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跳楼对峙 洗漱间的隔门被推开,一个圆脸小护士站在那里,拿着手机,腼腆地笑着:“毕医生,你的电话响了。” “哗哗”的水被人关上,刚刚脱掉白大褂的女子,转过头来,一双星眸漆黑而清寒,薄削的唇微微抿着,身形偏瘦,但是背脊挺得很直,给人一种单薄而倔强的孤傲感。 “谢谢!”女子微一点头,接过小护士手里的电话。 “喂,您好,我是毕言!”女子的声音和她的样子一样,低沉,冷静,鲜少起伏。 “大小姐,您快到公司来,出事了!”电话里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焦躁尖锐,语速极快。 “华叔,出什么事了?说清楚!”女子蹙眉,走出洗漱间,脚步快了几分。 “老爷他要跳楼!股价跌破,顾氏的人直接上门了……小姐,你快来劝劝他!!”华叔显然六神无主,声音都在颤抖。 “华叔,你稳住我父亲,我立刻赶过去!”毕言抿紧了唇,对边上的小护士说了一句,“我有急事,请帮我和主任请个假,还有,请帮我立刻联系消防队和救护车到华辰公司楼下,谢谢!” 小护士连连点头,毕言却已经冲出了办公室。 “怎么了?这是。”边上几个护士医生诧异地看着离开的毕言,纷纷问道。 “好像,毕医生的父亲要跳楼?!”小护士显然也吓得不轻。 “天哪!?跳楼!”边上的护士长惊呼一声,“那赶紧让救护车去啊!” “对对!毕医生刚刚让我叫救护车……还有……还有消防队!”小护士如梦初醒,连忙打电话,医院周围几个办公室也炸开了锅…… 毕言急速赶到医院楼下,华叔派来的小梁早就在下面等着她,一见她出现,赶紧就领着往二十楼的董事长办公室去。 毕言边跑边问,总算了解了些事情始末。华辰最近经营出问题的事情,她也略有耳闻,但是没有想到会这么严重,今天的股价竟然差点跌破净资产!她虽然不是从商的,但也知道跌破净资产就意味着华辰面临破产威胁,到时候的债务,足够将他们家逼疯…… “为什么会到这种地步!”电梯还在慢腾腾地爬,毕言的眉头越锁越紧。 小梁沉默了一会儿,才慢慢道:“顾氏一直想要兼并华辰……据说……据说,是他们……” “是他们搞的鬼?”毕言犀利的眸子落到小梁脸上。 “嗯!有传言是这样的……”小梁垂下头,随即又抬头,看着毕言,“最近市场上很不太平,顾 氏刚刚换了掌舵人,据说是个连自己伯父和姑妈都收拾的冷血人物,大家一开始还不以为然,可是接二连三地有公司被兼并,还有股市不正常的动荡……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轮到我们华辰……” “顾氏的人也在我爸办公室里?” 小梁点点头。 毕言心下有了几分了然,稍稍舒了一口气。如果是这样,那么她爸有可能不是真心想跳楼……不管怎么样,不是真想跳楼就好…… “而且……而且,不是顾氏的人……据说,来的就是顾氏那个掌权的……”小梁又加了一句, “顾行。” “顾行。”毕言慢慢地重复了一遍,听不出情绪。 ———— 二十楼董事长办公室,一个头发略白,微长一些啤酒肚的男人站在窗户边上,窗户已经打开了,风从外面灌进来,无比凛冽。男人的表情悲愤而痛苦,扶着窗沿,呈现戒备的姿势,时不时地往往外面,好像真的会那样跳下去。 “董事长……董事长……您不要这样……求求您,千万不要啊……”华叔焦急到了极点,半屈着站在边上,扶着桌子,伸着手,仿佛随时想要拉住窗边的男人,但又不敢上前,怕刺激到他。 办公室偏右的沙发上坐着一个男人,三十岁的样子,一只手搭在沙发扶手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长腿交叠,神情微冷,且不耐。 他身后站着几个男人,其中一个个子不高的,但是眼神灵活,他上前一步,对着站在窗边的男人道:“毕总,你何必这样极端呢?我们顾氏的价位并不低,不仅可以解决毕总的债务问题,您还可以安心养老啊……但是如果毕总一直硬撑……恐怕就……” 男人还没开口说话,办公室门就被推开了。 “爸爸。”毕言走进来,扫了一眼右边的人,目光专注地盯在窗边的父亲身上。 “言言?你怎么来了!”男人似乎有些吃惊,走离了窗户一步。 “是我让大小姐过来的……”华叔擦擦头上的汗,对男人道。 不过这短短一个间隙,毕言已经快步走到了男人的面前,相距不过几步。 “言言,你别过来!别过来!”男人顿时紧张地退到窗边,神情慌乱。 “爸爸,你想跳下去吗?”毕言开口,清寒的眸子一眨不眨地与男人对视,神情隐隐失望…… “我……我……”男人似乎被女儿的目光压得喘不过气来,有些狼狈地低下头。 “你让妈妈失望……现在还要让阿姨,还有东东失望吗?”毕言的声线依旧平淡异常,但是一句句却都像在剜着男人的心。 男人呐呐无语,扶着窗沿的手不住地抖。 毕言却已经转身,对上了沙发上的男人,男人也缓缓抬头,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这对父女。 “顾先生,并购的事能不能宽限几天。”毕言开口,直视男人的眸子。 身后的曹辰颇有些惊诧,说真的,求人的话也能说得这么理直气壮……这位毕小姐不是太理智就是太傻逼。 “凭什么?”顾行抬眸望了她一眼,神情冷漠。 毕言没说话,直接拿起他爸的坐垫就往楼下扔。办公室里的人都给惊得怔住了,连顾行都挑了挑眉。 不过很快,众人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仿佛是为了响应她,楼下顿时响起了各种惊呼,有人用高分贝的声音尖叫着:“跳了,跳了!快快!!” “这边这边!!” “天哪!真的跳了!!” 炸开锅一样的沸腾,让顾行几不可见地皱了皱眉。 “诶!是块坐垫……” “呼呼……幸好……” “上面在搞什么啊?到底怎么了……” 坐垫落地,看清楚真相的群众顿时又是一阵喧闹,很明显,楼下围了不少人,消防火警的汽车声也一直在响。 “毕小姐,你这是什么意思?”曹辰上前一步,有几分谴责的意味。 毕言同样走上前几步,眼神瞟向窗外:“只是模拟一下我父亲跳楼的场景……” “毕小姐,您这是在威胁我们?”曹辰的脸色不好看了。 毕言依旧不咸不淡地扫了曹辰一眼:“如果顾先生不介意等会儿被人围堵,或者上明天的头条的话,应该也不会介意我父亲跳下去。” “你……”曹辰恨恨地瞪了毕言一眼,“毕小姐最好搞清楚,华辰目前是什么境地,我顾氏收购华辰,完全是在帮毕先生走出困境……” 毕言垂下眸子,几不可见地笑了笑:“既然是帮助我华辰,应该不介意被帮助者在考虑两天 吧……或者,听说顾家的某位表亲正在提拔的关头啊……不知道闹出人命,会不会影响他的前途哦……” 说到这个,曹辰退了一步,回头看了看顾行,顾家这位表亲一向荫庇顾氏,现在正在北京任职,确实也是提拔的关键……这个…… 顾行终于收起慵懒的表情,冷淡的眼神落到面前单薄的女子身上,淡淡道:“好吧,既然如此,毕先生就多考虑两天吧。” 说吧,顾行站起身来,与毕言错身而过。 “顾先生……我想,您最好去医院做个检查……”毕言直视前方,不轻不重地说了一句。 顾行眸光霎时一暗,却什么也没说,径直离开了。 第2章 病发 看着顾行离开办公室,毕晟终于有些支撑不住了,径直坐倒在窗户旁边的地面上。华叔也长长地松了一口,扶着桌子,不断地擦着冷汗。 毕言看着华发丛生的父亲,看着一下子软弱了的父亲,心底的悲凉怎么也止不住。就像顾氏那个人说的,华辰的情况不容乐观,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尤其顾氏,还势在必得…… “爸,先回去吧。”毕言走上前,扶起父亲,什么都没有说。 毕晟扶着她的手,试了两次才算站起来,看得毕言又是一阵悲凉。 “老爷,您和小姐先回去吧,下面的媒体,我会处理的。”华叔站出来,躬身道。 “好……辛苦你了,阿华。”毕昇无奈叹息。 毕言扶着父亲从后门进了车库,躲过了外面成堆的人。 ********* 车子开进别墅,毕言扶着父亲走进客厅,客厅的电视正在播报着华辰股票跌破的消息,那些个专家顾问,用一种平淡的口吻猜测着华辰将来的走向,基本全部认为华辰只能申请破产保护…… 毕言没说话,拿起遥控器,关掉了电视。这个世界,即便你倾家荡产,妻离子散,也不足以换来世人一声唏嘘,顶多,饭后谈资罢了。 “老爷,言言。”沙发前的女人站起来,四十岁上下的年纪,保养得当,看起来不比毕言大多少。只是,她看着毕言的眼神,有几分怯怯的。 “阿姨。”毕言不咸不淡地唤了一声,随即看了看四周,加了一句,“东东呢?还没回来?” “已经让司机去接了。”继母加了一句。 “嗯,爸,你先坐会儿吧。”毕言扶着毕昇坐下,给他倒了一杯水。 毕昇的情绪总算稍微缓和一点了,只是依旧靠着沙发有气无力。 继母刚刚想要开口说话,边上的管家忽然有些踟蹰地走上前来。毕言和继母顿时转头看向管家。 管家的脸色很不好看,无奈而气愤,又有点尴尬,他支支吾吾地开口:“夫人,小姐,李嫂和小陈,她们……她们想要……” “她们想要离开?”毕言轻轻扫了角落里不断朝这里窥视的两人一眼,淡淡开口。 “是的。”管家不自然地别开眼,显然非常气氛,自己手下的佣人却在这个时候…… “让她们过来!”继母拔高了声音,漂亮的脸上怒火高炽。 一个围着围裙的中年女人和一个梳着辫子的年轻女人走上前来,摸样瑟缩,眼神躲闪,犹犹豫豫地站在三人面前。 “你们想要离开!在这个时候离开?!我毕家对你们不薄,你们竟然在这个时候落井下石!!”继母欲说越生气,豁地站起来,一手指着两人。 “夫人……我们……我们也是逼不得已的……”李嫂退了两步,擦擦眼睛,“我儿子不争气,全靠我这点工资……现在还能找到要我的人家,如果到时候……到时候……” 毕言不说话,静静地看着两人,她们的意思,她很清楚。毕家马上就要破产了,与其等到那个时候大家一起完蛋,好不如趁着现在,找好下家,早点跳槽。人之常情,只是,更觉世情如霜罢了。 “张叔,把两位这个月的工资结一下吧。”毕言开口了。 “言言……”继母非常惊讶地回头,几分不解几分埋怨。 “阿姨,留着心不在这里的人,没有什么意思,更何况,我们也没有权利强留她们。”言语间,毕言一眼也没有看过面前的两人。 毕昇没有说话,显然也是默认的。 继母没法子,愤愤地瞪了两人一眼,也只能坐回原来的位置,等着管家给两人结算工资。 李嫂呐呐地开口:“谢谢小姐……谢谢夫人……” 继母哼了一声,毕言依旧静静坐在那里,抬头,极清冷地看了她一眼:“家里最近事乱,就不多留两位了。” 李嫂哪能不知道毕言的意思,老脸一下子就红了,继续木讷地点头,退到了边上。 “言言,公司的事……你有什么看法……”毕昇睁开眼,直直地看向毕言。 毕言微有些讶异,喝了口水,回望她父亲:“爸爸,我学医,不学商。” 继母松了口气,眼神落到自己从来没看透过的继女身上,不知是该庆幸还是失落…… “嗯。”毕昇也没说话,继续闭上眼睛,靠在沙发上。 李管家已经结算完了工资,李嫂两人很快离开了客厅,大约是收拾东西去了。 客厅里顿时陷入了一片沉寂之中,毕言无声地喝着水,似乎没有感觉到这股子足以逼疯人的压抑。 “爸,妈!”一个变声期的公鸭嗓响起来,打破了屋子里的寂静。 个头高高的男生穿着校服,走进来,看到毕言,显然很惊喜:“姐姐,你也在啊!今天这么早下 班了吗?!” 毕言看着窜到她面前的弟弟,终于露出一丝笑意,伸手摸摸大男孩的头:“你们今天考试对吧?考的怎么样?” “哇哇哇!”男孩开始乱叫,“姐姐,为什么一个小月考,你也知道啊……” 毕言继续揉他头发:“东东的事情,姐姐哪样不知道啊?” “好吧,无所不能的天才姐姐!!”东东抓了一把枣子,吃得欢快,“说起来,前几天还在校史馆看到姐姐你的照片了呢!啧啧,蝉联三年全校第一,德国心脏权威施佩曼教授唯一的女弟子,全港心脏手术的第一把金刀……姐姐,作为你的弟弟真的好有面子哦~~” 毕言好笑地看着弟弟,给他剥了个香蕉。 “你应该多向你姐姐学学!”继母嗔笑了一句,“别总是有面子,明明应该有压力才对啊……” “母亲大人,您不是打算让我超过姐姐吧?!”东东摆出一副“完蛋了”的表情,逗笑了继母和毕言,连毕昇都露出了几分笑意。 屋子里的气氛总算稍稍好了一些…… ********* 顾氏,董事长办公室。 “董事长,华辰那边还需要施压吗?”曹辰接过顾行手里的文件,问道。 “继续施压。”顾行合上文件,抬头,表情冷淡,“不过,顾氏的人暂时不要再去华辰了。华辰只有两条路,投降,或者破产。” “是。”曹辰笑了笑,退了下去。 电话响了,顾行看了看号码,略一皱眉,接了起来。 “董事长,顾城航递交一份调职申请,申请调往日本分公司。”电话里的男人语速很快,“董事长,您看怎么办?” 顾行冷冷一哂,老家伙这是嗅出不对劲了,打算弃车保帅? “扣两天,不要让它太早到我手上,继续监视顾城航一家。” “是。”电话里的男人继续道,“顾董,我们去美国调查过,顾沫一个月前办理了退学手续,现 在行踪不明!实在抱歉。” 顾行眯了眯眼,多了几分审视:“顾城颖还老实吗?” “顾城颖还在医院,我们的人正监视着。顾总什么时候打算移交给那边。” 顾行淡淡道:“尽量早点办好,直接送进精神病院吧。” “好!” 电话挂断了,顾行却仍然神情莫测地敲着桌子,不知在想什么。 “顾行!” 董事长办公室的门突然被人推开,一个年老版的顾行出现在门口,秘书尴尬地站在边上,似乎为自己没有拦住来人而羞愧。 “你先下去吧。”顾行冲秘书道。 “是。”秘书一溜烟离开了。 “顾行!你要把你姑姑移交精神病院?你是不是还要让她‘自杀’?”男人很气愤地指着顾行,瞪大了眼,“你是不是也要让我在疗养院里自杀!” 顾行凉凉地看着眼前的男人:“父亲,杀父这样的罪名,我顾行可承担不起。至于顾城颖……我母亲是什么下场,她就必须是什么下场!” “你……你!”顾城川不停地抖着,“那你小叔呢?他可没有对不起你母亲,也没有伤害过你们 兄弟,你打算怎么办?” “小叔愿意去哪儿就去哪儿吧,作为侄子,必然侍奉他颐养天年。”顾行垂眸,一手暗暗地捂上胸口。 “你那些堂兄堂妹呢,你是不是也不打算放过!顾行!我怎么会生出你这种欺师灭祖的东西!”顾城川已经气得站不直了,不停地捶着自己的胸口,悔恨不已,“顾氏……这是顾氏!你却要让顾家人不得好死!!我顾城川这是这是造的什么孽啊!!” “什么孽?呵呵!害死我母亲的孽!”顾行忽然站起来,额角冷汗淋淋,随手拨了个电话,怒声道,“曹辰!进来!” 曹辰很快跑进来,看到办公室里的场景,偷偷抹了把冷汗。 “马上,立刻,让人把老爷送回去!”顾行狠狠一挥手,冷瞪向曹辰。 “是!我马上叫人。”曹辰小跑着出去,很快又扶着顾城川出去,顾城川一路还呼着“造孽……造孽。” 秘书室里的人顿时眼观鼻鼻观心,装作什么都没听见。 而空无一人的办公室里,顾行终于捂住了胸口,慢慢地,昏倒在地上。 第3章 我非你不可? “顾董!顾董!”刚刚送走顾城川的曹辰走进办公室就看到躺倒在地上人事不知的顾行,大惊不已,连连上前,扶起顾行。 顾行似乎一直强撑着意识,此刻听到曹辰的声音,费尽全身力气,努力发出声音:“曹辰……听着……送我去仁心,联系颜叔,不要让任何人知道这件事……” “是!是!”曹辰连连点头。 见曹辰应允,顾行才算松了口气,彻底陷入昏迷。 …… 他迷迷糊糊了很久,隐隐的,耳边似乎听到了些微声响。 “颜医生,顾董怎么样?到底怎么样?”曹辰焦急地在颜叔身边打转。 颜叔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神情非常凝重:“阿行肯让你知道,看来也是非常信任你……这件事事关重大,甚至……会影响到顾氏的命运。” 曹辰心中一凛,严肃道:“颜医生放心,曹辰绝不会泄露一字一句!” 颜叔长叹一声,淡淡出声:“阿行……有心脏病。” “您说什么!顾董……顾董明明还那么年轻……”曹辰惊得退了两步,手指忍不住颤抖,先天性心脏病……他想起顾董这些年根本毫无顾忌地到处飞,从香港到美国,到欧洲,到a市……这都是要命啊!! 颜叔看着病床上痛苦皱眉的人,无奈又心痛:“这件事是我不对……阿行性子太硬,他母亲去世那年,是第一次病发……我才知道那次事件是一个严重的□□,诱发了这个隐藏的病症……” “既然顾董十四岁的时候就发现了这个病症,为什么……为什么!”曹辰有些愤怒,狠狠一偏头,脸色很不好看。 “我知道……你是在怪老头子我……”颜叔也有几分后悔,眼眶泛起了红色,“阿行性子硬,他当时拿命逼我,说绝对不能让第三个人知道这件事……连他弟弟阿舟,我儿子阿琛都不知道……除了他和我,你是第三个知情者……” 曹辰已经不会说话了,但是握紧的拳头,血红的眼眶,足以表露他此刻所有的情绪。 “阿行打得什么主意,我也知道。不能打草惊蛇,更不能让这件事成为对手的把柄……顾城川,不会培养一个随时可能病发死亡的接班人……”颜叔僵直地站着,眼神一直落在床上的顾行身上。 “所以……所以……顾董隐瞒这一切,都是为了能够取得顾家的大权,为夫人报仇是吗?”曹辰同样转头看向病床上的人,外人都说顾家新任接班人顾行六亲不认,手段阴狠……却原来…… “不仅是为了夫人……现在,更多是为了阿舟和阿涟这对兄妹吧……为了做他们的后台,为了……让他们能过自己想过的日子……”颜叔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从来没有见过一个人能把自己逼到这种地步……甚至,面对死亡,也不松懈。 “颜医生,顾董这个病……能治吗?”曹辰几乎是咬着牙问出这句话。 颜叔回望对方,仿佛是受不了他灼灼期待的目光,垂下眸子:“阿行的病,很罕见,属于目前很多国家正在研究的奇特案例之一……国内的医生……” “是啊……如果能治,颜医生早就治好顾董了……”曹辰退了两步,神情恍惚,又有几分不甘和悲愤。 “不,我不是专长心脏,但是有一个人是,而且,她国外的导师,曾经接触过这种案例!”颜叔坚定道,认真地看着曹辰,“这也是我,不惜重金,将她挖过来的原因!这是我们目前,唯一的希望了!” “是谁!?”曹辰激动地握住颜叔的手,眼神冒光。 “毕,言。”颜叔一字一顿。 ***** “毕医生,院长找您!”护士长敲了敲毕言办公室的门,微笑道。 “好!我立刻过去。”毕言也回以浅笑。 看着毕言走出办公室,一个女医生微微蹙眉:“你说院长找她什么事啊?” “也许有什么新的任务吧。”另一个男医生心不在焉地搭腔。 “能有什么任务啊?重金挖来的毕医生可是不负院长大人众望,现在已经成了病人的在世大恩人了,零失误率啊!”女医生又来了一句,只是这一句怎么听都有些怎么阴阳怪气。 男医生放下手中的笔,回眸看了一眼女医生,没搭腔。 倒是门口的护士长笑着道:“周医生,毕医生毕竟刚刚来医院,也没接手几个手术,零失误挺正常的啊。” 这是在给这位周医生台阶下,但是这位周医生显然并不愿意下:“哼,人家可是施佩曼教授的高徒,做多少台手术都应该零失误。” 这下,护士长也只能笑笑,不再说话。 ********** “院长,您找我。”毕言敲敲门。 “小毕啊,来,进来坐。”颜叔冲她笑笑,招手。 “谢谢院长。”毕言恭敬地坐在颜叔的对面。 “小毕啊,你看看这个。”颜叔将一份资料退到毕言面前。 毕言翻看着,只看了一眼,熟悉感扑面而来,她抬头:“这是……” “小毕果然知道啊……想来是施佩曼教授果然不愧是一代名医啊……”颜叔欣慰地点头。 “教授确实对这个病症进行过相关的研究,只是,院长怎么……”毕言有几分不解。 “是这样的,最近有个病人,得的就是这种病。”颜叔的语气很凝重,直直看向毕言。 “得这个病?他现在在仁心吗?”毕言有些激动,随即又有几分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小毕果然也是敬业的人啊。”颜叔笑了。 “不是……当初那个病人不幸病逝……老师的研究并没有做完,所以,能看到实例,我比较惊讶……”毕言诚实地道。 “是吗?施佩曼教师也没有得出有效的方法是吧?”颜叔脸上的忧色一闪而过。 “是的,不过,我可以联系老师,看看他最近有没有什么进展,如果有他老人家帮忙,对病人应该会有很大的好处。”毕业诚恳地看着颜叔。 “好。我先带你去看看这位病人吧。”颜叔站起身来,领着毕言往外面走去。 走着走着,就走到了高级病房区,很明显,这位的病房比之高级病房还要好上几个档次,甚至,她还看到了保镖。 毕言心下微惊,但依旧目不斜视,跟着颜叔往前面走。 “就这里。”颜叔推开门。 毕言跟着他走进去,病床上的人已经醒了,脸色虽然苍白,但是神情依旧睥睨,此刻,看着毕言,他的眸光中闪过微不可见的惊讶。 毕言也吓了一跳,竟然是,顾行?! “怎么,你们认识?”颜叔惊讶地看着两人。 病房另一边的曹辰后悔不迭,他就说毕言这个名字怎么这么耳熟,原来,原来就是他们那天看到的毕家小姐!! “一面之缘。”毕言已经镇定下来了,淡淡道。 “既然认识就好办,毕小姐是施佩曼教授的高徒,对于这个病症很有研究,她也答应联系教授,提供一些帮助。”颜叔对着顾行和曹辰道。 “原来毕小姐是施教授高徒啊,幸会幸会!”曹辰凑上前去,谄媚地伸手,如果能够治好顾董的病,面子什么的,实在不是问题。 毕言也默默伸手,和曹辰握了一下,想起前几天那个趾高气扬,寸步不让的人……第一次觉得,原来身为医生,还是有点好处的。 “既然这样……小毕你是不是……”颜叔看向毕言。 “院长,我想……和顾先生单独谈谈。”毕言转眸对上顾行的视线,一冷淡,一深邃,但都气势惊人。 “好。”颜叔并不知道他们之间有什么瓜葛,乖乖地让出空间。 但是曹辰深知事情的来龙去脉,有几分焦急地站在边上,唯恐这位毕小姐,不答应治疗他们家顾董。 “曹辰,你也先出去吧。”顾行说了一句。 “好……吧。”曹辰一步三回头地走出去,关上门。 “毕小姐,有什么要求?”顾行眸光深沉,语言犀利。 “放过华辰。”毕言也不遑多让。 “毕小姐,这是借势凌人?”顾行勾唇,意料之中。 “不敢,毕家,从来不‘凌人’。”这句话,一语双关。 “毕小姐就这么自信,认为我,非你不可?”顾行继续直直地看着毕言,神情捉摸不透。 毕言依旧淡定回望,只轻轻浅浅来了一句:“此症案例少见,世上无几,且唯有教授研究时日最久……而教授,闲云野鹤,除了研究,对其他事情,甚少理会。” 顾行冷冷一笑,颇有几分恼怒意味,这句话听在他耳朵里,嘲讽意味可不小。即便你顾氏权势惊人,施佩曼教授却未必会买账,是这个意思是吧!?这女人,简直有恃无恐! 毕言并没有太多的情绪起伏,她了解有钱人的心思,没有什么比他们的命重要。 第4章 协议 “你以为,我会答应?”顾行挑眉,神情竟带着微微讥嘲。 毕言瞬间偏头,对上顾行的视线,眼里划过惊讶,不答应? “的确,华辰比起我的命来,根本不值一提。”顾行笑了,说不出的霸道,“但是,我绝不允许有人,拿捏着所谓的把柄,来威胁我!” “刚愎自用,往往死的很快。”毕言相当不给面子,冷冷出声。 “被人一而再,再而三的威胁,死得更快。”顾行嗤之以鼻,“我十四岁就知道这个病了,如果怕死,早就不在这个位置上了。” “原来如此,视权,胜命。”毕言点头,语言却异常犀利。 顾行一点也不在乎毕言的误解,冷哼一声:“华辰的事倒也不是不能解决,只不过得按照我的意思解决!” 虽然对顾行这个人很不满,但是毕言也不会傻到去触怒他:“可以,如果你能给出我能接受的条件,此事,成交。” “毕小姐这桩买卖倒是不错,华辰可以不死,我却不一定能活。”顾行靠在病床上,虽然穿着病服,但是神色睥睨,漆黑的眸子紧紧锁住毕言。 毕言站起身来,走到门口,微微侧头:“顾先生是商人,应该知道,买卖自然会有风险,而我,是顾先生目前能够选择的,最小风险最高回报的一个。” 看着毕言离开病房,顾行第一次气怒地沉了眼眸,好,很好,毕昇这窝囊无能的男人,倒是养出了一个厉害的女儿! “顾董,怎么样?毕小姐答应出手了吗?”见毕言面无表情地离开,曹辰一溜烟就窜进来,焦急道。 “哼。”顾行还有些恼怒,没有说话。 “是不是要我们放过华辰,她才同意。”曹辰上前两步,皱皱眉,“顾董,华辰可比不上您的健康,暂且放过他们也没什么啊!” 顾行敲敲床沿,神情凝重:“放过华辰的确没什么,我犯不着为这点事怄气。但是,如果我们手里没有这位毕小姐的把柄,难保她不会把事情泄露出去……” “顾董是担心……”曹辰恍然大悟,原来不是担心对方不出手相助,而是担心不能堵住对方的嘴。 “这女人和那位施佩曼教授,研究了这种病症这么多年,好不容易遇见一个临床实例,怎么可能轻易放弃?呵呵,搞科学的可都是一群疯子。”顾行靠着,勾唇微笑。 曹辰连连点头,虽然,他心里觉得,这位毕小姐讲不定还嫌弃他们经商的一身铜臭呢…… “那顾董可有别的法子,让毕小姐不说出这件事?”曹辰继续询问。 “暂时还没有……在我想出法子之前,华辰的事先拖着。”顾行眸子一闪,想起了别的事情, “顾城航和顾城颖最近怎么样?” “顾城航一直申请外调,看样子,是愿意放弃手里的权利,实在找不出理由拒绝他。”曹辰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顾董上台以来,厉行改革,动了不少老人的利益,如果再执意削了顾城航的地位,难免引起动荡啊……” 顾行沉默了,虽然他很想一次性把这些老家伙都解决了,但是……曹辰说的有道理,那些人盘根错节,霸居高位多年,若是矫枉过正,搞不好引得狗急跳墙,得不偿失啊…… “好吧,这一次,就当为母亲报仇,暂且只废顾城颖一人。顾城航申请外调的事,就说,我同意。但是派人跟着他去日本,好好盯着。”顾行目光深沉,“还有,顾城颖那个女儿顾沫,加紧人手查找,阿涟身边也多派几个人保护,不要让那些家伙钻了空子。” “是!”曹辰应承道,“公司那边,我放出风声,说顾董这几日去美国考察。” “嗯,行,公司的事情,你多照应着点。”顾行颔首。 曹辰遂走出病房,叮嘱了保镖两句,才放心离开医院。 ********* “小毕啊,你和那位病人……”颜叔看着坐在他面前的毕言,有心试探,他不傻,刚刚的场景明显异常。 “顾董前天去华辰,我父亲是毕昇。”毕言点到为止。 颜叔却骤然大惊,毕言是毕昇的女儿?这点他倒是真的不知晓,这么说来……阿行还差点逼得人家父亲跳楼?天哪!! “这个……小毕啊……他毕竟是你的病人……”颜叔有点语无伦次,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这算是,风水轮流转? “院长不必担心,身为一个医生,我不会把私人感情带进工作中。”毕言非常淡定地开口,浅褐色的眸子直视颜叔。 “呵呵……那是当然……那是当然,小毕的人品,我还是相信的。”颜叔无比尴尬地喝了一口茶,这小姑娘的眼神,冷冷淡淡,清清明明,却又像是最犀利的手术刀,总能直戳要害,让人无所适从…… “那这样的话,顾先生的病就全权委托小毕你了啊……”颜叔笑道。 “院长放心,我会尽全力的。”毕言站起来,微微一鞠躬,“如果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没事没事……小毕你先去忙吧。”颜叔挥挥手,胖胖的脸笑成了一朵花。 毕言转身,离开。 颜叔长长舒了口气,低声呐呐:“这小姑娘,怎么性子怎么冷啊……难不成施佩曼教授的高徒都这样?” 毕言离开院长办公室后,直奔自己的办公室,神情倒不似先前那般镇定,微微有几分激动,她飞快地拨通了自己导师的电话,旁人不知道导师为这个病症付出了多少努力,她却知道。所以,顾行的病,于情于理,她都不会袖手旁观。 当然,像顾行那样的聪明人,也绝对不会拿自己的命去博,所以,华辰之急也算可解,这对她来说,真算得上多日来,唯一的好消息了。 电话接通了,里面传来一个苍老而慈祥的声音。离开教授数年,乍一听到这个声音,毕言就止不住回忆起在德国的往事,和教授对她的照拂之情,竟非常难得地微微红了眼眶。 不过,她很快就镇定下来,简单地对教授说了这边的情况。 教授显然非常激动,好像巴不得立刻飞到中国来,但是刚刚起了这一个念头,他却又立刻有些消沉了。 “教授,怎么了?”毕言不解地询问,她以为,教授会毫不犹豫地飞到这边来。 “索菲亚,我也想立刻过来,可是最近有个病人,你知道……皇室成员……我只能呆在德国……”教授显然非常沮丧。 毕言也有几分失落,本来以为,可以再次见到教授的…… “不过最近雷奥要回中国参加研讨会,我会让他把最近的资料整理好带过来的,随便,有一种药物,德国已经有生产了,中国也许没有,可以保守治疗这种病症,我也让他带过来。”教授接着道,“索菲亚,如果有什么进展,不要忘了将情况记录下来哦!” “放心吧,教授,我会的。”毕言笑着挂断了电话。 她仰头,看着窗外轻扬的柳树,忽然有几分恍惚,雷奥……程之勋……他要回来了吗?她摸摸胸口,只觉得有几分空落落地疼……师兄……知道她所有往事的师兄,照料她许久的师兄……他要回国了吗? 毕言闭上眼,期待之中却也带着害怕,害怕想起那些,刻意被掩埋掉的一切……站在树荫下的男子,温和到足以融化冰冷的笑容,他在说:“毕言,女孩子不要老是板着一张脸……” 女孩子不要老是板着一张脸…… 不要板着一张脸…… 当我好不容易可以展颜……你又在哪里? 毕言痛苦地蹲下身子,紧紧捂住胸口,有一滴晶莹洒落,瞬间消散在空气里…… 第5章 条件是,你嫁给我 第二天一早,曹辰刚刚到病房门口,想要敲门,乍一听到病房里的怒吼声。 “顾舟,你小子想要气死我?!”顾行在病房里不断地踱步,有几分气急败坏。 “上次说你媳妇怀孕不到三个月,不宜远行,这次又说怀孕超过六个月,不能颠簸,下次是不是要说,孩子出生了,奉子成婚有损门楣?你小子是不是从来没想过回来办婚礼?!”顾行像是一只怒狮,很不能把电话里的臭小子拎出来狠狠揍一顿。 电话里的人赶紧赔笑,但是说到带着媳妇回来的事,态度却很坚决,死活不肯回来。 “行,行!你小子有了媳妇,忘了本,你给我记住了!!”顾行挂断了电话,愤愤地将手机扔回床上。“顾董,毕小姐说了,您这病不宜动气啊……”曹辰小心翼翼地站在旁边,大着胆子劝道。 “我不动气?我能不动气吗?”顾行瞪了曹辰一眼,“顾舟那小子怎么答应我的?明明说好了a市那边办一场婚礼,香港这边办一场婚礼。我什么都给他安排好了,他却一拖再拖!存心想要气死我!!” 曹辰默默闭嘴,本来,他还可以劝顾董去a市看二少爷和二少奶奶,但是现在,顾董这样的情况,怎么能够坐飞机去a市呢? “顾董,您和二少爷直说吧,如果您说了,二少爷肯定会回来的,顾氏的事情有二少爷帮着您,您就不会这么辛苦了……”曹辰终于忍不住开口,三小姐就算了,毕竟是个女孩子,可是二少爷不一样啊,他有能力也有胆识,跟顾董又是一条心……却宁愿在a市闲赋,也不愿意回来帮顾董…… 顾行哪能不知道自己心腹的意思,警告性地看了他一眼:“不准把这件事告诉顾舟,只要我没 死,这件事绝不能让顾舟知道,明白吗?” 曹辰看着顾行坚定的神色,无奈地点点头。 “你不必为我不平,顾舟和顾涟是我这辈子最在乎的人,母亲死了,我就是他们的依仗。”顾行一字一顿决绝道,“顾氏可以垮掉,但是他们,绝对不能伤一根汗毛!” “我明白了。”曹辰默默垂头。 病房里顿时陷入一片安静。 半晌,顾行才转头对曹辰道:“我看顾舟那小子是不会回来办婚礼了,准备的那些东西都取消了吧,幸好还没有通知媒体……这混账小子!” “取消吗?”曹辰惊讶地抬头,“可是已经联系了婚庆公司和酒店,就算没通知媒体,消息也藏不住啊……” 顾行懊恼地一皱眉,再次骂了一句:“这个专门添乱的混账小子!” “笃笃笃”病房外传来三声有节奏的轻响。 “进来。”顾行气怒的表情顿时消失,转头冷声道。 穿着白大褂的毕言走进来,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瘦了,这身衣服总是让她显得非常单薄,配上她白皙的脸蛋,和漆黑的眸子,总给人一种病弱之态。当然,屋子里的两人却知道,这个看似弱小的女子其实是峭壁上的雪松,一身傲骨,机敏卓绝。 “毕小姐来了,今天的例行检查这么早啊。”见是毕言,曹辰立马换上一副笑脸,赶着寒暄。这位手里可是握着顾董的命,他能不好好巴结着吗? “在医院还是叫我毕医生吧,例行检查都是八点,没早。”毕言走到病床边,垂着眸子,准备器 械,淡淡道。 曹辰被噎了一下,干笑两声,退到边上。他现在很同意顾董的观点,搞科学的,都是社交无能的怪人! 毕言示意顾行躺倒病床上去,这件病房,设备一应俱全,绝对是特殊配置过的,所以,检查什么的毫无压力。 长达一个小时的检查,毕言将资料直接传输到专用的通道,大概十几分钟就能拿到报告,其余不需要仪器的检查,都是她亲自做的,结果还算正常。 见毕言的检查结束,曹辰立马凑上来,一叠声问道:“怎么样?” 毕言脱下口罩,看了一直盯着她的顾行一眼,道:“应该没什么大问题,报告很快就会出来。这个病就是这样的,不发病的时候检查起来和正常人无异。” “那天,你为什么让我去看医生。”顾行紧紧盯着毕言,漆黑的眸子如同千年古潭,看不出喜怒。 毕言愣了愣,才想起两人第一次见面的情景,她转头,认真道:“你当时的唇色,指甲颜色,还有脸色都非常地不对,当然,那个时候我只是怀疑你可能患有心脏病,却没想到会是这个病……” “所以,旁人也能看出我的病?”顾行接着问道,曹辰也紧张了几分,如果能看出来,那顾氏的人也许也能…… 毕言淡淡地扫了顾行一眼:“你可以问问曹先生,他能不能看出来。” 曹辰一愣,摇头。 顾行靠在病床上,继续看着毕言,这次带上一点兴味:“也就是说,要想毕小姐这样,有不错的造诣,才能看出我的情况?” “造诣不敢当,接触心脏病人多年的医生,应该都会有些这方面的感觉。”毕言走过去,刷出报告单,一边看一边道。 “是吗?”顾行看着毕言,神情非常奇怪,似乎隐隐有了什么决定,曹辰看看两人,暗自思忖,怎么样才能让毕言保守秘密,又精心治疗顾董呢,这女人,实在不好控制啊…… “华辰的事,我答应解决。”顾行突兀地开口。 这一下,毕言和曹辰瞬间转过头来,齐齐看着他。只不过,前者是又惊又喜,后者是又惊又急。 “顾董……”曹辰上前一步,对着顾行使眼色,开玩笑,这个时候怎么能放过华辰?没有了华辰这个软肋,他们还怎么掣肘毕言,怎么让她保守秘密啊…… “有什么条件。”毕言很快冷静下来,顾行不可能白送这个好处。 “我可以不并购华辰,甚至采用投资入股的方式解决华辰现在的危机。”顾行点着床沿,眸光莫测,甚至有几分似笑非笑的感觉,“而且,还可以保证经营权依旧属于你父亲,而我,只做股东。” 毕言沉默地看着顾行,这个条件太优渥,优渥到她有些无法置信。但是,一个合格甚至优秀的商人,绝不会只出不进,她要付出的代价,只怕会更大。 见毕言面无表情等着他接下来的话,顾行竟觉得有几分激赏,这个女人的心性的确强大,而他,很想试试,她能强大到怎样的地步。 “条件是——”顾行放缓了声音,直视着毕言的眼睛,仿佛想要看清她所有的情绪,“你嫁给我!” “什么!”曹辰脸色大变,禁不住失声道。 而毕言,顾行有些感叹,这个女人,只是在最开始的那一瞬滑过一丝惊讶,之后竟继续面无表情,眸光沉静,一副“请继续”的摸样,真是大大超过他的预期啊。 “看来毕小姐是答应了?”顾行没有接着说,他很想听听这女人的想法。 “用商人的方式讲,这桩交易,于我有利,没有必要拒绝。”毕言直言,“不过,顾董可以一次性说完。” “好!”顾行点头,“条件就是,长期调理和治疗我的病,同时,不得向外泄露一丝一毫。” 毕言垂头,忽然勾唇微笑:“顾先生真是多虑了,如此情况之下,我还能泄露吗?或者说,还有人会信我吗?” 顾行看着她,嘴角泛起满意的弧度,真是……聪明的女人。 “不过,我希望顾董能准备一份合同。”毕言看着他,“将我们的条例都写清楚,比如,顾董有生之年,华辰的经营权永远属于毕家。” “毕小姐的意见非常合理,合同可以公证。”顾行微笑。 “既然这样,就劳烦顾先生准备了。”毕言重新戴上口罩,“我等会儿还有个手术,失陪了。” 顾行点头,目送毕言出门。 “顾董,你这是……”毕言一走,曹辰就急了,“你怎么随随便便就……” “曹辰,这是双赢的结果。”顾行以指骨敲着床沿,眼底满是笑意,“毕言如果能够一直呆在顾家,我的病症就能得到控制,我自然可以多活几年。” “可是……这也不用娶她吧……”曹辰喃喃道。 “不,必须娶。不然,我有什么理由将一个心脏外科的金刀留在身边做家庭医生?”顾行冷笑,“这不是告诉那群蠢蠢欲动的家伙,我将命不久矣吗?” 曹辰不说话了,虽然是这个理,但还是有点难以接受。 “而且,这也是让毕言不泄露这件事最好的办法。”顾行眼神深邃,“一旦她嫁进顾家,华辰和她都被打上我顾行的烙印,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我若倒了,顾氏的人不会放过华辰,她必须维护我。” “如果毕小姐成为顾夫人,就算她说出什么,其余人也会持怀疑态度,认为是您挖的陷阱。”曹辰脑子也转得快,立马接道。 “没错。”顾行看着窗外小径上越行越远的单薄女人,低声道“只是,我没想到,那个女人会答应的这么快。” 第6章 师兄回归 “顾董您丰神俊朗,能力卓绝,又有权有势,说不定毕小姐也倾心于你啊。”曹辰不放弃任何一个拍马屁的机会。 顾行看了他一眼,眼神诡异而惊奇,正常人应该都不会会喜欢上一个逼得自己父亲差点跳楼的人吧…… 曹辰“嘿嘿”两声,也觉得自己这个马匹拍的太过了。 不过思及此,顾行的脸色却不好了,虽然心知毕言为什么答应这件事,但是一想到对方那双冷漠而犀利的眸子,总归就是不舒服,特别是,那双眸子的主人,永远面无表情,毫无情绪起伏……当然,他是不会承认,还有一点被忽略的不爽…… “顾董,那婚礼就不用取消了吧。”曹辰又问了一句。 “嗯,不用取消了。”顾行摆摆手,“不过消息先不要放出去,等我‘回国’之后,再把消息放出去。” “是。”曹辰点点头。 而离开病房的毕言,根本没有面对两人时的淡定,她怔怔地坐在办公室里,样子非常恍惚,黑眸一下子放空了,整个人似悲伤又似解脱,麻木的外表下仿佛滋生着某种疯狂的病态,看得人心寒。 “毕医生?毕医生?!”护士长微微惊讶的呼声响起来。 毕言瞬间回神,那种不受控制的病态也一下子消失了,恢复了惯常的冷漠。 “毕医生,您的手术是十点开始,请做一下准备。”护士长微笑道。 “嗯,好的,谢谢。”毕言颔首,送走护士长后,起身去了隔间。 犹豫良久,她拿出手机,拨了个号码,薄薄的唇颤抖着,吐露出几个仿佛重逾千钧的字:“这一次,真的要离开你了。” 她按断了电话,放进储物柜。然后,手机界面上,通话时间,却赫然是,零秒! 换好衣服的毕言走向手术室,办公室里没有人,这个时间应该都有手术,她也没注意。 仁心医院的心脏手术的几个手术室比较近,外面有一个大大的玻璃门,家属只能在门外等候。毕言进去的时候,门外已经围了不少家属了,其中有一个男人,身材高大,左脸上还有一块红色的刀疤,看着颇为瘆人。 毕言微微扫了一眼,就从医生专用通道进了手术室,没有太过在意。 她的病人六十三岁,病况也是老年人常见的心肌梗塞,而这次的手术也是最常见的心脏搭桥手术,这对毕言来说没什么压力,不过她还是非常认真,极其谨慎地进行着手术。 大概三个小时之后,手术结束了,身边的护士开始整理仪器,病人也被推出手术室,从病人通道送回病房。 毕言脱掉沾血的手套,一边用医用毛巾擦着额头的汗,一边走向医生通道,却未料,那个高大有疤的男人和一个年轻的女人竟然站在医用通道外面,好像是在堵她一样。 毕言的口罩还没来得及脱掉,两人就急着凑上来“医生,我女儿的情况怎么样了?” 毕言一愣,随即想到两人肯定是把医生搞错了,便温和道:“不好意思,两位的女儿不是我的病人,不过两位可以去等候室那边坐会儿,如果手术结束,大屏幕上会有通报,病人也会被护士送回病房,两位不必着急。” “怎么可能不急吗?!我女儿,她还这么小,竟然就有心脏病,这是造的什么孽啊……”那女人开始使劲抹眼泪,用方言不断地絮叨着。 男人本身就焦急,听着女人不断地抽噎,火气一下子就上来了,狠狠地转头,同样用方言骂了一句:“吵死了!你他妈的能不能不要哭丧啊!” 女人瑟缩了一下,立刻噤声了,看样子应该很害怕男人。 毕言看着男人发怒时左脸跳动发红的疤痕,以及骤然阴狠的眼神,也不觉心中一凛。但是想到两人千里迢迢赶来,只为了求医治好女儿的病,心底又不觉得柔软了几分,可怜天下父母心…… 虽然不能做什么,但她还是一直站在那里,陪着这对夫妻,没有走开。 不多时,另一个医生走出来,她的身高和毕言差不多,戴上口罩,全副武装之下倒是还真分不出来两人来。 “周医生。”毕言冲她微微颔首。 迎面而来的女医生瞥了毕言一眼,心不甘情不愿地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了。 “医生,我女儿的情况怎么样了?”这对夫妻又凑到周静的面前。 周静微微皱眉,但还是回道:“手术已经做完了,很成功,两位可以去病房看望女儿。” “谢谢医生,谢谢医生!”男人顿时感激不已,脸上的红疤看着倒也舒展了几分,他拉着女人连连往楼下跑去。 毕言微微一笑,也转身往自己的办公室去了,只余下身后的周静,眼含妒意地看着她的背影,不屑地轻哼:“不就是跟对了导师吗?还真以为高人一等了,哼!” 毕言虽然知道周静不待见她,但是没想到夜以继日的嫉恨,能让女人扭曲到这个地步…… 当然,此刻的她,完全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她像往常一样,去隔间换回衣服,拿起手机,却看到一个未接来电和一条短信,署名都是:师兄。 她的手微微抖了抖,几分心惊几分害怕,深吸一口气,她还是打开了短信,师兄的语气一如既往地熟稔,询问了她一些近况,也讲了教授和他自己的一些近况。最后一句:后天将会抵达香港。 毕言一遍一遍地看着最后一句话,心里的浪潮慢慢泛上来,又歇下去,让她无力而伤感,有些事到底还是避不开……她知道将一切都迁就到师兄身上,实在是很过分的行为,但就是止不住……大约是因为,他是唯一的知情者吧…… 她长叹一口气,回了一句:“师兄,后天什么时候到机场,我来接你。” 短信很快就回来了,让毕言有一种对方一直守在手机边上的错觉:“后天下午两点,如果有事,就不用来了,没关系的。” 毕言看了看自己的日程,明天下午没有手术,她回道:“没事,我后天下午有空。” 对方显然很开心,短信也带上了一贯的调笑口吻:“那就谢谢小师妹了,人生地不熟的,师兄我可全靠小师妹照顾了~~” 毕言看着后面两个*号,无奈地勾唇,师兄还真是十年如一日地——卖萌啊。 “好。”毕言回道。 殊不知另一边的程之勋,同样对着手机勾唇,小师妹还真是,十年如一日的冷漠啊……只除了,那一个人。 想到这个,程之勋的唇角带出了些微苦涩,五年了,近两千个日夜啊,为什么还是忘不掉,原来古话说的是真的,最难动情之人也最难忘情……他的小师妹,还要为那段感情付出多少岁月和青春?为一个死去的人…… 程之勋握紧了拳头,掌心已经一片血色……有些事,即便他一清二楚,却永远不能开口,不能以劝慰的名义再一次扒开女子心底腐烂到空洞的伤口…… 而他的感情,也永远,说不出口了…… 第7章 毕言遭难 第三天,毕言照旧给顾行做完例行检查,外加一个手术之后,已经是正午十二点了,想着师兄两点就会到机场,她不觉加快了脚步,往自己的办公室走去。 大约因为到了饭点,办公室里只有周静一个人在整理东西,看样子也正打算出门,毕言朝她点点头,换来对方不冷不热的一记眼神。心知对方对自己不满,毕言也不会拿热脸去贴冷屁股,脱下外套,接下胸牌,就往向隔间走去,打算稍微梳洗一下,换件衣服就去机场接师兄。 正要出门的周静看着毕言一副不搭理自己的清高模样,气就不打一处来,本来走向门口的脚步也顿了顿,转了回来,她走到毕言的桌前,有些怨念地看着她摆在桌上的东西。 除了刚刚放下的东西,毕言的桌子上只有一些文件和单子,笔筒是简单的木头色,笔通通是黑套子的,其余装饰更是一点没有,看上去根本不像是一个女孩子的桌子。周静低声不屑:“哼,倒是和她那副死人相挺配的!” 周静拿起毕言的胸牌,似乎很想把这东西拿走,给毕言添添堵,毕竟医院里对这一块管的还挺严的,指不定就会被领导训一顿。 就在此刻,办公室外面忽然传来一阵喧闹声,男子粗暴的怒吼,女子的低泣,还有一群人明显急促的脚步声。 周静心一紧,下意识地就想逃出门去,熟料,还是晚了一步,一群人怒气冲冲地涌进办公室,带头的那个左脸红色刀疤的高大男人一脸凶相,逮住周静的领子,就喝道:“周静呢?那个贱人医生在哪里?!” 周静吓得直颤,双腿都在发抖,就在此刻,毕言推开隔间的门,走了出来,略带惊讶地看着办公室的人。 周静灵光一闪,仿佛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指着毕言尖叫:“是她,她就是周静!是她!” 男人狠狠地又领了一把周静的领子,红色的伤疤随着他狰狞的表情一跳一跳的:“真的是她?!你他妈要是敢糊弄我……” 周静颤抖着把手里的胸牌举起来,不要命似地嚷嚷:“是真的,心脏外科就两个女医生,我是毕言,你看!!她是周静……她是!” 凶狠的男人一把将周静扔在地上,看着毕言的眼神血红血红的。毕言也知道大事不妙,反应也快,立刻退回隔间,飞快地锁上门,大声喊道:“我不是周静!你弄错了!!” 可是脑中满是仇恨的男人早就没有什么理智了,见毕言躲进隔间,更是怒不可遏,一挥手,狠声道:“兄弟们,给我砸门,今天就要这个贱~人给我闺女偿命!!” 饶是毕言再镇定,看到这种场景也禁不住出了一身冷汗,将近十个五大三粗的男人,这扇小小的隔间推门根本顶不了多少时间,她一边飞快地将隔间的衣柜死命往门的方向踢,手里则飞快地拨打着医院保卫室的电话。 那个“嘟嘟”声听在她耳朵里如同催命声一样,时间长得离谱,也冰冷得离谱! 终于接通了,毕言死命抵着门,一边飞快地对着电话道:“喂,我是二号楼五楼心脏病办公室,这里有家属闹事,将近十个成年男子!快来,要出人命……” 还没等毕言把话说完,隔间门被撞开了,她急速往后退,但是隔间空间很小,柜子又挡住了毕言的动作,男人阴狠地上前,一把把毕言领出来,狠狠就往外面甩出去。 毕言本能地抱头蜷缩,可是强烈的撞击,尤其背部还狠狠地撞上了墙壁,她痛得忍不住一声低呼。 “妈的,就是这婊~子,就是她害得小侄女死掉的,给我打!”另一个男人首先上前一步,狠狠踹在毕言的背上,其余几个男人也毫不客气地上前拳打脚踢,尤其那个疤脸男人,根本恨不得将毕言立毙当场,一下一下都是往死里踢! 毕言忍着钻心的痛,努力保持着自己现在的姿势,双手护住头和胸,蜷缩成最小的团状,更是将自己整个人都缩在墙角,拼尽全力减少自己暴露在外面的部分。她一边护着自己,一边呼喊:“我不是周静,你们真的弄错了!” 然而,被仇恨冲昏了头的这一群人根本听不进她的话,那一下一下毫不留情地踢打狠狠落在毕言的背上,腿上,甚至有一个人看不惯毕言一直缩在那里,拎着她的领子就把她给拽出来,到了空旷的地方,毕言根本就护不住自己,那些拳脚开始落到她的正面,腹部,胸部,腿和手……都不能幸免。 她开始有些混沌……脑子疼得离开,微微睁开的眼睛里,只剩下一片天旋地转,然而,她却丝毫不敢松懈,不敢让自己昏过去,青肿而颤动的双手依旧努力护在自己的头部,却早已松松垮垮,不成样子…… 昏过去就必死无疑……绝对不能……毕言撑着最后一丝灵台清明,即使感觉血液已经溢出唇角,即使全身痛得近乎麻木,那些人扬起的拳脚遮住了她所有的视线……但是,不能死,她绝不能死在这个地方…… “住手!”外面终于再次传来人群的脚步声,一个男人的暴喝响起来。 似乎有更多人进入办公室,有人开始拉扯,有人怒吼,有人厮打……进来的人越来越多,她身上的拳脚越来越少,终于,再也没有了…… 毕言努力睁眼,想看看面前的场景,可是终于得救的松懈,让她一下子陷入了昏迷…… 护士长看着地上不成人形的毕言,猛然退了两步,痛苦地摇头,泪水止不住地流:“怎么会这样……毕医生……” “快,快送急救室!”一个男医生倒还算镇定,高声道。 几个男医生顿时跑出去,推来了急救床,护士们小心翼翼地把全身青肿,陷入昏迷的毕言抬上病床,跑着推向急救室。 被保安们死死压制住的几人仍然疯狂地挣扎,尤其那个疤脸男人,更是恨不能再次上前狠狠揍人。 “这个贱女人,我不会放过她的,不是她,我闺女不会死!!”男人嘶吼,像是凶残的野兽。 “你胡说什么,毕医生最近的病人里根本没有小姑娘!”护士长忽然高声吼道,看着男人的眼神无比痛恨。 “你说什么?”男人怒睁着一双眼,“她姓毕,她不姓周?” “当然,她是毕言,毕医生!”护士长愤怒地加了一句。 男人顿时怔愣了…… —————————— 而医院另一边的病房里,曹辰正向顾行汇报最近的工作,颜叔也难得地坐在顾行的病房里。不一会儿,外面却传来了越来越大声的纷扰,好像很多人都向着一个方向跑去。 顾行和曹辰微微诧异,颜叔却坐不住了,顿时打开门,拉住一个护士:“怎么了?” 护士见是院长,顿时恭敬道:“院长,毕医生被人打了,正在急救!那些闹事的家属还在那边。” 颜叔大惊:“你说谁?” “心脏外科的毕言,毕医生!”小护士重复了一遍。 “什么!?”门里的曹辰一惊,手里的文件“啪”地掉在地上,顾行也瞬间坐直了身子,眼神无比凛然。 颜叔也顾不上背后两人,一面跟着小护士往前跑,一面着急地问情况:“到底怎么回事?毕医生现在怎么样?” “好像是家属闹事,说是病人死了,是毕医生动的手术。”具体内情小护士也不清楚,但是她明显很愤怒,“据说是十几个成年男人,都是混混,围着毕医生踢打……毕医生的情况好像很严重!现在还是昏迷不醒,正在抢救!” 颜叔狠狠皱眉,也顾不上什么形象,顿时在走廊里狂奔起来,小护士明显给落在了后面。 顾行听到“昏迷不醒,正在抢救”这一句,只觉得心里狠狠咯噔了一下,脚步不自觉加快,竟也追上了颜叔。 第8章 暴怒,报复 几人跑到急诊室门口,毕言还在急救,颜叔也不好打扰,只能不断地在门口绕着圈圈,非常焦急。闻讯赶来的一些医生护士也围在门口,虽然很多人与毕言并不熟识,但好歹是一个医院的,加之又是医患关系这种尴尬的问题,难免有几分兔死狐悲之感。 医生护士毕竟还有正事,来了一拨又走了一拨,只有颜叔一人始终等在外面,胖胖的脸皱得不成样子。 顾行则一直坐在手术室外的长椅上,面容冷凝,神情阴戾,让一众人都不自觉地绕着走。曹辰也急得不行,顾董的病可全指着毕医生了,可是她却在这个重要关头出这样的事情,真是……屋漏又遭连阴雨啊! 两个多小时,手术室的红灯终于灭了,里面的医生走出来,毕言也被推出来,顾行立刻站起来,大跨步地上前,只见病床上的女子身上盖着被子,只露出一张小脸,嘴唇雪白,脸色青紫,额头还包着厚厚的纱布,占去了半张脸,纱布上的血迹可谓触目惊心,还有女子露在外面的手,青青紫紫,几乎看不出原来的肤色…… 一时之间,顾行身上的冷意连曹辰都止不住颤了颤。 曹辰被冷得恍然大悟,方才想起来,这位毕小姐不仅仅是顾董的专职医生,还是顾董定下的未婚妻,现在被人这么打,那就跟打顾董的脸差不多啊! 顾行看了一眼颜叔,低声道:“我陪毕医生先回病房,这件事的始末……劳烦颜叔了。” 这件事就算顾行不叮嘱,颜叔也不会轻易放过去,但现在听见顾行这么一说,反倒觉得有几分诧异了,这侄子,除了顾舟和顾涟,还没对什么人这么上过心呢…… 顾行自然不知道颜叔的想法,倒是跟着护士一道,推着毕言进了病房。曹辰识趣地没有跟过去,而是跟着颜叔去调查这件事了。依顾董的脾气,打了他的脸是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他还是把事情弄个清楚,也好方便顾董事后……咳咳,报复。 颜叔和曹辰忙前忙后,顾行在毕言的病房里,认真地听着护士长将一些注意事项,护士长叮嘱他一定要注意毕言的心跳和体温变化,顾行连连点头,认真地看着边上的仪器。 护士长满意地看了顾行一眼,心道毕医生的男朋友不仅长得帅,还挺疼她的呢……只是没想到遭了今天这样的罪……想起这个,护士长的笑容隐了下去,叹息一声,走了出去。 送走护士长,顾行坐在毕言身边,看着躺在床上的女人,她的眉头一直皱着,嘴唇微动,却没发出声音……他亦紧紧皱眉,眼神暗沉。 不多时,颜叔和曹辰都回来了,两人的脸色非常不好,尤其是颜叔,简直称得上暴怒。 “怎么样?”顾行皱眉,问道。 “那些个流氓混混!那个什么小女孩根本不是毕小姐的病人,也不是毕小姐治死的!是一个叫周静的女医生!”曹辰忍不住,最先开口,“警察来了之后,那个混混头子就招了,他女儿查出心脏病,几天前病发,家里人急急忙忙从外地赶过来救治,接手的是一个叫周静的女医生,却没想到今天早上,女儿竟然就这么去世了,这混混头子怒极攻心,才想到找人教训和报复这个周静医生!” “那怎么动到毕言!?”顾行瞪着曹辰,火气很大,到头来,这女人还是替人受罪?好,真是好啊! 听到顾行的话,颜叔是又气又愧,一张老脸涨得通红,曹辰看看颜叔,又看看顾行,也不好意思直接把这件事说出来,毕竟那个周静也是仁心医院的人,算是颜叔的下属。 顾行看着两人的表情,顿时也明白了几分,但是心里的火气却是怎么也下不去,神情冷厉阴寒。 颜叔轻咳了一声,大概调整好了,才开口道:“那个家属说,他们带着人进办公室的时候,办公室里只有一个女人,他就逼问那个女人谁是周静,结果那个女人就一个劲儿地指着从隔间出来的女人,说那个人是周静……他们当时怒火攻心,又看到那个被逼问的女人手里拿着毕言的胸牌……就信了她的话……” “啪”地一声,顾行狠狠击在桌子上,冷眸直直看向两人:“那个女人,就是什么周静?” “是。”曹辰被吓了一大跳,忙不迭地点头。 “好!好啊!替罪羊是吧……不过是为了自己脱身,还是包藏祸心……这女人……哼!”顾行怒哼一声,转向曹辰,“给我好好查查这个周静,还有帮混混,给我从严办了!” “是!”曹辰一溜烟地窜出去,唯恐扫了台风尾。 屋子里静了一会儿,顾行稍稍平息了一点怒气,方才转向病床上一直很不安稳的毕言,声音有几分叹息:“她的情况……怎么样?” 颜叔微怔,也跟着叹息:“我刚刚找了给小毕做手术的医生,他说,小毕的大腿,手臂多处骨折,全身青紫更是不用说了,最要紧的是,后脑和额头都遭到撞击,肋骨断了一根,后背也受了重创,不知道会不会留下后遗症。” 顾行紧紧握着拳头,一身冷意早换成了杀意,让颜叔即心惊有心颤! “颜叔,毕言,毕家大小姐,是我定下的未婚妻。”顾行一字一句,偏头看向颜叔。 颜叔大惊,却也瞬间明了,难怪,难怪阿行会……本来医患关系就是个重灾区,怎么处理都不妥当,现在看来,顾行也是绝对不肯善了了……罢了罢了,小毕这一次被误伤,还误伤地这么重……也确实该讨回一些公道! “这件事,就由你处理吧……”颜叔长叹一口气,顾行的脾气,他心知肚明,至于周静……他现在只能希望这女人没有包藏祸心,要不然……真是救不了她了…… 顾行得了颜叔的默认,径直坐到毕言边上,拿着帕子小心地擦着女人脸上的冷汗,小心掀开一点被子,那些青肿到没有一丝完好的皮肤落入他眼里,让男人的眉眼,更是一深…… —————————— 而另一边,行动力迅速的曹辰已经跑回公司,准备了这件事的资料,急急地找上了顾行的私人律师。 林大律师看着曹辰将一份资料扔到自己面前,也微愣了一把,随手翻了翻,医患关系的案子,跟顾董有什么关系? “这个案子,你确定要交给我?”林大律师晃了晃手里的文件,“顾董什么时候跟医院里的案子扯上关系了,再说,我对这种案子还真不怎么拿手。” 曹辰瞥了他一眼:“得了吧,金牌大律师还有不拿手的案子?不论是你亲自打也好,还是找更加拿手的律师也行,总之,顾总的意思,肯定要让这群打人的混混,从严判决。” “这个不好弄啊……毕竟人家死了女儿,虽然这位与这位毕医生无关,但是,世人多半还是同情他们的……这医患关系的事情又多半尴尬……很多都是不了了之的。”林大律师一边翻着手里的文件,一边道。 “嗯哼……不好办就算了。”曹辰幸灾乐祸,“就是不知道如果夫人冤屈不得昭雪的话,顾董会不会冲冠一怒,顺手炒了金牌大律师的鱿鱼啊?” “你说什么?夫人!”林大律师的耳朵竖的高高,登时站起身来,抓住曹辰的手,一脸激动,“你说,夫人?” 曹辰不说话,拍拍林律师的肩,一副奸诈的样子:“好好干吧,说不定能在夫人面前留下个好印象!” 林律师看着曹辰欠揍的背影,顿时精神大振,开玩笑,夫人的案子,那一定得快办,严办,绝对不让这帮混混逍遥法外! 嘿嘿,夫人?林律师摸着下巴,笑得猥琐,没想到顾董这个千年铁树也会开花?奇观,奇观哪! 第9章 自作孽 毕言昏迷了五天,毕言父亲和继母都跑过来照顾了好几次,尤其是继母,头两天都是熬夜照顾毕言的,听到颜叔说情况稳定之后,才算微微松口气,不再留宿医院,但每天还是准时到医院,来照看毕言。 两人第一次来的时候,就碰上了顾行,双方的脸色都有几分不自在,毕父和继母一脸惊恐,顾行则尴尬地咳了一声,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场面顿时僵地可以…… 颜叔和曹辰刚想开口打圆场,某人大概尴尬够了,才淡淡开口:“毕先生,毕夫人。毕言的事情,我会处理妥当。” 这一句,毕父和继母更是面面相觑,呆愣当场。曹辰看看他家顾董的脸色,默默无言,都跟人家闺女定了亲了,人家父母还不知情……这不就是传说中的私定终身吗? 曹辰虽然为他家顾董的情商点了一根蜡,却也不得不收拾残局,连忙笑着道:“毕先生,毕夫人,毕小姐大概还不好意思告诉你们,她和我们顾董是两情相悦啊……毕小姐的事,我们顾董绝对不会袖手旁观的!” 曹辰好心好意地圆个场,却生生把两边都给雷焦了,顾行狠狠一挑眉,脸色顿黑,两情相悦……这曹辰瞎扯什么! 毕父和继母就更不用说了,直接雷傻在当场!继母还不知情,毕父却是一清二楚的,当日毕言和顾行的对峙,两人还是一副仇人的模样,这才三个星期呢,就两情相悦了?开什么玩笑! 他女儿的性子有多冷,他是一清二楚,三个星期,能对一个陌生人礼貌笑笑就算极致了!怎么可能会爱上仇人?! 不得不说,毕父真相了……毕言现在对顾行的态度,还真是连笑容都欠奉啊…… 当然,曹辰不知道毕父的腹诽,一个劲儿地颠倒黑白,说这两座冰山是怎样地如胶似漆,怎样的恩爱不移…… 最后还是颜叔出面,在顾行爆发前,将两位家长领到自己办公室去了。 顾行非常阴冷地瞪了曹辰一眼,只瞪得某人冷汗直流,心里叫屈,才把他打发到林律师那边,去探听最新的审判情况…… 曹辰暗暗抹汗,麻溜地窜出病房而去…… 毕家父母虽然被颜叔安抚了下来,但是这心里,却也存了不少疑,无奈女儿身受重伤,昏迷不醒,也只得先将这件事放在一边,专心照顾起女儿来。 而另一边,林大律师自从得了曹辰指点,立马拿出全身本事,投入到打官司的大计中,当然,他没有扯上仁心医院,而是将事情定性成自己的委托人毕小姐被人无辜殴打,导致重伤,于此同时,林律师还翻出了这批人的旧账,这些人本来就是混混,案底不少,也坐实了对方凶恶不善的事实。 对方律师也提到他的委托人是因丧女之痛才会失常,企图将事件扯回到医疗事故之中去,林律师又怎么会让他如愿,直接来了一句:“此次医疗事故与我的当事人根本没有任何关系,我认为被告是以此为借口,妄图脱罪。” 对方律师一噎,但也不愿意随便认输,还是不断地将话题扯回来,试图引起法官和陪审团的同情心,林律师冷笑,巧妙地避开他的话题,反倒将毕言所受重伤的医院报告展示了出来,毕言受的伤本就极重,被林律师一番描述,更是仿佛到鬼门关里走了一圈儿,陪审团的同情心顿时又转到这位无辜的受害人身上来了…… 林律师的金牌之名到底不是白来的,没几天,案子就给判下来了,带头的男人,以及当时出手最终的几个混混都没有逃过牢狱之灾。 顾行听着曹辰转述判决的情况,面无表情地点点头,随即又想起什么,冷冷转眸:“那个周静呢?怎么样?” 曹辰踟蹰一会儿,方才道:“颜院长已经调查过了,那个女孩子的手术并没有出现问题,死因是术后其他器官的衰竭。这一点,手术前,医院就是和家属通过气,将其中风险告知了家属,就女孩的病情来看,即使是进行了手术,也的确有很大的概率会出现其他器官衰竭的情况。” “所以,那个女医生一点过错都没有?”顾行挑眉。 “这个……如果不是手术失误,她确实算不上有多大过错……”曹辰也无奈,“至于诬陷毕医生这件事,如果对方一口咬定自己当时是为了保命,是慌不择口……最多只能是道德有问题,法律上,只怕很难……” “哼!”顾行明显很不满,冷哼一声,“你不是从那些医生口里探出,这姓周的女人一向不待见毕言吗?” “话是这样……但也不能用这个定罪吧?”曹辰硬着头皮回了一句,基本预见自己炮灰的命运。 果然,顾行冷冷地盯着他:“这件事是办不到了?” “当然不是!只是想向顾董报告一下,因为法律的方式制裁她只怕是不行的,所以,对于周静,我作了另外的安排……”曹辰赶紧剖白,争取不要在顾董面前留下什么无能的印象…… “法律不行,就用别的法子,让那女人自食恶果就成!”顾行语气稍稍好了一些,回道。 “当然,周静一定会自食恶果的!”曹辰胸有成竹地应道。 “嗯……”病床上的人忽然发出一阵痛苦的低喃。 两人顿时中断了谈话,顾行转过身来,一双黑眸紧紧地锁住床上皱眉微颤的人。 毕言动了动,全身如同散架一般疼,头更是疼得仿佛裂开,然而,她只是蹙了蹙眉,便努力地,仿佛刻意反抗命运和疼痛一般,睁开了眼。 入眼的,是一个男子,修长的眉,冷凝的眼,同样微蹙的眉,还有刚毅俊朗的脸……好半天,她才反应过来,这是她目前的病人——顾行。 “你怎么样?”顾行硬邦邦地开口,也不动手扶毕言一下。 曹辰再次扶额,不忍直视……您老一天三次往这儿赶,现在正主醒了,却摆这一副天下老子最欠揍的表情……这情商……难怪到现在还找不到女朋友! 毕言倒是没觉出几分异常,微微摇头:“我没事……”话还没说完,顿时疼得“嘶”了一声。 顾行这才上前一步,声音略略急了几分:“不要乱动,你前额和后脑都受了伤。” 毕言闻言,忙摆正姿势,不敢乱动,不过语气还算镇定:“我的伤势怎样?” 顾行看毕言都这幅样子了,还能不哭不嚷,淡定的问问题,欣赏地看了她一眼,道:“脑震荡,额头砸伤,大腿多处骨折,手臂也多处骨折,肋骨断了一根,后背、腰和肩部受伤严重,目前看 来没有伤到脊椎,但是会不会有后遗症,就不得而知了。” 毕言阖上眼睑,“嗯”了一声,心底却微微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虽然受点苦,但还是皮肉伤,只是手臂骨折让她有些在意,毕竟作为一个医生,这双手很是重要。 “你当时做的不错,及时通知保卫处,又躲进隔间里,拖延了一些时间。被踢打的时间应该不超过二十分钟。”顾行语调奇怪,仿佛有赞赏,但是杀气也很重。 毕言没在意,依旧闭着眼,微微“嗯”了一声。 顾行见她不说话,也不打扰,打算离开这里,回自己病房去。 熟料,门口忽然冲进来一个人,声音凄厉,样子凶恶,直直向着毕言的病床扑过来! 顾行原本站在毕言病床的内侧,见状一个箭步跨上前,顺手一拦,再狠狠一扯,将这疯子一样的入侵者给制住了。 女人措不及防被顾行给狠狠扔在地上,摔得生疼,但她明显顾不上了,尖利的声音响彻整个楼层:“毕言!连累你是我的错,我给你道歉……但你为什么要断我生路!” 周静的声音尖利吓人,毕言只觉得头疼得愈加厉害,如同炸裂一般。顾行看到毕言紧紧皱起的眉头和冷汗淋漓的脸,看着周静的表情阴狠凶戾到了极点,倒是将一副泼妇样的女人给吓得噤了声! 第10章 告知父母 “你是什么人!?再不出去,我叫保安了!”曹辰心底哀叹一声,觑了觑自己老板铁青的脸,刚刚他还信誓旦旦已经解决的女人,竟然跑到这儿来撒野……他这一次真的是乌云罩顶,前途渺茫了。 “我是这儿的医生,我怎么不能来!”周静稍稍冷静了一点,却依旧梗着脖子看向曹辰。 顾行冷冷看着明显破罐子破摔的女人,不满地冷哼一声。 曹辰上前一步:“这儿是病房,毕小姐重伤未愈,你在这儿大吵大闹,要是出了什么事,你担得起吗?!” 周静偷偷看了看床上的毕言,转眸却对上顾行阴冷的视线,不自觉地狠狠颤了两下,当日她出卖了毕言之后,就匆匆忙忙跑出去,后来听说毕言重伤昏迷,她更是吓得面无人色,硬生生请了五天的病假,不敢再回到医院。 直到几天前,听说那帮揍人的混混被判刑了,她才松了口气,心道事情总算是过去了,熟料,还没等她安下心来,竟直接被院长叫去,虽然对方言辞温婉,但是话里话外都是辞退她的意思,她知道,这件事必然是被院长查出来了…… 看着院长那冷然的神情,饶是她脸皮再厚,也不能待下去,好在她是心脏外科博士毕业,又有多年临床经验,本以为再找一个工作并不难,可是,她前脚刚回到家,后脚就在报纸上看到大篇幅的报道,言辞间,将这件事描述地活灵活现,恍如亲见,最让周静惊恐的是,这个执笔之人不但同情毕言,还同情那个死了女儿的混混,直批某位女医生不仅没有医术,更加没有医德! 看到这篇报道,周静的腿都软了,普通人可能不知道,但是圈子里的人怎么可能不知道,此事一出,她的声名几乎全完了,谁还敢把自己家人的性命交到她手上?谁还敢冒着惹怒民众的风险聘用她?! 这还不是最遭的,这篇报道出来之后,马上有“义愤之士”人肉了周静的身世、学历等所有详细信息,大咧咧地挂到了网上,这一下,周静几乎是背足了世人的唾骂和口水,香港医学界,她是绝不可能再混下去了! 她一瞬惊恐再加一瞬愤怒,破罐子破摔的心情顿时就上来了,才这么急慌慌地赶着来找毕言麻烦。在她看来,颜院长与她无冤无仇,根本没必要再搞出这些事来整她,唯一的可能就是毕言,一定是毕言想要借此机会让她不得翻身! 然而,周静没想到的是,动她的,根本不是毕言。 顾行看着瘫坐在地上的女人,厌恶之感毫不掩饰:“还不滚!” 周静并不知道坐着的这个男人是谁,但是他神情冰冷,容颜冷峻,看她的目光更是如同三九寒冰。 “我我……”周静不甘心就此出去,却又不敢直接对上顾行的机锋,愣生生地僵坐在地上,泼妇意味甚重。 “等等……”毕言忽然出声,挣扎着要坐起来。顾行见状,也顾不得周静,连忙伸手去扶她,虽然动作僵硬了一点,力道用大了点。 好歹毕言也没有那么虚弱,靠着枕头,微微直起身子,看着地上坐着的女人,目光冷静而淡漠:“周静……那个女孩子的死,到底是不是手术失误……” 毕言不是圣母,那些混混对她的踢打,她自然不会轻易原谅,但是,一想起那个女人,想起她抹泪怯弱的样子,想起那个死去的不过十岁的孩子……她总觉得心头憋了一股酸涩之气,意难平。 “不是我!手术没有问题,器官衰竭不是我能控制的!真的不是我的失误!”提到这个,周静立刻大声道,她无法容忍被打上手术失误的帽子,她也承担不起这条人命! 毕言还没有说话,围观的人群中忽然传来一个低低的声音:“手术没有失误又怎么样?第二天下午的查房还是我替她去的呢!” 病房外虽然围了不少人,但是都非常安静,此刻这个声音虽小,但该听到的,都听到了…… 周静一瞬间面无人色,第二天下午,她的确请了假,可是……她真的没想到那女孩子会死啊…… 毕言的眼中泛起了深沉的失望和悲凉,闭了闭眼,径直躺了下去。顾行见状,将她身后的枕头小心抽出来,继而转向曹辰:“保安呢?怎么还不来,要放任这个疯女人到什么时候?” 曹辰得令立马跑出去找保安,门外的医生护士见到男人冰冷的眼神扫过来,顿时识趣地散开去了。 不多时,保安来了,将失魂落魄的周静带了出去,曹辰也顺道避开去,病房里只剩下毕言和顾行两人。 顾行也不是什么善谈的人,这沉静的气氛,倒让他挺自在的,坐了一会儿,他正想开口辞行,就听到毕言低沉沙哑的声音响起来。 “背负人命的沉重感,我非常地厌恶……可是,每一次动手术,却都摆脱不了这种沉重感。手术刀划开的,不是伤口,我治疗的也不仅仅是心脏……血肉模糊,生死一瞬……呵呵,人命,从来都轻贱的很啊……” 顾行侧目,看着面前闭着眼,面露嘲讽的女人,她很少摆出这样尖锐的表情,然而,他却从这种尖锐后面……看到了刻骨的悲凉,还有……死灰一般的绝望。 顾行不自觉皱眉,悲凉还可以理解,但是绝望? “对不起,受了这个伤,你最近的检查,可能要麻烦院长做了,好在你最近的状况不错,不要激动,不要抽烟酗酒和熬夜,应该不会有太大问题。”毕言睁开眼,一本正经地对顾行道,刚刚那一瞬复杂的情绪仿佛从来没出现在她脸上过。 “我最近要回顾氏。”顾行也不看毕言,自顾自道。 “你要回顾氏?”毕言皱皱眉,不是很赞同,“如果没什么急事,最好还是留在医院里。” “目前留在医院也只是例行检查,我想,即便等你查阅完资料,联系上德国那边,你们确定的方案多半也是保守治疗吧!”顾行垂眸看向毕言,神情笃定。 毕言回望他,点头:“没错,如果不是必要,最好还是保守治疗,用药物辅助仪器,可以控制病情,如果控制的好,一辈子不发病也是可能的。但是如果进行手术……因为病例稀少的关系,教授也没有真正地进行过这种病症的临床手术,你很有可能,会死在手术台上。” 即便听到“死在手术台上”这种话,顾行的脸色也没有多少变化,反而颇有几分戏谑地开口:“那我前两次发病没死,还真是福大命大咯?” 毕言完全没有幽默细胞,听他这么说,反而认真地点点头:“这种病,不发病与常人无异,一旦发病……死亡率非常高,你确实福大命大。” 顾行难得一噎,反倒接不上什么话了。 “虽然师兄还没到,但是,我觉得教授的想法和我是一致的,我们的目的是尽可能地减少你发病的概率,让你像正常人一样生活。”毕言接着道。 “不进行手术,怎么继续你们的研究?”顾行忽然来了一句。 这一句,终于让毕言冷漠的表情有了松动,隐隐有冒火的趋势:“我们是医生,不是刽子手,如果没有必要,绝对不喜欢在你身上到处划拉!” 看着女人黑线的脸和瞪视他的目光,顾行暗笑,摊摊手:“好吧,我道歉。”毕言瞥他一眼,继续恢复了面无表情。 “我们的婚事,我打算……”顾行的话还没说完,病房外传来敲门声。 “言言,是我们。”温婉的女子声音响起来,赫然是毕言的继母。 顾行开了门,对上两人不自在的视线,自己也有些尴尬,曹辰不在,这圆场都没人打了。 “既然两位来了,那我就先走了。”顾行微微点头,离开了病房。 毕父和继母顿时露出了松一口气的表情,让毕言有几分无奈。 “爸,阿姨,你们来了。”毕言对两人笑笑,“你们坐那儿吧。” “没事,言言,你躺着吧,别动。”毕父连连摆手,和继母搬了椅子坐到病床旁边。 两人对视一眼,再看看毕言,欲言又止。 毕言哪能不知道两人的想法,顿时开口道:“爸,阿姨,你们是不是知道我和顾行的婚约了?” “言言啊……这件事,是真的吗?”毕父结结巴巴道,继母的神情也很忐忑。 “嗯,是真的。”毕言点头,表情淡淡的。 “可是……言言啊,这个顾董,你当日也看到了……他实在……你们是怎么……”毕父问题太多,一时之间都不知道从何说起。 毕言微微一笑:“爸,这件事没你想的那么糟。” “那……你喜欢顾董?”继母小心地开口。 毕言看了她一眼,自己头两天虽然昏迷着,但还是有点感觉的,继母衣不解带地照顾了她两天,要说不感动,肯定是假的。 “我并不喜欢顾董。”毕言也没打算瞒着两人,“我们是协议结婚。” 这下,毕父和继母的脸更加不好看了,面面相觑,又齐齐看向毕言。 第11章 爱得比谁都早 毕言难得看到自家父亲和继母这一副呆萌的样子,不觉心情有一点点微妙的愉快。 她看向父亲:“爸,华辰的事情你也不用担心了,顾行可以解决华辰现在的债务问题,同时他会入股,但是经营权永远在爸爸手上。” 毕父顿时惊讶地看着毕言,说话都有点不利索了:“言言啊……这是真的吗?” “嗯,本来打算有空的时候正式和你们说的,没想到就出了这样的事,给耽搁了。”毕言苦笑。 “可是……”毕父眉头一皱,“言言,你答应了顾董什么?!他肯开出这么优厚的条件!” “言言,顾董是不是喜欢你啊……”继母顿时小声地加了一句,温婉的眉眼里还带点闪亮的神采。 毕言温和地看她一眼,第一次发现继母还挺有小女生情怀的嘛…… “不是,爸,阿姨,你们忘了我是做什么的吗?顾氏有个重要的人物,要我长期治疗,所以,和我立了这么个协议。”毕言没有直接说出顾行的病情,一则想必顾行也不愿意让太多人知道,二则她也不想让父亲因为这件事牵扯进顾家的浑水里。 “顾氏吗?说起来,顾氏老一辈年纪都大了,有心脏病也很正常啊。”继母顿时点点头。 “可是,外面不是一直传言……顾家的老一辈都是被顾董给逼下台的吗?说他心狠手辣,六亲不认什么的……”毕父还是有些惴惴。 “爸,谣言哪能全信啊……顾行一直被当做继承人培养的,他何必因为争权逼自己父亲下台呢?我看,可能是大刀阔斧的改革,动的狠了点,伤了不少老一辈的利益,才惹来这些六亲不认谣言。”毕言顺着劝慰毕父。 “这么说起来,也有几分道理……那个要你救治的病人,是顾董的父亲,顾城川先生吗?”毕父自然而然地想歪了。 毕言一副“知道就好,不要说出来”的表情,成功将两人给引到歪路上去了。 毕父和继母又和毕言聊了几句,不多时,毕父要处理公司的事情,就先离开了,继母倒是一直留在这儿照顾她,毕言一个劲儿地劝她回去照顾东东,对方也温柔地拒绝了,坚持留在这儿。 毕言也不好说什么,继母就在病房里守着夜,到第二天早上才离开。 第二日,毕言早早醒过来,习惯性地看手表,却发现,手上空无一物,顿时想起自己的东西应该都还留在储物柜里。 忙联系了护士,麻烦人家帮她把柜子里的东西拿来,小护士立刻将毕言柜子里一些东西装在袋子里,给她拿了过来。 她扒拉了一会儿袋子,发现了手机,但是长久没充电,已经关机了,好在还有备用电板,小护士见她伤重不宜移动,就帮着把电板装上,交到她手里,毕言自是非常感谢。 打开手机,未接电话三十几个,除了一开始有几个是父亲和继母的,其余几乎都是一个人——程之勋。 毕言顿时懊恼又尴尬地皱眉,那天下午她和师兄约好要去机场接他,没想到这事一出,愣生生拖了快七天……师兄不明真相,又没有她的其他联系方式,肯定急死了啊。 她连忙回拨了一个电话,还没响三秒,就被人急急接了起来:“言言,你在哪儿,我打你手机没人接,后来直接关机了……出什么事了?!” 毕言苦笑:“还真出了点事……” ———————— 程之勋握着手机,匆忙地推掉了同行一位教授的饭局,开了车就往仁心医院赶。 当日,在机场,他从两点一直待到五点,不断地跟自己说,她一定是有别的事,才来迟了,他再等等,再等等…… 可是一直等到这次会议接待处的人来了电话,她还是没有出现……他以为,她依旧陷在过去里不能自拔,所以连带着也不愿意见到他……伤心之下,他只能跟着接待处的人一起去了宾馆。 他本来想,既然言言不愿意见他,那他就退得远远,不要再妄想着出现在她面前,勾起她不愿意记得的往事……如同往常一样,他到底高估了自己的自制力,忍不住给她拨了电话,然而,一直响到结束,也没人接听…… 他握紧手机,那一瞬的挫败和绝望简直让他窒息……就因为他参与到了那段记忆里,就因为他知道那段感情,所以,他连见她一面,听听她声音的权利也没有了吗?!凭什么?他到底做错了什么! 那一刻,他埋怨过毕言的狠心,一直以来,对他不曾软化过一点点的那颗心! 憋着一口气,他开始不停地打电话,从无人接听到关机……他以为,她终于连他的名字都不愿意看到了…… 关机……关机……这狠狠地一锤,将他击地生生退了一步,他成功地,让自己唯一爱着的女人,彻底地,厌倦了自己…… 这七天,他用忙碌的会议和交流,彻底掩埋掉自己……只是心脏却彻底地麻木到了僵硬…… 只是,就在他绝望的当头,却接到了她的电话,就像在沙漠中垂死挣扎的人看到了绿洲,即便是海市蜃楼,即便会因此力尽而亡,他也控制不了自己向着幻境奔去的脚步…… 好在,这一通电话,是真正的甘霖,将濒死的他,拉出了深渊……她没有厌恶他,也没有疏远他…… 活过来之后,又听到了她的遭遇,不自觉又生出心疼,他想,这一次,真的不要再等了,说出埋藏了七年的话吧,不要再逃避,不要再害怕了……没有什么,比失去她还可怕的! 他明明,爱得比谁都早! 第12章 疑似情敌 程之勋站在门口,看着病床上微闭着眼,脸色苍白的女子,搭在门框上的手轻轻地颤抖……七年前初见,以为美人清冷如玉,四年前撕心裂肺,方知她淡漠之下藏着怎样的满目疮痍,然而,三年前诀别……至此,再没相见,也再不敢相见。 德国街头初遇,原以为不过惊鸿一瞥,笑观美人如花,却未料,美人入他师门,一点点侵蚀掉他的心,只是结局,却是七年的生生熬煎! 大概是被盯得太久了,毕言似有所感地往病房门口看去,不觉微笑:“师兄,你来了!” 程之勋看着她的笑靥,不自觉将她四年前那面如死灰的摸样与之重叠,两者千差万别,唯有那双眸子,依旧像到了极点,甚至,幽冷更深,寒冰更重。 他以为,物是人非最狠,却未料,至死也不肯变的人,才最伤! “是啊,我来了。”隔了四年,还是来了…… “坐这边。”毕言冲他招手,明显带着见到故人的高兴。 程之勋微笑,坐在她的病床边,看着她:“怎么把自己弄成这副样子?” 毕言有些羞愧地笑笑:“是意外……意外。” “依旧这么不会照顾自己,依旧这么轻信别人。”程之勋很不客气地直言,眼底有心疼。 “你这么快知道了?”毕言惊讶。 “外面的报道已经铺天盖地了,但我一直没想到,那个被打的医生会是你……”程之勋叹气。 “下次我会小心的!再说,我实在没想到周静那个时候……”毕言苦笑一下,周静对她不满,她一直都知道,没想到会这么极端。 “人心难测。”程之勋拿起一个苹果,利落地削皮,“你又这么不擅长人际。当年我初见你的时候,也以为这是个高贵冷艳不好相处的姑娘呢!” 毕言低头,沉默。 “怎么了?打击到了?”程之勋戏谑地挑眉,心里却有几分七上八下,以为提到了过去,又戳到了她不愿意想起的事…… “不,我在深刻地反省!多谢师兄的教诲!”毕言抬头,一脸沉痛。 “噗……”程之勋心底一松,被她逗乐了,“不错,冻死人的本事又长进了!” 毕言也跟着笑了起来,三年没见的隔阂仿佛根本不存在,两人又回到了当年在实验室里的时光,沉重繁琐的任务中透出简单的生活之趣。 程之勋将手里的苹果切成一小块一小块,随手拿了个杯子,用牙签戳了一块,送到毕言嘴边:“师兄大发慈悲,伺候行动不便的小师妹,来,张嘴!” 毕言也不和他客气,吞了一块苹果片,严重皱眉:“酸死了!” “哪有?这苹果卖相挺好的!”程之勋自己也吃了一块,转头看向毕言,脸色沉痛,“小师妹,原来你连味觉都被弄坏了啊……” 毕言瞥了某个嗜酸如命的人一眼:“师兄,我看我还是吃香蕉吧,只有这个不会被你的诡异味觉乱改属性。” 程之勋一脸无奈地摸样,放下手里的苹果杯子,认命地开始剥香蕉:“师兄我风度翩翩,温文尔雅,不跟小姑娘一般计较。” “那就把香蕉切成块,再加点糖吧,风度翩翩,温文尔雅的师兄肯定不会拒绝的,对吧?”毕言立马顺杆爬。 “好,加糖!你这小孩子似的习惯还真是一辈子都改不了了!”程之勋站起身来,打开门,却直直对上一个高大俊朗的男人。 他微微一诧,随即温和地微笑:“这位先生,你是来探望言言的?” 言言,这还真是……曹辰小心翼翼地看了他家顾董一眼,嗯,表情一如既往地冷淡,看不出喜怒。 “嗯。”顾行冷淡地应了一声,错身走进病房。 程之勋心里奇怪,面上却不显,依旧走出去,给噬甜的毕某人找糖去了。 曹辰连忙跟着窜进病房,果然看到他家顾董大马金刀地坐在一边,存在感极强,却什么话都不说,刚刚明显兴致很高的毕小姐也恢复了往常的死气沉沉……咳咳。 曹某人真想给他家顾董抹一把辛酸泪啊……你说这情商,你说这待遇,还未婚夫呢,丢人啊! “毕小姐今儿觉着怎么样?”曹某人急自家老板所急,忙赶着打圆场。 毕言非常怪异地看了他一眼,为什么有种……嗯,大内总管的既视感? 顾行也瞥了曹某人一眼,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七窍玲珑心的曹某人悟了,都怪他老娘,天天这个秘史,那个外传的,里面那个太监的存在感不要太强好不好! “我今天出院。”顾董意简言赅,表情冷淡。 “嗯。”毕医生点头,毫无异议。 等了半天,病房里继续一片沉默……就这两句?这就完了?!曹某人瞪大了眼,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顿时又想扶额…… “言言,白糖还是红糖?”程之勋终于回来了,拿着两袋东西,晃了晃。 “红糖。”毕医生笑道。 “好咧,劳驾毕小姐等等。”程之勋嬉皮笑脸地往香蕉块里加红糖,搅拌均匀之后,红糖微微有点融化,不过样子看起来还是怪怪的! 不过,毕小姐倒是吃得异常欢快。 曹辰继续小心地觑了一眼顾行,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觉得自家老板的阴气有重了一点。 “这位先生是?”曹辰笑着上前,对着程之勋道。 程之勋转身,一身西装倒也挺拔英俊,面上合宜的笑容更是让人如沐春风:“我是言言的师兄程之勋,最近到香港参加会议,顺便来看看言言。不知道两位……” “顾行。”顾董微颔首,对上程之勋的视线。 “呵呵,原来是毕医生的师兄啊,幸会幸会,这是我们顾董。”曹辰连忙补救。 “顾行?”程之勋恍然大悟,“你是言言那个病人吧,你的情况,言言和教授说起过,我带了教授最新的成果,正打算交给言言。” “是吗!?施佩曼教授找到法子了?”曹辰眸光闪闪,凑上前去。 “这个……我想还是要等言言和我具体研究过之后,才方便告知两位。”程之勋依旧微笑着。 “那是当然,那是当然!”曹辰连连点头。 顾行的脸依旧沉沉的,不过他的神情一向这样,倒是没人觉出不寻常。 曹辰和程之勋继续寒暄了几句,便跟着顾行告辞离开。 刚刚走出病房,曹辰就疑神疑鬼地往后瞅了瞅,快了几步,凑到他家老板的跟前:“顾董,情敌啊情敌!” 顾行冷冷瞥了他一眼:“你的情敌?” “不不不!我怎么敢肖想未来夫人!!”曹辰忙摆手,证明自己的清白。 顾行哼了一声,继续大步往前走。 曹某人那个心痒痒,还是没忍住,继续道:“顾董,我看夫……毕小姐和这位程医生的关系很不错啊,毕小姐对着她父母都没有这种轻松随意的感觉啊。” 顾行脚步一顿,没说话,继续抬步往前走。 “真是奇怪……如果毕小姐喜欢程医生,为什么还要答应顾董您的条件呢?”曹辰亦步亦趋,自然自语。 顾行这次,彻底停了下来,转过身,沉冷地盯着曹辰:“你很感兴趣?” “那是当……不不不!绝对不感兴趣,绝对!”曹辰连连摇头,收起脸上猥琐的笑容,一本正经地表明忠心。 “再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你就给我到日本去盯着顾城航吧!”顾行瞪了他一眼,转身就走。 曹辰苦笑一记,赶快跟上,心底却无比怨念,他冤枉,他无辜啊……他就是那只被殃及的池鱼!! 哼,殃及他?他偏要好好看戏,明明脸黑的不行了,还装淡定……他绝逼是看出来了,嗯哼,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哦~~~吼吼!!看顾董吃瘪,这是他曹某人毕生最大的乐趣啊!! 第13章 联姻? “顾董,您回来了。”卢秘书看到当走来的一人,连忙站起来,微微躬身道。 “嗯。”顾行点头,看向她,“前期推迟的会议重新排一下时间,今天下午开始吧。” “是。”卢秘书颔首。 曹辰是董事长特助,办公室就在顾行办公室的边上,最近一些事也是他代为斡旋的,见顾行立马投入工作,他便将最近积压下来的文件整理好,交到了顾行的办公室去。 顾行虽然“出差”两个星期,但是办公室里的东西都与他离开时一模一样,甚至压在文件上的那只钢笔都没有移动过,顾氏的人都知道,顾董有轻微洁癖,极其讨厌别人碰自己的东西,久而久之,保洁阿姨打扫原顾总现任顾董的办公室的时候,都不会移动里面的东西。 顾行坐下,恢复了往日的冷峻,就着曹辰整理的文件顺序开始批示,作为一个公司的决策者,很多事情虽然不必亲力亲为,却不能毫不知情,至于决策和掌控,更是上位者必须拥有的能力。 想要坐上比常人更高的位置,想要拥有比常人更大的力量,自然必须付出比常人更多的努力,这一点,不论什么出身,大抵都是如此。世人只见到祖辈的荫庇,让他站在更高的□□上,却不知,站得高的人,一旦摔下来,从来,只有死路一条! 顾行漆黑的眸子里冷意横生,看着手里的文件,微微勾唇:“桑家,这是示好?” 曹辰反应也快,立马接话道:“这个合作案是桑氏那边提出来的,我们占了大头,桑氏原本与顾城航交好,这一次必是看到您站稳了脚跟,掌控了顾氏,才赶忙来示好的。” “想要两面得利?桑国江这个老狐狸未免算得太好了吧。”顾行哼了一声,将文件扔到一边,接着处理底下的文件。 “不趁机要求桑国江和顾城航断交?”曹辰看着黑色的文件,小声道。 “断交怎么够?”顾行忽然一笑,带着几分倨傲,“我要他们,彻底反目!” 曹辰闻言,猥琐一笑,拿过那个文件:“了解,了解。” 顾行看着他把黑色文件夹拿走,笑了笑,这小子,脑子还不错嘛。 从早上到中午,顾行一直在办公椅上坐了三个小时,可是文件还有三分之一没有看过,他微微转了转脖子,揉了揉鼻梁,正打算打开下一份文件夹,却听得电话铃声准时响起。 “有事?”顾行微微皱眉。 “嘿嘿,顾董,吃饭时间到了。”曹某人在另一边摸摸鼻梁,一脸无奈,有他这么全能的特助吗?连保姆的活儿都兼了! “不用了……”依照顾某人的性子,绝对地工作狂人,吃饭睡觉都是可以控制的。 “不行!”曹辰一激动,“那个顾董……毕医生说了,您必须正常作息,三餐、休息还有忌口的食物,她都交代过……那什么,您还是遵医嘱比较好吧……” 顾行微怔,想起第一天的时候某人就用一本正经的声音给他定出了详细的作息规则……让他严重不满的作息时间…… “顾董?”曹辰继续小声叨叨,自家董事长那种要工作不要命的状态,他可是见多了,这才出院第一天,不会就要固态重演了吧,他要不要打个电话给毕医生呢? “好。”顾行挂断电话,站起身来,算了,要是让曹辰打了小报告,他大概又得面对某人的冷脸了…… “是是是!”曹某人喜出望外,连忙小跑到董事长办公室门口接驾。 “顾董,您是去四楼用餐?”曹辰跟在后面,笑得很是灿烂。 “嗯。”顾行怪异地看他一眼,不明白这人又傻笑什么。 “好的好的。”曹辰兴奋道,只是那小眼神,闪闪都是八卦光芒。 顾氏的食堂分四层,一楼二楼都是员工食堂,三楼是休闲餐厅,提供下午茶和早茶,供员工休憩,四楼则是高层专用食堂,食堂的电梯又不是那种封闭上升的,而是观光式的……所以,咳咳……大大增加了办公室恋情的机会。当然,其实去食堂吃饭的高层还是很少的,比如顾某人,之前就不大去。 曹辰曾肩负众多美女职员之托,冒着被顾董冷气扫杀的危险,问他不去顾氏食堂的原因,结果,人顾董轻描淡写地瞥了他一眼,继续轻描淡写地回了一句:“食堂的时间规定,跟不上我的节奏。” 噗……那是啊,食堂怎么跟得上您的节奏……正常人吃饭,您工作,正常人睡觉,您工作,正常人谈恋爱,您还在工作,正常人都要奶孩子了,您老依旧工作工作!!找一个能跟上您节奏的人……还不如房价下跌来的现实点。 至此之后,曹某人就彻底断了向顾行探问八卦的心思……不过今天,顾董竟然去食堂!他几乎可以预见顾氏众多美女的激动心情!! 顾行自然不知道身后的助理一瞬间就转了无数个念头,他沉着眸,依旧考虑着下午会议的事情,大步往前走。 “顾董……”最先看到的是卢秘书,她怔了怔,连忙问候老板。 顾行点头,接着往前走,曹辰却在后面对着卢秘书意有所指地示意了一下周围美丽的女同事们。 卢秘书非常无奈地苦笑,她的儿子都五岁了,自然没有那些年轻小姑娘的懵懂憧憬,但是,她却很清楚地知道,顾董这种镶钻的金龟,对那些小姑娘有怎样的吸引力……如果闹出什么来,收拾残局的还得是她……这曹辰,就会给人添乱…… 不出两人所料,一楼的美丽女职员们顿时小声惊呼,眸子紧紧跟着眼前冷峻高大的男人,顾董啊顾董!盼了这么久的顾董! 曹辰屁颠屁颠地跟在后面,真是与有荣焉,虽然他一直觉得自己也是英俊小书生,无奈一直跟在一个的极品高富帅后面……于是乎,华丽丽地被忽视了……抹泪,这种万美注目的情况真是让他激动啊! 顾行开始并没在意,但是电梯上了二楼之后,盯着他的目光实在太灼热了,让他也不自觉地皱起了眉,冷眼扫过在场一众女士,娇羞开朗,清纯美艳,各款俱全,有几个大胆地,直接对上了他的视线。 眼见顾董身上冷气加重,曹辰连忙道:“顾董,您来食堂的次数少,大家都比较惊讶。” 顾行横他一眼,不说话,冷着一张脸,终于到了四楼。 两人刚坐下,曹辰的手机就响了,他低头看了一眼,笑着抬眼:“毕医生的短信,催吃饭的。” “她发短信给你?”顾行挑眉。 这是……不满?曹辰暗忖,面上却不显:“我是合格的助理,毕医生找我很正常啊。” “嗯。”顾行低头,半晌又抬头,“那你给她回一个,就说我知道了。” 曹辰惊讶地瞪大了眸子,随即轻咳一声:“好,立刻回。” 顾行一直垂眸,认真吃饭,只是身上的冷气似乎稍微少了一些。 顾氏的众多美女职员们虽然心慕自家顾董,但到底都是知识女性,当面倒贴这种事还是做不出来的,所以,顾行这顿饭虽然受了不少注目礼,但好歹有惊无险。 回到办公室,卢秘书已经将下午的会议安排妥当了,顾行连着开了两个会,敲山震虎到底还是有用的,会议上面那些老家伙安静了不少,两个新晋经理的市场拓展策略没有受到太多阻碍,他自然乐见其成。 结束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四点多了,他刚到办公室,就看到卢秘书有些忐忑地在办公室前踱步。 “怎么了?”顾行看向她。 “这个,顾董,桑董来电话,约您吃晚饭。”一般这种冒昧的电话,卢秘书多半是婉拒的,但是桑氏董事长,她还真不敢随便拒绝。 “桑国江?”顾行忽然笑了笑,“耐性真是差了啊……地点定在哪里?都有哪些人?” “晚上七点,九江皇庭……”卢秘书踟蹰了一秒,“桑董说,是家宴。” 顾行的脸顿时一沉,身后的曹辰也跟着瞠目,偏头看向顾行,家宴?这不明摆着……联姻吗? 在场三人自然都知道家宴的意思,场中顿时有几分尴尬。 “家宴?”顾行忽然冷笑,“桑国江倒是一如既往地,自视甚高啊!” 曹辰暗暗点头,可不是,竟然还想着做顾董的老丈人,不仅心大,还看不清形势……桑氏,看来也不过尔尔啊。 “那要我推了……”卢秘书见自家董事长一脸阴郁,忙道。 “不用,就说,我会准时到。”顾行忽然一笑,有几分肆意。 “是。”卢秘书一个转身,就给桑董的秘书回电话。 曹辰跟在身后,垂着头,却难掩脸上一副看好戏的表情。 第14章 示威 如非必要,顾行向来不喜欢带着保镖出门,也不喜欢摆出阵仗让人围观,但是这一次,九江皇庭门口却停了数辆车,一前一后两辆凯迪拉克停了下来,车后座的几个男人立刻跑下车,挺直而戒备的站在边上,明显是训练有素的保镖。 曹辰从中间那辆车的副驾驶座上下来,恭敬地打开后车门,顾行一身正装,抬眼看了看酒店前面 金色的大门,富丽堂皇的装饰,恨不能极尽奢侈,这九江皇庭也是桑家的产业之一。 顾行微微勾唇,还未走进大门,就有服务生小跑出来,将他迎进去:“顾先生,桑先生在牡丹厅,这边请。” 顾行跟着走上去,曹辰跟在后面,身后两个保镖也寸步不离地跟着。顾行的几辆车还停在门口,本就异常显眼,更遑论是对豪门车牌烂熟于心的娱记们?一时之间,接到消息的狗仔们纷纷往九江皇庭赶来。 当然,因为顾行不喜欢曝光行踪,以前胆敢偷拍的娱记和报社都被下过封口令,一些抓着噱头不放的,都被狠狠整过,所以,虽然狗仔们喜欢追踪顾行,但能见报的次数还是非常少的。 顾行坐专用电梯到了顶楼的牡丹厅,远远的,看到下面已经有人在拍照了,他勾唇而笑,对着曹辰使了个眼色,曹辰马上意会地点点头。 电梯很快就到了,顾行走出来,立刻又有一个服务生领着他往左边走,推开沉重的暗金色木门,顾行当先走进去。 “顾贤侄啊,来来,坐这边。”桑国江笑着站起来,声音很爽朗。 顾行看着面前年过五十的男人,一张国字脸,身材不高,两鬓微长一些白发,此刻满脸堆笑,一副亲热的模样,好像几个月前,他和顾城航联盟,想要从他手里□□的事根本没发生过一样。 “桑董。”顾行颔首,语气平淡,就着椅子坐下。 一个贤侄,一个桑董,亲疏立现。 桑国江依旧笑着,只是眼底飞快地闪过一丝不豫。 “爸爸~”一个娇娇的女声响起来,对着桑国江唤道,“顾董都来了,你还不让他们上菜?” 眼前女人一身宝蓝色抹胸小礼服,肌肤雪白,头发松松的挽着,她虽然对着桑国江说话,眼神却一直飘向顾行,见他抬头看来,更是脸色微红,眸光发亮。 远远站着的曹辰将这一幕收入眼底,再次感慨了一把自家老板的艳福,桑国江有一子一女,儿子桑晨,女儿桑棋,这位一定是那个活跃于港城名媛之中的桑棋桑大小姐了。桑小姐姿容艳丽,家世傲人,绝对是港城男人的宠儿,不过他们家顾董…… 曹辰看了一眼,正好瞟见顾行敛眸,遮住眼底一闪而过的不耐之色……果然啊。曹辰心里的小人儿仰天长叹,如果不是出现了一个毕小姐,他真的要担心他家顾董的性取向了…… 说起来,毕小姐虽然长得也挺美的,但是总是冷冷的,到现在也没怎么看她笑过,不仅如此,有时候,还总让人感觉到某种不可言说的压抑感……总之,绝对是个棘手的女人,哪像眼前的桑小姐,简单直白又美艳…… 曹辰还在哪儿胡思乱想,顾行已经和桑国江谈到了那份合作案。桑国江虽然勉强应和着他的话,但是明显有些敷衍。 “贤侄啊,今天是家宴,就不要谈公事了吗。”桑国江笑着拍拍顾行的肩。 顾行垂眸而笑:“说的是,难得参加桑董的家宴,顾某倒是扫了桑董和夫人的兴致了。” “小顾说的哪里话……”桑夫人嗔了他一眼,笑着道,“我们两家也是多年世交了,小顾不用太拘谨。” 小顾?顾行心底冷笑,面上却依旧淡淡:“桑夫人说的是。” 桑国江这位明星出身的继夫人,倒是一如既往地长袖善舞,玲珑圆滑,只可惜,对于顾行来说,巧言奉承或者贬低奚落,都没什么不同,重要的,是目的。 桑国江见顾行的表情始终淡淡,言谈间也依旧客气疏离,不觉也有点不高兴了。 在他看来,桑氏虽不比顾氏,但也是港城大族,业内龙头,不说顾行这样的小辈,即便是原来的顾城川也会给他三分薄面。虽说之前和顾城航联手,确实给顾行制造了麻烦,但是商场上,哪有什么绝对的敌人朋友?他不仅主动送了一个合作案给顾行,还在这儿做东,怎么着,也算圆了场了吧?这顾行,还真是年轻气盛,不识好歹啊! 桑夫人见自家老公的脸色微沉,连忙打圆场:“棋棋啊,你不是一直仰慕你顾大哥这样的青年才俊吗,现在见着真人了,怎么缩着不说话了?” 桑国江闻言,脸上一松,笑道:“是啊,棋棋,还不给你顾大哥敬酒?” 桑棋连忙站起来,端着酒杯,往前走了两步,对着顾行举杯,眼神微挑,语气娇俏,模样大方:“顾大哥,爸爸可一直拿你给我们做榜样,今天见着你,必须敬你一杯。” “桑小姐过奖了,桑小姐这样的淑女才是港城女子要学习的榜样。”顾行举杯,黑眸看着桑棋,神情不动。 曹辰心头暗笑,这种违心的话,也不知道顾董会不会咬到舌头…… “呵呵……顾大哥还真是会夸人。”桑棋掩嘴而笑。 顾行只是微微勾唇,什么都没说。 之后,略显沉默的桑晨也给顾行敬了一杯酒,顾行和他交谈几句,这位桑家继承人声音很轻,模样也有些瑟缩,一副很懦弱的样子。顾行对上桑晨的眼睛,眸光一暗,随即勾唇而笑。 觥筹交错,这场家宴也到了尾声,桑国江放下手里的酒杯,转头看向顾行,一副劝诫的模样:“顾贤侄啊,有句话,做世伯的可得厚着脸皮说一说。” 来了!曹辰无比激动,心里的小人都快得瑟地跳舞了……联姻!联姻!联姻! 顾行看向桑国江,唇角的弧度略有些微妙:“当然,顾某洗耳恭听。” “这古话都说,成家立业,先得成家,方可立业,当然,世侄你能力超群,不会拘于这些世俗看法,但是,男人嘛,总归要有个贤内助啊!”桑国江意有所指,面上却摆出一副过来人的样子。 顾行沉吟片刻,抬眸看向桑国江,点头:“桑董说的有理。这成家一事确实是耽搁不得。” 桑国江和桑夫人都是面上一喜,桑棋就更不用说了,脸蛋微红,一双眸子含情脉脉地看着顾行。 “那不知……”桑国江连忙开口。 “说起来,来没邀请桑董呢。”顾行忽然若有所思,转头对曹辰道,“曹辰,桑董的邀请函可有送过去?” “回顾董,还没有。”曹辰微躬身,一本正经。 桑国江和桑夫人面面相觑,这是什么情况? “下属办事不利,实在是太抱歉了。”顾行笑着看向两人,“是这样的,两周之后是我的订婚仪式,想邀请几位出席,还望桑董赏脸。” 两人的脸色顿时难看到极点,桑董脸上那宽松的肌肉更是一下子塌下来,整张脸一瞬间显得阴沉。桑棋更是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紧紧盯着顾行,一副就快哭出来的表情。 “是吗?那还真是恭喜了。”还是桑夫人的反应快,不过她的脸色可完全相反。 “呵呵……顾董的动作还真是快啊……”桑国江脸上肌肉微抽,语气也一下子冷了。 顾行微笑回望,不发一言。 ———————————— “家宴”结束,顾行带着人坐回到车上。周围没人,曹辰立马本性暴露,他从副驾驶座转过身来,脸上闪烁着八卦的光芒:“顾董,您有没有看到那两位的脸色,啧啧,简直就是变脸绝活啊!我差点笑场了都!” 顾行哪能不知道自家助理那疯癫个性,他抬了抬眼皮,扔了一句:“你要是笑了,就可以卷铺盖走人了。” “不会不会!我这是夸张手法。”曹辰立马坐正,变回乖乖牌。 “不过顾董,您这样给了桑国江没脸,万一他下绊子……”曹辰疑惑道。 “下绊子?”顾行低笑出声,满满的嘲讽,“他,没有这个机会了……” 第15章 吃醋 曹辰转头,表示不解。 顾行往后一靠,似笑非笑地看着曹辰:“之前让你查的那个人,不用查了……” “您说的是桑氏那位卖给我们消息的人……”曹辰微讶,顾董刚刚上位的时候,顾城航和桑国江联手,一个在内里动摇顾董的地位,一个在外面破坏顾氏的生意,的确给他们造成了不小影响,而那一次,却有一份匿名的邮件,将桑氏内部的一份企划送到了曹辰的邮箱里… “也许,我知道那个人是谁了。”顾行一脸笑意,眼底光芒大盛,“这个合作者会比桑国江更加合适。” 曹辰也不笨,想想席间出现的人物,顿时恍然:“您是说,桑晨!?” 顾行点头,一副笃定的样子。 曹辰回忆了一下宴上的状况,桑国江、桑夫人还有桑棋都非常活跃,只有这位桑少爷,低垂着头,唯唯诺诺,基本上跟个隐形人似的……实在不像一个大集团的继承人。 “桑国江原来的夫人可不是戏子。”顾行冷笑,“说起来,现在的桑氏还有一半的功劳应该属于原来的桑夫人。” 说的这个,曹辰倒是想起这位原配夫人了,这位原配夫人似乎姓李,娘家也是港城一个不大不小家族,经营一些实业,当年桑氏根本没有如今的规模,桑国江与这位李小姐联姻,倒是门当户对,李小姐也是女强人,借着娘家家世,帮了桑国江不少忙,还给他生下了唯一的儿子,也就是桑晨。 只不过,红颜薄命,这位原配桑夫人十几年前就病逝了。 “就算桑夫人不在了,桑晨也是桑氏唯一的继承人,他何必对付自己的老子呢?”曹辰略有不解。 “你想想,桑棋今年几岁。”顾行冷哼,神情厌恶且不屑。 “桑小姐的大学似乎是英国上的,说起来……对了,她是私生女!”曹辰立马明白过来了,桑国江的现任夫人是十几年前嫁给他的,可是女儿却已经二十多岁了,这两人明摆着早就勾搭上了啊! “不仅如此,据我说知,桑棋只比桑晨小一岁……”顾行半敛眸子,声音嘲讽,“桑国江这宠妾灭妻的事,倒是做的顺手!” 这就不奇怪了……曹辰默默点头,私生女只比儿子小一岁,桑国江这件事实在是做的过分了,桑晨只怕早早就记恨上了吧,自己母亲劳累一生,却让一个戏子鸠占鹊巢,还带着一个野女……有点血性的男人都受不了。 想起这个,曹辰无意识地偷觑了自家顾董一眼,说起来,这位也是极度厌恶这些事的主儿,看来桑晨算是误打误撞入了顾董的眼了…… “不过这桑晨倒也狠极,愣是没让那女人再生出孩子来。”顾行缓缓道。 “这是他……!”曹辰惊诧,随即又明白了过来,“也是,现任桑夫人嫁给桑国江这么多年还是只有桑棋这一个女儿……照理说,她绝不可能甘心的……” “这位桑夫人一直有定时去医院的习惯……不难猜测。”顾行继续分析,“桑晨之所以韬光养晦,想来也是为了避人耳目,不能一击即中,就绝不轻易出手,能蛰伏这么多年,忍性绝佳,当年不过十几岁,见机之快,手段之狠……桑国江,玩不过他。” “我们要和桑晨合作?”曹辰问道。 “嗯,你去和他接洽,隐蔽点,也不用说的太明白,他必然有数。”顾行勾唇,“桑国江想要做墙头草,也得看我许不许!” “是!”曹辰点头,眉眼晶亮。 一时之间,车内顿时安静了。顾行靠在后座上,微微闭着眼,假寐中。 曹辰略一思忖,对着边上的司机小声道:“直接开车回别墅。” “不必。”顾行忽然睁开眼,“去医院吧。” 曹辰看了看表,这都快九点了,还要去医院? “让阿武他们先走,你也跟着他们回去吧,张松送我去就行了。”顾行摆摆手,对着曹辰道。 能够早早回家,曹辰自然是愿意的了,便也不说话,下车坐到了前面的车上,司机则载着顾行往医院开去。 顾行靠坐在后椅上,抬眼望着窗外,川流的车在边上不断地驶过,对面林立的高楼灯火通明,沿街的各种专卖店也热闹非凡,夜,才刚刚开始。 车子开得不快,一个路口,在红灯下停了下来,再转个弯就是医院,顾行偏头看去,一家水果店的招牌很是醒目,他微微一怔,像是想到了什么,半晌,轻咳一声:“张松,等会儿,在前面路口停一下。” 张松微怔,回道:“是。” 停好车,顾行有些尴尬地掩嘴轻咳,打开车门,迈步出去,走到那家水果店门口,反倒有几分踟蹰。 “您是要买水果送病人吗?果篮最合适了!”老板娘很热情地招待顾行,这家水果店离医院近,很多人都是去看望病人的,老板娘也习以为常了。 “果篮?”顾行皱皱眉,“不了,买香蕉,还有……红糖。” 老板娘惊讶地瞪眼,半晌又尴尬道:“我们这儿没有红糖啊。” 顾行继续尴尬地轻咳:“那就香蕉吧。” 那女人的爱好果然异于常人…… “好嘞,要买几斤?”老板娘接着问道。 几斤?顾行也不大有这方面的概念,刚刚想说随便拿点就成,幸好此时,张松停好车子,小跑过来。他自然知道自家老板从来没自己买卖过这种果蔬,再看他一脸纠结阴郁的表情,立马接话道:“五六斤就行了。” 老板娘装好袋,告知了价钱。 顾行付了钱,拎着袋子往车里走,嘴上还微微念叨:“香蕉的价钱这么便宜?” 张松一脸黑线地望着自家老板的背影,只觉得满头冷汗……顾董今天是怎么了?如果是买菜,大可吩咐古嫂,如果是探病,也有卢秘书会准备……难不成,突然想吃香蕉了?! 顾行自然不知道自家司机的吐槽,他坐上车,专心地看着身边的这袋香蕉,那天的男人这么殷勤,还有那女人一副轻松高兴的样子,就是因为这种水果?真是奇怪的女人…… 如果曹辰知道他家顾董现在的想法,估计一口老血都能喷出来,幸好,他今天逃过一劫,不用面对这么残酷的事实…… 车子开到了医院,顾行嫌弃地看着身边这袋香蕉,但还是拎起它,驾轻就熟地往毕言住院的地方走去。 住院部前面就是一个小花园,树木葱郁,花香怡人,中间还建有一个小巧精致的喷水池,夏夜时分,有不少病人会出来散散步,在石凳长椅上休憩交谈,很多家属夜间无事,也喜欢在花园里乘凉。 顾行经过花园边上的走廊,不经意一转眸,就看到了人群中的女人,她坐在轮椅上,仰头看着天上,似乎低声说着什么,而她身后,站着一个男人,两手推着她的轮椅,一边微笑地看着她的脸…… 顾行顿时眯眼,神情骤冷。 来来往往的病人和家属,都奇怪地看着将水果袋子捏的“卡拉卡拉”响的男人,小心绕过他。 顾行恍若未觉,冷哼一声,直直地向着庭中两人迈步走去。 大约是声响太大,也可能是某人的目光太冷冽,毕言和程之勋同时转过身来,看到了某个阴郁而冷沉的男人。 毕言倒是没觉出什么异样,向他打了个招呼:“你来了。” 顾行平时也是冷着脸的时候多,所以毕言觉不出什么,也是正常,但是程之勋却不一样,他能明显感觉到男人不满的目光落在自己扶着轮椅的手上,甚至还有那么一点敌意。 他微笑,样子一如往常和煦,只是眸中却多了几分沉思。 第16章 爆发 “这么晚了还不进去。”顾行看着毕言。 “躺的有些难受。”毕言回道。 “嗯。”顾行低声道。 两人一时冷场,程之勋看看毕言又看看顾行,笑道:“顾董,手上的是香蕉?” 顾行这才想起来,自己手上拎着的那袋东西,脸色顿时微黑,很是不自在,瞥了一眼毕言,道:“来探病。” 毕言完全没觉出不对,看顾行的脸色不好,她蹙眉:“你最近都没来医院检查过吧,明天最好来查一查。” “知道了。”顾行依旧黑着脸,当先一步走进毕言的病房,背影有几分僵硬。 程之勋看看这两人,又是无奈又是好笑,隐隐还有点不舒服,看样子,这位顾董应该是他的情敌,不过……两个同样迟钝同样冷淡的人,莫说两情相悦,根本还是不自知的状态啊…… 他苦笑着摇摇头,推着毕言跟着进了病房,自己还真是多事,竟然开始替情敌操心了…… 毕言看到顾行,永远是公事公办的口吻,这一次当然也不例外,直接将自己这几天研究教授资料的情况告诉他。 “最近一个病例是两年前的,教授给这位病人动了手术,所以,手术方面有了比较详细的记录。”毕言被程之勋扶坐到病床上,顾行坐在两人对面,看着亲近的两人,眸子有点冷。 “这位病人的情况……嗯,总的来说,算是基本达到了手术的预期,但是很多地方还是不尽人意,而且时间短,只有两年,之后的情形,谁也不敢预言……”毕言与顾行对视,说的很直白。 “所以,你还是不赞成用手术的方式?”顾行沉吟片刻,回道。 “嗯,你和那位病人的情况不一样,他当时病发,非常危急,手术是唯一的办法……而你,我还是比较看好保守治疗。”毕言点头,片刻,又转向程之勋,“师兄的意思和我差不多。而且,他最近会呆在香港,可以和我继续研究。” “哦?程医生打算回国工作?”顾行俊眉一挑,看向程之勋,心里隐隐有点不快。 “确实有回国的打算。”程之勋看了毕言一眼,转头温和笑道,“不过目前不是回国工作,只是因为一个交流项目,要留在香港一段时间。” “是吗,那香港又多了一位心脏方面的专家了。”顾行难得说奉承话,所以这一句怎么听怎么奇怪。 “师兄这几年一直跟着教授,那个病人的情况也比较清楚,他留在这里,很有帮助。”毕言难得微笑了一下。 顾行默默地看了她一眼,女子苍白的脸上缓缓绽放出笑意,薄薄的唇角勾起,漆黑的眼底泛起一点点细微的波澜,整个人仿佛瞬间生动起来……这应该是他,第一次,看到毕言笑,真正意义上的微笑。 顾行忽然觉得气闷,胸口像是胀满了某种发了酵似的气体,酸涩膨胀地让他难受,然而,他的神情却也只是微冷了一点。 “然后,这是教授提供的新型药物的研究资料和成分分析,总的来说,应该是对症的,不过还要再研究过你的体质和过敏情况,才能考虑是否使用。”毕言完全没感觉到病房里渐渐奇怪的气氛,依旧翻着手里厚重的一手资料,低头说话。 程之勋看着突然沉寂下来的顾行,右眼微跳,心情骤然沉重,似乎有什么阴郁的征兆正在袭来…… “至于教授说的那个电磁……”毕言继续翻着另外一份材料,还打算进行她认为很有必要的讲解,但很显然,某人已经不耐烦了。 “华辰的事情,我已经解决了,昨天,也见过你父亲了。”顾行打断了毕言的话。 “嗯?”毕言抬头,比之之前冷静了不少,“哦,顾董的效率一如既往地高啊。” “既然是合作,我当然要保证合作者的利益——”顾行瞥了一眼程之勋,又转头深深望着毕言, “只不过,单方面的义务是不存在的,毕小姐是不是也要履行合约?” 程之勋心头一跳,顾行刚刚那一眼,明明带着的挑衅意味,还有,让他不安的志在必得。 “当然,时间你定,我没有问题。”毕言依旧没什么情绪起伏,这让顾行莫名地心情好了一点,头一次觉得这女人的冷淡也是一件挺不错的事情。 “下周周末,我们的订婚宴,你到时候……”顾行看看毕言的腿,有几分踟蹰,“如果还没好,也可以推迟……” 毕言同样看向自己的腿,蹙眉,骨折比较严重,不知道下周周末能不能好…… “还是推迟吧,改成这个月末好了,等你彻底好了再说。”顾行想了想,改口道。他蹙眉看着毕言瘦弱的样子,有几分懊恼自己失败的预估能力,“明天,让古嫂来这边照顾你,总的补回来。” “不用,阿姨每天都会来照顾我……”毕言摇头,继母天天到这儿来报道,她不想让对方多心。 程之勋怔愣地站在边上,眸子放空,脸色煞白,“订婚”两个字不断地在他脑中旋转,狠狠击碎了他所有的理智……订婚……订婚……她竟然已经要订婚了……七年前等不到,七年后还是等不到吗??? 程之勋退了一步,撞上了病床边上的小柜子,柜子上的玻璃杯摇晃了一下,发出清脆的“嘎登”声。 毕言立马将玻璃杯扶正,抬眸看向明显恍惚的程之勋:“师兄,你怎么了?” “言言,你要结婚了?和他!”程之勋蹲下身来,一把抓住毕言的肩膀,神情急切地有些吓人。 “师兄……你怎么了?”毕言肩膀被握得有些疼,但她只是微微皱眉,依旧关切地问着。 “怎么可能!!”程之勋忽然站起来,指着顾行,“你明明不喜欢他,你明明还记着……” “师兄!!够了!”毕言忽然爆发出一声低沉而压抑吼声,一向平淡的脸上竟然出现了痛楚至极的神情,甚至,给人疯狂扭曲的惊怖感!! “言言……”程之勋瞬间清醒,明白自己刚刚口不择言造成怎样的大祸,连忙上前想要扶住毕言的肩膀…… 毕言却仿佛受惊的兽一样,猛地后退,尚未痊愈的肩膀狠狠撞上病床后面的墙壁,沉闷的撞击声,让在场的两个男人都一阵心惊,而她却依旧毫无所觉,垂着头,声音极冷极沉:“出去!” 又是这样……仿佛四年前的场景再次重现,程之勋扶着桌子,笑得一脸苦涩……兜兜转转,还是回到原点,他以为,这一次会是转机……却原来,不过是命运耍了他一把……这些天的欢颜,这些天的温馨……原来只是,他自欺,她欺人。 “毕言……”唯一不明真相过的顾行第一次看到毕言这幅模样,顿时诧异地出声。 程之勋却不由分说一把拉住顾行,带着他夺门而出,留下毕言一个人,垂着头,一动不动…… “程医生,你干什么?”顾行猝不及防被程之勋拉出来,顿时挣开他的手,冷声道。 “抱歉。”程之勋收敛了脸上的痛楚迷惘,只是那种深深的失落,却怎么也掩盖不住,“我只是……总之,让言言一个人待会儿吧。” “到底怎么回事?”顾行回忆起毕言刚刚惊人的样子,就像……就像一只狰狞的小兽,筋疲力尽,却依旧对整个世界,对所有靠近她的人,抱着刻骨的敌意……这是,他没有见过的样子……这真的,是那个永远面无表情,仿佛生来就不带情绪的毕言吗? “我不能说……”程之勋低头,“请你,暂时不要打扰她。” “这是什么话!”顾行气怒,狠狠地看向程之勋,“不要打扰她,让她永远这副死样子!我不知道什么能说不能说,但是她这幅样子,我看不顺眼!” 顾行扔下这句话,直接转身,走向病房。程之勋却怔在原地,泛起苦涩彻底将他淹没……原来,他一直做错了吗? 第17章 见血 顾行撇下身后的程之勋,推开门,走进病房。女人背对他躺着,整个人都缩在雪白的被褥之中,只有细碎的短发,露出一缕。 顾行开了灯,病房内顿时一阵大亮,床上的人没有动静,屋内一片死寂。 顾行虽然凭着一股愤懑闯进来,但此刻却有几分无措,毕言的拒绝太明显,让他连靠近都有几分踟蹰。 “毕言。”顾行长舒一口气,低声道。 女子没反应,依旧侧躺着。 顾行敛眉,直接绕过病床,站到女子的对面,垂眸下望。女子的碎发遮住了眉眼,脸半侧着埋进枕头里,站在顾行的角度,恰好看到女人挺直小巧的鼻子,和苍白的唇……那唇上,碎碎点点,全是血迹! “别咬了!”顾行大惊之下,低声吼道,伸手就要去掰她的脸。 毕言狠狠一偏头,露出碎发下的眼睛,深寒,绝望,还有阴戾和恨! 顾行一瞥之下,微怔,竟然毕言给躲过去了。 她退后,避开他的手,牙齿却仍然没有松开,死死地咬着唇,血珠缓缓渗出…… “毕言,你给我松开!”顾行恨声,怒瞪着她,再次伸手,去掰她的脸,这一次,用上了七分力气,成功地扣住了她的下颌,逼得她硬生生地松开了牙齿。 顾行好歹是练家子,这七分力气用在旁人身上,早就疼得哇哇直叫了,但是毕言目前的状态,明显不大正常,她一双眸子阴冷地对上顾行的视线,仿佛是找到了转嫁情绪的对象,竟骤然一偏头,狠狠咬上了顾行的手! “嘶!你疯了!”顾行猝不及防,猛然皱眉,低头看向自己的手,虎口的位置已经见血了,这女人——! 毕言不松口,顾行也不敢用力甩开,只能蹙着眉,看着女人越咬越狠,他的血混着她的血,在已经麻木掉的虎口处慢慢流着…… 不知过了多久,毕言眼中汹涌的情绪总算慢慢退了下去,她缓缓地松了口,怔怔地往后靠了靠,闭上眼,低声道:“对不起……我失态了……” “嘶,这劲道……你这是往死里咬了吧?”顾行看看自己血肉模糊的虎口,难得地挑眉调侃道。 毕言睁开眼,抬头看向他,正对上顾行戏谑的眸子,脸上微红,很是尴尬:“真的……很抱歉……我给你上药吧。” 顾行笑着坐下来,伸手,黑眸紧紧盯着毕言:“好,上药吧。” 毕言拉开病床边的小柜子,护士长在里面放了绷带和一些药,本来是给她换药用的,不过现在……她偷偷觑了顾行一眼,倒是头一次对这个男人生出类似于不好意思还有羞愧这样的念头……不过,看他的表情,倒是很愉悦的样子……真是奇怪的人…… 毕言难得情绪化一次,边胡思乱想着,边给顾行清理上药,最后扎上绷带,因为伤在虎口位置,不论怎么包,都显得有些臃肿,好在这是左手,要是右手,大约他就不必办公了…… 看着自己包好的“大粽子”,毕言的羞愧之心更重了,低着头,小声道:“那个,真是对不起……” 顾行本来一直低头看着毕言给她包扎伤口,脸上更是带着自己都没有察觉的笑意,此刻见毕言一副羞赧地恨不得将头低到地上去的样子,很不厚道地笑出声:“看不出来你骨子里还有这种狠劲,我刚刚还以为你能咬下一块肉来。” “……”毕言除了继续沉默和不断低头,已经没有其他反应了。 顾行笑笑,不打算再囧她,遂伸手摸摸她细碎的短发:“好了,早点睡吧,我走了。” 毕言瞬间抬头,极诧异地看着他,顾行尴尬地想收回手,对上毕言的视线,竟就这么愣在半空中……一瞬间,病房里的气氛仿佛粘滞了一样,浓稠而奇异…… “那你早点回去吧。”还是毕言反应地快,立马躺下,把被子一拉,低声道。 顾行迅速收回手,点头:“我走了。”背影有点慌乱,怎么着都有种落荒而逃的感觉。 毕言回头望了一眼,眸中掺了几分笑意,只是尚未展开,却又渐渐地隐了…… 顾行出门,唇角微勾,显然心情极好,连包成粽子一样的手都没有让他觉得顺眼了。 转角,一个修长的人影贴着墙,长长的影子投在地上,几分颓然,看到他,瞬间站直了身子,焦急地走过来:“怎么样了?言言怎么样了?!” 顾行收敛了眼中的笑意:“她睡了。” “她……没事了吗?”程之勋显然还心有余悸,又急切地上前一步。 “嗯,没事了。程医生也早点回去休息吧。”顾行依旧客气地点头,错身而过。 程之勋一低头,就看到他手上的绷带,苦笑:“原来……用这种方法将她拉出来?” 顾行停住了脚步,却没有回头。 “言言面上冷淡理智,其实骨子里极狠,尤其是对自己……”程之勋叹息,“不过,也幸得她的理智,你才能用这招……” 顾行勾唇,不置可否:“用什么办法很重要吗?能走出来才是最重要的,不是吗?” “是……你是对的……”程之勋垂眸,只剩下一片寂寥,“如果……你能做到……也许……” 后面的话太轻,顾行已经走远了。 程之勋看着远去的男人,重新靠回到墙上,自嘲地闭上眼……他以为,毕言喜欢那种温暖的,如同阳光一样的男人,可是今天,他才知道……也许,像顾行这样强势的男人,才是真正适合毕言的,适合那个面上坚不可摧,实则早就千疮百孔的女人…… —————————— 第二日,顾董带着左手的“大粽子”参加了早上的会议,直接引来一众股东似有若无地围观,曹辰更是一副天塌下来的表情,鉴于顾董昨晚去见了未来夫人,曹某人已经脑补了无数关于夫妻吵架,激烈动手,顾董不幸负伤的情节……他默默地摸着下巴,难不成,顾董昨天曾化为禽兽,才惹来毕医生如此强烈的反弹?嗯……真是看不出来啊…… 顾行一眼瞥到某人那种亮闪闪的八卦眼神,就知道曹辰心里转着什么念头,顿时警告地冷瞥了他一眼。 曹辰默默鼻子,正经危坐。 会议结束,曹某人一溜烟地跟在顾董后面,腆着脸进了董事长办公室。 “干什么?工作都做完了?”顾行翻着文件,头也不抬。 察言观色登峰造极的曹某人,敏锐地感觉出自己老板的心情不错,语气竟然罕见地带上了调侃,更加肯定昨晚一定发生了他不知道的事情,顿时无比扼腕!!比起他老娘的什么什么秘史,顾董这棵千年铁树开花明明更加好看啊!! “不不,我是来汇报工作的!”曹辰顿时立正,一本正经道。 “说。”顾行继续低头。 “我已经联系上桑晨了,他似乎一点也不惊讶。”说起正事,曹辰倒是非常敬业,神情也严肃了几分,“大有一直等着我们的感觉。” “看来,上次桑氏泄露的企划案,是他抛得饵。”顾行抬起头,眼底浮起笑意,“这算是,给我们的测试?呵,位于劣势还能有这样的心思……真是,好大的傲气啊……” “那要不要——”打压他一下,曹辰意有所指。 “不必了,桑晨不是顾氏那些老家伙,我要的不是他的忠心。”顾行摆手,“他没有傲气,才奇怪呢……这样的情况,刚刚好,你亲自和他接洽,不要漏出什么风声!” “是,顾董放心。”曹辰慎重地点头。 第18章 底牌 正事说完了,曹辰那副猥琐八卦像就露出来了,他“嘿嘿”两声,意有所指地瞥了顾行的左手一眼:“顾董,您怎么受伤了?” 明知故问,顾行冷淡地抬眸,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 曹辰跟着顾行多年,早就摸透了某人的脾气,虽然顾董很冷……但是,这就是纸老虎啊有木有!为了八卦,拼了! 曹辰立马换上一副义正言辞的表情:“顾董,竟然有宵小之徒胆敢伤害你,我曹辰绝不放过他!” “曹夫人最近不看宫廷戏,改看武侠片了?”顾行批示着手里的文件,头也不抬。 “怎么可能……不对不对,我是想说……”曹辰差点被顾行带过去,连忙把话题拉回来,“嗯,顾董您的左手金贵啊,怎么能不明不白地受伤呢?!” 顾行停了一下,勾唇,脸上带着清浅的笑意:“左手?一只小母狮子挠的!” 曹辰惊诧地看着自家顾董堪称温柔的笑容,直雷地外焦里嫩,想好的台词一溜烟给忘了,只能恍恍惚惚地出了门,一边走还一边嘟哝:“太可怕了……铁树开花原来是这种惊悚的样子……” 卢秘书看着某个游魂一样飘出董事长办公室的人,无奈又好笑地摇摇头,要是让商场上的人知道“笑面狐狸”曹辰,私底下是这么一副不靠谱、神经质兼八婆的个性……不知道有多少人要跌破眼镜啊…… 所谓有人欢喜自然有人恨,这恨还是恨得咬牙切齿! 日本,东京,一座古朴的日式住宅里,一个年轻的女孩子拿着一份中文报纸拉开绘着红梅的纸门,对着里面盘腿而坐的中年男人叫道:“舅舅,你看这份报纸!!连桑氏都靠向顾行那一边了!!” 男人缓缓睁开眼,眸底掠过一闪而逝的不悦,抬头看向女子的时候,却换上了慈爱的笑容:“沫沫,怎了?” 顾沫长着一张漂亮的鹅蛋脸,眉眼与她母亲有六分相像,只不过后者浸淫商场多年,手段阴毒,为人暴戾,将这本来清秀的眉眼生生染上了狰狞之色。而前者,虽然娇纵,但到底只是个二十几岁的小姑娘,即便遭遇家族□□而一无所有,到底也还未完全变得如她母亲一样怨毒。 “舅舅,您自己看吧!”顾沫还不懂得掩饰情绪,脸上满是气恼和怨怒,将报纸递给顾城航。 顾城航却只是略略扫了一眼,报纸上挂着顾行的照片,是他下车的场景,而背景显然是富丽堂皇的九江皇庭。 到底是正规商业报纸,标题不狗血,只简单地写了“合作案启动,两巨头联手!”,只不过文下小字还是分析了许多东西,大体是顾氏这位新董事长本就雷厉风行,引起了港城市场不小的动荡,现在与桑氏正式联盟,那更是如虎添翼,总之,是将顾行夸上天了。 而顾沫如此生气,这怕也有这方面的原因,谁愿意看到仇人光鲜亮丽,享受世人赞誉呢? 顾城航笑了笑,慈爱又温和:“沫沫,这件事在舅舅的意料之中,你不要太担心了。” “舅舅,我怎么能不担心……”顾沫见到顾城航一副微笑的摸样,即焦急又无奈。 顾城航不说话,只是笑着看了看面前煮着的茶,斟了一杯,放到顾沫的面上,看向窗外,微微眯眼:“可惜没有到冬天,要不然,赏雪煮茶,还真是人生一大乐事啊。” 顾沫不可思议地看着她的小舅舅,只觉得万分不解,顾氏被顾行全盘控制,她妈妈被顾行以精神病的名义送进了医院,小舅舅也被驱逐出了顾氏的权力中心,连大舅舅——顾行的亲生父亲,都已经接触不到顾氏的核心了……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小舅舅还是这么一副轻松惬意的样子?难道他就不想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不想报仇吗?! 顾城航看了顾沫一眼,自然看到了她眼底的不解和失望,他叹了口气,笑道:“沫沫,我知道姐姐被顾行软禁着,你很担心,但是,我们想在都被顾行死死盯着,一旦轻举妄动,注定满盘皆输,那是真的连翻身的机会都没有了啊!!” 顾沫沉默了,低着头,声音有些抽噎:“小舅舅,没有您,我肯定也会被顾行弄回去关起来的……我真的很感谢您……可是妈妈,妈妈她在顾行的手里,我真的很担心……我真的……” 顾城航叹息一声,伸手摸了摸顾沫的头发:“沫沫,你的心情我能理解,姐姐的状况,我也很担心……可是,你是姐姐的血脉,她唯一的希望,你更加不能出事啊!答应舅舅,千万别做什么鲁莽的事,好吗?” “好,舅舅,我听您的!”顾沫点头,漂亮的脸蛋上还带着泪珠。 “好了,早点去休息吧。”顾城航慈爱地拍拍顾沫的肩,微笑道。 “嗯。”顾沫站起身来,拉开门,走出去。 直到顾沫走远,顾城航才拿起自己面前的紫砂杯,轻轻品了一口,眯了眯眼,笑得几分阴森。 “老板。桑氏那边,是不是要弃了。”一个年轻男人走进来,一副金丝眼镜,样子倒是儒雅,只是神情,有些冷峻。 “暂时观察,桑国江这个老狐狸,绝不会把筹码都压在一个人身上,而顾行……”顾城航忽然不屑地微哼一声,“这个刚愎自用的小子,也未必会接受曾经算计过他的老狐狸……不过是给我警告罢了,不必理会。” “是。”金丝眼镜的男人恭敬地俯身。 “顾沫那边……盯紧点,我们想要的转机,可都系在她的身上。”顾城航眯了眯眼,阴险地笑了,“顾城颖这女人,心狠手辣,行为偏激而极端,不仅喜欢上自己亲弟弟,竟然为了杀那个女人,连大哥二哥的命也不顾……我本来以为,顾行绝对会第一时间处理掉这个杀母仇人,可是现在,顾城颖却还活着……” 金丝眼镜的男人静静地低着头,没有搭话,顾城航显然也没有让他附和的意思,自顾自说道:“这件事太不合常理,只怕……顾城颖还握着保命的底牌,这张底牌,让顾行不得不暂时放她一马。但是顾城颖现在连命都保不住,那个底牌肯定不在她的身边……那么……” “顾沫小姐,不像是守得住秘密的人。”金丝眼睛的男人低声说了一句。 “哼,顾城颖也不会让她这个单蠢的女儿知道什么重要的事。”顾城航不屑地冷哼,“只不过,若论起感情和信任,顾城颖也只剩下一个顾沫了,这张底牌必然和她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顾行虽然韬光养晦,雷霆手段确实让我们措手不及,但是顾城颖稳居高位多年,也不是吃素的……” “老板放心,顾城颖的底牌,加上我们的准备,顾氏,最后还是您的!”金丝眼镜的男人伏低身子,恭敬道。 “哈哈……”顾城航大笑起来,看着恭敬的男人,“你的忠心,我也记在心上。” 男子微笑:“多谢老板。” 顾城航挥了挥手,让男子退下去,自己则又端起了杯子,眼中是满满的,志在必得! 第19章 枷锁 最后一个会议结束已经是晚上七点多了,顾行站起身来,挥了挥手:“今天就到这里吧。” 各部部长顿时如释重负,整理了手里的东西,离开了会议室。 曹辰落在后面,帮着顾行整理好文件,想了想:“顾董,您今天的晚饭老张已经送来了,古嫂可是叮嘱我一定不能忘了。” 顾行微微一哂,毕言的医嘱已经被曹辰当成圣旨了,为了盯住他,这小子连古嫂和老张都拉拢了。 “知道了。”顾行点头。 “还有,毕医生说了,您最迟工作到十点,十一点之前必须睡觉。”曹辰继续念叨,这几天工作积压,顾董大有通宵不眠的架势,也只有毕医生的金科玉律还能让顾董稍微收敛一点。 “今晚不加班。”顾行走进董事长办公室,随手将文件扔在桌子上,松了松领带,脱了外套。 “嗯?”曹辰微讶,“那您直接回家休息?” “不,去医院。”顾行微笑,“有一段时间没去了,不知道毕言的复健做的怎么样了。” 明明前天早上还去过……曹辰暗笑,不过面上倒还是很正经:“那要让老张送您吗?” “不了,我自己开车去吧。”顾行脱了外套,只穿着一件银灰色的衬衫,最上面的一颗扣子松着,露出他胸口白皙但精壮的肌肤,比起往日的西装革履和一丝不苟,这幅样子倒是多了几分落拓不羁之感。 曹辰多看了几眼,笑道:“顾董,这气质,少见啊……千万得迷住毕小姐!” 顾行差点一个踉跄,回头瞪了曹辰一眼。 他刚刚走了两步,随即又想到了什么,回过身来,神情有几分落寞:“再过几天就是九月十一号了,该准备的东西别忘了……阿舟和阿涟,应该也会回来的。” 曹辰收起了脸上戏谑的笑意,认真地点点头:“顾董放心,夫人的忌辰……我会打点好的。” 而毕言的病房,此刻却是沉郁而安静,默默对望的两人,因着触碰了刻意掩盖的东西,早已没了刚开始几日的平和。 “师兄……那天是我失态了……”毕言最先出声。 “言言,你到底还是不一样了……”程之勋怅然若失。 毕言沉默了一会儿,四年前她迁怒于唯一知情的师兄,甚至因为逃避,一走了之,四年之后,她还是迁怒于师兄……只是——“我不想逃避了。” 程之勋看着她,眼里的悲哀沉凉一层层翻滚,她不想再逃避,他又何曾想逃?如果……如果,这是最后一次机会……他的眼神微微亮了一点。 “我在意的人,最后都一个个失去……然后,偏执地以为只要不再在意任何人就好了,其实……又何尝不是一种害怕呢?”毕言忽而苦笑,声音沉沉的,微微颤抖,“当年不辞而别,是因为害怕面对你……或者说,害怕面对这样怯懦的自己……我一直记得,那一日教授看我的眼神……那么沉痛……甚至是失望……” “不是的!言言,教授并没有对你失望……”程之勋站起身来,走到毕言床边,扶住她的肩,“知道你走了,我很生气,我想去把你追回来,是教授跟我说,强留你,只会让自责和伤痛彻底折了你的天赋,他说过,你永远是他的弟子,他会一直等待那个,真正的索菲亚,王者归来!” “教授……”毕言忽然往后靠,双手捂住脸,一颗颗硕大的晶莹顺着苍白瘦削的脸颊滚落,单薄的肩一下一下地颤抖着,压抑多年的哭声,不肯放下的骄傲,终于在如师如父的教授一番话里,彻底崩裂…… “言言……你没有错……家谦的死,不是你的错……”程之勋伸手,虚虚地揽住她的肩,神情沉重,“凭什么是你被埋怨,被指责!甚至要承受这么多年的思念和折磨……而她却……” 毕言身子一僵,这个“她”就像是埋在她心底最大的那个雷,一触,就是一场天崩地裂。 良久,大约是强行控制,毕言深吸一口气:“他们没有错,我是家谦的主治医生……他死在我的手术台上……是我没能力……” 见毕言绝口不提那个女人,程之勋虽恨,却也不能说什么,低叹一声,左手轻轻地拍着毕言的后背:“对不起……不提这些事了。” “嗯。”毕言轻轻推开程之勋,往后靠了靠。 病房里又是一阵沉默,大约是两人都各有心事,谁都没有注意到,门外站着的那个修长的身影,他的手握住门把,唇角紧抿,神情冷漠,无声地看着房里的两人。 “言言……你和顾先生……”程之勋踌躇良久,还是问出了这个纠缠多日的问题,“你是真的想和他结婚?” 毕言依旧垂着眸,并没有看到程之勋急切而希冀的眼神:“家谦死了,德国我也不会再回去……嫁给顾行,也没什么不好。起码爸爸不用再为公司操心,我也不必再接触到往事……” “言言?!”程之勋忽然有些气愤,“你怎么能这么想?教授一直等你回去,你的事业,你的成就,甚至你的人生,你都不要了吗?!” 毕言握紧被角的手颤了颤,良久,沉声:“人生?呆在香港,呆在父亲的身边,也是一种人生……不是吗?” “言言……你不能一辈子活在过去!!你母亲,家谦,教授……他们都不愿意看到这样的你!你的天赋,你的能力,甚至,你离巅峰只差那么一点点了!!言言,不要放弃啊……”程之勋扶住毕言的肩膀,半强迫性地让她对上他的视线。 “有什么用!!”毕言忽然用力挥开程之勋的手,眼底泛起惊人的红光,“能力?天赋?巅峰?还有什么意义?!还有什么意义!!妈妈死了,家谦死了,我救活了别人,就救不了我爱的人!!现在,我只想爸爸好好的,东东好好的!其他人……呵,既然世界不曾与我一丝怜悯,我又何必为它耗尽一生!!” 眸光血红的毕言,神情阴戾的毕言,满脸怨愤的毕言……这是她深藏心底的另一个样子,被淡 漠、沉静和理智强行压抑下来的另一个她!怎么会不恨?怎么可能不恨!! 因为祖母的强硬,父亲的懦弱,害得母亲病发,撒手人寰,让她决意学医,不惜耗费心血的一切变成一场荒诞的幻影! 谁在乎过,远在德国的她,收到这个消息时的癫狂和崩溃!治好母亲是她从小到大的信念……可是到最后,她却连母亲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呵,世事弄人,她多像一个笑话!! 毕言开始大笑,只是眸底的冷色越加重,血色也越加惊人,还有家谦……暖阳一样的男人,在他乡异地带给她温暖的男人……告诉她,要微笑的男人……她却只能眼睁睁看着他缓缓闭上眼,看着心电图变成一条直线,看着雪白到晃眼的被单盖住他俊朗的脸…… 最后一刻,他没有笑……一直让她要微笑的男人,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却只剩下痛苦…… 不过一出折子戏吧,命运把她拨到舞台中央,看到这世界的光怪陆离……一个沉重而嘲讽的声音一遍遍地对她说,这就是你的命!!你一辈子也逃不开的枷锁! 仰头,闭上眼,还是有水色从紧闭的眼角缓缓滑落……如果命运如此,她妥协还不行吗?她认输了,她真的认输了,只求……别再带走她爱的人了…… “不行!如果你是抱着这种心态,我是不会让你嫁给顾行的!”程之勋豁然站起来,大声道。 “程先生,似乎没有这个资格!”一道冷沉的声音忽然响起来,夹杂着明晰可辨的怒意,向着程之勋袭来。 病房里的两人霎时转眸,看到门口逆着月光的男人,银灰色的衬衫,黑色长裤,身形修长,冷意横生。 逆着光,看不清男人的神色,只是那双冷漠和怒火交织着的眸子,却紧紧的,紧紧地盯住毕言! 第20章 回归 顾行大步走进来,直直掠过程之勋走到毕言床前,低头看她:“腿好了吗?” 毕言微有些尴尬,低头道:“这两天在做复健,已经可以不用轮椅了。” “嗯,那就好。”顾行眸光深深,紧紧盯着毕言,“我们的订婚宴定在九月二十八号。” “嗯,我知道了。”毕言点头。 “顾董,我有话和你说。”程之勋深吸一口气,站到顾行面前。 “师兄。”毕言皱眉,打断他。 “好。”顾行点头,看了毕言一眼,“你先休息吧,我和程先生谈谈。” “顾行……”毕言眉头皱得更紧了。 “好了,早点睡。”顾行顺手拍拍毕言的头,表情略缓和了一点。 毕言看着程之勋和顾行走出病房,无力地靠在床头,垂下眸子,遮住眼中的无奈和焦灼。 程之勋在前面走着,顾行缚手跟在后面。 住院部的后面,僻静而略显荒芜的草丛,程之勋转过身来,意味不明地看着顾行。 “程先生有什么话要说?”顾行神情冷淡,眸子却带着尚未退去的火光,样子有几分睥睨和不满。 “顾先生,你喜欢言言吗?”程之勋盯着顾行,开门见山。 顾行微一愣,心底有一瞬间的不自在,面上却依旧保持着冷淡:“我以为,程先生不大适合问我这个问题。” 程之勋置若罔闻,往前走两步,在顾行面前站定:“你不喜欢言言吧。你娶她,只是为了你的病症,或者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原因,但是……你却并不喜欢她。” 不知为何,听到程之勋这种论调,顾行心里的无明火“噌”的一下就上来了,直接冷下脸,黑眸不豫地盯着程之勋:“我还是那句话,程先生好像没有资格管这件事!” “言言不喜欢你。你也不能禁锢她,她在医学上的天赋,她的造诣……决不能埋没在这里!”程之勋直视顾行,完全无视他的威胁。 “我说了,程先生没有资格管我们之间的事情!”顾行压低了声音,这一次,怒意彻底爆发! 顾行扔下这句话,沉着脸,径直转身离开,程之勋却垂头站在原地,不只是落寞还是愤怒,如同一座雕塑…… “砰!” 顾行恼怒一掌击在方向盘上,即便不愿意承认,但是程之勋那一句“言言不会喜欢你”还是让他不可控制地怒火狂炙,隐隐地,还有一丝挫败…… 毕言看他的神情永远冷淡,毕言对他说话公事公办,毕言……有他从来不知道的过往……这种感觉让他压抑而郁闷,然而却让他生出深深的无力感…… 手机震动,顾行垂眸,看到名字的那一刻,情绪稍稍好转了一些。 “哥,我和素素后天回香港。”顾舟的声音在电话里响起,隐隐还夹杂着孩子的哭声和女人轻柔的哄声。 “嗯,什么时间?我来接你们。”顾行难得微笑,“小珏钰也会跟着过来吧?” 顾舟在那头笑了:“当然得跟着过来,你不知道这小丫头有多粘人,再说,她也没断奶,离不开素素。” “母乳对孩子好。”顾行微微点头,“最近事多,你传的那些小珏钰的照片都没时间看……第一次见侄女啊,我得想想送什么礼物比较合适。” “小家伙现在只知道吃和睡,能有什么想要的礼物……”顾舟好笑地摇摇头,随即又像想起什么,“对了,阿涟什么时候回来?” “阿涟这一年都一直在准备维也纳的音乐会,这是她第一次登上维也纳的舞台……”顾行揉揉鼻梁,“听说下个月就要举行了,我倒是真怕影响到她。” 顾舟斟酌了一会儿:“我想阿涟应该也没有忘记妈的忌辰吧,依她的性子,肯定会急匆匆赶回来的。” “恐怕是的。”顾行苦笑,这个唯一的妹妹从来就不知道矜持和淑女为何物,风风火火的性子让他头疼的不行。 “等忌辰结束,你就送她回去吧,反正用不了多少时间。”顾舟回头看着安静下来的女儿,对妻子笑笑,接着道,“不过,阿涟这么忙,都没赶上我的婚礼,恐怕以后也赶不上你的婚礼了……” 顾行闻言,诡异地勾唇:“只怕,你要失望了……这个月底,我订婚。” “什么!”顾舟失态的惊呼,刚刚歇下来的小珏钰被她亲亲爸爸一吓,顿时又是一阵大号…… ———— 顾行笑着地挂断了电话,对于成功惊吓到自己弟弟这种事情,顾董一向很有兴趣。某人找到媳妇的时候可是明里暗里嘲笑他没老婆,嗯哼,真当他不记仇啊?! 顾行心情好转,开着车回了别墅,他在顾宅之外购置了一个别墅,不大也不显眼,别墅里更是只有古嫂和司机两个人。不过,自从他成为董事长之后,就从顾宅搬出来,住到了别墅里,而顾宅,如非必要,他也不再回去。 顾城川早就已经干涉不了他了,看着他离开,也只能愤怒地指着他,不断地骂他“不肖子孙”,而他,却只是嘲讽地勾唇,带走了母亲所有的东西…… “少爷,小姐的电话。”古嫂的声音里明显带着高兴。 顾行微笑着下楼,接起电话。 “大哥,你太厚道了,订婚了都不跟我说!”顾小姐在电话那一头撅着嘴,无比郁闷,“二哥结婚不通知我,你订婚也不告诉我,太过分了你们!!” “阿涟,你的训练很重要,维也纳的音乐会是你和妈妈一辈子的梦想,你二哥怎么敢随便打扰你?”顾行笑着安抚炸毛的妹妹。 “哼,如果二哥不告诉我,大哥你结婚的时候是不是也不打算通知我了?”顾小姐还是很不满。 “怎么会?大哥结婚的日期肯定会安排在你音乐会结束之后。”顾行难得温和地哄着别人,“大哥结婚,阿涟怎么能不在呢?” “大哥最好了!哪像二哥,有了媳妇忘了妹妹!” 听到这一句,顾行非常愉快地勾起了唇角,在顾家,他和顾舟唯一的乐趣就是争夺妹妹的喜爱度,尽管时隔数年,也不妨碍他对打击自己弟弟的兴趣。 “大哥,大嫂是什么样的人?”电话另一头的顾姑娘显然越说越兴奋,声音都大了不少。 “大嫂啊……”顾行低声念叨着这两个字,忽然觉得有几分不知名的愉悦,想起毕言的样子,想起她会被冠以顾夫人之名……竟让他有几分期待了。 “你大嫂……” “乔安娜!休息时间结束了!”电话那头忽然传来一个响亮的女声,顾涟连连应着,同时飞快地对着电话道:“哥,我要去排练了,过几天回来,拜拜!” 顾行看着手里挂断的电话,无奈笑了笑,小丫头,还是那么冒失。 几日后,顾行在机场接到了顾舟一家,邰眉抱着孩子唤了一句:“大哥。” 顾舟早就不客气地上前锤了顾行一把,同行而来的颜琛则一下飞机就打电话给老婆大人报平安。 “这是小珏钰?”顾行看着邰眉抱着的孩子,眼底的温柔清晰可见。 “是。”邰眉微笑着将孩子放到顾行的怀里。 俊美的男人一脸无错地抱着手里的孩子,顾舟还在一边不停地提醒:“这个手势不多……别太用力……对,横着抱,横着抱!” 顾行小心地抱好自家侄女,很嫌弃地瞥了一眼自己弟弟,径直往挺着的车子走去。 “诶诶诶,抢了我女儿还敢鄙视我……”顾舟佯装气怒,被。邰眉瞪了一眼。 老张也在边上偷偷看了一眼小珏钰,脸上都笑成了一朵花儿:“小小姐,长得真漂亮。” 顾行与有荣焉地笑了,看着几人都上了车,对着老张道:“走吧,回顾宅。” “好。”老张点点头。 顾舟也没有异议,虽然他和大哥都不想要回去那个地方,但是,素素和珏钰却是第一次来到这里,他自然不愿意让旁人捉到一点错处。 第21章 罪 一行人回到顾宅的时候,顾城川正坐在大厅中间的楠木长椅上,管家站在他身边。黯冷的背景,加上明显老去的男人阴沉的脸,让一行人本来轻松的气氛霎时荡然无存。 顾行本无意理会顾城川,如果放在平时,顾舟自然也是相同说的心态,但是现在不一样,他还带着妻女。 顾舟转头,对上了邰眉有些尴尬的神情,心下了然,他上前一步,对着顾城川道:“父亲,我回来了。” 顾城川顿时勃然大怒,手边的拐杖竟直直地就要对着顾舟打过去,一边还怒声吼道:“不肖子,还知道回来!” 管家大惊失色,顾行则直接冷了脸,拉着顾舟就往后退了一步,冷眸直直望着顾城川。 邰眉抱着孩子,顿时尴尬万分,只能减小自己的存在感,不过,顾城川还是朝她冷冷一瞥,鄙夷而轻蔑。 顾行和顾舟自然也看到了顾城川的神情,前者表情更加沉冷,而后者,疼老婆入骨,更加见不得这种眼神。 既然顾城川不待见他们,他也不必装什么好儿子,顾舟直接拉住邰眉的手,往二楼自己原来的房间走去。 顾行见状,冷笑一声:“管家,二少爷的房间打点好了吗?” 管家看看顾行,又看看顾城川,伏低身子小声道:“回大少爷,二少爷的房间都整理好了。” 顾行“嗯”了一声,转头看向顾城川:“既然你早就放弃了父亲和丈夫的责任,那么,现在就别来倚老卖老。我不希望弟媳和侄女在这里受什么惊吓!” “孽子,孽子……!”顾城川不断地拿着拐杖敲地,愤怒地涨红了脸,而管家,也更加谦恭地伏低了身子。 顾行看了两人一眼,转身上楼,母亲忌日的东西,古嫂都已经准备好了,如果不是为了弟媳和侄女的名声,他们根本不用回这个地方。 四下的佣人都像是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垂着头自顾自做着自己的事情,只有顾城川,依旧气急败坏地狠狠用拐杖敲着地面。 ***** 日子过得快,忌日前一天,顾涟回来了,小姑娘惊喜地抱着侄女,左哄右哄,还大方地送了一块和田古玉给小家伙当见面礼,邰眉自是对小姑子道了谢,顾舟和顾行却有几分惊讶了,这块玉是母亲给顾涟准备的嫁妆之一。 顾舟刚想上前阻止,却换来顾涟不满的眼神,一副受委屈的样子。还是顾行看得分明,笑着拉住了顾舟,他们的妹妹,母亲最放不下的小女儿,也终究是长大了,想必,她老人家也终于可以放心地阖眼了。 第二日,天气阴沉沉的,一行人早早地坐上车,往西山墓园而去。 顾城川坐在二楼的阳台上,看着顾行、顾涟和顾舟一家三口坐上了中间的两辆车,甚至老张和古嫂都坐上了前面那辆车,再加上后面跟着的保镖,一行四辆车开出顾宅的大门。 管家依旧沉默地站在顾城川的背后,只是神情却不似往日那般刻板,反倒带上了浓重的无奈之情,夫人的忌辰,大少爷,二少爷,二少夫人、小姐,甚至古嫂和老张……所有人都到齐了,只有老爷……作为丈夫的老爷,却被他们彻底地遗忘了…… 管家默默地看着顾城川的背影,沉寂、寥落,如同雕塑……一头是顾家的名誉、权势,另一头是众叛亲离,值得吗?这样的交换? ******* 西山墓园,顾行走在最前面,邰眉抱着孩子和顾舟并排走着,顾涟落在三人后面,小巧的脸蛋上也不见往日的活泼,带着一点点沉寂。 古嫂和老张对视一眼,无奈叹气,他们一直都是跟在夫人身边照顾的人,夫人死后没几年,大少爷就寻了个由头,将他们调到了别墅里,比起顾宅,别墅反倒更像是大少爷的家了。 天气阴沉沉的,有种乌云压顶的窒闷感,让人心情愈加沉重。 第六排,第三个位置,石碑上贴着女子的照片,小巧的脸蛋,微笑的眉眼,浅浅的梨涡平添几分俏皮和美丽,顾涟与她倒有六分相似。 顾行沉默地将白色的马蹄莲放在女子的相片之前,那是母亲最爱的花,而她永远温和的笑容和看似从没老去的脸,让这个一向冷漠的男子,微微红了眼眶。 顾舟面色苍白,上前一步,轻轻地抚着相片,低声哽咽:“妈,阿舟来看你了……” 说着,他轻轻拉过素素:“妈,这是你的儿媳妇,还有,你的小孙女,你说过,女孩子要像温润的古玉,典雅高贵……儿子听你的……珏钰也会听奶奶的话……” 说着说着,顾舟竟有几分语无伦次,他转头,红着眼眶,脑海里始终是最后一刻,母亲用尽全力将他抛出车窗时的表情……那是温婉纤细的母亲,这辈子唯一的一次歇斯底里…… 就在此刻,一直闭着眼的小珏钰竟也睁开乌溜溜的大眼睛,对着石碑的方向,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 顾涟走到前面,声音有些激动,还带着哽咽:“妈妈,你听见了,珏钰在和你打招呼……” 古嫂和老张站在最后面,看着这一家人的模样,也不自觉地擦了擦模糊的眼角。 …… 沉静的气氛一直蔓延在归途中,顾舟几人坐在前面,顾行则一个人坐在老张的车上,撑着头,看着窗外,还带着几分神思不属……生死相隔的渺然,总归让人无能为力……报了仇,可是那种无力感,却仍然弥漫在他空荡荡的世界里…… “大少爷,那是……”老张对着前方忽然出声。 顾行骤然回眸,正好对上与他们擦身而过的一辆车,女人淡漠白皙的侧脸落入他的眼中——毕言?! “停一下。”顾行几乎下意识地叫了停。 老张停下车,前面的顾舟一行显然也注意到后面的异常,司机停下来,小跑到顾行窗边,一脸疑惑。 “我还有点事,你先带着二少爷和小姐回去吧。”顾行转头道。 “是。”司机回到前面的车上,和顾舟说了什么,前面三辆车先一步开走了。 “老张。”顾行看着后视镜里渐行渐远的车,吩咐了一句。 “是。”老张掉转了车头,跟上了毕言所在的出租车。 顾行不解地看着面前的车子开进西山墓园,毕言付了车费,撑着单拐,下了车,一步一步,缓缓地往前面走着。 看着前面女人明显不怎么便利的腿脚,顾行皱起了眉头,这女人,来墓园干什么?昨天见到她的时候,一句都没提。再说,就算想来,也可以叫司机,竟然一个人打车来?真是——! 顾行的神情越加不满,作势打开车门,大步上前,就要追上毕言,却见毕言在一个块墓碑前面坐了下来,侧脸对着他,缓缓地抚着那块碑,神情异常悲伤。 顾行下意识地停下了脚步,静静地站在松树下,看着她。 毕言将双拐放在一边,伸手,轻轻地抚摸着女人的相片:“妈妈,我来了。” 她勾唇,微笑,带着似有若无的渺远,一遍遍抚着照片:“妈妈……你告诉我……我的罪孽是不是一辈子都洗不清……” 顾行站在那里,看着女子脸上恍惚悲伤的笑意,眉头皱得越加紧,心脏也瞬间空落落的。 “我想了很久,这么多年,到底是为了什么……”毕言靠着母亲的石碑,将脸贴在冰冷的相片上,垂下眸子,“当年,我那么恨祖母,恨她重男轻女,甚至不择手段地要爸爸生儿子……我也恨那个无耻的女人,和祖母合谋,设计爸爸……挺着肚子,来给你难堪……” “我还恨爸爸的怯懦,被祖母设计,强逼,却连一个‘不’字都不敢说……那个时候,我恨极,也狠极……妈妈,那流掉的孩子……是我推下去的……是我把那个女人推下楼梯……”毕言闭上眼,睫毛却止不住的颤动,脸上满满都是痛苦之色,“妈妈,是不是因为这条罪孽,所以,上天要带走你,带走家谦……都是我的错!妈妈……是我的错,我的错!!” 女子忽然狠狠地一拳打在地上,一瞬间,指骨和手背生生磨出了血色。 顾行大惊失色,下意识地走上前。 第22章 抽风 毕言深吸一口气,松开手,从口袋里抽出纸巾,一边轻轻擦拭着手背,一边低声道:“对不起,妈,我吓到你了……” 她的声线温柔,表情甚至带着笑意,可是如此环境,如此气氛,只让人觉得毛骨悚然。 顾行站住了脚步,就停在毕言左后方几米处,能够看见她的侧脸,也能听到她轻柔温和的声音,只是,他却紧紧地蹙着眉。 “妈妈……”毕言再次将脸贴在母亲的相片上,看着石碑前那束素净而清香的勿忘我,唇边勾起了寂寥的笑意,“妈,爸爸和阿姨来看过你了吗?勿忘我……永恒的爱?永恒的记忆?妈妈……这世上,大约没有东西会永恒的……可你,却喜欢它……” 毕言伸手,轻轻地拨弄着紫色小花的花瓣,微笑:“你对我说,要宽容……你说,如果你去了,不希望爸爸孤单余生……活着的爱就是最好的爱,开始另一段感情也是不代表着遗忘……可是,你却那么喜欢勿忘我……妈妈,你到底是在自己,还是在骗我们?” 水珠落下来,犹带着温热,落入花瓣之中,女子仰头,黑沉的天和死寂的墓园,是谁说过,这里有最安静的灵魂…… 毕言伸手,抹去颊边的泪珠,继续微笑:“妈,我听你的,我不怨爸爸……你见到阿姨和东东了吗?阿姨是个和你一样温婉的女人,她不是祖母安排的,她什么也不知道……这是最好的了……还有东东,我总是想,如果妈妈没有那病,是不是也会生一个弟弟,是不是也像东东一样……会围着我叫姐姐……” “那个女人没有看到东东出世,呵呵,她等了一辈子的孙子,在她死后三年才出生……”毕言忽然笑了,随即又偏头看着照片,“对不起,妈妈,我还是觉得快意……我没办法原谅她……” 毕言絮絮叨叨地说着,颠来倒去,也不知说了些什么,顾行一直静静地站在她身后,看着女人斜靠着的背影,看着她微笑、落泪,看着她一遍一遍抚摸着石碑上的相片…… 凝眸,蹙眉,冷漠的脸上到底还是带上了未知的情愫,疑惑,心疼,甚至悲哀……一瞬而过。 乌沉沉的天终于撑到了极点,豆大的雨点扑头盖脸地打下来,生疼生疼的。 毕言微怔,叹息,抚着照片:“妈,我要走了……” 她站起身来,看着被暴雨骤然淋湿的石碑和照片,眼底浮起心疼之色。她站起身来,脱下外套,将它搭在石碑上,刚要转身,看到脚边的勿忘我,怔了怔,慢慢地俯下身子,将它紧贴着石碑放好,虽然不能完全遮住,聊胜于无吧。 不过一瞬,毕言身上就已经湿透了,硕大的雨珠将她的头发和衬衫打得透湿透湿,衣服紧紧贴在身上,让她显得更加单薄。 毕言撑起双拐,正想向着最近的松树走过去,却见头顶一片黑色,俨然是一把伞。 她惊讶回眸,男子不满的表情映入眼中:“今天这样的天气,出门都不带伞的吗?!” “你……”毕言依旧惊讶地看着突然出现的顾行,“你怎么会在这里?” “到墓园来,还能干什么?”顾行深深看了她一眼,神情依旧冷淡,只是眸子有些不一样的情绪,“今天是我母亲的忌日。” 毕言微怔,她对顾行的事还真是一无所知:“对不起……” “没什么,本来想叫上你……不过……”顾行看了一眼毕言的腿,神情愈加不满,“你这是又想再废一次是不是?” “不……”毕言自知理亏,倒是难得地低着头。 “还狡辩?你一个人来这儿,待会儿难不成还要一拐一拐地走到路上去打车?!”顾行瞪着毕言的头顶,声音加大了几分。 “我……我会打电话叫车的……”毕言缩缩肩膀,也不知道是冷的,还是被顾行突然拔高的声音给吓的。 顾行沉默地看了毕言一眼,也不说话,毕言倒是偷偷地抬头觑了他一眼,莫名心虚。 被雨淋了一头一身,毕言还是冷的一个激灵,顾行见状,将伞递到她手上,毕言疑惑地看他,却见男子利索地脱下身上的西装,不由分说地将它套在毕言的身上。 “我不……啊呀。”毕言低声惊呼。 顾行才懒得理会女人唧唧歪歪的推脱,直接一把抱起她,将西装裹得更紧了一些。 “我能自己走……”毕言费劲地弄开盖在脸上的西装,抬头看向顾行。 顾行低头看她一眼,忽然微微勾唇,露出一丝笑意,只是语气还是不容置疑的强硬:“别乱动,我可没时间陪着你在这儿慢腾腾地走,还有,把伞撑好!” “你可以不用陪着我……”毕言凝眉,没注意到语气里一丝丝赌气的味道。 顾行唇边的笑意更深了,只不过语气依旧欠扁:“让你在这儿淋成落汤鸡?全身骨折再加感冒发热……月底的订婚宴谁来参加?!” “你可以找别人……”毕言赌气的成分越加明显,脸上表情未变,只是看着顾行的眼神有些愤愤。 “怎么?毕小姐打算违约?!”顾行对上毕言的眸子,表情严肃,只是话语间的笑意藏也藏不住。 “我没……算了。”毕言缩了缩身子,直接偏了头,不再看顾行。 顾行直接笑出声,将她抱得更紧了些:“毕医生还是不要和我一个商人争辩了……我怕把你气着……” “哼……”毕言轻哼,将脸埋进西装里,不再搭话。 老张一直跟在两人后面,将他们的互动看了个完全,尤其是看到顾行将毕言抱起来的场景,更是惊讶不已。 不过片刻,这个中年男人欣慰而激动地点着头,眼角微微泛红,回眸看了一眼远处的石碑,夫人,您看到了吗?大少爷终于也有在乎人了……终于,也会这样笑了…… 顾行自然不知道老张心里的念头,他抱着毕言到了车里。一坐定,女人霎时就离开他的怀抱,坐的远远的。 顾行接过她放在一边的西装,神情明显不满:“坐过来。” “不用……”毕言看向窗外,固执地不肯回头。 顾行气笑了,行啊,山不就我,我去就山,一向冷漠霸道说一不二的顾大董事长,这一次一反常态地腆着脸,坐到了毕言身边,接过老张递过来的毛巾,直接盖在了毕言头上。 “喂喂……”毕言手忙脚乱地拨开大大的毛巾,涨红着脸,看向顾行。 顾行回瞪她一眼:“怎么?还想让我给你擦?” 毕姑娘顿时瘪了,缩到一边开始擦头发,时不时还瞪他两眼,这男人,今天吃错药了吧! 顾行好笑地看着毕言的动作,随即又皱眉,直接伸手拿过她的毛巾:“就你这样,擦到猴年马月去。” 老张再次惊悚地看着他家大少爷,生平头一次,纡尊降贵地给女人擦头发!最让他忍俊不禁的是,他家大少爷明明那一脸笑意藏都藏不住了,偏偏还要摆出一副不屑样子,更像个孩子一样不停地打击毕小姐。 这,这真是……老张侧过头,脸上挂着大大的笑容……他真的没有嘲笑少爷的意思,真的没有…… 顾行瞥了一眼后视镜,将老张的表情看了个正着,脸上顿时有点挂不住了,轻咳一声,将毛巾递回到毕言手里:“那个,你自己擦吧。” 毕言再次看了顾行一眼,一脸不解,这男人,今天怎么这么……嗯,这么抽风!? 第23章 非知己,则死敌 顾行将毕言送回医院,恰逢毕父和继母带着东东来看她,乍一见穿着顾行外套的毕言,俱是一脸惊讶。 “言言,你这是……”毕父上前一步,看着毕言*的头发和紧贴着皮肤的白色针织衫,眸光一暗,叹息道,“你去了你妈妈那里啊……” 毕言看着鞋尖,面色苍白,自己一个人打车去本就是为了不惊动家里,没想到…… 继母看看毕言又看看毕父,有几分不解,不过还是走到毕言身边,柔声道:“言言,快去洗个热水澡,换身衣服,不要感冒了。” “嗯……”毕言如蒙大赦,避开他父亲深沉无奈的眼神,错身一步,飞快地躲进往浴室去了。 “你这孩子……”继母看着毕言随手将外套递给顾行,顿时既惊又愧,转身对着顾行赔笑,“顾董,实在不好意思,言言她不懂事,这件衣服还是交给我吧……” 顾行缓缓地收起外套,对着继母点头道:“不用麻烦了,没事。” 虽然表情依旧冷然,但是可以看见某人正努力想要摆出温和的样子,说话的声音也压低了几分。 毕父看在眼里,看向顾行的神情顿时染上了几分复杂之色。顾行之名,在商场上就是说一不二,就是雷霆手段,甚至,就是不能得罪。尤其是他,华辰当时遇到的事,还有那走投无路的绝望崩溃……现在记起他还是禁不住冷汗连连。 想到这里,毕父极其晦涩地看了顾行一眼,眼底带着明显的隐惧,顾行自然是看见了,神情顿时静默了几分,唇角也微微地抿紧了。 从来没觉得自己的做法有什么不对,斩草除根,不留余地……只是现在,他沉眸,微微侧首,听着浴室里淅沥的水声……还真有几分后悔了。 “顾董……”沉闷的气氛让毕父越加坐立难安,顿时开口,打破沉寂,只是他的表情略略僵硬,眼底的生疏和惊惧也尚未收起,反倒让顾行的唇角抿得更紧了。 “毕……伯父。”顾行极其生硬地转换了语气,努力柔和自己的表情,“本来打算登门拜访,没想到在这里遇见……我……” 顾行的话还没说完,毕言已经洗完了热水澡,换上病服,擦着头发走出来,看到堵在门口的高大男人,微瞪着眸子:“你怎么还在这里?” 顾行顿时脸一黑。 毕父和继母霎时转头看向自家闺女,一脸尴尬加惊恐。 毕言自知失言,咬了下嘴唇,垂头道:“那个,我不是这个意思……嗯,今天谢谢你……” 顾行看了她一眼,继续对着毕父道:“伯父,我和毕……言言想在这个月底举行订婚仪式,不知道二位的意见……” 继母自然喜上眉梢,频频点头,毕父却闻言蹙眉,偏过头去看着自家女儿,良久才对着顾行道:“既然言言和顾董已经商量好了,我们当然没有意见。” 顾行闻言却不见喜色,毕父话语里的尊敬疏离,让他莫名懊恼,却也不能说什么。 毕言见状,走到顾行身边,仰头看着他:“你不是说公司还有事吗?我送你出去吧。” 顾行诧异地看着身边人,他怎么不知道公司还有事啊…… 毕言努力地对着面前人“眉目传情”,只是一向面瘫的人做出这种挤眉弄眼的动作……好吧,很喜感。 顾行忍住笑,大发慈悲道:“嗯,是有点事。” 毕言长舒一口气,赶忙对着毕父和继母道:“爸爸,阿姨,你们先坐会儿,我去去就来。” “伯父,伯母,我先走了。”顾行也转身,颔首,礼貌地道别。 继母笑得眉眼眯眯,一副满意的样子,毕父则还有几分怔愣,实在没法子将面前这个谦恭有礼的男人和不久前强势凌人的顾董联系起来…… 两人走出病房,转过长廊,顾行停下脚步,玩味地回眸,看着松了一口的毕言:“我怎么不知道公司里有事?” “那什么……你不觉得气氛略微尴尬吗?”毕言直来直去惯了,完全没照顾顾董自尊心的意思。 “你……”顾某人成功羞愤了,瞪着眼看着面前的女人。 “订婚那事,我会找时间和爸爸说的……”毕言小心地觑了顾行一眼,“你如果没时间,也不一定要……” “我有时间!”顾行强硬地打断毕言的话,非常不满地横了她一眼,“我还不至于忙到连结婚的时间都没有……” 毕言一噎,有几分讪讪:“订婚什么的,我没经验,如果有人帮忙自然最好了……” 顾行再次诡异地看了身边人一眼:“你还想有订婚的经验啊……” 毕姑娘终于迎来了今天第二次消音…… 顾某人果断是谈判大杀器,抬杠终结者…… 顾行看着默默转身的毕言,顿时心情大好,唇角微勾,眼底浮起了明亮的笑意。慢慢来,他不急,总有一天,他会挖出她所有的情绪,高兴的,失落的,气恼的……他会拥有一个完整的她! 既然夫人给他安排好了行程,那他就努力工作认真养家好了……心情很不错的顾董,坐上车,对老张道:“去公司。” ********** 曹某人这两天很high很轻松,比起之前暗无天日的保姆生涯,真是一个天一个地啊…… 顾行不在,曹辰那就是称大王的猴子,分分钟就溜进美女云集的秘书室,连卢秘书那张气恼的脸都看不见了,一个劲儿地和可爱的秘书美眉们聊星座,聊八卦,将秘书美眉们哄得娇笑连连。 卢秘书那冰冷的x射线生生地盯了某人十分钟,陷入美人堆的某人愣是没察觉到,将卢秘书气得,一张精致的脸蛋都快冒火了。 “顾董!”看到一个修长高大的身影走过来,卢秘书顿时喜上眉梢,立马站起来。 “卢大秘书……不带你这么吓人的……顾董今天可是请了假的……”曹辰站在秘书室的里面,恰好被巨大的盆景挡住了视线。 “别怕别怕,今儿顾董不在……”曹辰转过身去,继续嬉皮笑脸地哄着他的秘书美眉们。 “原来我不在的时候,你就这副德性啊!”顾行冷哼,抱胸倚在门口,看着某个瞬间僵硬的人。 “顾……顾董……您回来了!”曹雕塑到底不同常人,只一瞬,马上换上一脸谄媚的笑,凑上去,“顾董啊,您难得请一天,下午还赶回公司……真是业界的榜样啊!是不是啊!” 秘书们看着曹辰耍宝的样子,顿时暗笑着附和。 “你到我办公室来。”顾行转身,也就这家伙,能把丢人当有趣,真是……不能忍啊! “是是是……”曹辰一溜烟跟着顾行进了董事长办公室。 “合作案的开发准备地怎么样了。”顾行永远知道怎么让曹辰收起脸上那傻叉的笑容。 果不其然,一提到正事,曹辰立马身子一正,表情严肃:“桑氏那边想让顾董您去参加奠基仪式。” “奠基仪式?”顾行皱眉。 曹辰点头:“嗯,我看桑老狐狸是被那份报道逼得没路可退,索性就做出样子,坐实了桑氏和顾氏的亲密。” 顾行忽然笑了,指骨轻敲着桌面:“既然如此……你就应承下来,不过,让他们把时间推迟。” 曹辰不解:“推迟到什么时候?” 顾行往后仰倒,神情慵懒:“先拖着吧,合作案也拖着……就当,是我送给桑晨的大礼……” “是!”曹辰立马明白过来。 “如果没事……”正事一谈完,曹某人就开始害怕顾行秋后算账了,不断地偷觑着顾行。 “背景、经历、性格很相似的两个人,如果因为不可抗因素被联系在一起,他们……会是什么关系?”顾行垂眸,有一下没一下地点着桌面。 “非知己,则死敌。”曹辰不假思索。 “死敌……”顾行不满地蹙眉。 “谁是死敌?” 门外忽然传来一个兴奋的女声。 第24章 本性 女子斜着身子,小巧而精致的脸蛋从门边冒出来,大眼睛眨巴眨巴,神情暧昧:“大哥,是谁跟你背景、经历、性格相似呢?” “你怎么跑过来了。”顾行揉揉鼻梁,宠溺地笑道。 “大哥你突然留在那边,下午又不回来……我担心嘛~~”顾涟走进来,拿起顾行桌上的墨玉镇纸把玩,“这个好精巧哦。” “你喜欢就拿去吧。”顾行站起身来,亲自给顾涟倒了杯水,“怎么了,长久没回来,都不出去找朋友玩?” “在香港我哪有朋友啊!”顾涟嘟着嘴,坐到沙发上,两条腿晃啊晃啊,眼珠提溜一转,凑到顾行身边,“大哥,你让未来大嫂陪我嘛,好不好?” 顾行一愣,随即顺手摸了摸顾涟的头发:“让你二嫂陪你不好吗?” “二嫂要带着小珏钰啊……”顾涟皱了皱小鼻子,“如果让二哥看到我带着二嫂和小珏钰疯跑,他肯定得恨死我了!” “他敢!”顾行一瞪眼,一副不豫的摸样。 “大哥……让我见见大嫂嘛~~我都看了二嫂了,不能不见见大嫂啊……”顾涟直接抱着顾行的手臂开始使劲晃悠,一双大眼睛可怜巴巴的。 曹辰在边上看得惊奇,他到顾氏的时候,这位顾小姐已经去奥地利求学了,基本也没怎么见过……没想到啊没想到……他偷眼觑着顾行脸上明朗的笑容,原来顾董还是妹控啊! “你大嫂……嗯,最近身体不大好,在医院呢……”顾行斟酌了一会儿,开口道。 “啊!大嫂住院,大哥你竟然都不去陪着!”顾涟一惊一乍,作势就要拖着顾行出门。 “阿涟……”顾行连忙拖着自家风风火火的妹妹,“我刚刚从医院回来……你大嫂最近身体不适,等她好了,再让她陪你玩,成不?” “可是我过几天就要回奥地利了,连你们的订婚都赶不上!”顾涟涨着一张小脸,非常失落。 “没事……我会把正式的婚礼放到你音乐会结束之后……”顾行继续揉着妹妹的头发。 “那你和大嫂会来奥地利看我的音乐会吗?”顾涟偏过头,拉着顾行的袖子,眼神希冀。 曹辰顿时收起脸上的笑意,紧张地看着顾行,飞奥地利?顾董现在的状况绝对不可以啊! “好啊!”顾行像是完全没有感觉,一如往常答应妹妹所有的要求。 曹辰顿时上前一步,欲言又止,却收到顾行警告的眼神,生生停在了原处,垂着头,暗揣着等会儿是不是要跟毕医生告黑状?! “那就这么说定了!十月二十一,音乐会第一场,你们一定要来哦!”顾涟顿时高兴地站起来,转了圈,“我回去告诉二哥二嫂!二哥可一直惦记着你那架庞巴迪里尔60xr,这次得偿所愿,他可得感谢我!” 顾涟说风就是雨,一眨眼就窜出了办公室,只留下清脆的声音:“大哥,如果大嫂身体好了,别忘记带我去找她……” 顾行笑着摇头。 “顾董,您不能去奥地利……”见顾涟离开,曹辰急着上前,一脸严肃,“毕医生住院,顾董您的治疗本来就被推迟了一段时间,如果再在这个节骨眼上坐飞机……” “毕言随行,如果还不放心,就把医疗设备搬到飞机上。”顾行不以为然。 “顾董!”曹辰急切地走到顾行办公桌前,“顾董,您现在的身体真的不能……” “好了,这件事还早。”顾行打断曹辰,又满含深意地看了他一眼,“别让我知道你又告黑状……” “我……”曹某人顿时泄气…… 内线电话接通,顾行按下接通键,卢秘书干练的声音响起来。 “顾董,订婚那天的婚纱已经空运过来了,vera大师亲自过来的,后天会到香港。” “嗯,安排人去接机,把我后天下午的行程空出来。”顾行微颔首,淡然道。 “好的。”卢秘书挂断了电话。 曹辰见状,也识趣地退了出去。 第三天,因为vera大师和那件订婚婚纱的出现,顾涟终于在临走之前,见着了她心心念念的大嫂。 毕言被顾行从医院带出来,匆忙之间,随便换了一件嫩黄色的长裙,看着这件轻薄的长裙,顾行皱皱眉,又随手拿过一件淡紫色的针织小披肩,看着毕言穿上,才满意地点点头:“今天有点冷,多穿点。” 毕言点点头,看着自己这一身,还是有几分不习惯,她一向嗜白,衣服几乎都是纯色的,这两件衣服都是继母给她买,倒是从来没穿过。 车缓缓地开进顾家的大宅,这是毕言第一次到顾家。宽敞而高大的铁门,雕着复杂的镂空图案,守门的护卫看到他们的车,第一时间打开铁门,站直了身子。 毕言微微侧目,这般整齐划一的动作,比起大院里的那些警卫,只怕也就差个军礼了。 “祖父在部队里呆过,治下较严,这个规矩也就留下来了,你不用觉得不自在。”顾行突然出声,神情似乎很不在意,然而那是不是瞟向毕言的眼神,完全暴露了他的注意。 “嗯。”毕言点头,方才想起顾家那位老爷子的烜赫历史。 顾行看看毕言的表情,见她神情平和,与往常一样,方才松了口气。顾宅是按老爷子的心思建的,极尽威严和庄重,甚至有几分盛气凌人,容易让人敬畏,却极难让人亲近,这也是曹辰偶尔提起,他才注意到的。 车子依旧开着,通向顾家主宅很长,周围种着林立葱郁的参天大树,斑驳的日光在余荫之间跳跃,勾勒出宁静祥和的温馨感觉。 毕言看得出神……像,真像……这样的树,这样的日光……那种不知今夕何夕的感觉顿时笼罩着她。 顾行偏头,就看见女子怔愣而渺远的表情,顿时不自觉地抿紧了唇角,眼神也黯淡了几分,原以为,他最不能忍受的是毕言的冷淡和公事公办,现在看来……这种仿佛游离世外的神情,才是他最担心的! 那个,他接触不到的世界! 顾行握紧了拳头,神情晦暗,程之勋那天莫名其妙的话还有毕言惊人的反应,他第一个念头就是派人去查!只是一瞬,他就生生压下了这个想法……既然选择了毕言,他就应该试着相信她,包容她,她是他的妻子,而不是竞争对手…… 他不断地这样告诉自己,可是,这种信念却在毕言越来越飘渺的神情里渐渐崩溃……也许,他一辈子也等不到她开口…… 那么……一丝志在必得飞快地闪过顾行的眸子,他面无表情的脸,顿时生出几分戾气……就按他的办法来吧,她的过往,她的将来……她的所有,通通都要烙上他顾行的印记! 一旦明白了自己的感情,顾行就是最完美的围猎者。他想要的,最终都会是他的!不论是作为一个霸道狠戾的商人,还是一个强势精准的——情人! 顾行深深凝视着毕言,半晌才偏过头,闭上眼,而毕言,却永远不知道,这个男人,在此刻所下的决定,一个,改变两人命运的决定! 第25章 忠犬气质 车子开过宽敞的林荫道,层层叠叠的参天古木相错开来,面前出现了巨大的湖,湖水碧绿,在湖的另一边就是正方形的主宅,两侧为四个圆锥形的四个角楼。湖水环绕四周,前面是苍郁古木,背后是花木妖娆,一种凛然出尘的气质扑面而来,完全不同于那些装饰得富丽堂皇实则充斥着权欲和奢靡的别墅。 毕言看着眼前的顾宅,不自觉地想起了在法国卢瓦尔河谷看到的香波堡,那座被称为“弗朗索瓦一世的华丽妄想”的城堡……盛气凌人,王者风范。 顾行偏头,仿佛知道毕言所想,微微笑道:“祖父曾留学法国,颇欣赏弗朗索瓦一世。当初顾宅动工,确实是按着香波堡的样子来的。” “查理五世终身的对手,法国的骑士国王?”毕言侧头,看着顾行,“曾被俘,叛诺,与异教徒结盟,让法国成为西欧最典型的君主□□政体的弗朗索瓦一世?” 顾行眼神清亮,戏谑地看着毕言:“我还以为……毕小姐是个严谨而典型的理科生呢,没想到对历史也这么有研究啊。” 毕言垂眸,神情有几分黯淡,喜欢历史的那个人……不是她:“不,只是偶尔得知。” 顾行没觉出异样,眸光深邃地看着眼前的顾宅:“但是,弗朗索瓦一世却保住了法国国土,同时彻底推动了法国极度繁荣的文化。” “以经济健康为代价?这可不像一个商人会赞同的事情。”毕言偏头,难得微笑着看向顾行。 “的确,我可不赞同他!”顾行也转头,眸底藏着笑意,靠近毕言,微热的气息落到毕言颈边,“如果是我,当然是两者都要!不论是繁荣昌盛的文化,还是傲视群雄的国力,缺一不可!” 毕言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下评语:“野心家。” “哈哈哈!”顾行大笑起来,神情轻松而惬意,半晌,才一脸笑意地看着毕言,“这个称呼,我喜欢!不过……也许我更喜欢成为爱德华八世也说不定啊……” 毕言侧目,爱美人不爱江山?顾行?这个笑话还真冷…… 她默默地往边上挪了两寸,嗯,反常又神志不清的男人,很危险。 顾行好笑地看着她的小动作,倒是一点也不在意。 谈笑间,车子开过了湖上那座白色的桥,停在了住宅的门口,司机给两人打开车门。 管家已经站在门口,看着两人走下车,顿时微微躬身:“大少爷,毕小姐。” “曹辰已经到了吗?”顾行恢复了冷淡的表情,沉声道。 “是的,大少爷。”管家毕恭毕敬,“曹先生和vera小姐已经在二楼了。” “我们上去吧。”顾行偏头看向毕言。 “嗯。”毕言点头,跟着顾行走进住宅,管家对着她躬身,她下意识的颔首回礼。 直到两人消失在楼梯口,管家才抬眸,看着两人的背影……这位毕小姐,倒是和夫人完全不同啊……而家世,也太过逊色了些,如果老太爷在世,肯定是不同意的…… 罢了,如大少爷这样的人,现在的顾家,还有谁制得住?管家暗自叹息,转身出了住宅,往后院走去。 毕言进门的时候,第一时间就看到了坐在楠木椅子上的顾城川,这张年老版的顾行的脸,让她立马知道了面前人的身份,脚步霎时一顿……她是不是应该主动问好啊…… 顾行也看到了顾城川,顿时微微皱眉。他这位父亲自从董事长的位置上退下来之后,就一直呆在家里,成了一个怨愤惹人厌的老头子,每天都用这种暴躁阴沉的眼光看着别人,家里的仆人,更是遭了大难,每天都被他当成出气筒。 本来,他也不常回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算了,但是这几天……顾舟一家和阿涟都住在这里,顾城川每天对着他们摆脸色,难得团聚的好心情都被破坏殆尽了! 如果不是因为他订婚这件事,顾舟这暴脾气只怕早就和老头子杠上了,在宠妻无度的顾舟面前对着马理素冷嘲热讽……这男人,倒是一如既往的自大和无知! 顾行冷哼,伸手拉住毕言,就直接走上楼去。 “顾行!!”顾城川用拐杖砸着地面,摸样暴躁,声音高亢,“好啊!好啊!偷偷订婚?我告诉你,我绝不同意!绝对不同意!” 顾行停下脚步,站在楼梯上,转头看向顾城川,冷笑:“不同意?呵,我的父亲,你同不同意,与我何干?!难不成你以为自己还有干涉我的能力?” 言罢,顾行依旧紧紧拉着毕言的手,强势地将她带上了楼。毕言沉默低头,眼观鼻鼻观心,并不打算参与到这段父子纠葛当中。 顾行本就放着大半心思在毕言身上,此刻见她垂着头,面无表情,心头也生出几分烦闷,这女人对他……还真是漠不关心啊! 顾行心情不豫,无力和不平衡的状态化作了恼羞成怒,一离开顾城川的视线,他立刻松手,当先一步走在前面。 毕言以为他在为刚刚的争吵而生气,自然什么都没说,乖乖跟上去,顾行见身后人一点声响都没有,心里更加气闷,竟赌气似地加大了步子,频率也快了几分。 顾行这长腿一迈,毕言就吃力了,这顾宅极大,又弯弯绕绕的,她不敢离顾行太远,到后来,只能小跑着跟在顾行身后,却依旧是一点声音也没发出来。 然而,毕言越是这样通情达理,顾行就越是气恼,幽深的眸子里满满都是恼意,听着身后女子越来越急的呼吸声,恼意里又多了几分疼惜…… “毕言。”顾行停住脚步,转过身来,严肃地看着毕言。 “怎么了?”毕言正努力追着顾行的脚步,见他突然停下,顿时惊讶地抬头。 “你有没有什么要问我的?”顾行紧紧盯着毕言,眸光深邃,隐隐带着不易察觉的希冀。 毕言却想岔了,以为顾行在介意刚刚的事,下意识地摇头:“没……没什么。” “你……!”顾行忽然觉得丧气,神情大为光火,真是……真是从来没见过这么蠢的女人! “那个……其实也没什么……我是说,嗯,我不会说出去的。”毕言犹自低着头,斟酌着怎么让顾行放心。 “蠢女人!”顾行忽然大步上前,双手捧起毕言的脸,直视着她的眸子,“你现在是我的未婚妻,知不知道!你有权利要求我告诉你所有的事情,有权利干涉我的生活,有权利对我发脾气!能不能不要总是摆出这样一幅漠不关心的样子!” 毕言瞪大了眼,不可思议地看着面前突然暴躁的男人,在她的印象里,顾行在商场上虽然手段厉害,行事决绝,但是他本人还是很有绅士风度的,从来没做过什么失礼的事,但是现在…… 毕言下意识地想要往后退,好不容易爆发一次的顾行怎么肯随便松手,愣是将她的脸捧得更近了,一时之间,呼吸相闻。 “顾……顾行!”毕言脸上的淡定终于破功,苍白的脸上染上了绯红,点漆似的眸子里溢满不解和慌乱,“你放开!” “你……”顾行深深望着女人生动的表情,眸光微亮,心情竟莫名高兴起来……他似乎知道该怎么打破这女人那副该死的伪装了…… “顾董,毕小姐。”曹辰的声音从两人身后响起,听在顾行耳朵里,满满都是戏谑的味道。 顾行立刻松手,转身,顺手拉住毕言的手淡定地对着曹辰点头:“嗯。” “vera小姐在候客厅,婚纱已经在更衣室了,两位现在过去?”曹辰笑得很是灿烂,刚刚看戏看的不要太爽啊! “直接过去吧。”顾行转头瞪了毕言一眼,女子挣扎抽手的动作终于停下来,只是脸上依旧带着恼怒的绯红。 “毕小姐,这边请!”曹辰忽然拔高了声音,顶着顾行冷冰冰的视线,冲毕言笑得一脸谄媚,这个是独一一份的老板娘啊,说不定以后还是顾氏真正的幕后*oss!什么“有权利干涉我的生活”,什么“有权利对我发脾气”……啧啧,原来他家老板还这么有忠犬气质啊!曹辰不怀好意地看着自家老板的背影,笑得像是偷腥的猫…… 这一次,顾行本就不多的威严已经在他这个本来就爱好摸虎须的下属面前彻底崩溃了…… 第26章 婚纱 “顾先生,毕小姐。”见两人走进来,一个长直发,面容温和的东方女人站起来,微微颔首。这位美籍华裔的设计师以婚纱设计闻名世界,成名十数年,看上去却依旧非常年轻。 “您好!”毕言回以微笑,vera大师的婚纱,年轻女子鲜少不慕羡憧憬,她自然也不例外。 “看来,顾董对毕小姐真的非常了解啊……”vera满眼赞赏地看着毕言,只是这话说的让毕言一头雾水。 “本来还担心没有亲自见过毕小姐本人,不能设计出最合适的风格……“vera笑着看了顾行一 眼,又看向毕言,“我果然是多虑了……” “咳。”顾行打断了vera的话,对着毕言道,“去试一下衣服吧。” “毕小姐,跟我来。”vera识趣地转了话题,笑着带着毕言往左门走出。 “哥!”顾涟娇俏高昂的声音传来,明显还带着快速奔跑后的气喘吁吁。 顾行看着穿着一身白色短装淑女裙却撒欢似跑过来的顾涟,顿时皱眉:“顾涟!像什么样子!” 顾涟吐吐舌头,睁着大眼睛一副无辜的摸样,顺带着还使劲偏头往门里看:“哥,大嫂来了吗?大嫂来了吗!我一接到二哥的通知带着二嫂赶回来了……咦?大嫂呢?!” 顾行无奈地看着鬼灵精怪的妹妹,揉揉她的头发:“你大嫂去换订婚宴会的婚纱了。” “真的?!我能看到穿婚纱的大嫂!”顾涟顿时一副惊喜的表情,“大福利啊大福利!” “这次算圆了你的念想了吧。”邰眉抱着小珏钰,慢慢走过来,笑着看着顾涟。 “嗯嗯。”顾涟频频点头,“虽然不能参见订婚礼,但是能看到大嫂穿婚纱的样子也满足了。” 几人谈话之间,左门内发出一些低微的谈话声和隐隐的赞叹,顾行听见毕言难得忸怩的低音:“vera,这里是不是开的太多了……” 他的眸光亮了亮,偏头轻咳一声。 “不会。就是要这样的效果,嗯,腰线部分还要收了收,毕小姐真是太瘦了……”vera的语调颇为满意。 不一会儿,在外面三人灼灼的目光里,vera先一步走出来,对着门里的人笑着说:“毕小姐,出来吧。” 房间里静了一会儿,轻轻的脚步声响起,顾行偏头,女子的身影映入眸间。 纯白色的露肩婚纱,美丽的锁骨若隐若现,裙子的衣料很柔和,微微反光,落入眼中有几分温软的感觉,没有蓬松的下摆,而是柔和修长的线条衬得女子越加出尘,竟有一种飘渺而出的不真实感。 这套婚纱柔和了毕言冷漠的气质,却很难融合掉她身上的疏凉……顾行眸光微暗。 vera低头整理婚纱裙角的柔纱,微卷,如同层层的波浪。婚纱上并没有那些亮闪闪的钻石装饰,只在裙摆和胸口处绣着古典的花纹,典雅华贵,花冠并没有带上,只在额间松松地挽着祖母绿的额饰,沉透而古朴的样式,一如女子深邃如潭的眼神。 vera远远地看了看,转身开始挑选其他的配饰,顾涟和邰眉早已经看呆了,小姑娘还一劲儿地低呼:“大嫂……你就是我女神啊!” 顾行笑着揉了一把顾涟的头发,走到毕言的面前,垂眸看着她,大约是顾涟刚刚的话让她有些不好意思,毕言的脸上显出丝丝微红,打破了刚刚那种仿佛羽化的淡漠。 “很美。”顾行深深看她,一字一顿道。 毕言一怔,随即脸上越加绯红,眸光慌乱低垂,半晌,才低声道:“谢谢。” 远处顾涟的怪叫声,邰眉和vera的轻笑声全都淡成了背景,顾行的眼里只有眼前的女人,看着她脸上迷人的红晕,慌乱却明亮的眼神,白皙的脸庞和细密轻眨的睫毛…… 那睫毛轻轻一煽,顾行只觉得有什么声音在脑海里响起,那轻微的,如同花开一瞬的声音……也许这叫□□情? 爱情嘛……顾行垂下眸子,遮住眼底复杂的微光,他是不信爱情的。这所谓的爱情,让他的母亲被囚在这寂凉空旷的顾宅,放弃了一生的梦想,到头来落得个尸骨无存的下场,还有顾城颖…… 以爱情的名义,行疯狂变态之事……爱情,从来未曾给他留下过什么好的印象……只除了…… 顾行的眸子划过抱着孩子的邰眉……顾舟的性子看似与他截然不同,实则却是想象之至,本以为顾舟能遇见爱情已经是不可思议的奇迹了……现在,他自己……也可以吗? 顾行沉默地太久了,久得让毕言生出了几分不自在,她抬头看他,却见他垂着眸,一副神游的样子,不自觉拉了拉他的袖子:“怎么了?” 顾行一抬眼就对上了毕言关切又疑惑的眸子…… “我穿这件婚纱……不合适吗?”毕言垂眸看了看自己这身装饰,继续说着,“其实我还是觉得后背开得太多了……” 顾行忽然轻笑起来,越笑越大声,直笑得毕言越发手足无措……为什么觉得这么可爱呢?这个冷漠的女子会在他面前埋怨,絮叨,说些衣食小事……他竟然无比迷恋这种感觉,迷恋地都有些等不及了…… 顾行的眸子灼热起来,伸手,揽过毕言的腰,也不在意女子瞬间惊诧和僵直的神情:“没事,这样正好,不用改了。” vera一直笑着看两人的互动,此刻也点点头:“我也觉得毕小姐的气质和这件婚纱很搭,配饰和捧花我会另外挑选,两位不必担心。” 毕言看看身边的几人,每个人都在微笑,都在祝福,竟也让她生出几分恍惚……也许真的会幸福? 只一瞬,男子微笑的脸浮现在她的脑海里,满地的阳光,高大的树,还有树下对着她挥手的人……他固执地不肯叫她“毕医生”,说是把她叫老了,他总是时不时地逗她,喜欢看她窘迫又无奈的样子,他总是对她笑,眼睛里仿佛盈满了阳光…… 是的,是阳光吧……对她这种阴郁冷暗的灵魂……阳光从来都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毕言的思绪飘远了,脸上人性化的红晕也消失了,顾行抿紧了嘴唇,眸光微黯,却依旧揽着她,不放手。 “大哥,我能拍照吗?”顾涟拿出手机,兴奋地出声。 “可以。”顾行本就揽着毕言,此刻直接从身后将她抱住,脑袋轻轻搁在她的头顶,神情无比柔和。 “哇哇哇!大哥,这张美翻了!”顾涟迅速抓拍,显宝似地拿到毕言面前,“大嫂,你看,你看……大哥这个表情真是千年难得一见啊……啧啧,大哥,有生之年,我竟然也能从你脸上看到这种类似于‘深情’的感觉……” “胡闹!”顾行顺手拍拍顾涟的头顶,而毕言早就窘迫至极,脸蛋再次绯红起来。 “好了好了,你大嫂还要回医院呢,我先送她走了,你和你二嫂玩吧。”顾行笑道。 毕言也转身进了更衣间,换上了原来的衣服。顾行自然地走到她身边,牵起她的手,带着她往外走。 “大嫂,大嫂!”顾涟在两人后面拼命招手,对着毕言露出大大的笑容,“大嫂……明天我来找你玩!” 毕言无措地看向顾行,她对于活泼的女孩子,真的没有什么交往经验…… 顾行笑着看她:“别这么担心,阿涟就是个跳脱个性,说不定到明天就忘了。” 毕言顿时有种被看穿的羞愧,垂着头,一言不发地跟在顾行身边,连还握在他手里的手,都忘记了…… 第27章 揭穿 顾行将毕言送回医院之后,径直去了公司,曹辰自然乖乖地跟在自家老板后面,见顾行走进董事长办公室,他本来打算转身到自己的位置上去,却见顾行微侧着一张俊颜,神情有些严肃,低声道:“进来一下。” “是。”曹辰疑惑,却什么也没说,跟了上去。 顾行走进办公室,慢慢地走到办公桌后,仰躺着坐下,闭目蹙眉,一声不吭。曹辰亦心下微揣,顾董这种近乎纠结的表情,他已经很久没有看到过了……唯一一次应该就是得到所有股东同意书的那天……可是最近,公司里并没有发生什么大事啊…… 曹辰察言观色的本事可以称得上是他与生俱来的天赋,然而,此刻他惴惴地觑着自家老板,心里也完全没底。 好在,顾行并没有纠结太久,他坐直身子,皱起的眉头似乎松开了一些,只是眼底依旧闪着深不可测的冷光,他慢慢地敲击着桌面:“曹辰,帮我查一个人。” “您说。”曹辰躬身,一脸严肃。 “毕言。”顾行轻启薄唇,神情冷淡,只是眸光中的复杂之色怎么也掩盖不住。 曹辰豁然抬头,瞬间闪过一丝不可置信,不过他很快就低下头去:“是。” 曹辰肃着一张脸,转身,刚刚摸上门把,却听到男人低沉的声音响起来:“等等。” “顾董。”曹辰立刻转身,继续躬身,垂着眸子,看不清神色。 顾行沉吟片刻,盯着曹辰缓缓道:“要详细的,所有。另外,不要让她知道。” 曹辰很想抬头对顾行说,要想不让她知道,最好就不要去查。但是,他却只能退后一步,更加恭敬道:“是。您放心。” 办公室的门在身后关上,曹辰揉了揉鼻梁,心底一阵叹息,顾董对毕小姐表现出来的那种感情,他起先自然是欣慰又高兴的,但是毕小姐的反应……好吧,毕小姐从来都是冷颜一族,所以一有什么情绪波动,真的是很明显啊,连他都能看出来,更不要说顾董了…… 但是,去查……顾行那双沉默幽深的眸子在曹辰眼前闪过,让他莫名的心悸,跟着顾董这么多年,他很清楚自家老板是什么样的人,对于他想要的东西,绝对不择手段也要得到,而且,是完完全全地,得到。 风雨欲来啊……曹辰轻轻摇头,走到自己办公室,拨通了一个电话:“喂。是我,帮我查一个人……” 此刻正被顾涟缠着的毕言根本不知道顾行已经动了查自己的念头,依旧尴尬无比地看着热情过头的顾涟同学。 “嫂子啊,过两天我就要回奥地利了,你到时候一定要来机场送我。”顾涟削着苹果,“还有我的音乐会,你和大哥还有二哥他们,可一定要来给我捧场!” “音乐会?”毕言一怔,“在维也纳?” “对啊对啊!我的第一场音乐会!好希望你们都到场,好不好?!”顾涟凑过去,抱着毕言的手摇晃。 “你大哥答应了?”毕言面上沉静,心里却掀起了巨浪,她几乎可以肯定顾行一定是答应了这个不要命的请求! “是啊!”顾涟愉快地点头,完全没绝出异常。 “涟涟,你大哥他……”毕言斟酌着语气想要澄清这件事,但是顾涟的兴趣显然已经移到了别的地方去。 “诶,大嫂这个是你的吗?”顾涟看着摆在桌上的文件,一脸惊喜,“大嫂,你会德文啊!你也在奥地利留过学?!” “啊?”毕言回神,“哦,我在德国留过学。” “德国?!这么巧。”顾涟坐回到病床边,很高兴的样子,“我一个朋友也在德国留学耶,大嫂是在柏林大学吗?” “是的。”毕言还在琢磨着怎么让顾涟打消这个念头,并没有将她的话放在心上。 “诶诶,我那个朋友也在柏林耶!不过她没有在柏林大学。”顾涟将手上销好的苹果递给毕言,眨巴眨巴眼睛,“说不定,大嫂认识她哦!!” “谢谢。”毕言接过顾涟手上的苹果,微笑着道谢,“应该不认识吧,我读医,生活很枯燥的,三点一线呢。” “那还真是。”顾涟点头,“大嫂绝对名门闺秀,我那个朋友……” 顾涟皱皱小鼻子,随即又笑了:“有段时间可是很叛逆的!” “不叛逆的青春就跟我一样什么都记不住。”毕言难得揉揉顾涟的头发,开玩笑道。 “哪里,大嫂很优秀的。”顾涟继续仰着头,“不过,我那个朋友现在也挺好的,她现在是世界名模,名气挺大的。” “世界名模?”毕言低声应和了一句,心里有隐隐的忐忑。 “是啊,世界名模,叛逆天使,汉娜,也是华裔哦!”顾涟笑得见牙不见眼,她对朋友向来义气,自然也为朋友取得的成就感到高兴。 “你说——她叫什么?!”毕言尽力保持着镇定,但是她的脸色煞白,嘴唇微微颤抖,神情竟有些惊恐。 “大嫂——”顾涟愕然。 “她叫什么!?”毕言忽然加大了声音,带着一股子疯狂的恨意,将顾涟一下子怔在原地。 “汉娜……”顾涟吓得一抖。 “呵,叛逆的天使……”毕言声音极其阴冷,混杂着恨意,脸上那淡定的神情已经彻底碎裂,嘴唇微抖,眸光如火,衬得那张苍白的脸越加让人心惊。 “真是……很好呢……”毕言一用劲,苹果骤然被掐出汁水,碎裂的渣滓落在雪白的被面上,丑陋而肮脏。 顾涟不自觉地靠后,神情不定地看着毕言,嚅嚅道:“大嫂……” 毕言回神,将苹果放到床头柜上,抽出纸巾擦了擦手,微笑:“对不起啊,涟涟,有些激动了。” 顾涟连连点头,只觉得自家大嫂身上有些不一样的东西……一种阴狠的——优雅。 **** “沈家谦?”顾行摩挲着手上的照片,一个微笑着的俊朗男人,浅褐色的眸如同日光下清可见底的溪潭……一个温暖的男人。 “是的,毕小姐从业以来,唯一一位没有救回来的病人。”曹辰垂着眸子,心下忐忑,“而且,是当场死在手术台上的。” “原因?”顾行依旧盯着沈家谦的照片,神情莫测。 “沈家谦有家族性遗传心脏病,毕小姐是他的主治医生,是长期的那种,大约一年半之后,沈家谦被救护车送到医院。我查到,有两种说法,医院方面都承认,沈家谦被送到的时候就已经失去心跳了,但也有人说,是因为毕医生治疗不当……”曹辰斟酌着言辞,不敢轻易加上主观判断。 “所以?”顾行点着桌面,逆光的脸已经看不清神情。 “嗯,在这次事故之后,毕小姐就离开了德国,当时,她手上还有一个研究项目,是与施佩曼教授合作的,据说很有希望能够冲击当时的德国最高医学奖——保罗·埃尔利希-路德维希·达姆施泰特奖。而且,事实证明,毕小姐离开不久后,独立完成这个项目的施佩曼教授甚至获得了诺贝尔医学奖的提名……”曹辰继续说着自己查到的信息,虽然一直知道毕小姐在医学方面的成就,但是不知道,她已经离巅峰如此接近了…… “所以……这个事故,彻底毁了她。”顾行沉声,这一次,怒意明显。 “可以这么说。”曹辰点头,“这次事故后,毕小姐便回了国,然后,不多久就被颜院长招到医院里来了。” 顾行沉默了一会儿,半晌,才一字一句道:“还有什么?” 曹辰偷偷地抬眸觑了顾行一眼,低下头,咬牙道:“据说……据说,毕小姐对这个沈家谦……医院里的医生护士都说,毕小姐与沈家谦,很亲近。” 屋子里顿时一阵沉默,似乎有种连空气都凝滞的错觉,曹辰只觉得一寒意透骨袭来,让人避无可避,他只能更加沉默地低头…… 第28章 布局 “情侣?” 半晌,曹辰才听到顾行低哑克制的声音,只是这冷意却是愈加深了。 “不,不是。”曹辰下意识地否认,见顾行深沉的眸子看向他,连忙加了一句,“沈家谦有女朋友,据说是他的青梅竹马。” “有女朋友?那毕言……”顾行惊诧地抬眸,一下子站起来,随即,神情微冷,眸光暗沉,又缓缓地作下去,“还有,别的吗?” “还有一件事。”曹辰抬头看了看他,又迅速低下去,“沈家谦死后,毕医生去参加他的葬礼……在葬礼上,被沈家谦的母亲甩了一巴掌……很多人,看见了。毕医生手术失误,导致沈家谦死亡的流言也是从因为这件事才开始传的。” 曹辰话音刚落,屋子里的气氛彻底凝滞了,在这片凝滞的气氛之中,他可以明显感觉到顾行身上迸发出来的怒意,以及,更加骇人的冷沉。 “毕言,被人掌掴?”顾行低声重复,声音平静,却听得曹辰一阵心惊。 “如果……如果不是因为这个手术失败的流言……也许毕小姐当时也不必避走回国……”曹辰顶着顾行的压力,继续答话,“而且,我查到,沈家谦那天的病发非常蹊跷,他前两天还到医院做过检查,没有任何问题,但是两天之后却突然被救护车送到医院……更奇怪的是,救护车到达的地方,是距离市区二十公里以外的郊区……并且,沈家谦身上,似乎穿着赛车手的衣服。” “呵,一个心脏病人去赛车?”顾行冷笑起来,“倒也是个不要命的!” “沈家谦,是家族性遗传性心脏病,先天的,应该永远没有机会接触这项运动。事实也证明,他并没有赛车史。”曹辰立马接话。 顾行抬头看他一眼,微微勾唇:“曹辰,如果不是当了我的特助,你也许适合做个侦探啊。” “可是,依旧没查出这背后的东西,我感到很抱歉。”曹辰欠身,如果是平时他也许会显摆显摆,但是此刻……在顾行接近暴怒临界点的时刻……他还是老实一点好。 室内再次陷入沉默,唯有顾行敲击着桌面的声音,一下一下,如同敲在曹辰的心上,清脆而紧迫。 “沈家谦的未婚妻是谁?”顾行背靠办公椅,转过身去,微微闭目看着耀眼的夕阳。 “中德混血,中文名柳柳,出身音乐世家,父亲是德国人,维也纳音乐学院的教授,擅长钢琴演奏,母亲是中国人,同样是颇有名声的歌唱家。”曹辰垂眸,丝毫不漏,“而这位柳小姐,现在是世界名模,被称为,叛逆的天使,或者叛逆的汉娜。” “汉娜?”顾行眯眼。 曹辰心下一叹,说出了最让他不安的一个关键:“汉娜的父亲是顾涟小姐的老师,所以,汉娜,是小姐的好朋友。” 砰。 顾行手里的杯子,应声而碎。 ****** 机场。 “大哥,你要随时来看我。”顾涟抱着顾行不肯撒手,扭来扭去,一副不愿意离开的模样。 “顾涟——你丢不丢脸啊……多大的人了都……”顾舟很不客气地在一边打击自家妹妹。 顾涟顿时一跳,转过身来,怒瞪顾舟,像是一只龇牙咧嘴的小母狮,引来周围人的轻笑。 “阿涟,别理他。”顾行横了顾舟一眼,顺手揉了揉顾涟的头发,“他就是嫉妒你只抱着我这个大哥,不搭理他这个二哥。” “哦~~”顾涟顿时笑逐颜开,绕着顾舟打量起来,“啊呀,二哥,都是我的错,没能及时看透你的怨念……来来来,亲爱的妹妹给你抱一下吧。” 顾舟看看自己老神在在,幸灾乐祸的大哥,再看看古灵精怪,得瑟不已的妹妹,又好气又好笑:“好好好,多谢顾小姐赏脸——” 顾涟和顾舟抱了一下,随即又转身对着邰眉笑道:“二嫂,到时候要带着小珏钰一起来哦。” “嗯。好。”邰眉笑得温和。 “大嫂。”顾涟转向毕言,神情有几分犹疑,显然对那天的事还心有余悸,“我要走了,赶不上你和大哥的订婚宴了,不过,我一定会回来参见你们的婚礼的!” 看着顾涟握拳发誓的动作,毕言终究是笑了:“嗯。一定等你回来再举行婚礼。” 登机的播报响了一遍又一遍,顾涟看看众人,眨巴眨巴眼睛,嘟嘟嘴:“我这的要走了。” “知道了,到了那边记得给大哥打个电话。”顾行摸摸她的头,虽然顾涟身边保镖不少,但是,总归想要听她报平安。 “嗯。”顾涟点头,依依不舍地转身,助理拖着箱子跟在她身后,两个保镖也跟了上去。 顾行微笑,看着顾涟拿出手机,摆弄了一下,然后再次回过身来,冲他们摆摆手,他亦微笑着摇手。 手机,却在此时震动起来。 顾行仿若未觉,看着飞机起飞后,方才带着几人坐回到车上,顾舟夫妻自然是回顾宅,顾行将毕言送回医院,坐回到车子后座,半晌,才拿出刚刚震动的手机。 上面是顾涟的短信,内容简短,却是女孩子斟酌犹疑数日之后下的决定:哥,大嫂和汉娜之间,有问题……大嫂那天的脸色,很不好。 顾涟的短信颠三倒四,但是知道毕言过去事情的顾行,却一下子明白了其中深意,他沉默地收起手机,垂头靠在后座上,闭着眼,不知在想什么。 良久,他才拨通了曹辰的电话:“帮我联系一下柳柳的经纪人。” ********** 一周之后,世界名模,中德混血,有叛逆天使之称的汉娜回到了中国,同时宣告代言顾氏旗下的菲迪亚珠宝,一时之间,港城大街小巷的屏幕上都是珠光宝气、魅惑动人的名模广告。 中德混血,极有中国人细腻的肤质,乌黑的长发,又有德国人深邃的五官和高挑的身材,兼之出身音乐世家,使得这位空降而来的世界名模一下子轰动了港城娱乐圈。 顾氏旗下的菲迪亚子公司为自己新款珠宝造势的同时,也顺带力捧柳柳,使得她这个外来客,顺利地在港城立住了脚跟。一时间,港城娱乐圈,不知道多少明星妒红了眼睛。 而顾氏的董事长办公室,一如既往的沉冷安静。 “顾董,您交代的事情,都已经安排好了。”曹辰推了推眼镜,眸光一闪,“下面的人暗示过柳小姐,您是顾小姐的哥哥。” “嗯。你手下的人,安排好了吗?”顾行头也不抬地看着手里的文件。 “安排好了,柳小姐人生地不熟,自然需要旁人相助。”曹辰继续推了推眼镜,笑得有些恶意。 顾行合上文件,抬起头,看向曹辰:“过几天,毕言就要出院了。时机未到,我不希望她知道柳柳已经回国了。” “是。顾董放心。”曹辰心领神会地退了下去。 只留下顾行仰靠在办公椅上,眸光深沉如墨,原本,长痛不如短痛,不过既然伤口已经沉积多年,溃烂腐化,那么他只能,狠狠地,连肉一块儿切了! 顾行站起来,给自己倒了一杯酒,看着暗红色的酒液在晶莹的被子里转了一圈儿,他无声地笑了。他想要的,就要彻彻底底,完完全全的得到,即便是再也活不过来的人,抑或再也重现不了的回忆……也休想,抢他顾行的人! 第29章 捧高 顾氏旗下菲迪亚公司门口,高挑的女人拿下脸上的墨镜,顺手递给身边的助理,她抬头,看了看眼前十数层的大楼,眼底有不知名的情绪飞快闪过。 “柳小姐,您来了,张总在等您。”一个穿着黑色套装的干练女子走出来,躬身微笑。 “劳烦带路。”女子同样微笑以对。 身后的小助理拎着女子的包和她的墨镜,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女子随手抚了抚耳边的黑发,随意地观察着菲迪亚内部的装饰。 走到专用电梯门口,前面带路的女职员做了一个“请”的姿势,女子颔首,笑着跨进去,助理低着头跟在后边,女职员也上了电梯。 大厅之中的人方才从偷觑的状态中恢复过来,一个个小声地交谈起来。 “刚刚那个就是那个国际名模,汉娜?”服务台的小姑娘对着同事嘀咕,“可是为什么突然换人了呢?原来不是都在传,新一款珠宝的代言是一姐范宁的吗?” “公司上层的事,谁知道呢?”一个年级稍大一点的姑娘正对着电脑,“铁定是这汉娜背后有人呗。” “诶……”小姑娘羡慕地看向女子离开的方向,“这中德混血就是漂亮,人家那身材,那五官……咱们是想都不要想了……” “做模特的能不漂亮吗?”看着电脑的圆脸女子笑着回眸睇了那小姑娘一眼,“不过,她们那个圈子,乱的很……我看,也没啥好羡慕的,你别看面上风光,背地里可不知道爬了谁的床呢……” “这个……这个……”小姑娘瞪大了眼睛看着自己的同事,对方一脸的不屑,“这样说,不大好吧……” 圆脸的女子收起眼底的鄙夷和一丝嫉妒,看了看自己面前这个刚刚进来的新人,笑了:“在咱们顾氏,这种情形可不少见,这汉娜空降地莫名其妙,谁不在心里嘀咕啊……要我说,范宁可得恨死她了,明明都谈好了还没一个外人给篡位了……” 新进来的小姑娘显然不知道这些个□□,连忙凑过去,小声道:“宋姐,您知道什么?” 宋姐看着新人那副求知欲旺盛的模样,虚荣心大大的满足了,她喝了口水:“小刘想知道?其实也不是什么秘密,这临时换人……据说是上头直接下的命令!” “上……上头!”被称为小刘的小姑娘一惊,“您是说……总部定的!天,总部还管一个子公司的广告人选?” 宋姐嗔笑着看了小刘一眼:“所以啊……没有猫腻,谁信呐!这事啊,公司里早就传遍,不知道这个汉娜搭上了哪位大佬……” “总公司啊……”小刘顿时又是一脸向往,“不知道我啥时候能进去……” “小丫头!倒是会做梦!”宋姐笑骂了一句,“好好干,总有机会的!咱顾董可是惜才之人……” “我能有什么才啊!”小刘叹气,随即又像是想到什么,做贼似的左顾右盼一阵,方才眉眼晶亮地凑到宋姐身边,“宋姐……你说,你说这汉娜会不会是顾董的……” “不可能!”宋姐朝天翻了个白眼,“你不知道吗?顾董已经有未婚妻了,据说月底订婚。” “真……真的!”小刘顿时惊得跳起来,“天哪,顾董要订婚了!!一点声响都没有啊,他女朋友是谁啊!!” “小丫头片子,别大呼小叫的!”宋姐点了点她的额头,换来对方不要意思地吐了吐舌头,“还想着进总部呢!连*oss的消息都不关心……虽然目前还没有对外公开,但是你看看顾氏宣传部最近那忙成狗的架势,还频繁和婚庆公司来往……稍稍动动脑子,就知道情况了呗。” “诶……又少了一个镶钻的金龟……”小刘耷拉着脸叹气。 “得了得了,不少也轮不着我们。”宋姐看着小刘那样子,笑开了,“不过,说真的,顾董这未婚妻是谁,还真是一点消息都没传出来,保密做的真好!” “肯定是哪家名媛吧,联姻什么的。”小刘接话。 “嗯,应该吧。话说咱顾董可真是绝好男人,从来没传出什么绯闻,像他这样的身份地位,真是挺难得的!”宋姐感叹道。 “宋姐,别说了。”小刘耷拉着脑袋回到自己的位置,“绝好男人,镶钻金龟,极品高富帅……呜呜呜,越想越伤心了……” “傻丫头!”宋姐轻敲着小刘的脑袋,大笑。 大厅窸窸窣窣的流言暂且不谈,另一边,汉娜一行做电梯到了十五楼的总经理办公室,一路上虽然安静,但是这注目礼可是收了不少,男人嘛,多半是抱着看美女的心思,女人嘛,自然和宋姐小刘差不离,只能说,名模汉娜的空降,在菲迪亚公司还是引起了不小的波澜的。 柳柳自然注意到了众人隐晦的窥视目光,她微微一笑,将头扬地更高,仿佛是接受众人膜拜的公主,享受着这种目光洗礼带来的虚荣和美妙。从小到大,她都享受着虚荣,享受着别人的羡慕,甚至是别人的嫉妒。 并且,越是被妒忌,她越是骄傲,因为,这代表着她站在她们达不到的高度,她,轻蔑地俯视着这些平庸无能的女人……她和她们永远不会一样! 汉娜眼里的轻蔑和得意一闪而过,在办公室门打开的一瞬,成功隐藏下去。 “哦,是汉娜来了,坐坐!”四十岁的中年男人,微微隆起的啤酒肚,没有秃顶,张总应该是从 小职员一步步走到今天这个地位的,是典型的笑面虎,也是典型的自来熟。 “张总,您好!”汉娜勾唇,主动伸手。 “哈哈哈!汉娜的中文说的可真溜!”张总和她握了一下手,连连招呼她坐到办公室的沙发上,自己则一脸微笑地坐到了对面。 “汉娜,你代言的那几个广告真是非常成功!”张总竖起大拇指,一脸的夸赞,“不愧是世界名模,就是有范儿啊。” “不敢。”汉娜谦虚地笑笑,“这是我第一次接国内的广告,对这边的情况实在不大了解,到时候恐怕还要麻烦张总多多指点了!” “哪里哪里,你要是有什么问题,尽管来找我!”张总顿时豪爽地大笑。 两人有聊了一会儿合作案的事情,不多时,这张总就慢慢地转换了话题。 “说起来,公司之前倒是和另一个女明星洽谈过,谁知总部突然约了汉娜你,本来还担心呢……哈哈,事实证明啊,我果然是杞人忧天了,汉娜你的气质真是完美诠释了我们这一款珠宝!总部就是比我们有眼光啊!”张总面上大笑,实则不着痕迹地打量着汉娜。 汉娜几不可见地眯了一下眼睛,笑道:“张总实在过奖了。不过,我经纪人接到顾氏电话的时候,我们也吓了一大跳呢,我也是受宠若惊啊。” “呵呵,汉娜小姐就不用这么拘谨了嘛……”张总依旧笑着,“公司的决定这么英明,我们下面可是认同的不得了。” 汉娜不动声色地笑笑:“嗯,我有个朋友姓顾,只是一直没想到她是顾董的妹妹,倒真是吓到我了。” “汉娜是顾小姐的朋友啊!”张总一副了然的样子,半开玩笑半当真,“那我可是更加不能怠慢汉娜了!” “这可实在不敢……”汉娜连连摆手,眼底却闪过明显的得意。 第30章 唯一 看着身材曼妙的混血美人走出办公室,张总往后一靠,眯着眼略带深沉地看着女人的远去的背影。 片刻,一个带着黑框眼镜,中等身材的年轻人走进来,看向办公桌后的中年男人:“张总,这位柳小姐……该怎么办?” 张总忽然笑了,站起身来,拍拍年轻人的肩:“小萧,你觉得这位混血美人是怎么来咱们公司的?” “不知道。”被张总称之为小萧的年轻人推推眼镜,笑着看了张总一眼,“不过,范姐都已经通过公司的筛选了,又是当红一姐,这么硬生生把她给摘掉……实在是人心难服啊。” 说到这里,张总亦笑着拍了拍小萧的肩,一脸戏谑:“你小子可会攀高枝啊,范宁什么时候成你姐了!” 小萧顿时笑得谄媚:“我这不是为了攀您这高枝儿嘛。” 范宁和张总之间的关系,在公司里倒也不算什么秘密。当红一姐配上离异多年的张总,虽说不怎么搭调,但也没多少人嚼舌根。 范宁刚开始接手公司广告的时候,圈里确实还有人嘀嘀咕咕说了些难听的话,但是这么些年下来,范宁不仅用实力证明了自己的实至名归,而且和张总的关系也算稳定,渐渐的,也没什么不好的声音了,不过如今这一出,只怕是将这港城一姐气得够呛了! “还真是烦啊……”张总显然也想起了范宁那脾气,苦笑着坐到办公椅上,“这几天,你范姐就跟吃了炸药似的,可怜了我这个出气筒啊!” 小萧忍下暗笑,推了推眼镜:“那可不是。范姐这些年接咱们的广告,可都是凭实力一层层筛选上来的,现在这快要签约的节骨眼上被一个空降的给摘了……要是我,我也生气啊!” 张总沉默了一会儿,才抬头看向小萧:“这话也就当着我的面说说,出去可别乱传,毕竟,这位柳小姐可是上面指定的,背后可不知道站着谁呢。” “这我当然知道,张总放心,出去啊,我就这样!”小萧做了一个拉拉链的动作。 “得了。别耍宝。”张总笑骂了他一局,随即收起笑意,缓缓地靠向办公椅,“这位空降的柳小姐说,她是顾大小姐的朋友。” “是因为这个空降的?”小萧也收起笑意,思索着。 “听说大小姐在奥地利求学,这位柳小姐是德国人,保不准确实认识。”张总停顿了一会儿,方才看向小萧,“知道这柳小姐签在哪家公司了吗?” “柳小姐原来的合约还有两个月就要到期了,看样子,她似乎对国内市场很感兴趣……听说,华天正在和她谈。”小萧显然也是打探了不少消息的。 “华天?”张总忽然笑了笑,“老吴也是个人精儿啊……看来,这阵子,柳小姐在顾氏真是炙手可热啊。” 小萧默默点头,这华天是顾氏旗下的娱乐公司,虽然顾氏对娱乐圈的关注一向少,但是有着这么强硬的后台,华天也是港城影响力颇大的一家公司。 “会不会也是上面给安排的。”小萧犹疑了一会儿,问道。 “上面?”张总显然怔了怔,半晌,才动了动那粗眉,收起了脸上的笑意,“如果上面连这种事都安排的话……这位柳小姐的身份只怕……” “会不会是哪位高层的……”小萧凑过来,一脸暧昧。 “有可能……”张总点头,随即又警告性地看小萧一眼,“不管是真是假,让下面的人别再大肆传这件事了,听到没?” “嗯嗯,张总放心。”小萧连连点头。 “现在是谁负责柳小姐这个广告?”张总又问了一句。 “是李主任。” “李主任。”张总沉吟一会儿,“让李主任把手里的其它的事情暂且放一放,务必和这位柳小姐打好关系,她的要求尽量都满足。” “是,您放心。”小萧点点头,退出去。 张总依旧蹙着眉,缓缓叹了口气,如果仅仅是空降一个明星,他当然不会如此不安和小心,可是,那个打电话来的人……却是压在他心上怎么也撤不去的大石,甚至,他都不敢和旁人泄露一句。 曹辰。顾董的心腹,真正的亲信。如果这个人是顾董亲自……难不成真的是顾董的…… 天!张总拼命挠了挠自己头发,认命地垂下脑袋。 ******* 医院,身体已经大好的毕言正将自己的东西放进行李箱里,一阵敲门声响起,她转头,就看见穿着黑色衬衫斜倚在门上的男人,她微微恍惚,似乎很少看见顾行这么休闲的打扮,他似乎一直都是正装示人的。 “怎么了?看傻了。”顾行迈着长腿走进来,错身的时候,侧身戏谑地看着毕言恍惚的神情。 “什么啊。”毕言回过神来,转身继续整理东西,“我已经打包好了,爸爸说,等会儿会派人来接我,你不用过来的。” 顾行一笑,坐到椅子上,抱胸看着毕言:“我已经跟你爸说了,让他不用过来了,我送你回去……顺便,上门提亲。” 毕言回头,一脸看白痴的表情:“算了吧你,别得了便宜还卖乖。” 顾行闻言,眸光一亮,一张俊颜凑到毕言脸边,温热的呼吸丝丝染在毕言的耳际,他的声音低哑而蛊惑:“毕医生,我得了什么便宜?” 毕言骤然往后仰,耳根微红,顿时退开两步,装作整理东西低下头:“我怎么知道!” 顾行继续远远站着,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在某人不怀好意的注目礼下,毕言整理东西的速度愣是快了一倍,急匆匆地拎着箱子,错身而过,声音带着刻意的冷漠:“走了。” 顾行笑意更深,随手从她手里拎过行李箱,大步走到前面:“身体还没好就逞强,要是再进医院,谁陪我参见订婚宴?” “哼……谁乐意谁去呗。”毕言跟在后面碎碎念,脸上蒙上一层轻红。 顾行勾唇,漆黑的深眸里笑意难掩,带着厚厚龟壳的毕医生,似乎一直没有发现,他们之间渐渐熟稔的相处方式呢……bingo,这真是个好消息! 走到医院门口,老张走上前拎过顾行手里的行李箱,放进后车厢,又给两人打开车门,毕言坐进去,顾行也跟着长腿一迈,直接坐到了毕言身边。 “过去一点。”毕言皱眉,看着就差贴在自己身上的男人。 “毕小姐,真是抱歉,车内空间小,你只能将就将就了。”顾行一脸正经地道歉,只是眼底的笑意怎么也掩不住。 “你……你!”毕言哪里见过这种无赖手段,顿时怒指顾行,一脸不愤。 顾行早就摸透了毕言的性子,知道她最不擅长与人争辩,顿时凑过去,表情更加真挚:“毕小姐,顾氏的人都不会挑车子,竟然选了这些车内空间这么小的,我要向你道歉。以后,顾家有了女主人,我会全权托付她,一定会妥善处理好这件事的。” 霎时,毕言脸上气愤的红色越加深了,不过这一次,是羞恼。 顾行得逞地贴着毕言坐着,就差伸手将她搂进怀里……嗯,不急不急,逗逗她就行了,可不能惹她炸毛。 顾某人摸摸下巴,笑得无比……无赖。 老张从后视镜里看到自家顾董那张得意的脸,几分感动几分高兴,有多久……没见过大少爷这样生动的神情了……他感激地看了毕言一眼,对这位未来女主人,越加尊敬。 车子慢慢地看着,毕言左边“贴着”顾行,某人还肆无忌惮地盯着她看,她只能僵着脖子,转头盯着窗外。 “咦?怎么走这条路?”这一盯,倒是让她生了几分疑惑,这条路比较偏,还有点远,怎么走这条路? “毕小姐,我们来的时候主干道堵了,走这条路比较快。”老张对上后视镜里顾行的视线,顿时笑着解释。 “哦。”毕言也不觉得有异。 顾行看看她毫无所觉的神情,松了口气。现在,那个什么汉娜的广告只怕已经铺天盖地了,他怎么能走主干道,让她看到那些东西呢? 有些事,应该在最合适的时候揭破,这样,才能有最好的效果。顾行眸色微沉,若有所思地在毕言的脸上逡巡了一圈,他会让她,彻底割断过去! ***** “爸爸,阿姨,我回来了。”毕言走进别墅,对着等在那儿的两人微笑。 “姐姐!你回来啦。”二楼楼梯口忽然传来变声期公鸭嗓高兴的声音,一个少年跑下来,围到毕言身边,脸上笑意满满,“姐姐,你可算回来了,你不知道,最近期中考试,妈妈都不肯带我去看你!” 毕言伸手摸摸弟弟的脑袋,神情温柔:“当然是考试要紧咯,姐姐不是回来了嘛,别担心。” “你小子就会乱告状。”继母顿时笑嗔了东东一眼,“我是担心你毛手毛脚,弄伤了你姐姐,才不带你去的,你考试考砸那帐,我过几天再和你算!” 东东顿时鬼哭狼嚎地抱住他姐姐:“姐姐……你救我……老妈要谋杀啊……啊啊啊!” “好了好了,别闹!去自己房间玩去。”毕昇顿时拍了儿子的脑袋,随即又尴尬地看向顾行,“顾董,让您看笑话了。” “没事。”顾行微笑,侧头看着毕言真实的温柔的笑意,心底不是没有惊诧。曹辰的调查向来事无巨细,他对她的身世自然知之甚详,他本来想,如果她怨恨,帮她毁掉便是……只是此刻,看着她轻松满足的笑意,还有……对弟弟的宠溺。他的心底忽然涌起了多年未曾有过的温暖的感觉…… 相似的经历造就了完全不同的信仰……这个沉默寡言单薄瘦弱的女子,却比他,比世上很多人,都要强大…… 毕言似乎也感觉到了脸侧灼灼的目光,顿时回眸,轻声问道:“怎么了?” 顾行微笑,顺手揉了揉她半长的头发,声音温柔:“没事。” 毕父和继母都看到了这一亲昵的举动,后者自然是欢喜释然,而前者,却依旧带着惊讶和沉重。 “顾董今日来……”毕昇坐在顾行对面,有些无措地搓着手。 “一直没有机会上门拜访,我感到很抱歉。”顾行神情谦逊,“今日来,想要和两位谈谈订婚的事情。” “这件事言言已经和我们说了,都是小顾你全权准备的,我们做父母的,实在是不好意思啊。”继母一脸看女婿的满意表情,称呼也自发自动地变成了小顾。 “没能及时征求两位的意见,我一直有些担心。”顾行笑着对继母道,“所以,将订婚安排的纤细事宜都带过来,两位看看吧。” 顾行将一份文件夹递给两人,继母连连点头,笑着开始翻阅,毕父却明显还是坐立不安。 毕言看看父亲又看看顾行,唇角微抿。她本来以为,就算和顾行结婚,依他们婚姻这种性质,以及顾行的性格,大抵在离婚之前,都不会有和她父亲面对面的机会,所以这种尴尬的情况可以忽略不计,熟料,竟然还没订婚,就直接和她父亲对上了…… 顾行自然知道毕父担心什么,他心底其实是有几分懊丧的,如果早知道毕家有毕言这个女儿,他哪敢把事情做的这么绝啊……彻底得罪未来岳丈大人了…… “伯父,您是不是还有什么担心的事?”尽管心知肚明,顾行还是一脸谦恭地看着毕昇,过去的事已经无法改变了,他只能尽最大的努力挽救。 毕父双手紧握,越加坐立难安,眼睛时不时对上顾行的视线,却又飞快地离开,呶呶着想开口,却欲言又止。 毕言看得也不好受,出声道:“爸,您别担心,这件事我自己有分寸。” 毕父转向毕言,神情有些难过,嘴唇微颤:“言言……都是我……” 顾行心底叹息,偏头看着毕言,本能地有几分不高兴,虽然他们之间的关系是从交易开始的,但是,他真是不希望在她眼里,他依旧只是一个交易者! “毕先生。”顾行开口了,“我知道您在担心什么。” 毕父顿时愣住,看向眸光沉暗的顾行。 “我在商场上的手段,确实为很多人所惧,也有一些不好的风闻。”顾行斟酌语句,用尽量真诚的声音道,“但是,我不会把这种手段带入婚姻里。或者说,我不觉得,有什么东西,值得我用婚姻和感情去交换。” 顾行的到最后还是带上了惯有的倨傲,听在毕父的耳朵里,却莫名地让他安了几分心,他鼓起勇气,直视顾行:“那么……我能问问,顾先生,为什么……” “为什么要娶毕言?”顾行忽然笑了,神情带着几分奇异的温柔,他侧头对上毕言的视线,“并肩而立,生死不弃,这是我顾行对妻子的誓言。而这誓言,只给她一人!” 而这誓言,只给她一人! 没有任何华丽的词句,也没有情意绵绵,倾尽衷肠,顾行式的霸道,顾行式的宣言,却让在场三人都怔愣原地。 良久,继母第一个反应过来,连连点头,一个劲儿地说“好”,而毕父……他垂下眸子,眼底似有水光一闪,如果当年,他也有这样的果决……他抬眸看着自己同样呆愣着的女儿,这就是言言选择顾行的原因吗?为了这份果决,为了这种唯一……为了,不走她母亲的老路……毕昇握紧了拳头,狠狠垂头。 而毕言,早已经当机了…… **** 直到顾行离开,毕言依旧还有些恍惚和怔愣,顾行……唯一嘛? 她默默地上楼,推开房门,打开电脑,看着那个满满的,命名为“笑”的文件夹,一滴滚烫的晶莹坠落…… “‘对我而言,你就是举世无双的;对你而言,我也是独一无二的。’你说,这叫做驯养,就像小王子和玫瑰花……”毕言看着那个文件夹,喃喃出声,“明明是你让我明白什么叫做唯一……可是给我承诺的人,却不是你……却不是你……” 沉暗的房间,莹莹的蓝光,女子瘦削的背影,勾勒出丝丝倔强的悲伤…… 第31章 订婚(上) 希尔顿酒店,顶楼豪华的总统套房。 裹着及膝的白色浴巾,一个身材曼妙的混血美人从浴室里走出来,她边走,边随意地擦着黑色微卷的及腰长发。 随手将毛巾搭在椅背上,她从冰柜里拿出红酒,给自己倒了一杯,握着酒杯,迈着慵懒而魅惑的步子走到落地玻璃面前。 这间总统套房在酒店最高处,可以俯视到整个港城的夜景,灯红酒绿,车行如梭,穿行其间的人们看着如同蝼蚁。女人无趣地眯眼,啜了一口酒。 巨大的落地玻璃映出女人的模样,裹胸及膝的浴巾遮不住她艳丽的春光,笔直修长的腿,极有欧洲人的白皙又不失亚裔的细腻,胸口那团起伏的山峦,更是她傲人的资本。女人惯性地仰着头,露出她同样光洁美丽的颈部,神情睥睨而骄傲。 在她白皙的皮肤上有一处看着无比怪异的花纹,一枝在锁骨处柔软舒展着的蔓草,这蔓草从左肩锁骨下侧一直蔓延到胸口,碧绿碧绿的,在橙黄的灯光下,说不出的诡异。 她伸手,慢慢抚上这仿若活物一样的蔓草,轻触左肩下端,蔓草顶端的那朵不起眼的黄色小花,唇边露出一丝嘲讽的笑意。 走秀的时候,蔓草一般看不见,但是这朵花却会露出一些,她常听到人们惊叹,汉娜这样的公主竟然会在身上纹这样一朵不起眼的金银花!她应该纹上矢车菊或者中国的牡丹! 金银花?女人轻笑出声,眼底满是嘲讽,有眼无珠的人啊,竟将一株钩吻看成金银花……多可笑,多无知啊! 她略显得意地走到沙发边上,坐下,端着酒杯,轻轻晃荡,看着猩红的酒液在其中旋转,心情莫名大好。汉娜应该是公主?没错,汉娜不仅是公主,还是世界上唯一的,独一无二的公主! 比起什么牡丹,什么矢车菊,钩吻才是真正配得上她的花!妖异,剧毒! 汉娜舒展了身子,斜躺在沙发上,橙黄暧昧的光线充斥着整个空旷的房间,真是有些寂寞啊!她找了个最舒服的姿势躺着,眼神微眯,不自觉地想起了这些日子的事。 收到顾氏的邀请,情理之外,却在意料之中,这些年,在那个乖乖女顾涟身上,她可是花费了不少心血的,为的,自然就是她背后的顾氏,如今,也算是寻得一条退路。 想到这个,汉娜握紧了拳头,漂亮的杏目里满是不豫和阴狠。没错,她是世界名模,她签在最大的模特公司,但是,她已经二十八了,再过几年,她的皮肤会松弛,她深刻的五官周围会长出皱纹,像任何一个年过三十的白种妇人那样,尤其是她大大的眼睛,那里必然会长出让她崩溃的眼袋!她如今傲然众人的美貌,到时候必将一文不值! 更可恨的是,即便她努力地保养,也及不上那些青春少艾的嫩模!那些恨不得立刻取代她位置的,无知的女人们! 想到这个,汉娜就莫名的气愤,但是她也知道,这是行业里不变的竞争法则,模特,是真正吃青春饭的行业。当年和她一起出道的模特,不是转业就是退隐,而她也逃避不了这样的命运,这一点,即便她不服,却也抗争不过。 所以,她给自己留了顾氏这条后路。现在看来,果真是明智啊。 汉娜眯眯眼,或许应该给那位乖乖女大小姐道个谢。 她拿起电话,拨通了一个号码。 “喂。”不多时,电话那边就传来女孩子清甜的声音。 “涟涟,是我,汉娜。”汉娜脸上露出温柔甜腻的笑容,声音也带上了与顾涟相似的俏皮味道,“涟涟,猜猜我在哪里?” “汉娜!”顾涟显然也很高兴,“嗯哼,不用猜了,教授已经跟我说了,你去中国了!诶,我刚刚从国内回来,你就回国,刚刚错开,好可惜啊……本来可以陪你在国内逛逛的。” “诶,这可是你自己没安排好,我接到通知的时候也吓了一跳呢!”汉娜用遥控器打开电视,修长的美腿架在另一只腿上,笑容慵懒。 “嗯嗯?什么叫我没安排好?!”顾涟不解。 “行了,甜心,你就别装了!”汉娜更加舒服地躺在沙发上,无意识地换台看着琳琅满目的广告。 “什么跟什么啊!汉娜,你越说我越糊涂了。”顾涟一头雾水。 “好吧。就算你施恩不图报,我也得表示我的谢意。”汉娜依旧以为顾涟在装傻,“你哥哥的公司,前几天联系我了,不仅让我代言广告,还打算签我。别跟我说,不是顾大小姐帮的忙……” “公司?签约,广告!”顾涟咋咋呼呼,“汉娜,这可跟我没关系!” “嗯?!”汉娜顿时坐直了身子,眼神微眯,“是吗?我还以为是你帮忙,让他们签我的呢。” “我倒确实想提这件事来着,你不是一直说很像回国看看嘛,不过……”顾涟停顿了一下,话语间明显有一丝丝不自然,“不过,我还没有来得及说呢,所以,这个忙还真不是我帮的……说不定,你还有其他熟人在顾氏?” 汉娜站起身来,不解地踱步,完全没有注意到顾涟那丝不自然的语气和一点点微不可查的试探:“我怎么可能还有别的熟人……虽然我妈妈是华裔,可是我一直长在德国,哪儿有……” 汉娜的声音戛然而止,就在最高亢的地方突然断开,就像是被什么扼住了喉咙,她不可置信地看着某处,握着电话的手不自觉地收紧,收紧,再收紧……直到那长长的指甲发出“咔嚓”的声响。 “汉娜?汉娜!怎么了?”电话那头的顾涟不解而焦急地出声询问,她已经隐隐猜到这件事是谁的手笔了,一个是她的好朋友,一个是她的嫂子,很明显,她哥哥也牵扯其中……顾涟咬咬嘴唇,垂下眸子,没了声响。 汉娜终于回过神来,也没察觉出顾涟的不对劲儿,她的眼睛死死地,带着如同厉鬼一样的怨恨盯着画面中出现的那个人,她试图压抑自己的情绪,可是说话的语气却仍然像是被划拉的玻璃,尖利刺耳:“我有点事,先挂了,下次再打给你,拜拜!” 她飞快地挂断电话,唯恐被顾涟听出她几近疯狂的情绪,她将遥控器狠狠地掷到地上,遥控器砸中墙壁,发出“咔砰”的响声,落到地上,四分五裂。 女人犹觉不解恨,困兽一样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将装着红酒的玻璃杯也打碎在地上,美丽妖娆的女人面容扭曲,眼底涌出疯狂的恨意,狰狞得如同凶恶的妖兽。 “毕言!!毕言!!又是你,又是你!!”尖利的吼声响彻整个房间,汉娜披散着长发,在昏黄的灯光里,丑恶如同女鬼。 她握紧了双手,指甲应声而断,掌心扣出血色:“毕言!很好,很好……既然你阴魂不散,既然你敢再次出现在我面前……那么,就别怪我,第二次毁掉你!这一次,我绝不会再给你翻身的机会!!!” 仿佛是为了响应女人疯狂的恨意,电视里女主播的声音越来越甜美,笑容也越来越大:“没错,即将和顾氏集团董事长顾行订婚的就是这位仁心医院的心脏科第一金刀!据知情人士称,毕小姐医术高超,在仁心医院三年,手术零失误,得到了众位病友的真心爱戴……更有知情人士称,毕小姐是心脏权威施佩曼教授唯一的女弟子,柏林大学的女博士……顾行董事长和心脏外科女金刀,我想大家一定和我一样好奇,这两位是怎么相识相知相爱的!” “他们的订婚仪式将在顾行名下的古老的宋公馆举行,众所周知,这宋公馆已有百年历史,是当年……” “砰!”有一个水晶烟灰缸砸到地上,汉娜狠狠地拔掉了电视机的插头,一张脸依旧扭曲地不成样子,顾氏?顾氏!好啊,好啊!原来是你,原来是你!! 哼,以为和顾行订婚了就能决定她的生死?毕言,你还是一如既往的愚蠢! 汉娜露出一丝嫉恨而阴冷的笑意,以为找到一个有权有势的男人就能对着她耀武扬威嘛?呵,毕言,既然你宣战了,就别怪我心狠手辣,这一次,我觉得不会让你再站起来! 第32章 订婚(中) “姐姐,你这张简直就是证件照!” 毕家别墅,一个变声期的男生忽然爆发出一阵笑声。 “东东!”继母瞪了笑得就差打滚的男孩一眼,随即又转向毕言,微笑道,“不过说真的,言言,这狗仔偷拍的怎么也是这么正经的照片啊!” 毕言无奈地笑着,看向电视里那张被偷拍的照片,她穿着一身白大褂,坐在办公桌前,半长的细碎额发散落下来,遮住额角,她侧目,微蹙眉,不知道在写些什么。 “这张不是最近偷拍的。”毕言笑着给继母和父亲都添了一些茶水,然后坐到沙发另一边,“应该是我住院之前,看诊的时候被人拍下来的吧。” “是哦,这背景,看着像是办公室。”继母点头,电视上的照片一闪而过,女主播已经开始介绍宋公馆了,“言言,你太瘦了,平常不觉得,穿起着白大褂,就觉得太单薄了……” 毕父也在边上点头附和:“是啊,言言,如果有什么想吃的,尽管吩咐厨房做,人太瘦,免疫力会比平常人差很多的。” 毕言哭笑不得:“爸爸,我是医生……” 毕父一愣,随即瞠目道:“医生怎么了?你说说你自己那生活习惯,哪里像个医生啊,挑食,还熬夜……” 毕言只能苦笑:“爸爸,挑食那个不算吧……”她是真的吃不下肉类食物好吗,总是有种从胃里泛上来的肉腻腻的恶心感……这让她有什么法子啊。 “好了好了,你们父女俩就念叨了,明天啊,让厨房给言言炖只鸡。”看着毕言想要开口说话,继母看向她,“言言,不会很油腻的,我让他们加点黄芪党参什么的,炖成药膳,你病刚刚好,老是吃蔬菜怎么行!” “好吧……”毕言点头。 “姐姐,这个宋公馆,你去过吗?”东东一脸兴奋地指着电视里出现的民国时期欧式别墅,转头问道。 “没去过。”毕言同样看向这个明显带着欧式古典气息的别墅,占地辽阔,有主楼和两栋副楼,副楼位于主楼两侧,原先是王公的侍从人员、警卫人员的住所及工作室。主楼坐北朝南,由造型不一的东、西、中三个单元组成,别墅外观极具北欧风情,硬朗之中又不失梦幻,确实让人一见难忘。 “真漂亮啊。”继母也看着别墅感叹道。 毕言默默点头,心里却在想,顾家的住宅更加漂亮。 “说到订婚。”毕父瞥了一眼电视里的别墅,搓着手看向毕言,“言言,你真的准备好了吗?你们订婚之后很可能没几个月就要结婚了,你知道……我相信顾行的诚意,但是他们顾家的背景,实在不是复杂二字能够概括的……作为当家主母,你以后的日子……” 毕言沉默地垂下眸子,这件婚事定下来,最不安最忐忑的一直是父亲,她能够理解他的想法,他很愧疚,认为是自己无能才会害得她要拿婚姻去换……但是,对她来说,比起交易,这桩婚姻越来越像是一种解脱,从那段求而不得感情里解脱,从那些不见天日的回忆里解脱……虽然不愿意承认,但是,每一次回到毕家,她总是不自觉地想起那个高傲冷酷的祖母,想起大着肚子耀武扬威的女人,还有她病逝的母亲……甚至,那个死在她手里的,尚未成型的小生命…… 顾家再复杂,顾宅再黑暗,她也只是个局外人,如何比得上毕家这样,如同钝刀割肉一样痛呢? “爸爸,我相信顾行,这些事情,他都能够处理好的。”毕言抬起头,扬起无害的微笑,“再说,不会当主母,学着不就行了吗,有什么事情是一开始就会的?” “放心吧,言言不是小孩子了,她心里有数的。”继母拍拍毕父的手背,神情温和,“再说我看小顾……哦,我说顾董,他那天……嗯,反正我是挺相信他的。” 毕父看了继母一眼,又垂下头去,紧抿着唇角,不知道在想什么。 “好了好了,不要想那么多了。我们还是想想要请哪些人参见吧,我看顾氏那边也快发请柬了。”继母站起身来,对着毕父道,随即又转身拉住言言,“言言,你跟阿姨上楼,都要嫁人了,总不能一直像个孩子一样。” 毕言跟着继母上了楼,毕父则叹了口气,认命地去整理宾客名单。 ****** 顾氏。 刚开完会的顾行回到办公室,一路上自然少不了众多员工,尤其是女性员工惋惜又暧昧的目光,顾行的脸色微黑,脚步加快了几分。倒是曹辰,在后面忍笑忍得无比辛苦。 “好了,别摆出这表情。”顾行走进办公室,就很不客气地黑着脸,瞪向曹辰。 “是是!”曹辰嘴上说着是,脸上的笑容却大得离谱。 “让你办的事情办好了没有?”顾行揉揉鼻梁,不跟自己抽风的下属计较。 “顾董放心,顾氏这边的请柬都已经发出去了,毕家那边,毕先生说下午会将名单送过来,我们会立刻派送请柬的。”这是喜事,曹辰自然还是挂着大大的笑脸。 “别墅那边,会场布置得怎么样了?”顾行点着桌面,眉头微蹙,本来是全权托给婚庆公司和宣传部办的,但是现在怎么总是有点担心…… “顾董,关于这个问题……您昨天加上今天已经问过我五遍了。”曹辰就差翻白眼了,这算是顾行式的婚前综合症?长见识了…… “咳!”顾行单手握拳放到唇边轻咳一下,显然略有几分尴尬。 “顾董,如果没事的话……”曹辰虽然很想再看看自家董事长“含羞带怯”的小模样,但鉴于自己血皮不厚,可能撑不过顾董一记台风尾…… “还有一件事。”顾行继续摆出一副冷淡的模样,压下那个“顾氏婚前综合症”,对曹辰道,“有一个人,也发一份请柬给她。” 曹辰开始微懵,但是不过一瞬,立刻反应过来:“顾董,这个……恐怕……” 不是他说,女人对上女人,尤其是作为情敌,秉承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两个女人……如果摆在一起,搞不定这订婚宴就这么黄了! “怎么了?”顾行看着曹辰那副明显“便秘”的模样,不耐烦道。 “那个,顾董。”曹辰深吸一口气,觉得这件事还是需要他这个忠臣来劝谏一下的,“顾董,毕小姐和汉娜的积怨您不是不知道,订婚是一个女人一生中很重要的日子……如果那天出什么事情,毕小姐会很难堪的。” 顾行看着曹辰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忽然笑了出来:“曹辰啊曹辰,你是觉得,我会让自己的女人在我的地盘上受委屈?” “当然不是!”曹辰立刻跳脚,“我的意思是,也许只要看到汉娜,毕小姐的心情就会很不好。” 其实这些话,顾董要查毕小姐身世的时候,他就想说了,他看得出来,毕小姐已经在很努力地忘记,很努力地和过去斩断联系……再他看来,一切顺其自然是最好的,可是顾董却在这个节骨眼上将这件事挑明,他怎么想都觉得危险系数太高,很不妥当! 顾行深深地望了曹辰一眼,站起身来,走到落地窗边上,缚手看向窗外,声音低沉,却带着一点遥远的感觉:“曹辰,你觉得,毕言需要花多少时间去忘记这些事?” 曹辰垂眸,毕小姐花了三年,毫无起色……也许,说不定……真是一辈子都忘不掉,而顾董……却绝对不会允许这样的情况发生…… “你是不是以为,我这么做,只是因为我心急,我想要得到她?”顾行的声音传来,异常冷沉,让曹辰不自觉地打了个哆嗦。 “不,我……”曹辰说不下去了,好吧,他的确这么想过。 “没错,我确实迫不及待了……”顾行忽然低笑一声,继而抬头,看着一晴如洗的天空,“这只是原因之一。也许像你想的那样,毕言再努力忘记,我也相信,以她的自制力,就算忘不掉,也觉得不会将现实和回忆搞混。但是,你有没有想过,这样的她,会以怎么样的状态生活下去?” 怎样的状态?曹辰一愣,不明所以。 “你也看过那些资料,应该知道……她是个天才,她注定站在巅峰之上!”顾行忽然转身,灼灼看向曹辰,“但是,那些所谓的过去,那些微不足道的东西却捆住了她!如果不能割断,她一辈子只能困在这个小小的地方,做一个普普通通的医生,埋没掉她这一身的天赋和才华!” “顾董……”曹辰诧异地看向顾行,一脸震惊,半晌,才略带羞愧地低下头,“原来……您是这样的想的……我太狭隘了……” “曹辰。”顾行坐回原来的位置,笑了笑,语调里是慢慢的倨傲,“我的女人,就该站在世界之巅,接受万人朝拜。我不允许任何东西,捆住她!” “是!”曹辰坚定地点头,心悦臣服地退了下去。 第33章 订婚(下) 九月二十八日,来的倒也快。 在此之前,毕言完全没有订婚那种紧张感,甚至那天继母拉着她的手絮絮叨叨说着什么为人妇,为人母之类的事情,她也基本神游。 但是此刻,当低调的黑色车子载着她开进这片属于顾行的区域,当日电视上看到的北欧式古典别墅矗立在她面前,她才觉得心跳得有点快。今天之后,她就是某人的未婚妻啦?也许不久之后,就会成为他的妻子……并肩而立,生死不离嘛…… 她想起顾行说这句话时的表情,左手捂上胸口,唇角露出一丝微笑,明明是她讨厌的□□和霸道,为什么,会有一种温热的感觉……就像,真的被人捧着一样呢…… 车子缓缓地开,顾行大概知道毕言不喜欢被人围观,所以派了一辆低调的黑色奥迪,混在这些个名流大腕的极品车里,还真有几分寒酸,不过,很顺利地躲开了狗仔的追踪。 车子开进别墅,毕言惊讶地看着远处那大片大片的木芙蓉,红的像火,成片成片,仿佛和蓝天白云相接,阔的没有边际,她打下车窗,看着这渐近萧条的秋季里绚烂到火热的美景。 “毕小姐在看那些木芙蓉吧。”老张开着车,笑呵呵地从后视镜里看着毕言,“少爷小时候常来这王公馆住,这些木芙蓉就是那个时候种下的,少爷喜欢这种开得连绵,颜色灿烂的花。” 车座后面的继母勉强笑着寒暄了几句,不过看样子似乎对于顾行这种“开得连绵,颜色灿烂”的审美很是崩溃…… 毕言却看着那片木芙蓉花海,露出了几分了然的笑意,她明白啊……常有人说,喜欢菊,喜欢梅,凌霜傲雪,气度不凡,可是,那都是生活在温暖里的人。如果生活像是永远看不见一丝绿意的萧瑟深秋……他们,不会喜欢那些傲骨凌霜,寒气逼人。 顾行和她,倒是极像……喜欢,在寂寥萧条之中,看见这火红的生命力……仿佛这样,就能得到属于他们的平安喜乐。 车子渐渐开过去,那片火红的木芙蓉已经看不到了,而毕言唇边的笑意,却一直没有消散,刚刚那种担心和紧张似乎也散去了,这真是不错的治愈。 “毕小姐,毕先生,毕夫人。”主楼正门口,别墅管家领着一众仆人站在那里,见他们下车,顿时恭敬地行礼。 毕言微微颔首,礼貌地一笑。 管家上前:“毕小姐,我领您到化妆室,毕先生,毕夫人,请您们在二楼休息厅暂坐。” “好。” 毕父和继母被女仆领到二楼,毕言则跟着管家到了一楼的化妆室。 “看到了吗?那个就是毕小姐!?”端着酒杯站在会场中的某位贵妇,侧头小声道。 “嗯,太远,不是很看得清。”另一个蓝色抹胸晚礼服的女人眯眯眼,看向那个方向,“不过这毕小姐很青春的样子,看起来像是大学生。” “是啊,很年轻的打扮。”先前那个贵妇举着酒杯,笑着啜了一口。 这些已经为人妇,又深知这个圈子规则的女人们自然不轻不重地打着太极,不会刻意讨好,当然更不会与之交恶,对她们来说,只有毕小姐真正变成了顾夫人,才值得她们费尽心思去打好关系。 而那些未嫁的小姐们显然就要激动许多,其中表现最明显的,就是桑氏的大小姐桑棋,她的指甲都快要将镶钻的小包给掐破了,看向毕言的眼神,充满了怨毒。 “棋棋。”桑夫人的声音在边上响起来,隐含着警告。 “妈妈!”桑棋懊恼的转过头,轻咬下唇,“凭什么?毕家在港城算得上什么!更何况她们家明明就快要破产了!就因为……就因为这女人勾搭上顾董,才得以起死回生!妈妈,我不服!我不服!” “棋棋。”桑夫人握住桑棋的手,眼神颇有几分威严,“别忘了这是什么场合!” 桑棋咬着唇,神色难看地环顾四周,她们站得位置不算偏僻,至少附近站着的几个贵妇已经似有若无地看过来了。 她用力揪着衣角,这个场合,她失态就代表着桑氏失态,即便是宠爱她的爸爸也绝不会允许她丢桑氏的脸。桑棋努力挤出一丝微笑,将那股子愤恨压制下去。 桑夫人见女儿恢复过来,点了点头,用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道:“要沉得住气,结了婚还能离婚呢,不过是个订婚宴,不值得你拿自己的名誉去赌。记住,你是桑氏的大小姐,不要随便降低格调。” “是,妈妈说的是。”桑棋脸上的表情已经彻底平静下来了,她从□□岁没有父亲的私生女到如今人人谄媚的桑氏大小姐,母亲的手段她全部看在眼里,她知道怎么做,才是最好的。 桑夫人温和地拍拍桑棋的手,挽着她走向另一边。 西侧,一个看似唯唯诺诺的年轻男子若有所感地看向这对母女离开的方向,眼底有利芒闪过,嗜杀之气转瞬即逝。 顾行一向不喜欢娱乐圈那吵吵嚷嚷的环境,所以,这一次进入王公馆的媒体并不多,只有几家影响力较大又与顾氏交好的媒体获得了邀请。这些记者自然不同于八卦狗仔,虽然也急于见到毕言的真面目,但也没有失态地追着人家跑。整个场中,只有一些宾客们交谈的声音,毕言的到来,并没有引起什么乱子。 当然,这只是表面上的。 汉娜是坐着吴总的车来的,几天前,她和华天签约了,之后又接到了顾行订婚宴的请柬,恰好华天的吴总也要来参加上司的订婚仪式,她便作为吴总的女伴出席。 好巧不巧,就在吴总那辆大奔和载着毕言的奥迪擦身而过的时候,汉娜看见毕言放下了车窗,远望这那片木芙蓉花海。 见到世仇一样女人,汉娜差点当场发飙,好在她还知道吴总坐在边上,只得咬碎了银牙,暗暗盯着毕言。直到看见毕言走进内厅,她也捧着酒杯,装作不经意地绕到了公馆后面,恰巧让她发现了公馆的后门。 汉娜捧着酒杯装作随意地从后门进去,女仆恭敬地拦住她:“小姐,一楼目前不开放,小姐可以去会场那边休息。” 汉娜气结,有不敢当众撒泼,两人就僵持在那里,一时无语。 “我来找你们少夫人!”汉娜虽然说着客气的话,但是“少夫人”三个字还是有股咬牙切齿的味道。 “小姐,实在对不起,您真的不能进去……”女仆的话还没说完,就见毕言从化妆间边上的侧门走出来,低着头,显然没有看到僵持着的两人。 汉娜一见毕言,那真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她厉声喝道:“毕言!” 毕言瞬间僵立,骤然抬头,手里的东西“砰”地滚落在地上,她面色骤然苍白,然后泛起炽怒的红晕,盯着汉娜,声音阴冷到了极点:“汉娜,你来这里干什么!?” “我来这里干什么?哈,你也有脸问!”汉娜忽然上前一步,一手指着毕言,神情带着痛恨还有快意,“当年是谁摆出情深如许的样子,当年是谁一副要死要活的模样!呵呵,毕言,你怎么不继续为沈家谦守节啊,你怎么不陪他去死啊!” 听到“沈家谦”三个字,毕言的脸色顿时苍白如雪,垂在两边的手也在微微颤抖,然而,她依旧还带着最后一丝理智,看了看周围面色尴尬的女仆,一声不响地走回到化妆师。 汉娜怒火攻心,哪里肯轻易放过毕言,顿时推开企图拉开她的女仆,一个箭步也跟着进了化妆室。 “你们先出去吧。”毕言惨白着脸,垂眸对着化妆室里的女仆和化妆师出声道。 “少……少夫人。”一个女仆显然不敢放任汉娜和毕言共居一室。 “出去。”毕言的声音不大,却透着刻骨的冷意,那是一种令人感到惊恐的窒息。 女仆们和化妆师们顿时鱼贯而出,有几个机灵的一个转头就跑去找管家、 汉娜看着毕言把人都赶走,初见到毕言的极致怒意已经平息了一些,她上前几步走到毕言面前,嘲讽地开口:“怎么了?怕你现在的金主听到你以前那些龌龊事会甩了你?哈,看你以前那股子清高劲儿,我还以为你真的能一辈子为沈家谦守节呢!却原来,不过是当了婊~子,还立牌坊的贱~人!” 毕言的手顿时握得死紧,抬头,死死盯着汉娜,那双眼睛如同深沉的黑洞,明明看不出任何情绪,却让人止不住得发毛,骨冷。 “看什么看!”汉娜下意识地想要毁掉毕言脸上这种死人一样阴冷的神情,她伸手,就对着毕言扇去! “住手!”门外传来男人暴怒的声音。 “啪”的一巴掌。 汉娜不可置信地捂着左脸,伸手指向毕言:“你打我!你敢打我!” 顾行已经快步走到毕言身边,见此状况,微微松了口气,正想对毕言说什么,一低头却对上女人阴冷之下的疯狂神情,一时竟无法开口。 毕言完全没有感受到顾行的到来,她的眼里只有汉娜,死死的,死死地盯着眼前这个恨之入骨的女人:“我为什么不敢打你!!” “你……”汉娜还没说出什么,毕言已经站在了她的面前,挥手,又是狠狠一巴掌。 “毕言!”汉娜哪里受得了这个,当场就要冲上去打毕言,被身后的几个女仆死命架住。 毕言却一直冷笑着看向她,神情要多阴沉有多阴沉,仿佛是性格里,或者说人生里那些阴暗面一次性爆发:“第一个巴掌,是为家谦打的。他对你怎么样,你摸着良心问问自己!是,我是喜欢他,可我不曾对他说过一句喜欢,不曾涉足你们之间半步!可是你呢!你根本配不上他!!” “我们之间的事轮不到你管!”汉娜动不了,就开始叫嚣,两人都陷入了那解不开的恩怨里,无视了在场所有人。 “是,是轮不到我管!他喜欢你,我能有什么办法?”毕言语调低轻,像是自嘲,随即又抬头,狠戾地看向汉娜,“可是,你竟然害死了他!你该死!!” 第34章 嫉妒 “不是我!”汉娜下意识地尖叫,眼神虚乱,“他是死在你的手术台上的,是你害的!” “呵!”毕言冷笑,鄙夷而痛恨地看着汉娜,“我害死他?你真的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 汉娜怔怔地捂着脸,终于露出了一丝害怕,她知道这件事瞒不过毕言,她之所以这么恨这个女人,也是因为她手里,握着她的把柄,可能会让她身败名裂的把柄! “第一个巴掌是为家谦打的,为他被你拖累的这一辈子!”毕言声音转冷,一字一句,“第二个巴掌是为我自己打的。你挑拨伯母,让她以为是我害死了家谦……在家谦的灵堂上,他母亲的这一巴掌我受了,我救不了他,无话可说。但是你!!呵,最好滚出我的视线!” 毕言凛冽地看着汉娜,一手指着门口。顾行微勾着唇角上前,对着女仆道:“送汉娜小姐出去。” 几个女仆顿时半拖半拉地带着汉娜出去,汉娜仿佛瞬间惊乍,一边挣扎着一边冲毕言高声怒道:“毕言,你再冠冕堂皇又有什么用!?你医术高超有什么用!?你永远救不了你爱的人,永远!!” 毕言背对着汉娜,阴戾的脸色瞬间苍白,双手骤然握紧,却不可遏制地颤抖起来。 永远救不了你爱的人……这就像一个诅咒,应验了两次的诅咒…… 第一次,鞭长莫及,尚在德国的她收到了母亲的死讯。第二次,无能为力,她眼睁睁看着家谦在手术台上咽下最后一口气…… 她学了这么多年,她让自己成为心脏外科的一把金刀……可笑的是,她最爱的两个人却都死于心脏病……真是讽刺! 她忽然笑了,眼角有水光滑落,甚至全身都在颤抖,可是她还是笑了,笑得无比瘆人。 “出去。”顾行扫了周围一眼,看着女仆和管家匆匆离开,方才走上前,揽过毕言的腰,抱住她:“不要笑,哭出来!” 毕言用力一推顾行的胸口,纹丝不动,她顿时抬头,阴狠未退的眉眼直视顾行:“滚!” 顾行用更加冷硬的神情看着毕言,一字一句仿佛警钟一样响在她耳侧:“毕言,你想用这副窝囊的样子过一辈子吗?!” 毕言神情微动,眉梢眼底全是煞气。 顾行依旧紧紧抱着毕言,放在她腰侧的手箍得死紧,好像刻意要让她感到疼痛:“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想想清楚这是什么场合,你现在是谁!” 良久,毕言才垂下眸子,嗓音低沉沙哑:“好了,你放开我吧。” 顾行闻言,眉头一挑,神情越加冷沉,隐隐的还有怒火和不甘在其中翻滚,他一用力,将毕言整个按在怀里,声音透出丝丝危险气息:“你似乎,还没有搞清楚状况!” 毕言刚从见到汉娜的冲击和仇恨中回过神来,脑子空茫茫一片,完全不知道顾行抽的哪门子风,她抬头,微诧地看着顾行:“你到底还想……唔” 顾行没让她的话说出来,男性荷尔蒙气息充斥在毕言的周围,从来一副清贵倨傲模样的男人此刻撕去了伪装,恢复了自己霸道的本性,肆意而又疯狂地攻城略地。 毕言微怔之后立刻清醒过来,双手用力去推顾行的胸口,修长的眉紧紧皱着,眼神不解却又凛然地瞪视着顾行。 顾行深邃的眼里几乎可以看见燃动的火焰,他离开了毕言的唇,声音低哑,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味道:“闭眼!” 毕言气结,正想说什么,却再次被面前的男人夺去了声音。顾行一手揽着毕言的腰,另一只手插入她细碎的头发之中,不同于刚刚凶猛霸道仿佛侵略一样的吻,他轻轻地舔舐着毕言的唇瓣,一下一下,缓慢而亲昵。 毕言莫名地心慌,她开始挣扎,脑袋偏来偏去,想要躲开顾行的侵略。顾行唯一皱眉,放在她后脑的手禁锢住她的脑袋,腰间的手更是向上滑了一公分,将她更加用力地按进自己胸口。 他撬开毕言的贝齿,寻找着她微凉的舌,仿佛食髓知味一般,不停地允许,舔舐……银丝不自觉地从毕言嘴角滑落,她羞恼至极,脸上染上气愤和恼怒的潮红。 良久,顾行才缓缓地放开她,两人之间的牵拉着的银丝勾勒出*的意味,他眼底的暗光越加盛了,看向毕言的表情深沉地如同要将她吞食入腹一般。 “你……你!”毕言气得直发抖,狠狠推开顾行,退后了两步,一双美目恨不能瞪穿他。 顾行仿若未觉,甚至心情很好地勾唇:“你该准备准备了,订婚仪式马上就要开始了。” 有意无意,这“订婚”两字咬得有几分重,没错,顾行垂下眸子,无声笑了笑,他就是在宣告所有权!即便已经想象到可能出现的状况,但是当他亲眼看到毕言那股子从来未曾显露过的阴戾,看到她压抑淡漠下的疯狂,看到她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甚至都没有感受到他的存在…… 他承认,那一刻,他在嫉妒那个死人,他的愤怒几乎烧毁了理智。 顾行抬起头,转身出了化妆师,眸光阴沉如夜,总有一天,不管是那个死掉的男人,还是这群恼人的苍蝇,他都要将他们完完全全赶出毕言的心里! 毕言看着顾行大步离开,良久,才露出一丝苦笑。订婚……是啊,今天是他们订婚的日子,也许不久之后,他们就会结婚…… 毕言闭上眼,心里的声音越来越响,你们马上就要成为夫妻,这样的行为根本算不了什么,你不是早就明白了吗?你到底还在期待什么!! 第35章 交易 顾行走后,化妆师、女仆和vera走进来,vera刚刚去整理婚纱了,所以并不知道化妆室里发生的事情,此刻看着毕言失魂落魄的样子,微讶道:“毕小姐,怎么了?” 毕言回神,看了看气质清华的vera,齐肩的黑色短发,年过不惑却依旧美丽静雅,更兼之妙龄少女不曾有的韵味和积淀。最重要的是,她成就自己的梦想,周游世界,潜心游学,见过万千美丽之后,不断设计出千万女子在最美的那一天里最憧憬的梦幻…… 而她……顾行的话在她脑中狠狠震荡着,毕言,你想用这副窝囊的样子过一辈子吗?!这副窝囊的样子……她勾唇苦笑,是啊,顾行说的一点也没错,这三年,她过的到底是什么样的日子! 拿着手术刀,心里却充满了恐惧疲惫,站在人群里,却看不清任何一张脸,车水马龙,纷繁热闹,一下子变得很远很远…… 她想起最初求学的那段日子,没有母亲逝去的悲伤,没有父亲背叛的黯然,手术刀像是她的另一颗心脏,每每握在手里,就能感受到自己胸腔里涌起的共鸣。那时候,她能在实验室里整日整夜地泡着,为了新出现的微小反应而激动不已,那时候,她从来不惧面前的血肉模糊,她的手术有着连教授都赞不绝口的准度和速度,即便是拥有二十多年经验的护士长也没法跟得上她。 可是,如今呢……是什么磨掉了她激情,磨掉了她的梦想……甚至,磨掉了她的世界…… 大抵是毕言眼眸中的情绪太过激烈,vera默默噤声,上前一步,轻拍着毕言的肩膀:“毕小姐,我们先去换婚纱吧。” 毕言垂眸,心里的悲凉越来越大,如今想起这些还有什么用?她现在的选择与她的梦想……根本就是南辕北辙……回不去了。 “好。”毕言压下黯然,点头。 大步离开的顾行其实并没有走远,拐角处,他遇见了一个人,一个同样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顾董,您好。”来人微笑,多一分则谄媚,少一分则冷淡,而他却恰恰把握的极好。 “桑少。”顾行同样笑意微扬,看着眼前这个深不可测的男人,脱去那层唯唯诺诺的外衣,这才是心思缜密,行事果决的桑晨的真面目。 “我以为,顾董也许会对一些东西感兴趣。”桑晨也不拐弯子,看着顾行开门见山。 “哦?”顾行眉眼微挑,笑意清冷,“不知道桑少拿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 桑晨缓步上前,笑意更深:“自然是……这个。” 顾行接过桑晨手里的芯片,挑眉看他:“桑少倒是让我越来越糊涂了。”“顾董既愿意伸手相助,我也不能什么都不回报。”桑晨玩味一笑,“这里面,有顾董一直想要的东西。譬如,远在日本的某人,以及,某人手里的东西。” 顾行骤然凝眸,看向桑晨的眼里带上了冷沉。 桑晨似乎一点也不惊讶,站直了身子,浅棕色的眸子直直对上顾行:“这东西本该是顾董的东西,却似乎很不巧地出现在了桑董的手里……我想,总归是要物归原主方才合适。” 顾行沉默地盯着桑晨,好,很好,这个桑晨,倒是比他想象的还要聪明。不过也好,既然是聪明人,他的计划也可以提前进行。 “桑少果然是明白人。”顾行把玩着装在精巧的透明盒子里的小芯片,“顾氏从来不亏待朋友,桑少有什么话,尽管说。” 桑晨那浅棕色的眸子终于染上了不一样的色泽,顾行敏锐地察觉到对方身上瞬间泄露的杀气,当然,这杀气的对象自然不是他。 “我想,也许顾董需要割舍一些小小的利益。”桑晨忽然笑了,“当然,如果顾董愿意将顾氏手下的情报借我用用,自然更好。” 顾行一瞬间就明白桑晨的意思,置之死地而后生,桑晨好大的胆气! “这点利益,我顾氏还不放在眼里。只不过,”顾行若有所思地瞄了桑晨一眼,“桑少可要想好了,既得利益者未必愿意按桑少的路子走,尤其桑氏那些七老八十的股东……兵行险招,如不大胜,便是粉身碎骨。” 桑晨毫不在意地一笑:“多谢顾董提醒。” 顾行见他主意已定,也不多说,唯一颔首,与桑晨插身而过。桑晨也不回头,从另一边走回到会场,面上的运筹帷幄,志在必得顿时转化成惯有的怯懦委顿,这角色的转化毫无违和感。 顾行看了看手里的芯片,转身进了自己的休息室,叫来了曹辰。 “顾董?”这大喜日子,曹辰看上去比顾行还欢乐,一身骚包的银色西装,笑得见牙不见眼。 “桑晨拿来的东西,分析分析吧。”顾行将手里的东西甩给曹辰。 曹辰接过芯片,立刻收起了面上那副傻大郎的表情,眸中有利色闪过:“这芯片,貌似在哪里见过……这种型号……我记得曾有一款可以侵入人体的监控设备就曾配有这种芯片。” “侵入人体?!”顾行皱眉,他不觉得自己需要的东西会在人体内。 “嗯……我觉得有点奇怪,也许是别的地方使用的也说不定……我会立刻破解里面的内容。”曹辰正色道。 顾行的这个二货特助,还有这样高端洋气上档次的it才能,还真是让人瞠目结舌,大叹一句,幻灭啊幻灭。 “好。”顾行颔首,随即又加了一句,“今天就不用急了。” “是。”曹辰又笑眯了眼,顾董订婚就是好啊,他这三百六十度无死角保姆也有放假的一天……真希望顾董天天订婚啊……嗷 “顾董。”外面传来了敲门声,是一位化妆师,“您该换装了。” 顾行站起身来:“知道了。” 曹辰看着顾行出了休息室,顿时垫了垫手里的东西,眼里全是被挑战的兴奋。 ******* 一个小时候,王公馆阔大的草地会场上,终于迎来了今日的男女主角。 毕言穿着vera设计的婚纱,带着祖母绿的项链,半长的黑发竟也被神奇的发型师挽了上去,松松的,古朴典雅。头顶上带着一顶小巧的,镶满了钻石的皇冠,微微压住她的额发。 而挽着她手臂的顾行,照例一身名贵的手工西装,清俊倨傲一如平日,唯一不同的,大概是他唇边那一抹一直未曾散去的真挚笑意,让熟知顾行心性的商场众人暗暗称奇。 毕言挽着顾行的手臂,微不可察的僵硬,她深吸一口气,逼着自己不去看身边这个侵略性极强的男人,反而转眸去看周围观礼的人。 她最先看到的,是坐在最近位置的父亲和继母,两人脸上都扬着明显的笑意,父亲一脸的欣慰,连平日那深沉的担忧仿佛也看不见了,继母则更夸张,如果不是顾忌身份,看她的样子,似乎很想站起来…… 毕言嘴角微抽,面上虽然尴尬,心里却涌出来浅浅的暖意。继母身后坐着东东,小家伙一身正式的小西装,却不自觉地挪动屁股,一副坐立不安的样子。他第一次出现在这样正式的场合,订婚的又是他的亲姐姐,东东早就翘着脑袋等着两人的入场,此时一见,更是直接想要蹦起来,还好继母反应快,将他按下去,小声斥责了一句什么。 东东瘪了瘪嘴,看向毕言的眼睛却依旧晶亮晶亮的。 这温馨的一幕,让毕言微湿了眼,虽然前二十年她几乎家破人亡,但是如今……无论怎么说,也算是值得感恩的慰藉了。 顾行不动声色地看她,忽然抬手,轻轻抹掉了毕言眼角的泪,声音异常温柔和坚定:“以后,你会有两个家。” 毕言怔愣,与顾行对视,男人向来深不可测的眸子里只有满满的真诚、疼惜……和爱。 是错觉吗?爱?顾行?……毕言垂眸,没有回应他的话,只是挽着顾行的手,认真地往前走。 顾行微微叹息,却也在意料之中。 毕父继母的正对面坐着名存实亡的顾家家主顾城川,他面无表情,握住拐杖的手却捏的很紧很紧,看向毕言的目光也极其不善,毕言不着痕迹地错开对方的视线,自从那日见过顾家两父子的生存模式……她几乎可以预见自己这不受待见的现状…… 毕言低头,刚好错过了顾行看向顾城川的眼神,有鄙夷、轻蔑、怨恨,甚至几不可见的得色……只是最后都归于沉静,这是一种成竹在胸,仿佛马上尘埃落定一般,让顾城川悄然变色。 看到对方微颤的眉,顾行勾唇,讽刺意味甚重。 在场的人精也不是没有看见这对父子的互动,垂头者有之,漠视者有之,算计者有之……唯一可以确定的是,顾行六亲不认的名声将再一次被证实。 第36章 暗流 桑棋恨恨地握紧了手里的酒杯,桑夫人在边上拍拍她的手:“棋棋,放轻松点。这个女人,不是你的对手。” “我知道了。妈妈,你放心,我迟早会取代那个女人的!”桑棋深吸一口气,看向毕言,眼神怨毒,“可是……妈妈,顾董为什么要选这个女人,连爸爸都放下架子,肯暂退一步向他示好,他凭什么……!” 桑夫人警告地看了女儿一眼,随即又环顾四周,索性他们站得位置空旷,桑棋的声音也不大,没有什么人注意这边……当然,只除了一个。 桑夫人偏头看向一直唯唯诺诺站在边上的桑晨,露出一丝假笑:“晨晨啊,你要多跟着你爸爸和这些商界名流交往交往,老是呆在这儿可不行。” 桑晨听到桑夫人的话,更深地低下脑袋,声音小的几乎听不见:“我……我呆在这里就好。” 桑夫人闻言,脸上的笑意加深,声音却一如既往地温和:“诶……晨晨,你这样的性格,以后怎么继承你爸爸的家业啊。” “我……我……”桑晨垂着头,很丧气的样子,连耳根都因羞愧而暗红。 桑棋看了看她这个哥哥,又看了看自己母亲,顿时小声又极度不耐烦地对着桑夫人说道:“妈,你管他做什么,不过一个没用的东西!” 桑夫人瞥了桑棋一眼,见他仍旧愧疚地低着头,什么反应都没有,才拉着桑棋,对桑晨笑道:“晨晨,我和你妹妹到那边去找张夫人聊聊,你要跟着我们过去吗?” “不……不。”桑晨连连摇头,抬头看了桑夫人一眼又立刻低下去,仿佛受了严重惊吓。 “走了啦,妈妈。”桑棋一向看不惯她哥哥这副窝囊的样子,顿时不耐烦地拉着桑夫人走远,“妈妈,你下次别理他了,连爸爸都已经对他不抱希望了。他不可能威胁到我们的。” 桑夫人依旧警觉地回头望望桑晨,确信他真的没有听到两人间小声的谈话,方才偏头对一脸不屑地桑棋道:“棋棋,妈妈一日没能生出能继承桑氏的弟弟,你这个哥哥就永远是我们的威胁。” 桑棋嘟着嘴,虽然有些不满母亲的重男轻女,但是在他们这样的家庭这是根深蒂固无法改变的事情。她挽住桑夫人的手臂:“妈,医生到底怎么说的,你和爸爸也这么多年了,没道理还生不出弟弟……” 谈到这个话题,桑夫人的脸色顿时就不好看了,不过问这话的是自己女儿,倒也不恼怒:“棋棋,医生说,妈妈的身体已经调养地很好了,照理是没有问题的。” “是爸爸!”桑棋小声惊呼,立刻接收到了桑夫人警告的眼神,立刻掩住嘴唇。 “棋棋,别让我再听到你谈论这件事。”桑夫人严肃地看着桑棋。 “嗯,我不会说的。”桑棋连连点头。 桑夫人还是外室的时候,她就出生了,见识了她母亲太多的手段,自然对其非常敬佩,兼之桑家慈父严母,桑棋对母亲是又爱又畏。 “在外人面前,不要对你哥露出那副不屑的样子。”桑夫人继续指点桑棋。 “我知道。”桑棋点头。 “桑夫人,桑小姐。”对面的张夫人笑着对两人打招呼,桑夫人顿时换上完美的笑容与之寒暄起来,桑棋也乖乖地站在边上扮演着桑氏大小姐的角色。 她们不知道的是,在原地的怯懦垂着头的桑晨忽然抬头看了母女俩的背影一眼,这一眼,阴狠凌厉,杀意惊人! 然,不过一瞬,桑晨继续低下头去,扮演着沉默怯懦,被所有人忽视的边缘人士。呵呵,他不急,十几年都熬下来了,他还有什么不能等的?马上,马上这对母女就要为她们做过的事,付出代价! 这订婚宴中的风起云涌,阴谋算计,毕言自是一概不知。她依旧紧张而僵硬地挽着顾行,面对着媒体闪亮的镁光灯,也面对着那些商界名流的客气吹捧。她很少笑,这种场合也让她极不自在,即便努力牵动嘴角,她依旧觉得僵硬无比。 好在顾行体贴地为她解围,将所有与之有关的话题都接了过去,一只手更是松松地揽在毕言腰间,时刻不离,即便是与人交谈,也会时不时地侧头对毕言温柔地微笑,尽量不让她感觉到冷落和无措。 在场的哪个不是明白人,看着顾行这副架势,明白了这个未来的顾氏夫人,虽然没有任何交际能力,也没有什么烜赫的家世,但是在顾家的地位,却是铁板钉钉了。 未嫁的名门小姐们只是嫉恨得咬碎了银牙,不明白这个要身材没身材,要能力没能力,要家世没家世,甚至,连相貌也不算拔尖的女人,怎么就入了港城第一金龟,顾氏掌门人顾行的眼了呢? 此刻,如果曹辰在场,只怕会大笑三声,身材算什么?能力算什么?家世更是屁话!你们有人家那把冷光闪闪的手术刀吗?你们有人家那面对血肉横飞眼都不眨地淡定吗?你们有吗?有吗!? 所以说,科技才是第一生产力,造吗?! 当然,在场的小姐先生们是不会知道真相的,所以,在大家的眼里,毕言就成了那个幸运的灰姑娘。 毕言不断地被顾行带着和那些重要的宾客交谈、碰杯,她看了看远处紧张望向这边的父亲和继母,总算了解两人当日关于当家主母的一番论调。 顾行的世界,真的与她完全不同啊……毕言侧脸,看着带着浅笑,正与对方交谈着的顾行。清贵倨傲的男人即便是侃侃而谈,也带着疏离的气质。 “怎么了?”间隙间,顾行不解地问道,毕言一直呆愣愣地盯着他,他只能加快结束交谈,“是不是累了,想要休息一会儿?” “不……不是……”毕言下意识地否认,顾行亲自带着她与这些宾客交谈,说明这些人都是极重要的,她怎么能随便离开呢? “绅士是不会让淑女受累的。”顾行眨眨眼,难得开了个玩笑,“好了,现在让骑士护送公主会城堡吧。” “顾行……我……”毕言看着顾行坚持的样子,再看看顾行刚刚交谈的那个中年外国人一脸戏谑的笑意,顿时尴尬地将手放到顾行的掌心,任由他牵着她回到客厅之中。 “你先在这休息会儿,如果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管家。”顾行伸手摸摸毕言的头,他最近很喜欢这个动作,“如果实在累了,去二楼小睡一下也可以,晚宴的时候我会叫醒你的。” “这个……不用。”毕言难得脸红,外面宾客那么多,她却在楼上睡大觉,即便是极度讨厌应酬的毕言也实在不好意思做出这种事。 “好吧,随你。”顾行又拍拍毕言的头,笑了一下,“要是嫌婚纱麻烦,可以换成礼服,vera准备了很多。” “嗯。”毕言再次乖巧的点头。 “那我先出去了。”顾行转身,继续出门招呼宾客。 毕言微微放松身体,靠在椅子上,暗暗松了一口气,她真算是严重的交际无能啊…… “言言……”一个原本清朗此刻却略显沙哑的声音响起来。 毕言一怔,看向门边的男人:“师兄?” 第37章 得兼 “言言……”程之勋极其勉强地扯了扯唇角,脸色有些苍白。 毕言静默地看了看程之勋,努了努嘴唇,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似乎知道她订婚那天开始,她和师兄的关系就陷入了一个看不见的怪圈……一种说不出来的疏离。 “言言,我下个礼拜一回德国。”程之勋苦笑了一下,黯淡的眸光落在毕言脸上,明明觉得失败和绝望,却似乎一直固执地期待着什么。 “这么快?”毕言惊诧抬眸,看见程之勋眸光似乎亮了一下,随即又沉暗下去。 “呵呵,港城这边也没有需要我的地方了……”程之勋垂眸,“我还是回去帮教授吧。” “师兄……”毕言张张嘴,又无力地偏过头,隐隐猜到了什么,却莫名地觉得难以面对,“……好,我去机场送你。” 程之勋的神情终于彻底地晦暗了,心底蔓延的苦涩让他偏开眼。没人知道,当他站在远处看着毕言挽着顾行的手臂走出来,看着她穿着那一身典雅高贵的婚纱,美得让人炫目,看着她安静地呆在那个男人身边,面对她一向厌恶的应酬交际……他的心里怎样的痛苦和酸涩。 七年前,他输给沈家谦的一个笑容,七年后,他又输给顾行的一纸婚书……命运总在他满心欢喜,以为终于有转机的时候给他以当头棒喝……他似乎能听到它们放肆又嘲讽的大笑,看,那个永远慢半拍的笨蛋! 是谁说的,错过不是过错,却永远没有机会修改……这一次,真的是永远…… 程之勋转身,不让毕言看到他眼中的神伤:“言言……该忘记的,都忘记吧……师兄只希望,你能快乐。” 毕言更深地垂下头,用力吸了口气:“师兄,你也要快乐。” 程之勋怔了怔,大力地一点头,背对着毕言离开了客厅。 毕言缓缓地靠倒在沙发上,仰头,伸手捂住自己的眼睛,热热的触感让她鼻子微酸,却被生生压下。从来没想过,师兄他……她从无意伤害任何人,也不愿意被人伤害,可是两样,她却都没有做到…… 毕言轻叹,移开手掌,默默地盯着客厅的天花板,精美的浮雕如同欧式的教堂,可见此屋主人所费的心血,可是到而今,心血仍在,人亡天涯,这大抵是最不可抗拒的悲哀。 汉娜,沈家谦,师兄……往事渐渐在毕言的脑海中翻滚,她本决意借着今日订婚斩断所有过往,却没想到反而将三年未曾碰触的伤口给狠狠挖开了,真是让人可悲又可狠的巧合…… 她就这么睁眼倚靠在沙发上,边上的女仆尽责地垂眸静立,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她的失态。 不知过了多久,天色似乎暗了些许,客厅的灯光也点亮了,会场中的喧哗之声一下子大了不少。 毕言被灯光闪了一下,骤然回神,却见顾行嘴角含笑走进来。 “怎么还坐在这儿?”顾行见她倚靠在沙发上,依旧穿着订婚宴上单薄的婚纱,顿时微皱眉,上前握住她的手,“这么凉?!现在入秋了,晚上冷,怎么还穿着这单薄的婚纱?” 毕言还未说话,顾行已经转头对女仆道:“去给少夫人拿件外套下来。” “是。”女仆忙不迭地上楼,顾董明显不满的神情让她受了不小的惊吓。 “我没事。”毕言摇摇头,站了起来,“晚宴是不是要开始了,我上楼去换礼服。” 顾行又捏了捏毕言的手,她身形单薄,体质本来就偏凉,此刻穿着抹胸的婚纱呆在这空旷的大厅里,手简直冷得像冰,顾行狠皱了一下眉头,肃着脸看向她:“还说没事,你又想进医院了!” 毕言看了他一眼,听到这和她父亲极其相似的论调,她的神情有些古怪:“嗯……我是医生。” “医生怎么了?医生会让自己在这儿冻成感冒吗?!”顾行一挑眉。 “我知道了……”毕言明智地闭上嘴,基本确定反驳顾行和反驳她父亲一样,毫无意义,并且,必死于武力镇压之下。 “你的忍耐力真是让我羞愧……”顾行似嘲似笑地说到,顺手接过女仆手里的长外套,给毕言穿上。 “我……我自己来就行了。”毕言看着亲自给她穿衣服的顾行,受宠若惊地躲了躲。 顾行拿着外套,抱胸看她,一副“你再犟着试试看”的样子。 毕言叹气,默默地伸出右手,认命地让顾行给她穿外套,为什么她身边的男人,都有做保姆的隐形癖好? 穿好外套,毕言紧了紧衣服,方才觉得确实有些冷:“我们现在要做什么?” 顾行笑了笑,自然地伸手拉住她:“去看看你的房间吧。” “我的房间?!”毕言诧异地抬眸,“你是说我今天要住在这里?!” “你这副不可置信的表情是什么意思?”顾行理所当然地开口,“今天晚宴之后还有烟花大会,结束肯定很迟了,你还打算回去?” “可是……可是宾客们也会回去啊,迟一点……没关系啊。”毕言微红了脸,眼神躲闪。 “如果宾客们有意愿,王公馆同样安排了他们的住宿。”顾行毫不在意地说。 “我……我也有意愿啊!”毕言涨红了脸,“我还是想回去。” 顾行先是脸色微变,随即又像是想到了什么,轻笑出声:“毕言~你想到了什么啊……执意不肯留在这里?” 毕言顿时脸色爆红,色厉内荏地瞪了顾行一眼,气怒道:“你才想到什么呢!” “好了好了。岳父大人和岳母大人也会留在这里的,乖~”顾行大笑着摸摸毕言的头发,牵着她的手拉着她上楼。 毕言看了看顾行脸上毫不掩饰的笑意,又看了看两人紧握的手,神情越加手足无措。 毕言这辈子唯一一场恋爱虽然刻骨铭心,却只是一场从来没有真正属于过她的暗恋,所以毕小姐的恋爱观还很纯洁地停留在柏拉图式精神恋爱上,现在遇到顾行这个没脸没皮、油嘴滑舌、以逗她炸毛为乐、时刻不忘吃豆腐的男人(咳咳,这完全是毕小姐的偏见,偏见!),她立刻就乱了手脚,毫无办法。 顾行多精一人啊,毕言那点性子早就被他摸得透透的,游走在毕小姐炸毛的边缘尽可能地增加自己的“福利”,简直成了顾行近日来的课题! 顾行推开二楼最里面左边的房门,浅蓝色的壁纸,淡黄的花纹,大而松软的床,床头甚至准备了一两本书,毕言凑近一看,一本是她最近在看的医学类书籍,一本是亦舒的《她比烟花寂寞》,也是她近日翻看的一本书。 毕言沉默地看着两本崭新的书,不论是专业书籍还是这本女性向小说,她都不认为顾行会看这些,显而易见,这是专门为她准备的。 大抵是她盯着书久了,顾行走过去,拿起亦舒的那本书,转头对她道:“听伯母说,你睡前喜欢看书,怕你睡不着,所以只好把书也准备好了。” 毕言转而望向顾行,对她来说,这样细微而精心的照顾,确实很难不让她动容。 “不过,你的性子已经够冷僻,够理智了,不适合再看这些书了。”顾行晃了晃手里的书,挑眉,“你该看看感情丰富的文章。” 毕言走过去,从顾行手里接过书,默默笑了笑:“你看,不论是姚晶还是杰奎琳·杜普雷,她们的人生都足够辉煌,也足够……悲哀,这大概是命运定的难题,二者不可得兼啊……” “你可以。”顾行随手拿起另一本书,声音看似随和,却带着他固有的霸道。 毕言偏头微笑,显然并不相信。 “只要我在,你就可以。”顾行放下书,认真地盯着身边女子的眸子。 第38章 宠溺(上) 夜,沉凉似水。毕言躺在浅蓝色的大床上,辗转无眠。 流银般的月色从高高的窗户里穿进来,落到地面上,蒙上一层白霜。她侧着身子,睁目看向高窗之外的寒夜,晚宴时候的场景如同无声的剧目在她脑海里一点点印刻,觥筹交错,宾主尽欢,她本是极不适应的,但是……就如同白日一样,即便是与贵客寒暄,顾行也没有一刻忘记她的存在,甚至,为了不让她感到尴尬,将很多事托付给了曹辰去做。 她虽然不习惯这样的场合,不代表她不知道其中重要性,而她和顾行的婚姻,明明只是为了遮掩他不能为外人所知的病症……他并不需要做这些。 她能感觉到有什么已经脱出了控制,这种仿佛脱轨一样的感觉让她很惶恐,而这惶恐之后却隐隐又生出几分并不能言说的期待……他说,只要有他在,她就可以兼得……多么诱人的愿景。 毕言垂下眸子,叹了口气,她到底还是贪心的啊…… ******* 夜色下,睡不着的,不仅仅是毕言一人。夜半时分,顾行同样寤寐不眠,心上的女子在今日成为他的未婚妻,而此刻,她与他,更是只隔了两道门……他似乎能闻到她身上那股清甜淡冷的香气,不断撩拨着他的神经…… 男人坐起身来,打开昏黄的床头灯,侧头看了看紧闭着的门,叹了气,认命地起身去了浴室,早该知道,把她留在这里,就是折磨自己啊! 男人不知道女人的敏感,女人也不知道男人的念想,所以世界才如此复杂啊…… **** 第二日清晨,熹微的晨光从窗户里透射进来,毕言揉了揉鼻梁,睁开眼,有些木愣愣地坐起来。 脑袋很疼,她下意识地敲了敲,昨晚好像一直没能进入深度睡眠,总是感觉有什么东西在自己脑子里飞来飞去,让她极度疲累,她记得,这种状态似乎似乎称之为思维崩溢,只有极度兴奋或者极度紧张的时候会出现……她昨天是很紧张,抑或兴奋?! 天,毕言顿时吓得一个激灵,完全清醒过来,扫除自己脑中乱七八糟的东西,转身进了洗手间,一抬头,对上镜子里的熊猫眼,顿时又是一阵惊吓。 等到懊恼的毕小姐整状完毕,顶着浅青色的眼圈打开房门,顾行也恰好从对面走出来,两人打了个照面,俱是一愣。 “你这……是怎么回事?”顾行指了指毕言眼下的淡淡的青色,蹙眉问道。 “没……没睡好。”毕言伸手按了按,她都涂了那什么遮瑕膏了,还很明显吗? “看来真不该给你准备那些乱七八糟的书。”顾行忽然走上前,笑着掐了掐她的脸,大手下滑,非常顺手地握住她的左手,“我们下去吧。” 毕言看看两人交握的手,又看看走在前面的男人那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第一次觉得自己是不是太大惊小怪了? “少爷,毕小姐。”管家微微躬身,站在楼梯口,“早餐准备好了。” 顾行颔首,自然地牵着毕言往前走,毕言下意识地来回看了看:“其他人呢?” “昨夜歇在公馆的客人可都还没起呢。”顾行好笑地指了指大厅内古朴的钟,指针刚刚划到六点半。 毕言还有些疑惑,不过看到面前摆着的早餐,忽然就明白了,难得调皮地笑笑,指着桌上清淡的小米粥道:“原来顾董是给自己先开小灶啊。” 见她露出俏皮的笑意,顾行难得多看了几眼,很绅士地帮她拉开椅子,俯首到她耳边:“这是为你开得小灶。” 温热的呼吸喷在毕言脸上,成功让某女缩回壳子里:“你……你别拿我当挡箭牌。” 顾行笑了笑,也不和她争辩,女仆给两人都盛了一碗小米粥,清淡的小菜也搭配的色泽精致,倒 让昨天喝多了酒,腹中肿胀的毕言胃口大开。 顾行慵懒地倚靠在椅子上,看着毕言认真吃饭的样子,唇边的笑意更深了,虽然昨天毕言的酒大多被他不动声色地挡下来了,但是不用想也知道,这女人生平碰酒的次数绝对不超过十次……昨天那些量应该已经让她很不好受了,加上席间的都是海鲜、牛排、鲍鱼这样的荤腥,他这个喜食素的未婚妻只怕连筷子都没动…… 毕言吃了一小碗粥,满足地眯着眼,萌萌的,像是晒太阳的猫,看得顾行心情大好,忍不住轻咳了一声。 毕言这才注意到某人灼灼的视线,一转眼,就对上顾行戏谑而温柔的视线,一时之间,气氛凝滞:“你……你怎么不吃啊。” 顾行碗里的粥,只吃了几口。 “好好,吃粥。”顾行继续笑,不过倒是乖乖低头喝粥。 毕言忽然有些气闷,这种被吃的死死的感觉是错觉吗?一定是错觉吧!! 吃完早饭后,顾行还要招呼未离开的宾客,就让老张先送毕言去医院上班,毕言踟蹰了一会儿,觉得自己还是留下来比较合适。 熟料,顾行又是大笑着捏了捏她的脸,说了一句:“我娶你可不是为了应酬的。”就硬是将她塞进车子,老张亦听话地飞快开出王公馆。 一路上,老张见毕言一副犹豫的样子,也不自觉地笑了:“毕小姐,昨天是您作为大少爷的未婚妻第一次在公众面前露面,加之媒体在场,才委屈您一直陪在会场上,今天哪,您就全权交给大少爷。” 此言一出,毕言脸上露出了明显的惊讶,这和她继母说的出入可有点大了,这“委屈”一词,实在让她很汗颜。 老张从后视镜里看到毕言越加迷糊的神情,很不厚道地没再解释,心里却隐隐乐了,这少夫人还真是单纯的人,难怪大少爷那么喜欢逗着她。 老张将毕言送到医院门口,毕言如同往常一样从正门走进去,这一进去,她就明显感觉到一阵阵的目光落在她身上,连平时总是笑呵呵和她打招呼的保安李大叔也一脸尴尬的笑意,甚至在她的视线扫过去的时候,还手足无措地挠了挠头。 毕言心下微惊,面上却不显,依旧如同往日一样走到电梯门口,她前面本来零零落落站着几个人,见她过来,竟一致回头看她,好似很奇怪的样子。 毕言心里的不舒服更加重了,但她一向习惯忍耐,面上丝毫没有变化。 “你看她刚才的样子,真是眼高于顶!”看着电梯门关上,挂号处的一个四十上下的中年女人立刻大声说道。 边上走过的其他医生护士顿时转头惊讶地看着她,反倒是挂号科的同事见怪不怪了,这人是挂号课出了名的长舌,一天不说人坏话就浑身不舒服,不过,这一次竟然敢嚼毕医生的舌根,还真是“艺”高人胆大啊! “干嘛都看我啊,我又没说错。”中年女人不乐意了,转头对坐在身边的小姑娘道,“莉莉,你说,毕医生刚刚是不是一脸不把我们放在眼里的表情,哼,别说我们了,我看啊,她连院长都不放在眼里了。” 莉莉熟知这位大姐的禀性,根本不说话,只是笑了笑,有低头去做自己的事了。 “我看你们啊,就是怕了她了。”中年大姐见没人附和她,顿时不高兴了,顿时开启地图炮模式,“是不是她现在成了顾夫人,你们就都赶着上去巴结了,连真话都没人敢说了!我倒看看,她是不是敢因为这个炒了我!” 这脑补程度有点大了,一个路过的心脏科医生微皱了皱眉:“毕医生一直这样,沉默少言,我没觉得她今天有什么不对劲儿的。” “是啊,章姐,你就少说两句吧。”同为挂号科的另一个年轻女人拉了拉章姐的袖子。 “哼,都是一群胆小鬼,谁不知道仁心背后是顾氏,现在这女人成了大老板夫人了,咱这医院可都是人家的了!”这话说到后来,酸味已经很明显了。 不过知情识趣的众人早已经鸟兽散了,自然也没人去挑刺。 话说这人人都知道仁心是顾氏的,可唯独这所谓的“大老板夫人”完全不知情,她正为这成为众人眼光靶子的事情感到十分懊恼! 毕言这个人说的文艺点叫做安于寂寞,说的直白点就是又宅又怕生,加上又有心结,这呆了三年的医院,不仅没交到什么朋友,愣是连自己老板是谁都没搞清楚…… 走进心脏科的办公室,这种诡异感觉越加让她难受了,憋了一整天,某个“忍者神龟”终于忍不住了。 洗手间,只有护士长和毕言两人,看着一向温和亲切,又与她相熟的护士长,毕言支支吾吾地开口了:“那个,护士长。我就想问问……你们……我……” 毕言还没说完,脸就红的可以了,还在护士长情商高,一下子就戳中了某人的中心:“毕医生啊,你不会还不知道,这家医院是顾氏投资的吗?” “啊?!”毕言愣了,随即恍然,难怪颜院长对顾行这么关注,难怪医院里甚至有顾行的专用病房,甚至那些昂贵的仪器都是一应俱全的……那时候,无知的她还真以为,这是院长和顾家是世交的缘故呢…… 失魂落魄的某人再一次后知后觉地明白,她的世界,已经在某个她不了解的时候,彻底改变了。 第39章 宠溺(下) “毕小姐。” 医院门口,围着浅灰色围巾走出来的毕言,一眼就看到了前面落下车窗正对她笑着的老张。 “张叔?”毕言走过去,疑惑地挑挑眉,“我自己回去就可以了,您不用特意来接我。” “小姐,今天……今天可能要麻烦您去一下公司。”老张似乎有些踟蹰。 “怎么了?”毕言怔了怔,公司? “是这样的,曹先生说,您叮嘱他要注意顾董的饮食和休息,但是,曹先生让我来接您,说是顾董这几天又开始不吃晚饭了,他实在是管不了了……”老张有些尴尬地笑笑,“这个,小姐,顾董他实在是很不注意身体,曹先生会担心也是有道理的,所以……能麻烦小姐跑一趟吗?” 老张不知道顾行的身体状况,毕言却是一清二楚的,作为一个医生,她最是无法忍受病人不停医嘱,罔顾病情,尤其还是顾行这种状况。 她顿时皱起了眉,严肃地点点头,坐上了车后座。 老张顿时松了口气,想起曹辰千叮咛万嘱咐的模样,自己总算是不负所托啊。 顾氏集团门口,毕言抬头看了看这二十余层的高楼,恍然觉得,这么长时间来,这还是她第一次踏进顾氏的地盘。 “毕小姐,你终于来了。”曹辰“蹬蹬”地跑下来,让毕言有种看见巨大毛绒尾巴在后面摇摆的错觉…… “顾行不按时吃饭几天了?还有,我住院那段时间,院长给他做的检查报告也还没有拿来给我看过,另外,明天让他准时来医院检查……”一看到曹辰,毕言立马皱着眉,以机关枪似的语速开始“侦查”起来。 听得毕言这般正经的语气,曹辰立马收起脸上灿烂的笑意,一脸沉痛:“是是,我马上把上次的报告给你。但是,毕小姐……顾董的脾气你是不知道,一旦谁在他工作的时候打搅……毕小姐,多来这么几次,你就只能给我献花圈了……” 闻言,毕言顿时蹙起了眉头,神情隐隐带着不满:“生病的人是他!他还敢摆架子!” 诶?怎么是这反映!曹辰傻眼了…… “他现在的情况看起来是很正常没错,但是这就是埋在深处的炸弹啊!他也不是不知轻重的人……赚钱能有命重要吗?”毕言越说越严肃,就差没立刻奔上楼,把顾行拎出来训一顿了。 “其实……其实顾董比起以前来已经好很多了,真的!”曹辰立马给自家董事长洗白,开玩笑,他是想做个媒人来着,这要是做了个点火器……估计从明天起,他就需要花圈了。 “那他以前的习惯是有多差……”毕言低声喃喃,跟着曹辰往前走。 “嘿……嘿。”曹某人用力扶额,完全不知道怎么接话。 电梯上到顶楼,曹辰领着毕言往前走,还没等走到办公室门口,卢秘书走过来,对着曹辰道:“顾董刚刚出去了,他让你在办公室等会儿。” “嗯?这个时间怎么会突然出去!”曹辰惊讶道,随即又转头看了毕言一眼,有些不好意思。 “我也不清楚,是直接打到顾董办公室的电话。”卢秘书也跟着看向站在曹辰身边毫不起眼的毕言,一看之下,顿时微惊,“少……毕小姐,您这么来了?” “我……我找顾董有点事。”毕言看了看眼前挽着头发,妆容一丝不苟,穿着一身银灰色套装的干练女子,再看看自己这一身毛绒绒的臃肿打扮,顿时有种乱入了的感觉。 “那您坐在这边的休息室等一会儿吧,顾董应该很快就会回来。”卢秘书微笑着将她领到秘书室边上的休息室。 秘书室和休息室只隔了一层玻璃,虽然有一两颗大型盆栽挡着,但基本上还是一览无余的,毕言一侧首,秘书室里一帮人顿时瞬间低头,整东西的整东西,看电脑的看电脑,一个个忙得不得了的样子…… 卢秘书顿时恨铁不成钢地看了她们一眼,装样子也装的像一点,说你呢,你!屏幕上就一只金毛,你还盯着看了十分钟!!还有你,还有你,扭头要不要这么用力啊,都快一百八十度了! “这个……是不是不方便啊。”毕言也不是傻的,她在医院已经接受过这种洗礼了,在顾氏的大本营,她可没想过能幸免。 “不会!不会!您尽管坐,您要咖啡还是茶?”卢秘书笑眯眯地看着她。 “不用麻烦了,我坐一会儿就行。”毕言坚持道。 “这……”卢秘书犯难了。 “卢秘书,你给毕小姐上茶吧。毕小姐是医生,应该比较养生的,对吧。”曹辰接口道。 “嘿……嘿。”连续被两个人批评过生活习性的毕小姐尴尬地摸摸鼻子。 卢秘书端上茶,就转身出去了,秘书室里一众人继续时有时无地偷窥,也幸得毕言背对着她们,没感觉到什么异常。 “毕小姐是什么星座的?”曹某人拿出泡妹子的经验,笑嘻嘻地问了一个时下最流行的话题。 好在毕言还没有古董到那个地步,略一思索之后,回答:“应该是摩羯座吧,我是一月份生的。” “摩羯啊!摩羯好啊!”曹某人先赞三声,随即又开始卖弄,“说起来我们顾董是天蝎诶,你们是绝配啊……你看过星盘的书没有?啊,毕医生那么忙肯定没时间看,毕医生的星盘呐,一看就和我们顾董超级合,下次有机会我一定给你们算算夫妻宫的配合度,说不定就是100%啊……” 曹辰在哪儿“吧啦吧啦……”地向毕言灌输着他的星座学,门外几个年轻的小秘书装作不经意地长时间“路过”会客厅的门口,有几个耳朵尖的,听见了曹辰这个泡妞专用必杀技,都是一副见了鬼了表情,这小子真是不要命了,对着未来夫人也敢用这招?! 毕言一脸专注地看着面前这个脸色红润、唾沫横飞的男人,眼底有些迷茫不解。 曹辰见到毕言偏侧着头,认真地看向他,以为毕言被他说动了,顿时大喜,一个劲儿地拍胸脯:“毕小姐,你要是有什么问题尽管问我!我虽然不是专业的占星师,不过,也差不离了!” 毕言欲言又止地看着曹辰,很为难的样子。 曹辰顿时自信心大爆发,一个劲儿地催促她:“毕小姐,你有什么尽管问我,我会全权保密的,绝不会让第三方知道!” 毕言见他一双星星眼直直盯着自己,无奈只得小声迟疑道:“那个……我记得地心说是五百多年前推翻的……额,我没记错吧?” “啊?!”曹辰傻眼。 “噗!咳咳……咳。”门外一偷听的妹子明显被茶水呛到,顿时捂着嘴遁逃。 “咳!啊呀,原来地心说是星座论的基础啊,我现在才知道耶!”另一个清脆的声音传来,音调不高,将将能让两人听到。 “是啊是啊,这么说……星座就是个谬论啊!”另一个妹子一唱一和,只是最后一点戏谑没藏住。 “啊呀呀……太不科学了,以后再也不相信了!”被呛水的妹子也插了一句。 毕言偷眼看向曹辰,某人的脸,一阵青一阵红,大抵快要冒烟了…… 她顿时羞愧地低下头…… “怎么回事?!” 门外传来一阵骚~动,妹子们顿时全部噤声。 “董事长……”卢秘书赶紧小跑着跟上,“毕小姐她……” 还没等她说完,顾行已经推开了会客厅的门,穿着毛绒绒的银色线外套,戴着同色围巾的女人顿时抬头。 “你怎么来了?”顾行眸光微亮,显然很惊喜。 “额……”毕言还记得顾行的病情是个秘密,顿时不知道该怎么说。 “顾董,少夫人是来找您吃晚饭的!”曹辰一向知道怎么说能讨自家老板欢心,顿时立马接话,刚刚的窒闷一扫而空。 “是吗?!”顾行的好心情是个人都能看出来,秘书室里八卦之心不死的妹子们再一次偷偷抬头瞄着自家老板明显春心荡漾的表情……啧啧,夫人威武!! “额,嗯。”也可以这么说啦,毕言点了点头。 “你等我一下,我马上就好了。”顾行温和地冲她笑笑,随即又立马肃颜转向曹辰,“你跟我进来一下。” 顾行带着曹辰走出门,顿时又不放心地回头叮嘱:“你先坐会儿,想想到哪儿吃,我马上就好。” “哦。”毕言对某人的唠叨已经见怪不怪了。 卢秘书等人却惊奇地看了顾行一眼,随即更加崇拜地看向毕言,只看得某女生生往后缩了缩,才算消停。 她们看到了什么!看到了什么!冷面凶残眼神杀人的头狼董事长变身微笑天使萨摩耶还牛叉地外带保姆功能!!这绝逼是真爱啊有木有!!再喊一次,夫人威武!! 第40章 真相 “芯片里的内容破译了吗?”顾行点了点桌面,语气很好。 曹辰在心里为自己的机智点了个赞,面上还是一副严肃的样子:“已经破译的差不多了,我可以肯定,这真的是装在人体内的医用超微型摄像机的芯片。” “呵,顾城颖这是想做什么?”顾行冷笑一声,先前的好心情荡然无存,“就目前破译的内容来看,有没有什么异常?” “没有,只是一些人体内部状况。”曹辰会然皱了皱眉,“这种微型摄像机研究出来的年数并不长,最早是英国采用了胶囊式的包装,让人吞入体内,只能维持六七个小时。就算现在有所发展,也不可能长时间留在人体内。” 顾行挑眉,看向曹辰,示意他继续说。 “这种摄像机一般很有针对性,用以观测某个可能病变的部位,但是……恕我无能,实在看不出是什么部位。”曹辰推了推眼镜。 “你分析出来的图像能够传过来吗?”顾行沉吟了一会儿,看向曹辰。 “可以。” “那你把它传送到我的电脑上,另外,让毕言进来看一下。”顾行吩咐道。 “是啦!”曹辰一击掌,恍然大悟,“我怎么老是忘了少夫人是医生!” 曹辰“蹬蹬”地跑出去,顾行若有所思地垂着眸子,这些事他本无意让毕言牵扯其间,不过……他有预感,这件事绝对不适合让更多人知道了。 “怎么了?”毕言推门进来,后面跟着曹辰。 “过来。”顾行向她招招手,打开了曹辰刚刚传送过来的影像,“看看这个,是什么部位。” 毕言走过去,只瞥了一眼,立即道:“心脏!” “这么肯定?”顾行调笑着看了她一眼。 “从这种微型摄像机出世以来,这种图像,我看了不下一千遍了。”毕言语调平淡,不以为然。 “厉害!”曹辰立马竖拇指,一脸崇拜的表情。 顾行实在受不了曹辰那副明晃晃的谄媚神情,瞪了他一眼,继续看着毕言:“我现在将它完整地放一遍,你看看这个心脏有什么问题,成不?” “好。”毕言虽然一头雾水,但还是认真地坐下,看向屏幕。 复杂又有些模糊的影像慢慢地放映着,毕言亦凝眸认真地看,看着看着,她的眉头不可抑制地皱了起来。 将近一个小时,影像放映完毕,顾行关掉屏幕,看向毕言:“怎么样?” 毕言的脸色已经很沉重了,她低声道:“这个影像并不完整,但是,就目前这一点,我就已经发现了这个病人空间隔缺损、房间隔缺损、动脉导管未闭、贯穿静脉窦健扩张这些严重的问题。这个人到底是谁?!” 顾行和曹辰对视一眼,神情有些凝重:“这个病很严重?” 毕言见两人讳莫如深的模样,也不追问,点头道:“很严重,应该是综合性先天性心脏病,如果有完整的影像,我应该能判断地更加精准一些。这个病人目前在哪里就医?我建议他长期住院,不过……即便是时刻监控,像这种综合性先天性心脏病的病人,寿命……一般也都不长。” 顾行的脸色已经沉下来了,曹辰也皱起了眉,顾城颖关心的这个有严重心脏病的人,到底是谁? 一旦投入这个领域,毕言一向是最专业也最话唠的,她完全没有察觉到气氛的凝重,接着分析:“一般来说,这种复杂的综合性先天性心脏病,近亲结婚的孩子产生概率要比普通人高出一倍多。我接手过的几个病人父母就是堂表兄妹结婚……” 毕言还没说完,顾行却豁然抬头,眸光阴冷到了极致,将毕言未出口的话生生给截断了。 曹辰的脸色也一下子难看起来,尤其当他瞄到顾行那身肆虐的杀气……更是恨不得将自己埋到地底下去! “好啊!好你个顾城颖!”顾行狠狠一拳击在桌面上,所有物品顿时向上跳跃两公分,曹辰和毕言更是下意识地缩了缩头。 顾行明显已经进入盛怒状态,看那样子已经处于爆发的边缘,曹辰几不可见地往后挪了挪,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他现在无比后悔知道这件事……知道太多的人都不长命啊啊啊!! 毕言从未见过顾行发怒的样子,此时一见,也是莫名惊惧,但她是个称职的医生,还是努力镇定地开口:“顾行……你不能发怒!你的心脏!” 顾行放到桌边的手顿时立握成拳,抵在桌面上良久。 刚刚那是想要掀桌子吗?曹辰看着顾行的动作,忍不住后怕地脊背发凉。 听到了毕言焦急的呼喊,顾行顿了顿,缓缓地坐下来,脸色依旧黑的瘆人,眼底有深深的厌恶,也有骇人的杀意。 “顾董……我,我先出去!”曹辰一溜烟打算跑路。 “等等!”毕言忽然出声,曹辰蹲下脚步,可怜兮兮地回头,少夫人啊少夫人,不带这个时候这么玩的!要命的啊喂! “记得给顾行带份晚餐过来。”毕言开口,看眼下的情况,顾行是绝对没心思出去吃饭了。 “好!好!”曹辰忙不迭地点头,赶紧跑出去。 顾行转了个身,对着窗外僵坐了良久,毕言也静静地坐在他身边,什么话也没说。 办公室里顿时沉寂而压抑,连空气也仿佛凝滞不动了,这令人疯狂的气氛,让毕言以为自己下一秒就要跟着崩溃了,即便是这样深凉的秋夜,背后的冷汗也不断冒出来……她第一次发现顾行的可怕程度……只是这么静坐着不说话,就让她产生下一秒就毁灭的错觉…… 良久良久,久到外面的天空彻底黑下来,城市里的灯火全部通明,顾行才缓缓地将椅子转了回来。 毕言立刻转头看向他,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顾行长舒一口气,极其勉强地朝毕言笑笑,接通了外面的电话:“曹辰,把晚餐送进来。” 食堂这晚餐都不知道重备多少次了,此刻得令,曹辰立刻送了进来,刚刚好两人份。 “真是抱歉。害你也没吃饭。”顾行虽然依旧冷沉生硬,但看得出在毕言面前已经尽量温和了。 “没事。”毕言轻轻地摇了摇头,“你也吃,现在已经九点多了,你以后真的不能这样了。” “我知道了……”顾行闭了闭眼,神情竟有些疲惫。 毕言默默看了他一眼,眼底划过一闪即逝的心疼,她低头,吃着自己面前的晚饭。 “我们第一天约会……却搞成这样的状况……”顾行忽然放下筷子,苦笑了一下,“对不起,是我的原因……” 毕言抬头,不知道某人是怎么把这件事升级到约会这个程度的,但她聪明地没有问,只是垂下眸子,小声道:“没关系,真的。还有,你多吃点。” 顾行看着低垂着头认真吃饭的小女人,她的声音似乎总是这么淡淡的,但是此刻,他的心里却涌满了某种温暖…… 笑颜如花,巧言娇俏又怎么样?有多少真心,有多少算计?!只有她,永远一副木然不会表达的脸,连安慰都说的生硬而别扭,却在曹辰都忍不住躲开的时候,固执而僵硬地坐在他身边,承受着他汹涌骇人的怒气和杀意,只为了看护他那颗□□一样的心脏……这世上,只有一个毕言,也庆幸有一个毕言…… 顾行忽然走过去,在毕言身边坐下,不顾她惊讶的眼神,俯身用力抱住她。 “顾……顾行!”毕言顿时手足无措,双手抬起,推开他也不是,不推开也不是。 “让我抱一会儿,就一会儿。”顾行将头埋进她的颈间,声音闷闷的。 这声音……听起来竟莫名的脆弱……毕言忽然心中微疼,这个男人不应该这样的,他应该永远意气风华,永远凌然众人,永远成竹在胸,运筹帷幄……而不是,像这样,仿佛伤到了极致…… “我以为,我已经没什么不能承受了……却原来……却原来……还是高估了自己。”顾行自嘲的声音闷闷地响起,温热的气息喷在毕言的脖颈间。 仿佛鬼使神差一般,毕言伸手,轻轻地拍着顾行的背,眼底藏着温柔:“不是你的错……不是你的错……” “他们怎么可以这么做!他们疯了!!”顾行忽然发狠地抬头,眼神再一次如同利刃一般。 毕言双手扶住他的肩膀,用尽全身力气将他按止住,脸色焦急:“顾行,冷静!冷静!不要生气,不是你的错,这一切都不是你的错,明白吗?!不要因为别人惩罚自己,不值得!不值得!” 到后来,毕言几乎是吼出声的,顾行一怔,仿佛是突然醒过来,眼里的利刃一般的锋芒缓缓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沉黯到极致的悲恸和隐隐的不平。 “冷静……冷静……不是你的错……”毕言踮着脚,环过顾行,抱住他,轻轻地拍着他的背,语调如同哄孩子般轻柔。 顾行再一次紧紧地抱着毕言,仿佛溺水的人抱住最后一块浮木…… 第41章 收(上) “你要早点休息,有什么事,放到明天处理也不迟的。” 毕家门口,毕言微微转身,对着送她到家的顾行劝慰道。 顾行顺手将她那银灰色的围巾整理了一下,垂着眸子,低声“嗯”了一下。 “我说真的!现在已经十一点多了……我好歹还是你的主治医生。”毕言默默叹气,对顾行这种阳奉阴违的行事完全无可奈何。 “我也说真的。”顾行抬眸深深望进毕言的眸子里,一只手抚上她的脸颊,轻轻摩挲:“以后,只要是你说的,我都听着。” 他的眸子深邃依旧,可是此刻,却满满的都是她的倒影,毕言看见他眸子里瞬间紧张的自己,下意识地偏头,压低了声音:“你当然应该听我的,为了你的心脏……” 顾行摩挲着她脸颊的手顿了顿,垂下的睫毛遮住了眼底浓郁的失望,淡淡应着:“嗯,都听你的。” 夜风吹过,对面而立的两人竟都一时无语,气氛再一次莫名地让毕言心慌,她抬头,眼神躲闪:“那,那我先进去了。” “好。”顾行慢慢收回手,抬眸微笑。 毕言看了看他,似乎略有犹疑,但还是转身进了家门。 顾行一直站着,直到看着二楼的灯彻底熄了,才沉沉地叹了口气,转身离开。他不想逼着她,不想让她看到自己的暴戾手段,可是,他不知道自己还能等你多久…… 顾行在车上坐了一会儿,半晌,揉了揉眉,脸色缓缓阴沉下来,白天那荒诞而惊人的事情再次涌入脑海,顾行狠狠地掐灭了手里的眼,有些人,看来真是活腻了! “顾董!”电话一会儿就接通了,曹辰明显是一副一直待命的样子。 “去查。”顾行眸光阴冷,杀气氤氲,“明天,我要顾沫的所有资料!” “是!”曹辰立刻应道。 “顾城颖那边……”曹辰有些为难地舔了舔唇角,如果是真的,顾董是绝不会让这对母女活下去的……那么…… “我会让她,得偿所愿,死而无憾!”顾行眸色血红,一字一句,恨意滔天。 曹辰抖了抖,默默地挂断电话,认命地叹了口气,难怪顾城颖这样有恃无恐,说什么“她死了,顾氏就完了”,谁能想到这个女人竟然疯狂到这个地步!顾沫……顾沫竟然会是…… 即便是见惯豪门腌攒事儿的曹辰都不自觉地心底一凉,更别说是普通大众了!如果这个消息被放出去,顾氏百年名声,顾氏那些旁系诸亲的仕途,只怕全都要毁于一旦了!顾城颖这是要和顾氏同归于尽啊! 就差一步啊……幸好,幸好!曹辰拍拍胸口,转身开始处理顾行交代的事情。 ******* 夜,有人杀意凛然,也有人醉生梦死。 “魅”,港城最热闹的一家酒吧,纸醉金迷、□□迷离,昏黄的灯光下,空气窒闷地让人恶心,但是混杂其中的男男女女却像是毫无所觉,扭动,相贴,欲~望的色泽彻底晃瞎人眼,嗑药的、醉酒的、甚至血腥斗殴,在这里都不少见。 “魅”的老板是个有后台的,“魅”的生意自然蒸蒸日上。 其间,一个穿着抹胸黑色短礼服,画着浓妆的女人从扭动的人群中挤出来,拍了拍桌子:“来一杯血腥玛丽!” 调酒师动作流畅,如同一场华丽的表演,但是女人显然没什么观看的*,她戳着烟,又狠狠地将烟按灭在烟灰缸里:“贱女人!” “怎么不玩了?!”另一个穿着红色镂空夜店装的女人走出来,脸上同样画着看不清真容的浓妆。 “玩什么玩!没心情!”先前的女人又点了一根烟,很暴躁的样子。 “棋棋,出来玩就是为了找乐子,你为这事都郁闷多久了,现在跟着姐妹们玩都不乐意了?”红色夜店装的女人同样点了根烟,一手随意地搭在桑棋的肩膀上。 “我能不生气吗?这男人本来是我的!”桑棋恨声道,“好,这港城还没几个敢抢我的男人的!我tm想给她点教训都不行了吗?!” “你妈那是为你好!”红衣女人漫不经心地应道。 “为我好?少来了,还不是为了桑家的颜面,为了和顾氏的关系!”桑棋语气有些恶毒,“我tm算什么,我不过是个什么用处都没有的女儿!迟早泼出去的水,她就想要个儿子,都快想疯了!” “好了好了,想这些干什么,走,新来了一批好货,带你尝尝鲜!”红衣女人忽然拉着桑棋就往边上走。 自从几年前来了“魅”这个地方,桑棋就像是上了瘾怎么都戒不掉,平日里端着装着,在家里还要装成乖巧懂事的女儿,甚至对着亲生母亲,也要时不时承受她露出的那种嫌弃她不是儿子的眼神……她真的受够了!受够了! “魅”就像是一个宣泄桶,在这里没有人知道她是谁,她可以尽情地放肆,尽情地发泄。 当然,一般时候桑棋还是很有分寸的,嗑药是觉得不碰的,但是她今天多喝了几杯酒,又被母亲再次露出的怨愤神情深深刺激到了,竟任由红衣女将她拉到了墙角的桌边。 “呦!红姐,怎么亲自过来了?”桌边一个还算清醒的混子对着红衣女人一脸放荡的笑意。 “小崽子,跟你姐这么说话!?”红姐忽然揪住这人的耳朵,“新货呢?拿出来瞧瞧。” “好,好!”混子也不介意,从桌子下面就拎出一袋东西,“孝敬红姐的!” 红姐随手拿了两颗药,递给桑棋,一脸蛊惑的笑意:“酒已经不能解决你的问题了,尝尝这个,保证什么都忘得一干二净!” “好啊!”桑棋软软地倚在沙发上,顺手接过几颗药,就往下吞,“全忘掉,全tm的忘掉!” “呦,这妞是谁啊!姐,你朋友?!”混子耸了耸肩,又垂涎地看了看桑棋露在外面雪白的大腿,“长得真正!” “得了,不是你玩得起的人!”红姐警告地敲了他的脑袋,“别给我动什么歪心思,她要是出事,老板都不能放过你!” “次奥,这妞什么背景啊!”混子顿时老实地呆在一边,乖得不行,“嘿嘿,我可不管去撩了老板的虎须……” “知道就好。”红姐笑骂着将混子几人赶出这边,然后拎着药,半拖着桑棋进了相连的隔间,扶桑棋坐下,“好了,现在,你随便怎么玩都成!” 桑棋顿时大笑起来:“红姐……就是……就是够义气……来,喝喝!” 红姐见她毫无防备的样子,顿时微笑起来,顺手将手里的“新货”又递过去几颗,自己则面带笑意地喝着酒,一下都没碰那所谓的“新货”。 桑棋一边喝酒,一边嗑药,不多久,药劲儿就上来了,站起来疯疯癫癫地开始扭动,大哭大笑,俨然一副疯婆子的模样,甚至还拉着红姐开始不停地转圈,脸上眼泪和酒已经彻底混杂了精致的妆容,看着就像一个女鬼。 红姐也由着她,笑着陪她闹,只是将包厢门关得紧紧的,包厢外面也不知不觉站了几个保镖,将想要进入的人给吓退了。 “还要!还要!”桑棋玩疯了,瘫倒在沙发上,又开始去捡那“新货”,地上散落了不少的药丸,酒瓶子,还有碎裂的玻璃瓶和满地横流的酒水。 “红姐,来来,你也吃,你也吃!”桑棋忽然发疯一般将那药塞进红姐的嘴里,红姐眼中闪过一瞬间的恼怒,但是马上又笑着将要吃进嘴里,顺手塞给桑棋一杯酒:“好,好!喝喝!” 桑棋见红姐吃了药,顿时就开心,接过酒就开始狂喝,却没见到对面女人偷偷吐掉的东西,和脸上飞速闪过的讥讽和怜悯。 **** 不知疯了多久,直到桑棋仿佛力尽一般,笑着瘫软在沙发上,红姐见她眯着眼,一副醉掉的样子,才缓缓站起身,收起脸上的笑意,转身出了门,示意门外的保镖好好看着她,侧身走进了偏僻安静的隔间。 “喂。”电话里传来男人微冷的声线。 “少爷,事情办好了。”红姐的样子很恭敬,脸上那种风情万种的模样也收的干干净净。 “很好。”电话里的男声忽然笑了笑,“按计划进行。不过。要委屈你几天了……” “少爷吩咐,我一定办到。”红姐好像隐隐有些激动。 “嗯。”电话里的男人只简短回应了一句,就挂断了电话。 红姐同样放下手机,脸上露出了阴狠的神色。少爷布置了近十年的局,光是她,就花了四年才近了桑棋的身……今天,终于要收网了! 不是不报,时候未到!这句话,他们终于能送回到桑氏这对母女身上了! 第42章 收(下) 红姐走出安静的隔间,回到刚刚的包厢,门口的保镖恭敬地朝她点点头,示意没有任何异常。 红姐微微颔首,对着站在最前面的保镖道:“去外面守着,别让人注意到这里。” “是。”当先的保镖立刻小跑出去。 红姐推开门,脸上露出充满风尘味的假笑,走到桑棋身边,拍了拍她的背:“棋棋,棋棋……不能睡在这里,我们去楼上。” 桑棋迷迷糊糊地抬头,脑袋疼得快要炸裂,眼前的人影似乎不断地在晃动,她凝神了好久,才看清楚红姐的面貌:“红姐……我的头好疼啊……” “头疼休息一会儿就好了啊……来来,红姐扶你上楼!”红姐半拖半抱地将桑棋扶起来,桑棋晃着脑袋,皱着眉,颇有些身不由己地跟着红姐往楼上走。 “红姐……我在这儿睡会儿就行了……”桑棋的脑袋从这边倒到那边,视线的世界都是摇晃的。 “这儿多乱啊,我怎么让你留在这里呢?楼上好,楼上清净,你可以好好睡。”红姐嘴上说着,脚下的步子却越来越快,几乎是拖着桑棋在走。 “好了好了,到了。”红姐对跟在后面的保镖使了眼色,保镖立刻打开了这件异常豪华的包间的门,另外有几个保镖则站在楼梯口,不知道看着什么人的踪迹。 “红姐,要快,按照他们的惯例,马上就要上来了。”开门的保镖小声提醒。 “嗯。”红姐动作利落地拖着桑棋进门,让她瘫在床上,随口安抚了几句,又快速地将她那身本就没多少布料的黑色抹胸礼服给扯乱,露出一片白花花的胸脯。 “红姐,快,他们上来了。”门口的保镖开始焦急地提醒。 “马上!”红姐将桑棋的头发打乱,散散地遮住她的额头,脸上的浓容早就在嗑药喝酒的时候弄花了,现在任是谁乍一看到躺在床上,样子放浪,醉成一滩烂泥的女人,都不会将她和桑氏大小姐联系在一起。 红姐勾唇看了桑棋一眼,立刻推门而出,在喧嚷的声音到来前一步,退到了另一间房里。 一群年轻男人勾肩搭背地走上来,一个个酒气熏天,脚步轻浮,虽然穿着名贵的西装,却明显能看出一副糜烂的本质,这是港城最富“盛名”的一群富二代! “你家老头子终于肯放你出来了?”其中一个桃花眼上挑的银色西装男人用力砸了另一个个子稍矮一些男人,语意调笑,末了还长长地打了个酒嗝。 “滚!”那个矮个子的男人用力推了前者一把,神情愤怒。 “怎么着?!你怕你家老子又不是一天两天了,我们这儿是不知道啊!是……是不是啊!”先前那个男人依旧一脸不正经,大着舌头继续调侃矮个子的男人。 “啊呸,你小子再乱说!”矮个子的男人抬脚就踹。 “嘿,你小子还敢在老子头上倔!”前者顿时又踹回去,场面一时就乱了起来。 酒精作用下的男人们早就失去了应有的理智,竟就在包间门口打了起来,边上几个喝得醉醺醺的同伙虽然想去拉住两人,但无奈自己都脚步不稳,更遑论拉住两个明显动真格的人…… “这群混蛋!”隔壁包厢一直窃听着外面动静的红姐很是暴怒地一掌击在桌子上,“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连上个女人都不会!” 保镖们自然也一副心焦的样子,谁也没想到这群人竟然会在门口打架,如果引来了其他人,他们的计划就真的功亏一篑了! 好在,大抵真的是桑氏母女气数已尽,这群混子富二代中有一个人不耐烦围观同伙打架,率先打开了包间的门,迈着晃悠悠的步子就往里走,边走还别扯领带。 这是他们长期订着的包间,里面很大,有三四个套间,足够他们在这儿继续晚上好几天。 “我说……你们今天都不打算叫女人了吗?”当先走进去那个已经脱下了西装外套,露出里面松了两颗扣子的丝质黑衬衫。 “什么啊……”有人带了头,其余人也不乐意继续看两人打架,顿时也跟着进来,“当然要叫……叫几个呐……” “给下面打电话不就成了……”先前那个已经走进了房间,“诶,这儿有女人!”“什么?”后面一人也走了进来,两人顿时都看向穿上躺着的女人。 桑棋磕了药又喝了不少酒,神智已经非常模糊了,加上这所谓的“新货”本就是桑晨为桑棋特意准备的,里面的成分自然是为这场好戏服务的,故而桑棋此刻浑身热的如同万千蚂蚁在爬…… “热……红姐……我要水!”桑棋一边贴着冰凉的被子扭动,一边胡乱地扯着自己的衣服,那件短小的,本就被扒拉地差不多的小礼服顿时退到了腰间,桑棋那丰满而妖娆的身段顿时显露无疑。 一个衣衫半褪的女人,一个明显情~欲涌动的女人,婀娜妖娆的身段,*的扭动弧度,甚至压抑不住的轻微低吟……如果还能忍得住,那肯定不是男人! 酒精冲脑的男人们对视一眼,顿时火急火燎地往床上走,边走边扯皮带:“这是谁的人准备的?呵呵,明天可得好好夸夸!” “叫进来不?”另一个男人晃着倒在床上,伸手就去抓桑棋的双峰,惹得桑棋猛然一颤,一记高吟也瞬间溢出来,因为药物的关系,更是不可抑制地往男人方向拱了拱身子。 “真是浪货!”另一个男人直接一手拍在她雪白的臀部,笑骂了一句,直接脱了裤子就狠狠冲进她的身体里。 “啊啊啊!”桑棋骤然高声尖叫,顿时引来了门口的几人。 …… 一时之间,男人的疯狂争夺,女人蛇一般的扭动,竟将这靡乱推向了巅峰! “红姐,成了!”对面的隔间里,数个清晰的监控将几个人的面目都映得清清楚楚,特别是妆容模糊的桑棋,更是给了特写。 红姐冷笑着勾勾唇,漠然地看着监控中丑态毕露的男人和女人,桑棋一个人自然满足不了五个男人,其他几个人已经开始打电话叫别的女人了,而桑棋几乎如同死狗一样摊在床上。 “来来,试试这个!”一个男人忽然拿出一瓶子□□,自己吃了几颗,剩下的竟兴奋地往桑棋嘴里倒。 这是他们经常玩的花样,嗑药、喝酒、玩女人,这些所谓的富家子弟本质里却糜烂肮脏到了极点。 桑棋拼命扭动着头,想要躲开男人的手,男人一时暴怒,一个巴掌扇在她脸上:“妈的,死表子,别动!” 药丸被灌进桑棋的嘴里,男人还嫌不够带劲,竟拿起边上的红酒就往她嘴里倒,桑棋又噎又呛,全身瘫软还是不断地往边上爬,这似乎取悦了男人,一个劲儿地拍着她的臀部,大笑出声。 “红姐,桑棋不会死吧?”保镖小声问道。 “不会。”红姐凉凉开口,“少爷可不会让她就这么便宜地死了。”保镖浑身一凛,这样的死法还便宜?少爷对这桑氏母女的仇还真是…… “我们给她喂的药可是这些低级□□能比的?那可都是精华!”红姐冷哼一声,顺手指着屏幕,“看见这三个男人没有,多拍几个他们的镜头,他们可是少爷的王牌筹码!” “是!”保镖调整着摄像头,将红姐说的几个人完完整整地照了下来,大抵真是报应到了,其中一个竟就是不断给桑棋灌药的男人。 “好了,等差不多了,你们就让人进去找那女人,别让她死了。”红姐站起身来,穿上黑色的外套,调出监控的内容,“这份东西,我亲自交给少爷。” “是!”保镖们目送红姐离开,继续一丝不苟地看着屏幕里荒诞的场面。 大约一个小时之后,桑棋如同翻白的鱼,躺在床上一动不动,而那几个男人也已经和别的女人玩上了。 “怎么样?”保镖a对着身边人问道。 “可以叫人了。”另一人仔细看了看桑棋的状况,点头。 保镖a立刻给外面打了个电话,桑棋的“忠心”仆人顿时开始四处找他们家小姐,很巧地找到了这件豪华包间。 “干什么?!”屏幕里的男人们满脸怒气,均是被打扰了好事的青黑。 “小姐?小姐!”仆人不顾男人们的拉扯,一下子扑到桑棋身边,哭天抢地。 保镖们相视一笑,关掉了监控,接下来的戏,就与他们无关了…… 第43章 当男人恋爱 “嗯,目前保守治疗的疗程已经确定好了,您不必担心……”毕言和颜院长两人慢慢地从院长室走过来,毕言微微侧首,轻声道。 “前段时间你住院,顾行的身体是我在检查……跟开始的情况一样,几乎看不出异常。”说到这个,颜院长也禁不住叹了口气,神情有几分挫败,“说起来,小毕,你跟我说句实话,顾行的病……是不是基本没有希望能够治愈?” 毕言脚步一顿,抬头默默地看了院长一眼,颇有几分为难地咬咬唇:“院长……您应该知道,再好的医生也预测不了这个。我只能说……如果不出意外,坚持采取这样子的保守治疗,还是有很高的几率不发病的。” “诶,是我糊涂了,竟然问这种问题。”颜院长笑着摇摇头,“总归……是要麻烦你了。” 毕言无声地摇摇头,心底却生出几分恍惚来,犹记数日前她才和顾行举行了订婚仪式,而现在,却要院长用这般语气拜托她……不管世人怎么羡慕她这个即将加入豪门的“顾夫人”,不论媒体怎么吹捧她与顾行所谓情深意重,在知情人的眼里……他们之间的一切都是始于一场交易,一场并不愉快的交易。 毕言微微抿唇,神情有几分懊恼……她竟,仿佛在淡忘这一点…… “快!快送急救室。” 对面忽然传来一阵喧哗,救护车令人心悸的呼啸,纷乱的脚步,被急速推动着的病床,还有夹杂其中的哭声,唏嘘声…… 毕言和颜院长对视一眼,两人同时急步走过去,病人已经被医生护士推进了急救室,他们只是远远地看了一眼,披着的外套遮不住女人的躯体,里面青青紫紫的颜色令人侧目,以发覆面,唇角带血…… 只一眼,就看的旁人心惊不已。 “这是怎么回事?”颜院长蹙眉看着从救护车上下来的另一个护士。 这护士见到颜院长,揭开口罩,神情凝重:“是吸毒过量。” “在哪儿接的人?”颜院长的眉头已经皱成了“川”字。 “城南,名字叫‘魅’的酒吧,我们离开的时候,听到了警车的声音,警察可能也介入了。”护士接着道。 “这事可棘手了……”颜院长偏头看了看亮着灯的急诊室,这一次不知道要揪出多少不干不净的事。 然而,这一次,饶是颜院长见多识广,亦没有想到,这个披头散发,身份不明的女人才是真正的大事! ******* “呵,桑晨这一手可玩得绝了。”顾行关掉下面人刚刚传过来的邮件,低笑着仰头靠向办公椅,“你说,这一次。桑国江会怎么做?” “在桑晨收完网之前,桑国江不会知道这件事。”曹辰胸有成竹,脸上也噙着淡淡的笑意。 “哼……弄权者死于权,弄人者必反噬。连身边的女人都没看透,桑国江真是老得可以了。” 顾行对于桑国江这样的男人显然是极不屑的。 “顾董,桑国江到底知不知道他那个原配的……嗯,病因?”曹辰抚了抚下颌,一脸兴味。 “你知道桑晨想要什么吗?”顾行忽然淡漠地笑笑,没有直接回答曹辰的问题。 曹辰一愣,随即理所当然道:“自然报仇,外加将桑氏据为己有啊。” “哈哈哈!”顾行笑着站起来,挑了挑眉,双手撑着桌子,一脸戏谑,“我一开始也是这么想的……只不过,桑晨却不是这么想的。” “嗯?”一向以聪明自赞的曹某人疑惑不解,如果不是为了这个,桑晨何必韬光养晦十年来布这个一个大局呢? “他想要将桑氏——清盘!”顾行说着笑了一下,眼角眉梢都上了冷峻的笑意,“所以我说,桑晨,比我们想的还要狠!” “他疯了!”曹辰惊呼,“清盘了桑氏,他也什么都得不到啊!桑氏这么多年积聚的财富和地位,他竟然想全部扔了?!天,疯子!” “曹辰,你似乎还没有明白。”顾行笑着看了曹辰一眼,指骨轻敲着桌面,“那位桑夫人不知道自己已经不可能生出孩子,桑国江也不知道自己失去了生育能力,但是始作俑者桑晨却是知道的一清二楚的,这意味着什么,你可曾想过?” “桑晨是桑氏唯一的继承人。”曹辰毫不犹豫道,“可是,这才矛盾啊,他都已经是唯一继承人了,怎么还舍得把注定属于自己的东西……” “如果仅仅是为了桑氏,这十年,他多的是机会从桑国江手里□□,也根本不需要和我们合作。”顾行微哂,“恨一个人到极致,就会想从里到外,彻彻底底地,不留一丝痕迹地,毁尽!” “所以,他要毁掉桑国江最在乎的桑氏。”曹辰恍然大悟。 谁知,顾行竟又大笑起来:“曹辰啊曹辰,枉你小子还一天到晚没脸没皮地炫耀自己聪明,你就只想到这个?” 曹某人不乐意了,低着头,使劲向着嘲笑自己的上司翻白眼。 “对一个男人来说,有什么打击会比女死子丧,血脉断尽更重?”顾行笑了笑,声音低得像是轻喃,“这桑晨,倒是将我想做的事,做尽了呢……” 顾行的声音虽然轻,但一直竖着耳朵的曹辰却听得完全,顿时泪奔……他终于知道聪明伶俐智商超人情商逆天无所不能的自己这一次为什么失手了,尼玛,变态的思想只有变态才能理解,有木有!!这让他一个正常人情何以堪啊!! 瞥见曹辰那一脸踩到狗屎的表情,顾行气笑:“你小子还真是……算了,出去吧,桑晨有可能会联系你,他的事,你尽管答应。” “是。”刚刚为自己生活在一个变态身边而心惊胆战的曹某人顿时像是得了特赦令,兔子似地蹦出去。 顾行仰着头,唇角虽勾着笑,却异常冷。桑国江知不知道原配的死?呵,这个问题还真是可笑啊……如果一个男人,对自己妻子离奇的死亡不闻不问,甚至,草草将之下葬,第二年就吞并妻子的娘家,带回了外面养着的狐狸精和只比儿子小一岁野女……别跟他说,这是巧合! 既狠得下心去做那初一,就莫怪亲身儿子做十五!他之所以愿意这么帮着桑晨,也不排除这份略显相似的经历……如果,不是有顾舟顾涟,如果,不是遇到了那个外冷内热的女人,也许,他也已经走上这条路了。 想到某个女人,顾行只觉得心头微热,急切地想要见到她,想要伸手摸摸她的脸,想要拥她入怀,想要……吻她。 这念头一上来,竟是怎么也忍不住,顾行索性站起身来,拎起外套就往外走,卢秘书惊讶地劳模董事长大白天翘班,只扔下一句:“今天的会议推后。”就迈着长腿消失在众人面前…… “这是……什么节奏!”活泼的小秘书一时呆愣,直接说了出来。 声音虽轻,但是落在这诡异的气氛里……果断是所有人的心声啊! 卢秘书站起来,向着小秘书的方向走过去,小秘书头一缩,以为要被这位精明干练的直系领导狠狠训斥一顿,熟料,卢秘书与她擦肩而过,幽幽地来了一句:“恋爱的男人呐……” “噗!”秘书室里,咖啡与口水齐飞…… 劳模董事长的恋爱注定逼着他的秘书变态……众人看向卢秘书的眼里充满了同情…… ******** 顾行自然不知道他那个一向沉闷高压的秘书室里极度不正常的欢脱景象,他此刻就如同十几二十岁的男孩子一样,翘课翻墙只为见心上人一面。 顾行无奈苦笑,这种明显已经慢慢滑出他掌控的情况……他竟一点也不想要去改变,真是疯了! “你好……啊,你是!”鉴于最近医院疯传的新闻,顾行这个幕后大老板已经有了极高的知名度了,可不,他一踏进心脏科,服务台的小护士就一脸惊讶地看着他。 “咳,我是来……” “哦哦,毕医生还在做手术,她的办公室在那边!”还没等顾行说完,小护士就已经兴奋地抬手指向一边,亮闪闪的眸子还时不时地瞥向顾行,又是好奇又是羡慕。 “嗯。”顾行被看得不舒服,顿时转身就往办公室走去。 一到办公室门口,才发现这是个很大办公室,里面总共有三个医生,一个女的,两个男的,毕言不在。 顾大少爷显然没有考虑到这个问题,刚刚迈进门的脚步顿时收了回来,毕言手术没结束,他在里面肯定还得接受众人目光的洗礼……这真是…… 仁心什么时候这么缺钱了!下次必须一人一个办公室!某男愤愤地想。 “你是……”办公室里终于有人注意到了站在门口的高大的男人,可是还没等他说完,那男人就一个转身,快步离开,很有几分……落荒而逃的感觉? “什么人啊?”女医生抬头,往外看了看,走廊里已经没人了。 “怪人。”男医生摇摇头,斩钉截铁下定论。 第44章 诱惑 顾大少爷懊恼地踱步,终于在周围护士越来越热烈的眼光中夺路而逃。 他绕到自己那间专属病房前面,那里有个小花园,就在手术楼的正下方,手术结束的医生一般都会经过那里……咳咳,他都放下工作来找她了,她有责任及时发现他! 傲娇的顾某人背对着走廊,一脸不在意的样子,专注地盯着地上的落叶,只是时不时违背主人坚强意志的脑袋实在是略欠抽……都说了不准往后转! “小伙子,这是在等心上人吧。”小花园的石凳上坐着一个满头白发的老人,微皱的皮肤,笑眯眯地眉眼,一眨不眨地看着坐立不安的顾行。 正和自己较劲较得欢的顾行顿时脸一红,随即立刻佯装镇定,垂着眸子:“不是。” “哈,口是心非的小伙子,和我年轻的时候还真像……”老人家显然陷入了怀念,神情隐隐温柔,“小伙子的心上人是这儿的护士?” 顾行转头看向穿着一身蓝白相间病服的老人,脸上沧桑的纹路展示了他整个人生,但是他的眼神睿智而宁静,即便是在这个聚集了世上最多生离死别的地方,他忽然有了几分触动。 “不,她是医生。”顾行静静地回望着老人,轻声道。 “哦,那一定是个优秀的姑娘。”老人善意地笑着,“小伙子很喜欢她?” 顾行微微一顿,眼神不好意思地躲开,声音却依旧坚定:“嗯。” “喜欢呐,就好好去追她,好好待她,过了这个年纪,没了这份心性,只怕就剩下后悔了。”老人忽然有感而发,神情蓦然渺远,“世事无常,谁也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 顾行静默了一会儿,并没有追问老人的往事,只是附和地点了点头:“嗯。我知道。” “看小伙子的样子,好像有什么困难?和老头子说说,讲不定,老头子还真有办法!”老人从自己的世界里回过神来,又转而笑眯眯地看着顾行。 顾行垂头,想了想,还是说出了口:“如果……她曾经有过一个很爱很爱的人?” “那个人,在哪里?”老人和蔼地看着一脸不自在的顾行。 “去世了。”顾行脸上有一瞬的挫败,是的,就是因为那个什么沈家谦死了,所以,他连一个光明正大去竞争的机会都没有。在毕言的心里,因为沈家谦的逝去,这份感情便成了永恒的丰碑,后来的人将仿佛永远没有机会翻越…… “逝去的人啊……你还纠结什么呢?人死如灯灭,早就一了百了了。”老人叹息。 “可是活着的人不那么想。”顾行挫败又无奈。 “小伙子,去世的人已经永远地失去了竞争的能力了。以后看着她的,爱着她的,抱着她的……都是你啊,还有什么不满意?”老人似有所感,“感情呐,有时候难得糊涂啊。” 顾行抿唇不再说话,老人看着他固执阴沉的表情,叹了口气,悠悠道:“有些事……终究要经历过才能明白……” 小花园一片沉寂,顾行不愿意说话,原本期待的心情也因为想起沈家谦的事情而黯然低落。 “顾行?”惊诧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毕言看着前面背对着她坐着的男人,还以为自己看差了。 顾行瞬间回眸,眼神染上了一瞬惊喜,他站起身,大步走向毕言。 “你怎么来了?”毕言微讶,“公司不忙吗?” 顾某人的工作狂体质,毕言深有感触,乍一看到某人白日翘班,还是很惊悚的。 “嗯,没什么事。”顾行眼底的惊喜已经收起来了,只是看着毕言的眼神依旧幽深而专注。 “那你……”毕言看看顾行,又看了看身边只盯着顾行看的护士长,无奈勾唇,对护士长道,“护士长,早上的报告就要麻烦你拿给院长了,我还有点事……” “明白明白!”护士长暧昧地眨眨眼,“毕医生尽管交给我,哦,对了,下午那台手术是四点钟开始,还有五个小时,毕医生和顾先生好好……额,‘休息’吧!” 护士长说完,就笑着快步离开,留下毕言一脸尴尬。 “那什么,既然你今天来了,那就去做个检查吧,顺便,我把刚刚定下来的保守治疗的情况跟你说一下。”毕言径直往前走,侧首温和道。 “等等。”顾行忽然伸手拉住毕言,唇角微抿,显然不悦。 “怎么了?”毕言侧目回头,一脸不解。 “你和我之间是不是只能谈论病情?”顾行眸光微冷,带着偏执,“我如果没有那病……你是不是都不愿意看我一眼?” “你……你……你到底怎么了?”毕言亦疑惑地蹙眉,不明白面前男人突然发什么神经,手腕处被握得有些疼,她下意识地挣扎了一下。 “不准动!”这一挣扎,顾行的神情越加冷了,固执地钳制住她的手腕,声音低哑,“你是不是……你是不是一辈子……”都不会爱上我? 他动了动唇,还是没能问出这句话,尚且不论答案,光是问题就足够诛心了,他问不出口。 “是不是又出什么事了?”毕言想起了几日前某人的反常,下意识地以为那件事又有了什么后续,“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是你的错,我们都可以解决的。” 顾行只觉得手上一温,却是毕言的左手覆在了他钳制住她手腕的右手上,她的体质偏凉,手心却一直温热至极。她说,“我们”,顾行的心情顿时高涨起来,唇角亦不自觉地微勾,她握住他的手,她还说了“我们”…… 毕言见顾行立马阴雨转晴的脸,只觉得莫名其妙,摸不着头脑。 顾行瞅瞅毕言那张清冷淡漠的脸上露出这种茫然又呆萌的表情,只觉得心里溢满了温柔宠溺,他俯下身来,飞快地在毕言颊边亲了一下,唇角翘得老高,就像是偷了腥的猫儿。 毕言茫然地摸着脸,刚刚,发生了什么? “哇——”转角传来小声的低呼,鬼鬼祟祟地听着墙角的小护士们顿时欲盖弥彰地捂着唇,一对上毕言转过来的眼神,霎时作鸟兽散。 反应慢半拍的某人这才惊觉某人在大庭广众之下……她脸色骤然爆红,右手刷得从脸上拿下来,想想不对又飞快地捂回去,不对不对,这不就此地无银了……她顿时又尴尬地放下来。 “哈哈哈……”顾行看得有趣,直接伸手抱住单薄的某人,哈哈大笑起来。 这一会,毕言反应快了,直接用力一推——推不动! 顾行看着某人快要炸毛的表情,恋恋不舍地松了手,算了,他的未婚妻脸皮薄,他还是悠着点吧,免得以后又没有福利了…… “去,检,查!”毕言近乎咬牙切齿,她算是看明白了,顾行一日不看她的窘态,就浑身难受! 顾行“噗嗤”一笑,在某人杀人般的视线下勉强恢复往日了镇定,乖乖地跟着小未婚妻的身后。 到了顾行的专属病房,毕言黑着一张脸,完全公事公办,检查依旧繁琐,前前后后下来少说一个小时,顾行哪里愿意一个小时都对着毕言的黑脸,他顿时很上道地开始转话题:“言言,听说今早送来一个吸毒过量的病人。” “嗯,六点多的时候被救护车送来的。”果然一谈及正事,毕言的脸色稍霁,不过……他从什么时候开始叫她“言言”的? “情况怎么样?”顾行躺在特质的病床上,看着毕言在那边鼓捣仪器。 “情况挺严重的,摄毒严重过量,听说已经有轻微的心脏衰竭现象。不过手术已经结束了,现在在重症监护室。”毕言蹙着眉,显然对这种不顾生命的行为很反感。 “嗯,这个病人的家属来了吗?”顾行脱去上衣,让毕言把检测仪放在他的胸口位置。 “好像有人认出来了,现在应该已经通知家属了吧。”毕言不觉有异,双手在顾行的胸口轻轻按压。 顾行上半身裸着,平躺在病床上,一双眸子还很有深意地瞅着她,连声音都低哑了几分:“说起来,这个人,你还见过一面?” “嗯?”毕言疑惑地低头,一垂眸,眼神就顺势落到了某人的胸膛上,白皙又不失力量的肌理,八块腹肌和人鱼线……更要命的是,病床上的男人侧着头,眼神专注而火热,好像某种诱惑的邀请……天! 毕言下意识地撇开视线,装作不经意地转回到仪器上,只是脸上的温度似乎都要烧起来了! 顾行忍不住低笑,很满意自己造成的效果,要知道第一天给他检查的时候,毕言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完全一副看白菜的表情!现在果断有进步了,顾白菜欣慰地点头。 “好了,衣服可以穿上了。”毕言看着仪器将数据传送出去,顿时佯装不在意地“提醒”到。 “哦……”顾行拉长了声调,笑意明显,不过还是乖乖穿上了衬衫。 “那个‘我见过一面’是什么意思?”毕言禁不住某人调笑的眼神,蹩脚地转换话题。 “她啊,是我们订婚那天的宾客,你见过,桑氏。”顾行随意道。 “桑氏?!”毕言却吓了一跳,她虽不关心商场,但是毕父每天念叨的那些大集团她还是有点印象的。 “这么说,那个吸毒过量的女病人是桑氏的小姐?”毕言越加惊讶和不解,“好好的一个名门闺秀,怎么会……” “谁知道呢?”顾行拍拍她的头,“也许有什么难言之隐吧。” 顾行并不愿意让毕言知道那些肮脏的交易,因为,他不愿意让她看见那一个,阴狠残忍,为人诟病的自己。 “也许吧……”毕言有些感慨,这些豪门……真的都逃不开这肮脏的命运吗?钱和权利,大抵真的是能让人疯狂吧。 第45章 裂土封王 “好了,不谈论这个。”顾行穿上外套,很自然地拉着毕言的手往外走,“去吃饭吧。” “诶,可是报告单还没有……”毕言转头去看仪器。 “等我们回来再取吧,十二点了,你要负责照顾我的胃。”顾行拖着毕言往外走。 “总得等我换一下外套吧。”毕言无奈地看着自己这一身白大褂。 “好吧,快去换。”顾行顿了顿,尴尬地推着毕言往内室去。 毕言无奈,只得换上浅黄色的毛衣外套,和顾行走出病房。 “我们去哪儿吃饭?”毕言坐进车里,有几分无措,“我下午还有一台手术呢。” “知道,知道,伟大的毕医生。”顾行笑着调侃一句,接着有小声道,“真讨厌你这个工作,连我都要往后排……” “什么?”毕言侧头看他,这男人,神神叨叨,嘀嘀咕咕,越来越奇怪了。 “没有。”顾行换了个话题,兴致颇高地转头,“想吃什么?” “嗯,清淡点,要中餐。”毕言赶紧申明,在外面待了八年,她对西餐充满了深深的恶意。 “好,清淡的,那就淮扬菜吧。”顾行笑着点头。 “嗯。”毕言满意地眯眯眼,淮扬菜又清淡又偏甜,非常符合她的口味。 车子开到了港城最大一家江浙菜系的酒店门口,有服务人员接过顾行手里的车钥匙,两人迈步往里走。 古典的壁纸,颜色清爽养眼,墙上挂着一些笔法精湛的水墨画,侍者都穿着传统的汉服,其中一个年轻的姑娘向他们行了一个叫不出名字的礼仪,领着两人往一见包厢走。 两人往里走,缓缓绕绕的木质长廊在水上盘踞着,温湿的水汽隐隐扑面而来,毕言抬头,只见池水的中央有一个巨大的台子,白衣飘扬的汉装女子,正投入地抚着琴。 “这地方……可真是……很特别啊。”毕言压低声音,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只是眸中充满了惊艳。 “你要是喜欢,我们可以常常过来,约会。”顾行笑得荡漾,一手依旧紧紧地拉住毕言。 毕言转头,不理会某人的间歇性抽风。 真可惜,顾行看了看毕言,看来逗了太多次,她已经产生抗体了,诶,又少了一个乐趣。 侍者将两人领到门口,推开古朴的木质推门,里面坐着的汉服女子弯腰,向两人行礼。 毕言吓了一跳,转头看向顾行。 顾行却笑而不言,牵着她的手在桌前坐定。菜谱就放在桌面上,毕言低头一看,顿时傻眼了,这……这都是什么名字? 顾行对上她求助的目光,又笑了笑,驾轻就熟地点了几个菜,毕言晕晕的,这些菜,看名字根本就不知道是什么啊! 熟料,更让她崩溃的还在后面,上来几个菜,有不少让她觉得无从下手,天,中餐不是只要用筷子就好了吗?!为什么她完全不知道怎么吃! 汉服女子款款走上来,详细地介绍了菜色,又描述了用餐的顺序和手法,毕言才红着脸,磕磕绊绊地吃起来。 顾行虽然来过几次,但显然也对这个繁杂到了极点的餐桌礼仪不太熟悉,这让毕言微松了一口气,开玩笑,要是只有她一个人笨手笨脚的,那的多尴尬啊! 虽然不怎么习惯,两人好歹还是把这顿中饭吃完了,看着汉服女子躬身退下去,毕言微绷着的神经才算松开了,她小声地抱怨:“这里的菜的确很好吃,可是这用法也……太繁琐了吧……这样子哪能吸引到顾客啊。” 顾行温柔地看着她抱怨的样子,顿时别有深意的笑了:“这你可就猜错了,这家酒店的生意不知道让多少人眼红呢。” “不是吧……”毕言低下头去,小声道,“有这么多少人喜欢找虐?” 顾行大笑,伸手摸了摸她的头,顺手又轻轻掐了掐她的脸:“你果然还是比较适合当医生啊。” 这是变相说她笨?毕言抬头看了顾行一眼,用眼神抗议。 “你还真是……”顾行拉住她的手,继续笑。 “叩叩。”门外忽然传来敲门声。 “进来吧。”窘迫的毕言立马出声,顺带拍掉了某人不停揩油的手。 “顾董,毕小姐。”来人一身浅灰色休闲装,眉眼上挑,很肆意的模样。 “桑少。”顾行收敛了笑意,似笑非笑地回望门口的男人。 毕言亦微微颔首,但没有说话。 “毕小姐觉得这里的菜色怎么样?”桑晨走进来,坐在两人对面,一脸笑意地看着毕言,眼底却带着一丝丝研判。 “很好,很特别。”毕言惜字如金,神情也有些淡淡的,她在外人面前一向是这个样子。 “毕小姐喜欢,还真是我的荣幸。”桑晨依旧不动声色地打量着毕言,他刚刚听到了顾行的笑声,真正意义上的笑,想来,是因为这位毕小姐。他从来不知道,像顾行这样的人,竟然,还会真心的笑……这位未来的顾夫人,真是不简单啊。 毕言皱皱眉,不喜欢被人这样盯着,顾行伸手拉住她,同样隐带不耐地看着桑晨:“桑少,最近很空闲?” “心事得了,自然放松些。”桑晨笑了笑,不复往日那怯懦的伪装,看起来,倒是真的带了几分快意。 “桑少还是小心些好,百足之虫,死而不僵。”顾行抿了一口茶,笑意凉凉。 “多谢顾董提醒。”桑晨显然成竹在胸。 “这家‘唐’原是桑少名下产业,顾某倒是孤陋寡闻了。”顾行别有深意地看向桑晨,这话倒是真的,他来过这里几次,倒是从来不知道这里的幕后老板竟是桑晨,此人这十数年打拼出来的暗势力,可见一斑。 “家母一族可追溯至盛唐,难免有几分念想。”桑晨笑笑,神情倒是温和了不少。 原来如此,顾行继续抿茶,如果是和桑晨亲母李氏相关,那么必费了他不少心血,应该是他最后的底牌,这么亮出来,看来是为了表示诚意。 “难怪,此间如此不同。”顾行放下茶盏,看向桑晨,“如此看来,桑少果然才是正统。” 桑晨的眸光闪了闪,笑意深深:“做太子,总不如做帝王,顾董以为呢?” “桑少说的有理。”顾行握着毕言的手,轻轻摩挲,面上却一派微冷的笑意,“却不知是守成之君,还是开疆之王?” “我以为,顾董会更喜欢,裂土封王。”桑晨亦笑着给自己斟了一杯茶,举盏,微笑,“以茶代酒,先谢过顾董。” 顾行亦跟着举盏,勾唇,与之轻碰了一下。 ******** 毕言走出‘唐’,正午的天气热得烦躁,她脱下浅黄色的毛衣外套,搭在手间,顾行伸手,很自然地拿过去。 她看看顾行,想起席间两人打得哑谜,咬咬唇,没说话。 顾行见她一副纠结的样子,也不好将事情如实相告,心底暗怪桑晨挑的不是时候,面上却不显,仿佛毫无所觉。 回去的路上,两人都沉默了不少,毕言也不知道自己在纠结什么,照她的脾性,不是一向不在乎这些事的吗?可是这一次,为什么就是不舒服呢? 顾行则想着怎么解释比较合适,竟也没顾上和毕言说话。 到了医院门口,顾行为毕言打开车门,伸手抱了抱她,亲了一下她的额头,低声道:“别多想,没有什么事。” “嗯,你也早点回去吧。”毕言抿唇,垂眸说了一句,转身回了医院。 顾行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面前,方才开车离去。 医院大厅,毕言慢悠悠地踱着步,神情有几分黯然,又有几分懊恼,显然在为自己这份纠结而烦躁。 大厅里,电视里的女主播,肃着一张脸,语速极快:“港城商界再爆动乱,同时涉及地产、餐饮、娱乐等多个行业的巨头桑氏今日被爆出内部分裂,据称桑氏几位大股东,竟毫无征兆地向法院请求清盘,法院目前已经接受委托,如若桑国江董事长不能将股东手里的股份全部买下,那么桑氏的分裂将不可避免……” 毕言诧异地看着电视里一脸严肃的女主播,只觉得脑中“嗡嗡”地响,桑氏清盘?他们中午明明就遇见了一脸轻松的桑氏公子……等等,裂土封王,正统……难道,难道,是顾行! 毕言瞪大了眸子,怎么也无法想象,自己身边这个越来越无厘头,越来越爱占她便宜的优雅男人,竟谈笑之间,毁掉了堪称港城龙头之一的桑氏…… 顾行,到底是什么人?!毕言垂眸,只觉得这正午竟也这般冷。 第46章 阴差阳错 希尔顿,顶楼。 汉娜拿着电话,在房间里踱着步,脸上隐隐可见焦虑,语气却一贯地轻松调侃:“涟涟,对,是我。” 顾涟似乎很累的,不过一听到汉娜的声音,显然异常惊喜:“汉娜,是你啊。我刚刚在训练,没有听到手机声。对了,你在国内怎么样?听说签了新的娱乐公司?” “嗯,是啊,就是你哥的公司。”汉娜的声音突然低落下来,带着几分哀怨,“涟涟,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大嫂是她。” 顾涟心中一凛,下意识地出口:“是谁?” “毕言!”汉娜神情瞬间扭曲,声音也带上了几分恨意。 顾涟的脸色顿时不好看了,她想到大嫂和汉娜之间可能又龃龉,但没想到会到这种程度:“我大嫂怎么了?你认识她?” 汉娜听到顾涟近乎无辜的声音,露出一丝无声的阴冷笑意,很好,不清楚才好,这个先机又是她的了:“不仅认识,我们之间……呵呵,那可是隔着一条人命!” 顾涟的心瞬间凉了个透,人命啊……那几乎没有任何调节的可能了!她的好朋友和她的大嫂……这让她怎么办才好? 汉娜听到对面没了声音,倒也不急,只是幽幽地叹息,开口道:“我未婚夫就是间接死在她手上的……你觉得,我能容得下她吗?” 顾涟倒吸一口冷气:“就是你以前提到过的柏林大学的学长?”顾涟认识汉娜的时候,沈家谦的悲剧已经发生了,所以她对这件事并不是十分清楚。 “嗯……如果不是因为毕言插足,我不会对家谦不理不睬,家谦也不会为了哄我开心,去……”汉娜的声音带上了哽咽,一手捂住脸,靠着墙壁滑下来。 “汉娜……我……我真的不知道……”顾涟听到汉娜的哭声,有些手足无措,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涟涟……我不怪你……”汉娜抹了抹眼角,声音微颤,“可是……我真的无法原谅她……家谦被送到医院……她是主刀医生,可是……可是家谦却死了……我甚至不知道,她是不是……是不是刻意的……” “不可能!”顾涟高声道,随即大概觉得自己的态度不大对,又压低声音安慰道,“我是说……大嫂毕竟是个医生,还是个很有名气的医生,她不会做这种事情的……汉娜,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但是,你真的不能够……” “所以,你是站在她那一边是不是?”汉娜同样拔高了声音,“她插足我们之间,这是事实!家谦死在她的手术台上,这也是事实!你竟然还相信她!涟涟,你是我最好的朋友……可你却……你……我很失望!” “汉娜,我不是这个意思。”顾涟焦灼地开口,一双秀眉紧紧地纠着,“我只是觉得……我觉得,大嫂不像是这种人……” 毕言清冷的面容划过顾涟的脑海,她不相信像大嫂这样性格的人,会做出这种事情……可是,可是汉娜说的却又像是真的……她真的糊涂了! “她不是这样的人?”汉娜嘲讽一笑,“是啊,我之前也这么觉得,觉得她虽然表面冷冷清清的,但心地一定还是善良的,是个好人……可惜,却搭上了家谦一条命!呵,你还相信她?!” “我……”顾涟皱着眉,却不知道该说什么话反驳,只能继续沉默着。 “涟涟,家谦死了,我再恨她,也已经无济于事了。”汉娜苦笑一下,随即眸光微沉,意味深长地开口道,“我只是希望,你们能够警惕一些,别走了我的老路……” 顾涟的秀眉紧紧皱着,脸色有几分难看,反驳的话根本说不出口,心里也隐隐地有几分动摇。 “涟涟……我本以为,你哥的公司找到我是因为你的关系……现在……呵~”汉娜喟叹一声,苦涩又无奈,“我似乎还要匍匐在自己仇人面前,才能混口饭吃……多可笑啊,涟涟……” 这一句,可谓诛心,顾涟心里的天平顿时就倾斜到了汉娜这边,是啊,如果不是自己提的,哥哥的公司怎么会找上汉娜?虽然她又隐晦地和哥哥提过一句,但是哥哥的脾性,哪里会插手这种女人之间的事?如此看来,只怕真的是…… 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便注定慢慢生根发芽,汉娜得意地勾起唇角,眼角晶莹的泪珠仍然挂在那里,只是配上这堪称恶毒的讽笑,看起来令人骨寒。 “我想静一静,先挂了,对不起……”良久,顾涟才恍惚地出声,并迅速挂断了电话。 汉娜看着黑屏的手机,得意地大笑起来,空旷的房间里顿时回响着女人尖利而扭曲的声音,她抹掉眼角那碍人而恶心的泪珠,眼神阴狠,毕言啊毕言,你以为和顾行订婚了就能在我面前耀武扬威了吗?呵,七年前你斗不过我,七年后,我依旧能碾死你! ******* 与此同时,毕言依旧忧心忡忡地想着顾行和桑晨之间的事情,她几乎可以肯定这事与顾行有关,但是却不知道他插手到了何种程度…… “啊呀,听说昨天救回来的那女病人闹自杀啊!”一个女医生从心脏科办公室门前走过,声音清清脆脆地传进来,却带着几分鄙夷,“你说现在的女孩子,又是嗑药又是自杀,怎么就不好好爱惜自己的性命呢!真是的……诶。” “你还不知道啊……那女的可不是普通人。”跟着她走进来的一个中年护士同样摇头叹息,“据说是桑氏集团的大小姐,桑氏那么大的企业,笼统才一个儿子一个女儿,这就是金枝玉叶啊!遭了这样的事,能想得开嘛!不过,我倒是听说,她父母来的时候似乎……有点激烈!” “这么好的家境,怎么也去那种地方!”女医生皱着眉,“鱼龙混杂的……也太不自爱了!” “谁知道呢?”护士耸耸肩,“不过,也可怜,听说自杀还是医生救下来的,她爸妈不知道有什么急事,早上就匆匆走了。” “是吗?那也太过分了……即便女儿有错,也不能……”医生惊呼。 两人已经走远了,声音彻底听不见了,毕言却猛然握紧了双手,桑氏大小姐,她竟然忘了这个女人!这位大小姐前天夜里出的事,今天就爆出了桑氏清盘的新闻,面对这两大家庭大难,桑晨却依旧神态自若,甚至,红光满面…… 毕言只觉得浑身发冷,她虽然不关心这些事,但不代表她真的这么笨!如果是平时,她也许只当成又一桩豪门秘辛,听听也就过了,可是,可是……现在牵扯到了顾行啊! 她知道这个男人运筹帷幄,难有敌手,她也知道这个男人手段狠辣,行事雷厉……可是,人毕竟不是神,没有人能够万无一失的!如果顾行这般行事,这般手段,一旦落了他人把柄……她几乎不敢想象! 毕言闭上眼,心脏却越跳越快,血管里的血液似乎在耳边奔腾,只要一想到顾行会输,会一无所有,她就觉得异常难受……那样的男人,他那样的男人,不该失败,不该臣服,就该站在万人之上! “毕医生?毕医生!”护士长的声音突然传来,惊醒了陷入自己情绪中的毕言。 “啊?对不起。”毕言苍白着一张脸,看向护士长,“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事。”护士长关切地看着毕言的脸色,“毕医生是不是不大舒服,下班时间也快到了,要不早点回去吧,反正你晚上也没有手术。” 毕言一怔,随即点头:“我的确有一些事,那我就先走了。” 毕言起身,匆匆忙忙地就往外走。 “诶诶,毕医生,你的包!”护士长连忙追上去,将一个浅蓝色的包递给毕言。 “谢谢!”毕言笑了笑,拿起包,又快步离开。 护士长有些担忧地看着毕言的背影,这样神思不属的毕医生,她还没有见过……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 毕言出了医院,打了车就往顾氏去,她揪着手里的拎包袋子,心里乱成一团,也不知道自己赶去那里到底要做什么。 一方面,她不希望这些事情是顾行做的,另一方面……她发现,即便这些事都是顾行做的,她竟还是更加担心他…… 毕言叹了口气,恍恍惚惚地看向窗外,很久之前的她是个什么样子,她几乎都快忘了,那个暴虐阴冷,早熟到令人生畏的女孩,那个可以毫不犹豫将人推下楼梯,看着鲜血从女人腿间流出来,唇边却依旧挂着冷笑的女孩…… 曾经,她那么信奉弱肉强食,用淬了毒的利爪攻击所有的敌人,以此来保护温婉到懦弱的母亲和自己,她以为这是生存的本能,这是真理! 直到,母亲撒手人寰,父女恍若陌路,直到家谦如灿阳出现,却最终鲜血淋淋地死在她的手术台上,直到,软软小小的东东抱着她的腿,喊出一声脆脆又模糊不清的“唧唧”……她才知道,自己错得又多离谱! 当你望着无底深渊时,无底深渊也回望着你。这世上真的是有报应这回事的,却非天道,而是自戕!每恨别人一分,就伤自己十分,假想着与全世界为敌,然后,也彻底失去全世界…… 她明白这种感受,任何人都不需要你,仿佛就算死掉,也不会有人知道……相似的经历,让她知道顾行在想什么,但是,她却不希望,他也这样,决意抛弃全世界! “少……毕小姐,您怎么来了?”卢秘书惊讶地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毕言,“毕小姐,董事长有事出去了,您……” “我能在他办公室里等他吗?”毕言揪着包,神情凝重而忐忑。 “当然!当然!”卢秘书以为这小两口一日不见如隔三秋,顿时笑眯眯地将毕言领进顾行办公室,“你先在顾董的房间休息一下吧,我给他打电话。” “不用了,我等会儿就好了。”毕言连连道,“不要特意打扰他。”卢秘书见毕言坚持,也就不说什么,给她泡了一杯茶就点点头,出去了。 毕言看着套间里简单冷硬的装饰,微微抿唇,这里的东西很齐全,看来顾行经常在办公室里歇夜,而顾氏两父子的相处模式,她是亲眼见过的……她忽然生出几分心虚,他对她的事件件上心,连她看的书都记得准备好,而她对他……她竟从来没生出过一丝关心他的念头,即便在亲眼见证他的狼狈之后…… 毕言咬着下唇,坐在椅子上,斜撑着脑袋,烦恼着怎么向顾行开口,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大抵是屋子里的暖气开得足,她竟迷迷糊糊地打起盹来。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忽然“砰”地一声巨响,夹杂着男人愤怒的吼声,毕言瞬间惊醒,猛地站起来,是顾行! 顾行似乎在踱步,声音很愤怒,隐隐还夹杂着曹辰的声音。毕言放在门把上的手忽然停住了,鬼使神差地退回到了原来的位置。 “顾董,这件事顾老先生应该不知道……”曹辰缩了缩肩,努力减小自己的存在感,“最下面一份资料,是顾城颖二十多年前做的一个人工受精手术的一份付费单……她将资料清洗地很干净,这有这一份医生手里的复印件不知道为什么留了下来。” “人工受精?疯子!疯子!”顾行狠狠一拍桌面,桌上那墨玉镇纸应声而落,碎成了渣滓。曹辰越发低下头去,连呼吸都屏住了。 浑身的血似乎都凉了,毕言僵直地站在套间里,听着男人沉重的而压抑的呼吸,只觉得阴沉的冷意和肆虐的杀意,几乎将她没顶。 “顾董……”曹辰几乎快哭了,即便是身经百战的他,也禁不住这个状态下的顾董啊!真的,会死人的! 顾行似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屋子里顿时一静,曹辰心底一沉,却硬撑着抬起头,这是……要出手了。 果然,顾行极有深意地看了曹辰一眼,优雅低沉的嗓音不似以往:“给我接通老宋的电话。” “是。”曹辰咬着牙,拨通了一个让他心惊胆战的号码,眼底有几不可见的惊恐。 顾行漫不经心地接过电话,声音很沉,却狠:“是,让你办一件事。嗯,车祸吧,干净点,人在日本,顾沫,我堂妹!”堂妹两个字,简直咬牙切齿。 “顾城航?不,顾城航留着,我只要顾沫的命!”顾行的眸子已经一片血红,显然早已失去了常态。 挂断了电话,曹辰依旧颤巍巍地立在原地,顾行将手机往沙发上狠狠一砸,随手松了领带,眼里依旧血红一片,唇边的讽笑都带着嗜血的味道。 “咔哒。”套间里传来细微的响动。 “谁!?”顾行冰冷的眸已经锁定在那里,杀意,疯涌。 顾行冷笑一声,几乎毫无停顿地一把拉开了套间的门,却对上了女人惊惶无措的眼神,男人微怔,神情一瞬间复杂到了极致:“毕言。” 看着面前陌生到极致的男人往前走来,毕言几乎是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就是这一步,让顾行濒危的情绪彻底爆发了! 第47章 我相信你 “你怕我!”男人一步步走进,声音低沉,带着难以察觉的沙哑。 高大身躯带来的压迫感让毕言再次下意识地狠退了一步,她对上顾行的视线,咬着嘴唇,迟疑地摇头。 “你怕我!”顾行忽然伸手抓住毕言的双肩,血色未褪的眸子直直与她对上,那浅棕色的清浅眸子里映出他的脸,失去了所有隐忍,只剩下疯狂和暴虐的神情。 “不……我没有……”毕言双肩被握得生疼,单薄的身子微颤,脸色苍白地不断摇头。 细碎的半长短发随着她摇头的动作,轻轻扫过顾行的手背,却让他骤然握得更紧,他贴近她,一字一顿,语气冷怒还带着几分压抑:“我一直不想让你看到……你只要乖乖待在我身后就好……只要接受我对你的爱就好……可是,你还是看到了……你让我怎么办?!” 他说,爱?毕言有一瞬间的恍惚,连双肩握紧的疼痛都忘记了。 她茫然的神情落入顾行的眼里,却让他认为面前的女人选择了放弃他,心里面的痛楚夹杂着不甘,疯狂地涌上来!他不许,他绝不许!即便只能囚着她,困着她,他也不许她离开他! 男人骤然俯身,暴风雨一样的吻灼灼地落到女人的唇上,他甚至没有找准她的唇,狠狠地咬到了她的嘴角。 毕言疼得一惊,下意识就去推他,动作虽大,却根本没有推动,男人的胸口像是铁石一般坚硬,而他眼里的暴虐更是如同堆积的火药,因为这一推,彻底爆炸! 他不许她不要他,不许!顾行极其大力地揽过她的腰,将她紧紧锢在怀里,他的舌疯狂地扫荡着她的口腔,仿佛不知疲倦地吮吸着她的蜜津,带着怒火和极至恐慌的舌一刻不停地胶着她的舌,只吮地她舌尖发痛,甚至麻木。 他以一种完全压制的姿势抱着她,她吃力地承受着,脑袋不住地后仰,腰部被紧紧禁锢的地方更是疼得仿佛要断掉,她的挣扎就像是蚍蜉撼树,直到此刻她才知道,顾行的身手,根本不是她先前想的富家子弟玩票性质的,她现在几乎可以确定,这个男人,骨子里,就带着一身杀伐! 缺氧,视线模糊,毕言的脸已经绯红,眼神也渐渐迷蒙,顾行终于离开了她的唇,腰间的手却没有放开。 新鲜湿冷的空气扑面而来,毕言几乎瞬间惊醒,她深吸一口气,努力控制自己快要没顶的情绪,保持声音的沉冷:“你放开我!我有话对你说。” 顾行漆黑的眸子落到女子的唇上,因为他的不知节制,她的唇红红肿肿,水光盈盈,她的脸色也因为缺氧一片绯红,顾行的眸色深了深,似有火光在其中跳跃。 “我有话和你说!”毕言伸手,用力抹了一下湿热的唇,声音已经带上了怒意,冰冷的目光直视顾行。 “不用说了!”顾行的声音低哑而沉重,某种不可言说的欲念呼之欲出,他的喉结微动,灼灼之火已然燎原! “不是的,我……啊——” 毕言忽然身子一松,天旋地转,待到回过神来,已经完全落入了男人的臂弯里,而他们前进的方向,却是这个办公室套间里那张深蓝色的床! 毕言倒吸了一口冷气,方才后知后觉事情已经完全脱离了她的理解,顿时开始使劲挣扎起来,到底是有着医生的本能,她知道在力量方面,绝不可能阻止顾行,顿时右手一伸,摸到顾行的肘下,对着一个地方用力按下去,几乎同时,她身子一侧,就从顾行的臂弯里滑了下来,顺势就往门外去,顾行现在不冷静,她必须先离开! 顾行的眸光已经一片欲念的火色,顾沫的身世,顾城颖的疯狂,父亲的懦弱和无知,自己费尽心机的掩饰被彻底撞破……毕言可能离开他的念头,几乎要将他逼疯! 如果未曾到过天堂,他也许安于在地狱里称王,可是现在,在她给过他毫无保留的温暖之后,他真的……真的无法忍受失去!被打落深渊的痛苦,没有信任没有爱的麻木,直到遇见她之后,他才知道自己以前过的是怎样的日子! 他从不在意自己的生命,那个□□一样的病让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哪一天会死掉,可是,遇见她之后,他总是想着,如果能够活得长一些,再长一些,待到满头白发,步履蹒跚,还能牵着她的手,漫步在落满余晖的小道上…… 他不止一次这样想过,想得都快陷入魔怔,这样的自己,怎么能够失去她?怎么能! 顾行转身,看着已经跑到门边的女人,眸中终于溢满了痛色,声音异常沙哑:“是不是,连你也要抛下我……” 毕言脚步一顿,她的理智告诉她,应该离开,现在的顾行已经失去了理智,很危险!可是,他的声音,却像是一把锤,狠狠敲在她心上,痛苦而酸涩。 “母亲骤然离世,尸骨无存,阿舟和涟涟厌恶顾家,势必永生不会回来……哈哈……哈哈!我到底为谁谋算这些,我到底为了什么!”顾行的声音暴虐到了极致,可毕言,却听出了那几不可见的脆弱,从来没有再顾行身上出现过的脆弱。 她放在门把上的手缓缓地收了回来,转身,安静地看着面前的男人,神情悲悯黯然,甚至感同身受。他们是一样的人……一样的人啊! “言言……我只剩下你了……”顾行缓步上前,褪去了所有的伪装,也褪去了所有的暴虐,他一步步,执着地走到毕言面前,伸臂,轻轻环住她,“真的,只剩下你了……不要离开……好不好?” 毕言心中大恸,恍惚中,仿佛看到了另一个自己,她几乎就要开口说“好”,然而,刚刚那一幕在眼前闪过,她努努唇,沉默。 “言言……”顾行退开一步,捧住她的脸,对上她的眸子,“你答应我,你答应我,不要离开!不要离开!” “顾行,我们的问题不是这个。”毕言反手握住顾行的手,安静地回望他,“你需要的不仅仅是我,你需要这个世界!顾行,别再逼自己了……” “不!”顾行忽然高声打断她,“我只要你!只要你在我身边就好!世界?世界与我何干!?” “顾行!”毕言再次看向他,眼底带着怜悯,“顾行,你杀了顾沫,能够改变什么?顾氏的名声和你的人生,到底哪个更重要!?顾行,别在这样走下去了……我不想看着你,众叛亲离!” “众叛亲离?哈!我现在不是众叛亲离吗?不是吗?!”顾行的手劲又无意识地加大了,情绪有些微的失控,“疯的是他们,错的也是他们,我为什么要容忍!你知道我母亲是怎么死的吗?我忍了顾城颖二十年,我时时刻刻都想着让她下地狱!众叛亲离?毕言,在顾家,从来就没有亲人,只有,弱肉强食!” “那么我呢?”毕言忽然开口,声音沉静,眸光专注,“如果我嫁进顾家,是不是也要遵守这个弱肉强食的规则,是不是,也会成为你的仇人?!” “不!”顾行下意识地摇头,“你是不一样的,我绝不会让这种事发生!” “不会吗?”毕言笑了笑,几分凉薄,“你父亲娶你母亲之初,也是始于爱意的吧?可是现在呢?妻子枉死,子嗣成仇……当初的他,又何曾想过如今之景?” “那是他懦弱,是他无能!”顾行厉声道,自从母亲逝世之后,父亲的无能让他恨到了极点。 “是无能吗?”毕言神情越加恍惚,声音却愈加凉薄,如果细细的冰刀,一下下割着顾行的心, “顾氏虽有内忧之患,却也在你父亲手上扩大了不少,这样的人,是无能之徒吗?顾行,承认吧,他只是将顾氏看得高于一切,包括,你们母子。” 空气随之一滞,沉默像是利刃一下下割着两人的心脏,半晌,顾行痛苦地皱起眉毛,声音凄哑:“是……你说的没错。” “而你——”毕言顿了顿,有几分不忍心,却依旧闭了闭眼,一字一句,“又何尝不是在同一条路上,越走越远?顾行,你变成了你最恨的人……你逃不开。” “不是!顾氏不会比你重要,不会比阿舟和涟涟重要,绝对不会!”顾行矢口否认,神情激动。 “可是,它现在,已经比人命重要了!”毕言沉沉道,眸光紧锁住顾行,“你很清楚,顾沫也是个受害者,但是,你的第一反应却是为了顾氏的名誉,杀掉她。” 顾行后退一步,神情骤然黯淡。 良久,他才低哑地笑了,声音冷如寒冰:“言言,你那么聪明,聪明得可怕……” “顾行……”毕言叹息,“我不是圣母,没想过救谁的命,可我不想,让你成为,你最恨的那种人。” “可你不会!我不会让你走母亲的老路,即便我死,也绝不会!”顾行执拗地抬头,漆黑的眸子里满是深情。 毕言走过去,伸出手臂,轻轻地环抱着他,淡淡的声音柔和异常:“嗯,我相信你。” 顾行身体微颤,伸手,紧紧回抱住她,声音轻若耳语:“这样就够了……真的……就够了!” 第48章 不相离,不相爱 “早点回去吧。”顾行叹了口气,伸手摸摸毕言的碎发,“这些事不要去想了……我答应你,我不犯法,也不会拿自己的人生去赌顾氏的名誉……哪怕是为了你。” 毕言抬头,浅褐色的眸子里装着浅浅淡淡的无奈,还有一丝丝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满足:“嗯……不论怎么样,我都愿意信你。” 顾行轻轻回抱了毕言一下,牵着她的手走出房间。 曹辰依旧忐忑地等在外面,一双浓眉早就皱成了川字,焦灼地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不停地打着转转。这个状态之下的顾董,盛怒到动了杀心的顾董,实在不是他能够挡得住的,但是,毕小姐又偏偏在这个时候…… 不断踱步做着挣扎的男人见到两人从房间里走出来,顿时长长松了口气,微不可见地扫描毕言全身,还好,还好,看来什么事都没发生…… “让曹辰送你回去。”顾行将毕言送到门口。 毕言点点头,跟着曹辰走出了办公室。顾行看着她走远的背影,直至看不见,才转身,拿起了手机,拨通了刚刚那个电话。 “嗯,老宋,是我。”顾行的声音冷沉,神情却带着无奈的妥协,“人别杀了,把她从顾城航手里弄出来,先看管着再说。” 对方似乎疑惑地说了句什么。 顾行神情一冷,声音威严:“我行事的原因,似乎不用向你汇报吧?!” 对方一噤,低声快速解释了一句什么。 闻言,顾行脸色稍霁:“这些从祖父手里就跟着顾氏的兄弟,我顾行自然不会亏待,不过,现在这个世道到底不必当年,对外,有些手段自然是不能再用了,想必大家也是明白的。但是,对内嘛……有些事,还是不宜让外面那些人插手的,所以,你们也不必太担心。” 得了顾行的应承,对方显然松了口气,语调明显轻松了不少。 顾行挂断了电话,神情颇有几分严肃,当年军阀混乱,顾家老太爷靠着黑道起家,之后的几场战争中也算是站对了位置,方才建了顾氏的根基,之后祖父这一代,也恰是个微妙的时期,顾氏这股地下势力不增反减,因为率先投诚,没有跟着蒋氏去台湾,倒是稳稳地立于不败之地。 但是,弊端也因此留下来,庞大的黑道势力,且不说,最上面的人能不能容得下,光是被下面这些人拿捏着做把柄就够呛了。顾城川虽然不是个好父亲好丈夫,但是却是个好的掌舵者,这一点,即便顾行恨之入骨,却也不得不承认。他虽然收拢了不少地底下的交易,但到底没有办法彻底根除,而这个问题,现在落到了他的头上。 顾行闭目,微微后仰,皱着眉靠在办公椅上,他本已经决意慢慢洗清这股势力,只留下可控的部分就好,但是今天,他差一点就用了这把极度危险的刀,去杀人!一旦顾沫死了,他恐怕一辈子都无法摆脱这股地下势力,也根本不可能彻底洗白顾氏!想到这个,顾行也不觉后怕,幸好,幸好毕言来得及时啊! 他长舒一口气,心里的庆幸多了几分,对毕言的感激也多了几分,她果然是他命里的珍宝! ****** “毕小姐,其实这件事……”曹辰开着车,颇有几分忐忑地从后视镜里回望毕言,正对上毕言看过来的眼神。 “那个,毕小姐,你今天怎么会来公司?”曹辰顿了顿,强笑着换了个话题,他原意是要为顾董解释一下,但是又怕自己画蛇添足,索性还是不开口的好。 “我只是想确认,桑棋的事情,你们是不是插手了,现在看来……”毕言无奈地笑了一下,连杀人都能做到,设一个圈套,根本不是问题吧。 “毕小姐,你知道桑晨为什么对桑氏这么狠吗?”曹辰深吸一口气,还是开口了。 毕言侧头看他,没说话。 “桑晨的母亲死于慢性中毒,桑家当年的厨娘,是现任桑夫人的姑母,而这个人,是桑国江带进桑家的。”曹辰看了毕言一眼,轻飘飘一句话,其中深意却让人不寒而栗。 毕言沉默下来,眸子里覆上冰寒,果然是这样。如果仅仅是为了争夺地位财产,根本不需要用这么狠辣的手段,仇恨,只有夜夜惊醒,日日不敢忘的刻骨深恨,才会这般,恨不能将对方挫骨扬灰! “毕小姐……顾董愿意出手,大半也是因为这份,相似至极的经历。”曹辰偷觑了毕言一眼,压低了声音,叹息。 毕言垂首,沉默。 “毕小姐,请容我再多嘴一句。”见她不说话,曹辰深吸一口气,认真道,“我跟着顾董也有十年了,他怎样一步步走到这个位置,没有人比我更清楚……他对您,是真心的……独属您一人的真心!即便……即便您不爱他,也千万……千万不要抛下他!” 毕言抬头,从后视镜里看着曹辰,目光无悲无喜,空彻一片。 “我知道要求您一辈子守着自己不爱的人很过分,但是顾董他……”曹辰焦急地想要开口解释。 “嗯,我答应你。”毕言突然打断了他的话,声音虽然仿佛没有情绪,但是语意却是坚定的。 曹辰一愣,几乎想要立刻转身,幸好想起自己在开车,控制住了身形,只能迫切地从后视镜里看向毕言。 “我已经答应顾行,绝不会离开他。”毕言与曹辰对视,神情很宁静。 “这是协议初始就定下的事,他的病症一日不好,我便一日不能离开他。至于爱情……”毕言的声音似乎颤了一下,微不可闻,“本也不是什么必需品,不是吗?” 曹辰骤然无言,毕言的神情如此平淡,看不出一丝情绪。明明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可他却觉得莫名悲凉,为了协议,为了约定,为了誓言,却独独没有爱……他突然觉得苦涩,为了第一次陷入情网的顾董,也为了眼前这个,固执到决意放弃爱情的女人……最无情却也最钟情,如此相似的两个人啊…… 车子里,陷入了一片凝滞的沉默。不知过了多久,车子终于停到了毕宅的门口。 毕言走下车,关上车门,看着车子在她面前绝尘而去。深秋的夜,风凉露中,寒气侵骨,她冷得狠狠一颤。 爱……她今天听到了两次爱,顾行说爱她,曹辰也说,顾行爱她…… 顾行爱她?毕言眼前划过与男人相处的一幕幕,初见时的绝对强势,谈判时的气势凌人,相处起来的绅士优雅,以及……今日所见的阴沉残暴。 一个生来就站在顶峰,惯于玩弄权势和人心的男人……一个与沈家谦堪称两个极端的男人。她是不喜欢这样带着强烈侵略性的男人的,从来都不喜欢。是的,她不喜欢。 毕言长舒一口气,像是想通了什么大难题一样,瞬间轻松下来,她转身,走进屋子,抹掉心里那一点点微甜的异样。 ****** 日子依旧流水般地过着,毕言没有再去顾行的公司,也没有过问过桑棋或者顾沫的任何事,就好像那天的事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样。她依旧按时上班,做手术,给顾行做治疗,以及,陪顾行吃饭。 这一次,是西式餐厅。 毕言看着自己盘子里的餐点,抬头看着顾行:“真的要吃这个嘛?我们还是吃中餐吧。” “不行,必须吃这个。”顾行挑眉,一副□□的模样,“吃中餐你只吃素,已经连着好几天了,你别以为我没注意到!” “可是,我是真的不喜欢吃肉类……尤其……”毕言嫌弃地看着盘子里的五分熟的牛排,如果非要吃肉,她也宁可吃美味的中餐,而不是到这儿茹毛饮血啊! “真不知道德国那几年,你是怎么活下来的。”顾行笑着看着面前为难的人,终于还是妥协地叫来服务生,点了一些甜点。 “开始几年,都是靠着意大利面或者肯德基这类快餐解决的,后来租了房子,时间也略略宽裕之后,就自己做简单的中餐。”毕言依旧瞥了一眼牛排,很嫌弃,“这个东西,我几乎没怎么吃过,就算吃,起码要八分熟的。” “好吧。看来以后顾宅的西式厨师是没有用武之地了。”顾行笑着调侃。 毕言神情微顿,垂着头吃甜点,不说话。 顾行也不觉有异,笑着看她一脸满足地吃着甜点,桌上的手机忽然震动起来。 “你的电话。”毕言指了指手机,不忘低头继续吃。 “什么事?”顾行站起来,沉声道。 “顾老先生来了公司。”曹辰的声音有几分踟蹰,“他想见您!” 顾行皱眉,还是应道:“好,我会赶回来的。” “怎么了?”毕言看着顾行微沉的脸色,疑惑道。 “我有些事,不得不回顾氏一趟。”顾行脸色很黑,不知道是因为顾城川的突然造访,还是因为约会被打扰。 “嗯,那你先走吧。我自己回医院就行。”毕言不在意地挥挥手。 “一个绅士怎么能抛下女士独自离开?尤其,还是未婚妻。”顾行笑了笑,“反正这家餐厅的东西你也看不上眼,我先送你回医院,再让‘唐’给你送餐,怎么样?” 听到“唐”这个名字,毕言眼睛一亮,虽然那家餐桌礼仪和规矩多,但是如果外送的话,就完全不需要理会了啊! “想什么呢?”顾行了然地摸摸毕言的头,笑道,“整个港城,‘唐’可只给你一个人送外卖!桑晨那些规矩,多少人都得守着,就你钻了个空子。” “额……”毕言难得语塞,好吧,她果然还是沾了顾行不少光的。 …… 顾行将毕言送回医院,再次驱车离开。眸子里温柔的笑意完全收起,只剩一片冰冷和些微嘲讽。 他刚刚动了顾沫,老头子就跑到顾氏来……哼,看来老头子在那个地方还残留了不少耳目啊!呵!这是,逼着他动手收拾?! 顾行冷笑一声,狠狠一打方向盘,向着顾氏的方向奔驶而去。 第49章 终有报 “顾董,顾先生在您办公室。”顾行一到顾氏门口,曹辰就急急地迎上来,小跑着跟在他身边,语速很快,“顾先生好像以为您杀了顾沫,很是气愤……” 顾行脚步一顿,偏头,神情莫测:“他以为我杀了顾沫?”“是的。”曹辰点头,眸中闪过一丝精光,“顾先生似乎并不知道您改了主意。现在顾沫消失,他以为,是被老宋他们杀了。” “呵~原来如此。”顾行了然地勾唇,神情慵懒而危险。他加快脚步,推开了办公室的门。 “顾行!”见他进来,坐在沙发上的男人突然一跺拐杖,愤怒地看着他,“你做了什么好事!?” “你说呢?”顾行并不急着解释,一派无所谓的样子,坐到办公椅上,双手抱胸,冷笑着看向顾城川。 “你——”顾城川又狠狠跺了一下拐杖,面上的表情却从盛怒转成一股子恨铁不成钢的恼愤,“我以为,你好歹还是知道分寸的……可是,你竟然!你竟然为了那件事,亲自下命令去杀人!顾行,你是不是真的想要毁了顾氏!” 顾行脸上的冷笑微顿,缓缓收了起来,面无表情地看着顾城川:“原来,你担心的是这个……我还以为,你是为了顾沫的命,才来找我的呢!” 顾城川的脸色一滞,转头,错开顾行凛冽的视线。 “果然啊……在你心里,最重要的永远是顾氏。”顾行自嘲地叹息。 “不管怎么样……顾沫是无辜的,她和当年的事情,无关。”良久,顾城川才缓缓出声,“所有的事……都是她母亲的错,你又何必迁怒呢……” “迁怒?”顾行再次冷笑,看着顾城川的眸子里充满着玩味和嘲讽,“被蒙在鼓励二十七年,你也是个可怜人呐!” 顾城川抬头看他,神情冷凝,隐有不解。 “顾氏的名誉啊……我很好奇,知道了真相,你会不会也选择……杀人?!”顾行勾勾唇角,讽刺十足。 “顾行?你别扯开话题!这件事,还是好好想想怎么收尾吧!”顾城川撑着拐杖站起来,瞪了顾行一眼,作势就要转身离开。 “等等。”顾行忽然笑了,靠着办公椅出声,“我觉得,你应该有知情权。” 顾城川脚步一顿,回头看他。 “走吧,带你去个地方。”顾行长腿一迈,经过顾城川的身边,侧首,眼底带着几分快意,“被人欺瞒了二十七年,呵,她倒也有几分自知之明,知道有些事情只能带进棺材里去……可惜,我偏不让她如意!” 顾行眉眼一狠,杀意莫名,顾城川压下一肚子的疑惑,坐进顾行的车里,他深知顾行对他的恨意,此行对他而言,绝对不会是什么好事,但是……顾城川复杂地看了一眼驱车疾驰的人,神情有一瞬间的黯淡……罢了,是他亏欠了他们母子,怨不得旁人…… 顾行并不知道顾城川这一霎愧疚和补偿的想法,即便是再克制,他也忍不住想要看到顾城川痛苦后悔的样子,是的,即便是让他失去顾氏,即便他们与他反目成仇。他的父亲,这位为了顾氏牺牲他们母子的男人,也从来没有露出过一丝痛苦。 顾行眼底泛起了不绝的恨意,他不甘心,真的不甘心!母亲不明不白地死去,凶手逍遥法外二十余年,可这个男人,却永远能摆出这样一副他没有做错的样子! 这么多年,他时时刻刻都想要亲手毁掉这副理所当然的表情,看他后悔,看他痛不欲生! 车子驶到了一个偏僻的郊区,一座精神病疗养院的门口。 “你想让我见顾城颖?”顾城川眯了眯眼,心底越加疑惑,也隐隐带着不安。顾行有多恨顾城颖,他心知肚明,现在,却带着他,亲自驱车到这里……他可不认为顾行是来探病的。 “我怎么会让她如愿?!”顾行冷笑,顾城颖寻死腻活就是想见顾城川一面,他怎么可能会允许? “我只是,想让你看一出好戏!”顾行当先一步走进疗养院,这家疗养院也是顾氏名下的,院长收到曹辰的通知,早就在门口等着顾行,此刻见两人过来,连忙迎上去。 “顾董,房间已经安排好了。”院长领着顾行和顾城川往最里面一栋建筑走去。 前面几幢疗养楼都是相连的,院子里也依稀有几个状况还好的病人在护士的陪同下散着步,倒也不算太冷清。但是一走过中间的园子,到了最里面这幢建筑的地界,一下子就让人觉得莫名阴森,树木高大,遮天蔽日,阴沉沉的,让人莫名不舒服。整幢疗养楼安静到了极致,仿佛没有人气。 顾行大步走在前面,像是完全感受不到这诡谲的气氛,只是眸中的冷意一点点加深,直至覆盖了全部情绪。 “这边请。”院长将两人领到一楼一个不起眼的小房间里,推开房门,慢慢全是监控,而这监控的,明显是一个房间。 一个穿着病服,披散着长发的瘦削女人出现在几乎所有的镜头里,各个角度,毫无遗漏。女人安静地坐在床上,头微微垂着,长发遮住了脸,一动不动,似乎成了雕塑。 顾行冷笑,转头看向顾城川:“你就在这儿坐着看戏吧,看看这个女人,是怎样彻底的一个疯子!” 顾城川微愣,看着顾行大步走出去,不多时,就出现在了监控镜头里。 “顾城颖。”顾行站在门口,冷然地盯着瘦削沉默,如同雕像一样的女人。 顾城颖维持着原来的姿态,像是根本没有知觉。 “顾沫死了。”顾行可没什么兴趣和她耗,直接一击毙命。 顾城颖狠颤了一下,终于缓缓抬头,盯着顾行的眼神像是淬了毒:“你说什么?!” “我说,你那个孽种!死了!”顾行不屑地冷笑,将一份东西甩到顾城颖的面前,“怎么?以为自己做的天衣无缝是不是?人工受精?得不到男人,就用这种龌蹉的法子得了个孽种?哈!” 顾城颖疯了一样扑向散落在地上的资料,趴在那里,快速地翻着,纸张“哗哗”的声音伴着女人压抑的喘息,沉郁而惊悚。 熟悉而陈旧的资料映入眼帘,回忆像是潮水一样瞬间涌回来,顾城颖整个人都在颤动,牙关紧咬,发出“滋滋”的声响,她抬头,一张苍白怨毒的脸直直对上顾行:“是你!是你杀了她!是你!” “你难道还妄想,我会留着这个孽种的命!”顾行居高临下地看着顾城颖,讽刺地勾着唇角,“我本来是想要你的命,但是现在我改主意了,留着你,让你承受着最在意的那个人的仇恨,谩骂和鄙夷!怎么样,这滋味不错吧?” “你告诉他了!你告诉他了!”顾城颖忽然疯狂地向着顾行扑来,长发乱飞,容貌比之梅超风更加狰狞。 依着顾行的身手自然不会让她轻易得逞,只轻轻一侧身就躲开了她猛冲而来的势头,站在门口的两个保镖极快地钳制住陷入癫狂的女人,强硬地将她按在一边。 女人一边挣扎一边抽搐,嘴里不断凄厉地高喊:“不!你不能告诉他!你不能告诉他!不——” 顾行轻蔑地看了她一眼,又抬头,似有若无地瞟了一眼摄像机,房间里的顾城川僵硬地坐在座椅上,一双手青筋暴露,只有紧紧抓住扶手,才能克制自己狂怒而出的情绪!顾城颖,顾沫……这份疯女人!她真的疯了!疯了! 顾行勾唇,又低头看着如同困兽一样,不断挣扎和尖叫的女人,他走近一步,眸子里印刻着多年压抑的恨:“顾城颖,你为了你自己这段变态畸形的孽缘,害得多少人家破人亡!害得多少人不得善终!现在,是你的报应!你给我乖乖受着!!” “不!你不能告诉他!你不能告诉他!”顾城颖再次疯了一样扑过来,口里反反复复只念叨着这一句,带着神经质的魔怔和癫狂。 顾行看着面前这个女人,忽然为顾沫感到悲凉。这个所谓的“母亲”为了自己的不可告人的欲念“制造”了一个身染重病,注定被世人鄙夷唾弃的女儿,现在,这个女儿“死了”,她竟连一滴眼泪,一丝念想都没有,心心念念的,还是自己那段畸形的、变态的感情! “你不能告诉他……你不嫩告诉他……他会恨我……不,他不能恨我!”顾城颖用力地抓着自己的头发,用力一扯,竟生生扯下一大簇! 顾行神情微动,冷冷地看着面前的女人,真的疯了?还是……演戏?这个女人心太狠,手段也极毒,他可不敢随便相信她。 “顾城颖!”门口一声携着雷霆之怒的苍老声音响起来。 顾城颖拉扯头发的动作顿时一僵,骤然,不可置信地看向门口,拄着拐杖的男人:“是你……你来了,你终于来了!” 顾城川狠狠一跺拐杖,一张脸涨得通红,愤怒地大步靠近顾城颖:“说!说清楚,顾沫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到底做了什么!?” 顾城颖被顾城川逼得退了一步,怔怔地看着他,神情茫然若失。 “顾城颖!!”顾城川再次怒喝一声,瞥了一眼站在边上的顾行,暴怒和羞愧几乎要将他逼疯!他没想到这个女人会干出这种天理不容的事,更没想到这件事,会被自己儿子生生捅破…他所有的自尊和脸面已经荡然无存! “是!是!”顾城颖突然也跟着怒喝出声,数十年压抑的求之不得催生了一个又一个变态的*,而此刻,在她一无所有,注定被彻底囚禁之后,她忽然想要拖着这个爱了一辈子却永远得不到的男人,一起下地狱! “阿川,沫沫是我们的孩子……是我和你的孩子。”顾城颖的声音忽然轻柔下来,连表情也温柔异常。 顾城川却如同遭了雷劈一样,僵直在原地,真的是!竟然真的是! 顾行看着顾城颖那副表情,只觉得恶心到了极点,顿时一个转身,离开了这间病房,走到了隔壁监控室。 “你!你是怎么……你是怎么!”顾城川又气又羞,连话都说不出来。 “我很遗憾……我们的孩子,竟然只能用人工受精的方式来到世上……”顾城颖的表情温柔到了极点,看在顾城川眼里,却让他脊背发凉。 “她是你的孩子……凭什么那个女人能为你生孩子,我不可以?!我不甘心!我不甘心!”顾城颖温柔的表情转向狰狞,如同夜叉罗刹。 顾城川咬着牙,苍老的身躯不住地颤抖,太阳穴一突一突,气血上涌,彻底冲破了他所有的理智,他伸手,狠狠一巴掌扇在顾城颖脸上,直将她打得偏过头去,嘴角流出了血丝。 顾行看着监视器,眼底也不自觉地掠过惊讶,这是他第一次,看见这个礼仪风度完美无缺的父亲,动手打女人! 顾城颖显然也愣了,捂着脸,僵在那里。 “你是疯子!彻头彻尾的疯子!”顾城川指着顾城颖,气得浑身都在抖,“我当年真是做错了,彻底做错了!即便是拼了顾氏的声名,我也应该把你这个疯子送进监狱!” 顾城颖狠颤了一下,却没有抬头。 顾城川怒视面前的女人,转身,一字一句道:“我顾城川,到死为止,都只有一个妻子!也只爱一个女人!” 说完这一句,他拄着拐杖,大步离开,甚至都没有理会隔壁监控室里的顾行。 顾城颖捂着脸,直到顾城川的背影彻底消失,她才捂着脸,靠着墙壁,缓缓滑落……眼底,只剩下空彻的绝望和死寂…… 第50章 愚蠢 顾行同样看着决然离去的男人的背影,抿着唇,不知道在想什么。这个曾经叱咤风雨,通吃港城黑白两道的男人,这个抛弃他们母子,却口口声声说“爱”的人,这个,还不到六十,却已经拄着拐杖的男人…… 顾行垂眸,遮住眼里的茫然若失,明明已经报复回去,明明成功地看到了男人失态羞惭的表情,可是他却连一点快意也没有……他只是觉得可悲,为这个所谓的父亲感到可悲,也为自己感到可悲…… 他想起毕言执着又淡漠的脸,想起她一字一句说着:“你变成了你最恨的人……”,顾行仰头,默默闭上眼,神情里带着微不可见的自嘲,真的,差一点……差一点就应验了啊…… 如果他不曾遇见毕言,如果毕言不是这样理智又锐利的女人……他也许就一点点走上顾城川的老路而不自知。 “顾董?”院长的声音打断了顾行的沉思。 他微侧首,看向一脸纠结的院长,扬眉示意。 院长指着监控里的顾城颖,声音有几分犹豫:“顾董,顾女士这个状态……她的精神可能是真的不大正常……” 顾行转头看向监控里那个又哭又笑,不断挣扎,声音尖利得如同指甲划过玻璃的女人,蹙起了眉头,很明显,顾城颖陷入了极端的癫狂,甚至边上两个健壮的男性保镖都快压制不住她了。 “既然顾女士的病情加重,那就应该继续好好治疗。”顾行瞥了顾城颖一眼,一点表情都没有。 “是是,顾女士的专属医生会针对这个情况给出合理的治疗方案,顾董请放心。”院长恭敬地点头。 顾行“嗯”了一声,转身走出监控室,脸上一片冷然,从今往后,这些人,都和他没有半分关系了,疯癫的,后悔的,还是野心勃勃的……从今天起,他顾行,都不会再花一丝情绪在他们身上,不论是为了母亲,还是毕言! ******* 曹辰收到顾董的电话,知道事情得到解决,终于放松地舒了一口气,他虽然跟着顾董很多年,但是顾氏的地下势力是完全独立的,甚至夸张点讲有种世袭的感觉,像他这种半路进公司的、,身家清白的,基本接触不到。 所以,即便一直隐隐约约知道这股势力的存在,但也从没想过会有朝一日会用到。故而,那天顾董血红着一双眼,让老宋杀人的时候,他是实实在在被吓到了! 作为一个局外人,曹辰还是很清醒的,也一直知道自己上司收敛这个势力的决心,突见顾董失去理智,他又不敢开口,真是急得快疯魔了,幸好,幸好毕小姐在啊! 想到这个,曹辰又虔诚地闭着眼,默念了一百遍“夫人威武”。 熟料一睁眼,却一下子看到了站在面前的混血美人,被生生吓得猛退一步! 次奥,背后灵啊喂! “曹先生这是怎么了?我长得这么吓人吗?”汉娜捂着嘴娇笑,一双澄澈的黑眸泛着隐隐水光,似有若无地往曹辰身上瞟,这隐隐的魅惑风情可谓撩人心魄,少一分则木讷,多一分则放荡。 有这样的混血美人对着他抛媚眼,如果是平时,曹辰早就屁颠屁颠上前勾搭了,可惜……这位是他那从来不知怜香惜玉为何物的顾大董事长亲手立的靶子,注定是红颜薄命,运途多舛哦…… 虽然已经自我代入了翩翩公子的角色,但曹辰的脸上却看不出任何异样,微笑着看向来人,嘴上却毫不留情:“请问这位小姐是……” 汉娜脸色顿时一变,连笑容都有似乎生了裂缝,她勉强压下自己的情绪,继续得体地笑着,开口道:“我是华天刚刚签下的模特汉娜,代言了顾氏旗下的索菲亚珠宝。顾涟小姐是我的朋友,顾董和顾小姐帮了我这么多,我十分感激,所以,冒昧前来表示感谢……不知是不是坏了规矩?” 曹辰看着汉娜最后那个到位的“委屈”表情,眸光闪了闪,心里却乐了。这混血美人倒还真是将女人的“武器”使得出神入化,也难怪永远一副“扑克脸”的夫人被她陷害得这么惨……不过,还真以为天下男人都一样的蠢,鱼目珍珠分不清吗? 曹辰心里想要冷笑,面上却温和地点点头:“原来是汉娜小姐。顾董非常忙,如果您有事想要见他,可以提前预约。” 汉娜顿时委委屈屈地看了一眼曹辰,犹豫又胆怯地开口:“那我……是不是给曹先生造成困扰了……真是对不起,我一门心思想着感谢顾董,没顾得上这规矩……实在是太抱歉了。” 曹辰微笑,不说话。这位汉娜小姐真的以为没有上面的指示,她能够这样畅通无阻地走到他面前吗?别逗了!真当顾氏是菜市场啊!不过是杀杀她的威风罢了。 “曹辰,把药业的报告整理给我。”刚从疗养院回来的顾行大步走过来,蹙眉对着曹辰道。 “顾董?”汉娜惊讶地转身,看清顾行的那一刻,又立刻换上了欣喜和爱慕的神情。 顾行看也没看她,蹙着眉瞪视着曹辰,以为这小子又在办公室时间勾搭女职员。 曹辰一瞄到顾行的眼神就知道自家老板在想什么,顿时内牛满面啊,这一次,他是冤枉的,真是冤枉的啊! “顾董!这位是华天的汉娜小姐。”曹辰上前一步,立马给自己洗白。 顾行脚步一顿,这才侧头打量起汉娜来,眸光微沉,神情并不怎么好看:“是你。找我什么事?” 顾行的表情太过冷淡,让汉娜有一瞬间的语塞,不过她还是很快堆起笑容:“顾董,我是顾涟小姐的朋友。” 很精准的一句,知道怎么样在最短时间里抓住顾行的注意。 顾行顿了顿,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涟涟的朋友?” “事实上,我父亲曾有幸做过顾涟小姐的老师,我们是在奥地利相识的。顾涟小姐总是说起她有一位很好的哥哥。”汉娜以为成功吸引住了顾行的注意,顿时心中暗喜,又加了一句。 顾行缓缓勾唇,似笑非笑地看着汉娜,眼神却异常冷:“然后呢?这与你来找我,有什么关系?!” 汉娜僵了僵,有几分不可置信。她非常确信顾行对顾涟的宠爱,而她,怎么说都是顾涟的好朋友,顾行怎么会这么对她?难道,是为了那天的事情? 汉娜眸光一闪,想起订婚宴那天,自己乍一看到毕言,被愤怒冲昏了头脑犯下的错误,不觉有几分懊恼,看来,顾行十有□□是因为那件事才对她产生了不好的印象。 汉娜“想通”了其间缘由,又立刻想到因为那个时候的愤怒,她在顾行面前暴露了自己和毕言敌对的事实,再想要徐徐图之,只怕是不行了,现下只能破釜沉舟,放手赌一把了! 汉娜咬了咬嘴唇,抬头,楚楚可怜地看向顾行:“顾先生,我知道您对我有些误会。但是我今天,真的有很重要的事想和您说,能不能请您,给我五分钟,不,三分钟就可以!” 顾行看了她一眼,神情有几分不耐烦:“就在这儿说吧。” 汉娜脸色又是一白,很有几分下不了台的意味。 曹辰怜悯又鄙夷地看了一眼面前的女人,胸大无脑就是这个样子的?他家顾董一看就是不近女色的典型,竟然还妄图望上贴,尤其是踩着毕小姐往上贴,这不是嫌命太长了吗?! 顾行只是冷冷地看着汉娜,仿佛在等她的下文,但是他的脑海却满满都是另一个人的影子,一个在他盛怒时仍然振振有词为他打算的女人,可是,这个女人,却怎么也不肯爱上他! 顾行莫名的有些烦躁,为了毕言,他耐着性子,插手了这个汉娜的事情,但是这已经是他的极限了,好言好语地陪着这女人逢场作戏?哼,开什么玩笑! “好,那我就在这里说。”汉娜也豁出去了,反正是赌一把,如果她赢了,毕言就必然被顾氏扫地出门,即便她输了,她也还有顾涟这张底牌! 曹辰见汉娜一副破釜沉舟的事情,自然知道她是要说夫人的坏话了,顿时向着卢秘书等人使了个眼色,秘书室一行人只得压下心里的好奇,乖乖地退了出去。 汉娜背对他们,自然不知道曹辰已经自觉地清了场,她蹙着眉,一副楚楚可怜地模样,述说着她的“委屈”和毕言的“无耻”,其间更是深情并茂,潸然泪下,仿佛自己真是那个被害死未婚夫的可怜女人,而毕言就是那个插足别人感情,甚至不惜违背医德,伤人性命的恶毒女子。 曹辰站在汉娜背后,听得眉头一跳一跳,一向调笑温和的脸上早已经阴云密布,冒火的眸子死死盯着前面这个胡说八道的女人!如果不是他早就知道了真相,如果不是他了解毕小姐的为人,这个女人就成功地将毕小姐抹黑成一个毫无廉耻、心肠歹毒的狐狸精了! 想到这里,曹辰如有所感地抬头看向顾行,只见顾行的脸上已经冷意弥漫,放在两侧的手更是紧紧握成拳头,眼看着就是暴怒的边缘! 果然啊!曹辰冷冷地瞥了汉娜一眼,真是送到枪口上来找死! “这么说!我的未婚妻抢了你的未婚夫,还杀了他?”顾行一字一句,咬牙切齿。 汉娜依旧抽抽搭搭地抹着眼泪:“顾董……我知道毕小姐现在是您的未婚妻……但是,我说的都是事实……我也是担心……担心,您被她骗了……” “呵!”顾行忽然冷笑,“好!很好!我未婚妻心肠歹毒,手段狠辣。可我实在想不通,汉娜小姐就这么善良仁慈?未婚夫被人害死都不想着报仇吗?!” “顾董……如果我有证据,我怎么会不报警呢?”汉娜楚楚可怜地抬头,“可是……可是,那个女人太狡猾,太精明……我根本什么证据都拿不到!” “原来汉娜小姐没有证据啊?”顾行的神色一瞬间阴冷,看着汉娜的眼神如同看着死人,“没有证据就敢这样随意中伤他人?汉娜小姐似乎不大了解诽谤罪!” 汉娜抹眼泪的手顿时僵住,她要是还听不出端倪,就真是蠢到家了。 顾行看着脸色煞白的女人,走近她,神情无比阴沉:“再告诫你一件事。既然毕言心肠歹毒,手段狠辣,作为她未婚夫的我,又怎么会是个善茬呢?汉娜小姐,诽谤之前,最好先想想,这个人,你是不是惹得起!别把你那颗大脑,拿来做摆设!” 啧啧,这话可不是绅士应该说的呢!曹辰故作叹息地摇头,嘴巴却快咧倒耳根去了。 汉娜如遭雷击,无比僵硬地站在原地,惊恐扭曲的脸上还挂着假惺惺的眼泪,说不出的讽刺。 “还不滚?!”顾行冷冷看她一眼,转身进了办公室。 “咳咳!”曹辰轻咳一声,掩住快要溢出喉咙的笑意,谦虚地绕到汉娜面前,“汉娜小姐,这边请。” 汉娜看着男人脸上毫不掩饰的戏谑,只觉得一瞬间天旋地转,颜面丢尽!她踉跄着走出去,越走越快,在秘书室一行人的注目中,狂奔而出。 “这是怎么了?”卢秘书一脸莫名地看着前几天还出现在电视上雍容亮丽的世界名模,失魂落魄,相当狼狈地跑出去。 “当然是我们顾董毒舌的功夫又上了一层楼了呗……”曹辰无奈地摊手,似笑非笑。 卢秘书也没打算在曹辰身上挖出什么消息,瞪了某个不正经的人一眼,坐回自己的位置上,开始整理下午开会的资料。 曹辰转身,收起脸上不正经的笑容,看着顾行办公室的门,眸底浮起几分沉思。 “曹辰。”顾行冷硬的声音传来,某个沉思的人顿时惊醒,推开办公室的门,走进去。 “这件事,是我想错了。”顾行背对曹辰,站在落地窗边上,有些疲倦地揉了揉额角。 曹辰垂着头,没说话,眼底却掠过了然。 “我竟然真的以为,毕言的悲剧,是刚刚那个愚蠢的女人造成的,并试图通过一种更加愚蠢的方式去解开她的心结……”顾行自嘲地叹息。 曹辰将头低得更加低。 “被那个愚蠢的女人陷害?呵……”顾行笑得有几分苦涩,“不过是投鼠忌器罢了……为了那个人……连名誉都不算什么了吗?” 第51章 同居 “怎么会有早搏的现象?”毕言紧皱着眉头,盯着手里的报告单,神情很紧张。 病床上的顾行似乎毫不在意,自顾自地坐起身来,穿上外套,随口道:“早搏而已……” “早搏而已!?你——”毕言气怒地看了顾行一眼,也顾不上和他斗嘴,连忙又翻出其他几个项目的报告单,摊在桌面上,仔仔细细地对照起来。 顾行见她一脸焦急,边扣着扣子,边走过去,瞥了一眼:“没什么事,你别这么担心。” “顾行!生病的到底是我还是你啊!”毕言气得发抖,只将那份报告拍在他脸上,“幸好只是有些早搏,要是还有其他状况,上帝都救不了你!” 顾行顺手接住被拍到他脸上的报告单,抬眸看向面前的女人,她苍白的脸上满是愤怒的红晕,身子直颤,纤细的手指指着他的脸,眸底的感情极其复杂,隐隐,还有几分恐惧。 顾行忽然笑了笑,伸手握住她的手指,放到自己胸口,声音低哑迷人:“不要上帝,只要你,就够了!” 毕言微凉的手被握住男人火热的大手里,紧紧贴着他的心脏。她看着顾行一脸专注的表情,无奈地垂眸,左手捂住自己的眼睛,声音沙哑:“顾行,我不是神!真的……我永远不想再尝试那种感觉……你放过我,行不行……” “什么感觉?”顾行伸手去拉她的左手,微微用力,强迫她对上他的眼睛,“永远不想再尝试……什么感觉?” 大抵是顾行的眼神太过希冀,毕言骤然清醒,下意识地错开视线,低低道:“没什么。” 顾行手上微僵,但也没说什么,笑着拉了拉她的衣服:“好了,没事的话,我们去吃饭吧。” “等等!”毕言拉住顾行,依旧专注地看着手上的报告单,“虽然只是早搏,但是这也不是什么好的苗头,你最近是不是又熬夜了?还是没有按时吃饭?或者,动怒?!” “我有没有按时吃饭,你最清楚了!”顾行一副投降的样子,“至于睡眠嘛……事情太多,也不是我能控制的……” “是睡眠的原因吗?”毕言自言自语,随即有立刻抬头,一脸凶悍样,“从今天起,必须十一点前睡觉!我会打点话来催的!” 顾行忽然一笑,低头贴近毕言,声音调笑之中带着几分认真:“其实,嗯,我一般不住顾宅。” “嗯?”毕言不解地抬头。 “别墅里就我一个人,古嫂都嫌冷清……”顾行紧紧盯着毕言,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而且……就算打了电话,也可能被我忘到脑后……” “你到底想说什么!”毕言怒瞪快要贴到自己耳边的男人,就差没有叉腰做泼妇状了! “我想说……”顾行伸手,挑起毕言一缕及肩的头发,看似漫不经心地把玩着,“其实……你搬到我哪儿去住吧。” “哈?!”毕言闻言惊地往后一退,顾行连忙松开她的头发。 “有这么不可思议吗?”顾行用一种幽怨地眼神看着毕言,让她顿时后背毛毛的,“我们可是未婚夫妻……你呆在我身边,才能更好地照顾我的饮食起居……不是吗?” “可是……我……”毕言有点语塞,明明她应该理直气壮的拒绝的,但是为什么在某人的眼光之下,会觉得这么心虚呢? “我是说,我爸爸他们……”毕言支支吾吾地开口。 “没关系。伯父伯母那里,我已经提过这件事了,他们表示可以理解。”顾行立马打断毕言的话,双手扶住她的肩膀,“你搬过来住,好不好?你看,别墅那边离医院近,我还可以开车送你,顺道准时做检查,你可以监督我的生活习惯……古嫂也想见见你……” 毕言有些懵,只听得眼前的男人一点点诱惑她:“最重要的是……你应该习惯和我待在一起……是不是?” 顾行声音笃定,心里却虚得很,希冀地看着眼前的女人,漆黑的眸底满是神情。 毕言看着顾行,这种希冀又胆怯的情形,真的不该出现在他的身上,她垂眸,点头:“好,我搬到你那里去住。” 他说的对,他们已经是未婚夫妻,她又是他的专职医生,住的近些,有利无弊。 “好!”顾行的声音里带着明显的欣喜,握着毕言肩膀的手也顺势改为握住她的手,“等会儿,我就让老张帮你把东西搬到别墅区,另外有什么需要的,等我们回去之后再买。” “今天就要搬吗?”毕言侧头看他,神情茫然。 “咳咳。”顾行轻咳一声,摸样严肃,“早搏什么的,你不是说很严重吗?” 毕言:“额……” ******** 傍晚时分,顾行非常及时地开着车来接毕言,一向冷漠的俊颜带着很明显的笑意,甚至还对着毕言办公室的几位同事也点头微笑! 曹辰要是在这里,大抵会以头抢地,让他三伏天都能被自家老板冻得发抖的可怜下属情何以堪……另,顾董的微笑,除了毕小姐,那就是见者死——被吓死! 毕言走在顾行身边,也有些意外地看着心情好离谱的人。 “怎么了?”顾行笑着回眸看他。 “没什么。”毕言摇头,半晌,又加了一句,“你笑起来,挺好看的。” 僵直!生平第一次被人夸好看的顾董狼狈地收起笑,坐进车里,佯装恼怒:“快坐好。” “哦。”毕言愣愣地看了前面的人一眼,嗯,耳根为什么这么红呢? 到了别墅门口,顾行好歹才算把这股又尴尬又隐隐窃喜的情绪给压下去,他算是彻底认栽了,那女人傻傻呆呆的一句,就能让他纠结一路…… “怎么了?”毕言走进大门,侧头看了看站在门口,脸色变幻的男人,“不进来吗?” “咳。”顾行压下莫名的情绪,走过去,牵住她的手,“你的东西,老张已经全部带过来了,二楼的房间,古嫂也已经布置好了,你去看看,合不合心意。” “嗯。”毕言早就习惯了某人时不时来牵她的手,丝毫不觉有异,她仰头,问道,“可是,我都还没回家过,会不会不大好?” 顾行笑着摸摸她的头发,这种茫然又纠结的表情最可爱了,她那副冰冷冷的壳子下面,有着最真挚的心灵和感情,而他,在一点点地,靠近。想到这个,顾行就莫名的愉悦。 他牵着毕言往楼上走,一边笑道:“不用担心,你父亲那边我中午去过了,他们也同意了。你继母让我们明天晚上回去吃饭,她说要亲自下厨,一家人吃一顿饭。” 毕言摸摸鼻子,有些囧,她几乎能够想象到继母那种“终于开窍了终于嫁出去了”之类的欣慰眼神…… “这间别墅,比起顾宅要小很多哦。”毕言转头,打量起这件风格简单的别墅,这里,应该是顾行常居的地方吧。 “自己一个人,要这么大的房子做什么?”顾行推开毕言的房门,声音随意,“你喜欢顾宅和王公馆的话,我们也可以搬回去住。” 毕言摇头:“不,那里都太大了,我可不想在自己家里,还得考虑迷路的问题。” 顾行牵着她的手一顿,随即立刻火热起来,也看过来的眸子里也骤然带上了慑人的亮光:“你刚刚……说什么?” “嗯?”毕言茫然地眨眼,“我说,不想迷路啊……” 顾行看着浑然不在状态的女人,顿时大笑起来,是真正的,爽朗的笑意,半晌,他才俯首,亲了亲毕言的额头:“说的对,我可不能让我亲爱的未婚妻在家里迷路。” 毕言的耳根顿时爆红,她刚刚说了“家里”吗?天!来个雷劈死她吧! 顾行看着快要钻进地洞里去的女人,眸底盛满笑意,不过,还是很自觉地换了个话题:“你看这个房间,有没有什么要添的?” 毕言连忙转头,还往前走了几步,不让顾行看到自己爆红的脸色,她转眸看了看房间,浅淡的米黄色,装饰几乎与她在家里的卧室一模一样,甚至连书架似乎都被搬过来了。 “这是……”毕言惊讶地走到书架边上摸了摸,不对,这个书架是新的,可是,真的好像,连书的位置都一样。 “书架是另做的,不过有些书是从你卧室带过来的。”顾行走到毕言身边,无奈地摊手,“我本来让曹辰全部买新书的,可是,很多书上,你都做了笔记,那小子简直是文盲,抄都抄不像……所以,只能搬过来了。” “扑哧……”毕言想到曹辰一边抄书,一边摆出那副苦逼幽怨,咬牙切齿的脸,禁不止笑起来,“我那很多都是专业书……你也太压榨曹辰了吧。” “怎么能是压榨呢?”顾行同样心情很好地眨眨眼,“他可一直标榜自己是万能的!作为一个好上司,我要给他证明自己的机会。” “哈哈……说得对……”毕言终于忍不住了,如果曹辰知道自己万能保姆的悲惨命运是因为这个的话……不行,太逗了…… 顾行看着笑得一脸灿烂的女人,宠溺地摸了摸她的头发,同样跟着笑了。 夕阳的余晖从窗子里穿进来,落了两人满身,女人如花的笑靥,男人宠溺的表情,都被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色,隽永而温暖。 第52章 吞并 次日,托精准的生物钟的福,毕言睁开眼,略有些迷蒙的眼睛在接触到房间里的景致之后,骤然清醒。 她拥着被子坐起来,才恍惚想起,自己现在不在毕宅,她起身,往洗漱间走去,心底却有几分奇异,换了个环境,她竟然完全没有失眠! “早。”顾行站在门口,一脸温和地笑意。 “你起得这么早。”毕言看了看明显整装完毕的男人,眼底带了几分诧异,“你在……等我?” “嗯,等你吃早饭。”顾行的心情明显极好,上前握住她的手,牵着她下楼,“古嫂做了枸杞粥薏米粥,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枸杞粥很好啊,秋天天燥,吃这个很滋养。”毕言任顾行牵着手,摸了摸肚子,还真有点饿。 顾行侧头,笑眯眯地亲了亲她的脸:“有个做医生的老婆就是好。” 毕言推开他,瞪眼,脸却红了。 走到楼下,毕言才知道的“枸杞薏米粥”这个说法实在是太太……太谦虚了,这……这不是应该叫燕窝吗?! 古嫂站在边上,一脸慈爱地看着毕言:“毕小姐,您实在是太瘦了,要好好补补身体!” 毕言有些尴尬地笑笑,看了看顾行盛过来的超级大碗,再看看他乐此不疲地堆砌着的点心……这是要把她养成猪的节奏吗? “其实……”我真的吃不了这么多,毕言苦笑着抬头。 “古嫂做小点心的手艺可是一绝,你不是最喜欢吃甜食吗?尝尝看。”顾行专注地看着她,唇边的笑意温柔到了极致。 “好。”毕言被他明晃晃的笑意给闪到了,立马低下头,咬了口浅紫色的,丝缕镂空状的长方形点心。 “甜而不腻,后味清爽……咦,这是什么馅儿的?”毕言享受地眯了眯眼,随即感兴趣地看向古嫂。 “菱粉花糕,用了老菱肉、糯米粉和玫瑰花泥和着做的。”古嫂笑着说。 “嗯嗯,原来是菱粉啊!”毕言满足地叹息,“小时候,倒是在外祖家见过老菱,在港城倒是很久没吃到了。” 顾行笑着看他,自己也夹了一块,头一次觉得,甜食也不是这么难以下咽。 两人又陆陆续续地吃了些别的,毕言时不时地和古嫂探讨一下糕点的制作,一顿饭倒也吃得颇高兴。 早饭之后,顾行将毕言送到医院,又做了检查,才开车去公司。 毕言送走顾行,拿起刚刚打印出来的报告单,正打算看,颜院长走进来:“小毕啊,顾行最近的情况怎么样?” 毕言对颜院长笑了笑,指了指手里的报告单:“我正打算看呢。” “嗯。”颜院长也走过来,拿了一份在手上看。 毕言垂眸,开始研究对照几分报告。 “小毕,这里……”颜院长皱着眉,声音严肃,“似乎有早搏的现象。” “还有早搏吗?”毕言顿时严肃起来,站起身来,接过颜院长手里的单子,“已经连着两次早搏了!” “两次?!”颜院长也蹙起了眉,看向毕言,“他之前也有早搏的现象吗?” 毕言点头,脸色很不好看:“昨天也有,我问他,他也不肯说清楚,只说睡眠不好。” “睡眠?”颜院长忽然想起顾家最近的情况,神情凝重,“如果是情绪波动很大,会不会造成这个情况?” “情绪波动?”毕言想起顾行之前的异常,眉头皱得更紧,“也有可能,但是……我最担心的不是这个,如果是因为治疗的副作用的话……这个疗法虽然理论上没有任何问题,但是临床毕竟只在两个人身上试验过……如果……” “小毕,不要紧张!”颜院长看着双手紧握成拳,连血管都清晰可见的人,拍了拍她的肩,“小毕,镇定点!没事的,不过是早搏而已!” 毕言这才恍觉自己极度异常的情绪,深吸一口气,敛下眸子:“我有点失态……但是,我一开始也以为只是早搏而已,可是已经连着两天了,他的睡眠、饮食,最近的情绪都没有问题……如果真的是治疗出现问题的话……” 颜院长显然也知道事情的严重性,沉思了一会儿:“再观察一两天,如果还是有这个情况,看看能不能和施佩曼教授联系上,他那边的病人情况也可以对照一下。” “嗯。”毕言重重点头,“我会尽快和老师联系上,最好……能请他来一趟。” “嗯。”颜院长又拍拍她的肩,“小毕,不要太紧张,他不会有问题的。” 毕言依旧蹙眉低头,仿佛没有听见颜院长的话。 ******* 顾氏,董事长办公室。 一个不该出现的人正老神在在地坐在顾行对面,褪去了多年积压的怯懦外壳,男人浑身上下都透出一股恣意和邪妄。 “你一个死人,还敢明目张胆地出来晃荡?”顾行往后靠了靠,挑眉看着眼前刚刚被报道了“死讯”的某人。 “是死是活,怎么逃得了顾董的法眼?”桑晨不在意地笑笑,端起一杯茶,抿了一口,表情很享受。 “说吧,不急着收拾桑氏的残局,却跑到我这儿来,有什么事?”顾行以指骨敲着桌面,黑眸对上桑晨的视线,开口道。 因为桑晨的操盘,桑氏的大股东联合提出清盘诉讼,巧的是,桑氏和顾氏的合作案正摆在台面上,桑国江根本拿不出这么多钱收购股东们手里的股份。而顾氏又“恰巧”在此时催促工程款项,桑国江一夜之间急白了头发。 拿不出钱,法院顺理成章地派委托人处理了桑氏清盘的所有事宜,就在三天前,港城龙头之一的桑氏,分崩离析!桑国江的资产也瞬间缩水,声名直跌。 然而,最重的打击还不是这个。数日前,酒吧“魅”中因嗑药被送到医院急救的女人被媒体披露恰是桑氏大小姐,桑棋。更有人称,这位桑氏大小姐在医院已经试图自杀数次,虽未成功,但是精神明显已经不大正常。 然后,昨天的一个消息,给了本就濒临崩溃的原桑氏董事长桑国江最后一击,桑氏的继承人,桑家三代单传的独子桑晨,在西江路上,连人带车撞上护栏后落入急流的水中,车子已经打捞上来了,但是人,至今没有找到。 白发人送黑发人!子死女疯,桑国江终于不堪重负,当场昏倒,被送往医院急救。 当然,这只是公众眼里的真相,此刻,这个本该连遗体都找不到的桑氏大少爷,正放松地坐在顾氏的办公室里,丝毫不在乎早已满城风雨的桑氏丑闻。 “既然已经是残局,又何必担心?”桑晨笑了笑,放下手中的茶盏,“顾董帮了我这么大一个忙,桑某也不是知恩不报之人。” 顾行抱胸,看向对面的人,没有说话。 “这个人,也许顾董用的着。”桑晨站起身来,将一份文件放到顾行的桌上,“桑某也是机缘巧合方才识得此人,却未料,他的身世,也如此精彩。” 顾行翻开文件,一个平凡的,带着黑框眼镜的男子的照片映入眼帘,很熟悉的人啊……他飞快地扫了一眼资料,抬起头,略带讽刺的勾唇:“这个‘巧合’真是让我惊讶!” 桑晨坐回到原来的位置,笑得毫不在意:“桑某与此人幼年相识,情谊颇深,这一次,也不过受他之托,当个中间人罢了。” 顾行静静地看着桑晨,神情淡漠:“原来,你早就盯上了顾氏。” 桑晨好整以暇地换了个舒服的坐姿:“顾董的实力,让我不得不依附于顾氏。” “桑少过谦了。”顾行随手将文件放到一边,挑眉看他,“如果你现在回去,全盘吞了桑氏……我只怕,会比之前更加头疼。” “哈哈!”桑晨忽然仰头大笑起来,半晌,才平息笑意,看向顾行,“这是我收到的,最高的赞誉!” 顾行也笑了:“你这样的对手,值得我的尊重。” “不。”桑晨站起身来,笑着转身,“我不会成为你的对手。冤既有头,债亦有主,诸事既了,这世上,就已经没有桑晨了!” 顾行看着潇洒离开的人,露出一丝真心的敬意。桑晨,是个真正为自己而活的人。 转瞬,他的眸子落到了那张照片上,唇边勾起几分血腥的笑意,顾城航啊顾城航,原来最恨你的人,不是我啊。 “曹辰。”顾行按下电话,唤了一声。 不多时,曹辰走进来:“顾董?” 顾行将手里的文件甩给他,颇有深意地笑了笑:“刚想睡觉就有人送上了枕头,桑氏这笔买卖做得可真是值得啊!” 曹辰看了看那个熟悉的照片,眼底有惊讶闪过,随即又立刻兴奋起来:“我明白了!我马上联系。” 顾行点头:“还有,既然桑晨不想要桑氏,那我们就不必客气了。” “顾董放心。”曹辰笑得狡黠,“桑少刚刚说了,虽然他不想要桑氏,但也不会给那对母女留下一块铜板。” “既然他帮了大忙,那对母女的事,你就帮他处理吧。”顾行挥挥手,毫不在意。 曹辰一欠身,满脸兴奋地退出去。 第53章 出航 夜已深,华灯初上。办公室里的人都已经陆陆续续走得差不多了,只有值班的男医生还留在那里。 毕言蹙着眉,一遍遍看着手里的报告单,从九月初到十月中旬,十数次检查,共七十余张报告单,她已经看了快一个下午了,可是不管怎么看,除了最近出现的早搏现象,完全没有别的问题。 毕言长舒一口气,揉了揉疼痛酸涩的眼睛,仰头,颇有几分颓然地靠在办公椅上。下午与教授通话,并没有让她解惑,教授手里的病例,在采用相同疗法的时候,并没有出现顾行的状况,也就是说,这个情况极可能是最新的临床表现,也意味着……不可控制的,变数。 毕言清秀苍白的脸上慢慢都是疲惫,还有一丝隐藏期间的惊恐和脆弱。 “扣扣。”敲门声。 毕言侧头,穿着休闲长裤和白色衬衣的男人,倚门而立,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果然还待在办公室啊……夫人什么时候能把这份心用在为夫身上,为夫可死也瞑目了!” 若是平时,听到这贱兮兮的调侃,毕言肯定会脸红,然后皱着眉狠瞪某男,但是,这一回,心中本就惊惧不安到了极点的毕言,听到这一个“死”字,脸色顿时苍白到了极点,站起来的身子还不自觉地一个踉跄。 顾行这才感觉不对,顿时收起脸上的笑,快走两步,扶住毕言,侧头看她:“怎么了?身体不舒服?” 毕言镇定了一会儿,方才伸手抓住顾行,神情有几分急躁:“明天,不,后天,后天,你跟着我去德国!我们,马上去德国!” 毕言实在是太反常,顾行狠狠地皱起眉,伸手揽过她的肩:“到底怎么了?” 女人垂着头,半晌,才伸手覆在顾行的手上,握住他:“早搏现象依旧没有消失,明天,明天早做最后一次检查,如果还是……还是有这个问题,我们需要去一趟德国,去找施佩曼老师。” 顾行一愣,脸上表情变幻莫测,最后归于沉寂:“很严重吗?”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毕言忽然烦躁地揪住自己的头发,说不出的烦躁。 “别急,别急。”顾行抱着她,伸手拍着她的背,声音温和,“我们去德国,我们后天就去德国!” 毕言被顾行抱着,慢慢镇定了一些,方才缓缓推开他,低声道:“教授那边,我会联系,但是,不知道我们需要在那里待多久,公司的事,你最好能处理一下。” “这个没问题,你放心。”顾行站在她面前,执意握着她的手,低声道。 “不能坐飞机……那就只能坐船……”毕言转身,颇有几分神神叨叨地自言自语,“可是检查也不能停……报告单也要带上……” “好了!”顾行忽然笑着打断她,双手捧住她的脸,“这些问题我都会解决的。你嘛,只需要挑几件礼服!” “嗯?!”毕言不解地抬头。 “你忘了?涟涟的音乐会就在十月下旬,既然我们要去德国,正好参加她的音乐会。”顾行把玩着毕言的碎发,笑道,“我本来就打算和你说这件事。” “嗯,都听你的。”毕言点点头,眉头却依旧微皱,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 顾行垂眸看她,既有几分心疼,又有几分欣喜,倒也一时感慨无言,两人一路走去,虽牵着手,但各怀心事,默然无言。 ***** 日本,古宅。 “滚!”推拉门被震得狠颤了两下,绘着红梅的轻薄木门仿佛要在这暴怒的压力下被生生撕扯开来。 被踹出去的男人,顾不上狠狠撞上墙壁的疼痛,再一次爬起来,匍匐到顾城航的面前,高大的身躯缩成一团,不住地颤抖,额头上更是冷汗直冒:“老板,顾小姐主动甩开我们……我们一时不查……” “一时不查?”顾城航转身,盛怒地拔高了声音,平时文雅的风度荡然无存,“你们的一时不查,就是让人死在外面!好,好本事!我养你们何用?!” 蜷缩在地上的男人不敢再说话,只一个劲儿得颤着,呶呶不成声。 顾城航仿佛还不解恨,右手一掀榻榻米上的小茶桌,名贵的紫砂茶具顿时落地,“刺啦”一声碎成残渣。 房间右面静立着的男人忽然垂眸,推了推眼镜,眼底闪过几不可见的嘲讽,一瞬即逝。 “滚出去!”顾城航声音阴冷,狠狠扫向跪在地上的男人,“如果再有第二次,是什么下场,你们自己清楚!” “是是!”男人如蒙大赦,退了出去。 中等个子,戴着金丝眼镜的男人这才缓缓上前一步,神情严肃而睿智:“顾总,顾沫消失不过两个小时,就失去踪影,连蛛丝马迹都没留下。这个,完全是专业人士下的手。” “我知道。”顾城航似乎镇定了一些,脸色却依旧不好看,“八成,是顾行下的手!看来,顾城颖那边已经完全失守了,她所谓的最后的‘底牌’,现在已经落到了顾行手里,完全掣肘不了他了!” 说到这个,顾城航又狠狠一捶桌子:“这小子,永远比我们快一步!明明顾沫就在我们手上……那群废物!!” 安静站在边上的男子推了推眼镜:“顾行手下的人,毕竟是顾氏这么多年留下来的精英,自然不是外面这些人能比的。等顾总重回顾氏,夺回权柄,这些人,自然惟顾总之命是从。” 顾城航的脸色稍稍好了一些,只冷哼一声:“顾行可不会让我们活着回去□□,哼,别的地方都不像顾氏的血统,独独心狠手辣这一条,倒是青出于蓝!” 男子垂着头,嘲讽地勾唇,顾氏血统?变态、弑亲的血统嘛?这已经是诅咒了吧。 “顾涟那什么音乐会要开始了吧,顾行必然会去捧场,有什么消息?”顾城航像是想起了什么,转头看向低着头的男人。 “有。”男人推推眼镜,“十月二十八,是顾涟小姐的首场音乐会。顾行确实打算动身,公司事宜应该是交给他的亲信——曹辰打理。不过,今年似乎没有动用飞机,似乎,是动用了游轮!” “游轮?”顾城航不可思议地转头,随即冷笑,“顾行这种恨不得二十四小时全部工作的人,能够忍受游轮那种速度?!” “嗯……”男人踟蹰了一会儿,“也许是毕小姐的意思,对女人来说,游轮要比飞机浪漫得多。” “毕小姐……”顾城航蹙眉,这才想起这位据说是和顾行订婚的女人,他本来以为不过是一桩不起眼的联姻。在外人看来,女方的家世十分不起眼,这桩联姻似乎有些莫名其妙,但是熟知顾行性格的他,却知道强势如顾行,最厌恶也最忌讳的,就是与大集团的联姻。这种家世单薄的,反倒恰和其意。 不过现在嘛……顾城航若有所思地眯眯眼,心下有了主意:“金宇,你去查查这个叫毕言的女人,另外,密切关注顾行在维也纳的动向。” “是。”叫金宇的男人推了推眼睛,无声无息地退了下去。 ***** 正踏上游轮的两人,并不知道即将来临的风起云涌,也不知道这趟平淡无奇的德国之行,会以这种方式,刻骨铭心。 曹辰被留下处理公司事宜,邰眉又恰好怀上了第二胎,孕吐极其严重,根本出不了门,“妻奴”顾二公子自然不肯抛下娇妻,于是乎,这趟德国之行,除了随身保镖,竟只剩下他们两人。 毕言抬头看看黑着脸,杀气氤氲的某人,颇有几分无奈,从知道顾二公子爽约开始,顾大公子的杀气就有增无减,大有飞回a市,把某人揪出来痛打一顿的气势! 毕言笑着扯扯顾行的袖子,一脸无奈:“邰眉怀孕了,顾舟也是脱不开身。你就不能体谅一点?” “这小子不是第一次了!”顾行还是很恼怒,“之前我给他们准备所有婚礼的事情,结果,这小子也是接着怀孕的名头,一拖再拖!如果不是……” 顾行的声音戛然而止,忽然有几分心虚地看向毕言,表情从盛怒变成了隐隐的心虚。 毕言明了地瞥他一眼,心里好笑,面上却摆出一副冷淡的样子:“原来……我那个订婚仪式,是顺势捡了顾舟他们的拿来凑数的啊……顾大董事长倒是节俭的楷模啊!” 顾行闻言,顿时急了,俊颜透出几分羞愧的红色,他围在毕言身边,头一次结结巴巴,手足无措:“不是……当时……我那是不知道……” “不是节俭……因为当时消息已经传出去了……所以……”顾行彻底语无伦次,围着毕言,颇有几分傻气。 毕言已经快要忍不住了,她偏过头,看着风平浪静的海面,努力维持声音的冷淡:“所以……连订婚这个件事,也是因为要凑数?” “不是!言言,你听我说……”顾行脸色由红装白,又是严肃又是紧张,伸手揽过毕言的双肩。 某女忍俊不禁的表情也彻底落入了顾行的眼里,顿时让男人从紧张无措转为气怒:“好啊!你逗我!” 大抵是壮阔的海景感染了毕言的心情,她笑着躲开顾行的手,远远地站在甲板另一头,随风飞扬的及肩长发扫过她笑容明媚的脸,她的声音更是不同往日的清脆:“我只是想要转移一下你的注意……谁让你一直板着一张黑脸!” 顾行气也不是笑也不是,却也不自觉想起他们初见那时的情景……那时的他,无论如何也绝想不到,这个冷冷清清,执拗倔强的女医生,会在自己心上烙下如此深刻的印记,会让他,喜怒不由己。 海风拂过两人的脸,远处微微的波澜反射着阳光的金芒,细细碎碎,如同洒在海面上的钻石。 顾行走过去,伸手,轻轻地扶住女人的笑靥,低头,深深地吻上她的唇! 第54章 叹息桥之吻 游轮是在水城威尼斯登陆的,早有顾氏在意大利的分公司主管在码头等候两人。 毕言和顾行相携走下游轮,顾行小心地看了看身边人的脸色,毕言略有一些晕船,胃口一直不大好。 “怎么样?还是很难过吗?”顾行扶着她的腰,垂眸问道。 “没事。”毕言摆摆手,但她的脸色很难看,唇色也有些白。 主管带着几个人站在前面,关心道:“顾总,是不是先去医院?” “不用。”毕言用力摇头,伸手拉住顾行的袖子,“我休息一下就好了,真的。” 顾行本来是坚持要送毕言先去医院,但是见她神情坚定,拽着他的袖子的手更是用力得骨节分明,他叹了口气,对主管道:“先去酒店吧。” 几人走向车边,主管将两人送到安排好的酒店,简单地和顾行说明了一些公司的情况,就很有眼力地离开了。 毕言在车上就已经昏昏沉沉了,一到酒店就迷迷糊糊昏睡过去。顾行送走主管,转身走进毕言的房间。 十月底,意大利比国内冷些,昏睡中的毕言无意识地缩进厚厚的羽绒被中,只留下一缕细碎的黑发。远远地看,异常瘦小和单薄。 顾行看着安安静静蜷缩在被子里的人,心情却难得地宁静下来。没有家族纷争的阴谋算计、没有纷繁事物案牍之累,更没有心脏那随时可能让他丧命的隐患……世俗纷扰,仿佛在此刻彻底远去,这个世界只有他和她,安静的,悠远的,永恒的…… 顾行脱去了带着冷意的外套,走过去,静静地躺在毕言的身边,隔着被子,松松地,环着她,将头埋进她的脖颈间,轻轻的,在她耳垂上,印下一个吻。 ********* 翌日,睡足了一个下午加一整晚的毕言,终于恢复了几分生气。她走到窗边,看着外面环绕的水道,和其中慢慢淌过的游船,有种时间都慢下来的感觉。 酒店里的暖气很足,她穿了一件针织外套,推开房间的门,几乎同时,顾行也从对面推开门。她微愣,似乎每一次,顾行总是不迟不早,正好出现在她面前。 “听到你开门的声音,就出来了。”顾行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笑着走上前,拉住她的手,“去吃早餐吧。” “你熬夜了吗?”毕言皱着眉,看着顾行左手拿着的文件,意大利文,看来是昨天那个主管拿来的报告。 “没有。”顾行笑着伸手摸摸她的头发,“我怎么敢随便熬夜呢?今早起来闲着没事才看的。” 毕言依旧气鼓鼓地看他一眼,鬼才相信“闲着没事才看”,她就没见过顾行有过“闲”的时候。 “好好好,从今天开始,不碰公务!”顾行做投降状,将文件放回到房间,才牵着她往楼下去,“都听你的,就当是我们的蜜月演习。” 毕言瞪眼,就不能正经一回吗? 两人走到楼下,餐厅已经有了不少人,毕言虽然呆在欧洲八年,但却是个死宅,鲜少出德国国境,因而,对意大利并不怎么熟悉,意大利语也仅停留在“你好”、“再见”这样的层次。 顾行的意大利语显然很流利,简单地和服务生交流之后,点了一些东西。 毕言呆呆地看着两人熟练地交流,又看着服务生走远,她愣了:“呐,你都不问问我要吃什么吗?” “你吃什么,还有人比我更了解?”顾行挑眉,自信满满。 毕言撇了撇嘴,又来了……这种顾行式的自负…… 第一道是前菜,是一道海味,有点什锦混搭风格,毕言尝了尝,发现味道还是很不错的,海鲜是肉类里面她比较能接受的。 之后是正餐,很丰盛,那不勒斯烤龙虾、巴里甲鱼、烤比目鱼……海鲜偏多,其余的肉类倒是不多,蔬菜和沙拉也搭配了不少。 毕言深知顾行想要改造她饮食习性的决心,故而也不奇怪。她看了看桌上的菜式,意大利菜以海鲜和面食闻名,而桌上这些,明显都是意大利的名菜。 “这家酒店的海鲜料理是附近一带最富盛名的,尝尝看。”顾行看向毕言,他这个未婚妻对肉类是真的深恶痛绝,在别墅那几天,古嫂变着花样地给她补身体,她都硬撑着吃下去了,可他却看见她饭后一直不停地灌柠檬水,消化也各种紊乱,他才明白,这不是她挑食,而是迫不得已。 如果能够接受海鲜的话……应该也不错。顾行看着毕言小心翼翼地尝了尝菜,似乎还多吃了几口。 “海鲜怎么样?”顾行笑着问道。 “味道很不错。”毕言点头,“似乎也不大油腻。” 顾行松了口气:“看来终于找对路了。” 毕言顿了顿,方才低声道:“其实吃蔬菜也没什么,不用这么费心。” “你不知道吗?”顾行挑高了眉眼,声音却无比戏谑,“女性素食主义者不容易受孕啊……我得为我儿子的健康着想啊!” 这贱贱的咏叹调式的口吻……餐厅里仿佛静了一秒。 某女炸毛:“顾行——!” ******* “怎么还生气啊……”顾行去牵毕言的手,第十二次被躲开,某男终于后悔自己一时嘴贱,连这原有的基本福利都失去了,失策失策。 毕言怒瞪他一眼,大步走在前面,头顶的一缕碎发随着她赌气的大步动作,一翘一翘的,看起来可爱极了。 顾行忍俊不禁,又不敢笑出声,憋笑憋得很是辛苦。 “好了好了,我错了。”顾行快走两步,绕到某人左边,伸手摸了摸她头顶那缕翘翘的、可爱的短发,尽量扳正脸色道,“你知道的……我是最关心你的,儿子也还是你重要!” 毕言依旧瞪眼,只是耳根微红,有几分羞恼:“谁说要给你生儿子!” 她一撒手,就要往左边走,“蹬蹬”地,都快在地上跺出一个洞来。 顾行又笑着追上去,用力牵住她的左手,将她的身子扳过来。 毕言以为他又要逗他,顿时抢先开口:“你别说话,我是不会听你的。” 顾行眨巴眨巴眼睛,嘴角的笑意已经彻底忍不住了:“可是……亲爱的,你走错方向了……真的,不打算‘听’我的,往后转吗?” 毕言:“……” ******* 顾行笑眯眯地握着毕言的手,悠闲地坐在游船上,时不时侧头看看女人无奈认命的神情,心情更是高涨。 毕言已经懒得挣扎了,她算是彻底看清楚了,这个绅士风度,帝王手段的男人,骨子里其实就是个贱贱的、极端嘴欠的毒舌男!绝对以看她脸红跳脚、恼羞成怒为人生最大的乐趣! 威尼斯的taxi就是小船,而他们的目的地就是著名的圣马可广场。因为两人都没有料到毕言会晕船,故而行程被推迟了两天,顾行遂决定要在威尼斯两人游,拗不过某个坚持“蜜月演习”的男人,毕言只能选择一个目的地,就是这个名字出自马可福音作者圣马可的闻名世界的广场。 小船慢悠悠地摇晃着,大概半个多小时,两人终于到了圣马可广场,拜占庭风格的建筑,因为不是威尼斯的旅游旺季,广场的人并不多。 顾行牵着毕言的手,悠然地在其间漫步,不同肤色的人在他们身边穿来穿去,在这个谁也不认识他们的陌生世界里,两人都找到了某种许久不曾有过的宁静感。 建于公元892年的古老教堂,在沧桑风雨中矗立了千余年,阅尽人间沧桑色,不该当年倾城颜,毕言叹息着抚上广场中间的高大柱子,她抬头,柱子的顶端是一只展翅欲飞的狮子,传说中,这只狮子就是威尼斯城的守护神,它左前还抓扶着一本圣书,翻开的那页上面用拉丁文写着天主教的圣谕:“我的使者马可,你在那里安息吧!” “这里真美……也很安静……”毕言闭眼,伸开双手,有一种展翅欲飞的冲动。 “是很美。”顾行侧头,凝望着毕言的侧脸,唇边是宠溺的温柔笑意。 “我有时候常想,找一个没有任何人认识的地方……只有我一个人,有辽阔的土地,有遮天蔽日的茂密森林,有叫不出名字的花……还有陌生,但是热情的面孔。”毕言的声音有些许渺远,“我常想,这样是不是就会不一样……命运,或者别的……” “再陌生……也总有一天会变得熟悉的……”顾行从后面抱住毕言,声音悠悠地响在她耳边,暖暖的气息染红了毕言的耳畔,“你想要的……终有一天,我们能够实现……所以,不要去什么陌生的地方。” “我只是想想罢了。”毕言红着脸挣开顾行的怀抱,转身道。 “想想,也不许!”顾行捧着她的脸,笑容温润,语气却是坚决的。 “真霸道。”毕言撇嘴,却也只是笑嗔了顾行一眼,心里却也不怎么在意。似乎,从待在顾行身边开始,她就很少有这些念头了……大概是因为,不管有什么事,顾行总能解决的缘故? 她甩甩头,将这些乱七八糟的情绪扔到脑后,转而专注地看向顾行:“下一站是哪里?现在总该告诉我了吧。” 顾行看看天色,对毕言眨眼:“一个,比圣马可广场还要著名的地方……” 落日西斜,两人再次牵着手坐上了小船,高大的中年男人见两人回来,笑着用意大利语对顾行说了句什么,顾行同样笑着回道了一句,白种男人吹了声口哨,就慢慢悠悠地开始摇起了桨,小船也再次缓缓地行进着。 毕言看着笑得一脸神秘的男人,眨巴眨巴眼,也不打算从某人嘴里问出什么,只得专注地看着四周的风景。威尼斯的水道很狭窄,周围古老的房子隔得很近,甚至有一种伸手就能碰到对方的错觉。 金碧辉煌的建筑,设计精巧的窗户,明显与周围不同,毕言恍然:“啊,这是总督府。” 这是以前威尼斯最高行政官总督的官邸,最早建于公元九世纪,也是威尼斯有名的景点之一,不过……最富盛名的,却是另一个……毕言转头,看向前方近在咫尺的巴洛克风格小桥,迷茫的眼底终于滑过了然…… 一晃神,男人已经站在了她的前方,高大的身躯俯下来,遮住了落日的余晖,她看见,他深邃的眼底盈满不知名的情愫…… 顾行捧起她的脸,深深地,深深地吻下去,恰好,在那桥底。 耳边响起来船夫响亮的口哨声,远处还有渺远的钟鸣。 恍惚间,毕言仿佛听见了那低沉的声音,他说:“日落的钟声响起时,我要在日落桥下吻你……” 第55章 □□ “哦,索菲亚!”一个褐发蓝眸的中年美女热情地抱住刚刚下车的毕言,不断吻着她的脸颊,“索菲亚,我真是太想念你了!” 毕言好不容易站稳,就被亲得云里雾里的,她回抱了一下中年美女,勉强应付着热情得不行的师娘:“露西,我也很想你。” “哦不,索菲亚,你都离开快五年了,可是你都不给我打一个电话!”露西师娘瘪着嘴,蓝眸里似乎有盈盈水光,真是比萝莉还萝莉。 “我那是……”毕言顿时手足无措,她对美女含泪真是没有抵抗力啊,她顿时求助地看向顾行。 “好了,露西。”美人身后戴着黑框眼镜的中年男人走过来,高鼻深目,唇边带笑,虽然头发略显花白,脸上也有了沧桑的痕迹,但是气质俊逸,可见年轻时必也是日耳曼帅哥。 看见男人,毕言显然很激动,她不自觉地上前两步:“教授……” 施佩曼教授看着自己得意爱徒那有些失态的激动面容,什么也没说,只是拍拍她的肩膀,慈祥道:“欢迎回来。” 听到这句话,毕言本就微红的眼眶带上了水色,吸了吸鼻子,用力点头:“嗯。” 顾行缓步走到毕言身边,牵起她的手,对着施佩曼教授夫妇温和地笑。 “嗯,教授,露西,我来给你们介绍一下。”毕言镇定下来,对施佩曼教授道,“这是我未婚夫——顾行。” “顾行。这位就是我的恩师,这位是我的师母。”毕言又微笑着转向顾行。 “教授,您好!”顾行微笑着伸手,教授同样伸手,却很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 “索菲亚是个好姑娘。”施佩曼教授打量着顾行,意有所指。 “当然。”顾行一直紧紧握着毕言的手,偏头对上她的眼睛,“我很幸运。” 施佩曼教授看着年轻男人深情的目光,再看看自己爱徒那嗔怒却不自觉微红的脸,终于放下心来,和妻子相视一笑。 露西热情地招呼两人:“索菲亚,顾先生,走吧。” 毕言和顾行两人随跟着施佩曼夫妇离开机场。 到了施佩曼教授的家,黑暗料理的露西美女兴奋地留下一句:“我去做饭~”就飞快地跑进厨房,毕言和施佩曼教授同时痛苦地抽了抽眉角,顾行忍俊不禁。 “好了,我们先进书房吧……露西……她不尽兴是不会出来的。”施佩曼教授看向顾行,脸色还有点黑。 关上书房门,毕言紧张地看向教授,握着顾行的手也不自觉地用力,顾行拍拍她的手,低声在她耳边道:“没事,不必紧张。” 施佩曼教授自然也看到了毕言紧张的神情,他看向毕言,语意安抚:“索菲亚,不用太紧张,能能让我看看顾先生的报告吗?” “嗯。”毕言从随身带着的包里抽出厚厚一沓报告单,本来传一份电子版就行,但她还是执意将原份带上。 施佩曼教授戴上眼镜,又将另一份报告递给毕言:“这是我的病人的报告单,你也看一下。” 毕言慎重地点头,两人顿时都安静地低头看报告,顾行看看两人明显陷入自己世界的人,也不急,安静地坐在毕言身边,侧头看她。 “我想,我需要再给顾先生做一次检查。”半晌,施佩曼教授摘下眼镜,看向顾行。 毕言亦抬头,看着身边神情淡定的男人。 “当然可以。”顾行和施佩曼教授走出去。 毕言皱着眉,继续看着手里病人的报告,这个病人接受治疗的时间更长一些,虽然没有出现过早搏现象,但是却出现过别的一些小病症,都是隔一段时间就莫名其妙好了,在隔一段时间,又出现别的不明显的症状…… 这么说来,这完全是不确定的?毕言揉了揉额角,颇有几分丧气。 门开了,教授和顾行一前一后走进来,毕言顿时站起来:“怎么样?” “症状还在。”施佩曼教授推了推眼镜,“按照苏迪的症状来看,早搏应该还有两周才会消失。” “那么,真的是因为……”毕言看了看顾行,又看向施佩曼教授,“下一次,会出现什么?” “并不确定。”教授的脸色也很凝重,“病例太少,这些症状会造成什么后果也尚不清楚。” “果然是这样……”毕言颓然地坐回到沙发上,脸色很苍白。 “索菲亚。”教授上前一步,拍着毕言的肩,“打起精神来,我们会找到办法的!相信自己!” 毕言勉强笑了笑。 顾行有些担心地看着她,对于自己的病,他的接受程度明显比毕言高,毕竟他一早就是把这病当绝症看的,但是明显,毕言非常希望能够治好他。想到这个,他心底有些欣喜,也有些心疼。 饭桌上,三人各怀心事,吃着露西精心制作的黑暗料理竟也没什么痛苦的表情,倒是让露西大喜过望,以为自己的厨艺终于长进了……【汗 饭后,施佩曼教授要继续研究顾行的检测数据,顾行也和顾涟约定了去看她,毕言两人遂和施佩曼夫妇作别,驱车前往维也纳。 “哥哥!” 看着两人从车上下来,顾涟也顾不得还在学校,顿时喜笑颜开地奔过来,扑到顾行身上,抱着他的脖子,怎么也不肯下来。 “好了好了,多大的人了,这么多学生可看着呢!”顾行宠溺地拍拍顾涟的头,扫了扫围观的学生们。 “没关系。反正也不是所有学生都认识我。”顾涟毫不在意地撇嘴。 “都是老师了,怎么还是这么一副长不大的样子。”顾行放开顾涟。 顾涟这才转头看向毕言,原本嬉笑的神情略有几分尴尬,脸色也不是很好看,不得不说,汉娜的话还是影响到了她。 “大嫂。”顾涟勉强笑了笑。 毕言自然也看出了顾涟和以前的不同,但是她没说话,只是笑了笑。 顾涟领着顾行和毕言参观学校,一路上叽叽喳喳地和顾行说着话,心情很不错,只是偶尔瞥到毕言,眼神会有微微的停顿和不自然。 顾涟从小就被顾行和顾舟捧在手心里,即便顾家阴谋算计,波澜诡谲,顾涟也被两个哥哥护得滴水不漏,没有受到一丝一毫的影响,这也使得她的心性完全像个活泼的小姑娘,甚至,因为优渥的生活条件和顾行的宠溺,比之普通人还要单纯不少。 因此,完全信任汉娜的顾涟,在受到对方一通洗脑后,再次面对毕言,难免有几分复杂,而她并不会掩饰这种复杂。 毕言不是笨人,顾涟的表现实在太过明显,她略一思索就明白了一些,想必,是那个女人再一次用最拿手的手段来“离间”了吧。呵,以前,对着家谦的父母用这招,现在,对着顾涟也用这招。看来,她们还真是命里注定的宿敌啊,非有一人死,才能解脱! 想到这个,毕言的笑容冷了几分。 顾涟转头,恰好对上这个略显几分阴冷的笑容,脸色更加的复杂了。 “哥哥!给我们去买蛋糕吧,前面那家店的黑森林蛋糕很好吃!大嫂也会喜欢的,是不是?”顾涟看向毕言,眸光微动。 顾行同时看向毕言,神情有几分复杂,自己妹妹的反常,他自然也完完全全看在眼里。 毕言微不可见地冲他点点头,既然顾涟有话要问自己,那就一次性把事情解决掉吧。 看着顾行转身离开,顾涟仿佛松了口气,随即又看向毕言,神情带上了凝重和复杂,她沉默了很久,才开口道:“你爱我哥哥吗?” 毕言想了很多种可能,甚至想到了顾涟已经完全相信汉娜,并质问自己的这种可能,但是她没有想到,顾涟看口的第一句话,会是这个!这个……她从来不愿意……或者说,刻意回避的问题! 毕言抬头,神情有一瞬间的呆滞,爱吗?不爱吗?那个男人……她不断地告诉自己,她是他的医生,关心他,照顾他,是她应该做的事,是她作为一个医生的天职,也是他们之间的约定。但是,真的是这样吗?她会允许一个病人时刻牵着她的手,她会允许一个病人随时抱她,甚至……吻她吗? 不会的,那是连家谦也不曾做过的事……毕言心底苦笑,因为拥有一个未婚妻的名号,所以,她便心安理得的接受着顾行的照顾,心安理得……接受那个,叹息桥下的吻…… 那个吻……叹息桥下,她心里是欢喜的,她没有生出丝毫拒绝的念头……祈求永恒的爱情,原来她也是想要那份永恒的爱情的吗? 可是……谁又曾记得,叹息桥的传说,其实是一段带着血色的背叛?桥下拥吻的人,可曾听到天堂传来的怒吼?可曾记得……旧人的笑靥? 毕言的脸色苍白了起来,连身子都在微微颤抖,她努力垂下头,掩住眼底的惊惧和慌乱。 久久不见毕言回答,顾涟有几分急躁,她只得加重了声音,再次问道:“你是不是,从来没有爱过我哥哥!你是不是……只是利用他!” 慌乱的毕言没有听到后半句话,她下意识地抬头,拔高了声音:“不,我不爱他!” 顾涟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蹭”地站起来,怒声道:“果然是这样!汉娜说的果然是实话!你利用完她的未婚夫,现在还要来利用我哥哥吗?我不会允许你这样的女人进入顾家的!” 毕言的脸色苍白得近乎通明,她的眼神穿过顾涟,看向站在对面的男人,他的手里拎着蛋糕,就这样静静地,静静地看着她们。 顾行的手在颤抖,他不信,她的话,他半句都不信!可是,心脏为什么还是那么痛?比发病的时候还要痛…… 她说,她不爱他。他看见她的表情,那样急于撇清,那样果断狠绝……原来这么多天,他在她心里依旧什么都不是,他做的那些,对她来说,根本就毫无意义,是不是?! 顾行从来不是一个温柔的人,可是,为了毕言,他付尽了一生所有的温柔,却没想到,换来的,依旧是对方的,弃之敝履! 顾行的神情一厉,眸光暗沉如夜,里面汹涌着疯狂的情绪。他不再犹豫,大步,走向两人! 第56章 我要你 毕言不由自主地站起来,白着脸看着表情明显不对的顾行,脸色有些苍白。他听到了…… 顾涟乍一回头,也看到了自己快步走来的哥哥,他的眸光很冷,紧紧地锁在毕言身上。 “哥……”顾涟站起来,急着想要揭露毕言的事情。 熟料顾行看也不看她一眼,只冷然地站定在毕言面前,垂眸,紧紧盯着她那张苍白得有些透明的脸:“你不爱我?从来都不屑于——爱上我,是不是?” 不,不是不屑——毕言很想摇头,很想否认,可是对上男人重新覆上层层寒冰,掩藏了所有温柔,只剩下讥诮和冷嘲的眸子,竟是什么也说不出来。 “好,很好!”顾行忽然仰头大笑,“我果然……做了一件蠢事!” 他一用力,猛然拉扯着毕言就往前走,顾涟惊诧地看着自己失常的哥哥和低垂着头,踉跄跟在他身后的毕言,连阻拦都忘记了…… 为什么会是这样?顾涟满眼的迷茫,连刚刚被欺骗的愤怒也全然消失了……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哥哥……明明冷酷阴戾,却让她觉得……如此悲伤? 顾行大力地钳制住毕言的手腕,毫不顾惜地大步往前,毕言踉踉跄跄地跟着,手腕被握得生疼,她却不敢吱声,也不敢挣扎……心虚和羞愧让她不能挣扎,也不敢辩驳,顾行对她的感情,对她的态度,她无法漠视,也没有资格漠视,可是……明明说好不再爱了的啊……她真的已经怕了…… 毕言叹息,神情恍惚地被顾行拖着走。 顾行打开车门,毫不犹豫地将她塞进副驾驶座,眸子里闪着某种疯狂的执着,可惜,低垂着眼睑的毕言并没有看到…… 车子在路上疾驰,已经从城区开到了郊区,毕言看了看车窗外越来越寂寥和宽阔的景色,又转头看了看顾行,半晌,才艰难地吐出一句:“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顾行转头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毕言抿了抿唇,侧头,也不再问了。 车子开到一所郊区别墅门口,很乡村风格的建筑。顾行下车,拉开毕言副驾驶座的车门,再一次用力地拽着她,走进房子。 毕言越来越不安,不自觉地挣扎了一下,低声道:“手腕很痛……” 顾行停下来,转头,看了一眼女人发红的手腕,对上她的眸子,冷冷一笑:“你也知道痛吗?或者全世界只有你的痛才是痛?只有你的感情才是感情?!哦,不,我忘了,还有沈家谦,那个死了七年的人,也是!” 毕言本来不想和顾行争执,可是,他鄙夷的表情,显然戳中了她心里的那根刺,疼得火辣辣的,让她也失去了隐忍的理智:“是!一切都是我的错,你要怪我,就怪吧!与旁人无关!” “与旁人无关?”顾行上前一步,一手握住毕言的肩膀,眼中火光闪烁,他最恨的,就是她时时刻刻护着那个死人! “如果不是那个人,你会这样对我?如果不是那个你,你能这样心安理得地践踏我的感情?!”顾行英挺的眉狠狠皱着,气势凌然,却依旧透出了一丝丝脆弱,“我曾告诉自己,你就是块冰,迟早有一天,我也能捂热,可是现在,我才发现我有多愚蠢!你的心,根本就是石头,砸破了,磨碎了,也依旧是软不下来的石头!” 毕言抬头,对上顾行的视线,她的唇在颤,一片雪白。 “我现在想明白了。”顾行忽然勾唇一笑,有种勾魂夺魄的惊艳,“这种愚蠢的手段,我不想再用了!” 还没等毕言反应过来,顾行已经一把将她横抱起来,快步向着一楼的主卧走去,一向冷静的神情里,带着明显的执拗和疯狂,连深邃的眸子里都燃起了明显的欲念火光。 这是第二次,毕言立刻明白了顾行的举动,她沉了沉眸子,不叫不喊,却伸手,想要故技重施去触顾行手肘处的穴位。 一瞬,纤细的手却落入了男人的大掌之中,顾行垂眸,对着惊诧的女人冷笑:“你以为,这样的错误,我还会犯第二次吗?” 毕言脸上血色尽褪,她开始明白,顾行是铁了心想要她!开车到这个偏僻的地方,在这个只有他们两人的别墅……他是来真的!他今天绝对不会轻易放过她! 毕言开始颤抖,神情慌乱到了极点,她该怎么办?怎么办?! 顾行推开房间门,松松地将女人抛到床上,随手就开始解外衬,他的眸子紧紧盯着床上的女人,沉痛黯然之色怎么也掩不住,他本以为,她会了解的,总有一天她待在自己身边久了,慢慢就能了解他的爱,慢慢地,就会爱上他。 他第一次学会笨拙的温柔,第一次想要掏心掏肺对一个人好……看见她笑,他也跟着傻笑,看见她皱眉,他就恨不能将世上所有东西捧到她面前来……可是,她不要他,她根本就不要他! 霸道的人一旦委曲求全,可以拥有最动人的温柔,可是,当这种温柔被打破……却再没有人能制止他! 顾行一把拉回想要夺门而出的女人,再次将她逼到了床角,他的外套已经脱了,只剩下一件单薄的黑色丝质衬衫,他靠近她,将她彻底压在床上。 “顾行!你放开我!不论什么事,我们都可以好好谈!”毕言挣脱不得,颤抖着唇,看着面前的男人,可是,那双眸子满是沉黯的火光和涌动着的欲念。 “我不想在跟你谈话……”顾行忽然俯低了身子,在毕言的脖颈处一咬,将女人惊得跳了起来,“我只想——狠狠要你!” 毕言瞪大了眸子,只觉得血在倒流,急速地冷却,她的腰被顾行捞起来,全身没有着力点,仿佛悬空一般,完全失去了力量。 “顾行!!你不要这样!停下!停下!”毕言的嗓子有些哑,她奋力地躲开顾行湿热的吻,她不容许被随意践踏尊严,更厌恶任人摆布,她绝不能……绝不能在这种情况下…… 顾行却一语不发,手臂上的力道更甚,轻而易举地将毕言整个儿地揽入怀中,他的腿压制着她的双腿,她的双手被顾行单手禁锢在头顶,而男人的左手已经在解她的上衣扣子! 解开的衣物凌乱地分布在床塌之上,即便毕言奋力挣扎,也躲不开顾行的力量,她的身上,只剩下一件薄薄的开衫,胸口的起伏如此明显,面前的男子,眸光更深了几分。 “顾行,你要是敢,我一辈子都恨你!”再冷静的头脑也已经没有了用处,毕言咬紧牙关,狠狠瞪视着面前的男人,她绝不原谅强迫,绝不! 把她压制在下的男子,黑色衬衫的扣子被扯掉了两颗,露出健硕的胸膛和精实的腹肌,凌乱的黑发下是他英挺沉默的俊脸。曾经深邃沉黯的黑眸微微眯着,里面有着骇人的火光,他舔了舔干涩的薄唇,粗重地喘着气。 现在的他根本听不见毕言反驳的声音,整个人沉溺在势要勃发的欲念之中,在他解开她的外套,在他接触到她细腻的皮肤,那被刻意压抑的欲~望就像是爆发的火山,再也压抑不住! 毕言屈辱不堪,她紧紧咬着唇,近乎半敞的胸口一起一伏,脖颈处更是红红点点,她扭头,再次用力挣扎。 顾行伸手,扶正她的头,迫使她对上他的视线:“毕言,我想要爱,可惜你不要!既然你只是想要做个完美的顾氏女主人,只是为了合约成为我的妻子……那么,现在就履行妻子的义务!” 毕言一怔,随即开始颤抖,她拼命摇头,不是这样的,错了,一切都错了! 顾行俯身,骤然吻上她的唇。 “唔……”他的唇无比灼热,绵延不断,仿佛誓死缠绵,他沸灼的汗水顺着棱角分明的侧脸落到毕言清冷的肌肤之上,让她再一次惊恐地明白面前过的男人已经彻底失去了理智,她瘫倒在床上,空洞的眼睛盯着天花板,心里已经绝望了。 她没办法了,真的没办法了……好冷……好冷啊……妈妈……为什么她的决心,有那么多人要来的打破……她已经知道错了,她只是希望……他们,都能好好活着……为什么这样卑微的要求都不能满足!为什么一定要逼她! 男人的动作忽然停止了,他抬头,对上女人空洞的脸,那里……泪流满面。 这咸涩的味道,是她的泪…… 顾行眼底的火光缓缓褪去,伤痛沉黯却越来越浓,直至将他完全吞没……他爱她爱得不可自拔,而她,却如此厌恶着,他的触碰…… 顾行,你原来,是这样恶心的存在! 顾行忽然大笑起来,他站起身,笑得止不住,那声音里的悲怆,却让整个房间陷入了深深的孤寂…… “你就……如此,厌恶我?”顾行后退两步,仿佛是不可承受一般,失魂落魄地看着毕言,“我对你来说到底是什么?” 毕言的眸子似乎有了一点点神采,她缓缓坐起来,缩在墙角,紧紧抱住膝盖,垂眸,却没有开口。 顾行上前两步,强硬地抬起她的头,脸上的神情濒临崩溃:“说啊!为什么不说?我对你来说,到底算什么?!” 毕言失魂落魄地看着顾行,眸子里的晶莹隐隐晃动,潸然欲下。 顾行握紧了拳头,强迫自己不去看她眼中的泪光,依旧粗着声音怒道:“只要你一句话!如果你要我走,我顾行绝不会再缠着你!这辈子,都不会再缠着你!” 锥心之言,顾行逼着自己说出口,他爱她,宠她,什么都可以依她,唯独这件事!他不许她再逃避,他不许她犹犹豫豫,瞻前顾后!他要,就要彻彻底底,否则,不如不要! 顾行的眼睛已经一片血红,他固执地看着毕言,要那一个答案。 毕言抱膝,眼里的水光顺着脸颊滑落,不间断,不停息,仿佛要将一生的泪都流尽。单薄的唇,苍白的眸,从来淡定理智的女人,此刻却歇斯底里,泪流满面。 良久良久,男人固执地等待,女人茫然地落泪,却依旧,寂静无声。 顾行忽然悲凉地笑了笑,松开了放在毕言肩上的手,他站起身,一步步,缓缓地退后,神情落寞而伤冷:“我明白了……我再也不会缠着你!” 男人决然转身,大步离开,一手握住了门把,作势就要拉开! 第57章 心结开 “我曾经以为……凡是我爱的,都要握在手里才行……”毕言的声音从顾行身后传来,男人开门的动作僵住了。 “不管是事业、声名、地位、感情还是……人。”毕言的声音有几分飘渺,沾染了先前的泪意,莫名脆弱,“为了维护母亲的地位,我毫不犹豫地将那个女人推下楼梯,那年,我十岁。” 顾行收回了放在门把上的手,垂着头,神情莫测。 “可是,母亲很失望……为什么失望,我明明没有做错,不是吗?”毕言豁然抬头,看向顾行的背影,“即便被祖母扇了一个巴掌,即便差点被赶出家门,可是……我没有做错!” 顾行慢慢转身,抬眸看着毕言。 “后来,祖母死了。”毕言忽然勾唇笑了笑,几分自嘲,几分茫然,“我看着父亲伏地痛哭,我看着母亲站在一旁默默地抹眼泪,可我只是静静站在,看着灵堂中间,那个一直欺压我们母女的人。我不难过,我甚至很高兴,再也没有人逼着父亲生儿子,再也没有人欺辱我懦弱的母亲……” 顾行顿了顿,抬步,向她走过来。 “后来,求学,出国,我的人生开始走上正轨。过去十四年的事就像一场噩梦……了无踪迹。”毕言脸上出现了挣扎的神情,“可是,可是……母亲死了!她竟然死了!为了生孩子,心脏病发,死了!” “她为什么还要怀孕,还要生孩子!”毕言声音拔高,很是尖利,看向顾行的眼里也蕴满了伤痛,“她的病……她根本就不能冒这个险!祖母已经死了,明明没有人逼她!!” “为什么还要这么做……为什么要离开我……”毕言颓废地抱紧脑袋,声音里带上了哭腔,“是不是连她……也对我失望了,是不是连她,也想要一个更乖的孩子,来代替冷血叛逆的我……” 顾行坐到她身边,伸手环抱住她,一下一下拍着她的背,深邃的眸子里染上了心疼,果然还是见不得她难过…… “我迁怒父亲,我和他争执,冷战,我让他滚!”毕言的身体开始颤抖,双手紧紧捂住脸,“他捂紧胸口倒在我面前……哈,我又成功气死了一个至亲……很可笑,是不是?” 毕言抬头看顾行,眸光闪烁,眼睛里的脆弱,完完全全暴露在男人面前。 顾行垂眸,轻轻地吻她的眼睑,低声道:“不是的,不是。” 毕言伸手,回抱住顾行,将头埋进他的胸口,声音有些闷:“再后来……你知道,我爱上了沈家谦……可是他已经有了未婚妻……” 顾行身子有些僵硬,毕言抬头看他,顾行摸摸她的头,示意她继续。 “即便再爱,我也不会放弃尊严,去做一个插足别人的女人。”毕言的声音很坚决,“所以,一直到家谦死,我都只是他的医生、他的朋友,再没有其他……” 顾行慢慢地抚着她的背,无声叹息。 “他在树下对我笑,在阳光里……那么温暖。”毕言失声,蜷得更紧,“只那一眼,我想,我爱上他了,为了这份,从来没有拥有过的温暖……我很想要,真的很想要……” 顾行了然地垂眸,看着面前以冷淡掩饰孤寂的女人,叹息,他的傻姑娘,这不是爱啊……这是隐匿于心底的渴望,是飞蛾扑火啊! “他死在我面前……我手上都是他的血……”毕言垂眸看自己的手,她在抖,“他那么痛苦,他的那颗心脏将他折磨得那么痛苦……我看着他在我面前咽气……他们都说,我是心脏外科的金刀,我救活了无数人……可是我最相救的两个人……却都死在我面前……多讽刺啊……” “够了……别再说了……”顾行妥协地垂下眸子,紧紧抱住她,以前,他一直奢望着有朝一日,她能够亲口对他说出这段过往,能够亲手揭开积郁多年的心结……可是,当这一天来临,他却只有满满的心疼……这段被挖开的,近乎腐烂的过往…… “不。让我说完。”毕言吸了吸鼻子,抬起头,对上顾行的视线,“家谦死后,积郁于我心底的惊恐和害怕终于一瞬间爆发,我面对着鲜血淋漓的人体竟会呕吐,我一拿起手术刀就开始不停地颤抖,甚至,医院里的消□□水味道都让我觉得晕眩……对一个外科医生,这一切,都意味着……他医生生涯的终结……” 果然是这样,顾行低头,抱紧她。 “教授让我休息一阵子,转而去处理实验数据方面的事情,我虽不再拿手术刀,可是心里的恐慌焦虑,却一点都没有减少。”毕言声线微颤,显然对那段日子还心有余悸,“每个周末,露西都带我去教堂听牧师祷祝,听他们唱圣歌,我就在那儿呆呆坐一天……” “‘要以恩慈相待,存怜悯的心,彼此饶恕,正如上帝在基督里饶恕了你们一样’,神父总是满怀怜悯地说这句话,彼此饶恕?可我想要请求饶恕的人……却都已经死了……”毕言惨淡地笑, “后来,为那女人背了黑锅,我已无心去对付任何人,便趁着这个机会,回了国……然后,看到了东东……他还是个孩子,与我当年一样的孩子……很奇怪,见到他那一瞬,我竟觉得,他就是能够宽恕我的那个人……也许是轮回吧……” 顾行低声道:“他们会原谅你的。” 毕言闻言抬头,神情希冀:“那你呢?你会原谅我吗?” 顾行沉默,回望她。 毕言笑笑,兀自道:“你知道吗?父亲的心脏病医生不是我……” 顾行豁然抬头,隐有所悟。 “我想,这大概是诅咒……所以,我一直想要避开,如果必须经手,那就不要爱!”毕言依旧抱着顾行,声音低沉,“我以为,我不可能爱上你……可是,可是现在……你让我怎么办?如果……如果你也……你也在我面前……” 毕言的声音开始剧烈颤抖,情绪失控:“你为什么也是心脏病……你为什么找上我……而我……我会什么……再一次心动……我很害怕……我真的很怕!” 顾行的身体已经完全僵硬了,耳边有“隆隆”的轰鸣,让他恍惚以为自己将要失聪……可是,已经听到了这辈子最想听的话,失聪又有什么关系? 顾行嘴角的笑容越来越大,连眼角染上了深刻的笑意,他垂眸看着眼前的女人,双手捧住她的脸,声音温柔到了极致:“言言……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毕言依旧沉浸在自己的悲伤里,男人带着笑的俊颜映入眼帘,才让她恍觉,自己刚刚说了什么,她微愣,随即生气:“为什么你只听到了这一句!你也许会死……你也许会死啊!!听到没有!” 顾行笑着轻啄了一下她的脸:“我不会死!绝不会,只要你爱我,我一定死皮赖脸地缠着你活下去,活到我们白发苍苍,相携而行,活到我们子孙满堂,尽享天伦……不要担心。” 毕言好不容易营造出来的悲伤气氛被男人的“死皮赖脸”给彻底毁了,她哭也不是,笑也不是,甚至,连发怒也不行,只得那样僵直地愣在原地。 “言言……”顾行大力地将她搂紧怀里,“你要学会相信我,不论什么时候,都要相信我!不要自己扛着一切,也不要逃避……好不好?” 毕言茫然地抬头,对上顾行殷切的视线,她没有逃避,她只是害怕……太害怕。 “如果这个世界有你,我怎么可能舍得去死?”顾行安抚着她,“换个角度看,遇到你,才是我生命里最大的幸运不是吗?如果不是你,也许我早在某次病发就已经撒手人寰了,或者,没有任何生存信念的我,也会因不留恋,而放任病情……可是有你,有你照顾我,有你牵绊我,我才会拥有最强的求生意志!我的幸运,都是来自你啊!” 毕言恍惚地看着男人,他时不时轻啄她的脸,面上带着明显的温柔笑意,甚至,泛着几丝傻气……真的是她想错了吗? 爱,才是他们的救赎? 第58章 对付 “汉娜……”顾涟犹犹豫豫地拿起电话,声音有几分犹疑。 “涟涟,听说……那个女人回德国了?”汉娜的声音透出几分咬牙切齿,末了,还带上一点点无奈,恰到好处地掐到了顾涟的心上。 “嗯……是的。”顾涟想起毕言那样坚决的否认,心里的火气就怎么也止不住,那天她哥哥拖着毕言离开,却是一个消息也没有传过来,她心里越是忐忑,对毕言的不满就越是多一分。 “你见过她了?”汉娜抬头看了看面前的男人,继续柔着声音对顾涟道。 “嗯。”顾涟点头,忍了忍,还是没忍住,“你说的没错,她根本不爱我哥哥!她竟然真的是那样的女人!” 汉娜先是一讶,遂及心底一喜,声音却仍是柔柔弱弱,带着哀戚:“只要你看透了她的真面目就好……我当时那样失态地对你说话……也不过是怕你被她骗了,赴了我的后尘啊!” 这话说的极妙,既没有谈及顾涟之前的怀疑,也没有再强调她与毕言的恩怨,反倒是完全一副为顾涟着想过的样子,但是让顾涟生出几分愧疚:“汉娜,我不该不信你……当初的事,是我不对……我真的没有想到她会是这样的人……这一次,只怕也是有恃无恐,才会对我说实话!” 人一旦起了疑心,不论看什么都会带上偏见,此刻的顾涟对毕言,就是这样。 汉娜心底窃喜,却装作惊讶的样子:“她敢对你耀武扬威吗?” 想起当日情景,顾涟不觉有些气闷:“倒也不是耀武扬威,可她,那般有恃无恐地对我说,她不爱哥哥……还不仗着……还不是仗着哥哥宠她……” 顾涟的声音不算大,但是在寂静异常的屋子里,却是让在场的,都听了个清清楚楚。 对面坐在太师椅上的男人忽然似笑非笑地挑了挑眉,对着汉娜意有所指地点了点头。 汉娜会意地回视,声音低柔地开始套话:“难道你哥哥已经……这……这实在是……” 顾涟有几分丧气,随将当日的情景全盘托出,包括毕言说话时的情景,以及她哥哥恰好听到,并将人带走的事,末了,顾涟颇有几分恨铁不成钢的叹气:“我哥哥不是什么怜香惜玉的人,更是从来没有对着哪个女人……可是,那天,那女人说着这样的话……我哥哥的脸色从来没有这么难看过……可是,他竟然还是带走了那个女人……” 汉娜敛眉,看向面前喜怒不定的男人,又飞快地低下头,声音有几分急切:“你哥哥和她……不是联姻吗?我以为……” 顾涟烦躁地挠挠头,那日的事已经折磨了她数天,期间虽然收到哥哥简短的一通电话,可这那明显无事人一样的语气,让她料定自己哥哥肯定是不想让她担心,所以故作轻松,因而反倒更加担心了,此刻接到自己“好朋友”的电话,更是恨不得将这几日烦闷的心思全盘托出,哪里想得到对方存了什么阴毒的心思:“哥哥的事,我和二哥向来插不上手的……他们订婚的消息传来的时候,我也只光顾着高兴了,完全没想到那个女人会存着这样的心思……现在,看哥哥的神情……只怕是真心的了……汉娜,你说我该怎么办?哥哥他被骗了啊!” “你哥哥待她……到了何种地步?”汉娜继续小心翼翼地套话。 “反正很不寻常……”顾涟皱着眉,“我曾见过哥哥亲自接送她上班,而且她现在和哥哥同居,曹辰、古嫂和张叔都对她非常尊敬,非常好,完全就是对女主人的样子。再说哥哥那天……反正,肯定是不一样了啦!汉娜,你快告诉我怎么办?” 汉娜一边听着,心里的嫉恨更是不住地翻腾,没有了沈家谦,将她赶出德国,甚至让她再难以登顶,她以为她赢了,却没有想到,即便这样一无所有的毕言,竟还有一个更好的男人对她如珠如宝!凭什么?到底凭什么! 汉娜长久的沉默,让顾涟有些不安:“汉娜?怎么了?” 听到电话里的声音,汉娜顿时收敛心神,抬头对上男人警告的眼神,更是不自觉颤了颤,连忙压低声音道:“没什么……想到一些伤心事……涟涟,若我有办法对付她,又怎么会落到今日这等地步?这个忙,你还真是问错了人了……” 顾涟沉默,随即有几分尴尬地开口:“对不起……我不是有意要提起你的伤心事的……我没能早些相信你,是我太愚昧了……可是,我真的不能放任这个女人伤害哥哥……” “你的心情我了解。”汉娜安抚着她,“只是,你哥哥现在既然爱着她,你便也不好与她硬碰硬,只是还是要小心提防着她,避免她生出什么事端。我这也是过来人……所能给的最后一点点建议了……” “嗯!你说的是,我明天就打电话给哥哥,让他们住到这边来,只有住的近,我才能随时监视她!”顾涟顿时斗志昂扬地点头,神情无比坚定。 汉娜又随口安抚了顾涟几句便挂断了电话,看向对面端坐着的男人。 “顾行,爱那个女人?”顾城川一下一下地敲着太师椅的扶手,嘴边的笑容极其玩味。 “是的。”汉娜点头,神情几分谨慎,几分忐忑。 “你恨那个女人?”顾城川抬眸看向汉娜。 提起毕言,汉娜的神情颇有几分阴森,她狠狠点头,咬牙切齿:“当然!恨之入骨!” “好!很好!”顾城川站起身来,走到门边,侧首,“既然如此,这笔交易,我应下了,只要事成,你要的,一样不少。” “好!”汉娜面色微喜,“您有什么事,尽管通知我!” 顾城航没说话,抬步走了出去,倒是身后一个金丝眼镜的男子,垂眸看了看她,缓声道:“顾小姐那边,不要怠慢。” 汉娜会意地点头,现在,顾涟是她最大的保命符,她当然不会随便放手。 顾城航坐进车子,靠在后座上,缓缓闭上眼,唇边笑意不减:“小金,这步棋,你看如何?” 名为小金的男人推了推眼镜,同样微笑:“维系顾行的妹妹和未婚妻……用得好,便如过河卒子。” “顾行的未婚妻……”顾城航忽然笑了起来,“倒是没听说,顾行还是个情种?那女人说的事,你看如何?” 小金侧着身子,脸上依旧挂着笑,这笑就仿佛是面具一样,紧紧贴在脸上,怎么也撕不下来,只是,谁也没觉出异样:“那女人说的未必可信,但是顾小姐亲口说的……便有八成可信。曹辰乃顾行真正过的心腹,那个古嫂和张叔都是顾夫人留下的贴身的人……若非真心以待,顾行不会让他这个未婚妻接触到他的亲信。况且……顾行,不会在一向疼爱的亲妹妹面前演戏。” 顾城航敲着手指,默然不语,良久,才抬头看了小金一眼:“倒与我想的,差不离。” 小金对上顾城航的眼神,也不紧张,依旧推了推眼镜,勾唇:“我的荣幸。” 顾城航大笑,颇有些赞赏地看了他一眼:“好吧,既然如此,这件事就交给你吧,先试探试探,不必真的出手。” “好。”小金依旧笑着应声,转身,安静的坐好。 他端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微微低头敛眉,角度控制地极其精准,谁也没有看到他眼底的笑意和嘲讽。 金池,顾城航口里的小金,顾城航多年的心腹,也是桑晨那日自言相交多年的人。大抵太过相似的人,都会生出比较之心,尤其是,对手是顾行这样以一己之力称雄一界的男人。 金池现下虽与顾行联盟,但是,联盟可不是听命……副驾驶座上的男人暗含兴味地推了推眼镜,眼底全是跃跃欲试,他对这个名声在外的男人可是感兴趣得很……就当……是试试他这位伟大合作者的实力吧……反正,某些人,也蹦跶不了多久了…… 想到这个,金池的眼底有血腥之色一闪而过。 ******** 顾行虽然没有第一时间得知这件事,不过也算是第二时间得知了,毕竟虽然对汉娜这个无脑女人不上心,但是这女人好歹和自己妹妹和未婚妻都有几分关系,他怎么可能不找人看着她。 故而,接到曹辰电话的时候,顾行只是皱了皱眉,随即轻描淡写道:“顾城航的事情,别再拖了。我不想再看他蹦跶了!” 曹辰早就等着这句话了,顿时笑得相当血腥:“当然!” “那个女人,你自己处理!”顾行又加了一句,回头看了看疑惑盯着他的毕言,同样回她一个微笑,语意却依旧阴冷异常,“别让那个女人接触到涟涟和毕言。” “明白。”曹辰会意点头,“我会让人严密监控。不过,如果大小姐她主动找上那个女人……” 顾行闻言,皱了皱眉,显然也想到了自己妹妹那天的反常。他当时急怒攻心,拖了毕言就走,倒是没有顾上涟涟的情绪,事后,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解释,倒生生将这件事搁了下来,现在看来,这件事和那个女人多半脱不了关系……还得找个机会和她解释清楚才好。 “涟涟这边的事,我会看着点,你就别管了。专心你那边的事就行。”顾行答道,见毕言向他走过来,又随口道,“好了,我有事,就先挂了。” 曹辰看着手里“嘟嘟嘟”的电话,笑得异常猥琐,有事?切,能有什么事啊?还不是急着和未来夫人度蜜月呐!啧啧,看来自家董事长是得偿所愿了啊,连这说话的语气都柔和不少……真是让常年遭受冰冻袭击的自己很不习惯呐! 卢秘书看着面前又开始摇头晃尾巴,自得其乐的男人,抿了抿嘴唇,还是忍不住甩了他一个白眼……这种二货,到底是怎么进公司来的!! 第59章 甜蜜 “今天要去哪里?”毕言坐在沙发上,膝上放着一本休闲杂志,笑盈盈地看向顾行。 顾行故作沉思地转了一圈,绕到毕言沙发的背后,双手支在靠背上,贴近她的脸:笑容满面:“你想去哪里?” 毕言侧头,两人的距离顿时拉进:“虽然我很宅,可是……这附近的地方,我好歹也是去过的……一个称职的导游能带你去任何地方?” 顾行对上毕言的视线,女人俏皮地眨眨眼,他顿时大笑起来,毫不犹豫地低头在她脸上啄了一口:“那么……称职的‘导游小姐’能不能解释一下,前天我们在山上跋涉两小时的事?” 毕言脸一红,随即恼羞成怒地瞪了顾行一眼:“那只是个意外……谁让那里突然公路改道了!” 顾行笑着揉她的头发,再次偷香了一口:“好吧,道路部门实在是太过分了,公路改道竟然也不通知我们亲爱的‘导游小姐’。” 毕言已经完全熟知顾某人调戏她的手段,顿时头一扬,毫不歉疚地应和:“那当然!这是他们的失职!” 顾行看着被自己“□□”的脸皮越来越厚的女人,忍不住大笑,伸手抱住毕言,狠狠亲了一口:“怎么办?越来越可爱了!” 毕言红着脸,发丝凌乱,似嗔似怒地看了顾行一眼:“你越来越无赖了!” 顾行抱着毕言不肯松手,两人又在沙发上笑闹了好一阵子。某女毕竟才刚刚入门,脸皮厚度完全不能和顾某人相比,片刻后,恼红着脸将偷香偷得越加光明正大的某人推开:“好了好了,再不走,就天黑了!” 顾行腻歪够了,帮她整了整略有些松开的衣领,搂着她的腰站起来:“好吧,那就出门吧。” 毕言同样顺手帮顾行整了整衣服,低垂着眸子随口问道:“今天到底打算去哪儿?” 顾行却没有回答,深邃的眸子里全是某人温柔的倒影,她站在他面前,微微踮着脚,伸手,专注地帮他打理衣领,就像……就像寻常人家,妻子对丈夫那样……日日如常,情浓似酒…… 他本奢望的,仅仅是毕言能够亲口承认对他的感情,那样……他就已经很满足,很满足了,却没想到,自那日后,她却是真真正正地,把他当做未婚夫,当□□人,悉心照顾他的生活,偶尔撒娇,会脸红,也会佯装生气地和他闹别扭……无数个从未见过的她,在他面前骤然展现……让他仿佛身在天堂一般,手足无措…… 顾行的凝视太过火热,毕言微微抬头,笑着捶了一下他的肩膀:“怎么又露出这种傻傻愣愣的表情!我严重怀疑,我的未婚夫是不是换了芯子了!那什么……嗯,穿越!” 顾行回过神来,搂着她的肩膀,蹭了蹭她的脸,被某女佯装嫌弃的推开,他也不恼,继续嬉皮笑脸地贴过去:“穿越啊……夫人,你最近的书房是不是混进了什么不明生物?” 毕言脸一红,的确是混进了一些……咳咳,青春期少女读物…… “我那什么……不是没经验吗?”毕言的声音低低小小的,明显心虚。 顾行失笑,他这个未婚妻还真是……该怎么说,不愧是搞科研的,连恋爱都得上上课,写写笔记,外加学习他人经验? “没经验有什么关系,你有我就行了……”顾行骤然停口,这句话……额,他不是那个意思。 毕言却已经气势汹汹地抬头,一双美目瞪着面前的男人:“有你就行了?好呀……原来我面前有个这么经验丰富的!” “那什么……我不是这个意思……”顾行连连摆手,抱着毕言的腰就开始耍无赖,“你不信,可以去问曹辰……我要是敢骗你,就……” “好了好了。”毕言笑着推开他,“逗逗你而已,怎么跟孩子似的。” 顾行闻言,反倒再次黏上去,抱住毕言,侧头看她:“你真的相信?” “嗯……我相信。”毕言拉长了声调,笑容里几分调笑,“不过……我相信港城大众和媒体,都不会相信……我们的顾大董事长还是初恋呐~~” “咳咳!”顾行脸一红,“我才不在乎他们信不信。” 毕言笑着看他:“我说你……怎么越来越像个孩子了?” “你见过……这么英俊帅气的孩子!?”顾行贴近她,刻意眨巴眨巴眼睛,抿了抿唇,脸上竟露出一个浅浅的梨涡。 “诶诶,这个好可爱!”毕言顿时惊奇地戳了戳某人千年难得一见的小梨涡,神情很是惊喜。 顾行也不躲,反倒侧着头,更加贴近她,脸上的笑意深深:“这可只给夫人一个人看过……你可要对它负责……” 毕言瞪大了眼,这大型忠犬加深闺怨妇的造型是要闹哪样啊!!眼前这个人真的是顾行吗?真的真的没换芯子吗?! “呐……夫人打算始乱终弃……”顾行像是玩上瘾了,继续抿着唇,可怜兮兮地看着毕言,那梨涡若隐若现,真是……真是萌到极点! “好吧,从今天开始这就是我的专属了!”毕言踮起脚尖,很干脆利落地在顾行的梨涡上亲了一口,右手顺势拉住他的左手,“顾氏萌萌犬,我们真的要出门了,要不然连晚饭都吃不了……” 顾行笑眯眯地跟在后面,看着两人牵着手傻乐,嘿嘿,这可是毕言第一次亲他,第一次拉他的手……看来他亲爱的老婆大人对于卖萌吉祥物完全没有抵抗力!好吧,为了他的福利,以后就决定走这个风格了! 此时心花怒放,自以为寻得偷香良方的顾某人尚不知道,论起卖萌,他远远不是数年后某个团团小肉球的对手……以至于,爱好萌物的顾夫人眼里只有可爱贴心真小萌物,完全没有了当初那个腹黑偷香假大萌物……被彻底遗忘的顾某人只能生咽一口血,对月狼嚎! 当然,鉴于真小萌物还没有降临,就让某个假大萌物先蹦跶几天好了……【摊手 因为某两个第一次陷入恋爱的大龄剩男剩女的过度腻歪,两人开车到达市区的时候,已经堪堪是午饭时间了,顾行只得先带着毕言去吃了饭。 从中餐馆走出来,毕言转头看向顾行,一脸不解:“今天到底要去哪里玩?” “今天不玩。”顾行捏捏她的手,笑得一脸温柔,“咳咳,作为一个合格的男友,必须要陪女朋友逛一次街,看一次电影……所以,今天我们逛街看电影!” 毕言看着得瑟的顾行,一头的黑线,顾大董事长,你确定一定以及肯定看了某些……青春期少女读物吧!是吧!是吧! 顾行转眸对上毕言囧囧有神的目光,狠狠咳了一声,这个主意很馊吗?可是曹辰推荐的电影电视都有这桥段啊…… 被念及的曹某人正抱着本本在自己办公室的沙发里滚来滚去,只要一想到英明神武的顾大董事长按照他的“建议”,按部就班地和毕小姐约会……他就笑得停不下来……怎么办!怎么办?!太有画面感了! 毫无恋爱经验,又几乎对电影电视绝缘的两个人,虽然有几分囧,但还是很认真地手牵手走进电影院。 顾行“很听话”地选了一个爱情文艺片,无奈剧情实在狗血,女主角实在“水龙头”,以及效果实在不佳……某男很不给面子的中途睡着了,不过其实,某女也好不到哪里去…… 终于熬到影片结束,两人走出电影院,都有一种松了口气的感觉。 “好吧,接下来,逛街。”顾行想了想,很认真的点头,“你有什么想要的吗?” “嗯……”毕言很认真地侧头,“以前我们出来……都是帮实验室采购药品的,比如福尔马林,凡士林……” “为什么都是这些……”顾行侧头,很明显白了白脸。 “因为这些用量大啊……这么多标本……”毕言完全不觉得有什么……【泥垢! 顾行很用力地握了握她的手,侧头认真地看她,脑袋里却想起了曹辰以前叽叽呱呱说的那些事,什么他以前一个丰神俊朗才华横溢的师兄,自从学了医之后,电脑屏保就从可爱的金毛哈士奇变成了森森的骨架图……并且,还时常顶着一双绿幽幽的眼睛飘来飘去,边走边念念有词:“肱骨两块,尺骨两块,头状骨两块……” 顾行打量毕言的眸光越来越诡异,好吧,虽然说他不介意自己夫人摸过别的男人的骨头,不过,这个胎教是不是有点……嗯,略微的惊悚? 毕言不知道顾大董事长的脑筋已经转出去十万八千里,犹自不解地戳戳面色古怪的男人:“你怎么了?” “咳咳,没什么,没什么?我们快点去买东西吧。”顾某人收起诡异的眼光,牵着毕言大步往前走,心里却暗暗打定主意,以后坚决要自己亲自胎教! 毕言一头雾水,也只得跟着奇怪的男人往前走,眼神瞟了瞟,就瞟到一家店,顿时惊喜地开口道:“啊呀,你等等,我去买一下东西。” “买什么?”顾行回头。 “露西喜欢的东西,她念叨了好久了。”毕言对顾行笑笑,“你在这儿等会儿,我去去就来。” 言罢,她便走到人行道路口,看了看红绿灯,很自然地走过去…… 尖啸的汽车—— 顾行心跳骤停,惊叫:“毕言!!!” 第60章 得你,我幸 车辆疾驰,骤然大开的灯光狠狠刺入女子眼中,她下意识地抬手,遮住眼睛——而车已经驶到了面前! “哦!天哪!”有人惊叫。 毕言只感觉一阵天旋地转,被人狠狠一推,然后静静抱住,滚落……手臂擦到地上,火辣辣地疼——但,只有手臂。 她瞬间惊醒,抬头回望,脸上一丝血色也没有:“顾行!顾行!” 男人痛苦地皱着眉头,压抑的嗓音,止不住喘息,他伸手,面前看着面前的女人,扯出一丝笑容:“我没事……” “不。顾行……”毕言颤巍巍地站起来,浑身发抖,她看着躺在地上捂住左腿的男人,她想要伸手去扶他……可是,手在抖,不停的抖,怎么也停不下来…… “女士,你还好吗?”身边围着一群人,用德语询问着她什么,那声音如此遥远,她勉强听着,却仿佛什么都没听懂…… “我没事!只是伤到了左腿。”顾行抓住她的手,用力握了一下,看向她的眼睛,“我真的没事。” 男人的声音将毕言从惊恐中拉了回来,她的脸色依旧很白,但是神情已经恢复了正常,她俯下身子,将男人扶起来:“我们去医院……我们去医院……” “女士,我开车送你们去吧。”一个年轻的男人走过来,对着两人道,“我们已经报警了,不过这位先生需要马上治疗……” “谢谢!谢谢你。”毕言迭声道谢,扶着顾行坐进男子的车子。 好在毕竟在城区,很快就到了医院,顾行被送进急诊室,毕言站在外面,方才想起给教授他们打电话。 顾行被送进普通病房的时候,教授夫妇和顾氏在德国分公司的一个主管同时赶到了。 “哦,索菲亚。”露西上前给了毕言一个拥抱,心疼地看着她毫无血色的脸,不断地拍着她的背,“亲爱的,没事了……没事了。” 毕言反手拍了拍露西的手臂,挤出一个笑容:“我知道。露西,我没事了。” 施佩曼教授安静地站在顾行的病床边,看了一眼被打了麻药正昏迷的男人,转向毕言:“顾先生的状况还好吧?” “嗯。”毕言努力镇定着心神,回答道,“医生说,他的速度很快……车子擦到了他的腿部,腿骨骨折,断骨插入腿部肌肉,好在救治及时,已经没有问题了!” “那就好。”施佩曼教授拍了拍毕言的肩膀,“这位先生在来的路上联系了交通部,这起事故马上会有结果的。” 毕言转头看向德国分公司的负责人,是个四十几岁的华裔,他见毕言看过来,微微欠身:“夫人,一出结果,交通部马上会派人过来,您不必担心。” “嗯。麻烦你了。”毕言的笑容有些疲惫。 “这是我分内的事。”主管颔首,安静地退到一边。 露西则扶着毕言坐到了病床正对的小沙发上,搂着她的肩,不断地轻声安抚着。 病房里一时寂静,只剩下露西温和的安抚声和毕言犹有些颤抖的低声应和。期间,主管先生让人送来了三人的晚餐,毕言挨着病床坐着,只愣愣地看着顾行,连筷子都没有动一下。 露西见她这幅摸样,和施佩曼教授对视一眼,也只能默默叹息。 夜色渐渐深下来,麻药效果终于退去,床上的男人睁了睁眼,揉着太阳穴醒过来。 “你醒了。”毕言靠近他,声音带着明显的喜悦。 “言言。”顾行笑了笑,用手支撑着身体站起来,毕言立刻上前扶他。 主管帮着把病床摇了上来,让顾行能够靠着。 顾行看了他一眼,点头示意了一下,继而又对教授夫妇道:“没想到会出这个事,实在麻烦两位了。” 露西一个劲儿地摇头,教授亦缓缓开口:“人没事就好。” 见顾行醒了,教授夫妇坐了一会儿,就起身回家了,主管聪明地跟着出了病房门,病房里只剩下坐在床沿上的毕言和靠在病床上的顾行。 “我没事了……言言。”顾行伸手,扶着毕言的脸,笑容温柔,眼神深邃。 “你吓死我了……你吓死我了……”毕言忽然伸手去捶顾行的胸口,眼泪“唰唰”地怎么都止不住,“街上的时候……我感觉你在我身后……汽车尖利的声音……那么快的速度……我的心脏都停了……你怎么可以这样!怎么可以这样!” “言言……”顾行伸手将哭得稀里哗啦的女人揽进怀里,任她揪着他的衣襟继续哭,“看到那辆车子冲向你,我的心脏也吓停了……这是我这辈子第一次,第一次感激自己的身手……否则……” 顾行的声音骤歇,叹息一声摸摸毕言的头:“没事了,现在,我们都没事了……” 毕言依旧揪着顾行的病服,哭声却渐渐小了,只剩下抽噎。他倒在街上,她没哭;一个人送他进急诊室,她没哭;甚至露西拍着她的肩膀,不断地安慰她,她也没哭……可是,当看到他脸上那熟悉的宠溺笑容,她的眼泪像是有生命一样,不停地留,她根本无法控制…… 她想诉说她的恐慌,她的害怕,她的委屈……只想对他一个人说……这就是有人宠着的感觉吗?再也不用打落牙齿和血吞,再也不用任眼泪在心底流干,在他面前,她可以哭,可以闹,再也不是那个坚强冷淡、拒人千里之外的毕医生,不是了……永远也不需要是! 每一个女孩都曾在寻找着这样一个人,在他面前,不需惊惶,不掩苦楚,不必流离,亦不似浮萍,他爱你的反复无常,爱你的斤斤计较,甚至,爱你那小心善妒的模样——他爱你的所有。 可是,有很多女孩,直到变成女人,也没有遇到这个男人,心灰意冷,游戏人间……她们带上了各种各样的面具,或妖媚,或冷淡,或强势,或狠毒……将曾经那段觅寻深深地,深深地埋进心里,越埋越深,直到连自己也忘记…… 我有着怎样的幸运,才能在有生之年,遇到你? 毕言睁着一双红红的眼看向顾行,伸手,抚摸着男人英挺的眉眼。 “怎么了?”顾行捉住她的手,细细摩挲着她的掌心,调笑道,“是不是发现你丈夫长得很帅?” 毕言“扑哧”一声,随即很正经地点头:“嗯,是很帅。” “嗯哼。”顾行侧眼带笑看她,“为了奖励勇于说真话的老婆,我打算……” 话还没说完,顾行的唇已经被女人清甜的香气给堵住,温润的,带着一点点凉意和泪意的唇,贴在他的唇上。 顾行一愣,随即立刻反客为主,伸手抱住毕言的腰,让她贴近自己,埋头狠狠地探入她的檀口中,他的舌卷着她的舌,她第一次学着回应,虽然无比生涩,却足以让顾行疯狂。 这个湿热的,带着甜蜜和火热的吻,终于在它失控之前停了下来。顾行艰难地推开身前的女人,狠狠地平复了一下激荡的心情,绷紧的身体让他差点就…… 毕言狼狈地喘着气,两人分开时的蜜津如银丝一般勾在她的檀口处,胸口的衣襟被某个难耐的男人解开,上衣凌乱不已。 她一张脸羞得通红,飞快地站起来跑进洗手间。 顾行苦笑着看看自己,明明最该进洗手间的是他好吗? 大概是因为头一次主动就差点擦枪走火,毕言羞愧地不行,在洗手间待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吞吞地走出去,眼神乱瞟,不肯对上男人戏谑而宠溺的目光。 “你是不是没有吃晚餐?”顾行瞟了一眼病床边上完全没动过的一份中餐。 毕言愣了愣,随即点头:“嗯,你没醒,我没胃口。” 顾行摸了摸她的脸,叹息一声;“出去吃点,我也饿了,记得给我带一份。” 毕言嗔了他一眼,转身走出病房,却看到那位主管先生依旧坐在门外,见她出来,立刻恭敬地站起来,低声道:“夫人。” 毕言微微怔愣,随即明白过来,今天的车祸,顾行肯定有了眉目,却不想让她担心……她心底微微叹息,向主管点了点头,走向医院大门。 主管见她离开,方才敲了敲病房门。 “进来。”男人的声音冷沉无比,与刚才,恍若两人。 “董事长。”男人推开门,很恭敬地站在一边。 “车祸的事,查出来了?”顾行冷冷地勾唇,心里已经有了细微眉目。 “交通部调查显示,车子在撞上您和夫人的时候,有过瞬时减速的痕迹。那辆车是一周前失窃的车辆,在郊区废弃仓库被找到,车内没有任何指纹。”主管意简言赅,但阴谋之意已经很重了。 顾行只是在听到“车子减速”时,眸色沉了沉,其他时候都面无表情:“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派人,保护夫人。” “董事长放心,保镖已经跟着夫人了。”能混到这个位置也是聪明人中的聪明人,一旦确信这件事是针对两人的阴谋,他自然早早地做好了防备。 “嗯。”顾行点头,主管微微一躬身,转身走出病房。 良久,顾行眼底闪过一丝杀意,垂眸,拨通了一个号码。 第61章 解决 “顾董。”对面的人接起电话,声音有些讪讪,显然已经知道了顾行这边的情况。 “看来金先生完全没有合作的诚意!”顾行也懒得和对方绕弯子,直接冷着声音开口。 “咳,这件事是我考虑不周。”金池尴尬地摸摸鼻子,也不在意顾行那冷硬的态度,“为了弥补顾董的损失,明天一定会让顾董您看到满意的东西。” 顾行冷哼一声,没有说话。 “ok,我的确存了试探之心。”金池收起脸上的笑容,推了推眼镜,“既然是合作,当然要公平,顾城航要知道的事,我也很好奇……” 顾行的眼里闪过杀意,声音再降一个八度:“他想知道,是因为他注定要毁在我手里,看来你也想赴他的后尘?” 金池神情肃然,他之所以放任这件事,确实是存了私心,但他以为,一个女人在顾行的心里绝对不可能重到那个地步,况且,他也没想要那个女人的命……可是,谁知道,这一次,倒是误打误撞真的戳到了顾行的逆鳞! 而顾行,不可能放任一个敌人,了解到自己这个软肋,当下之际,还是要表忠心啊。 金池低叹一声:“今日之祸始于我,我愿意承担责任。我放弃计划中的权益,绝不出现在顾氏众人面前。” 顾行垂眸,看不出喜怒,金池是当年车祸中丧命的顾家老大的私生子,算起来是他的堂哥,如果任其出现在顾氏众人面前,虽翻不起什么风浪,但那群唯恐天下不乱的媒体只怕要做不少文章……他如果能主动退出众人视线,倒也确实省了他不少事情。 “这件事的确出乎我的意料,不过顾董尽管放心,我还没那个胆子来挑衅你。”金池慢悠悠地开口,语意似笑非笑,很不正经,他确信顾行虽然容不得人挑衅他的逆鳞,却也不会放过利用这次事件的机会,他必然会答应。 “明天,我要看到我要的东西。”顾行眸子闪了闪,声音依旧冷然。 “放心,他也只能蹦跶一天了。”谈及这个,金池的笑容全敛,只剩下满脸杀伐。 顾行挂断电话,闭着眼靠在病床上,金池是个聪明人,一旦知道自己在他面前讨不了便宜,就绝对会乖乖地消失在众人视线中……这样也好,如非必要,他也不希望对自己的堂兄动手,毕竟,也算同病相怜。 “叩叩。”敲门声响起。 顾行脸上露出笑意,转头道:“进来吧。” 毕言拎着两个外卖盒子,放在桌子上,解开厚厚的围巾,抱怨道:“晚上的天气可真冷,早知道还不如叫外卖呢。” “过来。”顾行忽然冲她招招手。 毕言不明所以地走过去,却被某个预谋已久的人抱了个满怀,他的笑容爽朗,低头亲亲她的发顶:“夫人辛苦了,我来给夫人暖暖手!” 若是以前,毕言早就红着脸,边训斥边推开某个偷香的男人,不过现在嘛……她炸了眨眼,伸手很淡定地放进男人的脖颈处:“嗯,确实冷死了,你给暖暖吧!” “啊……嗯,夫人真是太辛苦了。”某男像是炸毛的猫差点跳起来,却愣是生生转了语气和动作,继续颤抖着将毕言搂在怀里,硬是把一脸英俊潇洒扭曲成苦逼吊丝样。 “呵……哈哈!”毕言埋在顾行怀里,像是小声闷哼,最后还是忍不住大笑起来,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半晌,她才抹掉眼泪,伸手捧住顾行的脸,亲了一口,眼神亮闪闪:“我现在终于知道你为什么会聘用曹辰这个活宝了,这就是活生生的物以类聚啊!!” 顾行也不恼,趁机将左边的脸伸过去,用手指了指,示意某人也亲一下:“要对称。” 毕言笑嗔了越来越孩子气的某男一眼,凑过去亲了一下。 顾行随满意地搂住毕言,慢悠悠地开口:“我跟曹辰这二货能一样吗?他对着谁都犯二,我可是只对着夫人犯二……” 毕言从他怀里抬头,对上某人得意的视线,忽然幽幽地叹了口气:“这可怎么是好啊……” “嗯?”某男不解地发出一个鼻音。 毕言一边伸手去捏某人高挺的鼻子,一边笑道:“我是说,以后儿子老子一起对着我撒娇,我是先哄谁比较好?!” “当然是哄我!”顾某人毫不犹豫地开口,“那小子如果敢对你撒娇,我就拍他屁股!” “顾行……你真是够了啊!”毕言笑岔了气,伸手使劲捏了一下顾行的鼻子。 顾行同样笑了,两个人抱着滚成一团。 数年后,可怜的顾大董事长想起今天这一幕,真真是内牛满面,什么叫一语成谶,什么叫现世报来得快…… 不过现在,两人的世界里只有他们自己,连那两份放在桌上的外卖都给忘了…… 既然有人甜得发腻,自然也有人阴沉得发霉。 顾城航看着眼前男人的回报,嘴边得意的笑容怎么也掩不住,他能不得意吗?抖了那么多年的对手,他那个完美到没有任何弱点和感情的侄子,竟然会为了一个女人甘冒生命危险! 他找了那么多年,顾行的软肋除了他动不了的顾涟,终于又多了一个,而这个,明显会顾涟还要有杀伤力! 顾城航缓缓站起来,踌躇满志,却没有看到站在角落里,像是背景一样的金池,那深沉的嘲讽。 **** 第二日,顾行和毕言收到了顾涟的电话,想让两人去维也纳住一段日子,两人都觉得应该和顾涟解释清楚,遂和教授夫妇打了个招呼,就前往维也纳。 毕言不知道的是,港城,关于顾氏的新闻已然铺天盖地。 “……这份令人惊讶的资料是今天寄到报社的,来源尚未知晓,然其中主人公却确定无疑,正事顾氏董事顾城航先生,他侵吞公司资产、包养多个情人,甚至涉及未成年少女、用非法手段获取项目,甚至与黑道势力有染……现在可以看到,顾氏门口围了很多人,我们都在等顾氏负责人的解释……”女记者站在顾氏的门口,对着镜头飞快道。 毕父和继母看着电视里的大头条,无比震惊地对视一眼,继母顿时站起身来,想要给远在德国的毕言打电话,毕父连忙拉住她。 “怎么了?顾氏出了这么大的事,顾行陪着言言在德国,怎么顾得上这边的事啊……我们要通知他们啊!”继母很是着急。 倒是毕父镇定了下来,他拍拍继母的手:“你不要这么着急,顾行的能力,我倒是了解几分,他离开顾氏,必然是做了完全的准备的,如今这事出不了大篓子,况且,顾氏的人肯定早就通知他了,你就别瞎操心了。” “真的?”继母还是犹犹豫豫的样子,“你说这,顾行陪着我们言言去了德国,如果这期间出了什么事,没能及时处理……那我们言言不就成了祸水了嘛……” 毕父顿时失笑:“你呀,还真是电视剧看多了。” 继母嗔了他一眼,不过还是乖乖坐回原来位置,看着新闻的最新动向。 毕父料得不错,当天下午,曹辰就召开了记者招待会,先是说明了顾行在德国视察,不能亲自到场解决这件事,然后有冠冕堂皇地说了一通话,大致内容就是顾城航那些了事,我们顾氏是不知情的,而顾氏是严厉谴责这种行为的,所以,这件事会完全移交给警方,不论是什么结果,顾氏都无条件接受。 不得不说,这个姿态摆得非常好,谦虚恭敬,完全一副任大众批评的样子,面上虽然说着这是顾氏监管不力,然而字里行间却也透露出顾城航欺上瞒下,同时侵吞顾氏资产为己所用的意思,暗示顾氏也是受害者。 果不其然,在曹辰明面上的表演和私下的打点之后,对顾氏的批评声明显小了,大家都表示专心等待警方的调查结果。 当天晚上,曹辰就给远在德国的顾行打了电话。 “顾董,你吩咐的事,全部办妥了。”曹辰语调轻松,带着笑意。 “不要掉以轻心,狗急跳墙的先例也不少。”毕言去洗澡了,顾行倒是不怕她听到。 “顾董放心,我们的人盯着呢。”曹辰回道。 “嗯,继续监控,那边的事,还要你继续盯紧些。”顾行顿了顿,笑了,“事情结束了,放你几天假。” “真的!?”曹辰大乐,“为了您这句话,我曹辰一定上刀山下火海……” “好了,别玩了。现在还没出最后结果,小心着点。”顾行笑着打断他。 “嗯,我会时刻与金池保持联系。”曹辰会意,挂断了电话。 顾行把玩着手机,眼里满是深思。他之所以用如此高调的手段处理顾城航的事,原因之一,自然是希望借着这次机会,把顾城航和顾城颖的旧部来一个彻彻底底地清洗,第二嘛……他抬头看了水声哗哗的楼上,垂眸,大概也是希望能够让大众有个改观吧,手足相残,六亲不认这个骂名,他不介意自己背着,但是,却不想她跟着他一起背…… 第62章 冤有头债有主 “是你!”宽敞的屋子,令人炫目的灯光,书桌前面的中年男人强撑着站起来,狠狠一拍桌子,看向站在他面前,抬头微笑的年轻男子,“这份名单、这些账目往来……只有你才能弄到手!金池,你敢背叛我?!” 顾城航眯着眼,神情阴戾,杀意盎然。金池却毫无所惧,他推了推眼镜,毫不掩饰自己的轻慢和嘲讽:“是我做的。顾城航,从天堂掉到地狱的滋味怎么样?” 顾城航死死盯住神情模样与往日完全不同的金池,仇恨如同钉子一样恨不能将他钉个透心凉,昨日,他才刚刚知道顾行的软肋,拟定了一系列的计划,踌躇满志,胸有成竹,却未料,今日竟被身边人给狠狠出卖,落到这个连自保都无比困难的境地!好啊!千防万防,家贼难防! 顾城航深深吸了一口气,努力按捺下自己恨不能将眼前人千刀万剐的心情,换上一副尽量温和的表情,现在这场博弈,金池是关键,他必须想办法暂时将他稳住,至于以后……哼! “小金啊……这件事,你实在是做的太糊涂!”顾城航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你想想,你跟着我多少年,我手底下的事情,哪件不是你经手的?你以为顾行会完全相信你吗?他不过是想要用你来扳倒我!可是一旦我倒了,你就是首当其冲的那个!” 金池依旧笑容满面,垂着眸子,把玩着手机,似乎完全没有听进去。 顾城航很是气怒,金池完全不把他放在眼里,然而,此刻,形势比人强,他只能忍耐! “顾行的性子和手段,你也清楚,他既然想要扳倒我,那就是要大清洗!你作为我曾经的心腹,亲自参与了所有反对他的事情,他怎么可能放过你?小金啊,你别被他一时的示好给骗了,你只有站到我这边……才能真正得到自己想要的啊!”顾城航走近金池,拍拍他的肩,一脸深沉,“你毕竟年轻,一时迷惑也是可能的,只要你愿意回来,我是不会计较的!” 顾城航的手还搭在金池的肩上,他的脸上也还挂着“慈祥”的笑容,金池忽然“噗呲”一笑,慢悠悠地抬起头,直视顾城航:“我在想,你为什么还要忍气吞声拉拢我呢?这可真不像雷厉风行,恩将仇报的顾大董事的性格。” “你……”顾城航的脸有一瞬间的扭曲,明显的怒意涌上眼底。 金池缓缓抬手,毫不客气地将顾城航放在自己肩上的手拍掉:“你是不是笃定,媒体甚至顾行手上拿到的都只是副本,真正能定你罪的东西还在我手里?” 顾城航脸色微变,显然被戳中了心思,媒体爆出的那些东西,不能算是确切证据,想要定他的罪,必须找到有法律效力的物证,还有……人证,而后者,才是真正致命的! “你是不是觉得,我和顾行必然也是互相防备,你现在的关键是要稳住我,解决掉足以威胁你的人证?不,不对,你的人,应该已经去了吧。”金池笑眯眯地说着,完全不在乎顾城航骤然变换的脸色。 “可惜……比起被顾行算计,我更想让你万劫不复!”金池神情微冷,笑容也有几分瘆人,“人证物证,所有能证明你有罪的东西,我已经全部交给了顾行……至于你派去的那些没用的渣滓,我相信,曹辰会打理干净的!” “你!”顾城航狠狠喘了一口气,看着金池的眼里满是阴狠,刚刚伪装的慈祥,也瞬间消失。 “顾城航,别怪别人心狠手辣,出来混,总是要还的!”金池忽然冷冷一笑,“说起来,顾氏手足相残的把戏还是从你开始的呢!” 顾城航瞪大了眼,骤然退了两步,脸上有心虚之色闪过:“你……你说什么?” 金池踏前一步,笑容沉冷:“不是吗?顾城颖不过是个情迷心窍的蠢女人,她心心念念要杀的,也只是顾夫人一人,那么……请问当年的顾家老大和顾家老二,是怎么坐上那辆车的!嗯?” “你……你什么意思!”顾城航拔高声音怒喝道。 “你大概不知道……顾家老大,当年有私生子吧……”金池的笑容带上几分凄然,“一个酒吧驻唱的女人生的儿子……他曾对那个孩子和他的母亲说过,迟早有一天,会带着他们光明正大地走进顾氏……可是,他们却只等来了他的死讯……” 顾城航怔惊地僵在原地,怎么会,怎么可能?他竟然一点风声也没有查到! “很奇怪你没能查到?”金池垂下眸子,睫毛微动,神情有几分复杂,“查不到才是正常的……因为有人,先你一步。” “顾城川!”顾城航下意识地接口,颇有几分咬牙切齿,他下手害死了两个同父异母的哥哥,却没想到为他人做嫁衣,任谁都不可能等闲视之,更可况,顾城川事事都压他一头,已经压了他一辈子了,他做梦都想将顾城川父子两踩在脚下! “是。”金池点头,笑容讽刺,“顾城川大概是你们三兄妹里唯一一个正常人,可惜,将所谓的顾氏名誉看得太重……硬生生把自己拖累到这种地步……虽然他不肯让我们母子进顾氏的门,却也变相地保住了我们的性命,至少……让我能活下来,送你下去,见我父亲!” 顾城航已经不说话了,他阴沉的眸子闪了闪,往后打了一个手势。 金池却笑了:“你的人大概都已经被收拾了,不用想着收拾我,也不用想着逃跑,乖乖地,在这里待到警察来吧!” 言罢,金池不再看顾城航那苍白的脸,转身,“砰”地关上了身后的门。 ******* “乖乖坐好!”毕言瞪了瞪不断试图站起来的顾行,见某人安分下来,方才继续转头和医生交谈着什么。 顾行闻言,顿时端端正正地坐好,看了看自己被打上夹板好好固定住的腿,一阵无奈。若非两人都察觉到了顾涟的不对劲儿,就冲他这个伤腿,毕言就绝不会同意他赶到维也纳来,现下虽然勉强同意,但一落地就赶着将他安排住院。 顾涟呆呆地站在边上,看着自己哥哥和毕言的互动,心里装满了疑惑,在她看来,这一切的发展简直不合常理,毕言被自己哥哥带走的一幕是她亲眼所见,她哥哥当时的神情、愤怒……为什么不过短短一个星期,一切都变成这个样子了? 顾涟看着眼巴巴望着毕言的顾行,看着对着顾行瞪眼警告的毕言……心里的疑惑越来越大。 “好了。你还得在病房待一个礼拜。”毕言拿着手里的报告单,对着顾行扬了扬,似笑非笑。 “有你陪着,住一辈子都行。”顾行现在张口就是甜到发腻的话,完全不顾边上人的感受。 毕言瞪他一眼,转头看了看一脸惊诧的顾涟,心底叹了口气,面上还是微笑着:“我去给你们带午饭。” 顾行点点头,心知毕言是想让他们兄妹独处,这点他倒也同意,毕竟现在涟涟对毕言很有意见,两人之间的谈话会很难进行,更何况,毕言本身也不是能言善辩的人。 “涟涟,坐这里。”顾行拍拍床沿,冲顾涟笑道。 “哥……”顾涟也不傻,见毕言离开,顾行又一脸笑意地看着她,便知道是有话对她说。 “涟涟,你哥我,也是三十好几的人了,前几年你不知一直嚷嚷着让哥哥结婚,给你生个小侄子吗?现在啊,你哥哥找到对的人了。”顾行并不说别的,只是眼神温和地摸了摸顾涟的头发。 “可是……哥,她不是好女人!她是为了你的地位,你的钱,哥哥值得更好的!”顾涟倔强地嘟着唇。 “涟涟,你信不信哥哥?”顾行握住顾涟的手,声音沉稳,“哥哥一个人走到如今这个地步,多少人想害你,想害你二哥,哥哥都没让他们得逞……你觉得,哥哥会被一个女人骗了吗?” “我……”顾涟语塞,哥哥很厉害,她一直都知道哥哥很厉害,只要有哥哥在,她就不用担心,不用害怕,什么问题都能解决,可是……可是…… “涟涟,信哥哥一会,哥爱你嫂子,你嫂子也爱哥哥。”顾行拍了拍顾涟的肩膀,“你嫂子只是不善言辞,但她对人都是真心的。涟涟,你也长大了,有些事要学着自己去感受,自己去分辨,总不能……以后嫁人了还要拴着哥哥吧?!” “我才不会!”顾涟眼眶有点红,大抵是想起了三兄妹相依为命的日子。 “好,哥哥等着涟涟长大。”顾行叹息一声,没再说话,病房里陷入一片沉寂。 第63章 生死之敌(上) 日暮时分,顾涟走出病房外,却没有走,反而愣愣地在墙脚处站了良久,隐隐约约地听着病房里的动静,自家哥哥完全不同往日的笑声,以及毕言半羞半闹的呵斥……她几乎可以想象两人脸上的神情,以及那温馨美好到了极致的气氛…… 她很想告诉自己那是假的,是那个女人伪装出来的,可是……为什么此刻,她竟觉得,即便是假的,也没什么关系? 顾涟深深吸了口气,甩开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走向车库。 就在此刻,手机声响起来。 “涟涟……” 手机另一边的声音如此急切,让顾涟顿时一怔:“汉娜?怎么了?” 那边的声音顿了顿,立刻带上一些哀戚:“涟涟,我回德国了,你能不能来见见我?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了……我只有你了……” 顾涟皱起了眉:“怎么突然回德国了?你不是已经和顾氏签约,打算在中国发展了吗?我知道你不想和那个……你不用担心,哥哥是公私分明的人,不会刻意针对你的。” 对面的女人听顾涟这样说,眼里明显带上了一份阴狠,她咬咬牙,声音依旧凄婉:“我知道,你哥哥是公正的人……我只是过不了自己心里的那一关,我只要一看到她……我就会想起家谦死时的模样……” 顾涟听见对面的声音依旧带上了哽咽,顿了顿,方才安慰道:“对不起,我不该提起这个话题。” “没事。是我心情不好。”汉娜顺势道,“我今天会回德国,是因为……是因为今天是家谦的忌日……我想……你能不能来陪陪我,我想去看看他。” 顾涟刚想答应,却莫名地心里一梗,想起哥哥多次让她不要和汉娜走太近,她虽然没有答应,但是哥哥说这话的神情……非常严肃,根本不是她之前以为的那样,被毕言挑拨……如果…… “涟涟……你是不是不愿意过来?”汉娜见对面不说话,顿时急了,她刚与顾城航做了交易,却未料顾城航如此不堪一击,竟一下子就被顾行打垮了。庆幸的是,她见机快,趁着顾氏忙着料理顾城航之际,离开了港城,逃回了德国。她知道自己应该躲起来,应该走得远远的,趁着他们还没有注意到她时,逃得远远的,彻底避开顾氏的势力网……但是,她不甘心!她不甘心啊! 凭什么她要输给毕言那个女人,凭什么她能风风光光做顾氏的女主人,而她却要像丧家之犬那样四处逃亡,凭什么!毕言那个女人凭什么处处压她一筹!她不服! 这一次,即便是堵上性命,她也不会让毕言如愿,既然她不能得到好结果,毕言也不能!汉娜诡异地勾勾唇,神色带着几分癫狂,她倒要看看如果顾行疼之入骨的亲妹妹,因为毕言那个女人而死,她还能不能如愿嫁进顾家! “不是不愿意过来……只是,我哥哥现在在医院,我恐怕脱不开身。”思索了一会儿,顾涟开口了。 汉娜诡异的笑意顿时僵在了脸上,她没想到顾涟会拒绝她,她满是仇恨的脑子里只想着要让顾涟去死,要看着毕言像七年前一样千夫所指,一无所有!她急切地编出一个谎言,却没想到顾涟会拒绝! “涟涟……你是不是不相信我?你是不是也相信那个女人!我因为那个女人失去家谦……现在还要因为她失去你吗?我们那么多年朋友……你连这样一个愿望都不肯满足我……”汉娜压抑住心底的疯狂,声音微颤,带着哀怨,一副无奈凄婉的摸样。 这一副装模作样恰好击在顾涟的良心上,她好不容易下得决心微微有几分动摇:“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担心哥哥……” “罢了……”汉娜的声音忽冷,“他离开我,你离开我……本来就是我的命,我还强求什么?呵……” “我……”顾涟闭了闭眼,无奈道:“你在哪里……” 汉娜妖异地勾起了唇,声音却透出欣喜和激动:“涟涟,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我在希尔顿酒店门口等你。” 汉娜合上手机,嘴角得意的笑容怎么也遮掩不住,她挥了挥手,身后三名高大的壮汉顿时上前一步。 “等会儿,詹姆斯给我开车,你们两个另外弄一辆车跟在我们后面,知道了吗?”汉娜转身吩咐道。 “是。” 三人离开房间,汉娜方才转过身来,将机票、护照等东西装进随身的包里,方才放松地躺倒在沙发上,给自己倒了一杯红酒,微微抿着。她不害怕被顾氏的人找到,反正,不论动不动顾涟,顾行肯定都不会放过她,那还不如,让他们都给她陪葬!不过,她可不能这么早被顾氏的人找到,她可还要亲眼看到毕言狠狠跌落,一无所有才行呢! 想到这里,汉娜晃动着杯中红酒,疯狂大笑起来。 顾涟挂断了电话,心里依旧几分忐忑,若是照着她以往的性子,此刻必定是二话不说,直接听汉娜的话,驱车到酒店去了,但这一次……她想起哥哥的叮咛,想起刚刚他一脸宠溺地摸着她的头,说要等她长大……她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真正脱离哥哥,真正长大? 顾涟握紧了手中的包,垂眸。半晌,用力关上车门,回身向医院走去。 “你说什么?家谦的死忌?!”毕言骤然回头,一脸不可置信地拔高了声音。 顾行拉住她的手,拍了拍,方才回头看向去而复返的顾涟:“涟涟,到底怎么回事?” 顾涟也想不到毕言会有这么大的反应,生生被吓了一跳,嚅嚅道:“是汉娜说,今天是沈家谦的死忌,让我陪着她一起去,毕竟要去德国,我想应该和哥哥说一声。” 听到“汉娜”这个名字,顾行的脸就沉下来了,房中三人,对整件事的来龙去脉,他是最清楚的那一个,汉娜在整出事件里扮演着怎样的角色,他亦是一清二楚,只是没想到,他还没腾出手来去收拾她,这女人倒是自己撞到枪口上来了! “涟涟,今天不是家谦的忌日。”毕言沉着脸,看向顾涟,一字一句道,“我不知道她为什么拿这个来骗你,但是,你不能孤身一人去德国赴约。” 汉娜那狠辣的用心,毕言自是想不到的,但是她对汉娜一直有戒心,倒也第一时间出言制止。 “什么?今天不是他的忌日?!”顾涟瞪大了眼,“怎么可能……汉娜不可能会弄错的……” “不是弄错。”顾行眸光微冷,“这不过是个借口,骗你去德国借口罢了,可惜……实在拙劣。” “骗我去德国……”顾涟怔怔地抬眼看顾行,“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也许是想要绑架你来威胁我……”顾行冷哼。 毕言微微抬眉,略一思索倒是有几分明了,反倒顾涟一脸不解:“她为什么要绑架……不,她为什么要威胁你……难道,是因为你封杀她的事情?” 顾行一脸无奈地看向完全不知情的妹妹,不知道该从何说起,毕言拍拍顾行的手,心里也有几分无奈,顾行保护妹妹的方式,她实在是有些不赞同的,这种象牙塔里式的保护,实非上选,顾行岂能护得住妹妹一世?以后的路,总归是要她自己走的啊。 “顾行,有些事,你该告诉她的。”毕言反手握住顾行的手,拍了拍。 顾行叹气,看向顾涟:“确实是我矫枉过正了,只想着保护你,让你无忧无虑地长大,却没想到……罢了,一时之间事情也讲不清楚,但是涟涟,你嫂子的那场车祸,哥哥这条伤腿,和那个汉娜,脱不了关系。” “什么!”顾涟惊声,猛然退后两步。 ********** 德国,希尔顿酒店门口。 望眼欲穿的汉娜看向前面走来的女子,绽开一缕笑容,向她挥挥手:“涟涟,你来了。” 顾涟垂眸,遮住眼底的神色,也扬唇笑道:“嗯,我来了,我们出发吧。” “好,好,来,车在这边。” 汉娜和顾涟坐进车里,高壮的男子立刻开动了车。 “这位是?怎么以前没有看到过?”顾涟看向那位高大的司机,“汉娜,你换经纪人了吗?” “额,这是我新雇的保镖。”汉娜一愣,笑着将话题带过,“我是偷偷回德国的,哪敢让经纪人 知道啊。” “说的也是。”顾涟笑笑,低下头,不再说话。 第64章 生死之敌(下) “涟涟,你能来,实在是太好了。”汉娜坐近几分,伸手拉住顾涟的手,一脸感动。 顾涟抬头,笑了笑,没有说话,车子里再次陷入寂静之中。 汉娜嘴角的笑容僵了僵,眼中划过一丝疑惑,但是即将成功的疯狂得意让她很快将这种疑惑甩到一边,只紧紧地握住顾涟的手,一双眸子紧紧盯着前方。 顾涟攒紧了手里的包,脸色微白,眼底却满是坚定。医院的那场谈话让她明白了一切,也知道自己所谓“挚友”到底是怎样的人!直到那时,她才知道大哥为她挡下的是怎样的风雨晦暗,给她撑起的是怎样的童话天堂。 这一次,哥哥和嫂子都极力想要阻止她,不想让她冒险。她沉思良久,却摇头拒绝了两人,她决定来赴约,和二十多年来那个单纯的自己做个了断!顾家的女儿,绝不是任人欺瞒耍弄的孬种。 “到了。”汉娜笑着将顾涟带下车,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过兴奋,她手上的力道很大,直握得顾涟皱起了眉头。 “我们这是要去哪儿?”顾涟敛下心神,冷静问道。 “自然是那边公墓。”汉娜不管不顾地拖着顾涟往山上走。 “你……”顾涟噤了声,她已经看到了那三个逐渐围过来的高壮男子,她压抑住心底的寒意,看向汉娜,厉声道,“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汉娜忽然笑起来,说不出的妖媚得意,“没什么意思,只不过让顾大小姐陪我上山一趟。” “你想绑架我?”顾涟攒紧了手袋,拇指几不可见地用力按了按。 “绑架?”汉娜忽然笑起来,“顾小姐还真是纯良啊……詹姆斯,把她绑起来!” 身后的男子听到她的指令,上前两步钳制住顾涟,飞快地将她的手和身子绑了起来。 顾涟也不挣扎,乖乖地任他绑着,只是微微抬头,凛然地看向汉娜:“我自问一直真心待你,你为什么要算计我?” “真心待我?我让你对付毕言,你为什么不去!”汉娜早已无所顾忌,顿时狠戾地一转眸,瞪向顾涟,“你若是真心待我,你就去把那个女人弄死!” 顾涟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你疯了嘛……” “呵,是啊,我是疯了,可都是你们害的!都是你们!”汉娜忽然指着顾涟大声厉喝,“论美貌,论能力,你有哪点比得上我!不过是仗着顾家女儿这份身份!凭什么就要我对你卑躬屈膝!我忍了你那么多年!为的不过是你背后的顾氏,可是你呢!竟然连扳倒毕言那贱人都做不到!” 顾涟满眼的不可置信,一张脸更是苍白如纸:“原来,你一直抱着这种目的与我相交,难怪……” 难怪不管什么时候,汉娜对她都是处处迁就,从没和她红过脸,从没有逆过她的意愿,她本以为那是汉娜本性温柔……可她忘了,无亲无故,人家凭什么无限制地容忍她的脾气性子? 最美最毒,古人诚不欺我! 顾涟闭了闭眼,嘲讽一笑:“看来,我还真是蠢的可以。” “呵,不仅你,还有那个毕言!”汉娜明显已经陷入自己癫狂的情绪中,“你们都一样蠢,一样无能,凭什么处处压我一头!凭什么!” 顾涟看了汉娜一眼,眸子里带上了怜悯和讥讽,一个疯女人,她是疯了,才想着来和她对峙! 顾涟垂眸,毫不犹豫地握紧手里的包,按了下去。 “凭什么?你既然胆敢踩着尸骨上位,就别怨别人踩在你头上!”毕言忽然从林中小道拐出来,声音沉烈,“汉娜!这才叫公平!” “公平?!”汉娜骤然一个转身,瞬间涌起的愤懑压过来她的惊讶,“这世道,只有弱肉强食,哪里来公平!?” 毕言深吸一口气,抬眼,冷冷看向汉娜:“弱肉强食是吧?好!那更简单,今天,就是我为刀俎,你为鱼肉!你待如何?!” 汉娜一双眸子里灼烧着滔天的火焰,双手紧握成拳,贴在身边不停地颤抖,一口银牙几乎咬碎:“如果没有顾行,你以为你和顾涟能够赢得了我!就凭你们!!” 顾涟气得冒火,毕言却依旧沉着一张脸看向汉娜,完全没有动气的迹象。 “怎么?我说错了吗?!”汉娜忽然大声起来,“你凭什么摆出那一副居高临下的姿态,你不过也是靠着男人上位,哪里比我高贵!呵,口口声声爱着沈家谦,现在还不是转头就攀上顾行!你有本事一辈子别嫁啊!你有本事做一辈子老处女给你心上人守节啊!” “汉娜!你除了像疯狗一样四处咬人还能做什么!”顾涟忽然高声冲汉娜喝道,不断挣扎着想要冲上去与她理论,无奈却被身后几个人钳制住。 “涟涟,我没事。”毕言温和地冲顾涟摆手,转头平静地看向汉娜,“第一,我确实喜欢家谦,但我从来没有说出口,从你对我说你们有婚约开始,我时时处处都避着他,若非最后他病情严重,找到我主治,我绝不会再搀和进你们的人生!如你所愿,他到死都不知道这些。” 汉娜高高扬起头,不屑地看向毕言:“哼,这些都是你该做的不是吗?难不成,你还想真的想做我们之间的小三!” “第二,沈家谦为何而死,你我心知肚明!”毕言的声音骤然阴冷,看着汉娜的眼神就像看着死人,“若非他临死之前为你求情,让我替你隐瞒,你以为,我会让你多活这七年?” 汉娜惊诧地猛退两步,她很想告诉自己毕言只是在吓她,可是对面女人的神情如此阴冷,就像是地狱走来的罗刹……她从来都知道,毕言是深不可测的人,她不断地试探着她的底线,却从来没有见过她的反击,所以,她理所当然地忘记了这种深不可测……却没想到,没想到…… “不敢相信吗?”毕言忽然笑了笑,寒意森森,“家谦出事那段时间,你不是刚刚大红大紫,忙着瘦脸塑形吗?” “你……你什么意思……”汉娜颤了颤,神情惊恐。 “注射肉毒杆菌啊……”毕言缓缓地上前两步,笑容不减,“我曾经换过两次你的药……有一次,只差五分钟……你就会因为肉毒杆菌注射过量,去下面给家谦赔罪了!” “你疯了!你疯了!!”汉娜忽然高声惊叫,看着毕言的逼近,她几乎下意识地猛退了两步,“你是个疯了!这是杀人!这是杀人!!” “杀人?”毕言大步靠近她,狠狠攒住汉娜的衣襟,单薄的身子骤然爆发出来的力量,让旁人心惊,“彼此彼此吧,我只是未遂,你身上,可已经担着一条!还是这世上,对你最好的那个人!” “你知道什么?!”汉娜突然狠狠地推开毕言,气急败坏地吼出声,“他只是个没走出象牙塔的男人,那么理想化,那么天真,还是个过了今天没明天的病秧子!他能给我什么!我想要的,我追求的,他一样都给不了我!不过是两家父母的笑言,凭什么要我赔上一辈子!” “所以,你就要他死吗?”毕言沉冷的声音如冰玉碎铁,对上她那漆黑清寒的眸子,即便嚣张如汉娜也微微心颤。 “不是……我不是故意害死他的!”汉娜闭着眼睛吼道,“我怎么知道,紧紧是赛车,他就会死……不过,就算不赛车,他也活不了几年,是你没办法治好他……这不关我的事!不关我的事!” “呵……”顾涟那边发出一声冷嘲,这种理所当然的逻辑,这种毫不愧疚的心理,她以前真是瞎了眼了,才会觉得这种人是她的“挚友”! “那么这一次呢?”毕言死死盯住汉娜,“你把涟涟带到这个地方,带到这个害死家谦的地方,又是为了什么!” 汉娜一惊,眸光闪动,半晌,狠狠一咬牙:“没错,我像让你一辈子都跌倒在这个地方,永远爬不起来!第一次是沈家谦,第二次就是顾涟!毕言,我得不到的一切,你也休想得到,我宁可死,也不许你踩在我头上!” 言下之意,不论是毕言还是顾涟都听懂了,后者更是惊出了一身冷汗,如果她没有和大哥大嫂求证,如果没有现在这样完全的准备,这地方,是不是就是她顾涟的葬身之地?天…… “你以为,我会给你第二次机会?”毕言似有若无地叹息,一个人影忽然蹿出,将她猛然带离。 □□骤生,不过片刻,毕言已远远离开汉娜,汉娜大惊,骤然转身,却见原来被詹姆斯三人钳制住的顾涟竟也被人远远带开,而詹姆斯三人则早已无知无觉地躺倒在地上。 “你!”汉娜退后两步,左手偷偷伸进手袋里,还未等她动作,便被身后的人狠狠一脚踹翻在地上,保镖相当利落地将她压制在地上,伸手夺过她手里的物件,赫然是一把枪。 “毕,言!”汉娜被压制在地上,眸中恨意如炽。 毕言却只是冷嘲着看向她:“你说的对,我们,本就是生死之敌,没必要假惺惺玩什么放过。这一次,就做一个了解!” 第65章 丢盔卸甲 “非法持枪,绑架,雇凶杀人未遂……”毕言上前两步,俯下身子看向满眼仇恨的女人,“你是德国人,你猜猜这罪名能让你在牢里待几年?” “呸!”汉娜狠狠啐了一口,那眼神恨不能将毕言生吞入腹,“有本事你直接把我弄死啊!哈,还不是得让我好好活着!” “我怎么会弄死你呢?”毕言蹲下来,凑到汉娜的耳边,唇边是从未有过的肆意而阴冷的笑意,“你知道我为什么不杀你吗?因为我一直都知道,对你这样的人,什么样的结局才是最惨的!不是死,而是被彻底打入社会最底层,谁都能踩你两脚,谁都能用鄙夷轻蔑的眼光看你……呵呵,明白了?你将眼睁睁地看着自己一生追求的高贵,变成世上最肮脏的污泥!” 汉娜再次疯狂挣扎起来,一双眸子已近血红,尖利的声音更是划破天际:“毕言!你不会有好下场的!我绝不会放过你!” 这狰狞尖锐的声音不断在身后响起,毕言却已经转过身,带着怔愣的顾涟大步离开,她没有回头,只向着身边几个顾氏的保镖低声道:“你们暂且在这儿留一会儿吧,警察快到了,交代完事情再回来,我先护着小姐回去。” “是。”几个保镖点头,留在汉娜等四人身边,毕言则扶着顾涟坐上车,绝尘而去。 ********** 回到维也纳已是深夜,顾涟的精神不是很好,在车上就睡着了。毕言见她如此劳累,本想直接将她送回公寓,熟料,顾涟倒是准时醒了,且执意想要去医院看顾行,毕言拗不过她,两人便再次驱车向医院而去。 “回来了。”顾行也还没睡,见她们进来,登时坐直了身子,他看了看顾涟明显憔悴的脸色,再对上毕言若有所指的眼神,心下也了然。 “嫂子,我想和哥哥说说话。”顾涟坐下来,牵着毕言的手轻声道,那双一向单纯剔透如水晶的眸子里第一次出现了疲惫而沧桑的波澜。 “好,晚餐也没怎么吃,我去给你们弄点夜宵。”毕言体贴地拍拍她的手,转眼看了看顾行,见对方冲她点点头,示意她安心,她便走出病房,给这两兄妹留了空间。 “哥哥,我这些年,都做了些什么?”顾涟捂住脸,仰靠在椅子上,一脸的颓然和无措。 顾行没有说话,只是怜惜地看着这个从小疼宠的妹妹,直到现在他也不知道自己的做法到底对不对。是一手为她建造一个无忧的天堂,还是让她成为无坚不摧的女王,这大概是所有有孩子的父母都要经历的选择吧,长兄如父,他对这个妹妹也确实抱着这样矛盾的父母般的心态…… “我没能力从商,一直都是你和二哥的拖累。说是喜欢音乐,却也混得不好,从小就目下无尘,性子高傲,不通人情世故,还自以为众人皆醉我独醒……没什么朋友,唯一一个朋友还是心机深沉,另有所图……”顾涟越说越伤心,竟默默地摸起泪来。 顾行看着顾涟,叹了口气,他没想到这次的事对涟涟打击这么大,竟让她彻底否认了自己的人生观,如果不及时纠正,也许就会走到另一个极端去。 顾行沉吟了一会,方才拍拍自己病床,笑着看向顾涟:“来,涟涟,坐这儿来。” 顾涟起身,坐到了顾行的身边,再次抹了把泪。 顾行伸手抱住妹妹,拍了拍她的背,柔声道:“涟涟,你做的没错。那女人的心机深沉是本性,她必然对着谁都是如此算计,你不必为了这种人而伤心,也不要因为这种明显不正常的个例去否定自己的价值观和人生观。” “可是,哥哥……她为什么找上我?而我,还信了她。”顾涟显然还是纠结于这个问题,“是因为我太蠢,才会相信她,因为我没有朋友,才会将她引为知己。说到底还是我的错!” “涟涟,不是这样的。”顾行将顾涟拉开一点点,直视着她的眼睛,“你说自己没能力从商,这根本不是什么问题,若是人人都有那能力运筹帷幄,你大哥还混什么呀?” 顾涟愣了愣,想笑,但还是很快被自己积郁的情绪给湮没了,她撇撇嘴:“哥,你不用那这种借口安慰我。” 顾行不理她,继续道:“若说拖累,你二哥才是拖累呢!逃到外面去读书,逃到a市去做甩手大掌柜,甚至直接给人家做倒插门女婿!这顾氏的脸可都给他丢光了!比起你二哥,你简直就是个乖巧的小公主。” 顾涟终于笑了笑,撅着嘴:“二哥哪有倒插门,你别总是拿这个笑他。” “再说音乐,有没有成就哥哥并不在意,重要的是你喜欢它,同时你能依靠它养活自己,这已经很了不起了。”顾行接着摸摸顾涟的头发,“你看,你现在是讲师,还是乐团的首席小提琴手,再过几年,说不定就能成为教授,多了不起啊,哥哥和你二哥可都为你骄傲呢!” “还为我骄傲呢,二哥这次都不肯过来。”顾涟撅撅嘴,“有了儿子就不要妹妹了,真过分。” “是啊,下次见到他,一定要狠狠揍他!”顾行非常赞同地应和。 “嗯。”顾涟重重地点头,心思倒是被带开了几分,不再抑郁。 “至于没朋友……”顾行忽然苦笑,“你看大哥和二哥,不也没多少朋友吗?我们这样的家庭情况,有些事也是难免的,这算是出身带来的一些代价。” “嗯。我明白了。”顾涟靠着顾行的肩膀,轻轻点头。 “明白就好。”顾行欣慰地笑了,“累了吧,哥哥让人送你回公寓?” “好。”顾涟很乖巧地点头,这一天心力交瘁,她也确实累极了。 毕言拎着两份外卖走进来,就看到顾涟关上病房门,顿时有些诧异:“涟涟,怎么了,要走了吗?先吃点东西再走吧。” “嫂子,不用了,你和哥哥吃吧。”顾涟摆摆手,笑了笑。 毕言也不勉强,上前正要开门,却听得身后一声轻柔的声音低低道:“嫂子,对不起,我曾经那样误会过你,还……” 毕言回头,粲然一笑,神情温和:“没什么,是我没有解释清楚。” 顾涟抬起头,对上毕言的笑脸,也跟着笑了:“嫂子,哥哥说的对,你和他,是最合适的!” 说完,小姑娘一转身就跑了,毕言闻言摇头无奈地笑了笑,顾行还真是不害臊,竟然在妹妹面前说这个,真是的…… “你来了,哇,好香,是中餐?”顾行见她进来,一脸兴奋,像个孩子,“我猜猜,是甜粥,有芝麻对不对!” 毕言瞥了他一眼,故意将东西远远地放在桌子上:“这可不是给你吃的,听说你晚餐吃了一大份牛排,这么快又想吃宵夜啦?顾行,你是不是猪投胎的啊!” “太过分了……”顾行故作不满,瞪视娇妻,“我最起码也是猪八戒投胎的吧……” “噗——”毕言乐了,转身抱胸挑眉望他,“有什么区别?” 顾行向她招了招手,看毕言走到他身边,猛然伸手抱住她,狠狠地亲了两口,大声道:“当然有区别……普通的猪能像我这样有仙气吗?能像我这样……抱到嫦娥吗?” 毕言闻言羞恼,用手指戳了戳顾行的额头,笑嗔着:“真是不害臊!还有,猪八戒可没抱到嫦娥,嫦娥把他一脚踹了!” “啊哈,你这是打算踹了你夫君?”顾行瞪大眼,忽然欺身压在毕言身上,直接伸手挠她痒痒,“看来,我真是要正一正夫纲了啊……还敢不敢踹,敢不敢踹……” “哈哈哈……别闹了……别……不敢了,不敢了……哈哈……你别闹……”毕言怕痒,顿时在扭来扭曲地躲着,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顾行扑在她身上,专往毕言怕的地方挠,毕言一阵笑闹,向来略显苍白的脸上染上了动人的红晕,眼底更是残留着魅人的隐隐水光,唇边的笑意仿佛春日暖阳,直至人的心窝。 顾行居高临下地盯着她,顿时不动了,一双眸子紧紧地盯着身下人那极其少见的生动中隐约带着些媚态的神情,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如果不做点什么,实在枉为男人! 他一个俯身,精准而快速地啄上了她的唇,她霎时一惊,开口欲唤他,却被他趁机而入,兵临城下。 他的舌扫过她的四壁,敏锐的感觉直冲她的大脑,让她又惊又羞,更有一种隐隐的,不知名的感觉涌上来,她能感觉到那种感觉里的欢愉…… 顾行是狼,还是一头因极其挑食而禁欲多年的狼,这一擦枪走火,结果可想而知,某人狠狠地掠夺着身下人香唇中的甜蜜,直逼她丢盔卸甲,可是心中的火却一点也减不下来,不够,怎么都不够,他想要更多,更多的…… 第67章 音乐厅□□ “哥……额,我先出去~先出去……嘿嘿。”顾涟推开门,一见床上相拥的两人,和凌乱的被子,顿时暧昧一笑,很是乖巧地迅速退出门外。 “怎么了?”毕言揉了揉眼睛,茫然地回望着头顶的男人,浑然还是状态外。 “没什么,是涟涟来了。”顾行早就醒了,只是舍不得温香软玉,故而一直赖在床上,此刻见毕言刚醒那一副呆萌的样子,顿时心下温软,亲了亲她的脸颊,温和道,“你慢慢来吧,我先出去一下。” “嗯。”毕言迷迷糊糊地又躺下去,蹭了蹭被子。 顾行轻轻地起身,冲一直在偷偷观察他们的顾涟招招手,正对上她暧昧而猥琐的笑容:“怎么了,这么早就过来?” “啊,你还说啊。”顾涟顿时怒了,“明天就是我表演的日子了,你都还一点都没准备,花呢,大嫂的礼服呢?”“傻丫头,你担心怎个干什么?”顾行失笑,使劲儿揉了揉顾涟的头顶,“既然知道明天就要表演,今天就该好好在家温习乐谱,你跑这儿来干什么?” “现在温习乐谱哪还来得及啊!”顾涟撅嘴,一脸鄙视,“算了算了,我知道你好不容易才将大嫂拐上床……我体谅体谅你……去吧去吧。” 顾行又气又笑,使劲拍了拍顾涟的额头:“你在想什么呢!好了,我们的事你就不用操心了,快点回去搭理好你自己就行了。” “哼哼……有了媳妇忘了妹,说的就是你!”顾涟跺跺脚,一步一顿碎碎念地回身离开。 顾行看着妹妹的背影,笑得温和。 “怎么了?涟涟呢?”难得赖床的毕言揉着眼睛,好不容易离开被窝,起身走到顾行身边,向外张望,“怎么没人?” “她明天演奏,怕我们忘了。”顾行回身,毫不犹豫地靠在顾涟身上,“腿又不舒服了,扶我回去。” 毕言一听腿舒服,顿时紧张起来,虽然医生说没有大碍,但是毕竟是车祸,万一有个后遗症什么的,可就严重了:“很疼吗?要不要叫医生?” “没事,坐一会儿就好。”顾行笑得见牙不见眼,搂着毕言的腰,坐回到病床上,“等会儿啊,礼服就送来了,你看看喜不喜欢。” “送到医院?”毕言微讶。 “嗯,是啊,我想看看你穿着合不合身。”顾行摸摸下巴。 毕言由顾行搂着,点点头,也不说话。 两人温馨地吃过一顿不知道改叫中饭还是晚饭的餐后,送礼服的人到了,同行的还有一位维也纳的名设计师。 毕言依言穿上这件深蓝的礼服,走出内室,犹有几分不自在地抚了抚衣服,皱眉:“顾行,这衣服是不是太单薄了,外面挺冷的吧。” 这件礼服是刚至脚踝的款式,如大海般沉郁广阔的深蓝,简单大方的款式都极佳地衬托出了毕言的气质,腰上复杂而古老的印纹,不但勾勒出毕言纤细苗条的身材,更给人绚目的神秘感。 礼服外面是一件雪白的披肩短袄,皮毛柔软而纯净,更是将毕言的一双星眸映衬愈加深邃。 “很美。”顾行唇边带笑,一眨不眨地看向毕言。 “是吗?”毕言低头看了看礼服上的印纹,颇为好奇,“这个花纹很漂亮。” 顾行笑了,边上的设计师也笑了,眨巴着浅蓝色的眼睛,调侃道:“小姐,这整件礼服,您只对花纹满意吗?”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毕言立刻摆手,脸上有些羞赧。 “好了,罗卡斯,这是我夫人,你给我收敛点。”顾行瞪了那个设计师一眼,设计师无辜地摸摸鼻子,讪笑一下,不再作答。 “这件礼服很漂亮,罗卡斯,谢谢你。”毕言走到顾行身边,扯了扯他的袖子,又笑着看向罗卡斯。 “你不用这么维护他。”顾行哪能不知道毕言的意思,顿时笑着看向毕言,“这小子脸皮可厚着呢!什么朋友妻不可戏的道义,他可从来不遵守,我当然得小心点。” “顾行!”毕言压低嗓子,使劲扯了扯顾行的袖子,用中文小声道,“这话说的……你怎么尽丢人啊!” “嫂夫人。”标准的京腔突然响起,罗卡斯看向毕言,迷人的蓝眸眨了眨,“我们真是英雄所见略同啊!” 毕言一呆,待反应过来,顿时脸色爆红,这个,这个罗卡斯竟然懂中文,还是这种文绉绉的调儿…… 顾行见毕言已经开始往她身后躲,知道自己这位准夫人脸皮很薄,瞪了玩世不恭的某人一眼,牵着毕言的手,将她扯出来:“好了好了,罗卡斯这人就是这么招人厌,你别理他,去换衣服吧。” 毕言一个箭步躲回内室,脸上烧红,为什么明明每次都是顾行不着边际,可是最后丢人的却总是她……这也太不科学了吧! 顾行笑盈盈地看着毕言落荒而逃的背影,他发现看毕言的窘状已经成了他戒不掉的一大乐趣了…… “呦呦呦,瞧瞧,瞧瞧,我们的铁血冷面董事长竟然一脸荡漾……啊,春天正是美好啊哈~~”毕言一走,罗卡斯更加肆无忌惮,顿时走上前去,撞了撞顾行的肩膀,“说说,这清纯小美女是哪里骗来的?” “哼……”顾行斜眼看了某花花公子一眼,“你要是敢打她主意,我保证你好日子到头了。我记得老爷子前几天还漫天漫地地找一个不肖子孙……” “好好好!我不说了,我不说了……”罗卡斯顿时摆手,开玩笑,调戏诚可贵,自由价更高啊,既然顾行有了这么个软肋,还怕没机会耍他嘛,不急不急滴啦!“我换好了。”毕言将礼服放在一边。 “你可以走了。”顾行瞄了罗卡斯一眼,毫不犹豫地过河拆桥。 罗卡斯本不服气,但看了看某人不是威胁胜似威胁的眼神,也只有乖乖地转身,愤愤地离开。 没了碍事的电灯泡,顾行一把拉住毕言,将她带到怀里,一脸的满足:“咱们再睡会儿吧。” “顾行!现在都下午了。”毕言无奈地抬眸,看着越来越孩子气的某人。 “是啊,所以要睡午觉!”顾某人绝对地理直气壮。 “顾行……你真的有三十四了吗?”毕言有气无力,一脸认真。 “怎么了,你嫌我老?”顾行顿时抱紧了毕言,瞪她,大有她敢承认就死不放手的劲儿。 “不……我越来越觉得你应该是十四,而不是三十四。”毕言捏了一把顾行的脸。 “哦,那是因为我长得比较帅,容颜不老。”顾行曲解毕言的意思,一脸无辜。 “我还天山童姥呢……没脸没皮。”毕言和顾行斗嘴斗多了,性子也开朗了几分,伸手点点某人的额头,很不给面子地嘲笑。 “你不嫌弃就行。”顾行大笑,俯身亲了亲她的脸颊。 两人的笑闹声缓缓飘远…… ********* 翌日,是顾涟登台演出的日子。 毕言换好礼服,画好妆,方才和顾行一起出门,车开到音乐厅门口,顾行腿伤未愈,便由毕言推着轮椅走进去。 演出还有一段时间,□□里倒是坐了不少人,毕言推着顾行到预定的位置,很考前,视野很不错。 “大哥,大嫂。”一个爽利的女声响起来,穿着粉绿色高腰礼服的女子站起来,她身边的俊朗男人也笑着起身,冲毕言和顾行点头:“哥,嫂子,这边。” “好你个小子,不是说不来了吗?”顾行瞪视着这个屡次放自己鸽子的男人,语气很不好。 “嘿嘿,涟涟的音乐会怎么能不来呢……”顾舟摸摸鼻子,想起自家妹妹的狂轰滥炸,实在是受不鸟啊。 邰眉怀着四个月的身孕,礼服虽然是高腰设计,下面是宽松的裙摆和流苏,但还是能看出微微的凸起。 顾舟扶着她坐下,看向顾行的轮椅,颇有几分疑惑:“哥,你腿受伤了?” “嗯,小车祸,过几天就好了。”顾行不在意地摆摆手。 “爸爸,妈妈。”软软的童声响起,一个穿着银色小西装的帅气男孩走过来,三四岁的样子,步子却已经挺稳健了。 “多多,过来。”邰眉宠溺地冲他招手。 小家伙跑过来,靠在妈妈的怀里,好奇地看向顾行和毕言两人。 “这是你大伯,这是伯母。”顾舟摸摸儿子的头,指点道。 “伯伯好,伯母好。”小家伙很乖,一本正经地问好。 “好,好,长得可比你爸小时候帅气多了。”顾行笑着摸摸孩子的手,眼神温和。 毕言也很喜欢这个漂亮又水灵的孩子,温柔地冲他笑着。 小家伙倒也不怕生,围着两人叽叽喳喳地说着话,很活泼的样子。 不过时,交响乐队出场了,整个□□顿时一片安静,几人也都认真地看着台上的人,顾涟是首席小提琴手,位置很靠前,她也看到了顾行等人,冲他们微微一笑。 演奏开始了,以海顿的g大调第九十四号交响曲(惊愕)揭开序幕,之后又演奏了莫扎特的第四十号交响曲(诚然)等。 毕言对古典乐了解不多,演奏的曲子只有一两首能叫的出名字,她看看周围人听众那认真的模样,顿时有几分汗颜。 “怎么了?”顾行握着她的手,极小声地问道。 “额,我好像大多数都叫不出名字。”毕言垂着眸子,有几分尴尬。 “没事,我知道的也不多。”顾行笑着宽慰她,“你又不是搞音乐的,不了解也没什么关系。” 毕言笑了笑,不再说话,专心听起音乐来,虽然依旧不知道曲子的名字,但是其中的激昂、惊惧、欢乐、悲壮……却渐渐地让她仿若置身在那个年代,仿若面对着同样的命运、人生…… 音乐是无国界的语言,这句话,果然不假。 毕言闭上眼,静静地享受着美妙而神奇的语言。 顾行见她如此,便也一笑,转头认真地听演奏。 三个小时,演奏结束了,台上的乐队正在谢幕,台下的掌声更是一阵接着一阵,不肯停歇。 顾涟的脸上一片通红,胸口也不断起伏,显然非常地高兴和激动。谢幕结束,她跑下台,冲着他们用力挥手,表情无比兴奋。 顾行也高兴极了,扶着轮椅就想站起来,就在此时——□□突生! 顾行骤然倒地,轮椅因反冲力狠狠撞上身后的台阶,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毕言的脸上浮现出极度的惊恐,她尖锐的声音划破了□□的屋顶:“顾行——!”。 第68章 手术(上) “哥!“顾舟迅速站起来,脸上很是紧张,“这是怎么回事?” “叫救护车,快叫救护车!”毕言的声音异常尖利,脸上血色全无,她蹲下身子,顾行痛苦抽搐的样子在她眼前不断放大,血液像是瞬间冰冻,满眼都是旋转的血色。 “嫂子!”顾涟已经冲台上冲下来,见毕言一副摇摇晃晃的模样,顿时上前扶住她,一脸关切, “嫂子,你怎么了?” “我没事……我没事。”毕言咬唇,血丝立刻渗出,她握紧了拳头,克制住颤抖的双手,看向顾涟,“在救护车来之前,我给顾行做一下急救,你来帮我。” “好,好!”顾涟同样手足无措,见毕言开口,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连连点头。 毕言在顾涟的帮助下,顺利地将顾行平放在地上,顾行已经失去意识,呼吸也非常微弱,毕言的脸色又白了一层。 “救护车已经出发了,五分钟之内能够赶到!”顾舟大步走过来,脸上一片严肃。 毕言并不作答,低着头,非常专注地给顾行做心肺复苏,一刻也不敢停下,不过一会儿她的脸上竟然冒出了冷汗,脸色也惨白如纸,异常瘆人。 索性,救护车的声音及时响起,医务人员迅速进入□□,周围的听众也知道发生了眼中的事情,故而都非常自觉地让开了位置,方便医务人员进出。 毕言见顾行被抬上担架,二话不说就陪着坐上了救护车。 顾舟则立刻开车,载着邰眉、顾涟等人跟着救护车往医院而去。 “怎么样?”顾舟赶到的时候,顾行已经进了急救室,毕言则神情恍惚地坐在手术室前的长椅上。 “大嫂。”毕言的脸色实在有些吓人,顾涟上前握住她的手,关切地看着她,“大嫂,你是不是不舒服?” 毕言被人握住手,瞬间颤了颤,随即眼神似乎有几分清明,转头望着顾涟的眸子,努力挤出一丝笑容:“我没事。” “大哥,到底是怎么了?”顾舟蹙着眉,神情异常严肃。 邰眉握了握他的手,没有说话。 毕言闭了闭眼,没有说话。她知道,眼前的几个人都不清楚顾行的病情,不知道他随时都有可能……她明白顾行的心思,不过是不想让他们担着这份心罢了,既然无法改变,那就不必多费感情或时间……他一直都是这样的男人,心狠又实际,尤其是对自己。 可是,即便是死局,她不甘心呐,亲眼看着所爱之人在自己面前承受着痛苦一点点死去……这种撕心裂肺的痛苦她真的没法再承受第二遍,她受不了,真的受不了! “大嫂!”毕言不断变化着的疯狂眼神,和越来越惨白的脸色让顾涟莫名心惊,她使劲晃了晃毕言的手臂,唤了她一声。 “我去打个电话。”毕言忽然站起来,直接走到了走廊转角,顾涟和顾行对视一眼,有些莫名。 毕言拨通了施佩曼教授的号码,这世上没有人比教授更加了解这种病症,也没有人比她更加了解顾行的身体情况,如果他们联手,也许还有一线希望。 教授接了电话,了解到这边的情况后,决定立刻启程赶来维也纳,并嘱咐毕言将顾行及时转到维也纳技术大学的附属医院,那边有他的实验室,仪器设备也比较齐全。 毕言立刻答应,等她回到急救室门口,恰好看见顾行被推出来,医生也走了出来,顾舟和顾涟正围着医生,问着什么。 毕言快步走到医生面前,飞快道:“医生,我们希望转院到维也纳技术大学附属医院,您能不能帮忙让救护车送我们去那里?” 医生一愣,听得懂德语的顾涟也一愣,只有顾舟和邰眉茫然地看着几人。 毕言只得飞快地将顾行的病症告诉医生,并称顾行一直接受施佩曼教授的治疗,这次病情突然加重,她已经通知了施佩曼教授。 医生也是听说过这种罕见的病症,当下立刻答应为他们安排救护车,送他们去维也纳技术大学附属医院。 医院的动作很快,不多时,顾行就戴着氧气罩、全身装满检查设备,全副武装地上了救护车,毕言依旧随行,顾舟则继续开车跟在他们后面。 顾涟走时一脸震惊和无措,她显然听懂了毕言的话,受到了极大的打击。 毕言也顾不上向她解释这件事,一门心思全在顾行的身上,唯恐他的病情又发生什么异变。 索性维也纳技术大学附属医院很近,毕言一下车,就立刻赶往施佩曼教授说的那个实验室,与负责人说明了情况和自己的身份后,对方也很爽快地答应毕言自由使用实验室,于是,顾行顺利地被送进了实验室的专属病房。 顾舟等人依旧一头雾水,正想让毕言解释一下,却见毕言已经换上了白大褂,戴上了口罩,正脚步匆匆地往病房走。 “大嫂,大哥到底怎么回事?你就实话实说吧。”顾舟一脸焦急地直视毕言。 顾涟也上前一步,看着毕言:“大嫂,你刚刚和那个医生说的,什么什么症,还有什么教授,什么研究……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哥他是不是早就得了什么病,一直瞒着我们。”说到最后,顾涟的声音都上带上了哭腔。 毕言心下也是万分焦灼,实在没时间和他们解释这些事情,她脚下不停,飞快地回话:“我现在要进手术室,有什么事情,等他好了再谈。” “可是……大哥他……”顾涟哽咽起来,她完全不能接受自己无所不能的大哥那样痛苦地摔倒在地上,不能接受他无知无觉地昏睡,更不能接受……他可能得了绝症的这种猜想。 “不准哭!”毕言忽然厉声高喝,眸子更是一片森冷,顾涟吓得一抖,哭声也戛然而止,“他不会有事。我拿命保证!” 顾涟和顾舟俱是一震,毕言已经推开手术室的门,大步走了进去。 一个小时,两个小时…… 顾涟一直断断续续抹着眼泪,顾舟则静静地站在门边,一声也不吭,邰眉牵着孩子站在顾舟边上,也沉默着。气氛凝重而悲凉。 顾舟已经从顾涟口中知道了毕言对那个医生说的话,很明显,他的大哥有旧疾,而且不是什么简单的疾病……他们都不知道,大哥瞒得他们好苦啊! 顾舟忽然揪住自己的头发,痛苦地蹲下来,俊朗的脸上满是悔恨和自责,眼眶更是一片血红。 “顾舟,顾舟……”邰眉顿时蹲下来,伸手去顾舟的手,脸色焦急。 顾舟垂着手,握住邰眉的手:“是我不好,我只想着躲开顾家,躲开那段痛苦的回忆和这个折磨我的地方,可是,我却将哥哥留在这里替我受罪……是我的错!是我该死!” “顾舟……顾舟……”邰眉伸手将顾舟环抱住,眼里满是疼惜。 “是我的自私才害哥哥如此……他有这么严重的病症,我却不知道,一直不知道……还留下他一个人在这个痛苦的地方,独自一个人抗下一切……我该死,我该死啊!”顾舟回抱住邰眉,滚烫的泪珠落在邰眉的肩上,灼痛了她的心。 “不,是我的错……如果不是我让你留下来陪我,如果不是我……”邰眉也红了眼眶,声音哽咽。 “二哥,大哥会好起来的,他会好起来的。”顾涟走过来,伸手扶起挺着大肚子的邰眉,又再次扶起自责不已的顾舟,“大嫂说了,大哥会好的!一定会好的。” 顾舟对上妹妹的坚定的眸子,哑声:“是。会好的,一定会好的。” “索菲亚已经进了手术室了?”一个高大的日耳曼人走进来。 “是的,毕医生说她先急救,等您来了,再看是否需要手术。”之前见过的负责人同样快步走来。 “您是施佩曼教授?”顾舟立刻迎上去。 “是的。您是……病人家属。”施佩曼教授疑惑地看着顾舟。 “是的。我大哥的病……到底……”顾舟神色焦急。 施佩曼沉默了一下,点了点头道:“我会尽全力的。索菲亚……就是毕小姐,她会尽全力。” “谢谢。”顾舟抹了把脸,让开去。 施佩曼教授进了消毒室,换上无菌服,戴上口罩,立刻推门进入手术室。 手术室外,再次陷入一片骇人的寂静…… 第69章 手术(下) “教授。”毕言转身,激动地看着来人。 “情况怎么样?”教授点点头,走过来。 “我给他注射了您最新研制的药,看情况已经基本稳定了,但是依旧是昏迷状态。”毕言显然很着急,目光灼灼地看向施佩曼教授,“教授,这种昏迷状态会持续多久?之前的两个病人都没有出现这种状况,顾行为什么会出现?发病前他也并没有受到任何刺激……” “索菲亚,冷静些,冷静些……”施佩曼教授拍了拍毕言的肩膀,神情也有几分无奈,“我们对这种病症的研究还处在初期,它到底会有怎样的突变,我们根本不清楚……顾行的情况只是其中一种可能。” 毕言的睫毛颤了颤,痛苦地闭上眼,哑声道:“我知道……可是,如果连症状都不能完全清楚,我们该怎么去治疗?” 施佩曼教授沉默了一下,走近顾行,看着他毫无所觉的脸,“也许……只有三成把握……” 他的声音太轻,毕言并没有听到。 顾行的状况暂时稳定,毕言查看了顾行的情况,并仔细吩咐了护士之后,便和施佩曼教授走出了手术室,顾舟他们一直呆在外面,现在也该是告诉他们实情的时候了。 见到两人走出来,已经一脸疲惫的顾舟顿时像像是打了鸡血一样窜起来,快步走到两人面前:“教授,大嫂……大哥怎么样了?” 抱膝坐在长椅上的顾涟和牵着孩子一动不动的邰眉也迅速围过来。 “暂时稳定,但是他还在昏迷中……”毕言闭了闭眼,低声喑哑,“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醒来……” 听到前半句还送了一口气的几人一听后半句,顿时就傻在那里,什么叫“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醒来?” “他也许会一直昏迷……”施佩曼一手搭在毕言的肩上,拍了拍,代替她将要说的话说完,“你哥哥得的是一种极其罕见的病症,全世界也不过两三例,他当初会找上索菲亚也是因为这个。” 顾舟等人显然都非常吃惊,其中顾涟更是一脸不可置信地看向毕言:“大嫂……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施佩曼对两人虽然有些了解,但知道的也不太多,这一切显然还要毕言解释,她回眸对施佩曼教授点点头:“教授,您先去实验室吧,我和他们解释清楚,就会过来。” 施佩曼看着自己爱徒压抑而痛苦的眼神,心底无奈地叹了口气,这种眼神他七年前也见过一次,那一次差点毁掉她,让一个天才沉寂在人群中七年,过着堪称不见天日的生活……上帝为什么这么残忍,还要再次折磨这个孤独的孩子……这一次,是不是要让她沉寂一辈子? 施佩曼教授伸臂抱了毕言一下,声音安慰:“好,我在实验室等你。” 毕言看着教授走远,方才认真地看向顾舟:“去休息室吧。” …… “所以,你的意思是……大哥和你订婚,只是你们的掩人耳目之计?”顾舟坐在椅子上,这一切实在是让他不知道该露出什么样的表情。 “大哥为什么……他为什么不告诉我们?”顾涟早已经泣不成声,“为什么什么都不说?如果……如果……” “就算说了,也没什么用处。”毕言的声音清冷,她垂下睫毛,遮住眼里的压抑和痛楚,“让你们知道也只是徒添一份担心罢了,依顾行那样的个性怎么会告诉你们呢?他早就习惯了……习惯了自己承担一切……” “可是……他也不能……”顾舟哑了嗓子,“这是要置我于不仁不义?自己承担下一切,以为这样我就会高兴吗?混蛋!顾行这个混蛋!” 毕言双手交握,指尖一片青白。 “那……大哥的身体还能不能……”邰眉轻轻拍着顾舟的肩膀,抬头看向毕言。 “虽然我们一直研究这个……但是,因为病例实在太少,我们的研究还只是初步阶段,原本我们打算保守治疗,用电磁疗法和药物疗法,但是……今天的情况出乎我们的意料……”毕言用尽量平静的语气描述这一切,只是颤抖的指尖出卖了她心底的惊惧。 “那么如果现在手术的话……”顾舟紧紧盯住毕言,一字一顿,“有多少把握?” “这不是能不能手术的问题。”毕言瞬间抬头,对上顾舟的视线,“而是,没有人能主刀,你明白吗?之前的病人都没有采用过手术治疗……顾行也许是第一个!” 顾舟脸上一片惨白:“怎会这样……” “我可以考虑主刀。”施佩曼教授站在门口,看着毕言,“我想了想,还是觉得,应该告诉你们。索菲亚,这也许是唯一的办法。” “教授!”毕言一脸惊喜,随即又立刻沉寂下来,“我很感谢您愿意为顾行主刀,但是……他现在的情况,手术能不能起作用,都还是未知数啊……” 听到毕言的话,燃起希望的众人顿时又沉默下去。 “不,他并不是第一个。”施佩曼教授叹气,“在你们来之前,我给之前的那个病人动了手术,他虽然没有昏迷,但是身体的疼痛已经到了无法承受的地步……所以,他请求我,给他动手术。” “也就是说,顾行与他几乎是同期的……对方是疼痛,而是他是昏迷……”毕言咬住嘴唇,右手拼命握住椅背,仿佛这样就能支撑住自己,“如果疼痛无法停止……那是不是,昏迷也无法停止……” 施佩曼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叹息着点点头:“应该……是这样的。” 顾舟等人的脸上同样惨白一片,顾涟的抽噎声止也止不住,一双眼睛早已红肿。 “那个人……手术……成功了吗?”毕言费劲全身力气才问出这一句话,她几乎不敢听教授的回答。 施佩曼教授握紧了拳头,神情有满是不忍:“没……有。那人虽然没有死,但也没有醒……” 毕言晃了晃,被邰眉及时扶住。 “所以……有几分把握?”毕言脑子里全是“嗡嗡”的声响,眼前也是一片白茫茫的惨淡,她几乎是无意识地问出这句话。 “即便手术顺利……醒来的把握,也只有三成……”施佩曼教授转头,不忍再看毕言的表情,痛到极致又压抑到极致的表情。 “三成……”毕言无意识地挣开邰眉搀扶的手,颤抖着走到施佩曼教授面前,双眸中仅剩铺天盖地的绝望,“好,后天,手术。” 没有比现在更差的情况了不是吗?毕言吸吸鼻子,挤出一丝笑容,没关系的,就算他永远醒不过来,她也会一直陪在他身边……一直……直到死。 “大嫂,你别笑了……大嫂……”顾涟忽然扑上来抱住毕言,一双红肿的眼中满是焦急,“大嫂……你想哭就哭吧……别这样笑……” 顾舟邰眉两人也关切地看着毕言。 毕言恍惚地勾勾唇角,眼神一片空茫:“我不会哭……别担心……我没事……没事。” 毕言轻轻推开顾涟,转身走出休息室,屋外的阳光如此明亮,在这极寒的冬日里,异常罕见。 她抬头,笑了笑,透明而淡漠,她为什么要哭?他们会在一起的,永远……这一次,谁也别想主导她的悲剧,谁也别想! “她是个倔强地令人害怕的孩子……”施佩曼教授看着毕言渐渐消失的背影,转头对着顾舟等人低声道,“我甚至想,即便是哭瞎了眼睛,也比她这样好啊……” 顾舟等人同样看着她的背影,沉默不语…… 手术定在两天后的下午,教授早早地就将顾行转移进了手术室,顾舟一行人也早早地守在手术室门前。 毕言沉默地坐在一边,教授没有让她帮忙,她知道,自己这样子的心态不适合进手术室……没关系,她在外面等着他,他们绝不会再分开。 顾舟侧头看向沉默端坐着的人,眸光深沉。他总觉得毕言身上多了一些东西,一种令人害怕的决绝…… 第70章 大结局 手术室的红灯一直亮着,如同层层迷雾中直透人心的尖锐,不可忽视,亦不敢忽视。 毕言端坐在长椅上,直直地看向手术室,神情是从未有过的平静,仿佛生命中再也没有什么东西能够在她心中掀起波澜。 顾舟坐一会儿,又禁不住站起来,时常在走廊上踱步,眼睛却一刻不停地盯着手术室,眉头紧紧皱起,神情冷凝。 邰眉则抱着不安扭动着的多多,脸上一片黯淡。多多偷偷地抬头,正对上母亲内疚的神情,轻轻扯了扯邰眉的袖子,低声唤道:“妈妈……” 邰眉一怔,低下头来,看着儿子,努力用平静的声音问道:“多多,怎么了?” “妈妈……我饿了。”多多垂眸,又侧头去看了看不断踱步的爸爸,将脸埋进母亲的怀里。 冷寂又压抑的走廊里,孩子轻柔的声音传入了每个人耳里,顾舟停下脚步,回望,却对上儿子胆怯又瑟缩的神情,蓦然脸色一黯,抬头,恰对上邰眉躲闪的眼神,心下一愣,想通其中关节,又是茫然,又是心疼。 “二哥,既然多多饿了,你让他先去吃饭吧,现在都六点多了,别饿坏了孩子。”顾涟一脸疲惫,却仍旧温柔地看着明显不安的小侄子。 顾舟叹气,摸了摸儿子的头,对邰眉说:“你带着他先去吃饭吧。” “我……”邰眉抬头刚想说什么,却被毕言出声打断。 “顾舟,你和邰眉一起陪多多去吃饭吧。这里有我和涟涟就行了。”毕言看着气氛古怪的一家人,心底默默叹息。 “是啊,哥哥,你陪着多多去吧。这里有我们就行了,孩子在这里待了这么久,也该歇歇了。”顾涟也出声了。 顾舟看看儿子,又看看神色躲闪的邰眉,转头对毕言道:“好。如果有事,打我电话。” 毕言点点头。 顾舟牵起邰眉的手,换来对方惊诧又激动的一眼,看到一向大大咧咧,性格坚毅的心上人露出这样恍惚又小心的神色,顾舟心里一疼,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挠了一下,又泛起一层酸涩和无奈,他牢牢握住邰眉的手,牵着母子俩走出去。 “二哥他……”顾涟抹了把脸,神情黯淡,“他并不知情,可是,他却……还有二嫂,二嫂很自责。” “这不是他们的错……是顾行自己不打算对你们说的……顾舟并没有什么错……”毕言垂头,“顾行也不会希望因为自己的事,让顾舟和邰眉之间闹出不愉快……” 这边,顾涟和毕言正担心着两人之间的情形,而另一边,顾舟和邰眉正沉默地走着,两人谁也没有开口说话,气氛莫名僵持。 “我……” “你……” 顾舟和邰眉同时开口,两人目光接触,俱是尴尬。 沉默了一会儿,还是邰眉先开了口:“对不起,是我太任性,非要让你留在a市,是我的错……” 顾舟停下脚步,低头看着神情恍惚又黯然的妻子,他从来没有见过她这个样子,他舍不得,舍不得让自己心爱的人因为自己的任性背上这沉重的枷锁,这一切是他的错,是他任性,是他理所当然…… 顾舟用力抱住邰眉,声音低沉而痛苦:“不,是我……是我太任性……是我不想回港城,所以才会顺势答应你,那时候,我心里暗喜,卑鄙地想着,有了理由,就能不用在回去了……我一直告诉自己,大哥那么强势,那么厉害,港城没人是他的对手……没人能够伤的了他……我那么自私……都是我的错……” 邰眉回抱住顾舟,只觉得肩上一阵湿热,埋头在她怀里的男人……声音压抑,带着哽咽……他从来都是嬉皮笑脸,满不在乎,她知道那层温和的伪装下是强势的他,不惧任何困难的他……她从来没有见过他如此悲伤无措,也从来没有见过……他流泪…… 命运就像是拨弄棋盘的孩子,因为天真,所以不知道什么是残忍……这出阴错阳差的折子戏,就像是嘲笑他们所谓的感情,嘲笑他们的执着和爱。 街头拥抱的男女,在日暮的夕阳下,那拉得长长的影子,藏着怎样的悲伤? ******* 夕阳西下,地平线上吞没了最后一丝光亮,手术室的红灯,骤然熄灭。 毕言“豁”地站起来,瞪大了眸子,一眨不眨地看着手术室的门。 门缓缓地打开,医生护士将打着吊针的人推了出来。毕言的眼眶瞬间红了,男人紧闭的眉眼,苍白憔悴的脸色,和瘦削的身形,都让她的心像是灼伤一般地疼……强势地不肯露出一丝怯懦的男人,即使是死也不愿意屈服命运的男人,用自己的生命为所爱之人撑起一片天的男人……他就那样无知无觉地躺在那里,仿佛再也不会笑着摸她的头,再也不会像个缺爱的小男孩一样缠着她,戏弄她,只为了看她窘迫而无措的样子…… 她心疼他,心疼这个十四岁就失去母亲的男人,心疼这个在母亲死后被迫面对龌蹉真相的男人,心疼这个忍辱负重十数年,只身陷于泥沼,却拼了性命将弟妹送出去的男人…… 所有人都敬畏他,没有人关心他的痛苦,恐惧,思念……连他自己都对疼痛习以为常……可是她心疼,她在意啊! “索菲亚。”施佩曼教授的声音打断了毕言恍惚的神思,“手术过程很顺利,现在,就看他能不能醒过来了。” 毕言眼眶里有一颗晶莹瞬间划过,她抬头,坚定地看向施佩曼教授:“我会陪着他,直到他醒过来。” 教授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不再说话。 顾行被转入加护病房,毕言将顾舟顾涟等人劝回去,自己一个人回到加护病房,呆呆地坐在病床旁边,握住顾行的手,只是看着他,良久无言。 “你说过……为了我,也会拼一拼的……你不能骗我……”毕言将头埋进顾行的手中,声音低哑沉黯,“我们还有那么多事没做……我知道你喜欢孩子,顾舟的孩子,你那么喜欢……你醒过来,我给你生孩子,儿子、女儿,只要你喜欢……只要你醒过来……” 寂静的病房里,只有机器“嘀嘀嘀”的声音和毕言缓慢地如同低喃一样的哽咽:“你怎么能忍心……让我再尝第二次这样的痛苦……你知道我撑不住的……你明明知道……你怎么能这么残忍……顾行……” 夜,在不知不觉中过去,病房里,有一个人无知无觉沉睡,也有一个人……僵坐,如同千年的雕塑…… **** 之后的日子里,毕言谢绝了顾舟等人提出的要与她换班的好意,仍旧每天一刻不停地守在顾行的身边,絮絮叨叨地说着话,有时候是两人之间的回忆,有时候是一本有趣的书,有时候会讲讲她小时候的事……一日又一日,毕言的嗓子冒出了血丝,声音也沙哑地不能入耳。 顾涟一日日来劝她,劝她歇一歇,她看着小姑娘泛红的眼眶,和焦急的神色,只是笑了笑,继续转头专注地看着顾行。 顾舟将毕父和继母请来了,她知道继母抱着她大哭,她也看到父亲止不住的泪花,可是,她只觉得自己仿佛失了全身的力气,说不出话,也做不出回应,只是继续呆呆地守着那个已经睡了一个月的人…… 她会按时吃饭,也会在顾行身边小憩,她觉得自己很正常,可是他们却都哭着哀求她,用悲伤怜悯的眼光看着她……为什么要怜悯她?她和顾行在一起……这一次,绝不会再分离……她很幸福…… 毕言抚摸着顾行瘦了一圈的脸,神情淡淡的,带着一丝奇异的笑容,你也是吧……不再应对这世上烦累的事物,不需要再为仇恨耗费心血……就这样吧,如果你累了……那就这样睡着吧,她不介意了……反正,他们会永远在一起的…… 她站起来,只觉得天旋地转,眼前一片漆黑,她听到很多人尖利的呼喊,她只是累了,要休息一会儿……嗯,就休息一会儿…… …… “大哥……你醒醒吧……”顾涟守在两人的床前,泣不成声。因为大嫂昏倒时,一直紧紧地抓着顾行的手,他们没办法将两人分开,只好在病房里再添上一张病床,让两人并排躺在一起。自从大哥昏迷之后,大嫂就一直守在他的身边,吃不进东西,也不睡觉,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她越来越憔悴,也越来越沉默,他们都害怕她撑不住,却没想到……这一天还是来了…… “大哥……你已经睡了一个月了……不要再睡了……”顾涟边抹眼泪边说着,情绪激动,有些颠三倒四,“大嫂也昏倒了,医生说,她太累了……大哥,你那么爱大嫂,你怎么忍心看她这样……如果,如果你再不醒过来……谁也救不了大嫂啊……我知道……我们都知道,虽然大嫂什么也没说,可是如果你出事了……她也活不了的……大哥,你怎么能这么狠心……大哥!” 顾涟哭得伏到在地,仿佛要将这些日子所有的伤心恐惧都哭出来,顾舟红着眼眶将她扶起来,哑声道:“涟涟,大嫂现在倒下了,你不能也跟着倒下……先去吃点饭吧……” 顾涟抽泣着,靠在顾舟身上,被他扶着走出去。 病房里,一片空寂,唯有机器“嘀嘀嘀”的规律响声……突然,这声音加快了几分,床沿上的修长手指几不可见地动了动。 停顿了一会儿,那手指再次动了动,仿佛是要突破最困难的堡垒,亦或是撕开最浓厚的迷雾……病床上的男子忽然皱起了眉,睫毛微颤……极其努力地……睁开了眼…… 他费劲全身力气想要坐起来,无奈睡了一个多月,全身肌肉早已经彻底疲软罢工了,他痛苦地皱眉,右手不经意间动了动。 仿佛命运注定,这一动,惊醒了与他手握着手的毕言,她侧头,正对上男人微笑的脸,她看见了世上最爱的人,听见了世上最想听的声音——他开口了,沙哑而缓慢:“言……言” 第71章 番外一 自从顾行醒来,毕言的脸上就一直带着笑容,这笑容让所有看了都能感觉出她的幸福。就连施佩曼教授都忍不住将她叫入办公室,和她说了一些话。 毕言坐在花园的长凳上,仰头看着湛蓝的天空,脑海中回响这教授对她说的那番话。 “索菲亚,你能获得幸福,我感到非常高兴。你跟着我那么多年,我从未见过你脸上出现如此纯粹的笑容。在这里,我们尊重每一个人的*,你走之后,我曾后悔过,是不是因为我对自己的学生关心不够,或者我没有在你最困难的时候向你伸出援手,才导致你跌落谷底,对人生失去希望……我认为我是有罪的,直到今天,我都为此愧疚着……但是至少,现在,在看到你的笑容的这一刻,我能够放心了。” 毕言的视线从天空缓缓下移,远处就是连绵的山脉,顶上隐隐还带着雪色,真的很美啊,可她在这里待了那么多年,却从来没有感受到这种美。她来来往往皆是行色匆匆,心里沉这太多事,眼里也落不下任何的美……她的前半生,一直在被过去牵绊,从来没有走出来。 教授觉得,他不够关心她;师兄也曾懊悔,没有第一时间帮到她;父亲从来不敢在她面前提到母亲;继母更是小心翼翼地不敢冒犯她……她的存在,对于身边的人到底有什么意义? 他们从不曾伤害她,可她却总将自己的痛苦有意无意地转嫁到他们身上,仿佛这样,就能够脱去心上的枷锁……多幼稚啊。 毕言启唇微笑,摇了摇头,好在,都过去了,一切都是新的开始。 她站起身,深吸一口气,转身,刚想往病房的方向走去,就看到远远的,有一个人坐在轮椅上,笑着看向她的方向。 她扬起笑,向着那人跑去,来到他的面前,半蹲下,眸光晶亮地看着他:“阿行,你怎么出来了?我就是去见了一下教授,马上就回来的。” 顾行笑着看她,伸手摸了摸她的头:“我就是想见你。” 毕言脸色微红,自从顾行醒来之后,说情话的能力就突飞猛进,倒是让她有些招架不住了,她低着头,小声道:“我推你回病房吧,你要好好休息,下午还要复健呢,要早点好起来……” 顾行转头,一只手覆在她推轮椅的手上,眸子里满是深情:“嗯,我要快点好起来,等我好起来了,就来娶你。” 毕言的两颊染上了绯色,却小声说了一句:“好啊。” 晨光熹微,从斑驳的树叶之间落下,只剩下点点碎金,两人的身影在这碎金之间越行越远,直到身影融合,再也看不见。 回到了病房,顾舟和顾涟早早地就已经过来了,见不到顾行的身影,还有些着急,此刻看见毕言推着顾行回来,这才齐齐松了一口气。 顾涟帮着毕言把顾行扶到床上,顾舟已经自觉自动地将带来的早餐放到了顾行的面前,另一份则给了毕言。 顾行看着殷勤的弟弟,眼里带着一丝笑意。他知道自从他病倒之后,顾舟和邰眉就再也没有回过a市,顾舟既要解决公司里的事,又要时不时地飞过来看他的情况,异常忙碌。而他醒来之后,顾舟两夫妻就更加殷勤了,就连他的一日三餐和毕言的出行接送,都被这两夫妻包了。 顾行看着自己的弟弟,又是好笑又是感慨,他吃了一口顾舟带来的粥,对他道:“你该回去了,就算曹辰和颜琛都在,但决断之事还是要你拿主意的。” 顾舟认真地点了点头:“大哥,公司里的事,你就别操心了,我有数的。” 顾行笑了:“好好好,我不操心,我是巴不得不操心,如今你肯接手了,我也算是能够解脱了。” 听到这话,顾舟显然愧疚了,抬头对顾行道:“大哥,是我的错,如果我不是这么任性,你也不会……” 顾行拍了拍他的肩:“好了好了,不是什么大事,你再这样,大哥才要不高兴了。” 顾舟点点头,不再说话。 顾行吃完早餐,又和顾舟聊了聊,说起打算身体修养好之后就和毕言结婚,顾舟和顾涟都很高兴。 顾涟兴致勃勃地看着毕言:“大嫂,我给你们当伴娘吧!之前二哥结婚,我都没机会当伴娘,这一次,总该轮到我了吧?” 毕言失笑,顾舟却开口了:“你这小丫头,懂不懂规矩,伴娘要是新娘那方的人,你这个新郎家的亲戚凑什么热闹?” 顾涟疑惑地转头问顾行和毕言:“是这样吗?” 顾行笑着点头。 顾涟立刻失望地瘪瘪嘴,随即又挥了挥手:“我才不管这个,反正我就想当伴娘,大嫂,好不好嘛,我就算你娘家人啦!” 毕言看着蹭到她身边来的顾涟,对上她那双湿漉漉充满请求的大眼睛,根本说不出一个不好来,便笑着点点头:“好,你想当伴娘自然可以的。” 顾涟欢呼。 顾舟笑着对毕言道:“大嫂,你别太惯着她,这丫头一贯就是个顺着杆往上爬的,没脸没皮得紧!” 顾涟立刻窜过去,掐了顾舟一下:“有你这么说妹妹的,还有没有点当哥哥的样子啊!大哥,你看看,都是你惯得,把二哥都惯坏了,就知道欺负妹妹。” 顾行敲着他们兄妹掐架,只觉得好笑,连连摆手:“好好好,你们俩都是我惯出来的。” 几人又笑闹了一阵,直到顾行要去做检查,顾舟和顾涟还舍不得离开,非要在病房等他检查好回来,顾行赶着顾舟,瞪他:“公司里的事,你是不打算管了是吧?就算现在不能飞回去,至少也要开个电话会议吧?曹辰的作风我熟悉得很,今天该向你汇报来了!快给我回去。” 顾舟无奈,公司里的事也确实多,他只要走了。 顾涟就开心了,表示自己什么事也没有,一定要等到大哥回来。 谁知道,顾行对付顾涟也有一套,他直接握住毕言的手,看着顾涟:“涟涟,大哥和大嫂好不容易有机会单独相处,你也知道你大嫂平时有多害羞,你要是在这里……” 毕言羞赧地瞪了顾行一眼:“你说什么呢!” 顾行立刻耸耸肩,一副“你看吧”的样子对着顾涟。 顾涟很是为难,看了看羞红脸的毕言,又看了看自己大哥,终于沉重地点了点头:“大哥,为了你的终身幸福,我还是走吧。” 顾涟一走,毕言就立刻拍了顾行一眼,脸色通红:“你在涟涟面前胡说八道什么呢!你这人真是……醒来之后越来越没羞没臊了!” 顾行牵着她的手不让她抽出去,慢慢地靠近她,毕言几乎能感觉到顾行的睫毛,她忍不住退了一步:“你……干什么呢!” 顾行向她招招手,露出一丝委屈的神情:“我走不过来。” 顾行这样的大男人,露出这种神情,毕言根本招架不住,乖乖地走过去,顾行一下子就将她拉低,唇碰上了她的唇。 他一点一点慢慢地亲她,唇上的润湿感让毕言一瞬间僵直,她甚至还听到顾行在唇齿之间发出来的声音:“我醒来之后,还没有亲过你呢。” 一吻罢,顾行才松开她,笑得像没事人一样,对她道:“走吧,该去做检查了。” 毕言一个早上,脸上的绯红就没退去过,直到将顾行送到了医护人员手里,她才松了一口气,坐在检查室门口的长椅上。 好半晌,她才伸手捂住自己的热烫的脸,轻轻呼一口气,半是埋怨半是甜蜜地低声喃喃:“真是的,不过是睡了一段时间,怎么……怎么就变得这么厉害了!” 她捂着脸,脸上的热烫一点点渗入皮肤,也一点点渗入心里,那深切的甜蜜却从心底慢慢地泛上来,直到脸上也挂满了笑意…… 顾行检查完,坐在轮椅里被推出来,他在门口,看着长椅上毕言的笑容,也不自觉地勾起了一抹笑,两人一坐一站,一近一远,脸上却都挂着相同的笑容。 这一瞬,岁月静好,现世安康。 第72章 番外二 毕言放开一切,陪着顾行在医院休养了将近半年,这半年多,两人几乎形影不离,感情更是越来越浓稠,说是如胶似漆都显得淡了些。最要命的是,两人还都不觉得,自以为相处起来与以前没有差别,然而,对于其他人来说,尤其是天天见到这一对的曹辰,简直要被闪瞎狗眼,每次看到他们无意识地秀恩爱,就开始心塞,做一个单身狗容易嘛!尤其是为了那点奖金,还不能举起火把烧烧烧! 到最后连顾涟都开始加入fff团了,每次只要毕言和顾行相视而笑,或者动作默契地做什么事,顾涟就开始狂咳,曹辰就一副“哎呀,受不了了,肉麻死了”的样子。 顾行本来懒得理这两人,奈何两人存在感太强,还不停地在他面前刷脸。某一日,趁着毕言去见导师,顾行直接把曹辰和顾涟都给叫了过来。两人一来,见到毕言不在,顾行则坐在一边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顿时就方了。 曹辰是最了解他这个老板的,在毕言未曾出现的那段时光里,面无表情就是他老板最常用的表情,以及,一般他这样的时候,就是要发火了……曹辰立刻很怂地躲到了顾涟身后,想让老板妹妹去档枪口。 可是顾行怎么会让他得逞,直接冷笑一下:“曹辰,你最近很闲啊,天天在医院里晃。” 曹辰简直要冤死了,老板住院潇洒撒手,啥都不管了,二老板虽然管着事,但每次都要把事情跟老板汇报一下,他这段时间又要帮二老板做事,又要给两位老板跑腿,简直忙得脚不沾地。结果每次过来,还要看大老板虐狗……你说说,你说说,这世界上还有比他更惨的马仔吗? 曹辰还没喊冤,顾行又盯着他,说了一句:“你最近对我挺不满的?今儿正好,我有空,你说说吧,有什么想法?” 是啊是啊,毕小姐不在,您就有空了。曹辰肚子里一个劲儿的腹诽,面上却相当诚恳,他往前走了一步,神情殷切,表情真挚:“董事长,我不是对您不满,我是着急啊!” 顾行挑了挑眉,换了个姿势:“哦,你着急什么?” 曹辰立刻表忠心:“我是急啊!您看您和毕小姐,您们这感情都已经到这地步了,您怎么就不开窍呢!” 顾行抬头看了曹辰一眼。 曹辰挤眉弄眼,终于一跺脚:“董事长,该求婚了啊!” 顾行眸光一闪,没有开口,但缩在后面的顾涟马上感觉到自己哥哥的心情好了起来,她心里给曹辰点了个赞,果然是跟着他大哥跟了那么多年的特助,揣摩上司的心意的简直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 她见顾行心情好了,也敢出来应和了:“哥,是啊,你啥时候跟嫂子求婚啊!你不着急,我们着急呀!你说说,你看你现在身体也好,嫂子最近又有空,你俩赶紧把婚礼办了呀!” 顾行心情显然很好,把手里的财经杂志往沙发扶手上一放,笑着看了顾涟一眼:“怎么?涟涟是不是也想嫁人了,这么急着催你嫂子进门?” 顾涟被自家哥哥调侃,顿时反击:“我才没有!我是看你们这样天天秀恩爱,想让你们以后合理合法地秀恩爱呀!” 顾行往沙发上一靠,目光扫过眼前两人,终于慢慢笑了:“我们本来就是合理合法地秀恩爱啊。” “啊?”顾涟一愣。 曹辰脑子转得快,啥叫合理合法秀恩爱?那不就是……他惊诧地捂住了嘴:“不会吧……您和毕小姐……您们……” 顾行忍住心里的笑意,淡定地点了点头:“是啊,我们已经领证了。” 顾涟一下子就炸了:“大哥!你怎么能这样,太……太太草率了!你都没有精心准备求婚,就这么……就这么和大嫂扯证了?太委屈大嫂了!” 连曹辰也跟着点了点头:“是啊,您这太过分了。” 顾行听着顾涟和曹辰的指责,却一点也不生气,甚至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还露出了蜜之微笑,笑得特别肉麻。 顾涟还在表示不满,曹辰却已经边摸着鸡皮疙瘩,边想到了某种可能性,能让自家董事长露出这种略……恶心的笑容,还能有谁?只有毕小姐,所以……其实,大概是毕小姐主动要和自己董事长扯证的? 曹辰正惊诧着,病房门就被人推开了,毕言一边摘下口罩,一边漫不经心地开口:“是我拉着他去领证的。” 曹辰暗暗竖了个大拇指,心道毕小姐果然巾帼不让须眉,不同凡响,不同凡响啊!顾涟那边,正大肆埋怨着自己哥哥,结果听到自己嫂嫂来了这么一句,顿时哑声了,好半晌,才跺了跺脚:“大嫂,你这样太便宜哥哥了!不行,你一定要让他好好求婚,还有举办一个巨大的婚礼!” 毕言坐到顾行的沙发边上,相当自然地握住了他的手:“今天感觉还好吗?” 顾行笑着回望,相当自然地拍了拍毕言的手背:“都已经快出院了,没事了。” 毕言也跟着笑了一下,然后她才转头对着顾涟和曹辰笑了笑:“没事,不必那么麻烦,我们已经是夫妻了,婚礼就请些亲戚朋友就好,我和他都不喜欢太热闹。” 顾涟不满地嘟哝:“那可不行。” 毕言刚要笑着摇头,却听到身边的顾行说了句:“婚礼可不能简单。求婚已经被你抢先了,婚礼可要听我的了。” 顾行一说这话,毕言惊讶地看他一眼,顾涟却一下活跃起来:“对嘛,对嘛,婚礼一定要大办!要让所有人都知道,毕言姐是我嫂子!” 曹辰也立刻道:“对对,董事长,这事你就交给我,保证没问题!” 毕言小声对着顾行道:“真不用太麻烦,你身体才刚刚好,我又不喜欢……” 顾行握住她的手,捏了捏,语气十分坚定:“这次,听我的。” 毕言看着他,终于还是无奈一笑:“好吧,听你的。” 顾行这才笑了笑,伸手摸了摸她的脸:“你在我还躺在病床上的时候,就和我求婚,强硬地要我交出户口本,这一次……总要给我留点颜面吧。” 毕言脸色微红,显然对于自己当初干得荒唐事感到很无奈,但是,顾行动手术的时候,她时时刻刻都在煎熬着,在后悔为什么没有早些和他结婚,为什么没有留出更多的时间来相处……一分一秒,她都在后悔。所以,后来顾行从重症监护室转出来之后,她就立刻求婚了,甚至逼着他答应,她当时就想,人生什么东西都可以迟一步,唯有心里的那个人,再也不要迟一步了! 顾行醒来听到的第一句话,就是毕言对他说:“我们结婚吧” 他全身还被动弹不得,脑子更是昏昏沉沉的,以为自己幻听了,结果,还没等他回答,毕言又来了一句:“你的户口本在哪里?我已经打过招呼了,今天就能领证!” 顾行彻底懵逼了,他以为自己的脑子被手术时候的麻药麻坏掉了。等到他反应过来,自己被求婚了,毕言已经红着眼眶看着他:“你是不是不愿意?” 他哪能不愿意,他一千万个愿意,于是昏迷很久没说过话的顾行终于用沙哑的声音强行道:“我愿意……” 于是乎,这桩角色颠倒莫名其妙的求婚,就这样成了。等到后来两人拿到结婚证,再想起这一幕,顾行是哭笑不得,毕言则是窘得恨不得钻到地底下去。 顾涟和曹辰并不知道这两人还有这一段故事,他们只看到两人一个坐在沙发上,一个坐在沙发沿上,两人执手相看,含情脉脉,秀恩爱秀得旁若无人!简直不能更可恶! 顾涟无奈地耸耸肩,人家都是合法秀恩爱了,他们这些单身狗还有什么好说了!她直接转了个身就走了。曹辰虽然不甘心,但借他个胆子,他也不敢打搅老板的好事,遂也灰溜溜地出去了。 一出医院,曹辰琢磨着这老板肯定要搞一个大新闻,为了奖金,他一定要做一个称职的下属,帮老板把结婚的事打理好!想到这里,曹辰拿起电话,给惯来合作的那家婚庆公司打电话,结果一接通,他刚要说明来意,对方负责人已经笑了:“曹特助,婚礼的事,顾先生早就吩咐过了,很多东西都是顾先生亲自安排,亲自挑选的,连流程环节都是顾先生亲自设计的!” 曹辰懵了:“顾先生跟你们联系过?还亲自设计?” 对方负责人也笑了:“是,我们也很意外,但是顾先生提了很多想法,包括场地、邀请的人员、宣传、婚礼过程,甚至还谈了关于蜜月的想法……” 曹辰听到这儿,忍不住笑了:“看来,我还是太迟了。” 负责人也笑了:“顾先生非常用心,相信过几天,您就能够看到一部分成果了。” 曹辰挂了电话,回头望医院看了一眼,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他之前还撺掇顾总让他快求婚,现在看来,人家比他急得多!面上风轻云淡,私底下却早就把事情弄好了! 虽然这一次没办法在老板面前刷够好感度,但是曹辰一点也不着急,反正,以后只要刷够老板娘的好感度就够了!某□□管严的属性不要暴露地太明显,曹辰握着手机,坐上车,表情很是愉快,要知道,老板娘的好感度可比老板好刷多了!他已经能预感到自己拿奖金拿到手软的日子了! 这边曹辰打了婚庆公司的电话,另一边顾涟也忍不住打了vera的电话,她想着这要结婚了,婚纱总不能少吧?结果电话一接通,和曹辰遇到的情况一模一样,这婚纱早早就订好了,甚至很多细节设计都是顾行自己设计的,甚至捧花、项梁、头饰、戒指,所有顾涟能想到的东西,已经全部准备好了。 顾涟挂了电话,同样有些惊诧,但是她却很开心,哥哥和嫂子经历了那么多,如今有一个两人亲自设计的婚礼,也是亲手推开了日后幸福生活的大门,想来是极有意义的。 想到这里,顾涟为两人由衷地开心,也深深地羡慕,毕竟很多人穷尽一生都找不到互相深爱的那个人。 大哥大嫂都是经历过很多的人,甚至可能在遇到对方之前,已经笃定自己一生都无法获得幸福,余下的半生只是为了支撑着某些东西而勉强活着,活得了无生趣。可是命运让他们遇到了彼此,更重要的是,未曾错过…… 这是多大的幸运……顾涟站在医院的花园里,抬头望着顾行的病房,脸上带着祝福、憧憬,还有感激。大哥为这个家所做的一切,她这辈子都还不起,如今他能获得幸福,自己和二哥也才能心安啊! 第73章 番外三 毕言虽然知道顾行一直在准备婚礼的事,但她其实没有参与多少。最近顾行身体好了,马上就可以出院了,她一直在忙出院相关的事,每天还要分出时间去导师的实验室了解这种病的最新研究情况,还有一些术后药物和护理相关的事宜,总之,一直忙得脚不沾地。 而顾行呢,对照他以前那种日理万机的状态,如今这段被强制养病的时光实在是闲得发慌,好在,他还有一件事能忙——准备婚礼,而如今,这婚礼的流程他也差不多设计完了,婚礼时间定在三个月以后,是个妥妥的黄道吉日。然而,顾行的一些举动还是出乎了她的意料,让她颇有些哭笑不得。 第二天,毕言匆匆来到施佩曼教授的实验室,一走进研究所就感受到了研究人员们对她的注视,相当强烈地注视,甚至还有一些相熟的,直接开口道贺:“恭喜毕医生啊!” 她一头雾水,心里疑惑大家是怎么知道结婚这件事的,等到了自家导师的实验室,还没走进去,导师上来给她一个大大的拥抱,兴致相当高:“索菲亚,恭喜你!” 毕言愣住了,犹豫了一下才道:“老师,您收到请柬了?” 施佩曼老师当然在毕言的邀请名单里,但是如果她没记错的话,请柬应该还没寄出去吧?难不成顾行提前寄了? 施佩曼教授笑了:“索菲亚,你是不是没有打开电视、电脑?或者看一看今天的报纸?” 毕言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转头去看实验室里的电脑——很好,某家搜索引擎平台,直接将他 俩的名字和婚讯置顶了!背景还用了两人的剪影…… 毕言虽然知道顾行最近行事越来越甜得发腻,但也实在没想到,他明目张胆地这么干,简直让人无比尴尬,毕言连忙对施佩曼道:“老师……这,我这就让他撤下去。” 施佩曼教授拍了拍毕言的肩,哈哈一笑:“不,不,我觉得顾的这个主意很好,哈哈。” 说着教授就转身笑眯眯地去做事了,徒留下毕言尴尬地站在后面,简直恨不得找个地洞钻下去。尤其是,后来实验室的工作人员都陆陆续续地来了,每一个见到毕言脸上都带着那种暧昧的笑容,毕言一张脸涨得红红的,坐在一边看文献的时候都是坐立难安的,好不容易等到教授把相关的检验报告交给她,她立马就拿着报告溜走。 走出研究所,毕言长舒了一口气,随即又有几分哭笑不得,无奈地向顾行所在的医院走去。研究所和医院离得很近,只要穿过两个街区就到了。但是这两个街区刚好有一个是一个很大的商业中心,她刚一走过那里,就感觉到很多人都在偷偷打量她,她顿住脚步,心有所感地抬头往上看去,就见巨大的广告屏幕上正在她和顾行的婚讯……简直不能更明目张胆! 这让她以后还怎么出门?毕言已经彻底无语了,她着实不习惯众人注目的视线,连忙拢了拢大衣,急匆匆地就往医院赶。一进医院,还没到病房,就看到顾行站在那里等她,还冲她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脸:“你来了。” 看到顾行那种百年难得一见的灿烂的笑容,毕言就知道,将婚讯昭告天下这件事,让他心情大好。毕言无奈一笑,对于放在心里的人,她惯来是心软的,尽管一点也不想要那么招摇,可是顾行这么一笑,她心里那点郁闷一下子就消失不见了。 顾行上来就牵住毕言的手,笑着侧头看她:“今天可以出院了吧?” 毕言无奈地瞧他:“你衣服都换了,能不出院吗?” 顾行立马笑了:“你知道,病号的衣服实在是难看。” 毕言还没表示一下无语,顾行立马又接上一句:“我可不行让你因为颜值问题变心。” 毕言顿时语塞,好半天才把话题掰回来:“我说,外头那个屏幕,还有报纸,新闻,你打算什么时候撤呀……” 顾行顿时不满地皱了一下眉头:“为什么要撤?你不喜欢吗?” 毕言瞧着他皱起的眉头,无奈地安抚道:“不是不喜欢,但是我以后还要出门的……万一咱们以后出去约会,天天被人围观,你喜欢呀?” 顾行一听这话,立刻就笑了,一边笑还一边盯着毕言直瞧,毕言被看得莫名其妙,拍了他一下:“你笑什么呀?” 顾行好不容易忍住笑,才攒住毕言的手,垂眸满眼温柔地看她:“你有没有觉得,你最近很会说甜言蜜语啊?” 毕言瞪了他一下:“你才整天甜言蜜语,不正经。” 顾行又哈哈笑,揽着毕言的肩膀,往医院外面走:“你以前可从来不会说,以后约会这种话……这还不算甜言蜜语吗?那你要让我听听真正的甜言蜜语吗?” 毕言三句两句又被顾行逗了,她扯了扯手,被顾行紧紧握着,顿时只能哼了一声:“你就知道捉弄我……” 顾行抱了一下她,笑着讨饶:“好好,听夫人的人,再也不捉弄你了。” 两人走到门口,顾行还主动抱毕言,这一下子,偷偷围观的人就更多了,毕言脸皮薄,立刻就拉着顾行坐上车,才松了一口气:“以后要都这样,这三个月,我还是别出门了。” 顾行笑:“那正好,咱们都在家里待着。” 毕言瞧他:“你最近倒是真把公司放下了?之前不是还埋怨我不让你处理公司的事?如今出院了,能忍得住?” 顾行挑眉:“那要看和谁待着一起……再说了,有比公司更重要的事。” 毕言疑惑:“有什么事?准备婚礼?你不是都准备好了吗?” 顾行一笑,神情几分得意几分暧昧:“当然不是婚礼……我们现在是合法夫妻,你不觉得……少了点什么吗?” 毕言再蠢也听明白了,她脸色爆红,举手就去打顾行:“你……你最近怎么这么流氓啊你!” 顾行一把抓住毕言的手,笑得特别得瑟:“你想到哪里去了!我就是觉得家里冷冷清清的,想要一个能让家里热闹一些的人……” 毕言继续红着脸动手:“还不都是一回事!” 顾行瞧着她那窘迫的样子,一边笑,一边伸手摸她的头:“你这么那么可爱!” 毕言转过头去,全然不理会越来越不正经的某人。 然而,作为面冷心软的毕小姐,还是没有拗过没脸没皮的顾先生。经历了三个月铺天盖地的新闻,经历了几乎所有媒体的赞誉和宣传,终于到了三个月后,毕言穿着婚纱,扶着父亲的手从红毯那头慢慢地走过来。 所有人都看到美轮美奂的会场,看到了无与伦比的婚纱,看到了高朋满座,看到了百年难得一见的笑着的顾行……所有人都在感叹,毕言真是好命,出身算不上好,长得也没有多美,却偏偏就让顾先生如此衷情。 而此刻,所有人羡慕嫉妒恨的对象——毕小姐,正面前维持着自己的仪容,让自己不要露出那种咬牙切齿的表情。谁能想到,她一时心软,放纵了某人,结果真的就让他说中了,竟然在婚礼前检查出来肚子里揣了一个! 这一检查出来,毕言简直要疯了,顾行也变了脸色,就差跪下给她认错了。毕言也是百思不得其解,安全措施一步都没少做,这娃到底是怎么揣上的! 常人的婚礼就够累的了,更别说豪门世家,顾行这次还作死把摊子铺得那么大,请了几乎所有和顾家有交情的名流世家,还有很多政界人士,一副要帮毕言把面子撑足了的架势,结果现在好了,这对新出炉的准夫妻就这样跳进了自己挖的坑里。 顾行后来和婚庆公司连番讨论,把所有能删减的繁琐步骤都删减了,尽量减少毕言劳累的时间,到后来,他甚至恼起自己来,看得毕言哭笑不得。 好在削减流程的婚礼,毕言还是撑得住的,走完一天的流程,两人都累瘫了。毕言并没有参与很多应酬,本来是件失礼的事情,但因为顾行大张旗鼓示爱在先,所以所有人都想着,这顾董事长果然是宝贝媳妇,才一会儿,就要把人藏起来。 顾行帮毕言摘掉首饰和发冠,又弯腰帮她脱去鞋子——因为毕言意外怀孕,原来的高跟鞋都没有用上,而是另外订做了一双合适的鞋子。 毕言瞧着顾行那小心翼翼的委屈样子,也是又无奈又气,用力锤他:“好了啦你,婚礼都过去了,我这不是没事吗。” 顾行蹲在毕言面前,垂着头,一直没说话,弄得毕言紧张起来,侧头去看他:“到底怎么了?” 顾行忽然起身,坐到毕言身边,环着她的腰,轻轻抱着她,将脸埋进她的肩窝:“以后,我什么都听你的……绝对,绝对不自作主张!你以后不用迁就我,不喜欢,直说,我要是敢得寸进尺,你就抽我!” 毕言听到前面半句,正要满意地点头,猛地就听到了后面半句……她顿时哭笑不得,自从两人确认关系以来,顾行就越来越幼稚,越来越幼稚,最近更是像个熊孩子,哪里还有半点以前那冷面威严的样子! 毕言听到他这话,随手揉了一把他的脑袋:“好了,别以为你撒娇我就会原谅你!” 顾行依旧埋着脸,不说话。 毕言佯作生气地哼了一声:“你女儿可看着呢,有这么个爹,以后别怪她嫌你丢人。” 顾行立马抬起头,很认真地对着毕言的小腹道:“说清楚,你爸爸我哪里丢人了?” 毕言被顾行那一本正经的样子逗得直笑:“你够了啊!” 顾行却不理会她,反而伸手摸了摸她的肚子,又再次道:“乖女儿,你爸爸特别帅,特别能干,你肯定会喜欢爸爸的?我们就这样说定了,来,击个掌。” 毕言见顾行还玩上瘾了,立刻就推了他一下:“行了行了,累了一天了,还不睡?” 顾行这才笑着抬头,凑到毕言身边,吻了一下她的脸颊:“好好,我听孩子她娘的。” 毕言嫌弃地摆摆手,直到顾行走进浴室,她才笑了出来,一边笑,一边低头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好孩子,可别被你爸爸带坏了,他太幼稚。” 顾行大约是听见了,在浴室里冲外喊了一句:“孩子她娘,你不能挑拨我的孩子的感情!” 毕言笑得摊在床上:“去去去,好好洗你的澡!” 顾行听见了,靠在门边,满脸都是笑意,满眼都是温柔。 而毕言平躺在床上,环顾着这个顾行一手设计布置的新房,一边摸着自己依旧平坦的小腹,一边看着浴室隐隐约约的灯光,心里是此生从未有过的安宁。她缓缓地闭上眼,唇边勾起了一缕笑,是那样幸福和明媚。 第74章 番外四 毕言挺着巨大的肚子在屋子里慢悠悠地转圈,顾行就站在边上,眼巴巴地看着,每次想要上前扶着她,就会被毕言一个眼神打回。 毕言执着地一圈圈转悠,顾行终于憋不住了:“言言,咱别走了。你要多休息!” 毕言指着自己的肚子,简直要气晕过去:“还休息,你看看我这肚子,那么大,之后要怎么生啊!” 顾行担忧地看了一眼毕言的肚子,虽然毕言已经有七个月的身孕了,但这肚子也实在大得反常,简直像是怀了双胞胎,但是做过检查,明明说只有一个。他犹豫了一下:“可是,可是现在都七个月了,你还是不要随便动了!你要是嫌太大,咱们就剖腹产吧。” 毕言不满地瞪他一眼,继续执着地在家里转圈——是的,因为某人已经担心地快要晕过去了,所以她现在都不能去外面转圈! 走了一会儿,毕言终于停下来了,顾行也长舒了一口气,立刻去厨房,把营养师准备好的餐点端过来,让毕言补充能量。毕言后期是不仅不孕吐,胃口还出奇地好,好得让她自己都吓到了,后来实在没办法,餐点上面强制自己克制,并由营养师重新安排了食谱,尽量多餐少量,既满足了毕言那突然变大的食欲,又让她不至于因为暴饮暴食而伤身。 毕言吃完了一点点量的餐点,还是饿,一言不发眼巴巴地看着顾行。顾行被她看得心疼地不行,恨不得立刻去厨房再拿点出来。好在营养师是理智的,坚决地拒绝了这对越来越幼稚的夫妻的要求。 毕言怀孕后,情绪化了不少,听说不能再吃东西了,她顿时就不高兴了,迁怒地看着顾行, 见顾行只是抱歉地看着她,立刻转了个身,不搭理顾行。顾行立刻坐到毕言身边,笑得特别讨好:“言言,再忍两个月,只有你想吃什么咱们就去吃什么,好不好?” 毕言不说话。顾行又坐到她的另一边,让她能够看到自己,继续轻言细语地安抚:“不生气了,你要是生气了,宝宝也会在肚子里面皱眉头的。” 毕言望着顾行,眼泪忽然毫无征兆地大颗大颗掉下来:“我就是想吃东西,我想吃,宝宝也想吃,你为什么不让我吃!都怪你,如果不是你,肚子不会那么大,如果宝宝不健康怎么办?我好担心啊……不要再让我吃东西了!” 听着毕言情绪化地颠三倒四的话,顾行又心疼又好笑,伸手揽住毕言的肩膀,轻轻地抚着她的肚子:“不要担心,孩子会好好的,你也会好好的。这小子一定是个贪吃鬼,所以才害得你胃口变那么大,等他以后出来的,我一定好好教训他,你别哭。” 毕言拍掉他的手,眼泪一下子止住了:“你凭什么教训他,不许教训他!” 毕言一向是冷静的,理智的,甚至还有一点点冷漠。即便是婚后,毕言越来越温和,越来越外冷内热,顾行也越来越吃透她的性子,但依旧是没有见过她如此情绪化的一面的。然而,对顾行来说,他不会因为毕言突然变成一个爱哭的小女孩而心生厌倦,相反的,他心里是极高兴的,对于毕言每一次无理取闹都甘之如饴。 见毕言忽然掉眼泪,顾行熟练地拿起边上的纸巾帮她擦掉,温声细语地哄:“好好,不教训,不教训。你别哭,怀孕的时候不能哭。” 顾行对毕言百般迁就,甚至早早地就做起了奶爸预备役,恨不得时时刻刻粘在毕言身边。然而,最近情绪上头的毕言已然很烦这个一点也不专业的奶爸了,毕竟他除了添乱,什么也帮不上。 毕言见顾行把脸凑到她面前,非常不客气地把他的脸推远了一些,皱着眉道:“你还不去公司吗?一个大男人不要整天赖在家里!” 顾行一点也不生气,继续凑过去:“没事的,公司有顾舟在,我想陪着你和孩子。” 毕言听了这话,有点感动又有点无奈,一个工作狂终于肯放下工作好好休息,她当然是高兴的,但是时时刻刻在她面前晃悠,又有点烦…… 毕言只好道:“不行,等以后孩子出来了,难不成你就专职当奶爸吗?那奶粉钱谁赚呀?” 顾行刚想说一句“顾氏又不会倒闭”,但看到毕言皱眉的表情,他顿时明白过来,握着她的手,交叠着放在她肚子上面:“你是不是,在家里呆久了,有点闷啊?” 毕言瞧着肚子上的两双手:“我觉得……我有些焦虑,然后你又一直在我眼前转悠,不能做这个,不能吃那个,我觉得好烦,好生气。” 顾行犹豫了一下:“可是,医生说不能……” 毕言瞪他:“你又要说不能。” 顾行投降:“好好好,能的,能的。” 毕言立刻道:“那我还想吃东西。” 顾行迟疑了一下,但还是敌不过毕言半撒娇半埋怨的眼神,温柔地哄她:“好好,我现在去拿,但是只能再吃一点点!” 毕言终于笑了一下,还摆手让他快点去。 顾行进入厨房的时候,营养师和厨师都是一张生无可恋脸。当初是谁请他们来,说是要严格控制夫人的饮食……结果呢,顾总自己一次又一次地给夫人加餐!不给,还威胁他们!这世道,还有没有天理啊! 顾行拿起一小盘餐点,目光扫到边上的营养师,犹豫了一下,小心地问了一句:“再次这么一点,应该没事吧?” 营养师很是耿直:“顾总,最好还是不要给夫人吃了,夫人还有一个多月就到预产期了,夫人又执意要自然产……” 顾行听完营养师的话,迟疑地将手里的盘子放下,转头对营养师道:“你说的对,还是不能给她吃。” 恰在此时,毕言的声音在客厅里响起:“我还想要一小杯果汁,能一起拿来吗?” 顾行转头就回:“好的,你等一会儿啊。” 营养师的脸都黑了,看着出尔反尔,不停自打脸的顾总,他的内心是崩溃的,最后,他只能眼睁睁看着顾行把那一盘餐点重新拿起来,还让厨师重新榨了一杯果汁,两手端着往外走,临走的时候,还用一种歉意中带着侥幸的神情看他:“现在都七个月的,肚子也减不下来了,如果到时候剖腹产,影响应该不大吧?” 营养师满头黑线,他还能说什么呢,夫人不胖,可是肚子里的小少爷或者小小姐却明显体重超标,虽然不一定是因为饮食,但是顾总宠老婆宠成这样,真的ok吗? 顾行没等营养师的回答,就走出厨房,也不知道是不敢听,还是已经彻底自暴自弃了。毕言看到有吃的,心情就好了不少,连带着顾行一个劲儿地在边上嘀咕“真是最后一份了,不许再吃了!”,都不介意了。 她吃着小点心,一本满足,虽然讨厌的厨师和营养师把餐点越做越小,越做越小,但这不妨碍她感受美食在嘴里融化的甜蜜。 毕言吃东西的时候,顾行看得又欣慰又自责,最后只能坐在边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摸着毕言的肚子,在心里的默念:“未来的儿子/闺女,对不起了,可能要劳烦你被医生抱出来了。” 他正内疚着,忽然感觉到手下一动。他连忙低头看,竟看到一个小脚样的凸起,他顿时惊喜地看着毕言:“孩子踢我了!” 毕言立刻放下了手里的果汁,低头去看自己的肚子,模样有几分急切:“真的,在哪里,在哪里?” 话音刚落,肚子上立刻又出现了一个小手状鼓起,毕言颤抖着用手去贴了帖,那鼓起也更大了一些。顾行也将手贴过去,喜不自禁:“孩子在跟我们打招呼呢!” 毕言笑着偏头对顾行道:“这小懒货,终于肯动弹了!” 顾行笑着揽住她的肩:“现在放心了吧。” 毕言点点头,自从怀上孩子之后,起初是孕吐,倒也正常,后来稳定了,就开始嗜吃,她自己是绝对没有那么强的口腹之欲的,所以她可以肯定绝对是因为孩子,她才会变得这么喜欢吃东西。最糟糕的是,五六个月了,孩子却还是一点动静也没有,安静地都让毕言心慌。 孩子动了一会儿,又不动了。准爸爸和准妈妈专心地等待了很久,见肚子实在是没有动静,才不甘心地放弃。 毕言拿起果汁继续喝,边喝边叹气:“那么喜欢吃,还一点都不喜欢动!可别生出一个小懒汉。” 顾行倒是挺高兴:“安安静静很好啊,但是不能懒成小胖子!不过,应该是不会,我们两家好像都没有肥胖基因。” 两人这随口一说的话,没想到却在未来的几年彻底应验了——顾家第四代,一个灵活的小胖子在金秋十月诞生了。 顾小胖从来不知道,他的父母曾担心他过于安静,以及笃定他一定很纤瘦——毕竟生出这样一个调皮捣蛋,日天日地的胖儿子,两人都没脸再提当年那美好的梦想了…… 第75章 番外五 据说顾小胖出生的时候,真真是举家欢庆,这直接导致了他周岁宴的盛况,让整个s城都为之惊叹。当然顾小胖本人并不记得他此生最辉煌的时刻——是的,在顾小胖的认知里,出生时的盛况就是他五岁人生中最辉煌的时刻——自他有记忆起,就感觉自己像个留守儿童。 是的,因为他的父母时时刻刻都忙成狗,所有留守儿童顾小胖一直是自己拉扯自己长大的——嗯,至少他是真心实意这么认为的。 可想而知,当顾大总裁在例行检查自家儿子那充斥着拼音和错别字的短小日记,发现他活学活用地把留守儿童一词套在自己头上时,是多么愤怒。秉承君子动手不动口的优良作风,顾大总裁直接拎起自己那个胖的不要不要的臭儿子,盯着他那滴溜滴溜的大眼睛,没好气道:“臭小子,你爹我一把屎一把尿地把你从个肉球拉扯成现在这副小胖墩的样子,你倒好吧,一句话就把你爹撇干净了?什么叫留守儿童,你问问我办公室那些被你撕掉的文件认不认?” 顾行虽然拎着顾小胖的衣领,可顾小胖一点也不怕他,是的,他早就看穿了他爹那外强中干的本质,二叔说了,他爹就是一个儿控妻奴,装得再凶也是假的!这一点,顾小胖深以为然,并从此觉得二叔比自家蠢爹英明神武得多!得亏顾行还不知道这一点,否则怕是要气得飞去a城找自家弟弟算账了。 顾小胖伸了伸脖子,一脸不服输的模样:“本来就是……我就是留守儿童,电视里就是这么说的!” 顾行伸手打了一下他的屁股:“我看你是电视儿童,妈妈是怎么给你定规矩的?几天看一次电视,几天玩一次手机,你遵守了吗?等妈妈回来……” 还没等顾行说完,刚刚还一脸理直气壮的顾小胖竟突然稀里哗啦地哭了起来:“妈妈已经不要小胖了,小胖都有1,2,3……都有3天没有看到妈妈了!我要妈妈,我要妈妈!” 将小胖子真的哭了,顾行立刻就软了神色,很是心疼地给眼前的小胖子擦眼泪鼻涕,缓声哄他:“好了好了,不哭了,妈妈怎么会不要你呢,妈妈是去国外开会了。走之前,妈妈不是有和你说过吗?妈妈还说要给你带礼物的,你忘记啦?” “你骗人!就是因为你坏,所以妈妈不要你了!所以妈妈也不要我了,都怪你……妈妈都不给我打电话,也不跟我视频……一定是不要我了……姑姑昨天还和我视频了,姑姑也在国外……都怪你……我才会变成留守儿童的。”顾小胖到底年纪小,情绪一激动,说话就颠三倒四起来。 可顾行却听明白了,一时倒是哭笑不得。他颇为无奈地看着哭得停不下来的儿子,竟不知道该如何对着儿子解释。自从生了顾小胖之后,毕言一直在家照顾孩子到他断奶,后来,她的导师施佩曼教授多次电话邀约,让她回到他的实验室去,虽然毕言婉拒了,但他能够看出她的心动。毕竟,那是她付出了半生心血的领域,虽然因为一些往事,她中断了自己的研究,默默无闻地回到s市做一个小医生,但是她内心对于科研的热爱却从未减弱,尤其,施佩曼教授也未曾忘记他这个爱徒,将各种最新进展都同步给她,这更让毕言难以割舍。 而这一两年来,所有的往事都已经料理清楚,她的心结慢慢解开,他的身体也渐渐地康复,不再需要她时刻看护,连儿子也进入了断奶期。她内心对梦想的渴望也越来越炽热。顾行是明白的,也是支持的。从最开始,他就希望毕言能够回到她的领域去,他知道她有怎样的梦想,也知道她有何等惊人的天赋,他一点也不想看到这一切被埋没,不论是因为陈年旧事,还是因为他和孩子。 所以,当施佩曼教授第五次打电话过来之后,顾行主动对毕言提出,他已经促成了s大医学系和施佩曼教授所在大学联合创办了一个相关领域的实验室,并向s大医学系捐献了许多实验设备——当然,都是相关领域需要用到的设备。 简单地说,顾总虽然非常支持自家老婆进行科学研究,但他非常不支持自家老婆抛家弃子去国外待上三五年……于是乎,能用钱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顾总为老婆砸钱那是眼都不眨,当然,设备易得人才难得,但幸运的是,施佩曼教授欣然同意了这个提议,毕竟科研少不了经费,中国近些年在科研上的经费投入是有目共睹的,更别说还有顾氏对这个项目的支持。 毕言当然也了解某人这么做的缘由,一面感动一面也觉得哭笑不得,他这样先斩后奏,难不成是怕她不肯留在国内? 不管怎样,毕言重回实验室已然是板上钉钉了,她本就是博士毕业,在相关领域的论文数量多,质量高,也不缺少海外经历,再加上导师是业内大牛。即便要求苛刻如s大,也欣然同意招聘她为新教师。于是,毕言就这样成为了一名大学教师,并常驻s大的实验室里。 然而,尽管顾行机关算尽,但重回科研领域的毕言还是明显地忙碌了起来。科研本就是耗时耗心血的一件事,毕言又是一认真起来就心无旁骛的人,晚归甚至忘归,都是家常便饭了,更别说各种国际会议,海外交流,一去就是一两个星期……也难怪顾小胖要哭诉他是留守儿童了! 想到这里,顾行心疼儿子更心疼自己,顾小胖是留守儿童,他大约就是望妻石了!他望的这个,还真是个实诚得要命的女人! 顾行瞧着哭得一噎一噎的儿子,无奈地叹了口气,改拎为抱,把儿子搂住,又抽了几张湿巾,给他仔仔细细地擦脸。看着儿子那张哭得通红的脸,顾行眸光一亮,显然是想到了什么主意,他低头对着儿子诱哄:“儿子,妈妈不是不想见你哦,是妈妈太忙了,没时间回来……但是,你有空啊,对不对?我们可以主动去找妈妈!” 顾小胖哭声一停,立刻抬眼,希冀地看着顾行:“可以吗?可以吗!” 顾行笑意满满:“当然可以,我们明天就去!” “好!好!”顾小胖立刻破涕为笑,“把我们要打电话告诉妈妈吗?” 顾行笑着捏了他的脸:“不用,我们要给妈妈一个惊喜!妈妈看到你,一定会很高兴的。” 顾小胖用力点头,脸上的笑容止都止不住,一下子就从顾行腿上滑了下去,激动地往他的小房间跑去:“我要去准备礼物,给妈妈带好吃的!” 顾行笑着看着儿子的背影,叹了口气:“言言啊,都怪你不给家里打电话,这可是儿子闹着要见你……我也是没办法。” ************************* 第二天傍晚,当毕言在酒店门口看见抱着儿子,拖着行李,可怜巴巴的顾先生的时候,她直接懵了。 顾先生一脸无辜地看着顾夫人,而顾小胖早就呲溜下地,向着毕言冲过去:“妈妈!我好想你!呜呜呜……你都不给我打电话。” 顾小胖说哭就哭的本领,不得不令人叹服,顾先生在心里给儿子点了个大大的赞。 毕言猛一见到两人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小胖墩一个猛冲,撞进怀里,差点没站稳。小胖墩还一直抱着她哭,眼泪鼻涕都糊在了她的外套上,她苦笑着抱起儿子,伸手给他擦眼泪,温声哄着:“是妈妈不好,妈妈忘记给你打电话了,你原谅妈妈好不好?” 顾小胖把头埋在毕言的肩上,瓮声瓮气:“可是……可是妈妈老是在外面……我总是见不到妈妈!” 这话一出,毕言颇有些自责,看着顾行的眼里也带上了愧疚之色:“对不起,是妈妈错了,妈妈以后一定不会这样了!” 顾小胖是个好哄的孩子:“嗯嗯。” 毕言抱着顾小胖,向顾行走过去,看着他那略微疲惫的模样,又愧疚又担心:“你坐飞机过来的?身体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跟我上楼,休息一会儿吧!” 顾行顺势抱住毕言,垂头蹭了蹭毕言的另一边脖颈,飞机上的疲惫导致他的声音略带沙哑:“言言,我好想你。” 顾行的唇擦过她的脖子,呼出的热气熏红了她的耳朵,那沙哑的声音更是让她忍不住心颤。忙的时候什么都想不起来,等到身后这个人靠近她,她才发现,自己竟是如此想念他,仿佛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见了。 毕言内心一片柔软,她侧头看看趴在她左边的儿子,又看看埋首在她右边摩挲的丈夫,竟产生了一种巨大的满足,连身处何地都忘了。 “毕……毕老师……”同事的呼声从毕言身后传来,听语气就能感受到对方的震惊。 毕言瞬间清醒过来,这才发现自己还站在酒店门口,她立刻从顾行的怀里挣脱出来,转身去看来人,接触到一群同事惊诧的视线,她的脸上止不住泛起了尴尬的潮红:“你……你们出来啦。” 顾行站在她身后,正怨念她挣开自己,此刻找到了罪魁祸首,顿时目光不善地看向对面一群人。 对面的同事感受到了顾行视线里的冷峻和怨念,忍不住面面相觑。刚刚开口叫人的同事一边后悔自己的嘴快,一边立刻堆笑道:“啊,是顾先生来了,那……那我们就先去吃饭了,毕老师您和顾先生聚聚……聚聚。” 说着,就立刻带着一群人飞速地离开酒店。顾行这才露出满意的笑容:“你同事满上道的。” 毕言无语:“还不是你莫名其妙上来就抱……这可是在酒店门口!” 顾行不高兴了:“我那么久没见你,抱抱都不行!况且,夫妻亲近怎么就不行了?” 毕言抱着儿子,看着面前沉着脸的大孩子,无奈地笑着:“好好好,我们先上楼好吗?你和小胖都需要休息。” 顾行还有些不情不愿,嘟哝着:“你不回来,小胖一直哭,我才没法子带他飞来见你……结果你压根就不想见到我们父子……” 自从两人结婚后,顾行在毕言面前早就不再是原来那个霸道总裁,很多时候他就像个孩子,会埋怨,会冲她絮叨,有时候见她哄儿子哄久了,还会不高兴,好似他被忽视,想要重新赢回她的关注。而她安抚他的方式也几乎几年都没变。 此刻两人正走进电梯,毕言见顾行开始表达不满,左右环顾了一下,见没有人,就非常自然地凑上去,在顾行的脸上亲了一下,语气温柔,却有几分像是哄孩子的样子:“是我不对,我怎么会不想你们呢?我很想你们啊!刚刚只是太惊讶,没想到你们会过来。” 被亲了一下,顾行心里自然是得意又高兴,但是他不想表现出来,反倒侧眸看着毕言,语带指责:“刚刚那段话怎么有点熟悉?你在门口也是这么哄儿子的吧?” 毕言脸上一红,有种被看穿的窘迫,没错,她最近哄丈夫和哄儿子越来越熟练了,有时候一顺嘴,就把一样的话给吐露出去了,这着实是……有些尴尬。 顾行了解毕言的心思,他就是靠着毕言这种脸皮薄的特性,不断地讨要福利,这一次自然也不例外:“那你是不是要和我道歉啊?” 顾行压着嗓音说道歉,毕言哪能不知道他的心思,脸上顿时通红,连耳朵根都红了:“电梯里有摄像头呢!” 顾行笑了起来,嗓音沙哑又性感,他特意低头,靠近毕言的耳侧,温热的气息全都喷在她的颈部,让她忍不住瑟缩了一下:“那好,我们回酒店……” 毕言猛地转身,不去看身后那个低声笑着的性感男人,她用力拍了拍脸,仿佛要把爆红的脸色压下去。正当此时,顾小胖那稚嫩的嗓音乍然响起:“妈妈,我也要亲亲!” 顾行的脸色一僵,转头瞪了一眼怀里的儿子,顾小胖毫不畏惧地和他老爸相对瞪眼:“爸爸,你都这么大了,为什么要跟我抢妈妈的亲亲?我才是妈妈的宝贝!” 顾行脸上的得意之色顿时消失了,压低嗓音威胁儿子:“下次要是好像我带你来找妈妈,就不要插话。” 顾小胖本来就不怕顾行,现在有毕言在一旁撑腰,他就更理直气壮了:“哼,下次妈妈会带着我的!把你扔在家里!” 顾行气得拍了一下顾小胖的胖屁股:“好你个过河拆桥的臭小子。” 顾小胖立刻哇哇大哭起来,一边哭一边挣开顾行的怀抱,伸手要毕言抱:“妈妈,爸爸打我!” 顾小胖这一哭,电梯里那暧昧地让人面红耳赤的氛围一下子就消失了,顾行生气地看着毕言把某个小屁孩抱过去,温声哄着,心里那个悔啊,就差一点点啊!真是成也小胖子,败也小胖子! 比起顾行的懊恼,毕言可谓神清气爽,她在心里给儿子点了个赞,某人刚刚抱着什么心思,这么多年,她自然早就琢磨出来了。但是,所谓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很多时候,她觉得自己已经够强硬够机敏了,但还是会被身后的男人给套路了!说到底,就是输在脸皮没他厚,如今有儿子给她报仇,简直大快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