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宣和二年初,沧澜国崇明帝忽然驾崩,皇太子澜悠仁征战月泯国,战况焦灼不得脱身回朝,皇次子逍遥王澜乐仁奉太后懿旨,从南疆回朝奔丧,入宫守灵。 国丧期间,太后摄政。 三月,太子殿下退守其母昭明皇太后的母国暹罗国,仍不得回朝。 群臣请命,逍遥王扶皇柩下葬。 葬礼毕,逍遥王亲自上表,愿为先皇守皇陵以慰哀思。太后下懿旨,宫中尚有逍遥王幼妹九公主殿下因先皇驾崩,哀痛过渡,需要王爷悉心陪护开解,着逍遥王回宫入住其生母皇贵妃生前常住的甘泉宫,为先皇守孝,并亲自照应九公主殿下。 一时间,朝堂、坊间关于逍遥王觊觎皇位不得被软禁宫中的传言喧嚣尘上,太后却毫不在意诸多喧扰,每日里处置朝政一如往昔。 沧澜派往暹罗国的信使不见任何消息传来,让太后颇为不安。沧澜朝堂则波诡云谲,各方势力暗中相持不下。 这日清晨,一顶素白小轿悄然停在沧澜皇宫外不起眼的角落,与周遭停驻的上早朝的大人们乘坐的官轿一比,顿时便显得寒酸了许多。早已过了平日下朝的时辰,等着各家大人的轿夫们正闲得无趣,见了新鲜的,眼珠子便不自觉的盯着瞧热闹起来。 片刻,从轿子里下来一个老者,虽然已经是开春他却身着厚厚的棉服儒衫,佝偻的身子看着很是瘦小。老者落地站定,鼓涨的眼眸往众人面上一掠而过,看热闹的轿夫无不感觉到那视线的压力,纷纷垂下头去匆匆避开。老者调开视线,微微仰起头,看着高高的宫墙悄然而立。 不多久,宫门处有了动静,一群身着官服的大人结伴而出,轿夫们各自站定了,不多时便有大人上轿离去,沧澜的官曙分布在皇城外不远的东大街上,各位大人上完早朝还得赶回官署去处置公务,一刻都耽误不得的。 走在最后的是当朝的向丞相和纳太师二位大人,平日这两位也是结伴而行的,只是今日却似乎有些古怪。纳太师仪表堂堂素来温雅从容,今日看着却很有几分焦躁激愤,自行上轿了便低声吩咐轿夫快走,全然不顾丞相大人还在一侧,似乎连同僚之谊都不顾了。 向丞相担忧的看着他匆匆上轿离去,沉重的叹了口气,打算上轿,突然看见了背着手立在宫墙下的长者。烟柳宫墙,长者华发,几十年光阴在几缕晨风中恍惚,如白驹过隙。 “勉之。”长者声音嘶哑,缓缓道出二字。 向丞相微微有些愣怔,随即便大步向前,到长者跟前长揖到地,口中说道:“恩师在上,请受学生一拜!”向家的轿夫莫不惊出一身冷汗,当今丞相的老师,岂不就是被先皇下旨关了快八年的苏国公么? 长者面色颇冷,摇头说道:“苏某一介布衣,岂敢妄自尊大?老朽当不起丞相这一声恩师,如不嫌弃,丞相大人称呼老朽一声苏师叔也算是承了与你父亲的同门之情!” “学生不敢,学生入仕以来,深受恩师提携之恩,片刻不敢忘怀。”向丞相语气谦虚态度恭谨,丝毫不介意苏国共言中的疏离,从容的表白了自己的态度后,便将话题转到眼前:“恩师此来可是要入宫?” 苏国公此刻也不跟他客气,淡然吩咐道:“苏某确有此意,还得劳烦丞相送老朽一程。” “学生这就送恩师去见王爷!”向丞相此时才得已站起身来,还未弹尽身上尘土,便听苏国公沉重的吐出几个字:“老朽要见太后!” 向丞相愕然的抬头,苏国公脸上笃定的神色让他有些恍惚,心中暗暗收紧,最终只能恭顺的应了一声“是”。便躬身请国公先行,自己落后半步相随。二人信步朝宫门而去。 “才先离去的,便是当朝太师?”苏国公信口问道。 “是,先皇亲定的。”向丞相如实回话。“他亦当尊称恩师一声师叔!” 苏国公微微点了点头,喟叹了一声道:“那份做派,倒是深得你父亲真传,天下读书人,理当以师兄为楷模。” 向丞相点头应到:“确实,父亲当他是关门弟子,学生都不及他。” 苏国公未做置评,转而问道:“暹罗可有消息回来?” “学生不知,今日早朝,太后下了懿旨,暹罗事务之经太师一人处置,其余人等不得干预。”向丞相心头颇为郁闷,自己一国丞相如今就剩个名头了。 “太后用心良苦。”苏国公心底波涛汹涌,面上却波澜不惊的继续闲话:“太师是月泯人士,太子在暹罗摄政,如今自家的皇位倒是空着,勉之就不担心民心不稳,天下大乱?” 向丞相无奈的说:“学生无一日不忧心,奈何人微言轻,逍遥王殿下自奉诏入宫,一步也不曾离开过甘泉宫,一心一意只为先皇守孝,完全不问政事。”对于自己女儿身为王妃却不能陪着王爷入宫守孝,向丞相多少是有些不快的。 苏国公晒笑道:“听说王妃都不曾入宫,逍遥王在宫中的日子怕也不易。”对于自己的外孙,苏国公岂能不在乎:“他有他的难处,你也有你的难处,所以这不合时宜的事,便由老夫来做吧!只是,老朽与世隔绝这么些年,怕是已经被太后和各位同僚们给遗忘了。” 向大人待要答话,迎面却见太后宫里的总管太监正在宫门处探头张望,见了他们二人,已经一路小跑着迎了上来:“奴才见过苏国公,依太后吩咐,奴才在此恭候国公大人多时了。” 苏国公微微点了点头,也不多言,向大人忙跟太监总管寒暄了一番,才又陪着一同往太后的慈宁宫而去。 睽违八年,叱咤风云的苏国公缓步踏上沧澜皇宫的宫道。这条路,承载了他一世的沉浮,权势、地位曾经唾手可得,只是来得容易的东西,去的也更容易些。 如今从来一次,他知道自己已经不比当年,却又必须孤注一掷,为了过往岁月里的血与泪,此去,必不能输! 途经甘泉宫,苏国公略微站定,向丞相与那位大太监亦不敢造次,静默等着国公大人在此凭吊曾经盛宠一时的皇贵妃苏贵妃,逍遥王爷的母妃,亦是苏国公最最真爱的的掌上明珠。 “传太医,快传太医!”原本安静的宫禁之地,突然被一声高亢的呼喊声惊动。宫门突然敞开,一个小太监急冲冲跑出来,险些兜头撞入国公怀里。 “放肆,怎么走路都不长眼睛的么?”慈宁宫的总管太监怒斥道:“冲撞了国公大人你担当得起么?” 小太监吓得面色惨白,好在口齿伶俐,急急说道:“奴才冒失了,忙完差事自会去总管处领罚,适才有人落水,任命关天,请国公大人容奴才先办了差事。” 国公心头闪过无数念头,虽有牵挂,但最终也只是挥挥手让那小太监自去办差,转身继续往前走。向丞相亦目不斜视的跟了上去,总管太监有心想往宫门处看一眼,却终究不敢,闷声跟上前边两位。 甘泉宫内动静却并不大,片刻功夫便恢复了宁静。宫门口不久便迎来了几位太医,各个面色凝重,行色匆匆的进去,唯有,最末位的似乎初来乍到,四周围看个没完,结果便被守卫宫门的内侍卫狠狠瞪了两眼,才收敛了神色,跟上众位太医匆忙的脚步一并进去。宫门在太医进去之后缓缓合上,宫道上一时又恢复往日的宁静。 混沌 我永远记得,醒来时,模模糊糊看到的第一张脸是乐仁殿下的。他脸上那样温柔沉醉的笑意,仿佛很熟悉,却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我本想也对他笑一笑,但我的精力似乎极差,眼皮更是沉重的不听使唤的慢慢合上,我极力的想要看真切些,却无奈敌不过普天盖地的黑暗。 意识尚留些许清明的时候,耳边似乎有些凌乱的喧闹,我亦极力的想要去听得真切些,但终究敌不过意识模糊,让我无从分辨那些喧闹是源自我的噩梦还是我所不曾真切感触到的真实世界。 时间于我,似乎停驻一般,貌似又经过了很漫长一段时间的黑暗混沌,突然有一刻,我能感受到自己的身体,虽然不能动弹,但在意识混沌到些微清醒的瞬间,偶尔能朦朦胧胧的看到那张脸,闻到同样的气息,听到些别的嘈杂的声响。 惊喜之余也颇为遗憾,总有种半梦半醒的恍惚,让我无法集中力量去触碰、感受更多。 “今日如何?”又一次能听到这个声音,似乎这次更清晰一些,他的声音听上去很低沉,透着一股让人压抑的沉闷。 “禀殿下,今日并无变化。”恭敬的声音,低声细语的回了一声。 “好生看护着,明日孤会早点过来!”他温热的气息拂过我的面孔。炙热的指尖,轻轻在我的眉眼上划过,沉重的眼皮被轻轻挑起,被深重的黑雾覆盖的眼眸,终于见到了些微的光亮。 眼睛并不适应光线的刺激,我下意识的转动着眼球,很想能依靠自己的力量掀开那黑雾,哪怕那人的指尖再停留得久一点也好。可惜,他很快的放弃了对我眼眸的触碰。 “按照太医的吩咐,做好每日的穴位按压。眼眸处要格外小心!”他在跟别人说话。 “是,奴婢们谨记殿下吩咐!” 很快有另外几根更加柔软的指尖在我的眉眼处开始了新一轮的触摸。 眼皮再次被轻轻挑起,这次我的眼睛似乎又恢复了些视觉,我能看到些影影卓卓的光影变化,甚至能感觉到原本在我眼前的面孔渐渐远去,我的视线却看不清他的轮廓,索性合上眼,努力对抗那几根要再次挑动我的眼皮的指尖。 “呃,好似有动静了。”“眼珠子似乎动了。” “就是不知,这次是不是真的动了?” “前些日子又不是没试过,殿下还亲口说看见病人睁开眼睛呢?” “殿下说看见了一定是看见了!”“殿下或许只是想她早些醒来一时错觉吧!” “谁说不是呢?只是醒来又如何呢?咱们这位从前就好一阵坏一阵的,醒着的时候也是闷不做声,跟如今也没多大区别,殿下花多少心思也听不到一声回应!” “别嚼舌头,殿下还没走远呢!若惊动回来又是一场空欢喜,谁能担当得起?” “太医交代过的,有任何动静都务必通报给他们知道,切莫误事,速速往太医院报信去!” “急什么,太医早有交代,病人的眼眸若受强光刺激会有些微转动,不必大惊小怪,且做好今日功夫再往太医院去通报今日的变化不迟!” “是,先做好今日的功夫要紧!忙完了还要做各自的功课呢,大家赶紧吧!” 这几个轻微的人语声,不时在我耳边低声絮语。于此同时,我周身都能感觉到力道不一的揉捏,不多久,我的意识又模糊一片,陷入了最熟悉的黑暗沉寂。 再次恢复意识的时候,身体似乎有了些不一样的感受,我能感觉到自己的四肢、身躯和呼吸。内心有种无法言喻的喜悦,却很快被一阵眩晕的感觉侵扰,我静下心来休息片刻,一点点的感知自己的身体,并尝试着努力的睁开双眸,转动眼珠。 这次能模糊看到一个人的轮廓,我竭力适应着光线,闭上眼,睁开、闭上、再睁开,这个过程非常缓慢,却耗尽了我许多力气,但是每次的开合之间,我都能更加准确的把握光线的变化,这让我非常兴奋,几经挣扎,我终于可以看清眼前人的大致轮廓。 他整个人笼罩在金色的晨光中,从我的角度看过去如同谪仙一般光彩照人,我眨了眨眼,视线慢慢聚焦,他的五官在我眼中也逐渐清晰起来。我定定的望着他,他的眼眸里,有我模糊的样子,我看不真切只能感受到亮眼的光。 “这、是、什、么、地、方?”我发出声音,仿佛很久没有说话了,声音有些干涩嘶哑,加之音量太低仿佛是凝固在喉咙里的一口气一般,虽被我费力的吐了出来,却终究没能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就更不可能得到我需要的回应了。 “你今日又睁开眼睛了,真好。”他的声音依旧低缓,指尖温和的滑过我眼睫,温暖的触感迫使我合上眼。 “我也看到了!”“真的能睁开眼睛了。”“殿下说的都是真的!” “才先是真的睁开眼了!”“太好了,能睁开眼,就是醒了吧!” 几个女子低沉的声音就在耳边此起彼伏,我能理会她们的意思,却苦于身体僵硬乏力,费力的眨了眨眼皮,视线从模糊中逐渐找到些清明,能感觉到有人在靠近。 “殿下,病人卧病的时间过久,即便此刻恢复了些许意识,也不是一日之功便能如同常人一般行动自如的。”这声音我也觉得熟悉,想必在意识模糊的日子里没少听到。 “孤明白的,这药方子似乎跟从前不同,可有讲究?”乐仁的声音很平和,似乎并不着急。 “这是臣从太医院的古方中翻到的,与几位院士验证过无碍了,今日第一次进上,臣愿亲自试药!” “不必,孤自己来就好!”乐仁很笃定的声音就在我耳边响起,之后在一众女子的惊呼声中,他似乎吞下了什么。 “这一贴药倒是不似从前那么苦涩,甚好。”他夸赞了一句,不久之后,我便感觉到温热的药汁被哺入口腔。 我吞咽得非常费力,明显的能感觉到药汁顺着嘴角蔓延到脖颈,湿漉漉的让我极为不适。 “殿下,奴婢来吧!”很快便有人替我擦拭了药汁,之后是一管柱状的事务轻轻探入我喉头,温热的药汁缓缓注入,顺流而下,我无需太多费力便能咽下药汁。 “这支喂药的玉石管甚是精巧,也是太医院的旧物么?”乐仁殿下似乎对我用药的物件甚为留心,“之前孤倒是未曾见过,倒不似这些日子常用的。” “回殿下,此物是今日太医院进药时一同送来的,奴婢等已经仔细查验过的。” “太医说因这玉石器具较之金银器具更能辅助药效,奴婢这才大胆改了。” “甚好!今日这般,可就是真的醒了么?”乐仁殿下转而问道。 “嗯,这次是真的醒了!”一个疲倦的声音自我头顶响起,“殿下,臣幸不辱命,病人这次是真的恢复意识了!” “阿弥陀佛,这次是真的了!”随即我便听到一片低沉的欢呼声。 “严太医不愧为第一国手,代君殿下如今终于可以安心了!”这样奇怪的低语在我耳边不时响起,周围有些嘈杂。 “严太医,辛苦了,请再仔细瞧瞧,这可就是无恙了?”他声音并不高,却压下所有人的喧嚣,我明显的感觉到围在周围的人散了大半。 “终于醒了,终于---”他俯下身子热切的看着我的脸,不放过我脸上任何一个微小的变化,我被他看得颇不自在,侧了侧身,将目光投向了别处,灿烂的阳光斜斜的射了过来,这感觉还跟做梦似地让我不踏实。 “今日虽然醒了,只是昏睡的日子太久,后续还要好生调理,微臣揣测或许还有其他后遗症。今日微臣会开些滋补定神的方子,着御药房熬制了送来。”说话的想必是那位太医,四平八稳的调子之中,隐隐还是能听出有些不安。 “那就请严太医多加费心了,今日能醒来,太医院当记一大功,重赏!”乐仁殿下扬声说道。 严太医倒是极为谦逊的回应:“微臣只是尽了太医的本分,与此事上绝不敢居功,病人躺着的时日太久,加之原本就是柔弱气虚的体质,要恢复行动自如,还需要一段时日。” 乐仁殿下着紧的追问:“除了体弱,可还有别的要紧之处?” 严太医答道:“依微臣之见,如今仲春之际,万物复苏,与病患身体修养极有裨益,若是遇上雨水丰沛的时节,会有气虚畏凉的症候,其他的,应无大碍。” “如此甚好,严太医也辛苦多日了,回家歇两日去吧!若这里有什么紧要的事,再让人传你入宫,去吧!”乐仁殿下对这严太医很是体恤。 严太医跪下回话:“谢殿下!微臣先行告退。” 再之后便听到那太医离去的脚步声渐渐远了,我只觉得耳边喧嚣又减少了几分。 “苍天不负,吾愿足以!”乐仁殿下沉吟的自语,清晰的落进我耳中,只是当时,我完全听不明白。 康复 自那日之后,又过了不知几日,我的意识恢复清醒的时候与日俱增,只是还不能随意的动弹也不能随意的说话。这一日,醒来周身不见一个人,心里正惴惴不安,终于在混沌中找到乐仁殿下的身影,心里才稍微觉得安定了些,却见一个笑眯眯的总管太监模样的人躬身递了一盏茶水过来,乐仁接了水上前亲自喂了我半盏。 干涩的喉咙因为这茶水的浸润,倒是缓和了几分不适。试着动了动嘴,却依旧觉得发出声音不容易,也就泄气的偏开头,却见那位殿下正端了我喝剩下的茶盏恣悠淡定的慢慢品着,偏偏眼角还微微上挑似乎盛满了盈盈笑意,看得我好不尴尬。 “殿下如今算是了却一桩大事了,这下您该安心上朝了吧,外边丞相大人率领百官,从寅时跪到日出,已经跪了三个时辰有多了。”说话的霍公公,声音有着刻意压抑的低沉。 “不是让你传话,让他们散了么?太后如今也该大安了,他们愿意跪着尽管去慈宁宫跪去!”他的声音微微上扬,隐隐有些怒气。 一时间没人敢回话,他却将茶盏放下,凑近我面前仔细的端详起我的脸。 我心下惶恐,歇了良久终于攒足了力气,声音嘶哑着追问:“你、们、是、什、么、人?这、是、什、么、地、方?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你说什么?你可以说话了?”他脸上的表情十分复杂,有许多我一时无法分辨的情绪,在此刻我也顾不得那么些了,努力的盯着他的脸,盼着他给我个答案。 “奴才耳朵不大好使,没听得多真切,但是确实是开口说话了,奴才看得真真的呢!”太监的声音很是喜悦。 “为什么这么问?怎么会这样?”乐仁殿下的神情有些不快声音突然高亢起来,明明上扬的眼角如今也低垂了下来,目光四周围巡视了一圈,最终定在了我身上,那冰凉的目光看得我全不自在。 我蜷缩着身子,抓紧了身上的薄被,看着笑意从他脸上淡去,紧接着是如水般的沉寂,让我不由自主的感到:他并不是个温柔的人,起码现在这样子,十分的让人害怕。 “你叫什么名字?”乐仁明亮的眼睛正专注的看着我,眼神渐渐回暖,有些许鼓励的意味夹杂其中,让我无措,懵懂的看着他回答“我、不、知、道,我、什、么、也、想、不、起、来。” “殿下,这可能就是之前那位说的症状,请殿下宽心,不如请他再来瞧瞧?”霍公公的声音似乎在发抖。 我戒备的留心听着耳畔的动静,身体僵硬得连动动手指头都不自在。 “不用了,”乐仁殿下看着我的眼神慢慢又温柔起来,我疑惑的对上他的目光,想要看清楚那让我不能理解的温柔里到底还包裹着什么,尽管很无礼,但我似乎真的没有回避。 良久,乐仁殿下才收回了他的目光,淡淡的说“这样很好!霍安,你吩咐下去,换一批人来伺候着,原本值守此处的人都各自去做自己的事吧!” “是!”霍公公应了一声,转而为难的看着我,小心翼翼的问“这位姑娘总该有个称呼,殿下您的意思是--” “叫她琳琅吧,既然醒了,先调理着,能下榻了就送去撷芳殿陪着旸儿,她一定会高兴的。”乐仁殿下提起撷芳殿旸儿这些字眼时,眼中漾出温柔的光芒,我不禁对那地方产生好奇,费力的哑着嗓子,一个字一个字的追问:“为、什、么?” 乐仁殿下沉吟的看着我,没说什么,面上的表情有些让我琢磨不透的复杂。 “旸、儿、是、谁?”我不死心的继续问“我、要、呆、多、久?” 乐仁似笑非笑的看着我,一字一顿的说“你这一生,都必须陪在她身边。” 霍公公有些焦急的跟我眨巴眼,似乎示意我不要再说也不要再问。 “不必多问!”乐仁殿下有些晃神一般,冲着我说话的时候,语气中满满的都是不容置疑的坚持。 我戒备的看着他说:“为、什、么、?我、不、去!” “那你想去哪里?去月泯还是暹罗?没有我的旨意,你休想离开撷芳殿一步,霍安,多催促太医院想法子让她尽快恢复,能行动自如了便送她过去!”乐仁殿下毫无预兆的暴怒,让我受了不少的惊吓,我不甘心的下榻,仰起头执拗的追着他问“那、是、什、么、地、方?为、什、么、不、能、去?” 他似乎没料到我会这么问,一时语塞。 霍公公斗胆插了一句“是月泯国和暹罗国,姑娘没听说过吗?” 我垂下眼眸努力的去想,却一无所获。泄气的摇着头说“我、不、知、道,我、想、回、家!” “你只能去撷芳殿!我已经说过了,没有我的旨意,你一步也不能离开。”他的声音里面,有种蛮不讲理的傲慢,还有着不可抗拒的威严。 我很讨厌这种被人胁迫的感觉,可惜我没有力气跟他辩驳,只能努力的瞪大眼睛看着他。如果可以说话,我会质问他凭什么这样对我?我犯了什么错?他凭什么要禁锢我?” “你欠了我莫大的人情,这点要求并不过分。”他貌似能看穿我的想法,而且他的说法听上去似乎合情合理,表面上看我应该是他救回来的。 那又怎么样,我没有求他救我!就算是要我还这人情,也应该不止这一个法子。尽管我心底愤愤不平,奈何喉咙干涩到疼痛,实在无法跟他辩解什么,只能心有不甘的看着他。 “现在没有别的法子,你的一切都属于我,何必做这种无谓的挣扎?”他看我的眼神,有些许嘲笑的意味,我狠狠瞪了他一眼,收回了目光。 “乖乖的听话,去了撷芳殿你会过得比现在好许多的!”他压低声音在我耳边低语,这画面有些暧昧不清,伺候在一边的霍公公慌忙低下头去。 他靠近我似乎是出于好心要喂我茶水,我想偏开头拒绝,却还是被强行灌了一口。 “我、去,”我在他要继续的时候匆忙表示:“多、谢、你。” 这一刻,他的表情变得很耐人寻味,嘴角紧绷,眼神变幻莫测。 “我、是、谁?”我急切的想要知道答案,不敢眨眼的盯着他看。 “你问题太多了,”他面色沉郁,却再也不肯看我一眼,背过身去缓缓说道:“许多事情我也不知,我会派人去查,如果查到了什么,待我得闲了,我去撷芳殿探望旸儿或许顺便会给你答案!”硬邦邦的扔下这句话,他尽然就仓皇的离开了。 我反感他的喜怒无常,还很疑惑,明明看到他离开时眼中隐藏的闪躲,究竟是什么原因他要掩饰他的情绪,他知道我的身份吗?他说我欠了他莫大的人情,难道是指救醒了我么? 我没功夫弄清楚这个问题,就被很多个宫廷侍从包围着强行灌了药,喂了些食物和水。然后是漫长的周身按摩,按到四肢微微有些痛感了才停下。紧接着,便又宫人扶着我缓缓坐起,从坐起到下榻,似乎都经过了不短的时日,每日例行公事一般做着简单的动作,长时间的练习下来,我慢慢的能够做些简单的动作。 第一次真正落地的时候,周身的乏力感还是很强烈,手足并不协调,走路都要费尽心力才能维持平衡,练习了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周身便被冷汗浸透。最终还是被宫人门簇拥着用软榻抬着带到一个雾气腾腾的房间,强行扶着下水被彻彻底底的梳洗了一番,出浴后又被安顿在铺垫了厚厚的褥子的榻上被细细的周身按摩,这触感出奇的舒适,我尽然不知不觉的又睡了过去。 自醒来之后,我便日复一日的过着这样的日子,开始几天,因为身子虚弱精神不济,几乎是成日成夜都躺在卧榻上的,喉咙里也嘶哑不堪,想说话都没什么力气。好在周边照看的人颇为尽心,每日里汤药不断,再加上每日不间断的热汤沐浴和数个时辰的周身按摩,十来日后,身上的僵硬、喉咙里的干涩,都有大大的缓解。 如此调理了月余,我倒是能开口说话了,却发现周边根本找不到个能说话的人。照看我的那些宫人,不知是天生就是哑的还是有人刻意吩咐,从不跟我说话,我试探着问过几个送汤药的丫头我清醒之前的事情,她们都只笑着冲我摇头,无奈之下,我也只能丢开不问,再到后来,我能落地走动,光在寝阁里走动一圈下来,便累得我气都喘不定,便也没有精神再去跟身边这些个闷嘴葫芦一样的宫人们打听什么了。 终于又熬过了十来日,我可以从从容容在寝阁里走上半个时辰都不会喘息不定时,来了一群陌生的宫人,将我带出了住了不知多少日子的寝阁,依旧带去上次去过的浴池由她们替我沐浴更衣、之后又是一个多时辰的周身按摩,最后她们唤醒我时,我的头发已经弄干,梳妆成她们一样的发式,我认命的没有做声,接着还更换了衣服,淡淡的紫色宫装,很普通的款式,却因为颜色而让我格外的与众不同。 “琳琅姑娘,请跟我们走吧!”有个圆脸的宫女站在浴室门口冲我招了招手,跟她在一起的还有四五个宫人,个个低眉顺眼,也看不清什么模样。 听到有人开口说话,我才松了口气,赶紧跟上她们的队伍。尽管心里还有甩不掉的疑惑但看她们那样估计问她们任何问题都不会有答案,怀着忐忑的心情,我跟着她们走了一段不远的路程,最终被这群沉默的宫女送到了撷芳殿。见到这边殿门口又有几个宫人翘首望过来,领头的宫人低声说了几句话,便有人上前领我进去,送我来的一行人悄声离去。 撷芳殿 阴凉的宫室里面,弥漫着甜美的花香,将宫外让人烦躁的酷热统统挡住。我一边伸手擦拭额头上的汗水,一边打量着这精美绝伦的大殿。这里的主人似乎很喜欢新鲜、色彩艳丽的花朵,甚至连宫室的台阶上都洒满了缤纷的花瓣。 “秦总管,殿下让送来的人已经到了,交给您奴婢就告退了。”这声音听起来十分悦耳我忍不住侧过头,看到个双十年华的青衫宫女。姣好的容颜,和全身散发出的书卷气,让我觉得很舒服,忍不住多看了一眼,那女子似乎感觉到我的目光,有些警惕的冲我看了一眼,即刻便偏过头去,那闪烁的余光有些奇怪,我冲她笑,她也不再理我,身子却明显的有些僵硬,仿佛十分紧张的模样。 被称作秦总管的人有些冷漠的嗯了一声,懒懒的开口说“姑娘如能长远的留在撷芳殿,殿下才能安心,哎!也是没法子的事,也罢,姑娘贵人事忙,往后还得多照应照应公主这里,咱家也没有个三头六臂,往后有什么不周到的地方,还得姑娘提点一二,特别是这撷芳殿,可不能再出什么乱子了。” 我有些忐忑的看着周围,左右站着的宫女太监怕是听懂了秦总管的意思,齐齐跪地回话“奴才一定尽心侍奉公主殿下,请总管放心” 全场只剩下我一个,还树在眼前,估计碍着秦总管的眼了,他眯缝着眼,却看着跪地的人说“这里可不要闲人,这样不懂规矩,还病歪歪的别过了病气给公主!回头咱家一定要跟代君进言,换一个来。” 我心中不安,正要说话,却只听那丫头笑着说“公公多虑了,琳琅姑娘大病初愈是没错,但是身体确实已无大碍。代君殿下下了旨意,从今日开始,琳琅姑娘就陪着公主,严太医也会每天跟着过来看诊,痊愈应该也就在这几天了。至于宫中礼数,就要公公您多多费心了!” 秦公公这才拿正眼瞧了我一遍,淡然说道“既然是殿下亲自指定的,咱家一定派人好好调教她,雨墨姑娘放心回去吧。这些日子有劳了,老奴领他去见公主。” 那女子原来叫雨墨,这么雅致的名字倒没辱没她这个人,我好奇地再看了一眼,却见她也正试探的瞧着我,我不在意的笑看着她说“姑娘的名字真雅致,” “哪里?您过奖了,奴婢告退!”雨墨的表情有些慌乱,仓促的笑意短暂的漫过她的面颊,迅速离去的背影有些踉跄,似乎害怕后面有什么东西追她一样。 “跟咱家过来吧,公主应该醒了,这些个奴婢都是死人吗?还不赶紧准备公主的药汤”秦总管似乎有许多的不满意,他看我的眼神严肃而锐利,仿佛要看透我的来龙去脉似的。 伺候在左右的宫女们开始忙碌起来,人一个个退了下去,我有些吃力的跟着秦公公走,身体有种不受自己支配的眩晕感,再加上心里头塞得密密实实的疑问,让我不时生出梦游般的错觉。 穿过芳香四溢的大殿,出来是片小小的苗圃,种着些绿油油的小草。其他还有许多姹紫嫣红的花朵,花团锦簇的占满了小小的庭院,到了这里,才算明白,这个公主看来是真的喜欢花朵的。 秦公公脚不点地的继续走,我想多看两眼都不行,有些喘气的跟着他,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荷花香,被徐徐清风迎面送来,顿时扫去几分疲倦。放眼往前却是一段曲曲折折的游廊我们已然凌波而上置身湖泊之中。 难怪近了这撷芳殿就觉得清凉,原来这后面竟然有这么大一片湖,游廊两侧是翠绿的荷叶和粉红色的莲花,正随风迎风摇曳送来浓郁的荷花香,这风让我很舒服,心头的烦躁似乎也跟着退去许多。 秦公公只顾着往前走,我悄悄的摘了一支荷叶,握在手中,他似乎都没有发现。游廊的尽头是一座精致的水榭,清幽的湖水倒影着它独特的身影,远处还有几艘雅致的画舫,这画面美得让我叹为观止,脚步似乎被绊住一般,再也挪不开。 “站着干嘛?公主还等着你呢!赶紧过来”秦公公终于发现我落下了,不耐烦的回头催促。 “公主等我?”我十分不解仓促的放下手中的荷叶,好奇的追问“我们认识吗?”我想知道自己是谁,但看秦公公这幅模样,似乎也不认识我。 “咱家是按殿下的意思办事,你别问那么多,公主眼睛不方便,殿下既然信任你,那公主今后就交给你照顾,你可得多用心,如果让咱家挑到一点错处,任他是谁,咱家也能整治!咱家是死过多少回的人了,为了公主殿下,大不了不要这条老命!”秦公公这幅模样实在是谈不上慈眉善目,但是我却似乎一点也不害怕,我自己也不明白怎么会这样,冲着秦公公笑的时候,我看到他亦是一脸的疑惑。 “跟我进来,公主醒了就要吃药,你得给公主试药”秦公公说着扬了扬手,尾随我们过来的一群捧着食盒的宫女中走出来一个,上前两步为我引路。 跨过高高的门槛,进入雅致的水榭,再穿过重重纱幔,最后看到用晶莹剔透的珠子穿成的帘子,密密实实围着一方宽大的床榻。一个身量娇俏的小女孩正安静的躺在芙蓉塌上沉睡,因为她侧向里面,我看不见她的脸,倒是周围侍立着六位十来岁的小宫女,个个玉雪可爱,让我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玉雪儿,公主醒了吗?”秦公公压低声音问询着靠外间站立的那个丫头,其他五个人依旧一动不动的呆着,仿佛没了知觉一样。 “回公公,公主殿下还没醒,昨日夜里,公主又睡得不踏实,奴婢依照您的吩咐去请殿下,小丘子回来说殿下忙走不开,只带来了严太医,给公主把了脉,又动了针灸,才好些,只是公主一直沉睡不醒,奴婢正打算再让小丘子回殿下去呢!”玉雪儿不愧伶牙俐齿,可不知为什么,我就是不喜欢。她看我的眼神似乎也一样透露着她的不喜,我迎上她的目光,笑了笑说“小孩子家贪睡是正常的,你们别大惊小怪了” 秦公公正要说话,不料玉雪儿却先发制人,义正言辞的说“你是何人?胆敢在公主面前胡言乱语,如果吵醒了公主殿下,你罪该万死!” 秦公公皱着眉头,压低声音说“放肆!明知道公主没醒你还如此喧哗,撷芳殿的规矩都哪里去了?” 玉雪儿吓得不轻,原本红润的面色顿时苍白一片,她颤巍巍跪下,惴惴不安的看着秦公公说“秦总管饶命,奴婢知错了,请您念在奴婢一片忠心,绕了奴婢这一次吧” 秦公公却不依不饶冲着站在里面的五个女孩子说“拖出去,交浣衣局吧,你们送她过去,看清楚那里的人过的什么日子,回来一个个给我回话!” 那五个宫女吓得瑟瑟发抖,却低头领命,强拖着玉雪儿就要出去,玉雪儿已然吓得晕了过去。我有些于心不忍,低声说“她小小年纪怎受得了浣衣局那种苦差事,不如就留在撷芳殿做个粗使丫头吧,光是那个花圃都够她忙了。” 秦公公抬了抬手,那几个小宫女顿时停了下来,垂首而立,大气都不敢出。 秦公公眯着眼轻轻咳了一身,探身看了看里间公主的动静,眼神不经意的扫过我这边,凉飕飕的让我觉得全身不自在。 “公主难得睡得这么安生,你们当了这么久的差,怎么还不如个新来的上心,撷芳殿不比别的地方,公主身子弱能多睡一会儿都是好的。往后再这么不用心伺候一律送浣衣局!”秦公公刻意的将”浣衣局”三个字说得很重。 那几个小宫女身子明显有些发抖,秦公公却突然和颜悦色的对我说“姑娘一路过来辛苦了,不如坐下喝杯茶吧!”秦公公的态度突然变得有些古怪,甚至示意门口的宫女端了茶过来,原本伺候在公主榻前的一个小宫女机灵的搬了个精致的绣墩过来,轻轻放在我面前。 我有些无措的看着秦公公,他眼中的狐疑骗不了我,他这是想试探我吗?呵呵,其实如果能探出点什么对我来说,也不是坏事。何况我实在是有些渴也有些累了,不客气地喝了口茶,余味悠长的淡淡茶香让我身心舒缓,仿佛我本来就很熟悉也很喜欢这个味道一样。 秦公公试探的问了一句“姑娘可知道这是什么茶?姑娘累了半天,坐下慢慢说吧!” 我笑盈盈看着秦公公说”谢谢您的好茶!公主面前,坐就不必了,妨碍您处理公务,您别见怪。” “姑娘在宫中待了多久?浣衣局也呆过吗?”他这个问题我自己也很诧异,浣衣局是干什么的地方,我好像是知道的,但却说不清是怎么知道的。 我苦笑着摇头说:“我听说过,那地方是做错事的宫人受罚的,据说很辛苦。” 秦公公点了点头,转而冷着脸冲这六个小宫女说“今日看在这位姑娘的份上,饶了你们这一次,下次再敢造次,仔细你们的脑袋!” 五个小宫女看我的眼神顿时不同,我好笑的将目光投向别处,对她们或忌恨或羡艳或感激的目光视而不见,秦公公示意她们出去,室内很快便只剩下我们三个人。 公主 “姐姐,姐姐,别走,别丢下旸儿,姐姐,姐姐---”床榻上的小公主突然歇斯底里的叫喊起来,秦公公仿佛司空见惯,探身拂开晶莹剔透的珠帘,示意我上前查看。我赶紧坐到榻上,伸手想要搬正小公主的身子,她却突然转身迅速的蜷缩进我怀里,嘴里咿咿呀呀的念叨着,双手紧紧揪住我的衣裳,弄得我狼狈不堪。 “公主别怕,我抱着你呢,你很安全,你先松开手好吗?”为了让我们彼此都能透口气,我不得不温言相劝,怀里瑟瑟发抖的小人儿突然推开我,惊恐的摸索到手边的软枕,拼命向我砸过来。“你是什么人,你是谁?你想冒充姐姐来骗我,你害死了玉灵儿还不够吗?你走开,走开!” 躲过公主的软枕,却怎么也躲不开她混乱中的拳脚相加,我有些恼怒的捉住她双脚,高声说:“小小年纪岂可如此刁蛮任性,你是公主又怎么样?再不停下,休怪我不客气了!” 秦公公看到这个形势再也按耐不住,冲我大喊“大胆,你怎可对公主殿下如此无礼?赶紧放开公主殿下,否则定你个大不敬之罪,将你满门抄斩!”说着话就上来要拖我下榻。 这秦公公翻脸翻得还真彻底,我不安的看着他说“你以为我愿意吗?我现在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满门抄斩又有什么关系!” “放开我,你不再假装姐姐来骗我就是了,我不怪你!秦公公也不要为难她的家人!”小公主似乎听懂了我的意思,软声求饶,我立即放开她双腿,自行下榻,看着她和秦公公说“我不知道你说的那个姐姐是谁,我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何必扮成他人来骗你。我不怕死,也不怕要挟,你们留我在这里可能一点也不安全,不如放我走吧” “我知道你不是她,姐姐已经不在了,只是你的声音太像了,你是向丞相家的人吗?”小公主正襟危坐,神色戚戚,让我见了有些不忍,叹了口气说“我不知道,我什么也不记得”面对这个问题时我会头疼。 “让我摸摸你的手!”小公主一本正经的发号施令,尽管有些好笑,但我却不忍心违拗她的意思,我将手伸到她面前,却不见她伸手来握,我正要发问,她却迫不及待的催我“快点,让我摸摸你的手!” 我不解的看向秦公公,他表情严肃的伸出手在眼前晃了晃,我这才想起来,他跟我说过“公主眼睛不太好”,心里不由得一紧,伸手握住小公主柔嫩的小手。我明显的感觉到,她的手有些许的颤抖,不过,很快就镇定了,她笑着将我的手贴到她脸上,粉嫩的触觉,让我的心也跟着颤动。这感觉好熟悉,我情不自禁的伸出手将小公主拥入怀中,温柔的说“旸儿乖,姐姐会陪着你的,你别怕!” 秦公公有些惊诧的看着我,小公主却真的很乖的窝在我怀里,一动不动的,脸上的表情是满足而安心的。 “秦公公,公主的药摊凉了,可以服用了。”门口的伺药宫女柔柔的通报了一声,秦公公摆了摆手,示意她进来,一碗黑乎乎的药汤便端到我面前,小公主瑟缩了一下身子,不情愿的张了张嘴,秦公公紧张的出言阻止“公主稍候片刻,让这位姑娘试药!” 我不情愿的放开小公主,皱着眉头就着伺药宫女的手尝了尝,苦苦的味道迅速入侵了我的味蕾,我正想吐出来,小公主却不声不响的靠近我,摸索着扬了扬手打翻了药碗,药汁**了伺药宫女的衣裳,吓得她慌忙跪下,秦公公怒道“蠢奴才,这点小事都做不好!再换一碗进来!” 我愁苦的吞下药汁,看着一脸寒霜的小公主,有些无奈的说“公主殿下没伤到吧?” 小公主紧紧抿着小嘴,脸上的表情有着超出年龄的威慑力。“我不喝药!”她的声音有些尖锐,小手紧紧抓着月白色的寝衣,看上去是那样的无助、可怜。 “公主,奴才这么做也是为了让您的眼睛尽快好起来,严太医说只要您要按时服药,恢复的可能性会大些的”秦公公表情严肃,精明的眼睛里闪动着晶莹的泪光,让我不由有些感动,看这情形,这位秦公公倒是真心心疼这位小公主来着。 小公主倔强的摇了摇头,伸出手四下摸索似乎在找我,我忙回身去抱她,她揽住我的脖子,在我耳边轻声说“严太医的药又苦又没用,我不要喝,姐姐也别喝!” 秦公公无可奈何的看着我,伺药宫女小心翼翼的又奉了药过来,我忙对小公主说“旸儿乖,良药苦口利于病,喝了这药,姐姐给你找好吃的。”说着我就着伺药宫女的手浅浅尝了一口那药汁,一样的苦不堪言,强压住这难奈的苦味,我硬生生将药吞下肚去,温度适中,小公主喝下去也不用担心被烫着。 伺药宫女有些感激的瞧了我一眼,秦公公的眼神也变得和善了些,我无所谓的继续说“或者姐姐带你出去玩,这里太憋气了,我们出去逛逛透透气也好。” “真的可以吗?”小公主的面色马上变得生动起来,“你不准骗我,我好些日子没有出过撷芳殿了!如今这宫里也太冷清了,父皇、太子哥哥、太子妃姐姐、玉灵儿、一个个都不在这里了,就算出去,也没什么地方可以去啊!不如我们出宫,大街上好吃的东西比宫里多。” 秦公公忧心忡忡的说“万万不可,公主身体虚弱,出去多有不便,如今殿下那边又忙着登基大典,后宫之中都处处戒备森严,宫外怕是更不安全,而且也没什么可以玩赏的,公主不如等到--” “皇兄要做皇帝了,以后再也不会陪我玩儿了。”小公主神色黯淡,看她一脸的失望不安,我忍不住心疼,随手拿了秦公公递过来的蜜饯,塞进小公主嘴里,笑着哄她“还有我可以陪你玩啊!别想太多了,乖,含着蜜饯先吃药!” 小公主这次没再发脾气,乖乖的就着我的手,皱着眉头一气将那药汤喝了个精光。 秦公公安心的看了我们一眼,示意伺药宫女退出去,旋即侯在门口的四名稍微年长些的宫女托着食盒进来,各式各样的小点心、新鲜果子摆了满满一桌子。 我随手拿了一盘果子,挑了一个放到小公主手上,她满足的闻着香味,脸上的表情轻松多了。“你叫什么名字?”她问我名字的时候,手有些紧张的又抓紧了衣襟,我笑着握住她的手说“来这儿之前,有个人给我取了名字叫琳琅,这宫里的人怕是都没有自己本名的吧?” 秦公公不满的瞪了我一眼,这是突然过来个小太监悄悄进来在他耳朵边说了几句话,他神情严肃像是出了什么要紧的事,这样一来他倒没空跟我计较。我乐得轻松继续跟小公主悄悄的商量着出去透气的计划,一边好奇的看着宫女们做事。 梳头 那小太监说完话出去不久便领了另外两名年长的宫女进来,那两人谦卑的走到秦公公面前低头说话“奴婢们是太后娘娘指派来伺候九公主梳头的,请公公示下,小公主今日梳个什么头?” “太后?宫里什么时候有了太后了,我怎么从没听说过?”小公主好奇的侧着身子问。 那两名宫人见公主发问,忙规规矩矩跪到地上回话“回公主,如今新皇登基,从前的皇后娘娘已经荣升为太后娘娘,迁居慈宁宫。奴婢们奉太后旨意过来伺候公主” 小公主有些茫然的晃了晃小脑袋,小声嘀咕“母后做了太后娘娘,是不是就不会再管着我和皇兄了?太子哥哥怎么还不回来啊,母后不喜欢皇兄做皇帝的啊” 我虽不明白这里面究竟有些什么故事,但小公主这些话似乎也太口无遮拦了些,我拿起她手中的果子,塞到她嘴里说“这些事不需要你小孩子家操心,你只管吃饱了果子我们还要出去逛呢!” 那两名宫人没敢抬头,我却分明看到她们彼此低着头交换了个眼色,其中一人低下头谦卑的说“今日是皇上登基的大日子,太后娘娘吩咐奴婢们伺候公主梳妆,准备着晚宴时皇上召见!” 小公主无所谓的摇了摇头,在我耳朵边小声说“今日看来别想消停了,皇帝哥哥得空见我怕是要到半夜了,咱们今天哪都去不成” 我惋惜的拍了拍她的小手,也悄声说“我来的时候看到外边湖面上停了几条船,外边荷叶清香,让人神清气爽,我们就去船上吹吹风也好。”小公主向往的点了点头不再出声,秦公公不满的对我报以警示的眼神,仿佛我们说的话他全听见了一般。 “既然是太后的旨意,就辛苦二位了,”秦公公说着话眯缝着眼在两人身上瞅了瞅,后看向我“公主日后生活起居事宜都交给这位琳琅姑娘打理,这些个事情,你们听琳琅姑娘示下吧!” 我原本闲散的心绪,顿时被抓了回来,有些茫然的看着秦公公说“我什么都不懂,这样不合适吧!” 秦公公神色严肃的看着我,缓缓说话“琳琅姑娘是皇上亲自指派到公主身边的人,有什么不懂的尽管问咱家,大家只要心向着公主,皇上定不会亏待大家的,姑娘就别推辞了。” 秦公公话中警告的意味溢于言表,跪在地上的两个宫人头低得更下了些。我混沌的脑袋里似乎被触动了一般,迷迷糊糊的就开口应承说“您放心,我定会好好照顾公主的,两位请起来说话” 两位宫人纷纷推辞“奴婢不敢,姑娘客气了”却没人起身,秦公公满意的露出一丝笑意,干咳了一声说“起来吧,往后撷芳殿里的内务,琳琅姑娘说了算,咱家还有些事,咱家告退。” “秦公公,看到皇帝哥哥,替我告诉他,琳琅姐姐很好,别担心旸儿,旸儿也很好。”小公主一本正经的冲着秦公公的方向说道,秦公公微微点了点头,意味深长地看着我朗声说“奴才一定将公主的意思带到皇上面前,奴才告退。”完说话,便缓缓退了出去。 “公主,奴婢高氏,徐氏伺候公主梳妆。”两名宫人在秦公公退出后一本正经的跪直了身子说话。 小公主没出声,郑重其事的伸手示意我扶着她,一步步下了榻,走向梳妆台。我安顿她坐下了,才招呼这两个宫人上前,看着她们将小公主乌黑的发一点点梳通,忍不住问“公主平日里是由谁梳头的?” 小公主手中把玩着一把通透的小玉梳,声音有些低沉的说“是玉灵儿,前些日子她做错事被母后赶走了” 正在为小公主梳头的高氏,手上明显的缓了一缓,我疑惑的看着她说“你知道这事?” 高氏连忙匍匐着跪地回话“奴婢不知,奴婢做事不专心,请姑娘责罚,请公主降罪!” 徐氏也连忙跟着跪下,我强压住心中的疑惑安抚着有些惊诧的小公主,笑着说“两位严重了,是我不懂规矩,两位别这样,公主还等着两位给梳头呢!” “今天是皇帝哥哥登基的大日子,我一定要打扮得大方一些,别被皇帝哥哥笑话了才行”小公主十分机灵的转移了话题,两位宫人连忙起身,一个继续梳头,一个指挥着宫女捧出小公主的首饰盒,让我代为挑选饰物。 真没想到,小公主看上去才十来岁光景,她的首饰竟然会这么多,我看得有些眼花缭乱,回头见到她的头发已经被梳理整齐,乌油油的垂在肩头十分可爱,我随意指了一根缀有黄金铃铛的红绸丝带子,并一支赤金镶嵌红宝石的珊瑚钗,高氏接了巧手插在头上,硬生生将一个小女娃调理出少女的风情,我有些好笑的看着小公主说“这个模样好,放到秀女堆里都看不出破绽”说完这话我自己到愣住了,我怎么会知道这些事情,我到底是谁? “姑娘说的是,公主天生丽质,哪是秀女们能比得的!”徐氏讨好的笑着接了一句。 小公主有些不解的追问“要选秀女了吗?” 高氏见公主高兴,也凑趣说“皇上登基,当然要选秀女。皇上如今只有逍遥王妃一个妃子,听说苏国公的孙女儿也会入宫,即便如此,后宫也还空着太多地方呢!” 徐氏谨慎的冲高氏摇了摇头,我无意见到,高氏立即收声,我不以为意的说“这些事情自然有人操心,任他选什么,只要不碍着公主什么事,管他做甚?” “煜姐姐不是已经住在宫里了吗?秦公公上次还夸煜姐姐能干,帮着皇兄将后宫打理得井井有条。为什么现在又说她会入宫呢?”小公主表情十分困惑,看上去却是可爱得不得了。 高氏正要张嘴,却听见徐氏温和的说道“公主年纪尚小,大了自然就会明白。” 小公主果然冰雪聪明,追问道“难道是煜姐姐要嫁给皇兄了吗?难怪没听到雨墨的声音,往后有琳琅姐姐跟我作伴,再也不用天天被逼着听讲女诫了吧?” 我还没出声,高氏立刻夸赞了一句“公主真是冰雪聪明!奴婢恭喜公主又多了一位贤淑的皇嫂” 徐氏喜气洋洋的接着说“苏小姐出身世家,学问自然是一等一的好。就连雨墨姑娘都知书达理,太后娘娘素来是喜欢得不得了的。如今做了一家人,更是称心如意的大喜事啊!“ 公主有些心不在焉的点点头,没有出声。徐氏立即噤声,面上的喜色也淡淡隐去。 高氏却不知深浅,冒然说道“不知道逍遥王妃这次是否能荣登后为,如同历来太子妃都是直接做皇后一般,皇上从龙之前的正妃正位中宫也是理所当然的!” 小公主一脸认真的说“她怎么能比得太子妃姐姐?姐姐若在肯定是做皇后的,我要太子妃姐姐做皇后!”此言一出,两个宫人顿时面如死灰,跪下小心劝诫:”此事关系甚大,公主切不可妄言!” 我听到徐氏这话,心底有些纳闷,不动声色的继续饮茶,见小公主面上有些恼怒,我忙说道:”你们若不提起来,公主又岂会说起这些!这些事是皇帝要操心的,与撷芳殿不相干,往后不要再提了!” “奴婢记下了!往后不敢了!”高氏被徐氏暗示再三,终于低头认错,小公主面上神色略微和缓,语气却格外老诚的说道:”你们知道什么?皇爷爷亲口跟我说过的,谁做皇后是命中注定的,太子妃姐姐天生命格无双,贵不可言!” 明明知道公主是童言无忌,口无遮拦,却也不好由着她的性子来,笑着顺着她的意思说:”公主说的没错,公主的太子妃姐姐一定是贵不可言的,今日咱们先不说这些,赶紧给公主更衣吧!” 小公主笑逐颜开,冲我站的方位说道:”我要求皇帝哥哥下道圣旨,由你暂时代替太子妃姐姐的位置,待她回来再换过来,我要太子妃姐姐做皇后!” 太子妃三个字让我心底莫名其妙涌出一股涩涩的痛感,“不可能”三个字不受控制的就脱口而出。 高氏、徐氏齐刷刷将目光看向我这边。小公主也有些惊愕,但很快她便也跟着说道“是啊,绝对没这个可能,太子妃姐姐是没法子再回来的了,唉!” 听公主这么讲,两个宫人会心的交换了一个眼色,我连忙喝了口茶,才勉强稳住自己纷乱的情绪,冷冷看着两个宫人继续为公主忙碌。 “其实没什么值得高兴的,皇嫂多了,撷芳殿可别想安宁,”小公主话中的忧虑让我的心情跟着起伏,她放下玉梳,不耐烦的挥了挥手。 高氏忙退向一边,徐氏慌忙上前说“请公主更衣!” 宫装 “今天穿什么颜色的衣裳?”小公主好奇的问,徐氏忙说“今日是新皇登基的大日子,尚衣局为公主准备了红色的宫装。” 那件衣服红得十分惹眼上面赫然绣着的是百鸟归巢的图案,我有些不解的看着徐氏追问“公主正装什么时候用起大红色了?不是应该用水红色吗?而且这图案也不对,是不是尚衣局送错了?” 徐氏正要解释,小公主突然站了起来,小小的脸上一脸怒气“你们想我死吗?大红色在宫中只有皇后、太子正妃才能穿的,尚衣局的人是欺负我眼睛瞎了看不见是吗?传小丘子进来说话!” 高氏、徐氏吓得面如土色,双双俯身跪下口中分辨“奴婢不敢,奴婢不敢,公主恕罪——”, 我赶紧扶住盛怒中的小公主,一边示意门口伺立的宫人传话,一边追问她们二人“这衣服是尚衣局指明给公主的吗?” 徐氏声音微微有些发颤,但仍然十分肯定地说“是,是奴婢亲自去尚衣局领回来的。而且宫中也只有公主身量娇小,断不会跟其他各宫的娘娘们弄混的” 还要再问,却见一个小太监躬着身子进来,跪下说“小丘子拜见公主!” “去请皇兄过来,快去快回!”小公主的声音也在发抖,握在我手心的小手上尽是汗水。 “回公主,皇上如今正在祭祖,一时半会怕是走不开!”小丘子说话时眼睛偷偷向上看,我有些气恼的说“你怎么知道皇帝没空,小公主身体不适,请皇帝马上过来!” 小丘子惊恐的望了我一眼,我想了想也觉得不妥,继而改了个说法“请秦公公吧,他应该不用祭祖吧!事关重大,速去速回。” 小丘子不敢争辩,小跑着出去。 我安顿公主在贵妃椅上坐定,握着她冰凉的小手,冲徐氏问话“尚衣局又是听谁的吩咐做这件衣裳的呢?” 高氏急于争功,抢先说话“自皇上还是代君身份监国的时候开始,后宫事务都是由苏国公府的孙小姐打点的”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具体有多少时候了”我头疼的追问起来。 其实也真怪不得这个高氏,我连自己是谁都不记得,又怎会知道她口中所说的代君监国是怎么回事。 高氏有些茫然的看着我,似乎奇怪我尽然连这么大的事情都不知道,“还不快说,你究竟知不知道啊?”小公主有些不耐烦的催促起来。 徐氏忙补充说“从三个月前开始的,当时公主抱恙,代君下了旨意闲杂人等不得靠近撷芳殿,故而公主不知详情。三个月前,太后娘娘就下了旨意,诏令尚衣局赶制龙袍和各宫娘娘、公主们的正装礼服。具体事宜是太后娘娘当着宫中各坊执事女官、总管太监们亲自交代给苏小姐来督办的” “我听秦公公提过煜表姐协理后宫的事情,难道是煜表姐弄错了吗?”小公主有些茫然的自言自语。我却觉得事有蹊跷,不解的继续追问“为何放着正经王妃不用,反倒让一个外人协理后宫?” 高氏不假思索的回话“苏小姐家世显赫,她本人又深得代君欢心,当然选她!” 徐氏忙跟着说“苏小姐贤良淑德,太后娘娘青睐有加,协理后宫的荣耀自然落到她头上。” “秦公公可不是这么说的,你们撒谎!”小公主不满的呵斥,让两人顿时噤如寒蝉。我拍了拍小公主的肩膀,示意他稍安勿躁,继续问话“苏小姐可是公主的表姐?素日公主可曾常与她见面?” 小公主温顺的点了点头,但很快又摇着头说“好久不曾见过了,我的眼睛什么也看不见,皇兄不让我出去,也不让外面的人进来,煜表姐协理后宫这么久,倒真的从未来过这里,想必是公务繁忙,分不开身吧!” “那王妃呢?她不用协理后宫,应该是闲人一个吧!”我心目中隐约有了答案,只是想再求证一番,故意有此一问。 “哼,她怎么敢来!她也不配来咱们这撷芳殿!”小公主提起这位正牌皇嫂,似乎多有不满,小脸高傲的扬了起来,那模样却也透着让人疼惜的憨痴。 我了然的笑了笑,没再说话。却见秦公公风风火火领着一帮太监、宫女进来。 “奴才见过公主,公主千岁,千千岁!”众人依次跪着,口中甚是谦恭。 小公主借着我的力量,站起身来,冷声说话“千千岁,我可不敢指望。能安安稳稳过完今日就该去浮屠寺烧香还神了!” 秦公公伏地回话“奴才惶恐,请公主降罪!奴才已经将尚衣坊一干人等都带来了,公主尽管发落” 小公主没想到秦公公动作这么大,一时间不知从何说起,求助般扯了扯我的衣袖,我忙替她说道“公主这件正装礼服,无论颜色、图样均有违宫规,尚衣坊责无旁贷,责令内庭都尉府立即彻查,定要揪出这处心积虑、欺君犯上之徒。” 秦公公不由得抬头又看了我一眼,这次却满是赞赏的神色,我冲他微微颔首,随即有身着绿色官服的太监伏地说话“奴才定当彻查此案,请公主安心!” “尚衣坊蒋万山偕同各司总管太监随时听候内廷都尉府讯问,奴才失职,请公主降罪!” “一切等内廷都尉府查完再说,你们都退下吧!”小公主说完暗暗舒了口气,声音也变得柔和了些,但神色却还是一本正经的,我不得不佩服她的定力,看来这皇家确实不比寻常,小小年纪就开始有了城府,而这小小一件衣裳尽然牵扯出这么多人这么多是非,真是复杂! 秦公公待众人退去了,又喝退了跪了多时的高氏、徐氏,才悄声说“公主息怒,今日这事老奴定当查个清楚明白,皇上现在正忙着登基大典,凡是还请琳琅姑娘多多照应!” 小公主顽皮的伸出可爱的小舌头,笑着粘在我身上说“多亏有琳琅姐姐在我身边,今天可真吓人!” 我不假思索的捏了捏她圆乎乎的鼻子,也笑着说“你吓着了吗?你可不知道他们有多害怕呢!” 秦公公冲小公主陪着笑脸说“奴才有些事情,得跟琳琅姑娘交代一声,公主可否行个方便先行用膳让老奴和琳琅姑娘借一步说话。” 小公主懂事的点了点头放开了我的手,秦公公随即示意进来几个宫女伺候公主用膳。 托付 秦公公带着我离开了水榭,却让我随他登上了被我惦记多时的小船。 “姑娘辛苦了!”秦公公站在船头谦和的跟我说话。 我摇头不语,面朝着波光粼粼的湖水,我的心却纠结得乱七八糟的,我有太多的疑问想要弄清楚。 “姑娘是不是烦恼自己的身世?”秦公公望着我的眼神洞若观火,犀利尖锐的只望见我心底的不安。 “关于我的过去,公公知道些什么吗?”我不想放弃任何一个机会,迎着秦公公审慎的目光,迫切的想知道更多关于自己过往的事情。 “老奴只知道姑娘是殿下从南疆回朝途中无意遇到的。”秦公公的这个答复我很失望,不甘心的追问“当时我身边有没有其他人,我有没有说过自己是谁家乡在哪?” 秦公公摇头说道:“老奴并未随驾,对于当时的情景并不清楚。不过,据说那时候起姑娘就一直沉默寡言,入宫之后不久便跌入甘泉宫的莲池,昏迷了数月之久。” 我不由得疑惑“我身上却并无病痛,何故让我昏迷那么久?” 秦公公也是颇为费解,慎重的说:“太医们已经为姑娘治好了身上的伤,至于为何会昏迷那么久,太医们也没有准确的诊断。不过老奴听宫人们说姑娘昏迷之中断断续续的总有哭泣之声,太医们猜测姑娘应该是受到巨大的刺激,加上受了些内伤导致情绪不稳定,而依老奴推测必定是因为落水受了惊吓,导致失忆。” “之前发生的事情,我已全然不记得了。秦总管若知道些什么,还请您一定直言相告。”我恳切的冲他行了一礼。 秦公公点头应了,但看我的眼神里却有些许戒备的意味。 我不以为然的冲他笑了笑说“不管怎样,我终于还是醒过来了。是那个人救了我吗?所以他说我欠了他莫大的人情!” “老奴不敢妄自揣测殿下的意思。但自姑娘进宫以来都是殿下亲自照料的,如今老奴已经派人在打听姑娘的身世了,一旦有了消息,老奴一定通知姑娘。”秦公公这句话,点亮了我心中的希望,我感激的冲他笑,诚心诚意的说了声多谢。 秦公公看我的眼神有瞬间的迷茫,我无法理解,也不想多问,静静的等着他说话。邀我来此,定是有机密的事情要交代。既然他能帮我解决心中的疑惑,作为回报,我也应该做好他交代的事情。 “今日殿下登基正式成为我沧澜国的新君,皇上只有九公主这么一个亲妹妹,难得公主跟姑娘如此投缘,请姑娘一定要照顾好九公主。”秦公公的请求并不意外,但又有些奇怪。 我按捺不住好奇,问他“既然是皇帝的亲妹妹,定有数不清的宫女、太监伺候她,撷芳殿里也不缺人手,公公何必多虑。你们将公主交给我照顾,难道不担心所托非人吗?” 秦公公为难的说“姑娘何必自谦,皇上既然将公主托付给您,定是信得过您才这么做的。公主并非天生目盲,皇上已经在召集天下名医,一定能想到法子治好公主的眼疾的。!” “公主究竟是为何失明?真的能治好吗?”我很担心自己会被关一辈子,故而关心起公主殿下的眼疾,甚至殷切过关心自己的过去。 秦公公的脸色顿时变得有些阴沉他冷冷的说“此事说来话长,如果追究起来牵扯太多,老奴就不赘言了,老奴劝姑娘也谨慎些好,触痛公主这个伤疤轻则送去浣衣局做苦役,重则性命不保死了都是个糊涂鬼。” 我立即打了个寒噤,哀叹道“前车之鉴,犹在眼前!” 秦公公十分满意的看了我一眼,继续说:“撷芳殿宫禁虽严,却总有别有用心之徒借各种名目前来扰攘,公主年幼天真烂漫,皇上常怀忧虑,担心公主被人利用,所以派了老奴专职看护。如今皇上新登大统,朝中有苏国公、向丞相两党相持不下,皇上身边缺个放心的人伺候,老奴确实分身乏术。如今后位悬而未决,后宫日后势必不得安宁,请姑娘无论如何要保护好公主。” 我只觉得头大如斗,连忙推辞道“公公太高估我了,往后这宫里三宫六院的个个都是皇帝的宠妃,我一介孤女能自保就不错了,哪敢奢望保护公主?即便公公让我执掌撷芳殿,我还是怕是非找上门,想躲都躲不开。” “姑娘愿意躲还是能躲开的,老奴言尽如此,请姑娘受老奴一拜。”秦公公说着还真跪了下去,我要扶他起身,他却跪直身子坚定的说:“姑娘不必再推辞了。你我不过互利互惠而已。” 我一时无语,眼睁睁看着他磕头行过大礼。终究还是有些无奈的看着他说“我只能尽力而为了,公公先处理好今天这件事吧!” 秦公公郑重的冲我点点头,随即示意宫人将船调转方向,送我回了水榭。 侍药 被尚衣坊宫装疑案这么一闹,小公主反倒没有兴致觐见新皇帝,逍遥自在的跟我在湖上泛舟,只玩到睡着了才回水榭安寝。 次日公主还没睡醒,我便被宫人唤醒,小宫女陪着笑脸讨好我“姑娘昨日辛苦了,奴婢玉蝶儿自从到撷芳殿伺候还是第一次见到公主睡得这么香甜呢!” 我记得她是昨天给我搬绣墩的小宫女,见她如此机灵,也没好意思不搭理她,冲她笑了笑,算是回礼了。 “秦公公派人来回昨日尚衣坊那件事,姑娘几时得空了,奴婢再叫他来!”小宫女口齿伶俐,话说得十分动听,我不得不敷衍她:“让他回去吧,这件事由秦公公处理便是,公主年纪尚小,别拿这些事情来烦他,只是一样,下不为例!” 小宫女连忙称是,低眉顺眼的就退下了。 惦记着公主醒来要用的药,起身匆匆洗漱了,信步去到撷芳殿的后厅,小厨房和下等宫人的住所连在一处,墙根下想必是随着公主的喜好,种了不少我认不出的花花草草,沿路走过去花团锦绣的十分热闹。有两三个太监正忙着侍弄,见我过来纷纷停下手中的活驻足问候,我本跟他们不相识,点了点头便进了后厨。 小厨房里边没人,小火炉上冒着热气的汤药正是昨日侍药时闻到的味道,旁边还有已经倒入瓷碗里的药汤,却不见侍候汤药的宫女青儿,我上前本想试试温度,不想却瞧见瓷碗边缘有些细碎的白色粉末,本欲伸手端了药碗细细的看,却听见外头有人说话:”玉雪儿昨日得罪了新来的管事,往后日子可有得她受的了,往日在公主跟前看她猖狂成那样,便知道不会长久的了!” “哎!咱们这里三天两头的换管事,一人一个脾气,正经主子都没什么,伺候她们就够了!” 两人说着话近来,见了我不由得愣在当地,其中一个机灵的先半跪在地上说到:”奴婢是负责厨房的春红,不知道姑娘在此,得罪了!” 另一个也慌忙跟着跪下,我尚未说话,便见青儿匆匆进来说道:”琳琅姐姐也在啊,奴婢才备好了药,忘了拿太医院准备好的蜜饯,才又去取来,若是误了公主吃药的时辰,奴婢甘愿受罚!” 心里记着秦公公的嘱咐,当着这些人的面也不便细问,只笑着让她们往后注意,便独自回了公主寝阁,青儿送来的药让她搁下便打发她出去了,顺手将那药倒了,回头看着小公主拥着被子酣睡不醒,自己也跟着萌生睡意,甩开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倒头又睡。 晚间,陪着公主用晚膳,青儿又按时送了药进来,我接在手上时故意歪了浓黑的药汤洒了她一身,她立即惊叫了一声,小公主不明所以紧张的抓住我的手问:”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没事,不小心打翻了公主的药碗,”我故意抬高了声音,引来外边伺候的太监小邱子,青儿冲公主跪下说:”奴婢再去端来,请公主稍等片刻!” 小公主本不愿吃药,不甘心的冲我嚷嚷:”不吃了,不吃了!姐姐,今日不吃了吧!” 小邱子陪着笑哄着公主,青儿获得我的首肯,起身去了,我一直留意着她的动静,只觉得有些不放心,那药明明不烫了,她却仿佛受了伤一般,药汤洒过的地方悄悄的擦了又擦。想起日间小厨房里的粉末,心里越发的放心不下,回头见小邱子的笑话正逗得小公主喜笑颜开,便悄声出来。 门口还有四个玉字号的小丫头伺候,见我出来纷纷屈膝行礼,我没心思理会,继续往外走,却遇到曹氏急匆匆回来回话:”公主礼服的事惊动了太后娘娘,太后让奴婢找个人去慈宁宫回话,还请姑娘示下,指派哪一个去好!” 我哪里知道谁去合适,曹氏见我为难,小心翼翼的建议说:”奴婢来的日子不长,倒是听说玉雪儿是成日在公主跟前侍候的,何不派了她去?” 我微微一笑,看到殿门口那几个,随口说道:”那让玉蝶儿去回话吧,她也是素来伺候惯了的,昨日的事她比玉雪儿看得还清楚些!” 玉蝶儿立即福了福身,曹氏面上尴尬,却又不敢多言,随即带了玉蝶儿一同出去。 这头人才走了,外边又有太监进来说话:“皇上赐了点心和果子赏给撷芳殿的宫人太监们的,让奴才交给姑娘,有劳姑娘收了吧!” 我顿时便头大了,皇帝送来的东西太多,慌忙让那些个小丫头帮忙清点,那传话的太监见我这里忙乱不堪,干咳了几声独自去了。 小宫女们看我的眼神却都有些怪异,我没心思理会,招呼她们继续整理,便静悄悄出了寝宫独自往后厨而去,时辰不早了,不当值的宫人都回房歇息去了,厨房里只有青儿一个人正守着尚在煎熬的汤药打盹,我看了一眼也看不出什么异样便退了出来。 独自回到公主寝宫,小邱子站在廊下左顾右盼正候着我,见我过来忙笑嘻嘻迎上来问:”时才玄武殿的传旨太监过来送东西,姐姐没打发他么?” 我一头雾水摇头问他:”打发什么?” 小邱子耐心的解释说:”这是宫里的规矩,姐姐初来乍到,不懂也不奇怪,下次可千万别忘记了!” 我心里好笑,也懒得理他,里头公主闹着找我,便进了寝殿陪着她歇下。这一晚的药,也就如了她的愿给空过了。 次日一早,我心里惦记着药的事情,早早便起身,悄悄去到小厨房,见到前一日被秦公公恐吓要送去浣衣局的小丫头玉雪儿正鬼鬼祟祟的往小公主的汤药里撒了些白色粉末,我心里又惊又怒,正欲进去,却听见小邱子的声音自厨房深处传来”小姑奶奶,你做什么呢?” “怕什么?我不过是撒了把盐进去罢了!公主的药有那个女人亲口尝试,有问题大不了重新换过再煎一帖,这样一来,她便要喝多几次,苦也苦死她!”玉雪儿有恃无恐的并不做丝毫隐瞒。小邱子只是摇头,嘴里甜腻腻的黏糊着说:“谁要是得罪了我的小姑奶奶,一准没有好日子过!昨日见你被我师傅责罚,我这个心里啊,别提有多难过了!” “那是当然了!撷芳殿里谁敢跟我争宠,我可不会轻饶了她!那个煮药的木头,你给我看好了,她敢有一丝口风漏出去,看我怎么收拾她!”玉雪儿气焰嚣张,肆无忌惮! “是,是,是!我的小姑奶奶,我都这么由着你了,你也让我自在一会子啊!”小邱子言辞轻浮不堪入耳。 他二人顿时便耳鬓厮磨在一处,我不好多瞧,悄悄地退开,绕道往回走,心里堵得慌,正不自在,却见昨日夜里遣去太后跟前回话的玉蝶儿笑盈盈迎上来问候说:“姐姐怎么这么早就出来了?是公主要花儿么?奴婢这就去替姐姐摘来!” 我忙叫住她说:“不必了,昨夜里去太后宫中,太后说了些什么呢?” 玉蝶儿笑盈盈道:“昨夜奴婢去了慈宁宫却没能面见太后娘娘,早在奴婢过去之前,雨墨姐姐便去回话了,太后娘娘跟前伺候的青音姐姐见了奴婢问了公主的起居饮食,便让奴婢回来了。” 我点了点头,没什么好说的,看着眼前被厚厚的宫墙围起来的一方天地,心里索然无味,连玉蝶儿几时离开的都不曾留意。 到了公主用药的时辰,青儿满园子找我,回了公主寝阁公主依然高卧不醒,我当着青儿的面将药给倒进了漱盂,她神色紧张的看着我,却不敢发问。 我上前一步抬起她的手腕,撩开薄薄的宫装,豁然看见结痂的丑陋伤疤,狰狞的显露在眼前。 青儿瑟缩着小心解释说:“奴婢自己不小心弄成这样的,姑娘不要看,免得弄污了眼睛!” “小公主的药,从今日开始,挪到寝阁外头的偏厅里煎好了再端进来,你自己的伤自己寻太医院的太医们瞧瞧,就说是公主的意思,去吧!”我淡淡的将人支开,看着她单薄的背影,呆呆愣愣的站了许久,终究也想不到什么,只能叹一声,丢开了陪着公主用膳,游船。 晚间青儿回来,再端给我的药,尝起来苦味尽然淡了许多,我没多问,试好了温度合适,也就喂了公主服下,她难得的没有闹腾,一时间,大家都省心了。 又过了两日,尚衣坊那件案子最终给定了个失职之罪,除了当权的几个人,据说是给撤职查办了,也没见其他动静,小公主对这些事原本就不大上心,我也只当看了场热闹,小公主的药挪进了寝阁煎制后,我仔细看了几回并未见异常,便也不再多事,由着青儿日日送来,我例行侍药。那药的味道到愈发的清甜了,问了青儿,只说是换了方子,倒也没什么好或者不好,小公主的眼睛依旧是没什么起色。 小邱子每日里依旧忙进忙出,伺候在公主跟前,还有青儿、徐氏、高氏并玉字号的另五个宫女,是日日都在跟前转悠的人,小公主的日子貌似平平淡淡无忧无愁过的甚为宁静,我的心里却一刻也不曾松懈过,维持这表面的宁静,一日下来便累得心力憔悴,揽着香甜可爱的小公主便能睡个安稳觉,倒也不失为一种安慰。 秦公公在皇帝登基之后从撷芳殿总管一路升到********太监的位置,仿佛是贵人事忙,再没露面。 寻芳 时光在日复一日的琐碎中悄然逝去,不经意间发觉漫天荷叶渐渐枯了,公主的眼睛仍不见任何起色,而我也还没等到秦公公任何信息,皇帝似乎忘了他的承诺,从来也没来过撷芳殿。 小公主每日除了吃药便是在撷芳殿的花圃里打发时光,我就是她的眼睛,告诉她我看到的一切便是我每日最重要的事情。 因初来那日种种是非,让我深知后宫的局势微妙,为了能多一日安稳日子过,我治下甚严,伺候的宫女太监们初时一旦犯错动辄得咎,时间不长便将撷芳殿整理得宫规森严,紧紧有条,宫中伺候的太监宫女个个小心翼翼不肯多说话,日子久了我和小公主无形中生出种相依为命的感觉。 初来的那几日公主偶尔会做恶梦,我便日日陪她同榻而眠,渐渐的她也不做恶梦了,却耐着不肯让我离开她身边,于是我们便日夜在一处从未分离过。她天性淳善,知道我为着不记得从前的事情烦恼,倒是时常宽慰我,却极少跟我提她之前的事情,我为着性命着想,谨言慎行一如当初在船上秦公公嘱咐的一般行事,也不去追问公主。撷芳殿里“从前”二字仿佛被下了禁令一样无人触及。 公主喜欢新鲜的花朵,虽说如今看不见闻着香味便能分出是什么花儿什么品种,撷芳殿的花圃品种太少了,我拗不过她百般缠磨,终于狠下心带着她,走出了撷芳殿。扶着眼睛不便的公主,缓缓在御花园踱步。这是我有记忆以来第一次走出来,而我这短短的三个月的记忆,全部都是关于撷芳殿,关于九公主悠旸,关于日复一日同样的生活的。这样的日子给不了我想要的答案,我只能自己出来找,无论有多艰难,我都要找到答案! “姐姐,前面不远是不是有个亭子,我们过去坐会吧!那里可以看到整个御花园的景致呢!”悠旸心情出奇的好,她对御花园实在是太熟悉,即便眼睛看不见,也能准确的告诉我每一座亭台楼阁的准确位置。 我顺着她的意思,扶着她一步步往那个高处的亭子走过去。御花园毕竟是皇家园林,里面无法避免的可以遇到皇家的人,我谨记着秦公公的嘱咐,见到人能避的尽量就避开。而眼前这阵仗看来是避无可避了,六个青衫宫女簇拥着三四个宫装女子款款而来,我拉着悠旸停在路旁,等着她们过去再走。 “姐姐,为什么不走了,我们都还没上台阶呢!“悠旸有些不乐意,想挣脱了我的手自己往前走。我忙拉住她的小手,温和的说“咱们等一等,前面来了好多人,如果这么过去,怕是要撞到人呢!” 悠旸很听我的话,乖乖的站着,或许是太久没有出来走动,平日圆碌碌有些苍白的脸颊,呈现出的淡淡的粉红色,说不出的粉嫩可爱,我心疼的牵起她的手往傍边的树荫里走了两步,摊开随身的帕子,垫在地上,扶着她坐下笑着说“坐一会吧,这里有种特别的香味,我都不想走了” 悠旸深深吸了口气,胸有成竹的说“我知道,这是“红蓝“的香味。这花儿可难养了,皇帝哥哥从沧澜书院带回的种子,宫里才种活这一颗。从前我拿它做过胭脂,那花儿红红的,气势堪比牡丹” 提起花花草草,小小年纪的悠旸绝对是行家。我见她如此喜爱,便寻着香味望了过去,不远处真的有两只怒放的花儿从绿油油的树叶地下钻了出来,我笑着对悠旸说“前面真有两朵花,你乖乖坐着,我摘给你!” 悠旸欣喜的说“这样咱们今天回去就做胭脂去,姐姐你肯定喜欢的。” 我笑着拍了拍她的小脑袋说“你做什么姐姐都喜欢,你等着,我去去就来” 因为担心悠旸一个人害怕,我尽力冲向那花架,摘了花匆匆忙忙就跑了回来,悠旸闻到香味,拍着手说“太好了,我们可以自己做胭脂了” “大胆奴才,竟敢私自采摘贵妃娘娘的花!”一个尖锐的女人声音,很不客气的打断了我们的兴致。 我不悦的转过脸,对着那不可一世的宫女笑着,还没开口,她便见鬼似的跌坐在地上,指着我的脸,身子抖动得十分明显,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谁在说话,什么人?”悠旸的反应却十分激烈,我拉着她的手说“别害怕,是个宫女” “这个声音我认识,姐姐,她打过我,我要让皇帝哥哥给我主持公道!”悠旸异常的坚定。 我十分不解,看着那个宫女那副滑稽的模样,不确定的问“你怎么会记得她的声音呢?她不过是个普通宫女而已,而且她现在的样子很害怕,应该不是那种够胆冒犯公主的人啊” “映雪姐姐,娘娘叫你呢!”另一个小宫女一边喊人,一边走了过来,那个被唤作映雪的宫女这才缓过来,指着我手上的花说“赶紧禀报贵妃娘娘,这个奴婢私自采摘了娘娘最爱的花!” 小宫女立即飞快的跑了出去,一副兹事体大的模样,让我不禁担忧。悠旸这头还在不依不饶的跟我闹着要找皇帝主持公道,那头便有一干宫装女子风情万种的走了过来。 贵妃 “什么人这么大胆,敢动本宫的东西?”这声音利落又不失妩媚,听到这样一句话,原本闹腾的悠旸顿时安静下来。我以为她是害怕,忙将她藏到我身后,抬头笑看着那帮人说:“是我摘的。原本以为是御花园里寻常的东西,实在没有想到竟摘了娘娘的心头好,真的抱歉。” 那位冷艳的贵妃娘娘此时也如同刚才那个宫女一样,定定的看着我的脸。倒是旁边一个身穿鹅黄色宫装的女子,先走过来,看着被我握在手里的花朵,夸张的皱着眉头说:“真是可惜,这么娇艳的花,就这样白白糟蹋了,贵妃姐姐可是花了不少心思在它上头啊!” 我知道今日这事必不能善了,低眉回话:“我知道错了,请贵妃娘娘莫怪!” 贵妃娘娘怒气更盛,出言斥责:“大胆奴才,知道错了还不跪下,本宫的东西,是你能随便糟蹋的么?” 我正要屈身,却觉察出悠旸在我身后用力扯我衣袖,为免她忧心便也不好妄动,垂首站在当场,静静等候发落。 “娘娘息怒,这位想必是新来的,不懂规矩,娘娘何苦为她气坏了自己身子?”绿衣女子声音甜软,这话听着到顺耳许多。 “是啊,娘娘千金之躯,无谓跟这种奴才生气。”青衣女子声音倒是清脆动人,话却十分难听。 “小事,这般不把本宫放在眼里还说是小事!你们这帮奴才如今越发的长进了,本宫今日不好好立立规矩,将来还得了?”贵妃娘娘这话说的就更难听了,那几个能开口讲话的估计也不是一般宫女,如今却全都变成她口中的奴才了,估计觉得刺心的可不止我一个人,气氛顿时生硬起来。 直到此刻,小公主方才闲闲的说了一句话:“贵妃要立规矩,悠旸就不好打扰了。那两只红蓝是我让摘的,如今我要的东西也齐了,姐姐,我们回吧!” 此言一出,便惹来在场众人好奇的眼光。 “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绿衣女子机灵的率先跪了下来,其他几个不得不跟着。 独独贵妃娘娘面色僵硬十分无趣的站在当场,涂得娇艳欲滴的芊芊玉手将手中丝帕绞得死紧,口中却极为亲切的招呼:“这花原本就是为公主养着的,公主摘了去也省了本宫再跑一趟。公主似乎许久不曾来过御花园了吧?” “嗯,”悠旸淡然应了一声,转而好奇的问:“刚刚说话的,都是什么人?” 极少见公主端着架子,今日这是存心不让人好过的架势,我暗自笑了笑,默默看着没出声。 “回禀公主,奴家宋苑儿是新进宫的秀女,承蒙贵妃娘娘抬爱,今日陪同娘娘游览御花园,在此巧遇公主殿下,实在是奴家三生有幸!”青衣女子伶俐的占了先机。 黄衣女子也不甘人后,甜甜笑道“奴家王惠欣,家父是京兆尹王鹏,给公主殿下请安。 绿衣女子最后说话:“奴家肖敏灵,丽江人士,恭祝公主殿下吉祥如意。” 悠旸微微抬了抬手,一本正经的说:“各位姑娘多礼了,大家请起吧!” 身着青衣的宋苑儿起身后立即提议:“难得公主殿下好兴致,奴家想请公主移驾御芳亭,让奴家为公主献歌一曲,不知公主意下如何?” 悠旸尚未表态,其他两个秀女便欣然复议,倒是贵妃娘娘兴致不高断然拒绝:“本宫宫中尚有要事,先回宫了,你们留下好好陪公主玩吧!”说完话就要走。 悠旸却故意针对她说:“悠旸才来,贵妃就要回去,不知道的还以为贵妃是讨厌我呢!” 贵妃连忙解释说:“公主误会了。本宫为了能去撷芳殿探望公主不知求了皇上多少遭,软钉子可碰了不少。今日难得遇到,想先回宫预备着宴请公主,才托辞先行离开的。若公主想要游园,那本宫不去也罢,一切听公主安排。” 悠旸不以为然的蹙眉说道:“玉华宫有什么好的?” 贵妃面色微冷,却还维持着该有的礼数:“公主过去不便,本宫就在此作陪好了。” 贵妃娘娘的委曲求全,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不想今日公主殿下仿似存了心的要落她颜面。 “宫里人都知道贵妃弹得一手好琵琶,今日难得出来,那便听上一曲再回去吧!”此言一出,周遭便静默一片,悠旸却似毫无察觉转而冲我软语央求:“若是过了用药的时辰,今日空过一回也可以吧?姐姐” 我有些无语,眼看着贵妃面色越发难看,不想徒增烦扰,出言劝公主:“贵妃娘娘身边并无琵琶,若要准备需得费时费力,公主用药须得谨遵医嘱,不可任性胡来。” 她颇感无奈倒也不闹腾,只是少了听曲的兴致,随口说道:“那便算了,贵妃的琵琶改日再听。她们唱曲子应该不必费时准备,捡好听的唱来我们听过再回去,可好?” 三个秀女见公主如此依赖我,已经面面相觑。贵妃娘娘面色虽缓和了些,但看上去还是有些不虞,一时间,众人都将悄然注视着我们这边,静静等着我的答复。 想着悠旸确实关得可怜,我也闷得有些烦了,既然有这个机会,错过也的确可惜,于是笑着说:“就依你的意思听曲子,但晚膳之前必须回撷芳殿。” 公主顿时眉开眼笑,催着我快快去亭中落座。贵妃冷着面孔吩咐宫人准备茶水点心,三位秀女更是不遗余力的施展歌喉,一时间燕舞莺歌,公主殿下过得好不惬意。 贵妃娘娘这边却是别样光景,她落座之后神情便厌厌地,谁也不理会,她身边那个唤作映雪的宫女,倒是时不时的会瞄我几眼,神情中隐隐夹杂着探究和戒备,看起来甚是诡异。 我心底疑惑更深,却苦于毫无头绪,也没处寻个答案,也少了听曲散心的兴致。只盼着早点散了,让我静下来能理出个头绪来也好。 可惜,到了晚膳的时辰,我都没有如愿回到撷芳殿,曲子听到一半的时候,皇帝身边的霍公公突然领了圣旨,宣悠旸玄武殿觐见皇帝,我因是公主的陪侍也得一并跟着。 起身离开,遇到秀女们那般向往的眼神是,我还觉得唏嘘,对上贵妃娘娘凶悍的眼神时,我才意识到事关重大,那种仇视的目光,仿佛陷入我的身体一般,让我怎么也甩不掉。 今日这一番际遇,让我更加混乱了,于是打定主意,趁着今日见面的机会一定要当面问问有没有查到关于我的过往的线索。 三个多月了,每隔几日,在夜深人静的夜晚我就会生出可怕的幻觉。较之从前浑浑噩噩时候永无止境的沉寂,那种喧嚣激烈的梦境更让人难耐。唯一庆幸的是那种地狱般的幻境持续的时候不会太久,噩梦的尽头总有种温暖的被包裹的感觉给予我无数抚慰,如同悠旸梦魇时我抱着她时一般的暖意,让我们相互支撑着度过无数过辗转难眠的夜晚。 每每熬过那样的长夜,醒来时都会身心俱乏,莫名的便觉心底抽痛,眼泪会莫名其妙的溢满眼眶。可惜关于我的过往,似乎完全无人有任何消息给我,那些私密的难受也就无法跟任何人说。公主虽对我极为在意,但毕竟年纪尚小也是多病多灾的身子,何况我们之间,说到底也还有主从之别,我哪里能够让她再为我的琐事分神。 悠旸有时候会摸着我的脸说“我好想看到姐姐的样子,哪怕就一眼,我也满足了。”我总是会笑着哄她,按时吃药,总有一天会看到的,而我自己也有一个差不多的愿望,如果能让我想起从前的事情,哪怕就一瞬间,我也满足了,至少我会知道自己是谁,为谁哭,为谁心痛。 召见 “琳琅姑娘,皇上请您过去。”霍公公传话时,已经是掌灯十分,悠旸一个时辰前就跟霍公公进去了,独留我在这偏殿枯坐着,没想到就胡思乱想了这么多事,我站起身,活动了一下麻痹的手脚,霍公公似乎有些着急,但并没有出言催促,我很感激的笑着问“公主是不是累了,我们该回撷芳殿了” 霍公公忙纠正我说“姑娘见了皇上可别你呀我呀这样说话,在宫里还得依着宫里的规矩办,御前不敬可是大罪!” 我知道他是一番好心,笑了笑没出声,霍公公以为我已经受教,匆忙领着我进了内殿。 殿内伫立了许多差不多有悠旸手臂那么粗的蜡烛,灯火通明,偌大的内殿却空空如也,霍公公冲上首行了大礼,没说什么就退了出去,我只看见悠旸已经在上首的软榻上睡着了,担心她着凉,走上前摸了摸她的手。 “她睡着了,我刚才看折子,忘了叫你过来!”声音低柔的在我耳根处响起,我有些不自在的缩了下身子,头也不回的说“这样睡久了手脚会麻痹,我们得回撷芳殿了” “我让秦公公准备了软榻,让他们先送旸儿回去,今天难得出来,不如就在这里用膳?”他的声音有些干涩,却依然很好听。我有一瞬间的迷糊,差点要答应他了,却听到殿外传来一阵喧嚣的脚步声。 “本宫要见皇上,你们谁敢阻拦!”这声音嚣张跋扈,不用细听就知道是今日那位贵妃娘娘。 “皇上忙着批折子,娘娘明日再来吧!”霍公公为难的祈求着,可以想象得到,他这份差可真的难当。 “我去去就来,你别走开!”他的声音,有瞬间的迟疑,我还没来得及回头,人就不见了。接着殿外便传来众人跪拜之声。 “贵妃如此匆忙所谓何事?”这声音听上去冷淡疏离,仿佛换了个人一样。 “臣妾特来请罪!今日在御花园偶遇公主,因臣妾一时失察对宫中下人管教不力,有些个初来的奴婢,数次冲撞公主,请皇上责罚。”贵妃此时应该是低眉顺眼吧,声音轻柔得犹如飘在空中的羽毛一样,让我大开耳界。 皇帝淡然应道:“贵妃不必如此,不知者不罪。从前悠旸淘气,宫里哪一日不被她折腾得人仰马翻?贵妃让宫人多加留意,适度约束也实属应当。”话说得客气,但语气却依然是疏离而冷漠的。 贵妃低声谢了皇帝的体恤,转而说道:“请皇上准臣妾每月去探望公主一次,两下里多多走动,也省了再生出今日这般误会。” “贵妃有心了,待她身子好些再四处走动吧!”皇帝不置可否的搪塞过去。 贵妃却十分坚持,继续说道:“臣妾也是担心公主久居撷芳殿,日日对着那些人,时间久了太过无趣。公主今年才十岁,这么好的年华,虚度了多可惜。” 这篇道理的确动听,我也曾经想过许多次,只是不知道公主这位皇帝哥哥是个什么想法。 “贵妃言之有理,朕准了,贵妃几时想去撷芳殿,让人告诉秦公公一声就好,朕如今还有些事情处理,贵妃请回吧!”没想到他真的准了,我心里有些失望,却也无奈,悠旸的确不能这么过一辈子,但这么轻率的就让这种女人日日上门滋扰,也太不负责了。 “旸儿还没醒吗?”他回来的脚步声太过轻盈,我听到他说话的声音才回过神来。 “为什么答应她?撷芳殿清清静静的有什么不好?”我心底焦躁,语气便急迫了些,转过身想要问个明白。 皇帝尚未开口,便见到秦公公恭敬的站在宫门处,垂首说话:“皇上,奴才准备好了软榻,是现在送公主回去吗?” “进来吧,抱她出去,今晚你就在撷芳殿值夜。”皇帝回避了我的问题,吩咐秦公公做事。 我不想做无谓的纠缠,坚持说:“我要跟公主一起回去,公主该吃药了,我要给她伺药。” 秦公公抱起悠旸,看着我,等着皇帝示下。 “你去吧,安顿好旸儿喝药。“他的声音很平淡,听不出情绪,我却有无处宣泄的焦躁,顾及悠旸还睡着,不好大声。眼睁睁看着秦公公抱着公主一步步退了出去。 “别怪我,这是迟早的事,我不能一辈子将她圈起来。”他仿佛在跟我解释,我却无法接受,毫无顾忌的反问他“那就可以一辈子将我圈起来吗?因你是皇帝便可以这么专横吗?” 他怔怔的看着我,我自己也吓了一跳,想着自己这句话可说得太大了,心里多少有些后悔。殿内顿时陷入让人压抑的寂静之中。 “你说的没错,做皇帝的人就是可以这般随心所欲,专横霸道。我为此付出了太多代价,我不能后悔,也没有机会后悔。”他的表情有些沉痛,眼睛里闪动着幽深的光。“作为兄长,我只想尽我所能,给她最好的照顾。” 我无法不动容,帝王无情这句话我深信不疑,但此时此刻,我却狠不下心再去指责他什么。 “我将悠旸托付给你,就是希望你能帮我好好守护她。我为此圈住你一生,的确是太过自私,如果你不愿意,我绝不强求。”他的声音听上去是真诚的,甚至还有些许无助。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总是会觉得这里很痛,就像失掉了魂一样。我到底是谁,我到底失去了什么,我想知道,我不安心,仿佛做梦一样,明明知道现在不是真的,却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能醒。”我混乱的描述着自己的感受。 他悄悄上前,很随意的就圈住了我的腰身,那种被包围被保护的感觉顿时紧紧包裹着我的心。我有些迷糊的仰起头,看到他狭长的眼眸正专注的注视着我,那目光中如水般的柔情,正幕天席地向我涌来。紧接着是细细密密的吻,让我全身发烫,我不安的扭动着身子,却无意中触到他坚挺的欲望。我仿佛被烫伤一般,慌慌张张推开他,心里被一种酸酸涩涩的痛楚密密实实的填满。 “我失礼了。”他沉重的底下头,退回到他批奏折的位子上,有些慌乱的拿起御笔,却不知所措的又放了回去。 “我该回去了,公主该吃药了。”我不想再继续这种尴尬,越早脱身对我们两个越好。 “我让人送你回去”他镇定了许多,扬声叫霍公公进来吩咐他说“送琳琅姑娘回去,让严太医召集太医院会诊,公主的眼睛一定要想办法尽快治好!” 霍公公低头领旨,抬头却有些为难的说“启奏皇上,敬事房刚刚送牌子进来,皇上今晚-” “去玉宸宫,你们退下吧!”他说完话,就低头批阅奏章,仿佛他一直就坐在那里不曾动过一样。 霍公公领我出去,我静静的转身跟着,尽管觉得身后有人盯着我,却不敢回头,昂着头一步不停的走了出去。 “哎哟我的琳琅姑娘啊,你这样可是大不敬,如果皇上怪罪下来可是要株连九族的啊”退出正殿,霍公公就开始跟我唠叨。我明白他是怪我背对着皇帝走出来,而不是像他一样弓着腰低着头退着出来。 “没人教过我这些,您就别跟我计较了”我故作轻松的回了霍公公,他也只能无可奈何的冲我摇头。 规矩 我坐上宫车,由霍公公亲自带人护送,回撷芳殿。夜黑沉沉的,透过车帘子,远远看到另一队人提着灯笼簇拥着一顶软轿过来。 霍公公早已迎上前去,殷勤问候:“奴才给贤妃娘娘请安!皇上今晚要临幸玉宸宫,娘娘何苦又多跑这一趟?” “让公公见笑了,本宫是听说九公主今日出来觐见皇上,特地过来看看的。说起来可有半年光景没见面了,也不知道公主如今长高了没?”这声音十分清雅,言语之间对公主倒是真的关切的。 “实在是不巧,公主来了不多一会就累得趴在皇上身边睡着了,秦总管亲自送回了撷芳殿。”霍公公有些惋惜的说。 “那便是错过了,真是不巧!既然如此,本宫就不妨碍皇上看折子了,霍公公也忙去吧!”清雅之中透着大家闺秀的知书达理,听到这些话,我对这位贤妃娘娘的好感又添了几分。 霍公公连忙答道:“奴才正要去撷芳殿办差,定当替娘娘带个好给公主殿下。” 贤妃客气的说道:“那便有劳了。这里有些宫外来的小玩意,便劳烦霍公公一并送去吧!” 霍公公忙从贤妃身边的宫人手里接过东西,转手便交给了身后的小太监。 突听得一声斥责:“这车上坐的是谁?怎么如此无礼,到了贤妃娘娘跟前,也不出来见礼,娘娘宽忍,倒是越发纵得宫里那些不安分的没了规矩,日子久了可怎么好!”声音有些苍老,却透着倚老卖老的意味。 我顿时觉得头痛,宫里面这种唯恐天下不乱的人太多了,有时候真是躲都没地方躲去。 霍公公似乎也有些惧她,压低声音说:“茵姑姑多心了,这车里的是九公主宫里人,适才陪着九公主觐见皇上,皇上特异留下她细细问了九公主的日常起居,奴才琢磨着皇上这是表彰她照顾公主功不可没,才赐宫车送她回去。贤妃娘娘日夜操劳宫中事务,没必要为了这些无关紧要的人费精神。茵姑姑您是宫中的老人儿,若劳烦您为这些不识礼数的宫人费心,咱家可就要被皇上打脸了。” 我不得不叹服,这后宫之中,若论八面玲珑,怕是无人能于霍公公争锋了。 只是可惜,那位茵姑姑似乎并不买账,不依不饶的挑剔起来:“一个宫人?那就更不得了了!贤妃娘娘贤淑大量,不计较,是娘娘体恤奴才,是恩典。做奴婢的却这般不知轻重,实在是可恶。奴婢如今遇到这样的事情,可不能就这么算了,否则奴婢怎么对得住太后娘娘的抬举。霍公公,去,让她下来,参拜娘娘!” 这般挑拨生事,我暗中忖度,今日便是再好运气,也怕是躲不过了。不等霍公公过来,我就自己掀开帘子,站起来说话“琳琅见过贤妃娘娘!” “啧啧啧,真是没规矩,娘娘面前就这么见礼的吗?你的腿是瘸了还是怎么的,跪也不会吗?”这个茵姑姑似乎铆上我了。 霍公公赶忙打圆场:“茵姑姑别见怪,琳琅姑娘不太懂咱们宫里的规矩,奴才还替她捏着把汗呢!您不知道,刚才见了皇上也没见跪呢!” 贤妃娘娘此刻也隔着帘子替我说话:“茵姑姑,您别跟这位姑娘计较了,想必皇上也是知道的,太多规矩,怕是九公主也不自在。这天色已经晚了,让她回去吧。” 我岂能不知好歹,忙笑着说:“谢娘娘体恤,琳琅告辞了。”说完依旧退回车里,静静坐下,心里还庆幸总算没闹出什么事来。 这头茵姑姑却咬住不放,大声呵斥:“放肆,这是什么态度?娘娘万万不可纵坏了这些没规矩的东西,你们这帮奴才都是死人吗?还不拖她下来给娘娘见礼!” 立刻便有几个粗壮的身影近我坐的宫车,来势汹汹,不容小觑。 霍公公见事情闹大了,忙吩咐宫人:“快请琳琅姑娘下车” 我知道已经是躲不过了,有些无奈的高声说:“不必麻烦姑姑动手,我的腿脚并无不便,我下来就是!” 我被宫人扶下了车,大红的宫灯引着路往贤妃座的软轿走了两步,抬头见到茵姑姑眼睛瞪得跟庙里的金刚一样,怒不可遏的往我这边看。我心里暗自好笑,这么暗的天,这姑姑能看清楚我的样子吗?今日这样莫名其妙的得罪了她,往后怕是没好日子过了。 “茵姑姑有所不知,这位琳琅姑娘是皇上特意为公主选的人,皇上及看重的,您老就别计较了。“雨墨的声音,温和的传进我耳朵里,不知是不是我多心了,总觉得她的声音微微有些颤抖。 “哼,那是在撷芳殿,公主年幼,如今眼睛又不方便,越发的纵容得这些奴婢们不知深浅了!“茵姑姑仿佛对撷芳殿多有不满。 “琳琅姑娘,快快见过贤妃娘娘,茵姑姑可是宫里出了名的司礼女官,她老人家最见不得人乱了规矩。”霍公公讨好的看着茵姑姑说话,也暗示我要“守着规矩”见礼。 “琳琅见过贤妃娘娘。”学着撷芳殿那些宫女们平日见公主的模样,微微屈膝、垂头,觉得身子有些摇晃,咬着牙坚持住,等着贤妃示下。 “哼,这算什么礼节?一个宫女见了娘娘岂能如此敷衍了事?“茵姑姑不依不饶。 雨墨笑着说道:“茵姑姑有所不知,公主素来宽厚,撷芳殿里各种礼节都是从简的,奴婢从前在公主跟前伺候,公主都要免了奴婢的规矩,想必琳琅姑娘平日也不用立规矩的。“ 茵姑姑义正辞严:“那是在撷芳殿,公主看不见可以任由他们胡来,咱们可不是瞎子,岂能纵容了这些大胆的奴才,在娘娘面前放肆。” 雨墨一时语塞,霍公公也不敢冒然开口,我咬紧牙关勉强支撑着没有乱动,不想再被人挑出其他错来纠缠不清。 贤妃隔着帘子说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茵姑姑,今日之事就这么算了吧。后宫之中礼数繁多,宫人不知礼仪,本宫也是责无旁贷,明日本宫自会去慈宁宫跟太后娘娘请罪!”想必她心里也不痛快声量加重了不少。 谁知这个多事的茵姑姑还不知足,口中称道:“奴婢知道贤妃娘娘宽容治下,深得人心。太后也是看重娘娘这一点,才放心将后宫交给娘娘打理,但话说回来,皇上登基以来宫里的人换得太频了,本来懂规矩的就不剩几个,如果不严加管教皇家的威严何存?何况近来宫规的确有些松懈了,奴婢今日听贵妃娘娘提起来,有个宫女竟敢私自采摘御花园里皇上亲手种的花儿,太后娘娘听说了这样的事情,才派了奴婢过来娘娘跟前当差,有些个无法无天的宫女太监,娘娘心慈,不舍得责罚,就由奴婢代劳好了。” “那就有劳茵姑姑了,本宫累了,这里就交给茵姑姑吧!”贤妃应该是动了怒了,语气有些不善。 我头晕脑胀的听她这么说,生怕她果真一走了之,让我落入这个茵姑姑手里可就惨了,心里着急身子就稳不住有些踉跄的往前倾,眼见就要撞上贤妃的轿子。 站在一边的雨墨立即拦在我跟前,小声提醒:“姑娘小心,别冲撞了娘娘!“霍公公忙一把扶住我说“姑娘小心些,冲撞了娘娘玉驾可是大罪。” 茵姑姑冷冷的哼了一声,贤妃似乎也感觉到我有不妥,掀开帘子问话:“怎么了?” 雨墨身子明显有些僵硬,回头冲贤妃笑道:“没事!娘娘别出来了,仔细风大着凉。” 贤妃笑道:“哪里会弱到那个地步?你别成天忧心忡忡了,自从撷芳殿回来就成日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怎么今晚又这么仔细起来?” 雨墨笑着上前,执意要放下帘子,贤妃无奈的扶着帘子冲我站的地方说:“你没事吧?可惜今日茵姑姑要立规矩,如今本宫也无能为力,姑娘多多珍重吧!” 我知道这可能是我最后的机会了,忙抬起头跟她求救“我知道错了,还请贤妃娘娘法外施恩,饶过这一次!” 贤妃 贤妃的脸很清秀,不如贵妃那般明**人,却胜在一双美目。她的眼睛如一汪春水般闪着柔柔的光,牢牢地吸引了我的目光。也正因为如此,我才从她脸上,看到了一抹惊诧的神色,她和雨墨不经意的交换了一个眼神,雨墨立即将头拧过一边,仿佛在逃避什么。 我脑中顿时灵光乍现,想起今日贵妃和她的宫女看到我时的表情,心里隐隐约约升出一丝怀疑,她们似乎认识我,至少认识我这张脸。这意外的收获,让我不由得欣喜若狂,笑盈盈看着贤妃说“娘娘能否看在公主面上,宽恕我这次的过错?今日回了撷芳殿,我定当好好学规矩。” 贤妃正了神色尚未开口,茵姑姑气势汹汹的冲过来搅局,她狠狠推了我一把,插着腰挡在贤妃面前,怒斥着:“不懂规矩的东西,娘娘玉容是你能看得的吗?” 霍公公慌忙执着灯笼过来,要扶我起身。我仰起头,想推开他的搀扶,茵姑姑却突然惊叫着跌坐在地,眼神诧异,一如今天贵妃的宫女那般模样。我更加笃定自己的猜测。 “还没有回去吗?朕的玄武殿几时变得这般热闹了?”他的声音淡淡的,依然听不出情绪。 贤妃立马被雨墨从软轿上搀扶下来,茵姑姑领着一票宫女太监跪了一地。 “臣妾参见皇上!”贤妃的声音似乎也有些淡淡的,皇帝往人堆里走了两步,我还跌坐在地上,正好就在贤妃旁边,皇帝过来时,衣角轻轻拂过我的脸,一种不太舒服的摩擦感,刺得我脸颊有些不适。 “怎么到了这里也不进去说话,朕还想着去你宫里用膳呢?都这个时辰了,你那边张罗出来怕是要到半夜,不如还是回朕的玄武殿吧,霍公公,传膳!”说着这话,他揽着贤妃纤细的腰身往回走。路过我身边时略停了一停,抬高了声音说“你也跟着进来伺候吧,宫里的规矩不可废,跟着来,好好立规矩,别回去纵坏了旸儿,其它的人,都散了吧!” 我有些愕然,霍公公连忙冲我使眼色,想着今天是非也惹了不少了,我硬生生将那个“不”字给吞了回去。跟着上前,经过雨墨跪着的地方,不经意听到她的一声叹息,让我的心跟着颤抖了一下,今天的收获还真是不少啊! 皇帝吃饭的规矩真的十分之复杂,我光是看着那些菜品就已经眼花缭乱了,好在事事有霍公公吩咐宫人张罗着,端茶递水的事情也不用我,只用静静站在皇帝身后就行了。 “臣妾唐突,本是想来看看九公主,没想到却惹了这段是非,还连累琳琅姑娘无端受罪,请皇上责罚!”贤妃一本正经的要跪下请罪,皇帝侧过身子头也不回的对我说“还不快扶贤妃娘娘入座,今日若非贤妃娘娘关照,你定少不了苦头吃!” 有了今天的教训,我长了不少见识,温顺的上前一步扶着贤妃坐到皇帝身边,笑盈盈说了声“多谢“便退回原处。 “不敢当!本宫其实也没帮到姑娘什么。”贤妃很谦和的推辞着,她的态度跟任何一个人都不一样,我明显的感觉到,至少在她眼里,我并不是奴婢。 “这怪不得你,是朕纵坏了她们,悠旸的撷芳殿素来是无法无天的,倒是累你受到母后错怪,那个茵姑姑最是难缠,往后你可得多加小心了。”皇帝亲自执壶,为贤妃倒了杯酒,殿内顿时芬芳四溢。甜美的桂花香味,让我有些沉醉。 “这么快就有桂花酒了吗?皇上这里的好东西,倒比别的地方多。”贤妃笑盈盈打趣着皇帝,仿佛对茵姑姑不屑一顾。 “你若喜欢,我让霍安送你一坛。这还是宫里存着的,从前皇兄最是喜欢,得空了你去东宫中转转,只怕还有埋在地下的呢!”皇帝的语气也十分轻松,贤妃的表情却微微有些波动,也不去碰那酒杯。 “提起东宫,臣妾还真有事要请皇上定夺,”贤妃貌似不经意提起一般,看着皇帝娓娓道来:“东宫青鸾殿殿内有些陈设是不是收检起来,如今宫中有些宫人行为不端,前些日子贵妃宫里还传丢了东西。想这有主子娘娘在的宫室都有这样的,东宫只怕更甚。” 皇帝沉吟不语,贤妃脸色阴霾,凄然说道:“臣妾无能,才闹出这样的事来,皇上虽然不怪罪,臣妾却不敢大意,所以才斗胆建言,还忘皇上体谅臣妾的难处!” 皇帝微微叹了一声说道:“宫中的事,你看着办就好了。朕很放心!只是辛苦你了!” 贤妃舒眉笑道:“辛苦二字,臣妾实不敢当。明日臣妾会亲自带人去东宫收拾,不如让秦公公也帮臣妾一日的功夫,皇上意下如何?” “哪里需要这般大费周章,让你宫里人去看看就行了。东宫的东西,只怕太后也是看重的,如今有个茵姑姑在那里,旁人还能有什么想法?”皇帝说着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仿佛负气一般。 贤妃亲自为他斟满一杯,笑道:“说起来还真有一事,怕是要请太后娘娘定夺。太子殿下当年为太子妃定做的宫车闲置多时,贵妃娘娘似乎十分钟意,差人到臣妾宫里打听过几次,不知道能否让臣妾做这个顺水人情-”贤妃的眼睛笑望着皇帝,余光却向我这边扫了过来。 我对这些个事情毫无兴趣,肚子饿得有些难捱,一心巴望着他们快点吃饱了好放我回去。 “她想要的可不止一架宫车,你这个人情,太大了,朕不准!”皇帝莫名其妙的龙颜大怒。 贤妃有些委屈的站起身子,柔柔的说“臣妾知道了,皇上连日操劳,还是早点休息吧,臣妾告退!” 皇帝坐着不动,霍公公连忙跟在贤妃身后伺候。我有些惋惜的看着贤妃一步步退出去,她眼里蓄着泪水,楚楚可怜的模样实在是我见犹怜。 溺水 “看够了吗?过来坐吧!”皇帝似乎总能清楚的知道我的动向,我有些错愕的收回目光,犹豫着要不要坐下。如今殿内只剩下我跟他两个人,坐了算不算不守规矩呢?茵姑姑估计已经卯上我了,再被她抓住点什么,往后哪来安宁日子过啊! “你不是已经很饿了吗?我们用膳吧!”他的提议十分诱人,我缓缓迈出一步,却又收住脚,这次如果再惹出是非,谁帮我收拾,宁愿饿着,我也不要多事了。 “现在知道怕了吗?从来都不听人说,往后这样的事情多了去了,你自己看着办吧!”皇帝这话说得有些不讲道理,我不服气的反驳“错不在我,是你亲口许诺贵妃可以去撷芳殿的,连公主的安危都不顾了,何必心疼一架宫车?你干脆给她算了,贤妃娘娘也落得做个顺水人情!” “按照祖宗的规矩,后宫之中只有皇后、太子妃可以乘八宝宫车出行,其他妃子一律不能逾越,我若许了贵妃等于许她后位,这样的人情,我可做不起!”皇帝转过身子正对着我,不咸不淡的跟我解释了一番,我回避了他深邃的目光,对这个敏感而复杂的问题保持着高度的戒备,沉默是最好的选择。 “今日出来这一趟,该见的人都见到了,往后撷芳殿可没那么清净了,我会尽快想办法治好悠旸的眼睛,到时候你就可以恢复自由之身,无论去哪里我都不会阻拦”他郑重其事的跟我承诺着一个不可知的未来,我不知死活的追问“那万一公主的眼睛无药可救了怎么办?” 淡淡的惆怅染上他的眼眸,他的神情有些不忍,声音也跟着低沉起来“如果这样,就当是天意难违,你这一生,都得陪着她,守着她!”皇帝的眼角又有泪光闪耀,这回我不敢轻举妄动,呆呆的看着那滴泪珠顺着他如玉的面颊划了下来,滴在他正黄色的龙袍上,立即留下一个暗色的水印。 “过来坐!”他的语气有些不悦,我不敢再惹他生气,乖乖的坐在贤妃坐过的位置,他送了自己面前的酒杯过来,看着我说“你尝尝这个,陈年的桂花酒,你会喜欢的” 我有些介意用他的杯子,身手抓起贤妃娘娘没动过的筷子,胡乱的捡了面前的一道菜品塞进嘴里,含混的说“我饿了,酒就不要喝了” 他似乎有些失望,放下杯子,挑了好多好吃的送到我面前,还好心的提醒“慢点吃,小心噎着!”话音未落,我还真被他这句话呛到,狼狈的别过头剧烈的咳嗽起来。 “没事吧?”他紧张的拍着我的后背,这种过分的亲昵和关心,让我立即进入戒备状态,头也不回的冲他摇了摇手,气促的说“多谢了,我没事,我要回去了。” “我送你!”他也跟着站起来,我不想跟他过多纠缠,本想直接拒绝,但想起他那个喜怒无常的脾气,话到嘴边就转了个弯“你累了一天,早点休息吧。往后我会一心一意陪着公主待在撷芳殿,直到她的眼睛复明,我绝不出来惹事。我自己能回得去的,贤妃人不错的,你对她好一点吧。” 说完话我拎起裙子,想要逃离现场,跌跌撞撞的到了殿门口,却被他悄无声息的堵住,我欲哭无泪,也没好意思再说什么,低着头等着他发落。 “看来这规矩少不得要立久一点了!你这样的性子,倒是好得很!”他这话说的,弦外之音似乎也不跟我计较了。我如释重负的悄悄吐了口气。 “除了我的玄武殿和悠旸的撷芳殿,别的地方不要去了,这次如果再不听话,我定不饶你!”说到最后,警告的意味溢于言表, 我还指望着多出来找找线索,兴许哪天我就能记起从前的事情,他这样禁锢着我,看来一切都毫无希望了。日日生活在不可知的揣测和等待之中,日子绝望而无趣,还不如死了的好。 “我不过欠了你一条命而已,何必这样折磨我,大不了还你。”我挑衅的仰头看着皇帝,他的脸色铁青,伸出长臂很轻易的就将我捞进怀里,蛮横粗糙的吻上我的脸。 我挣扎着捶打着他的身体,甚至狠狠咬了他的唇,他都不肯松口。惩罚性的吻得更用力了些,我痛得泪流满面,不能哭不能喊,惊惧的等待着更可怕的事情发生。 他吻得疯狂而炙热,我的身体慢慢软了下去,我痛恨自己这种反映,尽力去抵制着这种让人难耐的刺激。 “别怕,别为难自己!”他含着我的耳垂,含糊慵懒的在我耳边低语。 “放开我!我讨厌你这样对我,我不是你后宫里的女人,我不愿意跟你有任何关系!”我的声音冷冷的透着恨意。 “我会让你马上就变成我后宫里的女人,这一世,你都只能属于我!”他蛮横的抱起我,眼前顿时黑了下来,我有种飞一般的感觉,风吹过树叶的声音和他粗重的呼吸声在我耳边此起彼伏。 我不安的挣扎着,他直接加重了力道,将我的手脚都束缚在他怀里,几个起落之后,我被他扔到了一池清泉之中。 温润的水流迅速包围了我,我来不及站稳身子,就被他顶在温暖的石壁上,刺啦一声,我身上的衣服被扯裂。 我尖叫着要逃,却怎样都逃不掉他的纠缠,咬他、踢他、他都不放手,身上的衣服越来越少,我的恐惧也越来越重。 “我求你,别这样,别这样对我!”我被吓得抛去所有的骄傲和不甘心,哭得很凄惨的开口求饶,他粗鲁的动作突然缓了下来。“我害怕,求求你别这样。”我吓得只会说这一句话。 “别怕,别哭!我不会伤害你的。”他的声音充满了磁性,修长的手指滑过我湿热的面颊,温润的唇立刻凑了上来,细细吻干我脸上的泪痕。我被这突然的变故给吓傻,不哭不闹的靠着石壁发呆。 “我不能再等下去了。我要做你的夫君,我要你做我的娘子,不许哭也不许逃跑,”他的表白深情款款,“我抱着你回来的时候,就打算这一世都不放手,从前的事无论你记得也好,忘了也好,这一世你都是我的,是我澜乐仁的妻子!” “你认识我,你知道我从前的事情,为什么不告诉我?”我有种被人欺骗的感觉,愤怒的推开他,自己却因此失去平衡跌入水中,我慌乱的挣扎却抓不到可以依靠的东西,水满进我的身体,仿佛还侵入了我心里,黑沉沉的压得我喘不过气来。 “夕月—夕月--”这是我混沌中听到的最后的声音。 传闻 溺水事件之后,我的日子又归于平静,但跟从前似乎又有些不同,每天服药的不再只公主一个,我也被当成病人,每天必须喝下由严太医开的补药,说是为了驱寒,因为宫里现在人人都知道,撷芳殿的琳琅姑娘不小心跌入漱玉池受了风寒,为此秦公公还专门派人修葺了栏杆,深怕下次还有别的人再跌下去。 我对这个说法不置一词,皇帝在我身上留下的瘀痕久久不散,一如我心里的担忧一般。那日之后他没再找上门来我已经感谢万分了,但他宫里的女人却没少来烦人,刚送走了贤妃宫里的人,就听小丘子进来说“贵妃娘娘派人来给公主请安,还说要探望姑娘的病情,姑娘如果不累的话,见见她吧!” 我还没说什么,悠旸就不乐意的嚷着“不见,不见,赶她出去,玉华宫的人不准进我的撷芳殿!” 小丘子为难的跟我求助:“奴才知道公主不喜欢她们,可毕竟是贵妃派来的,不见不太好吧!” “公主不是说要制胭脂吗?小丘子带你去御花园摘花去,上次那两支真是白白糟蹋了,我还等着公主的胭脂用呢!”我笑着哄她。 悠旸毕竟是个孩子,一听说能出去便催着小丘子带路,我让伺药的青儿和素来谨慎的徐氏跟着,上次弄错宫装的事情没有牵连到她,她心里似乎是十分感激的,日常伺候也多用心,到是个得力的。高氏素无心计,兼有一双巧手,虽轻浮些,倒也用得,闲了还亏她哄着公主开心,所以临了也让她跟去伺候。 送走了公主,我才让人传话,请贵妃宫里的人进来说话 “奴婢映雪受贵妃娘娘之命,特来给公主请安!从前奴婢鲁莽,冒犯了公主殿下,娘娘命奴婢今日特来谢罪!”来的果然是她,我微微一笑,起身相迎。 “贵妃娘娘有心了!姐姐也不必如此,公主殿下从前淘气的时候多了去了,许多事情都记不清了,皇上跟贵妃娘娘都说开了,从前的事不提也罢!”我一边出言安抚,一边让人给收了映雪带来的东西,又搬了张绣墩子请她坐下说话。 她推辞不坐,也不抬头看我。低着头说:“贵妃娘娘也让奴婢给姑娘带个好,御花园那日多亏姑娘了。听说姑娘身子不适,娘娘亲自挑了上好的人参给姑娘进补。” 我笑着应道:“多谢贵妃娘娘惦记,一会我跟姐姐一并去玉华宫给贵妃娘娘请安谢恩。” 映雪似乎早有准备,脱口答道:“贵妃娘娘吩咐过了,公主离不了姑娘,谢恩便不必了。” 我了然一笑,道:“多谢贵妃娘娘体恤。只是,姐姐为何不愿抬头说话,是不想见到我吗?如果姐姐觉得不自在,只管回去,替我谢过贵妃娘娘好意。”我不信她真敢就这么回去。 “不,奴婢只是不敢亵渎姑娘,娘娘也夸姑娘好模样呢!”她勉强抬头看了我一眼,立刻又低下头去。 “我怎么觉得看着姐姐有些眼熟,却总是想不起在哪里见过,不瞒姐姐,琳琅这个名字是皇上取的,我连自己的本名叫什么都不记得了,那日在御花园见到姐姐,倒觉得姐姐似乎是认得我的。”我故意抬高了声音,想看看她什么反应。 映雪果真有些惊慌,摇着头说:“奴婢那日是旧病复发,吓着姑娘了。宫里人人都知道,姑娘是皇上从南疆带回来的,回来就不省人事,奴婢是向丞相府的家生丫鬟,怎么会认得姑娘呢!” 好个宫里人人都知道!不认识我她惊慌什么,还有那位贵妃娘娘,贤妃娘娘,初见我时的惊慌失措,不是装出来的吧!秦公公“查”了四个月,却不如我出去晃悠一圈的收获大啊! “是吗?那可能是我多心了,姐姐有所不知,皇上不许撷芳殿的宫人私自出入,宫里有哪些娘娘我都弄不清,上次才无意冒犯了贵妃,请姐姐替我在娘娘跟前说说情,请贵妃娘娘别见怪!” 映雪连忙应承,随即告辞。 我闷闷的出了撷芳殿,往水榭方向闲步过去,因为天气转凉,悠旸的寝阁早就挪入殿来,我独爱水榭那边清静,闷的时候总会一个人过来坐坐。 “玉雪姐姐,你听说没有,茵姑姑前几日被太后娘娘指派去了玉宸宫,帮着贤妃娘娘打理后宫呢!再过几日你就能脱离这份苦差了。茵姑姑是你的亲姑妈,她一定会关照你的”说话的是玉蝶儿,六个小宫女中最是乖巧的一个。 “哼,等我离了这里,定要求姑姑好好治治那个臭女人,成天端着主子的架势欺负人,有一天等公主不喜欢她了,只怕下场比我还惨!”玉雪儿这样愤愤不平,她说的那个臭女人如无意外,一定是我。 自那日见了她跟小邱子的苟且之事,便私底下格外留意远离了他们,如今却不想在此撞上,虽我无意偷听,但也不好自己送上门让她骂,只好静静坐在回廊上等她们离开了再进去。 “姐姐小点声,别让人听见”玉蝶儿果然乖觉。 “怕什么,她现在正在会客,能有空管我吗?真正不自量力,以为主子娘娘真的派人来探望她吗?还不是为了讨公主欢心,狐假虎威!”玉雪儿说的不错,我不由得点了点头。 “姐姐可能还不知道,溺水那件事里边大有文章呢!那日正好是我值夜,她被送回来的时候身上的衣裳碎得稀烂,不知道是个什么缘故,而且还是皇上身边的霍公公亲自送回来,秦公公连夜请严太医入宫,动了针灸才罢休呢!”玉蝶儿对那日的事倒是记得清楚,想起那晚的经历我不由得面红过耳。 “有这样的事?怕是跟哪个宫里的侍卫私通才弄成那样的吧,平日里一副清心寡欲的模样,骨子里还不知道怎么下**荡呢!”玉雪儿对我的恨意可见一般,污言秽语都出来了。我有些恼火,转身想换个地方透气,却被接下来的几句话给绊住了脚。 “绝无可能,如果是那样,霍公公怎么会送她回来。只怕是皇上呢!”玉蝶儿果真不简单,我心里头一阵发毛,一个小小的宫女竟然有这样的心机,真是可怕! “怎么可能?皇上如果宠幸了她如今岂能还在咱们堆里混?”玉雪儿嗤之以鼻的说“再说了,皇上成日忙得连各宫娘娘都顾不上,哪有闲暇宠幸她啊!” “姐姐说的没错,不过我却听御膳房传膳的刘公公说过,琳琅姑娘的模样像极了从前的太子妃,”玉蝶儿压低声音说“就是太后娘娘生的那位的妃子!” 我按捺着冲过去问个究竟的冲动,摒住呼吸静静的等着下文。 “怎么可能,那位可是番邦女子,这一位哪有一点异域风情。”玉雪儿十分不信的反驳。 “不是那一位,听说那一位前面还有过一个太子妃,贵妃娘娘家出的那一位。”雨蝶儿卖弄着她的消息,我却有些糊涂,听不明白她的意思。 “你说的是浮屠寺烧死的那一位啊!像个短命鬼,活该做下人。”玉雪儿不满的啐了一口,接着说:“难怪公主跟她亲,来撷芳殿之前听姑姑说过,九公主最喜欢从前那位太子妃,如果不是为了她也不会在浮屠寺被歹人伤了眼睛,如今变成个睁眼瞎,荣华富贵又有什么用!” “嘘,姐姐小声点,咱们都知道公主这件事是宫中大忌,浮屠寺大火烧死了那一位的消息绝不能让公主知道,不然又闹起来可不是玩的!”玉蝶儿神秘兮兮的语气只引来玉雪儿不屑的冷笑。 “有什么要紧,咱们这位公主不是失心疯么?好一时歹一时的,她闹腾得还少吗?若不是因为她闹腾,那个短命的玉灵儿也不会被太后下令活活给闷死了。那个女人自以为目前深得公主欢心,处处春风得意,殊不知公主再任性妄言提多几句前朝的旧话,传到太后宫里她便会死无葬身之地!” “姐姐知道就好,我们都得小心些!据说那件事是绝不能外传的,如果不是被先皇的遗照压着只怕从前的太子殿下如今就回朝登基了,若真是那样太后娘娘就不必闭门礼佛了,茵姑姑也就不会这么委屈去伺候贤妃了,姐姐也不必这般辛苦的受委屈了!唉!我真替姐姐不值!”玉蝶儿巧言令色的本事让我心颤! 玉雪儿愁苦的叹道:“谁说不是呢!姑姑本事那么大,伺候太后娘娘这么些年,从没出过错,咱们入宫那阵子若不是姑姑照应,怎会分到撷芳殿这么好的地方,唉!自从那个贱人来了一切都变了!”玉雪儿愤懑不平牢骚不断。 玉蝶儿轻言细语的劝慰她说:“姐姐别再这么着了,俗语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太后还在一日,茵姑姑都是有势力庇护姐姐的。” “一朝天子一朝臣,如今我都不不知道这种苦日子何时是个头呢!”玉雪儿有些泄气的继续抱怨。 “话虽如此,但也不一定就这么糟糕。虽然如今咱们完全被幽闭在这里,但只要有机会就一定能出得去的,最可笑那个前太师,放着好好的大官不做,不知死活的跟皇上讲什么孝义,如今落得个罢官免职闭门思过的下场,白白腾出个左丞相的位置,不知又便宜谁。如果咱们像他那么迂腐,那就真的绝无出头之日了,姐姐,你说是不是这个理?”我暗自诧异,作为一个伺候公主茶水的小宫女,玉蝶儿如何能得到这些消息?看来这个撷芳殿里还放了不少眼线,只是不知玉蝶儿的主子究竟是哪一个。 “管这些做什么,还是好好想想怎样才能赶走那个女人吧!日日在院子里做那些粗活,我的手都起茧子了,将来怎么服侍主子娘娘啊?”玉雪儿的想头到是实在,我也坐得有些久了,心里想着玉蝶儿那些话,一个没留神从回廊上跌了下来,眼见要撞到廊柱子上,却被后面一双大手稳稳托住。我回头一看,却是面无表情的秦公公,他示意我不要出声,悄悄的带我离开了回廊,水榭里那两个宫女似乎什么也没发现。 出宫 “秦公公什么时候过来的?”我可是被他的神出鬼没给吓坏了。 “咱家来了一会,见姑娘想事情想得入神,没敢打扰。”他说得真好听,明知道我在偷听宫女们说话,还这样说,真是老狐狸一只。 “公公不会是有好消息要告诉我吧?我在撷芳殿里住了有将近四个月了,关于我的身世,公公查到些什么了吗?“我对他多少还是抱了些希望的。 “奴才正是来跟姑娘道喜的,已经找到姑娘的家人了,皇上恩准让姑娘跟他们见上一面!”秦公公果真没让我失望,我兴奋的扯着他的衣袖追问“真的吗?什么时候?我家里还有些什么人?” 秦公公微笑着说:“姑娘稍安勿躁,最快今日能进京,皇上准姑娘两天假,出宫去与他们见面,奴才担心公主也会吵着要去,特意来跟姑娘商量对策。” 我此刻哪有心思跟他商量什么对策,扔下秦公公直奔自己的住处,翻箱倒柜的准备着收拾行李,找到家人就可以回家了,能冠冕堂皇的离开这个地方不兴奋是假的。 秦公公仿佛很体谅我的心情,也不来烦我,正好这头徐氏回来禀报:公主被太后娘娘接去慈宁宫了,太后娘娘留她小住几日,我也不用去伺候。我立刻派了徐氏去跟秦公公传话,一门心思的等着秦公公帮我安排出宫见面。 徐氏去了不久就回来回话:“秦公公说,收到消息姑娘的家人已经到了。皇上恩准让他们在逍遥王府歇息,姑娘面子真大,逍遥王府可是皇上登基之前的府第,寻常人哪能进得去。秦公公那边命人备车,姑娘收拾好了就可以出宫了,姑娘大喜,奴婢真替姑娘高兴。” 我笑着谢过她,什么也不理了,收了两套衣裳,粗粗包了个包裹。径直跑到撷芳殿门口翘首期盼车能快点来。 远远传来车轱辘响,的确有辆小车过来,我雀跃着冲过去,看到霍公公站在一旁,冲他笑了笑说:“多谢公公,我先告辞了。”说完就毫无仪态的爬上车,催着赶车的人快快启程。 霍公公陪着笑脸跟我唠叨:“姑娘出去万事小心,皇上还等着奴才办事,奴才就不送了!” 我一门心思想快点走,敷衍的道了声多谢,就不理会他了。 马车慢腾腾的动了起来,我急得催着赶车人:“这位大哥,劳烦你快点。” 赶车人却不理我,车也没见快起来,熬了一盏茶的功夫,才到皇宫门口,我耐着性子等,打定主意一出宫就离了这个赶车的,他快磨光我的耐心了。 “什么人?出宫干什么?腰牌拿来!”宫门口的侍卫语气不善的盘问着车夫,我担心他那个慢吞吞的性子耽误我的功夫,一把掀开车帘替他说:“我们是撷芳殿的人,奉公主之命出宫办事!” “哟,原来是公主宫里的人,这模样生的真好,你不说我还当是那个宫里的娘娘呢!不知道姑娘怎么称呼?”侍卫头领流里流气的过来搭讪,我厌弃的将车帘放下,不想多说。 “怎么了,姑娘?在下说错什么了吗?兄弟们,你们说呢?”这个混蛋存心欺负我,他那帮手下也跟着起哄:“大哥说的不错,我看比贵妃贤妃还标志呢!” 一帮人一边说笑,一边就有胆子大的伸手要掀开车帘。我吓得抱着包裹缩成一团,身子微微发抖。 “放肆!统统给我退下!”赶车的突然低吼了一声,声音压得极低,完全听不出年纪。那些侍卫顿时不敢胡来,随即三三两两的退下,我忙催促:“走,快快离了这里!” 车动了一下,慢慢的往前,似乎没人敢拦,我好奇的将车帘撩起一条缝,看见外边那些侍卫纷纷在原地跪倒,赶车的身子坐得很直,又背对着我,不知道什么模样,心里却不敢再小看他。 终于出来了,我重重舒了口气,看着那沉重的宫门缓缓关上,我有种奇怪的错觉,仿佛曾经见过这情形。不过这情绪很快就被与家人见面的兴奋和喜悦驱散,可是这车夫车赶得太慢,暗中揣测或许他年纪老迈故而行动迟缓,但我确实一刻也等不得了,掀开车帘爬出去,一把抢过车夫手上的缰绳和马鞭,用力一甩,那马儿就撒开四蹄往前冲了出去。 “老伯,您先歇歇,我自己来也是一样。”我挤出笑脸侧过头去跟赶车人说话,却遇到皇帝那张俊逸超群的脸,可惜此时正一脸寒霜,我整个人都傻了,手上的马鞭,缰绳脱落都没留意。 “你想死吗?”他不满的将我圈进怀里,伸手去捞被我丢掉的缰绳。可惜车速太快,绳子连同马鞭都被卷进车轱辘里,马儿一个劲的还在往前跑,却因为缰绳被套着了,它们估计是吃重不少,顿时扬起马蹄,将我们两个从马车上掀了下去。好在皇帝身手敏捷,没让我跌得满地打滚。可原本车水马龙的大街,此刻被失控的马车搅得乱成一团。 “你站着别动,我去去就来!”他扔下惊魂未定的我,纵身越上马背,拔出佩剑轻轻一挥,便斩断了缰绳稳住了暴躁的马儿,这套动作快如闪电又是一气呵成,加上他宛如天人的模样,顿时引来一阵阵喝彩声。他冲路人报以歉意的微笑,说不出的潇洒飘逸。 “上来吧,已经没事了。”他骑着马靠近我站的地方,路人纷纷侧目,无数道探究的目光向我射了过来,我低下头不敢应对,他却不理那么多,伸手一把将我拽上马背,不等我稳住身子就打马直行。 “我的包裹还在车上呢!我要捡回来!”我不甘心的想要拿回自己的东西。 “不捡!”皇帝恶声恶气的拒绝了我的要求,突然踢了一下马肚子,马立刻跑得飞起来。 “慢点,求你慢一点!”我被颠得头晕脑胀的,我真是想不通救我性命都易如反掌,帮我拿个包袱却这么大反应。 他却嘲笑我说“不是要快点吗?”我自知理亏,不敢再说什么,但明显的感觉速度慢了下来,我想坐稳身子最好尽量跟他保持点距离,却被他牢牢圈住身体,让我动也不能动一下。 “不舒服吗?不舒服就靠在我身上,就快到了!”他的声音有些怪异,我哪敢轻举妄动,尽量挺直了腰身一动也不动的僵坐着。在我觉得快要支持不住的时候,他终于让马儿停下来了。逍遥王府中门大开,从门口往里看,只觉得满地都是人,乌压压跪了一大片。 “进去吧,你的家人在等你!”他抱我下马,催我进去,我冲他感激的笑了笑说“谢谢你!欠你的人情,我会想法子还的。” 他冲我点了点头,没说什么,就领着我进了门。 身世 王府正厅里果然坐着三个人,一见我进来,便有个白发苍苍的老妈妈颤巍巍冲上来,哭着抱住我说“小姐,终于找着你了,奴婢这回死了也安心了!” 我的眼眶也跟着红了,心里却有种说不出的不自在,原本以为见面的是至亲的家人,听老人家着么说,却只是家里的下人,虽然有些遗憾,但也好过什么人都没有,我扶着老妈妈坐下说:“我不记得从前的事了,您慢慢说给我听,我想家,想爹娘,为什么没见他们,我还有没有兄弟姐妹?” “小姐,你连奴婢都不记得了吗?”一个绿衫的丫鬟跪行到我面前,抱着我的膝盖,哭得话都说不清。 “芸萝,别这么没规矩,小姐如今不记得家里的事了,又怎么还能记得你,唐妈妈,您老也别再哭了,找到小姐了,大家该高兴才对!”说话的是个富态的中年人,看模样像极了大户人家的管家。我忙请他们起身,坐下慢慢说。 整整一天,我都没离开过王府大厅。唐妈妈他们一行眼泪一行鼻涕的将我的身世告诉了我。 他们说我姓玉,闺名清岚,是月泯国护国大将军玉凌风的小女儿,一年前暹罗国侵犯月泯边境,皇帝陛下御驾亲征险遭屠戮,家父拼死救了皇帝却难挽败局,最终也没有逃脱战死杀场的厄运,月泯战败,割地赔款才了结此事。我的娘亲本是月泯国的皇氏宗亲,因父亲战死伤心过度最终殉情而去。我本许了人家,夫家却因这场剧变不肯娶我过门,最终我心灰意冷离家出走,失去影踪。 为了找到我唐妈妈和管家玉泉带着我的侍女芸萝已经走遍了月泯甚至还偷偷去了暹罗,最后到了沧澜,辗转之中遇上了秦公公派去打探我身世的内廷侍卫,方将他们带回京城,与我相见。 对于这样的答案,我心里空落落的只剩一片苍凉。管家、乳娘和芸萝情绪都颇为激动,也不知道流了多少眼泪,方才将那些话说完。 王府里的人却想得十分周到,没有人来打扰我们,晚膳时分,才有下人过来传信。 晚膳安排在厅里,让我意外的是皇帝还没回宫,他坐在主人席上,我的家人似乎不知道他的身份,但是依然有些拘谨,随意的用了些饭,便不敢再动一下。 皇帝却十分好兴致的冲我的家人举杯致意:“三位不远千里寻访故主,实在让人钦佩,薄酒一杯聊表敬意。” 坐在我身边的唐妈妈有些紧张的带着管家和芸萝站起来说:“奴婢不敢当,奴婢等更应该感谢公子对我家小姐的救命之恩!请公子受奴婢们一拜!”说罢他们三个果真就跪了下去。 我想了想站起来也正要跪,皇帝却离席走到我面前,扶着我的胳膊说:“姑娘不用客气。是我擅自做主,将你带回这里,才连累你一家分离,甚至失去记忆。” 我听他这么说话,心里又不自在,小声嘀咕了一句:“真是小肚鸡肠!” 唐妈妈仿佛听见,忧心忡忡看着我说:“虽说小姐暂时失了记忆,但这个脾气,做派还是一点没改,奴婢是看着小姐长大的,不知深浅的说一句,如今人也大了,该收敛些!从前有老爷夫人在堂,无论嫁到何等显赫的人家,冲着老爷跟夫人的面子,断不会让小姐受一丝委屈的,可是现如今,小姐孤立无依,原本好好一段姻缘,却因为一场败仗给毁了,真是罪孽啊!” 芸萝也义愤填膺的说:”从前老爷在时,他们家整日上门催促着要完婚,老爷一走便翻脸无情装作不认识咱们了!” 管家一脸悲愤,不住地摇头叹气。 我脸上有些挂不住,挣脱皇帝的搀扶,嘴硬的说:“那种薄情寡义的人,谁愿嫁他,你们走了这么久的路还不累吗?用完晚饭早点歇着去吧!” 皇帝也附和着说:“三位一路舟车劳顿的确需要好生休息,我已经命人准备好了房间,三位早点歇息吧!” 芸萝连忙说:“奴婢自小跟小姐在一处,如今见了面,还是让奴婢伺候小姐吧!” 我心里一热,忙扶着她和奶妈起身说:“你们先好好休息,以后日子还长着呢!” 管家也跟着劝道:“小姐说的没错,今晚大家先好好休息,明日再说,反正找到小姐就等于找到家了,往后小姐去哪奴才们就跟着去哪!” 听了管家这番话,我心里极不自在,皇帝仿佛看出来了,命人带着他们三人下去歇息。 “你也早点歇着吧!来日方长,别太为难自己了”皇帝的声音暖暖的柔柔的,听起来很舒服。我尽管毫无睡意,却不好拒绝他的好意,冲他道了声多谢,便跟随王府的丫鬟去了厢房。 花非花 王府夜里真的很安静,红蓝花香味弥漫,我毫无睡意,蛰伏在床上想着今天的事情,等着天亮。突然觉得窗户上有了动静,我不敢轻举妄动,窗户很快被人从外面推开,借着朦朦胧胧的月光,我看见有个挺拔的身影轻巧的翻了进来,他仿佛对房间的摆设十分熟悉,行动之间没有碰到任何东西甚至连声音都没有。 我心里发慌,知道自己是遇到高人了,估计这样的高手,就是我拼命也是逃不出他手掌心的,仓皇之间,我甚至连呼叫都忘记了,只吓得闭上眼睛装睡,希望他不要对我做些什么才好。 “哎!连睡觉都不安生,若是受了风寒,又要吃苦药了!”皇帝的声音从床边传了过来,接着他还帮我盖被子,我吓得浑身冒汗,更不敢出声呼救了。 “找到家就是不同了,今晚倒睡得安稳!”皇帝自言自语的在我床边坐下,修长的手指抚弄着我的发,仿佛做惯了一样。 “往后如果离了这里,夜里再哭闹梦魇可怎么办才好?”他的声音低柔中透着淡淡的忧伤,我的心也跟着颤了一颤,原来那些感受是真实的,尽然是他在我梦魇的时候抱着我,安慰我,给我依靠和温暖。 他有些难过的继续说:“我说过想做你的相公,想一生一世守着你,怜惜你,你却不肯,是因为那个太师公子么?如果让我见到他,一定将他碎尸万段,你会原谅我吗?他是你的心上人吧?” 我有些转不过弯来,霍的一下坐起来说:“胡说,我连他姓甚名谁,长得是圆是扁都不记得,那种薄情寡义的人,谁会稀罕他!” 皇帝被我吓了一跳,往后退了一步,随即有些狼狈的仓皇逃了出去,出门的时候还不小心撞到了一个花瓶,一声脆响惊动了门口伺候的小丫头,她慌慌张张掌灯进来问:“姑娘怎么了?” 我窘得不好意思回话,小丫头还以为我是吓着了,上前探望。窗外突然很应景的传来几声猫叫,我顿时笑得连气都喘不上来,却不好动弹,一味装睡。 小丫头见我无恙,忙自己收拾了一地碎片,退出去之前小声嘀咕着:“这下惨了,砸烂了皇上最喜欢的傲雪梅瓶,我死定了。” 我有些同情那个丫头,却没好意思跟她解释,脑子里塞得满满的就一句话“我说过想做你的相公,想一生一世守着你,怜惜你—”心里因为这句话而乱得一塌糊涂,却没来由的又被那种酸酸痛痛仿佛被剜去心肝的痛楚给取代,纠结痛楚的折磨了我一个晚上,到天光微亮,我便起身了。 想着给悠旸带些红蓝花回去制胭脂,悄悄出了厢房,没惊动值夜的小丫鬟,寻着花香找到了花园。 怒放的红蓝花迎着淡淡晨风散发着沁人心扉的香味,我深深吸了口气,就动起手来,由于事前也没准备,干脆撩起裙摆兜了一裙子的花,正打算满意而归的时候,却撞上一脸寒霜的皇帝。 看他那模样应该是来了很久了,我想起那个贵妃说过,这个花好像挺稀罕的,他的脸色这么难看,不会是怪我偷偷摘他的花吧! “我想带回去给公主做胭脂,我不是故意偷摘的。”我慌忙解释,皇帝却仿佛听不见一般,上前扯开我的手,裙子翩然落下,满兜的花儿也跟着滚落尘土。 我有些惋惜的看着弄污的花朵,皇帝却十分严肃的看着我说“姑娘家的,怎么一点规矩也没有!这个样子让人看见怎么得了?” 我顿时面红耳赤,不敢出声。虽说在宫里也没人真的管我有没有规矩,但今日这个模样,的确有违闺阁之礼,看来唐妈妈还真没说错,我从前就是这么没规矩惯了,如今记忆没了习惯却没有改过来。 “跟我过来!”皇帝还是那么严肃,我不敢驳嘴,乖乖跟着他,走了片刻,他推开一扇门,温润的水汽立即扑面而来,他没给我任何询问的机会,抱了我就一齐跳入池中。 又是这样,我的脑袋有一瞬间的空白,接着习惯性的推开他,身子就要往下沉,这次他似乎有备而来,稳稳托住我的脑袋,不让我再溺水,我仰着头正对上他的眼睛,狭长的双眼正柔情万般的看着我,我慌乱的还要挣扎,他却笑得魅惑之极,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充满诱惑的说:“男人在清晨的时候,欲望最是旺盛,如果你不想有什么事最好乖乖的不要乱动,否则我不保证我能控制得了自己!” 我立即乖了下来,身子僵硬的站在他面前,任由他剥掉我最外层的衣裳。我惊骇的瞪着他,他原本要继续的手,顿时停了下来。 “你自己来吧,我让你的丫鬟过来伺候!”他说着十分克制的转过身,水已经**了他全身,薄薄一层贴在他身上,完美的男性线条在我眼前展露得淋漓尽致,我羞红了脸,闭上眼不敢多看。只听到他出水的声音,还有若有若无的一声轻笑。 我只觉得自己快要羞愧死了,鞠起一捧温热的水抹了把脸,低头看到水中自己的影子,摸着自己的脸,无端端就想起玉蝶儿那句话:“听御膳房传膳的刘公公说过,琳琅姑娘的模样像极了从前的太子妃。” 难道是因为像那个人,所以皇帝才会救我一命,后宫的人,包括小公主都将我当成那个人的替身了吧,她究竟是什么样的人?想到这些,我的心便剧烈的绞痛起来,这样的疼痛,究竟又是为什么呢? 我不得不承认,唐妈妈告诉我父亲战死、母亲殉情、兄长失踪,甚至听到被人退婚我都不曾有这种刻骨铭心的痛感,究竟为什么,为什么呢?还有他无端端的深情款款,纠缠不休,怕也是跟那个人有关吧,想到这些,心里不止痛还烦躁郁闷。 正不自在,就听到门口处传来芸萝的声音:“小姐,您在里面吗?那位公子让我给小姐送衣裳过来,奴婢可以进来吗?” 我忙应声让她进来,芸萝笑盈盈捧了一套浅紫色的衣裳进来,惊叹的说“真没想到这府里还有这么好的温泉池子,大清早起来泡一泡最是舒服,不过也不能泡太久,差不多就起来吧!” 我原本没打算下水的,立即走上台阶,要接过芸萝手上的衣裳,她却笑着说:“从前在家里,这些事情都是奴婢为小姐做的,如今找着小姐了,还是让奴婢伺候您更衣吧!” 我受不了芸萝可怜兮兮的眼神,点点头应允了,但心底里还是有些不自在,芸萝熟练的替我除了身上的湿衣服,嘴里还打趣我:“还是这个急性子,穿着衣衫就往池子里跳,这样不难受么?” 我不好意思说什么,心下却奇怪,我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脾气,洗澡都不先脱衣裳就下水,这是哪门子的怪毛病啊? 芸萝见我没出声,忙低下头,拿着温软的棉布细细的替我吸干身上的水,我十分不自在,将头别过一边,芸萝突然停了一停,嘴里有些惊诧的吸了口气,我有些不解的转过头,见她的手正抓着布帛停在我的小腹之上,仿佛见到了什么稀奇的东西,我不解的问“怎么了?” 芸萝有些尴尬的回话说“没,没什么,奴婢只是觉得小姐仿佛比从前还胖了些?” 我不在意的笑了笑说:“成天关着不动,除了吃饭就是睡觉,能不胖吗?有什么稀奇?” 芸萝不自在的笑了笑,转而加快了速度,擦干我身体上的水珠儿,迅速的帮我穿好衣服。我好奇地看了看身上的衣服,不解的说:“每次都是紫色的,这个好象不是昨天穿的那种样式的,唉,都怪昨天弄翻了马车!” 芸萝伺候着我坐到一边的石凳子上,一边拿了梳子给我梳头,嘴里笑着说“这件比宫里的好看多了,那么多人一个样式,穿在身上白白糟蹋了小姐的倾城之姿。” 我心里有些奇怪,芸萝如何知道我穿的是宫装,还知道宫里人的衣裳都是一个样子的?我似乎也没跟她们提过我在宫里陪公主,而皇帝的身份她们似乎也不清楚,难道是秦公公告诉她们的吗?我有些想不明白了。 “奴婢是说,这件衣服比皇宫里的贵人娘娘穿的还好看!”芸萝似乎也觉得不对头,急忙补充了一句。 芸萝的解释,让我心里疑窦渐升,却没有说什么,待她给我梳了个日常的发式,我们方才离开。 去到前厅,早膳已经摆上了,皇帝正用着膳,唐妈妈和玉泉虽然在坐,却态度拘谨,似乎十分怕他。见我进来,皇帝抬头看了一眼,没说什么。 唐妈妈却惊喜得不得了的说:“小姐今日精神好多了,这才是咱们玉家小姐的样子,老爷生前最爱小姐这样打扮,说是比宫里的公主也不输的!” 我很不解有些尴尬的问:“咱们家跟宫里关系很好吗?怎么芸萝也拿我跟宫里人来比?” 听了这话芸萝有些紧张的将我面前的茶水给打翻,玉泉十分不满的望了她一眼,转而笑眯眯看着我说:“小姐可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当年夫人还打算送小姐进宫,特意在家里请了老宫人教习宫廷礼仪。” 唐妈妈嘴上附和着忙站起来替我收拾,我本想继续问个明白,皇帝却突然冷冷的说:“好个教习宫廷礼仪,结果就教成这样了。” 玉泉干咳了一声没说话,唐妈妈和芸萝也都低着头不吭声,我有些护短的望着皇帝说:“可能是我天性愚钝吧,既然都是陈年往事,不提也罢。” 皇帝却不理我,我也觉着没什么意思,他们三个更不敢开口说话,大家闷闷的坐着各自用膳。不到半盏茶的功夫,他们三个就齐齐退了出去,也不知道究竟吃饱没有。 会诊 “适才宫里传信过来,今日严太医召集了太医院的人在撷芳殿给悠旸会诊,我知道这个时候不该再要求你为她做些什么,但是,秦公公说悠旸哭闹不休,无人能近她左右,你看你能不能-”皇帝为难的神色,看着还真有些不好拒绝。 想着悠旸的乖巧、可怜,我的心也软了几分,爽快地应承他说:“我跟你回去,陪着公主治眼睛。” 皇帝如释重负般舒了口气,我的心里却并不安宁,思索了片刻,直言说道:“我会一直陪着公主,直到她眼睛治好为止。我欠你的人情,能回报的也只有这么多,如果你觉得不够,也只能拿这条命去还了。” 皇帝想必听明白了我的意思,眼神有一瞬间的闪烁,但立即便恢复常态,嘴角甚至挂了云淡风轻的笑,温和的说:“我知道了,在此,就多谢姑娘了。” 我点了点头,忙着找唐妈妈他们交待几句话,大概也就是告诉他们我要出去办点事,让他们安心在此住几天,并承诺尽早回来与他们团聚。 三个人均是万分担心,我心里感动不已,想着快去快回,这头王府里就有人过来催促。出到王府门前,登车回程,依然是皇帝赶车,这次却快了许多,我在车里颠得东倒西歪,心里抱怨着,嘴上却不敢说什么。 一路狂奔,回到撷芳殿时,悠旸歇斯底里的尖叫便传了过了,听着就让人揪心。皇帝已经扔下马鞭缰绳直接冲了进去。我狼狈的爬出车厢要下车,好在有个机灵的宫女过来扶了我一把。我感激地冲她笑了笑,方才看清扶我的人竟然是贤妃身边的雨墨,她也含笑看着我说:“姑娘慢点,这一路怕是颠簸得厉害!” 我点了点头,有些着急的问:“公主怎么样了,太医能不能治好她?” “严太医跟太医院里各位大人商量了好几日,说是要用针灸,皇上临时有事出了宫,便请了我家娘娘过来陪着公主殿下,谁知公主谁也不让碰,一直吵着要见皇上,要让姑娘陪着才肯让太医医治。”雨墨一边扶我进殿一边小声解释。 我点了点头,拖着有些麻痹的腿,进了公主寝宫,只见她正窝在皇帝怀里低声抽泣,一边坐着娴雅文静的贤妃娘娘,见我进来,她倒先起身迎上来说:“姑娘回来就好了,公主正念着你呢!” 我还没出声,公主便从皇帝膝上挣扎着要落地,我顾不得跟贤妃见礼,冲她抱歉的笑了笑便上前两步伸手握住悠旸有些冰凉的小手,心疼的安慰她说“公主别怕,我回来了,我会陪着你,让严太医治好你的眼睛,就可以自由自在的出去逛了。” 悠旸拽紧我的手,身子也贴了过来,嘴里委屈的说:“姐姐骗人,你故意让我去御花园逛,结果就自己偷偷走了,你不要我了,我不要治眼睛,治好了还是要一个人关在宫里,你们都不理我,有什么意思?” 贤妃有些不自在的笑了笑,说“公主想多了,咱们大家伙都盼着公主早日复明,皇上还为公主准备了一屋子的玩意儿,你见到了一定会喜欢的!” 皇帝也温柔的蹲下身子,耐心的哄着公主“旸儿乖,皇兄答应你,治好了眼睛带你出宫去玩!” 悠旸的表情十分向往,有些不确定的追问:“真的吗?” 皇帝郑重其事的说:“君无戏言,皇兄几时骗过你?” 贤妃也笑着说:“有了皇上这句话,公主可真的要乖乖的让严太医治病了,不然下次皇上带着琳琅姑娘出宫去玩,又没你的份了。” 贤妃这话,我听了觉得酸酸的,皇帝却可有可无的笑了笑,没说什么。 霍公公见公主已经安静下来,乘机提醒:“严太医那边都准备得差不多了,皇上您看是不是让娘娘回避一下?” 皇帝看了贤妃一眼,温和的说:“辛苦你了,你先回宫去休息吧!” 贤妃依恋的望着皇帝,眼中的温柔让我和霍公公都有些不敢直视,各自别开头去,却听贤妃柔声说话:“臣妾想陪着公主,请皇上恩准。” 皇帝站起身,走到她面便,握了她的手说:“朕知道你疼惜旸儿,只是太医看诊时不能受到任何打扰,朕也只是陪着旸儿不能出声的。你回宫去吧,来日方长!” 公主听了这话,有些不高兴的摇晃着我的手臂:“姐姐别走,姐姐陪我。” 我还没出声,皇帝就坚决地拒绝了她的请求:“你们统统退下,没有朕的旨意,任何人不准进入公主寝宫。” 现在说出来的可是皇帝口谕,众人纷纷跪下,贤妃被皇帝扶住终究没有跪下去,我不满的站直了身子想要分辨,皇帝却不给机会,冷冷的看着我说:“你要抗旨吗?” 贤妃见状,忙上前拉了我说:“姑娘安心,皇上一定会好好陪着公主的,我们且先退下吧!”说着话,她便示意跪在门口的雨墨过来,两人一左一右的拉着我出去。 我十分不放心的回过头,遇到皇帝一双忧虑的眼睛,公主正仰着头还要争辩,贤妃悄声在我耳边说:“皇上是担心严太医没有完全的把握,姑娘先退下,让皇上好好陪着公主吧!” 我有些无奈有些担忧的离开公主的寝宫,看着太医们神情严肃的进去,接着宫门紧闭,什么声音也听不到。 贤妃宽慰我说:“姑娘别太忧虑,公主福大命大,一定不会有事的。” “妹妹说的没错,公主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的,本宫来迟了,怕是进不去了吧!”贵妃说着话,由两名宫女搀扶着,款款而来。 贤妃微微侧了侧身冲她点了点头,却看着我说:“姑娘如今难得有空,不如到我宫里坐坐,我命人准备了上好的雪饮茶,如今回去刚刚好!” 贵妃十分好兴致的接了一句:“妹妹有好东西总会想着人,真是大家风范,本宫自愧不如。只是不知,本宫可有这个荣幸,讨妹妹一杯茶喝?” 贤妃却并不应承,淡然看着贵妃说:“那些个粗糙的东西,娘娘怕是喝不惯,这里说话也不太方便,我先告辞了!” 纷扰 “放肆!你以为皇上让你协理后宫就真当自己是皇后了么?本宫多方忍让并不是因为怕了你,如此目中无人猖狂无礼,怎么配做六宫之主!”贵妃想必积攒了不少怨气,如今似乎是忍无可忍一触即发。 贵妃的贴身宫女映雪慌忙跪下,有些夸张的劝道“娘娘息怒,贤妃娘娘可是皇上最看重的,娘娘如今如此为难贤妃娘娘,万一皇上知道了,怕是要怪罪的。” 贤妃身边的雨墨不甘示弱的接了一句:“映雪姐姐说笑了,宫里谁不知道贵妃娘娘是皇上的正妃,若论恩宠,我家娘娘可比不了呢!” 贵妃心里有气,怒不可遏的斥道:“大胆奴才,本宫面前,哪有你说活的份儿?本宫今日就治你个藐视本宫的罪,你们看着办吧!” 映雪听了这话,立即起身,招呼后面跟着来伺候的宫人,就要过来拖走雨墨,贤妃面上神色却还是淡淡的,看也不看贵妃一眼,仿佛不管不问。 我见识过这位贵妃的利害,心里惦记着还欠了贤妃的人情,忙出言阻止:“万万不可,雨墨姑娘无心冒犯,请贵妃娘娘息怒。” 贵妃很意外的看着我,眼里笼着深深的厌弃,不屑的对着我说:“你以为你是谁,贤妃都不管,你又何必强出头。给我拖出去,掌嘴五十,不怕打的尽管过来!” 映雪挑衅的看着我,其他宫人蠢蠢欲动随时都会扑上来,雨墨有些黯然的垂着头,也不求贤妃救她,贤妃低着头把玩着身上一块莹润的玉佩,仿佛一切都跟她毫不相关。 “你们统统给我出去!”我有些恼怒的对上映雪的眼睛,毫不客气的下了逐客令,心里只恨透了皇帝,让这些女人来撷芳殿搅扰。 “大胆,你是什么身份,敢对贵妃娘娘大呼小叫!”映雪身边另一个青衣宫女柳眉倒竖,上前推了我一把,我被她推了个踉跄,险些连贤妃也撞倒。 我努力稳住身子,下意识的推开那宫女,她顺势那么一倒,接着贵妃、映雪便一齐跌坐在地,殿内顿时乱作一团。 “贱人,你竟敢冲撞本宫,岂有此理,来人,给我拿下!”贵妃被宫女搀扶着身子,还没站稳就开始冲我发火。 “万万不可!”贤妃出言阻止,但贵妃身边的人岂会听她的,后边的人如狼似虎的围住了我,我不由得有些紧张,如果真的动手,我绝对要吃亏的。 “还有这个贱婢,一齐拿下!”贵妃不依不饶立即有人去到雨墨身边,抓住她的手臂就要往外拖。 “够了!闹够了统统给朕出去!”皇帝是暴怒着掠过来的。贵妃、贤妃满屋子的宫女统统都跪了下去。 贵妃却不甘心的告状“这帮宫人根本不将臣妾放在眼里,刚刚就有人敢跟臣妾动手,请皇上为臣妾作主!” 我听不入耳,狠狠瞪着她说:“你直接跟皇帝说我打了你不是更方便,何必拐弯抹角的!” 贤妃抬头看着皇帝,淡定的说:“皇上息怒,不过是个小小误会,皇上还是回到公主身边去吧,这里臣妾等自会处理。” “苏晓煜,你少假惺惺!你当本宫是摆设吗?皇上,臣妾实在想不通为何要将协理六宫的责任交给这样一个表里不一的女人,臣妾可是皇上的结发妻子,如今在宫中地位还不如个后来的!”贵妃说着不由得红了眼圈,这种愤恨估计也折磨她不是一两天了。 皇帝冷着脸说:“前几天听说你看上了太子妃的行辇,朕还只当是笑话听了就算了,如今看来贵妃要的只怕是母仪天下的殊荣了。” 贵妃见皇帝挑明来说,仰起脖子看着皇帝说:“是,臣妾的确有这个想法,臣妾是皇上的结发妻子,皇上如今是九五之尊,臣妾这个念头,也不算非分之想!” 贤妃跪着的身子,有些许的颤动,我以为她会说些什么,可结果却没任何表示。 “朕不准!”皇帝毫不留情的当着众人的面拒绝了贵妃,当场的人各个俯身不语,贵妃顿时脸色苍白,不甘心的站起来指着贤妃说:“贱人,如今你可以安心了,皇后的位置非你莫属了。” 贤妃抬头一脸平静的看着有些癫狂的贵妃说:“娘娘想多了,臣妾并无此非分之想。” 贵妃继而恶狠狠的指着我的脸说:“那就一定是你了!本宫竟然输给你这张脸,哈哈,真是笑话!本宫不会让你如意的,上天落地,你都逃不脱本宫的手心,夕月,夕月,你就是死也会永世不得超生。” 皇帝脸色黑得十分可怕,拽起贵妃的手狠狠仍给她身边的宫人,怒气冲天的说:“送她回去,没有朕的旨意,不准任何人踏进玉华宫,也不准她再出来生事!其余人等,也统统给朕退出去!从今日起,没有朕的旨意,任何人等不准擅自扰攘撷芳殿。” 贤妃惋惜的看了贵妃一眼,领着雨墨静静的离开,癫狂的贵妃吵吵嚷嚷的被映雪和其他宫人架着仓皇离去。 “夕月是什么人?”我无视皇帝的盛怒,追着想要问个明白。 “如今你已经找到家人,何必打听这些事。”皇帝错开眼神,表情有些怪异,声音却是温软的,看来这个夕月,对他来说是极重要的了。 “因为我这张脸跟她相似,所以你救了我,对吗?”我不甘心的继续问,心里却隐隐作痛。那些无端的情深款款百般纠缠,统统只是因为这个原因吗?我可悲的发现,自己仿佛受了伤,伤得那样深,却说不得也无从说起。 他看我的眼神,又恢复了往日那般模样,深邃隐忍和无法忽视的深情,我被那种眼神刺伤了刺痛了,闭上眼睛,转过身吸了口气,稳住心神说:“不论公主今日如何,我都只能呆到跟她见面,我说好不偷偷走开,我等着跟公主辞行,从今往后就当没来过这里,也没见过公主,请你好好照顾她,她其实是太寂寞了,眼睛治好了就由着她出宫去玩个痛快吧,她被束缚太久了。” “你会去哪?”皇帝的声音有些沙哑,我含着泪依然不敢面对他,坚定地说“去哪都好,天下这么大,总会有容身之处的。” “说得不错,如果可以,我也想驰骋天下快意江湖,可惜,如今只能羡艳幻想,”他语气落寞,“姑娘他日恢复了记忆,只怕要怪我,带着你来到这里,骨肉分离不得团聚!” 我忙转身郑重其事的对他说:“绝无此事,你对我的救命之恩,我此生不忘。他日如有机会,我定当报答。” 皇帝神色微微明朗了些,淡淡笑着说“这到不必,只求姑娘别怪我数次冒犯就已经很好了。” 我不由得红了脸,不好做声。 “皇上,公主的情形不大好,严太医请皇上-”霍公公急得什么规矩都顾不得了,皇帝立即抓住我的手,匆忙进了公主寝宫。太医跪了一地,唯独严太医一头汗的还在施诊。 “情形如何?”皇帝急着问,只见悠旸安静的躺在榻上仿佛没了知觉,我紧张的捉住她的小手,心急如焚。 “回皇上,公主脑中的淤血仅排出部分,臣的针灸之术不够精进,也只能如此,还请皇上延请名医-“严太医收了针,嘴里遗憾的说着。 “天下间,有谁能做到?朕一定请他来!”皇帝急得眼睛都红了,严太医小心翼翼的说:“从前宫里倒是有位太医针术天下无双,只是不知道如今去了哪里?” “是谁,无论去了哪里,朕都要想法子找到他!”皇帝急切的望着严太医。 “纳言公子,曾经在宫中待过一段日子,臣记得,他是专职伺候太子妃的。”严太医说完话,便低下头不再出声。 “请他来啊,一定要请他来,请他治好公主的眼睛!”我急着催促皇帝,皇帝认真地看着我说:“他已经不在沧澜了,我就是想请也请不到的。” 我失望的低下头,看着悠旸沉睡的脸,哽咽的说:“公主会睡多久,如果跟我一样昏迷几个月都不醒多可怕,你救救她吧,既然我都能醒过来,你一定能救醒她的。”我不顾一切的抓着严太医的官服催他。 严太医低着头说:“救醒姑娘并不是下官的功劳,是皇上用内功帮姑娘打通经脉才醒过来的,如今皇上功力大减,半年之内都不能够强行运功为公主治病的。” “那就没有别人能救公主了吗?”我心里的滋味十分不好受,我欠皇帝的人情,只怕比我自己想到的还要多,看着昏迷中的悠旸,我好心疼,也歉疚不已。 严太医摇了摇头为难的说:“若有功力深厚之人,运功替公主强行驱散淤积的血块,公主不日就可以醒来。只是伤在头上,是要紧的地方,有些冒险,因此臣才斗胆让霍公公请皇上定夺。” “你们退下吧,朕自会处理。“皇帝看着公主,神色坚毅,仿佛下了极大的决心,严太医似乎也有所察觉,焦急的说:“皇上万万不可冒险,如若强行运功伤了龙体,将是社稷之祸。” 众太医也跟着附和“请皇上三思!” “退下!”皇帝怒道“朕不能让她一直这么睡下去,她才十岁,换了是你们自家的女儿,你们又于心何忍?” 众太医束手无策,纷纷低头谢罪:“臣惶恐!” 险情 皇帝不耐烦的冲众人挥了挥手,霍公公领着太医们退下。皇帝抱着悠旸要坐起来,我忙上前扶着悠旸软软的小身体,在皇帝耳边低声说:“事关重大,不要勉强,如果你因此伤了身体,公主会不安心的!” 他冲我点了点头,没说话,到榻上盘膝而坐,双掌贴上悠旸后脑,我担心悠旸坐不稳身子,也侧坐在榻边小心翼翼的扶住她。 皇帝运功不够一盏茶功夫,脸色就变得十分苍白,细密的汗珠布满了他光洁的额头,悠旸这里却没见什么变化,我担心他会出事,忙低声说“不如歇歇吧,你的脸色很难看” 皇帝没有反应,脸色却越来越难看,甚至显出浅浅的紫色,我又急又怕,胡乱摇晃着他的身子,哭着喊道“来人,快点来人,他不太好,秦公公、霍公公,你们快点让太医进来救救他!” 秦公公几乎是飞进来的,也如同皇帝一样盘膝而坐,双掌抵住他后背,片刻之后,皇帝的脸色才恢复成无力的苍白,眼睛有些虚弱的睁开,我吓得一把握住他的手哽咽着说“不是说了不要勉强了吗?你吓死我了” 他冲我微微的笑,虚弱的说“别怕,我不会这么容易就死了的” 我心有余悸的抓着他的手仔细看了看说“你不知道刚才你的脸色有多难看,你的手现在还是通红的,你若有事,我怎么跟公主交代?” 秦公公欣慰的叹了口气,下榻将公主抱过一边,继续运功,我见识了刚才的凶险,不敢吵他,只静静的看着,门口霍公公探头看了看里面的情形,没敢进来,只让太医们等在外头。 我只顾着看悠旸的动静,却没留意皇帝一直都看着我,只到他不自在的轻轻咳嗽了一声,我才想起来应该给他点水喝,立即起身,却发觉自己的手还在人家手里,立马羞得面红耳赤,别扭的说“我倒杯水给你” “不用,不用了”皇帝微笑着握着我的手不肯松开,我的心仿佛被火烤一样难受,又不敢大声跟他争执,只好安静的坐着,等着秦公公的动静。 “我的确有些累了,不要走开,让我睡够了再说!”他满足的合上眼,不松手也不再说话,仿佛对秦公公十分放心,而似乎也吃定我不敢轻举妄动。 我闷闷的看着秦公公和悠旸,心里怪自己多事,才将事情弄成这样,皇帝却睡得安稳,看着他脸色慢慢恢复正常,我的心也安定了不少,或许只是觉得对他和公主有所亏欠才会这样的,我一厢情愿的这么安慰着自己,不知不觉中也跟着睡了过去。 “皇上,老奴处理些琐事来迟了,今日的情形实在是凶险,皇上往后切莫如此!”秦公公的声音有些疲惫,我迷迷糊糊的听着,还当自己是在做梦。 “朕没事,你退下休息去吧!今日辛苦你了,这几日让其他人值夜,你好生休息!”皇帝的声音低低的,就在我耳边响起,我顿时惊出一身冷汗,终于意识到自己正跟他昏睡在同一张床榻上。 “奴才告辞,七日之后再为公主运功,只怕要委屈公主再等多七日了”秦公公的语气十分遗憾。“你已经尽力了,只怪朕如今这么不济!”皇帝宽慰着他。 “皇上是前些日子为琳琅姑娘运功疗伤伤了元气,老奴不打扰皇上了,皇上不要着急,琳琅姑娘怕是需要些时日方能明白自己的心意,姑娘家的心思不好琢磨,皇上往后千万不可意气用事!”秦公公仿佛在劝皇帝,意气用事究竟是什么事我就不懂了,但秦公公前面那半句仿佛是说给我听的一样,我的脸不争气的又红了。 “醒了就起来吧,你压痛我了”皇帝打趣着我,我不自在的抬起头,对上他深邃的眸子,浓浓的宠溺味道,让我立刻避开头,嘴上不自在的解释“我不是故意的,我没想到自己就这么睡着了,我--” “我愿意,你不怪我,我就很高兴了”他长长的胳膊结结实实的圈住了我,声音随意而慵懒,妖孽一般摆明了诱惑我,我的身体立即僵硬起来,他没好意的笑着说“你放心好了,这半年我都不能近女色的,你很安全” 我顿时恼了,没好气的推开他说“好没正经,再这样我真恼了” “原来从前那些不是真恼我吗?早知道这样,我就不用这么难过了,还以为你恼了,都不敢来撷芳殿看看你们”他一幅委屈得不得了的表情,让我哭笑不得,此时的皇帝比悠旸淘气时还难缠,果真是一母同胞。 “白天不敢来,夜里呢?昨晚是谁砸烂了心爱的傲雪梅瓶,是谁做贼似的半夜吓唬人?”我不甘示弱的回敬他,他果真有些尴尬,怔忪着。 我趁机挣脱了他的纠缠,去到悠旸身边,擦了擦她汗津津的额头,忧心忡忡的说“果真要跟我一样昏迷很久吗?昏沉沉的时候见到的听到的全是哭声,仿佛地狱般可怕,公主小小年纪她如何承受得了?” “有我们陪着她说说话,旸儿不会怕的,只是要辛苦你日夜守着她,不能出宫了。”皇帝忧心忡忡的下了塌,站在我身边若有所思的看着昏睡中的公主,话却说得很随意,仿佛不经意般。 我不假思索的说“这是我欠她的,她一日不好,我便一日不会离开。” “如果此刻躺下的人是我,你会如何?”他问得直接,我亦不假思索的答他“我会守着你,你若醒不过来,这条命我会还你,我欠你的,一定还。” “我不要你还我一条命,我要你安安稳稳的陪在我身边,一生一世不离不弃。“他握着我的手,拂过我面颊的手指悠悠凉凉,连同我的心也抚乱一般,跟着轻轻颤抖。 “我不做任何人的替代品,我不要一生一世都活在别人的影子里,我不能,我的心只能给一个人,一生一世一双人,宁缺毋滥。”我骄傲的自尊让我不敢轻易付出自己的心。放不下甩不脱自己一世一双人的执念,而此时夕月这个名字不知几时起,变成了我的魔咒。 “不,你不是任何人的替代品,也不会是别人的影子,你是我的琳琅,这一生一世一双人,澜乐仁奢望的只是你,我的玉琳琅,玉家的小姐,不是别人。”他眼里只有我的脸,我的世界此刻也只剩他一人,铺天盖地,打上他的烙印。 “我不做你后宫的女人,我不要!”我艰难的抵御着他的温柔,心里摇摇摆摆的坚持着不敢沦陷,我害怕今日贵妃的悲剧他日在我身上重演,我也不屑跟别的女人去争夺什么,但是他身后的女人,光是没有名分的就不知凡几。 “我明白,我都明白,傻丫头,别哭。”他吻着我不争气落下的泪滴,“一生一世一双人,我定不负你!她们不过是各种势力的牺牲品,信我,不日就能结束这样的局面,只有你,会一直站在我身边,也求你,不要离我而去!” 所有的言语都终结于他的吻,甜蜜和忧虑缠绵的纠结着,直到来了茵姑姑这个不速之客。 “奴婢奉太后娘娘口谕过来探望公主的病。”她大喇喇就跪在皇帝面前,毫不忌讳的看着我,那眼神比刀还利。我暗自纳闷,皇帝不是不让人擅自进入撷芳殿吗?这茵姑姑还真是能耐不小啊! “茵姑姑请起,多谢母后惦记,悠旸还需要修养几日才能有起色,待她好些了,一定去慈宁宫给母后请安。”皇帝不悦的将我藏在他身后,挡着茵姑姑对我不怀好意的窥探。 “如此太后娘娘定会安心些,不过,方才听宫里人说,贵妃娘娘做错事触犯龙颜被禁足了,娘娘的意思是让皇上看在结发一场的份上,网开一面,从轻发落,也省了向丞相他日罗嗦”茵姑姑俨然一副太后的架势,立刻让我想起她侄女儿玉雪儿对我的评价“狐假虎威”,一时收不住心思,竟笑了出声。 “大胆奴婢,御前失仪,该当何罪?”茵姑姑仿佛巴不得有点什么事一般,连皇帝的脸色都不在意,嚷嚷起来。 皇帝头疼的触了触额头,压低声音对我说:“别淘气,这个姑姑最是啰嗦,吓着了悠旸你自己心疼后悔可别怨人”我立即噤声。 “多谢母后一番好意,朕会小心处理的。如今御前失仪可不是什么新鲜事情,贵妃娘娘已经做了后宫典范了,姑姑得空了多去玉华宫教教她,宫里的规矩做主子的都不放在眼里,叫其他人如何服气?”皇帝淡然的就将茵姑姑给打发了。 茵姑姑不敢再说什么,看了悠旸一眼,便退了出去。 霍公公这头连忙进来谢罪:“茵姑姑奉了太后懿旨,说不准大声喧扰以免惊吓了公主殿下,故而奴才们不得通报,奴才失职,甘愿受罚!” 皇帝淡然哼了一声,没说什么。 霍公公进而又说:“皇上该用晚膳了,明日是上朝的日子,今日又累了一天,是不是早点回宫休息?” 皇帝想了想,吩咐他:“晚膳就免了,让御膳房照着宫里的方子进药膳吧,用什么药材问严太医。将昨日没看完的折子送来,朕今晚歇在甘泉宫。” 霍公公脸色有些不自然的迟疑,但却没提出异议,立即下去准备。我红着脸随便找了个理由就退出悠旸的寝宫,孤男寡女跟他独处,我心上有压力,在屋子里关了一整天,我也累了,趁机出来透透气比什么都好。 “姑娘累坏了吧,奴婢给您准备了燕窝汤,姑娘赶紧趁热喝吧!”才走出门口,玉蝶儿便甜笑着迎着我,手中呈上热腾腾的燕窝汤。我看了看说“送进去吧,我不需要这个。” 玉蝶儿有些喜出望外,但很快就低下头低眉顺眼的说:“奴婢不敢,皇上有口谕没经传唤,任何人不得入内。” 我厌恶她人前人后两幅嘴脸,冷冷说:“如果你不去,我换别人了。” 转头却看到门口站着的全是陌生面孔,从前见惯的那些个小丫头一个也不剩,迟疑着不知叫谁好。 却听玉蝶儿焦急的说:“奴婢遵命,奴婢这就去。”说完便端了燕窝汤,脚步轻盈摇曳而去。 “你们是什么人,我以前没见过你们。”我看着眼前的新面孔,追问起来,其中一个圆脸的上前一步低头回话:“奴婢小林,是秦公公今日才调入撷芳殿的,她们是小宜、小敏、小芬,都是今天新来的。” 我好奇的问:“从前那些人呢?你们的名字好奇怪,是秦公公取的?” 小林点点头说:“从前那些姐姐去了今年新入宫的秀女身边,奴婢们的名字是秦公公取的。” 我满意的点了点头,这些丫鬟看着纯朴得多,只是为何偏偏这个玉蝶儿还留在这里,难道她背后真有秦公公都无法调动的势力? “高氏和徐氏呢?怎么也不见她们?”我想知道秦公公到底忙了些什么,他乘着皇帝跟我出宫的功夫,倒是为撷芳殿做了不少好事。 “回姑娘话,她们去了慈宁宫太后娘娘身边。”小林声音和顺,听着挺舒服,我有些可惜的说:“往后谁给公主梳头,高氏的手艺还是不错的。” “回姑娘话,奴婢小敏从前跟宫里尚仪坊的姑姑学过梳头的手艺,秦公公说奴婢们做什么差事得听姑娘分配,奴婢想给公主梳头,请姑娘成全。”她眼神干净单纯,一副小儿女的神态,让我想起悠旸娇憨的模样,立即应承了她。 其他几个想说话,却被小林用眼神制止,我实在累了,懒得计较,来日方长,如今最要紧是让我透透气,看着玉蝶儿一脸兴奋的从寝宫出来,我不想跟他啰嗦,急忙走快两步,往水榭方向去。 突变 夕阳西下,淡淡的半片红云晕得一湖水如胭脂般娇艳,我迎风独立,畅快的呼吸着水气弥漫的空气,那几艘船依然停在附近,逍遥自得的样子让我生出登舟畅游的兴趣。 趁着左右无人,我冲船儿所在的方向挥了挥袖,记得从前秦公公允我和公主上船散心时,都是这么做的。有艘船果真便靠过来,我欣喜不已,不等它停稳了,就自己跳了上去,跟撑船的太监说:“带我在湖上逛一圈吧,近日实在是太累了。” 小太监不出声,调转了船头,往湖心划去,我斜倚在船舷上,放下心头所有的事,合上眼想好好的休息一阵。 “真好兴致,睡在这里吹了风着凉了可不好!”一把陌生的声音,隐隐有些颤抖的在我耳朵边响起来,我吓了一跳,慌忙睁开眼,对上一张妖孽般好看的脸,我有些无措的看着他说:“不会,你是谁,你怎么会在这船上?” 那妖孽猛虎一般扑到我身上,抓住我肩膀的手几乎要将我捏碎了,我痛得泪花翻滚,恼火的别开脸说:“你是什么人,放开我!” “看着我的脸!”他霸道的直接扳回我的脸,下巴被他捏得生疼,我倔强的不肯就范,嘴里含糊不清的发出声音:“男女有别,请你自重!” “什么都不记得了吗?呵呵,乐仁似乎在你身上下了不少功夫,若是从前,只怕已经不省人事了,如此甚好,本君呈他这个情,若有机会定当当面道谢。”他桀骜不驯的眸子里,盛满了霸道自负的光。 我厌恶的踢他的身体,却连脚也收不回来,被他握在手中,嬉笑着说:“如今这个脾气,倒是变了样了,这样也好,我的皇儿不会被人欺负了去。” 我莫名其妙的看着他,他的脸跟皇帝倒有几分相似,脑袋里闪电般掠过一个念头,冷冷看着他说:“你认错人了,我不是夕月,我是玉琳琅,公主身边的宫女。” 他邪魅的放开了对我手脚的禁锢,一只手放肆的探向我的腹部,我惊叫着制止他:“放肆,你敢碰我一下,我立刻跳下去!” 他脸色瞬间变得铁青,手却不停硬生生扯裂我身下的裙,嘴里狠狠地说:“你只管试试看,本君上天入地都不会放过你!” 我羞愧的护住身体,风吹开撕裂的裙裾隐隐露出内里的小衣,我冷得轻颤,这个蛮横霸道的人却让我害怕,从没有过的害怕,从我心里一点点蔓延开来,我不敢跟他对视,他的眼神太残忍,一如他的手段,一出手就让我无法招架甚至是无法承受。 “看着我!”他硬生生抬起我的脸,抓起我一只手,放到我半裸的小腹之上“或者你自己看清楚,这些是生产过的妇人才会有的妊娠纹,你这般瘦弱,想必受了不少苦!”他的语气怪异的从最初的冷硬,突然就变成了柔弱,随即从我腹部传来让我无法承受的悸动和燥热,他的唇正贴着我的身子,放肆的游走。 我的身体却温顺的服从了他,我恼怒自己尽然这般轻浮,恼羞成怒的推开他。“走开,你这个登徒子,你别碰我。” “你本是我的,我当然能碰!”他已经失控,声音粗嘎着,我怕得抖了起来,闭上眼哭喊着:“你这混人,放开我!澜乐仁,救我,救我啊!” 他听到我的呼救,动作变得更加粗鲁,嘴里恶狠狠的说:“他救得了你一次,救不了你一世,如今他再有能奈也不能将本君怎么样了。你乖乖的,本君或许会手下留情。” “不要,不要,你走开,我讨厌你,你放开我。”我拼命挣扎,心里绝望到了极点。 他却不理会我的挣扎,大手一挥,将我身上破碎的外衣都给除了下去,我惊惶的尖叫:“放开我,澜乐仁,你快救救我,我害怕,我好怕,澜乐仁,你救我!” “呵呵,皇弟还不出手吗?本君等待多时了。”那人肆无忌惮的将我抱在怀里,用他宽大的披风密密实实的包住我的身体。 我不解的仰起头望着他,他低头冲我冷笑:“他来救你了,只是不知何故,一直没有出手。” “皇兄别来无恙,乐仁武功修为差了皇兄太多,岂敢跟皇兄动手?”皇帝的声音温和而平静,从船舱外边传来,我的心顿时安定了些。 “如此说来,皇弟是要拱手相让了?”那人咄咄逼人的说,“本君正要当面道声多谢呢,她的身体和脾气都强悍了不少,多谢皇弟费心了。” “皇兄果然是误会了,她不是---”皇帝的语气有些焦躁,我急忙也跟着附和“我不是你要找的人,你放开我。” “不管是不是,你现在都已经是我的人了,皇弟就当做个顺水人情,”他蛮不讲理起来,皇帝的声音立即冷了三分,坚定的说:“不能,琳琅跟我已经有了白首之约,请皇兄放开她。” “白首之约,你可能要等来世了,本君一日不放手,她这一生就只能属于我一个人!”狂妄的男人,出手如风,随手就将船舱给震碎,碎屑飘飘荡荡落到湖面,激起无数涟漪,一如皇帝迷乱的双眼,他无奈的望着我,努力的露出个安抚的微笑说:“琳琅不怕,我就在这里,我会救你的。” “不,不要,你回去吧,公主还等着你呢!”我知道形式凶险,牵挂着他身上的伤,不敢再流露出丝毫让他一定要救我的情绪,后面这个可怕的恶魔,恶声恶气地警告我说:“如果敢轻举妄动,本君现在绝不会手软。” 我凄惨的抬起头,看着他可怜兮兮的说:“我自己这条命也是勉强才捡回来的,宫里的太医说过,我脑子受过重创,从前的事情一概不记得了。活在这宫里多一天也就多受一天凄苦,原本生无可恋,但皇帝托我照应公主,公主她小小年纪就双目失明,什么也看不见,她需要我陪着,等她眼睛可以看见了,我就真的死而无憾了。” “你死了,我的皇儿怎么办?你休要胡说,旸儿的眼睛看不见自有她的好皇兄替他寻医问药,告诉我,皇儿在哪里,我要带你们走!”他蛮横的追问我他的孩子的下落,我无助的看着皇帝,不知道怎么回答。 “皇兄真的弄错了,琳琅还是个姑娘家,哪里来的孩子?”皇帝说话间,眼神闪烁的看着我的腹部,虽然大大地披风严严实实的遮住了我的身体,但我还是很不自在的觉得十分别扭。 “是与不是本君自然清楚,你胆敢拿皇儿威胁我,可别怪我不客气。”他似乎有些着急,我也发现皇帝周围渐渐聚集了好几条船,心里指望着能逃脱这场灾难。 “大胆狂徒,尽然敢挟持人质,威胁皇上,大家一齐上,将他拿下!”秦公公的声音如同地狱幽灵一样突然响起,我吓得身子颤了颤。那人却根本不将他们放在眼里,固执的问:“本君不想滥杀无辜,我的皇儿究竟在哪里?” 皇帝冷着脸,眺望着远方说:“不知道!” 话音未落,便被我身后暴怒的恶魔一掌给打入湖底,我甚至没看见他出手,我挣扎着要去看皇帝的动静,秦公公已经跳下湖去救人,其他的侍卫更是张弓搭箭对我们就是一阵乱射。 人质 “该死的!这么多人。”那恶魔似乎也没有想到他们竟然真的放箭,抱着我转过身子,让那些箭羽纷纷射向他后背。 “你放开我,或者还有一线生机,这样硬撑着,迟早被他们射成刺猬!“我沉下心,想要撼动那家伙的心智。 “你这是关心我吗?这个主意其实不错,不过本君做不到,要死就一起死吧。”说着他抱了我毅然跳入湖中,我被冰凉的湖水浸得瑟瑟发抖,那人紧紧抱着我的身子往湖心深处游去,时间不久我便发现自己已然着地,身上似乎也不似先前那般寒冷,只是天色太暗,看不清周围的模样。 “你怎么样?有没有伤着?”他说着话已经解下身上的披风,我顿时觉得十分难堪,尽管周围已经伸手不见五指,但这么衣衫不整的站在人前,我还是不自在。 “说话!”他强悍的将我拽进怀里,贴上他的身子才发现,他已然除去身上的衣衫,这么坦诚相对,我只觉得如被炭火炙烤般难受,不自在的用手抵住他胸口,不敢出声。 “不想死就自己贴过来,本君绝不趁人之危,你身上寒意深重,这里又没有办法生火取暖,本君只能自己运功帮你驱寒。”他的声音一本正经的,还有几分正气凛然,我瑟缩的身子的确受不了夜间的寒气,被他顺势便再次拉入怀里。 “你果真不记得从前的事了?”黑暗中,他低声追问,我的身子在他怀里果然没觉得那么寒冷,但他的气息却越来越不顺畅,我不敢胡思乱想,见他问话,忙配合的答道“是,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连向绎如都不记得了吗?”他的声音有些怪异,抱着我的手臂放松了些。 “听宫人说,我是被捡回来的。在这宫里昏睡了数月,除了梦魇时的哭声,关于从前,我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我黯然神伤,心里此时牵挂的却是被这个恶人打入湖底的皇帝,他如果有什么不测,悠旸怎么办? “你在担心谁?你的心里如今挂念的人是谁?”恶魔的声音仿佛地狱里冒出来一般阴冷无情,将我拉回他的包围圈,我冷得打了个寒噤,闷声说“我担心我自己有没有命看到明天的日出,你将我虏了来这里,究竟为什么?我不是你要找的人,我也不知道你的皇儿在哪里” “你不知道,自然有人知道。本君千里迢迢回来了,断没有空手而归的道理!”他的声音透着恨意。我紧张的扭动身子,想要逃脱他的钳制,对着这样一个恶魔,我越来越怕,恨不得立即脱身。 “还有,你听清楚了,你的名字是夕月,你是本君的太子正妃,什么玉琳琅、悠旸身边的宫女统统是掩人耳目的假话,不管怎样,既然本君找到了你,这一生都不会再错失的,乐仁的如意算盘,只能到此为止!”他说到最后,似乎颇为恼怒,抱着我身子的手臂死死的圈住我的腰身。 我吃痛不起,挣扎着说“你真的弄错了,我听宫里人说过,我的确长得像从前的太子妃,但是她已经被烧死了,公主的眼睛还是因为她才被人弄瞎的,不信你可去公主的撷芳殿一探究竟” “烧死了!皇弟这么说的吗?“他的语气有些异样,我不敢再惹火上身,小心翼翼的答话:“不是,是听宫里人说的。” “宫里人还说过些什么?想必会有人说太子谋反,被先皇废黜之类的鬼话吧?哈哈哈哈!宫里人从前可不敢这么说!”那人张扬的笑到最后,我却觉出无限恨意和浓烈的寒意。 “我没听说过太子的事情,我不知道你说的这些。求你放了我吧,我不是你要找的人,也不知道你过去的事情,我只想好好活下去,我不想被冻死在这里!”我怕得哭了起来。 “你很爱惜自己,呵呵,想活下去,不妨跟本君做个交易,答应本君的条件,包你一世无忧,你意下如何?”他的声音,听不出情绪,仿佛之前说话的是别人,他很平静的等待着我的答复,所有的寒意和不安瞬间一扫而空,我惊愕的呆呆立在原地,不知道该怎么继续我们之间的话题。 “说话!”他不耐烦的催促,我被压迫得不敢迟疑,战战兢兢的反问:“什么交易?我不知道能否做到。” “想活着看到明天的日出,就按照本君的旨意行事!从这一刻起,忘了你知道的一切,不管是与不是,你就当自己是夕月,为了性命着想,本君劝你听命行事!”他说得不容辩驳,眼下来看,我当然只有接受的份。 “我就是夕月也不能帮你离开此地,更找不到你的皇儿,你何苦执着至此为难自己?”为了不被这恶魔莫名怪罪,我不得不先撇清关系,万一他再魔性大发,迁怒与我,迟早还是难逃一死,那就太不划算了。 “不用费心!”恶魔冷冰冰的堵住我的嘴,我心里不服气,脾气就上来了,不知死活的怒道:“恶魔,你毫无人性,活该妻离子散,江山不保!除了欺凌弱小,你还会做什么?我就是死了做鬼也会天天跟着你诅咒你!” “呵呵,本君从不滥杀无辜,你是质子自然有你的用处,不会那么容易就死了的!”他对我的恶言恶语完全无动于衷,倒是很轻易的就识破了我的意图,被他一语道破我反倒是觉得心虚了,不敢再说什么,想着如今的处境,心里委屈得不得了,终究忍不住哽咽起来。 他沉重的叹了口气,温和的说道:“傻丫头,我知道我伤了你的心,苍天罚我妻离子散,如今终于让我又找到了你,就让我们抛去过往所有是非,重新来过不好吗?”他的态度转变得让我无所适从,想起他跟我之间的“交易”我只得忍耐着,不再哭泣。 “沧谰万里河山,本君都可以不跟他计较,天下本无常主,成王败寇也是平常,但是夺妻之恨,但凡是个男子,都无法忍受的奇耻大辱,你懂吗?”他问这话时,手上力道加重,我只觉得双臂就要被捏碎了一般,痛得钻心。 “你放手!”我哭喊起来,他慌忙放手,我无力的跌坐在地,愤怒的咆哮起来:“我不管你是谁,也不管你们之间有什么恩怨,这些统统与我无关,你再逼我,大不了以死相报。”说着话,我颤抖的摸索到头上仅有的一支发钗,横在颈肩处,一动不动。 “你不怕死?”他问得很随意,我咬紧牙关将发钗抵住自己的咽喉,冷冷回道:“生不如死比死还可怕!”说罢,横下心来,发钗便刺穿肌肤,血流如注。 “你不想知道自己过去的事情吗?皇弟有没有告诉过你,夕月是什么身份?”他俯下身子,很轻松的便将我手中的发钗收入囊中,双手很温和的拂过我受伤的颈子,一阵冰凉过后,我颈肩的血不再往外淌了。 “本君从前也受过这样的伤,血若是止不住,会危及生命,你的身子承受不起这样的痛苦!”他说着话,将我拉进他怀里,细心的上了药之后一方丝帕覆上了我的伤口。 我痛得不想多言,他强势的撬开我的嘴,塞了颗药丸逼我咽下,我拗不过他的蛮力,咽下那药丸后便一言不发沉默的抵抗着来自他的威胁。他的气息很沉稳的在耳边起伏,原本剑拔弩张的气氛顿时变得有些诡异的暧昧不清。 “夕月是本君的结发妻子,还是月泯国的遗孤月泯皇帝唯一的孙女,如今月泯国为了换回夕月公主,不惜割让月泯国六座城池,如果你是夕月,你会怎么做?”他话音落定了方才系好丝帕上的结子,悄然退开一步,冷风顿时将我包裹进无尽的寒意之中,我冷得哆嗦了一下。 “我不知道你说的这些事,可惜我的确不是你要找的人,如果你认为我和那位长得像而有一定的利用价值的话,你不妨试试用我去换那六座城池!我们之间的交易能否成功还得看看月泯国是否相信你!”我不无讽刺的笑道“如果夕月真的还在,你会用她去换吗?” “本君如今也在为难,一个貌似她的丫头,究竟值不值六座城池?或者拿来跟乐仁换点其他的东西,胜算更高呢?”他狡黠的笑道:“本君何必为人作嫁,换回来的城池远在月泯,且易攻难守,要来何用?” ”你真的舍得放弃那六座城池?我虽然知道自己不值这个价码,但你是担心被月泯国识破吧?如今你带着我估计是很难全身而退的,为了你的皇儿,你还是放了我一心一意找他去吧,我在你身边绝对是个累赘!”我不想真的被他拿去换城池,挖空心思的想要逃脱他的魔爪。 “你休想,既然你我都觉得换城不划算,那就见机行事了,丫头,咱们似乎有两年没这么悠闲的看过星星了,你瞧瞧你头顶上!”他竟然还有这份心情,我只能暗叹自己时运不济,遇上这样一个魔鬼,又不敢惹怒他,乖乖的抬起头,望着繁星点点的夜空,有些惊叹“真没想到,宫里的夜色这么美。” “抱紧了,我带你去更好的地方看星星和明天的日出!”他说着话,伸手捞起还没干的披风将我裹了,我还难受着想要挣扎,便觉得自己身子一轻,整个人被他带着飞了起来,他果然了得,速度快过皇帝好多,一连三个起伏之后,他将我放在一处避风的屋顶上,举头便是漫天星斗。 “还冷吗?”他的呼吸流畅而清晰,说话的语气也缓和了许多。我摇头不语,思量着怎么才能脱身,心里更惦记着皇帝的身子,今天为了公主的病已经元气大伤,如今再受重创,不知得几时才能恢复。 “你最好乖乖呆着,什么也别想。否则跌下去定摔得粉身碎骨。青鸾殿这九重飞檐,距离地面少说也有八九丈!”他冷冷的警告让我不由得打了个寒噤。再也不敢轻举妄动。 见我不敢动弹,那恶魔仿佛心情大好,圈住我的身子随性的躺在屋檐上安静的望着天。夜色下的皇宫寂静得有些诡异,我心里思量着皇帝如果重伤,秦公公想必会不离左右的护驾,如今怕是没人能记得我了。公主那边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形,夜里做恶梦了,可有人安慰? “群星璀璨,夜凉如水。更难得还有佳人在侧,如此良辰美景,白白辜负了你不觉得可惜吗?”他侧过身子,凝望着我的脸,星光之下,我看到的是他一脸的柔情。尽管厌恶至极,却也不敢惹他,独自低垂着头不理会。 他却径直说道“从前,倒是时常想着带你上来看看,但是你那时身子太弱,我总担心风大一点就将你吹了去,如今好了,本君不用处处小心翼翼了”他说着话,手便不客气的揽住我的腰拖我也躺下,我紧张的想要跟他保持点距离,身子一歪,便顺着屋脊往下滚,想着八九丈高的距离,我吓得气都不敢出闭上眼睛等着被摔成肉泥。但最终却被他轻轻松松拦腰抱在怀里,我惊魂未定,却听见他在我耳边捉狭的说“投怀送抱向来都不是你擅长的,何必这么勉强自己呢!” 我脸色通红,痛恨的捶着他的肩膀抗议说“我宁愿摔死也不会做那种无耻之事!你今日数次轻薄无礼,这次就算是你救了我,我也不会多谢你。权当将功补过,我不与你计较了,赶快放手。” 他将我牢牢圈在怀里,重新斜倚在弯曲的殿角上,一边把玩着我散乱的头发,一边慵懒的低声说“不计较就好,我还真的怕你一笔笔跟我算旧账,到时候连皇儿都不肯认我这个父皇,可怎么办才好?” “你真的认错人了!”我不耐烦的辩驳道:“我不是你要找的人,你放手。” “你别忘了我们之间的交易!“他冷冷的提醒,吓得我不敢反抗,他心满意足的继续说道:”是与不是,待找到皇儿的下落就知分晓了,皇儿如今也岁半有余,不知能否认得出我这个父亲!”那人的语气,在提到他的孩儿时,意外的温柔亲切,让我心里尽生出些许不忍。 “如果果真是你的皇儿,怎么会不认得你呢?你和太子妃之间种种过往既然已经烟消云散就不必再提了。”我话说出口才后悔不已,暗自后悔尽然会同情这个恶魔! “嗯,我不提了。”他难得这么柔顺,我有些讶异,仰头看着他却不好说什么,他冰冷的唇不客气的贴了过来,吻得很小心,我的心弦跟着他的深入而乱得一塌糊涂。心里却泛起一阵阵莫名奇妙的痛感,我不甘心就这么沉沦,可笑而卑微的被当作替身! 残存的自尊迫使我慌忙别开头,语无伦次的说“我觉得冷,我得回去了,公主今日听了我的劝,让御医施诊治疗眼睛,却落得个昏迷不醒的下场,都怪我之前昏迷太久,皇帝为了我损耗太多功力,如今却眼睁睁的看着公主晕迷不醒而束手无策,我欠了他们这么大的人情,如果不还,这一世都将不得安宁的。” “我来还,我们不需要欠她任何东西”他郑重其事的看着我,明朗的眸子扫去那慑人的幽暗,此时望去是那样璀璨,甚至亮过头顶上任何一颗星星。 我怔忪的不知道说什么好,他的脸又凑上来一些,我下意识的抬手捂住他的唇,却被他冰凉的温度给刺痛了手心。慌忙挪开手赶紧转身说“果真如此,那就太好了,我会还你人情的,如果我真的值得六座城池,我换给你!” “不用还,这是我欠夕月的!”他大方的将我的担忧给抹平,我却心痛莫名,丝毫也不敢大意,恶魔突发的善心,我怕自己生受不起。 “我曾拿她换了一个国家,如果能换回来,我会不惜代价!“他决绝的在我耳边低语着,刻骨铭心的寒意冷冻了我对他所有的好感。 前尘 “你不怕死?”他问得很随意,我咬紧牙关将发钗抵住自己的咽喉,冷冷回道:“生不如死比死还可怕!”说罢,横下心来,发钗便刺穿肌肤,血流如注。 “你不想知道自己过去的事情吗?皇弟有没有告诉过你,夕月是什么身份?”他俯下身子,很轻松的便将我手中的发钗收入囊中,双手很温和的拂过我受伤的颈子,一阵冰凉过后,我颈肩的血不再往外淌了。 “本君从前也受过这样的伤,血若是止不住,会危及生命,你的身子承受不起这样的痛苦!”他说着话,将我拉进他怀里,细心的上了药之后一方丝帕覆上了我的伤口。 我痛得不想多言,他强势的撬开我的嘴,塞了颗药丸逼我咽下,我拗不过他的蛮力,咽下那药丸后便一言不发沉默的抵抗着来自他的威胁。他的气息很沉稳的在耳边起伏,原本剑拔弩张的气氛顿时变得有些诡异的暧昧不清。 “夕月是本君的结发妻子,还是月泯国的遗孤月泯皇帝唯一的孙女,如今月泯国为了换回夕月公主,不惜割让月泯国六座城池,如果你是夕月,你会怎么做?”他话音落定了方才系好丝帕上的结子,悄然退开一步,冷风顿时将我包裹进无尽的寒意之中,我冷得哆嗦了一下。 “我不知道你说的这些事,可惜我的确不是你要找的人,如果你认为我和那位长得像而有一定的利用价值的话,你不妨试试用我去换那六座城池!我们之间的交易能否成功还得看看月泯国是否相信你!”我不无讽刺的笑道“如果夕月真的还在,你会用她去换吗?” “本君如今也在为难,一个貌似她的丫头,究竟值不值六座城池?或者拿来跟乐仁换点其他的东西,胜算更高呢?”他狡黠的笑道:“本君何必为人作嫁,换回来的城池远在月泯,且易攻难守,要来何用?” “你真的舍得放弃那六座城池?我虽然知道自己不值这个价码,但你是担心被月泯国识破吧?如今你带着我估计是很难全身而退的,为了你的皇儿,你还是放了我一心一意找他去吧,我在你身边绝对是个累赘!”我不想真的被他拿去换城池,挖空心思的想要逃脱他的魔爪。 “你休想,既然你我都觉得换城不划算,那就见机行事了,丫头,咱们似乎有两年没这么悠闲的看过星星了,你瞧瞧你头顶上!”他竟然还有这份心情,我只能暗叹自己时运不济,遇上这样一个魔鬼,又不敢惹怒他,乖乖的抬起头,望着繁星点点的夜空,有些惊叹“真没想到,宫里的夜色这么美。” “抱紧了,我带你去更好的地方看星星和明天的日出!”他说着话,伸手捞起还没干的披风将我裹了,我还难受着想要挣扎,便觉得自己身子一轻,整个人被他带着飞了起来,他果然了得,速度快过皇帝好多,一连三个起伏之后,他将我放在一处避风的屋顶上,举头便是漫天星斗。 “还冷吗?”他的呼吸流畅而清晰,说话的语气也缓和了许多。我摇头不语,思量着怎么才能脱身,心里更惦记着皇帝的身子,今天为了公主的病已经元气大伤,如今再受重创,不知得几时才能恢复。 “你最好乖乖呆着,什么也别想。否则跌下去定摔得粉身碎骨。青鸾殿这九重飞檐,距离地面少说也有八九丈!”他冷冷的警告让我不由得打了个寒噤。再也不敢轻举妄动。 见我不敢动弹,那恶魔仿佛心情大好,圈住我的身子随性的躺在屋檐上安静的望着天。夜色下的皇宫寂静得有些诡异,我心里思量着皇帝如果重伤,秦公公想必会不离左右的护驾,如今怕是没人能记得我了。公主那边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形,夜里做恶梦了,可有人安慰? “群星璀璨,夜凉如水。更难得还有佳人在侧,如此良辰美景,白白辜负了你不觉得可惜吗?”他侧过身子,凝望着我的脸,星光之下,我看到的是他一脸的柔情。尽管厌恶至极,却也不敢惹他,独自低垂着头不理会。 他却径直说道“从前,倒是时常想着带你上来看看,但是你那时身子太弱,我总担心风大一点就将你吹了去,如今好了,本君不用处处小心翼翼了”他说着话,手便不客气的揽住我的腰拖我也躺下,我紧张的想要跟他保持点距离,身子一歪,便顺着屋脊往下滚,想着八九丈高的距离,我吓得气都不敢出闭上眼睛等着被摔成肉泥。但最终却被他轻轻松松拦腰抱在怀里,我惊魂未定,却听见他在我耳边捉狭的说“投怀送抱向来都不是你擅长的,何必这么勉强自己呢!” 我脸色通红,痛恨的捶着他的肩膀抗议说“我宁愿摔死也不会做那种无耻之事!你今日数次轻薄无礼,这次就算是你救了我,我也不会多谢你。权当将功补过,我不与你计较了,赶快放手。” 他将我牢牢圈在怀里,重新斜倚在弯曲的殿角上,一边把玩着我散乱的头发,一边慵懒的低声说“不计较就好,我还真的怕你一笔笔跟我算旧账,到时候连皇儿都不肯认我这个父皇,可怎么办才好?” “你真的认错人了!”我不耐烦的辩驳道:“我不是你要找的人,你放手。” “你别忘了我们之间的交易!“他冷冷的提醒,吓得我不敢反抗,他心满意足的继续说道:”是与不是,待找到皇儿的下落就知分晓了,皇儿如今也岁半有余,不知能否认得出我这个父亲!”那人的语气,在提到他的孩儿时,意外的温柔亲切,让我心里尽生出些许不忍。 “如果果真是你的皇儿,怎么会不认得你呢?你和太子妃之间种种过往既然已经烟消云散就不必再提了。”我话说出口才后悔不已,暗自后悔尽然会同情这个恶魔! “嗯,我不提了。”他难得这么柔顺,我有些讶异,仰头看着他却不好说什么,他冰冷的唇不客气的贴了过来,吻得很小心,我的心弦跟着他的深入而乱得一塌糊涂。心里却泛起一阵阵莫名奇妙的痛感,我不甘心就这么沉沦,可笑而卑微的被当作替身! 残存的自尊迫使我慌忙别开头,语无伦次的说“我觉得冷,我得回去了,公主今日听了我的劝,让御医施诊治疗眼睛,却落得个昏迷不醒的下场,都怪我之前昏迷太久,皇帝为了我损耗太多功力,如今却眼睁睁的看着公主晕迷不醒而束手无策,我欠了他们这么大的人情,如果不还,这一世都将不得安宁的。” “我来还,我们不需要欠她任何东西”他郑重其事的看着我,明朗的眸子扫去那慑人的幽暗,此时望去是那样璀璨,甚至亮过头顶上任何一颗星星。 我怔忪的不知道说什么好,他的脸又凑上来一些,我下意识的抬手捂住他的唇,却被他冰凉的温度给刺痛了手心。慌忙挪开手赶紧转身说“果真如此,那就太好了,我会还你人情的,如果我真的值得六座城池,我换给你!” “不用还,这是我欠夕月的!”他大方的将我的担忧给抹平,我却心痛莫名,丝毫也不敢大意,恶魔突发的善心,我怕自己生受不起。 “我曾拿她换了一个国家,如果能换回来,我会不惜代价!“他决绝的在我耳边低语着,刻骨铭心的寒意冷冻了我对他所有的好感。 交易 彼此之间已然无语,他却果真有所行动,也不用我指路,很快就带着我飞檐走壁回到撷芳殿。 公主寝宫里值夜的小丫头仿佛睡死了一般并没有发现我们的动静,我有些难堪的站在暗处不敢动。 他了解的在我耳边说“她们被我点了睡穴,天亮之前都不会醒来的,你先去换身衣服,以免着凉。”说完便伸手轻轻一拂,殿里亮着的烛台瞬间全部熄灭。 我摸着黑进入里间仓惶的换下了还有些潮的衣服,心里却不住的懊恼平时没有想到会有今日,除了一根发钗身边尽然连一件能防身的利器也没有,如今那跟钗还在那人手里。 我有些不甘心的想要去找找公主的首饰盒子,记得那里是有不少金簪的,临时防身还是有些用的,才一转身却撞上他绷得紧紧的身子。 “你,你,你,怎么会在这里!”我又窘又怒。 “我不跟着进来怎么帮旸儿疗伤?你这副身子,比从前的确是好了不少,我看看也放心了。”他说的这是什么话?我怒不可遏伸手就冲着他说话的地方挥了一掌。 “啪”的一声脆响,在暗夜里听来十分刺耳,我没料到他竟然不躲,生生承受了这一掌。我自己已然痛得泪都快掉下来,他却没事人一般说“如果当年你也如此强悍,你我之间又岂会生出这么多嫌隙,夕月,让你受苦了,这一生,我定当好好的补偿给你。” “都说了我不是她,你何必自欺欺人!“我没好气的冷冷回话。 “自欺欺人的又岂止本君一个?用公主的眼睛换你三年,你意下如何?”他说得郑重其事,我却只觉冷彻心肺,强打起精神昂起头,一样郑重其事的答道:“我答应你!公主能看见的那天开始,我自愿做你的人质,三年之后我们各不相干!” “一言为定!”他在暗夜中准确的握住了我打他的那只手,啪啪啪三击掌之后,他放开了我的手,悠然说道:“皇弟会感激你的,你替他做了最好的决定。江山美人,如果让他自己选,只怕你会伤心了。本君不想看到你流泪的样子。” 我鄙视的回敬他说“他不是你,你又怎知他的想法?对你而言夕月不过是个质子而已,你如今心疼的怕是那六座城池吧?” “本君只是想找个替身,三年之内,是要江山还是要美人,本君有的是时间考虑!”他张狂的践踏着我的自尊,替身的现实让我的心跌入懊悔的泥沼。 他见我不语,也不再故意气我,转身走到悠旸床头,好久都没有什么动静。 有了今日的教训,我知道此时不好扰他分心,静静的在黑暗中坐着思量万一他日公主能看见了,我如何才能脱身。 跟这样一个恶魔相处别说三年哪怕三天也太长,被当作替身活下去与我而言已经是奇耻大辱,更何况还随时有可能被当成礼品拿去交换。 皇帝那头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形,一想到他我的心就抽痛不已,那个暗夜里给我温暖的男子,如今这样的选择是我唯一能回报他的了。 公主若能复明,对他而言也算是个安慰了吧? 今天原本是个准备离别的日子啊,我苦笑不已,还有那才见面的奶妈、管家和芸萝,他们如今怕要失望了。 心事重重的等着那恶人的消息,却偏偏许久都没有动静。撷芳殿里弥漫着香甜的气息,让我昏昏欲睡,不知不觉间便意识模糊,隐隐约约听到些声音,想睁开眼看看都没有力气,再后来便什么也听不到了,我的世界再次陷入一片死寂。 贤妃赶到撷芳殿时,秦公公正在指挥人手清理小敏等人的尸骸,浓郁的血腥味让曾经花香缭绕的撷芳殿如同人间地狱般可怖,绕是素来处变不惊的贤妃也为之动容。 “小姐,公主和那位姑娘还在那人手上,您看---”秦公公面色凝重的跟贤妃求援,贤妃朝殿堂深处望了一眼,沉吟道:“都是他放在心坎上的人,无碍!不如让我进去瞧瞧吧?” 秦公公待要阻止,贤妃已经迈步上前,婉转说道:“太子殿下别来无恙?小女子这厢有礼了!” “苏小姐客气了,请进来说话!”暗处传来的声音虽然嘶哑,但气势却依然不弱。 贤妃淡然一笑,从秦公公手中接过琉璃宫灯,从容推开宫门迈步进入内殿。 “如今该唤一声贤妃娘娘了!实在可喜可贺!”借光看到的女子宫装迤逦,光彩照人,尤其是那一身的书卷气,确实让人移不开视线。 贤妃面色微红,侧身说道:“多谢殿下!殿下如今的处境实在是不妙,不如听我一句,回头是岸!暹罗那边太子妃临盆在即,如果殿下有个三长两短,岂不又是一场祸事?” “太子妃不是被烧死在浮屠寺了吗?娘娘难道不知?”他嗤之以鼻的冷笑道:“或者说浮屠寺烧死的只是个替身?” 贤妃怜悯的看着昏睡在他身边的女子,叹口气说:“殿下若这么想也行,反正琳琅姑娘注定这一世都只能做她的替身!为了能让她活下去,表哥花费了很多精神,如今这个结果实在是可惜了!殿下何不退一步,忘了从前种种,成全了他们吧?” 悠仁冷眼看着一脸期待的贤妃,反问道:“你愿意成全他们?你不后悔?” 贤妃凄然笑道:“成全他何尝不是成全自己,殿下当年想必也体味过求之不得辗转反侧的滋味。有些东西,强求不来,不如索性放手!唯愿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愿天下有情人终得一人心!” “她果真不是她?”他问得有些急切,眼神中淡淡的笼着让人心酸的绝望。 贤妃触景伤情,水汪汪的眼顿时便落下泪来,背转身咬牙说道:“不是!太子妃遗骸已经遵循太后懿旨入葬皇陵,因先皇遗诏在先,故没有昭告天下,此事是太后娘娘交待我去办的,连当今皇上都不知情,殿下若是不信大可去跟太后娘娘求证!” “浮屠寺那把火是怎么烧起来的?娘娘多少知道些内情吧?”悠仁心绪复杂的垂首回望着怀里昏睡的人儿,这张脸让他变得平静了许多,暗中聚集多时的真气终于让他能彻底压制殿内浓香对自己身体的控制。 “殿下可以行动了吗?”贤妃欣慰的看着悠仁,压低声音说:“挟持我是今晚唯一全身而退的机会,这是我替皇上给的报酬,他日公主痊愈了,殿下大可亲自去问公主火是怎样烧起来的了,殿下需要考虑一下吗?” 悠仁轻轻放下怀里的人,消声走到贤妃身后,只听到贤妃大声惊呼:“秦公公,救我!” 秦公公立即领着众人冲进内殿,而此时贤妃已经成了俘虏,他不动声色的挥了挥手,众人只得四散退开。 “秦公公,救我!”贤妃无助的望着秦公公,想知道他究竟是否看穿自己的主意。 秦公公神色严峻躬身答道“娘娘愿意立地成佛,咱家绝不干涉,只希望娘娘三思而行,以免遗憾终身!” 贤妃凄然一笑,叹道:“终身误都试过了,何惧遗憾!” 悠仁挟持着贤妃缓缓前行,临别前在她耳畔说道“乐仁有你实在是万幸之至!可惜他不懂珍惜,娘娘珍重!” 贤妃静静看着御风远去的身影久久没有动弹,秦公公吩咐了众人几句话,遣散了大多数暗卫,方才来到贤妃身边,贤妃头也不回的问:“伤亡几何?” 秦公公痛心疾首的回道“撷芳殿的暗卫全军覆没,皇上这一次实在是太---” “罢了!不过是几个侍卫而已,假以时日就能补上了!今晚这样的机会却是极难得的”贤妃说着话转过身,脸上露出淡淡的笑意,仿佛心情很好。 秦公公有些不忍心的看着她独自往玉宸宫的方向去,身影单薄孤清,赶上两步说:“皇上身边也没个仔细的人照应,娘娘不如过去瞧瞧?” 贤妃顿了顿足,淡然说道:“本宫累了,想好好休息,明日再去!皇上好梦正隆此时去了反而扰人清梦,太扫兴了,不去啦!” 分甘 琳琅,醒醒!”皇帝的声音,温柔的在耳边响起,好多次我听到这声音想睁开眼都无能为力,这一次我再也不想就这么放弃,那片让人难捱的寂静越早消失越好。我费力的睁开眼,见到皇帝苍白的脸,正笑盈盈望着我说“别动,你在甘泉宫,睡了好几日了,终于醒了。” 我有些迷糊,不解的问“我怎么会在这里,公主呢,我明明记得那晚那个人带着我回去撷芳殿给公主治疗眼睛的,他治好公主了吗?” 皇帝惊喜万分的握了我的手,安慰道“旸儿的眼睛有些起色了,你放心!” 我顿时吓出一身冷汗,怔忪的追问“真的吗?真的能看见了吗?”三年之约仿佛魔咒一般钻入我心里。 皇帝笑着点头,说“旸儿脑中的淤血已经被散去了大半,复明指日可待了” “姑娘这几日都不停做噩梦说梦话,看来果真是吓得不清,皇上为了救姑娘回来也不顾自己的身子,受了重伤还日日守着姑娘,如今这甘泉宫可变成太医院了”霍公公说话间端着碗药过来,皇帝接在手里亲自试了试,才过来扶住我的肩膀,笑着说“别听他多话,乖乖喝了药,我慢慢告诉你这几日发生的事情” 我狐疑的盯着药碗,却不忍心拒绝皇帝的一番心意,就着他的手喝了药,霍公公又递上蜜饯,皇帝亲手喂到我嘴里,见我吃了,才安心的说“那日果然凶险,如果不是秦公公处置得当,我担心这一世都见不到你了,琳琅要听话,往后没人陪着不许独自一个人出去” “我记得我被人挟持了,你也被那人打入湖底,如今你身上怎样,要不要紧”我想起那日他被打入湖底时的情形,心有余悸,看他的脸色,的确像是大病了一场,苍白中带着点蜡黄,不复往日那般神采奕奕,看上去文弱了许多 “我没大碍的,倒是你身上的伤,还痛吗?”皇帝的目光牢牢的锁住我受伤的颈部,我心有余悸的摇了摇头,那人为我包扎的帕子早被换成雪白的棉布,妥帖的裹住伤口,如今也不痛了,回想起当时的情景,我的心情立即沉重起来。 “皇上一心挂念着姑娘,被秦公公救醒之后,立马就落地,命令宫廷侍卫在宫里洒下天罗地网,最终在废弃的东宫后殿池塘里找到奄奄一息的姑娘,带回来甘泉宫,更是日夜不停的守着,正常人都熬不住,何况皇上身上还有伤,要不是严太医医术精湛,皇上如今还不知能不能陪着姑娘说话呢!”霍公公一门心思为他的主子抱不平,我抱歉的看着他说“我给公公添了不少麻烦,实在是对不住了” 霍公公还要说话,皇帝突然开了金口“霍安劳苦功高,升任内廷副总管太监,协助秦公公办事,你辛苦了几日,早点下去歇着吧。” 霍公公喜出望外,冲皇帝跪拜谢恩,又对我陪着笑脸说“奴才并不敢抱怨什么,只是希望琳琅姑娘能多多为皇上分忧,别老让皇上挂念着,耽误朝政或者伤了自己的身子,都不好。” 我羞得面红耳赤,不知道说什么好,皇帝不客气的说“朕自有分寸,你退下吧,顺便派人去看看公主可好些了,秦公公昨日已经为她运功疗伤过了,如今应当醒了才对。” 霍公公赶紧退下,匆匆而去。 “秦公公抓住刺客了吗?”我看着皇帝,急切的希望他能给我肯定的答案,皇帝宽慰的看着我说:“你放心!已经没事了!” 至此我才略觉轻松,嗅着他身上淡淡的龙涎香,情不自禁就泪眼婆娑,泣不成声。 “没事了,别怕!我日日都会陪着你的,别怕!你在担心什么吗?”皇帝关切的望着我,我摇着头,有些矛盾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总觉得这里面肯定发生了些事情,因为我明明是跟那人回了撷芳殿的啊,不知道如今他又去了哪里,私心来讲我倒是希望他从此消失不见,那三年之约的魔障才有望解脱。 “我吓坏你了吧?“皇帝的声音有几许无奈几许心疼,我茫然的看着他说“那天的事情太突然了,我记得我自己最后是去了撷芳殿的,难道是我记错了吗?” 皇帝坐到我身边,轻轻抱着我,在我耳朵边温柔的说“秦公公说那日你见我被打落湖底便晕了过去,直到他派人找到你都还没醒过来。你别难为自己,我知道你是记挂着旸儿的病,这几日你日夜都在做噩梦,不停的在问:公主的眼睛看得见了吗?就像我从前,只要合上眼就会梦到你醒过来一样,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是正常的。” “公主的眼睛能看见了吗?秦公公有没有把握?”我始终放不下对悠旸的歉疚,心里的确总惦记着她,不由自主的就将心思转到她身上。 “还不好说,你别想太多了。旸儿吉人天相,一定能好起来的。”皇帝的表情充满了不确定的迟疑,我的心不由自主的纠结在一起,随意抹干脸上的泪痕,挣扎着下榻,扯着皇帝的衣袖说“我要回撷芳殿,我要陪着她。” 皇帝扶住我的身子,劝慰着说“别着急,甘泉宫跟撷芳殿本来就是相通的,过去也不麻烦,这个时辰应该有太医在问诊,迟些过去也不碍事,倒是你几日未曾进食,先吃点东西再说。”说完便有宫人送了几样清淡的菜式还有白粥,皇帝亲自动手喂到我嘴边,当着众多宫人的面,我不好太过随意忙伸手想自己来,皇帝却笑着:“这些日子你吃的药可比这个难咽多了,咱们分甘同味多时,我自然知道你的喜好,这清粥的味道你会喜欢的。乖乖张嘴啊,” 我有些不自在的张开嘴,温润香甜的粥唤醒了我有些麻木的味觉,心情顿时大好也知道饿了对他送到嘴边的食物来者不拒,皇帝很满意我的表现,看着旁边进膳的宫女说:“这粥叫什么名字?用的是什么配料。” 宫女忙俯首答道:“回皇上,这品粥名为清心粥,是太后赐名的,配料用的是梗米和雪莲” 皇帝沉吟片刻笑着说:“明日将雪莲换成燕窝,名字就改成分甘同味好了。让御膳房按今日说定的配料每天进这品粥。” 宫女忙低头称是,我好奇的问道“分甘同味?分什么啊?” 皇帝笑看着我问“你不记得了吗?不记得就算了!”一副嬉戏的模样让我疑惑不解,不服气他故意拿我玩笑,拧开头不看他。 收拾碗碟的一个宫人咯咯笑道:“皇上前几日见姑娘张不开嘴,咽不下那些苦药日日亲自喂姑娘,可不正是分甘同味么?” 我顿时明白何谓分甘同味,刹时脸便羞红一片不敢让人看见,皇帝爽朗的大笑道:“甘泉宫上下人等尽忠执守为朕分忧,定要大力嘉奖,朕赐甘泉宫上下每人三月俸银,并准假一日,准家人探望。”此言一出甘泉宫瞬间沸腾,谢恩之声不绝与耳。 “谢主隆恩!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我被大家的兴奋感染着,感激的回头看着皇帝,他一如既往地冲着我笑,他的微笑就像窗外射进来的阳光一样明朗温馨暖上我心头。 秀女 在甘泉宫修养了两天,皇帝都没有给我机会回去见公主。我自己的身子也确实不争气,好几次乘皇帝不在偷偷起身却走不了两步就眩晕得站不稳,只好被宫人们扔回床上,汤药伺候。 因有前日皇帝的奖赏,甘泉宫上下对我如奉上宾,几天轮番大补之下,流失的血气终于补回来了。我觉得自己有些力气了,欣喜不已想要下床,立即有宫人上前劝诫:“姑娘还是再躺一会吧!皇上去朝房前交代过,今日姑娘还要再休息一日的!” 我无奈的看着她们叹气,闷闷的斜靠在塌上看她们忙碌。 “皇上过来了,姑娘,皇上过来探你了!”有宫人欢天喜地的跑到我跟前通报,忙碌的宫女们立即放下手中的活计,悄无声息的整理妆容,一双双期待的眸子含羞带怯的偷偷往宫门处张望。 “看起来今日好多了!能落地了吗?”皇帝匆匆而来,他无视的那些目光统统跟着他聚焦到我身上,羡慕的失落的克制的眼神让我有些迎接不暇,甚至忘了回复皇帝的垂询。 霍公公笑眯眯接过话茬说:“可不是,奴才瞧着,姑娘的气色比从前还好呢!”我醒过神,微微垂首说道:“是好了,如今也不觉得头晕了,落地行走应该无碍。” 皇帝温和的冲我伸出手说“你也关了好些日子了,今日天气不错,出去走走吧!”这个提议,让我的心情彻底的放松下来,顺从的点了点头。也没有让人跟着,皇帝携了我的手闲闲的散着步,从甘泉宫一路逛到御花园,秋天的阳光退去夏日的暑热,照得我心情明朗了不少。 “累了吗?”他自己看上去比我还弱,却一心惦记着我的身体,我冲他摇了摇头,指着前面的御芳亭说“公主喜欢那里。上次还带我上去听过曲子,我们也上去歇歇吧。” 皇帝点了点头,拉了我的手一路往上,离得近了才发现里面已经有人,我跟他面面相觑,有些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皇帝随性的拉了我席地而坐,低声说“在此歇一歇,等她们走了我们再进去。” 有了上次在水榭外“偷听”宫人们说话的经验,我有些不自在的拉着他的衣袖小声说“还是走吧,省得听到些不该听的东西,平白让自己不自在。” 皇帝若有所思的看了我一眼,正要说话,却被亭子里传来的声音给打断了。 “哎,进宫都四个多月了,连皇上的面都没见着,更别指望什么身份名位了,婉儿姐姐,你看我们是不是该去拜望一下贤妃娘娘,说不定贤妃那儿能帮得上忙。”说话的声音有些熟悉,我却一时想不起是谁。 “惠欣妹妹这是想皇上了吧!有朝一日皇上见了妹妹肯定错不开眼的,妹妹急什么呀!”这声音十分温软,却透着几分轻浮,我不屑的望着一脸漠然的皇帝,他见我望着他,神色有些尴尬的冲我笑了笑。我转开头不理他,顿时想起来这几个正是上次跟贵妃一起游园的秀女,有些无趣的低声对皇帝说“我不上去了,免得碍人眼,你去吧,她们可都等着你呢” 皇帝捉住我的手不放,笑着在我耳边低语“这是怎么了?你不会是跟她们争风吃醋吧!不知是谁亲口说过的,不做我后宫的女人,如今这是怎么了?” 我有些恼火,低声回了他一句“不知是谁说过,一世一双人,不离不弃不让人受委屈的?” 他见我果真恼了,忙陪着笑脸凑上来说“我说的,都是我说的,我还说要做你的夫君,一生一世只有你能站在我身边,我还以为琳琅姑娘统统忘了呢!” 他还敢跟我闹,我不客气的要动粗了,他温柔的捉住我的拳头捧在手心小心翼翼的说“别打痛了自己,我定不让你受委屈,过两日就放她们回家去,往后宫里就只有你一个,到时候可不许再为些不值当的人跟我发脾气!” 我不好意思跟他对峙,低着头没说话,亭子里的声音却适时填补了我们之间的空白。 “两位姐姐有所不知,贤妃娘娘虽然协理六宫,却也并非真的深得皇上宠爱,据说皇上登基至今,从没正式宠幸过谁,就是贵妃娘娘估计也都是有名无实的。”说这话的,应该是那个叫肖敏灵的,她的声音有着不同其他人的斯文,有点像贤妃娘娘,在这几个人中听起来最为顺耳,只是不知道,她这小道消息究竟从何而来。我侧头望着皇帝,他也正一瞬不瞬的望着我,我想起他亲口跟我说过,“半年之内不近女色”便心如撞鹿,慌忙将眼光投向别处。 “灵妹妹哪里来的消息?这样的话竟然也有人敢乱说?”好一个煽风点火的桥段,这宋婉儿的心机,在这几个之中怕是最深的了,我无意多听,转身要走,皇帝却拖了我的手往台阶后面的树荫里去,我正不解,却见不远处的台阶上贤妃正带了雨墨闲闲的走了过来。 “如今若走出去我可应付不了,不如咱们再呆会,等她们都散了再走不迟”皇帝的提议十分自然,我却生出种不自然的尴尬想法,我们这样算什么啊? “只是委屈了你,回头我定当好好的给你赔罪”他仿佛看穿我的心思,笑得十分乖觉,我无奈的转开脸,透过浓浓的树荫,却清晰的听到来自亭中的声音。 “我也是听新来的宫人玉雪儿说的,她从前在撷芳殿公主跟前当差的,不知道什么缘故,便被秦公公遣散出来,分配到我身边,虽说模样都是不错的,手脚也勤快,但是我总不放心也不太敢使唤她做事,无意听她说起来,皇上仿佛是十分在意公主身边那位琳琅姑娘,上次我们遇到公主,姐姐们也都见过她的,生成那个模样做宫女的确委屈了她,或者这话还有几分可信呢!”说话的是王惠欣,没心没肺的被人当枪使还当这些人是朋友,真是笨死了。 “惠妹妹真好福气,秦公公这么照顾妹妹,连公主身边的人都送过妹妹那边,妹妹还愁什么呢?妹妹家世好人才又出众,真是羡煞旁人。将来一定不可限量呢!”宋婉儿只是一味玩笑,惹得王惠欣连声解释:“婉儿姐姐别再取笑人家了,咱们三个无论家世容貌都各有千秋,姐姐再这样说,怪让人不好意思的” 宋婉儿笑着回答:“我说的可都是实话,托惠妹妹的福,咱们才能在宫里有如今的自由,原本以为贵妃娘娘是可以依仗的,谁知道还不如妹妹家里的势力大呢?这个后宫往后还不知道怎么样,如今你我一样是秀女身份,将来只怕就天壤之别了,说来可笑,我等竟然还比不上公主身边的一个宫人,那个琳琅真正是宫里的一大奇人。”听到这话我有些不自在了,皇帝笑望着我不出声,倒是宋婉儿的一声叹息让我有点无地自容了。 “谁说不是呢?这话我也听过,还有更厉害的,据说贵妃娘娘被禁足也跟她有关,如今宫里正经宫妃只有贤妃娘娘一个,那位姑娘若要出头,只怕是易如反掌,我们那日幸好没有得罪了她,否则日后见面了,岂不尴尬?”好个知书达理的肖敏灵,原来竟是这样一副心肠。 “灵妹妹乖巧可人,当然不会轻易得罪人去,倒是我和惠欣妹妹口无遮拦,已然得罪了那位贵人了,往后如若见面了尴尬也不碍灵妹妹什么事,惠欣妹妹咱们走吧,省得连累灵妹妹遭人嫌弃”宋婉儿眼界颇高,但这么说话似乎刻意针对着肖敏灵,看来这三个姐妹相称的秀女之间也不过如此。 “婉儿姐姐误会了,灵儿不是这个意思,那一日姐姐们在公主面前唱的曲子倒是深得公主喜欢,那位琳琅姑娘仿佛也听得入神呢!都怪灵儿口无遮拦,无心得罪了婉儿姐姐,灵儿给姐姐陪不是了。”肖敏灵果真巧舌如簧,哄得王惠欣也跟着替她说好话“婉儿姐姐别跟她计较了,咱们姐妹三人一同入宫,这么久了日夜在一处,虽不是亲姐妹,也自然比别人强些,何必为了这些小事伤了和气,话说回来,灵儿却没有说错,自从那日遇到公主之后,我格外留意了那位琳琅姑娘的事情,托人告知家父,希望能打听到消息,昨日才得了回信,据家父说皇上的确是在意那位琳琅姑娘,为了她连登基的日子都是一拖再拖。” 听来这话,我的脸又红了,皇帝携了我的手,轻轻笑了笑说“京兆尹的消息还真是灵通,王鹏在这后宫里还真下了不少本钱,买通宫人传递消息价钱可不便宜。” 我想起贵妃如今的下场,有些感触的说:“一入宫门深似海,想必她们的家人对她们寄望深厚,原本就不自由的深闺女子,除了贿赂宫人传递消息,也的确别无他法。” 皇帝深深的凝望着我说:“我可不是你的萧郎!至于她们?可不是我让进来的,大好时光浪费在这里,也确实是可惜了” 我笑他前后不一,小声问他说“你心疼了吗?果真心疼她们的话,统统留下好了,个个都是聪明伶俐的解语花,遣送出宫实在是可惜了” 皇帝摆出一副十分惧怕的表情,悠然说道“不敢不敢,河东狮吼岂不大祸?”我不甘心的还要回嘴,他却吻上我的唇,不让我出声,脑子虽然一片空白,但耳边却还是被一阵细碎的脚步声给吓到,想想可能是贤妃到了,不敢说话,皇帝突然的吻让我心乱如麻,我红着脸拧开头不敢看他,他若有若无的轻笑了一声,似乎也有些累了,轻轻靠着树干不说话。 “惠欣妹妹言之有理,若不是十分在意的人,又岂会放在公主身边,大家都知道公主可是皇上唯一的亲妹妹,如今眼睛看不见了,正需要紧要的人照顾才能放心呢!”宋婉儿一改方才的疾言厉色,和气的议论起我的是非来。 “哎,这么说来,咱们就更难有出头之日了,好不容易搭上贵妃娘娘那条线,如今她倒是自身难保,不如我们回去吧,托宫人给家里送个信儿,或者还有别的法子可想呢!”这个王惠欣果真是个没心机的,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连自己的家底都要掀出来了。 掌仪 “几位这是怎么了?怎么我们家娘娘才来,就听到有人说要走了?”雨墨的声音,有着不同以往的冷峻。皇帝和我听了都觉得新鲜,我们相视一笑,他轻轻揽住我肩膀悄声说“还是你这个性子好,人前人后都是一个样子,我不用担心你会在人后说我的不是” 我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说“你这是夸奖我性子好还是贬损我脾气坏呢?自己的事自己知道,你比我好得了多少?” “是,姑娘说的是,我知错了,请姑娘看在在下如今身患重病,法外开恩不要计较了!”他说得可怜,甚至还皱起眉头,装出一副病恹恹的模样,让我忍俊不禁,心里也的确有些同情他,淡淡说道“但愿贤妃娘娘不会让你失望。” 他不在意的笑了笑说“你又多虑了,一世一双人只能是你我二人,其他人如何,皆不相干。” 我的心有些热热的,眼眶也跟着红了起来,他了解的将我揽入怀中,轻轻的拍着我的背不再说话。我心里却五味翻腾,贤妃娘娘的情深意切我亲眼目睹,如今生生抢了她的,我心里怎能安乐?更何况还有魔咒一般的三年之约! “见过贤妃娘娘!”秀女们忙着见礼,皇帝颇有兴趣的侧耳细听着亭中的动静,我的心微微颤了颤,他还是在意的吧?两情相悦或者谈不上,但谁能拒绝贤妃那满目柔情?我的心微微的酸了起来,闭上眼睛不想听也不想问,但处在这么尴尬的一个地方,听不听可不是我能左右的了。 “几位姑娘多礼了,进宫数月,可还习惯?”贤妃永远都是雍容大度的,她的声音亲切柔和,听不出一丝的不悦。 “习惯!”三个人异口同声的回话,却没人敢多说一个字。 “听说前些日子公主出来散心,遇到了几位姑娘,还多谢各位陪伴公主哄她开心”贤妃果真贤良淑德,对公主的关爱情真意切让我听了都有些动容。皇帝不自在的悄声说“我们出来好一会了,不如去撷芳殿看看旸儿吧” 我心里不是滋味,随性的回了一句:“你跟贤妃娘娘一块儿去吧,我不想碍事!”心里憋着酸涩难言的情绪,声音便大了些,亭子里立即传来惊叫声,王惠欣更是夸张的嚷嚷:“来人,有刺客,快来人!” 皇帝微微摇头看着我叹气:“不去就不去吧,何必大声吓到旁人?现在平白要被当做刺客办了,真是冤枉啊!” 我见他如此责问,心里的酸涩更盛了,全然不顾此刻的尴尬困窘,冲亭子里大声说:“让几位受惊了,真是过意不去。”说完大步踏上台阶,独自进了御芳亭。 “原来是琳琅姑娘,真是吓坏奴家了!”肖敏灵夸张的捂着胸口,一副受惊的模样,看上去倒有几分西子捧心的美态,宋婉儿也附和着说“真没想到,琳琅姑娘也在此,难得我们大家又见面了!”只有王惠欣低着头不敢出声。我冲贤妃俯身见礼,又跟她们三人点了点头,没再说话。 贤妃客客气气的跟我招呼了一声,便起身悠然说道:“姑娘既然在此,想必皇上也在附近吧?本宫无意打扰二位的雅兴,先告辞了!”秀女们立即静若寒蝉。 雨墨有些焦急的拦在贤妃面前说“娘娘这又何苦?上次甘泉宫皇上避而不见想必事出有因。奴婢知道娘娘心里委屈,好不容易得空出来逛逛,竟然为了避开皇上就这么回去。不知道的还当娘娘得罪了皇上被禁足了呢!明明日日惦记着皇上的身子,若能见上一面问候一声也是应该的啊!” 雨墨这话我听不太明白,尾随进来的皇帝估计是听懂了,他温和的冲着贤妃微笑,声音暖暖的说“为什么要避开朕呢?朕最近好些了,不用惦记着” 三个秀女一见皇帝,早已静静跪低身子,雨墨也温顺的跪下,贤妃亦要跪下问候,皇帝忙冲她的方向虚扶了一把说“不必多礼,起来吧!” 说着将他的手伸到我面前,玩笑般说“麻烦掌仪大人扶我一把,我有些累了,想在此歇歇脚。” 我愣着没动,贤妃和三个秀女都很意外的看着我,雨墨好心的提醒我说“琳琅姑娘,皇上在跟你说话呢!” “诶,跟我说话吗?”我有些狼狈的伸出手,扶着皇帝刻意向我“施压”的身体,有些笨拙的安顿他在亭子里最舒适的位置坐下。脑袋里却乱得一塌糊涂,掌仪这个词似乎是听过的,但我此时怎么也想不起来是什么意思。 “原来琳琅姑娘已经做了皇上跟前的人,难怪这么久没见姑娘出来走动,辛苦姑娘日夜照看皇上和公主,本宫实在是感激不尽!”贤妃看我的眼神一如既往的平静,但说话的语气,却有些刻意的强调着某些事情,弦外之音不言而喻。 当场的三个秀女仿佛都听懂了,立即有不怕死的过来跟我道喜:“恭喜琳琅姑娘,如今奴家倒是应该称姑娘一声掌仪大人了。”说话的是肖敏灵,她偷看皇帝的时间比看我的时间长多了。我尴尬的站着不知道回话,皇帝好心情的替我应了一声“她初上任,不太懂规矩,这个掌仪做得不甚称职,往后还得多多调教。” “皇上言重了,琳琅姑娘冰雪聪明什么样的规矩能难倒她?倒是公主面前还得安排个人照应才好,御前掌仪位居正三品,皇上往后上朝都得随侍左右,岂有功夫顾得上公主那边?”贤妃说话间,神色变得忧虑起来,托她的福,我也总算弄明白掌仪是干什么的,心里对皇帝已经抱怨了不下十次,什么御前掌仪,他太看得起我了,我只想安安稳稳呆在撷芳殿关起门过自己的小日子,如今平白被他拉上朝堂,还要寸步不离的跟着他,往后的日子估计是不得安生了。 “你看着办吧!估计旸儿的眼睛也快治好了,如果暂时没有合适的人选,就让雨墨去帮忙照看一段日子,你身边的丫头都好过外头大户人家的小姐,打点撷芳殿只怕是大材小用了。”皇帝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哄得雨墨笑逐颜开,她感激的看了皇帝一眼,柔柔的目光遇到我时立即低下头去,旁边三个秀女十分尴尬,没人再敢冒然出声。 “皇上既然看得上,倒是你的福气,今日便过去吧,公主面前一定要尽心尽力。”贤妃嘱咐了雨墨两句便不再说话,皇帝看上去有些疲倦,他悄悄扯了扯我的衣袖,我醒过神来,有些唐突的说“皇上累了,我们得回去了。” 贤妃立即领着众人要跪送,我不敢委屈了她,连忙扶住她说:“娘娘不必多礼” 贤妃看我的眼神有些空洞,面上却依然淡淡的笑着,温柔的说:“皇上前些日子遇刺的事情还没了结,弄得宫里如今人心惶惶的,姑娘要多加小心,万一遇到什么事情千万要照顾好皇上的身子,江山社稷家国天下统统都在他一人肩上,姑娘如能分担一二,倒是万民之福社稷之幸呢!” 我有些傻的不知道该怎么回话,皇帝笑着牵起我的手说“贤妃多虑了,琳琅虽是纤纤弱质,骨子里却颇有侠女风范,关键时候定不会拖累人的。朕不求她为我分担什么,只要她好好的在我身边,就够了” 贤妃侧过头晶莹的泪滴洒落一地,我不忍心见她难过,别开头,却听她轻声说:“臣妾知道了,恭喜皇上得偿所愿,恭送皇上!” 皇帝起身在她面前略停了停,叹了一声说“如今太后打算出宫去清心庵清修,宫里无需太多人,今年的秀女和年龄大些的宫人都放出去吧,如今烽烟未灭,日子艰难,宫中能俭省些,赋税便可适度的再减一减,于国于民都是好事。” “皇上圣明,臣妾明日便开始办这件事。”贤妃郑重其事的跪下回话。皇帝点点头没说什么,拉了我就往外走。 那三个秀女此刻已经跪了下去,仓促之间我见到她们伏地的头还听到微微的叹息。雨墨委屈的抬头望了皇帝一眼,没出声,看向我的目光,有了几分冷冷的意味,不再是从前那个温和的丫头,为着贤妃娘娘,估计她是恨上我这个不速之客了吧。 皇帝仿佛感觉到我的不安,十分坚持的携了我的手一步步走出御芳亭。 “贤妃娘娘哭了,你没看见吗?”我心里难过,追着皇帝问“她会怨我吧?” 皇帝冲我笑了笑摇头不语,用力的握了握我的手,不急不缓的离开御花园,往撷芳殿去。 往事 “姐姐,姐姐,我要姐姐!”还在撷芳殿门口,便听见悠旸的声音,我和皇帝惊喜不已,携手急冲冲进入内室,悠旸已经坐起身子,伸手摸索着。我顾不上什么规矩,赶在皇帝前面去到她身边握住她的小手,柔声说话“旸儿乖,姐姐在这里!” “我梦见太子哥哥回来看我了,姐姐,你有没有见到他?太子哥哥说我一定会好起来的,姐姐,到时候我就能看到你的脸了。”悠旸笑颜如花,我的心却一点点沉重起来。皇帝泰然自若的坐到公主身边,揽住她的肩膀,温和的说“傻丫头,又做梦了吧?皇兄知道你想念太子殿下,他日咱们还是有机会再见的。你乖乖的治好眼睛,一定能再见到他的!” “真的吗?可是我真的听到太子哥哥跟我说话,还听到姐姐的声音了,难道那是在做梦吗?”悠旸执拗的想要弄清楚的事情,也正是我心中散不开的疑窦。 “旸儿乖,太子殿下如今远在暹罗,怎回得来?据那边传来的消息说太子哥哥已经做了暹罗王,如今王妃临盆在即,哪里能够分身回来?”皇帝说着话,眼睛却看向我这边,眼神波澜不惊,让人看不出深浅。 公主这里还在低眉沉思,我也恍惚得很,心里乱糟糟的理不清头绪。 “皇上,公主的药备好了,严太医说如无意外服完最后三帖,便会有起色了。”秦公公亲自端了药进来,他的身体有些佝偻,面上神色凝重心事重重,看上去仿佛老了很多。 我起身接了药碗,正要试试温度,秦公公却冷淡的看着我说“不必劳烦姑娘,这药老奴已经试过了。” 皇帝从我手中端过药碗,一边喂到悠旸嘴边一边徐徐说道:“秦公公可是咱们的救命恩人,往后琳琅在御前当差,凡是还得秦公公多加指点。” 秦公公目光低垂,犀利的眼波从我面上掠过,我没来由的瑟缩了一下,定睛再看却只见到他恭敬的低下头说:“老奴自当尽心。只是不知陛下指派琳琅姑娘御前哪一处差使?”他的姿态谦卑从容兢兢业业,仿佛从来没有看过我一样。 皇帝温和的继续说:“朕身边御前掌仪的位置一直空着,平日行事多有不便,如今就让琳琅当这个差,也省得各处惦记着!” 秦公公微微点头,我以为他会有所表示,不曾想却一直弓着腰什么也没说。 悠旸听了此言,勉强将药吞下苦着脸焦急的说“不要,我不要让姐姐离开,皇兄身边已经有很多人了,姐姐不能离开撷芳殿” 我塞了颗蜜饯到她口中,哄着她说“姐姐肯定不会离开撷芳殿的,你放心好了!” 原本想着皇帝会让一步,但这次他却异常坚定的拒绝了悠旸的请求“我已经让雨墨过来撷芳殿陪你,今天开始,琳琅便是宫中的掌仪了,旸儿知道掌仪是做什么的吗?” “掌仪是皇帝的贴身女官,就像娘亲一样,对吗?秦公公。”悠旸孩子气的炫耀着她的“博学多才”,尽然忘了跟皇帝据理力争。我有些意外的望着秦公公,实在没想到这里还有这么一段往事。 秦公公仿佛也在追忆往事,神色温和的说“公主好记性,那都是老奴好些年前说过的话了。” “关于母妃的一切,对于我和旸儿都弥足珍贵,有生之年都不敢忘却的!”皇帝的声音有些伤感,公主仿佛也被传染了一般,伏在皇帝怀里弱弱的说:“外公曾经说过,煜表姐的眼睛最像母妃,如今旸儿看不见,都快忘记煜表姐的模样了” “国公每每想起小姐,也这么说!往事已矣,皇上、公主请节哀!”秦公公郑重其事的跪下劝慰他们。 听着这些话,想到贤妃看皇帝时含情脉脉的眼神,我的心隐隐有些难过,未免被人看见,慌忙背过身去,无意中发现公主跟前伺候的人又换了新面孔。几日不见仿佛撷芳殿内的花香都变了味道。 “公公请起来说话,旸儿乖,治好眼睛就能看到了。才先在御花园我还见着贤妃来着,往后让她多过来陪陪你就是了。回头宣严太医甘泉宫伺候!”皇帝说话间无意看了我一眼,随口又加了一句:“撷芳殿还是用海棠花好,回头让人换回去吧,今日过来这合欢的香味还真是不惯。” 秦公公躬身答道“奴才遵旨!”随即便对伺候在公主跟前的小丫头说:“你们几个即刻带人去御花园找徐公公,搬些海棠过来!”几个宫女应声而去。 公主有些不乐意的说:“撷芳殿如今走马灯一般换人,姐姐不在,连个说话的人也没有,好没意思!” 皇帝心疼地抱紧她说:“服完最后三帖药,眼睛就可以看见了,到时候撷芳殿上下要用的人,紧着你挑,好吗?” 公主立即笑逐颜开,甜腻腻的勾着皇帝脖颈,娇声说道:“君无戏言,皇兄可要说话算数哦!” 皇帝冲我别有意味的笑了笑,低头对公主说:“君无戏言,皇兄几时骗过你!雨墨是你自幼就熟悉的,皇兄让她来跟你作伴,已经有些对不住贤妃了,到时候你可别再打她宫里人的主意就是了。” “呵呵,皇兄素来是体贴表姐的,旸儿绝对不会抢她的人,你放心好啦!”公主说话间伸出手探了探前方,看到她那副模样,我心中不忍,上前一步握住她的手问:“公主要什么,我拿给你!” 公主扯住我说:“姐姐座到我身边来,让我摸摸你” 皇帝笑盈盈看着我说:“几日不见,旸儿果真是想你了,你陪陪她吧!” 我随即坐下,公主从皇帝怀里起身,坐到我身边,小手随即抚上我面颊,嘴里念叨着:“姐姐的眉眼一定很美吧?声音跟从前的太子妃姐姐简直一模一样,样子应该也很像吧?如果能让我再看到太子妃姐姐,还有我的小侄儿,该多好!” 听了这话,皇帝脸色顿时黯然低下头看着自己的龙袍不言不语,我的心无端端狠狠的跟着下沉,心头一阵绞痛,做不得声。 秦公公看出端倪,躬身说道:“适才太后命人传话,听说公主醒了,太后心里欢喜,说今晚要同公主一同用膳,皇上意下如何?” 皇帝冷冷回道:“旸儿身子虚弱,不能去,迟点你亲自去回!” 秦公公犹豫的瞟了我一眼,迟疑的说:“太后明日就要出宫了,与情与礼公主都应该过去送行的。” 皇帝正要说话,公主已经抢先问道:“母后为何出宫?前些日子我在母后宫中玩耍,母后还说起为皇兄立后的事情,好端端的怎么会说出宫的话?母后要去--” 皇帝有些不耐烦的打断了公主说:“太后的事情,咱们做不得主的,你只管安心养好自己身子要紧,今晚朕会过去为太后送行,你乖乖待着!” 公主有些负气的靠在我怀里说:“除非让姐姐留下陪我,不然我一定要去母后宫里玩耍,往后母后不在宫中,又少了个去处,好没意思” 皇帝听见她语气凄凉,有些不忍,正要应承,却听到门口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只见霍公公十万火急的跑到皇帝跟前,跪低身子气喘吁吁说道:“皇上,北边送来了紧急军报,请皇上御览。” 皇帝迅速跟秦公公交换了个意味深长的眼神,由于坐得很近我分明听到秦公公的叹息:“来得真快!” 霍公公随即小心翼翼的又加了一句”国公大人刚刚进宫了,现在正在玄武殿候驾。” 国公 皇帝接过霍公公呈上的折子,听了这话顿了一顿,随即冲我点了点头说:“跟我来,摆驾玄武殿。” 我有些无措的呆站着,皇帝仓促的边走边看折子,霍公公见我没动静,忙上前催促“姑娘赶紧跟着,皇上叫你呢!” 秦公公扬声说:“琳琅姑娘已经被皇上封为掌仪,凡事还请霍公公多多指教!” 霍公公有些不自然的顿了顿身,立即笑咪咪跟我道喜:“恭喜姑娘,往后咱家还得掌仪大人多多提携!秦总管放心,咱家一定会尽心尽力的。” 公主有些不乐意的嚷嚷:“姐姐不要走,我要姐姐留在撷芳殿!” 霍公公苦着脸求告:“公主别为难奴才了,皇上已经动身了,再迟了奴才可要挨板子了!” 秦公公有些不屑的侧了侧身,看着我说“姑娘去吧,这里有咱家看着,没事的!公主最明事理了,皇上正忙着呢,咱们就不给皇上添乱了。”悠旸听了这话尽管不乐意,但也没再吵闹,霍公公趁机催促着,我有些忙乱的跟着他追上皇帝,他已经上了行辇,听到我们的脚步声,突然掀开帘子,伸手给我“上来!” 我有些迟钝的站在原地,霍公公为难的说:“皇上这么做,怕是不合规矩吧?” “父皇当年不也是这么做的吗?规矩是人定的,上来!”皇帝放下帘子不容置疑的坚持,让霍公公不得不退让,他扶了我上了皇帝的御辇,临上车前在我耳边悄悄叮嘱:“千万别进去坐,站在门口就好。” 我很听话的上来之后一直站在门口,隔着龙纹图案的帘子,我能听到他的呼吸声。他还在翻看那本折子,偶尔翻动纸张的声音,让我觉得心里十分不安,站在御辇之上,不由自主就想到公主那些话,心情随着车轮的滚动而愈加烦乱。 “进来吧,那些规矩是做给人看的,你别再难为自己了!”皇帝好心的要免了我的“规矩”,我有些纠结的不知道是进去跟他问个明白还是继续这么站着比较好。进退两难的时候,已经到了玄武殿了。 霍公公大声通报:”皇上驾到!”随即便听到一声苍老的应声”臣苏锦臣见驾!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帝即刻从御辇上立起身,我随即掀开帘子,他冲我温和的笑笑,继而矫健的落地,搀扶住老者说:“国公多礼了!您请起来说话!” 国公有些生硬的避开了皇帝的搀扶,霍公公立即麻利地上前替皇帝搀扶住老者,陪着笑说:”皇上一听说是国公大人进宫立即从公主那边赶过来,您老这么大礼皇上心里会不安的,您老里面请,奴才为您准备了好茶!” 国公抬起头犀利的目光从我面前扫过,转而冲着皇帝说:”老朽不敢叨扰皇上的茶,老朽是奉太后诏进宫的,临了想见见贤妃娘娘,但娘娘派人传话说不便相见,这才来求皇上恩准,让老朽见娘娘一面。” 皇帝不解的问:”贤妃这是为何?国公请进殿稍候,朕让人召贤妃过来相见。” 国公却不买账,叹口气说”贤妃一个普通妃嫔怎有资格在皇上的玄武殿接见外臣,这么做与礼不合,娘娘她自幼知书达理,断不肯来的!” 皇帝有些为难的问:”国公所言极是,不知朕如何处置,国公才觉得妥当?” 国公大人闻言扑通一身跪倒在皇帝跟前,朗声说:”贤妃入主中宫,登上后位方有这个资格。皇上继位以来,后位空悬,太后为此忧心忡忡,臣下也惶恐不安,朝中还有诸多非议,长此以往将有损国体,还请皇上与此事上早做圣裁!” 霍公公顿时吓得慌了手脚,忙跪低身子搀住国公说:”您老人家千万别这样,皇上最近正在为此事犯愁呢!前些日子贵妃娘娘忤逆皇上,如今还禁足在月华宫,后宫如今全仰仗贤妃娘娘打理,您就是不说,皇上也会为娘娘打算的!” 皇帝似笑非笑的对他二人说:”国公大人请起来说话,想必今日太后召见也是为了此事!皇后之位朕也想着呢!如今既然国公提起来,不如大家好好计较一番。霍安,这北边的军报劳烦你念给国公大人听听!解了这燃眉之急,朕即刻立皇后!做个盛世明君,朕也是愿意的!” 说罢话,皇帝将军情折子扔到霍公公面前,转身又登上御辇,神情严肃地坐定了,才开声说:”去丞相府!” “且慢!”国公突然暴喝一身,霍公公吓得哆嗦了一下,才想起来搀扶颤巍巍站起身的老国公。 “老朽斗胆问皇上一句,是否解了这燃眉之急,就能立皇后享太平”国公有些浑浊的眼,眯缝着盯着御辇。 皇帝的身子微微振颤了一下,我只觉得站得不慎稳当,为了保险起见,小心翼翼的抓住了眼前的横木,稳住身子。 “君无戏言!”这四个字仿佛重若千钧,皇帝说得费力,我也听得惊心动魄。 国公仰天大笑:“好个君无戏言!那么老朽再赌一次!成王败寇,老朽如今输得起!”说罢也不行礼,转身便扬长而去,国公身板有些佝偻,但气势却一点也不输给皇帝,昂首阔步的走出好远,才听到御辇里面,皇帝轻微的一声叹息。 “皇上,还去丞相府吗?”霍公公见皇帝良久没有动静,小心翼翼的上前屈身问道。 “不用去了。去慈宁宫罢。”皇帝淡漠的说,我的心没来由的紧了一紧。 宫人立即启程,宫车辚辚,皇帝的呼吸却异常粗重。我静静的立在御辇之上,凉风习习的吹,吹乱我满腹的疑惑。 皇帝一言不发,我僵硬的站着,脚有些酸麻,偷偷的想换个姿势,却又怕惊动里面的人,只能强忍着。好在路程不远,半盏茶的功夫,就听到霍公公高声通报:“皇上驾到!“ 御辇停了下来,霍公公恭敬的小跑到车架前,候着皇帝下辇。 太后 我双脚麻痹,不能动弹,根本没法子为皇帝掀开帘子,霍公公连忙上前顶上我的差事。皇帝却没有立即起身,淡漠的看着慈宁宫门前跪低接驾的宫人。也不说话。 “慈宁宫是太后住的地方,姑娘千万别行差踏错,说错话做错事太后责罚,皇上都保不住呢!”霍公公一反常态的低声在御驾前交我“规矩”,精明的小眼睛里精湛的目光时不时往后飘。 我点了点头。 “跟在我身边就好了,谁也不用理会!”皇帝的声音从里边传过来,见他徐徐起身,霍公公仿佛松了口气,没再说话。 “能走吗?”皇帝看出我的不适,不理会众人诧异的目光,径直抱了我一步步走进慈宁宫。 我不自在的拧着身子,小声说:“我能自己走,你放我下来,这里是太后住的地方,让她见了要责罚的!“一想起那个茵姑姑,我就头皮发麻。如今不是平白送上门来让她修理么? 皇帝淡淡的笑了笑说“怕了吗?终于知道怕了啊?病了一场,规矩倒长了不少!“完全是一幅玩笑的口吻,让我心里不禁忐忑,这样明目张胆,又为哪般? “皇上万福,太后娘娘身子不爽才刚用了药,躺下了,请皇上迟点再来!“茵姑姑跪正身子,将皇帝堵在慈宁宫正殿门口。 霍公公陪着笑脸说:“皇上听说太后娘娘今日身子不爽,放下满屋子的折子直接就过来了,茵姑姑怎么的也要体谅皇上一片孝心,通报一声,也好让皇上早点面见太后床前尽孝!“ 茵姑姑似笑非笑,对霍公公说:“太后娘娘成日都在说,一众皇子公主之中,最最贴心的就属九公主了,如今皇上日理万机,也没工夫照应,九公主能过来陪着倒是再好不过,哪里敢劳动皇上床前尽孝!“ 皇帝低下头看着我说:“太后既然不见,那咱们就回去吧!你出来半日,该吃药了。“ 此言一出,突然听到殿内传来一声低沉的咳嗽声,茵姑姑霎时脸色惨白,神情局促不安,身子都跟着抖动起来。 皇帝此刻亦是面色突变,抱紧我,撞开茵姑姑径直进入殿内,冲着上首的珠帘朗声说道:“朕听说太后身子不爽,特来给太后请安!” 茵姑姑惊慌失措的跟进来跪低身子哀求:“请皇上体谅,太后身子虚弱,不便相见!晚间娘娘醒了,皇上再来吧!” 我心内纳罕,甚至从霍公公脸上,都能看到一丝惊讶,谁能想到素来张扬跋扈的茵姑姑竟然也会有这幅模样! “咳咳!皇上来了么?”珠帘微动,我看到从前公主身边服侍的徐氏,连同另外一个高挑精干的伶俐女子,扶了一脸倦容的太后出来在上首的位子上坐下。 她们的目光很自然就集中在我身上,看到我的脸太后眼皮微微一颤,转而和蔼的笑看着皇帝说:“皇上几时得了这样的绝色佳人,尽然宝贝到如斯地步,到了哀家这里还要小心翼翼护在怀里,你放心,哀家虽说一大把年纪了,但也绝对不是老古板,后宫如今是太冷清了,喜欢什么样的你只管收进宫来,哀家绝不会棒打鸳鸯抢了你的心上之人去!” 皇帝丝毫没有放我落地的意思,只抱了我微微躬了躬身说:”太后好意,朕感激不尽。她不过是朕身边人,前些日子遇到歹人,受了惊吓,如今才好些了,不过身体却并未复原,才在御前伺候了一阵,便体力不支站立行走都有些困难,到了太后这里,也不是外人,只是这幅模样相见,怕是要让太后见笑了。“ 太后只笑了笑,命人给皇帝搬了椅子,就放在她身边。 我暗自思量着,太后都坐下了,皇帝该放开手了,谁知他却并没有这个打算,也不就座继续这么站着,我难堪的低了头,不想让人看见。 “这幅模样,看着倒有些眼熟呢!“太后一边说着,一边走了过来,仔细地看了看我的脸,我也十分好奇的回望着眼前和颜悦色的太后娘娘,许是保养得当,看上去不过三十如许。 她的眼睛有着与众不同的色彩,五官轮廓不似一般女子那般精致,却透出一股让人折服的大气和贵气,以及某种我也说不清道不明的神秘感,加上她身上的精美华服,称得她更为高贵不凡,怎么看也不觉得有丝毫不适,至少比起皇帝来,气色好得多。 “太后再仔细看看,只怕就能想起来。“茵姑姑声音颤抖的提了一句,太后狐疑的回头看着茵姑姑,语声哽咽的说:”怎会如此相似?哀家苦命的孩儿啊!如果还在的话,孙儿都一岁有余了“ 我心里一阵狂跳,期待的看着她们,却听到霍公公谄媚的劝慰:“太后娘娘请节哀!有太后娘娘虔心礼佛祈祷,太子妃娘娘连同皇孙想必已经早登极乐位列仙班了,有她二位在天上,一定能保佑太后您老人家仙福永享,寿与天齐的。“ 皇帝不悦的冷声说道:“什么太子妃娘娘!休要胡说!朕的皇兄如今好好的在暹罗国做皇帝!他的妃子必定好端端的做着皇妃!” 霍公公立即扑倒在皇帝脚下,嘴里一个劲地谢罪:“奴才口无遮拦,胡言乱语,请皇上恕罪,请太后娘娘饶命!” 太后凄然一笑,冲霍公公摇了摇手说:“罢了,罢了。都只是这么一说,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起来吧,这么吵嚷哀家可要头疼了。”霍公公如蒙大赦,冲上首磕了头方敢起身,战战兢兢的噤声退回到皇帝身边伺候。 太后继续叹道:“暹罗国的皇位可不是那么容易坐得稳的,悠仁一去经年音讯全无,都不知道外头说的是真是假。罢了罢了,哀家一个孤老太婆,半截身子都要入土的人了,还惦记这些做什么?随他去吧,明日就出宫,清心庵里吃斋念佛,皈依佛门才是正经!“ “太后多虑了,朕今日还接到北边的军报,暹罗国的军队突然集结在边境,却又按兵不动,不知是什么缘故。”皇帝说话间,将我抱得更紧了些,双眼却紧紧盯着珠帘的方向。 太后淡淡的叹了一声,说:“这些军国大事,哀家不懂。皇上看着办就好了。先皇既然将江山社稷这副担子交给皇上,皇上就一定能担待得起的。” 皇帝垂下眼眸,看着我的眼睛说:”朕如今一无军权,二无外援。心中一份把握也无,真怕辜负先皇所托。”我有些惊诧的回望住皇帝,真没想到他的处境这样困难,但他眼中却并无丝毫担忧的神色,我迷糊了。 太后又叹了口气说:“是为难你了,可这也是没法子的事。先皇驾崩,太子又不能回朝,国不可一日无君,皇上临危受命,起步艰难却也不是全无好处,自古贤君圣主都是马上江山容易、马下守业艰难,本朝数百年基业,不也这么延续下来了,皇上天份极高,来日方长,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皇帝低着头,貌似恭敬的应了声:“太后训示,朕铭记与心!朕定当励精图治,重整沧谰雄风,上不负先皇所托,下不负万千黎民。”说罢却冲我顽皮的眨了眨眼,仿佛安慰我的忧虑一般。我混乱的将头转过一边,一心一意的琢磨着霍公公关于太子妃的那些话。 太后语带欣慰的说道:“如此甚好!” 皇帝见我不理他,抬头继续说:“朕深知责任重大,凡事不敢专断,如今朝中有丞相鼎立支持,尚算安稳。只是后宫中是非纷争着实不少。本来是指望太后在后宫清修也好坐镇宫中的,如今宫中不太平,太后不得已要离宫清修,朕实在惶恐不安,左右为难!” 茵姑姑阴郁的蹦出一句话说“如今太后这病,可不是因前些日子,宫里闹刺客给闹的?皇上的难处娘娘都替您想到了,挨到如今也不见身子好起来,才被奴婢串掇着说出宫去清心庵的,还请皇上念在太后娘娘从前百般照应悉心呵护的情分上,允了娘娘吧!”说罢她扑通一声跪在皇帝面前,磕头不迭。 皇帝面色微微有些不虞,没有理会茵姑姑,看着一脸不忍的太后说“朕实在是惶恐不安,一心想着让太后在宫中颐养天年,以慰朕和旸儿丧母之痛,奈何宫中如今大不如前,连最起码的安全保障都没把握,实在是愧对先皇,愧对太后!” “哀家最喜欢的皇子就是皇上了,太子虽是哀家所生,却远不如皇上恭顺温良,旸儿更是哀家一手带大的,旸儿的眼睛,哀家每每想起就食不甘味,夜不能寐,好好的孩子,若不是哀家太大意,怎么弄得如此境地?如今哀家惟愿虔心礼佛,乞求佛祖庇护,让研儿早日复明,也不枉先皇的托付。”太后说话间,双眸中泪光闪动,对小公主的担忧慈爱溢于言表,看得我也跟着红了眼眶。 皇帝抱我的力度,微微又加重了些,我明显的感觉他的身子有些发抖,想挣扎下地,却被他钳制得更紧。 “太后放心,朕已经找到方子为旸儿治病,新方子已然见着效果,三贴下去,旸儿就恢复了知觉。也不知是不是药下得太重,或者病得太久魔怔了。今日才缓过来就嚷嚷说在睡梦中听到太子殿下的声音了,哎,朕怎么解释她都不信那是幻觉,弄到现在朕也开始怀疑是不是真的了。不知太后病中是不是也听到了什么奇怪的声音?“皇帝说这话时,语气仿佛是玩笑一般,却惊得跪地不起的茵姑姑豁然抬头,直愣愣回头看着太后。 太后顿时一脸的惊讶,神色有些激动,颤抖的说:“有这样的事?哀家倒是什么声音也没听见,俗话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看来悠仁没有白疼旸儿一场,前些日子旸儿来慈宁宫小住,还说起从前跟夕月的情分呢!这孩子最是念旧的,为了夕月连命都不顾呢?” 我一听到这话,心跳就莫名加快,皇帝觉察到我的异样,将我又抱紧了些。茵姑姑望着我,冷冷的加了一句:“咱们的太子妃可也是金枝玉叶的人儿,不然怎能入了九公主的眼?” 霍公公趁机讨好的凑了一句“那是,那是!”皇帝厌恶的望了茵姑姑一眼,茵姑姑却毫不在乎的回望着我,只看得我十分不自在,低下头不跟她对视。心里却暗自偷笑,皇帝此刻怕是故意拿她立规矩了,跪了这么久都不让起,太后娘娘都不忍心望了好几眼了,皇帝旁边的霍公公仿佛刻意回避了太后那边的暗示,硬是一声不吭的静静伺候在皇帝身边。 “旸儿的伤一定能治好的,宫中不太平她也是怕得很,可怜她落地便没了母亲,亏了太后您将他养到如今这样大,若她知道您为了她的眼睛食不甘味,夜不能寐怕是要歉疚自责一辈子!“皇帝说着长叹一声,不再言语。 太后仿佛也有颇多感触,徐徐说道“宫中闹刺客哀家也听他们说过,如今也加强了戒备,应该无碍了。旸儿经历劫难也长大了不少,前些日子接来小住,看着虽然眼睛不方便,心里可清楚着呢!皇上不必多虑。哀家想着后宫毕竟是皇上的后宫,后宫就该由皇后来统帅,哀家一个老太婆在此鸠占鹊巢,不成体统。今日特意还请国公进宫,商议了立后的事情,不知皇上意下如何?” “如今天下不甚太平,立后之事怕是要耽搁一阵子了。只是不知太后心里可有适合的人选?”皇帝问得小心,太后却答得干脆:“这是皇上的后宫,我一个老太婆瞎操心什么呀?” 皇帝笑了,看着我说:“还以为太后已经拟好人选,国公可太心急了些。见面就嚷着要立贤妃为后,朕还以为是太后懿旨呢!” 太后面上有些不自在,却也没说什么,喝了口茶笑看着我说:“皇上可能是美人在怀不觉得累,这位姑娘却并不受用呢!不如坐下喝杯茶,今日哀家特异准备了花茶,原本是预着筱煜过来坐坐的,不知何故,这丫头最近也不来了,想必是嫌哀家这里太闷了吧?” 皇帝也真的累了,加上我刻意的挣扎,他只得顺势放我落地,笑道:“贤妃如今要处理内宫琐事,的确有些不得空。” 动怒 太后和蔼的看着我问:“哀家明日就出去了,难得咱们有缘见面,不如你留下陪哀家聊聊天,皇上若有大事要忙,大可以自己忙去。” 见皇帝正要拒绝,我忙笑盈盈开声说:“多谢太后娘娘抬爱,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皇帝脸色一沉,瞪着我说:“越来越没规矩了,你忘了如今自己的身份了吗?你是御前掌仪,岂能擅离职守?” 我不甘心的顶了他一句:“我可没答应你做什么御前掌仪,我只想知道我自己的事情。” 太后呵呵笑道:“这样的性子,倒是少见的,难怪皇上另眼相看!俗话说,英雄难过美人关,人不多情枉少年!想当年哀家那个太子,为了娶夕月宁愿放弃江山社稷,在先皇的御书房外跪了三天三夜,最终是哀家心软终究依了他。唉,如今想想,哀家可能做错了,悔不当初啊!” 看着太后一脸的黯然,我突然有些同情她,皇帝却是冷冷的,沉声说:“太子殿下享尽其人之福,太后何憾之有?” “夕月终究还是死了啊?太子什么也没有得到,太后哀叹也情有可原”我仿佛魔怔了一般,傻傻的感慨了一番。 皇帝怒不可遏的推翻面前的茶水,赤红的眼眸瞪着我说:“你太放肆了!” 殿内伺候的一干人等立即跪低身子,大气也不敢出,我心中十分不忿气,头脑一热也就不觉得自己有错,站直身子倔强的跟皇帝对峙着。“我又没说错什么!” 天色转暗而准备掌灯的宫人们现正静静跪在地上,殿中只有微弱的几盏宫灯,映得他的眸子晦暗不明,或许是因为压抑的情绪太多太多,我似乎能从他面上看到浓郁的愤怒和伤心。“你呀!”皇帝深深的叹了口气,却没再出言责备。 太后用种异样的眼神上下打量了我一番,继而上前拉了我的手,嗔怪皇帝说:“这又何苦?刚刚不是还好得不得了吗?这丫头的性子还真是特别,傻丫头,使性子也得看看情况啊,如今皇上这么一发怒,眼见着哀家这慈宁宫就变得暗无天日啦!天子一怒果真天地变色,茵姑姑,掌灯啊!” 太后的手不太温暖,但却真的很有力,握得我掌心都痛了,趁着她跟茵姑姑说话的空,我赶紧抽回自己的手。皇帝看着我的小动作,眼神有些微变化,让我觉得不再那么冰冷了,心里也有些后悔,便低下头去。 霍公公立即打圆场:“掌灯、掌灯!”茵姑姑这才起身命掌灯宫人立即点灯,自己亲自动手收拾了皇帝打烂的茶盏。殿内立即灯火通明,之前的晦暗压抑顿时便被这富丽堂皇的皇家气概给扫荡一空。 “朕管教无方,让太后见笑了。”皇帝不再看我,转而跟太后道歉。 “呵呵,这样的事情,哀家已经见怪不怪了。也怪不得这丫头,想必宫中不少人都觉得你像夕月吧?唉,真是老糊涂了。如今宫里都没有几个人见过夕月呢,呵呵!来了这么久还不知道你是谁,哪里人士,怎么进宫的?唉,哀家真是老啦!”太后看我的眼神里充满了我看不懂的意味,她和皇帝都笑得有些敷衍,而这奇怪的气氛仿佛是种诱惑让我对夕月的过去更加好奇。 “我是琳琅,从前的事都不记得了。”我笑着回话:“太后觉得我像她吗?我--” “太后,晚膳已经准备好了,是现在就摆上吗?”茵姑姑仿佛故意的,她的声音又大又急促,完全有可能盖过我的问题。皇帝却像松了口气,气定神闲的端起霍公公为他新泡的一杯茶,慢慢品尝。 太后立即命人摆饭,也不知道她有没有听清楚我的问题,话题很快转到今晚的菜式上去。 皇帝很恭敬的顺着太后的意思讨论起一些家常的话题,我百无聊赖又十分不甘心的站在皇帝身边,想着自己的事。霍公公小心暗示了几次,我才想起我的职责,有些慌乱的跟他一起,伺候皇帝用膳。 皇帝用完晚膳,便从太后宫中告辞出来。临了太后冲我笑了笑说:“夕月是个没福气的,哀家倒是希望你有这个福气。太子不懂珍惜,皇上却是有心之人,好好过吧!从前哀家这两个孩子,明里暗里为了夕月可没少让哀家操心呢!” 此言一出,我身子有些站不稳。皇帝揽住我说:“太后不需伤怀,朕有分寸。珍惜眼前才是正经。” 太后笑了笑,仿佛释怀,不再多言。 皇帝带着我出来,吹着凉风,我才清醒了些。挣脱皇帝的抱拥,低了头等他登车,自己又站在御辇外头,吹着冷风,心里才觉得痛快点。 “进来吧!站在这里仔细受凉!你的身子还没好呢!”皇帝的声音有些低沉,我倔强的一动没动。 “我又不是夕月,用不着你心疼!也轮不到你心疼!”我愤懑的回应了他的关心。烦闷的甩头不想再纠缠这个让我难堪的问题了,皇帝却没有罢休的意思,随着一股霸道的力道袭来,我的身体跌入皇帝怀里。 “你还在为太子殿下惋惜吗?你忘了自己的身份了吗?你是我的女人,你忘了吗?”他还在介意我之前的失言,我莫名的恼怒却更增了几分,倔强的瞪着他。 他的眼眸深邃而多情,亮晶晶的泪光印染着我的悲伤,委屈的眼泪瞬间夺眶而出,我闭上眼不想被他看见心底的慌乱,却躲不过他蛮横的拥吻,额头、眼角细细密密的布满了他的气息,随着他的一路深入,我的身体慢慢暖了起来,有种被揉捏的痛感,让我猝然惊醒,赫然发现自己身上有半幅衣衫已然凌乱,皇帝的吻由深入浅肆意游走在我的肩头和胸前,我不安的扭动了一下,他毫不客气地抱得更紧了些,一只手更是不安分的探入被揉皱的裙摆之中,我顿时又羞又急,挣扎着往他怀抱之外挪动身体,却被他顺势压倒在塌上,他身体的重量几乎让我窒息,缠绵的吻更是让人难耐的想要尖叫。 “嗯!不要,我不要!我不是她,不是她!”我用尽最后的力气抵挡着他的纠缠,心底残存的理智让我觉得好羞愧。皇帝突然停止了上手的动作,双手扶住我的面颊,让我对正他潮红的脸,我惊惶的期待他能就此放手,抬眸,却正好撞上他爱意蔓延的眼波,和着彼此急促的呼吸和强劲的心跳,他郑重其事的在我耳边说:“我知道,你不是她。你是琳琅,是我一人的琳琅!不管天下人怎么看怎么说,你都只是我一个人的!别怕,我不会再放手!就算荡平天下我也一定要让你好好的留在我身边,做皇后,我要你做我的皇后!” “我只做我自己,皇后又怎么样?我只是我自己!“我忍住眼底的泪,努力的注视着他的眼睛,我一心想要的不过是他的证明,证明我不是任何人的替身。 他默不作声,时间霎那间停了下来,积蓄的泪弥漫了我的眼,泪光朦胧之间我已经看不请他的脸,却被他的唇附上我的泪眼。他吻得郑重其事,用我抵挡不住的温柔,引领着我的身体,一步步融化一步步沦陷。 我的疑虑我的担忧统统被他抽空,意乱情迷的闪躲和逃避之间,我竟然学会了回应。忘了是什么时候开始的,我的吻竟然也让他乱得无法招架,我正恣意玩味着这甜蜜的感觉,突然感觉身体一轻,他用修长的手臂托起我的身子,蓬勃的欲望在我挣扎之间,有些蛮横有些霸道的几欲冲破我的最后防线,我不安的挣扎了一下子,他顿时克制的安静了下来,小心翼翼的侧身抱我入怀,静静的看着我不作声。 条件 “皇上,玄武殿到了”御辇之外,这声提醒顿时让我无地自容,我羞赧的将身子往里缩了缩,皇帝无声的笑了,声音有些沙哑的说:“回逍遥王府,宣向丞相逍遥王府见驾” “遵旨!”话音未落,我便明显感觉到车撵调转了方向,皇帝慵懒的抱着我有些意犹未尽的说:“还需要继续证明吗?我怕自己会做错事,让你受委屈!” 我不敢回应,心如鹿撞。 他低低的笑了,柔声说“饿了吗?要不我让霍公公送点吃的过来?” 我忙乱的摇着头,不想让人见到如今这幅模样。皇帝恶作剧的凑过来一些,我心有余悸的缩紧身子,窝在他怀里合上双眼装睡,听着他依然凌乱的心跳声,心绪渐渐平复下来。夜色越来越浓,我悄悄睁开眼想瞧瞧他的脸却觉得视线已经模糊不清,好在有着夜色掩饰,我不必担心被他看到面上的窘态。 皇帝却故意跟我做对一样,亲自动手点燃了一盏宫灯,挂在车壁,回头看着我笑,笑得那么舒心,仿佛做了一件称心如意的大事一般。 “不好奇了吗?”皇帝的声音慵懒低沉,仿佛故意诱惑一般,我终究抵挡不住自己的心魔,信口说道:“好奇又能怎样?该知道的总会知道,不该知道的知道了也没意思” 皇帝搬正我的身子,对着我的眼睛,继续诱惑我:“夕月是什么样的人,你真的不在意了吗?因为太后那几句话让你难过了吧?” 我坦然的看着他着说:“我信你,我不在意。你呢?”皇帝握紧我双手,安心的贴在他胸口,问我“你不记得了吗?我的心思早就跟你说过的。他们怎么想怎么说都不重要,只要你别为了那些无关紧要的流言蜚语觉得委屈就好。” “如果你不在意,我又何苦去在意,我只知道我是我自己,其他人跟我不相干!”我坚定的看着皇帝,他的的眼神因为我的几句话明显的明亮了许多,我恋恋不舍的看着他的脸,心里却浮现出那恶魔的轮廓,他哀怨的眼神像刀子一样扎进我心里,隐隐的痛楚莫名奇妙的又纠缠上我。 皇帝似乎也发现了我的不妥,将我紧紧圈入怀中安慰道:“琳琅不怕,不怕,我在这里,别怕!”说罢他情不自禁的捧起我双手,放到他唇边只吻得我手心潮热了还不肯罢休,我羞赧的抽回双手,无力的靠在他怀里只感到心中的不安一丝丝扩大,隐约中听到宫门开启的声音,车撵的速度明显的变得快了一些。 “等旸儿复明了,咱们一起出宫去住几天,让她玩够了再回来,你说好不好?旸儿每回出宫都会嚷着要买胭脂回去调制,说是要做沧谰国最好的胭脂送给她喜欢的宫人们,往后撷芳殿怕是要变成胭脂作坊了”明朗的笑意从他脸上蔓延开来,这是我第一次见到他这么会心的笑,受他的感染,我也傻傻的笑着,彼此再无言语,他眉眼间的笑意,让我心里暖暖的。 “公主真的梦魇了么?她说得那些话会不会是真的,我仿佛记得我是带了那人回撷芳殿的啊!”三年之约像个魔咒,让我惶恐不安情不自禁又提起这事。 “你并没有记错,的确是皇兄用内力散去了旸儿颅内的淤血,你知道他问我要什么作为报酬吗?”皇帝的声音,有些许惆怅,我的身子轻轻颤抖了一下,适才填满我胸口的温暖,全部被冰封成吐不出来的苦涩。 “琳琅切莫多心,我并非存心欺瞒与你,今日带你面见太后,也是为了让他断了那些不该有的念头,我需让他知晓,你不是那个人,你换不来他要的东西,只是委屈了你,我也难过!”皇帝轻柔的声音,在耳边呢喃一般小声说话,言语之间颇多难言之意,我似懂非懂。 “他要什么?你答应他了吗?”我紧张的看着皇帝,他安慰的冲我笑了笑说“他要当年为太子妃特制的八宝香车。” “那本是他的,你不舍得吗?”我侥幸的笑道“这么宝贝的一辆车,有机会倒要见识见识。” “他不要空车。”皇帝语音之中带有一丝愠怒,我的心跟着慌乱起来,追问皇帝:“你答应他了吗?他在哪里?难道他今日还在宫中?” 皇帝轻拂着我的颈子,安慰般说道:“别怕,我保证他再也不能伤害你了,他今日就在太后宫中,明日会随太后车驾一起出宫。西北边境上暹罗国屯兵十万,虎视眈眈的等他回去呢。” “他真的会回暹罗吗?”我不安的追问,“他究竟要什么?” “他要太后随他回暹罗颐养天年,太后本是暹罗国和亲公主,回去养老实属应当,我答应他了。”皇帝轻描淡写的几句话,让我心底那无法言喻的不安至此才算平静了些。 “你很担心他的处境?”皇帝有些不悦的追问。 “我没那么好心!他的死活跟我不相干!”我没好气的回话,到引起皇帝释然的笑意。不管怎样知道了那恶魔的去向总好过自己整日提心吊胆的猜测,与我而言他其实并非最紧要的,说到底不论他想怎样,只要我不用被拿去换城做质子,其他的我都能接受。 “你的身子还不太好,今晚召见丞相就不用随驾了,今夜咱们就留在王府不回宫了,旸儿会有人陪着,你不用惦记着,明天太后出宫,你也不必去送了。我会让秦公公陪着你顺便教习掌仪该知道的规矩,记得,不能再任性妄为了!”皇帝宠溺的警告,让我安心不已,想着这些日子的苦楚,连忙应承了他。 回到逍遥王府,他亲自送我回了东厢房,稍坐了片刻便匆忙去了书房,想必是事先安排好的,芸萝等并没有相见,我胡乱吃了点东西洗漱了一番便沉沉睡去。 丞相 “皇上,罪臣见驾来迟,请皇上责罚!”看着向丞相颤巍巍跪倒在地,皇帝心里觉得痛快,嘴上却不得不敷衍了一句“丞相日理万机,公务繁忙,朕等得!请起来说话。” 向丞相却伏地不起:“臣惶恐。贵妃御前失仪,皆是罪臣家教不严管教无方所致,罪臣恳请皇上念在结发之情,宽恕贵妃失仪之罪。” 皇帝冷笑着说“结发之情也不等于免死金牌,用得多了就没趣了!” 向丞相额头已经触到地面了,听皇帝这么说,心里凉飕飕的,也不敢辩驳,心下却懊恼当初不该随着女儿和她娘亲的性子,答应这门亲事。 当年风流不羁的逍遥王虽是不可多得的乘龙快婿,但也不是每个人能驾驭得了的,事实证明自己的女儿绝对不是王爷的良配,现今王爷已经贵为九五之尊,自己的女儿却迟迟不能入主中宫,为着让女儿称心如意,自己这个做父亲也没少费心,可是无论做什么皇帝似乎都没有漏过任何口风,时间拖得久了,女儿耐不住性子生出事来,反而弄巧成拙,如今在做什么都是枉然,回头想想自从皇帝登基之后,自己这个丞相反而不如从前做得自在了,实在是君心难测啊! “朕今日请丞相过来,说的可不是这件事。”皇帝慢条斯理的说:“丞相近日身体可好?朝中可还太平?” 向丞相身子微微有些哆嗦,小心翼翼的说“罪臣身子还算健朗,多谢皇上挂念!据臣所知朝中也无甚大事,抑或是因臣愚钝,有失察之处还请皇上明示。” 皇帝随手将案台上堆积如山的奏折推倒在丞相面前,冷冷说道:“朕这段日子沉迷后宫,丞相想必忙得找不着北了吧?西北的军情朕今日才得到消息,南边是不是还有什么大事,丞相打算压到什么时候再让朕知道啊?” “臣不敢,皇上息怒!臣绝无僭越之意,因顾念皇上龙体欠安,朝中诸事臣皆是遵循皇上旨意处置,军国大事都跟国公商议后才处置的,请皇上明鉴,臣决不敢独断。南边的折子在此,请皇上御览。”向丞相不愧是国之柱石,随身就呈上了让皇帝惦记多时的奏折。 皇帝随手接过,并没有打开,看着丞相说:“难为丞相大人了,这折子上说了什么朕现在也大概知道了,劳烦丞相大人妥善处理好,朕明日要送太后出宫,如今宫里宫外都不太平,太后在宫外的护卫事宜,丞相大人可曾安排妥当?” 向丞相沉着应对道:“微臣已经责令京兆尹王鹏加强戒备,五千禁军会随驾出行。”皇帝欣慰的点了点头没有再问。 向丞相沉吟片刻,小心说道:“微臣愚见,太后还是在宫中静养比较妥当,太后最放心不下的便是暹罗国的形势,如今听闻暹罗国新王登基之后,众部并不甘心臣服,国内各部族蠢蠢欲动摩擦不断,为稳定沧澜与暹罗两国兄弟邦交,皇上可派使臣前往恭贺。两国邦交恢复必能助力暹罗新君稳定局面,上可让太后娘娘安心、下能让普天百姓安定,与国与家都有利无害,请皇上定夺。” 皇帝拍手称赞:“丞相高见,朕准了!只是这两国邦交需要一个合适的使臣,不知丞相可有合适的人选。” 向丞相迎着皇帝犀利的目光,从容应道:“臣的犬子向怿如堪当此任!” 皇帝神色微变,继而笑道:“朕曾与他有一面之缘,可惜并没有说话,丞相如此自信朕相信一定错不了,朕准了!” 向丞相有些诧异,微微上前半步,郑重其事的再次跪下说:“谢主隆恩!犬子如今还是带罪之身,请皇上三思” 皇帝冷眼看着丞相,淡然说道:“那都是几年前的事了,丞相过虑了。只是令公子如今只怕不在京城吧?” “多谢皇上挂念,犬子日前已经回京。明日微臣会带犬子上殿觐见。”向丞相舒心的笑了,压了他尽三年的大石头终于搬开了! “解铃还须系铃人!令公子的亲事处理好了吗?纳太师的千金,朕当年做赐婚使时曾有一面之缘,有幸跟她说过几句话,蕙质兰心的一个名门闺秀,蹉跎这几年不知是否还是当年模样?”皇帝黯然叹息,心上却掠过某个人的影子,不自觉的往东边的卧房方向望去。 向丞相有些尴尬的干咳了一声,接着皇帝的话说“犬子无状,辜负了太师千金的青睐,微臣汗颜!” 皇帝无所谓的笑道:“朕记得丞相素来家教甚严。十岁那年贪玩去到丞相家的花园,看到三四个丫头簇拥着令公子和小姐荡秋千,令公子听说丞相要检查功课,玩都顾不上就回书房用功去了。后来有个脏兮兮的小丫鬟弄污了小姐的珠花,被罚在大日头下穿花来着,朕觉着好玩,还用令公子的名头跟她说了几句话,不知道那丫头如今可还在府中,算算如今也该有十七八岁光景” 向丞相心里有些不安,谨慎的回话说:“微臣惶恐,尽不知皇上曾在年少时去过微臣寒舍。微臣家中倒是有几个家奴是自幼便养着的,不知皇上邂逅的那女子叫什么名字?” 皇帝冷眼看着丞相,目光仿佛穿透他的身子去到不可知的远方。淡然说道“依稀记得她叫夕月。” 向丞相被皇帝吐出的这个名字给震倒,狼狈的撑起身子,有气无力的叹息说:“那丫头命硬福薄,有幸得太子殿下和皇上青睐,却无福消受。” “如今朕却听说,月泯国大肆宣扬,夕月是月泯国唯一有正统血脉的公主,月泯皇帝唯一的孙女,他愿割让六座城池来换这个公主。丞相想必也是清楚的吧?”皇帝说着将那封密折重重扔到丞相面前。 “臣惶恐,臣辜负了先皇和皇上的信任!夕月浮屠寺遇险殒命的消息怕是瞒不住了,微臣恳请皇上责罚,臣愿意承担后果!”向丞相虽然磕头认罪,心里却委屈不已。 “天子之怒,血流成河!丞相大人只怕承担不起!”皇帝愤怒的咆哮起来,“月泯国可以割地换人,暹罗呢?夕月是他的什么人,你难道忘了吗?” “微臣不敢忘,微臣斗胆提醒皇上,夕月是微臣的外甥女,曾经还是我沧谰国的太子如今的暹罗皇帝的正妃。皇上的大嫂!”向丞相似乎有些激动,直起身子看着皇帝说:“本朝向来以仁义为本,夕月毕竟也曾经贵为太子正妃,微臣祈求皇上下旨将浮屠寺遇险一事昭告天下,将她的遗骸移入皇陵,一来成全了夕月的名节,二来也可平息月泯国的百般扰攘,至于暹罗,则需要太后从中斡旋了。” “太后已经打定主意要出宫清修了,丞相此法不通”皇帝语气平静,胸中却已经怒火冲天了,可惜丞相大人却没有留意,反而胸有成竹的说:“太后贤德,定不会坐视不理的!微臣之前收到贵妃传信说宫中多了一个貌似夕月的女子,微臣斗胆请求能见上一面,如若真的有那般相似不妨送了去暹罗,也好缓解那边的敌意!那封密折没有呈上御览,也是微臣的意思。国公大人对此事也是了如指掌的,请皇上明鉴。” “哈哈哈哈!真是难得,国公跟丞相终于摒弃前嫌,重归于好了!”皇帝貌似笑得很畅快,眼底却没有丝毫笑意“太子妃的事先皇有遗诏不准大肆张扬,朕有心无力,至于和亲之事也需从长计较,贵妃如果觉得朕的后宫住着不舒心,也可以效仿文君出塞,令公子出使暹罗亲自护送倒是比别人放心些!” 向丞相心底不忿,别扭的回话说:“臣女绝无此意,我朝素来教导女子三从四德,好女不侍二夫,皇上切莫误会!” 皇帝哈哈一笑说:“朕不过是说笑而已,丞相莫怪!朕今日还跟贤妃交代,将近年的秀女和入宫多年的宫人们放出宫去,如今到多了个去处,明日便让她挑选些好的女子送到暹罗去,丞相觉得如何?” 丞相只觉得寒意逼人,缩着脖子没敢出声。 “朕跟国公说过,解了北边的军情就立皇后享太平,现在看来为时尚早。得等南边的事也平了才行。月泯国的六坐城池离我沧谰边境不远,看来他们真的很有诚意来换公主!不知丞相和国公可有良策妥善应对?”皇帝冷眼看着丞相,想要知道曾经势同水火的丞相和国公之间的默契究竟到了什么程度。 “微臣提议跟暹罗重修旧好,也是想着能解决这件事,犬子跟太子殿下有同窗之谊,由他传信太子殿应该能够接受,更何况太后在堂,暹罗国投鼠忌器,想必不能轻举妄动的。国公似乎也有此意。”向丞相的确深思熟虑了好几回,才敢走进这间书房,事关重大,但凡不好决断的都将国公大人给抬出来说项,皇帝再不满意也不能驳了国公的情面去吧? 皇帝面色平静,不置可否。 “月泯国如今已是强弩之末,假以时日,皇上想要六座城池或者将他整个收入囊中,微臣都会按照皇上的意思办妥,当然其中关键在于跟暹罗国的关系。”向丞相平静的看着皇帝,他知道有些话不能由自己来说透,否则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皇帝身子微微向前倾,戏谑的看着丞相说道:“收入囊中?朕凭什么?丞相难道忘了朕登基当日太傅在銮殿上说过的话吗?朕的皇位在多少臣子眼里看来是名不正言不顺的,尽管有父皇遗诏,但真的没有人怀疑吗?”皇帝俾倪着身子颤抖的丞相大人,叹了口气才继续说:“跟暹罗的关系,是天下人都等着想看的笑话吧?” 丞相只觉得脊背生凉,小心翼翼的回话:“皇上受命于天,登基以来勤政爱民,是天定的真命天子,至于太子殿下,承继暹罗大统也是天命所归,沧澜与暹罗如今是兄弟之邦,如能恢复邦交,天下将海晏河清一片太平,微臣乃至天下臣民都是盼望这一日的!” 皇帝面上淡淡一笑,眼底却不见一丝笑意,身子略微往后,随手敲击着御案说“皇兄出征时带走了最精锐的沧谰士兵,如今禁卫军的令牌都只怕还在暹罗皇宫里当垫脚石用,朕剩下的只有老弱病残和一心巴望着皇兄回朝的几位将军罢了,凭什么保证海晏河清天下太平!” 皇帝抱怨得很认真,丞相却开始惴惴不安,少不得自动表态了,虽然有些不舍得,但也没奈何。 “是微臣大意了,国公麾下的铁骑军前些日子跟军中几位将军的旧部发生了些小摩擦,军中那些个老兵油子,口无遮拦的几句糊涂话微臣也听说了,还特意让兵部下了文书,大肆申斥了一回。这些军中的嫌隙,由来已久,臣回头会跟兵部商量,看看能否协调一二”向丞相苦笑着自打耳光,谁不知道军中那几位将军是他一手提拔的。 “丞相不必过滤,国公大人已经应承了朕,平乱安天下的重任,交给他老人家就行了,兵部的事情就由他老人家处理,丞相妥善安排一下令公子出使暹罗的事情吧!”皇帝疲倦的抚着额头,看到丞相神色中的郁闷,微微笑着转了个话题说道:“皇兄登基也没赶上送份贺礼,这次出使一定要记得补上。总之不能让人贻笑大方,丞相谋国老臣,处理这等小事想必不在话下。”丞相只觉得头上聚集的薄汗就要滴落,慌忙欠身应承,借机擦汗。 想着明日要早朝,皇帝有看不完的折子要批,丞相简单就出使暹罗的事情上奏了一番,见皇帝没有过多疑问便匆忙告退,皇帝看着丞相踉跄的背影消失在仪门之后了方才微微吁了口气。 向丞相披星戴月的从逍遥王府出来,坐在自己的轿子里面,疲惫的叹着气,皇帝今晚突然提起夕月,让他心绪不宁。 “大哥,一定要照顾好夕月,让她平平安安做个普通人家的女儿,生老病死一生无忧我就满足了”心慈临终前的托付言犹在耳,向丞相沉重的又叹了口气。 “舅父大人在上,夕月拜别!”身着太子妃礼服的夕月,泪光隐隐的拜别时的情景再次浮上心头,一转身却变成了女儿玉茹的脸,只是那身喜服却变成逍遥王妃的了,玉茹出阁时笑颜如花,可是却总觉得少了些喜气,“爹爹,女儿一定要做沧澜国最尊贵的女子,夕月一定会臣服在女儿脚下的,爹爹,您一定要相信女儿!”女儿临别时的悄悄话,着实让他吃了一惊,如今贵为贵妃的女儿却似乎并不怎么顺心,向丞相沉重的再次叹息。 为了女儿跟皇帝闹着要做皇后这个事,夫人受了惊吓病倒了,玉茹的亲娘侧室兰夫人更是日日吵嚷让他出面跟皇帝求情,家里都不得安生,好在离家两年有余的儿子为了母亲的病情终于回来了,今日在皇帝面前好不容易为他的将来谋了个差使,心里还得盘算好,怎么样说服这个倔强执拗的儿子接受那个艰难但能挽救向家威望甚至能将女儿推向后位的任务。女儿一人荣宠,儿子的将来就不在话下,再难也得成功啊。 太师 大轿在家里的院子里落下了,丞相大人还没理出头绪,有些气闷的起身回了书房,命人招徕几个得力的门人,打算彻夜长谈,筹划好出使暹罗的事情,说远了关系到两国邦交,说近了还关系到向氏在沧澜的势力和儿子的安危,没有完全的把握岂能让自己唯一的儿子置身犯险。 “向丞相一向可好啊?”暗影里突然响起这把陌生的声音,着实吓人,可丞相毕竟是丞相,镇定自若的的回应道:“好!不知阁下是谁,可否现身相见?” 从暗影里走出来的人丝毫不起眼,但那份淡定从容的气势却不容小觑。“老夫也没多少时间跟你磨蹭,只问一件事,当年文嘉皇帝是否有后人滞留在此?托孤之人可是向丞相本人?” 向丞相心头突突乱跳了一阵,实在拿不准来人的身份,只得迂回的应付:“向某是沧澜的臣子,怎会接受月泯皇帝的托孤?阁下想必找错人了!” “如今月泯宁愿用六坐城池换个人,丞相大人岂能不动心?若是知道些什么不妨跟老夫说道说道,省了其中的无数麻烦,悄悄将这事给了了,岂不痛快?”来人神态从容,气定神闲。 向丞相大惊,急忙追问:“阁下何许人也?怎会知道此事?” “老夫知道的不多,不多,遗孤的事你若不知我便别处问去了,打扰了!”来者说罢大大方方的开了书房的门,摇摇晃晃的就走了出去。 向丞相被自己心里顿生出的奇怪想法给惊动,终究按捺住强行将人留下的打算,眯着眼看着跳跃的烛火,无端的心神不宁,让他豁然起身,亲自写了帖子,命稳妥的家人连夜送了出去,看到下人退去,门人们也都聚到了书房,才撇开杂念回到绎如出使的事情上去。 跟门客们议事直到子时,方才散去,趟在床上辗转反侧了两个更次,实在是睡不成,干脆起身,让家人备轿,盯着夜色穿过几条街,到了一处府邸,亲自扣门,很快便被迎了进去。 “怀南,夙夜前来,可曾扰你清梦?”向大人努力维持着洒脱的模样,秉烛夜读的人头也不回的应道:”夜不能寐,何来清梦?丞相大人星夜来访,可有要事?” 向丞相一眼便瞄到自己写的帖子正原封不动的摆在案头,心里虽然有些不自在,但也无奈,捋了捋须坦然应道:”是,今夜突然有人上门问起月泯遗孤的去向,不知是否也扰攘至此?” 那人至此方才有了动静,搁下书本,遥望着窗外不见一丝光亮的天际,叹了口气回话:”不曾!不知丞相如何回话?可叹,月泯国运衰弱已经到了这步田地,被遗忘了十几年的一点血脉,终于被他们想起来了。” “六座城池,换一个人,怀南,你意下如何?”向丞相直言不讳,意料之外的愤懑神色却不曾在那人脸上出现,他有些不确定的又添上一句:”月氏若后继无人,珉氏便责无旁贷了!” 至此那人清瘦的脸上方才掠过一丝悲痛的神色“珉氏不也一样后继无人么?丞相大人,夜深了,我也要休息了!”尽管无礼,但身为主人,在自己家里下逐客令的权利还是有的。 向丞相脸上颇不自在,但也无可奈何,要走却又不甘心,站定了说道:”你我同窗十载,又有同殿称臣辅佐先帝的情分,儿女之事我也是心甘情愿要结秦晋之好的,只怪世事难料,造化弄人,天意如此,你我何必弄到如今这样呢?” “何必?”那人脸上的表情又悲又痛,声音里有些许悲愤的意味,满腔的怒火仿佛一触即发:”珉怀南不敢与丞相大人攀交情!与国与家,你我皆是势不两立的。月泯遗孤、沧澜皇位,只不过是丞相大人手中的棋子,大人翻云覆雨的本事,我不敢苟同。儿女之事、秦晋之好我也不敢高攀!” 向丞相终究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百官之首,这样的抢白实在没有道理能够忍得下去,语气不善的应道:“兰儿的终身大事,我会妥善安顿的,是犬子对不住她!你怪我也应当,其它的事,我也不过是顺应天意而已,你若有怨恨,只管上书圣上弹劾本官好了!” “顺应天意?丞相真会说笑,天意昭昭,却被人颠倒黑白,如今弄得君不君、臣不臣,这便是圣人教化出来的结果吗?我们来错了,来错了!”珉怀南神色沉痛,懊恼不已。 向丞相冷笑着说:“如今再说这些,于事无补,我劝你还是早做打算,准备回去收拾河山,重头再来吧!珉氏有你也不是完全无望!” “丞相放心,这世上早就没有珉怀南这个人了!在下的名讳是纳南山,无论如何在下此生不会违背誓言,月泯天下与我无关。丞相大人若有所图,不必客气,尽管放手一试好了!如今月泯无人,正是时候!”珉怀南嘲讽的看着向丞相,见他眉头紧皱若有所思,索性说得再明白一些:“我的儿子即便还在世上也断不会有这样的心思,他绝不会成为丞相大人的对手,月泯此前全靠玉氏独立支撑,如今玉氏也倒下了,正是空虚的时候,至于六座城想换回去的那个人,丞相不是比我更清楚她的死因么?” 向丞相面色铁青,却也无可奈何,叹了口气说:“夕月是舍妹唯一的骨肉,我从来不曾想过要让那个孩子进宫去的,这都是罪孽,是劫数啊!” “罢了!丞相慢走,在下不送了!”珉怀南甩袖而去,心里却沉重得喘不过气来,儿子临走时跪在地上请安的样子,至今记忆犹新,原来那句“孩儿不孝”便是为了如今这个局面作的解释啊! “言儿,爹对不起你!爹没有告诉你,是怕你伤心啊!傻孩子,夕月本来就是你的妻子,是文嘉皇帝指腹为婚的,爹原本是想将夕月留在府中择日为你们成亲的啊!”纳南山在儿子的书房里沉吟自语,老泪纵横,久久不忍离去! 提醒 霍公公送了丞相回来见到皇帝眼角的笑意,尽管只是一瞬间,让他也跟着松快起来。谄媚的进言说道:“奴才刚刚遇到在东厢房伺候的如烟,说那位已经歇息了,皇上的身子也还没大安,奴才斗胆说一句,也该注意着点。” 皇帝嗯了一声,留恋的冲着东厢房望了几眼,终究还是平静的拿起了笔,埋头在成堆的折子里。 霍公公不敢造次,悄然退出皇帝的书房,带领一干宫人准备着茶水、点心,预备伺候到天亮了。他哪里知道皇帝此时的心情,为了安顿宫中的事情,他已经耽误好久了,好些政务已经迫在眉睫再也不能懈怠,今夜特意回府为的就是在书房里拆阅这堆积了好些日子的大量密折。 他欣慰的是王府守卫森严,比起皇宫形势简单许多,至少一切皆在自己控制之中,至此不用担心那个人的安危,处理事务时便能全心投入得心应手。趁着如今这个机会,正好也为将来做些打算,才能安心将她留在身边。 午夜十分,房门外一阵窸窣的杂音很突兀的将我惊醒,我有些紧张的盯着门窗的方位,一个黑影迅速的掠到我床头,一把冷淡的声音在说话:”你不想再见到本君吧?“ 我惊诧的坐起身子,愕然的追问:”为何你会在此?“ 他冷笑着说:”呵呵,你忘了那个约定了吗?本君没有拿到酬劳是绝对不会离开的!现在的形势对本君的计划大有裨益,所以顺便过来告诉你一声,多准备几件貂裘,暹罗不比这里,本君可不想要一具干尸!“ 我心乱如麻不确定的问:“你确定公主已经无碍了吗?公主的眼睛可没见好呢!我们约好公主能看见了才成交的。” “公主能看见了也不会让你见到她的。孩子的眼睛最是无邪,本君也不想让她看见不该看见的东西。这些事情你无需牵挂,如果你能活到三年之后,回来看看就自然明白了。”他的闪烁其词让我及其厌恶,嘲讽的回应他说:“三年之后的事情谁也说不准,如今你能出得去才是正经。” “呵呵,这是在关心本君么?没能将我正法,你很失望吧?”他阴森森的逼近我两步,傲慢的托起我的下颚一字一顿的说:“你是我的,你逃不掉,也别想逃!” “自欺欺人!”我懒得跟他纠缠,将头拧过一边,心却沉入谷底。 “你觉得本君可怜吗?”他蛮横的扳过我的头,直接的追问道:“你信吗?江山美人,皇弟会选择留下你?” “他不是你!你走开,恶魔!”我愤怒的拍掉他抵住我下颚的手,心底的恐惧却随着挥出去的手扩散开去,该死的,为什么逍遥王府连个像样的侍卫也没有! “你确定吗?本君刚刚路过他的书房,听他的丞相说,要用你换城来着,你不担心吗?如今皇弟的处境,并不比本君好多少,你不如去问问他吧?”恶魔戏谑的语气让我听着心里很不受用。 “这跟你无关,天下间只有一个夕月,你活该得不到,活该-”我怒火攻心,顾不得那么许多,开口就直接伤到了他的要害之处,打蛇要打七寸,这道理我还是懂的! “夕月只属于本君一人,无论生死,都不容他人觊觎,哪怕是替身,也只能专属于本君!”他毒蛇一般的反噬让我冷到心寒。 “我好同情夕月”我冷笑着讥笑道:“死了才被珍惜!只不过,再相似的替身也只是替身而已,何况替身也是有心的,你永远也得不到夕月的心,哪怕是替身的,也得不到!” “本君得不到的,这世上任何人都别想得到!”他张狂的握紧我的手臂,微微用力便将我从床上提了起来,凑近他的眼眸说:“本君只是想让你见证一下,这世上只有本君才是夕月的夫君,唯一可以替她承担一切的那个人,只有我,记住了,只有澜悠仁,才是你唯一的男人!” “我不是夕月,不是!”我奋力反抗,嘶哑的叫喊却被他蛮横的拥吻给堵在喉咙里面。我不顾一切的咬住他的唇,浓稠的血液只灌进我的口腔,我被呛到咳嗽了,他才放手。 “你也这样咬过他吗?”他粗重的喘息,让我异常害怕。“或许你能活到三年之后也不一定,本君不会为难你的,跟我去暹罗吧!”他的态度变得太突然,让我有些无所适从的恍惚,本能的回话说:“我不去!”此言一出他立即放手,我重重的跌回塌上,神志总算回复了几分清醒,忐忑的补充道“我也怀疑你能否回得去!你一个人或许很容易,带上我只怕没那么方便!” “自然有人会送本君一程,明日早朝之后你便会收到消息的,本君的皇弟想得周到,送一帮本国女子给本君解忧,往后本君的后宫可不会空虚了。哈哈哈!”他说完话很轻浮的伸出手在我脸上滑过,我被他冰冷的温度激灵了一下,愤怒的挥掌却只碰到他远去的衣角。 “本君劝你省点力气,万一长途跋涉旅途劳顿,死在路上就可惜了。六座城池,本君不想要,这边却多的是人想要呢!”他这句话在夜里听来十分清晰,“后宫佳丽数千人,如果没有价值,他又何必非你不可?君王之爱最不可信!三年之约,你躲不过的,不如好好想想,明妃出塞还能落个千古美名!”话音未落,人影就已经不见,我无力的瘫软在塌上想着他说的每一个字,心中的寒意深沉,即便我努力的裹住锦被也体会不到丝毫暖意。 夕月是太子妃,夕月跟我很像,夕月是这两个男人的魔咒,也是我的魔咒。我回避不了的问题,在这样的夜里幽灵般缠绕上我心头,我突然发现我没有办法逃避了。 实在是睡不着了,嘴里还有让我厌恶的血腥味,想到我竟然咽下他的血,心头便一阵气闷。辗转了一阵我毅然起身,开门看见廊下还亮着盏宫灯,微微的光线投影下来勉强能看清门口值夜的小丫头缩着身子斜靠在门廊上睡意正浓,我小心翼翼避过她的身子,脚掌触到寒冷的石板地才惊觉自己竟然没有穿鞋,初秋的寒凉透过薄薄的罗袜钻进我心里,我冷得打了个寒颤,茫茫然抬头望着黝黑的天,不知道究竟该往前还是退回去。远远的看到有人手持宫灯仿佛是往我这边来,忙闪身在门廊下的暗影里站定。 “霍公公,如兰夫人托人给您送了几盒点心,您老不如尝尝鲜,听说是兰夫人亲手做的呢!”夜色中有个卑微的小太监提着灯笼走在前面,因夜里安静,他说话的声音又极为尖锐,我刚好可以听清。 “小猴子,你懂什么?咱家还当着差呢!皇上让过来瞧瞧,少不得去一趟再说。”霍公公趾高气昂的说话,行动的步伐却是慢条斯理的。我不敢轻举妄动,静静站在廊下宫灯照不到的暗影里,心里咚咚作响,怕被他见到我这副模样。 “这个时辰,除了您老人家还有皇上还在忙,旁人怕都睡下了。不如您先歇着,小猴子过去看看就得了”小太监殷勤之极,霍公公十分受用的哼了一声,顿了顿说:“小奴才,过去瞧瞧吧!咱家还真的累了” “那您先坐下歇歇脚,这里平日奴才天天打扫,还干净!”小猴子殷勤的为霍公公安顿好坐位,将随身带的食盒放到石桌上,铺设开来。 霍公公满意的哼了一声,小猴子果然乖觉,也不掌灯,往前走上前两步,估计是见到门前睡着的小丫头了,也没弄出响动,退回到霍公公身边说:“如烟姐姐在值夜呢!她示意我别弄出响动,估摸着里面的贵人应该是安寝了,您放心的将就在这里歇歇吧!她说一会儿就过来给您磕头” 霍公公装模作样的说:“小猴子,做奴才的怎么只能想着自己舒服?你看如烟这差当的多好!这丫头伶俐,会当差!也别过来了,省得来回走动惊动了房里的人。” 小猴子有些眼红,急巴巴的说:“那还不是您老人家调教得好,小猴子自小跟如烟姐姐一块儿跟着您,每天本本分分的就怕被人挑出个错儿来,奴才们挨打无所谓,坏了公公您的名头可是大事!” 霍公公得意的干笑了一声说:“是个明白孩子,咱家先歇会,如兰夫人的点心少不得赏你几块,哎!如今皇上面前这差当得也不容易,左右都是贵人,得罪了哪个都得掉脑袋!贵妃这个事儿还是少掺和为妙,明儿开始跟外头说说,如兰夫人的赏能不接就不接,可记住了?”说道这里,霍公公的声音被食物给堵得有些听不清了。 小猴子有些不甘心,急切的说:“如兰夫人是念着旧,跟公公您这里礼尚往来是应该的。您这么见外,不怕人家不好想么?” 霍公公接了小猴子递过来的帕子擦了擦嘴,阴冷的说道:“礼尚往来?还得看看够不够份儿!咱家没这功夫跟她们周旋,皇上那天可是龙颜大怒,没当场废了贵妃的名位已经是万幸了,如兰这丫头,说到底还是眼皮子薄,自己没有做夫人的命也就罢了,现在弄得自己的女儿跟自己还不如呢!这都是命啊!下人生的女儿怎么可能麻雀变凤凰?如今要不是丞相撑着场面,她们母女只怕不会有好下场,早点抽身是正经。小猴子,咱家的话一定要传出去,记下了么?” 小猴子立即明白事关重大,一叠声说:“奴才记住了,公公放心,公公您再将就用点!再过两个时辰皇上该早朝了,又有一天要忙了!” “可不是吗?皇上最近为这位贵人费心,政事也耽误了不少,如今忙活起来就没个完,哎!这位贵人可得伺候好了,升官发财如今就指望她了。”霍公公惬意的又喝了口茶,被滋润的嗓子仿佛好受了些,语气也和暖许多。 小猴子蹲下身子在给他捶腿,嘴里小心翼翼的说话:“您老人家真是辛苦了,奴才就是不明白了,这位又不是什么正经娘娘,哪里需要您亲自来这一趟?您如今可是宫中的副总管啊!任他王公大臣在您面前还得矮一截呢!” 霍公公又抿了口茶,清了清嗓子说:“小奴才,你懂什么?咱家能当上这个副总管靠的就是会伺候人。如今这位贵人可比宫里头两位娘娘还要紧呢!咱家不敢往高了说,来日做个贵妃绝不在话下。”这话说得我一阵心悸,忙扶住廊柱子站稳。 小猴子一心巴结,一连声说:“那是那是,您老人家的眼光最准不过了。当日就看好苏小姐必定不凡,如今可不应验了,只怕皇后也是她了。” 霍公公呵呵一笑说:“小奴才懂什么?这又是听谁说的?” “前日府里就传说国公爷进宫见了太后娘娘,怕是有旨意下来吧?府里各处主事的还在一块儿合计凑份子给秦总管送礼,为着将来好办事呢!”小猴子的声音越到后来越微弱,仿佛是担心什么。 霍公公冷冷笑道:“让他们发昏去。什么东西!连行市都看不清楚就瞎起哄!如今贤妃主持后宫不假,想做皇后怕是没有指望!皇上怎会让苏家人做皇后?外戚专政可不得了!”我的身子因他这话一阵哆嗦,“外戚专政”这顶帽子任谁也不敢带! “奴才不懂这些,让您见笑了。如果贤妃娘娘做不了皇后,就只能是贵妃娘娘了,您又说不跟如兰夫人来往—啊!”小猴子话没说完,便急促的叫了一声,随即被堵住嘴巴。闷闷的呻吟声听起来十分憋屈。 “蠢奴才,咱家说了那么多都白说了吗?贤妃做不了皇后贵妃一样也做不成,苏家是外戚向家就不是了吗?从今日开始一定要断了跟如兰的关系,她的好处还真不少,养得你们这帮奴才见利忘义还得了!”霍公公骂着不解气又伸手在小猴子身子掐了几下,小猴子吃痛却不敢出声。 心魔 我看着觉得可怜,伸手推醒了如烟姑娘,她懵懵懂懂的四处张望,我躲在她身后她倒是没看到我,只看见了霍公公和小猴子,慌慌张张小跑过去在霍公公面前跪下说:“公公饶命!” 霍公公见了她倒是和颜悦色的说:“你不必过来的!那位贵人睡得可好?” 如烟连忙点头说:“夜里也没听见动静,应该睡得甚好!” 小猴子讨好的说:“公公是奉皇上旨意过来探望的,姐姐一定要好好伺候!” 霍公公点点头说:“这话没错!如今宫里两位娘娘都不如这位贵人得宠,这位又没有外戚干政的祸患,皇上这么用心怕是将来要立为皇后的,你们日常机灵点,明白了吗?” 如烟笑盈盈应道:“奴婢知道,公公放心好了。皇上的心思奴婢也明白,这次您老又看准了,府里还有几位客人,据说是那位贵人的家人,那个芸萝姐姐跟奴婢熟了,说了不少那位贵人的事,还真是稀奇得不得了呢!” 霍公公亲手拿了一盘糕点,递给如烟说:“好丫头,咱家没白疼你,吃点东西慢慢说!” 如烟守着规矩没敢接,笑着说:“公公您抬举奴婢了,奴婢也不过是尽本分一心想着为您和皇上分忧,跟芸萝姐姐熟了自然就能知道那位贵人的生活习惯,往后伺候起来也方便些” 小猴子跟着说:“如烟姐姐最讨人喜欢了,芸萝姑娘平日在府里对谁都不多说一句话,就只跟如烟姐姐交好,真是不容易” 我听到这些话不由自主的就想起了撷芳殿那些小丫头,冷风吹得我身子瑟瑟发抖,想悄悄退回房去,脚还没动,便被如烟那句话给惊得无法动弹。 “芸萝姐姐说她们家小姐曾是许过人家的,怕是失了身才跳江寻死,结果却到了咱们这里,说来还真是巧啊!”如烟压低了声音,但那一声似有似无的轻笑,却如利剑一般直刺入我心底。 “什么?”霍公公惊诧的站了起来捉住如烟的手追问道“这话可信吗?你有没有跟别人说过?” “奴婢没跟别人说过,这话是前日跟芸萝姐姐一起收拾浴池时她无意间提起的,当时她还嘱咐奴婢谁也不能说!”如烟有些害怕,声音开始发抖,小猴子跪在地上替他求情说:“如烟姐姐这话奴才也是第一次听到,公公您放心,她绝对不会胡乱对人说的!” “这话如果传到第四个人耳朵里,咱们三个都不用活了”霍公公放开如烟的胳膊,冷冷的吩咐她说:“你还是去值夜吧,咱家要回皇上身边去了,你可记住了,今夜咱家没跟你说过话!” 如烟怯怯的应了一声:“是!” 小猴子连忙躬身提起灯笼在前边引路,如烟瘫倒在地半天没有动静。 我拖着沉重的步子艰难的走出来,庭院里铺着石板,踩在上面脚很凉很凉。风吹着我的头发和衣襟,这么暗的夜里,我突然觉得自己像个幽魂。 “谁?谁在那里?”如烟吓得从地上弹了起来,娇俏的身影簌簌发抖。 “芸萝在哪里?带我去见她!“我凑上前说话,她瑟瑟的抖得很厉害,结结巴巴的说话,我完全听不入耳,扯着她往前走。走了两步就发现已经走不动了,如烟跪在地上,双臂紧紧的抱住我的脚,哭着求饶:“姑娘,求求你绕了奴婢吧,求求你大人大量饶了奴婢这一次吧!如果让霍公公知道了奴婢一定死无葬身之地,奴婢的爹娘就再也没有指望了,姑娘,求求你,求求你!“ 我心冷的任由她哀求,风吹得有些大了,微微还夹杂着一丝丝细雨,混着如烟压抑的哭泣哀求,梦魇时的情境浮上心头,我弄不清自己究竟是在做梦还是清醒着。 雨下得渐渐密了起来,如烟见我没有动静,拖着我往回走,回到房间里她给我洗了手脸安顿我在床上座下,细细的为我擦洗着脚上的泥渍。 “你是霍公公的人?”我问得很直接,她也不敢隐瞒,点了点头说:“是霍公公让奴婢在王府当差的” “芸萝还跟你说了些什么?” “没,没有别的了!”如烟哆哆嗦嗦的回话。 “我想见她”我固执的一再重复着这句话,“我一定要见她!”我揪着心的想要问问清楚她说的那些事,是不是真的曾经发生在我身上的事。 “这么晚了,芸萝姐姐该睡下了,姑娘要见她等天亮了再去不迟,皇上如今这么宠爱姑娘,说不定会过来呢!”如烟只管低垂着头回话,我气急了一脚踢开那水盆,哐啷一声之后水流了一地,如烟抬起被水溅湿的脸,可怜兮兮的说:“姑娘息怒,奴婢这就去请她来,姑娘千万别怪芸萝姐姐,她是无心才说出口的,是奴婢多嘴,是奴婢逞能才害了她啊!”说着她开始掌嘴,噼啪作响。 这刺耳的声音如同抽打在我身上一般,我的心跟着不得安生起来,赶忙蹲下身子捉住她双手说:“我不怪你,你别这样!” 如烟脸颊有些肿,我歉疚的拉她起身说:“是我过分了,如烟姑娘别这样难为自己。你也累了一夜了,先歇息去吧,我也要睡了,天亮你也不必为了这事去找芸萝了。” 如烟看我的眼神有着明显的疑惑,我定了定神才继续跟她说:“你们刚才的话我全听见了,这些事都是跟我自己有关系的,我不会到处乱说,你放心吧!” 如烟瞪大眼睛看着我,那无害的眼神,仿佛病中的九公主,让我不忍心再去责怪她什么,何况她说的可能是事实! “奴婢多谢姑娘大恩!”如烟说话间又要跪下,我忙搀住她。她乖觉的屈膝行了个礼,便悄然退去。 室内清寂一片,耳边清晰传来雨打屋面的声音,推开窗就能远远看见皇帝所在的那边,一室的黄晕,隔着雨水带来的暗影,我再怎么努力也望不见他的身影,突然看到那边远远的有宫灯连成一片,那是皇帝早朝的仪仗队,我消声合上窗扉,隐隐约约看到远处皇帝回首的侧影,他略微往我卧房的方向驻足了片刻,便匆匆起程,我闪躲在暗处的身子却因为这一瞬间的驻足而微颤,直到他完全消失不见,才浑浑噩噩的跌坐在地,脸上湿漉漉的有水渍蔓延,我自己也分不清是雨是泪。 “琳琅姑娘还没起吗?”秦公公的声音,一如以往的听不出一丝情绪。 “姑娘昨夜睡得不大安稳,皇上交代不可打扰,奴婢不敢惊动”如烟小心翼翼的回话,听上去很是乖巧伶俐。 “昨夜皇上--”秦公公仿佛想问什么。我深吸了口气打开房门,对如烟说:“我错过了皇上早朝了,真是该死!” 秦公公冷冷说道:“皇上早有交代,姑娘必须先学会宫中的规矩才可以当值。老奴今天正是奉了皇上口谕,前来教习姑娘。” 我冲他笑,“多谢公公栽培!我生性愚笨,如果学得不好,公公千万别见怪。” “请跟我来吧!”秦公公根本正眼都不看我,如烟连忙催着我说:“姑娘赶紧跟上,迟了秦总管会罚的!”说罢她故意推了我一把,我差点被自己的裙裾给绊倒,有些狼狈的站稳身子,回头去看如烟已经忙着收拾屋子去了,这边秦公公昂首阔步已走出好远。 “昨晚他忙了一夜。”我追上秦公公,讨好的跟他说话:“公主能看见了吗?她这些日子夜里睡得可还安稳?” 秦公公站定身子,回头看着我说:“有劳姑娘惦记,公主已经能看清眼前的东西了,太医说慢慢调理,会好的!” 我心里顿时喜忧参半,怔怔的站着也不知道回话。 “姑娘得等些日子才能跟公主见面,皇上下了圣旨,公主完全康复前不能出宫,而姑娘熟悉宫规之前,也不需进宫。”秦公公面无表情的脸上,我看到了一丝异色。 “他真的这么说?”我不信,我不信他会这么做,因为我不信他会介意,他说过他不在意的啊! “是皇上的口谕,姑娘熟悉了宫中规矩就会知道的,皇上的口谕就是圣旨,是不会改变的。”他补充得很全面,我虚心的低下头,应了一声:“我记下了!” 秦公公不再说话,我闷着头跟他走。 “姑娘请进去吧,这里准备了很多姑娘需要熟悉的宫中文书,今日先熟悉这些。”秦公公为我推开一扇门后侧身侍立,我迈开步却怎么也踏不进去。 这只是间普通的书房,满屋子都是书,四面墙上有十数幅画,那画中的女子或者月下独立,或者窗下刺绣,或者花间闲坐,那样的眉目如画,那样的弱不胜衣,仿佛随时都会从画卷中翩然而下款款而来。 “姑娘不进去了吗?”秦公公站在我的身后,我看不见他的表情,却能听出他声音中不同于平常的颤音。 “我要和亲,我要名传千古!”我睁大自己的泪眼,将墙上那十数幅画逐一看了一遍,合上眼了,那些画面还一幅幅在眼前晃动,“帮我上书吧!秦公公。” 秦公公沉吟不语。 “我不会后悔的,帮我办好这件事,就当是我对皇上救命之恩的报答吧!”我快要哭出来了,如果他不答应我就只能自己去找皇帝了。 “我替皇上、替公主谢谢姑娘!”秦公公又跪下了,我讽刺的看着他笑:“公公不必如此,我们之间不过是场交易而已” “贤妃娘娘负责这次甄选,老奴只怕有心无力,帮不到姑娘。”秦公公貌似真的很为难,他眯缝的眼睛里透出的眼神竟然是很温和的! 我苦笑着问他:“秦公公的意思我懂,我不会让贤妃娘娘难做的,估计这次要去的除了和亲的秀女还有不少是伺候她们的下人,这些人不用贤妃娘娘亲自选吧?”在撷芳殿呆久了,多少还是知道些宫中的规矩的。 秦公公有些惊讶的说“姑娘不怕受委屈么?” “哈!”我笑得有些无奈“您就当是帮帮我吧?”没有什么委屈得过如今这样了,做个替身并不是件值得庆幸的事。 “暹罗国大都珩璟距离此地有八千里之遥,要跨越茫茫戈壁,才能到达,姑娘确定要去吗?”秦公公仿佛在劝我,我却因为那无法想想的遥远而更迫切的想去了。 “八千里路远,很好啊!我正好去见识一下,异域风情,想必别有趣味吧?”我放眼往前看,刻意的忽略墙上那些画面,“宫中的规矩就不必学了。我累了,我回房静候佳音。” 我逃出那间书房,逃出了秦公公的视线范围,逃到姹紫嫣红的花园里,静静地坐在红蓝花的花荫下,任由泪流成河。 “唉呀,出大事了,薛掌事!宫里传来消息贵妃娘娘请旨跟随太后娘娘出宫,说是要堂前尽孝,一去就是三年啊!咱们的日子可怎么过啊?宫里剩下贤妃娘娘一个,迟早是要做皇后的,霍公公昨晚还传话让断了跟如兰夫人的关系,这事也来得太快了吧?”说话的人来得太突然,我尴尬的站起身子,怔怔的望了他们一眼,立即低下头去。我实在不想让人看见我哭过的脸。 这两个仿佛都是王府管事的,突然看到我有些吃惊,刚才说话的那个不怀好意的上下打量着我说:“你是哪里来的野丫头?大白天的在这里哭,算什么?薛掌事不如交给我吧?看我不好好收拾你!”这声音又尖又细,让我一下子就认出他就是夜里那个“小猴子”,只是没想到他竟然不是我所想的那么年轻,不过是身形瘦小,尖嘴猴腮眉目粗陋颇有几分猴相。 “候掌事不可造次,这位姑娘怕是皇上从宫里带来伺候东厢那位的,咱们无意冒犯,请姑娘别介意。”薛掌事老成持重,态度和善得多。 我不想纠缠,没出声掉头要走。 “慢着,你刚才听到什么了?”候掌事真是个不省的,我突然很后悔昨晚推醒如烟,假如那时我什么也不做,也许现在就不会这么难过了。 “你是哑的?”他狐疑的看着我追问。 “咱们走吧!贵妃要出宫少不得有宫里人要回来一趟的,咱们伺候贵妃娘娘一场,还是该去送送的!”薛掌事说着话拉着侯掌事要走,那家伙却不知死活的伸手在我面上摸了一把说:“可惜竟然是个哑巴,不然将来送进宫去想必也会有个不错的分位!唉,这张脸似乎在哪里见过的!” “放肆的奴才!你做什么?”秦公公怒火冲天的掠到面前,才一挥手便听见一阵惨叫,候掌事被甩出去一丈有余,而他刚才碰过我的那只手,却血淋淋的落在了我脚边。 “秦总管饶命,候掌事他一时糊涂,并不是诚心冒犯!”薛掌事跪低身子求情,秦公公却只看着我。 我厌恶的看着满地血红,走到候掌事面前叹了口气说:“我救不了你第二次,因为不值得!” “姑娘饶命,姑娘饶命,奴才再也不敢了,奴才罪该万死,求姑娘饶命啊!”小猴子痛得冷汗直冒,原本瘦弱的身子在雨水尚未干透的地上滚成血肉模糊的一团,我看不入眼,转身要走。 “姑娘还没有交代,老奴不敢擅自处置!”秦公公逼迫的看着我,我心里一阵踌躇,薛掌事跪行到我面前磕头不迭,嘴里哀求:“奴才有眼不识泰山,奴才罪该万死!求求姑娘饶候掌事一次吧,奴才等自小就进王府当差,伺候王爷读书练功,王爷如今贵为九五之尊,用不着奴才们,但奴才们也得活啊!姑娘,求求你!” 我慌乱的避开他,冷眼旁观的秦公公走过去,伸手抓住薛掌事的右臂,我不敢迟疑,大声喝道“放开他,放了他们!” 秦公公有些错愕的瞪着我问:“你不后悔?” “不后悔,放了他们,他们没做错事”我迎着秦公公犀利的目光,毫不示弱的坚持着。 “小书房那些画是你们挂出来的?”秦公公不甘心的逼问薛掌事,候掌事痛哭流涕大声分辨:“是霍公公传信让挂的,奴才不过是听命行事!” “是他吗?”秦总管放开薛掌事的手,走到候掌事面前蹲下身子,候掌事不敢敷衍,慌乱不安的说:“是贵妃娘娘,不,是如兰夫人的意思,霍公公不知道的。” “滚!”秦公公吐出这个字时,薛掌事十分意外,候掌事却笑了,一个劲地谢恩。 我厌倦的别开头去,不想见到这样的人这样的嘴脸。 “我知道了,贤妃娘娘是绝对不会做这种事的,秦公公,你放心吧,我已经决定要去了,不用再费心证明什么了。”我不得不跟秦公公表示一下我的谢意,哪怕他这么做也许不是为了让我心里好过一点。 “老奴失误了,让姑娘受惊了!”秦公公诚挚的歉意,让我突然有些鼻酸,好羡慕他心里所忠诚的那些人,有这样的忠心耿耿的“家人”该是种多大的福气啊! “我走之前,不想再见到我的家人,我走之后您看着帮我安顿好他们的生活吧,我是个没什么用的人了,他们要是想回家就让他们回吧!”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自己的过去,所以不见反而更好。 秦公公了解的点了点头,看着我欲言又止。 我释然的笑着说:“您不必为我担心,我跟澜悠仁有约在先,公主复明之日,便是我们履约之时。我必须要去暹罗的,三年而已,如果还能活着,我会回来看看九公主的,她应该会记得我吧?唉,还是不记得的好,我不想又多一个人拿我当替身。” “老奴会跟公主解释的,老奴告退,姑娘做好准备,很快就可以启程了。”秦公公笃定的看了我最后一眼。我冲他笑,他的嘴唇微微动了动,终于也露出了些许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