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都戌时了,大学士怎么还没回来?难不成留宿宫里了?” “不可能,留宿早有消息了,再等等吧。” 宽敞的石板路边,两个宫女紧紧挨在一起,一个手提灯笼,一个搓掌呵气,寒风肆意的吹,冷的让人发指,这该死的天气,大家都在暖炉边休息着,偏偏她俩还在守班,只因清闺姑娘的一句话:大人还没回来,你们两个到路口迎一下,大冬天摔倒可不是闹着玩的。 就这样,两个宫女就被安排站在路口了。 提到这清闺姑娘,三言两语还真无法形容,听说她家世不好,父丧母孤,九岁那年靠个亲戚攀上容屿学文,学费是不用交的,拿月钱来抵,名曰:勤工俭学,如今十七岁了,出师没出,倒开始掌管起学士府来,管家听她的,小厮听她的,就连她们也要听她的,大家都尊称她‘姑娘’,意思是半个小姐。 然而清闺姑娘到底不是正牌的主子,她所享受的一切都是因为师父,因为命好,因为走了狗屎运,在同一水平线上,这种心态逐渐被扭曲,大家表面上恭恭敬敬,私底下颇多怨言,尤其是今日让宫女挨冻,她自己坐在屋里暖手,这矛盾再次被提升了:“姑娘姑娘,她算那门子的姑娘?要不是她,咱们哪能在这挨冻?早就回去休息了!” “可不是?自己在屋里暖手,却害我们在这里挨冻,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身份,想关心大人自己来啊,让别人冻着算什么本事?欺负我们没有师父吗?”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嘴里骂骂咧咧的,俨然没注意清闺已经站在这里很久了,等反应过来,两人吓了一跳,说话温吞了,头低得跟躲鼠一样:“姑……娘……” 郑清闺倒是面容平静:“大人还没有回来吗?”随便一问,两宫女纷纷点头,郑清闺淡笑道:“既然如此,这里就交给我吧,两位妹妹的床铺刚刚被我放满了物品,应该不能睡了,要不今晚你们睡柴房吧,哪里暖手又暖脚,冷了还能临时生火,最适合怕冷的人。” 两人面面相觑,很为难道:“姑娘饶命……” “当差要有当差样,谁让你们乱编派人的?今儿编派我是小,明儿编派大人可没那么轻松。” 清闺冷训了两句,想想还是放她们回去了,公归公,私归私,明日她们还要早起,有情绪也不能耽误她们睡觉,两宫女一听让她们休息,立刻把灯笼塞给她跑了。 夜渐渐的深了,地上慢慢布上一层银白色的霜晶,接着花儿草儿都受到了感染,清闺站在花台边等待着,寒风席卷而过,冷的让人发指,她强忍撑着冰痛的双脚,坚毅得一动不动,别人都说她命好,走了狗屎运,谁又看到她真正的付出?从求学到现在,她承载的痛苦太多,除了家庭方面,还有师父方面,要怨起来一天一夜都怨不完呢。 哎,往事不堪回首,不提也罢,对了,师父怎么还没回来? 明明说戌时回来,怎么还没回来?师父一向准时,今天到底怎么啦?不会宫里又出什么事了吧,想着想着,心不由得紧揪了起来。 等啊等,不知等了多久,她忽然听到不远处有人说话,接着就看见傅泰打着灯笼,同容屿缓缓走来。 “师父!”轻轻一唤,她带着俏皮的笑。 容屿冷瞥她一眼,严厉道:“这么冷的天,你怎么站在风里?披风呢?” “在屋里呢!” 容屿撑起披风的一角,盖上她的肩道:“给你做披风也是个摆设,早知道你那么不在乎,当初就不该浪费我那么多张兔皮。”边责备边拢着她进屋,屋里暖烘烘的,不知什么谁架得炭盆,容屿解下披风,坐在梓雕椅上暖手。 清闺从膳食房里端来一个碗莲子粥,递给容屿,容屿吃了几口,望着她道:“这些年,师父来回奔波,学士府难为你打理着,有时候想想还真过意不去。” “这话太见外了!恩师授教那么多年,弟子无以回报,只能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终算不得什么。”这话并非客套,任何事情都不是白摊的,拜师亦是,当初拜师时他说他会尽心授业,但她必须付出劳力,她同意了,本来以为她会安安静静的等到出师的那一天,谁知十五岁那年,师父突遇家变,远在洛阳的父母、弟妹、家仆,全家上下一共八十余口全部被杀,他匆匆赶回去,再归来性格大变,除了无心授课,待人更是冷若冰霜,她费了好一番心思来救赎他,对她来说,他就是她的亲人。 容屿吃完了粥,像往常一样问道:“上次交你给的书,你读几本书了?” “我……”清闺嗫嚅着,额头上渐渐泛起了冷汗,糟糕,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那叠书在监督膳房时被打湿了,问是谁干的,没人敢承认,她也不想把事情闹大,就把书摆在院子石凳上晒着,谁知才晒半天就找不到了,最后在狗洞里发现一堆废纸,她捡起脚底零落的小纸片,辨了辨,这不正是她的书吗?旺财居然把她的书给啃碎了,该死的,这狗怎么还吃书啊?想想才恍然大悟,那书被打上了骨头汤。 容屿仿佛看出破绽,一皱眉:“你没看?” 清闺不知该从何说起,也不敢说书是被旺财啃碎的,就含糊道:“弟子看了,但看着看着就把书给看丢了,本想禀告师父的,又怕师父嫌烦,所以就一直瞒着,我发誓我不是故意的。”话才说出口,容屿的表情渐渐的转冷了,清闺无法目睹师父的失望之情,就补充道:“虽然书没看,但是我的剑大有长进!师父,我练给你看看行吗?” “不用了!放你明日出去借书,借不到,回来跪板钉!”“啊?一定要跪啊。”“不然呢?”“好,弟子照办就是。” 第二天,清闺去万书阁凑书,凑了五本,还少一本《兵策》,问馆长,馆长也不甚清楚,问其他人,其他人就更不知道了,清闺心想,完了,补不齐了,凭她对师父的了解,这会钉板跪定了,怎么办?找护膝吗? 清闺在小道上荡悠,走到东门,看见大榕树下坐了不少人,原来是一群贵公子在听老者说书,那老者口若悬河,说的绘声绘色,惹得底下人纷纷鼓掌‘叫好’,清闺兴致来了,也加入其中。 那老者说了很多,他说孙悟空如何如何神通广大,大闹天宫偷丹药,老子如何如何智勇双全,劈手开山降青牛,还有刘备如何如何英勇善战,从而一统天下,也许故事离奇曲折,跟书上描写的完全不一样,清闺听的入迷,一场才罢,忙不迭起哄道:“先生,这也太离谱了,没有稍微贴近生活一点的?” 老者端茶润喉,好像没听见她在说话一样,他徒弟嘴巴好像挺快:“姑娘,你走错地方了,这里评书授业,不收女弟子!” “女的怎么啦?女的就不能学评书吗?” 小徒弟道:“自古女子以相夫教子、勤俭持家为德,学了评书还不成了油嘴婆子?” 清闺真是太无语了,正要理论一番,这时旁边有人说‘三思,她是顾大学士的女弟子’,那徒弟一听,立刻向老者请教,老者没有反对,于是清闺留下来了。那老者继续讲故事道:“既然有人要听生活上的故事,那老夫就说一段历史,名字叫《王齐盗珠》。”语落,底下人纷纷叫好,老者一拍醒木:“话说玉山西边有个琉国,那里依山傍海,世代盛产珍珠虾贝,一日xxxxx……” 清闺一边听着,一边碰了碰旁边的少年:“哎,那老头是谁呀?怎么从来没见过?” “他是馆长的亲戚,之患先生,前两天郡公大人特邀来的。” “哦。”清闺定定的看着,故事没怎么听,反倒观察起那鲜活的表情来,那老者额头很宽,说起话来两眼鼓鼓,口若悬河,什么诗词、顺口溜简直呼之即来,大概内容就是琉国祖塔丢了夜明珠,派侠客王齐去偷,王齐偷珠回来,琉王吝啬不肯行赏,说他是刺客并杀了,惹得众人一阵叹息。 清闺也叹息一会,心想,这琉王也太渣了,居然这样对待王齐,真该千刀万剐。 场面纷纷陷入低落状态,那老者却得意洋洋,忽然笔锋一转:“王齐死了以后,他的灵魂荣升到了天上,见到了玉帝,玉帝深感不平,暗中作法,于是就有了百年前的‘南督之战’璃国大意灭琉国。” 众人纷纷鼓掌,老者斜睨着大家,一本正经的又问:“你们知道琉国为什么总打不过璃国吗?”底下人摇了摇头,清闺也好奇起来,不料老者却道:“那是因为他们爱珠如命,不懂得取舍,都打仗了还拖着珠宝箱子哪里逃得走?当然被老璃王打得灰头土面。” 底下人一阵轰笑,都说老者太损了。 清闺无动于衷,其实她对琉国没什么概念,只知道百年前已经覆灭了,至于打仗拖着珠宝,这等稀罕事还是第一次听说,由不得付之一笑。 **** 那么离谱,那么诡异,清闺竟然听了八大段子,看看太阳,不得了了,已经到小晌午了,这时候师父大约开始下朝了,清闺起身走了,回府后,师父不在,清闺捧腮想着老者的故事,一喜,提笔在宣纸上画了起来,不一会儿一副活脱脱《王齐盗珠》就出来了,清闺满意拿着画作,又上了些颜料,正专注,容屿的声音忽然在耳边响起:“你在干什么?” “画画啊!” 容屿抖起画纸,只见纸上画着一个头戴斗笠、满脸大胡子的怪人,怪人举着大刀,面容凶煞,俨然就是关公在世,不由得一皱眉:“这是谁呀?” “一个武将。” 容屿音色带挑:“关公?” 清闺咋舌,整个人都不好了:“师父怎么能说他是关公呢?他可是琉国的大英雄,王齐。” 说才说完,容屿脸色顿时暗了:“让你去找书,你居然去听这么没有意义的故事,亏你是我容屿的弟子,书呢?拿出来我检查检查。” “少了一本。”清闺怯怯递上书卷,任由师父一页一页的翻看,谁知容屿却道:“不是全在这吗?哪里少了?” “还有一本兵策啊,师父您难道忘了?” “无妨,那是之前师父兼任绥阳军师时,途中有感而作,你随便看看就好,没必要全部记下来!”容屿言辞平淡,就像讨论天气一样,清闺这才幡然醒悟,原来是师父的墨宝啊,难怪书皮不一样呢,可惜她愚钝,翻了好多页都看不下去。容屿大约也猜到她看不下去,又说:“有些策略你可以不背,但绝不能一无所知,别的不说,这出门的东南西北你总要认得,不然你说你是我容屿的徒弟,我也跟着没脸,我容屿的徒弟岂能是个俗人?” 清闺想想也是,可那本书的下场太凄惨了,思来简直是有辱恩师,不由得低头:“对不起啊,师父,弟子今后一定会好好学习,绝不给师父丢脸。” “嗯!好。对了,有件事我要跟你说一下!”容屿近在咫尺,眉眼非常好看,他从青袖递出一个册子:“三年一度的民俗大会快要开始了,师父明日有事,你拿着这个册子去找余孝佑余学士,有空顺便打打下手!” 清闺忐忐接过册子,不敢怠慢。 容屿已经见怪不怪了:“记住,不懂要多问,不要擅作主张,为师等闲会去监察!你好自为之。” 清闺怯怯然:“师父啊,今年的民俗大会还在梅苑吗?”容屿‘嗯’了一声,清闺有些慌乱:“为什么不换个地方?”容屿反问:“为什么要换个地方?” “那地方死了两个贵妃了,闹鬼……” 民俗大会三年一次,近两届好像事发频频,上上届,也就是六年前,宫国和亲公主殉楼而亡,三年前,昭国公主殉楼而亡,两个公主都留下大量的笔书,第一个公主写的是失宠、小产和无限落寞,第二个公主写的是自怜、孤寂与思乡,两个公主似乎都是落寞而死,公主死后,守门的说里面常常闹鬼,古怪的事隔三差五总要上演一次。 容屿面容冷清,不屑一顾道:“人死如灯枯,这灯油都干了,又怎么能点得着?你的书都读到哪去了?居然还信这个?” 清闺低了低头,不敢再说下去。 第二章 清闺表面上没有忤逆,私底下甭提有多纠结了,她对梅苑有阴影,倒不是闹鬼,而是璃皇设立的民俗交流大会,以前都是十年一次,现在变成三年一次了,每次来的客人都是鬼形怪状的,奇异的装束、夸张的武器、快俐的乡音。三五成群,五六一桌,说话、摊手、舞匕首,呜啦吧唧说个不停,就是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 她随师父坐在一隅,话也搭不上,无聊透顶,她常常想,这梅苑什么时候被封就好了,换个小一点的会场,这怪人会不会来的少一点?然梅苑一直都在,她的希望一次次落空,现在年岁渐长,师父居然让她打下手。罢了,去找余学士! 余孝佑掌管三殿阁之‘武英殿’与师父的资政殿同根相连,余孝佑人如其名,忠孝宽宥,就是人有点拖延,三十岁就说辞官辞官,辞到五十岁还在原地踏步走,她也懒得问,就是没事喜欢去他那儿蹭桃子吃,他也不爱计较,他貌似没什么缺点,如果非要说一个缺点,那就是死顽固,奉行孔孟之道,三句话不离开‘孔子曰’…… 每当她狼吞虎咽,或行为不端庄时,他总是说跟师父告状,结果每次都不了了之。 今儿,清闺跟随余学士兜兜转转,把梅苑逛了个遍,除了荒芜寒凉,也没发现传说中的闹鬼,不过稀罕的事还真多,院子里的残破飘衣,舞台后的异样图腾,二楼顶吹下来的叠叠脸谱,她是不迷信的,可当飘下来的时候,她还是本能的吓一跳。 余学士态度淡淡的,偶尔还命人把繁琐的物品取下来,别人要么搬梯子,要么就在踩梯子的路上,清闺觉得这也太多此一举了,轻功一跃,直接取下来了,看的余学士每每摇头道:“站没站相,坐没坐相,取个东西都在飞,将来嫁人可怎么好哦。” 清闺磨牙道:“那有什么?会飞好呀,高矮胖瘦过日子混搭的,谁娶我谁家免梯子,正所谓娶一人,赠一梯!多划算!” 余学士笑了笑,欲要说些什么,想想还是放弃了,这妮子在容屿面前还算端庄,一离开师父就变得油嘴滑舌的,果然是容屿平日太严厉,把她的本性给压制了,这传统礼仪压出来淑女真不一般。 清闺跟余学士忙了一天,磨牙也磨了一天,任务完成了不少,总之是很开心的一天。 从场子回来,天已经黑了,清闺有些疲倦,依旧把师父交给她的书看了,还练了一会子剑,在她看来,师父对她的期望很高,她不能给师父丢脸,师父为她承受了太多的压力,她希望师父能够高兴一点,对她笑一点,可惜容屿表情历来很少。 冬日的风真的好冷,吹得人都快结霜了,清闺换了件家常的衣服,坐在炭盆边暖手,忽然看见方桌上有一碟子糕点,是她喜欢的玫瑰糕,一喜,立刻偷拿一个吃了起来,才尝到味道,耳边忽然有人说话:“合不合你的胃口?” “嗯!”清闺吃着糕点,没怎么在意,这么冷的天,屋内杵着极好,吃糕也极好,管那么多干嘛呀?可是,吃着吃着感觉不对,刚才谁在说话?好像是师父,她用眼角余光瞟去,真的是师父,一怔,立刻把糕点放回原处。 容屿收回冰清的目光,故意视而不见道:“都是给你准备的,想吃就吃,不必掖掖藏藏了。” 得到了准许,清闺快速拿一个塞在嘴里,边吃边含糊问:“师父,你为什么忽然间对我那么好。” “难道我以前对你不好么?” 清闺不知从何说起:“也不是,师父之前都不怎么管我!”此话不假,从师八年,他的性格一直在变,十五岁之前是乐观通达,不拘小节,十五岁之后,他是冰山难化,目中无人,据说是家变所致,她也不清楚,不过,近来师父对她好像越来越好了。 “最近看你挺累,赏你的。” “哦!”原来这样,难怪呢。 “听说你们把梅苑的字画都换了,弃用讲园,归于湖心楼,是真的吗?”容屿虽然没去监察,不过耳目众多,该知道的,他基本都已经知道了。 “是啊,这是余学士和徒儿商讨的意思,讲园建了多年,陈旧不堪,根本就没人愿意聚在那里,再加上门前靠壁,视线狭隘,呆久了人就容易压抑,而湖心楼是观光台,视线好,又是勺形傍陆,在这么美的环境里开讲,就算是再枯燥的话题,也不枯燥了!” “难为你想的仔细!” 清闺抿嘴笑了笑,随手拿起一个玫瑰糕递给容屿:“师父,有那么多人在,你就别费心了,吃块糕点吧,我一个人吃也蛮无聊的!” “不了!我有事得出去一下。” “去哪?” “这个你不该问!” 清闺失落的看着容屿离去,很无奈,很多时候,她好想跟师父说说话,可是师父却诸事繁忙,常常丢下她一个人,她渴望陪伴,却从未提过自己的要求,严师毕竟是严师,诸多方面根本就没有亲人之间的默契。 **** 清闺的生活很有规律,白天梅苑,晚上府邸官舍,就算偶然去库里挑选东西,也是恰到来去匆匆,容屿本来不打算管事的,后来才发现人多场乱,不加入实在说不过去。 容屿漫步梅苑里勘察,一路上有不少人往墙上贴字画,走到拐角处,他看见清闺在帮踩梯人递灯笼,由于个头比男人矮,她需要掂脚才能供上,那人接的也很勉强,就这样一个两个三个,接着又举第四个,如此反反复复,跟个小丑一样,他笑了,连忙上前接过。 清闺并不知道怎么回事,只觉得手里灯笼空了,一转身,整个脸都撞到胸膛了,一看是恩师,顿时吓得语无伦次。容屿说了句‘无碍’,又道:“不顺手跟别人调一下,否则你累他也累!” “没事,高挂的还有三个!挂完就没了!” 容屿背着手,仰望着高高的挂灯,沉默片刻,去往了别处。 接下来几天,清闺移桌子、搬椅,备字宝,忙得不亦乐乎,不知不觉过了五天,梅苑初成,吸引了好多贵族子弟前来参观,当然怀峥也来了,怀峥母亲穆氏,与清闺家母是同父异母的姊妹,一个是嫡出,一个是庶出,嫡出入宫为妃,庶出嫁的随意,还早年丧夫,即便如此,两姐妹还是来往频频,情义深重。 穆太妃心善,处处为姐姐考虑,怀峥拜师,她把清闺也叫上,一个七岁,一个九岁,正是入学的年纪,就拜当朝第一才子容屿为师,谁知两年不到,怀峥就因为挨训不上了,只剩下清闺一个了。 后来怀峥入太学,还总在她耳边絮絮叨叨:“你也跟我一起入太学吧,你看看那个顾夫子,天天喝酒,天天神经兮兮的,哪有一点夫子样?你也别读了,不然长大后成了傻子!” 清闺也曾动摇过,可太学有个规矩,只收男孩,不收女孩,就连公主都是被框在深闺请先生的,她又怎么能例外?自然是移不走的,至于容屿家变,那是之后的事,她改口叫‘师父’,也是之后的事。 呵呵,往事不堪回首。 今儿怀峥在屋里转悠一会儿,虽然只有十五岁,但言谈举止已经很有样子了,再不比以前,问他怎么做到的,他一点也不害臊道:还不是跟对了师傅。两人出去逛了逛,清闺自作沉思,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倒是怀峥很会关照人,问东问西,她也只是拿话搪塞而已,怀峥皱着眉,心里发杂:“半年不见,你变了,跟以前没得比了!是不是姓顾的又训斥你了?” “没有,你多心了!”清闺云淡风轻回答。 怀峥停下脚步,用手扶住她的肩,强调道:“在宫里,说话办事,所有人无不小心翼翼,几时几刻你也变成这般模样,我们是至亲,至亲之间难道还需要隐瞒吗?姓顾的对你不好,你跟我说便是,我让母亲接你回去。” “不用了!”清闺一阵心慌,怕他真的冲动:“我在这里很好,师父对我也很好。” 怀峥虽然小她两岁,但心智比普通人成熟些:“姨姐姐,你就不要再自欺欺人了,大家都知道姓顾的性格大变,你怎么还那么固执,你忘了他是怎么虐待你的吗?对你不闻不问,大冬天的把你丢到水里,他简直就是想让你死。” “住口!”清闺听不下去了:“怀峥,我知道你对师父有意见,可你也不能这样污蔑他,他是惩罚过我,可他也道过歉了,为什么你总是揪着不放呢。” “姨姐姐,你听我说……” “怀峥,我知道你和姨娘关心我,可是我舍不得我师父,我想一直留在他身边,其余的我什么都不在乎。”清闺道:“所以,请你不要让太妃来接我,你一定要帮我说情,这次我求你了。” 怀峥勉了勉情:“好吧,既然你想留在他的身边,我也不勉强,但是姓顾的欺负你,你一定要告诉我,我不能让你白白的受欺负!” 清闺‘嗯’了一声,两人又说了不少其他的,接着有个侍卫来喊怀峥,说是太学师哥儿请他过去,怀峥无奈,只好去了。 清闺看着怀峥无奈叹了口气,怀峥的话她也听进去了,她也拿不准师父的态度,尤其是遭遇家变之后的师父,对人冷得发指,就像鬼附身了一样,他说师父把她丢到水里算小的,哪句话说的不对,举刀想杀她倒是真的,她为此彷徨过,失落过,可他是她师父,她能说什么呢。 这种状态大约持续了一两年,后来也许他也觉得没意思,就说:“看你挺有耐力,以后改口叫我师父吧,夫子夫子的叫得老气横秋,我不爱听!”清闺点了点头。 说来也怪,自从她喊他师父以后,他对她的态度明显好了许多,不止生活上对她也诸多的关照,在授教上他也比之前更透彻,更准确,更渊博。 琴棋书画,诗词歌赋。天文地理,草鱼蚁兽。身怀绝技,兵法战术。 只要涉及到的,他几乎是无所不能,无所不晓,更重要的是他对她出奇的好,除了传授文武,更是教导她很多做人的道理,清闺有种被幸福砸晕的感觉,他从来没想过师父有朝一日对她那么好。 ***** 清闺边走边想着师父的好,在湖边坐了一会儿,身子有些乏了,便打算回去,途经假山堆时,隐约听到有人欢笑,她悄悄靠近,只见假山背后有对男女在行交合之事。 清闺起先没反应过来,等缓过神时,心跳得跟打鼓一样,该死,大白天居然遇到这种事情,这太不要脸了吧,他们是谁?怎么毫不忌讳?想了想,幡然醒悟,璃国戒备深严,宫里的宦官、宫女到适婚年纪都不能出宫,寂寞久了,烈火干柴…… 正入神,忽然一个八鸽扑翅飞来,她伸手打了打,这一打不得了了,惊动了旁边的侍卫,侍卫喊道:“大胆,竟敢偷看皇上贵妃行雨露,给我拿下!” “是!” “什么?皇上?” 清闺扭头再看一眼,这才看清地上的男女居然是璃皇和萧家贵妃,顿时羞得面红耳赤,想要逃走,却被一群截住了。 完了完了,这下可怎么办? 第三章 原来今儿是璃皇与新贵妃的游园之日,由于尚是蜜月,两人做什么都黏在一起,赏梅起了兴致,就在后山*起来,幔子是没遮的,只叫让人退却十米以外,闭眼禁止回头,谁知清闺钻了个空,误打误撞全都看见了。 璃皇、萧贵妃起身慵整衣衫,要多暧昧有多暧昧,清闺站在一旁手足无措,说话也不利索了,璃皇眼神透着杀气,千钧一发,要不是有人求情,搬出她师父顾容屿,他还真不打算放了她。 清闺被几个侍卫遣送回府,容屿正在喝茶,清闺瞄见那侍卫跟容屿嘀嘀咕咕说了什么,容屿脸色一变,尴尬道:“这件事我会处理,你们安心跟皇上禀告便是。” 侍卫退去了,屋里只剩下清闺和师父两个人,清闺心里紧张极了,尤其是看见容屿那玉洁冰清的脸,更加紧张了,也不知道师父会怎么罚她,他会骂她不知羞耻吗?正胡思乱想,容屿顿了顿,却忽然开口:“以后走路小心点,遇到不对劲的事,能躲就躲了吧。” 清闺以为自己听错了:“师父,你不骂我么?” “我为什么要骂你?你又没有犯错,是下人们不遮帘幕,你只是走路误撞而已!” “师父当真不怪我么?谢谢师父!”清闺露齿而笑,活泼的性格再次被激发,容屿冷剜她一眼,她一怔,想起‘笑不漏齿’的教导,立刻用帕子遮去下半脸,容屿这才罢了。 接下来几天,清闺脑子总是不听使唤的想着男女之情,见到男的也知道害羞了,再不似之前那么纯粹了,她十七了,也该找个夫君了,也不知道她未来夫君长什么样子,是文身还是武身?他们相遇的地点在哪里? 眼前总是浮想翩翩,画面切换了一个又一个。 闲时,她开始学习绣荷包,绣鸳鸯,各种相关书籍摆了一桌,容屿也不管她,只是看自己的册子,就算偶尔问些梅苑的事,也是轻描淡写,他常常去那边,什么情况他基本都是了解的,就是问问细节,估计是不太放心吧。 清闺把描好的成品归入奁里,心里美滋滋的,她才不管什么梅苑不梅苑的,当差时就好好当差,不当差就应该放松一点,整天绷着一张脸太奇怪了,皇上如此,师父如此,她从没觉得这绷脸什么好看的。 时间过得真快,晃着晃着,十几天就过去了,交流会的前夕,官舍里拥满了人,他们都是来自宫、昭、汗国,服饰陌生,口音陌生,佩剑更陌生,清闺跟随容屿四处巡逻,一刻也没停下来。 夜越来越深,宫灯亮的如同白昼,除了少量的宾客还在活动,大部分已经歇下了,此时月色如纱,天阶冰凉,清闺靠在水榭边玩弄一枝红梅,容屿默默靠近,解下披风给她系上:“夜深了,你且回屋休息吧!” “师父,今晚我们一定要住在这里吗?”梅苑是她和余学士布置的,美是美,就是心里怪怪的,也不知道是闹鬼,还是死了人。 “是啊!近一点可以防止突发事件,保护大家的安全!” 清闺没有说什么,直接去了侧边小阁,小阁在楼边的拐角处,她推门而入,屋里有张床,床上有她的枕头和被子,各种换洗的衣服,好像是师父叫人打点的,她抿嘴一笑,心里美滋滋的,想不到师父竟然那么心细,什么事都替她想着。 “不管了,先睡觉!”清闺解下衫子,钻进柔软的棉被里。 另一边,容屿还在守夜,守了一会儿,余孝佑过来替换,容屿不由分说也去休息了,夜很静很静,只剩下余孝佑和巡夜的官兵,余孝佑老眼昏花,守了一会儿就哈欠连连。好多黑衣人破墙而入他都没看见,巡逻的官兵也没看见,接着二楼昭王房间里出现一阵阵激烈的打斗。 “抓刺客!” 喧闹声贯穿入耳,清闺披衣去敲师父的门,没人应,便折身奔到外面,她看见师父等人刺死了黑衣人,那黑衣人倒地而亡,地上斑斑血迹,清闺吓得扶着墙,整个人差点没站稳。 容屿神情倒是很笃定,不但不怕,还蹲身搜死人的身,从胸口到裤腿,从裤腿到后背,来来回回摸了一遍,没什么线索就让仵作过来拉人,仵作叩手而去,容屿怕事情败坏,又跟其他人道:“今日之事,不得向任何人提起,恶意宣泄者,杀无赦!” “是!”众人不敢违抗,纷纷退场,退场后是清理现场的时刻,明天是重要的日子,不能有任何闪失,人亦是,场地亦是。 清闺心惊胆颤,几乎是一步步挪回去的,坐定后,想想那场面依旧是心有余悸,太突然了,前一秒钟还在打斗,后一秒钟说死就死了,她不是没见过死人,像今天这样还是第一次,怎么能不怕呢。正惊魂未定,这时容屿走了进来,见她状态不好,就从桌上倒了杯茶递给她,清闺喝了一盅,容屿关切的看着她:“怎么样?好些了没有?” “嗯!”清闺淡淡点了点头。 “没事我就放心了,你早些睡吧!”说罢,转身离去,清闺一把抓住他的衣角,惊慌道:“师父,我想回家,我不想待在这里了,我害怕!” 容屿望了望窗外的夜空,已经很晚了,这大半夜的梅苑都关门了,能去哪呢?就劝慰道:“再忍忍,天很快就要亮了,你要是害怕把这个拿着!” “这是什么呀?” “白玉珠,镇邪的!” 容屿丢给她个白珠就走了,清闺捧着那颗大珠子,呆看了许久,师父太自以为是了,她是害怕好不好,给她个破珠子有什么用?难道有这颗珠子她就百毒不侵了么,刺客也不能近她的身了么?荒唐!清闺不悦把珠子丢到枕头下面…… 奇了,躺下,她竟然一觉睡到大天亮。 ***** 第二天,太阳刚从东边露出小半脸,梅苑的人已经开始陆续起床了,睡了一夜,清晨的空气真是让人舒心,清闺联合宫女与侍奉的姑姑恭迎宾客用膳,经历了昨晚一番巡逻,他们的奇装异服,她已经不太在意了。他们大多以礼相待,不会有什么过激之处,偶尔一两个盯着她看的,她也不惊,或许在他们眼里,她也是个奇装异服的人。 宾客陆陆续续都用了膳,大多冲到前殿等候大会去了,清闺开始监督宫女备好笔墨纸砚,茶盏玉露,待吉时到了,不出现纰漏的奉上去,宫女们领命。 之后的一切一切,都在顺利的进行着,清闺有些劳累,就到后勤处梳洗一番,当拿起眉笔描眉时,她从铜镜里瞥见一张男人的脸,她一惊,原来是璃皇带着一奴才冲冲进来,清闺有种不祥的预感,不知璃皇想要干什么,就让了让。 璃浔并没有看她,而是从奴才手里拿出一叠衣服,说要即刻更衣,刚要使唤婢女,却不见一人,方知都调到前殿去了,璃浔急不择人,就随手指向清闺道:“你,过来给朕更衣!” “我?”清闺以为自己听错了,她又不是御前宫女,怎么能给皇上更衣呢? “就是你!”璃浔确定道。 “对不起,奴才手脚笨拙,怕是无法周到,皇上若是更衣,奴才去前殿遣调一个过来使唤!稍后片刻!”说完,清闺扶门就要出去。 “站住,谁允许你动了?”璃浔一脸不高兴:“大会在即,时间是何其的珍贵,耽误了时辰,你有几颗脑袋,还不快过来,难道你想抗旨不遵?” 清闺深知天子之怒,危及城池,若是不从,遭殃的除了她还有师父,她死了没什么,关键是对不起恩师,没办法这年头,官大压死人,除了妥协也只能妥协了。她怯怯折身关门。 璃浔张开两只手臂,等待着她的更衣,清闺想着上次的误撞,心里压抑的极了,费了好久才说服自己,罢了,豁出去了。 伸手解开他的金丝腰带,慎重的挂在木架上,再褪去袍子,最里层是有一件褥衣的,清闺松了口气,还好衣有蔽体,不然也太难为情了。 新衣被璃浔穿上了,是件紫色的袍子,很大气,他左右看了看袖子,二话没说匆匆走了。 清闺悬着心终于放下来了,她瘫坐在椅子上,许久没有缓过神来,直到有浣衣局的人过来拿皇衣,她才缓过神,原来这世间还有比师父更可怕的人,师父之怒,只是责罚,皇帝之怒呢,好好的人,说砍就砍了,师父常年陪伴这样一个人,太不容易了。 清闺理了理头发,起身出去,外面已是艳阳高悬。 “郑小姐,郑小姐,出事了,出大事了——”不远处,几个宫女向她奔来,看来问题好像不小。 “怎么啦?慌慌张张的!” “昭王喝了你和姑姑泡的绿茶,现在晕倒了,皇上怀疑有人在茶里下了毒,要找您去问话呢!” “什么?怎么会这样,姑姑呢?姑姑去哪了?” “姑姑已经被绑到后院去了,现在只剩下你了,郑小姐,此去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清闺一栽,整个人都不好了…… 第四章 赶到现场,她被一伙人五花大绑,清闺不爽极了,她是个不甘受制的人,尤其在事情还没查清楚之前,他们就以这种粗暴野蛮的方式对待她,实在令人反感,她喋喋不休,跟他们理论,他们置若罔闻,好像没这回事一样,后来不知是她太吵还是他们不耐烦了,有人用什么东西朝她后脑勺砸了一下,她晕乎乎的被推到一个审判面前。 “她就是顾大学士的弟子郑清闺?”审官大人冷眯着眼睛,有点不可思议,副手俯身叩手道:“千真万确,不会错的。”审判大人抬颌‘哦’了一下:“果然与想象中的有些出入,行为乖僻又嚣张,还璃国第一才女呢,简直是浪得虚名!顾大学士怎么收这么一个女子?” “这个问题,整个璃国都不明白呢。” 审官大人顿了顿,对清闺道:“本官问话,你必须要从实招来,你为什么要下毒谋害昭王?” “谋害?敢问大人可有证据?” 审官大人和副手面面相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这是什么话?昭王两眼发黑,人都昏厥了,这难道还有假?” “昏厥就一定是中毒吗?有痨病也未可知!” 审官大人眼睛瞪得像铜钱,真想问‘这是什么解释’?想想还是算了,她是顾大学士的弟子,偶尔摆摆矫情也是有的,文人嘛,清高自负小聪明,他不吃这一套便是,于是他又问她许多问题,比如谁泡的茶,事发当时你在哪,她总能机智应对,说的头头是道,说到最后反而审官大人绕糊涂了,副手提议不要审了,直接棍棒侍候,这读书人脑子灵光,审到天黑也审不出所以然来,审官觉得有理,就命人拿棍去敲她的背。 清闺忍着疼痛,恁是没吭声,忽然感觉不对呀,不是说姑姑被绑了么?怎么就审她一个?姑姑人呢?她不会也这样被打了吧?她不敢想下去,立刻问:“玉姑姑在哪?你们把玉姑姑怎么样了?” “都快死的人了,还想着别人,我看你想想自己倒是正经!”语落,只听一个手下跑过来道:“不好啦,姑姑在里面发疯,把皮虎哥的手咬了!”审判大人一怔:“带上来!” 奉茶的姑姑被带了上来,清闺见她头发凌乱,一脸瘀伤,立刻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原来姑姑在里面受审,审官为求口供,故意把她们分开了,这是审判惯用的伎俩,如果口供一致,那就是证据确凿,白纸白字,案子就成立了,当官的需要业绩嘛,不审几个重大案件,显摆显摆能力,这官怎么‘噌噌噌’的往上升?很明显他们没审出什么东西,恼羞成怒,把姑姑鞭打了一顿。 “玉姑姑,你怎么样?脸疼不疼?”清闺抚上她的脸,各种情绪如滔滔江水泛滥。 审官大人不为所动:“你若关心她,就认罪吧,认了罪,天子盛明,定会从轻发落!”审官的话就像一把刀,一点一点削磨人的意志。 “没有做的事情,为什么要承认?” 清闺与审官争论起来,审官觉得失了面子,命人换鞭子抽打,清闺用内力压制,倒也相安无事,可怜就可怜了姑姑,不会武功,身子骨又弱,如此鞭打她哪里承受得起?分明就是个认宰的羔羊。清闺从来没恨过谁,今天她恨死他们了。 谁知审问一半,皇帝来了,一看两个姑娘打成这样,非常动容,当即就命人把审官拉出去斩了,原来昭王没有中毒,只是逢晚受了惊,白天疲劳晕了过去,皇帝自认愧对姑姑、清闺等人,便说要赏,问姑姑要什么,姑姑道,奴婢没志向没抱负,只想要茅屋一间,良田几亩。皇帝点点头道:“准”,末了,又问清闺:“你呢,你想要什么?绫罗绸缎还是黄金万两?” “回皇上,民女什么都不想要,民女只想要……免死金牌!”迟疑了一下,清闺还是说出了口。 璃浔看着她额发凌乱,嘴角还有血渍,想来是受了不少委屈,就奇怪问:“你要免死金牌做什么?免死金牌只能免死,不能免罪,犯了错依旧要拷打,不是王公重臣,有和没有区别不大!” “只要能够活着,拷打不过是皮外伤而已!” 璃浔流眸一动,觉得有点意思了,就调侃道:“想不到你居然那么怕死!” “凡胎*,又有几人不怕死的,人死如灯枯,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准!” “谢皇上恩典!”清闺俯身叩拜,皇帝倒是挺无所谓的,就让侍卫端个金牌过来,伸手随手授给了她道:“你可要拿仔细了,不然哪天丢了还是得死!” “是!”清闺接着金牌,翻转的看着,笑靥如花。 见她欢笑,璃浔非常无语,容屿这徒弟就是个奇葩:“怕死的朕见多了,直接要免死金牌的你还是第一个,原来这顾卿教育出来的徒弟都是些贪生怕死之辈,真真是污了他的英名!” 说罢,璃浔就讪笑而去。 其实皇帝哪里猜到她的意图?她要金牌不是怕死?而是为了师父,这几天在宫里混事她很清醒,伴君如伴虎,师父常年在璃皇身边当差,危险程度不言而喻,如果金牌等能够保护师父,她为什么不要呢? **** 一道免死金牌,一句调侃的话语,清闺成了群臣的议论对象,大家都说皇上说的,顾容屿的徒弟都是些贪生怕死之辈。 说实话,容屿徒弟一共有五个,三个外门弟子,一个半途而废,一名入室弟子,前三个大多已经远离朝野,只有清闺尚在学习,皇上这席话不是说给清闺听的,是说给众人听的,象容屿这般博学多才之人,至今连个像样的弟子都没有,说出来大家乐乐,也算是引以为戒,可清闺不知道,旁臣不知道,就连容屿自己也不知道,然后索性乱传,指名点姓的认为是清闺。 清闺就在争议中度过了三天的文俗大会,回到府里,心情依旧没有好转,倒不是因为流言,而是不忍面对师父。原来那天被打,容屿私下给她送过药,她跟师父说话,师父爱理不理,好像生气了一样,她也不知是不是错觉,后来听人家口传的,说师父在皇帝面前说:“臣那小徒秉性难改,训了也是不争气的,臣也搞不懂她脑子装的是什么,这么多年别说是个人,就是一头牛也该耳闻目染了。” 接着两人就说那谁谁谁家公子好,父亲清廉,母亲文质,真真的‘苗根正红’,说到最后,皇上还怂恿师父多收几个弟子,师父没有反对,还说,臣正有此意。 师父要收新弟子了。 清闺坐在大树上黯然神伤,一直觉得师父是个淡淡的词语,没有什么特别意义,可是当他要收弟子时,她是那么的难过,她在害怕什么呢?他们相处八年,八年里,他们相处融洽,就算偶尔有些不畅快,她依旧敬他如初,他是她师父,他们之间的关系是谁也无法拟比的,可现在,师父就要放弃她了。 特别想埋怨他,可她竟然连埋怨的理由都找不到,人们都说,学艺到一定时候要出师,明年于情于理她都该出师了,师父才华横溢,贵为璃国第一才子,想拜他的子弟没有上万也有几千,他那么优秀,又怎会围着她一个打转呢?她想成为他的唯一到底太自私了。 可是,她真的好伤心,就像心爱的东西被人分走了一样。 清闺将头埋在手臂里,想哭,却流不出一滴眼泪,只感觉头脑混沌,心身俱疲,忽然远处树荫有人说话,那声音异常熟悉,恍若梦里传来,她循声望去,看见容屿和一个斗笠女子缓缓路过,斗笠女子遮着面,相貌是看不清楚的,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甚是亲密,清闺心里隐隐有些痛苦,师父终究还是收弟子了,还是个女弟子。 清闺的手紧紧抓着松树杆,不知是捏得太紧,还是怎么回事,上面的松皮哗啦啦往下掉,砸了花草,落了一片狼藉。 容屿目光敏捷,立刻扑捉到了她,与此同时那个女子隔着纱也看了过来,容屿走上前来:“清闺,你爬那么高干什么?还不快下来!” “爬个树而已,有什么大惊小怪的?摔死了也是我死,跟你没有任何关系,你要是有心,护好你身边那个才是正经!“从小到大,清闺一直挺有礼貌,这会子是气晕了头,所以才口出狂言。 容屿脸色微变,斗笠女子从没见过这么叫嚣的女子,就上去挑衅道:“原来你就是大学士口中的小徒弟啊,长得还算标致,就是不知武功怎么样,你敢跟我比试一下吗?” “比就比,难道我还怕你不成?” 斗笠女子一运功,飞镖迅速脱手而出,清闺一躲,旋身翻到另一个枝杆,斗笠女子再要发镖,容屿一下子抓住了她的手:“点到为止,不要执迷不悟,我这徒儿性子比较烈,冷姑娘别跟她一般见识!” 冷姑娘?师父居然叫她冷姑娘? 清闺心里充满醋意,也顾不上她到底是谁了,就调笑道:“你还以为有多厉害,原来也不过如此,扔完了吧,现在是不是该我了?”清闺立刻扔出飞镖,容屿流眸一转,护住冷姑娘迅速旋转扑倒在地上,接着两个人在地上互看,那姿态让她想起正在*的璃皇和贵妃,原来师父喜欢冷姑娘吗? 冷姑娘的脚扭伤了,时时刻刻需要人搀扶。 已经记不清容屿是怎么扶冷姑娘去的,只觉得她手臂好疼,掀袖一看,是飞镖打伤的,原来刚才在躲镖时,没注意,她也中镖了,只是冷姑娘伤在明处,她伤在暗处,即便如此,她依旧不想认输,尤其是输给这个冷姑娘。 痛,心痛,一直以为师父收徒她难过,可师父要是喜欢别人,她会更难过,至于为什么,她也说不清楚。 **** 回到府里,菱丫为她包扎伤口,为了掩盖伤情,清闺特地在手臂上挽了一条鹅黄色的披帛,她一直不喜欢挽这个,总觉得走起路来拖拖拉拉,一点儿也不利索,可今儿没办法,让师父发现了肯定又要挨骂,她无视端庄礼仪,爬树、玩飞镖、出言不逊,自己把自己弄成这样,还好意思在他面前叫疼,横竖都是自己没理的。 打扮完毕,菱丫看着她调笑道:“姑娘这哪像个受伤的人,分明就是去参加宴会。” 清闺最受不了她的碎碎念,就提醒说:“刚刚是谁口口声声说保守秘密的?绝不提‘伤’字的?誓言呢?” 菱丫嘿嘿一笑,立马捂住了嘴。 闲来无事,清闺坐在院子里看书,看着看着,乏了,就躺在石凳上睡了,等醒来时,外面飘起来鹅毛大雪,她也懒得起来,心一横索性不起来了,有时候想想自己真是多余,一次次的让师父失望,如果她死了,师父大约就不会丢脸了吧。 雪越下越大,她的头发和裙子渐渐落得一片白,朦胧中有人在她面前撑伞,一惊,原来是师父,她僵笑着接雪:“师父,你总算回来啦,赏雪赏雪,你看看这雪落在手上多好看啊,毛毛的,就像鹅毛片一样!我真羡慕它们!” 容屿觉得她特别矫情,只是用袖子擦了擦她脸上的水道:“赶快进屋吧,雪化了你的衣服就湿了,你想生病吧?” 清闺不紧不慢道:“急什么?我还没赏够呢!” “你必须进屋!” “哎!别抓我好不好!你快放开我!”清闺坐起身不耐烦,容屿最终还松开了手,清闺道:“我现在不想看到你,你走吧,就当我死了算了,从今以后咱们井水不犯河水。” “说什么混话?活的那么好,怎么能当作死了?出师以后我定不管你!”“真的吗?我现在要出师!”“不批!”“那你什么时候才能批啊!”“明年!” 清闺垂头丧气的从石头上跳下来,不料腿冻僵了,容屿皱眉扶着她,一路往前走,披帛凌乱垂地,走起路来踢踢绊绊,容屿说了句‘等等’,清闺心虚,以为师父发现了什么,不料师父伸手撩起地上的帛缎,轻轻绕在她手臂上,清闺伤口吃疼,报以一笑。 师父的动作很随意,完全没注意她有什么反常,绕完,两人搀扶着进屋。雪下得越来越大,渐渐淹没这对身影,唯有屋角的红梅依旧娇艳欲滴…… 第五章 门外的雪一直在下,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这样的天气,除了日日坐在炭盆边暖手,也没什么要紧的事,清闺闲着无聊,就同菱丫一块打叶子牌,傅泰来了,说是容屿召她外堂一趟,清闺问什么事,傅泰没有回答。 清闺有些心虚,师父叫他干嘛?该不会替冷姑娘讨回公道吧,惨了,惨了。 满心狐疑的去了外堂,外堂站了不少人,容屿一干人等已经候着了,一个公公托着圣旨傲然而立,清闺不敢怠慢,礼从师父,师父跪,她也跪;师父叩首,她也扣首;然后只听公公读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学士府布置梅苑有功,特赐黄金万两,珍珠四两,珊瑚一钱,钦此。 “谢皇上!” 公公将圣旨递给容屿,和容屿寒暄几句,容屿以礼相待,谈吐不俗,听的那公公直赞叹:“难怪皇上那么重用大学士,纵观这璃宫上下,怕是再难找到像您这样的麒麟才子了!” “公公见笑了,容屿不过是尽一份微薄之力而已。” 清闺听他们你一句恭维,我一句恭维,完全没她什么事情,就郁闷得不得了,接旨就接旨,喊她干什么?充当背景么?她用手搅着帕子,目光不时往外游离。 正走神,公公目光倏地瞥了过来,正好与之对上,清闺不敢造次,立刻把头低了低,那公公也不计较,拿过来一个金牌道:“郑小姐,皇上让咱家把这个转交给你!说郑小姐胆小如鼠,行事拼命,万一哪天闯祸丢了牌子,也好有个后备,不然还需要死!” 啊?清闺有些愕然。 倒是容屿挺大度,接过免死金牌,叩谢道:“臣替爱徒谢过皇上!” 清闺郁闷极了,一直到公公走了,她还在郁闷,师父把金牌递给她,转身就走,清闺怕师父失望,就拦上去:“师父,你听我解释,我不是故意要免死金牌的,我不怕我死,我怕师父有事。” 容屿一怔,露出半抹笑意:“师父知道。” 清闺还想说些什么,想了半天也没想好,容屿见她吞吞吐吐,也不像有什么大事,就道:“你也毋须惊心,师父知道你孝敬,晌午了吧,你该去用膳了!” 清闺点了点头。 其实清闺没啥要说的,就是想让师父多陪陪她,可是师父儒雅冷清,不善玩笑,跟他在一起除了听讲,也就只有坐禅的份。师父貌似特别喜欢坐禅,不进宫里,禅房一坐就是一下午,他常说,行亦禅,坐亦禅,语默动静皆安然。她虽参不透,大概也理解一二,师父协政劳烦,加之朝廷内忧外患,不养好精神,如何从容面对? 清闺最终放弃了私心,拿着筷子,一个人静静的吃饭,她已经习惯了这种单调的生活方式,偶尔心思有些不定,她也尽量的压制自己,因为师父不喜欢,师父反感她不乖。 ****** 臂弯上的刀疤在一天天的愈合,淡了,不需再隐瞒任何人,可是清闺的心情并没好,自从上次会了冷姑娘,她就被她的冷魅所震撼,她不知她到底是师父什么人,或者在师父面前,他把她当成什么人,是徒弟,还是未来的妻子? 她想问,怕问,终究还是不敢问。 可是不问并不代表她一无所知,在学士府办事,各殿来回不知跑过多少遍,就是宫里的奉茶姑姑,她们也有来往,宫里是个圈,很多事情想瞒都瞒不住。 姑姑告诉她,冷姑娘名叫冷宫秋,是宫国派来的使者,之前文俗大会她被任命撰写《国集瑰宝》,由于能力有限,要参考的书籍实在太多,皇上体恤她,就命学识渊博的容屿作指导,余学士作旁导,至于参政,还有其他人,让容屿千万不必挂心。 皇上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难道他不需要师父出谋划策么? 后来听官员们说,皇上近来很反感师父的一手遮天,曾几度都要培育新人,奈何找不到才谋之士,所以才怂恿师父多收几个弟子,偏偏师父一点儿也不上心,日日扣着个女徒弟,他又劝不理,索性自培自养起来,为的就是防御大政独揽。难怪送药那天师父不怎么开心,原来都是因为这个,她居然还跟师父赌气,真是太不应该了。 心里一痛,忽然好心疼师父。 清闺奔到学士府,到处寻找师父,最后在湖边九曲栏杆处看见师父,师父在钓鱼,他从来不钓鱼的,如今池水那么冷,鱼早就休眠了,怎么可能还有浮动的鱼?明知如此,偏偏为之,这不是自欺欺人么? “师父,回去吧,天寒风大的,当心伤身!”清闺不知道该怎么劝一个人,只知道平日里自己贪凉,菱丫是这样劝的,所以照搬了。 容屿淡笑一下,好像没事似的:“清闺,你来的正好,师父今儿没事做,煮鱼汤给你吃好不好。” 啊?没听错吧,师父刚才说要煮汤给她喝? 清闺一笑,心底有种喜悦在蔓延,她还没喝过师父做的汤,也不知他的手艺如何,可是看着那冷清的池水,别说是鱼了,就是陈年老蟹也钓不到啊,师父又在诓她:“主意不错,可是啊,师父,徒儿只怕师父钓不上鱼,饿到了肚子。” “你就对师父这么没信心?” “不是,是天冷鱼不吃勾……”语才出口,清闺感觉自己好像说错话了,仔细想想,没错啊,大冷天钓鱼太诡异了。 容屿放下鱼竿,带她去了院子,院子里放着个木盆,盆里关满了水,里头有几条筷子长的鲤鱼游来游去,清闺蹲下身,摸了摸鱼背,惊奇的叫道:“呀!真的有鱼,师父,你是怎么钓到的?冷天的鱼最难钓了。” 容屿没有回答,默默端着鱼盆去了膳房。 清闺还要说些什么,想想还是算了,师父既然要做鱼汤给她喝,那就好好的喝呗,她去准备碗筷去,清闺把碗筷摆在桌面上,还把老酒拿出来一坛,师父喜欢喝酒,他吃饭若是没了酒,就是山珍海味他也说不够味道。 罢了罢了,依他,谁让他是她师父的? 过一会儿,师父的鱼汤终于端上来了,汤是很清淡的,上面还漂着几根绿色的葱花,除了鱼,还有一碟咸鹅,花生米盐豆什么的,鱼汤是现煮的,后三者就不一定了,膳房厨娘周到,知道师父爱喝酒,常常炸些脆的、咸的来密封,主子一吩咐,立刻端上来吃,据说这样方便得很,不管怎么样,师父就是配了一桌菜,吃顿饭是绰绰有余的。 师父对她很关切,把自认好的东西统统夹一遍给她,还让她慢慢吃,而自己却在那喝闷酒,也许师父根本就不是要煮鱼汤给她吃,只是心里闷,借酒消愁而已。 清闺一阵叹息,可怜的师父什么话都不愿说,若非别人提醒,她还真以为师父怜悯她,要煮鱼汤给她吃,现在既已知道师父的心事,她又怎么能不担心,可担心归担心,这些都是皇帝的意思,她也没有办法啊。 容屿的酒还是一盅一盅的往下灌,表情也越来越痛苦。 “师父,别喝了,酒多伤身体呐!”清闺抓住师父的手臂,没抓住,师父举盅喝了下去,清闺很着急,一把夺走师父的酒道:“师父,您不能再喝啦……” “拿来——”容屿的声音很低沉,夹杂着命令与威严,清闺死扣着不给,容屿一恼,拍桌而起,清闺有些害怕,就怯怯的把酒还给了他。 容屿冷剜了她一眼,接过酒继续喝着。 清闺坐在旁边,眼巴巴的看着师父一盅盅的往下灌酒,就像喝开水一样,她的心好痛,她甚至想要挡下所有的酒,让自己醉个不醒人世,她爱师父,不想让他受任何委屈,然而,她的爱似乎太小的,连劝酒这种事都做不了。 酒一盅一盅的往下灌,完了再打开新的,清闺作如针毡,越来越想要补救,忽然她想起腰包还有几根昏睡草,那是日前大会分发给各房宾客的,只因有些人择床,有些人不择床,所以剩下不少,她又没舍得扔掉,就一直随身携带,没想到今天派上用场了。 清闺拿出一绺草丝,藏在手心,趁容屿没注意朝他酒里弹去,她会弹指神功,速度快的不可思议。 容屿微醺,中招,压着鹅块昏昏睡去了,清闺怯怯的走近他,深怕师父被那咸鹅眯伤了眼睛,忙扶他起来靠着,又打了清水替他擦脸和手,她想着,盐这东西不是闹着玩的,残留久了会生疼的,她不希望师父受到任何伤害。 擦洗干净后,她几乎使出全部力气才把师父架到卧室。 床是简陋的,被子是整叠的,书架上稀稀少少的放着古董书卷,师父是一个爱清净的人,不太喜欢繁杂的东西,所以他的卧室看起来分外冷清。清闺扶着师父躺下,师父嘴唇翕动,隐约在喊‘水’,清闺有些不可思议,怎么服了昏睡草还能说话,是师父武功太高,还是她的草的剂量太轻? 罢了,既然他要喝水,就给他倒水,反正她平日敬茶也习惯了。 清闺走到书桌前,提起茶壶,壶里空空的,她想着师父平日喜欢喝茶,就在弯身在台子柜找茶叶,什么都没找到,倒是翻出不少书卷来,不管了,提壶冲开水去,只要是水就可以。 她拎起茶壶,一慌,哗啦啦带掉一本书,捡起一看,居然是那日她丢失的《兵策》,这书不是被旺财咬碎了么,怎么会在这里?她揉了揉眼睛,没错,就是那本兵策,就是封面变了,上面多了红红的御戳,写着‘御上清查’。 被查了,师父居然被查了? 她快览了几页,发觉里面全是兵法战术,从东到西,从南到北,但凡有个具体方位的,都有自己的一套理论,皇上该不会怀疑师父要谋反吧。 难怪皇上让师父协助冷姑娘,原来跟终是不信任了。 清闺望了望沉睡的师父,紧紧握着书,热泪盈眶:“师父,对不起,是我连累了你。” 第六章 经过一番悉心照料,容屿从睡梦中醒来,屋里人已去,音已空,只余下檀烟袅袅,茶香萦绕,他起身理了理青碧色的衫带,神定,脸是玉质一样的白。 毫无疑问,他是个非常出色的美男子,眉如柳叶,眼如秋波,芙蓉见之凋落,明月见之羞藏,他的美是孤傲、是绝尘、是玉洁冰清,人们评论潘安宋玉还好,一旦形容他就有些词穷了,愚钝的说他长得蛮好看,聪明的就说他容貌如画,才智过人,其实就这么说都有点亵渎了他的品貌,因为他美的勾人心魄,根本就不像是一个凡人。 系好衣带,喉咙有些不舒服,就蜷着手轻咳一下,他的手很白,动作又极其的优雅,也许他自己都不知道他此时有多么的美,是那种病中带怯,令人怜惜的醉弱,末了,傅泰进来禀告道:“大人,余学士那边分了赏,说是今晚请您吃个饭!” 容屿流眸一转,很不在乎道:“不必了,你告诉他,我晚上有事不得空儿。” 傅泰犹豫片刻,最终说了声‘是’,退了出去,刚要转身,容屿忽然开口道:“傅泰,我问你,今儿是谁扶我回来的?” “是郑小姐!”“那茶也是她泡的么?”“是的!”“她人呢?”“守了大半天,累了,回去休息了!” 容屿点了点头,没再问下去。 “属下告退!” 傅泰走了,屋里只剩下容屿一个人,其实他是有些心安的,赏银已发完;清闺也回去休息了,时间静好,如此也好,错就错在容屿没算到清闺已经受伤…… 提到受伤,说来话长,归根究底还得从清闺倒茶的那一刻说起,清闺端茶喂师父,才扶起他的头,手腕就被狠狠的扣住,他用力一震,她的手险些就要残废了,好在她凝力及时,不然她根本就无法抵御。 然后是给他换衣,师父闭眼掐住她的脖子,她极力抵抗,师父缩手而去,她定了定心,继续帮他换衣服,没反应过来,师父又抓上她的衣襟,好吧,准确的说他抓得是衣服连胸部,清闺疼个半死,内力渐渐供应不上,接着被挨了一拳,肚皮踹一脚。 清闺捂着肚子,胃里翻滚的难受,想要吐又吐不出来,想不到师父防备意识那么强烈,即便昏睡了也是如此,她能说什么?只能用‘不知者无过’来安慰自己,谁让她丢书害了师父,这一切都是她应该承受的。 清闺顶着痛回去梳洗,发现手腕、脖子、肚皮都是瘀伤,虽没有脱衣检查,但是真的好痛好痛,比刀片划的还要疼,她对这种感觉很陌生,感觉自己快要死了。 清闺用热水敷着瘀伤,敷着敷着,却被菱丫撞见,菱丫眼睛瞪得老大,好像碰到怪物一样,清闺自知瞒不住的,就说是师父醉酒打的,还让菱丫帮她请大夫,秘密的,不要告诉任何人,包括师父。 菱丫答应。 清闺卸下发钗,换了一身绢白的单衣,倒不是她侨情,等会大夫过来诊脉,她也不知道是上药还是要烧罐子,里三层外三层,等会休息也不舒服,心里是这样盘算的,可是等了好久,大夫一直都没有过来。 叩叩叩,低闷的敲门声在耳边响起。 清闺一喜,立刻跑去开门,迎面而立的不是大夫,却是容屿,惊讶的同时,一种失落感油然而生,怎么是他?大夫呢?心里有点怪怪的,手不自主的遮上了脖子。 “你真的受伤了吗?”容屿怔怔的看着她,好像是闻风前来。 清闺有些心虚,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师父的目光越来越透,透得杀死人,还没等她说话,袖子已经被他迅速掀开,手腕上的伤痕一览无余,清闺闭上了眼睛。 “伤成这样,怎么不告诉师父呢?难道你就那么恨师父吗?” 清闺不答,只是本能的抽回手,她对他还是有些忌讳的,古人云,男女有别,虽然他是她师父,可到底是个成年男子,她又怎能对他袒露自己的心事?也许她在逃避,也许她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清闺返到屋里倒茶,师父来了,徒弟要奉茶,这是规矩。 容屿接过茶盏,看她懒得说话,就让傅泰去请大夫,还嘱咐他要请女大夫,傅泰叩手退下。容屿喝着茶道:“你不想提的事,师父也不勉强,等会大夫来了,妙时你好好检查伤势吧!” 清闺想到自己伤在特殊部位,一触,连连道:“不必了,皮外伤而已,擦点药就没事了!” “真的吗?那你为什么让菱丫去请大夫?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 什么?菱丫?他怎么知道菱丫去请大夫了?难道他把菱丫给劫持了吗?清闺身子一僵,简直无地自容了,凭她对师父的了解,这种事情是绝对有可能的,他是灵敏的人,但凡盯上的东西,就没有能逃得掉的,菱丫出去后八成被他逼问了。 “你……都知道了?” “不然呢,你还打算隐瞒到什么时候?” 清闺思绪有些乱,不知该怎么办了,想要道歉,又感觉自己好像没有错。 屋里静悄悄的,两人相对无言,清闺是因为尴尬,师父是因为镇定,两人各怀心事,时间从眼前划过,无声无息,等了好久,大夫终于请来了,是个女的,不婉约也不斯文,还带着阳刚之气,清闺对这种背道而驰的女人有些忌讳,倒不是她有偏见,而是她认为男人有男人的特质,女人有女人的优势,正所谓天地阴阳有调和,一个女人像男人一样活着,这不是很奇怪吗?可转念一想又不奇怪了,宫里是男人的天地,她若想适应环境,就必须改变自身,否则,只会被无情的淘汰。 清闺平躺着,任由她解开衣裳,师父已经背过身去了,远远的一背瀑布束发,煞是清逸好看,清闺偷瞄着他,心里很不安定,深怕他一不小心看了去。 还有这个女大夫,虽说跟她性别一样,总感觉怪怪的,她下手很重,来回按她的胸、肚皮,疼的她直咬牙,按完,女大夫眉目一扫,收手帮她蔽衣。 清闺半坐起身,用手系起兜衣上的带子。 然后,那女医走到容屿面前说话,容屿问她情况如何,女医道:“伤得很重,没有十天半个月怕是调理不好!我要给她拔火罐,希望大人能够出去一下。” 容屿扭身看向清闺,面无表情的走了出去,容屿走后,清闺衣服被褪下来,女医在她背上拔火罐,一个连着一个,又烫又疼,比之前按的还疼,她忍得满脸热汗,几乎要晕过去了。 拔半个小时,大约是拔完了,精疲力尽之际,她被安排躺下,她听到师父在跟女医说话,好像问她状况如何,拔罐效果如何,那女大夫回答道:“大人敬请放心,都是些瘀伤,休养休养就好了!”末了,又道:“她怎么伤成这样?你这个做师父的又体罚她了不是?” “没有!” “那就是别人欺负她?” 容屿怔了怔,没有回答,那女医倒是挺直白:“你以后可要好好保护你徒儿啊,她的手和脖子被勒伤,胸部被抓,好像被哪个好色之人给绑架了,你不保护她,万一哪天失了身,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容屿犀利的眸子一剜,就像受到了莫大的侮辱般:“一派胡言!清闺一直都在府邸,何来绑架之徒?你再敢恶意诋毁我徒儿的清誉,我现在就让你命丧当场!” 女医知他嫉恶如仇,往后退一步,再也不敢造次了。 ***** 三天了,整整三天清闺都没碰见师父了,除了端过来药啊汤啊,就是人参燕窝当归,菱丫说了,这些都是师父嘱咐她送来的,让她务必按时吃完,菱丫还说师父近日校对书籍,不得空儿。 清闺停下手里的汤匙,心里沉重极了,别人不了解师父,她还不了解吗?师父终是吓到了,不好意思见她,所以才借口说没空的吧,不然怎么会那么巧呢。 一想到师父是故意躲避她,她心里就难过,自始自终她又何曾怨过他?他对她恩重如山,教她读书、写字、练剑,她早就把他当成亲人了,她能释怀,他又有什么不能释怀的? 再说,那日醉酒,他都睡成那样了,他又知道什么呢? 清闺的心情很迷茫,日日徘徊在必经之路对面,有时候看到师父路过,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几次想去,又裹步不前,其实她也是没有勇气的…… 冷落了太久,她想她必须要解开死结,不然她老觉得心里不安,就像被挚爱之人抛弃了一样,可是这时间到底是什么时候呢。机会终于来了,那天她在院子荡秋千上,忽然瞥见师父站在水榭边远眺,她一惊醒,喊了声‘师父’,立刻跑了过去。 容屿立在栏杆处,眼看她跑过来,也不逃避,也许他觉悟到了什么,不想再逃避了。 清闺上去抓住他的手,笑着替她驱寒,摸到的不是白玉一样质地,而是满手红点,疤痕密布,她识别这种疤,是褐叶镖扎的,师父居然用这种自虐的方式惩罚自己,他心里应该是很内疚的。清闺心疼的看着他:“师父,你的手还疼吗……” 容屿缩回了手,好像不怎么愿意提起,他的世界里,他的事就是他的,谁也无权过问。 “师父,其实有些话我憋了很久了,我一直想跟你解释清楚,那个女大夫说的不是真的,你没有抓过我,你只是打了我的胸膛,那伤都是内力扩散的,都是扩散的。”清闺极力的掩饰,为的就是不想要师父难堪。 容屿目光定定的,就像一盏灯,见她解释,就半信半疑点头道:“如此说来,竟是那大夫信口开河了!” “可不是,身为大夫,竟然谎话连篇,说的跟她亲眼看见了一样,您若把她的话当了真,就吃了哑巴亏,她的推理极差,说什么我被绑架了,你看到了吗?大家都看到了吗?一次都没有,可见是庸医无疑了!”清闺帮衬着说。 容屿想想也有道理,那女医说的确实不对,她的徒儿从来没被绑架过,她不分青红皂白乱说,真是有点可恶,不过把她打成这样,他也自责的要死,也许是想弥补,他竟然将她的头靠在肩膀上:“清闺啊,师父对不起你,师父以后再也不让你受到任何伤害了,师父向你保证!” “说话算数?” “你还要拉钩不成?” “师父啊,你怎么还记着拉钩啊,那都是五六年前的事情了,清闺现在已经长大了!早就不拉钩了。”清闺嘟着嘴,俗话说得好,哪个人没有一点半点的黑历史?而她的历史,他基本上都知道,更诡异的是,有时候师父居然还翻出来,弄的她好没面子。 容屿不说话,只是看着她笑,这妮子口口声声说自己长大了,一遇事,还是师父长师父短的,哪里真的长大了,只是外壳大了而已。 第七章 经历一系列事件,清闺发现师父对她比以往更加关照了,以前他从不喂她吃东西,现在睡得沉了,他也开始喂了,以前从不让人触碰他的身体,现在累了也可以枕一下了,也许是因她伤病在身,他体恤她、不忍推开而已,不管怎么样,师父变了,变得有点平易近人了。 清闺有些昏眩的感觉,加之上次被误抓,她的脑子里时不时的回荡着那日的场景,越想越不好意思,进而脸红,心里小鹿乱撞了,她承认那日她很痛很痛,毫无美感可言,可是那动作实在太暧昧,别说是个白纸似的姑娘,就算是个老手也做不到像什么事没发生一样。 更让清闺难以启齿的还有自己的眼睛,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的目光总是被师父牵引着,师父明明还是以前的师父,她却觉得她更加俊逸,更加温润,更加气度不凡了,就连冷清的时候,也有一种木兰花般的高洁气质。 如果只是气质好、相貌好还没什么,她不是花痴,她能控制好自己的心,偏偏师父暖得不像话,什么事都替她考虑,就连扣子掉了都要伸手替她整理好,更别说她手颤不能拿笔,他简直就是手把手代劳了,如此充满父性的举动,对于一个丧父的女孩是莫大的吸引,这春心一旦点燃就像熊熊的火焰,足以吞噬她全部的理智,所以她才会紧张、狂汗、心跳不止。 每每这个时候,容屿总说她体质犯虚,需要调理,边说边不时的拨她的额发,惊得她热汗直冒,他也不大在意,还用帕子帮她擦了擦,完毕后道:“教了那么久,我看你也累了,早些休息吧!” 清闺点头,目送师父出去,关门。 屋里的灯昏昏黄黄,照的人心头焦虑,清闺掩着胸口,寻思着躺下,刚才她是怎么啦?好好的怎么能狂汗不止呢?以往她从没这样过,到底是怎么啦?她在不安定什么?还有,刚才师父关门,明明人都出去了,还无意识瞥过来一眼,那目光匆促深邃,当她看去,他又不看了,然后关上了门,师父是故意的,还是在逃避什么? 越想越困窘,对,没错,是困窘,这种感觉太奇怪了,哎呀,脸怎么又烫了? 接下来的日子,清闺对自己心绪越来难以把握,不见容屿还好,一见容屿,好好的事儿总要错上一次,就拿这个月的利银来说,平日里都是清闺安排的,这次她竟然把膳房老五发了双份,还有谭娘的女儿,账上明明写着当差二十天,她发成一个月的,若不是底下人不和睦,相互揭短,他容屿怕是一辈子都不会知道。 容屿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叫人传话,让清闺来他书房一趟。 清闺忐忑不安走到书房,进去,发现容屿侧坐在书案边凝重,清闺不敢造次,远远的站着,小心翼翼试探:“师父,你叫我啊!” 容屿没有看她,而是咬着字道:“过来,靠近点!” 清闺怯怯走到容屿面前,容屿沉着秀眉,一副冷若冰霜的样子,毫无疑问他长得面如冠玉,儒雅俊美,尤其是他低眉的时候,睫毛斜垂而浓密,整个人就像从画里走出来的一样。清闺的心悸,手心在出汗,他离她离得太近,她紧张。 容屿抬眼看她,清闺心虚的低下头,容屿发现她眼神飘忽,掖掖藏藏,一怒,把账单‘啪’的一下打在她的脸上,他是用了力气的,用了力之后,他抬了抬手,只因他袖子盖到手腕了,不怎么利索。 “这么简单的事情都能出错,亏你还在府邸待了那么多年,我跟你说了多少遍了,账要三对,你对过几次?你敢说你对过吗?府里佣人的月银,每年都在往上提,新老功过也是参差有别,记账的,做事不走心,难道还要人帮你在后面收拾,你熟读圣书几百卷,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出门遇到问的,你也知报告我容屿的徒儿,人人都夸你聪明伶俐,得体大方,如今看来鬼话连篇,全然高估,学士府出来的门生,区区一个账单都绕不清楚,简直是奇耻大辱!” 一连窜的成语,一气呵成,容屿讲话有咬文嚼字的嫌疑,却也无心。 清闺听着他字字训斥,眼泪早就哗啦哗啦掉落下来,是啊,学士府出来的门生,区区一个账单都绕糊涂了,师父怎么能不失望呢?他对她的期望太高,正是因为这份期望,他才发那么大的脾气,宫廷是男人的天下,所有人都想着收男徒弟,毕竟男子可以为相、为官、为助手,他放着大好的学识,去教一个女弟子,那就意味着只有付出,没有收获,女人除了给贵妃夫人作服侍,甚少能做官,就是做了官,往往也爬不高,充其量只是个陪衬而已。偏偏容屿不信这个邪,执意收她为徒,只因他没有男尊女卑的观念,正如容屿所说,男人也好,女人也罢,只要肯学,就没有入不了的门,如今培养成这样,你说容屿能不失望吗?失望透顶了。 容屿边训边说些道理,清闺依旧流泪不止,容屿心情却没怎么好,依旧咬字道:“哭哭哭,哭什么哭?这点小事就受不了?挺不住了?以后大场面我看你也别去了,就这点哭的出息了!” 清闺一惊,立刻抹干眼角的泪水,动作之快,令人咋舌。 容屿训了一会儿,见她楚楚可怜,又替她找借口道:“眼下你病着,我不会罚你,他日若是再错,就没那么轻松了!”训完,觉得很累,就摆了摆手,连‘出去’都懒怠说了,只剩下个手势了。 清闺释了一口气,识相离开。 **** 回屋,清闺靠着藤椅边沉闷着,什么话也懒得说,她真的好无助,师父训她是常有的,像今天发那么大脾气还是第一次,她知道师父一定对她失望透了,其实,她自己何尝不失望?白天她脑子里总是不自觉想着师父,琢磨着他说过的每句话,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眼神,有时候,师父不过是轻轻一叹,她便异常的紧张起来。 清闺有种错觉,她好像喜欢上师父了。 这个念头一出现,她自己也挺惊讶的,她怎么能喜欢师父?儒家最注重礼仪道德,就连师父也常常教育她五伦八德,长幼有别,师父贵为师长,是长辈,师父之爱等同于父母对子女的慈爱,是最纯粹无私的,她怎么能龌蹉的想到男女之爱上?郑清闺啊郑清闺!你脑子里天天在想什么?难道就因为情窦初开,所以控制不住那份原始的冲动? 清闺感到羞耻极了,她没法正视这个问题,或者一个正常人都无法正视这个问题,古来爱恋恩师是有违伦常的,就算是一代才女鱼玄机,最后也落个分离的下场,她逆境而上,怎么能不感到羞耻呢?好在她理智尚在,拼命的告诉她,她必须要摒弃这份爱,刻苦专研。 清闺把屋里的书堆得半人高,又制买了不少蜡烛,她要刻苦苦读,要做个佼佼者,只有这样她才不会胡思乱想,只有这样师父才能欣慰,她躲在书堆里没日没夜的刻苦苦读,蜡烛用罢一根又一根,然而世上书有千千万万,就算她一天看一本,也补不了失误啊。 清闺感到心力不济,连荡秋千都没精神了,以前为了看师父一眼,她总是坐在秋千上偷瞄师父,现在师父路过,她连抬头的勇气都没有了。 菱丫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就给清闺出主意道:“姑娘,你去给大人道歉吧,说你以后不会再犯了,不管他原不原谅,都比你现在来的自由。” 清闺有点好面子,终究还是坳不过菱丫,坳不过自己的心,于是被推送去找师父了,师父不在,她找了好些地方,后来才发现师父在后院跟傅泰过招,这傅泰年纪同容屿差不多,二十八\九的样子,能文能武,善计谋,是容屿的心腹,两人比起来还真有点不相伯仲。 清闺看他们打来打去,绕的眼花缭乱,也不知道该怎么去搭讪,人就是奇怪,平日里磨牙一套一套的,临到关键时候就不知怎么开口了,最后还是菱丫大老远托着茶水过来,她是个丫鬟,自然比姑娘更懂得主子适时需要什么,练武之人耗力大,喉咙容易干,等他们停了,妙时姑娘把这茶往他们面前一递,大人还有心思拒绝吗?不拒绝这矛盾说不定就解除了。 过了几招,容屿以优美的弧形收剑,接着傅泰也收了剑,菱丫递过一个眼色,清闺会意,立刻端一碗茶奉上道:“师父,你累不累?喝点水吧!” 容屿没有搭话,只顾着跟傅泰说话,完全忽视她的存在,只听他对傅泰讪笑道:“你的剑法颇有长进,今儿差点让你赢了去,这院子也太小了,手脚都不得伸展,改天咱们去别的地方再比试,如何?” 傅泰抱拳道:“属下随时奉陪!” 容屿温淡一笑,同傅泰从清闺身边绕走。 清闺放下茶盏,紧跟了过去,一直追到书房,她看见容屿交给傅泰一个册子,两人神神叨叨,好像说宫里如何如何,说得云来雾去,还有暗号,她听得迷迷糊糊,然后傅泰领命出去。清闺朝前走几步,往地一跪:“师父,徒儿知错了,求您别生气了好吗?” 容屿总算看她一眼了,没有改变的是,他依旧不打算理她,末了,他背着她在架子上找书,表情埋着看不见,只有乌黑的束发铺在背上。 “师父——”清闺嘟着嘴,眉头皱得紧紧的。 “起来吧,地上很凉!”容屿不咸不淡的说,见清闺没动,声音不觉厉了几分:“叫你起来,你没听到吗?” 清闺无奈站起身来,见师父不太高兴,就嘀咕道:“师父,你别不理我啊,我真的知道错了,你要不是不高兴就打我吧,骂我吧,实在不解气,罚我搬经书也可以,我没有怨言的,真的,师父!你罚我吧!别吊着,娘差不多不要我了,我不想师父也不要我!” 容屿一叹息,没有说话。 清闺絮絮叨叨说了一大堆,说她如何如何离家,如何如何拜他为师,然后他又如何如何送她一把琴,如何如何的教她认字,语气真挚哀婉,潸然泪下,也许是太伤心的缘故,她竟然气血攻心,‘哇’的一声吐出血来。 容屿一怔,扑身扶住她,一号脉,皱眉皱的紧紧的,他迅速点住她的要穴,紧紧抱着她,责怪道:“不是让菱丫监督你敷药吗?怎么伤的更重了?这几天你有没有在照顾自己?” 清闺嘴角漾着虚弱的笑:“师父不理我,我担心呐,一着急就断药好几天了。” 容屿真不知该说她什么才好,本想关心她,结果说出来的却是责备:“你怎么能不好好照顾自己呢?不照顾自己的后果是什么你可知?你会死,会落下病根,如此轻贱自己的性命,难道你嫌黄泉路不够拥挤吗?” 第八章 容屿一面责备,一面扶着她去休息,之后点了她的穴,她晕倒,后来发生了什么,她竟一无所知。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日上三竿,清闺一翻身,感觉背疼的要命,就像被谁扔到钉板上‘啪啪啪’的钉了一样,不是某个地方疼,是一整片都疼,锤也不顶用,难受极了,这是怎么回事?正郁闷着,菱丫端药进来,清闺边揉着背边问道:“菱丫,你来的正好,我的背好生的疼痛,你帮我看看怎么回事,是不是床没收拾干净,被蚂蚁蚊虫什么的咬了?” 菱丫噗嗤一笑,像是听到了笑话般:“蚂蚁哪敢?是你昏迷时,大人帮你针灸过了!” “你说的是我师父啊!”菱丫‘嗯’了一声,清闺疑惑不已,师父精通医术她知道,可他从不给人看病,以前一个宦官得了恶痨,有好事者把他抬到学府求诊,师父坐在禅房里硬是没出来,师父说,各位请回吧,我这里没有灵丹妙药。就算他们诚心磕头,他也无动于衷,他的冷是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后来那病人被抬走,清闺怯怯然问师父,师父啊,你不是常说医者父母心吗?那人都快死了,你为什么不救人呐?师父说,我不是医者,医不了尘世间的顽疾。 师父确实不是医者,这次却医了她的顽疾,她越来越看不懂他了,以前师父到底是清高呢,还是真的救不了? 菱丫看见清闺在发愣,以为她睡懵了头,就递药、掖掖被子道:“姑娘,你可要好好的调养,不然实在浪费大人一番苦心!” “嗯!”清闺喝着药,心里狐疑极了,若说这针灸疗法,她还真见过,好好的一个壮汉衣服一扒,整个熊背全都露出来了,师父是怎么给她针灸的?该不会也那样的吧,想到这里,她一咋呼,脸红心又跳:“菱丫,你老实告诉我,师父是怎么给我针灸的?” “还能怎么针灸,就是那样针灸的啊!” 清闺会意,脸更红了:“要死啦,你当时怎么不叫醒我?你你您……太过分了!” 菱丫道嘟着嘴:“有什么好紧张的,大人蒙着眼睛,远远的牵着线,用的是悬丝针灸,根本就看不清楚什么!姑娘内伤在于胸膛丹田,按正常医治是针灸前面,大人怕不成体统,就用了疏脉的偏方,这才有了后背之说!” 清闺定了定神,这才放心下来,稍后又不解了:“不是有女医吗?怎么轮到师父给我针灸?” “你是说那个武大娘?”“就是给我拔罐的那个!”菱丫一叹:“嗨,别提了,那女人为了名利,一再违反世俗常理,说话刚、行动刚、就连想法也很刚,昨儿给萧贵妃把诊,明明错了还理直气壮,璃皇一怒,当即拉出去砍了。” “什么?死啦?” “对呀!宫里满共就她一个女医,现在死了,以后又没处治病了!” 清闺不禁对统治者多了几分厌倦,皇上怎么可以这样,错诊就错诊了,怎么能随便要人命呢?如今没了女医,以后要有多少夫人、小姐看不了病,这不是害人么。 谁知菱丫并不当一回事:“死了就死了,那药婆子最讨厌了,每回过去抓药,每回都爱理不理,你说拿个人参,她偏偏给你拿个苦参,找她讲理,她说效果是差不多的,大人为此咳了好几天,这人又刻薄,死了也是她作的!” “菱丫,别这样诛伐一个人可以么,处在那样的位置,她或许有她不得已的苦衷吧。” 菱丫特别想说‘有苦衷就能随便乱配药吗?’想想还是算了,姑娘现在病着,还是别惹她生气才好,就努了努嘴道:“好吧,我以后不说便是!” 清闺点了点头。 菱丫看她碗里还有很多药,就催道:“赶快喝了吧,冷了就没效了!”清闺看了看碗,方低头喝完,菱丫边收碗边道:“大人对姑娘真好,什么事情都替姑娘考虑着,像大人这样的人,普天之下恐怕是绝无仅有,菱丫什么时候才能遇到这样的良人就好了,若遇见了,菱丫定然以身相许!缠他一辈子!” 清闺半开玩笑道:“这有何难,我帮你做媒,你做师娘便是!” 菱丫一慌,深怕别人听到似的:“姑娘又在胡说了,菱丫怎么能嫁大人呢?大人是个没有心的人,是不能成亲的!” “什么叫做没有心啊!” “就是不会动心啊!来府邸那么多年,你见过他喜欢女人吗?从来都没有吧,象他这个年纪,但凡过得去,大多都已妻妾成群,儿女绕膝了,再看看他,每天除了进宫就是坐禅,不然就是批册子,宫里那么多美女,也没见他带回来一个,他就是块寒冰!”菱丫说的头头是道,末了,又忽然冒一句:“哎,你说大人会不会有什么怪病?比如断袖之癖?” 一听断袖之癖,清闺顿时噎住了,她咳了咳:“别瞎猜啊,万一师父不是断袖,你这样编派他,他知道了你就完了!” 菱丫好像挺信任她:“我知道你不会说的!” “我自然不会说,怕就怕你养成撒口的习惯,不分场合,然后隔墙有耳听了去。” 菱丫立刻用手捂住嘴,左右偷瞄,见没人发现,笑了笑,端碗退了下去。 清闺表面上平平淡淡,其实心里也开始怀疑了,早前她还觉得师父是诸事繁忙,没空儿娶妻,如今看来菱丫说也在理,师父是个没有情的人,可是师父为什么会没有情呢,那日她明明看见他气息急促,有些神思错乱,他不是没有心,他是能动心的,他到底怎么啦? ***** 清闺的内伤经过针灸以后,再也没有复发过,她又开始练剑了,躺了太久,身子骨都不灵活了,再不动动,怕是手脚都要作废了,她一招一式的练着,忽然发现师父匆匆往外堂去了,怎么啦?发生了什么事情? 她好奇,不免偷偷的瞄了一眼。 午后的杨柳阴下,清闺靠在斜杆边问容屿,师父啊,刚才看见您匆匆出去,发生什么事了?容屿剜了她一眼,好像她犯了极大的似的,清闺有点怵他,立刻不敢说话了。 正沉默,师父却忽然开口说,皇上遇刺了,宫里这两天正忙着抓刺客,他还说,从今天起,你要小心谨慎,没事别老往宫里跑,若是惹了麻烦,神仙也救不了你。 原来如此,她纳闷呢,怎么一向喜欢独扛的师父忽然间不独扛了,原来是关乎她的安危啊,如果不是原因,她怕是什么都问不出来吧。 清闺不再偷溜进宫,就连姑姑那也不去了,成天看书练剑,姑姑可能觉得她许久不去,甚是没趣,就差人送些保养品来,清闺打量着一包包的牛皮纸,上面御章还在,一看就是皇帝赏的,姑姑到了年纪尚在宫中,想来在皇帝面前很是得宠。 清闺想到了师父,就分拨一半,打算给师父送去,当走到院落时,她看见师父衣冠楚楚从屋里出来,不是迎她,倒好像是去什么地方,外堂?书房?禅房?练武?她猜不透,更不解:“师父,你这是要去哪里?” “皇上传旨,宫里一趟!”容屿回答比较明促。 进宫?前面遇到刺客,后面就叫师父入宫,这皇上想干什么,不会要算计师父吧?清闺有点害怕,就拦住了他:“师父,您别去,皇上已经不信任您了,此去恐怕是凶多吉少。” “你放心,皇上不会把我怎么样的!”容屿历来不在乎生死,就是刀架在脖子上也是淡淡的,就是因为他淡定,她才害怕,深怕这一去,从此天人永隔,清闺一把抱住师父,紧紧的,一刻也不肯放开,容屿身子一缩,想推开,终究还是没有推开,清闺恋恋不舍道:“师父,答应我,一定要平安回来,不要丢下清闺一个人好吗?” 容屿的手缓缓盖上她的背,拍拍道:“好,师父答应你!” 师父还是进宫了,离别时没有一丝犹豫,或者,这就是为官者的宿命,去了危险,不去抗命,横着也死竖着也是死,皇上貌似特别喜欢要人命,不高兴了就杀杀杀,死了从来收不到,都是土地、阎罗常年管着。 清闺枕着手臂,平躺在藤萝石上看天,天蓝蓝的,还有一团团的白云,这景象惬意极了,哎呀,还是不当官好,一来和平,二来了无牵挂。 她胸无大志,每天得过且过,可师父呢,他贵为大学士,什么事情都要以皇上先,就连辞官他也做不了主,现在叫他入宫,他怎能不去?他的处境就像砧板上的黄瓜,说拍就拍了,哪有回旋的余地?想到这里,她更加为师父担忧,师父啊,你千万不要有事。 师父进宫去很久,久到第二天中午还没回来,打听也没什么消息,清闺有种不详的预感,师父可能出事了,她奔到正堂去写信,却在桌子上发现一瓶鲜红的液体,瓶子高大,就像花瓶一般,她打开闻了闻,冲鼻的腥味,是血,居然是血,哪来血? 这时有个老仆正好进来,清闺道:“季伯,您来的正好,清闺有事要讨教,这瓶血是哪来的?你可曾见过?” 名唤季伯的老仆寻思着,好像并不知道有这么回事,最后还是管家女儿小雅说:“姑娘,小雅知道,这血是早上爹爹收的,当时宫里来了好多人,姑娘还没起床呢,公公说,不必叫了,你见了便知怎么回事,他们还说了好多,一句句文邹邹,姑娘也知道,小雅不识字,对一些‘知乎者也’实在费心!” “你爹呢?” “我爹拿到瓶子当场差点晕倒,现在已经回家了,没办法只好叫云哥过来顶差!”说罢,小雅推过来一个低头公子哥,介绍说:“你看,他就是我云哥!他是读过书的!”清闺没什么兴致,只是‘哦’了一下,小雅道:“我爹爹说,也就两天的事,让姑娘好好看待,千万别去打扰他!” 怎么会这样?血,那么多血是谁的?难道是师父?他们把师父怎么样了?他们到底把师父怎么样了?清闺感觉瞬间天崩地裂,没有一点方向了,她的脑子里一遍遍联想着师父被绑,一大群狰狞的人围着师父,他们轻薄师父,鞭打师父,往师父身上捅刀子,师父无力抵抗,他们嘲笑他,从他身上接血。 “师父……”泪不由自主的流了下来,她伏在桌边,久久都没有缓过神来,之前她以为最痛、最伤心莫过于师父打她骂她,对她失望,现在看来,那些算得了什么?现在的痛才是最彻骨、最揪心的。 清闺备了一身飞镖武器,通过一个挂钩爬上未央宫,她要找皇帝那厮算账,她想着,大不了拼了,就是死也要跟师父死在一起,等去了未央宫她才知道,这宫殿好大,几乎到处都是机关埋伏,她一连躲了好几重,最后惊动了官兵。 “抓刺客,快抓刺客!” 清闺一愕,沿着遮蔽物,迅速逃避,因为冲过来的官兵都有弓箭,万一被射中那就死定了,她可不想变成刺猬,至少没杀皇帝之前不要变成刺猬,她跑啊跑啊跑,越过花台,飞过房屋,最后看见一个房间没人,便纵身跃了进去。 屋里很安静,最起码比外面安静许多,清闺往里走了几步,心里万分怡悦,这是那个小姐的闺阁?好别致啊,到处都是珠光宝气的,流苏芙蓉纱帐,宽大的雕床,精致的妆台,模样都是她从未见过的。 清闺仔细的打量着,还时不时拿起一些东西看,这屋间的主人高雅,书法名画挂的到处都是,连顾恺之的《洛神赋》都有,她最喜欢的这幅画了,今儿居然在这里看见了,真是三生有幸。 清闺用手抚摸着画,发现那纸有点好像牛皮的,就凑近看了看,正专注,忽然背后有人抱住她,那胸膛极宽,压得她难受极了,还不弄清怎么一回事,肩膀衣服被粗鲁扒开,接着那人开始疯狂的吻她,从耳垂到脖子,再从脖子到后背。 清闺火冒三丈,心想,这人谁呀?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居然敢非礼她,也太大胆了吧,瞧她怎么打断他一只手,清闺盖掌一打,手臂立刻缩了回去,清闺身子一旋,把匕首架在他的脖子上。 第九章 匕首千钧一发,沿着微弱光线看去,她瞥见一个俊美绝伦的轮廓,眉如峰棱,眼若黑潭,鼻子丰而挺,嘴唇薄而殷红,他的五官是非常好看的,跟师父有的一拼,就是脸有点宽,颧骨有点显,乍得一看有点不可一世,清闺认得他,他就是璃皇,那个杀人如麻、喜欢一局定生死的人。 呵!这个世界真小,这样胡闯都能撞到,简直是滑稽也,她在路上还郁闷怎么才能找到他,没想到压根不用找,随便一间就是了,这是阎王爷在阴间掐算的吧?不管了,既然他在,那刚好算算账。 清闺清了清喉咙,刚要开口,璃浔率先挑眉:“你就是前段时间要刺杀朕的刺客?” “少说废话,快把我师父给交出来!不然,那刺客杀不死你,今天我定让你死得容易!”清闺面露锋芒,一副不可一世的样子,她是被气的,这狗皇帝太过分了,非礼她就算了,还冤枉她是刺客,不给他点颜色看看,他都不知他狗嘴里吐的是什么,难怪之前师父总是说,皇上今天又遇刺了,明天还是‘皇上今天又遇刺了’,她还纳闷呢,这皇帝怎么天天遇刺?到现在她才恍然大悟,他人品那么差,用菱丫的话说,那根本就是作的,不杀他杀谁呀? “你敢威胁朕,你就不怕朕把你拉出去砍了?” “你以为我还打算活着回去吗?挟持天子是死罪,这不用你教我,我说你到底放不放我师父?我数到三,再不回答,我定然让你后悔莫及!”俗话说,蛮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垂死的士兵,拼命起来也能把将军拉下马。 璃浔岂是等闲之辈?他玩弄权谋,深解人心,更了解女人,这女人动手与男人不同,特别容易感情用事,一旦情感发作毫无理智可言,她说她要杀他,他分分钟都有死的可能,他怎能忍受她任意挟持?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犀利的眸子一扫,一把扣住她的手腕,清闺只感觉手腕疼得要命,连匕首也拿不住了,璃浔迅速夺过匕首,一推,反败为胜道:“你凭什么跟朕谈生死,朕让你死,你现在就得死!” 清闺被甩得差点没站稳,她抚了抚白皙的手腕,实在懒得跟他废话,抽出长剑便扑身而上,璃浔旋身一裹,一袖子把她裹到地上,璃浔收袖道:“三脚猫的功夫,还敢来挑战朕,真是胆大妄为!”然后又说:“不过朕看你岁数不大,又是女流之辈,朕不跟你一般见识,你走吧!” “我要见我师父!” “你师父犯了弥天大错,现已被打入死牢,你想见他,只怕他未必活着?” “血,那血是不是我师父的?你告诉我!”清闺伤感的问他,他没有作答,她伸手抓住他的袍面,纠缠道:“告诉我,你把我师父怎么样了,你到底把我师父怎么样了,你把他关起来了?鞭打了?捅刀了?还是他已经死了?你告诉我,师父现在有没有活着?” 璃浔甩掉她的纠缠,不耐烦道:“郑清闺,你不要得寸进尺,朕不杀你是因为你有免死金牌,你以为你还有询问朕的权利吗?要走赶快走,别絮絮叨叨的,磨蹭太久,金牌也救不了你!” 清闺绝望了,彻底绝望了,原来他果真把师父害了,他怎么可以这样,难道在一国之君的面前,他的臣子他的手下都不是命么?师父,她可怜的师父,早知道这样,她拼了命也不该让他进宫,现在好了,打,打不过他,骂又无关痛痒,想要起身,走路都很费力,她觉得自己太残废了,什么都做不好,简直就是有辱师恩:“师父,对不起,是徒儿没有照顾好您,徒儿这就来陪你了,你等着!”清闺闭上眼,拿起长剑就往脖子抹去。 眼看就要出事了,璃浔一怔,一袖子卷掉长剑:“你这是干什么?要寻死吗?” 清闺低着头不说话,好像他根本不存在一样,璃浔看了一肚子气:“好了,别寻死觅活的,朕告诉你实情,你师父没有死,也没有犯错,他只是被朕遣出宫办点事,很快就会回来的!” 清闺抬起泪眼,撞到璃浔那保证的眼神,她想相信,又不敢相信,最终还是选择不相信:“你别骗我了,我是不会相信你的!” “信不信,他回来便知!” 清闺半信将疑从地上站起来,也没有要感谢他的意思,她对璃皇是不屑的,这男虽然长得好看,但性格狡诈得很,表面一套,背后一套,凡事到他那里就扑簌迷离起来,为了弄清真相,她想到了那瓶血,就问:“既然我师父没事,那瓶血是怎么回事?” “那是蛇血,你师父找朕要的,说是珍品,有舒筋活血,驱风祛寒之效,他说他要泡酒,最好不要太少,朕见宫里有一些,就差人送去,朕听闻你熟读圣书上百卷,很受顾卿的器用,于是突生奇想,想要变法考考你,说不必相告,你见了自会明白,谁知你竟一无所知,看来你也没别人说的那么认真!” 清闺郁闷极了,又是个要考她的人,以前别人考她,她没意见,现在皇上也要考她么?她都解释过很多遍了,她不是才女不是才女,为什么就没有人相信呢?她是读过几百卷子书,也知道一些天文地理,那又怎样?离所谓的‘才’差远了,连师父都不认为她有才,他们何必固执?是恭敬师父,还是给师父面子? 越想压力越大,额头还不争气,‘哗哗’的冷汗直冒:“皇上见笑了,民女只会纸上谈兵,若来真的,好多事情还真不懂,民女最怕蛇蝎之类的东西,别说蛇血,就是毛毛虫都认不全!” “你怕毛毛虫么?”“怕!”“什么程度?”“头皮发麻,四肢无力!” “拼命都不怕,还怕这些道子,当真是只纸老虎无疑了!”末了,又道:“好了,时间不早了,朕也累了,回去等你师父的消息吧!” 清闺以为自己听错,先是怔了怔,而后又叩手道:“民女告退!” 璃浔打发她走了,自己却陷入沉思,这个清闺遇事拼命,胆儿却不大,跟容屿还真是不同,以前常听人说他们师徒感情很好,他还不相信,如今看来竟是真的,有徒如此,是幸还是祸? **** 清闺回到学士府等消息了,说是等消息,其实就是每天坐在藤椅边烤烤炭、看看书,打理一些闲杂琐事,年关近了,要置办的东西实在太多,又加上天气冷,偷懒的人也越来越多起来,有时候让锅炉房多烧一些开水,锅炉房的阿嫂就不怎么高兴,背地里嘀嘀咕咕,尽说些不好听的话,她说,年关人少,多烧也是倒掉,又浪费柴,还不如随用随烧,渴了也就等一炷香时间。 更有底下不和睦的,背过她相互排挤,一句话不对,就破口大骂,拳脚相加,严重时院子里围了一圈人,事儿也不做,就看他们表演。 清闺觉得这根本就是藐视她的存在,虽说她不是主子,很多事情面子总要过不去吧,他们竟然连面子都不给她,这是要挑战她的极限么? 清闺看在眼里记在心里,表面上和颜悦色,没什么任何不满,下午便结了他们月钱,把他们一个个都撵走了,她慈悲了太久,别人把她的慈悲当成了软弱,若不加以惩处,往后还不知要闹出多少笑话。 撵走了一干人等,清闺脑子有点混,就睡在躺椅上摇摇晃晃,不知晃了多久,菱丫忽然跳进门槛说大人回来了,清闺一睁眼,以为自己听错了,菱丫说,千真万确,大人真的回来了,去了寝舍。清闺二话不说,就痴笑着去找师父了,菱丫纳闷极了,才离开几天而已,要那么仓促吗? 菱丫的嘀咕,清闺已经听不到了,此时她脑子只有一个念头,见师父见师父,几天没见,不知为何特别想念他,就跟隔了三秋一样,也不知师父有没有同样想她。 她开始时是疾走,手里提着帕子那是文文弱弱,娇花照水,见没人盯着她看,索性小跑了起来,也许跑的太匆忙,到了寝舍门口恁是刹住,一下子撞见了师父的半边裸肩,没错,是裸肩,师父提手在肩上针灸,膀子白得令人颠倒,清闺感觉自己的心在悸动,进而小鹿乱跳了,她抚着胸口,背身一站,心绪久久不能平静。 大约扎了两三根,她发现他眉头皱得吃紧,想来很疼,便对他产生了保护之心,恨不得冲上去替他承受这一切,也许是太在乎,他疼的时候,她竟然忘知的喊出声来:“师父——” 发现女徒弟在外面偷看,容屿伸手弹掉银针,迅速拉上单衣,他的动作优雅从容,丝毫不感到惊慌,他沉着眉,一脸冰清,不知是不是羞怯了。 “师父,你哪里不舒服,告诉我,我去给你抓药!”清闺蹲下身,紧张兮兮看着她。 “师父没事!”“没事为什么要扎针呢?”“冬日比较湿冷,扎一扎舒服些!” “好吧,徒儿相信您!”清闺说:“师父啊,你出宫怎么不让人通报一声啊?一点消息都没有,你知不知道你不在的日子,徒儿有多担心你,徒儿担心一别再也见不到师父,师父,徒儿那么想你,你想不想徒儿啊?” “自然牵挂!“也许是他文质,他并不习惯说‘想’,只说是牵挂。 “太好了,徒儿也牵挂师父!”清闺把头枕到师父的膝盖上,笑着春心荡漾,也许她自己都不知道她笑的有多么勾魂,容屿斜睨一眼,微微移开目光,将旁边一撮银针抓起,放在一个小葫芦里,边放边问:“清闺啊,这几天你在府邸,有一件事师父要问你!” “什么事?” “皇上又遇刺客了,你可曾听说了?” 清闺一怔,淡然道:“徒儿不知——” 容屿嘴角扯了一下,带着心安,好象在说,这样我就放心了:“记得师父嘱咐过的话,现在宫里格局动荡,不要乱跑,小心他人所伤!” “嗯!徒儿明白!”清闺表面上应着,好像没这回事一样,其实心里早就如洪水般泛滥成灾了,想不到消息传的那么快,师父才回来就听说了,还好她乔装了一番,不然官兵现在早来了,看来师父不知道她入宫的消息呢。好奇怪,师父那么灵敏,怎么会不知道她入宫呢?没来得及知道吗? 越想越迷惑,不行,不能让他知道,不能让他失望,也许,她该做些什么。 第十章 清闺打算去找皇帝和解,越快越好,只要他不透露风声,师父就不会知道,不知道又谈何失望之心?对,就这么办。注意打定,清闺拿着令牌进宫了。 宫里一片祥和,时有宫女、宦官进进出出,大家都很忙,谁也没有在意她,更不知道她昨儿来过,清闺有点沾沾自喜,昨儿那身装备就是好,既轻盈又拉风,不愧是飞人专用,就是卡鞋不太好,底下全是锯齿,卡墙可以,要是卡到绒线什么的就怂了。 几经周折,清闺来了到未央宫,见到了璃浔,当时璃浔在跟一个小宦官说话,说宫里怎么怎么诟病,怎么怎么需要整改,小宦官低着头,连连说‘是’,完毕后,他又开始提赫连驿,而且字字句句都离不开他,原来赫连驿镇守边关三年,昨儿低调回来了。 清闺有些意外,这也太巧合了吧,师父貌似也是昨天回来的,跟他是同一天呢,难道师父去接赫连将军了吗?天!难怪连平安都不报,想来觉得没什么大碍,就疏忽了,只是,皇上这时候召赫连驿回来干什么?难道是人才紧缺么? 清闺郁闷、奇怪、不解,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站了好一会,腿隐隐约都点麻了,璃浔打发走宦官,一转身,正好与清闺照面:“是你?你来做什么?你师父不是回来了么?” 清闺回想自己的莽撞,往地上一跪:“民女今天是请罪的,上次都是民女的错,民女不该行事莽撞,惊扰圣驾,惹得皇上龙心不悦,皇上,您降罪吧,在这里罚我便是,千万不要告诉师父!民女在这里感谢你的大恩大德!” 璃浔斜睨她一眼:“貌似你很害怕你师父啊!” “民女不是怕师父,民女是怕师父失望,师父对民女恩重如山,民女不想让他为了此事操劳,小时候就罢了,现在再这样,那也太说不过去了!” “滑天下之大稽,朕凭什么帮你隐瞒?你以为你是谁?上次朕不降罪是因为你有免死金牌,别以为朕不敢杀你,现在居然还敢旧事重提,你就不怕朕砍了你的双腿?”璃浔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冷的像冰,仿佛那日戏侃根本不存在,清闺匍匐在地,汗从额头上滚滚直冒,璃浔发火之后,又平静下来道:“不过……你若肯让朕吻你,朕可以答应你要求!守口如瓶。” 清闺想起了上次他拥吻她的背,以璃浔的智慧,大约也认出是她,明明知道是她,还故意冒犯他想干什么?难道真如书上说言,天子生活都是荒淫无度,酒肉池林?可是他的妃子并不多,除了美人之外,也就是赫连驿的姐姐,赫连*,和双生姐妹,萧家二氏。 璃浔站在原地不说话,等待她的答案。 清闺不紧不慢,几乎是很理智的问他:“皇上提这么无理的要求,就没有一点罪恶之心吗?” “为什么要罪恶?整个璃国是朕的,朕想干什么就什么,况且朕跟你谈的是条件,你只要答应,朕是不会为难你的!” “民女说的不是这个!民女说的是民女的容貌!”总所周知,清闺与大长公主,也是就是皇帝的姑姑长得很像,不但五官像,就连笑起来都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为此好多人把她们认错了,要不是岁数差太多,还真解释不清楚了,就这样,皇上居然还说要要她,他的心里就没有一点过不去的坎么? 谁知璃浔却道:“这有何难?把你眼睛蒙上,朕就什么都看不见了!” 清闺感到羞耻万分,这是人说的话?她是个有血有肉的人,他怎么可以把她当布偶一样任意作践?还皇帝呢,跟土匪一样趁火打劫,一恼,伶牙俐齿又开始发作了:“帮就帮,不帮就不帮,开得什么破条件?你是皇上,你有你的优势,你可以令我、要我、杀我,唯独不能让我服气,不就是告状吗?爱告就去告,大不了被训一次!横竖也比苟且之事强!” “你貌似很会算呐!” “皇上还不是一样?” 璃浔顿了顿神,也觉得自己有些过了,就道:“罢了,既然你那么恐惧顾卿,朕不告诉便是,不过朕也不是个随便开恩的人,下次去你们府邸,你把最好茶泡给朕尝尝,朕就把这些账一笔勾销!” “此话当真?” “君无戏言!” 清闺心里总算好受一点了,她瞥了瞥璃浔,璃浔沉眉没看她,好像在失落些什么,她也懒得过问,管他呢,他的事情与她无关。 解决了皇帝这一关,清闺心情安定多了,回来的路上她感觉风儿舒软,小鸟自由,就连枯草都别有一番韵味,原来从生死边缘回来的人是这样的微妙,她也算见识了。 高兴自在一路,都回府了还没有完全消失,菱丫瞅着她,既奇怪,又被她感染:“姑娘,什么喜事笑那么开心呐?” “没什么,忽然领悟到了生活,感觉好开心!”清闺不想骗她,也不知道怎么跟她说,由不得含糊其辞,菱丫也没有多问,姑娘的性格她还不了解?文邹起来特别矫情,吟风造月、胡乱感慨那也是常有的事,她早就习惯了。 谁知清闺今儿心情还真不错,一直笑一直笑,笑了一会,又问:“菱丫,你知不知道师父在哪?” “他还能在哪?禅房!”菱丫无趣得很。 清闺会意,快步去了禅房,禅房有点偏,在假山的对面,那里有花有草,有青苔,她走到门外,扶门往里看,师父一身青衣,正在里面闭目养神,她蹑手蹑脚潜到他旁边,随便挑个垫子也学着坐禅。 说是坐禅,其实也就是摆摆样子而已,她是没什么耐心的,不过能跟师父在一起也算是件乐事,她看着师父,师父闭目没啥反应,她就偷偷的打量着他的脸、他的睫毛,怎么看都看不够,她不明白这世界怎么会有那么美妙的师父,出淤泥而不染,就像世外飞仙一样。 正出神,师父的眼睛倏地睁开,清闺一吓,连忙拉回了视线,容屿倒是平静的很:“记得你最讨厌坐禅,今儿怎么有心思练习了?” 没错,她是讨厌坐禅,别说天天坐着不动,就是小半天她也腿麻得很,她曾发誓今生永不坐禅,声音大的连麻雀都惊飞了,师父说,不坐禅可以,书必须要读好,书读不好,出门连银票都算不清,别的不说,头一件就是破财。 事实证明,师父确实没有为难她,也没强迫她坐禅,现在师父问起,她该怎么回答?想了半天才说:“徒儿近来噩梦连连,不知道怎么回事,翻了翻医书,医书上说坐禅可以缓解!” 一听说她不舒服,容屿面露关切之情:“要不要师父帮你扎几针!” “不用了,针灸太疼,坐一会……坐一会就可以了!”清闺闭上眼不敢看师父,因为师父的眼神好温柔,那种温柔让她的心砰砰直跳,她怕她克制不住自己,又做出什么失态的事,为此她把手掌往里合了合,故意把动作做的很标准,为的就是不被他看破。 容屿叹息一下,闭上眼继续坐禅。 禅房里很安静,静得连根针掉下来都能听到,师徒俩彼此静坐,谁也没有再说话,清闺坐了一会儿最终还是睁开了眼睛,她哪里是坐禅?她只是想借机看看师父而已,可不知道为什么,看着看着她竟然伤感起来。 ******* 清闺躺在凉椅摇啊摇,似是有意,似是无心,从禅房里回来,师父给她一颗定心丸,说睡前服下就没事了,她托在手掌上,只觉得心好痛好痛,明明只是借机看看他,为什么见了反而更难过了?是因为他的无衷,还是因为明知不可能还要拼命的执着?他是她师父,她敬重他、仰慕他是都可以,若说爱上,叫她怎么能原谅她自己?可是她越是压抑这份感情就越炙热,她甚至想跟师父走的再近些,哪怕只是牵着他的手,她也是情愿的。 清闺开始学习坐禅,一坐就是大半天,双腿压得酸疼,思绪也是乱七八糟,当然遇到师父的机会也更多些,师父还是那个闭目静心的师父,他说,坐禅,调身、调息、调心,缺一不可,他还说,行亦禅,坐亦禅,语默动静皆安然。 容屿一遍遍的教导着,就像平日里给他讲书卷一样,她佯装点头,其实她根本就不上心,容屿也觉得她前面听后面忘,注意力完全不集中,就借口说她年纪轻,坐不住很正常,时间久了就好啦。 转眼过了三天,外面又下了场大雪,清闺坐不住了,就跑到屋檐边接雪,傅泰从不远处缓缓而来,问师父在哪,她指了指屋里,师父从里面走了出来,傅泰跟师父道:“大人!赫连将军来了,人在外面候着呢!” 容屿点了点头,同他打伞过去了。 师父走了,只剩清闺一个人了,无聊当然无聊,好在周围院子大,有池塘,有假山,有梅园,她发现梅园里的红梅开的正浓,一喜,就掐了两枝下来。 回屋,清闺把梅花插在一个白色的高瓶里,室内因这红梅显得更雅致了,她满意的看着自己的杰作,发现好像少点什么,仔细一想,是书卷,如此美景,怎么能没有书呢?对!去她书阁淘书去。 找啊找,翻了一本《论语》,太板!‘啪’的一下扔到边上。 找啊找,翻了一本《诗经》,太琐碎!‘啪’的一下扔到边上。 找啊找,翻了一本《长恨歌》,还行吧!可惜帝王难专情,杨妃枉死是薄情,何来凄美?都是好事者加的,‘啪’的一下也扔到边上。 找啊找,翻了一本《情爱史》,里面全是才子佳人,夫妻情深,牛郎织女,西厢私会,孔雀东南飞,她翻了翻,才几页就被带进去了,这个好,就这本吧! 挑灯夜战,一连看了好多回目,意犹未尽,便沾墨写了一些随笔,多概是仰慕、怜悯与爱恨交织,完毕后随手丢在桌上,致使第二天菱丫收屋子,抓了一大叠带字的稿纸,自己又不认得,只得俯身往廊外丢。 一次两次三次,第四次竟然被容屿路过撞见,他喊住她,问怎么回事?菱丫拿着稿纸说,没什么,丢废纸。容屿问什么废纸,菱丫说从姑娘房间收出来的废纸,容屿问姑娘去哪了,菱丫说,姑娘去赫连将军那喝酒去了。容屿接过稿纸页页查看,眉心越拧越紧,一转眸,象没事似的对菱丫道:“你先下去,这些交给我就行了!” 菱丫退去,容屿并没有立刻召回清闺,当面对质,而是回到书房,将这些稿纸小心翼翼的用墨条压在桌角处,自己却陷入了沉思之中,他在想什么没人知晓,只知道他对拳轻咳,不敌寒冷。 第十一章 清闺与赫连驿是老相识,三年前就认识,那时候她不满十五岁,说话快人快语,颠三倒四,还顶着个丫字髻,他去边关的时候,她曾哭得死去活来,她说,赫连大哥,你别走,边关风沙太大,还要打仗,太危险了,你别去了,我跟皇上求情去。赫连驿笑着道,那有什么?骑上骆驼,戴上斗笠,再大的风沙也入不了眼,倒是你,以后可要好好读书了,我不在,你师父那么严厉,万一要罚起来谁帮你说情呐,翻墙翘课什么的以后可要注意了。 他说着,她应承,最后他上了马,同一群队伍缓缓远去了,她追着队伍奔跑,一直跑到宫门处,他回头道,在宫里好好待着,等我回来找你。 如今,他真的回来了,比三年前多了几分成熟,唯一没变的是那双漂亮的眼睛,温文尔雅的个性,他看起来太不像个将军,跟个秀才似的,说起话来也是内敛含蓄,常常留有余地,他带了个羌笛过来,吹的清脆悦耳,她细细的听着,他说,我府邸还有更多好玩的,你要不要过去看看,她说好啊,把你们府里的好酒都端给我尝尝,两人对视一笑,鬼鬼祟祟去了。当时菱丫恰恰路过,什么也没听到,只听他们说喝酒什么的,于是,就跟容屿说姑娘喝酒去了。 其实,清闺哪里真要喝酒,只是随便说说的,没想到去了他家,他家还真的有酒,说是三年前埋在地窖里的,名曰桃花酿,喝了美容养颜,能令百岁老人容光焕发,面如少女,清闺一边笑他夸张,一边倒了两盏吃,这酒的味道真不错,甘之入味,沁人心肺,经不住贪吃了两盏,谁知这酒烈得很,吃了之后头晕目眩,连站都站不稳了,后来怎么回府的也不记得了。 容屿平日是不太管生活琐事的,就是她弄丢了书,他也只是淡淡的说补齐就好,可是现在呢,写艳词,跟男人一起喝酒,喝得的滚瓜烂醉,连叫都叫不醒,要不是他派人去接,她真的打算跟赫连驿过夜了呀? 想到这里,他紧紧握着拳头,恨铁不成钢,闺阁礼仪,行为端庄,他说了不亚于上百遍,平日里还好,只要一碰到情投意合的,就什么都忘记了,别说是他,换作脾气再好的人也不能容忍,他安顿好她,对菱丫说:明日她醒来,叫她书房找我。 第二天艳阳高起,清闺才从醉酒梦中苏醒,菱丫就把容屿的话转述一遍,说是大人要书房见她,清闺脑子有些混,反应也有些迟钝,好在梳洗以后清爽些了,她怯怯的逼近书房,师父埋着头,旁边堆了不少书。 “师父,你找我啊!” 容屿放下手里的书卷,用眼尾斜睨着她:“醒了?头还疼吗?” 原以为要挨训的,没想到开篇这么平淡,淡得有点不像是找她麻烦,不由得定了定心:“不疼了,睡一觉已经好多了!”说不疼的下一秒钟,师父的反应令他她咋舌,因为师父的训太不寻常了,语气好像有点不对:“你这酒喝得还真是‘挥霍有度’啊,连醒酒汤都无济于事,你可知昨夜你是几时回来的?谁接你回来的?一个姑娘家和一男人豪端狂饮,共处一室,传出去成何体统,你熟读圣书几百卷,上知天文,下知地理,遇到问的,也知说是我容屿的徒儿,你知不知道‘礼义廉耻’怎么写?” 晕了晕了,师父一训人就咬文嚼字,明明一句话简单明了,他非要长篇大论,绕的头晕,这是他的病。可是,清闺真没心情玩笑,她在挨训,师父正恶狠狠的瞪着她呢,她除了低头,真不知道该怎么做了。 “怎么不说话?”容屿声音再一次响起。 “字字在理,你让我说什么呀?酒也喝了,醉也醉了,礼义廉耻的‘廉’好像也模糊了,对了,师父,‘廉’字中间是两横还是三横?”不是装,清闺脑子确实有些混,不知道是酒没醒,还是被绕的头晕,总之就是晕。 容屿差点没噎住,不过他历来表情少,也没什么异样:“问你话,你扯那么多干什么?”然后又说:“再问一次,你为什么要去赫连将军那边喝酒?还男女共处一室,今儿不交代清楚,四个字,钉板伺候!” “我……我……”我被拉去的?不行不行,明明是我自己去的,他只是提议而已,算了,就说他喊我去的好了,刚要开口,师父估计她开不了口,神色一慌:“你果真喜欢赫连驿?”啊?什么逻辑啊?他怎么这样想啊?清闺侧眸看向书桌,桌子一角正压着她的稿纸?上面字写着‘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朝朝暮暮的‘暮’字还被压去一半,清闺表示窘迫极了,脸也不由得红了起来:“师父,不是这样的……真的不是……” “你以为师父傻吗?你最近有多反常,你自己恐怕都不知道!”容屿说道:“眼神飘忽,笑容荡漾,就连做事是也心不在焉,开始我还疑惑,你母亲是不是又病了,现在才知道原来是赫连驿要回来了,你们暗中怕是早有书信吧!这些纸是你拟给他的情书,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师父,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样,这些稿纸是我从别的地方抄的,是在一本书上?” 容屿一愣:“书?什么书?你还背着我看了混账的书?”不是他多心,这稿纸上布满了浓词艳赋,若说是抄的,此书有多不堪可想而知。他伸手,面无表情:“把书拿出来!” 清闺实在拿不出手,只因师父曾经说过,多读书,读好书,远离糟粕之本,现在她居然背着他偷看爱情传奇,尤其是红娘啊,抱枕私会什么的,他会怎么想着,可是不拿出来,师父又认为她喜欢赫连驿,她真的是烦呐,为什么这两者非要让她承认一个?她到底该怎么办?不管了,书是打死也不能承认,否则师父肯定会生气的,相比说喜欢赫连驿还好一点,男未婚,女未嫁,难道他还要阻止不成? 清闺看着他的手,心一横:“没有书,书是我诓师父的,只是想找理由搪塞而已,师父猜的没错,我喜欢上赫连驿了,我给他写信,写了好多……” 容屿震撼的靠在椅背上,久久说不出话,好一会儿,他才试探性问:“你喜欢赫连驿,赫连驿喜欢你吗?” “这个……这个徒儿不清楚。”若说喜欢,师父肯定去问,若说不喜欢,漏洞百出,朝朝暮暮都写了,还能差到什么程度?她又不傻,只能含糊回答了,也许只有这样才不会特别难堪吧。 容屿没有再问下去,而是静坐着沉思些什么。 ****** 回来后清闺忐忑难安,连梳洗的心情都没有了,师父说她近日眼神飘忽,心不在焉,她居然一点都没发觉,难道真有那么明显吗?她问菱丫,菱丫说,可不是?跟平常太不一样了。清闺这才知道,原来身边的人都知道她心不在焉了,竟没有一个人前来点破她?师父观人入微,或许早就察觉到了倪端,他什么都不说,只是训她,把账单敲在她的头上。 她骗他,一共骗了两次,一次胸被抓,一次是喜欢赫连驿,每次师父都沉默不语,她都不知他有没有相信,她不住的问自己,你希望他相信吗?心底是希望不相信的,可是他若不信她,她就更不安了。 清闺把那本传奇给烧了,只剩下一小摊拾不起的灰,她想着,这事怎么解决都好,千万不能让师父知道她看了混账的书,不然他会失望的,师父认为她喜欢赫连驿也没什么不好,最起码有理由搪塞,他不确定她,彼此都不会难堪。 谁知赫连驿有一天忽然出现在她面前,还深情眷恋的看着她:“清闺,听说你喜欢上我了,是真的吗?你真的喜欢我?”他的眼神是充满期待的,不亚于期待一场旖旎的梦。 清闺刚要否认,一转眸,却见容屿站在不远处,她怕他怀疑,就附和道:“是啊,我倾慕你很久了,你怎么知道的?”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已经被赫连驿拥入怀里,他笑了:“你知道吗?其实我也喜欢你……真的……情不知所起……” 清闺欠了欠身,伸臂抱住他,等她看看容屿时候,容屿早就不在了,他大约已经回书房去了吧,清闺心里有丝丝难过,她推开赫连驿,一个人倚在栏杆边失落,赫连驿被冷落的莫名其妙:“刚才还是好好的,怎么忽然间就不开心了?是不是我说错话了?” “没有,一切都是我的错!”清闺这样说,赫连驿有些不懂,清闺看着他,忽然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你……你把我刚才的话给忘了吧!” “怎么?难道你心里没有我?” “不是的,我们认识那么久,我心里怎么可能会没有你呢?有是有,可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一直把你当成我的哥哥,我的朋友,我的榜样,我敬慕你仰慕你,还可以一起喝酒,可这些都无关男女之爱!” “这么说来,容屿在骗我?我就不明白了,他为什么要骗我,难道他就那么恨我?”众所周知,容屿因为兵书,在皇帝面前失宠了,皇帝以撰书之名把他压在虚衔的位置,容屿看不惯他得势也正常,可是也不能这么卑鄙吧,连他的感情都要欺骗。 “这事与师父无关,是我,哎呀,我都快解释不清楚了!”清闺一个头,两个大:“其实都是我的错,是我胡说八道,我给你道歉迟不迟?” 赫连驿更加不理解了:“你为什么给我道歉?你又不欠我!” “我遇到一件事情,心急难耐,苦于没有对策,就跟师父说,我喜欢你!我发誓,我真的不是故意的!”要不是师父问那句,你果真喜欢赫连驿?她也不会说啊,她也是被动的。 “你师父逼相亲了?” “没有!” “不然能需要什么对策,还是男女之间的?”脑子一转,猜出个七八分了:“难道……难道你喜欢你师父,不敢承认,所以才说喜欢上我的?”赫连驿字字犀利,他虽不是什么大人物,走南闯北的经验告诉他,这事不简单,可能牵扯到婚配之事,否则,平白无故的怎么会说喜欢二字?可除了这个,他实在想不出什么了。得到了对方的否认,他半信半疑说:“你喜欢谁都没关系,唯独不能喜欢你师父,虽然容屿年纪只有二十八、九岁,也未娶妻,可你是他徒儿,你们是上下辈的关系,你喜欢他,那是乱了伦!” 清闺没算到赫连驿那么机智,几乎很容易就猜中了她的心事,她有点害怕了,不知所错了。 赫连驿瞟了她一眼,也不想逼上绝路:“好啦,别不开心了,我只是随便猜测,猜测总有不对之处,你说是不是?”然后又说:“虽然我不知道你有什么苦衷,可事出必有因,既然你苦无对策,我也不会趁机拆你的桥,你放心吧!我不会告诉容屿的!” “真的吗?”清闺感动极了:“谢谢你。” “认识那么久了,还跟我客气?太见外了!”两人相对无言,赫连驿看了看远处的风景,忽然转头问:“对了,有件事我一直想问你,却苦于说出来不妥,你能替我指点迷津么?” “说吧?但闻其详!” 第十二章 谁知赫连驿却道:“这次回来,我总觉得容屿变了好多,没以前那么亲切了,跟他叙旧,他好像不爱搭理似的!以前哪里会有这样的事?你师父真如信中所言,是因为打击才变成这样的吗?我怎么总觉得他怪怪的?” 清闺也不知该怎么回答,就笑道:“这个问题我也不太清楚,打从家变之后,师父的性格确实变了好多,不止为人淡漠,就连之前的好友也不来往了,有人说他得了病,有人说他中了邪,我不相信,我只相信他遭遇打击,对人产生了敌意!”说到这里,又怕赫连驿为此疏远师父,便替师父补救道:“虽然师父看起来冷了点,不过他人可好啦,你感觉他怪,可能是你们许久未见,彼此生疏了,以后多跟他相处相处,慢慢的就好啦!” 赫连驿点了点头,陷入沉思当中。 *** 事情平息后,清闺感觉对不起赫连驿,就挑了十几坛酒送给他,虽然无法弥补一丝丝的亏欠,最起码能让她心安一点,师父常说欠人情是大忌,她也不想一直欠着,既然他喜欢喝酒就送他酒好了,他们资政殿的酒虽比不上宫里的琼浆玉露,却也入口暖心,清洌动人。 她安排几个人抬酒,来来去去,完全没在意容屿、傅泰路过,更不知道他们还听了她的嘱咐,当时她背身嘱咐抬酒人:这几坛是竹叶青,你们一定要好好抬到将军府去,不得有任何闪失。那几坛是上好的佳酿,塞子是木制的,不太牢固,走路一定要平稳。她一边嘱咐一边关切人,言谈举止无不透着小心翼翼。傅泰对容屿说了句什么,容屿眸子一剜,只身去了书房。 他们走得匆忙,连话都没说,等清闺反应过来,容屿等人已经不见了,只剩下寒风凛冽,梅枝摇摇,她在原地愁眉不展,心就像被匕首来回的划过一样,痛,心痛,师父又误会她了,师父肯定又误会她了,如果说之前拥抱赫连驿,他半信半疑,那这次送酒无疑就是证据确凿,师父大约已经敲定了她的心思。 目的达到,按说她应该高兴才是,可不知为何她却是那么的伤心,那么的患得患失,她不明白她明明喜欢师父,为什么非要牵强附会说她喜欢赫连驿,她只是想还个人情而已,现在竟然连人情都没法解释了,她悲伤至极,原来她是那么的在意他,在意他的一言一行。 她错了吗?真的错了吗? 她喜欢容屿,为之倾心,从不敢透露出半点爱慕之情,她把自己的心封锁起来,不让任何人来窥探,就算在某个地方撞见,她也是云淡风轻,谈笑自如,她合情合理的做事,合理的近乎不合理。她关心容屿,大半夜的跑到书房给他送披风,她说师父是国之栋才,理应保重自己的身体,她在宫宴上替师父挡酒,连皇上都为之惊讶,她说,师父是我的再生父母,你会眼睁睁的看着你的父母喝醉吗?她替师父誊写各种批红,写的手臂都要残废了,她说我没有要帮师父,我只是为百姓尽一份微薄之力,她总是找各种理由作搪塞,深怕他人看出倪端,容屿不是很理解,每每凝视着她,眼神深邃而又绵长。 她和师父在这繁琐小事中度过了一天又一天,她对他的付出,但凡是个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只有他冷冷清清,漠不关心。转眼腊月二十八了,容屿说除夕近了,给她放个年假,清闺像往常一样回家过年,临走时容屿从菱丫手里接过包袱,亲自递给她道:“到了别忘记给报平安,师父在这也好放心!” “知道啦,师父!”清闺搂着包袱,瘦瘦的个儿,眼睛笑成了小月牙:“师父,你就别担心我了,我会武功,自己能保护自己的!明年初八见!” “嗯!”容屿立在风中两袖轻飘,看着她缓缓离去。 又要离开十几天,心里有种说不出的难受,清闺靠在马车里思忖着,又是一年的除夕,时间过的可真快啊。 清闺的母亲住在城北小巷的白家庙,人称穆竺夫人,今年三十四五的样子,这个穆竺夫人来头不小,是前监察刺史的长女,由于庶出不受宠,十六岁便嫁刺史的手下,谁知命不好,才两年就丧夫守寡了,那年清闺才几个月,还没有名字呢。后来几经周转,她妹妹被选为贵妃,得了宠,穆家一干人全都受了恩惠,为官的为官,封地的封地,就连她也被封为贞德夫人,走路有人扶,出门有坐轿,那情形要多风光有多风光,看得人都嫉妒。可惜好景不长,还没享受几年先皇忽然驾崩了,新上位的储君名叫璃浔,年轻气盛,手段狠毒,他不喜欢穆家,就极力削减穆家势力,除了穆太妃没动过,其他人等全部革职弃用,穆竺夫人为人寡淡,不喜欢与人争论,也就趁机搬到白家庙度日,没想到这一住就住了七八年。 巷子越来越近了,远远的可以看见那扇陈旧的木门,既陌生又熟悉…… 在宫里求学一年,再见到母亲,清闺抱着母亲哭了起来,哭了好久,穆兰夫人才帮她抹泪道:“既然回来就好好休息吧,想吃什么娘给你做,你知道吗?你不在的日子里,娘在后院里养了好多鱼,娘做鱼给你吃。” “不用了,娘,女儿不想吃鱼!女儿只想陪娘多说说话!” “那怎么行?你看你瘦的?” 瘦了?多瘦?清闺打量着自己,发现自己丝毫没有变化,不由得与之调侃两句,后来才知道,娘说她瘦不过是溺爱之辞,没别的意思,她咬帕笑了起来,她也觉得她睁眼说瞎话呢。 可是问题来了,娘平日里吃斋念佛,根本沾不得荤,这次居然要为她杀鱼,想想都过意不去,她说她要帮忙,母亲怕她冻着,什么都不让她弄,还说等她的好饭,她挺无言的,她在宫里什么好东西没吃过,偏偏母亲执着如此,也许这就是一个母亲对子女的爱,简简单单,甚至有些老土,细想无不催人泪下。 吃过饭,母亲说要打理些年货,清闺拿出笔砚,列了一大张清单,不出一日,一一办齐,乐的母亲都忍不住夸了她:“不愧是容屿教出来的学生,说话办事就是不一样,还是你姨母眼光好,拜了大学士为师。” 清闺笑而不答。 买了东西,自然要归纳好,明日就是除夕了,也该准备准备了,穆竺夫人坐在屋里修剪一盆茂兰,清闺擦桌子,挂灯笼,贴对联,也许因为无聊,穆竺竟问她许多莫名其妙的问题,比如平日里吃穿可好?容屿严不严厉?他有没有娶亲?什么时候娶亲?你姨母可曾去那边?小怀峥还好吗? 问题一个接着一个,问的清闺一个头、两个大,她最讨厌俗事长短了,府里丫鬟是这样,回来后母亲也是这样,回答吧,太繁琐,不回答吧,又不孝,只是嗯嗯啊啊,说了一些很敷衍的话。 穆竺大约也问不出什么,就啐道:“你这妮子,什么时候跟娘说话也掖掖藏藏的了?岁数不大,心思倒是挺多,容屿平日都是这样教你的?” “那倒没有,师父只说过做好份内的事,少论他人是非,上头若有吩咐,照办就是,毋须多问。” “哎呦呦,一句一个师父,叫的也不害臊,常年离家的人果然不如家养的,看的娘都后悔了!”穆竺说话酸溜溜的,稍后又道:“你也说了,那是在宫里头,现在这里只有我们母俩!我是你娘,有些事你不跟娘说,还能指望跟谁说呢?罢了,不说也没关系,你从师也有八年了,按照太学的规定,明年也该出师了,出师以后容屿不再是你师父,你爱隐瞒就隐瞒吧?” 一听要出师,清闺顿时乱了:“出师?为什么要出师?我在学士府待得很好啊,我还有好多知识还没学呢!” 穆竺并不在意:“女孩子读那么多书干什么?又不出官入相,朝廷是男人的天下,难道你想谋官不成?” “娘,您说哪里的话,我是那种贪图权势的人吗?”清闺说:“我只是舍不得师父,一想到要出师,我整个人都乱了,时间过的太快了,我都还没反应过来呢!” 看她犯孩子气,穆竺噗嗤一笑:“没反应过来的事还多着呢,比如你的岁数也不小了,明年怕是该找个婆家了!” “娘!女儿终生不嫁!” “又在混说了,女孩子长大后终是要出门子的,难道想当女道士?”穆竺看见女儿有点害羞,就没继续调侃下去:“娘知道你不好意思,不过你放心,娘一定会给你寻找一个好归宿的!”然后又问道:“哎,你觉得你姨母家的怀峥怎么样?” “娘啊,你在胡说些什么啊,怀峥比我小两岁,是我姨弟啊!” “那有什么,女大三抱金砖,才两岁而已!” 清闺一转身,什么都懒得讲了,她怎么会不懂母亲的心思,母亲喜欢怀峥,时常在姨母面前明示暗示,她虽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但姨母基本是默认的,娘口中的‘好归宿’大概就是这个。 哎,简直是胡闹,清闺把灯笼怒挂到墙上,从小到大,母亲从来都不懂她,更不知道她想要的是什么,其实她想要的不过是平常人的安定生活,而母亲呢,一味的想把她往富贵上推,她不是信佛吗?信佛之人大多崇尚清贫,她怎么就那么好银钱?遂跟母亲争执起来,母亲当时被气得半死,最后还是她闭口了,当然,心也与之隔离起来。 人世间最大的悲剧就是,心情再不好,第二天依旧会继续到来,而且还完完整整分毫不差,她卧着懒得起床,还是母亲再三呼喊她才作罢,起来后,外面下了一场大雪,雪花漫天飞舞。她漫步在雪舞中,望着家家户户的红灯、鞭炮、孩童的嬉闹,不由得悲从中来,她伸手接着雪花,雪打在冰冷的手心,化了,再也找不到了。 年年除夕都要下雪,今年似乎比往年惆怅一点。 首先是她和怀峥的关系,再个就是学满出师,明年她的命运会怎样,她也不知道,不过有一点她很确信,她真的快要离开师父了,八年了,出师也不远了,就算师父要挽留她,也不成体统,更何况师父是一个遵从制度的人,规矩大于一切,妙时他必定不会反对,学生从师没有一辈子的道理。 想着想着,泪水渐渐模糊了她的眼睛…… 白天也不知道是怎么晃过去的,记得好像洗了不少菜,擀了不少饺子皮,大碗小碗,多的数不清。夜晚,处处都在放烟花爆竹,就连她们家也放了,漫天的绚烂,迷了双眼,母亲在屋里没出来,清闺是个坐不住的人,就站在屋檐底下看烟花,她的双手紧紧拢着披风的领子,披风是兔毛的,是师父狩猎带回来的兔皮,当时他说,这兔皮太茸太软,没什么用处,比较合适女孩子作衣裳,清闺!你身子骨弱,晚上读书又冷,给你做个披风恰到好处。 她以为随便说说的,谁知几天后他真叫人做了披风,还是个兔毛披风,那时候她穿着兔皮小披风,到处转,逢人就说师父做的,就连睡觉也舍不得脱下来,要不是睡觉落毛,把毯子沾成白的了,估计没几个人能劝得了她。 往事历历在目,就好像昨天才发生的一样,清闺搓搓手,一直看到烟花散去,正要进屋,忽然外面有人敲门,清闺讶然,慌忙去开门。 门外站着几名官兵,身上还落着斑斑驳驳的雪花,见到清闺,把手里一卷红色对联递给她的,说是皇上在栏边赏花,偶得佳句,和大学士相对,意犹未尽,想请郑小姐试填上一句,小姐,你填吧,填好了小的快马好去复命。 清闺打开一看,上面御笔,方正大气,书写严谨:大江东去,浪淘尽风流英雄,问楼外青山,山外白云,何处是唐宫汉阙。 这皇上挺有趣的,大过年的还在叹东叹西,赏花也没有半点花咏,罢了,既然他在赏花,她就送他一联,正合时宜,她把对联拍在墙上,接笔回道:小苑春回,莺唤起一庭佳丽,看池边绿树,树边红雨,此间有舜日尧天。 下一首是容屿的,运笔如行云流水,结构错落有致:一心守道道无穷,穷中有乐。 清闺眉间一愁,守道?守什么道?是遵守道德规范吗?她很佩服师父那么豁达,可为什么她的心那么难过,那么痛,痛的快要窒息了,然官差站在等着呢,她不能犹豫,于是心一横,写道:万事随缘缘有份,份外无求。 写完,她把字卷交给官兵,打发一些银两道:“回去务必告诉皇上、大学士,民女才疏学浅,都是些搪塞之词,比不得他们的佳作,叫他们千万不要细究!胡煞的!” “郑小姐放心!咱家一定传达!”说完,那官兵拿着对联跃上马背,一加鞭,消失在长巷的尽头,她扶着门,心也随着那字联远去,远去。 师父!你写对联的时候,可曾想过我?可曾想过我过得好不好? 第十三章 待在家的日子,清闺揽过来许多繁杂琐事,小到穿针引线,大到洗手做羹,一点也不叫人操心,正月里串门子,左邻右舍乱哄哄的也就那么回事,她本不爱废话,可几个女人聚在一起就是废话连篇,不是说自家孩子精干,就是说自家粮食收成好,好像全世界就他家最丰盛一样,母亲是个寡妇,没有优势,从不抵触他们的话,只是顺着他们的话说了,这一顺不得了了,场面愈发的热闹起来。 对于这些,清闺司空见惯了,宫里形形色色什么人都有,生气倒不至于,就是感觉跟他们说不到一块,毕竟生活圈子不同,交集点也不同,更甚的是,师父苦心教导的那些,在她们面前压根就不顶用,还被惯上白痴的名头,她们逻辑奇怪,能把一件看似无理的事,绕着绕着给绕通了,名曰:实用的方法。 清闺一笑了之,完全没当回事,小国寡民的思想本就如此…… 转眼在闲闹中虚度了五天,初六她反而不想出去了,开始清洗各种棉衣,自己的,母亲的,母亲以前的,初八就要进宫了,她想着天寒地冻,衣服该早些洗出来才是,就让她临行前尽尽孝吧,可惜母亲生来就是苦命人,你让她休息,她反而不习惯了,不是碰碰这里,就是戳戳那里,天都黑了,她还在院子里扫雪,结果跌了一跤,进屋时半身湿透,腿再也站不起来了。 清闺扶着母亲,不知道说她什么好,只能拿热帕往上敷,谁知一点效果也没有,她是懂些医术,也知道用什么草药合适,只是现在盲天黑夜的,她连个银针都拿不出来,又怎么救治母亲呢,无奈,只好去找大夫,母亲告诉她,西郊巷外有个望月阁,里头住个古怪的杨大千,医术不错,据说是妙手回春。 她跑到‘望月阁’去敲门,敲了好久没人应,正要拿东西砸,一个男子猛然开门,吓了她一蹦,沿着灯笼的光亮细细瞅去,她才看清那男子的特征,矮胖,圆脸,脸上明明没有伤,鼻子上却贴个x形的狗皮贴。 “不好意思啊,叔叔,我找杨大夫,请问杨大夫在吗?” “我就是!” 清闺仔细端详着他,终于明白母亲为什么说‘里面住着个古怪的杨大千了’,这人确实古怪啊,好端端的,居然把鼻头贴成这样,她也是醉了,不过考虑不了那么多了,母亲还病着呢,就道:“杨大夫,我母亲腿被摔伤了,求您发发慈悲救救她!” 杨大千冷眯着眼睛问:“狮子头有吧?” “啊?”清闺并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后来才知道是红烧狮子头,一道菜,连忙点头道:“有有有,不过材料有限,今儿可能做不了了,有空我给您补上吧!” 杨大千起初是不同意的,后来听说要加酒,这才登门去了。查看了伤情,为之贴上两剂药,母亲顿时好了许多,杨大千道:“好在遇到了我,换了别人,别人断不会给你灵丹妙药,没什么大碍,贴两剂中药就没事了!。” “谢谢大夫!” “不用谢,医者父母心,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她瘫了!” 杨大千贴完药之后,还开了个方子,说是后续的,明日去抓也不迟,清闺点了点头,送走了杨大千。 还了杨大千的狮子头之后,清闺开始一心一意的照顾母亲,为她做饭,为她换药,扶她到处走走,至于学业,她飞鸽传书给师父,就说母亲病了,迟去几天,叫他无需牵挂,师父倒也宽容,回信写道,不碍事,百事孝为先,你且放心的照顾吧。 清闺没想到这一拖,整整拖了一个月,等她进宫的时候已经是二月了,当时学士府的院子里开满了各种各样的花朵,美的让人陶醉,清闺放下包袱,用剪刀剪下几朵插在瓶里,菱丫等人纷纷跟她说话,都说她瘦了好多,她笑了笑,完全没当一回事,人与人重逢多的是久后寒暄,哪有把寒暄放在心上的? 谁知,她在长廊碰见了容屿,容屿抚摸着她的脸,皱了皱眉也说:“一个月不见,你瘦了!” 清闺这才有些真实感,毕竟师父从不说谎,也不是像母亲那样,明明没瘦,非溺爱说自己瘦了,她侧过脸,逃避他的关切:“母亲伤重,日日焦劳,不瘦那是假的。” “你母亲好些了么?” “嗯!”清闺点了点头:“已经好多了!” “回头我让人送些补品过来,你吃一些吧,以前的你比较精神些。”说罢,转身去了别处。 傍晚回房,身子骨有些乏,屋里已经放好一桌子补品,清闺知道这是师父叫人送来的,师父对她的关照从来都是默默的,她抚摸着一个个牛皮袋,心里有种莫名的伤感,其实她在长廊里见他,就是一种望穿秋水的感觉,只是她刻意隐藏罢了,她的心事,说不得,更不能显露出来。 她从不敢表白,连想一下都觉得自己有罪,她接受了这个客观事实,变得无欲无求,她想,只要能每天看着师父、陪着师父,就像之前一样,她就知足了,可她万万没想到,她不在的这一个月里,什么都变了。 首先师父多了一个侍妾,然后再是冷宫秋天天登门拜访,尽说些不堪入耳的话,比如我好喜欢你,我好爱你,我想跟你吹灯熄腊,听的旁人面红耳赤。 好在师父对冷宫秋没那个意思,这点从师父的日常态度可见一二,他反感冷宫秋的恣意挑衅,更反感她不分场合赤条条的表达爱意,这也不能怪冷宫秋,宫国地处大漠,大漠儿女,热情奔放,不喜欢遵守条条框框,我爱你,我就应该有所表达,冷宫秋也不过是顺从本心而已,这一点与璃都风气是不同的,很明显师父不喜欢这种方式,否则他绝不会命傅泰在外面拦着,自己卧在书房里不出来。 偏偏冷宫秋不信这个邪,趁傅泰出去办事的时候,硬生生的打到一大片人,直接闯了进院子,当时清闺嘱咐菱丫出去办事,话才说了一半,就看见冷宫秋气势汹汹的闯了进来,清闺拦了上去叩手道:“冷校书,好久没见了!” “是你?你师父呢,俺要见见他。” “师父近来身体欠佳,闲杂人等一概不见,校书还是请回吧。” “昨天宫里还好好的,才一转眼身体就欠佳了,这谎撒的未免也太扯了。”冷宫秋眼里透着怒气,想想也还算了:“看在你比我小的份上,我也不强人所难,叫你师父出来,我饶你不死。” “休想!” “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冷宫秋从腰间取下一条长鞭,横手挥来,清闺也不是吃素的,手往腰间一打,一把云剑飞出,她飞身接住,两人大打出手,谁都不肯让步。 打了三个回合,清闺明显处于弱势,紧急时刻来了个妙龄少年,叫什么端木剑,本以为过来劝架的,谁知竟是冷宫秋的同伙,两人合在一起,打的她措手不及。 不知不觉,她被一股强震力震倒在地,嘴角流出了血丝。 仆人惊慌而至,有人跑到书房去找容屿,容屿赶来时,冷宫秋勾着清闺的下巴,好像在说些什么,清闺不从,冷宫秋挥掌朝她脸上打去,容屿一把抓住她扬起的手,整张脸冷的彻底:“冷校书,你这是干什么?光天化日,以强凌弱,若传了出去,怕是有损校书的英明吧。” 冷宫秋望着他那绝美的容颜,不好意思把手一收:“你终于肯出来见我了,我还以为你害羞不好意思了呢。”之前他们关系还算不错,一起查资料,一起修订书本,自从表露心迹之后,他们之间倒有些尴尬起来,他不再见她,也不再跟她说话。 “我内心坦荡,何来不好意思之说?放了清闺,有什么不开心冲我来。” “瞧你把话说的,好像我不讲道理一样!” “难道不是吗?” “我也不想这样,谁让她挡我路的,我已经给过她机会了,是她自己不识抬举,现在吃了亏,能怪得了谁?” “三番五次闯我学府,我念你是贵宾,不与你计较,你若以为我是怕你那就错了。”容屿道:“我劝你放尊重点,不然,我保不定会不会把你交给刑部处置。” “你……” 容屿临走瞪了她一眼,扶起清闺就到屋里去了。 “哎,你给我站住,站住……”冷宫秋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气的直跺脚,这时管家过来送客道:“校书还是请回吧。” 冷宫秋肺都快气炸了,要不是端木剑劝着,非出事不可。 ***** 容屿扶着清闺回屋,并替她号脉,她的脉相非常平稳,可见冷宫秋并非真要伤她,只是放不下高傲的身姿而已,刚才她用的招式大概是霹雳掌,震得时候浑身发麻,却不会伤及无辜。 说到底,冷宫秋还算不上一个大奸大恶之人,就是脾气火爆了些。 清闺靠在椅子边缓了缓神,精神渐渐好了,这时有个年轻的女子给她递茶,这女子她认识,是皇上御赐的侍妾,名叫苏浣,长得娟娟秀美,美目盼兮,她有点尴尬,不知该说些什么,思考半天才挤出一丝话语:“谢谢师娘。” 苏浣的脸红了,忙道:“快别这样说,你这样说,真是折煞我了,我与你师父并不是夫妻,他只是我的救命恩人。” 啊?清闺有些不可思议,她把目光移向容屿,容屿沉睫没有看她,只是对苏浣道:“好好的,提这个做什么,把披风拿一条给她压着吧。” “好。”苏浣帮她围上披风,清闺顿时感觉身上暖暖的,她想起冷宫秋说过话,就试探问:“师父,冷校书说您收了她的定情信物,是真的么?你真的拿了她的东西?” 容屿斜剜她一眼,仿佛受到了极大的侮辱:“一派胡言,那妖女的话你也信的?” 清闺不敢问下去,生怕哪句话说得不好,惹师父生气,这时候有个小厮从外面进来,说是有密信,容屿接了过去,看完后拳头握得紧紧的,马上喊傅泰进来,傅泰问什么吩咐,容屿道:“即刻去往南亭宫,不得有误。” “是!” 清闺不知道怎么回事,便问师父怎么回事,师父说:“刚才冷宫秋出门的时候,随手抓了文华殿的青衣学子,限我一炷香过去,不然说要杀人灭口!” “竟然有这样的事?” 容屿脸色狰狞的可怕,不等傅泰引路,他便先行一步了。 第十四章 之后发生了什么,她也不大清楚,只知道师父回来后心情不佳,茶添而不饮,书翻而不阅,整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清闺猜测可能发生了什么,欲问又不敢问,只能私底下问傅泰,傅泰道:“还能有什么?都是因为情,冷宫秋挟持人质,逼大人娶她为妻,大人不堪挟制,失手射伤了冷宫秋!” “后来呢?后来怎么样了?” “后来冷宫秋受了箭伤,放了文华殿的学子,回去修养了。” 清闺就知道冷宫秋会吃亏,虽然师父表面上温文尔雅,什么都可以包容,其实是最没有心的人,他可以保护弱者,却绝不容许他人的恶意挑畔,很明显冷宫秋过了底线,他无法姑息下去,所以才采取了强硬的手段。 可是,师父脸上那抹忧伤又是怎么回事? 清闺百思不得其解,又有些担心他,就跑到膳房去煮茶,当她把煮好的茶端到书房去时,师父已经不在了,唯见零落的纸笔,她放下手里的盘子,把桌子上的杂物整理一番,整着整着,忽然发现半个银雀发钗,好像是哪个姑娘留下来的,她想起冷宫秋说过的话,冷宫秋说师父收了她的定情信物,该不会就是这个吧? 正专注,一个声音发来:“你在干什么?” 循声望去,清闺看见师父站在门前定定的,她意识到自己不该偷看师父的东西,就掩饰而笑:“没什么,帮师父收拾收拾桌子,对了,师父,这发钗哪来的?真漂亮!” 容屿没有回答,只是一步步走近她,清闺有些捉摸不定,朝他笑,极力以单纯示人,冷不着防,手臂被拽了一下,她身子一歪,他却一下子接住了她,清闺定定的看着她,整个人都晕眩了,要不是容屿趁机夺过发钗,她还真不知怎么一回事。 天,这是什么方式?靓帅勾妹*? 不过说实话,刚才那亲密接触确实震撼了她,他用手臂护着她的背,她歪在他怀里,仿佛间闻到他身上那淡淡的芸香味,她以为师父也会有所感触,谁知师父面拢寒霜,一把夺过发钗,好像在发怒:“居然敢动为师的东西,好大的胆子,之前怎么教你的?你全当耳旁风了?下次再乱翻,我定然把你的手指甲盖给撬下来!” “师父,你别生气嘛,我只是想帮师父收拾一下桌子而已!” “谁让你收?” “乱了当然要收!”话才出口,她隐约感觉师父好像不怎么高兴,就嘟嘴道:“师父不喜欢,弟子以后谨记便是!告辞!”清闺转身退了出去,容屿忽然喊住她,原来她把盘子里的茶给忘了,清闺道:“那是徒儿孝敬师父的!” “不用了,刚刚在苏浣那喝过了!” “哦!”满心的期冀被浇灭,她端茶撤身而去。 平生第一次,清闺感觉到师父被别人给占据了,是啊,冷宫秋她可以不在乎,可是苏浣呢,苏浣那么温柔那么漂亮,不吃醋那是假的,可是她越在意越觉得师父跟她关系密切,尤其是师父对她笑的时候,她看了都生气,那明明是她的权利好不好,现在全都变成苏浣了吗?她跟他闹脾气,都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勇气,师父拿梨给她吃,她也不要,就算被强塞入手,她的手也跟没长骨头一样,结果梨‘咚咚’的滚到地上去了。 容屿冷着脸没有说话,倒是苏浣蹲身捡起水果,重新给她换了一个,苏浣貌似很体贴,对她也特别好,她说没事没事,偶尔手滑也是有的,还让师父千万不要生气,如此贤惠,如此识大体,她连恨她的勇气都没有,为此,她陷入一场无休无止的折磨之中。 也许读书人特别容易明理,冷静的时候她反而想通了,师父年纪不小了,也该有个家室了,苏浣是个好姑娘,有她照顾师父,那是师父十辈子修来的福气,她为什么要嫉妒呢?她又不能嫁给师父,与其苦苦相对,不如默默祝福,这是她唯一能做的事了,她开始接受苏浣,还时不时的调侃她‘师娘’,尽管苏浣害羞不承认,她还是喜欢打趣她,苏浣大约也解释不清楚了,索性不解释了,原以为就能拐个师娘,帮师父成全一桩美事,没想到这种起哄的日子没持续几天,苏浣却说她要走,原来她真的不喜欢师父,她爱的另有其人,为了找他,她混入宫里不畏生死,现在他来了,她也该走了。 清闺感觉跟做梦一样,倒是师父平淡得紧,什么也没解释。 苏浣走了,带着不舍,临走时她说,清闺!祝你早日遇到如意郎君,她笑笑,礼貌性的回了句‘谢谢’,其实如不如意真没那么重要,只要志同道合,一路有个搀扶就够了。 苏浣走后,师父还是一如既往传授知识,有时候教她绘画,有时候教她弹琴,他总是说,清闺啊,你一定要好好读书,将来拯救女子学业就靠你了,每次都说的慷慨激昂,可是啊,师父,人人都说女子无才便是德,你又在瞎安排什么呢? 清闺对任教不感兴趣,她比较向往自由自在的生活,比如在湖里划船,在山上看月亮,在街上吃烧烤,渴了有水袋,饿了有干粮,她可以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这一点赫连驿做的不错,虽然她不知道他在军营里是怎样的,但只要跟他在一起,她就觉得特别的自在,这也许就是她喜欢他的真正原因吧。 提到这个赫连驿,她掰手指头算了算,大约有一两个月没见了,自从上次回家到现在,一直没怎么见到人,也不知道他最近在忙些什么,嗯,是该去看看他了,这次她一定要抓紧机会,把那些没玩够的稀奇兵器再玩一遍。 清闺换了一身练武装,把发绳往头上一系,整个人看起来特别干练,其实她还真不喜欢小姐装,里三套,外三套,走起路来踢踢绊绊,她喜欢把头发全部挽起来,最好连刘海都省了,这样才是真正的霸气。 不管怎么样,她对自己的装束很满意,一心想去找赫连驿,至于霸不霸气,还真没那么重要。 大摇大摆的走出府邸的门,管家看见装作没看见,他是有些怕她的,倒不是她多么厉害,而是她日常不管事,一管事就铁定能查看许多漏洞,捉到问题说话又刻薄,他也是敢怒不敢言。 将军府很大,跟学士府不差上下,只是学士府有洗砚池、琴房、书画楼,而将军府有兵器房、靶子场和赛马场,也许不大接触,清闺对将军府好多东西都感兴趣,尤其是射靶子,她一玩就能玩一整天,连赫连驿都忍不住道:“我看你天生就是学武的命,不如明天入我们军营吧,战场上戎马千里,挥刀杀敌,比这个好玩多了。” 清闺望着地上乱七八糟的箭,笑容干干的,这话也太打趣了,就她这技术还杀敌,估计还没上阵,连炮灰都没得了。 虽然有些夸张,到底是实情,好在赫连驿认为人是需要锻炼的,不然也不会不厌其烦的教她,比如练箭、骑马、穿盔甲,提到穿盔甲还真让人哭笑不得,说什么金光闪闪,刀枪不入,她试了一件,重的连手脚都抬不起来,一问才知道50多斤呢,她晃了两圈没什么意思,就脱了下来。 赫连驿也不勉强她,只是嘲笑她两句,继而把水袋给她了,清闺仰头喝了几口水,发现赫连驿额上一颗汗珠子都没有,便好奇问:“折腾这么久,你不累吗?” “累?我们天天训练,早就习惯了!”赫连驿说道:”倒是你,我看你挺喜欢舞枪弄剑的,当初为什么选择习文呢?” “这是穆太妃的想法,不是我的想法,我娘本不打算让我念书的,是太妃说女孩家也该学些知识,那时候小,也听不懂她们说什么,叫我学我就学了,没想到这一学就学了这么多年。” “哦,原来是误入歧途。” “话也不能这样说,我从未后悔过,只是对师父日常受教不怎么满意,他的武功极好,只是一到我这里就不重要了,天知道我有多么的喜欢拳脚功夫,可惜师父不肯多教,我又不肯死心,就只能来你这玩玩兵器。” “你师父不教你,改天我教你可好?” “真的?你没骗我吧。” “大丈夫说话,那是一言九鼎。” 两人说了不少话,又到八角亭里吃东西,清闺最喜欢吃那款藕香莲子糕,咬在嘴里糯糯的、软软的,比玫瑰糕还要好吃呢,她有些贪心,一连吃了三四块,嘴角下巴都粘上米屑了,赫连驿皱着眉看着她,举袖想帮她擦掉,清闺察觉,没等他袖子过来,自己先擦了。 赫连驿尴尬一笑,放下了袖子:“这么久不见,想不到你依旧没变,吃东西总是粘到到处都是,你这样子哪像个习文的小姐,倒像个山村跑出来的野丫头,好在这里没别人,不然又要闹笑话了。” “好哇,你居然敢嫌弃我。” “怎么会?我也是一介武夫,要说嫌弃,也是你嫌弃我啊。”“我嫌弃你?为什么?你看起来又不想个将军。”“那我像什么!”“像个秀才啊,你看你那么斯文,怎么能跟‘武夫’沾上边呢?” 赫连驿笑了,笑的清朗俊逸,这时一个盔甲将士走进来,弯身叩手道:“将军,校场那边传来消息说,陪戎副尉疏于职守,跟一帮人撕起来了,请将军速去定夺。” 赫连驿笑容一敛,即刻变得老辣起来:“这种事还来劳烦我?一律军法侍候,先绑个三五天,再扒了打个一百大板,看他还有什么力气开撕。” “可是……”盔甲将士有些犹豫:“可是那陪戎来头不小,听说是曹郡公的外甥,万一出了什么岔子怕是不好交代!” “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况且军法如山,怎能随意更改?去,传我的话,照打不误!” “是。”将士一抱拳,语气苍劲有力。 赫连驿处事果断,俨然褪去了当年的稚气,他变了,变得深沉许多,老辣了许多,郑清闺有些佩服赫连驿,在这些浮华的宫里居然有那么清廉的人,此乃璃国百姓的福气,难怪皇上那么器重他,她要是皇帝,她也会器重他的。 *** 赫连驿怒罚陪戎,把陪戎关了三天,又拉到刑场上重打,不知是用力过度,还是虚弱的人受不起折腾,那厮没扛过一百大板就死了,这事闹的挺大,连皇上都被惊动了,曹郡公在皇帝面前说赫连驿不好,还怂恿皇上治罪。 赫连驿也不是等闲之辈,他说,无规则不成方圆,别说是小小的陪戎,就是皇子过来参军,犯了错也是照打不误,在军一日,就要遵守军规,气的曹郡公哑口无言,毫无办法。 赫连驿因为严格律己,知法守法,赢得一片赞美。 清闺对赫连驿是由衷的佩服,就连平时也常挂在嘴边呢,今儿清闺和菱丫在太阳底下描花样子,也许因为无聊,菱丫问她谁才是璃国第一相公,清闺说道:“这还用问吗?肯定是赫连将军啊,不但人长的好,脾气也是一流的,将来谁若嫁给他那就是十辈子修来的福分。” “那皇上和大人呢?” 清闺一叹息:“都差远了,尤其是师父,一天到晚都板着一张脸,就好像人家欠他几百两银子一样,有他在,我总感觉心里不自在。” 菱丫笑了:“这话听着有趣,这么说来姑娘打算以后嫁给赫连驿了?” “胡说八道什么呢,我怎么会嫁给赫连驿?我们从小一块儿玩耍,他背过我,我一直把他当成哥哥一样仰慕,嫁给他不觉得很奇怪吗?” 两人只顾着说话,并不知道容屿什么时候站在她们面前的,等发现,她们都怔住了,我的神!他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一点声音都没有?清闺尴尬极了,她刚才说了许多不堪入耳的话,比如师父的冰块脸,欠钱…… 原以为要被训斥一顿,谁知容屿咳嗽几声,尽显文者的怀柔之态:“你们两个一直坐在吗?”“是啊,怎么啦?”“没什么,刚才我好像听到院子有人打斗,是不是冷校书等人又来寻麻烦了?” 两人面面相觑,菱丫率先说:“没有啊,没看见冷校书啊。” “奇怪!”容屿皱眉沉思,好像刚才发生什么事一样,待要问,也不知道从何问起,只是平平淡淡道:“这两天你们出入小心,要是冷校书过来,告诉我便是,切勿硬拼,知道吗?” “知道啦!” 容屿点了点头,清闺发现师父身子有些虚,就皱眉:“师父,你咳嗽了!” 容屿一点也不在意道:“风寒而已,吃两剂药就没事了。”说罢,容屿转身离开了,容屿离开,菱丫说道:“我总觉得大人这两天怪怪的,至于哪里怪我也说不清楚。” “别再胡乱猜测了,绣你的花吧。” 第十五章 清闺表面上打消菱丫的怀疑,自己却陷入了无休无止的猜忌之中,师父内功深厚,从不会被一些小灾小病所打倒,这次咳嗽已经很说明问题了,师父可能得了病,也可能受了伤,反正绝不可能是风寒那么简单,为了弄清真相,她悄悄的跟踪傅泰,躲在门外面,从门缝里她看见傅泰给师父换药,师父脸色泛青,阵阵吃疼,他们好像在谈论什么,话题时刻离不开冷宫秋,说她如何如何狠心,如何如何不讲道理。 清闺这才明白师父被冷宫秋刺了一剑,伤在了胸口,原来不止师父射伤冷宫秋,冷宫秋也给师父一剑,两人一对一,最终落得两败俱伤,难怪师父近来频频咳嗽,伤那么重能不咳嗽吗?正错乱,傅泰收起血布,小心翼翼端盆出来,清闺一把拦住他,步步紧逼:“为什么要瞒着我,为什么不告诉我师父受伤的事。” 傅泰眼神逃避,不知该如何解释,容屿目光瞥了过来,冰冷道:“是我让他这样做的。” 清闺放走傅泰,愤愤走近屋,容屿半披着衣裳,手里端着茶盅,比以往显得薄弱了些,清闺责备道:“师父,你怎么可以这样?受了那么重的伤,怎么就不说一声,我是你的弟子啊,难道我连知情的权利都没有吗?” “知情又如何,除了添乱,你还会别的吗?”容屿没有胡说,他怎么会不了解她?上次为了一瓶蛇血连皇上都敢挟持,要不是皇上宅心仁厚,平息传言,她如何逃得过去?现在他被冷宫秋所伤,按她的性格,她定然要去找冷宫秋算账,这是他最不想看到的。 清闺低下头,像是做错事的孩子,可仔细一想,又觉得自己没有错,她只是想保护师父而已,难道保护师父也不对么? “郑清闺,你给我听着,不管师父将来受多重的伤,你都不许去找冷校书的麻烦,听到了没?” “为什么?” “照办就是,哪来那么多为什么。”容屿的话带着迁怒,清闺不敢忤逆,就说了声“是!”容屿继续道:“没什么事你先回吧,师父心里烦得很,你就少哇啦哇啦的叫了,还有这两天师父身体不适,不能教你什么了,你自己多预习预习,不懂的再来找我罢。” “好吧,师父,你安心的休息。”清闺转身走了出去。 出了房屋,清闺趴在栏杆边思量起来,师父受伤了,她该做些什么?常听人说虚弱的人要补元气,或许她该去叫人打点一些人参野鸡之类的,就算没什么效果,养着总归要好一点,于是她便跑到膳房去张罗,谁知厨娘却说:“没有野鸡,只有肉鸡,野鸡是稀罕物,宫里一年都置办不了几只,别说是大人,就是皇上也没那个福分。” “那就把肉鸡给炖了,外加半条人参。” 清闺把炖好的汤去端到师父面前,师父只是抿了几口就放在边上了,他好像不太喜欢喝,以至于她催他,他都没什么反应,在她看来他手里的文册就是他的命,难喝的汤,外加劳累狂,这样下去可怎么好呢? 不行,她得想办法弄些野味回来,不然师父肯定挺不下去的,咦?上次赫连驿不是教她射箭了吗?或许她可以约他出去射几只,名曰练练手,他若不肯,她就软磨硬泡,总之非拽上他不可。 事实证明,清闺还真有两下子,居然把赫连驿给叫上了,虽然过程有些波折,但总的来说还是比较乐观的,赫连驿为人慷慨,听说她师父受了伤,二话没说就陪她去了,可谓是知冷知热,两人分别骑上马,带着挽弓去了大山里,山里的路是颠簸、是曲折、是悬崖峭壁,越往高走气流越冷,明明太阳还有很高,却怎么也分不清方向,清闺脑子有点混,更多选择听赫连驿的,赫连驿说走东,她就走东,赫连驿说走西,她就走西,遇野鸡兔子,赫连驿说潜伏,她就潜伏,赫连驿说发射,她就发射,顺利倒是顺利,笑话也闹了不少。 首先射活物跟射靶子是不一样的,活物会蹦会跳,瞄不准特别容易走偏,对于清闺来说,射偏了是小事,关键是明明射中了,兔子却还在来回的蹦跶,好几次都把箭带到杂草里去了,害的赫连驿卷袖陪她一起抓,头都撞到一起了,清闺也没觉得疼痛,拽着兔子跟傻子一样乐呵:“你看,我抓到了,我终于抓到了。” 还有射野鸡,赫连驿射一个中一个,她自知技术不行,就懒得添乱了,可是不添乱不代表她没事干,野鸡最是狡诈的动物,就算射中了它也会飞得老远,有时候干脆落在树上不下来了,没办法,只好拿脚震树杆,震不下来就得用轻功跳上去取。 忙了半天,收获不小,赫连驿看着地上一堆的野鸡,就道:“天色不早了,咱们也该回去了。” 两人收拾装备,发现马匹少了一只,找了半圈也没看见,问清闺,清闺也说不上来,大约是追野鸡忘了栓缰绳,马儿受惊吓跑了,赫连驿还真没遇到过这样的事,过去行军打仗,马匹都是专门有人管,他也有随手系缰绳的习惯,摊到这丫头手里就大意了,是对她太信任,还是太放纵?也许都有吧。 赫连驿把猎物捆起来,放在后面的马袋里,为了防止掉落,他还特地用绳子绕了两圈,缜密之态令人动容,他的动作几乎是随手就成,非常令人安心,完毕后,他拍了拍马头,对清闺道:“只有一匹马,你坐还是不坐?” “我还有选择吗?” 赫连驿不咸不淡道:“当然有,你可以留在这,本将军回去自会派人送马,放心吧,不会有老虎的,还有啊,男女素授不亲,我们两个骑一匹马会让人说闲话的。” “我才不要留在这里呢,没有老虎,万一有豹子怎么办?”谁说没有老虎就安全,豹子在她看来也是一回事,什么云豹啊,雪豹、金钱豹,好像还会爬树吧,确切的讲豹子比老虎更可怕。 赫连驿笑了,擦了擦马鞍上的灰尘,向她伸手道:“你过来,我扶你上去。” 清闺没有搭理,翻身跃上了马,赫连驿也跃上了马,待坐稳,赫连驿拉起缰绳道:“坐好了没?我要出发啦。”“出发吧。”赫连驿‘驾’的一踢马背,马儿一阵狂奔,清闺觉得耳边的风呼呼直吹,挺好玩的,就把手臂张成老鹰的翅膀唱道:“我是一只老鹰,我是天空的翅膀,噢,草木是大地的女儿,喔,平原人间的天堂,我跨过山水寻寻觅觅,只为寻找我的情郎……” 赫连驿笑了,这妮子唱歌好听是好听的,就是词改了,不过改的好,更有韵味了。后来听她唱情郎太阳,他的手忽然搂上她的腰是什么鬼?难道怕她摔倒吗?还是误自己当作她的情郎了?她的归宿了?他被他的思维吓住了,感觉自己特别肮脏,明明拿她当妹妹看,怎么能有这种想法,那以前背她、逗她玩算什么,长大了得到她吗? 当两小无猜转变为男女之情,赫连驿表示很难接受,尤其是看着她烂漫的回眸,更加失神了,原来他们都长大了,再也回不到当初那么纯净的关系,可是他依旧的想努力维持是怎么回事?是救赎还是对过去的不舍? 到了学士府门口,赫连驿明显有些沉郁,就连卸野物也不说话了,只是习惯性的怕她劳累,努力的想替她分担什么,当局者迷嘛,这一幕正好被路过的曹郡公发现了,曹郡公冷笑道:“打了那么的野物,这是要进贡皇上呢,还是讨好大学士提亲呐?” “这些野物都是我娘给的,与将军没有任何关系,怎么?郡公大人想要一只?没关系,送你一只也无妨。”郑清闺挑了一只瘦的给他,还说瘦的好,煮出来的汤又鲜美又不油腻,外加枸杞最是养生了,曹郡公倒是一点也不客气,给他,他就接着了,还沉甸甸的呢,其实吧,他也没那么讨厌她,就是讨厌赫连驿而已,因此临走的时候恶瞪着赫连驿,那目光跟凶虎没什么区别。 赫连驿也不计较,好像没事一样。 送了曹郡公,清闺分了大半给赫连驿,自己只留一点儿,赫连驿推手道:“我就算了,多留给你师父补身体吧,他现在是个病人,很需要这些。” 清闺想想师父的状况,只好答应下来。 **** 清闺一连炖了三天的鸡汤,每一次端给师父,自己都莫名其妙的喝了大半,师父总是说太烫或太咸,不信你自己尝尝,清闺尝了一口没察觉,师父叫她再尝尝,清闺又尝一口,还是没察觉,师父说你喝掉半碗就尝到了,清闺喝掉了半碗,喝得只剩下肉了,师父一诡笑,倒了白开水在碗里,然后慢悠悠的喝着。 说起来也怪她自己,明明知道是幌子,却一次次的选择相信他,是依赖还是太信任?这样下去,师父伤势没好,自己倒先被补成桃花脸了,难怪赫连驿最近总是盯着她看,估计他也算到她喝了不少,不然也不会说,师父吃不完,徒弟开小灶,继续吃。 二月十三这天,皇上来资政殿看字画,容屿因为伤势原因,所有的途程都是清闺代劳,若是看见皇上感兴趣的,清闺就会给他讲解各种各样的典故,包括风格审美,人物平生,若是遇到不感兴趣的,她更多选择一语带过,不加累赘。 逛了半天,皇上对她还算满意,直夸她聪明伶俐,很会做事,就连在容屿面前也毫不忌讳,容屿听了直摇头:“皇上切勿夸她,臣的弟子臣自己心里清楚的很,不过是心情好,一时起了兴致,万一哪天不开心了,院子里的花盆都是烂!” “哦?居然有这等事,看来咱璃国第一才女还真有个性呐!”璃浔半开玩笑似的打趣,笑的非常优雅。 两个男人喝完茶,又开始下棋品曲,下了一局又一局,每每收拾残局的时候,她坐在边上总是走神,她太不喜欢收棋子了,尤其是黑白挑,无聊得紧,也许太无聊了,她居然捧着腮帮子打起了盹,要不是菱丫在旁边碰她,她还真打算困过去了。 两人聊了不少,从庙堂聊到朝野,从朝野聊到人才,后来又听到皇上谈论冷宫秋和端木剑,她支起耳朵算是听清楚了,皇上说他们被人遣走了,以后都不会再来了,叫师父一定要安心养伤,切勿忧心,清闺一怔,居然有这等事,她怎么不知道? 容屿表情淡淡的,亦看不出是悲是喜,也难怪,出了这等丑事,遮掩还来不及,又怎么会大张旗鼓:“走就走吧,宫里已经够乱了,愿她回国之后能够思改。” 璃浔有些困惑:“容屿,你就没有喜欢的人吗?” 容屿一顿,稍后叹息道:“这世间所有的情不过是过往云烟而已,有什么值得留恋的?与其爱一个女人,倒不如去关顾一下民间疾苦,这才是臣的心之所向!” “说得有些道理,不过有时候你也不能太淡漠了,虽说人不一定要出双入对,可一个人到底太孤独了,感情都是需要培养的,像你这样整天拒人于千里之外,就是西施来了也没有用啊,要不朕把御妹赐给你,你觉得如何?” “皇上还是别开玩笑了,公主每回见到臣心情都差的很,别说是嫁给臣了,万一知道了分分钟都要举剑杀了臣,臣高攀不起!” “哪里让你高攀,是朕想替你做一回媒!” “谢谢皇上,臣六根清净,不想耽误公主的幸福,还请皇上替公主另择良婿吧!” 第十六章 璃皇的御妹名叫如懿,是严太后的幺女,长得花容月貌,娇巧玲珑,就是脾气差了点,对谁都喜欢呼之来喝之去的,宫人大多不敢亲近她,然皇家的女儿不愁嫁,人家背景硬当当的摆在那呢,清闺并不知道这样的姑娘怎么还需要提亲呢,后来才知道如懿喜欢师父,不好意思开口才让皇哥过来试探的,谁知容屿想也没想就回绝了,如懿受不了刺激,一口一句死了算了,连白绫都挂好了,璃浔最见不得她自甘堕落,明明强求不得事,非要强求,一怒之下便道:“既然你想出门子,那朕就让你出门子,赫连驿呢?宣旨下去!两人择日完婚。” 正所谓皇帝金口玉言,哪管你愿不愿意?冲不冲动?一声令下,公主与赫连驿的婚事就这样被敲定了。 如懿被指婚,可谓是重磅消息,一时之间将军府热闹起来,大家还都说将军和公主乃天作之合,金玉良缘,赫连驿表面上含笑,私底下总是一个人喝闷酒,他把清闺送他的酒都喝光了,这还不够,又让人出去打点不少,清闺也是半路遇见有人抬酒才知道的,他们说将军近来酒量大增,每天都要喝上两大坛子。 怎么会那么反常?记得以前他最多只能喝一坛子,该不会出什么事了吧,清闺去找赫连驿,想劝他少喝一点,谁知去了没见到人,只见西墙滚滚浓烟,好像失火了一样,跑过去一看,赫连驿正坐在背风处烤肉,他的技术不错,烤得油油的,香香的,令人闻之欲馋,见清闺来了,还用小刀割下一块递给她尝,清闺吃了一口,感觉味道不错:“嗯,真好吃,想不到你的手艺越来越好了。” “它是阿漠……” “啊?”清闺手一抖,差点烫到嘴了,阿漠,阿漠不是他喜欢的一条狗吗?前两天刚从他姐姐那边领回来,那时候他好像很宠它吧,好好的怎么烤来吃了?罪过啊罪过,清闺把余下的狗肉放在一旁,赫连驿斜睨一眼,举坛喝酒,就跟没这回事一样。 清闺吞了吞口水,有点鄙视他了:“赫连驿,我鄙视你,你怎么能这样?就算你再不开心,也用不该拿一个动物解气,如果你觉得阿漠活着碍事,你送我,我养,挤在院子里偷烤算什么?” “它是被人打死的,丢在府邸门口!” 清闺讶然,这谁有病啊,有冤报冤,有仇报仇,跟一个狗计较什么劲?难道是曹郡公做的?虽然有些怀疑,到底没有证据,她也不想生事端,更不想让赫连驿生事端,就索性不挽留道:“死了就死了,大概偷吃了人家的东西,人家不饶它,一气之下失了手也是有的。“接着又说:“心爱的东西,这样烤来吃真的好受吗?为什么不埋了?” “在军营里,每个人都有喜欢马匹,在物质常常短缺情况下,死了马是从不丢掉的,我也没有丢东西的习惯,所以……”赫连驿语气低沉,没有再说下去:“清闺,我现在心情烦的很,你能为我跳一支舞吗?” “跳舞?”“对呀,记得你以前跳得蛮好的!”“那是以前,现在师父都不让我跳了,他说吹拉弹唱是艺妓特色,让我没事多看看书是正经!” “看来你师父管的还挺多!” “嗯,我也觉得了,记得十五岁之前他都不大管我,现在呢,不准弄这个,不准弄那个,整天都把我逼疯了,你说会是错觉吗?我总觉得师父变了,变得不太喜欢我了!” “你多心了,不是他变了,是你长大了,正所谓及笄之前是小孩,宽容一点理所应当,要是及笄之后还是那么松散,那就是他做师父的责任了,成人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包容这事除了父母,真没几个人能够做到,他也是替你着想,你就不要疑心疑鬼了。” 清闺低着头,表示默认。 “虽然你的想法很奇怪,但不得不说容屿这三年来进步飞快,不止武功更上一层楼,就连处事的手段也老辣了许多,上次在大殿上和权议事,字字句句那是犀利见血,这跟之前的豪放反差好大,我想啊,你师父也是见惯了朝野纷争,知道了怎样去博得更多的利益,这是好事,你应该替他高兴才是。” “高兴?”清闺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了:“有什么好高兴的?很多时候,我是想破脑门都想不透他,果然这人一旦在朝里呆久了,行事就越发的隐秘起来,我从来都不知道师父的行踪,也不知道朝里发生的事,除非是天大的事!” “就那些破事,不关注也罢,保持好心情才是最重要的。” “嗯,有道理,自己开心最重要,今儿我想跳舞了,我为你跳一支舞吧,正好练练手脚,把你的羌笛拿出来吧,我要跳一曲《凉州词》,你敢不敢配合?” “有什么不敢?”赫连驿掏出随身的羌笛,竖在嘴边,音色清脆,带有淡淡的惆怅,清闺抬起脚步,缓缓起舞,仿佛回到了三年前,那时候赫连驿被派边关镇守,生死难测,她为了表达心意,她特地自编了这支舞,名曰送别。 她轻轻的唱道:浑成紫檀金屑文,作得琵琶声入云。胡地迢迢三万里,那堪马上送明君。异方之乐令人悲,羌笛胡笳不用吹。坐看今夜关山月,思杀边城游侠儿。 *** 清闺对赫连驿的情感很自然,不需要任何的雕琢,不需要任何心计,正如菱丫说的那样,姑娘的性子跟将军那是绝配,谁都无法比拟,这样话听着有些过,却是大实话,这世上也只有赫连驿能让人如此舒心,记得以前走不动路,她说赫连驿你背我吧,赫连驿说‘好’,到人家府上做客,苹果吃到一半,吃不完了,她说赫连驿帮帮忙吧,赫连驿边跟人说话边啃了起来。 也许因为不参任何杂质,对于他,她百无禁忌,跟他走的近也是理所应当的,偏偏有些人看不惯,说她卖弄风姿,没有教养,严太后就是其中的一个,她能把如懿骄纵到天上去,却不能容忍清闺有半点逾礼之嫌,说到底并不是多么仇视她这个人,而是仇恨她和赫连驿之间的关系,赫连驿是有婚约的人,她怎么可以一而再,再而三的勾引他?他们如此琴瑟和鸣,把如懿置于何地?堂堂皇家的公主,竟然比不上一个野丫头,简直是丢了皇家的颜面。 严太后怒气匆匆的去学士府,把清闺压在地上,二话不说直接掌嘴,菱丫发现了跑去告密,却被老宦官拦住打得翻跟头,事情闹的挺大,连养伤中的容屿都惊动了,容屿看着她脸上的掌印,一把阻拦道:“太后这样教导臣的弟子真的好吗?她做错了什么,您说便是,臣定会严加看管!” “管?你怎么管?有些事情说了哀家也觉得难以启齿。” “既然错了,也没有什么不能开口的!但说无妨!” “好,既然大学士都这样说了,那哀家打开天窗说亮话,郑清闺得好好管呐,教成这样,你也该反思一下了,你看看这个郑清闺,长得倒是文弱素雅,一派小姐样,怎么就没有一点男女之防?你这个师父成天教教教,教得都是什么?不精女红,人说她是才女,不懂礼仪,人还说她是才女,难道才女就可以为所欲为吗?常人都说‘一白遮百丑’,你们学士府倒是堂而过之,一‘才’遮百丑,赶明儿叫姑娘小姐都去学才,犯了错也好宽恕些!”太后的话虽然难听,无不透露出容屿的教育缺陷,一个女子不学女红,成天就是孔孟之道,这显然不符合朝代的印记,更不符合太后的审美。 “太后这话有些过了,所谓的宽恕那是别人给的,并不是自己给自己的,把别人的思想强加给清闺是错误的,再说没有任何人说学文就是有才,她不过识几个字而已,何来一‘才’遮百丑之说?” 严太后冷哼道:“哀家就知道你会护短,容屿,不是哀家说你,你也该醒醒的?郑清闺今年也十八了,在适龄女子里也算是大龄了,不成亲你还让她学什么?就算学有所成又能怎么样?还不是一样结婚生子,女人适龄不嫁,一旦错过最佳年纪,你让她嫁给莽汉吗?” 容屿强硬道:“如果太后是来说服臣的,那恕臣不能从命,清闺是臣的弟子,是学士府的绿叶,她不会那么早嫁人,也不会如一般闺阁女子那样拘泥于嫁人生子,既然目标不同,何必要拧在一起?” “该断则断,不然反而误了她。” “是吗?难道嫁人,饱受冷落之苦就不是误?” 太后懒得跟他废话了,或者跟个护短的人永远拎不清,就道:“今儿哀家先说到这里,管不管是你的事,他日再让哀家看到她有逾礼之嫌,哀家定然把她送到‘礼仪府’,你是个明白人,你的徒弟被送到那种地方,你这做师父的脸子也挂不住吧,你自己好好感悟感悟,小犊子,咱们走。” 太后走后,容屿睨了清闺,重重的叹了一口气,什么也没说。 很多时候,凡事说出来还能让人好受些,就算是骂一顿也无妨,至少证明他在生气,最怕他那种什么态度也没有,眼里一片深潭,他到底在想什么?是生气还是没生气?为什么她有一种阴晴不定的感觉呢? 清闺端汤去看他,说是去看他,其实就是探探他什么态度,谁知容屿却道:“太后的一席话你也听到了,以后还是别去找赫连驿了,万一闹出什么事来,师父也没办法。” “弟子明白。” 容屿喝着碗里的汤,再也没有任何表情,过了好久才问道:“除了赫连驿,你有想嫁的吗?” 清闺道:“清闺跟师父一样,习惯了一个人。” 容屿有些怅然了:“又说傻话了,女孩子总要成家的,别看师父在太后面前那样说,其实师父还是很考虑你的,师父知道你喜欢赫连驿,说实话师父也觉得他人品不错,早知道他会成为驸马,师父就该早一点替你做主,如今你跟如懿撞上,这事还真不好说,做二房吧,又怕你受委屈,如果你的很喜欢他,师父也不是不能给你争取的。” “其实弟子一直喜欢师父……”清闺话才出口,顿时迎来容屿那惊憾的眸子,清闺看见他有些乱,她连忙在后面接上‘这样的人’,合起来就是:其实弟子一直喜欢师父这样的人。 容屿定定了神,用勺子荡了荡碗,很平淡道:“师父有什么好的,不是训斥你就是管着你,若是寻了这样的人来,师父还真看不下去。” 清闺勉强笑了笑,样子有些傻兮兮的。 “算了,师父不问你了,这种事情还得你自己决定。”容屿没再说话,继续喝他的汤。 第十七章 师父说,自己的事情自己解决,可婚姻之事她该如何抉择? 后院里,清闺躺在藤椅上晒太阳,天蓝蓝的,净的如同洗练一样,今儿的天气真是好哇,万里无云,最重要的是空气还不错,让人困意连连,也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真的睡了,只知道朦胧中被一丝响声所惊动,一抬颌,迎眼瞥见一个红衣女子匆匆走过,由于离得远,看得不太真切,不过那身段倒是熟悉得很,有点像冷宫秋的。 冷宫秋?清闺揉了揉眼,顿时睡意全无,怎么会是冷宫秋呢?她不是被皇帝给遣走了吗?怎么会在这里呢?也许因为困惑,一起身,她轻悄悄的跟了上去。 红衣女子脚步真快呵,真真切切的雷厉风行,她才跟到容屿门口,就再也找不到人了,目光不由得往四周扫了扫,什么也没发现,奇怪,怎么跟撞到鬼了一样?她开始怀疑冷宫秋是不是溜到师父房间,毕竟师父房门是关着的,大白天关门太奇怪了,她伸手敲了敲门,怯怯问:“师父,你在里面吗?” “我在换药!” “那个,弟子有事禀告!”清闺说。 屋里顿时没了声音,清闺以为师父嫌她多事,懒得理会她,正要离开,房门突然开了,容屿一身单衣出现在她的面前,清闺偏头往屋里看,桌上除了水盆就是绷带,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师父大约在换药吧,清闺松了口气道:“师父,我刚才看见冷宫秋了,一身红衣,还戴着一个面纱。” 容屿流眸一转:“这怎么可能?皇上不是刚把她遣走吗?” “我也觉得奇怪,可弟子真的看见了!”清闺语气越来越急促,那样子分明就是让他相信她,可容屿呢,没说信,也没说不信,或者他历来不爱表态,这让她挺不能接受的,除了这,更不能接受还有事情的转变,一直觉得皇上挺正派的,没想到一直都在骗他们,冷宫秋根本就没有走,而是躲在一个谁也看不见的地方,这是最要命的,正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他们要打什么算盘,她不知道,只知道这皇帝危险极了:“师父,此事疑点重重,你说那个冷校书会不会是皇上派来的线人?” “何以见得?” “就凭皇上对您心存芥蒂,这个由来已久。”清闺分析着:“您想想今年的变化,先是苏浣、冷宫秋,再是如懿,她们一个个都想跟您有瓜葛,您就没觉得有什么端倪吗?最可恶是那个冷校书,居然公然敢刺了您一剑,弟子真的很好奇,那一剑真的是为了爱吗?还是她在打着爱的旗号故意伤你?想让你死的免于怀疑。” “不要胡乱猜测,尤其在毫无证据的前提下。” “不是弟子胡乱猜测,是这件事已经迫在眉睫了,冷宫秋来路不明,不知是敌是友,她若真心爱您还没什么,她若伤您,您还有活路吗?师父,你不能有事你知道吗?你若有什么事,丢下弟子,弟子可怎么办呢?” 容屿淡然一笑:“我知道,我会保护自己的,你不用担心了。” 清闺点了点头,怯怯的瞥了眼师父,发现他面色苍白,气色还是虚弱得很,便关心道:“师父,你现在感觉怎么样?伤口还疼不疼?疼的话弟子给您请大夫可好?” “不用了,我已经好多了!” “哦,既然如此,那师父好好休息,弟子先行告退。” “去吧!” 别了容屿,清闺站在水榭边郁闷极了,师父行事一向缜密,凡事没等别人提起,自己就先行一步了,可到了如今却跟没事一样,这事若放在以前早把府邸搜个底朝天,哪里会这么淡定?她越来越看不懂他了,他到底在顾忌什么呢?难道他爱上了冷宫秋,不忍心揭穿她吗?除了这个,她绞尽脑汁也想不出别的原因了。 如果说冷宫秋出现只是个开端,那接下来的事更奇怪,府邸一下子冒出许多的陌生人,有的是探病,有的是献宝,有的是拜访受教,几个人聚在官舍里嘀嘀咕咕半天,然后又若无其事的离开。 她起初是好奇,后来觉得这事没那么简单,就试着去探探,结果每次都被傅泰横臂拦住:“大人在商讨议事,姑娘还是请回吧!” 一次两次还没什么,次次都是这样,久了难免让人生疑,以前也有过类似的事,不过那时候大多是熟人,从来没有这么隐蔽着,清闺总觉得师父在秘密筹划些什么,她猜他可能受到刺激了,想暗中报复皇上,这是一条不归路,他真的要这样做么? 清闺有点后悔,后悔不该告诉他冷宫秋的事,更不该说此事是皇上所为,如果她不说,估计他就不会起报复之心,千错万错都是她的错,可是现在应该努力补救吧,不知因为内疚,还是不放心,她竟然开始默默关注他了,不巧有一天,她又看见那红衣女子从水榭匆匆而过,她二话没说,直接跟上,这次她居然看见冷宫秋进了师父的官舍。 清闺觉得这事已经不是单纯的叛乱了,而是师父和冷宫秋根本就是有勾结,她还纳闷呢,为什么师父对冷宫秋一点都不上心,原来他一直都在秘密召唤她,可是有一点她还是不明白,既然是一伙的,那冷宫秋为什么要刺师父一剑?闹的全城风雨?真爱还是在演戏?如果是演戏,他们到底在演什么?一片狐疑,越想越不明白,索性躲在门外偷听起来。 屋里静悄悄的,好久才听红衣女道:“每天都在暗处行走,这日子过的提心吊胆的,真是一点都不喜欢现在的生活,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结束这些。” “我让你办的事情,你办的怎么样了?” “妥妥当当,你就放心好了!”“好,继续加紧施工,不要中断,我要在大半年内灭了璃国。”“是该灭了,不过璃皇好像对咱们起了疑心,我怕咱们还没出手,他就先出对策了!”“这个你毋须担心,上次你演的那场戏他完全相信了,他相信我们之所以走的近是因为你爱我,只是那一剑……咳咳……”“其实我又何尝想这般对我,那一剑刺了你,也伤了我,我的心都在滴血。”“你也不必自责,信任这事是血的教训,你不伤我一剑,他就怀疑我。” 听闻这些,清闺心乱如麻,原来这一切真的都是戏,以前她还以为冷宫秋表白是豪爽大方,原来这都是他们的迂回战术,璃浔怀疑他们暗中勾结,师父为了撇清关系,故意让冷宫秋纠缠她,让皇上误会他们走得近是因为有私情,估计是表面信了,暗地里仍然在怀疑,冷宫秋便提剑刺了他,闹的满城风雨。 屋里安静了一会,又听那红衣女道:“玄卿,等我们完成任务,你带我云游四海好不好?” “成不成功还未可知,现在说这些有些过了。”“玄卿,我对你的心你是知道的,为了你我愿意做任何事!包括去杀人。”“我知道,你放心吧,只要完成任务,你想怎样咱们就怎样。”“真的吗?那我让你亲我,我们一起吹灯熄腊!你愿意吗?”“没问题!” 清闺一瞪眼,这冷宫秋也太不知羞耻了,居然要师父亲她?师父也够虚伪的,居然一口就答应了,不过呢,她还真想看看他们有没有亲上,伸手不由得戳破白色的糊门纸,她看见冷宫秋魅惑的攀着师父的脖子,整个人差不多倒在他怀里,哇靠,这冷宫秋真够贱的,看的她摩拳擦掌的,正专注中,后背好像被谁拍了一下,清闺摆了摆手,有点不耐烦道:“走远点,别吵我啊!烦都烦死了!” 傅泰想也没想,剑一横:“偷听大人的机密,你不想活了么?” 清闺这才注意到原来是傅泰,吓了一大蹦,不过总归认识吧,她不相信傅泰能把她怎么样:“你想干什么?杀了我吗?” “大人说过,窃听他的秘密都得死,你也不例外。”语落,剑毫不留情的刺了过来,清闺弯身一躲,同傅泰打了起来,边打边说:“傅泰,你听我解释,我真的什么都没听到。” “晚了,你到阎王殿去解释吧!”傅泰知道她会些拳脚功夫,一上来就使出‘长门飞腿’,清闺无法抵御,直接被踹倒在门边了,清闺想要扶门,门却开了,她看见容屿高高的站在她面前,那眸子锐利无比,清闺扬颌,不知为何,忽然间有种怨恨他的感觉,她的师父,她最敬重的人居然是为了目的不择手段,你叫她如何能够接受? 容屿蹲下身子,用手拨弄她的额发,声音冷魅极了:“不是叫你不要乱跑吗?怎么那么不听话?嗯?” 清闺感觉此刻的师父非常陌生,仿佛就是另外一个人了,她不愿意对视他,这时冷宫秋一把将她拖进屋,关上门道:“玄卿!既然他偷听了咱们的秘密,按我们的规定就得被处死。” 容屿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好像清闺死不死与他无关,冷宫秋见他没有表态,一把掐住她的喉咙道:“我也挺同情你的,这么如花年纪就要香消玉殒了,连爱情都来不及体会,可咱们也有规定,盗密者死,谁让你听了不该听的东西?乖,你就牺牲吧,为了你师父,你就牺牲一点吧。”说罢,一手掐住她的脖子,毫不留情的要勒死她。 清闺拼命的挣扎着,只觉得呼吸越来越困难,眼看就要死了,容屿忽然变脸喊了声‘住手’,冷宫秋依旧掐着她,好像没听见似的,容屿一掌震开冷宫秋,飞身抱住她,那一刻,空气一下子静止了,什么功名利禄,他的眼中只有她,可她已经晕了,什么都不知道了。 冷宫秋扶着墙缓缓起身,好像也没怎么受伤:“你放开她,她今天必须得死,她不死,死得可能就是我们,我们辛辛苦苦三年的计划,可能就因为她而毁于一旦。” “她是我门下弟子,我不让她死,谁也不许动她!” 冷宫秋仿佛像听到了笑话一样:“公输玄卿,你还真以为你是她师父吗?她师父是顾容屿,三年前就已经死了,这个女孩跟你没有任何关系,你就清醒清醒吧。” 他扶着她,陷入沉默中去了。 见他不语,冷宫秋狐疑说:“你那么在乎她,该不会对她动了心吧。” “一派胡言,我是中了情蛊的人,除了你,又怎么能喜欢上别人?我只是觉得她不能死,她死了她孤母无人照料!”不知为何,非常想给她找借口,于是就说起她的孤母,然公输玄卿这个人最不在乎的就是俗人的生死,话才说出口就有点打脸了。 冷宫秋觉得他有点反常,女人的直觉告诉她,他可能动心了,只是自己不愿意承认而已,不由得心生醋意:“她孤母死不死,跟你有什么关系?她姓穆,你姓公输,你公输先生不是最不在乎俗人的生死吗?” “那是以前,现在我忽然觉得杀人没有一点趣味!” “好,我姑且信任你一次,那你说这事该怎么解决?”“借你的蝎蛊用用,我要让她忘记今天的一切。”“这蝎蛊乃是百毒之虫,中蛊者要承受万箭穿心之痛。”“顾不了那么多了,这事必须有个了结!” 冷宫秋从胸口里掏出胭脂盒,打开小盖,里面附着个血红的蝎子,冷宫秋兰花指一弹,那蝎子立刻爬到清闺脖子上啃咬,清闺疼的从昏迷中醒来,怎奈气虚无力反抗,只是紧紧的抓着他的胸襟,一遍又一遍的喊:“师父,我疼,我疼,师父……” 容屿皱着眉,恨不得将那蝎子即刻弹走,然而为了身上的使命,他不能这样做,他必须要有所取舍,因此只是强装淡定的看着她,一直看一直看,直到她承受不住了,再次晕了过去。 他扶着她,感觉自己的手有些颤抖,末了,冷宫秋唤回蝎子,把盒子一盖,装在身上道:“今日顺了你意,我用了我的蛊虫消除她今天的记忆,但日后她再不乖,就别怪我手下留情了!” 容屿紧紧的抱着她道:“你放心,从今以后,我会隐藏好自己,不会让她知道了!” **** 容屿把清闺抱回闺房,还特地看了看锁骨边的红印子,他抚上她的脸,早就自责千千万万遍,这时菱丫走进了,容屿将一瓶药递给她道:“清闺在花园里遇到了毒蛇,伤的不轻,你把她擦药吧。” 菱丫接过药,非常好奇:“毒蛇?怎么会遇到毒蛇呢?” 容屿厉眸一转,好像有点嫌她多舌:“让你擦药你就擦药,扯那么多作什么?” 菱丫有点怕他,随即接过了药…… 第十八章 中了蝎蛊,清闺丢失了当天的记忆,变得混混沌沌什么都想不起来了,要不是菱丫说她在后院被毒蛇咬伤,是师父送回来的,打死她也猜不到哇,清闺用镜子照了照伤口,怎么看怎么不对,这伤口哪是毒蛇咬的?分明就是蚊虫或蝎子好不好,她挺好奇,昨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清闺跑去给容屿捏背,说是捏背,其实就是探探口风,开谈还是好好的,容屿也挺关心她,后来聊到了毒蛇事件,清闺有点穷追不舍,容屿受不了她的追问,一烦,逐渐摆起了严师的架子:“你问师父,师父怎么知道?遇到你时你已经晕倒了,毒蛇只是猜测而已,师父没看到!” 一句‘没看到’任性的把话题给错开了,清闺有些伤神,只说了句‘对不起’,便转身回到闺房去了。 清闺怒剪了三个荷包,感觉自己简直是找骂,她怎么能愚蠢到去问师父?师父跟她哪是一个世界的人?他泼她冷水她活该,谁让她那么不知好歹的,不就是近来对她关照点吗?她怎么能忘记自己的位置呢?她们是师徒,对恩师动心本身就犯了大忌。 放下剪刀,心情依旧差的很,又把毛笔大卸八块,正在捣鼓着,菱丫忽然跑进来道:“姑娘,如懿公主来了,正在堂外候着呢!” “哦?她来做什么?” “不知道!” “走,同我一块去看看!” 清闺带着菱丫往正堂走去,中途与傅泰擦肩而过,傅泰神情有点不自然,清闺根本没有在意,她每天的事情多了去了,任何蛛丝马迹都要注意太累了,还有,她从来不会怀疑傅泰和师父,在她看来恩师是天,什么事都是对的! 去了正堂,如懿公主坐在圈椅上用茶,只见她头绾蝴蝶流云髻,面如芙蓉丽,双眸是灵动的珠子,熠熠生辉,另外她的穿着也是极其讲究的,上身碧色的小风衫,下身浅紫裹纱裙,裙裾的花是精绣的,好像是一朵朵半开木兰。 公主的奢华百闻不如一见,凡人见了都有些生畏。 “民女参见公主!”清闺行礼显得有些卑微,对方乃天朝最得宠的公主,而她除了有个才华横溢的师父,其他的竟然什么也没有,这让两人的交往一直存在无法化解的隔阂,在统治阶级看来,君是君,民是民,君民不可平等,一旦平等就是坏了规矩。 如懿公主倒是挺大方的:“请起,不必拘礼!” “谢公主!”清闺施施然站起身,也恢复了得体大方:“公主亲临大驾,不知有何贵干。” “不瞒你说,其实我替母后的事来跟你道歉的,上次母后登临于此,听说打了姐姐,还让姐姐永远别跟将军来往,我虽然不知全部的经过,大约也听了一些,是母后过于偏执,你别放在心上,她年纪大了,性格就那样,总认为自己什么都是对的,就连婚事也……”表面上看如懿是被皇上冲动赐婚,其实这桩婚事是太后早就默认的,好多人,包括赫连贵妃都心知肚明,只是没有开口而已。 清闺定定的看着她问:“不知公主对这桩亲事怎么看!” “我自己也不清楚,早前崇拜皇哥,我希望未来的驸马像皇哥一样指点江山,激扬文字,然后才发现原来你师父跟皇帝哥哥很像,我就暗暗喜欢上了,我不知道这算崇拜皇哥,还是把你师父当成皇哥的替代,总之过程很伤心也很奇怪,直到前天遇到赫连驿,他带我出去玩,我才真正有种被关心的感觉,我觉得我好像有点喜欢他了。” “公主能够珍惜良缘,清闺很开心,清闺与赫连将军认识很多年了,他人品端正,待人那是极好的,公主若能跟他在一起一定会幸福的。” “但愿如此!”如懿道:“对了,郑小姐,你有没有喜欢的人?”总所周知,郑清闺今年十八了,为了习文一直待字闺中,比她足足长了两岁,古来女子十五及笄,也就是说十五岁就可以嫁人了。 清闺一叹息:“像我们这样的人家,哪里有权利说喜欢和不喜欢?听天由命罢了,我只承望着出师以后多多照顾母亲,这些年疏远了好多,也没尽过几天的孝道。” 如懿不是特别理解:“尽孝也要成家呀,哪有一直守着母亲的道理?郑小姐,我看你知书达理,人也挺好,不如本公主帮你介绍一个,绝对狂甩人家一条街!”接着忽然冒一句:“哎,你觉得我皇哥怎样?” 清闺身上抖了一下,有点噎住了:“我的小祖宗,以后这话还是少说吧,你自己都未婚,又怎么替别人做媒?太后知道了又要说您了,这生活呢,每个人有每个人的方式,有缘自是有缘,无缘撮在一起也是没办法的事!” “这么说来,你是不喜欢我皇哥了?” 这个问题还真把清闺难住了,喜欢吧,太昧良心,不喜欢吧,人家是皇上,你居然敢拒绝皇上魅力,由不得道:“我对皇上拥有仰慕之情,并无男女之爱!” “嗯,我也看出来了!” “还请公主恕罪!” “没什么,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自由,就连书里都说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逢,我也不是不讲理的人,你就不要自责了!” “谢谢公主体恤!” 如懿笑了,笑的眼睛弯弯的,清闺觉得她这个人挺洒脱,冥冥之中跟自己有几分相似,只是她做不到她那么纯粹罢了,两人聊得很开心,清闺又带她四处转转,从花园转到琴室,从琴室到书阁,从书阁再逛到剑阁,如懿对剑好像挺感兴趣,说了不少侠义之道。 这一点简直说到清闺心坎里去了,她对武术的钟爱由来已久,偶尔还曾幻想远离皇宫,四处行侠仗义,今儿听闻如懿也有此意,由不得说出自己的见解,两人谈了许多,还编排出来不少蓝图来,比如她和她去闯江湖,一个冒充江洋大盗,一个冒充小剑客,碰到刺客怎么怎么对付,碰到小偷又怎么怎么对付,又怎么怎么喝酒怎么吃肉,说的跟真的一样,笑得两人前俯后仰。 如懿笑道:“平日里看你挺端的,没想到说起话来那么笑人,我还以为我比较疯,今日听了你才知道什么叫做大疯,改天我约你喝酒,咱们划个三百回合。” “好,只怕公主到时候不敢来了。” “笑话!你瞧我敢不敢来!” 两人说说笑笑,不觉一个下午过去了,临行时,清闺把如懿送到门口,这时菱丫托着一个盘子上来,掀开一看是一把剑,如懿有些意外,清闺捧起剑道:“公主屈身来府邸游玩,是贵府的荣幸,府邸本该十里相迎的,然而这些排场并不能表达民女对公主的欣赏,公主虽不喜文,奈何剑舞得却是极好,希望这把承影剑能够够保护公主,永不相离!” “不用了,这剑太贵重,你师父知道肯定要骂你了。” “我师父不大关心府里的琐事,平日都是民女一手操办,再说这剑闲来已久,没什么大用,放着也是放着,你就收下吧!” 如懿见推辞不掉,就只好收下了。 *** 送走了如懿,清闺听见瓦楞上几只麻雀叽叽喳喳,声音很是好听,她把捏碎一个糕点粉洒向院子,顿时引起一群麻雀疯抢,乱哄哄的,她笑了,笑的纯真无邪。 一旁路过的婢女纷纷低头,谁也不敢说什么。 正开心,忽然有人喊她,清闺目光投了过去,只见容屿和傅泰站在她的面前,一个纤弱气虚,玉洁冰清,一个怒不可遏,仿佛她犯了十恶不赦的错误般,只听傅泰道:“郑小姐,大人现在就在这里,你自己告诉她,你有没有将那把承影剑送人?” “我还当什么事呢,原来是为这事!”清闺很不在乎,继续喂鸟:“是又怎么样?一把破剑而已。” “你……”傅泰指着她,眼睛瞪得跟铜钱一样,瞪了两秒钟,最终还是把手放了下来,转而对容屿道:“大人,你听到了没有,她真的把剑给送出去了,承影剑乃是十大名剑之一,那么重要的东西随随便便送人,她这是置你这的命令于不顾。” 容屿还挺意外的,一步步上前问:“你真的把我的承影剑送人了?” 清闺心底有些慌乱:“是啊,送给如懿公主了。” “为什么?” “我看它挂在剑阁没什么用,还站了那么大块地方,太浪费了,正巧如懿公主喜欢,我就把送给喜欢它的人了。”说话说完,清闺感受到师父眼睛逼了一下,好像有点生气了,又顺着补充道:“好吧,也不全是因为这个,还有一个原因弟子觉得难以启齿,其实弟子送剑是讨好之举,公主与皇上走的近,随便美言几句胜过万般努力,弟子也是为师父着想,希望师父能够早日摆脱冷落,受到器重。” “想不到你也有阿谀奉承的时候。” 清闺觉得挺不能忍受的,然而在宫里不会攀关系就跟不会说话一样,师父的处境她也能感觉几分,皇上虽然继续重用师父,但那都是眼前的,一旦风向一变,师父就可能跌入深渊,再也无法起来。 “罢了,送就送了,一把破剑而已。”话才说出口,傅泰道:“大人,您怎么能说那是一把破剑?您那么在乎它,别人碰一下都说要断指头,现在大人居然不在乎了吗?” “那是以前,现在我忽然觉得送了也好,那把剑保养起来太麻烦,浪费了不少的时间。” “大人——” 清闺先是惊讶,然后笑了:“谢谢师父不罚之恩。” “大人——”傅泰看着容屿,一肚子话竟然说不出来了,其实他也没有刁难清闺的意思,只是替大人感到不值而已,那么重要一把剑说送人就送人了,换做任何人都不能接受,况且他也保养过那把剑,风风雨雨满是回忆,日久生情也是有的。 容屿并不想理会傅泰,瞪他一眼,一拂袖迳自走了。 傅泰觉得挺没趣的,由不得追上去扶着容屿,大人现在身上有伤,凡事应该多护着些。 第十九章 自从容屿受伤以后,好多事情一下子落在清闺身上,为此,她的生活变得琐碎起来,每天除了照顾师父,招待往来宾客,三天两头还要往宫里跑,有时候是传信,有时候是候章,忙得焦头烂额,皇帝见她挺尽心,批奏折时便忍不住的逗她,说她是往来的蛐蛐,找不到草梗子。 清闺低着头,恨得咬牙切齿,这皇帝有病简直是,怎么老跟她过不去?先是怂恿师父收徒,然后又说要亲她,现在又骂她是蛐蛐,她挺反感他的,这若换了别人,非把他踹到九岗十八洼,让他连回来都回不来,偏偏人家是皇上,踹不得,还嘴不得,由不得恹恹的听着。 打趣完毕,璃浔喝了两口水,悠闲一放杯子,斜睨着她道:“对了,你师父情况如何?身体恢复的还好吧?” 清闺不敢怠慢,只是拈些酸溜溜的话作搪塞:“谢谢皇上惦记,家师尚在静养,估计再过些日子就能健步如飞了!” 皇帝一瞪眼,差点噎住,轻轻掩饰下自己的失态,末了又会意点了点头:“让他好生的养着,需要什么尽管开口,朕不许他有事。” “是!”清闺抱拳谢礼。 皇上专心的看着奏折,不再说话,清闺见没什么事情就退出去,她走了以后,背后那双眼睛一直默默的注视着她,一直等她走远了,那目光才收了回去,她方想起如懿提亲的事,吓得半死,这皇帝想要干嘛?该不会要纳她为妃吧。 虽然心里头这么想,然也是没有证据的事,她跟皇上认识也有些年头了,他从来没听说过他喜欢过谁,估计是因为她长得像大长公主,皇帝睹物思人了,所以才忍不住的多看她两眼吧,管他呢,猜那狗皇帝的心思,还不如坐下来啃两个山芋。 按说递信候章是很小的事情,师父病了,徒弟偶尔代劳也没什么,偏偏有些人觉得丢面子,尤其是文华殿和武英殿,私底下提起这事恨得牙痒,容屿这是什么意思?欺负他们殿阁没有才力吗?他们二殿三阁再怎么不好,也没轮到一个女流之辈做这些,他容屿凭什么一手遮天?凭什么? 清闺受到很多的非议,有人说她是颠倒阴阳的恶女,有人说她要借机上位,值得庆幸的是清闺并没受到什么影响,还是一如既往的做事,不过最近的怪事可真多,好多解释都是她没法解释的,别的不说,有一件她最为关注,那就是宫人手背上隔三差五总有些小齿印,就连萧家二妃也有了,清闺仔细辨认了下,这些齿印跟自己身上的一模一样,这让她狐疑万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难道是春来蛰虫覆没吗? 清闺不知道怎么回事,也懒得追问,毕竟宫里花园密集,一时藏有毒蛇异虫也是有的,你去问东问西,很容易遭到别人反感的,她现在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当然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谁知皇帝却大做文章,让被蛰的人一个个站在院子里,任由太医过来查看,清闺也不例外。 被蛰之人站了两排,男女皆有,一共二十几人,大多是打更值夜的,也就是说他们大多在夜晚被袭击的,而且都不记得当时的情况了,清闺迷迷糊糊,当然也不大记得了,不过她会随大流,别人怎么说,她也怎么说,总之就是不搞特殊化,口供一致,太医又开始一个个的诊手背,一排子人都伸着手,唯有清闺没有伸,太医走到清闺面前挺奇怪,只听那太医道:“伸手给我看看!” “不还意思,我的伤口不在手上,在颈上。” 太医用手掰了掰她的领子,没怎么看到,又要动手解她的扣子,她一瞪,那太医不敢造次,立刻走开了,清闺顿了顿,没说什么,不远处皇帝和大家还在看着呢,被一个男的这样盯着太不舒服了。 诊完,太医们各自商议一会儿,说是商议,其实就是交换意见,然人与人之间的判断是有区别的,你说是这是蛰虫所为,偏偏有人说是巫术,然而巫术属于迷信了,很多人、包括皇上都不相信有巫家之术,于是就按蛰虫的方式来处理,即每个人发两瓶药,一瓶涂在身上,一瓶洒在花园。 清闺领了两瓶,临行时老宦官又给了她一瓶,说是皇帝赏的,清闺看了看远处的皇帝,谢恩收下了。谁知路过西苑门口,她被一阵哭声所触动,一看,原来是个小宫女在哭泣,原来她也被异虫咬了,因为罚跪,所以没去排队,清闺把自己的药分一瓶出来递给她道:“小妹妹,别哭了,我这里多一瓶,送给你好了。” “真的吗?”那宫女眼睛一亮,接过瓶子立刻道:“谢谢姐姐。” “不用谢!”两人说说笑笑,没注意,一个二十多岁的女子缓缓走来道:“郑清闺,你好大的胆子,罪人之女也是你随意施舍的吗?还不快住手?”说话的是萧家胞妃之妹,名叫萧珠,身材纤细,五官小巧精致,好看是好看,就是性格有点骄纵,对平辈的还好,对下人就不一样了。 清闺不敢造次,连忙行礼道:“民女给娘娘请安。” 萧珠受以为常,看着她挑眉道:“不是每个人只有一瓶吗?你居然破例领了三瓶,说,这一瓶是哪来的?是不是偷的?”领药时她也在,她堂堂贵妃才领了两瓶,她凭什么拿三瓶?难道在皇帝眼里,她比她这个贵妃还重要么?也许是看不惯皇帝的态度,也许是因为女人天生的嫉妒,不知为何,她竟然有些讨厌她。 清闺察觉到端倪,不敢造次,只选择合理的答案说了:“娘娘言中了,这三瓶,有一瓶是师父的,民女也只得了两瓶!”师父是国之栋梁,皇上体恤也是常情,你若是看不惯去找皇帝去。 “哦?”萧珠从宫女手中接过药瓶,打开闻了闻道:“既然皇上赐给你师父的,那你应该送到才是,怎么能随意送人呢?你师父平安还好,万一有个什么闪失,还以为皇上不厚道呢,你把这么大的罪名扣给皇上,你也太放肆了。” “娘娘这是哪里的话?清闺送的这瓶是自己的,师父这瓶当然会妥妥带到,民女只是处理私人物品而已。” 萧珠冷哼一声:“看来你还挺善良的?” “‘善’字不敢当,只是从心而已。常人有云,救人一命甚造七层浮屠,积德这种事要多做,否则死了那是要入十八层地狱的,娘娘,您可曾见过壁画上的厉鬼?” 萧珠怔了怔,一挥手道:“罢了,谁跟你扯那么多,你要送谁我可管不着,我只是站在皇上角度考虑而已,咱们皇家的名誉比什么都重要,我不容许任何人来污蔑,我的意思你明白的。” “民女当然明白,有妃如此,皇家荣幸。” 萧珠傲然一笑,故意试探道:“本宫看你挺机敏,不如改天到我府里当差,运气好的弄个常在当当,好歹也是个主子,比你现在强多了。” “多谢娘娘厚爱,清闺向往平凡的日子,对入宫没什么兴趣。” 萧珠劝不了她,觉得她没那个心,只得罢了。 回到府里,清闺将药倒在粉色的花瓣上,边调边闻,自然又清香,一笑,这种味道应该不会令人反感了吧,调制完毕,她第一想到的不是自己,而是师父,她把调好的药撒在师父的房间里,边撒边对容屿说:“师父,你就安心的静养吧,不会有过来蛰虫伤你的,它若敢来,我第一个拍死它!” 容屿半卧着看书,偏过书卷看她:“你把药给了为师,那你呢?你自己还有吗?” 清闺干笑了笑:“我啊,我承受过啦,没什么,倒是师父受着伤,不能再伤上加伤!” 容屿咳嗽几声,对她招招手道:“你过来,我有话要问你。” “啊?”清闺放下药瓶,奔了过去,容屿放下书卷,见她额发有点乱,就用手拨了拨,清闺有些忐忑,容屿见她眼神飘忽,就收手道:“今儿你进宫,皇上问你什么没有?” “当然问了,皇上问您的伤如何,我说师父尚在修养中,皇上说让您好好养病,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哦,他还让弟子手脚勤练一点呢,师父,你真的好幸福,能得皇上这般垂爱!” “不能单凭几句话就判断一个人,有时候对你笑的人,背后也可能是一把刀。” “刀?师父是说皇上心怀不轨?” “打个比方而已!想那么多干什么!”清闺有点恹恹的,容屿继续道:“刚才听你说什么来着,皇上对为师垂爱有加?”清闺点了点头,容屿道:“其实为师对皇上何尝不是肝脑涂地?都是为百姓造福的,何足挂齿!”末了,容屿拉回思绪,又问:“对了,你的伤口好些了没?要不要师父给你去配点药?” “不用了,上次的药还没用完呢。” 容屿这才安心下来:“这几天你着实有些累,师父看了都心疼,从明天起你就适当的休息休息吧,繁杂琐事叫上傅泰,让他多帮你些!” “嗯,弟子知道!师父您就放心吧。” 容屿又嘱咐一些细节,清闺一一听着,说了好久,容屿摆摆手道:“就这么多了,有事我再叫你,还有出去帮我喊一下傅泰,就说为师要换药了。” “是!”清闺不敢忤逆,悄悄的关上门出去了。 清闺去喊了傅泰,傅泰准备些绷带和水进去了,说实话她也没发现他有什么不对,他那人一向喜怒不容于色,他曾经说过他的世界里只有大人,大人平安他就平安,大人有难他就挺身而出,谁要是敢伤害大人,他定然让那厮不得好死,即便她也不例外,难怪清闺自己都说:傅泰是个易于沟通,行为却偏于极端的怪人!跟怪人打交道得当心,告状这事到他那边就成了‘维持事实’。” 其实,傅泰从没想过要告状,至于那把剑,完全是因为有感情而已,大人的剑都被偷送了,你叫他怎么淡定?他不过是中规中矩阐论事实而已,至于主子怎么处理那是主子的事,他不管这些,处理完了,过去也就释怀了。 偏偏好多人不能理解他,觉得他是怪人,清闺就是其中的一个,上次送剑被告状,她郁闷了好久,傅泰这人有病得治,一把破剑至于吗?什么名剑?再名贵的剑也是世人认可出来的,如果没人认可,它就是一块破铁。 想归想,理由再充分,这把剑最近还是出事了,到底发生了什么,请看下章分析。 第二十章 承影剑乃十大名剑之一,曾为商天子所用,商灭以后,此剑辗转沦落江湖人手,后来被容屿所购,珍藏于学士府,容屿平日是不大让人碰的,只让傅泰小心护养着,还嘱咐道谁也不许碰,谁要是碰了就剁手,清闺知道师父是不会剁她手的,就和菱丫狼狈为奸,引开傅泰,抱剑偷练,练完再物归原主。 容屿大多是知道的,只是懒得计较而已,正是因为他太纵容她,什么都替她想着,她才误以为他什么都不在乎,所以,当如懿夸这把剑不错的时候,她随口就说送她好了。 送就送吧,送谁不好,偏偏送给当朝脾气最差的公主,要也不好要,简直就是给他找麻烦,容屿倒了盅茶,慢悠悠的喝着,正思考用什么办法能把宝剑给换回来,外面忽然有人跑进来道:“大人,不好啦,门口有官兵冲进来,说是要拉大人受审!” 容屿淡然放下茶盅,同小厮一起出去,外面确实来了不少官兵,领头说话耀武扬威,大概意思就是宫里发生了桩血案,曹郡公惨死于自己的府里,现场什么都没有,只遗留下清闺当日送出去的那把佩剑,一时之间宫里流言四起,众人把矛头纷纷指向容屿,说大学士杀人啦,容屿在一片质疑中被强行带走,这一去再无消息。 清闺眼睁睁的看着师父被带走,自己却无能为力,都怪她!要不是她贪玩怎么会出这么荒唐的事?现在好了,师父被抓了,她悔得肠子都青了,不行,她要救师父,就算如懿恨她,她也要把事情说清楚,思罢,清闺换了身宫服,带着令牌火速入宫。 入宫以后,小宦官不让她进殿,说是没收到命令,不敢擅自做主,她跟他迂回了好久,小宦官才渐渐开窍放人,进殿时案子已经接近尾声了,本以为师父被罚的很惨,谁知师父坐在雅座平安无事,反倒是如懿、赫连驿被罚得很惨,据说杖打五十,还被夹了手指,那场面不忍直观。 如懿跪在地上面如死灰,疼,全身都疼,要不是赫连驿护着,如懿怕是早就撑不住了。 清闺站在边上听闻审判,心里甭提有多复杂了,她怎么也不相信赫连驿会做出这般伤天害理的事,为了阿漠,杀人灭口。 屋里越来越安静,璃皇坐在靠椅上高高的俯视着,赫连驿护着如懿,一副傲骨铮铮的样子,不是不疼,是不怕,他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人,这点小伤算不了什么,倒是如懿怎么受的起呢?他护着她,深怕她受到半点伤害,璃皇看着御妹,反而起了仁慈之心:“如懿,朕问你,那把剑真是学士府送的吗?你给朕解释清楚!” “没错,那把剑确实是郑小姐给的,可这件事跟我没有关系,跟将军也没有关系,回来后我把剑给了将军,将军一直都好好的锁在密匣里,从未借出去过,至于后来为什么落在案发现场,我也不清楚,一定有人趁机盗取,肆意栽赃!是奸细,一定是将军府出了奸细。” “既然是奸细,那你说,这奸细是谁?” “这……”如懿答不上来了,不由得瞥瞥赫连驿,赫连驿道:“这件事疑点太多,我们尚且不知。” 容屿坐在一旁看不下去了,放下茶盏淡淡对皇帝说:“臣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顾卿请说。” “皇上发现一个问题没有,府里一出问题就说混入奸细,郡公如此,太守如此,现在连赫连将军也要如此,这奸细还真是‘万能避难所’啊,赶明儿大家都去杀人,杀完了把乌龟脑袋一缩,这事横竖与我无关,都是奸细所为,既省心又省力,何乐而不为之?” 赫连驿瞄向他,眼中已然有了恨意:“容屿,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将军府戒备那么深严,将军又号称是铁面诸葛,谁人能在将军手上偷剑?别说偷不来,就是想一下也可能会丢命,你口口声声说奸细奸细,你倒是拿出点证据来,没有证据皇上凭什么听你在这里鬼扯,你这是侮辱皇上的智商,侮辱大家的智商,难道你还想跟上次一样污蔑给容屿?推给容屿?” “上次那是误会,谁也没想到与你无关,当时心急,我也是替大局着想,伤了你,我在这里跟你赔不是!” 容屿不屑道:“呦,瞧你话说的,好像容屿报复心很强一样,你说你是替大局考虑,谁又不是呢?同朝为官,关键时刻理应帮衬一把,你的处境我能体会,我的处境你可曾体会?我把你当兄弟,可以,但我要对得起皇上,对得起百姓,对得起郡公大人,否则枉为人!” 清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是她师父说的话吗?不帮忙就算了,怎么还能还落井下石呢?他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非要除掉他们?她以为他们的关系牢不可破,谁知师父居然说出这么绝情的话,你叫她怎么能接受?她的师父居然为了自保,背信弃义。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最后容屿懒得争论,机智的把话语权交给皇上,让皇上严惩不贷,璃浔开口道:“是该严惩不贷,就按大学士说的,压入天牢,择日再审问!” 几个人上前压着如懿,如懿将手一甩,怒道:“不用压了,我自己会走。”她的脸冷的可怕,一字一句的指向璃浔道:“我一直以为璃皇是个廉洁之人,想不到也有被奸人蒙蔽双眼的时候,你说的没错,我和将军是没有证据,只能在卑微的角落里阐诉自己,可你呢,你那么纵容大学士真的好吗?他是有思想有知识,但不能决定一切,今日你听信于他,明日你迟早会败给你的依赖!” 璃浔眸光一转,好像没这回事样:“压下去。” 赫连驿、如懿被压下去了,大殿里静悄悄的,清闺看着围观的一干人等,一个个面容沉重,谁也不敢出面说情,是啊,这种事躲都来不及,谁敢求情?谁求情谁遭殃。 回去后,清闺久久不得安宁,尤其是如懿离去时那凄凉的场景,久久挥之不去,她有一种错觉,杀曹郡公的另有其人,她把自己的想法说给容屿听,容屿训斥道:“跟你说过多少遍了,不要参与政事,你全当耳旁风了?万一卷入其中谁人救得了你?” 说得在理,可是她还是不能接受他的转变,虽然都是冷,而现在却冷的有点坏:“师父,弟子问你,你为什么要针对赫连将军,今日在大殿上你明明可以沉默不语的,为什么你要在关键的时候落尽下石,你就那么恨赫连将军?你跟他是朋友啊,认识那么多年,难道连一点情分都没有了吗?” “住口!”容屿眸子一扫,犀利无比:“居然这样跟我说话,你也太目无尊长了,这是你该管的事么?再多事就罚你跪庙堂,还不快退下。” 清闺恨恨道:“弟子可以退下,但是师父,你这么昧着良心做事,就不怕遭到报应吗?”话才说完,清闺只觉得脸被‘如意掌’打了一下,她捂着麻疼的脸,师父步步紧逼,那气息分外陌生,还没等她反应过来,衣领被他一下子揪起,清闺感觉气息有点凉,仿佛过去的温暖都不曾发生过,只听容屿道:“从来没有人敢这样跟我说话,就连皇上也是客客气气的,你居然这么放肆,你以为你是我教的弟子,我就不能把你怎么样吗?” “除了命,我的一切都是师父给的,现在师父要杀我,我无话可说,可是师父,如果我的死能换回赫连将军的平安,我宁愿你杀死的人是我,而不是他,倒不是我有多伟大,只因为我是一个人,一个有血、有肉、有感情的人。” 容屿忍了忍怒气,还是放手了:“咱们师徒缘分已尽,你走吧,回老城去找你娘去。” 清闺一怔,有些慌了:“什么?走?师父这是要撵我回家吗?” “难道你不该回家么?” 清闺曾经无数次幻想着回家的场景,每次都是最深情的离别,现在师父居然要撵她回家,不说别的,单单这种落差感就让人挺难受的,师父对她真的就没有一点留念之情吗?完了完了,一定是她太过分了,所以才惹得他生气,否则凭师父对她那么慈爱,怎么会这样对她?想到这里,她一低头:“师父,你别生气,弟子知道错了,您要是不开心就罚我好了,别赶走可以吗?” “任何事都有的商量,唯独这件事不可以!”“为什么?为什么师父如此坚决?”“你也大了,师父该教你的已经教的差不多了,与其卷入朝政,不如回到老城安全。” 清闺这才明白问题出在哪了,立刻道:“师父不喜欢弟子参与朝事,弟子以后不说了便是,求师父不要赶我走,若可以,弟子愿意写下保证书,可以吗?可以吗?” “好!”容屿丢给她一张纸笔:“我说你写!” 清闺哪里考虑那么多,胡乱抓笔就写,只听容屿说道:“我郑清闺郑重的向师父保证,从今以后好好读书,好好吃饭,好好休息,绝不参与半点朝事,若有违反,甘愿接受任何的惩罚,包括出师!” **** 自从写了保证书,清闺比以前规矩很多,可规矩是规矩,并不一定就屈服了,尤其是赫连驿的情况日益严峻,清闺觉得她应该帮帮他,说到底还是心软,不忍看见赫连驿就这么死了。 清闺去求赫连*,*也在为这件事发愁,可惜她刚流产,人又病着,不能给她什么答案,只说见到皇上会求求情的,然后事情就不了了之了,她也不好一直提,让她伤心也是一种罪过,再说病人需要修养,她又怎么能刺激她呢? 清闺看见她一直咳一直咳,就从丫鬟手里接过帕子,替她擦了擦嘴角,一抹竟然抹到血了,她的手抖了一下,不敢置信的看着她:“娘娘何故病了那么重?不是说只是小产吗?” “我没事,吃些药就没事了!”说着唤采薇端药,采薇捧着药碗早就哭成了泪人,清闺怕泪珠子落入碗里就接过来了,她坐在床边,学着丫鬟的样子荡了荡,忽然在汤里发现五行草的叶子,她一惊,立刻问:“娘娘,这药是谁开的?” “是张太医开的,有什么问题吗?” 清闺不敢贸然行事,只是要采薇把方子拿给她看看,采薇从袖子里掏出递过去了,清闺看见上面赫然写着五行草,她立刻猜出怎么回事了,*这哪里是摔跤流产,分明就是服了不服的药,谁那么大胆子,居然敢动娘娘? 姐弟俩同时遭人陷害?这期间难道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关联,两者有什么关联? 第二十一章 清闺并不知道两者之间有什么联系,也不敢问,只是告诉她五行草的功效,她说此草乃世间奇药,平常人吃了滋补解毒,好处多多,唯独孕妇服了会导致流产,*一怔,有些不可思议,难怪最近老觉得身体不舒服,原来竟是因为这个,这刘太医也太大胆了吧,居然给她堕胎,简直是活腻了,越想越闹心,最后索性宣刘太医入宫,对其大发脾气。 刘太医起初不认账,推说是笔误,清闺觉得其间必有倪端,便与*携同使诈,两圈下来,刘太医就败下阵了,他‘扑通’跪在地上道:臣罪该万死,求娘娘开恩,其实……其实这一切都是萧贵妃逼迫臣干的,贵妃说,臣若不听她的,就要杀了臣的妻孩!臣没办法,才一时犯了糊涂!” “哦?”*微微皱眉,心中已经有了七八分的轮廓了,原来是这样,简直是岂有此理,她再三的退让,她再三的相逼,现在又杀她孩儿,你叫她如何息事宁人?不能再退缩了,这事必须做个了结! *说她要去告状,清闺只当她随便说说,她是个很贤惠的女人,守规矩,识大体,凡事宁愿自己吃亏,也不愿让别人难堪,她怎么可能去告状呢,顶多是发泄一下情绪而已,谁知这次真不是发泄情绪,她是铁了心的想告状,过程她也不大清楚,她也是事后听菱丫说的,菱丫说萧家贵妃和范将军被治罪了,她问怎么回事,菱丫说两人勾结,关系不清不楚,最关键的嫉妒,范将军嫉妒赫连将军,一心想替代他,于是策划了‘盗剑杀郡公’的计谋,从而嫁祸赫连驿,又怕赫连贵妃帮忙,弄不死他,于是便怂恿萧贵妃弄死赫连贵妃,从而一网打尽。 清闺恍然大悟,原来这一切的罪魁祸首竟然是范将军,可范将军那么实在,真的会陷害赫连驿吗?她怎么老感觉不对?不管了,既然水落石出,她就应该高兴才是,想多了未必正确。 赫连驿和如懿被无罪释放,由于误判,皇上补偿他们很多物品,赫连驿是不太在意的,倒是如懿挺开心的,她写信给清闺,夸她五行草来的太及时了,还说有空几个人到将军聚聚,清闺想到太后的训斥,一口回绝了,并不是她有多清高多孤傲,而是想来想去觉得不妥,就算她心思澄明,对赫连驿没有男女之情,可别人未必这样认为,与其引起猜忌,不如不去打扰他们的好,仰慕一个人应该默默的祝福他,只要他过得好,她就是开心的。 不见赫连驿的日子里,清闺的生活单调了许多,然府邸事务繁多,还没到不能忍受的地步,她把所有的事情给了工作,给了师父,过得还算是充实。 师父的身体日益好转,脸上气色也渐渐恢复了不少,就是说话阴阳怪气,令人无所适从,尤其是这次破解五行草事件,简直被训个半死,训完还罚她扫院子,她不是没扫过院子,那是犯了大错才有的,这次师父居然罚她扫院子,看来气得不轻呢。 哎,师父啊师父,我真是越来越看不懂你了。 清闺扬着扫把,在院子里‘刷刷刷’的扫地,扫把是竹枝编的,有点大,用起来特别的不顺手,清闺累个半死,真特么想拿刀把它剁掉一半,正胡思乱想,菱丫拿着信纸兴高采烈跑过来道:“姑娘,恭喜我吧,恭喜我吧,奴婢找到的终生所爱了。” “谁呀?” “曹大公子,曹遇!”菱丫美美的说。 “什么?曹遇?”清闺觉得这事有点玄,曹老爹不是刚死吗?按照惯例,他不应该守孝三年吗?怎么能恋爱呢?这不是犯上吗?忽念及他的品行,立刻明白了,曹遇是个贪图享乐之人,无色不欢,相传他府里的丫鬟、媳妇,但凡有点姿色的,能摸的全都摸了个遍,如今又来勾搭菱丫,这横竖不是什么好兆头:“你怎么能喜欢他呢?要喜欢也找个靠谱一点的吧?” “曹公子哪里不靠谱了?人帅,多情,最主要的是他还继承了父亲的全部家当,这么优秀的人打着灯笼都找不着呢。”菱丫边说边憧憬着未来,发现清闺好像没什么兴趣,就道:“你不要总是那么高高在上的样子,生活就是很平实的,像我们这样既没身份又没背景的,能找个贵公子那是福气,只要他爱我,做小又如何?” “一个十六岁的姑娘,人生才刚刚开始,你怎么能有这样的思想?嫁给一个贵公子固然好,他若有心,会把你当成金丝鸟供着,他若厌弃,你连金丝鸟的羽毛都不是,与其一次次的待他回眸,一次次的争宠夺爱,还不如自强自立,找一份平凡的爱情,这样才是真真的踏实。” “道理谁都懂,可我不想再过卑微的日子了!”菱丫道:“菱丫从小家里姊妹多,吃的穿的皆比不上别家,为此不知干了多少脏活累活,我已经受够了,现在你说让我嫁给个平凡的人,我不愿意,我不愿意冒这个险,更不想让下一辈去冒这个险!” “条件是可以改变的!” “改变?说得好听,在这个等级严格的朝代里,有多少人能翻不了身?充其量只是个小吏罢了,姑娘,你别嫌我庸俗,我跟你不一样,你有知识有文化,再不济还有太妃和师父,而我呢,我什么都没有,我必须凭借自己的能力才能得到一切,而眼前最大的捷径就是嫁人,嫁个贵公子然后舒舒服服的过一辈子,其他的我别无所求!” “嫁人虽好,然未来也是令人担忧的!” “那是我的事!”菱丫道:“姑娘,有些话我说了你别不爱听,你也该为自己以后作打算了,与其守着一份无望的感情,不如求亲戚指条明路,运气好的也能攀上高枝,说不定比奴婢还要幸运呢。” “谢谢,我不需要。” “是因为大人吧。” 清闺一怔,有些不可思议:“我嫁不嫁人,与我师父有什么联系?” “当然有关系,每回高烧的时候,姑娘总是在梦里喊‘师父’,姑娘敢说自己从来没喜欢过大人吗?还是已经深入骨髓,却装作若无其事?你这样痴心的等他,真的就能等来自己的姻缘吗?如果他被人瞧不起,这个姻缘你还要吗?” “你给我住口,不许胡说猜测!”清闺极力否认,猛一抬头,却看见师父站在一旁,天,他什么时候来的?怎么走路一点声音也没有?正不知所错,只听容屿训斥菱丫道:“叫你去打点物品,你居然猫在这里叙话?动作还不麻利点!”吓得菱丫灰溜溜的走了,菱丫走后,清闺别过头,‘刷刷刷’的扫地,扫得很快。 “你,过来一下!” “我?”清闺有种不祥的预感,师父叫她做什么?该不会又要训她吧,哎,真够倒霉的,丢开扫把,清闺恹恹跟着容屿进屋,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谁知容屿并没有训她,而是很平淡的问:“扫了那么多的地,你可有什么参透?” “参透啊……”清闺真没什么参透,只觉得手酸脚酸,喉咙犯呛,不过师父好像问的是心得,还是要好好说的,最好把扫地跟犯错联系起来,毕竟她是因为犯错才扫地的,就挠头道:“身是菩提树,心如明镜台,时时勤拂拭,勿使染尘埃。” “不错,说到了‘自省’的点上。” 呵呵,随便蒙也能蒙对,这伎俩也太小儿科了吧,不过师父貌似还在生她的气吧,她盯着师父喝茶,有些犯花痴,师父的眉眼太好看了,就跟九天仙人一样,正专注,容屿眸光猛然一转,吓得她立刻移开目光,容屿合上杯盖,把茶碗放在一边道:“既然你有所自省,那你再说说你省到什么。” 清闺有些犯难,不知从何说起,这师父也太烦了吧,总是刻意为难她,以前出题古怪,现在问题古怪,就不能好好说吗?越想越郁闷,最后索性轻启贝齿说:“弟子不应该……不应该参与政事,让师父为之担忧!”斜眸,见容屿赞同的点点头,清闺仿佛受了鼓舞,继续道:“弟子不应该进宫去找赫连贵妃,告诉她五行草会导致小产。遇到此类事件,应该有多远走多远,以免惹祸上身,亲朋好友有难,不应该伸出援助之手,能推出去就推出去,死了正好免受株连……” 容屿流眸一转,脸都绿了:“你扫了那么久的地就悟出这些?” “是啊,就是这些。” 容屿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清闺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过了一会儿,只听他道:“你以为师父不想救赫连驿吗?师父比任何人都要担心他,推澜是没有办法的事,那把剑是学士府送出去的,师父不咬定他,奸臣一推,师父难辞其咎,他不遭殃,遭殃的就可能是你、是师父,我不能冒这个险,也不能冒,你应该理解师父才是。” “就算如此,师父也不能牺牲别人成全自己啊,我们都是人,有血有肉的人,赫连驿对您那么好,你怎么可以如此狠心……”说到这里,清闺转着泪眸:“还记得上次那些野味吗?弟子说是弟子买的,其实那都是赫连驿忙里抽空帮你猎来的,他说和你同朝为官,有些小事对不住你,想要努力的补偿你,可您都做了些什么?你居然让他去死,要不是五行草还了他的清白,师父,你可能就要后悔一辈子了!” “这一切都是宿命,生为官场的人,就应该知道官场的黑暗之处,常人有云:官场如战场,我觉得这个比喻一点也不恰当,战场还没什么,能看到戎马,能看见硝烟,要厮杀就来个淋漓畅快,而官场却是一个个黑洞,没有硝烟,没有战火,却胜过千军万马,你爱心,你实在,一不小心就跌入万丈深渊,在这种情况下,感情不能解决问题,反而把事情越惹越乱,当断不断,反遭其乱,说的就是世俗的感情!” “师父平日里不苟言笑,恐怕也是有意识的疏远世俗的情感吧!” 容屿没有回答,好像是默认了一样。 “我早该知道的!”清闺苦笑一下,她太天真了,她怎么能奢求他喜欢上她?明明是一个只有谋略,没有情感的人,可是为什么那么心痛呢,说好的只要陪着他就好,而现在却忍不住想要更多,是她太贪心了么? 容屿声音带着惆怅:“清闺啊,你不要怪师父,朝里本就是这样,习惯了就好了,刚才你一句一句的说赫连驿好,我都没说话,其实他也推过师父的,他想要补偿师父就说明了一切。” 清闺还真的不懂朝廷琐事,绕的有些头晕,就道:“清闺理解,清闺相信赫连将军也能理解的,可是师父,弟子真的不希望你们斗起来,如果有一天你们必须做个了断,那就杀我好了,反正我是贱命一条,除了惹事什么都做不好。” 容屿用手抚摸着她的脸蛋,若有所思。 清闺又想了想道:“师父啊,你能不能答应弟子一个请求。” “说!” 清闺一笑道:“以后再遇到这种事,你能不能不要推波助澜,帮帮将军啊,就算他真的冒犯了你,弟子也求你不杀他,不污蔑他,可以么?” “尽量吧!” “谢谢师父!” 师徒二人正在说话,傅泰忽然递过来一个帖子道:“大人,这是赫连贵妃的请帖,请过目!” 容屿接过请帖,清闺就手看了,原来是赫连贵妃请她到宫里一聚,清闺不敢造次,就问容屿道:“师父,贵妃有请,弟子是推辞还是过去?” “为什么不去?她应该是要感谢你吧,你去梳洗一下,师父正好要宫里一趟,正好一道去。” “哦,弟子明白。”清闺退了出去。 于是,清闺梳洗一番,又换了身干净的衣服,与容屿同乘一车入宫,清闺靠在车厢里愁眉不展,容屿让菱丫把兔毛披风拿来递给她,对她道:“你且顾好自己,行车风大,着凉可不是闹着玩的!” 清闺揽了揽领口,没有说话。 接着,马车徐徐,一阵飞奔。 第二十二章 进宫以后,两人分道扬长,容屿去了谢瑫谢大夫府上,清闺去了赫连贵妃府上,临别时容屿一板正经的嘱咐她:“去贵妃那边掐着点,别太实在,虽说你们是旧识,然长幼尊卑乱不得!” 清闺俯身,应了声‘是’。 容屿走了,清闺叹息了一回,才踏过新月桥,去往后宫,去了才发现赫连驿、如懿也在,三个人围着个宴桌有说有笑,见她来了,一个个都说等她呢,清闺拱了拱手,带着歉意,*道:“你就不要那么多规矩了,这里只有我们几个,没有外人,快来入坐吧。” 清闺被人按在座位上,早有丫鬟上来替她倒酒,*眼睛往外瞟了瞟,发现容屿没来,便问道:“你师父呢?你师父怎么没过来?” “他去谢大夫那边谈事,可能是来不了了。” “哦。”*淡淡的应着,不喜也不悲,好像一切只是象征性的礼节:“既然去了那边,拽过来也得罪人,罢了,由他去吧,咱们四个好好聚聚,驿弟,清闺第一次来这边吃饭,你与她最熟,不如你来敬敬她,她是你的恩人,若不是她的五行草,你和如懿还在天牢里待着呢!” 赫连驿觉得有理,就端起酒盏,笑着对清闺道:“来,这酒我敬你。”语落,如懿也快言快语掺和进来:“还有我,还有我,我也来敬你。” 清闺轻然一笑道:“你们不用那么客气,这些都是皇上的功劳,至于那五行草是师父抓药时撞到了倪端,吩咐我前来揭穿的,师父说在殿上要撇清关系,在殿下要相互帮助,其实家师为人挺好,就是不善于表达,哦,他知道你们化险为夷,整个人可高兴啦,本来说要一起过来的,可惜……” 赫连驿眸光一转,似有短暂的深思,最后还是笑道:“心意我领了,代我好好谢谢你师父。” “嗯,好,干杯。”清闺把酒盏碰向两人,完毕后,她瞥见赫连驿夹了两片菜叶子吃,她有些不安,刚才的话也不知他相信没有,她不是故意的,她只是努力想修复他和师父关系而已,她没有恶意,正胡思乱想,*端着茶盏过来道:“我这两天病着,太医说沾不得酒,我且以茶代酒,希望你能赏脸,别跟我一般计较。” “娘娘这是哪里的话?您的病别人不清楚,我还能不清楚吗?”*尴尬笑笑,拿茶碗碰了一下,举盏喝了下去,清闺见她喝了,她也跟着喝了下去,如懿抢着给她倒酒:“再来再来,这杯我敬你!” “不是已经喝过了吗?” “那盏跟赫连驿一起敬,显得我好不够诚意,必须重敬。” 清闺坳不过她,只好再喝了一杯,如懿感觉不够尽兴,又给清闺倒了些酒,赫连驿见她们你一盏我一盏,深怕出事,就拉着如懿道:“公主少喝一点吧,酒多伤身呐。” 如懿甩开他的手,不耐烦道:“别拉拉扯扯的,好烦人呐,不就是喝点酒嘛,有什么大惊小怪的,我以前和好姐妹都是这么喝的,你看我还不是好好的。” 赫连驿劝不动她,只得罢了,谁知就是因为没劝,如懿灌醉了自己,灌醉了清闺,醉得一塌糊涂。 *把她们扶到卧室,说是卧室,其实就是两个富丽的房间,如懿被送到牡丹间,清闺被送到海棠间,两者比起来,除了桌上的花种不一样,其他人的没什么区别,如果硬要区分,那就是牡丹间高一层,海棠间矮一层。当然不是公主地位高,所以住高的,而是*觉得高一层没人去打扰,情侣之间嘛,私人空间很重要,她巴不得阿弟早些娶了公主,好替赫连家族争光呢。 想得倒是挺周全的,谁知赫连驿在楼上坐了会儿就下来了,一问才知道他不想面对她,觉得她不讨喜,*急了:“你这是什么话?公主长得如花似玉,哪里配不上你了?” 赫连驿痛苦闭上眼睛,沉寂两秒钟,忽然一把推开*,挤到清闺床边,痴痴的望着她,还用袖子帮她擦汗,*简直要崩溃了,一把拽过他,失望道:“驿弟,你不要太过分了,我知道你喜欢清闺,可现在你好歹注意下身份,一个快成亲的人,不在未婚妻身边守着,却来照顾一个毫不相干的人,你忘了你怎么答应阿爹和我的吗?” “我没有忘,我说过我会迎娶公主,替赫连家族争光。” “既然明白,你怎么还那么糊涂,快上楼去吧,趁如懿现在还没发现。”*急切推走赫连驿,赫连驿一步三望,一直被逼到门外,*听到他用恳求的语气喊‘阿姐’,*看着他,心也跟着痛苦起来:“驿弟,你给我听着,以后不能这样犯傻了,万一让公主知道,不止清闺没命,你也会受到处罚,听我一句劝,把心给收起来,以后再纳个妾吧,只要你肯娶公主,尊从你的诺言,阿爹阿娘都会感激你的。” 赫连驿犹豫一下,最终还是上楼去了,*返身折回海棠间,心跳的跟打鼓一样,驿弟真是太傻了,万一惹出什么麻烦,他们家族就有十个脑袋也担不起呀,边想边打湿一张帕子放在清闺的额头上,说实话她挺喜欢清闺的,记得她做姑娘的时候,她常跑到将军府去玩耍,不哭不叫,很懂事的一个姑娘,阿弟还常常牵着她到处走,他们感情应该很深,可现在,他家不得不放弃她,选择如懿,一切都是造化弄人。 一面思考,一面照顾清闺,忽然耳边有人喊:“皇上驾到。” *起身行礼道:“臣妾参见皇上。” “免礼。”璃浔扶她起来,发现她的脸色不太好,就道:“找了你半圈,你居然猫在这里,身体不舒服就躺着,怎么还照顾人呢?那躺着的谁呀?居然劳你动手,该罚。” “没什么,客人而已。” “叫下人做就可以了,你身子还病着呢。”一面说,一面扶着她到卧室里休息,*轻咳了数声,璃浔不放心*,就喊太医给她号脉,太医号了号,说是脉相薄弱,体质尚虚,需要多多调养,璃浔摆摆手道:“知道啦知道啦,赶紧抓药去。” “是。” 太医退出去了,屋里只剩下璃浔和*,璃浔倒了杯水递给*,显得格外的细心,*冲着他笑,璃浔故意别开脸不看她,正情思脉脉,忽然外面有人吵闹,好像是几个丫鬟在拌嘴,*想要下床去看看,璃浔按着她道:“你安心的躺着,有朕呢,朕去看看。” *点了点头。 璃浔走到外面,看见三五个丫鬟围着清闺转,清闺一身单衣薄裳,垂着发,连望人都是两腮绯红,她好像醉了,连方向都分不清了,刚才*照顾的该不会是她吧,璃浔从没见她醉成这样,就命人把她扶回原处,谁知郑清闺武功奇好,把上来的丫鬟打得鼻青脸肿,就连强壮的小厮都不是她的对手,璃浔怕她惹出什么事,盖手一劈,把她劈晕过去了,他顺势抱起她,把她放回原来的床上。 清闺闭着眼睛,睡容恢复了以往的恬静。 璃浔拿起刷子往她唇上刷水,他想着他跟容屿数岁相当,走的又那么亲近,他的徒弟就不需要那么多见外了,因此就把她当个小辈来照顾,照着照着,脑子忽然间闪出上次他亲她后背的场景,有些悸动,其实那时候他也不知道是她,他只是想用男人的优势来羞辱刺客,尤其是女刺客,既然女人的贞操那么重要,毁了她比杀了她更有快意,可现在他觉得挥之不去了,满脑子想的都是各种拥吻。 璃浔甩了甩头,甩不掉那个龌蹉的思想,整个人跌入痛苦的漩涡,尤其是她那么娇弱,那么美丽,近在咫尺,他甚至一伸手就能触碰到她,如果现在促成好事…… 明明知道不应该,可惜理智还是没能战胜感情、战胜贪婪,他想得到她,就算她不爱他,他还有政治,还有皇权,只要能够牵绊住容屿的野心,他什么都愿意这样做,这个郑清闺漂亮是漂亮,可宫里本就没有真爱可言,他也很同情她,可惜…… 璃浔支走服侍的丫鬟,就手拧紧了门闩,返身,屋里只剩下他和清闺两个人,他伸手掀开她身上的被子,开始解她颈边的琵琶扣,从第一个,一直解到第三个、第四个,月白色的兜衣若隐若现,包裹着稚嫩的丰满,他倒吸了一口气,最终解开了所有的扣子。 外衣已经被撩开,里面穿的是一件喜鹊登梅的兜衣,他的手从那图案上滑过,就像欣赏一件精美的物品,可他知道这不是物品,这是一个女人的身体,而且还散发着淡淡的体香,他俯身吻上她的手,正想要缠绵一番,忽然外面有人敲门,声音越来越大。 璃浔怔了怔,快速拢了拢她的衣服,还把被子盖回原来的样子,一开门,只见容屿一袭青衣站在外面,见到他,还对他拱手请安,璃浔烦不胜烦,摆摆手道:“免礼,顾卿呐,这里是后宫,你这样横冲直撞是不是太放肆了?” “臣知罪,臣过来只是想找臣的徒弟。” “哦?那你怎么知道你徒弟就一定在这里?” 容屿淡然道:“娘娘宣她赴宴,臣跟她一起进宫,臣找底下人问过,她们说臣的徒弟醉了,皇上在照顾她,臣不敢劳皇上大驾,所以打算接她回府。” 第二十三章 璃浔难以雄辩,只好承认清闺就在里面。 容屿匆匆入室,在床榻边找到了小清闺,她已经睡了,身上还盖着一方厚厚碎花被,他喊她,她不应,他掀被,拢了拢她的衣服,把她抱在怀里,也不顾璃浔的眼光,直着向外走去。 璃浔一怔,立刻拦住他:“顾卿,你就这样抱她出去吗?” “那又如何?”容屿一顿步:“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她在臣面前就是个孩子,难道皇上还怀疑臣对她有什么邪念?” “那倒没有,朕只是觉得男女有别,虽然你是她师父,对她拥有慈爱之心,然你是个男的,也该避避嫌才是,这么抱着她出去,让别人看见,以后所有的仇恨怕是都冲着她一个人来,你就不怕别人用她来要挟你么?” “要挟?那就让他过来好了,她不过是臣的徒儿而已,死了就死了,没什么大不了的,倒是他,如此的败露自己,迟早在劫难逃!”说罢,容屿大步走出门外。 璃浔呆呆望着他们离去,紧紧的握着拳。 容屿把清闺抱上马车,怕酒后冲风,特地用披风围住她的娇躯,马车缓缓徐行,容屿紧紧的抱着她,把自己脸贴在她额头边,无限疼惜,天知道她对他有多重要,为了关心她,他时刻隐藏自己的表达方式,就算她做错事,他也一次一次的替她找借口,他怎么能不在乎她?他比任何人都在乎她,死了算了这回事,都是说给皇上听的,皇上一直对他心怀成见,如果不给他吃颗定心丸,万一他拿清闺来牵制他,那这场局他必输无疑,他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 还有,为政之人最忌讳暴短,既然他起誓要做个利落的人,那就必须斩断情思,做他应该做的事情,这才是最重要的,可事到如今,不知为何忽然间迷茫起来,原来他始终是个平凡人,有七情、有六欲、有偏心,他可以对别人耍手段,对她,他从来都是真心的,他一直在努力克制那份不属于他的感情,就算被她感动,就算被她迷惑,他也始终不肯向前一步,正如他所期望的那样,他希望清闺能够平安的度过此生,不要跟他一起颠沛流离,只要她平安,就算她嫁给别人他也是开心的。 可是,今天事到如今他才发现他错了,他的伪装在她消失的时候彻底崩塌,尤其是看见她衣衫不整的被皇上关在屋里,不用问不用想也知道皇上在干什么,说好的无所谓,等事实摆在眼又不能接受了,他不能接受别人染指清闺,就像自己辛辛苦苦栽培的一朵花被别人抱走了一样,那份不爽只有当事人最为清楚。也不知道她*了么,他不敢考虑这个问题,总觉得这是对她的亵渎,但为了她的以后,他还是忍不住卷起了她的袖子,当他看见臂腕上那颗红艳艳的守宫砂时,他释了口气,继续把脸庞靠在她的额头上,他用手臂紧紧抱着她,一刻也不肯放开,生怕一不小心她就离他而去。 多么想让时光停留在此刻,那样他就可以顺其自然的抱着她,说她醉了,需要他。 也许因为太专注,也许是因为太珍惜这次短暂的解触,以往很长的路,现在竟然很快就到了,车夫在帘外请他下车,容屿掀帘而望,帘外宅院座座,一片片熟悉的景象,他拢了拢清闺的披风,伸臂抱她下车。 进入大门,一路上凉风习习,时不时的有丫鬟小厮怯怯路过,好像有点怕他,他心里一阵苦笑,别人如此的怕他惧他,说他是深不可测,说他嫉恶如仇,其实他哪有那么厉害,他只不过是保护而已,为了自保他做了很多看起来很残忍的事,然那些都不是他想做的,有句老话说得好,当断不断,反遭其乱,他总不能让对手先铲除他吧。 容屿扶着清闺进入卧室,屋里花香四溢,书卷层层,一看就知道她平日里多么注重修心,他想起过去训她、骂她、打她的手心,内疚感油然而生,她已经很认真的,为什么每一次都不由自主的对她苛刻?他到底在想着什么。 “咳咳咳咳……师父……” 容屿猛然拉回思绪,感觉她好像醒了,立刻把她放在床榻,还没完全放下呢,她的手忽然攀上他的脖子,就跟水蛇一样纠缠着不放,他怔怔的看着她,她的眼睛半睁半合,也不知道是醒着还是睡着,只听她幽幽的道:“师父,是你吗?” “是我!” 清闺笑了笑,脸色绯红,酒气熏人:“是你就好,我就知道你会来接我的,我要告诉你一个小秘密,我说了你可不要生气,师父,其实清闺一直都喜欢你……我知道这都是我的自作多情,可是我还是想要告诉你,我喜欢你,你呢,你喜欢我吗?你对我动过心吗?” “清闺,你醉了!” “我没醉,我一点都没醉,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清闺勾了勾他的脖子,仰着头,眼睛依旧半睁半合。 容屿迟疑半刻,说了句‘没有’,语落,好像说错了话,清闺受到刺激,哭得稀里哗啦的,容屿皱眉,用青袖帮她擦泪,一边擦,一边叫她别哭,清闺哪里停得住?一直哭一直哭,转眼他的袖子已经湿一大片了,容屿揽她入怀,就像哄个小女孩一样,叫她别哭,哄了一会,没有声音了,她貌似已经睡了过去,低头看向她,发现她睫毛上还挂着泪珠子,就从她的脸边抹过,这一抹,完了,好像又把她抹醒了。 正不知怎么面对,谁知清闺仰着头依旧问老问题,他喜不喜欢她,容屿再一次回答‘没有’,清闺再次大哭,就这样来来回回重复三四遍,容屿实在被她折磨够了,就不耐烦道:“别问了,也别哭了,师父喜欢你,师父喜欢你还不行吗?” 语落,清闺嘴上扬着笑,情绪立马好了许多:“真的吗?太好了,我也喜欢师父,师父啊,既然你喜欢我,那你可不可以亲我一下。” 容屿在她脸边亲了一下,他只是骗骗她而已,她又不清醒,睡过去就好了,谁知就在他亲她的时候,她的手一下子勾住他的脖子,唇儿也印在他的脸上,接着一路求索,一直封住了他的唇,容屿脑子一片空白,感觉浑身就像中了电流一样,那感觉很陌生,让人迷醉、让人贪恋、让人沉沦、让人不忍心推开,他僵在原地没动,一直没动,任由她的吻在他的唇间纠缠,索取。 “师父……”清闺那迷乱的声音在耳边萦绕,她的吻正一点点的吞没他的心智。 容屿起先还僵持着不动,随着吻一点点的落下,他感觉自己越来越饥渴,越来越不受自己控制了,过去所有压抑的爱竟如排山倒海涌来,他开始吻上她的唇,疯狂的要她,吻着吻着,他把她压在床上,两人紧紧的交缠在一起,吻了一会儿,他怕她受到惊吓,渐渐的以最温柔的方式对她。 “师父……” 容屿吻得深情,吻得专注,他要把他的柔情、他的爱都给她,只要她肯要,他就给,也许是因为太纯粹,他的胸口竟然隐隐作痛起来,他捂着胸口坐起身,知道他的情蛊之毒又犯了,情蛊又名钟情蛊,中此毒者只能爱上下蛊的姑娘,除非他一辈子都不动情,一旦动情就会受到这情蛊的噬心之痛,而他背叛冷宫秋,感觉现在痛的好像快死了。 书上说的果然没错,中情蛊者,爱得越深,痛得就越强烈。 可是容屿始终是容屿,他不会那么容易受人控制,就连这情蛊也是一样的,他规矩的坐在床边,合目,去除杂念,双手仰着兰花指,这动作正是他平日坐禅的动作,可是他的鼻尖时不时的弥漫着她的体香,让他把持不住,让他意乱情迷,为此,他的胸口疼的更厉害了。他侧目看向清闺,清闺已经睡了,他扯过整叠的被子为她盖上,而他却跌跌撞撞扶到门边,整个人都快死了。 胸口依旧是钻心的疼,他捂着胸口紧咬牙关,无论他怎么冷静都挥之不去,他忽然有些恐惧,他觉得他不能再留在这里了,万一露馅,他颜面扫地,他枉为人,斜瞥了床上的佳人,他甩身而去。 殊不知,菱丫和曹遇早就看到这一切,他们也是误撞的,两人近来眼神频频,天天在一起鬼混,今儿他们又在府里鬼混一天,好不容易等到大人回来了,原本打算跑来求成全的,谁知竟然碰到这一幕,简直是意外中的意外。 **** 迷迷糊糊,不知睡了多久,醒来时头有点疼,外面的天已经黑了,清闺披了件披风,坐在水榭边干咳嗽,菱丫端着热汤路过,见她一副病怏怏的样子,就道:“姑娘,你怎么坐在风里?屋里去吧,感染风寒可不是闹着玩的。” “菱丫,我问你,我醉了,是谁送我回来的?”醒来后,清闺觉得很伤心,又不知道为什么,隐隐约约做了个梦,梦里她和师父*交欢,师父还搂了她,后来怎么回事,她竟一无所知,她迫切得想知道是怎么回事,包括回来的经过。 菱丫笑笑道:“姑娘不必多问,自然是大人接你回来的。” 一听说是师父,清闺立刻不淡定了:“是师父?那师父有没有说什么,比如说撵我回家,或者要打我板子?”以往醉酒,次日肯定被挨训,这一次不是是提前训了吧,不然她怎么哭成这样?眼角的泪珠子还在呢。 “这个奴婢没看见,也不清楚。” 清闺定了定神,回到闺房整理物品,忽然在她枕边发现了师父的扳指,她整个人都震撼住了,师父随身之物怎么会在这里?难道师父扶她来卧室掉了么?总感觉不对,醉酒的时候到底发生了? 想来想去,还是想不明白,索性问起菱丫来,菱丫起初不承认,主子的事,尤其是大人的,事不关已高高挂起,那是明哲保身,可她为人善良,经不住清闺的使诈,才说几句就露馅了,最后菱丫承认她看到的一切,菱丫说她看见大人和她拥吻了。 清闺一怔,脊梁骨瞬间发冷了:“菱丫,你没骗我吧,我真的那么大胆,把师父给强吻了?”平日里别说是吻师父,就是大声说话她也不敢呐,现在居然发生这样的事,怎么听怎么都感觉像听人的故事一样,然后那个梦…… “可不是,吻得可激烈了!” 清闺握着扳指,心早就乱的不成样子了,完了完了,之前做错事还能请罪了之,这种事怎么解决?别说解决不了,就是提一下也觉得有辱恩师,她竟然不要脸到这种地步,她的思想怎么可以那么肮脏呢?忽然间好后悔,可是后悔有用么?世人都说:亡羊补牢,为时不晚。可从没提到羊丢以后,主人饿肚子怎么办。这事有点棘手啊,处理不好可能要被撵走了。 清闺表示自己遇到了人生中最大的难题…… 第二十四章 思来想去,清闺决定去给师父道歉,她想好了,自己犯得错自己去弥补,就算被罚也无所谓,只要他肯原谅她,她豁出去了,如果他不肯原谅她,那也没办法的事,她已经尽力了,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现在杀了她也没用啊,她又不是故意的。 清闺小心翼翼逼近师父官舍,那紧张的劲儿就别提了,尤其是看见师父握着书卷,儒雅冷清,俊美无俦,她特么真想找个地裂钻进去,可惜天不倒,地不塌,裂缝无门,没办法,只能面对了,她探头往里看,前一秒钟还说要进去,后一秒钟脚就不听使唤了,原来她还是放不开,一想到跟师父摊牌,她的脸就不由自主的发烫。她捂着脸颊,索性在门口徘徊起来。 不知是脚步哒哒作响,还是来来回回太绕眼了,容屿的目光发了过来,伴随着厉声道:“有事进来说话,谁让你在门口晃的?” 清闺一怔,不敢造次,便怯怯的进了屋,她太紧张了,紧张到手脚不知放哪,好在有扳指握在手里,还不至于特别失态,她一步步的逼近他,想要道歉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话到嘴边,却变成了:“对不起师父,弟子……弟子是来给师父送扳指的。” “放在桌上吧。”容屿回答的漫不经心。 清闺把扳指放在书桌上,小心翼翼退到边上,另一边容屿翻着书,好像很专注的样子,她斜瞥着他,总感觉他很好看的样子,正专注,他的目光猛然瞥来,吓得她立刻不敢看了,容屿感觉有点怪怪的,就道:“你怎么还不退下?” “弟子不敢!” “你可以走了!” “是!”清闺后退两步,刚一转身感觉不对呀,不是说过来道歉吗?怎么什么没说就走了?太不合适了吧,想到这里,她‘噗通’往地一跪,把头磕在地上道:“弟子求师父宽恕。” “犯了什么错?”语气平平淡淡,波澜不惊。 清闺匍匐在地,吓得连头都不敢抬道:“弟子不应该……不应该喝酒耍疯,侵犯师父,弟子不是故意的,如果弟子做了什么匪夷所思的事情,求师父不要介怀,弟子脑子混,醉了更是前言不搭后语,求师父念在弟子无知的份上,原谅弟子的过失!” “看你紧张的劲儿,大约是知道了自己的行为了。”“弟子不知,弟子也是事后听朋友相告,求师父责罚。”“哦?朋友?谁呀?”“菱丫。” 容屿眸光一转,露出不善之情,他瞥了眼匍匐在地的清闺:“罢了,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既然是无意识的,师父也不是不通情理的人,你且起来。” “啊?”清闺以为自己听错了。 “啊什么啊?叫你起来你就起来!” 清闺站起身,整个人恹恹的,容屿道:“你这习性也该改一改了,师父喝酒是因为压力,你一个姑娘怎么还能天天喝酒呢?失态是小事,万一神志不清遇到坏人,谁来保护你?” “师父所言极是,弟子以后会注意的”完毕,清闺只听师父‘嗯’的一声,再无下文,他在看书,好像很专注的样子,她不忍在打扰,就道:“师父,你忙,弟子先行告退。” “去吧!” 清闺往后退了几步,转身笑嘻嘻的离去,清闺走后,容屿伏在桌案再也撑不住了,其实刚才他都是装的,他胸口很疼,怎么还能看得进去书?他是无法战胜情蛊之噬,故意找的借口罢了,这是他的秘密,是见不得光的,以往都是用坐禅来压制,而现在就算坐禅也无法祛除,他有些害怕,害怕自己失态吓得她,刚才不挽留她也是这个原因,怕动情,怕与她产生纠葛,可是不知为什么,他越是压制,越是无法控制自己的心了…… **** 从师父那回来,清闺再也不敢沾酒了,就算府里摆宴席,她也是以茶代酒,弄的别人都说她侨情,没以前厚道了,她也只是耐心的解释,按说不喝酒应该没事了,可是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就拿最近来说吧,不知为何老是碰到窝心的事,先是见师父面红,再是失态,自己失态就算了,每次叫菱丫办事,菱丫居然也失态。 以前菱丫心灵手巧,花瓶必然是鲜花满满,桌子必然是一尘不染,鱼缸必然是游鱼曳动,可现在呢,做什么事都颠三倒四的,花瓶里养鱼,鱼缸里养花,叫她给师父送点水果,她居然送成了穗子,还是从她妆奁里掏走的。 事后,容屿把‘穗子’交给她,清闺摊着手直瞪眼,这哪里是穗子,分明就是带穗子的荷包好不好,菱丫不是说她送的是穗子吗?完了完了,贴身丫鬟送荷包,这事有点玄,师父该不会怀疑她要示爱吧,这下完了,清闺又急又羞,额头热汗直冒。 谁知容屿却很平淡的道:“你的孝心,师父心领了,只是这荷包不是谁人都可以送的,拿好,以后别再犯这种常识性的错误!” 清闺紧紧的握着荷包,目睹师父的背影喊了声‘师父’,容屿一定,问:“怎么啦?”清闺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就是有种很想挽留他的冲动。 容屿没有说话,而是选择离去,清闺望着他的背影怅然若失,谁知容屿并没有走,而是站到一棵梨花树下吹起了埙,清闺不明白,师父的乐器千千万,为什么唯独钟爱埙呢,她问过他,他说别的乐器不宜携带,唯有这埙既好听,又便于携带,清闺半信半疑,埙,他平日里是不怎么吹的,而今天却意外吹了起来,他到底是起了什么兴致? 脚步缓缓的靠近,他不警不觉,举着埙,依旧低沉的吹着,吹的什么曲子她也不知道,只觉得那声音丝丝哀婉,凄凉得紧,更深一点,她从师父埙声中读到了无奈和愁绪,她不明白师父名扬四海,德高望重,还有什么是不开心的。 想要解释,奈何无从解释,心中疑惑不停的攀升,她坐在草坪上捧着腮,开始专心的听乐曲,一直听一直听,一直等到埙止,她才起身拍手道:“师父,你吹的太好了,什么时候也教教我啊。” 容屿转过头,冷目道:“你怎么还没走?” “师父干嘛总赶弟子走呢?弟子想跟师父说说话,难道也不行吗?” “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为师还有事。”容屿转身而去,留给她一款离去的背影,清闺感觉师父好像不怎么欢迎她,就站在原地神伤了许久,原来他终是嫌弃她了,不想理她了。 清闺失魂落魄离去,离开不久,冷宫秋从梨花树里一跃而下,为了隐秘行踪,她今儿特地穿了一件月白色的衣衫,她手里拿着皮鞭,走路是悄悄的移步,发现没人发现,就潜身飞到容屿的官舍,门一关,再无踪影。 一个小时后,有人发现菱丫倒在草坪深处…… 消息一传出,整个府都要爆了,容屿带着傅泰匆匆赶到现场,清闺也匆匆赶到现场,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敢多说一句话,容屿蹲下身为其把脉,号完之后,他非常遗憾说:“菱丫劳累过度,已经归天了。” “什么?这怎么可能?她打小就这么当差,从来都说不累的,怎么会劳累致死呢?一定是弄错了,师父,你再帮她号号吧!”清闺有些心焦,她从来没想过菱丫有一天会离开她,她才十六岁,那么年轻机灵的一个人怎么能说死就死了? “师父的医术,难道你信不过吗?号了两遍,她就是劳累过度而死。”说着又嘱咐小厮:“去通知菱丫的家人,叫他们过来收尸,总之,多打点些银两给她家人就是了!” “是!” “还有,傅泰,你去准备一方白布……” “菱丫……”清闺缓缓向她伸手,泪早就从脸颊流了下来,她真的很伤心,很舍不得她,她是她从小一块长大的姐妹,她怎么能不说一声就走了?她不相信她死了,她宁愿她只是睡了:“菱丫,你个懒猪,别睡了,大家都在看着呢,你起来吧?起来啊——”最后一声‘起来吼的很大,还带着一股绝望的情绪。 “姑娘,请节哀顺变吧。”这时候,纷纷有丫鬟上来劝她。 菱丫最终还是没有起来,她好像永远的沉睡了,再也听不到她的声音,清闺接受了这个事实,掩面而泣,容屿看她哭的你那么伤心,皱着眉,紧紧的握着拳头…… **** 菱丫遗体被抬后,容屿去了一个密道,密道里冷宫秋一身白衣正在喝酒,容屿冲到她面前道:“不是让你消除菱丫的记忆吗?你怎么能杀了人呢?” 冷宫秋嘴唇一勾,不为所动:“想不到你也有心软的时候。” “来府三年,我是看着她长大的,她跟清闺一样,还只是个孩子,你怎么能……” “别拿这种话来教训我,我还不是为了你?你以为消除一个人的记忆就那么简单吗?我不是神,我只是一个小小的苗女而已,蝎蛊再厉害也只能消除当天的记忆,三天以上的记忆你让我如何消除?既然消不了,除了死,别无选择,现在你居然来埋怨我,你怎么不想想你自己?谁让你叫她传密?还那么信任她的?她是个可靠的人吗?” 容屿收了收目光,面无表情道:“是我的失算,我也没算到她会背叛我。” “既然是奸细,死了就死了,没什么大不了!”冷宫秋并不知道什么内情,只听他说有人背叛,要消除她的记忆,她也是听吩咐行事,在她的观念里,既然是叛徒,光失忆是不够,这世间除了死人,谁都是靠不住的,她一斜目,发现容屿面露哀愁,心里又开始疑神疑鬼:“你怎么不开心呐,是不是喜欢上她了?” 容屿眸光一转,不悦道:“不要见到一个女子就胡乱猜测,我满身的噬心情蛊,除了你,我还能喜欢上别的女人吗?我们注定要纠缠一生的,虽然我现在还不能爱你,但是我对你的心天地可鉴。” 冷宫秋笑了笑,渐渐的从背后抱着他:“开个玩笑而已,何必那么认真?我不相信你相信谁啊,玄卿,你知道我有多爱你吗?为了你我愿意去死,我知道你也是爱我的,等我们取代了那个狗皇帝,我们就成亲吧,可以么?” “好,到时候我会让你做这世间最漂亮的新娘!” “有你这句话就够了!”冷宫秋把脸靠在他的后背上,喃喃情语:“玄卿,你是我的,我不允许任何人把你从我身边抢走,谁若是不知天高地厚,我定然让她死无全尸。” 容屿没有反抗,也没有表态,这场局他看的很透很透,他之所以变得黑白通吃,完全是因为冷宫秋的存在,离开冷宫秋,他又要变成一个单枪匹马的人,一个人能力再大也扳不倒一国之君,所以他必须保持很爱她的样子,至于违不违心真的不重要,他的生活本来都是违心的,为了复仇,他压上他所能压上的一切,包括感情。既然冷宫秋那么信任她,没点诚意也不行,于是他伸臂拍拍她的手,以示恩宠。 冷宫秋笑着相依偎,有点得意忘形。 第二十五章 菱丫的处置很低调,不声不响,甚至连个炮烛都没有,就这样被人从后门抬走了,师父说,此事到此为止,以后谁也不许再提,清闺表面上不敢忤逆,心里多少还是替菱丫感到不值,她在府邸当差那么多年,她们早就情同手足,师父怎么能如此的冷漠?难道她们之间连烧个纸钱的情分都没有了么? 清闺有些恨容屿,恨他无情无义,没有一点怜悯之心,尤其是撞见他在长亭里喝酒的时候,她分分钟都想冲上去把他的酒壶给摔了,她就是这么恨她,她发誓以后再也不和他说话,即便他说苦口相劝,她也绝不回头。 也许在赌气,清闺做法有点极端,她把书桌上的卷册子收拾得干干净净,连个小墨条都没留下,她想好了,等会师父抽查,她就这样应对,他不是最反感她不认真吗?这回子就做给他看,看他能奈何,想是这样想的,然等啊等,等了好久也没见师父过来,她感觉特无聊,就趴在桌子上睡了,也不知睡了多久,迷迷糊糊听到人加灯油,她以为菱丫回来了,就直接喊了她的名字,吓得檀月手一抖,差点把油打翻了。 见来人不是菱丫,清闺有点失落,菱丫已经死了,再也回不来了,以后的以后都只剩下她一个了,她怎么能幻想她还在呢?是应该多年来的习惯吗?伤心,胸口还隐隐犯疼,忽然间好想出去走走。 长廊外夜色正浓,一排排的灯笼被风吹的摇摇曳曳,就像耳边的坠子一样,她漫步在回廊里,忽然听到‘噗哧噗哧’的声音,就像小刀划东西似的,定睛一看,容屿正背着身坐在水榭边咳嗽,她很好奇,师父在干什么?走近一看,才发现他在雕刻木头,她辨了辨,被雕刻的人不是别人,正是菱丫,师父雕刻菱丫做什么? 玉手轻轻的雕刻,偶尔飘落下来细碎的木屑,他雕的可细心了,好像一刀一转都是极用心的,原来他并非无情,只是习惯把自己情绪给压制了,如今夜深人静,心里大约是内疚,这才坐在风里雕木人。 清闺有点不敢置信,师父一直这么在暗处忧伤吗?默默的不告诉任何人?他怎么能这样?如果不是今晚撞见,她可能一辈子要误会他了,该死的,她居然忘记师父不善于表达感情了,越想越内疚,不由得蹲在他膝下,轻喊了一声‘师父’,容屿并没有看她,而是吹着刀尖的木屑,继续雕刻道:“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休息?” “心里烦,睡不着!” “我书房里有颗白玉珠,你拿去置于枕边,晚上自可安睡。” “哦!”清闺嘴上应着,心里根本没想过去拿珠子,她定定的看着容屿手中的雕刻,捧着腮道:“师父,你把菱丫雕得好像啊,跟真的一样呢,什么时候也帮我雕一个吧,我最喜欢小木人啦。” 容屿脸色一绿,好像听到混账话般:“胡说,活人哪有雕菩萨木的,这是放在庙宇受香火用的,你又没死,说什么混话?至于菱丫,咱们府邸亏欠她,私下送些香火是应该的!” 清闺感觉自己又说错话了,不由得闭嘴了,师父一直在雕刻木像,也许刻得太久,她竟然歪在水榭边睡着了,容屿侧目看向她,想笑还是忍住了,刚才是谁说心里烦睡不着的?现在居然睡的那么香,果然是口是心非,不过也难为她了,白天那么多琐事,她也一一忍着,现在乏了也是情理之中吧,他不怪她,倒为她这‘不识愁滋味’而心安。 容屿一直雕一直雕,直到亥时才收工,他把用具装到腰间的布袋里,横臂抱起清闺往卧室走去,不知是一路颠簸,还是他的怀抱不舒服,他居然把她晃醒了,清闺仰头看着他高高在上的脸,整个人吓得不轻,这不是在做梦吧,师父居然在抱她…… 卧室渐渐近了,推开门屋里一灯如豆,容屿把清闺放在床边坐着,说了句‘好好休息’,随即转身而去,清闺望着容屿那离去的背影喊道:“师父!” “怎么啦?” 清闺有些心慌,忽然间又不知说些什么,只是顿了顿道:“没什么,弟子只是想说你也要好好休息,别太劳累,清闺已经失去菱丫了,清闺不想再失去师父。” “放心吧,师父会没事的。” “嗯!”清闺不由自主的伤感起来,师父每次总爱把背影留给她,从来都不知道她想要什么,其实她今晚有点害怕,她想让师父留下来陪她,可想想自己做的那些龌蹉事,她又怎么开得了这个口?如果两个人的关系都不纯洁,她留下他到底算什么?是示爱还是奉献自己?她不在乎,可别人会怎么看师父呢? 清闺躺在床上,目光望着屋梁,竟然一点睡意也没有,以往这时候必然有菱丫相伴,她会安抚她,不然她们就一起下棋,一起打叶子牌,累了倒头再睡,现在呢,就算她叫破喉咙,也只剩下她一个人了,原来这世间所有的人都是过客而已。 越想越伤感,就披衣起身,坐在书桌前提笔写悼词,夜越来越深,天上斗星转移…… 第二天,清闺随师父去了庙宇,把菱丫的木像放在醒目的位置,拜是不用拜的,只是烧些纸钱悼词,尽尽主仆之谊,烧完,木人被纳入堂柜,一切好像从未发生过。 原以为事情会告一段落,谁知后面来了一波大的,即曹遇带着一伙人过来闹事,不光把茶碗砸了,就连桌子椅子也砸了,小厮上去阻拦,被踢个滚球。 容屿的威严是不容质疑的,就连皇上都敬他三分,曹遇居然敢来挑畔,简直是自寻死路,虽然心里很反感,然待客之风还是少不了的:“曹公子,就算我府照顾不周,光天化日你这样做是不是太过分了?” “我过分,我过分最起码是明,不像某些人,表面上仪表堂堂,背地里却尽做些龌龊不堪的事情!” “你是为菱丫来讨公道的吧!” “你还知道我来的目的啊,好,既然你是个明白人,那我就打开天窗说亮话,菱丫是我未过门的妾,今天我是替她打抱不平来的,我不想跟你说些别的,我只想就事论事的问你,菱丫是怎么死了,为什么好端端的就没了?她人是不是你杀的?说!” “菱丫是劳累过度,气血攻心而死!” “到现在你还在说谎,她是怎么死的,你比任何人都清楚,她哪是劳累过度,她分明就是被奸人所害,被你这个是衣冠楚楚的奸人所害。” 见有人诽谤师父,清闺有点看不过去:“曹公子,你现在的心情我能理解,但是菱丫确实是疲劳致死,师父也是后来才知道的,我可以作证,大家都可以作证,他是不知情的!” “你给我少来,你有什么资格给他作证明?就因为你爱他吗?你以为你跟容屿的那些事我不知道吗?菱丫就是因为撞见你们在行苟且之事,所以才遇害的,现在你居然作证,这个证你真的做得了么?”语落,众人窃窃私语,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他们的姑娘居然跟大人有染。 清闺承受着压力,心里猛烈晃动一下,倒是容屿镇定得很:“曹遇,但此事关系到清闺的名节,你不要血口喷人,我徒儿是大龄未嫁,但你不能说我跟她有私情!” “我都亲眼看见了,你还不承认!” “好,既然你亲眼所见,那你就拿出证据来,否则我定然让你求死无门!” “这有何难?咱们璃国女婴不是有点守宫砂的习俗吗?如果你跟她没有行苟且之事,那就让大家都看看,如果没有,那你们就是*,就是残害菱丫的凶手!” 清闺满腔怒火,压是压不住了,这哪里是证明,分明就是侮辱她的人格,女子当众裸\露肩臂,不止于理不合,严重的甚至比失贞更令人所不齿,他居然用这么卑鄙的手段来威胁她么:“曹遇,你不要太过分了,你知不知道你的要求有多么无耻,是,菱丫的死不光是你,我们大家都很意外,然人死不能复生,就算你闹到天上去,菱丫也不会回来了,与其说这些无用的话、做些无用的事,不如回去好好守孝,这样好歹还能博得你爹爹的保佑。” “哼,什么保佑,我不信那一套!今儿你不拿出证据,那就别怪我把你们的不端的之事公布天下,让所有人都来瞧瞧,这对师徒有多么令人的恶心,比我这个青楼之客还要恶心。” 清闺受到了莫大的打击,整个人懵懵的。 容屿捕捉到她的无助,对傅泰使了使眼色,傅泰一把将刀放在他脖子上道:“你居然敢当众污蔑大人和姑娘的清誉,你信不信我现在就割了你的舌头,让你永远都不能开口!” 曹遇很不在乎道:“好啊,爱割你就割吧,反正该说的我都说了,在场的人都在看着呢,我一死,满朝人都会知道他们的事。” 清闺额头上布满了热汗,这不是单单针对她了,这分明就是想把他们的关系推倒风口浪尖上,她一直拼命的守护着她的心事,想不到也有败露的一天,而这败露没有惊喜,反而要把师父推向万劫不复的境地,如果今天她不给大家一个交代,明日,或者不到明日,师父就会身败名裂,饱受万夫指责,你叫她如何容忍别人欺负他、指责他。 恨恨的剜了他一眼,左手不由得覆盖右袖,心里矛盾重重,曹遇此时正洋洋得意的等待她的回应,她还真是不甘心,凭什么,凭什么他安之若泰,却把他们诋毁成这样?难道就因为她的错爱吗?她的错她知道,但曹遇不能用这么卑劣的手段报复她,报复她最敬爱的师父,他是没有把柄落在她手里,可她也不想让他那么逍遥:“好,要我证明也可以,但是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说!” “如果我能证明我跟师父是清白的,你就得给师父跪下请罪,磕一百个响头,请求他原谅你,你可愿意……” 曹遇付之一笑:“男儿膝下有黄金,让我给他磕头,简直是做梦,证不证明那是你的事,不证明也没关系,最多只是让别人怀疑你们的关系不纯而已,我无足轻重,不过看在你是个女子的份上,我的要求也有些过分,如果你们真是清白,我跟你师父、跟所有人赔礼道歉便是。” “你说话可要算话,那么多人都在看着呢。” “当然算话!” 清闺不悦的卷起袖子,藕白色的手臂上露出一点朱红,众人见了议论纷纷,大家都开始质疑曹遇了,曹遇摇了摇头,一脸不敢置信,他开始精神错乱,站立不安了,怎么会这样,他明明看见他们在行男女之事,郑清闺怎么还能好好的?难道是他们之前没有肌肤之亲?看这事闹的,一面想一面流汗,明明天气不热,他脸上的热汗却滚滚流。 这时候清闺收起袖子,面无表情道:“现在你是不是该给我师父道歉,给我道歉,给大家道歉?” 曹遇根本就不服气,那天他和菱丫确实看见他们纠缠在一起,就算没有肌肤之亲,那他们关系也是不纯洁的,可是她是好好的,他说出来谁会相信?罢了罢了,但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既然他知道了他们的关系,这日子还长,就不信弄不垮他们,于是就拱手道:“顾先生,对不起,刚才是我心急乱猜测,还请你多多原谅。” 容屿别过脸说:“这次姑且原谅你,以后再胡乱猜测,小心我对你不客气。” 曹遇垂下眼帘,连连说‘是’,然他表面上恭恭敬敬,背后却在打另外一个算盘…… 第二十六章 自从捅破那层薄弱的窗户纸,师徒二人再也不似以前那么随意了,有时候面对面,明明没什么,低眉抬首间却有种莫名的尴尬,然容屿毕竟是容屿,他能够管好自己的心,更能在关键时刻调整自己,倒是清闺年纪轻,容易露出破绽,容屿也不好直接说她,只能旁敲侧击道:“既然来学士府求学,你我就是师徒,除了父母,师父便是你的亲人,亲人之间是不需要有任何的猜忌的,我对你也不需要任何猜忌,如果外面风大,不要在意,随它去吧!” 清闺说了声‘是’。 容屿的教导有两方面,一方面是暗示她不要爱上他,另一方面是希望她能够挺住,不要被流言蜚语给打到,想法是好的,然人言可畏,他太低估流言的威力,流言汹涌的时候可以毁灭一个人,即便有他护着,毁起来依旧是如撕轻纱。 事情还得从曹遇说起,原来曹遇摔了跟头,回去后心里一直不爽,就联合一帮人以讹化讹,说她当众裸|露手臂,毫无廉耻之心,那个时代女子一旦被惯上不贞的罪名,即便是守身如玉,终算不得贞女了,她遭到了当时士大夫们的口诛笔伐,说她行为不端,枉读一世文书,那段日子清闺变得抑郁不堪,什么都听不进去,她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一整天都不出去见人。 容屿站在门外想去敲门,每次才一抬手还是僵住了,这一切都怨他,如果不是他一手遮天,在朝廷里兴风作浪,别人就不会趁机报复清闺,他是个小心谨慎的人,别人想报复常常抓不到他的把柄,现如今他徒弟出事了,不说两句如何平息久来的怒火?不但说,还要夸大其词的说,别人出事,他不是最喜欢落井下石的吗?这回子也让他尝尝落井下石的滋味,看他以后还敢不敢玩弄权术,蒙蔽众人。 容屿确实见识到了人性的自私,但有舆论并不一定他就输了,他们敢这样伤害他的徒弟,他也不是吃素的,跟他斗,他迟早让他们一个个死光光,还有那个曹遇,众所周知他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现在居然一下子专情起来,他真怀疑他是不是真的想替菱丫打抱不平,还是以‘爱’的名誉,在打别的算盘?罢了,他也懒得过问,总之都放在一起,这笔账他们慢慢算。 虽然有心惩治造谣人,可眼下最重要的是挽救清闺的名誉才是,挽救的同时还要默默的,不能让皇上看出他的私心,不能让冷宫秋看出破绽,他能做的就是以一种隐忍的方式去解决问题…… 容屿想让清闺回老城去避避风,又担心老城那边太喧闹太惹眼,万一别人找她麻烦,她人单力薄肯定斗不过别人,想来想去还是把她安排到了避世山庄,清闺拖着包袱在那边住了几天,回来时流言已经戛然而止,周围的人也温和了许多,她觉得很奇怪,就去问问师父,谁知师父见到她并无惊喜,反而是有意的疏离,跟他说话,他冷冰冰的,两人忽然间变得很陌生。 这些都没什么,最重要的是,他居然对他很残暴。 以往清闺喜欢给师父敬茶,现在他看都不看就撤了,清闺给容屿换个玉佩穗子,容屿知道后连玉一起磕个粉碎,她为他书写诗词画卷,他看见全都撕个精光,总之她做什么都不对,做什么都让他愤怒,明明一件弱不起眼小事,他偏偏要小题大做,训了又训,训的不爽还要打脸、打手、打板子,总之就是不给她好果子吃,如此暴躁、如此不讲情面,简直就是不可理喻,清闺的遭遇让府里很多人都看不下去了,纷纷上来求情。 容屿悠闲的喝着茶,好像没这回事一样,他的态度很明显,他就是想把清闺活活打死,她越痛苦他越觉得越理所当然,好像这样他就能摆脱他人质疑,好像这样清闺就不会爱上他,他对清闺种种态度都很差,很难让人想象到男女之情,毕竟男女之情属于甜蜜,属于怜惜,而他们之间一点都没有。 效果很明显,自从他狠心对她之后,再也没人怀疑他们之间的关系,顾容屿又恢复成冷若冰霜的人,大家都说顾大学士很难缠,谁做他的徒弟谁倒霉,郑清闺那么聪慧都被他打个半死,其他人还敢往前去吗? 清闺为此频频伤心,一直以为那些流言是杀人的刀,是灭人的鬼,现在才知道她最不能接受的是师父时冷漠,她之前充满柔情,满心的以为师父不罚她是因为不忍,而现在呢,他居然一次一次的让她肝肠寸断、心灰意冷,他这么罚她,这么让她痛苦,到底是为什么?她不能理解,但有一点她很肯定,他在愤怒,他在逃避,他在以宫里流言为耻,他不愿意原谅她,可那时候她醉了,她什么都不知道,如果她是清醒的,给她一百个胆子她也不敢啊。 清闺的手臂青一块紫一块,师父好像没这回事一样,倒是檀月常常给她递药,拿的是师父秘制的金创药,她有些犯晕,师父的东西她怎么得到的?难道是师父派她来的吗?可她问她,她并不承认,只说这药是她偷的,大人并不知情,清闺有些神伤,她真为自己的想法而可笑,师父现在想打死她都来不及,怎么会送药过来? 受伤后的清闺开始克制自己情感,躲避师父,她有她的自尊心,她有她的自知之明,既然师父看她不顺眼,她何必再往风头上撞?让自己一次又一次的受伤?爱他就应该尊重他,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强求只会徒增烦劳罢了,她不想再深深沦陷,不想再有秘密,她要放弃,她要遗忘,可是她涉世未深,太高估了遗忘的魔力,她已经爱他爱得无法自拔,她的心已经无法自控。 她扶着楼栏,临风落泪,好几次都想回家不念了,可求学也没有翘课的道理,况且这样回去母亲该有多失望?走又不是,留又饱受煎熬,每天疲倦的拖着身体,反反复复,才短短十来天,她就明显瘦了许多。 这天她再次站在楼栏上远眺,望着远处春暖花开,没注意忽然一阵风卷走了她手里的帕子,她一怔,亲眼看见那帕子飘飘扬搭在楼底下的乔木丛上,等她跑下楼去拿,却怎么也找不到了,正郁闷,一个人伸手递过帕子,她以为是师父,一喜,刚要开口,抬头看见的却是赫连驿!笑容一僵,还是选择笑下去:“是你?谢谢啊!” 边说边接过帕子,生怕自己消极情绪影响到他,努力维持,却不知睫毛边泪珠子还在。 赫连驿斜睨着她,眼神中流露着困惑:“怎么脸色那么差?又挨训了?” 清闺咬着唇,惯性点点头。 赫连驿丝毫没感到惊讶,求学嘛,谁没过挨训、吃过戒尺?可打成这样还真没见过,就愤愤不平道:“你师父也真是的,不就是被传了点流言蜚语吗?他怎么能这样?你看你脸也青了,手也青的,我看了都不忍心,他还真下得了手!” “这也不能怪他,错的始终是我!” “错了?你哪里错了?难道那些流言是真的?” 清闺一怔,一点也不想欺骗他,可如果不骗他,那师父就会遭殃,她必须选择一个,想了想便道:“没有,是我读书不认真,师父打的!” 赫连驿皱眉,用手盖了盖她的脸,清闺感觉不自在,就往后退了一步,谁知赫连驿道:“敷药了么,要不找个地方坐一下,我用鸡蛋石帮你滚一滚,我在塞外常这样治疗瘀伤,很管用的!” 清闺拒绝道:“不用了,真的不用了,我刚上过药,不能滚了。”赫连驿坳不过她,只能作罢。清闺看着他一身素净的黑色文衫,身上还佩戴者一把剑,打扮的很生活化,就问:“最近校场那边很闲吗?怎么有空过来啦?公主呢?她没陪你吗?” “没有,我是来调查案子的……” “案子?什么案子?”“曹郡公之死到底是何人所为!”“这个案子不是被皇上给破了么?怎么还查?”“这个案子虽然被皇上给破了,但疑点重重,所以只能是暂时破了!”“看你那么自信,一定是有些眉目了。”“也只是大概的轮廓,毫无证据可寻!”“是我们府里的吗?”“对不起,这是朝廷机密!”“好吧,既然是机密,我不问就是了!” “随便走走吧!”赫连驿忽然开口。 “你不是说你要查案子吗?” “刚从你们剑房出来,我仔细留意了下那把剑的位置,没发现什么线索,你就陪我走走吧,下次再见又不知猴年马月了! 清闺点了点头,两人漫步在曲径通幽的碎石小道上,赫连驿抱着手臂,忽然话中里有话问:“清闺,我问你一个问题,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有一天你发现你一直敬爱的人其实是个十恶不赦之人,你该怎么办?” “你说的是师父么?” 赫连驿眸光一转,抬手道:“随便,师父、母亲、姨母、甚至是德高望重的长者都可以。” 清闺思考了一下:“如果是我的亲人,孝字当先,我会替他忏悔、替他赎罪,如果是外人,我管不了也不能管,所以只能远离了。” 赫连驿惯性的点点头,这时有个小将跑过来,说是皇上来了,赫连驿问在哪,那小将说在外堂,赫连驿不紧不慢道:“知道啦,我等会就过去,还有郑小姐也要过去。” “我也过去?我还是不过去了!”师父还在气头上,她过去不是找骂吗? “皇上来了,你不要张罗吗?”清闺想想也对,就继续同他漫步在绿茵恣长的小道上,时下正是阳春三月,院子里的花朵满满的,走到哪里,哪里都是花粉的香气,清闺边走边欣赏着美景,忽然在草丛里发现一株幸运草,就摘片叶子俏皮的在他面前晃了晃,赫连驿一脸错愕:“幸运草?你不会又让我算命吧?” 清闺勉强挤出一丝丝笑意,讨好道:“既然你都来了,那就陪我算一卦呗!” 卜卦在璃国特别风靡,小到家堂庙宇,大到走街串巷,但凡有人的地方,瞎子聋子老人几乎是逢人必问,好多人为了求得一卦,一等就是小半天,清闺也是喜欢的,常常跟菱丫一起跑出去算,算得不够尽兴,回来还自己发明,比如这幸运草算命就是她发明的,画一个田,在格子里分别写上名誉、财富、健康、爱情,然后闭着眼睛丢草,丢到哪个格子,哪个就是幸运之星,丢不到可以重新来一次,直到丢到为止。 莫说这清闺还真有才,但凡玩过的人都说很准,更好事者跑到容屿面前夸她,说你这徒弟了不得啊,小小年纪居然会横观卦象,将来一定是个了不起的人物,容屿听了不屑一顾道:“读书没个样子,你还怕她不会玩?出师以后,我看她只能去街上挂幅!” 话虽然严重,足以说明容屿的态度,也说明了郑清闺的不同之处,今天她又想起了她的‘幸运田’,也许好久没玩了,她很快画了个格子,兴冲冲的把幸运草递给赫连驿,叫他丢一个,赫连驿完全不感兴趣:“走吧,别丢了,你每次都丢好多次,照你这么丢下去,名誉、财富、健康、爱情,人生‘四美’全齐了,这哪是算命,这个分明就是一览全包啊。” 清闺干笑了笑:“你就丢一个嘛,丢完了我们就走!” 赫连驿真没什么兴趣,为了不破坏他就兴致就随便丢了一个,结果丢到在了‘健康’上,清闺拍了拍赫连驿胸前,调侃道:“你看你这身板刚刚好,练武奇才,老天爷都要赏你健康呢。” 赫连驿啼笑皆非,不知该笑她傻还是笑她天真。 赶到清闺丢了,她一连丢了三次,一次都没中,她想这运气太差了,直到丢了五次,她才发现她丢到了‘财富’,赫连驿诡诡的笑道:“别说我身板怎么样怎么样,你瞧瞧你,整一个守财奴哇!” “怎么会这样?你该不会趁我闭眼时又做了手脚吧!”清闺觉得他调换了,否则他怎么会笑得那么诡异?这不是他的风格。 赫连驿拿拳掩笑:“以前是换过,不过这次真没有!” “真的?” 赫连驿惯性点头,清闺还是不信,她那么淡泊名利,不思进取的人怎么会发财?赫连驿又在骗她,因为他很喜欢换她的草,每次她都要重复丢很多次,而他呢,常常都乏味的走人,这次他好像又是这态度,就敲诈道:“不玩了不玩了,没意思。” 赫连驿眉眼一喜:“那好啊,咱们快走吧!” “嗯?你就等我这句话吧?” 在清闺敲诈下,赫连驿终于承认刚才换了草,她问摇得是什么,他说是‘名誉’,清闺觉得这还差不多,接着两人去了外堂。到了外堂,清闺才发觉容屿和皇上在说话,语气不紧不慢的,见两人过来,目光流露出一种不善之情。 第二十七章 清闺不敢招惹师父,行了礼便退到边上,至于赫连驿,他是璃皇的亲信,又是府邸来的贵客,自然要赐座的,清闺站在边上捧着茶,听了不少闲话,归纳起来,无非都是‘家事国事天下事’,她也不大感兴趣,只是喜欢在闲暇之余偷觑师父,师父坐着雕椅上,面如秋月,眸如清水,举止投足间有种说不出的魅力,他是不爱多话的,一旦开口则是一鸣惊人,震撼人心。 清闺有些痴迷,她不明白这世间怎么会有这么美好的人,学识好,武功好,处事能力、经验各种丰富,他哪里是人?他分明就是个神啊,她痴痴的望着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有多痴迷。 不知是太专注了,还是有些累了,指尖一滑,茶壶‘哐当’一声掉下来,她一怔,发现鞋子溅上茶叶了,这时,三个人目光齐刷刷瞥了过来。 清闺有些尴尬,连忙蹲身收拾地上的碎片,容屿秀眉紧锁,似乎带着担忧之色,但很快的被冷漠给取代了,他厉声训斥道:“跟你说过多少遍了,做事要走心,你怎么还是那么不分轻重,如今惊扰了皇上,你说我该怎么罚你?!” “弟子知错了!求师父开恩!” “开恩,这得听听皇上的意思吧!”语落,容屿的目光瞥向璃浔,璃浔悠闲的喝着茶,并没有发表任何意见,容屿连思考也没思考,随即冰冷道:“来人,把她拉到外面重打三十大板!” 清闺拱手而去,璃浔坐在一旁眸光点点,依旧没有半分表情,直到外面传来‘啪啪啪’的板子声,他才定了定神说:“朕近日听闻你罚弟子罚的厉害,还以为是谣言呢,如今看来竟然是真的,真是没想到一向护短的顾卿,也有狠心的时候,只是凡事莫违心,打在徒身上,痛在师心上这种事不是很奇怪吗?” “此言差矣,以前臣对她确实有溺爱之处,不过近来却发现她越来越没个样子,不给她点颜色看看,她就不长记性!” 璃浔喝着茶,没有再说话,院子里的板子声依旧响着,规则而又响亮,殊不知清闺背上被人垫着块牛皮,她也没注意是谁垫的,总之就是打得挺响,没什么痛觉,打完,还被傅泰等人拖到一个小黑屋子,清闺靠在躺椅边,整个人挺无语的,傅泰嘱咐她:“今日之刑若别人问起,你就说不多不少正好三十,就连大人也不准说,知道吗?” “你为什么要帮我?” “你以为我想帮你吗?我还不是因为……”话语停顿一下,因为他发现清闺目光正充满期待的看着他,傅泰没有勇气承认是大人吩咐的,这是欺君,就说:“因为有颗侠义之心,大人最近喜怒无常,你又屡屡受罚,府里大家看着都替你担心呢。” “可是我身上没有伤,万一皇上和师父问起来怎么办?” 傅泰递给她一个椭圆形的青花瓷盒子道:“这是我从厨房里打来的鸡血,你且在明处搽一点,男女有防,他们应该不会逐一盘查。” 清闺接过瓷瓶,‘哦’了一声,再要说些什么,傅泰已经夺门而去,清闺收回目光,把鸡血抹在手背上,脸上,她很清楚自己想要什么,既然师父想把她打成残废,她为什么要接受这一切?虽然师命不可违,并不代表她就应该逆来顺受,之前是她太傻太天真才会以为师父不忍,如今看来根本不值得。 清闺在屋里躺了很久,一直没人来问,就合眼睡了,梦里她热汗滚滚,频频有人帮她擦汗,那动作柔情似水,就好像母亲一样,然醒来屋里空空,谁也没看到,也不知什么时辰了,窗外好像还有夕阳的余晖呢,她翻坐起身,一张蓝布手帕从额上掉下来,她一怔,有些不可思议,这不是师傅的随身之物吗?怎么会在这里?难道沉睡中师父来过? 第一感觉是不敢置信,后来一问傅泰,傅泰说是的,大人来看过你,当时你睡的很香。 清闺把帕子按在胸口,深深的闭上了眼睛。 这些天她日日惆怅,从来没有像现在那么欣喜,太好了,师父居然来看她了,原来他还是舍不得她受苦的,清闺起身去找师父,她想他既然人都来了,那就说明师父已经不生气了,可是等她去了书房,她才发现容屿覆着胸口发疼,她第一感觉就是师傅刀伤是不是又发作了,她失声喊了声师父,整个扑上去扶他。 容屿固执推开她:“没经过我的允许,谁让你擅自进来的?出去!” “师父…” “我叫你出去你没听到吗?” 清闺感觉师父刻意在与她疏远,只要她一靠近,他就像发了疯般的怒斥,直到她后退一步,他的情绪才缓和一些,清闺站在一米外痴痴的望着他,情肠早就百转千回,容屿别开脸,情愿选择目不斜视。 隔空相望了很久,清闺才转回理智道:“师父,你先忍着,我去给你找大夫,你一定要挺住……” 清闺跑到太医院找秦大夫,秦大夫正好得空,就是眼疾犯了,走起路来慢慢吞吞,耽误了不少时间,等他们到了书房,她发现师父不在了,她四处找,从东房找到西阁,从西阁找到花园,边走边喊,最后她看见傅泰从竹林里出来,清闺急急的问:“傅泰,你看见我师父了吗?” “大人在竹林里练功!” “什么?练功,身体都伤成那样了,怎么还能在练功呢?”清闺跑过去寻师父,傅泰一把拦住她道:“大人吩咐过了,今天谁都不见!” “傅泰,你就让我进去吧,师父旧伤复发,这样下去他会没命的!”傅泰略显顾虑,清闺立马说:“如果师父怪罪,一切由我承担,可以吗?” 傅泰侧身让过一条路,清闺说了声多谢,带着秦太医过去了,此时容屿正在竹林深处练剑,清闺跑上去喊了声师父,容屿一受刺激,胸口再次痛的撕心裂肺,连剑也拿不住了,清闺一靠近,容屿立刻与她隔离道:“不要过来,你就站在那,别动!” 清闺站在原地,一脸忧心的望着他:“师父,我知道你还在生我的气,其实我自己也觉得自己挺无耻的,可是眼下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现在师父是个病人,师父要就诊!” “我没病!” “胸口都疼成那样了,怎么能没病呢?正常人的胸口会疼吗?师父,听弟子一句劝,让秦太医帮你看看,哦,我听说秦太医治疗内伤的本事可灵啦,只要让他把把脉,他立刻就能断出你是怎么回事了!” 容屿忍着痛苦,一脸不高兴道:“我的事,不用你管!”说罢,捂着胸口躲身走了。 “师父……”清闺望着那渐行渐远的背影,心里惆怅极了,这时秦大夫说:“既然大学士不愿接受诊断,那也勉强不得,由他去吧!” “秦大夫,对不起,我师父他……” “你什么都不用说,我都懂,看得出来你是个孝敬的孩子,只是你师父的态度也太过偏激了,胸口疼原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何苦要耶着?万一耽误了病情,后悔都来不及!” “会落下病根吗?” “这个很难说啊,据我多年的行医经验,多少可能会受到影响的。” 一听会受到影响,清闺神色有点慌乱起来,可转念一想,师父会医术啊,他应该有能力医自己的,可是看到他刚才那拼命练武的样子,他何曾在乎过自己的一丝一毫?他根本就是冷冷清清、漠不关心,这样下去任他是铁打的身,他也是承受不起的,越想越觉得不能耽误,她一把抓住秦大夫的袖子,跪在地上道:“秦大夫,我求您救救师父,只要你肯救我师父,酬金多少我都没问题。” “郑小姐,这不是钱不钱的问题,是你师父不愿意接受诊断!” 清闺眸子一转,主意顿生:“我有办法了!”稍后道:“秦大夫,今晚戌时你过来找我,我有计策跟你说。” 秦大夫怔怔的看着她,有种不祥的预感…… 夜幕徐徐降临,窗外渐渐布满了一颗颗的星星,学士府里宫灯明亮,清闺站在鱼缸边斗鱼,忽然听说秦大夫来了,清闺就把主意告诉了他,大概意思就是把容屿给迷晕,然后再强制诊断,听的秦大夫吓得冷汗直冒:“郑小姐,什么事老夫都可以答应,唯独这件事恕老夫不能相助。” “为什么?” 秦大夫怯怯道:“你师父这个人不好惹啊,万一醒来之后记恨老夫,老夫这一家老小就没命啦。” “这么严重啊!” 秦大夫道:“郑小姐,你是不知道,每次老夫给你看病的时候都是心惊胆颤的,你笑老夫神经兮兮,其实你不知道你师父有多么无理,他说治不好你的病,就要砍了老夫的头,老夫每次都吓得神思错乱,现在你居然让老夫去碰你师父,你给老夫一百个胆也不敢呐。” 清闺付之一笑:“大人不必担忧,这些都是师父的虚张之词,众所周知师父是刀子嘴豆腐心,他只是一时心急,才出言不逊的,若是真的会砍人脑袋,你还能好好的站在这里?” “郑小姐……” “秦大夫,我师父的为人我很清楚,他绝不会乱杀无辜的,你要相信我,我向你保证,出了问题算我的,跟你没有任何瓜葛!你就放心吧!”经过再三的请求,秦大夫才勉强道:“好吧,看在你的面子上,老夫就破例一次。” 清闺、秦大夫小心翼翼靠近容屿的官舍,远远的看去,容屿正在闭目养神,清闺对秦大夫笑了笑,拿出吹管开始作案,不一会儿容屿就倒下了,两人怯怯走进来,清闺看着沉睡的师父,跪地道:“师父,对不起,弟子不是有意要冒犯您的,请你见谅!” 这时候秦大夫上前给容屿把脉,才碰到容屿的手,整个人的手臂都快拧断了,接着清闺看见师父坐起身来道:“三更半夜,鬼鬼祟祟跑到我房间来干什么?” “大学士饶命,饶命啊!” 清闺看着秦大夫,又急又担忧:“你放了他,这都是我做的,与他无关,你要罚就罚我好了。” 容屿瞥了瞥她,冷漠扔开秦大夫的手:“你以为我不敢罚你吗?三更半夜跟个男人私闯为师的官舍,也不嫌有失体统,平日里我都是怎么教你的,你竟然半点都没长记性,你太让我失望了,一次一次的原谅你,你居然……” “对不起,师父,都是弟子的错,可弟子也情非得已才出此下策,师父,你知道吗?你胸口都疼了一天了,弟子看了心里好难受,我问秦大夫了,大夫说旧伤复发要认真护理,不然会落下病根的,弟子害怕师父有事,害怕师父跟菱丫一样有一天不声不响的离开我,万一师父要有个好歹,弟子也不想活了。” “混说,年纪轻轻什么活呀死呀的,也不嫌忌讳,师父的伤没什么大碍,只是犯潮天伤口偶尔有些疼,贴一剂药就可以止住了,你不用担心了。” “哦!” 容屿道:“今日念你一片孝心就算了,下次再做出无理的事,我定不轻饶,时间也不早了,都回去吧。” 清闺拱了拱手,同秦大夫出去了。 第二十八章 师父不肯接受秦太医的诊断,整个人看起来很自以为是,清闺也不好去逼迫他,他是她的师长,在她面前,他有说一不二的决定权,她除了听从,其他的几乎什么都不能做,这让她很烧心,原来他终还是在生她的气,不愿意原谅她,他的冷漠已经说明了一切。 清闺并不了解宫廷斗争的残忍,也不了解师父为什么宁愿虐她也要跟她撇清关系,她把一切的错误都归根到那不该发生‘鱼吻’上,她觉得师父之所以那么狠心对她,都是因为那次不该发生的吻,他讨厌她,所以才会避开她,可是那时候她自己都不知情,他这样对她是不是太过分了? 日子一天一天的轮转,平淡而又规律,她和师父的关系竟然没有一丝的进展,记得中间皇上过来两次,当时师父不在,皇上闲来无事,就跟她攀谈起来,她怯怯的低头,不敢怠慢,然说着说着,她忽然感觉璃浔的手渐渐勾上了她的身,就跟水蛇一样,她吓得后退一步,他没有得逞。 见她躲避,璃浔面无羞涩,还是一样的镇定自若,清闺有种无形的压迫感,她真的好希望此刻天能崩,地能裂,那样她就可以摆脱他的纠缠了,然这个想象太鬼扯,天没有那么容易崩,地也没那么容易裂。 沉寂一会儿,璃浔大约感到了她的疏离,也没去勉强她,只是故意岔开话题,问一些容屿的生活琐事,她对他心存芥蒂,又不敢欺君,就很平实的回答道:“师父每日的行程很规律,早起上朝议事,回来一般就是批册子,有时候半夜才歇下呢。” 皇上眸光流转,倒有几分动容:“顾卿劳苦功高,为国分忧,实乃璃国之兴!” 她笑了笑,心里无限苦涩,是啊,师父对皇上、对璃国一片赤诚,对她却置若罔闻,有时候想想还真是蛮无语的,一个屋檐下,一日三见,每次碰面连陌生人都不如,关系处成这样她也是醉了,可即便如此,她仍旧希望师父仕途通达,能博得一世安好。 两人说了不少话,话题基本不离容屿,从衣食住行,到各种兴趣,璃浔喝了半盏茶,还要说些什么,这时外面有大臣求见,璃浔眸子一转,放下茶碗出去了。 璃浔出去后,清闺偏头往外面看去,什么也没看到,就鬼使神差跟了出去,只见璃浔站在廊柱边,对那大臣道:“既然如此,千万不要让别人知道,尤其是顾容屿,朕还不想那么打草惊蛇!” 清闺头有点懵,难怪皇上一直询问师父的日常,原来他是在查案,难怪之前赫连驿说话怪怪的,原来他们都在怀疑师父吗?可她不知道‘曹郡公之死’跟师父有什么关系,难道是师父指使那个将军杀死曹郡公,然后嫁祸赫连驿的吗?神思有些乱,再看看璃浔背身还在说话,她想都没想直接闪人了。 后来,璃浔说完话就没进来了,估计是事务繁多,被人请回宫里去了。 清闺思绪有些乱,可是她知道现在不是乱的时候,最起码要等师父回来问问的吧,她坐在屋里等师父,等啊等,等了许久都没看见人,直到午后她去前台对账单,她才看见容屿晃悠悠的从外面回来,一看就是喝了酒的,清闺上去扶着他问:“师父,你去哪了?怎么喝那么多酒?” “赵大人府宴请,贪了两盏。”容屿边晃悠悠的进来,边蜷手对嘴咳嗽,也不知是着了凉,还是喉咙不舒服,总之整个人看起来特别单,清闺扶着他去卧室,说是让他休息一下,容屿反感道:“大白天的睡什么觉?为师要去书房!”无奈,清闺又扶容屿去了书房。 容屿在书房里坐了一会儿,不停地变换姿势,又往案上铺了一张宣纸,提起毛笔写道:“资政殿学士顾容屿启奏……”后面还要写什么,笔点了却被提起来,然后再点,再提起来,连续顿了几下,一直把那张宣纸顿花了,容屿看了看那张花纸,恼怒一抓,‘啪’的一下丢到远处。 清闺心被触动,并不敢言语,师父生气向来面无表情,何曾这般失常过?他大概早就察觉皇上对他的怀疑,只是一直掩饰着,如今皇上的行事越来越明朗,惩治艰险越来越严厉,师父之愁也显而易见。 容屿扔了宣纸,靠在南官帽椅上闭眼忧虑,然后开始絮叨起来:“清闺,我问你,如果一个人诛杀你全家,还占用了你家的宅院,每日来来回回,觉得这是理所当然,要是你,你该怎么做?” “要是我,我定然为全家报仇!” 容屿赞同的点点头,不变的是忧虑依旧,好像她的建议不但不能消除,反而让他越来越困惑了,清闺对此挺好奇:“师父啊,谁杀了您全家,占用了您家宅院?” 容屿一怔,非常不悦道:“打个比方而已,那么认真作什么?” 清闺感觉自己又触霉头了,不由得往后退了退,这时容屿再次咳嗽起来,清闺看着师父醉的难受,就倒了盅茶道:“师父,喝点水醒醒酒吧!” 容屿斜睨着她,接过浅啜两口,然后盖上茶盖问:“听说皇上今儿来府里一趟,也不知道交代什么没有,有的话你可要传达,怠慢了可不好。” “那是自然!”清闺怀着心事,压了压,还是忍不住问了:“师父,有件事弟子不知道该不该问!” “说!”“听好多人说曹郡公之死是您策划,这事是真的么?”“你听谁说的?”“皇上和赫连驿都有这种想法!”“一派胡言!为师要杀谁直接就动手了,怎么会在背地里玩这些阴谋诡计?这分明就是嫁祸!”“如果是这样,那师父可要当心了!”“当心什么?”“当心皇上过来找你麻烦,今儿弟子听到他们在外面院子议论你,还说要惩治你呢!” “哦?”容屿没有说话,眼底有些深不可测。 **** 清闺以为璃浔和师父会有一场激烈的较量,然后闹得非杀不可,谁知她多虑了,他们之间依旧完好如初,两人聚在一起,该喝酒喝酒,该说话说话,仿佛一切都没发生一样,清闺觉得这个皇上心机太深了,深得让人吃不透。 也许是因为敬畏,也许是因为防御,清闺对皇上竟然出奇的关注,每次他来府她都是小心安置,大部分时候不等师父吩咐,她就把一系列的事情都安排妥当,弄的皇上每次都是若有所思的看她。 辗转过了两三天,这天赫连*忽然来府吃茶叙旧,说是叙旧,其实就是论论生活琐事,由于是旧识,两人交谈起来还算轻松,赫连*对她也没什么忌讳,东西南北随便说,连同赫连驿也说了,她说:“阿弟和公主的婚事定在了今天的八月十五,皇上金口玉言,我这个做姐姐的真替他高兴,还有小公主如晴,老太后也说了,年纪十五,也该有人家了,挑了三个人,思来想去决定许配给你师父!” “什么?太后要给师父赐婚?” “还在商议中,只是有个这个引子,朝廷要臣哪有那么容易赐婚的?这事还得经过皇上才行!” “哦,难怪我不知道呢!原来是内部消息!”末了,清闺又苦笑道:“太后眼光真好,公主配学士,男才女貌的!” “是啊是啊,如晴年纪虽然小了点,但为人却是极懂事的,相信大学士一定会保护好她的。”*说的挺尽兴,完全没注意清闺在抑郁,还问道:“大家都有眉头了,你呢,你有没有想过自己的婚事?或者你家里有没有给你安排婚事?” “我啊,说来不怕你笑话,像我这样身份卑贱的人,但凡大户人家都不会接受的,也许那天遇到一个小门小户,家长相互看的顺眼也就凑合着过日子了……” *一叹气:“我的儿,有这种思想也是不对的,穆竺夫人虽然被贬为庶民,但分量还是有的,你怎么就堕落到这种程度?皇上最近不是挺向着你的吗?不如我认你作干妹妹,让他也替你指一门婚事?别的不说,做个正室是不成问题的!” 清闺含蓄回绝,说是姻缘之事顺其自然,不想勉强人家,*说不过她,只得罢了。本来以为事情到此停止,不同意也没有强拿头的道理,偏偏*是个菩萨心肠,也是见不得她受苦,执意求皇上帮忙,还把清闺的话学了去,说她失了名节,自甘颓废,一心只想凑合,听得璃浔直皱眉:“怎么颓废成这样?这不像她的风格啊?” “皇上哪里了解她,别看她表面上嘻嘻哈哈,什么都不爱计较,背地里抑郁又伤感,这件事估计对她打击蛮大,皇上与大学士关系甚好,赐一门婚事应该不成问题!” “赐婚是没什么问题,关键她当众露肤,又有几个男人愿意接受她的不洁,就算能够接受,别人的流言蜚语也是一把刀,时间久了难保不会介意!这事说到底是难啊!” “那倒也是!”*比较赞同他的观点,想了想又道:“既然清闺摆脱不了流言,那皇上何不做一次好人,纳她为嫔,一来消除流言,二来免她受伤,一个女子如果能这样善终还算是好的归宿了。” 璃浔眼角露出欣喜之色,等*看过来时,一下子收敛了:“这样于理不合,朕与顾卿是手足之交,他学生属于晚辈了,朕娶他的学生有违伦常。” “这有何难?把大学士提拔成帝师,这样皇上和清闺就属于平辈了。” “那也不成,太后刚跟朕提了如晴的婚事,顾卿要是当了帝师,那如晴不就成了朕的师母吗?胡闹,太胡闹了!” *一落泪:“皇上这是打算看着清闺日日痛苦吗?” “朕也没说不帮忙,只是这事说来有些棘手,清闺和如晴恐怕要辜负一个,不然这事没办法解决了!思来想去朕觉得如晴年纪还小,名节是清的,无论嫁给谁都好过清闺,所以朕只能先顾着清闺,日后再帮如晴觅一个好人家!” “谢皇上!” 璃浔嘴上扬着笑,有点如愿以偿,有点意思了,他原不打算提拔容屿的,如今看来倒是非提拔不可了,不过提拔也好,把他调离殿阁,每日丢一下没用的书本给他,正好可以削除他的参政,这不比处心积虑的算计他要好?于是想也没想就圣旨一道,一直传到学士府了。 第二十九章 圣旨来的那天,外面下着毛毛细雨,雨中,几个宦官打伞弓腰,迈着轻快的步子,进来袖子湿了一大片,清闺、容屿等人跪在内堂接旨,那宦官拉开圣旨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资政殿顾容屿学问渊博,治国有方,特封一品帝师,迁居兰轩书阁,其门下弟子郑清闺,天资聪慧,才貌过人,朕甚为欣赏,特赐予为嫔,择日进宫,钦此!” 容屿磕头谢恩,抬手接过圣旨,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直到老宦官拱手跟他贺喜,他才不淡定问:“余内侍,皇上为什么要纳我徒弟?” 余内侍道:“这一切缘由的都你们自己造的,郑小姐当众露臂,整个璃国都传遍了,如此不贞,谁敢娶她?她这辈子注定要独守空闺了,皇上仁慈,愿意接纳她,这都是她的福气,难道您以为高高在上的皇上会缺妃子吗?” 容屿非常想说‘臣的徒儿,臣都不操心,他操哪门子的心?’然对方是皇帝,他还是有些忌讳的,就没有发言下去,余内侍见他没什么意见,又说了些闲话才走,余内侍走后,容屿才瞥了瞥清闺问:“怎么回事?你知道原因吗?” “弟子不知!” 容屿猜测此事与清闺无关,一切都是那狗皇帝在使诈,他看不惯他们师徒,所以故意拆散他们,然面见圣上,他才发现他彻底错了,清闺之所以被赐婚,归根究底全是她自己作的,皇上只不过是钻了空子,趁机赐婚。 回来后,容屿坐在官帽椅子上半天都懒得说话,清闺发现他面色不好看,也不敢冲撞他,只是给她递茶道:“师父,喝点水吧!” 不听她说话还好,一听她说话,他再也控制不了心底的怒火了,挥袖一裹,茶碗从她的手里掉了下来,烫的她的手腕疼痛难耐,他面容冰冷,就跟没看见一样:“郑清闺,你还要不要让人活了,你怎么能跟贵妃发出那样抱怨?你脑子被砸了吗?就算你真的名誉受损,你也应该有点骨气有点自尊,哪有随随便便把自己处理掉的道理?我教导你那么多年,你就变成现在这副自甘堕落的样子?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 清闺捂着被烫疼的手腕,看上去有种不屈不饶的坚毅感,她当即还嘴道:“你以为我想这样吗?还不因为菱丫死了,我心里闷,才跟赫连贵妃多说了两句,没算到她居然把我的原话告诉皇上,事到如今,圣旨已经下了,您训我也没有用啊!” “训你,你没说要打你呢!”说着扬手就要打她,要不是傅泰拦着,估计真要打到她身上去了。 清闺见师父又要体罚她,思绪有点崩溃,之前所有的压抑、委屈全部都迸发了,她对傅泰道:“傅泰,你别拦他,他要打,就让他打死我好了,与其一次次的受罚,不如来个痛快的,直接送我去死,反正在他的心里,我只是他的累赘罢了!”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容屿眸子一厉,好像受到了极大的侮辱:“我对你还不够好妈?我若对你不好,我就不会事事都为你考虑,事事为你找借口,我看我就是对你太好了,才把你惯成现在这副样子!” “师父真会昧着良心说话,你要是真的对我好,就不会一次一次狠心打我训我,你要是对我好,就不会把我逼的大龄未嫁,误了终生,你这是哪门子的对我好?你这根本就是自私!” 容屿气得直喘息,她从来都敢顶撞,现在居然学会顶嘴了,你叫他如何能接受这样一个狼心狗肺的徒弟,在她眼里他竟然一直都是那么的不堪,好在傅泰了解他,拼命的在旁边劝道:“大人,消消气,清闺只是孩子气犯了,您不要跟她计较!” 谁知清闺却拦过来道:“我没有孩子气,这些话都是我一直想说的!” 容屿本来想原谅她的,一听她这么说,顿时觉得没必要原谅了,就怒道:“好,既然是你想说的,那我现在就还你自由,送你《出师状》,从今以后我不是你师父,你也不是我的徒弟!你可以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说罢,命人准备文房四宝,打算送她出师。 见他那么决绝,清闺当即后悔了,其实她只是想心血来潮,受不了窝囊气,一时才还了嘴,她不是故意的,可是……可是师父好像真的在写了,他蘸着墨水,运笔很快,写到一半,傅泰在旁边作干扰,容屿有点写不下去。 见他停笔,傅泰知道他心软了,就对清闺道:“你看你,把你师父气的,还不快到祠堂思过去!” 清闺反应很快,连忙起身退到祠堂去了。 容屿望着她那匆匆的背影,摊在椅子上心情久久不能平复,明明知道,明明知道这是璃浔的手段,可他还是忍不住的生气,说到底还是因为太在乎,人们都说父母的爱是最伟大的,而他觉得他对她的爱已经超越了父母之爱,他一直那么无私的对她,包揽她的一切,她的错,他扛着,她的衣食住行,他一览全包,虽说偶尔也会训她罚她,可他什么时候是真的想要罚她了?现在,她居然大言不惭的说他不爱她,他到底哪里不爱她了?为了她,他默默地承受了那么多,而她呢,从来都不了解他,不了解他的处境。 清闺确实是不了解,也不了解师父为什么发那么大的火,只是把一切错误归根到和*说的话上,她觉得师父之所以那么生气,都是因为*,因为璃皇,因为自己被赐婚,她跪在祠堂的钉板上,膝盖被扎得很疼,她努力的忍着,连晚饭也没吃。 肚子咕噜咕噜,好像在翻滚,她跪着恁是没动。 跪了好久,忽然有脚步渐渐逼近,她以为师父来检查她跪没跪,就立刻规规矩矩的跪着,谁知来的人并不是师父,而是檀月,她端着一只烧鸡、几个馒头,往供台上摆,还带了香烛,她应该不是给她送饭的,倒好像是来拜佛的。 清闺看着她跪在祠堂里,双手祈福叩拜,完毕后,又把食物往回收,忽然她的目光转了过来,清闺立刻别过头,檀月问她饿不饿,清闺说不饿,檀月还是递给她一个馒头,清闺狼吞虎咽,檀月见她吃的挺欢,把那只烧鸡也给她了…… 清闺边吃边笑,还说‘谢谢檀月’。 殊不知,门外容屿正看着呢,见檀月递去食物,他平了平心,转身而去。 ***** 清闺在祠堂里跪了一天,膝盖有些酸,师父没有任何表态,也没叫人传话说‘别跪了’,他好像根本就没这回事一样,清闺总算体会到师父的无情无义,如果说之前她不死心是因为对他存在着念想,那现在就什么念想也没有了,他大概早就想撵她走了吧,只是一直好面子,一直开不了口,如今她被赐婚了,她就是嫔,他总不能把嫔妃给撵了吧,一想到他们之间只剩下了一道皇恩,就觉得特别讽刺,原来人与人之间,就是这样渐渐遗忘在路上的。 苦笑的摇了摇头,她看见宦官端着各种各样珍珠珊瑚,衣服、鞋子、胭脂、发钗、还有许多她见都没见过的珠花翠玉,好看是好看,就是没什么兴致,倒是梳妆的丫鬟给她扣了个珠串子,她抚了抚那些珠串子,若有所思。 午后,一个重磅消息传来,郑清闺留下书信一封,逃婚了。 消息一出,容屿展开那方信笺,越看眉头皱的越紧,看完之后,表面上不悦,心里却有些释然,逃了也好,逃到天涯海角,离开这纷纷扰扰的宫苑,未尝不是一件幸事,他支持她。 不过清闺从他府里逃走,皇上若问起来,他难辞其咎吧,为了免于怀疑,他还是假装命人四处寻找,结果自然是没有消息了,璃浔闻讯,跑过来问他怎么回事,容屿道:“没什么,做了错事,训她两句,结果她弃师出走了!” 璃浔把容屿训了一顿,末了又道:“既然是你把她训走的,那朕就派你把她给找回来,找不回来,唯你是问!” 容屿叩手领旨,外面早有人准备了马匹,容屿越上马匹,带着一干人等出宫去了,傅泰紧跟其后…… 宫外的路纵横交错,令人分不清该去的方向,容屿停下马匹,在一间客栈里喝茶,其实他是不急的,他巴不得她的徒儿能逃得远远的,那才是他想要的,为了给她留够逃离时间,他叫队伍好好休息,自己却坐在桌边绘制画像,名曰‘磨刀不误砍柴工’,他说,有了画像找起来才简单,不然,跟瞎子没什么区别。 不过近来,他绘制她画像的时候,他发现他的心态变了,总是莫名其妙的想她担心她,以前一直都是他教她画画,画了那么多,他还从来没有单独为她画过,如今绘制的时候,竟然他才惊讶的发现,原来他的徒儿已经出落得亭亭玉立了…… 专注着画像,嘴角不由得扬起一抹笑容,这时傅泰走进来道:“大人,有人发现郑小姐的行踪!”容屿一怔,稍后面不改色道:“带上来!”傅泰压上一对老夫妻,见到容屿,两夫妻有种窒息的感觉,容屿平淡道:“不必惊慌,只要说出你们看到的,我是不会为难你的!” 老夫妻跪地道:“是是是,我们是看见一个蓝衣姑娘,就跟你们描述的那样,美丽小巧,灵慧动人,背着一把弯月刀,走路摇摇晃晃,跟一个男的勾肩搭背的,好像往东边的方向去了!” 起先还想笑她,后来一听有个男的,容屿顿时不淡定了:“男的?谁呀?”那老夫妻道:“我们也不认识,是个挺俊俏的公子!怎么?那不是她相公吗?”话才说出口,立刻被傅泰训了回去,老夫妻不敢说下去了,容屿心烦意乱,对傅泰道:“走!往东边找!立刻!” 一伙人沿着东面胡同寻找,转眼渐渐走到了荒郊野外了,容屿望着远处的夕阳,整个人有一种绝望感,其实他是不介意她逃走的,哪怕他此程只是走走过场,为了她,他也愿意,可是她居然和一个陌生男子勾肩搭背,这让他如何能接受?那男的是谁呀?好人还是坏人?怎么才离开他,又变成老样子了?忽然间很想找到她,然后狠狠的训她一顿。 表面上不在乎,心里无时无刻不在担心她,更怕她受骗出意外,明明只是走走过场,而现在却转变成‘特别想找到她’,他想,就算把带她带回宫,就算把她送上王妃的宝座,最起码他还可以见到她,默默的保护着她,没办法,他就是看不惯她受苦。 寻找无果,天色越来越晚,他坐在马上,默默地念着,清闺,你在哪?你到底在哪? 其实那对老夫妻描述的很表象,清闺是个机灵鬼,出宫以后就跟苏浣联系上了,至于那个男的是苏浣家的小姑子,名叫夏瑶,今年十五岁,行动彪悍,长相也英姿煞爽,最主要的是她喜欢女扮男装,她说当男人好,想去哪就去哪,还不会被人欺负,边说边怂恿清闺一起穿,清闺有点不习惯,就推迟了,两人上街去买米,结果半路遇到不平的事,她是不爱多事的,倒是她妹妹多事,惹了一群人,为了帮她脱困,她才出手帮她的。 然,容屿并不知道事情的真相,因此担心了,牵肠挂肚了,以至于晚上对着月亮叹息…… 第三十章 容屿提着画像,寻遍附近所有的街道,连同住户的门都敲了,大家纷纷摇头都说从未见过,没办法,只能打回客栈了,回来后,容屿坐在桌边整理袖子,话也懒得说,大概是有些郁闷吧,沉寂了好久,他反而想通了,就算他能力再强,终究是势单力薄,冷宫秋黑白通吃,宫外到处都是她的人?如果借势,应该不出一日就能有消息…… 思罢,他从腰间取出个椭圆形的陶埙,对着夜色吹了起来,不一会儿就引来一帮人,容屿把画像递了下去,说是要秘密寻找此人,切勿打草惊蛇,神秘人接过画像,领命而去。 发出号令,容屿开始抚琴等消息,他的目标很明确,找到清闺,然后把她送到遥远的地方,也许只有那样,她才能不会卷入宫廷之争,皇上若是不放过他,那他就反了,如果他连他的徒弟都保护不了,那他还配做她的师父吗? 琴声悠扬,玉指轻轻的撩拨,举止投足之间无不透着的文人雅士的‘雅’,颇有兰花君子的遗风,如此美好的画面,真乃世间少见,谁知弹到一半,忽然有根银针‘咻’的一下发来,容屿一怔,伸手接住,一看是‘银狐针’,面容瞬间凝固,他瞥向此针的发源处,一个貌如雄狮的中年男人正缓缓逼近,容屿认识他,他就是江湖赫赫有名的‘银狐老王’,不过他还真的很好奇,他来作什么? “公输先生!别来无恙啊!”银狐老王冷魅道。 “叫我容屿!”他不悦的道。 银狐老王笑了笑,脸是狐狸般的狡诈:“三年没见,这待人态度依旧没有改善,还是那么的严肃,怎么,故友重逢,你就不能对我客气一点?” “我一向如此,看不惯你可以不来!既然来了,那就是默认我这待客之道!”容屿眼神冰冷,没有一丝的情感,倒是傅泰觉得这样不好,暗暗敬上茶去,银狐老王并没有喝,而是走近他上下的打量,容屿被他看得怪怪的,就问:“你在打量什么?” “没什么,我在研究你这身皮囊的特别之处,听说是璃国美男顾容屿的,果然肤白貌美,一点瑕疵都没有,看来古道子还真是下了决心啊!融的真好,也不知道以后能不能剥离下来!”说着不可思议的碰了碰他的脸,容屿不悦的瞪着他:“说话就说话,不要乱动!” 见他凶煞,银狐老王收了收手,立刻规矩了许多:“好吧,我今儿不讨论你的脸!只讨论我们之间的事!” “我们?”容屿声音带挑,银狐老王道:“是啊,就是我们,难道你忘了吗?三年前你说只要我从金陵消失三年,你就把古道子的《秘籍》交给我,现在期限到了,我也回来了,我们之间的协议是不是可以了结了?” “自然会了结,不过眼下我正忙着,秘籍又没带在身边,不如你下个月再来吧!” 银狐老王有种被忽悠的感觉,一笑道:“这又何难?没带在身边,可以叫人去取啊,反正你们人多,这又耽误什么!” 容屿谦谦一笑:“老王你真会开玩笑,那么重要的东西,除了我,又怎能让第二个人知道?这不是骇人听闻了吗?”说到这里,容屿又怕自己贬低他的智商,惹他不高兴,就缓和道:“你放心,金簪子掉在井里头,有你的自是有你的,都快到手心了,你还怕它跑了不成?” “那倒不是,只是这秘籍一日不拿到手,我一日寝食难安!” “你这状态可不行啊,古道子一生修道,他的秘籍全是静修之作,不培养好心态,有了秘籍你也练不成!” 银狐老王有些词穷:“好吧,我不急就是,你可不能骗我!” “骗人这档子事,我容屿还真是不屑一顾,君子之言,言其心,修之果,说出来的话当然要算话,否则枉为人!” “好,看你还算诚恳,我就姑且信你一次!要是你敢耍我,那就别怪我对我不客气了!”说罢,蛮横而去,银狐老王走了以后,傅泰一脸担忧问:“大人,你真打算把古道子的秘籍送给他吗?那可是……”容屿抬手至止道:“不用担心,我自有妙计!” 傅泰见他胸有成竹,也就释然了,主子做事一向精于计算,没有把握的事一般不会去做,这件事估计没什么大的问题,正思考着,忽然外面有人进来说:“大人!我们打探到郑小姐的消息了……” 容屿转眸看着来人,作聆听状…… **** 根据神秘人的指示,容屿乘了辆马车去了传言中的‘竹巷’,私以为竹巷会是一片汪洋竹海,去了才知道完全不是这么一回事,所谓的‘竹巷’乃是竹制品的交易点,那边家家户户流行编竹篮篓、竹筐、竹簸箕,成品、半成品,一堆堆随便放,本来道路就窄,被这么一堆,挤得索性连人都过不去了,更何况是马车,没办法只能弃车步行,容屿下了马车,一路绕着竹制品,走啊走,一直走到一个小黑门下,他抬手敲了敲门,发出‘叩叩叩’的响声,开门的是一个英姿飒爽的姑娘,一见容屿,有些含羞问:“这位公子,请问你找?” “我找郑清闺!” 语落,夏瑶立刻朝里面喊‘清闺’,没人应,容屿偏头往里看,与苏浣打了照面,苏浣头裹粗布巾子,一身少妇打扮,见容屿还俯身行礼,容屿摆了摆手道:“免了吧,宫外就不要那么多礼节了,其实我今儿是来找我徒儿的,苏夫人,我徒儿真的在这里吗?” “在是在,不过刚刚被我叫去打酱油了,现在应该要回来了,大人,屋里坐!” 容屿点了点头,进屋坐了下来,这时候苏浣的丈夫走了过来,跟苏浣说了什么,苏浣点了点头,跑到隔壁去借了一些果子糖和茶叶奉上,容屿叫她不要太客气,然苏浣贤惠惯了,依旧改不了那颗卑微的心,容屿不善于劝人,只得罢了。 倒是夏瑶挤在边上用奇怪的眼神打量他,好像没见过一样。 大约坐了一会儿,院子的门倏然开了,众人目光都看了过去,只是清闺拎着酱油从外面回来,可是,可是她还扶着个男的进来,那男的好像受了重伤,她扶着男子去了卧室,完全没把师父当作一回事。 容屿顿时有种被冷落的感觉,他放下茶盏跟了过去,清闺扶着男子躺下,还掏出自己的手帕给他擦汗,看着容屿心底醋意直翻,他反常的拽过她的帕子问:“他是谁啊,什么不认识的人都往家带,你就不怕他对你有什么坏心?” “那是我的事,跟你无关!” “郑清闺,你这是什么态度?我是你师父,你就这样跟我说话?” “师父?你是哪门子的师父?”清闺冷笑了笑:“我现在已经没有师父了,我现在有的只是自己的生活,你不是说要写出师状吗?来了正好写一张,省的我来回跑!” “那是我说的气话,你怎么能当真呢?” 郑清闺懒得理会她,继续照顾着那个男子,容屿再也受不了她的冷落了,他一把转过她的身问:“我现在问你,你老实回答我,你真打算把我们之间的关系推到这一步吗?一走了之,从此以后再不认我这个师父?是吗?我想听听你的心里话!” “是!” 容屿直剜剜的看着她,简直不敢相信这是她说的,渐渐的,胸口有些隐隐犯疼,他捂着胸口,痛楚的点了点头,他就应该知道,她抛弃他逃宫,早就不在乎他的生死了,哪怕皇帝怪罪下来,他的死她早就不在乎了。 忽然感觉自己很可笑,亏他这些天到处寻找她,担心她,原来一切都是他白操心的,她根本就是不识好歹,无情无义的主,越想越气,最后索性转身走了。 走到门口,傅泰扶他,容屿一把挥开他冲了出去,傅泰看着容屿停在外面的枣树下伤心,样子很令人心疼,他再也不淡定了,走到清闺的面前横剑道:“郑小姐,你不要太过分了,你可知道大人这些天有多担心你,为了找你,他已经有好几天没睡过安稳觉了,如今见了面你居然这样气他,你还有没有一点感恩之心?要不是大人,你能有今天这么有知识?” 清闺冰冷道:“若不是他,我怎么会受尽体罚,若不是他我又怎会大龄未嫁?现在你居然跟我提他,我不想提,也懒得提!” “好,你伶牙俐齿,你能言善辩,你厉害,我说不过你,可是睁开眼睛好好看看,你师父对你的付出是不是真的,他担心你是不是真的?” “他担心我?他是担心皇上找他麻烦,他的大学士之位不保吧!” 气的傅泰特想杀了她,可是看着大人那么痛苦,他真若杀了她,大人还不痛苦死,便收剑道:“罢了,你爱怎么想就怎么想,总之,你忘恩负义,你的品行根本就不配大人日日惦记着!”说罢,悻悻出去了。 走就走了,清闺所谓得很,她想好了,以后她要自由自在的活着,再也不要听从任何人,包括顾容屿,如果他要捉她回去成亲,那他们就兵革相见,总之,她再也不要过以前的日子,也不想再爱任何人。 这天晚上,容屿没走,一桌子人围在一处吃饭,其他人都说说笑笑,唯独清闺和容屿冷着脸,谁也不理谁,明明是一场小聚,却显得极其孤立。 饭后清闺蹲在地上洗碗,容屿卷起袖子帮她洗,他的袖子是雪白的,沾上阳春水以后,看起来很不协调,清闺看着他,还是有些心疼他的,堂堂大学士居然沦落到和她一起洗碗,怎么看都觉得不像是高高在上的师父,不过她依旧觉得他在做戏,她觉得他之所以那么低声下气,完全是因为担心皇帝降罪,担心他的学士之位不保,当官的嘛,哪有不在乎乌纱帽的。 清闺刻意避开他,而他一直跟在后面,清闺走到后山,容屿也跟了过去,清闺横手道:“顾学士,如果你是来打动我的,让我回去做嫔妃,我劝你还是死了这条心,我是不会进宫的,你也休想劝我!” “这是你的自由,为师不会掺和的!” “是吗?那你来找我干嘛……” “送你去天涯海角,永远的离开皇宫!” 清闺能感觉到师父的关心,记得白天傅泰说师父很担心她,她还以为他会对她说什么,原来她错了,他不但不是关心她,反而要彻底的送走她,为什么每次想要深情眷眷的时候,他却忽然泼她一头的冷水?就因为他是她师父吗?此时,她心里不爽极了:“我为什么要去?” “这都是为你好,你留在这里,璃皇知道了只会派人来抓你,难道你想当妃子吗?” 清闺顿了顿:“我走了,我母亲怎么办?” “我会保她的,你放心!”容屿淡然道:“对于这个决定,我知道你不能接受,也知道你和苏浣的关系好,可是你留在这里,万一璃皇被知道,不止苏浣会受到连累,连你自己也要被捉回去,你是个明白人,你怎么能执迷不悟?” 清闺冷笑:“多谢,我自己的事,我自己会抉择的,不劳你费心!” “清闺,你听我一次劝,明天走吧!” 第三十一章 清闺理解师父用意的,只是看不惯他那副自以为是的样子,凭什么,凭什么他总是一次次决定她的未来?她必须言听计从?以前读书他说,清闺啊,好好读书,以后争取当个女傅,她说好,谈婚论嫁的时候,他又说,清闺啊,迟两年再嫁吧,府里离不开你,她也没有反对,如今耗到十八岁了,他又说让她离开这里,从此浪迹天涯,她不高兴,她为什么要听他的? 也许是多年来积压了太多的反感,他越苦口婆心,她越想背道而驰,即便自己是错的,她依旧想去磨蹭一把,能不能改变结局她无所谓,她只想让他知道,她郑清闺不是他想怎么样就能怎么样。 清闺开始无视他的劝导,无视他的一切,他不让她照顾那受伤男子,她偏偏为之,还把自己最喜欢的手绢递给他擦汗,那受伤男子果然识货,才短短半天就被宠醒了,男子睁开眼睛,一双棋子黑的眼睛顾盼生辉,他应该是读书之人,说话文质,举止优雅,见清闺在照顾他,立马翻起身喊‘阿妹’道:“阿妹,谢谢你救了我!” “客气什么,我应该谢谢你才是!” 在谈话中,她了解到他姓姜,名叫弘文,清和人氏,是上京赶考的秀才,今儿途经此处,小住在鱼门客栈,出门时见到有人对清闺使坏,就冲上跟坏人打了起来,没想到清闺会武功,自己反而成了她的累赘,如今盘缠也没了,连吃饭都吃不起了,清闺蛮同情他,就递给她一个馒头,弘文狼吞虎咽,跟她有说有笑。 容屿对这种人比较忌讳,这弘文怎么来的那么巧?不早不晚正好撞见清闺,一留意,不得了了,各种诡异,他发现他明明在练功,问他,他却说他在睡觉,明明在街上荡悠,却说他在如厕,更可恶的是,他居然跟他一样也很关心清闺,给她买东西、给她打肩、给她端茶,看的他心里酸酸的,每次都抢茶先尝,清闺本来挺口渴的,一看被他喝完了,心里甭提有多郁闷了,倒是容屿不厌其烦,重新给她倒上一碗,清闺只顾着喝水,也就懒得计较。 喝完以后,夏瑶扶在门边喊她出去,清闺问什么事,夏瑶说,你出来就知道了,清闺放下茶盏出去了,屋里只剩下容屿和弘文,容屿坐在屋里,时不时的打量着弘文,连个姿势都没动,弘文被他看得怪怪的,就问:“你看着我干嘛?” 容屿依旧抬眼看着他,眸子明净如水。 弘文被他看得毛毛的,总感觉浑身没穿衣服,他开始不自在了:“跟你说话你没听到吗?你怎么不理人啊?你是谁?干嘛对清闺那么凶?你是清闺的相公吗?” “你说呢?” 弘文顿了顿:“我怎么知道?” 容屿嘴上扬着笑,觉得这弘文挺一般的,就露出一脸优越感的样子,正想讽刺一番,清闺忽然捂着脸从外面走了进来,接着夏瑶也冲进来,两人交在一起翻箱倒柜,问她找什么,她说帕子,容屿也没怎么在意,女孩子出入手绢加身,这很正常,谁知转过身,他却看见清闺用帕子按脸,容屿感觉不对,就问她怎么回事,清闺并不作答,倒是夏瑶的嘴巴很快:“没什么,刚才抓鸡的时候,脸被鸡爪子蹬花了,哎呀,都怪我,你骂我好了……” 容屿起身撩开清闺脸边的帕子,一看腮边有个‘三’字形的抓痕,好像是被鸡爪尖子扑的,就白了她一眼道:“你也真是的,没抓过就别抓,逞什么能?这下好了,要永生永世的留疤了!” 一听要留疤,清闺不淡定了,不禁流露出对师父的依赖:“那可怎么办?” “眼下只能寻些草药过来调理,你等我,我去去就回!”说罢,容屿转身出去了,清闺望着他离去的背影,怅然若失,她那么冷漠的对他,他居然还无条件的包容她,有时候想想自己真的好过分,她有点迷茫,也不知该不该继续生他的气。 清闺避开弘文,转移到夏瑶房间躺着,并不是伤的有多严重,而是她觉得伤成这样,出去肯定被人笑死的,外面不比宫里,宫里,人与人之间还有几分忌惮,外面则没有,左邻右舍串门,那些刁民言语粗鲁,什么乱七八糟的都能往台面上搬,也不管脸子上过不过得去,也不管别人能不能接受,反正懒得解释,懒得纠缠。 边想边压着帕子,夏瑶进屋来篦头,对着镜子束上一个小高帽,见她歪着,有点看不惯道:“起来走一走啦,别总是跟个娘们一样,不就是一点皮外伤吗?过两天就好了,我和哥哥在街边抬竹筐的时候,手儿常年磨破皮,那么严重都好了,你这个也不成问题,你放心吧,不会留疤的,别信你师父胡说!” 清闺不以为然道:“真的也好,假的也罢,伤了总要涂些草药的,别的不说,好得快倒是正经!” 夏瑶也懒得多话,篦完后就出去了,她就是个活宝,不走走就感觉浑身不自在,让她这么安静的歪着,还不如直接剁了她,夏瑶出去后,这边清闺依旧压着帕子,可是压着压着,她又怕手绢冲到疤痕,就渐渐放了下来,直到容屿进来,她才再一次用帕子虚按了下脸。 容屿端着石盅,里面已然是调制好的草药,见她用帕子按脸,就道:“把手拿来!” 清闺并不明朗,手也没动,其实她是喜欢师父的,也怕师父对她印象不好,况且都花成那样了,他肯定要笑话她了,可是这样按着怎么上药?想到这里,她怯怯放下帕子,师父斜睨着她,嘴角抽了一下,见他抽嘴,清闺脸色一黑,背过身去。 感觉她生气了,容屿掩了掩情绪道:“都看见了,还遮遮掩掩的,赶快上药吧,晚了可就要留疤了!” 清闺并不着急上药,磨牙道:“那又如何?总比被人笑话死好,顾学士,如果你是来笑话我的,那就拿着你的药赶快滚!” “怎么会呢,你就是毁容了我也不在意,我只是觉得你现在的样子好像猫哇!嗯,不对,好像少了半面胡子!”清闺白了白眼,伸手就想修理他,才触到他的胸,他一瞪,她又不敢造次了,容屿恢复严肃道:“别调皮了,赶快涂药!” 清闺想想也是,就拿着铜镜上药,铜镜有些旧,上面乌漆巴黑的,她瞪大眼睛,什么都照不见,刚才夏瑶居然拿它戴帽子,还整理帽子上的流苏,她简直佩服得五体投地,她特么是怎么看见的? 她照着‘镜子’,蘸着药汁随便往脸上涂,其实她也不见啦,容屿见她涂偏了,就接过来帮她涂,他的动作很轻柔,就像照顾一个孩子,清闺仰着脸,擦疼了就拽他的袖子,然后把他的袖子拧成麻花。 “别动!”容屿喝斥她。 见他训斥,清闺就放下他的袖子,容屿细细的帮她搽药,冰清的眼睛透着专注的柔情,清闺心里有些乱,依旧抓着他的袖子不放,完毕后,容的袖子被抓得全是皱痕,就跟老太婆脸上的折子一样,容屿甩了甩袖子,也没有计较,而是劝她道:“在宫外,一切都是将就着,你且多忍忍,别碰它!” “嗯!”清闺点头应着。 **** 清闺抱着脸过了一天,做什么事都小心翼翼的,给她试一个帽子,她也说你且轻点,别碰到我的脸,去菜园子摘槐花,她也问,那花粉会过敏吗?惹得夏瑶简直要崩溃,字字句句都说她矫情,还把这些事跟容屿说了,清闺白了白眼:“站着说话不腰疼,这伤不是在你脸上,要是在你的脸上,你定然不会这样说了。” “就算在我脸上,我也不如你矫情!” 以前在宫里,其实也有人说她很矫情,现在出宫这个夏瑶也这样说她,心一横,不禁磨牙道:“再说我矫情,我就去把你的未婚夫叫来,我看你在总目睽睽下矫不矫情!” “哦?原来这矫情是因为未婚夫啊!” 清闺望了望容屿,脸一红,顿时觉得自己说错了话,倒是容屿开口道:“玩笑归玩笑,这样说她就有些过了,我是她师父,我对她只有引导之情!怎能往这事上靠?” 夏瑶觉得也是,立刻吓得不敢言语了,清闺斜瞥着师父,发现师父表情有点不自在。 清闺没怎么在意,师父未婚,有点尴尬很正常,她不想乱猜他,因为她没回猜的都不对,既然没有结果,还是不要多心的好。 中午大家聚在院子里吃饭,午餐可丰盛啦,满满一大桌子菜呢,有苏浣、苏浣丈夫、夏瑶、弘文,还有他们师徒,容屿坐在雅座上,只顾着关心她的徒儿,见徒儿总是吃蔬菜,就夹了两片鸡肉夹放在她的碗里,清闺拨了拨筷子,并不想吃,伸手夹给了师父,容屿又夹了回去,夏瑶道:“你们两个最讨厌了,吃个菜也夹来夹去的,清闺,我要是你,我就使劲的多吃,把它啃得连骨头都不剩,不然太对不起你那张脸了!” 几个人都笑了起来,都说夏瑶的这嘴巴真厉害,该跟清闺平平,清闺一派小姐样,哪里比得上她的万分之一?简直是泼皮户啊,容屿解释道:“夏姑娘那是真性情,只是我徒儿你们看的太过于表象了,她今儿状态不佳,所以安静些,若换做以前那也是鸡飞狗跳的,两个人真拧起来谁输谁赢还不知道呢?” “哦?真的吗?没看出来啊!” 这时苏浣作澄清道:“这倒是真话,没见过是不知道的!” 清闺干笑了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只记得他们又说了好多话,从宫里说到宫外,从乡村说到市井,饭后,清闺蹲在后山边洗衣服,洗着洗着,容屿把一个包袱塞给她道:“待了一整天,是不是该作打算了?人前我不好说什么,现在人后,我希望你赶快走,晚了就来不及了!” “我可以再待一天吗?” “最好还是别待了,千里搭长棚,没有不散的宴席,就是你待半个月还是要走的,待得越长就越容易不舍,万一皇上来了,到时候想走都走不了了!” 清闺点了点头,表示愿意走,容屿见她没空接手,就把包袱放在一旁的石头上:“等会你自己走,外面人多,还有那个弘文在,我就不送你了,你好自为之!”说罢转身走了,清闺望着石头上包袱,轻轻叹了口气。 然而洗完衣服之后,本来打算收拾收拾走人的,谁知弘文忽然病发,整个人捂着头都快要死了,清闺放不下他,就留下来照顾他,给他扎针、给他端药,给他送茶,直到夜晚才拖着疲惫的身子前去休息,容屿是有意见的,就躲在黑暗处迎她。 外面的天色微凉,一轮圆月高挂,清闺拖着疲倦的身子往外走,走到黑暗处,感觉手臂被拽了一下,刚要叫,嘴巴却被捂住了,她就看见暗处的人居然是师父,有些意外,还没等她开口,容屿就率先责备道:“不是让你走吗?你怎么磨磨蹭蹭的?你还在等什么?” 清闺退了退身道:“弘文病重,你也看见了,他是因为救我才受了那么重的伤,我现在走了,也太无情无义了!” “不用担心,把他交给我就可以了!”“交给你?你非把他折磨死不可!”“你就那么不相信我?”“没有,我只觉得师父对他不友好而已!”“你到底是走还是不走!”“当然走,不过需要明天走!” 容屿见她磨磨蹭蹭,往她头上一劈,她瞬间晕倒在她的怀里,容屿搂着她,若有所思。 **** 清闺晕倒了后什么都不知道了,只知道醒来时,自己躺在马车里,马车里还坐着一个柔美的姑娘,长得端庄贤淑,娇巧可人的,清闺翻起身,头有点疼,一抬手发现自己被换了一身男装。 嗯?怎么回事?衣服怎么换了? 爬身撩开藏青色的帘幕,外面天已经大亮,到处都是青山绿水,绿树红墙,这是哪里?她一惊,立刻喊‘停车,快停车!’车夫拉住僵绳子问怎么回事,清闺道:“这是哪?你们要送我去哪?” “去昭国!” “什么?”清闺跳下马车,环顾着那荒芜的村庄,那是她从没有到过的地方,她有点茫茫然:“刚才你们怎么不喊我呢?” 谁知车夫却道:“这都是顾公子吩咐的,我们也是拿钱办事!”清闺不想去昭国,就转身想逃,谁知被马车里的姑娘横剑拦住:“郑小姐,你要去昭国,这是命令!” “是师父的命令?” “这个你毋须多问,总之去了那边自会有人接济你,你不会无家可归的!” 清闺感觉肯定是师父吩咐的,不过看着这个姑娘不怎么精干,跟苏浣的气质一样一样的,就耍诈道:“好,把剑放下来,我跟你走!” “当真?” “那当然!本姑娘说话一向一言九鼎!” 马车姑娘放下了剑,清闺见她上当,转身就逃,脑袋却被再次劈了一下…… 劈了以后,清闺转身还是有段心理活动了的:果然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这货武功真高,下次使诈需谨慎,碰到美颜果断溜。 第三十二章 再度醒来,清闺发现自己躺在一家客栈的板床上,身盖雪色的薄被褥,头枕碧青小枕头,枕头里不知放的是什么,软软的,沙沙的,就跟河面上捞出来的细沙一样,她翻了个身,想换一个睡姿,却怎么也睡不着了,罢了,既然睡不着,还是起来吧,她起身从床面跳下来,拔上鞋,门倏然开了,她看见马车姑娘从外面走进来了。 是她?那个面容温婉,却狠心把她敲晕的女人…… 两人照面之际,马车姑娘态度有些冷淡,她把手里的包子和粥放在她的面前道:“饿了吧,吃点东西吧!” 清闺已经饿了,就趴在桌子边吃饭,马车姑娘见她吃挺欢,不由得勾起昨儿是事,就兴味的道:“哎!我说你还挺能叫的,睡成那样,说梦话还能说了一路,吵死我了,你是怎么做到了?护镖护了那么久,你是我见过最难缠的镖客了!” 镖客?原来她们是镖局的人,难怪身手那么好呢。 不过,清闺并不认为自己有问题,她觉得她之所以说梦话全都是他们敲的,就还嘴道:“谁让你敲我的头?脑袋敲坏了当然乱说话啦,你嫌我吵,你还没找你麻烦呢,我说你们镖局就是这样对待客人的吗?敲晕,然后扛了就走?” “那倒没有!”马车姑娘把双手往身上一插:“我们镖局一般走物品比较多,像你这样的活人还真没走过两次,馆主原是不想接的,奈何顾公子对他有恩,算来算去也是没办法的事,顾公子让我们保你去昭国,说只要人到,钱什么的不成问题,顾公子还说,不听话就直接敲晕,不要由着她的性子!” “哦?”一听是师父特允的,清闺甭提有多郁闷了,难怪这姑娘手法似曾相识,原来是师父指点啊,她怎么那么倒霉,敲一次不够,还能被敲第二次,等等,他们不会一直要这么敲下去吧,她又不是货物,怎么能跟货物一样运走?难道是思维惯性?一想到这里,她真特么真可怜她的头:“你你你,你不能再敲我头了!” “那得看你乖不乖!” 清闺挺无语的,她觉得她好久没那么悲剧了,不但被敲头,吃东西也被各种盯着,这人简直比师父还要难缠,清闺慢悠悠的吃着包子,也没顾上跟她说话,过了一会儿,汤足饭饱,清闺这才转眼看了看她:“喂,阁下怎么称呼?” “叫我红莲!” “哦,这个名字好听,那个,红莲姐姐,我想去如厕去一趟!” 红莲斜睨了她一眼道:“走,跟我去楼下!”红莲在前面带路,清闺捧着肚皮跟在后面,下了楼只见吧台掌柜在记账,清闺目不斜视,一直跟着红莲出去了。 厕所的方向有点偏,在后山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拉开帘幕,里面各种简陋,然出门在外,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她勉强将就了,出来以后看见红莲站在外面等着,就跟她说了两句闲话,红莲不咸不淡的,正找不到合适的话题,忽闻对面有人敲锣鼓,踮脚一看好像是玩狮子的,就对红莲道:“红莲姐姐,我可以去那边看看吗?” “不可以!那边人多,不安全,你是我们局里的镖,我要护你安全!” 清闺脸露怅然:“那好吧,不去就不去!” “你看起来好像怎么不高兴!” “那当然,我是第一次在街边碰到舞狮子的,心里痒痒的,可惜姐姐又不允许!”“你们宫里不是常常舞狮子吗?”“嗯,是常常舞,可是那不一样!”“怎么不一样?”“宫里舞狮子都是他们舞,我们看,民间舞狮子可以和狮子交流啊,好久以前我就想摸摸狮子的皮是什么做的,可惜一直都没机会!”“罢了,既然你那么想去,那我就陪你一次,不过你可要不要乱跑,知道么?” “知道啦!”清闺点了点头,面露笑容。 红莲带着清闺穿过马路,到达对面舞狮子的地方,原来那家客栈今日开张,为了惹眼,门口排了许多的摇狮子,大的,小的,胖的,瘦的,掌柜的在门口叩手道谢,谢声中,狮子摇啊摇,摇的周围人都在拍手,清闺和红莲挤进人群里,也开始跟他们一起看狮子,尤其是清闺,简直有些忘乎其形。 正起劲,一个扒手在人群里弯身潜行,看见红莲的钱袋,走到她面前一蹭,红莲的钱袋就这样给扒走了,红莲一摸腰,感觉不对,立刻飞身去追小贼。 这边清闺依旧在看舞狮子,看着看着还歪头跟红莲说话,谁知红莲已经不在了,起初她以为她去买东西去了,可是站了好久都没看见人,她有种不详的预感,红莲可能出事了。 一想到出事,她立刻不淡定了,迫切转身在人群里喊她,可是周围人群涌动,又加上喧天的锣鼓声,太吵太吵,她的声音根本就听不见,清闺焦急万分,虽然她与红莲不熟,可她们到底是一路人,如今她不知去向,万一碰到坏人,她的良心也过不去啊,她四处寻找她,逢人就问,众人都摇了摇头。 正不知所措,忽然有个老妇人过来搭讪道:“姑娘,你是不是要找红莲姑娘?”清闺立刻道:“对呀对呀,你怎么知道?”老妇人道:“刚才我看见她抓小贼往西边那个包子铺去了,你自己去找找吧!”清闺一笑:“谢谢大婶啊!” 清闺起身奔到对面的‘王戚包子店’,才一进门,只见一对小夫妻正在和面,见她进来,笑呵呵的问她需要点什么,清闺道:“我不买包子,我来找人!” “找人?吃饭的都散了,我们这现在没有别人!” 清闺感觉他们在和面,可能怕麻烦,就道:“我是被个阿婶介绍来的,她说她看见红莲奔到你这里了!” 夫妻俩面面相觑,然后那女人反应迟钝道:“没错,她就在楼上的雅阁用餐!” “太好了!快叫她出来见我,我等她好久了!” “叫人这种事太打扰人了,容易影响我们的体面,这样吧,不如你随我到楼上去吧!”清闺说‘好’两夫妻洗掉手上的面粉,点了一盏灯,清闺不知道大白天点灯做什么,谁知那男的却说,没什么,楼梯有点陡,已经摔倒好几个人了,你要上去,打灯会亮一点,清闺点了点头,那男子捂着灯火,带着清闺上楼。 楼梯果然有点陡,窄的进不去人,清闺小心翼翼的走着,生怕自己摔倒,走啊走,终于走到一间所谓的雅阁,清闺并没有看见红莲,只看见里面有个空桌子,桌子上面摆的不是餐具,而是放了一卷灰色的麻绳,她一怔,看向那男子,男子嘴上勾着笑,那笑容越来越狰狞,等她反应过来,门倏然关了起来,清闺感觉不对,大白天关什么门,莫不是进了黑店? 正思考着,这时候那夫妻拿着杀猪刀晃晃的走了过来。 清闺翻身拉了拉门,一点反应也没有,一看门就被锁死了,她背身望着来人:“你们……你们想干什么?” “干什么?包子馅没有了,削点肉做包子,姑娘,我看你你细皮嫩肉的,做成包子应该很好卖!” “你们不要乱来啊!”清闺有些恐惧,原来她被那妇人给骗了,刚才那指路的妇人根本就是个拉手,她真的好笨,总是特别容易相信别人,她怎么就没有一点怀疑呢?郑清闺啊,郑清闺,你这脑袋根本就是个摆设,难怪师父平时教导她凡事要多动脑子,确实要动脑子啊,然现在埋怨有什么用?事已至此,她应该想办法自救才是,自怨自艾自只会被宰。 清闺站在原地不动,直到他们扑过来,她才还击,他们手里拿的是笨重的杀猪刀,明晃晃的,看起来有点吓人,清闺有些忌讳,伸腿就踢掉他们的刀,把他们按在地上,打得哭爹叫娘的。 女人抱着头,被打得到处乱串,像是在逃命:“妈呀,她居然会拳脚功夫!老戚,我们该怎么办?” 命唤老戚的男人不惊不慌,依旧在她面前周旋着,刀被踢掉了,他又从地上拿起木棒,清闺本不想再打下去了,可是这人实在是太过分了,不止人黑,心肠也大大的黑,今儿她要为民除害,思罢,一踢,把那老戚甩得直打滚,那老戚滚到一块空地上,清闺追了上去,结果上面掉下来一个铁笼子,一下子把她罩着里面了。 清闺用手晃了晃柱子,方知上当:“你们也太不要脸了吧,两战一,居然来暗的!” 夫妻俩不理会她,只听那女人对老戚道:“相公,还是你有能耐,连会武功的都能捉得住,我真是越来越佩服你了!” 老戚笑道:“没什么,这一切太简单了!娘子啊,你说这姑娘要是做成包子,当什么馅子最好卖?” “牛肉馅!” 清闺恨得咬牙切齿,就朝他们嚷嚷,女人开口道:“别喊了,这墙壁是隔音的,就是你喊破喉咙也没人能理你!” “你无耻!” “爱骂你就骂吧,反正进了这里的人,谁也别想活着回去!” 清闺在铁笼里被饿了三天,滴水没沾,已经没有什么力气了,后来她被绑在柱子上,女人端了一碗面条喂她,她努力的摇头不肯下咽,女人见她情绪激烈,就道:“你放心好了,不会有毒的!我还指望你能买个好价钱呢!” “我宁愿饿死,也不会顺了你们的心!” 这时候老戚打着杀猪刀过来,样子有些粗犷:“娘子,别喂她了,直接宰了才是正经!” 女人不悦的扫了他一眼道:“宰宰宰,你天天就知道宰,包子能卖几个钱?卖到青楼才赚钱呢,你明天去给她买件好看的衣服,然后把她卖到青楼去!” 老戚挠头,有些古板道:“还是宰了比较稳当,她会武功,万一是黑道的,咱们得不偿失!” “谁让你卖到附近的?咱们不能蒙上她的眼睛,把她卖到几百里以外,到时候这个店铺不开了,咱们卷着银子到山里去买地去,那不比现在日子要好!” 清闺特别想要还嘴,可是自己已经虚脱了,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 接着清闺就被他们换了一身粉色的纱衣,脸上还被敷了层厚厚的粉,他们强迫她吃饭,她不肯吃,他们就用强灌的方式逼迫她,明明只是清水拌饭,清淡得不能再清淡,清闺却有种泛呕的感觉,是的,她讨厌他们,连同他家的饭一起讨厌,她觉得他们饭跟他们的人一样肮脏。 即便是没有回旋的余地,即便沦落至此,清闺依旧有清闺的高洁,有她的自尊,她不愿意同流合污,即便他们逼死她,她依旧不愿意,就是因为她如梅花般的孤傲,他们才用巴掌扇她的脸,把她强行塞入马车里。 她躺着马车里,眼睛被蒙上了一层黑纱布,她看不见,也无法反抗,只听到耳边的滚轴声,她很确切自己已经在行车的路上了,她的心很平静,只是黑布上的泪水没有说谎。 茫茫然不知道要去哪里,也不记得走了多久,当他们把她眼睛的纱布取下以后,清闺看见门牌匾是‘燕春楼’,就把她推了进去。 老鸨是一个很精干的女人,穿着靓丽,头挽贴额小卷发,发间簪的是红色鸡冠花,见有人带姑娘来,只是远远的斜了一眼,爱理不理的,倒是那老戚巴结得很:“老板娘,我们今儿给你带个人来,真真的美人胚子,你看看,你收不收?” 老鸨看了看清闺,一脸不满意的叹息道:“哎呦呦,还美人胚子,这姑娘脸白的吓人,跟白无常一样,我看该不会有什么不治之症吧!” “怎么会呢?脸白是涂粉,你也知道我们小门小户,平日里不大化妆,临走也是就是随便涂了点,要是你们自己给她打扮,那效果肯定不会这样的!” 老鸨也没说什么,好像在默认,接着又问:“她是你什么人?拐来的人我这里可不收!” “瞧老板娘把话说的,拐人那是要坐牢的,她是我们邻居的女儿,父母前段日子双亡,她母亲临死之前把她托付给我们,我们上有老,下有小,一大家子也是没办法,如今把她送到你们这里来,虽然是烟花之地,总比跟我们一起饿死了好!” “哦!原来是这样,那她的身世也蛮够可怜的!”老鸨故作同情,稍后有转眸道:“只是这个姑娘我还真不怎么满意,脸色差,长得也不怎么高挑,进我这里还要培养训练,各种费用太高,再加上这段日子生意还淡,赚不赚钱也未可知,我估略了一下,四五二十,七八五十六,这费用不得了啊,所以,我只能给你们八十两!” “八十两?这会不会太少了?”“已经很多了!”“她可是个年轻的姑娘啊!”“那又如何,到了我这里都是一样的,嫌少你们到别处去,看他们能不能给你八十两!” 老戚面露为难,这时女人碰了碰他道:“八十两就八十两吧,反正是白赚的!” 就这样,两方才算谈妥了,老鸨让她们签卖身契,两夫妻随手签了,老鸨爽快的数着钱,边数边叹息生意不好做,等他们人走了以后,老鸨这才露出得意的笑。那两个人太傻了,那么年轻的姑娘才八十两,这生意做的太划算了。 第三十三章 那对夫妇离开以后,清闺被几个人搀扶着,由于身子比较虚,老鸨说,接客不急于一时,先把她梳洗干净,再好好的调养一番,这样病歪歪的可不成,就这样,清闺被送到一个不错的厢房里,洗头、沐浴、更衣,完毕后半躺着,亦有大夫过来给她诊脉,大约是老板娘怕她死了,丢银子吧。 清闺合目不动,折腾那么多天,她都快虚脱了,眼下很需要救助呢。 时间大概过了两三天,她的身子也好了许多,再也不似之前那么消弱了,她开始下楼找水喝,由于梳了个麻花辫,惹得往来的客人纷纷询问,老鸨解释说是新来的,惹得众人垂涎欲滴,老鸨推着客人道,还没开|苞呢,等开|苞了再去通知你们。 清闺只顾着喝水,完全懒得理会他们,倒是老鸨凑上来打量着她,眼神满是惊艳道:“来的那天看你挺一般的,如今再看却是越来越有味道了,总觉得隐隐约约间有种特别的气质,说不清道不明,哎,姑娘,你家里以前是做什么的?” “没什么,小门小户,自给自足!” “你可认识字?” “认识几个!”老鸨仰颌‘哦’了一声,说难怪呢,原来是读过书的,这时候,楼上下来一个红衣女子,走起路来娉婷妖娆,见到老鸨各种撒娇:“妈妈,我今晚不接客了,周员外约我去清园湖赏船!” “不接就不接,找个人顶替就好了!” 红女女子看着清闺,特意打量一圈,问老鸨:“妈妈,她就是您前儿新买回来姑娘?”老鸨说‘是呢’,红衣姑娘道:‘果然是个美人,就是脸色差了点,没有我白。” “那当然,你可是我们这里公认的头牌!” 打量完毕,红衣女子看的有点嫉妒,因为这个小姑娘长得特别灵秀,五官小巧而又自然,虽然不是倾国倾城,却很耐看,属于越来越有味道的类型,就道:“妈妈,让我带她可好,我跟她挺有眼缘的,一看就挺喜欢她呢!” “晚了,秋棠昨儿说她带,已经敲定了!” 一提到秋棠,红衣女子就有些不屑:“又是她,都调|教五个了,也不嫌烦,她天天还真有闲空,也难怪,都三十岁的人了,谁点她?孤独了也就只能收几个人找找信心,罢了,既然她收了,那就算了,我也不好跟她争,妈妈,下一个姑娘一定留给我,别让她抢去了!”老鸨说‘好’,红衣女子这才满意的去了。 清闺懒得理会,就咳嗽着到楼上去了,楼上厢房一连十几间,每一间都有个床榻,清闺沿着房屋一间间的走,走到雅阁时,只见秋棠正在梳洗打扮,本想溜走,却被她看见,她喊她,清闺站定,秋棠道:“妈妈有没有跟你说‘我带你’的事?” “说了!”“你自己可有意见?”“没有!”“既然这样,从明天起就由我来带你,你就跟我后面学吧!” 清闺当然知道学什么,不过她还不怎么紧迫,大夫说她身体尚在恢复中,没个十来天最好不要乱动,她没工夫考虑自己,倒是好奇那红衣女子:“姐姐,刚才我在楼下看见一个红衣姑娘,她说她要收我,她是谁呀?花魁?” 秋棠道:“是呢,夺得三届花魁了,大家都叫她牡丹仙子!” 清闺‘哦’了一声道:“难怪呢,长得挺漂亮的!”话才说出口,只听那秋棠冷哼道:“什么漂亮,都是上的妆而已,卸了妆皮肤差的不能看,就这样还自我感觉良好,人又傲,喜欢人家处处都依着她、捧着她,反正我不喜欢她!” 听她这样说,清闺也挺忌讳她的,就暂时归于秋棠门下,可是清闺并不开心,她发现秋棠和那个花魁不合,见面不是你瞪我,就是我瞪你,明明只是一件小事,忍一忍就过去了,她们非要闹的不可开交,然秋棠年过三十,没什么优势,拼容颜,拼手艺,拼人气,各方面都输,一输心情就不好,心情一不好,回来就爱抱怨,清闺听的耳朵都起茧子了。 今儿不知怎么啦,回来心情又不好,好像是客人被抢走了,她生气,所以抱怨起来,只听她抱怨道:“那个牡丹也太折磨人了,每次见到男的都勾肩搭背、扰眉弄姿的,不就是年轻一点吗?居然能狂成那样,再美的花也有凋谢的时候,再美的青春也抵不过似水流年,牛牛牛,牛什么牛,等她到了我这个年纪,说不定还不如我呢!” 每次抱怨,清闺都想溜之大吉,偏偏每次都被拽住,秋棠貌似挺啰嗦,跟她讲一大堆原因,包括她抢着收人的原因,她道:“知道我为什么一连收那么多姑娘吗?”清闺问为何,秋棠道:“我就是想要扳倒她,让她也尝尝被替代的滋味,我自己没希望,不一定别人也没希望,我看你长相不错,要不我就把我毕生的经验都传授给你吧!” 清闺摇了摇手,干笑:“不用了,我不感兴趣,你自己留着吧!” 谁知秋棠铁了心的要教她,还把自己最喜欢的惊鸿裙拿给她穿,清闺套在身上胸露半乳,遮遮掩掩,秋海满意的点了点头道:“不错,果然有我年轻时的风范,就是不怎么大方!” 清闺白了她一眼,真特么想说,这么露,你穿个试试。 接下来秋棠教了她许多经验,什么俯首弄姿,眼神交流,脱衣,抱睡,亲吻,听的清闺脸红耳赤,分分钟都想溜走,说了半天还让她试验一个,清闺掰过她‘么么’的亲,一直亲到她一脸的口红才勉强过关,回来后,清闺表示有点崩溃,开窗望了望外面,心想,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清闺见屋里没人,就跑到楼下想溜之大吉,谁知才冲出两步就被个大汉拽了回来,拖到老鸨的面前:“老板娘,这姑娘想溜走!” 老鸨有点不高兴,就用手指托了托她的脸,一捏,她只觉得下巴有些疼,一张口,老板娘把一颗丹药丢到她的嘴里,清闺只觉得喉咙犯呛,难受得要死,这时老鸨开口道:“我这里是比别处要自由,然并不意味着没有把守,既然你那么不听话,就必须用断肠丹来限制,要想解这丹药不难,必须要每天不停的接客,如果停止,你就是气血攻心而死!” 清闺伏在地上,已经觉得肚子在疼了,她捂着肚皮,热汗滚滚落下:“你好卑鄙,你怎么可以这样?” “你既然被卖到这里,那就是我这里的人,我想使什么手段,那是我的自由,你没有任何选择!”说罢,就吩咐伙计:“把她给我待下去严加看管,直到她自己想要接客为止!” 于是,清闺就被拖到一个小房子里去了。 **** 清闺跌跌撞撞走到床边,只觉得浑身发热,肚子疼的要命,这不算什么,最可耻的是她脑子,她发现她的脑子里想的全都是男女之间的龌蹉之事,她知道这是老鸨的手段,于是想努力驱除,可是她发现她根本无法驱除,她无力的瘫坐着,眼神里满是绝望,她开始想家、想母亲、想师父,如果他们在的话,事情可能就不会这样了。 忽然门外有人敲门,一看原来是秋棠,清闺就像抓到救命稻草一样:“姐姐,帮帮我,我感觉好难受!” 秋棠从身上拿出个小瓷瓶,倒了颗药丸给她服下,然后可怜兮兮的看着她道:“你说你跑什么跑呢?你能跑到哪里?外面有阿三常年站岗,你是逃不走的!” 服了药,清闺顿时觉得缓和一些了。 秋棠继续道:“其实沦落到这地方的姑娘,大部分跟你一样,都会跑,最后都敌不了那断肠丹的药效,然后妥协了!” 听她这么说,她有些害怕:“是不是服了断肠丹就一辈子都没法解除了?” “不是,妈妈那边有解药的,不过一般不会随便给人!”语落,见清闺有些气馁,又道:“要想出去,也不是一点办法也没有,只要有人愿意给你赎身,或者自己把自己推荐出去,妈妈会考虑清场子的事,妙时这解药就会给了!” 清闺还是有些气馁,秋棠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只是叹息一身走了,秋棠走了以后,清闺抱着膝,整个人太苦闷了,被人骗,人被卖,现在竟然被服药,难道她要一辈子留在这里吗?不行,她得想办法脱身,不论什么方法,她都必须得走。 秋棠的药只管了一天,一天后的晚上,她的断肠丹又发作了,这时老鸨派人过来问她愿不愿意接客,清闺说愿意,老鸨满意的点了点头,就给她换了身暴露的衣服,还在她的发辫簪了个石榴花,她说,你以后就叫‘石榴’吧,她苦笑着,没有反对。 清闺跟其他姑娘在楼梯边迎客,往来的公子一个连着一个,他们都是东调戏一个,西调戏一个,连清闺的脸也摸了,清闺瞪着眼,真的好想打瘸他的手,不过她想出去,所以一切的一切都忍了。 流客来来往往,清闺终于发现一个衣着贵气的人,可是那人太不靠谱,见一个爱一个,把她们每个人的脸都摸了个遍,清闺恨得咬牙切齿,一把勾过他的脖子道:“别东看看西看看,处处留情,爷,包我吧,咱们到屋里玩点刺激的,我保证让你乐不思蜀!” 被勾搭的男子立刻高兴道:“好,我的小美人!” 气的旁边的姑娘直跺脚,这货以前是不是在别的地方干过?怎么那么娴熟,不过生气归生气,她们还要等客人啦,清闺被那公子扶到屋里,那公子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了,清闺靠在帐子边,撩开衣服,那男子立刻扑了过来,清闺一闪,男子‘啪’的一下扑倒地上,清闺冲着他笑。 男子站起身道:“我的小姑奶奶,你就不要修理我了。” “哪里修理你,我说了,我要跟你玩一点刺激的!能不能得到我,那就看你的能耐了,不过我可丑话说在前头,如果你抓不到,那么咱们今晚的事就泡汤了,如果抓到我,你想怎样就怎样!” 男子拼命的抓清闺,屋里转了一圈了,好不容易抱住了,脚却差点被剁断了,他捂着疼痛的脚,有些气馁,这时候清闺直接脱掉外衣,露出雪白的兜衣,男人垂涎欲滴,才要过来,清闺一把挡住他:“想不想永远的得到我?把我娶回去?” 男子咽了咽口水道:“当然想,只是我已经有妻子了,怕只怕你不肯跟我!” “没关系,我可以嫁给你做妾啊,我不在乎什么地位不地位的,只要你爱我!”末了,她又道:“实不相瞒,今儿在楼上看到你,我对你一见钟情了,只要你肯娶我,我永永远远都服侍你一个人!” 男子有些受宠若惊:“好!我的小美人,你等我,我这就去跟老鸨商量!” 男子出去后,清闺坐在屋里静静的穿好衣服,整个人很受伤,为了脱困,她竟然这么的出卖自己的*,想想都觉得自己无耻至极,要是母亲和师父知道,还不直接剁了她,可是她已经没有办法了,逃,逃不走,不无耻就会被堕落风尘,到时候比这更无耻的事还多着呢,她现在只要出去,为了达到目的,她可以不择手段。 清闺在这里等了两天,男子去了再无消息,后来她又接着骗人,终于有男的愿意赎她了,那男子姓施,名叫施落,是往京城赶考的贵公子,施落说,他被几个朋友拉着去那种地方,无意中观察到了她,他觉得她好像特别的想要赎身,应该是想从良的吧。 清闺说是,然后又说不是,听的施落特别一头雾水,没办法,清闺只能解释道:“其实我不是巷子里的女人,我是被拐的,待不习惯所以……” “我懂,只是我现在还在读书,所以我不能娶你做我的妻子,待到功成名就的时候,我再去找你,如何?” 清闺点点头道:“好”,说罢男子把自己的玉佩解下送给了她,清闺拔掉头上的水仙发钗,也交给了她,就此,两人分离了。 第三十四章 望着繁华如梦的街头,车辚辚,马萧萧,人流还如潮,清闺忽然间有些茫然,她跟红莲走散了,本来打算去昭国的,可现在呢,现在去那边的可能性为零,她又不喜欢做没把握的事,所以思量再三,她还是想到了回去,折腾那么那么多天,她已经倦了,所有的经历告诉她,外面人心复杂,远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美好,如果下半生要这样被拐、被骗、被接济,她活得有什么自尊?她想安逸的活着,哪怕家徒四壁,她愿意。 清闺漫步在街上,也不知这里是什么地方,就跑到客栈问掌柜的,掌柜说这里是怀宁,属于安庆府管辖,离金陵差不多三百多公里。 三百公里?天!怎么能走了那么远?清闺表示有点晕,都怪她睡得太死,什么意识也没有,不然怎么会走那么远?现在好了,上不着天,下不着地,她要回金陵,简直比登天还难…… 忽然间有点灰心,想想还是振作起来,她是个挺固执的人,怎么能什么都没去尝试就气馁呢,那还是坚毅的郑清闺吗?不就是回金陵吗?多大的事?只要有心,就没有回不去的,大不了卖艺赚钱回去。 清闺把手插在衣袋里,发现她还有个玉佩,她想也没想就把玉佩当了,不是她绝情,她现在已经没有选择了,她需要钱,哪怕是一两也可以,结果玉佩挺争气,当了三十两,她买了一兜馒头,边走边吃,看见有马车出租,就挥挥手雇了一辆,连歇都没歇就一路往家走。 马车跑得飞快,清闺坐在车子有些心安,终于可以回家了…… 赶了两天的路,中途经过池州、桐陵,当走到宣城附近的时候,已经是饭点了,就随便找了一个面馆坐下来,店小二是挺麻利的小伙子,见来了客人,忙得挺快,不一会儿就端上她要的面,清闺已经饿了,就挑着面条‘呼噜呼噜’的吃了起来。吃着吃着,忽然旁桌有人议论,说什么官啊民啊粮食,她也没去在意,直到听说‘璃皇’两个字,她的耳朵才不禁支了起来。 只听那人开口道:“说起那个璃皇,真真是年轻有为,才二十三岁的年纪,居然把璃国治理的井井有条,这么多年来,年年都是太平盛世,真可谓是百姓的福星,可惜近来也不知怎么啦,忽然跟变了个人似的,不止手段残忍,脾气也差的出奇,听说前儿把宫里翻了个天翻地覆,不少好官都治罪了,就连顾大学士也难以幸免!” 什么?清闺一顿,面丝子断在嘴边…… 接着另一个人道:“别人怎么被治我不清楚,不过顾大学士被治罪倒是意外中的意外,听说他是璃皇面前的红人,常常跟皇上称兄道弟,那么好的关系怎么忽然间就失宠了呢?” “早就失宠了,只是璃皇碍着面子,没有揭穿而已,如今顾大学士又放走了璃皇钦点的妃子,璃皇不饶他也是正常!” “你说顾大学生放走了御点的贵妃?这可是奇闻呐,众所周知,顾学士待人一向冰冷之极,别说是放人,就是病人抬到他面前,他也是见死不救的,什么时候他也起了仁慈之心?莫不是有私情? “谁知道呢!” “罢了,治罪就治罪吧,那个顾大学士虽说名扬四海,然坏事也做了不少,再加上为人刻薄,嫉恶如仇,惩治别人连眼睛都不眨一下,每次都是他修理别人,就不能来一次璃皇修理他?如今他被治罪,都是活该!自己作的!” 可恶,他们居然这个说她师父,清闺再也听不下去,立刻吼道:“你们说什么?顾大学士怎么惹你们了,居然让你们这样编派他!” “你是谁呀?我们说话管你什么事?你不会是顾大学士的走狗吧!”说罢,众人一起哄笑,气的清闺直砸桌子,要不是店小二过来规劝,他们可能真要打起来了,后来清闺压了压气,想想还是算了,一群刁民闲的牙疼,跟他们计较,简直是降低自己的水准。 清闺坐下来继续吃面,吃完饭以后,筷子一丢,走了。 清闺重回马车,心里有点担心师父,一想到璃皇为难师父,她的心就在滴血,都是她,如果不是她逃婚,师父就不会那么快被治罪,璃皇对师父怕是早有疑心,只是没有导火|索而已,而她的离开无疑是把师父推向了万丈深渊,师父现在大概已经坐牢了吧,但愿师父不要有事。 师父,等我,你一定要等我…… 不知是太担心师父,还是归心似箭,她竟然发觉之前明明很快的马车,现在忽然间慢了下来,比蜗牛还慢,好不容易滚了半天,到了永安镇,却听那边的人说璃国近日动荡,一伙人在造反,至于金陵城那边,常有反贼出现,叫她千万不要往那边去了。 即便这样,清闺还是想回去,她想师父、想母亲了,她想和他们团聚,尤其是这么动乱的情况下,她不想失去他们其中的一个,几经周折,换了两个马车,清闺的马车连夜奔到了金陵城,此时金陵城里一片黑暗,连个灯火也看不见,抓个路人一问,才知道刚刚有一拨人前来洗劫过。 怎么会这样?母亲呢?母亲还好吗? 清闺快步奔向老城,奔向自己的家,巷子宛如黑洞,一眼望不到头,她的家也一片漆黑,清闺走到门前,抬手拍了拍门道:“娘,我回来啦!快开门呀!”敲了许久,都没人应,她心惊肉跳,拍得更急了。 这时候耳边有人怯怯走过来:“谁在敲门?清闺?是你吗?” 清闺一怔,一看来人是邻居家的王婶,就道:“王婶,您来得正好,你看到我娘了吗?” “你娘?昨儿宫廷政变,街上到处都是贼寇,大家都到南林坡去避难去了,你母亲也在那边!”语落,又道:“孩子,我不是听你母亲说你走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舍不得母亲,所以回来看看!” “你不该回来的,你可知道现在金陵有多危险吗?你现在回来简直是自寻死路啊!”语落,耳边传来贼寇的声音,接着对面的院子的水缸被砸了,王婶拉着清闺,短促的说了句‘跟我来’,清闺来不及思考就被她给拉走了,两人沿着夹道一路小跑,一直跑到一个小山坡上,小山坡下面有个山洞,洞口围了不少人,清闺看见母亲和一群人坐在那边说说笑笑,清闺喊了声‘娘’穆竺一怔,一看见是清闺,笑着跟她搂成了一团。 “娘,太好了,我终于见到了,你可知这些天清闺有多想你,我还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 穆竺抚着她的脸,先是笑,而后又责备道:“死丫头,你又回来干什么?现在宫里暴乱,大家想走都走不了,而你能走却又回来,你傻了吗?” “只要能跟娘在一起,当一回傻子又如何?我乐意!” “哎,也是苦命人一个!” 听到母亲感叹,清闺撒娇似的偎在母亲的怀里,衬了一会儿,挺疑惑的,就问:“娘,你怎么不开心呐?到底怎么回事?大家为什么都要躲在这里?” 穆竺道:“都是那个璃皇,说是要惩治奸党,把你师父抓起来,谁知激起了不满,一伙人就反了,你师父这个人很神秘,也没什么消息,生死不明!” “都是我不好,如果不是我逃婚,师父也不会那么快遭殃!” “这不能怪你,就算你不逃婚,璃皇也会惩治你师父的,这是铁定的事实!”穆竺道:“对了,有件事娘要告诉你,这次你回来不用再被选妃了,璃皇打发人来说,你若回来可以不再进宫,两者自由婚嫁!” “真的吗?太好了!”清闺笑了起来,可是笑着笑着,她又疑惑了:“对了,娘,璃皇为什么忽然间又不勉强我了?” 穆竺夫人面色有点不自然,最后还是回答道:“这个谁知道呢,想来是觉得勉强求来,自己不屑吧,反正没什么事了。” 清闺想想也是,她出宫闹的那么明显,一看就是不愿意的,璃皇若是一点都没有收到讯息,那也太愚钝了,不过她不想考虑这个问题,她只在乎她的母亲,只要母亲能够好好的,她就是开心的。 跟母亲说了一会儿话,又跟邻居说了几句,大家因为躲难,显得异常的和谐。 晚上,清闺和母亲、大家都睡在了山洞里,山洞的环境有点差,尽管如此,清闺却睡的很安慰,她觉得只要跟母亲在一起,至于环境什么的,她早就忽略了。 **** 第二天,太阳刚刚升起,众人就开始扛着被子下山,山上的风景真的很美,到处都是野花,清闺背着一叠被子,夹在人群中,小小的个子,并不出挑,她走在母亲前面,由于母亲腿不怎么好,遇到陡坡的地方,她总是跳下来扶着她,大家都说:“穆夫人,你女儿可真懂事啊,有女如此,还求什么!” 穆竺每回都是淡笑,不作任何表态…… 一大队的人走到小镇上,清闺发现四面有很多官兵正在巡逻,她也懒得管,只是扶着母亲回去,本想回来好好放松一下,谁知走到门口却碰到了璃皇。 清闺有种不好的预感,感觉好像发生了什么事,因为刚刚走到街上的时候,她就感觉不对劲了,没想到才回来,就跟璃皇撞面了?他不是应该在宫里吗?怎么到这里来了? 想归想,脚步还是往前走,才走两步,有人把剑横在她们脖子上。 璃皇本来是背身的,转身见母女脖子被横,怒道:“跟你说过多少遍了,不许为难民间百姓,你居然敢明知故犯!” “皇上,顾容屿那个狗贼已经称霸璃宫,现在我们只有拿下她们,才能跟那个姓顾的决一死战!” “那是我的事,与你无关,还不赶快放人!” 手下顿了顿,只好放了,清闺说了句“谢皇上不为难”,完毕后,她看见璃皇看她的眼睛定定的,她下意识的别过脸,璃浔收回目光道:“朕现在心情很烦,能否进你们屋歇息一下!” “可以,皇上请随意!” 璃浔进屋了,不变的是,面容依旧惆怅,清闺也不敢招惹他,就递了一盅茶给他,璃浔缓缓的喝着,一句话也不曾说,刚才手下说了,师父称霸璃宫,璃皇估计在为此事发愁吧! 沉寂了一会儿,只见赫连驿带着公主从外面进来,见到清闺,又瞥向璃浔:“皇上,璃宫那边传来消息说,限皇上两天之内前去赎太后,不然就杀人灭口!” “太过分了,有没有说怎么赎?” “他说让璃皇交出玉玺!玉玺到,立刻放人!” 璃浔淡定的脸上涌现出不屑,这顾容屿欺人太甚,这摆明的要称帝啊,他瞟了瞟赫连驿道:“这是变法的让朕交出江山,只是没有明说罢了!” “皇上,请问下一步棋该怎么走?” 璃浔脸上没有表情,也没有说话,过了好一会才说后院议事,赫连驿也就去了。 第三十五章 璃皇同大臣们商量对策,闲杂人等退到外面乘凉,清闺也退了出去,完毕后,赫连驿过来找她,他说,璃皇现在要召见你,清闺问,什么事你知道吗?赫连驿道,去了你自会明白。 清闺去了,但见一个身穿佛衣的女子在和璃浔说话,见清闺来了立刻不说话,她挺奇怪,这皇帝怎么跟老尼在一起,莫不是受到打击打算归入佛门?想归想,清闺还是俯身行礼道:“民女参见皇上!” 璃浔说了句‘平身’,清闺才敢站起身,璃浔什么也没问,只是问了问穆竺夫人的情况,清闺道:“谢谢皇上关心,娘一切安好!” 璃浔点了点头,面容忽然间凝重了:“清闺,有件事朕要告诉你,是关于你的身世,其实你并不是贞德夫人的亲生女儿,你是大长公主的女儿,是朕的御妹!” 清闺一怔,跟听故事一样,就笑道:“皇上,这种玩笑开的有点过了吧!” “朕没有玩笑!朕说的是真的!”璃浔面容严肃,一点也不像开玩笑道:“十起年前,朕的皇姑把你交给穆竺,对外隐瞒了你的身份,让你娘好好照顾你!” “哦?是吗?既然把我送走,那就是遗弃,都遗弃了,皇上还找民女作什么?难道想认亲?” “朕知道你不能接受,其实朕也不能接受,朕也是前不久才知道的,母后是最终的知情者,这位道姑也是知情的,他们看到朕那么痴心,还上演了赐婚的闹剧,才说出了事情的真相,要不然朕也还蒙在鼓里!” 清闺挺无语的:“为什么忽然间跟我说这个?”不是她多心,现在情况那么危急,他们不商议对策,反而在这里认亲,怎么感觉怎么不对。 “朕想借你跟顾容屿作交换,然后叫他放了太后!你是他曾经的徒弟,现在也只有你能骗得了他,也只有你能让他有回旋的余地!” 清闺简直感觉可笑极了,好的时候想不到她,一出事立刻来认亲,他特么当我是谁?就不悦道:“皇上太高估民女了,他对民女从来都不好,民女只不过是他的徒弟而已,怎能让天旋地转?斗转星移?” “那只是表象而已,他对你,朕看得出!” 清闺再笑:“好,就算民女神通广大,能使天旋地转,那有如何?我凭什么要救太后?救你们?就因为你是皇帝,她是太后?” “因为太后是你的舅母!” “舅母?”清闺苦笑,感觉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她以为怎么忽然间来认亲,原来是想让她救太后,如果不是太后,他们怕是一辈子都想不起她的存在吧,至于这个太后她更无语,除了摆架子,就是自私,为了如懿的姻缘,她狠心分离她和赫连驿,还拿巴掌打她的脸,这是要多狠的心才能下得了手?现在居然让她救她,凭什么?她凭什么要救?苦笑渐渐僵在嘴边:“舅母?民女的舅母张员外之女张平,哪里又多出来一个舅母?皇上这不是太骇人听闻了吗?知道还好,不知道的还以为我郑清闺要趁机高攀呢!” “我知道这么多年来,是母后他们对不起你,可是那都是无奈,你并不是驸马的亲生的女儿,而是皇姑和一个侍卫私通所生,这是丑闻,是见不得光的!会让皇家蒙羞的!” “既然蒙羞,那皇上为何还要说出来?以前怕蒙羞,难道今后就不蒙羞了吗?你口口声声说见不得光,既然如此,那就应该烂在肚子里,谁也不告诉,而不是选择这个时候说出来,为了救太后而攀亲,这对你、对民女都是不公平的,你爱你的母亲,我同样也爱我的,你的母亲有那么多子女,而我的母亲只有我,我不可能抛弃我母亲听你们皇家人编故事,我已经受够了,民女和皇上,一个是君,一个民,希望皇上不要乱了规矩!” “难道你就真的一点都不想原谅皇家吗?不想原谅母后?” “是!我郑清闺不想跟皇家有任何关系,请皇上不要再来纠缠!”说罢,清闺转身就走,走到门口,却被侍卫给拦住了,清闺转过身,一怒:“皇上这是想要干什么?” “既然你不认大长公主作母亲,那朕只有不客气了!” “你想要干什么?” “不干什么,只想挟持你与顾容屿作个交换而已,一命抵一命!你放心,朕只是借你用用,不会真的杀你!”说罢,又道:“来人啊,把她给我绑起来,明日拿去作交换!” 清闺从来没见过这么不讲道理的人,软的不行,来硬的,不觉又厌倦了几分,尤其是璃浔,她感觉从头到尾都是个伪君子,说什么认亲,一点诚意也没有,就喊道:“皇上,你怎么可以如此的自私?为了孝,您真的可以不顾别人的死活吗?” 璃浔没有说话,只是让人押走她们,并关进一个房间里,在房间里,清闺看见母亲也被绑了进来,不由得感叹他们虚伪,之前还问母亲身体如何,现在呢,直接绑人,她不明白这到底是出于关心,还是怕母亲折腾不起,出什么意外,反正她现在心情糟糕透了。 母女俩被押在一起,清闺看着她,懒得挣扎,只是眼神有些空洞问:“娘,璃皇说的话是真的吗?我真的不是你的亲生女儿,是包养的?” 别人,她谁也不信,唯独母亲的话她是信的,这是她的病。 “璃浔都跟你说了?”清闺点了点头,穆竺道:“没错,这么多年来娘都骗了你,你不是我的女儿,我的女儿在两岁那年就夭折了,名字叫‘清闺’,就是你现在的名字,当时有个宦官把你抱过来,我开心极了,就把你待你如己出,甚至我自己也忘了你是不是以前那个清闺,所以清闺,请你原谅我!一切都是我太想念女儿了!” “原来这些都是真的!” “孩子,不要灰心,虽然你不是我亲生的,可我对你何曾有假?我对你的心不需要有任何怀疑,母亲从来都是向着你呢,无论情势多么严峻,有娘在,娘就不会让你受了委屈!” 清闺忽然间好想哭,可是她如果真哭鼻了,母亲岂不是担心她,想了想还是没哭:“娘,你就不要说傻话了,你是我娘,永远都是,至于那个大长公主,她既然抛弃了我,那就说明她认为我是她的耻辱,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强求?公主又如何?皇家又如何?认不认是我的自由,牛不喝水,难道他们还要强按头?” “你能这样想,娘很开心,可是如果你不去皇家,而是选择跟着平凡的我,你会后悔的,你的未来、你的姻缘都会受到影响的!” “未来我不在乎,就算是万人敬仰又如何,每天斗来斗去,下半生未必就真的开心,过日子就应该知道,平平淡淡就是最好的,虽然吃穿可能差一点,可是我有娘,我有自由,只要天天能跟我喜欢的人在一起,我什么也不要!” 穆竺的嘴上扬着笑,她的清闺懂事了,看着还真是让人开心呢。 **** 这天晚上,清闺有些不眠,明日就是谈判的日子,她很确信明天就可以见到师父了,虽然是以这样的方式见他,可是她心里矛盾极了,开心又不开心,开心的是她终于可以看见师父了,不开的心的是师父的变化,师父一向清心寡欲,什么都不在乎,这会子居然能争权夺利,霸占璃宫,还自称‘国主’,难道这些都是他想要的吗? 忽然间有些可笑,原来这些年来,师父清心寡欲都是假的,什么诚心,什么正义,什么淡欲,到头来他自己还是不能免俗?一想到师父根本就是个利益熏心的人,她就不能接受,顿时觉得过去的所有教导全部变成了讽刺。 可是她想给他找借口,她拼命的安慰自己这些都是表象,凡事要等明天才能清楚。 第二天,清闺在西郊外见到了容屿,当时两队人马对峙,璃浔一边,容屿一边,容屿因为得了权,遍身华服,整个人看起来异常的高冷,两个人昔日明明很好,再见面,他却像换了一个人一样,连陌生的人都不如。 只听容屿开口道:“我要的东西,你可带了来?” “带了!”璃浔回答,语落,容屿站在众人之前,一抬手道:“把人给我带上来!” 太后被人带上来,只见满脸瘀伤,脖子上还锁了一个铁链子。 见母后伤成那样,璃浔也把清闺和穆竺推上前来:“顾容屿,朕今儿跟你谈个条件,你放了母后,放了他们母女,咱们两不相欠,如何?” “换命?区区两个刁民,你居然敢跟我谈条件?你也太把她们当回事了!“容屿开口道:“我说了,你要玉玺,其余的谁生谁死,与我无关,你想杀,那就直接杀了她们好了!” 清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是他应该说的话吗?从昨晚到现在,她一直都特别想见他,想不到见了反而更揪心,他不在乎她,甚至她死了他也无所谓,原来在他的心里,她只不过跟阿猫阿狗类似,想宠就宠,想丢就丢,卑微的不值一提,可是即便如此,她依旧安慰自己,他只是无奈,他只是有苦衷,她深深深的看着他,明明离得不远,却是天涯海角…… 璃浔瞪着她,紧紧的握着拳头,这时候太后忽然道:“皇儿,不要管哀家,要反就跟他反了,否则咱们大璃国真的就变成他的了,你想一想,丢了江山,你怎么对得起列主列宗?皇儿,不要犹豫!” 璃浔紧紧握着拳头,想了想母后,就压了压心绪道:“玉玺,我带了!你把母后给放了!” “拿过来,我验货,完毕后,我自会放人!” 这时,一个宦官端着盘子走上来,远远的望去,盘子里放着包裹的玉玺,小宦官望了望璃浔,然后小心翼翼走到容屿面前,有人上去解开外面的方绢,露出了盘龙,容屿素手端起玉玺,观赏其玉石的真伪,看着看着,只听见‘砰’的一声,玉玺竟然如火药般炸了,容屿旋身一转,躲得干干净净,硝烟散去,容屿挥了挥白袖子,才知玉玺有诈。 璃浔见失策,自知骗不下去了,立刻道:“给我杀,把太后给救出来!” 一时之间,两兵交战,打得不可开交,清闺在混乱中从地上捡起剑,割掉手上的绳子,这时候万箭齐发,这时候她看见穆竺夫人中了一剑,清闺一看母亲胸口中箭倒下,清闺挥剑扑了过来,抱住她:“娘,娘……” “清闺,快走,不要管我了!” 两人对视着,清闺怕母亲难受,就用手小心的护着母亲的胸口,这时候忽然背后有个人端着大刀砍了过来,穆竺说了句‘孩子,小心’,旋身挡了过去,结果那一刀砍在了穆竺的后背,清闺无助的看着穆竺的因为疼痛而扭曲的脸,整个人都惊呆了,她踢开那个男的,一把接住她,穆竺倒在她的怀里,穆竺脸色痛苦道:“孩子……快走……快走……” “娘……” “快走……”穆竺说完最后一个字,整个人都倒下了…… “娘——”清闺抱着穆竺的尸体失声痛哭,感觉自己的世界轰然而塌,本来说,本来说经历这次斗争,她和她到乡下买地去,而现在呢,她就这样离开了她,你叫她如何能接受?怎么能? 忽然间好恨璃皇、恨师父,恨所谓的皇权斗争,如果不是他们,她的母亲就不会死。 外面杀了昏天地暗,天空渐渐的阴霾下来,朦胧中只见有人拉她的手臂,抬眼一看,居然是容屿,他说:跟我走。 清闺紧紧抱着穆竺不放,苦笑着摇了摇头,仿若受到了重大的打击,容屿伸手碰她,她也僵着不动,没办法,容屿只能盖头一劈,强行的她走。 四面硝烟弥漫,分不清东南西北。 第三十六章 醒来,清闺发现自己躺在一个奢华绕眼的房间里,房间很大,四面都是金碧辉煌的,红色的墙壁,白色的地板,精美的荷花屏风,紫色的流苏帐,更奇怪的是她的被子,不是普通的家用棉被,而是很细腻的蚕丝锦绣被,被子外面点缀的是一朵朵精美的小黄花,触手柔软,就跟做梦一样,她翻身下床,立刻有丫鬟掀帘进来,清闺有些不习惯,连连避开她,只听那丫鬟哀求道:“姑娘,让奴婢侍候您吧,我叫香草,是专门来服侍姑娘的!” 清闺继续拒绝道:“不用了,我自己来就可以!”一面说一面扣上衫子,扣着扣着忽然想起了母亲,就怯怯的问:“那个,香草姑娘,你们看我娘了吗?” “什么?你娘?奴婢没看见啊,奴婢只看见国主带着姑娘回来,其他的一无所知!” 听她这么说,清闺自言自语道:“那也就是说我娘死在硝烟弥漫的战场上了!”一想到死,清闺慌了:“我想出宫,我想见我娘!” “不可以,国主交代过,姑娘不可以出宫!” 两人一个要出去,一个不允许,商议不好,逐渐纠缠起来,正闹着,容屿忽然从外面走了进来,脸如寒玉一样的白,清闺本能的逃避,却被容屿喝住,清闺定定的站着,容屿一步步的走近:“怎么?几日不见,连师父也不想认了么?” “没有的,弟子只是觉得咱们还是不见面为好。” “为什么?” “不为什么,就是感觉不见面最好!” “想不到你也要疏远我!”容屿面露惆怅,好像还带有淡淡的清愁:“我一直都不明白,也一直想要问你,师父真的有那么可怕吗?让你避之不及,连一句话都懒得说?” “没有!是我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的位置而已,你现在是国主,高高在上,而我是贱命一条!生死无关,既然这样,我有什么资格站在你面前说话?” 容屿并不计较她的任性,只是定定的看着她,见她额头流着汗,就想伸手给她擦去,清闺往后退一步,有些防备他,见她防备,容屿就放下袖子道:“你还在生师父的气?对吗?” “清闺哪敢?” 容屿反而能够看透她:“从小看到大的,你的心思我还能不明白吗?你是在气我没有救你和你娘,只管要玉玺,对不对?”见她不语,他道:“其实我在璃皇面前的那些话未必出于真心,我知道璃浔是不会杀你的,所以我在赌这盘棋!” “看来你已经知道了我的身份!” 容屿沉默不答,好像在默认,清闺看着他那样子,忽然觉得好可笑:“既然如此,你这样纠缠我就不怕别人说闲话吗?还是你认为我有利用价值,就想跟璃皇一样抓我当人质?” “不是的!清闺……” “还说不是?你的黑心我早就看穿了,表面上衣冠楚楚,满口的苦心教导,背地里却干着盗匪般的勾当,还师父呢?你根本就是个伪君子,你确定你真的是为人师表吗?你的责任是什么,你的坚持是什么?为了一个玉玺,跟璃皇拼个你死我活,还霸占了璃宫,这些真的是你想要的吗?” 容屿面如寒霜:“既然你已经看破了我,那我也不想隐藏下去,你说的没错,我一直都有野心,我曾经做梦都想扳倒璃皇,夺取他的一切,眼下这一切也是我想要看到的,可是我有我的苦衷,这不是三言两眼能够说得清的,你不能因为我扳倒了璃皇就不理我,我们是师徒,就算什么我们之间没有了义务和责任,最起码我们情分还在吧!” “师徒情?我也很想维持我们之间的情分,可是我知道我们再也回不去了,我娘因为你争夺玉玺而死,我不会跟这样的人来往,即便你是我曾经的师父,我也一样不想原谅你!” “你娘是战乱中的误伤,我也是不知情的!” “一句不知情,就把责任推得干干净净,我娘的死,你能说你一点责任也没有吗?” 容屿压了压气,点点头道:“我明白,你终还是再生我的气,不愿意原谅我,好,我不强求,但是你是我的徒弟,在没写出师状之前,你永远都是我的徒弟,没有师命,你休想离开这里半步!” 清闺苦笑着,就跟听到了世界上最大的笑话,原来情分没有了,还有师命,他总是这么自以为是,用师父的身份压制着她,每次都是这样,从来都不问问她的意见,她想出去见母亲也又错了?他怎么可以那么的自私? 后来一想,还是算了,她迟早会拿到出师状的,既然是从师,没有一辈子的道理,时间到了,他们的关系就会断的,到那个时候,他将再也没有资格管她了。 **** 清闺因为母亲的死备受打击,变得一蹶不振,日日颓废,她抱着膝,把头埋在膝盖里,这些天的经历让她很疲惫,一次次看着亲人从她身边溜走,自己却什么都做不了,想想都觉得伤心,依稀记得以前,她一脸活泼刁蛮的模样,不识愁滋味,和菱丫一起踢毽子,她总是能踢出个二百五。和师父出宫,遇到卖糖人的,非要停下来买糖人,他牵着她的手一起去买糖人。和母亲过年,她收拾屋子,母亲跟她说话,她跟娘磕牙。 而现在呢,菱丫和娘都不在了,只剩下师父了,师父曾经说他是他的亲人,可是现在不知为何,她总感觉一切都变得特别的陌生,像经历一场一场的梦,而如今梦醒了,所有的一切都变得清晰起来。 除了物是人非,她更没有初心面对师父,他本质不坏,然而他做出来的事情,他的野心,他的口是心非,都让她对他的崇拜大打折扣,他曾经是多么的美好,一身青衣,纤尘不染,而现在呢?他把她心底的美好彻底的给毁了,你叫她如何能够接受? 三天了,整整三天她都没去见师父了,也不知道他在忙些什么,不想管,也懒得管,任由思绪恹恹的,后来香草走进来,冲着她欢快道:“姑娘,外面的柚子花开了,雪白雪白的,美极了,您要不要出去看看?” 清闺没什么心情:“算了吧,我不想去!” “姑娘,你都在屋里待了三天了,就不觉得闷吗?” 清闺苦笑,闷?当然会闷,可是她意识里好像在逃避什么,应该是怕睹物思人吧,也难怪,这个宫苑从小到大,留下来了太多的回忆,以至于它换了主人,她始终没法面对。 “哎呀,姑娘,你就出去走走吧!”也许是坳不过她的好意,也许自己真的闷了,就点了点头,清闺打着一把油纸伞出去了,因为外面艳阳高照,逛了久了脸容易晒黑,所以,她不免忌讳了些。 宫苑里的风景依旧很美,两旁柚子花随着风飘舞,落地如雪,脚步迈在残花满满的的宫道上,沐浴的春风,闻着花香,忽然有种久违的清新感,她一路走,一路望,手里还拿着个手绢,走着走着,不觉走到了尽头,正纳闷,忽然看见西苑里面走出来很多女人,一个个年轻貌美,打扮的花枝招展,她并不知道怎么回事,倒是香草告诉她道:“姑娘有所不知,她们就是前段日子刚选进来的才人,好多还没有封号呢!” “哦!”清闺并不稀奇,只是好奇,她好奇师父那么冷漠一个人,居然也会选妃子,简直是天下奇谈,也不知道这些人全都涌上去,师父会不会临走开溜了呀,正胡思乱想,她们迎面了,迎面之际,有个妃子看她不顺眼道:“你给我站住!” 清闺并不知道怎么回事,就站定下来,只听那贵妃道:“你是谁呀?横冲直撞的,见到贵妃也不行礼,你也太大胆了吧,喂!你那个院的?调|教的嬷嬷是谁?” “我叫郑清闺,只影一人!” 郑清闺?名字一报,妃子们顿时都傻了眼,一个人忽然叫起来:“什么?她就是郑清闺?”接着另一个催促道:“大家快走!快走!”说罢,一群人相继溜走,连话也不愿意说了,弄的清闺莫名其妙的,这是怎么回事?怎么见到她一个个都走了? 清闺问香草怎么回事,香草摇了摇头,说她也不知道,清闺郁闷了一路,连柚子花看的也不够尽兴,后来碰到一个管事的老宦官,老宦官一见到郑清闺再次开溜,清闺不淡定了,横手拦住道:“站住站住,别走,我问你,你们见我跑什么?难道我是老虎,吃了你不成?” 老宦官立刻叩手道:“姑奶奶饶命啊,国主吩咐的说,以后见到姑娘要尽量避开,给姑娘足够的自由,还说谁要是惹姑娘生气,直接拉出去砍了!” “哦?居然有这等事?”难怪见到她一个个跑得比兔子还快,原来是师父下的命令,只是这样孤立她、这样强求别人真的好吗?遂道:“你且不必拘礼,也不必害怕,我去找你们国主说,免了这一条!” “谢谢姑娘!”说罢,转身也溜走了。 清闺郁闷极了,师父怎么可能这样?这也太过分了吧,待她找他说说理去。 第三十七章 城 清闺撑着伞去找师父,走到‘琳琅阁’门口忽然停了下来,到了是一方面,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她看上两只觅食的丹顶鹤了,那鹤头有点大,身子也有点胖,除了头顶一抹腥红还算显眼之外,乍的一看有点像鹅,可是鹅又没有那么大的,她确定是只发了福的鹤,就合上伞,弯身逗了逗,结果那鹤很不客气,一扑翅,伸脖子撵了过来,清闺一惊,撒腿往屋跑。 屋里静悄悄的,古董架旁,容屿正拿着紫砂壶凝视,见她‘鸡飞狗跳’的进来,就惯性的训斥道:“跟你说过多少遍了,站有站相,坐有坐相,你怎么一点都不长记性?” “冤枉啊,师父,这次真不是故意的,我被门口的白鹤撵的!”末了,她有点奇怪,就探头怯怯问:“对了,师父啊,别人的鹤都是仙秀之姿,怎么师父养的鹤那么难看,还攻击人呐?” “那是鹅!”“师父说瞎话,鹅哪有长那么大的?那分明就是只鹤!”“我说鹅就是鹅!”“明明是鹤!”“我养的我还不清楚?”“你养的你就很清楚?” 师徒两人争了起来,容屿见她忤逆,眼睛一瞪,扬手想要修理她,清闺闭着眼睛,站在原地连躲都没躲,容屿忍了忍,最终化作擦汗,谁知才碰到她的脸,她立刻后退一步,有点躲避他,她的态度很明确,磕牙是磕牙,生气是生气,同意磕牙并不等于就不生气了。容屿大约也感觉到了,就道:“想不到你还在生我的气!” 清闺懒得接他的话,只是来问该问的事:“我问你一个事,你为什么让大家都远离我?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没什么,给你自由而已!”容屿语气很平淡,就跟没这回事一样:“你不是很喜欢玩吗?从今以后这个璃宫都是我的,你可以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不用跟任何人行礼。” 清闺不屑一顾道:“自由?如果你真在乎我的自由,就不会把我困在这宫里,你知不知道我有多讨厌这里?我做梦都想出宫!” “抱歉,我什么都可以答应你,唯独出宫不行,既然你母亲是因为我和璃皇而死,那么我就有责任替代她来照顾你,不求你能原谅我,只求能够心安,你接受也好,不接受也好,我都要把我的好给你,这是我唯一能做的了!” 清闺觉得很可笑:“你也太自以为是了,你真觉得你自己可以弥补我所有的空白吗?有些东西没了就没了,是什么也无法替代的!” “我会让你明白,什么是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语罢,他忽然一伸手,一下子就把她勾倒在怀里,带着霸道:“我说了,我会补偿你,你母亲能做的事,我也一样能做到!”说罢,横身抱起她,清闺不知道他想干什么,直到把她抱到走到一个陌生的阁楼里,她还不知道怎么回事,他把她放在床上,就像一个婴儿一样注视着她,爱抚着她,清闺被他看的怪怪的,翻身坐起道:“别以为这样,我就会原谅你!” 容屿淡然一笑,笑得温文尔雅:“我知道你不会原谅我,我只是想图个心安而已,对了,既然说要补偿,那就得有补偿的诚心,从今以后你的衣食住行由我负责,想梳什么头也告诉我,我保证叫人给你梳得好看!” 清闺对他太无语了,也许懒得面对他,就背身面朝里了,谁知容屿解开外衣也躺下了,清闺并不知道他躺下了,一转身,两人面对面,清闺歪着头道:“师父,你这是干什么?男女同床,有失礼仪啊!” 容屿闭着眼睛,没有说话。 “师父,弟子的话你听到了没有哇!”见对方依旧没有反应,清闺伸手想要碰他的脸,还没碰到,容屿忽然翻身压上她,清闺感觉他的身子有点重,就推开他,努了努身做起来:“师父,你想干嘛?” 容屿没有说话,只是痴迷的望着她,痴迷的令人心跳,清闺从来没见过师父有这样的眼神,一时之间不知所措,倒是容屿把住她的头,伏身吻上,他的唇有点热,一接触到她的,就变得狂乱起来,他吻着她,要的有些急促。 清闺瞪大眼睛,以为自己在做梦,师父居然在吻她?这也太离谱了吧,也许觉得自己有辱恩师,就一把推开了他,再次往后面退了退,容屿定定的望着她,似有短暂的沉思,然后又把住她的脸吻着,清闺被吻得快要窒息了,师父今天有点疯了,师父一定是疯了,只听她吼道:“师父,你今天吃□□了吗?我是你的弟子啊,你怎么能这样对待我?” 容屿这才离开她的唇,不过手势没变,依旧在把着她的头:“你不是一直都喜欢师父吗?现在师父这样对你,你难道不喜欢吗?” 清闺沉着眉,忽然间有点窘促。 “怎么不说话?是不好意思吗?”容屿开口道:“我知道你没法接受我们之间的关系,其实我也犹豫了很久,过去是世俗的眼光,受制于人,而现在师父已经是一国之主了,再也没人敢过来攻击,我打算从了自己的心,不要再过违心的过日子,你呢,你愿意接受我吗?让我做你的夫君,从此照顾你一生一世!” 清闺头有些懵,可是她知道这样做对师父不好,师父名声在外,她和师父做这种事情就是*,她怎么能让师父为了她身败名裂?有些东西她确实想要,包括师父的爱,可是爱一个人就应该让他好好的,怎么能毁了他呢? 清闺注视着他,眼睛流露出伤感:“我知道师父对我好,可是弟子……这件事来的太突然,我得好好思考思考!” 容屿深情的望着她:“那你能不能告诉我,你有没有喜欢过我,对我动过心!“ 清闺顿了一下,思绪再次乱了,但为了师父的清誉,她只是狠心说了句‘没有’,接着又补充道:“我从来都没喜欢过师父,我对师父只有仰慕之情,从来没想过别的想法!” 容屿一直以为清闺是喜欢他的,而现在,她居然说她不喜欢他,这让他如何忍受,原来从头到尾都是他自作多情,可是他真的不明白,为什么不喜欢一个人,她也能表现的那么痴迷,是因为少女情怀的专注吗?忽然间胸口隐隐作疼,容屿翻身坐在床榻边,他的脸色雪白,额头布着汗珠子,头发因为刚才的冲动而显得有点凌乱。 缓了缓,脸上依旧满是惆怅。 清闺靠在枕头边,感觉自己说错话了,可是她知道她没有错,就算师父真的喜欢他,可是她依旧没有勇气去接受,她的心情很乱,乱到母亲的死都没原谅他,她怎么能在这个时候口口声声的说喜欢他?那不是太可笑了吗? 两人相互不说话,容屿的手的放在胸口上,不停的喘息着,好像受到了极大的伤害。 见他难过,她的心里有些内疚,就伸手抓住他的衣角喊‘师父’,容屿转身,将手一挥,怒道:“不要碰我,我问你,你为什么不喜欢我?我对你那么好?什么事都替你考虑着,你能不能告诉我原因,我想听听原因!” 清闺被他的反常给吓住了,师父从来都是面容冰冷,几乎这么显露出来过?也许有点不习惯吧,她喋喋道:“因为我们是师徒,师徒之间是不应该有私情的,我有我的底线,而你呢,你真的要从心下去吗?” “如果我不是你的师父,是不是你对我的看法就会改变?” “这个假设也太渺茫了,你怎么可能不是我的师父?我们相处那么多年,这是谁也无法抹掉的事实,师父,你注定一辈子都只是我的师父,我不会有任何的逾越之礼,也请师父以后也不要纠缠,清闺未嫁,这样亲密传出去要说闲话的!” 容屿有些心死,他痛苦点点头,这时外面有人禀告,容屿想也没想就走了出去,容屿走后,清闺抚着胸口若有所思。 *** 自从师父跟她表白以后,清闺跟师父相处再度不自然起来,不过容屿倒是挺矜持的,对她一如既往地好,她拒绝他,他就道:“你母亲因为我夺玉玺而误伤,所以我要替她来照顾你!” 女人的心思天生敏感,师父这些话就是傻子也能听得出来,他想对她好,就会有千千万万个借口,她自然是劝不动的,毕竟两人窗户纸已破,她很清醒,倒是他有点自欺欺人,清闺开始疯狂想离宫,然守门的护卫根本不让她出去,她想到了爬墙,她想就算爬墙摔死,也不要留在这里。 清闺从练功房里拿出一个挂钩,站在院子‘咻咻咻’一丢,那挂钩立刻丢了上去,清闺用脚步试了试墙,发现没什么事,就飞檐走壁扒了上去,上去以后,她双手扒着围墙,发现高墙上竖的全是玻璃片,换了换手,手却不小心触到上面,疼的要命,正皱眉,挂钩‘哐当一声掉下去了。 完了完了,下不去了。 清闺努力的扒着墙,感觉手臂有点难受,就脚一扬翻了上去,只听‘嗤’的一声,裙子被拉破了,她也顾不得什么形象不形象的,直接坐到围墙上,坐着坐着,看见旁边探头的蔷薇花开的不错,就掐了一朵把玩。 这时候,容屿跟个官员路过,迎面捡起脚下的挂钩,四面望了望,发现清闺做的那么高,就道:“郑清闺,你爬那么高干什么?” “没什么,看看风景不行吗?” “看风景你可以去观光台,那上面前儿刚糊上玻璃片,小心割到手!” 一听说割到手,清闺又本能的扶着墙,这一扶不得了了,手又疼了,好像又被划了个口子,她甩了甩手,身子都在颤动,忽然股下的玻璃一折,清闺整个人从上面掉了下来。 容屿眸子一转,迅速飞身接住,两人眉对眉毛,额对额,抱在一起相互的看着,仿佛世间的一切都不存在了,等反应过来,容屿发现自己的手真撩开她的破裙,摸到她的腿上,如此暧昧,容屿自己也吓了一跳,他顿了顿神,些许迷乱道:“看风景就去观光台,那么多玻璃也敢往上爬,你看你,衣服都划破了,真真是绫罗绸缎也不够糟蹋。” 清闺也觉得师父有些暧昧了,就退了退身道:“谢谢师父相救!” 容屿发现她手上有伤,就打发掉那官员道,你且回去,有事我在找你商议,那官员屈身而去,官员走后,容屿推着她去了药阁,药阁里全是各种各样的草药,容屿捻起一个瓷瓶,用个棉布给她搽药,清闺有点疼,就别过头皱眉。 见她有些疼痛,容屿的动作开始变得轻柔,还拿着个白布把她的手给包扎了,边包扎边道:“你也真是的?没事扒什么墙,想出宫就说一声,用得着把自己弄成这样吗?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虐待你呢!” 清闺道:“我说了,是你说不让我出宫的!” “我那是关心你,莫说你母亲是因我和璃皇而死,我对你有责任,就是没死,我也绝不能放你出宫去冒险,璃皇伤不伤你我不知道,但是乱七八糟的盗匪呢?你确定你真的打得过吗?” 清闺想想也是,现在宫外那么乱,又有那个不怀好意的璃皇,离开师父,人家跟她来横的,她又要吃亏了,想想都挺无语的,也许没怎么在意,等师父包扎好以后,她发现她的手指头好像动不了,她立刻咋呼道:“师父?这包得也太多了!我手指都不能动了!” “不能动,就别动了!” “那怎么行?我吃饭喝水怎么办?” “不是还有我吗?需要什么我帮你拿!” 清闺皮开肉笑:“那怎么好意思?您是我师父,世间只有徒弟伺候师父,哪有师父伺候徒弟的?这不合体统!” 容屿挑眉道:“你还知道不和体统?爬墙上树,也只有你郑清闺有这个能耐,训了也是不长记性的,罢了,既然为师把徒弟教育残了,那挽救也是不足为过的,你呢也别得意,等你的伤好了,我给你添上几个戒尺还上就是了!” “啊?” 两人磕着牙,过了一会儿,她感觉喉咙有点渴,容屿就给她倒茶,还端着喂她呢,更别说吃饭,睡觉、穿衣,虽然有丫鬟协助,可是师父依然参与了,这让清闺感觉很难堪,尤其是关系挑明之后,她那样面对他,更觉得尴尬了。 清闺有些沦陷,尤其是他这么浓烈的对他,每天还在她面前晃来晃去,她都感觉自己快把持不住了。 第三十八章 城 尽管难以抵御那如火般的柔情,可是清闺明白,交际是交际,不该原谅的始终不该去原谅,这是她的底线,她怎么能为了这点殷勤而忘记母亲的死呢?那不是太可笑了吗?至于他愧疚,他谴责,这一切都是他应该承受的。 也许心怀怨恨,她把他绑的包扎全给换了,还对香草道:“以后在我后面尽量放机灵点,倘若发现师父为难我,千万不要袖手旁观,否则扣了你的月钱,听明白了么?” 香草道:“明白啦!”末了,她又开口道:“姑娘,国主对您那么好,你为什么就不接受他呢?其实奴婢看得出姑娘也是有心的!” “嗯?”清闺冷挖了她一眼,香草觉得冒失,俯身往后退了退,清闺讪笑道:“你哪里了解我的心?我是被师父逼得没办法,所以才没表现出过激的情绪,如果你认为我对师父有意思,那就大错特错了,我恨不得离他远远的,一辈子都不要看到他!” “真的吗?”香草诡笑着,就跟知道什么秘密一样,接着还真说出来一大通来:“那昨天晚上是谁在梦里说‘师父,别走,师父,抱抱我?’若是无心,这也太不可思议了吧!” 清闺知道她在说她,一怔:“你说什么?我在梦里喊师父了?” “可不是?叫了好多遍呢!” 清闺感觉鸡皮疙瘩掉一地,这……这也太诡异了吧,之前菱丫说她梦呓,后来红莲又说,现在香草还说,她睡得很猪一样,竟然一点记忆也没有,好在她不是作情报的,否则凭她这样,就是拉十个垫背的也不够哇,想着想着,有点后怕,就掩饰道:“梦话而已,当不得真的,说不定我喊师父时,梦里正遇到恶鬼呢,求救,求救你懂不懂?” 香草没再说话,也不知道相信了没有,反正她没有计较了。 平定局面,清闺觉得这样可不行,她好歹是个姑娘家吧,这样说梦话,以后谁敢娶她?命好的嫁个不计较的,命不好的岂不是被脚踹?万一哪天在梦里跟路人甲表白了,她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或许她该去看看她是不是有什么病,正所谓身有病,药来医,配药这档子事其实也是必要的。 清闺撇下香草去了药阁,药阁里,一个白胡子爷爷正在紧急捣药,见清闺进来,苍苍问了句‘什么病?’清闺直接道:“没什么,我只是想来问问梦呓可有药来医?”白胡子爷爷停下手里的活儿,叫她伸舌,清闺照办了,白胡子爷爷看了点点头道:“心火过旺,长期紧张所致,这病得放松着养,急不得,这样吧,老夫给你一剂药,你回去吃吃看,不好再来调,如何?” “嗯!”清闺点了点头。 白胡子爷爷打开抽屉,把里面的药物一点点的往外抓,他的动作慢悠悠的,跟个老山羊似的,不,比老山羊还要磨叽,等的她左顾右盼,正在忙碌着,一个年轻的女子忽然走进来道:“迷老糊,给我抓一剂壮阳药,很烈的那种,最好男人吃了以后,离不开我的那种!” “排队!”迷老糊冷梆梆的一句。 女子瞠目结舌,好像有点不太乐意:“你说什么?我谢家贵妃亲自抓药,居然还要排队?你也太大胆吧,还不快放下手里的药,先给我抓!” “我说了,排队!”迷老糊语气冷梆梆的,甚至比刚才多一分‘不友善’,那女子不淡定了:“你这是什么态度?叫你驻扎宫里那是情分,天下名医那么多,你真以为国主离不开你么?要抓赶快抓,晚了耽误了吉时,你有一百个脑袋也担当不起!” 迷老糊不理会她,依旧慢悠悠的抓药,好不容易抓完了药,他又跟清闺嘱咐怎么熬怎么吃,那女子备受冷落,一扬,清闺的药一下子都被扬到空中,清闺望着眼前散落在的夏枯草和淡竹叶,伸手一接,全部接住,她放下手里的药,心里不爽极了:“凡事都要讲究先来后到,既然我先来的,理应我先,娘在后,这是事实,娘娘扔我药作什么?” 谁知女子却语中带刺道:“我想扔,谁让你和迷老糊目中无人的?不让路就算了,怎么行行礼也不会了?” “我郑清闺不需要跟任何人行礼,这个国主有交代!” “哦?原来你就是那个特免的郑清闺啊?”女子不但不怕,反而自嘲性的一笑:“我以为是哪家的贵小姐,原来是个丫鬟,长得不怎么样嘛,都不出挑,如此平凡的人,我就不明白了,国主凭什么宠着你,大家凭什么都要让着你?” 郑清闺觉得她简直是莫名其妙,师父宠不宠她,那是师父的自由,跟她有什么关系?她只是被动的承受着,如果因为这个,就贬伐她,那也太讨厌了:“如果看不惯,就到国主那边告状去,要他也特免你,国主手握重权,说句话‘特免’应该不成问题,你跟我较什么劲?” “就算争取来了,我始终不再是他的唯一,只因你率先一步!” “想成他的唯一还不容易,把世界上的女子全都除了,就留你,你自然就变成他的唯一了,否则你目标实在太难!”说完以后,清闺又觉得她不是恨别人,而是恨她率先一步得宠,就道:“娘娘此刻的心结,要解决也很容易,在国主面前多编派民女的坏话,让他对民女死心也是办法!” “你以为我傻啊,在你盛宠的时候告状?我能赢吗?”女子说道:“我现在不会拆你的台,不过你也别得意,人都说花无百日红,等到新鲜劲一过,你的盛宠也快到头了!” “哦?是吗?既然那么短?娘娘还争什么争,难道娘娘担心自己连凋谢的花都不如?” “你——” “我只是随便说说而已,对不对也不清楚,不过娘娘长得肤白貌美,与国主又是同心之好,常在河边走,碰到河蟹比别人都多,日子那么还长,娘娘何愁得不到盛宠?” 女子想想也是,就平了平心,可是即便如此,她还是忍不住的记恨,也许这就是身在爱情中的私心吧,等她包好药路过时,她朝她伸了一下腿,她要绊倒她,哪怕只是摔一下她也高兴。 谁知清闺会武功,一踢,那女人差点弄摔了,清闺也不想惹事,就一把扶住她道:“姐姐腿有疾吗?要不要我把迷爷爷拐杖送你拿着?” 气的女子无言以对,脸‘刷’的一下红了。 抓了药,回去后,清闺在院子里生了个小火炉,火炉上面是个陶罐子,香草在旁边添柴,郑清闺问香草:“今儿抓药,碰到一个自称为贵妃的女人,我跟她差点吵起来了!” “谁呀?那么大胆?”“叫什么谢家贵妃。”“那就是谢贵妃了!谢贵妃怎么惹你了!”“没什么,只是用脚绊我而已!”“什么?伤哪了没有?让我看看!”“没有,我会武功,哪有那么容易受伤?”“那就好,下次再绊你,你就告诉国主吧!”“你说告诉师父?”“嗯!”“还是算了吧,师父那么忙,哪有心情管这些?”“那可不一定!姑娘现在可是国主手心上的宝,只要你开心,国主休了她也未可知!” “你的心也太邪恶了,师父好不容易有个妃子,我怎么能做出这种事情?那也太不厚道了!”清闺用扇子煽了两下火,偏头又道:“对了,有件事我想不明白,我又不喜欢师父,也不想在宫里长久待下去,那个贵妃为什么要为难我?” “想来是嫉妒姑娘得宠吧!”“啊?她都是贵妃了,还嫉妒我一个民间女子?”“姑娘有所不知,虽然她是贵妃,但众所周知国主不近女色,她只是名义上贵妃而已,随时都可能被废的,这是事实!”“哦?还有这等事?”“对呀,如今政权不稳,人心难齐,国主为了维持局面平稳,就必须接受联姻,这个谢贵妃就是这样被送进来了,据说爹爹大有来头!”“听起来好像很厉害!”“可不是?除了这个,稀奇的事还多着呢,改天奴婢再慢慢给你告诉你!” 清闺‘嗯’了一声,总算看出苗头了,难怪她去抓壮阳药呢,大概是师父对她太冷淡,她为了保住自己的地位所以才出此下策,只是这个计谋也太下三滥了,师父是个没心的人,倘若让他知道她怀不轨,这个女人定然会死的难看。 **** 清闺懒得管,只是把迷爷爷的药给喝了,效果怎么样她也不大清楚,只听香草说她晚上依旧说梦话、磨牙,吵得她夜不能寐,她也不知是真是假,后来师父托人送个盒子过来,打开一看,是白玉珠,旁边还有个字条,写着:‘好自安睡’,清闺捧着珠子,嘴角不由得笑了。 香草在一旁道:“哇塞,白玉珠,传说中的定国神珠!国主居然把这么宝贵的东西拿来了,可见国主对姑娘还真是一往情深呢?” “你在胡说些什么呢?这个珠子我之前用过,现在第二次用了!”清闺捧着珠子看,香草伸手碰了碰,说了许多关于珠子的故事,还说这是琉国的‘定国神珠’,是稀世珍品,清闺想起‘王齐盗珠’的故事,就问:“琉国?就是打仗拖着珠宝箱子的那个琉国?” “什么珠宝箱子?” “就是评书里的,吝啬行赏,打仗还拖着珠宝箱子的!” “嗨,那都是好事者歪派的,真正的琉国是个勤劳的国度,那里世代以渔业为生,当然也盛产各种饰品,论现在的位置,也就是璃国的东边一半,靠沿海的位置,后来被璃国所占,现在依旧属于璃国的领土!” “哦!”清闺表面没说什么,其实挺好奇的,她不过是丫鬟,怎么知道那么多?一问才知道香草以前走过江湖,所以听过一些传言,包括这个白玉珠,清闺也没怎么在意。 时间大概过了两天,清闺也玩了两天,什么荡秋千、划船、喝酒,只有你想不到,没有她做不到,疯的都把人家的船给弄坏了,好在师父是国主,没人敢跟她计较,不然还真是麻烦事。 清闺整日游手好闲,什么事都不上心,连书也不看了,用她的话说就是:反正天不会塌,地不会崩。 这天她在西苑的花台里逮蛐蛐,逮着逮着,忽然听见屋里有人吵架,接着她看见容屿从屋里匆匆出来,后面还跟着个谢贵妃,那谢贵妃好像犯了什么错,拽着容屿的袖子,连连跪地道歉,估计是事情败露了,师父不肯原谅她,所以才会这样吧,清闺看着两人拉拉扯扯,觉得还蛮有意思的。 谁知,没注意,容屿忽然一把拉住她的袖子道:“你跟我过来!” 清闺并不知道这事跟她有什么关系,任由他拽了过去,一直拽到拐角处,清闺一挥袖子就道:“说话就说话,别拉拉扯扯的!虽然你是我师父,可是你这样拉我也太不合体统了吧!” 容屿脸色冷的可怕:“你真的当我你是师父?” “是啊,难道你不是我师父吗?” 容屿点了点头,忽然咆哮道:“既然如此,那我问你,谢贵妃去抓药的时候,你为什么不告我?你是多么的想把为师推给别人?你明明、你明明知道我的心、我的脑、我所有的一切都被你所占据,你居然这样对我,你知不知道我有多寒心?难道你对师父真的一点点情分都没有了吗?” “告诉?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不是一直神机妙算吗?再说,我以为你是知道的!” “何以见得?”“有迷爷爷啊,我睡得不好你都知道,他不可能不告诉你这个?”“你以为你睡得不好是迷老糊告诉我的?”“难道不是吗?“”当然不是,这些都是香草告诉我的!”“这么说来,你好像真的不知道!”“你说呢?”“看来好像真的不知道,不好意思啊!我差点闯了大祸!” “下次中招,唯你是问!”“你敢!”“瞧我敢不敢!”“你敢动我,我定然把你打到地下三尺!”“这世间没什么是我不敢的!”“你无耻!”“无耻就无耻!”“啊啊啊啊,我要出宫!”“不许出宫!”“你凭什么管我啊!”“因为你娘死了,我要补偿给你!”“我现在不要补偿了行不行!”“不行!”“啊啊啊啊!”“别叫!” 清闺真是太无语了,这世间怎么什么人都有哇…… 师徒二人正在打闹,这时,一阵风吹风来,清闺的头发被吹乱了,他伸手拨了拨,接着把披风一撩,顾在她的肩膀道:“走,咱们去吃夜宵去!” “我不去!” “不行,你必须得去!” 第三十九章 城 容屿把清闺拖到餐桌边,早有婢女如鱼贯列般上菜,菜色花样齐全,一共五碗八碟子,可谓是玉盘金餐,山珍海味,清闺看着那么多的菜肴,甭提有多郁闷了,就两个人吃饭而已,那么多的菜会不会太浪费了?谁知容屿却道:“每样菜吃一片,不用全部吃完!” 清闺提起筷子,看来看去,无从下手,这时容屿夹了一张焦黄的酥饼给她道:“你尝尝这个!” 清闺尝了尝,感觉挺一般的,接着容屿又夹了很多菜,什么兔子肉、山鸡肉、海贝,很快就清闺的碗给堆了起来,她也没反对,只是慢悠悠的吃着,忽然吃到一个多爪生物,她不淡定了,这是什么鬼? 也许从未吃过,心里有点小小的排斥,她越过筷子,拈别的先吃了,等碗里的菜吃的差不多的时候,只剩下那个多爪生物,她想还是尝尝吧,既然是师父夹的,那就代表师父对她的爱,不吃那也太不给师父面子了,她夹起来咬了一个爪子,鲜美是鲜美,就是心里特别怪,就跟吃了不该吃的东西一样,才入口,就想吐出来。 容屿本来在悠闲的品酒,见她皱眉要吐掉,指着她猛然一瞪,好像在说,你敢吐个试试,清闺有些怵他,就勉强得咽了下去,顿时一股咸腥味在喉咙里打转,她端起茶水咕咚咕咚喝个不停,喝完抚了抚胸口,依旧感觉不自在,她不明白,师父怎么忽然间吃这个,这是菜吗?这么难吃,只怕他自己都难以下咽吧。 前面这样想,后面就见容屿夹了个小八爪鱼直接放在嘴里吃着,就跟没这回事一样,她瞪着他,暗暗好奇:“师父,你没觉得味道很奇怪吗?” “还好!” “咸吗?腥吗?” 容屿没有说话,只是端起酒樽抿了一口酒,接着又是一只。 清闺有点佩服他,那么难吃,师父居然吃的习惯,后来想想,也就不奇怪了,师父交际面广,认识的达官显贵也多,目鱼、八爪鱼应该也是常常见吧。可是尽管如此,他也不能这样夹给她吧,他喜欢,不见得她也喜欢,清闺用筷子夹起碗底剩下的八爪鱼道:“师父啊,我不想吃这个了!” “你想丢掉?” “是啊,太难吃了!我吃不习惯!” 容屿伸过碗,清闺把吃剩的八爪鱼丢到他的碗里,容屿把碗放在桌子上,自己给自己倒酒,清闺看着他,有些羞愧,容屿倒是挺无所谓的,就道:“喜欢什么,你自己随便吃,为师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 “好!那我就不客气了啊!”清闺憨笑了笑,伸手拿个桃花糕,她最喜欢糕点了,也许因为喜欢,吃得有点快,吃相也极其的不雅,容屿看着她嘴角边的米屑,就伸手帮她擦了擦道:“那么大的人了,吃东西还粘的到处都是,也不害臊!” 清闺尴尬一笑,本能的上手擦,接着又‘呼噜呼噜’喝了一碗莲米粥,容屿抚了抚她的头道:“多吃点,莲米粥是安睡的!” “我不是有珠子吗?只要有那珠子,就是把我丢到水里,我也能照睡不误!”调侃完毕,末了,她又像想起什么似的问:“对了,师父,你那珠子是哪来的?” “古董店收购的!” “哦,原来这样啊!我还以为是哪个琉国后裔送的呢!”清闺说道:“师父啊,你有没有听说过琉国的故事?比如王齐盗珠,再比如老璃王大战老琉王,把老琉王打的灰头土面?” 容屿脸色一变:“你说什么?” “老璃王大战老琉王,把老琉王打的灰头土面?”清闺以为他没听清楚,就重复道。 容屿一怒:“以后不许再说这样的故事,再让我听到,罚你顶经书,扫院子!” “啊?”清闺没想到师父那么生气,不就是说个故事吗?那么严肃干什么?后来想起‘爱屋及乌’的成语,她隐约悟出一点道理了,师父大概是喜欢那个珠子,所以连琉国也一起喜欢了吧,嗯,一定是这样。 **** 清闺枕着白玉珠,每天都睡到日上三竿,然她是个健忘的人,师父若不开口要,凭她的性子,她是想不起来归还的,于是珠子就一直放在枕头底下,日日夜夜,不知睡了多少个夜晚,后来有一天,她发现那珠子忽然间不翼而飞。 起初以为是香草午睡拿去了,一问香草,香草说她没有拿过,问其他人,其他人都说不知道,清闺有些慌了,这珠子不会丢了吧! 翻遍床上的边边角角,连床底下都看了,就是没有,清闺有点哭笑不得,那可是国宝啊,就这样丢了也太对不起师父了吧,倒是旁边香草安慰她道:“姑娘别急,去问问国主吧,许是国主收去了也未可知!” 清闺想想也对,就跑去找师父。 也许因为心情难平,她发现师父也难找了,宫里那么很大,师父随便伸个腿、晃个身,就够她找上半天的,不过她不会一间一间的找,她会问,一个侍卫告诉她师父在‘华枫亭’。 华枫亭处,枫树排排,时见绿叶坠落。 亭子里,容屿披着一头乌黑的秀发,闭眼露肩,迷老糊正在往他肩膀上扎针,边扎边叹息:“看看你这身情蛊,都把你折磨的快死了,我看了都心疼你,你这又是何必?其实你完全可以脱离冷宫秋,过自己想过的日子!” “这个问题我也曾考虑过,可是现在不是时候!” “什么叫做‘不是时候’?难道你真要拖到冷舵主从苗疆回来,然后把自己嫁给她?”迷老糊说话比较有针对性,冷宫秋由于丧父回了苗疆,容屿也利用其势力完成了复国大业,既然如此,冷宫秋就没用了,一个没用的人还留着作什么。 容屿冷着脸,没有说话。 “舅爷爷,不是晚辈说你,你也该为自己以后作打算了!你怎么可以一次次这么受制于人?为了复国,你还要牺牲多少?听晚辈一句劝,等冷舵主回来,把解药给要了吧!” 容屿苦笑道:“我又何尝不想要,可惜她一直都不肯告诉我解药到底是什么!” “她这是想赖定你!” 容屿冷着脸,再次没有沉默了,迷老糊觉得跟他说话有些费力,因为他每当他侃侃而谈的时候,他总是沉默,搞得他无所适从,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把银针往他肩上一扎道:“近来你这蛊毒发作的越发频繁起来,以前是半年一次,而现在三天两头就这样,蛊毒暂时是扎得干净,却是治标不治本的,舅爷爷,这是怎么回事?你真的喜欢上容屿的弟子了?就是那个活泼的小姑娘!” 容屿缓缓道:“与其说喜欢,倒不如说看着悦目才对,不知为何每次看到她我都觉得心里暖暖的,她明明只是一个很普通的女孩,我竟然品出不一样的味道来!有时候想想自己真的有些疯了!” “舅爷爷万万不可!那姑娘xxxxxx” 清闺附在亭柱子边,被迷老糊一句句‘舅爷爷’叫得晕头转向,难怪他名字叫迷老糊,说话还真是颠三倒四啊,什么冷舵主,什么情蛊,说的跟真的一样,以前觉得他老眼昏花,动作缓慢,如今看来连脑子也不好使,容屿比他年轻那么多,他居然叫他舅爷爷,简直是乱编派,也许有些看不惯他溜屁拍马,她气恼的抓着柱子,抓的‘刮刮’作响, 容屿、迷老糊的目光看了过来,清闺迎面干笑了笑,迷老糊感觉不妙,立刻挡在容屿的裸肩道:“你来作什么?” 清闺干笑了笑道:“没什么,我只是想来看看师父!” 迷老糊侧目看了看容屿,容屿跟他说了些什么,接着只听迷老糊道:“你师父现在在扎针,有事等会再说!” 清闺‘哦’了一声,背身而去,她渐渐走远,只听亭子里的师父和迷老糊低语,她也懒得听,只因师父以前教育她,不该听的不要听,不该传的不要穿,做好本分就是立足之道,她有避开的习惯,所以就不站在这里碍眼了。 时间大概到了下午,下人们都睡午觉了,清闺却因为丢珠子失眠了,一想到珠子,她就着急,她再次起身跑去找师父,此时容屿在自己的屋里梳发更衣,清闺见他穿的那么随意,想起大白天那么冒失,脸‘刷’的一下红了。 容屿倒是很正常,依旧玉洁冰清:“怎么又来了?” “没什么,弟子……弟子过来只是想问一个事,师父给我的那个珠子不见了,我想问一下师父拿了吗?” “我没看见!” “啊?”清闺感觉天都快塌了,师父没有拿,那就意味着珠子真的被偷了,清闺啃着手弯,面露为难之色:“那就是说我把珠子给弄丢了!” “什么?丢了?怎么丢的?” “放在枕头下就没有了,估计是被哪个该死的人偷去了!师父,你别生气,虽然珠子暂时丢了,可是我可以再找找,我相信我一定会找到的!” “那个珠子我一直随身携带,好几年了,从未离开过半步,如今丢在你手里,可真够作孽的!” “师父,你不要生气嘛,我找回来可以吗可以吗?”容屿顿顿的,没有说话,虽然师父没有骂她,可是,她想她还是应该找珠子,不然师父肯定会生气的。 回来后,清闺翻箱倒柜,又把屋里找了一番,香草见出事了,也帮忙一起找,连外面都找遍了,就是没看见珠子,清闺瘫坐在梨花木椅子上,眼神涣散。 完了完了,这下完了,丢了国宝,这该如何是好? 第四十章 回城 为了找回珠子,清闺可谓是下了血本,她把自己值钱的首饰全都给赏了,这才换来一帮人的前去打探,那帮人果然不负所望,才一天就有消息了,消息称:白玉珠流落宫外,被吴商贾所珍藏,现已搜回。清闺有点兴奋,忙道:“快快拿来我看看!” 一群人端盘而入,就跟排队的蚂蚁般。 清闺走近一看,有点懵了,她发现他们收了好多,大的,小的,黄的,白的,琳琅满目,连弹珠都在里面,清闺拿起弹珠,简直有点匪夷所思,就问:“我不是描述过珠子的大小吗?怎么还能收来那么小的?” 只听带头的侍卫解释道:“姑娘有所不知,那白玉珠乃稀世珍宝,现拥有五百年的历史了,小时候听我奶奶说,那珠子不但会发光,还会变大变小,万一变小了岂不是错过了?” 清闺点点头,表示能够理解,接着又看第二个盘子,第二个盘子更离谱,里面全是铁珠,清闺拿起铁珠凑耳边弹了弹,发现声音挺清脆的,就问是什么材质的,那侍卫道,铁的,清闺不淡定了:“我丢的是玉珠,你拿铁的来作什么?” 带头的侍卫捂着脸,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这时端盘子的小厮开口道:“这个咱们头头交代的,只要是珠子都要搜,万一别人偷了珠子,把外面镀上一层铁,那岂不是错过了?” 清闺感觉好像蛮有道理,就‘嗯’了一声,接着看第三个,第三个盘子更离谱,连形状都不对,什么五角星、花朵、桃心,应有尽有,清闺干笑着问:“这不会是变形了吧?”端盘子小厮道:“聪明!”清闺笑容一敛,再也不淡定了:“什么乱七八糟的,这都是什么跟什么?找一个珠子有那么难吗?白玉珠白玉珠,跟你说多少遍了,是玉,大概这么大,你们的脑袋都是木鱼吗?” “姑娘别生气,这也不能怪小的们,小的们也尽力了,要怪只能怪那珠子传说太多,小的们又都没见过,七嘴八舌,一时拿不准也是有的!” “少在这糊弄我,我看你们根本就没用心去找!” “冤枉啊,小的们可是跑了大半个古董市场,几乎是逢珠必收!” “嗯?刚才不是说商人贾吗?怎么又转到古董市场了?”清闺不是一般的晕,是很晕,晕的同时,还感觉他们是前言不搭后语。 “商贾那去了,古董市场也逛了,但凡有珠子的地方都去了,找得眼都花了,就差没有问茶叶蛋的老板娘,你那珠子多少钱,总之,零零点点,全都在这里了!” 清闺太无语了,这特么都是什么理由?一怒,把那些榆木脑袋统统都训了一遍,训完,气得摊坐椅子上再不说话,香草走过来劝道:“姑娘别生气,时间还长,慢慢找总会找到的!”谁知清闺却道:“怕只怕被人收入囊中,从此再不示人!” “不会的,一定会找到的!” 香草一边安慰她,一边给她倒水,清闺喝着茶,心里依旧念着珠子,也不知道珠子现在沦落何处,在谁的手里。 时间大概到傍晚,珠子依旧没有消息,有人过来传话,说是国主让她过去一趟,清闺有点胆怯,她还是有自知之明的,师父叫她不用猜,肯定是自己搜珠子闹得太厉害,被他知道了,完了完了,又要挨训了。 虽然心情不好,可是师父传话,怎么能不去呢。 清闺理了理胸前的垂发,换了一身端庄姿态出门,一路上阳光灿烂,草长莺飞,处处弥漫着春的气息,以前这时候她肯定会停下脚步,观察着四面的静态美,而现在呢,一点心思也没有,又要挨骂了,怎么应付也不知道,毕竟丢珠子不是小事,挨不挨板子也未可知,她边走边思考,直到被引到湖边,她还是浑浑噩噩的。 琴声低闷,醇厚而又静谧。 清闺看见容屿坐在湖边的木板上抚琴,他的面容冰清,秀发也挽得随意,月白色的袍子的阳光的沐浴下显得更加的显眼,如此天人之姿,就跟画里走出来的一样。 玉指轻轻弹拨,清闺知道师父弹得是《梅花三弄》,师父说过他喜欢梅花的香魂傲骨,以及不畏寒冷的气节,还谆谆教导她做人要有傲骨,切勿随波逐流,而他自己呢,表面上为人师长,背地里却做着盗匪一般的勾当,你让她如何能接受这样的师父?总之,往昔的教导,现在看来根本就是巨大的讽刺,可即便如此,清闺还是想尊重他,不为别的,只因他是师长,敬他爱他都是理所应当,她跑了过去,轻喊了声‘师父’,他停下弹指道:“过来了?” “嗯!” “你知道我为什么叫你过来吗?” “弟子不知!”说这是四个字,清闺其实有点惭愧,她是预感的,因为师父每次挨训的时候,开始总是这么平静,然后说着说着味道就变了,这是师父的病,只是他自己不愿意承认罢了。 正做好挨训的打算,谁知师父并没有训他,只是把手里的琴托起她道:“这是拜师大典上,为师给你的琴,上次你离宫走得匆忙,忘在学士府了,后来我在你房间里看见,就随手收在身边了!” 清闺接过伏羲琴,抱在怀里,眼睛笑成了小月牙:“谢谢师父!师父你真好!” “七八年了,想不到这把琴保存的那么好,平日不大练吧!”“是呢!”“你知道为师当初为什么送你这把琴吗?” 清闺回答:“当然知道,‘琴’的谐音‘勤’也,师父是是想用这把琴暗示弟子要勤奋,要刻苦!” “你还记得!”容屿嘴角漾着笑意,整个脸看起来很美很美,清闺避开他的目光道‘当然’,接着他笑容一敛,脸色果然变了,只听他训道:“那你这些天都是怎么做的?天天无所事事,连半个字都没看,你真以为我没抽查你,你就不用学了吗?” “弟子不是已经出师了吗?” “谁批的?” 清闺想想也是,师父好像从来没有批过,从头到尾都是她不认师父而已,如今回到他的身边,她又变成他的弟子了,可是不知为什么,她感觉他现在的训斥只是象征性的说说,没以前那么严厉了?是错觉么?猜不透,也懒得猜,就索性解释道:“对不起,师父,弟子这几天心情不好,所以才怠慢了,往后我注意的!” 容屿点了点头。 清闺看着他,想起了珠子的事情,有点羞愧,就道:“师父,有件事我得跟你说一下,你的那个珠子查无音讯,好像真的找不到了。” “你这是在认错?”容屿语音带挑。 “是啊,还请师父责罚!” “不用了,已经找到了!”“什么找到了?”“珠子找到了!”“啊?”“珠子是傅泰拿的,那天你不在,他见我旧疾发作,就去那边取了来,放在我枕下好几天呢,今早整理床铺才看见,所以,你不必自责!” “真的吗?太好了,终于找到了,我没有犯错,我没有把师父珠子弄丢!”清闺孩子气的笑了起来:“师父,你知道吗?这几天我都快吓死了,我一直都以为珠子丢了,我一直都以为我要骂我打我!” “我真有那么让你害怕?” “嗯!训人可严厉啦,每次犯错都跟过独木桥一样,害怕师父罚我!害怕师父对我失望,一切都是不由自主的!” 容屿想起迷老糊说她磨牙,说她受了压力,大概是平日里太严厉了,长期留下的后遗症,不由得有点愧疚:“从今以后,师父再不对你发火,你可以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只要不要惹事!” “师父此话当真?” “难道你想拉钩不成?” 清闺简直就要跺脚了,又来歪派她,说话就不能好好说吗?不就是以前把拉钩看得很神圣吗?到现在还在调侃她,真是太让人无语了,谁都有黑历史,而她真黑历史无非就是疯疯癫癫,各种孩子气,也许有点不能接受,她不高兴道:“那都是猴年马月的事了,师父居然还记着,光阴都不转的吗?师父,你以后不许再提我拉钩的事了,我现在已经大了,万一让人家听到多没面子?” 容屿笑着道:“好好好,以后不说就是了!” 清闺抱着琴,用袖子擦了擦上面的灰尘,这时对面的画桥上有人喊她,抬目一看,檀月正站在桥上跟她招手,清闺一笑道:“师父,我碰见旧识了,我要去看看,师父,再见!” 容屿礼节性的点点道:“去吧!” 清闺抱琴而去,留下一抹水蓝色的背影,清闺走后,容屿盘坐在湖板上闭目坐禅,傅泰从暗处走出来道:“大人,你怎么能把檀月放进来?你明明知道她——” “你给我住口!我的事,不要你管!” “大人!我知道你关心郑小姐,怕她孤独,可是檀月知道的太多,万一她抖出不该抖出的事,你和郑小姐就永远的完了,你们的关系才刚刚缓和一点,你怎么可能在这个时候告诉她真相,你为什么不杀了檀月,让这一切永远沉寂下去?” “我不想欺骗她,如果我们的师徒要靠欺骗来维持,那还有什么意思?该她知道的,她迟早会知道,与其让别人在她面前挑拨出来,不如我自己想办法让她清楚,她怨我也好,不原谅我也罢,我都要告诉他!” “可是……” “不要再说了,我心意已决!” 傅泰坳不过他,就道:“好吧,即然大人想要阐述事实,属下也不违背,可是即便如此,她未必能够明白你的苦衷!” 容屿苦笑道:“原不原谅已经不重要了,我只想做得坦诚,图个心安!” 第四十一章 城 清闺见到檀月时,檀月穿了一身宫服,正朝着她迎面含笑,她感觉她瘦了许多,没有以前那么漂亮了,一问才知道这段日子她一直都在外面流浪,她告诉她,她过得很窘迫,一日三餐都成问题。 清闺把她带到了住处,说是住处,其实就是以前的‘连云宫’,相传之前这里住过一个皇家公主,名叫如晴,后来如晴和亲去了乌国,这里就一直空着,今儿檀月才进院子,就被这儿的清幽给感染了,接着又参观了屋里,只听她说道:“这宫里到处都被血洗过了,唯独这里却是最清净的地方,没有人打扰,闲了还可以赏景,可见大人对姑娘是真心的好!” “巧合而已,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巧合?”檀月望着屋里的陈设,随手端起一个精致的荷花灯问:“这盏荷花灯,连前贵妃都很少有,居然在这里看见了,这也是巧合吗?” 清闺无言以对,就夺掉她手里的物品道:“别乱动,这里的东西都不是我的,万一弄坏了,师父生气了可怎么办?” 檀月笑道:“大学士现在可是国主,为这点小事生气也太没有风度了,要我说,他对你的心再清楚不过了,只是当事人喜欢装糊涂!” 被说中了心事,清闺心里有点小乱,不为别的,只因师父之前的冒失,她很确信师父对她有男女之情,只是她不愿意面对而已,就转移话题道:“先别说我,你不是最近在宫外吗?那我问你,你可有大家的消息,比如赫连贵妃,再比如怀峥,我好像没他们的消息,他们去了哪里?现在过得好不好?” “哎,有些事情不提也罢,提了反而增添烦恼!”“怎么啦?”“赫连贵妃已经薨了!” “什么?”清闺以为自己听错了:“薨了?好好的人怎么薨了?” “此事说来话长,自从上次流产以后,赫连贵妃的身子就一日不如一日,她这个人大家都是知道的,娴静少言,不爱争执,凡事宁愿自己吃亏,也不愿意跟别人起争执,就是不舒服也不愿意告诉别人,后来璃皇又有了新欢,冷落她,她的病就一直拖一直拖,最后就这么撒手人寰了!” 清闺有点不能接受,她和*是有些交情的,小的时候,因为师父的关系,她常常来回出入于将军府,那时候*曾像姐姐一样爱护她、爱护赫连驿,掐花带着他们,捉迷藏带着他们,就连吃东西也是一人一半,有一次外面飘着鹅毛大雪,她跟赫连驿在雪地里打雪仗,由于赫连驿比较高挑,打得她满身是雪,她连还手都顾不上,一急,滑到在院子边的水凹里,从袄子到绣鞋全部都湿了,是*把棉袄借给她挡寒,在她的眼里,她早就把她当成了自己的亲姐姐。 现在呢,现在居然有人却告诉她,她已经不在了,叫她怎么能接受?想想过去,忽然间真的好想哭,可是她还是掩饰下去,她背过脸,擦了擦眼睛,继续问:“太妃和怀峥呢?你有他们的消息吗?他们是不是在外面安家了?” “这……”檀月面露为难道:“这让我怎么说呢?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 谁知清闺却坦然道:“没关系的,你就告诉我好了,好不好我能够接受,只求你告诉我真相,不要敷衍我!” 檀月看着她,始终开不了口,犹豫再三,才心一横道:“既然你那么想知道,那我就直说了,实不相瞒,穆太妃和小王爷在宫廷政变中已经……” “你说什么?”尽管有心理准备,可真的要确定的那一刻,她的身子还是猛然抖了一下。 “穆太妃和小王爷已经不在人世!”“你骗人,怀峥命那么好,怎么可能会死?”“真的,不信你可以问问别人,问问你师父也可以,他们都是知情的!” “什么,师父也是知情的?怎么从来都没跟我说过?”清闺只觉得热泪从眼眶里滚落下来,擦也擦不干净了:“我还纳闷政变都平了,为什么他们都不来找我,原来他们再也来不了了……来不了……” “姑娘,节哀吧!” 清闺缓缓闭上眼,脸上带着伤感,忧伤了一会儿,她猛然睁开眼问:“是谁下的手?是不是璃皇?” “不是!”“那是谁?”“是你师父!”“师父?”“对!是你师父勾结冷舵主,发动宫廷政变,导致死伤无数,穆太妃和小王爷在人兵马乱中被误杀了。” 清闺有点意外:“冷舵主?哪个冷舵主?”“冷宫秋。”“师父怎么会跟她一伙的?你一定是弄错了!” “你师父和冷宫秋一直都是一伙的,只是你不知道而已,他们给人下蛊,在璃宫地下挖地道,策划了满手的战略,真可谓是十年磨一刃,哦,他们还跟江湖上有勾结,里应外合,这才攻下了璃宫!” “不,我不相信,你在骗我!” “事到如今,整个璃国都知道的事情,我用得着在这个事上行骗吗?现在宫外都议论疯了,只是宫里严禁私传,一直被封锁了而已,不然璃皇那么厉害,你师父凭什么斗得过他?你闭着眼睛好好想一想行吗?” 清闺静静的听着,没有说话。 “今儿这一切要验证不难,只要你肯派人出去打听,你就会明白政乱是怎么回事了,还有我,你就不觉得奇怪吗?璃宫戒备那么深严,我为什么能够进宫,难道你都一点疑惑都没有吗?” “是师父派你来说这些的吧。” “是的,他不想欺骗你!” 清闺觉得这一切来的太讽刺了,讽刺到她都不愿意去接受,一直觉得自己活的挺清醒,原来她才是一直蒙在鼓里的人,身子不由得往前一跌,扶住了面前的桌子,檀月怕她摔倒,也上前扶住她:“姑娘!我知道你不能接受这一切,可是这就是事情的真相,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你就应该想开一点,常人都云,有战争就会有牺牲,历朝历代,哪个江山不是用无数的鲜血堆起来的?” 清闺心情很不好,可面对檀月,还是礼貌的说了句‘谢谢’,毕竟檀月没错,错的始终是造物主,是师父,一直以为自己挺了解师父的,原来所有的一切都是错觉、是假的,什么细心关怀,什么谆谆教导,他真的匹配的起吗? “姑娘……” “不要喊我,虽然我不知道今儿为什么你要出现在我的面前,但我还是想说,如果你是来规劝我,你还是死了这条心,我不会原谅他的!” “原不原谅请随意,今儿我的话传到为止,如果你有什么异议,就找国主吧!” “我自会找他的,你不用担心。”语罢,清闺再也不愿意多话了。 檀月大约觉得话已经说完了,就闪身退出,檀月走了以后,清闺坐在水榭边,再也无法控制的心情了,她咬着帕子,忍不住的抽泣起来。 师父曾经在她心里是多么的美好,与世无争,淡然处世,几乎可以和‘梅兰竹菊’相比拟,而现在他却生生把这一切都给毁了,叫她如何能接受?她竟然与一个图谋篡位,双手沾满了的鲜血的人在一起生活了那么多年,娘亲因为他而死,姨娘、怀峥也因为他□□而死,因为他,她失去了一切,事到如今,她还那么平静的跟他相处,她怎么可能这么无耻? **** 清闺在忧伤中度过了三天,之后开始逐渐冷落容屿,不跟他相看,不跟说话,就连请安也免了,有时候两人明明坐在一个桌子吃饭,却弄得跟陌生一样,就连他给她夹菜,她也不稀罕了,总之她想撇清两人的关系,从此再不纠缠下去。 每当这个时候,容屿总是痴痴望着他,一脸惭愧,然而很多事情并不是惭愧能够说清楚的,他的错,也是他的心病…… 这天,清闺想起娘亲,想起过往,一个人坐在屋里忽然间哭了起来,容屿刚好从门前路过,见状,就走进去劝她,大概就是让她节哀,不要再难过了,那语气不痛不痒,就跟檀月一副死样子,也许看不惯他一贯的冷清,清闺一怒,一下子挥开了他的手:“你来作什么?” “我来看看你,檀月把一切都告诉你了吧。” 清闺懒得看他,更懒得搭话,其实类似的冷场有很多,今儿只是再次重复罢了。 容屿暗暗叹息一声,正容道:“我知道你恨我,恨我间接性的害死你娘、你的亲戚,可是我也有我不得已的苦衷,你怎么可以不分青红皂白的乱发脾气?其实我……” “其实什么?你想说什么?” 容屿咽了咽,还是没有说下去,他好像在顾虑些什么。 清闺觉得很可笑:“你总是让我给你机会,现在我给你机会,你却不能给我理由,罢了,我跟你没有什么好说的,你走吧!” “清闺,我知道有些事情是我错了,我不该对你有所隐瞒,可是这件事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有战争就有牺牲,历朝历代都是如此,你不能因为这个就不理我,给我一次弥补的机会好吗?我会补偿你的,你想要什么都可以,只要你别再生气!” “为什么?为什么你每次都那么自以为是?我失去的东西,你真能弥补得了吗?有些东西没有了就没有了,根本就没有弥补一说,就算你真的对我好,把你的一切都交给我,可是我母亲不能活了,姨娘不能活了,怀峥也不能活了,你总是说弥补弥补,你拿什么弥补?你总是那么的自以为是。” 容屿苦笑着,摇了摇头,大概是在嘲笑自己的天真。 “我现在不想跟你说话,你走吧!”“你真的不愿意原谅我?”“是,我不可能再原谅你了!” 容屿淡说了句‘我明白了’,然后转身怅然而去。 清闺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心里早就难过的不成样子了,她恨他,如果说之前母亲的死她还说服自己说,那只是个意外,那么姨娘和怀峥的死,她再也不愿给他找理由,她不能接受,就算他诚恳,她依旧不愿意接受这样一个人,这是平生第一次,她不愿意再帮他了。 接下来的日子,清闺依旧不愿意跟容屿说话,就算他借机问她一些琐事,她也是爱理不理的,这天,她有点思念亲人了,就跟檀月冒着大雨去了王府,王府的门紧紧关着,她就在王府门前烧了纸钱,也许是淋了雨,回来以后一直咳嗽,后来大病一场,连床也起不来了。 容屿得知后,飞快赶来,坐在床边守着她一天一夜都不愿意合眼,然而清闺并不愿意接受他的好,甚至连理他都不愿意。 是的,清闺一点也不想理他了。 昏昏沉沉,每天都在发热、咳嗽,渐渐的觉得呼吸也变得不畅快起来,这天半夜,宫灯通明,该睡的都睡了,清闺感觉有些口渴,就起床倒水喝,谁知还没走到桌子旁就摔倒了,她抚了抚摔疼的小腿,刚要起来,正好被进来的容屿看见,他上去扶她道:“需要什么告诉我,我帮你拿!” 她一把挥开他的手:“不用!” 容屿道:“我知道你恨我、怨我,如果不开心你就发泄吧,千万不要藏在心里,你现在病着,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师父这辈子都不会心安的!” “是吗?你也有不会心安的时候?” “为什么没有?你以为这段日子我的日子很好过吗?我的心跟你一样备受煎熬,在外人面前,我是个国主,但在你面前,我只是个受伤的男子,我说了,我有我的苦衷,虽然我不知道该从何说起,但是你迟早会知道的!” “你的苦衷应该就是后悔认识我吧!”“不要胡乱猜测!”“我没有胡乱猜测!”“清闺!我知道你不开心,可是我要怎么做你的才能够原谅我一点?你说出来我尽量满足,如果这样你还是不开心,你就杀了我吧,我把我的命赔给你,够不够?” “我要你的命作什么?” “了却心头之恨!”语落,只听容屿叫人拿刀,小厮吓住了,纷纷上前劝告,容屿手一挥,固执道:“叫你拿,你就去,我的命令,什么时候容你来忤逆。”小厮坳不过他,真端来一把匕首。 清闺望着他,眼里满是怨恨道:“你以为不敢杀你吗?” “要杀就杀吧,做了那么多错事,我死不足惜。” 清闺拿起匕首,再次强调道:“真以为我不敢杀你?你知不知道我现在有多恨你?别说是杀了你,就是将你碎尸万段,也难以了却我的心头之恨!” “既然如此,那就别犹豫了。” 尽管心怀怨恨,可是真若杀了教导多年的恩师,她还是有些忌讳的,是的,她下不了手,即使他真的十恶不赦,她依旧下不了手,容屿见她犹豫,更加坚定道:“杀了我,替你母亲和穆太妃母子报仇!” 见他催促,清闺觉得他根本就是故意的,明明知道,明明知道她下不了手,还一再的逼迫她,为的就是做戏、博原谅,他的心机好深,深到把别人耍的团团转,别人还对他誓死追随,现在他居然用这种方式来对她,叫她如何不恨?每次他都把一切都看得很透,正因为这样,他才敢在她面前那么嚣张,可是凭什么,凭什么她就要默默的去承受这些?想到这里,清闺再也无法压抑心底的恨,一挥匕首,就朝他刺去,这一刀正好刺在了他的胸口。 清闺傻了眼,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为什么?为什么不躲开?” 容屿咬着牙,捂着被血泌红的胸口道:“我说了,这都是我欠你的,如果还不开心,可以继续补我两刀,我不还手就是了!” “你这又是何必?”“只想个心安!” 清闺忽然觉得那个内心坦荡的师父又回来,他好像一直都没变,他的行为足以证明了一切,他在愧疚,他在自责,忽然心里有点乱,就上去扶着他:“师父,你不用这样,真的,其实你不欠我什么!” 容屿气虚的摇头道:“不是,我一直都在亏欠,只怕你补我十刀也难以了却心头只恨,可即便如此,我还是想说,如果你不嫌弃,就让我往后慢慢补偿你,虽然有点迟,可是我会好好的去弥补,你想要什么,我都会给,只要你好好养病,不要气坏了自己。” 第四十二章 城 在太医的包扎下,容屿的血已经被止住了,经那么一闹,吵醒了不少人,容屿也因此避嫌而去,原以为事情会就此了结,那么晚了,也该回去休息了,谁知他换了身干净的衣服又来了,此时清闺刚刚入睡,香草在旁边松帐子,完毕后,也许有些困,就打着哈欠转身回房,谁知才一转身,正好撞见容屿进来,香草觉得不妙,欲要行礼,却被容屿打住:“行礼就免了,我问你,姑娘刚才闹情绪了没有?” 香草道:“没有,只是抱着绣盒坐了一会,然后就睡了!” “哦,那就好,你下去吧,这里交给我!”香草福了福身,转身退下,容屿坐在桌子边,随手从袖子里摸出一本书翻阅,屋里静静的,清亮的宫灯照着那白玉般的脸,竟然有一种特殊的韵味,他的徒儿病了,起床不方便,今晚他要一直守着她。 夜异常的静谧,就连一根绣针掉下来就能听得到,如此冷清,很多人都咏赋孤独,而他却很享受这种宁静的感觉,洗去了白天的纷纷扰扰,此刻的空间只属于他们,虽然她已经睡了,可是他能感觉到她那细碎均匀的呼吸声,如梦如诗如落花,不知为何,只要有她在,他总觉得特别的舒心。 他托着书,垂着好看的睫毛,脸似玉质一样的白,看着看着,玉指继续翻阅下一页,不知看了多久,隐约感觉到喉咙有些干,就伸手倒了一盅茶喝,茶水才喝了一半,忽然听到床上的人在梦呓,由于安静,他竟听得分外清楚,她说:“娘,不要离开我,不要离开我,怀峥怀峥,你也不许走。” 容屿一怔,所有的注意力瞬间被牵动了,他放下书,悄悄的的走了过去,玉手轻轻的撩开帐子,他看见棉被外露着一个头,她应该睡得很沉,额发都汗湿了也浑然不觉,他有些动容,就坐在榻边,掏出随身携带的蓝布帕帮她擦汗。 他的动作很轻柔,很雅致,由于常年受书卷子的陶熏,还真没有粗汉的样子,擦着擦着,忽然感觉手被拽住,定睛一看,是清闺拽的,不过她没有醒,眼睛是一贯的闭着,只听她嘀嘀咕咕,声音含糊,这一次,他一样听得很清楚,她道:“师父,别生气,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受不起大家都这么离开我而已。” “放心吧,为师没有生气。” 语落,清闺忽然睁开了眼睛,两双眸子不期而遇,他尴尬的移开目光,好像有点不自在,不知道是因为愧疚,还是觉得男女共处一室有些不合礼节,总之,他就是不自在了。 清闺坐起身,有点儿不可思议:“师父,你怎么还在这里?已经很晚了,你不休息吗?” 谁知容屿却道:“你都病成这样了,我怎么能安心?万一像再次摔倒,那可就惨了,让我守着你吧,想拿什么你就说,让我代替你的手脚吧。” 不看还好,一看到他,清闺也有些尴尬了:“不……不用了,我现在已经不需要什么了,你赶紧去睡吧,你伤了那么重,应该回去养着,怎么还能熬夜呢?” 容屿淡然一笑:“我是懂武之人,这点伤算不得什么。” “那也不行啊,万一你有个三长两短,人家一定会说国主是我害的,到时候我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所以你千万不要这样,那个,我要睡觉了,你还是回去吧,对了,出去的时候顺便把我门给关上。”说罢,清闺理了理被子,平躺着睡去。 容屿坐在床边,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用冰清的眸子偷瞄着她,发现她睫毛在动,一看就知道在装睡,正要逗她,却被她拉被子闪到外面,容屿双手放在膝盖上,有些怔怔的,他没有劝人的习惯,以前遇到问题都是直接训人,训不好再罚去扫院子,几乎很少废话,现在遇到这种事情,他也特想训人,他是她师长,她好歹也尊重他一些吧,这样冷落他算哪门子的事?后来想想还是算了,自己错误在先,她生气就让她生气吧,谁让自己错了呢,沉寂了许久,他才开口道:“睡觉的时候不要蒙着脸,这样容易呼吸不畅。” 不知是太温柔了,还是声音太低,对方竟然没有一点反应都没有。 容屿再也受不起她的冷落了,就撩开她脸上的被子道:“我跟你说话,你听到吗?” 清闺睁开眼看着他,发现他身子是歪过来的,顿时觉得他太烦了:“你怎么还不回去睡觉啊,大半夜的你想干嘛啊?再不回去天都要亮了,你明天不上早朝啊!” “明天是明天,现在是现在,现在我徒儿病了,我得照顾我徒儿。” 清闺还真有点受不了他,以前冷的跟霜一样,现在说暖就暖了,怎么看怎么都觉得在做梦:“不用了,其实你不用补偿我,你这样,我迟早会被你吓跑的。” “你要走?”“对呀,师父离我离得那么近,我现在觉得浑身都不自在。”“哦,原来是这样。”容屿掀帘而出,重新坐在桌子旁去了:“现在我离你远了,你可以睡了。” “不行啊!”“又怎么啦?”“师父坐在这屋里,我还是睡不着!”“睡不着也得睡,闭上眼睛就看不见了。” 清闺在帐子里偷偷瞄着师父,理了理被子,心想,还是睡了吧,他欠她三条人命,她看到他就头疼,既然他爱坐他就坐吧,思罢,她倒头就睡,之后发生了什么,她再不知道。 **** 后来连续好多天,容屿每天都会过来守着她,直到她安然入睡,他才默默的走开,对于这份诚意,清闺还是比较动容的,可动容归动容,若说原谅,还差十万八千里,三条人命啊,说起来也不是小事,很多丧亲之痛,也只有当事人自己最为清楚,就算他对她再好,也弥补不了她所失去的一切。 清闺的病一直在拖延,明明只是小小风寒,却怎么也不见好转,一连好多天都是高热不退,她自己也感觉脑子懵懵的,分不清东南西北,混混沌沌中听太医院的说没什么大碍,只要按时吃药就会没事,然而她每天都在吃药,偶尔还会把多余的药粉倒在嘴里,病情依旧不见好转,清闺望着窗外的美景,有点急了,心想不能再躺了,再躺身子骨都快僵硬了,于是就换了一身披风在院子里练剑。 也许好久没动了,她竟然发觉她的动作非常的不连贯,手和脚就跟胡萝卜一样,要费好久才能舞得标准,正在纠正动作,忽然听到耳边有人拍手,一看是师父,清闺收起手里的剑道:“师父,你什么过来的,走路都没有声音吗?” “为师早就来了,只是你没注意而已。” 清闺‘哦’的一声,把石凳上的剑丢给他道:“既然来了,那就切磋一下,躺了太久,我这腿都快没知觉了。” 容屿接过剑,皱眉问:“你确定要练?” “那当然了,难道我还跟你开玩笑不成?” 容屿比划着手里的剑,觉得那剑挺一般的,还没说‘开始’,清闺已经率先冲了过来,容屿迎了过去,师徒二人就这样来回的碰撞起来,清闺觉得他们舞得就跟耍猴一样,除了这个,师父还处处让着她,这哪里是打,分明就是在玩猴啊,打了一会儿觉得太没意思了,就道:“师父,来点真功夫,弟子也好讨教一下!” “刀剑无眼,伤到了人可不好,你现在病着,不要逞强。” “没事的,既然是切磋,我会保护好自己的,有什么招数就使出来吧。”说罢,连挥了两个狠剑,剑光闪烁,无不透着功夫的底子。 容屿完全处于被动,不得不来回的跟她周旋,然而她的武功都是他教的,他见招拆招,见阵破阵,最后一勾她的棉花腿,直接把她勾倒怀里,清闺有些晕眩,再加上他那么深情的看着她,还用手抚摸她的脸,她的心忽然间小鹿乱撞了。 “师父……” 容屿专注着她,摸着摸着,最后手把在了她的脸边,她的心里更乱了,因为他发现师父的眼神好痴迷,就跟蜜糖一样,原以为他会说什么肉麻的话语,谁知他却开口道:“脸色越来越差了,这草药喝多了果然不养人!” 一怔,有些跳局,原来他在看她的脸啊,她还以为他在迷恋她,从而要亲她呢,忽然间被自己的妄想给吓到了,就干笑问:“那怎么办啊,难道明天不用喝药了?” “药是要喝的,否则你的病就没法好了,这样吧,等会为师叫人配点莲子红枣给你补补血气,你看你白脸白唇的,看的我都觉得亏欠了。” 清闺觉得师父的‘补偿之心’又泛滥了,就敲他胸膛一下,站起身来,谁知这么一敲,正好敲在他的伤口上,她竟然把他的胸口给敲疼了,清闺一惊,连忙扶着他到石凳上坐下,待疼痛好转了,才开口问:“怎么样?好些了没?” “嗯。” “对不起,师父,上次是我不好,我不该……” “千万别说这样的话,一切都是我罪有应得,古人云,杀人偿命,天经地义,况且三条人命,你已经算仁慈了,若换了别人,结局绝不会像现在这个样子!所以我没什么可埋怨的。” “当时为什么不躲开?” “为什么要躲?既然是道歉,就应该有道歉的态度,你想出气,我就随你出气,只要能减轻你万分之一的痛苦,那就是值得的,如果你不让我活着,我把命赔给你也没什么。” “说这些做什么?谁要你死啊!” 容屿道:“做了那么多的错事,本来就该死,谁能会接受像我么十恶不赦的人?”“谁说你十恶不赦了?”“我自己是这么认为的。” 清闺低着眉,若有所思。 这时候,只听容屿道:“虽然我做了很多错事,但是对你,我的心你永远都是最真的,不管将来发生了什么事情,请你记住这一点。” 清闺似懂非懂,觉得他今儿有些话中带话,虽然她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可隐隐约约还是能感觉到一点点的小倪端,他对篡位的理由有所隐瞒,他怕她猜忌。 第四十三章 城 尽管知道有所隐瞒,然清闺是个不爱猜忌的人,在她看来,每天吃饱喝足,想干什么就干什么的日子挺好,什么夺|权,什么篡位,就算万人敬仰又如何,日子是自己的,是甜是苦也只有自己最清楚。 正因为这样,她看起来很乐观,也很想得开,大家都说她是个没有野心的人,然而上天最会开玩笑,你越是去在乎,越是事与愿违,你越是不在乎,反而能得到各种权利,眼下清闺得了特权,在宫里地位也是日益渐涨,开始只是别人过来奉承,渐渐的,求她的人也多了起来,有升官的、调职的、借钱的,一个个满眼浮华,说话拐弯抹角,清闺不是不明白,只是懒得拆穿而已,她说她身体欠佳,不理世事,让他们去找国主去。 这天刚喝过药,就有人过来求情,好像要她去求国主,要国主放了严太后,清闺这才想起严太后还在关押中,估计是上次玉玺没换成,被师父强行带回来了,不论怎样,此事关系到朝政,绝不是一件普通的私事,她想也没想就婉拒了。 婉拒以后,开始还没什么,后来越想越不安,都是璃浔的一番话,璃浔说她是大长公主的女儿,是皇家郡主,当时她压根就不屑一顾,她想皇家有什么了不起,她不高兴的,就是天皇老子来了也没用,可现在呢,现在每每提到严太后,她都有种莫名的触动,不知是丧亲之后孤独,还是出于好奇,反正就是不一样了,她想她还是去看看吧,别的不说,人家好歹也是前太后啊。 暗暗打听消息,清闺得知太后被关押在后山的地牢里,里面戒备森严,闲杂人等一概不准入内,没办法,她只好偷拿了师父令牌,这才进去了。 地牢里,严太后蓬头污垢,遍身枷锁,远远地望去分外的狼狈。 清闺缓缓逼近地牢,严太后已经昏昏欲睡,听到脚步声,目光立刻警惕的看了过来,一看是清闺,立马情绪变坏了:“是你,你来干什么?报仇吗?哀家告诉你,你最好不要乱来,否则皇儿来了一定会宰了你的!” 清闺和静道:“太后不用那么激动,我来只是想跟你叙叙家常,没有别的意思。” 严太后不屑一顾道:“是吗?怕只怕有备而来,想从哀家这里得到什么口风吧。” “太后果然是神秘妙算,一看就知道我来的目的,没错,我今儿是来询问身世的,听说太后是当事人,那么清闺斗胆问一句,我到底是谁的女儿,我娘到底是谁!” 严太后仰天一笑,眼里满是心机:“瞧你把话问的,你娘是谁?哀家怎么知道,你娘不是穆竺夫人吗?” “事到如今,你还要瞒下去吗?璃皇已经把所有的一切都说了,我娘根本就不是穆竺夫人,而是大长公主,我是被一个宦官抱到穆家的。” “既然你都知道,那你还来问哀家做什么?” “你不要误会,我只是想知道十八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我会被抱走,难道真是因为我爹地位卑微,所以才抱走的吗?” “你觉得呢,永昌公主品行不端,撇下驸马与侍卫私通,还诞下一名女婴,那个女婴就是你,所以,不要再问类似的问题了。” “好。”清闺感觉太后很狡猾,冒昧问下去,隐约也问不出什么来,就道:“既然太后认识我,从一开始就知道我的身份,为什么不阻止我入宫?为什么不杀我?隐瞒那么多年到底是为什么?” “你以为哀家想这样?还不都是永昌自己交代的,她说只要哀家不杀你,她发誓她一辈子都不与你相见,哀家也是心软,所以才留了你的狗命,不然你以为你还能活的了吗?失算就失算在你居然拜顾容屿为师,还成了他的弟子,与他狼狈为奸,卖国求荣。” “你给我住口,我师父图谋篡位,跟我有什么关系?你不要血口喷人!” 严太后冷笑:“好一个师之过,徒没错,你以为哀家看不穿吗?自从你和容屿那狗贼传出谣言的时候,哀家就知道你们心里有鬼,你也真够无耻的,居然罔顾伦常喜欢上的师父,你简直比你娘还要无耻。” “你把话说清楚,什么叫作无耻,我跟师父怎么了,我跟我师父任何相处都见得了光,你凭什么污蔑我?” “见不见的了光,你自己最清楚,曹遇都说了,他亲眼看见你们拥抱着在一起,事后你却完好无损,如果没有这个心,那么这件事你又该如何解释?” 清闺哑口无言,忽然好恨,恨她居然那么咄咄逼人,顿时什么兴趣也没有,且不说亲不亲戚,人与人之间的最起码的尊重总要有吧,就算不想尊重,心平气和也是要的,谁知她连心平气和都做不到,原来她始终都是她们的羞耻。 也许心灵受挫了,清闺停下了会话,再也没有心情,她还是比较有自知之明的,既然她那么恨她,纠缠下去有什么意思?一个人如果在乎你,走到天涯海角她也是牵挂,一个人不在乎若不在乎你,就算你哭出半缸的眼泪也是瞎掰,她虽不是什么大人物,但是也懂得不强人所难,既然她生来就是耻辱,那从今以后她们互不侵犯好了。 思罢,清闺转身而去,这时候背后传来尖锐的冷笑,那声笑好像在讽刺些什么,她浑身一冷,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 经过这次会面,清闺对太后、对璃国已经彻底失去信心,她想好了,以后不论谁问她的身世,她都不会再说了,因为她的娘只有一个,那就是穆竺夫人,古人云,养育之恩大于天,穆竺用自己的命换了她的命,这份情是任何人都无法比拟的。 探太后回来之后,清闺把令牌放回原处,神不知鬼不觉,就是这样消息还是传到容屿的耳朵里,当时容屿匆匆赶来,一个劲儿的盘问她怎么回事,问得她莫名其妙,她也懒得隐瞒,就给出了自己的理由,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容屿沉默了一会道:“以后没事还是别去那种地方,别的不说,脏兮兮看了都影响心情。” “好的,师父!”清闺语言平静,波澜不惊,稍后又问:“对了,师父,我想问你一个问题,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有一天你发现弟子的存在根本就是耻辱,你还会理我吗?” “为什么忽然间问这个?”“没什么,只是随便问问。”“这个问题恕我无从回答,只能反问你一句,如果有一天你发现师父的存在变成你的耻辱,你会不理师父吗?”“怎么会?”“那不就结了,你已经给出答案了,你的答案就是我的答案,所以不要胡思乱想了。” “真的?” “为师什么时候骗过你?” 听他这么说,清闺顿时心安:“我懂了,无论我变成什么样子,师父永远的都不会嫌弃我的,对不对?” 容屿伸手拨了拨她的头发:“傻瓜,你是我的徒弟,一日为徒,终生为徒,不论你变成什么样子,你始终都是我的徒弟。” 二人相视而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接下来的日子,这对师徒总是以一种非常默契的方式出现,他们一起舞剑、一起画画,一起练字,一起对对子,简直是羡煞旁人,然而清闺就是清闺,即便病着,照样不走寻常路,除了玩文雅的,粗俗的她也玩,她喜欢抓筛子,玩叶牌,输了就在人家脸上贴纸,结果把丫鬟们的脸都贴满了,她看着索性笑了起来。 这天闲来无事,清闺坐花架下荡秋千,荡着荡着,背后忽然有人推起,转眸一看,容屿正高高的站在她的身后,她抿嘴一笑:“师父,你怎么来了?” “我来陪我徒儿。”回答的简单明了,丝毫看不见拖泥带水,容屿推着她荡来荡去,她笑,他也会跟着开心:“怎么样?这样荡着可好?” “好!”清闺纯净的笑着,末了又道:“对了,师父,你日理万机不累吗?怎么还有时间过来陪我?” “朝里繁杂琐事太多,真要忙起来,十天十夜就忙不完呢,罢了,不提也罢,你的病这两天好些了吗?”“已经好多了。”“药吃么。”“吃了。”“熬的粥别忘了喝一些,好歹补补血气。”“知道啦,师父。” 容屿边嘱咐边推着她,清闺被推得荡来荡去,她笑,他也笑,笑着笑着,她忽然感觉有点冷,就掩袖咳嗽了起来,大概是秋千上的风太凉了,冲了风,他的笑容僵在嘴边,生怕她冻着,就道:“屋里去吧,秋千上的风大,再这么荡下去,你的风寒又要发作了。” 清闺点了点头,两人进屋去了,此时屋里站了不少的人,每个人都端着一个盘子,盘子里放的是各式各样的古玩玉器,首饰妆容,容屿道:“看中什么随便挑,只要你喜欢,你就可以留下来。” 清闺干笑:“这样不太好吧。” “都是些俗物,你就挑一挑吧。” 清闺看着琳琅满目的物品,就随手拿了个甘露瓶和一个发簪:“我喜欢这两个。” 容屿一挥手,托盘子之人一个个顺势退下,容屿牵着她走到妆台前,没反应过来,手里的簪子已经被他抽走了,接着她发现那根步摇跑到她的发髻上了,她盯着镜子看,他也在看镜子看,只听他道:“我徒儿长得天生丽质,戴什么都好看。” “是吗?”转过头,心里有些慌慌的,刚要掩饰拔掉,却被他护住:“不要拔,我看挺好。” 清闺不觉又照了照,感觉两个人在一起照镜子太暧昧了,就跟夫妻一样,接着又听容屿讨论什么婚嫁之事,清闺完全不上心道:“这个问题,我不敢奢望了,像我现在这样,谁敢娶我呢,谁不怕败坏门风?” “如果说我不怕呢?”容屿忽然开口,清闺忽然间有所无所适从:“师父,你……” 容屿道:“走了那么多的风风雨雨,对于感情,我以为我早就死心了,没有任何奢望了,可是当我看到你那么畅快的向我投来爱慕之情,我就知道我这辈子就逃不掉了,为此我感动过、迷惘过、逃避过,因为我怕我一不小心毁了你!” “以前怕,难道现在就不怕了吗?” “可现在我是国主,我说什么,没有人敢忤逆,我想从了自己的心,既然你因为我而丢了清誉,我娶你也算是本分。” 清闺有点吓住了,起身想要逃避,却被容屿挡住,只听他道:“我知道你有很多的顾虑,其实我也犹豫了很久,我知道你一直都喜欢为师的,我能看得出来,也能感觉得到,你骗得了任何人,唯独骗不了我。” “可是……” “清闺,我们都不要逃了好吗?让我拥有你,让我爱你、照顾你一生一世!”说罢,他把着她的脸吻了起来,清闺有些晕眩,只觉得他的呼吸很急促,要的很急,就缓缓的闭上了眼睛,是啊,其实她也是喜欢师父的,只因近来娘亲的死,她一直有些排斥他而已,现在他已经跟她道歉了,她也看出他很自责,他应该不是有心的吧。 唇瓣纠缠了很久,清闺抱着他的背也渐渐进入了状态,谁知吻到一半,容屿的胸口忽然疼了起来,清闺以为碰到他伤口了,由不得停下了动作,两人默默的相见。 “师父,你的伤又发作了。” “师父不疼,师父没事。” 第四十四章 城 自从师父跟她表白以后,清闺觉得每天都是新的,天空是湛蓝的,小树的青翠的,就连小鸟也比以前自由了,这种感觉很微妙,就像泡在蜂蜜里,甜的让人迷醉,然开心没两天问题来了,她发现很严峻的问题,师父只要一触碰到她,胸口就会不由自主的疼痛,起先她以为是伤口的缘故,后来伤口都愈合了,他依旧是那副老样子,她开始怀疑师父是不是得了不治之症。 然怀疑归怀疑,让她这么直白白的去问师父,他可不敢。 这天,两人在小船上观风景,天蓝蓝的,湖面上荡着粼粼波纹,由于景色很美,师父一直那么紧紧的抱着她,清闺感觉他的胸怀温暖极了,就跟三月里的暖阳一样,不由得起了几分贪恋,而他亦贪恋她的柔情,明明只是抱着他,却总是想时不时亲吻她的额头,亲吻就亲吻吧,吻了以后他自己又承受不起,好几次险些死过去了,清闺吓了一跳,连忙伸手扶住她,又从旁边倒了一碗茶给他压惊,他喝了下去,脸色才渐渐的好转。 “师父,你感觉怎么样?好些了吗?” “嗯。” 清闺望着他,有些担心道:“师父,有件事徒儿一直想你,可是每次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是关于我的病吧!” 清闺一笑:“师父,原来你也知道啊。” 容屿苦笑一下:“你心里的那点小九九还能瞒得过为师?不过你不用担心,我的病不碍事。” “都疼成那样了,怎么能说不碍事呢?师父,你到底得了什么病?难道真如迷老糊所说的情蛊吗?”记得上次她在凉亭边偷听的时候,她分明听到迷老糊说他那是情蛊,当时她没怎么相信,如今想来,非情蛊不可了。 “不要胡乱猜测,师父没事。” “师父,我知道你在怕徒儿担心,可是如果你真的中了情蛊,那就是件大事,你的一辈子都会受到影响的,如果你的情感都不属于你自己,那你怎么给我幸福呢?师父告诉我吧,是不是情蛊,我会替你保守密的。” “你猜的没错,师父是中了情蛊!” “啊?” 关于情蛊,清闺了解并不多,大多都是从书里得来的,古书上说,蛊,苗女所擅也,其中最噬心的莫过于情蛊,此蛊乃蛊中至毒,可以通过饭菜、衣服下在男子身上,中蛊的男子无论走到哪里,都会对下蛊者誓死追随,若有背叛,必须以性命作为代价。 如果师父中了情蛊,那就是说他不能背叛下蛊者,一旦背叛就可能会暴毙而亡。 清闺忽然间有些害怕了,因为她很确信她没下过蛊,师父应该是被别的女人下了蛊,是冷宫秋,那天迷老糊好像说的是冷宫秋,清闺很确定这蛊与她有关,难怪之前师父一直袒护冷宫秋,原来他不能背叛她,可是如果是这样,那她算什么?也许有点不能把握师父的心,就怯怯问:“师父,你喜欢冷宫秋吗?”直觉应该是不喜欢的,然中蛊就像害病一样,你说你不想病,你就不会病?太荒唐了,正是因为如此,她才变得患得患失起来。 谁知容屿却道:“十年的朋友,怎么能用喜欢和不喜欢来衡量呢?我是合作关系,我对她存在着亏欠。” “你会因为亏欠而娶她吗?” “清闺,我跟她的关系比较复杂,但是远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千言万语我只想说,不论将来发生什么,我的心里只有你,除了你,我再也不会喜欢上第二个人了。” “说这些做什么?我不相信你想谁呢?师父,我不问了便是。” 容屿淡淡的‘嗯’了一声,再也没有了下文。 清闺望着他,心里有些惆怅,因为她始终看不透他,正因为这份看不透,她跟师父的相处才变得患得患失起来,就拿此刻来说,虽然现在师父承诺只会喜欢她一个,可是她很怀疑他是不是真的能办到。 如果说此刻的‘患得患失’只是个的开始,那么容屿压珠宝去苗疆就是突破点,那天,苗疆传来消息说,冷舵主要凑十万两银子,要他快速运过来,那天镖局的掌柜、红莲都来了,照面之际,两个人闲话了起来,清闺这才得知她那日去追毛贼去了。 屋里聚集了七八个人,带头的掌柜是个三十而立的男子,长相英俊,跟师父不差上下,众人一起商讨这批珠宝怎么运过去,清闺搅着帕子,听他们说了不少意见,最后还是师父说一定要走镖车,说‘一定’的时候,那样子看起来好像很在乎,她心里有点不爽。 就算这样,她依旧安慰自己说这只是朋友之间互助而已,一切都没什么的,可是后来镖局里的人都走了,容屿忽然跟宦官嘱咐道:“把‘东阁楼’给收出来,多放些苗家用具,过段日子有人回来住。” 清闺一怔,收房子?这是收给冷宫秋住吗?她感觉那房子就是收给冷宫秋住的,后来一问宦官,那果然是收给冷宫秋住的,她的心瞬间心灰意冷了,她渐渐的才明白,什么补偿,什么爱护,什么一辈子,都是骗人的,他巴不得冷宫秋快点搬过来住,难怪那天她问他会不会娶冷宫秋,他回答的模棱两可,原来他是在心虚。 也许受不起突如其来的第三者,清闺感觉有种措手不及的感觉,好在两人只是止步于吻,没有男女之实,她拒绝他一切还来得及,既然他那么在乎冷宫秋,那他就跟冷宫秋在一起好了,她实在懒得趟这道浑水。 清闺开始渐渐的疏远他,由于还在生病,索性抱病不相见了,容屿以为她真的病的,就过来看她,还拿大罐小罐的草药,他说这个吃三钱,这个吃半钱,这个吃两颗,说的头头是道,清闺看他那样子,心里早就压不住怒气了:“你还来干什么?” “来看看你。”“不用了,你走吧!”“怎么啦?”“没怎么,不想见到你了。”“是不是我哪里做的不好,如果是你告诉我,我纠正。”“没有。”“你以为我眼瞎吗?一点也看不出。” 清闺沉默寡言,一点也不想跟他废话。 见她不说话了,容屿把手里的药递给香草,让香草等闲熬了喂姑娘服下,清闺一瞪香草,怒喝:“不许接,你若是敢拿,等会撬掉你的指甲。” 容屿接着道:“别怕,她敢撬你,我让她的指甲盖也一个不剩。”说罢,直霸气的把药罐丢给香草,香草弯身接住。 “你……不许接……”清闺恨得直咬牙。 香草挺为难的:“姑娘,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国主好歹也是关心你,你怎么能拿身体跟他赌气?万一有个好歹,那可怎么办呢?” “就算有个好歹,我死我的,跟他什么相干,再说我死了他正好利索,把那什么宫,什么秋的搬进来正好。” 容屿顿了顿道:“说话就说话,不要含沙射影的。” “我没有含沙射影,我说的都是实话。”清闺伶牙俐齿道:“你看你每天被蛊毒折磨的死去活来,多受罪啊,不如将错就错,跟冷宫秋凑合凑合算了,人嘛,还是命最重要,靠近了不该靠近的,万一那天暴毙而亡,我的罪过就大了。” 容屿脸色一变:“原来你一直都是这么嫌弃我,自始至终。” 一看他变脸,清闺立马感觉自己说错话了,可是她真的好生气:“你到现在才知道?我就是嫌弃你,你连感情都不属于你,你凭什么说喜欢我,你有什么资格喜欢我?” 容屿感觉心有点刺痛:“这才是你一直以来的真实想法。” “是!” 容屿捂着胸口,面露愁容:“原来自始至终都是我太高估了自己,高估了我们的情感,原来这世间没有坚不可摧,我输了,输的一无是处……你好好养着罢,我走了。”说罢,头也不回的走了。 见他走了,清闺更生气了,香草过来劝她,清闺抓起香草手里的药,想也没想就砸了过去,容屿看着地上的碎片,想也没想就出去了,气的清闺伏在床边哭了起来。 ***** 哭完之后,再回想,清闺感觉自己挺无语、挺愚钝的,明明嫉妒他对冷宫秋的好,却偏偏扯成了蛊毒,她也不知道这架是怎么吵的,貌似风牛马不相干都能连在一起,他大概挺郁闷吧,其实她也挺郁闷的。 哎呀呀,越想心越烦。 这天,清闺倚在水榭边乘凉,香草在一边滚线团道:“国主有好两天没来了,说起来都怨姑娘。” “怨我?凭什么怨我,难道他就没错?” 香草道:“如果说国主有三分错,姑娘就有七分了,好好的过来给你送药,你说你要闹哪一出啊,平日里朝里那摊子已经够烦了,休息的时候你也不让轻松,你这样对他,万一把他推给了冷宫秋,到时候你连哭都来不及。” 清闺伸了伸懒腰道:“如果需要推还好呢,怕就怕连推都不用推,他自己率先钻到人家屋里去了。” “这话从何说起?” “你是真的不知道?”清闺道:“实话告诉你吧,他最近收拾一个阁楼,据说要等冷宫秋过来住呢,估计连聘礼箱子都搬去大半了。” 香草‘哦’了一声,问是不是‘苗月楼’,清闺并不知道什么‘苗月楼’,香草补充道,就是东阁楼改的,清闺道,是啊,香草笑道:“那哪是什么冷宫秋的御宅?那都是手给苗客住的,国主有很多苗疆的朋友,来了总不能不像样吧。” “你就少骗我了,我都问去那边问了,他们都说那是给冷宫秋住的。”“你怎么问的?”“我问勾账的小厮,这里是不是冷宫秋的宠宫,他们对我’恩‘了一声。”“估计忙碌,没听清楚随便应的。”“啊?”“姑娘不必担心,肯定是听错了。“ 清闺想想这也太坑人了吧,随便一应,她伤感了这么多天的,还跟师父闹了一出,想想都觉得自己有病,不过眼前的问题是,她心情还好,师父心情可能糟糕透了吧,正盘算着要不要给师父道歉,忽然耳边传来’嗖‘的一声,抬眼一看,好像飞过去一个人。 “谁?”两人异口同声。 清闺大胆比较大,也比较主动,感觉有刺客来袭,就对香草道:“咱们分头去看看,你走东边,我走西面,遇到危险,你只要大声喊一声,到时候过去救你,如何?” 香草点了点头。 两人分头而去,清闺沿着走廊一直找一直找,一直找到后花园,除了来来回回的蜻蜓,真还没看见有什么刺客,她想还是算了吧,刺客就刺客吧,只要不找麻烦,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璃皇那么精明一个人还不是常常碰到刺客。 正乱想着,一转身,忽然撞到一个蒙面男子,那双眼睛很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待男子拉下面巾,她这才看清是赫连驿,她冲着他笑道:“是你,好意外,想不到你的轻功居然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 “过奖了,都是情急所致而已。” “你就别谦虚了,如果练得不好,情急所致顶多只能躲去如厕。” 两人相视而笑,总是有说不完的话,说着说着,她有点好奇了:“对了,你不是在宫外守护璃皇吗?怎么有空到宫里来?” 赫连驿一沉眉,有种难言之隐,清闺觉得他可能不会说的,谁知他还是开口道:“差事在身,不容我打盹,对了,我问你,你知道严太后关在哪里吗?” “关在后山的地牢里,怎么你打算去救她?” “嗯,这就是璃皇交代给我的任务,要我务必救出太后,如果救不出,就拿了我的项上人头。” “这么严重啊。”清闺被唬了一跳,不过璃皇生性残暴,杀人如麻,这种事他还真做得出:“赫连驿,我看你就是个老好人,璃皇现在都不是皇帝了,你怎么还那么誓死追随?你知不知道现在的你有多么愚蠢。” 赫连驿道:“这是我的使命。” “好好好,使命使命,可是你想过没有,你这么忠心耿耿的对他,他对你怎么样?” “既然是使命,那这些都不重要。” 看他那么较真,她也懒得数落他了,赫连驿这个人她了解,表面上和善好相处,其实是个一根筋,遇事情拐不过来弯也是常有的,这种气质在师父身上是‘不容妥协,说一不二,在他的身上就变成了忠诚和死脑筋,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了,反正,直觉就是这样的。 清闺发现自己劝不动他,就道:“好了,不说这些了,走,屋里喝杯茶去。” “算了,这样怕是不妥。” “有什么不妥的,我们俩谁是谁啊,走吧,别客气啦。” 第四十五章 城 清闺带着赫连驿从水榭里走了出来,香草站在外面候着,见姑娘带个男子出来,顿时吓得不轻,刚才不是说去抓刺客吗?这么快就跟刺客混熟了?怎么蒙上的?也许有点不可思议,就咋呼道:“姑娘,他是谁呀?” “他是我的朋友,赫连将军!” “哦?”香草好像很意外:“原来他就是大名鼎鼎的赫连将军?天啊,那么年轻,那么潇洒,简直是气度不凡啊。”说罢了,摆出一张花痴脸,看的清闺挺无语的,就按她的头道:“好啦好啦,别一脸花痴相了,人家已经有未婚妻了,你就赶快沏茶去吧。”这才把香草给打发走。 清闺带着赫连驿走进了屋里,两人坐在小木桌边面对面,香草过来倒茶,赫连端坐着,跟清闺对话道:“我原以为你会被调去书院那边,谁知待得环境这么好,看来容屿对你还真是不错。” “宫里空余的房间很多,所以就住了个大一点。”话才说出口,只见赫连驿点了点头,清闺定了定心,继续问:“对了,璃皇和公主还好吗?天天待在宫里,我很久没有他们的消息了。” “还是老样子,每天兜兜转转,已经越来越趋于平民了。”赫连驿道:“公主性格洒脱还没什么,就是璃皇每日怏怏买醉,不高兴就喜欢乱踢乱骂,尔我人等不敢造次,如今能安下心这么喝闲茶,实属难得。” “赫连驿,你会怪师父吗?” “这个问题我真的很难回答,站在璃皇和子民的角度来说,我是恨,站在我自己的角度来说,也不能叫作恨,他也是被璃皇一步步逼成这样的,璃皇把他打入死牢,一点也不留情面,还说午时三刻要问斩,是他的手下先反了,从而一发变得不可收拾,如今他这么狠心对璃皇,全然处于报复。” “这么说来,你是理解师父吗?” “没有,在我的观念里,就算一个人再愤怒也不应该拿子民来开玩笑,毕竟战乱会造成无数的伤亡,无数的人无家可归,这与举国欢庆、天下太平简直是背道而驰,我虽然很同情他,可是他的做法我并不赞同。” “哦。”淡淡的应了一声,心里还是蛮复杂的,她觉得赫连驿分析的很对,师父有些方面确实有些欠妥,真要商量怎么缓和,忽然听到外面有人呼喊,清闺也懒得动,就打发香草去看看,没过一会儿,只见香草慌张回来道:“姑娘,不好了,外面赵护卫正在四处查人,说是刚刚有个神秘人路过,穿着黑色的衣服。” 清闺看了看交谈的赫连驿,他今儿果然穿的是黑衣服,赫连驿倒是挺直白的:“他们应该是来找我的。” “我看也是!”清闺道:“你还是躲一躲吧,万一被收到,凭你现在的身份,他们一定会杀了你的,你现在任务还没有开始,万一有什么散失,那也太对不起人了。” 赫连驿想想也是,就连忙起身撩开帘子隐了起来,清闺缓过神,立刻收起了他的茶盅,这时候搜查的人走了进来,清闺坐在桌子边佯装喝茶,搜查的头头长得挺高,应该就是赵护卫了吧,赵护卫道:“刚刚属下看见有个黑衣人逃到这边,不知小姐可曾看过?” “没有。” “即便如此,为了安全起见,属下还是要搜的。” 清闺脸色一变:“放肆,我都说了没有,你们居然敢怀疑我。” “小姐不要生气,这个是国主规定的,遇到此类事件,就算是小姐也不能例外。”说得清闺有点无言以对,赵护卫见她没有反对,一抬手道:“给我搜,边边角角,一个地方都不要给我漏了。” 清闺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到处乱翻,把屋里的东西翻得乱七八糟,就紧紧地握着拳头,恨得牙牙切齿,忽然有人掀帘而入,大概是想搜床铺,清闺再也忍不住了,冲上去就裹了那厮,那厮倾身一拽,珍珠帘子’哗啦啦‘全都散在了地上。 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都投了过来,因为那帘子一直都在掉珠子。 众人都傻了眼,这时候赵护卫从另个房子走了出来,见一地狼狈,就问怎么回事,小厮趴在地上,好像摔倒了:“小的也是按规矩行事,谁知闯了祸事。” 语落,只见清闺从破帘里出来,她把枕头和被子都丢在地上道:“搜搜搜,你们最好仔细着点搜,看看我没有把刺客装到枕头和被子里,万一缝起来查不到,你们的罪过可就大了。” 赵护卫偏头往床榻里面看,发现里面一目了然,完全不像是能藏人的地方,就训斥道:“你也真是的,小姐的床榻随便看看就可以了,翻人家的被子确实有些欠妥。”末了又道:“小姐不要生气,他是新来的,不怎么懂规矩,你就不要跟他一般见识了。” 说话的同时,另外一批人也渐渐回来了:“启禀大人,没收到。” 赵护卫点点头道:“既然如此,那就撤了吧。”于是,一伙人就这么走了。 一伙人走了之后,清闺站在原地一动也不动,香草看不过去如此残局,忙拿扫把过来扫,清闺怕站在那碍事,就坐到外面的椅子上喝茶,一连喝了三盅茶,心情久久不能平静,过了好一会子,外面的风声渐渐的平了,她想起了赫连驿,就道:“现在已经没人了,你可以出来了。” 赫连驿从床底下爬了出来,欠身看了看外面,发现真的走远了,就道:“谢谢你救了我,刚才若不是你,我可能就……” “别说傻话了,都是应该的,况且咱们认识那么久了,我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你被抓了去。” 赫连驿苦笑了一下:“是啊,可是我不能再拖累你了,万一出了什么事情,我会过意不去的,再见!”说罢,他转身要走。 “赫连驿!“怎么啦?”“没什么,我就这样出去吗?你这身衣服出去就会被人怀疑的,这样吧,我给你找一件宦官的衣服,你穿着好歹掩饰一下行踪,如何?”“嗯。” 清闺笑了一下,立刻叫人去准备了。 **** 赫连驿最终还是走了,没有留下任何的下话,清闺虽然有些不忍,可她知道一个道理,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使命,而他的使命就是保护璃皇,保护太后,然而此去凶险无比,绝不是一般人能够想象的,可她一贯不善于阻止别人,她觉得每个人那样做都有她自己的理由,既然赫连驿有他的使命,她也不好插手此事,只能默默的祝福他了。 后来两三天都无音讯,她不知道赫连驿到底怎么样了,一切就跟消失了一样。 清闺有些后悔了,她觉得她当时应该阻止他的,如果她死命的阻止他,他一定会思考的,就算有片刻的犹豫,那也有回心转意的希望,而现在呢,他生死不明,她也不好直接去找他,因为他是贼子,任何风吹草动,被处死的第一个都是他。 也许是因为不放心,这天天气有点热,清闺拿着团扇去探秘,她虽然不懂政治,可她大概也明白一个道理,救人肯定劫狱,如果赫连驿跑去劫狱,那应该有风吹草动才是,她去了一趟后山,好像没发现什么异常,倒是碰到两个打盹的,她觉得赫连驿应该没有立刻过来劫狱,而是混入小厮中隐蔽起来。 心是放下了一点,不过事后容屿却过来找她,不是想念,而是询问:“听说你又到后山去了,我不是嘱咐过你不要去的吗?你把我的话都当做耳旁风了吗?” “师父难道怕我进进出出,让别人占了空子,从而放走太后?” “笑话,就算有人来救太后,他也得带的走才是。”容屿道:“若是带不走,受牵连的就是他。”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困住太后,难道那个玉玺对你来说就那么重要吗?重要到任何人的命都可以牺牲……” 容屿接话道:“没有玉玺,就不会有人承认我是皇上,既然我不是皇帝,那这个江山摆在这里还有什么意思,我需要一个证明,我想让世世代代的史书都看到、子子孙孙都看到,他璃皇那么嚣张的一个人也有今天,这都是他欠我的,所以得杀戮,都是他们欠我的,我要让他们统统都变成阶下囚,永世不得翻身。” 清闺不敢置信的摇了摇头:“这就是你想要的吗?看着别人痛苦,看着别人遭殃,你就快乐。” “是!” 清闺失望极了:“原来我最敬仰的那个师父已经死了,现在站在我面前的是个双手沾满鲜血的恶人,我真是越来越不能接受你了,为什么补偿,什么善念,都是寻我开心的,你若是真的有心,那就让璃国的百姓国泰民安,不要再在斗了。” “不可能,璃皇一日不交出玉玺,我一日就不会放弃。” “皇位对你真的有那么重要吗?为了这个皇位你还要牺牲多少人?师父,你不要再执迷不悟了,那玉玺本来就不属于你的,你这样强迫别人,过错一方始终是你,你可知道现在的你有多么的险恶,多么的让人不能接受。” “我知道,我都知道!”容屿痛苦的闭上眼睛,感觉这一切都是造化弄人:“可是我已经回不了头了,事情发展到今天这一步,我也是被推波逐浪,我知道你恨我了,这些我都知道,可是我有我的苦衷,这世间怕是没有任何人能够体会。” “你总是跟我说你有苦衷,你到底有什么苦衷?” 容屿不说话,只是连连叹息,他觉得他说不出口,也没办法说,他已经没有什么秘密了,而最后一个秘密却是他的心病,他知道一旦道破,那就什么都完了,有时候他也很苦恼,为什么他还活着,正常人还能平平淡淡的做自己,而他却只能活在一叟皮囊之下,这是上天对他的惩罚。 “师父……” “不要问了好吗?”容屿依旧挺苦恼的道:“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但是我答应你,等时机成熟我就告诉你,告诉我的一切,好吗?” “好!但是师父,你可不可以答应我一件事。”“说!”“你可不可以少杀人或者不杀人啊,每个人都是人生父母养的,丧亲之痛实在太残忍了。”“你貌似挺有爱心。”“没有,我只是觉得还是不杀人好。”“好,师父答应你。”“说话算话?”“当然,难道你要拉钩不成?”“拉钩拉钩,又是拉钩,除了拉钩你就没有别的了吗?”“我想要什么?”“你猜。” 第四十六章 城 清闺和师父关系缓和了不少,他还是常常过来,有时候送古玩,有时候送用品,一切似乎还像以前一样,可是清闺知道他还变了,没有之前那么喜欢抱她、亲她了,也许上次争吵的缘故,他顾忌了、犹豫了,从而不愿意再伤害她,因为他没资格,既然没资格给她幸福,那就不必再冒犯了。 清闺虽然知道自己错了,可还是不愿意去道歉,她觉得这种事情她说不出口。 这天,清闺躺在花丛边的石头上休息,回来后感觉耳朵不舒服,不知道是进了虫子还是怎么啦,痒得挠心,就在抽屉里到处找挖子,挖子没找到,倒是看见里头堆了不少古玩,什么小瓷瓶、陶衣人、古钱,等等等等,有的连名字都叫不出来,她顿时觉得当时脑子被驴踢了,她都不明白当时拿这么多无用的东西干嘛,难道只是为了看一眼吗?如果是这样,那也太浪费了,边看边叹息,忽然在堆子里发现两个核桃,心想正好补脑,就一拳头砸了上去,砸完她才发现里面全是灰,仔细一看,那是核雕。 完了完了,不能吃。 清闺郁闷的看了看外壳,根本看不清上面雕的是什么,她确信自己没拿过那么丑的核雕,估计是谁不小心放错了,她丢掉外壳,继续往里掏,也许里面太满了,她并没有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气的她把里面的东西全都抓了出来。 正在抓东西,忽然谢贵妃走了进来,见到清闺在忙碌,就走过来道:“呦,看来妹妹近来很是得宠,古玩都把抽屉给占满了,都是国主赏的吧。” “是啊,不过都是些凡俗之物,哪里比得上姐姐,这么年轻就已经是一介贵妃了,简直是羡煞旁人,对了,姐姐上次的壮阳药还有效吗?什么时候能怀上皇子?” 谢贵妃脸色转冷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这是在嘲笑我么?” “没有!只是关心一下。” “哼,什么关心,明明知道我刚从冷宫里出来,你居然问我这个问题,你分明就是故意讽刺我。”谢贵妃道“不就是近来很的得宠吗?说起话来嚣张跋扈,我就不明白,你有什么好得意的,你又不能当皇后,将来顶多跟我一样做个贵妃而已。” “你好像知道的挺多。” “不是我知道的多,而是皇后之位早就内定好了,爹爹说国主心仪冷宫秋,问我一辈子愿不愿意做小,我点了点头,后来才知道国主根本就是喜欢冷宫秋的,为了爱她,他说要把皇后之位留给她,估计再过一段日子她应该要从苗疆那边回来了,到时候你我都得靠边站。” “回来就回来,跟我有什么关系?简直是莫名其妙。” “我只是警告你,别得意忘了形,就算你得宠,你算你爬得再高,你顶多跟我一样而已,所以我没有输给你,你也不要在我面前摆弄你那份与生俱来的优越感,都是服侍国主的人,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时间久了撕破脸皮那可不好。” 清闺觉得她根本就是没事找事,就道:“你还知道撕破脸皮?大白天跑到我屋里来,到底是谁在找麻烦,明眼人一看就明,莫不是心虚,想过来找回一点补偿?姐姐是立足后宫的人,眼下国主虽说只宠我一个,可惜花无百日红,估计过几天就烦死我了,你不用担心,往后姐姐你会得到盛宠的。” “那是当然,这不用你教我。” “既然是这样,那就让我自然的陨落吧。” 谢贵妃觉得每次跟她说话都吵不起来,因为她根本就不上心,她似乎一点权力*也没有,记得上次绊她,她还扶住了她,在心底里她觉得不能叫恨她,只能说是女人之间的吃醋而已,除去这一点,她还是比较欣赏她的,而如今她这么安慰她,她也觉得这么冒冒失失过来找她有点过了,因此没说两句话就走了。 清闺见她走了,并没有当做一回事,只是找东西,对了,刚才她要找什么来着? **** 表面上没有在意,那是为了顾全大局,心里不在意那是假的,只不过她在乎的不是皇后之位,而是师父到底喜不喜欢冷宫秋的问题,她懒得理会谢贵妃的挑拨,也觉得跟这样的人计较是一件很愚蠢的事,嫔妃之间的斗争很多时候都是自找的,你把话语说的太犀利,一套一套的,弄得自己很聪明一样,虽说只有当事人能听得懂,可她到底恨你了,往后就不能怪别人找你麻烦。 所以不作死,就不会死。 清闺对皇宫里的尔虞我诈不感兴趣,而是向往一种非常自由的市井生活,这一点赫连驿是最了解她的,以前每每无聊的时候她总是去找他,可是现在,提到赫连驿,她不禁为他担心起来,也不知道他劫狱被师父知道了会怎么样,他会保护好自己吗? 也许因为担心,对一些琐碎的消息变得特别灵敏,这天走到大殿门口,她听到两个宦官在议论,好像说什么劫狱,只是这个词语,就已经把她的魂给拉去了,只听他们道:“你有没有听说一个事,昨天晚上有个小卒劫狱,被国主逮到了,结果打个半死,哎呦,那场面真的吓死人了。” 另一个宦官惊讶道:“是吗?那么厉害,看来有些人为了复国还真是蛮拼的,对了,怎么打的,有没有残废?”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大概意思就是那个人被达成了重伤,清闺立刻想起了赫连驿,就喊住了他们:“你们刚才说什么?什么小卒,什么越狱,你给我说说清楚。” “你还不知道吗?昨天有个小卒越狱,被人差点打死了。”“那小卒在哪里?”“关起来了。”“关在哪?你能不能告诉我。”“后山地牢。” 清闺一怔,立刻奔向后山地牢,由于走的匆忙,她忘记拿令牌了,眼看了只有几步之遥,偏偏牢头非让她出示令牌,不然不让她进去,清闺觉得他们太烦人了,不就是令牌吗,拿来拿去都只是个形式而已,为什么实实在在的人要否认,却奉承那虚无缥缈的牌子,到底是她进去,还是牌子进去,越想越郁闷,就跟那几个牢头大打出手。 守牢的人武功有点高,打的时候却都不怎么敢怕伤到她,只因国主交代过,任何人都不许伤她,因此他们处处退让,清闺见他们退让,就钻了个空子闯了进去,进去之后,有人跑去告状,清闺觉得还是应该快一点,不然等会师父来了就完了,清闺抓着牢房里的扶手喊:“赫连驿,是你吗?” 牢里的人抬起眸子看向她,不是赫连驿,却是个陌生人。 清闺立刻知道认错人了,就问赫连驿在哪,那小卒说他不认识赫连驿,清闺挺无奈,觉得自己可能真的弄错了,也许昨晚惩罚的人根本就不是赫连驿,而是这个人也未可知,唉,这年的头人都是怎么啦,一个送死不够,还有第二个,这璃皇的魅力也太大了吧,都那么落魄了,一个个居然还对他誓死不悔。 边想边摇头,才一转身,整个人都撞到什么,一看,容屿不知什么时候站在她的面前,他表情淡定,脸是白玉一样的冷:“不是跟你说了吗?没事不要来后山,为什么每次你都那么不不长记性?” 清闺往后退了退:“对不起,师父。” 容屿又渐渐的逼近她:“刚才你在喊谁?赫连驿?” 清闺一慌,连忙掩饰道:“没有,只是口误而已。” “你以为师父耳聋吗?刚才你明明还喊赫连驿,告诉我,是不是赫连驿混到宫里来了,你有没有看见他,老实告诉我。” “没有,你不要疑心疑鬼。” “清闺,任何人骗我我都可以忍受,唯独你不行,我那么相信你,也请你对我坦诚一点,如果连你也像外人一样骗我背叛我,那我就真的没有任何的牵挂了。” “你放心,我不会骗你的,我骗谁都可以,唯独不会骗师父。” “但愿只是我多心。”容屿平了平心,发现她有点失落,就伸手扶住她的肩膀道:“既然如此,那就不要紧张兮兮,走,咱们出去吧,看我给你准备了什么?” 清闺干笑着,跟他一起出去了,屋里,容屿护着她走到一个桌子旁,桌子上放了一个缸蓝色的金鱼,她捧起玻璃缸天真的看着,看着看着不解问:“师父,这是什么鱼啊,怎么那么蓝呐。” “这是蓝金鱼。” “哇,原来这世间还真的蓝金鱼,我还以为金鱼都是红色的呢。”“这世间的鱼实在是太多了,各式各样的,你见过像扇子一样的鱼吗?像蜈蚣一样的虾吗?”“没有。”“改天我再给你一一介绍可好?”“好。” 清闺托着鱼缸看了一会儿,感觉没什么意思就放下了,容屿伸臂从后面抱住她,她一怔,有点不自在,容屿痴迷的望着她,声音几乎是附耳的:“怎么,几天没亲近,我就不能抱着你了吗?” “不是的,我只是觉得让别人看见了不好。”“你迟早是我的人,你怕什么。”“师父真的是这样想的吗?”“我一直都是这么想的。”“那冷宫秋呢,她也应该是师父的人吧。” 容屿沉默着没有搭话,不知在想问题,还是怎么啦,反正捉摸不透。 “我只是觉得师父在骗我,师父一面说喜欢我,一面又要娶冷宫秋,我觉得我想要生活已经越来越远了,我想要什么,我想要的不是荣华富贵、锦衣玉食,我只想要一个平凡安定的家而已,一个累了可以休息,伤了能够倾诉的家,如果师父不能不给我,或者师父的心可以分给很多女人,那我们就此别过。” “清闺——”容屿忽然喊住她:“我知道你我现在处境很尴尬,请你给我一点时间,我一定会把一切都给摆平的,冷宫秋并不可怕,他不能阻止我们在一起。” 清闺苦笑着,感觉他挺为难的,罢了,也许她跟师父的一切真的只是泡影而已。 第四十七章 城 接下来的日子,清闺虽然很乐观,然她并不开心,她好像永远也摆脱不了冷宫秋的影子,尤其是闲下来的时候,她的脑海里时不时地跳出师父那‘为难’的表情,她知道他很为难,正因为如此,她才不想勉强,如果师父真的喜欢冷宫秋,那么她会毫不犹豫的离开,她有她的坚持,既然他不能给她想要的,那么用‘爱’来绑架他,他不会开心的,她也不会开心,爱一个不是为了幸福吗?如果日后两个人都不开心,那么那种日子还有什么意思? 也许是处于尊重,她想,既然他们的矛盾无法调和,那他们还是分手吧,心是这样想,话也是这样说的,谁知容屿情绪特别反常,他步步逼近她,她一直在后退,一直推到屋里的墙边,他单手按墙挡住了她,冷冷道:“你刚才说什么?你要离开我?” 清闺被他的样子给吓到了,不过依旧很有勇气道:“是!” “为什么,为什么要离开我,是不是我哪里做的不好,如果是,你要告诉我,你不说我怎么知道你想要什么呢?” “师父真的想听吗?”语落,只见容屿点了点头:“这段日子以来,我考虑了好多,有你有我,有冷宫秋,有后宫,我知道你喜欢权利,喜欢获得玉玺的那种自豪感,而我则不喜欢,我向往的是舒心安定的生活,我要的是一个家,一个能够给我温暖的家,师父是不愿意放弃权利而选择跟我归隐的,而我也不屑于框留在后宫作傀儡,既然我们想要的都不一样,那不如放了彼此,让彼此都有一个自己的空间,这样难道不比强迫在一起好吗?“ “这就是你一直疏远我的原因?” “是!” 容屿苦笑着:“想不到你我最终还是走上了这一步,你放心,我能够接受,我没事的。” 清闺瞥见他的样子蛮淡定的,就说了声‘谢谢你’,语落,肩膀却被他抓住,这会子她才发现他的脸色变了,几乎是爆发性的吼道:“为什么,为什么我对你那么好,你依旧想要抛弃我、离开我,难道你非要让我把心掏出来给你看看,你才甘心吗?如果这样,你摸摸我的心,他看它还跳不跳。”说罢,他把她的手按在自己的胸口上,样子看起来很失落。 清闺想要缩回手,奈何他的力气很大,她根本就动不了:“师父,你别这样,你放手。” 容屿按着她手,丝毫不为之所动:“你说你不离开我,说你不会离开我!”他的语气带着逼迫,带着命令。 清闺一怔,也很绝情道:“不可能。” “既然你那么绝情,我也让你知道,什么叫做背叛,什么叫做痛苦,什么叫做心碎。”说罢了,他倾身霸道的吻上她的唇,急切的索取她的芳香,他想他是疯了,是被那种被刺激之后的丧心病狂,是啊,他容屿什么都能做得到,不管是权利还是女人,只要是他看上的,他都要得到,噬心情蛊算什么,就算是死,他今儿也要得到她,他不允许她离开他,他是她的,除了他,谁也没资格娶她。 狂乱的吻纠缠在她的唇上,比之前所有的时候都要急促,力度都要大,她觉得她都有些承受不了,她想要说话,他却不给她任何的机会,只是用自己的嘴唇强占着她的,然后还动手解开她的衣扣,清闺喃喃道:“不要,停下来,不然你会死的。” 容屿伤心病狂,好像没听到一样,他褪去了她衣衫,兜衣渐渐的暴露出来,他看着她,胸口忽然间很疼很疼,即便这样他依旧不愿意停下来的,她吓住了,拼命的反抗却斗不过他,忽然觉得他好过分,难道不能做夫妻,他就是毁了她也不让她离开吗? 清闺觉得自己好伤心,师父口口声声说爱她爱她,而他却并从来都没参透爱的含义是什么,爱一个人是成全,是尊重,而他为了挽留她,居然用这么残忍的方式去摧残,如果这就是他想要的,那她真的是看错他了。 吻依旧纠缠在一起,只是比之前细碎了许多,容屿彻底扔到了她的衣服,发现她的臂膀竟然如雪一样白,正解开兜衣上的结,她的泪再也控制不住流了下来,他只觉得手指一烫,瞬间所有的动作都停了下来,他胸口起伏的望着她,额头上沁满了是滚烫的热汗。 喘息着,再喘息着,过了一会子,他才觉得自己的神志清醒一点,见她胸口一阵袒露,就拉着她坐下,然后一点点帮她把衣服整理好,而她含着泪,一直都不肯开口说话,他别过脸,好像有些逃避自己刚才的所为:“你不要怪师父,师父刚才只是……” “我懂。”清闺不太会闹脾气,就算师父这么对她,她依旧想要给他一个台阶,为的就是不让他太难堪。 容屿心底有些慌乱,忽然间不知该如何开口,最后还是开口关切问:“怎么样?刚才没弄疼你吧。”边问边查看她的手臂、脖子,却发现她的脖子上有刮痕,应该是刚才挣扎中不小心碰到了,他颤抖的摸了上去,心里自责的要死,忙叫人出去拿药。 小厮碰了个金创药上来,他看了并不满意:“谁让你拿这个药了,我要无痕霜,擦了伤口不留疤痕的那一种,还不快给我拿过来。”接着小厮又端来无痕霜,容屿打开一个瓶子,拿起旁边的帕子,先沾了点清水擦了擦,然后再涂药,那无微不至的样子,不是夫妻间的关怀,而是充满父性的慈爱。 完毕后,只听容屿道:“以后师父脑子犯混的时候,你就推推师父的头,兴许为师还能冷静冷静,不然伤了你,你还真是冤枉。” “没有,这一切其实是怪我,我不该那么毫无准备的逼迫师父,如果不是被我的逼迫,师父就不会出现这样的事,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该挨骂的也是我。” 容屿轻叹一声,没有接话,不知道是不好意思,还是觉得自愧,反正是沉默了。 **支持正版****vip** 发生这件事以后,清闺并没有受太大的影响,不过对师父存在了忌讳到时真的,这天她在屋里整理书籍,忽然听到外面很吵,出去一看,一大群人在院子里盖篱笆、挂花朵、抬盆栽,清闺很奇怪,就上去问道:“你们这是在干嘛?” 只听篱笆小厮道:“国主吩咐的,说姑娘喜欢宫外的环境,要把这里打造成一片汪洋绿园。” “荒唐,太荒唐了,这种事情还可以生造?”清闺非常疑惑,接着又看着他们在她的屋里到处贴树叶,连她的书本、毛笔都给贴上了,她也没怎么在意,就拿起杯子喝茶,谁知喝到一半,却发现茶盅底下里有条胖乎乎的虫,她顿时有种反胃的感觉。 香草见姑娘作呕,立刻叫人拿痰皿过来,然后清闺就大呕特呕,香草拍着她的背:“姑娘你没事吧,姑娘你怎么啦?” 清闺干呕着,却怎么也呕不出来,就用帕子按了按胸口道:“我刚才喝水,盅子里落了一个虫,估计是从对面树上飘下来了。” “啊?不是吧,怎么这样啊。”香草连忙叫住搬树的小厮道:“你们不要再把树往屋里搬了,都是虫子,天气渐渐热了,你们还让不让人活啊。” 谁知小厮根本不承认有虫子,还问在哪,清闺挺气愤的,就把茶盅子推给他瞅瞅,小厮看了看笑道:“这个哪里是虫子,是我们刚刚装饰的虫贴,姑娘不必担心,其他地方还有好多呢。” 清闺看了看四面,发现椅背上果然贴的到处都是,弯弯曲曲,形状还挺多样的,就道:“拿走,统统拿走。”语落,立刻有人拿刀片过来刮,刮得‘嗤嗤’作响,过了好一会儿才把那些可怕的虫子给消灭了。 清闺顿了顿神,只觉得眼前清爽多了,正要看看其他的,这时候容屿提着八哥从外面走了进来,清闺想起上次的伤害,一转身想要躲起来,却被香草拉住,一看原来她的帕子掉在地上了,哎呀,怎么总是在关键的时候出乱子。 香草捡起帕子往她腰上掖了掖,清闺没有逃掉,索性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容屿走到她面前问:“怎么样,这样子够不够温馨?有没有家的感觉?” 清闺本来不想说的,可是他真的有些过分了:“为什么,为什么你总是那么的自以为是,你以为你把房子弄成这样就是我想过的生活了吗?你以为这样就能一辈子安逸了吗?你有没有问过我,我到底想要的是什么?你总是那么的自以为是。” “我知道差距很大,可是我已经在努力的缩短这段距离了,为什么你就不能耐心的等一等?难道你真的就那么想出宫,那么的想要离开?” “离不离开真的要靠天意,有缘就是天涯海角也会相见,无缘就是强行挽留也是要分开的,有些事情真的要顺其自然,你越在乎越是容易失去。”说到这里,容屿额头上已经布满了滚烫的汗珠子,清闺看着他那白玉般的脸,感觉他也挺不容易的,就上去给他擦汗,擦着擦着他一把抓住她的手:“清闺,不要离开我!” 四目相对,她看见他的眼神带着惆怅,清闺想想也是心软了,就道:“好,我不离开你。” 容屿态度总算和平一点了,他笑了,伸手拉住她道:“你过来,我有东西要送给你,你看。”他拧高一只八鸽,好像有点讨好她。 清闺把八鸽挂在一边逗了逗,觉得蛮好玩的,就笑了,他过来扶着她的肩,两人四处逛了逛,累了就抱着她翻书,看的是《雅风》,坐在她身后一动也不动,清闺被他的专注给打动了,就一转头,发现他的睫毛低垂,非常的好看,容屿发现她用心不专,就瞪着她:“用心点,等会考你。” 无奈,清闺只好把目光再次转移到书面上,可是她没有半点心思,师父的手臂强而有力,再加上浑身透着优雅的气息,她觉得她的心都把持不住了。 看了一会儿,只见容屿翻了一页道:“妙,此处甚妙。” 听他如此赞叹,清闺也滥竽充数连接道:“妙,太妙了,怎么那么妙哇。” 然后他接着点评,她接着学,每感叹一次,她总是在后面学一次,他自顾自的看着,也没有抽问她,大概他自己也忘了吧,屋里静悄悄的,时有几片飞叶飘过。 忽然外面有护卫闯了进来,见师徒二人抱在一起,就低了低头叩手道:“启禀国主,外面抓了个越狱的。” 容屿脸色一正,瞬间变得强势无比:“先把他吊起来打五十鞭子,然后再慢慢审问。” “是。” 清闺望着他,忽然间想起了赫连驿—— 第四十八章 城 清闺不敢确信被抓之人是不是赫连驿,因此心里不免有些忐忑,可师父坐在她的身后,她也不敢问,更不敢惊扰他,只等禀告人出去,她才以如厕为由也出去了,出了门她看见那护卫慢悠悠的往前走,她小心翼翼的跟着,一直跟到一个院子,她发现院子里围了一圈人,那护卫对持鞭人说了些什么,持鞭人开始‘刷刷刷’抽人,那动作很是残忍。 她一急,立刻挤了上去,挤进来以后她才发现被抽打之人不是赫连驿,也不是牢里那个秀气青年,而是一个衣衫褴褛、身材略瘦的少年,少年脸色淡定,嘴角带着血丝,她很奇怪,赫连驿呢,赫连驿去哪了?她抬头四望,忽然发现墙角的阴暗处有人窃看,那目光如净得好看,身影也似曾相识,清闺一怔,赫连驿,是赫连驿。 清闺绕开人群,疾步追了过去,等她走到那片墙角的时候,那颀长的身影已经走远,远远的只能看见一点影子,她穷追不舍,一直追到一片树林,接着那人一下子不见了,清闺环顾着四面,心想,奇怪,刚才明明看见他跑到这里来了,怎么一转眼就没了? 正疑惑,忽然肩膀被拍了一下,她转身一看,那人正是赫连驿,他今儿穿着一套得体的宦官的服装,头上海戴了小高帽,虽然朴素,但依旧无法掩饰那铁骨铮铮的身板,她笑了:“赫连驿,是你,太好了,我都找你好几天了。” 赫连驿眉间带着困惑:“找我?” “是啊,我一直都在找你。”谁知赫连驿却道:“我有什么好找的,每天吃好睡好当差好,日子过得逍遥自在。” 清闺受不起他这幅样子:“装,继续给我装,你想做什么,我都看的清清楚楚,最近越狱的人有点多,那些人的下场你也看见了,连问都不问直接打个半死,那么危险,你还要去救太后吗?这是一条不归路,万一师父动怒要杀你,你怕是连命都没有了,你怎么能一点危险意识都没有?” 赫连驿道:“这是我的使命,与你无关。” “使命使命,你一天到晚只知道使命,使命能值几个钱?一个人如果连自己都保护不好,要所谓的使命还有什么意思?听我一句劝,赶紧走吧,为了璃皇那个暴君,根本就不值得。” “你以为我救太后是为了璃皇吗?你以为支撑我活下去的信念是璃皇?你也太天真了,璃皇是不是皇帝,我不在乎,我在乎的是子民安不安全,上次争夺玉玺你也看到了,闹的乌烟瘴气,死了好多人,你不是我,我不会了解我的。” “我的母亲也死了,我怎么可能不懂?这份丧亲之痛,我比任何人都懂,可是你算你救了太后?争夺玉玺就会停止了吗?” “就算不能停止,最起码璃皇不会像现在这么颓废,这么的受制于人。”“说到底还是为了璃皇。”“你要这么认为,我也没办法。”“万一你有个三长两短怎么办?”“那就请麻烦你把我的骨灰交给我的家人,让他们把我葬到边塞。” 清闺定定的望着他,别过脸,眼睛有点湿润了:“我知道你是个坚持的人,我也知道我劝不了你,如果你真的挺不过去,被师父抓到了,你就说你是被我指使的,一切的幕后之人都是我,那样你兴许还能逃过一劫。” “堂堂大丈夫,一人做事一人当,既然做了,哪能让你一个弱女子替我受死?那我还是个人吗?”赫连驿道:“清闺,我知道你担心我,你放心,我会保护好自己的。” “那两个越狱之人是不是你指使的?”清闺不傻,他能感觉他很关心那些被打之人,仿佛那鞭子不是在打别人,而是在一鞭子一鞭子的抽他,他的表情虽然一闪而过,可是她感受得出。 谁知赫连驿却道:“没有,这些天我一直都在当差。” 清闺是有自觉地:“你说谎,你骗人,之前从来从未有人越狱,自从你来了,三天两头有人过来,你说不是你指使的,你要我怎么相信?你真当我是白痴吗?虽然我不知道那些人是不是你指使的,但是也请你记住,每个人都是*凡胎,每个人都是人生父母养的,你让别人去送死,其实就是变相的作恶,跟那些大奸大恶之人没什么区别。” 赫连驿冷着脸,没有说话。 “赫连驿,停下来好吗?不要再执迷不悟了,再继续下去,我真的不敢保证下一个死的人是不是你。” “我说了,我会保护好自己,我是战场上叱咤风云的人,我怎么可能会那么容易死?倒是你,这么匆忙的过来真的好吗?万一让容屿看见,他又要发煞了,赶快回去。” “赫连驿!” “不要大吼大叫的,万一让人家听到了就完了。“ 清闺瞪着他,恨恨的揪住他的衣服,两个人拉拉扯扯,殊不知树干后面早就站了一个人,那人嘴角上荡起一抹笑。 *****vip** 回来以后,桌子上多了一盘甜点,容屿依旧坐在屋里翻书,见她进来就道:“怎么样,外面的太阳是不是非常的明媚?” “是啊,晴空万里的。”末了,清闺又给师父补了点茶水,方想起那越狱之人,就道:“对了,师父,我想问你一个问题,如果有一天我跟人家一样也犯了错,你会怎么处罚?也会吊起来吗?” 容屿一怔:“那要看什么错。”“就跟越狱差不多轻重的。”“我怎么觉得你好像话里有话。‘”没有,只是听闻外面惩的厉害,忽然间怕自己也犯错。“ 容屿喝了口茶道:“你放心,就算我对所有的人都很残忍,但对于你,我始终都会多几分宽恕,但也只是宽恕,如果你犯下了滔天大罪,我也不敢保证你会一点事也没有,所以你必须要撇清这些,这是我对你唯一的要求。” “我知道了,师父。”清闺忽然间很失落,师父这话再明白不过了,如果她犯了错误,没有任何优待的可能,如果她把错误拦在自己身上,就是把自己逼上绝路,完了,她不能帮赫连驿了,希望赫连驿不要真的有事。 想是这样的想的,然而上天偏偏喜欢开玩笑,让一切快的不可思议。 赫连驿行踪暴露的那一天,天上繁星满满,已然入夏,清闺拿着团扇在屋里踱来踱去,只觉得快要热死了,忽然听到外面脚步声很急促,起先她以为是抓刺客,后来听香草跑过来道:“不好啦,不好啦,上次那个赫连将军因为劫持太后而被抓了。” “什么?” “我也是路过看见的,几个人打了起来,他和太后的手臂都被压着,估计是压倒大殿上去审问了。” 清闺再也不淡定了,转身就往大殿走去,香草在后面喊她,她根本无暇顾及,后来走到大殿上,她看见大殿上聚集了不少人,远远的看着有人跪在地上,大概是审问了,然后几个人忘两人身上抽打着,打完,容屿提着剑缓缓走了上去,清闺直觉师父要杀赫连驿,就冲上去挡着她道:“要杀,杀我,不要为难他们。” “你给我让开。” “我是不会让开的!”清闺挡在前面,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师父,你不是答应我从此以后不杀人了吗?你怎么能说话不算话呢?你睁开眼睛看看,他是赫连驿啊,他是你多年的朋友啊,他曾经对你那么好,你怎么能那么狠心?” 容屿脸上冰冷的可怕:“我当然知道他是赫连驿,就是因为他是赫连驿,所以他才必须得死。” “为什么?你能不能给我一个答案。” “这个无需知道!” “你不说清楚,我就不会让开!” 两人僵持着,谁也不肯让开,最后还是容屿道:“你以为你这样挡着,我就拿你没办法了吗?”语落,只听他道:“把郑小姐给我拉下去。”说罢,立刻有两个人上来拉住她,这时候容屿走到赫连驿面前嚣张道:“你看见了吧,没有任何人能救得了你,所以,你不要妄想了。” 赫连驿笑的很凄然:”好啊,那你就杀了我好了,反正带不走太后,我回去一样得死,既然都是死,我又有什么好怕的,倒是你,图谋篡位,费尽心思寻找玉玺,你真的以为你能找得到吗?璃皇英明神武,他是不会把玉玺交给你的,所以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哦?是吗?那我就把你们都给杀了,然后挖地三尺。”说罢,容屿把剑指向他,然后慢悠悠的转着:“其实我也挺可怜你的,好好的日子不过,居然来越狱,如今触犯了国规,都是你自找的。” “不要……”清闺站在旁边整个心都纠结起来,就在容屿刺过去的一刹那,她扑身挡了过去,这一剑正好刺在了她的胸口,容屿一怔,旋身抱住她,然后眼睁睁的看着她摊下身去。 “清闺,清闺——” 清闺望着他面露哀愁,血渐渐从胸口流了出来:“师父,我求你不要争夺玉玺了,放了他们好不好。” 容屿抱着她,面露为难。 清闺望着她,忽然感觉很可笑:”我真的好天真,我怎么能想到要改变师父的主意呢,可是即便这样,我依旧希望你放了赫连驿,放了太后,这是我对你最后的请求,求你……师父……” 容屿压了压怒气,侧目道:“你们都走吧,从今以后再也不要让我看见你们,都我给滚。” 赫连驿望着身受重伤的清闺,整个人看起来很不放心,可是现在要带走太后,不能管她了,只因这个现在的顾容屿喜怒无常,万一反悔了,他们还走得了吗?他得趁他没改变主意之前赶紧离开,越来越好。 赫连驿护送太后急匆匆的离去,谁知还没走出门,一个大将拿着匕首飞身刺来,太后中刀,倾身倒了下去。 容屿此时护着清闺,完全没在意这边发生了什么。 赫连驿一袖子甩开那个大将,一把扶住太后,太后看着顾容屿,指着他,心存不甘,赫连驿望着容屿,恨恨道:“顾容屿,你好狠的心啊,表面上答应放了我们,背后居然来暗的,世界上怎么会有你那么坏的人。” 瞥见太后死了,容屿脸上没有一点表情,继续抚着爱徒的脸道:“人都交给你了,你自己没有保护好,与我何干?”话语不咸不淡,就跟谈论天气一样,淡的让人看了反感,只因他历来不在乎别人的死活,在他的观念里,他做了就是做了,不是他做的,他凭什么污蔑他? “你真以为我会相信你在这里鬼扯吗?你知不知道你现在有多坏,太妃小王爷因你而死,穆竺夫人因你而死,璃宫上上下下那么多条人命都因你而死,现在你居然又杀了太后、伤了清闺,世界上怎么会有你那么坏的人?你的心难道真的被狗吃了吗?” 容屿闭上眼睛,好像努力不愿意想起。 第四十九章 城 骂完顾容屿,赫连驿最终带着太后的尸体出去,有人看不惯上去阻拦,还和他较量起来,容屿护着爱徒,转睛道:“让他出去。”护卫看不惯道:“可是……”容屿眸子一冷:“可是什么?你们都反了吗?连我的话都敢忤逆?”吓得护卫连忙让路。 赫连驿扶着太后,临行前恶狠狠地剜了他一眼,那态度再明白不过,就算他今儿放了他,他也不会感谢他,若是以后还能再见,他定然跟他拼个你死我活。 容屿抚摸了徒儿的脸,完全懒得计较他高不高兴,此刻他的眼中只有他的徒儿,他的徒儿受伤了,目前需要他的帮助,而造成这一切的后果的人,除了他自己,更是因为赫连驿,他恨赫连驿,凭什么,凭什么受伤的是他的徒儿,而不是他?看着他好端端的站在他面前,他真想把他千刀万剐了,可那样做了,清闺会伤心,他不能让她伤心。 “师父……”怀里的人困眯着眼睛,声音带着虚弱,容屿怕她难受,就用手掌小心的护住她的背道:“不要说话,咱们去找大夫,我带你走……带你走……”他横抱起她,样子有些落魄,偏偏眼前站了一大排人,黑压压的把路挤得很窄,他彻底愤怒了:“都楞着干什么,还不快去宣太医?这种事情难道还用我嘱咐吗?” 语落,众人纷纷退去。 走出大殿,容屿抱着清闺直奔卧室,卧室里有些昏暗,他把她靠在榻上,此时她的胸前的衣衫已经被染红了,他看得直皱眉,心也为之揪住,他握着她的手:“清闺,不要怕,有师父在,师父会一直在这里陪着你。” “师父……”清闺忍着痛,额头上已经布满了汗珠子。 看着她吃疼,他的浑身每一根筋都瞬间被牵动了,他不明白,这伤明明不在他身上,却比在他身上还要痛,痛得让他心焦,他抚摸着她的额,想要把掌心的柔情传给她,却发现太医还没来,就不耐烦道:“太医呢,怎么到现在还没过来?”喊完只听有人说‘来啦来啦’,接着从外面来了六七个太医,容屿转过身,正脸问:“你们一个个可曾拔过刀吗?” 太医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纷纷摇了摇头,最后有个太医上前一步道:“启禀国主,臣拔过,不过在腿上,不在胸口,胸口之刀拔得不好可能要丧命。” “我知道,这不用你来告诉我。” “此事性命攸关,怕是没人敢出这个头。”说罢,跪下来把头磕在地上道:“求国主饶恕。”然后其他人也‘噗通’跪在地上。 容屿本来心情就不好,被这群人这么一跪,顿时火冒三丈,他历来不喜欢懦弱无能的人,尤其是推脱责任,不敢勇于开拓的,存在太医院根本就是个摆设,一拂袖道:“连区区一把刀都拔不了,我要你们还有什么用?直接拿了赏钱,都给我滚。”他的声音极其的冷峻,说到‘滚’的时候还夹杂着怒气,顿时把所有的太医都给吼跑了,末了,他走到床边看着她,心里五味交杂道:“清闺,别怕。” “师父,你要干什么?” “拔刀。”容屿道:“既然没人敢赌,那么就让我来赌一次。”末了,他又问:“清闺,你相信我吗?” “嗯。” “那就闭上眼,忍一忍,让我给你拔刀。”话才说出口,她缓缓闭上了眼睛,他看着她那纤密的睫毛,他的心彻底的乱了,他不知道他的手拔下去以后会怎么样,运气好的,她还能努力保持到点知觉,运气不好的,她可能就从此睡去,永不醒来,因为这一刀他是用了力的,如果不是他及时收手,她可能就拖不到现在,可如果不拔,她也一样危险,剑上的金属就会侵入她的五脏脾肺,她一样会丧命,总之拔也不是,不拔也不是,忽然间他不知该何去何从了。 清闺闭着眼睛,表情静静的,好久好久都没感受到师父来拔刀,不觉得睁开眼睛:“师父,为什么还不开始?” 容屿猛烈的拉回思绪,觉得自己不能再犹豫了,万一这些金属侵入她的身体,她可能就真的活不了了,他站在床边看着她,手渐渐碰上了剑柄,清闺也识相的闭上了眼睛,他握住剑柄,心一横,‘刷’的一下拔掉了剑,与此同时,血溅到帐子上面。 “痛……好痛……”血如潮涌,是止不住的往外流,他傻了眼,他知道清闺平时是个不喜欢抱怨的人,就是疼也从来不爱在他面前说出来,而现在她居然在喊疼,那就说明事情已经非常严重了,严重到她已经无力承受。 容屿额头冒着热汗,扑上去撕她的衣服,清闺虽然虚弱的一塌糊涂,可还是被他这粗暴的动作吓了一跳,她用手护着衣服,害怕极了:“师父,你要干什么?” “帮你处理伤口!”说罢,继续动手撕她的衣服,清闺有点惊慌,立马拽住了他的手,容屿看向她:“我知道你心存忌讳,其实我跟你一样,可是现在已经没得选择了,我必须尽快的把你的血给止住,否则你会死的。” 清闺摇了摇头,尽管她没什么力气了,可她的意识还在,她不想在师父面前袒露,尤其是□□的袒露,她觉得那样还不如死了算了。 容屿也挺为难,可是她现在伤着,若是换了丫鬟来,他定然不放心,就安抚着她问:“清闺,我问你,你爱我吗?”“为什么忽然问这个?”“你只要回答我,你是爱还是不爱。”“爱。” 容屿发自内心的笑了,他觉得他从来没有这一刻那么高兴过,平生第一次他亲口听她说她爱他,尽管现在她生死难测,最起码他知道了她的心,确定了她的心:“既然你心里有我,那就不需要忌讳了,今日我既然看了你的身,他日我定不会辜负你,你就放心的把自己交给我吧。”说罢他拿来她的手,‘嗤’的一下撕开她的衣服。 清闺只觉得胸口一阵冰凉,接着亵衣也被解开了,她应该是袒露了身子的,具体袒露到什么程度,她也不太清楚,因为后来她留了太多的血,渐渐的意志也模糊起来…… ****vip** 醒来的时候,也不知道什么时辰了,当时香草在屋里收拾茶具,清闺睁眼便问什么时间了,香草走了过来告诉她已经是午时了,清闺一咋呼,旋即起身,总觉得胸口一疼,这才想起自己替赫连驿挡了一剑,还在受伤中。 见她闪到了伤口,香草吓坏了,立刻关心问道:“姑娘,你怎么样,有没有事?” 清闺顿了顿,手渐渐的附上了自己的胸口,包扎的布条有点低,都到了胸乳的位置,不用猜,她的身子已经彻底暴漏出去了,她此刻非常确信师父看了她的身。 越想越窘促,不知为何,脸也红的厉害,这时只听外面有人喊‘国主驾到’,清闺彻底乱了,怕见谁,谁个来,特么真是造孽啊,她盖上棉被,一躺,直接装睡,弄得香草有点野没反应过来。 容屿进来的时候,清闺已经把头蒙在被子里去了,香草站在旁边收拾东西,容屿二话不说,直接坐到床边去了,见她被子盖得太高,就用手把她的脸给理了出来,他专注的看着她,还用随身的蓝布帕子帮她擦汗。 清闺闭着眼睛,浑身不自在,啊啊啊啊,要不要这么暧昧啊。 轻柔的擦汗,忽然发现她的睫毛有点动,他直觉她已经醒了,但是又不是很确定,就摸出她的手,为之号脉,一把,他的嘴角立刻笑了起来,因为他把到的不是睡脉,而是很活跃的醒脉,他很确信她在装睡,就故意问香草:“姑娘怎么还没有醒?是不是我的包扎有问题?要不你去准备准备,我再给她重来一次?” 清闺猛然一睁眼,立刻坐起身,由于动作比较鲁莽,她的胸口又疼了:“不,不用了,我已经醒了。” 容屿也不想拆穿她,只是伸手理了理她额前的乱发:“怎么样?感觉还好吗?胸口紧不紧?有没有不舒服?” “好,很好。”清闺不自觉的用手护住胸口,忽然间很不好意思,容屿见她不好意思,他自己也开始尴尬了,虽说包扎伤口时候他没有什么非分之想,可他到底还是看了,而且还时不时地碰了,现在想来脑子依旧有些混,两人相互别着脸,明明有很多话,见了面,一下子不知该如何开口了。 最后还是容屿开口道:“清闺,我会对你负责的。” 清闺转目看向他,他的态度很诚恳,然而这份诚恳对她已经不起作用了,自从喜欢上师父以后,她总是恍恍惚惚、患得患失,她的状态已经不是一两句话能够平复的了了,她觉得她有时候就跟得了疑心病一样,尽管师父还是那个爱她的师父,有时候却觉得是那么的遥远,那么的不可触及,眼下,他又看了她的身体,那就意味着从今以后她要比现在更加患得患失,想到这里,她忽然间难过了,她历来很少哭的,然现在却是特别想哭。 见她哭了,他有些手足无措,连忙帮她擦泪:“怎么啦?怎么啦?好好的,怎么哭了?” “没什么,眼里进了沙子。”“屋里收的那么干净,怎么会有沙子,你告诉我,是不是我哪里做的不好,让你不开心了?”“师父真的想知道吗?” 容屿定神:“你说。” “我是摸不透师父的心,所以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我不知道现在站在我面前的人是不是真实的,我怕这一切都只是个梦,等到梦醒了,你又变成那个冷漠无情的人,然后对我严加呵斥的。” “怎么会呢?既然说要对你负责,那你就是我未来的妻子,对妻子严加呵斥,那我还是个人吗?”容屿道:“如果你不放心,就把这个拿着。”说罢从手指上褪下一个扳指:“见扳指如天命,我要是对你发脾气,你就拿着它训我,我不还口就是了。” “不,不用了,太贵重了,况且这是师父随身之物,给了我,师父就没有了。”“一个扳指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只要你开心,我什么都愿意为你做。”“我还是不能收。”“如果是定情信物呢,你还要退给我吗?” “信物?”清闺有点愕然。 “对呀,定情信物,也就是说从今以后你就是我的人了。” 清闺望着他,顿时有种被幸福砸晕的感觉,天啊,她没听错吧,师父这要给她承诺了吗?她捧着扳指笑了,笑的很甜。 第五十章 回城 容屿坐在床边小心翼翼给她喂药,她有点受宠若惊,她觉得师父的样子好温暖、好体贴,就像三月里的暖阳一样,自从他给她承诺以后,他好像特别的关注她,哪怕一点点的不适,他总能第一时间察觉得到,他仿佛变成世界上最了解她的人。 除了了解,他的气质也很优雅,更兼长辈般的宽博和慈爱,这种气质令她无限痴迷,她觉得她完全有些沉沦了,今儿他给他喂药,抬帕帮她擦嘴的时候,她忍不住抓着他的帕子,冲着她傻笑,这一笑反而把容屿给弄乱了,他放下帕子,有些尴尬道:“你这伤得好好养着,留疤我倒不怕,怕就怕留下什么后遗症,万一以后胸口疼起来,有你好受的。” 清闺亦含笑磕牙:“那有什么,疼了不是还有师父吗?师父肯定不会让我疼死的。” “你倒是一点都不知道操心呐,你可知痨病最是难医,到时候只怕师父也无能为力。”他可没有危言耸听,老病乃医界的难题,经常断断续续的发作,但凡落下病根,很多人都是靠养,比如这刀伤,疤痕可以愈合,但里面其实都是伤的,晴天还没什么,一遇到天阴下雨,就会感觉各种不舒服。 正在说话,忽然谢贵妃从外面走了进来,见两人举止亲密,就清了清喉咙,两人目光看了过来,谢贵妃施施然道:“今儿外面天气不错,早起木樨劝我出去玩,我说妹妹都躺了两三天了,我也该过去看看了,来了没想到国主也在这。”说罢一行礼:“臣妾给国主请安。” “免了。”容屿言辞冷峻。 谢贵妃直起身道:“久闻国主对爱徒甚是关切,今日一见果然如此,真是让人又爱又恨,不过后宫多添些人也好,臣妾正好可以跟妹妹说说话。”说罢又道:“妹妹,我给你熬了燕窝,不知你喜不喜欢,来,尝尝吧,若是不喜欢我再让人重新做。” 清闺本想拒绝,可谢贵妃都端过来喂了,她也不好不给她面子,就挡了挡手道:“谢谢啊,我还是自己来吧。”清闺接过兰花碗,一口一口的吃了起来,谢贵妃笑着问她味道如何,清闺说不错,谢贵妃客气道:“妹妹若是喜欢吃,我以后叫人天天端过来,我那边什么不多,就补品多。” “不用了,拿来拿去太麻烦,我吃一碗挺好。” “你喜欢就好,我还以为妹妹是个天三捡四的人,如果看来,竟是我多虑了,难怪国主那么喜欢你,我要是国主,你也挺疼你的。” 清闺并不想抢她的风头:“姐姐也才贵妃,才是真正的国主真正的妻子。” “难道你不是?谢贵妃反问:“你就不要谦虚了,国主在你这里待了那么多天,大家心里都明的跟个灯一样,估计过不了多久就应该会有喜了吧,你得好好调养,不然有喜了大人孩子都难受着呢。” 清闺有点哭笑不得,有喜?这也太快了吧,她该不会认为她和师父有了肌肤之亲吧,完了完了,她觉得她孩子气还未褪去,怎么就有喜了呢:“姐姐,你不要胡说啊,有喜这种事情还真的有点早了。” “现在是早了,过几天谁说的定呢,不过不管怎么说,你都要好好的养着,刀伤可不是普通的伤,养不好会留疤的。” “谢谢。” “我们两个,谁是谁呀,你就不要跟我客气了。” 容屿见她们你一言我一语,自己也搭不上话,就眼睁睁的看着清闺吃了一大碗燕窝,后来又开始叙了起来,才对谢贵妃道:“你的好心,清闺已经心领了,若是没有其他的事还是请回吧,清闺现在的状况你也是知道的,需要休息,相信你也是希望她好好恢复的,对不对?” “那是当然。”谢贵妃伸手把空碗放在丫鬟的托盘上:“国主也别太操劳,臣妾告退。”容屿点了点头,谢贵妃才走了两步,又道:“对了,臣妾有件事相告,不知道该不该说。” “说。” 谢贵妃道:“我爹特别想见见国主,他说明天清风亭相约,希望国主能够赏脸。” “知道啦,你且下去吧。”“臣妾告退。” 谢贵妃走了以后,容屿陷入了沉思当中,等他回过神的时候,清闺已经歪身躺下了,他伸手帮她盖了盖被子,一叹息转身要走,清闺忽然拉住了他的衣角,他转头道:“好好的休息吧,我要到御书房一趟。” “是因为谢姐姐的爹吗?”清闺不傻,刚才师父还是满脸笑容,自从谢贵妃来了就变了,她猜测他的愁一定是跟谢贵妃的爹有关,相传他爹是个很了不起的大将,帮他平定了不少的战事,难道他们合作出了什么问题吗? 心里是有疑惑的,谁知容屿却道:“没有,只是朝里的一些琐事。” 清闺心定了定,没有继续问下去。 ****vip** 接下来的日子,清闺尽管在努力的养伤,可是问题也出了不少,首先就是师父的莫名其妙,不知为何,近来师父总是问她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比如她爱他吗?爱过赫连驿吗,尽管隐藏的很好,可是她判断的出,他好像特别在乎她与赫连驿的关系,估计是因为替他挡了一剑的缘故,又或许她曾经说她喜欢过赫连驿的事,反正他的样子看起来特别耿耿于怀,她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就道:“不要问我这么愚蠢的问题,我的心里只有你,今生也只有你,至于赫连驿,他已经有了公主,我与他再无可能,所以请你不要猜忌我。” 容屿点了点头,沉静。 她也没怎么在意,后来大概过了四五天,她才听几个人说,国主近来被众臣给排挤了,原因就是因为她,有人说他亲眼看见她跟赫连驿在林子里密会,加之又替他挡剑,并从而推断她就是璃皇派来的间谍,还说如今她蛊惑国主的心智,是第二个苏妲己,必须要灭。 清闺这才知道师父为什么要问赫连驿了,也许他也不确信吧,因为他们说的放在她的身上全都合适,从璃皇那边过来,还救了赫连驿,然后中间各种密会,怎么能不让人浮想翩翩? 天啊,师父这么问她,到底是什么心态?信她还是不信她? 清闺忽然间有些乱,生怕他误会她,可是他也没说什么,甚至连正面的质问也没有,他是担心她受不了刺激吗?依她的了解,这种可能是非常大的,他处处袒护包庇她,又怕受到欺骗,所以才会旁敲侧击,可是这样的话,他真的就能得到答案了吗?能就此心安吗? 惶惶不安的一天,也曾想过去找他,后来因为身上不舒服,想想还是算了,她一直都没问,直到傍晚他过来找她,她才开口道:“为什么不告诉我?” “告诉你什么?”容屿好像没这回事一样。 “满朝文武怀疑我是间谍的事。”“你是吗?”“不是。”“既然子虚乌有,我为什么要相信他们而怀疑你?”“师父真的相信我吗?”“我不相信你相信谁?” 清闺浅笑着,忽然间感觉有种幸福的感觉。 反倒是容屿面露哀愁道:“清闺,我把我所能给的信任都给了你,也请你对我坦诚,永远的不要欺骗我,如果连你也跟其他人一样诽我谤我骗我,我会生无可恋的。” “我懂,你放心,我永远都会向着你的,不管你当不当这个国主,不管你将来变成什么样子,我认定你,那就是一生一世。” 容屿因她这番话而坐近她,从而握着她的手犯笑,她被他的反常给吓住了,师父一向严肃到了极点,怎么还能笑得那么灿烂?不过还淡笑比较耐看,这样笑的有点傻气了,他笑着笑着,发现她手上的扳指不见了,立刻皱眉一紧张问:“我送你的扳指哪去了?怎么不见了?” “在的。”清闺忙从枕头底下捧了出来,跟他道:“太大了,戴了不合适,所以我就收起来了。” 容屿看了看确实大了,就道:“改天我送你一个小的,最好是跟我戴的一样,这样无论走到哪里,大家都知道你是我容屿的人。” “我没听错吧,还要送我?”清闺发现他正在举看着扳指,而且看的挺专注,就问:“师父,你该不会要把这个扳指要回去吧。”虽然不知道要还是不要,可他那么看着,直觉好像要拿回去的样子,既然这样,那他的许给她的誓言是不是不算数啦? “怎么会呢,送你的东西没有收回去的道理,我说的是重筹。” “哦。” 这时,香草端着热好药进来道:“姑娘,该喝药了。” 容屿接过药碗,一勺子一勺子的喂她喝药,喂着喂着,忽然盯着她的脸看了起来,清闺被他看的怪怪的,顿时感觉心跳的厉害,谁知他却冒了一句:“连都是灰的,这药喝多了果然不养人呐。” “……”晕倒,每次都以为他在深情眷眷的看她,结果每次都是这样,这是他的病,只是他自己没有在意罢了。 第五十一章 城 养伤期间,伤口疼是毋庸置疑的,然只要有师父在,再疼也都会甜甜蜜蜜,师父似乎特别关心她,什么都替她想着,她可以依赖他,可以跟他闹脾气,他总是给她无限制的宽容,他的柔情是由内而外的自然散发,就算是隐藏也是会漏出来,清闺懵了,师父何其严肃的一个人,变成这样她也醉了,可是这样的师父她很喜欢。 容屿坐在床边给她递水,她喝了个底朝天,他接过空碗,用袖子帮她擦嘴道:“好好养伤,不舒服一定要告诉我,我用偏方给你定伤口,你不说谁也不知道,受罪始终是你。”他一遍一遍的叮嘱,她一遍一遍的应着,末了想起扳指,又云淡风轻道:“扳指我已经叫人去准备了,说个图纹吧。” 清闺想了想问:“狮子头可以吗?” “可以。”他淡淡应着。 “师父不问我原因吗?”“你选的,自有你的原因。”“知我者,莫若师父也,我要很凶很凶的那种,就像人家门口放的石狮子,门环上的狮子,桥上的狮子。”“要那么凶干什么?”“辟邪啊,以后走夜路多省桃条啊,还有啊,师父不是说要跟徒儿戴一样吗?狮子头戴霸气,最重要的是还跟师父的气质很配,我选的,您就放心好了,保证高大上。” 容屿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的点头:“听你这么说,好像很替为师考虑的样子。” 清闺咧嘴一笑,顺着他的话语道:“可不是,徒儿做梦都想着师父的一世威名呢。” 话才说完,耳边忽然发出师父的冷哼:“为我?你是怕自己外出的时候闯祸,所以才拿狮子辟邪的吧。”“怎么会呢?我想的明明是师父。”“你心里的那点算盘,还想瞒得过我?”“呵呵。”“不过你不用担心,闯祸了,不是还有师父顶着吗?” 一听他要顶着,清闺顿时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师父,你终于想到要帮我了,太好了,你简直就是我的福星啊。” “不,我是替他们来摆平你。”“啊?” 清闺嘴巴一嘟,脸立刻拉了下来,容屿站在旁边偷瞄着她,对其一笑。 扳指筹造了五天,在这五天里,发生了好多好多的事,首先,谣言,宫里的官员说她是祸水、是奸细,就跟被人指使了一样,严重的时候朝堂上全是参奏的,容屿自是听不进去的,就处死了两个人,吓得群臣再也不敢多嘴了,第二点谢贵妃的爹,不知怎么回事,近来失宠的厉害,上次去尚书房,出来后嘴巴里全都是黑墨。 虽然知道会有猫腻,可清闺并不愿意多问,除非师父全面的告诉他,否则她是不会主动去问的,只因之前师父教导她,不该问的不要去问,她也是牢牢记着,久而久之形成了习惯。 清闺的伤在一天天的好转,后来也可以下床活动了,香草说她这是福大命大,她白了一眼并不赞同,福气之人乃不死不伤不病,而她呢,从鬼门关走了一道又一道,为什么没死,她有她的解释,她觉得她之所以不死是因为阎王爷怕麻烦、怕她去祸害。 几天后的花园里,容屿把打好的扳指戴着她的手上,她看了看那造型,忽然间感觉那狮子头好小,跟豹子头差不多,她打趣说他打错了,还把手并在一起看,看着看着,看笑了。 见她笑了,他也笑了:“喜欢吗?” “还行。”清闺动了动拇指,发现旁边有一圈小字,凑近一看,只见上面写着: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她暗琢磨着,忽然脸色一变,欲要把那扳指取下来,容屿一怔,问她怎么啦,清闺道:“这个扳指太不吉利了,不能戴。”然后又道:“师父没看见吗?这是长恨歌里面的句子,是唐明皇对杨贵妃的怀念之词,戴着它,我总觉得以后自己也会死一样。” “怎么会呢,一句词而已,再说我不是唐明皇,你也不是杨贵妃,就算真的走到那一步,我也是把敌人碎尸万段,又怎么会懦弱的去动你?不要胡思乱想,好好戴着吧。” 清闺‘嗯’了一声,又重新把扳指套在大拇指上,然后继续跟他比对。 另一边,谢贵妃刚从西苑那边回来,见到两人在一起比对扳指,顿时气得直咬牙,凭什么,凭什么她得不到的东西,她却那么轻易的就能得到,她到底哪里比她好?她那么爱他、护他,为了他,她还学习了各种曲子和舞蹈,而现在,他竟然连去都不去了,她把自己的一生都押给了他,他怎么可以这么对她?他怎么可以? 也许心里收到了伤害,回来以后,谢贵妃愁肠百结,手一挥,把桌子上的茶具全都落到了地上,木樨见她发怒,就问怎么回事,谢贵妃愤怒道:“为什么,为什么我对他那么好,他却这样对我,那个郑小姐有什么好?为什么他喜欢的人不是我?” “娘娘?” 谢贵妃自疑道:“木樨,我来的正好,我问你,我是不是真的很差劲,差劲到连宠爱都不配得到?是不是?”“没有,娘娘,你很优秀。”“既然这样,为什么国主爱的人不是我。” “国主只是一时被那狐媚迷了心智,过一段日子,过一段日子她就会想到娘娘的好了,娘娘不要胡思乱想。” “每次我都是怎么安慰我自己,可是现在我却越来越渺茫了,我怕他一爱就是一辈子,再也不回头了,万一那样,我该怎么怎么办?我到底该怎么办?”以前他还会过来听听琴,下下棋,自从下药事件发生以后,他就再也没来过了,她感觉自己完全被抛弃了。 “怎么会呢?就算他真的会爱一辈子,不是还有冷舵主吗?冷舵主是皇后,这是谁也无法改变的事实,她郑清闺再有能耐,也斗不过冷舵主,除非国主不要权利,不要江山,愿意跟她云游四海,否则只要他当一天的国主,他人就是冷舵主的,这是事实,谁也无法改变。” “对呀!还有冷舵主。”谢贵妃神经兮兮的,就是抓到了稻草一样高兴:“冷舵主什么时候回来?这个你听说没?” “没有,不过应该快了,苗人葬礼不如咱们,需要守孝三年,他们风俗只有三到七天,外加赶路,应该不出月底能回来了,不过近来听人说苗疆据那边出了点事,绊住了也未可知。” 谢贵妃的眼神再度灰暗下来,正所谓远水救不了近喝,冷舵主再有能耐,终归离得远,一切都是徒劳啊,谁知木樨却道:“娘娘不用担心,咱们不是还有老爷吗?凭着老爷在宫里的风水云起,他一定会替您想办法的。” “没用的,国主对我爹渐渐的在疏离,上午我爹从御书房出来,嘴巴居然被塞了墨条,据说是说了不好听的话,惹恼了国主。” “居然还有这等事?这么说来,娘娘的地位岂不是越来越不保了。”瞥见贵妃整个人呆若木鸡,木樨道:“这可怎么办呐?国主要是知道谣言都是我们传的,那我们就真的完了?” “我不知道,就是因为不知道所以才担心呐。”谢贵妃哀愁道:“这一切的错误都是因为我,本来就不讨喜,还拉上我的娘家,害我的家人,我不明白,为了争宠,我怎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以前我是多么骄傲的一个人,要什么就能得什么,从来都没有人敢忤逆我,而现在,嫁了人之后竟然……” “这怎么能怪娘娘呢,这一切错误明明就是因为那个郑清闺,如果不是她,老爷就不会受到‘墨条之辱’,如果不是她,你的生活还是好好的,想想刚入宫的时候,国主对你多好啊,自从郑清闺来了以后,所有的东西都变了,是她,是她夺走了你的一切,要怪也是怪她啊,你有什么错?” 谢贵妃想想也是,就道:“对呀,都怪她,如果不是她,我才是国主最喜欢的人。” “所以娘娘,就算你不忍,也不能心慈手软了,事情既然发展到今天,咱们必须要挽救,这不是争不争宠的问题,而是你要保护好自己,女人一辈子最重要的就是归宿,碰到了郑清闺,是她倒霉,现在咱们应该商量商量,只要国主动摇,一切都好办。” “如果不动摇呢?” “那就只能诬陷了。”谢贵妃眼光渐渐转向木樨,木樨点了点头,谢贵妃有点犹豫,木樨冷眯双眼道:“娘娘,不要犹豫了,这是唯一能诋毁她的好方法了,只要你敢去弄,出了事找个替死鬼不难。” 谢贵妃眼睛茫然,越来越深邃。 **** 接下来,谢贵妃每天都在寻找下手的机会,可是时机总是不对,这天她在阁楼上乘凉,正好看见香草和清闺从底下路过,灵机一动,就对木樨道:“难得撞见她们,怎么做,你知道吗?” 木樨说了声‘明白’,然后转身下楼去了。 此时香草扶着清闺在园子里走动,两人边走边笑,清闺虽然本性活泼,但今儿却是有点缓慢了,只因太医说走路需轻,不能剧烈,她也是一直压着性子,不过今儿四处好像没什么好玩的,就连蝴蝶也没看见两只。 正四处观望,忽然对面几个宫女拦住了她们的去路,还没等她开口,带头的宫女一抬手道:“给我上。”接着一大群宫女扑上来打人,香草护着清闺被打的很是狼狈,清闺一恼,开始运功反击,谁知才推了一个人,她的伤口就被闪得吃疼,宫女见她没办法反击,打的更凶了。 尽管用脚踢飞了几个,可清闺依旧被打得很惨,一片慌乱中,她看见对面有侍卫路过,就扬手喊‘救’,侍卫跑过来喊‘住手’,几个宫女不为所动,依然在打人,带头的侍卫把几个女人一推,把人全都被抓了起来,清闺与侍卫对眼,那侍卫叫出她的名字,清闺满脸茫然,一点也想不起来了:“你是?” “我是施落啊,救你青楼脱困的是施落。” “施落?”清闺也没说出话,头一晕栽了。 香草上去扶住她,早就把自己责怪的千千万万遍,最后是施落和香草送清闺回来的,施落看着她昏迷,貌似特别细心,一直都坐在旁边守着,直到容屿过来,他还在守护着,容屿问香草怎么回事,香草道:“今儿在院子里碰到一圈人,一见面就打人,姑娘伤情未愈,外加新伤,挺不住晕了过去。” 容屿坐身,拉着她的手为之号脉,发现没什么大碍,才放了放心,正要训人,他发现施落在给清闺擦汗,要多暧昧有多暧昧,他一怒,一下子推开了他的手:“你是谁?怎么跟清闺走的那么近?你想干什么?” “不干什么,我在照顾我的娘子啊。” “娘子?我徒儿什么时候成了你娘子了?”“他早就是我的娘子了。”“一派胡言。”“属下没有胡说,她和属下早就已经私定终生了,属下还有她的信物呢。”说罢,从胸口里拿出一个水仙发簪。 容屿看了看,发现那信物确实是清闺的东西,不由得心生好奇,不过人家也没犯错,他也不能责怪人家,就不动声色道:“一根发簪而已,能代表什么?说不定她在花园里掉的还未可知,我怎能因为你的一面之词而去相信?那不是太骇人听闻了吗?” “可是她确实是属下未过门的妻子,也是属下这段日子一直要找的人。” 容屿神色凝重道:“这其中肯定有误会,她是我的徒弟,她被定亲了我不可能不知道,等她清醒了以后,我找她对峙,如果是真的,她会承认的,你且下去。” “可是我的娘子……” 容屿目光一逼,既威严而又恐怖。 施落不敢造次,忍了忍,最终还是走了,施落走了之后,容屿再也控制不住内心的愤怒了,他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可是他徒儿怎么能订给人家呢?这个施落到底是什么来头?到底想干什么? 第五十二章 城 容屿不相信施落的阐述,也不相信他徒儿会跟别人订了亲,只因他相信他徒儿的为人,既然相信,那就应该相信她的一切,而不是别人恶意挑拨时,去猜忌、去质疑她。 也许因为太相信,这会子老天跟他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这玩笑,打的他措手不及,事情还得从清闺醒来的那一刻说起。 清闺醒来时,外面天色已晚,容屿递上一碗热腾腾的汤,汤是米白色的,也不知道里面放的到底是什么,好像人参,又好像桔梗,猜不到就顺势喝了,喝完感觉味道可以,容屿接过碗,把枕头垫在她的背上,说起了宫女,说起了打架,还说起了施落,还说:“你受伤了,是施落救了你,施落说他认识你,还说……还说他跟你已经订了亲。” “那是不得已而为之的。”清闺语气淡淡的。 “你真的跟他订了亲?”声音不觉提高了几分,容屿面上写着‘不淡定’。 发觉他‘不淡定’,清闺顿了一下道:“定是定了,可是事情远不是你想的那样,他是我的救命恩人,我是因为感激他才说要嫁给他的,我对他没有男女之情,请你相信我。” “怎么回事?”容屿眉宇间结起了一阵疑云,清闺不想隐瞒,就把自己如何跟红莲走丢,如何遇到包子店老板,如何被卖到青楼,施落如何救她,他们又如何交换信物,等等等等,全都说了一遍,容屿听的直皱眉,尤其是沦落青楼,跟风尘女子一样卖笑,这已经超出了他所能承受的范围。 说完以后,清闺感觉满身的轻松,可是师父拉着一张脸,好像不太高兴,她感觉她应该是说错话了,就补充道:“其实我也是不得已的,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脱离,为了好好的活着,艰难处境下做出的决定,完全不是我的本意。” 容屿道:“我相信那不是你的本意,可是你为什么要骗我?你被定亲,我无所谓,你走无退路,我也能够理解,可是你为什么回来以后你依旧不告诉我?我爱你难道连这个都不能接受吗?如今遮遮掩掩,我反而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了,沦落青楼,含颦卖笑,惹得一身的风尘,你可知现在的你有多么的肮脏。” “你说什么?肮脏?”清闺不敢置信的看着他,感觉非常非常的受伤,她以为他们之间什么都可以说,什么都可以包容,现在才发现她错了,他能包容一切的生活琐事,唯独不能包容她沦落青楼,即便她跟他澄清她在青楼里没什么,可是他始终不愿意去接受,她觉得她好像触犯的他的禁忌,这禁忌足以毁了他们之间的默契。 容屿冷着脸,连看她都懒得看了。 “你这是在嫌弃我吗?”清闺感觉很窝心,更窝心的是眼泪,她本来不想哭的,不知为何眼泪的忍不住的流了下来,她不明白,为什么女人一涉及感情,情绪就不一样了:“我知道你觉得我的做法有辱你的颜面,我知道,我全都知道,可是事情已经发生,就算是训我也没用啊。” 看见她哭,他觉得他应该对她信任,就道:“我没有埋怨你的意思,我只是想说你应该第一时间告诉我,而不是选择隐瞒。” “我也是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如今施落来了,我现在告诉你迟不迟?” 容屿一叹息:有点迟啊,不过既然人已经平安的回来了,责骂你也是多余的,想着怎么跟施落说吧,毕竟私定终身不是儿戏,处理不好你就有‘脚踏两只船’之嫌疑,怎么解释,你自己好自为之。” 清闺面露沉思:“我知道,你放心,我会把事情给解决的。” **** 清闺约了施落在亭子里相见,施落赴约而来,两个坐在石桌边交谈起来,清闺对他的事一点也不感兴趣,然出于救命之恩,还是问了他后来状况,原来那日施落进京赶考,半路上遇到璃国政变,他的家没了,科考也被取消了,百无奈何他只能弃文从武,选择参兵,没想到他脑子灵光,很快就混上了头领。 听他一句一句的诉说自己,清闺觉得他是个好人,这么好的一个人,是不应该去耽误他的,这是罪恶,她必须要澄清:“其实我今儿叫你来,是有事跟你商量。”说着从桌底下拿出一袋子银钱推给他:“这个是还你的,数量是之前的二倍,谢谢你的救命之恩,我不能嫁给你,因为我有喜欢的人了。” “娘子,你在说什么啊?我怎么听不懂呢?”施落看着银子很为难:“你是我的娘子啊,我的娘子怎么能喜欢上别人呢?” “我一直都在骗你,你知道吗?”清闺毫不忌讳的道:“其实早在认识你之前,我就已经喜欢上了一个人,只是我那时候我还不确定他到底爱不爱我,直到前一段日子,他居然说他也喜欢我,当时我真的很高兴,我已经答应和他一辈子了,你就不要为难我了。” “我不,我什么都不要,我就要我娘子,娘子,我知道这段日子是我冷落你,我不该那么久不来找你,你是因为不原谅才说你喜欢上别人的,我理解,我都能理解,可是现在我已经回来了,我会补偿你的,我保证只对你一个人好,你要相信我,虽然我的家没了,可是我可以去努力,我可以带你到乡下去买地,我们一起过男耕女织的生活。” “施护卫,你不要再执迷不悟了,我真的不能嫁给你,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你难道让我背叛那个人吗?“ “什么背叛,不是才到‘喜欢’吗?你又没嫁?” 清闺感觉跟他说话好费劲,就是那种一个头,两个大,想解释,却又无从解释的烦恼,以前她觉得她挺伶俐的,面对感情,她却常常有种心不从心的感觉,也许很讨厌这种感觉,最后索性道:“施护卫,天下女子千千万,你又何必要执着于我?我又笨有蠢又能闯祸,我做不来一个好妻子的,你那么年轻,为什么不找一个好的女子共度一生?你那么纠缠我,将来一定会吃亏的。” “为了我的娘子,就算是死我也甘愿。” “谁让你去死啊,我只是劝你不要执迷不悟而已。” “大丈夫说话怎么能不算数呢?既然定了亲,你就是我的娘子,娘子,你可以不认我,我会等,我会一直等,直到你肯嫁给我为止,我为了你千里寻妻,这点苦又算得了什么?” “该说的我都说了,收不收手随你的便,不过你最好识相一点,知难难退,否则你真的不敢确信我会不会杀了你。”说罢,转身走了。 回来以后,清闺扶着门感觉胸口有些疼,她喘着气,想起了师父,因为之前师父总会用偏方给她定伤口,定了以后疼痛会得到缓解,她内心深处还是比较依赖师父的,她捂着胸口,怯怯走进了屋,香草正在剥莲子,清闺问她师父在哪?香草慢悠悠的道:“下午审讯了一些人,触了心,现在人已经回去了。”清闺问:“具体什么情况?说了没?”“没有,只是审讯了几个宫女,再无其他。” 清闺倒了盅喝茶喝了下去,香草在一旁规劝她休息,她表面上点头,身子却一直没动,好久好久,她才寻思着道:“我总觉得打我们的宫女有点怪怪的,好像蓄谋为之,又好像不是。” “姑娘无需多想,这些事国主自会处理。” 清闺想想也是,事情闹的那么恶劣,凭它再有理,终究是不对的,不过她真的挺好奇幕后的指使人是谁,要是让她知道了,她非打的他(她)满地找牙,正乱想着,忽然有人禀告:姑娘,木樨姑姑求见。 “哦?她来干什么?”虽然疑惑,不过还是道:“让她进来吧。” 语落,一个丫鬟引着木樨进来,那木樨手里拿着帕子,边走边抽泣,一见到清闺就跟见到佛爷一样,一下子拜倒在地,清闺莫名其妙,这时候只听木樨道:“郑小姐,求你救救我们家娘娘吧,国主在刑场上处罚娘娘,说是要把娘娘处以极刑,求你跟国主求个情,放了我们家娘娘,娘娘什么都不知道,她是被冤枉的,求小姐帮忙澄清……” “你家娘娘犯了什么错,国主为什么要罚她?”心里是不解的,不过很快就反应过来:“打人事件该不会是你们策划的吧。” “郑小姐饶命,奴婢已经知错了,求你宽宏大量,饶了奴婢这一次。”木樨磕头道:“奴婢知道你恨奴婢,可眼下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娘娘危在旦夕,人命关天啊,还是先救人吧,只要你肯救人,奴婢愿意当牛做马,誓死追随。” 清闺故作犹豫道:“人命关天?你还知道人命关天,打人的时候你怎么就没想过人命关天?现在在我面前嗷嗷叫,我告诉你晚了,你们娘娘又不是我的亲戚,我为什么要救她?难道就是因为你不想让她死?” “姑娘,奴婢知道你的心理不平衡,可是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你不高兴也没有办法啊,一切都是奴婢的错,你要是不开心就扇我几巴掌,不然打我几下也可以,可是我们家娘娘那么年轻不能死啊,她的命已经够苦了,请你念在她送你燕窝的份上,去看看她好吗?她的本质不坏,只是被争宠迷了双眼而已,求你,求你。” 清闺虽然知道人命关天,可是被这么暴打,她心里多少还是有些不开心的,就故作迟钝道:“这个我也做不了主啊,就算我肯原谅你,香草她不愿意啊。” “奴婢给香草姑娘赔罪。” 香草一听她要赔罪,顿时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国主审问的时候,我就觉得这事肯定跟你们有关,没想到真的是你们要害我,我就不明白了,一个人要有多狠的心才能下得了那么重的手,要不是施侍卫来得及时,说不定我和姑娘早就已经……” “奴婢给香草姑娘赔罪。” “受不起,你还是回去吧,我是不会原谅你的。”“真的没有商量的余地吗?”“是,你们娘娘那么坏,根本就是死有余辜。” “我给你磕一百个响头。”“我不需要,你还是赶快滚回去吧。” “我明白了。”木樨眼神露出石灰的般的毅然,苦笑着站起身:“这就是自作孽,不可活,娘娘,奴婢对不起你——”说罢,扑身朝墙上撞去,清闺一愕,还是迟了,木樨倒在血泊里,整个人如红莲般的凄美,清闺跑了过去,用手扶起她的头,忽然有些好后悔,她不是故意的,她只是想气气她而已,谁知她性格那么烈,居然撞墙自尽了。 木樨脸上带着血渍,微笑看着她:“郑小姐,你终于愿意理我了,我很开心,可是我做错了事,我死不足惜,你也不需要同情我,真的,我现在貌似已经释然了,唯一放不下的就是娘娘她,她是个可怜的人,她不能死,求你,求你去跟国主说情,一切都拜托你了。” “木樨姑姑。” “答应我……答应我……”木樨张着口型,还没说出来,整个人已经咽了气。 清闺盖上了她的眼睛,整个人非常的内疚,她不愿意面对这样的结局,木樨只是个侍女,一个侍女对主子忠心耿耿,要有多大的勇气才能找仇人呼救,如今她死了,直到死的那一刻依旧放不下主子,这份真挚的感情,别说是她,就是一个铁石心肠的人也会被融化,她感觉自己好像错了,错的很离谱。 这时候香草走了过来:“姑娘,咱们该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去看看谢贵妃吧。” “好,奴婢全听姑娘的。” 清闺叫人过来收拾残局,而她自己却去了刑场,欲知详情,请看下章分析。 第五十三章 城 赶到刑场,清闺发现刑场四面围了一群人,人群深处,谢贵妃被绑在一个陈旧的木架上,木架高过她的头,上面写着个耀眼的‘死’字,她知道这是璃国的决刑架,相传决刑架是为大奸大恶之人准备的,如今把女人绑在上面,她还是头一次见,师父要干什么?处死谢贵妃? 虽然这样想,不过还是不敢确定,就站在人群里看了一会儿,她看见几个人轮流上去鞭打,把贵妃打得皮开肉绽,容屿坐在宽椅上转着手上的扳指,好像没这回事一样。 清闺再也受不了了,立刻冲了上去:“师父,要罚罚我,放了谢贵妃。” 容屿丝毫不为之所动,也没有叫停,眼见着‘刷刷刷’的体罚完,又换新的上,谢贵妃咬着牙,面容扭曲的厉害,她应该很疼,疼的都快承受不起了,清闺一急,飞身挡了上去,那鞭子‘刷’的一下打在她的脸上,所过之处已然留下一道红色的印子,小厮惊呆了,鞭子手一抖,顿时傻了眼,只因国主说过谁也不允许伤害郑小姐,谁要是敢伤,就地处决,而如今他犯错了…… 容屿一怔,目光忽然斜了过来,见她受伤,立刻怒道:“好大胆子,居然敢伤我徒儿,怎么做,你自己解决。”语落,舞鞭人用皮鞭缠住了脖子,自尽。 本想去阻止的,可是那人倒的太快,快的她根本没有反应过来,清闺远远的看着高高在上的他,心里复杂万分,她怎么也不敢相信,她最敬爱的师父居然是为了护着她,居然要了人的命:“师父,你是个深明大义之人,我一直以你为荣,可是你看看你现在都做了些什么?胡乱体罚人,闹得人尽皆知,你被鬼附身了吗?” “不停命令,明知故犯,本来就应该死。” “那谢贵妃呢,谢贵妃是你的妃子,就算她再怎么犯错,她终究是你妻子,一日夫妻百日恩,你怎么能那么狠心的体罚她?” “煽动谣传,结交私党,打架伤人,恨不得要了人的命,这样的毒妇,留她何用?我一再的忍让,一再的暗示,是她自己死性不改,如今变成这样都是她自找的,有现在这么楚楚可怜,当初干什么去了。”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谢妃只是一时被误念迷了心智,除了这个,她又有什么错?她只是个可怜的女人,一个得不到丈夫的爱,一次次的想要去争取,虽然方式错了,也误伤了我,可是她做的哪一件不是想要拥有一个家,她也是不得已的。” “不得已?不得已就可以去害人吗?” “不得已就容易犯糊涂、做傻事,师父平时不是也常说不得已吗,既然你都有不得已的时候,为什么她就不可以有?每个人都会犯错的时候,知错能改就是好的,为什么非要把人逼上绝路,生活已经不容易了,何必再去添堵?师父,请三思啊。” 容屿沉默了,没有接话。 “师父,我求你,饶了谢贵妃好吗?木樨已经死了,她用她的死扛下了所有的罪责,难道这还不够吗?你还想怎么样?杀了谢贵妃吗?你看看自己现在变成什么样子?璃皇你说要杀,赫连驿你也说要杀,现在就连谢贵妃你也说要杀,以后是不是把所有人都给杀了你才甘心?好好的日子不过,干嘛要杀人呢吗,其实大家完全是可以共存的,我们为什么不和睦相处呢?” “和睦?你确定和睦能解决一切?”如果一个人连‘和睦’的机会都不给你,你确定和睦还能继续下去吗? “为什么不可以?只要心中执念少一点,对别人的期望低一点,多一些设身处地,多一份满足,人其实很容易开心的。” 容屿沉默了好久,才道:“松绑”,谢贵妃整个人摊到在地上,她苦笑着,一遍一遍的喊着‘木樨’,整个人都快崩溃了,伤了一会儿,她眼睛一剜,大约觉得此事与清闺有关,就朝她扑了过去,谁知却被人护住,谢贵妃疯狂的撞着侍卫,宛如一个疯子:“是你们,是你们害死了木樨,还我木樨,还我,啊啊啊啊——”场面一时间混乱起来,一共好几个上去用木棍去镇压,谢贵妃依旧崩溃道:“制造谣言的人是我,打郑小姐的人也是我,你们要杀的也应该是我,为什么要让无辜的人去受死,你知不知道你们一个个有多么的令人厌恶。” “你误会了,木樨是为了救你才自尽的。” “事到如今,你还想骗人,木樨是怎么死的,你比我更清楚,她那么怕死怎么可能去自尽,你这谎话编的太难以让人信服了吧,你以为我没看见你就可以在这里信口雌黄?你以为我没看见,你就可以把责任推得一干二净?我告诉你,我不吃你这一套,今儿你赔我木樨,我就跟拼了,大不了我们一起死。” 容屿一见场面无法控制,跟旁边人使了个眼色,立刻有人上去绑贵妃,谢贵妃挣扎道:“你们想干什么?快放开我,放开我。”挣扎中,背后的手已经被绑死,谢贵妃感觉有点失望,她觉得她完全被压住了,是任人宰割的那种:“为什么,为什么有些人明明杀了人却可以在这里假惺惺,那么苦心积虑,为了就是让别人说她多么多么的好,我知道我斗不过你,可是就算是我输了,你也别得意,总有人老天会来惩罚你,师徒*,天理不容。” 清闺摇着头,努力想要去否认。 谢贵妃戳到她的痛处,心里甭提有多畅快了:“我从来没见过你这么不要脸的人,背德犯上,罔顾伦常,你连自己的师长都要勾引,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不要脸的人。”末了,她把目光转向高高在上的他,又道:还有你,你以为你有权利就很不起吗?你以为把我绑起来我就服从了吗?也不看看你的一切是怎么来了,要不是我爹和许多人的协助,你能有今天?简直是痴人说梦话,而你呢,仗责关押,塞他墨条,你怎么可能做到那么绝情?以前别人总说我绝情,现在看来,其实真正绝情的人是你,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为你的梦想,你可以娶一个你不爱的女人,然后再毫不犹豫的废掉,你可以善待一个有功之臣,等到不需要的时候再一脚踹开,野牛尚知感恩,你的心难道都被狗吃了吗?” “你给我住口,居然敢对国主不敬。” “让她把话说完。”容屿倒是压得住气。 谢贵妃道:“我知道现在的我在你眼中是一无是处,我也知道你早就想废我了,可是我不泄气,因为我看透了你,看透了你的虚情假意,我不明白,我为什么要喜欢你,为你低声下气,你害了我一辈子,我现在是叫天不应,叫地不灵。” “如果你肯安心做个妃子,我何曾不能容纳你,怪就怪你自己太过分,我说了不许伤害清闺,你的态度呢?出手就要一个人的命,你还好意思在这里叫冤。” “我为什么这样对她?这个你比我更清楚,扣心自问,你爱过我,从头到尾你爱过我吗?既然不爱我,为什么要答应爹爹许诺的婚事,你知不知道你这样简直是害人,我今天的一切都是被逼的,是被你害的,如果你不娶我,我就不会争宠,也不会做出那么多伤天害理的事情,造成今天的局面,万错万错,都是你的错,从一起开始你就不应该那么虚情假意的对我,迷我心智,我把一生都押给了你,你居然这样对我,虽然你是国主,可是我依旧想问,是不是别人的生死在你的眼中就是那么的微不足道。” “压下去,打入冷宫。” 几个人压着谢贵妃下去,谢贵妃挣扎着喊道:“你想要干什么?还想把我关起来吗?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你怎么可以那么绝情,难道都到今天,我一点功德也没有吗?你怎么可以那么武断的就否决了我,顾容屿,我诅咒你永远得不到自己的毕生所爱,即便是死也不能同穴而眠。” 众人面面相觑,都被这诅咒给吓住了。 清闺心里感觉慌慌的,她捂着胸口,感觉胸口沉重极了。 **** 自从木樨撞亡,谢贵妃被压,清闺的心绪就一直不怎么安宁,有时候明明睡得很好,中途却被各种噩梦所惊,再加上三伏天,身上容易盗汗,每次都把自己折磨的很难受,香草怕耽误她的养伤,就跑到容屿那边借珠子,珠子是借来了,可是她的心情却很糟。 这天,她再次被噩梦惊醒,醒来却看见容屿坐在床边看书,容屿见她满头是汗,就放下书伸袖帮她擦了擦,清闺寻思着谢贵妃的诅咒,心里慌慌的:“师父,我求你,从今以后不要杀人了好吗?我怕你再杀下去,谢贵妃的咒语就要灵验了。” 容屿叹息一声,继续给她擦汗:“我就知道处刑会吓到你,没想到还是吓到了,你不用担心,有我在,没人能动得了你。” “师父根本就没听懂我在说什么?我担心的不是自己,而是你,你一愤怒就把人给咔嚓了,这一步步分明就是在走璃皇后尘,你可知道每个人的生命都是宝贵的,你这样让人家去死,跟璃皇有什么区别,为什么大家就不能和平相处呢?” “和平,你以为我不想吗?”容屿道:“可很多时候事情并不如你想的那么简单,就拿那些谣言来说,来势汹汹,传的那是铺天盖地,不杀了两个警戒一下,我的威严何在?他们会当我是国主?我处罚谢贵妃也是生气,杀鸡儆猴,不然你小小的家事何必要闹到刑场?家丑不外扬,这个事情我比谁都清楚。” “既然师父并不想杀谢贵妃,为什么不放了她?” “她犯了错那么多错,怎能随意放出?那不是太可笑了吗?她既然敢公然调判我的底线,我也会让她知道,什么叫做能说,什么叫做‘悔不当初’。” “是不是以后碰到类似的,都得死?” “死?你想的也太轻松了,死有什么好怕的,轻轻松松,一了百了,这是轻的,对于犯错的人,我会让他求生不得,求死无门。” 清闺忽然感觉师父变得好陌生,她从来没见过他像现在这样,她不明白为什么人一旦有权就会腐朽,就拿师父来说,以前的他多么有魅力啊,而现在师父呢,现在他尽管对她很好,可她却怎么也喜欢不起来,原来她爱的始终还记忆深处中的那个他。 发现她沉默,他怕吓到她,就伸手把她拦在怀里道:“别怕,我是不会伤害你的,就算我对别人残忍,对于你,我永远都是最真心的,谁要是敢动你,我定然会让他知道什么叫做‘悔不当初’。” 尽管是爱,清闺并没有感觉到幸福,她闭上了眼睛,只觉得心情很复杂,非常的复杂。 第五十四章 城 原来今儿是璃皇与新贵妃的游园之日,由于尚是蜜月,两人做什么都黏在一起,赏梅起了兴致,就在后山*起来,幔子是没遮的,只叫让人退却十米以外,闭眼禁止回头,谁知清闺钻了个空,误打误撞全都看见了。 璃皇、萧贵妃起身慵整衣衫,要多暧昧有多暧昧,清闺站在一旁手足无措,说话也不利索了,璃皇眼神透着杀气,千钧一发,要不是有人求情,搬出她师父顾容屿,他还真不打算放了她。 清闺被几个侍卫遣送回府,容屿正在喝茶,清闺瞄见那侍卫跟容屿嘀嘀咕咕说了什么,容屿脸色一变,尴尬道:“这件事我会处理,你们安心跟皇上禀告便是。” 侍卫退去了,屋里只剩下清闺和师父两个人,清闺心里紧张极了,尤其是看见容屿那玉洁冰清的脸,更加紧张了,也不知道师父会怎么罚她,他会骂她不知羞耻吗?正胡思乱想,容屿顿了顿,却忽然开口:“以后走路小心点,遇到不对劲的事,能躲就躲了吧。” 清闺以为自己听错了:“师父,你不骂我么?” “我为什么要骂你?你又没有犯错,是下人们不遮帘幕,你只是走路误撞而已!” “师父当真不怪我么?谢谢师父!”清闺露齿而笑,活泼的性格再次被激发,容屿冷剜她一眼,她一怔,想起‘笑不漏齿’的教导,立刻用帕子遮去下半脸,容屿这才罢了。 接下来几天,清闺脑子总是不听使唤的想着男女之情,见到男的也知道害羞了,再不似之前那么纯粹了,她十七了,也该找个夫君了,也不知道她未来夫君长什么样子,是文身还是武身?他们相遇的地点在哪里? 眼前总是浮想翩翩,画面切换了一个又一个。 闲时,她开始学习绣荷包,绣鸳鸯,各种相关书籍摆了一桌,容屿也不管她,只是看自己的册子,就算偶尔问些梅苑的事,也是轻描淡写,他常常去那边,什么情况他基本都是了解的,就是问问细节,估计是不太放心吧。 清闺把描好的成品归入奁里,心里美滋滋的,她才不管什么梅苑不梅苑的,当差时就好好当差,不当差就应该放松一点,整天绷着一张脸太奇怪了,皇上如此,师父如此,她从没觉得这绷脸什么好看的。 时间过得真快,晃着晃着,十几天就过去了,交流会的前夕,官舍里拥满了人,他们都是来自宫、昭、汗国,服饰陌生,口音陌生,佩剑更陌生,清闺跟随容屿四处巡逻,一刻也没停下来。 夜越来越深,宫灯亮的如同白昼,除了少量的宾客还在活动,大部分已经歇下了,此时月色如纱,天阶冰凉,清闺靠在水榭边玩弄一枝红梅,容屿默默靠近,解下披风给她系上:“夜深了,你且回屋休息吧!” “师父,今晚我们一定要住在这里吗?”梅苑是她和余学士布置的,美是美,就是心里怪怪的,也不知道是闹鬼,还是死了人。 “是啊!近一点可以防止突发事件,保护大家的安全!” 清闺没有说什么,直接去了侧边小阁,小阁在楼边的拐角处,她推门而入,屋里有张床,床上有她的枕头和被子,各种换洗的衣服,好像是师父叫人打点的,她抿嘴一笑,心里美滋滋的,想不到师父竟然那么心细,什么事都替她想着。 “不管了,先睡觉!”清闺解下衫子,钻进柔软的棉被里。 另一边,容屿还在守夜,守了一会儿,余孝佑过来替换,容屿不由分说也去休息了,夜很静很静,只剩下余孝佑和巡夜的官兵,余孝佑老眼昏花,守了一会儿就哈欠连连。好多黑衣人破墙而入他都没看见,巡逻的官兵也没看见,接着二楼昭王房间里出现一阵阵激烈的打斗。 “抓刺客!” 喧闹声贯穿入耳,清闺披衣去敲师父的门,没人应,便折身奔到外面,她看见师父等人刺死了黑衣人,那黑衣人倒地而亡,地上斑斑血迹,清闺吓得扶着墙,整个人差点没站稳。 容屿神情倒是很笃定,不但不怕,还蹲身搜死人的身,从胸口到裤腿,从裤腿到后背,来来回回摸了一遍,没什么线索就让仵作过来拉人,仵作叩手而去,容屿怕事情败坏,又跟其他人道:“今日之事,不得向任何人提起,恶意宣泄者,杀无赦!” “是!”众人不敢违抗,纷纷退场,退场后是清理现场的时刻,明天是重要的日子,不能有任何闪失,人亦是,场地亦是。 清闺心惊胆颤,几乎是一步步挪回去的,坐定后,想想那场面依旧是心有余悸,太突然了,前一秒钟还在打斗,后一秒钟说死就死了,她不是没见过死人,像今天这样还是第一次,怎么能不怕呢。正惊魂未定,这时容屿走了进来,见她状态不好,就从桌上倒了杯茶递给她,清闺喝了一盅,容屿关切的看着她:“怎么样?好些了没有?” “嗯!”清闺淡淡点了点头。 “没事我就放心了,你早些睡吧!”说罢,转身离去,清闺一把抓住他的衣角,惊慌道:“师父,我想回家,我不想待在这里了,我害怕!” 容屿望了望窗外的夜空,已经很晚了,这大半夜的梅苑都关门了,能去哪呢?就劝慰道:“再忍忍,天很快就要亮了,你要是害怕把这个拿着!” “这是什么呀?” “白玉珠,镇邪的!” 容屿丢给她个白珠就走了,清闺捧着那颗大珠子,呆看了许久,师父太自以为是了,她是害怕好不好,给她个破珠子有什么用?难道有这颗珠子她就百毒不侵了么,刺客也不能近她的身了么?荒唐!清闺不悦把珠子丢到枕头下面…… 奇了,躺下,她竟然一觉睡到大天亮。 ***** 第二天,太阳刚从东边露出小半脸,梅苑的人已经开始陆续起床了,睡了一夜,清晨的空气真是让人舒心,清闺联合宫女与侍奉的姑姑恭迎宾客用膳,经历了昨晚一番巡逻,他们的奇装异服,她已经不太在意了。他们大多以礼相待,不会有什么过激之处,偶尔一两个盯着她看的,她也不惊,或许在他们眼里,她也是个奇装异服的人。 宾客陆陆续续都用了膳,大多冲到前殿等候大会去了,清闺开始监督宫女备好笔墨纸砚,茶盏玉露,待吉时到了,不出现纰漏的奉上去,宫女们领命。 之后的一切一切,都在顺利的进行着,清闺有些劳累,就到后勤处梳洗一番,当拿起眉笔描眉时,她从铜镜里瞥见一张男人的脸,她一惊,原来是璃皇带着一奴才冲冲进来,清闺有种不祥的预感,不知璃皇想要干什么,就让了让。 璃浔并没有看她,而是从奴才手里拿出一叠衣服,说要即刻更衣,刚要使唤婢女,却不见一人,方知都调到前殿去了,璃浔急不择人,就随手指向清闺道:“你,过来给朕更衣!” “我?”清闺以为自己听错了,她又不是御前宫女,怎么能给皇上更衣呢? “就是你!”璃浔确定道。 “对不起,奴才手脚笨拙,怕是无法周到,皇上若是更衣,奴才去前殿遣调一个过来使唤!稍后片刻!”说完,清闺扶门就要出去。 “站住,谁允许你动了?”璃浔一脸不高兴:“大会在即,时间是何其的珍贵,耽误了时辰,你有几颗脑袋,还不快过来,难道你想抗旨不遵?” 清闺深知天子之怒,危及城池,若是不从,遭殃的除了她还有师父,她死了没什么,关键是对不起恩师,没办法这年头,官大压死人,除了妥协也只能妥协了。她怯怯折身关门。 璃浔张开两只手臂,等待着她的更衣,清闺想着上次的误撞,心里压抑的极了,费了好久才说服自己,罢了,豁出去了。 伸手解开他的金丝腰带,慎重的挂在木架上,再褪去袍子,最里层是有一件褥衣的,清闺松了口气,还好衣有蔽体,不然也太难为情了。 新衣被璃浔穿上了,是件紫色的袍子,很大气,他左右看了看袖子,二话没说匆匆走了。 清闺悬着心终于放下来了,她瘫坐在椅子上,许久没有缓过神来,直到有浣衣局的人过来拿皇衣,她才缓过神,原来这世间还有比师父更可怕的人,师父之怒,只是责罚,皇帝之怒呢,好好的人,说砍就砍了,师父常年陪伴这样一个人,太不容易了。 清闺理了理头发,起身出去,外面已是艳阳高悬。 “郑小姐,郑小姐,出事了,出大事了——”不远处,几个宫女向她奔来,看来问题好像不小。 “怎么啦?慌慌张张的!” “昭王喝了你和姑姑泡的绿茶,现在晕倒了,皇上怀疑有人在茶里下了毒,要找您去问话呢!” “什么?怎么会这样,姑姑呢?姑姑去哪了?” “姑姑已经被绑到后院去了,现在只剩下你了,郑小姐,此去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清闺一栽,整个人都不好了…… 第五十五章 城 原来今儿是璃皇与新贵妃的游园之日,由于尚是蜜月,两人做什么都黏在一起,赏梅起了兴致,就在后山*起来,幔子是没遮的,只叫让人退却十米以外,闭眼禁止回头,谁知清闺钻了个空,误打误撞全都看见了。 璃皇、萧贵妃起身慵整衣衫,要多暧昧有多暧昧,清闺站在一旁手足无措,说话也不利索了,璃皇眼神透着杀气,千钧一发,要不是有人求情,搬出她师父顾容屿,他还真不打算放了她。 清闺被几个侍卫遣送回府,容屿正在喝茶,清闺瞄见那侍卫跟容屿嘀嘀咕咕说了什么,容屿脸色一变,尴尬道:“这件事我会处理,你们安心跟皇上禀告便是。” 侍卫退去了,屋里只剩下清闺和师父两个人,清闺心里紧张极了,尤其是看见容屿那玉洁冰清的脸,更加紧张了,也不知道师父会怎么罚她,他会骂她不知羞耻吗?正胡思乱想,容屿顿了顿,却忽然开口:“以后走路小心点,遇到不对劲的事,能躲就躲了吧。” 清闺以为自己听错了:“师父,你不骂我么?” “我为什么要骂你?你又没有犯错,是下人们不遮帘幕,你只是走路误撞而已!” “师父当真不怪我么?谢谢师父!”清闺露齿而笑,活泼的性格再次被激发,容屿冷剜她一眼,她一怔,想起‘笑不漏齿’的教导,立刻用帕子遮去下半脸,容屿这才罢了。 接下来几天,清闺脑子总是不听使唤的想着男女之情,见到男的也知道害羞了,再不似之前那么纯粹了,她十七了,也该找个夫君了,也不知道她未来夫君长什么样子,是文身还是武身?他们相遇的地点在哪里? 眼前总是浮想翩翩,画面切换了一个又一个。 闲时,她开始学习绣荷包,绣鸳鸯,各种相关书籍摆了一桌,容屿也不管她,只是看自己的册子,就算偶尔问些梅苑的事,也是轻描淡写,他常常去那边,什么情况他基本都是了解的,就是问问细节,估计是不太放心吧。 清闺把描好的成品归入奁里,心里美滋滋的,她才不管什么梅苑不梅苑的,当差时就好好当差,不当差就应该放松一点,整天绷着一张脸太奇怪了,皇上如此,师父如此,她从没觉得这绷脸什么好看的。 时间过得真快,晃着晃着,十几天就过去了,交流会的前夕,官舍里拥满了人,他们都是来自宫、昭、汗国,服饰陌生,口音陌生,佩剑更陌生,清闺跟随容屿四处巡逻,一刻也没停下来。 夜越来越深,宫灯亮的如同白昼,除了少量的宾客还在活动,大部分已经歇下了,此时月色如纱,天阶冰凉,清闺靠在水榭边玩弄一枝红梅,容屿默默靠近,解下披风给她系上:“夜深了,你且回屋休息吧!” “师父,今晚我们一定要住在这里吗?”梅苑是她和余学士布置的,美是美,就是心里怪怪的,也不知道是闹鬼,还是死了人。 “是啊!近一点可以防止突发事件,保护大家的安全!” 清闺没有说什么,直接去了侧边小阁,小阁在楼边的拐角处,她推门而入,屋里有张床,床上有她的枕头和被子,各种换洗的衣服,好像是师父叫人打点的,她抿嘴一笑,心里美滋滋的,想不到师父竟然那么心细,什么事都替她想着。 “不管了,先睡觉!”清闺解下衫子,钻进柔软的棉被里。 另一边,容屿还在守夜,守了一会儿,余孝佑过来替换,容屿不由分说也去休息了,夜很静很静,只剩下余孝佑和巡夜的官兵,余孝佑老眼昏花,守了一会儿就哈欠连连。好多黑衣人破墙而入他都没看见,巡逻的官兵也没看见,接着二楼昭王房间里出现一阵阵激烈的打斗。 “抓刺客!” 喧闹声贯穿入耳,清闺披衣去敲师父的门,没人应,便折身奔到外面,她看见师父等人刺死了黑衣人,那黑衣人倒地而亡,地上斑斑血迹,清闺吓得扶着墙,整个人差点没站稳。 容屿神情倒是很笃定,不但不怕,还蹲身搜死人的身,从胸口到裤腿,从裤腿到后背,来来回回摸了一遍,没什么线索就让仵作过来拉人,仵作叩手而去,容屿怕事情败坏,又跟其他人道:“今日之事,不得向任何人提起,恶意宣泄者,杀无赦!” “是!”众人不敢违抗,纷纷退场,退场后是清理现场的时刻,明天是重要的日子,不能有任何闪失,人亦是,场地亦是。 清闺心惊胆颤,几乎是一步步挪回去的,坐定后,想想那场面依旧是心有余悸,太突然了,前一秒钟还在打斗,后一秒钟说死就死了,她不是没见过死人,像今天这样还是第一次,怎么能不怕呢。正惊魂未定,这时容屿走了进来,见她状态不好,就从桌上倒了杯茶递给她,清闺喝了一盅,容屿关切的看着她:“怎么样?好些了没有?” “嗯!”清闺淡淡点了点头。 “没事我就放心了,你早些睡吧!”说罢,转身离去,清闺一把抓住他的衣角,惊慌道:“师父,我想回家,我不想待在这里了,我害怕!” 容屿望了望窗外的夜空,已经很晚了,这大半夜的梅苑都关门了,能去哪呢?就劝慰道:“再忍忍,天很快就要亮了,你要是害怕把这个拿着!” “这是什么呀?” “白玉珠,镇邪的!” 容屿丢给她个白珠就走了,清闺捧着那颗大珠子,呆看了许久,师父太自以为是了,她是害怕好不好,给她个破珠子有什么用?难道有这颗珠子她就百毒不侵了么,刺客也不能近她的身了么?荒唐!清闺不悦把珠子丢到枕头下面…… 奇了,躺下,她竟然一觉睡到大天亮。 ***** 第二天,太阳刚从东边露出小半脸,梅苑的人已经开始陆续起床了,睡了一夜,清晨的空气真是让人舒心,清闺联合宫女与侍奉的姑姑恭迎宾客用膳,经历了昨晚一番巡逻,他们的奇装异服,她已经不太在意了。他们大多以礼相待,不会有什么过激之处,偶尔一两个盯着她看的,她也不惊,或许在他们眼里,她也是个奇装异服的人。 宾客陆陆续续都用了膳,大多冲到前殿等候大会去了,清闺开始监督宫女备好笔墨纸砚,茶盏玉露,待吉时到了,不出现纰漏的奉上去,宫女们领命。 之后的一切一切,都在顺利的进行着,清闺有些劳累,就到后勤处梳洗一番,当拿起眉笔描眉时,她从铜镜里瞥见一张男人的脸,她一惊,原来是璃皇带着一奴才冲冲进来,清闺有种不祥的预感,不知璃皇想要干什么,就让了让。 璃浔并没有看她,而是从奴才手里拿出一叠衣服,说要即刻更衣,刚要使唤婢女,却不见一人,方知都调到前殿去了,璃浔急不择人,就随手指向清闺道:“你,过来给朕更衣!” “我?”清闺以为自己听错了,她又不是御前宫女,怎么能给皇上更衣呢? “就是你!”璃浔确定道。 “对不起,奴才手脚笨拙,怕是无法周到,皇上若是更衣,奴才去前殿遣调一个过来使唤!稍后片刻!”说完,清闺扶门就要出去。 “站住,谁允许你动了?”璃浔一脸不高兴:“大会在即,时间是何其的珍贵,耽误了时辰,你有几颗脑袋,还不快过来,难道你想抗旨不遵?” 清闺深知天子之怒,危及城池,若是不从,遭殃的除了她还有师父,她死了没什么,关键是对不起恩师,没办法这年头,官大压死人,除了妥协也只能妥协了。她怯怯折身关门。 璃浔张开两只手臂,等待着她的更衣,清闺想着上次的误撞,心里压抑的极了,费了好久才说服自己,罢了,豁出去了。 伸手解开他的金丝腰带,慎重的挂在木架上,再褪去袍子,最里层是有一件褥衣的,清闺松了口气,还好衣有蔽体,不然也太难为情了。 新衣被璃浔穿上了,是件紫色的袍子,很大气,他左右看了看袖子,二话没说匆匆走了。 清闺悬着心终于放下来了,她瘫坐在椅子上,许久没有缓过神来,直到有浣衣局的人过来拿皇衣,她才缓过神,原来这世间还有比师父更可怕的人,师父之怒,只是责罚,皇帝之怒呢,好好的人,说砍就砍了,师父常年陪伴这样一个人,太不容易了。 清闺理了理头发,起身出去,外面已是艳阳高悬。 “郑小姐,郑小姐,出事了,出大事了——”不远处,几个宫女向她奔来,看来问题好像不小。 “怎么啦?慌慌张张的!” “昭王喝了你和姑姑泡的绿茶,现在晕倒了,皇上怀疑有人在茶里下了毒,要找您去问话呢!” “什么?怎么会这样,姑姑呢?姑姑去哪了?” “姑姑已经被绑到后院去了,现在只剩下你了,郑小姐,此去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清闺一栽,整个人都不好了…… 第五十六章 城 原来今儿是璃皇与新贵妃的游园之日,由于尚是蜜月,两人做什么都黏在一起,赏梅起了兴致,就在后山*起来,幔子是没遮的,只叫让人退却十米以外,闭眼禁止回头,谁知清闺钻了个空,误打误撞全都看见了。 璃皇、萧贵妃起身慵整衣衫,要多暧昧有多暧昧,清闺站在一旁手足无措,说话也不利索了,璃皇眼神透着杀气,千钧一发,要不是有人求情,搬出她师父顾容屿,他还真不打算放了她。 清闺被几个侍卫遣送回府,容屿正在喝茶,清闺瞄见那侍卫跟容屿嘀嘀咕咕说了什么,容屿脸色一变,尴尬道:“这件事我会处理,你们安心跟皇上禀告便是。” 侍卫退去了,屋里只剩下清闺和师父两个人,清闺心里紧张极了,尤其是看见容屿那玉洁冰清的脸,更加紧张了,也不知道师父会怎么罚她,他会骂她不知羞耻吗?正胡思乱想,容屿顿了顿,却忽然开口:“以后走路小心点,遇到不对劲的事,能躲就躲了吧。” 清闺以为自己听错了:“师父,你不骂我么?” “我为什么要骂你?你又没有犯错,是下人们不遮帘幕,你只是走路误撞而已!” “师父当真不怪我么?谢谢师父!”清闺露齿而笑,活泼的性格再次被激发,容屿冷剜她一眼,她一怔,想起‘笑不漏齿’的教导,立刻用帕子遮去下半脸,容屿这才罢了。 接下来几天,清闺脑子总是不听使唤的想着男女之情,见到男的也知道害羞了,再不似之前那么纯粹了,她十七了,也该找个夫君了,也不知道她未来夫君长什么样子,是文身还是武身?他们相遇的地点在哪里? 眼前总是浮想翩翩,画面切换了一个又一个。 闲时,她开始学习绣荷包,绣鸳鸯,各种相关书籍摆了一桌,容屿也不管她,只是看自己的册子,就算偶尔问些梅苑的事,也是轻描淡写,他常常去那边,什么情况他基本都是了解的,就是问问细节,估计是不太放心吧。 清闺把描好的成品归入奁里,心里美滋滋的,她才不管什么梅苑不梅苑的,当差时就好好当差,不当差就应该放松一点,整天绷着一张脸太奇怪了,皇上如此,师父如此,她从没觉得这绷脸什么好看的。 时间过得真快,晃着晃着,十几天就过去了,交流会的前夕,官舍里拥满了人,他们都是来自宫、昭、汗国,服饰陌生,口音陌生,佩剑更陌生,清闺跟随容屿四处巡逻,一刻也没停下来。 夜越来越深,宫灯亮的如同白昼,除了少量的宾客还在活动,大部分已经歇下了,此时月色如纱,天阶冰凉,清闺靠在水榭边玩弄一枝红梅,容屿默默靠近,解下披风给她系上:“夜深了,你且回屋休息吧!” “师父,今晚我们一定要住在这里吗?”梅苑是她和余学士布置的,美是美,就是心里怪怪的,也不知道是闹鬼,还是死了人。 “是啊!近一点可以防止突发事件,保护大家的安全!” 清闺没有说什么,直接去了侧边小阁,小阁在楼边的拐角处,她推门而入,屋里有张床,床上有她的枕头和被子,各种换洗的衣服,好像是师父叫人打点的,她抿嘴一笑,心里美滋滋的,想不到师父竟然那么心细,什么事都替她想着。 “不管了,先睡觉!”清闺解下衫子,钻进柔软的棉被里。 另一边,容屿还在守夜,守了一会儿,余孝佑过来替换,容屿不由分说也去休息了,夜很静很静,只剩下余孝佑和巡夜的官兵,余孝佑老眼昏花,守了一会儿就哈欠连连。好多黑衣人破墙而入他都没看见,巡逻的官兵也没看见,接着二楼昭王房间里出现一阵阵激烈的打斗。 “抓刺客!” 喧闹声贯穿入耳,清闺披衣去敲师父的门,没人应,便折身奔到外面,她看见师父等人刺死了黑衣人,那黑衣人倒地而亡,地上斑斑血迹,清闺吓得扶着墙,整个人差点没站稳。 容屿神情倒是很笃定,不但不怕,还蹲身搜死人的身,从胸口到裤腿,从裤腿到后背,来来回回摸了一遍,没什么线索就让仵作过来拉人,仵作叩手而去,容屿怕事情败坏,又跟其他人道:“今日之事,不得向任何人提起,恶意宣泄者,杀无赦!” “是!”众人不敢违抗,纷纷退场,退场后是清理现场的时刻,明天是重要的日子,不能有任何闪失,人亦是,场地亦是。 清闺心惊胆颤,几乎是一步步挪回去的,坐定后,想想那场面依旧是心有余悸,太突然了,前一秒钟还在打斗,后一秒钟说死就死了,她不是没见过死人,像今天这样还是第一次,怎么能不怕呢。正惊魂未定,这时容屿走了进来,见她状态不好,就从桌上倒了杯茶递给她,清闺喝了一盅,容屿关切的看着她:“怎么样?好些了没有?” “嗯!”清闺淡淡点了点头。 “没事我就放心了,你早些睡吧!”说罢,转身离去,清闺一把抓住他的衣角,惊慌道:“师父,我想回家,我不想待在这里了,我害怕!” 容屿望了望窗外的夜空,已经很晚了,这大半夜的梅苑都关门了,能去哪呢?就劝慰道:“再忍忍,天很快就要亮了,你要是害怕把这个拿着!” “这是什么呀?” “白玉珠,镇邪的!” 容屿丢给她个白珠就走了,清闺捧着那颗大珠子,呆看了许久,师父太自以为是了,她是害怕好不好,给她个破珠子有什么用?难道有这颗珠子她就百毒不侵了么,刺客也不能近她的身了么?荒唐!清闺不悦把珠子丢到枕头下面…… 奇了,躺下,她竟然一觉睡到大天亮。 ***** 第二天,太阳刚从东边露出小半脸,梅苑的人已经开始陆续起床了,睡了一夜,清晨的空气真是让人舒心,清闺联合宫女与侍奉的姑姑恭迎宾客用膳,经历了昨晚一番巡逻,他们的奇装异服,她已经不太在意了。他们大多以礼相待,不会有什么过激之处,偶尔一两个盯着她看的,她也不惊,或许在他们眼里,她也是个奇装异服的人。 宾客陆陆续续都用了膳,大多冲到前殿等候大会去了,清闺开始监督宫女备好笔墨纸砚,茶盏玉露,待吉时到了,不出现纰漏的奉上去,宫女们领命。 之后的一切一切,都在顺利的进行着,清闺有些劳累,就到后勤处梳洗一番,当拿起眉笔描眉时,她从铜镜里瞥见一张男人的脸,她一惊,原来是璃皇带着一奴才冲冲进来,清闺有种不祥的预感,不知璃皇想要干什么,就让了让。 璃浔并没有看她,而是从奴才手里拿出一叠衣服,说要即刻更衣,刚要使唤婢女,却不见一人,方知都调到前殿去了,璃浔急不择人,就随手指向清闺道:“你,过来给朕更衣!” “我?”清闺以为自己听错了,她又不是御前宫女,怎么能给皇上更衣呢? “就是你!”璃浔确定道。 “对不起,奴才手脚笨拙,怕是无法周到,皇上若是更衣,奴才去前殿遣调一个过来使唤!稍后片刻!”说完,清闺扶门就要出去。 “站住,谁允许你动了?”璃浔一脸不高兴:“大会在即,时间是何其的珍贵,耽误了时辰,你有几颗脑袋,还不快过来,难道你想抗旨不遵?” 清闺深知天子之怒,危及城池,若是不从,遭殃的除了她还有师父,她死了没什么,关键是对不起恩师,没办法这年头,官大压死人,除了妥协也只能妥协了。她怯怯折身关门。 璃浔张开两只手臂,等待着她的更衣,清闺想着上次的误撞,心里压抑的极了,费了好久才说服自己,罢了,豁出去了。 伸手解开他的金丝腰带,慎重的挂在木架上,再褪去袍子,最里层是有一件褥衣的,清闺松了口气,还好衣有蔽体,不然也太难为情了。 新衣被璃浔穿上了,是件紫色的袍子,很大气,他左右看了看袖子,二话没说匆匆走了。 清闺悬着心终于放下来了,她瘫坐在椅子上,许久没有缓过神来,直到有浣衣局的人过来拿皇衣,她才缓过神,原来这世间还有比师父更可怕的人,师父之怒,只是责罚,皇帝之怒呢,好好的人,说砍就砍了,师父常年陪伴这样一个人,太不容易了。 清闺理了理头发,起身出去,外面已是艳阳高悬。 “郑小姐,郑小姐,出事了,出大事了——”不远处,几个宫女向她奔来,看来问题好像不小。 “怎么啦?慌慌张张的!” “昭王喝了你和姑姑泡的绿茶,现在晕倒了,皇上怀疑有人在茶里下了毒,要找您去问话呢!” “什么?怎么会这样,姑姑呢?姑姑去哪了?” “姑姑已经被绑到后院去了,现在只剩下你了,郑小姐,此去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清闺一栽,整个人都不好了…… 第五十七章 城 原来今儿是璃皇与新贵妃的游园之日,由于尚是蜜月,两人做什么都黏在一起,赏梅起了兴致,就在后山*起来,幔子是没遮的,只叫让人退却十米以外,闭眼禁止回头,谁知清闺钻了个空,误打误撞全都看见了。 璃皇、萧贵妃起身慵整衣衫,要多暧昧有多暧昧,清闺站在一旁手足无措,说话也不利索了,璃皇眼神透着杀气,千钧一发,要不是有人求情,搬出她师父顾容屿,他还真不打算放了她。 清闺被几个侍卫遣送回府,容屿正在喝茶,清闺瞄见那侍卫跟容屿嘀嘀咕咕说了什么,容屿脸色一变,尴尬道:“这件事我会处理,你们安心跟皇上禀告便是。” 侍卫退去了,屋里只剩下清闺和师父两个人,清闺心里紧张极了,尤其是看见容屿那玉洁冰清的脸,更加紧张了,也不知道师父会怎么罚她,他会骂她不知羞耻吗?正胡思乱想,容屿顿了顿,却忽然开口:“以后走路小心点,遇到不对劲的事,能躲就躲了吧。” 清闺以为自己听错了:“师父,你不骂我么?” “我为什么要骂你?你又没有犯错,是下人们不遮帘幕,你只是走路误撞而已!” “师父当真不怪我么?谢谢师父!”清闺露齿而笑,活泼的性格再次被激发,容屿冷剜她一眼,她一怔,想起‘笑不漏齿’的教导,立刻用帕子遮去下半脸,容屿这才罢了。 接下来几天,清闺脑子总是不听使唤的想着男女之情,见到男的也知道害羞了,再不似之前那么纯粹了,她十七了,也该找个夫君了,也不知道她未来夫君长什么样子,是文身还是武身?他们相遇的地点在哪里? 眼前总是浮想翩翩,画面切换了一个又一个。 闲时,她开始学习绣荷包,绣鸳鸯,各种相关书籍摆了一桌,容屿也不管她,只是看自己的册子,就算偶尔问些梅苑的事,也是轻描淡写,他常常去那边,什么情况他基本都是了解的,就是问问细节,估计是不太放心吧 。 清闺把描好的成品归入奁里,心里美滋滋的,她才不管什么梅苑不梅苑的,当差时就好好当差,不当差就应该放松一点,整天绷着一张脸太奇怪了,皇上如此,师父如此,她从没觉得这绷脸什么好看的。 时间过得真快,晃着晃着,十几天就过去了,交流会的前夕,官舍里拥满了人,他们都是来自宫、昭、汗国,服饰陌生,口音陌生,佩剑更陌生,清闺跟随容屿四处巡逻,一刻也没停下来。 夜越来越深,宫灯亮的如同白昼,除了少量的宾客还在活动,大部分已经歇下了,此时月色如纱,天阶冰凉,清闺靠在水榭边玩弄一枝红梅,容屿默默靠近,解下披风给她系上:“夜深了,你且回屋休息吧!” “师父,今晚我们一定要住在这里吗?”梅苑是她和余学士布置的,美是美,就是心里怪怪的,也不知道是闹鬼,还是死了人。 “是啊!近一点可以防止突发事件,保护大家的安全!” 清闺没有说什么,直接去了侧边小阁,小阁在楼边的拐角处,她推门而入,屋里有张床,床上有她的枕头和被子,各种换洗的衣服,好像是师父叫人打点的,她抿嘴一笑,心里美滋滋的,想不到师父竟然那么心细,什么事都替她想着。 “不管了,先睡觉!”清闺解下衫子,钻进柔软的棉被里。 另一边,容屿还在守夜,守了一会儿,余孝佑过来替换,容屿不由分说也去休息了,夜很静很静,只剩下余孝佑和巡夜的官兵,余孝佑老眼昏花,守了一会儿就哈欠连连。好多黑衣人破墙而入他都没看见,巡逻的官兵也没看见,接着二楼昭王房间里出现一阵阵激烈的打斗。 “抓刺客!” 喧闹声贯穿入耳,清闺披衣去敲师父的门,没人应,便折身奔到外面,她看见师父等人刺死了黑衣人,那黑衣人倒地而亡,地上斑斑血迹,清闺吓得扶着墙,整个人差点没站稳。 容屿神情倒是很笃定,不但不怕,还蹲身搜死人的身,从胸口到裤腿,从裤腿到后背,来来回回摸了一遍,没什么线索就让仵作过来拉人,仵作叩手而去,容屿怕事情败坏,又跟其他人道:“今日之事,不得向任何人提起,恶意宣泄者,杀无赦!” “是!”众人不敢违抗,纷纷退场,退场后是清理现场的时刻,明天是重要的日子,不能有任何闪失,人亦是,场地亦是。 清闺心惊胆颤,几乎是一步步挪回去的,坐定后,想想那场面依旧是心有余悸,太突然了,前一秒钟还在打斗,后一秒钟说死就死了,她不是没见过死人,像今天这样还是第一次,怎么能不怕呢。正惊魂未定,这时容屿走了进来,见她状态不好,就从桌上倒了杯茶递给她,清闺喝了一盅,容屿关切的看着她:“怎么样?好些了没有?” “嗯!”清闺淡淡点了点头。 “没事我就放心了,你早些睡吧!”说罢,转身离去,清闺一把抓住他的衣角,惊慌道:“师父,我想回家,我不想待在这里了,我害怕!” 容屿望了望窗外的夜空,已经很晚了,这大半夜的梅苑都关门了,能去哪呢?就劝慰道:“再忍忍,天很快就要亮了,你要是害怕把这个拿着!” “这是什么呀?” “白玉珠,镇邪的 ” 容屿丢给她个白珠就走了,清闺捧着那颗大珠子,呆看了许久,师父太自以为是了,她是害怕好不好,给她个破珠子有什么用?难道有这颗珠子她就百毒不侵了么,刺客也不能近她的身了么?荒唐!清闺不悦把珠子丢到枕头下面…… 奇了,躺下,她竟然一觉睡到大天亮。 ***** 第二天,太阳刚从东边露出小半脸,梅苑的人已经开始陆续起床了,睡了一夜,清晨的空气真是让人舒心,清闺联合宫女与侍奉的姑姑恭迎宾客用膳,经历了昨晚一番巡逻,他们的奇装异服,她已经不太在意了。他们大多以礼相待,不会有什么过激之处,偶尔一两个盯着她看的,她也不惊,或许在他们眼里,她也是个奇装异服的人。 宾客陆陆续续都用了膳,大多冲到前殿等候大会去了,清闺开始监督宫女备好笔墨纸砚,茶盏玉露,待吉时到了,不出现纰漏的奉上去,宫女们领命。 之后的一切一切,都在顺利的进行着,清闺有些劳累,就到后勤处梳洗一番,当拿起眉笔描眉时,她从铜镜里瞥见一张男人的脸,她一惊,原来是璃皇带着一奴才冲冲进来,清闺有种不祥的预感,不知璃皇想要干什么,就让了让。 璃浔并没有看她,而是从奴才手里拿出一叠衣服,说要即刻更衣,刚要使唤婢女,却不见一人,方知都调到前殿去了,璃浔急不择人,就随手指向清闺道:“你,过来给朕更衣!” “我?”清闺以为自己听错了,她又不是御前宫女,怎么能给皇上更衣呢? “就是你!”璃浔确定道。 “对不起,奴才手脚笨拙,怕是无法周到,皇上若是更衣,奴才去前殿遣调一个过来使唤!稍后片刻!”说完,清闺扶门就要出去。 “站住,谁允许你动了?”璃浔一脸不高兴:“大会在即,时间是何其的珍贵,耽误了时辰,你有几颗脑袋,还不快过来,难道你想抗旨不遵?” 清闺深知天子之怒,危及城池,若是不从,遭殃的除了她还有师父,她死了没什么,关键是对不起恩师,没办法这年头,官大压死人,除了妥协也只能妥协了。她怯怯折身关门。 璃浔张开两只手臂,等待着她的更衣,清闺想着上次的误撞,心里压抑的极了,费了好久才说服自己,罢了,豁出去了。 伸手解开他的金丝腰带,慎重的挂在木架上,再褪去袍子,最里层是有一件褥衣的,清闺松了口气,还好衣有蔽体,不然也太难为情了。 新衣被璃浔穿上了,是件紫色的袍子,很大气,他左右看了看袖子,二话没说匆匆走了。 清闺悬着心终于放下来了,她瘫坐在椅子上,许久没有缓过神来,直到有浣衣局的人过来拿皇衣,她才缓过神,原来这世间还有比师父更可怕的人,师父之怒,只是责罚,皇帝之怒呢,好好的人,说砍就砍了,师父常年陪伴这样一个人,太不容易了。 清闺理了理头发,起身出去,外面已是艳阳高悬。 “郑小姐,郑小姐,出事了,出大事了——”不远处,几个宫女向她奔来,看来问题好像不小。 “怎么啦?慌慌张张的!” 第五十八章 城 &nb原来今儿是璃皇与新贵妃的游园之日,由于尚是蜜月,两人做什么都黏在一起,赏梅起了兴致,就在后山**起来,幔子是没遮的,只叫让人退却十米以外,闭眼禁止回头,谁知清闺钻了个空,误打误撞全都看见了。 &nb璃皇、萧贵妃起身慵整衣衫,要多暧昧有多暧昧,清闺站在一旁手足无措,说话也不利索了,璃皇眼神透着杀气,千钧一发,要不是有人求情,搬出她师父顾容屿,他还真不打算放了她。 &nb清闺被几个侍卫遣送回府,容屿正在喝茶,清闺瞄见那侍卫跟容屿嘀嘀咕咕说了什么,容屿脸色一变,尴尬道:“这件事我会处理,你们安心跟皇上禀告便是。” &nb侍卫退去了,屋里只剩下清闺和师父两个人,清闺心里紧张极了,尤其是看见容屿那玉洁冰清的脸,更加紧张了,也不知道师父会怎么罚她,他会骂她不知羞耻吗?正胡思乱想,容屿顿了顿,却忽然开口:“以后走路小心点,遇到不对劲的事,能躲就躲了吧。” &nb清闺以为自己听错了:“师父,你不骂我么?” &nb“我为什么要骂你?你又没有犯错,是下人们不遮帘幕,你只是走路误撞而已!” &nb“师父当真不怪我么?谢谢师父!”清闺露齿而笑,活泼的性格再次被激发,容屿冷剜她一眼,她一怔,想起‘笑不漏齿’的教导,立刻用帕子遮去下半脸,容屿这才罢了。 &nb接下来几天,清闺脑子总是不听使唤的想着男女之情,见到男的也知道害羞了,再不似之前那么纯粹了,她十七了,也该找个夫君了,也不知道她未来夫君长什么样子,是文身还是武身?他们相遇的地点在哪里? &nb眼前总是浮想翩翩,画面切换了一个又一个。 &nb闲时,她开始学习绣荷包,绣鸳鸯,各种相关书籍摆了一桌,容屿也不管她,只是看自己的册子,就算偶尔问些梅苑的事,也是轻描淡写,他常常去那边,什么情况他基本都是了解的,就是问问细节,估计是不太放心吧。 &nb清闺把描好的成品归入奁里,心里美滋滋的,她才不管什么梅苑不梅苑的,当差时就好好当差,不当差就应该放松一点,整天绷着一张脸太奇怪了,皇上如此,师父如此,她从没觉得这绷脸什么好看的。 &nb时间过得真快,晃着晃着,十几天就过去了,交流会的前夕,官舍里拥满了人,他们都是来自宫、昭、汗国,服饰陌生,口音陌生,佩剑更陌生,清闺跟随容屿四处巡逻,一刻也没停下来。 &nb夜越来越深,宫灯亮的如同白昼,除了少量的宾客还在活动,大部分已经歇下了,此时月色如纱,天阶冰凉,清闺靠在水榭边玩弄一枝红梅,容屿默默靠近,解下披风给她系上:“夜深了,你且回屋休息吧!” &nb“师父,今晚我们一定要住在这里吗?”梅苑是她和余学士布置的,美是美,就是心里怪怪的,也不知道是闹鬼,还是死了人。 &nb“是啊!近一点可以防止突发事件,保护大家的安全!” &nb清闺没有说什么,直接去了侧边小阁,小阁在楼边的拐角处,她推门而入,屋里有张床,床上有她的枕头和被子,各种换洗的衣服,好像是师父叫人打点的,她抿嘴一笑,心里美滋滋的,想不到师父竟然那么心细,什么事都替她想着。 &nb“不管了,先睡觉!”清闺解下衫子,钻进柔软的棉被里。 &nb另一边,容屿还在守夜,守了一会儿,余孝佑过来替换,容屿不由分说也去休息了,夜很静很静,只剩下余孝佑和巡夜的官兵,余孝佑老眼昏花,守了一会儿就哈欠连连。好多黑衣人破墙而入他都没看见,巡逻的官兵也没看见,接着二楼昭王房间里出现一阵阵激烈的打斗。 &nb“抓刺客!” &nb喧闹声贯穿入耳,清闺披衣去敲师父的门,没人应,便折身奔到外面,她看见师父等人刺死了黑衣人,那黑衣人倒地而亡,地上斑斑血迹,清闺吓得扶着墙,整个人差点没站稳。 &nb容屿神情倒是很笃定,不但不怕,还蹲身搜死人的身,从胸口到裤腿,从裤腿到后背,来来回回摸了一遍,没什么线索就让仵作过来拉人,仵作叩手而去,容屿怕事情败坏,又跟其他人道:“今日之事,不得向任何人提起,恶意宣泄者,杀无赦!” &nb“是!”众人不敢违抗,纷纷退场,退场后是清理现场的时刻,明天是重要的日子,不能有任何闪失,人亦是,场地亦是。 &nb清闺心惊胆颤,几乎是一步步挪回去的,坐定后,想想那场面依旧是心有余悸,太突然了,前一秒钟还在打斗,后一秒钟说死就死了,她不是没见过死人,像今天这样还是第一次,怎么能不怕呢。正惊魂未定,这时容屿走了进来,见她状态不好,就从桌上倒了杯茶递给她,清闺喝了一盅,容屿关切的看着她:“怎么样?好些了没有?” &nb“嗯!”清闺淡淡点了点头。 &nb“没事我就放心了,你早些睡吧!”说罢,转身离去,清闺一把抓住他的衣角,惊慌道:“师父,我想回家,我不想待在这里了,我害怕!” &nb容屿望了望窗外的夜空,已经很晚了,这大半夜的梅苑都关门了,能去哪呢?就劝慰道:“再忍忍,天很快就要亮了,你要是害怕把这个拿着!” &nb“这是什么呀?” &nb“白玉珠,镇邪的!” &nb容屿丢给她个白珠就走了,清闺捧着那颗大珠子,呆看了许久,师父太自以为是了,她是害怕好不好,给她个破珠子有什么用?难道有这颗珠子她就百毒不侵了么,刺客也不能近她的身了么?荒唐!清闺不悦把珠子丢到枕头下面…… &nb奇了,躺下,她竟然一觉睡到大天亮。 &nb***** &nb第二天,太阳刚从东边露出小半脸,梅苑的人已经开始陆续起床了,睡了一夜,清晨的空气真是让人舒心,清闺联合宫女与侍奉的姑姑恭迎宾客用膳,经历了昨晚一番巡逻,他们的奇装异服,她已经不太在意了。他们大多以礼相待,不会有什么过激之处,偶尔一两个盯着她看的,她也不惊,或许在他们眼里,她也是个奇装异服的人。 &nb宾客陆陆续续都用了膳,大多冲到前殿等候大会去了,清闺开始监督宫女备好笔墨纸砚,茶盏玉露,待吉时到了,不出现纰漏的奉上去,宫女们领命。 &nb之后的一切一切,都在顺利的进行着,清闺有些劳累,就到后勤处梳洗一番,当拿起眉笔描眉时,她从铜镜里瞥见一张男人的脸,她一惊,原来是璃皇带着一奴才冲冲进来,清闺有种不祥的预感,不知璃皇想要干什么,就让了让。 &nb璃浔并没有看她,而是从奴才手里拿出一叠衣服,说要即刻更衣,刚要使唤婢女,却不见一人,方知都调到前殿去了,璃浔急不择人,就随手指向清闺道:“你,过来给朕更衣!” &nb“我?”清闺以为自己听错了,她又不是御前宫女,怎么能给皇上更衣呢? &nb“就是你!”璃浔确定道。 &nb“对不起,奴才手脚笨拙,怕是无法周到,皇上若是更衣,奴才去前殿遣调一个过来使唤!稍后片刻!”说完,清闺扶门就要出去。 &nb“站住,谁允许你动了?”璃浔一脸不高兴:“大会在即,时间是何其的珍贵,耽误了时辰,你有几颗脑袋,还不快过来,难道你想抗旨不遵?” &nb清闺深知天子之怒,危及城池,若是不从,遭殃的除了她还有师父,她死了没什么,关键是对不起恩师,没办法这年头,官大压死人,除了妥协也只能妥协了。她怯怯折身关门。 &nb璃浔张开两只手臂,等待着她的更衣,清闺想着上次的误撞,心里压抑的极了,费了好久才说服自己,罢了,豁出去了。 &nb伸手解开他的金丝腰带,慎重的挂在木架上,再褪去袍子,最里层是有一件褥衣的,清闺松了口气,还好衣有蔽体,不然也太难为情了。 &nb新衣被璃浔穿上了,是件紫色的袍子,很大气,他左右看了看袖子,二话没说匆匆走了。 &nb清闺悬着心终于放下来了,她瘫坐在椅子上,许久没有缓过神来,直到有浣衣局的人过来拿皇衣,她才缓过神,原来这世间还有比师父更可怕的人,师父之怒,只是责罚,皇帝之怒呢,好好的人,说砍就砍了,师父常年陪伴这样一个人,太不容易了。 &nb清闺理了理头发,起身出去,外面已是艳阳高悬。 &nb“郑小姐,郑小姐,出事了,出大事了——”不远处,几个宫女向她奔来,看来问题好像不小。 &nb“怎么啦?慌慌张张的!” &nb“昭王喝了你和姑姑泡的绿茶,现在晕倒了,皇上怀疑有人在茶里下了毒,要找您去问话呢!” &nb“什么?怎么会这样,姑姑呢?姑姑去哪了?” &nb“姑姑已经被绑到后院去了,现在只剩下你了,郑小姐,此去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nb清闺一栽,整个人都不好了…… &nb清闺理了理头发,起身出去,外面已是艳阳高悬。清闺悬着心终于放下来了,她瘫坐在椅子上,许久没有缓过神来,直到有浣衣局的人过来拿皇衣,她才缓过神,原来这世间还有比师父更可怕的人,师父之怒,只是责罚,皇帝之怒呢,好好的人,说砍就砍了,师父常年陪伴这样一个人,太不容易了。 &nb清闺理了理头发,起身出去,外面已是艳阳高悬。 &nb“郑小姐,郑小姐,出事了,出大事了——”不远处,几个宫女向她奔来,看来问题好像不小。 &nb“怎么啦?慌慌张张的!” &nb“昭王喝了你和姑姑泡的绿茶,现在晕倒了,皇上怀疑有人在茶里下了毒,要找您去问话呢!” &nb“什么?怎么会这样,姑姑呢?姑姑去哪了?” &nb“姑姑已经被绑到后院去了,现在只剩下你了,郑小姐,此去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nb清闺一栽,整个人都不好了…… 第五十九章 城 &nb原来今儿是璃皇与新贵妃的游园之日,由于尚是蜜月,两人做什么都黏在一起,赏梅起了兴致,就在后山**起来,幔子是没遮的,只叫让人退却十米以外,闭眼禁止回头,谁知清闺钻了个空,误打误撞全都看见了。 &nb璃皇、萧贵妃起身慵整衣衫,要多暧昧有多暧昧,清闺站在一旁手足无措,说话也不利索了,璃皇眼神透着杀气,千钧一发,要不是有人求情,搬出她师父顾容屿,他还真不打算放了她。 &nb清闺被几个侍卫遣送回府,容屿正在喝茶,清闺瞄见那侍卫跟容屿嘀嘀咕咕说了什么,容屿脸色一变,尴尬道:“这件事我会处理,你们安心跟皇上禀告便是。” &nb侍卫退去了,屋里只剩下清闺和师父两个人,清闺心里紧张极了,尤其是看见容屿那玉洁冰清的脸,更加紧张了,也不知道师父会怎么罚她,他会骂她不知羞耻吗?正胡思乱想,容屿顿了顿,却忽然开口:“以后走路小心点,遇到不对劲的事,能躲就躲了吧。” &nb清闺以为自己听错了:“师父,你不骂我么?” &nb“我为什么要骂你?你又没有犯错,是下人们不遮帘幕,你只是走路误撞而已!” &nb“师父当真不怪我么?谢谢师父!”清闺露齿而笑,活泼的性格再次被激发,容屿冷剜她一眼,她一怔,想起‘笑不漏齿’的教导,立刻用帕子遮去下半脸,容屿这才罢了。 &nb接下来几天,清闺脑子总是不听使唤的想着男女之情,见到男的也知道害羞了,再不似之前那么纯粹了,她十七了,也该找个夫君了,也不知道她未来夫君长什么样子,是文身还是武身?他们相遇的地点在哪里? &nb眼前总是浮想翩翩,画面切换了一个又一个。 &nb闲时,她开始学习绣荷包,绣鸳鸯,各种相关书籍摆了一桌,容屿也不管她,只是看自己的册子,就算偶尔问些梅苑的事,也是轻描淡写,他常常去那边,什么情况他基本都是了解的,就是问问细节,估计是不太放心吧。 &nb清闺把描好的成品归入奁里,心里美滋滋的,她才不管什么梅苑不梅苑的,当差时就好好当差,不当差就应该放松一点,整天绷着一张脸太奇怪了,皇上如此,师父如此,她从没觉得这绷脸什么好看的。 &nb时间过得真快,晃着晃着,十几天就过去了,交流会的前夕,官舍里拥满了人,他们都是来自宫、昭、汗国,服饰陌生,口音陌生,佩剑更陌生,清闺跟随容屿四处巡逻,一刻也没停下来。 &nb夜越来越深,宫灯亮的如同白昼,除了少量的宾客还在活动,大部分已经歇下了,此时月色如纱,天阶冰凉,清闺靠在水榭边玩弄一枝红梅,容屿默默靠近,解下披风给她系上:“夜深了,你且回屋休息吧!” &nb“师父,今晚我们一定要住在这里吗?”梅苑是她和余学士布置的,美是美,就是心里怪怪的,也不知道是闹鬼,还是死了人。 &nb“是啊!近一点可以防止突发事件,保护大家的安全!” &nb清闺没有说什么,直接去了侧边小阁,小阁在楼边的拐角处,她推门而入,屋里有张床,床上有她的枕头和被子,各种换洗的衣服,好像是师父叫人打点的,她抿嘴一笑,心里美滋滋的,想不到师父竟然那么心细,什么事都替她想着。 &nb“不管了,先睡觉!”清闺解下衫子,钻进柔软的棉被里。 &nb另一边,容屿还在守夜,守了一会儿,余孝佑过来替换,容屿不由分说也去休息了,夜很静很静,只剩下余孝佑和巡夜的官兵,余孝佑老眼昏花,守了一会儿就哈欠连连。好多黑衣人破墙而入他都没看见,巡逻的官兵也没看见,接着二楼昭王房间里出现一阵阵激烈的打斗。 &nb“抓刺客!” &nb喧闹声贯穿入耳,清闺披衣去敲师父的门,没人应,便折身奔到外面,她看见师父等人刺死了黑衣人,那黑衣人倒地而亡,地上斑斑血迹,清闺吓得扶着墙,整个人差点没站稳。 &nb容屿神情倒是很笃定,不但不怕,还蹲身搜死人的身,从胸口到裤腿,从裤腿到后背,来来回回摸了一遍,没什么线索就让仵作过来拉人,仵作叩手而去,容屿怕事情败坏,又跟其他人道:“今日之事,不得向任何人提起,恶意宣泄者,杀无赦!” &nb“是!”众人不敢违抗,纷纷退场,退场后是清理现场的时刻,明天是重要的日子,不能有任何闪失,人亦是,场地亦是。 &nb清闺心惊胆颤,几乎是一步步挪回去的,坐定后,想想那场面依旧是心有余悸,太突然了,前一秒钟还在打斗,后一秒钟说死就死了,她不是没见过死人,像今天这样还是第一次,怎么能不怕呢。正惊魂未定,这时容屿走了进来,见她状态不好,就从桌上倒了杯茶递给她,清闺喝了一盅,容屿关切的看着她:“怎么样?好些了没有?” &nb“嗯!”清闺淡淡点了点头。 &nb“没事我就放心了,你早些睡吧!”说罢,转身离去,清闺一把抓住他的衣角,惊慌道:“师父,我想回家,我不想待在这里了,我害怕!” &nb容屿望了望窗外的夜空,已经很晚了,这大半夜的梅苑都关门了,能去哪呢?就劝慰道:“再忍忍,天很快就要亮了,你要是害怕把这个拿着!” &nb“这是什么呀?” &nb“白玉珠,镇邪的!” &nb容屿丢给她个白珠就走了,清闺捧着那颗大珠子,呆看了许久,师父太自以为是了,她是害怕好不好,给她个破珠子有什么用?难道有这颗珠子她就百毒不侵了么,刺客也不能近她的身了么?荒唐!清闺不悦把珠子丢到枕头下面…… &nb奇了,躺下,她竟然一觉睡到大天亮。 &nb***** &nb第二天,太阳刚从东边露出小半脸,梅苑的人已经开始陆续起床了,睡了一夜,清晨的空气真是让人舒心,清闺联合宫女与侍奉的姑姑恭迎宾客用膳,经历了昨晚一番巡逻,他们的奇装异服,她已经不太在意了。他们大多以礼相待,不会有什么过激之处,偶尔一两个盯着她看的,她也不惊,或许在他们眼里,她也是个奇装异服的人。 &nb宾客陆陆续续都用了膳,大多冲到前殿等候大会去了,清闺开始监督宫女备好笔墨纸砚,茶盏玉露,待吉时到了,不出现纰漏的奉上去,宫女们领命。 &nb之后的一切一切,都在顺利的进行着,清闺有些劳累,就到后勤处梳洗一番,当拿起眉笔描眉时,她从铜镜里瞥见一张男人的脸,她一惊,原来是璃皇带着一奴才冲冲进来,清闺有种不祥的预感,不知璃皇想要干什么,就让了让。 &nb璃浔并没有看她,而是从奴才手里拿出一叠衣服,说要即刻更衣,刚要使唤婢女,却不见一人,方知都调到前殿去了,璃浔急不择人,就随手指向清闺道:“你,过来给朕更衣!” &nb“我?”清闺以为自己听错了,她又不是御前宫女,怎么能给皇上更衣呢? &nb“就是你!”璃浔确定道。 &nb“对不起,奴才手脚笨拙,怕是无法周到,皇上若是更衣,奴才去前殿遣调一个过来使唤!稍后片刻!”说完,清闺扶门就要出去。 &nb“站住,谁允许你动了?”璃浔一脸不高兴:“大会在即,时间是何其的珍贵,耽误了时辰,你有几颗脑袋,还不快过来,难道你想抗旨不遵?” &nb清闺深知天子之怒,危及城池,若是不从,遭殃的除了她还有师父,她死了没什么,关键是对不起恩师,没办法这年头,官大压死人,除了妥协也只能妥协了。她怯怯折身关门。 &nb璃浔张开两只手臂,等待着她的更衣,清闺想着上次的误撞,心里压抑的极了,费了好久才说服自己,罢了,豁出去了。 &nb伸手解开他的金丝腰带,慎重的挂在木架上,再褪去袍子,最里层是有一件褥衣的,清闺松了口气,还好衣有蔽体,不然也太难为情了。 &nb新衣被璃浔穿上了,是件紫色的袍子,很大气,他左右看了看袖子,二话没说匆匆走了。 &nb清闺悬着心终于放下来了,她瘫坐在椅子上,许久没有缓过神来,直到有浣衣局的人过来拿皇衣,她才缓过神,原来这世间还有比师父更可怕的人,师父之怒,只是责罚,皇帝之怒呢,好好的人,说砍就砍了,师父常年陪伴这样一个人,太不容易了。 &nb清闺理了理头发,起身出去,外面已是艳阳高悬。 &nb“郑小姐,郑小姐,出事了,出大事了——”不远处,几个宫女向她奔来,看来问题好像不小。 &nb“怎么啦?慌慌张张的!” &nb“昭王喝了你和姑姑泡的绿茶,现在晕倒了,皇上怀疑有人在茶里下了毒,要找您去问话呢!” &nb“什么?怎么会这样,姑姑呢?姑姑去哪了?” &nb“姑姑已经被绑到后院去了,现在只剩下你了,郑小姐,此去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第六十章 回城 &nb原来今儿是璃皇与新贵妃的游园之日,由于尚是蜜月,两人做什么都黏在一起,赏梅起了兴致,就在后山**起来,幔子是没遮的,只叫让人退却十米以外,闭眼禁止回头,谁知清闺钻了个空,误打误撞全都看见了。 &nb璃皇、萧贵妃起身慵整衣衫,要多暧昧有多暧昧,清闺站在一旁手足无措,说话也不利索了,璃皇眼神透着杀气,千钧一发,要不是有人求情,搬出她师父顾容屿,他还真不打算放了她。 &nb清闺被几个侍卫遣送回府,容屿正在喝茶,清闺瞄见那侍卫跟容屿嘀嘀咕咕说了什么,容屿脸色一变,尴尬道:“这件事我会处理,你们安心跟皇上禀告便是。” &nb侍卫退去了,屋里只剩下清闺和师父两个人,清闺心里紧张极了,尤其是看见容屿那玉洁冰清的脸,更加紧张了,也不知道师父会怎么罚她,他会骂她不知羞耻吗?正胡思乱想,容屿顿了顿,却忽然开口:“以后走路小心点,遇到不对劲的事,能躲就躲了吧。” &nb清闺以为自己听错了:“师父,你不骂我么?” &nb“我为什么要骂你?你又没有犯错,是下人们不遮帘幕,你只是走路误撞而已!” &nb“师父当真不怪我么?谢谢师父!”清闺露齿而笑,活泼的性格再次被激发,容屿冷剜她一眼,她一怔,想起‘笑不漏齿’的教导,立刻用帕子遮去下半脸,容屿这才罢了。 &nb接下来几天,清闺脑子总是不听使唤的想着男女之情,见到男的也知道害羞了,再不似之前那么纯粹了,她十七了,也该找个夫君了,也不知道她未来夫君长什么样子,是文身还是武身?他们相遇的地点在哪里? &nb眼前总是浮想翩翩,画面切换了一个又一个。 &nb闲时,她开始学习绣荷包,绣鸳鸯,各种相关书籍摆了一桌,容屿也不管她,只是看自己的册子,就算偶尔问些梅苑的事,也是轻描淡写,他常常去那边,什么情况他基本都是了解的,就是问问细节,估计是不太放心吧。 &nb清闺把描好的成品归入奁里,心里美滋滋的,她才不管什么梅苑不梅苑的,当差时就好好当差,不当差就应该放松一点,整天绷着一张脸太奇怪了,皇上如此,师父如此,她从没觉得这绷脸什么好看的。 &nb时间过得真快,晃着晃着,十几天就过去了,交流会的前夕,官舍里拥满了人,他们都是来自宫、昭、汗国,服饰陌生,口音陌生,佩剑更陌生,清闺跟随容屿四处巡逻,一刻也没停下来。 &nb夜越来越深,宫灯亮的如同白昼,除了少量的宾客还在活动,大部分已经歇下了,此时月色如纱,天阶冰凉,清闺靠在水榭边玩弄一枝红梅,容屿默默靠近,解下披风给她系上:“夜深了,你且回屋休息吧!” &nb“师父,今晚我们一定要住在这里吗?”梅苑是她和余学士布置的,美是美,就是心里怪怪的,也不知道是闹鬼,还是死了人。 &nb“是啊!近一点可以防止突发事件,保护大家的安全!” &nb清闺没有说什么,直接去了侧边小阁,小阁在楼边的拐角处,她推门而入,屋里有张床,床上有她的枕头和被子,各种换洗的衣服,好像是师父叫人打点的,她抿嘴一笑,心里美滋滋的,想不到师父竟然那么心细,什么事都替她想着。 &nb“不管了,先睡觉!”清闺解下衫子,钻进柔软的棉被里。 &nb另一边,容屿还在守夜,守了一会儿,余孝佑过来替换,容屿不由分说也去休息了,夜很静很静,只剩下余孝佑和巡夜的官兵,余孝佑老眼昏花,守了一会儿就哈欠连连。好多黑衣人破墙而入他都没看见,巡逻的官兵也没看见,接着二楼昭王房间里出现一阵阵激烈的打斗。 &nb“抓刺客!” &nb喧闹声贯穿入耳,清闺披衣去敲师父的门,没人应,便折身奔到外面,她看见师父等人刺死了黑衣人,那黑衣人倒地而亡,地上斑斑血迹,清闺吓得扶着墙,整个人差点没站稳。 &nb容屿神情倒是很笃定,不但不怕,还蹲身搜死人的身,从胸口到裤腿,从裤腿到后背,来来回回摸了一遍,没什么线索就让仵作过来拉人,仵作叩手而去,容屿怕事情败坏,又跟其他人道:“今日之事,不得向任何人提起,恶意宣泄者,杀无赦!” &nb“是!”众人不敢违抗,纷纷退场,退场后是清理现场的时刻,明天是重要的日子,不能有任何闪失,人亦是,场地亦是。 &nb清闺心惊胆颤,几乎是一步步挪回去的,坐定后,想想那场面依旧是心有余悸,太突然了,前一秒钟还在打斗,后一秒钟说死就死了,她不是没见过死人,像今天这样还是第一次,怎么能不怕呢。正惊魂未定,这时容屿走了进来,见她状态不好,就从桌上倒了杯茶递给她,清闺喝了一盅,容屿关切的看着她:“怎么样?好些了没有?” &nb“嗯!”清闺淡淡点了点头。 &nb“没事我就放心了,你早些睡吧!”说罢,转身离去,清闺一把抓住他的衣角,惊慌道:“师父,我想回家,我不想待在这里了,我害怕!” &nb容屿望了望窗外的夜空,已经很晚了,这大半夜的梅苑都关门了,能去哪呢?就劝慰道:“再忍忍,天很快就要亮了,你要是害怕把这个拿着!” &nb“这是什么呀?” &nb“白玉珠,镇邪的!” &nb容屿丢给她个白珠就走了,清闺捧着那颗大珠子,呆看了许久,师父太自以为是了,她是害怕好不好,给她个破珠子有什么用?难道有这颗珠子她就百毒不侵了么,刺客也不能近她的身了么?荒唐!清闺不悦把珠子丢到枕头下面…… &nb奇了,躺下,她竟然一觉睡到大天亮。 &nb***** &nb第二天,太阳刚从东边露出小半脸,梅苑的人已经开始陆续起床了,睡了一夜,清晨的空气真是让人舒心,清闺联合宫女与侍奉的姑姑恭迎宾客用膳,经历了昨晚一番巡逻,他们的奇装异服,她已经不太在意了。他们大多以礼相待,不会有什么过激之处,偶尔一两个盯着她看的,她也不惊,或许在他们眼里,她也是个奇装异服的人。 &nb宾客陆陆续续都用了膳,大多冲到前殿等候大会去了,清闺开始监督宫女备好笔墨纸砚,茶盏玉露,待吉时到了,不出现纰漏的奉上去,宫女们领命。 &nb之后的一切一切,都在顺利的进行着,清闺有些劳累,就到后勤处梳洗一番,当拿起眉笔描眉时,她从铜镜里瞥见一张男人的脸,她一惊,原来是璃皇带着一奴才冲冲进来,清闺有种不祥的预感,不知璃皇想要干什么,就让了让。 &nb璃浔并没有看她,而是从奴才手里拿出一叠衣服,说要即刻更衣,刚要使唤婢女,却不见一人,方知都调到前殿去了,璃浔急不择人,就随手指向清闺道:“你,过来给朕更衣!” &nb“我?”清闺以为自己听错了,她又不是御前宫女,怎么能给皇上更衣呢? &nb“就是你!”璃浔确定道。 &nb“对不起,奴才手脚笨拙,怕是无法周到,皇上若是更衣,奴才去前殿遣调一个过来使唤!稍后片刻!”说完,清闺扶门就要出去。 &nb“站住,谁允许你动了?”璃浔一脸不高兴:“大会在即,时间是何其的珍贵,耽误了时辰,你有几颗脑袋,还不快过来,难道你想抗旨不遵?” &nb清闺深知天子之怒,危及城池,若是不从,遭殃的除了她还有师父,她死了没什么,关键是对不起恩师,没办法这年头,官大压死人,除了妥协也只能妥协了。她怯怯折身关门。 &nb璃浔张开两只手臂,等待着她的更衣,清闺想着上次的误撞,心里压抑的极了,费了好久才说服自己,罢了,豁出去了。 &nb伸手解开他的金丝腰带,慎重的挂在木架上,再褪去袍子,最里层是有一件褥衣的,清闺松了口气,还好衣有蔽体,不然也太难为情了。 &nb新衣被璃浔穿上了,是件紫色的袍子,很大气,他左右看了看袖子,二话没说匆匆走了。 &nb清闺悬着心终于放下来了,她瘫坐在椅子上,许久没有缓过神来,直到有浣衣局的人过来拿皇衣,她才缓过神,原来这世间还有比师父更可怕的人,师父之怒,只是责罚,皇帝之怒呢,好好的人,说砍就砍了,师父常年陪伴这样一个人,太不容易了。 &nb清闺理了理头发,起身出去,外面已是艳阳高悬。 &nb“郑小姐,郑小姐,出事了,出大事了——”不远处,几个宫女向她奔来,看来问题好像不小。 &nb“怎么啦?慌慌张张的!” &nb“昭王喝了你和姑姑泡的绿茶,现在晕倒了,皇上怀疑有人在茶里下了毒,要找您去问话呢!” &nb“什么?怎么会这样,姑姑呢?姑姑去哪了?” &nb“姑姑已经被绑到后院去了,现在只剩下你了,郑小姐,此去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nb清闺一栽,整个人都不好了…… 第六十一章 城 容屿走了以后,清闺看了看被摔伤的香草,不由得对她同情几分,其实她并没有恨她,她只是他而已,因为恨,所以不愿意有瓜葛,可是当她看到他冷漠无情的时候,她更恨他了,她觉得这份恨好像不能调和了。 凉亭里,清闺把调好的膏药涂在她的身上,还用纱布包扎了,两个人虽然没有承认,大概已经化解干戈了,香草有点忘忘然,一会儿说东,一会儿说西,最后说到国主上,她说:“姑娘,你原谅国主吧,他不是故意的。” “不要在我面前提他。”“姑娘。”“香草,你的好意的心领了,可是我跟他再无可能,我无法说服的是我自己,我为他的欺骗而感到羞耻,为他的忘恩负义而感到绝望,这么久以来,我一直活在梦里,在梦里我以为我找到了一生挚爱,可是忽然有一天有人告诉我那些都是假的,我不明白为什么一向敬仰的师父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权利真的是□□吗?还是我从一开始就错了。” “姑娘,你不要胡思乱想,国主他心里是有你的,不然也不会每天站在阁楼上看你。” “他会看我?你别骗我了,他恨不得让我去死。” “你怎么能这样想呢?谁盼你死我都相信,唯独国主我不相信,国主若是存心想让你死,你早就死千次万次了,哪还能活到现在?我看国主是因为太在乎,所以才做出一些出格的事,你不要怪他,他是一个很强势的人,政权、人权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他从不畏惧别人,而你却让他无可奈何,他不适应,于是才努力的想去抓取,方法是错了,伤了你,并非是他本意,恨你也不是他的本意。” “爱我就是想要掐死我么?就算得不到,毁灭也要同归于尽?如果这样,那不是爱,那是自私,如果在他的爱是这个样子的,那我宁愿不要,也不要卑微的活着,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这个问题你得问他,你们的事需要你们自己解决。” “不用了,我连半句话都不想跟他说,可想而知,我有多恨他。” “你打算以后永远都这样处理你们的关系吗?就算们做不了夫妻,他还是你的恩师,你们之间的关系真的是一句恨就能取代的吗?” “我不知道,姑且走一步看一步吧。” “姑娘,你看开一点,也许国主这么对你真的是有他的原因,国主从未动过心,也不知道该怎么去爱一个人,心一乱,唐突了也未可知,也许在他心里,他并不想这样对你。” “够了,你怎么总是替他说话,他都把你伤成这样了,你的伤口不疼吗?” “疼啊,可是跟姑娘的比起来,这点小伤又算的了什么呢?” “好矫情,都拿你没办法了,你放心吧,我没事的。” 香草抚摸着手上的纱布,望着远处的黛山,心里平静了许多,过了好一会儿,她忽然开口问:“姑娘,咱们什么时候去喝喜酒啊。” “什么喜酒?” “你还不知道?刚才林大元府上送来一个喜帖,说是他家有人要大婚,这个月的十六呢。”“哦?有这等事?喜帖在哪?拿过来我看看。” 香草打发两丫头去拿,不一会儿请帖就传来了,不是一个,是两个,一个是林大元,还有一个叫什么张云昭,呵呵,两家喜事,近来的喜事还真多呵。清闺漫不经心的看着,因为不认识,所以很无关要紧,看完,她把册子丢在一边,开始细碎起来,大概的意思就是人生苦短,且行且珍惜,说着说着,忽然有个姑娘拜倒在她的脚下道:“姑娘,你一定要替家姐做主啊。” “怎么回事?慌慌张张的。” 那姑娘道:“我叫阿碧,是尚书府的二小姐,姐姐是林大元未过门的夫人,姐姐因为被赐婚,上午抑郁之下投水自尽了,家里在水中足足打捞了半个小时,目前虽然无碍,可是整个府邸都快翻了,爹娘极力的封锁消息,怕触动国主,我是过来替姐姐求情的,希望她不要嫁给姓林的,就这么简单。” “可恶。”清闺愤愤不平起来:“赐婚赐婚,又是赐婚,怎么皇帝都喜欢玩这一套,是不是游戏别人的人生很好玩?最讨厌这种自以为是的人,你放心吧,这件事包在我身上,我会尽力的。” “谢谢姑娘。” 两人又说了不少话,阿碧才恋恋不舍的回去,阿碧走了以后,清闺有些后悔起来,刚才只顾着打抱不平,现在却没发现自己根本不想见到师父,可是已经答应人家了不是,罢了,跟他交涉一下又如何,她又不怕他。 饭后,清闺穿着男装出门,香草跟在后面,远远望去,好一对粉嫩的公子,清闺貌似对自己的打扮很满意,还说男对男好说话,还能忘记自己的身份,忘记他是她师父,他要是敢暧昧她,她就对别人喊‘国主要搞断袖’,吓死他个龟儿子。 两人边走边说话,都是些无关要紧的,走到留芳阁,路过的小厮少了,忽然看见施落从冷宫的通道出来,接着茯苓跟了出来,两人鬼鬼祟祟,不知道在搞什么,清闺想起了谢贵妃,猜测两人大约给贵妃送药,刚从里面出来。 清闺瞟了一眼,完全没当一回事,这时候香草问她等会去了怎么说,清闺道:“还能怎么说,把阿碧姐姐的事如实说一遍,既来之则安之,他又不是我师父,难道我会怕他不成?” “怕就怕国主嫌姑娘多管闲事。” “他嫌弃我?我还没嫌弃他呢,这件事的功亏,天人各一半,一切得看个人造化,如果阿碧的姐姐有造化,就算是天崩地裂也动不了他,如果没有,就是走在平路上也会被摔死,这就是命运,有时候人改的了命,改不了运,如果命该如此,我也没有办法。” “说得好,几日没有闲聊,知识见长了不是?” “你就不要再奉承我了,这些话你我说说便罢,若是传了出去,还不让人笑掉大牙?” “怎么会呢?真正的大实话,还是不参假的。” 两人一路上有说有笑,不觉走到了一处庭院,忽听耳边有人打斗,出月门一看,银狐老王在跟容屿打架,两人身影飞来飞去,打的不可开交,只听银狐老王道:“公输玄卿,你好歹毒啊,找你要秘籍,我居然给我假的,害得我洞穴也没了,差点命丧黄泉。” “自己六根不净,练不好就不要把责任推给我。” “公输玄卿——我跟你拼了——”银狐老王一挥手,银狐针瞬间脱手而出,容屿袖子一甩,把针全都甩在了廊柱上,银狐老王再挥,容屿再甩,就这样来来回回三个回合,两人谁也没有受伤,银狐老王坐在牌坊顶上,宝剑一挥,立刻砍掉了头顶上的吊盆,顿时吊盆一个个砸了下来,清闺发现容屿有危险,几乎是本能的喊道:“师父,小心头顶。” 容屿眼明手快,迅速踢开周围的吊盆,整个人如一朵盛开的白莲。 银狐老王发现了清闺,一挥针,清闺头顶的吊盆也掉了下来,清闺眼明手快护住香草,后背却被花盆砸了一下,容屿皱眉看着她,而她亦坚强的把香草拉在一边,香草无碍。 另一边,两人继续打斗,清闺都不知道他们打了多久,最后银狐飞了过来,纵身一跃直接把她抓起,一直飞到树上,她看见容屿站在树下,目光笃定,银狐老王道:“公输玄卿,论武功我打不过你,但是你别忘了我会杀人,你要惹我不开心,我就捏死这个女娃娃,然后从树上推下去。” “好哇,那你就捏死她好了。” “你以为我不敢吗?为了秘籍我可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想怎么样请自便,不需要跟我说。” 银狐老王一怒,毫不客气往清闺脖子捏去,清闺皱着眉,他就跟没这回事一样,眼看就要出问题了,银狐老王收手道:“活了这么多年,从来没见过想你这样绝情绝义的人,徒弟都快死了,一点表态都没有,难道你在你心里你徒弟的命那么的卑贱?” “无父无母,什么都是倒贴,对我来说她就是个拖累,你能替我解决掉她当然好。” 清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可是这一切又真真切切是他说的,银狐老王终于知道这个公输先生有多么的狼心狗肺了,还要说些什么,这时候周围来了一些官兵,他元气大伤,带不走人,气愤把清闺一丢,逃了。 容屿飞身从树上接住她,到达地面,两人眼中都非常笃定,香草从人群里走了过来,容屿转身离去,只有香草问她摔到了没有,疼不疼,清闺的心顿时跌到冰点,她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心忽然间好疼好疼,她总算明白,他对她的好都是假的,他从未爱过她,记得上次银湖老王抓她的时候,他追到山里,而这次他却是如此的冷漠,原来在他心里,她自始至终都是他的拖累,他的包袱。 泪不觉从腮边滑落,凉凉的,明明还没到秋天,她的心却比秋水还冷。 发现她流泪,香草有些吓住了:“好好的,怎么就哭了?有什么不开心你就告诉我,只要我能帮得上的,我一定尽力而为。” 清闺擦了擦眼泪,并不想让她担心,就掩饰道:“没什么,只是受了点惊吓,一时没缓过来。” 香草抚了抚她的胸口,啐骂道:“这个银狐老王也真是的,一天到晚就知道秘籍秘籍,没有秘籍就别练,总是到皇宫来闹事,不知道这样会伤到别人吗?用别人的性命来换取他的脸,他也好意思,下次最好别让我看见他,否则见一次打一次。” 62.第 62 章 </strong>原来今儿是璃皇与新贵妃的游园之日,由于尚是蜜月,两人做什么都黏在一起,赏梅起了兴致,就在后山**起来,幔子是没遮的,只叫让人退却十米以外,闭眼禁止回头,谁知清闺钻了个空,误打误撞全都看见了。『樂『文『小『说| 璃皇、萧贵妃起身慵整衣衫,要多暧昧有多暧昧,清闺站在一旁手足无措,说话也不利索了,璃皇眼神透着杀气,千钧一发,要不是有人求情,搬出她师父顾容屿,他还真不打算放了她。 清闺被几个侍卫遣送回府,容屿正在喝茶,清闺瞄见那侍卫跟容屿嘀嘀咕咕说了什么,容屿脸色一变,尴尬道:“这件事我会处理,你们安心跟皇上禀告便是。” 侍卫退去了,屋里只剩下清闺和师父两个人,清闺心里紧张极了,尤其是看见容屿那玉洁冰清的脸,更加紧张了,也不知道师父会怎么罚她,他会骂她不知羞耻吗?正胡思乱想,容屿顿了顿,却忽然开口:“以后走路小心点,遇到不对劲的事,能躲就躲了吧。” 清闺以为自己听错了:“师父,你不骂我么?” “我为什么要骂你?你又没有犯错,是下人们不遮帘幕,你只是走路误撞而已!” “师父当真不怪我么?谢谢师父!”清闺露齿而笑,活泼的性格再次被激发,容屿冷剜她一眼,她一怔,想起‘笑不漏齿’的教导,立刻用帕子遮去下半脸,容屿这才罢了。 接下来几天,清闺脑子总是不听使唤的想着男女之情,见到男的也知道害羞了,再不似之前那么纯粹了,她十七了,也该找个夫君了,也不知道她未来夫君长什么样子,是文身还是武身?他们相遇的地点在哪里? 眼前总是浮想翩翩,画面切换了一个又一个。 闲时,她开始学习绣荷包,绣鸳鸯,各种相关书籍摆了一桌,容屿也不管她,只是看自己的册子,就算偶尔问些梅苑的事,也是轻描淡写,他常常去那边,什么情况他基本都是了解的,就是问问细节,估计是不太放心吧。 清闺把描好的成品归入奁里,心里美滋滋的,她才不管什么梅苑不梅苑的,当差时就好好当差,不当差就应该放松一点,整天绷着一张脸太奇怪了,皇上如此,师父如此,她从没觉得这绷脸什么好看的。 时间过得真快,晃着晃着,十几天就过去了,交流会的前夕,官舍里拥满了人,他们都是来自宫、昭、汗国,服饰陌生,口音陌生,佩剑更陌生,清闺跟随容屿四处巡逻,一刻也没停下来。 夜越来越深,宫灯亮的如同白昼,除了少量的宾客还在活动,大部分已经歇下了,此时月色如纱,天阶冰凉,清闺靠在水榭边玩弄一枝红梅,容屿默默靠近,解下披风给她系上:“夜深了,你且回屋休息吧!” “师父,今晚我们一定要住在这里吗?”梅苑是她和余学士布置的,美是美,就是心里怪怪的,也不知道是闹鬼,还是死了人。 “是啊!近一点可以防止突发事件,保护大家的安全!” 清闺没有说什么,直接去了侧边小阁,小阁在楼边的拐角处,她推门而入,屋里有张床,床上有她的枕头和被子,各种换洗的衣服,好像是师父叫人打点的,她抿嘴一笑,心里美滋滋的,想不到师父竟然那么心细,什么事都替她想着。 “不管了,先睡觉!”清闺解下衫子,钻进柔软的棉被里。 另一边,容屿还在守夜,守了一会儿,余孝佑过来替换,容屿不由分说也去休息了,夜很静很静,只剩下余孝佑和巡夜的官兵,余孝佑老眼昏花,守了一会儿就哈欠连连。好多黑衣人破墙而入他都没看见,巡逻的官兵也没看见,接着二楼昭王房间里出现一阵阵激烈的打斗。 “抓刺客!” 喧闹声贯穿入耳,清闺披衣去敲师父的门,没人应,便折身奔到外面,她看见师父等人刺死了黑衣人,那黑衣人倒地而亡,地上斑斑血迹,清闺吓得扶着墙,整个人差点没站稳。 容屿神情倒是很笃定,不但不怕,还蹲身搜死人的身,从胸口到裤腿,从裤腿到后背,来来回回摸了一遍,没什么线索就让仵作过来拉人,仵作叩手而去,容屿怕事情败坏,又跟其他人道:“今日之事,不得向任何人提起,恶意宣泄者,杀无赦!” “是!”众人不敢违抗,纷纷退场,退场后是清理现场的时刻,明天是重要的日子,不能有任何闪失,人亦是,场地亦是。 清闺心惊胆颤,几乎是一步步挪回去的,坐定后,想想那场面依旧是心有余悸,太突然了,前一秒钟还在打斗,后一秒钟说死就死了,她不是没见过死人,像今天这样还是第一次,怎么能不怕呢。正惊魂未定,这时容屿走了进来,见她状态不好,就从桌上倒了杯茶递给她,清闺喝了一盅,容屿关切的看着她:“怎么样?好些了没有?” “嗯!”清闺淡淡点了点头。 “没事我就放心了,你早些睡吧!”说罢,转身离去,清闺一把抓住他的衣角,惊慌道:“师父,我想回家,我不想待在这里了,我害怕!” 容屿望了望窗外的夜空,已经很晚了,这大半夜的梅苑都关门了,能去哪呢?就劝慰道:“再忍忍,天很快就要亮了,你要是害怕把这个拿着!” “这是什么呀?” “白玉珠,镇邪的!” 容屿丢给她个白珠就走了,清闺捧着那颗大珠子,呆看了许久,师父太自以为是了,她是害怕好不好,给她个破珠子有什么用?难道有这颗珠子她就百毒不侵了么,刺客也不能近她的身了么?荒唐!清闺不悦把珠子丢到枕头下面…… 奇了,躺下,她竟然一觉睡到大天亮。 ***** 第二天,太阳刚从东边露出小半脸,梅苑的人已经开始陆续起床了,睡了一夜,清晨的空气真是让人舒心,清闺联合宫女与侍奉的姑姑恭迎宾客用膳,经历了昨晚一番巡逻,他们的奇装异服,她已经不太在意了。他们大多以礼相待,不会有什么过激之处,偶尔一两个盯着她看的,她也不惊,或许在他们眼里,她也是个奇装异服的人。 宾客陆陆续续都用了膳,大多冲到前殿等候大会去了,清闺开始监督宫女备好笔墨纸砚,茶盏玉露,待吉时到了,不出现纰漏的奉上去,宫女们领命。 之后的一切一切,都在顺利的进行着,清闺有些劳累,就到后勤处梳洗一番,当拿起眉笔描眉时,她从铜镜里瞥见一张男人的脸,她一惊,原来是璃皇带着一奴才冲冲进来,清闺有种不祥的预感,不知璃皇想要干什么,就让了让。 璃浔并没有看她,而是从奴才手里拿出一叠衣服,说要即刻更衣,刚要使唤婢女,却不见一人,方知都调到前殿去了,璃浔急不择人,就随手指向清闺道:“你,过来给朕更衣!” “我?”清闺以为自己听错了,她又不是御前宫女,怎么能给皇上更衣呢? “就是你!”璃浔确定道。 “对不起,奴才手脚笨拙,怕是无法周到,皇上若是更衣,奴才去前殿遣调一个过来使唤!稍后片刻!”说完,清闺扶门就要出去。 “站住,谁允许你动了?”璃浔一脸不高兴:“大会在即,时间是何其的珍贵,耽误了时辰,你有几颗脑袋,还不快过来,难道你想抗旨不遵?” 清闺深知天子之怒,危及城池,若是不从,遭殃的除了她还有师父,她死了没什么,关键是对不起恩师,没办法这年头,官大压死人,除了妥协也只能妥协了。她怯怯折身关门。 璃浔张开两只手臂,等待着她的更衣,清闺想着上次的误撞,心里压抑的极了,费了好久才说服自己,罢了,豁出去了。 伸手解开他的金丝腰带,慎重的挂在木架上,再褪去袍子,最里层是有一件褥衣的,清闺松了口气,还好衣有蔽体,不然也太难为情了。 新衣被璃浔穿上了,是件紫色的袍子,很大气,他左右看了看袖子,二话没说匆匆走了。 清闺悬着心终于放下来了,她瘫坐在椅子上,许久没有缓过神来,直到有浣衣局的人过来拿皇衣,她才缓过神,原来这世间还有比师父更可怕的人,师父之怒,只是责罚,皇帝之怒呢,好好的人,说砍就砍了,师父常年陪伴这样一个人,太不容易了。 清闺理了理头发,起身出去,外面已是艳阳高悬。 “郑小姐,郑小姐,出事了,出大事了——”不远处,几个宫女向她奔来,看来问题好像不小。 “怎么啦?慌慌张张的!” “昭王喝了你和姑姑泡的绿茶,现在晕倒了,皇上怀疑有人在茶里下了毒,要找您去问话呢!” “什么?怎么会这样,姑姑呢?姑姑去哪了?” “姑姑已经被绑到后院去了,现在只剩下你了,郑小姐,此去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清闺一栽,整个人都不好了…… 原来今儿是璃皇与新贵妃的游园之日,由于尚是蜜月,两人做什么都黏在一起,赏梅起了兴致,就在后山**起来,幔子是没遮的,只叫让人退却十米以外,闭眼禁止回头,谁知清闺钻了个空,误打误撞全都看见了。 璃皇、萧贵妃起身慵整衣衫,要多暧昧有多暧昧,清闺站在一旁手足无措,说话也不利索了,璃皇眼神透着杀气,千钧一发,要不是有人求情,搬出她师父顾容屿,他还真不打算放了她。 清闺被几个侍卫遣送回府,容屿正在喝茶,清闺瞄见那侍卫跟容屿嘀嘀咕咕说了什么,容屿脸色一变,尴尬道:“这件事我会处理,你们安心跟皇上禀告便是。” 侍卫退去了,屋里只剩下清闺和师父两个人,清闺心里紧张极了,尤其是看见容屿那玉洁冰清的脸,更加紧张了,也不知道师父会怎么罚她,他会骂她不知羞耻吗?正胡思乱想,容屿顿了顿,却忽然开口:“以后走路小心点,遇到不对劲的事,能躲就躲了吧。” 清闺以为自己听错了:“师父,你不骂我么?” “我为什么要骂你?你又没有犯错,是下人们不遮帘幕,你只是走路误撞而已!” “师父当真不怪我么?谢谢师父!”清闺露齿而笑,活泼的性格再次被激发,容屿冷剜她一眼,她一怔,想起‘笑不漏齿’的教导,立刻用帕子遮去下半脸,容屿这才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