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缝隙-1 “即使我不去看,我也知道她无所不在。 或许她正伸出两只青白色的手,指节纤长,犹如干硬的竹制筷子一般的牢牢攀附着墙壁与柜子侧面。 就在那缝隙之内,那一双手,正慢慢地借力爬出,整个身子都能从那狭窄的范围之内钻出来,慢慢的,一点一点…… 我再也无法用东西塞住那道缝隙了,更别提是在那道缝隙里面的可怕女人。 伴随着她低迷零落的笑声,我手足无措地挣扎着。 然而这一切也落入她的眼中,那幽深而神秘莫测的瞳孔之内……” 这是安夜连载在恐怖杂志《子不语》里的一篇灵异文,名叫《缝隙之语》,这一引人遐想的小段,也是她觉得最为精彩的部分。 安夜就是靠写恐怖小说吃饭的,也是杂志社力捧的当红作家,每周都要给杂志社送上六千字的连载,可她的拖稿能力不是一般的强,面对责任编辑的催稿还是有着相当老辣的应对,甚至于普通的编辑都奈何不了她。 好巧不巧,杂志社又换了一名新的责任编辑。 这名责任编辑的名字也非常好听,他叫做——白行。 安夜不自觉用笔写下“白行”这两个字,她用的是吸墨钢笔,浓郁而粘稠的墨汁沾上了平滑的信纸,似有魔力一般,深深将这个名字印在纸上,清丽娟秀。 白行? 总觉得似曾相识。 没有给安夜过多的思考时间,门铃发出急促的响动。 安夜开了门,发现是一名眉目周正的男人。 对方拿出脖子上挂着的工作证,认真道:“你好,我叫白行,是你的新任责任编辑。” 安夜颇无语:“那么,白行编辑,请问为什么不事先和我通个电话?万一我不在家呢?” “前几任编辑告诉我,凡是你想拖稿,事先电话都会以不在家或者出门寻找素材为由搪塞责编,所以今天,你是要出门还是要寻找素材?” 他说得一本正经,可一点都不像是开玩笑。 安夜心中泪流满面,看来新任编辑段数很高啊,她要栽了。 她反驳道:“那么,为什么就没有我已经写好了稿子的选项?说不准这次我没有拖稿,早已经写好了呢?” “哦,那么,你写好了吗?” 安夜心虚:“没有……” “所以?”白行挑起剑眉,嘴角却没有勾起愉悦的弧度,看来是觉得安夜太小孩子脾气了,可又没有觉得她这样小孩子脾气有多可爱,或者多惹他发笑。 “咳,我要出门收集素材,上头应该告诉过你吧?当我的编辑需要做些什么……”安夜拎了自己随身带着的包,在门口穿好蝴蝶结低跟皮鞋。 白行似乎事先就翻阅了安夜所有的资料,此时答道:“知道,需要陪同寻找素材,也就是民间传说,每一个故事都是有所依据,甚至是真实的,这是一大卖点。” 安夜露出个不怀好意的笑容:“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呢。你知道前几任责任编辑为何辞职吗?就是因为见识到了那些东西,被缠上了,我的故事,可不单单只是虚构的故事啊。” “嗯。” 听到对方只是冷淡的‘嗯’了一声,安夜想要捉弄人的心情便大打折扣,现在不害怕只是死鸭子嘴硬吧?我说的看到鬼怪,可不是骗人的呢。 想着这一名责任编辑早晚会有吓尿裤子的时候,安夜的心情就愉悦了起来。 车是白行开的,安夜只负责坐在副驾驶上当乖小孩。 她此时买了一串路边的烤鱼丸津津有味吃着,因为怕冷,还关了所有的车窗,导致整个车厢里都弥漫着挥之不去的酱汁味,融合了坐垫的皮革涩味,真是臭得浑然天成。 白行皱眉,刚想开口提意见,就被安夜递过来的一张图给堵住了嘴。 那张图是07年的黑白老照片——高高的楼阁,有点老旧,隐约能看见拉门泛白色的铁锈。 安夜含糊不清道:“唔,你看这里,05年搬进去的那户人家突然死了,之后07年又有人入户,也死了。有人说是有鬼从缝隙里面爬出来呢,风靡一时的都市传说缝隙鬼就是出自那里的,我们去看看?” “嗯。”白行话少,又一个单音堵了她的嘴。 安夜吃完了串子,吮了吮指节上的汁液,一个不小心,将唇瓣的口红染了上去,就好像出血了一样,艳丽地有些扎眼。 似干涸了的血渍印在横条纠葛的肌肤上,深深浅浅,嵌入了众多的红道子。 和那张照片上的手一模一样。 安夜不自觉又从背包深处拿出了那张照片,缝隙鬼的灵感也是来源于这封匿名信。 她情不自禁陷入了深思,照片里那双惨白的手正攀附在墙壁与柜子侧面之间,缝隙之内黑漆漆的,若是不注意看,真是会以为这是什么假肢插|入其中的恶作剧,毕竟怎么可能有人能钻到这样一道缝隙之内? 可安夜不觉得是那么简单,虽然这五指生硬地像是破败的竹制筷子,但是那缝隙之间,越仔细去看,就能发现由无数色块组成的照片里面,还有着什么。 这只是一种感觉。 而安夜也顺从这种感知,仔细观察着照片里那道缝隙。 黑漆漆的,明明什么都没有嘛。 根本就没有任何的光线,就连那手指都是黑白掺半的色调,更别提黑暗深处的间隙了,即使那黑乎乎的影子连接着两只手的手腕尽头。 或许仔细看,又能从中发现什么? 安夜的眼睛有些眩晕,因为注视那个地方太久了。 她下意识用力闭眼再睁开,想要用眼皮里的液体滋润一下眼球,这样才好看得更清楚一点。 她再次睁开眼,余光瞥了一下照片那个间隙。 突然,有什么浅白的东西从中掠过! 她再眨眼去看,又似乎没有了。 刚才那种白色的幻影应该是自己眼球转动速度太快了,将不同的画面糅合在一起产生的幻觉吧。 安夜有些遗憾地将照片收好,似乎是失望没有发现什么东西。 可就在此时,心底有一种强烈的暗示,驱使她,催促她再次拿出了照片。 那种肯定有什么出现的感觉异常强烈。 她再次拿出了这张照片,细致注视着—— 那个缝隙里不只是黑漆漆的影子,似乎还有一点白色的东西,泛着寒光,带着一点点的猩红。 如果不仔细,肯定看不清楚。 那个白点不是从屋外照入的光,因为四周都是黑暗昏沉的气氛,根本没有什么光能那么突兀地,从中穿过。 如果真的要说的话,那里面真的如这个匿名者所说的是缝隙女的话,那么这一点白,就像是让人不易察觉的眼白部分…… 这是一只眼睛吗? 安夜被吓了一跳,照片随之跌落在地。 白行已经停下了车,他绅士地打开了副驾驶的车门,又在安夜惊吓的过程中,迅速抽走了那张照片。 他敲了敲后座车门,借以来提醒安夜:“接下来的路得去问问,公寓的地点也不知道该怎么走。” 地点? 安夜想起了什么:“你刚才那张照片的后面有一个地址,你看看是什么?我找找看报纸,上面有写地点。” 她像是受到了极大的惊吓,匆匆忙忙从座位旁边拿出那张报纸,在报道后面发现了一行地址:临安镇仓后巷13号。 白行也随之回答:“临安镇仓后巷13号。” 两个地址是一样的?那么……这个缝隙里面的双手就是在那间宅子里面拍摄到的吗? 可古怪的是,如果只是投稿,那么应该是读者想让她写这个感兴趣的东西,甚至是去寻找一些相关图片。 这是一张照片,那就是说是那个读者亲身经历并且拍下来的情况。 可偏偏这名读者似乎不愿意让其他人知道自己是谁,不单匿名,就连信封上也没有留下任何的蛛丝马迹,只有临安镇的邮编以及字样。 如果这张照片后的地址就是拍摄地点,那么是否可以说明,这个读者是真的在缝隙女所在地看到过这样古怪的画面? 这位读者和现在那座闹鬼公寓又有什么关系呢? 可他又为何这么执着要寄信给安夜呢? 然后只是投稿,又为什么要附上地址呢? 显然,他对安夜在《子不语》撰写灵异小说需要实地采访的事情非常了解,甚至以这个东西作为诱饵吸引她。 安夜的双脚突然有些发麻发烫,血液被抽空,双腿一下子软了下去,险些稳不住力气。 这样血气上涌的感觉不知道是因为收获了创作素材感到的兴奋,还是这种特殊的巧合引发出的恐惧。 是有人故意设置了这样的陷阱,引诱她去那间公寓吗? 公寓里面,又真的有奇怪事件吗? 安夜扯出一抹微笑:“白行编辑,有胆子和我孤男寡女在外面露宿吗?” 白行看了她一眼,不置可否。 安夜也没想过这个闷葫芦会开口说话,她将唇上的口红狠狠擦净,露出素色粉润的薄唇。 总觉得那样的艳红会带来不幸一样,还是抹干净比较好。 天色渐晚,路灯散发出昏暗的光线。 小镇比较偏僻,入口又是行人较少的车道。 安夜与白行索性走路过去,想去十几米外的那片住宅区打听一下,或者先找间民宿住一晚上。 他们找到的是一间悬挂着自制酒瓶吊灯的窄小旅店,门敞开着,里头客人不多,却有饭菜香飘了出来。 安夜饥肠辘辘,她率先进门,对老板说:“我想要订两个房间,最好是俩隔壁。” 老板是一位三十多岁的中年人,看起来有些古板,没有谢顶的趋势。 他说:“好,要带晚饭吗?带晚饭多加十块。” “好,到时候再给我拿两瓶啤酒。” “你们去里面等吧,饭厅在走廊后面一点的地方。麻烦留个身份证,我登记好再还给你们。” 安夜和白行递出了证件,然后往走廊里头走去。 第2章 缝隙-2 小镇的气候显然特别潮湿,连木制的走廊上都带些温软的湿意。 如果不是因为天气逐渐炎热,可以穿凉鞋了,这样走上几步再闷在鞋子里面,一定会起脚藓。 安夜几不可闻地蹙起了眉头,抱着手臂略不满地坐在隔间里面的矮凳上。 白行突然说了一句:“前几天一定是阴雨天气,而雨声往往能遮住亡者的脚步。” “什么?” “民间传说。” 安夜将这句话记在脑子里,没准还是一个很好的写作题材呢。 没过多久,老板就亲自端着饭菜上来。显然旅店的生意并不景气,他连个服务员都不想要雇。 热腾腾的红烧鲫鱼被摆上了桌,还有几样特色冷盘,豆芽凉拌海带等等,无一不彰显这是一个鱼米之镇的事实。 可即使是那热气腾腾的饭菜也无法驱除屋内根深蒂固的潮湿之意。 安夜忍不住问:“前几天下雨了吗?” 老板愣了一下:“嗯,前几天下了很大一场暴雨呢,可能最近两天也会下。” 白行给老板倒了一杯啤酒,邀请他也坐下聊天。 啤酒的麦香遮盖住了那股腐烂的霉气,总算是突显出了一点饭菜的香味。 安夜顾不上那么多,拿起筷子就大口吃饭。 席间,只有白行在和老板攀谈。 白行饮了一口酒,给老板夹菜,装作不经意问:“前几年似乎看到过有关临安镇的报道,说是有户人家一家子都去世了?” 老板接口:“这个事情,你们别去打听了。镇里都没有人敢打听,就怕什么东西招上门。” “怎么说?也不是什么特别的事情,凶杀或者情杀哪里没有……” 老板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眼珠子转了转,小心翼翼道:“这个不一样。” 安夜吃到一半,由于好奇,就连筷子头都微抿在唇间:“怎么不一样了?不就是死人吗,老板,我表哥就是做刑侦工作的,什么样的古怪没见过,还是第一次看见连说都不能说的。” 老板咕哝了一句地方方言,叹了一口气:“都瞒着呢,那一家子哪里是自杀的,明明就是被吓死的!” “吓死?”安夜与白行面面相觑。 “不说了,不说了,只要是走到那屋子外面的,都看过,你们当心着呢,晚上也锁好房门,也有人说不止是那个屋子有。”老板似乎很怕安夜他们再深问下去,喝完一杯酒,再放下钥匙以及证件就急匆匆走了。 安夜:“看来,我们得自己去找地址了,我吃饱了,先上楼。” “下周三就是截稿日。”白行在她要离开的当口补充。 “我知道了,白大编辑,我一定早日写完,虽然我一个字都还没有开动。” “……”白行喝酒的动作顿了顿,似乎有些无奈。 安夜心情很好地离席,握着自己的房间钥匙往台阶上走。 这家旅店的客人真的很少,至少在她通过走道的时候一个人也没有,即使路过其他的客房,总觉得那亮着的屋子里头静悄悄的,跟没人似的。 那里面,却也不是真的没人。 等到安夜绕过那个点着灯的房间,身后突然传来一句呵气的‘嘶嘶’声,从喉咙里来的,磨着沙哑,几不可闻。 那口热气就好像钻入她的衣领里头,让安夜撩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冷,好冷。 安夜摸了摸手臂,浑身发寒。 她皱眉,回头一看——那屋子的灯火熄灭了,就好像没人一样。 可刚才那声音? 或许是风被屋檐挡着吹打转儿了,正好拂过她的颈子。 安夜并没有多想,这里不是那所公寓,怎样的事情都想不到灵异事件上去。 她到了自己的房间,想都没想就躺倒在了床上。 被褥有种被阳光晒后的醺感,与原本潮湿阴冷的气氛格格不入,可是舒服地让人想溺死在这张床上。今天一天真的是太累了,再躺一会儿就去洗澡,安夜如是想着。 安夜的脑子昏昏沉沉的,就像是在黑水中打旋儿、起伏着的落叶,没了力气,软了根骨,随波逐流。 她的思绪有那么一丝清醒起来,脑海中盘旋着老板的一句话——可不止那个屋子里有。 安夜想起身,突然觉得身子不能动弹。 这是睡眠瘫痪症,也叫鬼压床。 只要熬上几分钟就好了,感觉能看到四周,可也别多想,都是假的。 安夜奋力动着自己的手指头,希望能借助手指让自己能够快速支配身体。 明明是闭着眼,可安夜能看到自己的四周,包括自己正在颤动的手指,指尖处还有一抹白花花的东西,透着雾气,搭上她的指甲盖,湿漉漉的。 有人? 不对,是有其他东西?! 安夜猛然坐了起来,大汗淋漓。 她总算能动了。 此时,安夜的手机里突然发来一条彩信,号码被屏蔽了,上面写着:“你来了吗?”配图是之前的匿名信,照片里的双手还是那样的僵硬。 有人在跟着她,就好像料准她一定会来一样。 发的是匿名彩信,不需要安夜的回复,态度笃定地好似知道她的行踪一样。 肯定还会有下一条的,她如是想。 安夜终于产生了一种难言的恐惧感,以及强烈的不安。 不知道对方在哪,在这个房间吗,还是哪里? 是不是一直在哪儿偷看着她? 安夜下意识抬头看天花板,白色的墙板上有一角深色,大概是前几天下雨太过猛烈,雨水透过砖瓦,从楼顶渗入天花板夹层了。 ——下雨天能遮住亡者的脚步。 白行曾经这样说过吧? 那前几天,又真的有亡者来了吗? 安夜阻止自己深想下去,再自己吓自己。 她不知道为什么,想到白行就觉得安心,或许是因为他看起来很可靠,又或许是因为他是个有足够能力保护女人的男人。 安夜不敢在自己房间待了,带着笔记本以及包就往白行房间去。 她敲了敲房门,很快的,白行带着湿漉漉的头发走了出来,也没问她为什么过来,直接侧过身,放安夜进门。 安夜还有些缓不过气儿来,虚虚窥了白行一眼:“我觉得这里有古怪。” “古怪?”白行将头发吹干,难得接了一句。 “看这个短信,还有之前的照片,都是匿名者发来的,似乎有人想把我引到那个公寓去,也可能不是人。” “装鬼和真鬼,往往只有一个字的差别。” 安夜的心稍微有些安定下来,迟疑着一字一句说:“你是说,可能是装鬼?” “还不知道。” “那我今晚就待在你房间里……”像是怕被白行拒绝一样,她补充:“熬夜写小说吧。” “很好。”这是白大编辑给的最高赞誉。 安夜的小说已经写到了主角遇到缝隙鬼,却不知道如何逃脱,甚至是缝隙鬼会如影随形跟着她。 她心想:为什么缝隙鬼会跟着主角,就因为主角住在那个宅子里面吗,是在意房内客,还是在意主角这个人呢?如果屋子里住进了别的人,主角是不是就不会死了? 等等。 如果住进了别的人,是不是就不会死了? 这匿名信的人,是在怕死吗? 所以装神弄鬼,想要引诱他们过去替死吗? 如果真的是个一心害人的活人,那还真要弄清楚了。 安夜码完了两千字,时间一过十二点,就缓缓趴在桌上睡着了。 刚热完水的白行回来看到这一幕,微微蹙眉,小心地将床上的被单盖在了她的身上,之后自己就躺在只有被单的床上,双手环抱成一团,蜷曲着入睡。 第二天清晨,安夜和白行一同和老板道别,再去找了其他人打听地址。 仓后巷虽然偏僻,可也不是找不到,特别是经历过那些古怪事件以后,愈发有名了起来。 安夜与白行走了近两个小时才找到这家隐藏在闹市之中的公寓。他们一同走近那里,突然被身旁的一个穿着校服正蹲在地上玩弹珠的少女所吸引。 她的皮肤是那样的白,泛着浅浅的青色,可全然掩盖不住身上青春靓丽的少女魅力。 安夜问她:“小妹妹,你知道这间公寓里面的人吗?” 她抬起头,眼睛下有极浅的鸦青色,似乎是没有睡好。听到问话,也不作反应,很久以后才摇摇头,抿着唇,不敢说话。突然回头,怯怯地看了一眼那公寓。 安夜顺着她回头,突然发现公寓二楼的窗户那站着一个人,是个女人,和她视线对上之后,对方马上拉上了窗帘。 少女转头,点了点下巴,细声细气:“我知道。” “我们想找仓后巷13号现在居住的人家。” “我带你们去。” 等到在电梯间的时候,安夜问她:“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小茵。13号……现在是我和爸妈还有姐姐住着。” “哎?是这样吗?”安夜惊讶。 “嗯。” 很快的,到了家门口。 小茵按了门铃,有个比她大不了多少,但是看起来就像是大学生的女孩子开了门。 这个女孩也长得非常漂亮,美中不足的是她眼底那一块浅浅的鸦青色,可以理解为两姐妹大晚上通宵看电视没睡好吧? 安夜递出了自己的名片,微笑说:“你好,我是恐怖杂志《子不语》的主题作家,这次写作内容是缝隙之屋,传说前几年这附近有出现过关于缝隙女的都市传说,特地来实地考察一下,希望不会打扰到你们。” 那个姐姐笑起来,带着友好:“是作者猫饭吗?我可是你的忠实粉丝呢,快请进吧。” 没错,安夜的笔名的确是猫饭。 姐姐给他们递了拖鞋,又接嘴道:“哪里有缝隙女的故事啊,都是镇子里面的老人家瞎传的,我们住在这里这么久,可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呢。不过,如果是当写作素材的话,你可以留下来住几天,实地考察一下呢,没准会有发现。” “打扰了,如果能住几天那真是再好不过。”白行进门这么久,终于说了第一句话,可眼神里却带着古怪的警惕,仿佛是注意到了什么。 安夜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屋内好多家具上都映着浅浅淡淡的长条状痕迹,像是有什么东西铺在上面过。 第3章 缝隙-3 姐姐给安夜他们倒了两杯饮料,小茵则坐在安夜对面,膝盖抵在一起摩擦,露出局促不安的样子。 等姐姐走后,她扭头,怯怯地望着那个背影,眼中浮现恐惧的情绪。 安夜觉得很奇怪,看了看姐姐的背影就看了看她,低声问:“怎么了,小茵。” “没什么。”她的声音很软糯,透着轻微的颤抖。 “你在怕你的姐姐吗?” 她诧异地抬头看安夜,眼中的惶恐更甚了,急得都要哭出来。 小茵低下头,用饮料蘸着手指写在茶几上——快走。 水痕极淡,片刻之后就消失了。 为什么她会说快走? 安夜心中浮现出不好的预感,总觉得这个家里还发生了什么,可是该走吗? 就算会遇到危险,可就这样走了,她还是不甘心。 何况,还有小茵吧。 等到姐姐回来,那茶几上的字样已经干涸了,就好像从未发生什么一样。 姐姐端着糕点摆在桌上,笑盈盈说:“吃吃看,这个是前几天在新开的茶楼买来的茶点,虽然价格小贵,但是味道非常好呀。” 安夜拿了一小块糕点含在嘴里,虽然糕点的果香浓郁,却有种难言的湿软,好像在潮气里面泡过一样,一点都没有酥脆的质感。好在味道还不算差,安夜还是很领情地吃了下去。 安夜问:“这里之前有户人家去世了对吗?” 小茵突然低下了头,长长的黑发盖过她的眼睫毛,脸颊变成了灰暗的颜色。 姐姐似乎很感兴趣,急促说道:“是有这个说法呢,不过他们一家是遗传性心脏病哦,而且不是一起去世的,是连续几天呢,可能是食用了什么让自己心律不齐的食物吧,警察也说不太上来。你说要来调查这个,用来当题材的吗?真是好期待啊……” 安夜点点头,白行说:“那么,当时他们死亡的地点是?” 姐姐笑眯眯说:“是在我的卧室呢,据说是这样的,具体的,我也不太清楚,你们可以自己去看看。那么,安夜姐今晚就睡我的房间,我和小茵一起睡就好了。” “之前小茵说你们是和父母住在一起的,那他们呢?出去上班了吗?” “爸爸身体不好,最近住院了。所以妈妈在医院照顾他,最近都不回家睡。” 安夜愣了一下,安慰:“那你们平时也要好好注意身体。” 如果是爸爸生病了,两姐妹眼底的青灰色应该是因为担心而熬夜留下的吧? 小茵叫他们快走,是因为觉得这个屋子会带来晦气与不详,所以希望外人能尽早离开吗? 还是其他的什么? 很快的,姐姐就带安夜一伙人去看了一下那个据说是凶案的卧室。 卧室已经被改成女性闺房的样子,和原先报纸上刊登的凶案现场完全不同。 到处都是粉色的纱窗,墙壁上还贴着fz乐队的海报,还有几本《子不语》的杂志以及其他的少女杂志,看来她真的是安夜的铁杆粉丝。 小茵迟疑问:“那这位大哥哥呢?” 她说的是白行。 安夜接话:“没事,他是我的责任编辑,名字叫白行,你们叫他小白就好了。” 小茵露出一点笑意:“好像狗哦。” 白行的眸色沉了下来,有些不满的意思。 “玩笑啦,喊他白哥就好了,他晚上和我睡这,深夜还要赶稿子,让他帮忙看点东西,你们就别忙活了,没事儿,打扰几个晚上,我们就要回去了。” 姐姐很好客:“不急不急,慢慢看,要是能在下一个故事里看到有关我家的事件,真是太有趣了。” 安夜笑了笑,刚想把放在客厅的笔记本搬进来,突然发现走道角落里有间上锁的小房间,看起来比平时的房间都要小,可能是用来当仓库的,可是诡异的是……那屋子外头挂着一把锁。 都是家里人,也不是什么重要的地方。 为什么会强行在屋外上锁? 好像要防止里面的东西被家里人看到一样。 安夜问:“那个房间里面是什么?为什么还上锁?” 姐姐笑容僵了一下,又恢复了寻常的模样:“没什么,平时用来当仓库的,家里有老鼠,里面的沙发那些怕被咬了,所以外面上锁了。” 而小茵则露出难以掩饰的惊恐,揪住姐姐的衣袖,紧咬着下唇。 “哦,原来是这样。”安夜笑答。 总觉得透着古怪,这两姐妹的态度未免太鲜明了。 安夜为了不打扰到他们家,和白行一起出门吃饭。 她吃得不多,满脑子都是那间上锁的屋子。直觉告诉她,里面可能有什么惊人的东西。 她转而问白行:“上锁的房间,妹妹的反应,还叫我们快逃,这是什么意思?” 白行笃定道:“姐姐有秘密。” “既然有秘密还把自己的房间大大方方给我们住未免太……” 如果藏着秘密,还让安夜一行人住在那里,要么就是姐姐想好了如何对付他们,要么就是房间里面没有秘密。 “或许秘密不是一件东西,是一件事,只有他们知道。”白行回答。 没错了,很显然妹妹可能知道这件事,但是不清楚真正的过程,从而想让我们逃跑。 那么匿名信,可能是姐姐发的吗?可能是她引诱我们来这里的吗? 又或者,这个家里真的有鬼? 安夜上网搜索了当年的事故照片,她看到了那一家子惨死的样子,诊断的死因是急性心肌功能不全。照片只有那对年轻夫妇惨死的样子,死在他们今天经过的那房间,屋内窗帘都拉的很紧,夫妇俩蜷曲在角落里,相互抱着,似乎在惧怕什么,而脸上的表情也的确是在惧怕什么,连死都不能瞑目。 他们的脸正对着前方,是门的方向。身后的窗帘,身侧是柜子。 柜子? 安夜将画面调大,虽然还是模糊不堪,但隐约能看见什么。 那柜子与墙的缝隙处贴着胶带,仿佛要封着什么,却缺了一块。 她不由想到刚入门那些家具上横横道道的印记。 是胶带吗? 而且,这个柜子,总觉得似曾相似呢…… 安夜想到了那封匿名信,上面柜子旁边的手。 那个柜子和这个柜子一模一样! 就是在那个家里发生的事情! 可刚才进房间的时候,明明什么都没有,那个柜子也不见了……难道是被锁在上锁的房间了? 如果只是那个柜子作怪,又为什么家里全部的家具上都有胶带的印迹呢? 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匿名信是那家发出的,为了让安夜他们不认出是这个房间拍的照,所以把柜子锁到房间里面去了,这样就不会让人联想到那双手与她的房间有关。 可她……究竟在隐瞒什么呢? 安夜觉得自己必须去那个上锁的房间看看,不然一定会落入什么圈套。 安夜说:“那个锁着的房间肯定有事,可怎么打开呢?” 白行:“我大学的专业是机械,可以试试。” “没想到你还是砖家啊,这下就靠砖家你救命了。” “记得早日交稿。” “果然是没有人性。” 等安夜和白行吃饱了回到那间公寓里,姐姐正在洗碗,而小茵则在她自己的房间看电视。 白行先进了房间,似乎是打算查点资料。 安夜与小茵并肩坐在地毯上,电视里放的是某热播的爱情篇,而且正在播的是终于经历劫难大团圆的温馨场景。 可小茵却没有表现出特别激动的表情,甚至是安夜这样的已工作者,之前看到这部剧都被感动地热泪盈眶。 安夜顺着小茵的目光看去,发现她其实并没有在看电视,只是借助电视里忽隐忽现的光芒用来看其他的什么。 是天花板的方向吗? 安夜抬头望去,只有忽闪忽闪的白色光影,好像拍照时的闪光灯一样,将周边事物弄得非常清晰。 可那里,什么都没有。 安夜又扭头来问:“你在看什么呀?” “看手……” “手?” 安夜有种不好的感觉,她再次看向那个天花板。 她想要让目光穿透浓密的黑暗,也发现那个小茵口中所说的手。 可是明明什么都没有。 难道只有小茵能够看到吗,这种超现实的东西…… 不对! 啪嗒、啪嗒。 有几不可闻的水滴声。 安夜觉得冷,下意识抱住自己的手臂。 余光间却看见有什么白色的影子撩过小茵的肩膀,仅仅存在了一秒。 她回想了那个画面,如果没记错的,那是一双纤长的手啊…… 第4章 缝隙-4 安夜的心跳慢了一拍,一下子就将本该呼出的气郁结在了喉管里。 她脸上的反应太过明显,尽管已经竭力去掩饰自己的恐惧了,可那一丝慌乱还是格外得引人注目。 小茵缓缓扭过头,生硬地就像是离线木偶,仿佛稍有不慎就会有螺丝从她破损的零件部位掉出来,这时的小茵就像是□□控的傀儡,眼神空洞,却又蕴含着复杂的情绪。 她凑近安夜,鼻尖都险些要顶在对方的皮肤上。 这样近的距离,安夜都能看见她瞳孔里面像是由无数触手组成的虹膜,一收一缩的,能有什么东西从深黑色的小孔里游走。 她的瞳孔在放大,眼球的眼白部分好似在不断地缩小。 这么近的距离,关于她的眼睛到底有没有在变化,安夜都无法用肉眼辨析地那么清楚,她只能看到小茵诡异的双眼正注视着她,带着一股怪诞的吸引力。 小茵开口问:“你也看到了?” “咯咯咯。”不知从哪传来了细微的笑声,是个女孩子发出的,从安夜身后掠过,风儿一样。 安夜想要开口,可喉咙干涸,沙哑地发不出声音。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神经太过于紧张,她觉得浑身发冷,想要起身,却一下子丧失了控制肢体的能力,只能维持着这个僵直的动作一动不动。 小茵又问了一次:“你是不是……也能看到?” “没……”安夜艰难地吐出一个单音,她总觉得自己的喉咙很不舒服,就算能伸手抚摸一下也好,可是她无法低头,也无法假咳湿润一下口腔。 小茵突然弯起了嘴角,她乖僻道:“可我看到了。” 看到了?看到了什么…… 安夜很想这么问。 突然,又传来了低低的笑声:“咯咯咯。” 是在正前方发出的,是小茵的笑声吗? 安夜回想了一下,没什么头绪。她的身体渐渐回暖,像是血液通畅了,身体的掌控能力也回来了。 安夜松了一口气,往后退了一点,避开小茵低下的脸。 此时此刻,她是那么想逃离这里。 明明只是一个小女孩,可是她孤僻地叫安夜害怕。 潜意识里,她劝阻着自己再次接近小茵,劝告自己不要再触碰这里的任何东西了。 “咯咯咯。” 又有了,这种声音。 就在安夜的正前方,好像她的耳朵已经能接受这样如梦似幻的骚动。这次,安夜听得非常清楚,真的是女人的笑声。 可从哪发出来的呢? 在她的正前方吧? 安夜往前看去,避开小茵的目光。 那声音……好像是从小茵的腹部发出来的。 是怀孕了吗?不,虽然她已经是发育的少女了,可这怎么可能,还是胚胎的小家伙可不能发出这种声音。 那……那她的肚子里有人吗?! 安夜被自己不着边际的想法吓了一跳,她急匆匆站起身,没等说话就离开了这个房间。 明明觉得姐姐有古怪,现在连妹妹都不敢独处了。 还是白行比较好,她得去找白行,只有这个和她一同过来的男人才能给安夜一些安全感。 安夜在房子里游荡了一会儿,没有发现白行。 她去厕所洗把脸,想要驱除那些可怕的画面,或者不要再疑神疑鬼吓唬自己了。 由于厕所背阴,这里的光线非常暗。 窗外的树影打下来,又铺就了一层灰蒙蒙的雾气,这层黑纱之下,又似乎有什么在滋生繁衍,以人料想不到的速度。 安夜觉得气氛很压抑,抬头看了一眼洗脸池上的镜子。 她觉得有些不对劲,脖子上那酸麻的触感还在。 也不是因为渴了,刚刚喝过水也无法解除那种干涸的感觉。 安夜抬起脖子,伸手抚了抚喉头,又就着镜子看看有没有什么异常。 镜子里的她还是那样皮肤红润,可脖子上却不知道沾到了什么青灰色的痕迹。 安夜用水清洗了一次,那痕迹还残留在皮肤上,就好像被项圈锁住脖子留下了淤痕,不对,这种比喻也不太对,因为只有两侧有这种淤痕,正前面的喉头那里并没有什么。 昨晚没有落枕,也没有侧躺的时候被什么东西膈在下面。 安夜突然想起了什么,刚才那种连话都说不出来的感觉还印象深刻。 好像……被什么掐住了脖子。 她想到自己看到手,也是这样的姿势,轻柔抚在小茵的脖子上,可她全然不觉。 难道,那双手……刚才是在她的脖子上吗?! 咚咚咚。 门突然响起来了,安夜吓了一跳,却不敢答话。 万一有什么在外面呢? 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了,就好像有黑雾不管覆盖住她,吞噬着她,将她所有的思绪都压制住,只有惧怕恐惧……甚至想要逃离却又好奇。 安夜就似一方随着大风大浪漂浮的孤舟,不知道何时会翻入深渊之中,可妄想度过这片无边的海域就只能紧紧抓住船身,或者是祈祷着,期待着雨过天晴的时候。 “是谁?”她出声问。 “是我,白行。” 安夜总觉得那些东西也能假扮白行,于是开口又问:“真的是你?” “周三交稿。” 安夜松了一口气,打开门:“这是我第一次听到要交稿了还能高兴得起来。” “怎么了?”白行淡淡道:“我听到你喊我就从阳台过来了,可是又看到你和一个人一起进了厕所……” 他话还没说完,安夜就打断了:“你说,你看到我和其他人?” “没看清楚,只看到她的手。” “就是说,你没有看到人,只看到一双手和我,所以推论是两个人进了厕所?” “嗯。” 安夜要崩溃了,她舔了舔下唇,脸色青白:“可是我明明是一个人,你看到的是什么?” 白行沉默了,他不作声。 突然,姐姐从走道过来,她问:“怎么了,我听到你们说手?什么手?手上受伤了吗?” 安夜镇定下来,她回答:“没事,没什么。白行刚才眼花了,看到有人拍我的肩。” “今天是阴天嘛,光线暗,看花了很正常。我有时候都看到电视机后面有手呢!怎么样,这样的题材给你写恐怖小说不错吧?” “嗯,是有参考价值。”安夜对她的话将信将疑,没准她真的看到了什么? 总之无论如何,她都要去那个上锁的房间看看。 “那我们先去房间里休息一下。”白行对姐姐这样说道,他从怀中拿出一副金丝薄镜片的眼镜戴上,原本就清俊的脸现在更带了一点儒雅,像是个青年学究。 白行走到安夜的身侧:“给我看看你昨晚的稿子。” 也不等她回话,就握住她的手腕带回了房间。 安夜还在神游,觉得事情有古怪。 等到了房间,她才开口:“我要去那屋子里看看,要我给你打掩护吗?去看看锁的构造?” “不用。”白行不知在想些什么,好半晌才开口:“每一把锁眼都有个部位是可推动从而解开锁内弹簧的,虽然构造不同,但是内部的可推动点的位置大体一致。” “所以……你以前是小偷吗?” “……”白行又沉默了,看了看安夜:“不是。” 晚上吃过了饭,安夜与白行待在房间里假睡。大概凌晨一二点的时候,能确认小茵他们房间里面没有人声了,他们这才行动起来,蹑手蹑脚走到那个被锁的小房间外。 安夜打着手机的手电筒,示意白行开锁。只见得他一手拿着一根装载了无数弯曲点的细铁缓缓插了进去,左右摆动,又附耳去听锁内的动静,好像真的能听出什么似的。 安夜压低声音道:“你这样笔直的一根铁□□去有什么用?” “这根铁上有无数小孔,铁棒内有细小的弹簧,能够随着下面的按钮推出孔内的折叠铁丝,插入锁芯的各个缝隙里,从而寻找锁内的可推动口。” “哦,那能解开吗?” 白行将手指抵在唇上,做出噤声的动作。 只听得啪嗒一声,锁解开了。 安夜将锁拿下来,伸手推开这扇门。可是无论她怎样使劲,这门都纹丝不动。 门上没有任何被锁住的迹象,唯一的障碍物就是屋外的锁,可又为什么……会打不开? 就好像有人在里面抵住一样。 有谁在里面? 不可能有人在里面! 如果有人在里面,外面的锁又是怎么上的?! 安夜看了看白行,一头雾水。 就在此时,走道左侧的房间内突然传来“嘶啦、嘶啦”的骚动。 黑暗中,这声音显得格外明显。 安夜又轻手轻脚朝那个方向走去,她发现这声音是从小茵的房间内传来的。 是怎么一回事? 门是虚掩的,亮着一点点灯光。 透过缝隙去看,里面只有一盏小台灯,姐姐背对着台灯,埋头贴着什么,止不住发出“嘶啦、嘶啦”的声音,既怪诞,又让人毛骨悚然。 安夜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那白毛似从皮孔里钻出来,毛刺刺的,浑身都炸了起来。 她仔细看着姐姐,想要知道她究竟在做些什么…… 隐约能听到姐姐口中不住地呢喃:“你在哪?你在哪?你在哪啊?你……你在哪?” “逃不掉了,逃不掉的,你在哪啊?” 她似乎在用胶带把地板的各个缝隙都封死,又转身把胶带纸贴在衣柜与墙壁的缝隙之间,不知道在防范着什么,她将整个屋子都贴上了胶带纸。 突然,她像是察觉到了什么,大叫起来,往后爬了好几步。 就在她的正前方,似乎有什么要出来了。可惜姐姐背对着安夜一行人,正好遮挡住了他们的视线。 此时白行突然将安夜往后一抱,困入怀中。 他低声说:“别凑近,小茵似乎发现我们了。” “那我们先走。”安夜这样回答,由着白行牵着她回到了房间。 她整个晚上都没睡,满脑子都在想,那屋子用胶带这样封死,究竟是为了什么? 可白天明明都好好的,全然没有胶带的存在,这是为了不告诉他们这个屋子里有异常吗? 如果不是姐姐干的,那上锁的房间为什么还是打不开,里头又究竟是有些什么? 安夜有些不安,她想起之前那张恐怖的照片,此时又翻检出来,想再找到些什么蛛丝马迹。 可这一次,她看到了不同寻常的东西。 照片的那双手似乎换了一个姿势,而缝隙之间……也出现了模模糊糊的半张脸! 第5章 缝隙-5 那张脸是从里面爬出来的? 这种怪诞的想法充斥着她整个脑袋,满满涨涨的,都是那双手的影子。 究竟是什么? 姐姐他们看到了什么? 和我的一样吗? 是这个家里的人都能看见吗?可是……之前那个旅店的老板好像说,镇上的人很多都看见了。 并不是所有地方都有,为什么他们能看见? 是经过这个房子的时候看见了吧? 可为什么他们没死呢? 究竟是怎么回事? 安夜觉得头疼难耐,像是抽筋一般,接连不断的,一阵一阵抽搐着。 “别想了。”白行这样说了一句,似乎是安抚,可语气冷淡地不像话,“并不是所有人都能看见,只有在一个特定的条件下才能看见。你就是寻找到了这个契机。” “什么意思?”安夜警惕起来,总觉得白行的话中带着各色含义,可解释不出来,那种胀满的感觉挤压着她的五脏六腑,既恐惧又好奇。 “也就是说,并不是只有在这个屋子里才会看见。” “不对,你不就看见过吗,那双手。” 白行自嘲一笑,第一次看见他流露出难以察觉的轻蔑之色:“我本来就能看见。” “什么意思?你本来……就能看见?!”安夜似乎有点明白了,如果是寻常人和她一起住在这里,那么就只有她能看见,因为她有照片,可小茵他们家长期住在这里,本来就是遭受诅咒的,所以就会被这东西骚扰。 “并不清晰,但是我可以看见。”白行如是说道:“它想逃,换句话说,就是扩散,而照片就是媒介。” “也就是说,这个它无法离开房间,但是可以通过拍摄下的实体借以离开?”安夜脊背发麻,汗毛倒立,“也就是说,它会从一个视觉印象或者记忆印象里爬出来?” 这样就好说明了,有些人记忆力好,如果将见到手的画面深深烙印在脑海里,再借眼睛投射到任何物体上,那么这个东西就会如影随形,又或者是被拍摄到相机里,借照片这个实体爬出来。 总有一天,会有东西从她手上这张照片爬出来吗?! 又或者从你的眼睛里挤出来…… 这究竟是什么啊?! “那为什么要给我寄这张照片?”安夜不安道。 白行皱眉,低声道:“并不清楚,但是我猜测,小茵他们并不知晓它是如何扩散的,也就是说,这张照片的作用仅仅是将你吸引到这里,他们需要的,是将我们带到这里。” “带到这里做什么?” “替死,还要死两个人。”白行勾起嘴角,似乎是笑,却又不像。 “他们的父母已经死了吗?” “不知道,但是那个上锁的房内有陈旧的血腥味,我的前身是做刑侦工作,由于一些原因辞职了,才当了编辑。”他说话冷冷淡淡,带着特有的沙哑嗓音,让人莫名感到安心。 “什么原因?”安夜觉得放心下来了,毕竟有个专业人士在旁边,甚至还能通灵?听起来很不可思议,但是非常有趣。 “秘密。”他不肯多说了,躺在床上闭眼休息。 “那我也睡一下。”安夜也蜷曲在床的边沿,距离白行远远的。 “没有性/交,只是睡觉并不会怀孕。”白行说了句没头没脑的话,“所以,离我近一点。” 安夜反应过来了,这是在嘲笑她居然有三岁小孩那种防范意识吗?以为一起睡一下就会怀孕什么的? 看来这个责编也并没有和她印象中的那么古板严肃嘛,这样想着,安夜还是没有动弹,陷入了昏睡。 啪嗒、啪嗒。 有什么流到了安夜的脸上,湿漉漉的,粘稠的,手指能感受到那种胶状物的质感,细细密密,接触的部位都会合二为一,而且在风中就很快会干涸凝固。 好像,血一样呢。 记忆中唯一符合这种质感的就只有血了。 安夜隔着眼皮的视线真的很模糊,只能感受到明或者暗,似乎还有什么侵占了她的心脏,心律都不齐了,带着一种和缓的波动轻轻颤动着。 啪嗒、啪嗒。 不像是液体的声音,此时此刻与心跳声融为一体了。 是心跳吗? 这样微弱,不像是自己的心跳声了,倒像是初生的生命,强健而微弱,要慢慢爬出来了…… 是什么呢? 冲破那股暖热的液体来到她的身边,就好像,她怀中的小孩子一样。 这种感觉让安夜想到了那天在小茵的腹部听到的女孩子的笑声,和那时的感觉一样,好像有什么孕育着,要破盘而出。 啪嗒、啪嗒。 有什么缓缓抚上安夜的脖颈,轻轻的,像是纱,像是风,还像是雾,束缚着,密集着,最后充斥着,占据她的呼吸。 是手吗? 软软的、新生的生命。 要从她的小腹爬出来了吗? 这种感觉真奇妙呀! “安夜。”有什么触上了她的脸,一下子将她惊醒。 安夜望去,原来是白行。 “怎么了?”安夜觉得脖子上很酸痛,身上也有轻微的酸麻感,好像被什么压了一夜。 “你梦靥了?”白行皱起眉,眼底有厌恶之色,却不是对安夜的。 “我……忘了,或许吧?”安夜起身,突然感受到了那种痛楚,嘶了一声:“身上疼。” “有东西进过这个房间。”白行环顾四周,“有腐臭。” “可我没闻到。” “从你身上传来的。” “什么?!”安夜难得地蹙起眉头,舔了舔下唇:“我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们等不了了。”白行自言自语,“就在最近,会知道结果。” “他们的结果吗?” “嗯,还有它。”白行顿了顿,说:“还有,把照片烧了。” “不然它会爬出来吗?”安夜拿出那张照片,“好,我也想……啊!” “怎么了?” 安夜惨白着唇,微微颤抖着,最后缩成一团,手里的照片也拽的死紧。 “怎么了!”白行走过来,拿起那张照片,突然面色凝重起来。 那张照片上……只有原来的柜子,手或者脸什么的一点都没有,好像从未存在过一样。 也就是说,那个东西,可能已经爬出来了。 又或者是因为她对它有视觉的印象,已经借助安夜潜意识对它的印象实体化,或者因为被记录在脑子里,所以爬到她的身体里了吗? 她看到的究竟是照片上的实相,还是自己脑海中的记忆? 又或者根本没有这个东西,她所看到的,是寄居在安夜身体里面的它? 这些是它故意捏造起来给安夜看的幻相吗? 好想把这双眼睛挖掉,这双眼睛……好像也不是她自己的了。 “我会死,我要抓住它,在哪呢……我要抓住它,不能让它逃了……”安夜近乎痴狂地碎碎念,她情绪有点失控了,这是她第一次实地采集资料遇到这样棘手且诡异的事情。 并不是没有遇过,可那些无非是怪相或者声音,这次却感受到了威胁,好像随时随地会死掉一样。 安夜很害怕,这种恐惧是无法言喻的。 甚至是恶心。 安夜恶心那个东西,她难以抑制地朝左侧干呕了起来,什么都没吐出来,但是异常地恶心。 就在此时,房间门口突然响起了敲门声。 “你们在里面吗?做了章鱼丸子,要吃一些吗?”是姐姐的声音。 “好。”白行无视了安夜抗拒的眼神,伸手按住她的肩膀,代替她回答:“等下就过去,麻烦了。” “没事没事,不要客气,当做自己家就好,那我放在客厅了哦。” 话音刚落,安夜就艰难地扶着床沿站起来,她揉了揉脖子,笑了笑:“好了,我想去厕所……白大编辑如果不介意的话,陪我去吧。” “介意。”白行并没有多少幽默感,“如果你求我,我可以考虑。” 他说得非常严肃,好像这是一件理所应当的事情。 “求你。” “不用求我,太客气了,去吧。” “……” 安夜略无语,可还是在白行的注视下洗漱好了。 来到客厅,桌上果然有一叠章鱼丸子,是现煎的,透着阵阵香味,上面裹了一层浓郁的汁液。 而桌子旁边,还放着一只手机,像是姐姐的。 好奇驱使,安夜很想打开看看。 那些诡异的短信,究竟是不是姐姐发的? 又或者……里面还有些什么? 安夜用眼神示意白行,让他去厨房把把风。 一定要小心,不能打草惊蛇,万一……让姐姐注意到,那么一切都功亏一篑了。 安夜握住手机,指尖都有些颤抖。 她迅速地浏览了一下发信箱,里面果然有之前发给她的那条短信。 也就是说,那些短信就是姐姐发的。 安夜顿了顿,又打开相册,总觉得里面有些什么。 可就在此时,姐姐出来了。 安夜赶紧把手机按到初始页面再放下,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第6章 缝隙-6 姐姐狐惑地看了一眼安夜,有些生硬地扯开嘴角:“怎么不吃呀?” 安夜这才反应过来还有章鱼丸子没有入口,可能是做贼心虚,就连拿牙签插丸子的时候都戳到了盘子上,刮出一道刺耳的声响,也险些将酱汁沾到茶几的玻璃上。 她歉意地笑了笑,深吸一口气镇定下来。刚想要再插个丸子,却被白行握住了手背。 安夜疑惑地抬头望去,摸不着他的用意。 而白行则淡定自如地从她指尖勾过牙签,插了一整个塞到嘴里,圆鼓鼓的丸子挤满他的左边脸颊,突起一个小包,看起来要多好笑就有多好笑。 他似乎是不满安夜笑容中的嘲讽之意,蹙起眉来,想要呵斥她,却显得更加滑稽了。 不过刚才那样,算是为她解围吗? 安夜突然有点愉悦,却不知道这种喜悦之情从哪里来,或许是因为白行和她是同一根绳上的蚱蜢,这样互帮互助会让她觉得极具安全感吧。 姐姐笑问:“味道如何?” 白行有些为难,似乎觉得在进食时开口那种含糊的声音会让他觉得异常尴尬,好半晌才说:“不错。” “喜欢就好。”姐姐眯起眼睛,笑了起来,眼角有细微的笑纹以及眼底下的青灰色更加浓郁了,“最近住在这个房子里,有得到什么灵感吗?关于写作方面的。” 安夜本想开口问些什么关于缝隙女的事情,近日来的种种将她心底的恐惧无限放大。 那种一直游走在答案边沿的感觉要让她发疯,她很想用手指抵住姐姐的额头,大声询问究竟是怎么回事! 可是她不行,也不能够,那样会打草惊蛇,那样只会让她更快的陷入险境。 因为现在不知道姐姐是什么立场,总之一定不是朋友,她有自己的目的,而安夜也显然是无法脱身了。 安夜开口:“没有什么……” 她话刚到一半,就被白行截了去:“家里深夜有来过客人吗?” 姐姐眼睛亮了一下,闪动着难以言喻的光芒:“怎么了?” 她这样的反应,莫名的让安夜很不舒服。一般这种情况不该是她先给一个笃定的答案“有”或者“没有”,之后再询问异常吗?仿佛姐姐是明白了什么,可是又不加以说明。 “看到过女人在家里走动,以为是贼。”白行顿了顿,“是你的父母?” 姐姐微咬了一下唇:“可能是……母亲回来拿点什么东西吧。” 安夜摸不着白行的用意,这样将自己能够看见缝隙女的事情说出来究竟有什么好?但是既然他开了这个头,说不定就有他自己的目的,随后她也接口:“早上醒来总觉得脖子上不舒服,大概是有点认床。” 白行淡然说:“基本的素材都收集好了,过几天我们就离开。最近麻烦你们了。” 姐姐莫名慌了神,目光躲闪:“别忙别忙,多住几天也是好的。我……我仰慕猫饭大人很久了,现在能到我家实地采访真是要高兴坏了,再多住几天也不忙。” 白行拦住她的话,不疾不徐:“过几天就要截稿,她还没完成这期需要的字数,得回去赶稿子。” “那就再多待几天吧,明天晚上我得带点东西送给我爸妈,你们能不能帮我照顾一下小茵?麻烦你们了,后天再走也不迟吧?”她语速很快,嘴巴机械一般地张张合合,给人一种□□控的错觉。 “那……”安夜有点心虚,瞥了一眼白行。 白行会意,接口:“好,请尽快回来,我们后天一大早就要走,还有行程。” “好的好的,麻烦你们了。”姐姐如释重负,额角都出了一层薄薄的汗液,仿佛真的很担心独自在家的小茵。 姐姐将桌上的手机拿走,手指突然在屏幕上抚了抚,皱起眉头。 安夜心惊胆战,怕被她看出什么端倪,“怎么了?” “没……”那种失神的样子只是一瞬间,很快的,姐姐和他们道了别,出门买菜了。 与此同时,小茵也睡醒了。 她抬起头,看了安夜一眼就逃也似的跑到厕所里。 安夜追上去,可她早就上了锁。 小茵哑着嗓子说:“请快点离开,不要待在这里,请快点离开。” “怎么了?” “请快点离开,请快点离开……” 安夜狠狠地拽动门锁,可完全是白费力。 里面的小茵已经不再出声了,让人觉得惶恐不安。 “小茵?!” “小茵!” 突然,安夜隐约听到有什么拽动的声响,似乎平托在地面上,有鞋底舔着瓷砖划过的细微摩擦声。 听不真切,却让人感到毛骨悚然。 她将耳朵贴在门上,想要洞悉里面的一切。 那股声音逐渐变得激烈了,伴随着呻|吟、喘息以及细微的呜咽。里头的一切被整个门给隔开,像是平行的两个世界。 会死的…… 安夜此时心里只有这个念头,她觉得浑身发冷,恶心还想要干呕。 有一种腐臭从门缝里钻出,窜入她的鼻腔里,简直就是见缝插针,熏得她要翻白眼。 “小茵!”安夜突然大喊一声,屋内的动静顿时消散了。 太好了,终于逃走了吗?那个东西。 她略有些安心,站起身来。 就在此时,安夜突然发现,现在的静谧并没有她所想的已经逃离了危险,而是更加怪诞的存在。 屋里屋外都没有声响,一直尾随在她身后的白行也不知所踪。 她这才清晰地意识到,是有人将她引到这里的…… 就在这门的后面,就在这个封闭着的空间里。 其实她一直被囚禁在这里吧? 明明以为行动自如,明明以为不过是一个实地探险而已。 现在安夜才清楚地认识到自己的处境,这么多天,她难道不是一直因为好奇心驱使而留在这里忍受折磨吗? 时时刻刻担心着不知会从哪里冒出来的东西,一直提心吊胆着。 为什么不离开,为什么不逃走,简直就像梦靥一样! 她是不是疯了! 为什么现在才反应过来这种事情…… 安夜捂住嘴,眼睛瞪得滚圆。 她下意识将手掌覆盖到自己的小腹上,隔着血肉,隔着那一层腹皮,有什么在底下蔓延滋生。 她不敢看身后,因为那股潮意越来越明显了。 她的身后有人! 一直贴在安夜的后背上吗? 难怪哪里都找不到了,难怪脖子上一直都是阵阵生疼,难怪照片里没有了踪影…… 那个东西,其实一直跟在她的身边呢。 永远不能忽略身边最寻常的事情,任何地方都可能会出现鬼,一旦发现不对劲了,那可能不是你的错觉,而是某个它曾出现过,并且在各种地方窥视着你。 咯咯咯。 又是这种自得的笑声。 是个女人,是谁呢,是谁呢? “你在哪?你在哪?” 安夜简直要疯了,她粗鲁地揪住头发,将自己的脸埋到膝盖里。 她透过腿间的缝隙注视着门底,那里黑漆漆的,冒出一滩水迹…… 突然,有青白色的、带着光泽的实物钻出来,是指甲盖,是女人纤长的手指。 那手指慢慢的,一点一点从门缝里挤出来,曲着指节,像是一条蛆虫一样利用身上的环节而爬行着,一点一点,朝安夜逼近。 无路可退了,逃不掉的。 这是宿命吗? 安夜目瞪口呆,浑身僵直无法动弹! 突然,身后扬起一阵风,迷了她的眼角,将窗帘扬得老长,即飘逸又诡异。 “安夜!”有人喊她,就在她的身后。 她回过头,发现是白行。 “你看那里有……”安夜颤抖着说,一转身,那手指又不翼而飞了。 厕所的门突然爆开,震地人耳膜生疼。 小茵站在那里,低着头,长发挡住她的眼睛。 她突然发出了“咯咯咯”的笑声,转身跑回了自己的房间。 安夜咬着唇,力道大得要陷入皮肉,溢出血来。 她突然紧紧搂住白行,像是寻求安慰一样,在他怀里深吸一口气:“我想离开,我怕了。” 白行并没有反搂住她,也没有安慰她,正人君子的样子未免有些不近人情。 过了很久,他才开口:“会死,再等等。” “再等下去,我会死!” “不会。”白行笃定,“有我。” 安夜也不想多说什么,死里逃生的余味还未退散,让她腿部发软发热,如果不是因为情绪缓过来了,她猜她一定会崩溃地晕过去。 “我给你看一些资料。”白行带安夜回到房间,及时上好了锁。 他打开笔记本调出一个文档,说:“看这个论坛上的一些帖子。” 安夜扫了下去,发现很多帖子都是关于那张手插在柜子之间的照片讨论,有些人拍到了,有些人在转发这些照片,明明是这么可怕的事情,被那些网民质疑以及当做笑料,也真是有点哭笑不得。 “于是呢?”安夜冷笑,“你就是想说,我看到的都是幻觉吗?一次次死里逃生都是因为我精神有病?这些照片都是网络上合成的玩意?” “不是。”白行拿过鼠标,“你往下看,这几个帖子自称是实拍到手的,就在这间屋子后面,可是你看,七天以后,发生了什么……” “发生了什么?”安夜扫了下去,“他们……” “都消失了,帖子没有再跟进过新的内容,像是人间蒸发一样,都消失了,你说他们是横死在家中了吗?” “原本还鲜活的人,一直在讲解自己的情况以及照片的人,都说看到了奇怪的东西,并且在七天以后纷纷消失了。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安夜不寒而栗。 “这就是一种扩散,你还记得很久以前旅店老板说过的吗?”白行顿了顿说:“死的不止是这家人。” “也就是说,只要拍到照片的,就会把缝隙女带在身边,然后就会死吗?缝隙女和这个家并没有关系,只是和目击者有关系,对吗?” “嗯。” “现在第几天了?” “第六天。” 安夜深吸一口气:“就在明天?!” 第7章 缝隙-7 安夜躺在床上,体会着那种濒死的感觉。 她从前不是没有遇到过灵异事件,但是都是追风捕影的事,甚至只是一个声音、一个幻影。 真的可笑至极。 从前也曾经有出过特辑,那是一个神秘录音的光碟,随书赠送,最诡异的也不过是她实地去一个闹鬼的厕所敲门,结果真的出现了传闻中的女孩哭声。 在当时可谓是闹出来轩然大波,但也有人怀疑是电脑合成的,再怎么怀疑,她的名声也越来越大了,甚至被封为当代最具有影响力的恐怖作家。 可是现在呢? 她从未如此清晰地感受到那股力量的存在,无处不在,也无所不能。 她真的害怕了,曾经以为不过如此。 就算是鬼怪又怎样,就算真的有灵异现象又怎样。 那种东西根本就不可能实体化,只是一个光一个影,一个在凡世苟延残喘的生前迹象而已。 那些卑微的怨气也不过是借助人的情绪催化生长,没有人就什么都不是。可是像现在这种,完全就打破了安夜的世界观,她能感受到那种恶意以及嗜血的杀意。 安夜感觉到了冷,她蜷缩在被窝里搂紧自己。 就在此时,门外传来敲门的声音。 她从被子里探出头,正巧对上了白夜的目光。 他看她一眼,没出声,径直往门口走去,似乎是想要打探一下情况。 “是谁?”白夜这样问着。 没有人回答,似乎也没有人想回答。 屋内的光线很暗,白夜已经走出了门外,背对着房门,那道门缝散发着瑰丽的微芒,像是诱导着世人往有光的方向走。 安夜莫名有些安心,脑袋也有点昏沉下来,她嗜睡,巴不得在这样的宁静里面睡上一整天。 门边那道刺眼的光芒逐渐淡去了,原来是门无风自动,缓缓关上了。 “啪!” 等到门真的关上,屋子里陷入一片黑暗沉寂,安夜才如梦初醒。 “安夜?!”屋外突然响起了白行略有点焦急的声音,他大力地攥动门锁,可那门仿佛上了栓,怎么样都无法打开。 屋外的人焦急地摆动着门锁,发出悉悉索索的声音,刺激着安夜的耳膜,让人心底不安。 门进不来了…… 安夜想到那天无法推开的小屋子,现在的自己也像是被困在那种屋子里面吗? 她顿时毛骨悚然,连滚带爬冲下床去。她趴在门上,使出吃奶的力气拧那个门把,可是没有用,一点动静都没有。 安夜莫名的觉得很慌张,那种心里打鼓的感觉不太好受,燥热的感觉逼得她像是一个全无主见的孩子,只知道反复呢喃着该怎么办。 “怎么办,怎么办……” “你在哪里……你在哪里?” 安夜大口大口吸气,胸腔剧烈地起伏着,她睁大眼睛左右环顾,却不敢特别仔细看,害怕看到什么古怪的东西。一旦确认了,就没有收手的余地了。 “门缝底下吗?还是柜子里,还是床下面?缝隙……你是缝隙,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安夜有点要抓狂了,她突然生出一股勇气,直勾勾站起身来,翻箱倒柜地找胶带以及其他什么。 她要把所有缝隙都封起来,都封死了。 这样就没有办法出来了,一定就会闷死它了。 安夜突然有一种快意,她释然了一点,将柜子里面的胶带纸打开。 “咯咯咯。” 有女孩子的笑声若隐若现,和往常一样。 “你在哪?”安夜将胶带嘶啦一声扯开,黏在了柜子与墙的缝隙之间。她似乎能看到到有爪子抠在胶带的底部上,那种细微又尖锐的小突起缓缓游走着,却无法挣扎开。 “出不来了吗?”她很高兴,甚至笑起来。 安夜继续将侧面的胶带给黏上,那双手的爬行速度快的出奇,如果她不抓紧时间黏上,那手指就能追赶上安夜的速度,然后从黑暗底下……握住她的手腕! 再快一点……不能让它抓住! 还得再快一点,封死这个房间,把全部的地方都贴上胶带。 “咯咯咯。” 安夜简直要抓狂了,那个东西一直阴魂不散地跟着她,无论她怎样做,做什么,那个东西就一直在她的左右,不曾离开…… 不曾离开吗? 门突然打开了,但是却没有光线进来,只能听到咿咿呀呀的骚动。 那种恐惧是无法言喻的,就好似明明看着蒙住眼睛的伙伴在前面抓自己,可是后头突然伸出了一双手,猛烈地迅速地将自己拖走了。 最恐惧的并不是那黑暗中伸出的手,而是散发着和好友一样的味道,有着与好友一样声音的人,他会对着你的耳廓低语:“看啊,我抓到你了。” 安夜咬紧下唇,脸色惨白地像是随时要晕厥过去。 “我抓住你了。”像是洞悉她心中的一切一样,身后有人这样和安夜说道。 “啊啊啊啊!”安夜终于抑制不住尖叫了,她的肩上平白搭上了一双手,那是一双青白色的手,指节纤长,像是一段段被截断的筷子一般,泛着一点灰色而且僵硬又生涩。 安夜不敢回头看,害怕看到什么,而身子也无法动弹。 她的嘴被如同蜘蛛脚一样贴着肌肤攀爬过来的手掌捂住,眼睛瞪得滚圆,眼眶有着血丝。 另一只手抚在她的脖子上,细腻地触摸着爆出的血管,仿佛极为爱怜。 “咯咯咯。”身后的东西笑起来,可隐约之间,安夜似乎分辨出来了……那其实并不是笑声,而是从喉咙里面发出来的,类似空箱一样回响的喘息声,嗬嗬的,泛着笑意,却无法从口中发出来声音。 这样子……就好像没有嘴一样。不,就好像……没有头吧? 或者是……她的头被切断了吗?还连着皮肉贴在身上吗? 安夜突然想到了什么可怕的画面,冷汗瞬间就滑落了下来。 她紧闭上眼睛,突然觉得身体逐渐回暖了,那种空泛的恐惧感慢慢被削弱,逐渐的让人意识变得迷糊沉淀。 安夜再睁开眼睛的时候,看见自己已经躺在了床上,床头坐着白行。 她觉得安心,这种时候有个男人在真是让人觉得可靠。 “刚才,是真的吗?”她舔舔下唇,有点难以置信。 白行瞥了一眼柜子上胶带,提示安夜那一切都不是梦。 安夜逐渐冷静下来,她想到最开始来到这里的时候,姐姐他们也在贴着胶带,应该是那个时候就已经能看见它了吗? 可是她们明明已经过了七天,为什么没死呢? 还是…… 已经死了? 安夜被自己这个荒诞的想法吓了一条。 白行似乎看出她的疑惑,却并没有回答,不置可否的样子。 第8章 缝隙-8 安夜沉默着坐在床边,她突然想起了那股黏黏潮潮的味道,像是她在日x餐馆吃过的纳豆一样,与豆鼓不同,那种牵出丝的生硬干涸的感觉让人心底不适,所以安夜再也没有吃过了。 而现在,她再一次想到了那种味道。 潮潮的,黏在墙壁上,由于重量很足,那些豆瓣很快牵起长长的丝从半空坠落下来。 啪嗒、啪嗒。 它们掉在了地面上,溢出许许多多的粘稠汁液,让人胃里泛着酸水,还带着一股腌制的腐臭味,陈旧且浓郁。 安夜觉得自己闻到了那种味道,可又带着一点点的血腥。 她突然站起身,朝门外走去。 她听到有人用小小而尖锐的声音呼唤着她,听不到什么,但是能感觉到那种绵长的波动。 纳豆的味道充斥着她的鼻腔,略带些锐利的刺激味道让安夜觉得很难受。 白行说:“别过去。” 安夜停下了脚步,止在原地,“有纳豆的味道。” “纳豆?类似豆鼓一样的腌制物?” “这家人以前爱吃纳豆吗?” “味道在哪里?” “哪里!”安夜指着走廊角落的那扇门,意识突然清晰起来了,那不是之前一直推不开的小屋子吗? “再去一次。”白夜这样说道。 尽管再疑惑,安夜也想去看一下那房间里面的东西,总觉得还有什么是她所不知道的。 而明天晚上,姐姐说要出门,就单单把他们放在家里吗? 如果七天以后就要死,难道是她自己出逃,把小茵丢给他们? 这样贪生怕死,连亲妹妹都不要了吗? 所以把她引诱到这里来,是为了给自己替死吗?姐姐是不是以为只有待在这个家才会死,所以才要出逃,所以才要迫不及待引人进来? 安夜有点按捺不住了,她从屋子里出去,径直绕到厨房,姐姐正在那里做饭。 她带着怀疑的心情,强装镇定说:“你在做饭吗?中午吃什么?” 姐姐回过头,原本阴沉的脸上勉强扯开一点笑意:“番茄炒蛋,红烧鸡块之类的,还有之前买来的纳豆。” 她突然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立马噤声。 “纳豆?”安夜的脊背突然撩起了一阵鸡皮疙瘩,毛刺刺的,难受得要命。她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那种恐惧之意呼之欲出。 “吃过吗?一种腌制的食物。”姐姐方才的奇怪举动已经不见了,从容淡定地补充:“以前我妈妈很爱吃。” 安夜说:“以前?” 姐姐垂下眼睫:“她现在都在医院吃饭,所以很少吃到了。这是妈妈做的,她很擅长做饭。” “平时你会去送饭给他们吗?总吃食堂的东西总不太好吧?” “他们不需要吃家里的饭。”姐姐没由来地说了一句,突然发出一声狞笑,“嗯,在外面吃比较方便呢,所以很少回家来。” 安夜总觉得有不对劲的地方,而且刚才那一点短促而尖锐的笑声让她心里发慌。 “可是我从来没有看见过她……” “不,你有看见过。” 安夜皱眉:“有?” 姐姐微笑:“之前不是有看到过其他女人吗?家里除了我和小茵,大概就是……妈妈了吧。” 安夜总觉得她意有所指,之前看到的那个女人难道不是缝隙女吗?这样说……又是什么意思?故意混淆视听,是为了麻痹她? 何况姐姐的妈妈回家,姐姐自己总是知道的。可这几天,明明没有人来过家里,为什么还要这样刻意暗示她——在这个家里有其他人呢? 是以为她什么都不知道吗?连缝隙女的存在都不知道,故意暗示她只是妈妈回家了才引发那些古怪的骚动,然后让她一无所知,在这个房子里面可悲地死去吗? 安夜突然想耍一点小心眼,她道:“哦,那个人是你妈妈?她似乎挺关心你的,有时候都寸步不离地跟着你。” 姐姐的眼瞳顿时放大,她浑身打着细微的摆子,眼神躲闪说:“跟着……我?” “不是你妈妈吗?” “是吧。”她突然放下了打汤的铲子,“我去一下房间,手机好像忘记充电了。” 安夜看着她落荒而逃,隐隐笑了一下。她嫣红的唇色已经淡去了,显出一点灰粉色。安夜伸出拇指捻去唇上可能还残留的口红印记,低着头回了房间。 姐姐那样慌张,就说明她心里一定有鬼吧? 等她回到房间,白行已经准备好了螺丝刀这些撬门用的工具。 就在此时,门突然响起了响动。 隔着门,姐姐在外面喊着:“妈妈刚才打来电话说爸爸的病情恶化了,麻烦你们照顾一下小茵,我今晚就不回来了,饭菜那些都在桌上,你们自己吃吧,麻烦了。” 安夜答:“好,去吧。” 话音刚落,姐姐就急匆匆离开了。 安夜给白行暗示一个眼神,他拿起榔头这些一系列的东西就出去撬门了,临走前,他说:“必要时刻允许你将小茵困在房间里。” 安夜有点不安:“我们这样像入室抢劫吧?” 白行沉默了一下:“剧情需要。” “呵呵……”安夜干笑一声,并没有觉得有多幽默,当务之急是先看看那房间里面究竟有什么,又为什么……打不开? 越接近那间屋子,安夜心里的恐慌就更甚。 她似乎对这个地方特别敏感,特别是那间屋子。安夜好像不用看都能知道里面有什么,粘稠的,黑暗的东西。 她很抵触那个房间,就像是小时候害怕一切未知的事物一样。 白行用螺丝刀直接拧开固定门的螺丝,另外一边上锁的地方则是摆设一样,让它自行连接着。没过多久,门就摇摇欲坠地往侧面靠了下去,白行起身扶住,突然……一股恶臭扑面而来。 是催人作呕的腐臭,这是真切存在的味道,混淆着纳豆的咸涩味道,简直连胆汁都要吐出来了。 白行把门放好,顺手摸着墙壁进去开了灯。 而眼前的场景险些让安夜昏厥过去,就在房间内的地板上躺着两个人——一男一女,男的脸部已经开始腐烂,脊背有被利器砍伤的痕迹,隐隐露出一点白色的背骨,而女的则是额头上有碗大的伤口,溃烂进去了,似乎是致命伤,嘴角还粘着几枚纳豆。 纳豆?! 这是……姐姐的妈妈吗? 如果这里的是妈妈,那医院的是谁?! “都死了?”安夜还没想到会有这种事情,她一下子慌了神,掏出手机说:“我要报警……这是怎么回事?” 白行伸出手指抵在那些人的脸上,里里外外检查了一下说:“死了将近半个月。” “她们和死人生活了半个月?”安夜的胃部抽搐起来,几欲呕吐。 “你们……看见爸爸妈妈了?”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小茵出现在了安夜他们的身后。 安夜对于她这样淡定的模样非常不能理解:“这是你的父母?” 小茵微笑:“是姐姐把妈妈放在这里的,之后又把爸爸放在了这里。” “什么意思?”白行问。 “你们跟我来。”小茵朝他们招招手,引出了这个黑暗的房间。 安夜跟着小茵来到她的房间,就地坐在毯子上说:“你……不害怕吗?” “现在不害怕呢。”小茵说,“活着的爸爸更可怕。” “发生过什么吗?” “爸爸爱喝酒,一喝醉就打妈妈,有一次妈妈正在吃饭,就这纳豆吃了一大碗,可是醉酒的爸爸回来了,失手将东西砸在妈妈的头上,随后就放在那个小房间里面。”小茵似乎并不当一回事,“之后姐姐说爸爸坏,很怕他,所以就拿着刀砍了爸爸,也放在那个房间里了。” 她说的很随意,轻快的语调给人一种说笑话的错觉。可是再怎么温暖的背景下说这种残忍的话,也会让人觉得毛骨悚然。 安夜深吸一口气:“我要报警,这种事情必须要报警。” “没有用的,姐姐把你们关在这里了,让你们陪我玩。” “什么意思?”安夜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她急忙后退几步,离门只有几步之遥的时候,突然无法动弹了。 “咯咯咯。” 又是那种直刺耳膜的细弱笑声。 安夜再次回头看,只见得小茵躺在了地面上,痛苦地抽搐着,她的身上泛起了几点雅黑色的斑点,类似老人斑一样的东西,她的瞳孔里面隐隐有黑色雾气弥漫,缓缓地充斥着整个眼眶,饱含光泽,却又可怖。 小茵的手指变得纤长而又生硬,她突然扭曲着身体坐起来,那双手紧贴在地面上,以一种别扭的姿势慢慢攀爬过来,像是有生命一般,带着淡淡的腐臭。 原来,安夜看到的一直都是小茵的手吗? 不是别人啊,一直跟在她身边的,原来就是小茵吗? 那就是说,可怕的不是姐姐,而是小茵。 第9章 缝隙-9 ——那种一直被人看着的感觉。 每天都有人在窥视着安夜,偶尔会紧贴在她的脊背上,抚着她的寸缕肌肤,偶尔躲在床头的衣柜缝隙之间,露出一双略带猩红的眼睛,又或者睡在了床底下,攀着床架暗暗窥视着床上人的一举一动。 安夜感到头皮发麻,平时有绝大多数的时候都看不到小茵,是因为她……一直跟在自己的左右吗? 这究竟是什么? 难怪安夜会一直都有被人控制着的感觉,原来都是小茵吗? 在背地里静静看着她呀,一直一直看着她呀。 “咯咯咯。”小茵笑了。 安夜整个人都在颤抖,她想要开口说出话,嗓子却像是被人截断了一样,只能发出嗬嗬的响声。 “咯咯咯。” 是小茵的笑声呢。 原来,那个时候的声音不是小茵肚子里面有人,而是她发出来的呢。 小茵低着头,长长的头发盖在脸上,根本瞧不清五官。 影影绰绰的,也只能看到她那硕大的深黑色眼睛。还有那近在咫尺的喘息声,像是吹响了锋利的刀面,发出若即若离的响动。 她像是一头随时会发动攻击的野兽,以狰狞的姿势匍匐在地面上。 安夜突然想到了那些夜晚追随者的都市传说,当时看到这些报道的时候也不过是报之一笑,现在想想居然有点毛骨悚然,没准真的有这样的东西,就像是她现在看到的一样。 那小茵究竟是什么呢? 安夜奋力挣扎起来,她想要解开身上那种被囚禁在原地的束缚感。 她得逃,得离开,不能在原地坐以待毙。 白行呢? 他能看到自己正在受困吗,还是说被隔在另外一个平行空间一样的地方,听不到她的呼救,也看不到她的异常。 安夜突然觉得自己有点可悲,居然会在这种情况下丧失生命吗? 那些遇到缝隙女的人究竟是怎么死的呢? 被拖入缝隙里…… 是这样吗? 被那些暗暗在角落里面注视着你的缝隙女拖到缝隙里面去了,然后就死在里面或者是横死在家中。 是有发生过这种事情吧? 安夜的脑子混乱起来,她的阅历不足以让自己应对这样棘手的事情。 小茵爬过来了,用她的手指当作移动点,以一种怪诞而又微妙的姿势缓缓蠕动过来,那每一个指节都像是有生命一般,牢牢攀附在地面上,时而迅速,时而缓慢地朝她靠近。 安夜奋力挣扎起来,突然她能够站起来了。 她拔腿就跑,跑出了房间,转到走道后面。 现在没有声音在追赶她,安夜回头一看,全身的汗毛瞬间就炸开了,小茵的速度很快,不对,应该是非常快。 此时,她正用细长的手指攀附在墙边,离安夜不过也只有半米。她微微侧过头,用空洞的眼睛看着安夜,嘴角牵起一抹若有似无的笑容。 是宣告胜利的意味吧?她觉得没有人可以逃脱呢。 安夜继续跑,她想找到白行,可是房间里任何一个位置都没有。 她跑到门边,想要打开门,却发现这门被人在外面上了锁。 一定是姐姐干的,她原本就想要他们死在里面! 这是替死! 姐姐一定以为只要死了他们,小茵和自己就不用死了。 可是小茵呢,她真的算是还活着吗? 安夜不敢仔细去想象那究竟是什么,她用力地摇动门,想要逃出去。 这样荒诞的地方,一刻都不想多待! “白行!白行!”安夜急病乱求医,大声呼叫着。她想掏出手机报警,可是手机也不翼而飞了。 都被姐姐拿走了吗? 究竟是想要做什么呢? “咯咯咯。” 这种笑声变得肆无忌惮了。 “咯咯咯。” 又一次,她笑起来,带着低哑的嗬嗬声,像极了那些哮喘不能呼吸的人。 安夜从旁边拿起一些铁质物,狠狠地撞击门把手,希望能把外面的锁破开。 可小茵的声音越来越近了,安夜变得愈发恐慌了起来。 “在哪里呢,在哪里呢?” 只有笑声而已,她在哪里呢? 安夜环顾四周,突然在门边的缝隙那里看见了一双眼睛——自己则就倒映在那幽深而神秘莫测的瞳孔之内,那双眼的眼角微微弯起,像是在笑。 伴随着她低迷零落的笑声,安夜手足无措地挣扎着。她眼睁睁看着小茵从那个狭窄的范围之内,慢慢的,一点一点挤出来…… 塞进去,用东西塞住那道缝隙! 安夜满脑子只有这个念头,她从鞋柜里搜出一卷胶带,贴在那道缝隙之间,任凭小茵的手指在其中抚动,无处破出。 她有一种难言的兴奋感,内心阴暗地想着,如果可以把小茵封死在这些胶带之下就好了。 安夜突然想到了之前的一个晚上,那个时候原本打算去揭露小房间秘密的他们无意间撞到姐姐在房间里面贴胶带。 那个时候,姐姐就在抵抗着小茵了吗? 究竟是爱还是其他的什么,这样怕也不肯放手呢? 明明,小茵根本就不是人了吧? 姐姐又是在救小茵吗? “白行!白行!”安夜慌乱地呼喊着,突然从走道尽头真的有人过来。 月色打在他的身上,像是神明一般。 真的是白行吧? 他拿着刀具,狠狠将固定门所用的螺丝劈开、撬开。 安夜回过头想要去看胶带之下挣扎的小茵,却发现那里根本就没有其他东西的痕迹。 刚才那些都是她的错觉吗? 不是的,有时候错觉也是由主观知觉感知到的东西。所以觉得诡异的时候,一定不要怀疑,那是你真的看到了什么在暗地窥视你的东西,只不过还未曾来得及和它们的目光对上,那些东西就匆匆忙忙下了场。 门终于被破开了。 安夜和白行逃了出去,他们第一时间就报警,等待警察的盘查。 夜晚很深,带着浓重的露水以及雾气,放眼望去,小镇的夜显得格外静谧。 不知等了多久,才响起警车的鸣笛声。 很快的,从车上下来一个警察,他开口:“是你们报的警?” 白行和对方握手,说:“麻烦你们了,我们是《子不语》杂志社的工作人员,我是编辑,这是我负责的作者——安夜。” 警察似乎了解了情况:“我叫小周,我看过《子不语》,这是实地采访?” 安夜惊魂未定:“是的,可是却发现一些很可怕的东西,所以报了警。” 小周点点头:“你们可以到车上坐一下,按照流程等一下要进行审讯,请接受配合。” “好的。” 安夜和白行一齐坐到了车上,她突然觉得如释重负,在人多的地方总比先前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样子好。 不知过了多久,小周出来了,告诉他们:里面的人都去世十几天了,而那户家里唯一的幸存的女儿也在外面的旅馆里发现了尸体。 安夜与白行出示了身份证以及今晚不在案发地点的证明,甚至联系到了杂志社部门,让他们配合着验证了自己是在六天前来到这个小镇,之前都坚守在自己工作岗位上的证明,也就被放行了。 临走之前,小周补充了一句:“明后天,我还想要和你们了解一下情况,如果不介意的话……” “没事。” “对了,你们今晚打算住哪?” 白行说:“可以看看附近的旅店。” 小周:“也可以住在我那,正好我有些私人的问题想问问你们。” 安夜看了看白行不置可否,他却点点头答应了。 他们跟着小周上了车,很快的,停在了某个小区之内。 到了他家,小周给安夜他们上了茶水。 他突然开口:“能说说情况吗?” 安夜抿了一口热茶:“什么?” 小周目光有些闪烁:“我并不想信这种传闻,但是我的女朋友也曾经遇到了,并且她是急性心脏病突发,也就是说,很可能是受到了什么惊吓。” 安夜与白行面面相觑,最后,还是白行说了一句:“你信吗?” “我……”小周脸上流露出痛苦之色,说:“我和她原本都要结婚了,可是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她的心脏原本就不好,她父母以为只是偶然发生的意外,但是我不这么认为,我看到了她的日记。” “日记上有什么,方便给我们看看吗?” 小周把一本粉色的册子递给安夜,随后又坐了下来。 日记上的页面整洁而又干净,带着女孩子特有的书卷气息,落款唐柔。 安夜打开日记,发现上面有被人粗暴撕扯的痕迹,从残碎的片段中,她只能读到一些“被看着”、“别过来”、“可以诅咒吗?”这样怨毒的字眼。 她翻阅过前面破碎的章节,后面完整的只有一页,时间是去年九月份。 日记上写着:今天她如约而至了,那种被看着的感觉格外强烈,原本害怕的我突然有种赴死的决心。或许她正看着我在写日记吧?在这个房间的角落里。我回过头看了一下,还没有看见她,但是我会死吗?好想……知道她究竟在哪里啊…… 唐柔的话像是没说完,圆珠笔的鼻尖划出一道乱码,字就顿在了那里。 安夜说:“当时检查出来没有人为的痕迹吗?” 小周回答:“没有,房间里只有她一个人的指纹。” 白行突然问:“之前案件里的那个死在外面旅馆女孩子,她的死因是什么?” “急性心脏病。” 安夜沉默了一下:“吓死的?” 小周:“不知道。” 这件事情陷入了死循环,并没有什么头绪。 只是让安夜觉得很可怕,明明死亡是那么遥远的事情,可是现在真实发生在了自己的身边。 这种诡异的亲近感让她挫败的同时又觉得莫名可怕了起来。 和小周道了晚安,安夜与白行各自在客房里面入睡了。 睡到晚上三四点的时候,安夜突然颤动了一下惊醒了。 她分不清自己做了什么噩梦,只知道满头虚汗。 安夜有一只眼睛有点夜盲,就是在黑暗的地方,那只眼就会视物非常艰难,甚至严重起来会瞎了一只眼睛。 可能是最近太过于劳累了,安夜的夜盲更严重了。 现在她看东西就觉得黑了半个世界,真是难受。 她伸出手摸了摸旁边的衣物,想要起床去洗把脸什么的。 房间里面的窗帘被拉的死紧,也叫人看不出明暗光影。 “咯咯咯。” 是什么? 安夜没有听明白声音,但是一瞬间,她就想到了。 不对,单单从那个房子里面逃出来没有用!今天……才是最后一天。 她觉得呼吸急促了,说不出什么话来,只知道一直低低地喘气。 那种潮意还在旁边,近在咫尺的地方。好像她一回头就能碰到那一张脸。 那是一张什么样的脸? 安夜只记得她的眼睛,是小茵的眼睛,充满黑色的眼睛,甚至是饱满。 那双眼睛在她的身后? 安夜根本就不敢细想。 她迅速从床上爬起来,朝门外跑去。 她径直跑到白行的房门前,还没来得及敲门,那种感觉是如影随形,出现在她的身后。 安夜朝身后看去,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睛。 在沙发的缝隙之间,有细白的东西慢慢挪动着。尖端的色泽光滑,好像是指甲盖,泛着灰白的颜色,像是裹在夜色里面。 安夜的眼睛无法看清那个东西,可是她的直觉告诉自己,那个东西不是其他什么,而是……小茵。 小茵,跟在她的身后呢。 无论到了哪里,只要有她在的地方,小茵都会慢慢过来,一直一直陪着她。 这是爱吗? 一种病态的,诡异的情绪。 安夜觉得自己都要变得扭曲了,如同泡在福尔马林里面的器官,粘稠的,鼓胀的,带着旧皮的褶皱,洇着水气。 催人作呕。 “怎么了?” 白行的房门突然打开,安夜回过神来,那个身影已经不知所踪了。 她不认为这是错觉,这明明就是直觉。 那个东西还在,还在伺机等待着她。 第10章 缝隙-10 安夜从未有过这种心力交瘁的感觉,这是第一次,她也希望是最后一次。 她半个身子软靠在白行的腿上,伸出手扶住墙,低声回答:“她还在。” “小茵。”白行用的是肯定句而不是疑问句,他似乎一瞬间就明白了一切。 他走进屋子套上了深灰色的风衣外套,带上手机走出来,对安夜说:“我们去一趟小周的局子,时间不多了。” 安夜没有异议,她现在不敢一个人待在家里,应该是不敢一个人待在任何一个地方。 她与白行洗漱好就出了门,现在是早上八点半,小周已经去局里调查之前的姐姐事件了。 安夜与小周电话联系了一下,确认到他们派出所的位置,随后他们马不停蹄赶到那里。 小周看到他们,说:“我原先还想找你们,没想到你们找过来了。事情已经调查清楚了,你们的嫌疑被排除。” “调查清楚了?家里的两具尸体是谁的?”安夜心有余悸问,她突然觉得很冷,手臂上鸡皮疙瘩立起来,她搓了搓手臂,想要给自己取暖。 小周将一组照片调出来,展现给白行看:“两具尸体一男一女,经过骨骼的dna检验,是那户人家的夫妻俩。妻子的头顶遭受重击,以伤口的位置可以判断出凶手的高度以及行凶的武器,武器是铁棍,那根铁棍已经被找到,上面有她丈夫的指纹,可以判定是她的丈夫杀了她。” 安夜皱眉:“那另外一具呢?怎么死的?” “丈夫是被刀击中脑部,凶器上有他们女儿的指纹,可以判定是女儿杀了父亲,而通过验尸报告显示,女儿身上有多处淤青,应该常年经受家庭暴力,而始作俑者应该是她的父亲,所以在母亲被杀的情况下,女儿的精神方面出现了问题,才会杀了父亲,而且女儿生前就患有抑郁症和轻微的精神性疾病。”小周顿了顿,眼中晦暗不清,又哑声说:“只是……女儿是死于急性心脏病。” “被吓死的?”安夜接口。 小周抿唇,不置可否。 安夜觉得更冷了,她的唇色发青发白,毫无血色。 她忍不住跺了跺脚,总觉得那股冷气是从上面传上来的,好似脚趾被冻成了冰块,那种冷找不到源头,隔着鞋子,又不似用手就能捂热,是一种说不出道不明的触觉。 就好像隔了一层什么东西,有什么冷冰冰的事物裹住了她的喉咙。 是什么呢? 她无意识地往左侧看,耳边还有白行与小周的声音,杂乱纷争,形形□□的骚动缠绕在一起,堵得她喉头都有些发痒。 她虚虚一撇,感觉有一只手在自己的肩头上,贴着她的锁骨,将冰冷传递给她。 安夜余光间似乎真的看到了什么。 她吓了一跳,急忙拍了拍肩。 “怎么了?”白行问。 “没什么。”安夜还心有余悸,脑海里还残留着那犹若无骨的手。 她的身体回暖了,意识逐渐朝她拢来。 安夜抬头,问小周:“那小女儿呢?” “小女儿?什么?” “他们家还有一个小女儿。”白行说。 小周皱眉:“他们一家三口人,没有什么小女儿。” 安夜吓了一跳,那种不真实的感觉险些将她压垮。 什么?没有……小女儿吗? 那小茵……是谁? 小茵不是人吗? 为什么姐姐说小茵是她的妹妹,为什么她那样爱她。 安夜的大脑在这一刻停止了运作,她半张着嘴,几乎要说不出话来了。 她无法思考,也不敢深思下去。 安夜脑海中的想法越来越趋向于一个可怕的结论,她并不想让这个结论愈发明显清晰,那种惊骇能让她崩溃。 难道…… 安夜止住了这样疯狂的念头。 她深吸一口气,心想:难道,从一开始,她就见鬼了? 这样说就合理了。 白行一直能看见鬼。 而她,一开始就见鬼了。 所以,小茵就是鬼。 很多时候,安夜都无需和白行汇报自己的所思所想,他只需要用一个眼神就能得知安夜的情绪以及心理活动,就好似有特异功能一般,能够提前预知结果。 安夜甚至认为,白行一早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所以才会在她每次产生那种崩溃情绪的时候给予她一个安慰怜悯的眼神。 还好,这种对弱者的怜悯并不让她反感。 她强忍下喉头泛起的酸意,低声问:“还有其他什么收获吗?我想你也很想知道未婚妻为什么会死去,所以帮帮我们。” 小周对安夜突然变得严肃的态度表示不解,可也并无异议,他收起原先陈述事件的轻快语调,将几份包装在塑料袋里面的东西拿上来放在他们的面前。 一份是姐姐的手机,一份是保存完好的日记本,还有一份是病历。 白行将日记本率先翻开,这本日记本与之前他们所看的小周女友那份不同,上面的字迹清晰,保存完好,仿佛许久以前姐姐就有将事物记载入日记的习惯,整本日记给人的感觉就是那么清晰流畅。 他一页一页翻开,上面清晰地写着一些事情: 【6月7日,星期四,晴。 今天的天气很好,家里没有爸爸,所以我不惧怕回家。这个新家很久以前死过人,镇上还有鬼的传说,我觉得鬼如果要杀人,应该要先杀我爸爸吧,只是一个玩笑。现在家里只有我们两个人了,我很高兴,你也会出现的吧?那我先睡一个午觉,睡醒了也许你就在了,这是我们两个的秘密,我不会说出去的,也请你不要离开我。:-d】 安夜不太明白她说的两个人是怎么回事,难道她从以前就能看见小茵了?还是其他的什么?而且语气那么熟稔,好似一直都是她的朋友一般,并且称之为‘秘密’。 很快的,安夜停止了思考,继续往下看去。 【你好,很高兴我们又见面了。你最近孤单吗?我一直陪在你的身边,我很想念你,希望你也是。】 这篇日记下很快就有这样的回复出现在上面,就好似交换日记一般,但是从字迹上来看,这分明就是同一个人的字并无异议。 这又是怎么回事? 安夜抑制住心底的恶寒,继续往下看去,而白行则翻阅起旁边那册病历。 【6月8日,星期五,雨。 今天的天气并不好,下雨了,我的心情也很烦躁。我害怕我的心情会影响了你不再出现,我如往常一样期盼着和你相遇。今天妈妈又遭受了爸爸的殴打,我很害怕,在房里锁上门。现在是有妈妈在替我忍受暴力,如果妈妈哪天死了呢?这仅仅是个假设,我并不想她死。但是,如果真的有那一天,我想我一点会被爸爸杀死的。今晚,我依旧期待与你见面,即使你只能出现在我的日记上。:-d】 【你好,我并不会因为天气从你的身边消失。不要担心父母的暴力,我会保护你,即使无法见面,我也会默默守护着你。】 【7月3日,雨。 我都快要忘了今天星期几,已经有一个月没有和你见面了,最近爸爸越来越可怕,妈妈似乎生了病睡在床上,连她最爱的纳豆都吃不了。我由于害怕就在朋友家住了一个月,很抱歉没有和你联系,你一定还在家里等我吧?】 【你好,即使一个月没有见你,我也不会生气。甚至我可以看到你的睡颜,我一直陪伴在你的身边,请不要担心。】 这之间有十几篇都是毫无意义的对话形势,安夜索性直接跳过,她快速翻阅着,突然在某页停了下来。 【10月3日,晴。 你听过我们这个家的传说吗?几年前死过人,凡是住在这里的人都会死去,现在家里是四个人,你,我,爸爸,妈妈。妈妈被爸爸用铁棍击中头部,流了很多血,她被放在旁边的那个房间里面,我很害怕,爸爸好像也想要杀死我,他怕我揭发他。我该怎么办?】 【不要担心,我一直在你旁边守护着你。我杀了你爸爸,为了保护你,希望你不要讨厌我,我会一直陪在你的身边。】 【10月4号,晴。 爸爸死了,我知道是你为了保护我杀了他。我并不恨你,我甚至知道你就在我的身边,昨天我在录像,希望能在房间里面看见你。我好像看见了。】 【10月5号,雨。 那个真的是你吗?你没有出现过了,是因为我看见你了吗?】 【10月6号,晴。 我知道是你,你一直在我的身边。你叫小茵对吗?在家里的人都要死,已经死了两个人了,我不想要你死,我去找人来家里,让他们死吧,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日记定格在这里,从那以后,并没有后续了。 安夜想,难道里面另外一个对话的是小茵? 可不对,如果是6号遇到的小茵,那么七天以后会死,现在根据姐姐的死期推算正好合理。如果在几个月前就遇到了,那么一切都得被推翻了。 当然,还有一个可能性,那么就是——家里不止姐姐和小茵两个人。 还有……其他人吗? 安夜害怕了,原本笃定的事实又再次被推翻,这种感觉真的难以忍受。 就好似,你一直是无神论者。突然有一天,有人说你身后有一只鬼,你鬼鬼祟祟,各种探寻,发现好像真的有鬼。你习惯了这样可怕的存在,想着如何避免或者驱赶它,直到你信心满满地找到了驱逐的方式,突然又有人说,你的身边不止一只鬼,那种被人注视着的感觉,诡秘得能让人崩溃。 安夜害怕这种不确定性,也就是害怕未知。 她说:“日记里总共出现了三个人,姐姐,小茵,还有一个未知的人。” 她这话是对白行说的。 白行并没有及时开口,反而是又翻阅了一下病历,说:“她有严重的假想症状,从而转变为人格分裂症。” 安夜并不能理解,开口道:“什么意思?是指……姐姐有双重人格吗?” 白行说:“小孩在五岁以前有假想朋友现象是寻常,而她一向得不到关爱,所以潜意识里就把假想朋友实体化,并且强迫自己精神上分裂出一个人,给这个‘人’灌输自己的假想朋友的想法,陪伴自己。” 他顿了顿说:“那个未知的人,也是她自己。” 安夜舔了舔下唇,脸色发青。 她拿起手机,将里面搜索了一番,指尖最终定格在确认键上。 她看见了一段录像,很可能就是日记里面说的可以看见人影的录像。 明明应该点进去看的,可临到这时,她反而胆怯了起来。 安夜害怕自己所有的推论都属实,因为真相太过于可怕了。 白行帮她按下按键,观看这段仅仅只有31秒的视频。 里面的画面有些昏暗,还有姐姐细声细语地说:“我现在开着手机哦,你藏在哪里,我想看看你。你一定就在我的身边吧?不然怎么写我的日记呢?不要害怕,我也不怕你。” 画质非常不清晰,还有些模糊颤抖。 而他们看了近二十秒都没有发现什么异常,直到里头的手机突然落在了地上,镜头朝向天花板。 等姐姐再拿起来的时候,镜头里突然出现了什么……仅仅一瞬间,又消失不见了。 安夜在那一瞬间突然察觉到有什么事物的鼻息吐纳在她的肩上,近在咫尺。 她再将画面倒回,一点一点,回归原先她看到的怪诞之处。 是了,就在姐姐的后面。 在她的肩上,一直靠着什么。 像是一张脸,脸上只有一双黑溜溜的眼睛,比寻常人大上两三倍。 瞳孔放大,黑漆漆的眼珠子挤满了整个眼眶,狰狞而恐怖。 是……小茵吧? “咯咯咯。” 又来了。 安夜吓了一跳,失手将手机砸在了地上。 她好像感觉自己肩上也有了什么,一直有什么靠在上面,这种触觉无比真实。 安夜将方才所思所想都梳理了一番,最终得出结论。 所以,是姐姐亲手将自己的父亲杀死了,并且嫁祸在自己的另一重人格身上。 而小茵……还是小茵。 姐姐有了小茵的陪伴,潜意识摒弃了另外一个人格,甚至以为小茵就是另外一个自己。 所以在日记的后面几篇,另外一个朋友并不再出现了。 姐姐的精神上获得了满足,不再感觉孤独。 不,也说不通。 为什么……小茵会说她是姐姐,如果小茵是超现实存在的生物,那她为什么会与姐姐建立姐妹关系,并且劝他们逃跑?! 第11章 缝隙-11 小周刚才去倒了两杯咖啡,他递给安夜与白行,说:“先喝点吧,黑眼圈那么重,没睡好?” 安夜皱眉:“没睡好,如果哪天我和你女朋友一样心脏麻痹死去,你不要太在意。” “怎么了?”小周惊讶问。 “没什么,玩笑话而已。”她的神情凝重,一点也不似玩笑。 小周抿了口咖啡,说:“我知道了,我把你们当朋友,有什么事情只管吩咐我就是了。” 白行突然开口:“你记得很久以前有关那个房子的案件吗?” 小周想了一下,迟疑道:“是……05年的第一起事件?” “对。现在能调出档案吗?”他说,“我想看一下。” “可以是可以,只是……” 安夜听他话中有话,问:“只是什么?” 小周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那个案子至今还没破,因为那户人家的小女儿尸体一直没有找到,也有人怀疑是失踪了,并没有死亡。” 安夜突然有一种兴奋感,抑或是某种期待感。她总觉得好似抓住了什么,亟不可待地说:“小女儿?” “对,你等等,我去拿档案。” 小周说完就离开了,办公室里余下安夜与白行等人。 安夜说:“我总有种不安的感觉。” 白行并没有表现得多么体谅女性,而是冷淡地问了一句:“后悔了吗?” “什么?” “你说,我会害怕,现在呢,后悔了吗?” 安夜觉得这个男人实在是太小肚鸡肠了,当即有些负气地回答:“是,我是有些后悔了!谁知道你胆大,这样你都不怕,可我……害怕。” 白行这下倒没有嘲讽她,只是顿了顿,启唇:“别怕。” 明明是格外冷淡的语气,可却让安夜有一种难以言说的安心感。或许在冥冥之中,她已经变得非常信任白行了吧?甚至是对他能力的肯定,好像有他在,就一定不会出什么事一样。 也可能是安夜潜意识里,自己在安慰着自己。 接下来,他们俩就各自翻阅自己手中的资料,想要获得更多的信息,然而查询了半天,无果。 很快的,小周回来了。 他手中拿着一份厚厚的档案,里面有一些证据的复印件,其余的东西要么就是保留在仓库里,要么就是归还给原来的那户人家家属,毕竟是那么久以前的事情,死因也查明白了,没有要保留的必要。 小周说:“你们要看的都在这里,之前那个案件和现在这起有点相似,都是父亲有暴力倾向杀死母亲。” 安夜抿了抿唇,说:“什么?相似?” 她的心脏刹那鼓起了剧烈的跃动,好似受到了某种莫名的惊吓抑或是兴奋。有时候,人不一定能准确分析出自己的情绪,好似见到了恋人心跳加速,你也无法分辨出是紧张还是激动,因为人的某些不同的情绪所产生的生理反应是相同的,甚至是重叠的。只不过人有思想,习惯用文字来美化以及分辨不同时期的心理感受,好方便记录更多的讯息。 等等,重叠……? 安夜的脑子顿时卡壳了,她总觉得自己琢磨到了什么东西,唇齿微张,咬着“重叠”这两个字眼,舍不得忘记。 她总觉得,自己在无意识之间了解到了什么。 小周笑了一声,似乎有些不以为然,他翻开档案说:“我记得这是我刚调到这边的时候接触的第一个案子,所以印象特别深刻。这户人家有四口人,父母亲,一对姐妹。父亲有酗酒的习惯,并且有暴力倾向,会殴打母亲,那位母亲在死前身上还有多处新鲜的伤痕——判断在死前的五六个小时内。死因是被刀具砍到头部,脑颅内出血而死。死后的尸体被放置在某个小房间内,也就是现在这起案子,放置那对夫妻的小房间。” 白行说:“按照死亡时间,接下来死的是谁?最后父亲的死因是?” 小周瞥了他一眼,说:“哎,别急,我还没说到。接下来死的是他们的大女儿,和她母亲的死亡时间只相差两三个小时,非常接近。没有挣扎的痕迹,后来经验证,应该是她们的父亲背后偷袭,杀死自己的大女儿。你们听着,有趣的地方来了。” “嗯?”白行应了一声,甚是不解一个案子有什么有趣的地方。 “首先,警方赶到现场的时候,发现地面上有被清洗过的痕迹。他们发现这三具尸体已经是四五天以后的事情了,而其余的地面上都有一些细微的灰尘,而从门口到那间屋子的地面上整洁干净,还有洗涤剂残留在地面上,可以推断出是父亲是在门边偷袭大女儿,一击致命,导致没有任何的挣扎痕迹。然后将她从门拖到房间内。并且为了掩饰杀人痕迹,特意洗了地面,洗去了那些血迹。而且在门边,我们发现了一个行李袋以及一些贵重物品与钱财,而他父亲就躺在门边,死因是恶性心律失常所导致的猝死,也就是……可能受到某种刺激而导致的死亡。” 安夜抿唇:“一个连杀人都敢的父亲居然是因为受到某种刺激,甚至是某种惊吓而死?” 小周说:“你也觉得难以置信?也有专家说,可能父亲有某些隐性的心理问题,将母女都杀死以后,精神上突然‘清醒’过来,然后产生了恐惧感从而被吓死。” 白行并没有对这种对话有过多的兴趣与执念,他淡然说:“也就是,父亲在杀死母亲之后,想要畏罪潜逃,又怕大女儿告发,所以就将一家人都杀死,隐藏好尸体,自己带着钱财逃走?” “是这样。” 安夜顿了顿,想说什么,却无从说起。 她双手抱胸,仰起一只手抵在唇缝间,指尖贴在鼻尖上蹭了蹭,这样的小动作像是能缓解自己的情绪一般,她潜意识去触碰自己的五官,感受肌肤上的些微凉意。 安夜不经意间说道:“好似重叠一样,上次死了一家三口,这次也是,像是一个巧合。” 小周说:“那也不一样。上次父亲是猝死的,这次的父亲是被女儿所杀死的,而女儿才是猝死的。” 她扬唇,笑意里却没有丝毫的暖度:“那也不一定,不是……还有个小女儿吗?” 小周像是想起了什么,说:“小女儿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尸体没有找到,按理说那个父亲应该不会放过小女儿。但也有一个可能,那就是小女儿没有回家,而父亲在杀死大女儿以后察觉到了自己的时间不多,所以没有想过抓住小女儿,而是选择尽快逃离现场。如果他能逃出去的话,四五天的时间给他逃跑,大概就连我们都无法找到这个凶手了。” 安夜并不信小周那套心理医生的说辞,她不觉得心理强大到能杀人的父亲还能被尸体吓死,何况他还有一段漫长的暴力历史。 更何况,安夜是一个小说作家,不是普通的言情作家,是写灵异推理的小说作家,所以很多剧情,她都要自己去融合贯通,凡事有因就有果,小说尚且有顾及不到的地方,也就是因为某些疏忽导致逻辑不通,但是现实不一样,现实处处都是因果论。所以,以她的直觉判断,这其中一定有什么问题。 如果这样的父亲都能被吓死,那就说明……一定出现了比母女的尸体更为可怕的东西。 难道是死去的人死而复生吗?安夜自嘲一笑,可笑过了以后,这个疑问就更加扩大了,她不知为什么,自己现在能对这样的无稽之谈产生质疑,好似自己的世界观都被倾覆了一般,开始怀疑其世界了。 安夜问了一句:“那对母女的尸体……之后都处理了吗?” “嗯?”小周没太明白,很快的,还是回答了安夜这个有些莫名其妙的问题:“调查了以后就请了家属领尸体,他们当天就送去火化了,还因为这个案子,和父亲那边的家属吵起来了,闹得挺凶。” “哦。”安夜心中的大石落了地,这才放下了心。 他们三人突然相顾无言,陷入了很长一段时间的沉默。 还是安夜突然开口:“对了,说到那个失踪的小女儿,我想知道一下她的名字。” “哦,叫王茵。” 小周的声音很轻,可就是这样不轻不重的一句话在安夜的心中平地炸起惊雷。 安夜捂住嘴,整个人都要失声尖叫。 王茵,小茵?! 找不到尸体,但是又变成了那样可怕的东西,变成了鬼?! 她一边缠着姐姐,一边扮演着保护安夜的角色。在姐姐死后,又要阴魂不散地缠着安夜?! 究竟是……要做什么呢? 小茵,果然是想杀死她吧? 安夜的眼珠子都要从眼眶中滚出来了,她的眼睛瞪得老圆。 等到她察觉到自己的异样之时,她的眼前已经呈现出那种半昏暗的模糊状态,而隐约间,她能察觉到白行等人根本没有发现她的异常。 她突然想起了之前的种种可怕事迹,她到处寻找白行,想要那个能够一同看见小茵的白行来解救自己,可是无论如何都找不到,明明后来清醒过来,她发现白行就在自己的不远处,甚至心里还埋怨他为什么不会来救自己。 而现在,安夜明白了。 不是白行不救,而是她像是被隔离在某个平行空间里,白行根本看不到自己。 就好似……现在这样。 也就是说,小茵就在她的身边吗? 安夜的心中突然有了这个认知,果然啊,她一直就在自己的身边。 “咯咯咯。” 又笑了。 安夜的内心突然涌起一种朦胧的暖意,她莫名地感觉到自己在笑着问小茵,以一种难言的温柔之声:“你在笑什么呢?” “咯咯咯。” 安夜的脸上浮现出一抹僵硬的笑容,连她自己都无法控制。 她像是能从上帝视角看到自己的脸,那张熟稔的脸上突然流露出某种生硬刻板的表情,嘴角像是被某双手扯开,强迫她露出那种怪诞的笑容。 有人在她的肩上吧? 安夜这样想。 她微微转动头,余光间,她果然看到了—— 安夜的脸旁边正贴着某张被压得扁平的脸,那张脸的一双眼硕大,没有眼白,黑洞洞的像是深邃的井水,带着一股难言的腐臭与潮意。 是小茵的脸啊。 这是……她的脸啊! 她的手指细长,探入安夜的嘴里,将她的嘴角扯开,迫使她露出微笑。 “咯咯咯。” 小茵笑了。 “咯咯咯。”安夜惊恐地发现,她好像……也笑了。 “安夜?!” “安夜?!” “听到了吗?”白行这样高喊着,“安夜!” “什么?”安夜清醒过来,整个人颤了颤,像是犯瞌睡被老师吓到的孩子那样,意识一下子拢了回来。 “你刚才怎么了,很困吗?”小周担忧说。 “没。”安夜心不在焉地回答,“没什么。” 她心想:果然他们都没有看到吧? 第12章 缝隙-12 安夜摆了摆手,突然觉得不适起来。 “我去个厕所。”她这样道。 白行望了她一眼,眼中有一种异样的神色,似乎是想要倾诉什么,有那么一丝朦胧的眷恋在其中,可他最终只是点了点头,什么话也没有说出口。 安夜跑到了厕所,像是有某种生物在追赶她一样,她迅速快捷地关上了门。 她想要静一静,即使她害怕一个人在某地独处。 安夜感觉到了四周的某种气息,缠绵眷恋,带着朦胧的暖意,却让人不寒而栗。 那是包裹着甜蜜糖衣的□□,如果她撩开了那层稀薄的暖意,就会被小茵侵蚀。 她是这么想的。 安夜想要破罐子破摔,她凭空生出了一种勇气,觉得面对死亡并没有什么。大概是这样怪诞的情形让她崩溃了,可她还是清楚的,没到最后一刻还不能放弃,那种盲目的勇气是恶魔,想让她心甘情愿去赴死,为了脱离这样痛苦的情形。 “我是怎么卷入这个事情的呢?”安夜口中呢喃着,觉得事情太过于繁乱,她并没有机会好好梳理清楚。 首先是她接收到一张照片,照片里的柜子后面有一双手。 其次是姐姐发短信将她引诱到这里,因为姐姐将小茵认成自己的假想朋友,又被父母死去的消息冲击,深信家里有鬼,而且四个人都会死。这才将他们一行人引来,想要代替她和小茵去赴死。 而在接近第七日,姐姐将他们和小茵关在一起,一个人逃了出去。 最后就是,姐姐猝死。她得知了第一起死亡事件的小女儿叫王茵。 等等,有不对的地方。 安夜像是倒带一样,又将思绪往前推了一下。 姐姐深爱小茵,既然想要替死为什么又将小茵与他们关在一起?她不怕鬼也杀了小茵吗? 明明应该是她和小茵一起逃出来的,这又是为什么呢? 不对,不对! 安夜兴奋起来,她似乎寻到了蛛丝马迹。 她咬着下唇,脸色因为激动而逐渐洇出潮红。 是了,她还记得那天晚上。 那天晚上,安夜与白行本想着去打开封死的小房间,却无意间发现姐姐在贴胶带,而且极其惶恐的样子。临走之前,白行也说了一句至关重要的话,他说的是什么来着? 安夜绞尽脑汁,由于用脑过度,她的脑壳剧烈地疼痛起来,她抱着头,痛苦地想:是了,他说“小茵发现我们了”。 当时姐姐是背对着他们的,也就是说,能发现他们的位置是在正前方……也就是姐姐的正前方。 姐姐……是在防着小茵吧? 所以,姐姐一早就知道小茵是鬼了吧?而她由于对假想朋友那朦胧的爱驱使,所以不舍得离开小茵,这才将安夜锁在屋内呢,让自己最深爱的朋友将他们杀死。 安夜想明白了姐姐的动机,此时此刻却毫无轻松的感受,反倒是心脏发疼,好似被人紧紧揪成了一团,整个人都紧绷着。 还有什么地方不对,还有呢? 为什么小茵想要救他们,并且像是害怕姐姐的样子,明明她是鬼,明明就有能力杀死姐姐。 还有,为什么小茵会笑? 为什么……一直紧贴在她的身后,不,是所有人的身后! 为什么呢? 安夜努力回忆着,回忆所有与小茵的片段。 她记得之前质问小茵房间里面的尸体时,小茵以一种轻快的语气说:“爸爸爱喝酒,一喝醉就打妈妈,有一次妈妈正在吃饭,就这纳豆吃了一大碗,可是醉酒的爸爸回来了,失手将东西砸在妈妈的头上,随后就放在那个小房间里面。之后姐姐说爸爸坏,很怕他,所以就拿着刀砍了爸爸,也放在那个房间里了。” 也就是说她目睹了父母的死去吗? 她曾目睹着那个家庭的破碎吗? 不,时间不对! 安夜惊恐地想要大叫,她终于知道什么不对了,她终于明白了! 当姐姐的爸爸杀死妈妈的时候,小茵根本还没有出现!出现的只有姐姐的假想朋友,那个第三个人! 也就是说,小茵说的妈妈,和死去的姐姐的妈妈,根本不是同一个人,而是小茵自己的亲生母亲! 小茵可能见过姐姐杀死父亲的片段,因为时间吻合,和前面的父亲杀死母亲的片段却和自己的生前迹象重叠在一起,所以导致了这样相隔十几年的事件拼接在一起。 她的原话是:爸爸杀死了妈妈,而姐姐杀死了爸爸。 那么就是,前半部分是真的事情,是她所经历的事情,后半部分是假的吧,那是姐姐所经历的事情吧? 小茵的妈妈是被父亲杀死的,而她……曾经目睹了全过程。 那么,也就是说,05年死亡事件发生的时候,小茵可能也在场吗? 也就是……她并没有失踪,也在那个家里吗? 也就是指……小茵现在变成鬼了,很可能也死在了那个家里吗?那尸体呢?为什么没有找到。 而且她的父亲怎么会放过她?怎么可能独独杀了姐姐,却不杀她? 这不科学!安夜在心中爆了一句网络用语,感觉心情舒畅了许多。 她深吸一口气,调整好心态,之后从厕所里出来。 安夜察觉到身后有人,但是她并没有回头。 那道视线如影随形,直到她拐入办公室里消失不见。 安夜将自己刚才的思绪都分析给白行与小周听,她怕小周无法理解前因后果,就一直用‘她’来代替小茵。 临到最后,小周问了一句:“她是谁?” 安夜扯了扯嘴角:“杀死你未婚妻的凶手。” “嘶——”小周咧嘴,露出有点头疼的样子,“看样子是个厉害的东西。” “没错。”白行难得附和他。 安夜抿了抿唇,将唇缝含出一点殷红,难得有一点气色显出来。她眼底的鸦青色愈发浓郁,好似那个死去的姐姐一样。 白行说:“我有调开以前的案件报道,在某个校内讨论帖上发现了这样一个回帖。” 安夜与小周凑过去看,那是05年的回帖了,内容是:怎么可能……小茵怎么可能失踪呢? 安夜说:“什么意思?她说怎么可能,并且称呼王茵为小茵,她知道些什么吗?” “这个网站是学校专门的讨论网站,是实名认证的。或许可以找到这个人。”白行这样说。 他点开那个人的个人资料,是山鹰中学的学生。05年前是中学生,那现在应该也是大学生或者已经工作了吧?那么久以前的事情,真的……还能再想起来吗?何况,这样一个只知道学校不知道现在去向的人真的可以找到吗? “死马当做活马医,为了对得起死去的女朋友,我也是要赌一把了。”小周开了个玩笑,想要缓和一下气氛。然后他发现,并没有人想理他。 小周摸摸鼻子,将外套套上,说:“好了,坐我的车,我带你们去山鹰中学问问。” “好。”安夜并没有推辞,因为现在不是耽误时间的时候。 时间已经不多了,在午夜十二点以前,她如果不能查明真相,给小茵一个公道的话。大概也会和那些无辜陪葬者一样,死于非命吧? 现在是9:30,她看了看手表。 很快的,他们就到了山鹰小学。 小周有带证件,出示一下,言明是为了寻找某死者的朋友询问情况,校方也并没有多加阻拦就让他们进了学校。 他们被教务人员领到教导主任那,小周将证件递过去,说:“你好,我是周铭,这是我的证件。” 主任推了推老花眼镜,狐惑地看了他们一眼,问:“请问,是有什么事情吗?” 小周开门见山说:“我想找一名学生,05年她在你们这里的中学就读,名字叫徐文倩。” 主任开口说:“我记得这个学生,她在本校附属高中读完以后,考上了重点大学,是我们学校的最高分。如果你们要找她,或许可以去对面的西坊街找她,她的父亲去世了,最近家里正在办白事。” 临走前,主任叫了他们一句,远远问道:“那个学生犯了什么事吗?” 小周挥手:“没事,只是想问一下有关她的朋友的事。” “哦,好的。一路好走。” 安夜等人并没有多加耽搁,直接就寻到了西坊街。 他们大老远就听到吹吹打打的声音,这是小镇里特有的送葬法事。 安夜寻到了那户人家门上,问了几个老人家,最后在后门寻到了徐文倩本人。 安夜迟疑说:“你好。” 徐文倩梳着长长的马尾,笑起来嘴边有一个梨涡,她礼貌地微笑致意:“你好。” “我想和你打听一点事情,方便出来说吗?”安夜询问。 “好。”她将手在围裙上擦了擦,和安夜他们就近找了个奶茶店落座。 小周出示了自己的证件,问道:“我们问你一些事情,是05年前的事情。” 徐文倩拿着证件,似乎有点不理解为什么警察都会找上她。 她皱眉回答:“嗯?是什么事情。” 安夜说:“你还记得05年前的事情吗?就是……王茵的事情。” 她手中的证件落在了桌上,眼里有一丝难以置信,似乎不能理解为什么安夜等人会在十年后问起从前的事。 “你还记得吗?”白行又问了一句,他将那个帖子的回复推到她的面前,说:“这是你05年的回帖,你应该认识王茵吧?” “认识。”徐文倩说,“她是我最好的朋友。” 小周问:“你当时为什么回复她没有失踪?报道上都写了,他们一家都死了,没有王茵的尸体。” 徐文倩说:“因为我是看着她回家的,那天她生了病,下午请假回家了,之后就再也没有来上过学,几天以后就听到全家都死了的消息,而且死亡的时间就是那天晚上。”她顿了顿,不解:“明明,小茵那天在家,可为什么?” 安夜:“可能中途出门了也不一定。” “不可能。”徐文倩斩钉截铁。 安夜对于她这种态度很诧异,迟疑问:“为什么你这么肯定?” “王茵的家人很奇怪,绝对不会让王茵出门的。而且……” “而且什么?” “而且她回家以后有给我打过一个电话,说她很累,如果明天没有去上课的话就让我帮忙请假。” 白行说:“如果她是你最好的朋友,那么,你知道有关她家庭方面的事情吗?” 徐文倩陷入深思:“我只记得她的手臂上有很多淤青,我觉得她可能常年接受暴力。之后报道说是父亲有暴力倾向,我想,可能是她的父亲对她施加暴力的吧?我以前也问过她是不是她父亲做的,她摇摇头,可眼里流露出的恐惧是骗不了人的。小茵,很害怕回家呢。” “就这些了吗?” “就这些了,小茵并不爱说话,而且一放学就要立刻回家,所以我和她私下接触的并不多。”她回。 “好,那麻烦你了。”安夜说。 如果小茵确实是在家的,那么为什么只死了姐姐,她却没死呢? 按照徐文倩的说法,父亲对姐妹俩都施加了暴力的话,那就说明如果要杀人,肯定连小茵也会杀死的。 何况,小茵也确实死了。 第13章 缝隙-13 她的尸体又在哪呢? 安夜陷入了一种前所未有的迷茫。 因为她现在的一切能救命的想法都只是推测,是否查出真相,她就不用死了。又是否那只是小茵诅咒的怨念,每一个遭遇她的人都得死,如果是那样,她还费尽心机去探寻真相,反倒没有好好珍惜死前的这七天,还真是浪费。她现在明明应该去陪伴家人到最后一刻的。 安夜与白行一同坐在公园的椅子上,小周被派去买一些食物。 安夜的目光飘远,定格在对面孩子和家长一起玩游戏的画面,孩子银铃般的笑声传来,带着纯净的喜悦。这样不掺杂世俗的情绪真让人动容。 她没由来的觉得心突然安定了下来,她问:“如果找出小茵的死亡原因以及她的尸体,她会放过我吗?” 白行侧头看了她一眼,安夜的目光飘荡至远方,仿佛是自言自语一般,并不是刻意去问他。 白行说:“为什么成鬼的只有小茵?” 安夜道:“因为她心怀怨念?” “心怀怨念的人那么多,为什么只有小茵?” “你是什么意思?”安夜皱眉,不解。不过她能体会到,白行正在循循善诱,诱导她往某个正确的点去思索,却并不点破。 “姐姐死了,妈妈死了。这么多人都无辜死了,可只有小茵成了鬼,他们的差别在哪?”白行的声音莫名的带了一丝柔软,有一种细微的宠溺之意。好似教孩子数学题的父母,明明知道了答案,却还是有耐心地一遍一遍给出提示,就等着孩子说出答案,得到他们的夸奖。 “小茵的死不知道原因?她的尸体也还没有找到?” 白行点点头:“我们现在只有这一个线索,你要放弃吗?” 她明白他的意思了,虽然不知道结局究竟是什么,可是他们能做的,只有这些。 “何况……”白行顿了顿,说:“怨念是不会正大光明地出现的。” 安夜心道:他说的对,怨念之所以是怨念,只能存在于阴暗的情绪或者是地方。那些死去的人的尸体已经暴露在众人眼底,就无法按照私人的情绪成鬼成魔。就好像那些计算别人的小人,也只敢在黑漆漆的角落里面谋算,一旦在人群众多的地方,他们就无法集中心神,去违背众人意愿做出谋害的事。这也是人的附和心理,觉得融入大众才能保护自己,不会让自己成为众矢之的。 她笑了一下,这是她这么多天难得露出的第一个笑容,发自内心的笑。 安夜的笑容突然僵住了,她看到远处的家长将孩子背到背上,孩子搂住他的脖子咯咯直笑。这让她觉得刺目,又觉得诡异。她本能的转头,避开了那样的画面。 她将视线定格在白行的侧脸上,开口:“我们知道了小茵当时很可能在家里,那么就说明,她的尸体应该在那个家中的某个位置,一直没有被人发现的位置。” “嗯。”白行沉吟。 “所以,我要去找她。一定要把她找出来。” 白行说:“在去之前,我想最后去一个地方。那个地方,或许会对你有帮助。” “哪里?” “王茵的父亲酗酒,常常爱去楼下的杂货店买酒。我想最后去那问问,有关他们日常的事情,这也是警方从未关注过的,属于他生前的寻常事情。” 对,他说的没错。 警方的关注点都是所有能促成死因的极端的东西以及因素,甚至是利器,但是他们从未想过关注与案件无关的生活常态。这反倒是安夜等人能够利用过来助以突破事件的。 安夜看了看手表,现在是下午1:30,时间过得前所未有的快。 等到小周买饭回来,已经是十分钟以后的事情了。 他递给安夜与白行一个人一份快餐盒,随之坐到白行的旁边,打开自己的那一盘,里头是青椒炒肉、两个春卷以及一团白米饭。 安夜被那诱人的食物香味所吸引,腹中突然察觉到了饿,也迫不及待打开自己的那份,里头有糖醋排骨以及狮子头,还有米饭。 她掰开一次性筷子夹了一大口糖醋排骨放到嘴里,突然有一种整个人都活过来的感觉,之前的负面情绪很快就消失了大半。 果然食物是能治愈人心的东西啊。 安夜微笑:“如果我能活着回来,我请你们吃饭。” 小周问:“对了,你们在哪个城市?” “洛城的黄山区。”白行代替她说。 “哎?正好,我过段时间可能会调到那边的警局工作,到时候就能碰面了,这顿饭我是吃定了。”小周语调轻快地说道。 安夜感激地笑一笑,她知道小周是刻意避开她那句要生要死的话,并且鼓励她打起精神来,一定会平安回来的。 白行难得也抿出了一点笑意,却不及眼底。 他们吃完了饭,就根据白行的说法,驱车开回了那个案发现场的楼下。 那家便利店开了很多年了,上面的招牌都是木制的,屋子是陈旧的老房子,并没有和小镇其他地方一样改造,盖上了水泥的落地房。 门前就是一个围栏一般的柜子,柜子上摆满了硕大的玻璃罐,头几个一个里头装有薄糖饼干,另一些里头装有七彩外壳的小糖果。 安夜小的时候也常常会拿五毛钱来这样的杂货铺买东西,这样店里卖的一杯杯烧酒是她爷爷的最爱。 安夜等人走了进去,很快的,就有一名老婆婆来招待他们。 婆婆六十几岁的样子,并不显老,一双眼很亮而且有些精神。她笑起来,脸颊的皱纹折叠着好似一枚干涸的干红枣。 安夜问:“婆婆好,我想问一些东西可以吗?” 婆婆笑了笑:“可以可以,你们是外地来的?” “是啊。”小周并没有拿出证件,因为这些老辈人本能的并不喜欢看见警察,而且禁不起吓。 安夜斟酌着,迟迟不开口,显然是不信将年迈的老人卷进去,让她回忆起那么血腥的事情。 倒是小周开口了:“就是这旁边有个叫王楠的人,以前住在那个楼上。他之前常常来你这里买酒吧?买的都是什么酒?” 婆婆皱眉,想了想说:“那个死了的王楠?好多年前了,那时候我女儿都还在家里。” 她莫名的嘀咕了一句,似乎是想自己的孩子了。 随后,她继续绕回话题:“买双鹿啤酒,现在已经没卖了,他那时候就爱喝这个,和他女儿一起来一箱一箱端回去。” “他女儿?”安夜问。 “就是叫王茵的那个丫头,可怜哦,现在还不知道去哪了。”婆婆叹了一口气,说不出话来。 父亲和小茵一起来买啤酒? 他们的关系很好吗? 白行问了一句:“王楠很疼他小女儿?” 婆婆说:“他们父女俩很好啊,有说有笑的,有时候还被他爸背着过来玩。” 嗜好暴力的父亲居然疼爱自己的小女儿?怎么听都觉得匪夷所思。 安夜的脑海里突然将父亲背着小茵和之前在公园里面看到的画面重叠在了一起。 小茵搂着父亲的脖子,发出咯咯咯的笑声。 这样开心的心绪,是装不出来的。 这是小孩子的特质。 那小茵身上的淤青是怎么回事? 是她强颜欢笑吗? 安夜仍旧记得徐文倩的话,徐文倩说她害怕回家。 如果,小茵不害怕父亲的话,那么,她究竟在害怕什么呢? 她在害怕家里的什么呢? 安夜回忆起小茵之前提醒他们要逃跑的画面,她叫他们逃跑,那么意思是,她知道有人要害他们,也就是她也有所忌惮的东西。 而这个白日里的小茵很可能就是个生前的迹象,她在这起事件中模拟着从前的生活情况,所以才会在安夜问及那两句尸体时,说出那样一半正确一半错误的回答。她按照自己现在的生前迹象和以前死前的记忆,编织出了所谓“爸爸杀死妈妈,姐姐杀死爸爸”的情况。 小茵是被害者,也就是说就算是在以前那个情况,她也是个死人,死人又怎么会知道其他人是怎么死的呢? 安夜知道,是因为事件发生以后,他们看到了报道,对死亡事件分析之后的报道,也就是“爸爸杀死妈妈,爸爸又杀死姐姐,妹妹失踪了”的报道。 可是小茵从哪里知道这样的情况呢? 而且她说:“爸爸杀死妈妈,姐姐杀死爸爸。” 何况,看见了小茵只能存活七天,绝对不能活更长的时间。 所以按照这个时间往后推,就可以推论出小茵出现的那一天,正好是在姐姐的第二人格杀死父亲的时候。不可能看见父亲杀死母亲的部分,也就是说小茵的鬼魂恰好目睹了这一幕。 也就是“姐姐杀死爸爸”这一部分。 那么“爸爸杀死妈妈”这一部分又从何而来呢? 根据徐文倩所说的,小茵那一天在家里,也就是说,另一部分的内容,很可能是小茵生前的回忆,也就是那天在父亲杀死母亲以后,她并没有死亡,而且亲眼看见了这一幕,所以记忆出现了一个断层,从而说出了自己捏造的这一部分。 所以,事情应该是这样的—— 小茵说:“爸爸杀死妈妈(05年的生前记忆),姐姐杀死爸爸(现在的目睹记忆)。” 而姐姐的事件是:“爸爸杀死妈妈(现在的事件),姐姐杀死爸爸(现在的事件。) 由于事件的相似度是百分之百,所以导致了事件的重叠,误导安夜等人从其他方向思考。 也就是说,小茵在生前,真的亲眼目睹了父亲杀死母亲。 而那时候还活着的人,除了父亲,还有姐姐。 如果是父亲杀死她,那么尸体很可能摆放在同一个房间里面。 如果……凶手并不是父亲呢? 姐姐的死亡距离母亲的死亡有三个小时的差异,这三个小时,又发生了什么呢? 安夜开口问:“白行,你还记得小茵很害怕姐姐的样子吗?如果父亲疼爱小茵,那么会不会有一种可能,也就是……姐姐也有暴力倾向,由于父亲疼爱小茵,所以产生嫉妒,于是杀害了小茵?!” 白行笑了笑,不置可否。 而她的头皮发麻,这样一想,就好像全部合理了。 为什么明明是鬼魂却害怕姐姐,反而要他们离开,因为小茵本能的就是认为姐姐才是恶魔啊! 而父亲,也很可能是被死后的小茵搂住脖子,活生生吓死的啊! 所以,一切事情都有了一个很好的依据以及原因。 剩下的唯一一个疑点就是,小茵的尸体究竟在哪里? 第14章 缝隙-14 得到了想要的提示,安夜等人便拜别了那位婆婆。 她在楼底下踌躇,又不想上去,又觉得必须要上去。 安夜觉得,只要自己上去。小茵一定会想尽办法杀死她的。 而且是将她锁入另外一个空间里,迫使她无法逃离。 白行淡然道:“现在是下午三点十六,你上去还有接近九个小时可以寻找她的尸体。如果害怕,就站在原地耽误下去,那么你的时间也会随之缩短,甚至来不及发现什么,就会死在那里。” 安夜还是害怕,她犹豫地微摇了摇头,问小周:“你可以调一些警察过来吗?” 小周苦笑一声:“现代人学的是科学,而不是神学。就算我解释给他们听,他们也不会信,何况这是十年前的案子,现在已经基本结案了,就算有疑点,在没找到尸体之前,也不会贸贸然行动。” 言下之意就是,完全没有办法了。 连多叫一些人壮胆都不行,安夜有些颓然。 “那我要一个人上去吗?”她不想做这样的事情,如果一个人上去大概连遇到危险呼救都没有意义吧? 白行说:“我和你一起。” 小周也接嘴:“好,那带上我一个。我也很在意这一桩案子,想要调查清楚。” “嗯,那谢谢你们了。” 安夜心怀感激,觉得连小周这样刚认识的朋友都能插手帮忙这样棘手的事情真的太难得了。不过说起刚认识,白行和她好像也没有认识多久吧? 明明知道有危险,她的责任编辑,在这种情况下也没有弃她而去,还真是有责任感呢。 如果能活着回来,她一定会连夜写出妙极的故事来报答他。 他们来到了那个家中,门锁自从被安夜他们弄坏以后就没有修理过了,所以他们只要越过那些捆绑松散的封条,就能轻而易举地进入这个案发现场。 里面的尸体已经被运走,屋内堆积了一些灰尘,在阳光的照射下,像是雪花一样细细碎碎飘舞着。 要在这个出租给别人的房间里寻找十年前的死亡痕迹?听起来就像是天方夜谭一样,安夜不知为什么居然想要发笑。 哎,如果能找到话,那该多好。 小茵一定不会再搂着她了,是……搂着她吗? 安夜不敢细想,她将脑子里的念头打散了丢出去。 那么,可能是姐姐一家人发现了尸体然后丢到垃圾桶,现在已经被垃圾场的人当废物处理了吗? 十年以后的尸体,应该也是一堆白骨了吧? 安夜并没有觉得这种说法有多可信,反倒是觉得荒唐,如果真是那样,小茵就根本没有能力再出现这个世界上,她是存在是已知的,而维持怨念的方法就是在狭窄未知的空间维持着那种执念。 安夜将房间里面的东西翻找了一番,她打开柜子,里头都是现在这户人家的衣服。 想想也对,之前那个案子了解了以后,搬家也搬地那么彻底,怎么可能还会留下什么十年前的东西? 真是够荒唐了! 安夜颓废地坐在角落里,一时间不知何去何从。 白行说:“你觉得,一具尸体可能藏在哪里?” 安夜烦闷说:“我不知道。这里有多少东西被换过了,我们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我们现在该怎么找,该怎么办?” 小周说:“办案的时候,我们联系过房东,据说当时屋子里剩下的也只有家具,其余的东西都没有。07年的时候有人搬进来,结果猝死,之后房子就空过几年,因为死过人,他们自己都不敢住。第三户人家,也就是现在这户,居然也死了。” 只有家具吗?可家具里肯定都会被利用上摆放他们自己的东西,又哪里会有十年前的东西? 安夜说:“床垫里面可能有吗?” 小周突然抖了抖,他皱眉说:“睡在尸体上面?” 白行回答:“试试看。” 于是他们几人开始将每张床都拆了,用剪刀破开床垫的布料,结果里头只有棉花和弹簧。 安夜这时候看了看时间,已经晚上七点了。 她懊恼地觉得自己耽搁了太多的时间,其实这段时间他们也是一直在努力寻找的,可没有得到什么成果,所以人们会主动忽略掉这种情况。 安夜站起来,去原先死人的那个房间观察。 她将那个小房间门大敞开,这样会减少她的恐惧感。 安夜小心翼翼地走进去,虽然屋子里面没有尸体了,她也能感觉到什么。 ——是视线。 从上而下的视线,是一个人的目光。 她是这样感觉的,安夜下意识回头看了看门,还好,门并没有被关上。 安夜又往前走了几步,她的脚底发虚,这样软绵绵的感觉并不好受,感觉像是梦一般,无论如何挣扎都没有办法清醒过来。 她侧头一看,之前她在照片里面看到的柜子就摆在角落里,抛光了的桌面闪现着某种异样的光泽。 安夜情不自禁走过去,抚了抚摸桌面,满怀温柔。 她的情绪突然朦胧了起来,有一种无形的意识驱使她靠近这个柜子。 她记得呢,小茵曾经在柜子后面爬出来…… 长长的手指,青白色的脸,都在柜子的后面呢。 安夜的心底油然升起一种怀念的情绪,她病态地将脸贴在柜子上,感受着某种残存的温暖。 “咯咯咯。”她自己笑起来,伸出手捂住嘴偷偷地笑,眼中闪现着一种具有恶意的光芒。 安夜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只是觉得浑身很温暖,那股暖意从她的胸腔开始烧起,慢慢燃到她的喉头,好似被什么东西挤压着,血管都要膨胀到爆炸一般。 “安夜?!” “安夜,开门!”是白行的声音。 “安夜,你开门啊,怎么了?!你开门啊!”这是小周的声音。 安夜觉得自己无法动弹,她依依不舍地望着那个柜子,脑子也无法思考,更别说支配自己的躯体,逼迫自己离开这里了。 她的手表适时发出滴滴滴的提示声,那是她设定的九点半的闹钟。 距离死亡还有两个半小时呢。 安夜居然一点都不慌,也无法开口说话。 她的喉咙像是被血还有棉花堵住了,也可能是因为受伤而无法开口说话。 她张嘴,只能发出“嗬嗬”的呼吸声,好像头颅被人拦腰截断了。 安夜的手上突然察觉到一股温暖的暖流,和她从前感受到的一模一样。 是什么呢? 这样粘稠软滑的质感。 像是新生婴儿孕育出来的错觉。 从一开始,安夜就有这种错觉呢。 是在孕育小茵吗? 是用生命当小茵的宿体,让她继续存留在这个世界上吗? 门那边传来猛烈的撞击声,是小周和白行在想法子进来。 不能呀,不能呀。 她还要……再和爸爸玩呢。 “咯咯咯。” 什么?和爸爸玩吗? 安夜的脑海里突然有这样的念头,她有些清醒了,抓狂地捂住自己的头。 她将头埋到膝盖里面,不知该做什么。她不敢看,她只是害怕。 安夜感觉到自己的脊背有东西在爬,细细长长的,带着某种暖意的东西。 是小茵吧? 她来了。 不不不,安夜现在不该坐以待毙。 她对不起白行与小周,她对不起陪伴她的人。 安夜突然爬起来,她猛然打开身侧的那个柜门。 隐隐的,她觉得那道视线更加强烈了,带着某种侵略意义,好似想要强占她的身体。 不可以! 安夜想到从前的那张照片——一双手从柜子后面慢慢爬出来。 小茵想要从柜子的缝隙里慢慢爬出来。 柜子柜子柜子…… 缝隙缝隙缝隙…… 安夜明白了! 她从地上抄起什么,就往柜子里砸过去! 柜子发出沉闷的声音,并不是那种中空的清脆响动。 她意识到了,里头可能有什么东西。 安夜愈发用力地砸了,里头的木板逐渐出现裂缝,裂开一点口子。 她伸手去掏那些木屑,里头那一层薄薄的木板被砸破,露出了破旧污秽的衣料。 原来有夹层呀! 她望着里面的黑漆漆的一团白骨,露出一个释然的笑容。 而里头的小茵,似乎也笑了,可并不那么明显,也许只是安夜的错觉而已。 小周他们终于冲了进来,他看见柜子里面的尸体,突然皱起眉来:“没想到能藏在这里。” “好了。”安夜喘了一口气,终于决定浑身乏力,躺在了地上。 她意识模糊地睡着了,眼前一片黑甜。 等到安夜醒来的时候,已经是隔天下午四点。 白行见她醒了,就递给她一个已经削好的苹果。 他看着她吃完,又将笔记本摆在安夜的面前,以一种决断的语气说:“离截稿还有三十七个小时,你可以开始写了。” 安夜悠悠然竖起了中指:“你还有人性?” 白行有些不满意,又补了一句:“那么,医药费是一百八十六块,从你的稿费里扣。” 于是她也只能闷闷动手去写小说了,毕竟有这样的上司也是无可奈何的事,虽然值得依赖,但也绝对不是人生一大幸事。 在写的同时,安夜又理了一下具体的事情大概,按照小周的说法就是,当时的小茵极有可能是被姐姐捂住头窒息而死的,而且还被装入密封的厚塑料袋子中,所以被藏入衣柜时并没有血迹,并且夹层封好,味道也不易泄露,警方也没有找到尸体。 杀死小茵的动机很可能是因为姐姐看到了父亲杀死母亲的血腥画面,精神上出现了异常,加之父亲对小茵的疼爱,对姐姐的拳脚相加,愈发形成了这样扭曲的性格。 至于父亲为什么会有这样可怕的性子,大概是因为他的性格非常极端且扭曲,认为已经撕裂的伤痕是无法愈合的。 也就是所谓的破罐子破摔,他知道无法与自己妻子还有大女儿的关系恢复如初,无法忍耐自己暴虐的性格,所以干脆自暴自弃,对暴力行为毫不掩饰。 直到小茵的出生,父亲才意识到这种深陷罪孽的痛苦,所以在面对新生婴儿的时候就隐藏起自己恶魔的本质,展现天使的面孔。这也是他某种意义上的“赎罪”。 可惜,这样的“赎罪”本身并没有任何意义。 安夜将小说的结局设定为女主解救了缝隙鬼,却发现时限到了,于是她一边笑着一边将缝隙女的尸体捧在怀中,渐渐的死去。 “我再也不需看见那样恐怖的情形了,爱我的,我所深爱的,都毫无意义。 那双细长而扭曲的手正抚在我的脖颈上,带着某种依赖感,静静偎贴在我的怀中。 她要和我一同睡去,一同到那个死寂的世界。 没有时间了。” 故事就停在了这里,安夜很快就将稿子交了上去,没想到主编对于这个故事非常看好,直接就占了大半的篇幅。 由于好评如潮,安夜将《缝隙之语》这个故事写成了中篇的小说,还出了单行本。 一个月后,安夜在小说的签售会上露面了。 下面的粉丝踊跃提问:“猫饭大大,你在杂志里面说你去了那个缝隙女的传闻地调查,真的有看见鬼吗?” 安夜但笑不语,这样不置可否的微笑反倒让粉丝们对见了鬼深信不疑。 她将粉丝递上来的杂志签了个潦草而漂亮的签名,随手又递了回去。 安夜转身想拿水润喉,突然听到了台下传来熟稔的笑声。 她一回头,发现某个女孩的身影已经从人群里挤出去了。 安夜目送着那个女孩,只见她坐在某男子的脖子上,又发出一串银铃般的笑声。 “咯咯咯。” 第15章 人偶-1 “今天的雨是比往常要大,淅淅沥沥的,仿佛能够砸伤到人。 我坐在这间名叫‘鱼’的咖啡厅里静静品茗他们家新出的咖啡,新款加了蜂蜜与薄荷,品尝起来有一种与众不同的粘稠质感。 我闭上眼,昏昏欲睡。 突然之间,有一个念头低低叫喊着,它想让我睁开眼睛去注视它。 我眯着眼睛,哑然失笑。 因为我知道并不会发生什么让自己感兴趣的东西,这样一瞬即逝的念头只不过是某种意识上的较真。 ‘好啦好啦,我知道了,睁开就好了。’我对叫我睁开眼睛的那个意识说话。 我以一种玩闹的心态睁开眼睛,窗外还是那一条被雨洗刷地一尘不染的青石路。 我的视线往前移动,突然看见了一只人偶——它是一个很寻常的小女孩模样。它眯着眼睛,笑得不怀好意,稍稍上扬的红唇带着某种异样的光泽。 我忍不住一直一直注视着它,直到它对我笑了。 可我知道,那只是错觉而已。 就像人看见照片上人像会笑那样。” 这是安夜最近构思的新文,名叫《人偶之语》。 这则故事是根据最近新起的都市传说‘会说话的人偶’改编的,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从各地传出如果收到奇怪的人偶就会遭受诅咒的事情。作为一个以社会风向为指标的恐怖作者当然不会放过这种新鲜有趣的好题材。 安夜抿了一口咖啡,这是这间名叫“鱼”的咖啡厅新出的蜂蜜薄荷新款咖啡。 真是不喝不知道,一喝想要吐。 她当然不能将这直观的感受写到文里去,只能当做背景气氛,稍稍夸赞一下那‘独特’的味道,希望这样不会误导读者以为这个咖啡有多好喝。 安夜皱眉又抿了一口,实在受不了那恶心的气味。 于是,她将六千字的开头发到白行的邮箱之后就匆匆离开了。 没过多久,安夜的手机突然响动了一下,她掏出来接听:“喂?” “是我。”是白行的声音。 “哦,白大编辑,许久未见,别来无恙?”安夜有意逗逗他。 白行的声音听起来有一丝不悦,他回道:“昨天下午4点37分18秒的时候,我曾在你家客厅和你碰过面。所以,现在一点都不算是‘许久未见’。” “……”安夜沉默了一下,问:“好了,不开玩笑。我的开头你看了吗?” “3分14秒之前发来的那篇匿名邮件?” 安夜无语了一下,又补充:“你还真是有时间观念,没错,就是那篇。” “可以,我刚给主编发了。你回家的时候记得查看一下邮箱,我有将一些关于‘人偶’的信件以及资料发过去。” 白行刚要挂电话,就被安夜在另一头堵住了:“等一下,我那篇文究竟好不好?不知道夸赞一下手下的优质作者吗?” 他语气里似乎抿出了一点笑意,许久才僵硬地说了两个字:“不错。” 随之,他迅速地切断了电话。 安夜回到家,很快的调开邮箱里面那些信件以及资料。这次的恐怖地点采访还没定,主要是与人偶传说相关的具体位置还不够明确,而有趣的是,有关这次的都市传说,主要是从各大中学小学流传出来的。 安夜将信件打印出来,尽是一些小孩子稀奇古怪的投稿。 “猫咪姐姐,你好。 (是猫饭,笨蛋小孩子。安夜在心里无奈地笑了一下。) 我是南塘小学四年级的学生,我妈妈很喜欢看《子不语》的鬼(这个字是老师教我写的,有一点点不好看)故事。 我想和你说人偶的事情,隔壁班就有人看见了,人偶还会说话。” 他还画了一幅画,里头的人偶歪歪扭扭的,和雪人差不多,只是那双眯起来的眼睛非常有型,像两只弯弯的月牙。 安夜又看了一篇,这是某个高中生投稿的: “猫饭大大,你好。 这是我第一次投稿,有点小激动^v^,关于说话人偶的传说,我也知道一些呢。传说真的有学生捡到了这个人偶,然后再也没来过学校了,有可能是被杀死了吧? 很期待大大接下来写人偶的故事,小小读者君敬上。” 她将剩下的信件都看完了,大概了解了一些情况。 过了一周左右,《子不语》就出刊了。 安夜的《人偶之语》反响非常好,主编要求她再多更一倍的字数,好借着这个都市传说的热度来宣传文章。 安夜临走之际,主编吩咐白行好好盯牢她的行程,还对她挤眉弄眼说:“好了好了,我不打扰你们二人世界。男女搭配干活不累嘛,总之好好写,有白行替我盯着你哦。” “呵呵。”安夜讽刺一笑。 她回家的时候,雨下的很大。 安夜迫不得已又跑到那间名为“鱼”的咖啡厅躲雨。 她擦了擦衣袖上轻盈的水珠,感受到屋内充斥的暖气,这才觉得活了过来。 服务员端上一杯新款的咖啡递给安夜,说今天是老板生日,客人一律免费供应咖啡。 她闻到那熟稔的味道,本能地避开头,朝窗外望。 突然之间,她好像看见了什么——小小的脸,微微眯起的眼睛,带着光泽的樱桃红唇。 是一只人偶呢。 她觉得这样的景象有点眼熟,还没来得及多想,就看到一名身穿校服的女孩将那人偶捡走了。 女孩的背影落入安夜的眼中,她的手腕上绑着一根红绳,是明亮的血红色。 安夜不知为何,从心底突然萌发起一种羡慕的情绪。 会说话的人偶,总觉得很厉害。 她这样想着。 安夜回想起小时候,那时候也有一些小女孩会说自己的洋娃娃会说话,还时常自言自语。这是将人偶当做假想朋友呢,还是那个玩具,真的具备说话的能力呢? 到了晚上八点,安夜上网浏览一下最近热门的话题,突然发现一则帖子在鬼话论坛火了,名叫——我和我的说话人偶。 鬼话是国内最有名的恐怖论坛,不管是小说还是灵异事件,大家都乐于发到这个论坛上。 帖子里一直都是楼主和自己的人偶对话,并没有什么图片。下面有些人说楼主是在炒作求火,有的人还是觉得很诡异怪诞,继续跟进。 安夜随意地扫了几篇,点进那个作者的私聊页面,说:“你好,我是恐怖杂志的作者猫饭,我想问一些关于你的人偶事情可以吗?” 很久之后,才有人回复:“可以。” “你能让你的人偶说话给我听一下吗?” 对方很犹豫,不知道是因为作假心虚还是怎么样:“但是……她好像不喜欢和别人说话。” “真的不可以吗?” “那我问一下。” 安夜坐在电脑前面等了很久,不免觉得自己这个想法很荒诞可笑,毕竟怎么可能会有能够说话的人偶。 虽然如此,她还是怀着好奇的心态继续等待:“你好?可以吗?” “等等。那我发语音,只是说不说,我就不确定了。” 很快的,那个人发了一段语音过来。 起初是清晰的女孩子声音,有些软糯,带着一点温柔的音色。 她问:“你再说一句话吧?” 语毕,突然传来很嘈杂的声音,像是电台的信号突然被截断发出的那种错频的吱吱声,让人耳朵发痒。 安夜皱眉忍耐着,直到最后也没听清什么。 她深深觉得自己是被耍了,只能回过去:“什么声音都没有。” “有啊,她说了‘不要’,我听到了。” 安夜又将那段语音放了一次,这下她调大了音量,强忍着嘈杂的声音,仔细聆听。 等到了最后两秒,她似乎真的听到了低低的呼气声,像是那种风吹入木窗缝隙里的响动,不像是人的呼吸声。 “不要……” 她好像听到了这两个字,只是声音并非从电脑的音频里传出,而是从安夜的身后。 她徒然一抖,吓得急忙静音,对那个人说:“那么,你方便我去你那做一个采访吗?” “好的,我的手机号码是xxxxxxx。” “好,那么之后再联系。”安夜回答。 几天后,安夜从电视上得知出现了一起凶杀案件,凶手代号为人偶。 死者是窒息而死,死亡的时候,她静静躺在床上,喉咙被一只人偶的木制双手狠狠掐着。 就好似……被人偶掐死了一般。 警方调查了许久,并未查出凶手,连一点讯息都没搜索到。如此诡异棘手的事件,他们还是第一次见。就连小周都忍不住打电话抱怨,最近真是累苦了他了。 安夜又看了看那张死者照片,这个女孩手上有一根红绳,和安夜那次所见的女孩一模一样。 安夜突然觉得头皮发麻,她回忆起自己的小说内容,和这个案件有百分之八十的相似。 ——都是捡到了人偶被人偶杀死,不同的是,她的故事里那个人偶会说话,而死者那只就不清楚了。 她又想到了之前那个说话人偶的热帖,忍不住上网搜索了一下。 她的心里总有种难以言说的感觉,像是一团刺裹在了心脏里面,稍一动弹就被细细小小的事物扎到,虽不痛,却让人十分在意。 她看了那个帖子,结果发现楼主已经几天没出现了,而有心人故意去人\肉楼主,得知了她就是新闻上所说的那个被木偶掐死的人。 在人\肉者放出那张楼主表情狰狞、被人偶掐死的照片之时,大家都感受到了一股寒意,不寒而栗。 包括安夜。 很好,现在事件和她的小说百分百相似了。 如果是人为的,就好似凶手一直关注着她的小说一样。 又或者……是那个说话人偶杀死了她吗? 安夜突然又想起来那个声音,细细的,弱弱的,从喉咙发出的嘶哑声音,像是风吹入木头缝隙里发出的响动。 第16章 人偶-2 安夜总有种不安的感觉,但是和之前的缝隙事件比起来就差远了。 她一手打电话给白行,一手端起咖啡轻轻抿了一口。 “怎么了?”白行在手机另一头询问着。 安夜唔了一声,说:“还记得我们要商量实地采访的事情吗?” “记得。” “对了,先不提那个,你看到新闻了吗?” “人偶事件?” “没错。”安夜顿了顿,说:“我这里出现了一些有趣的事情,你来我这边一趟好了,我面对面和你说。” “好。”白行对于工作的事情从不会拒绝,很快的,他就挂了电话。 安夜心底有一个大胆的想法,她想加入这次凶杀案的调查过程,之前有听过白行从前是做刑侦工作的,或许找他会有一点用处,再不济还能从小周那里下手。 只是……她的心底隐隐有些不安。 总觉得这起事件和她的小说剧情如此相似并不是一个巧合,就像是一起……模拟杀人案件一样。 也可能是有人在暗处私自和她较量。 很快的,白行就到了安夜的家中。 外面下了一场暴雨,即使白行是开车过来,身上也不免染上了一点水珠。 安夜拿过毛巾递给白行,先给他擦擦头发以及外套。 他的前额碎发被雨水打湿了,从暗淡的鸦青色变成了明亮的黑色,斜斜贴在脸颊上,反倒突显出他深邃的眼瞳与高挺的鼻梁。 竟然有些莫名的性\\\\\\\\\\\\\\\\\\\\\\\\\\\\\\\\感,安夜不经意勾了勾唇。 “怎么了?”白行皱眉,并不喜欢对方这样肆无忌惮的打量目光。 “没事。”安夜垂下眼睑,将笔记本上的那个热帖调给白行看。 她说:“你看看这个,会很有趣。” 白行坐在她的身侧,手指搭在茶几玻璃上,轻轻发出几声敲打。 安夜忍不住也循着对方的目光,又将帖子内容看了一次。 开头是这样的—— 【我在某间名为‘鱼’的咖啡厅门前捡到一只玩偶,起初并没有什么在意的地方,想到那些关于说话人偶的传说,我只是非常好奇。可很快的,我发现这只人偶好像是真的会说话。】 【为什么我用好像会说话这个词呢?那是因为,这只是我的听觉和直觉上感知到的东西,我并不能百分之百确定它会说话,这个意思是……很可能这个声音只有我能够听到。】 【今天天气很好,我在家里锁上房门,打算和人偶独处。它有时候会笑,笑的时候唇色变红,像是染了血一样。我觉得它是有灵魂的。】 【我听到了人偶说话,听到它说‘不要’,听到她唱歌谣。】 【我总不能看见它张开嘴,一动一动的说话,只能说能听到它说话也是一种幸运呢。】 【我觉得害怕了,人偶总有些很古怪的举动,譬如明明是在桌子上,我喝完水回来,它又掉到了床底下。】 【我听到好多老人说人偶会吸取灵魂,它会不会是想要我的灵魂呢?】 …… 绝大部分的篇章都是写这样毫无意义的自述,以及某些楼主自己感受到的‘声音’,也有人分析,这可能是某种潜意识里对人偶有所恐惧出现的幻听。 白行的表情变得高深莫测了,她知道他会不信,于是说:“我给你听一个更古怪的,到那时候,你就知道了。” 安夜将楼主录制的那段语音放出来给白行听,可奇怪的是,这次什么都听不到了,就连小女孩的声音也消失不见了。只有一段嘈杂的声音,其余的,什么都没有。 “怎么回事?”安夜不明白了,“我明明听到了的。” 白行弯起嘴角:“被吃掉了。” “什么?” “没什么。”他注视着安夜,说:“我也有一件事情要和你说。” “嗯?” “你要被警局的人请去喝茶了。” “什么?!”安夜不大明白,为什么她不作奸犯科也要被请到警局去‘聊天’? 白行说:“有好事者对比了人偶事件和你的小说剧情,发现你有很大的嫌疑按照剧情杀人,也可能是凶手在模拟你的剧情杀人。总之,如果可以的话,警方还是希望你能过去和他们聊聊天,就在今天下午。” “我一点都不期待。”安夜有些颓然,她不满地补充:“虽然我很想插手这起案件,但是我一点也不喜欢和那些正义使者打上交道。” 雨还是淅淅沥沥地下,已经持续一周了,仍旧没有停的趋势。 此时是下午三点,安夜等人已经抵达了黄山警局。 小周也在办公室里,看见他们就率先上来打了个招呼。 审讯的内容比较简单,主要是警方在死者的电脑里发现帖子还有帖子里面的联系人,正巧有安夜的讯息,所以怀疑她曾和死者在死前见过面,可通过手机联系人记录里有没有发现任何陌生的号码,以及安夜不在场的证据也足够充分。所以,安夜并不在犯罪嫌疑人范围之内。 至于死亡过程与小说剧情有百分之八十的相似度,也可以判断凶手在杀害女孩之前有关注过《子不语》的杂志。 并且想将罪名推给所谓的都市传说——会说话的人偶。 警官们是无论如何都不会相信这种非科学的依据。 安夜询问小周:“这起案件是怎么回事?” 小周耸肩,说:“我个人感性地觉得可能是鬼,理性告诉我,这凶手不但变态还很厉害。” 他的目光很专注很明亮,像是讲一个夸张的鬼故事一样。 对于有着这种眼神的人,他们说出来的话一定会带上添油加醋的成分,也就是说,安夜基本上都不太会信的。 “你如实说,不准加任何修饰词汇。” 小周啊了一声,失落地补充:“那也行,就是……” “周师兄,你的咖……”突然有人打断小周。 “放那里,我正忙着呢。”小周不太满意,挥了挥手示意他赶紧走。 安夜循着那声音看去,是一名带着鸭舌帽的少女,她的笑容很阳光,并没有被小周这样不耐烦的语气给影响到,仍是一脸灿烂地笑着,左颊有个浅浅的酒涡。 她朝少女微笑,点头致意。 少女也朝她点点头,目光落在安夜胸前的作者工作证上顿了一下,最终把咖啡放到桌上,默默离开了。 “她是谁?”安夜问。 “哦,她是最近才来警局工作的新人,还不算正式的警员,算是……还在实习期?反正没我厉害。” 安夜叹了一口气,显然是没想到小周如此厚脸皮,只能生硬地岔开话题说:“好了,接下来呢?” “哦,接下来,我继续说。这是一起密室杀人案,而且女孩死的时候只有脖子上的两道淤青,长度以及宽度都和那人偶的两只木制手掌吻合,全部的证据几乎都指向人偶杀人。” 安夜道:“等等,你说密室杀人?” “是啊。门还是女孩父母撬开的,从里面上了锁,窗户也是紧闭的。可凶手明显已经逃了。因为从撬开门那一刻起,屋内就一直待着她的父母,随后警察就到了,而房里根本没有其他人。” 安夜觉得很诡秘,又联想起那个索要灵魂的人偶。 她感到一丝寒冷,却说不上来这种恐惧的感觉。 封闭的空间,并没有第三个人,而小女孩的伤痕是被木偶所制出的。 这不就是在说……是那个会说话的人偶杀了女孩吗? 而人偶杀人,难道是真的要女孩的灵魂吗? 安夜说:“可能是他们的父母吗?” “我想是不可能,何况也没有发现任何的证据说明她是被父母所杀,主要是那伤痕太诡异了。而且,这样一个封闭的空间,凶手又能逃到哪里去?” 此时,白行走了过来。 他问小周:“那个人偶还在吗?” “怎么,你想审讯它?” 白行笑了一声:“可以试试。” “咦?白行也会开玩笑了?”小周朝安夜挤眉弄眼,说:“哟,爱的力量就是不一样,小姑娘你功不可没啊。” “闭嘴。”安夜喊了一句,巴不得这货的嘴被上了封条才好。 也是熟起来她才发现,小周居然是这样一个话唠的性格,和之前年轻有为、正义可靠的人民小警察完全不是一个人。 白行说审,还真的要去询问人偶。 小周给他们一个审讯的房间,又带着塑质白手套将套着透明袋子的‘罪犯’人偶给带了上来,摆在桌上。 白行坐在人偶的对面,正经地说:“是你杀了女孩吗?” 这样的画面有些滑稽,因为是一个有生命的人对着无生命的人偶说话,无论怎样都觉得怪诞得很。 可当安夜看见这只人偶的脸时,她就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完全没有人能抗拒捡起它的*,它的脸颊仿佛带了一股生气。 人偶嘴角微勾,眯起眼睛,仿佛真的在笑。带着某种亲切自得的感觉,让人产生错觉。 甚至连安夜都觉得,只要自己眨眨眼,稍有不慎,这只人偶就会开口说出话来。 “是你杀的人吗?”白行又问了一句。 人偶眯着眼,并没有回答。 小周反而噗的一声笑出来,说:“人偶怎么可能说话?!你们是童话故事看多了?玩够了?玩够了我得收起来,万一人偶越狱了咋办。” “嗯,它的确很可能越狱。”白行说了这样一句没头没脑的话,让人察觉不出深意。 小周将人偶带走了,等一个小时之后,他还要跟着其他人再去一趟凶杀现场,安夜等人也决定同往。 在路上,安夜还在思考究竟是人偶真的能说话,还是凶手的智商高到能密室逃生? 如果是灵异事件,那么任何事情都有发生的可能。 如果是人为的,那么密室绝不可能出现。 何况,安夜可不认为,这样变态性格的凶手会只下手一次就人间蒸发。 她从前听过某位老教授说过,很多凶手就是因为杀害他人能使得自己获得某种逃避现实的快感,从而会多次犯罪。 白行突然问了一句:“女孩的尸体经由检验了吗?是窒息死亡,还是被人偶的手掌压迫颈静脉引发脑淤血死亡?” 安夜问:“有什么差别吗?” “之前我听到女孩的颈部有淤血,那么就说明,是在死前,颈部受到压迫引发血液循环紊乱,导致淤血出现,而淤青长度大小与木偶手掌类似,那么很可能是‘人偶’行凶……”他顿了顿,勾起唇角,笑意不明,“但是如果是人为的闷死,之后嫁祸到人偶身上,那么人死后,身上的血液停止流动,人为掐死只会留下白印,不足以形成明显的淤青。” “所以,很可能是人偶行凶吗?”坐在小周副驾驶位置的那名鸭舌帽少女开口,她眉目间有些担忧,似乎心有余悸,可能也是第一次参与这样的凶杀案件。 白行没有答话,嘴角的笑意淡了去,不置可否。 第17章 人偶-3 很快的,安夜一行人就抵达了被害者家中。 这里不止是只有小周一队人,就连其他警员也留在了那里,连带着,还有一个陌生的男人——他穿着便装,胸前也没有证件,又不似警局的人。 小周还未开口,就有一名上司介绍:“你们来了?这位是局里请来协助破案的调查员白楠先生。” “你们好。”他抬头,那张脸清俊娟秀,略有点肖似白行。 他看向白行的眼瞳微微一锁紧,像是瞄准猎物一般,散发着某种难以言说的古怪神色。 白楠笑着说:“好久不见,07。” 他朝白行伸出手,笑意不及眼底。 白行并无多大反应,只伸出手去握住,什么都不做解释。 安夜心中生疑:同一个姓,都是刑侦工作,而且是旧相识。只是……那个序号07是什么意思? 小周也有不解,却没想那么多。只领着他们要跟着进屋里去询问案件。 安夜与白行刚往前跨一步,就被白楠拦下了,他开口问上司:“这两位……看起来并不像是与案件相关的工作人员,闲杂的人进去,真的不会添乱吗?万一破坏了什么东西,导致现场无法还原成行凶的情形,可就耽误我破案了,也会影响我对案件的判断。” 上司皱着眉头,有所犹豫:“这……” 小周开口:“这位小姐的小说与案件的相似度几乎为百分之百,凶手很可能是按照她的剧本行凶,是非常重要的人。而这位先生是她的责任编辑,有权干涉自己的作者各项事宜。” 白楠侧耳倾听,他带上塑料手套,指节修长。 他将指腹轻贴在自己的脸侧,做出思考状:“我记得……编辑负责的不过是与文相关的事宜,现在是怀疑这位小姐个人涉嫌行凶所进行的盘查与询问,与工作或者职业并不相关,所以责任编辑应该也算到闲杂人等的一部分里吧?” 白行并不欲与对方多发生口角,他从西装口袋里掏出一份证件,上写——刑事调查员白行,序号07,所属xx警局。 白行说:“这是我的前身证件,现已无效。不过对于此类案件,我想有我的参与,或许也能够帮上一点什么。” 上司显然没想到白行之前也从事刑事工作,不免对他辞职的原因有所疑问。 白行并不吝啬为他人解惑,轻描淡写提了一句:“在某次工作中,我的左腿受伤,内嵌一部分机械关节,导致我无法从事追捕任务。” 也就是说,白行无法像其他刑警那样对抗凶手,由于腿部的缺憾导致他宁愿转职? 白楠听了这个消息并无震惊之处,不免让人怀疑他是故意想让白行回忆起那样痛苦的事情才引导他不得不说出自己的身份。 如果是这样的话,白楠与白行之间的过往就耐人寻味了。 安夜摸了摸下巴,总觉得发现了什么“奸\情”。 之后,其他人也并未有什么异议,放了白行这个早已不是侦探(侦查探案)的编辑进了事发现场。 房间摆放尸体的地方已经被标出了白线,从白线能看出女孩的躺姿安静祥和,双脚是并拢的,如果有所挣扎,姿势一定会扭曲且有怪异的动作。看起来就像是在睡梦中毫无病痛地死去了一般,当然,也有可能是凶手事后刻意摆放的。 房间的门把被整个拆卸下来,无法合拢,而窗户还是紧闭着的,整个房间由于密封,散发出衣柜里樟脑丸的异味。 白行走到窗户边上看了一下,发现窗的确是紧锁的,而窗下有一点玻璃屑。很可能是窗户在装订的时候落下的。 他又看了看其他位置,发现这个房间很干净,几乎一尘不染,女孩生前应该非常注重打扫卫生。 并没发现什么异常,安夜等人转而去询问女孩父母。 女孩的母亲掩面哭泣,声音不成调,一切的问话都是由父亲回答。 白楠开口:“请问,你们最后一次见死者的什么时候?” 父亲说:“应该是六号早上,她当时背着书包跑得很匆忙,我在厨房都听到她的脚步声,我想应该是赶不上课了,所以喊她吃早饭都不肯,急匆匆出家门了。接着我和她妈妈都去上班,下班回来喊她吃饭,却没有人回应,这才发现门锁着,可里面没有声音。我们很担心,就想着打开门看看。” “之前有听到什么声音吗?譬如下班回到家的时候。” 父亲有些失落地摇头:“没有。” 安夜心想:既然早上看到过女儿,也就是说死亡时间不明,应该是在父母上班的期间? 白楠又问:“哦,那她平时有锁门的习惯吗?” 父亲怔怔的,回忆了一下:“有,大概是女儿大了不爱和父母亲近了。” “好的,谢谢您的配合。我们会尽快找出凶手的。” 他们问完了一系列对话,就驱车往女孩的好朋友家里去了。 小周开车抵达的时候,是晚上七点半。 女孩的朋友正在吃晚饭,得知了他们的身份,有些怯弱地请小周等人进门。 白楠并没有体谅女孩惧怕警员的心理,直截了当问:“你和死者的关系很好吗?” “我们是最好的朋友。”她目光闪烁了一下,张口想说什么,手指紧握成拳。 白楠不肯放过那一点点小异样,弯唇以恐吓的语气说:“不能对警方有所隐瞒,如果故意混淆或干涉案情不肯如实说明情况,那就是包庇,也是共犯。” “我……”女孩睁大眼睛,说:“我只是……好吧,她之前有一个男朋友,是瞒着爸妈偷偷交往的,我想……是不是他们发生了什么矛盾。” “好的,那么你知道她男友的手机号码吗?” “知道,他是我的表哥。” 小周接过对方写下的手机号码,很快的给那个男孩打了一个电话:“喂?” “请问你是?”对方很快接通了电话,这样问着。 “我是黄山警局的警员,我想了解一下死者的情况,也就是……你的女朋友,现在方便出来一下吗?” “我……好的。那么就在中山街的‘鱼'咖啡厅见面吧?” “好。” 女孩已经没有什么好交代的了,白楠等人也打算离开去与那所谓的小男朋友碰面。 而临走前,安夜突然想到了什么,又折身冲回去问女孩:“她有和你说过人偶的事情吗?” “是指人偶会说话吗?”女孩问。 “是的,她说了吗?” “她说她捡到传说中会说话的人偶,但是我觉得这是不可能的事情,也就是那一刻开始,我和她有些疏远了。因为我……觉得很害怕。” “好,谢谢。”安夜了解了想了解的,又跟着小周上了车。 鸭舌帽从一开始就缄默不语,对人偶事件仿佛还心有余悸,此刻她在后座紧紧挤着安夜,问:“你刚才去说了什么?” “哦,没什么,就是问了一下人偶的事情。” “人偶?!”鸭舌帽音量突然提高,引起了副驾驶座位的白行的注意,最终她尴尬地压低声音又问道:“什么事情?” “她说,人偶会说话。” “什么?!”这次不止是鸭舌帽开口了,就连小周都惊呼一声,将方向盘打滑了一下,险些撞上铁栏。 “怎么开车的?!”安夜揉揉撞到前座的额头,哀嚎了一声。 小周开车大约开了近四十分钟,才在“鱼”门口停下。 “鱼”的门前站着一名身材瘦小的少年,他消瘦的脸显出一丝疲惫,此时拿着书站在门口。 小周把少年带到咖啡厅里,特意订了一个包厢,好方便询问。 白楠说:“叫什么名字?” 少年开口,声音柔弱地像是一阵暖风,他说:“我叫秦牧。” “职业。” “大学生,兼职家教。” 白楠嘴角勾起一丝嘲讽之意:“和死者是怎么认识的?” “我曾经是她的家教。” “哦,勾\引学生。”白楠说出这样轻率的话。 秦牧似乎很不满,连眉头都皱起来了,想说话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许久,他才开口:“我知道你们怀疑我,我并不是为自己辩解,但是我想说,我真的不是凶手,我比你们任何人都想知道晓琴的死因,我不想你们把大把的时间浪费在我的身上,而使得那个凶手有机会逃脱。” “哦,我应该把你这些话当成是新颖的辩解呢,还是该理解成你对你的小女友某种炙热的爱意呢?” “你……”秦牧抿了抿唇,想说什么,最终也只能颓废地坐在那里。 白行突然开口:“死者在死前曾开过窗,我看到了她窗下有一丝玻璃屑,而其他地方一尘不染,那就说明窗户在关上的时候震落了玻璃上的粉。” “嗯。”秦牧接了一句,“我和她的最后一面,就是在她房间的窗户那里,将她要的书籍交给她。” 白行说:“为什么要通过窗户?” 秦牧说:“晓琴和家人的关系并不好,而且她父母保护欲很强,不能被发现她和其他男孩子有所交往。” 白楠接了话:“那么,也就是说,你也可以从窗户进入她的房间,杀死她咯?我看过窗户的部分,玻璃是由钉子装订固定的,也就是说想要拆卸也并非是什么难事,那些玻璃屑也说不定是你刻意想要从房内逃出去拆卸下来的,再在窗户外面装订上去,制造出密室的假象。” “我没有!”秦牧反驳,“我怎么可能杀死晓琴?!” 小周问:“你最后一次和她见面是什么时候?” “五号的下午,在她房间窗户处。” 白行说:“验尸报告出来了吗?” 小周反应过来,他打开手机,将邮箱里面的文件调开:“出来了,死亡时间判断是五号深夜。” “什么?!” 安夜的脑子顿时乱了,如果是五号深夜的话,那么父母说六号早上看到晓琴是怎么回事?! 那个晓琴是真的吗? 还是说,父母在说谎?! 秦牧既然在5号晚上和晓琴见过面,难道他才是凶手?! 又或者……是人偶汲取了晓琴的灵魂,幻化做晓琴的样子?! 第18章 人偶-4 白行问:“人偶身上有指纹吗?” “去提取过了,什么都没有发现。凶手看来是个老手,毁尸灭迹很有一手。”小周这样说。 安夜抿了抿唇,迟疑说:“凶手找不出来的话,其实还有一个推测。” “什么?” 鸭舌帽突然接嘴:“会不会……真的是人偶干的?” 大家不约而同陷入了沉默,没有人出声来打破这样的气氛。 过了好久,白楠才用手上的笔记本轻拍了一下秦牧的头,似笑非笑说:“好了,勾\引学生的小老师,你可以回去了,我们下次再见。” 秦牧看了他们一眼,只能垂着头离开了咖啡厅。 白楠突然松懈下来,他手搭在沙发靠背上,双腿叠交坐在沙发上。 他微抬下颚,睥着白行,略带不屑。 他的眼底隐隐有黑红色的光芒流转,好似粘稠深红的浆液在杯中晃荡,带着一种醇厚的质感。 安夜回头望向白行,他并不似白楠那般骄纵不羁,反倒是带了某种天生的沉稳气质。 他将手掌微合十,指尖抵在唇间,做出思考的姿势。 而他的眼中似有一圈浅蓝光辉,如暗夜弯月,带着某种让人沉静的力量。 这让安夜不免好奇,这两人之间究竟有过什么过往了。 白楠开口:“07,还记得0782的案子吗?” 白行的目光中有所迷茫,缓了缓,开口:“07年8月2号的连环杀人案。” “和这次有什么相似处?” “模拟小说,作案看似无目的性,选择被害随意,有预谋,作案过程心细大胆且遮掩方式非常刻意,避开任何能够留下罪证的瑕疵。” “所以?” “所以……”白行顿在此处,并不继续往下说。 “所以,凶手是个想吸引我们注意力的变\态。”白楠遗憾地摇摇头,“你变了。” “我没变。”白行的语气极其冷淡,不似辩驳。 “介意和我说一下你的小说剧情吗?美丽的小姐。”白楠这样邀请。 “好。”安夜并不喜欢矫情地拒绝,反倒很好奇他们两个人能推理出什么结果。 安夜回忆了一下,开口:“我小说的剧情是,女主角在‘鱼’咖啡厅门口捡到了人偶,没有抵抗住那种神秘力量的诱惑从而把它带回家,而带回家之后,发现人偶能够说话,她将事件发到网上去求助,结果大家将信将疑,最终死于被人偶掐住脖子导致的窒息。” 白楠在桌子上铺开一张白纸,他手里散漫地拿着一支笔,写下了两字——人偶。 白行和他仿佛极有默契,这时接口:“我们将案件拆分来看,起因是人偶。” 安夜顿了顿,又说:“我之前在‘鱼’咖啡厅看到过门前有一只人偶,就是被害的女孩捡走的,没有错。” “好的。” 白楠又在人偶旁边补充——在咖啡厅门前捡走以及有目击证人。 “我们慢慢来分析,从起因上看,凶手很聪明地借助了人偶的都市传说以及模拟你的小说剧情。只是,你们有没有考虑过两个问题?”白楠说。 “哪两个?”小周与鸭舌帽异口同声。 白行补充:“如果没有人偶的背景,你们会如何看待这起凶杀案?” 安夜似乎明白了:“那么,我们就会想凶手是谁,并且确定这是人为的。而现在大家都被‘人偶传说’这个背景所影响,反倒不能认真去看待案件。” 小周啧了一声:“我不太明白。” 鸭舌帽怯怯的说:“师兄,您之前不是说您的推理能力……” “咳,那是师兄以前的事情,现在人老了……你现在是刚上职,话不要多,没看见有前辈在分析吗?不能打岔。” “哦……”鸭舌帽好端端被一阵呵斥,无辜地撇撇嘴。 白行说:“也就是指,心理对案件所产生的影响。如果案件发生在一个密室里面,凶手没有找到。大家会想的是,凶手如何从密室中逃脱,并且对密室这个概念产生质疑。但如果……案件发生在一个常年传言闹鬼的密室里,大家就会有两个选择——第一个是被鬼杀死,第二个是凶手逃脱。由于不确定目标,导致破案的态度不确定,也足够影响对案件的判断。” 安夜说:“也就是说,如果人偶不会杀人,事件完全是人为的。那么凶手是如何杀人的?又如何从密室里面逃脱的?那么……人偶被摆放在‘鱼’咖啡厅门口也完全是有人刻意摆放上去的,甚至是有人在跟踪我,让我去做这个目击证人?!甚至……凶手很可能完全不认识晓琴,只是按照事件的随机性来选择被害人?!” “很有可能。” 白楠开口:“请问你当时在咖啡厅里的时间是几点,天气如何?” “下午五点,那天一直在下雨。” “这个时间段正好的学校放学的时间,以及是雨天,学生没带伞也会选择靠近有屋檐的店铺或者房屋回家。所以,凶手的目标群体是——学生。” 安夜感到一阵恶寒,她突然有一个大胆的想法:“也就是说……凶手当时也应该在现场吗?也就是……一直潜伏在我的身边盯着我,以及盯着被害者?!” “很有可能。”白楠又说了这句话。 安夜的心脏突突直跳,这种被第三个人注视的感觉真的非常怪诞。 她联想到了从前的事情,愈发地不安了起来。如果凶手对于被害人是随机性的,那么对于她这种早已被注意到的,是不是就会有杀害的预谋了呢?! 安夜突然感觉到了恐惧,一直难以言喻的恐慌。 这不是对未知力量的恐惧,是对人心的畏惧。 小周开口:“你当时有注意到什么人吗?” 她回想了一下,遗憾地摇摇头:“我……没有。” 早知道,多注意一下就好了。 没准……就能早日抓到凶手了。 “好了,美丽的小姐,现在可不是担惊受怕的时刻,不然你怎么死的,我都不知道。”白楠话语中似在关心人,可他的嘴角略带邪性地勾起,明显是有些期待从安夜的死亡里推断出更多的线索。 “接下来就是分析死亡剧情的时刻了。”白楠顿了顿,继续说道:“首先死者死前发表了帖子说人偶会说话,其次她是被掐死的,淤青与人偶手掌长短宽度吻合,死于五号深夜。而五号晚上和男友见过面,以及父母说六号早上见过死者。” 白行说:“首先凶手选择被害人是随机性,那么极有可能凶手和被害人完全不认识。这里有两个疑点,如果是人为,为什么只有人偶手掌制造出的淤青,其次尸体是不会说谎的,死于五号深夜的话,那么六号早上为什么还看到了死者。究竟是谁在说谎?还是指……有第三个人?” 第三个人…… 对,他们对案件的认知太狭隘了,既然现在没有任何证据可以证明是身边的人做的,那么为什么不能说还有第三个他们之间没有碰过面的人呢? 而这个人藏得这么隐蔽,又究竟是谁呢? 还是说……真的是那个会说话的人偶? 安夜想起来了,她那时候真的有听到其他人的声音,在那段语音里,所谓的‘被吃掉声音’的语音里。 究竟是人还是鬼? 安夜说:“所以,我们需要确认的就是那六号早上的人究竟是不是晓琴?” 小周说:“如果不是那女孩,也就很可能是凶手!” 安夜说:“不对,不合理。如果凶手从家中跑出来,又如何从房间里锁门?!” 她想了想,说:“我知道了,他是故意伪造成出门的样子,好拖延时间。再从房间外面的窗户进来处理好尸体,然后他拆卸下玻璃又跳出窗去,然后从外面破了的窗户那伸进手锁好窗栓,最后将玻璃再固定上去,造成了‘密室’的假相?!” 白行点了点头,表示这样说的合理的。 白楠眯起眼睛,说:“哦,也不笨。” 鸭舌帽开口:“那么,现在就要去和父母确认一下六号早上的晓琴究竟是谁了。” “好,我去和头儿说一声。”小周摩拳擦掌,似乎对能尽快破案十分期待,他兴冲冲跑了出去,突然将迎面而来的咖啡厅服务员撞了个正着。 咖啡洒了一地,服务员有些懊恼地蹲下身子收拾。 “对不起啊,对不起啊,我有点急所以……”小周挠挠头,十分尴尬。 服务员是个女孩儿,看起来年龄也不大,被小周这样人高马大的男孩撞了顿时吃不住力气摔了盘子。 她叹了一口气,也不接受小周的道歉。 倒是鸭舌帽跑上去,帮忙她收拾残局。等她收拾到一半,突然抬头诧异地说:“哎?你是岐山区的梨香姐姐?” “你是?”被称作梨香的女孩抬起头,她的脸上还有着残余的怒气,看起来情绪非常不好。 “我以前住你隔壁,小时候我妈妈还让你教我写作业,你记得吗?” “哦哦,是你呀。你怎么来黄山区了?” “我之后读了警校,在这里警局工作呢。”鸭舌帽略不好意思地说,“我帮你收拾。” “没事,我来就好了,难得见到你,我去再打几杯咖啡,当是请你们的。” 安夜看了看倒在地上的薄荷蜂蜜口味咖啡,胃里一阵翻腾。 还好洒了,不然她就得喷一桌子了。她此时还心有余悸,可见这咖啡的杀伤力是有多大了。 小周打完电话,安夜等人也喝完咖啡了。 此时一行人急匆匆赶往死者家中问话,晓琴的父母还未睡,显然不知他们这样倒回来是为了什么,只能局促地招待起来。 白楠开口:“我想问一下,六号早上,你们说见过死者是吗?” 父亲说:“是,晓琴从楼上跑下来,根本没有来得及和我说话,就冲出家门了。” “那就是……没看见她的脸对吗?” “什么意思?”父亲与母亲面面相觑,显然不太明白。 “你们看到的,很可能不是晓琴,而是凶手。” “什么?!” 白楠并未多话,他和白行对视了一眼,转而走向死者房间。 安夜也随之跟了上去,只见他们拆开了那块带有玻璃屑的松动玻璃,从下面掏出一张折叠地非常工整的字条。 上面写着:亲爱的警察们,你们好。恭喜你们找到了我,接下来是谁呢?我还要按照安夜小姐的小说来进行破坏吗?还是说,要进行肆无忌惮的猎杀行动了呢?期待与你们见面。——来自藏匿在你们身边的人偶 安夜说:“所以……凶手明明可以在深夜就完成的杀人布局,偏偏要到早上演一出戏,为的就是让大家起疑,从而找到他吧?也就是说……这一切破绽,都是他故意的。” 就在此时,小周突然收到了一条短信。 他哭丧着脸说:“人偶……越狱了。” 第19章 人偶-5 等他们回到警署已经是午夜十二点了。 局里的人都没睡,四处勘察都没发现什么人进来的行踪,而人偶已经消失了,现在的推测就是凶手趁夜里值班的人昏睡之时潜入局子里,盗窃凶\\器。 总之,谁也不肯相信是人偶自己偷偷跑了。 小周说:“这次的案子,上司已经开始往上申报,调来了刑警。” 白楠发出一声嗤笑,目光中流露出不屑,他低声说:“我看上的猎物,谁都不能抢走。” 白行也转头看了他一眼,眼底眸光闪动,到底意味不明,随后说:“接下来就没我们什么事了,那么先走一步。” “等等。”白楠突然站起身,他逼近一步,狠狠拽住白行的衣襟迫使他整个人仰着头,流露出呼吸不畅的痛苦模样。 白行本能地想要抵抗,他将手扣在白楠的手腕上,也不知是看到了什么,最终任他蛮横地拽着,并不反抗。 “你怎么会……”白楠将他往地上狠狠一甩,抬腿踹了他一脚,落在胸口上,隐隐能听到碰击到胸肋的响动。这一下,力道并不轻。 白行猛烈地咳了起来,整个人蜷缩成一团,眉间是隐忍之色。 他的唇瓣颤抖,像是忍耐着痛楚,却什么都不说。 “你疯了?!”安夜挡在白行面前,高声呵斥了一句。 “呵。”白楠轻轻地笑了一声,眼底有一丝失望,他说:“为什么不肯回来?” 白行回答:“之前事关我手下的作者,不得已才介入案件,现在已经有人接手,余下的事与我无关。” “哦,事关手下的作者对吗?”白楠的瞳眸骤然缩紧,说:“那么,如果我杀了她呢?” 白行想要说什么,刚一开口就剧烈地咳嗽了起来,他斜靠在墙上,胸腔剧烈起伏,像是濒死的鱼。 “我知道了。”白楠语气逐渐冷了下来,“那么,最后一次,07,最后一次和我合作。” “好。”白行说。 安夜突然有些明白了,这可能就是所谓的男人间的情谊? 白楠说:“在那批人来之前,我想要抓住凶手。现在有两条路,一个是下一次作案,一个是人偶。明天你和她去调查人偶的事情,我和周警官盯紧各大高校,争取在下一次犯罪之前抓住他。” 安夜问:“小周,有人偶的照片吗?” “有,等我。”小周去拿照片,将那些交到她的手里。 “今晚先各自回去,明天电话联系。”白行这样说道,他将安夜带出警局,上了车开往她的住所。 在车上,安夜问道:“白楠是谁?” 白行看了她一眼,眼中有一丝惊诧,意味不明。 许久,他才说:“我以前的搭档。” “你以前是刑警吧?那为什么要辞职?” “在任务里受伤,你听到了。” “真的是这个原因?” 白行想要瞒她,一转头,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我……不知道。” “哦。”安夜闷闷应了一句,总觉得白行心里有“鬼”,又或许是有什么不能言明的理由。 安夜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凌晨一点半了,她洗漱完爬上床,又将那张人偶照片拿出来看。 她现在很抵触照片之类的东西了,像是缝隙鬼,又像是自己小说里面的那句话。 那句话……? 安夜突然有这样的意识,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 “就像人看见照片上人像会笑那样。” 她忍不住将注意力放在照片里的人偶身上,里头的少女只有头部还有手部是木制的,黑漆涂染的头发,仿佛是真的一般,浓密黝黑。 就连眼睫毛都像是真的,根根分明,毛尖细长带着浅浅的棕色。 安夜想到了风靡全球的关节球形人偶,那是一种将人体的关节软骨用球形代替的仿真人偶。 甚至有一些人偶制作社还打出了“无心的人形”这样近似荒诞的宣传旗号。 “人偶……真的会吸取灵魂吗?”安夜近乎呢喃地说。 她低头看了看照片,忍不住伸出手抚摸——水灵的眼睛,小小的鼻尖以及艳红的唇。 像是一个爱笑的小孩子一样。 安夜觉得这个念头有些莫名其妙,嗤笑了一声。 “吱呀——”门突然打开了一条缝隙。 房里就一盏床头灯,根本无法用余光照亮门边。 安夜用那只没有患上夜盲的眼睛去注视门,可那里灰扑扑的,她什么都看不见。 她突然觉得心跳急促了起来,像是要窒息一般,有着人无法适应的跃动速度。 如果不控制好的话,这可是会导致猝死的! 安夜勉力使自己冷静下来,迫使自己深呼吸。 她探起身,想要凑近门边去打量。 “吱呀——”门又无风自动,小心翼翼地关上了。 就好像……有人偷窥了一眼,又逃离了一般。 安夜坐回床头,她原先摆在被子上的照片掉了一地。 她开灯去捡,突然在一张照片上看见了一串数字。 那个像是出产编号一样,写着:qs506-0001。 她将号码输到手机里查询,发现506是岐山区的区号,头两个字母是岐山拼音的头一个字母的缩写。 那么,明天去岐山区看看吧。 安夜就这么入睡了。 隔日清晨,白行来安夜家接人。 他说:“主编说让我们记录这次的案件调查,这次的实地采访改成寻找人偶的来历。” 安夜就知道杂志社的主编不会错过这次热门的案件来炒恐怖杂志的机会,早把套子下在这了。 “好。”安夜回答,“你看这张。” 白行接过照片,低语:“qs506-0001。” “岐山区,506是区号,后面的编号据说是内部产品的序号,具体什么意思,我也不太清楚。” “找找看岐山区有名的人偶制作厂家,或许会有提示。”白行说。 安夜在手机上搜索,查到了岐山区的一个旅游小镇,那里的木制产品非常出名,也有几家人偶制作工厂建在那里,或许能有其他发现。 “这里,我们去看看。”安夜说。 白行并无异议,当即驱车开往那里。 旅游小镇异常热闹,四处都建起了各色庙会建筑以及杂乱的特色文化巷弄。 安夜按照手机里查出的厂家地址,一路寻了过去。 “大概就是在这里了。”安夜说。 她抬头,望向眼前的废旧大楼。 白行上前去和这一处的保安打招呼:“你好,请问这里是半江制作工厂吗?” “哪个半江?”保安疑惑道。 “半天的半,江河的江,这里不是吗?” “哦哦……”保安说,“那个厂子早在五年前就倒闭了,现在这里是一家皮鞋工厂。” “这样……为什么倒闭,你了解吗?” 保安挠挠头,说:“好像是工厂的老板去世了,厂子又没人接手,他家里的人就把这里变卖了,给别人开了皮鞋工厂。” “去世?” “嗯,其余的我不太清楚。”保安说。 “好的,谢谢你了。”白行大概了解了情况,转身回车上跟安夜说了这些对话。 安夜说:“那接下来该怎么办?” 白行说:“如果这里之前有开过厂子,很可能生产出来的人偶也有被店家批发来卖的,我们去镇子的店铺里问问。” “也行。” 安夜又回忆起了那个人偶身上的编号,如果它真的能说话能杀人,又被当做一个产品来大批量生产的话,那该死多少人呢? “001……”安夜呢喃自语,“可能是第一件产品吗?” 随后,她又恶劣地开了一个玩笑:“也可能是一个人的代号吧,就好像你叫07一样。” 不,这样说,就好像人偶也是一个人一样。 安夜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她与白行走到几间老铺子里装作买东西那样挑挑拣拣,好一会儿,安夜才问老板:“你这有什么木制的人偶卖吗?” “有的。”老板是个四十几岁的中年人,有点秃顶,鼻头很大还带点油光。 “我想看看。” “好,等等。我去拿给你们,现在人偶不好卖,我就收起来了。” 很快的,中年人就拿出了一箱子木制人偶,有穿碎花长袍的,也有带凤冠珠花的,样式都很好看。 可里面没有一个是安夜想要的。 “有这个吗?”她掏出照片给老板看了一眼。 老板低吟了一声,反问:“你们怎么会有这个照片的?” “嗯?” “哦,这个我没有,但是也没有人会去做这个人偶。” “什么意思?”她问。 “这个是鬼童,是凶神。据说会吃小孩的,老辈人很信这个,没人会做她。”老板一副讳莫如深的样子,倒是叫她心里犯了个突。 吃小孩? 难道人偶真的会动吗? 第20章 人偶-6 安夜问:“那么有什么传说吗?相关于这个人偶的,我是一名小说家,想要收集一些素材。” 老板推了推眼镜,回答:“哦,是这样啊。我记不太清了,似乎很久以前有发生过小孩被鬼童勾了魂……哦,我记起来了,前几年镇子上有一个玩具制造工厂,那里的老板想借鬼童的传说造这个人偶,后来被老辈人拒绝了,闹得还挺大。最后不知道怎么回事,那老板去世了,厂子也被改成了鞋厂,有好事的人说那个老板是被鬼童勾了魂死的,具体怎么回事,到现在也不大清楚。” 白行说:“是半江制造厂吗?” “你们知道?” “之前去打听过。” “哦,这样。” 安夜有点不大明白,随后问:“那最后,鬼童到底有没有被制作出来?” “没有。刚打算做呢,老板就死了,谁还敢做?” 如果鬼童并没有被制作生产,那她手里的001又是怎么回事? 此时已经是傍晚了。 夕阳西下,小镇的河水潺潺,带着一种纤弱的温润美感。 白行打电话询问小周那边的情况:“关于人偶的线索找到了一些,按照目前掌握的线索来说,人偶很可能是半江制作工厂制作出的样品,而老板在五年前去世,死因不明。还有人偶有鬼童的传说,是不详之物。” 白楠嗤笑一声:“你还是和以前一样,又要用鬼神论来和我的现代科学抗衡吗?” “很有可能。” “我这边没什么进展,根据之前人偶传说的来源,我们锁定了几个学校,还在附近的餐饮店门口都安排了人。只要人偶出现,捡到人偶的路人就会被我们安排的人盯上。争取第一时间捉住凶手,如果必须要进入第二方案,我不介意用下一个被害来验证凶手。”白楠并不似开玩笑,在无法避免有人死亡的情况下,他反而会利用死亡这个条件。真是冷血残酷到令人发指。 白行似乎早已习惯对方的论调,此时也只是低低应了一声,挂断了电话。 安夜旁听完了他们的对话,此时凑近河道一旁的店铺,俯身挑选着那些用绣线缝制的五彩香囊,里头是干涸的花瓣,带着浅浅的香味。 她翻看了一会儿,突然听到摇铃的声音。 “叮铃,叮铃。” 她侧头去看,发现那是一家演绎手操傀儡戏的店铺。 临近开演时分,里里外外的人很多。 安夜说:“我想去看看。” “嗯。”白行并未拒绝。 他们一齐走到了店门口,买了门票进去围观。 这是一间类似小型电影院一样的屋子,里头围了七八排椅子,能坐五六十个人。 今晚播的似乎是恐怖片《鬼童》,看的人多数是小情侣。 安夜对于这种用布偶出演的剧并不抱特别大的期望,一个是因为它无法像电影那样制作恐怖特效和音效,所以无论怎样,效果都会差上好大一截,至少不会把人吓到。 傀儡戏一开始,场内所有的灯光就都暗了下来。 前方只有闪动着光的背景画屏,背景上所画的是一间古朴屋子,里头的柜子还有床架都用鲜艳醒目的红漆涂染。 “咚咚咚。”有木制人偶被鱼线吊着,一步一步从台阶走上来,动作平稳灵活,好似真人一般。 它扭过头来,张张嘴,夸张地笑起来。 “这是我捡到的娃娃。”幕后有人这样说。 那个人偶抱着另一个被鱼线吊着的玩偶,躺在地上睡着了。 它们身上的鱼线折射着异样的光芒,薄薄的白光,让人联想到锋利无比的刀面。 安夜屏息以待,与众人一齐观看接下来的剧情。 女孩将人偶放在床上,自己走出了门。 在关门的“吱呀”声中,女孩似乎听到了另外一种声音。 “咦。” 女孩再打开虚掩的门往里看,只见人偶跌在了地面上,摔了个四脚朝天。 “啊,怎么这么不小心。”女孩将人偶放在床上,再一次离开了家。 就在此时,幕后的人突然将那个玩偶人偶调转过头来,对着观众。 玩偶微微笑着,又调皮地眨了眨眼。 安夜忍不住打了个哆嗦,总觉得这不像是背后操控的一般。 好似……人偶真的活过来了,像真的人一样会说话会眨眼。 很快的,这则傀儡戏就落下的帷幕。 结局是玩偶将女孩的灵魂拿走了,自己会说话会跳,而小女孩则变成了安安静静一动不动的玩偶。 等到落幕的时候,安夜仿佛还看到了那个玩偶眨眼。 她笑了笑,没想到这剧制作还挺精良的,到最后还留下这样一个眨眼的悬念。 等等。 眨眼? 安夜觉得毛骨悚然,因为那些幕后操控玩偶的工作人员都来到了画屏之前致谢,根本没有人来操控人偶! 如果人偶是自然地垂下眼皮也就罢了,那可以说是由于重力,眼睛上的木片自动下落。 可它是眨眼,一上一下动着木片,还用那双绿油油的眼睛盯着安夜看! 故事里面说,玩偶拿走了小女孩的灵魂,小女孩变成了没有心的人形玩偶。 那么……那个和她眨眼的是可悲的女孩吗? 不,这只是幻觉。 安夜这样提醒着自己。 白行拍了拍她的肩膀,说:“怎么了?” “我……”安夜刚想说自己的遭遇,就被一阵手机铃声打断。 她接起电话,是小周的声音。 小周说:“有人捡到了人偶。” “什么?!在哪?”安夜迫不及待,她迫切地想知道事情的进展。 “她现在在警局里面,是一名学生。她怕遭到报复,所以就把人偶带过来了。” “那我们马上过去。”白行接过手机,这样喊了一句。 安夜手脚发冷,她总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惧之感。那种感觉像是遮天蔽日的浪潮,一下子将她淹没到海底,连抵抗的能力都没有。 而且,这种恐惧的感觉越来越强烈了。好似有什么不安的念头在她心底蠢蠢欲动,滋芽萌发。 白行看了她一眼,说:“你晚上还没吃,我去打包一碗面给你。” “不,不用。” “我也饿,你先拿着,我们带到警局里。”他不给安夜反驳的机会,直接钻入面馆捎了两份面出来。 安夜接过面,塑料袋里的面传来阵阵温热,好似将那点寒冷都驱散了。 她这才感觉到了饿,肚子适时地“咕”了一声。 白行说:“后座有挂钩,我那份你先放那,自己先吃了。” 安夜抬起头,怔怔地看着白行,张嘴想要说什么,却一个字都没吐露出来。 咳……说谢谢好像有点矫情? “我尽量把车开稳一点。”白行低语了一声,就急匆匆上车了。 安夜连他眉目间的神色都没注意到,她想,说这话的白行应该并不是往常那样皮笑肉不笑的样子吧? 很快的,车就抵达了警局。 安夜还没吃完,她将剩下的面带到里头办公室桌子上吃。 小周一行人闻到那香喷喷的面味,垂涎不已,羡慕说:“晚饭居然还有拉面吃……” “你想吃?”安夜将剩下的汤给小周看了一眼,说:“可惜没了。” 小周切了一声,说:“谁……想吃了。” “周师兄,你要的拉面……”鸭舌帽从门外急匆匆跑了进来,手里提着两份面食。 小周的脸顿时红了半天,他支支吾吾说:“我原本是想给你们吃的,咳,这不是看你们吃了嘛?” “哎?!”鸭舌帽诧异说:“你们也在啊?早知道我就和周师兄说也带你们的份好了。” 小周咬牙切齿,内心已经暗暗决定给鸭舌帽小少女小鞋穿了。 白行吃完了面,吹了一天风有些发白的脸此时也回了一些血色出来。 他问:“那个女孩呢?” 小周嘴里咬着面,含糊不清说:“在前头,给白楠问话呢。” “我去看看。” “我也去!”安夜也跟了上去。 等到白行到的时候,白楠基本都已经问完了。 人偶是女孩在自己的自行车车篮后面捡到的,她看到了那则人偶杀人的新闻,不敢收这个东西,就赶紧送到警局来了。 “你是哪个学校的?”安夜问。 “我在山坪高中读书。”她怯怯地回头看了桌上的人偶一眼,说:“姐姐,人偶我就放桌子上给你们了。我……我不带回家了。” “好。”安夜说,“小周呢?” “我在。”小周刚吃完就听到她的传唤。 “能不能派一些你的同事去保护这个女孩?” “这不合规矩啊,何况人偶都拿回来了。现在没出事,没有理由派人。”小周为难说。 “你先回去,有什么事情就报警。”白楠这样说。 “好的。”女孩低着头,目光有些闪躲,“那我先回去了,姐姐哥哥们再见。” “要我送送你吗?” “不用,我家很近的。谢谢。”女孩露出一个甜甜的笑,独自出门了。 安夜伸手拿起那个人偶观察,还特意看了那个产品编号,这是001,没错。 之后,他们就各自回家了。 隔天清晨八点半,安夜就被小周的一串连环夺命call给叫到了警局。 “怎么了?”安夜还没睡醒,神智不太清晰。 “死……死了。” “什么?!”她反应过来,是昨晚的那个女孩,急匆匆问:“怎么死的?!” “被……被人偶掐死的。”小周也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 “人偶呢?!” “在桌上。” 安夜冲过去看,那人偶果然立在桌上。 它的唇色更加艳丽了,像是一抹艳丽的樱花。 安夜看了看它的底部,上面有一串产品编号——qs506-002。 繁……繁殖?! 她突然有些无力,觉得那个‘第三个人’一定在暗处笑话他们。 被耍惨了,怎么可能……目标只有一个。 怎么可能就守着那个人偶就行了! 第21章 人偶-7 安夜似乎都能听到凶手肆无忌惮的笑声,是在讥讽他们的大意与蠢笨吧? 他们以为会发生人偶杀死人的事情,所以只要守着人偶就好了。 可没想到,人偶还能复制以及被制造,甚至只是一个利用工具。 他们被凶手骗到“人偶杀人”这个套里去了,本能以为人偶才是凶险之物。 “脸真疼。”小周烦闷说,“我有预感,凶手一定在哪乐呵呢。” “白楠呢?”安夜问。 小周回答:“在后面,还没过来。” 此时,白楠与白行结伴而来,他们手中分别带了几份资料。 安夜焦急地问:“去现场看过了吗?” 白楠说:“啧,被杂碎捷足先登。” 白行解释:“案子交由其他刑事调查员处理,来晚了一步。” 安夜心想,这也可能是上级领导对白楠不满意了,毕竟他至今没查到什么进展,还多死了一个人。 “那还查吗?”她问。 “查。”白楠与白行异口同声,仿佛他们早已习惯抢别人的案子一般。 白行将他手中的文件递给安夜,说:“被害人死在家中,她父母出差,所以家中仅仅只有她一个人。门窗都锁好,房间门是敞开的。被害人的死相与第一个死者一样,是躺在床上被人偶掐死的,淤青与人偶手掌吻合。” 安夜有种不祥的预感,她回想起自己文剧情接下来的存稿内容,也是像现在这样——女孩捡到人偶就报案,接着却还是被杀死了。 怎么回事?! 那份存稿至今还留在电脑里面,安夜根本就没有机会将文交给主编,也并未发表,凶手又是怎么知道的? 这只是一个巧合?! 不,不是。 她浑身的汗毛都炸了起来,像是一只受惊的刺猬般,弓着脊背做出恐惧的反应。 “怎么了?”白行问。 “我……”安夜语无伦次说,“怎,怎么可能?!” “什么?”白楠皱眉。 安夜用手捂住脸,几欲崩溃:“他还在模仿我!他还在模仿我!” “说清楚!”白楠喊了一声,“不想死就给我说清楚!” “我……我的小说的存稿内容,和凶手犯案的过程一模一样!”她难以置信地说,“可……这怎么可能?!那份存稿没有给第二个人看过!就连白行都没有,我……这怎么可能?!” 白行:“别急,有可能是在外面写作的时候被凶手看到了吗?” 安夜摇摇头:“不可能,我是在家里的台式电脑上写的。根本没有外人看见。除非……” 她倒吸一口凉气,五脏六腑都寒如冰窖:“除非,我的家里,有第三个人。” “第三个人?!”小周等人面面相觑,都感觉到一丝莫名的寒意从脚直头顶。 真的……有第三个人吗? 安夜的脑子像倒了一团浆糊一样,绵绵软软的,让她不能正常思考。 她得好好想想,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人偶会掐死人。 人偶会说话。 人偶会繁殖复制。 人偶会眨眼。 人偶只是……无心的人呀。 这些非生物将一切不可行的事情都干尽了,现在……甚至还在监视她吗?! 不,这不可能。 又怎么可能呢? 安夜其实很怕,她的内心很恐惧,脑海里都是人偶那似有似无的浅笑,带着某种诱惑力,甚至是……一种很露骨的欲\望。 她似乎从人偶的笑容中感受到了某种渴求,是什么呢? 白楠说:“不如去你家里看看,我想会有什么有趣的发现。” 他此时的笑容也带着某种渴求,且不怀好意。 而白行则下意识将手搭在了安夜的肩上,企图安慰她。 “那好,回去看看。”安夜深吸一口气,给足自己勇气。 他们开车抵达家中,当时已经是中午十二点了。 安夜带他们上楼,将房间门推开,指着左侧的桌子说:“那里就是我平常用的台式电脑,存稿也在里面。” 白楠四处看了一下,伸手拨了拨花瓶里面的假花,嘴角带着不屑的笑容。 “没人告诉你,擅自动女孩子房间里面的东西很不礼貌吗?”安夜皱眉说。 “哦,原来如此,谢谢提醒。”白楠不知悔改地打开了衣柜门,伸手翻了翻。 安夜皱起眉来,眉心都叠出了个“川”字,显然不太高兴。 白行说:“如果,家中有第三个人,那么能看见的位置,就是在你的身后。” “在我的身后?”安夜心脏没由来地一跳。 “就在那个方向。”白行指着面对着电脑的柜子。 “哟,还真有个小宝贝。”白楠突然出声,他从里头翻出了什么,拿到众人面前。 是一个带着微笑的人偶,与之前的两个一模一样。 安夜恶心到作呕,没想到,那个人偶居然就在她家的柜子里。 “还不止这个呢。”白楠笑了一声,他的手从木偶能上下张合的嘴里探了进去,用手指往下一拽,拔出个什么东西出来。 那是个黑匣子,带着镜头,是个小型的蓝牙监控器。 “看来有人一直看着你呢。”白楠的语气轻快,并不是十分在意。 而人偶的底部写着——qs506-003。 这个序号,也就代表她也被盯上了吗? 是……第三个人吗? 安夜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最终什么都说不出来。 这种感觉让她险些发疯,这都是什么事情?! 她连恐惧都无法吐露了,这简直就是……难以置信。 所以,一直在她身边注视着她的第三人,果然是存在于世的吗? “我们走吧。”安夜这样说道,她现在一点都不想待在自己的家中。 小周说:“那么,要去案发现场吗?安夜你别怕,我们会尽快找到凶手的。” 安夜报之一笑:“但愿吧。对了,那个叫你师兄的新人呢?” “哦,你是说鸭舌帽啊?她跟着其他警员去案发现场看情况了,我们也过去和他们汇合好了,没准能得到什么线索。”小周说。 安夜跟着其他人一同坐上车,急匆匆赶往案发现场。 他们一抵达,就去死者的屋子看了一下。 死者是死在床上的,有一点挣扎的痕迹,姿势有些扭曲。人偶的双手掐住她的脖子,导致了窒息死亡。而人偶身上并没有任何指纹,无法解释这种异常的死亡情况。 她的桌上还有两杯咖啡,一杯喝完了,另一杯剩了一半。而死者的床头有一点咖啡粉。 死者公寓的门把上则出现了三个人的指纹,有警官调开昨晚的监控查看,发现分别出现了一名陌生的男子和一名身穿制服的送外卖女人。 等到安夜他们去看那段监控录像的时候,他们发现那男人很眼熟,就是之前晓琴的男朋友——秦牧。 而另外一名女人,则是鸭舌帽认识的那个咖啡厅姐姐。 白楠调来秦牧问话,对方仿佛还处于惊愕的状态。 白楠嘲讽说:“怎么哪都有你?小老师。” “我……她是我的学生,我说了我晚上兼职家教。”秦牧仿佛有些无奈,怎样的辩解都有点苍白无力。 “你说我会信吗?两起案件都有你,你说你和凶手一点关系都没有?” “只是巧合而已,何况我真的没有杀人。我教完她作业就回自己的公寓了,真的。” “有人证吗?” “这……没有。”秦牧说。 “那么,你在说谎?” “我没有!” “呵,我早晚会知道的。请随时保持联系,我的小老师嫌疑犯。”白楠没有任何证据说明是秦牧杀的人,再怎么怀疑也只能先放对方回去。 小周说:“就这样放他回去?” “还能怎样?” 随后,安夜又和白行等人去了“鱼”咖啡厅,因为那咖啡纸杯上的标记是鱼家的。 他们直接和店长说了凶杀案的情况,店长就将那名外卖姐姐喊了出来。 “就是她了,昨晚是她送的外卖咖啡,由于家近,就让她送了咖啡就下班了,没有要她返回过来值班。”店长说。 “呃,请问有什么事吗?”那外卖姐姐对小周还记忆犹新,此时忍不住皱了皱眉。 “哈哈,你放心,我不是过来打翻你咖啡的。”小周开玩笑说。 安夜问:“那个,是这样的。昨晚你送咖啡的那户人家的女孩死了,我们在监控里面看到你,所以想问问情况。” “哦,这样啊。”外卖姐姐说,“昨晚我送完外卖就回家去了。” “有人证吗?能证明你后来一直在家吗?” 她说:“我回家以后,有和邻居说了一下话。” “说话?” “嗯,当时家里很脏乱,我就打扫了一下。后来觉得打扫声音太大可能吵到邻居,就特意送了一些水果到隔壁。他们也听到了我用吸尘器打扫的声音呢,他们可以作证的。” “这样。好的,谢谢你了。”安夜说。 那这样看来,最可疑的就是秦牧了。 可凶手真的会这么招摇吗? 还是对自己的犯罪手法过于自信了呢? 总之,现在还不能下任何定论。 他们什么可靠的信息都没有找到。 “所以,就用你的死来验证结局吧。一定要活着回来告诉我们凶手哟。”白楠幸灾乐祸道。 安夜这才想起,是了,她是接下来那个。 她是接下来被人偶盯上的人。 第22章 人偶-8 他们去了外卖姐姐的隔壁询问情况,果然从邻居的口中得到她一直在家中打扫的讯息。 还有一名女孩烦闷地补充:“隔壁家的姐姐昨晚用吸尘器打扫了快两个小时,就在我房间的隔壁。我连作业都被吵地没有写好。真是烦透了。” 女孩的父母讪讪笑道:“她最近要考试,所以脾气不好。” 小周挥挥手,表示理解。 那么,就不是外卖姐姐做了。毕竟她不在场的证据很充分。 “接下来还要去调查秦牧吗?”安夜问。 小周说:“最有嫌疑的就是他了,我和白楠去查一下他的底子,顺便跟踪一下他。这可是警察最擅长做的事情了,你们再去查查看人偶的来历,尽快得到一些有用的东西吧。而且人偶如果是人为摆放的,而不是自己会说话的话,那总有制造人偶的地方吧?” “你说的对。”安夜茅塞顿开,她反应过来了,“总有能制造它的地方。” 安夜他们与白楠等人兵分两路,打算搞个双管齐下,发挥一点撒网式追捕的作用。 但是其实,所有人的心情都是低落而阴郁的。现状是凶手完全掌握他们的行踪,而他们则是被凶手分布在四处的线索牵着鼻子走,非常被动。 安夜上了车,坐上副驾驶的位置,旁边是白行。 她看着白行清俊的侧脸,心底的某处逐渐柔软了下来。潜意识里面,她似乎意识到白行是个高大的男性这个身份,有了这样的认知,她突然产生一种前所未有的依恋感,甚至是有点仰慕白行。 果然人在恐惧的时候,心绪是最脆弱的呢。 美人也很容易对救命的英雄产生好感,也就是这个说法了。 她低低地发出一声嗤笑,是在笑自己的情绪突然脆弱成了这样。 “能和我玩一个游戏吗?”她询问白行。 “你说。” “我以前只要想不出剧情,就会玩自问自答的游戏。很多时候为了让剧情曲折而又附和逻辑,就会把自己先逼上悬崖,也就是设置一个结局,然后再自己一步步从悬崖上走下来,我需要自己推敲过程。这样很有趣,也很费脑。那么,我就把这起事件当做是一部小说,好了,我要开始提问了。” “好。”白行的话并不多,他好似为了积攒精力一般,很多时候,都只说至关重要的话,甚至是用神态来表达,是个很吝啬言辞的人。 “为什么凶手会选择无差别杀人,利用这种随机性杀人,你能不能用你从前经历过的,遇到过的杀人犯,分析一下这种心理给我听。”她说。 白行的指尖在方向盘上敲了敲,开口:“杀人时,人不一定只有恐惧这一种情绪。只要克服了对尸体的恐惧,人死之前产生的一系列反应也极有可能让凶手产生一种征服欲,这和□□异曲同工。” “杀人……会产生征服欲吗?”安夜不敢细想,但是这样说也的确说得通,因为很多连环杀人案的凶手反复去杀人,并且没有动机,也肯定是说明杀人的情绪能满足他们某些方面的冲动。 他继续说:“男人喜欢女人,而也有男人喜欢男人,这就是同\\\\性恋,但是我们不能否认他们之间并不存在爱。就好像有人惧怕杀人,而有些人则嗜好杀人,我们也不能否定这种情况不存在一样。甚至可能,没有任何动机。” “那么……”安夜听明白他的意思了,“可能我们这样寻找会得不到任何结论吗?” “极有可能。”白行望向她,那一眼深邃而带着某种吸引力,他沙哑的声音萦绕在安夜的耳侧,“有些时候,做一些事情并不需要理由。” 而她则刻意去寻找这个理由,所以反被凶手利用。 白行说:“该轮到我提问了。” “你说。” “每个被发人偶的人都成功被杀了,对吗?” “是这样没错。” “那么,为什么……这些人都能被成功杀死?” “什么意思?”安夜不解。 “总有难以预料的情况,凶手是人而不是神。” 安夜皱眉:“也就是说,凶手有某种很强烈的执念?他的性格非常极端,只要做下决定的事情就一定会完成对吗?” “这也是能够帮助我们找到凶手的性格特质,也很重要。” “也就是说……他一定会杀死我对吗?”安夜不寒而栗。 白行沉默了,轻轻说:“别怕。” 一如从前那样,他会对她说别怕,让她能够绝处逢生。 他们将车开到那个小镇,按照上次的记忆回到了半江制造工厂。 这次保安也还在,白行和他打听:“你好,我上次来过这里。” “哦,我记得你,上次来问半江制造厂的。” “我想问问之前那个老板姓什么,家住哪里?” 保安犹豫说:“这个我就不太清楚了,就知道他姓高,住在哪里我不太知道,现在这个工厂的老板可能知情,毕竟是从他们家接手的。” “那我们能不能进去参观一下?” “我不知道,那我去打个招呼。”他转身给工厂里的人打了个电话,得到许可之后点点头说:“你们进去吧。” 安夜拽住白行的衣角,和他并排走了进去。 很快的,他们见到了一个十分英俊的男人,那男人自我介绍说:“你们好,我是这间工厂的老板,姓王。” “王老板你好,我是刑事调查员白行,由于之前的工厂牵扯到最近的一桩案子,所以特地来询问一下情况。”白行装模作样地拿出自己那份早已过期的证件,用以哄骗对方。 王老板点点头,目光中带着敏锐,他问:“那么,是什么事情呢?” “我想问问,之前那家工厂的老板早已去世,这工厂又是和谁接手的呢?”白行说。 “是和他的女儿。” “女儿?!”安夜有些惊讶。 她直觉这事和之前的老板脱不了干系,但是没想到老板死了,留下的直系亲属居然是个女孩。 “怎么了?”王老板问。 安夜摆摆手说:“没事。” 白行继续问:“那你知道,之前的老板为什么死亡吗?那段时期又发生了什么事情?” 王老板突然掏出一根烟,在桌子上敲了敲,笑说:“不介意我抽根烟吧?” 白行做出请的姿势。 他将烟衔在口中,闷闷抽了两口,皱眉说:“我只听到一些传言,说是有影视公司想拍摄鬼童的相关电影,就像这几年出的《封门村鬼事》那样的实地电影,然后他们想寻找一家人偶制作工厂用来制造一些鬼童人偶,好在电影开演的时候作为纪念品赠送给一些幸运的观众。然而这件事好像被整个镇的人反对,最后老板离奇死了,事情不了了之,也没有报案,草草办了丧事,卖了工厂,他们一家人都消失了。” “原来是这么回事。”安夜敛目,无比遗憾的样子。 “好了,谢谢你。我们没其他事情了,那么就先离开了。”白行这样说了一句,就起身出了工厂。 “走好。”王老板目送他们的离开,也并没有说什么话。 安夜说:“如果我现在就肯定是前老板的女儿干的,会不会太草率?” “可以做这个设想。”白行用眼神肯定她。 “那么,我把事情连起来看。前老板的女儿很可能是因为父亲的死,受到了某种刺激,才会对世人产生怨恨,利用人偶无条件杀人。”她停下来,思考了一会儿,又继续说,“如果人偶会说话会杀人,那么女儿的目标应该是人偶,而不是世人,更不可能利用人偶做道具杀人了,她憎恨的对象应该是人偶!” “按照逻辑上说,是这样的。” “那也就是说,人偶不会杀人也不会说话,她憎恨世人是因为她觉得是世人杀死自己父亲的?不对,她一直在利用人偶作案,她在散布消息!她在散步人偶会说话会杀人这个消息……可,为什么呢?”安夜有点头疼,她想不明白为什么。 “总之,她的目标是将人偶变作一个恐怖的讯号,植入世人的心里。”白行说。 “对,这个没错!” 安夜突然觉得恐惧起来,她说:“凶手洞悉我们的一切,就好似,一直跟随着我们一样。你还记得鸭舌帽遇到咖啡厅服务员的时候说过什么吗?她说那个服务员从岐山区来到了黄山区,也就是指……她自己原先也是岐山区的!” “你在怀疑她?” 安夜的心里愈发不安了,她说:“我要打电话给小周,让他小心鸭舌帽。” 她掏出手机,怎么拨号对方都是占线。 “快,没时间了,我们去找他们。”安夜焦急地对白行说道。 白行点头,他们上车前往警局,希望能在那找到白楠一行人。 等到了警局附近,白行下车去问值班的人有没有看到小周,安夜则在外面打电话。 她一次一次将号码拨过去,可小周的手机永远都是占线。 这让她异常担忧,担心小周是否遇到了不测。 如果……他们被杀了怎么办?! 不,不可能。 再试试看,一定……还没来得及。 过了很久,安夜的手机才有了回音,她接起来,电话里传来嘈杂的沙沙声,是小周的声音。 对方气喘吁吁,口中说着:“安夜!” “喂?听到了吗?你们小心鸭……”她话还没说完,就听到里头有鸭舌帽的声音。 鸭舌帽焦急地唤了一声:“安夜姐小心!” “安夜,你听我说,我和白楠在那个服务员房间里找到了录音机,录音机里面是吸尘器的声音,明白我的意思吗?!喂?喂?!” 安夜的手机落地,由于距离较远,她无法听到对方的话语。 而她的注意力全在自己的脖子上,底下那冰凉的触觉是一把刀面。 那锋利的刀刃正抵在她的喉管上,稍有不慎就能让她闭嘴。 “不许叫,我的宝贝。”身后有女声这样说。 那人将安夜的嘴捂住,迅速往后拖,拽入车中。 由于警局地理位置非常隐蔽,又没有人经过,所以并未有人发现什么异常。 安夜坐在后座,她能从镜中看见驾车人的脸——嫣红的唇,上挑的眼,是那个外卖姐姐。 “呐,我们玩个游戏好不好?恐怖小说家安夜小姐。”她的声音柔美动听,带着一丝蛊惑之意。 “什么游戏?” “我把你关到一个房间里,你每天只有五分钟时间可以汇报自己的情况,然后让你的好朋友来找你。如果五天内找到了,那么你就活下来了,如果找不到,那么我就杀了你。是不是很有趣?” “好。”安夜并不怕。 “那么,就将你座位旁边的那杯水喝下去,好好睡一觉。偷看路线通知你的小伙伴,这可是作弊哦,作为惩罚,我会杀死你的。” 安夜并不想反抗,也不会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 她将水喝下去,意识昏沉,很快就进入了黑甜的梦乡。 那么,游戏开始了。 第23章 人偶-9 安夜醒来的时候,精神状态很好,她推测自己睡了大概有九个小时以上。 对于常年要赶稿而睡眠不足的小说家来说,能安安心心睡到九个小时以上的深眠觉真的弥足珍贵。 她突然发现自己有点苦中作乐的天赋,不免咧开嘴角,笑出了声。 可她刚一张嘴,嘴唇就裂开了一条小缝,洇出一点儿血丝,怕是太干燥导致的嘴唇干裂,看来这附近风挺大的吧? 安夜极度畏寒,对温度非常敏感,时常别人穿毛衣外套的时候,她已经套上了羽绒服。就因为这个,她还时常被外婆嘲笑像是猫儿一样,怕冷就喜欢往角落里缩。 她想到了外婆,眼中带有一点眷恋,身体也逐渐回暖了。 “醒了?”那位凶手小姐踩着高跟鞋踏进来,低声询问:“睡得如何?” “托您的福,凶手小姐。我睡得很好。” “哦,你可以叫我高小姐。”她并不觉得“凶手”二字有多少刺耳,反倒是有些愉悦。 “你的父亲之前是开半江制作厂的吗?” “知道的还挺多。”高小姐将她的下颚捏住,居高临下睥着,嘴角勾出一点若有似无的浅笑。 她低声说:“饿了吗?桌子上有一杯水还有十几根巧克力棒以及饼干,给你补充糖分,不至于死得那么快。五天的量都在那里,请好好分配每日的进食数量,不然饿死了可不是我的错。” 安夜不想和她过多纠缠,这样对自己并没有一点好处,她需要做的就是从这个密封的空间内找到一些有用的东西,借以来通知白行他们。 只是她很好奇,也很在意这位高小姐的做法。 她明明有那么高超的犯案手段,有为什么要做出现在这样飞蛾扑火的举动呢? 只要凶案现场足够干净,没有任何能够直接指证是她的证据,那么她就是足够安全的,也绝对不会被抓捕入狱。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她把自己暴露在众人眼前,让自己去当那个靶子,警方根据她伪造不在场的罪证以及这个游戏就能推断出她是凶手的身份。 究竟是为什么呢? 为什么要这样做? “为什么?”安夜忍不住呢喃出声。 高小姐笑了一下,说:“我并不在意是不是会被抓入狱中,我要的只是造成社会的恐慌。我爱极了人们惧怕的样子,那种濒死的目光,那种临死的依恋眼神。” “魔鬼。”安夜不知道怎么形容她了,高小姐分明就是一个披着圣洁外衣的吸血鬼,她的处世态度以及口吻都带有厌世的情绪。 就好像,她生来就是为了制造恐惧的。 她抱着胸,一手抵在太阳穴上轻触了两下,说:“你见过死人的样子吗?” “没有。” “人在死之前,也就是精力充沛的时候,是会怨恨的,还会抵抗。而等到他们意识到自己快要死了,则会对我流露出那种乞求宽恕的眼神。这些蠢货,我只是杀死他们的人,又为什么要流露出那种乞求同情的样子呢?这样……反而会让我觉得满足,更加愉悦地杀死他们吧?” 安夜问:“你是怎么杀死他们的呢?” 高小姐笑道:“你知道的太多了,再问下去,我就必须要杀死你了。那好,我给你一个提示,杀死人不一定要用自己的手。” “嗯?”安夜皱眉。 “好了,那么三小时后再见,我的甜心,到时候就是游戏开始的第一天了。” 她走时,高跟鞋发出“噔噔”的声音,仿佛一记重锤,有力而结实地砸在安夜心上。 她说,杀人不一定要用手,而死者都是被人偶的手给掐死的,而如果是握住人偶的手借以掐死死者,那么就太累赘了。 那么……应该是用道具吧?不过是和人偶手一样的道具,能够完全与自己的手掌契合,完美使用出力道借以掐死对方,并且不留下任何蛛丝马迹,最终又将人偶摆好造型,形成一个“人偶犯罪”的假象。 很简单的犯罪手法,却让他们纠结了这么久,完全进入了另外一个套之中。 但是,又是为什么,让安夜等人对“人偶会说话会杀人”深信不疑呢? 她不免想到了种种过程,是了,那些明示暗示太多了,早就在他们的潜意识里植入一个“恐怖人偶”的形象。 不不不,还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安夜心想:如果高小姐并不在意是否入狱,那么又为什么要做出如此完美的凶杀案布局?如果她并不在意入狱,那为什么又要去捏造自己不在场的证据脱离嫌疑呢?甚至是模仿她的小说剧情,将她推到一个无法预知的处境。 她突然反应过来,高小姐很可能是在借她的手将恐怖人偶的印象更加的深入人心。甚至对方要的,就是现在这样,以五天的时限将恐怖扩大化。 对方要的,只是把安夜当枪使,造成一定的恐慌。 虽然还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这样做,但是可以说明,从一早开始,高小姐就已经盯上她了。 所以,高小姐……就是那第三个人。 安夜突然察觉到了一个事情,她现在经历的,很可能正被高小姐利用了散布在网上,让社会上的各种人也参与到这个游戏里,旁观她的生或者死。 也只有这样,她才能被充分利用,用于散布恐慌。 安夜有种前所未有的恶心感,那种被无数的人窥视着的感觉真的糟透了。 她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放松下来。 “好了,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安夜,冷静下来。”她自言自语地说道。 随之,她环顾四周,发现屋内只有一张单人床以及一个黄褐色的床头柜,其他地方干干净净,甚至连窗都没有。 她无法看到外面。 安夜开始回忆高小姐的穿着——皮质外套,有加绒,似乎有几块深色的区域。而她的口红的颜色逐渐淡了,脸颊有点泛白,甚至进门以后,她一直维持着抱胸的姿势。 这样说明什么呢? 她抱胸很可能是下意识觉得冷,所以一直维持着这个动作。她的脸颊还有些泛白,极有可能是被风吹的,所以连口红都干涸了。 安夜不自觉摸了摸自己的唇,上面的皮都有些翘起,硬硬地扎着指腹。 那么,说明这个地方风很大,而且西风容易让人觉得皮肤干燥。 高小姐的外套也是加绒的,说明现在的天气让她觉得寒冷。还有皮质外套上有深色印迹,也就是说她在进屋的时候触碰到了水,可她头发上并没有水迹,那么就说明当时并不是在下雨,也可能是进屋的时候,屋檐上有雨水落到了她的肩上。 安夜对温度格外敏感,她回忆了一下黄山区最近的天气,并不是特别寒冷,就算冷空气入境也不会那么快有反应。 这里会离黄山区很远吗? 距离一定不会超过十个小时,因为安夜知道按照自己现在的精神状态,她睡了差不多有十个小时,如果超过12个小时,她就会感觉大脑缺氧般的晕眩,并且头疼,这是她从小到大的习惯。 而且高小姐的口红淡了并且来不及补妆,那么可能是很仓促之间来到这里吗?而且抵达的时间和她清醒的时间差不多,以至于连涂抹口红的时间都没有吗? 那么,根据这些信息推断出,这个地方可能地处偏僻,甚至在深山里,因为深山比较冷。而且近期下过雨,距离黄山区不超过12个小时的车程。 安夜来不及想更多,就见高小姐推开门进来。 她透过高小姐推开门的那一瞬间,窥视到了门外的阶梯,是水泥的质地,铁制的台阶扶手。 高小姐将某个手机递给安夜,说:“给你自己的手机打个电话,我想他们一定留着你的遗物吧。” 她刻意说了“遗物”这个词,让安夜感到万分的不适。 “我在说电话的时候,你能出去吗?”安夜说。 “哦?” “不然我要是推理出太多的地理位置信息,你觉得很可能会暴露了,就不履行约定杀了我怎么办?还是不要旁听比较保险。” “你在和我讲条件吗?” “是。” “好,我在门边,你可以压低声音说话,可别使什么小花招,我手里,可是有刀的。”高小姐说。 “我不想和自己的命过不去。” 安夜很快给自己的手机播了个电话,等了大概有二十秒才有人接起:“喂?” “是我!” “安夜?”是白行的声音,他的语气里有些疲惫,此时焦急问:“你在哪?” “我不知道,我被高小姐抓来了,就是那个凶手。好了,我就和你说,我现在这个地方大概距离黄山区有不超过十二小时的车程,近期可能下过雨,总之比较冷,我不能判断是不是在深山里。刚才我还看到了台阶,很可能是一栋楼,你尽量往这些方向去找找看。我不能说太多……” “她将你的信息公布到了网上,我们根据那个ip地址查询过,但她用了掩码,每一次发帖的ip都不一样。” 安夜倒吸一口气,没想到高小姐真的将这次绑架杀人事件当做一场“与民同乐”的游戏,还公布在了网上。 她问:“她在网上都说了什么?” “五天内,如果黄山警局无法将她缉拿归案,那么就直播杀死你的过程。”白行的语气有一丝变动,不知是因为什么,竟然能影响到他一贯淡然的心绪。 安夜已经想到那些媒体会如何利用这起绑架案件,捏造出一些有的没的,甚至是以“幸灾乐祸”的嘴脸期待接下来的死亡视频。 她早该知道的。 “那么,一切拜托了,白行。”安夜郑重说。 “别怕。”白行不忘安慰她。 “好了,小宝贝,时间到。我明天再来看你。”高小姐夺过手机,按下按键挂断电话,接着走出去,锁上了门。 安夜听着外头重重撞在门上的巨锁,心想似乎撬锁也不太现实。 那么,她就该在这阴森的房内度过漫长的一夜了吧?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她现在将赌注全压在白行的身上,如果那个人能来救她,她就能活,如果他找不到她,那么她就得死。 第24章 人偶-10 时间一点一点消逝了,等到安夜清醒的时候,天似乎也亮了。她能看到门最上方的小窗透过一丝灰暗的光线。 阳光犹如剪影一般,碎的不成样子,映在地面上。 安夜想着,就在门的正前方,也就是台阶处,应该有个巨大的窗吧? 所以阳光可以透过那里穿进来,应该是被植被覆盖住了,阳光透过枝叶的缝隙透进来,所以落下的阳光都是破碎不堪。 有台阶就说明这是高处,而高处还被植被大面积覆盖无人清理,那么就可能说明这是一处荒废的大楼。 想想也是,就算高小姐再怎么不在意被追捕,可她提出了游戏,那么一定要寻一个好位置好好经营游戏的胜负的。 有人的位置太容易暴露,当然不行。 所以要找一个偏远的且荒废的地方。 未开发区应该是比较好的选择,但这仅仅也只是推测。 安夜不免想到了那起002人偶的案件,女孩与秦牧在一起学习,然后点了外卖咖啡,而高小姐则用录音机播放吸尘器的声音,伪装在家的证据。 如果要符合逻辑的话,应该是高小姐事先回家播放录音机,然后再去送外卖。她选择的是送货上门,由于秦牧在房间里教女孩学习,所以她伪造了关门出去的假相,自己藏匿在女孩家中,等到秦牧走了,她才开始杀人行动。 那么她在杀人的时候一定连服务员的外衣都没有换,所以床头才会遗留下一点袖口的咖啡粉。 而处理好整个事件之后,她又回家,关掉录音机,特地送水果上门给邻居,好捏造一个一直在场的证据。 如果不是隔壁邻居那女孩说了一句“一直在用吸尘器清理,整整两个小时,吵得我睡不着觉”的话,那么他们还不会那么快就发现。 而且能够接近安夜的,不止是如影随形的鸭舌帽,也有她写稿时一直待在咖啡厅的服务员小姐。 高小姐的目标,从一开始就是她吧? 安夜剥开一根巧克力棒塞到嘴里,那微微带苦的甜味让她的味蕾活了过来,这时候,她才察觉到了饿。 安夜胃病又犯了,整个人都蜷缩在床上,腹中犹如刀搅一般的疼痛。 她低头将被子盖到了脸上,这样感受到温暖,她才会觉得好受一些。 突然,她闻到一股熟稔却怪异的味道。 ——那是消毒水的味道。 安夜曾有一段时间很喜欢这种味道,看起来就像是个异类。 她喜欢红花油的味道,甚至连头孢胶囊都喜欢拆开了直接舔里头的药粉,虽然这样食用比较伤胃,但是她就嗜好吃这种不是苦又不是酸的消炎药。 所以,她对这些味道非常敏感,甚至到一种病态的眷恋。 可……为什么被子上会有消毒水的味道? 她用那只没有患上夜盲的眼睛去看被子,发现这个被子是纯白的,就连她底下坐的床架都是那种四角铁制,就好像病房里面的病床一样。 安夜的心底突然溢出了一股难言的兴奋,她看了看床头柜,柜门上有过白□□用胶带贴过的纸痕,年代久远,抠也抠不下来。 这一切无不说明,这极有可能是一处荒废的医院。 是医院吧? 有了这个提示,安夜整个人都像是活了过来,她心底迫切地期待高小姐的到来。 大概有六十分钟以后,高小姐果然来了。 安夜之所以知道时间,那是因为她一直在根据秒针的跳动速度,从1数到了3600。 “中午好,安夜小姐。”高小姐推开门,笑了笑说。 在她推开门的一瞬间,安夜仿佛看到了偏右侧的一个门牌,上面吊着一个字母以及另一个序号,好像是病房的分类一般。 这让安夜更加肯定了。 “好了,到你和自己的朋友说话的时间了。”高小姐拨了那个号码,递给安夜。 安夜接起来,焦急地喊:“听到了吗?听到了吗?” “我在。”白行说,“有什么发现吗?” 安夜兴奋说:“这里很可能是一处被植被覆盖的,荒废了的医院,也有可能是疗养院!” “是吗?”白行的声音也有了一丝光彩,他说:“别怕,等我……们。” “好。”安夜看还有时间,就继续和白行对话:“你们查的怎么样?” 白行说:“根据你的信息,我们按照不同地区的天气大致确定了两个区域,只是荒废的高楼建筑物还有些难找,还要去实体问访一下,如果你确定是医院或是疗养院的话,那么就容易很多了。” “好,那明天见。希望能早点见到你。”安夜是真心实意想要看见白行的。 却不知对方若有所思一般顿了顿,忍着一点笑意回:“好。” 刚说完,高小姐就夺过了手机。 她刚要走,就被安夜叫住了。 “那个,高小姐。”她说。 “嗯?什么事。”高小姐并没有用刀子堵上她的嘴,反倒心情很好地回了一句。 安夜斟酌着说道:“我一个人在病房里很无聊,能不能给我一些消遣的东西?” “你在和我谈条件吗?亲爱的安夜小姐。”高小姐勾起唇角,突然笑了笑,“那么,就给你这个吧。” 她将一个黑乎乎的东西丢到安夜的怀中。 安夜拿起来一看,居然是人偶003。 “好了,再见。”高小姐打开门出去,留下安夜与诡异的人偶大眼瞪小眼。 人偶的身上沾了一些白灰,安夜伸出手拍了去,扬起一阵粉尘。 她干咳两声,隐约之间似乎看到人偶眨了眨眼。 一定是自己晃了晃它,只是错觉罢了。 安夜将人偶丢到柜子里,并不去在意它。 大概是潜意识里,她还怕着这个东西吧? 明明都已经证实了人偶不会说话不会杀人,这一切都是人为的而已。 安夜在房间内静静等候白行等人的到来,她幻想了无数个破门而入的场景,终于躺下安稳地睡着了。 再次醒来的时候,是第三天凌晨。 她能透过小窗的看到外头的光线,现在昏昏沉沉的,应该就是凌晨了。 因为她已经睡足了十二个小时,脑子像是缺水那般干涩的疼。 她喝了一口水,水面上还有浅浅的灰尘,想来这个房间应该荒废了很久,所以到处都是浮尘。 再过几个小时,高小姐就进来了。 她如同往常那般,把手机递给安夜。 安夜接了起来,嗓子里上火了,说话都有些沙哑:“喂?” “安夜。”是白行。 “嗯,怎么样了?找到了吗?” 白行的声音波澜不惊,却并不是高兴的情绪,他轻声说:“那两个地区确实有三个荒废的医院。” 安夜很惊喜:“所以呢?” “我们逐一去调查过了……” 什么? 这话是什么意思?逐一调查过了,为什么还没有找到她? 安夜压制住心底的不安,说:“那你还不快一点吗,应该很快就能……找到我了。” “三个医院都没有你,也没有任何上锁的房间,甚至是可疑的地方。” 安夜的脑子轰的一声,一片空白,她呢喃自语:“怎么可能?!” “难道这个医院比较隐蔽吗?是疗养院吗?!”她高声问。 “冷静一点,我说,很可能你的判断出现了错误!” “错误?” “假相,很可能是一个医院的假相。” “所以,我所处的地方极有可能不是医院吗?那些提示不过是高小姐给我的假相?”安夜抬头看了看门边的高小姐,她的脸上带着一种晦暗的笑容。 原来被骗了。 她早就设置好了这个局。 “你别急,我再去看看其他荒废的地方。” “小宝贝,时间到了。”高小姐一步步走来,高跟鞋的声音让人耳朵发蒙。 “好,那再见。”安夜挂了电话。 高小姐笑起来,说:“我啊,最不喜欢自作聪明的人了。安夜小姐,你明白吗?” 安夜头垂了下去,一言不发。 她的双手紧握成拳,眼中有不甘。 这分明就是推测她的行为,故意给一些错误的提示,借以来羞\\辱她! 她早该知道的,她早该知道没有那么简单的。 是她低估了凶手,也是她自作聪明了。 这一切,都是个骗局! 门又一次被关上了,外头的光线很足,将右侧那间房间外的牌子映出了低迷的银光,上面写着——4d。 这是什么? 安夜心中狐惑了起来,她趁高跟鞋的声音走远,这才将床推到门边,打算垫脚去看看外面有什么。 这一次,她一定要猜出这是什么地方! 第25章 人偶-11 安夜不敢发出太大的声音,她怕高小姐再杀个回马枪。 她小心翼翼将床移过去,尽量放慢脚步,不让那铁床架和地面摩擦出更多的声音。 不过……高小姐真的会留下这样的破绽给她吗? 留下一扇能够看到外面的窗给她观察?这也太离谱了一些。 如果她是故意的,故意留下破绽让白行找到这里,那就太可疑了! 这里面有什么阴谋吗? 安夜想不通,也不去想这些。 她踩在床架上,手恰好能攀到门的最上端。然而她发现,自己根本就无法从窗户看到外面,她太矮了。 她尝试着跳起来,然而窗户被两根木板封住了上下两端,可看见外面的部分原本就小了,她就算跳起来了,这样仅仅半秒的停驻,根本无法看到什么。 只有白花花的阳光,以及暗沉的藤蔓影子。 安夜回头,她的视线停驻在那个实木的柜子上,最后泄气地垂头。 柜子太重,她无法将柜子搬到床上,用来当垫脚石。 还有什么吗? 用杯子当垫脚石?那太滑稽了,何况如果没了水,她要渴上两天吗?她可不认为高小姐会做惯了服务员,现在还有自动送水上门的服务,割开她的喉咙让她舔舐自己的血还差不多。 安夜想到高小姐那若有似无的笑容,觉得这种事并不是荒诞之至。 绝对是她可能做出来的事情! 那么……还剩下什么呢? 人偶? 踩在人偶的头上试试看吗? 安夜抬头看了看小窗,没错,就差那么一点点的距离。 她只需要一点点的高度。 但是,踩在随时可能变成凶器杀死自己的人偶身上,怎么想都觉得恐怖。 安夜浑身上下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她舔了舔下唇,犹豫不决。 没时间了。 游戏早已开始了。 她深吸一口气,取出玩偶放在床上。 安夜尽量不去看人偶脸上的笑容,直接一脚踩在了上面。她用手攀着门沿,脚踮起来,勉力看向外头。 嗯,这样就能看清了。 在她的正前方面对着台阶,台阶处有一面巨大的观光窗,窗外是密密麻麻遍布的藤蔓,阳光几乎无法倾泻进来。而台阶的右侧则是一间房间,房外挂着一个吊牌,上面写着:4d。 那间房间看似很大,有四五个窗,而里头黑洞洞的,偶尔有被阳光照到的桌面,泛起浅浅的白光。 这么多的桌子,门外还挂着4d的牌子。 是学校吗? 安夜大概猜到了,自己现在身处的应该是医务室吧? 而4d应该是四年级d班,高中和初中是三年制,那就说明,这里很可能是一所荒废的小学,总不会是大学吧? 安夜突然想起先前在人偶身上的那一点□□,从印迹上看,很像粉笔的样子呢。 应该是高小姐无意之间沾染上了吧? 那就说明,很可能高小姐就在学校里面,并没有离开。 会在哪里一直观察着她的动静吗? 安夜突然有点做贼心虚,她弯下身子,正欲坐下。 “咔哒。” 脚下传来清脆的一声响动,安夜从人偶身上跌了下来,整个人摔在了床上。 而那人偶的头颅与身躯分离,直接滚落到了地上。 它的正脸朝着安夜,嫣红的唇微微咧开,像是一颗笑着的头颅。 可怕。 安夜有这样的念头,她只能闭着眼捡起那个人偶的头,和它的身体一起都丢到了柜子里面。 她摆好了床架,又坐回床上发呆,整个人都呈现着失神的呆滞状况。 安夜又吃了一些饼干以及巧克力棒,她抿了几口水,让嘴唇保持湿润,之后就闭着眼睛睡着了。 被关在黑屋子里面的感觉并不好受,那种孤寂与绝望能将人逼疯。 偶尔,安夜还会出现幻听,总觉得有人在说话似的,悉悉索索,以某种刻意不让她察觉的音量在讨论着什么。 然而,这只是她精神紧绷造成的错觉。 仅此而已。 很快的,第四天的中午就来临了。 高小姐再次见到安夜的时候,她的脸上洋溢着笑容,极淡的,一阵风就能够吹散。 她说:“如果到了今晚十二点,他们还不能来,小宝贝,就让我们享受这场盛宴吧?在第五天的凌晨一点,我会将你的身体一部分一部分切割下来,用最完美的手法呈现给他们看。你会喜欢的,你也会感激我,让你死得这么轰轰烈烈。” 安夜说:“我不感激,我只是想吐。” “啧。”高小姐不说了,她将手机递给安夜,自己则按照约定退到门边,默默点了一根烟。 莫名的,现在就连烟草的味道都能让安夜平静下来,她一定是被关地太久了,久到都要忘了外面是什么样子。 电话里很快就传来了白行的声音,他问:“你怎么样?” 安夜说:“我很好,我似乎知道了这里是一所荒废的学校,是小学还是大学我不确定,但是我能肯定的是,这里一定不是高中或者初中。” “我知道。”白行这句话说得很古怪,仿佛他早已知道位置一般。 “什么?”安夜听不懂他这样说话的意思。 白行说:“凶手在早上就将位置发给了我们,并且会在今夜凌晨两点将地址发布在网上,她早就做好了被抓的准备。可……那个位置离我们太远,附近又因为雨水冲刷,山体滑坡引发的泥石流堵住了车道,不一定能及时赶到。” “什么?”安夜愣住了,她强压住崩溃的心态,不想让对方看到自己手足无措的样子,只是狠狠说道:“我会死。在五号的凌晨一点,我会死,被解剖,被她呈现给众人看,我现在只想吐,我恶心得要死。” “别怕。”白行还是这句话。 安夜仿佛已经想到了这个画面,她在凌晨一点已经被杀死了,直播在了网上,所有人都能亲眼目睹她痛苦而无助地死去。 而凌晨两点,各地媒体得知位置都纷纷赶到了。 高小姐两手血红,脸上挂着古怪的笑容,真挚而又热情地迎接众人的到访。 他们是能捉到凶手了,可她得死。 她得作为一个无辜的牺牲品死去。 安夜几欲崩溃:“不能通知附近的警署吗,没有人能来吗?” “凶手说,如果将位置暴露出去,她将第一时间杀死你,并且逃离现场。”白行仿佛有一丝隐忍,语气中带着某种冷意,他说:“上级为了考虑你的安全,决定顺从凶手的话。” 安夜现在明白了,那些人不过是怕凶手逃走了,而不是真心实意想要来救她。 这样比较之下,作为人质的她的确没有任何发言权。 她也只不过是高小姐游戏里面的一点赌资而已。 她太被动了,这样无能的感觉让她难受得要死。 “我知道了。”安夜挂了电话,实在不知道说些什么。 她得自己想办法。 高小姐将手机拿走,临走前,她竖起一根指头,做出“一”的姿势,提醒着她,凌晨的时候,是她们两个的美好时光。 门又再次被重重关上了。 安夜在床上坐立不安,她将手掌交叠着抵在唇下,那种肌肤相亲的触觉能让她稍微冷静下来。 她得有凶器,得有什么能够帮助自己杀死对方,再不济也得拖延一下时间。 安夜下了床,她掀开床垫,开始拧螺丝。 她需要卸下一根床角,用来抵抗高小姐。 再怎么实力悬殊,对方也只是个女人。 她只不过是手里缺一把刀而已,安夜无声地笑了。 很快的,她发现了自己的不对劲。 难道她手里多一把刀,她就敢杀人了吗? 不,她可以的。 她总不能无缘无故被人杀死,她不是坐以待毙的傻子。 很快的,安夜放弃了抵抗。 床架的螺丝早已生锈,像是焊在一起一般,粘的很紧,她无法拆卸下任何一个部位。 安夜坐回了床上,她盖上被子,静静细想着一切。 这几天仿佛就像是一个梦,她被带到了这里,而凶手早已计算好了一切,怎样的结局,怎样的过程。她就像是个跳梁小丑一样,以自己的状况推测着一切,可这些都完全在凶手的掌控之中。 高小姐就像是逗弄宠物的主人,心情好了给个球,心情不好就把她关到笼子里。 她所做的一切都不过是徒劳,都是没有丝毫意义的挣扎。 原本是由她来给白行做出位置的提示,因为她把高小姐设定为想要赢了游戏而顺利逃生的杀人犯。 然而她不是,她情愿落网,做出一副厌世的姿态,将安夜所有对生存的希望逐个打破。 高小姐就像是个将人玩弄于鼓掌之中的恶魔,用尽自己一切可以使用的手段将她逼到这样的境地。 安夜知道自己赤手空拳,面对高小姐的刀刃有多少胜算。 那些自不量力去厮杀的,也是傻子。 但飞蛾扑火尚且知热,也会绕着蜡烛盘旋几圈。 她不能放弃,还是得逃,她得想想办法。 第26章 人偶-12 安夜想了无数种可能,拖延时间等待救援等等。 她突然想起先前和白行的对话,白行教她如何从凶手的作案方式推断对方的性格,以及她自己曾说过的那句:“也就是说,凶手有某种很强烈的执念?他的性格非常极端,只要做下决定的事情就一定会完成对吗?” 当时白行也默认了。 认同凶手作案会有一个目标,并且不惜任何代价去完成他。 那么,也就是说……高小姐做事总会有一个目的的,只有分析好这些,她才能做出判断,这样才能不让自己失去任何机会。 现在的安夜就像是渴望通关的主角,在没有攻略指引之下,任何一个选择她都该深思熟虑,避免任何导致死亡的结局。 她先是想到了头两起案件,高小姐为了制造恐怖,也就是宣扬“人偶杀人”这个讯息,而做出了几乎天衣无缝的案子,她的目的是传播恐惧,以及渴望看到死者死前求生的样子。 而现在,也就是第三起,她被绑架了。高小姐还是为了宣传某个恐惧的主题,而这次,她的目标并不是制造“人偶杀人”,而是一种人为的恐惧,妄想引起社会恐慌。 那么,她可以刻意去装疯卖傻,不满足高小姐想要看被害人求生的要求吗? 似乎不行,她总觉得有不对的地方。 安夜抱住自己的膝盖,她深吸一口气。 屋子里有种厚重的霉味,像是从门缝里面发出的,混着白漆墙壁那种潮潮的酸味。 她皱了皱眉,迫使自己镇定下来。 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如果高小姐是把她绑架了,然后再用人偶杀死她,制造出“人偶杀人”的主题,那么就合理了。 但是现在不一样!完全不一样! 可……为什么呢? 为什么第三起案子偏离主题了,偏离那个“人偶杀人”的主题了。 高小姐这样大张旗鼓说明是人为的,并且还向整个社会伸出了邀请的手,做出“欢迎你们观看我的杀人流程”这样的近乎变\态的邀请语。 这和之前的不一样,有什么在悄然改变了。 那么,就当做第三起案件偏离主题好了,也就是说,高小姐不再想要宣传“人偶杀人”这个讯息,她早已改变了目的,那么也可能……她也并不在于想要看被害人求生了。 也就是说,她根本无法去拖延时间。 高小姐绝不会给她这个机会! 她有其他的目的。 譬如,想要整个社会都造成恐慌。 但是如果高小姐在杀死她以后,又入狱了,岂不是给其他人吃了一颗定心丸? 她肯定不会乖乖束手就擒,她还有后手,她肯定……不止是这样。 而想要达成“让整个社会恐慌”的目的,那么就必须杀死安夜,不择手段杀死她! 安夜明白了,她怎么做都是徒劳,高小姐并不在意她的情绪与否,也并不想看她求生的样子。 这一次,她要的,只是杀死她! 安夜颤抖了一下,身上的汗毛犹如触电一般,无法抑制地竖了起来。 她到底该怎么办? 她从未这么绝望过! “咚咚咚。” 门锁落下,屋外响起了敲门声。 “安夜小姐,我可以进来了吗?”高小姐说。 安夜不知道该往哪里躲,情急之下,她颤抖地说:“现在还没有到十二点吧?!” “不过是先做一些准备工作,安夜小姐,请不要害怕。”高小姐推开门,她手上拿着一支注射器,另一手握着的是一把长柄水果刀,刀刃锋利。 她说:“请不要动,我不想这么早就杀了你。请体谅我的心情,好吗?” 安夜不敢动,她急病乱求医,说:“那么,能不能再让我自己待一会儿?” “哦,不可以。”她微笑着,犹如嗜血的黑色大丽花。 高小姐将刀刃对着安夜的额头,另一手将注射器插\入她手臂内。 很快的,安夜有了反应,她觉得有些乏力,手掌无法使用全力紧握。 高小姐说:“喜欢吗?这是镇定剂,原本是给我用的。” “你之前患过什么精神疾病?”安夜看着自己的手腕被扣在了床架上,绝望到极致,反而有些冷静了。 “秘密。”高小姐勾唇,不欲多说。 她将门外的推车推入,又将笔记本连上网卡摆到柜子上,大概是为了方便一会儿之后的网络直播。 高小姐点上了熏香,淡淡的烟雾升腾,是薰衣草的味道,那瓶中艳丽的紫色非常显眼,带着某种妖冶的感觉。 她将安夜的上衣剪开,只剩下白色的胸\衣,说:“放松,在解剖之前,我要让你享受一下。给你做一个全身按摩如何?” “变\态。”安夜知道多说无益,对方目的性太强,根本不会听从她的指引。 不如好好按照她的话,闭上眼享受这一切。 享受这所谓的死亡盛宴,真是讽刺之至。 她说:“你不是想要拖延时间吗?任何人死之前都这样想,那么,现在还有一个小时的时间,你可以慢慢拖延。” 高小姐将手涂抹上精油,轻轻揉搓在安夜的手臂上。她的手法温柔,让人情不自禁想要放松沉溺在那双细白的手里。 如果对方不是杀人犯,安夜应该会很享受这样的抚摸,可她是杀人不眨眼的恶魔,是能够随时要她命的人。 安夜的眼中带着警惕,她盯着对方,唇瓣微抿:“为什么?能告诉我原因吗?为什么要这么做。” “你不是都知道吗,安夜小姐。” “死之前总要……” “抱歉。”高小姐眉目带着淡淡的忧虑,说:“我并不想让你做个明白鬼,有时候,知道的太多反而不好。我也没有那么大的兴趣将自己的事情说给你听。况且,我们并不是无话不说的好朋友。” 和她成为好朋友? 安夜的心没由来地跳了一跳,她摇摇头,不作声了。 “放松。”高小姐又滴了一些精油,抹到了她的肩上,说:“还有二十五分钟,你可以拖延。我是个很有时间观念的人,约定好的盛宴,我从来不会迟到。” 高小姐这句话让人不寒而栗,也是在间接告诉她,到了该杀死她的时刻,她是逃不掉的。 高小姐说:“你知道淤血是怎么形成的吗?你要放松,肌肉紧绷的样子……可不好看。我说了,享受着一切,我会很温柔的。” “我放松不下来,哪个人濒死的时候,能够放松下来?”安夜迟疑了一会儿,又问:“你一定要杀死我吗?” “什么都可以说,这个不能讨论,也不能商量。我说了,我等了很久了,就为了好好享受和你独处的时光,只有我们两个。” “你不怕被抓捕吗?” “不怕。” “为什么?” “我也很快会死,每个人都会死。” 每个人当然都会死,只不过她一点也不要被杀死。 “好了,时间到。”高小姐站起来,她将刀抵在安夜的肚子上,轻声说:“这是最柔软的一部分,我可不会那么奢侈,最开始就切入最享受的部分,还是从这里。从胸肋中间下刀,尽量让内脏保持完整。” 她将刀竖着抵在安夜的胸腔之间,胸衣还未被褪下,她也仅仅只是在策划,严肃且认真地考虑着,像是要给死者一个说法的法医一般,带着某种难以言明的神圣。 高小姐手里拿着刀,她将某个在线直播的软件打开,在某个直播房间内,早就汇聚了无数匿名的网友。 绝大部分的人都在谴责凶手残暴的杀人手法,可也不乏一些心思恶毒的人在叫嚷着“快点动手”。 “再过三十秒,我就打开视频。你可以准备一下,我的宝贝。”高小姐将刀刃抵在她的锁骨之间,划出一道浅浅的血痕,很快的,那里就渗出了圆润的血珠,带着刺骨的疼痛,一下子惊醒了意识昏沉的安夜。 疼! 她即将要死了。 没有人来救她,没有任何人。 她无比渴望白行的出现,前所未有的期盼。 高小姐将视频打开,她面对着安夜,一手从推车上拿下一把稍微小一些的刀刃,轻轻抵在安夜的胸口。 她笑了,那种甜意让人不寒而栗。 就在此时,突然从哪传出“砰”的一声,骚动极大,几乎要震破人的耳膜。 安夜的脸上溅到了一片温热,遮天盖地的鲜红,尽数染在了她的眼睫之上。 她低头怔怔去看,原来是血!她的脸上胸上都是热气腾腾的鲜血! 可她并没有受伤,这是……高小姐的血? “砰!”又一声响动。 安夜左侧的笔记本直接被击落在地,摄像头破碎的材质炸在她□□的肌肤上,隐隐有些疼痛。 她这才睁开眼去看,原来是白行持枪站在门口。他的眉目含着坚忍之色,眉峰微微蹙起。 “呵。”高小姐捂着右手手肘,突然发出一声嗤笑,而她的刀具早已击落在地。 她眯起眼睛,另一手下意识摸到了身后,似乎想要掏些什么。 “是这把吗?” 白行一手还维持着执枪的姿势,另一手从后面掏出一把小型枪械丢在地上。 显然,高小姐的窝早就被白行给端了,就连枪械都被盗走。 那么,也就是说,他们一直潜伏在她的身边吗? 真好,安夜还有同伴,还有人守护着她,并没有抛下她。 “很好。”高小姐仰头,深深吸了一口气,她脸上仍旧挂着极淡的笑容,说:“我投降了,抓我吧。” 白行微微眯起眼睛,并不动作。他将枪口朝下,几秒之后又开出一枪,击中了高小姐的小腿。 这是为了避免凶手有后招,尽可能地在不击毙她的情况下,保证对方丧失行动能力,无法行凶。 他看着她倒下,蜷缩在地。 随后白行才走进来,解开安夜手上的束缚,又将自己的外套盖在安夜的身上。 “我是07,凶手已被制服。”白行掏出手机这样说道。 很快的,从楼道口就涌上了大量的警察,冲进了房间。 之后的事情,安夜并不是很清晰了。她被白行搀扶着坐到楼下的警车之内,昏昏沉沉睡了足足有八个小时。 等她醒来以后,事情已经尘埃落定。 安夜问白行:“你怎么赶到的?” 他回答:“在003人偶体内发现监视器的时候,我就已经将微型的gps追踪器装入人偶体内。最先设想的是,凶手利用人偶行凶为了维持每个案件的相似度,一定会取回003,可没想到,最后是绑架。” 小周接口:“我们埋伏了几天,想要查出她是否有同伙,所以才迟迟没有下手。啧,可惜了,原本想要英雄救美的可是我,被这小子捷足先登!” 鸭舌帽说:“安夜姐,你是不知道,我们在她车上找到了两根木偶手掌的棍子,能够卡住手掌接力掐死别人,看来凶手就是用那个当做凶器的。我还在周师兄脖子上试过,他脸被气憋得话都说不出来,还说自己能耐呢,哈哈。” “你还笑?笑得出来啊你!”小周翻了个白眼,“就你那点力气,我也就是给你体验一下凶手的作案手法,你还真以为你能制住我啊?” “所以,事情都结束了?”安夜松了一口气,虽然还不知道高小姐行凶的原因,但是事情总算结束了,那个“杀人人偶”的都市传说不攻而破。 可安夜没高兴多久,突然又传来了另外一个噩耗——高小姐死了,死在监狱里,死因是被什么掐住脖子导致的窒息而死,脖子上有两道细小的淤青,与她犯下的前两个案件类似,与人偶手掌吻合。 而里头没有任何的人偶,也没有任何的凶器,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 安夜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她和白行等人冲过去看。 高小姐确确实实死了,脖子上有和人偶吻合的痕迹,监狱里也没有任何能够杀死她的东西。 人是不可能自己杀死自己的,在死之前,人会脱力,导致无法使自己窒息。所以人会被杀死,会被淹死,会摔死。借力的都是第三者,是凶器,是水,或者是高度! 是人偶杀了她? 也只有这种可能了。 所以,人偶……真的是活的?! 安夜突然明白了高小姐的那句话——“我也很快会死,每个人都会死。” 她早就预料到自己会死?所以才会故意像社会宣扬自己,让所有人都关注她,看着凶手被关入牢中,以为能安下心了,可她最后死于被人偶掐死。 那么会造成什么后果呢? 大家原本以为事情已经尘埃落定了,而现在,会掀起更大的波浪。 人人都会惧怕人偶!都会恐慌。 她所要的“人偶杀人”终于植入人们的心中了! 而人偶……极有可能真的能杀人! 安夜想到了人偶脸上那种带着蛊惑力的笑容,心底油然而生了不好的预感。 或许,之前是事情是高小姐人为的,而现在——人偶真的活了。 又或者,人偶一直是活的。 一直在以第三个人的身份,旁观着他们。 第27章 人偶-13 安夜的脸色顿时凝重起来,她开始思考究竟哪里出了错。 肯定有一个环节出错了。她如是想。 首先是高小姐改变了一贯的作案方案,其次是高小姐明明拿走了人偶,却并没有使用,这样岂不是多此一举?不会让她更容易露出马脚吗? 难道高小姐原先拿人偶是想要把第三起案子模拟成一二两起案子,可中途改变了主意? 那么,究竟是什么让她中途改变了主意呢? 这里肯定有一个原因的,譬如……她在拿走人偶以后,发现人偶活了? 所以在死之前故意设计了这场轰动全国的绑架,为的就是让大家将注意力集中在“她将会被人偶杀死”这个事件之上? 是了,也就只有这样了。 高小姐在拿走人偶之后,却发现了不可思议的事情,譬如人偶会说话,所以会临时起意绑架她,最后又毫不抵抗就被抓捕,最终死在人偶的手上。 安夜说:“小周,封锁这个消息,不要让它传出去,会出大事!” “这……” 白楠从外头走近,他满头都是湿漉漉的水雾,呵了一口白气说:“来不及了,凶手小姐在网上设定了定时回复,回复内容是——我死在人偶的手上。” 鸭舌帽瞪大了眼睛,震惊说:“也就是指,只要高小姐的死亡的消息传出去,即使不说死因,大家也会人心惶惶。何况,高小姐死亡的消息我们根本封锁不了,原本还可以捏造自杀的讯息,但是现在……已经没有人会相信了。” 整个城市都会笼罩起一层阴霾,无法驱散。 这就是高小姐想要的,她想要人人都得知“人偶杀人”的讯息。 而这样做的目的,会不会是在提醒着什么人呢? “回去了。”白行对安夜说,“回去休息,接下来的事情并不要你插手。” 安夜迟疑地点点头,她眯着眼睛,还无法睁开太多。 她在黑暗里待了近五天时间,无法一下子接受光亮,要不是白行在进屋之前先捂住了她的眼睛,那么就很可能灼伤,甚至严重到要失明的程度。 人有时候也是那么脆弱,虽然有独立的思维,是高等级的生物,然而血肉之躯总是很容易被破坏。 “还有人偶吗?”安夜说。 “车上有003。”小周接嘴。 “拿来,我们烧一些废柴取取暖。”安夜不知为何,就有这种莫名的报复心理,总觉得毁掉人偶的身体会获得快感。 鸭舌帽迟疑说:“安夜姐,这不太好吧?会不会被诅咒?” “拿来。”她还是这句话,“审讯室里总有铁盆吧?借我一个打火机。” 鸭舌帽去拿人偶了,很快的,她返回,将人偶递给安夜。 安夜接过,丢到盆里,又盖上废纸。 她点燃废纸,看着那一张张写满了潦草字体的白纸慢慢变黑、蜷曲,撩着一条鲜红的火线,渐渐化为灰烬。 人偶也开始燃烧了,它的脸还挂着那种艳丽的笑容,在一团团黑色的烟雾里,影影绰绰看得不清楚。 然而,并没有出现什么。 什么人偶鬼,什么会说话,都没有出现。 安夜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觉得十分无趣。 她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变得期待未知的情况与未来,明明她应该是惧怕的。 “好了,回去吧。”她有些疲惫,对白行说:“我们回去。” “嗯,我送你回去。”白行带着她出了警署,他拉开车门,让她上了车。 就当白行要关上车门之时,她突然发现对方的虎口隐隐有一点血迹,她担忧地问:“怎么了?手受伤了?” 白行下意识用另外一只手盖住伤口,低声说:“没事。” “怎么受伤的?” “之前开枪的时候后劲太大,所以震裂了虎口。” 安夜有点内疚,又问:“当刑警还真是辛苦,每次出任务都要被震裂几次虎口?” “不……”白行有些迟疑,欲言又止。 他的眉头微微皱起,目光中有一点彷徨,很快的,又恢复了镇定。 “那是为什么?”安夜突然觉得有趣,这样的白行她还没见过,她一直以为对方是对任何事都不上心的那种人,甚至是太过于持重成熟,可像现在这样小心翼翼斟酌言辞的样子,她是从来没有见过的。 白行侧头,目光落到了远处,似乎是不敢与她对视,他用一种几不可闻的声音,轻轻说道:“给枪上膛时急了些,险些卡壳炸膛,所以后劲大。” “哦,急了些?”安夜的目光有些戏谑,倒是没说什么,放他去开车了。 不管是什么原因,他急都是为了她吧? 至少还有人不顾一切来救自己,真挺好的。安夜如是想。 她眯眼望着窗外形形□□的人群,心情变得安逸,竟有些昏昏欲睡了。 安夜垂下头,一点一点地低着下巴,就在陷入黑甜之际被白行摇醒。 “到了。” “唔。”安夜含糊不清地嘀咕了一声,她睁开眼睛环顾四周,果然到了自家小区外围。 白行说:“我送你进去,下车吧。” “好。”她没有反驳,就这白行伸出的手借力下了车。 安夜的腿有点发软,脚下一个踉跄就撞在白行的西装后背。她嗅到了淡淡的沐浴露味道,居然还是茉莉的。 啧,表里不一的男人,装得持重,还挺像一回事的。 安夜这样腹诽着,笑着摇摇头。 白行十分正人君子地将她送回了家,又默默看着她上了楼。 等到安夜进了房间,她还能在房间窗户那看到楼下的那个男人默默注视着自己。 “明天记得来谈一下小说剧情走向,还有一些东西我还得问你。” “嗯。”白行并不多说,转身朝着月亮的方向走了。 走时,他的背影被拉得好长,鸦青色的,裹着一层厚重的白光。 安夜觉得有些头疼,她怀疑是高小姐先前给她注射的镇静剂剂量过多,所以有些副作用了。 她进了浴室打开喷头,打算洗个热水澡,身体被热气蒸过以后会让她觉得好受一些。 安夜将沐浴露挤在手心里,突然发现自己的沐浴露也是茉莉味的,难道她和白行的口味居然如此相同?还是那个男人故意模仿自己呢? 她拍了拍脸,打消了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 安夜整个人都被挡在了浴帘里,热水升腾的雾气模糊了她的视线,她索性关掉了喷头,闭着眼揉着头上的洗发露。 “啪嗒。” 有什么冰冰凉凉的东西落到了她的脊背上,像是针扎一般,带着凛冽寒意。 那个又不似喷头上落下的水,因为没有半点余温。 是热水器坏了吗?所以水会冷得那么快。 安夜这样想着,并没有过多在意。 “啪嗒。” 又有一滴水声,重重地砸到了浴帘外的地面上。 安夜惊了一下,她突然有些暴躁。 她想起了一个恐怖的都市传说,据说洗头的时候由于低着头,看不到面前,很可能会出现奇怪的东西。 她有些害怕,下意识去摸喷头开关,想要尽快冲掉泡沫逃离浴室。 就在她的手刚接触到开关之时,她突然摸到了另外一种质感的东西——不似金属的质感,有着余温,可物体坚硬,倒像是木制的材料。 是什么?! 她像是被咬了一般,迅速缩回了手。 等到她再回头去看,已经什么都不在了。 是……别人的手吗? 安夜怕极了,再也不敢多想。 不管是谁的手都和她无关! 她想要高声呼救,突然察觉到一个事实。 这不就是已经确定了,那是别人的手吗? 有第三者在这个房间内! 安夜迅速地冲掉泡沫,整个人蜷缩在角落里。 她警惕地左右观望,想要从空荡的四周发现什么。这种感觉糟透了,她既想要知道那个人的位置,又希望什么都不出现,只是自己的错觉。 她的预感越来越强烈了,身上仿佛烧灼了一块,炙热的,如芒在背。 那种如滞留的漩涡一般,将人拉扯着,深陷入其中的蛊惑感是什么? 是……视线吧? 有人在看着安夜! 可她无法得知对方在哪,这让她有些手足无措。 安夜已经……很久没有这种感觉了。 “你在哪?”她自言自语,下意识撩开浴帘往外看。 什么也没有,但是这样也无法让她安心。 什么也没有的情况不代表安全,也可能是对方藏匿地太好了,那个人一直蛰伏在暗处呢! 安夜望了望天花板,突然,她觉得那个目光愈发强烈了,像是要将她吞噬一般,带着某种引力。 突然之间,她的脊背划过一点冰凉的触感。 她急忙回身去看。 可什么人也没有! 但……这种无法逃脱的情况也可能代表着,这里到处都有人! 过了好久,安夜才敢从自己的房间溜出去,她连头发都还没吹,就打电话给白行说:“你能不能来我家一趟。” 白行仿佛愣了一下,迟疑说:“现在?” “嗯,你马上过来,有事,我刚刚洗完澡……”的时候。 安夜话还没说完,就听得他说了一句“好”,随之挂断了电话。 她还来不及解释,就着刚才那句话的字面意思来看,好像不大好? 她还没反应过来哪不好,也没有心思去琢磨这个,总之安夜再也不想一个人待在这里了。 过了将近十分钟,屋外才响起门铃声。 安夜去开门,就见白行已经换了一身居家的衣服,头发上洗发露的味道很明显,显然是在家已经洗过澡了。 他的脸上还架着一副银质细边眼镜,看起来儒雅温顺,和平日里那个独断的刑警形象一点都不像,甚至有点违和。 安夜问:“你洗过澡了?” 白行下意识回了一句:“嗯,你也洗过了?” “嗯……”她顿了顿,发现似乎有哪不对劲,又说不上来。 倒是白行突然面色有些潮红,他避开眼,尴尬地咳嗽了一声。 安夜只能先把人带到屋子里来,再细细说情况:“我觉得我房间有人,可是我看不见它,也不知道它躲在哪里。” “所以,这就是第三个人吗?”白行近乎自言自语道,随后再补充:“我知道了,那么,这几天我先在你家住着,如果出了什么问题,也比较好应对。” “好。”安夜很爽快就同意了,毕竟她不一定能看见那个东西,可白行可以,而且有他在,仿佛就能让她更安心一些。 第28章 人偶-14 第二天早上,安夜清醒了,而白行已经帮她热好了牛奶。 “谢谢。”安夜对早起忙碌的白行这样说,随之又说:“我觉得我们应该去调查明白高小姐的事情,说句夸张的,甚至是她对我下了某种诅咒,所以有人偶跟着我,蓄意谋害我,这是一场匪夷所思的谋杀案!” 白行顿了顿,说:“好,去查查看,先从五年前的案子下手,她的父亲是如何死的。这件事找小周没用,没人报案,尸体也火化了,查起来会很困难。” “嗯,不管怎样都试试看,我不想死于非命。”安夜有些憔悴,显然是没睡好觉。她的黑眼圈很重,透着浅浅的鸦青色。果然是很不适合熬夜的肤质呢。 很快的,安夜就收拾好一切和白行出了门。 白行并未将自己昨夜带的那副眼镜摘下来,引得安夜好奇问道:“你有近视吗?” “有些散光,不过不碍事。” 他催促安夜上了车,一路开到了那个旅游小镇。 白行说:“我先去老工厂打听一下以前的住址,你可以在这里等我一下,很快回来。” “好,那我就先逛逛。”安夜点头,她知道人多问话也碍事,反正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不如就在巷口等着。 她沿着热闹非凡的街道一路寻摸下去,突然,她在一间古朴的人偶制作坊驻足。 人偶铺的老板是一名老先生,他的一只眼睛带着那种凹陷进眼眶的镜筒,正全神贯注地帮人偶胳膊抛光。 “你好。”安夜说。 “喔。”老先生低吟了一声,眯眼看她,“你是想买人偶吗?” 老先生的普通话说得很好,不像一些老人家那样会带着本地的口音。他的声音甚至有点温柔,听起来有点像教书的老教授那样字正腔圆。 “我就想先看看。”安夜刚说完,又忍不住好奇道:“老板,你普通话说得挺好啊。” “我之前在这附近大学教书的,现在退休了开个铺子,手艺还是前几年现学的。本来说人一辈子就学一样技术,学精就有饭吃,我这是半路上捡起来的手艺,不精勉强能混,你看看,要是有喜欢的,我不卖你贵,就当卖个交情,好来好往。”老先生絮絮叨叨念了一堆,最后又眯着眼盯着人偶了。 安夜“哦”了一声,说:“那您之前是教什么的?” “哦,我之前教医学专业的,所以现在开始造‘人’,也很应景。”他嗤的一笑,又摇了摇头。 “那很厉害呢,没想到您是深藏不露。”安夜环顾了四周,那些人偶盯着她的眼神让她忍不住抖了抖,说:“不过,您一个人待在这里不寂寞吗?” “有这么多人陪着,不会寂寞的。”老先生偷偷窥安夜一眼,见她果然露出那种震惊的表情,这才笑说:“年轻人,你对生命是怎么定义的?” “老板,不会在你这买个人偶还要考我科学理论吧?我可不是医学专业的,你这可不能考我啊,我绝对拿不及格的。”安夜卸枪投降。 老先生说:“人和人偶又有什么分别呢?你看看,如果要说生命,他们也是有的。” “人偶也有生命?” “有提供思维的躯体,只不过它们不会动而已。并且它们也和人一样容易受到损害,甚至会毁坏。你想想,人被击中了心脏就会死亡,而人偶如果毁了它的下半身,它也会肢解也会被毁坏。这一点,和人不就一样吗?要真说的话,只能说,人偶是比人类还要低级的事物而已。只是以不同形态以及方式生存在这个世上,唯一缺少的,大概也就是能提供呼吸以及各种和生命形态相关的心脏吧?” “也就是说,它们也是人,只是没有心吗?”安夜说。 老先生笑而不语,说:“你又是怎么认为的呢?生命这个词不过是一个区分形态的工具罢了,如果人类取名为非生命体,那么人偶不就可以称为生命体了?” “你这样说……” “都是骗你的。”白行不知何时站在了安夜身后,他这样接了一句。 老先生又笑起来,摆摆手不说话了。 安夜险些被洗脑,这下回过神来,发现老先生只是在逗她玩而已。 她也不恼,只转身问白行:“你问来地址了?” “嗯,那位高小姐,原本是在这附近的医学院就读,结果辍学了,就在今年。” “前几天新闻上死的那个高同学?”老先生突然接口,“那是我学生。” “哎?”安夜惊讶了一下,说:“那我们能不能和您问问她的情况?其实我们是黄山警署的警员,特地过来问问情况……” 老先生摘下镜筒,用黄浊的眼睛盯着她看了几秒,说:“他像,你不像,小姑娘,常年训练的人连站都站不直?你顶多是警局打杂的。” “……” 安夜算是遇到对手了,半晌也说不出什么话。 “等我一下,我给我老伴打个电话,你们去我家里坐坐?” 安夜嘀咕着开口:“我不太想……那好吧。” “打扰了。”白行接嘴。 没过多久,老先生就关了店门,带他们回到了巷后的一所公寓里。 老先生的老伴是一位很慈祥的奶奶,她梳着齐整的掺白短发,嘴角带着笑,一见他们就迎了进来说:“你们是老头子的学生?” “啊,打扰了,我们就是途径这里,顺道绕过来坐一坐。”安夜这样说。 “哎,平时没事就多来坐坐,我的孩子都在国外,家里一年都来不了什么人的。”奶奶很热情,转身就去给他们泡茶了。 老先生领他们坐到沙发上,然后递给他们一本相簿,说:“里面有高同学的照片,你们可以核对一下,是不是她。” 安夜翻开,那是一张多名同学围在一起颁奖的照片,旁边还有穿西装打领带的老先生。 她迟疑点点头,说:“是她。那么,您知道她策划了很多起杀人案吗?” “之前在新闻上有看到。”老先生皱起眉,“这也是我想知道的,高同学一向很优秀,又是为什么,她会选择去杀人呢?” 白行说:“请问,她在五年前,也就是她父亲死之后,当时有没有什么异常?” “异常我不太清楚,我只知道她很爱学习,也是不可多得的好苗子。然后,也就是去年,她放弃了学业,不过那时候我也退休了。” “她之后有来拜访过您吗?”安夜说。 “有来过一次,那时候我开了人偶店,她找到了我,突然说了生命的理论,就是我今早上骗你的那个。” “您还真敢承认您在骗我啊……”安夜不满地说。 “不过我不太认同,按照她那样说,什么东西又不是生命呢?那,人偶岂不就是人了?我不信这些,我只信科学。”老先生还比较古板,不愿深究这些毫无逻辑可言的事情。 安夜说:“也就是说……在她父亲死后,肯定发生了什么事情影响到了她,导致她想要辍学,甚至是做出现在这样极端的事情?” “有这个可能。”老先生说,“我也很想知道高同学到底发生了什么,如果你们知道了,记得来告诉我。” “嗯。”白行答应了,“那么我们就先告辞了。” “这就走啊?”奶奶从厨房出来,有些失望。 安夜挥了挥手,说:“我之后再来看你们,老师还有师母保重身子啊。” 安夜记在脑子中,现在得到的讯息是——高小姐是医学生,父亲死后她遇到了什么事情,最终在去年辍学,今年开始杀人。 可,发生了什么事情,是让她不得不用人偶杀人呢? 按照之前说的就是,高小姐一直在捏造人偶杀人这个假象,可在第三起案子发生时,发现了人偶真的会杀人,并且改变了作案方案。 那么,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她都是为了证明——人偶会杀人。 可为什么呢? 她有什么不得不做的理由吗? 如果是人偶杀了她的父亲,那么她恨的应该是人偶,而不是借人偶的手杀人。 难道……这其中有个第三者,所以事件发生了转折。 这个转折又是什么呢? 安夜不得已又将之前的事情理出来—— 高小姐第一二起案件利用人偶杀人,第三起没有使用人偶是因为人偶本来就能杀人,转折点是:她知晓了人偶本来就能杀人。 那么从前呢? 高小姐的父亲如果是被人偶杀害的,那么她的攻击对象就应该是人偶。 除非这之间出现了一个转折,并且是一个与“人偶杀人”信息相关的转折点。 也就是高小姐的父亲死了,死在了“其他人”的手上,总之不是人偶。 那么转折也就是那个“第三个人”。 第三个人究竟做了怎样的杀人案件,才会让高小姐利用人偶杀人警告这个社会,并且她并不报案呢? 对了,那么极有可能是这个“第三个人”并不相信“人偶杀人”这个言论,所以高小姐要警告这个社会,也就是为了让这个“第三个人”产生恐慌。 不过,这样的话,高小姐的攻击对象不就应该是这个“第三个人”了吗? 又或者,高小姐根本不知道是谁杀害了她的父亲,她无法确定那个人,并且对方不相信人偶能作怪,所以高小姐就只能选择这种极端的方式报复甚至是恐吓! 而和人偶相关的人物以及事件,不就是五年前打算和她父亲合作拍摄电影的工作人员吗? 对了,应该是这样的。 虽然还不清楚那么多,但是……她得找到从前的人,还原整个事件,也只有这样,她才能知道发生了什么。 才能……不死于非命。 “事情没有那么简单。”白行说。 安夜点了点头,觉得头都要炸了。 她下意识闭上眼睛,突然,她又察觉到了那种视线。 ——焦灼的,带着某种期盼,却并不能确认方向的目光。 第29章 人偶-15 在哪里呢? 安夜突然猫起了脊背,似乎这样就能避开那直线一般能够刺穿人体的视线。 如果说这个视线存在的话,那么是不是就说明有人在盯着她? 有什么东西在盯着她吧? 安夜抿着唇,唇缝之间被她含出几条血丝。 突然之间,安夜的耳朵像是被什么东西盖住了一般,有一层莫名的膜将她整个人与外界隔开。 “呵。” 不知哪里,传来了一声骚动。 像是喘息声,又像是一声嗤笑。 安夜缓慢地将眼珠子往左侧转,她仿佛都能看到自己身后了。 明明有什么东西在,可是她看不到。 究竟是什么呢? 安夜的意识模糊了一下,眼前发黑。 忽然,她好似看到自己的左侧也有个人,对方也学她那样朝右侧转着自己的眼珠子,想要和她面对面对视! 什么?! 安夜吓了一跳,浑身发烫发软,脚底渗出一层虚汗。 她记不清自己看到了什么,印象里只是一个模糊的脸庞。她隐约之间还记得那一双眼十分有神,眼瞳绿油油的,还闪现着某种光芒。 是要……吃了她吗? 那种饿狼一般的眼神啊。 “安夜?”白行停下脚步,扭头看她。 安夜的意识又拢了回来,她拍了拍自己的胸膛,说:“我好像看到了什么。” “嗯?”白行皱眉,似思考着什么,“我刚才打听到了之前和高小姐父亲做过交易的那个电影导演,听说他今天下午就在岐山区,和演员一起签售电影纪念物。” 安夜说:“哪个导演?” “李山。” “那个大名鼎鼎的李山?!”安夜震惊道,“如果高小姐的父亲能和他签成买卖,那真的了不得。” 她知道李山,那个资深的电影导演,近年来拍了数不尽的影视作品,还被人称为“赐予演员再生”的最佳导演。 “那我们快去看看?对了,他要签的是什么电影?”安夜有些跃跃欲试。 白行勾唇,似笑非笑说:“这也正是我想说的,他五年前未曾拍出来的实地电影《鬼童》,前几天刚刚杀青,而且就在今天放映了。你说,这是不是某种巧合?” 安夜沉吟:“还是去看看再说。” 大约过了近半个小时,白行和安夜才抵达电影院门口。 观看这部电影的人很多,一些是岐山区的本地人,说话带着本地方言,嘴里骂骂叨叨的,显然是不满电影播放这个题材。另一些则是三五成群的小年轻,慕着李山的名而来,嘴里说着有关这个题材的传说。 安夜和白行也排队买了票,跟着众人进了电影院观看。 电影院里很暗,并且挤满了人。 这种拥挤的感觉并不好,安夜反倒有点不习惯,她往后缩了缩,尽量让自己的脊背贴紧后靠背,好像这样就能避免呼吸到别人吐出的二氧化碳一样。 在人群中因窒息而死。 安夜突然想到这句话,而且如果在密封的房间里,只有人呼出的二氧化碳,的确有可能导致缺氧。 这就是为什么房间锁了太久,还是要打开门通通风的原因。 她可能是有些心理问题,所以潜意识觉得焦虑和燥热。 “怎么了?”白行问。 安夜扯开领口的第一枚纽扣,不适地说:“有点热而已。” 很快的,电影开始了。 银幕上《鬼童》两个字很大很醒目,一开场就是柜子上摆放着一只人偶——这是和前段时间人偶杀人事件里面的凶手人偶一模一样。 台下,有心的人已经惊呼出声。 他们显然了解了那个风靡一时的人偶杀人案件,并且惊叹于李山利用社会热题材的手段。 以热卖热,算是很好的营销手段了。而且不需要花钱打什么宣传,自有凶手为他做足了“口碑”。 不过,也只有白行与安夜知道,这部片子原本是要在五年前拍摄的。而李山,甚至可能不清楚自己这部恐怖片上映的这段时间居然会巧合到出现了人偶杀人的事件。 安夜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她说:“等一下,你想想,如果是签售纪念品的话,难道是送出那个人偶吗?!大批量送出杀人人偶会产生什么后果?!” 何况,她才不相信那些自认胆大的小年轻人会不收这份观片礼物。 如果人偶真的能杀人的话…… 它这样大量繁殖生产,会死多少人?! 安夜不敢细想,她觉得头疼,突然猫下身子抱着头。 而找她的坐垫下,缓缓爬出了一个东西。 那事物带着亮白的纹路,有着细腻的肌理。 是一只手啊! “啊!”安夜心跳骤然加速,她慢了半拍才失声尖叫出来。 而场内没有人注意到她,因为电影里出现了某个恐怖画面,一时间也有许多人不约而同地失声尖叫。 她屏息以待,过了许久,心跳还缓不下来。 她又一次感受到了那个视线。 ——粘稠的,带着某种焦灼,像是要在她身上烧出一个孔。 她慢慢抬头,往屏幕看去。 突然,安夜的呼吸刹那之间噎住了。 她看到屏幕里放大的人偶,也正缓缓转头,用那种似笑非笑的神情,眼珠子一瞬不瞬盯着她。 虽然知道这不过是电影里面的一个片段,但她还是害怕,忍不住当场打了个激灵。 “砰!” 就在这时,放映室上空的灯突然落了下来。 “小心!”白行将安夜往自己怀里一扯,这才避开了吊灯的撞击。 “啧,真糟糕。” “我就说这片子会出事。” “该不会是鬼童吧?” 众人围上了安夜等人,议论纷纷。 突然,有人开口说:“这是不是之前绑架案的那个作家猫饭小姐?” “和照片有点像啊。”很快有人附和。 “请让一下,让我们过去,谢谢。” 又有另一批人挤进人群将安夜围住,他们说:“非常抱歉,我们的放映室出了这样的事故,如果不介意的话,请和我们去休息厅坐一下吧?李山导演也很关心这次事件,等一下他会亲自过来慰问您。那么,先和我们出去休息一下吧?” 安夜此时还心有余悸,连回话都是白行代着回的。 她又看了看吊灯落下的上空,黑漆漆的天花板仿佛有什么东西在闪动。 她的耳朵钻过一种沙哑尖锐的声音,像是累极了出现幻听那样,从左耳穿到右耳,途经整个大脑,让人印象深刻。 就好像最初,她在那个语音里听到的嘈杂声响。 “唦唦唦。” 现在她又再次听到了。 “小姐?”西装男再次询问。 “啊?我在,不好意思,刚才受到了惊吓所以走神了,好的,那我们先去外面休息一下。”安夜没回过神来要和他们计较,像这种事故,提出赔偿都有理。 何况,对方仿佛就怕她不答应离开似的,还拿出名人效应这招。 要不是有其他的目的,安夜才不会答应出去。 她又不是李山的粉丝! 安夜还是跟着他们走了,因为她需要见李山,需要旁敲侧击问出从前的事,又或者直接开门见山问,就能问出什么。 那个休息厅是演员的工作室,他们进去的时候,里头只剩下一些化妆助理,显然演员已经出去和观众们互动了。 安夜和白行刚在位子上坐定,就有人进来了。 “你们好,我是李山。”李山导演人看起来很精神硬朗,只是头发有点掺白,胡子拉碴。 白行也伸出手去,说:“你好,我是安夜小姐的责任编辑。我叫白行,对于此次事件,我希望你们能给出说法,甚至是一定的赔偿。” 李山笑了笑:“好的,这个事情,电影院的工作人员会去安排。人没事就好,刚才吓到了吧?” 安夜摇摇头:“还好,要不是我的编辑拉我一把,我还真的可能被砸中。” “哎,我也没想到会出这样的事情,幸好没事,不然传出去,还不知道怎么说这部电影啊。本来鬼童的题材就犯当地人的忌讳了。” “那为什么还要拍摄呢?”白行问了一句。 李山像是被难倒了,他眼珠子滴溜溜转了一圈,直接掩过话题,揭开不提:“哈哈,我的一点小执念而已。对了,安夜小姐,您是之前不幸被绑架的那位悬疑作家吗?” 安夜脸色不大好,可还是迟疑点了点头。毕竟被绑架那件事也不是什么好事,这样大刺刺提出来,也蛮伤面子的。 他皱起眉,说:“那个凶手还真是残忍,一连杀害了这么多人。” 白行勾起嘴角,不知在笑什么,突然开口:“您没有印象吗?” “什么?”李山不大明白。 “您之前还和她做过一些交易,您忘记了吗?” 李山眼眸微张,他抿了抿唇,顿了顿开口:“什么?我不太明白。” 白行笑了一声:“哦,抱歉。我说错了,是您和她的父亲做过交易,在五年前。” “难道……” “是的,你曾在五年前想要和他合作,制作一个电影纪念品人偶。您不记得了?” 李山说:“啊,是那件事啊,我倒是记起来了。可惜了,他的父亲后来身亡,我也只能另外找制作商了。” “那么,你清楚吗?她父亲死亡的原因。” “我怎么可能清楚……这种事。” “高小姐都没有和你说吗?”白行不知发觉了什么,突然意有所指,这样说道。 李山分辨不出他话中的意思,一时间竟很可疑地愣在了原地,好半晌才反应过来回答:“这……倒是没有。” “哦。”白行回复了之前的淡然,他脸上的笑意在刹那之间尽数褪了去。 第30章 人偶-16 气氛无端沉默了下来,仿佛在潜心等待地雷引爆一般,甚至能让人嗅到一丝火药味。 安夜明白了白行的举动,他这是认为李山有鬼。 可如果高小姐的父亲真的是被人谋杀的,并且凶手与李山有关的话,这样直截了当地说是会打草惊蛇的,白行这样问,是为什么呢? 她不太明白,但是她相信白行,白行不是那种沉不住气的人。 他一定有一个这样做的原因。 李山突然笑了一声,驱散了方才略有些尴尬的沉默,他说:“白先生是在调查之前的事情吗?是工作需要吗?这个我倒是帮不上忙,当初他父亲死亡的事情我了解地不太多,也可能是有什么急性病吧?” “还真是工作需要。”白行说。 “哈哈,没想到白先生还有当侦探的潜质啊,居然连杀人凶手的背景都去调查了。现在的悬疑杂志社对编辑要求也这么高吗?没有灵敏的洞悉分析能力就不能录用?这手段倒和花边桃色杂志的狗仔队很像呢。”李山这是在讽刺他多管闲事了。 “我的前身是刑警,这次被特邀参与人偶案件。虽然凶手死去了,可是在她的家中,我发现了一些她遗留下来的重要信息,这才开始调查她父亲的事情。而那些信息竟然与李山先生五年前的合作有关,你说……这算不算是工作需要?” 李山说:“哦,这些您就该和我的律师去说了。不过,白先生要记住,我是一个有公众形象的名人,没有把握的证据,还是不要递上来污了我的身份了。” 他递给白行一张律师的名片,嘴角带着讽刺的笑容,一步步走了出去。 临到门口,白行突然说了一句:“您可以好好回忆一下,当年……真的是毫无破绽吗?高小姐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吗?” 李山的脚步一踌躇,最终还是大步流星走了。 安夜嘀咕了一句:“什么证据?我怎么不知道。” 白行微微合上眼睑,垂下头。他的脸隐在暗处,有些晦暗不清,轻声说:“之前在高小姐手上拿到的。” “为什么你会怀疑他?”安夜问。 白行背对着门,突然朝安夜竖起食指抵在唇边,做出噤声的动作。 她了然一笑,高声说:“好,那我们去拿过来,先交给白楠警官。” 余光间,她瞥见门外有一处黑影略过。 她是在学着白行的样子诈他们,至于拿白楠当枪使,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等出门的时候,白行将自己的名片递给工作人员,示意他们如果处理好了赔偿的事宜,就打电话给他。 外头的天色已经逐渐黑了下来,街巷点亮了各色灯火,笼罩着朦胧的雾气,竟让人觉得有些温暖。 安夜缩了缩脑袋,将手塞到自己的口袋里。 她走了几步,突然想起来还没问白行原因,“你为什么怀疑李山?” 白行说:“你还记得高小姐宣扬‘人偶杀人’吗?” “这个我记得。” “她宣扬这个是为了让人们相信人偶能杀人,也意指,有人不相信人偶能杀人。” 安夜大概懂了一些,“也就是暗指敢拍《鬼童》题材的李山等人吗?” 白行点点头:“而她犯下第一起案件的时间,正是电影杀青的日子。” “但是,她既然暗指李山杀死她的父亲,那么为什么不直接杀死李山呢?” “一个是不能够,一个是来不及。” “什么意思?” “说不能够是因为,她不能够杀死那样有保镖护着的大人物,至少第一时间不能,况且如果她目标那么明确,她肯定可以直接去设计杀死李山。那么……极有可能,她只知道她的父亲是被人谋杀,凶手是李山等人,而她无法确定究竟是谁,为避免误杀,她只能先再规划一下。”白行顿了顿,继续说:“说来不及是因为……她还没来得及实现自己的计划就被人偶杀死了。” 安夜接着说:“那么,她在杀死李山之前还杀了其他人,为的是宣传‘人偶杀人’?这就说明宣扬‘人偶杀人’也是她的目的之一,她的目的应该有两个,在世人相信‘人偶杀人’的同时,杀死李山等人。” 而第二步还没来得及实行,她就被人偶杀死了。 这也不就是间接承认,人偶真的能动? 不不,现在不能去想这些。 当务之急还是应该先找出高小姐杀人的原因,没准就能消散现在的人偶的怨气,让她免于灾难。 不过,高小姐这么执着于让世人相信“人偶能够杀人”,也未尝不是为了恐吓李山? 何况,她当初没有报案,父亲也被火化了,又怎么证明自己的父亲是被谋杀的呢? 安夜说:“等等,从开始到现在,都没有人说过高小姐的父亲是被谋杀的,你为什么这么坚信呢?” “直觉。”白行说,“一定有一个理由在坚定着高小姐,而我们,也只能从这里下手。” 那么,姑且就说白行的假设成立吧。 现在出现的问题就有两个了:第一个是高小姐为什么不报案?第二个是李山等人为什么杀死高小姐的父亲? 安夜说:“但是你刚才那样,不会打草惊蛇吗?万一他们对你有心,派人来杀人灭口怎么办?” 白行反问她:“我们有证据证明是李山犯的案吗?” “没有。但是……”安夜想说什么,可一时间卡壳了,她突然反应过来。 白行是在利用对方的犯罪心理,因为人常常会自我怀疑,特别是做了什么重要的事情之后,总会一遍遍验证究竟有没有作对步奏,会有强烈的心理暗示。 而白行那样说了之后的结果会是,李山先产生自我怀疑的心态,他开始惧怕白行真的拥有所谓的证据。其次可能会暗中派人杀人灭口,如果他真的是凶手,反正也不怕自己犯下的案子太多,只要能保全自己,估计什么都能做。 “所以……证据来了。”白行但笑不语,可笑容中的意思很明确。 他已经察觉到了什么,虽然可能有危险,但是只要李山能踏出一步,他就会万劫不复。 安夜说:“我还是很担心,那么现在能找到什么证据吗?证明是李山他们犯的案。” “唯一的证人已经死了,就连高小姐都无法证明凶手是谁,而选择这么极端的方法复仇,我们又能做些什么呢?”白行说。 所以他选择的方法就是静观其变,在李山出手的时候,找到什么证据。 何况,李山不是普通有势力的人。他是公众名人,除了才华也靠群众舆论过活,他不可能让自己的人生出现任何污点。 任何一个污点都可能毁掉他的一生,也就是所谓的一颗老鼠屎能坏一锅粥。 白行与安夜回到车上,白行伸出手擦了擦后视镜,他突然发现,身后有一辆怪异的深黑奥迪紧贴车后。 许久,白行都没发车,他说:“有人跟着我们。” “那该怎么办?”安夜有点惴惴不安。 “开回黄山警署。”白行说。 等他们抵达的时候,身后那辆奥迪已经不见踪迹了。 他们踏入大厅,和值班的人员出示了临时工作证明,随后找到了白楠的办公室,里头还有小周和鸭舌帽。 安夜问:“怎么聚得这么齐?” 小周说:“我们在商量案子究竟要不要查下去。” 鸭舌帽叹了一口气,沮丧说:“上面的人来查探过了,高小姐的死因是个谜,而且这件事既然凶手死了,就对外说自杀了结了案子就好了,如果再深究下去,又无法找到凶手,那么就会变成一个隐患,会造成社会动荡的。” 白行看着坐姿懒散的白楠,问:“你是什么意思?” 白楠嘲讽一笑,说:“你是知道我的。查,继续查,我的眼里容不下沙子。” “那就查。”白行说,“我这里有了些进展,这件案子很可能和五年前凶手的父亲有关。” “可她没有报案,她的父亲是自然死亡的吧?”小周迟疑说。 “没有报案就代表是自然死亡吗?”白行反问。 小周哑口无言,说:“对,肯定有什么原因,不然就不会出现高小姐用人偶杀人了。” 白行将李山的各种事情说了,其他人的心底大致都有了个底。 白楠将一柄短型枪械递给他,说:“这是你以前用的,我帮你偷回来了。上面有微型gps装置,能够让我知道你在哪。” 白行的目光有些涣散,轻声说:“他知道?” “知道。” “嗯。” 安夜不知道他们口中的“他”是谁,唯一可以确定的是,白楠与白行从前果然有什么故事。 小周被指使去打电话给李山的律师,只言明自己是警官047,急需与李山导演见面,核实一些五年前的案子细节。 白行要的是对方自乱阵脚,所以得需要小周等人的协助。 随后,他与安夜就离开了警署,打算先回家去,再好好策划一下。 大概过了半个小时,他们就回到了自家小区的门口。 突然,白行的手机响了,他接了起来,只听到对面像是系统发声那般,传出平稳毫无波澜的声音——“不要再查下去,不然,我有能力毁了你们两个人的人生。” 随后,声音戛然而止,电话也挂断了。 也就是说,他们被人盯上了。 安夜有些踌躇,不知道在对方这样明确的警告之下究竟要不要继续下去。 而白行只是看着她的眼睛,用一种极其轻松的语气说:“我的人生已经被毁过一次了,所以……我不怕第二次。” 第31章 人偶-17 安夜在他的眼中看见了无所畏惧的情绪,虽然这样的情绪让人动容,可一细想,却很心酸。 究竟是经历过什么,才会像这般拥有一腔蛮勇,连未知都不曾惧怕呢? 就像是那些想要跳海自杀的人,说是不畏生死,其实只是生无可恋,只是一念之差。 “你……”安夜张了张嘴,刚想说什么,就被白行截断了话头。 “别说话,我不需要同情,也不要流露出那样的表情,我会很反感。”他说的很认真,话毕垂下了眼脸,将之前的神态都尽数收敛进眼底,不作声了。 白行点开手机,将刚才的号码回拨过去。 很快的,传来一阵盲音,无人接听这个号码。 安夜本想查查看号码来源,后来一细想,查这个号码没用,太好做手脚了。就算查到,也就是一通电话,他们没有受到什么实质的伤害,警察根本不会出手,何况,也查不到李山的头上。 “这是李山吧?”安夜说。 白行嗤笑:“也只有他。” 安夜心事重重,与白行并排走了几步。 对方问:“你是怎么看待人偶的?” “木头做的玩偶?”安夜随意地说。 “会说话的人偶,还记得吗?” 安夜一怔,她侧头望向白行,神色复杂。 她都几乎快要忘了这个事情了,现在有李山可以查,她宁愿查高小姐那样人为的凶案也不想再去回忆“杀人的人偶”了,那太可怕,太匪夷所思了,她甚至都不愿记得它的长相。 而现在,白行提起来了,他要她理清楚对这个恐怖事物的印象,她得想起那个人偶。 安夜的脑海里很快就蹦出人偶的外貌——小小的,木制的手脚,它斜靠在角落里,脸上的笑容极其艳丽,盯久了仿佛就能说话一般,让人感到恐惧。 “我现在不想去想人偶的事情,我只想查高小姐杀人的原因。我姑且就把人偶和高小姐分开,人偶会说话,闹鬼是一回事。高小姐杀人原因又是一回事。我们先理清楚后者。”安夜很抗拒接触人偶的事情,她潜意识里面非常害怕,但是那种恐惧感又不是特别清晰。 可能是因为她还没有受到什么真实的伤害吧? 白行勾起唇角,似笑非笑:“这点你说的没错,人偶是人偶,高小姐是高小姐。我们当成两件事来查,这样才不会乱。” 安夜原先被‘高小姐的杀人原因’以及‘人偶杀人’绕的一团乱,现在被白行这样一说,倒是清楚了许多,本来就是两件事,她非要混为一谈,查高小姐总会顾忌到“杀人人偶”这样的事情上面,所以闹不清方向。 那么,她现在选择先查高小姐的事情,人偶再怎样,也只能之后再说了,她不能先被高小姐牵着走,现在又被人偶牵着走,这样到最后什么都查不出来。 根本就是得不偿失。 安夜问他:“那么,你怎么认为呢?人偶……鬼的事情。” 她的喉头痒痒的,像是有沙石在其中摩擦,忍不住顿了顿,咳出点口水,再继续说话。 白行说:“鬼不能做什么,你还记得最开始的缝隙鬼吗?” “小茵?”她至今还记得那女孩的笑声,常常在午夜梦回之际,幻听一般会听到“咯咯咯”的笑声。 “她就是一个生前的迹象,由于怨念所以一直被禁锢在柜子里,禁锢在那个家里。鬼就是这样脆弱的东西,也只是一个生前迹象,就好像录像带一样,记录着影像,可一旦被人按了消除键,那么里头就是空白的磁带,什么都没有。”白行又道:“或许,人偶会说话也有原因,但是不足为惧。那是比人还要低等的东西,只要找到了怨念存在的位置以及原因,就能驱散那团残留人世的执念。” “你是在安慰我不用怕吗?”安夜问。 白行不置可否,他望着远处的风景,低低说了一句:“可人不一样,人虽然无法以一己之力杀死自己,但是他们可以互相伤害,也可以杀人。所以,当务之急是查李山,驱除这个隐患。只有先将眼前的毒瘤剔除,我们才能摸到高小姐背后的线索,才能解开人偶说话的原因。” “我懂了,你的意思是高小姐是遮掩住人偶这个幕后*oss的小boss,我们得循环渐进,而现在最直观的危险就是随时能对我们造成威胁的李山,击破李山之后才能抓高小姐,之后才能攻击*oss。” “嗯。”白行赞同地点了一下头。 他们回到了家,洗漱了一番各自回房睡了。 第二天,阳光直射进屋时,安夜才睁开眼。 她的脑子混混沌沌的,仿佛一夜未睡。这是多梦导致大脑疲劳的情况,叫人直打哈欠。 白行平日里生活作息良好,此时早就醒了坐在沙发上喝咖啡。 他也给安夜泡了一杯,等她吃完了鸡蛋面包,这才说:“昨天我查出了高小姐的父母在她很小的时候就离婚了,母亲就在黄山区,等一下去看看。” “我没有意见。”安夜舔了舔嘴角的番茄酱,意犹未尽地眯起眼睛。她吃饱了,似乎连心情都好了一点。 白行斜斜瞥了安夜一脸,唇角微扬,却什么都没有说出口。 他径直套上了黑色风衣,眼镜摘下来放到口袋中,与里头那把短柄手/枪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安夜听到那金属响声,才如梦初醒般急急跟上。 现在可不是松懈的时刻。 他们找到了一间酒吧,酒吧门口还停放着一辆深黑色的奥迪。 而中午酒吧没有营业,他们走进去时,柜台只有一个化着浓妆的姑娘站台。 白行点了一杯白葡萄酒,说:“麻烦你叫老板娘出来一下,我有事问。” 姑娘看他的眼神不大客气,此时冷冷地说:“老板娘不在,你的酒要加冰吗?” “加。再给我开个包厢。” 那姑娘将啤酒端上,嘲讽地说:“白天不营业,你不知道吗?下午四点再来,现在这只卖酒。” 白行但笑不语,他抿了口酒说:“你酒瓶上年份是1990年,假的,味道不对。” 对方立马变了脸色,想说话,又被白行堵上。 “不想闹事,就喊老板娘出来,我有事问,就在前面那个露天包厢。”白行没理她,带着安夜走了。 安夜迟疑说:“老板娘真会来吗?” “会,看着。” “这位小哥。”白行还没坐到沙发上,身后就有人喊他。 “久仰大名。”白行伸出手去。 她避开,抿着红唇,冷淡问道:“闲话少说,小哥找我什么事?” 老板娘看起来四十出头,眼妆很浓,黑色的眼影仿佛嵌在皮肤里那般,连老态的细纹都勾勒了出来。 白行斟酌了一下,说:“你女儿死了。” “呵。”老板娘点上一根烟,两指衔着,指腹抵在了额头。 她沉默了很久,才开口:“那又怎样?” “你不想知道她为什么死?” “我和他们家已经没有关系了,十几年前就没有关系了,现在说这些有意思?” 白行说:“我想知道的是,你女儿有没有向你求救过?在五年前。” “没有。”老板娘果断地拒绝,说:“实话和你们说吧,我对那个丫头并没有什么感情,以前要不是为了钱,我也不会和她爸在一起,后来不想在一起了,就把丫头丢给他,自己出来办了生意,之后就再也没有联系过了。该知道的都知道了,你们该走了吧?” 白行仍不死心,他将一封名片递过去,说:“如果有什么,记得打给我。” 老板娘拿过名片,看了一眼,突然笑了一声。 她将名片一角对着点燃的烟头,让那张纸质物慢慢变黑变焦,最终化为灰烬。 “放心,什么都不会有的。” “你……”安夜有些不满,刚要起身呵斥。 白行突然扯住她的手臂往后拽,对她低语:“走吧。” 他们背对着老板娘,只听得身后传来“噔噔”两声鞋跟落在地板上的声音,似是不耐。 安夜跟着白行走出酒吧,出门时,之前那辆奥迪已经不见了。 安夜说:“这人脾气还真够大的,我们走吧。” 白行说:“再等等。” “等什么?” “滋滋滋——”白行的手机突然响起来,上面发来一条新的讯息,写的是:酒吧后门。 等到他们赶到酒吧后门的时候,那窗边则放着一个信封,没有任何署名。 白行拿了就走,等到了车上,他才将这东西递给安夜。 安夜问:“刚才是老板娘发来的号码?” “还记得进门以前的那辆奥迪吗?估计原先有李山的人进去盯着老板娘了,所以她才不敢说什么话。” “那你为什么知道她会给我们东西?” “她刻意将高跟鞋撞击在地面上,发出‘等等’的讯号,我不能不领她这个情。先看看信封里面是什么,估计很快,就会有人跟上我们了。”白行语调轻松,并未有何担忧之色。 “里面是一些李山滥用职权收受贿赂,并且转账给高小姐父亲的文件。”安夜震惊说:“如果这些是高小姐给她母亲保管的,那么她为什么不知道将这些交给警察?” “她在用自己的手段裁决他们,而且……这些只够让他坐上几年牢,她要的,是毁了他。”白行说,“你是不是想问,既然有杀高先生的心,那么为什么不杀了高小姐?” 安夜点点头。 “他需要一个人帮他收拾残局,高小姐是最好不过的人选。所以他一定使用了一些手段威胁高小姐,让她宁愿背弃亲情也选择隐瞒真相。” 安夜突然明白了:“那么,高小姐要复仇很可能是无法再忍受下去了?她说过她有严重的精神疾病,那么很可能还有她心理方面也出现了什么问题?对了,还有一个环节还不清楚,高小姐既然利用人偶,那么就说明,除了李山和高先生起初就有合作,他父亲的死因可能和人偶相关,所以高小姐最后选择人偶警告来威胁李山?” “大致是这样。”白行说,“我们只能大致还原,根据人的逻辑思维,却不能百分百肯定其中的偏差之处。” “先把这些交到警局去,先把李山抓起来,其他就好说了。”安夜这样说。 他们的车还行驶在郊区的山路上,那间酒吧离市区有些远,需要开一段路程。 就在此时,白行突然急刹车将车斜斜停在了路边。 安夜猛地撞上车门,她抬头看,只觉得前面车灯刺眼。 她眯起眼睛看清楚了,那是一辆深黑色的奥迪,并且距离他们的车只有几厘米。 那辆车之前是想撞死他们! 安夜皱眉,看着那辆深黑奥迪,脑子突然像打了结一般,无法思索。 她的心跳加速,气都险些要噎在喉管里,无法顺畅地呼吸。 她这才感觉到了一丝害怕。 而且,不止一辆车。 很快的,有两三辆车围在了旁边,从车上走下好几个带着墨镜的健壮男子。 他们手里还有其他武器,这是要在他们去警局之前,杀了他们。 第32章 人偶-18 “白……白行。”安夜一边望着窗外,一边手足无措地推搡着他。 白行解开安全带,也将安夜身上的那条解开,随后从口袋里面掏出一把枪,狠狠抵在自己的手腕上,将弹匣装好,随后“咯噔”一声上好膛,抵在手肘前。 他侧身望向窗外,整个人悬空在安夜的身上,那股茉莉清香若有似无,掠过安夜的鼻尖。 安夜此时不敢动弹,生怕自己的动作会影响到白行的判断。她微微仰着身子,争取空出更大的空间便于白行活动。 这样近的距离,她仿佛都能听到对方的心跳,勃发的、有力的,带着男性的健壮沉闷的跃动声。 白行侧头看她一眼,将手指抵在自己唇上,示意她不要出声。 随之,他按下了锁门的按键,并且摇下一点窗户,露出一小道缝隙。 冷风从那点缝隙吹入,拂到安夜的脸上,她这才察觉到了一丝冷意,忍不住颤动着身子。 她像是现在才反应过来,整个人忍不住要蜷缩起来,以一种自保的方式挤成一团,给自己安全感。 窗外突然有人喊话:“小子,你们把文件交出来,我们就放过你。” 白行默不作声,他勾唇,说:“文件已经拍成了照片,只要你们再靠近一步,我就把文件发给警察。” 那个戴墨镜的光头男说:“你要是敢发,你就死定了。” “你们让开,让我们把车开走。我就把文件和手机都给你们。”白行与对方谈判着。 光头男有一丝犹豫,突然,他对着蓝牙耳机说了些什么,大声回道:“老大说了,杀了他们,不留活口,再把文件拿来销毁!” 安夜愣了一下,她没有想到,李山能狠到这个地步,只要看不见原文件,单凭几张照片也很难定案,他肯定是想一不做二不休先下死手。 没有时间了。 怎么办? 安夜有点哆嗦,她不知道该怎么帮助白行。 她打开手机想要联系小周,却发现自己的手机关机了。 该怎么办?! “怎么办?”她呢喃出声。 白行说:“没事,这把枪的子弹里有装置。只要我一开枪,它就会自动启动定位信号,白楠会赶过来。” 对,手枪上有定位装置,小周他们肯定能反应过来,只要来得及…… 如果来不及呢? 光头男拿着铁管走近,显然他是想要开始击破车玻璃。 白行眯起眼睛,将枪管抵在车窗缝隙上。 等对方走近,他按下扳手直接开枪。 “砰”的一声,子弹射中对方的小腿,嵌入骨肉之中。 光头男腿下立时爆开一朵血花,一下子跪倒在车面前。 安夜笑了,说:“喂,大哥,想要认输也别跪着说话啊!哈哈!” 光头男疼得嘶嘶直抽气,大声喊:“他娘的,拉我上车,撞死他们!” 其余的人很快将对方搀上车,一时间,几部车都传来了发动引擎的声音。 白行将车窗摇上,他坐到驾驶座位上,突然对安夜说:“你怕不怕死?” 安夜说:“怕。” 白行似乎没反应过来她这么没骨气,一时间笑了,又说:“那怕高吗?” “有点。”安夜迟疑说:“我们会不会死?” “不一定。”白行说:“要死,我陪你。” 他将文件塞到风衣口袋,又突然伸出手,将安夜捞到怀里,让她坐到自己的腿上。 安夜吓了一跳,下意识搂住白行的脖子,说:“这是做什么?!” “搂住,到死都不要松手。” 他这样说着,话尾还没落下,就听到“砰”的一声,那辆深黑奥迪直接从前面撞了过来,把他们震地一个踉跄,额头被车窗擦出血丝来。 车前盖已经被撞得凹陷进一个小坑,就像是试验一般,那辆车又往后退了好长一段路,想要借势再撞上来。就像是运动员起跑跳那般,需要一点距离积攒力量。 安夜不想尝试再次被撞的滋味,她知道如果有下一次,这辆车很可能被挤扁,她和白行都会死在这,一个不剩。 已经等不及白楠的救援了。 她心跳加速,脚底升腾起一团火热,好似气血都涌上了脑门。 安夜的心跳过快,连呼吸都无法很好地控制。 她在害怕,她忍不住将白行抱地更紧。 “抱稳了。”白行这样说,他突然打开车门,一脚踩下油门,趁着那车后退的空档,直接绕出来,朝山路边的护栏空隙快速开去。 安夜瞪大眼睛,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 她现在还有意识,也还能看到外面的风景。 白行直接从山路边的护栏开出去,等同于跳崖,等同于自杀! 就在车凌空的一瞬间,风从车门呼呼卷入,像是要掀翻他们一般,冲击着他们的脸庞。 说时迟那时快,白行突然抱着安夜从车门跌了出去,弃车逃生。 安夜闭起眼睛,这样的高度让她的心悬浮到了喉咙口,她几乎要被吓破了胆,可害怕之余,她还记得白行的话。 抱紧他,到死也不要放手! “砰!” 她感觉到有什么尖锐之物刺入了自己的身体内,她的身上被那些长条状的藤蔓刺地体无完肤。 又像是被什么挡了一下,她突然感觉自己落到了地面一般,虽然疼,但是那股冲势被树枝狠狠挡住了。 白行估算地很准确,他搂着安夜直接撞到了山崖下的树上,卡在了枝繁叶茂的树枝之间! 由于是白行当了肉垫,他的脊背撞在树桩上几乎两段,好在有其他几根粗壮的树枝拦住了他的身子,平均了那几乎要命的冲势。 安夜虽然浑身疼痛,像是被人生生撕扯开一般,但是她还有意识,还能从模糊的双目中看到那辆坠毁的车在底下炸裂开一道火光,火势冲天。 而后,她就陷入了沉眠,眼皮似有千斤重,再怎样都无法睁开了。 安夜做了好长好长的一个梦,几乎无法从梦中挣扎起来。 她能听到声音,有人在黑暗之中呼唤着她,一声一声,催命似的。 她浑身不能动弹,也无法使用力气。 恍惚间,她仿佛闻到了那一丝茉莉花香。她朝着光亮处伸出手去,稳稳的,握住了那道光芒。 安夜睁开眼来,她看到了小周白楠还有鸭舌帽,可唯独不见白行。 她的喉咙干涸,一开口,嘶哑地不成样子。 她问:“白行呢?” 小周叹气:“还没醒来。” 安夜几乎要发狂,她的喉头又漫上一股甜腥味,突然觉得很难过。 白行……会醒不过来吗? 除了这个以外,她似乎都无法再去思考其他的事情。 安夜又一次闭上了眼睛,陷入了昏睡。 她感受到自己手上那冰冷的吊针液体涌入躯体,竟慢慢冷静了下来,做了很长很长的梦。 “安夜姐?”她醒来的时候,已经下午四点了。 她睁开眼,模模糊糊看到一个轮廓,是鸭舌帽。 鸭舌帽提着水果,轻声说:“安夜姐,你总算醒了。已经这样昏昏沉沉七八天了。” “文件……”她喉咙有火在烧,急忙接过对方递过来的水,润了一下嘴唇。 “你放心,那些东西我们都拿到了,而且李山的部□□内有子弹信号,让白楠他们逮了个正着,是他们杀人未遂的证明。这几天审讯的审讯,调查的调查,李山什么都招了。” 安夜还想开口,就被鸭舌帽拉住了。 “你是不是还想问,高小姐的事情?” 安夜点头。 鸭舌帽给她掖好被角,担忧地说:“之前高小姐的父亲不同意和李山合作人偶纪念品的事,被李山怀疑他是想要洗手不干,从那些事情里抽身离开,他害怕对方会将其他的事情抖出去,失手杀了高先生。之后,他又用一些手段,威胁高小姐,并且说过类似‘人偶怎么可能杀人’之类的话,所以让高小姐一直怀恨在心吧?总之,一切都过去了,你好好养伤。” “那白行呢?”安夜不想去想高小姐的事情,她怎样都与她无关,现在尘埃落定,给了枉死的高小姐一个交代,那就好了。 不,她杀了那么多人,也是死有余辜。 “白大哥……”鸭舌帽摇摇头,还是没有将那么残忍的话说出来。 “我想去看看他。”安夜说,“麻烦你联系一下,把我和他分到同一个病房吧?我想看看他,毕竟是因为我,他才……” “那我去问问,安夜姐你别急。” 鸭舌帽和医生交涉了一下,最终同意安夜转移到那个病房。 安夜看着白行沉睡的脸,突然升起一种难言的自责。 都是她吧? 要不是她的话,白行怎么会这样?! “白行。”安夜唤了他一声,对方什么反应都没有。 她有些泄气地躺在床上,听着对方轻微的挂点滴声,心绪逐渐平静下来。 医院里的消毒水味道很重,还有一种酸涩的药物气息,混淆在一起,让人不适。 安夜躺在床上,时不时侧头看一看白行的脸,又看了看屋外昏暗的路灯。 这里的重症病房,几乎没有人,也没有一丝人气。 她在冷静下来的时候就会感觉到自己身上的疼痛了,那些伤口刚刚结痂,还带着痒痒的触感,可她又不能挠。 安夜觉得脚冷,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她突然发现,门被什么打开了一条缝。 是什么人吗? 她警惕地望向那里,她突然发现,门缝外空空如也,没有任何人。 至少以她在床上的高度,没有看到任何人! 没有,这么高吗? 安夜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她又不敢低头去看…… 她似乎意识到了什么,那样的高度,小小的身子。 是……是那个人偶吗? 她想到了最起初没有声音的语音信息。 那个信息在女孩生前明明还有声音的,可是在她死后就没有声音了。 安夜觉得好奇,可是之前并没有去细想。 那么……是怎么回事? 她忍不住看着门缝的动静,脑子里浮想联翩。 那个女孩死于窒息,死前不能说话,所以被拿走了声音…… 那么是因为将死之人,人偶才会来拿走一个部分吗? 人偶拿走了高小姐的什么呢? 有了女孩的声音,那么现在它能行动,很可能就是拿走了高小姐的躯体。 那它现在呢? 找到这里是做什么? 难道……是要拿走白行的灵魂吗? 她下意识往白行的方向看,濒死的白行,如果没有了灵魂,只剩下躯体。 那么就变成人偶了吧? 安夜看着那小小的已经走到白行面前的人偶,她的头皮突然炸开了,她猛地拔掉手上的注射针管,她跑了过去,想要毁掉那个人偶! 不行,谁都可以,只他不行! 安夜这样呐喊着。 第33章 人偶-19 安夜现在才感受到了什么叫牵一发而动全身,她太高估自己的体格了。 她完全忘记自己现在受伤,平时躺在床上是因为手术后的麻醉药效未过,一旦起身,就能感受到切实的痛楚。 很疼啊。 她的五脏六腑都像是被泼了一层硫酸般,充斥着一种干涩炙热的疼痛。她浑身都似要烧起来,几乎要晕厥过去。 她的额头渗出一层热汗,湿腻腻的,混淆着眼角因发烫溢出的泪水。 “嘶……” 就在此时,她的身侧突然响起了什么,犹如机械生锈那般,发出咯噔的扭动声,又像是被踩碎了变得残破不堪的塑料碗。 那种悉悉索索,犹如私语的声音让她头皮发麻。 安夜甚至不敢转身去看,她怕看到什么,她又怕看漏什么。 不能错过任何一个步奏,不然,白行将因她而死。 她不要! 绝对,不能再让白行受到伤害了。 这次,也该由她保护他了。 何况,她的命原本就是白行换回来的。 她大胆地扭头,看到是那只人偶缓缓转身了。 人偶的脸上还挂着那种蛊惑的笑容,它站在地面上,仿佛不会动一般,静静地直立在原地。 安夜不知该从何下手,她知道,它是能动的,还能杀人。 就像是杀死高小姐那样,它几乎有足以扭断人的脖颈的力度。 她会杀死白行,犹如碾死一只蚂蚁。 太不可思议了,可是这也是完全存在的事情。 她只能被迫相信这样匪夷所思的现实。 安夜静静注视着人偶,她突然想到了,其实这只人偶一直跟着高小姐吧? 起初高小姐杀死那两个女孩的时候,它就一直跟在她的身边。 杀死第一个女孩时,它夺走了她的声音。 后来又因高小姐无力抵抗,而杀死了她,夺走她的身体。 现在,这只人偶又跟在自己的身边,想要夺走她的生命呢。 不过安夜福大命大,怎样都挺过来了。所以,它想要退而求其次,夺走白行的灵魂。 安夜想到了那个在旅游小镇看到的人偶剧,那部剧的主旨不就是——女孩捡到娃娃,娃娃夺走她的灵魂。最后女孩变成人偶,人偶变成娃娃了。 所以,现在它也想重演这一出戏吗? 明明连心都没有的东西! 安夜从柜子里抄出一把水果刀,她嗅了嗅,上面还有水果的味道。 安夜自言自语,啊不,她是在对人偶说话:“我现在要杀了你,我不会让你夺走他。你只是没心的家伙,你没有资格夺走任何人的生命!” 人偶还是站在原处,一动不动。它脸上噙着笑容,在灯光照耀下,愈发的艳丽,像染了一层的血液一般,透着一种流动的美态。好像,她的木制唇内真的拥有人的血管那般,透着自然且动人的红润。 安夜咽了咽口水,她忍不住伸出手去,碰了碰那个人偶的脸。 忽然,她像是被蛇咬了一般,猛然缩回手。 是热的! 它的身体,居然真的是热的! 安夜如临大敌,一脸惊恐地看着人偶。她的手里还拿着刀,可这时却被现在的情况震撼地无法动弹。 她盯着人偶,一时间无从下手。 这样,就好像她要杀死一个人一样。 她……真的要这样做吗? 安夜迟疑了一会儿,她回过神来,自己险些被人偶所蛊惑了。 她必须杀死它啊!它可是要杀死白行的东西,不管是人还是人偶,伤害她所珍爱的人就必须付出代价! 人偶突然咧嘴,无声地笑了。 它看着安夜,眼睛眯成了又黑又粗的一条线。 它在嘲笑她的无能与无知,也是在宣告自己对白行躯体的所有权。 “我就知道你会动,你别想骗我。”安夜抄起刀,直接往人偶的方向刺下。 人偶的动作很快,它直接避开了凶器,跳上白行的铁架床。 安夜的水果刀走了空,她的刀尖撞击在瓷砖上,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刀面由于惯性往一侧倾斜了下去,险些扭伤她的手腕。 安夜强迫自己站起来,即使她浑身疼得要虚脱,脚步虚浮踉跄,她也得站起来。 人偶已经站到了白行的脸前,它静静注视着白行,脸上带着那种古怪的笑容。 安夜将刀狠狠划去,想要拦腰截断人偶的身体。 可是对方的速度太快了,就像是一阵风一般,嗖的一下就不见了踪迹。 而她的刀面还停留在白行的脸侧,就只有两厘米的距离。 不,不行,她不能这样。 她会被引入圈套,很可能她会亲手杀了白行。 “我不会被你欺骗,我不会伤害他。”安夜说。 人偶的嘴角微微下垂,它从柜子的桌面上爬下来,走到了白行的耳后。 它突然伸出手,钳住了白行的脖子! 安夜冲上去将对方的手掰下,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在她迟疑之间,那人偶突然转移了目标。 它将手掐在了安夜的脖子上,它现在想要的是她的命! 安夜一下子坐倒在地,她无法抵抗那一双强而有力的手掌。由于被掐住了喉咙,她无法出声,也无法呼救。 她这时才看到了桌面上的传呼铃,可是已经没有时间了。 安夜无法按到那个传呼铃,这一切都发生地太突然了。 她的眼眶几乎要被睁裂,血管充斥着血液,眼前一阵发黑发晕。 安夜觉得好疼,可那人偶还在笑。 怎么办? 她还是得死吗? 被它夺走了灵魂,她就成了没有心的空穴。 不要……她不要。 安夜伸手想要摸前面的水果刀,她的手指费力攀爬了一下,还差一点距离。 她要亲手,将这个东西的脑袋割下来。 她的潜意识这样告诉她,只有毁掉人偶的身体,她才能活命。 安夜缓缓闭上眼,眼睛只能睁开一道缝隙了。她几乎不能出声,也几乎要窒息了。 安夜的心脏剧烈跃动着,想要突破胸肋的围堵,跃出体内。 “吱——” 那人偶突然挣扎起来,它松了一点力道,浑身痉挛一般地扭动着。 安夜重新呼吸到了空气,她大口大口汲取着,完全说不出话来。 她睁开眼,望向前方,是白行,是他将刀刃刺入人偶的身躯之内。 “吱——” 那人偶发出像是老鼠一般刺耳尖锐的悲鸣,它的眼睛睁大,眼珠子黑溜溜的一点来回转动着,手臂无力地下垂。 “掐住它的脖子。”白行有气无力说。 安夜照做,将人偶按在了地面上。 白行直接一刀下去,将人偶的头颅与身躯分离,将它整个肢解了。 做完这样,他像是体力不支一般,大口大口喘气,一句话都不能够说出口。 安夜忍着身上的痛楚,将白行扶倒在床上。 而地上那些尸肢残骸,则留给闻风而来的小周等人处理。 真好,白行醒了。 他没死。 而在她临死之前,对方又救了她一命。 安夜趁着白行还有意识,问他:“你醒的真及时,不然我可能都要死了。” 白行气息孱弱,此时虚弱地说:“我是你的责任编辑,所以,要对你负责。” 安夜听了这句话,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又觉得哪里都很正常。 很快的,她又睡着了。 这次,不知怎么的,安夜睡得很安稳,一夜无梦。 再次醒来的时候,白行还没醒。 而她周围都围满了人,有总编还有一些编辑部的同事。 总编秃了前额的脸凑到她面前,伤感说:“小夜子,你总算醒了。我还以为杂志社要少了一座金山了呢。” 同事小张锤了他一下,笑着说:“安夜姐,你身体还好吧?” 安夜摇摇头说:“没事,健壮着呢。” 她下意识看了看白行,总编会意说:“白行早上醒过一次,后来又睡了,还没好全呢。啧,不过这里男女混铺的,真不是人干事。万一你有个吃喝拉撒呢,一男人在多不方便。” 安夜干咳一声,她没敢说是自己硬要搬来的。 总编将花递给安夜,斟酌着说:“其实我来不止是看看你,就是……你也知道之前遇到那么多事,你那小说的风评比较复杂,但是,人气是很不错的!而且吧,你看现在事情也过去了,杂志停刊都快近一个月了,是不是该……?” 安夜气笑了,这总编真是无缝不下嘴,苍蝇一样,找着挖钱的机会就不肯放过。 她故意摆出为难的样子说:“上面说给您加工资了?您催更催得这么勤?” “哪能啊……” “哎,其实我经历过这么多事情,自己是真的不想再从事写作工作了……” 总编堵她:“多经历一些就当增长阅历,你是知道的,坑文总不大好……会损阴德的。” 安夜险些要喷了,什么破理论,神神叨叨的都敢往她身上套。 她说:“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你先回去,下周我看看能不能交稿。” “那你好好保重身体,不要累着了,文不急,只要你肯写,我等你,啊!” “知道了。”安夜无奈。 好不容易送走了这些人,她打开对方留下的笔记本,调开文档斟酌着下笔。 其实那个故事也接近尾声了,她是该给它一个结局了。 安夜下笔,她这样写着—— “犹如它真的有生命一般,我轻抚着它的面庞。 它的体温尚且带着余热,就好像与我的体温一致,好像是我亲手将它创造出来。 它的身上流淌着我的血液啊,我这样想着。 我看着它的目光,也变得愈发柔和了起来。 明明,它夺走了那么多人的生命,我应该将它杀死的。 可我对它的狂热以及喜爱,完全不比其他人少,也超越了它所犯下的罪孽。 所以,我将一直陪伴在它的身边,陪伴着它做它爱做的事情。 “那么,晚安了,这个世界。”我的手上沾满了那个死去的女孩的鲜血,我关上了这间房门,带着人偶离开了这所公寓。” 安夜给的结局是,主角终于被人偶所蛊惑,发自内心爱上了人偶,并且由于有这种朦胧的爱意驱使,她和人偶一同杀人犯罪。 这种病态的爱恋大概源自于孤独吧? 毕竟,人都是喜新厌旧的,谁又能担保那些被冷落的玩具,曾获得人们喜爱的玩具不会心怀怨念呢? 所以,请不要遗忘任何在角落里的玩具呢。 说不定,还有它们在默默注视着你呢,以它们自己的方式渴求疼爱。 ——是那种焦灼而又期盼的视线。 安夜写了整整一周才写完这个故事,她将故事上传给编辑,而白行的身体也逐渐好了起来。 闲暇时,她也会和白行说一下话,一同沐浴阳光什么的。 她问他:“还记得之前你抱着我摔到树上吗?万一那下面没树呢,你怎么办?” 白行心情似乎很好,他闭着眼,呼吸清新的空气,说:“那么就死前抱一下。” “什么?” “树枝长到了路面以上,下面肯定有大树,我不会估算错误。” 安夜嘀咕一句:“你还真是自信啊。总之,这次死里逃生,我们都很幸运,我也很感激你,要不是你,我可能还活不到现在。” “我说了,要对你负责,所以这是该做的。” “那么,白大编辑,以后也请多多关照。” 白行睁开眼,他看了一眼安夜,突然笑开了,如沐春风,他说:“也请你多多关照。” 第34章 窄袖-1 “人都有恋物情结,好似保留用过的东西,就能留下回忆一般。几乎所有人都在偏执地强迫自己去怀念,也就是所谓的记忆。 那么,所谓用过的东西带着回忆,这句话就是正确的吗? 那些事物上面只有被用过的痕迹,或新或旧,带着潦草粗糙的刮痕罢了。这样,又怎么能说有回忆呢?依靠的不过是人的记忆罢了。 除非……除非用过的旧物真的能重现从前的场景,那么,还尚且可以称之为是保留回忆。 那么,也就是说,我手上的这间外套会出现原物主的身体吗? 有或者,这间旧衣的袖子里真的能爬出原物主的手吗? 从这个,窄窄的袖子里面。 绝不可能! 我盯着那件外套,突然觉得手上像是被烧灼了一般。我急忙将它丢到了地上,不敢再去触碰。 怎么……可能。 可笑,我居然在害怕一件衣服。 我这样想着,强迫自己去接近这件外套,要将它捡起来。 突然,袖口鼓动起来。 从里面,缓缓爬出一只光滑细白的手。 我怪叫一声,逃之夭夭。” 这是安夜新连载的恐怖故事的某个片段,名叫《窄袖之语》,是说一些人的旧物用久了就会变成生灵,然后可能出现某些不可思议的事情。 而最近,也有和这个故事相关的都市传说兴起,各式各样的版本纷纷袭来,有说去世的奶奶留下的旧衣袖子爬出手的,也有说看到悬挂在阳台的衣服里爬出一只手的。 不管是真是假,这个事情也就这么传开了。 现在是下午三点,安夜正从《子不语》编辑部走出来。 之前阴雨绵绵,虽然停了,却还裹着一股湿漉漉的潮气,带着轻微的腐烂味。就像是藏匿在柜子里的苹果,起先是干涸成了红枣皮,后来又有什么在皮下鼓鼓囊囊,发霉生虫。 这种味道一点都不好闻。 安夜的心情没由来地烦躁,她打电话给白行,说:“晚上我去接你吧?” 白行已经在医院住了近两个月,身上的伤总算是好了,虽然还有一些隐患,却已经可以搬回家里住。 安夜为表歉意,决定将他接到家中照料上一个月。 电话那头传来声响,对方说:“嗯。我在医院门口等你,东西都收拾好了。” 安夜回答:“好的,我现在先回家一趟,待会儿叫小周开车,晚上我们一起去庆祝一下。对了,你喝一点酒没问题吧?” 白行笑:“没事,当活血化瘀。” “还有这样的说法吗?”她暗自嘀咕了一声。 忽然,她觉得头皮发麻。 一种寒冷的触感让她浑身颤栗了一下。 是目光……吗? 她迟疑地想。 安夜抬头,往旁边那栋楼看了一下。 阳台上站着一个穿着长裙的女孩,她朝安夜一笑,挥了挥手。 安夜有印象,那是最近搬到她家附近的女大学生,估计是在晒衣服吧? 等等,晒衣服? 她又忍不住看了一眼。 那个女孩果然在搬动着什么东西,悉悉索索的,发出凌乱的骚动,让人心烦意乱。 在这种阴雨天晒东西么? 估计是一些旧物吧? 总不会是晒衣服吧? 安夜没有多想,她回到了家,拿了钱包又急匆匆跑出去。 她潜意识里非常在意,又忍不住抬头一看。 呵……那大学生居然真的在晒衣服。 那是一件旧时外套,素雅清淡的生成色,带着一点浅黄。看起来十分的温暖。 安夜没时间管她,她连忙跑到小区外头,上了小周的车。 白行恢复得很好,虽然左腿还不是很便利,但是仰仗着支架拐杖,行走还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安夜伸出手去搀扶他,将他带到后座上。 副驾驶座的鸭舌帽回头看着他说:“白大哥,你全好了吧?” 白行说:“好了,没什么事。” 他环顾一下四周,又问:“白楠呢?” 小周回答:“他回自己的队里去了,说下次再来找你。” “那枪……”白行想起那把从前用的枪,出声问。 “他让你先留着,当个纪念。” 安夜心底“咯噔”一下,所谓的旧物能够唤起从前的记忆,让她联想到自己的小说的情节。 她此时开口说:“对了,我写了新的故事,明天给你看看。” “好。” 几番寒暄下来,他们就抵达了新开的一件日x酒居。里面的日x烤肉非常有名。 小周随便点点就点了一桌东西,还抢着结了账。 安夜说:“说好了我请客。” 他大手一挥,皱眉说:“小夜子,你这多不厚道,今天是哥带你们出来的,只管撒开了吃,我结账。” 鸭舌帽也接嘴:“安夜姐,只管吃。周师兄这是拿了组里发的奖金呢,他心情可好了。” 小周嗔道:“小孩子家家的,要你多事,该吃吃该喝喝,麻利进去。” 鸭舌帽吐了吐舌头,一溜烟跑没影儿了。 很快的,就有穿日x和服的服务员端着烤肉架上来。 她长长的袖子垂到地面上,低着头,露出雪白姣好的后颈子。 “周师兄,把你的哈喇子收一收……”鸭舌帽颇为无奈。 “要你多事,怎么话越来越多了。你师兄这叫观察,万一有什么刺客啊来袭击我,那怎么办?我这是有警惕心,明白吗?” “呵呵……”鸭舌帽干笑,“师兄你演汉奸肯定不会被抓,警惕心太强了。” “……”小周无语。 烤肉冒出滋滋滋的香味,被铁架煎烤着,紧紧地收着汁水,一时间香味四溢。 安夜都觉得自己很饿了,她的眼睛一瞬不瞬盯着那名服务员的手,看她撒上孜然以及一些豆瓣酱和香料。 服务员的袖子空荡荡的,虽然袖口封得很窄,但是垂下来的袖筒足能装两三个西瓜。 安夜突然觉得好笑,难道里面真能装什么? 装什么呢……? 她将注意力落到袖子上面,里头黑洞洞的,窄窄的,两层叠加在一起也不过是一层布。 如果里面真的有什么呢? 被挡在黑漆漆的空间里,时不时鲜活地颤动着。 会从袖子里爬出来吗? 是手? 安夜深吸一口气,最近看到的恐怖报道太多了,险些就要被迷惑过去。 而此时,那袖子突然无风自动地鼓动了两下。 是什么? “安夜。”白行喊她。 这一声才拉回她的注意力,她转头看白行。 白行用筷子将熟透了的烤肉夹到她的碗里,说:“女士优先。” “好香。”安夜将之前怪异的想法抛在脑后,她用筷子戳了戳碗里黄澄澄还溢着酱汁的烤肉,一时间食指大动。 她凑上去咬了一口,嘴里险些被烫出个燎泡,她急忙呼哧呼哧喘气,又小心翼翼撕扯着那块肉,一边嘀咕着:“好吃好吃,真的,鸭舌帽,坐下来尝尝,让你周师兄忙去。” 鸭舌帽也不客气,直接坐下来和忙活着的小周大眼瞪小眼。 她咬了一口肉,故意发出一声赞叹,诱惑小周说:“哇,这个味道,真的绝了,周师兄你快点忙好来尝尝。不然我一个人可吃完了啊!” “嘿,你这丫头,不知道尊老爱幼?” “您是老还是幼啊?” “你等着,我多放点辣酱,看辣不死你个嘴毒的。” “来来来,等着。师兄,我是四x人。” “……”小周倒辣酱的手一抖,险些倒到自己的膝盖上。他哭丧说:“还有没有人管管我这孤苦无依的长辈了啊?” “哈哈哈。”鸭舌帽险些笑倒在桌子下面,就连白行都忍不住抿出一点笑意,摇了摇头。 等到都忙活完,四个人这才凑到一起,一同举起手里的啤酒,说:“好了,事情都过去了,咱们四个以后都要好好的。” 安夜应承:“好,接下来都会好好的,这一顿吃下来,什么霉运都没有了。” 鸭舌帽也高兴说:“嗯!现在是小周师兄请客,等圣诞节的时候我请,那时候工资也发下来了,我请安夜姐还有白大哥吃顿好的!” 小周绝望地哀嚎:“那我呢?” “咦,就算我不说,师兄也会来的呀。你不是专业蹭饭的吗?” 安夜哈哈大笑,她将啤酒又蹭了蹭,撞上其他人的瓶身,一口饮尽。 其他人也一口闷了一瓶。 小周和鸭舌帽在队里练出来的,酒量那是完全没问题。而白行更不用说了,就连一口干都喝得那么淡定,一时间就只有安夜感觉到浑身发暖,喉头发紧,还有些微醺。 一轮下来,各个都酒足饭饱,打算打道回府了。 小周将略有点醉的安夜抚到白行怀里,挤眉弄眼说:“白行,你可别趁人之危啊。” 白行斜瞥了他一眼,懒得搭理。 鸭舌帽深吸一口气说:“都以为和师兄你一样啊?” 外头雾大,风冷。很快的,小周就将安夜送回了家,由着白行扶到楼内。 安夜其实还有点意识,就是脑袋里干涩涩的,发紧地疼。 她整张脸都埋到白行胸膛,嗅着他身上清新的味道,有些心安。 白行将她扶到床上,低声说:“你没醉得厉害,躺一会儿就好。我先去洗澡,要是头疼就说,等一下煮点醒酒的东西给你。” 他的声音在夜间仿佛笼上了一层雾,缥缈之余,还略带一些温柔。 安夜迟疑点点头,她侧头看向窗外。 窗外是对面那个大学生的阳台,她的阳台上衣服还没收进去。 旧时长袍顺着风儿吹动着,袖口抚在围栏的铁架上,若隐若现。 突然,有什么白花花的东西从里头爬出来,一下子握住了铁架。 是手! 第35章 窄袖-2 安夜如梦初醒,她霍的坐了起来,整个人蜷缩至床头。 她的目光还落在外头,在那隔着一层玻璃的阳台,有过什么。现在只余下冷风拂过,在风中犹如枯叶颤栗,正瑟瑟发抖的旧式外套。 犹如梦境,风过无痕。 虽然那手已经不见踪迹,可是那种感觉却格外真实。 她……好像真的看到了什么。 这不是梦。 安夜很确信,她相信直觉。 “咚咚咚。” 白行洗完澡,敲了敲门。 安夜有些疲倦,低声说:“进来吧。” 白行推开门,倏忽皱眉,问:“怎么了?” “我看到了一些东西,我不知道怎么解释给你听。或者,你先看看我的小说吧?”安夜这才注意到白行是杵着拐杖的,而之前扶她的时候,完全是单凭他未受伤的那只脚的力气吧? 安夜愧疚说:“你的腿,没有事吧?” 对方明白了她在担心什么,释然道:“没事,偶尔抛弃支架,就当是复检,而且骨头长得差不多了。” 安夜将小说打开给他看,对方专注地阅读着小说。而她的目光却落在他的后脖子上,那里的皮肤白皙,而再往下的位置却有一道皮肉豁开的伤疤,上面的针脚密布,显然之前伤的不轻。 究竟经历过什么呢? “在看什么?”白行问。 “我……看到你背上有伤,你之前遭遇过什么吗?” 他不以为然:“总会有执行任务受伤的时候。” “你一直在执行那么危险的任务吗?” 白行的瞳孔骤然缩紧,他将眼睛眯起来,不知想到什么,隔了三四分钟,才出声:“所以辞职了。” “你在瞒着我什么吗?”安夜有些偏执地问。 白行侧头看她,神色古怪且复杂,他的眉头微缩,竟似在疑惑她问他这样的问题。 “对,我的确有事瞒着你。”白行说。 安夜点头:“我知道了。那么,等到你想说的时候,请全部都告诉我。” “好。” 过了十分钟,白行看完了小说,安夜才开口说话:“我小说里曾说过对旧物有灵的观点,而就在刚才,我看到了外头阳台上的衣服袖口爬出一只手。” “你确定你所看到的吗?” “我很确定。” “那么,你想怎么办?”白行问她。 安夜哑口无言,对,她想怎么办? 在那东西没有伤害她的时候,应该是什么都不做吧?毕竟这并不是什么无关紧要的事情。 她小心翼翼问道:“那我就什么都不做吗?” “恶鬼会主动找上你的。”白行勾起嘴角,说了这样意味不明的话。 “什么意思?” “对面住的谁,你是第一次看见那件衣服吗?” “是一个女大学生,啊不,也不是第一次。今天下午,我在楼下的时候看到她在晒衣服。” “为什么你在楼下会下意识往那么高的位置看?” “为……为什么?”安夜不太明白,她迟疑地说:“我就是觉得那个地方怪异,所以就下意识抬头……” 不,她想起来了。 她注意到那里是因为感觉有什么在盯着她,而一个人若是注意到对方,一直将注意力集中在目光上面,注视着别人的脊背的话,前面那个人是会下意识回头去看的。 就好像,目光也有力量一样。 也就是说…… 她说:“也就是说,她一直在盯着我,迫使我回头?” 白行似笑非笑:“人的目光,有时候也能杀人呢。” “嗯?” “你如果看到一个人的目光凶恶,那么就会心生恐惧,可见,目光也是能对人产生影响的。” “没错。”安夜有种不好的预感:“那么就是她故意让我看见衣服的,她一定盯上我了。” “所以,恶鬼会主动找上你的,请稍安勿躁。” “那明天再说。”安夜赶他回屋睡觉,自己也就着醉意入眠了。 第二天清晨,就有人登门拜访了,正是那个女大学生。 安夜觉得白行说的没错,女大学生果然有秘密吧? “这么早来打扰你们,真是不好意思。”那个女孩略带歉意说。 “没关系的,请问你过来是有什么事情吗?”安夜问。 女大学生不好意思挠挠头说:“你之前也看到我阳台上那件衣服了吧?最近是我母亲的祭日,我需要把那件她生前穿过的外套带回老家去。可外套放在箱子里很久了,几乎要放潮了,所以想要趁这几天晒一晒。不过我最近又有些学校里面的事情,可能没空回到公寓里,所以,想麻烦你帮我晒一晒外套,可以吗?” “这……”安夜本意想拒绝,但她几乎还没出声,对方就将衣物急匆匆塞到她的怀中,继而逃之夭夭了。 安夜接着那个烫手山芋,突然觉得很是无奈。 她只能折回屋内,将外套挂到阳台去,顺便将阳台的门上了锁。 那件外套被风吹得猎猎出声,仿佛要跌下楼去。 一件会自杀的外套。 安夜这样在心里开着玩笑,然后她去寻了白行,想要一起探讨新文的实地探访。 “将窄袖爬出手的照片拍下来刊登上去吧。”白行说。 “那就要近距离观察那件外套了?” “嗯,盯着它,不要让它跑了。” “你是怕它会被风刮走吗?” “不,仅仅是它会逃跑的意思。”白行说得意味深长。 于是,安夜就被骗去盯着那外套。 她盯了整整一个下午,也没有盯出花来,反倒是白行悠闲地喝茶,看报纸,完全步入老年人的闲适生活节奏。 安夜凑过去问白行:“你在骗我。” “没错。”白行很认真,一定都不羞愧。 安夜朝他竖了一个中指,表示不满。 而就在此时,阳台的门突然“咯噔”一声被扭开了,房间里发出吱呀呀的门板移动声。 而安夜再次跑过去看的时候,并没有发现任何人影,包括手。 是她之前没有锁好吗? 应该是吧。 安夜有些在意,她又再次关上了门,透过玻璃门看外头随风飘荡的旧式外套。 安夜拿着相机,一直将镜头对着玻璃窗外。 她有些犯困,打了个哈欠,热泪盈眶。 她刚想说手酸换人,一转身,却听到阳台门又无风自动,自己扭开了。 这是……? 不对,一次是偶尔,两次就说明,后面有人吧? 不,是那只手。 安夜不敢回头看,她闭上眼,猛然转身按下快门,咔嚓咔嚓照了几张照。 然后她起身,想要夺门而逃。 而就在此时,她再次察觉到了,那种密集的触觉,撩在她的后脊背上,它们想要将她拖回去! 不行。 绝对不行。 逃,她得逃跑。 她的后背还是残存着那种犹若无骨的手的触感,一大团密集着,充斥着整个房间。 可怕! 都是些什么啊! 手手手手手手手手! 都是手,到处都是! 都在,她的身后! 救命! 安夜冲出门去,她猛地关上门,将那种膨胀的恐惧感全部锁在那个房间里面。 她的心跳加速,像是要突破胸腔一般,剧烈的、鼓噪地跃动着,让人无法顺畅喘气。 安夜只觉得死了一回似的。 而白行此时就站在她的面前,低声问:“逃了吗?” “没逃,关在里面了。” “是吗?打开看看。”白行说着,将安夜护到了身后,打开门。 而门口对着的阳台处空空如也。 那件外套逃跑了。 安夜目瞪口呆:“真的逃跑了?” “逃了。”白行回答。 而后,女大学生也没有来向她要回那件外套。显然,外套已经逃回家去了。 安夜将小说的结局设定为旧物总会追随原主而去,除非……是认了新主人,自此纠缠一生。 她写下: “我还是看到了,那一双手,从外套里小心翼翼爬出来的手。 它将追随我一生吧?无论我怎样逃跑,它都会紧紧追随着我。 那一双手无限延长,悬浮在空中,紧跟着逃跑的我。 再也逃不掉了。 我被死死纠缠在其中。” 安夜将相机里面的照片翻出,居然真的给她拍下了出现手的一瞬间。之后刊登到杂志上,瞬间就引起了轩然大波,有人信,有人不信。可这些都并不重要。 安夜想,显然,女大学生想要将外套送给安夜,可外套还看不上她呢,还是“怕生”地逃回家去了。 此后,安夜再也不敢买任何旧物。 这件事就发生在一周之前,十一月七号晚。 第36章 梦魇-1 “我在做梦。 我自己有所意识,也知道这是名为‘清醒梦’的梦境。 在这种梦里,我甚至可以操控自己的梦境,做一些自己一直想做的事情。我能从这个房间走出去,虚拟出我暗恋的男孩子,然后为所欲为。 这太让人兴奋了。我开始起身,仿佛从躯体脱壳的灵魂一般,迷恋地、眷恋地看了看自己的睡颜。 我得去干一番大事业了,用我现在所拥有的能力。 而此时,突然有什么慢慢从门外走来,从那个月光无法触及的地方,缓缓移动过来…… 这不是我意识里面的东西,不好,这是什么?! 那黑影越来越近,而我急促地摇晃着自己熟睡的躯体。 快醒醒,快醒醒。 我这样呼唤着自己的意识。 不行,再这样下去,要被吃掉了。 而现实里面的我,将会死于梦魇。” 这是安夜最近在写的名为《梦魇之语》的新文开头,她个人觉得梦境是非常神奇但是具有局限性的事物。具有局限性也就是说,人只有在梦里会形成这样或真或假的画面,醒来以后就什么都没有了,又或者一直醒不过来。 那些濒死的人,不都是死在梦魇之中吗? 似乎所有人最后都将死在梦境里,在生命的最后一刻。 这样想,还真的有点瘆的慌。 安夜搓了搓手臂,她打了个哈欠,看了闹钟,现在才早上七点半,白行刚刚起床吧。 她走出门,走到厕所里,对迎面走来的白行说:“早,刷牙洗脸了吗?” “都好了,厕所你用吧,早上吃什么?”白行已经穿戴好一切,此时将衬衫袖子折到手肘之上,露出硬朗的手臂。 安夜又忍不住打了一个哈欠,眼泪流了出来,她捂住嘴说:“随便啦,对了,我开头已经写好了,电脑在我房间里,你过去看吧。” “今天这么早?” “昨晚没睡好,又睡眠瘫痪症了,也就是鬼压床。” “那么就不要左侧睡以及仰睡,容易陷入梦魇。”白行叮嘱她。 安夜挥挥手,作势要关厕所门:“知道了知道了,白行管家大人,好了,我要上厕所了,憋坏了。” 她将门关上,隔着厚厚的门板,仿佛还能听到白行若有似无的无奈叹息声。 她笑了笑,上了小号,然后凑到镜子前面看自己浓重的黑眼圈。 哎,都不需要化眼影了,直接就能成烟熏妆。 安夜看着自己的丑样,突然想,如果梦境一般是现实里面的画面纠缠交织在一起所形成的,那么会不会出现另外一个自己呢?如果出现了像现在这样憔悴且面无血色的自己,估计也会被吓醒吧? 她笑一声,觉得很有趣,收拾好了一切走到厨房里。 而此时,白行已经煮好了绿豆粥。 安夜打了一碗,专门挑了煮得软烂烂的绿豆,她不爱喝粥,就喜欢绿豆的味道。 白行为此很无奈,但是唯一的解决办法也只有他多喝一点米粥。 等到白行洗碗的时候,安夜则坐在客厅里慢吞吞写小说,她写了几句,突然抬头说:“我记得你很久以前说过,人是不可能自己杀死自己的,总有一个媒介,譬如人撞墙,墙是媒介,对吗?” “是的。”白行的声音在哗啦啦的水声里模糊不清,要仔细分辨才能听得清楚。 安夜狡黠一笑,说:“错了!” “嗯?”白行语调上扬,情绪似乎很好。 “你看,有些人不就是被梦魇住了,然后心脏病突发或者猝死在梦中吗?那么,不就是自己也能杀死自己?” “不,那样也有凶手。” “什么?” 白行说:“凶手是梦靥,也就是外力。” “可……这明明就是人形成的东西,应该算是人这个个体里面的。” “那么,人是由什么组成的呢?” “细胞。” “所以,以细胞为个体的话,人不就是由无数个颗粒组成的吗?” 安夜低语:“倒是这样没错。” 她幻想了一下,如果人身上的细胞大到肉眼可见,那么人就是一坨坨花花绿绿的珠子叠在一起的东西,想想就很恶心。 但是,得有多可怕的梦,才能让人连意识都忘记操控,随即死在梦中呢? 而夺走每一个人的生命,不都是在无意识的梦里吗? 梦就是凶手吧? 梦是死亡。 “这次的恐怖地点调查应该选择哪里?”安夜问。 白行说:“再查一点资料,所谓的只要睡觉就会被鬼压床的地方,你了解过吗?” “那不就是我的房间吗?” 安夜开玩笑的话获得白行的眼刀一枚。 白行说:“很有趣,几乎很多地方都出现过这样的事情,所谓的地点决定梦境,而不是个人因素。” “那我们要一个一个调查过去吗?去验证一下?”安夜突然觉得很感兴趣,不管能不能破了那些地方的传言,这样的故事报道到杂志上都会吸引大家的目光,好像那些实践遇鬼游戏一样。 “我先问问总编,然后定下几个地方。对了,最近有接到一个综艺恐怖节目的邀请,我们可以把这次实地调查的方案和他们说一下,说不定能合作一下活动。”白行这样说,他掏出手机,给总编打了一个电话。 “是什么节目?” “是《》。”白行回答。 安夜知道这个恐怖节目《》,往常这个节目都是以最真实的恐怖资讯以及恐怖实地探险出名,并且会邀请各线有名的明星以及像她这样的悬疑小说家去参加那些鬼屋历险等等活动,给观众最真实的感触。 而曾经,还有两次实地探险时真的被观众发现有灵异事件,而且还是摄制组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之后也是等到下期节目时,被观众强烈要求回播上期的实时录像,这才验证了那个事件。 使得那些原本也不信鬼怪的节目组工作人员,也不寒而栗了起来。 有趣之至。 这样根本无法辨认是真还是假,也让这个节目收视率飙高到难以言喻的热度。 不过,安夜很乐意去参加这样有趣的综艺节目,何况说不定还能发现他们装鬼的黑幕? 如果是真的有鬼,那就更有趣了。 安夜的这种情绪就好像夏日里,一群人在树下乘凉说鬼故事,总会期待那种惊悚的情绪,并且享受和众人待在一起的感觉。 也可能是她潜意识里认为,那个节目既然有这么多人一起去,那么也肯定会第一时间保护嘉宾的安全,至少不会让他们出什么事情。 那么,又有什么可害怕的呢? 白行征求了总编的意见,然后让总编联系了那个节目的工作组,结果梦魇地点的方案和对方不谋而合。所以他们很快的就达成了协议,决定电视节目播出以后,杂志社紧跟着出刊,报道这些实地探险。 而在节目播出的前一个星期,安夜和那些嘉宾就已经被召集到了第一个恐怖地点,进行拍摄了。 和安夜一同而来的还有白行,以及另外一个知名悬疑小说家——秦珊珊。 秦珊珊是有名的美女作家,也是安夜的死对头,概因当年对方曾借过她的小说梗,并且在网上掐的如日中天,结果对方死不承认,还自认为那是大众梗,最后不了了之。 秦珊珊穿着一身黑白相间的短裙,扎着双马尾,扮演着清纯少女的形象。 她看向安夜的目光闪过一丝恨意,忿忿道:“不就是写杂志文的,也被请上这个节目了,看来你和你总编关系不错嘛。” 这是在暗骂安夜被总编“潜规则”呢。 安夜不客气回敬:“哦,不好意思,秦小姐,我记得你今年都没怎么出书了吧,还混到博美出版社去了,是老东家不要你了?怎么,那边的稿费有没有高一点?” 她也是在暗讽秦珊珊嘴巴贱,不会处事做人,被出版社当球一样赶。 与此同时,在节目现场还有两名荧幕上常见的名人。 当红偶像小生——梨木,以及警匪片一姐——夏雪。 梨木这个名字有些怪,是因为他并不是国人,而是日x人,并且他的中文水平并不是太好。 梨木率先和安夜以及白行打了个招呼,说:“你们好,我是梨木。” 安夜逗他:“梨木君好,我是安夜。这位是我的责编,白行君。” “喔,原来是夜君。”梨木说。 他说完以后,才将视线落到秦珊珊的身上,也伸出手说:“你好,请问您的名字是?” 秦珊珊看到梨木,眼睛都亮了,此时伸出手说:“你好,我是秦珊珊,你叫我珊珊就可以了。” “哦,好的,珊珊小姐。”梨木微笑。 夏雪并未和他们说太多话,她摘下墨镜,露出眸光尖锐的双目,微微扬起一点笑意说:“各位好,我是夏雪。” “夏雪姐好。” 她朝众人点点头,随即将目光落到远处的那间屋子上。 而后,节目主持人发话了:“大家好,现在是梦魇之屋的活动现场,接下来我们要体验的就是传说中谁住谁都能被鬼缠上的鬼屋了,我们将在这里住上三天,至于会发现什么嘛,让我们拭目以待!” 第37章 梦魇-2 安夜事先有查过这个鬼屋的来历,据说是荒废已久的小别墅,常常有人翻墙进去探险,是以一楼的窗一直都没关上。 而去的人多了,就有人流传出这里闹鬼的传闻,譬如住上一夜就会被鬼缠身什么的。 是真是假,还没有人验证过。 很快的,节目组就带着他们几人进了小别墅。 别墅里面的各式家具都被擦得纤尘不染,显然节目组事先已经布置过。 安夜心想:没准这里已经被节目组事先安排过什么恐怖的东西,为了增加节目的收视率呢。 主持人领他们走上二楼,说:“这里有五个房间,分别被标上‘abcde’五个大写字母,a是安夜小姐,b是白行先生,c是秦珊珊小姐,d是夏雪小姐,e是梨木先生。而走廊的尽头是a房,两侧各两个房间,是其余四个字母的房间,大家请不要走错了。” 安夜扫了一眼,发现现在房间的格局是形成一个长方形,长方形的两条短边分别bc与de,而自己的房间紧挨着左侧白行的b房,右侧则靠近夏雪小姐的d房。 总觉得有点可怕的样子,因为一旦有什么从楼梯上走上来,都会径直去她的房间啊! “还有一件事,我要告诉大家。”主持人说,“在各位的房间都有一个摄像头,位置是在吊灯上,镜头正对着床头,而每晚十点,摄像头就会关闭,请放心入睡,不会窥视到各位的*哦!而平时有这个摄像头则是为了方便记录灵异事件呢,好了,那么我们之后再见。各位可以去楼下做晚饭了,灵异的事件搭配上温馨的晚餐日常,应该是非常有趣的画面吧?” 他一击掌,大家就各自解散了。 而梨木则提出:“今晚我给各位做蛋包饭吧?” 秦珊珊说:“哇,梨木君还会做饭?好厉害。” “哪里哪里,这个很简单的,要不珊珊小姐来帮个忙吧?” “好啊。” 而安夜与白行则跟着夏雪小姐去了客厅,正好预习一下活动内容,晚上还会有碟仙的恐怖招魂游戏,得要事先知道他们的步奏,以免被摆一道。 夏雪小姐突然问:“你们信吗?这个屋子里面有鬼。” 安夜沉吟了一会儿,说:“我……信这个世界上有鬼。但是不太信这里有鬼。” “为什么?”她勾起唇角,诱导一般问道。 “这里事先都被布置过了,谁知道节目组会不会在这里放置一些东西,或者什么恐怖的机关,甚至是人为装鬼呢?” “我和你一样,”夏雪回答,“我也不信他们。” 她这样回答倒是让安夜有点意外,因为这里无处不装着摄像头,就为了记录下真实的试胆过程,而这番话,毫无疑问会被摄制组听到。 不过,就算听到又怎样,完全不怀疑才叫奇怪吧。 “允许我抽根烟吗?”夏雪从怀里掏出细长的女式烟,询问着。 “我不介意,但是我也不爱闻二手烟。那夏雪姐你自便,我去厨房看看他们。”安夜说。 “好。” 白行站在旁边一言不发,俨然是一个保镖的角色。此时他也朝夏雪点了点头,跟随安夜往厨房走去。 而厨房这里,则是乌烟瘴气。 若说梨木是料理天才,那秦珊珊一定是个百年难遇的黑暗料理界的公主。 整个厨房都险些被她点着了,而梨木还在心平气和地用刻刀小心翼翼雕刻萝卜花瓣。 安夜无语:“珊珊小姐,你是不是和我们有仇啊,这招火攻用得真是出神入化。” “本……咳咳咳,本大小姐不过是在展现一下自己的厨艺罢了,要知道现在又有颜值又有才又有厨艺的作家可不多了,我得要好好发挥一下,这样才能早点找到多金的帅小哥。”秦珊珊幽怨地瞥了一眼她身后的安夜说,“你在我面前秀什么恩爱呀,我除了没男朋友,可样样比你强!” “是是是。”安夜捂住鼻子,被那股焦味熏得恶心,实在受不住了,只能跑出厨房。 比起油烟,她更愿意去吸二手烟了。 而客厅里的夏雪却一手衔着烟,歪头睡着了。 她的眉间微蹙,唇间抿出了一条细白的缝。 安夜突然想起前几天有关她的八卦,据说夏雪姐刚和自己的丈夫离婚,而孩子也丢给了丈夫。那她现在愁眉不展的样子,应该是梦到婚姻破裂了吧? “夏雪姐?” “夏雪姐?” “嗯?”她睁开眼,有一瞬间的怔松,随即微笑说:“不好意思,我睡着了。” “做噩梦了吗?” 夏雪抿了一口烟,将烟头拧灭在烟灰缸里,说:“梦到我丈夫了,你应该听说了吧?我离婚的事情。” 安夜沉默,不知该怎么回答。 “我和他因为工作的问题,时常有争吵,这次离婚也是考虑很久得到的结果。没什么,都过去了。”她释然笑笑,站起身。 而厨房那边,梨木已经开始招呼大家来吃晚饭。 蛋包饭的卖相很好,黄灿灿的蛋面涂抹着赤色的番茄酱,有一种让人口内生津的酸甜味道。 大家一一落座,闻到蛋包饭的香味都忍不住拿起勺子舀上一口。 “好吃!”秦珊珊赞叹。 “好饿,我得多吃点。”安夜嘀咕了一句。 而白行则将自己碟子里面的蛋饼切下一部分,塞到了她的碟子里,说:“我不饿,你多吃些。” “唔……”她闷闷点头,“谢谢!” “味道很好。”就连一贯持重的夏雪姐都忍不住露出柔和的眉目,微微笑着点头致谢。 梨木也笑了,看似心情愉悦。 吃完,收拾完碗筷,已经是晚上八点的时候了。 节目组的人员登门来拜访,他们将道具都摆到了客厅的桌子上,随后说:“好了,接下来是碟仙的招魂游戏。说到这种招魂游戏,想必大家都不陌生吧?” “招魂……总觉得听起来不太妙啊。”梨木反应。 “感觉有点害怕,梨木君一定要保护我!”秦珊珊往他身侧凑了一点。 “我保护你。”白行义正言辞说。 安夜果断拒绝:“不要。” 而夏雪则独自呢喃:“招……魂……?” 主持人笑了一声,说:“游戏规则是这样的,首先我们节目组准备了一张提问的纸,还有一个干净的小碟子,大家到时候将手指抵在碟子上面,不可以用力气推哦。然后口中念着‘碟仙,碟仙,快快来’,碟仙大人就会来了,然后碟子就会无风自动,到时候大家可以提问哦!” 很快的,他们就分别用手指抵在那个碟子上,嘴里都碎碎念着:“碟仙碟仙快来,碟仙碟仙……” 突然,碟子真的缓缓地动了。 安夜不太相信这个,只是迟疑着跟着碟子的走向,原地绕圈。 秦珊珊害怕地问:“碟仙碟仙,请问……这里有鬼吗?” 那个瓷碟顿了顿,落在了拼音m上,随后渐渐拼出了一个字的读音,是“梦”。 “居然是梦?”梨木说,“那不就是和这个鬼屋的传说一样吗,会被梦里的鬼抓走吗?” 夏雪勾唇,笑问:“碟仙,请问我们之间有人是节目组的托吗?特地装作有你存在那样移动碟子。” 而碟子很快又落在了——“有”这个字上。 秦珊珊不好意思笑道:“我没想到碟仙这么灵,之前就是怕节目不能顺利进行嘛,你们看,我现在不动它,它都能自己走。” 她突然将手松开,而那碟子猛然滑到桌下,碎成了两半。 大家面面相觑,不知道该怎么办。 请来了,又没请走。 这种情况该……? 秦珊珊已经被吓得面无血色,嘴里碎碎念叨:“碟仙莫怪,碟仙莫怪。” 主持人可惜地说:“没事没事,虽然出现了这种意外,但我们还是得知了碟仙这类招魂游戏真的可能遇到不可思议的事物呢,大家在玩游戏的时候一定要小心哦,要是招来没招走的话,那很可能会遇到麻烦呢!” 之后,节目组的人在房间里烧了几根香,希望得到这种不明生物的原谅。 而秦珊珊则坐立不安,时不时窥视窗外一眼,如芒在背。 夏雪安慰她:“别在意,不过是节目组的小把戏,这种说辞我见多了。” “夏雪姐……”秦珊珊咬咬唇,最终深吸一口气,朝她露出一个释然的微笑。 之后大家就都上楼去洗澡了,而安夜刚进入自己房间内的浴室打算洗头时,突然听到了一声惨叫。 她走出门辨别方向,发现那是秦珊珊所在的c房传出的。 她在道上与其他人撞了个正着,一同走到那个房间。这才看见秦珊珊蜷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而她的床上则摆着一副碎了的瓷质碟子。 梨木说:“这碟子不是已经被他们收起来丢掉了吗?” 他说的没错,当时节目组的人还是当着安夜等人的面将那碟子放到了塑料袋里面,带出门去。 除非……他们事先就已经知道了碟子会碎,所以在他们的房间内摆上这样的道具,为了增加恐怖效果。 那么……也就可能,他们其中还有节目组的人,那个人正假惺惺作态,想要装神弄鬼。 安夜心想。 白行她是可以百分百相信,自己也绝对不可能了,那么会是谁呢? 总不会真的是碟仙吧? 白行说:“我们中间可能有一个人知道了节目组的安排,正把我们往这个恐怖事件上引。” 安夜说:“没错,我不管是谁。不要在这里装神弄鬼,这样演出来的灵异事件到底没有意思。” “第一个来这个房间的是谁?”白行说。 “是我。”梨木说:“但是,我真的没有和主持人他们私底下安排这些。” “不,还有一个人。”安夜将目光落在秦珊珊的身上,“可能是你自导自演吧?” 秦珊珊很火大:“怎么会是我?还有,你不要以为你们这样推理一下,就可以排除自己的嫌疑了,这样扮演侦探的角色,然后把嫌疑缩小到我们三个人的范围里真的很卑鄙啊,你们才是最可疑的吧!” 安夜无奈。 白行也不作声了。 随后秦珊珊又说:“反正我怕,我不敢一个人睡觉。” 夏雪开口:“和我睡吧。” “好,麻烦你了,夏雪姐。” 很快的,这场闹剧就落下了帷幕。估计也全被节目组拍去了,他们如果私下弄了这样的事情,还不知道暗地里要怎么笑呢。 安夜觉得疲倦,她匆忙洗完澡就躺到了自己的床上。 没过多久,她就陷入了睡梦。 梦里,似乎还是这个房间。 门是虚掩的,而门外,有人在看她。 那个人蜷缩在角落里……一动不动。 第38章 梦魇-3 第二天早上,外头的阳光倾泻进屋内,正好照射在她的脸上。 安夜睁开眼,下意识抬头去看了门。 就在此时,她发现自己的门真的开了一道小缝,而就在缝隙的另一处,就是在那个位置…… 她突然觉得头疼,下意识伸出手按住的额头。 她脑海里的画面变得恍惚,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在强行牵扯着她,引导她往那个缝隙,再次看去。 有什么…… 和昨晚的梦境重叠了。 那里有人?! 安夜爬下床,她大步跑了出去。 那个位置是一面墙,什么都没有。 明明有过的,她亲眼看见的。 开什么玩笑呢,明明睡着了还怎么看见。 她又不是睁着眼睛睡觉的。 睁着……眼睛吗? “安夜,醒了吗?”白行来她的房间寻人,先是敲了敲门,得到她的允许就走了进去。 安夜抬头看了白行一眼,发现他今天穿是的羽绒服外套加白衬衫,衬衫的纽扣纽得恰到好处,就在喉结下方一点点敞开着,硬朗的锁骨线条若隐若现。 “该下去吃早饭了。” 他开口,声音有些沙哑又带着一点慵懒的样子,估计是刚睡醒。 “哦,好,我马上就来。”安夜转身想要换衣服,突然想到对方还没离开,她窘迫地回头说:“你能不能先出去?” “好。” 白行耳根有些泛红,他清俊的脸上还故作镇定,装作那种不慌不忙的样子离开了房间,实则连步伐都有点踉跄,像是落荒而逃。 安夜在房间厕所换了衣服,收拾好了一切下了楼,底下的人都围在厨房,一起吃沾了果酱的吐司。 “早上好,我睡过头了。”安夜抱歉说。 “没关系,我们也是刚醒。这是节目组的人预备的。”梨木说。 安夜问:“他们有别墅的钥匙吗?” 梨木说:“应该有的,不然早餐是怎么送过来的?” 安夜心想,那么昨晚也极有可能是工作人员在装神弄鬼吧?为了收视率不择手段还真是卑鄙。 而现在,她能信的大概也只有白行吧? 不行,她得把这个事情告诉白行,让白行把人揪出来。 安夜趁其他人去洗碗,或者到客厅休息的时候,她对白行说:“我昨晚看到我房门被打开了,门外好像有人。” “确定吗?” “确定。” “我知道了。”白行点点头,他已经培养出和安夜做事一定的默契,常常一句话就知道该做什么。 那么今晚,他该守株待兔,抓住那个“人”。 大概半个小时以后,工作组的工作人员过来了。 主持人问:“昨晚睡得怎么样?” “不错。”白行代替他人回答。 “没有什么特殊的事情发生吗?” 安夜故意说:“我昨晚睡着的时候,好像看到有人在门外。” 秦珊珊也说:“我床上还有碎碟子,是不是碟仙回来了?” 主持人笑笑,打了个马虎眼:“这我可就不知道了呀!那么接下来两天,大家还要好好提防这些不速之客呀。” 秦珊珊害怕地躲到了梨木的身后,而对方只是笑了笑,拍拍她的肩膀安抚她。 安夜将目光落到了门上,她突然想起自己带来的摄像头与笔记本。 她完全可以在门上面装一个,然后在房间里远程观察那个不速之客。 如果是人的话,肯定会从门那里进来的。 到了中午,她趁别人不注意的时候,将摄像头藏在了墙柜的花瓶旁边,镜头对准了门。 而下午的时候,她故意以身体不适应的借口留在了房间内,而其他人则跟着节目组出去活动。 安夜将电脑摆在房内摄像头的盲点之处,她打开笔记本,自己躺回床上,静静注视着荧屏。 可过了很久,视频都没有任何动静。 是她估算错误吗? 不,不可能。 这是一个绝佳的机会,如果要装鬼,那个人又怎么可能会放过呢? 可过了好久,那门都迟迟没有动静。 这又让人忍不住怀疑,是不是自己的印象里出现了偏差。 譬如昨晚真的是个梦,没有人在看着她。 安夜忍不住要上小号,她匆匆去房间内的厕所上了个小号,由于厕所内只有一个淋浴的小地方以及洗漱台和马桶,位置非常的小,所以她出来的时候还不小心打翻了洗漱池上的牙杯。 这个牙杯明明放在柜子里面的,怎么会在桌上? 她没有想那么多,随后走出了厕所。 等到她出来的时候,她突然发现视频里面的门动了一下。 那是再次合上的信号,可她没有看见人。 安夜无法从画面里辨别那是进来还是出去了,她只能察觉到,有人走动过。 她不由地想到了那个被放在洗漱台上的牙杯,当时楼上并没有其他人,她是最后一个下楼的,那么可能有什么人趁他们在厨房吃饭的时候走上楼,来到她的房间吗? 又或者,现在也还待在这个房间里面?! 安夜突然觉得后怕,她下意识倒退几步,一下子冲进了厕所反锁住门。 厕所很小,里头的事物一览无余,所以在这样狭窄的房间内,她反而觉得异常安心。 安夜不信任任何东西,包括她的房间。 在她看不见的地方,是不是有什么人? 就在这道门的外面。 这种前所未有的恐惧感简直要把她逼疯了,她怕得连心都忍不住要跳出喉咙,此时闷闷地在胸腔跃动着。 她得待在厕所里,她得好好留在这里,直到白行他们回来。 安夜在这里几乎是度日如年,她从未觉得时间如此漫长过。 她想隔着厕所门上粗糙的玻璃观察外面,看看究竟有什么人在走动,可是她不敢,她又怕自己看到什么。 是以,安夜只能蜷缩成一团,然后紧紧抱住自己的膝盖等待救援。 等到了下午,白行他们终于回来了。 安夜还是不敢走出去,直到白行走到她的房间,在厕所外面敲门。 她开口,声音干涸沙哑得不成调子,她问:“白行?” “是我。” “救我!” “别急,开门。”白行说。 安夜打开门,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说:“不要留在这里了,我害怕。” “好,那我们出去说。”白行没有问她原因,他看出她情绪的不稳定。 “我看到了。”安夜说。 白行问:“看到什么?” “我不知道。我只看到门一开一合,不知道是进来还是出去,还有,我房间的东西被动过,很可能有人在我的房间里面!” 白行让安夜站在门口,然后当着她的面搜索着各种柜子,床底,甚至是床垫,然而并没有发现什么人。 可白行并没有不相信她,所以他只是说:“可能走了。” “我们等今晚。”安夜已经胡乱回话了,“今晚一定要抓住他!” 安夜下了楼,可她并没有表现出什么异常的样子,实际上,她的心里紧张地要死,但是她不能打草惊蛇。 夏雪问:“好些了吗?” “好多了。”安夜点点头。 今晚并没有什么活动,安夜早早就睡下了。 她半睁着眼,如昨晚那般盯着门。 “吱呀——” 门终于不负众望地打开了,而就在那暗沉沉的对方,似乎有什么蹲在那里……一动不动。 她的眼睛有一只夜盲,并不能看得很清楚。 但是安夜还是看见了,那个蹲着的东西正慢慢靠近,往她这个方向缓缓移动过来。 然后一直……盯着她。 安夜心里默念三二一,随后外头亮起了灯。 白行从房间内走出,将那个人抓住,反手按在了地上。 另外几个房间也相继走出了秦珊珊等人。 秦珊珊夸张地说:“我就说感觉有人呢,没想到不是鬼,是大活人!” 安夜从屋内走出,她松了一口气说:“你是小偷还是节目组派来的人?小偷我就把你送警察局去了。” 那个人板寸头,一双眼睛清亮,看起来就是个小后生,他此时一副吃了瘪一样的表情,说:“各位不要生气,这都是节目组的安排,就是……就是想增加一点恐怖的氛围。” 秦珊珊冷嘲热讽说:“是够恐怖的,我险些吓出了心脏病!” 最后,还是夏雪老练地喊来工作人员,说明了情况。 对方连连道歉,这是他们活动策划的不妥当之处,之后一定不会再出现这样故意装神弄鬼的情况。 话说到这份上了,其他几人也只能再次原谅他们,随即各自回了房睡觉。 安夜总算是暗下心了,她在床上翻滚着,好不容易有了一点困意。 然而,她总觉得自己其实还没睡着,还能看到这个房间。 她隐约听到门“吱呀——”的一声开了,外头蹲着什么人。 然后,缓缓的、渐渐的企图要靠近她。 从那个暗处,一直盯着她。 第39章 梦魇-4 安夜知道自己现在这样算是什么情况。 是清醒梦,但是也是无法控制的清醒梦,也就是鬼压床。 科学一点说就是在大脑中有把这个房间的景象映射在视网膜上,从而形成了所谓的视觉。 也就是说,这都是她脑海里面的幻觉吗? 虽然不能触碰到她的实体,也无法伤害她。 但是谁又能说幻觉不能杀人呢?! 安夜记得,有一个实验测试曾经得出结论,入梦时的脑电波与清醒的时候不同,甚至如果做梦的时候惊扰到对方,就会让对方心跳加速等等,直接对那个人的躯体产生生理的影响。 所以,梦里也能伤害到人。 以一种无法预知的方式伤人。 那么,也就是,在另外一个世界为所欲为吧? 安夜有点怕,她也有些警惕。 可她无法闭上眼睛,应该说,这个世界并没有能用闭眼来逃避这个设定。 那是处于现实世界的,而梦里世界的生存法则就截然不同。 她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她得活下去,在这个平行世界,活下去! 安夜这样浑浑噩噩地度过了一整个晚上,第二天起来的时候,浑身酸疼。 特别是脖子,好像是落枕了,又好像是维持了一整晚的扭曲动作不能动弹导致的肌肉酸疼。 白行故意拍了拍她的后颈,让安夜疼得汗毛都炸起了,她红了眼圈说:“你干什么啊!疼疼疼!” “朝左转几圈,再朝右转几圈,就会好了。” “真的?” “一般是真的。”白行轻笑一声,转而下楼。 而安夜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在逗自己玩呢,此时追上去说:“你说什么?!” “要我再说一次?”白行看她的眼神突然变得有些复杂,里头带着一丝戏谑的情绪。 “说……啊。”安夜不知道为什么,竟然有些慌张,她忐忑地后退一步,整个后背抵在墙上,这才发现没了退路。 为……为什么她突然觉得白行不怀好意? 白行朝前走了一步,手肘抬起,抵在墙上对着她的脸侧,仿佛将她整个人都强行困在了怀中。 安夜张嘴,欲语还休。 “没什么。”对方看着她的窘态,勾唇轻笑了一声,转身去了厨房。 而安夜此时还怔怔地呆立在原地,对方呼出的炙热气息,仿佛一阵风儿,钻入了安夜的耳中。那触感暖暖的、痒痒的,意义不明。 安夜刚到厨房,主持人就将他们带上了车,去外面的一家餐厅去吃饭。 主持人此时还带着便携式话筒,对他们笑着说道:“各位,今天就是最后一天了哦,如果能平安度过今天晚上,那么就算是击破那个传言了。所以,今天中午,节目组打算犒劳各位,一起去一间别具风格的小饭店就餐,当然,也有打广告的嫌疑啦,大家可要好好捧场哦,到时候还会有活动呢。” 秦珊珊说:“我就知道你没安好心呀,该不会带我们去品尝什么卖相很奇怪的菜吧?为了增加恐怖效果可不能在菜上做手脚呢!” “放心吧,秦小姐。这次的午餐绝对美味!”对方侧头这样说道。 等下了车,他们就跟着节目组走进了那间木制的饭庄。里头的格调是黑灰色的,基本都是采用深红的水泥砖以及木板搭建,就连柜台上的吊灯都是由鸟笼改装过的,别有一番风情。 安夜盯着柜台上的玻璃罐看了一眼,里头塞满了颜色鲜艳的糖果,更显得诡秘与梦幻。 “这里是什么地方?”秦珊珊问。 主持人说:“这里就是有名的鬼家酒居了,各位没听说过吗?” “啊,那个大名鼎鼎的鬼家酒居?”梨木讶然出声。 安夜回忆了一下,似乎有听说过这样一间特色酒居,似乎是很多学生会在这里做一些招鬼的游戏还有用餐,并且老板特别制定了一个打折系统——只要说出一个新颖的鬼故事,就能打百分之二十的折扣。 主持人指着店门口的牌子说:“各位看到这个说恐怖故事的要求了吗,那么想试试看吗?” 此时,老板也被请了出来,笑道:“只要说了足够恐怖的故事,那么我就给你们特别优惠,这顿免费!” 节目组的几人都跃跃欲试,其中也包括安夜。 夏雪扬唇一笑,她唇上是血一般鲜红的颜色,在暗色的布景里愈发醒目。此时她垂眸道:“那么,我就说一个自己听说的好了。” “快说快说。”秦珊珊催促着。 “大概是两个月以前,我有一个演员朋友回到了自己的公寓。她很久没回去了,都有三四个月,家里没被偷也真是奇迹。之后,等她洗完澡打算上床的时候,又想起还是临时自拍一张发到微博上好给粉丝一点福利,就当她按下快门,再次翻开那张照片看的时候,她突然发现照片里面——她自己身后的柜子微微打开着,而那里出现了一张人的笑脸。她得知家里有人,又不看声张,就不动声色逃出了公寓,而后也再也没有回去仔细查看过。” “啊——”胆小的人不约而同发出了尖叫。 很显然,夏雪姐的鬼故事很成功。 而老板津津有味听着,接嘴:“那么,也就是说绝对不能信任自己的房间咯?” 安夜像是想到了什么,就像昨天,她好像也总觉得家里有人。 她突然开口,问道:“那么,你们有过这种情况吗?” “什么?” “就是睡着的时候总觉得可以看到外面,然后……梦里明明是自己一个人,却突然出现了无法辨认的东西,而那个东西就一直一直慢慢靠近着自己。” “也就是现实和梦境重叠,那个东西就像是真的在现实世界靠近自己一样?”老板问。 “是这样的。”安夜迟疑着,点点头。 白行突然开口了:“那么,为什么会靠近一个人呢?” “是啊,为什么呢?”梨木也嘀咕了一句。 “大概是有什么在吸引那个东西吧?”老板说。 白行回答:“如果是在梦里相遇,吸引那些事物的,不就是人在梦中无法操控的躯体吗?” 安夜的脑海里突然出现了一个大胆的想法:会□□控吗?抑或是被占领? 她如是想着。 很快的,他们就被领到了一间包厢之内。 那间包厢的墙上都画着无数黑影,黑影的脸上有两个白点,意为眼睛。即使这样寥寥几笔的画面也让人没由来的头皮发麻。 特别是屋内只有一盏鸟笼灯,里头灯光微黄,将那黑影打出几个重叠的身影,仿佛被它们困在其中一样。 安夜莫名的,很不喜欢这里。 而且那黑影,总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和梦中的黑影交合在一起,合为一体。 让她感觉很不好。 “这是梦魔。”服务员介绍,“老板由于知道主持人最近做的活动,特意给大家推荐了这间‘梦之屋’的包厢。” 安夜问:“为什么就画成这样一个黑影两个白点眼睛的样子呢?” “在梦里,大家几乎都看不清恐怖事物的脸吧?而且醒来以后,基本就忘了那个东西的长相,只有一种很恐怖的感觉。所以有人就将掌控梦的梦魔画成了这样长着眼睛的黑影,我个人感觉也很形象呢。” “也是。”她说。 因为人醒来的时候,是无法记住梦的,往往都是残缺的几个部分。 而当那个部分和现实撞击的时候,就会出现“似曾相识”这样的即视感。 随后,菜就被服务员端了上来。 幸好菜都是很正常的味道,并没有出现那些奇怪的设定。 梨木将酒给斟满,举杯说:“希望大家之后相处愉快。” 主持人也活跃气氛说:“来,都喝一杯。希望各位不要碰到什么灵异事件喔,当然,为了节目的收视率,我还是私心想要大家看到这些好朋友啦,哈哈。” “干杯。” “干杯!” 等到大家都吃完喝完,已经是下午四点的时候了。 主持人要求他们在第二天早上做个三天鬼屋探险的感想,到时候作为特别剪辑发出去,随后就离开了这间别墅。 安夜洗完澡刚躺在床上,就听到屋外有人敲门。 她打开门,发现是秦珊珊。 “你来我这里做什么?”安夜问。 秦珊珊想也没想,就进门爬到她的床上说:“我一个人睡觉害怕。” “害怕什么?”安夜也掀开被子坐进去,摸不清她的套路。 “我今天听到你说的那些了,你是不是也看见了?” 她的一个“也”字唤醒了安夜的记忆。 她的意思难道是…… 秦珊珊将被子拉起来,挡到了脸以上,她说:“我早就看到了,我不敢说。我看到它离我越来越近,越来越近……近到就在我的床边。” “我看到一个黑影,不过还在门边。”安夜说。 “它想干嘛啊?是要吃掉我吗?”秦珊珊不安地说。 “我不知道,反正没好事。” “我跟你睡吧,我害怕。”秦珊珊说。 “要不要离开这里?”安夜问。 她果断地摇摇头,说:“万一只是梦呢,而且这是最后一天了,应该没事吧?” 安夜无奈,也只能和她并排躺下。 而第二天,她早早就爬起来了。 等到节目组的人来到别墅里,安夜这才想起秦珊珊还没起床。 “怎么还没起?”主持人不免埋怨。 而夏雪与安夜去拍秦珊珊,却怎么也摇不醒她。 她们面面相觑,突然想到一个很惊恐的事情:不是不起床,而是醒不来了! 第40章 梦魇-5 安夜的手都有些颤抖,她虚咽了咽口水,想要给自己一点勇气。 不要……不要是她想的那样。 安夜将手探到秦珊珊的喉头,发现她身上还有温度,以及她左胸里面还有心脏在跃动。 她还活着。 太好了。 安夜松了一口气,幸好没有发生自己害怕的事情。 于是节目组就开始让人叫救护车,将秦珊珊带去医院。 不管有没有体温,这样无法清醒也可能是陷入某种深度昏迷,还是得要看医生做诊断的。 不过主持人反倒很庆幸地说:“啊,没想到真来对了啊。居然真的遇到了灵异事件,那么这期的收视率是不用愁了。” “再这样说,我就揍你信不信?”安夜厉声威胁。 她至今还没有缓过神来,怎么会就这样无法醒来了呢? 就在她的床上,昨晚还和她睡在一起呢。 可能是人为的吗?难道有人在昨晚,在他们熟睡的时候谋害她? 安夜一阵后怕,要知道如果真的有人害秦珊珊,那么也就是说,那个人当时也在她的身边。 那么……也会害她吧? 夏雪点了一根烟,衔在唇间,说:“是你们做的吗?给她喝了什么东西导致不能清醒吗?” “夏雪姐你怎么会这样说呢……”主持人突然心虚了起来,他斜斜窥了夏雪姐一样低声说。 夏雪笑了笑,侧目斜视他们:“你以为验不出来吗?要是再不说实话,我就报警,信吗?你们不敢和我做交易不就是因为我是圈里的人吗?找个圈外的人下手,你也好意思?” “这……”主持人怕事情闹起来无法收场,说:“如果她真的喝了安眠药,之后一定会醒的,我保证。刚才那样拍就是为了增加收视率嘛……这不是圈内惯用的手段吗?夏姐,您就不要担心了,就是演一场戏而已。” 安夜抿了抿唇,说:“也就是说,之前那一切都是你们串通秦珊珊做的?什么看到鬼,都是你们和她串通好的?还有喝药?!” “之前我们答应了会给秦珊珊小姐安排其他节目,所以……” “所以她为了这些机会就答应和你们配合然后装神弄鬼?!”安夜难以置信,居然真有人会因为名利不惜牺牲自己,真是有够蠢的。 但很快,她又想到了另外一件事。 如果秦珊珊真的喝了加了剂量导致会有一段时间进入深度睡眠无法清醒的安眠药,那么又为什么突然来她的房间说那个事情呢? 就为了借自己的口,将她见鬼的故事宣扬出去? 虽然有这个可能,但是…… 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如果真的没有什么怪异的东西,那安夜看到的是什么?! 又或者,没有人看见那个东西,只有安夜看见了。 她突然觉得后脊背发麻,整个人警惕地环顾了一下四周。 在这里,真的有什么蛰伏在暗处。 即使所有人都不相信,都以为这是伪装的灵异假想,她也知道…… ——这里真的有“鬼”。 而后,医生在秦珊珊的口腔内检验出了安眠药的成分,确认她是服用药物过度,而经过一系列的心率等等检查发现,并不会造成什么损害,只需要静候一段时间,她就会自己清醒了。 而主持人出于良心不安,也在梨木等人谴责的目光中坐在旁边静候。 他此时弱弱辩解:“我说了不会出什么事的……” 梨木也有些恼怒,原本温柔的面孔也变得严肃起来,他说:“用这种事情做交易,亏你想得出来!” 夏雪说:“要是用量过度,会死人的,你不知道?” 安夜也补充:“你是怕她如果不吃药的话,被我们拆穿了就没有爆点可以拍了吧?所以哪怕让她吃药牺牲自己,也要伪装成被梦魇缠身无法清醒的样子!” 主持人低着头,一声都不敢吭:“可这是其他人决定的,我就是临时那么一提,我哪知道她……何况,医生也说了没事。” 安夜想到了那天晚上,秦珊珊说害怕有人在靠近她,又说不能放弃,只剩下最后一天的话,大概就是因为要把握住这个可以成名的机会吧? 何况,她并不信鬼神,所以敢亵渎鬼神。 安夜无奈,却也只能等秦珊珊清醒了再说。 医生根据剂量推断,应该后半夜秦珊珊就会清醒了。 可足足到了第二天早上,秦珊珊还是薄唇微抿的样子,没有半点的动静。 就好像,死了一样。 安夜觉得不对劲,她与夏雪面面相觑,全然不知道该怎么办。 为什么……还醒不来? 大概过了十几分钟,医生来检查了秦珊珊,发现她一切正常,可还是醒不来就不知道是什么缘故了,但也只能给对方挂了补充体能的吊瓶,随后退了出去。 梨木有点恼怒,他抓住主持人的衣领说:“你到底给她吃了什么?!” “真没啊,我说的都是真的,就那点量,我……我真的不知道她怎么了。” 白行将手扣在梨木的肩上,对他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那么冲动。 而后,安夜低声问白行:“你能看见什么吗,在秦珊珊的身上?” 在她无法醒转的那一刻开始,安夜就发觉不对劲了。 她开始重新审视秦珊珊那天晚上说过的话:有人离她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就在身边,就在床边,那么……也有可能在她的身上。 可能那个人紧紧束缚着她,不让她醒来。 那是什么?! 白行看着秦珊珊,他瞳孔徒然锁紧,黑洞洞的瞳眸像是裹着一层薄雾,里头有什么,隐隐闪现着异样的色泽。 这是……他的眼睛。 安夜第一次注意到白行的眼睛,她这才发现,对方的眼睛和常人不太一样。 而且他能见到灵异的事物,能见到不该见到的东西。 “看到什么了吗?” “没有。”白行摇摇头。 安夜迟疑着说:“或许……闭上眼就能看见?” “闭上眼?”白行兀自呢喃。 “闭上眼可以看见光和暗,你还记得那个黑影吗?那个酒居包厢,那个黑漆漆的影子。闭上眼根本看不见五官,只能依靠光,看到黑漆漆的影子。” “你拉开窗,让光进来。我试试看。” “好。” 安夜照做,她拉开窗,耀眼的太阳光从窗外照射进来,映出玻璃窗上的反光。 在那一瞬间,她仿佛看到了什么。 在那反光的画面内,似乎多了一个人。 安夜闭上眼,回忆了一下那个东西的位置。 是在她的身后,在梨木和夏雪之间,也在白行的左侧……是在秦珊珊的身上! 是什么呢? 她再看的时候,那东西已经没有了。 甚至连那个人影有没有出现过,安夜都无法肯定。 但是直觉一般不会骗人的,她还记得这句话。 “好了吗?”白行问。 “哦哦,好了。”安夜退到白行的身侧,看着他合上了眼睛。 白行的眼皮很薄,他的眼珠在底下滚动着的动作都能被她看得一清二楚。 “看到什么了吗?” “有东西。”白行睁开眼,复而又眨了眨眼,润滑了一下眼球才继续说道:“只能看到黑影,在她的身上暗了一点,其他地方都是亮光。” “也就是说,你看到她身上有一层黑影?” “嗯。其他地方都很亮,就在她的身上,仿佛还有着什么。” “她说过,有东西离她越来越近。” 白行琢磨了一下,说:“或许是原先就在那个房子里的东西。” “是什么呢?” “鬼。”他笑了一声,“骗你的。” “我觉得应该是吧?可……真的有鬼吗?”安夜嘀咕了一句。 她相信有鬼,但是不相信世界上到处都是鬼。 甚至“鬼”只是一种能量体,一种生前迹象,一旦有什么因素产生,那团能量体就会瞬间被瓦解。就好像被发现了尸体,好像揭开了秘密。 她不认为,随便一个地方就有能保存这团能量体的良好环境。 说白了,有灵异事件,但是可遇不可求。 也不是到处都能看到什么的。 所以才有人有理由有勇气去不信鬼,不怕鬼。 等到了晚上,又有医务人员来进行一些测试,可得出的结果却让人大吃一惊。 ——秦珊珊现在的脑电波的波段是清醒时才会出现的。 也就是说,现在秦珊珊并不是在深睡,甚至是清醒的,可她却无法睁开眼睛了…… 安夜说:“她是被困在梦境里面了吗?” “不,她只是被困在身体里了。”白行笃定道。 梨木焦急地问:“能叫醒她吗?” 白行微眯起眼睛,低声说:“不知道。不过……可以试试。” “需要怎么做?”安夜问他。 他突然俯身,凑近了安夜,以一种低迷的声音问:“两个人做同样的梦的几率是多少?” “经历的不同,大脑也无法形成相同的画面。应该是为0吧?”安夜迟疑地回答。 “那么,试试看。你还记得秦珊珊的房间吗?” “我记得。” 白行让安夜躺在另外一张空的病床上,说:“闭上眼,听我指挥。” 安夜很乖地闭上了眼睛,她看不见任何事物,可白行炙热的呼吸仿佛吐纳在她的脖颈与耳侧,与那日一样,带着一种莫名的缠绵与温柔,让她的心突然慢了一拍。 “别分心。” 安夜尴尬了:原来被他看出来了?那么会察觉到她在想什么吗?好丢脸…… 她的脸泛红,那种燥热忍不住攀爬上耳根。 她仿佛还听到白行那带有取笑意味的低笑,近在咫尺,就在耳边。 “不要分心,嗯?”白行尾音上扬,他的声音沙哑且孱弱,似乎就她能听懂。 安夜很快收回了心思,她不能在这种时刻分散注意力。 “我……我好了。”安夜回答。 白行的声音仿佛带着某种蛊惑能力,他低声问安夜:“你现在看到了什么?” “我什么都看不见。” “那是你意识里面的说法,你仔细看,你的眼珠可以视物,现在只不过隔着一层薄薄的眼皮,就好像隔着一层纸一样,想看还是能看到的。你看看,可以看到什么?” 安夜真的尝试去看,她说:“我好像看到了很多小虫子在扭动,黑漆漆的。” “很好。”白行并不像在鼓励她,随后说:“那么,就请想一下秦珊珊小姐的房间。” 安夜的脑中浮现出那个画面,她在秦珊珊的房间,她在那个纯白色的床上。 “你躺在她的床上,而此时,屋外有人进来了。” “有人……进来了。”安夜兀自呢喃。 她想到了那个她隐约见到过的黑影,从屋外走进来,慢慢靠近她。 她很害怕,她想大声叫唤。 如同秦珊珊那般,惧怕地将被子扯上来,用以遮住视线。 不过,再怎么遮蔽,她也无法看清黑影的脸。 白行的声音犹在耳侧,他还在低低引导着她:“你发现门被锁上了,那个东西在接近你。” “我该怎么办?”安夜的声音带着惊恐。 她仿佛被梦境魇住了,她无法动弹。 而门锁了,她也无法出去。 就算她现在醒了,梦里的她还是陷入那个死局! 好像很多人都是这样的吧?做个一个恐怖的梦,等到清醒时还会将自己催眠到梦中,想要给恐怖的梦一个完美的后续,而不是将那个恐怖的局面一直维持下去。 “我该怎么办?”安夜很害怕,她惊恐地再次问道。 “别急,你有钥匙。” “在哪?” “在你的手里。”白行温柔地诱导着她。 安夜想象着那个画面,她抬起手,尝试想着上面有一把钥匙,可是什么都没有…… 她都要哭出来了,带着一点哭腔说:“我没有钥匙。” 而那个黑影离她越来越近了,仿佛一直埋伏在她的梦中一样。 “你有,你仔细看看,一定被你放在枕头后面了,你怎么会没有钥匙呢?房间是从里面上锁的,你看看,钥匙就在你手里。” 安夜静下心幻想着这个画面,她慌乱地搜索,终于想象出了钥匙的雏形,她将那个雏形逐渐清晰化,最终变成一把钥匙紧握在手里。 她要开门,她要逃出去。 她要结束这场梦靥! “逃出去,绕过黑影逃出去。”白行说。 安夜起身,她急匆匆绕过了黑影,又将门打开逃了出去。 “我出来了。” “好了,睁开眼。”白行说。 安夜乖乖睁开眼,她对这个清醒的世界产生了一丝茫然的情绪,很快的,她才反应过来刚才是在她的想象之中。 仿佛是真的一样,她陷入了另外一个世界。 安夜问:“你的意思是,我们得像我这样,诱导秦珊珊醒过来?” “没错。”白行看着她,耐心地解释:“既然是清醒的,那么就说明她的听觉并未消失,只是无法醒过来。也就是,找不到出口。” 第41章 梦魇-6 安夜还是不太能明白为什么明明是清醒的却醒不过来的情况。 不过如果真的要举例子的话,那不就像是受到撞击陷入昏迷而迷失在梦中的植物人一样,明明身体已经预备好了醒转的条件,可是意识还是没能复苏。 这就是所谓的死于梦中吧? 而且,秦珊珊很可能是被梦境给误导了,让她误以为那是真实的世界,陷入另外一个非梦的世界了,所以才会有清醒的意识,可醒不过来的情况。否则该怎么解释这一切呢? 她现在就像是一具活着的躯体。 安夜究竟该怎么唤醒她? 她问:“两个人能做相同的梦吗?” 白行说:“只要接触的事物相同,以及想法一致,那么就有一定的可能性做相同的梦。” “要我模拟秦珊珊之前所做过的一切吗?可是……”安夜突然想到了什么,“可是即使这样也没有用。” “哦?为什么?”白行勾起唇角,似乎有点期待她的后文。 “因为即使做了相同的梦,我也无法解救秦珊珊,带她从梦里逃出来。因为是两个个体,也就是我做我的梦,她做她的梦。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有什么能将我和她所处的梦境合为一体,变成同一个梦。” “需要一个桥梁对吗?” “对,可我无能为力。” 白行抿唇道:“你行的,你有他们都没有的条件。” 安夜不明白,疑惑问:“是什么?” “你和秦珊珊都看见了那个黑影,这就是桥梁。” 安夜睁大眼睛,难以置信道:“你是指它也会来我的梦中,如同束缚秦珊珊那样,把我也绑到梦里?” “没错,所以你可以救她。只要你接收了秦珊珊的那几天的所有信息,你就有可能在梦中与她见面,一同见到那个黑影。也只有你,可以带她出来。” 安夜有一点动摇,她并不是那种为了救人可以牺牲自己的神明,她也有私心,她也想安稳度日。 如果可以选择,她会毫不犹豫地拒绝救人。她不可能为了别人而搭上自己的命! 但是,现在的情况不允许她不救,她救秦珊珊也相当于是救自己。 因为就算她不找那个黑影,黑影也会来找她。 她作为幸存者,她还得要杀死这个黑影。 否则总有一天,她将被它反杀! “能查查看这个黑影吗?”安夜不安地说:“我总觉得,里头有什么猫腻。” “从那个别墅查起,我和梨木去准备资料,你和夏雪去调开秦珊珊之前的生活录像还有去看看她的私人用品。”白行这样安排着。 他们和安夜等人兵分两路,分头行动。 夏雪笑了一声说:“那小哥挺厉害。” 安夜点头:“他之前是刑警,知道的很多。” “我仿佛听过这个人。” “什么?” “据说几年前有个白刑警破案如有神助,后来死于某个案件内了。” “死了吗?” “不对,应该算是失踪了吧?” 安夜问:“网上还能查到资料吗?关于这个白刑警。” 夏雪摇摇头:“这是我以前的刑警朋友说的,应该没有在媒体上报道过吧,毕竟警方破案都是一个团队进行,而不是会特意点出某某警员优秀特别勘破了什么案件,这样太浮夸了。又不是宣扬中国版福尔摩斯?” “也对。”安夜并没有多加上心,毕竟她现在不是想这些事情的时候。 安夜和夏雪去看了节目录制的内容,看到秦珊珊那晚是真的喝下了一杯有白色沉淀物的水,估计服用安眠药是真的没错了。 安夜基本将对方那几天的生活记在了脑海里面,随后就和夏雪去了那个他们曾生活过几天的小别墅。 她们来到了秦珊珊的c房,看到里头的衣物还没被收拾好,房间里头还有股浓郁的香水味。 安夜皱眉扫视了一下周围,最后目光定格在她墙角的那块霉斑上。很显然,这个房间有好长一段时间没有通风,所以潮地都长了霉菌,那样一大一小的黑点从墙上露出来,给人一种难以言喻的惊骇感。 还特别的催人作呕。 难怪这个房间能做噩梦呢,这样的地方,谁不会胆战心惊? 不过,这个房间之前是上锁的吗? 不然听节目组说过常常会有人来这个别墅里头探险或者什么的,又怎么可能没有打开过房间? 何况,只有这个房间有霉斑,而安夜的房间还是十分整洁干净的。 她看了一个大概,将房间的细节记在了脑子里,随后和夏雪姐匆匆离开了此处。 而当晚,《》在苹果台开播,收视率突破往常,一路飙升。到了深夜,还有人组队来这个别墅探险,甚至是有粉丝打电话到医院问候秦珊珊。 总之,大家的态度都很暧昧,甚至是期待与好奇事件的发展。 他们在观望秦珊珊究竟能不能醒来,究竟是不是被梦魇缠身。 安夜坐在秦珊珊的床边,对着她低语:“你能想象有一把钥匙吗?就在你的手上。” 秦珊珊还是无声无息地躺在床上,毫无一点知觉。 安夜碰壁,只能继续说:“你拿钥匙开门,开门就醒来了,快开啊……” 很显然,秦珊珊根本没有听进去,她无法开门,也无法醒过来。 安夜尴尬地扫了众人一眼说:“也许是钥匙不匹配?” 众人无奈:“……” 安夜迫不得已,只能说:“那我看看能不能做和她一样的梦,我尽量把梦里的她叫醒?” 梨木说:“怎么可能……” 夏雪摆摆手,将梨木拉了出去,说:“让她试试看,死马当做活马医。” 而此时,屋内只留下了白行与安夜。 安夜躺在另外一张病床上,她转头看了看秦珊珊,她看到她的面容憔悴,还略带暗黄色,完全没了什么血气。 倏忽,她深吸一口气说:“那我睡了……你别盯着我,我睡不着。” 白行低低地笑了一声,他的眉目被灯光打得略微柔和,眼中似乎有光,氤氲着薄薄的雾气一般,让人无法专注地看出瞳孔的颜色。 安夜睡不着:“我等一下只要睡了就好了?” “嗯,你记得去找她,能找到最好,找不到就回来。” “找不到就不管她了?” “先保护好自己。”白行将她掖好被角,说:“我把台灯打开,有什么事情我就在旁边,我会摇醒你的。” “那我就不怕了。”安夜临睡前仿佛连性格都变得温柔起来了,她揉了揉眼睛,选好了一个睡姿躺着。 闭眼前,她突然想到了一句情话:世界还没末日,我还在你的身边。 仿佛有白行在,她就特别安心一般。 恍惚间,安夜入了梦乡。 就如同那日一样,她睡在了自己的房间,而门被拉开了一道口子,如同被破开一般,外头黑洞洞的,有什么一直盯着她,眼睛一瞬不瞬。 安夜这次没有再像之前那样害怕,她是带着自己的意识进入的梦境。 这是清醒梦。 只是,这次的地点并不是在医院,而是在那个小别墅里。 仿佛谁也无法从那逃离一般,兜兜转转总会回到那里。 安夜看到了那个黑影在动,悉悉索索,从远处缓缓爬过来。 它在靠近她,一步一步再靠近她。 安夜从床上跳起来,她移动到另外一侧的墙边。 而那个原本背对着她的黑影突然缓缓转过身,黑影的脸上有两个白点,白点里有猩红色的瞳孔,上面笼罩着一层薄膜,裹着某种饱满的液体。 是两只眼珠吧? 安夜觉得恶心,她不想被那种东西盯着了。 她得逃跑。 安夜从另外一个方向迅速逃出去,而那个黑影还呆立在屋里。 安夜想要寻找秦珊珊,她下意识看了看c房,却发现那个房间上了锁! 秦珊珊是被锁在里面了吧? 就在那个房间里面! 安夜大喊:“秦珊珊!” “安夜?!”里面传来惊愕的声音,随后对方焦急地大喊:“快带我离开这里,快带我离开!节目组的人怎么不过来开门啊!我都关在这里两天了!” “秦珊珊你冷静一点,现在是在做梦!” “梦?” “可……我,我该怎么办啊?!” “你有钥匙吗?” “没有。” “你快幻想一把钥匙,想一把钥匙然后从里头开出来。” 对方都快要哭了,声音里头带了一点哭腔:“这怎么可能啊……” “有够笨的!”安夜想了一把钥匙,而那钥匙就仿佛真的存在她的身后,她抄起那金属物插入门中,突然察觉:“居然不匹配,该死!” 安夜坐在门边,此时她突然有一个大胆的想法,如果她幻想出白行的样子,那是不是就能把他也拉到梦中? 他一定有办法的,他一定能把秦珊珊带出来。 而就在此时,远处的黑影突然蠕动过来,它的眼睛一直盯着安夜,仿佛要将她看穿一般,带着某种贪婪的情绪。 它急速冲过来,黑影越来越多,越来越大。 它吞噬了前面的路以及光,它离安夜越来越近,它还想要吞噬她! 就在此时,突然有人挡在了安夜的面前。 只听得“砰”的一声,对方朝黑影的一只眼睛开了枪,将那瞳孔里的液体炸裂,随后转身,将安夜从地上拉起来。 是白行! 她惊讶之余居然有点欣喜:“你怎么进来的?” “你把我拉进来的……”白行无奈说。 “梦里也能开枪吗?” “按理说不能。” “什么意思?” “意思是,到达了梦的承受临界点,我们该醒了。”白行说。 随后,一阵强光刺目,他与安夜都从梦中消失了。 安夜坐起来,大口大口喘气,她做了那个噩梦,所以她的心跳很快,完全停不下来。 就如同往常一般做噩梦苏醒一样。 就在此时,她发现白行也醒了。 那么,也就是说之前白行真的和她在梦中并肩作战? 怎么可能…… 白行开口:“你在危险的时候想到我了?” 安夜突然面红耳赤,她能将白行拉进梦中,也就是因为她当时想到了他吧? 安夜觉得很难为情,故意转换了话题说:“如果看到害怕的东西会苏醒的话,那么为什么秦珊珊醒不来?她不害怕吗?” 白行不想戳穿她的小算盘,此时接着她的话说:“害怕。所以安眠药是一个契机,安眠药稳固了那个梦境,使那个噩梦更加的难以被破坏,人也不容易苏醒,所以才会被困在房间里,现在无法醒来。” “那你的意思是,下次我们也得喝安眠药,为了让身体陷入沉眠,用以维持那个梦境吗?” “差不多是这样。” 安夜慌张地说:“那……要是我们不能醒来了呢?或者死在梦里了呢?” “那就死在一起吧。”白行轻笑,并没有过多在意的样子。 而安夜此时却更加害怕了。 她……她才不要! 第42章 梦魇-7 安夜盯着台灯里面的白炽灯。 明明是冬天了,可还有不知名的小虫子绕着灯光一圈一圈盘旋,它的身子被光线映出黑影,打在了墙壁上,变成了格外硕大的影子,就像是虚张声势的怪物一般,实际不堪一击。 那梦里见到的影子鬼不也是这样吗? 在梦里无所不能,一到清醒的时候就消散了。 安夜突然想到了什么,她仔细再去思索刚才得出的线索,却发觉脑壳内一阵生涩的疼痛,仿佛缺氧了那般。 她想不出来,只能作罢。 白行说:“继续睡吗?天还没亮。” 安夜有点害怕,回答:“我不敢睡,我怕看到那个东西。” “害怕的时候可以想我,就想之前那样,我会第一时间赶到。” 她有点窘迫,可对方说的又的确是事实,那个怪物成了她和白行梦里的桥梁,她可以轻而易举让白行入她的梦。 这是怪物凶悍的地方,也是她暂时拥有的特异功能。 她低头,看了看白行的衣着,这才察觉到他之前是趴在床边睡着的。 现在天气这么冷,病房里面又没有暖气。他不会觉得寒冷吗? 安夜刚想开口,又发觉尴尬之处。她总不能让他上床取暖吧?这样更奇怪了…… 安夜伸出手,碰了碰白行的指尖,果然察觉到他的皮肤一阵冰凉,她将手掌覆在白行的手上,慢慢捂紧了说:“我就是先帮你暖一下手,你别误会啊,我没故意吃你豆腐。” “我知道……”白行很无奈,“而且这话,应该由我来说吧?” 他将手从安夜的手掌里抽出,复而裹在了她的手背上,将她的一双小手都包裹在指腹之内。 安夜怔怔地抬头看他一眼,却发现对方仍旧低着头,帮她小心翼翼地取暖。 她竟然没有想要缩回手,只是耳根有点发烫,仍由白行摩擦着手背生热。 她突然觉得不怎么冷了,从心上涌出一点暖意,驱散了四周的寒气。 这点温暖,包裹住他们两人,持续了很久很久。 过了很久,安夜才就着困意问:“给那个家伙取个名吧?我老是形容不好它是什么东西,连讨论都不方便。” “叫它梦魇?” “嗯。那个梦魇有什么弱点吗?”安夜问。 “你觉得呢?” 安夜想了想,说:“它在梦里很厉害,但是人一醒来,也就是来到现实世界,它就消失了。” “但是人可能脱离梦的世界吗?” 她摇摇头,说:“不可能,就连死了也没用。死了也像是一直沉眠。” “所以,它无懈可击对吗?” “怎么可能有这种东西,如果有的话,世界上还可能存在人吗?这样没有破绽的怪物……它只会害人。”安夜前言不搭后语,混乱地说了几句,随后又恢复了镇定:“不对,好像只要死了就可以了。” 白行问:“为什么?” “梦是由大脑形成的,大脑都不工作了,怎么形成梦?” 白行勾唇,笑问:“那么,如果秦珊珊小姐死了,会变成什么样?” “你的意思是?”安夜皱眉,她仔细地想了想,如果秦珊珊死了会怎样。 秦珊珊死了的话,那么梦就会消失,她也不会被困在梦里。 但是,这样她会死,原本意识里面的那个她会变成什么?无处可归的游魂吗? 不对,那个秦珊珊本来就不是真的,本来就是秦珊珊自己的幻想,所以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安夜说:“那么有办法让大脑暂时停止运作吗?” “不行。脑死亡后,身体还可以活很长一段时间。明白我的意思吗?” 安夜沮丧:“那就是说这招行不通,脑死亡的秦珊珊虽然可能活下来,但是她就完全醒不过来了。但是,为什么它要困住秦珊珊?还把它困在那个房间里。” 如果她是梦魇的话,她一定有个什么理由需要把秦珊珊困在那里。 但是,究竟是什么原因呢? 或者说,秦珊珊醒不来对它有什么好处? 又或者是,让秦珊珊滞留在那个房间里面有什么目的? 安夜问:“那么,要再睡一次吗?再尝试拉秦珊珊一次?” “别急,现在还不是时候。”白行说,“我们再去那个别墅查一下,目标是那个房间。” 安夜说:“那个房间似乎上锁过,我看到墙面上有很多霉菌,是常年密封导致的。” 白行说:“如果是别墅常年不曾住人而上锁的话,那么别的房间也应该有霉菌,但是只有那个房间的话,就说明,曾经在其他房间都出入畅通的情况下,那个房间一直锁着什么。” “是放杂物的房间吗?” “不,原先那是一个人的房间。这个我打听过,那么,如果常年上锁的话,还有一个可能,也就是在囚禁某人。” “囚禁?” “还不清楚那么多,还得继续再查。”白行看了她一眼,低声道:“你睡吧,我在旁边。” 临睡时,安夜突然开口说:“对了,梦里的东西几乎都是现实事物的映射,就好比梦里的秦珊珊,因为现实里有一个秦珊珊。梦里的那个别墅,现实里也存在那个别墅。都是能够实体化的东西,那么梦魇呢,它可能也在现实里面吗?” “这个……”白行似乎也没想到这一层,他顿了顿,没说话。 安夜继续说:“就好像双重身份那样的东西,可能会存在吗?它是否在现实里也存在呢?” 她突然想起来了,如果一个东西在视觉上让人印象深刻的话,那么很可能也会在脑海中重现。就像是记忆,人能够回忆一段故事那般,将现实的东西呈现在脑海里面。 这样想想真是可怕,好像什么事物都能擅闯入人的意识。 一旦,那个事物也有意识的话…… 会变成什么样呢? 如果她记忆里面的事物,就是能够在记忆里面运用自己的思维捏造假想,或者改变自身,改变人的记忆。 那么不就是能够操控人的思维了? 这样简单的说,就好像一个活物生活在自己的意识里面一样。 嗯,打个比方就是——寄生物。 那个梦魇也就是寄生在她梦里的附属品吧? 也就是寄生在她脑子里面的鬼。 现在,它也活在秦珊珊的脑子里面。 ——就在她的身边。 安夜徒然一抖。 “先睡吧。”白行将她捻好被角,顺手关了灯。 他坐在她的床边,也俯身趴在床沿上,垫着自己的手臂睡着了。 第二天一大早,梨木和夏雪就来了。 他们带了两份早点给安夜与白行,一份是苗记烧麦与豆浆,一份是布丁蛋糕和牛奶。很显然甜点是给安夜的,另外一份中式早餐是给看似古板严肃的白行的。 安夜吃了两口蛋糕,嘴里味同嚼蜡,她满脑子都是秦珊珊的事情,她也害怕自己也有那样的遭遇,被关进小黑屋什么的,真的太可怕了。 白行看出她的忧虑,转而对梨木与夏雪说:“我有事情想求你们帮忙。” 夏雪点头:“你说。” “可能说起来,你们不太能够接受。”白行顿了顿,还是继续开口:“我打算和安夜在这里睡一觉,一旦我们在梦中挣扎,或者是超过四个小时不能醒来,你们就往我们的手臂上分别划上一刀,利用痛觉刺激我们醒来。” 梨木不太明白,他问:“这样是为什么?” “为了救秦珊珊。”安夜说,“反正你们记住就好了。” 夏雪没有异议,她点点头,手里接过那把水果刀。 白行将安眠药递给安夜说:“就吃一颗,为了维持梦境的稳固性,不会让我们因为特殊情况随时被惊醒。但是你要记得,绝对不能被关到那个房间去。” 安夜有些明白了,为什么人被关到那个房间就无法醒来,因为那个上锁的房间是脑海里从未出现的情况,人无法从未知的情况作出清醒的讯息。 而且在秦珊珊的印象里面,她一直以为梦才是现实,所以也不会给自己的大脑传送要醒来的这个信息。特别是梦境没有产生什么影响,不能破坏那个稳固性。 而她要做的,就是给秦珊珊灌输那个梦非现实的想法,还要避免被梦魇抓到。更重要的是,她要搞清楚那个房间里面究竟有些什么! 安夜和白行吃了药,分别躺在床上还有椅子上入睡。而两侧则守着夏雪与梨木二人,他们手里执着水果刀,忧心忡忡地旁观着。 安夜的意识进入了混沌,果不其然,只要她入睡,那个寄生物就会将她带到它所能掌控的场景,可又保留了她的意识,让她自由活动,维持这个清醒梦。 她又回到了那栋小别墅。 安夜突然有一种久违了的错觉。她用意识呼唤着白行,很快的,在她的身后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是白行从暗处走出来。 白行的手里拿着枪,这是他们在这个世界唯一的保护手段。 门无风自动,仿佛欢迎着他们的回归。 随后,他们走进去,缓缓踏上台阶。 除了紧锁的c房,其他房间的门都敞开着,而那个一直跟随着她的黑影却不见了踪迹。 安夜急匆匆跑到c房的门口,朝里面呼唤:“秦珊珊,是我!” “安夜?!”她焦急地回应,“安夜救我!” “你怎么样?” “我还好。” “你里面有什么异常吗?”安夜说,“听我说,你现在是在做梦。” “哈?做梦?!怎么可能!”秦珊珊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她大声回答:“别逗我了,你们肯定是和节目组串通好了,这样不好玩!我不会被你们误导然后对这个世界产生什么质疑的,那样被洗脑认为是梦什么的好神经病!” “不过……”秦珊珊的底气突然弱了下来,她说:“我觉得好可怕。” “怎么了?” “和我在一起三天了。”她的声音带了一丝颤抖,低低开口说:“这里……这里有个人。” 第43章 梦魇-8 有人? 安夜不寒而栗。 她的脊背顿时像是耸起了无数的针尖,大咧咧地挂搓着后颈的毛衣,仿佛一下子刺破了无数个口子,将那冷意一丝丝、一缕缕地给灌输进来。 炸毛的刺猬,现在就说的是她。 安夜无端警惕起来,她察觉到了细微的骚动。 有人在她的身后,而那种感觉……并不是白行。她的身侧没有那种熟稔的茉莉香味,只有一种黑洞洞的焦灼着的视线感,并且不带任何气味。 安夜无处去辨识这个生物,她只能察觉到她的身后有人,并且是其他人。 而且他……正在盯着自己。 安夜还是不信邪,她轻声唤了一句:“白行?” 身后静悄悄,没有人回应。 可那个视线还在,滞留不去,一直注视着她。 “白行!”安夜又唤一句,她不敢回头,怕看到什么。 安夜的心中五味杂陈,她心想自己的身后不就是白行吗?为什么那种感觉不是白行? 而且没有人回答,那么……白行去哪了? 安夜的直觉告诉她,这里有一些不太对劲的地方。 该死! 安夜突然觉得自己蠢透了,她终于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她是在脑子里面幻想了白行,但是……出现的一定会是白行吗? 也有可能有人变化成白行的样子捷足先登一步,然后尾随着她。可那个人……除了外表,其他地方根本就不是白行! 白行很可能还在后面,甚至是被关在门外! 她突然想到了之前怎样都没有看到那个梦魇了,按理说它一定会守在这里的,等待她的到来,然后按照它对秦珊珊的所作所为那样,把她也关在这里。 但是安夜没有看到,她误以为梦魇可能是“擅离职守”了,但是其实,它一直都在。 它变成白行的样子,一直尾随着她。 就在她的身后! “白行白行……”安夜急得团团转,她的额角渗出汗珠,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应对,她没有枪支,她也不知道要怎么使用枪支。 总之她很害怕,她也很无助。 她……她甚至渴望白行的出现。 原来潜意识里面,她一直这样依赖着白行。 “快出现吧,白行。”她碎碎念着,将额头抵在门上。 而那身后的目光如影随形,仍旧盯着她,带着贪婪的情绪,让她如芒在背。 “安夜?” 房间里头突然传出秦珊珊的声音,隔着房门,里面的人也能感觉到她的慌张,也忍不住要出声询问她。 “秦珊珊!”安夜大声喝道,她站起来,紧紧闭着眼,大声说:“你给我听着,你在做梦,这不是在开玩笑!你必须知道自己在做梦,否则你永远醒不来!你会永远被关在这里,和里面的那个人一起,被关在那里。” “这怎么可能,你疯了吧?!”秦珊珊难以置信。 “你里面的人是什么样的?你问问她为什么会被关在这里!”安夜说。 “你别和我开玩笑了……”秦珊珊简直要哭出来了,“我很害怕啊,我不但怕被关在这里,我还怕她。” “怕她?” “她是不是死了啊?” “你究竟在说什么?!” “她躺在床上三天了,眼睛都没有睁开过,虽然有呼吸,但是身体冰凉,好像死了一样。我好害怕啊,你和他们说说,放我出去好不好,我不想红了,我也不要机会了,我反悔了。反正,反正我不做这个节目了,违约金要多少我给他们多少,放我出去啊……”秦珊珊仿佛是崩溃了,话语中也带着哭腔,有一下没一下地抽气,说话也泣不成声。 “你必须要出来……”安夜慌张地说,“你能打开窗吗?” “我能。” 安夜抿唇,她突然迟疑了一下。她想要叫秦珊珊跳窗,可是她得考虑这样两个结果: 一个是如果秦珊珊跳下去了,因为人在梦里遇到危险都会给身体发出清醒的讯号,特别是心跳加速刺激清醒,她极有可能成功醒来。何况,这个房间以外的位置都是她记忆中曾出现过的,那么秦珊珊就有可能控制自己的梦境,给自己的身体发出要清醒的讯息,从而醒来。 第二个是,如果秦珊珊跳窗了,她又无法控制梦境,而随着下坠的恐惧导致她的心跳一直在加速……那么,等达到她的心跳过速时,就是室上速,就会引发心率不齐,也就是猝死在梦中。 也就是说,在她坠到地面的时候,秦珊珊不但死在梦中也可能死在现实里面了。 可如果不试试看的话,她将永远被困于梦境之中。 这是她最后的机会了。 安夜刚想开口,突然有什么从门下涌了出来。 “哗啦啦”的,好似是水声。 安夜抬起脚,鞋底下还粘着古怪的浆液,黑漆漆的,带着某种诡秘的色泽。 她突然间无法开口说话,她捂住自己的喉咙,感觉里面像是被堵着什么。 “嗬嗬。”安夜只能张嘴,发出这种喘息声。 是梦魇刻意不让她开口的,它也不想让秦珊珊逃走。 可为什么呢? 为什么……会让她留在里面呢? 这个房间里面有一个沉睡的人,还有活着的秦珊珊。 那个人也是被关到里面的吗? 还是……原本就在里面的?! 安夜的疑问太多太多,她头疼欲裂,那种难言的疲惫感险些要将她摧垮。 安夜蹲下身子,任由那种液体黏湿她的裤腿,黏上她的膝盖,像是要将她吞噬一般,带着某种难以言喻的吸引力。 她在手指的缝隙间看到了……那液体的眼睛。 在这深深的浆液底下,有人在看着她啊。 那样炙热的、痴迷的目光……仿佛在引诱她跌下去。 而此时,房门渐渐被打开了,留有一道缝隙。 房里面的秦珊珊怔怔地看着她,仿佛对她招手,又离她越来越远。 只要安夜伸出手,就能将她拉出来。 伸……出手吗? “你休想!” 安夜清醒过来,她站起身拔腿就跑。 而此时,她回头看去,那门还是严密地关着,并无动静。 全都是梦魇的圈套,它在诱骗她进去! 安夜气喘吁吁地跑到楼下,倏忽,她撞上了什么。 她的鼻尖虽然被撞得生疼,可那触感温暖,是白行的身体。 “怎么了?”白行扶着她的肩膀问她,语调急切。 “我……”安夜的气喘不出来,她大口大口汲取着空气,仿佛窒息那般,“我看到了,梦魇。” “你刚才在哪里?” “果然不是你。” 安夜下意识揪着白行胸口的衣服,像小孩子那般。她的两手紧紧攥住,即使把衣服揪住了许多褶皱也并不在意,仿佛这样就有了许多安全感。 白行伸出手盖在安夜的头上,情不自禁揉了揉,温声安慰:“别怕。” 一如既往的语句,带着别样的温柔。 他仿佛,对谁都这样温柔。 安夜定下心来,至少……至少她现在遇到白行了,所以她不用那么害怕。 “我们该怎么办?”安夜焦急地说,“我进不去那个房间。” “我和你一起上去。”白行说。 安夜满心的不愿意,但是如果不面对梦魇的话,总有一天,她会在自己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梦魇拽入梦中。 “好。”她做好准备了。 她要再一次面对它,面对那个可怕的噩梦。 安夜和白行走上楼去,上面的路灯全部都被熄灭了。 静悄悄的,并不能察觉到什么东西。 他们一同来到那个房门口,随后敲了敲门。 “安夜?”秦珊珊欣喜地说,“你还在啊?真好,你还在。” “秦珊珊,你要跳下窗,我不管你相不相信我,总之你只有跳窗才有可能活下去。” “你疯了!” “你听着,啊……”安夜话还没说完,就被什么东西一下子缠住脚踝,随后迅速地往楼梯口拖去。 “安夜?!安夜!”秦珊珊听到惨叫,突然高声呼喊。 白行此时几步追上去,他从身后掏出那把用惯了的□□,上膛,扣着扳机,调整位置,动作流畅,一气呵成。 但是他无法开枪,因为那黑影并不是直线运作,故意晃动着位置,影响他的判断。 安夜觉得简直要疯了,她凭借着腰力弯起身子,用手紧紧抠着那纠缠在她腿上犹如藤蔓一般的家伙。 好疼! 那“触手”犹如嵌入她的皮肤内,让她觉得头皮发麻,疼得溢出呻|吟。 “开枪!”安夜受不了了,她这样命令着白行。 “我不能……”白行无法回答,他抿着唇,眉头皱在一起,仿佛想到了什么,眼神中流露出迷茫与恐惧的神色。 这一切被安夜看在了眼里。 他在害怕着什么……怕自己乱开枪吗? “开枪!”安夜说,“这只是梦,就算打不中它,朝我开枪也好!我会醒过来的!” “我……”白行将枪口举起来,对准她小腿的位置。 “开枪!” “砰!”子弹击中了安夜腿前的虚空,她整个人被摔在了地上,而那黑影则化作一滩浆液。 白行上前去询问:“没事吗?” “我没事。” 安夜在那一瞬间,想到了他曾流露出的眼神。 那种困苦的、无助的眼神,让人心生怜悯。 她安慰他:“你开枪开的很对,我没事,我被你救下来了。” 白行怔怔地看着她,突然,释然一笑。 而危机并未真正被解除,那浆液很快又涌动了起来,缓缓站起来,变成了一团黑影,如若不仔细看,就像是他们两人的影子。 影子?! 安夜觉得……梦魇就像是现实里面的影子。 好像人的影子映射在梦里,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难道不是吗? 无论在哪,人的影子都会如影随形。 如果背对光线,影子被打在前面,就好像在前面,有什么在盯着自己一样。 这就是……梦里的另外一个人吧? 可它,是谁的影子呢? 安夜看着那团黑影在缓缓靠近,她与白行却无路可退。 身后是阳台,是仅有低矮的围栏的位置。 他们无路可退! 白行就在安夜的身后,他突然伸出双手,将安夜拥在自己的怀中。 她的脊背紧贴着白行的胸膛,仿佛还能听到他急迫的心跳声。 “害怕吗?”白行问。 “我怕。”安夜如实回答。 而那个人影还在缓缓朝他们走近,它的脸上有眼睛。 白的球,黑的眼珠。 它在盯着他们。 安夜下意识倒退一步,险些踩到白行。 “那么,怕高吗?”白行问。 如同上次那般,他也是用这样温柔的语气问她。 “我……我也怕。”安夜说。 “别怕。”白行搂住她,突然翻身从阳台直勾勾落下! 由于楼层不高,安夜无法享受那种被风势冲击而翻转身体的感觉,所以她会枕在白行的身上,将他当做肉垫,让自己获得安全! 不要! 安夜贴着白行的侧脸,耳边是呼啸的风声。 她的心跳加速,显然不能呼吸。 随后,安夜大口喘气,从梦中惊醒。 幸好是梦。 她看了看旁边,白行也缓缓睁开眼。 她突然觉得眼眶发热,幸好,他们两个都相安无事。 第44章 梦魇-9 安夜忍不住伸出手握住白行的手指,他的指缝有汗,手心湿濡,像是刚做完一场噩梦那般。 他怎么敢…… 即使是梦,安夜也无法想象他能徒然生出那样的勇气,拥着她一跃而下。 安夜闭上眼,之前那一刻还历历在目。 当时,她的后背就抵在他的胸膛上,她能听到他急促且蓬勃的心跳声,以及感受到他滚烫的体温。 而他的心脏发出那样急促和慌乱的跃动声,很明显,他也是害怕的吧? 可又为什么能够不惜牺牲自己,也要保护她呢? 安夜忍不住又拽紧了白行的手指,见他释然一笑,这才松开手问:“没事吗?” “没事。”白行低低地回答,他的嗓音有些低哑,还未回过神来。 梨木说:“你们有什么收获吗?” 夏雪补充:“有关梦的事情,能不能详细告诉我们。不管多么虚幻,我都想知道。” 安夜与白行对视一眼,随后,安夜对他们说:“我和秦珊珊在睡觉的时候都看到一个人影,那个人影在缓缓靠近我们,然后……秦珊珊被带走了,醒不过来了。如果我再不注意,那么下一个被带走的就是我。” “我们该怎么做?”梨木说:“驱鬼吗?是要驱鬼吧?不然怎么办……还有,那个是鬼吗?” “我不知道。” “为什么你不知道?!” 夏雪皱眉说:“别激动,谁都急,这是一条人命,可不是闹着玩的。安夜,还发生了什么,你们这样是为了到梦里救秦珊珊吗?” 安夜点点头:“是。我已经告诉她在梦里跳窗,受到惊吓或许能苏醒。但是……梦里的她并不相信我。除非我们能够在现实生活里找到什么方法来影响一个人的梦境,这样强迫她从梦中逃离。” “气味与声音。”白行开口,“我曾经听说过,气味与声音可以影响一个人的梦境,而闹钟的滴答声则可能会让人梦到身陷火海。” “你是指,如果秦珊珊梦到身陷火海的画面,极有可能选择跳窗自杀?” “没错。” 梨木皱眉:“那如果她不跳窗呢?” 众人陷入了沉默之中,如果秦珊珊不跳窗的话,结果不言而喻,那个房间是她无法操控的位置,也可能会死在那里,给自己传达一个“已死”的信息,具体结果会怎样,谁都不知晓。 但这是她最后一次机会了。 如果不试试看,那么她一辈子都可能陷在那个梦里。 梨木问:“那么,是我们直接在外界影响她,还是安夜……你进到梦里去引导她呢?” “这太危险了。”夏雪皱眉,“如果真的有那种怪物的话,说不定安夜也会被抓进去,这样得不偿失。” “但是……” “我去。”安夜深吸一口气,说:“我去,就算把秦珊珊救出来,无法让梦魇消失的话,我还是会被抓进去的。所以,我必须再去看看,看看有没有办法解决那个东西。” “等等。”白行开口,“再准备一些东西,先查查之前那个房间的事情。” 安夜突然想起来了那个床上睡着的古怪的人,她开口说:“秦珊珊说她被困在那个房间里,并且那个房间里面还有别人,那个人睡在床上……一动不动。” “可真吓人。”梨木说。 “啧。”夏雪被恶心到了。 白行没和他们多说,直接领着安夜出了医院,他们驱车行驶在一条较为偏僻的小路上,很快的,就折入了一家私人医院。 安夜不解:“来这里做什么?” “见一个人。” “见谁?” “那个床上睡着的人。”白行说。 “什么?!”安夜还没回过神来,她能得知的是,白行早就先她一步,查到了许多线索。 而现在,也没有时间解释那么许多。 白行领她来到一间病房,他和主治医师打过招呼,可以进去探望那位病患。 主治医师是一个四十出头的中年人,长得眉清目秀,只是眼角带了一点细纹,却显得整个人愈发精干,遍布成熟的魅力。 他朝白行打了个招呼,笑说:“没想到能再次看到你。” “你也辞职了?” “不干了。”他笑了一下,说:“这位是?你小女朋友?” 白行默不作声,直接绕过这个话题说:“那个人呢?在哪?” “哎,别急。她在202房,已经很久没人去探望她了。不过探望了也没有用。她根本醒不过来,而且也不该活下去。” 说完,那医生就走了。 安夜问:“什么叫醒不过来?” “你看着就知道了。” 白行打着哑谜,带她走到病房里面。 这个病房散布着一股潮湿的气味,窗台上摆放着一束花,花瓣已经泛黄,蜷曲成块,摇摇欲坠。 很显然,已经很少人来这里探望这个病人了,连花都没有更替。 安夜看着床上躺着的人,倏忽,眉头皱了起来。 床上躺着一名脸色惨白的女孩,她熟睡着,借助呼吸机喘气,如若不仔细看,就好似已经没有了声息一般。 “她睡着了吗?” “她已经死了。” “什么?!” “脑死亡,无法醒来,只有身体维持着运作。”白行勾唇,“而在法律上定义,脑死亡就是真正的死亡,甚至不允许这样的反人类事件存在,所以她被转到了这间私人的医院,只要有钱,就能维持她身体的运作。” “也就是说有人还不甘心,想要救她的命,渴望她醒来是吗?” “嗯。”白行点头。 安夜说:“那你还知道什么?” “接下来的就不知道了。” 安夜问:“可梦魇为什么把这样一个女孩关在房间里?不,不对。她明明已经死了,意识应该消失才对,难道说,那个梦境是女孩的梦境,梦魇一直在维持女孩的梦境,所以女孩才得以保存在那个梦里?但是为什么呢,它为什么又要把其他活人抓到那个房间里面去,这样做究竟有什么目的?” “不清楚,先把秦珊珊救出来,或许她会明白。”白行道。 “那我就得进梦里以身试险……” “不用。”白行阻止她,“没有这个必要,你只要待在旁边,好好看着就好了。” “可如果之后梦魇还来找我……” “别担心,还有我。” 是啊,还有他,所以不需要担心太多。 有关于这个女孩的一切,就连那个主治医师也不知道,他只知道她是那栋别墅里面的孩子,至于是谁,为什么会这样,他一概不知。 安夜与白行只能折回医院,他们准备了十几个闹钟,又将那些物品摆放在秦珊珊的床头。 他们一齐盯着秦珊珊,希望她能够醒转过来。 而病房悄无声息,落地一根针,仿佛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不知过了多久,安夜都要开始打瞌睡了。 秦珊珊突然有了反应,她眼珠滚动着,整个人瑟瑟发抖。 安夜惊喜地盯着她,很快的,她又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秦珊珊这样挣扎,就好像有什么在拉着她,不让她走一样。 还得再加大刺激,安夜大喊:“把水果刀拿给我!” 梨木递刀,安夜接过,迅速在秦珊珊指腹上划了一刀,血珠顺着刀面溢出,落在洁白的被单上。 秦珊珊惊醒,她茫然地搂住了自己的身体,眼神中带着惊慌。 “你醒了?!”梨木说,“你怎么样了?” 秦珊珊开口:“水。” 梨木给她倒水,夏雪姐问:“感觉怎么样。” 秦珊珊的眼底有一丝怔松,好半晌才回过神来说:“吓死我了。” “噗嗤。”安夜忍不住笑出声,没错了,这才是那个会和她吵嘴的秦珊珊。 她问:“你都看到了什么?” 秦珊珊说:“好大的火,我想跳窗,可是那黑影拉着我的脚。后来不知怎么的,它又松开了,然后整个黑影都贴在那个睡熟的女孩身上,好像要替她挡火似的。反正我后来没留神,摔下楼了,然后就吓醒了。” 安夜觉得不对劲:帮女孩挡火? 怎么感觉那黑影还和女孩有交情似的,要害的就只有秦珊珊一个。 那如果要害秦珊珊,又怎么会把女孩也关到里面?他俩不是关系很好吗? 除非……除非房间里本来就有女孩,而让秦珊珊进去的目的就是为了那女孩。 难道……是为了让她叫醒那个人? 就为了这样简单的目的吗? 她突然觉得有些可笑,就和他们一样,现实世界想尽千方百计要叫醒梦里的人。而梦里的人千方百计想要叫醒现实的人。 第45章 梦魇-10 总而言之,安夜得查到是谁在维持着那个女孩的生命。 总有人在用金钱维持着她身体的运作,可那又是谁? 安夜说:“现在还能联系到那间别墅的房东吗?节目组既然能用那间屋子,总有联系到什么人吧?” 夏雪说:“这事交给我,我去帮你办到。” “夏雪姐,麻烦你了。” “没事。”她笑了笑,很快的就出门找人。 大概过了近乎一个小时,安夜才再次接到夏雪姐的电话。 “安夜,节目组是和那栋别墅主人母亲联系上的,借用了几天,并且支付了一笔钱。” “能不能直接联系上别墅的主人?” 夏雪有些为难,她的声音低了低,轻声道:“那户别墅的主人已经死了。” “死了?!” 安夜觉得难以置信,这是怎么回事?! 是被梦魇害死的吗? 她焦急地喊:“死了?!怎么死的,什么时候死的?” “这个他们也不太清楚,似乎是出了车祸,已经是一年前的事情了。好了,如果你们需要的话,那我就给你们发过去他母亲的手机号码还有地址。” “好的,麻烦你了。”好歹也是一个线索,即使主人这条线断了,安夜也不想放弃。 她要找出原因,那栋别墅的主人和女孩究竟有什么关系。 她还得证实一下,是不是只要她找出了原因,梦魇就会放过她! 不,不一定。 按照之前种种的迹象,还有大脑死亡而陷入深睡的少女事件来看。 梦魇要的,是一个死去的人能够死而复生。 这,太可怕了。 她将地址还有号码给白行过了一眼,白行很快就联系好了别墅主人的母亲,并且约好晚上五点登门拜访。 很快的,安夜就和白行驱车前往主人母亲的家中。 她家住的很远,很偏僻。是在深山里的一处小型宅院,看起来精致优雅,花木茂盛,她家的家底应该是非常殷实,难怪能买下那样一栋别墅了。 清扫庭院的阿姨将他们领进去,引到一处挂满风灯的小亭子里。 亭子外有一层防护棚,里头是各色奇异的植被,俨然一个培植花朵的温室。 许久之后,才有一名贵妇人从屋子尽头走来。 她的鬓发染了几根银丝,却并不显老。她微微一笑,给安夜倒了一杯咖啡说:“晚上喝咖啡会睡不着吗?” “还好,我也有喝咖啡的习惯。” “那就尝尝看,这是现磨的。” 安夜抿了一小口,说:“很香。” 她颔首,笑问:“两位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白行说:“我想冒昧地打听一下,有关你儿子的事情。” 贵妇人的脸色沉了沉,她的眸光黯淡下去:“我并不想谈论他的事情。” “这很重要……”安夜急切地说:“您……可以说说吗?因为事情比较复杂,听起来你可能会不信。我们之前在您儿子的别墅里面住过,然后我的同伴在一个曾上过锁的房间内住过,然后就被什么缠上了。我们找到了曾住过那个房间的女孩,可是她已经……” “哦,我知道了。”贵妇人风轻云淡地说,“那你们等等,我去拿一样东西。” 安夜不知道她能听进去多少,如果她是这个贵妇人的话,如果有人谈及自己儿子的生前事迹,应该会二话不说就赶人吧? 那太多管闲事了。 可就是她现在这样波澜不惊的样子才真正叫人好奇,总觉得其中有何种无法触及的秘密。 五分钟后,贵妇人递过来一本外壳华丽的笔记本。 她说:“打开看看,你们会知道一切。” 安夜打开本子,上面的落款娟秀,是一个女孩的名字。 “我的养女。”她自嘲一笑,抿了一口咖啡。 安夜与白行对视一眼,心想:也就是说,那个女孩曾是贵妇人的养女吗?那和她的儿子又有什么关系?即使没有血缘,也是兄妹吧? 除非…… 她似乎知晓了什么禁忌的事情,她迫不及待地翻阅日记内容,随后被里头的片段深深吸引住了—— 【7月8日晴,我和哥哥住在了这间别墅里。因为我的大学就在附近,去哥哥的别墅里面住上课比较方便,妈妈也很开心他能够照顾我,就像是亲兄妹一样。但是我却知道……哥哥他……只是我不能说。妈妈会难以忍受的吧?她会不会讨厌我?】 【10月12日雨,今天有男同学和我表白了,正巧被课后接我回去的哥哥看见了。我看到他的眼睛,里头好似有光,在雨里也灼灼生辉。我很害怕,我……】 【12月13日,我不知道今天是什么天气。我也好久没有写过日记了,我很想写点什么,包括遗言。我……不想要待在这里了。我想要逃出去,逃离哥……不,他不是我哥哥。】 【12月18日,我想,我明天就可以去死了吧?窗户已经能打开了,只要能逃离哥哥,怎样都好。我不能忍受这样畸形并且扭曲的爱意,我……我不爱哥哥。我很讨厌他,讨厌到让我发狂。我已经无法忍耐了,恨恨恨恨恨……(此处是用圆珠笔戳穿纸页的痕迹)】 日记中间有许多张被撕毁的痕迹,而残留的页面基本上能够说明发生了何种事情。难怪贵妇人会不想谈及这种事情,这种关系足以让家人感到羞耻。 总之,应该是别墅主人出于占有欲将自己非血缘的妹妹囚禁在屋内,而妹妹无法忍受这样的爱慕之意,选择跳楼自杀,随后遭遇脑死亡身体还能运作的事情,即使死去了,还被哥哥豢养在囚笼之内。 之后,哥哥出了意外死去了,而他留下的账户仍旧在给予妹妹一定的资金维持身体的运作。 所以,那个梦魇是哥哥的意识吗? 只要女孩的身体没有被消减,她就无法从深沉的梦境中解脱,就无法逃出哥哥的控制。 这是一种何等可怕的独占意识,这种如影随形的爱意简直要让人头皮发麻。 安夜想到了,除非让女孩正式地死去。 否则,梦魇就有滞留在现世的条件与媒介,就无法消失。 她抿了抿唇,说:“已经维持了这么久,还要这样下去吗?” 贵妇人皱眉,不置可否。 “您的养女,已经忍受了这么久了吧?” “我知道了。”贵妇人说,“已经够了。我不能让他再这样下去。” 安夜与白行拜别了贵妇人,两人从别墅离开了。 在车上的时候,安夜问:“只要不继续提供医疗,让女孩死了,梦魇就会善罢甘休吗?” “如果梦境里没有那个女孩,大概它也会跟着去别的地方。” “这是爱吗?” “只是独占欲。” 安夜看着白行,车窗外的月光笼罩在他的发上,如同洒下零碎的星火,融入他那深色的眸中。 她不自觉勾起唇,解决了事情以后,心情都变得愉悦。 她听着车内的音乐,欣赏白行姣好的侧脸。只觉得这一刻,岁月静好。 隔后几天,安夜就被催稿的邮件给淹没了。 不用想都能猜得到总编正在屏幕的另外一头跳脚,并在极度不满地发着牢骚。 安夜梳理了一下情绪,开始写《梦魇之语》的最后几千字: “我不知道自己待在这里多久了,或许是几天,或许是几年。 我真的与曾经那个生活过的世界失去了联系,我也无法回到那里。 我只能和梦魇一同在梦中永生,这个故事并不像《美女与野兽》那样浪漫,让人称颂。 只让我觉得恶心与惧怕。 我无法喜爱上这里,更别理是拥有另外一个意识的梦魇。 它……又要来了。 我不再惧怕它,我麻木不仁如同行尸走肉。 我将一生都宿在这里,如笼中夜莺。” 安夜将结局发过去,很快就过稿然后顺利出刊。先不说文的质量,就算只有节目组的宣传也足以让这个中篇如日中天,更别提里面的题材新颖且有趣了。 是夜,安夜拿了两瓶啤酒带着白行去阳台望月谈心。 她猛地灌下一口酒,喉头发烫,脸颊生热。 她说:“好久没喝酒了。” “少喝一点,你酒量不好。”白行说。 “没事,喝醉了你会把我带下去的。” “那要是我们都喝醉了呢?” “那就只能一起睡阳台上了。”安夜就着醉意大笑两声,她吐出一口浊气,打了个酒嗝。 白行也抿唇笑了一下,随后喝了一大口啤酒,望着月亮出神。 他们似乎已经有了极好的默契,就算是一言不发也丝毫不会感觉到尴尬。甚至一个眼神就能互相明白对方的思绪,如果说是好朋友的话…… 安夜心想:那应该远远超过朋友了,是最好的搭档! 第46章 扭蛋-1 “人总会情不自禁怀旧,而他们对旧物的概念也有所限制。 譬如怀念童年,人们总会想到玻璃珠、纸飞机、以及各式玩具。 但是为什么呢?能听懂我的问题吗?我问的是——为什么会将这些东西归为童年的范围呢?即使成年的你看到这些也毫不惊讶吧?它们的身上也从未填写过有关童年的标签。 是因为它们的颜色吗? 因为成熟了所以不会再穿那些五颜六色的衣服,不再使用那些具有颜色的事物,所以成年代表了枯燥与无法更替。 正是因为那些东西的不同,这才被孤立到‘童年’这个概念里面去吧? 如果人对童年充满渴望与留恋,又为何会在现状改变那么多呢?改变了衣食住行,改变了审美与梦想。 那么,问题来了。 童年究竟是一种异于现状的幸运,还是不幸呢? 六月了,夏日炎炎。 我提着公文包从公司里面走出来,左边是正在翻新的小学,那也曾是我所读过的学校。 好怀念啊! 我这样感慨着。 阳光透过玻璃打在我的脸上,显现出光怪陆离的颜色。 我深吸一口气,微笑着继续往前走。 突然,我察觉到身旁有着什么。 这种感觉前所未有的强烈,导致我不得不扭头去回敬那种强烈的渴望。 啊,哈!原来是它啊。 我走过去,碰了碰小店旁边的扭蛋机。 不知道是十几年前了,当时一有闲钱就会全部喂了它,即使从玻璃窗中都能看到扭蛋里头有什么,但还是情不自禁想要试试自己的手气。 总觉得会得到一些特殊的东西。 虽然结局并不出乎意料,都是寻常看到过的。 我掏出钱币,刚想要把钱塞进去,就发现一个怪异之处。 这个扭蛋机的币孔不太一样,应该是形状不一样,这个形状根本无法塞下一枚钱币,反倒像是能塞入其他的东西。 是交换东西的扭蛋机吗? 听起来真有趣。我心想。 我将包包里面的东西扫了一遍,掏出一枚小型的蝴蝶结发夹抵住了那个口子。 这币孔仿佛是为我精心设计的一般,很快的,就将我的发夹吞噬进黑漆漆的内部。 ‘咚咚咚。’ 扭蛋机开始运作了,有一枚紫色的扭蛋落下。 我伸出手去拿,打开它,却发现这是我小时候丢弃过的熊发夹。 有人……从那时候就开始注意到我了吗? 我不寒而栗,丢下它,逃之夭夭。” 安夜最近在写稍微新颖一点的灵异题材,不尽是为恐怖而恐怖,这是她写的《扭蛋之语》开头部分。 她心里对这个题材还没有底,之前删了无数个稿子才暂定下这个开头。随后,她就喊白行过来看看内容,得到对方肯定之后,这才敢继续往下写。 扭蛋机的故事也是最近炙手可热的都市传说——神秘扭蛋机。 有关这个都市传说有好几个版本: 一是说在淮阳小学的校门口常年摆放着一台几近废旧的扭蛋机,只要去扭动了就会被抓到扭蛋机里面。 二是说在深夜的大街小巷里,随机可以遇到这台‘神秘扭蛋机’而如果按照它的要求扭了就能穿越时空,甚至是去外太空。(可显然这个版本根本就不可信,应该是小学生拿来糊弄同伴的。) 三是说无论哪个扭蛋机,只要运气足够好,就可以会遇到通往‘神秘扭蛋机’的币孔,如果往里头投钱币的话,很可能会被吐出来,也只有投一些自己觉得至关重要的东西,才可能吐出相应回报的东西。 总之版本很多,更多的是对那个扭蛋机能吐出什么产生好奇吧? 可是,真的存在吗? 这种神秘而可怕的东西,何况就算存在也完全无所谓吧?只要不去投币不去扭动扭蛋机就好了。 难道还会有人忍受不住扭蛋机的诱惑吗? 又不是小孩子……咦? 安夜突然觉得好笑,为什么扭蛋机被她归到‘小孩子的把戏’与‘童年的玩具机器’这类里面去了,明明也没有明文规定成年人不该玩扭蛋机吧? 真不知道是什么让她产生了那么多的想法。 不过,还真的有人离奇死亡,生前与扭蛋机有关。 是有这么荒唐的命案呢!当时小周和她抱怨的表情,她还历历在目。 安夜摇摇头,不去想那么多。 “安夜。”房门外有白行在喊她。 “怎么了?”安夜嘀咕一声,将热水袋塞在怀里,汲着拖鞋小步走出门去。 白行将小型高压锅的盖子打开,皱眉看了看,说:“嗯,晚上吃火锅有意见吗?” “汤底是排骨的?就是上次那种类似干锅一样,汤面浅浅的,上面有很多煎豆腐还有白菜还有三鲜的那种?” 安夜的口水都要流下来了,她仍旧记得上次白行大显身手做的火锅,汤汁浓郁,排骨因为煮地很烂,骨髓都被炖到了汤里,底色更深,味道也更鲜美了。 “嗯,但是调味料还差几样,冰箱里面也没有其他的东西了。所以,方便一会儿一起去个超市?” “我没问题!”安夜回房换了厚重的棉睡衣,穿上纯白色的羽绒服,把自己裹成一个白皮春卷,随后对着哑然失笑的白行挥挥手,说:“走,我带你去杀敌!” “就你这样?”白行的眼底有着浅浅的不屑,连笑意都裹不住,“敌人来了,你连跑都不用跑就被生擒了。” “你小看我?” “嗯。” 安夜泄气:“那你还真看对了……” “……”白行无奈摇头,招呼她跟上来,随后开车,驶往最近的超市。 安夜打开手机,把联系人的页面点上,说:“把小周和鸭舌帽都叫来,好久没见他们了。” “好。” 等白行停下车的时候,安夜也已经联系好了人。 小周决定去海鲜市场带点新鲜的鱼来,做一道糖醋鲤鱼搭配火锅。而鸭舌帽则跟着他去买一些三鲜与熟食。 安夜推着购物车,紧紧跟随着白行的步伐。 白行逛了一圈,最终在零食区停了下来,他问:“要吃什么吗?我请你。” “我是小孩子吗?” “不吃?” “那就随便来两包上好佳、虾条、桃酥饼、绿豆酥……嗯,再来几袋红枣酸奶好了。” “你还真是刷新了我对你的认知。” “过奖过奖。”安夜笑了一下。 “这不是夸奖……” 除了零食,白行还挑了一些豆类,打算早上煮粥喝。等到算账的时候,安夜先溜到了超市门口,留白行一个人付账。 她看了看天色,不知不觉已经是晚上六点了。 夜幕渐深,星火悬空。 安夜望着街上形形□□的人,意识有些恍惚。 突然,她察觉到了某种诡秘的事物。 在她的左侧,仿佛有着什么令人期待的东西。 她扭头,望去。什么嘛,原来是一台扭蛋机。 超市门口总摆着各式各样吸引孩童的东西,为的就是让小孩子能多驻足一会儿,带着家长进去购物。 安夜走近去看,可那一块角落黑漆漆的,别的店面的灯光又映不到这一块来,所以她并不能看清扭蛋机里面有着什么。 她觉得很有趣,莫名的想玩一玩。等她掏出硬币,刚要塞进去……就在这时,她突然想到了那个‘神秘扭蛋机’的传说。 还是不要冒险好了,她退后一步,正欲离开。 就在此时,一只小手抓住了她的手腕,不让她离开! 安夜吓了一跳,奋力想要挣开。 “大姐姐。”有小孩抬起头,喊她。 安夜松了一口气,笑说:“你吓到我了,你怎么在机器旁边,爸妈呢?” 小孩的眼睛清亮,仿佛是五六岁的样子。他抬起头,眼中露出疑惑,说:“大姐姐是想要玩这个扭蛋机吗?” “这是小孩子玩的东西呢,我得走了。”安夜这样说了,可那个孩子却并没有松手,反倒是死死抓住了她的袖子。 安夜:“嗯,松开哦,姐姐得要回家了。” 小孩子垂着头,失落地说:“姐姐真的不玩吗?我想看着姐姐玩。” “这……”安夜也并不是不能理解小孩爱看别人打游戏的样子,就像是她小时候,也爱围着哥哥或者姐姐,围观他们打游戏,即使会被讨厌,被驱赶,也乐此不疲。 “玩吧。”那个小男孩凭空生出一股劲将她的手往前拉,迫使安夜往里落下一枚硬币。 她刚反应过来不对劲,可手里已经不受控制地抛入一枚硬币了。 “咚。” “咚咚咚。” 扭蛋机开始运作了,里面搅啊搅啊,不停地滚动着。 安夜望着底下的洞口,突然滚落了一枚扭蛋。 她捡起来,打开一看,发现是——一枚塑料做的戒指。 “什么嘛。”小男孩突然很失望,他说,“原来是戒指,呐,姐姐,你从前,是想要嫁给谁吗?” “我……”安夜皱眉,“我不记得从前的事情。” 等等。 她问道:“你为什么知道这是我从前的戒指?” 小男孩笑起来,他的脸上泛起两个梨涡,说:“姐姐,如果找不到童年的回忆,你就会死哦。” “什么?” “我们说定了的,这是约定。找不到回忆,就要死哦。”小男孩挤入拥挤的人潮,一下子就消失不见了。 都是什么跟什么啊?! 安夜觉得头疼,她根本就无法想起小时候的事情。 因为出过车祸,她……并没有九岁以前的记忆。 第47章 扭蛋-2 安夜还站在原地,她的身后是人海潮潮的喧哗声,而她的前面则是那台诡秘的扭蛋机。 扭蛋机充满了童年的回忆,所以扭一枚蛋就会重现童年吗? 听起来像是个笑话一样。 安夜握紧了手里的戒指,她的心情非常复杂,那个孩子的话仿佛还在脑海里——“不找回童年的记忆,就会死哦。” 这怎么……可能。 他简直就是在强人所难啊。 “童年回忆”听起来就很愉悦的字眼偏偏要强行与死亡这样冷硬的词相互交织,感觉是愚人节的玩笑一样。 而且,找到回忆又有什么意义吗? 回忆本身并无意义,更重要的是当下,不对吗? “安夜。”白行在叫她。 “我在。”她一下子被惊醒,此时回过神来看那台扭蛋机,又觉得与寻常的机器并无不同。 之前那股强烈的*是? 她摊开手,戒指还在掌心。 不,这一切都是真的。 安夜说:“我遇到了一点麻烦。” “怎么了?”白行提着购物袋,与她并排走向停车位。 “扭蛋机,我碰到了神秘的扭蛋机。唔,怎么说呢,明明就是现在这台,但是我感觉并不是,之前那台已经消失了。还有,我拿到了小时候的戒指,是这个。”安夜将手里的戒指举起来给白行看。 对方扫了一眼,垂下眼脸说:“你从扭蛋机里面拿到了童年的戒指?” “嗯!”安夜点头,“还有人和我说,想不起童年回忆就会死去,是玩笑吗?” “不尽然。” “可我想不起来。”安夜苦恼说,“我……无法想起来,从前的事情。” 白行不以为然:“事情发生就有因果,你可以去推理,从现在得到的答案推出你以前做过什么。譬如你的桌子上有一杯空的水杯,里面还有残余的水,水杯上有你的指纹,就能推出是你喝了这杯水,对吗?” “是这样没错,但是感觉好不真实。”安夜不知道该怎么说,“就像是我原本没有那个回忆,突然给了我一些数据要我去记录一样,感觉……很奇怪。” “你别无选择。”白行将东西放在后备箱里,拍拍她的肩示意让她上车,随后他坐上驾驶位,驱车回家。 小周和鸭舌帽都在楼下等着了,看到他们来了,就冲上来寒暄。 小周往白行胸口锤了一拳说:“你俩越看越有夫妻相!” 白行对鸭舌帽说:“你记得等一下跟着你安夜姐上去,把你周师兄关楼下。” “哈哈哈,好好好。” 鸭舌帽朝小周挤眉弄眼,挽着安夜进了小区。 而小周则苦着脸说:“凭什么啊,只许你做,不许我说啊?!我这是耿直……” 白行瞥了他一眼:“少说话,帮我提一下后备箱里的东西。” “你就这么把妹子支走,然后毫无怜悯之心地使唤我啊?我不服,凭什么每次受苦的都是我。” “嗯,我保留你不服的权力。先把这几听啤酒带上。” “……”小周乖乖照做了。 等到东西都收拾好,该处理的处理好,此时火锅汤底也沸腾了。 几人将想吃的东西泡到汤里,这才开了啤酒助兴,一时间聊得火热。 小周:“好久没见你们,去哪了?” 安夜:“上了个综艺节目,叫《》。” “名人!名人给我签个名吧?”小周说。 “行,签你脑门上还是屁股上?”鸭舌帽凑了一嘴。 小周顿时不干了,他大着舌头说:“怎么哪哪都有你啊,去去去,少贫!小心周师兄给你小鞋穿。” “切!” 吃了近乎三个小时,小周与鸭舌帽才依依不舍地道别了,留下安夜与白行收拾残局。 安夜将笔记本摆在桌上,打算写接下来的书稿,而白行则背对着她洗碗。 厨房里水声大作,白行专心致志地搓着盘子。 此刻,暖黄色的小吊灯将光芒落在他的身上,将毛衣上细微的绒丝都映出来,仿佛镀了一层薄薄的金那般,他的背影显得更加柔和了。 安夜没写文,就这么一直盯着白行。 她有一搭没一搭地开口:“白行,你小时候有过什么有趣的事情吗?” “童年回忆?” “嗯。” “时间太远,记不得了。”白行说,“不过,我那时候养过一只猫,全黑的。” “买来的吗?” “捡来的。” “后来呢?” “逃到别人家里去了,不肯回来了。”他像是想起什么好笑的事情,低低笑了一下。 安夜无奈说:“这只猫的立场不太坚定啊!” 过了一会儿,安夜就早早关了电脑,爬床上去睡了。 她窝到厚重的被子里,伸手关了房间的灯。 整个房间一下子就陷入了黑暗之中,连一丝声音都听不到。 安夜本想入睡,却老是能被一种复杂的情绪干扰。 这种感觉有点难以说明,就好像临睡之前才渴望去上个厕所,又或者临睡时害怕没调闹钟,又起身反复检查一次那样。 是一种强烈的心理暗示。 安夜从被子里面钻出头,扫视了一下四周。 她的一只眼由于夜盲陷入完全黑暗的状态,以至于她只能警惕她的左边,那些被月光映出恍恍惚惚的影子的事物。 什么都没有嘛。 她放下心来,躺下继续睡。 而后,她突然睁开了眼睛。 不对……她错过了一个地方。 她虽然是睁开两只眼睛环顾四周,但是由于夜盲,可见的区域少了一半,她其实根本无法肯定她的右侧究竟有些什么。 那么,要用正常的左眼去窥视一下吗? 安夜头皮发麻,这种感觉就像是有什么在自己的身后,由于无法看到身后的东西,所以猛然一回头去抓捕灵异的画面。可是……那东西也极有可能是跟随着人的后脑一齐转移位置,所以根本就无法被捕获。 唯一能肯定的就是……嗯,那种被人窥视的感觉,是真的存在的。 正是因为有这种无法言明的第六感才会驱使人做出一些不同寻常的举动。 安夜将露在被窝外面的手指缩回,就在此时,她突然察觉到自己的指腹上掠过什么。 ——温热且软滑,寒风一吹,还带着一种湿濡的触感。 像是……被什么舔了一下。 是……老鼠吗? 还是她的床底下有人? 安夜更怕了,她隔着被窝大喊:“白行!白行听得到吗?” 暂时没有人回应她,安夜整个人蜷曲在被窝里瑟瑟发抖,仿佛被窝已经形成了一个坚实的堡垒,没有人能够突破防线伤害到她。 但是,安全的地方真的存在吗? 能够明白这个意思吗? 她又怎么能肯定,她的被窝里面……确实没有其他人? 就在……她的脚下面吗? 安夜犹如触电一般,她低头,顺着自己弓起的身子往小腹那个方向看去。 在她的双脚之间,也就是在温暖厚重的被窝里……似乎真的有着什么呢。 那是一双红色的眼睛,在被窝的深处,也就是在她的脚趾旁边。 月光钻入被子打开的缝隙,将那玻璃般的红色眼睛折射出异样的光芒,泛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寒意。 安夜怪叫一声,起身冲出房门,随后逃到了白行的房间里。 她不顾刚脱下外套打算爬上床睡觉的白行,整个人钻到他的被窝里瑟瑟发抖,说:“我被盯上了。” 白行一愣,看着她半天没回过神来,迟疑一会儿说:“所以,你就跑到了我的床上?” “我……反正我不睡那边,我的被子里面有东西!” “我陪你去看看发生了什么。” “好。”安夜战战兢兢的,再次鼓起勇气从被子里爬出去。她缩到白行身后,推着对方往前走。 白行将她房间的被子掀开,只见里头有一只红眼的玩偶熊。 他颇为无奈说:“你的睡相是不是不太好?” 安夜嘀咕一句:“怎么会在这里,这只熊我放在老家了,没带过来啊……” “是不是你记错了。” “绝不可能!” “那么,就履行那个约定好了。”白行说,“明天一起回你老家一趟,找回你的记忆。” 安夜无从反驳,说实话,之前的事情对她来说的确是无关紧要的。九岁以前的记忆即使忘却了又怎样,不会对现状产生任何影响。 如果较真的话,整个童年都是无用的。因为那些记忆不会影响到现状,所以可以选择抛弃。 只是……她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或许,她应该按照那个男孩所说的那样,找回记忆,免于一死。 可……真的会死吗? 因为过去的事情杀死现在的自己,真是荒谬可笑之至。 第48章 扭蛋-3 隔日,安夜就带着白行回了老家。 安夜的父母在她出生之后就相继去世,她小时候是跟着奶奶长大的。再后来,她奶奶辞世了,因未成年,她就跟着伯父住了一年,等成年了才搬出去自己写稿或者打工挣钱。 那间旧屋现在应该是荒废了,伯父和他的儿女都去了其他城市,也无人再回去打理了。 安夜将旧屋的门打开,里头尽是悬浮的灰尘。 她不敢进去,只是绕到外头将窗户都尽数打开,通风了以后才和白行二人收拾起来。 他们用了近四个小时才将整个家打扫了一番,家中的物件虽然老旧一些,但是勉强还能够使用。 安夜带着白行来到她从前的房间,里头的摆设还和旧时一样,没有被搬动过。 她打开一个柜子,掏出一盒涂抹着牡丹纹路的铁盒,说:“这里面是我小时候攒下来的宝贝。” 安夜打开盒子,里头尽是一些零零碎碎的物件,有玻璃珠子、也有捡来的破碎贝壳、还有一些发饰以及五颜六色的水钻。 她有些怀念地翻弄着,突然,她从底部捞出了几个从未见过的塑料玩具,看似大小差不多,好像是一个系列的。 她以前在收集这些东西吗? 唔,大概是九岁以前的事情,她已经记不清了。 安夜问:“你呢,你以前会收集什么吗?” “游戏卡片之类的?” “好像男孩子都会收集这些。”安夜合上盖子,说:“你饿了吧?附近有个二十四小时营业的便利店,我带你去买点东西吃。” 白行突然问她:“你为什么不记得从前的事情?” “我出过车祸。” “那么,车祸地点呢?” 安夜摇摇头,苦笑:“我不记得了,或许网络上会有报道吧。” 很快的,他们就一同去那家较近的便利店买三明治。 回来时已经是晚上五点了,星月高悬,夜色渐暗。 安夜兀自嘀咕:如果是那个小子在欺骗她,逗她玩而已,那么如果有下次……让她逮到他的话,一定会替他父母狠狠教训他一顿。 不过也不太可能是假的吧? 诡异的事情确实发生了…… 那么,是一个巧合吗? 她只是单纯被扭蛋机盯上而已,只是单纯被小男孩骗了而已,所以找回记忆就能免于一死的说法并不对? 不管了,总之,就当是回来看看吧。 安夜上网搜了一下自己当年的车祸事件,终于发现了一些线索——她仿佛是被某位驾车逃跑的嫌疑犯撞到,由于她的冲击,对方恰好落网。 啊,真是巧合啊。当时一会人肉围墙的滋味真不好受。 “我想去这里看看。”安夜这样对白行说。 白行垂下了眼眸,抿着唇说:“好。” 安夜将那个分辨率不大清晰的照片拉开,照片里面的她躺在了血泊里,深深浅浅的血迹将她小小的身子完全掩盖住,只能看到触目惊心的殷红之色。 安夜忍不住皱起眉头,她刚想要关掉图片,却发现她那小小的手中仿佛还紧握着什么,紧紧扣在手中的东西,那是什么? 她眯起眼睛,想要再次将注意力集中在那事物上面。 ——是一枚绿色的塑料戒指。 她下意识将口袋中的那一枚取出,颜色与图中的那枚吻合。 究竟是有什么特殊的意义,让她到濒死状态也牢牢握住这枚戒指? 究竟是为什么? 白行也扫了一眼,倏忽皱起眉头。不知为何,他突然将手覆盖在安夜的头上,极轻极慢地揉了揉。 应该是察觉到了她情绪的变化,所以特意来安抚她吧? 这样一想,白行还真是个好人? “我没事。”安夜摇摇头,“我……已经记不清了。但是我对这枚戒指很在意,为什么在那种时候,我还将它戴在手上,握在手中。当时也不过只是个九岁的小孩子。” “或许是什么重要的人给的,不用去在意那么多。”白行说,“想起来也好,想不起来也好,都没什么要紧的。我会将蛰伏在暗处的谋害者引出来,杀死他。” 白行说这话的时候带着一丝暴戾的气息,甚至是一种极其罕见的决绝之色。 “没什么,只要我能想起来……”安夜话还没说完,就被白行截断了。 “不必要。” “什么?” 他顿了顿,继续补充:“我是说,九岁之前应该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所以想不起来也不要勉强。” 安夜迟疑地点了点头,没在说什么。 他们在家里休息了近一个小时,这才循着报道上的路段寻到了车祸地点。 那是一个十字路口,左侧是几间游戏厅,右侧是很长的一段路,通往另外一个窄巷,而巷子的深处有一间极其漂亮的小型别墅,别墅外头布满了深色的藤蔓,看似荒芜了很久。 安夜的太阳穴突然跃动了两下,她觉得头疼,有什么画面一闪即逝。 有什么吗? 她下意识想往那个方向去,想凑近那间别墅。 突然,白行拉住了她的袖子,将她从某种渴望的情绪中拉回到现实。与此同时,身后嘈杂的交谈声与车辆穿行的喇叭鸣笛声将她唤醒,意识一下子拢回体内。 “我们不是要看看案发现场吗?”白行问。 “是这样没错。”安夜不甘心,“但我想去那边看看。” “时候不早,先看看车祸发生的地方,再去关注其他吧。” 安夜点点头:“也好。” 再耽搁下去,天就更黑了。她得尽快找到其他线索,虽然那个男孩没有说什么时限,但是她的潜意识在提醒她,时间不多了,不能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被对方骤然发难。 而现在,不仅仅是为了应付那个男孩。 连她自己都开始渴望回忆起当时的记忆,她总觉得,有什么重要的回忆被雪藏在了冥冥的黑暗之中。 ——正等待着她的启封。 她跟着白行重新回到了那个十字路口的位置,而那块地方已经没有路灯被车辆撞毁的画面,一切都整修如新,好似从前那场事故只是一个梦境一般。 安夜的脑海又开始闪现了什么画面,她突然蹲下身子,用掌腹抵住自己的太阳穴。 疼。 她深吸一口气,完全不敢动用脑子去思索什么。仿佛从前受伤的位置又豁开了伤疤,隐隐作痛。 这里给她的冲击如此之大,大到她无法想象、无法承受的地步。 究竟……发生过什么? 就在……这里吗? “你怎么了?” “没事。”安夜听到白行的声音,意识突然出现了片刻的断层,与什么相互接触,几欲吻合。 他的声音,似曾相识。 “我口渴了。”安夜说。 “我去买水,你在这里等我。”安夜坐在旁边的行人长椅上,渐渐清醒了过来。 那种痛楚随着白行的离开,逐渐涣散、消失了。 安夜陷入一种难言的空洞情绪中,她茫然地望着天空,总觉得心底的某处似被刀刃切开,下手快准狠。而那种疼痛是间歇性的,稍有不慎还是会被忘却,可偶尔想起来,她凝神去注视那道伤口,又痛彻心扉。 现在的她就像是那道伤口一样,如果不去触碰,即使含着玻璃渣也能结痂,如若注意到它了,又不取出玻璃渣,不回忆起什么的话,每每想到都会经历一番痛楚。 安夜觉得自己就像是怀揣着秘密的小说主角那般,在背弃与遗忘中独自挣扎,寻找真相。 这样说真的太夸张了,或许她只是因为横冲马路去捡那枚戒指而不慎被罪犯撞到,仅此而已。 不过,还真是巧合呢。 她手里握着扭蛋机掉出的戒指,然后又恰巧被罪犯给撞到,忘却了记忆。 很快的,白行就回来了。 他递给她一瓶水,说:“有想起什么吗?” 安夜摇摇头,喝了一口水,这才继续说:“要不看看那枚戒指吧?那枚戒指是从哪里来的。” “好。” 安夜起身,刚想要走。她的目光就被游戏厅门前的扭蛋机吸引住了。 她走近去看,那台扭蛋机的橱窗位置摆着许多小型玩具,下面写着数字,看样子是要用扭蛋扭出的劵换取礼物。 而其中的礼物,也包含着她原先的那枚戒指。 是巧合吗? 还是就是在这里呢? 安夜往币孔里喂了一枚硬币,很快的,就有扭蛋从中滚落。 “咚咚咚。” “砰!” 这声音似曾相识,恍若隔世。让她不经意间感觉到了熟稔的气息,她以前的确是有做过这样的事情的,就在这里。 安夜将扭蛋捡起来,打开它,里头是人偶形态的玩具,和她在家中铁盒里发现的那些是一个系列的。而币孔下面又吐出了许多小奖券,可以积攒起来换取礼物。 是这里没错了。 安夜如此确信着。 “白行?” “白行?”安夜回身唤他。 “嗯。”他好半晌才回过神来,投以安夜一个温柔的眼神。 “你怎么了?”安夜轻声问,“是哪里不舒服吗?” 她总觉得,白行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一边如临大敌般警惕着什么,一边对她关怀备至,带着小心翼翼的敏感情绪。 “只是有些晕车。”白行说。 安夜想了想,的确今天和白行做了近三个小时的巴士。她没想到会开车的人居然对巴士晕车,想想就很滑稽。 “是这样啊。”安夜也不取笑他,“好了,我们回去吧。” “不要继续看看吗?” “不用了。”安夜说,“今天就到这里吧。” 她和白行一同穿过斑马线,走远之前,安夜还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那个在巷弄尽头的别墅。 虽然她对那里很好奇,但是之后还有时间,可以慢慢调查。 她现在需要的是回家去,好好睡上一觉。 她觉得困顿,前所未有的疲倦感险些将她压垮。 安夜需要好好休息一个晚上了。 夜色渐深,安夜与白行在黑夜的薄雾中穿行,那些潮湿的雾气将他们的视线蒙蔽,又随着他们的前行,尽数涌到了身后,雾霭接连不断地包裹住他们。 “好冷。”安夜朝手心哈了一口气。 白行取下自己脖子上的围巾戴在了她的脖子上,说:“现在好些了吗?” “你不冷吗?” 白行没说话。 安夜笑了笑,将围巾的另外一端绕到了白行的脖子上。由于围巾很长,他们两人分别绕了一圈围巾,紧紧挨在一起,缓慢地朝着家的方向前行。 路仿佛很长很长,无法走到尽头。而灯火仍旧在指引着他们。 安夜的心头涌起一股暖意,也随之驱散了扑面而来的严寒。 回到家里,安夜洗完澡就躺在了床上,由于别的房间很难收拾,她直接让白行打了地铺睡在她的房间。 安夜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妥当之处,又不是睡在一起,也没有发生什么奇怪的关系,何况她也很放心白行的为人。 “那我关灯了。”安夜这样说着。 “好。”白行翻身,面朝窗户,合上眼睛。 “啪嗒。”她关了灯,闭眼睡觉。 安夜脑海中的画面开始不受控制地肆意跳转,犹如走马灯那样一页一页播放着,原先是一个个黑色小球一般密集地布满整个意识,随后颤动、缠绕,直至蠢蠢欲动,有什么从中爆发。 是女人。 是枪。 是……是谁? 安夜看到了一个人,对方抱着一只黑猫,脸上五官并不清晰,却能感受到对方和煦的笑意。 好温暖。 安夜伸手想要捞着什么,却捕捉不到。 是什么呢? “为什么,忘了我呀。”对方哀怨地质问着安夜。 “我……没有。”安夜想开口,声音却卡在第一个字眼上,无法继续说话。 ——你是谁? 滴答,滴答。 有温热的东西落在了安夜的脸上,带着某种粘稠的质感。 安夜伸出手摸了一下,她仿佛能看到似的,察觉那是血。 滴答,滴答。 滴答,滴答。 不止是一滴了,很多很多血将她团团围住。 她倒在了血泊之中! “呼……”安夜坐起来,她从梦中惊醒。 她侧头看了一下白行的位置,却发现他并不在那里。 白行去哪了? 安夜看了一下闹钟,发现现在是凌晨两点,天还是全暗的。 她突然有些渴,想要起身倒水喝。 安夜刚走到门口,却发现走道尽头亮着光。是一种极其浅淡的光芒,不似灯光。 仿佛受到某种蛊惑那般,安夜下意识地跟随那个灯光行进。 想要抓住它,抓住那个光线。 这样的念头在她的脑海里不住膨胀扩大,她开始加快步伐,想要跟着那东西。 她看到了一只黑猫从她的脚背跃过去,走向前面那个犹如深渊的黑暗之中。 突然之间,有人出现在她的视线里面。 那个人背对着她,看似只有十三四岁的样子,是个高高瘦瘦的男孩子。 这个人似曾相识,又或许是对她来说非常重要的人。 安夜遵从心中的驱使,迫不及待想要看对方一眼。 那个男孩缓缓转过身,与她面对面…… 就快看见了! 就快…… “别过去!” 有人捂住了她的眼睛,将她狠狠揽住怀抱之中。 那种熟悉的茉莉清香味道,是白行的。 是……白行将她拥入怀中。 可安夜的意识还是混沌的,甚至是恐惧。 因为她还是看到了,那个男孩转身的样子。 他有着比现在的白行稍显稚嫩的五官,可无法否认的是,那个人就是白行。 而他的手指正扣着扳机,他拿着枪……指着她。 这个画面一下子冲破了她脑海中曾封印住的那一段记忆,与之重合。 在很久很久以前,她还记得…… 白行拿着枪,指着她。 第49章 扭蛋-4 安夜的内心涌起了剧烈的悲伤之意。 白行待在她的身边究竟是为什么? 而他从前,曾想要杀死她吗? 那样的画面充斥在她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不要相信任何人。” “你确定他是可信的吗?” 有什么声音钻入安夜的耳朵,在她的脑中无限扩大。 她无法确定自己是否能相信白行了。 想起过去的一切,真的就像是一个个巧合一样。 她为何会被卷入诡秘的事件之中,白行的一只眼睛也能看见灵异之物,而每次遇到这些的时候,他恰巧都在她的身边。 真的只是巧合吗? 总觉得没有那么简单。 白行在瞒着她什么吗? 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是想杀了她吗?! 但是,唯一能确定的是……白行一直在欺骗她。 过了很久,白行才将她从怀中松开。安夜大口大口喘气,犹如死里逃生的鱼那般,她从未如此渴望过从白行的身边逃跑。 “你没事吧?”白行问她。 “没事。”安夜顿了顿,无从开口,她不敢去赌白行和她的那点情谊,他应该是早就认识她了,所以来到她的身边是蓄谋已久吧? 安夜想要回忆起什么,却什么都想不起来。 她唯一能记起的就是那个画面,那个让她每每想起就胆战心惊的情形。 她还不能说记起来了,她还不能打草惊蛇。 白行既然没有伤害她,那就说明她还不该死。 可笑,她现在竟然开始担忧白行会杀她了。 怎么可能…… 又怎么不可能? 安夜的脑子很乱,她强忍住恐惧之意,对白行露出一个虚弱的笑容,说:“我有点累了,我们继续去睡吧。” “别怕。”他还像从前那样温柔,将手盖在安夜的头发上,说:“我还在。” “嗯。”安夜扯出一个难看的微笑,她朝房间走去,再次躺到了床上。 她将被子闷上头,随后瑟瑟发抖。 第二天,安夜比白行都起得早。她在厕所换完衣服,随后独自跑出了门。 她想要去看看那栋别墅,独自一人前去。 那里距离老宅子并不远,没过多久安夜就抵达了。 她绕着那栋别墅的外围看了一圈,里头低矮精致的小屋子被围墙拦住,屋子外面布满了藤蔓,由于冬天,凋零地不成样子,偶有几片绿叶松松散散的,在冷风中摇曳。 安夜想要迫使自己想起什么,但这是白费力。 她走近几步,突然眼前跃过一只黑猫。 与回忆里的那只一模一样。 那只黑猫盘踞在墙头上开她,油绿的猫眼眯成了一道浅浅的缝隙。 “喵。” 安夜抬起手,将塑料袋里面的肉包子递给它。 它仿佛和她熟识,并不害怕,反而是从墙上一跃而下,对着她的脚一圈一圈的绕,用尾巴轻柔地撩着她。 过了很久,黑猫才绕到她的面前,叼住肉包子开始咀嚼。 “喵~” 安夜笑了笑,蹲下身子静静注视着黑猫。 她的脑海里似乎有个少年抱着猫吧?而白行也曾说过……他养过黑猫。 所以,那个少年是他吗? 从前,究竟又是怎么回事呢? 那个戒指…… 安夜记不起来了,她的大脑又无法运作了! 她一无所获,在外头兜兜转转了一整天,这才回到了家里。 而白行此刻正在做饭,她饥肠辘辘的肚子恰到好处地发出了一声“悲鸣”。 “没吃早饭吗?”白行问。 安夜脸红:“出去买了包子吃,看到一只黑猫就给它了。” “黑猫吗?” “嗯。” 安夜小心翼翼问他:“你不是说你养过黑猫吗?” “养过。” “它跑了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了吗?” “没有了。” 安夜似开玩笑那般说起:“那……外面那只说不定是你的?” “猫的寿命没有那么长,而且,那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 安夜心里一咯噔,果然,他并没有否认之前的事情。按照一般人的反应,应该会下意识脱口而出并没有在此地居住过吧?那么,白行从前在这里住过吗? 她曾经……与他有过交集吗? 临到了晚上,安夜早早就上了床,躺在被子里面出神。 突然,门无风自动,发出“吱呀——”的声音缓缓打开了。 安夜起身,犹豫着要不要走出去看看。 是昨晚的那个少年吗? 不,应该称呼他为年幼的白行吗? 那一切都是幻觉吧? 可是,好想知道发生了什么…… 她不该这么被动,也不该这样全心全意相信着对她有所隐瞒的白行。 安夜鼓起勇气,她起身,朝门外走去。 那是和昨晚相似的情形,她朝着黑暗深处走,犹如步入深渊。 而那种强烈的*驱使她迎难而上,迎着头皮走到尽头。 倏忽,有什么声音钻入她的耳朵里,带着风儿,极痒地撩着她的耳廓。 ——“你真的相信他吗?” “我……”安夜犹豫了。 ——“欺骗。你能想起来的,我是来救你的。” 那声音仍旧在以一种温柔的语调蛊惑着她。 安夜完全明白,她既不信任白行,也不信任这个诡秘的声音。 她现在不相信任何人。 安夜沉下心,她尝试着回忆起什么。 她努力将那天的情形重现,嗯,似乎想起什么了—— 那是一天下午,傍晚时分,太阳光十分地刺眼。 她与白行似乎是很好的玩伴,按照惯例,她去找他,在那个巷弄深处里。当时的植被还没有那么茂盛,只是稀疏的一点,拢在第一层楼的窗户底下。 别墅外头的院门没有关上,她小心翼翼探头去看里面的情形。 安夜并不敢擅自进去,她害怕白行的母亲,也就是那个中文说得十分蹩脚的蓝眼女人。 而在当时,她看到了…… 看到了什么呢? 安夜的眼前突然浮现出大量的血迹,浓郁的黑红色充斥在她的眼中。 是血迹。 那个别墅里面有人死了。 白行的母亲拿着枪,所以地上的那个人是被她杀死的。 然后……然后他们看见了她。 安夜还记得那个蓝眼女人说了一句什么,她在说:“乖巧的孩子是要保护母亲的,所以,这个人看见了你母亲犯下的罪孽,为了庇护你的母亲,是应该杀死吧?” 那个女人的脸上带着诱导的神情,眼中恍若有光,带着某种难言的兴奋之意,如同嗜血的恶魔。 安夜当时很害怕,她倒退几步,却跌倒在地。 “啧,废物。”女人懊恼地责骂着白行,随后举起枪对着安夜。 她要杀死她! “让我来。” 可就在此时,白行握住了她母亲的手,将那枪夺在了手中。 他的脸上露出轻蔑的笑意,白行对着她微微摇了摇头,说:“你不该来的,你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所以,我要代替母亲,杀了你。” 果然,果然是白行要杀了她吧?! 安夜头疼欲裂,她蹲坐在地上,此时此刻,痛苦地险些要呜咽出声。 什么啊? 这都是什么啊?! 明明事情很好说明吧? 因为她目睹了他母亲杀人的过程,所以他渴望杀死她。 而他的母亲还是被逮捕了,所以……他是来复仇的吗? 是这样吧。 可为什么迟迟没有下手呢? 不对,逻辑不同。 安夜还是忘了什么。 ——“啧,好可怜。都到了现在还在维护他吗?” 突然有人出现在远处的黑暗之中,他朝她张开双臂,温柔地说道:“我让你想起来这一切,都是为了保护你呀。所以,来我这边,心无芥蒂地接受我吧?” “安夜!” 在她的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呼唤,一下子将她的注意力吸引了过来。 安夜回头,发现那是白行。 白行气喘吁吁,此时他的手里握着一把枪,那是白楠留给他的,他还带在身边。 ——“你看,他拿着枪,他还想再杀死你一次呢。” “安夜,过来!”白行的眼中流露出难以言明的恐惧与震怒,他的眉头蹙起,嘴唇抿成了一条细白的线,似乎在忍耐着什么。 安夜的脑子很乱,她本能地不想去相信白行,却也不肯去另外一个未知的领域。 可她必须做出选择,必须选择相信,或是不再相信白行。 “安夜,别怕。过来……” 白行也朝她张开双臂,尽可能做出值得信赖的样子。 他还是从前的那个他,并没有什么变化。 其实仔细想想,还是能发现很多疑点。 白行总是在一次一次救她,无论什么情况,无论有多么险峻。他总是固执地将她困在自己的羽翼之下。 她明明就不该动摇的。 ——“你还是选择相信他吗?” “我……” 而此时,不知从哪跃出来一只身姿轻盈的黑猫,它将尾巴撩过安夜的小腿,随之义无反顾地两三步跃到了白行的身后。 安夜凭空升起一种勇气,她也学着黑猫的样子,两三步跑过去,义无反顾投入了白行的怀中。 她的口鼻充斥着白行的味道,那种令人心安的茉莉花香。安夜的心脏蓬勃而有力地跃动着,有种绝处逢生的快感。 不过几秒,那团黑色的雾霭就凭空消失了,在她的眼前,是令人心惊的低矮护栏。 只要她再往前夸一步,她就必死无疑。 “好险。”安夜松了一口气。 她还是想不起从前的事情,但是在刚才,她又捕捉到了一个画面,那就是在她夺门而逃的时候,别墅里又响起了一声枪击。 如果没猜错的话,那应该是白行将枪……对准了他的母亲。 幸好,到最后,白行也都是站在她这一边的。 安夜大概猜出了那个深夜的扭蛋机是如何运作的,估计就是靠唤醒人对过去重要记忆的渴望,一步步将人诱导至深渊之中。 不过还好,她没有成为受害者之一。 他们回到屋里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一点了,白行给安夜煮了一碗面,面上洒了些许葱花,香味四溢,让人食指大动。 白行看着她吃面,随后说:“你记起来了?” “没有。”安夜失落摇摇头。 “那我说给你听。”他兀自回忆着,“我的母亲不是国人,应该说,是个罪犯,具体犯了什么事情,我并不清楚。我六七岁就开始被严格训练,甚至是使用枪械,大概是十三岁的时候,有刑警找上来,被我母亲当场射杀了。之后她看到了你,想要强迫我开枪杀人,但是我害怕,我从未那么害怕过……嗯,之后我选择掌控她的凶器,第一次开枪,是对着她的。而那场车祸,也是她逃离现场时造成的。” “为什么骗我?” “你只记得我对你开枪的画面,也有一些……私人原因。” 安夜说:“无论什么原因,也不能瞒着搭档吧?你这叫不负责任。” “我……会负责的。”白行这样迟疑着回答。 “嗯!”安夜点头,继续吃面。 虽然觉得这句话怪怪的,但她也并未往深处去想。 夜色静好,面也很好吃。 第50章 扭蛋-5 安夜和白行在乡下待了整整两天,他们已经做好了第三天离开的准备了。 安夜说:“刚才总编打来电话了,说让我一周后交稿,要出一个特刊。别的稿件已经收取完了,就差我那个。” “笔记本有带来吗?”白行问她。 “来的时候太匆忙了,都落在家里了。”安夜沮丧地摇摇头。 白行说:“没关系,明天就回去,到时候写也能赶上。” 安夜点点头:“哦,对了。我们这里每年的这个时候就有烟花汇演,是为了吸引游客的,你要一起去吗?离这里不远,在旧桥那儿的青年客栈附近。” “好。”白行微笑,似乎很乐意去参与这样的活动。 很快的,就到了晚上。 安夜在附近的小店里买了几只仙女棒,因为烟花汇演的附近是允许燃放烟花的。 她用打火机将仙女棒点燃,举在白行眼前。 她看着那灼目的光球溅射出无数微芒,映出白行被风霜刮得有些红燥的脸颊,她微微一笑:“你拿着。” 白行内心似乎有些抗拒,他抿着唇,往后侧了侧身子,似乎想拒绝拿这样少女心满满的东西。 “拿不拿!”安夜威胁他,“我又不会笑你。” 白行的脸色沉了沉,伸出白皙的手掌,他修长的指尖轻轻捻住了仙女棒的一段。 “……” 安夜见他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低声说:“不是这样玩的,晃一圈,这样这样!” 她摇了摇手上的仙女棒,指引着对方。 白行开口,有些难堪:“能不能拒绝……?” “不能。” 白行环顾四周,见没人在意他,这才低下头,静静端详了一会儿仙女棒。 他的耳根泛红,在白色烟火的映衬下极为明显,白行动作僵硬地摆动了一下仙女棒,敷衍了事。 “噗嗤,好啦好啦,不逗你了。”安夜觉得好笑,随后将熄灭变得焦黑的仙女棒丢到了垃圾桶里,扯着白行跟上了去烟花汇演的大部队。 一时间,旧桥挤满了来看烟火的人。 “还有十秒钟。”安夜期待地望着天空,嘴里默数:“5,4,3,2,1……” “啾——砰!” 一大束光华犹如一枚坠落的流星那般,摇曳着光尾,徐徐跃上了天际,炸裂在繁星遍布的暗夜之中。 “砰!” 烟花接连不断,犹如绽开无数光瓣,寂灭以后又跌入阴凉的河水之中。 “砰!砰!” 绚丽的焰火温暖了整个黑夜,如火树银花般,映得两侧河岸犹如白昼。 “呼。”安夜呵出一口白雾,她侧头看着专心致志观赏焰火的白行,突然笑了一下。 各色的火光落在白行的眼睫之间,将他略带浅蓝的瞳眸折射出玻璃状的清澈底色,眉目温润而姣好。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烟火而让她产生了某种温暖的错觉,这一刻,她竟觉得白行长得很好看。 她呢喃自语:“真好。” 白行低头看她,由于四周太过嘈杂,他凑近她的耳廓,低声询问:“什么?” 他温热的气息掠过她的耳后,撩起一层鸡皮疙瘩,让安夜下意识地缩了缩肩膀。他们此刻的距离近到……就好似白行在低头吻她。 不知为何,她的心跳加速,险些喘不过气来。 “我没有听清,你再说一次。”白行说。 “我说……”安夜顿了顿,开口:“谢谢你。” “嗯?” “谢谢你能陪我回到老家来看看,还有,谢谢你……” ——一直陪在我的身边。 安夜刚想开口,又被更为热烈的烟火爆发声所掩盖,她微微一笑,并不继续说了。 白行也朝她微微一笑,发自内心。 烟火持续了很久很久,安夜觉得此刻无比的安心。她与白行的距离仿佛更近了,即使他们之间还没有真正的坦诚相待,即使白行心中还有许多秘密。 但是她早已了解了白行这个人。 他啊,大概是那种永远都不会背叛自己的人吧? 真好。 安夜闭上眼睛,好好享受这一刻,一瞬永恒。 不知过了多久,安夜的太阳穴突然疼痛了起来,那种痛感迫使她蜷曲起身体,不安地蹲下身子。 她想出声向白行求救,可却无法出声。 安夜张着嘴,眼瞳放大,流露出了痛苦之色。 她还未来得及反应,倏忽之间,有什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她团团包裹住,一下子往后拽出,将她带出拥挤的人群,从白行的身侧带离。 安夜闭上眼睛,一下子就坠入了昏沉。 她仿佛做了梦,她走在悬崖的边沿,一个不留神就坠入深渊,被幽暗的漩涡卷入其中,尸骨无存。 “呼。”安夜犹如触电一般,一下子从梦中惊醒。 她低着头,大口大口喘气,随之审视四周。 这是……哪里? 这是一个封闭的空间,有着浓烈的金属味,与其说是金属味,还不如说的那种腐烂的铁锈味,与刺鼻的血腥味重合,难以分辨。 这种味道令她非常不安。 安夜的心脏突突直跳,糟乱的,一刻都停不下来。 她刚想起身,却发现自己手脚都被捆缚在一张椅子上面,不得动弹。 “别怕。”有人从黑暗中走来,他的身材矮小,头戴着硕大的帽子,外表滑稽却又可怖。 “是我,姐姐。”他抬起头,注视着安夜,咧开一个笑容。 ——是那个男孩。 安夜盯着他,总算是借着月光看清了他的脸。 男孩的脸上带着不符年龄的狠辣与沧桑,他的嘴角两侧是被刀刃生生划开,留了两道狰狞的口子,早已结痂,上面被杂乱不堪的针脚缝住,迫使伤口再次裂开。 “你……”安夜无法去思考,她觉得思维被人抽走了一般,完全无法去思考问题,像是一块人形的木头。 小男孩盘腿在她的腿边坐下,说:“姐姐,你猜猜我是谁?” “你是谁?” “我不是人。”小男孩说,“也可以说,我只是一个梦?我不知道,我醒来的时候,就躺在扭蛋机里面,我看到我的尸体被人从扭蛋机里抬出去,然后,唯独把我留在了这里。” “所以……”安夜说:“这是在扭蛋机里面吗?” 她环顾四周,这里黑漆漆的,只有面前一块能看到外头的玻璃门,完全不是寻常那种扭蛋机的狭窄空间。 这里究竟是……?难道是在个硕大的扭蛋机里面? “姐姐真聪明。”男孩笑起来,眼中有些微红光,带着邪气,以及不容人拒绝的凛冽之色。 “放我出去吧。”安夜诱哄他。 男孩摇摇头,说:“呐,这可不行。我们还得做游戏。” “游戏?” “姐姐知道扭蛋机是怎么形成的吗?” “扭蛋机的形成?” “通过交易。” “我……不太明白你想说什么。” 男孩狡黠一笑:“扭蛋机里面的扭蛋只价值一元,所以通过机器等价换取。这是小孩子的游戏,那么就让我们玩玩成年人的游戏吧?” 安夜头皮发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让我们来看看,以爱为名的交易,能够用什么换取出来。”他眼中的兴奋之色早已毕露无疑,他打开安夜身后的开关,之后,玻璃窗上呈现出白行的脸。 “白行!”安夜大喊。 “安夜。”白行蹙眉,脸上是焦虑的神色,他将手抵在玻璃窗上,四处观测,却没有发现什么可突破点。 倏忽,他突然取出枪械,朝着玻璃窗开枪。 “砰”的一声巨响,玻璃窗纹丝不动。 “哈。”男孩轻蔑地笑了一声,说:“别担心,我不会伤害她的。” 白行问:“你想要什么?怎么样才能放她出来?” “那就要看哥哥用什么换取姐姐了,你看到了吗?机器的旁边有很多工具,枪械,刀刃。你可以随意使用,然后再通过旁边的那个巨大的币孔,将重要的东西投进来,一旦等值,机器就会起作用。不然的话,我也爱莫能助。” 安夜死咬着下唇,她的脑海里闪现一个荒诞的念头。 难道……他说的等值不是金钱的等值,甚至是生命吗? 一命换一命? 不要,不行,不能! 她……绝对不要这样的事情发生! 白行说:“好。你要什么都行。” 男孩蹲下身子,注视着玻璃窗外的白行:“之前有个父亲为了换取自己的女儿,先是割下了自己的手指,之后是手掌,最后……由于承受不了疼苦,选择抛下孩子而逃。所以,哥哥呢,要用什么来换取姐姐?” “你想要什么?” “手臂吗?还是大腿?我想想啊……要不,用心脏吧,哥哥的心脏。”他笑起来,眼睛瞪得硕大,期待地看着白行。 安夜心头一颤,他在说什么? 用……白行的心脏换她的命? 他在说什么啊!! “不要!”安夜怒吼一声,“这怎么可能……” “好。”白行笑了笑,他将地上的一把匕首拾起,在手指之间熟稔地转了一圈,随后凝视着锋利的刀刃说:“好,我答应你。” 随后,他脱了羽绒服,继而将衬衫解开,露出白皙流畅的肌理,将冰冷的刀尖抵在了自己的左胸上。 “什么都可以,只要让她活着。” 第51章 扭蛋-6 寒夜里,白行裸露在外的胸膛被暖黄色的路灯照射,溢着薄薄的白光。 他微眯起眼睛,眼瞳紧缩,似乎在审视着什么。 随后,他嘴角微勾,朝安夜露出一个极为和煦的笑容,如同寒风消融了冰雪,一瞬间在簌簌夜雪中绽开了星芒。 安夜心头一暖,知道白行是在安慰她,但她却并未松懈下来。 她的脑子里绷着一根神经,犹如上了膛的枪械,蓄势待发,争分夺秒寻求时机。 不行,太被动了! 她不要,不想,也不能眼睁睁看着白行送死。 她…… 她必须要做点什么。 安夜抵在椅子上,想要寻找椅子边沿的缺角,只要有缺角,就有可能割开或者借着缺角硬扯开手上的绳子。 男孩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了白行身上,他仿佛期盼着死亡事件的发生,与此同时他发出夸张的低呼声,诧异地问:“哎哎哎?哥哥,你还不下手吗?啊,是想要拖延一点时间吗?还是说……你觉得机器一定不会发生变化呢?” 不好! 安夜有种不祥的预感。 果不其然,在她的身后的墙壁上,突然“长”出一把匕首,隔着衣料,那种微凉的触觉一直抵在她的腰上,真是惊心动魄。 安夜将腰往前倾,不敢再往后靠。那种被针扎的压迫感让她忍不住瑟瑟发抖,整个人都蜷曲在了一起。 她也不想知道这里究竟有什么机括,也不想知道男孩究竟按了什么开关,导致身后突然推出一把匕首。 男孩苦恼地说:“哥哥,我似乎控制不好这个按钮呢,有时候会缩进去,有时候就会刺出来,戳穿她的肚子!哈哈哈。” 白行无奈地笑了笑:“好,如你所愿。” 他将刀尖贴在了胸膛上,先是划开了细细的一道口子,血液一下子就溢了出来,流到了腹部。 “再深一点呀,再深一点呀,还是说要放弃呢?”男孩又笑了:“啊,哥哥,要放弃吗?现在逃跑还来得及哦,我不会来抓你的,快点跑吧?” 白行却不为所动,他将匕首深深刺入一段距离,随之又停在了那里。由于血液的流失,即使他的匕首正堵着伤口也让他因失血而唇色发白。 白行现在的脸色惨白地吓人,仿佛随时都会晕厥过去那般,他笑说:“如果我就此放弃了呢?” 男孩失望说:“啊,这样就放弃了吗?” “你如果愿意等的话,给我两分钟,我想想,到底该不该放弃。” “咦,好有趣。哥哥是在拖延时间吗?这样吊着人的胃口好过分啊,哥哥在恋爱中一定是很狡猾的角色吧?” “怎么样,要等我吗?” 男孩不安地回头看了看安夜,仿佛自己是个破坏他们俩之间关系的罪人,他说:“啊,那就等等你吧。可不要抛下姐姐哦。” 听起来是那么温柔的话,可话的背后却包含着血腥的事实。 他啊,明明在期待她被杀死吧? 就像是恶魔那样,渴望着血液与毁灭。 安夜深吸一口气,她张着嘴,对白行说着哑声的唇语:把枪丢进来给我。 白行笑了笑,他闭上眼,疼地薄唇微抿,神情狰狞。 安夜小心翼翼往后靠,她将身体抵在了那把匕首的顶端。然后抬高手臂,利用锋利的刀刃割断绳索。 她不敢发出其他声音,连呼吸都刻意放慢了。 随之,她手上的禁锢一松,得知这是自己唯一的机会。 然后,她唇舌微动,对白行说:丢! 安夜的脚还被束缚着,她跳了起来,直冲到那个与外界连接的某个口子,快到连男孩都反应不过来。 “啪嗒。”白行将手枪丢了进来。 安夜捡起来,握在手中。 她将手枪上膛,手指紧紧扣住扳机。由于从未使用过枪械,她连握枪的姿势都很不自然与怪异。 “别动,我不想开枪。”安夜自觉威胁不了他,因为这个男孩可能一点都不惧怕枪械。 她的脚由于被绳索捆绑着,完全无法正常行走,她唯一能依靠的就是手中的枪,期盼这能让男孩恐惧。 男孩一愣,随之笑了起来:“哇,好厉害。姐姐好酷,姐姐好厉害!” 安夜摸不清他的套路,只是将眼睛眯起,警惕地盯着他。 “姐姐要……杀死我吗?”男孩说:“姐姐杀过人吗?我还这么小,你要杀死我吗?” 她在一瞬间确实有犹豫,对方还只是个四五岁的孩子。 但是,他是杀人犯,是个披着天使躯壳的恶魔! 必须……必须杀死他! 安夜的脑海里一瞬间闪现过几个画面,她看到了,那个小小的白行,抱着猫,朝她微笑。 那是初次见面,风很冷,阳光很暖。 对方的眼神惊愕,但很快又露出了极为灿烂的微笑。 好……喜欢。 安夜回过神来,她再次看着前方,却发现是一个少年背对着她。 少年缓缓转身,是抱着猫的白行。 他的眼睛是极其浅淡的蓝色,他错愕了一下,随之朝她露出了微笑,说:“我叫阿行。” 阿行吗? 安夜皱起眉来,有些恍惚,她的记忆冲出来,犹如洪水般,一瞬间将她淹没,让人窒息。 她记得那枚戒指,是白行给她的。 因为他即将要离开那个小镇,所以安夜才特意去兑换了另外一个送给对方。 所以,她才看到了那一幕——血迹,蓝眼女人,要杀死她而执枪的白行。 小小的白行还在温柔地问她:“你不记得我了吗?” “我……”安夜有片刻迟疑,她扣着扳机的手指仍在颤抖。 她要亲手杀死过去。 杀死那个……曾带给她温暖的白行吗? 她…… 好像又做不到了。 “你要杀死我吗?”小小的白行仍在质问她。 与此同时,身后突然响起低哑的声音:“我很高兴,即使你犹豫了,我也很高兴。你从未想要伤害我,即使是从前的我……” 白行的声音仍萦绕在她的耳侧,清浅而温柔,一如既往。 “砰!” 安夜还是开枪了,她仿佛耗尽了所有的气力,虚汗连连。 她看着子弹贯穿了小小白行的额头,破开一个洞,溅射出鲜血。 他惊愕地看着她,仿佛在责难她,为什么要杀死自己。 ——“为……什么?” 安夜低语:“只要能保护好现在的白行,杀死过去,又能怎样。” ——“真好呢,姐姐好勇敢,终于,杀死过去了……杀死过去的自己,现在的你会开心吗?” 很快的,安夜四周的黑幕开始如同山体滑坡那般颤动,剥落下无数的暗黑色碎片。 她转身,看见白行。 白行的脸色惨白,他对她微笑着,随之,张开双臂。 安夜义无反顾朝他的方向跑去,从这个深渊一般的梦中醒来。 “呼。” 安夜醒来的时候,还是晚上。 她的面前有着一台扭蛋机,扭蛋机散发着微紫的光芒,似乎在诱导着深夜的人。 而白行躺在边上,他的胸口泛着血,热气腾腾,显然受伤不久。 安夜打电话叫了救护车,随着医疗人员去了医院。 等白行醒来的时候已经是隔天中午,他的伤口不深,只是失血过多导致了昏迷。 安夜说:“你醒了就好,吓死我了。” “我没事。”白行用手背贴了一下额头,随之闭上眼睛,说:“现在几号?” “16,你问这个干什么?” “23交稿。” 安夜无语:“你有人性?” “职责所在。” 她只能托小周把她的笔记本带过来,在医院里面陪白行写文的后续。 安夜在文档里敲下结局,当时已经是18号的深夜了。 “扭蛋机总在强迫我想起以前的事情。 那些被遗忘在角落里面的事情,通通被它挖掘出来了。 还有一个……啊,不行! 什么都可以,只有这个不行! 我捂住那个扭蛋机掉落扭蛋的洞口,听着机器聒噪的运作声,头皮发麻。 不……不要! 我感觉我手下有什么东西慢慢被挤压出来,毛毛躁躁的,是人的头发。 是……是她?! 我转过身,拔腿就跑。 我不敢往后面看,因为那个洞口,正在爬出什么。 是……我小时候的伙伴,是她的尸体吗? 是啊,我还记得,从前是她落到了水中,我出于害怕不敢呼救,导致她在水里沉沦致死。 不要,不要! 她无法杀死过去的我,所以要来杀死现在的我了! 我惊愕着,看着眼前那匍匐在地的人。 我无法动弹,看着她握住我的脚踝,浮肿的脸上带着一丝诡秘的微笑。 我,无法逃离。” 安夜写完了结局,轻轻呼出一口气,她满意地将稿子给白行审阅,然后发给了总编。 大概十天以后,白行就出院了。 最近一段时间,他们几乎要把医院当家了,时不时就出点意外什么的,让人无法招架。 是夜,安夜一个人喝着两瓶啤酒,对月长叹:“你倒是快点好起来,这样就能陪我喝了。” 白行说:“你以为你很能喝吗?” “这个……”安夜心虚地望着天边的一颗星星,低声说:“反正你会抬我下去的。” “很好。”白行无奈。 第52章 他人-1 “深夜时分,我打开收音机,准时收听某个音乐节目。 我刚接完最后一单生意,回到家的时候已经精疲力竭,而多年来独自生活又害怕寂寞就养成了收听电台的习惯。 我叹了一口气,转身走向冰箱。 啊,这个时候了,应该再吃点东西,不然睡觉的时候就会胃疼了。 我如是想着,而身体总是比思维快了一步,已然拉开冰箱的门。 ——咦,好奇怪。 冰箱里原本有两瓶冰啤酒的,如今只有一瓶。 有什么人来过吗? 这……绝不可能的。 我一直是独自生活,也从未交过任何男友,更别提什么前男友留有自己的钥匙这样荒唐的事情了。 所以……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我绞尽脑汁也不得其解。 突然,有一种寒意迅速包裹住我,从我的身后涌动了过来,仿佛不回头张望也能意淫出那个事物的模样。 绝对……不可能有东西的。 我这样给自己打气,随之,我转过身,定睛望去。 “啪嗒。” 哈,什么嘛,只是一个空了的易拉罐瓶子从沙发上滚落到地了。 我笑了一声,刚想走过去捡起那东西,可我突然反应过来了不对劲的地方。 这是冰箱里丢失的那瓶啤酒! 是……是谁喝完了它吗? 绝不可能啊,这个房子里绝对没有第二个人,这怎么可能?! 我不敢靠近那个沙发,害怕会出现什么不可思议之物。 而收音机此时如同往常那般出现了故障,它似受人指使与教唆那般,迅速跳到了另外一个电台的节目,那是一个深夜的恐怖节目。几乎每天晚上,电台都会受到干扰,迅速转换成这个节目,毫无偏差。 如果这不是由于信号干扰的话,那么就极有可能……是被人按到这个节目的。 有人在和我抢电台听吗? 这样说真是好笑。 但是,不也说明了另外一个匪夷所思的事情吗? 这房子里有第二个人…… 而此时,电台正放着某个恐怖的灵异故事,主持人的嗓音低哑而怪诞,他低声说:“看啊,我就在你身后。” 我立在原地,绝不敢回头再看一眼。 与此同时,可有什么掠过我的肩头,它的影子与我的交叠在了一起。 我这才发现,这个家里,有第二个人。” 这是安夜在写的《他人之语》的开头部分,灵感起源于一些令人匪夷所思的灵异报道。 她将开头发送给白行,随之出房门拿个苹果吃。 “滴滴滴——” 很快的,就有短信发过来。 安夜点开手机,原来是白行的回信——[笑脸]开头不错,继续努力。 她看到这种评价也就放心了,再次坐回电脑屏幕前,去搜索一下相关的资料。 白行已经不住在她这里了,在昨天就已经回家去住。 安夜望着空空如也的屋子,心里总有种寂寞的情绪。 应该是不适应一个人生活了吧?何况,她也不太会做饭,所以生活又回到了一个人吃速冻产品的时候。 “滴滴滴——” 安夜下意识拿起手机,却发现并不是短信。 她点开黑了屏幕的电脑,发现是从聊天软件上发来的简讯。 她和一些交好的作者建了一个仅仅只有五人的小群,此时就有人在群里说话。 [小那]:大家开始写新文了吗? [秦珊珊]:我那篇文都还没完结呢,还新文啊?(哭泣) [小久]:再接再厉,我新文开头已经想好了,对了,小夜,你打算写什么? 安夜斟酌了一下,回复上去。 [小夜]:我打算写第二个人的故事,最近都市传说不是挺火的吗?都在说独自居住的家中有第二个人什么的。 [小那]:题材不错啊,这个很有趣。对了,推荐你一个帖子hppxxxxxx,最近这个帖子很火,是说家里有人的灵异事件。 [秦珊珊正在输入中] [小那正在输入中] 安夜还没有打开看,突然发觉有点古怪,她迟疑了一下,回复。 [小夜]:总觉得群里少了一个人。 [小那]:我也有这种感觉…… [秦珊珊]:我看看,还真的是。哦哦,小景没有出来说话。 [小那]:好可怕啊……这种感觉。 [小夜]:小景最近在忙什么? [小久]:你们不说的话,我也才刚刚发现,小景好像说话很少吧? 她们这么一说,安夜才回过神来。的确,小景好像……很少说话呢。 她回过神来,翻了翻聊天记录,截图发过去。 安夜察觉到了一件让人恶寒的事情,那就是……明明有印象小景说过话,可是记录里面完全没有。 [小夜]:你们看看这个时间,我搜不到小景的聊天记录。但是她确实有在群里说过话的吧? [小那]:可怕,感觉被人在黑暗中盯住了—— [小久]:可怕,我好想也搜不到了! 安夜又查了一次,发现原来只是自己卡了,她再次发送截图过去。 [小夜]:啊,抱歉,我卡了而已,小景的确说过话。 [小景]:哈,大家好,我就是那个一直盯着你们的第六个人哦~! [小那]:搞什么嘛,原来在啊。 [秦珊珊]:吓死我了!搞什么啊…… 这一起闹剧就以这样古怪的气氛收场了,安夜笑笑,点开之前小那给的帖子。 她发现这是一个由楼主自述的真实恐怖经历,也简称家中撞鬼经。 安夜笑了一下,这个标题取得这么创新,很难保证不是什么写手瞎编的。 她跟着看下来,顺便将一些能带来灵感的剧情归纳到其他文档里,方便之后翻阅。 【818我的稀奇古怪家中撞鬼经】好可怕,我总觉得家里有第二个人。 “时间是12月20号早上晴。 我一直都是一个人住在家里的,因为做的工作是深夜司机。晚上的生意总会比白天好一点,而且晚上的客人都不会砍价,甚至会多出一些小费,比白天的好商量许多。当然,也还是会遇到一些稀奇古怪的事情[笑],但是我今天不是来说司机撞鬼实录的。 嗯,我继续往下说。 我刚发现异常的时候,大概12月5日的时候。那天我如同往常一样回到家中。当我走上台阶的时候,我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大概是晚上比较敏感吧,我总能第一时间察觉到不对劲的地方。 这种感觉怎么说呢……嗯,甚至可以说是感觉到了一种气息。 大家有那种一去就绝对会害怕的地方吗?无论去多少次都会害怕,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原因。 打个比方,我在上楼的时候,偶然看到自己抬脚的时候影子黏在了鞋底。 我的影子不是映在台阶上,而是黏在我的鞋底。 不过仅仅一秒,那种现象就消失不见了。我可不认为这是错觉,晚上人的记忆力与观察力都比白天要好吧?也是因为晚上的人比较警惕。 那我继续说好了,我回到家中的时候,发现门口的路灯是亮着的。 听到这句,你们肯定要笑:哈,可能是我自己忘了,结果就吓人什么的。或者是有前男友过来了之类的。 我想说,我至今还没有谈过恋爱呢。而且我一个人住,所以我很节省,绝对不会开奇怪的灯。 最重要的一点是——那个路灯是坏的。 懂我的意思吗?那种感觉就好似有人在欢迎你回家一样。” 安夜看到这里,她的脊背发凉,汗毛耸立犹如一只自卫的刺猬。 她下意识看了看身后,并没有发现什么,此时平复心情继续往下看去。 “但是我还是大胆进门了,万一是路灯突然修好了,这不就是闹笑话了吗? 可正当我走到门里的时候,外头的路灯突然跳了两下白炽的光,倏忽,熄灭了。 我还没来得及开家里的灯,整个人就此陷在了黑暗之中。 这种感觉真的太可怕了,我仿佛察觉到身后有人,在空荡荡的走廊那头静静注视着我。 我很害怕,我立马跑到了屋子里面,随后‘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嗯,幸好幸好,我跑得快,什么都没有看到呢![笑]” 安夜往下拉,这才发现,楼主再次来报道的时候,已经是三天后了。 而此楼已经被搭到了一万次回复,大家都很担心楼主是不是被那个奇怪的东西吞噬掉了,还有人在着手人肉楼主,希望能过去救援。 “大家不要担心,只是最近有点忙,嗯,加上精神不太好。 没错,我的确看到了什么。[笑] 现在的情绪呢,说不害怕是假的,我真的非常害怕。 但是作为北漂一族,我没有什么朋友与亲戚可以依赖,所以搬家的事情短期不能实行呢。总而言之,我继续报道了哦。 大概是路灯事件的之后一个晚上,我如寻常那般回到家中,然后打开电视,当时看的是球赛,米兰耳赛高! 之后,我就去洗澡了。 嗯,当我出来的时候,电视频道也被换了,可遥控器没有变过位置。 我家的电视一向很乖巧呢[笑],绝对不可能自己变频道的。 我很害怕,但是大晚上也无处可去吧?我也只能回房睡觉了。 可就在这时,我身后的房门突然被关上了。 窗户没有开,所以绝对不是风! 而且,那种感觉……怎么说呢,我至今还记忆犹新。 就像是被人拉着门柄缓缓合上的那样,除非门外真的有人,否则根本不可能锁上!” 安夜一惊,险些将手里的鼠标丢到了地上。 第53章 他人-2 如果这是真的,那么也太可怕了。 安夜无法想象在空荡荡的家中凭空多出一人的情形,就好似一直有人在监视你,只是你尚未发现。 一般的情况,如果家里有一丝小动作,人就会主动地给这个事件找台阶下。 譬如厨房里面有东西翻倒了,因为主人是独自在家,那么就极有可能是风的作为。是窗户那里的风吹进来,把东西刮倒了。 这是主人家的主观臆测,他的潜意识里面坚信一个讯息——那就是家中并无他人。 但如果将这个讯息从脑海里剔除的话,就变成了——厨房有响动,是什么造成的? 这样一来,感觉就不一样了呢。 安夜察觉一股莫名的寒意,她不自觉去幻想身后究竟有些什么。在那一片漆黑之中,就在她的身后。 总觉得,好可怕。 她死死盯着电脑,可就在这时,她发现电脑屏幕也能反光——一定会从中看到什么的。 她迅速闭上了眼睛。 “滴滴滴——” 电脑里传来消息送达的提示声,迫使她镇定下来点开聊天群。 [小那]:小夜在看那个帖子吗? 安夜回答:是啊,我在看。 [小那]:怎么样?很厉害吧?你相信吗? 安夜说:感觉……很可信的样子。 [秦珊珊]:肯定是悬疑写手的噱头啦,这种写实的撞鬼帖看过太多了,最后的结局无一不是被出版社看上然后出版了,根本就不是真的。 [小久]:也不一定呀,我……我反正是相信的。哎,对了,小夜不就是在《子不语》的吗,那本杂志不也每次都有实地考察吗?小夜,真的有鬼吗? 安夜想了想,回复他们。 [小夜]:反正我是相信的。 [小景]:嗯……我也相信的。 [小那]:哇,小景你最近在干什么啊,文也不更新了,人间蒸发了一样。 [小景]:你们有看到那个帖子的最后吗? [秦珊珊]:最后?最后发生了什么吗? [小景]:看一看吧,然后我再告诉你们发生了什么。 安夜被她勾起好奇心,忍不住又调开那个帖子,看楼主最新的消息。 “12月17日,雨夹雪。 由于雪下得很大,我只能待在家里,和大家相处了这么久,有你们的安慰与陪伴,我很开心。 即使有些人可能不相信,但是也并未什么要紧的。我也很希望那些人不会遇到这样的事情,也不要相信世界上有鬼。 我现在正面临崩溃,我新房子的合同已经写好了,不过得下个月13号才能搬,意思就是我还得在这里待上那么多天。 那个人存在的感觉越来越明显了,即使没有见过它,但是我能从一些微末的细节察觉它的存在。 其实搬家也没有任何意义,因为昨天我又经历了一件事,这让我感到很崩溃。 由于害怕,我昨晚就睡在自己的车上,不敢下去。 我趴在方向盘上迷迷糊糊睡着,即使难受,但是只要能不看见它,那就会让我觉得安心。 而大约凌晨二点的时候,车内突然响起了电台的音乐。 我原先以为可能是我下意识按了某个按钮,导致车内发出这样的声音,可后来仔细一听,我发现……这是它最喜欢的电台。 在家里的时候,它几乎每次都会趁我不注意,将收音机调转到这个电台。 也就是说,它不在家里,而是跟着我,来到了车上。 甚至可能是,它原本就不属于那个家,它是属于我的。 它一直都跟着我! 抱歉,近期可能不会更新了,我真的要崩溃了。” 安夜点开了聊天群,说:我看完了,嗯,楼主至今还没有更新。 [小景]:她可能再不会更新了。那个楼主,是我。 [秦珊珊]:(震惊)这是真的事情吗?! [小久]:原来你本职是司机啊!(重点错!) [小那]:啊,小景好可怜,该怎么办?你在哪?帝都?啊,可惜我在魔都。 [小夜]:小景…… [小景]:其实我暴露身份是有原因的,我想要小夜帮我。我只有下个月才能搬家,虽然搬家意义不大。还有,我看过小夜的新文开头,我想让小夜将我现在住的家当做实地调查,如果能查到那东西最好了。 安夜一想,这样倒是可行,但是具体的,还得先问问白行。 [小夜]:我问问我责编。 她给白行打了个电话,将这些事情都说好了,之后又经过总编的同意,这件事就算是敲定了。 安夜拿到了小景的电话号码,隔日就启程去了帝都。 当时是21号下午四点,安夜跟着白行来到小景所在的公寓门口。 她按了门铃,等待小景下来开门。 “我已经开门了,你们上来吧。”门边的传呼机里发出软糯的女孩声音,这是小景的声音。 他们应声上楼,在第二层的时候,安夜突然接到了一个电话。 “叮铃铃——”她的手机铃声是原始铃声。 安夜来不及接这个号码,电话就急匆匆断了。她调开未接来电,发现那是小景的来电。 难道是小景怕他们不知道已经开门了,所以特地打来提醒一下? 安夜没回电,只是加快了脚步,走到门前。 她按下门铃,等待对方开门。 “是小夜吗?”有人打开门,是个女人。她的脸色青白,气色非常差,此时虚弱地问道。 安夜点头,随之介绍自己身后的白行:“他是我的责任编辑——白行。” “久仰大名,我的真名是苏静,小夜方便的话,就喊我小静。”她笑了笑,请他们进去。 安夜环顾四周的布局,果然在门外发现了那盏路灯,里头的白炽灯已经被拆除,留下破碎不堪的外壳。 “被拆了啊。”安夜这样嘀咕了一句。 小静邀请他们进屋,带着安夜与白行熟悉了一下四周,随即指了一个房间给他们。 小静说:“这间房间平时都是空着的,你们可以暂时住一下。我今天有点发烧,想去床上躺一会儿,要煮什么,旁边就是厨房,抱歉,今天不能招待你们了。” 安夜摆摆手:“没事,我才是麻烦你了,你赶紧去休息吧,晚饭我让白行带你的份。” “好。”她歉意笑了笑,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 安夜打量了一下房间,发现被褥都是干净的,不自觉露出一个微笑。 小静还是蛮温柔的一个人嘛。 安夜打开手机,在群里发送了一则讯息。 [小夜]:我到小静,啊不,是小景家了哦! [秦珊珊]:记得早点抓到那家伙,吓死我了! [小那]:加油喔,小夜! [小久]:棒棒棒,又有一期我与白大编辑不得不说的二三三事看了,我很看好你们哦! 喂喂!这些人真是…… 安夜无奈摇头,倏忽间,她闻到了一股难言的腥味,这股味道充斥在屋内,挥之不去。 她不由的皱起眉,然后推开窗,想要把那股味道散出去。 可过了好久,那味道还是没有消失。 她不由地寻到了厨房,发现砧板上躺着一条被砍得四分五裂的活鱼,说不定是不擅厨艺的小静做的,本想要今天拿来款待他们,结果却生病了。 白行从厕所走出来,他随手接过刀,动作熟稔地将鱼抵在了手指之下,随之下刀,剔除内脏以及其他东西。 他斜睥了安夜一眼,说:“晚上想吃什么?” “想喝鱼汤。”安夜如实回答。 “去客厅待着。” 安夜知道他是怕自己碍事,只能不爽地来到了客厅。而此时,在她的前面突然冲过去一个人影。 “小静?” “啊?”对方看向她,眼睛瞪得老大,很显然被吓了一跳。 她迟疑说:“小……小夜?” “嗯,是我。”安夜说,“你不是在房间休息吗,怎么来客厅了?” “我……”她迟疑一下,很快的,垂下眼眸,说:“好,那我回去休息了。” 她走了几步,频频回头看安夜,神情落寞而复杂。 究竟是怎么了? 安夜心生疑惑。 她为什么突然这样害怕了,还是因为生病中的人都比较敏感呢? 安夜百思不得其解,索性打开电视观看节目。 她听着电视的声音,整个人陷入那种灰暗的气氛之中昏昏欲睡。 在安夜几欲垂眼的时候,她的身侧有什么在靠近她。 那种压迫感让她一下子惊醒,是有人?! 是小静所说的那个东西吗? 安夜再次看向电视,果然被换频道了。 刚才有人在她边上,和她一起看电视吗? 好……可怕。 第54章 他人-3 等到白行做完晚饭,安夜就给小静送了一碗热气腾腾的鱼汤。 她敲了敲门,很快的,房间就有人回应:“小夜吗?” “是我,出来吃饭吗?” “我没什么胃口,不用了。” “哦,我想你也是没胃口,我送了一碗鱼汤给你,你喝一点再睡?”安夜说。 “不用了,我真的没什么胃口。” “喝一些吧,随便喝两口都行。” 里头的人无奈,随即将门开了一道小缝,露出半个身子。 小静端过鱼汤说:“嗯,谢谢你了。那我继续休息了,我觉得很累。” “好。” 安夜并未多想,她回到厨房,继续吃完了饭,然后去了一趟厕所。 安夜打开厕所的门,突然之间,她听到什么尖锐的声音,那种声音类似于用指甲刮着黑板发出的刺耳噪音,让人心烦意乱。 她定睛望去,而在厕所的深处居然蹲着一个人。 安夜被吓了一跳,她连连倒退几步。她的心脏都险些从嗓子里跃出来,她眯起眼睛,全神贯注想要看清里头的事物,紧张地连灯都忘记开了。 “小夜。” 那个人突然转头看安夜,她的眼睛犹如夜猫子那般清亮,带着一种恐惧与怪诞的渴求。 “小……小静?!”安夜觉得惊讶极了,刚才她不是在房间里面吗,怎么突然就蹲到这里了? “你到底……”安夜想开口说话,却无从说起。 这真是太奇怪了,如果小静来厕所一定会经过厨房的,那么她应该知道厕所里有人的,但是明明什么都没有,那么……是怎么回事呢? 是她没有注意到吧? “小夜救……”她开口,可就在这时,她的视线跃过安夜,望向了她的身后。 安夜察觉到了自己身后有着什么,那种一瞬间能使人酥麻惧怕的严寒之意,让人如芒在背。 有什么在用目光注视着她,那种视线大胆而狠辣,带着挑衅,甚至是一种赤裸裸的审视。 有人在后面。 安夜不敢回头,她一定会看到什么。 而就在此时,小静的眼中突然死一般的沉寂,里头失去了光泽。 她站起身,小心翼翼地与安夜错身而过。 被……被带走了。 安夜想要转身去追,却无法动弹。那个人好像就在她的左侧了,在她的脸颊边上,她用余光仿佛就能看到它。 是什么呢? “砰!” 小静的房门被用力关上了,安夜挣脱开那种无形的束缚以后,紧追了几步,猛然敲门。 “小静,小静!你说话啊,你怎么了?!” 里头寂静无声。 “小静?!”安夜大喊。 “我没事……”小静气若游丝地说道。 “我……我不信。”安夜迟疑地说。 门突然被打开了,小静探出头,笑了一下说:“我真的没事,只是太累了。刚才去了一趟厕所,吓到你了吧?” 安夜皱着眉,迟疑地点点头。 “抱歉,我明天应该就会好起来了。我们明天再见?” 见到了她本人,安夜也无法再说什么,此时也只能按捺下那种诡秘的错觉,转身离开。 太奇怪了,各种地方都很奇怪。 安夜缓慢地往前走,可那种被盯着的感觉如影随形。 她突然停下步伐,回身张望。 空荡荡的走道里什么都没有,小静的房门也是紧闭着的。 可刚才的感觉…… 她忍不住又回忆了一下,那种感觉就像是小静打开了房门,探出头来注视着她。 好诡异。 只是她的错觉吧? “滴滴滴——” 而就在此时,突然有人发来了信息。 [秦珊珊]:安夜在吗? 安夜回复:我在。 [秦珊珊]:别查了,赶紧回来! 安夜问:怎么了? [秦珊珊]:出大事了,小静之前和我求救,说她…… 秦珊珊还没来得及说话,就突然掉线了。 安夜点开一看,原来是自己的流量用完了,无法登上聊天软件。 秦珊珊究竟想说什么? 安夜很在意,此时她回到房间,意图找一下白行,问他借个手机。 安夜回到房里的时候,白行正在拿睡衣,他打算去客厅打个地铺。 安夜拦下他,说:“你手机借我一下,对了,你有没有觉得很奇怪?” 白行不得要领:“什么?” “就是,各种地方都很奇怪。” 他饶有兴致地勾唇,问道:“详细说说?” “我明明看到小静进屋了,可她后来又出现在厕所。还有,小静的反应也很奇怪,有时候慌里慌张的,好像在警惕着什么,有时候又很虚弱像是一阵风就能吹倒了。” “你确定她不会害我们吗?” “这个……”安夜无法肯定,“她在密谋着害我们吗?可是没必要呀,是谋财还是?都不像啊。” “只是一个假设。”白行笑笑,随之将手掌覆到安夜头上,略带宠溺意味地揉了揉,说:“还记得这次实地采访的题材吗?” “是第二个人。” “意思是什么?” “啊?”安夜不太明白,随即她想了想说:“意思是家里的灵异事件,除了自己以外还有一个人。” “那么现在按照你的情况,像不像是两个人?” 安夜一下子被点醒了:“两个人……没错,就像是两个人。难道她有人格分裂?” “人格分裂的意思是两个人格都存在于一个人身上,而这个人无论是用哪个人格做事,时间都是一致的,地点也都是一致的。明白我的意思吗?” “也就是说,小静现在的情况是时间地点都无法重叠在一起,譬如进屋的小静后来又突然出现在厕所,这期间我们并没有发现她从房间走到了厕所,而两个地点又的确出现了小静。那么……就只有一个结论了。” 安夜觉得脊背发寒,她恐惧地无可附加。 她终于想起来了,之前在走道那里为什么又接到了一个小静的电话,因为两个人的思维不可能一致。 也就是一个小静想逃,另一个小静却不想逃。 安夜心头一窒,深吸一口气,说:“那么,也就是说,有两个小静。” 她所说的是陈述句,并不是疑问句。 也只有这样,才能解释这屋子里的怪异情况,肯定……还有另外一个人。 这种感觉真是奇妙啊,安夜有一种无法言喻的恶心感,她之前和那个它打过照面了,甚至不知道那个它究竟是哪个小静。 又或者是,全部的小静都是它。 它究竟是什么? 是另外一个小静吗? 就好像镜子里面的自己一样,长得一模一样,却有本质的区别。 安夜突然怕起镜子来,假设镜子里头的人也会动呢? 那该……多可怕啊? 她无法用言语来说明现在的情况,她的心头笼罩着一片阴霾,将她的情绪压得沉重死寂。 而此时,她用白行的手机登上了聊天软件,看清了秦珊珊接下来要说的话。 [秦珊珊]:出大事了,小静之前和我求救,她说她看到了那个东西,而那个东西,想要杀死她! 安夜知道即将出大事,她和白行急匆匆跑到小静房门前。 “撬开!”安夜想也不想就这么说。 “好。”白行直接找了平时砍肉的小斧头,对着门边的金属连接物就砍。 不知过了多久,那门终于松动,应声倒下。 安夜眯起眼睛,在浮尘中看清了房内的情形。 幸好,小静还没事。 屋里头也只有一个小静。 她的目光死寂,一瞬不瞬望着天花板。随之,转头,与安夜对视。 安夜的心中突然升起一种难言的疑惑感,她无法确定现在的小静究竟是不是真的小静。 是她吗? 还是……它? 安夜尝试着唤了唤她:“小静?” “小夜。”她回过神来,说:“是我,之前真是吓死我了。我看到了……那个和我一模一样的人。” 安夜嘴上安慰着她,身体却不敢往前走动一步,她温声说:“没事了,一切都过去了。” “幸好有你,我希望它再也不要回来了。” 安夜笑了笑,说:“没事了,你还好吧?” “我没事。”小静虚弱地朝他们笑了笑,说:“之前真是太害怕了,要不是你们赶来,它可能会杀死我。” “那它现在呢?去哪里了?” “逃跑了,我不知道它去哪里了。我有点累了,想睡一觉。小夜,我……可以和你一个房间吗,我害怕,我从未这么害怕过!” 该答应吗?会不会是养虎为患呢? 她真的……是无害的吗? 安夜沉默了,也不敢给出同意的答案。 她不相信她,也无法确定她是不是小静。 现在的安夜只有满心的恐惧,与觉得荒谬。 第55章 他人-4 安夜将信将疑,她把小静领出房间,扶到自己的床上,说:“究竟是怎么回事?” 小静喝了一口水,说:“之前你们来我家的时候,我刚打算开门,就被一个和我长得一模一样的人拖到房间去了,她威胁我如果出声就杀死我,然后伪装成真的我去给你们开门,趁这个时候,我打电话给你,希望能提醒你。” 安夜点头,确实是有这么回事。 但她也不能掉以轻心,那个它一直和小静如影随形。所以,小静知道的全部事情,它必定也会知道。 还不能肯定到底是真的小静还是别的生物,只能再观察一段时间。 安夜陷入了沉默之中,但很快的,又再次开口:“小静,我觉得这件事上我可能帮不了你,只能说你赶紧离开这里吧,至于实地调查,我们再待一天就差不多该回去了。” 安夜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且不说之后会发生什么,就着现在的情况来看,他们什么都帮不上忙,也没必要搭上自己的性命。找他们还不如找所谓的法师驱邪? “我……”小静迟疑道:“我知道了,那我明天晚上和你们一起离开这个家,我就是住旅馆也不要住这里了。” “好。”安夜说:“你现在待在这里,我出去一下。” 她还是不放心这个小静,她去找了白行,想问问该如何应对。 白行说:“不知道,随机应变。应该不会有事,如果有事早下手了,不会等到现在。不过,也可以猜出什么。” 安夜问:“能猜出什么?” “如果你是它,你变成小静的样子是为什么?” “想要代替小静。” “有地方不对。” “什么地方不对?” “你仔细想想。” 安夜凝神,她将思绪放空。先前的画面犹如走马灯那般一页一页转动,她操控着记忆,定格在能有所启示的片段上。 哦,对了。 安夜想到了它这样做的目的。 它如果真的要杀死小静,那么根本不会等到现在。可它还在拖延时间,还在观望,甚至是不肯在他们面前杀人,也不肯暴露小静的行踪。 那么,能确定的就有两点: 一是它想要维持小静的人际关系,甚至是融入到这个社会里。 二是它一定会杀死小静,但不是现在,至少不能让他们发现。 它要的是完全代替小静,做独一无二的小静。 也就是……替身? 安夜心乱如麻,她既紧张又好奇,对秘密之处有着浓郁而强烈的渴求。她迫切地想得知事情的真相,甚至是不惜付出一些代价。 她焦躁地问:“那么,里面的小静是真的吗?” 白行勾唇,似笑非笑:“我不知道。” 他微合上眼睛,玻璃色泽的瞳孔在暗处显露些许光芒,犹如月光倾斜其中。 许久之后,他又再次启唇:“不过,你忘记了一点。” “什么?” “还有另外一个小静。” 安夜一拍额头,如梦初醒。 里面是不是真的小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还有另外一个小静。如果是假的,那么真的又在哪里?如果是真的,那么难保假的就蛰伏在暗处静悄悄窥视着她。 幸好,还有白行从中提醒着她,否则以安夜“灯下黑”的性格,一定会遗漏最明显的线索。 “那我还得进去陪着她吗?”安夜明显底气不足,她不敢也不想去接近现在这个小静。 “盯着她,我会在外面守着。”白行温柔说:“别怕,安夜。” 安夜点点头,她深吸一口气,尽量将脸上畏惧的情绪收敛殆尽,随后走进房间里。 房内仅仅点着一盏小台灯,昏暗的光线笼罩着床上的小静。 小静背对着她,身躯微微起伏,仿佛陷入了沉眠。 而就在此时,安夜身后的门突然打开了。 她感受到一股常人难以忍受的寒意,如同无数软糯细白的小手,逐渐拢到她的怀中,将她整个人往后拉扯。 来啊,来啊。 那种情绪无声地诱导着,这样亲昵地给她传递这个讯息。 是什么? 安夜不敢回头看,她直勾勾看着前方,而此刻,她也惧怕起背对着自己的小静。 还没有看到脸,床上那个是小静吗? 安夜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她不敢往前前进一步,怕小静偶然翻过身,却不是那张脸。 但她也很怕后退一步,就被不知名的东西坠入深渊。 “小夜……”她的身后有细微的声音唤着,语调虚弱轻柔,好似小静。 那声音犹如水渍,渗透进木板,缓缓将木质的底色变沉变深,逐渐靠近。 要被包围了…… 安夜张了张口,想说些什么,却又不敢打破现在的平衡。一旦被某方牵制或者注意到,她就可能被追捕到笼子里。 这是陷阱呢! “小夜,你来我这边。床上那个……不是我。”又传来了一声,这次声音逐渐清晰了,已经能分辨出是小静的声音。 究竟是不是你? 安夜不敢确定了,她怕得心跳加速,连话都无法说出来。 没错,不是她不想说,而且无法出声了。 而就在此时,床上的小静缓缓转身,她的脸即将暴露在台灯之下,却让安夜头皮发炸。 她也不管看到了什么,拔腿就跑出门,完全无视了那诡秘的声音。 安夜要去找白行,要去找她的盟友。 这一切太荒谬了,她得离开。 安夜在屋子里团团转,却并没有发现白行。 她想,或许是白行被隔开这个空间了。 他根本不可能找到她。 该怎么办? 安夜痛苦地抓着头发,她回想起了先前那一幕,小静缓缓转头看着她,随后露出了异样的微笑。 她的眼睛是睁开的,眼中恍若有光,她……并没有睡着。 “小夜。” 不知从何处,又有人在这样唤她。 “叮叮叮——”是金属撞击墙面的声音。 “小夜。” “叮叮叮——” “小夜。” 小静一边这样唤她,一边拖着某种金属质感的东西一路敲击而来。 安夜还记得这个声音,和白行劈开门的那把斧头的音色一样。 小静带着小斧头……是要保护她吗? 还是,杀死她? 安夜怕得语无伦次,连思维都停止了。 她呆滞在原地,忽的陷入了死一般的沉默。 因为此刻,让人更加匪夷所思的事情发生了—— 在她的身后,有什么迅速靠近了她。 不止是那个气息,还有那个声音——“小夜。” 她的语态温柔,似乎还带着笑意。 身后的小静将犹若无骨的手搭在她的肩上,发出尖锐而刺耳的笑声,说:“小夜,我是来保护你的。” 安夜浑身犹如触电那般,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整个人颤栗了起来。 她被小静从身后拥住了,随之被她迅速拖到房间的角落里。 安夜想要挣脱,却发现在门外,出现了另外一个人影。 月光倾泻,对方的表情一览无余。 那个小静手里拿着一把斧头,她气喘吁吁,眼中有种难言的激动之色。 她高举起斧头,对安夜说:“小夜,来我这里,她会杀了你的。” 那把斧头的位置正对着安夜的肩膀,仿佛只要她点点头。那个小静就能立马下定决心,将斧头抡过来,砍死另外一个小静,又或者是她。 安夜不敢动弹,她不知道哪个才是真的小静。 但好像哪个是都不重要,她凭什么一定要相信其中一个? 她无法确定面前那个是来救她的小静,也无法确定自己身后的那个是真实的小静。甚至……她都没有看清楚她的脸。 安夜觉得恶心,仿佛被不知名的生物黏在了身上那般,她狠狠推开了那个人,转身就往一侧连滚带爬逃去。 这是她们两个的事情,让她们慢慢解决。 不要来找她,千万不要了。 “小夜,来我这边。” 那个拿着斧头的小静缓缓接近她,而后,另外一个小静也朝她迅速爬过来,妄想靠近她。 “来我这边,小夜,不要相信任何人。” “小夜,来我这里。” “这是骗局,来我这里。” 来啊,来啊,来啊,来啊。 小夜,来啊。 小夜,来啊。 有人朝她招手,无数只犹若无骨的手,从深渊的暗处游出来,将她撕扯着,继而团团围住。它们一下一下拨撩着她,影响她的判断。 安夜闭上眼睛,她蜷曲成一团,瑟瑟发抖。 她无法选择其中的任何一个人,何况,还有最重要的一点。 她们其中一定有一个是真的小静吗? 安夜的脑海里都是小静的脸,各式各样的神情,交织在一起,形成各种嘲弄的神态。 她啊,真的是被耍的团团转呢! 又或者这个家中,还有第三个小静? 不,也有可能在这个地方,桌子下,窗户外,椅子下,柜子里,还有床底下……都是人! 第56章 他人-5 安夜抱住头,将自己的脑袋埋到膝盖之间。 她的视线只落在双膝间那一小块的位置上,黑沉沉的木制地面,隐约能从余光瞥见两侧光怪陆离的影子。 随后,不同的手从安夜的脚下缓缓游来,绕过她的膝盖,想要抓住她。 安夜微张着嘴,她忍不住口鼻并用一同呼吸,慌张地连动都不能。 那些指节分明的手绕着她的腿,一点一点靠近她,恍若嗜血的毒蛇,一路攀升且姿态扭曲。 要……抓住她了。 安夜的心脏一跳,意识陷入了恍惚之中。随后,一下子惊醒! 她虚汗淋漓,大口大口喘着气。 此时的安夜还是在原来的位置上,她如梦初醒,茫然地环顾四周。 那些手……都不见了。 是梦吗? 她不敢确定。 而就在此时,门外突然传来了“叮叮叮——”的声响。 “叮叮叮——” 和梦境中的一样,有人拿着小斧子走过来了。 安夜的感觉糟透了,她好像一直都逃不出这个梦魇,一直陷入其中,反反复复,直到把人折腾得筋疲力尽。 又是小静吗? 和梦里一样?她还会来吗? “安夜。” 门被人打开了,外头的光线落入屋内,无数浮尘在半空中乱舞。 安夜睁开眼,看清了来人。 是白行! 幸好,是他! 安夜几乎要哭出来,等到对方靠近,她下意识地搂住白行的脖子,迫不及待地寻求着安慰。 她低声说:“吓死我了!” 白行身躯僵硬,几秒之后才回过神来反手搂住她,紧紧锢入自己的怀中,如同身躯的一部分。 他将安夜整个人从地上抱起来,又一次拥入怀中。 “别怕,我在。”白行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好听,能够瞬间抚平她的创伤,让她镇定下来。 白行将唇抵在她的发际之间,蜻蜓点水般,掠过就无痕,还带着安抚之意。 他薄凉的唇从安夜的发际转向额头,连呼吸都一窒,这让她动弹不得,忍不住颤栗了一下。 白行并没有松开她,而是虔诚地在她的额头上印上一吻。 那略微湿润的触觉让安夜忍不住眯起眼睛,犹如触电似的,她此刻心跳加速,无法顺畅呼吸。 好像有什么在悄然绽放,是花叶,是藤蔓,攀上她的心墙,绕着她的整颗心脏,随之将其紧紧束缚。 她的胸腔都似被塞满了温热的火炭,渐渐升温,沸腾,火星群魔乱舞地跳跃,随后炸裂,将她整个人都塞得满满涨涨的。 安夜说不清那种感觉,只是觉得……有点欣喜吗? 不不,她并没有对这个吻附上其他含义,这个吻的意味太多了。那样的真诚且不带任何侵略感,只是对于她这个“弱者”的安抚吧? 安夜可不想自作多情,她蹙起眉来,刚要开口询问什么。 却在一瞬间,被白行截去了话头,他望着她的眼睛,眼中的某种光泽倏忽暗淡下去,说:“抱歉,不小心碰到了。” “没……没事。”安夜反倒松了一口气,要是白行说的是其他话,她反倒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呢。 只是个意外而已。 幸好,她还没有自作多情。 安夜突然微笑起来,给白行投去一个丝毫都不介意的眼神。 而白行则避开她的目光,松开了她,说:“先回去,回去再说。” 他们没有回到房间,而是直接出门,回了黄山区。临走之前,安夜也没有去看小静一眼。 她必须离开,不然死的就会是她。 至于小静会如何,这不是他们要考虑的问题。 安夜觉得自己不能再待下去,她无能为力。 她将白行的手机借来,发了信息给秦珊珊:我回去了,没事了。 秦珊珊:你还好吧?小静怎么样? 安夜:那是一场噩梦,别提了,我顾不上她了,而且实地采访的照片也拍了一些,把我经历的这些整理一下做成报道就好了。 秦珊珊:呼,那就好。幸好你没事,不然我多没劲呀。 安夜:不过,谢谢你。 秦珊珊:哈哈,没事,客气什么。 这件事之后几天,那个楼的楼主就再也没有出现过了,聊天群里的小静也如同人间蒸发那般,消失的无影无踪。 安夜对此虽然很担心,但是她却不能再撞到枪口上。 12月23日凌晨。 安夜从睡梦中醒来,她的手机突然发出了提示音,凑巧的像是知晓她已经睡醒一样。 “滴滴滴——” 安夜打开手机,发现是小静的讯息。 她的头像已经显示不在线了,此时的讯息应该是留言吧? 不过……小静发给她的,还真是奇怪。 出于愧疚,安夜不敢点开那条讯息。她当时可是为保命而弃她而去呀,难道是小静在报复她吗? 不,如果往好的地方想。那么可能是小静之前一段时间比较忙,现在忙完了吗? 安夜点开讯息,却发现对方留言是空格,什么字都没有。 就好像只是提醒一下她而已,却什么都没说。 按错了吧? 她不去细想,复而躺下闭上眼。 “咚……” 就在此时,屋外突然传来了细碎的骚动,像是什么东西滚落在地。 来小偷了? 安夜犹豫着要不要出去看看,她首先给白行打了个电话,让他抓紧过来,而且上次有给过白行备用钥匙,方便他来家中取稿,所以即使她不开门,对方也能进来。 想好了这些,安夜才拿着扫帚,小心翼翼走了出去。 声音是从厨房传来的。 安夜踩着步伐,极其小心地靠近厨房。 她足下不发出一丁点骚动,生怕惊扰到午夜的不速之客。 可在夜晚的气氛中,一丝声响都会被虚空的寒风无限放大。落入人耳,说不出的鼓噪。 安夜逐渐走近了,她看到厨房流露出一点暖黄色的光泽,仿佛是冰箱门被打开了,光线一点都不保留,从中倾泻至地面上。 安夜走到冰箱门前,发现地上有一滩黄色的、还在冒气泡的液体,那水渍旁边躺着被压扁了的易拉罐。 这是一瓶啤酒。 有人在她家偷酒喝吗? 她目光闪烁,回避着四周的任意一个角落。 有人在这里吧? 倏忽,客厅的电视剧突然打开了。最起初是“哗哗”的无信号频道声,很快的,屏幕自动换台,变成了深夜演讲节目。 安夜往那个方向望去,电视的光照亮了沙发与茶几,那那处可无一人,遥控器则摆在了茶几上方。 如果有人坐在沙发上,在那个位置,遥控器触手可及。 确实有人吗?那是……看不见的人? 她摇摇头,将疑惑从脑中清除出去。 绝不可能。 安夜其实很怕,但是她不敢自乱阵脚。 她眨了眨眼,似乎在闭眼的一瞬间可以将沙发上虚构出一个人影来。这是她的幻觉,绝对不能相信。 但是……这里好似真的有人! 安夜急忙跑到离厨房最近的厕所里面,随手反锁上门。 她开着灯,躲在其中等待白行的支援。 厕所很小,藏不下任何人,现在还上着锁,那就说明安夜暂时性还是安全的。 安夜的影子从厕所的玻璃门落到外面,突然有一团黑雾迅速涌来,将她的影子团团围住,如就餐那样热烈地涌动着,享用着美食。 吃掉她的影子了? 怎么可能啊?! 安夜难以置信地看着外头的情形,一瞬间愣在原地。 “啪嗒。” 外面的门开了,有白行的声音传来——“安夜?” “我在。”安夜回应他。 她松了一口气的同时,那团黑影也不见了踪迹。她的影子还好端端的,留在原地。 安夜起身,望着镜子里面那个蓬头垢面的自己,有些不好意思这样见白行。 她打开水龙头,用手捧着水洗了一下脸,随之再次抬头看镜子。 稍微有一点血色了,安夜抿唇笑了一下。 而就在此时,镜子里的自己突然将笑容挂下,从镜子中缓缓伸出一只手,那五指青白细嫩,指尖细长尖锐,几乎在一瞬之间就扼住了安夜的脖子! 她,无法呼吸! 镜子的她和安夜有着一模一样的长相,她将安夜拽入镜子里,随后从镜子中缓缓爬了出来。 安夜被锁入镜中,外面的人无法看见她,而她能够看到外面的世界。 现在的她犹如被嵌入墙中,她可以跟随着屋子里的墙面移动与变换位置,看到所有的情况。 她看见白行站在厕所门外,脸上是担忧的神情。 而就在此时,门外突然又响起了一声呼唤,是白行在说话:“安夜,你在哪?” 假安夜回头看了看她,突然笑起来,随后低声开口:“我在这里,白行。” 她的声音也和镜中的安夜一模一样,此时洋溢着某种胜利的笑容,打开了厕所的门锁,朝着白行,走了出去。 第57章 他人-6 “假人”似乎还不能操控好自己变出来的身体,走路的时候踉踉跄跄,稍一崴脚,就跌到了白行的怀中。 白行皱眉问:“你怎么了?” 假人抬眸,眼中是盈盈的泪光,她微抿下唇,扬声:“我只是蹲太久,脚麻了,幸好你在,你赶来救我了。” 她说完,就将双手环到了白行的脖子上,手掌搭住对方的肩膀,像一只过于依赖主人的猫咪,此时因受到惊吓而全心全意依靠着主人。 白行身形一颤,连身体都变得僵硬了。他双手半悬在空中,一副无所适从的样子。 而在墙内的安夜则双手握拳,望着假人的眼神中带了一丝恼怒。这情绪来的没什么源头,似在恼怒于被对方伪装了,又似……在恼怒于她和白行那么亲近。 连身体都贴在一起了,真是够了! 安夜死咬着下唇,皮肉被硬物嵌入,凹陷出一排深深的印记,仿佛再用一点力,她的下唇都能因此而出血。 安夜扶着墙面直视白行的目光,希望能引起对方的注意。但过了许久,白行的眼睛都没有与她对焦。 假人仿佛能够感知安夜的情绪,她侧脸,勾唇一笑,又将脸颊贴在白行的胸腔上,感受他蓬勃而有力的心跳。 突然间,她耳根泛红,用沙哑而诱惑的声音低低唤了一声:“白行……” 白行低头望着她,神情复杂。倏忽,他又蹙起眉来,不知在想些什么。 “白行。”假人再次抬头,望入对方的眸内,渴求得到一丝关怀。 白行也用一种热切的目光回应她,他的目光热烈似火,其中犹如烈焰燃烧,颤动的火苗徒然跃起,助长着那蠢蠢欲动的火势。 “安夜……”他喉头滚动,低低唤了一声,似乎不够,他又开口了,再唤了一句:“安夜。” “我在。”假人天真烂漫地笑起来,一声一声回应他,“我在这里。” 复而,她将白行搂的更紧了,顺势强迫他往后倾倒,跌在沙发上。 她与白行的距离那样近,她就半跪在白行的窄瘦精壮的腰间,随后俯身,企图印下一吻。 白行适时将她的动作制止,许久才问一句:“你不后悔?” 假人略带羞怯地摇摇头,她垂下眼眸,睫毛微颤犹如夜蝶起舞,徐徐旋于空中。 “只要是你,白行,只要是你,做什么都可以。” 白行忽的低低一笑,笑意不及眼底,他不经意间收敛去笑意。 随之,他半仰着肩膀,双手握住对方的手臂说:“那让我来。” 他一动身,复而将假人置于身下,这样的姿势调换,显得更富有侵略性甚至是……色情。 白行单膝抵在她的腿间,另一只膝盖则挡在沙发的外侧,紧贴在假人的腰间,将假人整个人束缚在自己的保护范围只能,压迫着对方,不允许逃离,也没有退路。 他低下头,气息只逼到假人的脸上,炙热的,带着某种跃跃欲试的情绪,他静静地注视着她,眼中底色晦暗不清。 墙内的安夜简直要疯了,她没想到白行是这样一个见有女人投怀送抱就全部收下的男人! 渣男!好渣! 她咬牙切齿,似乎还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一旦假安夜得到了白行的信任,那么她就能够融入这个社会,代替她,享受她拥有的一切。 安夜不是没有意识到,但她现在就是很在意,即使白行做那样的事情,对象是她,可……不管什么样的人都不行! 他居然没有认出她,不可原谅! 但是,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吧? 和她一样的声音,一样的长相,就算白行是神也无法分得出真假啊! 该死该死! 安夜握拳狠狠捶墙,却无可奈何。 她盯着前方望眼欲穿,却无法用目光迫使那个男人回头看她一眼。 暴躁,暴躁,感觉要爆炸了! 安夜如是想。 “我不怕,如果是白行……怎样都可以。”假人又启唇诱导着对方,犹如海妖蛊惑船只不顾一切坠入深渊。 白行完全被迷惑了,他低头,忍住心中的悸动。 他的唇险些贴到对方的唇上,几乎废了好大的力气,他才克制住自己不要那么冲动。 “抱歉。”白行抬头,想要从她身上逃离。 假人伸手搂住对方,她咬唇,说:“我爱你啊,白行,所以……怎样都可以。” 白行的身躯一僵,他脑子唯一一根拴住理智的弦也就此扯断。 他猛地俯下身,将假人的双手交叠,以单手扣在她的头顶上方,复而低头,埋到对方的肩窝狠狠一嗅。 假人闭上眼,流露出势在必得的微笑。 突然,她的胸膛抵上了什么冰凉的物件,圆孔大小,金属质感。 此时的白行早已控制了她的行动能力,他的另一手掏出手枪死死抵在对方的胸口,他居高临下睥着对方,良久,才开口。 白行的声音微凉,带着某种意味不明的嘲讽之意,说:“安夜在哪?” 假人睁开眼,她微合上眼睛,还陷在难以置信的情绪中。她颤动唇瓣,许久才说:“你……怎么发现的?” “感觉与……味道。”白行说这话时面不改色,一点都不觉得自己像是个爱偷窥的变态。 墙内的安夜虽然很感动,但是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而那些细节,此刻也并不重要,她在意的是自己究竟该怎么出来。 白行又把枪往皮肉上按下了几分,假人光裸的肌肤顿时被压出了一圈白痕,周边充斥着细微的红色皱纹。 “不说的话,我就杀了你。”白行开口,“我知道,如果杀了这一层皮,你就会乖乖消失的。” 假人笑了起来,轻蔑地说:“杀了我吗?你要用你的枪杀了我吗?” “是,我会杀了你。” “我不信。”假人独断地说:“你知道的,我与安夜有多少相像之处,不止是声音,还有皮肤,身陷,以及每一个部位都是完全一致,堪称完美,不然刚才你也不会方寸大乱,我说的对吗?” 白行但笑不语。 “你越是淡定,我就越不信你敢杀我。安夜看着呢,她如果亲眼看到你杀了她,会是什么想法?白行用枪杀了我。”假人笑起来,不屑道:“这个桥段是不是很眼熟?” 白行逐渐敛去笑容,他握着枪身的手指徒然缩紧了,他的骨节泛白发青,情绪有所变化,变得异样与茫然。 她说的没错。 而墙内的安夜想出声反驳,却不能开口。 她想起来当初遇见梦魇的时候,她被梦魇困住手脚,白行的枪法高超却迟迟下不了手,迟迟不肯开枪对着他。 他那时眼中的茫然与痛苦,安夜是了然于心的。 还有那次,她跟随着回忆中的少年前进,在即将看到少年白行持枪对着她的时候,却被他捂住了眼睛。 那时候,他的心跳紊乱而有力,他的手臂如同天神的羽翼一般,紧紧环绕着她,守护着她,企图给她温暖。 安夜早在那时便知晓了,白行是害怕她想起来的。 特别是对于“他曾持枪对着她”的这个画面。 而现在,白行又将再一次上演这个桥段,让人无所适从。 他不行不敢也不能伤害安夜。 这是白行的底线,坚守至今的底线。 假人见他有所犹豫,说:“你不会杀死我的,你怎么舍得杀死安夜呢?” 白行抿唇,不知说些什么。 他是神情与之前那次如出一辙,险些陷入对方的圈套。 平时看起来战无不胜并且冷静持重的白行,其实也有不为人知的弱点与软肋。 假人诱导他,将他的枪身握住,狠狠嵌入肉内,说:“所以你杀呀,杀了我,杀了安夜。让她看看,你杀了她,仅凭你的感觉分辨我是不是安夜,以此为借口就能杀了我。白行,来呀,坚信自己的直觉,杀了我。” 良久,白行才开口:“我会杀了你……” “哦?” “我要守护的,只是现在的安夜,从前未来过去的她,都与我想要守护的安夜无关。特别是你这样的,虚假的赝品,不足以代替任何人的赝品,你是有什么自信在这个世界上生存下去?”白行的眼中闪现着一丝光芒,他轻笑着,缓慢地扣动扳机。 他说:“安夜也曾杀死过从前的我,早在那时,我就知道了,过去并不重要,我要的,是活在当下。” 墙内的安夜也想起来了,在扭蛋机那次,她也曾当着他的面杀死过他,她分辨出了何为重要的事物,也教会了他应该坚守些什么。 “砰!” 枪声大作,直穿入假人的胸口,插入沙发内侧。 她的身上没有一丝血迹,只是扬起了无数黑雾。随后便化作一群黑蚂一样的活物,迅速钻入墙内。 与此同时,墙内的安夜被生生拽了出来,一下子跌到了地上。 好疼! 安夜哀嚎一声,下意识捂住了自己发红的手肘。 该死!那家伙死前还摆她一道! 白行突然有些不好意思直视安夜的目光,他心虚地望向窗外说:“嗯,她逃了。” “白行,干得好。刚才那样做很勇猛嘛!” 白行闻言,猛地咳嗽起来,脸色潮红,很快又恢复镇定,说:“你指的是哪样?” “啊?” “没什么。”他避开安夜的目光,径直去厨房拿了一瓶啤酒。 而就在此时,安夜的手机突然发出“滴滴滴——”的声音。 那是小静发来的讯息,讯息内容很简单,上面写着:救我,安夜,求求你,救我! 58|0058 安夜接到短信的一瞬间,她下意识把手机锁屏了。 不能看,也不能去。 她知道也明白,比任何人都印象深刻。甚至,会死在那里。 但是现在不一样,是小静向她求救,如果她见死不救,那么小静也可能会杀了她。 安夜的脑子很乱,她颤了颤唇瓣,想说点什么排解一下,却哑口无言。 不去就是见死不救。 她要放弃小静了。 白行喝了一口啤酒,嘴角沾上一点白色的泡沫,说:“去吧。” 安夜说:“去?” “命重要,却也不见得一定会死。”白行笑了笑,目光深远,“而不救,会记一辈子。” 是这个道理,如果不认识,她可以推脱了,可安夜认识,不救的话会心里有鬼,一辈子后悔。而去救了却救不出来,那是尽力了。 安夜点开之前小静直播的帖子,查看最新回复,她看见了小静的留言。 “现在是12日25号。 明天晚上我会有危险,如果可以,请大家能来救我,地址帝都x区xx街12号。” 就在明天。 安夜无法判断这是真小静的留言,还是假小静的。但是古怪的是,对方在召集一群人冲入她的家中,这是什么意思? 是个无聊的玩笑吗? 还是一场狩猎游戏?而猎人,就是第二个人。 她再看了看下面的回复,众人跃跃欲试,显然对这样的事情感兴趣,早已三三两两召集了人,一起去围观。 也是,人多的地方不怕闹鬼。 12月25日晚六点。 安夜和白行抵达小静的公寓门口,他们望着漆黑的楼道,对视一眼。 这是偏近郊野的一栋公寓,由于价格便宜,小静才租凭了这里,是以,整座公寓内的住户并不多。 而这几日,这栋公寓仿佛空了一般,布满阴霾。而阴测测的古旧楼身,让人望而生畏。 楼底下相约而来的人大概有七八个,寥寥无几。 因为聚众谈论凑热闹是一回事,真正有胆量见鬼并且千里迢迢赶来又是另外一回事。何况那帖子由于一些原因也已被版主删除。一时间,真正知道小静消息的人并不多。 与此同时,秦珊珊也同行前来了。 她语无伦次地说:“我才不是担心你呢,我是担心小静!” 安夜一笑:“知道了,知道了。” 另外几个人说:“是真的要上去吗?” 安夜回答:“不要抱有侥幸心理,也不要莫名其妙去接近这些恐怖事件。考虑好这些,要上去就上去,发生什么也自己承担。” “那你呢?” “我要上去。”安夜回答。 那几人面面相觑,心虚地低下头:“那我们在楼下等着好了,万一有什么事情,我们就来接应你们。” 秦珊珊没好气说:“随你们便,怕还赶过来做什么,这可不是鬼屋历险记,懒得和你们说,我上去了。” 她紧跟在安夜的身后,刚步入漆黑的楼道,就下意识揪住了安夜的衣角,寻求庇护。 “这里好潮啊。”秦珊珊嘀咕了一句。 安夜嗅了嗅,的确闻到一股难言的腐臭,似乎是老鼠烂死在地窖里那种陈旧的腥味。还有一种近似酒糟的酸味,交汇在一起,催人作呕。 一时间,她竟有了退缩之意。 “别怕。”白行低声说,随后握住了她的手,牵着她往台阶上方走去。 安夜低头,将注意力专注在自己的鞋尖,仿佛这样就不会看到诡秘的现象。 可就在这时,她察觉到自己鞋底黏上了什么,一抬脚还有那种“嘶啦嘶啦”的声响,成千上万的粘丝从她的脚底被生生扯起,再次踩下去,犹如落在泥塘,硬挤出一滩稀泥。 那种软滑的触觉令人头皮发麻,安夜汗毛倒立,抬脚去看,可脚底又什么都没有。 那是什么? 像是踩在什么软物上面一样,好恶心。 她低着头,又跟着白行往前走了几步,他们停在了楼道口,右侧走道的深处正是小静的家。 她家门前的路灯还闪现着青白色的光芒,清冷的灯光照亮了门把手,而房门则被拉开一道缝隙,并未上锁。 小静她……还在里面吗? 安夜思索着,想要往前迈步。 “等等。”白行眯起眼睛,直视前方,过了很久才说:“没事,继续走。” 秦珊珊怕得瑟瑟发抖,她呜咽了一声说:“啊啊,不会有事吧?我……我现在一个人也不敢往回走啊。” “那你打算怎么办?”安夜无奈。 “一起进去吧,但是千万别丢下我。” 随后,三人一同走到了门内。 屋外的路灯很快就灭了,四周陷入诡秘的平静,与无穷的黑暗之中。 过了很久,安夜才适应有月光的环境,她的右眼患有夜盲,仅凭着左眼视物。 “跟紧我。”安夜低语一句,可并没有人回答她。 她回头,却发现白行与秦珊珊都不见了踪迹。 怎么回事?她心底打了个突,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 就在此时,门突然吱呀一声关上了,整个屋子陷入了黑暗之中,仅有月光照明。 安夜伸手把灯点起,所幸,灯还未坏,一下子就照亮了整个客厅与玄关处。 她一边往前走,一边轻声呼唤:“小静。” “小静,你在哪?” “小静?你要是听到了就回答我一声,我来救你了。” 安夜突然有一种难言的渴求,她反倒希望不要有人回答她的话。因为安夜无法排除是否会遇到危险这个可能,万一遇到了呢?她仍旧记得这里有什么…… 这里有小静,不止一个小静。 可是在哪里呢? 安夜环顾四周,她走进一间屋里,那应该是小静的卧室,里面的陈设无一不充满着少女气息。 这是小静的房间。 安夜巡视了一眼四周,走时碰到了一方相框。 她急忙拿起来,擦了擦灰,上面有两个小静,穿着不同的衣服。 应该是小静的孪生姐妹吧? 所以说,她应该还有一个和她的长相一模一样的孪生姐妹? 就是她上次看到的那个吗? 难道那不是第二个人,而是她的姐妹吗?那为什么又要撒谎说自己没有姐妹呢? 不,不对。 如果小静没有撒谎,那么就说明这家中一直都只有她一个人的,她觉得恐慌是因为……对方绝对不可能在这里。 安夜不敢细想,她只能漫无目的地在屋子里面寻找小静,可是每一个角落她都看过了,就是没有人!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如果小静给她发过那样的讯息,那么就说明她的确是在这个屋子里面的。不管是不是她本人发的,那都说明现在这个时候,肯定有人在屋子里面。 除非…… 安夜脊背发凉,她无力地跌坐在地上。 她明白了,她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安夜下意识吞咽了一下口水,她的唇舌干涸,没有半点唾沫足以润喉。 而此时,突然有什么落到了她的发顶,冰冰凉凉的触觉。 她伸手去摸,那液体却越来越多。 啪嗒、啪嗒。 安夜无奈地笑了起来,她早该知道的。 如果房内必须有人,而各个角落都没人的话。 那么极有可能,小静就在她的上方啊! 安夜抹了一手的血,她抬头,果然看见小静爬在天花板上,笑着看着她。 果然是她呀! 安夜怕到极致反而不知该做什么表情了,或许她会死在这里吧?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谁叫她傻,自投罗网来着? 安夜转身就要逃,她想找门逃出去,可是四周都没有什么出路给她。 有的也只是深不见底的深渊,好似再往前跑就会掉入幽深的海内,辗转沉浮,再也无法从其中上来。 安夜顺手抄起一把剪刀,对着前方的小静,她不管她是人是鬼了,只要能活命。 何况,谁见过活人能在天花板上如履平地? 杀了她,杀了她。 安夜的脑中只有这个想法。 她得找到白行,在这期间得先活命,保全自己。 安夜没命地往前跑,她辗转到厨房里,而厨房外面则是如凶猛野兽那般四肢着地,迅速攀爬过来的小静。 不止一只,无数的小静朝她爬来。 她现在不能用“个”来表示了,她们就像是一只只蓄势待发的猛兽,所有的小静都咯咯笑着,咧开森白的獠牙,龇牙对着安夜。她们的脖子那都是血,艳红的色泽铺就了一地,如玫瑰红毯那般触目惊心。 安夜没辙了,她怕得狠,想哭,却哭不出声。 没人,能哭给谁看? 她发了狠,将厨房的油都倒在外头,又将抹布这些丢出去,粗布全部都丢到外头,最后点着了打火机猛地朝前一掷! “哗!” 火焰冲天,烧了一道腥红,将小静们都团团裹在其中。黑烟滚滚,哀嚎呜咽声交汇融合,笼罩了满屋。 安夜跌坐在地,她望着火光,那绯红之色从地面,一路烧进了她的眸子里。 安夜笑了,绝望地闭上了眼。 她会死在这里吧? (以下为正版读者赠送) 59|0058 安夜再次醒来的时候,身在一个阴森的房间里,旁边还有白行与秦珊珊。 秦珊珊见她醒了,沮丧说:“完了完了,这下全困在这里了。” 安夜哑着嗓子问:“怎么了?” 她的喉咙干涸到疼,很不适,仿佛被什么生生熏干了,血肉被蒸出了水分,余下空壳。而现在干瘦瘦、紧巴巴地贴在一起,一说话引起摩擦就疼得要命。 安夜想起来了,之前她火烧厨房,很是勇猛呢。 没想到居然是真的,不是梦。 那现在这里是? 她眯起眼睛环顾四周,发现这好像还是在小静的家中,而门紧锁着,还搬来柜子抵住,似乎在防范着什么人进来。 “出不去了,外面全都是妖怪,一出去就会被吃掉的!我就说,那帖子上的回复肯定是妖怪发的,完了完了,这叫引狼入室!我们会死的!” 安夜嘀咕一声:“引狼入室可不是这么用的。” 白行沉默了很久,现在才想到要出声安慰:“再等等,看看动静。现在不能出去,她们数目太多,而且不知道究竟要做什么。” “肯定是吃了我们啊,生吃一个,红烧一个,糖醋一个,清蒸一个。哎哎,你们看,啊!那是什么?!”秦珊珊突然尖叫起来,她伸手一指,前方有一具半化出白骨的躯体。 安夜又闻到了初次来这里时,那股难言的*味道。原来不是生鱼发出来的,而是化骨的尸体发出来的? 啧,这小静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敢把这玩意藏家里? 秦珊珊彻底崩溃了,此时自暴自弃说:“完了,我不反抗了,你看,早就吃了一个了,这还是生吃,吃得还不干净嘛!” 白行走过去,却没有伸出手去碰尸体,因为上头的病菌太多,容易感染。他只是左右观察了一下,说:“被重物砍裂脖颈,骨上的痕迹平滑,凶器应该是刀刃这些。” 安夜突然说了一句:“也包括斧头吗?” “斧头较为可行,刀刃未必能割断喉管在骨上落下痕迹。” 她想到了那个拿着小斧头要保护她的小静,按照现在的情况说,她分明就是要拿着小斧头想砍死她吧? 安夜没由来的一颤,毛骨悚然。 他们相继沉默了下来,没有任何一个人打破平静,直到门外突然想起了撞击声。 “咚咚咚!” 门外先是有人敲门,随之传来小静温润的声音,她说:“安夜你们在里面吗?没事了,警察都来了,他们来救我们了,快点出来吧!” 秦珊珊心头一动,欣喜地站了起来,她刚想去开门,却被安夜握住了脚踝。 安夜说:“你觉得可信吗?” 她抿唇,冷静了下来。 此时门外又传来声音了:“安夜,快点出来吧。还有白行编辑,快点出来吧!警察无法推开这扇门,不能救你们。” 安夜低语:“屋内有尸体,小静应该是早就知道的,可她为什么不说?或者是,现在这个尸体是谁的?可能是小静她自己的吗?如果是她自己,那么屋外的又是谁?” 秦珊珊被唬了一跳,她拍拍自己的胸口,企图让心脏停止剧烈的跃动。 安夜:“怕吗,现在还想开门吗?” “不敢了。”秦珊珊复而坐下来,与他们并排坐在地上。 屋外的敲门声依旧,却无人应和。 很快的,敲门声戛然而止,有什么迅速而猛烈地撞击着门板,将门上的灰尘尽数抖落下来,浮尘满室。 木制的门并不牢固,如果不是有柜子死死压着,就完全能够被惊人的撞击摧毁,土崩瓦解。 外面的人想进来,想进来杀死他们。 门突然被打开一条缝,有手指抠着墙面想要爬进来。 “不好!”白行大喝一声。 他们三人急忙过去用身体压住门,门板一下子往回弹,卡住了那根纤长的手指。 “有有……有手!”秦珊珊惊讶地高喊。 “只管压住,不要管手!”白行命令着。 安夜在最外侧,她用脊背抵住门板,而那手指就在她的右侧,此时弯曲着指节,狰狞地扭动,好似一条寻食的毒蛇。 好恶心。 安夜想吐,她闭上眼睛不去看。外头的撞击也渐渐弱了下来,仿佛没有力气那般,很快的,戛然而止。 那手指还卡在门缝之间,指尖垂地,犹如枯叶凋零了无生气。 安夜松了一口气,她正欲退开,突然被那惨白的手指勾住了头发! “啊!”她忍不住惨叫一声,屋外的撞击声似被唤醒了那般,又开始了第二轮的攻击! “安夜!”秦珊珊忍不住大叫,她看着那手指死死攥住安夜的发丝,头皮被扯起一点弧度,仿佛要将皮肉拉破! “疼!”安夜蹙眉,她伸出手握住那根手指,想要往回拉开,迫使它失去气力。 而就在此时,白行突然从上衣口袋摸出一把匕首,银白的刀刃泛着寒气。他手起刀落,直接将那根手指削了下来! 屋外哀嚎一声,停下了动作。 得救了。 安夜滑坐在地,大口大口喘着气,她无法想象方才惊悚的画面,就好似那只手想要将她拖出门去。 她侧头看了看断裂的手指,突然之间,她察觉了更加可怕的事情。 那手指并未就此失去“生命”,它迅速从血迹中爬起,犹如蛇一般,钻入那具尸体的身内,消失不见了。 安夜看了看秦珊珊的手表,现在是12月25日十点。 被困四小时了。 安夜望着月光下的尸体,低声呢喃:“你究竟是谁?” 那尸体似乎能听懂一般,也极有可能只是安夜的错觉,它……笑了。 “我们该怎么出去?”安夜问。 当务之急是得找到出去的方法,不惜任何代价,甚至是不择手段。 安夜顿了顿说:“但是有一个问题。” “什么?” “出去真的没有问题吗?” 秦珊珊:“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你确定出去了,逃出公寓了就能回归正常生活吗?说不定这一切都是幻觉,甚至是平行世界,我们根本逃不出去。” “就像是鬼打墙。”白行笃定说。 “那该怎么办?”秦珊珊问。 安夜勾起一抹笑意:“平衡,维持这个世界的平衡,我们得打破这个平衡。” “我听不太懂。” “我举个例子,就好像遇到鬼打墙,老一辈的人都说可以骂粗话,可以撒尿,就能走出去了对吗?那么就说明,采取这些手段就能从鬼打墙的平行世界回到现实世界,也就是打破了维持鬼打墙的这个平衡。” “我明白了,那么现在的平衡是什么,得怎么打破?” 安夜摇摇头:“那我就不知道了。” 白行说:“先从逃出公寓下手。” 也对,说不定公寓就是一个平衡点,只要逃出这个平衡,那么就能够回到现实世界。 讲来讲去,又绕回来了。 白行用匕首在地面上刻着规划图,他指出两个地方:一个是窗,一个是门。 门是绝对不能走,走窗倒是可以考虑。 他朝窗外看了一下,窗下有个走道,连着左侧的窗户,那边通的应该是客厅。 “我能从这里走到隔壁去。”白行说。 秦珊珊说:“万一那边有家伙埋伏着呢?” “没别的办法,只能姑且试试看。到时候我去引开他们,听到我的声音就打开门,跑出去,先跑再说。” 安夜担忧地看着白行,干涸的唇抿出了一条白线。 “别担心。”他一笑,如三月暖阳,驱散了阴霾。 “这是打火机,她们怕火。”安夜递给他,随后说:“还有我的外套,你也带上,必要时刻烧了她们。” “好。” 白行还是一笑,他身姿矫健,手抵窗台一翻就平稳地落到了水泥板上,随之小心翼翼地走到左侧的窗户,又是借助手腕的力量,凌空一翻,就跃了进去。 好险,总算是到了。 安夜与秦珊珊折回门边,她们搬开柜子,听着外头的动静。 果然,有嘶吼与走动声。 片刻,有人传来:“安夜,跑!” 她们拉开门,急忙逃了出去。 走道的深处是白行高举着点燃的扫帚,对着蓄势待发的小静们。 随之,她们似乎察觉到了安夜与秦珊珊,纷纷转过头,露出垂涎的目光。 “不好!”安夜她们拔腿就要跑,可那猛兽的速度更快,虽披着人皮,可速度快得惊人,就像是角逐场上进行狩猎的嗜血猛兽那样,无差别地朝活物发动攻击。 安夜心想:她们究竟是按照什么分辨活人? 她明白了,是血液,是有温度的血液。 安夜用之前的匕首隔开手腕,随之狠狠扬到了她们身上。 她们面面相觑一会儿,犹如失控,突然疯狂地自相残杀! 整个屋子都弥漫着剧烈的*味道,催人作呕。 白行趁机逃了过来,将安夜等人引到了另外一个房间内。 暂时还逃不出去,没有办法。 只是从一个地方逃到了另外一个地方而已,还是在这里团团转。 安夜等人搬来重物将门挡上,随后皆坐在地,面面相觑,笑了起来。 这一切,太荒唐了! 60|0058 还能怎么办? 安夜用眼神询问着她身侧的其余二人。 白行垂下眼帘,片刻之后,说:“尝试一下其他方法,总要找到机会出去。” “现在是哪里?”秦珊珊问。 白行恍若未闻,反倒是望着安夜说:“匕首还在吗?” “还在。” 安夜递给他,却忘记捂住手上的伤口,一下子血又从干涸的薄痂里渗出来,汇成一条粗粗的红线,落到了地上。 “啧。”白行皱眉,第一次发出这样不满的声音。 他将这房间内的被单扯下一条破布,又翻找到一瓶矿泉水冲洗伤口,之后将其包扎起来。 虽然不太管用,但好歹血迹已经渐渐淡了,这说明伤口已经不像先前那样无法抑制地流血了。 安夜呆愣地回答:“我下次会小心。” “还有下次?” “绝对没有下次。” 白行不去管她了,只接过匕首,再刻到木制的地板上。 他说:“这个房间是在厨房的隔壁,如果我没记错的话。然后在走道的左侧,也就是厨房那个方向就是通往门的位置,我们得想冲出去,往门的方向跑。” 安夜问:“窗户那里可能像之前那样爬到厨房吗?” 白行起身去看了一下,摇头说:“不行,没有往左侧供人行走的水泥板。” 安夜想到了什么:“等等,你是说右侧有?!” “嗯。” 她犹如被惊出后脊毛的黑猫那般,一下子炸了起来,急忙往窗户跑。 此时窗户还是大开着,而右侧的窗角突然攀上一只手! “不好!” 秦珊珊失声尖叫,也一同冲了过去! “快关窗!”白行命令着,他伸手拉窗,将那只手死死地卡在了窗缝之间。 说时迟那时快,安夜夺过匕首,狠狠插入那手指的骨肉间,那鬼东西吃到了苦头,哀嚎一声松了手跌下楼去。 白行等人得以顺利关上窗户。 安夜抿着唇,望着被清冷的灯光照射,泛起一层薄光的玻璃,忍不住瑟瑟发抖。 “啪!” “啪!” “啪啪啪啪啪!” 窗户外突然叠上了无数只苍白的手掌,密密麻麻交叠在一起,数量惊人,密集感让人胃里翻搅,忍不住想吐。 那手指的缝隙之间恍然闪过几道白光,黑雾涌动。 是眼睛,是脸! 小静她们……正在透过手缝盯着他们! 那些黑色的眼瞳犹如泡在福尔马林里保鲜过一般,泛着模糊的潮气,涨的硕大,挤满了整个眼眶。 偶尔还能看见小静的唇,唇角有着殷红的血,她张开嘴,抵在了手背上,做出弑杀的姿态。 她们的眼睛一瞬不瞬,全部盯着安夜! “好恶心。”秦珊珊回头就一阵干呕。 安夜也忍不住泛着酸水,与白行一起躲到了衣柜后面,躲在她们视线的盲点处。 只要不被盯着,只要不被盯着就好了。 安夜闭上眼,忍不住回想这一切。她总觉得小静好似有思维一般,并不是盲目地进行猎杀。 就好像他们的所作所为都会被对方学习并且知晓,这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没错,安夜察觉到了一点古怪的地方。 她原以为小静现在就像是一种没有思维的野兽,仅凭气味与温度来辨识食物。但是不对,就好像刚才白行翻墙出去,她们现在就能学会翻墙进来一样。 她们总是在慢一步模拟着什么,也就是,她们总能学习安夜等人的动作。 这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情。 她不知道该怎么说,但是小静们总在收获着他们的逃跑方式,直到……他们逃无可逃、退无可退的时候,就是那些鬼东西就餐的时刻了。 因为他们的逃生方法总是有限且固定的,如果每失败一次,就会被这群家伙利用,然后围堵起来的话,那总有一天会被她们围困到牢笼里,然后为所欲为。 不能被当食物,不能死在这里。 安夜的头皮发炸,她觉得小静极有可能已经死了。 之前那个尸体可能就是小静的,而甚至……从一开始,小静就是死的,根本没有真小静假小静的说法。 她这样说是有依据的,原因有三个: 第一个是:如果他们刚来小静家的时候,安夜就闻到了那股腐臭味,并且与之前看到的白骨尸体气味吻合,那么就说明,在那个时候,已经有人死在家中了。而且尸体已经开始化骨,那么就说明死了有一段时间了。 第二个是:安夜自始至终都没有看到过两个小静。这句话的意思是,如果她看到的是假的小静,那么真的小静必然会藏在这个家中,因为那是一个大活人,她做不到像影子一样无声无息。由于安夜无法分辨哪段时期的小静是真的,所以她就从白行砍断门,冲入房间说起。 那个时候,安夜为了救小静,验证有两个小静,就冲入那个房间内,可当时她发现的只有一个小静,并且她四处巡视过了,并没有其他的人影,以及任何能藏人的地方,可她能确定的是,当时两个小静都在那个房间内。 这样说或许有点复杂,她得再梳理清楚一点,让自己明白的更清晰一点。 总之就是,在那个情况下,屋内总共就出现了两个小静。 一个是真的(紧张的)小静。(如果是真的,只有她可能是唯一的小静,如果是假的,那么就说明从一开始就没有活的小静。) 一个是假的(虚弱的)小静。 假的小静可以随时化作一个影子离开,这点,安夜早已心知肚明。 而真的小静,也就是活生生的人却必须要一个空间用来装。就好像他们现在挤在了屋子的角落里,需要一个固定的位置。 而当时破门而入,屋内只有一个小静。 其他可以藏人的地方都没有任何人,那就姑且认为这个小静的真的,假的早已逃之夭夭,所以没有任何空间可以装载。 但是后来,安夜与这个小静一起睡觉的时候发现……对方的行为古怪,甚至是想要猎杀她,分明就是假的小静。 那么,结论就是,唯一一个可能是真的小静都被排除了,确认是假的了,所以这个屋子里并没有活人! 那么,问题就来了。 那具尸体是谁的,是真的小静吗? 小静的另外一个孪生姐妹又在哪? 而且按照尸体死亡的时间来看,发帖的时候,屋内并没有活人。 那么……这一切都是鬼小静引他们来的,一切都是骗局。 从一开始,小静就不是人! 好了,她都明白了。 安夜笑起来,有一种释然的感觉。 而很快的,她又陷入了另外一种疑惑之中。 她的目的是什么?为什么要引他们来? 安夜不由想到了之前假扮自己的假人安夜,她曾说过:“她需要融入这个社会,需要取得信任。” 所以,小静一直在和他们修好关系,甚至是成为了“朋友”。 那么引他们过来的可能性就有两个,一个是太入戏,有了人的思维以后反倒对自己的另外一些分身感受到恐惧,所以写下了这样自相矛盾的帖子。第二个是为了繁殖,为了引更多的人进来,吸收这个“第二个人”的想法,然后幻化出其他分身的同伴,就好比安夜上次经历过的那样,有第二个自己。 安夜觉得恐惧,上次白行是和她一起来的。 那么可能吗? 现在的白行可能是第二个白行吗?已经取得了她的信任? 安夜古怪地盯着白行,直到后者忍不住皱眉询问,她才讪讪避开了视线。 白行怒极反笑:“我认得出你,你却认不出我了吗?” 他语中有失望的意思,安夜急忙矢口否认:“没,我认得出你,你是白行,一定是。” “你确定?” “我……我又不确定了。” “很好。” “我确定,我真的确定!” 白行不理她了,自顾自闭上眼睛休息。 安夜其实是全心全意信任着白行的,因为她有一种感觉,这种感觉与白行吻合,能够帮助她辨识人。 对了,感觉?! 安夜又想到了之前在群里,大家曾说过小静很古怪,感觉是另外一个人一样。 当时是一种什么情况呢? 她们互相都不认识,只有脑海中的一个概念,是从对方的语言来构造长相的。 即使没有看到脸,也能从不同的语气中描绘出不同人的样子。 而小静与从前不同,说话方式不同了,所以就会形成那种“或许是其他人”又或者是“或许还有另外一个人,除了从前的小静,现在还多了一个人”的错觉。 因为思维不同,所以人幻想出来的长相性格也随之改变了。 那么,可以肯定的是——当时群里的确有第六个人,第六个人就是性格思维完全不同的假小静! 也就是说,从一开始,小静就是假的! 全部都是陷阱! 安夜的思维就此戛然而止,她停下高速的运作,揉着太阳穴休息片刻。 其实想再多有什么用?他们又无法逃出去。 会死在这里吗? 不知道这个平行空间会不会使人感到饥饿呢。 安夜看了看手表,上面显示已经是凌晨五点,而天却没有亮。 天再也不会亮起了,有的也只是无穷无尽的黑暗与绝望。 他们注定老死在这里,注定被围困在这里。以一种绝望的情绪期待着黎明的到来,如同期待世界末日。 (以下为正版赠送) 61|0058 那些鬼东西几乎把整个房间的光线都挡住了,隐约有几丝月光倾泻进屋内,使人看到四周黑洞洞的事物,如同蒙上了一层布灰的残布。 安夜的眼睛干涩,稍一视物就会痛得不得了。 白行坐在她身侧,突然碰了碰她的手臂,低声询问:“要睡一下吗?” 他拍拍自己的肩,示意:“允许你在我宽阔的肩膀上小睡片刻。” 安夜和他相识一笑,也不忸怩,将侧脸抵在上面,鼻间尽是对方的味道,是某种独特的男性气息与一些汗味,并不难闻。 “哎?!好狡猾……!”秦珊珊不满,她将头靠在安夜肩膀上说:“我不管,电灯泡我当定了。” “先好好休息一下再说。”安夜无奈回应,她的太阳穴又有筋在里头跳,一下一下,抽的生疼,迫使她陷入沉眠。 不管了,先睡了再说。 与此同时,白行将外套盖上她的肩头,伸出粗糙的指腹,抚了抚安夜的额头,随后,和她们一齐闭上了眼。 或许是过度绝望了,反倒不再害怕什么。总之,他们睡了近六个小时,一夜好梦。 再次醒来的时候,白行已经开始规划着什么。 他将身上的手枪掏出来,打开弹匣,发现只有三枚子弹了。 白行说:“只剩下三枚子弹。” 秦珊珊哑口无言:“正好足够我们三个人一人一枪自杀,还是自杀比较好吧?与其被那种东西吃掉,还不如……” 安夜:“瞎说什么?我宁愿多打死几只也不要自杀。” 白行将弹匣再次装入手枪的底部,说:“我的意思是,只有一次机会。我们从门那边逃,在此之前得把那些人都引到窗户那里。” “现在这样还不够多吗?”安夜探出头窥视一眼,窗户外黑压压的一片都是小静。 “可能会有漏网之鱼。”白行勾唇,似笑非笑:“得玩个大的。” 安夜自告奋勇:“我来吧,我用血涂在窗户上,她们受到温度,能够吸引过来其他的家伙。” 秦珊珊摇头:“让我来,你们都一直在想办法逃生,这次让我来。上次也是你们救了我,我没忘,这次我特地来找机会报答你们的。” 白行并不言语,好似他对秦珊珊会受伤无动于衷那般,很快的,他再开口:“出门之后就做两件事,一个是锁上左侧的房门,另一个是锁上这个房间的门,这样即使她们破窗进来也能拖延几分钟,又或者等她们原路返回,还得想办法冲出门去。” “好。”安夜也不矫情,她和秦珊珊分头行动,现在时间非常紧迫,必须分秒必争。 安夜握住门把手,她将钥匙握在手里,争取用最快的时间出去,然后反锁上门。 而秦珊珊则用匕首割破手掌,“哗”的一声抹在玻璃窗上,嫣红的血一下子吸附在透明玻璃上,触目惊心。 此刻,她整个人都暴露在那种充斥着赤裸裸的食欲的目光之下,忍不住小腿发颤,想要临阵脱逃。 不行,还不行。她得救命,救他们的命,这是一报还一报。 秦珊珊颤着红唇,她脸上的血色随着血液的流失逐渐发白变青,而窗外的小静越来越多、越爬越快,很快的,就将整个房间映出一片红艳艳的光,令人胆寒。 “咯吱——” 小静用尖锐的指甲挠着玻璃窗,企图抠破这层屏障。 “咯吱咯吱!” “咯吱咯吱!” “咯吱咯吱咯吱咯吱咯吱!” 所有小静都在模仿这个动作,似乎真的能将玻璃弄碎那般,她们坚持不懈地戳着玻璃。 所以,关上门窗也并不是最安全的吗? “够了,跑!”安夜大喊,冲出门去。 秦珊珊随之跟来,就在此时,身后突然传来“咔嚓”一声,窗户仿佛破了一道小缝,随后越来越多的裂缝出现,即将形成一个大窟窿,将玻璃粉碎。 没时间了! 安夜将门锁上,又冲到右侧,就在她握住门把手的时候,突然感受到了一股怪力! 里面有人握住门把手了,这些家伙学得真快! 安夜头皮发麻,她让白行等人帮她,借助其余二人的力气勉强锁上了那扇门。 “砰砰砰!”里面的人开始破坏那扇门了,她们不惜任何代价都想要杀死他们! 快跑,快跑! 不要停下,没有时间害怕了! 安夜和白行等人一直往前跑,刚冲过厨房,往通向门的走道跑去。 这条走道很长很长,黑洞洞的仿佛没有尽头。 他们又一次穿过了厨房。 继续跑,继续跑,不能停。 然后……他们又一次穿过了厨房。 天,这是怎么回事?! 白行猛地一怔,他回头,看见那群家伙追了上来,她们脸上挂着异样而满足的笑容,直勾勾盯着他们,眸中是蠢蠢欲动的欲望。 “跑到厨房里去。”白行命令。 “怎么回事啊?!”秦珊珊都要哭出来了。 “没时间解释。” 他们朝厨房的方向飞速奔去,随后锁上玻璃门,看着小静们在外头扑了空,纷纷将脸压在厨房的玻璃门上。 他们的身后是窗,可庆幸的是,没有供人通行的水泥板,小静们再离开也无法过来。 安夜头皮发麻,她望着那扇透明的玻璃门,整个人如同刺猬一般,汗毛炸裂。 恶心,会死的。 到处都是人脸,她们扭曲着,挤压着,用一种茫然而怪诞的眼神注视着他们。 抠抠抠。 不知谁先开始的,这些家伙又学起了之前的那种破窗方式,伸出尖锐而坚固的指甲戳着玻璃窗。 “吱嘎吱嘎——”那种刺耳的声音让人头皮发麻。 “吱嘎吱嘎……”小静们又开始曲起手指,抵在玻璃窗上,划出一道道虚虚的白线,她们费力地抠着光滑的玻璃。 不行,她们有的是蛮力,很快就会被吃掉的。 怎么办?怎么办? 白行说:“出不去的。” 秦珊珊大喊:“什么?!” 她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围着安夜团团转,自言自语:“怎么办怎么办?我可是废了那么多的血啊,怎么会出不去?是怎么回事?!” 白行沉默了近一分钟的时候,之后伸手拧了拧眉心,说:“你们也看到了,我们无法打破这个平衡,无法从这里逃出去,这是显而易见的。我们永远无法走到门那边去。” 安夜愣了一下,她整个人都要虚脱地倒下了,像是被抽干了力气那般,意识脱离体内,徐徐飘荡在身外。但很快的,那种意识又被她自己拉了回来,仿佛隔着一层膜一般,自己的魂魄迅速压回体内。 她清醒过来说:“逃不出平衡,那么就毁了这个平衡!” 白行闻言,突然笑了起来。他眸中有光,说:“好,那就毁了它。” “哎?!”秦珊珊还不明真相,她瞪大眼睛,惊愕地看着身旁二人,说:“什么意思?” “烧了这里,烧了这一所公寓,我们离开这里。”安夜拉开窗,她侧头对秦珊珊这样说道。 “一起被烧死在这?”秦珊珊问。 安夜回答:“当然不,我们跳窗,是死是活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安夜爬到煤气灶上,她半跪着朝窗下看,下头是渺小的景物,黑压压的,分辨不太清楚。 如果人跳下去的话,一般来说必死无疑。 现在乞求的就是这个平行空间能够帮她一把了,或者是让他们当做一个梦,只要逃出公寓就会惊醒。 没时间了! 安夜将那些东西都拿出来,还有身上的外套什么的,白行甚至将上衣都脱了,打着赤膊来帮忙。 他们将油浇在布条上面,掏出打火机,打算点燃火。 如果仅仅是这样,火还不够猛烈。 他们要的,是毁了这栋公寓,安夜将主意打在煤气灶上。 只要能引起一场爆炸,这样说不定就能毁了这个平衡。 玻璃窗上出现了第一道裂缝,细微的缺憾,却让人心惊胆寒。 谁还敢相信关在家中是安全的?那些东西明明就会趁虚而入,甚至是不择手段。 没时间了! 安夜点燃布条,由于油的催化作用,一时间火势猛烈! 她和白行还有秦珊珊一同爬上洗碗池的台子上,身后是大敞开的玻璃窗。 安夜说:“你们先跳,我还得做最后一步。” “你跳,我留下!”白行厉声拒绝。 “不行……” “没时间了,我会赶上来,我保证。”白行说完,就蹲下身,手握住煤气开关。 做这一步的人最危险,因为不知道打开煤气会不会立时爆炸,如果会的话,那么很有可能根本来不及逃! 可是这时候不能再矫情,再等的话,所有人都会死! 安夜回头,深深的看了白行一眼。她的心口抽疼,似乎有所留恋,但很快的,她就调整好了情绪。 不能有所迟疑,不能让白行牺牲,不能让这一切前功尽弃! 安夜凌空跨了一步,随之与秦珊珊一齐,纵身一跃! 她们快速地朝下俯冲,心脏都被风势压迫地要掉出体外。 安夜在半空中翻了个身,呼啸的风声将她的头发吹起,拦住眼眸。 她看到上头炸裂开火焰与黑烟,有人从中落下,被猛烈的气流冲击了下来。 那是白行。 她看见了,安夜欣喜若狂。 她伸出手去,企图抓住对方白皙的指节,与之交握。 还差一点……就差一点就能碰到的。 由于白行受到了爆炸的冲击,他跌落的速度更快,足以让他靠近安夜。 “白行……”她张了张嘴,并不能说话。 白行的目光与她对上,他弯唇,笑了笑,并未言语。、 安夜的手指还是这样伸着,她挣扎了一下,触上对方的指尖。 碰……碰到了,好温暖。安夜满足地闭上了眼睛,意识放空,什么都不去想。 随之,白行突然朝她张开双臂,借助冲势接近她,将安夜紧紧搂入怀中。 他的怀抱如同往常那般,缓缓收紧双臂,如获珍宝。 62|0058 安夜醒来的时候正好对上了大家担忧的目光,她想露出一个释然的笑容,却忍不住皱起眉头,太阳穴内一跳一跳,抽搐般收缩着,让人不适。 她是做了一个梦,从先前的纷争中醒来。 安夜看了看表上的时间,是12月28日晚九点,在那个事件之后,她睡了两三天才得以苏醒。 所以,一切都结束了吧? 真好,一切都结束了。 安夜问:“白行在哪?” “我在这里。”门外走进白行,他朝安夜笑了笑,递上一个削好皮的苹果,说:“吃了这个。” 安夜伸出手接过来,放在口中咬了一口。由于她刚睡醒,口中微苦,连苹果的甜味都有些分辨不出来,味同嚼蜡。 她强忍着不适,把整个苹果都吃光了。 随后,她才问:“一切都结束了吗?” 白行点头:“都结束了。” 秦珊珊也笑着说:“真好,我们活着回来了。” 安夜也报之一笑,随后闭上眼,又沉沉的睡了一觉。 再次醒来的时候,大家都散了。她的公寓里面只留下了白行一人,安夜问他:“小静怎么样了?” 白行回答:“家里的尸体是她本人的,似乎是……自杀。” “自杀?!”安夜不敢相信,“怎么可能?拿着斧头自己砍掉自己的头?这怎么可能?” “这种方法太多了,譬如设置好一个位置,让斧头自然落下,或者是自己手上用力拿斧头砍向自己的脖颈,虽然残忍,但是她家中的凶器上有她的血,也只有她的指纹。” “那么,可能吗?说不定是她的分身?!或者那个孪生的姐妹……不对,孪生姐妹的指纹绝对不可能相同,不是她,不过……那个孪生姐妹去哪了?” “她是独生女。” “什么?!那那个相册里面……是谁?” 白行说:“我不能确定分身究竟是不是和小静相似到连指纹都相同,但是也有另一种可能……那就是分身杀了小静。而且小静极有可能早就知道自己有分身这件事,甚至泰然处之,她并不怕她。” 安夜觉得他说的在理,这样就能解释小静为什么会保留那样的照片了,甚至还很欣喜,如果她死后知道是自己的分身杀死了自己,不知道会作何感想。 而且,一般人是看不见分身的,也看不见鬼怪。这个世界上对这种事件有两种解释:一种是世界上根本就没有鬼怪,另外一种是世界上到处都是鬼怪,但是它们的速度很快,肉眼在眨眼的间隙就会避开它们,只有类似相机这样的东西,才有可能拍摄下这样近乎奇迹的灵异照片。 所以,常常会有人有偶然看见人的错觉。但是那个人真的不存在吗?还是它的消失速度太快,眼球无法捕捉到呢? 没有人能说明这个世界上真的没有灵异事物吧? 安夜大致明白了是怎么回事,所以她并不想去在意了。 很快的,白行也打算打道回府。 临走时,安夜说:“你明天过来陪我一下吧?我还是有些后怕。” “后怕什么?” “我说不清楚,就是怕。” 安夜心有余悸,因为只能验证死的是小静,但是分身并没有死,虽然失去了小静这个融入世界的身份,但是它还可以另谋出路。 白行安慰她:“没什么好怕的,不要在意。何况,那样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什么?” “拥有同样的心脏,有人替她活下去。” 安夜想开口反驳,强调人的特殊性,但是不得不承认,白行这样说也对。 她目送他离开,随后懒散地窝在了沙发之中。 现在是29号下午二点了,安夜莫名有些许倦意。 她搂着抱枕,眼睛一开一合,在暖洋洋的日光中陷入睡梦。 “滴滴滴——”不知过了多久,安夜被短信消息给吵醒了,原来是那个群里发来的讯息。 [秦珊珊]:我写完新章节啦(鼓掌)! [小久]:啊!好棒,鼓掌鼓掌! [小那]:不愧是快手呀,棒棒棒!好厉害! 安夜回复上去:说起来,小静出了这样的事情,是不是应该把她踢出去? 虽然她很难过小静的死,但是该面对现实的时候还是得面对,一直留着小静的号会感觉很奇怪。 [小那]:不要吧。 [小久]:留着吧,说不定她会回来呢? 安夜苦笑:别吓我啊,这种事情怎么可能? [秦珊珊]:怎么不可能呀,她不是说她家还有另外一个人吗,还是另外一个自己,那么代替她回来生活在这个世界里也是理所应当的吧? 安夜愣了愣:哎? 好古怪,为什么他们的口径与观点都这样一致。 明明是很可怕的事情呀,如果已经死的小静被其他人所代替,再次回到这个世界的话…… 但是,白行也同意这个观点。 秦珊珊她们也同意这个观点。 是她错了吗? 与此同时,厨房那边突然响起了“啪嗒”一声。 安夜回忆起当初厨房也是有这样的响动,然后啤酒就被喝光了,之后也出现了假人小静。她的脊背发麻,如履针毡。 她还是给白行发了条短信等待支援,随后一步步走了过去。 冰箱果然被打开了,地面上摆着两瓶啤酒以及半个洋葱。 暖黄的冰箱灯光照射在洋葱上,好似一轮含着凹凸不平的沟壑的白月,而两瓶啤酒完整地摆在地面上,不免让安夜想到了当初和白行对月喝酒的事情。 真是怀念呀! 她感慨了一下,但很快就发觉到了不对劲,这房内还有第二个人! 是那个假人吗? 它果然来找她了吧? 好……可怕! 安夜就地蹲下,她死死地捂住耳朵,闭上眼睛,将自己陷入封闭的状态中。 又来了,又来了。 那个东西…… 是多手多脚会爬行的小静吗?还是和她长得一模一样的假人安夜呢?好可怕,让人心惊胆颤,头皮发麻。 “吱呀——”安夜身侧的厨房门被打开,有什么缓慢地靠近了她。 那声音钻入她的手缝,传入她的耳中,几乎无孔不入。 她能感受到它的靠近,那家伙裹着一团寒气,也就着她的位置缓缓蹲下,就在她的后背上。 它在逐渐靠近她! 安夜怕极了,可是她不敢睁开眼睛,她清楚地感受到了那股熟稔的气息,带着浅浅的草木味道与寒意,是……咦?这股味道,总觉得似曾相识,能够唤醒她脑海中最深层的记忆。 “啪嗒。”门被人打开了。 白行焦急地唤道:“安夜?你没事吧?” “我没事。”安夜站起来,而那股寒意则迅速褪去了。 “我好担心。”白行皱眉,他脸上是满满的担忧之色,随之将安夜搂入怀中,紧紧抱住了。 安夜僵硬地拍了拍他的脊背,像是安抚小孩那样安抚他,露出一抹微笑说:“没事的,都过去了,不要担心。” “我……”他欲言又止。 “我很爱你。” “什么?”安夜吓了一跳。 白行深吸一口气,他鼓足了勇气说:“我不能再失去你了,再这样下去,我会发疯。” 安夜无法理解白行这样突如其来的猛烈爱意,他抬起头,眸中是蠢蠢欲动的情绪,暗潮汹涌,险些将她卷入其中。 她不能说她对白行毫无情谊,但是这样太突然了……让她难以招架。 还未等她开口,安夜突然被白行压制在墙上。 他从她的身后叠上来,炙热的鼻息吐纳在安夜的襟口处,惹得她一阵颤栗,全身的鸡皮疙瘩竖起。 现在的白行就像是一只猎杀弱势动物的野豹子,以矫健的身姿与精锐的判断将猎物拿下,压制在身下,使它不得动弹。 安夜挣扎了一下,无果。而身后的这个白行太过于可怕与陌生了,就像是那天他压制着假人一样。 不,并不像。 即使他毫无理智地压制假人,他也总是按捺住心中所思一次次询问对方的意愿,这个白行与先前那个相差太多了。 甚至让她感觉,不是同一个人! 对!这不是白行! 安夜能够判断出究竟是谁,在不看脸的时候凭借对方的言语与气质,就能分辨出不同的人。 此时,她反倒想起了那个半拥上她的寒意,那股气息带着些许茉莉花香,是真正的白行的味道。 白行就在她的身边! 安夜侧着脸,抵在墙壁上,她望着墙壁的方向,虚虚呼唤着:“白行……” 而她身后的这个假白行则将唇微触上安夜的发髻,低声呢喃:“安夜,我爱你……” “真恶心。”安夜嘲讽一笑。 身后的人身躯一窒,复而更加强硬地钳住她的双手,抵在腰后,他低笑一声说:“无论你怎么讨厌我,你都是我的。安夜,你只能是我的。” 安夜觉得恶心,她深深地蹙眉,从未如此厌恶过一个人。以自己盲目的爱意逼迫对方做亲密的事情,这不是深爱,这叫猥/亵。 (以下为正版读者赠送) 63|0058 安夜死咬着下唇,她的不甘心与屈辱这些情绪全都暴露在眼眸之内。她的眸光变沉变暗,垂下眼帘,想要找寻机会给对方致命一击。 但是她真的能下得了手吗?对方是拥有着白行的外貌的假人,也就是心灵与思维都不同的孪生白行。 她,真的能下得了死手吗? 而此时,安夜身后的假白行仍旧费尽心思拨撩她,他将安夜的毛衣微微撩起,钻入一丝冷风,刺骨的寒意让安夜忍不住颤抖。 “这样呢?”身后的人突然低低笑起来,他的声音有着如白行那般的好听富有磁性,但更多的是带了一些难以言喻的邪性,交织在一起,勾勒出与白行并不相像的印象与气质。 他不是白行。 这种念头在安夜的脑海里迅速膨胀扩大,最终将她的犹豫之意迅速击垮。 而假白行炙热的指腹还在她的腰上肆无忌惮地游走,点燃着一寸寸星火,企图挑起安夜深埋心底的情欲。 怎么可能对他有反应? 安夜想冷笑,但是知道现在不是时候,她得找个机会将对方制服甚至是杀死。 她刻意地溢出一丝喘息与呻吟,想要借此迷惑对方。 假白行低语一句:“果然……我说了,你会喜欢的,你会喜欢上我的。你不反感我这样,是吗?” 安夜觉得恶心,但是无可奈何,她必须让对方放下警惕,否则就会变成砧板上的肉任人宰割。 她低语:“白……白行。” “我在。”对方贪婪地嗅着安夜襟口的气泽,喉头滚动,吞咽下几口唾沫,随后他的大掌抵在安夜的腰上,炽热的掌心让安夜忍不住浑身颤栗。 她咬着下唇,深吸一口气。她能察觉到身后人手间的力气有所松动,只要再忍耐一下,她就有可能逃脱,再忍耐一下…… 突然,有一股寒意迅速笼罩上她的身体,那气泽带着白行的味道,让她鼓起勇气狠狠踩了假人一脚。 “嘶……”对方吃痛松开手,趁此机会,安夜抄起茶几上的遥控机奋力砸去,直接将假人的额头砸出一道血痕,殷红的血色就势滑落,没入了他的眼里。 假白行抬眸看她,眼中是难言的隐晦与狠辣。 他勾唇一笑,抬手抹去血液,说:“安夜,你是故意的对吗?” “我……”安夜避开他的目光,四处打量,却发现自己被他困到沙发深处,根本没有退路,也逃不出这个屋子。 怎么办?怎么办? “安夜,你就这样辜负我对你的爱吗?” “我……”安夜语无伦次说:“你冷静一点,行不行?” “你以为我会信你吗?” “你……” 白行将她的手腕擒住,困在沙发上,说:“我说了,你是我的,你只能是我的。” 他强硬地将安夜压制在身下,眼中的淡蓝色瞳眸映入月光,折射出不妙的光泽,似有所渴求,他将唇微触在安夜的手腕上,虔诚地印下一吻。 “滚开,你让我感觉到恶心!”安夜皱眉,抵触地挣扎,但是她的力气在一个成熟男性面前真是太不够看了,即使她再如何抵死挣扎,在假白行的眼中都只是玩闹一般,根本产生不了什么影响。 安夜急迫地大喊:“白行!白行救我,白行救我!” 这句话犹如最后一根火柴那般,彻底点燃了假白行的怒火,他暴戾地将安夜的双手扣在头顶,低头索吻。 安夜闭上眼睛,她能感受到对方的气息喷射在自己脸上,他的唇似乎就近在咫尺,随时都有可能碰到她…… 好恶心。 “砰!”一声巨响在客厅中炸开。 她的唇间刹时触上了些许温热湿润的水意,那股粘稠的液体很快的就涌出她的口中,触着她的唇舌。 “啪嗒,啪嗒。” 安夜睁开眼,发现是血迹。 有无数的血液从假白行的头上滑落,淹没了她的脸。 安夜抬头,看到是白行。 他一手拽着假人的黑发,迫使已然死去的人仰着头,另他的一手则是那把手枪,此时枪支重重的落地,砸出巨响。 白行喘息着,眼底是还未来得及隐去的怒火,他哑声说:“没事吧?” 安夜摇摇头,说:“我没事。” 白行将假人从对方的身体上扯开,他朝她伸出手,将她拉了起来。 “这是什么地方?”安夜察觉到不对劲,便问白行。 白行回答:“还在那个平衡里,还没有真正逃出去,就差你一个,秦珊珊已经回到了现实世界。” “要怎么逃出去?” “我不知道。”白行警惕地看了看四周,“但是我想,这个平衡已经被打破了。” 果然,四周开始碎裂,所有的事物都变得狰狞且扭曲,那些墙土迸裂,簌簌落下砂石。 再不快点跑就会被黑暗吞噬! 白行牵着她,朝前没命的跑。 不知过了多久,前方终于出现了一点温暖的光线。 他们狂奔入其中,融化在那道白光之内。 安夜猛然从梦中惊醒了。 如同先前那样,大家担忧地看着她。 安夜愧疚地笑了笑,望向手机屏幕,是12月28号晚九点,和那个时候的时间一样。 她还在梦里吗?是梦中梦吗? “吃了这个。”白行将削好皮的苹果递给她,见她犹豫,就将手掌拍在她的头上,惬意地揉了揉,笑说:“已经回来了。” “结束了?” “结束了。” “真的?” “真的。”白行无奈,“30号交稿,有意见吗?” 安夜摇摇头:“没,我会熬夜写好的!” “我陪你。” 她休息了一整天,这期间小周与鸭舌帽都来看她了,甚至还有总编,但是不用说,总编只是过来走个过场,他的真实目的则是催稿。 安夜打好了接下来小说的后续细纲,连夜奋斗在完结的道路上。 而白行则在一旁,优哉游哉地喝着咖啡,他嘴角微勾,斜睥了一眼任劳任怨辛勤码字的安夜,嘴角噙笑又沉溺在书的海洋之中了。 这种手执皮鞭压榨小劳工的感觉还真不错,扮演魔王角色的白行这样想到。 安夜写了《他人之语》的结局,那时候她的咖啡劲头已过,安夜强忍住困意,眼角噙泪写下了最后一段—— “其实她的伪装并不成功,她也无法代替另外一个我。 甚至是所有人都知道她的身份,那个和我长得一模一样,但是明显不是我的分身。 我曾以为所有人知道了真相以后就会来解救我,带我离开这个人间地狱般的地方,但是我想错了。他们需要的不过是合适自己的‘我’,甚至是他们根本就不需要我。 我从未想过会被他们一齐杀死在这个地方,她成功蛊惑了他们,也成功与他们达成了协议,所以抛弃了我。 哦,是了。 就比如我现在交往的第一个男朋友,虽然我曾和他有过*关系,但是他说他更爱她(就是那个和我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孩子)在床上*的表现,所以他是支持杀死我的。 又好比我的上司,他对我做出猥亵的行为,我曾经那么讨厌这个人。可是她不同,她为了生存甚至会委身与他,所以上司也是支持杀死我的。 那么,我的父母与亲人呢?算了不提他们了,要不是不想付那些高额的赡养费,我才不会逃离到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城市。她只要孝顺一点,多付他们一点钱就很容易买通这些人。 说起来我真是失败呢,活了这么久却没有一个人肯对我报以真心。 最后一刻,我还是和她在一起的。 她笑起来,用一种我从来都不会显露的温柔表情对我说:“所有人都抛弃了你,但是我一直陪伴着你呀。” 我欣喜若狂:“你会保护我吗?你不会杀死我的对不对?我们曾这么亲密无间,是吗?” 她露出难以置信的样子说:“你在说什么呀?你不就是我吗?我杀死了过去的我,现在的我还是会代替你活下来的。毕竟我就是你呀。你只是在我的记忆中消失了而已,你还不明白吗?” 我睁大眼睛,临死前我还在卑微的乞求着她。 终于,我被杀死了。 这个世界只剩下了唯一一个我。 是吗?是这样吧?” 故事就此戛然而止,余下一些意犹未尽的提问,供读者思索与回味。 这个故事也如同往常那样,被安夜的粉丝追捧。由于多年来,安夜坚持不懈地写小说,早已形成了固定的粉丝团体,所以几乎写什么都能火。甚至还有人会写安夜小说的同人,就好比最近……嗯,准确的说,最近的确出现了题材古怪的同人小说。 安夜在白行的告知下,才上网搜索了一下,居然都是这样诡异而*的标题——《白编辑你要不要这么高冷?偷吻小说大神五十五次》又或者是《霸道上司追妻记》,以及《做她责编只为占有她》等等。 总之就是以安夜还有白行为主角写的同人本,甚至还在x宝上定制个人志,销量还不错? 不过安夜个人还是觉得比较尴尬的,但是作为一个性格柔软且包子的悬疑小说作家,她还是在久未登陆过的认证微博上出声了。 子不语家的猫饭v:那个……你们写同人的时候能不能不要写我的真名? 64|0058 “我最近跟着领导去某个旅游小镇出差,落宿在一间别具风味的乡野小酒店内。 晚饭吃的是腊肠加香菜所制成的意大利面,通心粉渗入了浓郁的番茄酱,那种软滑细腻的口感让人忍不住失声尖叫。 好好吃! 我才吃了一口就完全被这种美味的面食给征服了,我低下头,将目光再次落到这一碟精致的稠酱意面上。 不仅味道好,就连外观都让人心生喜悦。翠绿的香菜点缀其中,既让人食指大动又让人不忍心破坏这样特殊的美感。 这……简直就是艺术! 然而,我的上司此时正坏形象地将辣酱狠狠挤在海鲜炒饭上,他大口大口舀饭,姿态粗鲁,就连喝汤都发出那种‘咕噜咕噜’的羞耻声音。 我皱起眉,吃了几口意大利面就匆匆回到了楼上。 感觉和他进食都好丢人,这四周都是穿西装打领带的上流人士,如果被认为是同类的话,那真是要命。 我走进电梯,不小心撞上了一名身着红裙的小姐。 她的电子烟被我撞落在地,不经意发出“啧”的一声,寓意不满。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低头道歉,弯腰替她捡起来。 但很快的,就有一只手迅速地按到了地上,她摸索了一下,又伸出另外一只手,啪嗒一声按在了自己的手背上,她两手交握着拾起那只电子烟。 “抱歉,抱歉。我还是一昧的道歉,而对方却看都不看我一眼。 “叮咚。”电梯开门了,她走了出去,我连她的脸都没有看清,但是就方才的衣着来看,应该是一名很漂亮的名媛小姐吧? 我笑了笑,局促地抱着公文包朝自己的房间走去。 而就在此时,那名小姐突然从另外一个方向折回来,朝我这边迅速走来。 “你走错房间了吗?”我友善地笑了一下。 对方恍若未闻,只是静静地注视了一下我的门牌号,随后又原路折了回去。 好古怪,好像就是来了解一下我的位置那样。 我嘟囔着打开门,突然察觉到一丝不对劲的地方。 刚才在捡电子烟的时候,那名小姐似乎没有弯腰或者屈膝吧? 那么……她是如何捡到电子烟的。 她有……那么长的手吗? 我哑口无言,却不敢多说什么,急匆匆走进屋内。” 这是安夜最近在构思的恐怖小说,名字叫做《slender之语》,这是文章的开头部分,并不是那种开门见山的恐怖小说,这本剧情方面可能会更着重于趣味性,是那种集趣味与诡异为一体的另类灵异小说,也算是安夜的新构思。 至于slender这个都市传说,可能欧美那边听到比较多,目击者也在多数。是一类平日里西装皮革的男性,一到夜幕降临就会变成长手长脚的跟踪狂,甚至会费尽心思将人引到暗处再实施杀害。 是一种很古怪并且可怕的事物呢。 而近日,就连黄山区附近也有所耳闻,消息来源处正是从素有温泉之乡的栖乡传来的。 而此时,安夜正和白行坐车前往磊山区的栖乡,为了补偿他们元旦还要加班工作,一毛不拔的总编管三(姓管名三)特地拨出一笔开销供他们在栖乡度假个三天,也算是年底的福利。 安夜将笔记本连上网络热点,一边搜索着有关slender的消息。 她点开一些论坛的报道,说:“最近去栖乡的人多了很多,都是想着看到slender,甚至有人把这个命名为虫人。” “嗯?”白行闭眼养神,从鼻腔里微微哼出一声,表示询问。 “因为他们会长手长脚在地上爬呀,还能从窗户爬进去。” “有弱点吗?” 安夜又是一阵噼里啪啦的打字声,随后说:“不知道,不过关注这个传说的人倒是很多,就连花边杂志也开始做起了这个报道。唔,看这个标题,还有人说这是夜行者,是杀人犯,什么鬼影都是假的。” 她将电脑推到白行面前,见对方还是一副困倦的样子,不免有些不满地摇晃着他的肩膀:“喂喂喂,白行?白大编辑?白白?” 他眼睛睁开一条缝,复而又闭上了。 “你明明没睡!” “只是想看看你接下来会喊什么。”他笑了一下,将挂在脖子上的眼镜戴起来,仔细看了看报道说:“也不排除有这种可能。” “可是杀人犯也太俗了……” “那么你相信有一个人会天天跟在其他人的身后吗?” “我不知道,我觉得不太可能存在slender吧?”安夜将信将疑。 “谁知道呢。”他又闭上眼,像是一只冬眠的熊那般窝在厚厚的羽绒服里惬意地睡着。 这家伙果然只有危急时刻才靠得住。安夜嘀咕了一声。 很快的,他们抵达总编事先定下的温泉酒店,这间酒店非常有名,因为店内就有几处天然的温泉,现在被改造成澡堂,供游客使用。 现在是31号晚上七点,安夜与白行被服务员安排到屋外的用餐处,那是一处木制的小阳台,面朝河流,对面的是霓虹斑斓的旅店。 阳台不大,但也摆着三四桌餐桌,还有其他人在外用餐。 安夜扶着围栏深吸一口气,感受着这里原始的乡野环境。 “酒温好了,这是菜单,两位想要点什么?”服务员得体地微笑,询问他们。 安夜看了一下菜单说:“你们这里还有西餐?” “有呀,来旅游的外国游客也很多,所以会准备一些,还有意大利特聘过来的厨师,两位要是有兴趣还可以尝尝这里的烩饭以及意大利面。”服务员说。 安夜摆摆手说:“那先来一份生鱼片的寿司,嗯……我还要一份意大利面,要腊肠的!” 白行说:“来一份海鲜烩饭,然后再点一盘玉米沙拉。谢谢。” “不客气。”服务员被白行的眼神看得脸腾地红了,好半晌才记得将菜名写在本子上,随后急匆匆跑了,仿佛落荒而逃。 安夜调侃:“白大编辑魅力蛮大呀。” 他嘀咕一声:“魅力是有,对象没对。” 等到主食和酒都送来,安夜先喝了一口温过的柠檬酒开胃,随之将面条用叉子绕成一小团面卷,吸溜一声滑入口中,她的嘴角还蘸着些许酱汁,眯起眼睛忍不住夸赞:“好好吃!” 白行举杯一顿,看了看她的样子,忍不住笑着摇摇头。 这里虽是屋外,可围栏四周都有搭起小棚,底下还烘着暖气,并不觉寒冷,安夜吃饱了就有些昏昏欲睡,她喝了酒的脸泛着潮红,耳根子也烫的犹如烧起来那般,嘀咕:“酒是好酒,就是不够。再……再来!干了它!” 她直觉没醉,可在白行眼里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对方伸手揉了揉她的头,低声说:“别喝了。” “那我睡一下。”安夜皱眉往后靠,正巧趴在白行的胸口,她被他炙热的体温一熏,反倒更嗜睡了。 白行无法,只能僵硬地揽着她,望着河岸出神。 “等到十一点四十叫我,我要跟你一起跨年……”安夜也不知道自己醉没醉,就是想睡,还有不想说话。她仿佛一下子就晕了过去,再醒来的时候,白行还在小口小口的抿着酒。 她恍惚地朝前看去,四周几桌人也还在吃,喝倒了几个,酣畅淋漓,估计是打算一起跨年呢。 安夜看了一下手表,还早,才九点四十。 她怎么晕过去了?真暴躁。 她迷迷糊糊往前看,视线突然锁定在对面那桌底下的事物上。 是一根筷子掉在地面上了,而主人家似乎还没有发现。 就在她纳闷的期间,突然有一只手穿过桌底,慢慢爬过来拿起那只筷子,随后迅速地往回缩,隐入黑暗之中。 那是什么? 安夜皱眉,想仔细去看,却对上了对面那个女人的眼神,目光尖锐且狠辣,仿佛能看穿一个人似的,带着钩子。 她默默盯着安夜,随后继续微笑着,与旁边的男人交谈。 刚才的手是她的? 不可能啊,她的手都没离开过桌子,还停留在桌面之上,何况怎么可能有人有那么长的手? 或者是……不止一只手? 安夜喝了一口免费供应的热茶,这才缓过神来,对白行说:“我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情。” “什么事情?”白行又举起茶杯喂了她一口茶。 被对方这么一打断,安夜的脸发烫,反倒不好意思起来,她支支吾吾说:“仿佛在这个酒店里面也发生过slender事件吧?” 白行还未开口,突然别桌的人伸长脑袋凑过来,说:“二位是在说slender的事情?” 安夜后知后觉点点头:“是啊。” “我们也是听闻这个才来的。”那几位大学生模样的旅客也围聚了过来。 而此时,那个诡异的女人也起身,将另外一个有些啤酒肚的男人牵过来在他们的桌前落座,说:“我是浅川杂志社的何莉,这是我的上司。几位如果在说slender的话,我也想过来听一下。” 那个上司用眼神抱怨了一下那个女人,目光躲闪,笑着说:“我……我叫李悦,是浅川杂志的总编,她是我的秘书。” 这关系不言而喻,大家看向他们的眼神都带了几分探究与意味深长。 上司急得满头是汗,他拿着手帕擦了擦额头的汗说:“我未婚,我未婚,她是我的交往对象!” 大家这才停止了审视的目光,纷纷介绍起自己。 与此同时,烟花簌簌燃放在天际,炸裂成一片花海。 大家抬头,不约而同注视着这样浪漫的场景,轻声说:“新年快乐!” 此时已经是十二点了。 安夜也对着白行说:“新年快乐。” 白行微笑:“新年快乐。” 不知从哪跑出一个声音,它提议道:“我们不如守夜说故事吧?类似日x那种百物语,就是一百个鬼故事什么的,或者真实经历。” 大学生卷发a说:“这个好,我赞同。” 安夜也点头。 “那么谁先开始?”白行问。 “我来吧。”何莉说。 65|0058 众人屏息以待,都将注意力集中到了何莉的身上。 安夜就近了才发现,其实何莉长得非常美,她的身上有那种能够让人沉静下来的魅力,犹如波光盈盈的深潭,稍有一点起伏,就能迅速拽住人的意志与视线,不由自主朝她靠近,最终没入何川。 而后,潭面还是波澜不惊,等待着下一个人误入,被争先恐后起伏的波澜吞噬。 何莉的身上就是有这样神秘又诡异的气息,让人难以转开视线。 很快的,她抿唇一笑,看着安夜说:“那我就来说一个slender的故事。” “其实,我曾见过slender。” 安夜讶然:“见过?长什么样?是传闻中长手长脚的人类吗?” 邻桌的秃顶大叔打了个酒嗝,他的脸颊上是红彤彤的红晕,他阴测测说:“如果照这么说,我可能也见过。” 大学生卷发a掏出一本笔记本,迅速将笔拿出,在纸上划写,末了,他颤巍巍把笔记本高举在何莉的眼前,说:“是……是它吗?” 安夜侧头去看,那笔记本上寥寥几笔,潦草的画着一只匍匐在地的东西,那东西长手长脚,嘴带獠牙,犹如一只硕大无比的蜘蛛或是螃蟹。 何莉笑而不语,只继续道:“那天,我被李悦送到了公寓门口,和他道了晚安以后就一个人上楼了。” 李悦问:“哪天?” 何莉说:“十二月三十号那天,你不记得了吗?珍珠项链,就是送我项链的那天。” “哦,我想起来了,你那天碰到了?” 何莉小心地点点头,似还在恐惧,眼中有一丝警惕的神情,那日的经历历历在目。 她低声继续补充:“我刚进入楼道,就觉得有点不对劲。我听到身后有啪嗒啪嗒的那种声音,打个比方,就像是液体流到地面上那种,我还在猜想是哪里漏了水,不然怎么可能发出这样的水声。我回头张望,身后一个人也没有。说实话,我当时并不害怕,只为自己的疑神疑鬼感到可笑。” 安夜能够理解这种心情,如果被什么一吓就拔腿就跑,那样神经兮兮的样子反而很古怪。一般人在首次遇到恐怖事件的时候,都会安慰自己,潜意识不去相信。 大学生卷毛a急切地问:“然后呢?后来发生了什么?” 白行也将注意力投到何莉身上,他喝了一口酒,但笑不语。只是目中的审视意味很明显,他也在观察着何莉。 何莉接着说:“接着,那声音就变了。” “变了?”大家异口同声。 何莉抿着下唇,迟疑点点头。 “变成了咔嚓咔嚓的声音,是那种……剪刀上下交合发出来的响动。这种声音让我毛骨悚然,感觉身后有一个人拿着剪刀在追杀我。我就赶紧往上跑,跑到房间里面。但是那个咔嚓咔嚓的声音犹在耳边,越来越响,几乎无孔不入。” 安夜不免心惊,她下意识凑到白行的身边,手心汗湿,紧紧拽住白行的衣角。 白行垂眸看了一下,勾起一点笑意,任凭她靠近。 李悦突然开口:“哦,我记得了,你后来打车来了我家,我当时还奇怪,反正31号要来栖乡也能见面,你大晚上就过来了。” 何莉接着说:“然后,更可怕的事情发生了。” “快说,后续是什么?” 她说:“我就从猫眼往外看,但是走道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那时候,剪刀的声音也戛然而止。我想也许是幻听吧,于是就往后仰,不去注视猫眼,但是就在这时候,我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你们有没有注意过一个事情,凑近看,猫眼可以看见外面的世界,但是一旦后退,上面那一层玻璃就只能照出屋内的事物。我看到了猫眼玻璃上映出的画面,那个画面……” 何莉唇色惨白,古怪地哆嗦起来,将头埋到了李悦肩上,仿佛受了极大的刺激。 “到底发生了什么?”大学生卷毛a迫切地询问。 “我……”何莉开口,“在那个画面里面,我是在正中央的位置,但是在我的左侧,也就是玄关处的墙上还爬着另外一个人!是个女人!我根本就不敢回头去看,打开门逃了出去,直接去了李悦家。” 安夜问:“你是说爬?你还记得她的样子吗?” “我没有看清,但是,那个画面真的很恐怖,我根本不敢去想。” 秃顶大叔说:“没准是电影里的蜘蛛侠,你怕啥。” 李悦有点心疼,手在她的背上顺了顺,埋怨:“你怎么不早告诉我。” “一下子不知道怎么说,去你家吃了一颗安眠药就想睡了,然后就到了今天,想着在收集slender的时候,总有机会和你说的。” 安夜说:“你觉得你看到的那个是slender吗?” “我想是的,不然怎么可能呢?那个怪物,一定就是slender!” 就在此时,安夜的身边突然冲出一名散发举着香氛蜡烛的女人,她悠悠然说:“那么,接下来是谁说故事了?” “啊!”这突如其来的人把安夜吓了一跳,她整个人挤到白行的怀里,像是八爪鱼一样死死搂抱住白行。 “别怕。”白行的声音听起来无奈极了。 那女人撩开额前的碎发,对卷毛a捶了一下说:“啊哈,没想到我在这里吧?” 卷毛a惊讶了一下:“佳佳?你怎么来了?” “我来找你,给你一个惊喜呀。” 卷毛a不好意思笑笑:“这是我女朋友佳佳,抱歉,吓到你们了。那接下来就由我说恐怖事件吧,我也说个slender的,而且事情还和我的女朋友有关。” 佳佳瞪大眼睛:“和我有关?” 卷毛a咽了一口口水,缩缩脖子点头:“要说起来,那是在三天前吧。那个时候我还在学校里,没和社团的人一起来栖乡,因为我们社团是个民俗社团,闲时也会研究一些诡异的事件,这些校方都是允许的,所以才接手了有关slender的调查。大概在半个月前,我关注了slender事件,也在网络上搜索了很多的资料。大概搞清楚了slender的外貌,还有各种特征,白天slender和常人无异,到了晚上就会开始跟踪别人,甚至是会杀死那个人。” 安夜说:“不过至今为止,还没有人因为slender而死,倒是纷纷出现了许多不知真假的传闻,而出现最多的地方,就是在这里。” “那我继续说了,”卷毛a说,“之前我说了,在三天前发生这件事情。那天我办好社团的事情就去找了佳佳,打算约她一起出去吃饭,毕竟之后我要和社团来这里待几天,可能有一段时间见不到她了。然后在回宿舍的时候,我站在门口目送佳佳上楼,我刚想要往回走,隐约间就看见有什么从墙上爬了过去,往佳佳的方向追去。我跟了进去,结果被管宿舍的阿姨拦下来了,再一看,那就好像是幻觉一样。” 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佳佳的身上,她愣了一会儿说:“但是……但是我什么都没看见。” 啤酒大叔一手撑头,悠悠然说:“这可真古怪。” 安夜问:“大叔,那么你呢,有没有什么故事可以说的?” 啤酒肚大叔正色,他套上了厚厚的羽绒服说:“其实我啊,是个民俗学者,现在南齐大学挂名授课。” “没想到大叔你还是个老专家啊!”卷毛a有些崇拜。 啤酒肚笑了一下,脸上的红晕被笑肌突显出来,竟有一种娇羞之感。 他说:“我也是最近关注上了slender,所以罢工几天,想来亲眼看看。说起来,我和slender也有一面之缘呢。我闲暇时候会收集一些花草还有昆虫的标本来观察,是一项个人爱好。那天晚上,天就和现在一样,只有几颗星星点缀在山川之上,连一点月光都没有。我点了一只蜡烛,想要近距离观察一下我的新蜘蛛标本,这可不是普通的蜘蛛……” 李悦抱怨:“现在可没人想听你科普授课,讲重点。” 啤酒肚截了话头,说:“年轻人毛毛躁躁的,一点都不懂!好,那我继续说……” 安夜问:“不过为什么要用蜡烛观察?开灯不就好了?” 啤酒肚:“小姑娘果然不懂了吧?开灯的话,就不能那么集中地将光都汇聚到标本身上,反而看得不仔细。不过这也算我个人的特殊爱好之一……” “你有完没完?”李悦不满。 “你这年轻人,啧啧。好好好,我继续说。当我把蜘蛛对着蜡烛正上方的时候,蜘蛛的影子被放大好几倍,投影在天花板上。就在那时,天花板突然传来很奇怪的声音,我抬头一看,好家伙,有一个人趴在上面。我当时就想跑了,结果那人又不翼而飞了。” 佳佳说:“像是虫子一样,在墙上爬行。他是被你的蜘蛛引过来的吗?” 啤酒肚:“谁知道?也可能是跟着我进到屋里的。” 安夜说:“但从你们口述的这些事情上看来der似乎并不会杀人?” “也可能只是暂时性不杀。”白行接口。 李悦颤了一下:“真这么恐怖?不过不是说,它们没变slender的时候只是人吗?你们平时在现实生活里面有没有看到过那个人?” 何莉皱眉:“我没什么印象。” 佳佳:“我根本就没看到过slender,我可不知道。” 啤酒肚说:“我倒是想知道那人是谁,可我有点面盲,早就忘记了。” 卷毛a凑到啤酒肚大叔的面前说:“大叔你面盲?你看看,我谁啊?” 啤酒肚嫌弃地说:“你谁啊?” “果然面盲。” “去去去,尽添乱,我是面盲,又不是瞎子,就是时间一长记不清人脸而已,你当我是鱼的记忆啊?” 众人哈哈大笑,在自己的杯子里灌满了酒水,一起喝了一杯就当辞别。 天即将破晓,已露出淡淡的鱼肚白。 安夜和白行一起站起身,和其他人道别。 卷毛a建议说:“既然我们的目的都是slender,不如调查的时候结伴?” 何莉说:“这个可以,我反正要记录一些过程,回去刊登。” 安夜笑笑:“不瞒你们说,我是《子不语》恐怖杂志的猫饭,现在是和责编一起来实地调查slender的。” 佳佳问:“原来是猫饭小姐,本名是安夜对吗?” “你知道我?” 佳佳显得特别激动,她握住安夜的手说:“我可是你的粉丝啊,这位就是白行编辑?真人果然比较帅!安夜你是不知道,他早就登上最帅网红top第一名了,甚至把一些明星都给刷下台了!” “什么?”安夜抽了抽嘴角,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啤酒肚大叔朝他们抛了个媚眼,留下他风华绝代的背影,说:“和小姑娘们同行,我可是求之不得哦!” 李悦简直要被恶心吐了,他嫌弃地说:“谁要和中年人大叔一起查探灵异事件啊,爬个楼梯,中年人大叔都要停下来说自己腰酸背痛上不去了。” 而远处的啤酒肚大叔脚下一个踉跄,险些摔倒,他回过头朝李悦摆了个开枪的手势,似乎是在耍帅。 “好恶心……”李悦简直要吐了。 “这是我的名片。”何莉把她的号码纷纷发给几人,又和安夜还有卷毛对换了一下手机号码,如果之后有什么事情,可以第一时间告诉对方。 “先回去睡个好觉了,然后晚上一起泡个温泉,明天再考虑调查的事情吧?”卷毛a提议。 大家纷纷说好,各自回了房间。 白行的房间是在0102,也就是一楼的二室。 安夜的房间则在0202,是在二楼。 所以她独自乘电梯上楼,安夜拿着房卡打开门,而就在此时,走道突然传来了脚步声。 她以为是白行不放心,特意跟过来了,还回头笑了一下。 结果什么人都没有。 她半拉着门,门缝之间落入了一丝光线。 安夜再回头,想进房,却突然发现一道暗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扫进了屋子里。 就好像有影子被快速地吸了进去。 安夜回忆起何莉说的在家里看见slender,她突然不敢进门了,而是急匆匆折回电梯里去。 安夜按了1键,想要去白行房间待一会儿,可电梯却无缘无故亮起-1键,往地下一层而去。 安夜有些怕了,一直按开门的按键,整个电梯却犹如故障了似的,完全没有反应。 到了最后,连灯都熄灭了。 安夜摸索着电梯的墙壁,打开那个求救电话想要呼救,可电话里却传来唦唦唦的声音。 里面语调迅速而连贯地说着:“是安夜吗,是安夜吗?” “我是,我是。”安夜大喊。 “唦唦唦。” “是安夜吗,是安夜吗,是,是,是安夜吗,是安,是安夜吗?” “是安夜吗,是安夜吗?” 电话里一直传来这样机械般的质问,语调不像是人说出来的。 安夜一阵恶寒,她下意识抬头望着天花板。 但是电梯里绝对的黑暗让她无法看清任何东西。 总觉得上面有人,安夜这样想着。 她掏出手机,想要打电话给白行。 却发现手机上显示无信号,而很恐怖的是……手机屏幕反射出了一个人影,就在她的上方,有人爬在上面,看着她! 66|0058 那机械般的声音仍在继续,安夜从反光的屏幕看他的样子。 他的脸上没有五官,光滑的就像是一面镜子,他的喉头滚动,那声音就是从他的喉咙里面发出来的! 他是什么? 是slender吗? 安夜看不清那么多,她又不敢拿着手机去照对方的身体,只能手足无措地按着开门的按钮。 “是安夜吗,是安夜吗?是,是安夜吗?是安夜吗?是安夜吗?” 他犹自想着,像是出了故障的留声机,无法停下那种嘈杂而紊乱的声音。 “叮咚。” 电梯门终于开了,电梯内的灯光也亮起,之前可怖的一切在一瞬间戛然而止。 安夜环顾上方,什么都没有了。 安夜逃了出去,直冲向白行的房间。 “白行,白行,白行,白行,白行……”安夜紧张而焦虑地喊,根本就不敢停下呼唤,生怕对方听不到自己的呼唤。 “我在。” 当白行打开门的时候,安夜还忍不住按着屋外的门铃按钮。 她看见白行穿着一件极为舒适的白色毛衣,整个人笼罩进玄关的灯光之内,浮着一层薄薄的白光。 她出于害怕想要依赖别人的心理,下意识伸出手揪住了白行的衣服。 白行低头一看,不知为何,他的嘴角也挂上了浅浅的微笑。 他将手贴在安夜的脑后揉了揉,最终将安夜往怀中一带,紧紧拥住了她。 “啪嗒”一声,门被白行关上了。 他们两个以相拥的姿势站在门口,许久都未曾分开。 安夜的心还在突突的搏动,迫切的力度让呼吸都为之一颤,无法好好适应时而轻快时而缓慢的心率,她快要被那种紧张的感觉逼疯了。 她松开了紧揪住白行的手,转向对方的后背。她仿佛摸到了白行的脊背,犹如指节分明的五指一样,有着一段一段的小突起,是宽厚硬朗的存在。 再上面,是男人宽阔的肩臂,她的双手缓缓攀上去,手掌紧贴在毛衣外侧,白行的体温极具穿透力,透过毛衣,将那炙热的温度传达到她的手心上。 好暖,这股温度一下子就将她的不安驱散。 白行将唇抵在她的发顶,一手轻柔地抚着安夜的后脑,一下一下,从头至腰,像是哄入睡的孩子那样,极具耐心又饱含宠溺。 他在以自己的方式安慰她,姿势虽然亲密却并不让人感到不适。 安夜在他怀中深深吸一口气,能闻到的只是他沐浴以后的茉莉香味,淡淡的,还有点草木的气息。 她无法将白行从怀中推开,就这样自私地汲取他的温柔与温暖,甚至在心底深处还油然而生一个想法,她甚至会想……占有白行。 一定是因为太害怕了吧?而她也甚至习惯了去依赖白行,所以才会像现在这样……不舍得放开。她下意识又揪紧了对方的毛衣,将头埋的更深了。 白行牵引着她往房间去,他将安夜的手扯下,将她塞入被中,掖好了被角。 “别走。”安夜扯住他的衣服,说:“你睡这里。” 她拍了拍床边,给白行空出一个偌大的位置。 “可以?”白行询问她。 安夜抿唇,点了点头。 白行并不忸怩,他钻入被中,与安夜面对面,感受到了她的手凉,还伸出手握住了她的手指。 安夜的心又开始剧烈跃动了,她感觉胸闷,耳尖像是点了一团火,血液尽数充斥在上头,满满涨涨的,就连脸也忍不住变得通红。 她觉得有点害羞,以前都没有这样异样的情绪。因为是成年人,只是睡一个房间又有什么,双方没确认任何关系,更没有性行为。 但是现在又怎么了? 只是因为害怕,所以依赖白行这个男性而已。又为什么……她会变得这样呼吸不畅,胸闷气短呢? 就好像,有什么在悄然滋生,在暗处变化一般,偶一来袭,打的人措手不及。 安夜好像有点正视对白行的情感了,不再像之前那样有所顾虑,随之逃避或是自我欺骗了。 她想,她应该是对他有好感的。 白行似看出她的心事,也并不点破。 他握住她的手,低低说:“睡吧。” 安夜乖巧地闭上眼睛,将之前恐惧的场景逐一抛到了脑海,一夜好眠。 翌日,安夜醒来已经是下午了。 白行不在房内,安夜靠他留下的纸条才知道他下楼去点餐了。 她收拾好一切,走到电梯前正欲下去,可脑海中又浮现之前可怖的画面,径直朝着楼梯跑下去了。 饭厅内,何莉一行人正在用餐,迟迟而来的不止是她,还有那个啤酒肚大叔。 安夜坐在白行旁边,发现对方给自己点的是海鲜烩饭,上面还细心地用保鲜膜包裹住,就怕流失了温度吃了冷物,心底不免有些柔软。 啤酒肚大叔也紧紧挨着安夜坐下来,他点了一份煎马肝还有豌豆汤。 安夜舀了一勺饭,突然想起了昨晚的事情,就出声告诉大家:“我昨天……好像碰到slender了。” 大叔诧异:“在这里?” 安夜迟疑点了点头,面色凝重。 何莉也抿了抿唇,倏忽皱起眉头来。 白行说:“我记得,浅川杂志社也是在黄山区?” 李悦点头:“是的,我听说过你们。不过我们杂志社是专门收集小道新闻的,与贵社的受众不同。” 卷毛a说:“我的大学也在黄山区。” 佳佳:“我就不用说了,我和卷毛a是男女朋友关系,当然是同一个学校的啦!” 大叔摸摸下巴,若有所思:“鄙人此时正在黄山区的大学挂名授课,还未正式教课过,现在是在罢工期间。” 卷毛a反应过来:“你不会……就是新来的那个教授吧?” 大叔说:“没准是啊。” “啊……惨了。” “喂喂,你这个年轻人态度有很大问题。我这样的老师能教导你们是你们的福分好吗?” “果然很衰,新教授居然不是美腿姐姐,而是中年大叔,还是那种冒着古怪粉色气息的……” 佳佳抄起叉子:“你还想看美腿姐姐啊?” 卷毛a尴尬一笑,伸手求饶。 安夜无奈说:“好啦,别闹了,先吃饭。我们还得想想该怎么应对slender呢。” 白行继续道:“也就是说,大家都是黄山区的?” 众人纷纷点头。 他勾起唇角,低头切割肉块,插了一小片肉喂入口中,忽的又说道:“或许大家在平日里都互相见过也说不定。” 李悦:“黄山区那么大……” 白行说:“这里的人还有谁没有遇到slender的?” 安夜数了数:“你,李悦,佳佳,都没有遇到过。” “那么也就是说,何莉,卷毛a还有大叔以及你都遇到过了对吗?”白行说。 安夜点点头,突然反应过来他说了什么,因为slender白天是人,晚上才会变成长手长脚的slender。他们根本不能确定slender是白天就有意识跟踪别人,已经瞧上了目标,还是到了晚上临时选择目标,但是可以肯定的是der自己绝对不会跟踪自己。 那么,所有人都在黄山区,平时有可能错身而过或者匆匆一面,只是大家都不记得而已。 既然白行,李悦,佳佳都没有遇到过,那么可能slender就在他们之中吗? 而且谁规定的der只能有一只? 白行说:“所以,没有遇到的人可能会是slender吗?正因为是亲近的人,所以才可能变成slender时不自觉跟踪对方。当然,这仅仅是我的推测。” 大叔喝了一口豌豆汤说:“不过,按照这么说也有可能是外人哦,说不定某个看似普通人的slender正盯着我们啊。” 安夜下意识抬头,果然注意到了一道视线。 就在她的正前方,有一名小姑娘一直盯着她。 似乎是注意到了安夜的视线,又不安的低下了头。 她在看什么?安夜心想。 到了晚上,大家纷纷回房拿了换洗的衣服,和其他人一起去泡温泉。 由于是男女分浴,刚到巷口,安夜就和白行分开了,她跟着佳佳等人进了一间很大的屋子,里头热气腾腾,已经卧着许多沐浴的女孩子。 安夜也学着她们的样子将白色浴巾裹在赤裸的身体上,然后手指扶在胸前,缓缓坐到温热的水中。 “呼~”她被舒适感驱使,忍不住发出一声喟叹。 佳佳突然凑过来,说:“安夜姐,没想到你平时穿衣服看起来那么小,现在还有点料嘛。” 安夜睁开眼睛,有点窘迫,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此时,何莉抿唇一笑说:“我倒是可以教你一套丰胸的指法,要是你想学的话。” 佳佳很快就凑了上去,何莉姐长何莉姐短的拍马屁,显然是对对方姣好的身材表示羡慕。 安夜将头靠在专门准备的枕头上,她侧头朝远处一看,居然又看到了那个女孩子。 女孩明显一愣,很快的,她低下头去,不再与安夜对视了。 安夜心觉诧异,她撑起身子对何莉说:“我先去拿个东西。” 何莉摆摆手,并不在意,此时她与佳佳正聊得火热。 安夜靠近那个女孩,临到她的脚尖了,她才用一种极其细微的声音开口:“你是……安夜吗?” 安夜点点头,问:“你一直在看着我,怎么了?” “我知道你,你会调查很多灵异事件对吗?” “如果刊登到杂志上那种算的话,那么我会。” 少女猛然抬头,她水汪汪的大眼睛仿佛透着灵性,吸引人的注意:“救救我朋友吧,你救救她吧!” “她怎么了?”安夜攀住对方的肩膀,迫使少女冷静下来,又问了一次:“你朋友怎么了?” “她遇到slender了,你有办法赶走slender吗?不对,你一定有办法的,你都能解开那些灵异事件的谜底。”她呢喃自语。 安夜沉吟一声,并不作回应。 原来是有关slender的事情,他们此行的目的就是为了找到slender的踪迹,这样的机会当然不能错过。 “好,我会帮你去看看,这是我的号码,你明天把你朋友的约出来,和我们聊聊情况。” 安夜拿起桌子上的圆珠笔,在对方手心里写下号码,随后就退回了温泉里面。 那女孩攥紧了手掌,也转身离开了。 “我得知了slender的事情,有人说她朋友碰到slender了,或许我们可以守株待兔,把那只slender抓过来。”安夜说。 何莉笑道:“抓倒是不太可能,不过拍几张照片就不愁销售量了。” 佳佳说:“那行啊,明天叫那人约她朋友出来问问。” 67|0058 等他们跑好了澡,再从温泉里爬出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了。 安夜拜托白行去退了房,她想要和白行共处一室,毕竟一个人睡觉太可怕了,无论如何,她都觉得和白行在一起更加稳妥一点。 “滴滴滴。”安夜走到更衣间,手机就发出响动,很快就有短信发来。 她点开,上面写着:房退好了,我换了二人居室,搬到了0103。换好就过来,我在门口等你。 安夜慢吞吞的在更衣间擦拭身体,她的脚趾由于被水泡久了,还泛起了凹凸不平的白色褶皱,触感很奇怪。她不免加快了擦拭的速度,迅速套上袜子,打理好一切。 佳佳和何莉已经出去了,偌大的更衣间里只有她一人。 安夜拉开换衣间的钩锁,走了出去。大概是因为□□静了,她的脚步声被无限放大,充斥在整个房间内。 按理说不应该都走这么快的,就好像只有她一个人被留在了温泉浴室之内。 “啪嗒啪嗒。” 她的脚步开始逐渐加快,越来越快,甚至情不自禁小跑起来。 而就在此时,她的身后突然又重叠了另外一种脚步声,那声音力道很轻,踩在地面上悉悉索索作响,像是个年幼的小孩子,气力全无,发不出骚动。 还有人被遗漏在这里了吗? 安夜下意识想要回头去看,却又不敢看。 她想到了身姿矫健的猫,那些软乎乎的小动物飞檐走壁的时候发不出一丁点声音,它的身形和脚步声可是不符合。 她又想到了蜘蛛,有些巴掌那般大的毒虫,明明有硕大的躯体,但爬行的时候也是一丝声响都没有。 所以,她怎么能肯定她身后的那个是人畜无害的孩子呢? 没准是……没准是那个一直跟踪着她的slender。 何况现在已经是晚上十点了,那些东西都在深夜才出现! 安夜头皮发炸,一溜烟跑了出去,逃了个没影儿。 很快的,安夜跟上了其他人。 何莉突然说:“你刚才去哪了?” 安夜诧异:“我没去哪啊。” 佳佳也凑了过来:“奇怪,刚才没看到你,还以为你已经出去了。” 安夜嘀咕一声,故作轻松:“可能是你们眼花了没看见吧,那明天见,我房间就在前面。” 何莉等人与她道别,进了电梯。 安夜往前走几步,发现走廊尽头站着白行,他提着两碗打包的刀削面等她。 她小跑冲上去:“走吧。” 白行点点头,随之用房卡刷开门,把她带了进去。 房间里有备用的一次性筷子,白行细心将筷子放在开水里烫过一遍再递给安夜,说:“吃点东西。” 安夜也是饿惨了,在温泉那里泡着泡着就睡着了,都没有点一些东西进食。 此时见白行这么关怀备至,说不感动也是假的。 她也有样学样,把筷子烫好了递过去,催促:“你也吃。” 白行顿了一会儿,没接。随后说:“没事,我不饿。你管自己先吃。” 安夜一咬牙,直接用筷子夹着几根递到对方的唇边。 白行勾唇,却是不接面条。 难道是因为太烫了? 她小心翼翼地吹了吹,再次将筷子头触上白行的唇角。 这下白行仿佛满意了,不假思索地张开口咬着筷子将面吸溜咬到嘴里去。 薄薄的热气萦绕着白行的眉目,他那一点狡黠的笑意毕露无疑。 原来是在捉弄她? 安夜咬牙切齿,森白的牙齿咬住筷子头,不满地盯着白行。等对上他灼灼的眸光,又像是偷腥被抓的猫儿一般心虚地避开,耳根忍不住升腾起热气,点燃了一团无名火。 这一夜,安夜在床上辗转反侧不能入睡。只要她一闭眼,脑海中便浮想联翩,尽是白行宠溺或疏离的神情。让她的心骤然跃动,无法抑制。 隔日,安夜顶着一双熊猫眼醒来,白行早就出去吃早饭了。 “滴滴滴。” 手机突然响了,是一条短信。 安夜点开一看,是陌生的号码,想也是那个女孩发来的。 她约他们在陈南街的老桥上见面。 安夜梳洗好,出门吃了一点东西就约何莉一起去探访那位女孩。其余的人再分成二组,去调查其他有关slender的灵异迹象。 何莉会开车,很快的就将她带到了陈南街。 陈南街老桥上。 那名少女正站在桥中,她黑发平滑地垂至胸前,有种渗人心脾的鸦青色。 仅仅一眼,肤白发深的印象就落入人的脑海里面,无法抹去。 少女略朝她们一点头,开口:“我叫木深,现在在陈南高中读高二,我要和你们说的是我朋友的事情。” 何莉扯下脸上的墨镜,低笑一声说:“我是浅川杂志社的何莉,你可以叫我何莉姐。这附近有什么咖啡厅吗?我请你吃点甜点,你给我们说故事好吗?” 木深迟疑地点点头,很快将她们领到了商业区,找了一间飞鸟咖啡厅落座。 木深心不在焉地用小勺戳了戳蛋糕上的粉色奶油,轻声说:“她是我的同班同学,她叫祁月。” 何莉将名字写在记事本上,笑问:“我给她起个假名叫小月好吗?” 木深低头,不置可否。 安夜说:“你说说她的事情吧?有什么能帮她的,我们会尽量去帮。” 木深说:“她看到slender了。” “怎么看到的?”安夜问。 木深低头不语,许久才说:“其实我和她已经不是最好的朋友了,所以具体我的并不清楚那么多。我只知道,那天放学以后,她和另外几个同学相约玩钱仙。然后她突然大叫,晕了过去。再之后就没有来上过学了。” 安夜问:“你去探望过她吗?” 木深点了点头:“她开始高烧不断,我去探望了几次。大概是因为生病吧,她很快就意识到了我才是她最好的朋友。只是有时候好似出现幻觉了一般,说自己看到了slender,然后在房间里面躲避。我……我很担心她,我不知道她被什么东西缠上了,是slender纠缠着她吗?” 何莉抿唇:“方便带我们去看一下她吗?” 木深回答:“好的。” 三人一同上了车,很快的就在一间公寓面前停了下来。 木深带着她们上了楼,按响了祁月家的门铃。 开门的女孩正是祁月,她面黄肌瘦,唇瓣不住地颤抖,死死盯着木深。 木深说:“祁月,你别怕,她们来救你了。” 祁月低头不语,被木深扶到了床上。 她整个人缩到被子里,只露出两只眼睛,淬着毒一般,将全副精神都集中到了她们的身上。 安夜莫名的感受到了一股恶寒,她咬着下唇,微微皱起了眉头。 何莉却似全无影响,她说:“能和我们说说slender的事情吗?” 而此刻,木深已经退到了一侧,她代替祁月开口:“祁月现在已经不太爱说话了,不过一到傍晚,她就会说一些slender的事情,你们可以等等看。” “她的父母呢?”安夜问。 木深叹气:“她的母亲是在ktv推销酒水的,要深夜才回来,父亲和她母亲离婚很多年了。” 原来是这样啊。安夜若有所思。 木深笑了笑:“不过没有关系,我会一直陪着祁月的。我是她最好的朋友。” 听闻这话,祁月突然一怔,整个人僵硬住了。 她瞪着一双眼盯住木深,她瞳孔放大,眼中有些许湿润,像是水灵灵的猫瞳那般。 木深说:“你们能不能等到晚上,能不能听听她说的话,救救她?” 何莉代替安夜点头,说:“安心吧,能不能救我不确定,但是有关slender的话,我是不能错过的。” 木深感激地笑了笑,她看了一下手表,说:“我去给你们带晚饭吧,想吃些什么?” 何莉说:“随便一些三明治或者什么就好了。” 安夜也点点头:“没关系,我不挑。” 木深点点头,走出了公寓。 而此时,祁月还是那副神经紧绷的防御姿态,她只敢露出一双眼,透过发隙看着安夜。 何莉跟祁月问了两个问题,但是对方全无反应,她不免觉得无趣。 她站起身对安夜说:“我去个厕所,你等我一下。” “好。” 何莉走后,房门啪嗒一声关上了。 祁月突然从被子钻了出来,一下子把安夜吓得炸了毛,跌到地上。 祁月用一种诡异的爬行姿势爬过来,她的四肢干瘦,以一种猫的走步姿势那样手臂交叠,一前一后攀爬过来。 她低头,死死盯着安夜,开口:“slender。” 那声音几不可闻,安夜又凑近一点说:“你说什么?” “s……lender,走。s……der!”她起初是那种平缓的声音,尾音徒然上扬,语调凄惨,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老猫,仰头朝黑夜痛呼一声。 安夜只隐约听清了“slender”这样的字眼,不明就里。 可祁月很快的又坐回被窝里面,盖上被子遮住口鼻,如同之前那般只露出一双眼睛。 何莉上完厕所回来了,看着安夜惊讶地说:“你怎么跌到地上了?” “我没坐稳。”安夜干笑一声,她又迅速爬起来,坐回椅子上。 “现在几点了?”何莉问。 安夜看了一眼手表,说:“下午五点了,应该算是傍晚了吧?” 屋外的暮色渐深,红日落去,映出一片晚霞,透过窗帘落到屋内。 时间一点一点的流逝,可祁月就是不开口。 突然之间,有什么从桌上滚落了下来,那是木深留在屋内的手提包。 安夜将包重新拿起来,在椅子上放好。 而就在此时,祁月突然将目光聚焦在那个包上。 安夜下意识移动着包,她也跟着摇头晃脑。 随后,祁月瞪大眼睛,口中断断续续出声,尽是稀奇古怪的噪音。 “她在说什么?”何莉问。 安夜摇头:“我不知道。” “ssss……”祁月唇间开了一条缝隙,有低迷的语句从中吐露出,她一直在反复念叨着“s”这个字母。 很快的,那语速越来越快,越来越乱。 她像是回过神来,大喊:“der!走走走der……走走!” 安夜察觉到不对劲了,她拉起何莉拔腿就跑。 而就在此时,门突然开了。 “啪嗒”的一声,开了一道小缝,倾斜进一点光。 随之探入的是木深的脑袋,她怪异地盯着安夜等人,就这么僵持了许久。 何莉开口:“你回来了?” 木深突然笑起来,她将手从门缝中探入,死死贴在墙壁上。不过片刻,又探入一只手死死抠在墙壁上。 她双手紧贴在墙上,就好似倾入了半个身子。 可恐怖的远远不止这个…… 没过几秒,不止从哪里又多出一只手,“啪嗒”一声紧贴在墙壁上。 一个人怎么可能有三只手? “啪嗒啪嗒。” “啪嗒啪嗒。” 手越来越多,木深整个人贴着墙爬了进来。 她爬在墙壁上,像是一只硕大无比的蜘蛛或螃蟹,是虫人,是slender! 原来可怕的并不是祁月,而是木深! 安夜回想了一下之前种种,终于发现不对劲了。 木深说自己是祁月最好的朋友,天天来看望她。那对祁月来说,何尝不是一种跟踪?! 而且一进门,祁月就顾虑着木深,根本不敢开口吧? 而且有关slender的介绍也说过,白天他们如同普通人一样,是这个社会形形色色中最寻常的一员,可一旦夜色迟暮,他们就会暴露本性,变成slender! 快跑! 安夜顺手抄起一间东西,伸手拉过何莉说:“我们得跑出去。” 何莉吓得整个人瑟瑟发抖,完全不知该作何反应,她也随手抄起一个东西就往木深身上砸。 木深的爬行速度很快,才不过几秒,那张微笑的脸就放大在安夜面前,鼻尖对着鼻尖。 啊! 安夜仿佛从她的眼中看到了什么,那半开合的瞳孔内居然是无数涌动的绿光。 安夜此刻的耳朵里突然出现蜂鸣般的声音,是机械的杂音——“是安夜吗,是安夜吗,是安夜吗,是……是是安夜吗?” 这个声音逐渐变得有热度,与木深初次见面时所问的那句话重合——“是安夜吗?” 那个声音,是她的! 安夜吓了一跳,这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她急忙低头,从木深身下避过,拉开房门就跑了出去。 何莉还紧跟在她身后,她们两人急匆匆上了车,安夜则给白行等人发了条位置的短信。 何莉手握方向盘,此刻还哆嗦着。 安夜大喊:“快开车,快开车!” 何莉还是没有动作,她哆嗦着,话都说不完整,伸出手颤巍巍指了指后视镜。 安夜抬头去看,吓得差点尿出来。 木深就在后座,微笑着,看着她们。 她一直如影随形,跟着她们啊! 安夜和何莉连滚带爬逃出车,一路往人山人海的市中心奔去。 而此刻,白光在她们俩眼前闪现,险些将她俩的眼睛灼伤。 伴随着激烈的鸣笛声,她们这才睁开眼。 险些撞上车了,就差一点点! 那辆车在路边停下,车门打开走下几人,原来是白行他们。 “吓死我了。”何莉还没回过神。 安夜此刻扶着膝头,气喘吁吁说:“吓死了,真的吓死了。” 白行皱眉:“怎么回事?” 安夜将事情一五一十说了,再和他们一齐回去捡何莉的车。 可是车中的人也早已不见了,李悦等人本想上公寓一探究竟,但是那公寓的大门紧闭,出去了就再也进不了门了。 安夜此时想着还有木深的号码,她压抑下恐惧拨打过去,可传来的却是一阵盲音,随后响起熟稔的客服声音——“你拨打的用处已停机。” 木深就像是从人间消失了那般,再也不见踪迹了。 安夜不死心,再多打几个,但还是无果。 几人心怀心事上了车,一齐开回酒店去。 等在酒店吃了晚饭,几人凑到了一起。 先是白行提问:“我想问你们一个问题。” “你说。”众人纷纷附和。 “究竟想查什么,想了解slender了解到什么地步?” 众人面面相觑,心说:“这的确是一个问题。” 李悦开口:“如果是作为报道的话,刚才何莉经历的那些尽够了。” 卷毛a说:“我不知道,我就是好奇,就想再看看。” 大叔说:“我啊,倒是挺想抓一只来解剖的。” 卷毛a反驳:“那是一个人啊!那是一个人好不好?!” 安夜则抿唇不语,她也不清楚。这次事件仿佛和之前不一样,不是直取她性命的事情,调查到这些也应该打道回府了。 白行笑而不语,说:“现在已经达到诸位的目的了,如果觉得足够了,可以考虑分道扬镳了。” 李悦一边是害怕,一边又觉得发现了惊天的秘密,如果深查下去指不定杂志会如何好卖。 他说:“我再看看,反正是来栖乡度假的。” 卷毛a说:“我……我跟着教授。” 佳佳说:“我跟着卷毛a!” 大叔吹胡子瞪眼:“干我屁事,我再玩几天就回去了。” 安夜更不用说了,白行在哪她在哪。 众人还没想明白到底要不要各回各家,而就在此时,突然有人很亲昵地走上来。 那个人嘴角带笑,是木深! 她笑着说:“你们也在查slender吗?我是锦绣女性周刊的编辑,我叫杜思思。” 杜思思?! 安夜与何莉一同瞪大眼睛,什么杜思思,她不是木深吗?! 68|0058 虽然安夜一听到这个名字,第一反应就是dulex,但是这并不妨碍她心中如同毒沼起泡那样冒出一个个疑问。 何莉惊讶地看着安夜说:“她长得很像木深对不对?” 安夜点点头,闹不清这是怎么回事。 难道世界上真的有这么相似的人? 安夜问杜思思:“你们家是不是有什么孪生姐妹?” 杜思思皱眉:“嗯?你为什么这样问,我是独生女,住在岐山区。” “那我们之前见过吗?”何莉也是不甘心,继续逼迫着提问,想要对方露出马脚。 “没有,初次见面,你好。”她大大方方的朝何莉伸出手,脸上挂着职业性的微笑,极具蛊惑力。 “你好。”何莉与之握手,心里还打着鼓,不明就里。 世界上可能有两个一模一样的人吗?又不是分身?! 安夜想起了上次小静的事情,心里打了个突,是类似小静那样的分身吗? 不,不不,绝不可能的! 小静和眼前这个人的身份不同。 小静是为了生存在世界上,必须杀死另外一个真的人。 而她不一样,她就像是一个身份暴露了就会马上消失,建立起另外一个身份。 从本质上就是不同的,她一直都是她,一直都只有一个人,而小静从一开始就是两个不同的人。 der就好像是……随时会消失的泡沫,但是又能从其他沼泽里迅速再生。 不过,她还不能妄下定论,不能确定这个杜思思究竟是不是一只slender。 安夜跟其他人敲了个警钟,她也不怕杜思思会当场变身杀死他们了:“大家小心,我和何莉遇到的那只slender和这只杜思思长得一模一样。” “什么?!”卷毛a连滚带爬逃到白行这个方向,死死拽住对方的衣领,像是一只寻求母鸡庇护的鸡崽子。 白行秀眉微蹙,不着痕迹地将对方的手扯下,还颇为嫌弃地掸了掸褶皱,仿佛上面有些许脏东西。 大叔喝了一口酒,乐呵呵地看戏。 而何莉已经躲到了李悦怀中。 杜思思愣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笑说:“开什么玩笑?我下个月就要结婚了,如果我是slender,我未婚夫还敢和我结婚吗?” 她从手机调出一张照片给我们看,上面的确是她和一位年轻男士亲密地搂抱在一起。 卷毛a还不信:“一大家子都是……都是slender!” 安夜心有疑惑,却不得不相信,对方很可能真的是那个编辑,因为再怎么变化身份,也绝对不可能一下子融入社会。那么就说明,她这个身份是真的。 她应该不是木深,是杜思思这个人。 好古怪。 难道木深那个身份才是假的? 安夜不敢多想,只能暂且按捺下内心的疑惑,说:“那可能是我们认错了,之前我们就遇到了slender,太可怕了。” 杜思思笑了笑,并不在意。 白行若有所思,抿了抿唇,也终究没开口说什么。 一时间,大家都陷入了无尽的沉默之中,无人打破这个寂静的气氛。 就这样僵持了近十五分钟,还是杜思思提议说:“那么,我请各位喝一杯怎么样?我看你们都是为了slender而来的,我也想加入这个团体,一起调查slender可以吗?” 安夜的心中油然而生一股不适感,让slender来调查slender?怎么说都很滑稽,其实她也不该把杜思思认为是slender,可能世界上真的有那么相似的人呢? 就好比某个日剧里面的雅忍叔,不也是很相似某个国内明星吗? 只是一个巧合而已。 杜思思唤来服务员,给每个人上了一杯加冰的柠檬酒,她不愧是职场人,先饮为敬。 在场的所有男士自然不能落了下风,也纷纷举起高脚杯喝光了酒水。 安夜和何莉面面相觑,勉强露出一个微笑也一饮而尽。 “这是我的名片。”白行递给杜思思,“需要调查的时候,我们会联系你。” 安夜问:“你手头上有关于slender的资料吗?” 杜思思摇摇头:“我只有一些网上的传闻,具体的还没有去调查过,所以这次才会来栖乡。其实我认识你,你是行里那个有名的恐怖作家对吗?传说你还是灵异体质,真的假的?” 安夜干笑一声:“都是瞎说的,要是真有灵异体质,我还回得来啊?都是社里为了杂志好卖,故意搞出的噱头罢了。” “哈哈,我想也是。”她愉悦地笑了起来,眼底并未有那种女学生的青涩,一言一行都带着大方与风韵,是在职场驰骋多年的老江湖了。 经过这一番闹剧,大家都纷纷回了房睡觉。 刚回到房间,安夜就跟白行说:“她真的和slender长得一模一样。” 白行点头:“我知道了。” “可是真的很奇怪,身份完全不一样。” “或许你们该去查查那个木深。” 安夜回:“你说得对。” 她给何莉打了个电话,互相通个气儿,打算一起去找找看木深。 之前木深说她的学校在哪来着? 陈南高中读高二?是了,就是那儿。 她倒要看看,她们究竟是不是长得一模一样。 第二天早上,安夜醒来。 她按照约好的时间与何莉碰面,由何莉开车驱往陈南高中。 陈南高中校门口,此时是课间休息时间。 校内人来人往,学生们穿着黑白相间的校服,互相挽着走去食堂。 安夜与何莉跟老师联系了一下,想要和高二的木深说一下话。 她们坐在办公室里等,很快的就有一名穿着校服的女孩蹑手蹑脚走进办公室。 她垂着头,不敢与安夜等人对视,似乎胆子非常小。 安夜温声说:“你是木深对吗?” 木深抬起头,眼中是疑惑以及些许恐惧。她咽了咽口水,缓缓点头。 安夜突然皱起眉头,对正看翻看资料的何莉说:“你快看。” 何莉转头盯着对方的脸,也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 这张脸并不可怕,弯弯的柳叶眉,水灵灵的眸之,微一抿唇,还是有种小女孩的青涩,让人心生好感。 但是她……并不是木深! 安夜忍不住再次问:“你真的是木深吗?” 对方怯懦地回答:“我是,这是我的校牌。你们看,我就叫木深。” 她们仔细地看了一下,校牌上写了木深两个大字,果然没错。 安夜忍不住问那个老师:“陈老师,你们学校还有另外一个木深吗?或者木深,你是独生女吗?” 陈老师也疑惑了:“我们学校就一个木深,她是独生女啊。你们到底想查什么?” 何莉打着圆场:“抱歉抱歉,可能是我们认错人了。” “等一下。”安夜再次开口,问:“那个……我想问问,陈老师,你们班上是不是有一个女同学名字叫祁月?” 陈老师蹙眉:“是有,不过她生病休学在家。” 安夜又转头问木深:“能告诉我,你昨晚在哪里吗?” 木深说:“我昨晚在祁月家里,昨天下午我好像是去她家了,然后不小心在她家睡着了,我记不清楚了。” 安夜还不死心,继续问:“那么你最近有没有发现什么奇怪的地方?或者祁月有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木深说:“没有。我最近去看了祁月几次,她一直流鼻血,然后说着‘slender’……” 她话音刚落,突然捂住嘴,忍不住看了一眼陈老师。 陈老师笑说:“你们也知道那种无稽之谈,最近学校里面也老是传这些,校方觉得不好听,就让学生们不要讨论了。” 她顿了顿说:“如果你来也是为了这个的话,我希望你们别来了。毕竟对学校影响也不好。” 何莉将安夜拉出办公室,说:“那我们先走了,就不妨碍老师上课了。” 陈老师送她们出了校门。 安夜等人上了车,而何莉则将手忿忿地砸在了方向盘上。 “现在怎么办?”何莉问。 安夜盯着车顶,目光涣散,也不知在想什么。 其实事情变得更加复杂了。 木深不是木深,长着那张脸的也只有杜思思。 难道是杜思思在伪装木深? 那么祁月也应该当场就戳穿杜思思啊。 怎么想怎么不对劲。 如果真是杜思思的话,她干嘛要伪装木深?有什么好处吗? 这个杜思思一定有鬼! 安夜二话不说,就先打道回府。 等回去了才知道,其他几人也出去调查其他传闻了,并不在酒店。 安夜只能和何莉在餐桌上先吃点什么垫肚子,而此时,杜思思走了进来,在她们对面落座。 何莉要被逼疯了,她忍不住问:“你究竟是谁?” 杜思思纳闷:“我是杜思思啊。” 何莉嘀咕了一句,无果。也只能坐下狠狠切割那块牛排,就好似在解剖slender似的,带了股蛮横的狠劲儿。 安夜随便吃了两口就回了房间,而白行就在屋内,哪也没去。 他收起手里的报纸,对安夜勾唇一笑:“回来了?” 安夜心头一跳,有种莫名的温馨感涌上心头,挤满她的心室,整颗心脏都变得燥热不堪。 安夜将今天的遭遇一五一十和白行说了,只见得对方的眉头越蹙越深。 白行说:“你把杜思思的样子画下来给我看看,我也把她的样子画给你看。” “为什么?” “先画。” 安夜迟疑的点点头,也决定听她的。 她学过一些素描,绘画对她来说并不难。只十五分钟,她就将样貌画了下来,此时她高举着画像,与白行摊在桌上的那张一对比。 有什么不对! 她画上的人和白行画上的完全不像! 这已经不是绘画误差的不像了,而是分明就是两个人! 她明白了,她全都明白了! 杜思思是slender! 至少她和何莉眼中的杜思思是slender,但是白行他们根本看不到slender,他们看到的就是原本的杜思思! 那么也就是类似于附身! der不是哪一个人,而是……全部人都有可能是slender! 不行,她留下何莉跟杜思思独处,何莉有危险! 她慌里慌张跑到客厅,却发现那位置上的人都不翼而飞了。 安夜和服务员打听她们的去向,服务员将手往那桌上一指,突然疑惑说:“咦?她们去哪了?刚才还在那说话的呀?!” 安夜只觉得头皮发麻,此时心跳加速,气都喘不上来。 杜思思不见了,何莉也不见了。 那么极有可能的就是,杜思思,啊不,是slender把何莉抓走了! 69|0058 得找到何莉,不然她可能会有危险! 这句话在安夜的脑中无限回放,自责感涌上心头,如果当时没有把何莉一个人丢在那里就好了。 很快的,出门查访slender的李悦等人回来了。 他听到何莉的情况,回房去找没人,手机也打不通,顿时眉头一蹙,说:“我得去找她。” 卷毛a:“大晚上的,你怎么找?万一是slender呢?黑灯瞎火的,没准连命都赔进去。” 李悦吼了一声:“我不找谁找?你们不在乎,我在乎。不管了,我先出去找找再说。” 白行出声:“先附近找找看。” 于是几个人兵分两路,出门去寻人。就连酒店都发出了通告,帮忙寻找何莉。 安夜见四周寻不到人,突然灵光一闪。 她记得她曾在电梯里看到过slender,她没准在那! 安夜折回电梯里,反反复复坐了十几次,就是没有熄灯的情况,想来slender已经逃了。 不对,她又想到了当时电梯出故障,想把她往-1拽,也就是地下一层。 何莉可能在那吗?-1层应该是个地下车库。 安夜也不敢一个人去,万一遇到了什么不好变通。 她打电话把白行喊来,凑到他的身后,紧紧揪住他的毛衣说:“要去地下一层试试看吗?我上次坐电梯遇到slender,她想把我往-1拽去。” 白行点点头,目光落在她紧攥住衣服的手上,露出一个弧度不大的笑容。 他不着痕迹地将她的手扯下,握到手掌中,小小的,正好能让他一手包裹。 白行的手掌宽大,布满一层薄薄的茧子,有点磨人,却很温暖。 安夜愣了愣,连话都说不出什么,却也没有反抗,任凭他拽住。 地下一层果然是个车库,里头的光线昏暗,车库口清冷的灯照射在地面上,泛起浅浅的蓝光,与外头暖黄的路灯一交融,显出某种诡秘的质感。 这里头静悄悄的,如若没灯,那绝对会把人吓死。 他们每走一步,脚步声就在空荡荡的车库内回荡,放大到千万倍,压迫着人的神经。 安夜从未想过一间车库也能这样吓人,忍不住瑟缩着躲到了白行的身后。 “别怕。”白行温声安慰她。 她的目光时而游荡在天花板上方,时而落到那些黑洞洞的车里。偶一晃神,就觉得车内坐着一个人,正对着她笑。再次看去,又什么都没有,都是幻觉。 但是这里……真的可怕极了。 安夜又走了一步,“咔嚓”一声碾碎了什么。 她抬脚去看,是一只干枯了的螳螂。 她又往前走,那些昆虫的尸体越来越多,地面上布满了奇怪的虫子,但绝大多数都是干涸了的死物,没有活虫。 好恶心。 她忍不住皱起眉头了。 der吃虫子吗?她突然有这样诡异的念头,又想起大叔说的蜘蛛影子上浮现出slender,可不是嘛,她就像是一只蜘蛛一样。 难道这些都是她的晚餐?她吃虫子? 就在这时,一种难言的酸味扑鼻而来。 安夜猛然抬头,就发现远处有一个人影紧贴在墙上。 她带着白行跑过去,发现是何莉被细细密密的网黏在了墙上,她的嘴巴上也有一层细白网状物,一根根粘稠的丝线交缠着,形成团团白网。 那些粘丝将何莉的一张脸都蒙住,只露出鼻子让她呼吸,她四肢被分开紧紧束缚在墙上,像是被困于蜘蛛网内濒死的昆虫。 会被吃掉吧? 这……明明是等待着进食啊! 可这里是车库,为什么没人发现,为什么没人救何莉?! 不,不不,她能看见可能是因为灵异体质,白行能看见是因为他的眼睛本来就能见鬼! 所以那些普通人可能本来就看不见,所以才会见死不救。 这种感觉真是怪异,就好像在看不见的地方会有slender在偷偷进食。 安夜赶紧冲上去用口袋里的圆珠笔一点一点划开那些细密的蜘蛛网,花了她好长的时间才将何莉整个人从墙上剥了下来,可她脸上的那些白线却怎么都去不了。 安夜没时间理会那么多,所幸她还能呼吸,那么就只能这样忍耐一下了。 白行和安夜一左一右将昏迷的何莉搀扶起来,往车库门口走去。 而就在这时,安夜突然听到了什么古怪的声音。 “咔嚓咔嚓。” 糟糕,她差点忘记了。 既然食物就在附近,那打算进食的slender当然也在附近! 她就转个头的时间,突然发现吃的没了,还不得和安夜拼命?! 果不其然,安夜一回头就看到四肢着地的杜思思迅速爬来。 她嘴角咧开,溢出腥臭的唾液,就这般迅速爬行而来。 安夜感到反胃,毕竟slender是利用人来吃人,如果杜思思醒来知道自己吃过何莉,会不会被恶心的吐出来? “杜思思你冷静一点,你被slender控制了!”安夜大喊一声,她其实知道这是无济于事,但如果杜思思还能听见的话,没准能够控制一下进击的slender。 安夜加快脚步,和白行一起拖着人往电梯那头走去。 可人再怎么快能比得上四肢并用的slender? 才眨眼的功夫,她就逼到了眼睛,一下子将安夜扑倒在地。 安夜的鼻尖与她撞在一起,定定地注视着她眼底那抹幽幽绿光。 她无法逃开,只能急中生智:“你……你你要是饿的话,我给你吃点别的,你别吃人啊。” der像是听得懂又像是听不懂,她顿了顿,又咧开一嘴獠牙,就要咬下安夜的半个肩膀。 白行冲杀过来,俯身猛地一踹,力道猛烈,将slender踢至墙根。 “砰”的一声der垂头坐到墙边上,仿佛陷入了昏迷。 他迅速将安夜拉起来,连拖带拽拉到电梯里。后来想想忘了什么,这才和安夜合力将遗漏在外的何莉拉了进来。 那slender见机又要发难,她冲了过来,像是一只蓄势待发的猛兽,可此时电梯门倏忽关上,她一下子扑了个空,将金属电梯门撞了点凹陷,映出一张人脸。 好险! 安夜蜷缩在角落里喘气,她累的连话都说不出来,只能哑声摆摆手,示意白行现在先别说话。 等到她缓过神来,电梯已经到了一楼了。 她和白行将何莉拉出去,又联系了李悦过来领人。 这一趟总算是有惊无险,可安夜的心还是慌慌的,总觉得没那么简单。 李悦剥开何莉脸上层层叠叠的白网,背起她就往自己房间里去。 他感激地说:“辛苦你们了。” 安夜摆摆手:“没事,对了,如果何莉醒了,你记得让她给我打个电话,我还想问一点事情。” “好。” 安夜和他们道了别,跟着白行往前走。 “咔嚓咔嚓。” 异样的声音再次响起了,这种骚动迫使安夜回头望去—— 她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她看见了木深,啊不不,杜思思的脸,出现在走道的尽头。 李悦背着的不是何莉,而是……slender! “白行!”她喊了一声。 “嗯?” “那个何莉不是何莉,是……” “是slender对吗?” “你怎么知道?” “我一早就知道。”白行勾唇一笑,笑意极其浅淡,不及眼底。 白行说:“还记得拿筷子的那只手吗?” 安夜倒吸一口冷气:“你也看到了?” 她当然记得,那只手又细又长,从桌底的黑色深处爬出来,拿了筷子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缩了回去。 她一直觉得何莉是slender,现在成真了,何莉真的是slender! 白行说:“可以说,从一开始slender就跟着我们。” 安夜说:“跟着……我们?” “所有人都是从黄山区来到这里的,而凑巧的是,他们都见过了slender。而且之前我提过可以各自打道回府,但是没有一个人同意。你想一下,都已经危及到了生命,又为什么要坚持留在这里不肯散去?” 安夜说不出个所以然。 “直到我看见了这个。”白行从口袋里掏出一封信,他抖开信纸,上面写着什么,字迹娟秀。 “这是什么?” “邀请函。”白行勾唇。 安夜将信纸拿来看,只见得上面写着: “各位好,想必你们已经见过我了,我是slender。 此番邀请各位来自栖乡,是因为有一个不情之请。 我想要你们其中一人……成为我的食物。 如果不肯陪我玩这个游戏,那么所有人都会被我吃掉。 ——来自暗处的slender。” 安夜问:“这封信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白行说:“在你们说遇到slender回来的那天晚上,我在房间里面发现的。我也去问过服务人员,甚至调查过监控,并不是人为,那么就有趣了。你说,可能是slender附身到我们身上亲笔写下这封信再离去的吗?” 安夜徒然一抖,开口:“但是,她说的游戏是指什么?” 白行又是一笑:“你看背面。” 她打开信纸的背面,果然看见一句话: “目标是左肩有痣的女人。” 这句话之后表明时间,很快的在隔日的日期上又浮现出一句话。 “她在-1层,你们一定要扮演好寻找者的身份去寻找她,但请注意,不要真的找到哦。只要她被我平安吃掉了,那么你们就安全了。” der这是故意把目标讯息汇报给大家,让大家选择救或者不救。 安夜倒吸一口凉气:“也就是说……我和何莉一起回来的,所以没有看到这封邀请函,而李悦这些人一早就是知道的?!不不不,按照时间上应该是……那天晚上李悦发现了邀请函,得知何莉就是左肩有痣的那个人,所以他做出了抉择,抛弃爱人,和大家一起隐瞒了这个讯息。而后得知了何莉失踪,猜测到是被当成食物。然后他们为了活命,故意演了一出戏,按照slender所说的,避开-1层,等待何莉被吃掉?!” “但是你把何莉救回来了,所以,还需要一个牺牲者,究竟会是谁呢?” 安夜明白了,总之slender会暴露出一些讯息给其他人,让他们互相寻找,然后揪出那个人,要么大家通个气儿,推出那个牺牲者,让他自愿去被吃掉,保下大家的性命。 安夜突然不想去救李悦了,就算何莉被slender附身又怎样,李悦本来就想牺牲她,就算被slender杀死都是死有余辜,更何况der还要留下他们做游戏,不是吗? 白行说:“这就是有趣之处,你看,第一个猎杀者是杜思思,被猎杀的是何莉。而何莉没被杀死,所以她有一次逃生机会,变成了slender,现在轮到她成猎杀者,猎杀我们七个其中一个了。” 安夜急迫得说:“那么,我们逃吧?” 白行笑了一下:“slender早就暗示过我们这是逃不掉的,她就是跟着我们从黄山区而来,我们逃能逃到哪里去?” 安夜徒然一抖,这是在逼她做这个游戏!完全就是看她的心情! 70|0058 安夜细想了一下,突然心惊胆颤。 没错,是这样没错。 der会来猎杀他们了,以何莉之手。 那么,如果杀了何莉呢? 她的脑海里有了这样可怖的意识,下意识抿着唇,将那种无稽之谈扫出脑内。 她怎么可能选择手刃朋友? 但是……只是说但是,只是一个假设而已。 假设何莉被杀死了,那么会怎样呢? 破坏了slender的游戏规则之后,究竟会发生什么事情?即使没有了何莉,还是会有下一个slender的。所以,杀死何莉是绝对不可行的。 安夜难以置信,她深吸几口气平复一下心情。 她居然真的在考虑杀死何莉这样的事情,而且是因为得知结果并不可行,这才选择放弃。 白行唇角微勾,笑不及眼底:“我带你去看一场人*。” “游戏?” 他说:“先休息三个小时,还有一场会议要开。” 安夜不解:“会议?” “死亡……会议。” 她徒然一抖,不知想到了什么,一下子熄声。 是有关于推谁去死的死亡会议吗?是要大家同心协力做出死亡条约吗?在slender还未下达杀人启示之前就做好“如果谁是被狩猎的对象就要心甘情愿去赴死”的条例吗? 安夜不敢想,万一之后被slender抽中的人是她呢? 她能心甘情愿去死吗?就为了换取其他人的生命。 她觉得自己就像是身陷铁笼里的人类,一个饥肠辘辘的人类。 而铁笼外则是虎视眈眈的猎豹,它们嘶吼着,围剿着她。 而高台上则是位高权重的人,那些人盯着她,眼中流露出期待而贪婪的光芒…… 不可能,绝不可能。 不甘心,她不甘心就这样死去。 绝对……不会同意。 她不想了,揉了揉头跟随白行回了房间,躺倒在床上。 安夜在被子里滚了两圈都没睡着,只能强迫自己闭上眼睛,迷迷糊糊躺了近三个小时。 随后她起身喝水,抬头望去,房门还开着一道细小的缝隙。 外头有光,白行还在外面。 安夜披上外衣,蹑手蹑脚走出门去。 “白行?”她低低唤了一句。 白行半仰着头靠在沙发上,指尖拧住眉心,片刻睁眼,见是她,微微一笑。 “身体不舒服?”安夜忍不住又问了一句。 白行说:“失眠而已。” “我也是。” “在担心什么?”他的声音很沙哑,仿佛是夜色浓重的缘故,总有一种晦涩不清的温柔。 安夜的心慢了一拍,心脏突然就堵在了嗓子眼里,她迟疑着说:“没什么……只是有点害怕。” “安夜。”白行一如既往唤她,低低说:“别怕。” 安夜下意识避开了白行的目光,她的耳尖微烫,像是燃了一小团火。 她才不怕。 准确的说,是因为白行在……所以她没有怕。 “安夜。”白行不知为何,又唤了一声,迫使正在神游的她低下头,对上了白行的目光。 安夜一怔,脸上烧灼了起来。 房间的光线并不亮,反而有些低沉。 白行的眸光中隐隐只倒映着她,好似全世界都只有她一人一般。 “你不用怕,只要好好跟着我,不要偏离一步。”他咬着字眼,一字一句都说得很清晰,柔柔的嗓音带着浅浅的纵容之意,让人觉得很温暖。 安夜下意识点点头,两个人又相顾无言,一阵沉默。 “滴答。” 时钟指向凌晨四点的位置,然后静止着不动了。 白行起身,套上加棉的羽绒服往屋外走,安夜紧跟其后。 他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纸条,上面写着时间——4:05,三路。 安夜问:“这是什么?” 白行回答:“通往汽车南站与动车北站的巴士,凌晨就只有四点有一班,其余的就只能等到早上八点。” “这个有什么用?”安夜还是不解。 “我说了,是人*。” “人*?”安夜沉吟一句,她不是没看过这类型的电影,有关于人*的电影都是掺杂着血腥与恐怖,甚至有一句小说里面的名言——比鬼神可怕的是人心。 而且这个世界上哪里有什么真正的博爱,只是在不侵犯自己权益的情况下友善地对待每一个人。 但如果,死神拿着镰刀站在你面前需要你做出一个抉择,是选择杀死自己,还是爱人。一般人又会选谁呢? 这个世界上,真的有忠贞不渝的爱情吗?抑或是足以令人付出生命来呵护的友情? 不过……白行就做到过。 安夜没有忘记,就在扭蛋机那次,他的确愿意为了救自己付出生命。 不想了,现在可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白行领着安夜蛰伏在巴士站旁的草丛间,由于还是深夜,天未曾亮起,灰扑扑的一片。 “先是第一个。”白行用手指虚虚圈了一下4:05这个时间段。 安夜看了一下手表,距离巴士到达的时间还差三分钟。 不过几秒,真的有人从酒店门口跑了出来。 那人提着背包,一路小跑出来,最终背靠在电线杆上气喘吁吁。 安夜眯眼,使视线聚焦在那人身上,原来是卷毛a。 她看了看四周,并没有毛佳佳的身影。 他居然抛下自己的女朋友,想要一个人逃跑? 安夜明白了,卷毛a一定是以为仅仅少了他自己一个参赛者,没准游戏还能进行下去,他能够侥幸逃脱。 更何况,即使是六分之一的中奖比例,也有不幸命中的可能,与其坐以待毙,不如趁机逃离。 可是就这样让他跑了吗? 安夜想要上前阻拦,却见白行朝她摇了摇头。 白行说:“等一下。” 而就在此时,酒店那头突然又出现了一个人。 那人朝着卷毛a走来,惊讶着说:“你这么晚来这里干什么?” 那个人是毛佳佳。 卷毛a吓了一跳,整个人都要跌坐在地,他支支吾吾说:“我就是出来吹吹风。” 毛佳佳笑了一下,她背对着安夜等人,凑近卷毛a说:“那么,现在可以回去了吗?” “我……”卷毛a心虚地低头,眼睛四处乱瞟。 而对方则步步紧逼:“你是想一个人逃跑吧?” “我没有……” “是吗?” “我……我真的没有!”卷毛a还在矢口否认。 安夜朝前看去,卷毛a的脸已经看不清了,他整个人被毛佳佳挡住,融为一体。再怎么心焦,她也只能听到零星的对话以及看到毛佳佳的后背。 等等,那是什么? 她突然捂住嘴,迫使自己冷静下来。 月光下,毛佳佳的后背闪现着一点银白色的光泽。 她……两手交叠在身后,手里紧紧攥着一把水果刀! 她是要杀了卷毛a吗?! 为什么……会想要杀死自己的男朋友? 安夜觉得混乱了,李悦为了活命想要何莉死,而毛佳佳又想要杀死卷毛a! 这到底是怎么了,一切都变得太疯狂了。 她还没来得及想,突然,毛佳佳猛地操起水果刀就往地下的卷毛a刺去,刀面银光一闪,根本来不及反应。 说时迟那时快,卷毛a临时翻了个身,让毛佳佳的刀尖扑了个空。随后,他连滚带爬从地上起来,朝白行的方向跑过来。 卷毛a一边跑一边喊:“白哥救我!” 而毛佳佳还在后头紧追不舍,她手里的刀刃渗人,一直闪现着濯濯的白光。 白行朝前走了一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绞下毛佳佳手中利刃,他借力打力,扣住手腕,反方向一个扭花,将手臂缠到腰后,反制在地面上。 毛佳佳疼得冷汗直冒,手掌脱了力,刀落到地面上,眼底是不甘的厉色。 此刻,其余的暗处也走出几人,分别是何莉还有大叔以及李悦。 “回去再说。”白行说了一句,几人纷纷往酒店里走。 等到餐厅上坐定了,白行才开口:“一天内,我们总共演了两出戏。” 大叔补充:“首先是李悦那里,何小姑娘也看到了,你男朋友可不是个善茬。其次就是毛佳佳那里,为了活命就能杀死自己的男朋友。” 安夜说:“能说清楚一些吗?其实我还没特别明白。” 白行说:“主题就是——这场游戏没有任何可以信任的人。毛佳佳是看了邀请函上的杀人提示,所以才会去杀卷毛a,可她不知道,那信封上的讯息是假的,全是卷毛a为了推论出这个结论而制造的一些实验。” 卷毛a叹了一口气:“反正,佳佳,我们分手吧。” 毛佳佳手抚在膝盖上,沉默了。 何莉笑了一声,将自己的手从李悦的手底下抽出,不动声色说:“我早就看清你了,今天是个好日子,分手吧,我也打算辞职了。” “何莉……” “你说什么都没用,你不就是怕死吗?和我打感情牌有什么用,今后各走各的道,好自为之。” “但是,游戏还是存在的对吗?”安夜说,“这个献祭食物的游戏,一直存在对吗?” 没错,游戏还在继续。之前那些不过是人为的一些小实验,为的就是告诫各位,不要相信任何人。不然一旦情侣之间形成联盟,无意识无组织就为了求生乱杀人会惹出事端。 总要在高潮来临之前达成一个共识,有纪律有组织地杀人。 真是讽刺。 大家面面相觑,一时间都陷入了沉默之中。 其实对于这种事情,每个人心里都有数。 逃是逃不了的der有足够的能力能够杀死所有人,现在只能祈求伤害能够降低到最小,死一个就能救活全部人。 白行说:“好了,现在我们需要开一个会议。在下一次游戏开启之前,你们是否愿意做出牺牲借以来保护余下的人,愿意的举手。” 没有任何一个人举手,包括白行与安夜。 “那么,只能选择b计划了。从现在开始,大家都是敌人,请各自用各人之力全力以赴对抗slender。” 李悦还心有不甘:“那为什么,不能一起对付slender?” 大叔玩味一笑:“年轻人真是贪心啊,我们不是一起对付过了吗?你看,你知道了被猎杀的对象是谁,还巴巴地把人送上去,猪队友说的也就是你了。” “但是不死一个的话,谁都逃不了。” 卷毛a也火大了:“那怎么不死你啊?” 白行说:“温馨提示der已经确定是何莉,还有作为被猎杀者,我希望你们机灵一点不要暴露自己的身份,也不要让slender发现你们。” 李悦突然求饶:“何莉,如果是我,你千万不要杀我。我……我爱你啊。” “爱的有点迟了。” 大叔干了一杯啤酒:“哈哈,那么,游戏就开始了。” 71|0058 众人吃了一顿心思各异的宵夜,分别回去睡了。 何莉和毛佳佳分别开出了两个房间,决裂关系决裂地很彻底。 在白行与安夜要上楼的时候,李悦突然凑上来,嘀咕说:“白兄弟,你看der已经确认是何莉了,我们是不是考虑怎么一起对付她?” 白行抿唇,眼底有淡淡的鄙夷之色。 只安夜凑上去,用恨铁不成钢的语气说道:“你是到现在还摸不清楚情况吗?” 李悦被讽刺了一句,呵呵一声笑,还不肯走开。 安夜说:“没有这一个何莉,也会有下一个何莉。你是不是真的搞不清楚情况?” “只要绑住她不就好了吗?”李悦忿忿说:“总不能让她杀人吧?” “你是真傻还是装傻?”安夜实在是忍不住了,没想到这个人利己意识这么强,而且人傻还不多吃药。 见李悦愣愣的还不知反应,她只能继续说:“那是slender不是何莉,一般人可以对付她?而且就算绑住了又怎样,你以为slender无法挣脱吗?就算按照你所想的,杀了何莉,那又怎样?死的是何莉,不是slender!” 李悦叹了一口气,最终什么都没说,回屋里去了。 可安夜刚才那教育人的一通抢白,倒是把自己给弄明白了。 他们现在是七个人,如果按照slender所说,吃了一个,那么能活下来的还有六个人。 但是,如果在紧要关头,他们出于恐惧杀死了slender,不不,何莉的话。 那么游戏还是会被重置,还是会选出下一任的slender,因为这个游戏唯一的攻略条件就是有一个人会被吃掉。 大家能够做的,就是竭尽所能尽快逃跑。 绝望,真的是绝望。 这是一个无底洞的游戏。 就算按照李悦那种自暴自弃的想法一路杀slender,哪个有威胁就杀哪个。 就会变成这样—— 死了何莉,剩下六个人,其中一个是被猎杀者,另外一个是猎杀的slender。 然后再杀,再剩下五个人,其中一个是被猎杀者,另外一个是猎杀的slender。 再杀,剩下四个人,其中一个是被猎杀者,另外一个是猎杀的slender。 继续杀,剩下三个人,其中一个是被猎杀者,另外一个是猎杀的slender。 最后了杀了一个,剩下两个人,一个是slender,另外一个是唯一的幸存者。 是啊,然后slender吃了幸存者。还有一个,剩下最后一个被附身的slender,就是它自己。 其实主动推出一个人被吃掉是最好的选择,否则的话,大家都得死。 但是怎么可能会有人心甘情愿赴死? 可如果是按照这种游戏方式一路轮下来,她会不会……眼睁睁看着白行去死? 不行,不要! 她要想想办法。 不过,这个游戏已经经历过一轮了,能进行下一轮就说明一定有一个重置点,可能是时间可能是杀人信息。 这样想可能不够清晰明白,换一种思维来想,那就是—— 一个游戏从开始到最后,肯定是通过一段攻略的过程才会重新开始游戏的。 而“开始游戏”则代表了起初slender开始猎杀大家;“游戏攻略的过程”则代表了提供杀人信息方便大家得知被猎杀的对象是谁;“游戏的最后即为重新开始游戏”则是要么被吃掉,要么触发了某个特殊媒介从而导致的新一轮游戏的开始,也就是重新选出了slender。 可是,究竟是经历了什么导致游戏结束,开始新一期的游戏呢? 是经历完所有杀人信息都没能成功杀死人吗? 还是到了黎明还没开始杀死人,所以自动重置新一轮了呢? 总之,游戏一直在继续。 想要活命也必须要弄明白这一点,这是拖延时间的关键。 如果一定要的话,她或许会鼓起勇气避开除了白行以外的人,狠下毒手。 安夜由于太困了,几乎没有在床上翻滚几圈就睡着了。 等到第二天醒来,她发现邀请函上多了一行字——迟到的人。 完了,现在几点了? 安夜可不能被其他人发现,她尽自己力所能及穿好衣物,然后急匆匆跑到早饭的餐厅。 而餐厅内早已坐满了人,大家虎视眈眈,一齐盯着她,眼底有令安夜浑身不自在的光,让她如芒在背。 她尴尬地笑了笑,小心翼翼走到白行旁边。 白行突然对她低语:“我的东西拿来了吗?之前让你先回去拿了东西,怎么这么慢?” 安夜知道白行这是在撇清她的嫌疑,为了提示大家她不是最后一个抵达餐厅的。 她连连点头:“我找了半天没找到,所以才拖延了这么久。” 好险,她没有暴露是最后一个来的。 李悦瞥了毛佳佳一眼说:“说起来,你是最后一个抵达这里的对吗?安夜和白行一起来的,大叔和卷毛a一起来的。何莉也在你之前来了,你就是那个迟到的人吧?” 毛佳佳目瞪口呆,直摆手反驳:“我……我怎么可能是,你别血口喷人啊!” 李悦冷笑:“是不是之后就知道了,反正还有其他提示。我要告诉你啊,如果真是你,可别害死大家。” 卷毛a似于心不忍,低声呵斥一句:“够了,吃饭吧,其他之后再想。” “我要不要将自己锁在房间里?”何莉垂眸,呢喃自语:“为什么……是我?” 安夜安慰她:“算了,谁又想变成这样呢?怪不到你,都是slender的错。” “如果你死了……”李悦突然说,随后环顾四周,察觉到大家不友善的目光,只能讪讪噤声。 死了又怎样,还会有下一个slender的。 大家心知肚明。 这一顿饭吃的众人食不知味,临走时,大叔突然开口:“我推理了一下der的游戏时间应该只能维持一夜,杀人提示总共有三个。不过别以为熬过那一晚上就好了,因为我发现了一个事情,在游戏过程中如果撞到slender,那么也有可能被误杀。所以请小心,死的不一定只有一个被狩猎的人。当然,如果有人想当slender的帮凶,辅佐她吃人的话,那就当我没说过。” 卷毛a毛骨悚然:“这是在暗示我们千万不要去救‘食物’对吗?不然连我们都会被吃掉,但是眼睁睁看着一个大活人去死……” “你有办法避免吗?”大叔突然来了火气。 卷毛a低下头。 “没有就少废话,除了实际行动帮助以外的怜悯没有人需要!” 安夜说:“大叔的形象突然空前绝有的提升了。” 大叔有点得意:“那是自然。” 安夜与白行往房间里走去,她突然想起来那个杀人提示——迟到的人。 按照实际情况来说,她就是那个迟到的人了。 所以第一个杀人条件,安夜是符合的。 她会被……当成食物吗? 不要。 不要被沾上各种酱料佐料粉吃掉。 她想到自己被裹到豆皮里,肚子里塞满了各种萝卜条以及黄瓜条然后蘸上黑浓的蒜酱吃掉就觉得好笑。 也只能这样自娱自乐一下了。 白行说:“即使是你也不要怕。” 安夜点点头。 她忍不住问:“你不想……把我推出去当食物吗?这样你就能活着回去了。” 白行回头看她一眼,在走道灯光照耀下,他的眼瞳闪现着淡淡的微光,一点萤芒如同星火。 他启唇,嗓音有些沙哑,极轻极柔。 他说:“为什么不信我?” “什么?”安夜抬头,看向他的眼睛。 白行突然将她逼到墙角,手肘屈起,抵在墙上。 白行微颓着脊背,低下头看她。他薄凉的唇瓣就在安夜的额头上方,时而倾身,浅浅地,擦过她的额角,触感微凉。 “我说……”他开口,声音钻入安夜的耳膜,钻到她的心上,绕上三圈,裹住那一团隐秘的柔软。 “为什么不相信我能保护你?”白行低语。 安夜说:“我没有……” 她的确没有。 安夜一直都是依赖着白行的,也很信他有足够的能力保护自己。 白行:“我绝对不会让你被其他人吃掉,所以,请安心。” “好的。” “所以,也相信我。” “好的。” 安夜点点头,还没研究出他话中“吃掉”的深意,只是觉得现在的白行真是温柔可靠,温良且无害。 而就在这时,邀请函上的内容又一次出现了变化。 上面的字迹逐渐模糊,开始闪现——捕捉二楼的人der要和你们做约定,抓住他,让我吃掉。 安夜手心都忍不住渗出一点汗液,她环顾四周。 这就是在二楼! 而slender所说的人,不正是她自己吗? 她已经符合了第一个条件,再对应上第二个。 很明显,她就是食物! 而且这里除了电梯还有走道就只有路口的一扇窗,她能跑到哪里去? “啪嗒啪嗒。” 楼梯开始传来人的脚步声! 而电梯也还在升降,来不及救她进去。 安夜绝对不能走楼梯,这样会被追过来的人看到。她现在要的不止是逃命,更多的是绝对不能让那些人知道她是食物。 否则难保他们不会起异心,帮助slender铲除自己。 该怎么办?该怎么办? 她到底要逃到哪里去? 72|0058 现在的情况万分紧急,安夜似卧在断头铡处,再说不出什么洗清嫌疑的话,就会被处死。 该死! 信息上清晰表明了是二楼的人,安夜就是那个二楼的人。 她如果一直驻足不前,一定会被赶来的人抓住,甚至是让剩下的几人合力将她送给slender进食。 安夜惊慌失措,她的唇瓣都不自觉抿成了一条薄薄的白线。 那脚步声越来越近,从幽暗的楼梯口尽头传来,带着某种急促的暗示,如同死亡的预告信一般,目的清晰,言简意赅。 他们是来……杀死她的。 安夜下意识回顾四周,找寻一切突破口。 她的视线落到了窗户上,脑中有一个极其不切实际的想法——与其被吃掉,不如跳窗自杀吧? 而此刻,白行突然牵起她的手腕,朝前拽去,一路朝窗户处狂奔而去。 由于用力过猛,安夜的腕骨处几乎脱臼,她强忍住不适,紧跟上白行的步伐。 安夜扶着窗沿,大口大口喘气。 二楼足有三米高,掉下去即使不死,也可能会重伤。 至少他们逃不了。 该怎么办? 白行翻身,单臂攀住窗沿跃出,悬挂在半空之中。 他深吸一口气,卯足力气低呼:“抓住我。” 安夜不敢不听从他的命令,她既怕白行坠楼受伤,又怕被身后赶来的这群豺狼给分尸嗜血。 她紧紧抓住白行的手背,用尽浑身解数支援他。 白行对这些逃生技巧颇有研究,他探脚入一楼的小窗,鞋尖将那扇还未关合好的玻璃窗狠狠踢开,随之白行用坚实的臂弯借力,一下子将身体荡入一楼的房间内,轻巧落地。 他顾不上整理狼狈的仪容,朝窗外伸出双手。 白行的嗓音一如既往的平静,给予人无尽安全感:“抓着窗沿慢慢下来,我接住你。” 安夜咬牙,虽怕,却也决心相信白行。 这个男人总能让她绝处逢生。 所以,别怕,安夜,相信他。 相信白行。 她也有样学样,义无反顾地跃出窗去。 就在快要下坠的那一瞬间,安夜落到了某个温热的怀抱之中,整个人被虚虚拖了一把,带到了白行温热怀抱之中。 直到安夜真实踩在一楼房间内的地面上,这才如梦初醒,大口大口汲取着氧气,弥补方才由于紧张而屏息所停顿的呼吸。 又是一次有惊无险。 “等一下!”安夜突然反应过来什么,她从浴室里搜刮出一面镜子,摆在窗台外,自己则隐藏在窗户旁边,静静观察着镜子里面的场景。 如果按照她所预料的那样,这么快来追捕她的人一定会从窗户探出头往下看。 那么,到那个时候,安夜就能从照到正上方的镜子里看出,是哪些人临时反水,这样帮助slender,配合它的游戏规则,想要将她置于死地。 安夜不止是要逃命,还要认出那个人,方便她之后决定究竟要不要杀死或者伤害这个有心有歹意的同伴。 不出一分钟,果然有人缓缓探出了头。 他的面部逐渐浮现在镜子之中,完全暴露在安夜的视线之下。 居然是……卷毛a?! 安夜曾想过是李悦,甚至是毛佳佳,但没想到,居然是一贯讲义气的卷毛a! 这些人一个都不能相信,最温良无害的人,反倒最可能是戴着伪善面具,手执利刃的恶魔! “这里也不安全。”白行发表言论,确认了卷毛a临时倒戈的事情后,推开门,将安夜带了出去。 安夜:“接下来去哪?” 她心有余悸,本能地觉得四周都充满了危机,不知其余的人都蛰伏在何处,都在让自己隐藏许久的恶意肆意泛滥吗? 可怕。 人即魔鬼,人性本恶。 安夜走了两步,倏忽之间,有所启示。 等等…… 她似乎察觉到一点不对劲的地方。 der总能第一时间汇报出被猎杀者的状况,引导其余的人前来捕捉她。 那么der在哪呢? der应该在某个暗处一直注视着安夜的吧,否则怎么可能将她的行踪知晓,怎么可能做出这样的指令。 所以,那个恶魔……就在她的附近! 安夜感到毛骨悚然,她心虚地环顾四周,生怕看见什么,又怕漏看什么。 她一直在想,那些会受命于slender借机追杀她的人是谁;却本能将slender这个致命毒瘤给遗忘在角落。 它究竟在哪? 这个幕后推手究竟在哪? 是一直跟随着安夜,看她逃生的笑话吗? 一切都尽在它的掌控之中吗? 安夜有一种前所未有的不安感,她鼻翼两侧冒出热汗,眼前一片恍惚。 “别担心。”白行安抚她,“无论什么情况下,都不要流露出怯懦抑或害怕的情绪,那样很容易被人所利用。” 安夜试图让自己的情绪平缓下来:“你曾经在这上面吃过亏?” “相信最爱的人,然后身负重伤,”白行意识飘远,“我母亲那次。” 安夜没有忘记,白行和他母亲的事情。 他的母亲是个为了生存,连自己亲生儿子都能开枪的蛇蝎女人。 “饿了吗?” “嗯?什么?”安夜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白行刚才是在问她饿了没有? 白行:“要不要吃些什么?” 安夜愣了一会儿,她止步不前,迟疑着问:“现在?” 在这种逃生情况下吃东西吗?哪有什么进食的心情,她可是要被当做食物的人。 “没有人能剥夺别人进食的权力,包括slender,何况,就这样躲起来并不是什么好策略。”他意有所指,却并不多言。 白行在餐厅里一贯落座的位置点好餐,等待其他人一同过来。 到了饭店,其他人果不其然也赶来了。大家如同昨日一样,陆陆续续落座在椅子上,纷纷点好了自己的那份午餐。 白行问:“之前slender说二楼有食物,你们有调查到什么吗?” 众人对视一眼,缄默不语。 卷毛a目光躲闪,干干笑道:“我没去看,不太清楚。这种追杀的事情还是交给slender好了,反正……反正我不是食物就是了。” 毛佳佳也笑:“是啊,谁会管这些事情。又不是它叫我们做什么,我们就要做什么。” 安夜问:“你们有看到何莉吗?” 大叔喝了一口啤酒:“我倒也想知道她在哪,还等着看变身呢,可惜没瞅见。” 李悦咽了一口唾液:“会不会……在我们的身边?” “谁……谁知道呢。”毛佳佳说。 安夜决定诈一下这些人,她说:“卷毛a,你分明在说谎。刚才我去二楼时,明明就看见你在那!” 她所言非虚,当时卷毛a为抓她,分明就是在二楼。 卷毛a慌神了,他对上李悦那淬了毒一般的毒蛇眼瞳,连连摆手:“我真没……啊,那个,我是在看到提示以后才去的,真不是我,我不是食物!” “是吗?”白行风轻云淡,“谁又说得准呢。” 安夜这样一句,四两拨千斤般将问题抛到了卷毛a的身上。 毛佳佳是早上迟到的那个人,众人对她也有所怀疑;而卷毛a是曾经出现在二楼的人,是食物的可能性也不低。 究竟是谁,就只差最后一个提示了。 因为三个提示以后就不会再有提示,必须要在第三个提示时将食物抓出来,然后献给slender,这才不会遭遇无妄之灾。 安夜点了一碟烤鸭肉,酥脆的烤鸭皮泛起一层浅浅的油光。 她用刀叉戳了一小块肉,喂入口中,鸭肉酥化,一触即化。 安夜强打起精神,尽量多吃一些,补充蛋白质。 之后还有一场硬仗要扛,她可不能届时倒下。 吃完以后,众人就散了。 安夜想找一些武器防身,她去店里买了一把水果刀,随时抄在身上,以备不时之需。 而那封邀请函到了下午四点都没出现第三条提示,不免令人费解。 安夜一个人走回酒店,刚想和白行说话,一回头,却不见他的踪迹。 去哪了? 或许白行已经回房间了。 安夜后怕,她加快脚步,在电梯处驻足,最终换了楼梯。 楼梯总方便她临时逃跑,不会像上次那样被困在某个狭小的空间内。 而此时,安夜突然听到某种细碎的骚动。 唦唦唦。 咔嚓咔嚓。 像是落叶纷纷,又像是一口咬下薯片发出的酥脆响动。 有人在吃薯片吗? 安夜的脑海中总浮现出这样怪异的想法。 再走几步,她突然看到眼前半跪着一个女人。 她的双手都蜷曲着,拢在胸前,那种咔嚓咔嚓的啃咬声越来越大,刺激人的耳膜。 所以,这是一个在偷吃零食的女人? 不,不,不对! 快跑! 安夜头皮发炸,她急忙往楼上跑去。 因为她看见了,看见那个女人转过头的样子。 是何莉啊! 何莉正双手捧着干枯的昆虫尸体,咔嚓咔嚓吃得正欢。 她的脸上,满满都是殄足的笑容。特别是看到安夜时,那眼底散发出的愉悦的光泽。 她完完全全在诠释一句令人毛骨悚然的话——好想吃掉你。 安夜的邀请函上终于浮现起最后一条提示了——已经找到了食物,好想,好想吃掉她。 用了“她”字,已经暴露了女性。 而这次der没有暴露出地点提示,也就是说不需要任何同伴的协助。 她仿佛是……势在必得。 安夜会被吃掉的! 73|0058 安夜脚下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在地。 无限的恐惧在她的心底膨胀,化为难以逾越的沟壑,阻挡在她的面前。深窄的沟壑里仿佛有无尽回应,所有絮语都反复言明一个事实——会被吃掉了,你逃不掉了。 就身形来看der完全是个反人类的庞然大物;论四肢数量,它又比安夜多了不少的手脚抑或是触手作为攻击道具。 安夜没有任何优势,甚至连帮她的人都没有。 而slender就在安夜的身后。 它追上来了! 唦唦唦。 唦唦唦。 der的声音近在她的脑后,仿佛就隔了几厘米,稍不留神,安夜的后脑勺就能被它吞噬入腹。 她已经竭尽全力去跑了,身体的呼吸系统运作也几乎难以跟上这样剧烈的运动。 已经要到极限了。 唦唦唦。 唦唦唦。 原先slender咔嚓咔嚓进食的声音,已经被事物落地的唦唦声所代替。想也知道是slender看到她这样美味的食物,连之前饥不择食拿来果腹的昆虫都不要了。 这样想或许很滑稽。 此时的安夜在slender的眼中,或许就是一只失去翅膀只能爬行的蚊子,正垂死挣扎,和它玩着追击游戏。 而slender势在必得,所以怎样慢悠悠追捕猎物都可以,怎样纵容安夜逃跑都可以。 它的随心所欲反而让安夜更加恐慌了,她几乎马不停蹄,可还是没能够逃脱。 der的一举一动都在叫嚣着——安夜放弃吧,安夜放弃吧! 她真的跑不动了,真的要放弃了。 安夜第一次跑到头晕眼花,双耳鸣响。 她从身后抄出那把水果刀,在累到跪下的一瞬间,翻身朝slender刺去。 由于体力不支,安夜手中的刀刃走了个空,刮着墙面,划出一道刺耳的摩擦声。 der四肢并用,一下子爬到了楼道间的天花板上。 它的嘴角溢满涎液,睁着白花花的一双眼,眼瞳是清亮的绿色。 它的脸已经不是何莉的脸了,是木深,不不,是真正的slender。 可怕。 令人心生畏惧。 唦唦唦。 它的身上不住抖落干枯的昆虫,有什么浅白的丝线从它的五指缝隙里面慢慢钻出,粘稠的,像是一大团泡沫。 安夜徒然一抖,她没有忘记蜘蛛是如何进食的。 蜘蛛需要将猎物绑住,在它的身体里注射进毒液,将其麻痹,然后再将猎物分食。 等等。 不对,有什么地方有点古怪。 安夜纳闷了一下,她就着进攻的姿势,观察着远处正蓄势待发的slender,不免有所怀疑。 她曾经认为slender是通过附身来进行杀人事件。 也就是说,她认为slender是一个类似孤魂野鬼的一个个体。它们本身并没有什么力量,必须借用人的身体才能进行变异。 但是,她好像错了。 应该说,安夜将slender过于神化了。 除了附身的可能der的存在,还有另外一种可能性——那就是繁殖。 der进食时需要将毒液注射进对方的身体里面,将其麻痹,然后吞食。而之前,何莉被注射了毒液,没有被成功吃掉,但是她就变成了slender。 也就是说,不止是游戏规则如此,而是这就是slender的一种繁殖方式。 也就是说…… 安夜突然浮现出一个可怕的念头der根本不在意要不要吃掉他们,它是在利用他们繁殖! 这样太乱了,这一切太疯狂了。 安夜跌坐到地上,她几乎要发疯了。 这个真相……居然是这样吗? 她深吸一口气,理清思绪——也就是说der只是想将毒液注射到其他人的身体里,强迫他们也变成slender。 这根本就不是什么逃杀游戏,他们就是一个个供slender生长繁殖的培养皿! 这样一来就说得通了。 也就是说,即使何莉给安夜注射了毒液,却没能成功吃掉她der的目的也达到了。 它要的就是借用他们,将slender这个异生物的种族扩大。 并且每一个人都会因为这个游戏被陆续感染,越来越多,直到全部人都有一半slender的血液。 这不是一个“轮回”机制的游戏,而是从最初的slender满足“性欲”先创造同伴,再出于食欲猎杀同伴。 而就是因为slender有吃掉同伴的习惯,所以才会存活率不高,才会没能感染所有人。甚至有可能,它们的数量一直在锐减,濒临灭绝。 那么,也就是说,这一切都是何莉自导自演的。 根本没有什么附身的说法,从最开始,何莉有一只长手捡筷子开始,她就是slender,它一直在推动大家踏入这个漩涡,无处逃生。 这样一来,所有事情都说得通了。 木深也是,小女孩也是,都有可能是被何莉感染的。 她就是幕后老大,是那个操控游戏的人! 安夜惊恐道:“你不是何莉,你是slender!” “嗬嗬。”slender咧嘴,露出森白的牙齿,它朝前扑来,动作迅猛,一下子就将安夜扑倒在地。 安夜的肩膀受痛,她将水果刀一下子刺入slender的腰侧,嫣红的鲜血从中涌出,弥漫在地面上。 她杀人了? 她怎么会……杀人了。 der……不,何莉。 她死了吗? der突然松开了安夜,它匍匐在地面上挣扎着,四肢狰狞地抽动,它眼底的绿光一点一点寂灭。 安夜后怕,急忙往后爬了两步。 那个slender如同瞬间干涸的昆虫,一下子萎缩成普通人的身形,蜷曲在角落里。 安夜不知该怎么办,她下意识抱紧膝盖,目光躲闪。 先逃出去再说,她颓然站起身,踉踉跄跄往后走去。 而此时,她的身后突然又浮现出“唦唦唦”的响动。 安夜的心头咯噔一声,她不敢再回头了,可是潜意识里已经将情况告诉了她。 der再生了。 普通刀刃是杀死不了它的! 啊! 安夜朝前跨了一大步,一路狂奔而去。 按照slender的爬行速度,她根本就拼不过这个怪物。 只能选择电梯了。 安夜一边望眼欲穿看着眼前还有一秒就能打开的电梯,一边在内心祈祷着能赶在slender追上来之前逃离至安全区域。 此刻,电梯打开了。 里头站着李悦,他一脸惊讶,突然冷笑:“你就是食物吧?安夜。你别想瞒着我了。” 安夜没时间和他解释什么食物不食物的,她挤入电梯,说:“赶紧关门!快逃der来了!” 安夜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挤入电梯,企图关上门,却被李悦阻拦了。 而此刻der突然冲上前,朝他们发出嘶嘶的威胁声。它龇牙咧嘴,在两米外和安夜等人摇摇对视。 “*!”安夜忍不住爆了一句粗,她将刀抵在李悦的手背上,大声威胁:“给我松开开门的按键,否则我砍断你一只手!” “她要吃的是你,你给我出去!你死了,大家都能活!”李悦厉声大喊,几步将安夜推搡出去。 而她还没来得及冲出门去der就按捺不住直接飞扑进电梯。 不好! 它要冲进来杀死她了! 该怎么办?她会死在这里吗? 安夜急中生智,直接在地面上一滚,从slender跳跃起的空隙之间滚出电梯。 “砰!” 电梯门正巧被重重合上,机械开始运作,电梯开始升降了。 而里头,单独待着slender和李悦,这厮必死无疑了。 安夜心乱如麻,一面觉得他活该,一面又实在是忍受不了良心上的谴责。 毕竟是她亲眼看着一个活生生的人去死,即使不被吃,也会变成另一个slender吧? 之前的slender或许还有闲情和安夜玩逃生游戏,可是现在的slender目的被揭穿,它估计已经按捺不住,多吃一个是一个了吧? 怎么办? 安夜的心砰砰直跳,经过之前一场混战,再怎样都无法平息下自己的情绪。她的胸腔不住廓张,重重汲取着外界的氧气,企图平复下内心的焦躁之意。 她这也算是间接杀-人。 怎样都好,说她圣母也好,说她无用也好。安夜就是没有那么心狠手辣,甚至她太过于心慈手软,至少不能眼睁睁看着李悦去死。 如果没让她看到,那另当别论。 她咬咬牙,还是急匆匆冲到一楼,等待电梯的开启。 安夜迎头撞上了大叔,与他一齐摔到了地上,碰个正着。 大叔的手里握着一只干枯的蜘蛛与点燃的蜡烛,此刻,他的蜡烛滚落在地,燃上了地毯,发出焦灼的烟味。 他与安夜的视线对个正着,又垂下眼眸,将蜡烛吹熄,还把那昆虫标本迅速拢入袖中,嘴上埋怨:“小姑娘整天毛毛躁躁的,干什么呢!” 安夜气不打一处来来:“你还有心思在这观察昆虫,你倒是不怕死。” 大叔气结:“你以为你这样就有什么用?再说了der不是说了找到食物了,是毛佳佳?那家伙被吃了?” “不是这些,你跟我来,现在救李悦要紧。” 他们两人静候在电梯门口,等待那电梯打开。 安夜做好了接受一切惊吓的准备,看到带血的骨头也好,看到两个slender也好,既然决定要救了,就不能后悔。 “叮咚。” 电梯门被打开了,李悦完好无损从里头走出来。 安夜哑声:“你是李悦还是slender?你把何莉吃了?” 李悦白她一眼:“slender突然不见了,我以为她来吃你了,怎么,到现在还不肯承认自己是食物?” 什么? 安夜皱起眉,不解。 der怎么凭空消失了? 现在也还……没有到凌晨啊。 她看了一眼时间,时针指向晚上十点的方向。 那么,还会有下一个slender吗? 她没有被感染,何莉也不翼而飞了,也就是说,游戏结束了吗? 74|0058 安夜还心有余悸,她跟着李悦和大叔,往平日吃夜宵的那个餐厅走去。 现在的餐厅几乎都成了他们的秘密集合基地,事况一旦平稳下来,大家就不约而同去餐厅里点一些东西补偿自己。 酒店里没睡的人还很多,但几乎没有人知道他们正在上演如此残酷的一场逃杀游戏。他们照样深夜喝啤酒聊天,闲暇时泡温泉,享受着旅途的愉快。 安夜叹了一口气,在他人毫不知情的松懈状态对比之下,她就显得那样不幸与可怜了。可她却无可奈何,谁叫她就是这么衰,被slender缠上。 “安夜,安夜。” 她走了几步,突然听到身后传出白行的声音。 “白行?” 安夜停顿下脚步,前头的李悦和大叔已经拐入走道不见了。她不知是加紧脚步跟上,还是停下来等白行比较好。 “安夜,安夜,安夜,安夜。” 四周静下来,唯有白行急促的呼唤声。 安夜可能是经历过先前那场生死决战,一旦脱离险境,就开始万分思念白行,想要找他倾诉甚至是依靠。 她浑浑噩噩,听到白行熟稔的嗓音本能想要追上去。 “安夜,安夜,安夜,安夜。” 那声音不绝于耳,从安夜身后的走道尽头一直低低呼唤着。 安夜仿佛被诱导,她就像是迷失在海面的小船,落入海雾里,没了灯塔的指引,本能跟着海妖的歌声走,不顾前方是不是万丈深渊。 “安夜,安夜。” 仔细一听,其实就能听出来这声音的不同。白行平日喊她的名字都会有种眷恋的疲惫感,念起来音拖很长,又沙又哑;可现在这个不同,在喊她名字的时候,如同机械一般,快速重叠着这两个字,急促又慌乱。 可安夜就是忍不住朝声源靠近,她本能地不再想那些世俗纷争,也不想去怀疑白行的声音。 她记得,她说过要全心全意相信白行的。 现在白行来接她了,又为什么不能跟着白行走呢? 安夜疲倦地闭上眼睛,险些昏倒在地。 还不能睡,白行在等她。 安夜微微睁开一条缝,朝前伸出手,心里默念:我来了,白行…… 不可以! 安夜迅猛地睁开眼睛,大口大口喘气。 与此同时,那声音瞬间就消失了。 安夜后知后觉清醒过来,她本能地往反方向跑,想要再次追上大叔与李悦。 唦唦唦。 唦唦唦。 咔嚓咔嚓。 咔嚓咔嚓。 危机还没有完全解除,现在的情况就像是安夜做了一个漫长的噩梦,一觉醒来,喝了一口水,原以为可以放心了,却突然发现梦中场景一一浮现在现实。 安夜真的是累了,但是突发状况让她必须打起精神,必须再次逃离。 安夜回头看了一眼,只见得墙根处出现一只白皙的手臂,伴随着牙关咬合的“咔嚓咔嚓”声音,还夹杂着细小的呼唤,隐约能听出来是在喊:“安夜。” 被陌生的事物呼唤以及企图诱导她误入深渊,这种情形真是莫名的催人作呕。 虽然安夜知道不能相信那个声音,但是她也不一定能就此逃脱险境。 安夜的手上已经没有武器了,她只能选择不住逃离,看着墙根处逐渐出现的手臂,一只又一只,接连不断紧贴在墙上,连成一排。 绝对是slender! 她不知道slender想搞什么鬼,但等她拐到转角要走出走道时,突然被一股怪力往后拉,吸入某个墙角敞开大门的房间内。 “砰!” 门刹那被关上了,似乎是slender将安夜抓了进去,困到了屋子里面。 安夜的眼睛有夜盲症,所以一暗,她就几乎看不清任何东西。 她整个人在漆黑的房间内昏昏沉沉,意识涣散。 就在她即将要睡过去之际,屋内突然点亮了一只蜡烛。 蜡烛燃着细小的火光,一点一点颤动着,照亮来人的脸。 居然……是大叔? 大叔的脸颊有浅浅的绯色,仿佛喝了一点啤酒,他微醺,有些许醉态。 安夜是被slender误绑入大叔的房间了? 她刚要出声提醒,突然被大叔截断了话头,他呵呵笑道:“是不是想让我快逃?” 这语气不对。 安夜迟疑,点了点头。 “这是我第一次做实验。”大叔说话牛头不对马嘴,他坐在床根,眼底尽是落寞。 “实验?”安夜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最开始见到你们,我就说了,我对昆虫很感兴趣,特别是蜘蛛。”大叔颤巍巍从袖子里掏出一只风干的蜘蛛标本,小心翼翼将它的身体摆在蜡烛上方,左右仔仔细细观察。 蜡烛的火光很足,足以将蜘蛛最纤细的体毛给展现地清清楚楚。蜘蛛的身影被投射到天花板上,形成一只巨大的八脚蜘蛛影子。 等等。 安夜抬头,往天花板上望去,她几乎要崩溃了。 天呐,什么跟什么啊! 天花板上居然匍匐着一只巨大的slender!那是她从前见到过的脸,是木深,是杜思思,还是何莉?! “它的脸……” 大叔无不眷恋地说道:“这是世界上唯一一只slender了,她很美,是不是?” “好恶心。” “但是,她也死了。” “死了?” 大叔惋惜道:“我曾想过让它复活,让slender重新繁殖,但是不行,你看到了,我失败了。” “这是什么意思?”安夜还是云里雾里。 随之,大叔将蜘蛛从蜡烛上移开,天花板上的slender也跟着影子的消失,不见了踪迹。 他反复几次,那slender就好像大叔手上的牵线木偶,随着他的摆弄,时而爬行,时而纹丝不动。 这个slender就像是被大叔掌控的傀儡那般,没了主人的引导,就是一团*的木头,根本没有生机。 安夜算是全明白了。 她现在就想要干呕,不知该怎么诉说自己所推敲出来的一切。 最开始der就只有一只,那就是大叔手上的标本,但是标本之所以是标本,就是因为已经没有了生命,只保持了物理形态,而slender不同,它比较特殊,虽然失去了生命,却保持了物理形态以及功能。 也就是所谓的异能,其中包括跟踪,还有行动自如,甚至是多肢。 在大叔操控它的时候,还会出于生前本能去繁殖以及食用同伴。 但这一切都是无用功,一旦大叔将它从蜡烛上放下,也就是关掉了功能的开关,它就会消失,变成一团死物。也就是一件普普通通的蜘蛛标本。 所以有时候,何莉会很正常,就如同一个正常人,有时候又会变成slender。 因为slender的标本只有一个,所以再怎么繁殖,都是这个标本的形态,都是同一张脸。 何莉也是,木深也是,杜思思也是,都是同样一张脸,同一个slender。 而所有slender出现的时候,大叔都没有在他们的身边,都在暗地里操控slender,默默进行这个再生实验。 说清楚一点,也就是大叔打算按照slender的繁殖方式,提取它的细胞,植入人的体内,拿人当培养皿,用来养育slender。 但是,这一切都是无用功。 der已经灭绝了,这一点毋庸置疑。 就算他再怎么努力,也不可能让slender真正活过来。 大叔微笑:“我可不能让你一个小姑娘破坏了计划,你知道的太多了。我还不甘心,只是失败了几次,没准会有奇迹出现,只要繁殖地更多,让她多吃一些东西。或许就能活过来,不是吗?何况,还有一种方法没有试验过,你说身体里面含有slender的血液的人,和人□□之后会生下什么,会生出不同的slender吗?是人还是slender,如果是slender,那这个slender会拥有新的生命,还是仅仅在我的操控之下才会活动。这一切都让人期待,不是吗?” 安夜怎么都没想到这一切居然是大叔一手操控的,她原先最信任的人居然也是带着一层假面。 但如果大叔要继续进行这个实验,和她说这些做什么? 难道…… 她明白了。 大叔还要将游戏继续进行下去,继续进行他恶心的实验,并且要让自己也变成slender。 如果可以,安夜真的很想烧了那个标本。 只要毁了标本der就真正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 然而,她根本就来不及! 大叔将一只注射器抵在她的手臂上,微凉的触觉让她徒然惊醒。 安夜摇头,手脚被slender拽住无法动弹,只能看着已经完全疯狂的大叔将针头缓缓刺入她的体内。 不要,不要! 不要把毒液注射到她的体内。 她不要变成怪物,不要变成众物矢地,也不想要变成slender! 安夜呼吸紊乱,双目圆瞪,悲观而又绝望地盯着那只注射器。 大叔笑了,他有条不紊将毒液缓缓推进,让slender的毒液流淌进她的四肢百骸。 “变成我的宝贝吧,去完成我所想的,可以和人类交配,也可以尽情繁殖,我要的,是拯救你们啊,怎么能就这样死去,太不乖了,小姑娘。” 安夜渐渐陷入了昏睡状态,她的脑海中不断闪现出一个画面: 画面中,她的眼睛浑浊而惨白,透过自己视线,能和年轻时期的大叔平视。 那个男人的眼底有一点温暖,看见丑陋不堪的她,既没有逃避,也没有躲闪,反倒是有些许兴奋。 她要死去了。 男人最终抱着她温暖的尸体,微微发笑。 这是独属于slender的记忆。 世界上最后一只slender,在弱肉强食,吃掉同伴的繁殖方式下,唯一存活的slender。 而现在,她也死了。 75|0058 安夜再次醒来时,犹如浸入水里刚爬上岸,浑身被汗濡湿。 她大口大口汲取氧气,胸腔随着剧烈动作而廓张。 是个梦吗? 她下意识看了看手臂,手臂有一个深黑色的针眼。 不是梦。 那么大叔去哪了? 不行,她得抓住他。 只要焚烧了大叔手里的蜘蛛标本,那么slender就无法演绎功能,就不能支配他们去繁殖。 一定要抓住他。 安夜恶心作呕,她捂住嘴,干呕出一些胃酸。 忽然,她的视线变得一片腥红,仿佛隔着一层薄薄的雾。 安夜无法使用大脑,无法去思考。 她觉得喉头干渴,想要喝些什么来解渴;她的后背也好痒,迫使她伸出手去狠狠挠几把。 又痒又渴。 安夜的身体还不住升温,她匍匐在床上,往前爬了几步。 爬? 她意识到自己的不对劲,强撑着站了起来。 安夜如同坠入烈狱里,身上冰火两重天,烧的她意识全无。 如果不坚持自己的人性就好了,如果能放纵自己,使这种异相无尽发展,完全支配自己就好了。 如果不是坚持她所谓的抗争原则,安夜也不会这么累,也不会这么受罪。 好想放弃啊。 好想变成……slender。 她说了什么? 不,不行啊。 安夜的脊骨处突起一个个小块,裹在皮肤之下,如同迫不及待要出生的婴儿小手那般,扶着母亲的肚皮缓缓游走。 咔……咔嚓。 有东西从她的肌肤中裂开了,但没有溢出殷红的血液。 只是安夜的后背如同生长出一小团肉瘤,花白掺半,继续逐渐生长。 她已经不是人了。 安夜浑浑噩噩,攀着坚实的墙壁一步步往外走出去。 她该如何跟白行说这种事情? 说她已经不是人了? 可笑,荒唐,也很可怕…… 所有人都会对她避之不及。 安夜刚出门,迎面就撞上了白行。 她原先异变的触感都消失了,连肉瘤也涌回了体内。 白行不经意间蹙起眉头,他仿佛看出安夜的不适:“你怎么了?” 安夜问:“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八点十五,早上。” 果然,是第二天了。 按照游戏规则就是她变成了slender,开始猎杀下一个人。 而所有人都不知道,原先经历过这些的何莉已经不能变成普通人了,她也是slender,这场游戏有两个slender。 “怎么了?”白行问。 “没事。”安夜垂眸,避开白行探来的手,说:“我是slender,所以,快逃。” 不然她可能会吃掉白行,可能会伤害一切她所珍爱的人。 她已经没有能力,去追寻自己所爱的了。 白行风轻云淡,恍若呓语:“是吗?” 顿了顿,他又说:“那么……食物是我吗?” 食物。 这个词仿佛在安夜的心里敲起了警钟,她怎么忘了,她还需要吃掉食物,感染食物。 “邀请函在你手上吗?上面写了什么?”安夜焦急。 白行将信函打开,上面缓缓浮现起一行字:“食物就在正前方,已经被抓到了。” 果然是白行。 大叔想要她吃掉自己所珍爱的人吗? 怎么可能。 安夜的喉头又开始发痒发热了,她浑身都变得炽热难耐,某种涅槃重生的欲望正蠢蠢欲动。 等安夜再次睁开眼时,眼前已经变得浑浊不堪,猩红成一片。 她唯一能看见的只有白行,散发着异样的光芒与魅力,诱导她不住地往白行靠近。 抓住他。 安夜伸出手,攀住白行坚实的手臂,突然从她的身后又搭上另外一只手,越来越多,越来越多。 她的无数只手牢牢抓住了白行。 可怕! 安夜迅速松开白行,退到了房间里。 她蜷缩在角落里,仿佛这样才能给予自己安全感。 她已经不是人了,是slender。 好饿,难受。 好想触碰到人的鲜嫩肌肤,好想一口咬下去,让血液充斥口腔,如同新鲜可口的水果那般,张嘴咬下,一下子迸发出甜腻的果汁。 她忍不住站起来,嘴角溢出一点涎液。 远处传来脚步声,使得安夜忍不住瑟缩一会儿,又将自己隐蔽到黑暗之中。 原来白行走了进来,他将门关上,上了锁。 安夜几乎要忍不住了,她企图将白行牢牢抓住,企图舔舐他肩上的肌肤,企图用锋利的牙齿破开那层屏障,企图咬下他的皮肉。 白行还在轻声唤她:“能听到我说话吗?” 实际上,安夜已经快要听不清了,她仅剩的一点人性也逐渐被兽性掩盖。她快要自暴自弃了,已经快要忍不住了。 “饿了吗?”白行并未有逃离之意,他淡扫安夜一眼,安安静静坐在床边,低声问她:“饿吗?” “饿……”安夜用嘶哑的声音从喉咙之间挤出这个字。 “想吃什么?”白行的声音一如既往有种令人沉静的质感与温柔,使得安夜产生了某种近似恍惚的朦胧眷恋。 她说不了话,匍匐在地面上,仰头,注视着白行。 白行看起来那样美味可口,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种令人神往的清香。 好想……好想好想好想。 安夜好想吃掉白行,吃掉……他。 白行伸出手臂,抵到安夜的唇边:“尝尝看。” 安夜的一双眼掺杂着幽幽绿光,她急不可耐捧起白行的手大口咬了下去。 她脑中仅剩的一点理智也没了,唯一紧绷的那根弦也被白行的主动给挣断。 安夜感受着源源不断的血液充斥唇腔的异样快感,浑身的细胞都在叫嚣着无与伦比的畅快。 清甜,可口,和她所想象的味道一样。 人间美味! 安夜齿间动力,几乎要将白行手臂上的肉整块咬下来。临到关键时刻,她突然松开了嘴,茫然地后退。 稍微有了一点饱腹感,所以她的理智也逐渐回归大脑。 她险些要吃掉白行。 恶心! 不可以! 她是怪物! “走……开。”安夜咬紧牙关,从唇舌间迸发出这个字眼,坚定地驱逐白行。 离开,从她的视线之内离开,走得越远越好。 最好,一辈子都不要被她找到! 忍不住了,快要忍不住了啊! 安夜饥肠辘辘,她在地上挣扎着,发出痛苦的哀嚎。 “嗬嗬……”她无法开口,只能从喉头涌出这样的声音,仿佛破败的鼓风箱。 安夜的脑内一片混乱,她想起了很多,那些纷杂的记忆充斥在她的大脑之中。 她的愿望,不,是slender的愿望,原本就是安安心心地死去啊! 为什么要她繁殖,为什么要拯救她! der已经厌倦了食用同伴的生活啊! “如果这么痛苦的话,不如屈服于slender。”白行将手臂上的血液抹平,仿佛玩弄一般,用指尖染了染,涂抹在手背上。 “你的食物是我,如果吃了我,能让你好受一些。”他顿了顿,“那么,就来吃了我。” 他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好听,以安夜的感受出发,一切都为了让她感到幸福。 那么,就吃了白行? 这句话不断在安夜的脑海之中扩大,一遍又一遍重叠在一起,交织在一起。 吃了他,吃了他,吃了他。 吃了白行。 安夜颓然坐在地面上,她生长出来的后肢也变得瘫软。 不可能呀。 谁都可以,但是白行,不可能呀。 安夜透过那双浑浊的眼睛,突然想起了一切松散的画面。 是slender,她曾经抱着膝盖,透过一双浑浊的眼睛观察这个世界。 这是在白雾蔼蔼的深山老林里,没有人出现,也没有任何可以当做食物的对象经过。 只要再待一会儿,她就能死去了。 她透过那双眼睛,望着四周寂静无声的森林。 有雪轻飘飘落下,抚在地面上,簌簌的,发出响动。 der仿佛能够听到,又仿佛不能够。 她已经饿到没有知觉了,但是还能感受到冷。 原来人死前是没有痛楚的der也是。 这一点倒是异曲同工,让她察觉,自己仿佛不是一个异种。 在遇到最后一只食物之前,她已经死了。 幸好,她没有再吃了那个人,终于可以如愿以偿,死去了。 …… 安夜睁开眼,她的四肢开始萎缩,挤入身躯之内。 不知是大叔不再演绎功能了,还是她以自己的人性战胜了兽性。 安夜胡乱抹去嘴角的血液,站起身,气喘吁吁:“我们去找大叔。” 安夜必须要找到这个始作俑者,必须要来解决这一切。 她有许多需要守护的东西,有许多自己珍爱的东西。 没有人能剥夺她爱的权力,包括slender。 白行点点头,并不多言。 他仿佛完全没有排斥之意,还是如同往常那般,握住了安夜的手,牵起了她,五指相交。 安夜咬紧下唇,下意识往手上看了一眼。 白行的手指有一层薄茧,粗粝的质感,摩挲在她的指缝之间。 安夜感受到了温暖,这种感觉突如其来,温暖而缠绵,粘稠而甜腻。 瞬息之间,一下子占据了她的整颗心脏。 真好。 一切都会回到轨迹,一切都能恢复如初。 76|0058 安夜他们对大叔所在之处全无头绪,只能在酒店里兜转。 说不准大叔已经离开此处了? 不,也不可能。 大叔一定是在暗处监视他们,毕竟大叔不是slender,他是毫无异能的普通人,唯一能够观察的也就是那一双肉眼。 等等,还有一个地方! 安夜想起来了,现代人监视可不止是用肉眼,还有那第三只眼睛,也就是电眼。 大叔一定在监控室,他一定在关注着全程,没准他连监控室的保安都下手了,就为了方便自己潜入。 而且,这个酒店里面究竟有多少个被感染的slender,只是他们几人吗? 大叔明明就是疯了,他完全被自己的好奇心所调控,任性地为所欲为。 安夜与白行急匆匆赶到监控室,他们还未进去,就有何莉,不,准确的说应该是slender拦住了他们的退路。 大叔又开始演绎功能,操控slender,就为了挡住他们的去路,不让他们破坏标本! 安夜的身后也开始缓缓升温,她的脊背骨变得弯曲,半躬下身,如同一只爬行动物那般匍匐在地,完全不受自己的控制。 等她再睁开眼时,眼前的画面已经变得模糊不堪,仿佛盖上了一层红色粗粝玻璃,带着颗粒的质感,只能分辨出有温暖的*。 而就在此时,安夜突然发现一个事情。 眼前的slender除了四肢与身躯是有温度的,另外生长出的多肢都是呈死物状态。 这是什么意思? 也就是说,被感染的人还是人,只是身体多了一半死去的slender。 那么,是不是只要砍掉那一部分就行了? 安夜已经尝试过用人性战胜兽性,再如何饥饿,她也无所畏惧。 是白行让她明白了,只要她能战胜自己,那么白行就将永远陪伴在她的身边。 白行该做的都做了,那么她也不能辜负白行的期望。 不过是区区饥饿了,又算的了什么呢? 安夜张嘴,她止不住倒抽冷气,热汗从额间滑落,落到地面上,打湿白瓷砖。 虽然胃还是很疼,像是有机器在里头翻搅,机械的转动,带着某种特定的频率,让她痛不欲生。 但是又如何,她还是得以人性去告诫大叔,这个世界上不是谁都甘心屈服于slender的,如果绝无可能,那么,她就创造这个可能。 安夜笑了一声,吃力地朝里头大喊:“大叔,看到了吗?我……还是人,不会变成slender,不会变成你的宝贝。” 很快的,里头也有人声回应:“你是一个奇迹,既然有这种奇迹,那么为什么slender就不能复生?它们比人类强大,只是交配方式没有人类那样温和,就因为这个,上帝就要抛弃它们?多可怜,小姑娘,我是于心不忍啊。” 安夜抿着下唇:“大叔,不要企图救她了。她原本就是想着死的,你手上的标本,最后一只slender原本就是去赴死的啊!” 大叔最隐秘的心事被揭开,情绪波动很大。他的声音带着颤抖,不复往日的温和,暴躁反驳:“你胡说!她……她还那么小,明明饥饿着找食物,是我迟了一步,她的求生*那么强,她不该死!不该死!我要让她活下来,我要救她,我要救她……” 大叔崩溃了,他细细絮语,而阻拦在屋外的何莉双目由绿转红,仿佛随着大叔的情绪而狂化了。 安夜后退一步,她半个身子爬到墙上,由上至下凝视着眼前即将发动攻击的何莉。 她不安地朝白行看了一眼,却隐约看见他的双目变绿,眼眶布满血丝。虽眼睛颜色相同,外形却又与安夜不同,白行并没有长出多肢。 这是怎么回事? 感染! 安夜后知后觉,她之前咬了白行,所以他被感染了! 居然心甘情愿让她感染,他……他怎么可以。 白行勾唇:“轻微感染,并未有饥饿感,所以不用担心。还有,保护好自己,凡事都有我。” 又来了,又是这句话。 安夜平复下焦躁不安的心,全神贯注应对着何莉。 突然,远处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不容安夜反应,她整个人就被剧烈的撞击一下子掀翻在地!那撞击速度很快,对方如同野豹一般冲击力十足,掀起一阵风浪将她撞到墙根。 furk! 有了slender的血液,安夜并不觉得有多疼痛,只是人类身体太过于脆弱,大脑的意识一下子被击溃至涣散。 她依靠着slender的搏击本能,这才找回了一点理智。 安夜抬头一看,原来之前想疯狗一样冲过来的人居然是李悦?! 很显然,他也被感染了! 作为同伴的时候,这个人就两面三刀,处处作梗。 现在变成slender还是专业坑队友,帮助宿敌杀阵一百年。 furk! 她都想要弄死李悦。 不知是slender天生好战暴戾的缘故,还是她真的对李悦心怀恨意。 此时,安夜突然抖擞精神,屏住呼吸冲了上去,在跃起的一瞬间,她灵巧利用后肢往后一勾,迅速在李悦的脸上狠狠抓出一道血痕。 随之安夜惯性落地,一动不动匍匐在地,等待发起第二次攻击。 李悦也不甘示弱,他的唇齿发出“咔嚓咔嚓”的威胁声,喉头鼓动,死死盯住安夜的身体,眼中绽放出异样的光芒。 安夜后退一步,脚递上墙,她回头一看,这才发现此处已经是死角,身后的墙上是一面敞开的窗。 她只需诱导李悦往前扑跃,那么就能置他于死地! 远处,何莉已与白行缠斗在一处,打得不可开交。与此同时,李悦突然发动攻击,他寻了一个极难被避开的角度一下子冲杀上去,企图击碎安夜最为脆弱的腹部。 安夜没料到李悦能卑鄙到这个程度,一时不备,被他狠狠击倒在地,而就在李悦想要乘胜追击,从高处往安夜身上俯冲之时,被她临门一脚踢到裆部,猛地一下子将李悦踹出窗外。 这一下几乎用尽了她所有的气力,安夜气喘吁吁,俯跪在地调整呼吸。 李悦跌下窗,肯定丧失行动能力了。 只要他不阻挠安夜,那么对付大叔就方便许多。 安夜站起身,朝前走了两步,由于体力不支,她险些昏厥。 “小心!” 白行突然厉声大喊,容不得安夜回应,他就一下子飞扑上来,将安夜搂到怀里,滚至楼梯口。 虽没有酿成大错,但还是晚了一步。 安夜的后肢被突然从窗外跃进的李悦割下一根手臂,那殷红的血液四散在空气里,被割下的臂膀并不属于本体,也随之化作灰烬,消散在半空之中。 这厮简直卑鄙无耻,竟然故意利用落窗的瞬息,来对毫无防备的安夜发动攻击! 白行突然站起身,一步步朝紧贴墙壁的李悦走去。 他手里的匕首来去自如地翻飞,在清冷的吊灯下,闪现着银白色的光泽。 安夜还是第一次看见白行这个样子,他从来都是不苟言笑的样子,甚至连表情都不多,一直以来都是缄默寡淡的样子。 而现在,白行仿佛是怒极了,他眼底的猩红搭配上冷厉的神情,居然有种令人不寒而栗的错觉。 李悦下意识想要逃跑,却没能来得及,早已被白行衣角踏出小腹,踩到了命门重心,无法翻身。 白行拽住他身后扭曲的外肢,利用奋力的匕首一点一点割断,溢满殷红的鲜血。 白行的声音毫无波澜:“别担心,这是slender的外肢,对本体造不出任何影响,但不完全剔除,与本体仍旧相连的话,会产生些许疼痛。” 他的重音落在“些许”这个字眼上面,带着沉静。 像是安夜这样直接被砍下外肢是不会有任何痛苦的,但是落到了白行手里,那些被割到只剩下最后一点皮肉,还与本体骨肉相连的手臂就截然不同了。 不但会有痛楚,而且会比平时痛一千倍,一万倍。 这就是人类异变的代价。 李悦痛到哀嚎,喉头干哑,嗓音凄厉,直到最后,他更是狼狈地晕了过去,整个人倒在血泊里面,失去了意识。 另一边阻拦的何莉也早被白行制伏在地,剩下的仅仅是操控slender的大叔了。 等到白行与安夜走进屋内,大叔早已决心放弃抵抗。 他点了一根烟,徐徐吐纳着烟圈,再仔细观察手上的slender标本。 大叔说:“她很美,对吗?” 无人答话。 大叔又自言自语,从怀中掏出一只注射器抵在了自己的手臂上:“我一直不敢去窥视她的内心,那么现在,在你们烧了她之前,我还想看她最后一眼。” 他将毒液注射进体内,一瞬间,蜕变成slender。 大叔仿佛看到了什么,脸上是殄足的笑容:“她说,她讨厌我。” 白行没有大叔那种变态的迷恋嗜好,他将蜘蛛标本拿到手中,点燃打火机,一点一点将干枯的标本卷入火海,燃烧成灰。 伴随着火光寸寸烧进安夜的眼里,她身后原本发痒难耐的外肢也逐渐萎缩,直至消失不见。 标本一消失,血液再也起不到任何作用。 而那一点血液也最终会被人体的细胞所吞噬,化作废物,排出体外。 der永远都成不了人,也伤害不了人,即使改变人的构造,也改变不了人的思维。 也可能是意识到了这一点,最后一只slender才会义无反顾去赴死吧。 毕竟,她是羡慕着人类的。 何莉和李悦都平安无事,他们睡了足足一天,终于醒了。 而大叔也在那天晚上突然消失了,据卷毛a之后发来的讯息说的他回到学校授课,果然是如他所想的变态,不过,令人遗憾的是,他对昆虫标本再也提不起任何兴趣了,这也是不幸中的万幸。 安夜和白行一早就回了黄山区,根据截稿日期,安夜又开始了漫漫无止境的赶稿之路。 她在笔记本上写下《slender之语》的最后一段—— “自从之前的事情之后,我就开始惧怕那个时不时跟踪我的女人了。 她是传说之中的slender吗? 我心生怀疑,忍不住偷偷地注意她,时而也会故意追随她回家去,找到她所在之处。 我几乎要被她逼疯了,这个蛇蝎一般可怕的女人。 终于有一天,我忍不住内心的惧意与愤怒,我准备好了一切事物,悄悄跟她回去,将她杀死在卧室里面。 我满手血腥,恐惧之余,又忍不住笑出声。 终于,解决了这个变态。 这个变态,这个跟踪我的变态! 而就在此时,突然有人打开了门。 我转过身,惊讶地发现,居然是被我杀死的那个女人。 怎么可能? 她复活了? 我转过头,那女人还是好好地倒在血泊里一动不动。 “你是谁?”我几乎要崩溃了。 “我是slender啊,欢迎你,我的新同伴。”她微笑着,脸上的五官逐渐褪去,变成一张干净如鸡蛋的纯色脸。 杀错人了! 我认错人了! 我抓狂地拽住自己的头发,细细回忆自己之前的所作所为——跟踪一个女人,准备好一切工具杀死她。 我的所作所为不就和传闻中的slender一模一样吗? 终于,我也变成了slender,游荡在这个繁华的都市之中,杀死每一个被我盯上的人。 下一个,是谁呢? 正在阅读这本书的你吗?” 安夜将小说交给白行,之后顺利地出书,将slender事件掀到□□。 等忙完这一切,白行请安夜去吃了一顿饭。 回家时,途径一间烧烤店,安夜往里看了一眼,居然发现有烤蜘蛛这一小吃。 老板还殷勤地问她要不要尝试一下,安夜摆手拒绝,飞一般溜走了。 白行将安夜送到楼下,道别之前,安夜问他:“为什么在那个时候会同意让我咬你?不怕被我吃掉吗?” 白行沉吟:“如果都被感染成slender,男性slender总比女性力气要大上许多,体力也会好一些。” “什么意思?” 他避开目光,看了看月亮:“这样就能轻而易举压制你,避免被吃。” 安夜了然:“原来是这么回事,那白大编辑还蛮聪明的。” “嗯……”白行欲言又止,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77|0058 “我是一名刑事记者,此次根据上司的要求,前往一间疗养院调查有关虐待病人的事宜。 这次是从黄山区前往峦山区,由于位处偏僻,只能绕山路而行。 好吧,其实上司很通情达理,有给我买动车票,但得知是站票以后,我立马选择自己开车前往。 但现在来看,或许站票也没什么太大的关系?也只是站上十几个小时而已。 至少,以现在前路山体滑坡导致无法通行来看,或许还是坐动车明智许多。 我狠狠砸了一下方向盘,将车倒回去,循着记忆前往之前经过的加油站。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加油站附近的确是有个旅馆的。 雨还在下着,粘稠的雨丝逐渐变成硕大的条状物,刺激着视网膜,浮现出灰白的暗影,不仔细看仿佛都不能注意到那些细微的雨点。 雨水如同帘布一般模糊了车窗,连眼前的景物都逐渐变得模糊。 几乎要看不清东西了。 我很担心,毕竟在山路上,不仔细看路是一件异常危险的事情。 “砰!” 由于路段早已漫上了雨水,砂石冲刷下来,形成一个个坑坑洼洼的水坑。 我不慎陷入水坑,然后将车打滑撞上站牌了,而且油箱也面临告罄。 该死! 我烦闷地摔车门下车,整个人浸在雨里,急得焦头烂额。 此时,眼前突然闪过一道黄光。 我将额前被打湿的短发撩开,凝神望去,居然是我苦苦寻找的加油站,那旁边还真的有一间旅店。 这下有救了! 我急匆匆跑了过去,进门前,也极有礼貌地将鞋底上的泥土擦在毯子上,狼狈地敲开了门。 我将额前的短发抹到脸颊侧,使自己看起来更加温和而整洁。 “请问这里有空房间吗?”我问。 卡座里是个提着威士忌的女人,她瞥了我一眼,指了指身后的钥匙,说:“随便拿一把,我也是来过夜的,这里根本没人。” 我迟疑点了点头,将钥匙拿上一把,却也不敢冒昧进屋去休息。 因为这里几乎一尘不染,像是时常有人打扫那样,说没人也太诡异了。 我还是打算离开这里:“外面的加油站有人工作吗?” 女人笑:“要是有,我早就开车走了。我那辆bold红鞋跑车可是比你的小型面包车开得快多了。” 我有点尴尬,回头往窗外望去,那辆豪车停放在加油站旁边,格外醒目。 的确,她的车比我的好太多。 “今晚还是待在这里吧,前面山体滑坡,总有人会来修理的。”女人顿了顿,抿了一口酒,说:“不过有点奇怪。” “奇怪什么?”我四下打量,对这里总有种莫名的不适感,不知是因为寒冷还是什么。 “我进来的时候,这里一个人都没有,每个地方我都找过了。” “那说明老板都不在店里。” “可门开着,灯也亮着。” 我不寒而栗。 女人补充:“那么说明什么呢?这间旅店怕是早就知道有人要来了,专门用来迎接我们这些不速之客的。你听说过一个故事吗?一群人来到一间陌生的旅店,结果第二天天亮了,没有一个人从旅店里走出来。” “你在开玩笑?”我避开她犹如蛇蝎般的双瞳。 “我在开玩笑。”女人夸张地笑了,“灯是我开的,蠢货。” 与此同时,门又一次开了,又有深夜无法前行的人进来入住了。” 这是安夜近期连载的《雨夜之语》,这次她打算写一篇现实向的中篇小说,以雨夜的遭遇为切入点,叙说一个个深夜离奇或诡异的故事。 安夜与白行此次要去的恐怖地点探访与小说无关,而是贪财的总编管三(姓管名三)接下了一个恐怖传说之乡的节目档,特别让安夜与白行作为特邀嘉宾,跟随剧组去实地拍摄。 可安夜怎么都想不到,总编不靠谱也就罢了,偏偏那个节目组也不靠谱。还得他们提前赶到峦山区,等待节目组的接应。 于是安夜等人选择提前三天出发,此时正绕着漫漫山路,前往那个位处偏僻的小乡镇。 夜色正朦胧,原本还有萤火虫扑朔迷离,绕在树丛两侧,转眼间,就下了瓢泼大雨。 雨势越来越大,毫无停止的意思。 安夜熟睡,斜靠在车窗上,由于雨势渐大,她的额头被骤然冷却的车窗冰了一下,瞬间惊醒。 安夜茫然地左右回顾,视线对上白行微微勾起的唇角,问:“快到了?” 白行一只手抵在唇侧,掩去那一点笑意,道:“如果你觉得还要开十个小时,这样算是快到了的话。” “显然不算。” 由于睡太久,安夜的唇舌微微发苦,随后,喝了一口矿泉水。 “什么时候开始下雨的?”安夜问。 “一小时以前。” “看样子会停吗?” “估计还要很久,而且雨太大,雨刷已经无法应付了。” 安夜看了一眼车前摇晃的两根雨刷,果然,即使速度再快,也无法将雨扫干净。 现在的雨就仿佛是由水制成的帘幕,将世间万物都裹在茫茫水雾之中,看不真切。 再这样开车会很危险。 安夜说:“那停在路边休息一下吧,这旁边有没有什么小旅馆?或者加油站?找个地方待一晚上也行,反正就算到了峦山区也要找地方住。” “我看一下。”白行说。 还没等他回答,安夜就惊喜说道:“看前面有光,可能是加油站或者什么二十四小时营业的便利店?” “去看看。” 白行将车开上去,停在亮光的不远处。 他走下车,原地驻足一会儿,说:“幸好没继续往前,不然可能会撞上碎石翻车。” 安夜朝他所说的方向望去,果然,前方山体滑坡,如果没及时停下来,很可能会出事故。 她心情颇好,朝白行挤眉弄眼,笑说:“这样一说,我好像每次都是你的幸运星,之前遇险多少次,哪次不是因为有我,才能劫后余生的?” “嗯。”白行不多言,点点头,回应她。 他们走近废旧的加油站,加油站内侧就是一间旅店,亮着废旧的暖色路灯,而里头没有一个人。 门被风一吹就大敞开,门锁被撬掉了,可能是许久没住人,所以潜入小偷偷走了所有值钱的东西。 安夜开了灯,发现至少还通电,没那么衰,虽然这里脏是脏了点,可好歹还能住人。 他们还没在沙发上落座,就有男人行色匆匆闯了进来。 他额头上有殷红的血迹,染到眼睛里,此时也不管不顾,只焦急地喊:“你们有没有看到我的太太?她穿着白色毛衣,个子小小的,头发染成了酒红色。” “没看到,怎么了?”安夜问。 男人痛苦地抓着头发,他蹲到地上说:“我刚才在山路上打滑了车,不小心将站牌撞倒了,那时候我额头受了伤,然后就陷入了几分钟的昏迷,等醒来的时候,我就发现妻子不见了。她原本是坐在我的副驾驶座的位置上,现在不见了。所以我看到这里有光,想着她会不会在这里。” 安夜劝说:“你别急,可能她是看你受伤找人帮忙去了,之后肯定会原路返回的。” 白行从行李包里拿出一小条毛巾,递给男人,说:“擦擦血迹,已经开始结痂,就说明伤口不深,有愈合的趋势,不过小心感染。” 他的视线落在男人胸口,上面有一点斑驳的新鲜血液。 随即,白行询问:“你还有其他地方受伤吗?” 男人摇摇头:“就只有头疼。” 他垂头,视线落到自己胸口,说:“看来是刚才趴在方向盘上的时候把血染到衣服上了,不好意思,这么狼狈让你们看笑话了。” 与此同时,门又再次被打开了,走进来的是一个女人,她的妆容大胆而艳丽,脖颈上纹着纹身,穿着牛仔裤,她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烟,抿出一支,问:“你们有打火机吗?” 伤头男摇摇头,笑:“我不抽烟。” 白行沉默不语。 安夜也歉意摇摇头。 纹身的这位小姐嗤笑一声,说:“都不抽烟?算了,那我收起来。谁是第一个来的?” 安夜说:“我们是第一批来的,这间旅店荒废许久,里面没什么人……” “废话,这些我都知道。”纹身小姐不耐烦,“看门把手上的痕迹,就知道什么时候被偷的,而且这么久没人来修锁,就说明这间店荒废很久了。还有,这撬门的人明显还嫩了点,这点小事情都处理不好……” “你怎么知道的?”伤头男问。 纹身小姐:“我以前就是干这行的。” 伤头男眼底微微有些许鄙夷,“你……你以前是小偷?” “怎么?有意见?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我是个中老手,你再吵吵两句,我就把你眼珠子挖出来,我可不止是偷东西,我还杀过人,现在刚刑满出狱。” 伤头男瑟缩一会儿,不自觉朝白行靠近。 纹身小姐笑了,笑意不及眼底,语气也薄凉冷淡:“骗你的。” 78|0058 “我无聊就会开启微博看一下,像是同学们刷朋友圈,刷贴吧那样,我也沉溺于逛微博。 只是,现在人人都习惯一手拿着手机了。他们缺乏交流,就好像一个个被困在牢笼里面的巨兽一样,已经失去了天然的野性,吃着自主送来的美食就能感受到靥足。 “叮铃铃——”我的手机先是响起一阵颤动,继而传来变调的歌声,莫文蔚阴郁的声音被某种不知名的噪音挤压,变得怪诞不堪。 怎么了?手机坏掉了? 我压抑着那种莫名的恶心,在手机屏幕上犹豫了一下,还是选择了接通按键。 “0……1点01。” “什么?”我问。 “0……1,滋滋滋。” 电话很快就陷入了混沌的噪音之中,原本就极其细微的声响仿佛被卷入黏性极其强的海潮之中,随着漩涡,被卷入茫茫海雾之中。 那种近乎荒诞的声音很快就消失不见了,我几乎要以为自己产生了幻听。 但,这肯定是真的。因为那种恐惧感太过于真实,我的手臂还撩起鸡皮疙瘩,一个个针尖一般的小突起,至今还未消下。 我抬头,望向奶茶店门外。 阳光温煦,懒洋洋照在人的身上。外头的一切都是平和而平静,仿佛毫无异相发生。 我自嘲一笑:瞎想什么呢,大白天的,说不定只是有人打错了。 等到了晚上01点,我为了赶一个稿子迟迟未睡,就在打算趴桌上休憩一会儿时。 我的脊背突然抵上了一件冰冷的事物,隔着衣料,只能感受到那股勃发的寒气。 如果真要说的话,就是冰冻过的可乐杯,静静贴在人的后腰上,那股寒冷被环境的温度所柔化,徐徐散出凉气,沁人心脾。 不,我只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恐惧感。 我下意识看了一眼闹钟,对比之前在电话里面所出现的声音,一时间恐慌地想要大喊大叫。 01点01! 01点01…… 就是现在,究竟会发生什么? 我总有种不好的预感,明明是在自己家,却怕的拔腿就跑。 我还没走几步,屋内的灯就突然暗了下来,有什么发出“滋滋滋”的响动,像是一滩水渍一样迅速在干燥的纸张上蔓延泛滥,接近我的脚根。 要被……抓住了。” 这是安夜近期写的《来电之语》,这是一则极其普通的都市传说,甚至普通到烂大街,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程度。也有很多关于“鬼来电”的电影以及小说,几乎是见怪不怪了。 她想要立意创新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但按照安夜的性格,她还是想尝试一下,能不能写出让人耳目一新的作品。 安夜将开头发给白行,自己则去厨房,将昨夜剩下的炸鸡排热了一会儿,挤上番茄酱缓缓进食。 鸡排的嚼劲很好,不会太软,咬起来有种火腿的质感,掺上了甜甜的番茄酱,味道非常好。 安夜不知不觉就吃了一大块,随后喝了一口有点冷了的牛奶,当做早餐。 “叮铃铃——” 很快的,就有白行打开电话。 安夜接起,问:“怎么了?” “滋滋滋……” 电话里发出信号□□扰的噪音,就像是她小说被描述的那样。 安夜忍不住咽了一口口水,再次说:“喂?” “安夜?”对方终于回答了。 “是我,刚才怎么了?” “可能是没信号,你文我看了,开头可以,我让总编审核一下,如果没问题,我就帮你安排上去。” “好,对了,下午一起吃个饭?” 白行沉吟:“嗯,如果方便的话,来《子不语》的编辑部找我,可能会比平时延迟半个小时下班。” “管三又加班?”安夜抽了抽嘴角,已经见怪不怪了,“他加薪吗?” “不加,说不定升职。”白行以一种严肃的态度开了个玩笑,随后道了别,挂断了电话。 安夜出门,去楼下的信箱里拿一切东西——里头包括许多粉丝有关最新都市传说的投稿。 她打开信箱门,信件哗啦啦洒满一地。 安夜懊恼地弯身,打算捡起,突然被一张照片吸引了注意力。 这是什么? 她拿起照片,发现那是一张被ps得很拙劣的人像照片——照片上是一个穿着夏季校服的女孩,她微笑着,摆出v的手势,半弯曲着膝盖,裙摆撩在白皙的膝盖上,很是甜美可人。只是她的眼睛被一团黑雾遮住,有人将她的眼瞳全部p成了红色,乍一看,还有点恐怖。 应该是近期拍的,因为她身后的景物是最近才出现的铁架塔,在二月十五号才刚刚修建完毕。 安夜不明白她寄这张照片的含义,只是翻过照片背面,发现上面是用黑色圆珠笔写满了——救救我,电话:191adsgxnxa。 安夜不知道这是粉丝的游戏还是什么,但如果说是救人,这女孩不应该是报警吗? 她却一昧向安夜求助,这一点来看就有点可疑了,目标明显就是安夜,那么也可能,是一个玩笑而已。 安夜怀着复杂的心情给这名粉丝拨打了电话,起先电话是一阵盲音,但很快又传来正在呼叫的嘟嘟声。 电话接通了,安夜:“喂?” “你好,请问你是?”对方是声音软软糯糯,果然是一名未成年高中生。 安夜听对方声音平静,那想来就不是什么令人心焦的恐怖事件了。 她按捺下不满的情绪,低声问:“我是安夜,也是作者猫饭。你给我寄了一张照片,你还记得吗?” 女生惊呼:“啊,居然是猫饭大人。我叫林小雅,是你的粉丝!对对,是我寄的,你能帮帮我吗?” 安夜无奈:“小雅,我想和你说。这种事情应该及时报警,而不是和一个写恐怖小说的作者求助,我不是警察,也不是你们班导,无法处理这种恶作剧,请你见谅。” 林小雅的声音调高,她急了:“我尝试过报警了,但是他们不管这种没做出实质性伤害的事情,只是备了案,等有进一步行动才肯出手。可这不是恶作剧,真的不是。电话里说不清楚,你能不能和我见一面?安夜姐姐不是想知道有关鬼来电的都市传说吗,我可以提供相关的故事,真的,见一面好不好?” 安夜无法理解她这样迫切的心情,但也不想贸贸然前往,还是约在晚上,带上白行好了。 她无奈:“好的,你也是黄山区的吧?” “是是,那就约在南山街的猫咪咖啡厅好了。” “嗯,好,那晚上六点在那见面。”安夜说。 “好好,谢谢安夜姐,那晚上见。” 林小雅挂了电话,安夜这才将余下的信件收集起来,之后,她一个人出门逛街买点用完的生活必需品。 中午,安夜在餐厅里面吃了一点面食,就直奔编辑部等白行下班。 她是老作者了,编辑部的人几乎都认识她,一进去,就有人朝她挤眉弄眼:“小安来找白行呀?” 安夜摸摸鼻子,有点不好意思,她笑了一下:“是啊,周姐你这么急着去哪?” 周姐将手上的杂志给安夜看:“你看,上期排版有点问题,所以拿给总编处理一下。那你玩,我先去忙了。” “好。” 安夜也不多说,他走到白行的工作间,寻了个位置坐下。 虽然她是白行手上的重头作者,但是白行也并不只是负责她一个人的工作,偶尔还需要做些宣传以及招募新人的事宜。 白行淡扫她一眼问:“吃了吗?” “吃了。你呢?” “忙忘了。”白行的声音低哑,仿佛许久未曾开口说话,怕是忙起来连水都忘记喝了。 安夜说:“那我去给你叫点外卖。” “嗯,谢谢。” 她点了外卖,要掏钱给外卖小哥时,突然将那张诡异的照片扫到了包外。 安夜立马蹲下身子捡起来,却发现一个古怪之处。 照片的右下角有半个人的肩膀,而那个人与林小雅所站的位置角度是斜的,看起来就像是构图不太正确,拍花了一样。怎么说呢,一般人拍照,喜欢把被拍的对象摆在正中,而这张照片却像是在某个隐秘的角度抓拍一样。 不过也是想太多了,一般人被抓拍,还会朝镜头微笑,摆出个v的手势? 安夜不去想了,她把外卖摆在白行的桌上,自己躺在休憩间的沙发上熟睡过去。 不知睡了多久,她才被白行晃醒。 安夜一睁眼,就对上了白行温润的眉目,他启唇,低声:“晚上想吃什么?” 安夜嘟囔:“啊,对了,你陪我去个地方。” 白行开车,安夜将猫咪咖啡厅的地址给他,之后,车一路绝尘而去。 等到了猫咪咖啡厅,林小雅已经在里头了,她旁边还坐着另一名女孩,从校服来看,应该是同学。 安夜和白行坐到他们对面,温声:“想喝什么?我请你们。” 林小雅摆摆手:“不不,不用了,谢谢安夜姐,本来就是我麻烦你们,还是我来点吧?” 安夜微笑:“那就aa制,我不占小妹妹的便宜。” 她点了两杯红豆撞奶给自己,以及两杯抹茶味奶茶给对面的小姑娘。 安夜:“好了,你可以说有关鬼来电的事情了。” 林小雅点了点头,坐立不安地环顾四周,不知在担心什么,她开口:“事情是这样的,大约在半个月前,我和陈静,也就是我旁边这位,一起去铁塔前的桥上拍纪念照片。当时,也就只有我和她在,可你看,这张照片……” 她从包里掏出一个手机,调开图片给安夜看:“陈静没有把照片洗出来过,而且也是在手机上发送给我的。那之前那张照片又是谁洗的呢?” 安夜拿出照片,看了一眼,又对比了一下那张手机上的照片,突然发现了不同之处。 两张照片里面的人物大小不一样!构图也不一样! 安夜问:“你拍照的时候,照片放大到最大了吗?” 陈静说:“已经是最大了,因为小雅想要拍到铁塔,但是桥上宽度不够,就只能把照片拉到最大再拍。” 白行突然出声:“照片角度不同,不是同一个人拍的。” 安夜也想到了这点,她凝重点点头:“陈静,你那天也是穿着这件米色开衫吧?” 陈静惊讶:“你怎么会知道?” 安夜一笑,果然。 白行出声:“照片上被拍入了半个肩膀,那是你的肩膀,而且人像也比你拍的照片缩小很多,那就说明应该是站在更远的地方拍摄的,并且是站在你的身后。” 陈静头皮发麻:“我身后……有人?” “小雅,你当时有没有看见其他人?因为你是正对着陈静的,如果有人,你应该第一时间看见。” 林小雅惨白了脸,摇摇头:“什么都没有,那后面是桥栏,是在半空中,怎么可能有人。难道……” “难道什么?”安夜问。 林小雅痛苦:“安夜姐你不知道吧?最近学校里都有传一个恐怖故事,被发送死亡预告照片就会死去,而且还会标明死亡部位,你看,上面标明了是我的眼睛,是我的眼睛啊!而且,而且……还会有死亡预告的电话,也就是地狱来电,它会告诉你死亡的时间,逃不掉的,我逃不掉的……” 安夜抿唇:“这种事情是真的吗?难保不是恶作剧。” 陈静舔了舔下唇:“但是,万一是真的呢?而且谁能解释这照片是谁拍的!明明什么人都没有!” 白行将指尖抵在额头,轻敲了一下,出声:“假设,这一切都是人为的。起初的照片不是人拍摄的……” “就说吧,不是人拍摄的……”陈静说。 “那么就有可能是机器,譬如蓝牙摄像头,不过要采取画面,那么附近必定有那个操控者,因为蓝牙摄像头不允许太远距离的使用,否则就会失效。” 安夜说:“那个电话有打来吗?” “还没有。”林小雅摇摇头,但很快的,她就听到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 她几乎要抓狂了,“打……打来了!” 安夜接过手机,上面显示是未知号码,她迅速按开手机,只听得里面传来一阵杂乱不堪的“滋滋滋”声,很快的,又有钟声响起,传来机械一般的声音——“3……27,01,01。” 3,27,01,01? 安夜看了一下日期,今天是三月二十五,也就是第三天的01点01吗? 这是来自暗处的死亡预告,棘手,真棘手。 79|0058 安夜细想了一会儿,说:“只是还有一点奇怪的地方。” “什么?” “为什么……那个人能知道你具体的拍照位置?” 林小雅刚被人为说安抚下的心脏顿时缩紧,她结结巴巴:“我……这说明,真的是灵异事件吗?” 陈静也补充:“果……果然是吧?” 白行:“其实很好分辨,那个人应该是知道你们与铁塔合影的事情,以及将摄像头摆在能够拍摄到铁塔的方向,就很容易将你拍摄进照片里面,而且极有可能,这个人是你们认识的人,并且知道你们出行的活动以及路线。” 安夜:“你们有告诉谁吗?” 林小雅垂头:“这件事几乎所有人都知道,因为铁塔修建好,网络上就发起了铁塔合影的征照活动,很多人都参加了,不止我们学校里面的人,而我那天要去拍照,也在微博上以及班里说过。” “微博上?”白行问。 陈静说:“是啊,就是那个‘最美铁塔与你’的话题活动,奖品很丰盛,所以参加的人很多。” 这样一来,就是得知她们会去铁塔的信息的人就覆盖了大半个x国了。 “目标范围太大,不好下手。”安夜说,“而且对方料准了你们拍摄的方向,是面朝铁塔的,绝不可能对着铁塔另一端,即使他在那里摆了摄像头,如果林小雅当时没有察觉,那么现在也不可能被发现。而且,谁会留下罪证在那里?应该早被拆卸了,无法找到线索。” 白行说:“只是很有趣,这个人应该是一个心思非常缜密的人。” 白行无端微笑,笑意渐深,惹来安夜的侧目。 安夜问:“怎么了?” “你看,除去这个女学生来看铁塔的位置。” 安夜望去,果然,铁塔被拍得美轮美奂,与云层相互渲染匀称,就好似目标并不是林小雅,只是为了拍摄铁塔一样。 安夜有一个大胆的想法:“那么,有没有可能,这个人并不想拍小雅,而是想拍铁塔呢?而这张误拍的照片,只是被那个真正的幕后凶手利用了而已。”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林小雅说。 安夜登陆进微博,搜了一下林小雅所谓的#最美铁塔与你#的话题,果然看见了一张获奖的照片,他们拿那张照片与林小雅手上这张对比一下,除了林小雅没在里面,其余的构图与位置都一模一样,甚至是非常完美。 难怪安夜之前有种古怪的感觉,原来这张照片本来就是为了拍摄铁塔,而不是林小雅! 安夜咽了咽口水,解释:“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听过一个说法,那就是将微型摄像机或者其他的摄像机摆在铁架上,然后放置在想要拍摄的地点前方。如果根据一整天的太阳西沉,从而找到最美的光感与角度,拍下最满意的作品。” 林小雅也不笨:“是有这个说法,安夜姐,你是说……那个跟踪狂极有可能就是摆摄像头拍铁塔的人?” 安夜摇摇头:“不一定,也有可能是跟踪者料定了你们会在那附近,正好利用这个天然的条件将你们误拍进去,然后再和摄像机机主要照片,从而ps后威胁你们。不过,如果那个跟踪者就是拍摄者,这个人也太嚣张了,做了这样过分的事情,还心安理得把照片摆在微博上,生怕别人查不出来似的。” 林小雅略微安心:“那么极有可能是人为的对吗?只要不是灵异事件就好……” 白行说:“你将恐吓电话的讯息也去警局备个案,有需要的话,我们可以送你去一趟,警局里有两个我认识的朋友。” “可以吗?谢谢白大哥。”林小雅感激地说。 就在要出咖啡厅前,安夜突然拿过林小雅的手机,发送私信。 “我联系一下这个拍摄照片的人,即使他不是跟踪狂,那么也一定会对那天取你照片的人有印象。”安夜说。 她已经确定了那个ps照片的人一定是在默默跟踪着林小雅,或者就是拍摄者,总之一定不是能够预言她们拍摄位置的灵异事件,而是一个跟踪她们会见缝插针收集情报的人。 换言之,这个人的心思缜密的程度不容人小觑。 而且知晓林小雅的行踪,又不被怀疑,极有可能就是她身边的熟人。 白行将林小雅一行人带到小周那,小周和鸭舌帽正出勤回来,他俩瘫软在沙发上,吐着舌头全无形象,一点都没身为刑警的直觉。 林小雅不免嘀咕一句:“靠谱吗?” 安夜干咳:“小周,鸭舌帽,好久不见。” “咦,安夜姐?”鸭舌帽眼睛亮了起来,嘻嘻哈哈凑近了,一把揽上安夜的肩头,随后指着林小雅和陈静问:“她们是谁?” “你好,我叫林小雅,是之前报过案的南川高中学生。” 小周眯起眼睛,不耐烦道:“啊,就是那个恐怖照片的,是不是你抢谁男朋友了啊,怎么惹这么多事。” 安夜:“去去去,瞎说什么呢,她收到恐吓电话了!” “嗯?”小周来劲了,坐直身子,细细听着安夜所说的一切,倏忽,皱起眉头:“这事不是没出现过,结果闹到最后都是恶作剧。而且现在什么事都没有,我们什么也做不了啊。” 陈静问:“那怎么办?” “只能等了,等到有下一步动作再行动。”小周说。 总之来这一趟,问了也是白问。 等林小雅和陈静走后,小周留住安夜与白行,约他们出门吃个饭。 只要小周发出这样的讯号,安夜就知道这是他馋酒呢。 白行也没推却,一行人找了一间小酒馆,坐下就碰杯子。 三月底,前些日子下过雨,夜风还凉,所以就点了店里温热的酒,一口闷下去,从喉咙烧到胃,暖洋洋的。 小周啧了一声,说:“最近白楠来找过我,点名要找白哥你。” 白行抿了一小口酒,充耳不闻。 小周又说了一句:“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说有人找上你了,让你躲躲,藏好了别暴露。” 白行这时的眼神突然沉下来,带着点阴郁,仿佛有所动容。 小周凑近:“什么事儿啊?连白楠都解决不了?” “不太清楚,没见到人,什么事就连我也不知道。”白行难得解释一句,苦笑一声,仿佛真的是那么回事。 暗处有个劲敌,强悍到什么样的程度连他自己都摸不准。 安夜听得云里雾里,也不想那么许多。 她和鸭舌帽碰杯,喝了一口酒。 “我去个厕所,等我回来再喝。”安夜不胜酒力,沾了几杯就微醺,所幸还没醉,只是脚步有点踉跄。 她走了几步,临到厕所的时候,这才扶着垃圾桶吐了。 突然,在她的身后窜过一个人影。 安夜猛地回头,只注意到自己的鞋边躺着一张照片,照片里的画面正是她扶着垃圾桶吐。上面还被红色记号笔潦草涂掉了一只腿,好似这只腿会受伤似的,嫣红如血,红到触目惊心。 安夜看了一下照片,是拍立得照的,立马出的相片。有点模糊,照片本体微微发烫,应该是刚照不久。 她追了出去,前方有个后门,应该是逃走了,反正外头早不见人影了。 该死,被这人逃了。 安夜将照片带回酒桌上,拍了拍照片,说:“我收到死亡照片了,可能待会儿还会收到死亡预告的电话。” 白行无端蹙眉,似是深思。 小周用手捻起相片边沿,抵着灯光,看反光在相片上的光泽。 他啧了一声说:“这下大发了,对方是个老手啊,上头连指纹都没,戴着手套办事,就留了个没指纹的拇指印,剩下的都是安夜的。” 鸭舌帽说:“看来是个有经验的老手,安夜姐,你小心一点。” 白行对安夜说:“那个人在跟踪我们,或许是在责怪你多管闲事。” “怎么办?” 就在此时,安夜的手机突然响了。 她的心头一跳,整个心脏无端缩紧,几乎喘不出气来。再没有比现在还要令人紧张的时刻了,仿佛只要她动一动,就会遭受什么威胁,那人就能将冰冷刺骨的刀尖抵在安夜的脖颈上一样。 “叮铃铃。” 接吗?还是不接? 安夜心里突突打鼓,她想自欺欺人,觉得不接电话就能幸免于难,但是知道日期比较方便应对,而且如果有杀人的心思,即使她不接又能如何?又不可能避开死期。 白行代替她接起电话,起初是类似的“滋滋滋”声,很快的,噪音被另一种机械质感的声音所代替,是毫无波澜的嗓音低语着:“3……27,04,04。” 03,27,04,04? 时间变了。 之前是01,01,现在是04,04,时隔三个小时,可从林小雅收到电话距离她收到电话,也不止是三个小时啊。 难道是0101,0202,0303,0404……以此类推?在她和林小雅之间还有另外两个人? 可又如何能同时跟踪这么多人呢? 这一次的事件处处透着古怪,就连她也说不上来是怎么回事。 更何况,如果真的是人为,那个人又是怎么知道她的手机号码呢?即使知道她的,是她的熟人,那又怎么可能会知道林小雅的呢? 安夜与林小雅的交际圈不同,不可能有朋友同时认识他们两个。 难道说……真的是鬼来电? 这是一起灵异事件,而不是人为事件吗? 不管怎么说,安夜都有一种难言的心慌感。 她对上白行一双清冷而沉郁的眼瞳,心跳骤然减缓,安夜只听得白行用他一如既往的缓慢腔调低声安慰:“别怕。” 总是这样,安夜总是这样被白行安抚下焦急的心绪。 从始至终,都是这样。 80|0058 安夜现在也深陷其中了。 明明是隔岸观火的人,却无辜被卷进火海,只能循着还未被火势殃及的区域一路狂奔。 偏偏是她,偏偏是安夜被那个暗处的人逮住了。 她深吸一口气,说:“先去找那个铁塔拍摄者。” 原先安夜还有一点醉意,现在被凉风吹拂面颊,很快就清醒了。 她和白行买单,和小周等人道别,回了家。 由于出现了这样的事情,安夜又一次邀请白行入住她家,当她的贴身保镖。其实,他们也只需确认一层关系,那样就有足够充分的理由无时无刻待在一起。 安夜的思绪被拉远,很快的,又回过神。 他们到了家,分别去洗了澡,然后聚在客厅开始分析一些线索。 安夜将仅有的两张照片都摆在桌上,又在纸上写下了:03270101和03270404两个数字。 安夜抿唇:“两张照片,一张涂去了我的腿,一张涂去了林小雅的眼睛,难道意思是我们两个都会挂彩?” 白行说:“现在能知道的讯息只有,你们这两个部位一定会有什么重大的作用,以及给了你们死亡通告时间。” “按照那个传说是这样,在特定时间内会死,并且被表明的身体部位一定会出点什么事。但是,我最想知道的是那个人是蓄谋已久还是临时起意,如果临时起意又怎么会知道我的手机号码?” 白行顿了顿,说:“有没有可能,是幕后的人误导林小雅来找你,但是实际目标其实是你?所以一早就调查好了你的号码?” 安夜蹙眉:“如果按照你这样说的话,好像也行得通。不过我的讯息怎么会泄露出去的?而且我和林小雅并没有共同认识的人,朋友也没有交集,又是怎么同时了解两个人的讯息?” 白行有所启示,他将安夜的手机号码输入浏览器,结果真的找到一个留下她手机号的网址。 安夜茫然:“我从来没有把自己的私人号码散布在网上过,究竟是谁帮我放上去的?” “重点不在这里。” 白行将网页上的画面拉伸,露出那个网页的标题——《鬼来电》。 这是一个恐怖网站,类似诅咒网站,所有人都可以将痛恨的人的讯息留在上面,来自地狱的来电会帮助他们,清理掉这些被人厌恶,急需铲除的渣滓。 安夜居然也是被人痛恨的人之一,究竟是谁这么无聊? 安夜扫了一下这个网页,发现上面除了她和林小雅,果然还有另外两个女生的讯息,那么她之前的推理就成立了。 死亡时间是有一定规律的,第一个是林小雅0101,之后就是0202,0303,0404以此类推…… 而安夜,恰巧是那第四个。 也就是说,这是一起蓄谋已久的人为事件对吗?从一开始,经营这个网页的人就早已做好能够贯穿她们四人的关系网,从而推进这个谋杀进度。 不过,这是一个恶作剧,还是真的会狠下毒手呢? 安夜又倒回去,重新点开这个网页。 一开始,这个网页会先浮起一层猩红的字,上面写着——地狱来电。 然后画面破开,逐渐呈现出深黑色的背景,有红色字缓缓悬浮其中,一句一句跃动着,跟随眼球的阅读速度,恰到好处地浮现:“有人生于地狱,却不是恶魔;有人从天堂降落,也可能是魔鬼。将一切都交给我,我会替你完成心愿,将一切罪孽焚烧,带入地狱。” 随之,字眼消失,就出现了这样回帖的帖子,上面留下所有安夜与另外几人的讯息,并且帖子被设置为无法回帖。 看来,在没有处理掉她们几个的情况下,这个帖子是不会解锁的。 安夜让白行查了一下跟帖人的ip,结果发现ip都是黄山区的,但是用户不同,也就是说不是同一个人回的帖子。 安夜问:“有办法知道这些ip地址的用户具体是谁吗?” 白行说:“除非能联系到接入商,他们能知道所有用户的讯息。这些得让小周去申请协助,一般人没办法办到。” “还有,把网址制作者的讯息也拿去调查,我也想知道是谁创造了这个网站。” “嗯。”白行联系了小周等人,等待他们和上级申请授命。 安夜把另外两个女孩的手机号码抄下来,打算明天再联系她们询问情况。 临睡以前,安夜把微博的私信又扫了一次,希望能得到那个拍摄铁塔的博主的回复,但仿佛石沉大海,一时间杳无音信。 现在的情况稍微清晰一点了,总之就是有人想要谋杀她们,把讯息挂在了网上,并且给了照片以及恐吓电话,利用传说来进行这样血腥的计划。 不管了,安夜心乱如麻,翻了个身,沉沉入睡。 “叮铃铃——” 安夜的手机又响了,手机的响动在大半夜格外清晰,仿佛一把利刃,一下子贯穿她的耳膜,将她刺激到惊醒,急促喘息。 “呼……”安夜坐起,半倚靠在床头,可电话已经挂断了。 她觉得喉头干渴,咽了咽微苦的唾沫,摸着床头柜上的水杯。 她想,自己应该睡了有四五个小时了吧? 不算睡够,但好歹也熟睡过,所以脑仁干涩发疼,不是那么难以忍耐,这是缺氧缺水的表现。 安夜摸到了水杯,微凉的触觉,一下子令她心安。 她得喝点水,缓解狂跳不止的心脏。 突然之间,有什么轻柔如纱的事物在安夜手背抚过,惊得她徒然一抖。 是风吗? 安夜转头望向窗外,窗户分明关得好好的,门也是关上的。 那么,又是什么呢? 在这个近乎密封的室内来去自如,是……是灵异事件吗? “叮铃铃——” 又响起了令人焦虑不安的电话铃声,急促而持续。 安夜焦躁地往另外一个方向摸手机,手刚伸到半空,突然滞住了。 等等。 安夜的视力的确有问题,她一只眼双眼皮,一只眼单眼皮,外形就不同,并且一只夜盲一只正常,晚上所见的东西不一定属实。 可她的听力很好,一点问题都没有。 所以,她能断定,那个电话铃声不是从自己手机里发出来的。 她能分辨出声音出自哪个方向,总之,绝不是自己手机所在的地方。 “叮铃铃——” 电话铃声再次响了,这次是从另一个地方。 “叮铃铃——” “叮铃铃——” 安夜的四周都响起了电话铃声,此起彼伏。 “叮铃铃——” “叮铃铃——” 这些电话铃声仿佛被人操控一般,四面埋伏,将安夜团团围住,逼入死角。 声音几乎无孔不入,无处不在,将安夜困在其中。 就快要……抓住她了。 “啊!” 安夜猛然从梦里惊醒,她张着嘴,大口大口喘气。 是个梦,只是个梦而已。 安夜擦了擦虚汗,发现天也已经亮了。 她本能地拿起手机,将微博打开,查询私信。安夜很幸运,得到了那个博主的回应,安夜输入一行字:“你拍的照片很好看,我是《子不语》杂志社的工作人员,能不能请你帮我们杂志社有偿拍摄一些照片?这是我的电话,如果可以的话,请联系我。” 没过多久,就有人给安夜打了电话,听声音,对方是个极为年轻的小伙子。 安夜和他约好了地址与时间,打算见面再详谈。 安夜吃完白行做的绿豆粥,几乎没什么闲聊的时间,直接将他带到了与摄影师约好的咖啡厅里。 安夜惊讶地发现,这个摄影师居然就是之前的外卖小哥。 她打了个招呼,说:“其实我把你约来是有其他的事情。” 外卖小哥:“嗯?什么事情?” “你见过这张照片吗?”安夜单刀直入,直接将照片摆在了他的面前。 外卖小哥:“从构图角度上来看,的确是我的照片。但是,却不是我拍的。” “什么意思?”安夜听得云里雾里。 “你有没有注意到一个细节,就是这张照片上面有几条弯曲的紫红色的网格。” “这不是因为没拍摄好吗?” 外卖小哥摇摇头:“这是从电脑屏幕上拍下来所形成的,也就是说,这张照片不是我用摄影软件拍的,而是有人在途径我电脑屏幕时临时拍摄的。” 安夜眼看这条线索也要断了,急切问:“那你见过拍摄这张照片的人吗?” 外卖小哥说:“我当时在别地打电话呢,就远远看了一眼,没注意清楚什么人。你要知道,一整天蹲在那里等最好的光感是很累的事情,我也需要休息的,所以打打电话放松什么的是很正常的事情。” 总之外卖小哥这里是问不出什么了,唯一能确定的是,那个幕后的人一直跟踪着林小雅一行人,从而截取了这张照片。 不过也不能就此排除外卖小哥的嫌疑,谁知道是不是贼喊捉贼呢? 总之,这个人也真是太狡猾了! 不行,不能让他如愿以偿! 81|0058 安夜联系了林小雅以及余下的两位被诅咒者,她们约在最起初那间猫咪咖啡厅会面。 今天是周六,所以这些高中生并没有课上。 安夜按照人头数点了四杯奶茶,又给白行上了一杯咖啡。 没过多久,就有几名女生联袂而来。就校服来看,这是同一学校的女高中生。 安夜有种难言的压抑感,感觉自己作为被诅咒者,在年轻的女高中生之中显得格格不入。好像年龄大了点,连遭遇灵异事件的资格都没有。 如果有可能,她一定不会参与这样极具“讽刺”意味的恐怖事件。 不过,四个人遇害,有三个人都是同校生,就她一个是毫无关系的人,就好似她是被强行拿来凑数的。 林小雅给安夜介绍:“这是小弥,这位是……李湘同学。” 安夜看她的神态,当下亲疏立辨,看来小弥和林小雅的关系颇好,李湘就差了许多。 她静静观察了一下小弥与李湘,发现一如寻常女高中生那样,并未有所不同之处。 安夜:“我让你们带来的照片都有吗?” 小弥与李湘心有余悸,对视一眼,点点头,将照片摆在桌上。 两张角度都是偷拍的,角度隐秘。 李湘那一张是穿着校服和别人交谈时被偷拍了侧脸,涂去了耳朵;小弥那张是穿着校服倒垃圾的时候被偷拍的,涂去了一只手。 三张都是穿着校服,指明了这所高中的讯息。并且照片的角度都是由上至下,对方可能是个个子高的人。 安夜问:“大概能知道被拍的具体时间吗?” 李湘说:“这张应该是上周拍的,我还记得照片里面的那个娃娃,是我叔叔送的礼物。” 小弥:“我是三天前被拍到的,那时候是傍晚,我回到家去倒垃圾的时候看到身后闪了一下,也没特别注意,后来收到这张照片才感到害怕。” “李湘的日期是3-27-02-02对吗?小弥则是3-27-03-03对吗?” “没错。”两人点头。 那么,安夜的时间判断就正确了,按照照片拍摄时间前后用来确定死亡顺序,然后在25号依次发送死亡预告时间。 27号有难,可今天已经是26号了。 就只剩下最后一天时间,安夜究竟能做什么? 安夜把手机里面的那个诅咒网站拉出来给她们看,说:“我们四人的讯息都被暴露在这个网站上,这是一个杀人网站,至少现在来看是这样的。” “这个网站……”李湘惊讶地说,“这个网站是我们学校的学长制作的,我们学校的所有人都知道这个!只是最近好像被黑客攻击,他们连后台都操作不了。” 安夜问:“还能联系到那几名学长吗?” 李湘摇摇头,说:“他们出国留学了,现在找不到人了。不过这个网站之前也有过信息被暴露上去,但什么都没有发生,这次怎么会……” 林小雅突然站起来:“李湘,你说,是不是你把我的信息摆在上面,你知道我手机号码,你看我不顺眼很久了是不是?” “你有没有搞错?我自己的信息还在上面!哦,我知道了,你是贼喊捉贼,我的信息才是你发到上面去的吧?结果没想到自己树敌太多,也被捅了一刀。” “你喜欢a我知道,就因为他喜欢我,你就这样报复我?” 李湘仿佛被戳中心事,一下子炸了起来:“乱说什么呢,我可看不上a,你别瞎说,别搞得全世界都跟你抢似的。” 两人的关系不好,立时吵了起来。 安夜起身,说:“现在说什么都没用,还不清楚这是恶作剧还是真的谋杀,在不定性之前,还是一起配合好好找到幕后操纵者吧。我们一起去铁塔看看,说不定能有什么线索。” 白行一直缄默不语,此时,才突然出声:“你的校服很新,是转校生吗?” 林小雅说:“哎?白大哥是问小弥吗?她的确是转校生,今年刚转过来的。” 小弥抿唇,点点头。 白行顿了顿,说:“袖子的扣子快要掉下来了,记得缝一下。” “好……好的。”小弥低头一看,自己左侧的扣子果然摇摇欲坠,袖口还有些许磨损与墙灰,“不小心碰到了墙壁,可能被刮到了。” 他们要去的地方是靠近铁塔的悬索桥,很多人在那拍照,因为能将蔚蓝的海面与铁塔一齐拍进去,整体画面就会显得很唯美。 由于人数太多,他们就选择了坐巴士前往,到了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 迎着冷冽的夜风,安夜整个人都在瑟瑟发抖。 她缩着脑袋,手指将飘到嘴角的发丝勾到了耳后,整个动作看起来恬静而娴熟。 白行问:“冷的话,需要我把外套脱下来给你吗?” 安夜摇摇头:“不用了。” 她四处打量,手抚着悬索桥的栏杆,上面一点痕迹都没留。他们来这里,顶多是看看铁塔的风景,再多的线索一概没有。 他们所处的位置是桥的正中央,来往还有一些车辆,车水马龙,来回穿梭。 林小雅说:“安夜姐,有发现什么吗?” “什么都没有,回去吧。”安夜挥手,打算拦几辆出租车。 就在此时,她突然听到了某种古怪的响动,与车的鸣笛声不同,是那种脆裂的巨大骚动。 桥面的水泥板起初是裂开极其细微的一点,犹如供人窥视的缝隙那般,一点一点被拉开,而后像是缓缓蔓延的水迹,泛着湿意,朝一切所能及的位置蜿蜒而去。 “嘎啦。” “嘎啦嘎啦。” 小弥突然大喊:“桥……桥!” 她刹时哑声,还没来得及说就一下被碎石扳倒在地。 安夜这才反应过来这个可怕的事实——桥突然之间出现了裂痕,濒临崩塌。 她临时大喊:“快跑!” 话音刚落,就被动作迅猛的白行扯住手腕,朝前狂奔而去。 安夜的脸被风刮得生疼,她被白行牵带着,几乎马不停蹄往前跑去。林小雅和李湘跑在前面,她的左侧是小弥。 这里四处都是惊呼声,以及落水声。如同末日那般,此起彼伏的哭喊声渲染着悲凉的气氛,整个桥面都四分五裂,弥漫起浓厚的白沙。 “嘎啦嘎啦。” 安夜几乎要跑不动了,她累得气喘吁吁,稍微缓了一瞬,脚下的裂缝就靠近了她的脚跟。她慌忙往左侧一跳,拉住即将裂开的链条吊杆! 而两侧的围栏也逐一倒下,落入茫茫海雾之中。 事出突然,白行没能够将安夜带到另一侧,而是被碎石颠簸,不慎松开了手。 他皱眉,朝安夜喊:“拉住链条千万别松开!” 安夜刚想回应,却发现脚下的桥面也崩盘瓦解,紧绷的链条被放松,扬起巨大的惯性力将她朝天荡去! 安夜死也不能松开这根链条,即使它往四处晃荡的力道再猛,她也不能松开! 她一下就被挥到了半空之中,凛冽的风惯了满口,挤满胸腔。在这样高速度的晃荡之中,安夜几乎要把胆汁吐出来,强大的风力压迫着她的胸腔,迫使她连一句话都无法说出口。 怎么办?怎么办?! 安夜的手心都是汗,即使整个人挂在绳索上也几乎要失去力气了。 可她决不能松开,决不能就此放弃。 “呼——!” 突然之间,安夜听到了一声迎风挥动的声响。 她朝后看去,几乎要吓得心脏爆裂。 居然是另外一根吊杆链条冲撞上来了,如果被砸到,她的整颗头都极有可能就此被挤爆! 安夜急忙缩下脑袋,任凭那根吊杆从锁链中段横穿,死死击打在她怀中抱着的这条上面,刮出吱吱作响的花火。 幸好,是她福大命大,没有被砸中! 但也多亏了后面那根吊杆锁链的击打,平缓了她手上这根四处晃荡的锁链吊杆。 这根吊杆逐渐恢复平静,朝桥面荡去,不再将她悬浮于空中。 “跳下来,跳到这里!”白行在下头大声呼喊,指着那一处裂痕不多的桥面。 “我做不到!”安夜几乎要哭出来,她到现在才知道怕,语气里带着哭腔,呜咽出了声。虽然狼狈,但谁在经历过这样危机关头还能笑出来,那还真敬他是一条好汉。 “别怕,安夜!我在这里。”白行再次高声哄她。 安夜深吸一口气,她逐渐冷静下来。 她必须跳,如果没跳稳很可能被就此落入茫茫深海,被冲到海底,尸骨无存。但如果她不跳,那么在体力耗尽时,桥也轰然倒塌,她必死无疑。 安夜,你可以的。 相信自己,安夜! 她深吸一口气,把握好锁链晃荡的角度,纵身跃下! 其实锁链离桥面并不高,只是惯性驱使,安夜极有可能会无法平稳落到桥面而跌入茫茫深海之中,她只能凭运气,靠冷静以及耐力,争取生还的几率大上那么一些。 她就要成功了! 安夜即将落到地面上,可就在此时,突然飞来一块碎石,击中了她的小腿,贯穿皮肉,使她的角度出现偏差,一下子挂在了桥面边沿。 安夜半个身体趴在桥面上,双腿悬空,就要跌到海里。 还是白行冲了上来,一下子拉住她的手臂,使安夜能够着力于断桥石面之上。 好险! 安夜现在才察觉到了疼痛,她还没爬上去,但是浑身已经疲乏无力了。 她的小腿受伤,上面布满鲜血,红彤彤的,就像是那张照片所预示的一样! 安夜回头望向大海,底下哗哗作响,海面蔚蓝。而她的左腿剧痛,仿佛骨裂了! 原来如此,她明白了。 是安夜掉以轻心了,她一直以为03270404是她的死亡准确时间,但是她忘记了也有可能是死亡最后期限的意思。 安夜在凌晨四点零四之前都不会安全,随时都可能会丧失性命! 82|0058 安夜的眼睛很疼,眼球被风刮得生涩充血,甚至转一转就能感受到那种强烈的刺痛。 她忍不住眨了眨眼,润滑了一下眼珠。 而就在此时,安夜突然听到一种令人不安的细微响动,犹如从亘古地狱之中飘忽而来,带着低吟浅唱,逐渐刺激着她的神经,令她恐惧。 这是什么声音?! 她愈发不安了,呼吸变得急促而紊乱。、 预感,她有一种强烈的预感! 一直以来都有一种近乎神学的科学解说,如果人在极其危机的时刻,可能会预测到不久的未来。而这些未来,一般都是令人惶恐的悲惨结局。 就譬如现在,她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了。 “抓紧我!”白行的手心出汗,一下子打滑在安夜的手腕肌肤上。 他几乎不能稳住身形,险些与安夜一些跌入深海。最终,还是小弥冲上来,俯身帮忙抓住安夜的另外一只手,将她吊在半空之中。 现在发生的一些都是不是那些惊险电影,又或者是什么急速运动。安夜根本无法像电影里面那样起死回生,单凭白行的臂力拖上去。 这是不可能的事情,因为白行只要稍微往外倾斜身体,不但不能将安夜安全拉上来,还极有可能陪她一起丧命! 这是生与死的抉择战,稍有不慎,就可能失去生命,并且这个概率高达%99.9。 “安夜姐,不要放弃!”小弥低低唤她,眼里有一层淡淡的光。 安夜大口大口呼吸,一句话都无法说出。原本在半空之中就极难喘息,现在双臂抬高,手臂的肌肉紧紧束缚住胸腔的里仅剩的氧气,也无法使声带正常颤动,无法出声。 她只能拼命抓住白行,可偏偏手心出汗,怎么都无法完美借力。 她就快要……摔下去了! “唦唦唦。” 那些细微的响动又出现了,一下子充斥在她的大脑之中,影射出光怪陆离的画面——安夜好像看到她自己掉下深海,上面是小弥和白行的脸。 这些濒死时产生的幻觉刺激着她的神经,影响安夜的判断。 她很怕死,很怕! 如果有可能,她一定不会来这座桥上。 这一切,真是太疯狂了! 小弥突然出声:“安夜姐,我要拉不住了!” 小弥的声音微微发颤,带着恐惧。她眨眼,一瞬不瞬地盯着安夜,眼底带着怜悯,与某种难言的情绪。 安夜不由自主,将注意力放在了她的眼瞳之间。 小弥的眼睫晕上一层薄薄的水雾,有种莫名的吸引力,导致安夜不自觉注视着她。 “安夜姐,你加把劲,不要松手!”小弥说。 安夜已经筋疲力尽了,她甚至觉得就此松开手会拥有某种快感。 “不行,我……”她痛苦地皱起眉,再一次凝视白行。 白行的脸颊浮现出绯红,这是用力过猛的充血现象。他也尽力了,明明已经用尽了所有气力,却怎么都不肯松手。 死到临头,也不肯放弃她。 白行突然笑了一下,说:“如果你想放弃的话,那么,我陪你一起跳下去。” 安夜茫然看着他,脑海中浮现出slender那次,白行所说的话。 他明明知道安夜变成了怪物,却肯将手递给安夜,肯让她吞噬自己的皮肉,甚至将白行吃拆入肚。 白行不是什么先知,他也只是一个普通人,普通到再也不能更普通的地步。所以他无法预测未来,也根本不知道安夜能战胜人性不会吃掉他。 所以,白行只是为了解除安夜的饥饿感而已,只是为了守护她,满足她,保护她。 只有这些,仅此而已。 这是白行一直以来所做的事情,就像是现在。 如果安夜会死,那么白行就陪她去死。 安夜在哪,白行就像是个影子一样如影随形,陪她声名狼藉,陪她步入地狱。 这就是白行所谓的坚守之爱,令安夜动容,也让她……怦然心动。 “你也要陪安夜姐掉下去吗?”小弥突然问出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她眼中带着惶恐,突然加大力气,说:“白大哥,那我们一起努力,再使最后一把劲,把安夜姐拉上来!” 白行迟疑点头,他屏息,加大力气。 而小弥也不知哪来的蛮力,竟真的配合白行,将安夜硬生生拖了上来。 安夜匍匐在断桥边沿,她累到连挪动一步都不肯。 白行和小弥往后倒仰,躺倒在地面上,也一同气喘吁吁。 明明已经安全抵达桥面了,可安夜总有种不太放心的感觉。 “唦唦唦。” 又是那种心惊胆颤的骚乱,如群鼠过街,黑压压的一片,轰然四散。再怎么仔细循着踪迹,学猫捉鼠,都找不到它们的声影。 那细小的声音只蛰伏在暗处,令人不安,令人恐惧。 “安夜姐!你脚跟前面的桥要断了!”小弥突然厉声大喊。 安夜还没来得及出声,突然她的鞋跟前凭空出现一条偌大的缝隙,犹如峡谷沟壑。 “啪嗒啪嗒。”裂缝逐渐扩张,显现出深黑色的缝隙。 轰的一声,桥面断裂! 安夜再也无法站稳了,她随着碎石一同坠落深渊! 她抬头,迎着海雾,看见小弥与白行的脸。 这和她脑海中的画面一致,结局相同,近乎完美。 她就这么死去了吗? 安夜沉沉闭上眼,她突然想到了什么。 等一下,在她坠落之前,她好像看到了什么! 安夜在高空之中坠落,不住将记忆往前调,回放着先前的种种过往。 她在掉下去之前,好像看到了小弥的眼睛。她几乎是下意识朝小弥的方向望去,安夜看到了小弥的眼珠在眨眼的瞬间显露出浅浅的蓝光,有一层黑眸往上撩开,一瞬间脱离过她的眼瞳。 也就是,小弥带了美瞳,原本的眸色是蓝色的对吗? 安夜不可能看错的,她好歹有那么多年的化妆经验,要不是这一次小弥所使用的美瞳太过于逼真,她怎么可能会认错呢? 也就是说,小弥处心积虑想要隐藏住自己瞳孔的颜色。 这是第一个疑点,也是至关重要的部分。 而第二个则是小弥的袖口有磨损的痕迹以及一些墙灰,这是白行所提示她的。 而在小弥给出的照片里面,被拍摄的角度很高,是呈现倾斜状态,并且拍到另外一侧,是墙,墙色与小弥袖口上的墙灰符合。 所以可能是小弥将照相机定时,摆在墙岩上故意制造出“一个身高很高的人所拍摄的照片”,这样的假相吗? 不止这一个疑点,还有另外一个至关重要的地方。 在后来李湘那张照片里面,有人在和她交谈。 如果这一切都是小弥所为,那么她就会故技重施,将照相机摆在高度,制造身高假象。 可李湘不是她,不可能好端端站在原地等照相机运作,那么极有可能就是小弥找李湘交谈,拖延时间完成照片! 然后,再剪切去自己的身影! 可她忘记了一个至关重要的部位,那就是无法将她的手臂截去,图里虽然模糊不清,但那一枚摇摇欲坠的纽扣还是清晰可见的。 所以,照片的事情,一切都指向了小弥。 而她跟着安夜也是有目的的,是什么呢? 安夜快要急疯了,她想不出来,不知道为什么小弥要害她,又要救她,又为什么要掩盖住自己瞳孔的颜色? 蓝色……蓝色的瞳孔,细微的淡蓝色。 安夜几乎是在一瞬间想到了白行,白行是混血,他的眼瞳之中也有淡淡的蓝色! 那么也就是说,小弥此行的目的就是白行!她极有可能和白行有亲密的血缘关系,并且不愿意让他死,却要害死安夜! 为什么?究竟是为什么? 为什么要害死安夜? 而且,小弥总能即时汇报出危险情形,不不,不是她汇报出来的,是她下的诅咒。 也就是预知,甚至是改变未来! 小弥在桥塌之前说了有关桥的事情,果然,实现了;在安夜安全抵达桥面时,说了桥会再次断裂,也实现了。 她在诅咒安夜,为了让白行不会跟她一起跳下去,所以在救她上来以后,再亲手将安夜凌迟致死。 安夜再度睁开眼,她仿佛听到了白行声嘶力竭的声音。 可惜,太晚了,即使安夜现在明白了这一切,也太晚了。 因为这样的高度,即使是落入海中,也如同砸在水泥地无误。 除非……除非有奇迹。 但没可能创造出奇迹,任何奇迹。 安夜的脑海里又浮现出了白行的脸,他曾经在她的耳廓旁低语,问:“为什么不信我?为什么不信我能保护你。” 安夜她啊,明明很想信任白行的,但这次恐怕不行了吧。 总有白行,无法触及的领域,就像是现在。 或者,她可以再相信白行一次,怀着希望,相信他最后一次。 至少,安夜到死也是相信着白行的。 她还在下坠,速度越来越快。 就在这时,从远处传来渡鸦的鸣叫。 不知名的鸟群从大海深处飞渡而来,穿过她的脊背,将她俯冲了一下落势。 安夜闷哼一声,五脏六腑几乎都要被撞裂了,但还好,她还没事。 不止一群,不知从哪而来的飞鸟一只又一只,编织成网,一次又一次垫在安夜的身下,将她的冲势稳住,最终,使她平平稳稳,如同一根朝前冲杀的箭矢,刺入深海之中。 安夜清醒过来,她屏住呼吸,借助大海的浮力朝上游去,一下子冲出水面。 她抹了一把脸,在冰冷刺骨的海面滑动着,没过多久,就看见了远处前来救援的直升机与游轮。 幸好,还活着。 她得救了。 83|0058 入夜的海水异常的冷,渗入骨髓,渗入四肢百骸,渐渐将安夜淹没。 她的伤口经由咸涩的海水浸泡,将那股疼痛感愈发放大,就像是没入倒刺一般,酥酥麻麻,逐渐散发出密集的刺痛。 安夜还不能认输,她已经努力到这个份上了,认输就好像否认了从前的一切。她还不甘心,她不能够这么做。 快点……游过去。 安夜强硬地使自己忘却思维,只知道机械地游动,利用大海巨大的水黏力与浮力,一点一点朝游轮靠近。 “哔——” 游轮发出信号,抛下救生小艇靠近安夜。 她这次是真的没力气了,半趴在游艇上就陷入了昏睡。 在海里就连呼吸都变得缓慢困难,大海的压强逼迫着她的胸腔,仅仅汲取空气这样的基础生命活动也变得困难重重。 安夜知道自己是在梦里,她闭着眼睛,躺在床上。 她的四肢冷冰冰的,很快就覆盖上了一层温暖的东西,隔了一段时间,她的手脚开始回暖,指尖也开始汇聚温度。 是被子,是人的声音。 安夜的耳朵能听到什么,眼皮厚重,也像是可以通过薄薄一层眼皮,感受到外界的光与影。 可她太累了,身体仿佛不是自己的,不能让她好好操控,也无法醒转。 安夜选择放弃,渐渐跟随意识的驱使,陷入昏睡。 这是安夜获救后的第一夜,一夜好眠。 等安夜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下午两点了。 她的腿上包绷带,却没有打石膏,看来不是她所想的骨折,而是外伤。 “你醒了?” 白行从屋外走入,他手里拿着削去皮的苹果,递给安夜。 这人仿佛热衷于吃苹果,每次在安夜生病的时候,都要给她削一个。 “有没有听过一句话?”白行问。 “没有。”安夜说,他这样问是废话,谁知道他要将什么。 “每天一个苹果,不用看医生。这是真理。” 安夜按照他所说的,将苹果咬了一口,直到那甜腻的果肉汁液一下子在她的口腔迸发,充斥整个内壁。 安夜问:“小弥呢?其他人呢?” “在外面,我让小周看着她。其他人没受伤,被父母接回家了。” “小弥是始作俑者,她做了这一切……”安夜还没说完,就被白行打断。 “我知道,在她说出预言的时候,我就猜到了。” 安夜松了一口气,躺回床上:“所以一切都结束了?小弥被抓住了,没有人再测试预言了。不过还有一些问题,我还是想问问她,方便让她进来吗?” “嗯,我也想知道很多……有关她的事。”白行意有所指,已经猜到小弥可能去找过白楠,所以才会让他说出提点自己的话。 拜小弥所赐,白楠现在还在某家遥远的医院里面悠闲地养伤度日。 小周把小弥带了进来,压制她坐到椅子上。 小弥的嘴上贴着胶带,看起来有点不人道,但她对言语的操控力比任何武器都要可怕得多。 白行关上门,上了锁,然后从身后掏出一柄枪,是白楠给他的那一把,他一直好好珍藏着。 白行将枪抵在小弥的额头上,低语:“要么把一切都全盘道出,要么我就开枪,毁掉你这样的可移动人体武器。” 白行称她为武器,而不是一个人,很贴切,也很形象。 小弥皱眉,淡蓝色的瞳眸盯着白行,瞳眸骤然紧缩。 她与白行对峙了片刻,迟疑着,点点头。 小周撕下她唇上的胶条,让她能够自由出声。 安夜整理了一下思绪,然后提问:“你盯上我们多久了?为什么选择我们四个人?” 小弥抿唇,不语。 “不说话,也会死。”白行扣动扳机,象征性示意小弥。 小弥出声,声音不复从前的软糯与怯弱,她冷静到可怕,很难想象这是由一个高中生所说出的话。 她说:“在我转校之前所安排的这一切,我经验不足,人手不够,所以失败了。” 白行突然问出没头没脑的一句话:“按照他的能力,你何必绕这样大的圈子。” 小弥说:“是我要找你,而不是他。如果是他下达命令,你现在早被抓回去了。” “为什么要来找我?”白行问。 “抓一个叛逃者有原因吗?”小弥说。 安夜被绕晕了:“我不想听你们说这些,我只想知道,为什么,盯上我们四个?” 小弥说:“不,我盯上的,只有你。我想知道杀了你,我哥哥会变成什么样子,很有趣,不是吗?” “你哥哥?!”小周和安夜一同惊呼出声。 其实安夜心底原本就有一个模糊的概念,只能猜到小弥是白行的什么人,却不能想象她居然是他的妹妹。 不过也是,他们都拥有一双掺杂淡蓝色的眼瞳,都拥有和常人不同的能力。 白行是一双能看到鬼神的眼睛,而小弥则是能预言一些细小事物的未来。 “同父异母的妹妹。”白行说。 “那么那个网站上的四个人的信息都是你发表上去的?” 小弥出声:“不,我只是利用了那个网站。你和我的信息是我发表上去的,其他人的讯息早就存在在上面,估计就是一些青春期男女的小打小闹而已。” 她说得好似自己有多老成一般,明明也只是个快十八岁的女孩。 安夜又问:“那么挂上讯息的目的是什么?” 小弥:“利用你最新故事《来电之语》进行恐吓,并且让你们将注意力放在那个杀人网站上,而不会察觉到是我。我本想着推脱自己的嫌疑,将这一切归功于鬼神,可没想到你反应这么快,在游戏还没开始时就让它结束了。” “所以你为了将这一切实施,就转学入那个高中,然后在一切准备妥当之时混迹在我们之中,进行预言谋杀?” “差不多是这个样子。”小弥没有任何辩解,还颇引以为傲。 安夜问:“对了,还有一个问题,每次电话响起时,那个奇怪的声音是怎么回事?” 小弥微笑:“定时电话,在接通电话时,在手机外围放置铁末,会对扬声器产生一定的干扰。而且我是用录音机播放时间,机器出声就会有一定的失真与杂音。” “原来如此。”安夜说,看来这个女孩心思缜密的程度一点都不亚于她这个成年人。 安夜大概都想明白了,所以这个鬼来电就是个圈套,现在凶手也被抓住了,一切都结束了。 只可惜那些在断桥时跌入深海的人,都因为小弥的预言,而丧失了生命或者损失惨重。 只是言语杀人这样的事情不知会造成多大的影响,所以警方也觉得很棘手吧? 就在此时,小弥突然起身,抬腿侧勾,挑去了白行手里的枪。 她仿佛看准了白行心慈手软,不可能下手,所以根本不怕枪走火,而这么鲁莽地一脚踢开。 “这把枪连安全锁都没解开,你这个懦夫,和以前一样软弱无能。”小弥做出攻击的姿势,嘴角挂着淡淡的嘲弄。 小周想要帮忙,却被白行拦下了。 他也做出迎击的动作,一点都没有被小弥的言语所刺激或影响。 安夜起先觉得可笑,一个那样身高的女孩想要打倒白行这样人高马大的男人,岂不是痴人说梦? 可她注意到白行眼中的警惕与提防时,顿时收敛了心中那点不屑。 就连白行都不敢低估的人,看来她也需要重新判断了。 说时迟那时快,小弥噌的侧扫左腿,用力狠辣,角度刁钻,直勾勾朝白行的下颚踢去,目标似是他的喉管以及锁骨之间凹陷的部位。 安夜知道那个部位,一旦被踢中,就会瞬间提不起气,疼痛难忍。是很多防身术里面专用的紧急避难手段,用来对付那些临时起意的歹徒。 白行仰头避开,借用小弥抬腿侧踢的空档,一下子倾斜身体,再度逼近。他就像是一只动作迅猛的猎豹,找寻着任何可以突破的点。 白行抬臂反击,却被小弥灵巧躲过,一下子钻到白行的身后,单臂勾住他的脖颈,整个人像是被背起的姿势倒挂在白行的身上。 小弥的臂力强悍,一下子勒住白行的脖子,逼着他往后侧仰,几乎要摔倒在地。 糟糕! 白行一下子被制住呼吸,几欲喘不出气来。他脸色涨红,却不能太过于紧张,如果这时候自乱阵脚,那就相当于是输了一大半。 他手肘弯曲,朝后以肘猛击,一下搏击至小弥的腰侧。 小弥受了一记重创,她闷哼一声,手臂顿时失去了力量,也被白行趁机轻易脱身,整个人被掀翻在地。 但她还没输,是她太过于骄傲自满,料准白行不会对她动手,这才肆无忌惮近身攻击,可就目前的状况看来,这个男人变了太多,手段也狠辣许多。 小弥低低喘气,轻笑:“哥哥,你变了。” 白行敛眉不语,他继续做着应敌的动作,调整好状态。 他眼底的怒气与杀意令安夜胆寒,安夜似乎从未见过白行这个样子,对一个幼小的女孩露出这样凛冽的冷意。 小弥再度冲杀上去,她手脚并用,侧踢回旋,利用间隙抬臂击打,动作快而稳,像是一只灵巧自如的兔子。 而白行则要老成许多,他起先是按兵不动,曲膝化去踢腿的攻击力度,以及侧臂挡脸,处于被动状态。等到小弥气喘吁吁,他才翻身而上,擒住对方的手臂一个扭花,捏住腕骨折到身后。 这一动作速度极快,安夜根本看不清楚白行做了什么,只知道她反应过来时,小弥已经被制在地面上,一动不动。 这个男人真是深不可测,原先那样被动也不过是为了摸清小弥出击的规律,好绝地反击而已! 而就在安夜松了一口气的同时,电话又响了。 “叮铃铃——” 她接起电话,出声:“喂?” 电话那头没人,而且号码是陌生来电。 突然,有人发出声音,低低哑哑,语调奇怪:“04020404。” 什么?! 安夜的手机砸在地上,她几乎在同一时间后脊发凉。 那个声音……? 为什么她还有死亡预告,小弥不是始作俑者吗?她不是被抓住了吗? 小弥似乎明白了一切,突然笑起来:“这个可不是我干的,对了,你还记得那张照片吗?拍林小雅的那张,那张照片,也不是我干的。” 安夜抿唇,额头出汗。 那么,那张照片是谁的拍的? 拍入林小雅,以及拍摄者陈静,那个第三个人,究竟是谁? 84|0058 安夜心跳加速,她不止是心绪焦虑,就连生理上都受到了影响。 她紧紧抿着唇,唇瓣合拢,干涸的唇皮缠成密集的一道白线。不用看都知道,她的内心有多煎熬,会不会因为她的自以为是,而害了其他两个学生的命? 在她与白行的照看下还好说,可那两个妹子自以为危机解除,这样贸贸然回家去会不会发生什么意外? 安夜焦急地说:“那两个女孩的手机号码给我一下,我的手机呢?快点拿给我,我……我要打一下电话。” 白行将手机递给她,安抚道:“别急,这件事与你无关,怨不了任何人。” “如果她们发生什么意外呢?如果再迟一点,等我先问清楚就好了。”安夜懊恼地拨打电话,可对方都传来占线的提示音。 是那个幕后的人也朝她们发送死亡预告了吗? 这真是……太疯狂了。 她第一次有这样剧烈的情绪波动,或许是因为经历了一次生死交战,见识过生命的脆弱,自断桥事件以后,安夜就开始对未来产生质疑,甚至是恐惧。 那种害怕感说不清道不明,源自未知,源自对自然的畏惧。 安夜倒不是害怕小弥,至少小弥是人为的预测,只要她闭上嘴,这个世界就太平了。但这一次,她害怕的是那些未知的事物,包括无法预知却一定会到来的未来。 谁知道她又会遇到什么呢?这一次还能不能绝处逢生? 不过她又为何一次次被卷入深渊——被当做目标,所以身不由己只能去找寻真相的情况;抑或是自己屈服于好奇心,主动触碰,导致被波及的情况。 安夜这次,是真的有点怕了。 白行仿佛察觉出她的不安与彷徨,他伸出温热的手,覆在安夜乌黑发亮的长发之上,如同抚弄小猫小狗那般轻柔地顺了顺她的发尾。 安夜茫然抬起头,眼神空洞。 白行的心蓦然一抽,犹如利刃刺入,令人心痒难耐的一点疼,仔细查探却找不到任何细微的创口。 他低语:“这一切与你无关,那个人的目标是你,怎样你都会被卷入。所有的一切都是巧合,不是你推动这个死亡预告的齿轮,而是它们偶然选中了你。” 他顿了顿,继续:“安夜,你避无可避,也不能退缩,应该抖擞精神,做出迎战的姿势。如果觉得愧疚,那么就好好应对接下来的所发生的事情。何况……” “嗯。”安夜闷声点头。 白行勾唇,洋溢出一点极其浅淡的笑意:“何况你还有我,我还在你身边,不是吗?所以,安夜别怕,我和你说过很多次这样的话。” “不怕,”安夜似在给自己加油鼓劲,她深吸一口气,曲指成拳,“我不怕了。” 白行将那两个学生的地址给小周,让他用“有人跟踪”这样的借口去告知学生父母,希望他们能让学生外住,在警方的保护之下待上两个晚上。 而小弥也被小周一并带走,暂且先困在警\局,之后再安排她的处置方式。 关于小弥,安夜有太多想问的东西了,一时间她也不知从何处下手,只能木讷地盯着白行,直到与他四目相接。 “怎么了?”白行问。 安夜抬头,凝视他的双眼。 暖色灯下,白行眼底那灰蓝色的眸子,浮上一层剔透的光泽,烨烨生辉。 他的身上有太多秘密了,也可能都不是秘密,只是知者甚少,抑或是安夜无从知晓,也不应当知晓他的所有过往。 安夜闭上眼,尽力从脑海里搜刮出有关眼前这个男人的一切—— 白行的背上有伤痕,如同山峦嶙峋一般错乱的疤痕,深一条浅一条,无不彰显着他曾经有过如何可怖的过往。 白行对开枪这件事非常畏惧,甚至从侧面能看出,他害怕朝自己所深爱的人开枪,这代表什么呢?他之前受过这方面的刺激吗?而小弥又为何好像对他了如指掌,反复提起他曾不敢开枪的事情,又当众喊他懦夫。 明明不是这样的,在安夜心里,白行是这个世上最睿智英勇的人。 是这样,没错。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梦魇那次,夏雪姐曾暗示过她:“据说几年前有个白刑警破案如有神助,后来死于某个案件内了。” 这个是说的白行吗?他的确腿部受伤,并且离职了。 那么,白行究竟发生过什么事情? 可以说,安夜一点都不了解白行,她对他一无所知,所以即使面对那层近乎暧昧的感情,安夜也是避而远之。 她不知道如何接受白行,又如何告诉自己,这样一个神秘莫测的男人,是她能够掌握住的。 安夜舔了舔下唇,她最终还是决定出声:“你究竟有什么秘密?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要隐瞒着这些?还有,你真的是白行吗?你究竟是谁?” 安夜对白行的怀疑已经到了一个极限了,他仿佛预知了所有事情,一边无所畏惧地陪伴在她的身边,一边又表露心迹,坦诚而忠实地爱慕着她。 安夜不是傻子,她也能感受到这一切。她只是在逃避,不想那么快揭露真相,也不想那么快就挑明这一切。 隐隐的,她还在后怕,总觉得白行那般遥不可及,有朝一日会离她而去。 还有,白行真的是“白行”吗?这个身份是真实的吗? 安夜想问的太多太多了,她无从说起,时至今日,那些迷惑已经无法抑制,稍一开封,就浩浩荡荡,汹涌而出。 白行深深看她一眼,沉默了近五分钟,才徐徐开口:“我的身份是真的,我是白行。” “还有呢?” “如果你想知道,除非你能保证会从我的身边离开。” 安夜愣了一会儿,“你说什么?要我离开?” “或者,我从你的身边离开。”白行近乎无奈,说出这样的话。 “为什么?” 白行抿唇,说:“已经不安全了,我原本死过一次,但还是被找到了。这次已经不能再逃,如果你在,就很有可能伤害你,甚至是死。” 安夜徒然一抖,但她本能地还是不想离开白行。 她的脑子乱成一锅粥,粘稠的汤液在其中颠簸乱荡,将她的思绪全部打乱。 安夜此时此刻的内心只隐隐在叫嚣着有关白行的种种,绝对不能让他就此远去,绝对不能让白行抛下她。 白行的脸逆着灯光,散发出柔和的浅白,薄薄一层,染上汗毛。 他启唇:“即使不告诉你,我也会离开。就连小弥都知道以你为目标,难保那些人不知道。我无法做出牺牲你的抉择,所以就让我离开,在他们找到我之前和你撇清关系。” 安夜的尾音颤动:“你这算是在保护我吗?” “是。” “谁稀罕你这样保护!”安夜的嗓音徒然升高,她抑制不住心头的怒火,也不知道从哪来的勇气,朝白行发了脾气。 白行恍若未闻:“你想知道我的故事,那么我就告诉你。” 安夜咬唇,不置可否。 “我小时候一直被收养在白楠的家中,他父亲是局长,也是在我母亲的那件案子里收养了我。可能是他父亲当时的样子太过于高大,那种职业被潜移默化,深深烙印在我的脑海之中,我也当了刑警,和白楠一齐工作,曾经甚至搭档过好长一段时间。” 白行的眉峰微蹙:“在那之后的一次,我被迫接手一桩离奇的案子,就在查明真凶,出动队里的人追击时,我中了圈套,被我父亲那边的人追捕。来逮捕我的人是小弥,当时她也不过才七八岁的个子,我无法朝她开枪,甚至在她出声唤我哥哥时被迷惑,腿部受伤,跌下山崖。再然后,他们没有找到我,白楠的父亲谎称我已辞世,换了个身份,也改了工作,甚至连白楠都不知情。” 安夜说:“所以他那时候看到你才会那样生气,甚至是当众和你打架?” “嗯。” “你父亲是做什么的?” “我不了解那么多,也从未和他们接触过。” 安夜了解了大概,只是不知道白行的生父究竟想做些什么,难道是为了将他们囚禁起来,当做一种人体武器归为己用? 是不是有些……太反人类了。 白行出声:“这是我所有能告诉你的事,该知道的,你都知道了。” 安夜不敢出声回应,怕白行会顺势接出离开她这种话。 她只能想着别的话题,来混淆视听:“也就是说,你是从小弥的预言能力认出她的,之前也不知情?” “嗯,她变了很多。一时间,就连我也认不出来。” 安夜沉默了,一时间也没什么好说的话。可她又不敢维持这样的静谧,怕白行会再次绕回之前那样的话题。 所幸,此时病房的门被小周打开,他探进一个脑袋,赔笑:“没打扰你们办事吧?” 也几乎是同一时间,白行的脖颈烧红,逐渐泛起了一点绯色。 安夜尴尬:“没……没打扰到。” 85|0058 小周将一切都安排妥当,他回到病房,将消息汇报给安夜与白行。 “上次让你帮忙查的ip地址接入商有消息吗?”安夜问。 “你要的信息,我都查到了。小弥没说谎,你和她的的确是她发送的。另外两个人是她们同伴同学发到网上的,那些人使用的电脑所在住址,我也找到了。”小周如实回答。 安夜道:“给我看一下。” 小周将几张有着简略信息的报告递给安夜,上面写着回帖子的ip用户信息——都是陈静! 陈静?怎么会出现陈静? 安夜不自觉蹙眉,心想:如果是陈静把林小雅的信息发到网上,那么就说明她表面的和善都是伪装的?也就是痛恨林小雅对吗? 可痛恨林小雅为什么要放上李湘的信息? 哦,是了,她这是为了混淆视听。李湘就是林小雅的死对头,很容易被人怀疑。 安夜的心头警钟大作,突然问:“那两名学生在哪?在警局吗?” 小周看出她的不对劲,他对安夜的直觉深信不疑,当下就道:“在来警局的路上,怎么了?” 是了,是了。 虽然照片里面有拍摄到陈静的肩膀,可她又怎么不能用手机这个移动设备去屏幕面前拍摄另一张照片?而且当时的情况,按照外卖小哥所说,他在打电话,位置站很远,完全注意不了有什么人在笔记本面前。何况,后来还出现了小弥所操控进行的电话预言,陈静就更有借口对林小雅下手了。这样的天时地利人和,足以让陈静做足全套手脚了。 何况她被拍到了照片里面,所有人都在潜意识里将她的可能性排除。 第一张照片极有可能只是陈静的恐吓信,偶然被小弥察觉后,这才被她利用了,进行一系列连锁谋杀。 没想到,陈静她居然是一开始就有可怕心思的人! 林小雅有危险,速度要快! “没时间了,林小雅有危险!陈静等不了了,再不快点她会死!”安夜大喊,她单腿跳下床,手忙脚乱喊小周开车来接应。 陈静一定在暗地里观察着这一切,她做足了准备,知道这次是好时机才下的手,她绝对不可能等到林小雅被警局保护起来的时候。 就在今晚,就是下手的好时机。 安夜和林小雅父母通了电话,这才知道林小雅下午在陈静家做作业,得知消息以后应该已经前往警局了。 他们拿到了地址,朝警局和陈静家的必经之路开去,生怕与林小雅错身而过。 前面是步行街,无法开车。 “我去停车,你们先赶去。”小周道。 安夜只能选择下车,单脚跳着往前走。 白行蹙眉:“你这样只会拖后腿。” 安夜的额头渗满热汗:“不亲眼看着林小雅脱险,我就放不下心。” “上来。”白行低唤一声。 他的声音清冷,裹着稀薄的夜雾,透出一点暖意。 白行背朝安夜蹲下身子,他宽厚的肩膀微颓,低头,尽量压低高度,为了迁就安夜受伤。 安夜的心脏砰砰作响,她咬牙,趴了上去,紧紧搂住白行的脖颈。 “坐稳了。”白行说。 他缓缓站了起来,手里调整好姿势,这才抬腿,朝目的地一路小跑而去。 白行的脚步声很急,像是能感应到安夜焦急的心情一样,不由自主随着她疾跃的心脏频率,加紧步伐。 安夜举目望去,在巷口的尽头,果然要看到了什么人。 如果她判断无误的话,那应该就是陈静与林小雅。 林小雅穿着和平日一样的修身衣着,她的身材很好,腰部窄细,穿着连衣裙完全能将少女青春躯体给突显出来。她提着手提袋走在前面,而陈静则垂头,隐在阴影里面,尾随其后。 “再快一点。”安夜催促。 她还没来得及出声,只见前方凛冽的银光一闪,伴随着林小雅的尖叫声,落下了帷幕。 “住手!”安夜大喊。 听到声响,原本还想补刀的陈静犹如见鬼似的,转身拔腿就跑。 果然是高中生的犯罪手法,居然敢这样明目张胆在家附近进行谋杀。 再不快点就要被她跑了! 安夜说:“你把我放下来,你去追她,必要时刻联系小周。” 白行怔怔点头,他将安夜放到地上,一个人冲了上去。 安夜的腿伤复发,她靠墙,缓缓滑落在地,低低抽气。 远处是倒在地上的林小雅,她的头部缓缓溢出血液,应该是伤到了脸。 安夜给救护车打了电话,独自蹲坐在地上等待救援。 没有了先前的喧闹,四周一下子静了。 安夜抬头,环顾四周。这才注意到自己身在一条漆黑的小巷里,仅有破败的路灯照明,散发着清冷的白光。 “滋滋。” 路灯濒临报废,扑闪了几下,惊得绕光而行的飞虫都往别处四散了。 “滋滋。” 路灯一下子暗了,仅剩它里头的灯丝光晕。 好黑啊…… 安夜没由来地害怕,她环顾四周,别处还有隐约亮光,也就只有她这里变得灰暗,好似被遗弃的危险地带。 她察觉到不对劲了,单腿挑起就要逃跑。 而就在此时,突然有什么一下子缠住了安夜的伤腿,朝后狠狠一拽,令她跌倒在地。 是什么?那是什么?! 细腻的触觉,不像是什么绳索或者木棍这种坚实的材料,真要说的话,就像是手。 有人……握住了安夜的腿吗? 她的腿开始渗血,原本结痂发痒的伤口开裂。新鲜的血液泊泊而出,涌起一股浓烈刺鼻的铁锈味,一下子将巷子里那封尘已久的霉味掀出,混合在一起,催人作呕。 安夜死死咬住唇,她屏息往前爬去,不想再落入那个魔爪。 可就在此时,那未知的事物又一次摩擦她的小腿攀上来。 像是搜索最佳的位置一般,那手先将掌心贴到她的腿腹上再是食指,中指……最后是小指。 它牢牢困住了安夜! “救……救我!”安夜的喉头干涸,半晌才说出了话。 它拖住安夜的伤肢,朝后缓缓拽去,往巷弄的深处拽去。 安夜无法回头看,她身体的主导权都在那只手上,她只能不住踢腾,希望暂且摆脱那只手。 她要疯了,不知是被吓的,还是被疼的。 安夜几乎要……承受不住了啊! “救救我……” 她的呼吸急促,感到窒息。 那手的速度不住加快,仿佛要将安夜撕裂一般,迅猛地朝后冲击,企图将她撞到墙上! “啊!” “砰!”一声枪响从天而降,一下子打破了这样寂静的场景。 安夜在堪堪要撞上墙面时停了下来,她的脚尖抵在墙根,脚底回暖,还有种软糯发虚的朦胧感。 “安夜你怎么样?”来人是小周,他担忧地冲了上来。 安夜问:“你看到没有?看到没有?” “看到什么?” 安夜要疯了:“那只手抓住我的腿!” “我没看到,只是看你的动作很奇怪,一直朝前爬着,速度很快。我听我以前的前辈说,这是被人缠上了,开一发枪就能吓跑了。” 等等,小周说是她自己爬着? 难道她看到的和这些人看到的不一样?而且是她自己……杀死自己的? 究竟是怎么回事? 明明不是她,是那只手! 是那只手! 安夜回过神来,她突然发现自己的左手正搭在自己伤腿上,紧紧拽住,陷入皮肉的淤青痕迹也完全吻合自己的手。 还真的是她自己做的。 鬼迷心窍。 真的是鬼迷了心窍。 安夜捂住脸,盯着手指缝隙,木讷地出神。 而后,小周去支援白行,成功抓住了陈静。 至于她未成年被保护法所庇护,无法严厉制裁的事情,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林小雅被带回了医院,她后背受了刀伤,以及眼角被刀锋豁开一道口子,险些伤了眼睛。 安夜说:“我被伤了腿,你被伤了眼睛,就好像被安排好了似的。” 众人心事重重,不给予任何回应。 陈静抿唇,补充:“断桥那次,我耳垂被刮伤了,就像是照片上画的一样,我的耳朵也受伤了。” 小周学着抽了一只烟,被呛得直咳,说:“这不是见鬼了还真没人信,白哥你不是说小弥只有在附近说话才能改变一些事情。你看现在算是怎么回事?小弥根本不在场,但是还是像预言的那样,一个个都伤了,算了……等我们想出来,小安的坟头草都三尺高了。” “说什么呢,周师兄!闭上你的嘴行不行?”鸭舌帽抢过他手里的烟,较真地碾灭在烟灰缸里。 白行沉默良久,突然说:“谁说不能有鬼?” “你……你什么意思?”安夜心底打了个突。 白行:“人为的部分已经结束,接下来所发生的事情,谁说不能是鬼干的?” “所以这是一起灵异事件?”小周问。 “如果找不到人为的痕迹,那么就寄希望于鬼神。我们不需要什么真相,我们要的是避开这一切,活着熬到死亡日期。” 安夜缄默不语,他说的没错,根本不需要什么真相。她要的只是活下去,活到最后一刻。 86|0058 等他们回到警署已经是午夜十二点了。 局里的人都没睡,四处勘察都没发现什么人进来的行踪,而人偶已经消失了,现在的推测就是凶手趁夜里值班的人昏睡之时潜入局子里,盗窃凶\\器。 总之,谁也不肯相信是人偶自己偷偷跑了。 小周说:“这次的案子,上司已经开始往上申报,调来了刑警。” 白楠发出一声嗤笑,目光中流露出不屑,他低声说:“我看上的猎物,谁都不能抢走。” 白行也转头看了他一眼,眼底眸光闪动,到底意味不明,随后说:“接下来就没我们什么事了,那么先走一步。” “等等。”白楠突然站起身,他逼近一步,狠狠拽住白行的衣襟迫使他整个人仰着头,流露出呼吸不畅的痛苦模样。 白行本能地想要抵抗,他将手扣在白楠的手腕上,也不知是看到了什么,最终任他蛮横地拽着,并不反抗。 “你怎么会……”白楠将他往地上狠狠一甩,抬腿踹了他一脚,落在胸口上,隐隐能听到碰击到胸肋的响动。这一下,力道并不轻。 白行猛烈地咳了起来,整个人蜷缩成一团,眉间是隐忍之色。 他的唇瓣颤抖,像是忍耐着痛楚,却什么都不说。 “你疯了?!”安夜挡在白行面前,高声呵斥了一句。 “呵。”白楠轻轻地笑了一声,眼底有一丝失望,他说:“为什么不肯回来?” 白行回答:“之前事关我手下的作者,不得已才介入案件,现在已经有人接手,余下的事与我无关。” “哦,事关手下的作者对吗?”白楠的瞳眸骤然缩紧,说:“那么,如果我杀了她呢?” 白行想要说什么,刚一开口就剧烈地咳嗽了起来,他斜靠在墙上,胸腔剧烈起伏,像是濒死的鱼。 “我知道了。”白楠语气逐渐冷了下来,“那么,最后一次,07,最后一次和我合作。” “好。”白行说。 安夜突然有些明白了,这可能就是所谓的男人间的情谊? 白楠说:“在那批人来之前,我想要抓住凶手。现在有两条路,一个是下一次作案,一个是人偶。明天你和她去调查人偶的事情,我和周警官盯紧各大高校,争取在下一次犯罪之前抓住他。” 安夜问:“小周,有人偶的照片吗?” “有,等我。”小周去拿照片,将那些交到她的手里。 “今晚先各自回去,明天电话联系。”白行这样说道,他将安夜带出警局,上了车开往她的住所。 在车上,安夜问道:“白楠是谁?” 白行看了她一眼,眼中有一丝惊诧,意味不明。 许久,他才说:“我以前的搭档。” “你以前是刑警吧?那为什么要辞职?” “在任务里受伤,你听到了。” “真的是这个原因?” 白行想要瞒她,一转头,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我……不知道。” “哦。”安夜闷闷应了一句,总觉得白行心里有“鬼”,又或许是有什么不能言明的理由。 安夜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凌晨一点半了,她洗漱完爬上床,又将那张人偶照片拿出来看。 她现在很抵触照片之类的东西了,像是缝隙鬼,又像是自己小说里面的那句话。 那句话……? 安夜突然有这样的意识,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 “就像人看见照片上人像会笑那样。” 她忍不住将注意力放在照片里的人偶身上,里头的少女只有头部还有手部是木制的,黑漆涂染的头发,仿佛是真的一般,浓密黝黑。 就连眼睫毛都像是真的,根根分明,毛尖细长带着浅浅的棕色。 安夜想到了风靡全球的关节球形人偶,那是一种将人体的关节软骨用球形代替的仿真人偶。 甚至有一些人偶制作社还打出了“无心的人形”这样近似荒诞的宣传旗号。 “人偶……真的会吸取灵魂吗?”安夜近乎呢喃地说。 她低头看了看照片,忍不住伸出手抚摸——水灵的眼睛,小小的鼻尖以及艳红的唇。 像是一个爱笑的小孩子一样。 安夜觉得这个念头有些莫名其妙,嗤笑了一声。 “吱呀——”门突然打开了一条缝隙。 房里就一盏床头灯,根本无法用余光照亮门边。 安夜用那只没有患上夜盲的眼睛去注视门,可那里灰扑扑的,她什么都看不见。 她突然觉得心跳急促了起来,像是要窒息一般,有着人无法适应的跃动速度。 如果不控制好的话,这可是会导致猝死的! 安夜勉力使自己冷静下来,迫使自己深呼吸。 她探起身,想要凑近门边去打量。 “吱呀——”门又无风自动,小心翼翼地关上了。 就好像……有人偷窥了一眼,又逃离了一般。 安夜坐回床头,她原先摆在被子上的照片掉了一地。 她开灯去捡,突然在一张照片上看见了一串数字。 那个像是出产编号一样,写着:qs506-0001。 她将号码输到手机里查询,发现506是岐山区的区号,头两个字母是岐山拼音的头一个字母的缩写。 那么,明天去岐山区看看吧。 安夜就这么入睡了。 隔日清晨,白行来安夜家接人。 他说:“主编说让我们记录这次的案件调查,这次的实地采访改成寻找人偶的来历。” 安夜就知道杂志社的主编不会错过这次热门的案件来炒恐怖杂志的机会,早把套子下在这了。 “好。”安夜回答,“你看这张。” 白行接过照片,低语:“qs506-0001。” “岐山区,506是区号,后面的编号据说是内部产品的序号,具体什么意思,我也不太清楚。” “找找看岐山区有名的人偶制作厂家,或许会有提示。”白行说。 安夜在手机上搜索,查到了岐山区的一个旅游小镇,那里的木制产品非常出名,也有几家人偶制作工厂建在那里,或许能有其他发现。 “这里,我们去看看。”安夜说。 白行并无异议,当即驱车开往那里。 旅游小镇异常热闹,四处都建起了各色庙会建筑以及杂乱的特色文化巷弄。 安夜按照手机里查出的厂家地址,一路寻了过去。 “大概就是在这里了。”安夜说。 她抬头,望向眼前的废旧大楼。 白行上前去和这一处的保安打招呼:“你好,请问这里是半江制作工厂吗?” “哪个半江?”保安疑惑道。 “半天的半,江河的江,这里不是吗?” “哦哦……”保安说,“那个厂子早在五年前就倒闭了,现在这里是一家皮鞋工厂。” “这样……为什么倒闭,你了解吗?” 保安挠挠头,说:“好像是工厂的老板去世了,厂子又没人接手,他家里的人就把这里变卖了,给别人开了皮鞋工厂。” “去世?” “嗯,其余的我不太清楚。”保安说。 “好的,谢谢你了。”白行大概了解了情况,转身回车上跟安夜说了这些对话。 安夜说:“那接下来该怎么办?” 白行说:“如果这里之前有开过厂子,很可能生产出来的人偶也有被店家批发来卖的,我们去镇子的店铺里问问。” “也行。” 安夜又回忆起了那个人偶身上的编号,如果它真的能说话能杀人,又被当做一个产品来大批量生产的话,那该死多少人呢? “001……”安夜呢喃自语,“可能是第一件产品吗?” 随后,她又恶劣地开了一个玩笑:“也可能是一个人的代号吧,就好像你叫07一样。” 不,这样说,就好像人偶也是一个人一样。 安夜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她与白行走到几间老铺子里装作买东西那样挑挑拣拣,好一会儿,安夜才问老板:“你这有什么木制的人偶卖吗?” “有的。”老板是个四十几岁的中年人,有点秃顶,鼻头很大还带点油光。 “我想看看。” “好,等等。我去拿给你们,现在人偶不好卖,我就收起来了。” 很快的,中年人就拿出了一箱子木制人偶,有穿碎花长袍的,也有带凤冠珠花的,样式都很好看。 可里面没有一个是安夜想要的。 “有这个吗?”她掏出照片给老板看了一眼。 老板低吟了一声,反问:“你们怎么会有这个照片的?” “嗯?” “哦,这个我没有,但是也没有人会去做这个人偶。” “什么意思?”她问。 “这个是鬼童,是凶神。据说会吃小孩的,老辈人很信这个,没人会做她。”老板一副讳莫如深的样子,倒是叫她心里犯了个突。 吃小孩? 难道人偶真的会动吗? 87|0058 寒夜里,白行裸露在外的胸膛被暖黄色的路灯照射,溢着薄薄的白光。 他微眯起眼睛,眼瞳紧缩,似乎在审视着什么。 随后,他嘴角微勾,朝安夜露出一个极为和煦的笑容,如同寒风消融了冰雪,一瞬间在簌簌夜雪中绽开了星芒。 安夜心头一暖,知道白行是在安慰她,但她却并未松懈下来。 她的脑子里绷着一根神经,犹如上了膛的枪械,蓄势待发,争分夺秒寻求时机。 不行,太被动了! 她不要,不想,也不能眼睁睁看着白行送死。 她…… 她必须要做点什么。 安夜抵在椅子上,想要寻找椅子边沿的缺角,只要有缺角,就有可能割开或者借着缺角硬扯开手上的绳子。 男孩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了白行身上,他仿佛期盼着死亡事件的发生,与此同时他发出夸张的低呼声,诧异地问:“哎哎哎?哥哥,你还不下手吗?啊,是想要拖延一点时间吗?还是说……你觉得机器一定不会发生变化呢?” 不好! 安夜有种不祥的预感。 果不其然,在她的身后的墙壁上,突然“长”出一把匕首,隔着衣料,那种微凉的触觉一直抵在她的腰上,真是惊心动魄。 安夜将腰往前倾,不敢再往后靠。那种被针扎的压迫感让她忍不住瑟瑟发抖,整个人都蜷曲在了一起。 她也不想知道这里究竟有什么机括,也不想知道男孩究竟按了什么开关,导致身后突然推出一把匕首。 男孩苦恼地说:“哥哥,我似乎控制不好这个按钮呢,有时候会缩进去,有时候就会刺出来,戳穿她的肚子!哈哈哈。” 白行无奈地笑了笑:“好,如你所愿。” 他将刀尖贴在了胸膛上,先是划开了细细的一道口子,血液一下子就溢了出来,流到了腹部。 “再深一点呀,再深一点呀,还是说要放弃呢?”男孩又笑了:“啊,哥哥,要放弃吗?现在逃跑还来得及哦,我不会来抓你的,快点跑吧?” 白行却不为所动,他将匕首深深刺入一段距离,随之又停在了那里。由于血液的流失,即使他的匕首正堵着伤口也让他因失血而唇色发白。 白行现在的脸色惨白地吓人,仿佛随时都会晕厥过去那般,他笑说:“如果我就此放弃了呢?” 男孩失望说:“啊,这样就放弃了吗?” “你如果愿意等的话,给我两分钟,我想想,到底该不该放弃。” “咦,好有趣。哥哥是在拖延时间吗?这样吊着人的胃口好过分啊,哥哥在恋爱中一定是很狡猾的角色吧?” “怎么样,要等我吗?” 男孩不安地回头看了看安夜,仿佛自己是个破坏他们俩之间关系的罪人,他说:“啊,那就等等你吧。可不要抛下姐姐哦。” 听起来是那么温柔的话,可话的背后却包含着血腥的事实。 他啊,明明在期待她被杀死吧? 就像是恶魔那样,渴望着血液与毁灭。 安夜深吸一口气,她张着嘴,对白行说着哑声的唇语:把枪丢进来给我。 白行笑了笑,他闭上眼,疼地薄唇微抿,神情狰狞。 安夜小心翼翼往后靠,她将身体抵在了那把匕首的顶端。然后抬高手臂,利用锋利的刀刃割断绳索。 她不敢发出其他声音,连呼吸都刻意放慢了。 随之,她手上的禁锢一松,得知这是自己唯一的机会。 然后,她唇舌微动,对白行说:丢! 安夜的脚还被束缚着,她跳了起来,直冲到那个与外界连接的某个口子,快到连男孩都反应不过来。 “啪嗒。”白行将手枪丢了进来。 安夜捡起来,握在手中。 她将手枪上膛,手指紧紧扣住扳机。由于从未使用过枪械,她连握枪的姿势都很不自然与怪异。 “别动,我不想开枪。”安夜自觉威胁不了他,因为这个男孩可能一点都不惧怕枪械。 她的脚由于被绳索捆绑着,完全无法正常行走,她唯一能依靠的就是手中的枪,期盼这能让男孩恐惧。 男孩一愣,随之笑了起来:“哇,好厉害。姐姐好酷,姐姐好厉害!” 安夜摸不清他的套路,只是将眼睛眯起,警惕地盯着他。 “姐姐要……杀死我吗?”男孩说:“姐姐杀过人吗?我还这么小,你要杀死我吗?” 她在一瞬间确实有犹豫,对方还只是个四五岁的孩子。 但是,他是杀人犯,是个披着天使躯壳的恶魔! 必须……必须杀死他! 安夜的脑海里一瞬间闪现过几个画面,她看到了,那个小小的白行,抱着猫,朝她微笑。 那是初次见面,风很冷,阳光很暖。 对方的眼神惊愕,但很快又露出了极为灿烂的微笑。 好……喜欢。 安夜回过神来,她再次看着前方,却发现是一个少年背对着她。 少年缓缓转身,是抱着猫的白行。 他的眼睛是极其浅淡的蓝色,他错愕了一下,随之朝她露出了微笑,说:“我叫阿行。” 阿行吗? 安夜皱起眉来,有些恍惚,她的记忆冲出来,犹如洪水般,一瞬间将她淹没,让人窒息。 她记得那枚戒指,是白行给她的。 因为他即将要离开那个小镇,所以安夜才特意去兑换了另外一个送给对方。 所以,她才看到了那一幕——血迹,蓝眼女人,要杀死她而执枪的白行。 小小的白行还在温柔地问她:“你不记得我了吗?” “我……”安夜有片刻迟疑,她扣着扳机的手指仍在颤抖。 她要亲手杀死过去。 杀死那个……曾带给她温暖的白行吗? 她…… 好像又做不到了。 “你要杀死我吗?”小小的白行仍在质问她。 与此同时,身后突然响起低哑的声音:“我很高兴,即使你犹豫了,我也很高兴。你从未想要伤害我,即使是从前的我……” 白行的声音仍萦绕在她的耳侧,清浅而温柔,一如既往。 “砰!” 安夜还是开枪了,她仿佛耗尽了所有的气力,虚汗连连。 她看着子弹贯穿了小小白行的额头,破开一个洞,溅射出鲜血。 他惊愕地看着她,仿佛在责难她,为什么要杀死自己。 ——“为……什么?” 安夜低语:“只要能保护好现在的白行,杀死过去,又能怎样。” ——“真好呢,姐姐好勇敢,终于,杀死过去了……杀死过去的自己,现在的你会开心吗?” 很快的,安夜四周的黑幕开始如同山体滑坡那般颤动,剥落下无数的暗黑色碎片。 她转身,看见白行。 白行的脸色惨白,他对她微笑着,随之,张开双臂。 安夜义无反顾朝他的方向跑去,从这个深渊一般的梦中醒来。 “呼。” 安夜醒来的时候,还是晚上。 她的面前有着一台扭蛋机,扭蛋机散发着微紫的光芒,似乎在诱导着深夜的人。 而白行躺在边上,他的胸口泛着血,热气腾腾,显然受伤不久。 安夜打电话叫了救护车,随着医疗人员去了医院。 等白行醒来的时候已经是隔天中午,他的伤口不深,只是失血过多导致了昏迷。 安夜说:“你醒了就好,吓死我了。” “我没事。”白行用手背贴了一下额头,随之闭上眼睛,说:“现在几号?” “16,你问这个干什么?” “23交稿。” 安夜无语:“你有人性?” “职责所在。” 她只能托小周把她的笔记本带过来,在医院里面陪白行写文的后续。 安夜在文档里敲下结局,当时已经是18号的深夜了。 “扭蛋机总在强迫我想起以前的事情。 那些被遗忘在角落里面的事情,通通被它挖掘出来了。 还有一个……啊,不行! 什么都可以,只有这个不行! 我捂住那个扭蛋机掉落扭蛋的洞口,听着机器聒噪的运作声,头皮发麻。 不……不要! 我感觉我手下有什么东西慢慢被挤压出来,毛毛躁躁的,是人的头发。 是……是她?! 我转过身,拔腿就跑。 我不敢往后面看,因为那个洞口,正在爬出什么。 是……我小时候的伙伴,是她的尸体吗? 是啊,我还记得,从前是她落到了水中,我出于害怕不敢呼救,导致她在水里沉沦致死。 不要,不要! 她无法杀死过去的我,所以要来杀死现在的我了! 我惊愕着,看着眼前那匍匐在地的人。 我无法动弹,看着她握住我的脚踝,浮肿的脸上带着一丝诡秘的微笑。 我,无法逃离。” 安夜写完了结局,轻轻呼出一口气,她满意地将稿子给白行审阅,然后发给了总编。 大概十天以后,白行就出院了。 最近一段时间,他们几乎要把医院当家了,时不时就出点意外什么的,让人无法招架。 是夜,安夜一个人喝着两瓶啤酒,对月长叹:“你倒是快点好起来,这样就能陪我喝了。” 白行说:“你以为你很能喝吗?” “这个……”安夜心虚地望着天边的一颗星星,低声说:“反正你会抬我下去的。” “很好。”白行无奈。 88|0058 安夜的腿伤发作了,她疼痛难当,低声说:“谢谢你们这次的配合,聚会解散。” 白行拉她去换纱布,还没等药换好,就听到小周传来一个恶讯——陈静死了。 安夜:“死了?怎么死的?” 小周说:“是急性哮喘发作,没来得及救治身亡。” “怎么会?”安夜下意识觉得这次的案件没那么简单,她蹙眉,担忧地问:“是个事故?” “现在看来是的,是逃犯在逮捕过程中激烈运动导致了急性哮喘的发作。不过,法医在她的肠胃里检验出了阿司匹林的残渣成分,阿司匹林这种药物也是诱发哮喘的一个外界因素。” 安夜想:一个急性哮喘患者会去食用阿司匹林这样的药物?更何况现在是四月初,花粉泛滥成灾的季节,花粉也是诱发哮喘一个外界因素。 就好似安夜有过敏性鼻炎,如若不好好保养身体,也可能因为花粉摄入过多而演变成哮喘。 所以,这是一次谋杀吗? 有人算到了她会去救林小雅,会追击陈静,所以在之前就给陈静食用了药物? 这个人可以预测未来吗?他是想要陈静死吗? 还是说……一切都只是个巧合。 陈静有一个简单到不行的理由杀害林小雅,譬如抢了她的男朋友,又譬如其他什么。而阿司匹林是用来解热镇痛的,在之前陈静有发烧之类的病症所以就吃了这种药? 安夜又问:“小周,你们有检验出来陈静之前有没有身体不适吗?” “她生前的确有发热症状,所以如果是为了解热服用阿司匹林这个药的话,逻辑上都说得通。还有,吃药的时间大概是下午四点到晚上七点之间,期间出门了一趟,后来就是和林小雅一起做作业,然后企图杀害林小雅,最终被逮捕。” “嗯,我记得这些。”安夜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 “反正从现在来看,这是一个事故不是一个案件,而且她还是个杀人犯,这样了结了,谁都省心吧?”小周嘀咕了一句。 安夜沉默了,久久未曾回神。 她只知道,如果她是一个哮喘病患者,就算真发烧了,她也一定不会去吃能成为诱因的阿司匹林。 不过,也可能只是一个事故。 虽然安夜还有很多东西想问陈静,她这样一死百了,什么都问不出来,就连至关重要的谋杀原因都无法问出。 事情陷入了死局,他们无从下手。 晚上,几人又聚在一起了,他们将目前所得知的消息都标记在桌上的白纸上,一个个理清线索。 安夜在纸上用红笔画了几个圆圈,说:“首先是王圆圆的死有没有隐情,其次是陈静为什么要杀林小雅,然后就是那个通话记录的帖子究竟是谁发的。最后,给我们打电话的究竟是人是鬼。” 林小雅抿唇,问:“安夜姐觉得王圆圆不是自杀吗?” “我觉得不是。” “为什么?” “因为电影里也常常这样放啊,一个鬼如果怨气不散,那么肯定是有冤情。” “冤情?”林小雅徒然一抖。 李湘也怕得缩到了她的旁边,说:“不会吧?真是鬼啊?” “不过我觉得,王圆圆肯定是自杀。”林小雅坚定道。 “我也这么觉得,顶多就是觉得我们欺负她,受不了了所以跳楼了。”李湘说。 “不清楚,得再查,我只是对她死前的通话信息很感兴趣。究竟怎样才能形成那样诡异的接通记录,真的是死亡预告来电吗?”安夜的指尖摩挲了一会儿下唇,深思片刻。 白行突然插嘴:“如果你们潜意识里真的认为这是一件灵异事件的话,那么无解。如果坚信世上没有鬼,把这件事认为是一件人为案件的话,那么或许还有一种方法可以解释这个死亡来电的现象。” “不会吧?自己怎么可能打给自己,肯定是鬼啊!”鸭舌帽难以置信。 白行不语,他掏出自己的手机,又从鸭舌帽那里借来了她的手机。 白行说道:“那么,我就给你们演示一下所谓的死亡来电。” 他将两张卡换到不同的手机里面,他的手机塞入鸭舌帽的手机卡,鸭舌帽的手机塞入他的卡。 然后白行用鸭舌帽的卡给鸭舌帽的手机拨打电话,接通,维持三分钟之后再挂断。 由于通话记录是储存在手机内的,即使换卡也不会被清除先前的通话记录。 等到白行换回自己的卡之后,手机里就出现了一个自己拨打自己号码并且维持三分钟的通话记录。 就是这么简单,之前听起来那样匪夷所思,真要操作又简单到令人难以置信。 小周目瞪口呆:“就这样?” 白行说:“就这样。” “这也太……”他结巴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白行抬头,说:“不过,由此能证明,王圆圆必定不是自杀,而是他杀。” “为什么?”小周问。 安夜代替他回答:“因为在王圆圆死后还能做通话记录手脚的,那么就说明在她死的时候,身边还有其他人,也可以说,王圆圆可能并不是自杀,而是被那个人推下楼的。” “这不可能啊。”李湘说,“王圆圆的手机怎么拿出来的,大家都锁的好好的,就她一个人的手机没了。如果不是鬼怪驱使她的话,怎么可能。” 小周得意:“这个多简单,我当年可是撬老师办公室柜子的一把好手,偷钥匙我也干过,这也算难事?” 鸭舌帽曲起手肘顶了小周一下说:“周师兄,你暴露了,别教坏学生ok?” 安夜说:“不过,按照这种情况就需要两只手机了,可先前询问老师时,也只说遗失了王圆圆的手机,别的同学的都在。如果真的是班级同学杀害的,那么能放回自己的手机,为什么不一同放回王圆圆的手机?这样毁灭证据,也没人查到手机上面。” “把责任推卸给鬼神。”白行一语中的。 是了,由于心虚,也只能出此下策。 就像他们听到自己通话一样,第一反应都是见了鬼了。 凶手故意把事件变得扑朔迷离,好让别人逮不住什么把柄。 何况那地点偏僻,遇害时间又是下课后,能够犯罪的人不计其数。更何况,王圆圆的尸体是第二天被发现的,凶手能做的事情太多了,所有的痕迹都几乎被抹去了。 还有事发之后,有人说听到楼梯的脚步声。难保不是凶手心虚,沿路返回想要再次检查有没有遗留的痕迹,这才给其他人留下了“鬼脚步”的印象。 小周接了个电话,突然说:“对了那个发帖人找出来了,是陈静。” “啧。”小弥皱起眉头。 安夜惊骇,居然是陈静? 难道她才是第一个要死的人?因为接到了死亡来电所以死了?这究竟是一个巧合还是谋杀? 为什么?这一切都是因为什么? 可鬼来电不可能预测到未来,何况……何况鬼来电的谜题不是被白行解释了吗?世界上不是根本就没有什么鬼来电吗? 怎么回事?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由于陈静的死,所有调查都回归到了原点。 而就在此时,白行的手机突然响了,他用的是最原始的手机铃声,没有任何音乐,只是单调且枯燥的“叮铃铃——”。 他一看屏幕,来电是公共电话,号码很短。 白行觉得古怪,他接起来,按了扩音,先是传来唦唦唦的声音,其次恢复人声:“04020404。” 是……是死亡来电! 白行还没来得及说话,电话那头又传来朦胧的声音:“星月花园0204号。” 说完,那头急匆匆挂断了电话。 小周记下了时间以及电话号码,很快就接手调查。 安夜毛骨悚然,那句住址还在她的脑海里久久无法消散,那个地址……不正是她的家庭住址? 为什么那个人知道这些,知道她的手机号码,知道林小雅这些人的手机号码。对了,知道她们四个的是因为散布在网上了,可又怎么会知道白行的私人号码?! 来电的究竟是人是鬼? 是混迹在他们身边的人吗?还是说……这个人一开始就跟着他们?! 这是一个警告,是为了让他们不要继续调查了吗?不能破坏王圆圆的复仇计划吗? 可为什么要是现在?偏偏死了两年才开始报复? 不对,高三了,十八岁。 他们都长大了,正是蜕变化蝶,展翅高飞的好时机。 那个人,或是那只鬼……是想要亲手折断他们的翅膀,亲手碾灭他们的希望,送他们所有人下地狱! 安夜突然意识到一个恐怖的事情,她说:“可能你们班一个人都逃不了,王圆圆想要所有人都去死。这事牵连上我是因为我帮助了你们。我们四个就是活生生的例子,我们会比所有人都先死。” 89|0058 隔日,安夜等人去学校查访。 由于没有搜查证明,只能伪装家长参观校内。他们兵分两路,安夜和白行伪装家长去林小雅的班主任那套话,而林小雅与则带着小周一行人去跳楼实验楼那现场观察。 白行将安夜的腰揽到怀中,低声嘱咐她:“别暴露了。” 安夜挣扎一会儿,无果,闷声道:“不用演得这么真吧?” “不这样很快就会被发现,你想要被赶出去?” “……”安夜沉默。 而此刻,接待客人的班主任走了上来,笑着说:“是白先生吗?” 白行:“我是。” 班主任道:“我在校长那里听说了,你们想让孩子转学到这个学校,所以来参观一下?” 安夜说:“是啊,想看看这里环境怎么样,毕竟环境不好很影响孩子学习的。” 班主任摆摆手,说:“诶,你放心吧。我们学校今年刚获得了黄山区优秀实验班的称号,学生之间关系融洽,学业方面也是有目共睹的。” 安夜说:“优秀实验班啊?哪个班得到的?” 班主任毫不心虚地笑起来,说:“是我带的班级,今年高三了,从高一起就获得这个称号,连冠三年呢。” “真厉害,那我的孩子明年转进来就正好能在老师的班级里了?他今年读高一,明年可能要留级还读高一。”安夜说。 班主任的笑容僵了一刻,问:“留级生?” 白行勾唇说:“老师别担心,那孩子学业方面没有问题,就是之前受伤旷了一个月半的课,这才选择留级补课。” “哦,原来是这么回事啊。你把孩子放在我的班级就放心好了,我很擅长调节同学们之间的矛盾,也会尽快让你的孩子融入大家庭的。” 白行突然皱眉,似担忧问道:“不过我听说之前有转校生跳楼的事情?是因为在班级里关系不好吗?” 班主任的眼睛朝坐下方凝视一会儿,这是惯用的思索动作,她说:“啊,那个,是因为她之前的学校学业压力不大,一来我校就有点跟不上课。我和她沟通了,说学业跟不上就慢慢来。但是这孩子内敛又好强,这才承受不住压力做出那样的事情。对于这种事,我很心痛的,毕竟学习不是唯一的路,学不好也有自己的人生路,白先生你说是不是?” 安夜微笑点点头,说:“那就好,不然我还担心自己的孩子融入不了班级呢。谢谢老师,接下来我们能自己在学校里面参观一下吗?你忙去吧,我们随便看看也该回去了。” 班主任说:“那正好,我还有课,就先走了。有什么问题,白先生还有太太可以找工作人员,他们会帮你们来联系我的。” “好的,好的。”安夜说。 白行松开安夜,说:“察觉到什么了吗?” 安夜说:“这老师也算是一个幕后推手,说不定王圆圆和她反应过欺凌事件,而她为了维持班级和睦获取称号,所以就熟视无睹。” “维持恐怖事件总要有一定的条件,现在已经出现了隐藏的原因,只要解开死因,或许就能幸免于难。” 此时,白行的手机响起了。 “叮铃铃——” 安夜的心底无端咯噔一声,她下意识后退一步,避开那个声源。 白行瞥了一眼安夜的反应,当着她面,开扩音接起电话,原来是小周。 白行按回正常接听,问:“怎么样?” 小周那边风很大,说话都带着轻微的沙沙声,他迎着风,大声呼喊:“喂?白行?” “是我。”白行说。 “我什么都没发现,都两年前的事情了,现在哪还有证据留下来?”小周说。 安夜也要被小周的脑回路给震惊了,他们会蠢到让他去找两年前的罪证?无非就是看看地形地貌,有没有什么可疑的人或者所处位置对着那里。 安夜抢过手机,说:“我知道了,我去看看。” 白行刚要跟上,却被安夜拦住了,她说:“你悄悄去林小雅在的那个班级看看,我去一下就回来,那种地方人多没必要,还是分头行事,这样获取的信息更多一些。” 白行无异议,抬步就走了。 安夜回头望了一眼白行的去向,深吸一口气,朝校区角落的偏僻之处跑去。 安夜到的时候,小周已经不见了,楼底下只有林小雅一个人。 “小周呢?”安夜问。 “周哥去警局了,好像说有什么事情,让我在这里等你。” “好的,那我们上去看看。” 安夜跟着林小雅走进这间实验楼,实验楼的铁拉门被人折断了,校方也没有来修,估计是觉得没必要把预算花在这上面。 楼内静悄悄的,潮味很重,还有种酸涩的霉味,很刺鼻。 安夜情不自禁捂住鼻子,她皱眉,没走两步就停了下来。 而此时,林小雅说:“安夜姐,我想起来了,王圆圆在死前很喜欢去走廊尽头的那个多媒体教室。” “那我们去看看。” 安夜走在前面,林小雅在后,她似乎是怕,畏畏缩缩跟在安夜的身后,脚步放得很轻,像是会惊扰到什么人。 安夜有种难言的恐惧感,她走进教室,突然听到暗处传来咯噔的一声。 “小雅?小雅?” 安夜回身,却没找到林小雅。 她去哪了?刚才那个声音又是什么? 安夜下意识地往门的方向跑,却发现门被人上了锁,刚才的声音应该就是落锁的声音! 不行,她被锁在里面了! 安夜掀开窗帘,企图跳窗。 可一掀开,她就发现这些窗户虽然碎了玻璃,可在窗户内部还有那种防盗窗,是由无数铁棍焊接在一起的,坚固无比。 林小雅就站在安夜的对面,她满脸都是泪痕,声音颤抖说:“安夜姐,对不起,对不起。” “小雅?你怎么了?先把门锁打开,我被锁住了。” 林小雅此时的神态古怪,像是被魇住无法清醒的人,嘴里反复念叨着“对不起”。 她将窗帘从内扯出,点开打火机,将焰火落在上面。 “哗啦”一声,火光冲天! 完了,多媒体教室里的帷幕重重,一旦着火,整个教室都会烧起来,她会死在里面的! 安夜大声喊:“林小雅,让我出去!林小雅!” 林小雅的眼瞳都是猩红色,满眼火光,她一边倒退着,一边说:“安夜姐,对不起,我不能让你再继续查下去了,我不能。” 话音刚落,林小雅就逃跑了。 安夜缓缓滑落在地,她抱住膝盖,整个人都恍惚了。 她的手机被她自己砸了,白行又不能及时赶到。 可为什么林小雅要杀她? 有什么破绽已经露出来了,是她没有仔细注意。 安夜将脑海里有关林小雅的画面一个个调前,先是从陈静的死开始,那时候和陈静在一起的就是林小雅一个人,陈静知道什么吗?还有阿司匹林的药,难道是林小雅调包的? 是了,是了。 当时和陈静在一起的就是林小雅,林小雅一开始就想杀了陈静! 可为什么?为什么林小雅想杀陈静,陈静也想杀林小雅? 林小雅为什么不想让她继续查下去了? 安夜明白了,林小雅就是那个让王圆圆死的人,也就是另外一只手机的持有者,她想杀陈静,也可能就是因为陈静得知了这一切! 所以,陈静极有可能是王圆圆的密友,所以才潜伏在林小雅的身边,先是发帖引起恐慌,然后再按照计划杀害林小雅! 可没想到这一切被林小雅识破了,结果被反杀了。 安夜一开始没有想到林小雅的身上,那个女孩眼睛里都是澄净的颜色,笑起来甜美可人。 一开始,安夜的确是被她蒙蔽了,觉得她是个无辜被牵连的高中生。 可现在看来,这些人的心里都居住着魔鬼,比她想象的要可怕。 火势越来越大,烧进她的眼底,烟尘染黑安夜原本红润的脸颊。 她捂住嘴,呛得几乎要说不出话了。 安夜的意识昏昏沉沉,仿佛能听到楼下喧哗的声音。 再也……再也救不了她了。 安夜感受到了疼痛,那种炙热触到肌肤上发出的焦灼感,肌肤似乎被烈焰烘烤,散出油脂,蜷曲成带有褶皱的焦黑肉块。 她会被火焰吞噬,整个人化为灰烬。 没有时间了。 安夜的身上一会儿热,一会儿冷,她从梦中挣扎起来。 等她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是在病房里了。 “白行?”在她枕头左侧站着白行,他正在有条不紊地削着苹果皮。 白行将苹果递给安夜,说:“幸好没什么事,你及时脱险了。” 安夜看了看自己的身体,果然没什么被烧伤的部位。 小弥说:“要不是我来得快,你早被烧死了。” 安夜来不及道谢,她说:“对了,林小雅是凶手!” 白行反应冷淡:“嗯。” 小周抿唇,说:“在校外,我们发现了林小雅的尸体,她的眼睛被利刃刺伤,割喉死亡。” “怎么会?”安夜捂住嘴。 “还在进一步寻找凶手,案件还在调查之中。” 李湘要抓狂了:“安夜姐,林小雅的第一个要死的人吧?她的受伤位置是眼睛,她真的……真的这样死了。” “可为什么是眼睛?”小弥问。 李湘如梦初醒:“我记得了,林小雅曾经嘲讽过王圆圆的眼睛,说她长得丑。我……我是耳朵,我曾经伤到王圆圆的耳朵,导致她耳垂出血!” 小弥耸肩:“我的照片和安夜的照片都是我临时乱编的,我见都没见过王圆圆,所以应该不会被伤到那些位置。安夜伤了腿是我干的,所以和本起诡异事件无关。” “所以,还有一个凶手对吗?除了林小雅,还有一个幕后的人。”安夜下了结论。 90|0058 林小雅是他杀的,所以是人为的。 有人一直在调查王圆圆的死因,并且利用王圆圆的死制造恐慌,然后故作迷阵,猎杀他们。 这个人是谁? 起初是陈静,接着是林小雅,他究竟用了什么手段,能将这一切按部就班,完美演绎到现在? 如果是人,又为何会知道安夜的手机号码,甚至是白行的? 不行了,安夜的头都要炸了。 她泄气一般倒在枕头上,对白行说:“我想睡一下,你和小周也回去休息吧。” 白行说:“我睡靠椅,你只管自己睡就好。小弥跟李湘暂住鸭舌帽家里,还有小周保护,别想那么多。” 安夜闭上眼,眼珠一浸入眼皮的湿润地带,先是察觉到一阵刺痛,片刻以后又觉得舒适许多。 她细数一下,自己的的确确有一段时间没好好睡过了。 可那些纷杂的谜团犹如细密而粘稠的蛛网,一下子笼罩住她的脸颊,看不清,也拨不开,撩得人心烦意乱。 安夜得从头开始,将这个事件演绎清楚—— 最开始是林小雅收到了恐吓照片,恐吓照片里面把林小雅涂去了眼睛,这是陈静所为。 陈静是王圆圆的密友,得知真相以后一心想报复林小雅,所以潜伏在她的身边,等待一个下手的时机。偏偏林小雅向安夜求助,这才使得陈静不得不观望一阵,没那么快下死手。 而死亡网站上有关林小雅的讯息是陈静发送上去的,甚至为了混淆视听,还将林小雅的死对头李湘的讯息也发送了上去,就为了制造一个灵异的背景。 之后小弥出马了,她一直就跟踪着安夜,得知林小雅的事情之后恰到好处利用了这起事件,并且与鬼来电融合在一起,制造出完美的灵异事件走向。 她也在死亡网站上发送了安夜的讯息,并且加上自己的,为了不惹人怀疑。 那时候的鬼来电与死亡照片都是小弥亲手制造的。 而后,陈静按捺不住,要杀林小雅。却在此时,林小雅察觉到陈静有古怪,先下手为强,将她退烧药调换成阿司匹林,却没料到陈静真能下死手,要不是安夜来得及时,或许在那天晚上,林小雅就死了。 最后,也就是几个小时前,林小雅意识到安夜在推动这个死亡走向,所以就利用当时的情况,一时脑热,将安夜困在教室了,企图烧死她。 却没料到,林小雅被另一个幕后的人所杀死,就在她以为自己侥幸逃脱之后。 安夜睁开眼,她望向天花板灰蒙蒙的一层漆,眼珠子不自觉跟着那下吊着的灯泡晃动。 突然,她将视线定格在灯泡的某处,凝视一会儿,眯起眼睛…… 啊,不对。 有什么地方不对。 事情大致走向是理清楚了,但是还有一些小瑕疵。 总共有四张照片,照片里林小雅的眼睛是陈静涂去的,安夜的腿以及小弥的手都是小弥自己涂去的,可李湘的呢,她的耳朵是小弥涂的吗? 安夜打电话给小弥,问:“小弥,我问你一个问题。” “说。” “李湘那张照片,她的耳朵是你涂的吗?” “我忘记了,但是那张照片是我拍的,可能顺手涂上了?” “也就是说,也有可能你忘记涂了,结果被别人涂上了?” “谁知道呢!”她语带不屑,突然止声:“等会儿,你是说有人跟踪我?” “我还记得,李湘说她的耳朵部位涂对了,她曾经冒犯过王圆圆的耳朵,所以中招了。我想……可能真的不是你涂的。” “这……” “你把电话给李湘,我问她几个问题。”安夜说。 “喂?安夜姐?”李湘的声音孱弱,隔着电话,仿佛连平日的嗓音都尽数改变,变得低哑轻柔。 “李湘,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安夜细想了一会儿,觉得身边的人似乎都不能信任,林小雅就是一个典型的例子,也让她吃了这么大的苦头。 无论如何,她都要问清楚,不能再出任何闪失。 “安夜姐……”李湘做贼心虚,声音逐渐低了下去。 “说清楚,不然我让小周送你回家。” “别啊,安夜姐,我回家了万一被她找上了怎么办?” “这是你的事。” 李湘一咬牙,说:“那我说,其实……王圆圆拿手机的事情我知道。那时候我是课代表,柜子的钥匙归我管,也是我摆在桌上,故意让她拿走的,就想等她拿了手机,第二天告发她。可我没想到她会跳楼,出了那么大的事情。” “还有呢?” “那天下午,我看到柜子里就王圆圆的手机不见了,钥匙也好好摆在桌上。所以特意去她常被罚扫的那个教学楼找她,想要询问手机的下落。结果我看到她摔死在楼下,我不敢声张,怕钥匙的事情被抖出来,所以就跑了。” “难怪……”安夜想:李湘会被盯上,就因为她也是幕后推手。如果她能早一点报案,说不定就不会让林小雅脱身。 现在联想一下,应该是林小雅让王圆圆偷钥匙拿手机,怕王圆圆告发她,所以让王圆圆也拿了自己的手机过来,之后发生争吵或者什么将她推下楼。林小雅害怕了,可她不蠢,索性做一套“鬼来电”的灵异现象,事后,林小雅放回了自己的手机,形成一个王圆圆擅拿手机,被鬼招魂的跳楼假想。 由于没有什么证据残留,所以警方判定王圆圆是顶不住学业压力选择了自杀。 而在这背后,不仅仅是陈静,在陈静的背后还有一个人,一直注视着他们,并且企图替王圆圆复仇。 从李湘被涂耳朵的照片就能看出,那个人已经查明了真相,并且不满足仅仅是杀死这样两个人,他要的,是将所有欺凌过王圆圆的人都处以死刑。 甚至是……包括安夜。 那个人已经近乎变态了,他就连安夜以及小弥都忍不住要下手。 而且,他不只是知道安夜的手机号码,还知道白行的。 这意味着什么? 这个人极有可能是安夜认识的人,抑或是许久之前就蛰伏在他们身边的人! 从一开始,这个人就跟踪着安夜白行。 他从始至终,都蛰伏在暗处,就这样在若即若离的距离,静静注视着。 不好,她的身边……有人! 座机电话传来“嘟嘟嘟”的挂断声,一下子将安夜绷起的神经扯断。 她是不是太敏感了? 安夜呼出一口气,出声喊:“白行。” 没人回应她。 白行去哪了? 安夜半坐起身子,环顾四周。这时,安夜才察觉到门边上有一道小缝,仿佛白行先前是说过要去一趟厕所,她那时候聊得正激动,所以没有听清。 反正白行很快就会回来的,安夜闭上眼睛,企图入睡。 “吱呀——”门的缝隙突然被拉大了,发出缓慢而清晰的晃动声。 似乎是有风,凉意一下子涌到安夜的脸上,将她浑身上下的鸡皮疙瘩撩起,一时间,令人毛骨悚然。 “白行?是你吗?”安夜问。 ——当然不是。 她的思绪似乎在和自己唱反调,脑海中总无意识想到最可怕的事情。 好像安夜这样问了以后,真的会有人回答她:“当然不是。” 不是白行,那是谁呢? 安夜不敢再逼着眼睛了,她总觉得脸上毛刺刺的,有气流涌动。她一闭上眼就会胡思乱想,就会觉得有人和她面对面,气息喷射在她的脸上,静静注视着她。 怎么可能呢? 安夜才不会相信这种怪力乱神之事,她瑟缩着,将身体蠕动至被子底下,缓缓扯上被单,挡住了口鼻。 她的眼睛至今不敢睁开,就怕一睁开会看到什么。 什么都不会看到的,安夜这样安慰着自己。 “吱呀——”门仿佛又合上了。 呼。 看来真的是风吧? 安夜松了一口气,但很快的,她又在想,那是不是人进来了的讯号? 那个人拉开门注视着她,随后进来了,所以关上了门。 何况,按照她之前的推理,的的确确有人在暗地跟踪她不是吗? “是谁?”安夜问。 没有人能够回答她。 “是谁啊?”她又问,语带颤抖,甚至有种自暴自弃的焦虑感,不自觉抬高了音量,又问:”到底是谁?” 安夜忍不住睁开眼睛,她尝试着眯起一点缝隙,让眼睛逐渐接受到光线,视野放宽。 而就在此时,灯突然熄灭了! 整个病房都陷入诡秘的沉寂之中,安夜再也忍不住,大喊一声:“救命!” “安夜?”白行突然推开门,将走道的光亮带进来。 他皱眉,望向天花板,啧了一声,说:“灯泡坏了?我喊护士来修。” 安夜心有余悸,说:“你能不能别轻易走了。” 白行愣了一下,有些尴尬,说:“那种事,憋不住……” “咳咳咳。”安夜干咳两声,耳根绯红。 也是啊,叫白行憋着不上厕所什么的,似乎也的确不太厚道。 91|0058 安夜去找过王圆圆的父母,因为她怀疑王圆圆的手机号还被她父母保存着没停机,但是她家早在一年前就搬离了那处,不见踪迹。 所有线索就此中断,之前接踵而来的恐怖事件也销声匿迹。 如若不是安夜有强烈的直觉驱使,她险些就要忘却这件恐怖事件了。 之后的几天都很平静,安夜的生活回归到波澜不惊的状态。 她几乎都要忘记还有那个死亡日期,甚至都以为在杀死林小雅以后,丧失了怨气形成的条件,所以王圆圆消失了。 直到4月1日晚上7点,安夜吃完晚饭就先去找了白行讨论新文事宜。 那时,白行突然接到一个由李湘打来的电话:“安夜姐在吗?” 安夜接过电话:“怎么了?” “安夜姐,我好像被人跟踪了。” “什么?” 李湘的声音颤抖,她细咽一口唾液说:“我不知道,但是我真的听到有人跟着我,我很害怕,我能不能去你那?” 是了,今天是四月一日,要下手就很可能是选择今天。 他们还没有逃出那个死亡圆圈,所有人都没有! 紧张感再一次缠上安夜的躯体,她的心跳加速,噗通噗通,搏动声缠绵。 “你来编辑部,我在这里。”安夜说,“对了,把小弥也喊来,她是成败的决定性因素。” 已经到了下班时间,编辑部几乎没有什么人了。 安夜决定在这里多待一会儿,毕竟那个幕后的人知道她的住址,家里也不一定安全。 很快的,小弥与李湘就抵达了编辑部。 而就在此时,突然传来小弥的惊呼声——“李湘!” 安夜急匆匆冲出办公室,问:“怎么了?” “被人抢走了!”小弥懊恼。 白行看了一眼那个车行驶的方向,带上安夜与小弥驱车前往。 他记下车牌号码,发短信给小周,希望警方能够派出人去拦截这辆绑架车。 那辆黑色的车倒不像是在逃亡,反而像是在引路,要将他们带往目的地。 安夜总有种不好的预感,她说不清楚这种诡秘的情绪从何而来,只是下意识想要调头,逃离这里。 但是李湘被带走了,一个活生生的人在他们眼前被带走了。 怎么可能……就此放弃? 决不能让李湘去死! 那辆车开进山顶的一座废旧工厂内,白行将车停在工厂外,不知该不该继续跟下去。 “进去吗?”他问。 安夜咬牙:“跟进去。” 白行也学着他们的样子,将车开了进去。 很快的,从对方车上走下一个人,正是周姐。 她是白行的同事,所以知晓他的手机号码很正常。 在最开始,收到林小雅照片的时候,安夜就已经和周姐打过照面了,现在一想,她极有可能从一开始就关注着安夜的走向。 周姐微笑:“安夜,好久不见。” “周姐?为什么?” “我是王圆圆的母亲,根据她生前留下的日记查到这一切,所以现在是替她报仇的。原先我以为是那一整个班级害的,所以想要杀掉所有人,可既然有了凶手,那我就做一回圣母,不牵连无辜。” 就在此刻,二楼突然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别乱动,不然我可瞄不准了。” 安夜心头大骇,她回头一看,居然是外卖小哥执枪站在二楼的方向,他脸上挂着愉悦的笑容,眼睛一瞬不瞬盯着他们。 外卖小哥勾唇:“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我是王圆圆的哥哥。” 还真是……派一家人出来复仇。 周姐顿了顿,说:“我的身后是已经撒上汽油的油桶,只要你们动一下,我就可以抛掷打火机,让这里炸裂成一片火海。” 不管怎样,安夜都是要死。 这不是绑架案,也不是交易案。 而是他们宣布了死亡方式以后,单方面逼迫安夜等人选择一种寻死方式。 安夜充耳不闻,只问:“李湘呢?我看到你们把她带上车的。” 周姐笑起来,说:“我曾经看过很多电影。” “什么?”安夜不懂她究竟想说什么。 “许多反派在原本能杀死主角的时候都说了很多的话,所以让主角等来救援,这些人都死于话多。”周姐又一次上车,将李湘拖了下来,抛掷在地上。 她说:“所以我杀了她,在和你们说话之前。” “什么?!”安夜快要疯了,她看了一次又一次李湘倒在血泊里面的惨状,头皮发麻,整个人都要崩溃了。 不是她的错觉,也不是她看错了。 而是李湘真的死了,周姐根本不按照常理出牌。 她想要的只是杀死他们,就这样一个简单而明确的目的。 “我罪无可恕,所以我陪你们一起死。”周姐说。 “等等!等等!”安夜厉声喝止。 等一下,先不要开枪;等一下,也先别点燃油桶。 然而外卖小哥根本没有给安夜这个机会,在她制止的几秒之间,小哥早已高举枪支瞄准油桶,想要通过射击产生的火花引起燃烧,导致金属油桶气体膨胀至爆炸。 “那枪,给我炸膛!”小弥大喊一声。 那枪犹如被她所指示,一下子爆裂开,将外卖小哥的双手炸伤。 幸好,有惊无险! 安夜松了一口气,可就在此时,周姐突然将打火机点燃,朝油桶抛掷而去! 这下可来不及了,人说话的速度没有物体落地速度快,小弥无法救他们。 他们三人本能地捂住耳朵,怕之后引起的气流会冲击耳膜,震伤耳朵。 “轰”的一声,猩红的火焰犹如巨龙的火舌,一下子将李湘与周姐舔舐进腹,烧成灰烬。 由于温度不断升高,油桶一个接连一个爆裂,将无数墙土焚烧成灰烬,随着炙热的气流不断喷涌而出! 安夜他们就快要被烧死在这里了,这样的气流没有人能承受得住! 小弥被烟熏地几乎要说不出话,她干咳一声,嘶哑着大喊:“墙给我破开!” “轰”的一声,墙壁形成裂缝,逐渐断裂。 “快快!”安夜大喊。 她看到了那个就在身后不远处的油桶,已经被火浪烧直变形,即将迸发出热浪。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身后的白色火团越来越旺盛的时刻,安夜等人猛地朝前一扑,滚出工厂,顺着山坡滚到底下。 而里头的车辆却因高温的烘烤,承受不住温度,再一次加剧了这一场爆炸。 这里引起了山火,山顶的一些树木也逐渐被卷入熊熊烈焰之中。 工厂里面什么都没剩下了,所有一切都随着灰白的烟雾化为灰烬。 小周等人及时赶到,后续的消防人员也扑灭了这一场大火。 他们根据现场残留的痕迹,核对白行与安夜所说的一切,经过证实以后,就将这些事情掩盖下去。 安夜还记得她最之前好像鬼迷了心窍,真的要杀死自己。她联想到可能是王圆圆的手机还未曾被摧毁,等到小周找到手机以后,她第一反应就是送到焚烧厂焚化这一切。 所有灵异事件都只是一个生前迹象,只是因为有某些特定的条件所以维持了某种特定的磁场。就好比冤魂之所以存在是因为冤情,而王圆圆之所以存在,不止是因为她的死因未曾被揭开,更重要的是她死前相关的手机还存留于世。 而现在,什么都没有了,什么都被安夜解决了,所以这一次,应该是真的能幸免于难了。 事情已经过去了一周,安夜的耳朵里还是有嗡嗡的声音,医生说这是爆炸的后遗症,耳鸣的症状大概还要残留一阵子。 安夜无法,只能在这种状况下写《来电之语》的结局: “我很害怕,无论我怎么关机,那个死亡预告总会一次又一次打来。 “距离你的死亡时间还有五个小时。” “距离你的死亡时间还有三个小时。” 它就像是催命符一样,一次又一次惊扰着我的思绪。 该怎么办?该怎么办? 我狠下心,砸了这个手机,将它分尸,分成无数个小零件,埋掉或者烧掉。 我需要完完全全毁灭我的手机。 终于,没有任何来电铃声了。 我如获大赦,躺在床上养精蓄锐。 而就在此时,突然又有古怪的铃声响起来了。 “叮铃铃——” 怎么会? 我头皮发麻,下意识朝声源的方向望去——居然真的是我的手机! 不不,这不是我的手机。 虽然一模一样,但是有一些瑕疵不一样。 鬼来电想要骗我,可我又避无可避。 要被抓住了! 我的脚再一次被冰冷的事物握住,是一只手! 我看了一下时间,正好是我的死期,时间停止在01点01。 几乎是一瞬间,我被抓到了墙内,消失不见。 而时钟也只停顿了一秒,继而滴答滴答,继续前行。 一切如常。” 安夜将结局交给白行审稿,很快的就被安排刊登。 她是老作者了,有自己的读者团,每次出品构思又不差,所以红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当天晚上,安夜履行请白行吃饭的约定。 她和白行喝了几听啤酒,不一会儿就微醺了。 白行凑近安夜,姣好的面容在暖黄色的灯光之下浮现浅浅的苍白,几乎是瞬间摄住了安夜的视线。 她不自觉将目光落到白行的身上,脸颊微微升温。 安夜打了一个酒嗝,刚想说什么,却突然觉得唇上微热,有什么湿润柔软之物触上了她的唇,抵住她的鼻尖。 她双目圆瞪,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扰,就连眼睛都无法聚焦。 是……是白行? 他在……吻她吗? 安夜整个人都要晕厥了,她的双腿不争气地发软,揪住白行的衬衫衣角,连手心都汗湿了一片。 白行浅吻住她的唇瓣,探舌微舔一下,挤入她的口内纠缠。 不止是浅尝辄止的吻,像是摸索与研发,不自觉就深入,让人沦陷其中。 安夜快要喘不过气了,她轻推开白行,用拇指抿去嘴角的湿意,什么都没说。 都是成年人了,这点东西,应该都心照不宣吧? 虽然白行什么都没说,但是安夜也明白他的心意。 不过,就先这样吧。 安夜喝了一口啤酒,*辣的触觉卷入她的喉头,一路烧至胃部。 白行也抿了一口酒,看着天花板。 良久,他还是只敢看着天花板,耳根泛红。 92|0058 白行不见了。 安夜怎样都找不到他。 他交了辞呈,连自家的衣物都没收拾就消失了,简直是人间蒸发。 安夜颓然躺倒在床上,她吹起眼前的发梢,视线直勾勾望向天花板,陷入深思:他去哪了?是不是和之前的离别有关? 安夜的脑海不自觉浮现出白行的脸,他的眼睛有淡淡的蓝色,隐匿在黑褐的背景里,混淆一块,像是掺杂琥珀的星云。 他不笑的时候,冷峻的侧颜给予人安全感;发表言论总是直击重心,又精妙又准确;即使遇险采取措施,也是稳而准。 这么好的一个人,真的会从安夜的身边消失吗? 不要,她不要! 安夜按捺不住,打电话给小弥:“喂?小弥?” “有事?”小弥语气不善。 “白行消失了。” “什么?”小弥看似也十分惊讶,她语调里的哑然不似作假,“糟了,他肯定是被抓回去了。” 安夜皱眉:“抓回去?” “我刚从那里逃出来,他们肯定缺人,现在把白行抓回去了。”小弥说。 “抓到哪里去了?我要去找他。”安夜坚定说。 “你一个人是找不到那个地方的,但是抱歉,我也不能给你领路,我不想回到那个地方。” “拜托你,带我过去可以吗,或者给我领一下路,剩下的路程我自己走。” 小弥犹豫不决。 “你也不想看到白行落入那个地方吧?”安夜所言非虚,她看出小弥对白行的情感特殊,非但不恨,还有种血缘之间的依恋之情,甚至可以说,她是专程来找白行的,否则小弥早就对他下手了。 “你去了也无济于事,很可能还会死在那里。我没在开玩笑,这是真的,那里很凶险,就连白行,我也不确定他是否活着。” 安夜将小弥的话一字不漏地记在耳朵里,心下猛地一沉。她刚才说了什么?白行可能死了?不可能的,他绝对不会轻易死去。至少安夜所认识的白行是无所不能的,他一定蛰伏着,即使被层层蛛网束缚,也必能破茧而出。 “带我去,求你了。” “最后一次,这是我报答他最开始不杀的恩情。”小弥顿了顿,说:“他和你提过吗?他不敢开枪的事情。” 安夜略微知道一些,只迟疑点点头,后来意识到是在打电话,就言简意赅说了个“是”。 “那次,他明明有机会脱险,却不肯朝我开枪。他在看到我眼睛的颜色时,应该就想到我和他的关系了。”小弥别扭地低语,“所以这次,我带你去。” “好。” 他们定下个时间,安夜还按照小弥的吩咐把远在外地的白楠喊来。 于是白楠借病翘班,带了防身用的手枪以及子弹,全副武装上阵。 隔日深夜,按照小弥的吩咐,由白楠开车到荒野,去乘坐一辆只在深夜发车的火车。 他们驱车穿过最后一个山洞,前往远方绿草如茵的荒野。 火车已至,在夜色茫茫之中抵达。绿皮漆的火车斑驳不堪,窗户上钉了柳钉,巨大的车轮漫布铁锈,灰扑扑的一片,看起来异常陈旧。 这里什么时候有过铁轨路线了? 安夜茫然,不知所措。 她下意识将“火车”二字放在嘴里嚼碎,呢喃自语。 《观无量寿经》说过:人以恶应堕恶道,命欲终时,地狱众火俱至,必有火车来迎。 火车在佛家的说法是:冒着火的车子,载生前做过恶事的亡灵前往地狱的熊熊燃烧之车。 这是一辆只去不归的烈火之车。 火车。 安夜回过神来,白楠与小弥早已买票上了车。 等到她交钱的时候,售票员不给她票,只摆了摆手,做出驱赶的架势。 安夜皱眉,不明就里。 她后退一步,突然发现这火车有点不对劲。车总共就五节车厢,每一间车厢都表明了序号,从一到五。小弥进了第二车厢,而白楠进了第四车厢。 没道理一起上车却要将各自的位置如此分开,除非是……必须这样分开。 可为什么呢? 安夜为什么连上车的资格都没有? 此时,小弥跳下车,她的食指抵在唇间,做出噤声的动作。 安夜不敢开口说话,只结结巴巴继续和售票员说:“我有急事,我得上车。” 售票员的态度很强硬,就是不肯让安夜上车。 说时迟那时快,小弥突然从腿侧的靴子内勾出一柄削铁如泥的匕首,猛地刺入售票员的后脊背。她几乎是瞬息之间加剧力度,将凛冽的刀面没入对方的身躯之内。 没有血,也没有伤口。 售票员的脸也被藏在帽檐之下,只有灰蒙蒙的一片,更看不清他痛苦狰狞的表情。 “哗啦。” 他的身体腾空消失,只留下一身售票员的职业装束落在地上,是西装皮革。 安夜瞪大眼睛,难以置信:“你杀人了?” 小弥说:“没时间解释了,你上第五车厢。你必须靠着自己的力量来到第一车厢,并且让这辆车停下来。记住,你一定要让车停下来,无论用什么方法。” “如果不停下来呢?” 小弥勾唇,嘴角是薄凉而沧桑的冷笑:“这辆死亡列车……通往地狱。” 她这话,不明觉厉。 安夜全明白了,这辆车是按照人的武力值所安排座位,像她这种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没有资格上这样凶险的火车。安夜的目的地可能真的是普通人所不能及的领域,而那个领域需要白行。 白行究竟是什么样的人?还是说他会有更加可怕且不为人知的一面吗? 不管怎样,安夜都要找到他。 绝不能让那个偷走她吻的“歹徒”逍遥法外! 火车开始鸣笛了,在车门快要关闭之时,安夜徒手掰开这道车门,踏了上去。 她不能回头了,也再没有退路。 “叮——”车门关上了。 安夜朝前走了两步,突然被一个信封给绊了一跤。 她拿起地上那件质感厚重的黄皮纸袋,绕开线,从里面掏出一张照片,是拍立得所照的信纸,有一个半模糊的人影,逆着光,脸颊朦胧,但能从轮廓看出,这是一个女人。 照片最下方还有一行字——不要相信她,钥匙在她身上,杀了她。 安夜将照片塞回口袋里,她进了车厢,四处观望,这里和普通车厢并没有什么两样,是一排排座位有序排列着,最前方是一扇通往第四车厢的门,上了锁,有个锁眼可供打开。 这就是安夜照片里所说的钥匙的作用吧?没有钥匙,谁都不能到前面去。 可安夜,真的要杀人吗? 不……不,这些人可能都不是人,因为上车的只有安夜他们三人,这些应该都只是一些人形化的障碍物,就好比那个售票员。他们可能是烟,可能是云,总之无需有任何的心理负担。 安夜给自己做着心理建设,实际上她真的下不了手。诚如售票员所说,她本就不属于这辆列车。 车厢内有四个人,安夜照片里面的女人,一个小孩,一个脸上有疤痕、身穿劳改犯囚服的男人。 安夜摸了一下小包里面的小型机械军刀,心下稍定。 她警惕地看向另外三个人,一声不吭。 女人笑了笑,说:“你是新上车的?” “嗯。”安夜拘谨地点点头。 女人似乎想套话,她的脸上带着僵硬的笑容,说:“你上车的时候,有没有拿到什么东西?” 安夜摇头,“什么都没有。” 劳改犯的一双眼冒着精光,他垂头,视线肆无忌惮地在她们两人身上扫荡,突然说:“你有没有?” “有什么?”安夜说。 “还装蒜?有就交出来!”劳改犯男突然冲上来,他犹如铁铸的双手死死掐住安夜的脖颈,逼迫她出声。 “你有没有?!有没有?肯定有!都说了你有了!” 安夜本能地将双手指甲嵌在男人的手腕内,想让他松开手。但是他们两人力量悬殊太大,再这么下去,安夜真的会被掐死! “救我……”安夜用口型给女人发送讯号。 女人一咬牙,也冲上前去掰开劳改犯男的双手。 而就在此时,那原本在剪纸的小孩突然惊骇地后退几步,他踩在椅子上,高度与弯腰行凶的劳改犯男持平。 小孩猛地一闭眼,手脚发抖,他几乎是下意识将剪刀狠狠刺入了劳/改犯男的后脑处。 男人愣了一下,捂住头,后仰着倒退,一下子跌倒在地,将剪刀整个没入了脑内。 “轰!” 男人突然之间,凭空消失了。 “没有钥匙……”女人呢喃自语。 “我要疯了,我要出去,我不要待在这里!”女人抓狂地大喊。 她突然从皮包里掏出一把匕首,将那原本拿着蜡笔在纸上乱涂乱画的小孩拽住,要往他身上下刀子。 这女人疯了! 安夜闹不清楚她在做什么,只是本能地上前想要将她往后拖。 可这女人如同一条疯狗,只会肆意乱咬人,完全不听使唤。 疯狗疯狗,再不杀了她就会杀人了! 小孩哭起来,哭声嘹亮,一嗓子吼出来,把安夜的思绪拉回来。 得救人,她得救人啊! 安夜扯住女人的领子往后扯,她的衣领宽松,一下子被安夜拉地老长,棉质的衣服弹性虽大,但是在用力过猛的情况下就会将弹性放到最大,变成一条坚韧而细腻的布绳。 女人被勒到无法呼吸,她松开了手,由于惯性将安夜往墙上撞去,手肘闷入她的腹腔。 安夜疼得一个哆嗦,半曲起腿,整个人都要瑟缩成一团。 女人不甘心,咬牙切齿回看安夜一眼,眼底都是血丝,她还想再发难,迅速冲了上去。 安夜从包里掏出弹簧式军刀,探出刀面,学小弥的架势,有样学样没入了女人的后脊背。 已经踏到这一步上,那么就绝对不能输! 安夜抽刀,用了吃奶的力气再下一刀,终于将她杀死了。 女人化作烟尘,一下子消失在半空之中,车厢内只余下笃笃笃的滚轮声,一切如常。 按照照片上所说的,女人的身上应该有钥匙,但是安夜什么都没有找到。 所以,照片骗了她。 安夜想起之前女人杀死劳改犯时所说的,没看见钥匙。 难道他们也有这个照片提示? 所有人都没有钥匙,只是按照提示来决定杀与被杀? 总有人会活到最后的,但其他人就都得死。 所以这个游戏的规则就是——自相残杀? “姐姐。”小孩拿着一本画稿凑近她,说:“我画了姐姐的样子。” 安夜气喘吁吁,连话都说不出来。 小孩把画稿举高,摆在安夜的面前给她看——画稿里的安夜跌坐在地上,胸口是一大滩蜡笔涂成的红色,像是血液。 这个小孩……有问题! 小孩微笑,从身后拿出了剪刀,另外一只手将照片摆在安夜的面前说:“姐姐,我要钥匙打开门。所以姐姐给我好吗?我知道钥匙在你的心脏里面,所以就让我割开一道小口子可以吗?就一点点位置。” 他上前,将筋疲力尽的安夜逼到死角,几乎是同一时间,安夜也狠狠刺出自己的军刀。 小孩死于手臂没有她长,在没勾到安夜之间就被军刀刺入心脏了。 这样的拼杀结果就像是个笑话一样,但安夜完全笑不出来。 “疼……我好疼。”小孩皱眉,挣扎着,消失了。 “啪嗒。”另一个车厢的门打开了。 安夜没有时间犹豫,她往前走了几步,刚进第四车厢,身后的门立马就关上了。 第四车厢里面没有白楠,这是一个类似平行空间的火车,每个人都有独属于自己的旅途。 第四车厢里好暗,没有窗,没有一丝光亮,就像是个黑漆漆的空匣子,这该怎么出去? 93|0058 安夜有密室恐惧症,一旦四周完全黑暗,她就会产生焦虑心理,甚至是有种隐隐的窒息感。 平日里安夜所见的黑暗和此刻完全不同,寻常的黑夜也仅仅是天色灰暗,四周的景物被笼罩上一层朦胧的光影,显得孤寂和晦涩;可现在不同,现在是完全的黑暗,伸手连自己的手掌位置都无法辨认,就像是视觉神经完全失去了作用。 安夜的五感一瞬间被封闭住了,又哑又聋又瞎。 不行,她得出去。 在这里,安夜连一秒都无法待下去。 不知为何,安夜总会联想到墓地。她就像是一个被封印在棺材之中的躯体,四周阴冷潮湿,不见天日。 她无法呼救,无法出去,就和死亡无异。 安夜得冷静下来,她蹲在地上,将脑海里的思绪收拢,揉搓成一条条理分明的麻绳,从始至终,一点一点回忆——她是安夜,现在来到的是第四车厢,她需要去第五车厢让驾驶员停车,然后救出白行。 安夜一睁开眼,入目又是一片漆黑,浓到有毒。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安夜觉得眼角酸涩,直欲流泪。 她站起身,开始贴着墙摩挲锁眼。 难道是要她在漆黑之中寻找钥匙吗? 安夜摸遍了地面,可是什么都没有,墙上也是光滑如镜,就是一个巨大的黑色空箱。 要死了,要死了。 安夜拽住头发,牙关紧咬,整个人都觉得狂躁。 她再一次站起身,贴着墙根,鞋尖抵脚跟,走猫步,用脚步测量这个屋子的长度。 长度需要走十三步,宽度需要走八步。 不过究竟要怎样才能离开这里? 安夜觉得呼吸越来越困难了,在一个完全封闭的空间里,有限的氧气早晚会被吸收殆尽,只剩下令人头昏脑涨的二氧化碳。 “我是安夜,我需要救白行……”安夜不断给自己催眠,她总觉得在这样的环境中,她会忘却什么,直到最后,什么都想不起来。 这里的空气越来越浑浊了,带着温热的暖意,渐渐的,令安夜焦虑,愈发难以呼吸。 就快要窒息而死了…… 安夜重重吸着气,胸腔一起一伏,引发剧烈的颤动。 安夜曾经听说过不进食而死的人,如果是女性的话,首先消耗身体的脂肪,会变成皮包骨头,其次是消耗胸部,可能弧度会有明显的萎缩,接着就是消耗心肌,甚至导致心肌衰竭,继而猝死。 死亡很容易,也很可怕。 特别是在这样令人绝望的空间之内。 即使发出一点声音也好,有一丝亮光也好啊。 安夜甚至是渴望回到第五车厢,即使有那样心怀鬼胎的人,但也让她察觉自己还是存活在这个世界上的。 但现在发生的一切究竟算是什么啊? 她要怎么样才能逃离啊? “放我出去!”安夜曲掌成拳,狠狠敲击着墙面,手指被蹭去一层皮也不管不顾,那点痛楚甚至还让她感到愉悦。 能痛,就说明还活着。 但是她再怎样敲击都是没用的,这里没有任何人,白行也不可能来救她。 有没有人……能来救救她啊。 安夜绕着房间,一圈一圈地走着。 她走了第十圈,突然发现有些不大对劲的地方。 之前她走的长度是十三步,宽度是八步,现在变成了长度十一步,宽度七步。 这个房间在不断缩小,大匣子变成小匣子,小匣子可能把安夜挤成肉团。 总而言之,她死定了。 安夜放弃了,她大汗淋漓,粘稠的汗液将发梢濡湿,贴在脸颊处。 房间真的在逐渐缩小,安夜能感受得到。 甚至,连氧气也越来越少了,安夜也能察觉到。 她张着嘴,像是濒死的鱼用腮打捞空气里仅剩的氧气,然而无用,注定是死路一条。 安夜不知在这里待了多久,脸颊内部有种刺痛感,犹如血管爆裂后充斥在皮下的湿热。 她整张脸都在发烫,却不能摆出任何表情。 屋内突然漫上了一层冷彻的水,一点一点,沾湿安夜的衣物。 有水? 那么说明就有可以通水的出口! 安夜四周爬行,渴望找到那一处突破点。 但是事实很显然扇了她一个耳光,这里没有任何可以供水进入的缝隙,犹如一个游戏设定的漏洞,完全不符合逻辑与科学。 在这里没有逻辑可言。 安夜绝望了,又坐回原位。 水渐渐漫上了她的膝盖,然后腹部,不一会儿,就紧贴她的鼻腔,企图钻进她的鼻间,几乎无孔不入。 好冷。 安夜搂紧自己,带起哗哗的水声。 要被淹死了! 安夜还没察觉出来,整个人就没入了水中。 她鼓着腮帮子,但是还是有源源不断的氧气变成气泡从她的口中泄露而出,四处游散。 没时间了。 安夜用尽最后一份力气,朝前猛游,没有目的地的在水下循环。 憋不住了。 安夜的鼻腔酸涩,有水挤入其中,刺激鼻腔通气道,进入口中。 她忍不住咽了一口水下去,就此将所有的氧气吐出口外。 这下死定了。 安夜溺死在这个漆黑到伸手不见五指的大水缸内,一动也不动。 她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开始放弃唯一的生念,只是有求生欲也是一种折磨。 可是,这样放弃真的好吗? 安夜迷糊之间睁开眼,任凭浑浊的水浸入她的眼中。 有亮光,不知道是不是死前的幻觉,抑或是高低温产生的海市蜃楼? 但是现在,她要赌上最后一把。 “安夜,你还有许多事情要做,所以不能死,绝对不能……死。”她在心底呢喃,恍惚失神,又觉得是白行在对她说话。 现在不能死,有光亮,不再是黑暗了。 安夜的正前方闪过一道光,像是某种诱导一般,她终于鼓起勇气,朝前猛游,用尽最后一丝力气。 那光圈有一个锁眼,像是用光写着“3”这个字眼,是成功过关了吗? 安夜冲了上去,一下子没入光圈。 …… “啊。” 安夜一下子从梦中惊醒,她环顾四周,看到是一名拿着医用手电筒的医生。 医生微笑,说:“你睡了整整一年,终于醒了。简直是一个奇迹!” “什么?”安夜不明就里。 医生说:“刚睡醒有这种现象很正常,但是别担心,一切都好起来了,心率也是正常的。虽然胃萎缩了,但是每天增加一点饭量应该能在半年之内恢复。” “不好意思,我不太明白你在说什么。”安夜的声音都沙哑了,她看了一下自己的手臂,瘦到皮包骨,即使有给身体补充营养液,但是还是比不上自主进食来的好。 她现在这样,就是吊命而已。 不过这个医生说的是真的吗? 安夜将视线望向窗外,外头的日光耀眼,白灿灿的一片。 窗户那头似乎是花园,她还嗅到了花卉馥郁的馨香。 “我叫什么名字?”安夜问。 “安夜是吗?哪个夜我没有注意看。”医生说。 “嗯,我的夜是夜晚的夜。”安夜说。 “哦,你朋友来了,那我先去给别的病人做检查,你要是有需要喊护士就好了,如果有哪里疼痛记得说,我还得做一些检查。” “好的,谢谢医生。”安夜再次躺在床头,侧头望向门处。 原来是白行。 白行吗? 安夜不自觉出声:“白行?” “你醒了。”他脸上并无其他表情。 “我想知道,为什么我会住在医院?” “你还记得你一年前写的《缝隙之语》吗?” “是小茵?”安夜难以置信。 白行骤然蹙眉,低语:“小茵?” 安夜说:“对,那时候我们去实地探访,然后住在一个奇怪的公寓里,还有小茵的死因也是我们找到的。” “是个不错的写作题材。”白行下定论,“还有,在那次去实地探访的路上,我们出了车祸。你拿水时不小心松开了保险带,正好有车撞上来,所以头部受伤导致昏迷整整一年。我伤了腿部,不过已经痊愈。” “你的腿不是做任务的时候受伤的吗?你不是刑警吗?” 白行说:“嗯?我是文学系毕业,做版权编辑已长达八年。” “等等……”安夜闹不明白了,难道说从最开始的见面之后,接下来的一切都是她的妄想吗? 这……这怎么可能! 她不信! 而且,白行很爱她,她也不是爱上白行了吗?现在这一切是怎么回事? “我过几天再来看你,你先好好休息。”白行大概是内疚,所以这一年几乎没有中断地来看望她。 难度这整整一年时间安夜都在虚度?而她听到了白行的声音,所以将他强行代入到自己的梦中? 怎么回事,究竟是怎么回事? 到底哪个世界才是真实的? “嘶。” 安夜感受到了冷,她抖了一下,望向手臂上的针头,可能是刚才起身时不小心将吊牌滑轮滚快了一点。 她调节好速度,又再一次躺到了病床上。 94|0058 安夜这样大概待了两个月,才逐渐恢复成原先那样。 她现在应该可以吃一小碗饭了,饭量还得慢慢增加,不可能一口吃成一个大胖子,而且那样甚至可能会撑破胃壁。 安夜出院以后先是去看了□□存款。 果然。之前一年都在花自己的老本,已经没剩下多少了。 此时,有人打电话给她:“安夜,恭喜出院。”是《子不语》编辑部的主编。 安夜说:“谢谢你专程打电话过来,杂志最近卖的怎么样?” “我要和你说的就是这个事情,你看你现在的身体,还写小说吗?” 安夜一咬牙:“写,还得写。” 她没什么专长,就剩下埋头写故事这一项长处了,不拿这个谋饭吃,还混哪一碗饭? “行,那我帮你安排一下。哦,对了,你昏迷了一年,白行被我安排给另外一个明星作者当责任编辑了。你这边,我们签了续约合同以后,我会再给你另行安排一个。好了,你多多休息,等我消息。” “嗯。”安夜也不知自己是怎么应下来的,她听到白行换了个作者,专管别人的时候,心口钝钝的疼,像是一团巨石堆立在心口上,压着重量,让心脏不断往下坠落,埋入谷底。 这样的结果真是差强人意,安夜深吸一口气,强行让自己清醒过来。 她之前所做的的确是一个梦吧? 又是鬼怪又是火车的,怎么可能? 安夜再次睁开眼,凝视这个世界:高楼大厦朝天耸立,犹如浸没云端;阳光耀眼,将万千光辉撒向大地,泛起盈盈的白光;人与车不断穿行,喧闹不绝于耳。 怎么看,她都像是做了一个亘长的梦,刚刚醒转。 更何况,她掐了自己,也能感受到痛苦。 所以,之前那样缠绵悱恻的爱恋都是她的幻想? 怎么可能?又好不甘心。 安夜特意去找了心理医生咨询,医生看了她的病历,说:“沉睡一年出现这种状况很正常的,如果还有混淆不清的情况,我就开一些药物给你食用。” 安夜打断他急疾书写诊断回执的动作,说:“但是我觉得很真实,那个梦很真实,就像是一个回忆一样印刻在我的脑子里。” 医生说:“就这样解释吧,你在刚刚睡醒的时刻,有没有几秒的混淆阶段?就是完全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然后脑子里还残留着之前的梦境,甚至是干扰你的视听?” “好像是有过。” “在这种情况,人往往要从床上起身,然后接收了四周物体的讯息,潜意识里将从前的生活片段调出,这样才会慢慢将大脑内的讯息复苏,开始清楚知道了——我是谁,我在哪里,我需要做什么。”医生解释完了,又开了个玩笑:“我也常常这样,不过一般这种时候,我会因接受讯息的那几分钟而迟到,也就是睡过头了。” 安夜现在毫无笑意,她皱眉,脑海中画面涌动。 她不自觉将手掌抵在太阳穴,闭着眼沉沉思考:“可是我在梦里也能感觉到疼痛,甚至还有坠楼,爆炸等等,我感受到了热,也感受到了痛,甚至……我还爱上过其他人。” 心理医生坐着椅子后移一步,他看起来异常年轻,拿着笔轻抵嘴唇,说:“这个也很好解释,只是我不知道你能不能理解。我给你打一个比方,就好比,你觉得你现在是在做梦……” “做梦?”安夜反问。 “对,现在是在做梦,我是梦,你也是梦,都是虚幻的东西。” 安夜皱起眉头,不太能明白。 “你不信,对吗?”心理医生笑了一下,说。 “这个……”她也不知道怎么说了。 “为什么不信呢?” 安夜不语,她答不上来。 “我帮你回答吧,因为一切都太真实了,完全不像是在做梦对吗?”心理医生说,“而且你不知道该怎么醒过来,只知道如果现在睡着了,那只是在做梦。但是,你又怎么会想到其实那个‘梦’是真的现实呢?” “嗯……”他说得对。 医生再次说:“那我们再做一个比方,我们看一个植物人,他昏睡了很久,偶尔醒来了一次,过了两分钟,他又陷入了昏迷。但是在他看来,他就像是活在那个梦境里面,睡了两分钟,做了个梦,梦到自己在病房里,后来又醒了。” “梦可能是现实,现实可能是梦?” “没错,现在我给你说明一下,如何在梦境里面产生疼痛。有一种解释,就是你在现实世界里面感受到了疼痛,再映射到梦境里面,比如你变成植物人,仍在昏睡,然后挂点滴打针,你在梦境里面就可能感受到疼痛。”他顿了顿,继续说:“但是一般情况,人在被扎针的时候是会立刻醒来的,但是植物人不行,所以大脑把这一现象完美的呈现在梦境之中。” “那么该如何辨别梦与现实呢?”安夜说。 “如果是一般的医生,可能就会告诉你,现在就是现实了。但是我不一样,我有人权至上的思想,我只能告诉你,你愿意相信哪个,哪个就是现实。那些生活在自己世界的神经病人何尝不是快乐的?我并不觉得心理病是一种病,而是世人用来分清现实世界的一个准则而已。” “你还真是与众不同。” “你要试试看吗?再次……回到那个梦里。” 安夜咬唇,心想:回到那个有爱她的白行,有为之奋斗的目的的世界吗? “要,我要回去!是梦也罢了,我有很重要的人,也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 “那么我就尝试用催眠把你带回去,让你再看一眼那个世界。”心理医生突然笑了一下,晦涩而神秘。 安夜被指引着躺倒在一个小房间内,心理医生上了锁,点了熏香。 他坐在旁边,说:“不需要指引,你只要睡过去,我会暗示你的。” 安夜闭上眼睛,她本来就有睡意,不知是不是那熏香起了作用,是淡淡的茉莉花香,沾一点草木味,与白行神似。 她忍不住睡过去,那种神秘的香味就像是某种指引,照亮她原本灰暗的道路,引导她一步一步踏入河川。 就要……被淹没了。 安夜再次醒来,她大口大口汲取着氧气。 她睁开眼,整个人都悬浮在水面上,四周灰暗,像是之前的那个黑匣子。 但是还好,还有氧气,她不会窒息。而且水面不高,她能踩到底部,偶尔会被浮力托起,但是她擅水性,会游一点,不至于被淹死。 现在是四月天,气温暖起来,不会被这样彻骨的冷水给磨灭去意识。 安夜掐了一下自己,手臂还疼。不过疼痛不足以证明她究竟是不是在现实之中。 她还记得那个心理医生的话,究竟哪边才是现实? 不过她现在的确在车厢里没错,那个狭窄而幽暗的第四车厢。 “砰砰!”突然之间,安夜面前的墙发出了撞击声。 她伸手触上去,果然有什么在击打着墙面,凸显出一道一道弧度,应该是第三车厢所发出来的。 “砰砰!” 有什么东西,即将破门而入。 安夜紧张到无法呼吸,心跳加快。 突然那道墙出现了裂缝,有什么从中倾斜出来,将水尽数涌了过去。 那边应该是空的车厢,所以水会流进去。 墙洞越来越大,就连安夜也把持不住身形,一下子跌入那个洞里,跌入了第三车厢! 救命! 她低呼一声,一下子惊醒。 她还在那个房间内,可是门被破开了。 安夜最后看到的一幕是——那个心理医生好似在挣扎,然后被什么人带走了。 安夜走出被击碎房门的房间,看见诊断室内还有另外一个医生,他书写好了诊断书,递给安夜说:“你什么问题都没有,我开了一些安神药给你,安夜小姐。” 安夜小姐? 安夜迟疑着接过那张纸,诊断书上也没有她的名字。 安夜下意识看了一下自己包里的病历,上面没有任何翻阅的痕迹,甚至是挪过位置。 之前那个医生知道她的名字是因为看了她的病历,可是现在这个素未谋面的医生是怎么知道她的名字的? 难道是……那个心理医生擅自将她带回现实,破坏了这个世界的法则。打个比方,这个世界的平衡就是免疫系统,有病毒出现,企图破坏平衡,所以被白细胞所吞噬,也就是被带走了! 那个心理医生,就是一个病毒,也是唯一一个能够救她的人! 安夜冲出房门,企图找到那个人。 这个世界,果然有问题! 95|0058 安夜脚下生风,快步跑去。她跑下楼梯,辗转在巷弄之间。 然而到处都找不到那个心理医生的人影,四周静悄悄的,如同定格在某个空间之内。明明有车也有人,但是安夜就像是隔雾看花,又聋又哑。 这种感觉,就像是被锁在某个巨大的泡沫之内,徐徐朝天际上扬,世间万物在她脚下犹如芝麻豆大的一点,逐渐裂为碎片。 “喂?能听得到吗?”安夜朝四周来往穿梭的人大喊,然而没有一个人回应她。 这些人如同行尸走肉,自顾自盲目穿行在这个社会之中。 无论怎么叫都没用,没有人能听到,没有人会因她而改变分毫。 安夜这是在白费力气,这个世界的平衡与秩序已经被打乱了。她无法再融入这里,她也不属于这里。 该怎么办? 安夜颓然坐在地上,她抓住头发细想:究竟该怎么回到车厢之内? 那个医生也找不到了,安夜全无头绪。 没有人帮她,也没有人救她。 原来离开了白行的日子是这样痛苦难耐,她几乎不能朝前迈出任意一步。 没了白行,她就像是个废人一样,不敢做,不敢想,遇到多少挫折也全因她能力不足。 究竟要怎么出去? “想出去对吗?”心理医生突然出现在她的面前。 安夜抬头,不安地望向这个男人。 医生轻笑,说:“我可以带你出去。” “你是谁?为什么要帮我?” “你所想的病毒,或者可以认为我是一个bug。”心理医生说。 “bug?” 心理医生眯起眼睛,说:“小弥的离开导致这个地方越来越不稳定,那些企图逃离的人就铸造了我。” “什么意思?” “我只是一个意愿的形象化,如果白行离开,就能毁了这里,使这个地方完全崩塌。” 安夜说:“你是一个意愿?你的意愿是什么?” “我说了,我是一个漏洞,我的存在就是为了毁掉这个地方,所以我帮你一回,让你去把那个男人带走。” 安夜还不太能明白,她迟疑着,又问:“可这个地方究竟是什么地方?” “你可以当做是地狱,好了,时间不多了,我只能帮你冲破第三车厢,后面的祝你好运,没准在最后,我们还会再见面。”心理医生说道。 他又一次变得透明,像是稀薄的空气,让人捉摸不透。 安夜拦下他,说:“我该怎么出去?” “忘了告诉你结论,当人的意愿最大化,就能决定她的心理,是梦是现实,全由你的心出发。” 安夜不得要领,她只能坐下来,专心想着白行。 她想白行了,想他独特而富有磁性的嗓音,以及眉目坚毅的面庞,他的一切都是那样富有吸引力,犹如镀上一层浮金,将她深深吸引。 白行身上的味道又是怎样的呢? 安夜闭目深思,嘴角勾起一点暖暖的笑意。 白行仿佛眷恋她身上的味道,一直用的是同款沐浴露,但他身上的却又不同,除却淡淡的茉莉香味,还有一丝极其不易捕捉的朝露味,极涩,还带着寡淡的草木香,令人神往。 她竟是……如此思念白行。 安夜察觉到了冷,眼皮似有千斤重,反复几次都没能如愿睁开。 她又感受到了冷,如同冰窖,将她整个人都冻住了,犹如一根巨大的冰棍。 安夜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她的身边挤满了人,有小周、鸭舌帽、总编,甚至还有白行,都是她所熟悉的人。 更远处还有一点温煦的亮光,她听着声音往前跑,与那些熟悉的人错身而过,一点都没有留恋。 他们不是真的人,安夜所爱的白行也不在这里。 她必须要用自己的眼睛分辨清楚,然后跑出去,去找他,找真正的白行。 天色渐渐暗下来,远处的风兜满安夜的风衣外套。 她没命地朝前跑着,挤入那道光之中,几乎是瞬间,跌入了车厢之内。 安夜现在像是在第四节车厢内,她找不到锁,可奇怪的是……火车突然停了下来。 不是说只有在她闯到第五车厢的时候,火车才会停吗?现在是怎么回事? 眼前,突然敞开一道门,门外有小弥唤着:“安夜,快下来。我强行破了这个空间,现在火车停了,你可以下来了。快点,速度要快。” “好。” 安夜想也不想就冲了下去,在这个地方,小弥是向导,听她的话总没错。 安夜跟着小弥往前走,她情不自禁回头望了那辆绿皮火车一眼,心有余悸。 就在她刚拐入巷弄的时候,突然有一双黑手将她的口鼻捂住,硬生生将她拖到了另外一个地方。 那双手生的诡异,好似皮肤就是黑的,上头还有一种特别的香味,闻进去,一瞬间就失了神智,直接使安夜晕了过去。 等她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身处在一个小房间内。 安夜头昏脑涨,伸出手掌挤了一下额头。 究竟是怎么了? 她怎么在这里了? 安夜想了一下前因后果——她从第三车厢的幻境试炼内逃脱,然后来到了第四车厢,在第四车厢的试炼开始之前,火车就被小弥搞坏了,停了下来。她本要跟着小弥去找白行的,可是却被人半路劫走了,劫到了这种地方。 这是什么地方?那些是什么人?想要对她做什么? “啪嗒。” 安夜听到水滴的声音,就在她的左脚处,有雨水顺着屋子的间隙流下来。 她循着声源去看,却看到自己的正前方还有一道铁门,里头似乎困着什么人,影影绰绰看不真切。 安夜凑近了,才发现,那是由一根根铁管焊接而成的铁门,上下两头嵌入水泥地里,坚实无比。 铁门没锁,就像是凭空将人塞进去一般,又或者是先困了人再铸造了铁棍,总之没有半点能让人进入的意思。 而里面的那个人身形枯槁,垂着头,死气沉沉。 安夜有种莫名的不安感,她眯起眼睛,调整焦距,这才发现——居然是白行。 这是昏迷不醒的白行! 她猛然摇动铁棍,但是不足以发出任何声响。 白行就像是死了一般,侧在墙角。他的手腕上被锢着铁扣,铁扣下方有一条长长的锁链,连接到水泥地里,紧密贴合着。 安夜不知是心疼还是什么,她的心尖上突然颤动,引发痉挛一般,牵连着小腹以下,一波接着一波,麻麻刺刺的疼。 “白行?”她低声唤他的名字,那人就在她的跟前,那样近,近到触手可及。 白行死一般的沉寂,一句话都没有回应。 安夜的视线落到他的手腕上,那处肉连肉,血结痂,黑红的印记斑驳不堪,有浓烈的血腥味四处消散。 她觉得心疼,可无可奈何。 安夜什么都做不了。 这扇铁门该怎么办? 没有锁,也没有任何突破口,她不可能徒手掰开这个门。 有了! 安夜想到一个办法,她将上衣脱下,剩下纯色的胸衣,接着套上米灰色的外套,就像是穿着披着披风的比基尼一样。 安夜顾不上羞耻不羞耻,只要能救人,她都要试最后一把! 她将衣服浸了雨水,套入两根铁棍之间,然后握住两端的衣料,拧成一根麻花,企图利用杠杆原理将铁棍掰近,露出更大的空间让她能够钻进去。 安夜的力气还不够,必须得再找一根棍子架在绳上,像是方向盘那样供她转动以及借力。然而她搜遍了整个黑屋子都没找到任何东西,安夜只能把目光转向屋内一角的椅子上。 她将椅子砸到破碎,借了一根凳脚摆入打了死结的衣服内,开始像操控方向盘那样拧动着。 安夜废了好大力气,铁棍也真的开始弯曲,逐渐露出了更大的范围。 她的身材瘦小,足以挤入那黑漆漆的牢狱之内。 此时,安夜艰难地钻了进去,近距离接触白行。 可她的手还未曾碰到白行的脸颊,对方就徒然睁开眼,一双幽深如深潭的眸子灼灼,将其定格在自己的视线之内。 随之,白行从身后抽出刀刃,一下子抵在了安夜的喉咙上! “你要干什么?!”安夜大喊。 可她不敢再出声了,因为刀刃逐渐逼近,她的脖子破了一层皮,隐隐流下来殷红的血液。 此刻,安夜的耳边突然传来火车的鸣笛声,以及车轮滚动时发出的吱嘎吱嘎噪音。 完了。 她还在第四车厢内,这只是个试炼。 而她最爱的人,好像也是真的要……杀掉她。 96|0058 安夜一点也不敢动弹,她口腔发紧,分泌出一点唾液,然而却连咽下的动作都不敢做。她的咽部只要再往下滚动一点就可能被绷紧的刀面所伤,破开更大的口子。 她的伤口并不深,只是伤到了单薄的真皮层,所以导致血液源源不断泊出。鲜红色挤满了她胸腔的皮肤,染在纯白色的胸衣上,有种触目惊心的震撼力。 白行下手可真不轻啊,安夜本能这样想。 不过……这是白行吗? 安夜又回过神来,几乎是本能地认为这一定是幻觉,抑或是假冒的白行。 她的白行绝对不可能伤害她的,安夜可以打包票肯定。 就像是扭蛋机危机那一次,安夜在记忆中看到白行拿枪指着自己,但那一切都是她的主观臆想,白行从未想过要伤害她。 从很久很久以前开始,白行就一直保护着她了,并且从未违背过这个誓言。 反之,也可以说,只要能出手伤害她的那个人就一定不是白行。 即使是一样的容貌,一样的姓名,一样的动作神态,没了热切的爱慕之心,那个人就一定不是白行! 只是,安夜还不确定。 她闭上眼,僵持着不动,脑中恍惚在想方才的情形——安夜还清晰地记得白行遇险时的抵抗动作,虽然白行的眼睛失去了从前的光泽,有种晦暗的灰蓝色,但从他的防御的速度以及出招的动作角度来看,这个人都像是白行。 那么,就让她再确认最后一次。 安夜不再企图挣扎,相反的,她倒退一小步,后仰,紧紧贴在白行的胸膛上,他的体温冰冷,可胸腔肌理的任意一处质感都如此真实。 她几乎是眷恋地将身体完全交给白行,侧着脸,犹如与伴侣交颈厮磨的白天鹅一般,将脸颊密切贴在白行的胸口。 白行恍惚一震,手间的刀刃都松了半寸,没来得及再深入肌肤。 安夜细嗅着,嘴角勾起靥足的笑容。是白行的味道,完全是他的味道。 与之前看到的幻觉不同,安夜能察觉到他是白行。 只是,还有一点奇怪的地方…… 安夜听不到白行的心跳声,他像是没有心脏了一般,仅剩下躯壳。 她往后望去,倏忽,蹙眉。 白行他……居然还没有影子! 为什么?!究竟发生了什么? 安夜徒然惊醒,她睁开眼,还没来得及动作就被再次困在刀刃之下。 只是这次,白行好似有了疏忽之处,刀尖没对准,只在安夜的锁骨处挂下一道口子。 疼! 安夜反应过来,热汗刹那之间淹没鬓角。 她急急侧身,勾肘,出其不意给白行来了一击,迫使他松开手去。 安夜就此逃离,得以脱身。 只有躯体没有心脏的白行,就好像一个瞎子一样,只会根据声音本能地发动攻击,没有情绪思考,也无法做出判断。 这不是真的白行,这只是一个试炼。 有人尝试用这样的白行来限制住她,阻止安夜前进。 其实也是安夜本能不相信,她不相信白行会变成这个样子,这一定只是伪装,一定只是幻觉。 不过,要怎么才能从第二车厢跑出去,成功来到第一车厢呢? 她必须要去救白行,至少不让他维持现在这个样子。 安夜要的是有血有肉有情感的白行,而不是一个提线木偶,一个任人摆布的傀儡。 也是时候,轮到她来救白行了! “叮——” 与此同时,突然传来一声金属的响声。 原来是一柄黄金匕首从天而降。这把匕首非常特别,刀柄是钥匙的匙圈形状,像是在象征这是开启第一车厢的大门。 而难以置信的是,白行赤裸的左胸口有一个锁眼的花纹。 也就是说,安夜需要将匕首刺入白行的胸口,刺入他的心脏之中。 不,不对,他没有心脏了,所以那个部位应该是空的。 怎么办? 安夜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不知道这一切是幻觉还是什么,就算不是幻觉,眼前这个人也绝不是真的白行,应该是白行的意志幻化体,也就是某个形态。 真正的白行肯定被困在一个暗无天日的地方,那些人封住了他的五感,取走他的心脏,让他不能说不能看不能动。 至少那样重要的白行,不会有人拿他当做试炼的牺牲品。 可安夜还是下不了手,她不可能将刀刺入眼前这个人的心口。 “我做不到。”安夜将匕首丢到地面上,噌的一声,吸引住了白行的注意力。 “你听得到我说话吗?白行?”安夜大喊。 白行的眼睛还是毫无光泽,垂着头,在没感受到危险的时候,他就如同是泄了气的皮囊,没有半点用处。 安夜拿起匕首靠近几步,白行也随着她的动作站起来,做出迎战的姿势。 这样的白行太痛苦了。 安夜深知他是什么样的人,她还是决定拿起匕首,朝最心爱的人发动攻击。 原因无他,只是想要白行稍微好受一点。 在安夜变成slender的那次,白行都肯让她咬手臂,肯陪她下地狱。那么,她也一样,既然白行这么难受,那么就让她来帮他解脱,即使白行会消失,会从她的身边离去,安夜也不怕。 因为她啊,会永远追随白行,无论声名狼藉或是步踏泥泞,就算是深处地狱红莲,安夜也会义无反顾紧追上他。 所以这一次,她来帮白行。 她要帮白行亲手解开镣铐,亲手将他从这个世界解救出来。如果不能一起活,那么就死在一起吧。 安夜咬牙,再次冲杀上去,她手里的刀刃划过一道凌冽的银光,如同鱼线闪动,溢满银白光泽。 “吱嘎!”白行的动作迅猛,一下子往后弹跳,踩在墙面上。 他就着安夜刺空的间隙,鞋尖踏在墙根借力,整个人如同离弦之箭一般冲杀过来,一下子将安夜掀翻在地。 安夜根本应付不了那样的冲击,她整个人都被白行那破坏力极强的力道击倒在地,她就地滚了几圈,急急往后退,滚出白行的攻击范围之内。 白行又安静了下来,他垂着头,一言不发,眼睫乌压压的一片犹如小扇,盖住灰蓝色的眼瞳。 他被镣铐困在有限的范围之内,像是一只受伤自舔伤口的小兽,无精打采地蜷曲在地。 97|0059 安夜将风衣外套拧上纽扣,这才不至于走光。 她夹紧手臂,整个人缩成一团,不让风通过袖子的间隙抖进她的衣内。 火车外头是一片荒野,时值傍晚,还有一轮弯月挂在天际,是四月底快五月初的时刻。 安夜问:“我们接下来要去哪里?” 小弥迎风,眯起眼睛,望向远方:“我不知道,但是一定在这个附近。” 安夜不解:“你不是从那里逃出来的吗,为什么会不知道?” “我是被人放出来的,上了那一班车然后逃到了你们这里。” “我想知道你之前待的那里究竟是什么地方?为什么他们需要白行?” 小弥:“事到如今,我也不想瞒着你什么。你听说过维持生前迹象需要条件这样一句话吗?” 安夜听过,听白行说过。 世界上真的可能有怨气这种东西,而维持怨气的形成,需要很多条件——狭窄的空间,成谜的死因,寻不到的尸骨,抑或是荒芜的环境。 而生前迹象就是人们口中常说的“鬼怪”,如果这样还不够清楚,那么就换一种解释的说法好了。 常常有人在回头之间会看到什么,然后误以为是自己的视觉上出现了问题,视觉接收的信息没来得及让大脑处理,所以与现在的视线物所结合,形成了那样的错觉。 但是也有一种可能,那就是那些东西是真实存在的。 也就是,如果看到一个女孩蹲在地面上,恍惚回神,她就不见了。也可能是,真的有小女孩蹲在那里,而她存留在这个世界上的条件不足,不具备维持长时间的生前迹象的条件,所以片刻之间就消失了。 总而言之,有“鬼”就代表着有一个必备的条件。 小弥补充:“所有的鬼怪都是一个磁场,一个生前迹象,而支撑他们存在于世,需要一个条件。” “嗯。”安夜点头。 小弥:“但是还有一类灵异现象,没有具备条件,所以不能存在于这个世界上。” “什么意思?”安夜说。 小弥勾唇,笑意嘲讽:“也就是一个鬼因为被发现了隐藏在草丛的尸体,从而不具备条件,然后消失了。但是有人想要强行让它留在世间,就会强行创造一个条件。” “你是说,白行就是那个条件?” “没错。”小弥说,“他有一双能鉴定鬼神存在的眼睛,就因为他能看到它们,所以能肯定它们的存在,这样就是一个条件。即使没有条件,只要白行想,他也能创造条件。我打个比方,你看过咒怨类型的电影吗?有一些鬼无差别杀人,明明解开了死因还是滞留不去,这样的鬼就是由白行这样的人所维持的,他是它们存在于世的条件。” 安夜明白了,所以现在她所在的位置都是那些虚无的幻境,这一切以白行为中心,是由他的双眼维持的一个异世界。 “所以,如果白行死了,这一切都消失了,那么就证明他还活着对吗?而且如果他离开了这里,要是有灵异事件,也只剩下那些有条件的,对吗?”安夜问。 “是这样,不过……你能亲手杀了白行吗?这是为民除害的事情。你是不是很好奇那些鬼怪为什么只缠上你?它们缠的可不是你,而是与你为伍的白行。”小弥说。 安夜抿唇,陷入了深思。 要她杀掉白行吗? 不可能,也做不到。 她就是有这样的私心,世界毁灭也好,□□爆发也好,她只想看着白行嘴角带笑,如同往常那样极具宠溺地揉揉她的后发,与她谈笑,岁月静好。 “我不会杀了他的,我不是圣母,别人怎么样与我无关,我只要救出白行,平平安安和他待在一起。” 小弥说:“你不怕吗?你只要和他在一起,就可能一直遇到那些事情,我想他现在应该已经有所察觉了,所以才会选择离开你。” “不怕。” 如果这是代价的话,她会甘之如饴。 安夜难得如此坚定,她表露着心迹,眼底一片坚毅。 白楠沉默了半天,突然阴测测笑了一下,插嘴:“也不是没有办法,挖去他的眼睛不就好了?” 安夜皱眉,没理他。 小弥倒是很认真点头,“这倒不失为是一个好主意。” 安夜迈步往前,心想:这两个人倒是绝配。 他们走了两步,眼前是一大片湖水,犹如一面光镜,远到天边,尽是白莹莹的一层。 安夜四面游走,居然没有看到有什么小路可以穿过这面湖。她的左右边都是湖岸,也一片白光,望都望不到边。 小弥和白楠说:“我让你准备的东西,你带来了吗?” 白楠没说话,将背上的包放下,从里头挑了一些器材出来。 他说:“就带了这么多,拿这些做什么?” “等会儿你就知道了。”小弥挑挑拣拣出三份,然后问安夜:“会游泳吗?” 安夜不明就里,但还是点点头,说:“会。” “我就带了潜水防寒衣之类的还有面镜,以及三个小型的气瓶,东西不够用那么久,所以只能碰碰运气。”小弥说。 安夜明白了,她问:“你是说,要潜到这个水里去?” 小弥说:“我觉得我之前应该就是被关在水底下,你看这里,根本没有别的出处。” “那就试试看吧,但是你这些东西最多能撑个十几分钟。”安夜夜潜过,所以知道氧气瓶里的氧气够用多久。 小弥说:“下面肯定有能呼吸的地方。” “地下城?”白楠问。 “我不知道,但是我能确定我之前是被关在干燥的地方,而且就在这个水底下。不管了,先去试了再说。”小弥说。 天色已经逐渐暗下来了,再不快点就真的要抓瞎下水了。 小弥抽出一把机械式军刀,对准了白楠的腰间肉说:“给我转过去,我换衣服少看。” 白楠嘲了一声,“看你?你身上有哪二两肉我爱看?前不凸后不翘,还是说……你有哪些部位发展起来了不让人看的?” 小弥抬腿就是一脚,踹向白楠的肋骨处。 白楠猝不及防挨了一招,跌到沙地上。 他咬牙切齿,却也无可奈何,转过身去:“别让我抓到机会。” 安夜和小弥各自换了潜水衣,原先的衣物只能丢在一边了,不可能穿着下水。沾了水的衣服重千斤,如果带入水中,不但碍手碍脚,还可能会产生其他的危险。 安夜后退着,踩着脚蹼,将手里的潜水灯打开。 她慢慢潜入浑浊的海内,如同小弥所嘱咐的那样,沿着光滑的岸壁慢慢下潜,直到深处。 夜色已深,除却月光的亮度以及她手里的潜水灯,底下几乎是漆黑一片。 安夜捏住鼻子,用嘴吸呼吸管里的氧气,然后再闭住口鼻出气,为了将耳孔中的压力释放,否则水越深,水压越大,将耳膜压迫地越疼。 水底世界异常浑浊,像是一层黑浓的墨汁铺就大地,隐隐的,有光亮从中穿过,惶惶然逃窜。 安夜什么都听不到,就连胸口就像是被两面巨石紧紧压制,拥挤在胸腔的空隙之内,呼吸都变得异常困难,从夹缝里汲取出一点空气,再缓缓将废物排出去。就连她心脏的搏动都变得非常困难,被人闷了一拳头般的疼痛,隐隐的,难以忍耐。 她已经好久没有尝试过潜水运动了,只是之前就算玩过都有教练陪伴,不像现在,人手不足,行动仓促。在水下,一急就可能出事,死在下面也不是不可能。 安夜不去想了,她攀着岩壁,一点一点往下。 岩壁有许多尖锐的石头,与藤壶黏在一起,用潜水灯一照,白花花,亮的出奇。安夜专门抓有藤壶的部位,因为藤壶的吸附力极其强悍,不会脱离石体,很多沉船底下会攀上这些玩意儿,千百年都洗刷不去。 只是她得小心一点,不能被刮伤出血。在水底出血不知道会引来什么,何况是像这样沉寂了千万年的湖川,谁都不知底下究竟有些什么。 安夜摸索了好久,就是什么都没发现。 没有什么山洞类型的入口,也没有什么古怪的地方。 然而气瓶内的氧气面临告罄,她必须做出决断,是放弃往上游,还是继续下潜,在消耗完最后一点氧气之前竭尽所能寻找入口。 安夜就这一次机会,再也不可能有其他资源的补给了,也就是说,如果她做好决定上去,那么就可能再也找不到那个入口了。 那么,也就是无法拯救白行。 不行,她得再撑撑。 小弥已经受不住了,她给安夜做着上浮的手势,动作因为在水下而变得迟缓,挥动的期间还扬起无数小型气泡,晃花人眼。 安夜不肯,她再往下摸了几步,朝更深处潜行而去。 就在此时,她突然摸到了什么空隙,狭窄的小道,能允许一人穿行。 只是看样子,她挤进去也没用,一时半会儿不可能没水,她的气瓶不足以让她平安抵达有空气的地方,也可能会丧命在半道上。 要拼一拼还是? 安夜做不出决定,只是她不可能再回去一次了。上一次乘坐火车过来,一路的险阻还是别人帮忙度过的,如果再来一次,她可能会死在半道上。 更何况,她等得了,白行等得了吗? 不行,她得进去! 小弥挥挥手,拖着她往上游。 安夜没来得及反抗,已经被这两人一左一右,架着浮上去。 距离那段缝隙越来越远了,安夜只能遵从他们两个的决定,缓缓朝上,游去,露出水面。 小弥松开呼吸管,她大口大口喘气,对安夜说:“别干傻事好不好?” “这是最后一次机会。”安夜沮丧。 “你死了怎么办?”小弥不能理解,她摇了摇气瓶,看着指标表,发现里头果真空了,只能无奈爬上岸。 就在此时,有火车的呼啸声传来。 小弥打了个手势,匍匐在水面,压低身子,说:“有了,第二次机会来了。” “什么机会?”安夜没来得及问,就被小弥拉到水里。 临到下水时,她问:“你能憋多久的气?” “一分多钟应该不是问题。”安夜说。 白楠:“你倒是不问我能憋多久。” 小弥白了他一眼,说:“待会儿给我使劲打,肥羊上钩了。” “什么?”安夜刚要开口,就被小弥按到了水里。 她微鼓着上颚,将气藏在口腔内,然后憋足了气往下游一点。 安夜的脸上还带着面镜,所以能看清水面外头。 他们所处的位置是黑漆漆一片,所以即使有人靠近也不会发觉,而他们反倒能看清楚对方的位置。 这就是一个在明,一个在暗的好处。 在岸上行走很容易能惊扰到水底,安夜也能感知上头有人的动静。 就在那人提着潜水灯照亮湖面之时,小弥抬着头,盖着一层水膜缓缓朝上游去,她一冲出水面就挥出一拳,将那人揍倒在地。 来的人有七八个,一见是小弥,居然还掏出了枪。 白楠冷笑,说:“朝警察开枪,你们倒是头一份。” 小弥说:“幸亏是在岸上遇到,我还能使上劲儿,要是在水里碰头,我不能出声,就没用了。” 那几人面面相觑,闹不清楚,只逼近一步,说:“你们是谁?” 小弥说:“枪全部丢掉,否则我要你们好看。” 枪支果然不受控制,纷纷抖落在地。 有个身着贴身皮衣皮裤的女人冲了上来,抬手就是一记勾拳。她的手臂力道很足,打出的姿势也漂亮,没有一点迟疑与多余的动作,一看就是个内行。 白楠对于搏击方面本来就老道,他侧脸避开,低头,一记扫腿攻击对方的下盘,企图让她顾得了上面,顾不了下面。显然,白楠的企图也没有得逞,女人直接一个后翻身,倒扣几个跟头,跳出几米外,再次护臂在前,做出固定的攻击姿势。 女人问:“你们是什么人?” 小弥说:“我还要问你们是什么人呢!” 女人说:“你们也是为宝藏来的?” “宝藏?”安夜问。 “这湖底下有宝藏,我们是为这个来的,现在不是打的时候,对谁都没好处。” 白楠说:“我们打得过你们几个,没必要谈和平条约。” 女人蹙眉,说:“单凭你们几个,怕是也到不了下面,不如我们合作,先下去再说。” 白楠想说话,小弥倒是笑了,说:“行啊,你们带来的东西给我们先挑起,剩下的,你们能带几个人下去就带几个下去。” 女人抿唇,似乎知道这里耐打的就她一个,怕是奈何不了安夜等人。 此时,女人松懈下来,说:“嗯,行。我叫雁子。” “我叫安夜。”安夜说。 “小弥。” “英俊的白先生。”白楠说。 “……”安夜白了这人一眼。 雁子装出热络的样子,看似来头不小,倒也不透露那么多,只说是买了古物看到一些启示,知道这底下有宝藏就跟着火车寻来了。 但是看他们带了潜水用具就能猜到,这些人在说谎,分明来过,也知道这里有湖。他们肯定有目的,但是没得逞,否则也不会一次次过来。 按照安夜的分析,这些人此刻肯妥协,也不过是想让小弥带路下去,他们已经束手无策了。 雁子说:“这水底下有一个位置,我们怎么找都找不到。” 安夜说:“底下可能有类似海底世界一样的水下城,而且是干燥的,没有灌满水的空间,这是我目前知道的东西。” 雁子皱眉,不解:“不应该是什么古城残骸遗留的宝藏吗,怎么可能会有空气。” “你听说沉船里还含有空气囊吗?也就是气穴,如果船出现危险状况迅速侧翻,原本船舱内的空气就因为密度比水小,所以会迅速往上升腾,然而船已侧翻,所以就囤积在船舱的底部,隔离开水,形成上浮的状态。”安夜解释说,“甚至还有人用这种技术建造水下墓穴,也就是将墓穴建立好,迅速往水底坠落,原本里头的空气就会形成一个往上升腾的状态迅速充斥在墓穴的上端,然后隔离开一部分的水。” 雁子点点头,表示理解了,“你是说,这底下也有这样的构造?” 安夜摇头,“不好说。” “不过还有一点……”雁子身边窜过来一个光头男,他说:“那该怎么进去呢?水不会满进去吗?” 安夜说:“原理上不会,这样解释吧。如果我们是从最底下挖沙进去,即使水倒灌进去也不可能充斥整个建筑,因为空气在密封的建筑内已经形成了一个类似实物的气囊,它上头有水的压强压着,稳固了存在,所以顶多是再漫进去一点水,但是将空气完全排出,还是不太可能的。” 安夜回头,望了一眼湖面,说:“更何况,我刚才摸到的缝隙是靠岸的。你们看,岸比湖面要高,没准在岸里头,有一个巨大的空间,这个比密封建筑更实际。” “也就是说,里头真的可能有宝藏?”光头眼睛亮起来,被雁子瞪了一眼。 雁子说:“行,那我们一起下去看看。找到宝藏,我们平分,这时候连成一派,谁也别内讧,成不成?” 小弥与白楠比较孤傲,显然看不起他们的战斗力,但是又不得不靠他们的补给行进,只安夜点点头,说了句:“行。” 几人准备好了一切,就打算往下潜,有另外几个人没有装备,只能选择在岸上等待抑或是打道回府。 安夜深吸一口气,再次鼓足勇气将头埋入水里。 她总有那么一种意识,知道白行还在远处等着她。 98|湖-2 这些人的装备很精良,安夜在下水前特意看了一下那些用品的商标,居然都是海外订购的,看来这些人来头不小。 她本能的有些许不安,却并未表露出来。 安夜就着呼吸管深吸一口气,直入肺腔,迫使自己在这样糟糕狭窄的环境中冷静下来。 她将潜水灯朝上打亮,想看看自己大概下潜了多远。 潜水灯的光无法完全穿透湖面,上面平静的湖面黑洞洞的,晃出几个巨大的黑色波纹,看起来已经有足够的深度了。 难怪安夜觉得呼吸越来越困难,原本指宽的气管像是被外力扼住,强行掐成了一条线,如若不冷静喘气,很容易引起窒息,这就是潜水的危险之处。 “咕咚咕咚。” 水底下虽不能说话,但也能感应到一些动静稍大的骚动。 安夜的耳朵隔着密封的潜水服,也能听到某种闷沉的噪音,像是风撞击在牛皮鼓面上,虽不能击打,却也有一种别致的响动。 原本尾随的小弥突然奋力挥手,做出令人费解的架势。 她呼出的气泡都比平时要多,像是一大团白雾,顿时遮住了她整张脸。 不好,有动静。 安夜警惕地朝后游,后脊背紧贴在黝黑的礁石上。 她手忙脚乱将潜水探照灯往小弥的方向打,这不看不要紧,一看险些吓死——在小弥的身后,突然出现了成群的鱼,那些鱼牙尖嘴利,竟不怕生人! 野外的动物都怕人,怕动静,甚至连风都怕,更别提极其容易被惊扰的鱼群了,像这样贸贸然跟来的鱼群,要么是□□轨迹被他们强行打乱,要么就是在捕捉猎物,也就是……专门吃人的! “跑!”安夜说不出口,她微张嘴,一下子吐出大量的气泡,淹没她的眉目。 人的身后再矫捷也比不上水中霸主,特别是这样成群来猎食的,能击退就怪了。 小弥扯过礁石上长条的海藻,一下子铺到鱼身上,再从腰侧掏出军刀,直勾勾刺下去。原本漆黑的湖水又翻搅起一团红雾,没能刺死几条,那些牙尖嘴利的家伙,就在瞬息之间就将海藻咬得稀烂,再次紧追了上来! 不行,逃不了! 小弥和白楠朝安夜挥挥手,示意她带着雁子先跑路,其他人跟着他们一起解决这些家伙。 安夜也知道分头行事的重要性,特别是在水底,一有什么闪失基本就是个死,还是先保住一部分是一部分。 她做出目的地就在前方的手势,提示小弥等人。随后,安夜没有一点迟疑,带着雁子往前方更深处潜行而去。 安夜能做的事不多,眼下也只能祈祷小弥等人不要被鱼群咬到,如果在水里出血了,就极其容易引来别的玩意儿。 安夜潜行的速度加快,她摸着礁石上尖锐的内嵌贝壳,一路朝前攀行着。 那个缝隙就在这附近,可究竟在哪呢? 上次安夜是误打误撞找到了那里,再重来一次,她也只记得大概的地理位置,不知具体地点了。 她用防身军刀的刀柄敲击礁石,寻找振动不一样的地方。 突然,安夜朝某个间隙探去,里头空了一片,想来就是那个空间的入口。 安夜还未来得及跟雁子汇报,突然背上一痛,咸涩的湖水钻入皮开肉绽的肌肤之中,一下子让她失去了平衡,朝下坠去,几乎是跌入深渊。 雁子将娇小的身体挤入缝隙内,临走前,还探出半张脸,她拿着沾血的斩鱼刀与安夜挥了挥手,俨然一副势在必得的样子。 糟糕,安夜中计了! 安夜来不及追击上去,她慌忙缓了几口气,又手忙脚乱捂住背上的伤口。 伤处虽不深,但这样放血足以引来许多古怪之物。水里的东西嗜杀,食肉,面对陌生动物的血液有着极其敏感的辨识度,方圆百里,都能循味儿追溯而来。 而就在此时,突然有一只白嫩嫩的小手拽住了安夜的脚踝,那肉的质感粘滑,力道却大,像是一团麦芽糖裹住她的裤管,粘住了就抠不下来,凝固成结实的一小团白膏药。 安夜怕地险些将呼吸管抖掉,她猛地往上游,没出几步,又被狠狠拽了回去。 那手是什么?海里怎么会有手? 安夜来不及细想,刚要往上,就被白手朝下去拽,拽入暗无天日的海底深渊之内,四周皆静。 安夜想起来有关鲛人的传说,相传一些地方出航时,有鲛来唤,闻着自杀落海,被鲛人所食。 难道她是遇到传闻中的鲛人了? 可这世上……真的有那种东西吗? 安夜的脊背处涌出一线又一线的血水,似雾,瞬息消失在湖水之中。 有鱼群,如山如海,盘旋而来,围绕着她,打着圈圈,像是想要分一杯羹。 那手还紧紧抓住她不放,越来越往下,力道愈发大了。 “哗啦!” 忽然之间,原本深黑色的湖底亮了起来。 安夜定睛望去,原来是一些含着珍珠的巨蚌,那珍珠色泽晶莹剔透,如同高瓦特的灯泡,一下子将湖底点亮。 蚌肉闻到安夜的血气,所以露出一小段白肉用来猎食,看似像一团白手一样。 只是,安夜绝不能再往下掉了,再下去,她可能真的会被巨蚌吞没,一下子淹没到白花花的肉里,成为难得的美味佳肴。 fuck! 偏偏在这时候出这样的事,真是够呛! 安夜忍痛,抽出刀刃倒刺入白肉内,那蚌肉受了惊吓,因着应激反应一下子松开了安夜。 她暂时获得了安全,被蚌肉挥到一侧的岩礁上,脊背骨都差一点被撞成两段。 安夜缓和了一阵子,开始挥动脚蹼往上游去。她决计不能让雁子捷足先登,她还需要找到白行,还需要进入那个关押白行的地方。 安夜逃得远了,蚌肉闻不到腥气,又再次合上了,将四周映的漆黑,伸手不见五指,死一般的寂静。 探照灯被蚌肉卷去了,这下再也没有照明的东西。安夜在水下抓瞎游荡,伸手摸到礁石上,再沿着墙面一步步往更深处而去。 就在此时,突然有什么从乌青色的湖底涌出,泊起浓浓的灰石,比目光所及之处的黑更黑一点,一时间,浊浪滔天。 安夜的前方变成了完全的黑,暗无天日。 “刺溜。”不知哪儿,发出一声古怪的窜动。 远处的湖水原本是平稳,如同空气一般的存在。此刻突然分裂出几条斜线,是由白茫茫的气泡所形成的,而这个气泡越来越多,像是一堵苍白的墙,完全隔开了安夜的视线。 她往后猛地游去,可那白墙力道甚大,牵带着附近万物,尽数卷入那奇怪的浪潮之中,波光暗涌。 是潜流,还是湖中湖? 安夜警惕地盯着那一块,根据斜面来看,这好像是一个……巨大的漩涡! 不好! 她绝对不能被卷进去,否则一旦和沉船残骸撞击,那样的力道会让她粉身碎骨! 快逃! 安夜勉力朝相左的方向游去,然而在水里不比陆地,水势流动的方向也极能影响到游动速度,很何况那是湖底漩涡。 她几乎无法抵抗,那漩涡波及的速度非常快,几乎眨眼之间,就近在咫尺。 安夜避无可避,瞬间就被卷了进去,随着汹涌澎湃的水潮忽上忽下,抖入漩涡中心。 究竟是什么原因才会让湖底形成这样大的漩涡? 是湖底开裂,喷涌出地下岩浆所以产生了这样的状况吗? 安夜来不及细想,只见她前面顿时冲过来一艘巨大无比的海船,船身已破败不堪,上头黏满了藤壶,黑褐色,密集的一大团,让人头皮发麻。 该死,马上要被撞上了。 安夜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只能随波逐流。 忽然之间,她的眼前先是伸出一条细长的帆绳,而后才是那辆大海船。 安夜想也没想就拽住帆绳,绳身承了力,被海浪一鼓动,一下子牵带着安夜往别处荡去,堪堪避开了海船。 她的头正巧擦过船身,离漩涡中心越来越近。 好险! 安夜有惊无险避开了灾难性的冲击,此刻扯住帆绳,半点都不敢动弹了。 可她还没来及高兴,突然发现了另外一个更为令人恐惧的事实——漩涡的中心是一只半山大的章鱼,睁开两只黑绿色的老眼如同灯笼,再不快一点避开,她可能真的要葬身鱼腹了。 “咔嚓。” 可天不遂人愿,安夜手中的帆绳突然发出了脆响,似乎也要迎浪而断。 她得尽快爬到那侧着行驶在海浪壁立的海船上去,否则她就死定了! 99|湖-3 安夜所在之处的湖水越来越浅薄,由于形成了漩涡,中空外高,显现出一个锥形空间。 在这样高速的旋转运动下,安夜头晕眼花,险些把胆汁也吐出来,胃里仅剩的食物都尽数呕出,里头坠坠地疼,像是下勾了铁石,没命地往下生拉硬扯。 安夜的左手绕过几圈帆绳,好让自己借力,另外一边往更远的一段扯去,一来一回,企图在帆绳断裂之前爬上桅杆,爬到那一艘舟船之内。 只是这样爬行不比攀岩轻松,她手里脚下都没处借力,单凭臂力攀爬,与狂风巨浪较真,实在是困难重重。 安夜并未放弃,她脑海中幻想着白行的眉目,耳畔似乎也随海音传来了白行低迷而模糊的话语。她紧闭双眼,一点又一点朝前爬去。 “咔嚓!” 那帆绳的断裂声愈发响了,马上就要断裂了。她的耳朵里嗡嗡作响,连眼睛都无法睁开,而漩涡力度加大,风大浪大,一下子将她往海船的后侧荡去。 说时迟那时快,安夜在掠过桅杆的瞬息,伸出手牢牢拽住那一块残破不堪的帆布,将帆绳带到了桅杆的上方。 她好不容易才把持住身形,像是一只树袋熊一样紧锁在桅杆上方,总算有惊无险,避过了一难。 呼,好险! 安夜顺着桅杆往下爬,趴在斜度很大的甲板上,重重喘着气,整个人都唤不过来。 现在这种情况怎么办? 漩涡中心有一只庞然大物在兴风作浪,她又被困一艘小小海船之内随波逐流,看样子不过多久,船身就会被击地粉碎,到那时她该怎么办? 被这只油腻软滑的章鱼生吞活剥了吗? 不行,绝对不行。 安夜翻身,朝天望去。 她得想辙,得快点想到办法。 就在此时,有黑色圆点从天而降。 安夜定睛一看,发现居然是小弥和白楠,他们也被卷入漩涡了? 不过按照他们这个跌落速度,即使跌到船上如跌在灰沙水泥地无误。 安夜强行扯出一块帆布,腾空扯开,希望能阻挡一点他们的坠势。 没过多久,这两人就纷纷落到帆布上,砸出几块巨大的人形破洞,随之,直接落到了船板上! 白楠龇牙咧嘴,他扯下口中的呼吸管,憋着气呸出一大口血沫,很显然是刚才把口腔给刮伤了。 他再次将呼吸管戴上,给安夜画了几个字,大意是:“那几个人图谋不轨,已甩开。我们得快点去那个缝隙里。” 安夜也给他们打着笔画,又给他们看伤口,意思是雁子叛变,他们得逃出去。 只是现在这种状况,想逃也难如登天。 特别是……那只章鱼,好像已经发现他们了! 巨型章鱼的两只眼就如同强力探照灯一般,扫射在人身上,发出绿油油的光。 它扬起巨大的触手,企图往船上砸,触手底下上面覆盖着密密麻麻的吸盘,犹如一个个瓷白色的碗碟,如此多的数目,令人头皮发麻,心惊胆颤。 安夜连想都不敢想,如果被触手砸中,她会变成如何,估计是连腰脊都能顷刻斩断,分割为两处。 她焦急地指挥着,双手比划出想说的意思:“去掌舵,看看能不能用,开船,我们把船开走!” 这种事必须交给白楠,他是男人力气大,特别是对驾驶这方面,他们总是天赋异禀。 白楠上前去把住方向盘,狠狠往触手相左的方向掰去。船仿佛还有用,底下的机械还未完全腐败,还能动力,摆一下方向盘,就能将两侧的船筏子动起来,形成助力,推动船,将船开起来。尽管这船早已陈旧不堪,到处都是水锈,船身堆积着厚厚一层,如同坚硬无比的铠甲。 “哗啦。” 章鱼触手的第一击落了空,直勾勾砸入浪潮里,扬起的水浪带来巨大的风暴,好似落雨,狂风骤雨袭来,让人腿肚子发酸发软。 好险没砸到船上,不然该有多少人会死? 然而章鱼并不那么好说话,它没砸中目标,一下子发了狠,也不翻江倒海似的抖弄,它停了下来,庞大的身躯整个朝船蠕动过来,姿势缓慢而悠闲,仿佛早已是它囊中之物。 漩涡逐渐变小,船从原先的斜刺在海壁上变成了平缓浮在水面,并且随着湖水恢复平静而不断升高位置,几乎是要露出海面。 章鱼也八爪朝后摆动,将身体撑开又缩合,如同一把不断关合的黑伞,逐渐朝目的地逼近。 该怎么办? 总不能被它当美味佳肴食用吧? 安夜可还不想死! 等船露出水面,小弥总算能拆下呼吸管说话了,她说:“这家伙如果不死就会一直跟着我们,海里的东西可记仇了,只要能看到你,就会一直跟着,赶也赶不走。” 安夜问:“该怎么办?” 白楠用拇指揩去嘴角的血迹,皱眉嘶了一声,说:“怎么办?那就想法子杀了它。” 安夜说:“小弥,你不是有预言能力吗,你杀了它!” 小弥说:“我只能对非生命体预言,譬如风,譬如一些小事物,但是这次是海怪,会动的,活的,我无能为力。” 怎么办? 事情又陷入了僵局。 很显然的,大家都很愁闷,谁都不想死。 安夜低头,隔着船看底下似乎平静的湖面。 就在一瞬之间,有什么绿油油的光从水下探出,对上安夜的视线,晃得她眼花。 完了,那家伙看见她了! 安夜吓得后退两步,跌入船中。 她整个人抱住膝盖,瑟瑟发抖,除了怕,还有冷,后背甚至是疼,伤口肯定会感染了,泡了这么久的水,也不知道会不会化脓。 反正不会死就好,因为她躲得快,伤口没那么深,一时半会也死不了。 有了! 安夜想到法子了! 她让白楠去船舱下面找东西,像这样的船上肯定会有油桶备用,油库也行,反正有油就是催化剂。 他们竭尽全力将油桶搬到船面上,这是一艘旧时运送酒水的船只,里头还有一些装葡萄酒的酒桶,不知是什么年代的了,此时一齐洒在船面上,浇了个干干净净。 巨型章鱼隔着一层水汽,逐渐翻出湖面。 它突然一只猛然惊醒的巨兽,带着难以言说的力量,以及暴戾的气性,直欲将那些擅闯者通通击溃。 实际上,最重要的是安夜出血了,惊扰到这样的海中怪物,诱惑它前来觅食。 八爪章鱼没等他们处理好一切,就将巨大的触手狠狠砸在船身上,要不是安夜反应快,在它那滑嫩的触手紧贴肌肤之际滚到一片,现在死的估计就是它了。 章鱼砸裂了一大片船板,犹如击碎水银镜那般轻松简单,形成无数裂缝,船舱开始进水,估计没过多久就会再次沉湎入海。 这家伙,真是千方百计想置他们于死地! 安夜大喊:“不行,再让它这样拆下去,船得散架,我们得想法子将它固定在船上!” 小弥一点就通,她大概了解了安夜想做什么,于是说:“交给我吧,白楠去把绳子绕过来,我们把它绑到桅杆上!” 白楠这时候也没对着干,低头嗯了一声,就几步冲到桅杆处做好一些措施。 他们三人各司其职,按部就班。 由安夜做诱饵去吸引八爪章鱼的注意力,她手里握着军刀,缓缓凑近船边,大喊:“来,我在这里,你不是爱血吗,血就在这里!” 她隔开自己的手指,放出一点血滴入湖内。 血滴很少,入水即化,如同一缕红纱,很快消弭不见。 八爪章鱼对血腥味特别敏感,一下子从黑沉沉的湖水里再次翻搅而出,它的触手长长一撩,往安夜所在之处猛然袭去,力道稳狠准,仿佛势在必行。 这厮上钩了! 安夜翻身躲开,轮到小弥上场。 小弥手起刀落,将那柄军刃玩得得心应手。她的臂力惊人,竟然一下子将军刀贯穿进触手的内部,死死钉在了船板之上。 八爪怪吃痛,鼓动着海水,连连后退,想要将触手拔出。 可它还没来得及抽身,白楠就上前将那触手绑住,抵在匕首之间借力,死死绑到了桅杆之上。 这下没一点功夫,八爪章鱼怕是逃不了了。 这八爪海怪也不甘示弱,直接放了大招,将其余的几只触手也相继缠绕上了船身,企图运用强大的力气将船捏的粉身碎骨。 “机会来了!”安夜大喜过望。 白楠将浸水的打火机掏出,试打几下,幸好,还有点用,就算火势再小,也有小弥用声助阵。 他们没那么多时间犹豫,在船撩起大火之前纷纷跳入湖水之中。 小弥唤来四面风向,助长火势,火借风威,一下子将船淹没,连同八爪章鱼一起,淹没在那黄白色的滔天火浪之中,烧红了大半边天,烧进人的眼眸。 他们没时间犹豫了,再次衔住呼吸管,潜入湖底深处,挤入安夜最开始寻找到了缝隙之内。 缝隙内果然别有洞天,他们朝上潜行了一段路,突然发现了平地,这才纷纷爬了上去,沿着狭窄的小道往前走,朝未知的深处走去。 安夜的心跳加速,不知是紧张还是欢喜。 她只知道自己离白行更近了,咫尺之间,就在远方。 很快,她便能看到他了。 那个朝思暮想,令她夜不能寐的人。 100|湖-4 他们沿着蜿蜒的小径不知走了多久,头上的岩洞时高时而低,挤着人的发顶,堪堪擦过去。 小弥和安夜还好说,白楠几乎要跪着走了。 他啧了一声,嘲讽:“以前修地道的是武大郎?” “肯定是为了防你这种小人的。” “我可一点都不小,不信来试试?”白楠似乎摸出了一点呛小弥的门道,打架打不过,嘴里淬毒也毒不死她,那就撩她,怕什么撩什么,反正他就一张嘴厉害。 小弥朝他翻了个白眼,和这人根本就没一点共同语言。 这里的可视度极低,尽管有小型的探照灯也无法将视野点亮。这条小道又深又长,泛着水汽以及腐气,还有类似沼泽的糜烂气息。 “滋滋滋。” 小弥的探照灯忽闪了一下,看来是快没电前的警告,恐怕也坚持不到多长的时间。 他们的速度还得再快一点,再往深处去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 安夜的指尖拂过墙壁,上面铺就一层软滑的黑绿色藻类,厚厚绒绒的一层,盖住了墙壁原本的色泽,像是一团又一团巴掌大的霉菌。 不过这些藻类实在脆弱得很,她的指尖轻轻一刮就纷纷落到了地上,显露出壁石的色泽。 等等,上面有画。 “看这些墙上,有画,画的什么?”安夜问。 白楠细碎低语:“海怪?” 小弥徒然蹙起眉头,说:“不……可能是海妖。” 安夜也摸不准,她将自己眼前的这一小块痕迹尽数扫开。手指拂过那些沧桑且古旧的痕迹,上面绘的是一个女人,双手分开,但腿部却意外地合在了一块,不知是雕刻师无心之失还是有意为之。 这些壁画雕刻的线条略带粗糙,甚至有些起孔,不知是因被水浸泡过还是质地的原因。 如若仔细去看,看起来就像是坐在礁石上高歌的人鱼,也有点像海上传说中的海妖塞壬。 相传在月圆的时候,如果海面雾气渐大,就可能会出现海妖抑或鲛人,她们的歌声甜美,身姿动人,胴体隐匿在月光之中,泛起点点星光。 鲛人意喻着迷失在雾色之中;随之歌声放弃人性,与之堕落;以及沉溺于罪孽的爱,一步步坠入深渊。 安夜的脑仁干涩,触电般隐隐作痛。 她意识到了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后退一大步,刚想逃开,就被那壁画摄住了心神。 这壁画有古怪! 但是很显然,已经来不及了。 安夜再次睁眼,前方已变得模糊不堪,似裹了一层薄纱,凭借月光,将壁画的人突显出来。 不知是烟雾起了作用,还是她昏昏沉沉到神志不清。 那原本硬石一样的壁画开始颤动,变成海波,幻化成黑漆漆的湖面。 原本黑褐色的人像变成了迎着月光的赤裸女人,她侧头,一双眼泛着极其浅淡的红光,险些摄住安夜的魂魄。 她强迫自己闭上眼,不敢再去看一分一毫。 绝不能被诱导,绝不能迷失在这种地方。 忽然之间,她嗅到了熟稔的茉莉花香,典雅而浅淡,含着血腥,还有点湿气。 这是白行惯有的草木味,安夜不会认错。 她循着味道走,脚上湿了,仿佛踏入水中。 安夜没停,继续走。 她信任白行,知道这是白行在指引她逃出险地。 “叮——” 安夜脚下被铁制链条一勾,一下子绊倒在地。 她这才睁眼,回头望去。 只见得小弥与白楠,甚至还有雁子都东倒西歪在地上,陷入了昏睡。 只有安夜是醒着的,坐在由四根柱子支撑的大殿内,四周镶着链条,晃晃作响。 安夜回头,看到一尊石台,上面躺着人,正是白行。 她找到他了,安夜寻了这么久,终于找到他了。 安夜走近几步,脚步放得很轻,怕惊醒他,又怕这是一场梦,稍不经意就会使梦破碎。 白行紧闭双眼,眼皮上方两片扁平的小石,石面上画着两只栩栩如生的眼睛,不知用意。 安夜朝沉睡中的白行一步步走近,她伸出手,掠向白行的正脸上方,隔得很远,掌心也仿佛能感受到他喷吐出的炙热气息。 白行还活着,太好了。 她是来接他回家的,就这样将白行平安无事带回去。 “咯噔。” 不知从何处传来一声齿轮停止,卡在机括里的撞击声,清脆而嘹亮,一下子钻入安夜的耳膜,震得耳廓隐隐发烫。 “咔!” 白行的石台四周突然涌出了无数根铁管,朝上不住延伸,像是藤蔓一般,交织在一起,与天花板相连,形成一个由无数铁制树枝交叉形成的鸟巢。 白行被困于其中,无法逃脱。 “白行!”安夜声嘶力竭地朝他呼唤,但那鸟巢仿佛能将一些骚动隔开,推往四周空荡之处,回音回响在大殿之内。 明明已经那么近了,她差一点就能碰到白行了。 就差那么一点…… 安夜的掌心上仿佛还残留着他的体温,炽热而浅淡的,逐渐冷却了,逐渐令她不安了…… 不行,不行! 安夜冲上去,无法撞开这堵厚厚的铁墙。 她尝试沿着脉络往上爬,希望在铁网顶上有什么突破口,或者是什么间隙,允许她再看白行一眼。 安夜曲掌成拳,狠狠砸在铁网上,明明是白费力气,她却不敢停下来,直到骨肉刺痛,血肉模糊。 她几乎要疯了,就好似渴望许久的东西,在刹那之间,又被人夺走了。 让她怎么能不恨,怎么能甘心。 而此时,铁网四周突然燎起一圈火线,最起初是零星火光,但安夜知道,不过多久,这里就会化为火海。 这应该是白行所困这个地方的毁灭机构,一旦白行将被救走,这个毁灭机构就会开启,所有人都得死在这里,也包括白行。 可为什么? 白行明明是维持这个世界最重要的东西,为什么连他都会死? 按照这个火势烧下去,被困铁网里的白行绝不可能逃脱! 安夜也无法从攀爬的铁网下去,一旦下去就会落入火光之中,也是必死无疑。 几乎是瞬间,那黄白色的焰火就舔着地面烧起来了。 铁制物导热,一下子就将那足以灼伤人的温度传递到安夜的手心里,她的掌心都几乎要被烫出燎泡,几乎是迫使她松开手,融入火海之中。 现在松手会死,而白行也会死在这里面。 安夜不是没尝过被火干烤的滋味,起初是乌黑的烟雾将眼睛都熏瞎了,再是喉头干涸,无法说话,那呛人的烟灰融入鼻腔,直入肺管,完全堵塞住呼吸道。 一般人就是这样被烈火吞噬,连尸骨都不存的。 如果一定要死的话,安夜能再碰碰白行该有多好。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隔着一道屏障,连对方的心跳声都无法感应。 安夜侧头,隔着那一点间隙,看里头的白行。她的眼睛被熏到干涩,直流眼泪,其实根本看不清白行的样子,只是知道那里有人,模模糊糊的一个影子,饱含着她所有的眷恋。 她已经尽力了,做过这么多原本想都不敢想的事情,为爱变得疯狂,撇下了一切身外之物。这一生,安夜也就全力以赴过这么一次,似乎也真的足够了。 所以,一起死在这里也没什么不好的。 算了,都这么累了。 安夜手上使不上劲,她闭上眼,逐渐松开手。 在跌落之际,她的指尖擦过铁网,触到一片滚烫。 安夜朝火势凶猛的地面落去,几乎要融入那一片猩红之中。 她闭上眼,心想:这是第一次落下地面了? 之前那么多次,每一次都是白行跟着她跳下去,总是毫无意外的将她融入怀中,给予她无穷无尽的安全感。 可惜这一次不行了,这一次想要救她,还真是为难白行了。 安夜咬紧下唇,几乎要梗咽出声。 而就在此时,她突然嗅到如同寻常那般渴求的气息,温润的茉莉花香,和她平日用的沐浴露味道一样,只是混杂着男性温度后,气泽好像就变了质,加上了一点性感的汗泽气,却并不令人讨厌。 就此,一点温热卷到安夜的腰上,是柔软的触感。 有人在她坠落之际,将她紧紧拥入怀中,一如既往。 这是白行! 安夜猛然睁开眼,凝视着覆盖在自己身上的高大身躯。她死死咬住下唇,伸出手没命地回拥住对方,几乎要嵌入骨髓。 白行,她的白行回来了。 “别怕,安夜。”他隔着她的耳廓,低语,嗓音如同刚刚睡醒,带着倦意与沙哑。 “嗯。”安夜回应。 白行轻盈落地,不知为何,地面上的火势也瞬息之间熄灭了。 安夜再次看去的时候,这还是之前的石壁,并未有任何的变化。 大殿与铁网都是她迷失在鲛人歌声时产生的幻觉吗? “没时间解释,往前跑,别回头。”白行当机立断道。 果然,这里的隧道开始崩塌,簌簌落下碎石,如同拨裂脆皮的馕饼一般,沙尘不住往下掉落。 他们一行人没命地往前跑,往有光的前方跑,一刻都不敢停留。 不知跑了多久,他们才钻出这个走道,顺着爬出的山坡往下滚,滚到底端,入目是一片茫茫山草,月挂山头。 最前头灯火煌煌,像是一座不知名的城镇。 白行从地上站起身,他的眼瞳灰暗,犹如寂灭的灯火,其中看不见任何神彩以及颜色。 安夜心下不安,她抿了抿唇,半晌不敢开口。 白行问:“到外面了吗?” 安夜暮然瞪大眼睛,慌乱问:“你的眼睛怎么了?” 白行迎着月色,侧脸泛白,他微微勾起嘴角,说:“大概是……失明了。” “看不见了?!”安夜哑然。 难怪里头会有毁灭机构,即使白行在内也无所畏惧。因为他们取走了白行的眼睛,足以维持这个异世界。 所以毁了白行没有任何问题,他们已经不需要白行了! 101|小镇-1 安夜怎么都没想到,事情会是这样一个走向。她明明历经千辛万苦找到白行了,却还是没能让他平安归来。 这种感觉好比得到了心心念念的瓷娃娃,却不曾想玩偶身上竟多出了一道瑕疵。 找到眼睛,她一定要找回眼睛。 安夜不能让白行就这样回去,绝对不行。 白行说:“这里应该有回程的火车,我们等一下看看。” “就这样回去?”安夜问。 “这样挺好。”白行并无不适,他仍旧摆出那种清清淡淡的浅笑,仿佛所有的云烟都消散了,一切回归正轨。 安夜执拗道:“我不同意,不能就这么回去。你的眼睛……” 她没想伤白行的心,欲言又止。 安夜内心挣扎,其实她也知道白行的所思所想。 白行是不想让她再涉险了,之前的种种,他应该都看在眼里,他无奈,彷徨,甚至是心疼,如同安夜对他的感情一样。之前slender那次也是,就为了让她免受饥饿之苦,也能割肉喂她。 白行就是这样温柔的一个人,看似内敛不多话,那颗心却比任何人都温润柔软。 “我不同意,我要去拿回你的眼睛。”安夜坚定道。 小弥皱眉,说:“去吧,大不了我留那儿,有机会再逃出来就是了。而且你瞎了,我们坐火车回去也不一定能顺利下车呢,别冒这个险。” 白行没说话,垂下眼帘,陷入深思。 安夜也说:“小弥也了解那里,她总没说错的。我们去试试行吗?遇到难处了,马上就往回走,就这样回去,行吗?” “好。”白行总算是答应了。 他们一行人往有光的城镇赶,就在不远处,却也走了近半个小时。 月亮不落,日也不升起。这里永远都是被白雾笼罩着,灰扑扑的一层,看得云里雾里,隔着不知名的柳絮。 那座城镇越来越近了,几乎没过多久,他们就抵达了那里。 镇口有个牌子,上面写着——月不落。 小弥说:“这是试炼场,要打入他们内部必须从这儿过去。” “内部?内部究竟是什么地方?”安夜问。 小弥顿了顿,说:“就这么说吧,能力最强者才能进入内部,我父亲,也就是白行的父亲一直都是继承着这一条血脉的人,即为能力最强者,但是这世上能人万千,所有人都想证明自己的实力,冲入内部,杀死至高者。” “所以他们想杀白行?不,是白行的眼睛?” “可以这么说,但是内部被我们这一族占领多年,从没有人打破过这个规矩,所以很多人都不知道,挤入内部杀死了至高者,就轮到他们被囚禁了。这些人只以为内部有宝藏,或者什么秘密,这才乐此不疲从这个试炼小镇角逐,然后击败所有对手,拿到邀请函进入内部。” 安夜懂了,也就是这个世上所有的异能者都会来到这里,包括雁子这一伙人。这些人为的就是进入内部,他们无一不认为内部是宝库,专门藏着什么至关重要的东西。 “之前镇守内部的人是我,从没有人成功过。这次他们连白行都不信了,只取了眼睛,这下怕是守不住了。”小弥说。 安夜突然想到那个由bug幻化出来的心理医生,说:“我知道内部出现了裂缝,我看到了那个裂缝。” 小弥忽的蹙眉,啧了一声,没说话。 “先找个地方休息一下。”白行说。 这个小镇与寻常古镇并无不同,明明地处异端,所有人情世故却和现世一样。 镇口仿佛有庙会,两侧是各色小摊,摊头挂着琉璃风灯,里头燃了一星暖黄,绒绒的,裹着红光。 摊位上琳琅满目,应有尽有。 安夜提心吊胆,不敢被这样温馨的气氛所迷惑。 她紧跟上众人,步入一间旅店。 这是一间偏欧式的旅馆,老板看似三十出头,很年轻,脸上戴一副细边眼镜。 他问:“几位?” “四位。”白行说。 “要四间房?” 安夜插嘴:“三间。” 小弥狐惑看她,安夜脸颊绯红,也不好意思解释,干咳一声说:“我和你哥一间。” “哦。”小弥道,“那就三间。” 白楠突然说:“要不两间,你跟我睡?” 小弥说:“你想我把大半夜把你挂房梁上?” “……”白楠识相沉默了。 安夜和小弥等人各自拿了钥匙上楼,安夜伸手牵住白行,走一步提点一声:“有台阶,小心一点,跟着我上来。” 白行无奈:“我听觉比一般人敏锐一些,所以,别担心。” 刚进屋,锁了门。 安夜就猛地把白行推墙上了,她一手撑墙,将白行紧紧扣在自己双臂之间的位置,不动弹分毫。 明明知道白行什么都看不见,她还是没由来的耳根发烫,耳尖烧了一小团火,像是心火燥热,四肢百骸都要被烈焰淹没了,焦躁的难受。 没错,她是对白行有非分之想了,特别是现在在一个房内,就她和他,两个人。 “嗯?”白行尾音上扬,倒也没拒绝,没抵抗,乖乖做一只被猎捕的野兔子。 “我……”安夜原以为自己现在总能将心意说清楚了,但是一旦面对面,又变得这样不坦率。 她也只闭了眼,踮脚,凑向白行。 慢慢的,她越靠越近。 安夜的唇间感受到白行若即若离的鼻息了,温热的,带着湿软的气泽。 她也没敢想那么多,壮着胆子覆了上去,以唇贴唇。 这是安夜第一次索吻,技巧全无,动作既鲁莽又生涩,好不容易瞄准了目标,却又不知该如何进行下一步。 她舔了舔白行的下唇,停顿在那里,愈发尴尬了。 这种情况该怎么办? 她也没什么经验啊…… 白行忽的笑了一下,顺其自然闭上了眼。 他伸手,掌心覆到了安夜的腰上,将对方紧紧锢入怀中。白行薄凉的唇瓣还贴在安夜的嘴角,他顺势撬开她的牙关,轻咬舔舐,辗转厮磨,一路纠缠不息。 102|捉迷藏-2 安夜走出门外看月亮,这才发现,那是一团红色的丝状物,像是遮天蔽日的红沙,纷纷洒洒,将整个天空笼罩。 “哪里的沙?”安夜问。 她本能觉得有什么坏事发生,但却摸不着头绪。 小弥眯起眼睛,她借助旅店旁边的柱子,翻上二楼的阳台,朝前眺望。 “是墙!游戏开始了,四周被墙围住,再也出不去了!”小弥说。 这是为了防止参与游戏者逃离此处,所以筑起高大的城墙,犹如被困入围城中,截断了退路,只能往更里头的围城进去,进入内部。 而他们不知的是,内部的人却用尽千方百计想要出来,不惜牺牲性命。 安夜不能让这些人得逞,否则他们会毁掉白行的眼睛,为了继承那个至高者的位置。 她得再快一些,找到狐,救白行。 安夜没时间细想,一下子被熙熙攘攘的人群挤散,再也找不到白行了。 她侧身,在拥挤的人潮之中望向那堵银白色的城墙,墙面斑驳不堪,露出红砖。 乌云显露出一点白光,犹如簌簌夜雪,将最顶上的墙面盖上一层莹白,与天相接。 总觉得……不太妙。 为什么没有人意识到,这个内部其实很渴望至高者的统领。甚至不惜筑起围墙,就为了强制性让他们厮杀。 这些人,真的是一群疯子。 安夜很快就被那一群人甩下了,她左右寻找,却半点没有关于狐的思路。 狐,应该会在哪里? 还有,白行他们在哪? 对了,白行现在看不见,会不会有危险? 安夜如梦初醒,她朝巷弄里跑去,想要尽快找到白行。 这里的巷弄蜿蜒又幽深,她跑了很久,都没见到任何人。 “叮铃铃。” 此时,风声大作,吹皱地面上的水洼。 安夜侧耳聆听,声音是由东南方向传来的。 她追了上去,只见得不远处,有一个捧着一盏铜灯的小女孩。 女孩的手掌白嫩,手背上还有一个个小窝窝。她拢住铜灯的火光,朝安夜看来,一双眼殷红似血。 狐……狐女! 安夜冲了上去,那女孩又轻轻一掠,不见了踪迹,只余下脚踝上的铃铛叮铃作响。 追到了巷子深处,安夜扶住膝盖,气喘吁吁。 就在这时,突然有什么冰冷的事物抵在了安夜的脖颈上,只差半寸就触碰到了她的肌肤。 “狐。”女孩的声音软软糯糯,却有种波澜不惊的金属质感。 “我需要你,陪我去内部……”安夜刚说完,肩上的匕首一松。 狐女绕到她面前,一双眼水汪汪的,亮的出奇。 她突然抱住了安夜,说:“夜,是夜回来了?” “回来?”安夜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刚想询问。 小弥突然踏着墙壁一路翻下,她凌空翻了个跟头,单膝落地,一下子将狐女的嘴捂住,说:“恭喜你,找到了狐女。” “她刚才说了……” 小弥打断安夜的话,说:“狐女最擅长扰乱人心,别相信她的任何话。” 安夜茫然点点头,她再次低头看狐女,只觉得这个女孩的眼神温柔,看向她满心的依恋,不似作假。 小弥抽出军刀,手上使劲,迫使狐女伸舌。 小弥手起刀落,速度迅猛。她用刀尖在狐女的舌尖刻下一点血痕,血液溢出,充斥在狐女的口腔之内,似乎是痛极了,狐女呜咽出声,语不成调,过了许久,竟然一点声音都发不出了。 “让我来照看她吧。”安夜于心不忍,从小弥的手里夺过狐女,护在怀中。 小弥说:“我们速度得快点,带狐女进内部,不要被那些人捷足先登。” “白行呢?”安夜问。 “在前面,很快与我们汇合。” 小弥走在前头,安夜拉着狐女走在后头。 时不时,安夜回头,总能看见狐女揪住她的衣角,一小步一小步跟着。 她走路的姿势很怪,不仔细看似乎也发现不了,她的脚下拷着锁链,细小如鱼线,隐隐一道白光。 为什么锁住她?是怕她逃走吗? 安夜对这个世界一无所知,只觉得到处都新奇古怪,却什么都说不上来。 狐女看了前面的小弥一眼,突然伸出手,在安夜的掌心打旋,写了一个塔字。 塔? 塔代表了什么? 安夜只知道在占卜的牌中,塔这个图像象征着毁灭。 狐女在暗指小弥代表毁灭吗? 她总觉得这里头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你想说什么?”安夜问她。 狐女怔怔的,又指了指小弥,不说话了。 小弥有问题? 是在混淆她的思绪,还是在提醒她什么呢? 本能的,安夜还是不肯去相信狐女的话。 安夜走了几步,迎路遇到了白行与白楠。 “跑!”白行大喊一声。 安夜跟着他朝前跑,回身一望,居然是黑压压的一片人,手里执着火把,来势汹汹。 “交出狐女!交出来!” “不然杀了你们,交出狐女!” 那些人的表情扭曲,抢夺东西也如此振振有词。 黑压压的一片人逼近,有了帮凶,一个个气势十足,且势在必得。 安夜和白行等人被逼到了一间旅店里,他们冲进二楼的屋子,反锁上门,再以铁橱抵住门。 这样施压,大概可以坚持上一段时间。 安夜从窗户往下看,那些人徘徊不去,堆积着一些火把,像是要放火烧旅店。 “小弥,你快做些什么,不然真的要烧死了!”安夜觉得自己真是够倒霉,每次都会遇到大火烧身这样的事情。 小弥蹙眉,说:“在这里,我的能力使不出来,没用。这里有克制我能力的东西,没看到他们也不用其他的工具,顶多就匕首与火把吗?” “那怎么办?烧死在这里?”安夜说。 白楠说:“要不把这妞丢下去给他们,我们举白旗求和算了。” “也只能这样了。”小弥说。 “等一下,再看看情况。”白行说。 门被他们撞得发出骚动,震耳欲聋。不一会儿,在那杂乱无章的响动之中,传来细碎的开裂声,犹如木材断裂,连绵不绝,裂缝形成了一个巨大的豁口,像是门被利刃击穿了。 不行,再这样下去,他们真的会被杀死在这里。 怎么办?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突然有人从地板钻了出来,居然是啤酒肚大叔。 安夜哑然:“大叔?” 大叔像是刚喝完酒,脸上有浅浅的潮红,他打了个嗝,说:“来来来,先下来再说。” 有救了。 安夜跟着大叔跳下地道,再将那木板装上,封好。 她跟着大叔往前走,问:“大叔怎么会来这里?” “上次一别,我回到黄山区以后发现了一些东西。是那些东西指引我来到这里的,具体怎么回事,我并不清楚,也有可能我被谁监视上了,那个人希望我能来到这里办一些事情。” “什么东西?” “啊,不知道,一些提示,一个地址。但是你要知道,我的公寓是我精心改造过的,我没事就爱研究门锁啊什么的,几乎是国家级防护,根本没人能进来,除非是……另外一个我。” “另外一个你?” 大叔醉醺醺的,笑了一下,说:“玩笑玩笑,何必当真呢。现在的小姑娘真是好骗。” 小弥说:“这就是到内部的通道了,把狐女拉过来,需要放血进去。” “放狐女的血?”安夜说,“不能不放?” 狐女瑟缩了一下,往安夜的怀里躲,头埋到衣服里,埋的死死的。 她还没来得及反抗,就被小弥揪住后领提起来。 “等等。”白行问,“需要多少血?” “铺满这一扇门。”小弥朝前一指,前方果真有一闪铜质的门。 白行将狐女怀中的铜灯摆到地面上,又亲自拿了匕首割开狐女的肌肤,专门往无关紧要的部位下刀,不伤及要害,放血以后兴许还能保住一条命。 那门应血的召唤,果然溢出一丝光,缓缓开启。 安夜将伤痕累累的狐女抱到怀里,抚了抚她汗湿的额角,温声哄她。 狐女果然不是一般人,伤口愈合的速度也极快,转眼之间,一些部位已自行痊愈,虽然陷入了昏睡,但看样子应该无大碍了。 他们刚走两步,前方忽然出现了一道铁门,往后退,后面又来一道,将他们死死困在了这间屋子之内。 安夜感到头晕目眩,她半跪到地面上,只觉得头疼。 这里有问题! 她还没来得及反应,四周的人突然都不见了。 再一看,她身在一间废弃的医院楼道之中,正前方标着2,说明是二层,然而古怪的是,这里没有任何可以通往底下的路,没有任何电梯或者台阶,就像是完全封闭的一个隔间。 “嘶嘶嘶——” 地面上传来尖锐的摩擦声,像是粉笔刮在黑板上的那种尖锐悲鸣。 有人在写字,在地上留下第一道讯息——出去,找到他们。 找到他们?找到白行他们? 但是前提是,她得知道怎么出去啊,这又没路! 103|捉迷藏-3 安夜环顾四周,她心乱如麻,做事毫无章法,只知道莽撞地找寻突破点。 这个世上绝不可能出现完全密封的建筑,首先是内部施工与装修不便,其次是完全没有存在的意义。 如果要逃出去的话,估计只能是强行拆墙了。 这个想法有点大胆,但是安夜也乐意一试,虽然凭她的力气,用个一年时间都拆不下一块砖头来。 安夜站起身,绕着这条走道往前走,发现角落有一个房间,房门外挂着一把密码锁。 她看了一眼数字上的磨损程度,记下了几个痕迹稍旧的数字,试验了一会儿,总算把门打开。 门里头有灯,也有电,就是灰尘漫天,有种纸质的酸涩,气味很不好闻。 墙角是一张桌子,桌面上摆着一个小霸王复读机,外放一叠四方磁带。 安夜拿起复读机端详了一番,心生怀旧感。 在她读初中的时候,似乎就是用这个来听英语录音带的。 鬼使神差的,她将磁带放入录音机里面开启,起初是唦唦唦的骚动,似乎有人声,但是卷入机械的声音就变得混乱不堪。 “听到了吗?” 有人这样细碎呢喃,无法听清具体在说什么。 安夜凑近了,将耳朵贴到上面,只听得内里又传来一句:“听我说,虽然我不知道会不会有人听这个录像带,这里……这里是……” 话音还未落,就听到一声震耳欲聋的尖叫。 安夜手中的录音机落地,敲上了关闭键,声音戛然而止。 她察觉到冷,回身一看,好像有什么匆匆走过。 安夜紧追出楼道,走了几步,没发现什么异常,但再回头去想那个声音,忽然毛骨悚然——等等,刚才那个声音,好像是她自己的! 为什么一个人会在录音机里面留下声音? 而且是在自己从未来过的地方,预先留下了声音。 这算是怎么一回事? 玩笑吗?还是说这里有另外一个她? 安夜想不明白,而且一时半会儿也想不通。 她只觉得这里还有其他人,就在这个密封的地方,还隐匿着其他人。 是能令她心生恐惧,并且肆意尖叫的可怕生物。 在哪里? 安夜疑神疑鬼回头,什么都没有。 她再次拿起录音机,按下开启键,继续听后续:“我来这里已经半个小时了,你可能才来五分钟,十分钟。拿着这个录音机吧,说不定能幸免于难,如果我死了,可能这会是我最后留在世界上的声音,又或者是被下一个人捡到磁带,能帮你避免一些灾害。毕竟我们是有时差的,我比你早那么一点时间抵达这里。” 安夜有一个大胆的想法,她细细咀嚼这个人话中的意思,也就是她现在的时间很可能和对方是重叠在一起的。 或许这样很难解释,也就是在同一方向的平行线,他们所处的是同一个时间段,但是会有那么一段“时差”,这一段“时差”可以帮助安夜避开一些即将遇到的危险,即为预言。 也就是录音里面的人极有可能是另外一个自己,而她被困在这里,并且留下了录音,想要帮现在的自己避开一些危险。 那么,可能还会再来一个安夜吗? 还有,这究竟是两个处于同一时间段的平行空间呢,还是一个死循环,由上一次死亡的安夜留下的遗言呢? 如果是循环的话,那就不太妙了。 因为循环之所以是循环,就一定有一个终点,即为起点。 也就是之前在这里企图出去的安夜很可能已经死了,所以才会重启一个循环,从她开始又是新一轮。 也就是鱼嘴衔尾,尾衔鱼嘴所形成的一个大圈。 死代表了毁灭,也代表了光明。 不过如果又重新开启了一轮,那就说明之前的安夜肯定遇到了什么棘手的事情,并且无法抵抗,还死在了这里。 安夜接下来也会遇到这些,她只能靠仅剩的直觉,以及录音机的讯息改变未来。 她别无他法,只能继续听录音机里面的对话:“回到房间里,不要出门,不要去看。我现在受伤了,没多少力气可以说话,说不定也快死了,你好好珍惜这一份录像带,记住要把自己反锁在这个屋子内,外面我探过路,会死,都会死。所以待在屋子里就好了。” “唦唦唦。”录像带很快就陷入一阵嘈杂的声音内,渐渐的,失去了联系。 安夜心想,那个自己或许已经死了吧? 她无助地将录音机摆在桌上,此时,门外突然传来砰砰砰的巨响。 有人在砸门,企图破门而入。 是来抓她的! 不行,不行!不能被抓住。 安夜用身体抵住那门,承受着一次又一次猛烈的撞击。她的脊背骨都要被撞散架了,只觉酸痛难当。那力道甚猛,笃笃笃的一阵响,经久不息。 门在每一次碰撞之际都会泛起浅浅的白灰,透过光,变成银色,如同微芒,将安夜的身影映出来,出奇醒目。 她也不知门后究竟是什么怪物,但是在这样封闭的空间内还有其他人是一件极其危险的事情。 这些危险终究会倾覆她的认知,将安夜摧毁。 “是谁?”安夜大声问。 屋外的动静瞬间平息,仅仅过了一秒,就爆发了比原先更为激烈的拍击声! 究竟是什么啊!安夜毛骨悚然,身上的汗毛犹如遇险的刺猬,一下子树立起来,一根根尖端朝敌。 突然,有一柄匕首一下子贯穿进木门,刺入安夜的左腹,鲜血顿时洒满了一地。 她瞪大眼睛,捂住腹部的伤口,缓缓滑落到地上。 怎么会?怎么可能? 安夜就会这样死去吗? 她可不甘心就这样死去,怎么可能会甘心啊! 安夜朝前爬了两步,她翻找着空白的录像带,打算将自己的遭遇录下来,让下一个自己幸免于难。 她勉强按下录音键,呼出的气沉闷而迂长,如同在严寒的原野早晨迎风狂奔那般,嘴里吐出苍白的气泽,与雾气糅合在一起。 安夜孱弱地说:“喂,听到吗?我可能和你相差有半个小时,记住躲在屋子里,不要用脊背去抵住门,否则会有危险,那些人无处不在,请相信我。” 她录完了,又匆匆将录音带摆在桌面上。 犹豫了片刻,安夜还是决定将最开始听到的那个录像带销毁,以免混淆视听,让下一个她变得混乱。 安夜拿着之前的录像带,打算将它丢到柜子里面去。 结果,她一打开录像带,就发现里头有许许多多其他的录像带。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安夜明白了,原来她之前失败了那么多次,没有一次逃出生天,也包括这一次。 她也曾像现在这次一样,销毁过千千万万次磁带。既然之前的记录都在这里,那么就有可能,她至今没有一次成功逃出过这里。 还真是绝望之至,她会一直在这里止步不前了吗? 救不了任何人,连自己都会死去。 一切都会重新开始了,她会死在这里的。 不要,不要。 安夜垂下头,她觉得浑身发冷,意识也渐渐涣散,像是从脑子里挤出一小团雾,被风一吹,就消散在半空之中。 她觉得自己的身体也轻飘飘的,随着风往前方飘荡,飘到了到不了的地方,飘到了远方。 安夜痛苦难耐,终于呼出了最后一口气,死了。 …… 她不知做了多长的梦,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身在一间医院的楼层之内,四周没有窗,没有出口,是一个死胡同。 怎么办? 她要怎么出去? 安夜站起身,看到地面上有一句提示——出去,找到他们。 找到他们?找到白行吗? 可是她要怎么出去啊? 安夜回头,望向一间没上锁的房间,她根据粗糙的摩挲痕迹打开了这道锁。 里头黑压压的一片,桌上有一个磁带和一个小霸王复读机。 鬼使神差的,她打开了那个复读机,里头传来气息孱弱的声音,混淆着风声,隐隐约约快要听不清了,有女人轻声说:“喂,听到吗?我可能和你相差有半个小时,记住躲在屋子里,不要用脊背去抵住门,否则会有危险,那些人无处不在,请相信我。” 这个人不是别人,好像就是她自己的声音! 怎么回事? 她之前来过这里吗?究竟是怎么回事? 谁来……救救她! 安夜只能将门锁上,无助地等待之后发生的一切。 那门果然响起了骚动,砰砰砰,一声声被人撞击着。 究竟是什么怪物? 她强忍着恐惧,一点都不敢靠近门边。 而此刻,突然有什么……紧紧抓住了她的肩膀! 104|捉迷藏-4 疼。 是一只手抓在她的肩膀上,明明指缝之间隔着柔软的衣料,有一定的厚度,不能直接接触肌肤。但那种力道还是渗入骨髓,犹如嵌在她的皮肤之内。 安夜反手去抓,侧眼看去,那爪子黑黝黝的,滑不溜秋,没握住就窜走了。 手这么黑,该不会是像影子一样的黑人吧? 这屋子有人,这里也不安全。 可是她不敢开门了,那诡异的撞门声还未消停,不知外面是何种生物。 安夜还搞不清楚那些循环,她本能的将屋子里面的东西都搜出来。忽然之间,她发现了一个隐秘的柜子,里头有无数个磁带,和最起初她听到的那个一样。 安夜将磁带一个个打开,都是她的声音。 “门外有人,看不清样子,但是我受伤了。我不知道这个磁带会被谁听到,如果能让白行他们避难也好。” “门边上也有危险,那个人出其不意钻出来,直接把匕首刺到我的胸口,没时间了,就只能告诉你们这么多,希望你们不会重蹈覆辙。” “如果听到这个磁带的是白行,我只能说,你快点走,从哪里来就回哪里去,我回不来了,请不要再尝试救我,快点走。” “快走,快走,能来这里就说明有路,快原路返回离开,那个人无处不在!” “……” 安夜听了这么许多,心里有一个大胆的猜测,她恐怕被困在这里许久了,长达一个月?还是一年? 她不知道,因为记忆没有重叠,她无法获得先前的讯息。 安夜只能知道的是……最起初她和白行等人一齐进入了内部,她得要闯过这关,得要出去。 所以这些磁带可以帮她忙,让她避难。 虽然之前的她肯定都不知道这个循环,至少第一个进来的她不知道,因为最起初没有任何磁带留下来,那时候她录音,仅仅是为了给白行他们提示,却没想到阴差阳错帮到了自己。 安夜舔了舔干涩的下唇,其实她很怕,这种感觉微乎其微,甚至莫名其妙的。 她不是没遇到过相同的自己,可那时候时间还在继续,未来也是未知的。 更何况,她最终还是战胜了那个分\身,平安活下来了。 但是现在不一样,现在她预知了未来,并且无一例外,她的结局都是死亡。 这才是令人毛骨悚然之处。 说不定她现在也会步入死亡,一步步被搅入深渊。 因为无一幸免,不是吗? 房间里面只有复读机与磁带,安夜摸了摸口袋,后裤袋里头还有一把小型的机械式军刀。上有弹簧,一推就弹出来。 这是她唯一的防身用具,她得好好保存着。 结合现在她所知道的一切,也就是这里没有任何窗或者门,是完全封闭的世界,其次,拥有的工具就只是复读机以及磁带,如果要算上的话,还有木制的桌子椅子以及柜子,以及门上悬挂的一把锁,其他的再也没有了。 对了,这里还有一个隐匿在暗处,只会偷袭人的黑人。 她的武力值不足以让她击败那个人,现在该怎么办? 她又该怎么出去? 不对,肯定有人逃出这里进入内部过了,所以,这里一定还有什么机括是她所不知道的。 难道是使用魔法把墙变没了? 安夜苦笑一声,什么都没说。 她将那把锁从门上卸下,放在手里把玩。这把锁的重量还挺轻的,和一般铁制锁那种沉甸甸的质感居然不一样。 安夜无心的想法,居然让她有了一点灵感。 她呢喃自语:“不会吧……难道?” 她晃了晃锁,听到里头有细微的滚动声。这里面有东西,没准是什么线索! 有了有了,这里肯定是什么突破点! 安夜有种难言的兴奋感,那种情绪压迫着她的心脏,抑制她的呼吸,心跳加速到近乎窒息的程度,是狂喜的情绪。 她将军刀嵌入锁眼之中,企图撬开什么。 就在这时,突然传来了某种低迷压抑的嘶吼声,像是苟延残喘的那种呼气,又像是被扼断了喉咙无法言声的孱弱挣扎声。 就在她的身后,不一会儿就席卷了她的全身。 完了! 安夜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一双有力的黑手勒住喉咙,抵死挣扎,不住往后倒退。 她手里的锁跌到了一边,发出清脆的响动,让她的心跳猛然一顿。 军刀,还有军刀…… 安夜反应过来,一张脸已经憋成酱红色,喉咙皮层底下的毛细血管已然爆裂,充斥着满满涨涨的刺痛感以及湿热,那些血红色的脉络攀爬到她的下颚,形成一点又一点的红色印记。 这个人的力气太大了,她几乎要使不出手上的力气了! 可就这样死去吗?她不甘心,不甘心啊! 绝对不行! 安夜的指缝之间全被汗液濡湿,几乎连刀柄都握不住了。 她芒目地将凛冽的刀面倒刺,抵在下巴处,连着自己的皮肤一块割伤,倒刺入那个干硬的黑手之中。 “吸溜。” 那手似乎吃了苦头,一下子从她的脖颈下扫过,卷入墙角的暗影之中。 安夜如蒙大赦,坐倒在地。 她张着嘴,大口大口喘气,渴求着氧气充斥肺腔,犹如沙漠中缺水的旅客怎么都饮不够似的,能活生生把胃胀破撑死。 安夜的眼角都是眼泪,糊了一层,眼皮变得粘稠而肿胀。这是正常的生理反应,连带鼻涕一起。 她险些就要死了,真是万幸。 安夜起身,要去捡那个锁,刚蹲下身子拿锁,突然又听到了骚动。 “鬼东西还在……”她后知后觉说了这句话,半推着抵到了墙上,以前身面对整个空荡荡的房间。 安夜迅速将军刀嵌入锁眼之内,微微一转,就撬开了锁。 锁里头除了运转的机械,最深处还钳着一张纸,纸上写着:“1936年04月08日,南林医院将患上疫病的患者锁在屋内,制造失火的假象,死者13人,无一生还。” 医院?屋子? 是这里吗? 安夜明白了,这个屋子就是烧死那些患者的地方,上了锁,所以出不去,也没人会救他们,那时候没能治的病就是没能治,再拖延下去,死的人更多。 所以那些黑人都是被烧焦了的患者吗?而且,这里不止它们一个人? 这样一个小的房间内,有十三人,那么也就是说……这里到处都是人! 安夜猛然惊醒,她环顾四周,似乎发现了暗处真的有什么在蠢蠢欲动。 她不敢动弹一步,将目光落到了那些阴影处,此时此刻,突然毛骨悚然。 那些阴影很怪,不像是影子,而且按照微弱的灯光照射角度来看,一些地方根本形成不了影子。 所以它们……都是人啊! 安夜的到处都是人! 难怪她逃不出去,难怪她死了那么多次,难怪……啊! 那些影子果然动了,缓缓地游向安夜,犹如一大滩黑色的液体,一点一点渗入地面,一点一点朝她攀爬。 安夜打开门,倒退几步,她重新将门关上,抵挡住里头一声又一声的撞击声,然后将锁扣好再次锁到了门上,任凭里头的人如何击打,她都铁了心不肯开门。 安夜气喘吁吁,隔着门听动静。 她仿佛听到了那种火焰舔舐身躯发出焦灼声,最起初的一层皮层会被烤焦至干枯,然后皮开肉绽,犹如凋零的玫瑰一样,剥落一片片枯萎的花瓣,最终化为灰烬,与白骨合为一体。 她只能见死不救了,就像是从前那些人袖手旁观一样。 她不是神,救不了任何人,她的命也很重要,所以也只能眼睁睁看着它们灰飞烟灭,与熊熊烈焰一起。 此刻,安夜眼前的墙面突然崩塌,绽开一小道裂缝,很快的露出一个大洞。 她拿着保命的军刀朝前走,走入这个钢筋与石灰连接的废墟内部,走到了下一个楼道之内。 好像还是在医院里面,她还没有走出去。 再走几步,安夜发现有人急匆匆从她面前跑过。 她想也没想就追了上去,有人总比没人要来得好,索性痛快一点一起来好了。 安夜还没走几步,那人就消失不见了。 突然,在她的身后传来一声久违的呼唤:“安夜?” 安夜转身,冰冷的军刀抵上对方的喉头。 “别怕,是我。”阴影里的人走近了两步,再次出声:“我是白行。” 安夜皱眉,不知这是真的假的,直到凑近了,闻到他身上熟悉的茉莉香味,这才安下心来,说:“终于找到你了。” 105|捉迷藏-5 安夜的意识还有些恍惚,在遇到白行以后,她浑身上下的血液才再次翻起,驱散之前由于紧张而冰冷的手脚,将躯体捂热。 她的耳根发烫,那种朦胧而缠绵的炙热感迅速包裹住她,像是隔了一层透明的膜,隐隐约约,略不真实。 “白行,小弥他们呢?”安夜问。 白行抬头,明明什么都看不见,却还是审视一般环顾四周,说:“我没有看见他们,估计在这个医院的角落里。” “医院?你怎么知道这里是医院?” “空气中消毒水的味道很强烈,”他轻笑一声,说:“是我判断错了?” “没错,这里是医院。”安夜听着白行的低笑,心头原本紧绷的一根弦也刹那之间松懈下来。 她伸手握住白行,牵引他往暗黑的环境走去,一边走,一边说:“你看不见了,以后由我来当你的眼睛。” “我的眼睛……”白行的声音无端低哑了下来,他沉吟不语,良久,说:“好。” 这样简简单单的一句话,仿佛就签订了某种专属于他们两个之间的契约。她将领着白行往前,迎着月色,夜行,再也不会松手。 安夜的手心有些热,却不肯松手,也不想将这样暧昧的气氛打破。 安夜说:“我之前被困在一个房间内,我在里面死了无数次,最后得知了一个消息,然后根据那个提示逃了出来。” “什么?” “在1936年04月08日,南林医院将患上疫病的患者锁在屋内,制造失火的假象,死者13人,无一生还。大概就是在这个医院里面,我之前还被人追杀,我想应该就是那些被烧死的人。” “这则新闻我听说过,是去年才被揭露出来的,然而还有其他后续。” “后续?” “实际上,这十三个人没有被找到,也就是没有死亡事件,但是失火事件却是存在的。” “什么意思?” “当时确实有患者被烧死,但是当火被扑灭时,原本被锁在内的13人不翼而飞,连尸骨都没有剩下。所以这起事件才能被隐瞒这么久,直到去年,才被人说出真相,但那十三个原本被锁在屋内,火灾以后失踪的人已经成了一个谜。” 安夜哑口无言:“也就是说,本来他们被锁在屋里应该是被烧死的,但是人却不见了?” 白行点点头。 “怎么会这样。”安夜难以置信。 “我想,这和内部有关。”白行说,“还记得生前迹象的形成吗?” 安夜微点下巴,说:“记得。生前迹象也就是灵异迹象,那些灵异体,都能成为生前的人形迹象。而迹象维持需要条件,未解的谜,或者未解的死因,甚至是你的眼睛,你的眼睛能看见他们,就能维持他们的存在,形成一个条件。” “那么,其中的条件,你知道了吗?” “找不到的尸体?这个条件对吗?”安夜说。 白行说:“因为找不到尸体,所以形成了第一个生前迹象的条件。也就是最基础的内部核心,内部收殓了它们的尸体,藏起来,让那些怨灵生存在这个世界上,形成了第一个怨念。只要它们的尸体不被找到,这个怨念就不会消散。这种生前迹象就会一直存在,并且被其他渴望留在世界上的‘怨念’所利用,它们团团围住这个核心,渴望尸体不被找到,维持最起初的条件。” “也就是说,它们的尸体是关键?只要找到这十三个人的身体,这个最基础的核心就会被打破?内部也就会不攻自破?” 白行说:“是,我想是这样。还有最关键的一点,以前有像我们这类人在保护这个内部,为了让它们不受侵害,维持异世界的产生。而现在,我们打算抽手不干,没有其他至高者顶替的话,我想这个内部就很容易不攻自破。” “我明白了,我们现在所在的地方应该就是真实的内部,不是什么关卡,而是由那十三个人所创造的一个紧密核心,我们需要找到它们的身体,破除条件,解救他们。”安夜说。 “没错。”白行赞同道。 “但是,它们会在哪里?”安夜走了几步,又犹豫驻足。 “或许在这块砖下,或许在这面墙内,什么地方都有可能。”白行说,“别急,慢慢来,总能找到的。” 安夜知道他这是在安慰自己,为了缓解她的紧张感。 此时,迎面突然跑来一个人,矮小的个子,身上是沾染血渍的长袍。她气喘吁吁跑了几步,一下子跌到了安夜的怀中。 是狐。 安夜低头,朝她微微一笑,说:“找到你了。” 狐的眼睛亮起来,像是很高兴。可过了几秒,她又蹙眉,指指身后,又在安夜的手心里画了塔字。 安夜问:“塔是危险的意思吗?” 狐点点头。 “刚才追你的人很危险是吗?” 她又点了点头。 那安夜就没猜错了,塔的意思就是毁灭,也寓意死亡。 而追狐的人很可能就是那十三个人其中的一个,不管是谁,她都要去看看。 安夜说:“那你跟在我们身后,或者在这里等我,我要去前面看看。” 狐急了,拽住她的袖子不让她走。狐女像是要哭出声来,嘴里咿咿呀呀,说不出半个字眼,又拽又拉,死也不让她去那个方向。 安夜说:“不能留在这里,我得过去。不然我们谁都出不去,明白吗?” 狐女似懂非懂,但好歹冷静下来,也不阻拦她了。 “算了。”安夜又拉住狐女的手,一大一小牵着白行与狐女,像是带着一对父女。 白行说:“她可能知道些什么。” “可她什么都说不出来,而且她是内部的人,谁知道能不能信?” 白行沉吟,片刻说:“先走吧,去前面再看。” 啪嗒,啪嗒。 他们没走几步,前头的脚步声就响起了。 安夜抬头望去,就在最前头的拐口处,仿佛出现了半张人脸,那张脸抵在转角的墙面上,偷偷探出一只眼睛看着他们,又猛地缩了回去,朝另外一个方向跑了。 就好像怕被发现一样,明明想要追杀狐女,看见安夜等人,又迫不及待逃跑了。 为什么? 安夜想不出为什么,本能追了上去。 可拐口处空空如也,就只剩下昏暗的路灯,似短路了,滋滋作响。 四周的空气都变得格外凝重而沉闷,脚步声在偌大的空间内回荡,余音不绝。 她每走几步,就会回头看看四周。 最前方是一个安全出口的标记,四周是空荡荡的走道。 安夜走了一圈,却又绕回最开始的地方。 怎么回事? 鬼打墙? 像这种路怎么可能走不出去?总共就两条道,最刚开始的那条道走到现在这条,一直往前走,路还没走到尽头,为什么又会绕到最起初的道上? 这种情况就好比时间,明明是直线往前的波长,却鱼头衔鱼尾,来了个迂回的圈,连在了一起,最开始经历的在最后又出现,形成了一个死循环。 这怎么可能? 这不科学。 安夜这次抵着走道边上冰冷的瓷砖一起走,朝那个有‘安全出口’标识的地段走去,走近了,又发现一个拐口,转角处的走道和她最起初来的一模一样! 怎么回事? 难道说这里形成了一个四方形走道的构造,总共四条边,两条路制造成重叠的部分,所以就会形成这种好像走回原路的错觉? 这种时候,必须用什么标记一下。 安夜从第一个拐口处抵上军刀,伸手刮出一个凹痕,边走边带着这条痕迹走,不久之后,她就走到了第二条路,再继续往前,就是第三条,如果没有刮痕,那就说明,这只是一个长方形的建筑而已,故意故弄玄虚,如果出现刮痕,那就说明和之前的路重叠了,这是一个真正会让人迷路的鬼打墙! 安夜深吸一口气,莫名的有些紧张。 就差几步就到了那个拐口处了,她的刀尖顿了顿,一瞬间,哑口无言。 果然……重合在一起了。 那就说明她一直反复循环着来时的路! 如果这是一个长方体的走道,而四条边,有两条边的路故意设置相似,为了混淆视听的话,那也是实实在在的四条路。也就是如果安夜把军刀从第一条路刮过去,再次重叠也是绕过了四面墙以后,才重叠到第一条边上。 而她在第二条边就重叠上了,那么就说明,这不是一个四方体的建筑,而是实实在在的鬼打墙!她一直在反复走这两条路,明明是直线行走,却会绕回老路上,怎么都出不去! 怎么会这样? 安夜皱起眉头,费解不已。 而就在此时,她发现了另一个令人心惊胆寒的的事情。 在这条边下,还有几道条边,那些痕迹与她的军刀吻合,也就是说,很可能是她刮出来的。 可安夜明明只刮过一次,就走过这么一次。 那么,这说明什么呢? 也就是说明,安夜不但多次经历过小房间的死亡,而在这里,她也经历过死亡,所以才会有最起初的痕迹!才会反复刮刻这些让她分辨道路的痕迹。 因为只有死亡才能重启这个轮回,重启这个循环! 安夜吓了一跳,她莫名地脊背发麻,撩起了一生鸡皮疙瘩。 她之后究竟会遇到什么?真的会死在这里吗? 已经有这样的死亡走向了,再继续查下去,她真的能活着从内部出来吗? 106|捉迷藏-6 安夜很不安地说:“我走不出这个地方,总会再次回归原点,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白行沉吟,良久出声:“这种情况合理吗?” 安夜摇摇头,不知他在想什么。 “不合理,应该说完全不会出现这样的事情。” “世界上所有的不合理都是因为生前迹象,不是吗?除了生前迹象,其他都能用科学来解释。” 安夜懂了,她点点头,说:“你是说,这里藏着一具尸体,所以才会出现这样诡异的条件?” “我想是的。”白行赞许说道。 白行说得对,尽管这里有再多的不合理,但与现实世界唯一的区别就是生前迹象,有时候无需把问题复杂化,直接把原因归咎于生前迹象就好了。 安夜刚想明白,却又犯起难了:“你说的倒是对,可我们该怎么出去?” “打破平衡,让条件毁灭。” “也就是找到尸体?可问题是……尸体究竟在哪?” 白行忽的一笑,他说:“我想很快就会出来了,既然已经知道原因,怕被发现,那些怨灵是会选择做一些能自保的手段,而不是坐以待毙,这一点,我们感同身受不是吗?” 安夜神情凝重,她点点头,得知白行言下之意就是随时随地都会出现危机。 现在,他们就像是身陷一个战场上,四面楚歌。 然而,还不到放弃的时候。他们还得继续,还有使命尚未完成。 “不能继续往下走了啊,应该没有路了,这个平衡无法维持。” 在继续转了十几圈以后,安夜终于崩溃了。 她顿住脚步,四处观望,对白行说:“真的找不到路了。” 白行做了个噤声的动作,让安夜暂时先维持安静。 几秒以后,他勾唇,突然做出不知所谓的动作。 白行从安夜的手里抽过军刀,抵在了自己的眼眶旁边,他高声:“如果还想回来的话,请指明去路。” 没人应声,一派寂静。 白行手中使劲,刀刃往下按了几寸,几欲破开肌肤,溢满血液。 安夜震惊,想要制止,却被白行拦下。 白行再次高声:“指路,你知道的,我不是在开玩笑。” 忽的,四面八方迎风而动,墙面都开始震荡,蒙上了一层薄薄的雾气,隔着湿意。 前方,有人走来,穿着白大褂,慵懒而闲适。 他朝安夜做了个请的手势,半眯起眼睛说:“别这么冲动,白行。要不是我,她怎么能来到这个地方?我可是在帮你,有你这样伤害救命恩人的?” 安夜看清了来人,发现他居然是之前在火车上救了自己一命的心理医生!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是我的眼睛,形体化,变成了这样。”白行解释。 安夜点点头,还有点不太能接受。 难怪之前催眠的时候,她会闻到那股熟稔的茉莉花香,原来这个心理医生本就是白行的一体之物,所以才能领她回到现实。 而且心理医生自称是裂缝,这也没错。因为白行本就不想维持这个异世界的平衡了,有时候保护之剑也可以自毁,变成万恶之源。 心理医生说:“你们还要往下走吗?虽然我也很想回到你的身体里,毕竟我觉得人形丑爆了,可没有圆球形完美。但如果你觉得有危险,还是原路返回吧,留我一个人……不,是一对眼睛在这没事的。” “……”安夜哑然,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白行还未开口,安夜就截去了话题:“指路,带你回家。” 心理医生侧目看了她一眼,微笑:“那好吧,既然你坚持的话。还有,我还挺喜欢这个小姑娘的,白行,你眼光,不,是我眼光还蛮不错的。” “……”安夜无语。 他还在喋喋不休:“我和你说,别担心,我回到白行身体里面的时候是没有意识的,所以吧,你们结婚以后做一些什么有爱的事情,脱得再怎么样,我都不知道的。这点你放心,我也就是现在话多一点……” 白行:“再多说一句,我就上刀子了。” “别啊,吓死眼睛了。”心理医生止了声,他打了个响指,前方突然亮起了另外一条道,“我所知道的路就这些了,之后得靠你了。我估计我的实物就在最深处,你们再往下走,应该就能看见了。” 心理医生话音刚落,整个人都如烟云消散。 前方果然被指明了道路,不再是之前鬼打墙的状态。 安夜问:“他为什么要困住我们?” 白行说:“想让我们原路返回,前面可能有什么连他都预测不到的危险。” 咔嚓咔嚓。 不一会儿,真有飘忽不定的声音传来,缠绵而孱弱,犹如薄纱,勒住脸颊,拨都拨不开。 这是什么? 安夜没来得及细想,连连倒退几步。 忽的,荆棘藤蔓从墙缝溢出,来势迅猛,直接将狐女卷入其中,包裹成一张巨大的刺球。 狐女挣扎,无果。 她盯着安夜,企图求助。 “这是一些什么东西?”安夜冲上去,却被藤蔓一个横扫,打翻回来。 藤蔓绕上狐女的手脚以及脖颈,倒刺紧贴肌肤,稍不留神,就能将她撕碎。 “等等!等等!”安夜疾病乱求医,瞎喊两句,以为这些东西能够听得见。 “别急,”白行说,“这些东西不想杀她。” “你怎么知道?”安夜问。 她的提问还没得到回答,就有别的情况来验证这句话的正确性了。 安夜的正前方出现一道黑门,门上有个时钟,标记了时间——10:00。 她不明就里,一低头,地上原本白瓷的砖块立马铺就了鲜红的血迹,好似电脑故障出现的扫码一样,一排排重复着相同的信息与数据。 地面上写着: “捉迷藏! 捉迷藏! 捉迷藏! 捉迷藏! 找到我,一起,捉迷藏! 游戏时间是两个小时,12点,如果没有找到我,那么我就送你一个礼物。 送给你,她的手。” 安夜懂了,这些尸骨是要她找到它们呢,如果找不到的话,狐女就会一寸寸被凌迟,一点一点被放干血,直到死亡。 她没有别的选择了,只能继续走下去。 但是很古怪,这些尸体明明不想被找到,可又为什么逼迫她去找? 那么只能说明一个问题,这十三具尸体有信心让安夜死在这里,并且不会被她发现。 不进则退,但她,并无退路。 安夜牵着白行走进屋内,听着身后的门缓缓合上,发出巨大的声响。 安夜通过一条狭长的甬道通往一个森林,这里到处都是深黑色的沼泽,公路破旧不堪,路牌上挂着一个时钟,上面指着10:01,时间过得异常慢。 他们迎着雾气,往深处走。不一会儿,入目一间小型的木屋,是一栋红瓦小别墅。 木屋的门无风自动,里头传来空寂的风声。 安夜走进去,带白行上楼搜索一些讯息。 它们应该就被藏在这里,可是要怎么找到这些人呢? 107|捉迷藏-7 走了几步,白行停下,说:“现在过了多久了?” 安夜望了一眼闹钟,说:“十点零二。” “明明已经过了十分钟,在这里的世界才两分钟,时间的长度不同,所以应该有二十小时,近一天的时间可以找尸体。” “嗯。”话虽这么说,但安夜总有种前所未有的紧张感。 外头已落日,四周扬起尘屑一般的灰烬,像是风沙,又像是雾霭。险险要飘进屋内,又被一层薄薄的玻璃窗挡了回去。 “所以……”隔了一会儿,白行才说,“先吃点什么,我煮给你。” 安夜感觉不到饿,可能是在这个异世界的特殊环境里,所以她感受不到半点的进食需求,但从人体所需的各类物质上看,她都近一天没吃饭了,身体不知道会不会受不住。 但在这种紧张的情况下,她还有心思吃饭吗? “吃一些,好歹让我安心。”白行总是会第一时间想到她,也对,她没吃饭,那白行当然也什么都没吃,一心想找回他的眼睛,倒是忘了照顾他的身体。 “那就二十分钟,吃完了得继续找。”安夜给自己定个时间,这样好良心稍安。 “好,”白行说,“在吃饭的时候,什么都别想,好好和我吃一顿饭。” 安夜的心情蓦然沉重了,其实她心里也没底,谁知道这是不是她的最后一顿饭? 她觉得自己自私,强行将白行拉入这个漩涡,打着为他找眼睛的旗号弥补自己的愧疚。 要不是为了保护她,说不定白行不会这么早暴露,不会擅自离开,也不会被抓回内部,更不会失去眼睛。 就因为她心存愧疚,那种绵绵刺刺的罪恶感压迫着她,这才义无反顾要来寻白行的眼睛,即使死在这里也在所不惜,本来就是她欠了他的。 其实安夜心里也门儿清,就算她死了,白行也不一定会死,那个心理医生怎么都会救白行出去的。 只需要她一个人来偿罪就好了,能拿到眼睛,全须全尾出去固然是好;但如果她不幸牺牲了,只有白行被心理医生救出去也很好。 至少她不用看着白行的眼睛,愧疚一辈子。 所以,吃上最后一顿饭,挺好的。 这里的厨房里头什么都有,塞满了各式各样的食物。好似还有人居住在此处一般,真是奇怪。 白行虽然眼睛盲了,但手脚熟练,几下挑了食材,切片,颠锅,嗅着味道判断熟的程度。 不一会儿,桌上就摆满了两道家常菜。 没米,只能随意蒸个蛋羹填肚。 之前没对比还没觉得有什么,现在有了对比,一闻到香喷喷的饭菜香,安夜的思绪一下子就松懈了。 如果能平安回去,两个人坐看云起云落,岁月静好,那就好了。 她眼眶发热,脆弱到想哭。 安夜捂住嘴,哀哀的,终于干干嚎出了一点声音。 是该哭了,这么多大风大浪经历过来都没哭过,一点温暖就叫她落了眼泪。 所以说,人是脆弱的生物,果真如此。 “哭了?”白行探出指尖,点到她的脸颊上,抹去了那一点的湿润。 白行走到她的面前,揽住安夜的后脑,将她埋到自己的怀里,温声:“别哭。” “嗯。”安夜止了声音,紧紧回拥住白行,好似稍一松手,他就会不翼而飞似的。 哭够了,吃够了。 安夜再也不敢浪费一丁点时间。 她收拾好心情,再次与白行走上了楼,推开走道前方的第一扇门。 室内的光线很暗,说是光,不如说是白色的雾,浑厚的质感,丝丝缕缕,布满整个房间。 安夜觉得呼吸不畅,她撩开一些尘埃,赫然发现桌上有一本散着白光的日记本。 她拿起,翻开几页,里头是纯白的纸张,第一页写着清晰明了的一句话:我会引导你____。 像是未完成的一句话,后续内容标着线段,等待别人填充。 “会引导我?”安夜呢喃自语,心想:或许这本日记才是重中之重。 “有什么发现吗?”白行问。 安夜点头,说:“有一本日记,上面写着‘我会引导你——’这种话。” “看看后面,还有没有其他什么。” 安夜翻了几页,后面空白一片,什么都没有。 就在她打算合上之际,原本纯净的纸张就开始浮现松散的墨点,像是迎着粗糙的纸质脉络不断延伸那般,很快的,弹跳出一个又一个的字眼,充斥在她的目光之内。 安夜顺着那些字,不断往下读:“我是一,第一具尸体,也是你想找到的。” 哗啦。 又浮上一行字,带着干涸的墨迹。 “我在小的时候有一只洋娃娃,是妈妈从城里买给我的。那时候流行这个,木偶上头提着线,有个木架子,深红色,很亮很好看。” “起初我很感兴趣,常常会拿给朋友看,他们很羡慕,我也很骄傲,直到后来,班上的小苗有了比我更漂亮的娃娃,把我的一下子比下去了。听说那是她爸爸从国外寄给她的,比我的贵,也比我的精致。” “我把娃娃塞到衣柜里,再也没有去碰过它。” “后来过了快一年,偶然一天,它从柜子里滚了出来,一下子把我的嫉妒情绪点燃,我揪住它的头发,就像是揪住小苗的头发一样。” “小苗什么都比我好,比我好看,比我有钱,连个娃娃,我都比不上她。” “我把娃娃的线剪短了,仿佛这样就能狠狠宣泄我难言的愤恨。如果那时有镜子,我想我的眼睛一定泛着两点不怀好意的绿光,像是狼一样。” “娃娃被毁了,我不能丢,不能让妈妈看见。于是,我再次,把它塞回了抽屉。” “然而没用,能明白吗?我做不了任何事情,我做什么都是徒劳。” “我要疯了,要疯了。我解释给你听,你听我说——我把它放到了柜子里,锁好,精心设置了密码,但是它总能逃出来。” “就跟在我的身后,就在我后面,我真的可以看到它。” “起初我以为是幻觉,后来发现不是;我以为是鬼,是木偶的灵魂,但是后来,我发现错了,不是鬼也不是灵魂。而是,它的线绑在了我的身上,我就像是那个木架子,操控着这个傀儡。然后它随着与我相连的线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安夜又翻了一页,但是好半天,都没有任何反应,字像是卡壳了,半天没有回转过来。 她不由的觉得眼酸,眨了眨眼,合上眼皮,陷入黑暗,企图滋润一下眼球。 就在这时,在她的脑海内出现了一张脸。 哗啦。 一瞬即逝。 是她的错觉吗? 安夜心里五味杂陈,她再度回味那张脸——有种红漆的唇,炯炯有神的一双大眼睛,反光的瓷质肌肤,是人偶。 她闭眼,感受。 这次可什么都没有,原来是个幻觉。 哗啦。 又出现了,那张脸。 那双猩红的眼就好似抵在安夜的鼻尖上,如此真切,如此冰冷。 可怕,就在几毫米的距离,真是好险。 她气喘吁吁,说:“我好像看到了什么。” 白行说:“好像有点不对劲,日记上还有字吗?” 安夜再看日记,上面仿佛有字,又仿佛没有了。 她低声,艰难的辨别那些字眼:“我……” “在……”她勉勉强强认出第二个字。 “你……”第三个。 “身……”第四个。 “后。”第五个,加上句号,戛然而止。 安夜猛地一回身,对上了一张人脸! 那个人以扭曲的姿势被线挂在半空之中,微笑着,看着安夜。 “第一具尸体!”她找到了,急忙追上去。 结果没走几步,那人突然不见踪迹。 安夜皱眉,忽的觉得自己手腕发痒,发烫,这种感觉熟稔又可怕,像是重新长肉,有物体从中生根发芽,纠缠着,钻出皮肤。 是线,到处都是线。 那些线勒住她的手腕,死死嵌入皮肤,将她倒吊在台灯之上。 安夜像是个扭曲的傀儡玩偶,被一大团线吊上了屋檐! “嘻嘻嘻。” 有人笑了,声音清脆。 安夜的确成功找到了尸体,但也同时让对方有了可乘之机。 捉迷藏找到了鬼,就轮到鬼捉人了。 安夜找到了她,所以现在,该轮到她来找安夜了! “安夜!”白行听到了动静,很快做出反应。 然而,安夜被吊的高度太高了,白行无法上去,也无法成功割断绳子。 再不快些,安夜会死在这里。 她已经感觉到呼吸困难了。 安夜的手指勒入脖间的细线内,不让呼吸道被压迫,导致窒息而死。 她死命踢腾着脚,可是这些都是徒劳,她的喉咙也被绳索缠绕,这些人用自己故事里面的死法来折磨她,就算不死,她也会精神崩溃。 她呜呜咽咽出声,早已没了力气。 可不能这么死了,再怎样,安夜都舍不得就这么死了。 108|捉迷藏-8 安夜脚尖朝地,双手被迫从脖上松开,交叠朝上,犹如演绎天鹅湖的芭蕾舞者,此刻正舒展身姿,浑身上下,流露出某种孱弱而温驯的气质。 但实际上,她疼痛难当,那些线似在她细嫩的肌肤之下游走,遍布通体。 那些白线又细又密,比鱼线还要坚韧,贯穿她的皮肤,钻入血管,与安夜,合为一体,合二为一。 她好似就要变成提线傀儡,被那个木偶俯身,被第一具尸体俯身,然后死在这儿了。 她避无可避,无处可躲。 “安夜,撑着点。”白行搬来一张凳子,垫在安夜的脚下。 安夜被挂着的地方实在是太高了,即使有凳子,再垫上所有能垫着的书,也仅仅是足尖沾住,抵消不了所有的痛楚。 她又不敢发出声音,叫白行白白担心,只能干干喘着气,一口比一口闷,胸腔起伏,剧烈运作着。 白行碰了一下安夜的脚,从而判断她被悬挂的位置。 大概知道现在的情况紧急,悬挂角度呈直线状态。 白行从口袋中掏出一柄小型军刀,他的拇指一搓刀鞘,刀面就破光而出。 实际上他也无可奈何,安夜被线挂着的角度是垂直的。如果抛掷军刀割开白线的话,刀落下时无法控制角度,稍有不慎就会伤到安夜,这种局面是谁都不想看到的。 等等,得想个办法。 有了。 白行将上衣衬衫脱了,隔成细小的布条儿,绑在了刀柄上。 他一手拿着军刀,一手握住布条。深吸一口气,狠狠朝上抛去! 军刀的投掷力道迅猛,几乎是眨眼一瞬间,那凛冽的刀面就破开几条白线,死死钉在了天花板上。 这样就不怕割破绳子,偶然掉在安夜的头上或者是其他部位。 白行再转换角度猛地一扯布条,那军刀又按照他拽力的角度迅速缩了回来。 “断了断了,绳子断开了。”安夜大喜过望,立刻出声赞同白行的做法。 见这招有效果,白行如法炮制,将安夜上头的白线一根根扯断,不过三十分钟,她就落到了地上。 安夜没摔伤,就是手腕还有细小的红痕,是被线勒出来的,估计不过多时就会转变为淤血的痕迹。 不过会经历这样的事,倒是她从未想到过的。她原本以为找到尸体就已足够,却没想到在阴沟里翻船,被它们给阴了一道。 安夜揉揉手腕,她怀抱双臂,好一会儿,才将那种异样感消除,好像身体被外物入侵一般,不平复好心情,甚至觉得这具血肉之躯不是自己的。 入侵…… 这个词真让人觉得恶心。 安夜想到了先前挤入自己脑子的那张脸,莫名想吐,生理上引起的反应,有气从喉管里涌出,驱使她不住躬身,一下子跪倒在地! “安夜?”白行很担心,他单膝跪地,扶着安夜的肩头,将她揽入自己怀中。 像是心疼极了,他一声又一声,低迷唤着,问着,有没有什么事。 “别担心。”安夜唤过来,说不出那种异样感是什么。 她擦擦嘴角溢出的一点涎液,强撑着,再次站起来。 安夜再度翻开日记,上写:“找到了,找到了,找到第一具尸体。” 她启唇,跟着字眼继续念提示:“我是二,第二具尸体,他是第三具尸体,还有第四具尸体。” 安夜不由皱眉,一下子出现了三具? 她本能觉得不好,条件反射一般,浑身竖起汗毛,犹如炸雷,惊了她一下。 白行说:“这次小心一点,看仔细了再行动。” “好,那我继续往下念,”安夜点点头,郑重其事念道,“我是叶子,初中三班的班长,这件事得从我放学回家以后说起。大概是三月初的一天,天气很好,万里无云。最近附近出现了很多诱拐儿童的事情,导致我不得不早点回家,否则妈妈会担心。” “我根据妈妈的叮嘱,不去阴暗的小巷子里,专门走大路。” “我走了几步,忽的听到身侧的一条巷子里面有什么动静。” “是一个人,拉着我们班的阿云。阿云在挣扎,不肯走。等她一回头,我才发现,阿云的嘴被封上了胶带,她出不了声音。” “那个男人险些要看到我了,我急忙躲到一边去,避开阿云惊恐求助的眼神。” “再然后,我就没有看到他们了。这两个人仿佛人间蒸发,再也不见踪迹。” “隔天,班主任告诉了我们阿云被人杀害的消息。我很震惊,我没有去救她。” 故事停在了这里,没有后续。 但是安夜想,肯定没有这么简单,因为总共三具尸体,按照故事发展,这才出现了一具尸体,里面的“我”也还没开始诉说自己的死因,肯定还有后续。 果不其然,日记又开始哗啦啦翻动了。 一阵风扫过安夜的眼睛,带着冷意,让她情不自禁打了个哆嗦。 此时,在她面前,出现一个男孩。他的瞳孔是灰色的,无眼白,一双眼灰惨惨挤满了整个眼眶。 他朝安夜招招手,要她跟他走。 安夜不动,直到日记上再度出现了一行字:“后来,过了一年。我也难以释怀,出于愧疚,也出于好奇,我开始调查有关阿云的事情……” 故事又卡带在这种地方,那个男孩似乎是推动故事进行的道具,不跟着他走,剧情就无法展开。 安夜只能硬着头皮跟上去,随他,走出房门,穿过走道。 她的鞋是亮皮的,踩在光洁的地板上,浮上一层银白色的光,鞋跟落地,掷地有声。 安夜继续念:“我再度回到那个巷子里,不住往深处走去。因为我能确信,阿云没有走出巷子,那么就是被带入巷子里的某个地方了。” 她走了几步,听见脚步声浑厚,低语一句:“白行,你在吗?” “我在,别怕。” 白行还在她的身后,他的声音给安夜力量,迫使她继续前行。 安夜抬头,看了一眼男孩的方向,低头读日记:“巷子的尽头,是一间红屋顶小房子,据说在很久以前,有人无辜被吊死在这里。也有人说,这是一间鬼屋,已经好久没有住人了。我想,阿云就是在这里,被那个男人杀害的。” 安夜停了下来,心想:红色小屋子,那岂不是她现在所在这间屋子? 等等,日记里对这间屋子的提示是——闹鬼的屋子。 她又开始慌了,明明什么都遇见过了,却总是会一惊一乍,被各种事物吓到。 安夜颤着声音,喊:“白行,你在吗?” “我还在。”他的声音很远,像是窗外枝头上的月亮,若即若离,隔着夜色,晦暗不清。 “白行?我怕。”安夜不敢继续往前了,“你在我后面吗?” “我还在,就在你后面,十米的位置。” 安夜心里咯噔一声,离这么远了? 她说:“那你快些过来,我等等你。我一个人应付不过来,需要你的帮助。” “我在你后面,九米的位置。”他的声音果然近了一些。 “八米的位置。” “七米的位置。” 他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直到有男人的气息,紧贴到安夜的身后。 是白行到了,安夜松了一口气,她又敢继续往前了。 然而,就在这时,安夜发现了另外一个可怕的事情。 白行的五感确实很灵敏,他耳听八方,可以听到很遥远的动静;他鼻嗅百味,任何食物都瞒不过他的鼻子,还有他眼观六路,然而那是在没瞎之前,瞎了,那双眼几乎就是摆设。 所以,白行根本不可能判断出与安夜所在的距离。 因为他,看不见。 所以,那个离安夜越来越近的男人……究竟是谁? 安夜手里的日记忽然快速翻阅,上面写着潦草的字迹,犹如被猛兽追赶,单单从字迹上就能看出对方手足无措的样子,上面写着:“我找到了目的地,企图回去再翻阅一些有关阿云的讯息,却没想到,一后退,背抵上了一个人。是那个男人,我惊慌失措,想要逃跑,却最终,还是被杀死在了这里。” 男孩从拐口处牵出另外一个女孩子,他们转过身,齐齐微笑了,看着安夜。 他的目光往上移,越过安夜的发顶,望向她身后的男人。 那个男人发出一声低哑的干咳声,回答:“我在这里,就在你的背后。” 果然,不是白行。 安夜吓得要逃,却被对方捂住嘴,猛地往后拖去。 白行呢?白行在哪? 安夜怕得要死,没想到她总会一次次经历日记里面的死法。 这个男人是杀人犯,他会杀了她的,他会一点不手软,杀了安夜的。 白行呢?白行呢? “呜呜呜。” 安夜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的嘴被封住了,绝望到要放弃生念的境界。 那两个小孩还在看着她,旁观着,无动于衷。 安夜想到了叶子说的见死不救,又想到了十三具尸体被烧死时,无人开门,所有人见死不救的情景。 是啊,这就是个绝望的内部,拥有的只是无穷无尽的负能量。 也正是这种负能量,能够摧毁人心,带来恐惧。 那个男人的手捂的很紧,指缝并联,毫无缝隙。他厚实的手掌抵在安夜的口鼻上,不知是想让她窒息,还是只想让她说不出话。 安夜心跳如鼓,指甲奋力抓着男人的肌肤,抓出血痕,渴求他能够松手。 放开,快放开。 她的眼睛不住上翻,流露出大面积眼白的一面,这是窒息前的应激反应。 就在此时,突然有什么一股温热涌到安夜的身后,喷了她一身。 是血,那个男人的血。 白行用军刀刺入男人的要害部位,迫使男人松了手。 他整个人犹若无骨,倒到了地上。 安夜一下子跌坐在地,她气喘吁吁,没回过神,险些死了。 那本日记又开始运作了,写明了男人的死因,走向和‘被暴怒下的白行杀死’极像。 日记上写着:“那个男人原本是想要绑架阿云换取钱财,可是后被阿云激怒,误杀了她。杀死我以后,他很快就被逮捕了,我和阿云的父母还有亲朋好友将他团团围住,开始了一系列泄愤一般的殴打惩戒,等到警方拦下他们的时候,男人已经因受伤失血过多,死了。” 这就是这三具尸体的死法,首先因为贪婪,杀死了叶子与阿云,后因暴怒,死于他人之手。 安夜想到了什么,又说不准。 她突然开口,说:“第一具尸体是出于对伙伴的嫉妒而死,第二三四具是因为贪婪与暴怒而死,总觉得这里头有什么关联,但还说不上个所以然。” “再等等或许就知道了,你没事吧?”白行担心安夜,问道。 她摇摇头,后察觉白行看不见,又说了一声:“我没事。” 还有好几具尸体需要安夜去寻找,她得振作起来,继续进行下去。 安夜翻了翻日记,上面没有任何提示。 难道是日记也需要休息一下吗? 她没办法,只能牵着白行继续往前走,经过走道,又拐入一个房间。 房间内空空如也,就在此时,房间大门突然上了锁。 最角落的笔记本电脑打开,摄像头的光亮着,画面里头却一个人都没有。 好半晌,才有声音传来:“我是第五具尸体,我曾被困死在密室里。现在,轮到你们来解密了,愚蠢的入侵者。” 从声音来看,这个人,还真是傲慢。 只是这次,他们又该如何出去呢? 门上落了密码锁,而密码是四位数,光是猜测都有近一万种可能,究竟该如何下手? 安夜得想想办法,找找破绽。 是死者的生日吗?还是暗恋对象的生日?名字字母的序号,还是其他什么? 毫无头绪。 快要把安夜逼疯了。 109|捉迷藏-9 此时,日记又有了一些反应了。 干净的页面上浮现出一些极其浅淡的字影,若隐若现。 安夜凝神,尝试看清那字。可这些句子就像是故意和她对着干,明明感觉能认出来了,可就差那么一丁点的辨析度,无法确认准确,故意气着人玩。又就像是隔雾看美人,轮廓上屁股是屁股,腰是腰,定睛想要看个真切,却又什么是白费力气。 她变得浮躁不堪,把日记狠狠砸地上。 却没想到,这本日记吃硬不吃软。砸了一下之后,那些字就全部跳了出来,形成一页文章。 安夜往下继续念:“我是第五具尸体。你想知道我的名字?没那么简单,你就叫我傲慢好了。我自诩是天下第一聪明人,做过很多你们想不到的事情。有一次,我迷上了开锁,为了挑战极限难度,就把自己锁在这间屋子里,门上栓了十几个不同构造的锁,并且在进屋之前开了煤气。如果没有在一定时间里解开锁,我就会被毒死。” “说起来,真是又新奇又有趣,但很不幸,我没能解开全部的锁。由于摄入天然气太多,我死在了这个屋子里。这就是我的故事。” 安夜不能理解他这样轻视生命的态度,只能说,这个人真是太疯狂了。 这个人自负到企图与时间赛跑,夺取自己的性命,最终还是输给了时间。 由此可见,人是多么脆弱的生物。 “现在,轮到你们了……”安夜还没来得及把日记本合上,就有人继续发来一句近似威胁的话。 这样志在必得的语气,总让安夜有点不安。 她回头,看了一眼滋滋作响的电脑屏幕。 那个画面里好像有人,又好像没有。 但安夜知道,视频是双向的,所以对方也正在看着她。 仿佛在期待些什么…… 是什么呢? 安夜忽然闻到一点刺鼻的臭味,是煤气,是煤气的味道! 好戏终于上演了,对方想要用煤气毒死他们,除非安夜能改变历史,打开这一把锁。 四位数的锁,一万种可能。 从头开始试吗? 安夜把锁标成0000,然后递给白行,说:“现在的数字是0000,你顺时针朝下扭动一个,就会变成1,先从0001开始,我去找别的线索,你先尝试一下。” 一时间,兵分两路,他们一秒都不敢耽误。 安夜翻箱倒柜,把架子上的书一本本抖落在地,企图从中发现什么。 她翻阅着书,希望里头有林林总总的标记,能够提示她一些讯息。 但是什么都没有。 安夜不免有些泄气,她下意识往后仰,一下子呈大字趴倒在地。 此时,她的左手突然摸到了一张纸条,她下意识摸出那张纸,扫了一眼,上面写着:目光所不能及之处。 什么意思? 什么地方是眼睛所看不到的? 还有,这张提示是谁写的? 安夜警惕地环顾四周,但是只余下耳旁传来的机械滑轮转动声,没有其他异动。 心理医生不能帮安夜,所以肯定不会是他。 小弥和白楠等人要是有这本事,早飞出来救她了,哪里需要做的这样麻烦。 所以,这个人是谁呢? 安夜不免想到了凭空出现的大叔,大叔与这起内部事件明明一点关系都没有,但是他说……有人在他的公寓里留下讯息,指引他来到这里,那个人究竟是谁? 总觉得那个人能够预知一切,甚至是提前给安夜布置好了提示。 就像是在背后一直看着她一样。 安夜害怕了,瑟缩成一团。 她出声问白行:“我发现一张纸,不知道是谁的,但是我想,不是第五具尸体留下来的讯息,它们不可能做给你提示这种白费劲的事情。纸上写着‘目光所不能及之处’。” 白行思忖一会儿,道:“看来那个人知道我看不见的事情,是个先知。” “对啊,你看不见四周的情况,我却能看见四周,那就说明密码一定不是藏在这个房间内。我想想,如果一个地方连我都看不见……对了,那可能就是在我身上!” 安夜这样想其实一点错都没有,白行什么都看不见,就只剩下她当主力了,如果是连她都看不见的地方,那肯定是自己身上。 安夜一咬牙,在白行面前脱了个外套,看看身上有没有什么标记。 当然,她的皮肤上什么都没有,光滑白嫩,如往常一样,只是手上有一层薄茧,最近磋磨出来的。 那么,可能在她的背上或者下巴吗?这些地方,她自己的确看不见。 安夜学精了,她凑到电脑前面,侧着背按了个截图,一看图片,背上果然有一行小字——5729。 不猜错的话,肯定就是密码。 那股煤气的臭味越来越重了,安夜开始头疼,犯恶心,几乎要晕厥过去。 她大声喊:“5729,密码。” 白行手快,一下子就转到了那几个数字,只听得咔嚓一声,锁开了。 安夜捂住口鼻,和白行一齐逃了出去。 没过几秒,那股臭味这才消失。 得救了,第五具尸体也被找到了,接下来还有其他的吗? 安夜气喘吁吁,背靠墙上一动不动。 她手里的日记却闲不下来,又开始哗啦啦翻阅,无风自动。 不过这一次,日记显得很古怪,它好像是被食谱俯身了。 呃? 安夜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能窘迫地念出书上所写的全部内容:“糖醋排骨,糖浆略多,腥甜,醋太多,咸涩,像是蛰进舌头里。” “松鼠鱼,太娇脆了,上面一层皮太厚,但勉强吃了两条,当饭前点心。不过它的个头可比清溪小黄鱼要大的多。” “香蕉船,上头摆满了各色糕点,店家请的,哄他们几句好评价就足够了。” 安夜愣了一下,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第六具尸体?可怎么看都像是一名美食家啊,不过美食家能吃尽天下各色美食,真是让人艳羡。 “哦,忘了自我介绍,我是第六局尸体,国际闻名遐迩的美食家托尼,欢迎你们来寻找我的尸体,作为中立派,我不介意被你们找到,只是……能不能成功从我的餐厅逃出来,那就是你们的问题了。” 餐厅? 安夜又愣了,朝左面一看,居然发现那就是厨房的位置。 厨房内应有尽有,甚至都摆满了热腾腾香喷喷的饭菜。 日记上又开始动了,纷纷洒洒,沸沸扬扬写着:“如果想活着出去,那么就和我比能吃吧?只要赢过我了,我就无条件放你们走,怎么样?” 和一个死人比能吃? 安夜还不傻,她知道吃太多,超过胃能承受的负担,那就会被撑死,也就是胃炸裂,到时候就只能切胃了。 但她别无选择,只能说:“那行,我陪你吃。” 很快的,屋内就传来一阵嬉笑声,不知是孩童还是大人,此起彼伏,听着还挺热闹的。 忽然,厨房内的餐桌上出现了两个大秤,秤盘上放着各色食物,下面写着30kg的总重量。 天呐,这么多? 怎么可能? 但是不吃也得吃,这是没法子的事情。 安夜深吸一口气,望着对面凭空出现的精英男,出声:“那就开始吧。” 精英男但笑不语,率先拿起一块比萨,塞进了嘴里。 她还是第一次觉得吃饭也能这样恐怖,一面心生畏惧,一面挑了个猕猴桃,用勺子挖出果肉,挑着吃,清清肠胃。 安夜在拖延时间,她得想个法子忽悠过去。 110|捉迷藏-9 精英男似乎对披萨情有独钟,每咬一口,就会从牙缝间牵出长长的奶酪丝,乳白色的,带着粘性与弹性。披萨饼面上的料多,煎烤过的,带着异样的光泽与香味,让人垂涎不已。 更何况,从精英男的吃相上就能看出食物的精致美味程度,观者不自觉分泌唾液,也饥肠辘辘,让人忍不住跟着他多吃一点。 安夜吃了点水果垫肚,然后从秤上拿了一碗沙拉下来,那秤的重量顿时就减轻了0.5kg,然而,这一碗虾肉沙拉就够她饱的了,怎么可能真吃完这些许多? 其实真要吃,人是可以吞咽下这么多东西的。 只要强迫着自己不发出吃饱了的讯号,不考虑饱腹感,只关心喉咙的吞咽功能,机械一般咀嚼然后咽下,就能够挑战极限。 但是胃壁一旦被胀大到不能承受的情况,就会开裂,或者产生自我保护机制,也就是往外呕吐。 安夜吃完了沙拉,又小心翼翼从秤上拿下了一个面包。 她吃饱了,看到食物就想吐。特别是秤上那么多的吃食,令她头晕目眩。 安夜生了急智,她两口把面包囫囵吞枣塞入口中,含糊不清说:“我去个厕所。” 精英男没意见,依旧慢条斯理地进食,优雅的姿态,犹如一名真正的绅士。 显而易见,安夜是去催吐了。 她好不容易将之前吃下的全部吐出来,肠胃中空,扶着洗手台大口大口喘气。 安夜能吐这么一回,却不代表下次也能吐。更何况,总有她不能应付的时刻,到那时怎么办?不吃的话,硬等着被杀吗?还是吃了以后,活生生撑死? 她没想出个所以然,蹲在墙角又不肯出去。 后来还是白行走进来,在安夜面前晃了晃某个瓷质的小瓶子。 安夜问:“这是什么?” “□□。”白行回答。 “□□?”安夜的脑中有千千万万种想法一瞬即逝,但还是强压住心头那种可怕的念头。 “用来毒死那个人。”白行的声音很轻,似乎丝毫没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片刻,又解释了一下,“从他的死相来看,应该是食物中毒而死。所以,你只需要还原那个情景就好了。” 安夜又掏出那本日记,翻了几页,空空如也。 它总在关键时刻掉链子,可不能这样。 安夜心想,总得有什么法子治一下日记,当下威胁说:“再不出字,我把你丢马桶里冲掉怎么样?” 日记一下子有了动静,书页哗啦啦滚动着,翻开最中间的一页,上头写着:“我的死因是中毒,□□是我的情人下的,她养小白脸的事情败露,害怕我断绝了她的金钱来源,这才一时鬼迷心窍,索性杀了我,取走我的钱财。” 安夜警惕说:“你是要我扮演他的情人这个身份?” 白行看了看她,顿时犹豫了,说:“不然还是我去吧。” “……”安夜咬咬牙,抄过药粉就出了门。 临走前,路过镜子,安夜还刻意撩了一下头发,企图做出一丝妩媚的姿态。 然而,她的色诱并未派上什么用场。 早在安夜抵达饭桌前,就有白行用刀刃抵在精英男的喉头,说:“喂你吃个东西,不吃就下刀子。” 精英男连连点头:“吃,吃。” 安夜没想到还有这样简单粗暴的方法,她给精英男喂了□□,对方顿时就如同一块木头,咚的一声倒在了桌面上。 看样子,是死了。 第六具尸体,也被找到了,接下来算算,还有七具尸体。 接下来会是什么呢? 安夜又无端紧张了,她捧着日记本,心跳如鼓。 直到日记微微颤动,又要孕育出什么字眼。 安夜一看,里头真有字,只是这次不同,介绍略古怪:“我是妖精,所有男人心目中的妖精,谁都无法逃脱我的手掌心。哦,说个你们可能知道的讯息,我就是第六具尸体的情人,那个杀害他的人。” 蛇蝎美人? 不知怎么的,安夜顿时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而就在这时,日记又开始颤动了,里头断断续续书出几个字:“前方有六具尸体即将来袭,请做好准备。” “前方有六具尸体来袭,请做好准备。” “预警,预警,前方有尸体来袭,先保护好日记。” “保护……保护好日记本。” 之前出了三具都已经够呛,现在是打算鱼死网破,一下子出现六具? 这下完了,安夜嘴里碎碎祷告,喊天喊地耶稣佛祖妈祖,能喊的都喊了,也不知奏不奏效。 111|捉迷藏-10 安夜闻到一阵馥郁的花香,被风一扫,卷入鼻腔。那股味道愈演愈烈,像是玫瑰上的刺,带着锋利的尖端,刺入皮肉,渗进一点疼痛感。 这是什么? 她本能往后退,皱眉,朝后避让,却无处可躲。 那股馨香的气泽愈发靠近了,距离她仅剩四米,三米,二米……近在咫尺,抵在她的唇齿之间,抵在她的眼角眉梢。 这究竟是什么? 安夜有无数问题想要提,却不知道该从何说出口。 她的心跳加速,侧身想要握住白行的手,却发现他早已不见踪迹。 是被这股气泽卷走,消失不见了吗? “白行?”安夜怕了,大声呼救,却无人应答。 她舔舔下唇,舌尖由于干渴,分泌不出过多的唾液,只能临时缓解一点焦虑。人在慌张的时候,总会不自觉做一些小动作吸引自己的注意力,这是身体的应激反应,也是一种神秘的语言。 忽的,有一缕轻柔若白纱似的东西扫来,一下子勒住安夜的手脚,将她困在墙上,动弹不得。 安夜眨了眨眼,瞬息之间,有一张女人的脸逼到了她的面前。 这个女人的双唇如猩红烈焰,一双眼狭长,眼尾上挑,似笑非笑。 她伸出手,抚了抚安夜的下颚。指腹微凉,抵住她的唇间,一路扫到喉头,继而摁住,使劲,迫使安夜无法出声,呼吸也变得厚重困难。 女人的指甲纤长,指尖充血,有一种莫名的热度偎贴在安夜的喉头。 安夜也有喉结,但像个小豆,很小,指腹足以裹住。 她就这样像是一只傀儡木偶,任凭女人玩弄。 安夜不知她想做什么,但本能的很不安…… 她在瑟瑟发抖。 “你在怕什么?我叫瑟耳,你叫什么?” 安夜深吸气,胸腔起伏,不敢答话。 “你叫夜,是吗?”瑟耳俯下身,将脸轻轻贴在安夜的胸腔上,像是依恋爱人一般。 “配合我,我会让你……很高兴。”瑟耳说着极具挑-逗的话语,她的眼窝深邃,泛着深蓝色,将鼻尖突显,美艳的外表既让人印象深刻,又让人毛骨悚然。 她一扬手,前方忽然出现了一团藤蔓,藤蔓解开,包裹着奄奄一息的狐女。 安夜蓦然一惊,这才清醒过来,她要救狐女,一刻都不能耽误。 狐女醒了,看见安夜,想出声,口中却被塞入枯叶,欲言又止。 安夜问:“你想怎么样?” “我想要……取悦你。”瑟耳笑了,声音低哑而亲昵,她勾了勾自己的发尾,说:“那我们来玩一个游戏,我问什么,你就要说什么,说错了,我就砍下她(狐女)的一个部位。” “你……”安夜别无选择,她本就被动,现在又被控制住,只能作罢,乖乖听话。 “好不好?”瑟耳问。 “好。”安夜变得乖巧极了,她别无选择。 “那么,先……吻我。”瑟耳忽然凑近她,就抵在安夜的鼻尖处。 吻瑟耳? 安夜的大脑当机,一下子反应不过来。 她闭上眼,复而又睁开,凝神,细想。 究竟是怎么了? 瑟耳的脸驱之不去,就在她的正前方,与她面对面。 安夜再次睁开了眼睛—— 她的眼窝近在咫尺,眼球仿佛鼓着,肿成一个泡,稍微贴近就会沾上安夜的眼皮。这么近,近到连瑟耳的五官都辨析不出来,只能感受到沉甸甸的一双大眼睛,还有微凉的鼻尖。 但是安夜还知道,来者不善。 瑟耳的浑身上下都在叫嚣着杀意,那些戾气明明压制不住,却还要装作一副亲昵的姿态。 安夜咬紧牙关,她凑上来,碰了碰瑟耳温润而单薄的唇瓣。 “很好,我的姑娘,你做的很好。” 瑟耳后退一步,整个人被放大,挤入安夜的视线之中。 安夜这才发现,她是胴体而立,但若想看清她身上的重要部位,又像是被打码了,一点都瞧不清楚,只知是个尤物。 瑟耳双手抱胸,点了一根烟,衔在指缝中,她微笑,声音微冷,问:“那么,来回答我的问题,夜。” “你说。” “夜是从哪里来的?” “我从都市来的,黄山区。” “你在说谎。”瑟耳忽然眯起眼睛,笑容一点一点收敛,直到不见。 “我没有!” 安夜话音刚落,那藤蔓忽然收缩,一下子挤入狐女的腰间,勒住皮肉,涌出大量的血液。 啪嗒,啪嗒。 那些血落到地面上,汇聚一个个小洼。 “不要!”安夜要疯了,她崩溃大喊,却无能为力。 “那么,你告诉我,你从哪里来的。” 安夜忍不住自责,都是因为她,所以什么都做不好,不单是白行,现在连狐女都要失去了。 都是她,都是她的错。 “告诉我,你从哪里来?” 安夜哑着嗓子,喉头如同熄了火,她不知该说什么,她没有在乱说,也没有说谎,她视人命关天,从来不敢不敬畏生命。 “我来自黄山区,为了救白行,来到这里。我上了一班火车,然后下水,找到水底缝隙,最终来到内部。我就是这样来到这里的,我没有在说谎。” 瑟耳吐出一口眼圈,淡淡的烟雾撩住她的眼睛,她还是不悦,低语:“夜,你还在说谎。” 那藤蔓更紧了,勒入狐女的肋骨,发出咯吱咯吱的可怕摩擦声。 安夜连看都不敢看,只听到血流如注,想必很疼。 狐女,狐女她…… 安夜闭上眼睛,脑子里乱成一团。 是玩笑吗?还是只是寻一个借口,当着她的面凌迟狐女。 安夜没有在说谎,她所言非虚,她说的都是真的。 她呢喃自语:“我没有说谎,没有……” 说了几句,她又马上停下。生怕瑟耳觉得她还在继续罪孽,没有就此忏悔,从而暴怒,再次攻击狐女。 安夜要疯了,她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闭上眼,沉浸于幻想与回忆之中。 她细想她从何而来,瑟耳又究竟要何种答案。 瑟耳说:“我并未在玩弄你,我问你从何而来,可能是你从哪出生,或者是如何蜕变。我想了解你,夜,但是你在说谎,或者说,你根本不知道你从哪来,你是谁。” “我是安夜。” “那你为什么不知道你从何而来?” “我知道……” “错误的,那是错误的答案。你在说谎,或者说,你的意识在说谎,你的脑子在说谎,你再好好想想,夜,你再好好想想。” “我……”安夜不知她要说什么,但是她的思维已经陷入了极度的混乱。 安夜一次又一次闭上眼,回忆过往,从出生开始。 她出生在一个小镇里,读了最普通的大学,转而全职写作。 她好像忘记了很多东西,就连小时候和白行认识的记忆,都是被诱导以后才想起来的。 难道,她还忘了其他什么? 不可能啊…… 安夜的脑子混成了一团浆糊,摇一摇头,说不定还能听到咚咚的水声。 “我忘了什么……”安夜呢喃自语。 将从前到过去,回想了一千次一百次,而每一次,她都会清晰地将记忆跳转到第一次见到白行的时候。 她在纸上写下——白行。 她的字迹娟秀,用的是吸水钢笔,染了深黑,笔渗纸内。 这个名字并不陌生,甚至是熟稔。 见过千次,百次,烙印在记忆深处。 白行。 安夜好似想起来了,片刻,又犹如一个巨浪打来,将她逃生的船只掀翻,冲远,毁了她求生的梦。 “我……没有说谎。”安夜如是说。 瑟耳啧了一声,碾灭烟,说:“你在说谎,明明知道的,为什么不肯想起来?夜,你真让我失望。” 安夜愣了一下,忽然反应过来。 瑟耳为什么这么亲昵叫她夜?在她刚遇见狐女的时候,狐女也叫她夜。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她们……见过她吗? 安夜脊背发凉,忽的浑身颤栗不已。 “那么,想我告诉你吗?夜,想我告诉你吗?”瑟耳凑近几步,说。 安夜点点头。 她想知道全部,想知道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就在此时,有枪声响起。 砰的一声,子弹射入瑟耳的后脑,有力贯穿前额,破开一个鲜红的血孔。 瑟耳没来得及说话,就此死了。 四周又静下来,万籁俱寂。 安夜这才发现,困住她手上的纱都是一句句尸体,两个人抱住她的双手,抱住她的双脚,这才四个人。 还有一具尸体变成藤蔓,抱住狐女,折磨她,加上了瑟耳,正好六具。 安夜从僵化的尸体里挣脱出来,她朝前爬了几步,腿上使不了劲。 忽的,她摸到了一具温热的躯体,倒在地上,血流如注。 是白行! 安夜大喊,声嘶力竭:“白行!白行!你怎么了?” 白行不能说话,他失去了意识。 他是被谋杀的,连同瑟耳一起,被第三个人谋杀。 究竟是谁? 安夜回忆了一下,总共有十三具尸体,现在才找到十二具,那么是最后一具尸体干的? 她来不及细想,就在正前方,出现一道光,油绿的,从地狱而来,照亮她的脸。 有人走过来了,手里的枪械敲击,发出咚咚的声音。那人走路的声音很轻,伴随着拖曳的声音,显得嘈杂不堪。 来人居然是小弥! 她微笑着,将大叔还有白楠抛在一边,他们两个人已经陷入了昏迷,不知生死。 只有安夜一人是醒着的了。 小弥拿起枪,黑沉沉的枪管指着安夜的额头,说:“轮到你了,安夜。” “为什么?”安夜不明白,为什么幕后指使的人是小弥? “安夜,你很聪明,你再想想。哦,对了,给你一个提示,我是第十三具尸体。” 安夜醍醐灌顶,片刻之间,清醒过来。 小弥自称是白行的妹妹,她的确可以转生为白行的妹妹,而她也本来就能维持这个内部的运作,她有这个能力,因为她是尸体之一。 而前面的十二具尸体…… 安夜如走马观灯,一页一页回顾着—— 想要别人的木偶,从而毁掉自己的木偶,源于嫉妒; 绑-架别人意图换取钱财的男人,源于贪婪; 由于杀人,引起公愤,围殴致死,源于暴怒; 自我挑战的聪明人,结果实验失败,拿生死开玩笑,源于傲慢; 喜好吃食的美食家,源于贪食; 瑟耳以色-诱别人换取良好的生存条件,源于懒惰; 她后来沉溺与情-色,源于淫-欲。 七宗罪,条条罪状醒目鲜明,源自但丁的《神曲》。 安夜知道这个,七宗罪是由但丁为主角,穿越锥形地狱,抵达天堂的传教史诗。 而七桩罪证,是用来惩戒世人,并且让堕天使路西法惩戒与看守的。 换言之,也就是……集起七宗罪,可召唤恶魔。 安夜心下一凛,她再次望向小弥。 她颤抖着,声音都不像是自己的了。 安夜咽下一口唾液,低语着,问:“你究竟……是谁?” 小弥笑了,说:“我想要逃出去,所以,必须要让你们留下来,明白吗?” “逃出去?”安夜不明白。 她也想不通,为什么小弥要绕这么大的一个圈子,让她们深入内部,甚至是不惜解-放这里? “我是尸体之一,只有让你们解-放了所有尸体,我才能如愿以偿逃出去,但作为交换,你们两个人必须都死在这里,继续维持这个内部。”小弥走过来,将枪口切切实实钉在了安夜的额头上。 “所以,死在这里吧,安夜。”小弥诱-导,哄着:“为了我,死在这里吧。” 安夜不肯屈服,但她别无他选。 她一下又一下啃咬下唇,是紧张的讯号,也是比较私人的小动作。 安夜第一次离失败这么近,离死亡这么近。 她曾经无所畏惧,那是因为有白行在,他总是潜意识给她安慰,让她依赖。 但是显然,这一次,白行帮不了她了。 白行现在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 安夜的唇瓣发颤,如同濒临枯萎,摇曳落下的花瓣。 她不动声色,想着怎么逃开。 但是不行,别说现在枪还是抵在她的额头上方,就算她往别的地方躲,那枪一打过来,速度惊人,几下就能戳出一打的血窟窿。 安夜得再想想办法,不要自乱阵脚,不要急。 现在她就在内部了,虽然离危险最近,但何尝不是离胜利最近呢? 安夜环顾四周,突然发现不远处的大叔醒来,朝她眨了眨眼。 安夜心稍定,不免想到只身一人来这里的大叔,说不定冥冥之中,就有人帮着大叔来找到他们,这是一个变数,可以好好利用。 说时迟那时快,大叔几步冲过来,一下子撂倒了小弥。 小弥的枪朝天开了一发,还未来得及下死手,就被安夜狠狠扇了一个巴掌,险些扇懵了。 安夜想夺枪,力道却没有小弥的大。 小弥现在才反应过来,抬手就要开枪。 “砰”的一声,枪走火了。 子弹脱膛而出,呈直线模式,通往安夜的心脏。 安夜闭上眼,这下是真的认输了。 忽然,有人推开安夜,以身挡人,没入了那一枚子弹。 是白行! 安夜声嘶力竭,一句一句叫魂似的喊白行的名字。 白行说不出话,皱眉,一双眼紧紧闭合着,鼻翼上满是薄汗。 他疼极了,很快的,又昏睡过去。 怎么会? 这个人居然还想着帮她挡枪? 安夜不知该怎么办,只能伸手,手忙脚乱去捂住白行的伤口。 但他的血还是四处涌动,像是漏了沙的娃娃,怎样都捂不住随风流逝的沙土。 这样的感觉令她绝望。 “怎么会?怎么会?别死啊……白行!” 安夜一声又一声喊着,语不成调,细听,还带着哭腔。 可小弥没兴致理会这样的儿女情长,她冷笑一声说:“死了正好,免得我还要下手,该送你上路了,安夜。” 小弥再次上膛,扣动扳机,弹簧连着弹匣的声音,一下子充斥在屋内,震痛人的耳膜。 安夜说不上是绝望还是什么,她颤抖着,摸了摸白行的鼻息,发现他的心脏停止了跳动,已经死了。 白行死了? 就这样……死了。 安夜说不清楚是想哭,还是想笑,笑自己的自不量力,嘲讽自己的一切。 她想报仇,但是无能为力,是她傻,错信小弥。 现在被报复了,活该她倒霉。 可安夜再怎么能耐又有什么用? 白行死了…… 这个曾经和山一样高大,几乎无所不能的白行死了。 安夜闭上眼,脑海中都是白行的面容——他生气时,几乎不说话,但手臂会微微颤动,皱起眉,鼻翼上会出汗;他笑起来的时候,眼尾内敛,并不是特别阳光灿烂,却让人心窝一甜;他不会做什么特别腻歪的事情,但总能第一时间给你安全感;他总是孤身一人观测着什么,但了解他以后才知道,那是独属白行的温柔。 这么好的一个人,像是光一样,曾经把她从泥泞中拉出来。 这么好的一个人…… 怎么会? 安夜认输了,她报不了仇,所以和白行一起死在这里好了。 她输了,这一次很彻底,倾家荡产,唯一的宝贝,全输了出去。 她就是个赌徒,这一次自食其果。 “砰。” 小弥开枪了,朝着安夜的头,爆了一枪。 安夜能听到那枚子弹破风而来,带着高频率的声音,嗡嗡犹如蚊鸣。 按照那个速度,子弹估计会瞬间贯穿她的脑壳。 “跟我来,安夜,别犹豫。”——不知从哪,传出了这个声音。 安夜站起身,忽的朝声源的方向跑。 她不知道有没有躲过子弹,但她想来是没有,因为在她陷入黑暗的同时,也感受到了子弹没入肌肤的一瞬间。 但在死亡的前一刻,她还是从死神的镰刀下面溜了出来,根据指引,来到了另外一个地方。 安夜觉得自己漂浮在天上,她紧闭双眼,耳朵有一个熟稔的声音——“我是白行的眼睛,你还记得我吗?听我说,我毁了我自己,换回来你这一次机会,一定要好好把握,明白吗?” 安夜似懂非懂,她点了点头,瞬间掉了下去。 她砸回了自己的身体里面。 “呼。” 安夜惊醒,她觉得头疼。 她揉揉额头,发现电脑还开着,里面的文档是《缝隙之语》,才写了开头,没有结尾。 什么意思? 安夜不懂。 此刻,她受到了主编的短信,信件内容是:有新的责编来接管你了,叫白行。 白行? 安夜不自觉用笔写下“白行”这两个字。 她用的是吸墨钢笔,浓郁而粘稠的墨汁沾上了平滑的信纸,似有魔力一般,深深将这个名字印在纸上,清丽娟秀。 熟稔的名字,很好听。 她又头疼了,总觉得似曾相识。 安夜捂住额头,这一次,她不住回顾记忆里的画面,想起了全部——白行是她的恋人,死于非命。 而这一次,她回来了。 安夜明白了,全部明白了。 这是一个循环,难怪她从前觉得这个名字熟悉,原来是这样。 她在那个内部的楼道发现无数条刻过的痕迹,那都是她从前循环时经历过的。而大叔,肯定是从前的她留下了什么循环,但情况不好,她再一次失败了,所以会失去记忆,懵懵懂懂经历先前的所有。 而这一次,她拥有记忆,究竟能不能改变未来? 快疯了,安夜快要疯了。 而此刻,门铃响起,来人正是白行:“你好,我叫白行,是你的新任责任编辑。” “你好,我等你很久了,白行。” 安夜顾不上合不合规矩,她踮脚,一下子搂住了对方,抱个满怀。 112|捉迷藏-11 白行在紧张的时候,手臂会微缩,半曲起,往后躲。他的胸膛也刻意后仰,避开别人的肌肤。 甚至是他面无表情,安夜也能从中读取出什么讯息。 她太了解他了,太了解这个男人了,接触了这么久,安夜闭上眼睛都能明白白行的各种细微的肢体语言代表什么。 就像是现在,白行倒退一步,手臂却并未挣开他,这代表着迷茫,却并不反感。 “你害怕吗?”安夜笑了一声,问白行。 白行不语,大概是不知该如何说出口。 安夜又靠近他一点,脸贴在他温热的胸口,隔着一层薄薄的布料,感受着他浑身上下充斥的草木香,以及……茉莉香。 安夜心头一凛,她忽然想到了这个茉莉香的来源。 她喜好茉莉香味,所以沐浴露多数是用这个的。 之前,安夜在白行身上嗅到了茉莉香味,以为是他暗恋自己,连沐浴露都要同款。 但那时,已经认识许久了。 可这次又为什么? 白行应该从未见过她,除了小时候,但他又为何在初次见面就涂抹上茉莉香味? 难道,现在的白行……认识她? 安夜颤动着唇,说:“你记得我吗?” “有印象,但并不确切。” 果然。 安夜突然笑了,她是发自内心感到甜蜜,这不是她所陌生的白行,而是暂时被封存了记忆的白行,所以他才知道用茉莉花香的沐浴露,才会对她不排斥,也不挣扎。 安夜勾住白行的脖颈,亲昵的说:“我是你女朋友,从未来穿越过来找你的。” “嗯。”白行没说信,也没说不信。 白行顿了顿,又接着说:“这次的实地探访地点是……” 安夜打断他的话,摇摇头,用指头封住他的唇:“这一次我们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她得回去,打破那个平衡,得到真正的人生。 安夜花了几天时间购买了一系列潜水用品,凭着上辈子的记忆,带白行来到了内部。 这时候的内部还很新,如果没错的话,小弥还被关押在这里,她还没逃出来。 安夜站在那间红瓦木屋前,忽的不敢再继续往前了。 她驻足在此,生怕重蹈覆辙。 安夜把枪递给白行,说:“你会用枪,等一下看到一个蓝眼小女孩,不要犹豫,直接开枪打死她。” 白行说:“你怎么知道我会使用枪-械?” “我说了,我知道你的全部,包括你身上的每一个部位。” 安夜在吹牛,她可没有真正看过白行某处颇为自傲的地方,没时间也没机会,只能现在骗骗懵懂的他。 白行忽的,轻笑一声,说:“那么,在死前我还是个处-男,是不是太遗憾了?既然你说都到这种程度了,不如再次解放一下我,万一之后遇到什么威胁,也好让我死而无憾?” 安夜的脸顿时通红,她耳根烧灼,犹如燃火一般,烫到起皮发焦,卷起白壳,化为灰烬。 “我……” “下次在说谎之前,想看看自己的脸,会有一些很容易被人识破的小细节。”白行还是一贯的善于观察,和有没有恋爱经验无关。 他将手-枪握到了安夜手里,教她最基本的上膛以及双手合握扣动扳机。 新手不可能单手掌握开枪,这样对虎口的震撼力太大,容易开裂,所以很多老手,虎口上往往都有一层厚厚的茧子,是长年累月积攒出来的,一点都不容易,饱含沧桑。 白行教的很细致,即使他想不起那么多,但是安夜还是能感受到他的温存小意,竟和从前也不相上下。 她的四周都是白行的味道,浅浅的,香香的,像是糖果,想来好笑,她居然能用甜腻来形容一个男人。 安夜的心跳加速,几乎不能掌控。 她不自觉勾起嘴角,微笑。 “听懂了吗?” “懂了。”安夜点点头,将枪扣在腰间的套里。 他们踏入这个屋子,里头攒了灰,和从前不同。 走道又黑又长,怎么都走不到尽头。 “你以为,我还会在原处等你吗?”不知从哪,传来了小弥的声音,犹如在缝隙里,细细碎语一般,让人不自觉毛骨悚然。 安夜惊得环顾四周,她险些忘了,她既然能带记忆重回过去,为什么小弥不可以? 她必定有所防备,她必定会布下埋伏。 安夜是真的怕,她呼吸急促,胸腔起伏,怎么吸气都平缓不了那点慌乱。 她的心内,兵荒马乱。 特别怕重蹈覆辙,特别怕把白行交待在此处,又一次死在这里。 她究竟为什么过来? 安夜过来是因为想趁小弥不备,先下手为强。因为就算她不来,逃到天涯海角,小弥都有办法找到她,那之后的小弥带着目的性,有阴谋与预谋,安夜防不了。 而现在,她又一次估算错误了。 小弥带着记忆,复仇之心比之前更加强烈。 她想要的……是他们所有人统统去死! 安夜头疼,仿佛被四周扰乱了。 她的后背开始濡血,阵痛……她伸出手,一摸,摸到了一大把血。 安夜回到最开始的时间了,那时候她想逃,可是中弹了。 而白行,死了。 她手忙脚乱,回头看原先陪她一起来内部的白行。 他居然还在,站立着,活着,带着气息。 怎么会? 安夜回到了从前的那个时间段,按理说,白行应该已经死了,为什么现在还活着? 她想了一会儿,不懂,继续想。 忽的,安夜明白了。 因为她是参照物,她并没有变化,只是从一个循环到另外一个循环。可白行不一样,他们是按照安夜的走向而变化,所以安夜把活着的白行带回来了,按理说,死了的白行就消失了,因为世界上只有一个白行。 而大叔和白楠还是如同往常一样躺在地面上,他们的人生并未发生什么变化。 安夜捂住腰部,疼得龇牙咧嘴,她嘶了两口冷气,说:“白行,杀了她,否则我们都出不去,会死在这里。” 小弥甜甜地喊:“哥哥。” 她有一双与白行一样的眼睛,她不怕他不心软。 在之前,她被当人质的时候,这个懦夫不也一样下不了手吗? 现在,应该,也一样。 然而,白行高举起枪管,对准了小弥的额头。 他手间颤抖,瞳孔不自觉猛然缩紧。 白行蹲下身子,捂住头,很痛苦。 安夜咬牙,只能自己持枪站起来。 白行不能打的,她打;白行不能做的,她做。 他还是破不了这个魔障,面对有血缘关系或者亲密的人,无论如何都下不了手。 白行是一个心软的人。 还是……让她来吧。 安夜的眼睛开始模糊,看事物都变成了紫黄的颜色,她知道这是失血过多的征兆,却无法避免。 安夜舔了舔唇,站起来。 她踉踉跄跄,朝前走了两步,高举起枪,指着小弥。 小弥忽的笑了,她也反击,迎着安夜小腹,示意要再开一枪。 而这时,白行反应过来,当机立断挡在了安夜的身前。 他塞子弹,上膛,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他将枪支高举,对准了小弥的头,低语:“抱歉,这一次,我恐怕是真的要开枪了。” “哥哥,我是你的亲人……”小弥反驳。 “抱歉。”白行欲言又止。 “你忘记了吗,之前做人质,也是你救了我,你没有朝我开枪,明明我对你有威胁,但你还是救了我。” “那时候……” “对,那时候,你还记得吗?”小弥说。 “那时候,原就是我瞎了眼。”白行抿紧了唇,扣动扳机,还是下枪了。 奇怪的是,小弥并未躲闪,她中了子弹,一招毙命,化为灰烬。 安夜想不通,小弥原本可以躲闪,她可以出声,可以求饶,可以逃,但她什么都没做,像是心甘情愿被杀死了。 又或者是,她并不是真的想让安夜与白行死,只是现在是个好机会,为她的愧疚找到借口。 安夜还记得,在来之前,小弥曾经说过的话:“最后一次,这是我报答他最开始不杀的恩情。” 或许,小弥是良心发现,心存感激之心? 谁知道呢,这都不重要了。 白行终于破了魔障,终于能从往日的阴影中脱离,这是值得庆贺的事情。 “哗啦啦。” 四周开始崩塌,簌簌落下沙土。 安夜把大叔还有白楠摇醒,一行人逃也似的从木屋跑出来。 一出门,安夜就看见一辆火车停在路边。 她不由想起那句话——火车,烈火之车,通往地狱。 内部含有七宗罪,七宗罪可召唤恶魔,而七宗罪则代表地狱,内部或许就是地狱。 安夜的唇色发白,这一次她是真的失血过多了。 她昏睡着,倒头睡了过去。 再醒来时,已经是两天后的下午。 安夜身在黄山区的人民医院,病房内很安静,房门外适时传来脚步声。 是个男人。 身着黑色风衣,隐在暗处,从深夜里的地狱走来。 从内部到这里,可不就是从地狱走来吗? 安夜虚弱地咳了一声,看着外头的白行,一步一步,走向她。 这个从地狱而来的男人,这一次,他大概再也不会回去了。 [全文完] 113|番外 没有人知道安夜和白行究竟经历了什么,他们谁也没告诉。 只是明眼人都知道,这两个之间有一腿了,还明目张胆同居。 是夜,白行办了“乔迁”酒,请了白楠、小周,还有鸭舌帽,大叔有课,晚上要一个人喝酒,就懒得来。 小周一进门就咋呼开了:“你们俩行啊,是不是跑出去度蜜月了?小安还把腰伤了,你说说,咋就不注意一点,让周哥哥我心疼的呀……” 安夜翻了个白眼,嘴上念叨:“少贫。” “行,我说正事呢,你怎么回事,怎么把腰伤了?看样子还是枪伤,你们别是去非洲抢了一通,成土豪了吧?” “你这还叫正事?”安夜不知道小周怎么总改不了嘴上占便宜的习惯,只能把两听啤酒塞他怀里,把他朝外赶。 “赶紧出去帮忙。” 小周赶走了,世界清静了。 白行将排骨下过锅子,去除浮沫,之后加入姜丝蒜片,倒了点醋去腥,然后就和安夜闲聊。 白行似想到了什么,问:“和你住在一起,会不习惯吗?” 安夜其实还没细想这个问题,要说住在一起,他们住在一起的机会多了去了,不止这一次,几乎每次她害怕的时候,都会下意识往白行房间里躲,而他也是正人君子,并未有任何冒犯之处。 甚至,安夜和白行的相处比好朋友更甚,像是闺蜜,又能够互相给予后背,并肩作战的恋人。 正是因为有了这样坚不可摧的信任与默契,她才会这样毫无保留去接纳一个人。 虽说感情已经到了这种境界,但要完全没有不适应,也是不可能的。 至少……呃,之后是一起睡,还是分床? 成年人了,还是恋人,分床肯定不现实,但要是躺在一起,这时候又犹豫不决了。 其实安夜也想过结婚这一层,只要她提出,白行肯定会义无反顾是办仪式。但安夜就是不想,她还想多享受一下像现在这样的时光,结婚只是一个仪式,哪怕一辈子都没有这个承诺也好,她不需要那样一个小本子来保护自己的权力。 何况,她相信白行。 想了这么多,安夜总算回过神来。 她耳根还是不由自主发烫,连呼出的气都异常缠绵炙热,她低语:“有……一点点不习惯。” “没事,慢慢就会习惯了。”白行也只是客套问问话,看样子并未有分床睡的打算。 安夜想到这一层,又脸红了,燥热不堪,揪住领口散散气。 她还在这里小女儿情态,白行可从未想过要放过她。 不适应,多睡几晚就适应了。 这真是…… 安夜不知道说什么好,她深吸一口气,继续摆着盘子等待饭菜出锅。 这一次没吃火锅,大家吃的都是家常菜。 小周说要煎一道松鼠鱼小露一手,结果鱼焦了,厨房差点烧了。 害得白行收拾了半天,才整理好那些东西。 白行的眸色阴沉,他看了小周一眼,声音几乎是冷硬到了极点:“还真是乔迁之‘洗’。” 小周干笑,平时再伶俐,对上白行的目光也不免怯场。 他生硬的转移话题,举着啤酒说:“吹了吹了,来来来,今晚不醉不归!” 白行抿了一口酒,说:“你醉了别赖在这里,今晚回去。要么鸭舌帽,要么白楠别喝了,把他拎回去,警察醉驾,到时候在媒体上指不定怎么丢人。” 安夜也幻想了一下那个画面,感觉的确是小周能做出来的事情,到时候被刷到微博上,不知道会怎么被喷,虽然想一想,也略有点滑稽。 鸭舌帽嘻嘻笑道:“祝安夜姐和白哥白头偕老啊,哈哈哈。” 安夜脸红,应对不来。 白行不说话,垂眸,说:“谢谢。” 白楠皱眉,啧了一声,“总有种儿子嫁人了的感觉。” “……”白行无奈。 小周说:“总有种孙子嫁人的感觉。” 白楠一巴掌拍小周后脑勺去:“就周警官这样还想当我爸?” “不敢不敢,我哪敢啊!”小周这时候才想起来,白楠算他上司,再叼几句可是要被穿小鞋的。 小周在白行这碰壁,在白楠这也碰壁,他情不自禁叹了一口气,人生愁苦啊,也就鸭舌帽这样的下属可以欺负欺负了。 “对了,”鸭舌帽突然想起来,“安夜姐,我升职啦,现在是正式警员,和周师兄同级。” “咦?”小周愣了,身份变得太快,猝不及防,现在连欺负的人都没了。 “恭喜啊。”安夜和她吹了一瓶啤酒,酒水滑过喉管,燥热到让人不知所措。 她酒量被练出来了,还没醉,有一搭没一搭和这些人聊天。 他们曾经同生共死,曾经一起经历所有,终于能够平安无事,一个个步入专属自己的人生巅峰,或者踏上了一道平凡而平缓的生途,再无风雨。 安夜不自觉眼眶发热,她想到了从前的种种,每每到了要死关头,她总能幸运活着留下来。 然而,白行的鬼眼还在,即使之后再有波澜,她也再不会畏惧,既然选择了这条路,那她就陪他一起走下去。 安夜手在桌下摸到白行的手臂,掌心相贴,五指交握。 她朝白行看一眼,被他眼底的温柔烫到,一时间也相视一笑。 等到晚间,送走了白楠等人。 原本小周还叫嚣着不肯走,被白行斜扫两眼,直接让白楠扛着人下楼了。 白行带安夜上阳台,他们如同往常一样喝酒,看看月亮。 临到深夜,偶有鸦叫。三两电线杆,夜色略显迷离。 才没喝几杯,一直千杯不醉的白行竟然在今晚醉倒了。 安夜有些不知所措,虽然已经定了男女朋友的关系,但她还真的没有照顾醉倒男友的经验,更别提是人高马大的白行了。 没把他从阳台上推下去都算好的了。 安夜看着他,忽的手足无措。 是不是该打电话让小周来搭把手? 安夜掏出手机,想要按下拨打键。 就在此时,白行突然睁开眼,握住了她的手腕。 “我打电话喊小周来背你下去。”安夜低声说。 白行拧拧眉心,幽蓝的眸子有一丝涣散,过了好久才反应过来。 他开口,声音低哑,细碎的不成调子:“别打。” 白行强撑着站了起来,走路还是有些踉踉跄跄的。 安夜急忙过去扶着他,仍由他将头抵在了自己的肩窝处,哪一处的肌肤在白行炙热的鼻息下撩起细碎的小颗粒,将毛孔一个个突出,像是针扎一般,让她浑身犹如触电。 虽然他将身体都压在了安夜的身上,但是还有一丝意识,不敢全心全意依赖着安夜。 就这样走了近十五分钟,安夜才将人带到屋内,锁好门。 她将白行扶到了自己的床上,又替他脱了外衣,将他整个人塞到被窝里。她抽手时手背一下子撞到了坚硬的皮带上,想了想这样会不会膈着不好睡觉?随之,安夜厚着脸皮将其解开。 她正打算缓缓抽出皮带,却对上了白行晦涩不清的一双眸子,他定定的看着安夜,忽的喉头滚动,似有些渴。 安夜问:“要喝水吗?” 白行点头,他的眼神仍旧定定的落在安夜身上,不去分毫。 这样的目光让安夜如芒在背,不敢动弹。现在的白行就像是一只瞄准了猎物的野豹子,随时都有可能发动攻击,眼底是蠢蠢欲动的情绪,却不是那种杀意,而是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迷茫之色。 安夜喂了白行一口水,转身刚想离开,却被对方扯到了床上。 她手里的水洒了一地,而灯光却被白行随手按灭,一下子陷入了黑暗之中。 安夜的眼有夜盲,无法那么快适应环境。所以她的听觉比视觉灵敏,她能听到白行焦虑不齐的喘息声,一阵阵,一点点落在她的背上。 突然,白行将她整个人压制在身下,一手搂住她的脖颈,一手从她趴着紧贴被单的腹部抚去。 “白……白行……”安夜的声音带了一丝颤抖,她只是紧张而已,却并不抵触对方。 她喜欢白行,如同对方深爱她那般。 只是……这样的举止让她措手不及,一时间难以应对。 “白行……”她又唤了一声,声音软软的,带着一丝浅浅的喘息。 由于白行的另一手强硬揽住她的脖颈,迫使安夜仰着头,半曲起身体,她襟口大开,漏了一丝风进去,忍不住又压低了身子。 “嗯……”白行忽的低低哼了一声,意味不明。 安夜的脸腾地烧红了,她的耳尖似是点着了火,血液充斥在上头,满满涨涨的,就连身体都像是被架在火上烤,变成一团火烙。 安夜整个人都处于半僵硬的状态,她被白行紧压着,不知该动还是不动。即使心里有一丝不适,但很快的就被那种诡异的刺激感所代替,她的浑身发热发烫,某种异样的感觉自后脊攀升,撩至头皮,引发一波接一波的奇妙感受。 白行微抚她的脖颈,亲密温柔如同呵护一朵温室里的娇花。 安夜忍不住闷哼一声,闭上眼睛,眼角都被体温熏出了淡淡的潮红。 她被白行整个搂在怀间,白行的硬处抵着安夜的股缝,他似是忍不住那般,轻柔地碰了两下,警告着身下的人不要轻举妄动。 安夜受到了那种意图鲜明的警告,不自觉红了耳根。 她坏心地舔了舔白行的手臂,温热的触感使得身后的人不自觉身躯一颤。 白行就此再也忍不住,直接将她翻过来,强行欺压上去,以唇封唇。 安夜的丁香小舌被白行吸入口中,他将其包裹住轻柔碾磨舔舐,咽下口中的津液,再撬开安夜的牙关,翻搅着她的口腔,将里头的津液尽数吞到肚里。 “嗯……”安夜忍不住溢出细微的喘息,她眼角都要渗出泪水来,双手下意识搂住白行的脖颈,仰着头,不自觉跟着他的节奏走。 安夜口中的空气都要被他抽光了,忍不住睁开一条缝,偷偷窥视着白行。 白行的额上都是细细密密的汗珠,眼睫纤长,他的眼眸半眯起,溢出一丝淡蓝色,是那种半醉半醒的迷离之色。看似醉了,其实目的很鲜明,他……想要她。 安夜睁开眼,眼中是意乱情迷的迟钝,她微张着小嘴,嘴角还留有之前亲热过的津液。 白行又忍不住低下头去,含住她的唇齿。 安夜沉溺于那种难言的暧昧之中,她松懈了所有防备,打算全心全意将自己交给白行。 她睁开眼,与他对视,眼底的眸光再清明不过了。 安夜都懂,所以她把自己交给他。 “我爱你。” “我也是。”白行压低头,吻她。 再多的言语都比不上现在两两相望的这一眼默契。 愿他们从此相依,世间再无风雨。 114|番外 咳,大家好,又到了草灯采访相-性问题的时候了。 这一次,我们邀请了白行先生与安夜小姐,大家掌声欢迎! 台下的小周拿喇叭大喊:“问一夜几次,问一夜几次!” 草灯扶额,“你闭嘴!” “请问您的名字?” 白行护犊子似的将安夜拉到身边,回答:“白行。” 安夜:“安夜。” “年龄是?” 白行:“嗯……可能是27,也可能是28。” 白楠在台下冷笑:“你特么骗鬼呢,过完年都30的人还装小姑娘扮嫩!” 白行用眼神表示“下班路上你别走”。 安夜说:“你30吗?” 白行避开安夜热切的目光,声音略低:“29。” “性别是?” 白行意简言骇:“兼容。” “请问您的性格是怎样的?” 白行说:“世人说我……闷着骚。” 安夜:“应该是温柔体贴的御姐型?” “对方的性格?” 白行说:“我很喜欢。” 草灯:“……” 安夜:“说不清楚,但是是理想型。” “如果以动物来做比喻,您觉得对方是?” 白行说:“兔子。” 安夜说:“雪狼。” “如果要送礼物给对方,您会送?” 白行:“我自己。” 安夜愣了一下,干咳:“送他一夜随便几次?” 草灯:“我快看不懂这对夫妇了喂!一点廉-耻都没有!” “那么您自己想要什么礼物呢?” 白行:“什么都好。” 安夜:“暂时没想出来,好像没什么缺的……” “对方做什么样的事情会让您不快?” 白行:“有关写作的时候不咨询我,反而咨询其他同事。” 安夜:“自作主张身陷险境,或者以爱为名抛下我。” “您做的什么事情会让对方不快?” 安夜:“这个我倒没想过。” 白行皱眉,问:“你有对我不满意的地方吗?有就说出来,我改。” “你们的关系到达何种程度了?” 白行说:“安夜今天腰有点疼,采访能不能不要让她站着?如果没有软垫,坐我腿上也行。” 安夜:“……” “两个人初次约会是在哪里?” 安夜惊觉:“说起来,我们都没有约会过!” 白行瞥了草灯一眼,觉得这厮太多事了。 白行:“没事,马上补,想怎么约会都可以。” “是由哪一方先告白的?” 草灯震惊:“我也忘了!” 白行与安夜齐齐不满。 “您有多喜欢对方?” 白行:“大概是喜欢到为她去死也甘愿的地步。” 安夜:“能死在一起也是一种幸福。” 草灯:“我居然有点感动……” “那么,您爱对方么?” “爱。” “如果觉得对方有变心的嫌疑,你会怎么做?” 白行:“绝对不可能,按理说,作者不会写这种剧情,不然会千人砍万人杀,穿越到文中变成男主刀下亡魂。对吗,草灯?” 草灯脊背发麻:“我怎么感觉你在威胁我……” 安夜:“那我倒没有想过,如果真的有这么一天,到时候再说吧。” 心真大…… “可以原谅对方变心么?” “绝不可能。” “对方性感的表情?” 白行:“在床上,咬唇的时候。” 安夜:“推眼镜的时候。” “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最让你觉得心跳加速的时候?” 安夜想了想,说:“我应该是拥抱的时候吧,毕竟强调了那么多次,喜欢白行身上的味道。” 白行:“所有亲密的时候,都会心跳加速。但作者从来不写我的视角……” “做什么事情的时候觉得最幸福?” 白行:“爱。” 安夜保持沉默:“……” “曾经吵架么?” “没有过。” “转世后还希望做恋人么?” 安夜:“想,想要一直遇到他。” 白行:“我也是。” “什么时候会觉得自己被爱着?” 白行:“在她做事手忙脚乱,发现需要依赖我的时候。” 安夜:“白行一直陪在我身边的时候,一遇到危险,他就会不顾一切赶来的时候。” “您的爱情表现方式是?” 白行:“拥抱和吻。” 安夜:“撒娇吧?感觉是女孩本能。” “什么时候会让您觉得“已经不爱我了”?” 白行:“拒绝我的睡前运动邀请。” 安夜:“你还真是敏感。” “您觉得与对方相配的花是?” 白行:“满天星。” 安夜:“桂花。” “俩人之间有互相隐瞒的事情么?” “没有。” “您觉得与对方的爱是否能维持永久?” 白行:“我觉得我会在这个世界,和安夜获得永生。我们将继续自己的故事,在这个遥远的,其他人并不能触碰到的世界里。” 安夜:“是的,因为我会一直爱着白行。” 草灯问完了问题,接下来白行有准备一些惊喜给安夜,那么,接下来的时间就留给他们! 此时,帷幕落下,音乐响起。 白行打了个响指,安夜所在的位置忽然缓缓升高了,形成一个小圆台。 安夜慌忙环顾四周,口中急急喊着:“白行?” 白行微笑,从身后取出一枚戒指,对高处的安夜威逼利诱道:“你愿意嫁给我吗?不愿意,我就一直把你困在上面。” 安夜愣了,这厮和谁学了这招? 她一看远处挤眉弄眼的小周,全明白了。 她虽然愿意,但是也不能就这样任他们摆布,此刻喊话:“行啊,但是得先把小周暴打一顿,不然我可不愿意。” 小周震惊:“哎哎哎???有这么对军师的吗?人性呢?” 当然,白行一声令下,白楠和鸭舌帽还是上手了。 白楠笑了一声,声音里带着一丝阴冷:“听说你昨天想当我爸爸?” 鸭舌帽也冷哼:“周师兄,草灯说你在心里想着欺负我?” “你们听我解释,听我解释……啊!打人不打脸!” 安夜笑起来,再次把目光放到白行身上。 他身着一件亚麻色风衣,暗淡单薄,一双眼,眼尾内敛,说话时,依旧那样温润浅淡。 安夜说:“那我跳下来,你接住我,我就答应了。” 她想要再次跳下来,像是从前一般,千百次被他拥入怀中。 “好。” 白行张开双臂,朝她张开怀抱。 安夜闭上眼,奋不顾身往下一跃,落入一个温热的怀抱之中。 她的周身都是草木味道,是白行独有的味道。 真好闻,也真温柔。 这是她的白行,自此之后,独属于她一人的白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