纵除了萧阙能有这样的胆量与手段之外,再无二人了吧。 傅云书清楚的知道,若是有朝一日真的与萧阙兵戈相见,他们绝对是讨不了便宜。萧阙绝对不会允许在他计划之外的事情发生的。 是以,越国起义成功大势已成,谢奕之率领谢家的兵马却奔赴边关,并非是为了镇压越国义军,在居庸关以北的方向原本属于越国的领地公子羽可以攻占。但是让谢奕之的兵马奔赴边关,是一种无言的威慑,越国复国成功,却不能染指曦国的领地。 她对萧阙太了解了,那些时日朝夕相处,也比任何人更清楚他的手段如何。 君泽岚还再说什么的时候,听见外面柳青宴的声音不急不缓的说道:“若是这一切,都是萧阙的安排呢?” 柳青宴手中拿着雪白的信鸽,那是从京城中接收到的最新的消息。 萧阙让她做的事情是——登基之后,发动战争进攻曦国,与他里应外合夺下曦国天下。 这样大胆的言辞从柳青宴口中说出来的时候,傅云书只觉得不敢置信,萧阙所做的难道不是要那个皇位吗?为何又将唾手可得的皇位,拱手让给他人。 “如今京城已经在他的掌控中,只要他逼着昭帝洗清奶聂王身上的罪名,自己再恢复王室身份,他明明可以名正言顺的登基的,为何还要这般做?”傅云书几乎是失声道。 虽然朝云公主与聂王两个人一段往事,是皇家的秘闻不可宣泄出来。但是萧阙完全可以将生母的身份捏造出一个出来。 君泽岚见柳青宴进来,便无声的出去,将里面的空间留给了他们二人。 柳青宴叹了口气,说道:“你难道到现在还不明白么,他根本不想要哪个位置!” 傅云书越发的迷糊,看着柳青宴问道:“那他做了这么多,想要什么?” “他只是想要那些人将欠下的债都一一还清,从未想过得到那个位置。”柳青宴重复了一遍,看着一脸迷茫的傅云书温和的笑着说道:“云书,若是萧阙有野心想要得到这个位置这些话我也不多说了,可是萧阙却做了这样的决定,将整个天下拱手让你,这样也好。” 傅云书看着柳青宴,饶是她经历过这么多的风雨,今日君泽岚与柳青宴两个人所说的话,让她万分震惊,也越发猜测不出他们究竟想要做什么。 “也好什么?”傅云书不解的问道。 “若是凰国与曦国天下合并,除去玄氏天下,一来为裴家三爷报仇,二来裴家的威胁也尽数的除去,这样对你来说,难道不好么。”柳青宴轻柔的说道,神色诚恳,让人不由得亲近相信。 在柳青宴面前,傅云书不用再伪装什么,许久之后傅云书跌坐在椅子上,无措的说道:“为什么你们总是想要一步步将我推到最高的位置呢?凰国的君主已经够累了,我不知道能不能做好,再让我得到这个天下……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我害怕……” 站在越高的位置上,所承担的责任越来越大。从得到这个位置之后她便明白,一个人拥有的越多,相对应的失去的也越多,所束缚的东西也越多。 她的话语里语无伦次,透露出人前从未流露过的软弱与无措。 柳青宴明白,是他们逼的太紧了,可是如今,却是别无选择。这是他为她安排的最好的一条路。 “云书,不是还有我们么。”柳青宴看着傅云书,淡淡的笑了说道:“有我、有君泽岚、有谢奕之他们都可以帮你的。” “我知道,你不喜欢这个位置,不喜欢这些复杂的纷争,等夺下京城,将那些能够伤害到你和你亲人的人都除去,届时你再将萧阙纳到后宫来。”柳青宴说到此处的时候,眉宇之间带上了一抹幸灾乐祸的笑容:“到时候封萧阙为你的凤君,朝堂上大大小小的事情都交给萧阙打理便就是了,到时候你想做什么便做什么,难道不好么。” 那些话,对于傅云书而言有着致命的诱惑,恍若是在黑暗中前行的人看到一丝光亮,又好像是在沙漠中行走的旅人,看到一抹绿洲,心中的渴望让她向着那个方向前行着,精疲力尽的追寻着,哪怕前方很有可能追寻的是海市蜃楼。 可是在追寻的过程中,至少忘记了黑暗与饥渴,那是唯一的一个希望。 柳青宴将这样一席话说出来,可是却并没有看见傅云书脸上流露出的多么欢喜,手心不由得捏了一把汗水,只有他知道自己为何紧张。 傅云书看着窗外,沉默了很久很久,四月末,窗外紫藤花开的正好,被风拂动的花瓣绚烂的在阳光下舞动。 不知过了多久,傅云书侧脸看着柳青宴,嘴角勾起了一抹笑容说道:“好啊,就依师兄所言。” 那样明媚的笑容,比窗外的阳光还要绚烂,几乎晃花了柳青宴的眼。 柳青宴不知傅云书究竟是真的答应下了还是有其他的打算,但是见傅云书眉宇之间轻松了几分心中的不安也落定了几分。无论是为了裴家也好、还是因为放不下萧阙,这样一番谈话下来她不可能不会答应的,这样的结果也在预料之中。 “师兄。”在柳青宴要离开的时候,傅云书忽然叫住了他,柳青宴的脚步顿了顿,看着傅云书。 “师兄,我一直相信你的。”傅云书嘴角勾着笑容,但是在眼底深处,却是有着一种莫名的哀伤与无奈…… 第427章 辜负而已 第427章 辜负而已 “宣萧阙进宫……”满地奏折狼藉中,昭帝闭目沉思,最终终于做了决定。 “皇上!”夏守忠颇有几分惊慌的叫道,想说些什么,却见昭帝摆手,一脸疲倦,“事到如今,朕已经别无选择!传旨去吧……” “公子!”留痕敲响了紧闭的房门。 这些时日公子一直在房中闭门不出,谁也不知道他在做什么也不许任何人进来,他们回话,也只能在外面回话。 “说!”里面传来公子清冷的声音,留痕连忙的回话道:“公子,宫里的圣旨传到了王府,等着你回去接旨呢。” 房间内有片刻的沉寂,片刻之后房门被打开,真是已经数日不见的萧阙。 脸色比起之前更加苍白,眼中有血丝,神情是少有的倦怠,莫非这几日的时间公子都没有睡觉?留痕心中诧异的想着。 留痕看见,萧阙出来的时候手中放着四尺长、两尺宽的锦盒,看起来丝毫不起眼,但是萧阙视若珍宝。萧阙的饮食起居大多数都是由留痕负责,留痕在之前从未见过,便好奇的问道:“公子这是什么?” 萧阙看了手中盒子一眼,没有回话,而是淡淡吩咐道:“进宫!” 见萧阙清冷的模样,留痕摸了摸鼻子也不敢多问只好命人准备车马去了。 勤政殿中,从香炉冉冉升起的檀香让整个宫殿都处于烟雾缭绕之中,而在烟雾之后,昭帝的神色明灭不定。 朱红色宫殿的门被推开,一缕斜阳从外面照到那人身上,那人依旧一身白衣,干净到刺目,在他的身后,昭帝看到的是生生不息的希望。 “你来了。”昭帝声音淡淡的说道,从他的表情和声音,听不出也看不出任何的起伏,萧阙淡淡的应声道:“皇上召微臣进宫,微臣怎敢不来。” 此时昭帝对着萧阙,连生气的力气都没有,直接将已经拟好的明黄色的圣旨丢到了萧阙的面前,萧阙捡起来看了一眼之后,似笑非笑的看着昭帝:“皇上竟然命臣率军出征,难道不怕微臣以公谋私,将整个曦国的江山,拱手送人吗?” 在萧阙捡起丢在地上的圣旨的同时,昭帝那一双苍老的如同枯枝一般的手,蓦然攒住了萧阙的手腕,冰冷的手如同毒蛇一般看着萧阙说道:“血誓最后一个条件,朕要你击退凰国敌军,保住曦国江山安稳。” 将曦国命脉生死,与萧阙的命运系在一起,这是昭帝被萧阙逼到最后能做的事情。 原本以为萧阙想要的不过是这个皇位,可是没想到萧阙竟然想将整个江山拱手让给他人。被萧阙逼到这样的一条路上,他可以什么都失去,这万里江山,祖宗基业,不能葬送在他的手上! 萧阙看着昭帝,那一双眼清冷如霜,那一双那般相似的眼第一次正视着昭帝,被那样一双眼看着,在那样的目光下,昭帝莫名心虚。 忽然,萧阙笑了,平淡如水的眼底勾起了一抹讥讽的神色,一点点的扩散,看着萧阙这般模样,昭帝不解的问道:“你……你笑什么。” 萧阙淡淡的将手从昭帝的钳制中抽离,明黄色的圣旨放在了龙案上,清冷的声音不大但是在这殿内听的十分的清晰,“皇上,恕微臣不能从命……” “你……”萧阙的回答是在昭帝的意料之外,脸上震惊的神色难以言喻,“萧阙,从你让朕逼反裴家开始起,一步步的不就是为了今天让傅云书挥兵进京,让朕不得不求你么。最后一个血誓,是朕唯一能够约束你的条件,只要朕没有了能够约束你的能力你就自由了,你为什么要拒绝,难道你真的眼睁睁的将这江山拱手送给他人吗?别忘记了,你也姓玄!身上流着的是玄氏的血脉!” 昭帝的话,让萧阙平淡的神色有冷淡了下来,看着昭帝一字一句的说道:“我姓萧,不姓楚、也不姓玄!” “你到底想怎么样?你可知道,若是曦国完了,朕死了,你也活不了!”昭帝恨恨的盯着萧阙,完全不见之前十拿九稳的神色。 昭帝以为,萧阙做了这么多,让凰国的军队兵临城下,让他不得不求着他,最终的目的是为了让他不得不用那个牵制着他的血咒,从而能够获得自由。 可是没想到,萧阙却是拒绝,就连昭帝都不明白,萧阙究竟是有什么目的。 如今两个人无声的交锋中,萧阙完全的占领了上峰,他没有任何的选择的余地,所有的条件只能由着萧阙来开。 萧阙看着昭帝,一字一句的说道:“皇上知道微臣想要什么。” 外面的夕阳透过门缝照射进来,冉冉升起的檀香在他的身后明灭不定,昭帝沉默了许久之后,最终还要开口说道:“萧阙你不要太过分,朕如今一无所有,不怕与你一起玉石俱焚。” 萧阙听了昭帝的话,却笑了:“皇上知道微臣的底线在哪里,微臣也知道皇上的底线在何处。微臣想要的,不过是被当年蒙冤的人一个清白罢了。” 萧阙轻巧的语气,听在昭帝的耳中恍若惊雷,眼神瞬间阴沉下来:“萧阙,当年聂王谋反是事实,没有谁是冤枉的!” 怒吼的声音,听在萧阙的耳中不过是为了掩饰自己的心虚罢了,萧阙嘴角讥讽的笑意更深,没有说话,看着昭帝。 昭帝沉默了许久之后,昭帝终于败下来,颓然的看着萧阙:“除此之外呢?” 如今他不过是被萧阙架空权势的君王而已,能够唯一牵制的住萧阙的也就只有那个血誓。朝野上下,都是萧阙的人,萧阙想要为当年的聂王平反不过是轻而易举的事情,非要以这个为附加的条件,不过是为了逼着他妥协。 “只要皇上下旨为当年的聂王平反,微臣立即率兵出征。”萧阙再次的俯身捡起了方才被昭帝扫落在地上的圣旨,答应的十分痛快说道。 这下,倒是让昭帝觉得狐疑看着萧阙:“就这般简单,你要为聂王平反,难道就不想朕为你正名?” 昭帝问这话的时候,声音前所未有的阴霾。平生他唯独爱过这样一个人,可是那个人带给他的只有背叛的耻辱。萧阙存在于世上一日,那种耻辱之感日益加深,他这辈子都不可能会承认萧阙的存在,不会让萧阙认回聂王的膝下记载在史册之中。 纵然,当年那一段三人之间的纠葛无人知晓,可是昭帝心中却依旧是难平,哪怕,玄翼坤是被他万箭穿心而死。 听到昭帝这般说,萧阙似乎是想到什么可笑的东西一般,蓦然的笑了,藏在萧阙眼底深处的讥讽昭帝并不能看懂。 “微臣所提条件便是这些,皇上可能答应。”萧阙没有回答昭帝的问题,直接问道。 “朕,答应你。”昭帝垂眸,看着萧阙说道:“但是你要起誓,曦国在你在;曦国亡,你亡!” 灯火明灭下,萧阙看着昭帝,一字一句的说道;“萧阙,就今日以血为誓,我与曦国共存,曦国在,我在;曦国亡,则我死无葬身之地!” 一席话,掷地有声,昭帝跌坐在龙椅上,萧阙毫不留恋的直接转身离去,朱红色的大门后,悬挂在屋檐下的宫灯,将那白色锦袍年轻人的身影,拉的很长,很长消失在夜幕中。 他此举是将整个曦国的生死,都寄托在一个人的身上,而那个人,却偏偏将他恨之入骨。 萧阙出征可退强敌,让曦国不至于沦陷到凰国的手中,可是与此同时他手中已经失去了所有制约萧阙的筹码。纵然保住了曦国的江山,这江山又将会落在谁的手中? 昭帝不知道,从没有哪一刻让他感觉到如同此刻这般疲累。他舍弃所有算计了一生,最终换来的不过是一场空而已。 江山风雨飘摇,他的身边众叛亲离,他还剩下什么。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竟然是她的儿子。欠下的,终归是要还的吗? 这一年,对于整个东陆来说都是极其的不平静的。凰国凰涅登基称帝,号睿帝,同年,挥兵北上,凰国百万雄师直接逼近京城。 曦国接连三个世家的受损,动摇了国之根本,而与此同时外族强敌的来犯,让整个曦国烽烟四起,集各方之力,方才凑齐百万大军,由摄政王萧阙亲自率兵出征。 百万大军,其中十万皇城军,其他的皆是朝廷与各地临时征调出来,人员素质参差不齐。而且军中将领,皆是世家子弟居多,大多数人都是依靠家族才能得到这样的一个位置,这辈子都没有见过血腥。 带领着这样一支队伍对上如今势头正盛骁勇善战的凰国军队,纵然有天纵奇才的萧阙为统帅,这一场战役谁胜谁负是个未知数。 但是曦国江山,摇摇欲坠,千斤重担,皆寄托在萧阙一人身上。 大军出征的那一刻,萧阙站在点将台上,遥遥回首京城九重宫阙的的方向,亭台楼宇,飞檐画角,却透露出一种暮年的死气沉沉,山河破碎,依稀记得当年谁许下诺言,“愿山河永安好,岁月静如初……” 到最终终究不过,辜负而已…… 第428章 去年今日 第428章 去年今日 六月末,凤凰花开满城绚烂,这是傅云书登基之后的第一个生辰,按照寒山先生的意思应当是举国上下一同庆祝一番,可是傅云书却没有答应,不过是在宫廷中设宴宴请群臣一番便就算是庆祝过了生辰。 晚间,宴席上觥筹交错,傅云书不由得多饮了几杯,独自一人走到荷塘边上,遣退了宫人。 天际一弯明月映着水面,水面绿荷婷婷,有莲花从碧绿的荷叶中探出头来,晚风拂过,少了白天的燥热多了几分清凉,风中带着莲花的清香。 岸边的杨柳拂动了水面涟漪,边上种植的凤凰花被风吹落在水面漂浮,从岸边看去恍若是水面铺上了一层胭脂。 恍惚是回到多少年前,依稀在裴家的那一段岁月,最喜欢在这样的夏季撑着一叶扁舟,在荷塘水面寻着莲蓬,再采几只晚开的莲花放在船尾,莲花的香味与莲蓬的清香成就了一个夏天的记忆。 而此时,月冷清辉,远处宫殿传来的丝竹声声,依稀听到歌女们婉约的歌声:“欲寄彩笺兼尺素,山长水阔知何处?” 天际的尽头,不知谁燃放起了烟火,绚丽的烟火在空中转瞬即逝。看着天际的烟火,恍惚间映照出那个人清浅眉眼的模样。 去年今日,那一场盛世烟火绚烂,他从京城赶到洛原为她过一个生辰,整整一年的时间,两个人再未曾相见。 一年的时光,临别之前他流露于面的痛苦,与最后一句诀别的话语“今后再次相见,你我之间可能就是生死相对!”在今后无数个日夜成了梦魇一般交织在了她的梦境中。 思念在时间的推行中历久弥新,可是傅云书在心底最深处却是隐隐的不愿意再与他相见,怕他最终是一语成谶! 去年今日,他带她一场盛世烟火;今年此时,他率领大军南渡讨伐于她。命运际遇,便是这般无常。 傅云书看着水面,许久之后起身,衣襟上沾染了被夜风吹落的凤凰花,傅云书将落在衣襟上与发间的凤凰花,手指触碰所处并非是柔软的青丝,而是冰冷的王冠。 在岁月的长河中,没有谁是一成不变啊…… 此次支援豫州,萧阙为三军统帅,清远侯便封为督军,随大军出征。 六月末,萧阙所率领的百万大军南渡淮河,绕道凰国军队之后准备以出其不意的战术,先给凰国军队一个下马威。 晚间,大军在营地驻扎,稍作休整。 萧阙主帅的营帐中,灯火通明,正对着打开的盒子不知在想些什么。 外面,留痕进来通传之后,清远侯玄清便就进来了,见着清远侯连夜到访,萧阙的眼中闪过了一丝意外,将盒子扣上放在一边,示意留痕出去,笑问道:“不知侯爷连夜来访,所谓何事?” 清远侯没有回答萧阙的问题,目光反而是落在萧阙放在桌案上的锦盒上,笑着说道:“王爷自出京之后一直将锦盒带在身边,不知这锦盒对于王爷而言有什么特殊的意义不成?” 没想到清远侯竟然问起了这个,萧阙先是微微的一愣,紧接着淡淡的说道:“虽然侯爷名义上是督军,但是此乃萧某的私事,侯爷不必事事都与侯爷过问吧。”语气平淡,但是话语里的争锋相对之意不难听的出来。 萧阙何尝不知道,昭帝所谓派遣的督军,不过就是来监视他的。纵然是有血誓牵制着他,但是此次是将整个曦国的命运都寄托在他的身上,让昭帝更是前所未有的谨慎。 若是昭帝安插的是别的爪牙在他的身边,萧阙定然早就找个机会将他拔出了。所谓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大军长途跋涉有那么一两个人身染重疾出了什么意外自然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但是那个人偏偏是清远侯,比起昭帝的爪牙,他算是朝中唯一的一股清流,对朝廷忠心耿耿,就算没有谢奕之的缘故萧阙也不会动他。 清远侯不能动,而随着他一起出征的十万皇城军是正规军队,这些年在清远侯的整顿下无论是从规模还是从军纪严明来说都非其他的军队能够比拟的,战斗力也非同一般。只是这一支军队对于清远侯万分忠心,在整个计划的运行中,清远侯与那十万的军队算是不小的麻烦。只是暂时萧阙还没有想到如何安置清远侯的办法罢了。 而朝中清远侯与萧阙不和也不是什么秘密,那十万大军与清远侯是昭帝用来牵制他的大家也心知肚明,所以萧阙对清远侯,也不必做表面上功夫以礼相待。 清远侯自己本身脾气古怪傲气,不然这些年纵然知道他对皇室忠心自己本身也有才干,但是昭帝也不肯重用他了。清远侯被萧阙这般毫不客气的语气给咽住,但是萧阙毕竟是名义上的三军统帅,只能将火气压了下去冷着声音说道:“王爷的私事本侯不想过问,但是本侯身为督军,军政上的事情总有权利能够过问的吧。” 萧阙示意让留痕将锦盒收起来,故作惊讶的问道:“不知王爷为何事而来?” “如今凰国的军队已经临近豫州城下,若是豫州一破京城即将不保!王爷身为三军主帅,必定知道其中危急,可是为何迟迟不肯发兵于豫州反而绕道淮河,岂不是在路上白白耽误时间!”这一路行军,萧阙下令日夜兼程让大军舍弃近道远渡淮河绕道凰国军队后面,清远侯的怒火能压抑到现在实属不易了。 萧阙看了清远侯一眼,淡淡说道:“侯爷能想到的难道凰国能想不到吗?如今以君泽岚为首的凰国军队已经夺得大兴城,若是我们正面与之交锋他们必定早就已经有了防备,绕道淮河,实则就是为了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 萧阙的解释,似乎是在情理之中,但是清远侯冷哼了一声,用着狐疑的眼神看着萧阙问道:“王爷果真是这样想,而并非是顾念旧情,所以迟迟不肯发兵出征?” “若是萧某说因为顾念旧情,侯爷是不是就要调遣那十万皇城兵马私自出征了?”那一双含笑的眼,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光芒,在萧阙的眼神下,清远侯的心不由得一颤,脸上没有太多的神情,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清远侯那一双眼,并非是老人的浑浊,而是有着超乎他这个年纪的睿智与明了:“不管你与皇上达成了什么样的协议,但是这些年的经验告诉我,你并非是那种听从皇上调遣的人。你不会为皇家、为江山做任何的事情,但是你究竟为什么还会领命出征?我不相信你,是以,我不会将这些弟兄的生死交给一个连我都不信任的人手中。” 萧阙看着清远侯,眼中的神情诡谲莫测,许久之后,就在清远侯以为萧阙不会说什么的时候,却听见他淡淡的声音说道:“那是因为,我想要这个江山!” 那样大逆不道的话语,便从他这样平淡的语气中说出来,张扬的眉宇,傲然的语气,那一刻他竟然生出了那般的一个荒唐的念头,在他的眉宇之间竟然依稀看见到了一个故人的身影。 历经半生风雨的中年男子,在此时后退了两三步,那样年轻,却权倾朝野,皇上一再的忍耐,似乎很多的东西有了解释…… “你是……”清远侯看着萧阙,天边一声惊雷,打断了清远侯的话。 夏日的雷雨说来就来,乌云遍布的原野,让人十分压抑。恍若此时在风雨飘摇中的东陆。 凰国,朝堂上,比起曦国的日渐腐朽,如今凰国的朝堂在傅云书与一众臣子的努力下日渐富强,如同东陆一颗新生的明星。 “边关捷报频频,我军已经攻克曦国十二座城池,只等主力夺下豫州,那我们入主东陆之日便指日可待!”傅云书手中拿着最新一封从边关传来的捷报笑着说道,话音落下,朝堂上的大臣们脸上一派欢颜。 深秋,丰收的季节,国库充实、粮草满收,外面连传的捷报更是让朝堂上充斥着一派欢喜,就连素来严肃的寒山先生,脸上也不由得总是带着几分笑意。 “恭喜陛下,这都是陛下文治武功,顺应民心,才有凰国如今兴荣!”下面的臣子们纷纷恭维说道,虽然是恭维的话,但是却是发自于真心。 这位年轻的女主君,从一开始在军中崭露头角,以完全不会武功的孱弱女子的身份,让一群大老粗们服服帖帖,其手段与计谋更是不言而喻。入主凤城之后大到选拔人才上的不拘一格,无论是出身哪个国家只要真心投靠,都广纳采用,这样的方法吸引了一大批原本是曦国却郁郁不得志的寒门子弟前来,凤城的人才聚集是前所未有的多。 她行事果断,对于曦国投诚的人才并无分别相待,再到。 “陛下,如今君元帅的军队已经兵临豫州城下,只要夺下豫州,京城就失去了最后一道防线,京城中只有十万驻守的御林军,只要豫州一破,京师必定不保啊!”说到此处的时候,底下的文臣不由得眉飞色舞,从凰国遗民、到复国成功、再到有可能一举灭掉曾经东陆最为强大的国家,取代曦国成为东陆下一个王者,冥冥之中,似乎是就连上天都在额外的眷顾着凰国。 第429章 曦国反击 第429章 曦国反击 就在数年之前,凰国的义军还不过是一支叛乱的队伍而已,他们东征西战,躲避着朝廷的追兵,谁也不知明日将会是在何方、又是何等的光景,谁也不知道何时才能回到属于他们的家园中。 而天下局势神秘莫测,冥冥之中是有一双谁也看不见的手在推动着局势的发展,曦国王室式微、越国牵制了曦国主要兵力、离国的新君继位国内局势方定,无法参与到这一场夺霸之中,凰国占尽天时地利人和的优势,不但复国成功,还有望成为东陆下一任的王者。 就连后世史书中都不由得评论,睿帝自有上天之佑,才能成就这千古大业。 然而,一个王朝日益没落,如同夕阳西沉,最后一缕余晖照脸黑暗的天际。 毓烟公子萧阙,便是拂袖王朝的最后一抹余晖。 后世史书中对于他的评价褒贬不一,他年少以楚怀朝的名义成名,惊艳东陆,却行事作风低调,远盾于朝野之中;却有以毓烟公子萧阙的身份,常常出入庙堂江湖,无论是左相楚怀朝也好,毓烟公子萧阙也罢,其谋略才华,为万人所敬仰。 睿帝更是曾师承于他,以师徒名义的二人,却在野史中留下关于二人许多的风月传闻,而在正史中,对于两个人的纠葛记载不过是只言片语而已。 对于二人的前尘,不过寥寥数笔,唯一正面记载的是决定了东陆局势的豫州一战。 多年后,当历史的风尘堙没了那一段过往,是非对错谁也窥探不出当年的恩怨。野史上关于两个人曾是一对恋人的记载,虽然正史上从未的承认过,但是后世之人却因为正史中格外少的关于二人的描写,反而心生疑惑,似乎是有人刻意的将二人的那一段过往在史书中掩藏。 毕竟,一个是成为东陆第一位女帝的奇女子,师承于毓烟公子,在很多年后睿帝与臣子谈话的只言片语之中曾流露出对于毓烟公子的敬重,依照睿帝仁厚的性格,纵然立场不同,可是对于自己的授业恩师却很少提及?而睿帝登基多年,却未曾立过凤君,似乎对于野史中所记载的那一段风月往事多了一分佐证。 野史上记载的究竟是否属实,谁也无法猜测一二。在天下大局的驱使之下,一个是新的王朝的旭日东升;一个是旧王朝最后一抹余晖,天下之大,怎能容二日争辉,野史中曾被传为恋人的二人,总有刀剑相加的那一日。 萧阙百万奇兵一出,南渡淮河到凰国军队后进行突袭,曦国、凰国两军初次在大兴城交锋。 数月时间,刘初奇的军队败走大兴城,一路南逃,萧阙的百万大军乘胜追击,连夺曦国失去的数十座城池,让凰国的军队兵败溃不成军。与此同时,君泽岚率领的凰国主力军队则是一路向北,却不管身后的队伍如何,一心想要夺下豫州。 只要豫州城破,京城失去最后一道防线,而如今大军已经大多数都随着萧阙出征,京城内不过十万兵马驻守而已。君泽岚此举是孤注一掷,只要王城一破,没了君主,百万兵马本就是一盘散沙,自然不公而破。 君泽岚素来用兵十分谨慎,可是此次却是十分冒险孤注一掷的将所有的赌注都押在豫州,将后方的部队置之不问,任凭萧阙一连收复曦国丢失的数十座城池,一心直取豫州。 入秋之后初冬凤城内已经下了好几场雪,失利的文书一封接连一封送到凤城,临近年关,朝中更是人心惶惶不安。 那些大臣的折子雪花一般飞到宫中来,无一就是让傅云书赶快下令严令君泽岚从豫州将主力撤回支援后方。本就是多事的时候,偏偏傅云书在秋冬交加的时候病了。 一年多都未曾病过,这一次一病十分的厉害,未央宫中御医进出络绎不绝,从神医谷送来的药材也是一趟比一趟更加频繁,如今朝中大事,皆落在了寒山先生一个人身上,他也是急的无可奈何。 柳青宴本来是准备在一个月前离开的,可是傅云书这一病只好留在了宫中为傅云书调理身体。 凤城是南方,又临近海边,冬日的天气湿寒对于傅云书的病情十分不利,这一病调养了一个月后,虽然没有之前那般的吓人了但是时好时坏,根本无法处理朝中的事宜。 腊月的时候,裴默听闻傅云书病了,从凤城带了书信与衣服到凤城来看傅云书。 新的月白色蜀绣棉袄,上面密密麻麻的线脚都是由大舅母亲手一针一线的缝上的,上面绣着桃花,在月白色的衣服上明艳又活泼。 “大舅母他们还是将我当孩子呢,每一年过年都给我做件新衣服。”裴默来的时候,傅云书身体已经好多了,未央宫殿中的炭火烧的暖暖的,傅云书便靠在软枕上与裴默说着话,难得的露出轻松的表情,眼中尽数是欢喜。 一晃这么些年过去了,过了今年,她便十八岁了,看着手中的衣服,仿若是回到十来岁的那一年临近新年的时候,收到衣服的那种欢喜雀跃。 裴默听了傅云书的话,素来紧绷的表情缓和了几分,笑着说道:“你在他们心中永远是个孩子。” 傅云书没有说话,低头看着衣服上的桃花刺绣,闷声问道:“外祖母的身体好些了吗?” 自从裴亦云出事之后,对于外祖母、对于裴家的愧疚,傅云书只能在暗中默默关注着裴家的近况如何,却不敢与他们联络。如今裴默到凤城,傅云书心中的欢喜自然是不言而喻,迟疑了片刻之后,傅云书终究还是问道。 裴默自然是知道傅云书的心结所在,叹了口气说道:“三叔死了之后,我们虽然瞒着外祖母,但是还是被外祖母知道了,之后便就大病了一场。外祖母病了之后,府中收了许多珍贵的药材,虽然你从不说什么,但是我们都心知肚明,肯定是你送来的。” 傅云书的目光没有离开衣服上的蜀绣,只觉得眼中莫名有些发涩:“三叔是因为我而死,我什么都不能做,唯一所能做的只有这些了。” 人已经死去,做了再多的也于事无补。很多时候,傅云书从多少个午夜中惊醒,梦中的一幕幕是三舅舅的模样,和外祖母与舅舅他们责怪的眼神。 这些时日,傅云书从未睡过一次安稳觉,前世裴家灭门的那一场大火,她临死前被傅锦喂下的那一杯毒酒,漫天的迷雾中萧阙渐渐的远离,不断的在她梦中交织着。往往是一场噩梦之后紧接着又是另一场,就连柳青宴开的安神药都无济于事。 入冬之后,她便就病了,傅云书的心中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一场大病除了因为积压的劳累之外,还有便就是因为心病。 傅云书不止一次的在心中问过自己,今生她是不是又做出了?如果不是她,裴家如今也不会被昭帝扣上乱臣贼子的帽子,如果不是她,三舅舅也不会死。或许于裴家来说她的存在就是个祸害。 裴默看见了傅云书眼底最深处的痛苦,忍住了将她揽入怀中的冲动,三叔的死是个意外,谁都很难过,其实这件事情与云书没有丝毫的关联,但是她心中的痛苦不会比任何人少几分的。 “云书,你知道我来凤城的时候外祖母说了什么吗?”裴默的声音将傅云书从自责中拉回,傅云书看着裴默,却见裴默缓缓说道:“外祖母说,如果今年的除夕你再不回宁州过年,你就已经整整四年都没有陪她过除夕了,她不知道还能够再等几个四年。” 傅云书听了裴默的话,眼眶不由得一热。 三年的除夕,她从宁州千里迢迢来到京城,那一年是她平静安宁的一生就此结束,也是她人生轨迹转折的开始;两年前的除夕,她远在千里之外的楚州,纵然身在异地,那时却以为有良人相伴,却如同归处;一年前的除夕,局势未定,她身处在权利的漩涡之中,无法自拔。 眼泪便就是这样没有任何预兆的掉落了下来,裴默见傅云书垂泪,也就这样的时刻裴默仿佛看见了曾经怯弱的小表妹的身影,减却了眉宇之间的锋利,裴默更是心中不知是何滋味。 “云书,外祖母一直在记挂着你,从未怪过你,她已经失去了三叔,难道你还想她继续失去你吗?”裴默虽然话少,但是一语中的。 傅云书蠕动了嘴唇,半天之后找回自己的声音说道:“可是裴家如今因为我沦落成为如今这般的模样,我根本无法面对他们。” 傅云书的话说完之后,裴默沉默了许久没有说话,许久之后,傅云书听见裴默说道:“就算没有你,依照昭帝对于功臣生出猜忌之心裴家的下场也好不了哪里去。如今在宁州裴家很好,因为三叔的死,父亲对于皇上已经彻底寒了心。在这样的局势中,少了朝廷的牵制,对于裴家而言反而更好。” “至少,裴家的根基能够在这样的乱世中保存。” 傅云书并未听出裴默话语中的意味深长,只当裴默是劝慰她的话。 第430章 九锡之命 第430章 九锡之命 临近年关,阴沉了许久的京城迎来了冬日明媚的阳光。 边关的捷报送往京城,安定了不少人的心,如今百万大军一路夺回丢失的城池让那些原本就已经绝望的百姓们信心大增,萧阙的名声无论是在百姓还是在军中的威望也是与日俱增。 日渐西沉的曦国,因为前方连连告捷而多了一分希望。此时京城中,昭帝看着前方传来的捷报,面无表情,并没有边关告捷而面露喜悦之色,夏守忠跟在昭帝身边这么些年,自然知道昭帝顾忌着什么。 与边关一连告捷的奏折之中,还有大臣们纷纷上书封赏摄政王的折子。 异姓封王,对于臣子来说已经是极致的荣耀,怎能再封赏。 “皇上,如今大军在边境连连告捷可谓是喜事一件,摄政王也算是没有负皇上所托。只是听说摄政王率领百万大军,一连展了七位在军中延误军情的将军,更是以诡谲的手法率领大军以最小的伤亡夺下数十座城池,若是再让摄政王这般下去,怕是天下人只知有摄政王而不知有天子啊……”夏守忠忧心忡忡的说道,而他的一席话无疑是戳到了昭帝心中最为痛处的一般分。 昭帝将手中的奏折狠狠的摔在地上,“天子?如今哪里还有什么天子,朝中大臣们竟然有人上书让朕等他班师回朝赐九锡之命!” 昭帝的话音落下,夏守忠的脸上闪过了一抹惊骇的神色,礼有九锡,一为车马、二为衣服、三为乐县、四为朱户、五为纳陛、六为虎贲、七为斧钺、八为弓矢、九为秬鬯。 这已经是天子最高的封赏,纵观史书,凡是历代权臣受此封赏的无一不是离天子之位不远。如今朝中皇室式微,太子失踪不知踪影,皇室危难之际无一个可用的皇子可以站出来解救皇家于为难之际,在这样的时刻是萧阙力挽狂澜,若是赐予这样高的封赏也应该是受之无愧,更何况,朝中大臣多是萧阙一手提拔上来的。 昭帝额头上青筋跳动,皇室式微,并非是没有子嗣,为何要将皇位传给一个异姓人?若是真的依照朝中大臣上书所言,等萧阙班师回朝之时,必定是他禅位之日。 这就是萧阙最终的目的吗?到底他还是没有完全的看透萧阙,最终什么儿女情长对于他而言可有可无,他想要的就是那个位置! 他不给他正名,所以他要用这样的方式名正言顺的登基为帝,他禅位于他,纵然他骨子里流着的是玄家的血脉,可是这天下不再是姓玄的! 依照这些年他对于萧阙的了解,他确实是会做出这样事情的人,如今百万大军即在关外,军中大权尽数握在萧阙的手中,他远在京城中,又能做什么? “皇上,边关加急文书!”在昭帝的脸色出奇的难看的时候,外面有内侍通传说道。 夏守忠连忙出去将文书呈上来,不过是看了一眼之后,昭帝手中的文书掉落在地上,脸色比之之前还要吓人。 君泽岚率领凰国主力军队,兵临豫州城下! 豫州城破,京师即将沦为凰国囊中之物。 “传朕旨意,命萧阙率领大军前去豫州增援!”恐惧与愤怒让他的声音都在发抖。 此时,中州城中,昭帝的旨意是快马加鞭送到此处的。收到明黄色的圣旨的时候,萧阙嘴角勾起了抹莫名的笑容,随即脸上的笑容收敛,传令命大军整顿支援豫州。 军令下去之后不到一个时辰,果然见清远候进来了,带着怒火进来的:“王爷这是何意?如今眼看着凰国的叛军被我们逼的退无可退,为何还要让大军撤退!” 萧阙没有说话,将明黄色的圣旨丢给了清远候看,看到圣旨之后,清远候的眉头皱了皱,直接说道:“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 “虽然君泽岚的主力逼近豫州,但是豫州城内是京城最后一道防线,里面无论是从军事布置、还是从城楼防布上来说都是极为的坚固的,撑一个月等待援军根本没有问题。只要我们借着大军得胜这样的好时机,一举将凰国军队的余孽歼灭,那就是等于断了君泽岚一条手臂,待等到余孽歼灭之后再到豫州支援,必能收复失地和退敌。”清远候情绪激动的说道,见萧阙依旧无动于衷,清远候只得是苦口婆心的劝道:“王爷熟读兵法,必定也知道若是在这个时候撤军无疑是错过了歼灭凰国军队的好时机,若是我们这个时候前去豫州长途跋涉与君泽岚的主力交锋本就是落了下风,到时候被我们逼的退无可退由木心等人率领的军队反扑过来,我们这几个月的努力可都是白费了。” 此时的萧阙终于开口,似笑非笑的眼神看着清远候说道:“记得在数月前侯爷可不是这般说的,那时侯爷说萧某刚愎自用,不去支援豫州反而向着南方用兵是心怀鬼胎,置大局而不顾。” 那时是他纵观全局,最为要紧的并非是收复失地而是豫州在君泽岚大军逼近的情况下局势十分危急,支援最为要紧。 可是没想到的是,萧阙以雷霆之势斩杀军中几个将领,威慑住了那些懒散的将士们,紧接着短短数月时间收复失地,牵制住了君泽岚的军队进度。若是之前他对于萧阙一直心存偏见,但是在知道那件事情之后,对于这个年轻人清远候的评价便就变得有些复杂。 无论他再怎么玩弄权势,若是在知道他的身份之后,那些不可原谅的似乎也能够理解了…… 萧阙不知道清远候在想什么,而是淡淡说道:“侯爷比我深知皇上的性格,他本就对我有猜忌之心,不然也不会让侯爷以监军的名义随大军出征。此次君泽岚的大军兵临豫州城下,若是豫州城破京师必定不保,纵然你我知道在清扫了凰国的余党之后再去支援来得及,可是皇上会那般想吗?他只会想我拥兵自重,不听调遣,届时皇上临战而换主帅,那么我与侯爷之前的辛苦可就白费了。” 萧阙的话,让清远候不由得一震。萧阙说的没错,昭帝疑心非常重,从裴家的事情可以看出昭帝能可先定内忧也不要先平外患。 而如今萧阙手握重兵,功高盖主,朝中有大臣谏言昭帝封萧阙九锡之礼,九锡之礼,意如禅位,若是萧阙是那样的身份的话,清远候自然是知道昭帝绝对不可能会那般做的。 而从昭帝这些年对于萧阙的态度上来看,纵然重用萧阙的同时可是依旧是在防备着他,也不可能会给萧阙恢复身份。估计外面一连的战役告捷、朝中大臣们的纷纷谏言,早就让萧阙成为了昭帝的心腹大患了。 若是在这样的时候,昭帝不顾及曦国天下而临阵换主帅,天下非大乱不成。 清远候沉默了,只是他的目光看着帅帐内灯火明灭下那个年轻人清冷的侧脸,总觉得事情并非那般简单…… 清远候离开帅帐之后,一个人影从暗处走了出来,银色的长发手中拿着一碗凉了的药,萧阙接过了他手中的药一饮而尽,里面纵然他加了二钱黄连,可是他似乎是没有味觉一般眉头都没皱一下。 若尘子无趣的将药碗收了回来,手搭上了萧阙的脉搏,萧阙配合的将手伸出来,见着萧阙沉默的不知道在想什么,奇道:“你今日怎么不问我云书的病情如何了?” 萧阙的目光十分平静的看了若尘子一眼,淡淡说道;“今日的药中的黄连比昨日药中的黄连少了一钱,定然是云书的病情有所好转。” 被萧阙拆穿,若尘子非但没有觉得惭愧,反而还奇道:“我还以为你尝不出来药里加了黄连呢。” 若尘子一如既往的毒舌,萧阙没有说话,见萧阙这般冷若冰霜的模样,若尘子也觉得十分无趣,冷哼了一声,见萧阙坐在那里翻着毓尘阁新送来的密函,越发的气不打一处来,说道:“吃完药就好好休息,若是想早点死的话就不要让我这一把老骨头陪着你四处奔波,再这样自己不知道调养,我直接回凤城去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 说完拂袖离开,这两个孩子一个比一个闹腾没有一个省心的,只是气归气,他在这样的时候自然是不会离开。 想到此处的时候,若尘子更是觉得气闷。枯禅那个老和尚现在不知去了哪里,将这样一堆烂摊子都丢给了他。之前在离国苦禅不知看到了什么,说他们二人的命格是天明可违,如今倒是好,这个样子分明是要将上一辈人的悲剧重演么。 若尘子大半辈子都没有这般的郁闷过,若是他能够与苦禅那般窥探天机就好了,不会为这两个孩子都急的冒火了。 他的脸色不善,出了营帐谁都没敢拦着他,由着他冷着脸出去。 营帐外星辰闪烁,就连如他历经了大半辈子的风雨也不由得有几分无奈。难道宿命真的无可更改,上一辈的恩怨悲剧依旧是要在他们二人身上重演吗。 第431章 以退为进 第431章 以退为进 不知何时,外面下起了雪,簌簌而落的雪花,轻盈的落下来,一个下午的时间,外面便是银装素裹。一株红梅,在大雪中傲然挺立。大雪过后,离除夕不远了,又是一年啊。 看着琉璃窗外的飞雪,与裴默说道:“表哥,你告诉外祖母,若是她不怪我,明年的除夕,我必定与她过,让外祖母与舅舅他们好好保重身体。” 大局未定,今年的除夕谁都不会好过,东陆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凤城在盯着她呢。 不过很快一切都要结束了,等到一切尘埃落定,所有人即将找回属于他的归宿。 裴默望见傅云书的眼中有莫名的哀伤浮动,许多想要安慰她的话,对上她的眼却是那样的苍白无力。最终许多想要劝慰的话,只化为一句:“好。” 今年的除夕之夜,因为前方战况并不十分乐观,所以宫中并没有大肆的举办宴席。 天气寒冷,又年关已到,远征的大军军心浮动,豫州城中,萧阙的援军已经增至豫州,两军拉开大战的架势。 豫州一战,是君泽岚与萧阙的对战,也是曦国与凰国最后的一役,谁胜谁负,甚至关系着整个东陆的局势。 君泽岚胜,豫州城破,直逼京师,那么整个曦国连皇室都不复存在,那么曦国必定是凰国的囊中之物;而若是萧阙退敌,那么立下不世功勋,回到京城天子赐予九锡之礼之礼,意味着昭帝即将禅位与萧阙,整个曦国也即将改姓。 所有人都看着东陆两个最为强大的国家的对决,在这样的时候,谁都想在这样的乱世分一杯羹,就连南狄也不顾寒天飞雪在冬季发动战争,准备在后面偷袭曦国的防线,均被裴家的军队拦在了宁州之外。百姓们纷纷叹裴家军队,乃是忠臣义士,在这样的情况下,皇家的威严在百姓心中越发是荡然无存。 开年之后,元宵节过,开朝之时,君泽岚主力军队攻城不利连连受挫,如今已经退到了豫州城外的溯原,萧阙率领军队急追不舍,形成反攻之势,加急的文书传到凤城中来的时候,举朝皆惊。 在这样的时刻,傅云书并没有在大殿中也没有在未央宫中与大臣们商议对策,而是在御药房边上的小药炉内坐着。 药炉中,柳青宴带着的几个随从脸色十分的不好看,见傅云书端坐在那里为难的说道:“陛下,我们家少主外出寻药去了,真的不在宫中。” 傅云书冷哼一声,说道:“外出寻药去了?没关系,我就在这里等着师兄,中午不回来,他晚上总归是要回来的,若是晚上再不回来,我便派人去附近的山上找人,他总不能十天半个月都不回王宫吧。” 见傅云书这把说,那些随从哑口无言,脸色发苦,若是别人他们早就将人给赶出去了,管你是皇上还是什么。可是眼前的人除了尊贵的身份,更是他们家少主唯一的师妹,谷主宠她比少主还要宠,俨然是神医谷半个主人,他们哪里敢动手赶人呢。 自从萧阙率领军队反扑的消息传到凰国,开年之后傅云书就再也没有看到柳青宴的身影,依照傅云书对于柳青宴的了解又怎么会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不就是怕被她逮着问其原因吗? 当初是柳青宴信誓旦旦的跟她保证让她出兵,如今凰国所有的主力军队被困在了溯原,看他如何的解释。 傅云书的话音落下来,有个小童子连忙的小跑了出去了,傅云书只当做没看见。不一会儿功夫,柳青宴拎着药材进来,见到傅云书冷着脸坐在那里,面无表情,脸色比之那些侍从跟他形容的还要难看。顿时心中一惊蹑手蹑脚的准备退出去,但是傅云书眼尖的看见了柳青宴,淡淡的说道:“师兄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你若是再躲着不见我,信不信我让人一把火烧了你这个小药炉。” 被傅云书叫住,柳青宴再想跑也跑不成了,尴尬的定住了脚步看着傅云书,见傅云书没有说话,只得轻咳了两声说道:“师兄没有想躲着你,只是这几日忙着为你炼药,所以没有时间去见你。” 傅云书冷哼一声,没有说话,看着柳青宴说道:“师兄你我二人就直说,萧阙到底想要做什么?说清楚了就算是他要整个凰国百万将士的性命、就算是他要整个凰国,或者是我的性命,我都拱手让给他!你们就别再骗我了。” 傅云书怒不可遏的问道,第一次见傅云书在他的面前发这么大大的脾气,柳青宴一时的哑然,但是听了,傅云书的话皱眉说道:“云书,你胡说些什么,他又怎么会要你的性命!” “那你告诉我,他究竟在做什么!”傅云书将袖子中的奏折都丢在地上,一封封奏折都是从溯原传来的失利的文书折子。 “他步步逼近,君泽岚步步后退,你们瞒着我究竟达成了什么协议!”清冷如水的眼眸中闪烁着冰冷的亮光,话语中带着咄咄逼人的意味。 见傅云书这般,柳青宴叹了口气,弯腰将地上一封封奏折慢慢的捡了起来放在了傅云书身边的桌子上。 傅云书生气,可是她生气的模样分明是被困久而焦躁的小兽,“云书,相信我们所有人都不会伤害你的,时候到的时候我会告诉你一切真相,再耐心等等好么……” 到如今,柳青宴依旧是没有想要告诉她真相的意思,傅云书唇角一勾,起身冷冷的看着柳青宴,淡淡说道:“师兄,不同等到到时候了……” 说着转身离去,看着傅云书决然而去的身影,柳青宴的心中莫名有不好的预感…… 朝中。 “陛下,若是溯原一破,那么洛原也即将不保,曦国如今军心大震,恐其锋利直逼凤城啊!”大臣们惊慌谏言说道,原本以为的凰国军队胜券在握,却没想到萧阙的凭空出现,改变了整个局面发展。 “是啊陛下,当初君元帅就不该将主力分为两部分安插在各城之中,如今前后主力接应不上,非但攻不下豫州,就连我们的溯原也即将不保!”朝中大臣担忧的声音有之,埋怨的声音也有之。 傅云书听着头疼,不耐烦的说道:“好了,此事,已经有了决断了。” “朕欲御驾亲征!”傅云书淡淡的说道,似乎是在说着极其普通的话,和宫娥讨论着今日的天气如何一般。 看似淡淡的一席话说出来,整个朝堂上一片非让,以寒山先生为首的老臣们立即的说道:“陛下万万不可,我们举国之力去攻打曦国,如今大军都停滞在溯原,军心不稳,国本动摇,这个时候陛下若是亲自到前线玩意有个什么闪失的话,整个凰国以及老臣们多年来的心血可是白费了!” 那些以寒山先生为首的老臣们纷纷谏言反对,但是一些年轻的主战派的臣子们喜上眉梢,说道:“皇上此举甚好,曦国与凰国的兵力不相上下,如今凰国连连败退无非就是军心不稳,而曦国又有萧阙为主帅,若是皇上御驾亲征,必定让军心大震,倒是与凰国交锋,鹿死谁手谁也不知道。” 新旧两派臣子争执不下,傅云书听的头疼,最终挥挥手,打断了朝堂上的争执声说道:“朕意以决,若是相爷觉得不妥临行之前朕在宗室之中选个孩子先立储君,若是朕真的回不来了,至少国内不会大乱。” 虽然当年的一役中,凰国的大多数王室都随着海昏侯投诚了曦国,那些不愿意投诚的皆被昭帝下令屠杀,之后也有少数宗室血脉流亡于四处。 傅云书登基之后,凰国的大多数的遗民都已经回来,寒山先生也为了傅云书顺利登基她一人登基不显得那么的寒掺,费尽心思的对照着凰国的宗室族谱勉强的凑了些王爷亲王回来,虽然不是凰国的嫡亲血脉,但是奶也算是勉强的能够沾染上一点血缘关系。 傅云书在做出这个决定之前,早就将退路都想好了傅云书的话一说完,就连寒山先生的脸色也立即的变了,跪下颤颤巍巍说道:“老臣并无此意,皇上正当盛年,怎能说出这般话来。” 听到从寒山先生口中说到正当盛年的时候,傅云书的眼皮子不由得跳了跳。脸色依旧绷的很紧,一副忧国忧民的口吻说道:“此次出征乃是不得已而为之,如众位卿家之言,若是溯原城破,凤城即将不保,那么朕与众位卿家多年苦心经营的心血即将付之一炬,烽烟四起,苦的是那些被战火所扰颠沛流离的百姓,朕不忍心如此,所以御驾亲征,为了国之根本,朕御驾亲征,而朝中由寒山先生监国,立宗室庆王之子为太子,若是朕有三长两短回不来,便有太子继位!” 傅云书一席话说的大义凛然,无可反驳,寒山先生那些老臣就算是想反对,可是却没有反对的理由。 最终,还是寒山先生等一些老臣妥协退步说道:“皇上御驾亲征可以,但是立储之说万万不可,此时立储,非但不能安慰军心,反而还会造成军心浮动,于我们不利啊!” “那就依卿所言。”傅云书满意的点点头,以退为进,她的目的算是达到了。 第432章 名垂千古 第432章 名垂千古 此时的曦国宫中,开春之后昭帝的身体也是时好时坏,不过频传的捷报,让昭帝的身体好多了。 “皇上,如今凰国的军队已经被大军逼退,非但豫州保住,就连凰国这个心腹大患也可一举歼灭。”夏守忠见昭帝心情难得的愉悦,一面在昭帝的耳边恭维说道,“只是……”说道此处的时候,夏守忠的语气顿了顿,让昭帝不由得侧目看着他。 “只是奴才怕摄政王念旧情,不肯对凰国赶尽杀绝啊!”夏守忠的话说完,果然让昭帝原本轻松的脸色此时立即的凝重了起来! 皱眉若有所思不知在想什么。 若是萧阙顾念旧情对凰国的军队手下留情,那么纵然一时退敌,有了凰国这样强大的对手在,曦国在东陆强主的局势则是一去不复;若是萧阙不顾念旧情,歼灭凰国,这样的不世功勋建立,大臣们纷纷上书赐萧阙九锡之礼根本无法拒绝。难道真的要被萧阙牵制,等萧阙得胜归来禅位于他? 想到此处的时候,昭帝的眼神变得阴冷起来。大敌既然已退,那么萧阙便就没有利用的价值了。 豫州城中,萧阙站在城楼上看着曦国金色的旗帜在风中猎猎作响,垂眸沉吟。 远处的平原上,冰雪初融,草地青青,沾染着露珠,一派春的生机,丝毫的看不出来这里曾经经历过一场怎么样的恶战。 清远侯也登上了城楼,与萧阙并肩站在一起,低声说道:“再过些时日,京城中的梨花就要开了。” 萧阙依旧看着远方,没有说话,他半是感慨说道:“朝云阁中的梨花,想必也开了吧。” 听到“朝云阁”三个字的时候,萧阙的脸色终于动了动,目光终于是落在了清远侯的身上,说道:“您知道了?” 他的脸庞清瘦,目光却清澈的似乎洞悉一切,看着萧阙:“纵然你的眉眼与她有三分相似,若是你刻意的隐瞒没有提醒我,我又怎么会往那个方面想呢。“ 没有将这个年少便就名震东陆的青年的身份往那个方面去想,也没有敢往那个方面去想。 当年他们三个人之间的纠葛,他是为数不多的知情者之一,就连他原本以为早在二十多年前,所有一切都随着昭帝的登基、随着聂王的死结束。 可是就连他都没想到,昭帝并没有赐死朝云。看着眼前年轻人冷峻的脸色,清远侯恍然大悟,当年的一切并没有结束,二十多年之后,那些死去的人,有人在为他们讨回公道。 此时就连他自己的心中,都不知是何滋味…… “当年侯爷与皇上、聂王三人乃是生死之交,侯爷这些年淡出朝野,不也是因为当年聂王之死耿耿于怀么?所以,萧某要做什么,侯爷应该不会阻拦的吧。”萧阙间接的承认了自己的身份,看着清远侯淡淡的说道。 清远侯看了眼前的年轻人一眼,苦笑一声说道:“真的没想到,竟然是你为他们讨回公道,也算是上天给他的报应啊……若你姓萧,我便是拼了这条老命也要维护住这玄氏的江山。可你偏偏是这样的身份……你要做什么我不会阻拦你,若是需要我帮助的甚至我可以帮助你。但是唯独有一点,这曦国江山,不能易姓!” 虽然快到垂暮之年,但是他说出的话铿锵有力,萧阙知道他这番话的分量绝对不容轻视。毕竟当年的清远侯在军中威望远远高于临镇风,毕竟清远侯手中十万人马是最为精锐的兵力! 萧阙的嘴角缓缓的勾起了一抹笑容,谁也不知道萧阙的笑容中的意义。 凰国与曦国的军队与豫州、溯原两处对峙,你进我退、你退我进,一时间分不出胜负。这一场战役,耗费了两国大量的人力、物力,百姓可谓是苦不堪言。 三月,梨花初开的季节,女帝御驾亲征,前往溯原支援。两国都倾一国之力于此,谁胜谁负左右天下大局。 在女帝决定御驾亲征之时,昭帝做出一个于战局不利的决定,后世史书上评说,也正是因为昭帝这个决定,断送了曦国所有的希望,造就凰曦盛世。 皇家的卫队严密的保护着马车中的人,队伍快速的在山道上行驶中,虽然傅云书出征之前再次强调轻车简从,但是毕竟今昔非同往日,是御驾亲征在寒山先生含泪谏言、五次以碰壁为要挟之下,傅云书不得不依照寒山先生的意思,带上足够的侍卫卫队保卫安全,做足里子、面子上的功夫。 是以,前往前线的时间因为队伍庞大、人员多的情况下也是一拖再拖,四月中旬,依旧没有到前线。 队伍在道上行驶中,临近午时有女官到傅云书的马车边上,说道:“陛下,前面有小溪,我们要不要休整片刻?” “也好,行驶了一上午大家都累了,就停下来休整吧。”傅云书淡淡的说道。 马车停下之后傅云书也出了马车透口气。 方才一下马车,傅云书便被远处的一片梨花给吸引住了目光。山中花开略晚,却见远处的山道上的梨花此时方才开的绚烂,山野中的梨花,比之院子种的多了几分灵气,雪白的花朵就那样肆意的开着,在青山绿水之间,锦绣如画。 “云书……”傅云书看着那梨花出神,却被一个青色的人影打断了思绪,傅云书淡淡的看了柳青宴一眼,并没有说什么。 自傅云书决定出征以来,便没有再与柳青宴说过一句话。柳青宴心知傅云书因为他的隐瞒生气,可是没有萧阙首肯,他也不敢透露什么。 傅云书决定御驾亲征,远在萧阙的计划之外。她会来前线的消息想必萧阙已经知道了,可是却无人能够阻止傅云书的决定。 谁也不知道,傅云书的到来将原本既定的局面会带来怎么样的变化。 这件事情,本就是萧阙与傅云书之间的恩怨,柳青宴原本不想参和进来,可是傅云书因为萧阙迁怒于他,让柳青宴觉得十分无奈也无辜。 傅云书神色极淡的看了柳青宴一眼,淡淡说道:“师兄,有事吗?” 柳青宴见傅云书这般,许多的话都被憋了回去,半响说道:“师兄也不是故意瞒你的,是师傅和萧阙不让我告诉你师兄也没办法,就算你生萧阙的气,也不能不理师兄吧……” “我没有生师兄的气。”傅云书淡淡的说道。 柳青宴以为傅云书紧接着会说什么,但是半响傅云书没有说话,柳青宴顺着傅云书的目光看过去,却见山岚上有梨花花开如雪,在阳光下,恍若琉璃。 明明是四月的阳光明媚极好的天气,可是傅云书的神情流露却这般的哀凉…… 就在柳青宴以为傅云书不会再说什么的时候,傅云书的手指遥遥指着远方说道:“师兄,快到豫州了呢。” 傅云书心中有一种隐隐的预感,豫州一役,不仅仅是凰国与曦国的最终对决,也将会是她与萧阙之间迎来最终的结局。 那一年的初相识,那人狼狈的卧倒在她的马车前,纵然被人追杀狼狈到极致的模样,依旧傲骨无双。 再次相遇,也是这样的季节,梨花烟雨,那人站在梨花树下,梨花如雪,他的白衣如雪,恍若谪仙。 情窦初开的年纪,明明知道不应该、却还是不由自主的动心了。很多时候,在一次次的噩梦中惊醒,看着陌生的空旷的宫殿傅云书不由得问自己,若是一开始知道是这样的结局,那个时候她可还会选择随他一起前往离国,那个改变她一生命运的地方。 四年的时光竟然是那般的长,漫长到她如同走完了一生。 快要抵达溯原之前,一封捷报从溯原传来,溯原军队已经突破曦国军队的重围,如今三军在豫州城楼前对峙,等傅云书一到,军心大震,攻破豫州,指日可待。 谁都没想到,三军对峙,生死一瞬的时刻,昭帝京城下来的圣旨迅速的打破了局势的平静,昭帝竟然临阵换大将,将萧阙撤换急召回京,从朝中换上了籍籍无名的世家子弟,皇城军首领,元庆。 元庆此人能够担任皇城军首领的职位无非就是依靠的是家族的庇护,此人无大过、也无大功,唯独一点,那就是对于昭帝十分忠心,仅仅是这一点,就足够让昭帝决定临阵换将,人选就选中了他了。 元庆前往豫州之前十分得意,因为不断从豫州传回京城的捷报中说如今凰国军队在曦国强势的攻击之下不断的撤退,曦国的局势大好,击退凰国军队的时间指日可待。他虽是个庸人,但是胜利在望昭帝并不指望着他能有什么建树,分明是在这个时候临阵换将让萧阙的功劳都落在他的身上。 是以,元庆也十分痛快的接了这个任务。若是击退凰国,不仅仅是身为昭帝心腹的他可以加官进爵,甚至可以名垂千古。 到了豫州之后,他的手中有昭帝的亲笔圣旨,除了清远侯有异义之外,根本就没有受到任何的阻挠。萧阙验过了真假之后毫不迟疑的交上了兵权,愤愤而去。 一切都十分顺利,顺利到超乎他、超乎昭帝的想象…… 第433章 四面楚歌 第433章 四面楚歌 谁也没想到,萧阙在给朝廷的捷报中过大的夸张了曦国所占的优势,虽然凰国军队被逼到了溯原,但是主力依旧在,并没有到四面楚歌的地步。 临阵换将,曦国军心不稳,君泽岚趁着这个时候进行反击,不但突出了重围,还兵临豫州城下,曦国损失惨重。 这样失利的消息他根本不敢让人送到京城去,若是让昭帝知道他必定是人头不保!他一面压住豫州的军情不让上报,一面急于挽回失利的局势,下令进攻,几次因为指挥不得当,反而给曦国带来了难以挽回的损失。 消息传到傅云书的耳中的时候,傅云书的脸色变了变,并非喜悦,反而是难以言明的凝重,目光不知为何落在了柳青宴的脸上,后者则是莫名心虚的摸了摸鼻子,傅云书冷冷的哼了一声,什么都没说。 傅云书见状,没有再问柳青宴什么,而是下令加快行军速度。 从一开始相识,到如今,她的命运轨迹都是依照萧阙的安排行走,如今她不想再那样继续下来。若是此次相见,是二人之间最终的诀别,二人的故事最终的终点她希望是她画上,而非是萧阙。 萧阙,你我相识四年时光,一千多个日夜,你难道连最后的告别都不愿意亲自与我告别吗? 豫州城中,萧阙将兵权交于元庆之后便就挂甲而去,谁也不知道他究竟去了哪里。 凰国与曦国的数次交锋,因为王庆的指挥不当让曦国数万士兵无故牺牲,清远候愤怒之下一面命人软禁了元庆,命人寻找萧阙的踪迹,希望萧阙的出现能够力挽狂澜。 可是在这样的时候,萧阙似乎是人间蒸发了一般,就这样从豫州城中消失,连同他的侍从一起不见。 而昭帝临阵换将,元庆的指挥不当,未必不是寒了功臣的心,豫州城中军心浮动。唯一让清远候觉得略微庆幸的是,君泽岚不知为何竟然没有在这样的时机发动猛攻,这样下来,至少他们还有一线希望。 可是在凰国按兵不动的背后似乎在酝酿着一个更大的阴谋,清远候心中不安,但是却有不知道不安是从何处来。 他一面命人加强城中防布,一面命人寻找萧阙。清远候到如今还不相信萧阙便就这样离开了,他汲汲经营了这么久不就是为了那个位置么,眼看着快要够到那个位置的时刻,为何会选择离开? 四月底,傅云书的御驾到达了前线,君泽岚亲自率领将士迎接。 傅云书登上观战台,却见豫州已经被凰国军队反攻围住,整个豫州俨然是囊中之物。 听了前线将士们的汇报之后,傅云书先是嘉奖了有功的将士一番,紧接着转而问君泽岚说道:“既然我军已经占领优势,为何不发动总攻,一举拿下豫州?” 傅云书话音落下,原本营帐中热闹的气氛有些微妙了下来,这些时日在曦国的军队局势不利的情况下,君泽岚没有乘胜追击反而只守不攻,他们心中也是万分疑惑,只是跟随着君泽岚这些年深知君泽岚的为人,知道他定然是有其他打算才按捺住心中的疑问,可是如今却被傅云书问起…… “是啊,我早就忍不住想前去杀他娘的了!就是元帅一直说要谨慎稳中求胜,再这样下去他娘的我的刀都生锈了!”一个粗狂的声音说道,在这样的时候感觉不到尴尬还说出这番话的人,除了赵力就没有人了。 君泽岚被傅云书一问,自然不好搪塞过去,只说道:“陛下,如今时机未到,城中虽然元庆为首领乃是一个庸人,但是萧阙下落不明,属下害怕此时曦国诱敌的一个计谋,不敢贸然发动攻击。” 傅云书冷笑了一声,说道:“那君元帅认为什么时候时机到了呢?” 而一边的赵力不顾刘初奇兄弟两个人对他使眼色眼都使抽筋了,附和着傅云书的话说道:“是啊元帅你也太小心了,我们人多,不管怎么样先杀他娘的再说。” 紧接着总算是看到刘初奇对他使眼色了,好奇的说道:“咦大哥你瞪我干嘛?” 刘初奇与朱洪镇十分无奈,傅云书含笑的看着二人说道:“二位将军可是眼睛不舒服?” 刘初奇与朱洪镇连忙说不敢,傅云书的目光又落在了君泽岚的身上。 君泽岚最怕的就是傅云书似笑非笑的神色,而且他是何等的玲珑心思的人,知道傅云书御驾亲征到前线必定是为了萧阙而来。不想被殃及池鱼,便只好说道:“等豫州城内粮草都尽了,我们再一举歼灭豫州,兵不血刃。” 显然今日傅云书嘉奖是假,问责是真,追究这个问题并没有松开,直接说道:“粮草尽了?君元帅是想将这场战役拖个一两年呢还是三五个月呢?当日元帅请缨出战,立下的军令状可是速战速决,如今耗费半年时间一无所获,朕不问罪便已是宽容,如今你还想借着敷衍拖下去不成!” 傅云书色厉内荏的说道,见傅云书冻了怒火,所有人说不敢。 君泽岚脸色变了变,知道傅云书今日是绝对不会善罢甘休,只得无奈的问道:“那依照陛下之见?” “明日派兵攻城,三日内拿不下豫州你提头来见!”傅云书冷冷的说道,语气中没有回旋的余地。 君泽岚的脸上闪过了一丝为难的神色,傅云书嘴角勾起了抹嘲讽的笑容,说道:“如今军中大权都握在元帅手中,若是元帅不愿便就算了,左右朕已经在宗室中挑选好了太子,届时朕退位君泽岚大可扶持幼主登基,远比朕这样的好说话!这一场战役,君元帅愿意拖多久就是多久!” 傅云书话里带刺,不仅仅是君泽岚,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君泽岚哪里听不出傅云书话语里威胁的意思,分明是在说若是他不肯听从调遣,这个皇上她也爱当不当。 而在众目睽睽之下,君泽岚若不遵圣旨,摆明了就是功高欺主。他手握重权朝廷中已经有人心生不满,也幸好是傅云书对他十分信任,若是今日这一番话传出去,那些文臣们不知该说什么。 柳青宴则是在一边看着,见君泽岚的脸色变了又变,最终是妥协,心中不由得叹了口气,她这是铁了心逼君泽岚。 “微臣不敢,微臣愿意领命!”最终,君泽岚俯身说道,傅云书微微点头,看着君泽岚,眼神是从未有过的冷酷,“君元帅,三天,你只有三天的时间!” 萧阙,既然你要以天下为局,世人为子,来一场博弈,那么我便与你搏一搏,看最终谁输谁赢? 第一天,傅云书亲自上督战台看两军交锋。 两军厮杀博弈,擂鼓声声,战马嘶鸣,金戈阵阵,她站在督战台上,恍若是看一场博弈。 豫州城中,如今守城的是清远候,在他的布置下大军找到了主心骨,并非那般容易进攻,从日出到日暮,两军厮杀,白骨累累,谁都没有占到便宜。 凰国的将士伤亡也不小,柳青宴充当着军医的角色在军营中帮忙救治伤员,柳青宴分明看见了傅云书眼中闪过了一丝不忍,以为傅云书会收手,可是没有。 晚间,傅云书安排了一场偷袭,声势浩大,扯开了防守严密的豫州城一个缺口,却很快被清远候堵了回去。 一天内,发动两次猛烈的攻击,曦国的军队伤亡不小。天色将明,一缕阳光照在傅云书的身上,照在她赤红色的凤袍上,照在尸横遍野一片狼藉的战场上。金丝线绣的凤凰在阳光下振翅欲飞,她的面前是光芒万丈,可是背后却是一片黑暗。 在傅云书下令发动第三次攻击的时候,柳青宴终于忍不住找到傅云书呵斥道:“你疯了不成!” 傅云书无比平静的看着柳青宴,淡淡说道:“是你们让我下令出兵,如今我依照她的计划下令攻城,怎么有什么做的不对的地方吗??” “你可知道就短短的两日的时间,我们死了多少将士,数万的将士,就这样无谓的牺牲了!云书,你之前不是最看重的是人命吗,如今为何要这样做。”柳青宴见傅云书神色平静,越发的上火,可是又不能对傅云书发火,是以只能十分气急又郁闷的说道。 “呵。”傅云书将兵书合上,冷笑了一声说道:“战争代表的就是牺牲,哪个王者之路不是踏着一路的鲜血走过来的,师兄,既然你们让我选择了这条路,那么也就意味着我的手上不可能是干净的,无谓的怜悯有什么用,天下平定,大业已成,那些牺牲的将士我自然会就功论赏,加官进爵!” 冷酷的声音,变成了锋利的刀子一样一点点的戳着他内心最为脆弱的地方。柳青宴看着眼前神色平静又冷酷的少女,昔日柔软的模样荡然无存。 这样大的变化让他十分心惊,可是她为何会变成这样,还不是他们一步步的逼的……想到这里的时候,心惊转化成了内疚。 所有人都错了,他错了,师傅错了,萧阙也错了。他们一个个都以为为她好,可是至亲至爱之人的隐瞒,她的心中该是多么的难受…… 第434章 痛不欲生 第434章 痛不欲生 柳青宴蠕动着嘴唇,最终无力的垂下肩膀叫道:“云书……” 声音无力,无力中傅云书知道,那是一种妥协。 傅云书没有说话,冷冷的看着柳青宴说道:“师兄,我问过的话只在今天问最后一遍,过了今天之后我不再问你,萧阙,他到底究竟想做什么!你们究竟瞒着我的是什么!” “按照原本的计划,临走之前他明明是跟我说让我劝你出兵,然后他便有办法牵制住曦国内所有的兵力,打开京师大门让凰国军队直驱而入。可是……” 柳青宴无力的说道,萧阙与君泽岚两个人在计划什么他确实不知道,原本的计划便是这样,谁曾想一个反攻、一个围城,不知道二人究竟在盘算着什么。不知道是萧阙没有跟他详细说明其中的计划,还是说中间有什么变故导致了计划的一部分的修改。 “可是谁又能想到我听信了你们的话举一国之力进攻曦国,换来的却是曦国的军队在他的带领下疯狂的反击,凰国节节败退,逼到绝境上么!”傅云书的话语里是不信任,如同刀子一般锋利、冰冷! 见她这般,柳青宴急忙解释:“云书,虽然不知萧阙所谋究竟是什么,但是你要相信他……” 傅云书平静的说道:“从一开始你们便就叫我相信他,可是相信他的后果呢?三舅舅死了,难道非要凰国的百万将士们也随之送命我才对他死了心,才醒悟过来吗?师兄,我是那般的信你……” 说到后面的时候,傅云书的眼圈已经微红,在眼底的深处流露的是软弱的无力。 原本以为,凭借着自己的努力能够越来越强大,可以不受别人的控制。没想到的是,原本以为是自己的努力得到的位置却是被人一手推送上来,无论怎么做都不能由她决定,到头来不过依旧是受人控制的棋子。 “云书,萧阙不会这样对你的,他有他的苦衷……”柳青宴连忙的说道,说到此处的时候蓦然的停顿了下来,似乎知道什么却又不能对傅云书明说一般。 傅云书的嘴角勾起了一抹讥讽的笑容,说道:“苦衷?你们都说他有苦衷,可是为什么宁愿看着我不断的猜测不安,他都不愿意告诉我,你们也不愿意告诉我。” “凰国的女帝,听起来多么了不起的一个称号,可是谁又知道,凰国真正的主宰不是我,而是萧阙呢!”傅云书用着最为尖锐的话语,戳破柳青宴脆弱的防线,柳青宴用一种惊讶的神色看着傅云书,傅云书冷冷的说道:“君泽岚,其实是萧阙的人吧!” 不然他也不会联合朝中的大臣们要求进攻曦国,一切,都是萧阙的意思。 “师兄,那些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我都清楚,我只想亲自听你口中说出来,毕竟我将你当做我最为信任的亲人啊……”说到这里的时候,傅云书的声音已经带着哀求之意,哀求不过是最后一瞬,转瞬间,眼中的软弱消失不见,如同昙花一现。 很快,傅云书的眼底是前所未有的坚定与冷酷:“在决定出征前的一天晚上我就问过你,可是你却什么都不说,不说也好,师兄你知道我的性格的,与其糊涂的受人摆布安排,哪怕那个人的初衷是为了我好。我还不如放手一搏!” 她的性格他自然是知道的,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当年因为对萧阙的心灰意冷,毅然决然的选择了一条不可回头的路,所有人都没有想到她会做这样的选择。 柳青宴闭目似乎是在与内心做斗争。傅云书看着柳青宴,手中捏着一把汗水,傅云书知道,这是最后的机会了,到底萧他们对她隐瞒了什么,到底能不能知道一切的真相…… 许久之后,柳青宴长长的叹了口气,那是妥协的神色,傅云书心中松了口气,但是表面上依旧流露出的是一种冷漠的神色。 “算了……”柳青宴苦笑一声,看着傅云书说道:“云书,并非是我不想告诉你,而是萧阙一直不让我告诉你怕你担心。我知道你的性格,与其让你知道之后后悔,还不如一开始告诉你真相的好。” 看着柳青宴沉重的脸色,傅云书明显的感觉到自己的呼吸不由得屏住,心中隐隐约约的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似乎有什么在扼制住了她的喉咙让她无法呼吸。 紧接下来的真相,是傅云书此生都没有能想象到,到今后的余生中,傅云书每当回想起那一天的时候,依旧记得那时锥心之痛。 “萧阙的身上的毒,已经无法控制了,师傅说,他最多还有一年多的寿命……” 天边响起了惊雷,将柳青宴的余音盖住,柳青宴的话音落下,傅云书只看到他的唇在上下蠕动,似乎在那一刻她失去了听觉,茫然的看着柳青宴问道:“师兄,你说什么?” 柳青宴看着傅云书茫然的神色,心中不忍,但还是说道:“当年,入住楚谦音的别馆时,从一开始楚谦音与月千留勾结,就对萧阙起了杀心,在别馆中的花草中与萧阙平日里的饮食中下了一种奇毒,那种毒素,对普通人无害,却对中了浮生一梦的人是一味剧毒。他在不知不觉中深入骨髓,催发浮生一梦的发作!” 昔日的回忆恍若一幕幕的在眼前浮现,将近一年的时光,那是她此生中最为快乐、最为美好的时光。 在尸骨累累的战场上、在冷清寂静的皇宫中,在难以入眠的晚上,身处在楚江的那些时光一幕幕在回忆。 别苑的桃李、别苑的芭蕉、别苑的亭台楼榭,甚至是栖息在芭蕉下的仙鹤,漫步在林间的小鹿,回忆起来,恍如昨天。 那样一段美好平静的一段时光中,谁也没想到命运握住了他们的咽喉。月千留擅长诡毒知道萧阙身中浮生一梦,楚谦音擅长花草树木,将月千留精心配制的毒素掩藏在了一花一草、一饭一粥之中,就算萧阙那般的精明,就算是身边有柳青宴有她,谁在初期都没有发现不对劲。 直到,萧阙与临镇风一战身受重伤,一路奔波回京内力耗损,若尘子及时赶来将萧阙从鬼门关内拉了出来,浮生一梦的药性第一次发作,若尘子才察觉出不对劲,为时已晚。就连是他,也无力回天。 “云书,不要怪萧阙,当时怕萧阙的情绪激动会加快毒性的发作,是顾先生与我们做的决定,隐瞒住了你失踪的消息,只说你跟着裴二爷回了宁州了。”柳青宴的声音在她的耳畔响起,傅云书觉得似乎听的很清楚,又似乎又远在天边。 楚江之行,是颠覆了所有人的命运的时候。那个时候,她被楚谦音挟制在船上,前途未卜,很有可能萧阙也是生死不明;她在小镇之中,惶恐不安,萧阙在回京的路上被人一路追杀。 她恨他、怨他、怪他,可是对于他而言是那般的无辜,他甚至是什么都不知道。 洛原城中的倾力相助,他精心的为她准备了那一场盛世烟火,可是换来的是她冰冷的决绝。 怨恨愧疚,无奈后悔,种种情绪交错在心间,她以为遇见萧阙是她前世欠了萧阙的,所以要偿还这样的情债,可是却是萧阙欠她的。若是没有她,一切会不会都不一样了? 后悔无限的在翻动着,在名为理智的最后一根弦被压断之前,傅云书听见自己嘶哑的声音问道:“这一场局他早在一年前就布下了,他做了这么多,不是他想要这个天下,而是想要我得到这个天下……” 萧阙举动,如同迷雾一般猜不透,之前看不懂的,如今却懂了。 他逼着自己,发兵豫州,却又亲自率军抗敌。他手中的军队,已经是曦国最后的主力,却又被他掌握在手中,是想在她攻破曦国最后一道防线的时候,却又能将人员的伤亡减少到最小的程度。 就连如今豫州城中,主帅被换,都是他计划之一吧…… 事到如今,柳青宴也没有再继续隐瞒下去的必要了,长长叹息,说道:“他自知自己命数不久,无法再能保护你,便将你推上最顶峰的那个位置,至少到了那个位置的时候,没有人再能伤害到你了……” 也正是因为如此,素来宠爱傅云书又看萧阙不顺眼的若尘子,这次出奇的沉默。萧阙那样呕心沥血的汲汲经营,却并非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傅云书。 而柳青宴的一席话,成为了压倒理智的最后一根稻草, 傅云书想哭,可是眼睛却是干干的似乎流不出任何东西出来,呼吸似乎是被什么遏制住,胸闷的厉害,她惨白着脸色步步后退,柳青宴看着她踉跄的脚步准备扶住她,却被傅云书挥开,他看见她的嘴唇翕动着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云书……” 傅云书步步后退,似乎是在逃避着什么。那一刻,傅云书多么希望这只不过是一场梦,一场噩梦而已,醒来的时候依旧身处在空旷的未央宫中,旁边的女官叫醒她:“该早朝了陛下……” 或许,这两世不过是她在宁州裴家香闺中一场长长的梦,梦醒了的时候裴钰还在外面等着她一起去买糖人…… 第435章 万水千山 第435章 万水千山 她麻木着脸走出了营帐外,外面的雨打在脸上那么的清晰,她摸不出那是雨水、还是泪水,她还会哭吗?原本以为,在知道失去孩子的那一刻已经是最大的悲伤,泪水早就在无望中干涸,可是为什么到了这个时候还会哭? “陛下!” “云书!” “傅云书!” 她听见无数人在叫她的名字,想要靠前拉住她,这样的时刻,她不想看见任何人,不想任何人靠近,一把抽出离她最近的侍从手中的剑,疯子一般的对着任何试图靠近她的人说道:“不许过来!谁都不许过来!” 柳青宴见傅云书这般的模样,想要上前,却又怕她手中的剑伤了自己,只能干着急远远的看着。 所有人看着她类似于疯癫的举动不敢靠近,周围终于没有了那样恼人的声音,终于可以一个人了。 她脚步踉跄的走着,极目远眺,大雨倾盆,天地一线,如同她的人生,不知去处、未知归处。 这一场情债,究竟是谁负了谁,又是谁欠了谁。 雨越下越大,天地一线。 凭空出现的一把竹伞隔绝了外面的大雨,白色的油纸伞,上面用笔墨勾勒出杜若蘅芜,恍若在这样荒野平原中凭空开出的一株梨花。 一年的时光,三百多个日夜,清淡的眉眼一如初见。 此情此景,与梦境中的又何其的相似,似梦中,又非梦中,梦境之中,他总是渐行渐远眉眼从未如此的清晰过。 外面大雨喧哗,油纸伞将整个世界都隔绝,只剩下彼此二人。 视线有些模糊,傅云书不知道究竟是雨水还是她的泪水,在模糊的视线中,那一双手伸到她面前。 是多少年前,亲人远离,陌生的傅家举目无亲,在绝望悲伤之中,也是这样的一双手将她拉起来。 那一双手,手上纹路浅浅,如玉雕刻般美好,那般的清晰,连衣袖上杜若蘅芜的花纹都未曾改变过。 一切仿若是又回到最初,仿佛时光在此处未曾流逝过,在此刻静止。 她将手放在他的手心,那一双手温暖有力,不再如同她在无数个梦中梦见的那般,所触碰到的是冰凉的衣袖。 那样反复纠缠在她梦境中的噩梦,是不是早就是某一种将要别离的预兆?他出现在她生命中最好的年华,一路陪伴着她的成长,最终却又要离她而去? 她与萧阙两个人都是一样,没有人告诉他们如何喜欢一个人,也没有人教过他们。他们笨拙的以自己所以为的最好的方式小心翼翼的喜欢着对方,萧阙如此,她也是如此。 她爱的小心翼翼,将一颗真心全然的捧给了萧阙。在付出很多很多的时候,得不到相对的回应,所以十分决然的将心门关上。 她的爱太过于炙热,热的快、凉的也快。唯独萧阙,他纵然表面上未曾流露出什么,但是却是细水长流对她的感情始终如一,不曾变过,也不曾淡过。 为什么,很多的显而易见的道理,非要等到即将失去的时候才明白,才恍然大悟? 伞下男子,白衣如雪,眉眼如画,未曾改变,所改变的只是她而已啊…… 朱红色的凤袍,被雨淋湿,如化不开血液的颜色紧紧的贴在她的身上,是那般的刺目。 他将她从冰冷的地面拉起来,静静的凝望着她悲伤的眼。在她的眼中,他看见过欢笑、阳光、纯净、狡黠,从未见过这样的哀凉,当年在傅家的时候也不曾见过她眼底这般的冰冷如灰的绝望。 他看着她,那一双墨色的眼底是化不开的温柔,恍若是隔了千山万水,将她的模样印刻在了心底。 许久许久之后,恍若是过了隔世经年那般的久,他终于缓缓开口,先是长长一叹,那一声叹息似乎是将千言万语都凝聚在这此。 傅云书看着站在她的面前的萧阙,眉目依旧,一种微末的希望从心中生出,问道:“萧阙,他们骗我,都是在骗我不是么,他们说你只有一年的时间了,他们都是在骗我的对吗?” 萧阙看着傅云书,神情哀伤:“云书,我知道你怪我将这天下都丢给了你。我也想带你离开,可是,现在是不可能了……” 那一刻,微末的希望在他长长一叹中破灭,冰冷的雨水打在身上,更冷的是内心深处的绝望。 “这天下因我而乱,我无力再能收拾这残局,云书,是我欠你的,可是我只能不得已求你第一件事情也是最后一件事情,替我守护好这天下。让我身上少一层罪孽,下一世依旧能够与你重逢。” 久别重逢的拥抱,没有恋人之间的温暖,只有冰冷的绝望。 傅云书看着他,心中的悲痛没有宣泄的地方,那样高傲的一个人,却用着这般卑微的语气跟他说着话,她怎能不答应。可是若是答应,却是生离死别。 她蓦然的将他推开,声音凄厉的说道:“我不要什么下一世,我只要这一世……” 他的眼神那般的温柔,如同在楚江的时候,外面梨花开的正好,她卧在他的膝上小憩,他凝视着她的侧脸,他的眼神比春日的阳光还要温柔温暖。 可是薄唇轻启,所说的话却是这般的诀别:“云书别任性……” 可是看着她倔强的样子,劝慰的话终究是再说不出,只能说道:“云书,两个月,我们分开两个月,今后我余生的时光,一个月也好、一年也罢、两年也罢,都陪在你身边好么……” 她倔强的神情看着他眼底深处的哀求,终于忍不住在这一刻软化…… 可是,她还是不由得拉住了他的衣袖,哽咽声音说道:“不走,可以吗?” 那样的哀求,那样哽咽的声音,在他的生平中,从未有过这般的犹疑与不决。 但是最终,他还是狠心的将那拉着他衣袖的手一点点的扳开,没有说话,但是无言的代表了他所做的决定。 这一场大局已经展开,就已经没有收手的可能,这个时候收手,那么云书,她又该怎么办? 纵然如他与她,在天下大局的推动下,也有身不由已的时候。 他一点点的将她的手扳开,恍若眼前一切在梦境中重叠,他即将一步步远离,离开她的生命中。也是在这一刻,她终于是明白了他要做的究竟是什么。 心中的悲悸终究化成了一声呜咽,一把扑入了他的怀中,“你别走,我不要这天下,我也不要当女帝了,萧阙,我们一起,我跟你一起走可以吗?” 伞自他的手中滑落,胸口一片湿润,不是雨水的冰凉,而是温热的。 纵然如他这般感情内敛的人,此时也不由得眼眶微热,似乎是在与心底的某一处做着挣扎,最终还是将他揽入了怀中。 与此同时,萧阙长长一叹,说道:“我不该来见你的。” “我知道,你放不下我。”回答他的是,傅云书因为哭泣而暗哑的声音。 在他的怀中,傅云书明白了什么叫做岁月静好。他的怀抱可以隔绝外面的大雨,可以隔绝世事纷扰。如同世间上久别重逢的情人一般,两个人紧紧的拥抱在一起,没有过多的言语。恍若两个人并没有隔着一年的时光未曾相见,恍若两个人在一年前,并未决裂。 许久许久,久到傅云书以为这样可以与他抱在一起,转而过了沧海桑田。终究听到他的声音,重复了一遍说道:“我该回了……” 傅云书的心一颤,微红的眼眶,泪水终究忍不住掉落了下来。 她下意识的拉住了他的衣襟,他低头看着他,清俊的眉眼被雨水淋湿,如同一团化不开的浓墨,难以言明的惊艳。“都多大了还这么孩子气。”语气温柔,可是最终他还是将她慢慢的推开了自己的怀抱…… 傅云书看着他,没有说话,眼神寥落的可怜,萧阙看着她,最终还是狠下心,在她的耳边低语一句,最终决绝的离开。 这一次傅云书没有做任何的挽留,看着他的身影一步步的淡出了她的视线。 那一年楚江的岁月静好,除夕的时候谁曾许下“山河永安好,岁月静如初”的誓言,可是他那样的身世,背负着那么多沉重的东西,又如何在这样他一手掀起来的乱世波澜中转身离开。 若是这样的时候,他,他们抽身离开,谁能终究这乱世?曦国,凰国,越国,战火摧残,这天下百姓又该如何? 萧阙顾忌到的,傅云书何尝又不知道?所以,若是四年前的傅云书,必定不顾一切的冲上去将他留下来。可是,如今是四年后。 四年后的她,历经了战火洗礼,见到了信仰的弥足珍贵,再也说不出“所谓家仇国恨,天下苍生与我何干?”的话。 看着那渐行渐远渐无踪的人,那一刻傅云书多么的希望自己依旧是四年前的自己,所做一切,只为一人而已。那样,就可以毫无顾忌的,将他留下来了…… 最终她什么都没有做,看着远处毓尘阁的马车在雨幕中等候,她看着那一辆轻巧的马车,消失在了她的面前,向着京城的方向…… 马车宽大,是以坐着两个人丝毫也不觉得拥挤。 顾叡掀起了车帘看着那一抹朱红色的身影在雨帘中站着,注视着马车离去的方向,而她目送的人,或许是因为怕一回头就会不忍心,一直没有回头看。 “真的没想到,她竟然让你离开了。”许久之后,顾叡长长的叹了口气,说道。 萧阙没有睁开眼,而是直接说道:“她虽然任性,但是骨子里流着的是他的血脉,血脉相承,有些东西不会因为任何东西而改变的。她也在意,凰国将士的生死,也在意被战火波及到的百姓。” 顾叡长长的叹了口气,想说些什么,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陛下……”女官们终于找到了一直呆站在雨中的傅云书,傅云书这次没有任何的抗拒,由着女官扶着回到营帐中。 虽然是四月的天气,但是在大雨中淋了这么久身子骨强健的人也会生病,更何况傅云书。 回到营帐中之后,在女官们伺候下将淋湿的衣服换下,在身边的女官吩咐下,已经有热水准备好。 被温暖的热水包裹着身体,暖洋洋的,可是她为何觉得心中依旧一片冰凉?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但是傅云书知道大雨过后必定会放晴,无论怎么样的风雨,在阳光之后依旧会带来生生不息的希望,可是那样的希望可还会有她、或者还会有萧阙吗? 在天下大局的驱动之下,一切不会因为任何人的悲喜停顿下来。 第436章 百年基业 第436章 百年基业 豫州城中,纵然有清远侯软禁了元庆,但是依旧挽救不了曦国军队颓败的趋势,兵败如山倒。 仅仅一个月的时间,凰国的军队将豫州城中团团围住,无率兵之帅,明明实力相等的大军却被困在小小豫州城内,无法突围。 那般多的大军困在城内,还有一个最大的问题——粮草。后方的粮草供给不上,城内的粮草哪里经的起这么多人的消耗,围城后的一个月,城内粮草已尽,军中缺粮,便抢了城中百姓的存粮。 纵然清远侯以治军严谨出名,他那十万御林军纵然听从于他,但是其他的大军都是东平西凑而来,之前有萧阙铁腕压制他们,但是清远侯在他们面前几乎无威信可言,是以根本不听从调遣。 前期清远侯抓住了聚众抢夺百姓粮草的将领,要处以死刑,准备杀鸡儆猴,那将领却对着清远侯丝毫不畏惧,反而振振有词的说道:“侯爷,我们被困在城中,没有援军、没有粮草,你不能带弟兄们杀出去,难道也不让弟兄们弄些吃的不被饿死吗!” 压抑了许久的情绪,因为这个将领的一席话终于找到了宣泄的口子宣泄出来,下面有人小声的应和说道:“是啊侯爷,现在左右都是条死路,谁都没法子杀出去,要我说若是不降的话这座城迟早是座死城了!” 那人是被流放过的老兵痞子,话一说出口清远侯额头上的青筋跳动,厉声呵斥说道:“你说的是什么话,我们是曦国的唯一希望,若是我们降了,那曦国又何复存焉!曦国的儿郎若是还有点血性,那么就跟我冲出去杀退凰国叛军!” 他的话说出口,没有任何一人有任何的动作表情,倒是与他唱着反腔的老兵痞子又说话了:“亡了曦国的不是我们,是皇上他自己。若非是他临阵换将,我们能损失这么惨重被曦国逼到这样的境地吗?当初在王爷带领下我们可是胜了,哪里会像今天这样被逼的跟龟孙子一样窝在这里!” 他的话说出口,下面之前不敢说话的人纷纷附和,众人之口,清远侯根本无法平息。 “我老牛这辈子不知道打了多少仗了见过多少尸体,人吃人的场景我见过,过不了多久这豫州城中也是如此。侯爷您瞪我也没用。”老牛冷冷的笑着说道,“我说的是不是大实话您清楚,您忠心我们知道,可是您至少要给弟兄们一个活路,没有谁天生命贱,要给这样的皇上送命,弟兄们,你们说是不是!” 下面纷纷一阵应和声,清远侯只觉得一阵眩晕,心中无比的清楚,大势已去。 皇室式微,在百姓、将士们心中的威严已经荡然无存,在这样的情况下,萧阙带领军队屡建奇功,而昭帝……昭帝竟然在众望所归的情况下临阵换将,元庆几次指挥让大军损失惨重。 围城之下,军中一无主帅,二无粮草,三无朝中增援,军心涣散。而他是久经战场之人,自然知道军中作战,有的时候人数的多少或许并非是决定了作战胜负的关键,史上以少胜多的例子多不胜数。但是士气的高低,必定是决胜的关键! 若是一个军队,对于自己国家的君主已经失望,皇室威严荡然无存,让他们该如何的作战。 在这样的时候,清远侯想到了一个人……一个能够力挽狂澜的人,只要是在他的带领之下,或许这样的绝境还有一线生机! 那也是曦国,最后一丝希望了…… 荒芜的小院子里,从外表上看不出来有任何的过人之处。找到这个地方的时候,就连玄清自己都没有想过,人们寻找了许久的那个人,便就在豫州城中。 破旧的小院,昨夜刚下过雨,院子坑坑洼洼的地面上还有积水,白色的茶蘼花一半被溅上了黄泥,在阳光下萎靡的开着,甚至在见到那个人之前的那一刻,玄清还在怀疑手下情报的真实性,直到——见到那个白衣人,所有的怀疑都消散了。 “摄政王……”见到他,如同见到救星一般,清远候松了口气,多年来第一次失态道:“如今已经在千钧一发之际,还请王爷出面,解救豫州于为难之中……” 此次前来,清远候带着豫州城内大小官员与军中将领,意图逼出萧阙。 萧阙眉眼淡淡的扫过了跟在清远候身后的那些官员一眼,便知道清远候的用意。表面上却是依旧的不动声色的拦住了清远候的行礼,笑着说道:“如今萧某已无官职在身,侯爷何必行此大礼。” 见萧阙此时还这般说,他心中暗恼萧阙做作,只当萧阙因为昭帝撤他兵权还在拿乔故意这般说,但是表面上还是说道:“本候知道王爷此次大受委屈,是陛下查人不清才让元庆前来豫州险些误了曦国百年基业,如今元庆已经被本候拿下,军中大局,百万百姓将士的性命、曦国的百年基业,都尽数的寄托在了王爷的身上,还请王爷重回军中主持大局!” 以清远候这样的性格,鲜少有时候能说出这般漂亮的话,将一个人捧的这般的高,然而一切还不是因为形式所逼。 如今军中军心涣散,不少将领已经动了想要投诚凰国的念头,虽然有他十万御林军依旧忠心于他,但是大势所趋之下他也不知道能够撑多久。 如今皇室式微,拿皇家的威严根本就压制不住浮动的军心。唯独一人,之前因为他的存在带领曦国军队年所向披靡,如今这样的局势之下,也唯独他,才能够力挽狂澜,唤起已失的军心。如同当年凰国的公子陵,昔年越国的公子羽,曾经与他们名动东陆的公子楚,依旧是可以做到的。 所以,在探子意外的打探到了萧阙的下落的时候,他带领了豫州城中大小的官员前来请萧阙再次掌握帅印,他知道萧阙一定会答应的。 若是因为昭帝的临时换将,让萧阙心灰意冷的话,那么萧阙大可离开豫州,不会留在豫州城内,可是萧阙并没有这么做;而且依照萧阙的手段,若是真的不想让别人发现他的踪迹的话,他派出去找萧阙的探子绝对不可能会找到萧阙的。 如今他们能来这里,无非就是萧阙想要出现在他们的面前。也就是说,萧阙对于这样的局面不会不敢不顾,只是这数月的时间,是用来报复和要挟昭帝的手段而已,向天下人证明他的重要性。 清远候知道萧阙的身份如何,知道他的身份更是知道萧阙的野心,是以他清楚萧阙不会不答应。 萧阙看着清远候,嘴角挂上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他是故意的露出自己的踪迹的,可是出现在众人面前,他的目的可不是为了回去…… 见萧阙没有说话,清远候命人将帅印捧了上来,明黄色的绸缎下,盖着的是百万将士的生死,是曦国百年基业。 在所有人的期待之下,萧阙再次看了清远候一眼,如确认一般再次的询问了一遍:“侯爷,确定让萧某重掌帅印?” 此时对于曦国命运的担忧,因为这些时日军中的流言四起,让清远候失去了冷静,也失去了最为基本的判断能力。 若是在平时,他心中必定是看出了其中的不对劲,若是萧阙真的心系曦国,那么为何在一开始的时候明知道局势危急,而元庆只不过是个草包,将帅印轻易的让给他呢? 只是在这样的时刻,再睿智冷静的人,也失去了基本的判断,难得有些急躁的说道:“如今事态万分紧急,请王爷切莫因为各人之私而断送玄家百年基业!” 他的口不择言说明了他此时的急躁,他说的是玄家百年基业,而并非是曦国的百年基业,在暗中用着只有萧阙与他两个人知道的方式提醒着萧阙身份。 那时他还并不清楚,已经犯了极大、不可挽回的错误。或许一开始,他就被萧阙的身份给迷惑了,认为无论他怎么做,站在什么样的位置上,是不可能会将曦国百年的基业置之于不顾的。 在清远候看不见的时候,萧阙的嘴角勾起了一抹极冷极冷的笑容。 在众望所归下,他终于伸手拿了帅印,小小一方帅印,承载了千万人的希望。 他深邃的眼眸,在瞬息之间有万千变化,恍若沧海桑田。 外面,是豫州城中,数百名的大大小小官员、将领都跪在外面,等着迎接他,等着他能给豫州带来最后一丝希望。 “开城,降!” 午后的阳光照在这样荒芜的院子,清远候跟在萧阙的身边,听了萧阙的话之后险些的倒了下来,他没想到,萧阙会下这样的命令…… 而跪在地上的官员,没想到,最后他们迎来的最后一线希望与出路,竟然是这样的一条路! 就连他们唯一的希望都这般说,那么他们哪里还能有别的什么出路呢?那些官员,在心中都这般绝望的想着。 而萧阙的话,如同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击碎了所有人的希望。 第437章 献城投降 第437章 献城投降 昭帝二十八年,夏初。 因帝生性多疑,猜忌功臣,临阵换将,曦国军队大败。虽然有清远候等忠臣力保豫州,欲请回摄政王萧阙重掌帅印。 但是大势已成,纵如萧阙也无回头之术,清远候率领豫州百官逼迫之下,萧阙重掌帅印,却下令开城,降凰…… 清远侯脸色在刹那间惨白,看着眼前以着痛惜的口吻说着此番言语的年轻人,可是在他的眼底深处,清远侯根本就看不出任何的悲痛惋惜。 似乎就是在刹那间,所有的一切他都明白了,从他率兵出征开始,他一切的用意并非是为了逼昭帝要这个天下,而是将整个的曦国天下,拱手送人! 从一开始,昭帝派他出征,但是萧阙比任何人都明白,他的身份,昭帝这些年虽然在重用于他,但是根本就没有任何的一丝信任于他,他猜测到了,昭帝会派遣他、对曦国皇室万分忠心的他随行督军。 最初对于萧阙他是万分戒心,但是在他故意的让他猜测到他的身份的时候,怀疑变成了信任。他聪明一世,却唯独败在了对于玄氏皇族的忠心上啊! 懊悔、恼羞成怒,让清远侯狠狠的夺过了侍从手中的宝剑,宝剑出鞘“噌”的一声,架在萧阙的脖子上,“你这是要断送玄氏百年基业!你若是这般做对的起玄氏列祖列宗吗!” 原本晴朗的天气阴霾了下来,外面本就面如死灰的官员们此时听了清远侯的话更是面面相觑,见两个人正在对峙,那些跟随清远侯而来的官员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将空间留给了二人。在这样的世道,皇家有些事情知道的越少越好。 萧阙没有任何的躲避,由着宝剑指着他,神情淡淡,低声说道:“侯爷,断送曦国基业的不是我,是他……” 清远侯赤红着眼看着萧阙:“玄家没有你这样的不肖子孙!你想献城,那就踏着我的尸体与十万御林军的尸体过去!” 那是曦国军队战斗力中最为精锐的一部分,若是今日萧阙不能出面率领曦国军队反击,那么他也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萧阙献城投降。 谁知道,听了清远侯的话,萧阙嗤笑了一声,嘴角勾起了一抹奇异的笑容说道:“侯爷难道不奇怪,一开始我便就是三军统帅,却没有直接命人献城,而是选择在围城一个多月后才露面?选择在这样的时机,命人开城投降吗?” 那人清冷的眉眼,如同暗藏着刀锋锐利,明明剑是持在他的手中,明明占尽上峰的是他,可是清远侯却觉得两个人的对峙中,他是处于下风的…… 是啊,为什么萧阙会多此一举一开始不直接献城,而是率领军队险胜凰国,将凰国逼到退无可退,若非是昭帝临阵换将,那样的意外的话,胜的将会是曦国…… 不,昭帝临阵换将并非是意外,也是这样一个可怕的年轻人的算计。 昭帝为何在两军交战,一决胜负的关键时刻临阵换了元庆前来?纵然他生性多疑,却也不会将曦国百年基业置之于不顾的,不然也不会在为难的时机让萧阙率军。 他心中自然是有万分的疑问,软禁了元庆之后连夜问了他,元庆不过是虚有其表,被他义正言辞的一吓唬什么都说了。 京城之中,并不知道曦国与凰国军队交锋正是生死关头,而是捷报频传,胜利指日可待。 他心中不是没有怀疑过的,只是怀疑的念头一闪而逝,玄氏的子孙,又怎么会做出这般的事情出来呢? 如今,一切总算明白了,这是萧阙的有意而为之。 在呈往京城的文书之中,他避重就轻的说明了豫州的情况,造成了京城那边所有人的错觉。 曦国占尽上风,不日便可班师回朝。 他知道昭帝的性格,刚愎自用,心狠手辣,朝臣们纷纷上言昭帝赐萧阙九锡之命,若是这次萧阙大战高捷,班师回朝昭帝再也没有理由拒绝封赏。 所以……他临阵换将,将元庆换到边关是以为胜利之日可待,元庆到了边关,萧阙没有任何拒绝的将帅印交上,那也是他计划的一部分。 之后不出所料曦国军心涣散,凰国军心大震以不可挡之势突破了重围,反而将曦国逼到了豫州城下。 豫州城破,所有罪名不过是在元庆,是在昭帝,皇室式微,仅存的一点威严荡然无存,军心涣散,士气萎靡。 在这样的时机,他本是军中所有人的希望,可是他都说出了降字,军中,怎能有人再为曦国而战…… 这是多么可怕的一个人,一步步,每个人都在他的算计之中,不费一兵一卒,却能轻易的击败人心,竟然曦国百万兵力击溃…… 十万御林军,是绝对忠心于他与皇室的,大不了与萧阙鱼死网破,也不能让萧阙将曦国献出去。 想到此处的时候,清远候原本不安的内心有了底气,直视萧阙说道:“你做了这么多,不从一开始献城,为的不就是忌惮我手中的十万兵马吗?萧阙,纵然你用计让人心惶惶,那些乌合之众与懦夫与你同流合污,可是我手中的那十万从京城中带出来的兵马,对于皇家忠心耿耿,他们是不会听任你调遣的!” 清远候的话音落下,萧阙的嘴角反而勾起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看着清远候淡淡说道:“侯爷,您真的这么认为吗?” 他嘴角的笑容,让清远候心中生出一抹莫名的不安。想到了最为重要的一点——为何萧阙等了一个多月才出手,他究竟在等着什么机会? “御林军三位将领,赵宇与谢家是莫逆之交,张峰曾受过我的恩惠,还有一位……” 他能想到若是萧阙开城那十万战斗力最强的兵马绝对不会听任萧阙的调遣,他能想到的依照那个人可怕的算计未尝没有想到。 赵宇、张峰、钱泽旭,三位都是御林军中高级将领,跟随他身边多年,赵宇与谢家的关系他是知道的,可是他为人耿直,都是沙场出征的铁骨铮铮的汉子,他相信他的为人绝对不会与谢家一样成为萧阙的同党的。 可是没想到,张峰竟然曾受过萧阙的恩惠,张峰与赵宇两个人兄弟感情深厚,这样一来,或许两个人就已经叛变了朝廷。但是三人中还有一人,那就是钱泽旭——那是跟随着他多年的弟兄,二人是生死之交,三人中他肯定不会与萧阙同流合污的。但是……今日他们出门到此处请萧阙的时候,钱泽旭告假在自己的营帐中并未曾见到他,是他身边的亲兵来告诉他的,莫非他不肯与萧阙合作遭遇到了不幸…… 在清远候失神的片刻,萧阙屈指弹开了架在脖子上的剑,他不过只用了三分内力,清远候只觉得虎口一麻,剑掉落下来。 清远候虽然愚忠,但是并未曾做过什么恶事,萧阙自然是不会杀清远候的,吩咐道:“将侯爷带下去,好生照顾。” 只是软禁而已。 见他竟然想软禁自己,清远候自然死不愿意的,想捡起被萧阙打落在地上的剑进行反击,却觉得脖子边上一凉……他回头,看见的是他此生最为熟悉的一张脸。 “钱副将,你竟然……”清远候看见那一张熟悉的脸,心中的震惊不言而喻。 曾经是生死相交的兄弟,他曾背负着身负重伤的他在沙漠里行走一天一夜让他获救,却没想到,最终二人落到刀剑相加的下场!是人心易变,还是权利太能改变人。 钱泽旭对上清远候痛惜的眼神,脸上闪过了一丝犹疑,不过只是一会儿而已,“侯爷,不是我们要背叛您,而是我们想给手底下的兄弟们一条生路啊。我们……我们死没关系,总不能让收手下的弟兄们,为这样的皇上白白送命……” 他垂下了头颅,钱副将喃喃低声的解释道,清远候的心中一片冰凉。 看着那个站在那里,纵然简陋的室内,依旧是掩盖不住一身风华的年轻人,谁也没想到,曦国的百年基业,竟然就是断送在他的手中! 是啊,跟随他征战多年的弟兄们,或许是不会为名利所诱惑,也不会惧怕生死,但是要看那个为他牺牲的主君值得不值得。 无论他怎么忠君爱国,他也没有任何的权利决定百万的将士们跟随着他一切为昭帝殉葬。 萧阙在这一点上做的很好,让将士们失去一切的希望,只看到他所安排的那一线生机,欲名利者得名利,欲安稳者得安稳,不愧是名震天下的毓烟公子啊,所有人,只能依照着他所布下的那一条路走下去,谁也无法反抗! 见身边最为忠心的副将都已经背叛,更何况是豫州城中的那些乌合之众,清远候此时心中全然已经是心灰意冷,被钱泽旭押了下去。 一个多月的时间,布局,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游说清远候身边最为信任的几个副将归顺,所花费的心思自然非常人所能相信的到的。 万幸他做到了,如今整个豫州城中,所有的兵马都听从他的调遣,清远候已经被控制住,昭帝最后一丝希望已经被斩断,所要做的,只等大军逼近京城…… 在这样的时刻的时候,就连萧阙、都没有任何的如释重负的感觉,因为他知道,真正的风暴才开始,他与昭帝之间的斗争,终究快迎来了最终的结局。 第438章 投递降书 第438章 投递降书 回城之后,萧阙以使者的身份亲自到凰国的军营中。 他所带心腹,到凰国营帐中与女帝谈了一天一夜之久,次日清晨,降书由萧阙亲自递上,铁画银钩的字迹,朱红色的帅印在阳光下鲜艳的刺目,这一纸降书,也决定了今后曦国的命运。 降书是萧阙亲自所写、亲自递上,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可是还是这般做了。 降书献城,百年之后史书上所写的很有可能就是遗臭万年、留下的是百年的骂名,可是他却是以一己之身承担。 与凰国的条件所谈的是一保全城中百姓,与曦国百万将士的生死安危;二若有将士仍旧在军中,凰国不计前嫌保留他原职重用。 所有人的要求萧阙都提到了,那些降臣争取到了最大的利益,可是他自己却什么要求都没有要。 所有人都知道,萧阙打开豫州城门,让凰国的军队长驱而入直取京城。对于凰国来说,萧阙纵然曾是死敌,但是献城的功劳,足以封萧阙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可是萧阙什么都没有要。 豫州的城门打开的那一日,傅云书坐在九凤鸾轿上,那一日,天气出奇的好,万里无云,阳光绚烂,照在斑驳的程城门上,带来生生不息的希望…… 彼时的阳光照在她的身上,她穿着朱红色的凤,接受曦国递上的降书。 朱红色的凤袍,金线所绣的凤凰,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在她的身上让人如同看到初升旭日的光辉,有三千繁华,敛尽锦绣;而对面的青年男子,一身白衣如雪,穿着月白色象征着他身份的蟒袍,面若冠玉,纵然风华无双,可是举止投足之间无限清冷,恍若高山白雪。 她站在城楼上最高的位置,所有人都在她的下面,他亦是如此…… 而他于下,矮她数个阶梯,第一次,傅云书以一种俯视的角度看着他。 曾几何时,在她的心中他是那般的遥不可及,她心心念念,却总是以一种仰视的态度看着他。 那时的他,恍若是高不可攀的谪仙,她不过是痴迷于他绝世风华的普通少女,想要靠近,却有不敢靠近,所有的悲喜欢乐,都是因他欢喜而欢喜,因他悲伤而悲伤。 他曾是站在云端让她只能遥遥远望的人;可是曾经何时,他们也曾并肩走过;可是曾几何时也耳鬓厮磨谈论人间风月。 不曾想过,两个人最终走到了如今这样的地步,时光荏苒,究竟是哪里错了?让曾经她拼命的追寻的人,如今却叩拜在她的脚下,低声说道:“罪臣萧阙,叩见陛下……” 虽然只是半膝屈跪,可是心中的惊骇难以用言语描叙,她连连的后退两步,想要避开他的叩拜。 “陛下……” 可是她已经退无可退,她的身后,是高高的城楼,风将她的凤袍吹的猎猎作响,她看着他,二人一站一跪,分明是近在咫尺,可是在二人之间横呈了一道看不见却又难以跨越的鸿沟。 当年你高高在上,受万人敬仰,我只不过是那些敬仰你的万人中最普通的一个女子而已,微如芥子。我一步步的努力,想要跟上你的脚步,与你并肩。可是,究竟是什么出现了偏差,为何多年以后,我站立、你叩拜,你我二人站在对立的一面。 一个是得胜的君主,一个是他国的降臣,你我永远不能在世人面前并肩而立。 萧阙,你可知道,我可以受世间所有人的叩拜,唯独,唯独你不行啊…… 六月初的阳光是那般的刺眼,君泽岚看着她失态的模样不由得小声的提醒,傅云书仰头看着阳光,将眼中的眼泪逼了回去,颤抖着手,接过了萧阙手中的那一封降书。 人生八苦,生、老、病死,求不得、放不下、爱别离、怨憎会。 你我都是彼此的求不得、放不下,萧阙,前世究竟是你欠我的,还是我欠你的? 豫州城破,曦国失去最后一道防守,凰国虎狼之师挥兵北上,取京师擒昭帝,凰国即将一跃成为东陆之上最为强大的霸主,而她,凰国唯一的女帝秋千霸业,名垂千古。 都道她是天命所归,来结束这乱世纷争的,可是从未有人知道,结束这乱世纷争的,却是那个被后世史书上多有猜测的那个神秘男子。 此后后世的史书对此褒贬不一,对于萧阙这个人,此人年少成名,惊艳东陆,多重身份,又让他备受争议。 若非是他,腐朽的曦国早就被分裂;如果也不是因为他开城放凰国军队进来,豫州也不会那么快的沦陷,京城失去了最后一道保障,曦国也不会那般的灭亡。毋庸置疑,他是曦国的千古罪臣! 正史之中,对于萧阙的评价褒贬不一,最终后世有史官评论曰:“萧阙,乃是大爱无形啊,乃是千古第一忠臣也!” 两军交战,损伤的是黎民百姓和无辜将士。天子无德,那么必定是一个旧的王朝的没落,新的王朝的生起。 萧阙命令开城,减少了两军不必要的牺牲,凰国军队进城之后,未杀俘虏、未祸及百姓,一场本该血流千里枯骨成哀的大战因为他的决定而免去。减少了无数伤亡与财物的损失。 后世层有人评说,之后的曦凰盛世,毓烟公子,功不可没也! 而之所以褒多于贬,是因为在献城之时,萧阙并没有以此作为要挟要求让自己加官进爵,只有一个条件是保住城中百姓与投降将士们的性命。所以才有后世的评说他是心怀天下,大爱无形! 萧阙下令开城门,让凰国军队长驱直入,两军交战,凰国夺下豫州以最小的损失击溃了曦国最后一支力量。 而此后,凰国的军队所向披靡,豫州城破,直向京城。因为凰国军队纪律严明,再加上之前凰国与萧阙达成协议,凰国夺城,不可伤无辜将士百姓,是以,在凰国军队以一种不可阻挡的势力的情况下,有些城池直接不战而降,献城投降。 毕竟,之前做为曦国唯一的希望,摄政王率领的百万大军都已经降了凰国,那么他们这些人哪里还有苦苦支撑的意义呢? 但是没有人责怪摄政王,所有谴责的声音都落在的是昭帝的身上,若非是昭帝心生猜忌临阵换将,摄政王也不会心灰意冷无回天之力,为了豫州城中百万将士、百姓们的性命献城。 皇室的威严已经荡然无存,天子失德,民心涣散,数月的时间,凰国的军队以势不可挡的局势百万大军已经兵临京城城下,整个京城岌岌可危。 而将京城围困住之后,君泽岚并没有直接下令攻城,直接围城。 而在这样的时候,作为打开豫州城门献城给凰国的萧阙,一没有留在凰国任职,二亦没有在曦国已经无力回天的情况下云游四海。 在递上降书后便就失踪的摄政王萧阙,在凰国军队围城的前一天,秘密潜伏到了京城中。 昔日富丽堂皇的宫殿,如今一片荒芜。 兵临城下,皇宫中早就一片鸡飞狗跳,宫女宫人们纷纷抱头窜逃,呈现亡国之相。 大殿上,白衣青年孤身一人跨步推门,进入宫殿。 昭帝坐在龙椅上,穿着明黄色的龙袍,戴着十二冕旒,却因为衰老模样,消瘦的身体,却无威严可言,看上去分外的滑稽可笑。 外面的阳光照耀进来,绚烂的刺眼,昭帝冷冷的看着萧阙,说道:“你竟然还敢回来?” 萧阙没有说话,直视昭帝,此时他不再掩藏他眼中冰冷的恨意,淡淡说道:“不亲眼目睹你是如何的跌落下这个皇位的,我死也不会甘心的!” 听了萧阙的话,昭帝蓦然的笑了起来,说道:“哈哈,萧阙你苦心经营十几年,到最后不过是为别人做嫁裳。你的性命与曦国的命脉相连,曦国没了,你也活不成!到头来,这天下不是你的。” 萧阙倒是笑了,冰冷的神情,脸上难得的显露出了一抹温柔,对昭帝说道:“这天下,是我的、和是她的又有什么区别呢?” 昭帝冷笑一声,看着他说道:“萧阙,想来她应该不知道你与朕立了血誓的事情吧,若是她知道是她间接的害死了你,你说她的余生,就算是坐上了朕这个位置,会不会比朕痛苦百倍、千倍呢!” 他拍着龙椅,疯癫的说道,看着萧阙脸色微变,他倒是笑了,以一种极其诡异的语气说道:“你毁了朕的江山,朕要了你的命,朕也不算亏。只是你的傅云书,以后成为了这座皇宫的主人,坐上朕的龙椅,会不会如同朕思念朝云一样,无时无刻的在思念朝云,在别的男人身上,寻找你的影子呢?” 昭帝口中提到的两个人,恰好是萧阙的禁忌,萧阙的脸色蓦然冷了下来,冷哼一声说道:“住嘴,你没有任何资格提我母亲的名字,你也没有任何的资格,与云书相提并论……” 他色厉内荏的呵斥昭帝道,他的脸色越冷,说明他是说到了他心底最为不安、痛楚的地方,昭帝越发的得意起来。 第439章 情绪失控 第439章 情绪失控 京城,近在咫尺。 站在观战台上,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看着京城,这一座皇城静静伫立在斜阳下。历经百年,朝代更迭,这一座城池不论它的主人是谁,依旧是以一种不悲不喜的姿态在这天地之间。 三年了,整整三年的时间,她又重新的回到了这一片土地上,对于傅云书而言,这里莫不是她改变她一生的命运的地方。 这里,有她最恨的也有她最爱的人,有她最坏的时光也有她最好的时光,只是从未想过,她会是以这样的方式回到了这里。 曾经,在她年少的时候,这里是她心心念念牵挂的故乡,在梦境中,脑海里无数次勾勒出它的模样。 那是怎么样的一座城池? 它是曦国的皇城,里面聚集的是天底下最有权势的人,她的父亲是百官之首,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那座皇城一定很大很大,不然怎么会有那么多人心心念念这个地方? 它是各国朝拜的地方,舅舅他们每年都要进京述职,回来的时候会带上很多稀奇的玩意,波斯的宝石、高丽的人生,还有各种精致的小玩意。这一座皇城肯定很热闹很热闹,有很多好玩的好吃的,那些东西,在宁州都没有的。 那时她在戏中、书上、说书人的口中,一遍遍的贪婪着想着京城的一切,想着那里才是她的故乡。 可是在她所谓的故乡中,并没有她的亲人,于她而言,这里不过是大梦执念一场而已…… 虚虚实实、真真假假,十几年来不过是活在别人为她勾勒的一场大梦中,前世的一场大火,才让她幡然醒悟…… 落日下的城池,有一种沧桑之感,天际飞过的倦鸟,平添了几分荒凉。 京城近在咫尺,她想到他临走时在自己的耳边说的话:“我在京城等你……” 或许,他们之间,仅仅只隔着一座城墙啊…… “陛下,外面有人要见您,这是他的信物。”身后侍卫的话打断了傅云书的思绪,傅云书接过了侍卫手中的信物之后,脸上闪过了一丝喜色,连忙说道:“快请他到大帐。” 一刻钟之后,他才悄无声息的离开,傅云书立即命人去请君泽岚。 “明日辰时,开始发动进攻!”君泽岚一进营帐,傅云书便就直接说道。 君泽岚的眼中闪过了一丝意外,“萧阙让我们耐心等待里面的人接应,莫非是……” 毕竟京城中有十万御林军,若是强攻必定会落个玉石俱焚,萧阙让他们耐心等待他的安排,是以这些时日凰国的军队都按兵不动。 “方才,是御林军统领李义方手持萧阙的信物求见,明日辰时,他将会下令将四方城门打开,迎大军进京!”傅云书淡淡的说奥。 君泽岚听了傅云书的话之后,心中惊讶非同小可,早就知道萧阙的手段非常,却没想到,昭帝留在京城中最后一层保障、他唯一的指望十万御林军的首领竟然就是萧阙安插的人马。 他究竟是怎么样一个可怕的人啊,竟然是什么都在他的算计之中。 君泽岚的后背不由得起了一身冷汗,似乎是喃喃自语的庆幸一般说道:“幸好没有与他为敌啊……” 傅云书的眼中却有几分的哀伤,所谓情深不寿、慧极必伤啊。 脑海里反复出现的是柳青宴的话,“还有一年多的寿命……” 只剩下一年多了啊,也就是只有三百多个日夜,没有哪一刻,傅云书像此刻那般的想要见到他,从来不知道每天的日出日落,竟然是他们之间相处的时光减少的一天。 傅云书看着京城,他知道他在京城中。她可以做到,忍受几个月的分别,达成他想要的,但是在之后的时光中,她只想二人之间只有死别,再无生离…… 耳边传来脚步声,傅云书没有回头,而是喃喃的说道:“师兄,你们说他只有一年多的寿命,我不信。倾天下之力,我一定能够将他留在身边,久一点、再久一点……” “我没有资格?”昭帝忽然笑了起来,看着萧阙,试图击溃他的理智:“你可还记得,你三岁那一年的生辰,我送你那一串风铃的时候,你还叫了我一声父亲呢……” 昭帝撕扯着自己的陈年伤口,鲜血淋淋,只为了同样看见对手的眼中,流露出痛楚的表情。 没一年萧阙的生辰昭帝无论有多么的忙,都会到朝云阁中送上一份礼物给他。 看着那个十分肖似朝云的孩子,一天天长大,一天比一天聪明伶俐,那时他贵为天子,纵然是在朝堂上喜怒不定,但是却也有着一种莫名的初为人父的喜悦。他给他的东西,都是世间最好、独一无二的。 如今想来,那般欢喜、讨好的心情,是这般的嘲讽。贵为君王,却有他求而不得的东西,却又被人狠狠的背叛,是以在多年之后,他面对当年那个被他当做亲生儿子的那个孩子,心中只有耻辱的恨意! 剑从袖子中出鞘,转瞬间他便到了龙椅边上,用剑指着昭帝。这是他生平第一次的失控,手中的雪禅剑或许因为感受到了主人愤怒不平稳的情绪,而微微颤抖着。 冰冷的寒意直指着昭帝的胸膛,昭帝没有丝毫的畏惧,看着萧阙说道:“你杀了朕你也活不了多久,你违背了血誓,朕死之后你也会被誓言反噬而死!” 只要再进一寸,雪禅剑便能透过昭帝的胸膛,要了他的性命。 不过,很快的,萧阙恢复了理智,赤红的眼此时变得意外的平静了起来,剑回鞘,看着昭帝冷冷的说道:“你别以为激怒我我会杀了你,我要你活着,要让你亲眼看见你是如何的失去这个江山的,如何的看着我扶持着云书登基的……” 萧阙的声音很轻很轻,可是他的面容如同鬼魅,昭帝恨恨的看着萧阙,说道:“朕不会让你如愿以偿的,京城中还有十万御林军,朕要让他们死守住京城,守不住了,朕便命人放火烧城,他们费尽心思攻打进来,不过是一座废城而已。朕就算死了,还有京城中几十万士兵与百姓与朕陪葬,就算是在九泉之下,朕依旧是帝王!” 阴狠的声音,在空旷的大殿中让人不寒而栗,在最后的关头,人自私的本性暴露无遗。 纵然如早就知道昭帝本性的萧阙,听了他的这一番话之后依旧是不由得不寒而栗,骨子里的血似乎是凉了一半。 “晚了……”萧阙冷冷的声音说道,他本准备离开,此时却停住了脚步看着昭帝冷哼一声说道:“你以为我为何会选择在这个时候回京?早知道你的本性如何,我回京,就是为了阻止你这般做的。” 似乎是听到什么好笑的事情一般,昭帝笑了,看着萧阙问道:“阻止?没有任何人阻止得了朕做任何的事情。” 本准备离开的萧阙,听了昭帝这般狷狂的话,忽然停顿住了脚步,以一种十分嫌恶的表情看着昭帝,说道:“你这辈子,就毁在了自作聪明上。” 昭帝不解的看着萧阙,萧阙紧接着冷哼了一声说道:“你以为,是用血誓控制住了我?所以将我牵制住不得不听命于你吗?事到如今我也不怕很你说,其实浮生一梦的毒性早就已经压制不住,我剩下的,不过是不到一年多的寿命了……” 明明关系到自己的生死,可是他说的那般的不在乎,似乎是在诉说着与自己没有任何关系的事情,那般的平静让昭帝听了之后,不由得心中一凉,手指颤颤巍巍的指着萧阙,说道:“你是故意的?” 萧阙笑了笑,以一种极其缓慢、折磨着昭帝的声音说道:“是啊,你以为以血誓来牵制住我,让我这辈子都只能听命于你,可是你却没想过,我早就不在乎生死,我故意逼迫的你用最后的血誓让我发誓,不过是想要你将所有的兵权都交给我手上而已……” 那样冰冷的眼神,如同看一个跳梁小丑在自以为得意的进行了完美的计策。原本以为他是无可奈何,可是却未曾想到不过是他中了他的计策而已…… 萧阙的话,击溃了昭帝的自以为是和自负,他站起来,许久之后又跌坐在了龙椅上,看着萧阙,脸上的血色尽数的褪尽。 事到如今还能做什么,一切不过是一张早就在十几年前都布好的网,他是其中的猎物,一步步走入到了局中,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失去一切,根本无可挽回。 “那李义方……”若是,一开始就连出征、血誓这样的事情都可以被萧阙拿来利用的话,那么他所倚仗的。当年的李义方,曾经跟随萧阙历经过淝水之战。 “没错,李义方,是我麾下人马,知道我的身份。”萧阙见昭帝面如死灰,冷冷的说道,“皇上您真是糊涂啊,在这军中,唯一对您忠心的也就只有清远候了。可是您却没有将他留在身边,而是随大军出征,这皇城守卫的事宜,自然是落在了我的手中了……” 只要他一声令下,京城也早就是凰国的囊中之物。 第440章 流芳千古 第440章 流芳千古 “萧阙,你为何要这样对朕,若不是朕,你们母子早就没有命了,朕留下你、养育你,你们母子为何要这样对朕!”昭帝嘶吼道,而萧阙脸上所显露的,不过是不可一置。 “恩情,皇上,这些年我为你做了这么多,欠你的早就还清了,不然为何我会等到这个时候才动手呢。十年的时间……”说到此处的时候,萧阙看着昭帝,“十年的时间,微臣为陛下鞍前马后,平定天下,我欠您的已经还清了。” “已经还清了……”此时虚掩的门,一丝光从里面透过来,照在他的脸上昭帝并不能看清楚他的表情,一半黑暗、一半光亮,恍若透过他的侧脸,能看到朝云的影子。 此时的萧阙,难得的有一分失态,重复的说着已经还清了,就连昭帝都看不清楚他脸上的神情如何。 “皇上,微臣所亏欠的已经还清,而我的母亲,从未欠过你,自始至终,她都未亏欠过你什么!”他一种坚决的、肯定的语气说道,昭帝听了之后,反而笑了。 “不亏欠?当年朕唯一的一颗真心都给了她,她是怎么背叛朕、欺骗朕的,朕负尽天下人,唯独你的母亲……”他踉跄的从龙椅上站了起来,指着萧阙说道:“唯独你的母亲,负了朕!” 萧阙冷笑了一声,眼神中藏着昭帝看不明白的讥讽,说道:“从来没有人对不起你!” “这个皇位、这个天下,皇上您是以何种的手段得到的,皇上,您比我清楚。”萧阙没有任何起伏的声音说道。 这个皇位他是怎么得到的?杀兄弑父,背叛亲友,在皇位这一条路上手染鲜血背弃所有得到的,往生崖上的枯骨埋葬在涯底,枯骨上开出的那血红血红的凤凰花,是一个又一个泣血的冤魂缠梦。 是以那一年之后,皇家行宫的往生崖,他从未去过。 这个天下他是怎么得到的?挑拨离间,陷害忠良,让那两个惊艳东陆的青年才俊夭折于世,数十万将士以那种屈辱的方法而死。 “欠下的终归是要还的。”那样相似的眉眼,曾几何时成了梦魇,恍惚真的是那些冤魂前来索命,幻化成他的模样。 “萧阙……”昭帝指着萧阙,气的手指发抖。 “所以,亏欠您的,我已经还清,我现在所做的,不过是替那些死去的人,讨还一个公道而已……” 那个人白衣人的身影慢慢的走了出去,而那个人影消失在面前之后,恍若是无数个冤魂从那半开的门缝中进来,狰狞着面容向他索命…… “朕是天子,朕从来都不会错、不会错!”他挣扎着,想要将那些狰狞的面容驱赶出去,他的周边一片昏暗,唯独、唯独那个高高在上的龙椅,是他唯一的救赎! 次日辰时,京城城门依言打开,凰国军队长驱而入,曦军溃不成军,抱头窜逃。 君泽岚身先士卒冲进城中,下令不得扰民,傅云书在先锋营的保护之下,向皇宫的方向前进。 宫门大开,四处都是逃窜的宫女、太监,但是见凰国军队无屠杀迹象,傅云书专门让人安抚那些受惊的宫女维持宫中的秩序。 是以短暂的骚乱之后很快的就镇定下来,他们送进宫的人大多数命如草芥,连城中守城的官兵都投降了他们又能做什么。 无论这个宫中的主人是谁,只要他们还能活着就够了。想清楚了之后,很快便镇定下来,跪在地上迎接他们的新主人! 一扇扇朱红色宫门打开,傅云书向着大殿的方向奔跑而去,空旷大殿内,龙椅上只有昭帝一人而已,再并无其他人。 傅云书注视着昭帝,目光如箭,眼前的这个人,曾是所有人命运的主宰,她的国家因为他而亡国,她的父亲因为他而死,萧阙因为他奇毒缠身、三舅舅因为他身亡,裴家也险些因为他而败。 “呵,若是没有他,你也不会站到这个位置上来的。”昭帝看着傅云书,许久之后冷冷的说道。 面对昭帝咄咄逼人的视线,傅云书丝毫没有退让,只是同样冷笑了一声说道:“若非是你,他也不会辅佐我站到这个位置上来的!” 似乎是说到了昭帝的痛处,昭帝心中一抖,狠狠的说道:“他有什么不过是乱臣贼子,他开城献敌,数典忘宗,将受千夫所指、万人唾骂,你以为,你们算赢吗!” 傅云书并没有生气,反而脸上勾起了一抹盈盈笑意:“皇上别忘记了,您的江山是怎么来的。成王败寇,如今赢的是我,今后史书,该如何写,都是我说了算。谁将名流千古、谁又将遗臭万年,都是我说了算!” 紧接着,脸上的笑容很快收敛,冷冷吩咐道:“将他带下去……” 空旷的大殿,近在咫尺的龙椅,昭帝的叫骂声渐渐远离,一切的一切是那般的不尽真实,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自己会以这样的身份,在这样的情况下站在这里。 “陛下,没有找到歆羽夫人和小太子……”大军进城之后,君泽岚所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到琉璃宫去找前朝的后妃与太子,但是去时宫殿已经空了,歆羽夫人与小太子不见踪影。 若是让他们两个人跑了,那么势必会成为他们的心腹大患。可是话又说回来,在大军围城之下,谁又有那样通天的本事,竟然帮他们逃走了? 傅云书沉默了片刻,说道:“去看看吧……” 琉璃宫已经被大军团团的围住,见了是他侍卫长连忙的请他进去。 夕阳下,琉璃宫的屋角飞檐,折射出一种迷离的光芒。这里曾经穷尽天下富贵,是后宫中最为得宠的女子住所。在这里住的女人,就连皇后都忍不住嫉妒。 可是谁又曾想到,那个倾国倾城的女子,不过是困在这华丽宫殿里的一只金丝雀,对于她而言这里不过是个牢笼。 听说在最北边,公子羽已经复国成功,欲登基为帝,这样一对命运多舛的情人,在歆羽夫人完成了自己最后的使命之后,去往她该去的地方了。 在着一座牢笼里被困了将近十年时间,她该回到自己故土了。 “要不要派人去追?”君泽岚小声问道。 傅云书长长的叹了口气,说道:“不用了,找到他了吗?” 见傅云书这般不在意,君泽岚先是微微的有些愕然,随即想到在这样戒备森严的京城中,能够从他们眼皮子底下救人除了他就没有别人了。 “没有,宫中都找遍了,并没有找到他的踪影。”君泽岚连忙回答道,傅云书嘴唇抿了抿,眼中流露出了一丝哀痛的表情。 君泽岚知道,如今大局已定,若是萧阙不愿意再见傅云书的话,那么依照他的本就此离开,那么傅云书上天入地,也不可能寻找到他的踪迹。 他有些担忧的看着傅云书,他何尝不知道,傅云书在这些时日,以一种什么样的信仰才撑过来的…… 傅云书并没有说话,而是沉默的向前走了几步,明明是十分平坦的白玉石铺成的路,她却踉跄了几下,君泽岚连忙的扶住她,却被傅云书甩开了手。 她的向着某个方向,越走越快,君泽岚想要带人跟上,却被傅云书喝止住:“你们谁都不要跟过来……” 他欲说什么,却被一个人拉住,却见那人不是别人,正是柳青宴,柳青宴长长的叹了口气,说道:“随她去吧……” “那她,能找到萧阙吗?”君泽岚有些担忧的问道。 “谁知道呢,他若是想留下来,她便能够找到的到。”回答他的,并非是柳青宴,而是若尘子淡淡的说道,长长的叹了口气…… 红色的宫门,斑驳不堪,破旧的牌匾,任凭谁也想不到,在这里曾经住着怎么样风华无双的女子。 门被推开,一地的残枝枯叶,已经将近暮色黄昏,高大的梨树如同鬼魅的影子一般在摇晃,许久都未曾打理,丝毫看不出曾经梨花开十里的时候,是怎么样的一种风情。 傅云书踉跄的推开门进去,当年她不过是懵懂无知的年纪,误入了这十里梨花林中,见到他,那时还以为是这梨花树成了精,若是凡人,哪里有这般的风华。 从来不知道,他偏爱梨花,竟然有这般的原由在,从来不知道,他竟然与这深宫中的人有这么深的纠葛。 他说在京城中等他,如今她已经到了京城,如今已经进了深宫,却唯独不见他的身影。 难道他又是在骗她,又是在说着那所谓的善意的谎言?骗她安心的放他离开,安心的出兵京城,在她被他一步步的推向了那个位置之后,他却从此消失在京城、消失在她的生命中? 若是这样的话,那么她此生都不会再原谅他,若是他敢这样……她又能怎么办呢…… 她将自己的眼泪与哭泣压下,这里什么人都没有,清寂的冷宫,在余晖下张牙舞爪的树枝,还有林间飞鸟入林的声音,隐隐约约,听到一缕呜咽声,恍若是女子的哭泣声。 她将心底的恐惧压下,细细的听着风中传来的那凄凉的呜咽声,并非是哭声,好像是萧的声音…… 如同黑暗中的前行者遇到了唯一一丝光亮,傅云书将脸上的泪水擦干顺着萧声的方向而去…… 第441章 唯一希望 第441章 唯一希望 萧声越来越近,走的近了些,听的更清楚了。 “花非花,?雾非雾。 夜半来,?天明去。 来如春梦不多时,?去似朝云无觅处” 声音哀凉,断断续续的,似乎是在悼念着什么人,又似乎是在思念着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那声音越来越清晰,她也终于走到了林子的尽头。 很多很多年以后,傅云书再想起那一刻的时候依旧是忍不住的心跳。 那是一样什么样的感受,在绝望中看到希望,在黑暗中看到光明,在遗弃中找到归宿,那时候的那一种欢喜让她无法用语言表达。 也是在那个时候,她才猛然的发现,原来在不知不觉的时候,自己竟然已经用情这般深,有的人一旦喜欢上,无论是过了多久、无论发生过什么,可是喜欢他、喜欢他的那种感觉,会刻在你的骨子里,就算是历经了岁月的变迁,可是那样的感情却依旧是历久弥新。 白衣人站在那里,暮色最后一缕光辉收敛,远处的灯火在他的衣服上渡上了一层浅浅的光芒。 纵然是如此阴沉的光线下,可是傅云书依旧能够看清楚他的模样。似乎是有所预感一般,萧声停顿,他转身便就看见了他。 恍若是经过了千万次的演练一般,他们的宿命按照原本的剧本上写好的,她什么都没有说,不顾一切的扑到了他的怀中,他接过了飞奔而来的她,什么都没有说。 失而复得的两个人,就这样紧紧的拥抱着,就这样在曾经历经过了战火的洗礼的宫城中,紧紧拥抱,下一刻,恍若可以是沧海桑田。 “为什么不在宫中,进了京城没看到你,在宫中我也没找到你,我以为,我以为你又骗了我……”失而复得之后,许久傅云书才平息了点,哽咽的问道。 萧阙无奈的用着袖子擦拭着她脸上的泪水,他的胸口已经湿润了一片,也不知道是她的眼泪还是鼻涕什么的。 他的动作,是分外的温柔,此时的明月上了枝梢,斑斑点点的月光照在两个人的身上,傅云书从未有哪一刻像此刻这把安宁过。只是还不忘看着萧阙,低声抽噎的指控他。 萧阙温柔的拭去她的眼泪,说道“我答应过你的又怎么会食言,没有在城楼上见你,只是不想亲眼看见大军进城……” 说到此处的时候,萧阙的脸上闪过了一丝哀伤的意味。 无论是不是昭帝有错在先,可是到头来,灭了曦国的不是蛮夷而是他亲手,将整个曦国覆灭。 无论是怎么样的不肯承认,无法逃脱的是他的身上流着玄氏的血脉。 傅云书不安的看着萧阙脸上流露出的疑虑惆怅,捏着他的衣袖说道:“萧阙若是,若是你觉得愧疚的话,这个天下我不要了,这本该是你的……” 听了傅云书的话,萧阙倒是笑了,冰冷的眼眸中流露出了点点笑意,十分温柔,“都已经是天下的君主了,怎么又说这么孩子气的话。由你做东陆的领主,是最好的归宿。越国公子羽不会因为忌惮于我,而发动战争;离国的君王,与你交情非同一般,只要有你在,离国也不会生异心。如今是曦国与凰国两国合并在一起,虽然我愧对玄氏,但是却对的起天下百姓苍生,这就够了。” 傅云书听了萧阙的话,倒是有一些奇怪的问道:“阿昭?” 见傅云书一脸还不明白的模样,萧阙解释说道:“你道东陆大乱,为何最有实力的离国不在这个时候分一杯羹,虽然离人不喜欢战争,可是这只不过是其中的原因之一,还有就是我早就修书到离国给他,新一任的东陆霸主将不是曦国、我也无意觊觎皇位,而是你,云书,所以在这样的时机,离国却依旧是按兵不动。” 傅云书没想到,背后竟然有这般大的牵扯,但是还是有些不敢置信的看着萧阙说道:“可是,阿昭……他还是个孩子啊,怎么会……” 离开时,还只不过是拉着她衣袖哭泣的孩子而已,不过是三年的时间,怎么会有这样的心机? “生在帝王之家,自然比一般的孩子早慧,少年帝王,他的手段比之他的父皇青漓君有过之而无不及,若是离国是青漓君在,我必定不放心你,只是他,到底会顾及着与你当年的情分,所以离国只会成为你未来的帮手,而不是强敌,至于南狄。有裴默在。所以云书,这个王位就算是你一个人坐着,我也会很放心。” 他的话中,有不祥之兆,傅云书急切的看着萧阙说道:“答应你的,我已经做到了,你还会离开我吗?” 萧阙的眼神黯淡了几分,看着傅云书长长叹口气,“云书你知道,我舍不得离开你的只是是……” 纵然如他,也有难以预算摆脱的事情,他们之间有任何的鸿沟他都可以跨过,唯独天意,难违啊…… 傅云书没有让他说完,紧紧的抱住了他,他的衣襟已经被她的泪水浸湿,纵然在他的怀中,但是傅云书还是在不安的颤抖着。她害怕,这一切不过是个幻像,他根本就没有为她留下来。 萧阙知道她的不安,曾经隐瞒她的太多,欺骗她的太多,所以如今她才会这般惶恐不安。 “不走了,我不走了……”萧阙喃喃的说道,似乎以一种誓言的方式说道。 他答应过她的太多,可是却实现的太少,“那你答应我,你我之间,从此后再无生离,只有死别……” 他们分开的时间太长太长,四年的光阴,他们真正在一起,才不过短短的一年多的时间,却整整分开了两年多。 从今日之后,她不会因为她的身世感到惶恐不安,处处受制;他的夙愿执念已经达到,欠下的已经还清,不会再因为对她的隐瞒而敢到痛苦不堪。 所以于他们而言,一切即将是新的开始,不管在一起一个月也好、一年也好,那才是属于他们的时光。 “云书,我会留下来。”萧阙重复着,安慰着傅云书。 一年,若尘子说他至少还有一年的寿命,但是血誓……他违背了血誓,会受到血誓的反噬,傅云书登基那一天,是曦国灭亡的那一天,也是血誓反噬他的时候。 可是她如今这般的模样,萧阙比谁都清楚,若是这个时候她有什么三长两短,她必定会发疯! 想到那个人的话,萧阙的心中一紧,那个人的话如同诅咒在他的心间徘徊不去。失去所爱的人,纵然坐拥天下,那又有什么意义呢?萧阙不想傅云书成为昭帝一样的人,所以按照原本的计划,其实是在凰国军队进城之后,萧阙就抽身离去的。 他清楚的知道,越是留下来,纵然不会面对生离,但是在之后的日子中,让她眼睁睁的看着他生命一点点流逝,却又无能为力,萧阙做不到。 留下来,在他真正离开她之前,至少要给她一个活下去的希望…… 夜色中,他将傅云书拥入怀中,不停的保证。 冥冥之中,恍若天佑傅云书,就连凰国进攻京城的时候,也并未耗费一兵一卒,守城将士李义方直接开城迎接凰国入京,臣服于凰国。 天命所归,早在乐都之时,苍龙七宿图上的预言已经传遍了整个东陆,曦国臣民,再无一人怀疑傅云书的成功。 夺下京城之后,无人叛反! 六月中旬,京城中入夏之后再也未曾下过雨,多地干旱,倒是凰国军队进城之后,便下了一场甘霖,雨水不断,缓解了旱情,百姓们纷纷言说是新君的恩泽。 开朝之后,本该十分忙碌,不过傅云书倒是出乎意料的悠闲,只是因为……朝中大小适宜,皆被萧阙包揽,处理妥当,就连君泽岚的事宜也减轻不少。 自从京城被攻陷之后,萧阙便再未曾出现过在众人的眼前,在幕后暗中帮助傅云书。 世人纷纷皆言他闲云野鹤,游历江湖,甚至有传言说他辅佐了女帝登基之后,便羽化成仙飞升了。毕竟如他这一生过于传奇,世人总是希望在传奇的人物上添上一抹传奇的色彩。 傅云书听了那些传言之后,只觉得眼睛有些酸涩。 若是能够如同传奇话本一样,他游历江湖,闲云野鹤该多好。偏偏这样一个人比被他所累,依旧困在皇宫中,依旧在帮助她处理朝中大小的事情。 每天萧阙这般辛苦,傅云书起先是不愿意的,萧阙为她所做的实在是太多太多,她只愿他好好的养着身体,留在她身边的时间久一点、再久一点。倒是若尘子淡淡说道:“你若是将他当做废人养着,怕是他更加不舒服,他又并非是病了,只要下一次毒性不发作,他与常人身体无益,就让他想做什么便做什么。” 只是害怕,毒性一旦发作来势汹汹,摧垮的身体根本就承受不住毒性的汹涌。 见若尘子这般说,傅云书沉默了,便将朝中大小事宜都交给了萧阙处理,大多数时间,傅云书将自己埋在书堆里或者与柳青宴若尘子一起,讨论解毒的方法。 一年多的寿命,傅云书不信,就算是倾天下之力,她也要将他留在世间,能多留一个月,两个月,一年,两年,一切总有办法的。 若尘子没法阻止傅云书近似疯狂的做为,长长叹口气,说道:“萧阙命格奇特,虽然药石无医,若是能够找到苦禅那个老家伙,或许是有别的办法的……” 那也是傅云书唯一的希望。 第442章 改朝换代 第442章 改朝换代 傅云书不喜欢奢侈之风,是以并没有住在昭帝的勤政殿内,而是在旁边另外开阔收拾了一座偏殿出来。里面的布局、摆设,都是按照傅云书的喜好来。 如今一切百废待兴,宫内摆设一切从简。 此宫殿白墙黑瓦,进去之后不过是大些的宽阔几进院落,无金砖铺地,是白石子铺成的路,在两边还有几棵大泡桐,大朵大朵的泡桐花被风吹落在地上,铺上了浅浅一层紫色。 角落里有翠绿色的芭蕉,雨水落在芭蕉叶上又滚落下去,下面闲栖着几只躲雨的鸟儿。 屋檐下挂着一串铃铛,下面还放着几只大缸,缸里面养着白色的睡莲含苞待放,里面还养着几尾金鱼,有水滴从屋檐滴落下来,巧妙的滴落在了大缸中,里面的惊的里面的小鱼连忙躲在了睡莲后面。 雨声潺潺,再和着挂在屋檐下的风铃声声,不知道的以为是普通富贵人家的小院子,谁又知道这里是皇宫,所住的人,又是天底下最有权势的那个呢…… 傅云书从药炉出来,透过窗户见萧阙房间的灯还是亮着的,看见萧阙拿着朱红色的笔在批奏着奏折,凝神专注,不知怎么的,就想起了君泽岚的话。 自从萧阙来之后,不仅仅是在政务上,就连军事上大到加官封爵小到粮草分配,都能够妥善的处置好,大大的减轻了君泽岚的负担。 “陛下,若是能够将萧阙纳入后宫,绝对是贤内助也!”开玩笑的一席话,却是让傅云书心生黯然。 一个是开国君主,一个是前朝贤臣,这样悬殊的身份,就注定了两个人不能在一起。她对于世人的眼光无所谓,可是萧阙……若是真的跟他在一起,本就是献城而降的他,后世又该怎么评说他? 是以,如今的毓烟公子已经云游江湖,留在朝堂上的留在她身边的,只是一个出身不详的神秘人而已。也正是因为如此,所以傅云书选择的寝宫是这样稍嫌偏僻的地方。 她不想萧阙离她太远,若是人多嘴杂,又怕别人认出萧阙的身份。是以,住在这样一个隔开了大多数人的宫殿,里面服侍的都是她的心腹,她就住在萧阙的隔壁,时时能看见他才觉得心安。 天色不早了,傅云书准备回去歇息,但是见他房间的灯火依旧是亮着,忍不住又走了进去推开了虚掩的门,抽走了萧阙手中的奏折,半是责怪道:“朝中的事情总是处理不完的,何必这么拼命呢。你这样,我这个闲人可就坐不住了。” 萧阙听了傅云书的话笑了笑,说道:“谁说你闲着的?你不是去了药炉吗?” 闻见她身上的药味,知道她又去了药炉。 这些时日,虽然他为她分担了朝中的事情,但是她的脸色也并不怎么好看,萧阙知道,她是为他的病情担忧烦心,日日在药房中与若尘子一起着药方。 如今尚且还有一线希望她都如此,若是有朝一日,真的无望了呢? 傅云书撑着下巴看着萧阙,就算过了这么些年了,她依旧喜欢做这样孩子气的动作,笑着说道:“是啊,这几日与师傅研究以前的古籍找出些眉目了,年所以这些时日朝中的事宜都要辛苦公子了……” 翻阅所有的古籍,对于浮生一梦毒性的记载少之又少,而之前楚谦音所用的药都是诱发浮生一梦的克星,就算药王谷的医药书籍有无数种,就算她再怎么天资聪颖博闻强记,可是却找不到一丝希望。 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苦禅大师那虚无缥缈的法子上,只要有一线希望傅云书绝对不会放弃,是以她已经派出所有力量,在寻找苦禅大师的踪迹。 但是对着萧阙,她只能以这般宽慰的话来说,不知萧阙能不能看出来。 其实两个人都明白,留给彼此的时间并不多。但是两个人,何尝不是都在自欺欺人的过着每一天。 萧阙没有戳破傅云书自我安慰的谎言,而是笑了笑,说道:“再过半个月,便就是你生辰了……” 十九岁辰,一晃竟然这么多年过去了。 “是啊,十九岁的生辰,公子可想好送我什么礼物了吗?”傅云书笑问道。 萧阙嘴角勾起了抹笑意,说道:“你生辰那一天正式称帝登基,整个天下,当做是我送给你的生辰礼物好么……” 傅云书心中一颤,看着萧阙含笑的脸,称帝是早晚的事情,诸事处理好,便该称帝、该改朝换代了,这是他们无法避免的问题。 傅云书忍住心中在那一刻莫名的颤抖,温顺的说道:“好公子,那我称帝那一日,你一定也要在!” 她的软语呢喃,眼神期盼,让人根本无法拒绝,萧阙浅浅的笑了笑,说道:“好。” 他展眉一笑,灯火下眉眼温柔,极尽缱绻,那一笑,恍若是黑夜中绽放的昙花,惊艳了世人…… 傅云书也不知道为什么,分明是朝夕相对的一个人,再怎么好看也总该有看厌的一天吧。可是她却从来不觉得厌倦,那样的一张脸,恍若这一生都看不够。 他垂眸,对上的是一双如水潋滟的眸子,澹然生烟,长长的睫毛在白皙的皮肤上投出一层好看的阴影。原本清澈的杏眼,此时也不知是不是因为灯火下的缘故,多了三分迷茫,一分妩媚。 外面的雨淅淅沥沥下着,温暖的室内,一灯如豆,摇曳的烛火在将二人身影拉长、交缠,风吹动了垂挂着的珠帘摇晃,平添几分旖旎…… 心中的触动,让他忍不住想将她揽入怀中,傅云书睁着眼,看见他的面容一寸寸的在眼前放大,最终,一声灯花崩裂的声音,轻微的声音,却将他的理智拉回。 最终他的手,只是放在了她肩上的发上,柔声说道:“天色不早了,该早些回去休息了。” 傅云书为自己方才的意乱忍不住脸红,胡乱的点了点头跑了出去,萧阙看着她的背影有几分仓皇逃窜的味道,嘴角勾起了一抹莫名的笑意,更多的是夹杂着几分无奈…… 傅云书走之后,留痕悄无声息的回禀说道:“公子,人找到了。” 萧阙脸上的笑意收敛,冷笑一声说道:“将人带过来……” 京城城破之后,昭帝被俘,唯独他身边的李德寿不知所踪,在宫中活了这么些年不愧是只老狐狸,可是再怎么狡猾,休想逃出他的手心! 傅云书回到宫殿的时候,女官一面服侍她就寝,一面说道:“方才寒山先生来,问皇上如何处置昭帝?” 也不知是这些时日事情太多,萧阙没有心思顾及到昭帝,是以昭帝一直被关押在天牢中。 傅云书想了想,说道:“先关着吧,明日我问下公子……” 见傅云书面有倦色,女官连忙的服侍傅云书睡下了。 又是那样一个梦,梦境中一望无际的白雾茫茫,天地之间一派寂静,唯独遗留了她一个人。 她仓皇的在四处奔走、寻找着什么,可是什么也没有。 不,是何处传来了萧声。 那样熟悉的旋律,恍若是熟悉到了骨子里一般,心中的浮躁莫名的被抚平,她忍不住认真去倾听。渐渐的,渐渐的近了,不由自主的跟着哼唱了起来,“花非花,雾非雾。夜半来,天明去。来如春梦不多时,去似朝云无觅处。” 随着她的歌声,江面上的迷雾层层被拨开,那人乘着一叶扁舟而来,白衣如雪,墨发三千,无论见过多少次,依旧能够如同当年一般惊艳浮生…… 梦境中反复的重复,无数次都是那样演练着,他渐渐的近了,近在咫尺,只差那么一点,只差那么一点就可以够到他的手了…… 可是,最终触摸到的是一片冰凉,渐渐远去,渐渐远去,这次并没有如同往常一般,他的身影一下子就消失在了迷雾之中。 或许听到她悲鸣呼唤,小舟蓦然停顿住在了离她数里的地方,这样的距离,让她能够看得见他,却难以触碰到。 之后,所看见到的是足以令她余生都心惊的一幕,他站在小舟上,遥遥叩拜,嘴唇开阖,在说什么…… 这次,她终于看见了,他说的是:“吾皇,万岁……” 咫尺之隔,如隔天涯,她想不顾一切的跳下水去,抓住他质问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萧阙,你可知我可以接受天下所有人的叩拜,唯独你不行,你不可以! 那一种极致的悲伤与愤怒,让她忘记了对于这江面未知一切的恐惧与担忧,毫不犹豫的直接跳了下去。 恰在此时,前一刻,她看见从江面上伸出无数双手,将他从小舟上拉了下去。 脑海里,恍惚间浮现出他清冷的声音:“云书,我本就是罪孽深重之人,杀孽太重,是该下地狱的!” “萧阙……”整个江面,一叶扁舟游荡着,上面的人,被江水吞噬,不见踪影。只余她撕心裂肺的呐喊声。 “陛下,陛下……”女官低声的叫喊声,傅云书已经分不清楚是梦境和现实,那一种心悸的感觉犹存。 “萧阙,萧阙在哪里?”梦境中太过于真实,真实到仿佛是一种预兆。 女官们在她身边不知在说着什么她听不见去,只知道叫着萧阙的名字。 女官上官曼之前是在宫廷中服侍过公子陵的,是其心腹,是以寒山先生才将她安排在傅云书的身边。她对于傅云书自然是忠心,自然因为是知道萧阙的身份。但碍于礼法,只能劝慰傅云书等天亮了再去见萧阙,但是傅云书似乎是什么都听不见,失神的叫着萧阙的名字。 见她们迟迟不肯叫萧阙来,竟然如同孩子一般呜咽的哭了起来…… 第443章 砒霜蜜糖 第443章 砒霜蜜糖 昏暗的天牢内,戒备森严,天牢中,除了送饭的狱卒与治病的御医之外,再也无人进来。 这个时候了,萧阙竟然还要留着他的性命,是觉得给他的打压还不够吗? 远处,恍若出现了一抹亮光,四周悄无声息。昭帝眯着眼睛,还以为是幻觉,可是亮光越来越近,近到可以看到那白色的衣角,昭帝知道,他终于来了…… 到底他是九五之尊之身,所以傅云书并没有多加为难于他,只是将他关押在天牢之中行动还是自由的。见萧阙过来,昭帝依旧坐在那里,怒不可遏的阴霾眼神盯着他,说道:“你还过来干什么?咳咳,九泉之下,我看你还有何颜面去面见玄氏的列祖列宗!” 萧阙嘴角勾起了一抹笑容,如同看最为厌恶的东西的眼神,轻蔑的看着他:“你以为我愿意见你?若是可以,我这辈子都不愿意再见你……” 说着,语气顿了顿,嘴角微微的勾起了一抹谁也看不明白的笑容,说道:“不过,在今夜之后,我再也不想见你,就在今天晚上,将该欠还的债,都还了吧。” “还债?萧阙,你将朕害成这样还不够吗?现在朕一无所有,你直接杀了朕,杀了朕啊!” 曾经的九五之尊,如今沦落在天牢里,龙袍破皱不堪,疯子一般挥舞的手臂,想抓住萧阙,却被萧阙巧妙的避开。 “杀了你?”萧阙似乎听到什么好笑的东西一般,嘴角勾起了一抹嘲讽的笑意,“若是杀一个临死尚且不知道悔悟的人,与杀一头畜生又有什么区别?我会杀了你,但是我要让你带着悔悟、带着愧疚含恨而终!” 他的眼神冰冷,说出的话语如同刀子一般一刀刀的刻在他的心上,而那些话,如同某种不祥的诅咒一般。 天上划过一道闪电,夜雨纷纷,惊雷声声,昭帝心中隐隐有一种预感,今晚所发生的事情,即将要颠覆他整个人生。 “朕是不会后悔的,萧阙,你快杀了朕!杀了朕!”如同野兽,发出最后的嘶鸣。 萧阙冷冷的看着他,声音平静而残酷:“皇上,今天晚上的时间还很长,不如让微臣给皇上讲一个故事……” 这个故事,很长很长,要追溯到二十多年以前。 当年的先帝懦弱,临氏一族把持朝政,出自临氏一族的皇后更是嫉妒心重,虽然先帝贵为君王,可是连自己最宠爱的妃子都不能保护。 他的宠妃为他生下了皇子,先帝非常开心,可是随之而来的她便成了皇后的眼中钉,肉中刺,先帝无能,想要保护他们母子,可是总有顾及不过来的时候,在宫中的时日,息贵妃哪一日不是如履薄冰,雪上加霜的是,她又怀孕了。 惴惴不安中,等到了十月生产,恰好在这个时候远在楚江的兄嫂来看她,知道她的顾忌,为了宽慰于她,便定下了偷龙转凤的计策! 十月怀胎,生下的是个男孩,是以,调换了两个孩子的身份,因为这样的决定,所有人的命运就在那个晚上转变。 本该是留在京城的,却被抱去了楚江;本该是留在楚江的,却被留在了京城。命运交错,向着不该的方向发展。 母子三人,相依为命,在皇家,这样的手足情深,弥足珍贵。 这样的手足情深,在什么时候开始发生转变呢? 女孩一日日长大,美貌引来无数人赞叹,才情引得无数人流传,那样的时候,在无意之间,知道了她真正的身世,原本的兄妹之情,渐渐萌生成男女之情。 可是在女孩知道自己的身世之后,明白自己与两个哥哥并非是血缘至亲,她的感情也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只是,她喜欢上的并非是敬畏的长兄,而是与她一同长大年龄相仿的兄长。 可是他的那位长兄,如何的容忍这样的事情发生。他剥去长兄长宽和的外表,渐渐显露出自私的本性。 京中皇权更迭,他几乎掌握了朝中大权,他的弟弟无法与他抗衡,而少女也被他软禁在府中失去自由。 一对情人,便这般无情的被拆散。 萧阙冷静到几乎是用戏谑的语气跟昭帝说的这一番话,如同将他的尊严踩在地上践踏!“够了!” 昭帝怒吼道:“当年的事情,你不用再说了,是他们对不起朕,对不起朕的!” 说着,站了起来,指着萧阙说道:“一个是与朕情同手足的兄弟,一个是朕挚爱的人,他们一齐背叛了朕,一齐背叛了朕。就算是朕亲手杀了他,萧阙,难道你还觉得他是无辜的吗?” 如同疯子一般,他哈哈大笑说道:“萧阙,你这些年所受的折磨都是应得的,是替他们还债的,是他们欠朕的!” “没有人欠你!”萧阙冷冷的打断他的话,此时阴暗的地牢中,只剩下他们二人,昭帝愤怒的眼神看着萧阙,萧阙平静的看着他。 “这是你所以为的所有故事全部,可是你有没有假设过,若是,他们二人从来只是兄妹之情呢?”萧阙冷冷的看着他说道,他的话,如同惊雷,他看着萧阙平静的脸,长久以来的病痛累积的虚弱,让他仿佛出现了幻觉。 琉璃宫灯,被不知从何处吹进来的风吹的明灭不定,照在他的侧脸上平添了几分柔和,与记忆中的那张侧脸重叠在一起。而他眼底深处的阴霾,又是那般似曾相识…… 所有的认知,即将在一夜之间颠覆,他颤抖着手,指着萧阙说道:“不要再说下去了,朕不想再听!不想再听!” 是多少年前,蔷薇花架下,少女面容明媚,迎着初升的朝阳,穿过长长的回廊,飞奔到凯旋归来的他的怀中,清脆的笑声,是世间上最美妙的声音。 他的弟弟,英俊的少年,则是在一边含笑的看着,是他一生之中,为数不多的温馨的画面。 昔日眷恋的蜜糖,在他软禁了朝云之后,在他亲手杀了玄翼坤之后,成了日日缠绕他的噩梦,成了腐蚀他内心的毒药。 “素心姑姑临死之前,告诉了我一个天大的秘密。” 不顾昭帝的挣扎,萧阙俯身,冷冷的开口说道,昭帝无法阻止从他口中吐露出的话语,眼神中闪过一丝绝望:“玄翼坤,根本就没有喜欢过我的母亲,我的母亲,也从来都没有喜欢过他!” “不可能!”昭帝嘶吼着反驳萧阙的话,“若是他们不是相互喜欢,为何要一起私奔,朝云又为何会早产生下你这个孽子!” 昭帝狠狠的盯着萧阙,那是他毕生的耻辱! “孽子!”生平第一次,萧阙这般失态的哈哈大笑起来,看着昭帝,眼神中的痛恨是所有情感的宣泄,“是啊,我不该来到这个世上,我身上流着的血脉这样的肮脏,一出生便就是罪孽!” “照顾我母亲脉象的,是二十八年前,失踪已久了张平,张御医吧?而那个御医,是你身边的心腹夏守忠夏公公,跟您推荐的。他是您最为信任的人,所以也知道我、母亲的存在吧。”萧阙笑够了之后,看着昭帝,忽然提出了一个意想不到的名字。 昭帝后背已经泛起了一层冷汗,萧阙面无表情,以一种极其冷酷的声音说道:“想来皇上大概不知道吧,早在多年以前,您身边的心腹夏守忠夏公公,是临家安插在您身边的一枚棋子,当时您可是临家所扶持的秦王最强大的对手,一开始,夏守忠便被安插在了您的身边。” 可是在那一场夺嫡之争中,以昭帝胜利为最终结局。那一枚棋子藏的很深,只有临家的当权者才知道这个人的身份,而在昭帝登基之后,以雷霆手段清理了所有临家人,在那样的铁腕之下,夏守忠侥幸逃脱。 之后夏守忠一跃成为昭帝的心腹,而他本是临家棋子的秘密也随着临家前任家主的死而成为了永远的秘密。他也收敛了所有的心思,在昭帝的身边成为了昭帝最为信任的一个人,行事低调,昭帝挑不出任何的错误。 直到,临镇风的继承了临家家主之位;直到,夏守忠的身份无意间被临镇风知道。 彼时临皇后方才入宫,为了保障自己的妹妹在宫中的行事方便,临镇风将夏守忠的秘密告诉了临皇后。 “也就是说,夏守忠早就在一开始,已经是临皇后的人,一开始,临皇后便知道了我母亲的存在。” 那样温婉大方,贤良淑德,不过是表面上用来迷惑他的手段…… 朝云疑似有了身孕,在夏守忠的提议之下昭帝让张平秘密照顾朝云的脉象。 从一开始,张平就被临家人给买通了,怀孕三个月,却偏偏当做怀孕一个月禀报给昭帝。 一个月前,朝云与玄翼坤私奔,被昭帝抓了回来…… 夏守忠原本以为,依照昭帝生性多疑的性格,必定不会留下那个孩子。 可是他可以狠的下心对任何人,唯独朝云……那时他侥幸的想,或许,这个孩子是他的呢? 而且,这个孩子已经成了朝云唯一活下去的希望…… 不管出于哪种顾虑,他留下了那个孩子。 第444章 痛苦挣扎 第444章 痛苦挣扎 “你骗人,这不是真的,不是真的……”昭帝拼命的从牢笼里探出手,想要抓住什么,可是眼前空无一物。 萧阙的嘴角勾起了一抹极其残酷的笑容,对外击掌三声,留痕与无痕押着两个人进来。 一个是看起来有六十多岁的老者,一个是伤痕累累的夏守忠。 昭帝盯着老者看了许久,之后便认出了那个人:“张平!” 张平一脸恐惧,显然在萧阙的手中吃了不少的苦头,直接痛哭流涕说道:“皇上,是罪臣该死!是罪臣该死啊!” 不用再多问,便知道了他究竟想要说什么。 那一刻,所有的力气都抽干,昭帝瘫软的坐在了地上,看着萧阙,张口似乎想要说什么,对上的却是那样一张肖似的面容,和那样一双氤氲着寒意的眼。 那样的恨意,深入骨髓,心中的疼痛,恍若有一把刀子,一刀刀的剜着他的心,让他痛不欲生…… 天与地都在旋转,他脑海中浮现了许多许多的画面流转,让他头痛欲裂。 萧阙俯身,隔着牢笼看着他,他的面容,一点点的在眼前清晰,这个是她与他唯一的孩子啊,他想说些什么,可是却被他眼中冰冷的寒意冻结住,事情到了如今,一切都无可挽回,无可挽回。 “母亲临死的时候说,她此生最爱的人是你,最恨的人,也是你!”他的一席话,击碎了他眼中所有的生机,痛楚到了一定的程度,麻木的感受不到一点点疼痛,往昔的种种,在眼前浮现,竟然是那般的清晰。 他们生于皇室,长于皇室,虽然无血缘之亲,但是身为名义上的兄妹,那样一段畸形的感情天理不容。 那种隐秘的喜欢,原本是小女孩对于长兄的崇拜,长大之后,二人之间却无血缘关系,那样隐秘的喜欢在心中发芽生根。 兄妹乱伦,在普通的世俗中本就天理不容,更何况是礼教森严的皇室中呢。 那样隐秘的喜欢,只能藏在心中掩于口中。 或许是她藏的太好太好,直到临死的时候,那个人依旧不知道她喜欢着他。 她活得很清楚,他的兄长是个极其有野心的人,一面喜欢,一面比谁都明白,若是天下与她之间只能选择一个,他必定是毫不犹豫的选择天下。 佛说,不动则不伤。 可是她没有想到的是,他竟然是那般的自私卑劣的一个人,天下与她,他都想要。 在临镇风刻意挑拨之下,昭帝掩藏在心中多年的心魔吞噬了他。 楚江之行,朝云原本以为可以借顾叡逃离这畸形的感情,却没想到以兄妹之情粉饰太平一夕被戳破。 软禁的时光中,朝云时刻被伦理道德折磨着,她想要逃脱,可是唯一能够求助的人除了玄翼坤之外,再无其他人。 玄翼坤与朝云两个从小一起长大,见朝云因为玄翼霄如此痛苦,于心不忍,所以想方设法的将朝云从他的身边解救出来。 他并不知道其中原因,只当朝云与他两人同时背叛了他。心中的魔障一点点扩散,曾经单纯的爱意变得扭曲,甚至不惜与兄弟反目。因为他的心魔,亲手射杀了玄翼坤。 玄翼坤的死成了击垮朝云内心的最后一根稻草。 也是那一刻,她清晰的认知到了她喜欢上的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牺牲自己的兄弟也在所不惜。 若非是因为她,玄翼坤也不会死,出于对于玄翼坤的愧疚、对于昭帝的绝望,朝云选择了以死亡为终结。 他登基那一天,鲜血染红了朝云阁的梨花,她的心也就在那一刻死去,可是没有想到她没有死,她有了身孕。 这个孩子的到来,那一刻朝云不知道他是新的希望的开始,还是悲剧的延续。 重大的打击,让她神智不清,有时候她知道自己恨着眼前的人,有时候她又觉得自己是爱眼前的人的。 传言世上有一种叫做黄粱的酒,喝了它就可以忘记所有的忧愁,活在自己的梦境之中。 那时的朝云,在一半糊涂、一半清醒,大梦一场,谁都不愿意先醒过来。 那一段时光静好,算的上是她生平中最为美好也最为幸福的时光。在这小小的世外桃源中,隔绝了外界的纷扰。 他们如同一对寻常的夫妻生活着,饮食起居,在他的羽翼之下,她可以不用去想外面的流言蜚语,不用想他们的未来如何,于外界而言,朝云已经死了,在朝云阁中生活的是阿容与她的霄郎。 她就是那样一个懦弱的人,不愿意主动的去选择什么,温顺的接受命运的安排,不去挣扎着什么。她做任何事情都清醒,唯独对于他,甘愿让自己糊涂一次。 那一段时光,虽然朝政上的事情他非常的繁忙,但是有时间还是会来陪她,温柔的与未出世的孩子说着话。那一种初为人父的喜悦感染了她,少数清醒的时候,朝云几乎忍不住想要告诉他实情…… 大梦谁先觉,平生我自知。 再美好的梦,终归是有梦醒的时候,在她与他之间。终究还是要去面对那不可避及的未来。 他要娶皇后了。 临家的女儿,身份美丽高贵,她身后的世家,可以给他在权势上的帮助。 在听到那个消息的时候,朝云没有那一刻如同此刻这般清醒过。 那段举案齐眉的时光,恍若成了笑话,曾经的温馨如今成了刀子一点点的剜着她的心,痛不欲生! 在他决定封后的那一段时日,他依旧如同往常一般在朝云阁中陪着她,陪着孩子说话,体贴的包容着她的任性。 那究竟是怎么样一个恐怖的人,明明要娶别的女子了,对她还能够一如既往,难道就不觉得心中愧疚吗? 他成亲的前一天晚上,依旧留宿在朝云阁中,温柔的许诺道:“这是我第一个孩子,也是我唯一的孩子,等他一出生我会给他最好的一切。若是男孩子,我会封他为太子,若是女孩子,我会给她世间最好的宠爱……” 昔日诺言,恍若历历在目,转眼之间,十里红妆,他娶别人为妻,一对璧人,她又算得了什么? 她还活着,可是在世人眼中已经死了;她害死了自己的亲人,一无所有,又被所爱之人背叛,她留在世间究竟有什么意义呢? 他口口声声的说“爱她”,却又伤害她最深,那一晚,他洞房花烛,她生死一线,独自挣扎。 为了腹中的孩子,她想活下去,可是那个孩子生下来,究竟是悲剧的延续、还是希望的开始,她将这个孩子带到这个世上,究竟是正确还是错误? 她昏迷了整整三天,看着怀中孩子熟睡的侧脸,看着初升的阳光,带来一切生生不息的希望却丝毫不能温暖到她。或许在那一刻,朝云也好,小容也罢彻底的死了,活着的不过是一具行尸走肉。 支撑着她活下去的,或许是汹涌不甘的恨意、或许是被她带到这个世间无辜的小生命,或许是还有那一丝微末的希望——“这个孩子将是我唯一的孩子,若是男孩从他出生我便封他为太子……” 直到,深宫中那个孩子的降生,所有微末的希望在那一刻破灭,谁都不知道,她究竟是怀着怎么样的心情放下那一把火的,谁也不知道,死亡对于她而言是怎样的一种解脱。 琉璃灯火摇曳,他恍若听到不知从何处传来的歌声,“花非花,雾非雾……” 那一年的楚江梨花烟雨,兰溪垂柳,他吹竹箫,她抚长琴,婉转悠扬的歌声在风中传的很远很远…… 昭帝知道,朝云阁的一场大火,烧了整整的二十三年,带着她不甘的怨恨,带着她到死都没有说出口的爱憎…… 这究竟是怎么样错乱的一生…… 他最爱的女子,他以为给了她世间最好的一切,最终他亲手一步步的将她逼到绝路上,逼疯、逼死;他至亲的兄弟,因为他的野心猜忌,被他亲手射杀而死;他的儿子……曾经那样期盼来到这个世上的孩子,竟然成了生死仇敌…… 那样肖似的一张脸,他这一生,负尽天下人,所亏欠最深的竟然是他最亲的两个人…… 一瞬间,愧疚、悔恨交织,瞬间击垮了他,悲怆哀嚎,那一种难以言喻撕心裂肺的痛楚将他瞬间打入阿鼻地狱…… 那一年蔷薇花架下,谁低眉浅笑,幽幽深宫,长长回廊,谁欢喜的投入他的怀抱? “你是朕的儿子……”昭帝老泪纵横,看着萧阙,发怔问道。 萧阙冷冷的看着昭帝,平静的说道:“我宁愿,我的父亲是玄翼坤……” 曾经父子,却是生死仇敌。当初从素心姑姑口中听到这样骇人的真相的时候,他内心该是如何的震惊! 母亲一生悲剧的罪魁祸首,他这一生的命运曲折的罪魁祸首,他恨了十几年的人,暗中策划想要杀死的人,竟然是他的生身父亲。 那时,在他动了杀机、一切计划已经开始并不能停的时候,上天跟他开了这样大的玩笑…… 那时他险些被突如其来的真相击垮的心情,谁都不能体会到。该是怎么样的悲痛与挣扎之后,才能换来今日如此的平静,他的脸上并没有半分的哀伤,也并没有大仇得报的欢喜…… 究竟有什么可值得欢喜的呢?这样一段错乱的关系,他与他之间君非君臣非臣,父非父子非子,上一辈的恩怨,终于从他手中终结。 一切……都结束了啊,萧阙在心中长长的叹息。活着的,死去的,终究得到了应有的结局,一切都结束了…… 第445章 一世怀朝 第445章 一世怀朝 那个清冷的身影转身离开,最终,昭帝忍不住的叫道:“怀朝……” 那个孩子的姓名,是他取的。怀朝怀朝,一世怀朝,似乎是应征了某一种预言一般。 他的脚步顿了顿,却没有回头,他嘶哑的、半是哀求的声音说道:“你能叫我一声父皇吗?” 那一瞬,他闭目,清冷的眼神终究是多了一层谁也看不明白的东西,扶着墙壁的身子,微颤…… 他终于回头——看着那跪在地上,一瞬间衰老了许多,失去了任何生机与希望的老人一眼。 “你不配……”他冷冷的说道,带着戾气,白色的身影,决然而去…… 外面的雨不知疲倦的在下着,也是那样的雨天,朝云阁的那一场大火烧了整整一天一夜,却浇不灭那一场大火。 今后无数个日夜,那一场大火反复出现在他的梦中纠缠,从未熄灭过,终于到了今天一切结束了…… 深夜的宫中却是灯火通明,见他回来,侍女松了口气,说道:“公子,你可算是回来了……” 萧阙自然是认识那是傅云书身边的侍女,心中不由得一紧,问道:“怎么了?” “陛下被噩梦惊醒,一直吵闹着要公子呢……” 萧阙加快了脚步到傅云书的寝宫…… 听到门被推开的声音,傅云书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立即的赤脚跳下了床向萧阙飞奔而去,他的身上犹自带着雨夜的寒意,可是她紧紧的抱着他,如同溺水的人抓住唯一一根救命稻草一般,紧紧的抱住,“萧阙,萧阙……” 她不断的叫着他的名字,那样的依恋,让他方才冰冷坚硬的心变得无比的柔软,只能一遍一遍的摸着她的头发,柔声说道:“我在……” 上官曼见着紧紧相拥的两个人,她是傅云书身边的女官,自然知道这样是于理不合的,按照她的身份她应该上前去阻止……可是想到被噩梦惊醒的时候,傅云书失态的如同孩子一般痛哭的模样,最终她还是选择的是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 傅云书紧紧的抱着他,梦中的场景仿佛是某一种不祥的预兆。 “究竟怎么了?好好的哭成这样……”在傅云书不安的情绪发泄出来之后平息了一点,萧阙柔声问道。 灯火之下,他的眉眼十分的温柔。 “我做了噩梦,梦见你离开了……”她的眼眶微红,看着他哽咽说道。 萧阙为她拭去泪水的手顿了顿,那一刻他的身体不自觉的有些僵硬,只是在梦境中梦见他离开了便就哭成这样,若是有朝一日,他真的离开不回来了呢? 长发柔顺的披散在她身后,褪去了华丽的凤袍,这样的她看起来不过是极其普通寻常的少女,在那样削弱的肩膀上,却偏偏被他赋予了承担着整个天下的责任。 萧阙的心中没有哪一刻似此刻这般的疼痛过,也从未有哪一刻,如同此刻一般恨着昭帝——若非是他,他又怎么会身中奇毒,又怎么会被血誓所束缚,不说陪在她身边陪伴她渡过余生,就连一年的时间,也都是奢望。 “萧阙,我们成亲吧!”她垂泪,蓦然的抬头看着他,缓缓的说道。 萧阙心中一惊,看着她脸上带着泪痕,眼神却无比的清澈坚定,“萧阙,我不相信你,你说过之后不管还有多长的时间都会陪在我的身边,可是在梦里,梦里你就这样悄无声息的走了。我知道,如果没有任何东西束缚你的话,你不会等的,不会等到找到苦禅大师,甚至你连一年的时间都不会给我的。我们成亲,让我有个你的孩子,这样,你除了我之外至少还有另外的牵挂,不会那么狠心的悄无声息的离开……” 她紧紧的拉着他的衣袖,那架势,若是不答应她便不会放开。 可是……就只剩下十二天的时间了,等到她登基的那一天,便就是血誓验证的那一天,他如何的能够答应呢…… 察觉到了他的迟疑,傅云书眼中浮现了一种痛苦的表情,那是一种所担忧的在那一刻所验证的痛苦,“你是骗我的,从一开始就是骗我的,你根本就没有任何的打算留在我的身边……” 失控的指控,让她在那一刻几欲崩溃。 此刻,他的眼眶也红了……将她揽入怀中,说道:“好,等你登基之后,我们就成亲。不管剩下多少的时光,我都陪在你的身边……” 听了他的保证,傅云书出奇的平静了下来。 外面天色微亮,一夜的风雨终于停了下来,此时的她才觉得一丝寒意,他一身风雨进来,而她单薄的睡衣被印湿。 萧阙叫来了宫女准备热水,自己也准备回去换身衣服,可是衣袖却被傅云书紧紧的拉住,萧阙只能柔声的安慰说道:“我只是回去换身衣服,不会离开。” 傅云书抿嘴,梦境中的一切,让她依旧心有余悸。傅云书见他身上都湿透了,便命人准备了两盆热水,中间隔了屏风沐浴。萧阙只能是无奈的妥协。 热水氤氲这暧昧的雾气,屏风后的身影影影约约,萧阙心中却生不出任何旖旎的心思。 只剩下,十二天的时间了啊…… 他快速的沐浴好,傅云书也洗好了,萧阙见她眼底有一片淡淡的乌青,心疼说道:“今日早朝就不去了,睡会儿吧……” “那你呢?”傅云书看着萧阙,开口问道,生怕她一睁开眼,萧阙又不见了。 如同孩子这般的粘人,萧阙无奈又是心酸,说道:“我在外面陪着你。” 傅云书却拉着他的手不放,萧阙无奈的陪着她一起躺下。 躺在床上,谁都没有说话。 雨后天晴,外面的阳光透过窗框隐隐照了进来,这般静好的岁月,隔着两年的时光终究再回归,只是这样静谧幸福的时光还能有多久?傅云书睁开了眼,看着萧阙平静的睡颜,究竟是有多少的心事,在睡梦之中,他的眉头竟然都未曾舒展开……她舍不得合眼,她只知道,每一分每一秒,他们之间的时间都在流逝,她只希望这样的时光能够长一点……再长一点…… 过了许久,她终究忍不住,轻轻的吻上了他的额头,带着眷恋的吻,如同蜻蜓点水,却又那般的小心翼翼,生怕惊醒了睡梦中的人。 正是因为清楚所剩下的时光不多,所以那样相处不多的时光显得格外的弥足珍贵。 傅云书所派出去寻找苦禅大师的大批人马,还是没有查到关于他的任何踪迹,傅云书心中焦急,但是万幸的是到现在为止,萧阙没有毒发的迹象,所有人都在为他担心,可是他每日如常,反倒是显得他们太过于小心翼翼。 “忘尘?你疯了,要忘尘干嘛?”柳青宴拎着萧阙的衣领,几乎是惊呼出口道。 柳青宴看着萧阙平淡的眼,他并非是自己要用忘尘,很快便就明白了过来,说道:“你是要给云书用?” 柳青宴的脸色立即的冷了下来,直接说道:“我手中没有忘尘……” 萧阙没有说话,而是直接说道:“当年你用曼珠沙华练成了四粒忘尘,一粒给了程瑶,还剩下三粒。” “都在云书的手中……”柳青宴直接打断了萧阙的话,冷冷的说道:“当初在楚江的时候,我就将忘尘给了云书,萧阙,你还有一年的时间,师傅说找到苦禅大师,或许还会有一线生机,为什么你要来找我要忘尘,你是不是已经决定要离开?事到如今,你究竟还有什么在瞒着我们?” 萧阙沉默的没有说话,或许,找到苦禅大师,他所中剧毒会有一线生机,可是当初与昭帝所定下的血誓,根本就由不得他…… 见萧阙沉默没有说话,柳青宴气不打一处来,干脆直接冷冷说道:“萧阙我也不想多问你什么,忘尘在云书的手中,只要她想忘记了你,自然是会忘记你的。我也好,你也罢,我们谁都没有权利替云书做这样的决定……” 柳青宴气冲冲的推门离开,看见若尘子正站在外面,也不知二人的对话听去了多少。 “师傅……”柳青宴有些吃惊的叫道,若尘子冷着脸点了点头,说道:“你先出去吧……” 柳青宴看了沉默的萧阙一眼,又看了若尘子一眼,心想让若尘子好好的教训他一顿也好,于是说道:“好……” “为什么要忘尘?”若尘子冷冷的问道,见萧阙没有说话的意思,若尘子紧接说道:“我有无数办法做出于忘尘药效相等的药物,只要为了云书好,我便帮你……” 萧阙清冷的面容,终于有所动容,看了若尘子一眼,缓缓开口说道:“我与他,当年立下血誓,曦国命脉,与我命格紧紧相连。” 曦国亡,则他亡,根本就等不到一年的时间。 几个字,足以让若尘子冷清的脸色震惊非常,许久许久之后,他苦笑说道:“天意,天意啊……” “神医可愿意帮我?”或许早就对于命运的安排屈服,萧阙的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只是非常淡然的问道。 午后的阳光,照在他的身上,明明是盛夏,却让人感觉不到任何的希望。 第446章 指间流沙 第446章 指间流沙 “寒山先生,见到云书了吗?”柳青宴一天都没见到傅云书人影了。从寝宫出来,却也不见她在寝宫中,小药炉也不见傅云书在,问她身边的宫女,竟然无一人知道傅云书的下落,是以见到宫门口匆匆而行的寒山先生,连忙叫住他问道。 寒山先生手中抱着厚厚的一本文书,无奈的说道:“我也正在找陛下呢,这是吏部整理出来的各地官员名册,还等着她过目呢。” 见寒山先生这般说,柳青宴的眉宇之间闪过了一丝担忧的神色,在这样紧要的时期,她可不能出任何的差池。 倒是顺路经过的君泽岚安了两人的心,“听说今日宝华寺有西域僧人在讲经,请来的都是西域的得道高僧,陛下一早便就去宝华寺了,因为不想惊动太多人,所以只带了两个侍卫便就离开了。” “胡闹,如今京城局势方才稳定,陛下登基在即,出宫只带几个侍卫若是遇到危险可如何是好。”寒山先生的脸色立即冷了下来,肃穆着脸不赞同道。 柳青宴与君泽岚偷偷对视了一眼,傅云书这般悄无声息的出宫,估计一大半的原因就是因为怕极了寒山先生的唠叨吧。 怕寒山先生继续说下去,柳青宴十分明智的换了个话题说道:“云书素来不信鬼神这些东西的,怎么好端端的前去宝华寺听讲经去了?” 君泽岚想到什么一般,说道:“今日一天也不见萧阙,大约是忙里偷闲二人一起去的。” 听了君泽岚的话,柳青宴微微的叹了口气。 傅云书不信鬼神、不信天命,如今为了萧阙哪怕心中只有那么些微的希望也不肯放弃。这般的执着,就连柳青宴都不由得害怕,若是失去了萧阙,她余生又该如何? 宝华寺内檀香淼淼,佛号阵阵,这千年的古刹,皇家护国寺庙,屹立在京城外的卿竹山上,不管世间沧海桑田,世事更迭,依旧如旧。 “梵曰漫怛罗,即是真语,如语,不妄不异之言……” 在讲经台上,是西域而来的迦难大师,传言中这位大师是与苦禅一样地位的神僧,此时机缘巧合之下带领数百门徒到东陆传经说法,是以引来无数信众到此。 空旷的大殿中,数十位德高望重的僧人手捧七彩的石沙,石沙是由黄金、绿松石、玛瑙等数种珍贵的金属磨成,在地上描绘着什么。 大殿外,聚集着无数的善男信女,佛教信徒,虔诚听看。 “他们是在做什么?”傅云书不解的问萧阙道。 她从不信佛神,是以对于佛教的一切并不了解。昨日听说西域的高僧在宝华寺讲经,宝华寺毕竟是皇家寺院,寒山先生曾问过她要不要率大臣前去参拜。 但是傅云书并不信佛,但是她也知道顺应民心,是以只教京中官员礼遇那,自己并未曾亲自到此,除去必要的处理政事的时间,与萧阙相处的光阴也越发的显得弥足珍贵,她不想耗费在其他不必要的事情上。 但萧阙却说想去看看。 她知道,他也是从来不信佛神之说。但傅云书没有多问,他想去,她便陪他一起去。 “他们是在作画。”六月的阳光照在他的身上,勾勒出清浅的轮廓,明明是近在眼前,可是傅云书却觉得他离自己那般远。如同那黑白分明的水墨画一般,他是那一幅画,而她是画外的人。 “作画?”傅云书不解的问道,似乎为了减退心中那莫名的恐慌,傅云书忍不住拉住了萧阙的手。 无论是名震京城的毓烟公子萧阙,还是左相楚怀朝,如今的京城已经无他立足之处,是以他出门的时候带着一张极其普通的人皮面具掩盖住了那惊世的风华。 傅云书比任何人都要清楚,只要她登基之后,她的公子,只能隐姓埋名陪留在她的身边,如同一块美玉,要永远掩饰去其风华。一向到此处,她的心中就莫名的很难受。 萧阙似乎感觉到她的不安,主动了握住了她微凉的手。两个人都做普通人打扮,在人群中丝毫的不起眼,如同一对极其平凡的情人一样,那一刻,傅云书的心底是欢喜的。 阳光下,萧阙的身上少了几分冷冽的气质,变得十分的温和,他温和着声音说道:“西域坛城沙画。” 如同以往一般,他耐心的与她讲解着。 每逢大法会,西域的僧人们用成千万计的各种珍贵的沙子描绘出繁华美丽的佛国世界,数十位德高望重的高僧耗费三天三夜的时间亲自描绘,其过程呕心沥血、极其辛苦。 随着萧阙的话音落下,傅云书的目光再次看向大殿中间,却见阳光下,一幅色彩绚烂、光华夺目,三千世界,在一指流砂之下美丽的慑人心魄。饶是见过了世间的奇珍异宝,饶是见过了君泽岚画技的栩栩如生,傅云书也不由得为之惊叹,惊为神迹。 那是傅云书见过的,此生最为美丽的画卷,色彩浓艳,方圆之地,却是这繁华世界的缩影。 那些绘画出如此神迹的高僧,却眉眼浅淡,恍若平常。紧接着,让傅云书意想不到的事发生了——那些高僧耗费三天三夜的时间,呕心沥血制成的一幅画卷,以神迹展现在了万千信众的面前,不过片刻时间,他们竟然毫不犹豫的将那些砂砾扫尽。 三千繁华,指间流沙,转瞬却成了一堆废墟,顷刻化为了乌有;黄金、玛瑙、绿松石等价值连城的珠宝磨成的细沙,被装在了瓶中,倾入江海,傅云书忍不住的惊呼出声。 法会也到此结束,傅云书站在那里,久久未曾回神,许久之后,傅云书笑了笑,故意再未曾与萧阙说那沙画,而是换了个话题说道:“听说这宝华寺有一座三生桥,在上面牵手走过桥上的男女可缘定三生,公子可愿陪我走一回。” 萧阙垂眸,没有说话,沉默在二人中间蔓延。或许在心中早就隐隐的有些预感,他们之间遥不可及的、却有不可避免的未来,总有一日要面对。 傅云书只希望那一天,来的晚一点、再晚一点,见萧阙未曾言语,傅云书拉起了萧阙的手,向着三生桥的方向走去。 古老的寺院,到了此时已经没有了游人,暮色黄昏,将并肩而走的两个人的身影拉的很长很长。 传言中的姻缘桥,不过是个很普通很普通的石桥而已,上面绕过红线千匝,刻有姻缘二字,不知是什么年代的,渐渐的传出去,便被一些善男信女传为了在这三生桥上牵手走过,便可定下三生的姻缘。 世间变幻,反复无常,种种誓言谁也不知道今世能不能实现,却偏偏可笑的期盼来世。可是对于他们这些人来说,虽然是自欺欺人的谎言,但是却足以能够留下微末的希望。 那石桥经历风雨,桥身已经斑驳,桥上绕过红线,那一根根被风雨浸润褪色的红线,谁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留下来的,谁也不知道当年在桥上许下三生诺言的人,最终究竟有没有实现。 奇异的沉默在他们二人中间蔓延,他们同时在石桥前停留住了脚步,那一刻,萧阙松开了傅云书的手。 她看着他,在他的眼底深处,看见了莫名的哀伤,傅云书的眼中闪过了一丝不安,看着萧阙问道:“萧阙,你怎么不同我一起走了……” 萧阙长长的叹了口气,看着傅云书眼底的惶恐不安,可是还是努力的堆起的笑容,眼神哀伤,语气却十分平淡,说道:“云书,难道到现在你还不愿意明白吗……” 耳畔响起了萧阙的声音:“世间繁华,不过一拘流沙,人生亦是如此,生命短暂易逝,漫长的付出,短暂的收获,和失去的痛苦。云书,人生不过短短几十年的光阴,不要太过于执著过去。” 黄昏的夕阳,照在她的背后,古老的寺院,传来悠长的钟声,萧阙并不能看清楚她的表情。 两个人站在那里,夕阳将两个人的身影拉的很长很长,两个人明明靠的那般的近,可是两人的影子,却分开在两端。 傅云书听了萧阙的话,莫名的想笑,不执著于过去。 可是萧阙,你可知道,你之于我而言,不仅仅是过去,更是现在与将来啊。 她真的笑出了声来,看着萧阙说道:“这便就是你今日带我来此处的目的吗?坛城沙画,是想要我顿悟什么?萧阙,我不信佛,更不信宿命。就算你于我而言,是呕心沥血做成的坛城,转瞬即逝。可是就算那坛城倾塌为废墟,成为一指流沙,淹没于江海之间,那我也会倾天下之力,一点点再将你打捞珍藏,让我的血肉与你的生命融为一体不再分离!” 说完之后,她微微扬着头,不让盈眶的眼泪掉落下来,看着萧阙高傲的转身她独自走上了三生桥。 他便就站在桥的那一段,看着她远去的背影,恍若看见她的背后恍若生出凤凰双翼。 涅槃重生的凤凰,在痛苦与失去之中,终于长大了…… 距离他答应与她成亲还有七天的时间,可是他却眼睁睁的看着,她独自一人走过三生桥。 第447章 父子反目 第447章 父子反目 宫中,上官曼伺候在边上,整整两个时辰了,陛下一句话都没有说。 自从陛下与毓烟公子从宝华寺回来之后便就是如此,原本她以为两个人闹了什么矛盾,可是却见两个人相处依旧,可是二人之间的气氛却比之前有些微妙。陛下不说,她身为女官自然不好询问。 自从宝华寺回来之后,陛下手中一直拿着一个药瓶不知道在琢磨着什么。 那白瓷瓶子,不过是个很普通的药瓶而已。 “上官大人可听说过曼珠沙华?” 傅云书沉默了许久,忽然听她开口问道,上官曼脸上闪过了一丝愕然,紧接着连忙回答道:“奴婢曾在古书上看过一点,听说曼珠沙华生长在越国……” 如今越国复国成功,盘踞北方,曦国朝中曾经奉旨剿灭越国的谢家军队,独守在北方的徐州,这是曦国最后一支强大的军队。忽然提及到曼珠沙华,是针对盘踞在徐州的谢家军队,还是复国成功的越国?陛下手中的药瓶,又与这一切有什么样的关联? 上官曼因为傅云书随口问及的话心中有百般的思索,却见傅云书轻笑了一声,说道:“从曼珠沙华的花粉中,可以提炼出来一种叫做忘尘的药,吃下它可以忘记前尘和那些不开心的回忆,以及……” 最为深爱的人。 从宝华寺回来,傅云书蓦然就明白了。萧阙这些时日的相伴这些时日的誓言,不过是为了稳住她的心而已,他到底还是萌生了去意。 对于萧阙,傅云书比任何人都要了解他。她知道,若是他想要离开的话会以什么样的方式选择离开。 可是,就算是无药可解,还有一年的时间啊,为什么,他最终连一年的回忆都不肯留给她。她想知道其中的原因。 四十出头的女官,看着傅云书哀伤的侧脸,竟然一时间不知说什么是好,只好小声说道道:“世上竟然还有这样的药……” “萧阙,那天晚上是去了天牢见了昭帝吗?”傅云书忽然将药瓶收了起来,淡淡问道。 见傅云书忽然换了个话题,上官曼有些反应不过来,看着傅云书的脸色说道:“公子手中有陛下的金牌,看守的御林军不敢拦他,公子带着两个武艺高强的侍卫去的,谁也不知道在天牢中公子究竟与昭帝说了什么。” 到底是在宫中历经过风浪的,上官曼很快反应过来说道。 见傅云书起身,看样子是准备出去,上官曼立即的问道:“陛下可是要去天牢提审昭帝?” “不。”傅云书淡淡说道:“该去冷宫,看一看皇后了。” “冷宫?”上官曼眼中闪过了一丝迟疑,“皇后已经疯了多时……” 但是傅云书已经走了出去。 傅云书知道,既然萧阙前去天牢探勘了昭帝,那么她可以保证,在昭帝的口中她是什么都问不出来的。或许,在临皇后的口中,或许会问出些什么…… 荒芜的冷宫,就连六月的阳光都难以照到这里,此处荒草丛生,破旧不堪。 住在这里的,是前任后宫的女主人。朝代更迭,那个曾经风华正茂的尊贵女人,早就被遗忘了这个冷宫,若非是傅云书提及到她的名字,忙着迎接新主人的宫廷,哪里还记得那样一个晦气的人。 “霄郎你看我们的孩子长的和你真像啊……” 散发着莫名臭气的破旧宫殿,她披头散发的抱着一个襁褓,温柔的跟着身边不存在的人说道,昔日的雍容早就不见,不过是普通的头发花白的妇人罢了。 她低头哄着怀中的孩子,似乎没有听到外面的脚步声一般,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 傅云书进来之后,上官曼怕临皇后伤到她,命人想将她隔开,却被傅云书摆手拒绝。 “你们下去吧。”傅云书淡淡吩咐说道,上官曼眼中闪过了一丝犹疑但还是带着人出去。 空旷的大殿中,只剩下两个人,傅云书看了她许久,说道:“皇后娘娘,如今没了外人你不用再装了……” 临皇后依旧是哄着怀中的孩子,看都没有看她一眼,傅云书冷笑一声,说道:“回答我几个问题,我能放你出宫,给你自由。” 跪在地上的妇人终于动了动,眼中的呆滞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如既往的清明,看着明艳的少女问道:“本宫连萧阙都骗过了,你怎么知道我是装的?” “猜的。”傅云书淡淡说道。“我只是试试运气罢了,若是你真的疯了,我只能再想其他办法了。” 没想到竟然是这样的理由,临皇后没有说话,如今她的伪装已经被傅云书识破,就干脆不再继续装疯,而是看着傅云书问道:“你真的能放我离开?” “虽然皇后曾经帮着裴月加害与我,但是你我之间,也无什么深仇大恨,只要我问的问题你能给我一个满意的答案,我言而有信。”傅云书淡淡说道。 临皇后眯着眼睛,长久以来的黑暗生活,让她习惯了黑暗,一点的光亮她都不怎么适应。 眼前的女子穿着朱红色凤袍,举止投足自有尊贵之气,正是最好的年纪,眉目如画,却又比这个年纪的女子多了几分冷冽与决断。 世事无常,当年在傅家看到她的时候,是以挑剔的目光挑选自己的儿媳看待她的,可是谁又曾想到,竟然在多年以后二人会是以这样的身份立场说话呢。 “真的想不到,他竟然自己没有做皇上,而是将皇位让给了你。”许久之后,临皇后嘴角勾起了一抹莫名的笑容,笑着说道…… 傅云书的心中一惊,以一种惊骇的目光看向了临皇后,却见那个女子,嘴角勾起了一抹隐秘的笑容,如同隐在云间的月,谁也看不出其中的实质,她淡淡说道:“若是他想,一开始这皇位便是属于他的啊……” 看着少女的脸色慢慢的变的苍白,眼中浮现惊骇的神色,她的心中涌上一种莫名的快意,似乎将这些年的隐忍与付出都发泄出来,如同疯子一般哈哈大笑。 “父子反目,兄弟阋墙,萧阙他是玄家的罪人!罪人啊!” “父子反目”这句话反复在傅云书的脑海中回响着,那一种震撼难以用言语表达。 错了,一开始他们所有人都错了,命运捉弄,就连萧阙都没有想到,恨了半生的人,竟然就是自己亲生父亲…… 他的父亲毁灭了她的母亲,而他一手毁去了他的父亲的江山,这样的真相她初次听闻都这般惊骇,当他知道这样的真相的时候,会是以什么样的心情接受呢…… “他是昭帝的儿子,是玄氏的皇子,你们永远不可能会在一起……只要他活着,这个江山你永远也坐不稳的,你坐拥天下,可是却要永远不能得到他,哈哈……” 她尖锐的声音,仿佛是世间上最为恶毒的咒语,所吐出的话如同锋利的刀子,一下下,戳着她内心最为柔软的地方…… 空气变得沉闷,外面响起了惊雷,那一双干枯如树枝般的手蓦然掐住了她的脖子,她对上的是临皇后充满恨意的眼神。 “都是他们母子害的,夺走了我心爱的人,夺走了我的一切,所以我要他们父子反目,让朝云那个贱人就算是在九泉之下也不得安息!”她的手渐渐收拢,眼中是疯狂的绝望。 是她低估了临皇后的疯狂,这个女子在被剥去皇后封号打入冷宫真的已经疯了,或许是更早,早在二十多年前就已经疯了。 冷宫之中,她活着已经是一具行尸走肉,已经不畏惧死亡。她要自己的死更有价值。 在冷宫中,她杀不了萧阙,但是却能杀了萧阙至爱之人,那比杀了他更加的痛苦。 看着被她扼住了喉咙而不能发出声音的女子,她的眼中闪起了疯狂的笑意,要怪就怪她不够谨慎,到现在还天真的以为她还想活下去。 门被人踢开,一个人影快速的飞奔进来,快速出剑,将死死扼住傅云书咽喉的双手,活生生的砍了下来。临皇后连呼痛都没来得及,抱着手臂蜷缩在地上。 手臂掉落,鲜血溅了傅云书一身,跟随进来的宫女们胆小的见此血腥的场景忍不住吐了出来。 君泽岚手上的剑犹自带着血,方才情势危急,他出手狠辣了些,只顾着救人没有顾及到他人的感受。 君泽岚的目光落在了傅云书身上,却见她的脸上、衣服上溅满了鲜红色的血液,脸色却是出奇的苍白。眼神平静阴沉,没有丝毫的不适,淡淡吩咐:“传御医,别让她死了。” “傅云书,你杀了我,快杀了我。”临皇后自然不信傅云书这样好意到了这个时候会救她的,因为痛楚面容扭曲,她蜷缩在地上说道:“只要我活着,你们就不得安生,他是玄氏……” 不消傅云书吩咐,上官曼便就命人赌住了临皇后谩骂的嘴,不消片刻,御医便过来了。 傅云书的脸上被血液溅了一脸,她并没有离开,只是接过了宫女手中的手帕将脸上的血擦拭干净。看着御医为她处理伤口。被堵住嘴的临皇后自然不会配合,但是早有侍卫按住了乱动的临皇后。 处理好临皇后的伤口之后,傅云书淡淡吩咐道:“将她的舌头拔掉,好好的看着她,不许她死了……” “啊……”宫女们面面相觑,就连君泽岚也是惊讶的看着傅云书,实在想不出她竟然会用这般平静的语气下这般狠戾的命令。 “难道还要我吩咐第二遍……”傅云书冰冷的目光扫过了下面的宫女一眼,上官曼连忙吩咐侍卫。 被赌住嘴了临皇后蜷缩成一团,眼神中恐惧的看着弯下身看着她的傅云书,却见她脸上带着的笑意让她不寒而栗:“皇后娘娘,你想跟我同归于尽,我偏偏不如你的意。我要你活着,在冷宫好好的活着,看着这江山如何的落在我的手中,我与萧阙如何坐拥天下,而你则要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在这冷宫中如同废人一般活着,直到……寿终正寝!” 她这般残忍的说道,里面汹涌的恨意让君泽岚心惊,可是他又如何知道其中的原由呢。 第448章 传位诏书 第448章 传位诏书 临嫣在她的耳畔说,“毓烟公子又如何,还不是照样被我玩弄于鼓掌之中。他杀了临镇风泄恨,却没想到,张平是我安插在他母亲的身边的。” 傅云书愕然的看着眼前疯癫的女子,竟然不知说什么是好。 那一年的惊鸿一瞥,临嫣便知道此生就会因为这个男人而万劫不复。 喜欢上一个人,是不需要任何的原因和理由的。与他的出身、容貌无关,只是那么一眼,便知道他将是你此生的良人。 从兄长将他引荐给她的时候,看似是巧合,但是临嫣何尝不知道,是兄长的一种试探。 彼时的他在朝中虽然得先帝宠爱,但是上面却又秦王压制,临家成了他最大的心腹之患,而兄长是他在临家最大的助力。 他需要兄长的帮助牵制秦王,兄长需要他对付临家嫡子,他们相互利用,却又不能相互信任。兄长将她引荐给他,其实是想两家联姻,稳固住相互试探的关系。 而他深知兄长的用意,没有接受,也没有拒绝,只是对于她比别的女子额外的亲密一些。她是何等的聪慧,兄长将她做为棋子,但是她也不恼,因为她也喜欢这个男人。 后来,玄翼霄登基,临家嫡脉皆被兄长连根拔起,她也帮着兄长处置内宅,知道了夏守忠的身份。 她没有将夏守忠的身份告诉兄长,而是将消息隐瞒了下去,将夏守忠收为己用,纵然是一母同胞的兄妹,可是他们二人却还是在相互利用提防。 在这样的世家生存习惯了,不管是再怎么亲近的人,手中还要留底牌。 在夏守忠的口中,她知道了朝云的事。彼时心中惊骇,岂是言语能够描叙。 她一心爱慕的男子,心中却早就已经有了别的女子,为了他不顾伦理道德、不顾帝王尊严! 纵然心中恨的滴血,恨不得杀了那个女子与那个孽子,可是却还是按捺了下来。彼时他在兄长辅佐之下方才登基,却并无立后之意,她要做她的皇后,不能因为一时的冲动犯下不可弥补的错误。 她所能做的,只能一面希望兄长在暗地里施压,一面当做不知道这件事情,让夏守忠买通了张平,撒下这弥天大谎。 原本以为,依照他的性格,知道那个女人已经背叛了他,肯定不会容下她的。可是没想到,他对任何人都那般无情,可是我唯独对那个女人,却一忍再忍。 后来她如愿成为了他的皇后,那个女人与那孽子的存在一直是她的眼中钉肉中刺,却又无可奈何。 可是就连她都没想到,因为出于当年的妒忌所实施的恶毒计策,竟然扭转了那么多人的命运。 昏暗的天牢中,看不到一丝光亮。 或许,从那一年朝云死之后,他的人生就再也没有任何光明。 萧阙走之后,带来那样足够摧残他所有意志的消息之后,再也没有踏入天牢半步,他似乎就此被人遗忘了,再也无人来看他。 时间静悄悄的,没有任何人打扰,过往的一幕幕回忆,恍若是流走的画面,一点点的浮现在眼前。 他惊艳东陆,他逼他立下血誓,一世为臣;一灯如豆,他喂下穿肠毒药,从此形同陌路;他野心昭昭,逼他犯下杀孽,与昔日好友反目成仇;北戎来犯,边境危急,他逼他只身涉险,保卫河山;他恨他入骨,逼着他与心爱之人,形同陌路。 他们之间,君不君,臣不臣,父不父,子不子,到了今日这样的地步,却是他一手造成。 昭帝忍不住的想,若是一开始,他没有招惹到临嫣,他与朝云之间会不会又是另一种的结局。 他知道那个孩子是自己的,必定不会心存猜忌,那样的对朝云,必定会在今后的余生想尽一切的办法弥补他们母子二人。就算朝云不肯原谅他,但是这一生那般的漫长,他们有了孩子,一年、两年、三年、五年甚至十年,总有一天会原谅他的。 也不至于,朝云含恨而死,他……与自己的亲生骨肉,反目成仇。 曾经他是那般的期盼着那个孩子的到来,看着那个孩子一日日长大,成为艳惊东陆,在打压他、恐惧他的同时,看着那样与朝云那般相似的面容,他的心底不止一次冒过一个念头,若是他是他的孩子该有多好。 一切悲剧的始作俑者,却是他的枕边人。他恨临嫣吗?必然是恨的,若非是她,他又怎么会糊涂了这么些年。可是他更恨的是他自己。 他知道临镇风故意安排他与临嫣见面的目的,从那故作端庄的女子眼中,他一眼便就看出了藏在眼底灼灼欢喜。 明明从一开始不喜欢她,但是为了与临镇风的合作,为了安临镇风的心,他可以委以虚蛇。 是他太过于贪心了,朝云与权势,他都想要,他都舍不得,却到了最终,一无所有。 血誓已下,无可更改,他那样的恨他,为了毁灭他的江山,竟然不惜牺牲自己的性命。似乎是对于他杀孽太多的惩罚,他最爱的女子,因他而死,他曾寄予厚望的儿子,却又将死在他的手中…… 不,他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的。想到此处,那心死如灰的眼神,蓦然生出了一丝光芒。 不管萧阙再怎么恨他,那个孩子是他与朝云生命的延续,是他唯一所爱的见证…… 傅云书自然是知道君泽岚惊讶于她的心狠手辣,可是如果不这样做,心中的难受、愤恨,却找不到宣泄的地方。 如果,如果没有临嫣的陷害,昭帝与萧阙之间也不会走到今天这样的地步。 纵然昭帝生性多疑,但是对于朝云却是真心的,那是他此生中唯一柔软的地方。就算朝云再怎么不肯原谅昭帝,但是若是昭帝知道萧阙是他唯一的儿子,不会那般处处逼迫,也不会给他喂下穿肠毒药。 虽然知道是迁怒,但是傅云书却固执的认为,萧阙一生命运多舛,皆是因临嫣而死。 当萧阙知道昭帝是他的父亲,却也是害死他母亲的人,当一切的大局在向着不可逆转的方向发展,萧阙心中的痛苦,可想而知。 身后的宫门关上,不过走了几步,便听见里面一声惨叫,傅云书面上表情依旧变都未曾变一下,毫不留情的走了出去。 可是,脚步踉跄…… “他是昭帝的儿子,是玄氏的皇子,你们永远不可能会在一起……只要他活着,这个江山你永远也坐不稳的,你坐拥天下,可是却要永远不能得到他,哈哈……” 纵然命人拔去了她的舌头,可是那恶毒的话语如同一种诅咒缠绕在她的心间,挥之不去。 昭帝的儿子,玄氏的皇子,身份悬殊的两个人,若是有朝一日,他的身份暴露,这方才稳固的江山、方才停歇的战火,又将掀起怎么样的惊涛骇浪。 萧阙,这便就是你固执的一定要离开的理由吗?或许从一开始,你便从未打算过,停留在我的身边…… 君泽岚见傅云书神色恍惚的走着,那血红色的凤袍更显得她的脸色苍白到了极点。临皇后究竟对她说了什么? 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似乎许久之后才发现自己的身边跟了一个人,看着君泽岚问道:“今日是你救了我。” 君泽岚神色淡然,笑了笑说道:“陛下出行,应当谨慎些才是。” 傅云书看出君泽岚笑容的不自然,便问道:“你急忙到冷宫找我,可是为了什么要紧的事?” 君泽岚见傅云书询问,停顿住了脚步,脸色凝重,迟疑犹豫了许久,苍白着脸将手中的情报递给了傅云书。 傅云书惊讶于君泽岚如此,快速了浏览了情报之后,没有说话。 最糟糕的局面,终究还是发生了…… “谁也没想到昭帝竟然还留了这么一手,竟然拟了密旨说萧阙是他的亲生儿子,连带着还留下了传位的诏书,如今那传位的诏书已经传了出去,那些玄氏不死心的老臣,正在四处寻找萧阙的下落呢。”君泽岚长长叹口气说道,他知道萧阙有玄氏血统,只当他是玄翼坤的儿子。 这一封传位诏书,是昭帝故意留下来离间二人的计策。 消息一传出去,萧阙便就永远不能留在傅云书的身边。纵然萧阙颠覆了曦国的天下,可是也无法与心爱之人相守。 可是谁也没有想到,冥冥之中,仿佛是上天开的一个极大的玩笑。昭帝留下诏书只是为了防备万一,就算萧阙生了二心,他也不会如他所愿让他达成自己的目的还能与傅云书相守。 他以为萧阙是玄翼坤的儿子,不会承认他是玄氏子孙,可是玄氏子孙的身份却能让萧阙痛苦万分,不得与相爱之人相守,他愿意这么做。 一纸诏书,恢复萧阙玄氏子孙的身份,封萧阙为太子。纵然曦国倾覆,可是他们只能站在对立的两面,相思相望不相亲。 那一道密旨下下来的时候,昭帝是带着满腔的恨意孤注一掷,江山不保,他也要让萧阙永失所爱。可是连他都没想到萧阙,真的是他的儿子…… 上苍,捉弄啊…… 第449章 如何抉择 第449章 如何抉择 天牢的门再次的被打开,久违的光亮出现在昏暗的地牢中,但他眼前只能是白茫茫的一片,看不见那人的轮廓“怀朝,怀朝你终于来见朕了……”昭帝立即的从地牢中爬了出来,跌跌撞撞,十分狼狈。 萧阙冷眼见着他如此,身上散发着凛然的怒气,说道:“那道密旨是你下的?” 是他疏忽了,夏守忠一个奴才,怎么会有能力在宫城被包围的情况下逃脱了呢?原来一切是昭帝所为,竟然让夏守忠带着密旨逃出宫外。后夏守忠被他抓住,但是密旨却公布于天下。 他恍然没有察觉到萧阙身上散发的怒火一般,大笑着说道:“是朕下的,是朕下的。你看朕最终还是将你认回了玄家,只要你废了傅云书自己登基为帝,曦国的天下依旧是你的天下,那血誓便就不会要你的性命了……朕知道,你能做到的。” “朝云,你看朕做到的,朕说过你若是生的是男孩儿,朕便就封他为太子,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朕做到了……”昭帝喃喃的说道。 萧阙冷冷的看着昭帝,“你疯了……” “朕没疯!朕不会杀死自己的亲生儿子的,朕也不会让这天下落在别人的手中的!”昭帝挥舞着手说道,宛如一个疯子。 萧阙沉默的看着昭帝,眼睛中流露出一份阴狠的神色,直接说道:“若是我想要这皇位,会自己得到,不用你施舍,就算你将遗诏公布于天下那又如何,毓烟公子已经死了,左相楚怀朝也已经死了,没有人会继承太子之位。” 昭帝感觉他与自己就近在眼前,但是却看不见他的模样,他挥舞着手臂,想要抓住什么,却什么都抓不住。看着昭帝茫然没有焦距的眼,萧阙冷笑了一声,说道:“真是可惜啊,你竟然看不见了,原本我还准备留下你,亲眼目睹云书登基,亲眼看着这江山落在别人的手中呢……” 他的话语中,没有任何的而温度,昭帝知道——他说到,必定会做到的。 “不,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这江山落在别人的手中……”他终于扣住了萧阙的手臂,惊恐的说道。 萧阙面无表情,嘴角勾起了一抹薄凉的笑容,说道:“说到底什么补偿、什么诺言都是假的,你所做的都是为了自己的私心,玄翼霄,在这个世间你谁都不爱,你最爱的只是你自己而已。落在今天这个地步,是你咎由自取!” 他面无表情的离开了天牢,在他的目光中,只看见那白色的身影渐渐的淡出了他的视线之外,连带着——最后一丝光亮。 从未有哪一次,如同这一次那般焦急过。 冰冷的绝望在胸口蔓延,下一刻她便将手中的密信扔了快速的向着寝宫的方向奔跑着。用尽了平生的力气,似乎是在追赶着什么,所经过之处地上的宫女太监跪了一地,她却没有理会。 那一种感觉……谁也不能理解,似乎是明明知道最为珍贵的东西一点点在手中流逝,只要快些,再快一些,能够挽留住它一般。 她不顾形象的在宫中奔跑,发冠被冷宫生长出来的枯枝给刮掉落下来,身上沾染着血迹,狼狈不堪如同疯子一般,所经过之处,那些宫人们纷纷讶然如此。 穿过长长的回廊,这个时辰,他本该是坐在窗户边上看各地文书的,此时……却不在。 宫殿外的侍卫面面相觑,房间门被傅云书撞开,房间内空无一人…… “他人呢?”傅云书拉住驻守在寝宫外暗卫的衣领,厉声问道。 “公子一早便就出去了,未曾回来……”见傅云书咬牙切齿的模样,暗卫声音越说越小。 所有的力气在顷刻间抽干,傅云书松开了暗卫的衣领,无力的感觉从心底生出,渐渐蔓延——最终还是迟了一步。 “陛下……” 跟过来的宫人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生平第一次见到傅云书这般不顾形象的跌坐在地上掩面哭泣,心中惊骇,却又不敢上前。 “下去吧……”熟悉的声音从耳畔响起,傅云书不敢置信的看向那说话的人。 六月的阳光照的刺眼,那人站在那里,眉目清浅,看不清楚他的表情如何,但是傅云书愕然的看着,那一种从绝望中生出了希望,渐渐的蔓延开。 她将他抱回寝宫,傅云书被他抱在温暖的怀中。看着她身上满是血狼狈的模样,萧阙的嘴角依旧带着浅浅的笑容,问道:“怎么成这般模样了。” 傅云书看着他,生怕眼前这失而复得的人不过是一个幻像而已,半是委屈的说道:“我以为,我以为你离开了……” 萧阙淡淡的笑了笑,说道:“我没有离开。” “那你答应我不要离开。”她仿佛也是累了一般,在他温暖的怀抱中眼皮越来越沉,可是手还死死的抓住他的衣襟不肯松手,喃喃的说道。 “好,我答应你不会离开。”萧阙的声音依旧轻柔,“你醒来之后,便就会看见我了……” 等她睡熟了,他方才小心翼翼的从床榻边起身,留痕跟随在寝宫外,见是萧阙,连忙上前将冷宫的事情说了一遍。 在听到傅云书去了冷宫的时候,萧阙沉默了许久,最终长长的叹了口气,到底……还是隐瞒不住啊。可是她明明知道了他的身份,可是却没有如同往常那样的追问他的隐瞒。 因为害怕将谎言戳破后的失去,也宁愿自欺欺人的沉浸在他的谎言中。为了他,她竟然成了这般的模样。痛楚从心底蔓延,他捂住胸口,他算尽一切,可以与人争、与天争,却依旧无法摆脱宿命的捉弄。 他也是那般希望,能够陪在她的身边,哪怕一辈子无声无息,可是能够守护着她,足够了…… “公子……”鲜血点点,如同红梅一般洒落在白色的衣襟上,留痕连忙的扶住身子摇摇欲坠的萧阙,萧阙摆手,纵然再顽强的意志力也抗不住从心底蔓延的痛苦、和那一种无力的感觉。 浮生一梦的毒性,发作越来越霸道了。 靠近若尘子的药炉的时远远的便闻到了药的苦涩的味道,她进去的时候若尘子与柳青宴并不在,只有两个小药童守着炉子,没让他们两个行礼她便遣退了二人。 因为素日傅云书便常泡在药炉中,两个小药童并没有怀疑什么。傅云书此刻却径直的走到墙边挂着那幅画的边上,挪动了开关。 药炉中,有一方暗室,里面一灯如豆,他穿着白色的里衣静静卧在软榻上,脸色苍白。呼吸很浅很浅,难以察觉。原本依照他警醒的性格,她走进来的脚步声却丝毫没有惊醒他。 “萧阙……”她轻声的叫着他的名字,他没有任何的反应。 “云书。”她再欲叫他的时候,身后传来一声轻喝,若尘子端着药碗在密室的入口,脸色微变,看着傅云书说道:“你怎么找到这里的……” 光线黯淡,若尘子看不见傅云书的表情,她淡淡的说道:“师傅,我是这个皇宫的主人。” 只要她想查,没有什么东西瞒得过她的。 他们这般说话,萧阙依旧是没有醒,这十分的奇怪。 “我找到了些新的药方,让萧阙在这里试药,没想到你进来了。”若尘子连忙说道。 傅云书什么都没问,若尘子却急忙的解释,似乎是欲盖弥彰着什么。 她沉默的望着若尘子,说道:“师傅,我也会医术,只要我为萧阙把脉便知道是怎么回事。他这些时日,留在宫中,一定很痛苦吧。” 浮生一梦发作时的痛苦常人难以忍受,很多中了浮生一梦毒性的人,往往不是因为毒性而死,而是在毒性发作时承受不住其中的痛苦选择自杀而亡。 但是若尘子为了傅云书放宽心,骗她说萧阙的体质特殊,再加上药王谷的灵丹妙药,纵然毒性发作起来,但是萧阙并不会承受很多的痛苦。 那样的善意的谎言傅云书真的信了,并没有深究。她以为,原本至少能够有时间,能够安稳的有一年的时间,寻找解药…… 却不知道,这些时日在暗地里,他承受着怎么样的痛苦,白天的时间又怎么样若无其事的陪在她的身边。 许久许久之后,若尘子无奈的长长的叹了口气,看着傅云书说道:“云书,越到后面,浮生一梦的毒性越来越霸道,纵然我至少还能给他一年的时间,但是丝毫不能减轻他半分的痛苦。他是那样高傲的一个人,云书你啊……”最后长长的一叹,剩下的话没有说出口,却让傅云书的心底一颤。 那一年初见,他逍遥散的毒性发作,可是纵然被毒性折磨,依旧风骨高傲。 她强行的将他留在身边,那样一个高傲的人,又怎么会在深宫之中,在她的面前眼睁睁的让她目睹他被病痛折磨却又无能为力的模样。 就算不是因为他的身份,就算不是因为这天下,傅云书比任何人都了解萧阙,更知道他要选择离开的原由。 眼中闪着的最后一丝希望似乎顷刻被击碎,余下的是一种无能为力的哀凉。 她看着若尘子,许久之后,说道:“师傅,我知道该怎么做了,别告诉他,我来过。” 她已经知道,该如何选择。 第450章 交杯而饮 第450章 交杯而饮 夕阳最后一丝亮光消失在了天际,宫娥早早的点亮了宫殿中的灯,一天过去,他们相处的时光又少了一天。 人也就只有当失去的时候,才明白拥有的可贵。 还有五天的时间。 到了晚上那一段时光,是真正属于他们两个人的时光。他会到她的寝宫陪她用晚膳,哪怕只是说着曾经游历天下的见闻。 可是他从不留在寝宫中过夜。 萧阙从小药炉出来,在寝宫门口踌躇了片刻,里面静悄悄的,也不知道她是不是已经睡了。 该如何的面对她呢?他一次次承诺,一次次失信,一次次的说爱她,可是却又一次次的欺骗和隐瞒。 世间上再也没有比他更可悲人了,仿佛是上苍加诸在他们玄家人身上的一种诅咒一般,纵然爱一个人入骨,却只能一次次背叛她、欺骗她、负了她。 到这样的时候,她那般的相信他,可是他依旧隐瞒着自己那样难以启齿的身世。一次次的将她陷入不安之中,让他如何的面对她?这样的欺骗之下,她小心翼翼的选择维护表面上的平和,可是最终他还是要离开。连一年的时间,都没有。 只有五天了。 五天之后,这个世上再无,萧阙这个人。萧阙的手握在怀中青色的瓷瓶中,眸色沉沉。 许久之后,挣扎和犹豫不决,最终他还是选择了推门进去,该面对的,总是要面对的。 不过是一槛之隔,门内和门外却是两个天地,不过只一眼,那种记忆便可定格成他这一生中最为美好的画面,至死难以忘怀…… 却见房间中垂着大红色描着金凤的幔帐,红色的喜烛在燃烧着,她穿着红色的嫁衣,坐在那里,静静的坐着,没有盖红色的盖头,红衣如火,凤冠下的面容恬静而又美好。宛若开在晚风中含苞待放的莲。 这……是多少次曾在梦中浮现过的场景,他汲汲经营,在心中无数次想着,终究有一天,终究有一天他能够名正言顺的娶她为妻,十里红妆,以天下为聘迎她进门。 可是多少个午夜醒来,却不过是心中一片冰凉而已。其实冥冥之中他与昭帝一样犯了一个最为致命的错误,那就是两样都想兼得,可是最终是两样同样的失去。不同的是,昭帝想要的是天下,他执念的是复仇。 额角一阵阵的抽痛,他忍不住的扶额,想要平息那一种痛楚。 红色的喜房,燃烧的龙凤呈祥的蜡烛,垂着的红色喜帐,坐在那里含羞带怯的新娘,是一幅难以用笔墨描绘的画卷。 他呆站在那里,是傅云书起先,她走到他的面前,手中拿着一壶酒,笑语晏晏,眼角眉梢的笑意是新嫁娘只有的欢喜,走到了他的面前,说道:“公子,我已经等不到五天了,我们今天就成亲好吗?” 眉宇之间,带着一种期盼以及隐忍的脆弱。 到了如今,那些自欺欺人的谎言已经成了一场笑话,他不会留下来,她知道他要离开。 他的目光从她的脸上略过,落在了雕刻着并蒂莲花意喻着百年好合的白玉酒壶上,落在那薄若蝉翼的白玉酒杯上。 洞房花烛之夜,喝下这杯合卺酒,便成了真正的夫妻。是多少人有情人所期盼的最为美好的场景,可是二人之间除却喜悦之外,还有隐忍的一种心酸…… 他说不出,等到五日之后我们名正言顺的成亲,再喝下这杯合卺酒这样浅显的很容易被戳破的谎言。 静默了许久,他左手接过了傅云书手中的酒杯,右手划过了她姣好的脸庞,恍若从心底发出了一声叹息,“傻丫头……” 交杯而饮,红与白,两种极致成鲜明对比的颜色,在此刻分外的协调。 傅云书的目光落在那跳动的烛火上,龙凤呈祥的蜡烛,红色的幔帐,鲜红的嫁衣,恍若最终的结局却又回到了最开始。 那一年洞房花烛,她被傅锦一杯毒酒毒死、裴家满门死在了玄凌的手中,她发誓,她活着必定要那些人血债血偿,所亏欠的都要归还,所弥补的,她倾尽所有也要弥补。 重活一世,不管经历着什么,她最终做到了——走到了权利的巅峰,那些她恨的恨她的都已经死去,世间无什么再能够威胁的到她,她也有足够的能力保护自己的亲人。 能够拥有这些,全部是他给她的。遇上他,是她重生之后一生所幸,却是他一生不幸。 若是没有重生,若是没有遇上她,这个时候的萧阙应该是好好的。他依旧是闻名天下惊才绝艳的毓烟公子不动声色的复仇成功,成功的登上了这皇位。却是她的出现,改变了他的命运。 情深不寿,慧极必伤,她傅云书可以与任何人争夺,却唯独不能跟老天争…… 那一杯酒入喉,和着泪水,是那般的苦涩,在他也将杯中的酒饮下之后,傅云书在他的耳边说出了一句话。足以让萧阙手中的杯子,跌落在地上。 “萧阙,你知道吗,我们曾经有一个孩子……” 声音很轻,几乎是微不可闻,可是听在他的耳中,仿佛是晴天霹雳,那一种蔓延的痛楚,恍若顷刻间将他撕碎,比毒发之时都要痛苦。 “为什么不告诉我?”那一刻,他的声音都是颤抖的。 他想起了在楚江之时,唯一一次的荒唐,那时他尚且不知道楚谦音早就在他的住处桌了手脚,原本楚江诸事结束之后,一切很快便就会结束,他们就在不久能够厮守在一起。 他能够给她一个安稳的家,一个有所期待有所希望的未来,一个漫长的大半生。 天意弄人,谁也没想到,他以为会有的余生,竟然这般的短暂。 傅云书蓦然一把抱住了她,那一年隐藏在心间的秘密,就连最为亲近的亲人都不曾知道,在这一刻说出的时候似乎回到了当年在海水中浸泡的绝望。她紧紧的抱住他身上萦绕着杜若蘅芜的味道,让她无比心安。 身体忍不住的颤抖,“起先不告诉你这个孩子的事情,是想惩罚你,让你此后余生都背负着这种罪孽,到死都不知道这个孩子曾经因为你失去。” 那时在海水中究竟是怎么样冰冷的绝望,才让她浮现出这样的念头出来。 “后来我不愿意告诉你,是因为我没有能保护好他,失去了他与其让两个人痛苦,不如让我一个人痛苦。可是,可是你毕竟是他的父亲,你有权利知道他曾经曾来过这个世上……” 他将她纤细的身子搂得更紧,心中剧痛,谁也不能理解。一念之差,才造成一步错,步步错。 若是当年将执念放下,若是当年选择的是救云书,或许现在所有的一切是不是都不一样了…… 他们的孩子,或许到现在已经会叫父亲了,他们之间的结局,也不至于如此。 “不是你的错,都是我做错了,云书,是我错了……”悔恨交加,却于事无补。 因果无常,最终他终于选择相信,究竟什么是报应。 曾经留痕与无痕聊天的时候怨过她的情薄,他也曾想过,当日她若选择的是跟顾叡回京城而并非是跟君泽岚回洛原,很多事情会不会不一样。 可是谁都没有想到,她竟然所默默承受的是失去了孩子的痛楚。 不知为何,那一刻,萧阙心中生出了一种莫名的恐惧,似乎是某一种天意,也是对于他们玄家人的一种诅咒,最深爱的,往往留不住。 难道这就是无可摆脱的宿命?在他离开之后,深宫寂清,他的云书会与昭帝一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在这深宫中如同行尸走肉一般,纵然坐拥天下,可是如同永失所有…… 他莫名变得不安起来,这一切远远的违背了他的初衷。 他以为,时间可以淡化一切,再深的爱恋总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慢慢淡化,在赋予了别的责任拥有的别的权利,最为重要的东西也会随之改变。 可是他错了,有一种感情不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变淡,如同他对她一般,无论过多久,那样的情感依旧是历久弥新…… 傅云书靠在他的怀中,鼻尖萦绕的是杜若蘅芜的味道,生平第一次大胆的吻上了他的唇,小心翼翼的试探,急切的证明着什么。 温暖的唇落在他略带冰凉的薄唇上,萧阙有些惊讶,想要推开她,可是那一种美好,竟然让他的心中生出了一种不舍的感觉。 莫名的冲动,他的手揽上了她的腰将她拦腰抱起,最终残存的理智看着脸色微红的女子,皱眉问道:“云书,那杯酒……” 她在酒中动了手脚,也是因为他对于她毫无防备,所以才会这般足。 傅云书没有说话,再次的亲上了他的薄唇,带着一种急切。脑海中最后一根弦断了,如同禁忌被打开,再也不用顾及太多,两人急切的拥抱在一起,朱红色的纱帐被放下,一室旖旎…… 许久许久之后,半睡半醒之间,他听到她在耳畔说道:“萧阙,再留个孩子给我,以后漫长的时光,就算是没有你陪在我的身边,他将成为我活下去的希望……” 他长长一叹,这样就好,最后、最后再放纵自己一段时日。 第451章 山河万里 第451章 山河万里 清晨,是上官曼小心翼翼的叩门声将傅云书从好梦中惊醒。 傅云书知道,萧阙睡觉素来是警觉的,一点声音足以让他惊醒。一是他的内功深厚,二是源自于身处不安的环境下成长。 可是如今她却比他先醒了。 那浮生一梦霸道的毒性纵然表面上看不出什么,但是萧阙的内力一点点被消耗,被毒性的折磨早就让他失去了之前的机警。 听说到了后面,浮生一梦的毒性越来越霸道,折磨的人越来越痛苦,摧残人的五感,直到变成一个废人油尽灯枯而死。若是注定了是一场死局,高傲如同萧阙,又怎么会选择这样的死法。 可是明明被毒折磨的这么痛苦,还在为她处理朝中的事宜,还在拟律法条例的改善,在用最后的时间为她做最后所能做的事情。 想到此处,傅云书的心中又一阵的抽痛。 最初见到他的时候,是自己十四岁的那一年,那样的人出现在她的生命中,从此黑白的生命生出了异样的色彩。 五年的时间,岁月仿佛对于他格外的厚待,他的模样之于当年没有太多的变化。 她细细的用手描绘着他的模样,一笔一画,仿佛从今生到来生,深刻的刻入到了心底。 萧阙在上官曼扣门的时候已经醒了,纵然如今内力减退,但是本能的警觉还是有的,只是有些慵懒的不想睁开眼。 他可以从一开始凰国军队进城之后抽身离开,可是他还是选择留了下来;他可以在昭帝密旨公布天下的时候,秘密出京,可是心中依旧牵挂不舍;他可以在昨天晚上将她推开,可是依旧是骗不了自己。 他一面让自己能够疏远于她,可是一面心中又有不舍。 到底他还是贪恋着的,贪恋着与她相处的美好,贪恋着生命最后时刻的温柔。 这样放纵自己一次也好……他不能给她一生安稳的时光,至少能够给他十二天最为美好的回忆。 再过几天,再过几天世上不会有萧阙这个人,她的记忆中也不会有萧阙,再放纵她一次、也放纵自己一次。 想明白了这些,缠绕在心中的郁结也舒展开。 睁开眼的时候,萧阙见到傅云书将二人纠缠的青丝打了个同心结。一夜缠绵,两个人的青丝纠缠在一起,早已经分不清究竟是谁的,三千青丝,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有着数不清的缠绵。 见他醒了,傅云书没有羞赧,而是回报了他一抹笑容,将同心结放在一起,靠在他的胸口听着他的心跳,眼中缠绵情浓,缓缓:“结发为夫妇,恩爱两不疑。生当复来归,死亦长相思……” 萧阙爱怜的抚上她的脸颊,长长的叹了口气,说道:“我倒是宁愿,你忘了我,而不是思念着我。” 傅云书没有说话,眼中的固执早就说明了她所做的决定。她取来了放在床头前的匕首,将结成同心的青丝取下,放在盒子中珍藏。 若是有的东西注定的留不住,那么不如多留下美好的回忆,今后余生,在漫长的时光中,那一点点温馨的回忆,足以弥补那冰冷漫长的岁月与幽幽寂寞的深宫。 那十二天的时间,足以慰藉一生。 萧阙眼底深处藏着谁也看不懂的脆弱与痛苦,一握着他的结发,一手握着若尘子给他的忘忧。 忘忧忘忧,等到她登基那一日,他会亲手将这遗忘了他的药掺杂在酒水之中,她会完全的遗忘了他。 上天对他是何其的残忍。 登基之日越来越近,对于国号之事君泽岚与寒山先生不敢私自定夺,前来请示傅云书。 傅云书想都没想,在雪白的宣纸上挥笔狼毫,写下两个字,似乎是早就已经定夺好的。 看到这两个字,寒山先生心中一惊,“陛下这……” “曦凰”两个字跃然于白色的宣纸上。 “老臣知道如今国内初定,各地有民心不稳,若是陛下将前朝国号纳为其中也不为不可,可是若是将‘曦’放在前面,未免有压凰国之嫌啊。再有北方有玄氏余党依旧不死心,正在寻找毓烟公子下落,若是陛下改国号为曦凰,难免让凰国颜面扫地……”寒山先生苦口婆心的劝道。 傅云书用着不急不缓的声音说道:“如今战乱平息,毓烟公子功不可没,不说以前朝封号放在前面,就算是与朕平分天下也未尝不可。朕予国号为曦凰,并非是因曦国皇室,只因公子一人而已。” “吾皇圣明……”这样冠冕堂皇的理由,足以的堵得住天下悠悠众口,唯独真正的原因,她紧紧的握在了手中。 还有一天的时间,礼部的人送来了登基用的王袍让她来试。 锦盒打开,不是昔日曦国皇室尊崇的黄色,也不是凰国尊崇的大红的颜色。 染尽江南天水碧的颜色,轻盈空灵,恍若是少女时期最为旖旎的一场梦。上面一针一线,绣着的是山河万里的图案,用银白色的丝线绣出繁琐的花纹压边,让这一件王袍多了分庄重于威严。 是哪一年,豆蔻年华,一身天水碧的颜色惊艳了世人。 傅云书有些错愕的看着眼前的龙袍,是萧阙将放在桌子上的龙袍捧起,说道:“试试吧。” 傅云书拿着龙袍,到屏风后面试衣去了,纵然已经亲密无间,可是到底还是有些放不开。 等到傅云书从屏风后面走出来,萧阙放在身后的手指捏的微微有些泛白,沉沉目光盯着她,阳光从外面绿纱窗户转进来,照在她的身上,恍若是一场山河盛世最为迤逦的梦…… “很好看……”见他一直盯着自己,傅云书不知说什么是好,很久以后,他点头评价说道。 “如同我所想象一样,绿色更适合你……”萧阙喃喃的说道,傅云书看不清他的表情,唯独那墨色的眸子中,光亮依旧。 天水碧的颜色,织就山河万里的图案,傅云书有些疑惑的说道:“我从未见过这样的龙袍。” “这是我命人做的。”萧阙淡淡的说道,似乎说一件很稀松平常的事情。 傅云书有些惊愕的看着萧阙,半是感叹说道:“想不到公子这个都会。” “当年看见你穿着红色凤袍的画像的时候,我就想红色一点都不适合你,便亲手绘制了图案做下了这山河锦。”他一面说着,一面为傅云书抚平那锦袍上的皱褶,认真小心翼翼的对待,如同稀世珍宝。 山河锦,山河万里,是我送给你最后一件礼物。 傅云书沉默了的看着他,什么都没有说。 还有一天,到了明日便就是她的生辰,她登基的时候,纵然萧阙什么都没说,傅云书也什么都没有问,但是在内心深处早就已经心照不宣的猜测到了。 他会离开,就在她生辰的那一天,在她登基的那一天离开的。 礼部送来衣服的时候,她在午睡,长长的头发随意的披散在身后,更显得她是那般的单薄瘦弱,依旧如同孩子一般。眉宇之间流露出的脆弱,更加的让人不舍。 他以十指为梳,将她的长发梳拢,盘起来。 “婉伸郎膝上,何处不可怜。云书,你头发散开的样子很美,但是之后,你便就是天下之主,是帝王,应该学会无情。”他如是说道,声音轻柔。 从此为帝王,应该再无闺中小女儿姿态。 他一手固定住她的长发,一手将自己束发的簪子取下,他梳的一丝不苟的长发也随之滑落下来,几乎是在那一瞬间,傅云书盯着他的侧颜,便就这样看痴了。 恍若星河倾泻,映入她的眸子里,斑斑点点,此后人生,再也容不下其他的色彩。 她站在那里,高大的铜镜映照出她的身影,江南烟雨,山河万里,她长发一丝不苟的被梳起,少了少女娇憨,多了几分冷冽与锋利。薄唇轻抿,眉宇间透露着哀伤、与薄凉。 “萧阙。”她后退几步,以仰视他的姿态看着他,一字一句的说道:“你若是想要离开,我会让你离开;你若是想我忘记你,我便忘记你。就当,就当过往种种,如同大梦一场。你知道的,我那般的喜欢你,无论你做出什么决定,我都会选择成全。” 她的眼底深处,是痛楚与疲倦。 纵然得到天下又如何,该失去的还是会失去,留不住的还是留不住,他是她年少时用尽所有力气去追寻的一场大梦。 大梦过后,醒来一片荒芜。 那天晚上,萧阙失控的将她拥入怀中,抵死缠绵,谁都没有说什么。 在那一刻,萧阙那么的希望时光可以长一些,再漫长一些,遥遥黑夜,若是这样永远没有尽头该有多好。 那一夜的无眠,将她的模样深刻的映入眼底,天色微明,黎明带来的并非是生的希望,而是冰冷如灰的绝望…… 他要比她早半个时辰起身,早一些离开。他轻手轻脚,起身穿衣,他看见了幔帐中的她,似乎是在熟睡一动没动。其实他知道,她是醒着的。 傅云书被上官曼叫起,身侧早就一片冰凉,挂在床边的天水碧上的花纹,在摇曳的烛火下、在黎明的晨曦中,那般的刺眼。 山河万里,是你送给我的最后一件礼物吗? 第452章 生离死别 第452章 生离死别 “今日陛下就登基了,还留着这玄翼坤干嘛呢。” “陛下仁慈,到底是前朝皇帝,留他一条性命么。”外面是狱卒大笑的声音,昭帝感觉到血液在那一刻都冻结了…… 她竟然是在今日,登基了…… 牢房的门口被打开,他看着牢房门口脸色苍白的青年,眼神悲哀,狠狠问道:“你就这般恨朕么,为什么宁可死也不愿意继承帝位!” “拜你所赐,我身上的毒也活不了多久了,与其再多一年的时间让她眼睁睁的看着我生命一点点流逝无能却无能为力,与其等到一年之后因为我的死天下又将四分五裂,不如我先离开……”萧阙冷冷的看着他说道。 “怀朝……”他颤颤巍巍的伸手,想要拉住他的衣袖。 却被他狠狠的拒绝,冷冷说道:“我叫萧阙,并非怀朝,与你,也并无半分关系!” “那你今日为何要来看朕……”看着他冰冷的眼神,在那一刻,昭帝似乎明了了什么一般,还是开口问道。 萧阙看着昭帝,过了一会儿,缓缓开口说道:“我是来杀你的!” 似乎是怕他听不清,又似乎是在掩饰着什么,他又强调了一遍,“我是来杀你的。她已经知道了我的身世,她的心太软,若是留下你,这个江山都不会安稳……在我临走之前,我要为她做最后一件事情,除去后顾之忧!” 听了他的话,昭帝的身子微微一颤,眼神中并无太哀凉的神色。许久之后,眼神平静的看着萧阙,说道:“好。杀了我,死在你的手中,九泉之下,我才有面目去见你的母亲……” 雪禅出鞘,发出轻微的响动,他只觉得胸口一凉,并不觉得十分的疼痛,垂头,薄如蝉翼的剑身,沾染上了他的鲜血,红的刺目…… 那一刻,他竟然看见了他的模样,看着他与他母亲相似的眉眼,那一刻他的心比这一生中任何的时刻都要平静。 那一年幽幽深宫,长长回廊,花雨下少女衣袂翻飞,岁月静好。 阴暗的牢房中烛火摇曳,他将剑从他的胸口抽出,血液溅在他白色的衣袖上,昭帝身子瘫软,却努力的伸手,想要抓住他的衣袖,却没有闭目,恳求道:“怀朝,叫我一声父亲可好……” “若是男孩儿,从他一出生我便封他为太子;若是女孩儿,出生开始,我便给她无尽的宠爱……” 谁负当时诺…… 曾经的每一年生辰,他都会收到他送来的别样礼物;他曾教会他武功,给他带来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 在一切真相都未曾明了之前,父亲在他心目中的形象,在很长很长的一段时间都是那个高大的带着面具的男人的样子。 可是命运究竟发生了什么样的偏差,让他们一错,再错…… 在他临死之前,终于放下了帝王的威严,放下了他的自私、冷酷无情,剩下的如同一个普通老人的哀求。 他微微的仰头,没有再看他的模样,从他的嘴唇中,挤出两个字,恍若是用了毕生的力气,“父亲”。 那一刻,昭帝也笑了,眼前的一切影子渐渐淡化,变得空灵起来。 阴暗的地牢中,他所看见的是毕生最为绚烂旖旎的美景,片片梨花飞舞,花瓣在阳光下呈现透明的琉璃色。女子站在长廊的那一端,怀中抱着孩子,微笑着,静静的等候着他到来。 一别,二十多年呀…… 萧阙看见,有晶莹的泪花从他的眼角落下,泪痕斑驳,在这一刻他的眼神比任何时候都要清澈。 下一刻,他紧紧阖上了双眼,欲抓住什么的手,终于垂了下来…… 一切,都结束了,结束了…… 萧阙静静的看着血从剑上,一串串滴落下来,爱也好,恨也好,亏欠的,应还的,到了今日所有一切都结束了。帝王家的那一段隐秘,将埋藏在这昏暗的天牢中永不见天日,而该偿还的债,都以及尝还清…… 只是……他的手覆上了自己的双眼,为何感觉一片冰凉…… 朝阳冉冉自东方升起,傅云书站在高高的祭台上,接受臣民朝拜。 她环视雄伟的宫殿,琼楼玉宇,画梁飞檐,可是落在眼中,却是白茫茫的一片…… “上顺天命,下应民心,吾帝登基,改国号为曦凰,两国合并,两国百姓,同为一国子民,登基之年,即为曦凰元年,帝号睿帝……” 礼官用着苍老亢长的语调宣召着一个朝代新的开始,旭日缓缓从东边升起,冲破云层,红底黄边的大旗在风中摇曳飘扬。 “万岁,万岁,万万岁!” 四年风雨飘扬,曦国皇室明争暗斗,东陆局势纷扰不休。 从昭帝开始,灭凰国,平越国,四年前公子羽回归,拉开乱世的序幕。 临镇风遇刺,皇后、太子被废,;傅家谋逆,傅相被流放;裴家被逼反,拥兵自重。曦国的中流砥柱,四大世家,瞬间三大世家倾塌。 外又有南狄狼子野心,北戎虎视眈眈。 曦国在内忧外患之下,而凰国于乱世中崛起,一跃成为曦国的强敌。 一路走了,满目的血雨腥风惨不忍睹,谁又曾料到最终这东陆霸主,竟然是凰国,竟然是傅云书! 阳光下,一身山河锦绣,一身繁华极致,坐拥天下,却唯独少了他…… 人群中,戴着面具的白衣青年,看着祭台上高高在上的女子,是不舍、遗憾。 那一年的初相见,究竟是谁应了谁的劫数?他亲眼看着她从懵懂无知的少女,一步步跌跌撞撞走到君临天下这个位置……不,是他一手将她推上那个位置的。 云书,到了今日这个位置上,再也无人能够伤害得了你。纵然会因为失去我感到痛苦,但是只要你活着,还有亲人、朋友,你的生命中,除了我之外还有一些别的重要的东西,遗忘了我,或许是最好的结局…… 旭日初生,映照在她的身后,恍若是凤凰涅槃重生……一个新的王朝的成立,旧的王朝没落,他也清楚的知道,这将是他见到最后一次朝阳升起。 最终这样的结局也好……只是当年许诺下的并肩游历天下,江南雨、塞北雪,誓言空负。 不敢与你许下三生诺言,是因为,如同我这样一生罪孽的人,死后是要下地狱的啊…… “该走了……”身后一声长叹,有人催促道。 在新帝登基,举国欢庆的日子,京城比之任何时候都要热闹。便是在这样的时候,一辆马车悄无声息的离开了京城,连带着数十位暗卫告诉。 萧阙将那同心结紧紧的贴在胸口,马车绝尘而去,恍惚间谁的声音在耳畔回荡:“结发为夫妇,恩爱两不疑。生当复来归,死亦长相思……” 马车一步步远离京城,皇城的模样也越来越小,恍若是他们曾经生命交错的两条线在一寸寸的抽离,他生命中最为重要的东西,也离他越来越远…… 夜间,一盏长明灯缓缓在天空升起,一盏灯,紧接着,第二盏、第三盏,皇城中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其吸引,整个京城,恍若白昼…… 紧接着,“轰隆”一声巨响,百姓纷纷驻足观看,暮色的天空恍若是被谁洒上了金粉,流光溢彩,在夜色中分外夺目。 又听的一声响声,巨大的红光从天边窜起,在夜空中绽放,尽成了火红色的凤凰,长长凤尾逶迤。 “这烟花是出自离国,是离国的君王送来的寿礼。”不知是谁在下面惊呼说道。 是阿昭。 四年时间,那个昔日嚣张跋扈的小太子,长成了沉稳勤政的少年帝王,她登基为帝,他送来寿辰贺礼,意喻曦凰与离国两国交好,在这样依旧动荡的局势下,离国此举,无疑于奠定了她的位置。 朝中昔日曦国旧臣,皆被他全部清理,为他留下了寒山先生、君泽岚与一干忠心于新君的人才;强敌北戎,被他率军平息,南狄有裴家做为最强的盾牌,无需忌惮;北方越国,公子羽登基,他留谢家军队驻守边境,纵然他不在,公子羽毁约,却也不会攻破防线;强敌离国,却因为少年帝王曾受其恩惠,不会成为她的对手,且会成为他的助力。 他留给她的天下,无内忧外患,无后顾之忧…… 傅云书蓦然转身,下方,以君泽岚为首,俯身跪地约“吾皇芳辰永好,万岁,万岁,万万岁……” “万岁,万岁,万万岁” 一声声传递,震耳欲聋,响彻云霄。 所有人屈膝叩拜,再无人比她站的更高,再无人与她并肩而立……高处不胜寒,在这样的位置,只容得下一个人。 漫天的烟火,在黑暗中做尽了妍光浮态,空中漂浮的长明灯将黑夜照亮如同白昼,预示着一个朝代的兴盛。是多少年前,曾有人为她不远万里,曾陪她看一场盛世烟火。 她站在高高城楼上,接受万民朝拜,风拂动她碧绿色的衣袖,上面绣有山河万里,又是多少年前,及笄之礼,谁为她倾心送上这样一件天水染就的天水碧。 漫天烟火,锦绣繁华,她在这一天称帝,东陆历史更改,迎来属于她的曦凰盛世! 第453章 黄粱一梦 第453章 黄粱一梦 梦里是恒古不便的寂静荒芜,蒹葭苍苍,白雾茫茫。 蓦然在江面出现了一叶扁舟,站在船头的那人白衣如雪,广袖翻飞,恍若谪仙。 远远的看着,傅云书莫名的觉得脸颊一片冰凉,摸上脸颊,发现已经濡湿了一片,那个人,他看不见他的模样,但是仅仅是看着背影,心中一种莫名的哀凉,由心底而生…… 那个人遥遥对她叩拜,她的内心不知道是在抗拒什么,想拉住那个人的衣袖,可是始终却无法靠近上前……一叶扁舟,很快就被皑皑白雾吞噬,她心如刀绞,想要挽留住什么,可是却什么都留不住,忽然那个人消逝在了眼前,脚底的地忽然陷了下去,如同孤岛,周围是一片江水,她茫然四顾,四周高处不胜寒…… 梦境,到这个时候该醒了。 傅云书醒来的时候,心中犹自一种莫名的悸动,摸上了脸颊,已经湿了一片,那一种自肺腑而出的悲哀,至今她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三年的时间,她反复的被这个梦境纠缠着,梦境中的男子看不清脸,日复一日,先前她还能隐约看清他的轮廓,可是渐渐的连轮廓都看不清了。 这是她称帝后的第三年,凰曦三年,内有寒山先生与君泽岚,外有宁州裴家扶持,这个新建立的国家在风雨飘摇中终于慢慢的稳固了起来。 除了曦国前废太子玄凌在青云州聚集前朝势力谋反,南狄依旧狼子野心之外,朝中算的上十分安稳。 去岁的时候,南狄曾经派遣使者前来求和,可是她以南狄善变,不可尽信为理由拒绝南狄的求和,她也不知为何,隐隐约约间对于南狄有着莫名的敌意,似乎是那个地方曾经夺走了她此生最为重要的东西一般。 可是究竟是什么,她记得不太清楚了。 两年前的春天,她生下了阿念,难产三天三夜,伤了底子,醒来的时候很多事情都已经忘记了。师兄柳青宴曾跟她说过,她只是忘记了一些不重要的东西,只是还记得亲人和朋友就足够了。 师兄不说,她便就也不问了。 看了看外面的天色,依旧是沉沉的,离早朝的时辰还早,她却已经睡不着了,这也是两年前生阿念的时候落下的毛病,一旦被惊醒便就彻夜的睡不着,御医也不知用了多少方子来调理,可是总是没什么用。 她想起,近日朝政上也无太多的事情发生,左右不过是江南旱灾,不眼中,让户部侍郎沈如前去赈灾便可;如今三年的时间,朝政安稳,只是人才缺乏的很,今年春试,朝廷广设考场从各地招揽人才,选拔的考官一定要公正严明才是。 这般想着,芸娘却已经点亮了蜡烛进来了。 她从梦中惊醒,不想出声打扰到芸娘,可是芸娘却是十分警觉,还是知道她又做噩梦了。 芸娘是三年前到的京城,那时她怀着阿念,身子虚弱,害喜的厉害,外祖母与舅母们挂念她,又不好到京城,便让芸娘到宫中来伺候她。 后来生阿念的时候难产,芸娘便留在了宫中没有回宁州了。 “如今才四更天,离早朝还早着呢,陛下再躺一会儿吧。”芸娘轻声问到。 傅云书见芸娘已经被惊醒,便也不躺了,准备昨天晚上没有批奏完的奏折再批奏下。如今孩子大了,越来越顽皮粘人了,晚间的时候非要她哄着睡才肯安分,是以奏折都没有看完。 “一旦醒了便不想再睡了。”傅云书苦笑一声道。 芸娘见傅云书越发清减的侧脸,长长的叹了口气,说道:“记得以前在宁州的时候,陛下是最贪早上的觉睡的,我与沧海怎么叫都叫不醒呢……” 傅云书眸子中的神色沉了沉,苦笑一声说道:“那是因为当时年少,心中没有事情。” 想到沧海,那个与她情同姐妹的丫头,在她的记忆中是因她而死的。可是再追寻那一段记忆的时候傅云书却也记得不太清晰了,似乎有某一种神秘的力量,让她对于与某一个人有关的人和事自动的模糊。 她也曾费力的想过,可是一旦回忆起相关的回忆头莫名的疼的厉害,几次之后便不在想了。 如今她有亲人、朋友、孩子,一切平静,除了那反复纠缠她的梦境之外,似乎没有什么不如意的地方了。 见傅云书的神色不对,芸娘自知失言,便换了个话题说道:“今日是小皇子两周岁的生辰,礼部早早就准备好了,陛下下朝可要早些去看小皇子呢。” 想到那个软软的小团子,傅云书清冷的脸上平添了几分笑意,在灯火下越发的柔和了。 两年前的今天,她生下了那个孩子。虽然不知道孩子的父亲是谁,但是血脉相连,对于那个孩子他是疼爱万分的。 曾经她也好奇的问过孩子父亲的消息,可是周围的人都忌讳莫测,有一次谢元宝被她追问急了,只说他是个负心人,让傅云书忘了他。 若是个负心人,忘记了便就忘记了,在内心深处有一个声音在告诉她,不要记起…… 对于那个孩子,有着莫名的欢喜,孩子打了也渐渐的淘气起来,会走路之后整个宫中的宫女都看不住他一个人。 摆设的汝瓷瓷器打碎,将波斯上供的宝石当弹子玩,在吴道子的画作上尿尿顽皮的很,有一次在御书房内玩的好好的,结果却将她的玉玺拿着玩,险些摔碎,将一宫的宫女都吓了半条命,他倒是好,胖胖的小手上沾满了红色的印泥,拍着手含糊不清的叫道:“娘,娘,抱抱……”让她哭笑不得。 每当她被他惹急了想要训斥他一顿的时候,他就用那一双与她极其相似的杏眼可怜兮兮的看着她,总让人狠不下心来前去训斥。 这般大的孩子便就这般的鬼精,傅云书十分无奈,倒是去年大舅母从宁州来看她的时候说阿念像极了小时候的她,却又比她聪明。 她失笑,她时候哪里有这般的顽皮。 三年前曦凰成立,册封了宁州裴家为异姓王,裴正轩拒不受封,到底还是心存芥蒂的。 直到那一年生阿念难产,她昏迷了整整一个多月,大舅舅千里迢迢从宁州赶到京城,降至冰点的关系倒是也缓和了,每年的节日,几个舅舅舅母表哥他们都会到京城小住一段时日。 三年的时间,朝中也没有什么大事,前朝的旧臣在她恩威并施之下渐渐的认了她这个新君。那些前朝遗留下来的贵族门阀倒是比较麻烦,不过有谢行之的游说,已经不成隐患。 如今谢奕之还驻扎在千里之外的徐州,前朝四大家族,只留下了谢氏一族独大,谢行之为人低调,进退有度,倒也成了有力助手。 三年前,公子羽登基,虽然曦凰与越国修好,但是为了以防万一谢奕之还是率领重兵驻守在徐州。世家贵族大多数都已经归顺了新朝,唯独清远侯依旧是固守前朝旧主。 三年前,清远侯潜逃青云州,与玄凌放下了旧日嫌隙辅佐玄凌,长乐也跟随父亲于那里。 长乐与谢奕之之间,竟然应了苦禅大师当年的话,情深缘浅,昔日旧友,如今在宫中陪伴她的,不过只有谢元宝一日而已…… 如今青云州的势力一日比一日大,开春之后,不少朝中大臣曾经上言要调兵平青云州,是不能再拖下去了,一旦双方交战,长乐自然不能幸免被卷进来。实在没想到,竟然有一日,她会与长乐兵刃相见! 这般与芸娘说着话,天色微明,快要到早朝的时间了,芸娘没有假借别人的手,依旧是她亲自服侍。 天水碧的颜色,上面绣着山河万里的图案,她闲来无事的时候曾与君泽岚戏言问道:“真不知道礼部那些人是怎么想的,怎么易服色为绿色。虽然前朝服色黄色朕不太喜欢,红色也太过于庄重,黑色太过于沉黯,但是绿色未免有些活泼了些,朕穿着没有威严啊。” 君泽岚凉凉的看了她一眼,说道:“这是陛下下的旨意。” 傅云书默了默,没有说话,之后再也未问过同样的问题。 如今朝政上没有太多的事情,左右不过是江南灾情、开春春试的事情,皆已经安排妥当,兵部那边,已经准备好了粮草准备出征青云州。 商议过后,傅云书心中急着回去看自家的小团子,准备退朝,结果却见礼部尚书刘忠上前一步,脸色肃然的说道:“陛下,臣有本奏!” 看到那一张肃然凛然正气的脸,傅云书的眼皮子跳了跳,扶额,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陛下,如今登基三年,国泰民安,乃是万民之福。只是陛下自登基以来,凤君迟迟未立,实乃不和礼制!民心也难安稳!请皇上下旨,选秀立凤君!” 果然,刘忠义正言辞的说道,说的正是傅云书这些年来最为头疼的话题! 刘忠的话说完,底下官员跪倒一片,说道:“臣等,附议!” 傅云书按住额角跳动的青筋,看着跪倒的一片,万分无奈! 第454章 梨花结缘 第454章 梨花结缘 三月初春,天气犹自带着寒意。灵犀宫中的梨花早早的开了,花开香如雪。 “哎呀,小皇子这梨花可不能吃呀……”芸娘抱着阿念摘梨花逗他玩呢,却见阿念摘了枝晶莹的梨花就往自己的嘴里塞,连忙叫道。 怀中的孩子虽然不过两岁,但是生的眉眼像极了傅云书,因为今日是两岁的生辰,穿的是新衣服,白色的云缎锦绸,用丝线绣的湖蓝色海浪的图案,远远看去,越发的粉妆玉琢十分可爱。 阿念生来就是这般顽皮的性格,越是说不能吃他倒是卯足了劲将梨花往嘴里塞,一边塞还一边“啊,啊的张着嘴冲着芸娘笑,口水流了一身,粉妆玉琢的团子虽然调皮,但是却让人讨厌不起来,这般的模样倒是将所有人都逗笑了。 远远的听到脚步声,服侍在阿念身边的宫女还没反应过来,倒是阿念察觉不到什么一般,向着某个方向拍着手,芸娘抱着阿念转身,却见花树后面隐隐的看见一个碧绿色的身影,嬉笑的宫女连忙的收敛了笑容,垂眸叫道:“陛下!” 傅云书微微的点头,阿念见着是娘亲在芸娘的怀中也待不住了,奔着她的怀中要抱抱,一边张着小手一面还“娘,娘”的叫着,两岁的孩子,“娘”却叫的十分的清晰。 傅云书脸上带着笑意接过了芸娘手中的团子在他的脸上狠狠的亲上了几口,以解相思之情。 两岁的孩子长的十分壮实,傅云书忍不住的说道:“阿念越来越跟小猪一样重了,娘都快抱不动了。” 在私底下的时候,傅云书并没有让阿念叫她母皇,而是直接如同民间一般,叫做“娘亲”,这个孩子是她拼了半条命才保下来的,所以不肯让他叫这么生疏的称呼,而阿念也格外的黏着她的。 阿念哪里知道傅云书是在说他呢,笑的越发的开心了,每日朝中事情很忙,傅云书往往只有在午膳的时候有时间陪着他,是以今日这么早看见傅云书异常的开心,如同小狗一般在傅云书的脸上狠狠的舔了几口。 傅云书被舔了一脸的口水他还不算,那沾着口水和梨花的爪子狠狠的在傅云书的衣服上蹭了蹭,傅云书无奈的点了点他那小猪鼻子,说道:“你啊,娘的王袍也不知道在你手中糟践了多少件了……” 阿念见傅云书这般,笑得倒是越发的开心了。笑闹过了一阵子后,芸娘接过了傅云书手中的阿念。阿念也很乖巧,知道娘的身体不好,不能抱他太久,是以乖乖的被芸娘抱着,上官曼速来严肃的脸上此时见了阿念也不由得笑道:“这梨花昨日还没见这怎么开呢,今日是小殿下的生辰,倒是一夕之间竞相绽放,连花神都为小殿下来过生辰呢。小殿下又这般喜欢梨花,看来果真是与梨花有缘。” 阿念出生的时候也是这般的天气,在他出生那一日,整个京城的梨花一夕绽放,都道是天降的福气。阿念一周岁生辰的时候,朝中大臣曾经请书傅云书封阿念为太子,但是孩子毕竟还小,傅云书虽然知道这辈子就这么一个孩子,太子之位迟早是他的,可是却迟迟没有下旨册封,怕册封的太早,过于贵气反倒损了孩子的福气。 至于为什么会这般想,她自己也不太清楚,只是心底隐隐的觉得某一块早就已经空了,无论是谁也填不回来…… 芸娘抱着阿念进了屋子,偷眼看傅云书的脸色,却见她脸色如常,反而是叹了口气说道:“男孩子与花花草草结缘,也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呢。” 目光有点担忧的看着阿念,让上官曼倒是想起了小皇子周岁生辰的时候,文武百官面前,小小团子十分的讨喜,也不怯生,转着一双湿漉漉的大眼看着百官,讲人心都看软了。 抓周的时候,他一手抓了传国玉玺,让众位大臣连呼是天命所归。别人的孩子抓了一件东西就算了,他倒是好,连带着同时抓了一盒子精致的胭脂水粉,就连傅云书看了都哭笑不得,之后胭脂小皇子的名声就不径走传开来。 周岁的生辰之后,傅云书狠狠的收拾了师兄柳青宴一顿,原因无他,因为那盒胭脂水粉就是柳青宴放在抓周的东西里面的。 灵犀宫是傅云书寝宫边上的偏殿,虽然是初春,但是天气还是挺冷的,是以宫殿还是铺着厚厚一层的貂绒,屋子里摆设十分简单,像桌子等利器都被棉花包了起来,在地上堆满了阿念喜欢玩的玩具。 众所周知,睿帝不喜欢奢侈,但是对于膝下仅有的小皇子却是万分疼爱的,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所伺候的宫女奶娘,都是经过了层层挑选出来。 对于小皇子的生父,大臣们也做过一些猜测,有人说小皇子的生父是宫中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神医柳青宴,也有人说小皇子的生父是在朝中备受睿帝信赖的君泽岚君大元帅,甚至也有人说,小皇子的生父是曾与睿帝有过一段情缘的毓烟公子…… 众说纷纭,芸娘看着眉眼与傅云书及其相似的孩子,心中微微的松了口气,万幸孩子并不像那个人,可是若仔细看的话,孩子的轮廓却像极了他。 小姐她,选择遗忘,对于她来说不知是好事还是…… 各种流言都有,当然不会传到傅云书的耳中的。 三种版本的传言中,大家最为支持的是第二版本,君泽岚与傅云书有一段情史的支持率最高。 有人说,萧阙与傅云书不过是年少时的糊涂,算不了真,这些年来陪伴在傅云书身边的是柳青宴与君泽岚两个人。而与柳青宴的风流不同,君泽岚为凰国付出这般多,如今快到而立之年,位高权重,京城中不少大家闺秀、小家碧玉都倾慕于他,可是他尚且未娶妻,连个侍妾都没有,怎么不让人奇怪。 而陛下一直未曾立凤君,都说是与君大人有关,二人为了江山社稷,抛弃儿女私情,约定不娶不嫁,在朝堂上虽然相互辅佐,但是却相思相望不相亲,说的婉转曲折,荡气回肠,说的让人唏嘘不已。茶楼里还专门编了两人的话本故事来说,赚取了不少眼泪,为皇上与君大人感到惋惜。 君泽岚第一次听到这则传言的时候,口中的茶水喷了奉茶的侍女一身,一张俊脸微微的有些扭曲,说道:“是哪个不长眼的传出去的,这是要害死我不成……” 而不知怎么的,傅云书恰好那一日到民间微服私访,恰好在茶楼里听到了这一段传奇话本,摸着下巴也不知道在琢磨着什么。 是以到了次日,他到宫中与她商议西北军饷的事情的时候,商议结束,恰好芸娘将小团子抱了进来,小小的团子在芸娘手中睡的正香,粉妆玉琢,君泽岚看的十分欢喜,忍不住一抱了一会儿。 傅云书一直用灼灼目光打量着他,神色莫名,看的君泽岚心中也是万分莫名。 终究忍不住,君泽岚开问道:“陛下是在看什么?” 傅云书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看着君泽岚缓缓的开口说道:“我在看你们两个人长得像不像……” 君泽岚手中一抖,好悬将手中的团子摔了下来,面对这傅云书怀疑的目光,君泽岚不淡定了,正色与傅云书说道:“陛下莫要觊觎臣了,臣喜欢的是男子,请陛下收回这糊涂的想法!” 次日,茶楼里最为流行的说书并非是“睿帝秘史之君臣情史”,倒是戏院中不知谁编写了一道折子戏,唱的是睿帝与萧阙缘定三生,国仇家恨,相爱却不能相守的故事。故事情节曲折,所填的唱词极佳,一经传开引来座无虚席。 而在茶楼里,说书先生津津有味的说着当朝大臣君大人,与江湖浪子柳神医那一段缠绵悱恻的故事,穿着紫色锦袍的青年男子听后面色难看,生生的捏碎了手中的杯子! 无论外面传言中,孩子的生父究竟是谁,但是丝毫不妨碍对这个唯一孩子的疼爱。虽然外面流言纷纷,但是见皇上对于皇子的疼爱架势,必定知道就算之后立了凤君,这个孩子也必定是当朝的太子,是以对于阿念的身世,也没人敢多说什么,也没人敢怠慢于他。 到了房间内的时候,傅云书便示意芸娘讲阿念放到地毯上让他自己玩。 毯子上都是阿念喜欢的玩具,孩子还小,玩具有什么拨浪鼓、弹弓之类的,一将他放下,阿念爬到毛茸茸的毯子上拿了个木雕的小鹰,“娘,飞飞……”开心的指着小鹰说道。 傅云书看了一眼,却见那小鹰之前没见过,倒是芸娘说道:“这些礼物是二爷从宁州那边送来的,别的东西小殿下都看不上,倒就喜欢这小鹰的很。” 傅云书笑了笑,说道:“二舅舅就喜欢搜寻这些小玩意给他,记得他才出生就送了两只木雕的小马,去年也送了是木雕的小狼,别的东西他玩了就扔,倒是这几样也不知怎么回事,宝贝的跟什么一样,除了我之外谁都不许碰呢。” 一面说,一面酸溜溜的,倒似是在吃那些玩具的醋一般。 第455章 生死之劫 第455章 生死之劫 傅云书笑了笑,准备接过了小团子手中的小鹰,说道:“阿念是要把它给娘吗。” 可是这次傅云书伸手去拿小鹰阿念却很不给面子的讲小鹰收了回去,很干脆的说道:“不给!” 清脆的声音,倒是让芸娘和上官曼都愣了愣,阿念平日里纵然再顽皮,可是见到了娘亲之后就会很乖,傅云书有些错愕的看着阿念。小团子见着所有人都盯着他,有些委屈的指了指小鹰,说道:“娘,喜欢飞飞。” 小团子似乎是格外的喜欢小鹰一样,拿着小鹰不放手,黑白分明的灵动的眼睛目不转睛的盯着傅云书看,可爱的不得了。 儿子是她生的,这样用力卖萌她有些错愕,很快就回神,从怀中掏出了一个锦盒,说道:“今天是阿念两岁生辰,娘给阿念准备了礼物呢,要不娘跟阿念换手中的小鹰……” 不等傅云书说换,阿念倒好直接将之前视若珍宝的小鹰丢到了一边,一把扑到了傅云书的怀中,所有人都不由得看呆了,紧接着,芸娘和上官曼都不由得笑了起来。 “怎么有这般聪明的孩子,才两岁就知道找娘要礼物了!”芸娘笑得眼泪都出来了,一边说道。就连傅云书也撑不住的笑得无奈,摸着他毛茸茸的头发。 锦盒里放着是两个挂着铃铛的银手镯,小巧精致,十分可爱,这是傅云书亲手跟着宫中的艺匠学会做的。她不会如同一般的母亲一样,给小团子亲手做一件衣服,也只能是一年为他做一件别出心裁的礼物。 所有礼物中,或许这个礼物算不得上十分珍贵,但是小团子却很喜欢,傅云书为他讲镯子戴上,小团子欢喜的举着手,他也跟着欢喜的笑,孩子清脆的笑声和铃铛声在一起,有些冷清的宫中此时十分热闹。看着可爱的不行的小团子,傅云书整颗心都软掉了…… 孩子两岁的生辰,宫中虽然只有他这么个孩子,但是傅云书也不想劳师动众过什么生辰,只是今天一天将朝中的政事都推了,在灵犀宫陪着小团子。 午膳是傅云书喂给小团子吃的,因为此小团子多吃了半碗银鱼羹。用完午膳之后,傅云书变就抱着小团子在那里玩铃铛,母女两个人玩的正开心呢,宫女通报柳神医来了。 柳青宴这些年来虽然不在宫中,但是隔三差五的会进宫一次,是以傅云书便也没觉得什么。 “阿念有没有想叔叔呀……”一进来,他仿佛没有看见傅云书一般,目光是落在阿念的身上笑着问道。 对于柳青宴这般,傅云书是早早的习惯了,阿念听到柳青宴的声音,立即的来了精神,目光看向了门口张着手要抱抱。 这位柳叔叔,可是阿念除了娘亲之外第二喜欢的人了,因为宫中除了娘亲之外,他长得最好看。 团子两岁了,到了能够分辨美丑的时候,在他眼中最喜欢的就是香喷喷的娘亲,她长得是最好看的,其次便就是柳叔叔了。 虽然儿子还小,但是傅云书隐隐的也察觉到了一点,比如说小团子非常不好哄,除了芸娘之外最喜欢的便就是那些容貌出色的宫女。傅云书十分头疼,看着拉着宫女裙角要抱抱的团子长叹一声说道:“这么小便就如此,等大了些怕是整日的缠着宫女要胭脂吃了。” 这般风流又好看美色的性格,也不知道像了谁。 若非是曾经柳青宴发誓以死证明清白,她都怀疑团子是他的孩子了,虽然长相并不相似…… 柳青宴稀罕的抱着团子哄了哄,却见此次团子并不怎么稀罕他的抱抱,而是一个劲的蹭着柳青宴的衣袖,眨巴着大眼十分可爱的看着他。柳青宴无奈,摇了摇头说道:“从玲珑斋带的点心,一进门便就被你闻到了……” 他疼团子,知道他和他娘一样喜欢吃点心,是以每次进宫都会带上玲珑斋的新样点心,这次准备藏着呢,没想到一进门还是被团子闻出来了。 有了点心之后团子便讲点心拿着给芸娘喂了,连柳青宴与傅云书都顾不上,傅云书斜眼看了柳青宴,说道:“他聪明着呢。” 语气中满满的自豪,一面跟他说了方才要礼物的事情,柳青宴听了之后又是愕然又是好笑,说道:“真的不愧是他的孩子,从小就是只小狐狸……” 一面说着一面自觉失言,目光看向了傅云书,傅云书正在跟芸娘说:“刚吃过午饭,让他少吃点点心仔细撑到了。” 并没有将他的那句话放在心上,紧接着看了柳青宴一眼,说道:“今日是阿念的生辰,堂堂药王谷的少主,该不会就送这样的小礼物吧。” 柳青宴见傅云书狡黠的目光,说道:“我看阿念这般聪明,就是像极了你了……” 虽然是这般说,但是语气中的宠溺之意也不难听出来,一面对还在吃糕点的阿念说道:“阿念,来叔叔给你个好东西。” 说着,将玉佩一样的东西挂在了阿念的脖子上。 竟然是药玉。 药玉可谓是天下奇珍,一块药玉,价值连城,据说有起死回生的作用。至于能不能起死回生傅云书并不知道,但是她精通医理,知道长期佩戴药玉对于身体调养十分好。 当年她九死一生的生下阿念,因为是早产儿,是以阿念的身体比之一般的孩子要差一些,这些年来,也亏得药王谷的灵丹妙药调养,阿念的身子才一天比一天好,但是还是离不了丹药。 这一块药玉,估计就连药王谷也难以找到第二块吧。看见柳青宴宠溺的笑容,傅云书心中微微一叹。 不管之前她的人生有多么的不如意,课时现在一切都很好,有在乎她的亲人,也有她在乎的人,一切足矣…… 柳青宴逗了会儿团子,便将团子交给了芸娘,芸娘见柳青宴此番进宫似乎是有事找傅云书,便讲团子抱了下去玩。 “听说今日你在朝堂上答应了选凤君了……”柳青宴开口问道,不用多想,柳青宴这般快知道,肯定是君泽岚告诉他的。 傅云书喝了口茶,淡淡的“嗯”了一声,说道:“我已经二十多岁了,后宫空着也不是办法,朝中的那些大臣又逼的很,三天两头就在我耳边念叨几声,不如就遂了他们的意我也落的个清净。” 傅云书说的淡淡的,柳青宴的眉头紧紧拧在了一起,问道:“便是这样?” 她轻笑一声,说道:“不然还因为什么,如今我左思右想,选个凤君不过是后宫多了个人而已,是谁都无所谓,选个背景干净的人进宫,也让那些蠢蠢欲动的世家安分一些。” 她登基这么些年,虽然是位女子,但是因为有朝中有贤臣辅佐,她自己又勤勉政事,除了不立凤君之外那些人也挑不出什么错处。 但是凤君一事,显然成了那些别有用心的人抨击她的好机会。到底是让他们安逸太久了,让他们忘记了她初初登基时的雷霆手段……借着凤君一事,她也可以有借口收拾某些人,更有机会,让君泽岚出征青云州了。至于凤君——真的封了也无所谓,宫中那般大,随便找个宫殿搁置便可。 听着傅云书清冷的话,柳青宴的心中也不由得一颤。 忘尘,忘尘,忘记前尘,不仅仅前尘国过往都忘记了,就连心也冷了…… 两年前的那一幕,如今思来犹自觉得心惊,孩子早产,房中的血水一盆接着一盆端出来,他自诩医术无双,可是面对有些事情还是无能为力,有经验的产婆也是急的一头汗水。 她的身子底子亏空,本就不是怀孕的好时机,可是她偏偏要留下这个孩子。 九死一生的生下了她与萧阙的孩子,一个月醒来之后,她的生命中,从此再无萧阙这个人…… 谁也不知道她是在什么时候服下忘尘的。 或许是在早产胎动的时候,或许是在忍受着那一种极致的痛苦的时候,或许是在产婆说孩子与她之间,只能保住一个的时候,她心灰意冷的服下了忘尘。 将近一年的时间,她给了他们所有人包括萧阙在内的一年的时间,等候萧阙的回归。 当年,她登基为帝,萧阙想要离开却又不能离开,绝境之中苦禅大师的出现成了唯一的生机。 他与傅云书密谈了一天一夜,跟傅云书说了关于萧阙与昭帝之间立下血誓之事。若是萧阙留在京城中就算是她将皇位让给他也就只有一年的生命。 他们之间,本就是生死之劫,是命数,常人难以更改。可是她登基为帝,也是既定的命数中出现的唯一的转折点。 她与萧阙之间的死局,或许还有缓解的可能。只要她登基,只要让萧阙跟着他离开。 最终,傅云书松口答应。那时她的心中比任何人都要清楚,谁也不知道苦禅大师所说的转折点是真还是假,可是只要知道他还活着,她便可以等,一年也好,两年也罢,三年四年,知道他在遥远的某个地方还活着,她就可以一直等候着他的归来。 第456章 青云州乱 第456章 青云州乱 青云州处于东陆与西域的交汇城池,边陲之地,来往商贾云集,一派繁华。 青云州的花朝楼中,温柔乡,英雄冢,多少穿过大漠的商人为了在这里与花娘共度良宵,而一掷千金。 此时,花朝楼中。 “凤君?”神色阴霾的男子,听到这样一席话的时候嘴角勾起了一抹冰冷的笑容,谁也看不透她的笑容中究竟是藏着什么。 他的话音落下,一个年轻美丽的女子纤纤素手,捧着茶给他说道:“凌哥哥,如今她下旨在各地挑选凤君,对于我们而言有百利而无一害。” 三年的时间,女子的脸上少了昔日的高傲,多了成熟的妩媚,昔日谁也不曾想过,逃离京城的母女两个,在乱局之中竟然存活了下来,在毓尘阁与裴家派人追杀之下,竟然到了青云州,与玄凌勾结在了一起。 玄凌却冷笑了一声,接过了傅锦手中的茶,冷冷说道:“傅云书这般做,不过是为了堵住朝中悠悠众口罢了。这些年来,她迟迟不立凤君,贵族门阀,想要攀上皇家亲事,各怀鬼胎,于朝中人心不稳,如今她立凤君的旨意一下来,等凤君人选定下之后,必定要出兵,征讨青云州!”说到这里,玄凌的语气中带上了几分咬牙切齿愤恨的意味! 因为萧阙,他被逼到如斯地步,明明是一国太子,却窝在此处,三年的时间汲汲经营,可是比起越来越强大的曦凰根本就无可比拟,复国之说,远远的遥望而不可及,还要时刻担忧着傅云书出兵征讨青云州,怎么不叫他愤恨! 玄凌恨傅云书与萧阙,傅锦又何尝比玄凌的恨意轻一些,都是傅云书,夺走了一切属于她的东西,那些时日的颠沛流离、那些时日的提心吊胆被人作践,都是傅云书造成的。如今她是高高在上名垂千古的女帝,而她不过是失去一切的可怜虫,只是…… 想到此处的时候,傅锦愤恨的脸上闪过了一丝隐秘的笑容,说道:“只要傅云书死了,曦凰国内动荡,凌哥哥以曦国太子的名义起兵,必定能一呼百应,这天下,岂不是又在凌哥哥的手中了!” 玄凌的眉宇之间闪过了一丝犹疑的神色,说道:“虽然我们为了此事谋划了将近三年之久,可是如今傅云书要立凤君,绝对是已经忘记了萧阙,那我们的计划……” “娘说她不会的!”傅锦自信满满的说道,想起母亲听到傅云书立凤君的消息,她也是用同样的问题问母亲,母亲冷哼了一声,眼神中闪烁着她不明白的怨毒。 “他们两个人我最了解,至情至性,生出的女儿必定会同他们一样,喜欢一个人,至死不渝。不管因为什么原因他们没有在一起,但是她永远不会忘记他的!” 说到此处的时候,傅锦看着玄凌说道:“娘让我来见凌哥哥的用意便就是让凌哥哥借着这个机会,提前启动我们的计划,必定是万无一失!娘已经启动了京城傅家的暗桩,会配合凌哥哥此次的行动!”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当年傅永信虽然被萧阙设计含恨而死,随后随着萧阙的雷霆手段,清扫傅家与他留在京城中的余党,在萧阙的天罗地网之下,他与傅永信的人手根本没有幸免的,唯独裴月。 这个女人的可怕之处,玄凌算是见识到了。她与傅永信同床异梦这么些年,竟然背着傅永信在暗中利用傅家的力量秘密培养出了一部分属于自己的心腹出来,近两年来,裴月与京城中的手下在他的帮助下取得了联络,也帮助他获取了不少的消息。 若非因为这一对母女二人有着用处,他又怎么会在这里与傅锦虚以委蛇呢,毕竟——当年傅锦是高高在上的傅家嫡女他都看不上,更何况是如今的残花败柳呢。 是的,谁也没曾想到昔日高高在上的傅家大小姐,成了花朝楼的头牌,说起来果真是世事无常啊。 当年他在心腹的帮助下逃离了皇宫到了青云州,无意间在花朝楼中遇见了傅锦,彼时傅锦是花朝楼中的头牌,攀上了青云州的太守,风光得意。 在傅锦的牵线下,他得到了青云州太守的帮助,两年密谋,终于将这青云州变成自己的根据地,而傅锦可谓是功不可没。 傅锦一心一意的对他,他有自信能够将傅锦这个蠢女人玩弄在股掌之间,但是裴月不一样,裴月心机深沉到令人可怕,是以在得到青云州之后,他并不敢直接与傅锦断了关系,只能与他们来往密切。 不过如今傅锦在他的帮助下已经成了花朝楼里的主人,此处能给他带来不小的信息量,他与傅锦之间,也算是各取所得了。 见傅锦说的自信,玄凌的心也安了回去,感激说道:“一旦刺杀傅云书成功,那你与傅夫人可是我们曦国最大的宫城,我一定不会忘了你们的!” 见玄凌这般说,傅锦脸上并没有欢喜的神色,反而长长叹口气,说道:“我与娘这样惮尽心血的帮你,到时候你复国成功,我不过是白白的为别的女人做嫁裳罢了。” 玄凌何尝听不出傅锦话语里的试探之意,转念之间便就明白了,笑着抚慰她说道:“锦儿放心吧,娶她不过是权宜之计。她是清远候的女儿,如今清远候手握重兵,我不得不这样做,不过等我复国成功,皇后之位自然是你的!” 傅锦等着的便就是他这么一句承诺,见他这般说,立即的眉开眼笑,并没有看清楚玄凌眼中一闪而逝的冷意…… 三月草长,四月莺飞,昨日下了一夜春雨,御花园中百花竟放,姹紫嫣红,美不胜收。 昨日柳青宴送了只风筝进宫,傅云书便陪着团子在御花园中放风筝,描绘着凤凰的风筝阿念很喜欢,不许宫女碰,傅云书只能亲自放。 琴棋书画国家政事难不倒傅云书,倒是小小的风筝傅云书怎么也放不起来,在自家团子湿漉漉一脸期盼的眼神下傅云书只能硬着头皮去放,谁知道旁边宫女放的蜻蜓、蝴蝶等风筝都放起来了,唯独傅云书的凤凰怎么也飞不起来。 傅云书急得额头上都出了汗,小团子倒是好,拍着小手看自己娘亲的笑话,芸娘失笑。 陪小团子玩了会儿,上官曼过来回话,说道:“陛下,翰林院徐大人求见。” 接过了旁边宫女递过来的手绢擦拭了下脸上的汗水,傅云书说道:“让徐青过来回话吧。” 见傅云书坐在了石凳上,小团子也从芸娘的手上挣扎的也要坐,芸娘无法,只能将这位小祖宗放在了石凳上坐着,一面小心翼翼的照看,生怕他摔到了。他倒是好,浑然不知大人的担心,一本正经坐在那里,十分自得。 徐青进来之后行礼,傅云说道:“徐大人免礼。昨日你们呈上来的考卷我都已经看过了,江南考生关山月文采卓然,远在其他二人之上,此次殿试头筹非他莫属。” 徐青摸着花白的胡子,笑着说道:“臣等也是这般认为,此生文采居然,傲而不骄,乃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傅云书笑了笑,说道:“能让徐大人这般推崇朕得好好见一见此人了,明日殿试,便就不安排在年金銮殿了,在御花园设宴,朕好好见一见他们三个未来的栋梁之才!” 徐青连忙说是,这般说着话呢,外面内侍又传话说道:“君大人求见!” 傅云书不由得笑了,“朕想在御花园偷个懒都不成,宣吧。” 如今朝中的大事,也就是春试选拔人才和平定青云州曦国余孽,如今君泽岚求见必然是为了青云州之事,徐青想明白了这点,便说道:“那老臣先告退。” 傅云书点头,说道:“徐大人便去吧。” 徐青走的时候,看了乖巧的坐在那里的小皇子一眼,两岁多的孩子异常的可爱,也异常的乖巧,坐在那里一本正经,多了这个年纪孩子没有的沉稳。 早就听说这位小皇子异常早慧,果真是如此,看来陛下这般宠着他也是有原由的,不管小皇子生父是谁,只要陛下教导有方,将来也是如同陛下一般的明君啊。 想到此处的时候,徐青欣慰的摸了摸胡子。 等徐青一走,方才还乖乖和芸娘在一边玩的小团子立即的爬上了傅云书的腿上,蹭着傅云书道:“娘,放风筝!” 他倒是十分乖觉,知道有外人在,便要端着娘亲和他小皇子的架子,等人一走,他倒是好本性便就流露出来。 纵然不是第一次自导自家小团子异于常人的聪慧,但是见着他这般,傅云书还是忍不住捏着小团子的脸说道:“这都是跟谁学的!” 不消片刻,君泽岚进来,阿念与君泽岚很熟悉,知道这个叔叔和那些白胡子的大人不同在他面前不必端架子。 傅云书与君泽岚之间自然是不会讲究那些虚礼的,见着君泽岚进来,便说道:“怎么,可是青云州那边传来什么新的消息了?” 君泽岚的脸色是少有的凝重,没有如同往常那样逗小团子几句,而是说道:“是徐州来信,谢将军请旨回朝,想要亲自攻打青云州!” 第457章 花雨故人 第457章 花雨故人 这些年来,谢奕之驻守在徐州城,从未回过京城一步。一是为了威慑住越国,二是因为不想回到京城,睹物思人罢了。 当年他与长乐之间的恩怨,傅云书知道的也并不多,再加上因为大病了一场,许多的记忆都已经模糊了,是以在傅云书的记忆之中,依稀记得谢奕之当年曦凰初立,招安驻守在徐州的谢家,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朝中三次派遣人去招安,奶谢家为了顾全朝中大局,终于同意朝廷的招安。 谢家家主谢行之回到朝廷,而谢奕之因为彼时种种原因留在了徐州,半年后才回到京城。 因为谢家接受招安也有不少流言蜚语,但是如今曦凰大局已定,对于谢家不利的流言也渐渐的平息了。半年后,谢奕之回到京城,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回到了徐州,而与此同时,长乐与清远候在京城失踪,前去了青云州。 清远候与长乐的失踪究竟与谢奕之有没有关联傅云书并不知道,也没有命人去查,长乐是她的好友,因为清远候的关系长乐一直处于两难的地步,她也不知该如何的面对长乐,这样离开也好。 之后的几年里,谢奕之一直驻守在徐州,而长乐在青云州。人生便就是如此,曾经亲密无间的,终有一日不复再相见,有过交集的被时光长河冲击,终有一日两两相对。 “谢将军为何要请命攻打青云州?”傅云书皱眉问道,虽然不知道其中缘由,但是傅云书心中隐隐也有所猜测,必定是与长乐有关! 果然,君泽岚回答道:“听说,玄凌即将迎娶长乐郡主,不日就要大婚!” 君泽岚的话说完,傅云书的脸色一下子就阴沉了下来,玄凌! 长乐素来是不喜欢玄凌的,纵然当年的玄凌是京城中闺中女子的梦中情郎,但是长乐那样直率的性格十分不喜欢玄凌虚伪,十分不屑。 这几年的时间,在青云州究竟发生了什么?长乐不会喜欢上玄凌,那么她答应这门亲事,必定是因为清远候的缘故! 当年因为顾念着清远候对于曦国皇室忠心耿耿,念他一片忠心的份上所以没有与他多加计较,没想到清远候为了自己所谓的愚忠,不惜断送自己女儿的终身! 当初长乐选择离开,她尊重长乐的选择,可是如今不一样了。 君泽岚见傅云书脸色变了又变,过了一会儿,傅云书冷笑了一声说道:“谢将军这是冲冠一怒为红颜,朕阻挠的话怕是不太好吧。” 君泽岚也听明白了傅云书的意思,犹豫了片刻,还是问道:“可是如是让谢将军率军攻打,对于我们之前的计划有没有影响。” 傅云书嘴角勾起了一抹笑容,说道:“还是按照之前的计划进行,只是领兵之人由你换成了谢奕之罢了。不过这件事情宜快不宜迟,傅锦与裴月也在青云州,若是玄凌要与清远候联姻,那一对母女也不知会不会为难长乐……”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裴月与傅锦两个人自以为在青云州隐藏的十分好,她查探不到她们的下落,谁又曾知道,整个青云州早就已经在她的控制当中。 君泽岚看着傅云书神色莫名,心中长长的叹了口气。 原本以为,她那样心软的一个人,是做不好这个皇帝的,是以萧阙在临走之前,帮助她扫平了许多的障碍。 可是他们没有想到,在没有了萧阙之后,她这个皇帝做的也很好。 如今在她恩威并施的手段之下,四海升平,唯独青云州被玄凌占据一方,成为了朝廷的心腹大患。所有人都以为,她迟迟不肯攻打青云州是因为朝中大乱方平,所以要休养生息,可是鲜少有人知道,早在一年之前,整个青云州都在她的控制当中。 纵然前有萧阙收拾了京城一批官员,后又有傅云书的雷霆手段,可是到底还是有人怀有异心。虎视眈眈。若是一直任由着他们潜伏在暗处,对于朝廷来说始终是隐患,是以在玄凌逐渐在青云州以曦国皇室的名义招揽天下人才的时候,傅云书并没有急着派人出兵平青云州之乱。 留着玄凌在青云州,那些各怀异心的人都会被其吸引,而在一年前傅云书已经派遣人在青云州布下天罗地网,等着时机成熟,便可将他们一网打尽。 只是…… “虽然局势都在我们掌控当中,但是玄凌性格本就阴狠,再加上裴月,陛下这些时日还是要小心些才是。如今朝中选秀在即,又是春试选拔人才的时候,莫让青云州的人混了进来。”君泽岚沉默了一会儿,担忧的说道。 傅云书倒是笑了,说道:“朕当年初登基的时候,三天两头的就有刺客来行刺安稳觉都没睡过,这几年的风雨都走了过来,小小的一个青云州还怕什么。” 她说的十分冷静,君泽岚见着她目光清冷,心中长长的叹了口气,不知道是惋惜还是别的什么。 傅云书与君泽岚说话,小团子乖乖的窝在她的怀中,天气暖洋洋的,是要睡着了。 君泽岚见傅云书这般,无奈的笑了笑,说道:“陛下还是小心为上。说起来,陛下选凤君的事情已经天下皆知,莫非想给小殿下找个父亲不成。” 傅云书有些无奈的说道:“朝中大臣拿着朕迟迟未立凤君的事情一直在做文章,朕也被他们烦的受不了,立便就立个吧。” 商议完正事,君泽岚也有些八卦的疑问道:“陛下三年都未曾立凤君,如今怎么便就想起立凤君了,莫非是看上了哪家的公子或者是哪个大人不成?” 她清冷的目光淡淡的扫了八卦的君泽岚一眼,蓦然笑了笑,说道:“倒是也没有。” 似乎对于自家陛下的私事十分的感兴趣,君泽岚又多问道:“过几日忙完春试后宫中便就要选秀了,不知陛下喜欢什么样的男子。” 紧接着,怕傅云书误会君泽岚连忙的说道:“这是礼部那边让我探陛下口风的,陛下只是说选秀,并未曾说想要什么样的,礼部那边不知道陛下喜好,十分为难。” 喜欢什么样的男子。似乎醒来之后,心中某一块心如止水,从未有人问过她这般问题,如今被君泽岚一提及,她的脑海中蓦然闪过了一个人影。 蒹葭苍苍,白雾茫茫,那人站在小舟上,遗世独立。 她的手不自觉的抓紧了,怀中的阿念不舒服的动了动傅云书才蓦然回神,看着一脸八卦的君泽岚嘴角勾起了一抹似笑非笑的笑容道:“莫非君大人想毛遂自荐不成?若是君大人的话,想必朕也不用礼部这般大费周章了。” 君泽岚好悬没有被自己的口水呛到,见傅云书这般说,连忙干笑了一声说道:“是臣失言,陛下就当臣没问。” 满意的看着君泽岚一脸尴尬的神色,傅云书点了点头,君泽岚临走之前,傅云书叫住了他说道:“对了,明日今年春试的前三甲考生朕在御花园设宴,你也一同前来吧。” 次日,下午傅云书在灵犀宫中陪着阿念读书。虽然不过两岁,但是阿念因为异常的聪明,再加上生在皇家,从一出生便就注定了今后与别的孩子不同的使命,是以在阿念一岁多的时候傅云书在空暇的时期教着阿念读一些诗书,虽然尚且未曾启蒙,但是简单的诗词阿念听过一遍之后便就能记住。 有时候,就连傅云书都忍不住的感叹阿念的聪慧。 阿念虽然顽皮,但是只要娘亲陪着他就十分乖巧,一下午的时间便跟着傅云书读,认真的模样越发的让人觉得可爱了。 看着自家的小团子,傅云书的心情也跟着好了起来。只是好心情并没有持续多久…… “陛下,这是礼部那边挑选来的家世、人品样貌都出挑的公子、世子,陛下要不要先过目!”上官曼见着傅云书的脸色,小心翼翼的问道,傅云书揉着发胀的额头看着堆在桌子上一桌子的画像十分无奈。 “都放在那里吧,朕教了年阿念一下午,头有些疼了,先到御花园透口气!”见傅云书提到他的名字,阿念十分无辜的看了傅云书一眼,可爱的模样让傅云书忍不住捏了捏圆乎乎的小脸,跟团子一样,手感十分好。 知道傅云书是故意想逃避,是以上官曼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陛下明明是不想立凤君,只是松了这个口,再想收回去也就难了。 暮色四合,四月份,正是梨花开的正好的时候,花开如雪,在晚霞下渡上而来一层浅浅的红色光芒。 前朝的昭帝不喜欢梨花,他登基之后便将宫中除了朝云阁之外所有的梨花都砍掉了。但是因为阿念出生的那一天,满城的梨花一夕绽放,是以曾有高僧说过阿念与梨花结缘,为了阿念,傅云书下令在宫中广植梨花。 灵犀宫的梨花,就是阿念出生的时候栽下的。 是以一到春日,宫中都在一宫的梨花烟雨之中,远远看去,如同雪砌,给巍峨的九重宫阙,平添了几分绚丽旖旎。 傅云书最喜欢的,便就是梨花开的时候,虽然有些事情已经忘记了,可是每当看到梨花,总会让她感到十分心安与高兴。 傅云书在散步的时候,最不喜欢宫人打扰的,是以上官曼带着人远远跟在百步开外。 梨花如雪,被风吹动白色的花瓣落在青石板上,堆砌锦绣,让人忍不住踏足其上。 穿过长廊,远远的看见远处梨花树下,有一个白衣男子临风而立,风吹过,吹落梨花如雪,吹过他白色的衣袂翩飞。 他站在那里,恍若几生几世,恍若隔世经年。 一种莫名的心痛涌上心头,傅云书只觉得脸上一阵冰凉。 第458章 新科状元 第458章 新科状元 “你是何人,为何在此处!”陌生男子的出现,立即引起了侍卫的警觉,连忙低声呵斥说道。 听到问话声,男子转身、回头,傅云书听到身边的上官曼倒抽了一口冷气。 是多少年前,梨花花开如雪,梨花林中初见,那人眉眼惊艳绝伦,广袖长袍,恍若是谪仙下凡。 世上怎么能有如此相似的人,逆着光芒,上官曼见那人长眉入鬓,明明生了双多情的凤眼,可是却神色清冷,深邃的五官,棱角分明的侧脸,若非知道那个人不可能会以这样的方式出现在宫中,上官曼几乎将他错认成了萧阙。 三年前陛下登基,公子那个人不辞而别,如同凭空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中一般,谁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陛下那般喜欢的一个人,在他失踪之后陛下不许任何人提及他的任何东西,也没有去找他。 然后到天牢中,前朝的皇帝被刺杀在了天牢中,陛下眼中没有半分的惊愕,有的是难以言喻的伤痛,许久许久之后,她长长的叹了口气,说道:“将他,厚葬了吧。” 紧接着,顿了顿,又对底下的人吩咐道:“不要将他葬在皇陵,将他葬在卿竹山,坟墓边上种上梨树。” 不知道九泉之下,会不会还有梨花烟雨,但是只愿来世不要生在帝王家,不会被权势蒙蔽了双眼,能与心爱之人,携手百年…… 陛下踉跄着脚步回到了宫中,不准任何人扶,她们只能远远在百步外跟着,最终回到寝宫的时候,陛下倒了下去。 陛下病了整整一个多月的时间,缠绵病榻上,一直叫的是萧公子的名字。醒来之后,柳神医查出陛下怀有一个多月的身孕,陛下什么都没说,看着窗外的眼神,似笑非笑,似哭非哭。 醒来之后,陛下勤勉朝政,似乎是已经忘记了萧公子这个人。她醒来便就搬到了寝宫中,并且命人查封了昔日的那个偏僻的宫殿,不许人动宫殿中的一草一木,可是却也从不见她进去过。 陛下的身体很不好,孕吐的十分厉害,柳神医说她是忧思过甚,陛下什么都没说,朝政上的事情几乎不过问,补胎的药再难喝也是毫不犹豫的喝了下去。但是怀孕之后,陛下消瘦了很多。 很多时候她甚至是在想,若非是小皇子,其实随着萧公子的离开,陛下的心也跟着死了。 到了七月份的时候,陛下胎动的十分厉害,柳神医十分紧张,直接长住到了宫中来,请来了有经验的产婆。 二月末,陛下因为难受彻夜的难免,总是看着窗外发呆,有时候她问陛下在看什么,陛下长长叹口气,说道:“梨花,快开了吧。” 那样期待的眼神,竟然让她都忍不住心酸。 八月的时候,陛下胎动的厉害,柳神医脸色苍白,说怕是要生了。 素来有活七不活八之说,三月初,梨花未开,似乎隐隐的有一种不祥的预兆。 宫中上下都被惊动,三天三夜,连医术高明的柳神医对于生孩子却无能无力,血水一盆一盆的从寝宫中端出来,所有人的心都提在了嗓子眼。 万幸,万幸那个小皇子是有福气的,陛下平安产下小皇子,小皇子出生的那一天京城的梨花一朝绽放,初生的生命纵然脆弱,但是却那般的顽强,云霞绚烂,黑夜的过去,又是黎明新的开始…… 陛下醒来之后,柳神医、君大人、裴将军,所有人将合宫上下都清理了一遍,让她对于萧公子的事情缄口不提。 她不知道为什么,可是一个月后,她明白了其中的原因。 陛下忘记了很多的事情,那些与萧公子有关的人和事都忘记了。曾经笼在脸上似有似无的惆怅已然不见,醒来的陛下蜕变的更加冷硬,更加无情。 她蓦然的想到了之前陛下问过她的话,“忘尘,吃了它可以忘记心爱之人,可以忘记很多很多难过的事情……” 最终陛下还是选择了这样一条路,曾经陛下那般的喜欢萧公子,可是最终还是决绝的选择了遗忘…… 其实上官曼的心中或许早早隐隐的有一种预感,只是一直没有说出来而已,或许,萧公子早就不在人世了,陛下为了让自己活下去,所以选择了遗忘这一条路…… 很多事情,纵然遗忘了,可是再次看见那样相似的面容的时候,心中那一种被她刻意忽略的悸动浮现在了心头。 晚霞在他白色的锦衣上渡了一层浅浅的金色光芒,记忆深处的某根心弦被拨动。人生若只如初见,最终,不过是最终回到最初而已。 不是萧公子…… 上官曼再次看清楚那个青年男子的模样的时候,反应过来。 纵然身形、眉眼轮廓都像极了萧公子,但是却不是他。那个曾经闻名东陆的毓烟公子,其中风华,百年无人再能出左右,所以,眼前的这个男子并非是萧公子! “草民关山月,叩见陛下!”显然是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了天子,他的脸上闪过了一丝惶恐,不过到底被几位考官极力推崇的考生,所见识风度自然非一般书生能够比拟,很快回神,跪地叩拜道。 今天傅云书在御花园宴请今年春试的前三甲,是以他早早就已经到了宫中,因为贪恋御花园中的美景与引路的小太监走丢了是以冲撞到了傅云书,不过是巧合而已。 上官曼的目光落在了傅云书的脸上,就见她看着关山月的目光三分疑惑、三分困扰还有三分,惊艳。 莫非真的是冥冥之中的天意不成么…… 傅云书将心中那一种莫名的滋味按捺了下去,看着关山月和颜悦色的说道:“不知者无罪,关卿起来吧。” “草民谢恩!” 见关山月举止落落大方,傅云书眼中多了一分欣赏之意,便命他一同前去摆宴的天香阁,一路上问了不少关山月的问题,关山月都能对答如流,全然不似一般文人拘谨,傅云书暗自点头,显然对这个年轻人极其的欣赏的。 等到了宴席上的时候,傅云书与关山月一同前来,自然是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君泽岚失态的将手中的酒杯掉落了下来,与寒山先生对视了一眼……这,灯火下远远的看去,他还以为是见鬼了看到了萧阙! 那些前朝见过萧阙模样的老臣,他们的眼神远远不及君泽岚的好,老眼昏花,倒是真的将此人看成了萧阙,也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凉气,毓烟公子萧阙为何会出现在此处! 等近了,听了傅云书的话他们才松了口气,原来是江南考生关山月,一面心中不禁的感慨世上怎么会有如此相似的人。 翰林院的徐青见关山月竟然与傅云书一同进来,再见到皇上一脸的满意,心中不由得感叹,看来今年的新科状元,非此子莫属了。 果然,在御花园文武百官面前,傅云书问了几个问题下来,关山月文采斐然,其风华见识远在其中两个人之上。有些见过萧阙的老臣不由得在心中议论,看来此人必定又是第二个毓烟公子,只是这话只能放在了心中,谁不知道,陛下登基之后,谁也不敢在她的面前提这个名字了…… 春试的前三甲,如今殿试下来,新科状元自然是点了关山月,至于探花、榜眼,由寒山先生与几位老臣定下,根据秉性与文采而来,倒是十分公平。 宴席上歌舞升平不提,等到宴席散了的时候,傅云书叫住了礼部尚书,恰好君泽岚还有事与傅云书回禀呢,便也等候在了一边。 却见傅云书叫住了礼部尚书,一面开口问道:“如今这选秀之事是否是你负责。” 之前傅云书对于选秀之事一直避之不及,如今见傅云书主动提及,礼部尚书脸上闪过了激动,连忙说道:“正是臣负责,今日臣已经呈上了合适人选的画像与生平……” 傅云书摸着下巴,打断了礼部尚书的话,说道:“不知挑选绣男,都有什么标准……” “额,家世清白,尚且未婚,人品 、相貌都需端正……”不知道傅云书为何会问起这个,一时间也琢磨不出陛下用意,是以礼部尚书谨慎的回答道。 傅云书嘴角勾起了一抹淡淡笑意,极为平淡的说道:“那关山月,便也算在选秀的名单中吧……” 此时不仅仅是礼部尚书了,就连君泽岚眼中也不由得闪过了一丝愕然,连忙说道:“陛下,这怕是于理法不合呀!这关山月今日才点状元,若是再加到选秀的名单中去,天下人该如何想陛下!” 礼部尚书义正言辞的说道,虽然为陛下选凤君很重要,但是保住陛下的清名更重要。到时候可不能让陛下在史书上落下一个喜好男色的名声! 见着一脸错愕的两个人,傅云书淡淡的笑了笑,说道:“所以这件事情交由爱卿去办,若是爱卿不能将关山月加上选秀的名单上去,我看几日后的选秀也不用选了!” 看着傅云书一脸信任的表情,礼部尚书简直是欲哭无泪,求救的看了君泽岚一眼,君泽岚爱莫能助的叹了口气。 “臣领旨!”礼部尚书无奈道! 第459章 心怀鬼胎 第459章 心怀鬼胎 梨花千顷,片片零落如雪,不知何时下雨了,半山梨花,都笼罩在烟雨霏霏之中,美不胜收。 她手中撑着一把绘着水墨梨花的竹伞,漫步在这山林中,不知从何处来,也不知往何处去。似乎这梨花林于她来说,有着夙命一般的牵绊,她要在这里寻找说着什么东西…… 从何处传来了萧声,在这样的山林中,这样的萧声似乎莫名的有一种指引的作用,在心底一直有个声音在告诉她,要循着那个声音而去。 近了,终于近了,萧声越来越清晰,她终于找到了那个人…… 霏霏细雨,不知是何时开始停了,雨后阳光,从花林间斜照进来,和着山林间迷茫的雾气,在他与她之间,光与线的交错,构建成琉璃般旖旎的世界。 那人转身,狭长的凤眸带着浅浅的笑意,温柔的叫道:“云书……” “陛下……”被叫醒的时候,傅云书心中还有一丝贪恋着那一抹温柔,心中闪过了一丝若有若无的遗憾,更让她心有余悸的是,梦中那个人的模样,竟然隐隐的与今日在御花园见过的关山月重叠了起来。 芸娘有些担忧的看着她一头大汗,一面说道:“小殿下的烧已经退了,陛下也回去睡会儿吧,下半夜我照看就行了。” 不足月而生的孩子身体总是比一般孩子要差,周岁之后阿念倒是没有如同之前那般动不动就生病了,但是每次生病傅云书的心都是悬着的,彻夜的守在他的身边。 傅云书揉了揉发胀的额头,发现自己是和衣靠在桌子上便就睡着了,低声对芸娘说道:“今天晚上我便就留在灵犀宫吧,省得阿念醒来看不见我又哭闹了。” 知道傅云书是担心孩子,芸娘便也没多说什么,服侍傅云书更衣就寝之后将灯灭了,守在了外间。 借着外面盈盈月色,傅云书将团子搂在了怀中,怀中的孩子睡的分外的香甜,她心中似乎某一块被填充满了。 孩子的眉眼都说像极了她,那一双杏眼确实一看便就知道是她的孩子,只是……她的手摸上了熟睡孩子的眉。 浓密的眉毛,虽然不过两岁隐隐可见其剑眉的轮廓,却不像她的…… 阿念阿念,念的又是何人? 如今京城中炙手可热的,当属当今新科状元关山月无疑。 皇上钦点的头名状元,风姿出众,那一日打马游街之时,不知有多少闺中女子一颗芳心都落在了他的身上。而礼部见其品行端正容貌出众,更是将他纳入了选秀名单之一,择日进宫。 外人对此自然是议论纷纷,有人说这新科状元不知哪辈子修来的福气,得了皇上的青睐,这下子可不得平步青云了;也有人笑而不语,曰这自古以来,后宫不得干政,若是真的被选中为了凤君,那可不能在朝中为官了,如今后宫凤君是有了,但是这朝中少了个栋梁之才呀。 因为是礼部尚书将关山月的名单给提上去的,是以大多数人都在暗道礼部尚书不愧是朝中出了名的老奸巨猾的老油条了,惯会讨皇上的圣心;但是也有人曾说是皇上在御花园中见了关山月,对其是一见倾心,只是不好说出来被礼部尚书窥探中了心事,所以便将他也选进了选秀的名单中。 无论外面流言如何,但是选秀的名单已经定了下来不会更改,四月二十,经过礼部层层筛选过的名单递到了傅云书手中,从各家挑选出的公子、世子将会入住到宫中一个月,由礼官观其品行。 对于傅云书来说,凤君挑选似乎并不怎么在意,如今攻打青云州迫在眉睫,四月十六,圣旨下到徐州,急召谢奕之回朝调兵攻打青云州! 咋暖还寒的天气最容易受风寒,虽然阿念有芸娘悉心照料着,但是还受了点凉,闹腾了一夜,清晨傅云书便让人请柳青宴进宫,等下朝之后柳青宴开了方子还在陪阿念玩呢,见着傅云书回来,脸上有些倦色,知道她是昨天晚上担心阿念又没睡好觉,便说道:“不过是一点小风寒,喝点姜汁发法汗就好了,现在阿念的身子调养的很好,倒是你,不要总是忙着朝政,一点都不爱惜自己的身子。” 见柳青宴这般说,傅云书并没有说是因为被昨天晚上那个梦境折腾的不敢睡觉。 以长兄的口吻训斥过了傅云书一顿之后,柳青宴八卦的问傅云书道:“听说你看上了一个小白脸。” 人君泽岚问八卦好歹会顾及着她的身份含蓄一点,但是柳青宴八卦起来丝毫不会拐弯,傅云书的嘴角抽了抽,淡淡的看了柳青宴一眼,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道:“你哪里听来的传闻。” 柳青宴笑了一声,说道:“礼部尚书那边将这关山月纳入了选秀的名单之后,现在京城大街小巷都传遍了,有人说是你看上了那关山月,也有人说是那关山月借美色迷惑君主,各种传言都有,我这不是在家中坐不住了么刻意前来问你。” 傅云书淡淡的看了柳青宴一眼,说道:“你倒是真闲的慌,关山月长相不错,而且又是江南考生,寒门出身,与朝中其他党派没有利益上的挂钩,姑且先让他在宫中看看吧,若是人品也过的去的话于公于私来说都是凤君的最好人选。早早将凤君定下,也省得朝中那些老臣整日的来烦我。” 显然坐实了流言的可信性,柳青宴见傅云书说的风轻云淡含笑的脸上笑容也收敛了起来,脸色肃然的对傅云书说道:“这个关山月,远远的没有你想象的那般简单。” 说着,拿出一个密函给傅云书看,“这关山月,原本是青云州人氏,两年前才到的江南,可是官府户籍上和他所对外宣称的都是自己是江南人氏,难道行迹不可疑吗?” 听到青云州三个字的时候,傅云书的眼皮子跳了跳,将密函打开,所记载的是关山月的生平。神色阴晴不定的将密函看完,看着柳青宴说道:“朝廷都没有查到的东西,师兄倒是能够查的一清二楚。” 柳青宴笑得十分得意,说道:“事关到我师妹的终身大事,我自然是要多上点心了。” 三年前萧阙离开京城之后,毓尘阁在京城中的大小事宜都是柳青宴负责,毓尘阁的眼线遍布天下,能够查到这些隐秘的东西,傅云书自然是不觉得奇怪的。 “若是这关山月真的是青云州派来的探子,那么这人绝对不能留在朝中。若是真的让他参选凤君的话,那么他进了皇宫,必定会威胁到你的安全。”柳青宴劝说道,紧接着见傅云书一脸不在乎的模样,连忙说道:“就算是你不怕,但是至少要为阿念考虑,若是真的放了这样一个居心叵测的人进宫,威胁到阿念怎么办。” 朝中已经下旨平定青云州,那么玄凌狗急跳墙,不得不防备他会对傅云书下手。 见着柳青宴一脸忧心忡忡的模样,傅云书意味不明的笑了笑,摸着下巴说道:“若是这青云州的美男计的话,他们倒是送来的人合了我的口味了。” 柳青宴好悬没有被自己的口水给呛到,玄凌他们自然是认识萧阙的,送来的人只要按照萧阙的模样挑选准没错。 但是这话显然是不能对傅云书说的,他将话咽了下去,说道:“如今这关山月的身份既查出有问题,早早让君泽岚将人拿下审问,以免中了玄凌的诡计!” “不急。”傅云书慢悠悠的说道,看着她眼中一闪而过的笑意,柳青宴莫名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先让他进宫吧,我看青云州那边能翻出什么样的风浪。”紧接着,傅云书的一句话好悬没有让柳青宴被自己的口水给呛到:“再者说若是我真的冤枉了他,岂不是可惜了么……” 柳青宴无奈的离开,恰好出了宫门的时候遇见了君泽岚。君泽岚一见柳青宴脸上的神色有些明了,但是还是开口问道:“柳神医,劝的怎么样了。” 柳青宴无奈的摇了摇头,说道:“你也知道陛下的性格的,一旦做了决定谁劝也没用,估计是想用关山月引出藏在京城中的其他人吧。” “但是这也实在是太冒险了,他们长的那般相似,难免陛下不会被其蛊惑失了最精准的判断!”君泽岚有些焦急的说道。 柳青宴淡淡的看了君泽岚一眼,说道:“你这话要么跟陛下亲自说去。” 君泽岚将话咽了回去,半天泄气的说道:“这么些年你我二人在朝中这些年容易么,你联络到你师父和苦禅大师没,若他们再不放萧阙回来,等他回来媳妇和孩子都成了别人家的他还不得将我们给活拆了呀!” 柳青宴更是无奈,看着君泽岚说道:“他们这些年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连我到现在都不知道这些年他们将萧阙带到了哪里去为他疗伤,若非时不时收到萧阙的信,我都以为这些年萧阙都已经不在了。除非是他们联络我,我从来不知会到哪里去找他们去!” 两个人无奈长叹! 第460章 余情未了 第460章 余情未了 下午,上官曼捧着一堆文书进御书房,恰好见到芸娘端着甜汤进来。 见是上官曼,芸娘停下了脚步道:“上官大人。”上官曼笑了笑,同芸娘打了招呼。 缘分是件极其奇妙的事情,当年在凰国宫廷的时候芸娘与上官曼是手帕之交,后来洛原战役,随着公子陵的死芸娘也消失在这世间。 弹指挥间,二十多年过去,实在未曾想到二人竟然还能再次相逢。如今两个人同是傅云书的左右手,一个主要负责傅云书的饮食起居,一个主要协助傅云书管理朝政上的事情。 见上官曼行色匆匆,拿着这么多书籍,便有些好奇的问道:“上官大人这是要去找陛下。” 上官曼苦笑了一声,说道:“这是陛下命我收集的关山月的书籍和考卷呢。” 芸娘自然是听说过关于关山月的事情,有些忧心忡忡的说道:“陛下这是对他真的上心了?” 上官曼在宫中风雨打滚中这么些年,那一日在御花园遇见关山月之事本就十分蹊跷,再加上傅云书见过了关山月之后这般上心,更加觉得不妙。只是柳青宴与君泽岚都劝过她,但是都不顶用,她比不得柳青宴与她这般亲密,也比不得君泽岚的身份地位,只能将心中担忧按捺下。 如今见着芸娘问起,上官曼眼中也闪过了一丝忧色,说道:“可不是么,这几年你我在陛下身边这么久也不见她对谁这般上心过,这关山月的模样,偏偏与萧公子那般相似,看样子陛下虽然忘记了萧公子,但是心中依旧是余情未了啊……” 听了上官曼的话之后,芸娘也长长的叹了口气,说道:“当年太子与裴姑娘如此,陛下也……”说着,顿了顿:“这关山月是清白的也就好了,能够代替公子陪在陛下身边,也好过陛下一年比一年更加冷清。” 上官曼没说话,萧阙与傅云书之间的恩怨她们知道的并不多,当年萧阙离开之后,傅云书性情大变。 萧阙究竟因为什么而离开,这些年究竟去了哪里,为什么这些年傅云书守在深宫中宁可忘记了萧阙也未曾尝试过去找他,她们纵然是陪在傅云书身边最久,却不知道其中真正的缘由。 到了御书房,傅云书正在看江南赈灾的折子,芸娘将甜汤放在了边上,傅云书拿过了上官曼手中的书籍发了几下,随口问道:“清和宫那边都安排妥当了吗?” “陛下放心,清和宫是在内宫边上,各处的公子住进去不会打扰到内宫和陛下的,按照各位公子的家族身份,内务府已经安顿了住处,周围会增派御林军保护清和宫的安全。”上官曼做事心细,事情交给她来做傅云书自然是放心的,不过是随口问问而已。 “这些时日就辛苦上官大人了,对了,不日谢大将军便要从徐州凯旋回京城,这些年有谢将军一直驻守在徐州,才得以保得边关宁静乃是我曦凰大功臣,此次回京,着礼部准备好迎接事宜,务必不能怠慢。”傅云书缓缓开口说道,上官曼连忙记下傅云书的话,着手领旨。 而上官曼从各处搜集到了关于关山月的一些书籍、考卷等东西,放在了桌子上,傅云书并没有动。 等傅云书跟上官曼交代好朝中事宜之后,又将目光移到了折子上,芸娘见傅云书这般,忍不住提醒道:“陛下,若是再不喝的话甜汤便就要冷了。” 似乎是方才惊觉芸娘在这里一般,傅云书怕芸娘唠叨,将放在桌子边上的甜羹喝尽,等喝完之后,傅云书半是撒娇的对芸娘说道:“芸娘,甜汤里面的糖放得太甜了。” “陛下以前是最喜欢吃甜的,如今陛下觉得甜汤太甜,是因为陛下心中太苦了。”芸娘看着傅云书的目光有几分怅然说道。 见芸娘眼中有伤怀之意,傅云书连忙说道:“可能是近日御膳房甜的吃多了,倒是想吃些辣的,芸娘你跟御膳房说一声今天晚膳做麻婆豆腐吧。” 傅云书都这般说了,芸娘不好再说什么,勉强的笑了笑,说道:“我就知道陛下怕我唠叨,好,今日晚上我亲自下厨做。” 傅云书笑着跟芸娘说道:“就知道芸娘最疼我了。”或许也就只有在芸娘的面前,傅云书脸上才有撒娇的时候。 芸娘出去的是却见上官曼站在外面并没有走,芸娘不解的顿住了脚步顺着上官曼的目光看过去。 透过御书房的窗户,却见傅云书站在窗户边上,收敛了笑意,手中拿着的正是方才上官曼呈上来的考卷等物,却并没有看,而是看着窗外发呆。 御书房边上种满了梨树,是三年前从卿竹山上移植而来的,这个时节,宫中的梨花大多数都已经谢了,花落如雪,只有御书房门口的梨花依旧开的正好,卿竹山移植来的梨花,开的最早、谢的最晚,花期也最长。 “陛下是真的忘记了公子吗?” 自言自语,声音并不高,芸娘没有听清楚,不解的问道:“上官大人在说什么……” 上官曼连忙的摇摇头,说道:“没什么,是我在胡思乱想着呢。” 芸娘也并没有多想上官曼说了什么,便说道:“如今内宫事情多,陛下信的过的人也就只有你,你又要跟在陛下身边忙着前朝的事情,若是内宫中有顾及不过来的地方,便直接跟我说就是。” 两个人本就是多年的好友,芸娘既然开了这个口,上官曼便也笑着说道:“那是自然,依照你我的交情,就算是你不跟我说我会直接找你的。” 芸娘与上官曼的说话声越来越远,御书房中只剩下她一个人,她的手中紧紧捏着此次关山月的考卷,字迹与之前在江南时流传的诗集一模一样。 她的眼神中透露着淡淡的怅然,看着窗外的梨花,又是一年梨花花开如雪啊…… 四月二十,各个世家公子按照位分入住到了清和宫,同日,谢奕之从徐州回京,傅云书亲自率文武百官到城楼迎接。 不管柳青宴与君泽岚再如何的反对,关山月依旧是在此次凤君人选的名单当中,也跟着入住到了清和宫。芸娘与上官曼以为依照傅云书对于关山月的偏爱,他进宫之后会不会找个机会见一见关山月。 因为得了柳青宴的提点,知道此人十分可疑,是以芸娘与上官曼对于傅云书的行踪更加留意,谁曾想傅云书似乎对于关山月这个人不过是随口一提的兴趣,之后忙着与大臣调动粮草、调军攻打青云州之事,丝毫没有放在心上过。 五月初,春夏交接,宫中梨花都已经谢了,茶蘼花开的倒是不错。 天气暖和起来阿念的身体也好了些,宫女们带着阿念到太液池看锦鲤。阿念很喜欢看鱼,也喜欢喂鱼,这太液池的锦鲤被阿念喂的很好,肥肥的也不怕人,阿念一来扔了鱼食下去它们便就聚在了一起争夺食物,有一只贪吃的锦鲤为了吃的跃出了水面,红色的尾巴溅起的水珠,在空中划出好看的弧度。 芸娘连忙为阿念挡住了溅上来的水,阿念没事,芸娘倒是被淋了一身的水。那个小没良心的还拍手说好玩。 看着玉一般的娃娃,芸娘也不忍心说些什么,交代好了宫女们照顾好阿念,她便回去换了一身衣服了。 服侍阿念的大宫女凝烟是宫女中长相最好看的,阿念也乐于粘着凝烟,喂了会儿鱼后阿念也腻了,举手对凝烟要抱抱,一面指着亭子的对面说道:“姐姐,要看小七去!” 阿七是养在御花园的白色孔雀,阿念十分喜欢,没事就喜欢逗弄它玩。 玉一般的娃娃眉心还用胭脂点了个朱砂痣,越发的跟观音坐下的童子一般了,这般用湿漉漉的大眼看的凝烟让人不忍心拒绝,凝烟抱起阿念到了对面。 到了芭蕉树下后,阿念从凝烟的怀中下来了,一面吩咐道:“小七胆子小,你们不要跟过来!” 圆滚滚的团子,便自己跑了过去,咧嘴叫道:“小七,小七……” 凝烟他们知道如今小殿下走路很稳当,不过是几步的距离,便也停在了十步开外,这里小殿下都在他们的视线中,也不怕小殿下跑掉。 天气暖和了,阿念也终于不用整日穿的跟个团子一样了,今日穿了件白色的云锦做的锦袍,上面芸娘为他绣了两只肥嘟嘟的锦鲤,这件衣服是第一次穿,见上面绣有他喜欢的鲤鱼阿念非常的喜欢。 如同莲藕一样白嫩的手臂上挂着傅云书在他生辰的时候送的铃铛,一动铃铛便就发出了清脆的响声,十分可爱。 谁成想小团子只顾着找孔雀,没注意看脚下,平整的青石子路上有一块凸起的石头恰好将他绊到了,一个踉跄不稳,竟然直直的向旁边栽了过去。 那里摆放着布景的石头,石头尖锐,若是栽了上去非同小可,瞬间的事情,凝烟他们都吓呆了,尖叫道:“小殿下……” 就在这样危急的时刻,在芭蕉林后面蓦然出现了一双大手,捞起了快要摔到石头上的阿念…… 第461章 端午进香 第461章 端午进香 傅云书听到阿念差点在御花园出事的消息之后连忙丢下了手中的事情赶到了御花园中。 到了御花园中便听到自家的小团子趴在一个陌生人身上,倒是也没哭,服侍在小团子身边的宫女见傅云书脸色极差的过来,吓得跪了一片。 谁知道小皇子可是陛下放在心尖上的宝贝,如今因为她们的疏忽差点让小皇子出事,就算陛下平日里脾气再好,他们也担当不起。 傅云书也没顾及到跪在地上跪了一片的宫女,先是看了被关山月抱着的小团子,连忙问道:“阿念怎么回事,摔到哪里了?” “参见陛下!”见傅云书来了,关山月要行礼,可是怀中抱着小团子,是以一时间有些尴尬。 小团子倒是不知道关山月所想,见是娘亲,阿念趴在他肩膀上连忙的回头,张着手臂要娘亲抱抱,水汪汪的大眼方才还好好的,这一下金豆豆直接掉了下来,“娘,呼呼……” 看着说变脸就变脸的男娃,饶是关山月,嘴角也不由得抽了抽。 虽然方才他及时的扶住了阿念没摔到石头上,但是距离太远,阿念还是摔在了地上手上蹭了点绒皮,被他抱起来也不疼,掉了两颗金豆豆之后就自动了好了起来,玉娃娃一般的孩子也不怕生,纵然是第一次见面就缠着他要抱抱。 他无法,怕孩子哭顾不上合不合礼法,只能抱着他了。原本以为不娇气的孩子,却是因为没看见自己的娘亲,见了娘之后一下子就哭了出来。 傅云书顾不得问关山月为何会出现在御花园中,抱着阿念见那手心蹭破了点绒皮,心疼的不得了,抱在怀中亲了亲一面擦着他金豆豆说道:“阿念乖,不疼了……” 被傅云书抱在怀中阿念倒是娇气的不得了,金豆豆一直掉,倒不是因为有多疼,而是这些时日傅云书一直忙着朝政上的事情陪他的时间比以前少多了。再加上隐隐听见宫女们的谈话,说什么选凤君。他虽然才两岁,但是比一般的孩子要早慧,她们以为他什么都不懂呢,但是他心中清楚的很,娘亲要给他找个爹爹! 哼娘亲是他一个人的!是以,各种委屈涌上了心头,趴在傅云书的怀中哭的好不伤心,鼻涕眼泪都在傅云书的身上蹭,这件龙袍,估计又要废了! 自家的团子,傅云书自然是知道他是在撒娇,但是还是心疼的不得了,等着团子的哭声小了点,傅云书厉色对跪在前面的凝烟道:“朕看你素来稳重,所以便派你跟在小皇子身边,你就是这般照看小皇子的?” 凝烟跪在地上,连连磕头说道:“陛下饶命,奴婢知错了。” “来人,将她送去慎刑司!”傅云书看着她冷冷的说道。 无论是有心还是无意,今日就是因为宫女的疏忽差点害了阿念出事,今日她必须责罚凝烟杀鸡儆猴。说她冷酷无情也好,团子对于她而言是最重要的人,若是今天这件事情便就这般算了,之后那些宫女们怕是对团子更不会上心,这样一来迟早会出事! “陛下饶命,凝烟知道错了!”慎刑司是什么地方,那里可是有命去没命回来的,她连连磕头求饶,吓得脸色惨白。 团子趴在傅云书身上哭的正起劲,见自家娘亲不安慰他了反而跟那些宫女说起话来,便偷偷从娘亲的怀中看了跪在地上的凝烟姐姐一眼,见她哭的比自己还厉害,他知道是因为自己娘亲才罚的凝烟姐姐呢。 他哭并非是因为真的摔疼了只想娘亲多注意他一点,如今见凝烟姐姐因为他受罚,乖乖从娘亲的怀中爬了下来,拉着娘亲的衣角为凝烟求情说道:“娘亲,是阿念自己不小心跌倒的,不要罚姐姐好不好。” 娘亲的脸上是他从来都没有见过的冷厉的神色,阿念心中有点怕怕的,但是还是用那水汪汪的大眼睛,卖萌跟自家娘亲求情道。 傅云书揉了揉阿念的头,脸上的神色有几分缓和,但是还是说道:“做错事了就当要罚,阿念你要记住,将来你会是帝王要赏罚分明,不可感情用事这才是御人之道!” 见娘亲的脸色肃然,阿念听的似懂非懂,但还是很不舍的看着跪在地上的凝烟姐姐,所有宫女中他最喜欢的就是她了,长的好看,而且还瞒着娘偷偷给他糖吃呢。 漂亮的小脸,先是为难的皱在了一起,湿漉漉的大眼转了转,很快脸上扬起了一分笑意说道:“娘凝烟姐姐是你给我的,怎么处置她应该是我说了算!我不要罚凝烟姐姐,让她跟在我身边戴罪立功好不好!” 傅云书方才冷着的脸,此时闪过了几分笑意,摸着团子毛茸茸的脸,看着跪地求饶的凝烟说道:“小殿下都为你求情,你就起来吧。” “谢陛下!”凝烟死里逃生,感激的说道。 傅云书笑了笑,淡淡的扫了凝烟一眼,说道:“不必谢朕,从今日起你的命就是小殿下给的,今后当忠于他!” 等处置好凝烟之后,傅云书看了一眼站在那里的关山月,淡淡说道:“今日小殿下能够安然,多谢关大人出手!” 关大人?重新被凝烟抱起来的小团子似乎是被踩到尾巴的猫一样立即回头看向了关山月!他就是今日那个宫女口中最有可能会成为他爹爹的男人吗!原本以为他长的很好看,如今看来一点都不喜欢他了! 小团子的炸毛傅云书与关山月二人自然不会知道,关山月惶恐说道:“微臣不敢当。” 傅云书淡淡的“嗯”了一声,说道:“如今选秀在即,关大人为了避嫌,还是少在内宫走动才是!” 关山月听出了傅云书语气中的不悦之意,领旨说是。 等傅云书一行人离开,他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神色阴沉。 “为何让陌生人抱着小殿下!”傅云书出了御花园之后,皱眉责怪宫女们的不细心道。 抱着阿念的凝烟连忙回答道:“小皇子今日吓到了,抱着关大人不肯放手,奴婢也没法子……” 傅云书自然是知道自家团子的毛病的,不认生,看见长的好看的就向上凑,凭良心说,关山月确实是小团子见过的男子中样貌最为出色的一个,也难怪小团子黏着他了。 “阿念是喜欢那位关大人吗?”傅云书笑着逗阿念道。 “不喜欢!”男娃清脆的声音说道,似乎是为了配合他的话,很嫌弃的偏头。 此话一出,凝烟等人都有几分愕然,小殿下,方才你在关大人的怀中的时候可不是这般的…… 还从未见过阿念嫌弃一个人嫌弃到这般地步的,傅云书也不由得有几分好奇的问道:“阿念为什么不喜欢。” “只要是跟我抢娘亲的人我都不喜欢!”阿念十分干脆的说道,这样的理由一说出来,所有人都有点哭笑不得。 五月初五端午节。 五月五日俗称为恶月、恶日,这一日白天,按照皇家习俗,天子携后宫需到宝华寺中去拜佛祈福,以免被邪气冲撞,今年自然也不例外。 傅云书登基以来,后宫空悬,王室宗亲真的沾的上边的没几个,前两年小团子还小便就没带他去。今年傅云书想着小团子出生之后便就没有出过宫,便也将小团子带上。 经上官曼提醒,想起今年后宫中除了一些宗亲之外,还多了十几位凤君的候选人,沉吟了片刻便也让他们随着去宝华寺侍驾。 到底是她下旨选凤君的,一直将人晾着也不是一回事。 因为知道今日会出门,小团子不用叫醒的比谁都早。 今日穿着全新的宝蓝色锦袍,脖子上挂着芸娘绣着的荷包,驱邪用的,里面放着艾草等物,荷包上自然绣的是小团子最喜欢的胖嘟嘟的锦鲤了。 他一早就穿戴好了,傅云书换了一身朝服,芸娘正在为她束发呢,他也跟着凑上前来拿着一盒胭脂要娘亲用。傅云书哭笑不得,将他手中拿着的胭脂点了点,却不是自己用,而是点在了小团子的额头上。 本就是白瓷娃娃一样的孩子,点了一点胭脂之后越发的漂亮了,跟观音身边的童子差不多。 小团子见头上多了一点胭脂,照着镜子臭美呢,也不缠着傅云书了。 巳时,傅云书换好衣服,外面身穿盛装的仪仗队恭迎而立,此次前去宝华寺上香因为带着小团子,守卫比往常多了几分,由君泽岚亲自负责安全。 祥云宝车,上面挂着绿色的车帘,是象征着皇家的颜色。自古以来,尊崇绿色的帝王也只有她一人而已,算是千古第一人了。一切并非偏好,只是为了那个人啊…… 小团子从未出宫过,上了马车出了宫门,外面便就是熙熙攘攘的闹市,小团子第一次见到这样热闹的场景之后就不停的张望外面,傅云书见小团子闹腾的无奈,拍了拍小团子的屁股严肃道:“阿念,你是朕的皇子,在外面端着点身份行吗?” 外面上官曼见着傅云书与小皇子母子二人正在玩笑呢,不由得轻笑。 只是……她的目光看向了由君泽岚亲自带队的御林军,戒备这般森严,怎么感觉此次到宝华寺有些不安呢…… 第462章 寺中刺客 第462章 寺中刺客 青云州,接到密函的玄凌将手中的纸条几欲捏碎,咬牙切齿道:“谢奕之,很好!” 密函上,说的是十日前谢奕之从徐州回京城,奉命领军攻打青云州。 没想到,傅云书说派兵攻打就攻打,到底是安稳日子太久了,傅锦心中有些不安,她不由得看向了玄凌。 却见玄凌的嘴角勾起了一抹阴沉沉的笑容,说道:“看来我与长乐郡主的婚期,该提前了!” 听到此处,傅锦心中一颤,不由得说道:“那个女人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大军压境,你竟然还想着娶她。” 玄凌被傅锦这般一说,眉头跳了跳呵斥道:“你当我愿意娶那个男人婆,若非是要借着清远候在军中的威望,我又何至于与她联姻!” 自从到了青云州之后,玄凌的脾气阴晴不定,傅锦怕玄凌真的生气了,声音顷刻便就软了下来,说道:“玄哥哥我知道错了,我只是一时气急口不择言么。” 玄凌的脸色缓和了几分,说道:“我知道你在乎我,只是如今若傅云书不死,谢奕之大军压境我们怕是自身难保,你我之间哪里还能谈什么儿女情长呢。” 见玄凌语气有担忧之意,傅锦将之前裴月交代的话都忘记在了而耳后得意说道:“凌哥哥你放心好了,娘早就已经计划好了,今日端午节,我们安排的人在宝华寺动手要了傅云书的命!只要傅云书一死,届时朝中必定会大乱!” 她错过了玄凌眼中一闪而逝的精光,紧接着抱着玄凌的手臂,撒娇说道:“凌哥哥,傅云书是活不过今日的,所以你不要娶长乐好不好。” 玄凌心中冷笑,但是表面上还是十分温柔的说道:“乖,就算傅云书活不过今日,但是我们还要做两手准备,只要长乐在我手中,谢奕之便不会攻城。” 好生的安抚了傅锦一阵子后玄凌方才离开。 等出了花朝楼,玄凌身边的叶修忍不住的说道:“太子怎么还到这花朝楼来,那长乐郡主正因为太子与傅锦不清不楚而拒嫁呢,还是太子手段高明暂且唬住了清远候,若是太子与傅锦事发,依照清远候的性格必定不会同意两家联姻的事。” 对于心腹的疑问,玄凌的眼中闪过了一丝冷意。他早就想与长乐联姻,皆被长乐拒绝,此次他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好容易说服清远候为了曦国复国大计放下成见,不知怎么的傅锦的事情传到了长乐的耳中,成了长乐据婚的理由。 想到此处的时候,玄凌看了叶修一眼,说道:“她以这个为理由据婚,只要青云州没有傅锦母女二人,她便再没有拿乔的借口了。” 看着自家主子阴沉的脸色,叶修的心中不由得一颤,迟疑的看着他,“太子是说……” “一对若无缚鸡之力的母女,不难处置吧。”玄凌冷冷的说道。 “可是太子不是还要借助他们京城中的力量吗?”叶修不解的问道。 玄凌嘴角勾起了一抹阴沉的笑容,说道:“只要傅云书死了,京城于我而言就没有太大的意义了。如今比起傅锦母女二人,得到清远候全力支持才是最重要的!” 他毫不留情面的说道,他的性格像极了昭帝阴狠,过河拆桥的事情早已经做的驾轻就熟了。 叶修将眼中的愕然收敛了,低声说是。 长乐那个贱人,心中一直惦念着谢奕之,如今他若是在谢奕之攻城前娶了她,到时候想想谢奕之和长乐的脸色,才真叫人痛快…… 想到此处的时候,玄凌的嘴角勾起了抹阴毒的笑容,根本就没有看见自己心腹脸上一闪而过负责的神色。 皇家护国寺庙,巍峨耸立,今日傅云书前往宝华寺进香,宝华寺的方丈早就率寺中大小僧侣迎接。 梵唱声声,檀香缭绕,在僧侣的诵经声中傅云书接过了方丈亲自递过来的香奉上。 大雄宝殿上的佛祖拈花而笑,双目微垂,似是悲悯的看着众生万象,众生皆苦。 世间八苦,生老病死,求不得、放不下,纵然贵为天子,坐拥天下又如何,想要的终究是得不到。所求的,不过是如同坛城沙华,瞬间成空…… 世人皆跪拜我,皆求我,我又能求谁呢?只能祈求佛祖,能够怜悯而已…… 她抬头看着佛祖,心中忍不住有一个声音在发问,佛祖啊,你是否也有所求之事呢? 佛含笑不语。 到了下午的时候,跟着芸娘看锦鲤的阿念玩了一天也累了,宝华寺内早就准备好了干净的禅房,傅云书吩咐芸娘带阿念下去休息。 “君大人,朕再与方丈谈论谈论佛法,你也跟着小殿下休息去吧。”傅云书看着君泽岚淡淡开口说道。 君泽岚有些迟疑的看着傅云书,说道:“若是臣走了陛下的安危怎么办?” 傅云书笑了笑,说道:“如今在这寺院中重兵把守,哪里有什么危险,再者说有忘尘方丈陪着朕,君大人放心好了。” 见傅云书已经打定了主意,君泽岚也不好说什么了,迟疑了片刻只好跟着芸娘她们下去了,安排身边的精锐跟随在傅云书身边。 以往傅云书到宝华寺进香的时候匆匆来匆匆便就离开,很少留在这边多长时间,见傅云书对宝华寺内布景比较感兴趣,忘尘方丈亲自陪在傅云书左右一面讲解佛法。 此时寺内的梨花已经谢了,莲池内荷叶婷婷,在这佛门净地清音缭绕,那早开的睡莲比别处也多了几分禅意。 古寺清幽,一路走来树林茂密,减少了几分燥热,侍卫在百步开外跟随,一面可以保护傅云书的安危,一面也不打扰傅云书与忘尘方丈二人谈话。 “那里是什么地方?”穿过了树林,却见尽头是长廊,长廊连接着小桥。 “那里是宝华寺的后山了,那座小桥叫做三生桥,红尘中的善男信女但凡从桥上做过,便可缘定三生……”忘尘方丈缓缓说道。 三生桥,就那样猝不及防的映入了眼帘。梦境中,三生桥上红线绕过千匝,她孤独的走在桥上,等着,一直等着一个人到来。 纵然不得今生相守,可是那个人就那样的狠心,连来世的承诺也不许给她。 一步步走下去,那般的孤独那样的伤痛,恍若是刻骨铭心。 “陛下小心……”傅云书沉浸在思绪之中,忽然听到有金戈破空的声音,忘尘连忙的拉了傅云书一把,紧接着却见傅云书所站的地方,一把锋利的箭插在了那处! “保护陛下,有刺客……”随着侍卫的话音落下,藏在高大树木里的黑衣人破空而出,那些黑衣刺客藏在了高大的树木中躲过了御林军的巡视,来势汹汹,显然都是亡命之徒。 虽然傅云书身边所带的侍卫一个个都是高手,但是刺客的到来猝不及防,一面高呼保护皇上,一面抽刀应战,那些黑衣刺客手段十分狠辣,有些侍卫连刀都没来得及抽出来就倒下。 侍卫距离傅云书百步的距离,而跟随在傅云书身边的暗卫因为傅云书之前的吩咐,不准跟太近是以见此变故快速反应过来连忙救援,但是刺客俨然都是亡命之徒,十分狠辣且配合无间,一部分拖住救援的侍卫,一部分手拿利刃直逼傅云书,傅云书身边跟着的是忘尘方丈,他虽是佛门中人,但是武功也不错,顾不得是出家身份,一面护着傅云书向后退,一面挡住刺客。傅云书不会武功,丝毫没有自保能力,只能跟在忘尘后面躲避着刺客的攻击。 这样一来,在两拨刺客的夹击之下,傅云书被忘尘护着退到了后面,那些刺客虽然暂时性的而被忘尘挡住,但是侍卫想要救驾,却还是差了那么一点距离…… 慌乱之中,等傅云书回神却已经被忘尘带到了悬崖边上,“陛下龙体无碍吧。”此时忘尘的袈裟上沾染着血迹,也不知道是那些侍卫的血溅上去的还是那些刺客的血,素日里慈眉善目的大和尚,此时的笑容看起来有些狰狞可怖。 傅云书不动声色的跟忘尘拉开了点距离,淡淡说道:“不知方丈故意将朕引到此处,意欲何为!” 此时侍卫被刺客拖住,忘尘也剥离了和睦的表皮,手中藏在袖子中的手拿出了一把匕首,看着傅云书道:“如此大费周章,自然是要陛下的命了!” 现在侍卫与暗卫都被刺客拖住,傅云书孤身一人没有丝毫的自保能力,而忘尘又是个江湖高手,处于如此劣势之中,傅云书脸上没有丝毫的慌乱,淡淡的看了忘尘一眼道:“大师乃是佛门高僧,为何做出这刺王杀驾这样大逆不道的事情!就算是死,在临死前总让朕心中明白吧。” 傅云书的身后是悬崖峭壁,身前是拿着匕首的他,已经退无可退,忘尘不急着取傅云书的性命,便好心的解释道:“宝华寺所效忠的君主只有玄氏一脉,你不过是谋朝篡位的乱臣贼子罢了!” 听了忘尘的话,傅云书心中有些了然道:“原来如此,宝华寺作为护国寺屹立百年不倒,竟是宝华寺的历任方丈都是皇家的人啊……” “你现在知道已经迟了!”忘尘凶相毕露,手中的匕首快如闪电的向傅云书刺去,傅云书没有躲避,含笑的站在那里,眼中浮现的一丝解脱之意让忘尘攻势竟然迟疑了一分…… 然而便是这一分迟疑,足以要了他的性命! 第463章 疑是梦中 第463章 疑是梦中 明明是五月的天气,蓦然出现了一丝凉意,剑出鞘,在空中划过了一丝亮光,恍若是月光映雪皎皎…… 不知从何处出现的男子,出现在了他的面前,风吹动了他墨色的青丝,白色的衣襟,举止投足之间,风华如旧…… “你……”他不敢置信的捂着自己的胸口,那里被戳了一个窟窿,血从窟窿里冒出,上一刻他还得胜在即,可是下一刻手中的匕首被打落在地上,世上怎么会有如此快速度的人…… 风吹动了他白色的衣袂翩飞,那样熟悉的背影这些年来多少次反复出现在梦境中纠缠着。 梦境中的场景不停的流转变幻,有梨花烟雨,有蒹葭苍苍,有凤凰花开如火,亦有烟火盛世,不变的是那个人。最终在梦境中被惊醒的时候,她所看见的,是他怎么也挽留不住的背影……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思难忘。 他站在那里没有回头,也不敢回头,她蠕动着嘴唇,看着那背影顷刻间泪如雨下。 从别后,忆相逢,几回魂梦与君同。今宵剩把银釭照,犹恐相逢是梦中。 静默无言,唯独山风啸啸。无言之间,一时不妨倒在地上的忘尘竟然拼尽了最后一丝力气,向傅云书背后袭击而去。 敏锐的察觉到了背后的动静,傅云书下意识的回头,便看见一身是血的忘尘目露凶光拿着匕首自后袭击,她一时慌乱之中连连后退,竟然忘记了身后是悬崖…… 那人听见动静反应过来的时候,只来得及抓住她的手没有借力的地方,二人一同落了下去。 纷乱的长发遮住了他大半的容颜,青年男子白衣锦袍,不是关山月又是谁。 是多少年前,往生崖上,凤凰花开如火,便是他这样不顾安危舍身相救,情窦初开的年纪,心中便就有了隐秘的喜欢。 只是二人身份隔着千重万重,那一种喜欢只能止于唇齿之间。原本以为这一生便就这样了,那样的人对于她而言可望而不可及,能够远远的看着云端的他,心中也是欢喜的。 可是偏偏离国出使,那藏在心底深处的野心被君泽岚给勾起,第一次,想要真正的拥有这个人…… 八年了,他们相识已经整整的八年了,无论二人的人生发生怎么样翻天覆地的变化,无论二人的身份如何转变,唯一不变的便是二人之间那一份感情,历久弥新。 悬崖下是深不见底的水潭,纵然有他在下面缓冲了冲击力,但是砸到水潭里,水从耳鼻等四面灌了进来,傅云书还是晕了过去。 恍若是一梦,回到了三年前。 烟火盛世,她登基为帝,他远走江湖,谁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没有一丝音讯。 那一段时光是怎么熬过来的到现在她依旧不清楚,浑浑噩噩,都说她勤勉理政是个好皇帝,只有她自己心中清楚若没有做别的事情能够转移一下注意力,她必定会崩溃的…… 幽幽深宫之中,独坐在那个位置上,忽然她有点能够理解昭帝为何要四处征战,为何到了后面几乎丧心病狂到迷失了心智——那是因为心中没有了任何的信仰,没有了任何的期待,或许只有权力或许只有野心,才能够平息心中那无处可释放的压抑。 万幸的是,她并非是一个人,他离开了,如她所愿的留下了孩子陪伴着她。 纵然柳青宴知道她的身体没有调养好,根本不适合有孕,可是柳青宴所做的只是尽力的为她调养身体,在生产的时候保母子平安。他知道,生下这个孩子会九死一生,而若没这个孩子,她选择的会是死! 怀着阿念的时候十分痛苦,心中郁结难平,身体虚弱,朝中大事积压,前朝尚且未曾清除的余孽时不时行刺,那些痛苦比不上等待着那无望的希望更加的痛苦。 苦禅大师将他与昭帝立下血誓的事情跟她说了,曦国亡,则他亡。可是他的身体已经不适合做曦国皇上,改国号为曦凰,依旧尊玄氏宗,此举,可偷换命数,保萧阙平安。 而萧阙身上浮生一梦的毒,需要清除,需要时间。 就连苦禅大师都不知道要多久,可能一年、可能两年,甚至可能五年十年,她想了整整一夜,最终同意了苦禅大师的提议。 不管多少年,她都可以等。纵然这九重宫阙一个人真的很冷很冷,但是她宁可他还活着,在她不知道的地方好好的活着,等待着他们重逢的一日。 只要想到这里的时候,仿佛没有他的时光也不是那样的难熬了。 她怀着阿念的时候,他没有回来;她生阿念的时候,九死一生,他依旧没有回来。 她以为自己会死,会等不到他了,就连遗诏都已经立好,无论是女儿还是儿子,立其为太子…… 若是还活着呢,那她就不等他了…… 孩子微弱的啼哭声,恍若是划破黑暗的第一缕晨曦,她在他的脸上看见了一种希望,不管宿命如何苛待,可是生命却依旧是生生不息…… 她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能回来,也不知道他能不能回来,可是至少为了孩子,她要好好的活着。 忘尘捏在手心,在昏迷之际她终于做了决定…… 醒来的时候,他们是在悬崖的一处山洞中,四周一片黑暗,一阵山风吹过,她不由得打了个寒战,微微动了动,身后便就是温暖的怀抱。 “是关大人救了朕……”她万幸黑暗中看不见自己的狼狈,清冷的声音说道。 “陛下……”他叹了口气,声音有几分无奈,说道:“此处山洞暂且安全,微臣已经沿途留下了记号,最迟明日暗卫一定能找到此处的。” 见他一口一个微臣,傅云书冷笑了一声,将他从身后推开了一点距离,她感觉到了对方的愕然,她冷冷的说道:“君臣有别,关大人此举已经冒犯了朕,就算关大人有救驾之功又如何能居功自傲!” 没想到好心为她取暖倒是被说成了居功自傲,他没有凑上来,听到后面窸窣的声音,黑暗中傅云书看不见,感觉到他应该是去捡柴火去了。 他就在不远处,是以傅云书也不觉得害怕,见他半天没有说话,傅云书冷冷的说道:“关大人怎么不说话了?这一出英雄救美的戏关大人唱的极好,是不是以为等朕获救之后便可直接封你为凤君了……” 她的语气如同刀子一般刻薄,带着一种莫名的怨气,“你啊……”他低沉的声音自身后响起,长长一叹,语气中却带着几分不可察觉的宠溺包容,傅云书的手不自觉的握紧了。 黑暗中有盈盈火光跳动,他点亮了柴火,傅云书转身,欲说些什么的时候,却在看清楚他的模样的时候蓦然顿住。喉咙似乎是被什么生生扼住,说不出话来…… 三千青丝,湿漉漉的披在了身后,一半黑发,一半白发,那般的刺目。 谁为谁等待三年,谁又为谁白了青丝。当年曾许下“生当复来归,死亦长相思”的誓言,曾经结下的同心结放在心间,思念未曾随着时间的推移消散过。 所有被隐瞒、等待的怨气在看见他模样的那一刻瞬间消散,她看着他,泪水瞬间滚落…… 他轻柔的拭去她脸庞的泪水,眼神温柔,模样虽然不尽相似,但是那一双眼中的温柔,从未变更过。 “云书,三年了……”他长长一叹,恍若是将她的模样映入心底。 三年的时间,一千多个日夜,饱受思念折磨的又何止是她一个人。 他被苦禅大师、若尘子顾叡三人带到了一个神秘的山谷中,三个人皆是当代宗师,用平生之力为他驱毒。 在那与世隔绝的深谷中,每个月都会有京城传来的消息送过来,上面所写的都是关于她的一切。 他知道,他离开的那天她便就病倒了,他知道,她怀了他的孩子,他知道,怀孕的那八个月她十分的难熬,他也知道,在生下阿念的时候,她差点就没命了。 那是傅云书平安醒来之后柳青宴才敢写信告诉他的,那一刻他心如刀绞,险些情绪不稳险些让之前他们的努力功亏一篑。 若是她死了,那他活着又有什么意义? 万幸的是,她没事,只是吃了忘尘,忘记了他。他的心底,竟然是微微的松了口气,忘记了也好,总好过她日夜想念着他,饱受折磨。 若是驱毒没有成功,她忘记了他那么前尘往事,一了百了;若是他还活着,就算是她忘记了他,那么他们今后还有漫长的一生可以再次相爱。 京城的书信依旧是一月一封从毓尘阁中秘密送过来,他知道她为他们的孩子取名为阿念,他知道孩子她虽然忘记了他,但是还是异常疼爱那个孩子,他知道他们的孩子非常的顽皮,一周岁生辰抓周,除了玉玺之外还抓了盒胭脂,让傅云书迁怒柳青宴。 他是那么的遗憾,不能在她最需要他的时候,不能在孩子成长的时候陪在他们母子身边,纵然君泽岚的画艺超群,每隔一段时间便就会送一幅她和孩子的画像来。 但是他还是遗憾,不能体会那初为人父的喜悦…… 第464章 再无别离 第464章 再无别离 之前用墨水遮住了满头白发,如今二人掉到了水潭中,将掩盖的白发暴露在了她的视线中,无可回避。 见傅云书看着自己,他想要躲避她的视线,却被她拉住避无可避,她固执的看着他,说道:“萧阙,将面具摘下来可好!” 之前是不知道不敢承认,如今知道他的身份,她想知道,三年的时光,他究竟成了如何的模样。 她的目光就那样看着他,他无奈的将脸上的人皮面具摘了下来。 当年初见他时,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纵然布衣却掩盖不了他身上的风华。八年的时光过去,岁月对于任何人来说都是公平的。三年的时光,因为要承受着驱毒这样巨大的痛苦,身体受损眼中,一头青丝变成白发,比之三年前,他的眼角已经有了细纹。 若是说,当年的萧阙锋芒外露,如今的萧阙如同一块璞玉经过了岁月的沉淀,内敛了风华,却更多了几分一种莫名的魅力,更让她……移不开眼。 “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云书,如今我成了这个模样,你可还嫌弃我……”他见傅云书看着自己不语,有些迟疑的问道。 他已经三十多岁了,不年轻了,而她正当韶华,纵然自负如他,对于两个人的距离却无能为力。也就只有在她的面前会如此。 他的话音落下,她看着他,脸色变了变,许久之后从牙缝中挤出两个字:“混蛋!” 萧大公子被傅云书骂的莫名,有些愕然的看着她,傅云书一把将萧阙推开,冷冷的说道:“就是怕我嫌弃你的模样,所以你就算是回到京城,也隐姓埋名不肯与我相认么!若今日并非是在宝华寺中遇险,你是不是这辈子都不肯认我,是要顶着这个什么关山月的名义真的稀里糊涂的被我封了凤君,还是眼睁睁的看着我选别人做凤君再封个三宫六院!让阿念认别人做爹!” 她心中憋不住火的说道,她反复被思念折磨了三年,他倒好,明明已经回到了京城,却顶了个别人的名义不肯与她和孩子相认。简直是不可原谅。 被傅云书这般猝不及防的一推,萧阙的身形踉跄了下,紧接着她说着说着就哭了出来,长长叹息一声,将她揽进怀中,说道:“我也是不得已,当时柳青宴说你吃了忘尘,已经全然忘记了我,若是……若是你一点都不记得了,我该如何是好啊……再加上无意间东西了玄凌他们的计划,知道你身边还藏着隐患。所以我便选择了这个计策代替关山月进京到你的身边,谁知道柳青宴竟然蒙了我!” 说到柳青宴的名字的时候,他的语气不复方才的柔情。 “师兄他没有骗你。” 傅云书闷闷的说道,“当年生阿念的时候,我是想将你忘记一干二净,陪着孩子好好的活着。可是准备吃了忘尘的那一刻,我在想若是连我都忘记了你,那么这个世上又有谁还惦记着你的归来呢。虽然每天想着你会很痛苦,可是忘记了你我会更痛苦,因为我知道,若是忘记了你,再也遇不到一个如你这般让我喜欢的人了……” 她最终没有吃下那一粒忘尘,她在想,忘不了他,那么就当做已经忘了他好了。人最擅长的便就是自欺欺人,她告诉自己已经忘记了他,骗过了所有人,也骗过了自己。 白天的时候,她再也没有提过关于他的一切,恍若生命中那个人从未曾出现过,只有到了晚间,午夜梦回,他的身影反复出现在她的梦境中,每一日,她从未停止过思念。 “云书!”她的话,让他心间一颤,低头,吻上了那略带冰凉唇,似乎所有的话语止于唇齿交缠之间。 三年的思念、三年的别离,让两个人急切的相拥,忍不住的证明彼此的存在。 温暖的体温替代了被水打湿的衣服,柴火熄灭,也无人再添加,黑暗中能够听得见彼此的心跳。 纵然是在如此简陋的山洞,可是傅云书却觉得比任何的琼楼玉宇还要让他觉得安心。 许久许久之后,她无力靠在他的怀中,两个人都静静的不想说话,“是什么时候开始认出我的。” 萧阙清楚,他伪装的极好,从江南替换了关山月然后与玄凌联络,一路到京城就连柳青宴与君泽岚那两个人精明知道他没死,可是还是没有猜测出他的身份。 “从一开始便就认出来了。”她有些慵懒的声音说道,“看到你背影的那一刻,我就知道是你。” 如果你爱一个人爱到了骨子里,无论他变成什么模样,无论是以什么样身份,无论相隔了多少年,在万千人群中,还是能一眼便就认出他来。 那一日梨花如雪,仅仅是背影而已,她一眼便就认出他来了,只是看见那般相似的模样,却有些迟疑到不肯相认…… 若真的是他,为何他回来了反而还要以这样的身份回来?如果真的是他,那么为何柳青宴和君泽岚还处处对他防备,那时她压根没想到萧阙这人腹黑到连君泽岚与柳青宴都一起隐瞒了。 心中犹疑不定,她想要找到更贴切的证据证明他的身份,于是让芸娘搜寻来了关于关山月所有一切的资料、考卷、和诗集。 想到这里的时候,傅云书略为得意的说道:“虽然你将关山月的字迹模仿的没有一丝破绽,在此次科举考试的考卷和他以往的字迹比对上我没有任何的收获,但是关山月、字明珠,‘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毓烟公子’,字明珠,分明是你故意提示于我,这一点足以证明了你的身份。” 听了她的话,他忍不住轻笑一声,说道:“我怕你忘记了我不敢与你相认,但是心中还是存着一些微末的侥幸的,若是若你还记得的话……” 他庆幸,他很多次赌输了,唯独这一次,赌赢了,她没有忘记他。 紧接着,想到此次宝华寺上香的事情,她为了逼他出来竟然不惜以身犯险,若是今日他来的稍微晚一步……想到此处的时候他脸上的笑意渐渐淡了,语气有些肃然:“你可曾想过,若是今日这一切只是巧合,关山月是玄凌布在京城中的探子,你又该如何!” 他明明在几日前让柳青宴提醒过她五月五到宝华寺上香要小心忘尘方丈的,可是没想到她将他的话当做耳边风了。 “那就我命该如此。”傅云书靠在他的怀中,听着他的心跳,淡淡说道:“我想过了我今日在赌,赌是不是你回来了,如果不是你,那我也不想等了,死便死吧,总好过这样无望的等待下去。” 他将她抱在怀中更紧,仿佛是要将她钳入到骨血中去。“不会了,今日我以性命为誓,此后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不会离开你和孩子。” 三年的时光已经错过,他欠她和孩子太多,万幸还有时间,还有大半辈子的时间去弥补他之前的亏欠。 想到那小小的团子,傅云书将他保护的很好,怕打草惊蛇,那一日在御花园中他也是第一次见到他。 或许是父子天性,纵然是第一次相见那个孩子就黏他黏的厉害。当然,萧大公子不知道的是他那一幅好皮相占了极大的便宜。 那样软软的粉妆玉琢的孩子,让萧阙整颗心都软了,这是与他和云书两个人血脉相连的孩子呀…… 傅云书听了他的话,不由得笑了起来,他不明白她为何发笑,“若是想认回阿念可不是那件容易的事情呢。” 想到那一日团子口口声声的说不要爹爹,傅云书心中不由得想笑。她心软,便这般轻易的原谅了萧阙,可是自家小团子的脾气傅云书比任何人都了解,看似乖巧,可是别扭起来比任何人都要固执。 团子不肯认萧阙,她莫名有些期待看堂堂的毓烟公子,如何去哄一只圆滚滚的团子。 听出了傅云书的语气中有些幸灾乐祸的笑意,萧阙的眉头一跳,若是自家的儿子不肯认他,那该如何是好。 “这是为何,那一日他不是挺喜欢我的么。” 傅云书含笑的将回去的时候团子的一席话学给了萧阙听,没想到玉娃娃一般的孩子竟然心眼这般多,萧大公子顿时觉得认回自己团子的路上,任重而道远…… 某人还不忘落井下石的说道:“如今人人皆知前朝毓烟公子已经不知所踪,如今你回来,又该以什么样的身份回来?莫非你是继续要以关山月的身份出入朝堂后宫,以关山月的身份让我封他为凤君……” 话还没说完,下唇被萧阙狠狠的咬了一口,他霸道的说道:“你敢!” 捂住被他咬的下唇,傅云书有些委屈的说道:“关山月不是你,你不就关山月么……” 萧阙冷哼一声,说道:“你是我的,记载在史书上也不能与别的男人有关系,想想柳青宴与君泽岚……” 傅云书想到茶楼中说书人为何会有柳青宴与君泽岚二人有断袖之情的流言,怎么也没想到竟然是他搞的鬼。 沉默无语了片刻,为柳青宴与君泽岚默哀的同时忍不住说道:“真无聊…” 虽然语气中是满满的嫌弃,但是心中却因为萧阙难得流露的孩子气,十分欢喜。 “无论是以何种的身份陪伴在你的身边,我都不在乎,我回来了,无论在一起会有多难,可是再不会离开你,你我之间今后只有死别,再无生离!” 他慎重的说道,历经过生死的劫难后,之后无论世事如何变迁,再也不会成为阻拦二人在一起的阻碍…… 第465章 大结局:千帆历尽 第465章 大结局:千帆历尽 六月末,捷报频繁从青云州传来,谢奕之已经攻下青云州,不日便进京献捷!而与此同时,京城中前朝的余孽因为此次刺杀事件藏在暗处的官员、朝中大臣尽数的都被连根拔起,除去了京城中的隐患。 除了宝华寺之外,翰林院傅云书一向倚仗的徐青竟然是玄凌的人!若非是萧阙替代了关山月的身份在暗中潜伏那么久,对方掩藏着这么深傅云书根本无法探查到。 也难怪,在她的面前,徐青这般推崇关山月这个人! 京城隐患平定,青云州捷报频发,六月底又恰逢傅云书的生辰,这个生辰,有萧阙陪着她。是以,这几日傅云书的心情很好。 夏日炎炎,庭院大缸中的莲花开的正好,风吹过,带来了淡淡的荷香与凉意送到屋子里。 屋子里,傅云书靠在床榻上懒洋洋的看着闲书,虽然屋子里放着冰块,但是她嫌热,穿着平日里的常服,贪凉便将鞋袜都脱了靠在冰玉制成的软榻上,身前还放着冰镇过的桑葚、洗干净的葡萄,好不悠闲。 而萧阙坐在桌子前为她批奏着近日上官曼送来的奏折。 不得不说,这货惯是会偷懒的,正襟危坐做了几年的皇帝,如今萧阙一回来不久便就流露出了本性出来,上朝也不似每日那般的准时了,除了是偷懒之外还有一点,那就是某人晚上太能折腾了……许多次早晨醒来的时候对上他宠溺的笑容,傅云书心中一甜,看向窗外都已经日上三竿了,顿时将这匹披着羊皮的狼恨的牙痒痒的。 对着平日里是冰山如今融化的笑脸根本发不出任何的脾气出来,她不由得捂脸道:“蓝颜祸水,蓝颜祸水啊……” 他也不怕天热,将她揽在怀中嘴角勾起了一抹邪魅笑容道:“从此君王不早朝不好么……” 先是抗拒,紧接着所有的话都消失在了炙热的吻中,理智失去的那一刻听到他低沉的声音道:“陛下,今日就罢朝吧……” 不得不说,平日里看起来不食烟火的人一旦打开了禁忌比禽兽还要禽兽! 对于一向勤政的皇上这一段时间接连都罢朝,朝中大臣却没有疑问的声音。 宝华寺上香,陛下遇刺,状元郎关山月也是凤君最热门的候选人为救陛下掉落悬崖身亡,陛下感念其恩,竟然罢了此次选秀。 对于陛下看上关山月大家都是心知肚明的事情,谁知道竟然出了这般变故,因为关山月的死陛下龙颜大怒,下令彻查刺客事件,牵连出了朝中好多的人。 正是因为如此,之后朝中再无人敢提凤君的事了。如今不早朝,当陛下依旧是沉浸在关山月死讯的痛苦中还没有回转来呢。 “嗯?情根深种?”晚间哄睡好小团子之后,半夜便被某人堵在了角落里,看着他眸色沉沉,傅云书有些心虚道:“若不这样怎么能杜绝朝中那些让我封凤君的人的口呢……” 依照萧阙前朝太子敏感的身份,若是再出现在朝堂中肯定又要掀起一番波澜。毓烟公子已经失踪三年了,就当这个人已经死了吧。 世人面前,从此再无毓烟公子,只是在皇宫不起眼的悠然宫中多了一个白衣白发的俊美公子。 他深居简出,鲜少有人见过他的模样,谁也不知道他的身份他究竟来自哪里。曾无意间见过他模样的人都说那个公子是女皇陛下的男宠,模样像极了曾经差点成为凤君的关山月大人。 那些流言,无伤大雅,却足以让某个越来越任性的人吃了干醋,次日早朝,又是罢朝! 不过萧阙回来之后,朝中大小适宜都交给了萧阙处理,奏折翻都懒得翻。 萧阙也是宠着她,之前本就是将她捧在手心,如今二人分别三年之久心中本就觉得愧疚,如今回来之后更是傅云书说一不二,就连柳青宴都看不下去了,不由得提醒道:“萧阙,我已经为你打理了毓尘阁三年了,三年了!你回来总该管管阁中的事宜吧。” 萧阙身上的余毒解了之后,顾叡随着苦禅若尘子三人继续闲云野鹤去了,压根没想过毓尘阁的事情;而萧阙一门心思的放在了傅云书与团子身上,除了要用的他的时候,其他时候根本过问都没过问一句。 柳青宴血泪般的控诉换来的只是萧阙淡淡一眼,说道:“我要陪云书哄孩子,没时间……” 柳青宴愤恨而来,愤恨而去! 此时萧阙手中拿着的是兵部从青云州加急送来的折子,萧阙看见折子的时候眉头一跳,还以为是又出了什么变故呢,打开折子一看,有些忍俊不禁。 傅云书看得话本正精彩处呢,放在冰玉上贪凉的莲足一阵温热,抬头看见被萧阙握在了手中,那人一手拿着折子一面义正言辞的说道:“小心冻着了……” 傅云书只能无视于他,看着奏折得意的说道: “都说冲冠一怒为红颜果真不错,按照原本的计划就算是派君泽岚攻打青云州最快也要到年底才能拿下,如今还没入秋谢奕之兵贵神速,这般快就攻打下了。” 萧阙见她得意的模样也有些忍俊不禁,笑着说道:“看来谢家不久好事将近啊。” 傅云书也低声笑了,说道:“这么些年,谢奕之也算能和长乐走到一起了,可见苦禅大师所断言的命数之说也不尽算数的。” “是啊,命数之说算不得什么。”萧阙看着傅云书,也笑着说道。 她眉宇之间带着笑意,总算没有了之前的惆怅,从豆蔻年华到如今正当韶华,褪去了青涩多了风情,萧阙心中一动,唇齿交融,手中的奏折竟也不知去哪了。 都说他迷惑了她不能上朝,于他而言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外面的阳光正好,照在书房内,一派的柔情蜜意,恰在这个时候,外面传来宫女们小心翼翼的声音道:“陛下,小殿下午睡醒了,吵着要见陛下呢。” 话音落下,傅云书连忙将萧阙推开,理了理纷乱的衣襟,莲足从萧阙的手中抽了出来,将他推开匆匆穿了鞋袜,等穿好了之后阿念在芸娘的怀中揉着眼睛看见傅云书道:“娘,抱抱……” 小团子刚睡醒,与她极其相似的杏眼水雾朦胧,黑白分明的眼睛一眨一眨的看的傅云书心瞬间都软了下来,刚想要去抱小团子呢,却被眼前的人抢了先。 小团子却见落在了不是娘亲软软的怀抱,而是被一个人抱得在更高的地方,那个怀抱更宽阔、更结实。 是那个讨厌的白发男人抱了自己!这是小团子下意识的反应。虽然他长的很好看,比他见过的任何一个男人都很好看,但是他就是不喜欢他。 就是因为他,现在晚上娘亲都不能跟他睡了。平日里娘亲一半的时间处理政事,再分一半的时间陪他玩、给他讲故事,到现在娘亲还要把分给他一半的时间分给那个他应该叫做爹爹的男子! 哼,他才不要叫他呢。 平日里总是待人眉开眼笑的团子在萧大公子的怀中十分嫌弃的偏过了头,对着一边含笑看着他被陌生人抱了娘亲说道:“我要娘抱抱,不要你!” “你太重了,娘亲抱不动你。”萧大公子认真说道,说完之后却见某人拼命对他使了个眼色。 却见怀中方才还老气横秋如同大人一般皱眉的团子,在听了他的话之后嘴一撇,竟然……哭了。 他竟然把自己家儿子给逗哭了,萧大公子一脸愕然。媳妇好哄,团子难缠呀…… 为了抚平今日团子在萧大公子身上受到的创伤,傅云书名正言顺的晚间到了灵犀宫陪团子去了,一大一小在寝宫中睡的正香,独留萧大公子一人孤枕难眠。 萧大公子是什么人,就连团子的娘都被他哄好了,还怕一个小小的团子不成么! 七月末,青云州城叛乱平定。谢奕之攻下青云州的太子府,发现玄凌已经死了,死在一个女人的手中。 那个女人不是别人,正是傅锦。 当日玄凌利用完傅锦母女两个人在京城中的暗桩之后,她们母女二人失去了最基本的利用价值,便起了杀心派人杀了她们母女。 裴月为了保护傅锦死在了刺客的手中,失去了母亲又被情人背叛的傅锦心灰意冷,没有逃出青云州,而是选择在此潜回了太子府,在城破那一日毒杀了玄凌,又死在了玄凌的手中。 看到谢奕之折子的时候,傅云书许久都没有说话,前尘往事,恍如大梦一场,当年她被玄凌与傅锦联手害死,一夕重生,遇见萧阙,命运彻底颠覆。 自己的亲生父母,却原与自己毫无任何关系;裴家人没有死,依旧好好的活着;玄凌与傅锦二人生死纠缠,相爱相杀,成了孤魂野鬼,而她坐拥天下,竟一夕成了帝王。 世间诸事,恍若镜花水月大梦一场,她不知今生是她前世做的一场梦,还是前世是她今生做的一场梦…… “爹爹,娘亲回来了!”清脆的童声将她从恍惚中拉回。 六月阳光正好,那人一头银发却遮掩不住风华,他抱着阿念,阿念的手中拿着翠绿色的荷叶挡着刺目的阳光。 听到脚步声,父子二人齐齐的看向了她,一大一小,笑容相似。 她的丈夫和她的孩子啊。 那一种恍惚之感,在见到父子二人的时刻终于褪去。 终于等到了这一天,待千帆历尽,岁月流逝,终有人与你一生,守这岁月静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