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上) 炎夏、山野、小路。 纵横拄着一人多高的陌刀艰难地跋涉着。山间风大,但因为风中裹挟着阵阵厮杀声,使得纵横不仅未能感到些许清凉,反而越发的焦躁。 “该死的楚冰凡!该死的徐子昂!你们两个狗东西暗箭伤人,枉为名门正派!你们万万不要落在老子手里,否则的话,老子定将你们这两个贱人扒皮抽筋、剔骨熬油、碎尸万段!”纵横一边挣扎前行,一边念念有词,给楚徐二人编排着无数种残酷的死法。 胸口伤口处传来的剧痛让纵横越发地步履维艰。一路走来,他几番生起就地躺倒的念头,却又被他用怒气和毅力给生生克制了下去。 纵横不是什么名闻天下的武林高手,不过是一介小小陌刀将出身的山贼头子。但他有一个不为常人所知却又异于常人的本事——只要他生气,他的身体就会发生十分诡异的变化,无论是体力还是身体的敏捷程度、五感的敏捷程度亦或者是自愈能力,都会有大幅度提高。而且,怒气越是剧烈,这种提高程度就越是明显。换句话说,只要他一生气,就变得不像个人。 正是凭着这个本事,在连续八年的安史之乱中,纵横方能以陌刀将的身份站在朝廷军阵之首,亲历战争千余回、转战沙场数万里而最终全须全尾地活了下来。 虽然在心里给楚冰凡和徐子昂安排了不下一百单八种的死法,可纵横知道,即便他并未受伤,在单打独斗的情况下,他也不会是楚冰凡或徐子昂这两人中任何一个人的对手——哪怕他正处于暴怒状态也不行。 这两人,一个是天下佛门领袖慈航普渡宗的当世圣女,一个是中原道教正宗北天师道掌教真人的亲传弟子,都是自幼修习神功的当世绝顶高手。自出道以来,这两人仗剑行走江湖,荡平南北群寇,端的是声名远播人人赞,傲视天下群雄服。而他纵横呢?不过是一个会些粗浅外门拳脚功夫的寻常武夫。他既不会练气纳真,也不会高妙神功,所依仗的不过是天生的神异禀赋和多年沙场搏杀所攒下的经验,以及一众按军法严加训练的手下弟兄。 时至今日,纵横依然想不通。他不过是在这三千里秦岭中建立了一个小小的山寨,既不打家劫舍,也不树旗造反,建寨时更刻意远离名城大郡、通衢要害之处,所求的不过是于乱世中带着一众乡亲父老、袍泽兄弟寻一处避世桃源躲避苛政、安稳度日而已,为什么楚冰凡和徐子昂这两个自诩侠义的家伙偏偏就不肯放过他?不仅亲自找上门来,还十分下作地佯装拜会,待他好意设宴款待时突然拔剑刺杀呢? 想到那一日,那些为了从楚、徐二人剑下救他性命来而牺牲的亲近弟兄,纵横的心就疼得像在滴血一般。被楚冰凡一剑刺穿的伤口内更是疼得发闷、发胀。纵横觉得自己的右肺就像是一只猪尿泡,正被人使劲往里灌气,眼看着越胀越大,就快炸了,却偏偏找不到半点儿宣泄的口子,闷得他直欲发狂。 不解、烦躁、仇恨,这成了支撑纵横走完从后寨通往前寨这十里崎岖山路的最主要的动力。 纵横没有刻意控制自己的情绪,他知道他伤得太重,需要通过这些情绪来调动身体的潜能以修补受损严重的伤口。这些天来,若不是有这股怨怒之气撑着,他恐怕早就像普通人那般呜呼死去,哪里还能活到今日? “那两个贱人绝对想不到,你纵爷爷受了你们一剑,不仅没死,还能跑出来找你们的麻烦吧?”一想到楚冰凡、徐子昂二人看到他出现在战场上时会露出何等吃惊的表情,纵横就只想哈哈大笑几声。只不过,他本就长了一副满脸络腮胡子的粗犷容貌,五官更因伤痛和愤恨而扭曲变形,这笑起来就显得格外狰狞,甚至有些恐怖。 纵横建立山寨的目的并不是为了称王称霸,因而建立之初并没有想到要给山寨取什么响亮的名号。但他当年在战场上曾经凭着自己的武勇闯下了“黑虎将军”这个声名赫赫的诨号,因而有些人为了方便索性就借用了纵横的诨号,将山寨称呼为“黑虎寨”。时日一久,这个名号也就算是坐实了。 “黑虎寨”名为一寨,实际上分为前后两寨。前寨坐落于一无名山岗的半山腰,寨门前有一道宽三四丈、深逾百丈的天然断崖,最是易守难攻。后寨则坐落在一处山谷之中,与前寨相距十里,仅有一条山脊小道相连。整个寨子深处秦岭群山,与外界交通全凭搭建在前寨断崖上的一道木桥。 就是凭着这样有利的地势,“黑虎寨”自立寨以来,五年之间经历了数次官军、民团组织的进剿,却都能大获全胜,伤亡甚微。 可这一次却不同。在纵横遭遇刺杀身受重创后的第三天,大批的回纥军就出现在“黑虎寨”前。对于这些回纥人,纵横是再了解不过了。当初为平定安史之乱,朝廷向回纥借兵助剿,纵横不止一次与回纥人并肩作战。按理来说,纵横与回纥人有袍泽之谊,本应亲厚。可纵横却从骨子里厌恶这些蛮兵,甚至视他们为比安禄山、史思明叛军更加猪狗不如的东西。原因无它,只因这些回纥人打仗并非为了解民倒悬,而是为了劫掠财富与女子。纵横不止一次看到被朝廷收复的城池之中,百姓家破人亡,妇女惨遭****而做出这些人神共愤的恶行的,固然有叛军及官军中的败类,可更多的是那些打着为唐皇“载怀奉国”旗号的回纥强盗。 纵横知道这次参与围剿“黑虎寨”的主力居然是回纥人的时候,已经是他被刺后的第五天。这些天,他一直在后寨养伤。同他在一起待在后寨的,是全寨上下除了成丁男子之外的老弱妇孺。 为了让纵横安心养伤,全寨上下包括纵横的妻子攸宁在内的所有人,都企图对他隐瞒回纥人参与进攻的消息。只告诉他有官军进剿。原本凭着“黑虎寨”的战绩,纵横并未有太多怀疑和担心。直到今日,当他发现后寨那些还没满二十一岁成丁年龄的年轻后生也被悄悄调往前寨时,方才察觉战况危急。 这些年轻后生是“黑虎寨”最后的有生力量,也是“黑虎寨”未来的希望。连他们都要到前线厮杀,这代表了战事已经到了最后一搏的时刻。 一想到那些性如豺狼的回纥人一旦攻破山寨后会发生的惨事,身为一寨之主的纵横哪还能坐得住?他不顾其他人的阻拦,硬是穿上了黑色的战甲,提起了陌刀,毫不迟疑地独自往前寨赶去,而拒绝了其他人的扶持与陪同。 纵横以陌刀为杖,好不容易才爬上前寨所在的无名山岗的山头。而这时,离他出发时,已经过了大半个时辰。往日里,他健步如飞只需盏茶的功夫,就能将这么点山路走完。 当纵横喘着粗气从山顶往山腰张望时,不禁被眼前惨烈的战事惊得差点儿岔了气。 他看到了什么? 前寨沿着断崖修建的一人高的石墙已经被攻破了一个丈余宽的口子,一道用粗陋的原木建造的便桥搭在断崖两岸,一队队凶神恶煞的回纥兵举着弯刀怪叫着踏过便桥冲入寨墙破口,与服色各异的黑虎寨男丁厮杀在一起。 黑虎寨上下人等这些年来虽然在纵横的带领下,以军中法门练出了一身好本事,可他们的人数和源源不断的回纥人相比,毕竟处于少数。正所谓寡不敌众、双拳难敌四手,连续多日的战斗明显已经让他们后继乏力,面对一群接着一群扑过来的回纥兵,他们只能凭着背水一战的拼死勇气和对寨内地形的熟悉不断与之游斗周旋、节节抵抗。纵横知道,战况若是继续这样持续下去,无需半日,整个前寨就会彻底沦入敌手。到那时,躲在后寨中的老弱妇孺,就彻彻底底成了瓮中之鳖,只能任人宰割了。 “烧桥啊!怎么不放火烧桥?!”纵横在山顶上急得直跳脚。他能清楚地看到原本由黑虎寨自行搭建的木桥早就被烧成了飞灰,只在断崖两岸留下了几根烧得乌漆抹黑的桥桩。可他们既然知道烧掉原来的木桥,怎么就不动手烧官军新造的桥呢?纵横记得他当初在布置前寨防务时,在各个容易搭建桥梁的地方,都预先藏了一些混合着火油、硫磺之类的陶罐。而眼下在前寨中搏杀的二郎们虽然败象已露,但整个战线犬牙交错,不少人离那座新桥并不是非常远,拼着牺牲使劲冲击一下,是十分有希望将陶罐投掷到桥上将这条敌人进攻的通路彻底烧断的。可他们为什么不这么干呢?难道是有什么他所不知道的蹊跷? 序章 (中) 就在纵横急得跳脚的时候,他的目光忽然扫到两个躲在寨墙墙根处的瘦小身影。之所以确定他们是躲在那里,而不是已经死掉了,是因为他发现这两个身影正在鬼鬼祟祟地沿着墙根移动着。 “黑虎寨”不是当年的瓦岗寨,其本质上不过是一个有武装的大山村,上上下下诸多男女人等加起来也不过千余人而已,因而大部分人彼此之间都是熟识。纵横眼力好,情绪激动之下更是目如鹰隼,这一眼看去就认出那两个家伙是寨中王铁匠家的两小子王大狗和王二狗。山里人取名不讲究八字典故,只求取个贱名好让鬼神不惦记,能让孩子平安长大而已。纵横知道,王铁匠中年得子,向来是对这两个儿子视若珍宝,轻易不会让他们涉险。今日若不是寨中战况实在到了危急之极致,就算在前寨负责调度指挥的几位头领说破了嘴,王铁匠也不会让他儿子跑到这么危险的地方来。按照纵横的了解,哪怕到了这个时候,王铁匠也肯定会守在两儿子身边,为他们遮挡箭矢刀枪。可王铁匠的人呢? 纵横迅速扫视王家兄弟左右,没有发现王铁匠的身影,心中不禁暗叹:“看来王铁匠已经罹遭不幸了。” 纵横来不及为王铁匠的牺牲哀恸,因为他旋即就发现王家兄弟二人怀里都捧着一个粗陶罐。陶罐大约小孩人头那么大,罐口细小,以破麻烂布为封口。 ?“是火油罐!好小子!原来他们是想要烧桥!”纵横认出了两个罐子,那正是他当初让人藏在前寨各处用来烧桥的陶罐之一。 知道了这两兄弟的意图之后,再来观察前寨战事,纵横便看出了一些端倪。原来寨子中的弟兄并不是不知道烧桥,而是受到了不知什么原因的干扰,一直没法成功而已。纵横注意到寨墙上趴着好几个弟兄的尸体,他们的身上插着箭羽,身旁或有着一滩黑乎乎的油渍,或滚着一个与王家兄弟二人怀里一样的油罐。他们显然是在没有将油罐掷出去之前就被敌军箭手杀害了。 纵横连忙往断崖对岸看去。断崖对岸原本是一片密林,黑虎寨立寨时为了修通道路和收集建材砍伐了一部分。后来几次官军进剿又被滥伐了不少,如今那片原本郁郁葱葱的密林早已经如同患了癞头疮的半秃一样,树木都是东一撮西一撮的零星不成整片。可是因为山势崎岖的缘故,那些空地上根本没法摆开大队人马。大军攻山只能老老实实地采取前赴后继的添油战术。这也是黑虎寨能凭着少量人马就能坚守到今天的原因之一。 从纵横的角度看去,进攻的回纥人在断崖对岸的确布置了不少弓手。可是黑虎寨所在一侧的崖岸相对回纥人所占据的崖岸要高一些,而且有石墙遮挡视线,只要寨子里的人不自己作死从墙头上冒出头来,想要被射中都难。而这个时候很多回纥兵已经攻入山寨,双方人马混战在一起,抛射的话极有可能误伤自己人,所以那些回纥箭手都只是保持警戒而已,没有一人搭弓射箭。 纵横稍稍松了一口气。这个时候王家兄弟与木桥仅有一墙之隔,只要他们爬上墙头,点燃陶罐上的破布,用力将陶罐投掷到桥上,便能很快就把那座木桥引燃。而在他们周围的其他寨内弟兄显然也明白他们的行动意图,正奋力为他们阻挡接近的回纥兵。因而,在纵横看来,这两兄弟成功的希望是极大的。 在纵横满怀希望的注视下,王家兄弟二人很快就爬到了墙头,缩着身子躲在女墙后面,从怀里掏出一个火折子迅速点燃陶罐上的破布。 随着一缕细细的黑烟从陶罐上升了起来,纵横的心顿时提了起来。这些陶罐中灌注的引火物都是纵横按照军中的秘方配置的,烧起来极猛,除非用沙土覆盖,否则的话就算是用水也浇不灭,可以说是军中利器。可这东西有两个十分明显的缺点,一是配置不易、造价昂贵,二是点燃后会冒出黑如墨汁的浓烟。这样的浓烟在白天极易让负责投掷陶罐的人暴露位置,引来敌方箭手的狙杀。 ?“快投!快投!”纵横在心里焦急的催促。他在黑烟冒起的那一刹那,就发现有几个回纥箭手把目光转了过来,眼看就要拉动弓弦了。 也许是听到了纵横发自内心的催促,也许是吸取了先前牺牲的弟兄的教训,王家两小子果然在第二个陶罐刚刚点燃的那一刹那,就一齐站起身来,扭着身子、扬着胳膊做出了奋力投掷的动作。 而那时,回纥箭手们的弓弦才拉开一半,箭矢还没瞄准他们。 “有门!”纵横高兴地都快跳起来了。 可就在这个时候,眼看着王家兄弟手中的陶罐已经举到了最高处,马上就要离手而出掷向木桥的时候,纵横忽然看到从断崖对岸的一颗大树的树冠上划出两道寒芒,如两道拉直的闪电一般分别射向王家兄弟二人。 ?“小……”纵横没来得及把“小心”这两个字喊完整,甚至连第一个“小”字有没有喊出口他也没有任何印象。他只知道那两道寒芒几乎是刚一出现,就立刻击中了王家兄弟,快得让人根本来不及有所反应。 那是两支箭,一支正中王大狗的咽喉,一支打在了王二狗举着的陶罐上,将冒着黑烟的陶罐打得四分五裂。 和几乎是中箭既亡的王大狗相比,作为弟弟的王二狗的死亡实在是太过于惨烈。陶罐破裂的同时,罐子里装得满满的火油当即倾泻而出。在与已经引燃的破布相遇之后,立刻凌空燃烧起来,化成了一团火雨当头浇在了王二狗的身上。十二岁的少年立刻化成了一个火人,一边惨叫着一边没头没脑地乱跑,随即从墙头失足坠下,掉在地上再也没有了动静。 这惨烈的一幕让纵横看得目眦欲裂,好一会儿做不得声。他几乎是发自本能地顺着箭矢射来的方向望去,想要找到射~出那两支箭矢的敌人。 直到这个时候,他才发现在那颗大树的树冠上,竟然站着两个人。他们都穿着一身绿衣,几乎隐于树冠的绿色之中,若不是刻意寻找,很容易就被他们的那一身伪装给骗过。他们各自提着一把造型特异的弓,稳稳当当地站在摇晃的树枝上,显出了一身绝顶的好轻功。 距离有些远,纵横看不清这两人的神情,但从他们互相之间的动作来看,分明是在交流杀人之后的心得,炫耀各自的箭术。 纵横怒了!这股愤怒甚至比他被楚冰凡和徐子昂暗算时更甚! 王家兄弟若是死在回纥人手里,纵横或许还不会这么愤怒,可死在这两人手里,纵横却绝对无法接受。这两个人不惟纵横认识,王家兄弟也认识,甚至还喊过他们叔叔,给他们端过茶、倒过水甚至一起吃过饭!纵横甚至还记得,这两个人上个月还来过寨子,他们用的箭矢就是王铁匠应他们所请,带着自己的两个儿子按照秦朝旧法一支一支精心打磨出来的。 而这两个人,竟然用王家给他们打造的箭,射杀了王家的孩子! ?“秦炎!秦焱!你们这两个畜生!”纵横几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吼出了这句话。 怒吼如雷,不仅炸响在敌我双方的耳边,更带动了纵横整个身体的震荡。他只觉得胸口的憋闷为之一松,一股浊气混杂着一些块状物,如火山爆发一般从他受伤的右肺顶了上来,顺着气管窜到喉头,随即化成一道腥臭的黑色浊流从他的嘴里喷了出去。 纵横知道,那是他伤肺里淤积了数日的浊血和污物。 随着他这股浊血和污物的吐出,压在纵横胸口多日的憋闷立刻消失了。他的气通畅了,身子也立马轻快到了极致。他仰头发出一声长啸。这啸声中满是恨,满是仇,满是凌冽的寒意与杀气,如同从九幽地狱中刮出来的妖风鬼气,让人头皮发麻、遍体发寒。 待纵横的脑袋再次低下来时,他的整个人几乎变了一个模样。他的眼睛中满是血丝,眸子里散发着隐隐的红光。他的面孔狰狞,就如一头龇着牙准备择人而噬的远古凶兽。他的浑身上下散发出直冲云霄的杀气,隐隐间竟似燃烧着一层看不见的黑色烈焰。 “杀!”纵横狂吼一声,提着陌刀两脚一蹬,整个人如离弦之箭一般从山顶往下冲了下来。 而这个时候,他先前发出的长啸还在连绵的山峦之间反复回响。 山腰上,断崖两侧正在拼斗厮杀和准备厮杀的人们都被这凌厉的啸声给吓住了。他们不约而同地扭头往山顶上瞧,都瞧见了一个顶盔掼甲一身皂墨的彪形大汉提着一柄大得夸张的陌刀正以匪夷所思的态度往他们所在的位置冲杀过来。 ?“是寨主!寨主威武!”黑虎寨上下人等顿时狂吼起来,纵横的出现如夏风一般将一股灼热的气力吹进了他们即将衰竭的身体,让他们瞬间气势大盛。 “天啊!是黑虎将军!他居然还活着!”回纥军同样狂吼起来。虽然他们说的不是汉话,黑虎寨上下人等并不能听懂他们的话。但从他们的语调和神态中,却不难察觉其中的惊慌与恐惧。 序章 (下) 纵横如一阵黑色的旋风,从山顶直冲而下,眨眼间就冲进了前寨。 没有和寨内弟兄打上半声招呼,甚至没有任何点头示意的举动,纵横直接杀进了乱作一团的回纥军人堆之中,甫一出手,就砍倒了六七人。 纵横神力无穷,一把沉重的陌刀在他手里和一根轻飘飘的柴火没什么两样。但在那些正面迎着他的回纥人看来,这一刀却不啻于有着万钧之势的雷霆闪电,不仅快,而且沉。即便有人想用刀剑、盾牌格挡,在这一刀之下,也如乳酪或豆腐一般,毫无迟滞地被一刀两断,更遑论是更加脆弱的人体? 只一刀,六七个人就被当胸砍成两截。一时间,残肢与五脏齐飞,鲜血共落霞一色。 当此之时,金乌西坠,天边的火烧云将整个前寨内外染上了一层血色。在这一片红彤彤的血光与血色之中,浑身上下煞气腾腾的纵横犹如一位穿着黑甲的魔神,格外的慑人。而他七尺有余的身高在普遍只有五尺左右的人群更是如同一个巨人一般具有非凡的压迫感。他的目光不过是随意一扫,那些离他还有好一些距离的回纥人便觉得这个杀神的视线正越过重重的人头,往自己这个方向盯过来。 ?“快跑啊!”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方才还士气如虹的回纥人突然间就炸了营。他们不顾周围刀枪剑戟环伺,扭头就往来时的道路狂跑。 纵横可不会因为敌人逃跑而放过他们。他紧跟在回纥人身后,一刀余力未尽,紧接着便又是一刀挥出,接连不断,毫不停歇。一柄长大的陌刀生生被他挥得如同穿花的蝴蝶,在人群中不断制造出绽放的血花。 纵横在前头杀得兴起,黑虎寨其他人等也没闲着。他们这几天一直被回纥人压着打,尤其是今天伤亡特别惨重,心里的那股子仇愤早就积压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此刻见情势逆转,根本不需要任何人提醒,纷纷冲过来跟着纵横一同冲杀。 寨内的回纥人斗志全无,一心逃跑。可寨外的回纥人还想往里冲。一大堆人在寨墙破口附近挤得水泄不通。好些回纥人没死在刀枪之下,反而是被自己人挤倒在地踩踏而死,甚至生生被挤得掉下悬崖摔成了肉泥。一时间,惨叫、哀嚎、求饶、怒骂充斥于耳,混乱到了极致。 纵横可不管这些,他的眼中只有断崖对岸那两个站在树上的可恨贱人。任何挡在他面前的回纥人,哪怕是背对着他亦或者是跪地求饶的,都免不了吃他一刀。 只一会儿功夫,纵横变在拥挤的回纥人群中劈开了一条血路,冲到了木桥之上。 留在断崖对岸指挥战斗的回纥人军官不傻,在炸营开始后不久,便纷纷命令正通过木桥往寨内进攻的后续部队往后撤。待纵横冲上木桥中央的时候,桥上除了他之外,已经没有半个活着的回纥人。出现在他眼前的,是桥尽头的断崖对岸整整齐齐排列成数列军阵的刀斧枪戟手,以及正搭弓拉弦准备射击的弓弩手。 “寨主!快回来!”在纵横身后,同样发现了断崖对岸形势的黑虎寨弟兄焦急地喊叫着。 纵横听到了,但他丝毫没有理会。他旋风般舞着陌刀,脚下没有丝毫停留,直直地往对岸继续冲锋。 “放箭!” 在回纥人军官的大声命令下,数百支箭羽离弦而出,一齐射向纵横。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纵横会被射程刺猬,有些人甚至闭上眼睛不忍再看时,纵横忽然发出“哇呀”一声怪叫,两条胳膊如两条缠在一起的怪蟒一般绞成了一团,一柄陌刀更是骤然化成一团雪亮的光团,将他整个人罩在其中,护得水泼不进。 只听“叮呤当啷”一串乱响,那几百支箭矢竟然全都被这团刀光挡在了外面,没有一支能飞到他的近身。 这样的场面莫说是回纥人,就是与纵横朝夕相处多年的黑虎寨人等也都没见过。一时间,所有人都是目瞪口呆,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不等他们回过神来,纵横便已经毫不停留地冲过木桥,一头撞进回纥军的军阵之中。 回纥军阵的最前列,是一排密密麻麻的长枪长戟,可这些颀长的武器对纵横来说根本没有半点威胁。他不过是身子一矮,整个人贴着地往前一冲,就躲过了尖利的枪头戟尖,窜到了回纥士兵的近身。 紧接着,人挨人排着的回纥士兵便不得不用自己的身体来迎接如狂风暴雨一般的刀光了。 从黑虎寨人等的角度看去,纵横简直就像是一头化身为人形的猛虎,在一群不自量力的绵羊之中横冲直撞。不管他冲到哪里,都会立刻掀起一场腥风血雨,让那些“羊”瞬间从活物化成一堆堆浮在血泊中的碎肉块。 这一次以回纥人为主力的针对黑虎寨的围剿虽然攻势极其凶猛,但实际上人数并不算多,满打满算也不过是两千多号人。在前几日的战斗中,回纥人本就伤亡不小,若不是有寨内的财货女子勾着,恐怕早就不愿意再打下去了。而自纵横出现后,他每一次挥刀都能带走至少五六条人命,不一会儿的功夫就将回纥人杀得哭爹喊娘、狼奔豸突。 回纥人本就对纵横十分畏惧,又向来是强盗秉性,喜欢打顺风仗而畏惧打硬仗。在纵横带来的巨大杀伤之下,他们很快就丧失了所有的勇气,不顾军官们的阻拦,纷纷一哄而散,往山下逃散。 没有回纥人在身前碍手碍脚,纵横很快就冲到了秦家兄弟所站的树下。 秦家兄弟二人一开始并没有意识到纵横根本是冲他们来的。作为顶尖箭术高手,他们两兄弟虽然是汉人,却在回纥人中十分吃得开。身为高手,自然有高手的矜持,轻易不出手,一出手就应当有重大猎获。因此,先前万箭齐射纵横的行动,这两兄弟只是站在一旁看着,并未参与。直到纵横明显是向他们这个方向杀来,他们方才意识到了纵横的用意,这才使出了自己的本事一箭接着一箭往纵横身上要害之处招呼。 可他们的箭术虽然十分强,用的弓也极硬,却耐不住纵横这时候犹如神灵附体一般的凶悍。任凭他们两兄弟使出穿云箭还是连珠箭,无不被纵横用一把陌刀一一格挡,全都成了白费力气。 一个人,但凡发现自己生平最引以为傲的本事毫无用处的时候,难免会变得惊慌失措。秦家兄弟二人同样如此。他们越是射不中纵横,就越是停不下搭弓射箭的动作,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让他们在失措中找到自己生存的价值与定位。 可这样一来,他们箭囊中所剩不多的箭矢很快就消耗得一干二净。 当最后一支箭矢也落了空,两兄弟同时反手抽箭却发现箭囊里已经空空如也的时候,他们俩不约而同地对视了一眼,彼此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两个字——快跑! 秦家兄弟二人轻功过人,两人身子同时稍稍一沉,将树梢往下一压,随即借着树枝的反弹之力,如两头大鸟一样从书上一跃而起,在半空中身子一折,转身就朝着山下逃去。 “往哪里逃?!”眼看秦家兄弟要跑,纵横大吼一声,立刻变换步***圆陌刀疾速旋转身子,借着这股旋紧将陌刀往秦家兄弟的方向甩了出去。 却见陌刀化成一片巨大的圆形刀光,呼啸着飞向半空中的秦家兄弟。 秦家兄弟为人虽然卑下,但兄弟之间的感情确实不错,背信弃义的时候两个人行动一致,逃跑的时候也不忘并肩而行。若是他们两人分头逃窜,以他们两人的轻功,起码能在纵横手底下逃脱一人。可他们两人偏偏要挤在一起,这就给了纵横一击双杀的机会。 纵横这一击,看似鲁莽,却是算准了秦家兄弟二人在空中的飞行轨迹。他们轻功虽好,却不是飞鸟,更不是神仙,高来高去不在话下,可在空中自由转向却是休想。当陌刀打着旋儿飞到他们近前时,他们两人还未落地,根本无处借力。 眼见两人都要被这道刀光拦腰扫中,做哥哥的秦炎忽然伸手拽住弟弟秦焱的胳膊,猛地往上一甩。在这生死关头,他的脑筋格外清醒,知道自己兄弟俩不可能挡住这凶猛的一击。而这把陌刀长得出奇,刀光覆盖的范围极大,仓促之际他们也不可能横着躲闪过去。与其兄弟俩都死,不如搏一把,用他这条命换弟弟秦焱的生存。 不过,秦炎的主意打得虽好,却终究晚了半步。当他刚把秦焱甩起来的时候,纵横的陌刀就已经到了。 由于秦炎舍己救弟的举动,秦家兄弟的位置由并肩变成了一上一下的交错。陌刀击中他们的时候,刀柄打在了秦炎的脖子上,而刀刃削在了秦焱的腿上。 纵横这含恨一击几乎蕴含了他浑身上下所有的力气,威力非同小可。打中秦炎的虽然只是刀柄,但其中的巨大的力道却一下子就把秦炎的脖子连皮带骨打得粉碎。秦炎连哼都来不及哼一声,就落得个身首分离的下场。一腔子热血从脖子里喷出一人高,化成一团血雨连同他的尸首一起落在地上,将方圆数丈之地染得一片腥红。 秦炎倒是当即便死,做弟弟的秦焱却多吃了不少苦头。秦炎突如其来的举动让他大吃一惊,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就见哥哥的脖子被整个打断。不等哀痛涌上心头,他便感到身子一歪,整个人失去平衡直往地面下坠。秦焱本能地甩动两腿想要将身体调整回更安全的落地姿势,可他随即便发现有两条熟悉而陌生的东西从他的腿上飞离而去。 那是他的两条小~腿! 秦焱在看到它们的第一时间便认出了它们的归属,可他不敢确信。他迅速往自己腿上瞥了一眼。这一瞥,他的目光再也挪不开了。 那果然是他的腿!他的腿自膝盖以下齐齐被砍断了!两个碗口大的伤口正在往外喷涌着鲜血! 直到这个时候,秦焱方才感到伤口处传来的剧痛。 ?“啊——啊……啊……”他发出一长串惨叫,随即重重地砸在地上,一边翻滚着一边大声地哀嚎。 在秦焱的哀嚎声中,纵横追到了他的身边。 先前秦炎救弟的举动被纵横清清楚楚地看在眼里,多多少少有些感动于秦炎的用心。此时秦炎已死,秦焱又身受重伤成了一个残废,能不能活下来还是一个问题,在纵横的心中,王家兄弟的仇已经算是报了大半了。看在秦家兄弟悌友之情的份上,纵横本打算就这样算了。可正当他从地上捡起陌刀,经过秦焱的身边,打算绕过他返回黑虎寨的时候,从远处忽然传来了一声娇喝:“纵寨主!刀下留人!” 这声音纵横实在是太熟悉了,这些日子以来,他几乎无时无刻不在心里记挂着这声音的主人。听到这声娇喝,他浑身顿时一颤,一股强烈的恶心感从他的心底最深处迅速泛滥全身、直透体表,让他全身上下三万六千个毛孔瞬间收缩起来,起了无数个鸡皮疙瘩。 刚刚才稍稍平复的怒气在转瞬间重新充溢于纵横的胸膛,他猛地转身,一双虎目死死地瞪着娇喝声传来的方向。 只见一男一女两个长相俊美、体态风流的年轻人掠着树梢、草尖向他这边奔过来。那潇洒宛转的身子,就如传说中的仙人一般,让人不由地心生仰慕。 但纵横却用看到仇雠的目光在瞪着这两个人,心头的怒火烧得他几欲发狂。 楚冰凡!徐子昂! 先前在山顶眺望时,纵横没有发现这两个人,还以为他们一击得手早已遁去,本以为最近不太可能见面。没想到这个时候他们却再次出现了。 楚冰凡刚才喊什么?刀下留人?纵横看了一眼脚边已然痛得快昏过去的秦焱,顿时又想起了寨子里死难的兄弟。想来这几天,他们兄弟两人除了杀害了王铁匠的两个儿子之外,也没少射杀其他试图烧桥的黑虎寨弟兄吧? 想到这里,纵横对秦焱的怜悯之心顿时消失地无影无踪。他的目光死死地盯在即将奔到他近前的楚冰凡的脸上,嘴角露出了一丝残忍的冷笑。 ?“不要!”楚冰凡远远地瞧见纵横的神色,顿时心知不妙,连忙出声制止。 但纵横哪里会听她的?让楚冰凡难受,对纵横来说才是最让他心头畅快的事情。他抬起一只脚,猛地跺在秦焱的脑袋上。 只见秦焱的脑袋就和一只被踩烂的西瓜一样,瞬间变得四分五裂,粉色的脑浆子顺着崩裂的破口一下子冲出了好远,就和一块被不小心泼在地上的碎豆腐似的。 ?“呵呵呵呵!哈哈哈哈哈……”看到楚冰凡脸上露出难看的神色,纵横笑得很欢。 第一章 怒海 连续呛了两口水后,纵横终于认识到自己处境危急。 如墨的天空之中,白色的闪电不时横亘而过,借着这时有时无的光亮,纵横才得以发现自己正身处狂涛巨浪之中。 湍急汹涌冰冷的海水从四面八方席卷而来,吞没时生。他感觉水底有一股力量一直把他往下拖,翻转扭滚他的身体,转了好几圈,然后又把他推出海绵——却仅让他吸得一口气——就一口气,随即又吞没了他。 环绕在四面八方的一片冰冷刺骨中,在不可能有火的水域里,纵横却感觉到一股烈焰般的灼热向他席卷而来。他看得到自己的身体在水中扭动翻滚,看得到自己的手脚奋力挣扎,拼命挣脱旋涡的巨大压力。他感觉得到这一切,看得到这一切,他还能够思考,他体察到一种务必的恐慌,于是拼命挣扎——然而,很奇怪,他又感觉到一种莫名的安详宁静,一种旁观者的冷静,仿佛自己只是一个置身事外的旁观者,从险恶的处境中跳脱出来。他看得见眼前的情状,却没有置身其中的感觉。 接着,另一股恐慌又汹涌而来,从四周一片火热与冰冷中涌现出来,淹没了那置身事外的超脱感,席卷了他。不行!他不能沉溺在那种安宁中! 他使尽全力提水,双手猛划,仿佛想挖穿头顶上那堵巨大沉重的水墙。他感觉自己的胸口快要炸开了。后来,他终于冒出了水面,奋力挣扎,在翻涌的黑色浪涛上载沉载浮。他拼命挣扎着让自己浮SH面,不断挣扎!网上浮! 一堵庞然巨浪滚滚而来,他乘势浮上浪尖,整个人被一团团的白沫围绕着,四周一片漆黑。那一刹那,什么都看不见!他奋力挣扎着转身!转身! 突然,一道巨大的枝状闪电划破整个天际,他看到了。 暗沉沉的海上,怒涛汹涌,一艘纵横从未见过的大船迎面穿过一波波狂暴而猛烈的巨浪,仿佛一头行动笨拙的野兽,奋力挣扎,企图冲出那一大片不可能穿越的沼泽。滔天的巨浪从海面上高高耸起,仿佛传说中的巨人,以雷霆万钧之势扑向船声,激起漫天的白色浪花,冲向黝黑的夜空,然后挟着夜晚狂风的劲道,像瀑布般轰然冲击着夹板。 纵横离船足有十数丈之远,但他依旧能够听到紧绷的木头互相挤压,发出吱嘎吱嘎的声响。绳索扭绞拉扯,眼看就要绷断了。整艘船仿佛奄奄一息的野兽,发出虚弱无力的呜咽和痛苦的呻~吟。 “喂!救命!救命!”纵横拼命挥动着手,大声疾呼。努力想让船上的人发现他的存在。 但他的呼救没有得到任何回应,那艘船在风暴中蹒跚挣扎着越离越远。 纵横再次开始划水,用脚蹬踢,试图追上那艘船。然而,他的努力是如此的徒劳,任凭他如何使劲,船的轮廓都在不停地缩小,直至没入黑暗,再也寻不到。 纵横精疲力竭,但他依旧不想放弃。划水!划水……突然,他触到了什么东西。一块厚厚的、油腻腻的东西,静静地随着波浪起伏。他不知道那是什么,可是,他能感觉到那东西的存在,他可以保住它。 抱紧它!它会把你带到一个安详宁静的地方,把你带到那万籁俱寂的无边黑暗……那永恒的安息。 天刚破晓,旭日的光芒穿透东方天际的袅袅薄雾,映照着大西洋。平静的海面上,波光粼粼。小渔船船长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手上满是拉扯绳索灼伤的焦痕。他坐在船尾的舷缘,静静地抽着烟,心满意足地眺望着平静的海面。 他朝露天驾驶区那边瞄了一眼,他弟弟正把油门杆往前推进,加速赶路,而另一名船员在一两米外的地方检查着渔网。他们好像讲到什么好笑的事情,两人窃笑不已。这样很好。昨天晚上大家可是连笑都笑不出来。那场暴风雨究竟是从哪儿来的?气象预报根本没提到会有暴风雨。要是早点听到消息,他就可以预先把船停在岸边避风了。捕鱼区在罗德岛以南80英里的海域。他连夜赶路,想在天亮前赶到那里。可是,他并没有想到这趟路会让他付出这么大的代价,还得花一大笔修船钱。不过这年头,有哪次修船是不花钱的? 更重要的是,他没想到,这趟路差点儿害得他把命都送掉。昨天晚上,他在鬼门关前徘徊了好几次,以为自己铁定没命了。 “你也累了,老哥!”他弟弟喊了他一声,朝他笑了一下,“去睡一下吧!” “是呀,你说得没错。”他一边回答,一边把烟头往船外一丢,从舷缘溜下来,跳到甲板上,踩在渔网上,“是该睡一下了。” 有个弟弟可以帮你掌舵,感觉还真不错。就算这个弟弟受过高等教育,讲话文绉绉的,跟他这个满嘴脏话的大老粗很不搭调也无妨。自家的船应该由自家人来掌舵,因为自家人才会随时把眼睛放亮。不过,这个老弟也未免太疯狂了!大学才念了一年,就想开创自己的事业;所谓的事业也就只有那么一艘船,而且还是艘老船,一艘只在当年曾经风光过的老船。实在太疯狂了!念那些书有个屁用,昨天晚上派得上用场吗?昨天晚上,这个“事业”差一点就翻船倒闭了。 船身随着波浪缓缓起伏,甲板上的海水四处流窜。船长闭上眼睛,把手浸泡在流动的水里。海里的盐分对拉扯绳索时手掌的灼伤是有帮助的。昨晚的暴风雨把船上用来固定的索具吹得七零八落,为了扯住那些绳索,手都灼焦了。 “你看!你看那边!”他弟弟突然叫起来。老弟的眼睛果然很亮,这下显然他也甭睡了。 “什么东西?”他大声吆喝着问。 “左艏方向!有个人在水里!他好像抱着什么东西!好像是一块船身的破片、木板什么的。” 船长接手抓住舵轮,将船身缓缓靠向海上漂流物的右侧,然后将引擎熄火,以免船尾的波浪太大。那人的双手一片惨白,像爪子一样紧紧掐住破木板的边缘,仿佛任何轻微的动作都会把他推落那片木板。然而,除了他的手,他全身松软,了无生机——看起来就像一具溺毙的尸体,已经没有气息了。 “是个孩子!”他弟弟大叫。 “用绳子套住他!”船长对着他弟弟和那个船员大声吆喝,“绳子从水面下绕过去,绑住他的腿。动作轻一点!把绳子慢慢绕到他的腰。轻轻拉。” “他把木板抓得好紧,不肯放开。” “你把手伸到木板下面去!把他的手指头扳开!他大概死了,手硬掉了。” “不对。他还活着……不过,我看他快没气了。他的嘴唇好像在动,可是我听不到他的声音。他的眼睛也在动,但我觉得他好像也看不见我们。” “咦,他的手放开了!” “把他抬上来。抓住他的肩膀,把他的身体翻过来。动作轻一点。一、二、三,翻!” “老天!真的是个孩子!是个亚裔男孩!”那个船员惊叫一声,“他还有呼吸!” “快把他抬进舱里去!拿毯子裹上!”船长指挥着弟弟和船员,“我去呼叫海岸警备队!让他们派直升机和医生来!” 莉迪亚刚走进办公室,就看到哈顿迎面向他走了过来。他说道:“走吧!去头儿办公室。有活儿了。” 莉迪亚和哈顿都是隶属于FBI纽约分部的探员。哈顿口中头儿,便是FBI纽约办公室的主管沃尔特·斯金纳。这是一个头发半秃、戴着一副金丝眼镜、神情严肃的中年人。莉迪亚和哈顿走进他的办公室时,他正坐在办公桌前低头看着文件。 “头儿,听说有任务?”哈顿嬉皮笑脸地和斯金纳打招呼。 和刚从匡蒂科国家学院毕业不久的莉迪亚相比,四十多岁的哈顿是不折不扣的老鸟,即使面对纽约地区的最高主管,也依旧是一副玩世不恭模样。 斯金纳合上手头的文件,抬起头来,说道:“今天早上,一艘渔船在罗德岛以南80英里海域救起了一个落水的亚裔男孩。海岸警备队接到通知后,用直升机就近将他送到了新贝德福德。我需要你们去看一看,弄清他的身份和来历。” 说话的同时,斯金纳将手头的文件划拉到了哈顿的面前。 哈顿拿起文件打开看了几眼,问道:“你怀疑这个男孩和我们正在调查的偷渡集团有关?” 斯金纳点头:“根据线报,这个集团的偷渡船应该在昨晚到达纽约港。但直到现在,也没有人发现这艘船的踪迹。再加上昨晚海上曾经有过一场没有任何预兆的暴风雨……” “您是说,那艘船有可能在暴风雨中沉默了。而这个孩子就是幸存者?”莉迪亚问道。 “但愿不是如此。”斯金纳摘下眼镜,揉着鼻梁说道,“根据我们的情报,那艘偷渡船上有将近两百名偷渡客。如果真的发生了事故,那就成了轰动全球的大新闻了。莉迪亚……” ”是!” “我记得你有二分之一的华裔血统,而且会讲汉语、日语、韩语、越南语和泰语,对吧?”斯金纳戴上眼镜,问道。 “是的。” “这个男孩从被救起后,一直不肯和任何人交流。你去试试看。” “是!” 第二章 伤痕 纵横躺在一张白床之上,一动不动地望着天花板。 在他的身边,摆满了各种从未见过的古怪玩意儿。甚至连他所在的这间屋子,也是前所未见的古怪。 更古怪的是,在他的身上或贴或绑着一些细长的绳索。这些绳索非皮非革,从他身上连接到床侧一个“嘀——嘀——”作响的古怪盒子上。 纵横能听出,这盒子发出的“嘀——嘀——”声是和他的心跳同步的。 而在床的另一侧,一个透明口袋被高高挂起,口袋中的水顺着一条同样透明的细管子一点一滴地注入他手背的血管。 纵横能够感觉到,随着这些液体的缓缓注入,他的身体逐渐在恢复活力。刚醒来时那种浑身疲~软无力的感觉正慢慢从他身上抽离。 时不时会有几个长着不同发色、不同眸色的胡人来到窗前跟他说话,但他们的语言古怪难懂,纵横此前从未听过,自然也不知道他们究竟在说些什么。 事实上,他也根本不在意这些胡人究竟说了什么。甚至他根本不在意这间屋子和它里面的摆设为什么这么古怪。 因为,在纵横自己身上发生了更加古怪的事情。 纵横怎么都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前一刻还站在楚冰凡、徐子昂面前准备与他们搏命,下一刻就落到了狂风骤雨、巨浪滔天的大海之中了呢? 更让他想不明白的是,为什么自己的身体竟然一夜之间就回到了十二岁时的状态了呢? 纵横的手不自觉地在身上抚摸。这是五岁那年被苟大户家的狗咬的……这是六岁那年被丐帮的丐头用木棍砸的……这是十岁那年被县衙的衙役用皮鞭抽的…… 纵横一遍又一遍地抚摸着身上的伤疤,每一条伤疤,他都能说出其来历。可这些回忆到十二岁那年就戛然而止了,因为他找不到半条本应在十二岁以后受伤留下的伤疤。 手伸进裤裆又细细摸了一遍。稚~嫩、光滑……完完全全就是个还没长毛的童子鸡,就跟十二岁那年一模一样。 纵横不禁露出了苦笑。跺碎秦焱脑袋的触感还清晰地留在他的脚底,可谁能想到,这么短的时间里,他竟然能发生这么大的变故? 难道是幻术? 纵横曾经这么设想过。但理智告诉他,如果楚冰凡和徐子昂真的有这本事,恐怕他的命早就不保了。更何况,幻术也并非没有克星。故老相传,但凡中了幻术,只要给自己狠狠一个巴掌,就能从幻镜中痛醒过来。为此,纵横不止扇过自己一个巴掌,在自己腿上也拧出了好几处青紫。可什么幻术被破的迹象都没有发生。 就在纵横发愣和折腾自己的时候,装在病房天花板一角的摄像头正忠实地记录着他的一举一动。 莉迪亚和哈顿花了整整五个小时,开车从纽约赶到新贝德福德。虽然新贝德福德号称是马萨诸塞州南部最大的城市,但实际上是个人口不过十几万的小城。从高速公路进入市区不久,两人就找到了纵横所在的医院。 顶着联邦调查局的招牌,两人很轻易地就见到了纵横的主治大夫托比医生。 很巧合的是,莉迪亚只一眼,就认出这位托比医生正是她在约翰霍普金斯大学医学院的同学波琳·托比。 这位金发碧眼的美人当年可是医学院的风云人物,无数的帅哥和才子拜倒在她的裙下,甚至连一些教授,也难逃她的诱~惑。在她有意无意地指使下,拥有二分之一华裔血统的莉迪亚可没少吃苦头。旧日的积怨,让莉迪亚在见到波琳·托比的那一瞬间,甚至生出拔枪把这女表子当场爆头的冲动。 感谢上帝,FBI严苛的训练让她的冲动仅仅止步于大脑,并未付诸行动。而一同而来的搭档也让莉迪亚明白自己并没有肆意妄为的自由。 “托比医生?”哈顿问候道,“我是FBI探员哈顿。这是我的搭档李。” “李?莉迪亚·伊丽莎白·李?”波琳·托比一开始并没有认出莉迪亚,直到听了哈顿的介绍,才将莉迪亚和头脑中的记忆连接起来。 “你好。波琳。好久不见。”莉迪亚面无表情地打着招呼。 “真的是你?!哎呀!真是好久不见了!上午的时候,FBI那边打电话来说会派探员过来,没想到竟然是你!莉迪亚!你不做医生了?怎么成了FBI探员?”波琳·托比还是和几年前一样,一说话就噼里啪啦地说个不停。 “我也没想到,你竟然这么快就成了主治医生。”莉迪亚的目光扫过波琳·托比白大褂上的胸牌。 Dr.PaulineToby……一定又是靠着美色勾搭导师,才能这么快就通过临床实习住院培养。莉迪亚不无恶意地揣测着。 仿佛感受到了莉迪亚的目光一般,波琳·托比有意无意地让自己的胸@部又挺起了几分。那蔚为壮观而又弹@性十足的球状物虽然掩藏在白大褂之下,却依旧勾得哈顿这个老鳏夫眼睛发直。 直到发现波琳·托比正用似笑非笑的目光看着自己,哈顿才意识到这会儿不是意yin的时候。他重重地咳嗽一声,借此掩饰尴尬。稍稍整理思路,哈顿说道:“托比医生,我们来这里是为了今天早上被送来的那个男孩。我们有一些问题想要询问他。请问我们能见一见他吗?” “当然!”波琳·托比毫不犹豫地答应,“但我不觉得你能从他身上问出什么来。” “为什么?”哈顿十分奇怪。 “从这个男孩被送到这里以后,包括海岸警备队、移民局和新贝德福德警局,已经陆陆续续有好几拨人带着和你们一样的目的来见他。可他们没有一个人能从这个男孩嘴里问出一个字来。” “他对询问很抗拒?” “那倒不是。只是用一种空洞的目光看着你。就像这个样子。”波琳·托比做了一次惟妙惟肖地演示,“就好像完全听不懂一样。” “完全听不懂?”哈顿和莉迪亚不约而同地看了对方一眼。 莉迪亚问道:“他的检查报告可以给我看一看吗?放心,配合FBI调查,不算违反医患保密条例。” 正巧在这个时候,广播系统中开始呼喊着“请托比医生速到外科诊室”。 “真抱歉!我还有别的病人需要照顾。”波琳·托比耸了耸肩,“如果你们想要去当面询问那个男孩,可以让护士带你们去。这份报告看完后麻烦放回我办公桌上。” 说着,她将听诊器挂在脖子上,昂头挺胸地走出了办公室。 走到门口时,她忽然停住了脚步,扭头说道:“莉迪亚!从前的事情我很抱歉。请不要放在心上。” 说完,她就转身走开了。 看到波琳·托比曼妙的身姿从门口消失,哈顿压低了嗓门问道:“你们以前有矛盾?” “没什么。”莉迪亚知道自己的脸色肯定很难看,那段好不容易压到心底的难堪往事又被勾了起来,这让她很不好受。 哈顿盯着她看了一会儿,说道:“嘿!莉迪亚。别忘了,我们可是搭档。要想配合默契,搭档之间就不能有秘密。” “哈顿,别问了。等我想说的时候,我会告诉你的。” “好吧!好吧!我不问了。”哈顿默默地叹了口气。 好了好一会儿,莉迪亚才将内心翻滚的情绪统统压了下去。她拿起桌上那一份文件,从头开始读了起来。 哈顿也凑在旁边看。他看不懂那些专业性非常强的医学词汇,但仅仅是报告中夹着的那些照片,就让他勃然变色。 “真该死!这孩子究竟经历些什么?!怎么身上有这么多伤痕?”哈顿怒气冲冲地问道。 莉迪亚同样被这些照片刺激得不轻。但作为一名有着深厚医学背景的探员,莉迪亚更加关心那些文字报告所所展现的东西。 “很奇怪……”莉迪亚喃喃自语。 “怎么了?” “按照照片上看,这个男孩属于典型的东亚人种。但这份报告上说,在他身上没有找到任何疫苗的痕迹。这几乎是不可能的。” “为什么?” “典型的东亚人种大都聚居在中国、RB、朝鲜和韩国。这些国家,哪怕是最落后的朝鲜,在常见疫苗的普及上都应该做得不错了。可在这个男孩身上,无论是体表检查,还是血液检查,都没有发现曾经使用任何一种疫苗的痕迹。” “而且,你看他的这些疤痕。”莉迪亚挑出几张照片和一张X光片放在哈顿面前,“这些伤口都是自然愈合而成,看不到任何外科缝合的痕迹。这张上臂X光片,显示他在三个月前曾经有过一次很严重的骨折。这样的骨折,通常都需要通过外科手术、植入钢钉并经过长时间的修养才能愈合。可你看,他的骨折部位愈合得很完美,而且手臂肌肉并未因为长时间不动而wei缩。” “这说明什么?” “我说不清楚。” “不清楚?” “从这份报告来看,这个男孩从出生到至少三个月前,从来就没有被任何受过现代医学训练的人治疗过。但这份X光片,又让我觉得在过去的这些年,在他的身边一定有一个非常高明的正骨医师。否则的话,他的胳膊不可能在不动手术的情况下愈合得这么完美,恢复得这么快。我感觉,这个男孩简直就是一个谜。” 哈顿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说道:“但有一点一定非常明确。这个男孩绝对不会是美国人,对吗?” 莉迪亚点头。 “看来头儿的猜测没错,他一定和那个偷渡集团有什么关联。” 第三章 袭击 莉迪亚和哈顿二人在波琳·托比的办公室研究纵横的报告的时候,一个手捧花束的亚裔女人走进了医院的大门。 她拦住一名匆匆走过的护士,微笑道:“嗨!请问今天早上是不是有一个落水的亚裔男孩被送到了这里?” 护士扫了一眼花束和女人的黑发,随口说道:“你是男孩的家属?他在303病房。” “谢谢!”女人并未回答她与纵横的关系,便径直往病房方向走去。 当女人进入病房的时候,纵横下意识地扫了她一眼,随即便把目光移回天花板。从在海中被人救起一直到现在,这大半天以来,他身边进进出出的人实在是太多了。他们或用纵横完全不懂的语言向他提问,或用一些古里古怪的东西在他身上做些莫名其妙的事情。若不是精神上受到的冲击太大,在加上感觉这些人没有恶意,纵横才不会任凭他们折腾而不做丝毫抵抗呢!见到女人捧着花束进来,纵横只当她也和前面那些人一样,只看了一眼,便再懒得理会。 可刚把视线移回天花板,纵横就感到有一些不对劲——他想起这女人和此前进出这间屋子的人长得都不一样。她的头发是黑色的,眸子似乎也是黑色的。 纵横赶忙扭头再去看那个女人。 果然,这个手捧鲜花的女人虽然穿着打扮和先前那些胡人差不多,可她的长相却完全是汉人的模样。 “你是谁?”纵横终于说出了他落水之后的第一句话。 女人没有回答,只是笑盈盈地走到床边,将花束端端正正地放在床头边的柜子上。 女人的举动让纵横暗暗警惕起来。长期出生入死积累的经验,让他敏锐地察觉到了女人眼中隐藏着的一丝杀意。他悄悄挪动双手,借着毯子的掩护,暗中做好了戒备。 果然,就在放下花束的那一刹那,女人突然从花束底部抽出一根长刺,扬起手猛地朝纵横的胸口直刺而来。 女人的动作不可谓不快,莫说是一个十二岁的小孩子,就算是一个成年人,猝不及防之下,恐怕也要被她一击此中心脏,就此一命呜呼。可纵横顶着一具十二岁的身体,骨子里却是一个身经百战的三十岁成年人。就在女人动手的那一刹那,他也动了起来。他左手猛地一掀,整张毯子瞬间如狂风吹起一般劈头盖脸地笼到了女人的脑袋上。与此同时,他右手猛拽床沿,借着这一拽之力,整个身子从床的另一边滚落下去,紧接着又顺势滚入床底。 女人完全没料到纵横的反应能这么快,她手忙脚乱地将笼罩在头上的毯子拽开,原本和善的笑脸此时已经变得一片狰狞。她反手持着尖刺,快速地扫视病房四处,寻找纵横的踪迹。 就在这个时候,纵横发动了反击。仗着身形瘦小,纵横能充分利用床底下不大的空间腾挪移动。他双手拽着床底的铁架子,两条腿如压紧的弹簧一般,冲着女人的小腿迎面骨踹了过去。 纵横这一击,是真正的含怒而击。这大半天以来,他本就因突如其来的巨大变故而心烦意乱,心里面藏着一股火不知道往哪里发泄,而这女人偏偏选在这个时候来行刺,简直就跟在火药库边玩火一般,直接就把纵横给点炸了。 虽然身体只有十二岁,但被怒火激发出潜力的纵横却发挥出了不下于成年壮汉的力量。当两只脚跟踹在女人小腿上的那一刹那,纵横清晰地听到了两声几乎完全重合的“咔嚓”声。 一瞬间,女人的小腿就变成了折尺状,巨大的动能让尖锐的骨折茬口割破了比目鱼肌和腓肠肌,从小腿后部刺了出来。 失去了小腿的支撑,女人惨叫着向前倒了下去。她手中的长刺戳纵横刚刚还躺着的床上,“噗”地一声刺透床垫,尖锐的头部停在了离纵横的眼睛仅有一指之远的地方。 纵横赶忙松开床架,使出懒驴打滚,从床底下钻了出来。 而在此时,女人已经痛得面目扭曲。她趴在床上,仰着头看到纵横从床底钻了出来,两只眼睛立刻赤红得如同恶鬼一般。 她大声咒骂着从后腰抽出一个黑乎乎的铁家伙对准纵横。还不等纵横看清这是什么,就见眼前火光一闪,他的身子就如被巨锤猛砸了一记一般,整个人往后仰面飞了出去。随后,他才听到了“砰”的一声巨响。 …… 莉迪亚和哈顿听到枪声,立刻条件反射式地从腰间抽出配枪,互相掩护着冲出了办公室。 “FBI!哪儿开枪?”两人一边表明身份,一边询问走廊上慌成一团的医护与病患。 但连续问了好几个人,都只顾着慌张逃命,根本说不清枪声究竟是从哪儿传来的。直到传来第二声枪响,两人才确定了位置。 举着枪冲进发生枪击的病房一看,莉迪亚和哈顿同时变了脸色。 只见在病床上,一个女人被打爆了脑袋,一看就知道活不成了。而在离病床不远的地上,还躺着一个亚裔男孩,他的右胸中了一枪,鲜血直冒的伤口不时地涌出红色的泡沫。这是他还在呼吸的明证。 “他还活着!”莉迪亚一眼就认出这正是他们要找的男孩。她赶忙抱起纵横,拼了命往急诊手术室跑去。在她的身旁,哈顿举着枪,紧张地注意着四周的动静,唯恐人群中再冒出一个枪手来。 “右胸中枪!12岁男孩!需要立刻做开胸手术!”莉迪亚一边跑,一边吩咐匆匆赶来的医护人员。 没有人阻拦他们,也没有人提出任何问题,一群医护人员迅速进入各自的工作岗位,迅速而又有条不紊地进行术前准备。 莉迪亚将纵横放在手术台上,立刻有冲到手术准备室,脱掉沾满了血的外套,穿起了手术服。 直到这个时候,才有医生对她的举动提出了疑问。 “我是约翰霍普金斯大学的医学博士,拥有行医资格!我来进行手术!”莉迪亚解释道。 人命关天,那名医生也来不及验证莉迪亚的话究竟是真是假,只是稍稍犹豫,便点头同意了莉迪亚的要求。但为了保险起见,他也以助手的身份跟了进去。只要莉迪亚的手术技术让他有一丝质疑,他就会立刻将莉迪亚驱逐出去,接管整个手术室。 但在莉迪亚划下第一刀后,医师眼中的怀疑便消失得无影无踪,立刻心甘情愿地担当起助手的责任。 …… 哈顿在手术室外烦躁地来回踱步,就像一头被困在笼子里的老虎。笼罩在他周身的愤怒与压抑是那么的显而易见,以至于匆匆而过的医护人员没有一个人敢和他说话。就连接到报警前来支援的当地警员,也都远远地站在离他足有十五英尺的地方,如非必要绝不凑到他身边。 斯金纳的怒吼仿佛还在哈顿的耳边不停回响:“你们为什么不在到达医院的第一时间就去病房?看报告?报告什么时候不能看?为什么非要在那个时候?有FBI探员在场的情况下,还能让杀手混入病房刺杀重要证人。你知不知道媒体会怎么评价我们?无能!使之!薪水小偷!司法部那边也会派人来调查!你们最好祈祷那名男孩会没事,否则的话,你们就等着停职吧!” 自从成为FBI探员以来,哈顿还是头一回被上司骂得这么惨。这让一向精明冷静的他也不禁头脑发热。他忍不住埋怨起当地警局,为什么不在男孩的病房外安排警员执勤?为什么医院的安保设施会这么差,以至于杀手能够毫无阻碍地带着枪进入医院?他浑然忘了这里不是纽约,更不是HSD而是一个只有十几万人口的渔港小城。他甚至埋怨斯金纳,为什么不在命令他们调查这个案子的时候,联系这里的警局要求提高对男孩的保护等级? 心浮气躁之下,哈顿从口袋里拿出了烟。但医院里禁烟,他只好拿着未点燃的烟支夹在指间不停地揉动。在揉散揉烂了不知道第几支烟之后,莉迪亚终于从手术里走了出来。 “怎么样?”哈顿瞪着满是血丝的眼睛问道。 “手术很成功。子弹从肋骨间穿了过去,没有留在体内。肺部的损伤也没有一开始预料的那么大。他的运气很好。”莉迪亚一脸疲惫地回答。 “这么说,他能活下来?”哈顿一脸紧张。 莉迪亚坐在走廊长椅上,点了点头。 “呼……”哈顿长长地吁出了一口气,一屁股坐了下来。人活着,那他就还有将功补过的机会。 这时候,另一名医生从手术室里走了出来。他伸出右手,向莉迪亚说道:“李医生,恭喜你!你是我见过的最好的外科医生。如果没有你,那名男孩恐怕就要失去他的右肺了。以你的手术技术,完全可以胜任任何一家医院的急诊手术主任职务。” 莉迪亚抬手与他轻轻一握,道:“你过奖了。我只是做了一个医生该做的事情罢了。” 见莉迪亚疲惫得几乎连握手的力气也没有了,这名医生笑道:“我是魏尔德医生。艾德里安·魏尔德。如果可以的话,今晚不知能否有幸请你喝杯啤酒?” 莉迪亚无力地笑了笑,摆手道:“抱歉!今天除了这件事,我会非常忙。而且我也不喜欢喝酒。” 搭讪失败,魏尔德只是扬了扬一边眉毛,道:“那可真是遗憾。如果你在本地想找个酒伴,可以联系我。” 说完,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递给莉迪亚,便转身离开了。 哈顿不可思议地看着魏尔德的背影,忽的扭头说道:“这家伙想泡你?!” “别说了!哈顿!我做手术这段时间,你查出了什么?”莉迪亚闭着眼睛问道。 第四章 纽约 纵横中枪的第二天,纽约FBI分部,斯金纳的办公室。 莉迪亚和哈顿笔直地站在斯金纳的办公桌前,心情忐忑地等待这个不苟言笑的男人发话。 斯金纳的桌上放着一个打开的文件夹。从文件夹的摆放来看,他已经看完了里面的全部内容。而此时,他正在电脑上观看纵横病房内的监控视频。 就如昨日莉迪亚和哈顿看到这段监控视频时一样,斯金纳的脸上同样挂上了震惊的神色。他不敢置信地将这段视频反反复复看了三遍,这才按下了暂停键。 “你们觉得,这小子究竟是什么人?”斯金纳摘下眼镜,一边揉着发酸的鼻梁,一边问道。 哈顿回答道:“我和莉迪亚一开始以为他只是个从小饱受虐待的普通男孩,但从他应对杀手的手段来看,我们又觉得没这么简单。具体来说,感觉很矛盾。” “矛盾?说说看。”斯金纳戴上了眼镜,目光一如既往地锐利。 这回换成莉迪亚回答他的问题:“这小家伙的警惕程度和反应速度极快,反击也十分凶狠犀利,完全不像是一个十二岁左右的孩子。我和哈顿一度以为他之所以身上会有那么多的伤,是因为从小接受严格的军事训练所致。就好像一些第三世界军阀手下的少年兵一样。可后来,我们注意到视频中的一个细节。当杀手掏出枪来的时候,他的反应有些奇怪。他没有闪避,就好像头一次见到枪一样。这不符合从小接受军事训练的特征。” 斯金纳点了点头,对莉迪亚的分析表示赞同。他说道:“杀手进来时,他曾经说过一句话。能知道他说什么吗?” 莉迪亚摇头道:“病房里没有安装麦克风。请教了局里的唇语专家,样本太少,无法识别他究竟说了什么。” “这么说来,我们对于这个男孩,除了知道他是一名亚裔,十二岁左右,从小受过很多伤,几乎没有接触过现代医疗,身手非凡,有人想要杀他,其他的全都一无所知?” “是的……”哈顿有些羞愧。 斯金纳眉头紧锁,疲惫得靠在椅背上,又问道:“那么,那名杀手呢?从她身上找到了什么线索?” 哈顿脸上的愧色更浓,道:“我们搜索了全美各大数据库,找不到这个人半点儿记录。她就好像是凭空冒出来的一样。” 斯金纳摆了摆手道:“找不到也很正常。就凭她受伤后果断自杀的狠劲,就知道她一定是某个组织精心培养出来的死士,不可能给我们这么轻易就查出她的身份。” “可是,一个偷渡集团而已。他们会为了一个孩子就派出这样的死士吗?”哈顿有些不解。 “目前我们还没有证据证明这孩子和偷渡集团有关。但不管派出杀手的是什么人,都说明这孩子对他们非常重要。”莉迪亚在一旁补充道。 “没错。”斯金纳肯定道,“那孩子一定知道一些非常重要的情报。所以,我们一定要把这孩子盯紧了。我不相信想要杀他的人在一次失败后会就此放弃。顺着这条线,也许能抓出一条大鱼来。李探员!” “在!长官!” “昨天你在手术中的表现我已经知道了。我很荣幸我们的探员中有你这样医术高超的成员。谢谢你救了那个孩子。” “这是我应该做的。长官。” “但接下去还有一个非常艰难的的任务,我需要你去完成。” “请您吩咐。长官。” “从现在开始,我需要一个信得过的探员随时随地跟在这个男孩身边。她最好有比较明显的亚裔血统,拥有一定的医学技能,并且对东亚各种常用语种有较高的造诣。在整个任务期间,她要像姐姐、像母亲、像保姆那样时刻照顾那名男孩,获得他的信任,查出他的真实身份以,挖出想要置他于死地的人的线索。与此同时,她还要时刻提防来自那个神秘组织的袭击。李探员,我能把这个任务交给你吗?” 莉迪亚只听了一半,就明白这个任务非她莫属。等斯金纳说完,她刚想答应,哈顿却斜刺里杀出来截住了她的话头。他嚷道:“等等!老大!你是不是忘了,莉迪亚和我可是搭档。她去贴身保护那个男孩,我该干什么?” “如果李探员接下这个任务,我当然会在任务中给你安排合适的位置。李探员,你的决定是什么?” “我听从长官的安排。” “那好!那就这样决定了。”斯金纳抚掌道,“李探员负责贴身保护,哈顿负责隐蔽支援。稍后会有详细的任务说明发给你们。这项任务的期限很可能会拖得很长,你们要做好心理准备。” “是!长官!” “明白!老大!” …… 纵横从昏迷中清醒后,睁开眼睛后的第一眼,就看到了一张黑发、黄肌、湛蓝眼睛的女人的脸。 这让他顿时受了一惊,他瞬间想起了那个被他踢断腿的刺客。 他下意识地想要挥拳砸在这个女人的脸上。可念头刚起,还未来得及动弹,他的右半边身子就传来剧痛。这股剧痛是如此强烈,几乎让纵横觉得自己的右半边身子完全被撕扯成了碎片。他抽搐起来,仿佛一条被拖上岸、行将毙命的鱼。 那女人见状,立刻伸手抚着他的额头,嘴里“嘘……嘘……”地轻声说着什么。 清凉温润的肌肤触感仿佛最好的镇痛剂,让这股剧痛立即舒缓了不少。虽然听不懂她说的话,但纵横明白她是让自己不要焦躁。 感受到女人的善意,纵横模模糊糊地想起,当他被刺客用暗器重创之后,似乎就是这个女人慌慌张张地将他从地上抱起,匆忙送进了一间满是白光的屋子。虽然不知道后来这个女人又做了什么,但纵横凭着直觉,猜测他的性命应该就是这个女人救回来的。 “我这是在哪儿?”纵横问道。 一开口,纵横就被自己的声音吓了一跳。他的嗓音干哑,就好像喉咙里堵着一大团沙子似的。 女人没有立刻回答他,只是将一个装满水的静音剔透的瓶子送到了纵横的面前,示意他喝。 瓶子里插着一根像麦管一样的东西。纵横舔了舔嘴唇,十分意动。但随便喝一个陌生女人端来的水,又让已经连续两次遭到女人暗算的纵横感到有些犹豫。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纵横算是被楚冰凡和那名女刺客弄出了心理阴影了。 但精神上的犹豫最终没能敌过生理上的干渴。纵横已经渴到了极致,即便是舌头也干得仿佛被烈日晒了好几天的苔藓一样粗糙干涩。他试着说服自己,如果这个女人真的想要害他,趁着他受伤昏迷的时候早就可以这么干了,又何必等到现在? 于是,在一番短暂的摇摆后,纵横终于撅起了嘴唇,含住那根“麦管”,用力吮吸起来。 一瞬间,一道清凉甘甜的水线从“麦管”中涌了出来,浇灌在干燥得满是苦味的口腔之中,立即让纵横的嘴巴恢复了鲜活的感觉。随着这口水下肚,纵横只觉得自己的身体仿佛被春雨淋过的冻土一般,滋养出了勃勃的生机。 于是,他再也停不下来了。他不停地吮,不停地吸,三口两口就把满满一大瓶的水给喝了个一干二净。 纵横并未因此满足。他松开“麦管”,看着女人说道:“还有吗?我还想喝。” 这一回,他的嗓子终于不再沙哑,恢复了一个十二岁男孩应有的澄澈。 女人摇了摇头,说了句什么。纵横没听懂,但意思却很明白——他暂时不能再喝了。 虽然心里依然非常渴求,但女人既然这么坚持,纵横也不再要求。因为他想起师父曾经跟他说过,重伤初醒之人,最好不要一下子大量喝水或进食。 他低下头,看到自己的胸口裹了一层厚厚的白色纱布。稍稍用心感觉,纵横就明白了自己的伤情。 又是伤在了那儿!纵横不禁皱起了眉头。这次受伤的位置,竟然与上次被楚冰凡一剑贯胸的位置一模一样,真不知道这是不是宿命? 虽然受伤的位置完全一样,但凭着对自己身体的精确掌控,纵横明白这一回他受到的伤害远比上一次的剑伤更严重。这不仅是因为他此次受伤的身体还是一具十二岁未成熟的躯体,更是因为那名刺客所用的武器要比楚冰凡手里的那把剑厉害得多。它不仅贯穿了纵横的身子,更在他体内撕扯出了无数的裂口和暗伤。好在这些伤口都被人给缝上了,否则的话,就算纵横的恢复能力再怎么霸道,这时候也已经死得硬挺了。 真不知道那刺客用的是什么暗器!纵横暗忖。此前他从来就没有见过这么霸道的暗器。发动时有霹雳声炸响,貌似还有一股硫磺味。难道是传说中的掌心雷? 想到这里,纵横顿时心头一凛。 难道刺客是道家的人?如果是那帮臭道士的话,能拥有掌心雷这样的神奇的暗器也就说得通了。而且李家的乌龟皇帝历来优待道家,甚至还恬不知耻地为自家攀上了李耳这个祖宗。双方关系这么好,这帮道士派刺客来刺杀我这个占山为王的反贼,倒也说得通。 只是,如今我已经变成了这幅模样,他们又是怎么认出我来的呢?而且,这地方到处是胡人,不像是在中原,道家的刺客又是怎么找到我的呢? 纵横百思不得其解。 就在他想得头疼的时候,那名除了眼睛之外长得和汉人一模一样的女人拿出了一张纸,放到了纵横的眼前。 纸上用不同文字写了好几行话。其中一句纵横认得:“你是誰?你從哪兒來?” 第五章 尼莫 女人注意到纵横目光停留的位置。她用笔指着这行文字,一个字一个字地读了一遍。读完之后,她便用期待的目光看着纵横,好似他应该能听懂一样。 但纵横根本没听懂。 纵横能看得出女人认得这段话中的每一个字,但她的发音却完全不是大唐常用的长安音或河洛音。纵横觉得她根本就是在用某一种很冷僻的方言在读这段话。听着,还有点儿像是辽东、渤海那一带的口音。 果然是个胡人,连官话都不会说。纵横心想。要不要如实回答她的问题呢? 纵横在心里一番计较,还是决定撒个小谎。眼下境况未名,还是先不要透露自己的身份为好。 于是,纵横接过女人手中的笔,在纸上写道:“吾不知” 女人一脸惊诧,又指着那行文字读了一遍。纵横摇摇头,继续写道:“汝之言語吾聽不懂且以筆談更為便易” 这一回,女人脸上的神色就更怪了。 …… 莉迪亚回到监控室,哈顿立刻就问道:“你和那小子写写画画聊了些什么?我看你脸色很不好。” 莉迪亚将笔记本丢道哈顿面前,说道:“你自己看吧!” 哈顿扬了扬眉毛,将腿从搁着监视器的桌上放了下来,拿起笔记本扫了一眼,说道:“你知道我看不懂中文。” “抱歉!我都被气糊涂了!忘了你不懂中文。”莉迪亚这才回过神来,将笔记本又抄回自己手中。 她将在病房里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气哼哼地说道:“那小子在装傻。说什么听不懂我说的话,还说记不得自己的名字和来历,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落海。他以为这样的说辞,我会信吗?” 哈顿耸了耸肩,道:“可他如果坚持这样的说法,咱们也没有办法证明他在说谎,不是吗?他还是个未成年人,咱们不可能对他动用测谎仪。” “我最生气的就是这一点!”莉迪亚说道,“明明知道他在说谎,却没有办法戳穿他!” 哈顿只是一笑,他指着监视器说道:“你为什么要生气呢?眼下的情况对我们有利。他毕竟只是个孩子,完全不明白像他这种情况,凭借年龄优势,一言不发才是应对调查的最佳方式。撒一个小谎,以后势必要用无数个谎言去弥补。越是想要圆谎,就越是容易暴露出更多的线索。不是吗?不管他眼下说的是不是实话,他都还愿意与你交流。这不是今天最大的收获吗?” “可这样的话,天知道这次的任务会持续多长时间!”莉迪亚依旧不满足地说道。 “嘿!莉迪亚!放轻松!”哈顿说道,“你不记得老大说过的话吗?这一回可能会是一次长期任务。只要老大不发话,咱们花上一年半载也不是什么特别奇怪的事情。要有耐心!” 莉迪亚看着哈顿,露出奇怪的神色。她问道:“哈顿,你老实回答我一个问题,可以吗?” “请问吧!”哈顿摊开手掌道。 “你是不是很喜欢这个任务?” “啊?怎么可能……”哈顿顿时心虚起来。 “说实话!” “好吧!”哈顿露出了无奈的神色,“说实话,我的确很喜欢这样的任务。” “为什么?”莉迪亚一脸疑惑。 “你还年轻!和所有刚加入FBI的新人一样,整天想着破大案,当超级英雄。”哈顿将腿翘到了桌子上,好让自己躺得更舒服些,“但我已经老了,可不想像你们这些年轻人一样整天想着打打杀杀。我只求每天早上能开开心心的去上班,晚上能平平安安地回家,每月能领到足额的薪水就好。如果能够不用每天去办公室报到还能拿薪水,那就再好不过了。就像现在这样,一个人坐在这间小屋里,只要看着监视器,定期写一份报告交上去,不用面对枪林弹雨,不用应付办公室上司和同僚,想抽烟就抽烟,想喝啤酒就喝啤酒,想叫外卖就叫外卖,实在是天堂一样的日子啊!” 莉迪亚目瞪口呆,脱口问道:“所以你在听到斯金纳分派任务时,抢着要参与?!” “我们不是搭档吗?”哈顿腆着脸说道,“搭档就该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啊!” 莉迪亚气结,将笔记本狠狠砸在哈顿的脸上,骂道:“去你的有福同享!既然是搭档,就不能我一个人受累。每天的报告由你来写!” 说着,莉迪亚转身出了监控室,任凭哈顿在后头如何呼喊她的名字,都不回头。 …… 莉迪亚的日记 时间:2001年8月9日 今天是发现无名男孩的第四天,经过两天的卧床休养,无名男孩的恢复状况良好,没有出现任何创伤后或手术后的并发症。 在医生的允许下,从今天起探视时间延长到每天两个小时。上午一小时,下午一小时。 上午的时候,无名男孩终于问起他身处何地。我告诉他,他现在正躺在纽约下城医院的病房里。他对纽约这个地名感到很好奇,就好像是第一次听说这个地名似的。 他问我纽约位于长安的哪个方向,距离有多远。我被他这个问题弄糊涂了。我问他,他所说的长安是否是中国的西安?他表现得有些不耐烦,说长安就是长安,长安从来就不叫西安。 为了回答他的疑问,我答应下午带一本地图册来给他看。对我的承诺,他似乎不太相信。我询问他原因,他说地图都是积木,普通人持有是杀头的罪过。通过这几天有限的接触,我觉得他无论是知识结构还是语言用词,都和正常人相去甚远,就好像真的从小生活在与世隔绝的部落中一样。 下午我如约带去地图册,他显得很震惊。地图册是在附近的曼哈顿唐人街买的,简体中文版。他看到后说地图画得很精美,但错字太多。我知道他说的是繁体字和简体字的区别,但我没有纠正他的说法。 我在地图上给他指出了西安和纽约所在的位置。他一言不发地盯着地图看了很久。后来医生来提醒探视时间已经到了。我把地图留给了他。回到了监控室。 从我走后,一直到晚上,男孩一直在看这本地图册。他脸上一直带着不敢置信的神色。直到医生再三示意他休息,他才把地图册放了下来。但从监控中能够看出,他很不安,根本睡不着。 …… 莉迪亚的日记 时间:2001年8月10日 今天男孩的恢复情况依旧很好。男孩的身体恢复能力似乎比普通人强悍很多,按照这样的恢复速度,也许他只需要一个月,就能恢复得和平常人没有什么两样了。 上午探视的时候,男孩问起现在是哪位皇帝在位。又是一个奇怪的问题。我告诉他,无论是美国还是中国,都没有皇帝了。 他又问我,现在还有大唐吗?我告诉他,唐朝已经灭亡了一千多年了。他瞪大了眼睛,一脸的不信。 过了好一会儿,他又问我是否知道安史之乱。我说知道。 他问我安史之乱平息的时间,我告诉他这同样有一千多年前的事情了。 此后,男孩一直在发呆。 探视时间快要结束时,男孩让我下午再来的时候,带一本历史书给他。我答应了。 下午从唐人街买了好几本历史书,既有简体版的,也有中文版的。书店老板问我是不是突然有了寻根问祖的冲动。我告诉他,是我的一个侄子想要了解中国的历史。老板听了很高兴,他说现在很多华裔孩子虽然长着黑头发、黑眼睛、黄皮肤,但只会说英语,对自己母国的历史一无所知,都是不折不扣的香蕉人,没想到反而是我这样的混血家庭还能说一口流利的中文并坚持学习中国历史,是在非常难得。为此,他还特意为我打了折。虽然他的言语中有点儿种族主义的倾向,但能获得打折的机会,我还是很高兴的。 整个下午,男孩都没有再和我进行任何交流,他只顾着看书了。医生很不高兴,觉得我给他这么多书是在打搅他的修养。直到我亮出自己的医学博士学位,他的脸色才稍稍好看一些。 …… 莉迪亚的日记 时间:2001年9月10日 整个一个月的时间,除了必要的交流,男孩都在看书。 他恢复得很好,除了胸前和后背添了两道巨大的疤痕,完全看不出他曾经受到过这么严重的枪伤。现在他已经能够下地了,病房也从重症监护室换到了普通病房。只是他依旧被限制着自由,病房门口也一直安排着警卫。 在换病房前,我和哈顿进去安装了监控设备。医院对此颇有微词,认为侵犯了病人的隐私,但我们拿到了检察官的授权令,他们也没有办法阻止。 昨天晚上是哈顿值班监视,早上换班的时候,他告诉我,尼莫趁着晚上在偷偷做古怪的事情。尼莫(Nemo)是我和哈顿给男孩起的代号,这本是一个古拉丁语词汇,就是“无名氏”(NoOne)的意思。 我看了视频,尼莫应该是在练拳。 奇怪的男孩。 今天在得到了斯金纳的许可后,我把尼莫部分的语音与文字资料交给了哥伦毕业大学的费教授。费教授是一名汉学家,希望能够通过他,查出尼莫真实身份的部分线索。 第六章 911 整整一个月的时间,纵横的注意力完全放在了那些历史书上。漫长的千年时光,不仅改变了人们对世界的认识,也让从远古传承下来的语言文字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为了能看懂那些在唐朝以后逐渐演变出来的词语和句子,纵横不得不向莉迪亚学习如何查字典。一开始的时候,纵横每看一页书,都要查上十几回的字典。后来,他读一本书都难得碰字典一下。 也不知道是不是穿越了一回的关系,纵横的脑子比以前可灵活多了。虽然还算不上过目不忘,但再怎么佶屈聱牙的文字,只要读上两三遍,他就能倒背如流。这让他很快就能说一口标准的现代官话——普通话。如果不是他没有这么多精力的话,他现在都应该能用英语和迪莉娅交流了。 对于他的进步,莉迪亚并未吃惊。在她想来,纵横本就应该会说普通话。先前的听不懂、不会说,只不过他的伪装罢了。 真是个聪明的孩子,但还只是个孩子罢了。在驱车通过布鲁克林大桥的时候,莉迪亚不禁这样想。 就在这一天早上,莉迪亚接到了费教授助理的电话。电话那头的助理告诉莉迪亚,费教授昨晚上连夜看完了她通过电子邮件传过去的资料,激动得一夜没睡。今天一早,费教授就吩咐他立刻联系莉迪亚,要求她立刻赶到长岛拿骚的住所与他见面。 “教授年纪很大了,多年前差点儿被心肌梗塞夺去性命。他退休以来一直在家一边休养一边著书,我从未见他像昨晚那么激动的样子。这让我很担心。李探员,请你在会面过程中,务必不要过多刺激教授。”莉迪亚从助理的语气中听出了抱怨的味道。 莉迪亚这时候才想起费教授已经是一个95岁高龄的老人了。只是他这些年来一直保持着每年发表一部学术专著的记录,以至于总让人因其学术活跃度而忘记了他的年龄。 对此,莉迪亚当然感到十分抱歉,并保证尽快赶到教授的宅邸,并尽快结束会面以便让教授好好休息。 此时虽然已经过了上班高峰期,但布鲁克林大桥并不宽敞的桥面上依旧排满了进出曼哈顿的车辆。在随着车流缓缓前行,即将通过引桥的时候,莉迪亚看到有好几个亚洲旅行团已经在聚集在那里,正准备在导游的带领下到桥上的木质栈道走一遭、拍张照、挂把同心锁什么的。 “中国人?RB人?还是韩国人?”拥有一半华裔血统的莉迪亚在见到这些典型的东亚面孔时,总会不由自主地思考这个问题。 可还没等她判断出一个究竟,她忽然听到车外传来一片整耳欲聋的惊叫声。 “Oh!MyGod!” “HollyShit!” 各式各样带着极端情绪的惊呼声在人群中迅速扩散。 “砰!”在莉迪亚不远处,一辆靠近桥外侧通行的汽车撞到了前面一辆车的车尾。两名车主都从车里钻了出来。但他们并未急着查看自己的车况,而是伸长着脖子看着曼哈顿岛方向。似乎那里发生了什么极度让人震惊的事情,以至于让他们连发生的事故都顾不得了。 莉迪亚知道一定有什么大事发生。反正车道已经堵了,她索性将车熄火,钻出车厢查看究竟。 于是,一幅近乎超现实的画面毫无遮拦地落入了她的眼帘。 在她刚刚才离开的曼哈顿岛上,耸入天际的双子塔中的北塔正在燃烧,浓烈的黑烟从塔上升起,在北风的吹动下,向南塔方向斜斜地拉出一道巨大的烟柱。 “我的上帝……”莉迪亚目瞪口呆。她此刻的反应,与周围那些一般民众完全一样,全然不像一个久经训练的FBI探员。 但她很快就想起了自己的身份。她迅速钻回车内,从工具箱里掏出手枪塞在腰间,又将警徽挂在脖子上,随即抛下汽车,翻身越过行车道与人行栈道之间的护栏,抓住一个站在桥边看着双子塔发呆的行人问道:“FBI!刚才发生了什么事?” 那人正处于极度震惊的状态,他茫然地看着莉迪亚,竟似没有听懂她的问题。 “发生了什么事?”莉迪亚再次大声问道。 “一……一架飞机……一架飞机撞上了世贸中心……”那人指着正在冒烟的双子塔磕磕巴巴地回答。 “Shit!”尽管早就有了这不是寻常火灾的心理准备,莉迪亚还是忍不住爆出了粗口。 她松开那人的胳膊,扭头就往回跑。如果真的是恐怖袭击的话,那么FBI很快就会召集全部探员。她必须争分夺秒地赶回与双子塔近在咫尺的FBI纽约分局大楼。 至于她的汽车,莉迪亚已经顾不得了。反正她把钥匙留在了车内,如果妨碍交通的话,自然会有人将她的车开走。 莉迪亚的体能很好,在国家学院受训的时候,她的成绩比很多男性受训探员都要好。但这时候正值上班高峰期,大桥上本就挤满了赶着上班的人群,在双子塔袭击发生之后,原本还算井然有序的人群也开始变得混乱起来,这让莉迪亚不得不多花费数倍的努力才能通过同样的路程。 眼看就要通过第二座桥塔的时候,莉迪亚忽然听到有人在叫嚷:“看!飞机!” 莉迪亚的心顿时揪了起来。也不知道为什么,她鬼使神差地将目光集中到了世贸中心的南塔上。 只见一架庞大的波音客机以一无反顾的姿态,一头冲进了南塔的中上部楼层。随即,一团橘黄色的云从被撞击出扩散、升腾…… 莉迪亚呆立在桥上,目瞪口呆地看着这噩梦般的场景。她的头脑一片空白,仿佛思维被人按下了暂停键,她听不到周围的惊叫,看不到身边的骚乱,她的全部注意力都被正在燃烧、冒烟的双子塔所摄取。直到有一个慌不择路的路人将她撞倒在地,她才恢复了思考的能力。 莉迪亚从地上爬起来,翻过围栏重新回到行车道。这个时候,大批原本徒步过桥的人已经开始往布鲁克林方向逃跑。企图以一人之力在这混乱的人流中逆流而上,无异于自寻死路。相比于此,挤满了汽车的行车道虽然同样混乱,但好歹比人行道要好通过得多。 莉迪亚跳上一辆汽车的车顶,在首尾相连的车龙之上不停地跃进。钢铁的引擎盖和车顶篷在皮鞋的踩踏下,发出“砰砰砰”的闷响。 并非没有人想要阻止莉迪亚,但她提前挂在胸口的警徽在这时候发挥了显著的作用。无论是被踩汽车的车主,还是试图维持秩序的警察,在见到莉迪亚胸口那块随着她的跳跃不停跃动的金色徽章后,都会下意识地给她让开通路。 当莉迪亚一路狂奔,赶到紧邻华尔街的联邦广场时,广场上已经汇集了很多她熟悉的探员。她想起了留在医院暗中保护并监视尼莫的搭档哈顿,心想他所在的下城医院离双子塔很近,整个袭击事件他一定是第一时间就目睹了。不知道他会不会和她一样立刻放下手头的任务回来增援。 她拿起手机拨打哈顿的电话,但通讯系统显然瘫痪了,怎么打都打不通。 “穆勒!穆德!大家为什么都在楼下?”莉迪亚拦住一个行色匆匆的探员问道。 “斯金纳要求所有人撤出大楼。” “为什么?”莉迪亚又问。 “不知道!”匆匆回答之后,穆德便从莉迪亚身旁走开了。 莉迪亚重新拨打哈顿的电话,但依旧打不通,这让她有些惴惴不安。 她再次拦住一名探员,问道:“有没有看到哈顿?” “没有!” 莉迪亚接连问了好几个人,没有人知道哈顿的去向。 “也许他还在医院。”莉迪亚心想。 正在这个时候,她听到人群中传来了手持扩音器的声音。 她回过头,就见她的上司斯金纳手里拿着一个扩音器,站在广场上的一张长椅上,在他的身边,围着一大群人。他们大多是FBI探员,但也有同FBI纽约地区办公室同在联邦大楼里工作的其他机构的工作人员。 莉迪亚也赶紧围了过去。 “大家注意!大家注意!我是FBI纽约办公室主管沃尔特·斯金纳。”斯金纳的金丝眼镜歪斜着,几乎全秃的脑门上满是狼狈的汗珠,但他的语气却前所未有地坚定,“由于袭击的影响,目前纽约的公共通讯系统全部中断,我们暂时还不知道纽约政府当局是否已经就此事件建立统一的应急救援指挥部。但我们作为联邦政府的一员,在此艰难时刻,有责任在第一时间参与到救援工作中去。在此,我需要所有联邦政府工作人员,不管你是不是属于FBI,在通讯恢复之前,或者在接到联邦政府其他指令之前,统一听从我的指挥。明白了吗?” “Yes!Sir!”围在斯金纳周围的人纷纷大声回应。 “Yes!Sir!”莉迪亚把尼莫的案子和与费教授的约见都抛诸脑后,随着大家一起回应着。 就在这个时候,莉迪亚发现斯金纳的脸上忽然显出惊恐的神色。他的脸正好朝着世贸中心的方向,他看到了什么? 莉迪亚急忙转身去看。 只一眼,她就吓尖叫起来。 只见冒着浓烟的北塔,仿佛被抽去脊梁的巨人一般,直直地朝着地面崩塌下来,在短短几秒钟之间就化成了一堆废墟。 与此同时,北塔崩塌所扬起的粉尘团块仿佛沙城暴一般迅速地向周围街区扩散,无数的人在尖叫、逃跑…… “这简直就是地狱……”莉迪亚心里只剩下这一个念头。 第七章 救人 这一天早上,纵横一如既往地坐在自己的病床上看书。 就在他快要读完“黄巢之乱”的时候,他的耳朵忽然听到了“嘭”的一声轻响。他浑身的寒毛都瞬间竖了起来,因为这响声让他响起了战场上火油罐爆裂的动静。 他放下书本,走到床边往窗外张望。 楼底下的大道上,如往常一样车水马龙,丝毫看不到半点儿异常。 莫非我听错了?纵横不由得怀疑起了自己的耳朵。 可在他不经意抬头的那一刹那,他就怔住了。 大约一里多外,曾经被他视为奇迹的两座高塔中的其中一座,竟然在冒着浓烟。 不一会儿功夫,病房外就闹了起来。一直守在病房门口的警察打开房门冲了进来,与纵横并排站在窗边,目瞪口呆地看着远处的高塔。他肩膀上的小黑匣子不停地传出各色人等的呼喊声。纵横听不懂他们在喊什么,但从语气中,他能感受到这些人的惊慌失措。 紧随看守之后,又有好些人跑进了纵横的病房。他们有些人穿着白色的衣服,如今纵横知道他们是医生和护士。还有些人穿着与纵横一样的病号服。但无一例外的是,当他们看到那座冒着滚滚浓烟的高塔时,都路出了一副见了鬼的神情。 纵横左右看了看,试图找唯一能和他交流的莉迪亚问一问情况。按照往日的惯例,这个时候,莉迪亚应该已经来到病房了。可在这群人之中,除了一个从没见过的汉人模样的医生,纵横没有找到莉迪亚的身影。 因为一个月前的刺杀,纵横对任何黄种人——这是从莉迪亚那里学来的新名词——都心怀警惕。 天知道他是不是某些人派来的刺客? 纵横假装看着冒烟的高塔,用眼角的余光小心翼翼地观察着这名医生。 大约十几分钟后,纵横终于确信这名医生和其他人并没有什么不同。他与其他人一样,都仿佛魔怔了一般,盯着那座高塔不停地呢喃着“Oh!MyGod……Oh!MyGod……” 纵横瞄了一眼他的胸牌,上面写着“Dr.Yao”。通过非常有限的英语知识,纵横知道这是Yao医生的意思。至于究竟是哪个“Yao”字,纵横觉得如果是姓氏的话,那么十有八九是“姚”这个字。 他挤开人群,走到姚医生身边,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姚医生?”纵横用普通话问道。 大约是受惊过度的缘故,姚医生的反应有些迟钝。他茫然地转过身来,问道:“你找我?” 和莉迪亚标准的普通话相比,姚医生说起普通话来口音很重,就好像嘴里喊着几颗石子似的。好在他自己也知道自己的这一问题,因此说话时刻意放满了语速。 “那座塔发生了什么事?”纵横问道。 “你竟然不知道?!”姚医生惊讶得就差在脸上写上“不可思议”这四个大字了。 纵横正想解释他刚才在看书,什么都不知道,姚医生就已经自行报出了答案:“刚才!就在刚才!有一架飞机!撞上了世贸大楼!” 飞机?纵横貌似有些印象,好像是一种能够载着人或货物飞行的机器。可是那种由布匹和木头构成的简陋机器真能对那座高耸入云的石塔造成这么巨大的破坏吗? 虽然连续读了一个月的历史书,但纵横其实对现代史的了解非常有限。确切的说,他到目前为止也只是了解了辛亥革命之前的中国历史和极小部分不成体系的世界历史。在粗略地了解到90年前最后一个中国皇帝被赶下台后,他就有忙着回过头去读唐朝的历史了。因此,他对飞机的印象还停留在莱特兄弟那架简陋的“飞行者一号”上面。 因为感觉这会儿并不是合适的时机,纵横没有将他的疑问说出口。但很快,另一家飞机就为他解开了疑惑。 在一屋子人的注视下。不!或许应该说是在整个纽约,甚至是全世界的注视下,另一家飞机斜斜地撞进了紧邻的另一座高塔。 “Oh!MyGod!” “Oh!No!” 整个病房里的人都惊叫起来。 这一回,纵横看得十分清楚。那是一架巨大的白色飞机,其形状、大小和他在历史书插图中看到的“飞行者一号”有着巨大的差异。虽然因为离得比较远,飞机看上去比较小,但通过简单的推算,纵横就明白这架飞机究竟有多么庞大。 简直就像传说中的大鹏!纵横惊叹不已。 巨大的外形带来了同样巨大的撞击威力。纵横清楚地看到飞机在撞上大楼后爆发的那一大团火云。而在火云散去后,楼内熊熊燃烧的火焰即使隔着老远,依旧能被清楚地看到。 这一次撞击,把病房内的医护人员都给撞醒了。在一名医生的命令之下,他们纷纷跑出病房,冲向自己的工作岗位,手忙脚乱地忙碌起来。纵横猜测他们一定是在位即将到来的大量伤患做准备。在一片混乱中,就连负责看守纵横的警察,也不见了踪影。 纵横试探性地在病房门口徘徊了好几次,终于确信不再有人会在他每次试图出门的时候阻拦他。他便一个人走出了医院。 街面上,满是驻足凝望世贸大楼的行人,他们大都处于失神的状态,嘴里不停地喃喃自语。没有注意到有一个穿着病号服的少年从他们身边擦肩而过。即便有人注意到了,也无暇关心。 纵横其实也不知道自己该往哪儿去,他只是茫无目的地走着。大唐已经灭亡了一千多年了,人世间早就经历了几番沧海桑田,就连中国人说话时的口音也已经和唐朝时完全不同,他的家人、他的黑虎寨自然也不可能还存在着。他还能去哪儿? 这一个月以来,他不是不知道自己是被软禁在医院之中。之所以没有想办法逃离,不正是因为无处可去吗?而他今天之所以离开医院,归根结底其实不过是借机出来透透气罢了。 这些天虽然在病房的窗边已经见识到了纽约的高楼大厦,但只有真正身处于这些高楼之间的街面上,方能真正感受到这些建筑究竟能给人带来多么绝大的压迫感。纵横只觉得自己仿佛身处于一个巨大的迷宫,周围充满了他所不了解的东西,两只眼睛都不够看,两只耳朵都不够听。没多久,他就失去了方向感,不知不觉中就往双子塔的方向越走越近。 兜兜转转走了近半个小时,纵横走到了离世贸大楼不远的一条街。从这里开始,警方已经拉起了封锁线,除了救援车辆和人员,其他人一律不得通过。 穿着病号服的纵横,很自然地引起了警察的注意。一名女警拦住了想要转身离开的他,蹲下身来问了他好几个问题。 纵横当然无法回答。 于是,女警只好安排他坐到一辆警车上。纵横没有反抗,他学着一路上所见的那些路人的样子,失魂落魄地坐进了车里。 十二岁的孩童身躯给纵横带来了巨大的便利。女警见他这个样子,大约以为他受惊过度,不仅语气、神态十分温和友善,甚至还给他买来了一杯热可可。随即,便丢下他,又去执行自己的任务了。 纵横从没喝过这种饮料,一开始觉得味道很怪。但几口之后,他就喜欢上了这种温热香甜的味道。 就在他喝了一半的时候,外面忽然传来了巨大的惊叫声。 他抬头望车窗外一看,就见其中一座高塔竟然开始坍塌了。从他所处的角度看,似乎就要压到他的头顶一般。 纵横差点儿吓破了胆。他赶忙丢开热可可,想要打开车门逃出去。可车门怎么开?纵横根本不知道。 慌乱之中,纵横在车门上乱抓乱挠,总算他运气不错,没一会儿功夫就被他找准了车门拉手,打开门跑了出去。 车外,无论是警察还是围观的普通人,都在拼命奔跑。纵横才跑出汽车,就被慌不择路的人流撞得差点儿摔倒在地。好在他当年在安史之乱中,有过好几次随唐军溃败逃命的经历,知道在混乱的人流中摔倒很有可能会被踩伤甚至踩死。眼看身体被撞得失去了平衡,他也不管三七二十一,立刻往跑过他身旁的人身上猛推了一把,借着这一推之力,他重新站直了身子,顺着人流狂奔起来。 至于那个被他推了一把的人究竟会怎么样,他已经顾不得了。 在纵横的身后,一幢高塔已经彻底塌了下来,巨大的烟尘伴随着巨大的轰鸣、携着无数的碎石向四面八方飞散开来。纵横只觉得身后有一股排山倒海般的劲风在追赶他,让他不得不冒着让刚刚愈合还十分稚嫩的肺撕裂的危险,拼着命尽可能快地往远处狂奔。 但人的两条腿又怎么可能跑得比风还快? 几乎是转眼间,纵横的眼前就被蒙上了一层烟尘。一开始这股烟尘还只是细细的白色,但眨眼就变成了浓厚的黄灰色,随即又变成了灰黑色。 纵横知道,他已经被高塔坍塌所扬起的灰团给笼罩了。 他连忙弯腰缩身,把眼睛眯得只剩一条细细的缝,屏住呼吸拼命往最光亮的方向跑。他甚至已经感觉到有不少的碎石块打在了他的背脊上。好在这些石块都比较细小,虽然被打得比较疼,但还不至于受伤。 而他周围那些一同奔跑的人,可没有纵横这么快的应变能力。只这一会儿的功夫,就已经有人被烟尘迷了眼、呛了肺,甚至被碎石块砸到了要害而摔倒在地。纵横感觉接连踩到了好几个人,引得一片哀嚎。 在一片震耳欲聋的嘈杂之中,有一道尖利的哭声格外引起了纵横的注意。 哭的是一个女孩,她一边哭一边喊着“Mummy……Mummy……”。 纵横在医院听到过一个孩子这样呼喊他的母亲,知道这是“妈妈”的意思。 他心底的一根弦突然被拨动了。他立刻向着哭声的方向跑了过去,找到了那个女孩。 没有丝毫犹豫,纵横扛起女孩就跑。而女孩也被吓傻了,竟然连哭都忘了。 第八章 照片 从汽车里逃出来,一直到把女孩扛到肩上,其实也不过几息之间的功夫。也就是纵横反应够快,才能做到如此。换成其他人,恐怕早就被巨量的烟尘碎石给埋掉了,哪里还有余暇救人? 因为视线被浓厚的烟尘遮蔽,纵横没能看清女孩的样貌。他只是通过女孩的哭喊声,猜测那只是个几岁的小女孩罢了。直到抱起女孩往肩上扛的时候,他才知道自己真是大错特错。 这哪里是什么小女孩?分明是一个大姑娘了。至少在身高上,这女孩并不比他矮。 身上压了这一个和自己差不多大的人儿,纵横跑起来就吃力太多了。他眼下的身子可不比从前,不仅还没有开始发育,而且还重伤刚愈。无论是体型还是体能,都和巅峰时期差了十万八千里。 为了保持速度尽快逃命,纵横不得不长大了嘴巴拼命喘气。如此一来,充溢于空气中的浓厚灰尘便大量地进入了他的口鼻喉肺,使得他很快就难受得呛咳起来。 纵横只觉得自己仿佛被人灌了一嘴的干沙子,难受得他干呕不已。但和剧痛中的右肺相比,嘴巴和喉咙的难受又好像不算什么。奔跑得越久,他的右肺就越疼,就好像有无数只小手在他的右胸腔内胡乱撕扯一般。一时间,纵横甚至觉得“撕心裂肺”这个成语简直就是为他特意创造的一般。 朝着光线最亮的方向,纵横使劲地跑!使劲地跑! 突然,纵横脚下被什么东西绊了一跤,连同肩上的女孩一起滚倒在地。 女孩似乎撞倒了什么,发出“啊”的一声惨叫,便没有了声息。 纵横吓了一跳,连忙摸索过去查看女孩的伤势。眼睛看不清,他便用手将女孩从头到脚摸了一遍。还好,心跳、呼吸都很平稳,也没有摸到哪儿有骨折或流血,大约只是连吓带撞昏了过去。 这一回,纵横没有再将女孩往肩上扛。刚才那只是情况危急之下的权宜之计,如今虽然烟尘依旧浓重,可高塔坍塌的轰鸣声已经停止,也不再有碎石四处横飞,纵横也就不用在那么着急了。 他将女孩背到自己背上,双手抱着她的两条腿,继续快步往烟尘团的外围走。 尽管不再奔跑,但纵横的肺依旧疼得厉害。随着烟尘越来越稀薄,目光所及之处越来越清晰,纵横的咳嗽就越是厉害。 终于,在一阵连续的咳嗽之后,一股铁锈味突然在纵横的嘴里泛滥开来。 他咳出了一大口血。 此时的纵横,和伏在他背上的女孩一样,浑身被灰白色的烟尘给裹了个严严实实,根本看不出本来面目。而在这灰白色的衬托下,从他嘴里咳出来的血就显得格外刺目。 一个摄影记者发现了纵横,顿时被他的形象吸引住了。他抄起相机,对准纵横连续按下快门,然后便招呼附近的人跑上来帮忙。 很快,纵横和昏迷中的女孩便被人用汽车送到了最近的医院——纵横离开没多久的纽约下城医院。 纵横和女孩被送入急诊室的时候,下城医院里已经乱成了一团。大量的伤患不仅占满了急诊室的所有床位,就连走廊和候诊大厅也被挤得满满当当的。 纵横和女孩一看就是未成年人,再加上纵横嘴角的血迹,让他们两人才进入急诊区,立刻就获得了最优先的安排。 碰巧的是,为纵横诊查的,就是先前在病房里曾经有过一面之缘的姚医生。 姚医生一开始没有认出纵横来,他只是发现纵横身上穿的病号服与下城医院用的一模一样,便皱着眉头用英语询问起来。 纵横一边咳嗽,一边说道:“姚医生……咳!咳……是我啊……” 听到了纵横的普通话,姚医生惊讶地抬起了头。过了好几秒钟,他露出了不敢置信的神色。他连忙问道:“怎么是你?你什么时候离开医院的?” 纵横苦笑着,将他先前的经历简单地介绍了一遍。当然,他并没有告诉姚医生他只是借着没人看管的机会跑出去透透气,而是告诉他,他是想去现场帮忙。 “太鲁莽了!太鲁莽了!”姚医生立刻埋怨起来,“现场救援都有专业人员,你这样冒冒失失地跑过去只会给救援增添麻烦!你看你,把自己搞成了什么样子?对了,你怎么会咳血?是被什么东西砸到了?还是被摔倒了?来!吸气……呼气……吸气……” 他一边教训着纵横,一边用听诊器在纵横胸口和背部反复听着。 纵横按照姚医生的要求做了好几次深呼吸。完事后,他才把自己一个月前受过枪伤的事情告诉了他。 “什么?!”姚医生顿时大惊失色,“我说你的呼吸音怎么会这么奇怪?!一定是肺部撕裂了!快来人!立刻安排X光检查和MRI(核磁共振)!” 在姚医生的指挥下,纵横被一群护士送往了医院影像中心接受一系列紧急检查。他丝毫不知道,就这一会儿工夫,他那张背着女孩口吐鲜血的照片已经被全美的人都看到了。 在纵横二人被送往医院后,那名记录下他背着女孩逃命照片的记者立刻联系上了ABC电视网,将这张照片卖出了一个好价钱。 照片的背景,是遮天蔽日的烟尘。冒着浓烟的世贸中心南塔在灰黄色的烟尘中若隐若现。近处,楼宇、街面、汽车都覆盖了一层灰白色的灰层,仿佛火山爆发后落下的灰烬。在这末日般不祥的黑白色之中,一个浑身被灰烬染成白色的男孩正奋力地背着一个与他一般大小的女孩逃离灾祸的源头。他嘴边的血迹鲜艳刺目,神色十分痛苦,可他的行动又是那么的坚定、顽强…… 在看到这张照片的第一时间,ABC电视网的主管就下定了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拿下这张照片的决心。 从第一次袭击发生到现在,已经有一个小时了。纽约遇袭的消息早已传遍了全世界。打开任何一个电视频道,都能看到双子塔冒着浓烟的影像。偶有对准民众的镜头,也都是些捂着嘴、流着泪的悲情画面。 一时间,恐慌和不知所措弥漫于全国。人们需要看到希望,需要感受勇气,而电视台也需要与众不同的亮点来吸引观众的注意。 灾难、勇气、坚强、友爱、互助、悲情……主管几乎能够从这张照片中看到他想要看到的一切。还能有什么比这张照片更能打动人心的吗? 于是,在拿到这张照片后几分钟,ABC电视网的所有频道就开始反复展示这张照片。而不久之后,这张照片就出现在了全美各大电视网的直播节目之中。 而纵横对此一无所知。在护士的帮助下,他做完了所有的检查,洗干净浑身上下的灰尘,换了身干净的衣服躺进了病房。为了防止他咳血变得更加严重,姚医生还预防性地给他打了一针凝血剂。 被送到病房的时候,他拉住了姚医生问道:“和我一起来的那个女孩怎么样了?” 姚医生拍了拍他的手,道:“她没事,只是些许擦伤,还有些轻微的脑震荡。休息休息,等醒来后就没事了。” 纵横这才放下心来。安安心心地养起伤来。 纵横并不知道,当他背着女孩的照片出现在电视上之后,起码有三个人为此喜极而泣。 其中两人是女孩的父母。袭击发生时,女孩正好随着父母一同在世贸中心参观游览。按照原本的计划,他们当天中午要在顶层的世界之窗用餐。可幸运之神眷顾了他们,他们在的下层多逗留了一些时间,这让他们得以在大楼遭到飞机撞击后,能够顺着消防通道一路跑出来,而没有像那些在撞击楼层以上的人们那样,和大楼一起毁灭。 只是他们刚跑出大楼不久,北塔就坍塌了。逃跑过程中,一家三口被慌不择路的人群给冲散。直到看到电视上播放的这张照片,这对夫妻才确信女儿没有被坍塌下来的建筑物给压在下面,并进而通过ABC电视网联系上了拍照的记者,获知了女儿的确切下落。 另一个喜极而泣的是那个安排纵横坐进警车的女警。 当发现北塔开始坍塌后,她和其他人一样立刻慌了神。完全忘记了在她的警车里还有人在,而只顾着跟着人群拼命地逃跑。直到跑到了安全地带,她才想起还有这么一回事。可那时候再想回去找,却已经晚了。因为那一片区域早就被倒下的建筑碎片砸得一片狼藉。 身为一个警察,却抛弃了本应保护的市民独自逃跑,甚至连累一个孩子因此失去了生命。这让这名女警的信念和人格都差点儿为之崩溃。 幸好ABC电视网的新闻来得及时,才让女警没有因为自责而疯掉。 只是,连一个孩子都知道救人,而她身为警察却只顾着自己逃跑,这又让她陷入了极度的惭愧。 “一定要去见见他才好!” 就在纵横拿到检查报告的时候,女警和女孩的父母做出了相同的决定。 第九章 眸子 无意间成了新闻热点人物,给纵横招来了无数的拥趸。医院接到了无数的电话,询问这个勇敢无畏的男孩的真实身份。还有好多受到ABC电视网启发的记者直接跑到了医院,希望能够获得直接采访的机会。医院不堪其扰,索性宣布纵横因为受伤昏迷不能接受采访,这才把那些记者给挡在了病房外面。 至于一些记者要求公布纵横真实身份与相貌的要求,医院则以涉嫌侵犯未成年人隐私的理由搪塞了过去。 但这样一来,又让舆论开始关注起纵横的伤情来。许多被照片感动的纽约人纷纷跑到医院门口送花、送祝福卡片。弄得医院方愈发地头痛。 但这些人不会知道,就在他们祈福的时候,那个勇敢的男孩正一个人享用着在如今这种情况下显得很奢侈的单人病房里,舒舒服服地吃着水果、看着电视。 双子塔遭受袭击后的第二天临近中午的时候,姚医生给纵横送来了他的检查报告。 “恭喜你!你的肺部只是受到了轻度的挫伤。好好住院修养两到三周就能痊愈。”姚医生指着MRI检查图像上的一片阴影说道,“但在此期间,你可不能再像昨天那样鲁莽行事了。如果变成重度挫伤,可是很容易引起呼吸衰竭的。” “好的。谢谢您!姚医生。”纵横说道,“对了!昨天和我一起来的女孩醒了吗?” “今天早上已经醒了。只是因为脑震荡后遗症,她这会儿还不能下床。如果你想要去看望她的话,她就在五楼内科病房。你只要到护士台询问一下,护士会带你去她的病房的。” “询问什么?她的名字吗?” “对啊!” “可我不知道她的名字。” “咦?你不知道?”姚医生露出了吃惊的神色,“你和她并不认识?” “不认识。”纵横摇了摇头。 姚医生仿佛重新认识了纵横似的,盯着他看个不停。 纵横被看得浑身发毛,忍不住问道:“姚医生,你怎么了?” 姚医生伸出右手,摆出要与纵横握手的姿势,道:“有一件事,我请求你的原谅。” “咦?” “我原本一直认为你只是个喜欢凑热闹给人添麻烦的小屁孩。但我错了。一个能够对素不相识的人舍命相救的人,值得我的尊敬。你是一个真正高尚的人。” 纵横只觉得自己的耳朵都红了。姚医生的赞扬对他造成了很重的心理负担,他很想告诉姚医生,他不仅不高尚,还是一个为了能让自己活命而不择手段的人。的确,他在昨天救了那个女孩,但那只是他的一时冲动。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对于女孩喊妈妈的声音会那么地深受触动,以至于不顾个人安危也要把她救走。可纵横也清楚地记得,就在救走女孩的同时,他也曾为了活命不管不顾地踩着别人的身体逃跑,甚至不惜将一个素不相识的人推倒在地。在当时的状况之下,他这样的做法无异于将一个人置于死地。 姚医生可不知道纵横脑袋里究竟在像什么,见他发呆,还以为他只是不好意思。于是,他主动握住纵横的手,郑重其事地说了声:“谢谢!” “……”纵横张了张嘴,他有种要把一切都坦白的冲动。可转念一想,就算坦白了又如何?被他推倒、踩踏的人如果当时没能逃出来,这会儿即使他坦白了,这些人也不能复活。说出真相对谁都没有益处。那么,为什么还要说呢? 于是,纵横闭上了嘴巴,决定把这件事彻底埋葬在自己的回忆里。 姚医生走后不久,莉迪亚来了。 一天多不见,莉迪亚仿佛变了个人似的。她眼窝凹陷,眼珠子满是血丝,头发也是乱蓬蓬的,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大汗淋漓后没有及时洗澡的霉臭味。 “我在新闻里看到你了。”莉迪亚说道。 纵横嘻嘻一笑,道:“我也看到了。当时我整个人就好像是从石灰堆里钻出来的一样,亏你还能认得出我来。” “一天不见,你似乎变了很多。”莉迪亚直愣愣地瞪着纵横说道。 “啊!昨天亲眼看到那么多人死去,自己也差点儿丧命,对好多事情的看法就不太一样了。” 纵横的话似乎触动了莉迪亚的哪根神经。她眼睛一红,差点儿就掉下泪来。 “你怎么了?”纵横顿时有种不祥的预感。 果然,莉迪亚说道:“哈顿死了。” “谁?”纵横皱起了眉头。他可从来就没听说过这个名字。 “哈顿,我的搭档。昨天双子塔倒塌的时候,他被一块碎石砸中了。” “哦……我很遗憾……” “他是因为你死的……” “啊……啊?!”纵横惊得眼睛都瞪圆了。 “他的任务是在暗中保护你,但在袭击发生后,你趁乱离开了医院,他出去找你,一路找到了双子塔附近,正好碰上了双子塔坍塌。结果你活着逃了回来,他却死在了那里。”莉迪亚说话时的语气毫无起伏,这让纵横感到毛骨悚然。 他想挤出笑容来缓和一下气氛,可努力了好几次都只能挤出比哭还难看的表情。他小心翼翼地问道:“你……是怎么知道……他是因为找我才去了哪里?” 莉迪亚从口袋里摸出了一张纸,丢在纵横面前。 “你知道我看不懂英文的……”纵横小声说道。 “这是哈顿昨天留在桌子上的。上面写着:‘尼莫趁乱跑出了医院,我去找他。电话打不通,如果你回来没有找到我,立刻想办法联系斯金纳。’” 在纸条的最后,清清楚楚地写着“ToLydia”。这两个单词纵横倒是能看懂,是“致莉迪亚”的意思。 这么说,我无意中又害死了一个人?纵横心想。 他舔了舔因为紧张而干涩的嘴唇,虚弱地说道:“我从来不知道,原来你还有个搭档……对不起……” 莉迪亚没有回应,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纵横弄不清楚她究竟在想什么,只好低着头回避她的视线,并不时偷偷用眼角观察她的动静。 病房里好一阵沉默。 就在纵横绞尽脑汁,想着如何缓和这要命的尴尬时,姚医生又一次推门走了进来。 “哎呦!李探员也在?”姚医生认出了这个在最近一个月间在医院里每日出没的女探员。 “詹妮弗和她的家人,劳伦斯先生和太太想当面向尼莫致谢,可以吗?李探员?”姚医生问道。 莉迪亚点了点头,面无表情地走了出去。 在莉迪亚与他擦肩而过的那一刹那,姚医生冲着纵横使了个眼色,仿佛是在问:“嘿!伙计你怎么惹她了?” 纵横无奈地苦笑了一下,问道:“詹妮弗和劳伦斯夫妇是谁?” “詹妮弗就是你昨天救的那个女孩。” “那就麻烦您请他们进来吧!”纵横用请求的语气说道,“对了!他们一家应该不会说中文吧?可以麻烦姚医生您帮忙做翻译吗?” 姚医生看了看表:“我只有大概十分钟的时间。” “那我们就抓紧时间、长话短说。” “那……好吧!”姚医生勉为其难地答应了下来。 在姚医生的引领下,劳伦斯夫妇推着坐在轮椅上的詹妮弗走进了病房。 直到这个时候,纵横才知道昨天那个灰头土脸的小姑娘究竟长什么模样。 受脑震荡后遗症的影响,珍妮弗的气色不佳。但任何人在第一眼看道她的时候,都会被她那双色彩奇异的眸子所吸引,从而忽略她的气色。 这些天以来,纵横自认为已经见识过了各种颜色的眸子,但在见到了詹妮弗后,他依旧为她的双眸惊叹不已。 在门口阴暗处时,詹妮弗的眸子是灰色的,可随着轮椅的移动,她的面庞越来越接近明亮处,她的双眸竟然从灰色变成了绿色,最终变成了堪比蓝宝石的湛蓝色。 有那么一瞬间,纵横甚至觉得她的双眸会随着情绪的变化而变幻出不同的颜色来。 简直就是个妖孽……纵横如是想道。 尽管脸上还有着婴儿肥,但就凭詹妮弗这双奇异的眸子,就已经具备了颠倒众生、祸国殃民的潜质。 劳伦斯先生可不知道在这眨眼的工夫,纵横已经转了这么多念头。他快步走上前来,紧紧握住纵横的手,道:“您一定就是尼莫先生吧?我是葛瑞·劳伦斯,詹妮弗的父亲。这是詹妮弗的母亲卡伦。昨天和詹妮弗失散后,我和卡伦差点儿急疯了!若不是您舍身相救,我们就再也见不到詹妮弗了!您是我们全家的大恩人!真是万分感谢!万分感谢!万分感谢……” 劳伦斯先生的情绪很激动,说到后来,都有些哽咽了。 劳伦斯太太抬手抚着他的背,以免他激动坏了身子。她也十分真诚地致谢道:“万分感谢!我们今天一早就想来拜访您。但那时候姚医生说您那时情况还不稳定,不能被打扰。所以拖到现在才来,请您见谅。” 纵横耐心地听着姚医生将这对夫妇的话翻译完,便说道:“您二位这是哪里的话?我只是做了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罢了!” 第十章 笑纳 相对于劳伦斯夫妇的絮絮叨叨,小詹妮弗话少得近乎沉默。纵横本以为两人不会有过多交流,却没想到她在送出花束时,出人意料地问道:“你真的叫尼莫吗?这个世界上,应该不会有人真的叫尼莫吧?” 纵横一怔,反问:“你为什么会这么说?” “尼莫是一个拉丁语词,意思是‘没有此人’‘子虚乌有’。只有虚构的人物才会叫这个名字。比如凡尔纳的《海底两万里》中的尼莫船长。这是个化名,对不对?” 纵横笑了起来,说道:“你可真是个聪明的孩子。是的,这是一个化名。说实话,我的脑袋受过伤,忘了自己究竟叫什么名字。所以,FBI的探员们给我起的‘尼莫’这个代号。” 负责翻译的姚医生顿时愣住了,过了好一会儿,才将这段话翻译给劳伦斯一家听。 很自然的,他们的脸上也露出了古怪的表情。 一看他们的样子,纵横就知道他们在想什么。姚医生是知道莉迪亚身份的,他发愣是因为他是第一次知道尼莫这个名字的来历。而劳伦斯夫妇的心情就要复杂得多了。一方面,纵横是女儿的救命恩人,他们心存感激;可另一方面,一个受伤失忆并和FBI扯上关系的男孩,怎么想都不会让人觉得他背景单纯。 于是,病房里的气氛一下子变得沉闷起来。劳伦斯夫妇神色阴晴不定地东拉西扯,没话找话。纵横随口应付。 十分钟时间很快过去,在姚医生的提示下,劳伦斯夫妇起身告辞。 葛瑞·劳伦斯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支票,放在纵横面前,道:“这是一张一万美元的不记名支票。算是我们的一点小小的心意。” 纵横不知道一万美元究竟算是多还是少,但他从姚医生的神态就能明白这笔钱不小。自小颠沛淋漓的经历让纵横早早就明白一个道理——不管是在任何时代、任何地方,钱都是个好东西。流落到这千年之后的世界后,一直以来都没人跟他提钱,以至于有些事情他并没有去想。如今既然有人要送钱,他心里面难免就有了些心思。 他毫不矫情地接过支票,道:“如此,我就笑纳了。” 姚医生愣住了,他忍不住悄声问纵横:“你还真的收下了?” 纵横撇了撇嘴,道:“为什么不收?一条人命总比这点钱要重要的多。不是吗?麻烦你帮我转达谢意。” 听纵横这么说,姚医生便只好照办。 纵横这么爽快地收下了钱,劳伦斯夫妇显然松了一口气。只有詹妮弗闷闷不乐。她噘着嘴抱怨道:“原来我的性命就只值一万美金啊!” 接着,她又抱怨纵横:“蜘蛛侠、蝙蝠侠救人可从来没有要过报酬。尼莫,你太让我失望了。” 纵横不知道蜘蛛侠、蝙蝠侠究竟是何许人也。在问过姚医生之后,他呵呵笑了起来,说道:“詹妮弗,我给你讲一个中国的故事,好不好?” “请说……”詹妮弗兴趣缺缺地回答。 “在中国的春秋时期,有一位非常伟大的思想家,他是儒家学派的创始人,我们把他尊为孔子。这个人,你曾经听说过吗?” 詹妮弗点了点头,说道:“我在书里曾经读到过这个人。” “那你或许还知道,孔子的弟子有三千人。其中有两个人是他的得意门生,一个叫子路,一个叫子贡。” 这一回,詹妮弗摇头表示不知道这两个人。 纵横不以为意,继续说道:“我要跟你讲的,就是子贡赎人和子路受牛的故事。孔子和他的弟子大多是当时一个叫‘鲁’的国家的人。鲁国有一条法律,鲁国人在国外沦为奴隶,如果有人能把他们赎出来的,回国后就可以到国库中报销赎金。有一次,孔子的弟子子贡在国外赎回了一个鲁国人,回国后不接收国家赔偿金。他把这件事告诉了孔子,本以为孔子会夸奖他。结果孔子却说:‘你做错了,从今以后,鲁国人就不再愿意为在外的同胞赎身了。你如果接收了国家的补偿金,并不会损害你的行为;而你不肯拿回你抵付的钱,别人就不肯再赎人了。’又有一次,孔子的另一个弟子子路救起一名落水者,那人为了感谢他就送了他一头牛,子路收下了。孔子说:‘这下子鲁国人一定会勇于救落水者了。’通过这两个小故事,你有没有明白什么道理?” 詹妮弗想了一会儿,不确定地道:“难道救人之后收取金钱作为报酬,反而是比不收更加高尚的行为?” 纵横赞许道:“没错!子贡用自己的钱做了一件好事,本应该被树为道德典范,孔子为何反而要批评他?子贡的错误在于把原本人人都能达到的道德标准超拔到了大多数人难以企及的高度。这样使很多人对赎人望而却步。违反常情、悖逆人情的道德是世上最邪恶的东西。把道德的标准无限拔高,或者把个人的私德当作公德,两种做法只会得到一个结果,这就是让道德尴尬,让普通民众闻道德而色变,进而远道德而去。” “所以说,爸爸妈妈之所以会给你钱,其实不是因为我的性命只值一万美金,而是想用这种方式鼓励更多的人去帮助别人?” 纵横忍不住揉了揉詹妮弗的头发,道:“你真是个聪明的孩子。” “讨厌!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不要碰我的头!”詹妮弗连忙把脑袋从纵横的魔爪下闪开。 她指着纵横床头堆积如山的书籍问道:“你明明和我差不多年纪,偏偏说话总是老气横秋,跟学校的老师似的。要我说,这些道理一定不是你自己想出来的,肯定是从哪本书上看来的。” 纵横笑道:“你答对了,这的确是我从书上读来的。但不管是从哪儿来的,它都是相当正确的道理,对不对?” 詹妮弗想了想,点头道:“我明白了。谢谢。” 经过这个小插曲,病房里的气氛又活了。劳伦斯夫妇在女儿抱怨的时候还有些尴尬,见纵横解释得完美,顿时也露出了放松的笑容。 在三人离开后,姚医生忍不住问纵横:“你接受这一万美金,真的是因为遵从孔子的教诲吗?” 纵横哈哈笑了起来,道:“不瞒你说,我当时根本没想这么多,我就是缺钱而已。” “你这人……我已经耽搁了好一会儿了,得立刻去工作了。再见!”姚医生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索性直接走人。 姚医生走后,病房里又只剩下纵横一个人。他拿起那张支票,正过来反过去地看了好多遍,没想明白这薄薄的一张纸怎么就能当钱用。 过了一会儿,莉迪亚又走了进来。见纵横拿着支票看过来看过去,讽刺道:“姚医生已经跟我说了,看来你今天收成不错。” 纵横知道她刚死了搭档心情不佳,倒也不以为忤。他晃了晃手中的支票,说道:“莉迪亚,你来的正好。这支票怎么用?可以直接当钱花吗?” 莉迪亚一阵气结,压了好久才把心头的怨气给压了下去。她说道:“不能,必须去银行换成现金才行。” “那这么些钱算多吗?” “你想知道这个干什么?” 纵横笑道:“你看,我这些日子一直住院治疗,还一直麻烦你帮我买书来看,肯定花了你不少钱。不知道这些钱够不够填补你的花费。” 说着,他就把支票递到了莉迪亚的面前。 莉迪亚顿时愣住了,她不敢置信地问道:“你收下这笔钱就是为了这个?” “那是当然!我不能总是花你的钱啊!”纵横理所当然地说道。 莉迪亚把纵横举着支票的手推回他面前,道:“你还是把这些钱收好吧!” “怎么?钱不够吗?如果不够的话,等我出院了,我再想办法挣。” 莉迪亚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她说道:“你的医疗费用会由政府财政负责支出。至于你看的那些书,都是我从唐人街的古旧书店里淘回来的,不值几个钱。更何况的,等你看完后,还可以折价卖掉。你就别操这份心了。” 纵横瞪大了眼睛:“买回来的书怎么能再卖掉?不应该好好收藏起来吗?” “詹妮弗那个小姑娘说得没错,你不管说话还是做事都老气横秋的,怎么和我父亲一个样子?!”莉迪亚皱着眉说道。 纵横顿时惊奇道:“咦?姚医生把这也告诉你了?他不是还有工作急着要去做吗?” 莉迪亚的脸色顿时一僵,她连忙解释道:“刚才在走廊上碰到了他,就随便聊了几句。” “哦!”纵横点了点头,“你看,我现在还要在医院里住上好一段时间。肯定还需要你帮我买很多书来。这张支票你帮我拿去银行换成现金,以后买书就全部用这笔钱。怎么样?” 莉迪亚刚才险些说漏了嘴,正心惊不已。见纵横并未在那个话题上过多纠缠,心里顿时一松。对于纵横这个对她有利无害的要求,当然也就答应得非常爽快。 莉迪亚并不知道,在她走后,纵横的脸色顿时变得阴沉起来。这一个月以来,他不是没有意识到莉迪亚一直在注意他的一举一动。可他没有想到,这种监视竟然能严密到这个地步。再联想起那个死掉的哈顿,想来也是名为暗中保护,实则是暗中监视吧? 可我一直待在病房里,他们究竟是怎么监视我的呢?一想起这些日子以来见到的那些近乎仙家法宝一般的现代科技产物,纵横知道,要想自己的秘密不被泄露,他一定得更加小心才行。 看来,我还有必要好好地了解现在的科技产品才行!纵横明确了下一步学习的目标。 第十一章 出院 从医院离开,前往FBI纽约办公室临时驻地的路上,莉迪亚总是抑制不住自己想要摸一摸那张支票的冲动。 虽然FBI特别探员的名头看上去很光鲜,但身为公职人员,莉迪亚的收入并不算高。全年无休忙得像狗一样,拿到手的钱也不过比全美平均收入高那么一点点罢了。因此,一万美元在莉迪亚眼中,毫无疑问是一笔挺大的钱。 真该死!那小子不过是顺便救了一个女孩而已,竟能一口气拿这么多钱?!比老娘出生入死忙活一两个月还多!真是人比人气死人!莉迪亚一路上一直有些忿忿不平。 直到将车停在临时驻地门前,看到许许多多同事撑着疲惫的身子依旧在加班加点地工作时,她的心态才渐渐平和下来。 来到斯金纳的办公室时,这个半秃的男人正坐在一堆资料箱中间埋头看着文件。他的眼镜歪斜,头上裹着纱布,这都是昨天袭击发生后为了救人而受的伤。 听到推门声,哈顿抬头看了莉迪亚一眼。他的双目满是血丝,红得让莉迪亚不禁想起传说中的食尸鬼。 “尼莫那边情况怎么样?”哈顿问道。 “检查结果还不错。只是轻微的肺部挫伤,好好休养一段时间就能恢复。” 哈顿点点头,道:“这样最好不过。那你明天就把他送走。” “什么?!”莉迪亚大吃一惊,“为什么?” 哈顿指了指桌上的一叠报纸和杂志,道:“他现在已经成了媒体的宠儿,美国精神的象征。上头已经不止一次打电话问我他的情况。我们现在人手不足,没法二十四小时盯着他。把他留在手里,简直就跟捧着一颗定时炸弹一样。一旦出了事故,影响太大。既然他身体没有什么大问题,那就趁早把他送走。我会将他列入WITSEC(UnitedStatesFederalWitnessProtectionProgram,联邦证人保护计划),你只要和司法部派来的法警交接就好了。” “那偷渡集团的案子呢?我们不查了?”莉迪亚急道。 “上头要求我们全力以赴调查911事件。当前人手紧张,其他案子都只能暂时搁置,等以后再进行调查。你还有什么问题吗?” “还有一个。” “说。” “你打算把他送到哪儿去?” “WITSEC接手后会负责安排的。” “既然如此,我有个提议。” “嗯?” “与其把尼莫交给WITSEC,不如我把他送到我父母家,由他们代为照管。如何?” “说说你的理由。” “WITSEC在证人保护力度上虽然很强大,但尼莫的情况十分特殊,他只会讲中文,不会英文,甚至对现代生活一无所知。我想,即便是WITSEC,要想找出能够照顾好他的探员也会非常困难。与其如此,不如将尼莫送到我父母家,这样至少在交流上不会有什么问题。他们住在俄亥俄的米德伍德,离芝加哥不远。而且我妹妹汉娜正在芝加哥大学进行神经精神学专业的博士学习,她的导师丹尼尔·皮尔斯教授是人类学和精神科学方面的权威。如果送到我父母家,还能顺便请皮尔斯教授对尼莫的失忆症进行研究和治疗。也许会有意外的收获。” 斯金纳摘下眼镜,不自觉地咬起了眼镜腿。 “我记得,皮尔斯教授是芝加哥分局的顾问?”斯金纳的语气有些迟疑。 “是的。芝加哥分局的凯特·莫莱蒂探员过去曾经是皮尔斯教授的学生。因为莫莱蒂的关系,皮尔斯教授经常会为FBI的调查提供咨询。” “又是一个教授……本来还想请费教授帮忙通过尼莫的口音查出他的来历。没想到他竟然因为被911时间的新闻刺激到,心脏病突发去世了……真是……” “真是非常遗憾……” …… 纵横并不知道莉迪亚正和斯金纳讨论他接下来的去向。在他想来,既然姚医生已经下大了住院修养的三到四周的医嘱,那么他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就只能待在这间狭小的病房里慢慢熬日子了。 因为猜测莉迪亚正在一刻不停地检视自己,纵横没敢在病房里再做什么出格的事情。甚至连刚刚恢复不就的锻炼,都因姚医生不能剧烈运动的叮嘱而停止了。 事实上,纵横十分清楚自己的身体状况。那天虽然吐了血,看上去情况很糟,但以他的身体素质,只要调动起怒气,这点小伤要想恢复,所花的时间不会比喝一盏茶更长。可纵横知道,如果他真的这么做了,那么在医学如此昌明的现代,在时刻受人监视的当下,就未免太过于惊世骇俗了。 于是,他只好安安分分地养伤,只在睡觉时借着毛毯的掩护偷偷给自己的伤处推宫换血,些许加快一点儿伤愈的速度。 第二天一早,纵横一看到莉迪亚推门进入病房,就想起了昨天的打算。他说道:“莉迪亚!支票帮我兑现了吗?我正想请你帮我去买些书……” 莉迪亚却不等他说完,就讲一个口袋丢到了他的面前,说道:“换上!” “这是什么?”纵横打开口袋,发现里面是一整套的衣裤。 “这是怎么了?”纵横不解地看着莉迪亚。 “换上这套衣服。我已经给你办了出院手续。我们要离开这里了。” “为什么?”纵横又惊又喜。在这里待了一个多月,他早就待腻烦了。可莉迪亚什么都不说就要带他离开,又让他觉得非常可疑。 莉迪亚将昨日与斯金纳商量的结果告诉了纵横。 纵横问道:“姚医生不是说我还要住院修养吗?出院的事情,他同意了吗?” “你只要路上不剧烈运动就没什么大碍。到了那边,我也会安排医院继续为你治疗的。” 纵横点头,等莉迪亚出门后,便开始换装。 来到这里已经一个多月了,纵横穿的始终是医院里简陋的病号服。莉迪亚拿来的衣服他从没穿过,折腾了半天才算穿好。可穿好之后,纵横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尤其是屁~股那里,总觉得绷得很紧,很不舒服。 等他拉开病房大门的时候,莉迪亚早就已经等得不耐烦了。一见纵横终于出来,她立刻扭头抱怨道:“怎么这么慢……” 在这句话的最后,莉迪亚的嗓门陡然降了一个八度。她看着纵横,脸上露出古怪的神色。 “你怎么……连裤子都穿反了?”莉迪亚说道。 纵横闻言,低头瞧了瞧自己的裤子,尴尬道:“啊?这两个口袋不是应该在前面的吗?” 莉迪亚给纵横带来的裤子,是专门给小孩设计的、依靠松紧带收腰的裤子。裤子上有两个口袋,本应位于屁股的位置。可纵横哪里知道这些?他只知道口袋在前面才方便放东西,于是便穿反了。 莉迪亚被纵横的反问弄得哭笑不得,先前的焦躁和不耐顿时烟消云散。她将纵横推回房内,带上门,说道:“算了!还是我来给你穿吧!” 说完,不等纵横反对,她就一把拽下了纵横的裤子。 随即,一声惊呼在病房里响了起来。 “你!你怎么不穿内裤?!”莉迪亚捂着眼睛面色羞红地嚷道。 “内裤?”纵横想起莉迪亚拿来的口袋里所装着的一样东西。 “是这个吗?”纵横一手掩着裆部,一手拿起内裤在莉迪亚面前晃了晃。 “快拿走!别给我看!”莉迪亚连忙将身子往远处闪。 “这玩意儿怎么穿啊?”纵横拿着内裤一脸疑问。 …… 玛丽琳站在厨房的案板前,心不在焉地切着菜。厨房外的客厅沙发上,詹姆斯正在专心致志地看着电视中关于“9·11”袭击的报道。 “这是袭击发生后的第四天,纽约部分地区依然处于戒严状态,大量军警在街头巡逻。街头的气氛相当紧张。记者亲眼见到两个非洲裔青年在街头大叫大嚷,而被巡逻的警察当场呵斥……”即便站在厨房里,玛丽琳依然能够清楚地听到电视机的声音。 这声音让玛丽琳愈发地心烦意乱,她喊道:“詹姆斯!把电视声音关小一点!” 但詹姆斯并没有任何动作。最近两年,他的听力下降得厉害,医生给他看了好多几次都无济于事,只好给他配了一个助听器。但他嫌助听器戴着累赘,除了开车和上班的时候,只要没有必要,他就会把它丢在一边。今天,他显然还是没有戴它。 玛丽琳无奈地走到电视机前,将电视的声音关小了一些,然后捡起放在沙发边桌上的助听器,给詹姆斯戴上。 “怎么了?”詹姆斯疑惑地看着她。 从厨房走出来的时候,玛丽琳就已经下定决心,要把那件事说出来。 她定了定神,说道:“莉迪亚今天要来。她可能会在家住几天。” “这件事你昨天就告诉我了啊!”詹姆斯的神色有些古怪,大约觉得她有些莫名其妙。 玛丽琳咬了咬牙,说道:“她不是一个人回来……” “不是一个人?还有谁?”詹姆斯终于露出了感兴趣的神色。 玛丽琳能猜到他在期待什么,只可惜答案并不是他所期望的那样。 “是一个孩子。”玛丽琳终于将这件事说出了口。 “孩子?”詹姆斯明显愣住了,“谁的孩子?” 第十二章 回家 与詹姆斯一起生活了几十年,玛丽琳当然明白他问这个问题究竟是什么意思。她摇摇头,说道:“我也不清楚。你也知道,这几天纽约的通讯系统并不通畅。她打来电话时似乎还在忙其他事情,匆匆说了几句就挂了电话。我并没有机会详细询问这件事。” 詹姆斯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重新开口道:“孩子们有自己的生活,只要他们开心就好……更何况,事情也许和我们想的不一样……” 听他这么说,玛丽琳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她最怕詹姆斯会为这件事大发雷霆。他虽然是个优秀的美国史教授,但骨子里依然是个中国人,在这个国家生活了几十年,他身上的中国文化烙印依然清晰可辨。对于子女的婚姻,他的态度与传统的中国人其实没有什么两样。 玛丽琳回到厨房,继续未完成的工作。不一会儿功夫,詹姆斯也走了进来。 他打开冰箱,好似在找什么东西。但磨蹭了好一会儿,他什么都没有拿。 玛丽琳将詹姆斯的举动全都看在眼里,她说道:“你有什么就直说吧!” 詹姆斯微微有些脸红,他摸着鼻翼,支支吾吾地说道:“如果……我是说如果,那孩子是莉迪亚的,你觉得那会是谁的孩子……” “我怎么知道?”玛丽琳随口回答道。 话音刚落,她心里顿时闪过一个念头。她明白詹姆斯在担心什么了。可这样的担心让她难以忍受,甚至连想一想,都让她觉得如坠地狱。她将厨刀狠狠地插在案板上,盯着詹姆斯厉声问道:“你在胡思乱想什么?!” “啊?啊!我……我只是担心……”詹姆斯被吓了一跳,他涨红了脸,目光躲闪。 不等他说完,玛丽琳就逼视着他,一字一顿地吼道:“我!的!孩!子!不!可!能!干!出!那!样!的!事!” 也许是被玛丽琳的气势所慑,也许是觉得自己的无端猜忌过于下流,詹姆斯从厨房败退,窝回客厅的沙发。他将助听器摘了下来,却没有调高电视机的音量,就这么直愣愣仿佛木头人一样盯着电视画面发呆。 厨房里,玛丽琳喘了几口粗气,好不容易才将呼吸喘匀。但她心头的慌乱却怎么都无法平息。 自从莉迪亚加入FBI后,她已经有好几年没有回过家了。虽然平时都有电话联系,但她过得怎么样,家里人其实并不十分清楚。如果在这几年中,真的发生了那种事…… 一想到那个可怕的假设,玛丽琳的心脏就一阵狂跳。她慌忙安慰自己:“不会的!不会的!” 她又想起了内斯——她和詹姆斯唯一的儿子,莉迪亚和汉娜的哥哥。他有多久没有回过家了?他知不知道莉迪亚要带一个孩子回来? 玛丽琳抄起手边的电话,想要给内斯打一个电话。可当电话落入她手中时,她又忧郁了。 “唉……”玛丽琳叹了口气,将电话放回原处。 为什么我们家会发生这样的事情?玛丽琳在心中哀叹。这一刻,她忽然有些怨恨詹姆斯。如果当初不是他让她意外怀孕,或许她早就成了一名优秀的医生,过上了另外一种生活。 “不!我不能这么想!造成这一切的其实是我!”玛丽琳又转而责怪自己。 她想起莉迪亚十五岁时发生的那件事情。这件事至今还是家里的一个禁忌,每每想起,都会让玛丽琳后怕不已。如果不是隔壁珍妮弗·伍尔夫医生的儿子杰克发现得及时,莉迪亚将会永远停留在十五岁…… 曾经有一段时间,玛丽琳以为莉迪亚会和杰克在一起。但谁能想到,她心里所爱的竟然会是那个人呢? 玛丽琳回想着从莉迪亚十五岁时那件事后,在这个家庭中所发生的种种变故。她想得太出神,以至于有一辆黑色的雪佛兰越野车开到了她家门,都没有引起她的注意。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直到敲门声响了三遍,玛丽琳方才回过神来。 从厨房的窗口往外望,能清楚地看到门口的情况——莉迪亚回来了,带着一个十二岁左右的亚裔小男孩。 十二岁左右的亚裔小男孩?!十二岁?! 玛丽琳忽然觉得自己的快要窒息了!不是因为震惊,而是因为欢喜! 十二年前的莉迪亚还没上大学,她天天都在玛丽琳眼前晃悠!这就意味着,刚才差点让她和詹姆斯大吵一架的猜测根本不可能发生! 玛丽琳欢喜得都快发狂了! “啊哈!”玛丽琳欢呼一声,飞一般地从厨房冲到了门口。她弄出的动静是如此之大,以至于就连耳背的詹姆斯都被他惊动了。 飞快地打开大门,看到大女儿俏生生地站在自己面前,玛丽琳依然激动不已。她一把搂住莉迪亚,嚷道:“哦!甜心!你终于回来了!” 母亲异乎寻常的热情让莉迪亚有些手足无措。 “嗨!妈妈!” 匆匆打了声招呼之后,莉迪亚稍稍撇开身子,让出站在身后的纵横。她为母亲介绍道:“这是尼莫。” “你好!可爱的小家伙!”玛丽琳弯下腰,想要摸纵横的脑袋。 但纵横将脑袋闪过一边,避开了玛丽琳的手。 这让玛丽琳有些尴尬。 莉迪亚赶忙圆场道:“妈妈!尼莫刚到美国,他还不会说英语。” “原来是这样!”玛丽琳恍然大悟。 她又用中文向纵横问好。这一次,她没有再伸手去摸他的脑袋。 纵横抱拳回礼道:“初次见面!我是尼莫。” 见纵横用这么传统的理解和自己打招呼,玛丽琳不禁有些疑惑。她扭头看莉迪亚,想听她的解释。 可莉迪亚却说:“妈妈!我从纽约一路开车过来,实在是太累了。我们进屋再说,好吗?” “哦!我很抱歉!”听她这么一说,莉迪亚方才意识到三人都杵在门口的确不太像话,赶忙让开身子,好让拎着大包小包的莉迪亚和纵横进入屋内。 詹姆斯站在离大门稍远之处,静静地看着这一场母女欢聚的喜剧。 作为一个父亲,詹姆斯打从心底里对女儿的归来感到欢喜。但作为一个传统的华人,他并未将这种欢喜摆在脸上。 因此,当莉迪亚向他问好时,詹姆斯只是淡淡地回道:“回来了?” 莉迪亚早已习惯詹姆斯这种和美国白人迥异的待人方式,她回答道:“嗯!我回来了!” 为了迎接女儿的归来,玛丽琳准备了一顿非常丰盛的晚餐。菜品兼具中式与西式,吃得纵横大呼过瘾。 玛丽琳对此十分开心,不停地给纵横布菜。莉迪亚吃味道:“妈妈!我才是你女儿!” 玛丽琳笑了起来:“你都快三十的人了,怎么还像个小孩子一样?” 母女俩又拌了几句嘴,餐桌上的气氛其乐融融。 詹姆斯笑吟吟地看着他们,问道:“莉迪亚,这次回来能住几天?” 莉迪亚用餐巾抹了抹嘴,道:“我最多待到后天。你也知道纽约那边的局势。我不能在这里待太久。” 詹姆斯感叹道:“何止纽约?袭击发生后,就连米德伍德这里,街头的气氛也很紧张。学院里很多阿拉伯裔的学生都尽量避免公开露面,以免刺激别人。但这样一来,反而让人更加紧张。我已经听说有人打算组织自卫组织,一起监视那些阿拉伯裔了。” 莉迪亚大吃一惊,嚷道:“可这是犯法的!” 詹姆斯苦笑道:“都知道这是犯法的。但米德伍德是个小城,老居民之间彼此都认识。要想警局在自己人和外人之间严格秉公执法,那也太为难他们了。只要那些人不要闹得太过分,警局那边就装聋作哑装不知道。我猜,他们大概也不希望城里有这么多外来移民。” “我进城的时候看了看,米德伍德好像没有什么变化。怎么?米德伍德现在外来移民很多吗?” 詹姆斯笑了起来,道:“你是从纽约方向过来的,难怪觉得米德伍德没什么大变化。米德伍德学院这些年一直在努力扩大留学生数量,随之而来的就是外来移民迅速增加。LC区基本没有变化。但如果你到城区西面看一看,就会发现那里已经大变样了。各个族群的外来移民混居在一起,不仅人多,治安也很乱。本地的老居民一般不会到那里去。” “我完全没想到会这样……”莉迪亚喃喃自语,“在我印象里,米德伍德一直是个宁静得仿佛世外桃源一样的地方。” 詹姆斯微笑道:“移民多了也不是没有坏处,至少经济更有活力了。而且这些年来了很多中国留学生和移民,这些人可要比那些拉丁裔、非裔和阿裔移民好相处多了。不仅聪明、守法,而且工作勤快。本地居民都很喜欢他们。” 说到这里,詹姆斯看了纵横一眼。 莉迪亚顺着詹姆斯的目光看了看坐在自己身旁大快朵颐的纵横,又问:“警局那边,现在谁是局长?” “杰克。” “谁?” “伍尔夫医生的儿子。我记得你十几岁的时候和他的关系很好。” “竟然是他?”莉迪亚惊得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 第十三章 梦遗 月光从窗口透入室内,在地板上映出一个淡淡的方形光斑。窗外除了偶尔有汽车驶过之时,一片寂静。 在这万籁俱寂的深夜,纵横却连一丝睡意都没有。他静静地躺在床上,目不转睛地看着天花板上贴着的海报。 尼尔·奥尔登·阿姆斯特朗。 就在睡前,莉迪亚曾经为纵横介绍过这个男人的事迹。 第一个登上月球的人。 他穿着一身臃肿的白色宇航服,手里抱着一个带有金色玻璃面罩的头盔,身后是黑色的太空和深灰色的月球。 纵横依然记得,莉迪亚在介绍这个男人时,脸上流露出来的嫌恶神色。 纵横不知道莉迪亚为什么会讨厌这样一个堪称“伟大”的人,他也不想知道。他眼下自顾不暇,实在没有太多的精力去关心太多旁的事情。 从到达莉迪亚家开始,纵横的表现一直十分镇定。他和莉迪亚一家吃了晚餐,享用了饭后茶点,在莉迪亚的指导下刷牙、洗澡、换上干净的衣服,然后被带到这间房间睡觉。这一切,除去对现代生活方式和生活用品使用方法的生疏,纵横并未有其他异常表现。 可纵横自己知道,他的心情有多么糟糕。 任何一个人,突然之间就莫名其妙地来到了一千多年后的世界,他的精神状态都不可能稳定。歇斯底里或许才是正常的表现。只不过纵横毕竟久历生死,心性比一般人强悍得太多,这才没有失控。 在医院苏醒后,纵横一开始还想着早些找路回家。可当他得知自己这一昏迷,世间竟然已经历经千年后,他便不再去想这件事了。 这并非纵横不想念妻子、不想念家,而是不敢想。一想到黑虎寨没了自己该如何抵御官军的进剿,一想到妻子攸宁挺着快要临盘的大肚子却四处找不到自己,他就焦虑想要发疯。 为了转移注意力,纵横只好埋头于书本,以此逃避现实、压抑恐惧。 纵横本以为经过这一个多月,自己已经学会了淡忘。可今天在餐桌边看到莉迪亚一家相聚的模样,却勾得他再也压不住翻腾的情绪了。为了不让莉迪亚一家看出自己情绪上的异常,纵横只好拼命往嘴里塞食物,不断地赞叹玛丽琳太太的手艺。 可实际上,他真的是食不知味。 而现在,他又夜不能寐了。 正在辗转反侧之际,纵横忽然听到房间外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是拖鞋在地板上摩擦发出的声音。虽然身体变小了,但纵横的耳朵一如既往地好使。 可是,会是谁呢? 纵横静静地听,声音越来越近,最后在房门前停了下来。在几声细若游丝地深呼吸之后,门外的人转动了把手。 房门被打开了一条缝,纵横从门缝里看到一双漂亮的蓝眼睛。 “莉迪亚?”纵横从床上坐起身来。 “嘘!”莉迪亚向纵横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随后,她扭头看了看身后,随即便钻进了房间,小心也不翼翼地关上了门。 莉迪亚鬼鬼祟祟的举动让纵横十分疑惑,他皱着眉头看着她,等待她揭晓答案。 但莉迪亚什么都没有解释。她快步走到床前,也不征得纵横的同意,便钻进被子和他睡在了一起。 纵横呆住了。在他这三十多年的生命之中,并非没有遇见过自荐枕席的女子。那些女子或垂涎他雄壮的身躯,或感激他的救命之恩,当然,也有一些是怀着揣测的目的而想要和纵横来一场鱼水之欢。可莉迪亚这么做究竟是为了什么?纵横想不明白。 眼下的他,不过是一个孩童的模样,他可不信莉迪亚这样一个熟透了的大美人会对一个小孩子怀有不可告人的兴趣。如果是这样的话,昨晚上在汽车旅馆投宿的时候,她就应该有所行动了。 莉迪亚自然明白她的这一举动会对纵横造成多大的困扰。她侧着身子躺在床上,将被子拉到自己肩头,说道:“别怕!我只是想在这张床上睡一会儿。” 在这张床上睡一会儿?什么意思? 纵横一头雾水地看着莉迪亚。他想了想,说道:“那我去你房间睡。” 说完,他就掀开自己身上的被子打算下床。 可还不等他的腿踩上地板,莉迪亚就拉住了他的睡衣。她说道:“别走!你一走,我怕惊动我爸妈!” 纵横停了下来,但还保持着下床的姿势。他回过头看着莉迪亚,等待他的解释。 莉迪亚懂他的意思,她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祈求道:“别逼我解释,好吗?” 纵横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叹了口气,没有说话,重新躺回床上。 这是一张窄小的单人床,其宽度仅能容一个人成年人平卧。此时睡上两个人,纵使其中一个是个孩子,依然拥挤不堪。 纵横只好学着莉迪亚的模样,背对着莉迪亚,侧着身子躺下。他小心翼翼地避免与莉迪亚有任何身体接触,可这样一来,这张床就更加局促了,一不小心就有可能掉下去。 两个人就这样在床上别扭了半晌,彼此都感到十分难受。最终,莉迪亚开口道:“我搂着你睡吧!” “啊?!”纵横被莉迪亚的提议吓了一跳。真的是吓了一跳,他就像是一条刚被捞上岸的鱼一般,身子猛地一躬,就这样平卧着从床上蹦了起来。与此同时,他的脖子也扭到了极限,脸几乎转到了背后,万分诧异地看着莉迪亚。 纵横这样强烈的反应让莉迪亚又是诧异又是好笑,她抿嘴笑道:“你反应怎么这么大?别误会!我可不是恋童癖。呵呵!” 莉迪亚的笑声并未持续太久,只不过几声之后,她就被纵横盯得尴尬起来。于是,她只好沉默下来,继而转过身子,将背对着纵横重新躺好。 纵横在床上坐了一会儿,也重新躺了下来。 此后,他和莉迪亚都没有再说一句话,就这样背对背躺着。 纵横的背脊抵着莉迪亚的背脊,隔着轻薄的睡衣,莉迪亚的体温清晰地传递到了纵横的身上,让他难受极了。 纵横的身体虽然变成了十二岁孩童的模样,可他的灵魂却丝毫没有变化。三十多年的生命历程,让他十分清楚女性的玉体是多么美妙的存在。 可是,以他目前的状态,知道了又如何? 尽管背对着莉迪亚,但纵横依然能够闻到从她身上散发出的香味。这股香味淡淡的,带着一点儿温热的感觉。这让纵横不禁想起了那些文人士大夫常常挂在嘴上的一个词——软玉温香。 “那帮无耻文人究竟玩了多少貌美女子,才能想出这么贴切的词来?”纵横不禁有些愤恨地想道。 和莉迪亚睡在一张床上,让纵横的脑袋里多了许多奇奇怪怪的念头。这些念头彼此掺杂、缠绕,让纵横的脑袋有些发热。 不知不觉中,纵横觉得自己的眼皮子越来越沉,就在窗外渐渐现出一丝亮色的时候,纵横终于彻底撑不住了,上下眼皮子一搭,便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当纵横醒来时,窗外早已日上三竿。 他是被尿憋醒的。醒来时,身旁空空如也,莉迪亚不知何时已经起床离去了。 纵横只觉得下身又鼓又胀,稍稍动一动身子,就能感到有一大股水在咕咚咕咚地晃荡。他不敢怠慢,慌忙掀开被子,跳下床来,连鞋子都来不及穿就冲出房间,一溜烟地钻进了走廊尽头的盥洗室。 盥洗室并无其他人在使用。纵横来不及关门,就手忙脚乱地褪下裤子,痛痛快快地撒了好大一泡尿。 淡黄色的激流划着漂亮的弧线,溅入一汪蓝色的池水,盥洗间里顿时响起了哗啦啦的绵绵响声。 排尿将尽之际,纵横激灵灵地打了个颤,浑身上下三万六千个毛孔全开,说不出的舒爽通透。 他两指夹着那根比缩水了不知道多少倍的小丁丁,正要将残留的尿液抖落,忽然发觉自己的手指触到了一点凉腻的东西。 “咦?!”纵横低头一瞧,顿时吃了一惊。 这东西他太熟悉了,从他十三岁开始,几乎每旬都会出现一次。每次出现,都是在他睡着的时候。尤其是到了阳春三月、万物萌发的时候,这东西就来得更加勤快了。 纵横不敢置信地拉开自己的裤头,有仔细验看了一番。 他竟然梦遗了?梦遗了?!梦遗了! 纵横愣愣地站在盥洗室的马桶前,不知道自己该哭还是该笑。按照真实年龄,他已经三十多岁了,这把年纪还来梦遗,不能不说有些丢人。可按照身体年龄,他此刻才十二岁,和以前相比,梦遗提前了足足一年,又有些太早了。但不管怎么说,纵横之所以会梦遗,毫无疑问,是莉迪亚惹的祸! 纵横用手纸将下体和内裤细细擦了一通,直到那又凉又腻的**全都被擦净,方才回到房间换上新的衣裤,然后下了楼。 他没换内裤,因为没有干净的内裤可换。 第十四章 华人 纵横下楼时,玛丽琳夫人早已在厨房忙碌。见到纵横,她立刻露出了和煦的笑容,问道:”你醒得可真早啊!昨晚睡得好吗?“ 怎么可能睡得好?一想到那条被他塞在枕头底下的脏内裤,纵横就觉得下体冷飕飕、湿漉漉的,就好像拿东西还没擦干净一样。 纵横的不语,被玛丽琳理解成了害羞。她温和地说道:“那个房间原来是莉迪亚的哥哥内斯的。虽然我一直有整理,但床垫还是好多年前的老床垫。如果你觉得不舒服的话,可以换掉。” “不用!谢谢。”纵横赶紧说道。 犹豫片刻,他又问道:“莉迪亚曾经说过,她有个妹妹汉娜在芝加哥大学读博士。但她从没提起过内斯。内斯在哪儿?” “是吗?她从来没提起过内斯……”玛丽琳顿时有些失神。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回过神来,回答道:“内斯现在在NASA工作。” “那萨?”纵横从未听过这个词,一脸的疑问。 玛丽琳想起莉迪亚昨晚单独与她以及詹姆斯交代的话,连忙解释道:“对不起!我忘了你失忆的事情。NASA就是美国国家航空航天局的首字母缩写。” 纵横将这个词在嘴里咂摸了一番,大概理解了它的意思。他问道:“这么说,内斯是宇航员?” “噢!不!他是NASA的天文学家。” “哦……”纵横想起贴在房间天花板上的海报。显然,内斯并没有完全实现自己的理想。 他看了看四周,又问:“莉迪亚在哪儿?” “大概还在睡觉吧?”玛丽琳一边煎着鸡蛋,一边说道。 不会吧?纵横心说。她应该很早就起来了。 仿佛是老天爷要帮纵横印证他的想法似的,没过多久,纵横就看到莉迪亚从门外走了进来。 她穿着一身短款运动服,浑身大汗淋漓,湿透的衣服紧紧贴在她的身上,将她美好的身材勾勒得纤毫毕现。 纵横的目光不自觉地落在了莉迪亚的胸口。他还记得昨晚莉迪亚抱着他时那柔软温热的触感和温香的体味。只是这么一想,他的身体就立刻起了反应。纵横连忙夹紧两腿,免得被看出来。 “你去到哪儿了?”玛丽琳问了一个显而易见的问题 莉迪亚擦着汗回答道:“我围着湖跑了两圈。顺便去伍尔夫医生家拜访了一下。” “怎么样?杰克在家吗?” “杰克?!噢!不!我是去找珍妮弗夫人的。” “没见到杰克?” “对!珍妮弗太太说杰克昨晚出门了,好像有什么案子。我和珍妮弗太太说了尼莫的事情,她答应今天上午帮尼莫安排一次紧急检查。” “这么说,你们今天上午要出门?中午回来吃饭吗?”玛丽琳将两盘早餐放在了莉迪亚和纵横的面前。 莉迪亚叉起一片培根,道:“检查会很花时间,不回来了。” …… 珍妮弗·伍尔夫医生是一个表情严肃的中年女人。纵横和莉迪亚按约定的时间到达医院时,她已经在门口等着了。 莉迪亚介绍道:“这就是我跟你说的中国来的亲戚尼莫。他还不会说英语……” 一老一少两个女人在医院门口说了会儿话,便领着纵横走了进去。 纵横现在还只能勉强听懂几个常用的英语单词,当然听不懂两人在说什么。他只知道两人在谈话时,目光不时落在他身上,谈话的内容显然与他有关。 纵横问道:“你和伍尔夫医生说了什么?” “我告诉她,你是我们家在中国的远房亲戚。因为父母双亡,在中国没有其他监护人,所以就被接来美国和我们家暂住。” “为什么要这么说?伍尔夫医生不能够信任吗?” “当然不是!”莉迪亚道,“只是你的来历要解释起来太复杂,我想尽可能少一些麻烦。更何况,上次在医院袭击你的偷渡集团很可能还在找你。关于你的身份,还是越少人知道约好。尼莫,回头我父亲会给你找老师补习英文,但你一定要小心,千万不要泄露自己的说法来历。在米德伍德可不比在纽约,不可能有警察随时随地守在门口保护你。为了你自己的安全,也为了别人的安全,一定要小心!” 纵横郑重地点头答应。 米德伍德虽然只是个小城,医院也仅有一家,但医疗水平其实不比纽约下城医院差多少。至少在常规的检查设备上,两者基本保持同步。纵横这些日子已经做了很多这样的检查了,对于各类检查的注意事项简直是轻车熟路,这让整个检查过程节省了大量的时间。 原本预计要到中午才能结束的检查,只花了个把小时就全部完成了。 从最后一个检查室出来,纵横忽然听到一阵夹杂着汉语的哭闹声。几乎与此同时,医院里的广播系统开始紧急呼叫。伍尔夫医生连忙与莉迪亚打了声招呼,便跑开了。 “发生了什么事?”纵横问道。 “不太清楚。”莉迪亚缓缓摇了摇头,“好像有重伤员被送来了。” “我听到了中文,受伤的是中国人吗?” “好像是。”莉迪亚仔细听了一听,“要去看看吗?” 纵横点头。 两人来到抢救室门口时那里已经聚集了好几个警察,还有六七个个中国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看上去像是一家子。 莉迪亚在警察中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她连忙唤道:“杰克!” 杰克问声一怔,立刻转身看了过来。他的脸上露出明显的不敢置信的神色。 “莉迪亚?!你回来了?”杰克又惊又喜地跑了过来。 看到这两人仿佛老情人重逢一般聚在一起,纵横不由得有些吃味。 这女人昨晚还和我睡在一张床上,今天就和别的男人打情骂俏!纵横忿忿不平地腹诽着。 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纵横无趣地凑到那群华人身旁,听听他们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但这些华人只顾着哭哭啼啼,根本没有留意纵横,自然也不会主动跟他说什么。而且他们的汉语夹杂着浓重的口音,听得纵横头大不已。听了好半天,才大概明白这些人是遭了抢劫了。 这时候,莉迪亚和杰克也叙完了旧,一起走到了纵横面前。 莉迪亚为两人互相做介绍。 杰克递出一张名片,说道:“尼莫,既然你是莉迪亚的表弟,那也就是我的表弟。我家离莉迪亚家的不远,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助的话,你可以直接给我电话。当然,你得尽快学会英语才行。” 纵横接过名片,用玩味的目光不停地扫视着杰克和莉迪亚的脸。 莉迪亚被纵横看得有些发窘,忙转移话题道:“嘿!杰克。这些是中国人吗?他们发生了什么事?” 杰克看了这些人一眼,叹了口气道:“都是最近几年搬来米德伍德的移民,在西区开餐馆。今天临晨的时候,有个小子闯进了他们家里,抢走了他们的积蓄,还**了家里最小的女孩。现在在抢救室里抢救的就是那名女孩。” “中枪了?”莉迪亚问。 “不是……”杰克露出了为难的神色,支支吾吾地说道,“是那地方撕裂了,大出血……” “女孩几岁?” “十三岁。” “该下地狱的畜生!”莉迪亚恶狠狠地骂道,“知道是谁干的吗?” “大概知道。是个黑人小子。但我们现在很难找到证据将他定罪。” “为什么?!”莉迪亚瞪大了眼睛。 “这得问他们。”杰克用下巴指了指如鹌鹑一般围在一起抱头痛哭的一家子,“案发后,他们没有第一时间报警,反而想着把这件事掩盖下去。女孩血流不止,也被他们当成是处女第一次后正常的流血,还用一些莫名其妙的方法去止血,导致生物证据被大规模破坏。甚至在实在止不住血,联系了急救车后,他们还谎称是女孩骑自行车不小心摔倒导致受伤。急救员觉得他们在说谎,就立刻报了警。拖了这么长时间,又污染了证据,犯事的小子早就给自己编了一整套不在场证据了。” 莉迪亚目瞪口呆。她将两人的对话翻译给纵横听。纵横也是半晌说不出话来。 这时候,那一家子终于察觉身边多了两个外人。大约是莉迪亚和纵横的相貌让他们觉得亲切,一阵窸窸窣窣的小声商量后,一个老太太站出来向莉迪亚试探着问道:“这位姑娘?你是中国人吗?” 老太太说话口音比较重,好在说得比较慢,倒也能让人听懂。 莉迪亚断然否认:“不!我有二分之一的华人血统,但我是美国公民!” 听到这话,老太太的身子顿时一缩,胆怯地朝身后的家人看了一眼。 纵横注意到这一家子里两个成年男人都用眼神在催促老太太。其中一个年纪和老太太差不多,估计是她丈夫。还有一个和中年男人,估计是老太太和老先生的儿子。中年男人身旁的女人估计是他妻子,此外还有两个未成年的男孩紧紧地贴在他们母亲身边,仿佛受惊的小兽。 这时候,莉迪亚又说道:“这位夫人,如果你有什么想和这位警官说的话,我可以为你翻译。” 第十五章 愤怒 老太太心虚地左顾右盼了一番,显得有些鬼祟。她悄声说道:“姑娘,你身上既然有一半地中国人血统,那你一定能听体谅我们的难处。能不能请你帮我们和那位警官说一说,请他们不要管这个案子,就当它没有发生过?” “你说什么?!”莉迪亚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 “嘘!嘘!小声些!”老太太急得跳脚,“别嚷嚷!” 莉迪亚愣愣地看着老太太,又看了看她身后的家人,却见他们都撇过头不敢看她。好不容易让自己镇定下来,莉迪亚绷着脸问道:“为什么?告诉我你们的理由。” 老太太苦着脸说道:“一个女孩子,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如果传出去,以后谁还敢要她?更何况,我们一家子都靠那家餐馆生活。听说那人很有背景。如果闹得太凶,那些人天天来捣乱可怎么办?” 莉迪亚呆了,她怎么都想不到这家人竟然会这么想。她转身和杰克说了几句话。又回过头来与老太太说道:“这边这位是杰克警长。他说嫌疑人只不过是个小混混,并没有什么厉害的背景。” “那也不行啊!”老太太急道,“我们都给孩子洗过澡了,衣服也都洗干净了!根本没有证据去起诉他!” “原来你们知道这么做会破坏证据啊?!”莉迪亚又一次瞪圆了眼睛。 “这……”老太太喏喏地说不出话来。 纵横在一旁早就听得气炸了肺。他忍不住说道:“为什么这么做?你就不怕那家伙尝到了甜头,一而再,再而三地来找上门来吗?” 别看老太太对着莉迪亚和杰克懦弱得像只老鼠,可面对纵横时她委实没有什么心理压力。她眼睛一横,道:“去!去!小孩子懂什么?!” 纵横气得头发都竖了起来。但他不想再跟老太婆啰嗦,他走到这家子的男人们面前,厉声喝问:“自家闺女遭了害,不想着报仇雪恨,甚至连面都不露,让一个老太婆冲在前面,你们还算是男人吗?!” 一老一少两个男人头都不敢抬,只是抱着两男孩不吭声。而两个男孩见纵横一副凶相,立刻吓得哇哇大哭起来。 “别冲动!”莉迪亚忙过来拽住纵横,免得他情绪失控伤了人。这个男孩的杀伤力她可是知道得一清二楚。直到现在,她偶尔也会想起那名女杀手腿骨断裂、茬口撕裂肌肉的可怖模样。万一纵横气愤之下,冲动伤人……莉迪亚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莉迪亚对这一家子说道:“我知道在你们的文化背景中,女孩子遭遇这种事是一种极大的耻辱。并且你们也信奉家丑不可外扬。但这里是美国,我们绝不会对犯罪行为视而不见。就算是在中国,像**这种刑事案件,也是一经立案,绝不会因受害人撤诉而撤案。我劝你们还是积极配合警方调查,否则的话,按照美国法律,你们的行为已经涉嫌干扰司法等罪名,警方随时可以将你们拘捕。” 那两个男人一开始还以为莉迪亚理解他们的苦衷,会为他们说话,脸上顿时露出了希冀的神色。可接下去,他们是越听越心惊,到最后甚至吓得面无人色,就差瑟瑟发抖了。 “天啊!我怎么这么命苦啊?孙女遭了这么大得罪,还要被警察抓啊?”在莉迪亚和纵横身后,老太太忽然瘫在地上嚎叫起来。 这一家子本就引人注目,老太婆这么一嚎更是引得人人侧目。 纵横分明从杰克等警察的眼中看到了轻蔑。连带的,他甚至觉得自己也被人轻视了。 纵横死死握着拳头,克制着自己想要捶这一家子的冲动,转身走开了。 他来到医院大厅的饮水机旁,给自己灌了好几杯子水,才将炽热的怒火浇灭。 又在等了好一会儿,莉迪亚才走了过来。 “还在生气吗?”莉迪亚摸着纵横的头发问道。 纵横抬手将莉迪亚的手打掉,道:“谈不上生气还是不生气。不值得!” 莉迪亚重重地叹了口气,说道:“既然这样,那我们就回去吧!晚上的时候,伍尔夫医生会来家里吃饭,顺便把你的检查报告带来。现在时间还早,午饭你想吃什么?” “去西区找家中餐馆吃饭,怎么样?”纵横说道。 听到这样的要求,莉迪亚顿时一怔。她沉默片刻,终于答应道:“好!” 米德伍德医院位于旧市镇的中心区域,与最近几年才发展出来的西区相去约有十几分钟的车程。 从规划和建筑风格来说,新旧市镇并没有太大区别。但车一进入西区,沿街墙上不时出现的涂鸦和街头随处可见的或恶行恶状或流里流气的非裔以及拉丁裔青年,以及不时开过的警车,都在昭示了这一区域的不平静。 莉迪亚对这一片地区并不熟悉,她打电话给杰克,才找到了这里最有名的中餐馆。 这家名为“和平饭店”的餐馆门面不大,但装修十分有特色。进门最显眼的位置,摆放着一个打玻璃立柜,柜子里是一把插在石头上的长刀。在柜内灯光的照射下,这把长刀连同它的石头底座都显得熠熠生辉,十分具有艺术感。 纵横一看到这把刀,眸子就缩了起来。他是用刀的行家,一眼就看出这把刀是被人瞬间刺入石头之中。这种石头质地坚硬,要把长刀刺入,却不伤刀身,也不劈裂石头,需要使刀的人具有极强的功底。 纵横自问,在他的身体处于巅峰时期,要想做到这一点并不是难事。可如今他的身子变成了十二岁的模样,原本的实力十不存一,要想把刀这么完美而契合地插入石头中,那真是比登天还难。 迎宾的是一个十八九岁的姑娘,见纵横二人进门,她立刻迎了上来。 “欢迎光临和平饭店。请问您是两位吗?”女侍用英语问莉迪亚。 莉迪亚用普通话回答道:“是对。我们两位。” “原来您也会说国语。请进!我这就给您安排席位。”女侍顿时笑了起来,也换成了汉语。只不过她的汉语说起来的腔调和莉迪亚很不一样,给人憋着嗓子说话的感觉。 跟在女侍身后,纵横悄声问莉迪亚:“为什么她说的中文和你不太一样?感觉有些奇怪。” 莉迪亚说道:“她说的是湾湾腔,应该不是大陆来的移民。” 纵横对当代历史并不了解,也不懂“湾湾”和大陆究竟有什么不同。他只是“哦”了一声,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便揭过了这个话题。 两个人简单地点了几个菜,正在喝着茶等上菜时,就听到隔壁桌上正在讨论医院里的那一家子。 “听说老赵家的事情了吗?” “怎么没听说?米德伍德的华人圈子也就这么大,哪个人不知道?” “要我说,姓赵的就是一家奇葩!那龟孙子就拿了把刀,竟然就把他们一家七口人制得死死的。两个小的不算,那家那两个大的,简直就是两阉货!不是男人!听说他们事发后还想着大事化小、小事化无,把这件事蒙混过去。要不是小姑娘受创太重,出血难止,恐怕这件事还真就没人知道了。” 听到这里,纵横和莉迪亚不约而同地彼此看了一眼。两人都知道,隔壁桌上谈论的确确实实就是医院里那个被侵犯的小姑娘的家人。 “你这话说得太幼稚!就咱们这一区的华人,能平平安安做生意,从来没人上门滋扰的,只有咱们张老板。为什么?靠的就是当初打出来的威名。那帮拉丁裔还好些,也就搞搞毒品,跟咱们华人的生意圈牵扯不大,互相没有什么冲突。最讨厌的就是那帮黑鬼,又蠢又笨又懒,还欺软怕硬。面对这帮家伙,谁服软谁傻逼!你等着看,回头老赵家有苦头吃。那帮黑鬼见他好欺负,不把他剥皮拆骨,我王字倒过来写!” “你这家伙戏弄我,是不是?王字倒过来写还是个往!”另一人十分不乐意地说道。 “嗨!谁让你纠结这个了?我是说,如果咱们华人不学张老板,而跟老赵家那一我软蛋学,在西区这地方,就得被人欺负死!” 听到这里,纵横转过身去,问:“两位老伯,你们刚才说的,是不是就是今天凌晨发生的抢劫强奸案?” 隔壁桌上的是两个即将从中年迈入老年的男人,他们穿着白色的厨师服,桌上只有一盘油炸花生米,却还摆着两盅酒,一看就知道是两个喜欢趁着工作间隙小酌几杯的好酒之徒。 见纵横问到刚才的谈话,两人彼此对视一眼,方才由其中一人说道:“这位小朋友,你是谁家的孩子?以前怎么没有见过你啊?” 这种谈话套路纵横实在是太熟悉了。在千年前的唐朝,当人们在私下聊天时突然遭遇别人询问时,也都是要先问清楚来历,才能决定如何回答。纵横知道,如果他回答得不能让这两人满意,他们是绝不会与他说半句实话的。 第十六章 抢劫 纵横知道,如果他的说辞不能让这两人满意的话,他们是不会和他说半句实话的。 既然你们喜欢背后论人是非,我就不相信你们对我放出的消息不敢兴趣!纵横心想。 他笑到道:“我刚从医院那里来,正好看到有一家人在医院闹事,好像就是您二位说的那一家子。所以有此一问。” 果然,听到纵横的话,这两人立刻两眼放光,招呼纵横道:“来!来!来!快来我们这边坐。说说,你在医院看到啥了?” 兴奋之下,他们竟然就此放下了戒备,连纵横的来历都忘了打探。 纵横便将在医院里发生的事情详详细细地告诉了他们,只是将莉迪亚FBI的身份以及与警长是旧识的事情给瞒了下来。 有别人家的闲事当下酒菜,这两人喝得十分酣畅。若不是纵横明显还没满法定饮酒年龄,他们非拉着纵横一起喝不可。为此,他们特意吩咐柜台上给纵横送来了一杯橙汁,算是补偿。 纵横以橙汁代酒,敬了他们二位一杯,问道:“看您二位的样子,一定是店里的大师傅吧?我今天可算是沾了您二位的光了。” 这两人立刻面露得意之色,其中一人道:“你这小家伙,年纪虽小,但眼光不错!我们哥俩,我姓丁,他姓陈,都是这店里的掌勺师傅。只是我擅长川菜,他擅长粤菜,彼此各擅胜场,不分上下。只是眼下客人较少,所以我们就偷个懒,让徒弟们在后面忙活。我们啊!就喝几口小酒,吃几颗花生,当做消遣。” “刚才听您二位说,这家店还有一位张老板?”纵横又敬了一次。 丁师傅道:“没错,张老板是我们的大老板。不过她生意多,不常在店里。你以后要来吃饭,直接找我和老陈就行!” “那就多谢丁师傅、陈师傅了!”纵横抱拳道。 正说着,后厨将纵横他们点的菜送了上来。纵横连忙和莉迪亚打了声招呼,让她一起坐到两位大厨这一桌来,又让女侍把菜都换到这一桌,道:“今天结识两位师傅,真是不胜荣幸。我看两位下酒菜太简单,索性借花献佛,将饭菜端来,请两位师傅一同吃。” “这怎么好意思?”这两人连忙站起身推辞,但脸上的笑意却怎么都止不住。 一番虚情假意的你推我让之后,四人终于落座。而那位丁师傅和陈师傅又分别让后厨送了一份两人手底下的招牌菜。 纵横介绍道:“这是我姐,姓李。” 两名大厨忙和莉迪亚见礼。 因为纵横的介绍,丁师傅自然而然地认为纵横也姓李,便问道:“小李,你和你姐不是本地人吧?以前可从来没见过你们。” 虽然是旧话重提,但这一次的询问可不像上一次那么戒心重重。 纵横回答道:“我和我姐一直在纽约,不常回来。难怪你们不认识我们。” “哦!那你们家谁在米德伍德啊?” 这一回,莉迪亚抢在纵横前头回答道:“我父亲是米德伍德学院的历史教授。” 听她这么一说,那两人顿时恍然大悟道:“米德伍德只有一位教授姓李,而且是华人。原来你们是李教授家的啊?他和我们可是老朋友了!” 彼此间都有相识的人,双方的关系又近了几分。纵横趁机提出了自己的疑问:“两位师傅,刚才你们谈到赵家人是奇葩,究竟这里面有什么故事?” 丁、陈二人这会儿已经喝得有些上了头,说起话来也就没了顾忌。 丁师傅道:“你们兄妹俩常年在外,不太清楚本地最近几年的情况。说起来,米德伍德这地方原本真是个好地方,城市不大,但设施齐全、风景优美、民风淳朴,离芝加哥等大城市的距离也不远。最难的是成立还有米德伍德学院这样一个常青藤大学存在,使得整个城市静中有动,虽然略微偏僻却又不闭塞,最是适合想我们这种年过半百、对生活已经没有什么追求的人居住生活。可最近这些年……” “扯远了!扯远了!”陈师傅见丁师傅话匣子一开就收不住,赶忙劝阻。 “好!好!马上就说到了。”丁师傅说道,“可正是因为米德伍德的环境好,这些年来吸引了许多移民。这移民一多啊!各色各样的人就多了。有像我们哥俩这种找个舒心的地方养老的,也有像赵家那一帮子跑来美国避祸的。要我说,赵家姑娘遭了这次劫,也是她爷她爹造的孽。别人可能不太清楚,我可是对他们家的情况一清二楚。这对父子,当年在国内官当得不大,钱可贪得不少。后来被上头查,急急忙忙卷了钱举家逃了出来。后来为了弄到合法身份,把贪来的民脂民膏给花了大半,这才想着开饭店赚钱。刚开始的时候,这两家伙还想请我去给他们掌勺。可我老丁是什么人?给他们两个贪污犯当手下人做工?打死我都不去!这一家子这才没了办法,只好自己上阵打理生意。要我说,就这父子俩,没了身上那一身虎皮,都是不中用的窝囊废!菜做得一塌糊涂,只能糊弄糊弄那些没吃过中餐的洋鬼子。就连做人也一塌糊涂,来米德伍德好几年了,还揣着当年当官的架子不倒,让他们加入咱们当地华人联合会也死活不肯。现在遭了劫,我看他们还能找谁帮忙?!” 另一位陈师傅也说道:“老丁说的没错。说起来,咱们米德伍德的华人联合会也是咱们张老板创立的,宗旨就是学习犹太人互帮互助,不要搞窝里斗。赵家那一伙,刚来的时候,老底子就被张老板查了个底掉。可会里也没嫌弃他们,照样按照团结一切华人的规矩给他们送去了入会邀请。可姓赵的是怎么做的?既不答应也不回绝,就把这件事吊起来晾着。真特么的不知道他们的脑子里究竟装的是人脑子还是狗脑子!” 两个师傅颠三倒四絮絮叨叨地说了赵家人一中午的不是。纵横耐心得听着,总算是了解到这一家子究竟为什么不受人待见了。正所谓自作孽不可活,有些人为了维持虚无的面子,将能得罪的人全都得罪光了,那也就难怪在他家早了劫难的时候,别人会看笑话了。 “要我说啊!赵家老太太之所以想把这次的事情瞒下来,归根结底还是他们放不下自己的面子。一家子被人用一把刀就吓住了,当着他们的面糟蹋家里的闺女,这事情传出去那他们也就不用做人了,趁早找块豆腐撞死算逑!只可怜那赵家姑娘,摊上那么个家庭,这辈子算是毁了!”说到最后,陈师傅醉眼朦胧地总结道。 纵横本来只想打听一下赵家的情况,没想到一顿饭的功夫,竟然收获了这么多信息。 张老板?纵横记住了这个名字,他想到了饭店门口那把插入石头的长刀,觉得那把刀必然和两位师傅口中称颂不已的张老板不无关系。 他正想询问张老板的有关情况,饭店大门的铃铛忽然响起“叮铃铃”一阵脆响。 一个黑人小子仿佛脚底板有刺一样,双手插着口袋一抖一抖地走进了饭店。 “湾湾腔”的女侍迎了上去。 就在女侍招呼他的时候,纵横发现莉迪亚的神色忽然变了。 “怎么了?”纵横问道。 莉迪亚一只手已经摸到了后腰。纵横知道她的配枪就藏在那里。 “小心些!那小子不像是来吃饭的。” 两人正说着悄悄话,那黑小子已经在女侍的引领下,走到了店内。 就见他环顾一圈,见店内只有寥寥数人,立即露出了得意的神色。 “@%&#$&!”黑小子大吼一声,拔出一把枪对准了女侍的脑袋。 女侍哪能想到好端端地竟然就遭遇这种事情,当即就吓得呆住了。 黑小子狞笑一声,又从背后抽出另一把枪,对准了纵横他们。 “抢劫?”纵横问莉迪亚。 莉迪亚点点头,借着桌子的掩护,将持枪的手悄悄挪到了桌子底下,打开保险,拉栓上膛。 纵横明白了状况,悄悄将一根筷子掩在了自己的手掌底下。 两人对视一眼,眼中都显出了笑意,仿佛在笑那黑小子抢劫也不知道选一个好日子,竟然在纵横和莉迪亚在场的时候来抢劫一般。 但让纵横奇怪的是,陈、丁两位师傅竟然也是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完全看不出半点儿害怕和紧张的迹象。 纵横忍不住问道:“丁师傅、陈师傅,你们这儿经常被人抢劫吗?” 丁师傅哂笑道:“你待会儿就知道了。” 丁师傅话音刚落,纵横就看到餐厅墙上忽然打开了好几个暗门,几个厨师模样的人各自端着一把步枪从暗门中冲了出来,将黑小子团团包围。 面对黑洞洞的枪口,黑小子吓得脸都白了,他赶忙丢下手枪,举起双手做出投降状。 第十七章 扫射 见店里的厨子们轻而易举地就制服了歹徒,莉迪亚长长地吁了口气。但谨慎起见,她并没有将枪收回去。一家饭店里人人有枪,面对持枪抢劫竟然反应如此迅捷,怎么想都不正常。 而纵横更是极度怀疑自己进了一家黑店。否则的话,这家店里为什么要留这么多暗门? 在纵横想来,设计这些暗门,其作用无非只有两个。其一,用来在紧急情况下供店内的人迅速逃跑;其二,当店内来了不速之客后,可以利用这些暗门迅速发起反攻,甚至将闯入者当场围杀。 这样的布置,纵横以往只在一些伪装成缙绅的绿林豪雄那里见过,而那些人,无一不是枭雄之辈。警惕之余,纵横对这家饭店那位姓张的老板更加感兴趣了。 丁师傅晃晃悠悠地站起身来,一边打着酒嗝一边踱到已经被两名厨师反剪双臂压着跪倒在地的黑小子面前。 他嘿嘿一笑,看上去无比和善。那黑小子见状,还以为自己能逃过一劫,忙讨好似的咧着厚如肥肠的嘴傻笑,露出了大得吓人的白色板牙。 两个人就这样彼此笑着,笑得仿佛这里不是剑拔弩张的劫案现场,而是温情脉脉的社交酒会似的。 可就在黑小子把一颗悬着的心放下大半的时候,丁师傅突然动了。 他双手前伸,温柔地抱住黑小子的后脑勺。黑小子一脸懵懂,完全不明白丁师傅想干什么。 就在这个时候,丁师傅突然拽着黑小子的脑袋往下压。与此同时,他的右膝如同装了强力弹簧似的猛地顶了上去。 纵横就听“嘭”地一声闷响,黑小子的脸就成了油酱铺子,献血迸流,本就又大又塌的鼻子瞬间成了一只踩烂的臭狗屎,两颗大板牙也不见了踪影,也不知道是直接被黑小子咽下了肚去,还是飞到了别处。 “嘿!住手!他已经被你们制服了,殴打他可是犯法的!”莉迪亚被丁师傅出其不意地攻击吓了一跳。她连忙抬枪对准丁师傅,试图阻止他继续施暴。 莉迪亚的举动立刻引来了那些厨子们的敌意。一瞬间,就有起码三条枪调转枪口,瞄准了莉迪亚和纵横。 “嘿!嘿!放轻松,不要这么激动!都把枪放下。”一直坐在桌边看热闹的陈师傅这时候终于发话了。 那些厨子都能听话,立刻将枪口压了下去。但纵横看他们的姿态,立刻就明白他们只要愿意,立刻就能抬起枪口、扣动扳机,向他和莉迪亚倾泻子弹。而这一过程,绝不会超过一眨眼的功夫。 纵横尝过枪弹的苦头,知道自己当下根本没有在这么多枪口瞄准下反抗的本事。他忙拉了拉莉迪亚的衣襟,道:“好汉不吃眼前亏。” 莉迪亚其实也很紧张、害怕,但她是FBI探员,面对犯罪行为,若是置之不理,似乎也说不过去。她只好硬着头皮说道:“丁师傅!我是FBI特别探员。这个人抢劫未遂,法庭会给他惩罚。但如果你私设刑堂,对他加以折磨的话,你也会触犯相关法律,受到法律的严惩。趁现在还不晚,请停止你侵害犯罪嫌疑人的举动,将他交给我处理。” 丁师傅松开了黑小子的脑袋,任凭他满脸是血地昏倒在地。他拍了拍手,就好像在拍掉手上的脏东西。他笑道:“莉迪亚·伊丽莎白·李,FBI纽约办公室辖下探员。以你的身份,管发生在米德伍德、不涉及联邦重罪的小小刑事案件,似乎有些越权了吧?” 莉迪亚的脸色顿时变得很不好看,她喝问道:“你调查我?” 纵横的脸色也很不好看,因为丁师傅的这番话,毫无疑问告诉了他,他们早就知道他和莉迪亚的底细。如此说来,这两人刚才陪着他和莉迪亚聊了这么久,根本就是在演戏而已 而最让纵横觉得难以接受的,是他在这一过程中,竟然没有发现这一点。 弄了半天,你们这两个老家伙都在笑呵呵地看着我演猴戏啊?!一想到这里,纵横就不禁羞恼万分,恨不得将在场的人都杀得干干净净才好。 丁师傅道:“谈不上调查。只是我们这些人的经历和一般人不太一样。虽然不想做什么危害社会、违法乱纪的事情,但对于自己生活的地方,总希望能多一份了解。你刚进店的时候,我们还不知道你的身份。但你既然是李教授的女儿,又是在纽约工作,我们就很轻易地就想到了你的真实身份。李教授只有一个儿子、两个女儿。除了在芝加哥大学攻读博士的汉娜,就只有在纽约FBI任职的莉迪亚了。你说我说得对吗?李探员。” “是又怎么样?!”莉迪亚依旧将枪口对准着丁师傅,“只要是犯罪现场,FBI探员都有紧急管辖权!” 丁师傅笑了:“李探员,在场的所有人,除了这黑鬼,都是守法公民。你大可不必这么紧张。只是,你好几年没有回米德伍德,根本不知道在这里要做一个严格意义上的守法公民有多难。特别是我们华人,在这帮黑鬼眼中就是一群不知道抵抗的肥羊,只要我们稍微露出一点软弱,这帮家伙就会像蝗虫一样一拥而上,把我们吃得干干净净。想想赵家的事情吧!你以为那黑鬼一开始就是为了劫色去的?还不是因为见赵家人软弱可欺,这才得寸进尺,劫财之外,又生出了劫色的念头?想想吧!如果我们今天让这黑鬼毫发无伤地走出这间饭店,哪怕是将他交给你或者交给警察,天知道那些暗地里的家伙会有多少生出不该有的心思。与其日后麻烦不断,不如趁着今天杀鸡给猴看,杜绝某些人能轻易捞一票的打算。” “你准备杀了他?”莉迪亚问道。 “怎么可能?我们是守法公民,不会胡乱杀人。但遇上抢劫,难道就不能让我们正当防卫吗?” 莉迪亚犹豫片刻,终于把枪给收了起来。她说道:“手脚做干净些!别把他弄死了。” 此言一出,餐厅里剑拔弩张的气氛顿时松弛了许多。丁师傅笑道:“你放心,绝对不会让你受到任何牵连。” 莉迪亚点点头,拉着纵横道:“我们走!” 纵横也是松了口气,被那么多枪指着,实在是一件让人心惊肉跳的事情。要不是莉迪亚答应得快,他都想当场反水敲她一记闷棍来化解僵局了。 好在莉迪亚不是那么死板的人,才让纵横不至于成为一个卑鄙小人。 就在两人快要走到门口,眼看就要走过那个展示着“石中刀”的玻璃立柜时,纵横透过花色的玻璃门,看到门口走来两个高大而模糊的人影。 而人影的动作,让纵横一下子浑身汗毛都立了起来。 “小心!”纵横大叫一声,猛地将莉迪亚扑倒在地。 “哒哒哒哒……”就在两人倒地的那一刹那,一阵疾速的枪声响起。 一瞬间,餐厅内子弹横飞,花色玻璃镶嵌的店门和正对大门的玻璃立柜当即四分五裂,碎了一地。而餐厅内猝不及防的丁师傅和另一名厨师运气十分不好,当即被子弹击中,立仆于地。 而另外几名厨师在意识到遭到袭击后,立刻翻滚躲闪到一边,利用桌椅墙壁的掩护,朝着子弹射来的方向开枪反击。 头顶子弹呼啸着飞来飞去,纵横和莉迪亚被压得头都抬不起来。要不是正好有那块插着长刀的石头作为掩体,他们两人早就被乱飞的子弹打中了。可即使这样,纵横也知道,这时候只要他敢稍微冒一冒头,随便一颗子弹就能把他的脑袋打成烂西瓜。 他心里憋屈得要命。想他纵横当年,无论是在官军中服役,还是回家当了山贼寨主,都是堂堂正正、挺胸突肚正面迎敌,什么时候像今天这样趴在地上吃灰而丝毫没有反手之力? 一时间,积压在纵横心头已经一个多月的坏情绪都化为了怒火,让他眼前充血、浑身肌肉鼓胀,恨不能立刻来个鲤鱼打挺,冲到门口将那两个拿枪扫射的家伙撕成碎肉不可! 就在他快要压制不住自己的冲动时,莉迪亚忽然拉了拉他的手。 纵横扭过头看莉迪亚,就见她用目光指着不远处一个墙角,道:“爬到那里去!” 那里正好位于双方交战的死角,无论是门外的袭击者还是里面的厨师,都无法将子弹射到那个位置。 纵横点头,跟着莉迪亚手脚并用地往那里爬。 地上满是玻璃碎片,只爬了几下,纵横就被扎出了好几血口子。莉迪亚也好不到哪里去,手上和腿上同样流出了血。但两人这时候哪里还有心思去想疼还是不疼?他们恨不得在地上刨个坑,把自己埋进去才好,哪里还在乎什么玻璃渣子? 从破碎的玻璃立柜处爬到墙角,其实只不过花了几秒钟的时间,但无论是纵横还是莉迪亚,都仿佛度过了好几个小时。莉迪亚手上被玻璃渣子扎出了好多伤口。正好身旁有一块餐巾掉落在地上,她连忙用它抱了抱持枪的手,双手拿着枪靠在墙上小心戒备。 纵横与她肩并肩挨着一同靠墙而坐。通过肩膀,纵横分明感到她在浑身发抖。 第十八章 砍杀 “这么倒霉的事情怎么就被我遇上了?警察怎么还不来?”莉迪亚倚着墙、端着枪,瑟瑟发抖地抱怨着。 虽然美国是一个保护公民合法持枪权的国家,但法律也只允许公民持有半自动武器,像门口两名枪手所用的可以连续射击的自动武器绝不在此列。也正因为此,FBI每年处理的涉枪案件不计其数,可绝少会有交火这么猛烈的案件。 莉迪亚几次想要探出脑袋查看门口的情况,都被横飞的子弹给挡了回来。她满头是汗,只希望警察尽快赶到,把枪手逼走。对方拥有这么凶猛的火力,她是半点儿都不指望警方能抓住或击毙他们了。能把他们吓走、逼走,已经是一件能让她心满意足的事情了。 可从第一声枪响开始,时间已经过去了好几分钟,别说警察,就是连警笛都没有听到一声,这让莉迪亚倍感绝望。 就在莉迪亚不知道第几次鼓起勇气,打算冲出去和拿着步枪努力反击的厨师一同作战的时候,门外的枪声忽然停了下来。 随即,两个黑乎乎甜瓜模样的东西被丢了进来。 “手榴弹!”莉迪亚顿时吓得肝胆欲裂。她一把拽倒纵横,将他压在了自己身下。 纵横只听“轰轰”两声巨响,一股巨力立时袭来,将他震得五脏六腑都仿佛翻了过来,脑袋里也是嗡嗡作响,连思维也都变得断断续续、模模糊糊。 他费力地推开压在身上的莉迪亚,坐起身来。就见原本就被子弹打得一片狼藉的店内已经成了一片废墟。方才还在奋力还击的厨师们或被炸得血肉模糊,或被压在了破碎的桌椅柜子之下,除了一两声呻吟,再也没有别的动静。 他又低头看莉迪亚,却发现她背上扎了一根长长的木刺,一动不动,就好像死了一样。 “莉迪亚!莉迪亚!”纵横大惊,忙去探她的鼻息。虽然微弱,但好歹还有气息。 纵横这才松了一口气。 刚才那两颗手榴弹被扔进来时,纵横也看见了。但他绝没想到那两个跟小孩拳头一样大的东西竟然会有这么大的威力。要不是他正好躲在墙角,又有厚实的桌椅掩护,再加上莉迪亚舍身扑救,恐怕他这会儿也凶多吉少了。 就在这个时候,纵横听到门口传来鞋子踩在碎玻璃上的声音。他扭头一瞧,就见两名枪手互相掩护着走了进来。 这两人都穿着黑色皮衣,戴着黑色的摩托车头盔,黑色的镀膜让人看不清他们的真面目。但从他们的身材来看,这显然是两个高大的男性。 大概是没想到在丢了两颗手榴弹的情况下还有人能毫发无伤地活着,一见到纵横坐在地上瞪着他们,这两人明显一怔。 这刹那的迟疑,给了纵横极好的机会。他本就怒火中烧,而莉迪亚为了掩护他身受重伤更是火上浇油一般加剧了他的愤怒,这让他的奇异禀赋发挥到了极致。 他猛地从地上窜起,如一头灵猫一般,倏地就从离他最近的一名枪手的胯间钻了过去。与此同时,那根一直被他藏在手里的筷子,也顺势从枪手的会阴直插腹腔。 纵横的动作实在太快,另一名枪手根本不知道就在这一瞬间,他的同伴就已经受了致命伤。更因为纵横是从同伴的胯下钻过,使得他害怕误伤同伴而没有第一时间开枪。等到同伴的惨叫声响起时,纵横已经贴着地窜到了他的脚边。 纵横一把抓住枪手的脚踝,挺身起立的同时,用力猛拽。 枪手哪能想到纵横竟有这么大的力气?他只觉得脚踝一紧,整个人瞬间就失去了平衡,一头栽倒在地。 纵横得势不饶人,抓着枪手的脚踝就抡了起来。于是,一个让人瞠目结舌的奇景就出现了。一个看上去瘦瘦小小的男孩,竟然把一个远比他高大的成年男人像抡一只布偶一样,在空中抡了一圈又一圈。 枪手被抡得头晕眼花,手里的枪也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哪儿还有力气反抗?只好挥舞着双手哇哇乱叫,试图抓住什么东西好让自己停下来。 纵横见状,顿时露出了冷笑。他移动步子,往门口那把长刀靠了过去。 枪手被抡圈抡晕了头,根本没有想起店门口那把竖插在石头上的长刀。他只看到有一条银亮的东西竖在那里,还以为是根钢管之类的东西,下意识地就伸手去抓。 这一抓,立刻让他两手一空。还没等他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鲜血就从他的手腕上喷涌而出,以纵横为中心,撒了好大一圈。 纵横立时又改变抡圈方向,如同抡苍蝇拍一样,狠狠地将枪手往他同伴身上拍了下去。 第一个遭到纵横攻击的枪手这时已经倒在了地上。剧痛让他彻底失去了行动能力,只能捂着裆部不停惨叫。被同伴的身子这么一砸,顿时就被拍闭了气,昏死过去,少受了许多苦楚。 至于另一名枪手,因为有同伴当垫子,倒是没有昏过去。可他这时候倒是情愿自己昏死过去。刚才那下意识地一抓,使得他的两只手齐腕而断。他抱着两只断腕,不敢置信地惨叫起来。而他的两条腿,还不停地在地上乱蹭乱踢,就好像要逃离梦魇一般。 纵横被他吵得烦,转身拔起长刀,回头就往他脑袋上劈了下去。 惨叫声戛然而止。随即,这名丢了双手的枪手就从头盔开始,分裂成了左右对称的两爿。 “真……真特么的狠……” 一个明显受惊过度的声音从一张桌子的残骸中响起。 纵横走过去,用长刀挑开桌子,发现后面竟然是那位擅长粤菜的陈师傅。此时的他,整个就是一副灰头土脸的模样,但奇迹般的没有受一丁点儿伤。 “你没事吧?”纵横问道。 陈师傅没有回答,只是一脸惊惧地看着纵横。显然,纵横刚才凶残的举动,把他给吓坏了。 就在这个时候,外面终于传来了大片的警笛声。 不一会儿工夫,在连续不断的刹车声和开关车门的声音之后,一群荷枪实弹的警察冲进了饭店。 见到饭店内的惨状,这些警察都被吓坏了。而饭店里唯一站立且手持长刀的纵横,则成了他们眼中最理所当然的嫌疑对象。 “freeze!” “don’tmove!getdownonthefloor!” 警察们纷纷举着枪对着纵横叫嚷。虽然他们人多势众又是全副武装,可他们的声音怎么听都透着一股惊恐不定。 这样难怪这些警察会这么惊恐。整个饭店内就跟打了一场世界大战外加拍了一部血浆恐怖片一样。到处密布的弹孔和爆炸痕迹、像屠宰场里的猪一样被劈成两爿的尸体以及用鲜血画出来的巨大圆圈,以及拿着血淋淋长刀煞气冲天的诡异少年,这哪儿是一个小城警察的生活中能够想到的? 好几个心理素质比较差的警察,甚至当场就忍不住吐了出来。 但这也不能责怪他们,毕竟刚刚才吃过午饭,接到报警电话后一路开车狂奔过来,本就对消化不太好。又一下子目睹这么刺激的场面,没有一颗强大的心脏,还真的难以克制住呕吐的欲望。 第十九章 调查 纵横被送到医院不久,正在急诊室包扎伤口的时候,就见到了匆匆赶来的詹姆斯和玛丽琳。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詹姆斯问道。 “我也不太清楚。我们在和平饭店吃完了饭,正要离开,突然就发生了枪战,我们被堵在了里面。袭击者扔了手榴弹。莉迪亚被炸伤了。你们见到医生了吗?莉迪亚的伤势怎么样?” 詹姆斯红着眼睛道:“还在手术室里,不知道具体情况。昨天不是跟你们说过,西区那边治安不好吗?你们怎么还往哪里去?” 纵横听出了詹姆斯话中的抱怨。他正想向他们道歉,言明是自己想吃中餐,两人才会遭遇危险。没想到他才张嘴,还没说话,一旁就传来了杰克的声音:“Iamsosorry…” 即便除了“我很抱歉”之外什么都没听懂,纵横也能从语气中鲜明地感受到杰克的愧疚。他低着头,弓着腰,脸色一会儿红一会儿白,像极了做错事被家长或老师逮了个正着的毛孩子。 自杰克来了之后,詹姆斯和玛丽琳的注意力就全部集中到了他的身上,完全将纵横给忽略了。纵横默默地看着他们,没有再说一句话。即便以纵横不算高明的处世能力,也知道这会儿他最好当一个透明人。 又过了一会儿,伍尔夫医生从手术室里走了出来。在她拿下口罩的那一刹那,纵横发现她嘴角带着一丝笑意,他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果然,伍尔夫医生说了几句话后,詹姆斯和杰克都是大大地松了一口气的模样,玛丽琳更是喜极而泣。 “伍尔夫医生怎么说?”纵横问詹姆斯。 詹姆斯心情很好地摸了摸纵横的头发,道:“伍尔夫医生说了,那根木刺没有刺入莉迪亚的内脏。伤势并不严重。只是莉迪亚在爆炸中受到了冲击,有些脑震荡,回头需要休养一段时间才能恢复。” “那就好……”纵横由衷地说道。 …… 自动武器猛烈交火、五死四生,受伤的人之中还有一位FBI探员,这让这起案件瞬间提升到了联邦案件的高度。就在当天下午,FBI就紧急调派探员从芝加哥赶到了米德伍德。 作为和平饭店枪案的幸存者,陈师傅是在米德伍德警局的会客室里见到这两名FBI探员的。 其中一名女探员在向陈师傅展示了警徽后,说道:“陈先生,你好。我是FBI探员凯瑟琳·露丝·莫莱蒂,这位是我的搭档罗杰·普罗伯特。关于今天中午发生的枪案,我们有一些问题想要问你。” 经过了这半天的时间,陈师傅已经从当初的惊恐之中恢复了过来。但丁师傅和其他厨师的死伤以及店内的损失,依旧让他痛心不已。他面无表情、有气无力地说道:“该说的我都和警察说过了。” 莫莱蒂探员说道:“米德伍德当地警员的记录我都已经看过了。但有些问题,我还要和你在确认一下。” “有什么你就问吧。” “根据你所说,你在枪案中,因为爆炸受到的冲击而晕了过去,所以对于是谁杀死了那两名袭击者,你什么都没看到。是这样吗?” “没错。” “那么,当你醒来的时候,你看到了什么?” “我当时被压在了一张被爆炸掀翻得桌子下面,我看到桌子被移开,李莫拿着我们放在店门口当装饰品的长刀站在我面前。” “李莫就是那个男孩?” “对。” “那把长刀原来是谁的?为什么要放在店门口?” 陈师傅苦笑两声,道:“刀是老板的。老板是周闰发的影迷,特别喜欢他演的《和平饭店》。所以在开饭店的时候,特意取了了电影里一样的店名,还学着电影里的样子,在门口立了把刀作为装饰。” “那把刀除了李莫之外,还有谁碰过?” 陈师傅想了想,说道:“我不知道我昏过去的时候,究竟有没有其他人碰过那把刀。我只知道我们老板很喜欢那把刀,据说是请名匠用最好的材料锻造,平时都是放在柜子里不许任何人碰的。只有老板有时候会拿出来把玩一下。” “你们老板在把玩那把刀的时候,会戴手套吗?” “为什么问这个?” “请你回答我的问题。” “好吧……我记得老板说过,这把刀虽然剑刃锋利,但很容易生锈,所以一定要定期保养。并且不能让刀身粘上油渍、汗渍。因此,她每次从玻璃柜里把那把刀拿出来的时候,都是要戴上一副干净的白手套的。” “她?你们老板是个女人?” “没错啊!你们不知道吗?”陈师傅一脸诧异地望着两人。 莫莱蒂和普罗伯特彼此对视了一眼,随即摇了摇头。 陈师傅这才想起什么似的说道:“我们老板虽然年纪很轻,而且是一个女人。但在经营上很有一套。只不过当初注册开业的时候,她还在上高中,不适合亲自出面打理生意,所以让她父亲当了明面上的老板。想必你们是因为这个,才以为她是个男人吧?” 莫莱蒂沉默片刻,这一情况她事前还真的不知道。 她问道:“能否告诉我,你这位女性老板的姓名,以及她的联系方式?” …… 就在莫莱蒂向陈师傅询问案情的时候,纵横在医院的病房里收到了一张奇怪的纸条。 送来纸条的是医院的一名护士。她戴着口罩,纵横看不清她的真面目。他只知道在这名护士给他测量血压的时候,悄悄从护理记录本里抽出了一张巴掌大的纸条,放在了他的面前。随即,她什么都不说,便离开了纵横的病房。 打开纸条,纵横看到上面用繁体字写着这么一段话:“FBI已经派人来调查饭店发生的枪战,如果你不想被政府当成怪物监视甚至监禁的话,务必照我说的做……” 接下来,纸条上密密麻麻写着如何应对FBI询问的细节。最后,写这张纸条的人还用红笔写道:“记住上面的话。立刻去厕所,假装要上大号,把这张纸撕毁冲入下水道。务必不能留下任何痕迹。” 以纵横当下的记忆力,只需一遍就能记住纸条上的每一个字。纸条主人的吩咐,对他来说也毫无难度。尽管在案发现场提着刀的模样十分骇人,可他眼下的身子终究只有十二岁的年纪。这让门外那名没有到案发现场亲眼目睹,只从同事口中得知大概经过,被安排来看守纵横的警察不自觉地放松了警惕。只要纵横不出病房大门,他在病房内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行动极为自由。 虽然不知道传给他纸条的人究竟有什么目的,但纵横觉得按照纸条上说的去做对他并没有什么坏处。于是,他将纸条折好放在衣兜里,轻手轻脚地走进了病房内的卫生间。 在确保每一张纸条的碎屑都被冲得干干净净后,纵横便做出一副受惊过度的模样,静静地躺在病床上等待纸条上所说的FBI探员的到来。 但情况似乎有些出乎了纸条主人的意料,纵横等了一夜,纸条上所说的FBI探员都没有在医院出现。 …… 在离米德伍德医院不远处的警局内,莫莱蒂和普罗伯特看着鉴证人员赶工赶出来的报告,苦恼得差点儿把头皮揪破。 “这不可能!按照这份报告说,那名被碎尸的枪手,是被人抓住脚踝在空中挥舞时,两手撞到了插在石头上的刀,这才被斩断了手腕。然后那名抓着他脚踝的人,又把他砸到了地上,用那把长刀直接将他从头顶到跨步,一刀砍成了两爿。这是在写小说还是在拍电影?普通人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大的力气?”莫莱蒂抓狂地挥舞着手中的报告。 普罗伯特十分难得地在莫莱蒂面前抽起了烟,道:“但无论是枪手的脚踝上,还是那把刀的刀柄上,都只有那个名叫尼莫的小子的指纹。” “他是个只有十二岁的孩子,怎么可能拥有这样的能力?” “这一点的确难以理解。” 就在这个时候,莫莱蒂的手机响了起来。她看了眼屏幕,道:“是斯宾塞的电话。” 按下通话键,莫莱蒂对着电话说道:“斯宾塞,你那边查出什么了吗?” 电话那头的斯宾塞说道:“凯特(凯瑟琳·露丝·莫莱蒂的昵称),我查过了,那两名枪手都是哥伦比亚反政府组织‘哥伦比亚革命武装力量’的成员。十年前在美墨边境曾经制造过多起绑架、谋杀案。最近几年一直销声匿迹,没想到竟然突然出现在米德伍德,并被人杀死在那里。他们的档案我已经发到了你的电子邮箱,内容比较多,你可以慢慢看。至于你让我查的那名叫尼莫的男孩,系统显示他的相关信息是绝密,我无权调阅。唯一的线索是,他的信息保密令是由纽约地区办公室主管斯金纳签发的。如果你真的相查,必须得到斯金纳的许可,或者取得联邦法官签发的书面同意。” “什么?!”莫莱蒂呆住了。 第二十章 第二天上午,莉迪亚终于从昏迷中醒了过来。看到守在床边的父母,她开口第一句话就问:“尼莫怎么样?” 玛丽琳没好气地说道:“你在关心尼莫之前,为什么不先关心一下你自己?你看看你,好多年不回家。刚回家还没满24小时,就把自己伤成了什么样?当年你医学院毕业,让你安安心心做一个医生,结果去费跑去做FBI。结果你看,动不动就遇上枪战。” 在场的任何一个人,只要耳朵不聋,都能听出玛丽琳话语中的怨气。但对于这种怨气,只要是正常人,也都能够理解。没有人希望自己的子女总是身处危险之中,哪怕子女是从军或从警也一样。 因为脑震荡的后遗症,莉迪亚只要稍微动一下,就会晕眩。可即便如此,她还是尽力去握住玛丽琳的手,安慰道:“妈妈!这一次我只是恰逢其会。完全是运气不好,正好碰上了枪战。如果是FBI的正式行动,都是有完备的行动计划和装备的。你放心,全美这么多FBI探员,牺牲的比例并不比一般的警察高。” 玛丽琳也知道自己女儿的性子,明白自己再怎么劝告,她也不会回心转意,只好强忍着不再说话。 莉迪亚左右看了看,发现自己躺在一间单人病房,病房内并没有纵横的身影,便又问道:“我昏迷多久了?尼莫在哪儿?他怎么样了?” 詹姆斯道:“你已经昏迷而是多个小时了。你放心!尼莫很好。他只是受了一些擦伤。只是现在警方要问他一些情况,所以他待在隔壁病房,不能过来。” “已经快一天了,还在问他情况?”莉迪亚自己就是FBI,当然知道警方这么处理意味着什么,“他做了什么?” 问这个问题的时候,莉迪亚不由自主的想起那名在新贝德福德医院被纵横踢断腿的女杀手。难道尼莫又出手了?莉迪亚的心顿时提了起来。 詹姆斯对自己的女儿非常了解,见她的表情微变,心中顿时一动。他问道:“莉迪亚,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尼莫的身手非常好?” “为什么问这个?”莉迪亚反问。 见她这个样子,詹姆斯心里顿时有了底。他说道:“出了这么大的事,把杰克给忙坏了。从昨天中午你被送进医院一直到现在,杰克来了好几趟。因为你和尼莫都牵扯其中,他就偷偷给我透露了一些案情。” 说话的时候,詹姆斯的目光不自觉地望了望关着的病房门,一副怕被人偷听的样子。 莉迪亚知道,杰克一定是把一些不该透露出来的事情透露给了自己的父母,否则的话,他们不会是这个样子。她忙问:“杰克都说了什么?” 詹姆斯又看了一遍大门,这才压着嗓门说道:“根据警方在现场调查的结果,那两名枪手很可能是被尼莫杀死的……” 听到这里,莉迪亚顿时瞪大了眼睛,惊诧道:“什么?他们不是被警方赶走的?” 詹姆斯摇头:“接到报警后,杰克怕人少无法对歹徒产生足够的威慑,在召集了足够人手后,才往现场赶。因此耽误了几分钟时间。等他们到达现场时,两名枪手已经被一死一重伤。重伤的那个被送到医院后没多久,也死了。” 莉迪亚喃喃自语:“难怪昨天左等右等都等不来警方的增援。杰克那个家伙!这么多年还是那么胆小!” 见莉迪亚没有纠结尼莫杀人的事情,反而对警方的出警时间纠结不已,詹姆斯和玛丽琳相视苦笑。詹姆斯道:“你想知道尼莫是怎么杀掉那两名枪手的吗?” 莉迪亚顺着他们的话问道:“是怎么杀的?” 詹姆斯就把从杰克那里听来的内容原原本本地转述给莉迪亚听,其内容与纵横的实际行动基本一致。 由于过程实在是太过于凶残,玛丽琳听到了一半,就已经一手捂嘴、一手捂胸,逃到窗边透气去了。而詹姆斯一来是个男人,教的又是美国史,对史料中记载的种种暴行早已司空见惯,二来也是不能把话只讲一半,所以尽管觉得有些不适,还是坚持着把报告的内容给讲完了。 而莉迪亚却是越听越惊讶,眼睛瞪得越来越大。 当詹姆斯不无抱怨地说道:“莉迪亚,你把尼莫带回家的时候,可没有告诉我们,他是这么危险的人物。如果早知如此,我可绝对不会同意让他住在咱们家里。” 可莉迪亚却当即否定了他的说法:“这不可能!这件事绝对不是尼莫做的!” 詹姆斯顿时有些着急,道:“警方的报告可是写得明明白白……” “爸爸!”莉迪亚打断道,“杰克有没有说,那两名枪手就一定是尼莫杀掉的?比如,他有没有找到现场的录像?或者,尼莫有没有亲口承认这件事?又或者,有没有其他目击证人能够证实?” 詹姆斯想了想他刚才所转述的报告内容,迟疑着摇头道:“这个……没有……” 莉迪亚挥了挥手道:“杰克的那份报告,其所有依据都来自于现场的痕迹。最具说服力的,是那把刀和其中一名枪手脚踝上留下的指纹。但这并不能说明,一个十二岁的孩子,怎么能够将身高超过6英尺(约1.83米)、体重大约200磅(约181千克)的壮汉抡起来当布偶甩。也不能说明一个十二岁的孩子,怎可能可能一刀下去将这么一个壮汉从头顶到尾骨,沿着整个人的中线剖开。爸爸!你没有学过医,不知道人的骨骼是多么的坚硬。就算是用机器,要想这么平整地一口气破开一个人的颅骨、脊柱、盆骨,也会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更何况是一个十二岁的孩子?尼莫的身手非常好,这一点我早就知道。但我不认为他能有这么大的力量做出这样的事。这其中一定有其他缘故,我们不知道而已。” 詹姆斯被莉迪亚说得哑口无言。他是一个纯粹的文科教授,对医学、理工科都不了解。他只好将目光转向妻子,期待她来解围。 玛丽琳年轻的时候曾经有过学医的梦想,结婚后也曾一度想要抛家弃子去学医。因此她懂得一些医学常识,知道莉迪亚说的没错。她也不禁疑惑道:“先前我没有细想,没有意识到这一点。难道那份报告的推测是错的?” 玛丽琳这时候又问:“尼莫自己怎么说?杰克有没有告诉你们?” 詹姆斯和玛丽琳彼此对视一眼,一齐摇头道:“不是很清楚。杰克说他坚持当时他也被震晕了,等醒过来的时候,他手里就多了一把刀。” 见父母不再坚持纵横杀人,莉迪亚赶忙成热打铁道:“尼莫的来历的确有些神秘,但他其实心地非常善良。前些日子媒体大肆报道的在911事件中救人的男孩,你们还记得吗?” 詹姆斯惊讶道:“难道那就是尼莫?” “就是他。”莉迪亚说道,“在八月份的时候,他遭遇了一次枪击,右肺被打穿了。911事件发生时,他的伤口愈合没多久。但在危急之中,他不顾自己刚刚长好的肺叶可能会撕裂的危险,哪怕吐血也要背着那名女孩逃跑的举动,不正说明他是一个富有正义感和同情心的人吗?你觉得,这样的人,会是一个危险人物吗?” 玛丽琳叹道:“这件事情,你昨天怎么不告诉我们?” 莉迪亚回答道:“我带尼莫回家,是为了让那个偷渡集团找不到他的消息。因此他的往事,越少人知道越好。也正是因为这样,尼莫在911事件中救人的事迹被媒体公开后,我的主管才会动用政府力量,不让媒体直接采访尼莫,阻止任何人暴露他的实际长相。” 就在李家父母女儿一家三口在谈论纵横的时候,凯瑟琳·露丝·莫莱蒂已经快被纵横给弄疯了。 因为纵横只会说汉语,莫莱蒂还特意打申请,打算就近从米德伍德学院聘请华裔教授詹姆斯·李当临时翻译。可没想到申请打上去,很快就被驳回。原因是李教授正是本案中另一个伤者、现职FBI特别探员莉迪亚·伊丽莎白·李,而尼莫也是李教授名义上的被监护人。因此,李教授必须回避此案。 万不得已,莫莱蒂只好找了个中国留学生来当翻译。但聘请外国留学生,又涉及到一连串的审查手续。等到莫莱蒂做完这一切工作,终于带着翻译见到纵横本人时,已经是离案发近二十小时候后的第二天中午了。 而此时,一个晚上不眠不休的她,早已憔悴得面色枯槁、嘴唇干紫。 而最让她抓狂的是,付出了这么多辛苦,她却没能从纵横嘴里撬出任何有价值的信息。 不管她问什么,纵横总是回答她:“我不知道!我当时晕了过去。醒来的时候就发现自己手里多了一把刀。” 这样的回答多了,莫莱蒂甚至能够把这句话用普通话复述出来。 如果真要统计成果的话,那她唯一的成果就是学会了除了“你好”“吃了吗”之外的第三句普通话。 第二十一章 亲吻 面对水泼不入、油泼不进的纵横,莫莱蒂只好使出了最后的法宝。她拿出一叠照片甩在纵横面前,质问道:“那么,能否请你解释一下这些照片?!” 纵横接过照片一看,发现这都是他在新贝德福德医院与那名女刺客搏斗的视频截图。他装出一副无辜的模样,反问道:“莫莱蒂探员,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这些照片和昨天的案子有什么关联吗?” “别装傻!”莫莱蒂气哼哼地说道,“我找专家验证过,要想将一个人的腿伤成这样,除了需要掌握高超的格斗技巧外,还需要强大的力量。从你在新贝德福德展现的格斗技巧与力量来看,你完全有可能将那名枪手劈成两半。更何况,在枪手的脚踝上,我们还提取到了你的指纹和DNA物质。” 这番话如果说的对象的是别人,那人或许就被唬住了。可对于能够精准控制自身力量的纵横来说,这简直是个笑话。新贝德福德那会儿,他因为在暴风骤雨巨浪滔天的汪洋之中泡了一宿,力量损耗严重,体力十不存一。虽然刺客来袭的时候,情急之下稍稍爆发了一下,但和在和平饭店那会儿还差得很远。如果非要用什么来进行对比的话,那么在新贝德福德那会儿,他的体能也就跟一只野猪相当。而昨日在和平饭店,他发挥出的可是一头大象的力量。 于是,纵横不慌不忙又稍带戏谑地说道:“我不知道!我当时晕了过去。醒来的时候就发现自己手里多了一把刀。” “你!”莫莱蒂被气得差点儿背过气去。 她完全忘了自己眼前这个人是个十二岁的男孩,她一把揪起纵横的衣领,将他几乎拉道自己的鼻尖前。如此近的距离,让纵横和莫莱蒂几乎能看清对方眼眸中每一条纹路。 莫莱蒂仿佛化身成了一只发怒的雌狮,她一字一顿地吼道:“你!别!想!抵!赖!!我!确!信!凶!手!就!是!你!!” “凯特!” “莫莱蒂探员!” 莫莱蒂的搭档普罗伯特和聘请的翻译失声叫了起来。就算纵横是犯罪嫌疑人,身为一个FBI探员,对一个12岁的男孩动粗,传出去也将会是一场巨大的丑闻。更何况,如果对纵横的调查结果属实,整个案件进入司法审判阶段,莫莱蒂的这一举动,也十分有可能让法官和陪审团认为此案的调查过程存在刑讯逼供之嫌,导致对FBI采集的证据一律不予采纳。 搭档和翻译的惊呼,让莫莱蒂顿时清醒了过来。身为一名受过严格训练的探员,她当然知道自己刚才的举动越线了。她忙松开手,想将纵横放下。 可没想到,就在这个时候,病房突然被人大力推开,房门狠狠地砸在了墙上,发出了“嘭”的一声巨响。与此同时,一个让莫莱蒂深恨不已的人门口叫嚷起来:“莫莱蒂!你在干什么?!” 莉迪亚·伊丽莎白·李!FBI匡蒂科国家学院同期生中的第二名!莫莱蒂这辈子最恨的人之一! 一听到莉迪亚的吼声,莫莱蒂立刻慌了手脚。她一边想着要尽快松手中的衣领,一边又想着要赶紧抚平衣领上的皱褶,一边还想着要赶紧直起腰回头怒视来人…… 惊怒与慌乱之下,莫莱蒂没能协调好身体的平衡,不由自主地就俯身朝着纵横压了下去。 从新贝德福德开始,纵横每天打交道的对象基本上是FBI和医生,对于FBI的行为准则了解得很清楚。他知道莫莱蒂刚才揪他衣领的举动情节十分恶劣。在莉迪亚闯入病房那一刻,莫莱蒂眼中的慌乱都被他看在眼里。他哪能让莫莱蒂这么轻易就脱身? 于是,就在莫莱蒂试图恢复平衡的那一刹那,他不但没有僵直身子为她提供借力的支点,反而顺势往后一仰,倒在了病床之上。与此同时,他的一只脚尖在莫莱蒂膝盖下方的膝腱处轻轻点了一下,瞬间破坏了她试图重新站稳的努力。 “啾!”随着一声暧昧的轻响,整个病房都陷入了尴尬的沉默之中。 从纵横和莫莱蒂以外的人看来,莫莱蒂刚刚推倒了一个十二岁的男孩,并且压在他身上,还吻住了他的唇。 纵横自己也没想到事情竟然会演变成这个样子。如果他要躲开的话,这当然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情。可这样一来,不就暴露了他反应迅于常人的底细了吗?更何况,莫莱蒂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美人,亲一口似乎也不是什么坏事。本着有便宜不占是王八蛋的龌龊想法,纵横索性顺势而为,和她亲了一个结结实实。 和莉迪亚相比,莫莱蒂的个子要矮一些,但她的身材着实不错。比例合适的长腿、纤细的腰肢、不大不小的****怡人的体香、柔顺撩人的披肩发、分量合适的体重…… 一瞬间,纵横脑子里闪过好多乱七八糟的念头。如果不是他拼命的克制的话,他胯下那软趴趴的雏鸟非瞬间化成“情@欲的权杖”(注)不可。 纵横憋得辛苦,却不知道他那满面通红的模样落在其他人眼中,竟成了不堪受辱、羞愤难当的明证。 “莫莱蒂!你疯了?!”莉迪亚尖叫起来。 莫莱蒂没疯,但她知道自己快要疯了。她做了什么?!她竟然在众目睽睽之下推倒了一个小男孩并且吻了他! 真的是众目睽睽!借着眼角的余光,莫莱蒂发现看到这一幕的竟然不止她的搭档普罗伯特、翻译以及死对头莉迪亚,还有一对老夫妇。莉迪亚就是坐在轮椅上被他们推道病房门口的。 一瞬间,她仿佛看到了自己成了新闻频道中臭名昭著的恋@童癖。停职审查、开除公职、法庭审判、锒铛入狱、身败名裂…… 莫莱蒂连忙从纵横身上爬了起来,速度之快,就好像刚才倒在了一块烧红的铁块上一样。 “不!莉迪亚!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这是个意外!”莫莱蒂语无伦次地为自己辩解。 “我明白!”莉迪亚打断道。 “你明白?”莫莱蒂顿时一喜。心说莫非几年不见,莉迪亚这个碧池转性了? 可莉迪亚接下去的话彻底让她的欢喜落了空。 莉迪亚用一种极度同情的目光看着她,口中说着名为理解实则诛心的话:“莫莱蒂,我知道你因为唐尼的事情正处于低潮期。但唐尼婚内出轨,和你最好的朋友上了床,并不是你放纵自己的理由……” “闭嘴!”莫莱蒂尖叫道,“你眼瞎了吗?我刚才是摔倒了!摔倒了!明白吗?” “明白!明白!”莉迪亚依旧是一副深表理解的模样,“只是……莫莱蒂……你再怎么难耐,也不能对一个小男孩出手啊!这可是犯罪。” “……”莫莱蒂气得浑身发抖,紧握着拳头险些把指甲刺进了肉里。 莉迪亚继续往她的伤口捅刀子:“出于保持咱们同期友谊的考虑,这次的事情我就当没看到。你放心,我不会向任何人告发你的。只是,你以后可要小心,别再犯这样的错误。” “李探员,适可而止吧!”一旁的普罗伯特探员实在看不下去了,为了避免这两个FBI中数一数二的美女探员因为无聊的撕逼真的拔枪相向,他只好硬着头皮开口劝阻。 “嗯哼!”莉迪亚不置可否地耸了耸肩,仿佛同意,又仿佛不同意。可她瞥向莫莱蒂的眼神,怎么看都是挑衅。 莫莱蒂穿着粗气,好不容易才压下了自己的情绪。她是个聪明人,怎么可能这么简单就中莉迪亚的激将法? 她绷着一张俏脸,扭头对翻译吩咐道:“你跟他说,今天的询问到此为止。我明天还会再来!” 翻译早就看呆了,一时竟然没能明白莫莱蒂说了什么。直到莫莱蒂说第二遍,她才回过神来,慌慌张张地将这段话翻译给纵横听。 纵横点头表示明白。 莉迪亚又说道:“为了避免今天的事情再次发生,今后针对尼莫的询问,必须有我、或者我父母在场。” 莉迪亚一手虚引,顺势向莫莱蒂介绍自己的父母。 “随便你!”莫莱蒂知道莉迪亚这是在向她开条件,但她没有拒绝的资格。她今天落在莉迪亚手里的把柄实在太多,一旦拒绝天知道会传出什么风言风语来。但答应她的条件,至少莉迪亚本人和她的父母不会将今天的事情乱传。这一点信用,莫莱蒂相信莉迪亚还是有的。 至于自己的搭档罗杰·普罗伯特,莫莱蒂对他绝对信任。他绝不会乱嚼舌根。 唯一可虑的就只有病房里这名临时聘请的翻译了。和她签订的保密协议可不包括帮助探员隐瞒刑讯逼供、骚扰未成年人这样的条款。 必须想办法堵住她的嘴才行!莫莱蒂心想。 她扭头对翻译命令道:“今天的工作到此为止。你跟我来!” 翻译被莫莱蒂的气场给震慑住了,乖乖地应了一声,跟着她就往门口走。 可就与莉迪亚一家三口擦肩而过的时候,一个意想不到的情况发生了。 那名翻译对着莉迪亚的父亲鞠躬道:“李教授!您好!” “啊!你好啊!刘煜同学。”莉迪亚的父亲条件反射般的回应道。 两句轻声问候,仿佛在莫莱蒂的耳边炸响了两道惊雷。 该死!我怎么忘了莉迪亚那个碧池的父亲就是米德伍德学院的教授?! 第二十二章 看着莫莱蒂近乎落荒而逃的背影,莉迪亚不禁地露出了一丝快意的笑容。 纵横将她的表情都看在眼里,立刻就觉得这两人之间定然有很多有趣的故事。 正这么想着,莉迪亚已经在父母的帮助下坐着轮椅上来到纵横的病床边。 “爸爸!妈妈!让我和尼莫单独待一会儿,可以吗?”莉迪亚请求道。 “啊……好……没问题。”詹姆斯不放心地看了纵横一眼,便带着玛丽琳走了出去。 待房间里只剩下自己和莉迪亚两人,纵横便问道:“你的伤怎么样了?” 莉迪亚向后晃了晃脑袋,示意道:“后背的伤口还很疼。导致上半身行动不太方便。其他没有什么问题。” “我听说你得了脑震荡。怎么,没有感觉到不舒服吗?” 莉迪亚笑了起来:“原本还有些头晕,但刚才和莫莱蒂吵了一觉,立刻就神清气爽了。” 为了加强表达效果,莉迪亚还刻意做了一次深呼吸,露出仿佛春花烂漫时徒步踏青时时常能够看到的那种陶醉神情。 纵横不由失笑道:“我没听懂你们刚才在说什么,但也知道你们在吵架。真是奇怪啊!你和莫莱蒂都是FBI的同事,为什么一见面就弄得剑拔弩张、视若仇雠?是因为我的关系吗?” 纵横的本意是想询问,莉迪亚是不是因为和莫莱蒂在和平饭店的案情上有所分歧,所以才会吵架。可不知道为什么,莉迪亚将话题引向了歧途。她嬉笑着说道:“你这小家伙太有意思了!我和莫莱蒂怎么可能会因为你吵架?你究竟是怎么想的?难道是因为曾和我在一张床上睡过一觉,刚才又和莫莱蒂接吻的原因吗?你尽管放心,你这样的小毛孩是没法引起我们的兴趣的。” 纵横的脸顿时就垮了下来。他觉得莉迪亚简直莫名其妙,他明明不是这个意思,偏偏被她一顿曲解,弄得很是难堪。 难道是昨天的爆炸把她脑袋炸坏了?纵横腹诽不已。 见纵横沉着脸不接自己的茬,莉迪亚眨着眼睛问道:“生气了?” “……”纵横依旧抿着嘴唇不说话。 莉迪亚露出了一丝坏笑。她双手撑着轮椅的扶手,缓缓探出身子,凑到纵横的耳边问道:“刚才你是故意占莫莱蒂的便宜,对吧?” 纵横的心顿时“咯噔”猛跳了一下。他忙辩解道:“你别胡说!刚才那是个意外!” “得了吧!”莉迪亚一脸不信,“要说是你干掉了那两名枪手,我是第一个不信。可要是说你刚才躲不开莫莱蒂的嘴,我更是不信。别忘了,我可是见识过你的身手的。” 听到这话,纵横心情颇为复杂。 昨天晚上看了护士送来的神秘纸条,今天又接受了莫莱蒂的盘问,纵横对自己昨日在和平饭店的行为有了较为清晰的认识。纵横一开始与枪手拼杀的行为不仅救了自己的性命,更救了莉迪亚和饭店中其他的幸存者。这样的行为完全可以算作是正当防卫,甚至是见义勇为。可他之后一刀将人劈成两爿的举动就超越了正当防卫的界限。毕竟那名枪手已经被削断了双手,失去了反抗能力,纵横杀了他,往轻里说是防卫过当,往重里说完全可以算作故意杀人。如果纵横是一个历来遵纪守法的美国公民还好说,检察官或法官或许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他偏偏是个来历不明的亚裔,那这事情的后果可就难料了。 因此,当纵横听到莉迪亚说她不相信是他杀掉了那两名枪手时,心头不由得一松。有个现职的FBI探员为自己开脱,安然脱身的希望无疑能大大增加。可莉迪亚又说他能躲过莫莱蒂的嘴…… “我只是太惊讶了,忘了躲避罢了!”纵横板着脸,借此掩饰心虚。 可莉迪亚却是半个字也不信。她狡黠地看了一眼纵横的脚尖,道:“我刚才可是看得很清楚,你们俩倒下去的时候,你的脚尖正好踢在了莫莱蒂的膝腱处。我可拥有医学博士学位,那个地方被叩击后会产生什么后果,我可是一清二楚。” “那只是个意外!”纵横依旧在嘴硬。打死他都不能说自己刚才是故意占便宜。 莉迪亚似笑非笑地盯着纵横的眼睛看,直把他看得心里发毛。可他又不敢移开目光,甚至不敢眨眼,以免让自己更显得心虚。 过了半晌,莉迪亚首先绷不住了。她哈哈笑道:“算了!不逗你了!哈哈!我知道你只是顺手占点小便宜罢了!我又不怪你,你这么紧张干什么?” 纵横一口气只舒了一半,又立刻提了起来。弄了半天,莉迪亚这女人还是不相信他的辩解啊?!可这也难怪,谁让纵横一开始就存心不良呢? 这时候,莉迪亚又说道:“你觉得我为什么会这么肯定你是故意占莫莱蒂便宜吗?” 纵横索性破罐子破摔了,问道:“为什么?” “你昨天早上起床后,内裤湿了吧?” “……”纵横顿时愣住了,整张脸连同脖子和耳朵都红了。 可……可莉迪亚是怎么知道的?难道她都看见了? 莉迪亚继续说道:“你一定在想我是怎么知道的,对吧?你知不知道,你前天晚上睡着后很不安分,弄得我一晚上没睡好。又是搂又是摸,还不停地拱。一直以来,我都小看你了呢!” 纵横羞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他这才明白莉迪亚怎么会天没亮就从房间里离开了。想来,一定是他睡着后习惯性地把身旁的人当成是妻子攸宁了…… 见纵横已经羞得差点儿把脑袋都垂到胸口上去了,莉迪亚不再乘胜追击。她转移话题道:“知道我今天为什么和莫莱蒂吵架吗?” “为什么?”纵横垂头丧气地问道。 “莫莱蒂和我在匡蒂科受训时是同期。你别看她年纪比我小好几岁,却是个厉害角色。她这个人为达目的常常不择手段。在我们同期的受训探员之中,我是第二名,她是第三名。可在毕业后,我被分配到了纽约,她却能青云直上直接进入总局,就可见她的厉害。后来她因为在查案时一些手段过于激进,才会被贬到芝加哥去。所以啊!我在病房门口看见她对你实施暴力手段,我赶紧踹开了房门喝止她,为的就是让她知道有把柄落在了我手里。回头她再来调查你,多少会投鼠忌器,不敢乱来。只是,我没想到后来竟然会发生了那件事。你这家伙,看着挺老实,没想到跟猴子一样精,知道顺势而为。哈哈!闹出了这么一个丑闻,我看她以后在我面前还敢不敢横!”莉迪亚越说越开心,简直眉飞色舞。 “……”纵横无语。 他算是听出来了,这女人为他考虑或许不假,但最深层的动机还是借机报复。天知道这两个女人当初发生过什么事,到现在还耿耿于怀。工作地点分配不公也不至于这样吧? 纵横忽然想到一个问题,道:“这么说来,莫莱蒂探员一直对我咄咄逼人,有多少是因为你的缘故?” 莉迪亚顿时哑住了,半晌说不出话来。 纵横只觉得一阵头痛,被两个女人夹在当中当成斗争的工具,这滋味真特么的不好受。他下定决心,以后绝不能再像昨天那样乱出风头了。再出手和人打斗搏杀,一定要收拾好手尾。他有种感觉,莫莱蒂一定会因为莉迪亚的原因死死地盯着他不放。这次有神秘纸条的主人相助,下回如果再出这样的事情,后果可就难料了。 毕竟,现代武器实在是太厉害了。挨枪子的滋味可真心不好受啊! …… 身为嫌疑人,纵横在随后的两天一直被软禁在病房里。 对于这一点,无论是莫莱蒂还是杰克,都显得无可奈何。 谁让纵横只有十二岁呢?尽管手头大量的证据指向就是他杀了那两名枪手,可一来他怎么也算是正当防卫——虽然有过度之嫌,二来他还是个未成年人,甚至离米德伍德所属的俄亥俄州规定承担刑事责任的最低年龄也还差两年,将他关于牢房,不仅法官不会同意,媒体知道后也会立刻引起轩然大波。 无论是身为FBI的莫莱蒂还是身为当地警长的杰克,都不愿意用自己的前程去冒这样的风险。于是,他们只好借保护和治疗之名,将纵横的活动范围限制在医院的病房之内。 对此,纵横一点儿都无所谓。他在纽约的时候就一直被关在病房里,早就习惯了。而且那时候基本上每天只有一个小时的时间能和莉迪亚这个身边唯一能交流的人说说话。如今莉迪亚就在他隔壁病房,有事只要敲敲墙,她就过来了。 纵横正好借着这个机会,向莉迪亚学习英语。 这些日子,纵横是受够了不会英语的痛苦。身边只有屈指可数的人可以交流,办什么事情都很麻烦。 而除了莉迪亚这一个英语老师外,趁着莫莱蒂来盘问案情,纵横和她的翻译刘煜也混熟了。 第二十三章 还没完全写完,修改章节名后再看 身为约翰霍普金斯大学毕业的医学博士,莉迪亚一直以来都对自己的智商暗自得意。可当她开始义务担任纵横的英语教师后,她的这种骄傲很快就被打击得体无完肤。 第一波打击来自纵横的学习方法。 应纵横想要在最短时间内学会英语的请求,莉迪亚热情地为他推荐了自己小时候学习英语时,母亲玛丽琳为她特别制定的方案。 玛丽琳在年轻的时候曾经非常希望成为一名医生。但在大学期间与时任讲师的詹姆斯的恋情与意外怀孕使得她不得不中断学业,成为了一名每日里操持家务的家庭主妇。 人生的不如意让玛丽琳把一切希望都寄托到了大女儿莉迪亚身上。在她刚出生时,第一眼看到女儿继承自自己的那对湛蓝色的大眼睛,玛丽琳就决定要让莉迪亚成为一名世界顶尖的医生。 为了实现自己的这一梦想,玛丽琳四处搜集、学习、研究各种教学理论,想方设法让女儿接受提前教育。莉迪亚在上三年级时,就已经掌握了十二年级所要求掌握的全部词汇。而这,只是玛丽琳自己制定的诸多提前教育方案的一个小小的成果。 这样高强度的提前教育当然会让人倍感痛苦。至少莉迪亚就觉得自己的童年简直就是惨不忍睹。但如今尼莫既然强烈要求尽快掌握英语,那么这套方案拿出来稍加修改,就绝对能够适应他的要求。毕竟这个男孩的抗压能力和忍受痛苦的能力,怎么看都比小时候的莉迪亚要强。 按照莉迪亚的估计,只要按照这套修改后的方案按部就班地学习,纵横完全可以在两年之内掌握十二年级的英语水平。要知道,在美国,十二年级之后就是大学了。 可莉迪亚万万没想到,这套她信心满满、强力推荐的方案,在纵横那里立刻就碰了壁。 “太慢!我需要尽快掌握英语。这套方案需要两年的时间,实在是太慢了。有没有更快的方法?”纵横问道。 莉迪亚顿时为之气结。 几次三番地劝解无效后,莉迪亚一赌气,索性让玛丽琳从家里拿来了一本厚得足够砸死人的英汉词典,赌气道:“最快的方法就是背词典。如果你能把这本词典整个都背下来,那你在英语国家不管是口头交流还是书面写作,绝对不会再有什么问题。但这样的事情,除非是那种能够过目不忘的超级天才,根本不可能做到。” 可她万万没想到,纵横或许不是什么超级天才,但在记忆力上,绝对碾压她所知道一切天才——包括自诩天才的她自己。 于是,纵横在从莉迪亚那里迅速学会了英语国际音标之后。就开始了一页接着一页快速背诵词典的表演。 是的!表演! 在教国际音标的时候,莉迪亚虽然觉得纵横学得挺快,但还没有太多惊讶。毕竟和全套IPA(国际音标,又称国际语音字母,英文InternationalPhoneticAlphabet,简称IPA,是用于为全世界所有语言注音的符号系统。共有107个单独字母,以及56个变音符号和超音段成分。)相比,英语国际音标元音和辅音加起来也只有48个,只要智商正常,稍微花点心思就能学会。可当纵横真的从A开始按着字典条目开始学习之后,她长大的嘴巴就再也没有合拢过。 每一页词典,纵横都只要认认真真地读上两三遍,然后就能一字不差地背诵出来。要知道,这可不是那种每页面积只有巴掌那么大,纸张厚、字体大、页边距宽的伪装成巨著模样的畅销书,而是实打实的由许多专家学者经过好多年修订才编撰出来的专业词典。词典用的纸张又大又薄,可以缩小的字体在纸上挤得密密麻麻,使得每一页能够承载的内容非常之多。可即便如此,根据莉迪亚的测算,纵横用来背诵的时间每一页也都不超过半小时。如此算来,将近3000页的词典,纵横只需要60多个小时就能全部背完。即便用每天背诵8小时来计算,他背完这本词典也只需要八天的时间。 太可怕了!简直就是个怪物!和他相比,我简直就是个弱智。莉迪亚心头慢慢都是沮丧。 而纵横的特异表现当然不可能避过莫莱蒂的眼睛。和莉迪亚一样,当她头一回发现纵横超人的记忆力时,她也被吓得不轻。而在震惊之余,从芝加哥大学精神学系毕业、一直以来都将莉迪亚视为自己人生最大对手的莫莱蒂,和自己的老对头一样,生出了浓浓的自卑感。 一想起当年自己为了完成各种考试通宵达旦地泡在图书馆,不得不放弃各种美食、shopping、party甚至约会是所忍受的痛苦,再看到纵横在这么高强度的学习之余,竟然还有能给自己安排个惬意的午觉,品尝一下美味的下午茶,莫莱蒂就恨得险些咬碎满嘴银牙。 真特么的太不公平了!这小子是上帝的私生子吗?! 再想到前两天这小子沾了自己的便宜,让自己被莉迪亚那个碧池抓了好大的把柄,莫莱蒂就恨不得掏出枪来把这个毁灭自己信心的男孩给突突了!最不济,也该给他坐实了防卫过当甚至是故意杀人的罪名,让移民局立刻把他赶回远东的穷乡僻壤去! 可莫莱蒂能够这样做吗?根本不可能! 身为FBI探员,莫莱蒂十分清楚美利坚合众国对高端人才的渴望。像尼莫这样拥有着非人一般高强记忆力的少年,只要不是天生的自闭或白痴,十有八九就是个智商爆表的天才。对于这样的天才,移民局赶着去把人家请进来都来不及呢!哪里可能往外赶?! 至于那什么防卫过当或故意杀人的嫌疑,凭他表现出的智商,不管是FBI还是其他部门,哪个会把它当回事? 莫莱蒂能够想象,只要她把今天这件事报上去,不用多久,她就会接到来自上级的电话,要求她立刻撤回去。 心中恨恨地思忖良久,莫莱蒂忽然灵光一闪。这件事如果报上去,对她完全没有坏处啊! 反正现在调查陷入了僵局,凭着尼莫目前的年龄以及现有的不能经过科学和逻辑推敲的证据,只要尼莫自己咬牙不招供,莫莱蒂根本不可能拿他怎么办。拖得时间长了,反而会在上级那边落下一个无能的印象。 可如果是她发现了一个稀世天才呢?不仅僵局能被打破,甚至还能算得上是大功一件。 一想到此节,莫莱蒂的脸色立刻多云转晴。她毫不犹豫地拨通了自己上司的电话。 第二十四章 汉奸 莫莱蒂和莉迪亚之间的明争暗斗,纵横并不知情。但他明显能够感受到,自从他展现出超人的记忆力之后,他的境况一下子改善了很多。最起码,他出入自己的病房,再也不会被警察阻拦了。而一直把他当成嫌疑犯对待的莫莱蒂也不见了踪影。 出于好奇,在这一天吃午饭的时候,纵横问莉迪亚道:“这两天都没看到莫莱蒂探员,她终于放弃对我的指控了吗?” 莉迪亚暧昧地笑道:“怎么?才两天不见,你就想她了?” 任凭纵横有着三十多年的人生经验,新近又拥有了非同一般的学习能力,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应付莉迪亚的这个问题。大唐的女子虽然大多豪迈,甚至有巾帼不让须眉之说,但像莉迪亚这样开起玩笑来肆无忌惮的,纵横可从来就没有碰到过。 见纵横语塞,莉迪亚笑得越发灿烂,她取笑道:“没想到我们的尼莫除了是一个天才,还是一个多情种子。不过就是一个吻嘛 ?你放心,莫莱蒂那个女人是不会放在心上的。” “莉迪亚!”纵横重重地叹了口气,“医生说你的脑袋真的没问题吗?” “什么?!” “为什么你就这么喜欢和我开这样的玩笑?难道你真的想把我和莫莱蒂凑成一对?别忘了,我可只有十二岁。按照美国的法律,你这算不算是性骚扰?” “性骚扰”这个词还是纵横从词典上看到的,他这也算是活学活用。 “……” 这一回,轮到莉迪亚说不出话来了。她倒不是被“性骚扰”这个词给吓住了,而是纵横的话提醒了她。不知怎么的,她这些日子总是会忘记纵横只有十二岁的事实,于是就在不知不觉中说了很多过头的话。 难道是因为那天晚上的关系?莉迪亚又想起了刚回家那天晚上睡觉时被纵横紧紧搂住的感觉,脸上不自觉地有些发烫。 纵横虽然不具备看透人心能力,但最基本的察言观色还是会的。见莉迪亚脸红,他立刻乘胜追击道:“怎么脸红了?真是可疑啊!你不会是自己对我有什么企图吧?” 莉迪亚心都漏跳了一拍,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一蹦三尺高,慌慌张张地辩解道:“怎么可能?!你这小鬼真是太自恋了!” 就在两人吵吵闹闹的时候,许久不见的警长杰克忽然来了。 他敲开门,一脸难看地走了进来。 莉迪亚如同见了救星一般,连忙和他招呼道:“杰克!你怎么来了……发生了什么事?” 杰克的表情让莉迪亚意识到他这次来,带来的一定不是什么好消息。 杰克捏着警帽的帽檐,道:“莉迪亚……有件事情,你必须知道……” “什么事?快告诉我!”莉迪亚的心都揪到嗓子眼里了。 杰克一阵犹豫,最终还是下定决心道:“今天上午,你父亲……詹姆斯教授在课堂上被一个学生袭击了……” “哦!不!他怎么样?受伤了吗?现在在哪儿?”莉迪亚方寸大乱,差点儿从椅子上跌下来。 纵横一个箭步冲了过去扶住她,冷静地说道:“伍尔夫警长,既然袭击是发生在上午,而到现在莉迪亚也没接到学校的消息,说明詹姆斯教授一定平安无事,对不对?” “杰克!是这样吗?”莉迪亚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满怀希冀地看着杰克。 杰克挠了挠头发,为难道:“有个学生在詹姆斯教授上课时向他扔了个鸡蛋,还当场散发一些传单,弄得现场一片大乱。有学生报了警。我们赶到时,医生正在给教授做检查。他没有受伤,但显然有些受到了惊吓。” 莉迪亚紧张地听完杰克的情况介绍,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她奇怪道:“为什么今天上午到现在都没人和我联系,告诉我这件事?” 纵横觉得莉迪亚这句话有着严重的语病,杰克警长难道不是人吗? 但杰克和莉迪亚两人显然都没有在意这个问题。杰克回答道:“学校方面打算严肃处理这个学生,但教授觉得不必闹得太大,要求学校和我们警方不要张扬这件事。我想,他是不想追究那个学生的。但我觉得,这件事还是应该尽早告诉你才行。” 说着,杰克从裤兜里掏出一张折得四四方方的纸,递给了莉迪亚。 纵横直觉那张纸应该就是杰克所说的传单,待莉迪亚打开一看,果然如此。 传单的内容十分简单,上半部打印着詹姆斯·李的照片,下半部打印着大大地两个汉字——“汉奸”。 很显然,这就是一场针对詹姆斯一个人的可笑袭击。 “那家伙是什么人?他为什么这么做?”莉迪亚气得脸色通红,攥在手里的传单都被她捏变形了。 “根据我们初步审讯的结果,对方是个去年刚从中国大陆来的留学生。因为上学期詹姆斯教授的课没有及格,所以一直怀深在心。再加上在网上受到了一些煽动……” “网上的煽动?是什么?”莉迪亚立刻警觉起来。 “是一个发在米德伍德社区和学院BBS上的帖子。是用中文写的,我看不懂,但已经打印下来了。”杰克又从裤兜里掏出了另外几张纸。 纵横忽然觉得杰克这个人很有意思。詹姆斯的事情,他明明可以一个电话通知莉迪亚,偏偏非要自己来。这些东西他明明可以一次拿出来,偏偏要分两次。难道一个警长就这么闲吗?恐怕这小子醉温之意不在酒吧? 纵横的眼珠子乱转,目光不停地在杰克和莉迪亚之间逡巡。莉迪亚全神贯注地看着那几张纸上的内容,并没有注意纵横的目光。只有杰克被纵横看得心神不宁,目光游移不定。 莉迪亚很快就将这几张纸上的内容都看完,恶狠狠地将它们拍在了桌上,骂道:“发这帖子的这家伙脑袋里面装的是大便吗?!” 纵横将纸接了过来,一张张地看了起来。 这份用中文书写的帖子针对詹姆斯教授提起了以下控诉: 一、詹姆斯身为一个华人,还是一个汉族出身的华人,却没有符合这一身份的名字,只有詹姆斯这一西方名字。 二、詹姆斯在历史学界颇有名望,身为常春藤盟校米德伍德学院的终身教授,却一心研究美国历史,未将自己的学术能力放到研究中国历史上,更不为传播中国伟大的历史、文化出力。 三、詹姆斯身为华人,却和一个白人女人结了婚,生了三个孩子,没有一个孩子有华人名字。 四、詹姆斯身为华人,却从不为华人事业出力。来自中国的留学生只要上他的课无不战战兢兢,唯恐挂科。有些留学生为了凑生活费不得不长时间打工,以至于在学习成绩上稍微有些不尽如人意,他也从不看在同为华人的面上手下留情。 综上所述,帖子的主人给詹姆斯贴上了一个大大的“汉奸”的大标签,同时呼吁所有居住生活在米德伍德的华裔以及中国留学生站起来抵制詹姆斯,把他赶出米德伍德学院,甚至是米德伍德。 因为帖子是中文写的,帖子下的留言当然也以中文居多。让纵横意想不到的是,就是这么一篇狗屎一样的臭不可闻的帖子,竟然还有人为之摇旗呼应。 尽管在总数一百多的回帖中,这样的人只占有三分之一多,但也足够刺痛纵横的眼睛了。 难怪莉迪亚会发这么大的火。 她恶狠狠地瞪着杰克,问道:“那家伙还在你们警局?” 杰克点了点头。 “这帖子是他写的?” “不是。据他所说,这份帖子是前天晚上忽然出现在BBS上的。他也是看了这份帖子之后,联想到自己去年的美国史成绩不及格,一时冲动做出了这件事。” “现在这份帖子还在?” “还在。” 莉迪亚从纵横手里抢过那几张纸,看了看上面的网址,便掏出手机。 “嘿!斯宾塞!我是莉迪亚·伊丽莎白·李。有件事我想麻烦你……你的电话号码?当然是从穆勒那里拿来的……我要你帮我查一个帖子,看看发这份帖子的是谁。”莉迪亚将那个网址报了一遍,“……好的!我记下来了。我欠你一个人情……明白!我不会和莫莱蒂说的……谢谢!等我来了之后,我们可以一起吃个午餐。拜拜!” 挂断电话,莉迪亚扭头问杰克:“发出帖子的IP地址就在米德伍德,西区洛克伍德路98号二楼。你知道哪里吗?” 杰克听到这一地址,立刻一怔,随后露出一抹古怪的神情。 “知道。”他说道,“那儿是一处中餐馆。二楼就是经营者的住所。而经营者就是前些天在医院里找你帮忙说情的老太太一家。” “啊?!”莉迪亚目瞪口呆,“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杰克也表示十分不可思议。 最后还是纵横为他们解开了疑惑。 “这有什么不可思议的?那天你不肯帮忙,所以他们就想办法报复你呗!” “就为这件事?!”莉迪亚仿佛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 第二十五章 引导 在纵横想来,既然找到了发帖人,那接下来的处置就很简单了。莉迪亚自身就是FBI探员,直接上门把身份一亮,以那一家子的软弱作风,还不是任她搓扁捏圆? 但莉迪亚却没这么做。她只是拜托杰克,让他以警方的名义出面上门盘查一番,权当是警告而已。 杰克前脚刚走,纵横就忍不住问道:“这就完了?” “什么完了?” “不把他们抓起来?” “抓起来?”莉迪亚用不可思议的神情看着纵横,“用什么名义?” “他们这是诽谤,是人身攻击,甚至是煽动骚乱,不是吗?”纵横现学现用着词典上学来的新词。 莉迪亚终于明白纵横的意思了。她苦笑道:“是不是诽谤,咱们说了可不算,要法官认定了才算。按照以往的判例,这样的帖子在法官那里根本不会被认定为诽谤。更不可能会被认定为人身攻击和煽动骚乱了。更何况,即便是诽谤又如何?我们只能要求对方道歉和赔偿,并不能将对方抓起来。” “为什么?”纵横表示很惊奇,“你是FBI探员,詹姆斯是知名教授,都是有身份的人。赵家人这么做,不是侵害了你们的权利,应当受到制裁吗?” 莉迪亚一开始没有弄明白纵横的意思。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忽然明白过来了似的反问道:“你的意思,是因为我和詹姆斯的身份地位比较高,而赵家地位比较低,他们在网上攻击我们,法官应该帮我们?” “难道不是吗?”纵横觉得很奇怪。官官相护不是官场尝试吗? 莉迪亚笑道:“和你想的正相反。正因为我和詹姆斯一个是FBI探员,一个是知名教授,即便我们起诉对方,法官也会更多地偏向于对方。因为相比我们,对方处于弱势。” “这是为什么?难道美国不是一个讲究公平、公正的国家吗?”纵横觉得他这些日子从词典上吸收的部分观念要被颠覆了。 “为了言论自由。”莉迪亚毫不犹豫地回答道。 “言论自@由(freedomofSpeech)……”纵横咀嚼着这个词组,他从词典上看到过这个词组,也知道它的意思。可这一刻,他却觉得自己根本不了解这个词的真正意义。 他问道:“言论自由保护的不应该是公民批评政府的权利吗?可为什么诽谤他人也成了言论自由的范畴呢?又为什么当社会地位高的一方遭到低的一方的诽谤时,为了言论自由就要偏袒地位低的一方?” “你这些问题都好难回答。我回答得不好,你最好找这方面的研究者来解释,会更清楚一些。比如前些日子莫莱蒂雇佣的那个叫刘煜的女博士生。”莉迪亚没想到两人的对话竟然会引出这么大一个题目,顿时有些为难。 纵横却不肯轻易放过她。他恳求道:“没关系,你尽管说你的理解就行。刘煜那边远水解不了近渴,这些问题如果不能得到解释,我怕我下午都读不进书了。” “那好吧!我水平有限,只能尽量解释。解释得不好,你可别怪我。”莉迪亚笑了起来。 她思忖片刻,组织了一番措辞,开始解释道:“你应该知道,美国是一个民@主国家。为了维护民@主制度,防止出现独裁者,我们就必须保护公民批评政府的权利,也这是言论自由的初衷。” 纵横点头,道:“就跟《召公谏厉王止谤》一样。” 纵横说得理所当然,莉迪亚却是一怔。她毕竟是个第三代华裔美国人,接受的是最正统的美国教育,哪里知道什么《召公谏厉王止谤》? 一半是出于好奇,一半是为了拖时间组织语言,她索性顺着纵横的话问道:“你说的《召公谏厉王止谤》是什么?能和我说说吗?” 纵横便把这个先秦时期著名的散文背诵并解释了一遍(注1)。 莉迪亚听完之后,沉思良久,说道:“这真的是发生在三千年前的故事?真是了不起的政治智慧啊!这是你前些日子从哪些历史书上看来的?” 纵横颇有些自豪地说道:“那是当然!” 事实上纵横是在说谎。在纽约那一个月,他看过的历史书虽然有提过这个故事,但也只是简单介绍了一下,以此论证共和制度源于中国西周时期,并未将这个故事全文收录。这个故事还是纵横在唐朝那会儿看到的。只是他认为自己看了那么多书,莉迪亚不可能会为了这个问题一本一本去翻看检查,所以索性撒个慌。 纵横本以为这个插曲就这么过去了,可他不知道莉迪亚已经接到了FBI最高层的命令,要求她贴身照顾并监视纵横,关注他的思想动态,引导他成为美利坚合众国的忠诚公民。否则的话,以莉迪亚半桶水的政治理论水平,怎么可能愿意花这么多心思为纵横解答这么复杂的政治问题?而纵横所说的《召公谏厉王止谤》也被莉迪亚牢牢地记在了心里,打算回头写进报告交给上头。 莉迪亚说道:“你所说的这个故事,其立场是从维护统治者的角度出发的。但美国的言论自由,其目的却是为了保护每个公民不会受到统治者的侵害。” “愿闻其详。” “要想不受统治者的压迫和侵害,绝不能指望统治者的良心发现。美国的民@主制度,源于五月花号公约的传统。而残酷的独立战争,让美国人彻底明白,只有逼@迫统治者交出手中的部分权利,让统治者交出手中的部分权利,实现权利的彼此制衡,才能免受统治者的肆意压迫。建国之后,为了避免再次出现一个高高在上的国王或皇帝,国父们设计了三权分立的政治制度,并赋予人民对政府的监督权。这种监督权主要由言论自由的权利和自由选举的权利组成。人民有权对政府的任何举措发起批评。甚至在批评的基础上,罢免政府,换一批能听得进人民呼声的人上台执政。而在这两个权利之中,言论自由是一切民@主权利是基石。任何野心家,要想实现专制与独裁,首先必须管控言论,让人民失去思想的权利,从而对政府的任何举措都无条件赞成。比如当年的纳粹,就是利用国会纵火案,以国家安全的名义进行舆论管制,从而确立了对德国的绝对统治,从而发起了第二次世界大战。” 纵横听得似懂非懂。他的历史知识只限于中国古代史和近代史,对世界史所知不多,因此无论是五月花号公约、独立战争、纳粹,对他来说都不甚了了。但他觉得这也没有什么紧要,也就没有打断莉迪亚。 “但在保护言论自由的过程中,我们发现了一个问题,那就是为了保护公民批评政府的权利,就必须保护公民的其他言论。” “为什么?”纵横不解。 “就以今天这件事为例吧!”莉迪亚一边思考一边说道,“如果杰克和我因为认定发帖人的言论是诽谤从而前去抓捕他,那么过些日子,当某个人对现任的小布什总统感到不满,于是发帖进行批评,骂他是美奸、白@痴,哪怕他骂得能自圆其说、很有道理,小布什总统是不是也能认为他是诽谤,从而利用政府力量封锁他的言论,甚至将他关押起来?如果这样一来,会不会让所有人人人自危,不敢再批评政府了呢?毕竟,只要你一说某某领导人不好,立刻就会被认定为诽谤,不是吗?” “这个……”莉迪亚的话让纵横一时难以反驳。 他想了一会儿,才说道:“可詹姆斯只是一个教授,不是官员。不是吗?官员要接受舆论的监督,所以不能用诽谤罪来对待批评的言论,可普通人为什么也要忍受这种侵害呢?” 莉迪亚笑道:“因为官员、议员和总统,也都是从普通人里一步步选拔@出来的啊!从理论上来说,每一个美国公民都有机会为国服务,成为各级官员、议员甚至是总统,因此每个人都要接受舆论的监督。而且地位越高的人,要接受的监督力度就越大。因此,如果是詹姆斯发帖把一些乌七八糟、子虚乌有的事情扣到赵家人头上,法官十有八@九会认为这是诽谤,因为詹姆斯的社会地位要比赵家人高。可反过来,换成赵家人污蔑詹姆斯,只要他们编造的内容不是非常离谱,就不会动用诽谤这一罪名。因为法官考虑的是保护普通人的言论自由权。” 纵横听完,沉默了好久。对于这套制度,纵横半是佩服,半是气闷。佩服是因为这套制度从最细节之处为民@主制度提供了保障,而不是口头上喊空话。可气闷也正是因为此。纵横喜欢的还是快意恩仇的处事方式,谁招惹我,我就揍谁。这种只能被人招惹却没法还手的滋味,实在太让人难受了。 纵横闷声问道:“难道就这样任凭他们胡说八道。” “当然不是。”莉迪亚说道,“我为什么让杰克出面,就是为了告诉他们,别以为他们做的事情我们不知道。我们能够调动警方,虽然在这件事上拿他们没有办法,但我们随时随地可以从其他事情上让他们付出代价。这么说,你明白了吗?” “就想做交易一样?”纵横问道。 “是的。就是交易。”莉迪亚回答。 第二十六章 汉娜 因为詹姆斯的事,莉迪亚再也没法再医院里安心养伤。反正她的伤势已经愈合了大半,只要注意创口清洁并按时换药,就算不待在医院也能痊愈。所以在出示了身为约翰霍普金斯大学医学博士的资历后,莉迪亚就顺利地取得了医生的出院同意书,收拾收拾简单的行装,和纵横回到了位于米德伍德湖畔的家中。 看到莉迪亚提前出院,詹姆斯和玛丽琳当然感到十分惊讶。但惊讶之余,他们并未太过担心。毕竟莉迪亚在出院前取得了医生同意,而她本人也是约翰霍普金斯大学的医学博士。两个内行人都认为出院可行,他们这两个人外行人也就不瞎操心了。 而再一次走入李家大门的纵横,却分明感到詹姆斯和玛丽琳对他的态度要比以前更热情了。 这让纵横感觉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再次享受了一顿丰盛的晚餐后,撑着玛丽琳和詹姆斯都在厨房收拾,纵横偷偷问莉迪亚:“詹姆斯和玛丽琳是怎么了?我怎么感觉他们今天对我的态度有些不对劲?” “太热情了,是吗?”莉迪亚捧着餐后热饮问道。 “你也看出来了?”纵横表示非常惊讶。 莉迪亚理所当然地回答道:“我又不瞎。他们对你的态度如何,我当然看出来了。” “那你知道他们为什么……”纵横没有把问题全部说完,因为他觉得继续说下去未免有些不知羞耻。反正他问什么,莉迪亚应该明白,索性就只问一半好了。 莉迪亚耸了耸肩,道:“那是因为你已经成了他们的福星啊!” “啊?!”纵横一脸懵逼。“我记得前几天在医院的时候,他们可把我当杀人魔来着,什么时候改变观念了?” 莉迪亚顿时一愣。她没想到当初在医院时,詹姆斯和玛丽琳的态度变化竟然被纵横察觉到了。 当时也没对他说什么呀!这小子未免太敏感了吧?莉迪亚心想。 可既然已经被纵横察觉了,这时候再否认反而显得太虚假。为了补救,莉迪亚就把锅推到已经离开米德伍德的莫莱蒂身上。她嘿嘿干笑两声,道:“什么杀人魔?说得太可怕了。这得怪莫莱蒂。为了找你的黑材料,她可没少在我父母面前煽风点火。如今莫她溜溜地走了,你的嫌疑也解除了。他们又怎么可能还把你当危险人物呢?” 莉迪亚一边解释,一边偷偷地观察纵横的脸色。见他神色释然,这才放下心来,继续解释道:“说你是福星,是因为我这次受伤后,总局决定让我调到芝加哥外勤办事处工作。我离家已经近十年了,从来没有回来过。这次调动,我相当于就在家乡边上工作,随时都能回来,所以他们很开心,并且把这件事归功到了你头上?” “我?!”纵横早就知道莉迪亚工作调动的事情了,可他并不知道这背后的原因。此时听说竟然与己有关,不由得指着自己的鼻子,满脸的不可思议。 “对啊!”莉迪亚说道,“如果不是你,我这次也不会回到米德伍德来,不是吗?” 纵横点了点头。 “如果不是你要去中餐馆,我也不会受伤,早就回纽约了。对不对?” 虽然觉得这样的说法似乎有暗指他是个招灾惹祸的“灾星”的意思,但纵横还是点了点头。 “和平饭店枪击案发生后,总局那边觉得需要增加芝加哥地区的FBI力量。正好我就在这儿,就把我的工作直接调过来了。你看,如果要说这一切都和你有关,也不是说不通,不是吗?” 纵横不知道莉迪亚其实隐瞒了她的真实工作目标。在他看来,莉迪亚的说法在逻辑上倒也说得通的,所以他也就点了点头,表示默认。 莉迪亚见状,顿时在心里暗暗地松了口气。 自从发现纵横拥有超乎寻常的记忆力后,莉迪亚就一直怕自己在他面前说错话、办错事。别的人对于别人的错误言行,过些日子或许就忘得一干二净了,可像纵横这种人,能将所有事情一丝不差地记在心里,那就太可怕了。天知道她什么时候说错半句话、做错半件事,就被他记在心里。一旦到了应景的时候,被翻出来就是大事。 莉迪亚可记得,在接受来自总局的命令的时候,上头可十分清楚地告诉她,为了避免尼莫产生逆反情绪,绝不能让他意识到自己已经成了FBI的重点保护对象。 好不容易借着与尼莫更亲近的关系,领先莫莱蒂一步抢到了这份好差事。莉迪亚不敢想象,万一不小心被尼莫知道了真相,究竟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 莉迪亚可知道,莫莱蒂那个碧池可不会这么轻易就放弃尼莫这块肥肉。这会儿,她一定躲在不知道哪个角落默默地关注着她和尼莫呢! …… 第二天上午,纵横独自在一楼的餐厅背着词典的时候,一辆出租车停在了大门外的草坪前。 透过洁净的玻璃窗,纵横看到一个金发女人从出租车上走了下来。她背着帆布背包,显得十分飒爽利落。 女人径直通过草坪上铺着的小路,没有敲门,直接推开大门走了进来。 “妈妈!我回来了!”女人一边放下包,一边冲着屋内喊。 听声音,女人还很年轻。说话时的音色和莉迪亚很像。 纵横记起,莉迪亚还有一个哥哥和一个妹妹。想必这就是莉迪亚那个在芝加哥大学读博士的妹妹汉娜。 果然,在楼上书房里不知道干什么的莉迪亚听到了妹妹的声音,急冲冲地跑了下来。人还在楼梯上,她就急切地喊道:“汉娜!是你吗?” 纵横注意到汉娜在听到莉迪亚的呼唤时,她的身子突然僵住了。直到莉迪亚奔到她身前,双手将她拥入怀中,她也没有放松下来。 “莉迪亚……”汉娜喃喃自语似地呼唤着姐姐的名字。 但那呼唤声停在纵横的耳朵里,怎么都不像是姐妹俩久别重逢的喜悦,反而像……纵横想来想去,都没有想出一个合适的形容词。 但不管怎么说,人家姐妹俩久别重逢,拥在一起好一会儿都不分开,而他这个外人坐在一旁干看着,怎么想都觉得很尴尬。 于是,纵横故意发出了咳嗽一声,提醒她们屋子里还有他在。 汉娜完全没想到自己家里有外人在。一惊之下,她慌忙推开莉迪亚,朝纵横看了过来。 “你是谁?”汉娜惊疑不定地瞪着纵横。 “你好!”纵横朝她挥了挥手,“我是尼莫。你是莉迪亚的妹妹汉娜,对吗?” “……”汉娜没有回应纵横,只是扭过头,用询问的目光看向莉迪亚。 莉迪亚这才想起汉娜还不知道家里多了一个住客。她连忙介绍道:“汉娜,这是尼莫。因为一些缘故,他最近会住咱们家。尼莫。这是我曾经给跟你提起过的,我的妹妹汉娜。” 纵横注意到当莉迪亚在介绍他的时候,汉娜有一个眉头稍蹙的小动作。这让他意识到,对于他暂住在李家的事实,汉娜内心并不赞同。 他忙上前与汉娜握手道:“你好!我是尼莫。听莉迪亚说,您正在芝加哥大学精神学专业读博士?我和莉迪亚原本就打算在近期前往芝加哥拜访皮尔斯教授。没想到遭遇突发状况,莉迪亚受了伤,这才在米德伍德耽搁了下来。” 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汉娜对于自家多了一个陌生人再怎么不爽,当着纵横的面也发作不得。更何况纵横在话里话外暗示她,他只是在这里暂住,并不会长久地留在这里,也在一定程度上安抚了她的情绪。 于是,汉娜也做出彬彬有礼的模样,与纵横握手道:“你好!我没想到莉迪亚会带一个孩子回家。所以刚才有些反应过度了。” 她又回过头问莉迪亚:“妈妈呢?” “她好像去教堂参加一个活动,要下午才回来。”莉迪亚说道,“汉娜,今天不是周末,你怎么回来了?” “昨天晚上有以前的高中同学联系我,说爸爸在课堂上被一个学生袭击了。我打电话给爸爸,可他说他一切都很好,只是虚惊一场,让我什么都不用担心。其他的他什么都没告诉我。我想了一整夜,还是觉得很担心,一早和皮尔斯教授请了假,就匆匆赶了回来。爸爸呢?去学校了吗?你确定他真的没事吗?”汉娜说道。 “没事。只是受了一些惊喜啊……”莉迪亚将昨天从杰克那里了解来的信息告诉了汉娜。 汉娜听完后,很是愤怒,骂道:“这种人在芝加哥大学也有一些,根本不可理喻!对付他们最好的办法,就是狠狠地打他们一顿,他们就再也不敢胡说八道了!” “汉娜!”莉迪亚吃惊地轻唤了一声。 …… 在汉娜会自己房间收拾东西的时候,纵横凑到莉迪亚身边说道:“你妹妹和你长得可一点儿都不像。” 莉迪亚露出了一抹不明所以的笑容,道:“她比我和内斯幸运,更多地继承了我母亲的外表基因,除了眼眸是黑色的之外,其他的都与白种人无异。” 莉迪亚没有在说下去,但纵横却从她的话语中,却或多或少感觉到不同肤色的人在这个国家或许受到的待遇是不一样的。 第二十七章 勾结 汉娜的归来,让李家顿时又多了几分热闹。 得知小女儿也回来了,玛丽琳和詹姆斯先后赶回家中,一家人围坐在沙发上,甚是其乐融融。 纵横婉拒了莉迪亚的邀请,独自坐在餐厅,依旧在背着他的词典。但因为距离不远,莉迪亚等人的对话依旧传入了他的耳中。 在一番嘘寒问暖之后,汉娜问起了詹姆斯受袭的情况。 詹姆斯笑着摆手道:“我没有任何问题,你别担心。只是个鸡蛋而已,而且也没砸中我。” 话虽这么说,可汉娜依旧为詹姆斯的遭遇感到忿忿不平。她语气不善地追问:“学院管理层对那名学生如何处理?有没有结论了?” 听到这个问题,詹姆斯的脸色顿时变得有些黯淡。他叹了口气,道:“正式结论还没有出来。但恐怕是凶多吉少。” 此话一出,所有人的脸色顿时都变得十分严肃。莉迪亚追问道:“怎么了?学院不肯支持公道?” “不是你们想的这样。”詹姆斯摆了摆手,“今天上午临时召开了教授联席会议。教授们都很支持我,一致表示将严肃追究这件事。按他们的意思,是想将这名学生开除。但我觉得,那名学生的行为并非罪大恶极,只是年轻人不懂事,一时冲动而已。只要他肯公开道歉,我会表示原谅,并请学院对他从轻发落……” “爸爸!”汉娜突然打断了詹姆斯的话,“你太妇人之仁了!” “怎么了?”詹姆斯愕然。 汉娜气鼓鼓地说道:“你这样做,看上去是很大度。但你有没有想过,如果那家伙不被开除的话,其他学生会怎么想?会不会有学生也学着他的样子,只要有所不满,就在课堂上对教授扔鸡蛋?” “应该不会吧?这毕竟只是个孤立事件。”詹姆斯瞪大了眼睛。 “这可不一定!”汉娜说道,“爸爸!你不能用我们的思维方式去理解来自中国人。他们的思维方式和咱们是完全不一样的。” 詹姆斯有些不满地说道:“你太过于强调中国人和我们之间的差异了。别忘了,我们全家除了你妈妈,都是华裔。” “可我们全家都是在美国出生、长大的,对我们的思维方式的形成起着最重要作用的生活环境,与那些来自中国的留学生完全不同,不是吗?”汉娜反驳道,“前些日子发生在加州的校园欺凌事件,你知道吗?” 詹姆斯摇了摇头。他是一个相当传统的知识分子,如无必要,他只会看书、读文献,而不会去看电视。 “莉迪亚应该知道吧?”汉娜又问道。 莉迪亚想了想,说道:“你是说发生在加州,三个来自中国的女高中生绑架、欺凌另一个高中生的案件?” “没错!”汉娜说道,“我的导师皮尔斯教授是FBI的顾问,这起案件发生后,我跟着他一块儿前往加州对那三名嫌犯以及被害人进行过精神鉴定,所以我对案情比较了解。对这些来自中国的留学生的思维方式也有一些自己的体会。” 客厅里的所有人都看着汉娜,想听听她到底有什么高见。就连只身缩在餐厅的纵横,也把注意力从词典上挪开,不由自主地伸长了耳朵。 “除了对嫌犯和受害人进行调查之外,我还另外对加州当地的中国留学生,以及芝加哥大学的中国学生进行过调查。你们知道我调查出什么了吗?” “别卖关子。有什么就说吧!”莉迪亚对此有些不满。 “你们知道吗?这些来自中国的家伙,绝大多数法律意识都非常淡漠。在他们的认识中,学校就是个法外之地。学生和学生之间、学生和老师之间如果发生任何纠纷,哪怕是打了人、伤了人,只要不出人命,都不算什么大事。” “怎么会这样?!”玛丽琳捂着嘴惊呼。 汉娜解释道:“我一开始也觉得很奇怪。后来问了很多人,才明白这是因为在中国,他们一贯就是这么处理校园犯罪的。在中国,政府对于学校的安全管理有着非常严格的考核标准,而且这种考核据说是和学校教职工当年的收入挂钩的。比如一所学校,如果当年出现了一起学生犯罪案件——他们管这叫‘安全事故’——例如学生之间打架斗殴、偷窃抢劫、持械伤人等等,只要被当地一个被称为‘教育局’的政府职能部门登记在案,这所学校当年的全部考核就会被判为不合格。他们管这叫做‘一票否决’。一旦考核不合格,这所学校的上到校长,下到普通教师,当年的收入就会被扣掉一大块。所以,为了自身的收入考虑,中国学校的管理者和教师,在面对学生的轻犯罪时,往往采取包庇的态度,千方百计不让外界知道。他们所用的旗号也很冠冕堂皇,比如‘不能一棍子打死人’,‘要治病救人’等等。在这种情况下,绝大多数校园犯罪案件就被掩盖了下去。甚至为了达到这一目的,他们还会努力去做受害人的工作,实际上是让受害人忍气吞声。因为长期执行这样的制度,使得中国的校园犯罪日语猖獗,很多学生对犯罪不以为然,认为反正不会受到什么惩罚。一些极度嚣张的学生,甚至敢在校园里对老师动手,而那些受害的老师也在学校管理者的压制下,不敢声张。” 玛丽琳的表情就跟看到了UFO一样满是不可思议,她问道:“难道警察也不管吗?” 莉迪亚叹息道:“不管是哪一个国家,警力都是不足的。在任何国家,对于这种暗地里的犯罪行为,都是民不举、官不究。就算是美国也是一样。” 汉娜部分赞同莉迪亚的说法,她补充道:“除了莉迪亚说的这个原因之外,中国的警察之所以对校园犯罪行为不热心,是因为他们怕麻烦。” “麻烦?”玛丽琳问道。 “在中国,执法机构的权限受到很多限制。按照那些中国留学生所说,校园内的犯罪行为,只要不是重罪,哪怕是被警察知道了,只要学校管理层甚至是政府层面去打个招呼,他们也会不闻不问。管得多了,反而会得罪人。” 第二十八章 探望 杰克带来的消息把整个李家因汉娜回家所带来的欢快气氛一扫而空。 直到把那张纸得七零八落,如雪花般撒得满地都是,莉迪亚才想到了一个致命的问题。她咬牙切齿地说道:“他们怎么会知道我的身份?一定有谁在背后指点他们!” 杰克也十分无奈:“新增的这一段内容是用英文写的,造成的影响力已经不仅局限于华裔社社群。市议会已经有所耳闻,很快就会发起调查。莉迪亚,目前我能帮你的,也只有这么多了。” 莉迪亚沉着脸,点了点头。 见她没有其他表示,杰克便起身离开了李家。 在他走后,李家的客厅立刻吵翻了天。詹姆斯想要息事宁人,汉娜却觉得不能吃这样的哑巴亏,而莉迪亚想要联系律师发起反击。只有玛丽琳愁眉不展,一言不发。 纵横想起昨天莉迪亚成竹在胸的分析,自己都为莉迪亚感到尴尬。幸好昨日说那番话的时候,病房里只有他和莉迪亚两人在。若是还有其他人,莉迪亚岂不要尴尬死? 眼下的情况,很明显是有人在背后指使赵家人,否则的话,就凭那一家子软蛋,怎么可能有胆子跟莉迪亚死磕?事已至此,什么息事宁人、起诉反击有个屁用?时间拖得越长,对詹姆斯和莉迪亚都就越不利。与其浪费时间为选择何种解决方式争论不休,还不如快刀斩乱麻,直接找出幕后指使者,从源头上截断对李家的攻击,岂不是更好? 至于怎么找出幕后指使者,纵横自有办法。 纵横想到就做,他当即走到客厅,说道:“莉迪亚,我想出去散散心。麻烦给我一些钱。” 莉迪亚正在冥思苦想究竟是谁在处心积虑害她,被纵横这么一打岔,心思顿时全乱了。她压根儿就没想到要不要问一问纵横想去哪儿,也没想到他来到米德伍德这些天根本就没有独自出过门,会不会迷路,只是依言从口袋里掏了一把零钱递给了纵横。 “别等我吃饭。我晚上睡觉前会自己回来。”纵横将钱塞进自己的口袋里,在汉娜讶异的注视下,径自走出了门。 在早期殖民时期,米德伍德是一座位于米德伍德东岸的驿站。后来随着西部开发,逐渐扩展成了一座环湖而建的小城。 依着记忆中的路径,纵横沿着湖岸一路向西,走到了米德伍德医院,找到了杰克警长的母亲伍尔夫医生。 见到纵横,伍尔夫医生很是惊讶:“嗨!尼莫!” 她看了看纵横身后,又问:“莉迪亚呢?” 纵横笑道:“今天汉娜回家了。莉迪亚在家陪她。” 伍尔夫医生顿时也笑了起来:“是吗?难怪莉迪亚没有和你一起来。今天你来有什么事吗?” 纵横道:“莉迪亚暂时没法出门。我来帮她买一些清洗创口用的碘伏和纱布。” 说着,他从口袋里掏出了莉迪亚给他的零钱。 伍尔夫医生顿时露出了哭笑不得的神情。她问道:“莉迪亚没有跟你说,这种非处方药品,你只要直接去药房购买就行了吗?” “咦?她没和我说啊!我还以为要直接来医院买呢!药房在哪儿?”虽然为莉迪亚买药品的事情是骗人的,可纵横还真不知道这些东西能从药房,因此他脸上惊愕的神色显得格外真诚。 伍尔夫医生不疑有他,她想了一想,说道:“最近的药房也在两条街之外。你在这里等我一会儿,我从急诊室里直接给你拿一些,免得你再跑一趟。” “谢谢。伍尔夫医生。”纵横把自己当成一个真的十二岁小孩一样致谢道。【零↑九△小↓說△網】 “不用谢。”伍尔夫医生随口应着,披上白大褂就出了办公室。 片刻工夫之后,她回到了办公室,将一个纸袋子交到纵横手里,还嘱咐道:“碘伏如果沾到了衣服上,很难洗干净。回家路上千万不能打开,明白吗?” “OK!”纵横接过纸袋。 随后,他又仿佛随口问到一般,问道:“对了!伍尔夫医生。前些日子那个被抢劫的华裔女孩怎么样了?还在重症监护室吗?” 他指的是赵家那名被黑人小混混抢劫**的女孩。 如果是别人问起这个问题,伍尔夫医生或许会怀疑他的动机,可纵横只是个小孩子的模样,让她根本生不出警惕心来。她立即回答道:“不。她的伤势已经稳定下来了,刚刚转到了普通病房。怎么,你想探望她吗?” “可以吗?”纵横一脸期待地看着伍尔夫医生,“我前几天就想去看看她,但一直不方便。” “当然可以!”伍尔夫医生显得很高兴,“她自从醒了以后,一直一言不发。能有个人陪她说说话,我想一定会对她的恢复有所帮助的。来吧!我带你去。” 纵横本已做好了见不到那名女孩的准备,只是带着试一试的心态问了这个问题,没想到事情竟然会这么顺利,顿时也笑得眉开眼笑。而伍尔夫医生的话语间,似乎还透露了女孩在医院十分孤单的信息。这让纵横对此行能否达到目的,又多了几分把握。 来到病房后,伍尔夫医生很识趣地没有就留,只是为纵横和女孩做了简单的介绍,便离开了病房。 纵横走到女孩的病床前,定睛看着这名可怜的女孩。 这是一个让一见之下就能让人难以忘怀的少女。若只论长相,她只能算是清秀,远远算不上倾国倾城这样的评价。可凡是见过她的人,却都会在事后产生两种视觉方面的记忆:一种是睁着眼睛,在你头脑这个实验室中巧妙地重现一个形象(于是你看到了她,如同一般词汇所描绘的:“蜜黄色的皮肤”“细胳膊”“黑色的短发”“长睫毛”“鲜亮的樱唇”);另一种是你闭着眼睛,在眼睑的阴暗内部立刻唤起那个目标:纯粹是视觉复制出的一张可爱的脸庞,一个披着自然色彩的小精灵。(本段文字借用《洛丽塔》中关于安娜贝尔的描写) 一瞬间,纵横就明白那个黑鬼为什么要冒着风险**她。也明白了赵家人为什么要千方百计地隐瞒她被黑鬼***的事实。这是神明创造世人时的一个杰作,任何人拥有她,就等同于拥有了一笔无法估量的财富。 只是如今,这个杰作一动不动地躺在病床上。她的目光涣散,看不出任何焦点。若不是微微隆起的胸脯还有些许起伏,或许会被人误以为是一只精致的人偶。 “嗨。洛。我是尼莫。”纵横从伍尔夫医生那里知道了女孩的名字。 女孩一动不动,就连眼珠子都没有动一下。 纵横回头看了看病房大门,关得很好。病房里除了他们,没有其他人在。 他又问道:“你恨***你的黑鬼吗?” 听到“****这两个字,赵洛的身子忽然一颤。 “想不想报仇?”纵横心里生出了些许期待,连忙又问。 赵洛的眼中终于有了些许神采。 “想不想亲手把他碎尸万段?”纵横又加了把劲。 赵洛终于扭过头,正眼看向纵横了。 她的眼眸中仿佛燃着一团火,这让纵横十分满意。 “你想怎么样?”赵洛冷冰冰地问道。 她应该有好些天没有开过口了,说话的声音就好像生锈的铁丝在摩擦一样,让人不禁有些毛骨悚然。 纵横当然不怕她嗓音难听。他最怕的是赵洛经过这番劫难,精神彻底崩溃成了废人。既然知道恨,那事情就好办了。 纵横也不跟她拐弯抹角,直截了当地说道:“我帮你把那个黑鬼抓来,你帮我一个忙。” “就凭你?”赵洛的眼中满是赤果果地怀疑。 纵横并不生气,他轻轻一笑,道:“反正你也没有其他的办法了,不是吗?你家里人根本没有能力为你报仇,也没有给你报仇的打算。警察那里,也因为证据都被你家人给破坏了,而无法对那家伙采取行动。如今除了我,还有谁愿意为你主持公道?” 纵横的话就跟一把利剑一样,直插女孩的心底。女孩咬着嘴唇,沉默了许久,终于问道:“你要什么?我的身体吗?” 纵横愕然,他没料到赵洛尽然会直截了当地说出这样的话来。 究竟是破罐子破摔,还是对自己的姿色有所依仗呢?这女孩子或许根本不像表面上那么柔弱。兴许也是个狠辣的角色呢! 一边思忖着女孩的心态,纵横一边摇头道:“你想得太多了。事成之后,我只需要你出面,帮我去劝你家人做一件事情。” “什么事?” “不是什么大事,甚至不触犯任何法律。但只有你家里人能办得到。” “他们犯不犯法都不管我什么事?!”女孩冷冰冰地说着绝情的话,“但你怎么就确定我一定能够劝说他们去做?你也看到了,我被他们一个人孤零零地扔在医院里这么多天。你觉得他们会在乎我说什么吗?” “只要按照我说的去做,他们不听也得听。” 第二十九章 打劫 作为米德伍德西区最年轻的帮派“十环帮”的重要一员,拉卡沙每天都要上街巡视,确保没有其他帮派把手伸到“十环帮”的地盘上来。 “十环帮”!拉卡沙太喜欢这个名字了。 与帮派里的其他人一样,拉卡沙也是漫威的忠实粉丝。而钢铁侠的死敌满大人,则是他们共同的偶像。 为了向满大人一手创立的“十戒帮”致敬,拉卡沙和他的同伴们便将自己的帮派命名为“十环帮”。并且每个人都戴了满手的戒指,作为帮派的标记。 拉卡沙左右手各五个戒指之中,有三个戒指的戒面是骷髅的模样。这也是“十环帮”的一大创新,就好像军队的军衔一样,用来区别此人在帮中的地位。如果是帮派的大@BOSS,那么他单手的五个戒指全都是骷髅戒面。而像拉卡沙这样单手五个戒指中有三个是骷髅戒面的,则代表他是帮派的中等头目,已经有了率领小喽啰的权利。 而作为中等头目之一的拉卡沙,此时也不过是一个还没满14岁的孩子罢了。 作为一个未成年的帮派分子,拉卡沙最爱的就是摆威风。每次巡街,他总是要带上好几个人来当他的跟班。 可自从前几日赵记中餐厅的案子发生后,拉卡沙就改变了风格。 他巡街的次数显著增多,也不带跟班了,而且每次巡街总是有意无意地往几处华裔移民家附近打转。 所有人都知道他想干什么。 事实上,他想干的,也正是所有盘踞在米德伍德西区的帮派分子——尤其是黑人帮派分子——最想干的。 作为米德伍德西区最勤劳、最富有的有色人种族群,华裔移民早就成了米德伍德西区各大帮派眼中的肥羊。如果有可能,他们并不介意为这些华裔移民的钱包和银行账户减轻一些负担。甚至在此之余,他们也不介意再帮忙干点别的。比如像“大diao(第三声)”斯奴普在赵记中餐馆干的那样。 这样的想法,存在了不是一天两天,也不是一年两年。若不是有和平饭店的那把长刀镇着,他们早就动手了。 但这几天来,形势好像发生了变化。赵记中餐馆那一家子的懦弱无能早就通过各种渠道传遍了各个帮派分子的耳朵。 他们从来没有想过,这世界上竟然还有这么为他们着想的贴心人。不反抗、不报警,还主动自觉地替他们毁灭证据。遇上这样的肥羊,不下手干@他娘的一票,那他们的脑壳就真的坏掉了。 而最关键的是,多年来压在他们头上的和平饭店竟然被人给端掉了。 端掉了好啊!虽然不清楚是谁干的。但看那满是弹孔的门面、被炸弹熏黑的墙面,就知道那场战斗究竟有多么惨烈。 这些帮派分子才不信在这么强大的火力之下,和平饭店的人马还能平安无恙呢! 刀再厉害,又怎么可能斗得过枪? FBI调查期间,这帮黑帮分子为了避嫌,行事还算比较收敛。可当FBI撤离之后,这帮人就开始耐不住性子了。 拉卡沙只不过是这帮家伙中的先锋官罢了! 谁让他年轻呢? 十四岁的年纪,正是最血气方刚的时候。这个年纪的男生,再怎么单纯,闲着无聊的时候也能一柱擎天,又何况是拉卡沙这种从小长在乌七八糟的人群中,早早就尝过了女人滋味的小混混? 一想到华裔女孩白皙水滑的肌肤、纤细的腰肢,拉卡沙胯下的蟒蛇就忍不住绷紧了身子摆出一副准备捕食的模样。虽然昨晚上找了三个被帮派用毒@品控制的小姑娘泻火,可这种被人开发透了的烂苹果,怎么比得上青苹果一样的华裔女孩来得可口? 拉卡沙一手拿烟,一手插在裤兜里,一边走,一边不自觉地隔着口袋抚慰着自家养的蟒蛇。街面上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这小子不是个好东西,一见他走来,就远远地躲了开去。 只有一个十一二岁的少年,也不知道是没有见到他,还是不认识他,竟然没有像其他人那样提前躲开,反而一边走着,一遍低头数着手里的零钱。 是个亚裔!拉卡沙的目光落在了男孩的头发上。手里的钱不算多,但正好用来给老子解解闷。 身为满大人的忠实粉丝,拉卡沙可从来就不知道廉耻是什么东西。从小孩手里抢钱又怎么样?老子也不比他大多少嘛! 他迅速地看了看四周,这里还是大街,街道两头都有摄像头。虽然主要是用来监控交通违章的,但难保不会拍到街面上的动静。 看来得想办法把这小子引到没人的小巷子里去。拉卡沙摸了摸兜里的一小包大@麻,心里顿时有了个主意。这可是他用来吸引肥羊、勾搭无知少女的一大@法宝。 他挤出一脸友善的笑容,正准备上前与少年搭讪,就见少年一个拐弯,钻进了一条巷子里。 太好了!拉卡沙大喜。 他对那条巷子很熟悉。这是一条不是死胡同的死胡同。说它不是死胡同,是因为在地图上,这条巷子两头其实是通的。可说它又是死胡同,是因为在巷子的另一头,前两年被人装了一道铁栅栏。如果没有钥匙,或者没有电影里那些特工的身手,就别想通过。而最秒的是,这条巷子还不是直的,它有一个拐弯,并且巷子里被人堆了好些垃圾桶之类杂物,等同于一道又一道的遮蔽物。在这一片胡混的黑帮分子经常把这条巷子用来充当各种非法交易的场所。甚至有时候酒后性急,来不及去旅馆开房或回家,也会在这条巷子里来场幕天席地的大战——虽然事后总会觉得挺恶心,毕竟这里面的环境实在有些糟糕。 一定又是一个刚来米德伍德,只凭着地图走路的新移民!拉卡沙觉得他今天的运气真不错。按照他的经验,这种新移民最好对付。他们人生地不熟,只要拿出小刀轻轻一抵,就能让他们干什么就干什么。 怀着美好的期望,拉卡沙远远地缀在男孩的身后,走进了小巷。 等他发现前面不通,往回走的时候,我正好堵在转弯口。嘿嘿!到时候刀子一亮,不知道他会吓成什么样子。拉卡沙兴奋得浑身起了鸡皮疙瘩,仿佛找回了当年拿着刀把刚洗完澡的姐姐堵在卫生间里时一样。 就在拉卡沙刚刚掏出刀子,转过拐角的那一刹那。他的眼前忽然飞来一个黑乎乎的东西,随着“嘭”的一声闷响,他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看着被垃圾桶盖子砸晕在地的黑小子,纵横咧了咧嘴,发出了无声的冷笑。 赵洛说得果然不错,“十环帮”的小黑鬼们的确是嚣张。 自古以来,饭店酒肆和秦楼楚馆就是打探消息的好去处。赵洛虽然不直接参与自家饭店的经营,可在耳濡目染之下,她对盘踞在米德伍德西区的牛鬼蛇神的了解,可要比莉迪亚这样土生土长的本地人还要清楚得多。 赵洛不知道***她的黑鬼是谁,纵横虽然知道杰克有线索,但他不可能直接找他询问。但他们两人都知道,有一群人肯定清楚那名黑鬼的身份。那就是和他一样为非作歹的黑鬼们。 在从赵洛口中谈听清楚混迹于街面上的几个主要黑鬼帮派的主要特征与活动范围之后,纵横便来到了这条街上。 和其他黑鬼帮派相比,戴戒指的“十环帮”实在是张扬得过分,纵横当然首先来找他们的麻烦。 果然,只不过是略施小计,就钓了一条不小的鱼。黑鬼手上的戒指,让纵横相当清楚他在帮派中的身份。 对于这种人,纵横可从来不会有丝毫怜悯之心。 他拉下裤子拉链,掏出家伙,劈头盖脸地就淋了一大泡热尿下去。 “咳……呃咳……”黑鬼本来还晕着,被尿往嘴巴里、鼻孔里一灌,也不得不被呛醒过来。 拉卡沙一开始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只是本能地抬手想要抵挡还在往他脸上浇灌的尿液。可刚一抬手,他就痛得叫了起来。 “混蛋!你对我做了什么?!你知道我是谁?!”拉卡沙知道自己今天算是栽了,但他依旧强撑着在虚张声势。 但他的声音不大,以至于他的发言毫无威慑力可言。在他昏迷的时候,纵横用从伍尔夫医生那里拿到的绷带在他脑袋上帮了好几圈,就好像战争电影中那些头部受到伤害的伤员一样。这样的固定手法约束了拉卡沙的下巴的活动范围,让他只能嘬着嘴唇细声细气地说话,而无法张大嘴巴大喊大叫。 “是不是觉得腋窝和腹@股@沟附近很疼?”纵横蹲下身,看着拉卡沙的眼睛问道。 “你对我做了什么?”拉卡沙依旧不死心地想要运动自己的手脚。他能感觉到,自己的手脚并没有被绑住,可他就是没法移动他们。勉强移动,只能让他感到钻心地疼。而疼的位置,与这个先前还被他当成肥羊的男孩所说的完全一致。 纵横笑了笑,说道:“别费心思了。我挑断了你这几处的肌肉筋腱。如果不上医院做手术接好,你这辈子就只能躺在床上过日子了。” 纵横说着,还亮了亮手里残存着血迹的刀子。 “什么?!你这混蛋!那是我的刀!”拉卡沙惊得眼珠子都要蹦了出来。 第三十章 拷问 “没错。是你的刀子。很锋利,看得出你经常保养它。我很喜欢。” 纵横将刀子横在拉卡沙脸上轻轻拖动,好几次甚至就擦着拉卡沙的眼皮子刮了过去。 感受着刀刃毛糙、冰冷的触感,拉卡沙吓得括约肌都快失控了。别看这把折叠刀拉到最长也只不过巴掌那么长,可本身材质、做工就很好,在加上拉卡沙这几年来的细心保养,其锋利程度也许比不上手术刀,但绝对能媲美剃须刀。 身为一名资深帮派分子,拉卡沙对于未成年人的残忍心性有着最深切的体会。因为年轻,他们天不怕地不怕,热血上涌之下能够轻轻松松地犯下最严重的罪行。又因为年轻,法律对他们的制约极其轻微,这又让他们愈发地对任何事情缺乏敬畏。 很多成年帮派分子为什么不愿意和以未成年人居多的“十环帮”起冲突,就是因为这帮混蛋小子做事情毫无分寸。惹了他们,天知道这帮疯狗会惹出什么样的乱子来。而这也正是“十环帮”在这两年能够顺风顺水发展最重要的根基。 以己度人之下,拉卡沙十分害怕眼前这个华裔少年也是一个仗着年幼胡作非为的家伙。 看他的样子,可能才十岁出头。拉卡沙暗忖。该死!这个年纪就算是杀了人,顶多也就是个监视居住而已! 拉卡沙自己长得有些少年老成,对于纵横年龄的判断自然出现了一些误差。可对他来说,纵横的年龄越小,对他造成的心理压力无疑越大。 眼看明晃晃的刀锋时不时从眼皮子前贴着睫毛划过,拉卡沙就紧张得想要呕吐。 他想把眼睛闭上,可又害怕这么做会激怒眼前这个华裔少年,从而落了个眼皮子被割掉,甚至眼珠子被挖掉的下场。 他赶忙嚷道:“你想干什么?你想干什么?” 只可惜他的下巴被拘束得异常牢固,任凭他如何声嘶力竭,从他嘴里发出的都好像是“嘶嘶”的声音。 尽管不是很清晰,可纵横依旧听懂了拉卡沙的叫嚷。可他偏偏装作什么都没听明白的样子,故意用刀尖沿着拉卡沙的唇边勾勒,就好像在盘算着从哪儿下刀,才能用最快的速度将这双肥唇完美无瑕地割下来一般。 “你在说什么?是在骂我吗?”纵横问道。 刀锋从眼门前移开,让拉卡沙松了口气。可紧接着,嘴唇边冰凉、坚硬的触感又让他的心悬了起来。拉卡沙是不知道中国有道名为“猩唇”的名菜,否则的话非得当场吓出尿来不可。 但这并不妨碍他明白什么叫做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他连忙缩着嘴唇,小心翼翼的回答道:“不!不!你听错了!我没骂你!我只是问你想要干什么!” 这一回,拉卡沙的语速又慢又稳,他觉得自己这辈子都没这么正儿八经地说过话。 但纵横对此似乎并不满意。他微微一笑,忽然一个手起刀落,刀尖就刺穿了拉卡沙左手大拇指的指甲盖,将他的大拇指牢牢地钉在了地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正所谓十指连心,拉卡沙痛得浑身都抽了起来。整个人像只被捞出水的鱼一样,在原地不停地挣扎、弹跳。要不是他的手脚已经失去了行动能力,他或许能一下子原地蹦起三尺高呢! 纵横笑吟吟地看着拉卡沙痛苦的样子,说道:“如果我是你,就算再疼,也不会有丝毫挣扎。你不知道你刚才这么一乱动,你的手指头已经快被刀刃割成两半了吗?” 拉卡沙顿时僵住了。他强忍着剧痛扭头去看钉在地上的手。果然,伤口的长度似乎比刚才又大了一些。 就这一眼,让手指头上传来的剧痛瞬间增强了一倍。 强烈的疼痛让拉卡沙浑身冒出了冷汗,他想吐,但吐不出来。他想叫,却叫不出声来。他只好蠕动着嘴唇啜泣道:“你……你想干什么?” 在纵横没有立刻回答。他拔起刀子,将刀刃在拉卡沙眼前亮了一亮,笑道:“你觉得你有资格问我问题吗?” 拉卡沙连忙摇头。他看懂了纵横的意思——只要他有一句废话,眼前这个人会毫不犹豫地在往他的手指头上插上一刀。 拉卡沙害怕了。他这辈子都没这么害怕过。 往日里,无论是警察还是其他帮派分子,拉卡沙的对手都是有理智的正常人。正常人的行为,是能够预测的。可眼前这个华裔少年,拉卡沙却弄不明白他究竟想在他身上得到什么。 我不记得我曾经的罪过他,也不记得的罪过哪个华裔啊!拉卡沙满腹的悲苦与恐慌。 他觉得自己倒霉透了,不过是临时起意想打个野食,没想到竟然遇上了这样恐怖的变态…… 是的!变态!拉卡沙对此确信无疑。 如果不是变态,这样一个才十岁出头的少年,怎么可能拥有这么冷静的心理素质和折磨人的残酷手法? 拉卡沙浑然忘了自己十岁时干过的那些勾当,与今日的遭遇相比,也没善良到哪儿去。 见拉卡沙吓得连剧痛都忘了,纵横知道自己可以开始盘问了。 他似用力又似没有用力地用拇指和食指夹着刀柄的末端,将整把刀刀尖朝下吊着,一点一点地让刀尖擦着拉卡沙的皮肤,从他的喉咙往下腹拖。 一边拖,他一边问道:“那么,你觉得我有资格问你一些问题吗?” 拉卡沙只觉得身上凡是被刀尖触过的地方都传来细细的一道酥麻,这种感觉就好像有蚂蚁爬过,又好像被女人的吻一路轻轻吻过,让拉卡沙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但和女人之吻的旖旎相比,拉卡沙岂能不明白这会儿的境况有多么凶险?只要眼前这个变态一个高兴,又或者一个不高兴,他拉卡沙就会变成一具破烂的尸体被丢弃在这条小巷之中在,直到深夜时分,那些带着能让人登入天堂的可爱药物的瘾君子,以及那些拉着即便浑身涂满了廉价化妆品也无法掩盖腐臭气息的“女·支@女”的寻欢客来这里找乐子的时候,才有人会发现他。而那时候,他早就像前些日子被人开膛破肚丢弃在这里的流浪猫一样,早就死得硬挺了。 拉卡沙连忙点头道:“有!有!” “那么!你能保证所说的都是实话吗?” 刀子在继续滑动。在个别鸡皮疙瘩起得浓密的地方,锋利的刀刃甚至割破了一些皮肤。但拉卡沙浑然未觉,他使劲地点头,仿佛不如此就不能表示他的诚意一般。 纵横的问话在继续:“你叫什么名字?” “拉卡沙。” “怎么拼?” “LAKASA。” “所属哪个帮派?” “十环帮。” “在帮派当中担任什么职务?” “只是最底层的小人物……啊!” 拉卡沙的又一根手指遭了秧。 “在帮派中担任什么职务?” “小……小头目……啊!” 第三个手指头被生生刺穿。 “我说……我说……我是委员会的成员之一。” 这一回,拉卡沙不敢再说谎了。 “说一说十环帮的组织构成。” “组织构什么……啊!” 第四个手指头被刺穿。 拉卡沙觉得自己很冤枉。他根本没有欺瞒的意思,只不过眼前这人的用词的确超出了他那贫乏的词汇库,他一时无法理解,才会不自觉地反问了一声。可没想到就这样一个小小的误会,竟又让他吃了一茬苦头。 “对不起!对不起!”拉卡沙涕泣横流,“是我不好!我是笨蛋!我听不懂你刚才问什么!是我不好!” “哼!我再问一遍。”纵横终于明白是他误会了,可他根本不可能和拉卡沙道歉,“你们十环帮总共多少人?靠什么生意赚钱?头目是谁?头目以下各个阶层分别是谁?每个人负责什么?经常活动的据点有哪些?” 这一回,拉卡沙总算是明白纵横问的是什么了。他哪里敢欺瞒?毫不犹豫的将这些本应死都要吞在肚子里的秘密全都吐了出来。 纵横面无表情地听着,将拉卡沙的供词与赵洛告诉他的信息默默比对。一旦觉得有所疑问,就毫无预兆地一刀刺向拉卡沙的指甲。 很快,拉卡沙的十个指头全都被毁得血肉模糊,就连脚趾头也没有幸免。 期间,拉卡沙痛得死去活来,有一次甚至昏死过去,却很快就被纵横弄醒。然后又被他以此为借口,再多刺穿一根指头。 拉卡沙哪里还敢晕倒?哪怕痛得眼前发黑,他也只能硬挺着保持清醒。 终于,当纵横问到最关键的问题时,拉卡沙已经什么都顾不上了。只要纵横问他,他连一秒钟的思考都不敢有,立刻就竹筒倒豆子一般张嘴交代得一干二净。 “前几天发生在洛克伍德路98号赵记中餐馆的案子,是谁做的?” “‘大diao(第三声)’斯奴普!是‘大diao(第三声)’斯奴普干的!” “你是怎么知道的?他是你们十环帮的人?” “他不是!他是瘸子帮的。” “瘸子帮?为什么叫这个名字?” “他们的老大喜欢拄拐杖,所以叫瘸子帮。” “他本人是瘸子?” “他不是瘸子,只是喜欢拄拐杖。” “他们是做什么生意的?” “废品回收的!偶尔也会做些顺手牵羊的事情!” 第三十一章 瘸子 自从和平饭店枪击案爆发之后,“瘸子”欧萨斯连续好几天都心神不宁。 作为一名拥有社区大学毕业文凭的高学历黑帮分子,欧萨斯历来以远见卓识自诩。正是这份远见卓识,让他从最底层的洗车小工开始,从无到有地建立起了“瘸子帮”,以及“瘸子帮”控制下的废品回收业。 如今的“瘸子帮”虽然只有米德伍德这一个据点,但它势力范围早已覆盖俄亥俄州的中西部。在此区域内,每一个美国家庭想要处理自己家中的废旧物品时,首先想到的就是“瘸子帮”控制下的“瘸子环保回收”。 这就是“瘸子”欧萨斯聪明的地方。虽然是黑帮,可他从来不沾黄赌毒生意,一门心思钻在废品回收业上。黑帮对他来说,只是用来为废品回收业的发展保驾护航的工具,而不是他事业的根本。 正因为如此,尽管“瘸子帮”的势力范围远超寻常黑帮,可警方却从来把他们当成重点防范的目标。 可这样悠闲的日子眼看就要结束了。 “都是‘大diao(第三声)’斯奴普惹的祸!”欧萨斯心想。 他穿着一身雪白的西装,戴着白色的礼帽和黑色的墨镜,嘴里叼着一根粗大的雪茄,手里拄着一根乌木手杖。活脱脱就是一个年轻黑人版的哈兰·山德士上校(肯德基老爷爷)。 但和哈兰·山德士上校永远出现在干净、整洁、充满食物油脂芬芳的肯德基餐厅不同,“瘸子”欧萨斯的工作环境实在不怎么样。 巨大的拆卸维修车间,震耳欲聋的噪音,一摞一摞堆积在一起的各色废品,奇奇怪怪难闻的气味……因为害怕弄脏自己这一身干净的衣裤,欧萨斯很少亲临工作现场。如无必要,他情愿待在自己舒适、豪华的办公室内,抽抽雪茄、看看威士忌、看看报表、调戏调戏美艳的秘书。 可今天他不得不来。为了“大diao(第三声)”斯奴普。 欧萨斯拦住一名浑身油污的黑人壮汉,问道:“嘿!‘大diao(第三声)’哪儿去了?” 黑人壮汉闻言,露出了男人都通的猥琐笑容,道:“听说他昨天半夜带了三个白人妞回来,一直折腾到了天亮。这时候估计还没醒呢!” 欧萨斯顿时一愣,骂道:“妈的!都什么时候了!这家伙还有心思玩女人?!” “谁让他diao(第三声)大呢?”见欧萨斯生气,黑人壮汉丢下一句俏皮话,便走开了。 欧萨斯想了想,决定去斯奴普的宿舍看看。 宿舍离车间不远。因为就在厂区以内,很多人没有锁门的习惯。至少欧萨斯知道,斯奴普就从来没有锁过门。 走到宿舍门口,只轻轻一推,门果然就打开了。随即,一股夹杂着劣质香水味、酒味、汗臭味和海腥味的奇怪气味立刻扑面而来,让欧萨斯一阵皱眉。 他走了进去,屋里的情况果然与壮汉所说的差不多。斯奴普光溜溜地和三个白人女人躺在床上呼呼大睡,不管是床上还是地上,都是一片狼藉。只不过这三个白人女人并不是什么“妞”,而是三个已经从业多年的中年“女·支”女。 之所以这么确定,是因为欧萨斯从没听说过哪个正经人家的女人会在下腹纹上巴特·辛普森(美国动画片《辛普森一家》中的人物)的头像,让这个十岁的小男孩天天吃香蕉的。 “嘟!嘟!嘟!”欧萨斯用力用拐杖笃着地面。 “该起床了!”他喊道。 “大diao(第三声)”斯奴普这才睡眼朦胧地睁开眼睛,问道:“现在几点了?” “都已经下午四点多了!混蛋!”欧萨斯生气地吼道。他看得出,斯奴普还处于宿醉未醒的状态,否则的话,他刚才说话的语气不会这么随意。 这混蛋喝了什么酒?怎么到现在还迷迷糊糊的样子?欧萨斯扫视着屋内脏乱的地板和桌子。 很快,他的目光停留在一张小桌上。 他不敢置信的揉了揉眼睛,又走近了几步,终于确认了那些东西究竟是什么。 “斯奴普!你竟敢吸@毒?!”欧萨斯勃然大怒,他举起手杖,就往斯奴普身上抽了过去。 斯奴普昨晚上折腾了一整夜,又是酒,又是烟,又是毒@品,又是****整个人都已经被掏空了,哪里是欧萨斯的对手?他举着手慌忙抵挡不断袭来的手杖,一边挡一边喊着:“别打了!别打了!叔叔!别打了!” 没错,斯奴普和欧萨斯都姓赖斯,斯奴普的父亲,是欧萨斯的亲哥哥。只不过他们从不在人前公开这层关系,使得很少有人知道他们两人竟然是叔侄。 三名“女·支”女眼见两人起了冲突,也纷纷从床上连滚带爬地跑到了一边,匆匆忙忙套上个子的衣衫,就跑了出去。 “嘿!别走!我还没给钱呢!”斯奴普冲着她们的大喊。 “你还知道给钱?”欧萨斯也不知道自己是被气着了,还是被乐着了。 他又用手杖在斯奴普背上狠狠地抽了几下,大喝道:“赶紧起来!我有话要问你!” 斯奴普不敢违逆欧萨斯的吩咐,强撑着晕乎乎的脑袋和虚弱无力的身体,从床上爬了起来。 为了让斯奴普尽快清醒,欧萨斯亲自打开水龙头,为他接了一杯水。 斯奴普“咕嘟咕嘟”地把一整杯水灌进肚子里,狠狠地打了个嗝,神智终于稍稍清醒了一些。他抱怨道:“叔叔!你今天这是怎么了?那些‘女·支’女收不到钱,以后就不肯接我的生意了。” 欧萨斯见他还在纠结这个问题,脸色越发地难看起来。他用拐杖指着桌上的吸毒工具,问道:“我问你!这些东西是哪儿来的?” 欧萨斯的心里,未尝不是还抱着一线希望。期望斯奴普告诉他,那些可怕的东西都是那三名“女·支”女的,而他昨晚上只顾着寻欢,根本没碰那些东西。这种希望是如此强烈,以至于欧萨斯觉得,哪怕斯努普真的沾了这东西,这会儿说点儿慌哄骗他一番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可斯奴普从不对自己的叔叔说谎,这一回也一样。他看了一眼桌上那些吸食可@卡@因的工具,道:“你说这些?都是我的。” 欧萨斯只觉得自己的眼前忽然一黑,险些一头栽倒在地。靠着手杖的支撑,他才好不容易站稳了身子。他喘着粗气问道:“你什么时候开始吸这东西的?我怎么不知道?” 斯奴普嬉笑道:“也没多久!前些日子有两个墨西哥人来买车,手头钱不够,就用这东西抵了一些账。” 欧萨斯的废品回收业中有很大一块业务是废旧汽车买卖。他们从各地搜罗报废的汽车,拆卸可用的零件,组装成可以上路的二手车卖出去。这种车因为零配件来源复杂,很难查出来历,非常受一些需要隐匿身份的人的欢迎。“瘸子环保回收”出品的二手车,客户遍及广大黑帮分子、通缉犯、杀手以及一些有特殊需求的政府探员。 这种业务做得多了,难免会遇上有客户寸头不够,用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来抵账的事情。这方面都是斯奴普在管理,欧萨斯平时不怎么插手。如今他因此弄到了可@卡@因,倒也不是什么太奇怪的事情。 可斯奴普嘴里的“墨西哥人”却引起了欧萨斯的注意。 他问道:“你确定那两个人是墨西哥人?” 斯奴普的回答充满了不确定:“大概吧!反正皮肤有些黑黑的,口音也像那帮刚偷渡过来的拉美人。我也不知道。” 欧萨斯的脸彻底沉了下来。他想起了和平饭店枪击案的一方,也是两个拉美人。这里面会不会有什么联系? 欧萨斯这才想起他今天来这里的目的。刚才被毒@品的事情一打岔,欧萨斯险些忘了这件事。他忙道:“我让你收拾东西,准备出去避避风头。事情办得怎么样?你怎么还有心思带女人回来?” 斯奴普一脸不在乎地说道:“叔叔!有这样的必要吗?那家人自己帮我清理了所有的证据,警察也拿我没办法。要避什么风头?” “你知道个屁!”欧萨斯忍不住爆了句粗口,“你知不知道,你那天晚上那么一搞,整个米德伍德的华裔和黑人帮派都进入了临战状态?” “啊?这怎么可能?”斯奴普一脸懵逼。 欧萨斯哼了一声,道:“连着两天,两家中餐馆遭到黑人抢劫,你让那些华裔帮派怎么想?他们会不会觉得这是咱们黑人帮派是在试探他们的底线,打算把手伸到他们的势力范围去捞食吃?” “不会吧?袭击和平饭店的不是两个拉美人吗?和咱们黑人有什么关系?” “在那两名枪手发动袭击之前,已经有个混小子带着枪跑进了和平饭店。准备学你的样子,捞一笔大的。现在你知道我为什么要让你出去避避风头了?现在和平饭店的人因为袭击受创严重,才一直没有什么动静。等过些日子他们老板回来,指不定就要拿你开刀,给那些打算对华人生意下手的混小子立榜样。” 第三十二章 挟持 为了劝说斯奴普尽快躲出去避风头,欧萨斯真可谓是苦口婆心,把前因后果掰开了、揉碎了给斯奴普分析了通透。 所有的话归结起来其实就是一句话,斯奴普不该跑去赵记中餐馆犯下那桩案子,更不该在事后四处吹嘘。如今米德伍德西区那些头脑跟黑猩猩一样简单的黑人混小子都被斯奴普的“壮举”刺激得脑袋发昏,一个个跃跃欲试地想要成为下一个斯奴普。而眼下米德伍德最大的唐人帮派因为和平饭店枪击案损失了好几个好手,暂时还没从打击中回过神来。等他们缓过了这一口气,无论是为了维护他们华人帮派的面子,还是为了警告其他帮派,都需要拿一个人来立威。而斯奴普,正是立威的最好道具。 可这么严重的威胁,在斯奴普眼中,却成了一件无足轻重的小事。他毫不在意,甚至有些大大咧咧地说道:“想拿我立威?那帮黄皮猴子也太自以为是了。他们现在的敌人可不止咱们一家。至少,在解决袭击和平饭店的主谋之前,他们根本不可能顾得上我。能动用那么强悍的火力,袭击和平饭店的家伙肯定不简单。就算那些黄皮猴子最后赢了,也要付出不晓得代价。到时候他们还有没有这个实力来对付咱们‘瘸子帮’,还是个问题呢!” 欧萨斯被自家侄子的话气了个半死。 斯奴普的分析的确有些道理。可问题是,他的结论完完全全是站在一个帮派分子的角度上分析出来的。从纯粹的帮派角度,“瘸子帮”的确强大,不怕任何人的挑衅。如果他躲起来,肯定会让人觉得“瘸子帮”是怕了华人帮派。以后就算他回到了米德伍德,也会让人看轻。 但欧萨斯并不是一个纯粹的帮派分子。从本质上来说,他是一个商人。他之所以弄了一个“瘸子帮”出来,是为了解决人手问题,同时尽可能霸占这一块市场,阻止别的人和他抢生意。帮派只是他扩大生意的手段,而不是根本。因此,他从内心来说是不愿意和华人帮派有任何冲突的。双方在利益上没有冲突,开战对他没有任何好处。如果斯奴普暂时躲起来,他有信心通过谈判缓和双方之间的紧张局势。也许会付出一些代价,但这个代价和开战的损失相比,根本无足轻重。 叔侄两人的思路根本不在同一个频道上,根本没法沟通。 说到最后,欧萨斯眼见无法劝服斯奴普,他只好拿出自己身为叔叔的权威,硬生生地下令道:“如果你不愿意自己躲起来,我只好让人把你关起来了。你自己看着办吧!还有,你以后不许再碰任何毒@品!否则的话,看见一次,我就把你的腿打断一次!” 说完,他就气哼哼地走出了这间弥漫着恶心气味的宿舍。 斯奴普见叔叔生气,不敢再吱声。直到欧萨斯走远了,他才恶狠狠地啐了一口唾沫,自言自语道:“呸!老家伙生意做得越大,胆子却越来越小!等着!等我当了瘸子帮的头,绝不会再这么窝囊。” 话虽这么说,斯奴普暂时还是只能按照欧萨斯的吩咐,翻出一个脏兮兮的旅行袋,胡乱收拾几件替换衣服,准备出门躲一阵子。 十几分钟以后,斯奴普的汽车风驰电掣地从瘸子环保回收公司的大门冲了出去。 欧萨斯从办公室的窗口看到了这一幕,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随即,他低下头,对着跪在身前卖力吞吐的秘书道:“用点力气吸……没错……就是这样……” 欧萨斯并不知道,这会是他这辈子与侄子的最后一次见面。 按照拉卡沙的交代,纵横很容易就找到了“瘸子帮”的老巢“瘸子环保回收公司”的位置。【零↑九△小↓說△網】 因为需要堆积回收来的大量废品,瘸子环保回收公司并不在米德伍德市区内,而是坐落于米德伍德郊外,通往芝加哥方向的第65号公路旁。 纵横没有车,更不会开车,只好甩开自己的腿,一路跑到了那里。为了赶时间,纵横没有走相对曲折的大马路,而是抄近道走了小路。但这样一来,反而让他避过了“瘸子帮”安排在马路上警戒的暗哨。 作为一个车轮上的国度,“瘸子帮”上上下下从来就没有想过有人会不开车,而是用两条腿走到这么偏僻的地方来。 进入瘸子环保回收公司的范围后,纵横发现这里正如拉卡沙交代的那样,巨大的空地上到处堆放着回收来还没来得及处理的废旧汽车和其他废品。随便找块破布做一下伪装,就很难被人发现行踪。 纵横不知道斯奴普的具体位置,也不可能去询问“瘸子帮”的人。但他知道“瘸子”欧萨斯一定会知道。 果然,在小心潜伏了一段时间后,他就看到了一身白衣、鹤立鸡群的欧萨斯。偷偷跟在他身后,纵横很轻易的就找到了斯奴普。 叔侄两人交谈的时候,纵横一直潜伏在宿舍的后窗外,将他们的谈话内容听得一清二楚。 纵横本想顺手把“瘸子”欧萨斯干掉。可在了两人的谈话后,纵横却改了主意。 他觉得欧萨斯其实是个明白人,如果杀了他,没有了约束的“瘸子帮”天知道会在米德伍德闹出多大的乱子。莉迪亚一家住在米德伍德,他不能为他们考虑一下。更何况,欧萨斯正在催促斯奴普出门避祸,这对纵横的计划极其有利,他又何必多此一举呢? 就在斯奴普收拾行装的时候,纵横偷偷从宿舍后窗绕到了门前,掏出了那把从拉卡沙身上抢来的折叠刀。 和很多黑人一样,斯奴普就是个话唠,嘴巴一刻都停不下来。他一边收拾行装,一边骂骂咧咧,心中满是被迫离开安乐窝的不甘。收拾完换洗衣服后,他停下来想了一想,又掀开屋里一块脏兮兮不知道多少年没有清洗过的地毯,将一块松动的地板挪到了一边。 他趴在地上,一条胳膊伸得老长,在地板下面摸来摸去。不一会儿工夫,他从地板下摸出了一个奥利奥饼干盒子。 盒子里当然不可能是饼干,里面装满了斯奴普这些年来攒下的私房钱——大部分是贼赃。还有一把左轮手枪和一些子弹。 斯奴普大概清点了一下,大约有三万美元,足够他花上一段时间了。他满意地点了点头,将卷成一小捆一小捆的钞票装进旅行袋之中,又将一些零散钞票胡乱塞进口袋,这才拎着旅行袋往门外走去。 就在他一只脚刚刚踏出门口时,早已埋伏在哪里的纵横发动了。 趁着从昏暗的室内走到明亮的室外那一刹那视线模糊的机会,纵横抡起一记勾拳,轰在了斯奴普的胃部。 巨大的力道不仅将斯奴普打得凌空飞起,向后倒退了好几步才倒在地上,更有部分力道透过胃部,直抵他的心脏,打得他心脏停跳了好几拍,眼前发黑,险些就此昏过去。 纵横并未就此罢休,他趁势欺身而上,左手按住斯奴普的胸膛,摸清他心脏所在位置,抬起右手就将那把夺自拉卡沙之手的刀子插进了斯奴普的胸膛。 斯奴普顿时吓得魂飞魄散,他以为自己死定了,本能的张嘴就要大喊。 可他的嘴巴立刻就被纵横的手给捂住了。纵横指了指插在他胸口的刀子,警告道:“不想死,就别大喊大叫,更别乱动。” 我还能活?!斯奴普顿时呆住了。虽然胸口很疼,可他能感觉到自己心脏还在有力地跳动着。 “这把刀的刀口离你的心脏只有一根头发丝的距离。你如果按照我的吩咐去做,刀子就不会划破你的心脏。可如果你动作太大,那可就说不准了。”纵横说道。 听到这话,斯奴普哪里还敢乱动?他甚至连大口呼吸都不敢,只能轻声哀求道:“你要什么?要钱吗?我的包里有钱,你尽管拿去。” 纵横没有理他,径自伸手在他身上一通搜索,很快就把斯奴普藏在身上的一把刀子和那把左轮手枪搜了出来。 纵横站起身来,一手持刀,一手持枪,将枪口对准斯奴普的脑袋,命令道:“现在,站起来。” “可……”斯奴普哭丧着脸,胆战心惊地看了一眼胸膛上的刀子。 “动作小一点,慢一点就没事。”纵横说道。 斯奴普没有办法,只好按照纵横的吩咐去做。因为害怕动作太大被刀子刺破心脏,斯奴普的动作迟缓得跟一个得了严重关节炎的百岁老人似的。 好不容易站稳了身子,斯奴普刚刚松了一口气,就又听到纵横吩咐道:“拿起你的包,去门口发动你的汽车。” 斯奴普犹豫了一下,问道:“你想干什么?如果我死在这里,你是跑不掉的。” 纵横冷笑一声:“我会怎么样,你不用关心。但我保证,如果你有任何不该有的心思,第一个死的肯定是你。” 斯奴普没有办法,只好按照纵横的吩咐一步一步行动。 两人坐进汽车。斯奴普坐在驾驶位,纵横拿着枪躺倒在后座。此时其他人还没有下班,并没有人发现宿舍这里发生的了什么。 汽车引擎发动后,纵横吩咐道:“现在,开车去米德伍德医院。” 第三十三章 创意 就在纵横挟持着斯奴普往米德伍德医院赶的时候,一个风姿绰约的女人走进了赵洛的病房。 “小洛,你怎么样了?”女人的脸上满是关切。但如果纵横在这里的话,他一定会说这女人的表情实在是太假。 赵洛本在闭目休息。听到女人的声音,她的身子猛地一颤,顿时睁开了双眼。她缓缓扭过头看向女人,脸上的神色很古怪,看上去像是在微笑,可在笑容底下,却隐含着让人心底发冷的阴狠。 “啊!原来是妈妈啊?!好些天不见,我还以为你们以为我死了呢!”赵洛似笑非笑地说道。 “小洛!”女人的脸顿时僵住了,“你说什么呢?我前几天没来是有原因的。妈妈也不想这样的!别恨妈妈!好吗?” 赵洛嘿嘿冷笑了两声,说道:“什么原因?是不是那两个老不死的觉得我失去了利用价值,所以想把我丢在医院里自生自灭?” “小洛……”女人挤眉弄眼地硬挤出几滴眼泪,“他们是你的祖父母,你怎么能这么说他们?你不是不知道,咱们家的钱全都被抢走了。为了凑你的医疗费,这些天咱们全家,包括你祖父母,都在加班加点地干活。否则的话,你这些天怎么可能在医院里住得这么安稳?” “妈妈。我不是三岁小孩了。这种骗人的鬼话,你就不要说了。”赵洛一脸的讥讽,“咱们现在不是在国内。美国的医疗费用都是在出院后结算,钱暂时不够的话,还能申请分期付款。哪里需要你们现在就为医疗费发愁?说吧!你今天来究竟是想干什么?” 女人顿时噎住了。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再次开口道:“你说的对,医疗费的确是要出院后才付。可是,不管是事前付还是事后付,它总得付,不是吗?你在医院里住了这么多天,每一天都要花不少钱。这一天天累积下来,也是一大笔钱。你也知道,咱们家经过了这一次劫难,经济能力有限。所以,你祖父母让我来问问你,如果你的身体恢复得差不多了,是不是就回家修养……” “爸爸怎么说?”赵洛打断了女人的话。 “你爸爸也是这个意思。”女人一边回答,一边小心翼翼地观察着赵洛的脸色。 但赵洛根本就是面无表情。她沉默了一阵,道:“难怪他不敢来见我。你们的意思,我知道了。潘姨,请你回去吧!” 听到赵洛不再喊自己“妈妈”,女人顿时一惊,她继续劝解道:“小洛,你别多心……” “请回吧!”赵洛的语气很坚定。 “那好。”女人叹了口气,“我已经把话带到了。你自己考虑考虑吧!我明天再来。” 说完,她就转身离开了病房。 在病房内,刚刚还显得很坚强的赵洛终于忍不住落下了泪来。泪水顺着两侧眼角滑落下来,弄湿了她的耳朵,**了她的枕头。 纵横来到病房的时候,正好看到赵洛满面泪水,咬着嘴唇无声哭泣。 他问道:“怎么哭了?刚才我在停车场看见你母亲开车走了。怎么?和她吵架了?” 听到纵横的声音,赵洛忙用毯子擦干脸上的泪水,道:“她不是我妈妈,只是我那个狼心狗肺的父亲给我找的后妈。” 纵横顿时想起上午伍尔夫医生似乎透露过,赵洛在医院很孤独。他有些明白了赵洛的处境,问道:“那她来,肯定不是单纯地探望你吧?她和你说了什么?” “她来向我传达我祖父母的圣旨,让我赶紧出院,免得我花太多医疗费。” “呵!我说呢!竟然是为了这种事。摊上这样的家人,难怪你这么伤心。”纵横嗤笑道。 赵洛被纵横的反应弄得有些奇怪。她扭头看了纵横一眼,问道:“你就不为我抱一抱不平吗?一般人听到这样的事情,不应该义愤填膺吗?” 纵横很平静地回答道:“你被送来医院的时候,我就在医院。你们家那几个到底是什么德性,我也不是不知道。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我一点儿都不意外。” 赵洛默然,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垂泪道:“连你这样的外人都把他们看透了。可怜我还对他们抱有希望……” 纵横没有应她。等她哭得差不多了,才说道:“和你约定的事情我已经做到了。接下来,该你了。” “这么快?你怎么做到的?”赵洛顿时愣住了,连眼泪都忘了擦。 “怎么做到的,你不用管。现在人就在外面停车场。你现在能下床吗?”纵横说道。 赵洛的脸上浮出了些许红晕,也不知道是害羞还是兴奋。她说道:“伤口……还没完全好。只能稍稍站一会儿,走路还不方便……” 纵横点了点头,道:“那我去找张轮椅来。” 说完,他就走出了病房,径自来到了伍尔夫医生的办公室。 敲门进去之后,纵横就看到伍尔夫医生正坐在办公桌后,一脸怒气地收拾东西。 “伍尔夫医生。谁惹你生气了?”纵横笑问道。 “尼莫,你怎么又来了?东西给莉迪亚送回去了?”看到尼莫去而复返,伍尔夫医生有些诧异。 “早送回去了。”尼莫道,“伍尔夫医生,我看今天天气不错,想借张轮椅,带赵洛到外面透透气。你看可以吗?” “你刚才又去见她了?”伍尔夫医生一怔。 “对。我们都是华人。她心情不佳,我想帮帮她。” “哎……”伍尔夫医生重重地叹了口气,“连你这样的陌生人,都能为她着想。真不知道她的家人怎么能这么绝情?” “是不是怕花太多医疗费,想要让她提前出院?”纵横问道。 “咦?你知道?” “嗯!我来的时候,正好看见她继母开车离开。刚才在病房,她也跟我说了。” “继母?难怪……”伍尔夫医生露出了同情的神色,“还好她能有你这样一个朋友可以倾诉,否则的话,我真不知道她会受到什么样的打击。好吧!我同意你带她出去散散心,但时间不同太长,最多半个小时。你知道了吗?” “没问题!”纵横高兴道。 正要和伍尔夫医生告辞,纵横忽然看到在她办公桌上放着一台“拍立得”,心中顿时一动。 他问道:“伍尔夫医生。你这台拍立得也能借给我吗?” “这是我用来给急诊伤病做档案用的。你要这个干什么?”伍尔夫医生有些奇怪。 纵横正要解释,伍尔夫医生就恍然大悟道:“哦!我明白了。你是想给赵洛拍照,对吗?你想的真周到!” 说着,她就把相机递给了纵横。 纵横接过相机,连胜道谢。他的确是想给赵洛拍照。但拍的内容,恐怕伍尔夫医生是绝对不想看到的。 在帮纵横向护士借用轮椅的时候,伍尔夫医生颇为热心地问道:“我已经下班了,正好很空闲。要不要我陪你们走一走?” 纵横连忙婉拒:“不用!不用!我一个人就行!” 见他神色有些慌乱,伍尔夫医生顿时笑了:“哦!对不起!我不该这么热心。放心吧!我帮你把轮椅推到外面花园就离开,绝对不会打搅你们的。” 她显然是误会了纵横的用心。 “谢谢!伍尔夫医生。”见她不再坚持,纵横顿时松了口气。 而纵横的表情变化落在了伍尔夫医生的眼里,又惹得她一阵窃笑。 从病房到楼外的花园,其实一路上的设施都很完善。即便不用伍尔夫医生帮忙,甚至不用纵横来推,就凭着赵洛的两只手,也能畅通无阻地出入。 在花园与伍尔夫医生告别后,纵横又推着赵洛假模假样地逛了一会儿,还特意拍了好几张照片,确信没有人尾随其后,这才带着赵洛来到了停车场的僻静处。 停车场的一角,几棵树从的后面,斯奴普的车就停在那里。 纵横把赵洛推到车尾,掏出钥匙打开后备厢,赵洛就看到了那个毁了她一生的混蛋。 “这个该杀千刀的王八蛋!”赵洛的脸色涨得通红,拼着全身的力气挣扎着站起身来。 后备厢中,斯奴普除了一件衬衫,浑身的衣服已经被剥了个精光。他的手脚被纵横用牛仔裤割开后制成的绳索绑得死死的。嘴巴里被塞了一条脏兮兮的内裤。为了防止他把内裤吐出来呼救,纵横还特意用绳索在他嘴巴上勒了一圈。 刚打开后备厢时,因为突如其来的光亮,斯奴普一时什么都没看清楚。片刻之后,当他的眼睛适应了光线,发现站在他面前的是赵洛之后,他立刻紧张地发出了”呜呜“声。那模样,就像一条被绑起来送到屠宰场的狗。 “他竟然还没死?”赵洛恶狠狠地瞪着斯奴普,指着他胸口的刀子问道。 纵横笑了笑,道:“这把刀捅入他身体的时候,我经过了精确的计算。刀刃正好处在两片肺叶之间,刃口与他心脏外膜只有一线之隔。只要他自己不胡乱挣扎,就不会有生命危险。” “难怪你能这么轻易就把他抓到这里来……”赵洛若有所思地看着纵横,“你上午和我说起的时候,我还以为你是在和我开玩笑。没想到你竟然真有这样的本事。” 纵横笑了笑,不说话。 赵洛将视线从纵横那儿又转回到斯奴普身上。她问道:“接下来,要做什么?” “这得取决于你。”纵横举起了“拍立得”,“你是打算把他交给警察,还是自己亲手解决他?” “交给警察?!”赵洛露出了一抹冷笑,“让他在监狱里无忧无虑地待上几年再出来?顺便再把我的事情当做吹牛的资本满监狱吹嘘?” “那就杀了他。”纵横指着斯奴普胸口的那把刀道,“你只要握住刀柄稍稍用力扭一下,就能割破他的心脏,让他立刻丧命。” “这么做会不会让他死得太容易了?”赵洛的神色十分恐怖,就好像是从九幽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一样。 “那你想怎么做?”纵横有些好奇这女孩子究竟能有什么创意。 第三十四章 焚烧 赵洛捡起后备厢中用剩下的碎牛仔布条,步履蹒跚地走到后备厢旁,打开油箱盖子,把这些布条塞了进去。 不一会儿工夫,布条就浸透了汽油。 在斯奴普恐惧到了极点的目光注视下,赵洛这些布条一根一根缠在了他的身上。尤其是他那根尺寸惊人的“大diao(第三声)”,更是被包得密密麻麻的。最后一根布条,被赵洛留在了油箱口。 在赵洛打开油箱盖的时候,纵横就理解了她的想法。他拿起“拍立得”相机,将整个过程都拍了下来。 对此,赵洛只是看了他一眼,丝毫没有阻止或回避的意思。 握着从驾驶座仪表盘找来的打火机,赵洛用英语对斯奴普轻声说道:“下地狱去吧!黑鬼!” 说完,她丝毫不理睬斯奴普如何呜咽挣扎,重重地阖上了后备厢盖子。然后,就用打火机点燃了留在油箱口的布条。 纵横赶紧将她扶上轮椅,推着她离开现场。 不一会儿工夫,两人身后就传来“嘭”的一声沉闷的炸响,整辆车都被火焰裹了起来,烧得“噼里啪啦”乱响。 火势烧得很旺,在这夕阳西下、天色将暗的时候,离得老远也能看得一清二楚。不一会儿工夫,医院保安就发现了这里的异状,提着灭火器跑了过来。但小小的灭火器对付这样的火灾,实在有些力不从心。等到消防队赶到,奋力将火扑灭时,整辆车已经烧得只剩下一个乌漆墨黑的壳子。 至于斯奴普,早就烧得不成人形了。 早在保安前来扑火的时候,纵横就已经推着赵洛回到了病房。 这一路上,赵洛一言不发。但涨得通红的脸色分明暴露了她内心的兴奋。 一回到病房,纵横立刻将门关上,道:“你身上有一些汽油味,赶紧去卫生间洗干净。” 赵洛抬手嗅了嗅味道,连忙点头,推动轮椅进入了卫生间。 大约十几分钟之后,赵洛从卫生间里出来。她已经换了一身干净的病号服,先前出门时穿在身上的外套被她装在一个透明塑胶袋中,平放在她的大腿上。 “我刚才发现衣服上沾了点儿汽油。麻烦你帮我处理掉。”赵洛指着放在大腿上的塑胶袋说道。 纵横点了点头,接过袋子。 “现在,你手里不仅有我纵火的照片,还有沾着汽油的衣服作为物证。有了这些,不用我去劝说,只要你把它们往我家人面前一亮,恐怕无论你提什么要求,他们都得乖乖听话吧?“ 纵横一怔,他完全没想到这个小姑娘竟然能够想到这一点。他啧啧称奇道:“刚才放火的时候,我就觉得你很不简单。但如今看来,我还是小看你了。你真的只有十三岁吗?” “这话恐怕用来形容你更合适吧?你的年纪应该比我还小一些,但你做的事情恐怕绝大多数成年人都做不到。你真的只是个小孩吗?”赵洛针锋相对地把纵横的话顶了回来。 纵横不想和赵洛在这个问题上展开争论。他说道:“也罢!你的愿望已经实现了,我们就此别过。但有一件事,我要提醒你一下。” “你说。” “你既然已经明白了我的打算,那你一定能够料想到,你以后和家人相处时,恐怕很难融洽了。这一点,你要早做打算。“ 赵洛脸上丝毫不见动摇,她用一种完全不在意的语气说道:“就算我没有杀了那家伙有怎么样呢?他们既然能那样对我,难道我还能跟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和他们在一起吗?” “你既然已经有了心理准备,那再好不过。”纵横点头道,“如今我们也算是合作伙伴。你日后如果有困难,可以通过伍尔夫医生来找我。她知道我住哪儿。” 说完,纵横便转身离开了病房。 纵横走出医院的时候,停车场上已经来了好几辆警车。警察们忙忙碌碌地拉着隔离带。纵横知道,这一定是斯奴普的尸体被发现了。 因为他还是个小孩子,无论是谁,都没有注意他。纵横就这样一手提着赵洛的衣服,一手拿着伍尔夫医生的“拍立得”,优哉游哉地往李家的方向走去。 走出医院没多久,一辆车对向驶来的车忽然停在了离纵横不远处。 “尼莫!”车里的人摇下车窗,向他喊道。 是伍尔夫医生。 纵横走了过去,问道:“伍尔夫医生,您不是回家了吗?我正打算把相机拿到你家去呢!” 伍尔夫医生上上下下地将纵横打量了一番,终于松了口气道:”刚才杰克打电话告诉我,医院发生了凶杀案。我担心你和洛,就汇过来看看。怎么样,你没受伤吧?“ “凶杀案?”纵横装出一副惊讶万分的模样,“我没听说啊!我只知道医院的停车场发生了火灾。没听见枪声啊!看见起火,我和赵洛就回病房了。” “是吗?”伍尔夫医生也是一脸迷糊样,“杰克在电话里也没有说得太清楚。也许是我弄错了。对了,你现在是回家吗?上车,我带你回去吧!” “你不去医院了?” “不去了。你和洛既然都没事,那我就回去休息了。”伍尔夫医生道。 “那好!太感谢您了。”纵横拉开副驾驶车门,坐了上去。 伍尔夫医生注意到了纵横手里的塑胶袋。她问道:“这是洛的衣服吗?” 纵横点头,道:“是的,有些脏了。我带回去帮她洗一洗。” 伍尔夫医生有些诧异地看了纵横一眼,道:”你们今天才认识,总共也就见过两次面,关系就能这么好?“ 纵横笑了:“中国有句老话,叫做‘白首如新,覆盖如故’,大概讲的就是我们这样的情况吧!” “白首如新,覆盖如故?”纵横讲得当然是英语,但他只是用英语单词把这句成语的字面意思给翻译了过来,因此伍尔夫医生听得一头雾水。 纵横解释道:“‘白首如新’的意思,是指两个人认识了一辈子,头发都白了,也不知道对方到底在想什么。‘覆盖如故’的意思正好相反,两个不认识的人驾车走在路上,车盖互相碰了一下。对了,中国古代的车都有个像伞一样的盖子,用来遮挡太阳。结果,只是车盖碰了一下,两人就认识了,然后立刻成了好像认识了很多年的老朋友一样。” 伍尔夫医生边开车边笑道:“真是有意思。看来你和洛真的是天生一对呢!” “一对?不!不!你一定是误会了。“纵横连忙解释。 “难道不是吗?”伍尔夫医生的眼中满是不信。 “当然不是。我们是朋友。但不是情侣。” “那么以后呢?” “以后也不会。” “为什么?” 纵横很想说,他已经有妻子了。可话到嘴边,他忽然想起自己的现状,忙改成了:“我有喜欢的女孩子了。” “是吗?你来米德伍德还么多久,就已经有心仪的女孩子了?” “不,是在纽约认识的。” “哦,那可真是可惜了。”伍尔夫医生一脸的遗憾。 “……”纵横忽然觉得搭伍尔夫医生的顺风车是一个错误。这女人未免太多管闲事了。 “生气了?”伍尔夫医生五十多年的人生经验不是白给的,她一眼就看出了纵横的不耐。 “不!没有!你多心了!”纵横赶忙否认,同时转移话题,“伍尔夫医生,你看起来很关心洛啊!” 也不知道是故意配合纵横,还是纵横真的问对了地方,伍尔夫医生不再纠缠于那个让纵横尴尬的问题。她叹气道:“下午洛的母亲来医院和我商量出院的事情的时候,言语间透露出的意思实在是太气人了。” “她说了什么?” “她一开始说得很可怜。说他们家刚刚被抢走了全部现金,损失惨重。他们虽然很想让洛接受最好的治疗,可是家里的经济情况实在不堪重负。而且她还有两个弟弟要上学,也需要一大笔钱。如果在家能慢慢养好的话,最好就回家静养。说实在的,那时候我虽然对他们连续好多天把洛一个人丢在医院不闻不问还有些生气,但我依旧心怀善意地猜测他们是不是因为工作太忙,导致没有时间来医院。于是,我就告诉她,考虑到他们家的实际情况,我会向院方申请,将洛的医疗费用减免一部分。一般来说,这种减免通常能免去60%到80%的费用。而剩下的费用,保险公司再承担掉一些。他们实际支付的费用会很少,甚至不用自己掏一个子。可没想到,她竟然告诉我,他们竟然没有给洛买过任何医疗保险!” “也许他们是没钱买呢?”纵横道。 “狗屁!”伍尔夫医生的情绪突然爆发了,“他们家的两个小子以前也来我这里看过病,他们的保险买的很齐全。家里三个孩子,只有洛一个人没有保险。为什么?因为他们是一家子重男轻女的狗娘养!” 眼见一个慈眉善目有些热心过度的老太太忽然间变得像个泼妇一样在骂街,纵横吓了一大跳,不由自主地抱紧了手中的塑胶袋。 而伍尔夫医生依旧没有收敛起自己的情绪。她继续骂道:“我原以为重男轻女这样的陋习早就被扫进历史的垃圾堆了。没想到时至今日,还有人会这么苛刻地对待家里的女孩!如果不是在洛身上找不到长期被虐待的痕迹,我都想报警控告他们虐待儿童,剥夺他们的监护权了!” 伍尔夫医生是骂了个痛快,可纵横却觉得自己有些发烧。因为他觉得自己也是一个重男轻女的人。最起码,他当初可是很期望妻子攸宁肚子里怀的是个带把的…… 纵横已经好些日子没有想起攸宁、想起黑虎寨了。此刻被伍尔夫医生的话语勾起了心思,顿时心中一痛。 他忙将思绪拉了回来,将注意力全部集中到赵洛的事情上去。他说道:“身体没有被虐待,可按照他们家的情况,精神上的虐待大概不会少。” 伍尔夫医生一怔,随即恢复了平静,道:“你说的对。只是……这样确实的证据太少了。除非当事人自己承认,或者洛自己举证。” 第三十五章 不孝 纵横回到李家的时候,正是李家开饭的时间。 见他回来,莉迪亚便问:“你不是说要吃过了晚饭才回来吗?怎么这么早?” 纵横没好意思说自己还未吃饭,只说:“正好遇到了伍尔夫医生。她开车搭我回来的。” 听他这么说,莉迪亚便点点头,不再言语。 纵横见李家四口人吃得正香,并且没有邀请自己入座就餐的意思,便随便打了声招呼,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晚上睡觉前,莉迪亚照例来到纵横的房间与他聊了会儿天。 莉迪亚问道:“今天去哪儿玩了?” 纵横躺在床上,半真半假地回答道:“沿着米德伍德湖转了一圈,然后去医院探望了赵洛。” “赵洛?听名字是个女孩子。她是谁?”莉迪亚一脸好奇。 纵横回答道:“就是那天在医院看到的,家里被抢劫的女孩子。” “啊!原来是她啊?”莉迪亚终于想了起来,“她怎么样,好些了吗?” “已经转到普通病房了。身体快好了。只是……” “只是什么?” “精神上的创伤,恐怕很难恢复。”纵横将赵洛家人打算让她提前出院的事情告诉了莉迪亚,并给她详细说了他分别从赵洛口中以及从伍尔夫医生那里听到的幕后原委。 莉迪亚一时也是哑口无言。过了好一会儿,她才说道:“唉!遇上那样的事情已经够不幸的了,结果还摊上了那样的家人……也许她应该申请解除那家人对她的监护权,另外找一个更好的家庭。“ 纵横想起在回家路上,伍尔夫医生也曾谈起要找证据剥夺赵洛父母监护权的事情。如今听莉迪亚也提起这件事,便随口说道:“你的想法和伍尔夫医生一样呢!她也觉得赵洛继续跟着那家人生活不是好事。但如果要剥夺赵洛父母对她的监护权,她又觉得很困难。” “其实没有什么困难的。伍尔夫医生毕竟不是法律专家。像赵洛这样,在遭到不法侵害时,监护人明明看见却躲在一旁不敢站出来保护她,回头又不愿意尽己所能给她提供医疗救助的,只要她自己提出控诉,法官百分之九十九会当场宣布剥夺她父母的监护权。还有百分之一即使不当场宣布,隔个几天也会宣布同样的结果。” 莉迪亚的俏皮话让纵横不禁莞尔。他想了想,道:“的确,脱离目前的家庭,换个环境重新生活,对她来说才是最好的选择。只是,我怕她还有思想上的顾虑。如果她自己主动要求解除父母的监护权,回头找新的收养家庭时,别人会不会觉得她不孝?” “不孝?”莉迪亚仿佛听到了一个新名词似的,微微有些错愕。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想到了什么好笑的东西似的,脸上浮现出嘲讽的神色。当然,纵横能够看出,这种嘲讽并非针对他,而是针对某个不在这里的东西。 莉迪亚说道:“关于这个问题,你尽管放心。在美国,我们不讲究什么‘孝’,我们只讲’爱‘。“ “这两个有什么区别吗?”纵横被莉迪亚的说法弄得有些糊涂。 莉迪亚解释道:“我对中国文化了解得并不多,我只说我个人的浅见。所谓’孝‘,它的理论基础,是父母对子女有所谓的养育之恩,所以子女长大后,理所当然要报答父母的恩情。是这样吗?“ 纵横点头。 “可是,父母对子女真的有养育之恩吗?” “怎么会没有呢?父母生下了子女,把孩子带到了这个世上。含辛茹苦地把孩子养大成人。这不是养育之恩吗?”纵横觉得莉迪亚的说法与常识相悖,他不由地有些着急。他觉得他必须为华夏的“孝”努力辩护一下。 可莉迪亚却摇头道:“我们先来说父母生下孩子,算不算是养育之恩。然后再讨论把孩子养大成人,算不算养育之恩。你觉得这样行吗?” 似然知道答应莉迪亚这样的要求绝对会有问题,可从表面上,纵横看出不出任何问题来。于是,他只好答应。 见他答应,莉迪亚便继续说道:“我首先问你一个问题。父母把孩子生下来,事先征得孩子的同意了吗?” “啊?”纵横完全没想到莉迪亚竟然会问这样的问题,顿时傻了眼。 莉迪亚嘴角露出些许得意的笑容,乘胜追击道:”父母为什么会孕育孩子,难道不是因为***发作的本能吗?说到底,生物的个体要保存生命、延续生命,本能便是****吃饭是保存现在生命,所以吃饭对于自己没有恩;***生出子女,是延续生命,对于子女当然也算不了恩。更何况,父母在生子女之前,根本没有征询过孩子的意见,问一问他究竟愿不愿意来到这个世上,这种强迫别人的事情,更算不上是恩情了。“ 纵横听得目瞪口呆,哑口无言。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喏喏地反驳道:“可……可你们吃饭前,不也要祈祷感恩吗?” “我们那是在感谢上帝赐予我们食物,可不是感激食物本身。” “那父母把子女养大成人所付出的心血呢?难道那不是恩情吗?”纵横赶忙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你觉得,人来到这个世界上,是享福的,还是来受苦的?”莉迪亚反问道。 “这个……”纵横一时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回答。 “恐怕还是受苦的居多吧?”莉迪亚说道,“《圣经》也告诉我们,人是带着原罪来到这个世界上的。亚当听从了妻子的话,吃了上帝所吩咐他不可吃的那树上的果子,地就为他的缘故受咒诅。从此,人类必终生劳苦,才能从地里得吃的。地必给人长出荆棘和蒺藜来,人也要吃田间的菜蔬。人必汗流满面才得糊口,直到人归了土,因为人是从土二来的。” 莉迪亚一脸虔诚地背诵着《旧约·创世纪》中的文字。 纵横被她的虔诚所感染,不敢打搅。 莉迪亚继续说道:“既然父母是带孩子来世上受苦的,那么养育孩子,其实就是在还让孩子受苦的债。竭尽全力将孩子养大成人,爱护他们、呵护他们,不是父母应尽的责任吗?为什么会成了恩情呢?” 纵横终于找到了反驳的切入口,他说道:“照你这么说,父母对于孩子没有半分恩情。那么孩子就不用对父母尽孝。可为什么很多美国家庭的子女在成人后和父母关系依旧很融洽呢?这不是孝吗?” 莉迪亚笑道:“我刚才就说过!这不是’孝‘,这是’爱‘。” 纵横顿时愣住了。这话莉迪亚刚才的确讲过,只是后来她所说的内容对纵横原有观念的冲击力实在太大,以至于他一时头昏脑涨,把它给忘了。 莉迪亚说道:“父母无恩论,其实在美国和其他受基督教文化影响的国家,基本上是人人都知道的常识。可即便这是常识,我们中的大部分人也会主动地去赡养父母。因为维系父母与子女之间的东西,从来不是恩情,而是爱。恩是道德,而爱是情感。恩情是道德约束,爱才是发自内心。父母爱子女,总是给他们自己拥有的最好一切。而只有这样,子女也才会将自己最好的一切,奉献给自己的父母。赵洛的父母既然不爱她,那么赵洛又为什么要对他们尽孝呢?“ 歇了口气,莉迪亚总结道:“所以,你的担心其实没有什么必要。如果你担心因为孝这种落后观念会影响新的寄养家庭对赵洛的感观的话,我们可以运作让她去白人家庭寄养。当然,前提是她自己有这样的愿望。“ “嗯……”纵横随口应了一声。他的心思有些乱。 莉迪亚见他脸色阴阴晴不定,知道这一回的谈话在这一方面谈得有些深。她怕纵横钻了牛角尖,便转移话题道:“你去看赵洛的时候,她态度如何?有没有表现得比较抗拒?” 被这么一打岔,纵横也回过了神来。 算了,这个问题有什么好想的?老子本就没有父母去尽孝。如今连老婆孩子也没了,都不知道有没有人为我尽孝。想得这么累干什么?!纵横这样告诉自己。 他回答道:“还好。我们是同龄人,交流起来比较方便。” “我看见你回来的时候带了一个装着衣服的口袋。那件衣服是赵洛的?”莉迪亚扫视一圈,像是在找那个口袋的样子。 纵横指了指衣柜,道:“是她的外套。弄脏了。我带回来帮她洗洗。” 实际上纵横本想在路上随便找个地方把这件衣服人掉。但因为伍尔夫医生的关系,他不得不把它带了回来。 莉迪亚顿时露出了古怪的笑容,她戏谑道:“这么快就肯把衣服交给你?没想到你还挺能讨女孩子欢心啊!” 纵横显得很无奈:“为什么你们都会这么想?” “我们?”莉迪亚指了指自己的鼻子,随即环顾左右。那样子,分明是在问:除了我,还有谁? 纵横叹息道:“除了你,还有伍尔夫医生。回来的路上,她也说了差不多的话。难道在你们心里,男女之间就没有纯粹的友谊吗?更何况,你们觉得,我现在的年龄,适合谈情说爱吗?” 莉迪亚不以为然道:“这里是美国,不是保守的中国大陆。少年人谈情说爱并不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但你要记得,一定要做好保护措施。” “什么保护措施?”纵横纵然把整本词典都背得滚瓜烂熟,也不明白莉迪亚说的究竟是什么。 莉迪亚这时候却突然有些扭捏起来,她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词来解释什么是保护措施。只好从自己房里搬来一台笔记本电脑,接上纵横房里的网线,打开了几个网页后,对纵横说道:“什么是保护措施,你自己看吧。这上面比我说得要清楚。我就不费唇舌了。” 说罢,她就快步离开了纵横的房间。 纵横被她弄得莫名其妙,直到看了莉迪亚为他打开的网页之后,才明白所谓的保护措施原来是“安全套”的意思。 这个词他当然在词典上见过,但词典中简略的文字根本无法让纵横了解“安全套”究竟是什么模样、如何使用。直到看完这几个图文并茂的网页后,他对此才算是清楚了。 “没想到,一千多年过去了,现代人对这种事情竟然也玩出了这么多花样。”网页上还有其他内容的链接。纵横随机点击这些链接,倒是顺藤摸瓜地了解了很多东西,让他大开眼界。 他回想起莉迪亚方才逃也似地离开房间的样子,又不禁有些好笑:“这女子,有时看似豪放,有时又十分腼腆。真不知道哪个才是她的真性情。” 纵横本来肚子里空空如也,饿得有些心慌。但在丰富多彩的网络世界面前,他的注意力几乎全被吸引了,到也不觉得时间流逝,更不觉得饿了。 第三十六章 跟踪 有网络消磨时间,时钟也好像比以往走得更快一些。 将近凌晨一点的时候,纵横关掉了电脑,静悄悄地打开房间的窗户,顺着屋檐和落水管,偷偷跑了出去。 为了防止被人看到,他没有走宽敞的大马路,而是在路边的树林中不断穿行,借着树影和黑暗遮掩自己的行踪。 走了大约十几分钟之后,纵横忽然停了下来。 从他从李家偷跑出来没多久,他就觉得背后好像附着什么东西一样。途中,他几次突然转身去看,却都没发现有任何跟踪者的痕迹。 但纵横并不觉得这是自己的错觉。长年在战场上一刀一枪的拼杀,培养出了如野兽一般对危险的敏锐直觉。靠着这种直觉,纵横躲过了好多次祸事与偷袭,纵横不相信这一回它会出错。 “是谁在哪儿?别藏了,我知道你一直跟在我后面,我都看见你了。”既然看不到,纵横索性诈一诈他。会不会有效果,纵横不知道,但至少能让跟踪者多一些顾忌。 可纵横没想到,他话音刚落,不远处一棵大树后面就走出来一个黑色的人影。 借着天上的星光,纵横发现那人穿着和他差不多的连帽夹克。帽子都住了脑袋,大半张脸都被一个魔术头巾遮住了,根本看不清她的容貌。 纵横只能从她的身材,判断她是一个身材匀称而矫健的女人。 而这个女人身后,背着两把长刀。 纵横眯着眼睛看着女人肩头露出的刀柄。那种刀柄和刀锷的款式纵横曾经给见过,甚至曾经亲手触摸过。 纵横问道:“你是和平饭店的人?” 纵横记得,和平饭店那把长刀的刀柄与刀锷款式,与女人背着的一模一样。 女人没有回答。她双手一举,从背后将两把长刀一齐抽出。随即左手一甩,将其中一把长刀掷向了纵横。 长刀在半空中旋转飞舞,化成一篇雪亮的圆,仿佛一轮银月,带着呼啸声朝纵横横斜过来。 但纵横却站在原地没有一丝一毫的动弹,甚至连眼神、表情都没有丝毫变化。 他就这样老神在在地看着长刀飞来、落地,插在离他只有半臂之遥的泥土地上。 他早就看出对面的女子没有杀意,也判清了刀子的飞行轨迹,因此根本没有躲避的打算。 而对于女子丢过来一把刀的意图,他心中也有数。 纵横拔起长刀,随手挥舞了几下,笑道:“刀剑无眼,在我面前耍刀弄枪,你做好受伤的心理准备了吗?” “少废话!动手吧!”女人冷冷地说道。 话音刚落,女人就拖着刀向纵横冲了过来。 女人的声音显得相当轻,但她的行动却相当老练。无论是握刀姿势还是攻击进攻步伐都在凶猛与轻盈之间做到了恰到好处的平衡。这让纵横不由得联想起正在捕食的雌豹。 这头“雌豹”在进攻时并非单纯走的直线,而是忽左忽右地有些许飘忽。纵横此前极少遇到像使用这种招数的对手。他所遇到的对手,绝大多数攻击起来都是直来直去。按照现代数学的理论,两点之间取直线,距离最近。武学招式也要遵循数学规律,只有走直线,才能用最快的速度攻击到对手。 但这头“雌豹”为什么会左右飘忽?纵横转瞬间就猜到了答案。想必这是在枪弹被发明后,武学为了适应枪弹的威力而不得不发展出的避弹方法。除此之外,这么做也许还有让对手判断不清主攻方向,从而暴露破绽的企图。 但女人的花哨招式用在纵横身上,简直就是俏媚眼做给了瞎子看,全没起半点应有的作用。 纵横身上的确藏着一把枪,就是从斯奴普身上抢来的那把。可他根本没想过要用这东西。因为他觉得用枪实在是胜之不武。 至于破绽,纵横十分清楚,任何招式都有破绽,但只要动作够快,又等于没有任何破绽。从女人的跑动速度来看,纵横可不认为眼前这个女人的动作能比他更快。 电光火石之间,女人已经冲到了纵横身前五尺处。借着冲劲,她的身子猛地一扭,整个人旋转了半圈。与此同时,她持刀的右臂也拉伸到了极处,借着这一冲一扭产生的巨大离心力,她手中的长刀拉出了一片扇形的残影,朝着纵横的胸口由下向上斜斜地削了过来。 纵横没想到女人在最后关头竟能使出这样一招,这一招的速度远远超出了纵横一开始对女人实力的预估。纵横不禁吓了一跳。 好在他反应足够快,战斗经验也足够丰富。尽管惊愕,身体却并未因此变得迟钝。他猛地向后一跃,与此同时,手中长刀抡出一道弧线,挡在了女人的刀锋前面。 “铛”的一声脆响响起,两把刀交错在一起,同时停了下来。 电光火石之间,两人对视了一眼,同时拉开距离,旋即又挥舞着刀拼杀在了一起。 短短几个呼吸之间,树林中响起了“铛铛铛铛铛”连续五声脆响,都是刀刃撞到刀刃的声音。两人你来我往,不断地朝对方的身上猛砍。纵横胜在挥刀速度够快,每一刀都是直取要害。女人胜在身法灵活,攻击角度刁钻。 这小娘皮的实力当真不错!纵横手中刀势不停,心中不由得生出了些许赞叹。 因为自始至终,纵横都没有从女人身上察觉到杀意,纵横也就没有把自己的实力全部发挥出来。表面上看,两人的确杀得难解难分,但实际上谁都没有受伤。而随着打斗时间的推移,纵横渐渐摸清了女人的招式路数,应付起来越来越轻松。而女人则越打越急,呼吸也越来越急促。 打到最后,纵横瞅准时机,故意买了个破绽,引得女人一刀向他左胁刺来。 纵横见女人上当,立刻两腿向前一滑、身子一矮,使出当初在和平饭店对付枪手的那一招,从女人的胯下钻了过去。 只是这一次,纵横并未像用筷子刺入枪手会@阴一般,将手中的刀刺向女人的下@身。早在钻过女人胯下的那一刹那,纵横已经松开了手中的长刀,转而握住女人的而脚踝,借着冲劲将她拖倒在地,让她生生摔了个嘴啃泥。 待到女人狼狈不堪地重新站起的时候,纵横已经掏出了藏在身上的左轮手枪,好整以暇地对准了女人的脑袋。 “放下刀。摘下口罩。”纵横命令道。 “卑鄙!竟然用枪,你还有没有一点习武之人的尊严?!”在枪口的威胁下,女人不敢乱动,可她的语气却是一点儿都不服气。 纵横嘿嘿笑了两声,道:“如果我没有习武之人的尊严,刚才在你现身的时候,我就已经拔枪对着你了。现在,不想身上都个窟窿眼,就把刀放下,摘下口罩。动作慢点儿,不然我一紧张,说不定就扣动扳机了。” “……”女人尽管恼怒,却也无可奈何,只好照着纵横的命令去做。 摘下口罩,纵横终于看清了女人的真面目。 说她是个女人,其实不是非常确切。她充其量只是一个刚刚成年的少女罢了。纵横估摸着,她顶多也就是十七八岁的年纪。她满面寒霜、眸中冒火,脸上分明写着“不服”这两个大字。 纵横问道:“看你用的刀,你是和平饭店的人。你叫什么名字?” “张了了。” “姓张?和平饭店的张老板是你什么人?” “是我叔叔。” “为什么跟踪我?” “陈叔把你夸得天花乱坠。我想看看你的实力。” “陈叔是谁?” “和平饭店的厨师陈师傅。” “现在你看过了,有何感受?” “不过是一个卑鄙无耻下流的臭小鬼罢了!” “你觉得我用枪是耍赖?” “难道不是吗?” “那么你的陈叔有没有告诉过你,刚才在你两腿间钻过去的那一招,我曾经在饭店里使过?” “……”女孩眉宇间一动,似乎想象到了什么。 “看来你应该是知道的。”纵横冷笑道:“难道你想跟那名枪手一样,胯下被我戳一下?” “无耻……”女孩羞红了脸,恶狠狠地啐道。 “随你怎么说吧!”纵横道,“还有个问题,我刚从李家翻窗出来,你就跟了上来。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一直在监视我的?” “从你在和平饭店大打出手之后,我们就一直在监视你。” “你们?”纵横顿时暗暗一惊。 “我叔叔手下的人。” “这么说,今天不止你一个人在跟踪我?其他人呢?”纵横快速地扫视周围,浑身的肌肉都紧绷了起来,以防突如其来的袭击。 “他们都被我打发到外围负责警戒了。如果他们都在,你以为你能这么轻易就打败我?” “呵!怎么?难道你还想几个人打我一个不成?别忘了,我年纪比你小得多。你所谓的习武之人的尊严呢?!被狗吃了?!”纵横抓住女孩言语间的漏洞不放,一阵冷嘲热讽。 “你才被狗吃了呢!”女孩被气得脸色煞白,却又无可奈何。 就在这个时候,纵横的目光越过女孩的肩膀,看到在她身后的林子外面,有个人押着另一个人走了进来。 “尼莫先生。如果不想这个女人因为你丢了性命,就请把我家小姐放了。”来人一边走一边朗声说道。 待他走得更近了一些,纵横终于看清,这是一个三十多岁、脸上有条刀疤的健壮男人。他手里拿着一把安装着消音器的枪,而被他用枪指着的,是一个纵横今天才认识的女人。 汉娜! 第三十七章 误会 汉娜脸色惨白,双眸噙泪,显然受到了极大的惊吓。【零↑九△小↓說△網】 但在听到男人要用自己当人质,强迫纵横就范后,她却出乎在场所有人意料地大喊起来:“别听他的!抓住那个女的!放下了枪,我们都得死!呜呜……呜……” 没有人能想到,汉娜竟然会有这样的勇气。男人没能在第一时间制止她,等到捂住汉娜的嘴时,她已经把该说的和不该说的,都说完了。 纠缠中,男人忽然”啊“地叫了一声,捂着手痛得在原地直跳。原来,汉娜在情急之下,竟然张嘴狠咬了他一口。 挣脱了男人的束缚,汉娜并未立刻逃走。她转过身,扑到男人身上,双手拽着枪,想要把枪从男人手里抢下来。 “快住手!”纵横急忙叫了起来。枪弹无眼,万一在争夺中男人不小心扣动了扳机,或者是走了火,那可不是开玩笑的。 张了了也意识到情况很不妙,她嚷道:“别抢!别抢!快停下!他是和你在开玩笑的!” 汉娜哪里会信?听到张了了的话,她争夺手枪的动作反而更加急迫了几分。 男人也怕误伤了汉娜,见她跟疯了一样不管不顾地来抢,他只好撒开手,任由她把枪给抢到了手里。 “不许动!举起手来!不然的话,我就开枪打死你!”汉娜举着枪对准男人。 也不知道是刚才夺枪过程中用力太猛以至于现在脱了力,还是心情太过于紧张的缘故,汉娜端着枪的手一直在颤抖。可她依旧咬紧了牙关,使劲说出了上面这段话。 男人无奈,只好把两手举了起来。 纵横想不到汉娜竟然会这么凶悍,不禁目瞪口呆。他扭头看了张了了一眼,发现她也是一脸错愕的样子。只不过,在错愕之余,张了了的脸上还有意思尴尬和恨铁不成钢的恼怒。 纵横脑子一转,就明白为什么会这样了。换成了他,如果手下人被一个没有受过训练、不会武功的弱女子轻易制服,恐怕也会露出和张了了一样的神情。 张了了故意咳嗽一声,把汉娜的注意力吸引到自己身上,道:“汉娜小姐,请你把枪放下!刚才那都是误会。张勇只是想和你开一个玩笑。” “误会?玩笑?”汉娜冷笑起来,“老娘刚才都吓尿了!你跟我说是玩笑?你当我是白痴吗?” 说着,汉娜发泄似的扣动扳机,一枪打在了张勇身前的地上。子弹击中的地方离他的脚面只有几寸。只要汉娜刚才枪口稍微偏一点点,那颗子弹就打进他的脚背了。 汉娜继续说道:“还有,你怎么知道我叫什么名字?你们是不是一直在监视我家?关于我父亲还有我姐莉迪亚的造谣帖,是不是你们搞的鬼?说!” 随着“说”字一出口,汉娜再次扣动扳机,又是一颗子弹,打在了张勇脚面前。只是这一回,子弹击中的地方比刚才那一枪,又近了几分。弹起的土块打在了张勇的腿上,将他吓得面无人色,满头满脸冒出了黄豆大的冷汗。 面对这么明显的威胁,张了了十分无奈,她扭头看向纵横,说道:“尼莫,麻烦你帮忙解释解释。” 纵横也很无奈,道:“张小姐,你觉得我的解释,她会听吗?” “你不是住在她家吗?” “可我和她今天才认识,连同现在,也只不过见了三次面而已。” “她刚才不是拼命想要救你吗?” “她哪里是要救我?她是拼命救自己,好不好?” “你们两个叽叽咕咕在说什么?尼莫!你为什么把枪放下了了?!你到底是哪一边的?”汉娜怒道。 纵横苦笑道:“汉娜,刚才真的是误会。张小姐他们并没有恶意。” “什么?”汉娜的思维顿时凌乱了,“没有恶意,他们为什么要绑架我?你有为什么要拿枪指着她?” 旋即,汉娜仿佛恍然大悟般嚷了起来:“你和他们是一伙的!对不对?我今天一到家就很奇怪,莉迪亚怎么会莫名其妙地带一个男孩回家,而我父母有这么轻易就同意你住在家里。你一定是用了什么花言巧语欺骗了他们,才让他们对你失去了戒心,是不是?你们究竟有什么目的?” 眼看汉娜陷入了歇斯底里的状态,纵横十分无奈地看了张了了一言,小声道:“你看吧!她根本听不进去。” “现在怎么办?” “只能想办法把她打晕,控制起来。等她醒了以后,慢慢再跟她解释。” “你打算怎么做?她的枪法很准,很难接近。” “你佯攻。用你一开始对我发起进攻时使用的步法,吸引她的火力,我趁机冲上去制服她。” “明白了。” 尽管纵横和张了了说话时已经十分小心,可他们的动作依旧引起了汉娜的注意。她喝道:“你们在说什么?不许说话!谁再说话,我就一枪崩了他!” 纵横调笑道:“汉娜,你怎么不自称‘老娘’了?” 汉娜一愣,正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纵横就对张了了说道:“就是现在!” 话音还未完全落下,两人就几乎同时行动起来。 张了了一个滚地翻,顺势捡起落在地上的长刀,瞬间窜到了一棵树后面。 汉娜大吃一惊,连忙开枪向她射击,却两枪都打空,白白浪费了子弹。 而纵横的动作仅仅比张了了慢了一瞬。趁着汉娜的注意力全部被张了了吸引,他在地上猛蹬一脚,鞋底掀起一大块地皮,整个人如出了膛的炮弹一样,笔直地朝着汉娜冲了过去。 汉娜虽然被张了了吸引了注意力,但借着余光,她还是能够看到纵横的一举一动。只不过,注意力被分散后,她的行动难免就要迟缓上三分。 手忙脚乱之下,汉娜根本来不及瞄准,只好凭感觉朝着纵横放了两枪。 不得不说,汉娜虽然是个女子,可枪法着实了得。尽管只是仓促设计,可射击精度却非常高。 纵横只看到枪口连续闪出两道火光,随即就觉得自己左肩好像被人拽了一下。 中弹了!但还好!应该只是擦伤。纵横立刻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有过中弹的经验,知道如果被子弹直接击中是什么感觉。两相对比,自然就明白自己所受的伤远比上次中枪来得轻的多。 两发子弹,中弹一次。说明还有发子弹打飞了。 纵横没有让汉娜有机会继续射出第三颗子弹。他一头撞进汉娜的怀里,两手瞬间握住汉娜的两只手腕,压着她一块儿倒在了地上。 汉娜惊慌失措,只觉得一团黑影裹挟着一道劲风迎面扑来,随即她就失去了平衡,直挺挺地仰面倒了下去。 虽然地上是泥地,可身上压着一个半大孩子就这样猛地拍倒在地,依旧让汉娜摔得差点儿一口气没喘上来,险些闭气昏了过去。 “放开我!啊啊呜呜呜呜……”汉两只手被纵横如箍了铁箍一般死死控制在手里,汉娜只好两腿乱踢,又是挣扎又是喊叫。 纵横见她叫得太大声,怕引来过路人的注意,忙伸嘴往汉娜嘴上一堵,不让她出声。他实在腾不出手来,只好用嘴了。 “呜!呜!”汉娜顿时惊得眼珠子都快要掉出来了。她有心用牙咬纵横的嘴,可纵横极其狡猾地每次都能躲开。 只要汉娜呲牙要咬,纵横就立刻将嘴从汉娜嘴上抬起来。而当她想要喊叫时,他又立刻将嘴堵了上去。 几次三番之后,汉娜的嘴唇都肿了。可她无论是喊叫还是咬人,都没有成功过。 与此同时,汉娜也越发地惊恐起来。因为随着两人“接吻”次数的快速增加,汉娜发现自己竟然并不是非常排斥纵横的嘴唇。 至少……他嘴里没有其他男人常有的怪味道……汉娜的心底里突然冒出来这样的古怪念头,让她瞬间羞红了脸。 纵横可不知道汉娜的心理变化,他一门心思地堵她的嘴,防她的咬,丝毫没有察觉汉娜渐渐不再试图咬他了,反而两人嘴贴着嘴的时间越来越长,彼此间也贴的越来越紧致。 纵横自己不清楚的事情,身为旁观者的张了了和张勇二人可看得十分清楚。 两人面面相觑,都不知道是该走还是该留才好。 张勇犹犹豫豫地挪到张了了身边,悄声问道:“大小姐,咱们现在怎么办?” 张了了横了他一眼,不忿道:“我靠!这对奸夫***不会一时兴起就在这幕天席地吧?” 张勇尴尬得要死,都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接口。不接口吧,好像对大小姐不礼貌。接口吧,这样的话题,他一个大男人怎么好意思和一个小姑娘聊?被老板知道了,会不会认为他是对大小姐实施性骚扰? 就在张勇胡思乱想之际,纵横终于从热吻中回过神来。他单手撑地,从汉娜身上爬了起来,顺便把她手里的枪给收走了。 而汉娜这会儿还沉醉在纵横那纯净甜美的吻之中,整个人跟喝了三五斤黄酒似的,熏熏然不知道身处何地呢! 第三十八章 招揽 张了了意味深长地笑问道:“滋味怎么样?是不是很爽?” 纵横被问得尴尬,讪讪地不知道说什么才好。【零↑九△小↓說△網】 见他这个样子,张了了不知怎么就生出了一股无名火,忍不住啐道:“小色鬼!” 听到这话,纵横顿时不乐意了。他说道:“张小姐,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讲。我刚才是忙汉娜大喊大叫,引起其他人注意。我两只手都没空,这才不得已,才用上了嘴。说起来,咱们刚才说得好好的,你吸引火力,我冲上来制服她。你倒好,打了个滚就躲到了树后面,让我一个人冲锋在前。要不是我动作还算快,非被她一枪打死不可。你看看,我肩膀上受了伤。这都是因为你的缘故!” 纵横越说越激动,说到最后,他索性把衣服领子拉开,将伤口露给张了了看。 就跟纵横受伤时的感觉一样,那颗子弹果然只是在他的肩膀上擦了一下。只是子弹速度极快,即便只是稍稍擦了一下,也依旧将纵横的肩膀犁出了一道指头般长短粗细的伤口。伤口内血肉横翻,看上去十分可怖。 张了了自知理亏,被纵横倒打一耙,哪里还敢还嘴?只好闷着头不说话。 张勇见两人气氛尴尬,忙插入其中试图缓解。他说道:“这都怪我,刚才不该自作聪明挟持汉娜小姐。本来只想做做样子演场戏,没想到弄到最后差点假戏成真。我该死!是我不好!真是对不起!幸好枪口装了消音器,否则还真的有可能把警察引来。” 张勇一个劲地向纵横道歉,纵横也不好再说什么。就在这时,纵横听到身后响起一道幽幽的声音:“这么说,我刚才被吓得歇斯底里,全都是毫无意义的自曝其丑喽?!” “汉娜!你没事吧?”纵横忙转身去看,就见汉娜已经坐起了身来。 她的脸上还残有红晕,头发也乱蓬蓬的,一副云鬓散乱、娇弱无力的模样,简直就像刚刚从云雨中醒来一般。纵横不由得心中一突、口唇干涩,心说:“真是个尤物!” 虽然自认为自己的初衷并不是要沾汉娜的便宜,可一想起汉娜那柔软温润的双唇,纵横就觉得齿颊留香、旖旎无限。情不自禁地,他就弯下腰来,两手往汉娜腋下一插,抱着她的两肋讲她搀扶起来。 这一过程中,纵横的手腕难免与她浑圆饱满的胸脯的边缘地带,有了些碰碰擦擦。 只是这一次,汉娜虽然面色有些不太好看,可身子却没有半点反抗的意思,任由比她矮小的少年将她抱起、扶稳。 张了了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心里很是不痛快。她和尼莫只是初次见面,往日里并无深交,自然无缘置喙。可她大小姐脾气发作,不表示一点儿不满又心里不痛快。于是,张了了便重重地“哼”了一声,以示心中不爽。 汉娜原本心思都在纵横身上,听到张了了的冷哼,目光就不由自主地转到了她的头上。 先前因为心情太过紧张害怕,汉娜并未仔细留意张了了的容貌。直到这时,她才发现眼前这个少女也是一个难得的美人。只是,眼下这个美人眉目含煞,似乎对于她和尼莫之间“略显亲密”的动作颇为不满。 见到此情形,汉娜心中就有了计较。 她想起先前自己被张勇持枪挟持的遭遇,肚子里就又一股怒火腾腾地往上涌。裤裆里凉飕飕、湿哒哒的触觉,更是火上浇油般增添了她的愤怒。 汉娜长到二十多岁,还从来没出过这么大的丑。如果是真的劫持那也就罢了,可这两个姓张的混蛋说什么?他们竟然声称这只是一个玩笑?! 玩笑你妹啊?!刚才要是再拖延一会儿,老娘的屎都要拉裤子里了! 如果不是势单力薄,并且知道尼莫肯定不会同意,汉娜真想往张了了和张勇两人的脑袋上各来上一梭子子弹,把他们灭口算了。【零↑九△小↓說△網】 汉娜自己丝毫没有意识到,在不知不觉中,她已经把纵横当成自己人了。 汉娜是精神学的在读博士,对心理学也有着非常深的研究,她自然看出张了了对纵横颇为在意。身为一个精神学方面的学者,汉娜很清楚女人是一种非常奇怪的生物。一样东西、一个人如果让女人觉得在意,那么,她潜意识中会把这件东西或这个人当成是自己的所有物。 既然不能再肉体上消灭你,那我就在精神上折磨你!让你尝尝失去在意的人的滋味!汉娜快速的盘算起来。 她故意露出心痛的模样,垂泪欲泣道:“尼莫……你的肩膀还疼吗?真是对不起!我刚才情绪失控了……” 女人都是天生的演员,研究精神学、学过心理学的女人更是演员中的演员。因为她们知道如何通过细微的动作和表情恰到好处地掩饰或表现自己的情绪和意图。 纵横当然毫无疑问地上了当。他呵呵一笑,道:“没事!只是皮外伤罢了。回去上点药,稍微养两天就会好。” “我当时被吓坏了。”汉娜继续说着,“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被人用枪指着脑袋,当时脑子里一片混乱,看谁都是坏人……” 纵横连忙说道:“我真的没事。汉娜,你不用道歉。换了谁在那种情况下,都不可能镇定的。” 汉娜要的就是这句话。她连忙顺杆爬道:“你真的不再怪我了?” “对!你千万不要有心理负担。”纵横十分肯定地说道。 汉娜舒了口气,道:“这样真是太好了。为了表示我的歉意,你养伤的这几天,就由我来负责照顾你吧!” “这怎么好意思?”纵横连忙推辞。 可在汉娜的再三要求下,纵横只好答应了下来。 张了了站在一旁看着两人的表演,简直就像是在看八点档的肥皂剧,十分气闷。 出于女人的直觉,她虽然猜不透汉娜的心思,却本能地觉得汉娜与尼莫变得亲近,会对她不利。于是,她插嘴道:“尼莫,你怎么不问问她,为什么半夜三更要跟踪你?” 这个疑问其实一直藏在纵横的心里,只是先前一直没有机会问罢了。听到张了了的提示,他便问汉娜:“对了!你怎么会被张勇抓住的?难道你真的在跟踪我吗?” 汉娜心里对张了了恨得要死,可在表面上她还是要装出一副无辜的模样。她说道:“我有晚睡的习惯。半夜的时候听到你那边有开窗的声音,就从窗帘缝里看了一眼。结果发现你偷偷遛了出去。我很担心,就跟在了后面,想看看你究竟要去哪儿。” “难怪我遛出来,就觉得背后好像有人。你是怎么跟踪我的?我为什么没有发现你?”纵横问道。 汉娜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瞄准镜,道:“用这个。” 纵横接过去试了一下,才晓得这是一个带微光夜视功能的瞄准镜。他惊奇道:“你怎么会有这个?” 汉娜道:“我在大学里是射击俱乐部的。假期里跟着社团里的其他人去阿拉斯加猎鹿,这是夜间狩猎的常用装备。” 这番话,不仅回答了纵横的问题,也让在场所有人明白为什么汉娜的枪法会如此准。 纵横摇摇头,没有说话。但在他的心里,对于现代科技的力量,越发地敬畏了。 眼见纵横对自己的疑问都已经释然,汉娜开始反客为主。她指着张了了问道:“你为什么半夜三更不睡觉偷偷跑出来?又为什么会和她打了起来?莉迪亚知道你的身手这么好吗?” 三个问题,就没有一个是容易回答的。纵横顿时觉得自己一个头有三个大。 “这些问题,我来告诉你好了!”张了了突然说道,“尼莫之所以会偷跑出来,是为了帮你父亲还有你姐去教训在网上污蔑你家的赵家人,让他们收回自己的言论,并公开道歉。至于我和尼莫之所以打起来,是因为我想试试尼莫的身手是不是像传说中那么好。如果真的和传说中一样,我们打算邀请尼莫加入我们。” “加入你们?看你们的做派,一定是个非法组织!对不起!尼莫不会加入你们!”张了了横插一杠让汉娜很是恼怒,不自觉地就为纵横做起了主来。 “是否加入我们,由尼莫决定。你管不着!”张了了冷冷地说道,“以尼莫的身手,待在你们家简直就是浪费。只要加入我们,不管是财富还是权势,都不是问题。” 这时候,张勇忽然插嘴道:“大小姐,您说得太多了。” “闭嘴!如果不是你自作聪明把事情搞砸了,今晚上哪里会有这么多事?”张勇不插嘴还好,一插嘴,张了了就生出了一肚子气。如果不是这家伙没及时把汉娜拦住,尼莫这会儿可能已经答应跟她走了。 张勇也是一肚子的委屈。他们虽然一直在监视尼莫,随时准备与他接触,可从来没有拟定过与李家人的接触计划。谁能想到,汉娜竟然会跟在尼莫屁股后面遛了出来?等他们发现的时候,除了用枪挟持她,已经没有别的办法了。 最悲催的是,为什么今夜行动是我负责殿后?张勇心里满满的都是泪。 第三十九章 帮忙 面对张了了明目张胆的招揽,纵横只是稍作思忖,便答应道:“我很感兴趣,但我需要见一个人,才能作出最终答复。“ “尼莫……”汉娜想要阻拦。 但纵横却朝她摆了摆手,示意她别说话。 张了了睨了汉娜一眼,问道:“你想见谁?” “和平饭店门口那把刀的主人。” “你想见我叔叔?” “那把刀是你叔叔插在石头上的?” 张了了点了点头。 “那我就是要见他。见过之后,我再做答复。” “你等我一会儿。”张了了想了想,掏出手机走到远处,打了个电话。 过了一会儿,她回到纵横近前,道:“我叔叔也很想见见你。但他最近很忙,希望你能等一段时间。” “要等多久?” “大约在圣诞节前后。” “好!那我等到那时候。”纵横说道,“那今天的事情就到此为止吧!我还有事情要做。” 张了了当然清楚他要去做什么。她问道:“需要我们帮忙吗?” “你们打算怎么帮?” 张了了道:“你觉得,那样的事情由我们出面,会不会更好些?” 纵横反问道:“那么,你知道我打算怎么做吗?” 张了了笑了:“别忘了,我们一直在关注你。你手头有什么东西能要挟姓赵的那一家子奇葩,我们也很清楚。我相信,只要把那些照片给他们看,并告诉他们,如果不按照我们的要求去做,我们就会把这些照片交给瘸子帮。为了身家性命考虑,他们不可能不答应。” 纵横知道,张了了口中的“关注”其实就是“监视”的意思。他问道:“你们既然一直在‘关注’我,那我今天那么忙活,你们也不来帮忙?“ 纵横特意在“关注”这两个字上加了重音。【零↑九△小↓說△網】 张了了明白纵横这是在表达不满。她连忙解释道:“我们一直在帮你忙啊!别忘了,你当初在医院接到的纸条就是我们送过来的。另外,今天你在小巷里做的事情,也是我们帮你处理了手尾。否则的话,你觉得警察会到现在还没有动静吗?“ 纵横想了想,点头道:“这些人情,我都记下了。以后定当相报。” “如果你答应加入我们,大家就是伙伴了,这点小事又算得了什么?”张了了依旧没有放弃当场劝服纵横的打算。 但纵横决定的事情,很少又改的。他当即回绝道:“既然已经决定和你叔叔见面后再答复,那就到那时再谈这个话题。现在,你再帮我一个小忙,我还是记你们的人情。不管以后我是不是会加入你们,人情债我都会还。” “那好吧!什么事?”张了了见他态度坚决,也只好答应。 “今天你们去劝说赵家的时候,不仅要让他们删掉帖子,公开道歉,还要交代幕后主使。没有人撑腰,我不相信他们那一家子有这样的胆子和一名知名教授以及在职的FBI探员作对。” “明白了!我一定会让人照办。”张了了重重地点了点头。 “那么,我和汉娜就告辞了。等你们的好消息。” “需要我派车送你们吗?”张了了抬手晃了晃手机。 纵横看了汉娜一眼,见她身上又是泥又是“水”,觉得她这副样子走在大路上很容易引来别人异样的目光,便道:“那就麻烦你了。” 张了了便吩咐张勇道:“你负责护送尼莫和汉娜小姐回家。” “明白!我一定干得妥妥的!”张勇顿时喜形于色。他今晚把任务干砸了,正想着怎么将功折罪,没想到机会这么快就来了。 汉娜对张勇有心里阴影,很不想承他的人情。可一想到自己眼下这幅狼狈的样子,如果换了一个人来,也就意味着又要多在一个人面前丢人。于是,她只好低着头默不作声,算是默认了张了了和尼莫的决定。 张了了打完电话之后,不一会儿功夫,树林外就亮起了雪亮的车灯光。 纵横搀着汉娜,一步深一步浅地走出树林。张勇让车上原本坐着的司机和其他人都下了车,亲自开车送纵横二人回到了家。 因为怕闹醒詹姆斯等人,纵横和汉娜没让张勇把他们直接送到家门口,而是隔着老远,就下车步行回家。 汉娜拿出钥匙正准备开门,纵横忽然抓住了她的手。 ”嘘……“纵横竖起一根手指放在唇前,示意汉娜别出声。 “里面有人。”纵横咬着汉娜的耳朵悄声说道。 汉娜惊疑不定地看着纵横,缩回了准备开门的手。 为了安全起见,纵横拉着汉娜从门前退开,弯着腰悄悄潜行到餐厅的窗外,探头探脑地往窗户里看。 屋里乌漆抹黑,除了几点微弱的电器荧光,什么也看不清。 见纵横探着脑袋看了半晌也没看出个究竟的样子,汉娜也学着他的样子,悄悄地把脑袋床沿下伸了出来。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白色的女人的身影忽然在了窗口冒了出来。汉娜就看到黑色的长发下,一双蓝汪汪的眼珠子在瞪着她。 “啊!”汉娜吓得一声惊叫,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纵横也吓了一跳,但他受惊的原因和汉娜显然不一样。 屋子里的灯被打开了,汉娜这才看清,站在窗口的是莉迪亚。 莉迪亚打开窗户,问道:“你们两个,半夜三更不睡觉,跑出去干什么?” “莉……莉迪亚?”汉娜结结巴巴地说出了姐姐的名字,“怎么会是你?” “不是我,还会是谁?难道是鬼吗?”莉迪亚说道,“汉娜,你这是怎么了?怎么一身的泥?” 汉娜红着脸,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 莉迪亚道:“你们两个打算在外面待到什么时候?邻居都要被你们吵醒了。” 先前汉娜的那一声惊叫实在是过于尖利,就跟被人捅了一刀似的,旁边房子的卧室已经亮起了灯。 汉娜最怕被外人看见自己的狼狈相,赶忙手脚并用地从地上爬起来,拉着纵横冲回大门口。 没等她掏钥匙开门,莉迪亚就已经打开了门。 纵横和汉娜进门的时候,莉迪亚嗅了嗅鼻子,随即便把食指横挡在鼻翼下,皱着眉问道:“汉娜,你掉厕所里去了吗?怎么身上一股尿骚味?” 汉娜有些气急败坏,道:“我的事你别管!我要赶紧去洗澡换衣服!” 说着,她就匆匆往楼上跑。 正好在这个时候,玛丽琳也披着睡袍出现在了楼梯上。一看到汉娜,她也吃了一惊,问道:“汉娜!你怎么了?……呜……好臭……” 汉娜这一晚上又是受委屈又是受惊吓,这时候再也忍不住了,她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一边往楼上冲,一边哭道:“你们都别问了!” “汉娜……”玛丽琳吃惊地望着消失在楼梯上的汉娜,一脸的惊愕。 她扭过头来看着莉迪亚,满脸疑问。可莉迪亚也是莫名其妙。于是,两人又不约而同地看向了纵横。 纵横耸了耸肩,为难道:“今晚的事情……嗯……说来话长……” 莉迪亚立刻意识到今晚这件事恐怕挺复杂,正想劝玛丽琳先去休息,由她问清楚情况后再告诉她,就听到门外有人在喊她:“嘿!莉迪亚!我刚才听到有一声尖叫。没发生什么事吧?” 莉迪亚回头去看,发现邻居亨伯特先生正拿着一杆猎枪站在草坪上探头探脑。 这是一个长相倜傥的中年男人,就连提着枪的样子,也跟老派的英国绅士拿着文明棍一样十分儒雅。 “晚上好!亨伯特先生。”莉迪亚连忙向他打招呼,“没事。汉娜从外面回来,在门口摔了一跤。” “没事的话那就再好不过。”亨伯特先生说道,“我还以为有小偷或强盗到你家来了。自从那些外来移民大量涌入后,这几年米德伍德的街面可不算太平。” “谢谢您的关心。我们真没事。时间不早了,您赶紧回去休息吧!” “那好!晚安!莉迪亚小姐。” 亨伯特提着枪返回自己家中。莉迪亚关上门,对玛丽琳说道:“妈妈,你也早点回去休息吧!” “可是……汉娜和尼莫……” “这里有我呢!我会把事情弄清楚的。您赶紧回房去睡吧!不然的话,爸爸半夜醒来找不到你,可是会着急的。” “那也要他能醒的过来才行!”玛丽琳哼了一声,“你又不是不知道,他这几年耳背得厉害。没有了助听器,哪怕外面有人在开枪,他也什么都听不到。” 话虽这么说,玛丽琳还是依着莉迪亚的吩咐回了自己的房间。 待待玛丽琳走后,莉迪亚立刻正视着纵横,一脸严肃地问道:“你今晚上和汉娜干什么去了?为什么她浑身上下弄得脏兮兮的?还有,为什么她的嘴唇都肿了?你和她接吻了?” 纵横一下就愣住了。他没想到莉迪亚竟然目光这么敏锐,他都没看出汉娜的嘴唇肿了,莉迪亚是怎么看出来的?还有,她为什么要关心这个? 莉迪亚见纵横发愣,面上的怀疑之色越发浓重,她又问道:“你们……不会是半夜跑出去……偷情了吧?” 第四十章 刺激 纵横本想编个瞎话随便糊弄糊弄莉迪亚,可转念一想,这样做简直就是后患无穷。【零↑九△小↓說△網】他事前并未来得及和汉娜串供,此时哪怕他这边把谎话圆得再漂亮,莉迪亚只消找汉娜稍加打听,就能将他的谎言戳得稀巴烂。更何况,他今天肩头受了枪伤,衣服上沾了血。虽然回来的路涂了些污泥加以掩饰,可若是有心,莉迪亚一定能察觉异样。到时候一旦问起,他又该如何回答? 既然如此,辛辛苦苦编一大套谎话又是何苦来哉? 一念至此,纵横索性光棍一些,将今天从早到晚所做的事情统统向莉迪亚倒了个底朝天。 纵横把这看做是对他和莉迪亚之间关系的一种考验。考验她在得知真相后究竟会怎样对待他。是会依着FBI特别探员的身份,劝他向警方自首,甚至不惜当场逮捕他呢?还是会帮着他隐瞒这些罪行呢? 纵横将根据这场考验的结果决定他日后何去何从的问题。 但是,纵横打定主意,即便莉迪亚真的要抓他,他也不会怪罪她。不管怎么说,这都是她的职责所在,纵横无可指责。更何况,莉迪亚即便这么做了,纵横其实也没有损失什么。对他来说,顶多只是会失去莉迪亚这个他来到千年之后的世界所交的第一个朋友,还有李家这个临时的安身之处罢了。纵横甚至一点儿都不担心他会因此被关入监狱失去自由。这些天以来,他已经了解了一些当地的律法。谁让他被认定只有12岁呢?俄亥俄的法律给了他不用承担一切刑事责任的豁免权。 在纵横讲述的过程中,莉迪亚基本上全程都处在瞠目结舌的状态。她掩着朱唇,不停地呢喃:“Oh,mygod……Oh,mygod……” 好不容易等到纵横全部说完,莉迪亚忍不住埋怨道:“这么大的事情,你为什么不提前和我商量?!” 纵横一听,不由得心中一动。他问道:“你不抓我吗?” 莉迪亚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叹气道:“难道在你心里,我就是那么死板的人吗?且不说你现在只有12岁。当然,你的真实年龄或许不是12岁,可谁让你的骨龄测试结论是12岁呢?根本还没满需要负刑事责任的年龄。就算把你抓起来,回头也是放出来的结果。我为什么要做这种白费力气的事情?更何况,你杀的那些人,都是黑帮分子。杀了他们也算是为民除害,杀了也就杀了。我真正担心的,是你啊!” “我?”纵横有一些感动,也有一些不解。 凭他的身手,有什么需要莉迪亚担心的? 莉迪亚忧心忡忡地说道:“你现在才12岁,就已经有了这么重的杀心。在等你长大几岁,那可如何了得?我知道,你对自己的身手很有自信,我当初在新贝德福德医院已经见识过了,的确身手非凡。可你别忘了,你当时不也被那名女杀手打中了一枪,差点儿死掉吗?后来在和平饭店发生的事情,我分析了你刚才所说的情况,当时能够杀掉那两名枪手,大概在很大程度上也是托了对手因为你是小孩子一时大意的福。可如果你的对手已经了解到你的身手呢?比如今天遇到的张小姐和她的手下。他们能够在你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利用各种先进设备监视你的一举一动,适时地对你发动攻击。试想一下,他们今天如果并不是来招揽你,而是设下伏击圈,好几把枪一起对准你,你还能打得赢吗?恐怕连逃都逃不掉吧?” 仔细想象莉迪亚设想的情况,纵横顿时悚然而惊。的确,在新贝德福德医院遇刺后,纵横的确对现代武器的威力心有余悸。甚至有些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味道。可在和平饭店枪击案后,纵横对自己的身手又恢复了信心。毕竟在对手拥有那么强大的火力的情况下,还能以一敌二干掉对手,任谁也不能不对纵横的身手伸一个大拇指。以至于纵横也情不自禁地有些狂妄自大起来,全然忘了如今的时代,有着太多他弄不明白的高科技装备,以及太多能轻易取他性命的武器。 一念至此,纵横立刻惊出了一头冷汗。他虚心诚意地低头道:“对不起!我知错了!我以后绝对不会再这么鲁莽了。” 见他这么说,莉迪亚暗地里不由地松了口气。其实,她刚才心里还藏着一个念头,一直忍着没有说出来。总局那里对纵横这样的高智商天才寄予厚望,并且命令她尽一切手段要保护好他。这样的命令下达了还没多久,如果纵横出了事,无论是被人杀了、伤了,亦或者是惹出了什么乱子,上头会如何看待她这个责任人?身为华裔,出人头地本就已经比其他人艰难了许多,如果再背上一笔不良记录,莉迪亚恐怕自己这辈子都只能在FBI最底层的职位上厮混了。甚至再倒霉一些,直接被撸掉工作都有可能。 为了几个烂命一条的小混混赔上自己的前程,这笔买卖怎么看都不合算。莉迪亚才不会做这样的亏本买卖。 莉迪亚和纵横谈了这么久,都没察觉汉娜早就洗完了澡、换上了干净衣服,躲在一楼和二楼之间的楼梯拐角处,将他们的谈话内容一字不漏地偷听了去。 汉娜万万没想到,尼莫这个刚刚认识一天,并且在今天晚上带给她极大惊与喜的男孩,背后竟然还藏着这么多的黑暗秘密。 她激动得浑身都在发抖。听到纵横真的杀过人,而且不止杀过一个人,她当然感到害怕。可在害怕之外,她更多地却是赶到了一种名为刺激的情绪。 没错!刺激! 汉娜从来就不是一个循规蹈矩的人,更不是一个正义感爆棚、信奉所谓政治正确理念的人。否则的话,她也不会在上学期间那么努力练枪,并加入狩猎俱乐部了。 听到纵横杀过人,她一开始想到的和一般人没有什么两样,那就是报警。可当听到莉迪亚说她不会抓纵横的理由后,她又立刻推翻了自己原来的想法。 知姐莫若妹,莉迪亚心里究竟在打什么主意,汉娜不用听她说,就能猜出个七七八八来。她知道莉迪亚顶着一副典型华裔的面孔,爬到如今的位子上,究竟有多么不容易。她不想怕坏姐姐迄今为止的努力,虽然她们姐妹从小到大生过的矛盾也不少。 更重要的是,她很赞同莉迪亚的观点。纵横杀的只是一些黑帮分子罢了。她和莉迪亚不同,这些年经常回米德伍德居住,深知当地居民对黑帮分子,尤其是那些非洲裔黑帮分子的痛恨。对于纵横杀掉那些黑帮分子,她由衷地觉得杀得好!杀得妙!杀得呱呱叫! 她甚至还生出了一种莫名的优越感——俱乐部的那些碧池不过是找了个曾经猎过一头熊或一头鹿的男朋友,就天天拿着照片在老娘面前大秀特秀,一个劲地吹嘘她们的男朋友如何拥有男子气概。看看尼莫!人家杀的可是正儿八经的黑帮分子!老娘的男人,不仅是块小鲜肉,还是一个城市义警、一个超级英雄呢! 于是,汉娜又想起了在树林里与纵横激吻的经历。回忆到激动处,汉娜红霞满面、娇喘吁吁,两条大腿不自觉地绞在了一起,夹得她从身体深处生出一股强烈的快感,让她连灵魂也不自禁地战栗了起来。 过于沉醉于自己的幻想,汉娜的动静难免就大了些,以至于楼下的纵横和莉迪亚都听见了她发出的异响。 莉迪亚喊道:“汉娜!是你吗?你在做什么?” 糟糕!汉娜浑身一震,瞬间回过神来。她连忙从藏身处走出来,想要装作若无其事地样子走下楼来。可没想到她刚才用力太猛,以至于这会儿整个身体都处于不协调的状态。她才在楼梯上跨下一步,就两腿一软,只来得及发出“啊”的一声,整个人仿佛推金山倒玉柱一般地朝楼梯下栽了下去。 “不好!”纵横惊呼道。 眼看汉娜这一跤都摔得整个人在空中放平了,纵横赶紧冲了上去。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纵横飞身冲到了汉娜斜下方的楼梯上,两臂一张,将汉娜搂进了自己的怀里。 只是纵横情急之下全然忘了,他眼下的身体并不是当初还在唐朝时将近两米的彪形巨汉,而是一个还未发育的12岁小男孩的身体。这样孱弱瘦小的身材,又如何能挡得住汉娜这样一个全熟大美人疾冲而下带来的势能?于是,汉娜的身子刚撞进怀里,纵横就觉得自己整个人也腾空而起,向后仰面倒了下去。 随着“咚咚咚咚”几声闷响,纵横充当了汉娜的人肉滑板,搂着她用脊背生生从楼梯半中央滑落到了一楼客厅。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莉迪亚吓得脸都白了。她赶忙冲了上去,将汉娜从纵横身上硬拽开,呼喊道:“尼莫!尼莫!你怎么样了?” 与此同时,莱迪亚的两只玉手快速地将纵横从头到尾摸了个遍,连胯下和股缝也没放过。 第四十一章 错误 从这么高的楼梯上摔下来,纵横当然不可能安然无恙。而他怀中还抱着汉娜,更让他的伤势加重了几分。为了让汉娜免于伤害,纵横几乎拼尽全力,用自己身体的各个部分充当汉娜的肉垫。当纵横终于滑落到楼梯最下面时时,他的整个后半片身子,从后脑勺到脚踵,已满是擦伤。而他肩部原本已经止住血的伤口也再次撕裂开,并涌出了鲜血。 莉迪亚在纵横身上乱摸的时候,因为后脑勺碰到冲击,纵横一时还有些发昏,即使被触碰到擦伤处,他也没有意识到那里已经受了伤,更没感觉到疼。直到肩部的伤口被碰到,他才下意识地喊了一声“疼”。 莉迪亚见状,忙重点检查这一部位。自然而然地,她察觉到了在衣服之下,纵横肩部的皮肉有些异样。而更重要的是,她的手指变成了殷红色——从伤口涌出的鲜血此时正好渗透了纵横涂在衣服上的污泥,染上了莉迪亚的手指。 莉迪亚脸色大变,她立刻扶纵横坐起,两手拽住纵横上衣的下摆猛地一掀,将纵横的上衣扒了个精光。 于是,纵横肩头的伤口,便没遮没拦地暴露在了莉迪亚的眼前。 “这是怎么回事?!”莉迪亚的眼睛都红了,气冲冲地质问,“你不是说你只是被树枝划伤了吗?我是医学博士,你别想骗我!这分明是枪伤!” 纵横这时也从晕乎乎的状态中稍稍清醒了一些,他悄悄看了汉娜一眼,见她面色苍白地站在莉迪亚身后,便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轻描淡写道:“只是小伤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养几天就好了。” “小伤?!”莉迪亚又气又急,“你这里的肌肉组织都已经受损了。开枪的人只要瞄准的时候稍微偏一点,你这只肩膀就被废掉了。甚至有可能他当时瞄准的就是你的胸口或你的头部,否则的话怎么可能打在你的肩膀上?” 气急败坏之下,莉迪亚的呼吸有些急促。她用力喘了几口气,这才把气息喘匀。她追问道:“告诉我!是谁开的枪?我一定要让他付出应有的代价!” 说这话时,莉迪亚的表情很狰狞,语气很凶狠。纵横清楚地看到站在她身后的汉娜被吓得浑身一颤,连嘴唇上的血色也吓没了。 “你就别管了!真的是小伤,她已经跟我道歉了。”纵横含糊其辞道。 “是张了了吗?”莉迪亚依旧紧盯不放。 “不是。”纵横想都不想就回答道。 “是她的手下?!”虽然是疑问句,可莉迪亚的语气怎么听都笃定无比。想必在她看来,会朝纵横射击的,不是张了了就是她的手下。既然纵横已经否认是张了了开的枪,那么唯一有嫌疑的就只能是张了了的手下了。 可对于这个问题,纵横却没有像刚才那样后立刻斩钉截铁地回答了。就目前的情况来看,声称是张了了的手下开的枪,是最简单的应对办法。可纵横却不愿意冤枉一个无辜的人。于是,他只好支支吾吾顾左右而言他,就是不肯说出究竟是谁打伤了他。 眼看莉迪亚逼得越来越急,汉娜终于撑不住了。她虚弱地说道:“莉迪亚,别问了……是我……” “什么?!”莉迪亚顿时傻了眼。她缓缓转过身,脸上满是不敢置信。 “是我!是我开的枪!”汉娜咬着牙,说出了真相。 “……为什么?”莉迪亚的嘴巴张合了几次,终于问出了这三个字。 “我……我当时还以为尼莫和他们是一伙的……我很害怕……所以……”汉娜红着眼圈,断断续续地坦白了她今晚的所有行动,包括她如何惊慌失措、情绪失控朝着纵横开了枪的事情,都竹筒倒豆子般说了出来。而这些,都是纵横先前没有告诉莉迪亚的。 当然,她没傻到将与纵横“激吻”的事情说出来。 “你!”莉迪亚气得浑身发抖,两只拳头捏得手指头都发了白。 片刻之后,她终于忍不住,扬起手来就往汉娜脸上扇了一巴掌。 “啪!” 这一巴掌,扇得又香又脆,汉娜的脸上很快就浮出了五个红指印。 “莉迪亚!”纵横压着嗓门叫了起来。事发仓促,纵横根本没有反应过来,眼睁睁地看着汉娜挨了打。而之所以压着嗓门,是怕声音太大,吵到不久前刚刚上楼休息的玛丽琳。 至于詹姆斯,反正他睡觉肯定不会戴助听器,拿个喇叭喊他都照样睡得直打呼噜。 纵横走到汉娜身边,看了看她脸上的指印,又看着莉迪亚,质问道:“汉娜已经跟我道过歉了!我也原谅她了!你为什么还要打她?!” “为什么?!”莉迪亚的气势活像个女王,“我是要让她牢牢记住,一个人是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的!她今晚犯的错误实在太多了。发现你偷跑出去,没有告诉我,就偷偷跟踪,这是第一个错误。你分明已经跟她解释了那是个误会,可她不但没有听,还任由自己的思维钻入牛角尖,以至于后来胡乱开枪伤了人,这是第二个错误。回到家中,没有主动坦白自己的过失,这是第三个错误。你觉得,我不该打她吗?” 不管莉迪亚说的到底有没有道理,她毕竟是汉娜的姐姐。所谓“长姐如母”,莉迪亚铁了心要教训自己的妹妹,身为外人的纵横一时真的不太好插手。 他只好劝道:“那你现在打都打了,气也该消了。你看汉娜脸上的指印,恐怕到明天也很难消褪。打人不打脸,你让她怎么出去见人?” 听到这话,莉迪亚真想再给汉娜一个巴掌,顺便也给纵横来一下。怎么着?我给你出气,结果倒是我做了恶人了?不对劲!十分不对劲!这两家伙绝对有“奸情”! 想到这里,莉迪亚十分气不顺,可她毕竟不是没有脑子的泼妇,也不是幼稚的小女生,知道这时候继续闹下去对她很不利。于是,她假意退让一步道:“既然你这么说!那这次的事情就此打住,以后再也不提。汉娜,你去冰箱里拿冰块敷脸。尼莫!你去把身上洗干净,然后在卧室等我。” “在卧室等你?做什么?”纵横问道。 汉娜眸中也显出了异色,显然也对莉迪亚的居心感到十分的怀疑。 “帮你清洗伤口。难道还会陪你睡觉不成?”莉迪亚一语双关地说道。 纵横顿时想起刚来米德伍德那天晚上的旖旎,顿时什么话都说不出口,灰溜溜地上了楼。 莉迪亚送纵横进了卫生间,随即返回一楼,一把将正用毛巾裹着冰块敷脸的汉娜按在了墙上,恶狠狠地问道:“你今天晚上和尼莫做了什么?接吻了?” 汉娜低着头,用毛巾挡着自己的脸,冷冰冰地回答道:“我不知道你在胡说什么。” 莉迪亚呵呵冷笑了几声,道:“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从小到大,你最讨厌的就是我,最喜欢干的事情就是从我手里抢东西。小时候的玩具、书本,甚至是一块橡皮擦,如果是我有的,而你没有,你就会千方百计抢过去。抢不到,你就会处心积虑地毁掉它。长大以后,你虽然不再明着干这样的事情,可背地里的小动作可不少。内斯是这样,杰克也是这样。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和杰克之间的事情。上午你回来的时候,你们两个人的表情我可都看在眼里。怎么?现在觉得尼莫很特别,又想从我手里把他撬走?” 汉娜原本一直低着头不敢看莉迪亚,直到听她说完这番话,她猛地抬起头,死死地盯着莉迪亚的眼睛,语气冰冷得如同南极冰盖下一万年的冻土:“是又怎么样?你又有什么资格对我说这些话?从小到大,我、内斯还是你,三个人之中只有你最受爸爸妈妈的瞩目。爸爸觉得你遗传了他的黑头发和黄皮肤,是我们兄妹三人之中最像他的。妈妈也因为你的蓝眼睛,觉得你是她的化身。我和内斯无论怎么努力,爸爸妈妈都只会轻描淡写地说一句‘不错’。只有你,哪怕只是在一次微不足道的测验中拿了一个全班百分之九十九的人都能拿到的‘A’,爸爸妈妈都会欢天喜地的庆祝一番。你是全家人的焦点,是所有人都要捧在手心里的公主!只要家里人有一点点忽视你,你就要寻死做活!你十五岁那一年,内斯正好要考大学,你为了阻止他去哈佛,竟然故意跳湖里表演了一场自杀闹剧!闹得沸沸扬扬,让我们家成了整个米德伍德的笑话。爸爸的身体本来好好的,那以后每况日下,明明年纪还不算大,已经老得连耳朵都聋了。你明明不喜欢杰克,就因为学校里的女生都喜欢他,所以你故意去引诱他,让他爱你爱得发狂,最后却借着上大学的机会突然抽身,好多年不回家,也不和他联系。你知道杰克那些年有多痛苦吗?没错!我是挑拨过你和内斯的关系,我也曾经和杰克有过一段恋情。那又怎么样?我从小就恨你!凡是你喜欢的,我就一定要抢走!抢不到!我也一定不会让你得到!” 第四十二章 母性 姐妹两人互相撕得起劲,全然没有意识到一个问题,那就是她们不约而同地错估了纵横洗澡的时间。【零↑九△小↓說△網】 女人洗澡是一件非常花功夫的事情。仅仅洗头一项,就有冲洗***抹洗发露、揉搓抓挠、冲洗泡沫、涂抹护发素、冲洗泡沫、擦拭吹干等多道工序,更何况女人对自身肌肤的护理,手续比起保养头发来说,只会多不会少。因而莉迪亚和汉娜都一直纵横需要在卫生间待上好长一段时间。全然没有意识到,像纵横这种糙老爷们,洗个澡也就几分钟的工夫。当纵横穿上干净衣服走到楼梯转角时,正好听到了汉娜信誓旦旦要夺走姐姐一切的宣言。 纵横从来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成为两个女人争锋的道具,心里顿时有些不舒服。但他没有出声,只是静静地站在楼梯拐角,等着听这两个女人还会说些什么。 就听莉迪亚说道:“你真是疯了!尼莫才十二岁!你究竟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汉娜毫不相让地顶了回去:“我胡思乱想?看看你自己和尼莫说些什么话吧?分明是你先故意挑逗他在先!你先好好想一想你对待你的态度吧!你心里真的把他当成是个十二岁的孩子吗?” 汉娜的话,仿佛一根针一样,一下子就戳中了莉迪亚内心最隐秘之处。尽管她极力掩饰,可汉娜身为她的亲妹妹,又怎么可能察觉不到她内心的动摇? 汉娜冷笑道:“被我说中了心事,对不对?你自己都把他当男人看待,却让我把他当孩子,凭什么?别忘了,你的年龄比我大整整七岁!” 莉迪亚强打精神,反驳道:“尼莫是FBI总局指定的重要保护对象!我是他的保护人!” 汉娜满是不屑地说道:“保护人?说得真是冠冕堂皇!” “你这么阴阳怪气是什么意思?不是保护人,还能是什么?”莉迪亚立刻反驳。但她的语气落在纵横的耳中,总有些心虚的味道。 难道莉迪亚真对我有所隐瞒?纵横心中一动,耳朵不由得又伸长了几分。 汉娜冷哼道:“是什么,你心里清楚。别忘了,我的导师是FBI的顾问。对于你们FBI背地里那些见不得人的事情,我不能说全然了解,但也知道个大概。这些年,但凡是来到美国的高智商天才,哪个没有被你们列入监视名单?监视、劝说,或者说是策反,想方设法让这些人留在美国,为美国效力。更何况尼莫这种能文能武的天才?你能说,你这些日子对尼莫所做的一切,没有让他留在美国为美国效力的意思?” 莉迪亚沉默了一会儿,问道:“我和尼莫的对话,你刚才听到了多少?” 汉娜傲然道:“该知道的我都知道了。” 莉迪亚又是一怔,过了片刻,方才虚弱地说道:“你知道的太多了……” “那又怎么样?难道你想把我抓起来?还是杀了我灭口?”汉娜冷然道。 莉迪亚无力地呢喃道:“你的脑子里究竟在想什么?” 见她这个样子,汉娜得意地笑了起来:“你说,要是我把你的真实目的告诉尼莫,他会怎么样?” “不要!”莉迪亚惊呼起来。 “不说也可以。但你要做几件事情。能做到的话,我一定把我这张嘴闭得死死的。” “……什么事?” “跪下来!道歉!求我!” “什么?” “要我不告诉尼莫,也可以。向我道歉,说你不应该动手打我。跪下来求我!求我不要把这些告诉尼莫。【零↑九△小↓說△網】并且保证以后无论我做什么,都不能妨碍我!”汉娜说道。 “你……” 姐妹俩的对话,让纵横一颗心不断地往下沉。尽管他很早就明白,人与人之间很难有纯粹的掺杂利益目的的关系,可在他心里,莉迪亚一直是不同的。他很难相信,莉迪亚会对一个十二岁的孩子有什么不良企图。可汉娜的话,无疑戳穿了纵横的美好幻想。原来,一切都是骗局。难怪莉迪亚会对他这么好……难怪莉迪亚会主动钻到他床上陪他一起睡……难怪莉迪亚总是有意无意地向他灌输美国的好,还总是拿中国作为反面教材,来和美国进行对比…… 顷刻间,无数个难怪涌上纵横心头。 他实在听不下去了,轻手轻脚地走回二楼,故意用力开关卫生间的门,重手重脚地走下了楼梯。 待他回到一楼时,莉迪亚和汉娜已经像没事人一样坐回餐厅。汉娜依旧用裹着病的毛巾敷着脸,而莉迪亚面前放着一个急救包。 “你洗完了?赶紧过来,我帮你处理一下伤口。”莉迪亚向纵横招呼道。 “好!”纵横装得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坐到了莉迪亚身边,脱去上衣,露出了伤口。 莉迪亚仔细端详着他的伤口,皱眉道:“你刚才花了那么多时间洗澡,怎么就没有好好冲洗你的伤口吗?污染物还是这么多。” 纵横知道这个问题回答得不好,就会暴露他偷听的事实。他装出一副苦脸,说道:“自己清洗不太方便。而且水冲在伤口上,实在太疼了。” 莉迪亚被纵横的表情逗笑了,她说道:“你杀起人来手段那么凶狠,我还以为你不会怕疼呢!” 说这话时,莉迪亚故意扫了汉娜一眼, 纵横苦笑道:“你太高看我了,我又不是妖怪,怎么可能不怕疼?” 莉迪亚想想也是,再怎么凶残的杀手,都是对别人凶狠,对自己特别软弱。想来尼莫也是如此。 她哪里知道,纵横之所所以这么说,完全是偷听到了先前她和汉娜的对话。以纵横天生的禀赋,这样的伤口,和普通人偶尔患上的口腔溃疡没有什么两样,哪怕伤口再怎么脏,不出两日,也能结痂痊愈,连药都不用敷。 她打开急救包,取出一大瓶酒精棉球,道:“忍着点!我先给你清洗伤口,会有些疼。” 说着,她便用镊子夹着一大团酒精棉球,在纵横的伤口上使劲地擦拭。 纵横只觉得自己的肩头火辣辣地疼,即便咬着牙关,也忍不住发出了哼哼哧哧地呻吟。 但莉迪亚不为所动,全神贯注地帮他做着治疗。 站在一旁的汉娜看得仔细。虽然疼的不是她,却也感同身受般的面色惨白。她忍不住伸出一只手,握住纵横的手,好像这样就能帮他抵御疼痛一般。 而最让她触目惊心的,无异于纵横遍布全身的大大小小的旧伤痕。 这孩子究竟经历了什么?怎么会有这么多的伤疤?汉娜看得心惊胆战。 她对纵横了解的不多,只是从詹姆斯和玛丽琳那里知道他是一个记忆力特别强悍的天才,又通过偷听纵横和莉迪亚的谈话得知他对付敌人时究竟有多么心狠手辣。可此时,当看到纵横身上蜘蛛网一般错杂交织的伤疤后,她忽然之间就没有了与莉迪亚争锋的心思,只剩下对纵横的关心与心疼。 若非遭遇过种种磨难,这个男孩又怎么可能在区区十二岁的年纪,就用那么大的本事? 不知怎么的,二十岁出头、从来就没有做过母亲的汉娜,忽然之间就明白了什么是母性。 …… 第二天早晨,当纵横按照往常一样,来到李家餐厅吃早餐的时候,发现昨日笼罩在李家四口人脸上的阴霾忽然之间就消失不见了。 坐到餐桌边,看着不停点击着笔记本电脑的触控板、一脸笑意的詹姆斯,纵横悄悄地问莉迪亚:“詹姆斯今天怎么了?看他喜气洋洋的样子,赵家的问题解决了吗?” 莉迪亚凑到他耳边,说道:“这还用说?你昨天让赵了了帮忙还真是找对了人。今天一早起来,网上那些针对詹姆斯还有我的帖子就已经被原帖主删了个一干二净。原帖主还在米德伍德的两个只要BBS上贴出了致歉信,公开承认他们是造谣生事,并为此道歉。” 纵横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这一顿早餐,李家上下吃得是开开心心,无比愉悦。纵横在早餐时接到了来自赵了了的电话,明白了整件事情的原委。 但和李家的欢快氛围相比,赵家上下在这一天造成却是一片愁云惨淡。 就在这一天的凌晨,他们家的电线被人给剪了,以至于家里在抢劫案后安装的各种监控设备全成了睁眼瞎。一伙蒙面黑衣的强人闯进了赵记中餐馆的二楼,将赵家除了还在住院的赵洛之外的所有人都抓了起来。在一番威逼利诱之后,赵家人很快就表示会尽快消除对詹姆斯一家的不良影响,并交代了在背后支持他们的幕后主使。 凯瑟琳·露丝·莫莱蒂,以及她的搭档罗杰·普罗伯特,就此落入了以张了了未收的和平饭店众的目光之中。而纵横和莉迪亚早就知道莫莱蒂这个女人为了达到目的是不会轻易善罢甘休的。 两人很轻易地就猜出,莫莱蒂之所以指使赵家人紧咬着莉迪亚一家不放,正是为了搞臭莉迪亚的名声,从而使她能够接管纵横的保护权。 第四十三章 化妆 “莫莱蒂……” 听到这个名字,莉迪亚自得知赵家撤帖道歉后的好心情顿时荡然无存。【零↑九△小↓說△網】 尽管她尽力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但纵横却从她不停跳动的眉梢和紧绷的嘴角,察觉出她内心的愤怒。 看她的样子,如果莫莱蒂此时胆敢出现在莉迪亚的面前,或许她真的会和昨晚上一样,再次高高扬起她的手,在莫莱蒂那张俏脸上也留下五个指印。 说起指印,吃早餐的时候,汉娜的座位就紧挨着纵横。可离得这么近,纵横却没能从汉娜脸上看到半点儿巴掌印的痕迹。纵横一开始还以为汉娜拥有和他一样快速痊愈的本事。可在仔细辨认之后,纵横发现汉娜脸上似乎覆盖了一层细腻的粉。这种粉似乎是用油调制,与皮肤的颜色一模一样。只是这层粉十分细腻,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 纵横当然不会傻到在李家四口人都在场的餐桌上,说破这件事。直到上午莉迪亚开车去芝加哥找莫莱蒂算账,詹姆斯去学校上课后,纵横才找了个机会,单独和汉娜谈起了这件事。 “你想知道这是什么?”汉娜拿出一个婴儿巴掌大小的小圆盒,“这是遮瑕膏。” “遮瑕膏……”纵横若有所思地咀嚼着这个词。 顾名思义,这东西能遮盖人脸上的瑕疵。 果然,汉娜解释道:“这其实是一种粉底。一般抹在脸上用来遮盖黑眼圈、粉刺、雀斑和毛孔的。只是这一回被我用来遮盖莉迪亚的巴掌印罢了。” 提起被莉迪亚扇了一巴掌的事情,汉娜的语气中充满了愤恨。 纵横有些奇怪,问道:“既然还在生气,为什么还要遮起来?让詹姆斯和玛丽琳看到,不是更好吗?” “我不想让他们知道昨晚上的事情。他们年纪大了,如果为了我忧虑成疾,那我罪过就大了。” 纵横理解地点了头。他打开遮瑕膏盒子,在汉娜的指导下,用盒子内自带的化妆棉往自己脸上抹了一点。再用盒内的小圆镜照了照,发现脸上的瑕疵果然被遮得严严实实。那一片的肌肤看上去细腻得仿佛刚出生没多久的婴儿的皮肤一般。 “幸好昨晚上及时用冰冷敷了,没有肿起来。否则的话,除了遮瑕膏之外,还要用上其他化妆技巧,才能把掌印掩饰掉。”汉娜在旁说道。 真是神奇的化妆品!纵横咋舌不已。唐朝的妇人虽然也化妆,但都是些酒晕妆、桃花妆、飞霞妆、三白妆、泪妆、啼妆、血晕妆、落梅妆之类大开大合的妆容。这种化妆方式,简直就是在比赛谁用的化妆品更多更艳,谁的脸更花哨一般。哪像现代的化妆品这样接近人的肌肤本色? 看着镜子里那一块比周围皮肤明显白皙鲜嫩的脸皮,纵横忽然心念一动,问道:“如果是黑人的话,如果涂上这种遮瑕膏,岂不是也能扮成白人或者黄种人了?” 汉娜答道:“那是当然。这款遮瑕膏的遮盖力非常强。哪怕皮肤黑得跟墨水一样,也只要涂上薄薄一层,就能让人变得跟漂白过的一样。只是一般没人会这么做。” 纵横顿时来了兴趣,追问道:“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汉娜被问得有些奇怪。 “为什么没人会这么做?” “你想想典型的黑人面孔是什么样的?他们的面部轮廓和五官,就算染白了,和白种人的差异也很大,别人一眼就能看出他的真实身份。除非用上其他的化妆技术,甚至整容,那才行。” 纵横想了想他迄今为止看到黑人,的确如汉娜所说的那样。就他们的大鼻头和阔嘴唇,可不是涂一层白漆就能冒充白人的。【零↑九△小↓說△網】 他琢磨了片刻,又问道:“那么反过来,一个白人或黄种人,如果要化装成黑人,是不是就要简单一些?会不会有一种遮瑕膏和这种相反,是让人涂了以后会变黑的?” 汉娜更加奇怪了,她没有回答纵横的问题,反问道:“你是怎么了,为什么一直缠着我问这个?” 她盯着纵横,又问道:“你该不会是想化装成黑人去做坏事吧?” 纵横哪里会承认?他连忙说道:“怎么可能,你想多了。我只是好奇罢了。” 汉娜哪里肯信?她又逼问了几番,纵横却始终不说实话。 汉娜被纵横的顽固弄得有些恼火。她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了几圈,心里面突然冒出来一个整蛊的念头。她故作神秘地问道:“既然你对化妆这么感兴趣,要不要体验一下能把一个人变成另一个人的化妆术?只是,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纵横见汉娜神色古怪,知道这里面一定有问题。可他对此实在是太好奇了,思忖良久,最终还是说道:“你先告诉我是什么条件。” “化妆过程中必须全听我的,让你干什么就干什么。化完妆之后要让我拍一张照片。”汉娜说道。 “你这可不是一个条件,而是很多个,好不好?” “你就说答应还是不答应吧!” “可以拍照。另外,让我做的事情只限和化妆有关。” “成交!” 汉娜兴冲冲地拉着纵横回到自己房间,让他在化妆镜前、背对着化妆镜坐下。 接下来的一个多小时,纵横基本上是闭着眼睛让汉娜在自己的脸上折腾。也幸好他定力十分强,竟然就这么纹丝不动地坐着,期间连卫生间都没去过一趟。 因为是闭着眼睛,纵横根本弄不清楚汉娜究竟要把他化装成什么样子。他只知道汉娜一会儿用这个东西在他脸上抹一抹,一会儿用那个东西在他脸上掸一掸,一会儿又用笔在他脸上描一描。甚至还用夹子夹他的睫毛。 纵横不动化妆,只以为这一切都很正常。直到汉娜让他睁开眼睛,看到汉娜提着一身连衣裙贼兮兮地朝着他笑,纵横才觉得事情有些不妙。 他赶忙转身去看镜子。 不看不要紧,这一看,差点儿让纵横气炸了肺。 汉娜的确信守承诺,通过化妆让他变了个人。可纵横只想化装成一个白人或一个黑人,却从来没有想过要变成一个女人。 而且还是个非常漂亮的美少女。 她有着长长的睫毛、大大的眼睛、鲜嫩的肌肤、艳丽的朱唇,只要不去注意眼睛里的怒火,怎么看都是一个楚楚可怜、惹人怜爱的小美人。 “汉娜……”这个名字,纵横是从嗓子眼里硬生生憋出的。如锯子锉刀般生硬的语调,充分表现了纵横此时的愤怒。 可汉娜却还不怕死地往火里浇油。她将那身连衣裙递到纵横鼻子尖前,道:“这是我十几岁时穿的裙子,今天便宜你了。赶紧换上吧!” “……” 见纵横不伸手来接,汉娜又道:“怎么,难道你相反悔吗?你别忘了,你可答应我只要是涉及化妆的事情,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的。换衣服也是化妆的一部分。赶紧换上,我还等着拍照呢!” 纵横万般不愿,可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想收也收不回来。被挤兑得没办法,他只好换上了这身裙子。 好在汉娜在达成既定目的之后并未继续搞怪,简简单单拍了一张照片后,就此罢手。随即便为他卸去了一脸的妆容。 虽然被汉娜整蛊了一回,但纵横总算是明白了化妆术究竟有多么神奇了。 待卸妆完毕,纵横立刻向汉娜提出要求:“教我,化妆术。” “不教!”汉娜却没有答应纵横的请求。 “为什么?”纵横觉得这女人有些不讲理。 “我先前问你是不是想化装成黑人去做坏事,你一直不肯说实话。我为什么要教你?”汉娜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回答道。 纵横这才明白,症结原来是出在这里。他只好老实回答道:“好吧!我说实话。” 汉娜没有作声,盯着纵横等他的回答。 纵横道:“没错,我是想化装成黑人的样子,去做点事情。或者不是黑人也行,只要能让人觉得化妆后的我和原来的我没关系。但我要做的事情和坏事无关。” “既然不是坏事,那你说出来又有什么关系?”汉娜还是紧盯着不放。 纵横无奈,只好继续说道:“好吧!你也知道,这些日子我一直住在你家,而且以后可能还会继续住下去,这让我觉得很不安、很不好意思。我得想办法去弄些钱来。” “弄钱?怎么弄?和化妆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我打算出去替天行道、劫富济贫。如果化装成黑人,我觉得会更方便一些。” “什么?你要去抢劫?”汉娜惊呼。 “小点儿声!不是抢劫!”纵横连忙分辩道,“你也看到了,米德伍德的黑帮现在越来越嚣张了,我打算暗地里收拾几个特别嚣张的,顺便从他们身上搞些钱花花。” “你疯了?”汉娜一脸的不可思议,眼神仿佛就在看一个疯子一样。 可这样的想法对纵横来说,实在是太正常不过了。谁让他本来就是个山贼头子呢?他知道,他的计划要顺利实施,必须得获得汉娜的支持。 好在,他对于做这种事,有着自己的一套说辞。他相信,这套说辞一定能够打动汉娜。 第四十四章 说服 纵横用一个问题作为这场说服工作的开始。【零↑九△小↓說△網】他问道:“昨天晚上,我和莉迪亚在楼底下谈话的内容,你躲在楼梯拐角那儿,全都偷听到了,对吧?” 汉娜顿时一窘,她本来以为纵横和莉迪亚全都已经忘了这件事。如今纵横既然提起,她也无法否认,只好红着脸说道:“是……我都听到了……” 纵横本以为她会否认,原本准备好的反驳的话只好拦在了肚子里。他说道:“那你应该知道,昨天我杀了人,而且不止杀了一个。而我的这些行动,全部都被张了了那些人掌握了。你觉得,如果等到了圣诞节,我和她叔叔见了面,却不答应加入他们,会有什么结果?” 汉娜顿时一惊,道:“他们会把这些事情告诉警察?” “也许还不至于告诉警察。”纵横说道,“但不管怎么说,我有把柄落在了他们手里,对不对?” 汉娜迟疑地点了点头,可随即又问道:“但这和你所说的劫……劫富济贫有什么关系?” 纵横道:“他们看上了我的身手,想要我加入他们。迫于目前的形势,这样的要求我不可能不答应。但怎么加入,很有讲究。是加入做一个合伙人,还是加入当别人的手下,这其中的区别很大,对不对?” 汉娜再次点头。【零↑九△小↓說△網】 “像我这样的新人,加入一个业已成熟的团队,仅仅靠身手好的话,只能成为一个打手,听人使唤。而要想成为一个团队的合伙人,我还缺两样东西——我自己的人,以及大量的钱。有人有钱,走到哪儿都不怕。可我两样都缺。眼看离圣诞节只有两个多月了,这么短时间内要想拉起自己的人马,根本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所以,我只好从钱上面想办法。以我的年纪,出去打工,没有人会雇佣。自己做生意当老板,来钱也太慢。想来想去,还是没本钱买卖来钱最快。我不想从遵纪守法的良好市民头上捞钱,就只好打黑帮的主意了。有了钱,我才有可能在张了了那帮人当中为自己挣一个比较好的位置。即便和他们谈不拢,最终闹翻了,我手头有钱,逃跑起来也更方便,不是吗?更何况,我在你家住,吃喝穿用样样要花钱。我们非亲非故,短时间内或许还不至于闹出什么矛盾,可时间长了,难保心里没有疙瘩。寄人篱下的滋味很难受,你恐怕很难理解。” 汉娜被纵横这番话绕得有些头晕。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理清了其中的关系,道:“也就是说,你之所以想去抢劫黑帮,除了是想要补偿我们家之外,更主要的是想让自己在另一个黑帮混得更好些?” “虽然说的有些难听,但这么理解也没有错。” “但你这么做,难道不危险吗?” “所以我要学习化妆,不是吗?”纵横说道,“你见识过我的身手,近身格斗的话,没人会是我的对手。但我没法对付子弹。所以我需要高明的化妆术,让我可以接近目标,不至于隔着老远就被人用枪打死。” 汉娜犹犹豫豫地说道:“可是……我觉得……最好还是听听莉迪亚的意见。” “汉娜。”纵横神情严肃地说道,“这个世界上不会只有你会化妆。只要付钱,我完全在街上随便找个人教我。而且我可以保证,那些人绝对不会问一句为什么。但你我之间交情不一样,我是信任你,才会和你说这些。要知道,这些话,我都没跟莉迪亚说过。” 汉娜顿时一滞。纵横说得没错,他完全可以撇开她,从别人那里学习化妆术。以他的聪明才智,只要稍加点拨,一定能够做得比她更好。而纵横的最后一句话尤为动人。这些话,他都没有跟莉迪亚讲过。这说明在他心目中,她和莉迪亚的地位是不同的。他更信任她,而不是莉迪亚。 汉娜已经心动了,可心底里最后一丝犹豫促使她没有立刻答应。她说道:“可是……莉迪亚总归会知道的……万一她知道的话……” 纵横笑了起来,道:“你没发现吗?我究竟做什么,会不会答应张了了的招揽,莉迪亚根本不放在心上。她真正关心的,是我在名义上究竟还能不能掌握在她手里。否则的话,她昨天就不会对张了了招揽我的事情,什么都不说。今天也就不会心急火燎地去找莫莱蒂摊牌了。” 对于纵横的敏锐,汉娜有些吃惊。但一想到从詹姆斯和玛丽琳那里听到的关于纵横夸张的智商的传闻,她又觉得能够理解。拥有这么高的智商,怎么可能看不透莉迪亚的真正心思?她哪里知道,纵横之所以能猜对莉迪亚的心思,是因为昨晚上她们姐妹俩的争吵,全都被他给听了个一清二楚。 汉娜忽然想到,尼莫之所以想要弄钱,会不会是因为她对莉迪亚已经产生了不满,所以才会为自己的将来早做准备呢?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如果顺着他的意思,答应教他化妆,岂不是就能建立比莉迪亚和他更亲密的关系? 想到这里,汉娜说道:“好吧!我会教你化妆。但我也有一个要求。” “什么要求?”纵横问道。 “我不放心你一个人去对付那些黑帮。以后你每次行动之前,一定要提前告诉我。我会带枪支援你。” 纵横全然没想到汉娜会提这样的要求。毕竟昨晚上汉娜被张勇吓得尿了裤子的事情,纵横全都亲眼目睹了。他本以为经过了这件事,汉娜这辈子都不会想要和枪车上半点关系。可如今看来,他实在是小看汉娜了。 纵横思忖片刻,说道:“这也不是不可以。但你的近身格斗能力实在太差了,必须接受一定的训练才能跟我一起行动。另外,我也正好想学一学枪械的使用方法,要麻烦你教我。” 汉娜顿时一喜,道:“一言为定!” …… 化妆术的训练是在这一天下午开始的。汉娜搜集了家中所有的化妆品,一样一样地为纵横解释它们的用途,并亲自示范它们的使用方法。 纵横学得很快。以他的记忆力,自然很容易就记住了汉娜所讲的一切,并按照她的演示,成功地用不同的化妆品给自己化了几个简单的妆。 对于纵横的学习速度,尽管此前已有耳闻,可汉娜依旧受到了不小的打击。 她忍不住抱怨:“为什么人和人之间的区别就这么大?无论是什么事情,你只要看一遍就能牢牢记住,并且完美地重现出来。想当初,我为了学习化妆,可是闹出了不少的笑话。” 纵横对她究竟闹出过什么笑话很是好奇。但他毕竟不是小男生,知道这种事关女人容貌的事情最好不要深究,否则的话,就是给自己找不自在,所以什么都没说。 而等到第二天开始教纵横练枪的时候,汉娜受道的打击就更大了。 第四十五章 米拉 “小家伙来我这里,算是来对地方!”尤里兴奋地直搓手,“整个米德伍德,除了我这里,你再也找不到其他能让你练枪的地方了。【零↑九△小↓說△網】” 他拿起柜子上的对讲机,喊道:“米拉!来客人了!到前面来帮我看一会儿!” 对讲机里传出一道略显稚嫩的女孩的声音:“好的。爸爸。” 趁尤里在呼唤女儿,纵横悄声询问汉娜:“尤里刚才所说的究竟是什么意思?” 汉娜一边笑,一边轻声回答道:“虽然俄亥俄并没有这方面的严格法律规定,但其他枪店和靶场的老板都怕惹祸上身,所以不肯租借枪支给未成年人练习射击。只有尤里是例外。” “为什么?” “因为米德伍德警察的头儿杰克也得听我的!”尤里听到了纵横和汉娜的对话,抢先说出了答案。 就在这个时候,尤里口中的米拉从店铺深处的一扇小门内走了出来。 这是一个和纵横此时的身体年龄差不多大小的金发女孩。长相很精致,虽然年纪不大,却已经有了几分妖娆的风韵——尽管胸部依旧跟尚未进入青春期的少女一样的平坦。 纵横只觉得眼前一亮。他打从心底不敢相信,尤里这个长得跟肥胖过度的巨熊一样的男人,竟然能生出这么漂亮的可人儿? 纵横的发愣落在尤里的眼中,惹得他哈哈大笑起来。他得意地说道:“小家伙被我家的米拉迷住了!哈哈哈哈!真不愧是我尤里的女儿,魅力无穷!只是,小家伙,我家的米拉可是远近闻名的神枪手,就连绝大多数的大人都没她厉害。你要是想追求米拉,可一定要拥有比她更强的枪术才行!” 说着,他还伸出蒲扇般的大手,在纵横的脑袋上用力揉了好几下。 纵横被尤里弄得哭笑不得。他刚才的确是被米拉吸引了注意力,可那只是身为一个男人再见到美少女时的正常反应罢了。但经过尤里这么一说,倒好像他真的对米拉生出了觊觎之心似的。 当着年幼的女儿说这样的话真的合适吗?纵横在心里不停地吐槽。他说这番话,究竟是为了激励我好好练枪呢?还是想警告我离他女儿远一些? 纵横想不明白,只好用目光求助汉娜。 汉娜强忍着笑,和米拉打招呼道:“嘿!米拉!好久不见!” 米拉露出了迷人的笑容,道:“嗨!汉娜!” “上次见面的时候,你跟我说你正在研制一款专门给女生用来防身的随身手枪,怎么样?成功了吗?” “嗯!你看!”米拉骄傲地点了点头,随即就抬起右臂,也不见她怎么动作,随着“嘙”地一声仿佛酒瓶打开的声音,从她的袖子里就飞出了两只屁股后面拉着细丝的飞镖,钉在了墙上的衣服海报SH报上印着一个袒胸露肉的男人,两手各拿着一支步枪,浑身肌肉虬结,浑身上下泛滥着雄性动物的气息。 也不知道是故意还是无意,米拉的这两只飞镖好巧不巧地正好钉在了海报上男人的两只***上,显得格外滑稽。 “泰瑟枪?”汉娜问道。 “没错。”米拉笑道,“我本想用真枪,但俄亥俄的法律不允许未成年人持枪,所以只好用泰瑟枪代替。” 纵横从没听说过泰瑟枪这个名词,他好奇地看着那两只看上去毫无威力的飞镖,下意识地就要伸手去摸。 “别靠近它们!”米拉见状,连忙喊了起来。 但米拉的提醒晚了一步,她话音响起的时候,纵横的手已经快碰到其中一支飞镖了。 米拉的喊叫让纵横警兆顿起,他忙往回缩手。可就在这个时候,一道细小的蓝色闪电从那只飞镖上飞窜而出,转瞬间就钻到了纵横的手指头上。 纵横只觉得整个人仿佛被重锤砸中一般,只来得及发出“啊”的一声惨叫,就抽搐着朝身后倒了下去。 “尼莫!”汉娜惊叫起来。 “快把电源关掉!”尤里也喊了起来。 米拉吓坏了,手忙脚乱地摸自己的腰带,好不容易才找到安装在腰带上的电源盒子,关掉了泰瑟枪的电源。 而在此时,汉娜已经冲了过去,把纵横抱在了怀里。 “尼莫!尼莫!”看到纵横闭着眼睛一动不动,汉娜急得眼泪都要流出来了。 听到有人呼喊自己的名字,纵横“呼”地一声长吸了一口气,从昏昏沉沉的状态中恢复了过来。 “汉娜……刚才是怎么回事……”因电击引发的痉挛这会儿还没完全消褪,纵横的身子还在微微发抖。 见他醒了过来,汉娜知道他没有生命危险,顿时放下了心来。她含着泪笑道:“你刚才触电了。” 两人说话间,尤里和米拉也凑了过来,三人七手八脚地把纵横从地上拉了起来。尤里上上下下地捏着纵横四肢的肌肉,帮助他克服痉挛后遗症。 过了好一会儿,纵横终于能靠自己的力量站稳了,浑身的肌肉也不再像先前那样不停地微微颤抖了。他满含歉意地说道:“真是抱歉!我刚才不该随便乱摸。” “不!不!不!该道歉的是我们才对!”尤里连忙摆着双手说道,“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儿不舒服?” 纵横摇摇头,道:“身体感觉有些累。其他倒是没有什么感觉。” 尤里终于放下了心来,道:“这是正常反应。没有哪儿不舒服,这样再好不过了。” 一旁的米拉听纵横说累,连忙从里间搬了一张椅子出来,让纵横坐下休息。 半晌之后,见纵横好像恢复得差不多了,尤里犹豫着问汉娜:“出了这样的事情,你今天还要让这孩子练枪吗?” 汉娜本想改天再来,可想了想,还是转头问纵横:“你怎么想?” “练!当然练!来都来了,为什么不练?”纵横站起身来,斩钉截铁地说道。 听到这么强大的理由,汉娜也无可奈何,只好冲着尤里点了点头。 尤里顿时又高兴起来,他说道:“是个好汉子!为了表示歉意,今天你不管用什么枪,打了多少子弹,全都免费!” 说完,就兴冲冲的拉着纵横和汉娜进入了商店后头的室内靶场。 说是室内靶场,其实就是用一间改造过的仓库。角钢搭建的衍架,波纹钢板蒙起得墙面和屋顶,长度约25米,宽度大约只有10米。为了防止子弹飞出去误伤他人,在靶场尽头的靶标区垒着一堵沙袋墙,好几个人形靶在沙袋墙牵头一字排开。 尤里用钥匙打开一个巨大的保险柜,里面的架子上,一排排整齐安放着数十种手枪。还有各种型号的子弹。 尤里说道:“我这里条件有限,只能进行手枪的设计训练,如果要打步枪的话,必须去野外才行。” 听了这话,纵横真想朝他翻一个白眼。这老家伙看着粗犷豪气,实际上也是个抠门的家伙。什么“不管用什么枪,打多少子弹,全都免费”,搞得纵横还以为自己能够试一试传说中的冲锋枪和突击步枪呢!弄了半天,还是只能打一发一发的半自动手枪。就算打上一天,又能打掉多少子弹?果然能当商人的,就没有一个不是精明的。 纵横说道:“我从没玩过枪,你能帮我挑几支适合我的吗?” “这样啊……”尤里想了想,从枪架上取下一把看上去小巧玲珑的手枪,“德国HKP7型手枪,使用9毫米巴拉贝鲁姆弹,全长171毫米,全重0.78千克,枪管长105毫米,初速351米/秒,配用8发弹匣供弹、有效射程50米。这把枪的最大特点是是后坐力小。它采用气体延迟式开闭锁机构,击发后,部分火药燃气从枪管弹膛前方的小孔进入枪管下方的气室内,当套筒开始后坐时,作用在与套筒前端相连的活塞上的火药燃气给套筒一个向前的力,这样就延迟了套筒的后坐,从而减轻了后坐震动,使工作更加平稳。二是安全性好,在弹膛有弹的情况下也可以安全携带,在需要快速出枪时又可以立即解除保险进行射击。三是精度好。有试验表明,与华尔特公司生产的其它型号手枪相比,HKP7型手枪快速射击时的精度和射程都是最优的。” 一边听着尤里如数家珍地介绍,纵横一边将这把枪拿在手里把玩。枪的确很小,随便一个裤兜或小包都能藏起来。而且即便是纵横目前还未完全长成的手,也能轻易将它牢牢握在手里。可是,才区区只能装八发子弹的弹夹,让纵横很是不满。 也许能够用它当备用枪。纵横心想。 “我可以试试吗?”虽然并不十分满意,但纵横没有立刻要求换枪,而是提出了试枪的要求。 “当然!”尤里大概以为纵横看上了这把枪,顿时对自己的推荐十分得意,十分高兴地答应了下来。 随后,纵横在尤里的指导下,略微熟悉了一番枪身结构,了解如何装弹、保险、上膛、瞄准之后,就端着枪瞄准25米外的靶子,准备人生中第一次真正的射击。 第四十六章 天才 25米的距离,乍眼一看似乎很近。但当你双手端枪、平举胳膊试图用照门、准心与靶心三点一线瞄准时,就会骤然发现这距离要比平时远得多。再加上臂力不足和心理紧张,初次玩枪的人常常会发现自己好像置身于波浪难平的大海上一般,视线范围内所有东西都在颠簸摇晃,很难稳定瞄准目标。在这种情况下,即便是25米的距离,射出去的子弹也十有八@九会脱靶。能让子弹沾上靶纸的边缘,已是难得的天才射手了。 尤里原本以为纵横和以往碰到的菜鸟没什么两样。直到纵横端起枪,聚精会神地朝着靶心瞄准时,他才察觉其中的异样。 纵横持枪的胳膊很稳定。既不像有些人那样浑身紧绷,也不像有些人那样松松垮垮。他给人的感觉很自然,就好像这把枪是他身体的延伸一般,丝毫没有一点儿别扭的感觉。 这一枪一定能丄靶。尤里心想。他和枪打了一辈子的交道,射手的状态如何,一眼就可知。 “砰”的一声,纵横扣动了扳机,射出了他人生中的第一枪。 “四环!真不错!”尤里单手拿着一只硕大的军用望远镜为纵横报靶。他这间靶场平日里只是给客人试枪所用,偶尔会有一些像汉娜这样的老熟人过来玩,所以也没心思为靶场配备电动靶机和报靶器之类的设备。一切操作全凭人工。 对纵横来说,他的目力和臂力都远超常人,心态也很稳定,按理来说,第一枪就应该命中靶心才对。但手枪在激发时产生的后坐力以及枪口上扬是他从未经历过的。因此,第一发子弹击中的位置与他预想的略有差异。 将持枪姿势做了些微调整,纵横射出了第二枪。 “砰!” “八环!太棒了!” 这一枪,纵横稍稍将枪口下压,只是下压了比头发丝略宽的距离。果然,比第一枪好多了。 “砰!”再次调整之后,纵横射出了第三枪。 “十环!你真是个天才!”尤里显得十分兴奋。 “砰!”纵横继续射出第四枪。 “咦?脱靶了?”尤里不确定地说道。他是用枪的行家,知道纵横刚才的姿势是不可能脱靶的。 既然不可能脱靶,那么…… “不会吧?”尤里自言自语着调整着望远镜的焦距。 “保持刚才的状态,再开一枪我看看。”尤里改为两手持着望远镜,神情极度认真。 “砰!”纵横从善如流,打出了第五枪。 “嘶……”尤里倒吸了一口凉气。 “怎么了?是不是又脱靶了?”汉娜在一旁轻声问道。 她没有望远镜,只能凭着肉眼目测靶纸上没有增加任何弹孔。 “待会儿再说。”尤里摇头说道,“尼莫,剩下三发子弹,你一口气全部打出去。打得越快越好。” 纵横知道尤里一定是看出来了。他忍不住微微一笑,放下枪,活动活动手腕,放松一下肌肉,才再次端枪射击。 “砰!砰!砰!”连续声枪响,靶纸上依旧没有多处半个弹孔来。 汉娜正觉得奇怪,就见靶纸的靶心处忽然冒出了一缕青烟。眨眼的工夫,这一缕青烟就变成了火苗,随即变成火焰,将整张靶纸烧了个七零八落。 “这!这……这不科学!”汉娜的眼珠子都瞪得快掉出来了,她手指着靶纸,结结巴巴地说道。 身为精神学的博士生,汉娜并不缺乏科学素养。可正是这份科学素养,让她难以接受眼前的现实。她知道,从枪膛射出的子弹是滚烫的,如果连续射在一张纸的同一个点上的话,是有可能将纸张引燃的。可手枪不是步枪,圆形的弹头和极短的枪管使得手枪的弹道远不如步枪那么稳定。再加上每次射击的后坐力产生的枪身的位移,以及枪手自身的呼吸、肌肉颤动,甚至外界的风速和空气湿度,都能对手枪的弹道产生莫大的影响。两颗子弹先后射中25米外的同一个点,已经是极其不可思议的事情了,更何况是三次……不!是五次? 尤里也十分震惊,他不停地呢喃着:“天才……天才……天才……” 纵横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射击的天才,但他知道他之所以能做到这一步,靠的是他的目力,以及对自己身体最精细的把握。三次试射,让他明白了站在这个位置用什么样的姿势才能射出最好成绩,而之后的几枪,他都不过是依着第三枪的感觉依葫芦画瓢而已。对他来说,这完全不是难事。 但尤里和汉娜并不知道这些,他们只知道纵横在他们面前表演了一场极其夸张的射击秀。尤里抓着纵横的肩膀,使劲地摇晃他,一边晃一边追问:“你是怎么做到的?你以前曾经接受过严格的射击训练,对不对?” 纵横被这个巨熊一样的男人晃得脑袋发昏,他连忙从尤里的“熊掌”下挣脱出来,道:“不!这还是我第一次玩射击。” “天才!你果真是一个稀世汉奸的天才!”尤里不停地在原地转圈,不断重复着“天才”这个词,“你知道吗?如果你去参加奥运会,凭你的天赋,拿金牌简直就是易如反掌!不!这样的天赋只是走个运动员就太浪费了!你应该上战场,你如果是一名狙击手,绝对是一名能够改变战争走向的最强狙击手。就像瓦西里·扎伊采夫一样!” 纵横不知道瓦西里·扎伊采夫是谁,但他知道,凭着尤里此时的兴奋劲,如果他询问谁是瓦西里·扎伊采夫的话,这只激动的“巨熊”弄不好会拉着他从天亮讲到天黑。为了自己宝贵的时间考虑,纵横明智地决定对这个名字一笑而过。 尤里显然误会了纵横这一笑的含义,他让纵横和汉娜在原地等他,随即便兴冲冲地跑了出去。 片刻工夫之后,尤里带着一只长条形的手提箱跑了回来。他一把拽住纵横的手,道:“走!我带你去野外玩一玩狙击步枪!这才是一个枪手最好的玩具!” 纵横和汉娜有心拒绝,可正在兴头上的尤里那里听得进?他连生意都不愿意做了,直接就嘱咐米拉收拾收拾,关掉了店门。面对如此盛情,纵横和汉娜实在难以推却,只好从了尤里的意思。 随后,尤里和米拉开车在前面引路,纵横和汉娜开着自己的车跟在其后,一行四人足足开了将近一个小时的车,才到达了目的地。 这是一片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农场。土地空旷、平整,除了农场主人自己居住的房子和一座谷仓,没有任何其他建筑。若以方便玩枪论,这里的确是一个不容易打扰别人的好地方。 农场的主人是一个邋里邋遢的中年白人男子。尤里下车和他谈了一会儿,他就回到屋里,再也没有出来。 尤里带着纵横等人来到农场中的一片空地上,打开了那只装着狙击步枪的手提箱。 巷子内的步枪已经被拆成了零件,按照形状分门别类地被塞在黑色海绵制成的卡槽中。 纵横注意到这支步枪的枪管和弹夹格外粗大。他先前玩的那把HKP7和这支枪比起来,简直就像个侏儒。 “巴雷特M81A1,全重11.36千克,全长1.28米,使用M2重机枪的12.5乘以99毫米大口径BMG弹药,10发弹夹供弹方法,枪口初速每秒853米,准确有效射程1850米,最大射程6800米。”尤里指着箱子里的枪介绍道,“虽然作为一名前苏联的军人,夸赞对手的武器很让人泄气,但也不得不承认,这才是一个真正的男子汉应该使用的枪。” 说着,他俯身从箱子里掏出零件,以和体型极不相称的速度,飞快地将这支枪安装完毕。 看到了这支枪的全貌,纵横不得不承认尤里说的极对。这支枪的粗犷、沉重以及让人一目了然的巨大威力,确实十分符合纵横的胃口。他迫不及待地想要试一试用这把枪射击的感觉了。 但米拉却在旁提出了反对意见。她说道:“爸爸!这把枪的后坐力十分巨大。你确定尼莫能够用它吗?” 尤里哈哈大笑起来:“你别担心!他刚才在店里虽然用的只是后坐力很小的HKP7,但从他的射击精度就可以看出,他的身体极其有力。这点儿后坐力,对他来说完全是小意思!” 听到尤里对尼莫的夸赞,米拉一脸的怀疑。毕竟在没见过纵横的射击成绩的情况下,任谁都不会相信尼莫这样看上去有些孱弱的少年,真的能够驾驭得住这支史前怪兽一样的反器材狙击步枪。 但很快,尼莫就用事实告诉了米拉,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人不可貌相这种事。 为了玩得更加尽兴,尤里没有使用纸靶,而是在1500米外放了一块门板大小的铁板作为靶子。 在教纵横如何使用瞄准镜,如何根据风速调整弹道等技巧后,尤里主动担任纵横的观察员,趴在他身边,看着纵横射出了第一枪。 第四十七章 较量 “砰!!” 随着一声巨响,一股巨大的后坐力撞在了纵横肩上。瞄准镜内,一千五百米外的钢板一角出现了一个半圆形的破口。这一枪的着弹点几乎擦着钢板的边缘,险些就脱靶了。 “第一发就打中了,厉害!”米拉站在纵横身后,用望远镜观察着钢板。 纵横咧着嘴无声地笑了笑,侧过脸去查看尤里手中的风速表。随后按照风速表的读数,轻轻扭动瞄准镜上的旋钮,将瞄准镜调整到位。 随后,他用力将肩膀抵住枪托,调整呼吸,“砰”地射出了第二枪。 一个呼吸之后,纵横从瞄准镜中看到,子弹准确地击中了钢板的正中央。 “干得漂亮!”尤里开心地用他的“熊掌”猛拍地面,激起了一团尘土。 纵横没有理会他,专心致志地打出了第三枪。 “砰!!……砰!!……砰!!……砰!!……砰!!……砰!!……砰!!……” 就如同先前在室内玩手枪一样,找准了感觉的纵横越打越快。不多时,十发子弹就打完了。 米拉看得目不转睛,直到纵横射完最后一颗子弹的一分钟之后,她依旧举着望远镜,全然忘了放下来。 实在是因为纵横的枪术太惊人了。 1500米外的铁板上,除了刚开始的那一颗子弹之外,其余九发子弹组成了一个极其规整的圆。第二颗子弹的弹孔是圆心,剩下八发子弹的弹孔围绕这个圆心等矩排列,形成一个圆。就好像特意在空无一物的铁板上画了一个圆靶似的。 米拉在车上已经听尤里夸赞过纵横的天赋,可她不怎么相信。毕竟这小子看上去和她差不多年纪,而她从小生活在枪店里,一个第一天摸枪的门外汉,怎么可能比她这个从小与枪相伴的人还强? 一定是走了狗屎运!米拉在车上时是这样揣测的。【零↑九△小↓說△網】 可如今,亲眼所见的事实让米拉认识到,这世界上果然有不经艰苦训练,轻轻松松就能胜过别人的天才。米拉对此不得不服。 过了好一会儿,米拉才想起要把望远镜放下来。她发现自己的父亲,这个前苏联最强特种部队格鲁乌的优秀军人,正在热火朝天地与纵横讨论开枪时的种种感受。看他的样子,竟然有种在向纵横讨教的意味。 但纵横——站在米拉的角度,他叫尼莫——竟然还半遮半掩、支支吾吾地不肯干脆说清楚。每每尤里问到关键之处,他就顾左右而言他,或者用“就是一种感觉”这种含糊其辞的话来搪塞。 米拉顿时怒了。这小子是什么意思?不过是在射击上有些天赋,就装起了大尾巴狼了?你知不知道和你说话的是谁?整个米德伍德有多少人想和尤里讨论枪术而不得?你倒好,尤里主动教你射击、向你示好,你有了点心得却推三阻四不肯明说,这不是过河拆桥吗?真是一个卑鄙无耻的家伙! 纵横可不知道米拉这个小美人已经对他生出了极大的不满。就算是知道,他也是有苦说不出。 他的射术,来自于超人的眼力、强大的体力,和对身体每一条肌肉纤维的精细控制能力,以及强悍的记忆力。可这四项秘技中的前三项,别说不可能教会尤里,就是说出来也有很大的风险。记忆力好还能用天生智商高来解释,虽然这样的人不多见,但在这个世界上也不是没有过。可另外三项,一旦被人所知,恐怕是要引起轩然大波的。 于是,纵横只好将尤里的疑问通通往记忆力上引,实在答不上的,就推给虚无缥缈的感觉上。 米拉听了一会儿,实在听不下去了。她很不礼貌地推了纵横一把,道:“要聊天的话到一边去,我还没玩过呢!” 纵横可不知道米拉的心思,他单纯地以为米拉只是对这支狙击步枪见猎心喜罢了。虽然米拉的态度有些蛮狠,可纵横也没放在心上,顺从地挪了挪步子,把射击位让了出来。 尤里对自己的女儿颇为了解,知道她平时并不是这样没礼貌的孩子,对她这样的举动有些诧异。可当着纵横和汉娜的面,他总要照顾一下女儿的自尊心,不能再不明就里的情况下训斥她。于是,尤里便什么都没说。 尤里完全没有想到米拉是因为纵横和他交流时遮遮掩掩的态度而着恼。他是个老军人,一辈子和枪打交道,见过的枪手不计其数,各种类型的都有。其中有一些人,就和纵横一样,天生对枪就十分有感觉,上手就比别人要强得多。虽然这样的人十分罕见,但终归是存在的。因此,尤里很自然地就把纵横归类到了这一类人之中。而纵横自己也说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能打得这么准,在尤里看来,就是这一类人的特点,没什么好奇怪的。 在尤里的指导下,米拉很快就重新装填好子弹,做好了射击准备。让她气恼的是,尤里果然让她把纵横射出来的圆心当做靶心来瞄准。这无疑是让米拉在一开始就处于矮了纵横一大截的位置。 我就不信,我玩了这么多年枪,还比不上你!米拉这时候完全忘了先前纵横射击时,她内心的惊叹和佩服。对纵横的气愤最终化成了“不服”这两个字,牢牢地占据在她的心中。 调整呼吸……注意扣动扳机的力度……米拉将从尤里那里学来的狙击要领一项一项从脑子里过了一遍,缓慢而坚定地不断提高瞄准的精度。 在她的身旁,尤里挺着肥硕的肚子,和女儿一样趴在地上,不断地报出当前风速、方向以及与目标的距离,帮助米拉进行瞄准。 看着父女俩这认真的样子,纵横忽然有些感触:如果这对父女去当职业杀手,恐怕很少有人能够躲过他们的狙击吧? 终于,米拉的身体和心理完全调整到位。就在她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到瞄准镜中的那一个点上,心头再也没有其他杂念的时候,她的手指轻轻一扣,巨大的巴雷特M81A1立刻地发出一声咆哮,方形的枪口制焰器像龙喷出鼻息一般朝着两侧喷出两股气流,扬起了一片细细的尘土。 纵横手头没有望远镜,他的眼力再好,也不可能看清三里开外一扇门板大小的铁板上究竟有没有多出一个弹孔来。他只好问一直默不作声举着望远镜观察的汉娜:“怎么样?” 汉娜笑道:“打中了。如果把你打出来的那个圆当成是一个圆形靶的话,大概打在5环的位置。” “厉害!”纵横由衷地赞叹道。 他能打出这么好的成绩,完全是靠自己不同寻常的天赋,感觉就像是作弊。可米拉却实打实地是靠着自己精湛的技术打出了好成绩。纵横不能不服。 可纵横的赞叹落在米拉的耳中,却只让她腹诽了一声:“虚伪!” 我一定要让你知道,真正的射击天才究竟是什么样的!米拉暗下决心,要用自己的实力给纵横一个好看。 刚才打在五环的位置,米拉是故意为之。她才不要瞄着纵横打出来的靶心进行射击呢!这样做的话,岂不是永远都不可能超过他?既然要较量,就要提高难度,用更高的难度压倒他! 怀着这样的心思,米拉再次调整状态,射出了第二枪。 “还是五环的位置。”这一回,不用纵横问,汉娜就告诉了他结果。 “还是五环?”纵横觉得未免太巧了。 片刻之后,当米拉射出了第三枪之后,纵横就知道,这小丫头是刻意为之了。 因为,这一枪,依旧射在了五环的位置。 纵横向汉娜要了望远镜,朝着靶子看去。汉娜的这三枪,对应的是他的第三、第四、第五枪。也就是说,汉娜的这三枪,分别射在了纵横第三、第四、第五枪各自与圆心连线的中点上。 这小妮子是想和我较量一番啊!纵横总算是明白了过来。如果米拉后面几枪也能和头三枪一样精准,作为靶子的铁板上就会出现一大一小两个同心圆。由于米拉的同心圆的半径只有纵横的二分之一,通过简单的计算,就能明白,这就意味着她的瞄准区域只有纵横的四分之一大小。 在只有四分之一的面积上,要想射出一个完美同心圆,其难度绝对要比纵横提高了不止四倍。 她是想用这种方式表明,她比我要强四倍不止啊!纵横心想。 作为一个心理上的成年人,纵横并未觉得米拉的举动有任何挑衅的意味。谁会对一个孩子要强的行为心生不满呢? 带着仿佛是在看自家孩子玩闹的愉悦心情,纵横眼看着米拉又射出了五枪。 这孩子果然是个天才。纵横暗赞不易。他注意到一个小细节——米拉的两只脚并不是简单的平放在地上。而是用鞋尖在地上刨了两个坑,把半个脚掌埋了进去。 纵横刚刚玩过这把枪,知道这把枪的后坐力究竟有多大。米拉这么做,是因为她的体重比较轻,无法单纯依靠身体的重量来克服强大的后坐力。于是,她将两条腿当做助锄抵在地上,使得后坐力能够通过她的身体迅速传导到地面上,最大限度地提高射击精度。 功夫不负有心人,从望远镜里看去,米拉的这八发子弹,果然打出了一个同心圆。 第四十八章 嘟嘟 剩下的两发子弹,米拉没有再打。她清空枪膛、退出子弹,站起身来紧盯着纵横,一脸骄傲地问道:“怎么样?” 纵横由衷地抚掌赞道:“太厉害了!” 米拉本来憋着一口气想让纵横出丑,完全没想到纵横会是这样的反应。就好像蓄足了力气,却一拳打在空气上一样,顿时难受到了极点。 米拉看了纵横好一阵子,终于确信他并非作伪。她心里的那股子气顿时小了些,同时,她也觉得自己先前未免太过于小心眼了,这让她有些羞愧。 到了这个时候,尤里如果还不知道自家女儿在想什么,他就枉为人父了。他轻轻搂住米拉的肩膀,道:“你刚才打得很好,可和尼米相比,你还稍微差了一些。” 听到这话,米拉心中的羞愧顿时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不服。她昂起头问道:“为什么这么说?明明我的射击难度比他高得多。” 尤里笑了起来,他说道:“你等我一会儿,我先把靶子拿回来,然后再解释。” 说完,他便爬上自己的皮卡,朝着靶子开了过去。 几分钟以后,尤里回来了。他将靶子拉出车斗,斜靠在车身后,指着上面的弹孔问道:“米拉,你看出什么了吗?” 米拉在看到靶子的第一眼时就发现了问题所在。她红着脸,支支吾吾地说道:“我……我的最后一枪……有些偏……” 先前离得远,看得并不真切。如今靶子近在眼前,任何人都能看出,米拉的最后一枪的弹孔和其他几枪相比,往旁靠了一点。 为了更直观地说明情况,尤里从地上捡了块石头,在铁板上划拉起来。他将纵横最后八枪的弹孔两两成对地拉出了四条直线,画出了一个米字型。米字型四条线的交汇处,正是纵横第二枪射出的圆心。 尤里又开始给汉娜打出来的八个弹孔画同样的米字型。可这一回,只有三条线交汇在圆心,另一条线拉出的线并未与其他三条线完全交汇于一点。在场所有人都知道,如果靶子的中心没有被破开一个弹孔的话,他们肯定能够看到这条线与其他三条线在弹孔的位置交错形成两个小小的三角形。 尤里指着米拉最后一枪的弹孔道:“你看,你在最后一枪的时候,由于求胜心切,你的情绪已经受到了影响……” 说着,他手一挥,将汉娜射出的八个弹孔连了起来,形成一个肉眼看上去非常标准的圆。 尤里继续说道:“虽然你最后一枪也是在圆弧线上。可从着弹点的对称性上来说,你做得并不完美。” 米拉低着头、背着手,一只脚在地上蹭来蹭去。虽然看不到她的表情,却也能从她的动作看出她并不高兴。 见尤里拿米拉和自己作对比,纵横有些尴尬。他连忙打圆场道:“米拉说得没错,她的瞄准区域比我小得多,难度很大。最后一枪只是不够对称而已,不能算是失误。” 汉娜也在旁劝道:“没错!我从没听说有人能把巴雷特打成这个样子。米拉和尼莫一样,都是射击天才。” 米拉毕竟还是个孩子,听到两人支持自己,她的脸色顿时好转了不少。她抬起头,露出了一丝笑容,显得有些得意。可尤里接下去的话,却把她的得意又给打压了下去。 尤里说道:“如果是在战场上,这么一丁点而的偏差,就很可能会导致任务失败,甚至危及你个人的生命。从你懂事起,我就教你,一定要以最敬畏的态度对待你手中的枪。每一颗子弹射出去,都必须做到一丝不苟。【零↑九△小↓說△網】可你今天做到了吗?你怀着争胜之心来使用这支枪,心里含着气,这完全不是一名狙击手应有的心态。因为心态出了问题,你最后一枪求胜心切,以至于本来能够瞄准得更加精确,而你却没有做到。你以为你的瞄准面积小,你的难度就比尼莫要高,可从着弹点的对称性上来说,尼莫的瞄准精度远远超过你。而且你别忘了,你是在我的帮助下,每一枪都花费了好长时间才去的这样的成绩的。而尼莫的射击速度要比你快得多。到现在,你还觉得你比尼莫强吗?” 米拉被尤里训斥得面红耳赤,低着头诺诺地说不出话来。 尼莫和汉娜都觉得很尴尬。他们是站也不是,坐也不是,走开也不是,真想堵上耳朵什么都听不到。 待尤里终于结束了他的长篇大论,纵横和汉娜不约而同地松了一口气。两人彼此对视了一眼,都察觉到了对方眼中的退意。 汉娜说道:“尤里,时间不早了。我和尼莫要告辞了。今天玩得很开心,谢谢你!” 尤里顿时一愣,他看了看表,道:“现在还早着呢!你以前不是一直想要玩巴雷特么?今天是怎么了?还有好些子弹,你不玩一会儿吗?” 汉娜当然想玩,今天她还没摸过枪呢!可如今她只好狠下心拒绝道:“不玩了,非常感谢!我们这就要走了。” “那好吧!真是遗憾。我还想看看你跟着那些狩猎者学到了什么新本领呢!” “以后机会多的是。再见。” “再见!” …… 汉娜嘴上说得豪气,可实际上对那把巴特雷一直念念不忘。回家的途中,她忽然打了一圈方向盘,将车斜斜地停在一条偏僻的路旁,一头栽在方向盘上,使劲拍打着中控台,大叫大嚷道:“巴特雷!那可是巴特雷!啊啊啊啊啊!” 纵横被她弄得莫名其妙,跟看疯子一样看着她。 发泄了一会儿,汉娜扭过头去看纵横,见纵横不仅不出声安慰她,还用古怪的眼神看着她,汉娜不由得心头火气。她猛地坐起身子,突然扑到纵横身上,掐着他的肩膀喊道:“都是你!害我没能玩到巴特雷!” 纵横肩膀上的枪伤还没完全好呢!被她一抓,顿时有些疼。 他连忙格开汉娜的爪子,道:“你疯了?这关我什么事?” 汉娜一时之间没有想到纵横肩膀上的伤势。毕竟从他今天练枪的表现来看,根本看不出有一点儿行动不便的样子。 纵横的格挡让汉娜越发怒火中烧。既然纵横不让她碰肩膀,她捏住纵横的脸颊,又是扭又是揉,道:“都是你!都是你!为什么你的枪术会这么好?!如果不是你的成绩太好,惹得米拉非要和你较量,尤里也就不会生气!他不生气,我就有机会摸一摸那把枪!都怪你!” 纵横觉得这个女人简直莫名其妙,他抬手抓住汉娜的手腕,反驳道:“尤里先生曾经问过你要不要玩枪,是你自己决绝了。怎么又怪到了我的头上?我警告你啊!别对我动手动脚!小心我反击啊!” “你竟然敢反抗我?!”汉娜正在气头上,浑然忘了纵横的武力究竟有多么可怕。一气之下,她非要拧着纵横的意思来。越是不让她捏,她就非捏不可! 于是,汉娜就和一个身体年龄小她十岁的男孩在车里扭打起来。 说是扭打,其实不算正确。确切的说法,是汉娜拼命想要将胳膊从纵横的手里挣脱开,同时去捏他的脸。而纵横则抓着汉娜的手腕,不然她的爪子靠近自己的脸。 如果单纯从体力上来讲,汉娜根本不可能是纵横的对手。但纵横并不想伤着她,所以并未出尽全力。因此,两个人与其说是扭打,不如说是在嬉戏。 嬉戏的时候,两人的身体难免有些碰碰擦擦。时间一长、次数一多,两人的呼吸都有些急促起来。一个是身心全都熟透的大美人,一个是身体虽小灵魂却老的山贼头子,在这人迹罕至之处孤男寡女同处一车,这嬉戏渐渐就变了味道,不知不觉之中,就变成了调情。 也不知道是怎么搞的,这情调着调着,汉娜的身子就离开了驾驶员的位置,整个人跨坐在纵横的腿上。 两个人都红透了脸,鼻息沉重。汉娜一半是因为累的,一半才是因为情@欲,而纵横则完全是因为情@欲使然。前天晚上,纵横已经已经尝过汉娜那双柔软的嘴唇的滋味,这时候哪里还能忍得住? 他背一挺,脑袋往上一探,嘴唇就印在了汉娜的嘴上。 汉娜一怔,像触电般往后一缩。 纵横以为她不愿意,正觉得无趣,没想到汉娜就自己压下了脑袋,两个人又吻在了一起。 这一吻,当真是干柴遇上烈焰,天雷勾动地火。纵横胜在气息绵长,不知疲倦,汉娜巧在技术娴熟,花样百翻。从啄木鸟式的轻触,进而像吸住了一样紧贴在一起不断扭动,最后彼此的舌头都纠缠在了一起。 除了唇部的紧密接触,两人的身体也紧紧贴到了一起。纵横的手不自觉地就撩起了汉娜一副的下摆,两只手掌不停地在她光滑的背脊上游走…… “嘟!嘟!嘟!”就在两人越来越沉迷,眼看着就要擦枪走火的时候,驾驶座的车窗忽然被敲响了。 第四十九章 黑警 敲窗的声音不算响亮,但对于纵横和汉娜来说,却不啻于晴天霹雳。两人迅速分开彼此的身子,彼此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名为惊吓的情绪。 纵横扭头一看,却见车外一前一后站着两名穿着警服的男人。 其中一人这时也看清了纵横的脸,脸上的戏谑顿时变得严肃起来。他右手按住挂在腰间的枪,命令道:“米德伍德巡警,下车接受检查!” 汉娜脸都吓白了。她和纵横刚才做的事情没人看到还好,被人看到就是泼天大祸。在美国,和未成年人发生性@关系可是重罪。虽然他们还没发展到那一步,可一旦传扬开,纵横倒是没什么关系,她一定会被扣上“恋童癖”的帽子,名声和前途尽毁的。 我怎么就那么糊涂?!如果现在有后悔药吃的话,汉娜一定会把它当糖豆一样灌上满满一嘴。 但纵横并不知道这些。在他看来,男欢女爱,人之常情。虽然被人看到的确很难为情,但和犯法完全搭不上关系。汉娜苍白的脸色被他理解成被人发现偷情后的过度惊吓,没什么大不了的。 “现在怎么办?下车吗?”纵横问道。 汉娜勉强保持着镇定,点头道:“嗯,下车。不然他们是有权开枪的。过会儿你别出声,我来应付他们。” 能否应付得过去,汉娜其实心里完全没有底。但是到如今,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我为什么不忍一忍,到了家里再和他亲热呢?汉娜愁肠百结,忧心忡忡地拉开了副驾驶座的车门,跨过身下的纵横,爬了出去。 “嗨。警官。有什么事吗?”汉娜捋了捋凌乱的头发,强作镇定地问道。 “把手放在车顶,两脚分开!车里另一个人也出来!”两名警察一脸戒备,手按着枪分明从车头和车尾绕了过来。 纵横依照警察的吩咐,也从车里钻了出来,被警察命令趴在引擎盖上让他们搜身。 “警官,我们没做什么坏事,你们这是做什么?”纵横问道。 警察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一边搜身一边讯问道:“叫什么名字?今年几岁?家住哪里?父母是谁?” “尼莫。12岁。住在米德伍德湖畔东路37号。”纵横回答,“我没有父母,借住在那里。” 听到这样的回答,警察明显一愣。片刻之后,确定纵横身上没有违禁物品,他命令道:“回到车里去。没有我的命令,不许出来。” “好吧!你说了算!”纵横耸了耸肩,重新坐回副驾驶座。 纵横本以为警察的这番检查只不过是例行公事。他们既然轻轻松松地就放过了他,就没有道理对汉娜怎么样。 但事情的发展出乎了纵横的意料。他在车里清清楚楚地听到另一名警察对汉娜说道:“李小姐,请你跟我们走一趟。有些事情需要单独和你谈一谈。你一定知道我想谈的是什么,对吧?” 汉娜脸色苍白,迟疑地点了点头,随即便在那名警察的示意下,坐上了警车。 负责给纵横搜身的警察没有同他们一起去,他依旧站在与纵横一门之隔的位置。纵横问道:“他们这是要去哪儿?” “你不需要知道这些。这是为了你好。”那名警察一边说着,一边从口袋里掏出一包口香糖,“要吃口香糖吗?” “不用了,谢谢。”纵横摇了摇头。 他的目光紧紧盯着警车。就见那辆车载着汉娜往前开了一段,钻进了三五十米外一处灌木丛中,只有些许车尾露在了外面。 “他们为什么要去那里?”纵横又问。 “有些事情要谈,那里比较方便。”警察自己拆了片口香糖,塞进嘴里大嚼起来。他的脸上带着笑,笑得有些古怪。 纵横的心顿时一沉。他从海里被救上来开始,几乎每天都和警察、FBI打交道,对于这些人的行事方式大致有所了解。这两名警察的行为让他觉得有些异常。 我们该不会遇上黑警了吧?纵横心想。可我们没有犯法啊! 但转念一想,如果不是真的犯了事,汉娜可不会乖乖地听他们的指使。难道汉娜身上有案底?如果是这样,就难怪她刚才的脸色那么差了。 纵横决定试一试这名警察。他说道:“警官先生,我们只是停在路边休息一下,这应该不犯法吧?” “休息?”警察差点儿把口香糖呛进气管里噎死。 他赶紧吐掉口香糖,大声咳嗽了好久,才把气给喘匀了。 周围很安静,警察的咳嗽声显得很响亮。那名带走汉娜的警察从灌木丛后面钻了出来,朝他喊道:“嘿!比利!你小子没事吧?” 纵横眼尖,清楚地看到那名警察的衣裤不像刚才那么整齐,裤子的拉链也开了——这家伙穿了条红内裤,在深色的制服的反衬下,显得格外刺眼。 “我没事。呛到了而已。”比利大喊。 那名警察点了点头,便又钻进了灌木丛。 比利回过头来,又接上了刚才的话题:“你们的休息方式可真是让人羡慕啊!” 若是在没见到另一名警察的内裤颜色之前,纵横或许会以为比利所谓的“羡慕”只是单纯的调侃罢了。可在见到之后,纵横忽然意识到,这两名警察略显怪异的举动,是真的对他和汉娜刚才在车里做的事情很是“羡慕”啊! …… 汉娜惴惴不安地坐进警车,听任警察将车开进了一片灌木丛里。 她坐在车后排,亭子一停下,那名警察就回过头来,说道:“李小姐,你刚才在车里的行为涉嫌猥@亵@儿童,这可是重罪,你知道吗?” 汉娜慌了,她连忙辩解道:“不!不!我没有猥@亵@儿童,我们只是在接吻而已。并没有触及生@殖#器……” 她话只说了一半,警察就拿出一台数码相机道:“是不是,要由法官和陪审团来裁定。我们的任务,只是抓住嫌犯,并决定要不要把他们涉嫌犯下的罪行移送给地区检察官。” 尽管心里很慌,但汉娜依旧抓住了警察话里话外的重点——要不要移送检察官,由他们决定。 她立刻镇定下来,问道:“我该怎么做,你们才会放过我?” “你很聪明。我喜欢聪明人。”见她这么上道,警察显得很高兴。 他关掉发动机,仗着身材比较瘦、车厢比较大,从正副驾驶座之间的空间钻到了后排座位上。 汉娜被他挤到了贴着车门的位置,蜷缩着身子、两手护胸道:“你想干什么?!” “别露出这么扫兴的表情嘛!”警察嘿嘿笑道,笑得很猥琐,“你刚才和那个小男孩不是玩得很起劲吗?怎么?遇到了真的男人却害怕了?” 说着,他“哗”地一下拉开了裤子拉链,露出了红色内裤。他抓住汉娜右手的手腕,不顾她的挣扎,将她的手往自己裤@裆里按。 “来嘛!别害羞!就像你刚才和那个小男孩做的一样,拿出你的热情来。把我和我的搭档伺候舒服了,我保证,今天的事情一笔勾销。否则的话……呵呵……”警察威逼利诱道。 就在这个时候,车外传来隐隐约约地咳嗽声。 警察微微一怔,拉开车门走了出去。 “嘿!比利!你小子没事吧?”他喊道。 “我没事。呛到了而已。”那边传来了比利的声音。 警察点点头,又钻回了车里。 …… 纵横默默地坐了一会儿,忽然拉开了车门,准备下车。 比利十分紧张,按着枪把大喝道:“你要干什么?” 纵横指了指路旁的小树丛,道:“我要撒尿。可以吗?” 比利稍稍放下了一点心,指着路边一棵大树道:“只许到那棵树为之,不许在走进去。快去快回。” “知道了。”纵横随口回了一句,抬脚就往那边走去。 虽然用心不纯,但有一件事纵横没有骗比利,他是真的要撒尿。刚才和汉娜那一番缠绵半途而废,憋得他下腹鼓胀、欲@火难耐,不尿掉一点儿,感觉很难受。 见到纵横真的在撒尿,比利的心情顿时放松下来。在纵横撒完尿往回走的时候,他的手已经不再紧握枪把,而是随随意意地搭在枪把上。并且,他又一次拿出了一片口香糖,正插着胳膊大嚼。 纵横看似目不斜视,实际却一直用眼角的余光观察着比利的一举一动。 他走到车门边,伸手拉开车门,做出要往车内钻的姿势。 这时候,比利已经彻底放松下来。在他看来,都到这时候了,眼前这个小男孩不可能再闹出什么花样来。 可纵横偏偏就在这个时候发难了。 他一手按着副驾驶座椅背,一手抓着车门框,两脚一蹬,整个人就横了起来。电光火石之间,纵横两脚一夹,夹住了比利的脖子,随即腰腿手同时发力,整个人在半空中横着扭了一圈。 比利的脖子被纵横夹得死死的,这一扭之下,他整个人以脖子为圆心,整个人在半空中抡出了一个好大的扇形。 等到他再次落地时,他的脖子已经被扭断了。虽然一时半会儿还没死,可他已经说不出话,也再也无法动弹了。 第五十章 杀警 放倒了比利,纵横立刻身子一缩,躲到车门后面,探出半个脑袋往灌木丛方向张望。 另一名警察并未出现,看来他没有注意到这边的动静。 纵横赶忙从比利的腰间抽出他的配枪,猫着腰借助路边树木的掩护,朝着灌木丛摸了过去。 在警车内,警察还在对汉娜动手动脚。色欲熏心的他,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了汉娜娇美的脸和美好的身材上,哪里还能注意到车外的半点儿动静? 汉娜被他逼得急了,搬出了杰克作为挡箭牌。她说道:“不别乱来!我认识你们的警长杰克!“ 听到杰克的名字,警察的动作顿时停了下来。 汉娜大喜,忙又补充道:“我和杰克是从小长大的好朋友。他如果知道了这件事,一定不会放过你们的!” 汉娜并未意识到,她的这番话不仅对摆脱她当前的困境于事无补,反而让她处于更加危险的境地。 警察原本还是一脸色眯眯的表情,这时候他的面色完全沉了下来。就在汉娜以为自己能就此脱困的时候,他忽然抡起拳头,砸在了汉娜的肚子上。 所幸车内空间狭窄,警察抡拳的时候无法蓄足力气,这一拳打得其实并不算重。如果是纵横,可能只会觉得被轻轻撞了一下而已。但汉娜一来没有防备,二来又是个相对柔弱的女子,三来本就已经惊吓过度,所以这一拳对她来说挨得是结结实实,痛得差点儿把隔夜饭都给吐出来。 “臭娘们!”警察面目狰狞地骂道,“本来还想着和你玩玩就放过你!既然你认识杰克那个小杂种,那就别怪我心狠了!” 说着,他两手往前一突,抓住汉娜的衣领往两边一分,“嘶啦”一声,就撕开了汉娜当外套穿的衬衣,把衬衣扣子崩得满车都是。 “救命!尼莫!救我!”汉娜声嘶力竭地大叫,拼命地抵抗。 她终于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报出杰克的名字,不仅没能让眼前这个警察收敛,反而激起了他的杀心。现在她唯一的指望就只剩纵横了。 “尼莫?那个男孩?”警察嘿嘿冷笑起来,“你指望他来救你,还不如指望上帝显灵呢!” 可就在他说完这句话的时候,车窗忽然被人“笃笃笃”地敲响了。 两人同时往车窗外看去。汉娜顿时露出了惊喜交加的神情。而警察却是一脸惊愕。 车窗外站着的真是他们刚刚才提及的尼莫。 “你特么的……”警察立刻就察觉情况不对劲。他连忙去掏自己的配枪。可还没等他的手碰到枪套,车窗外的纵横就一拳轰在了车窗上。 “砰”的一声闷响,钢化玻璃制成的车窗瞬间碎成了无数块。飞溅的玻璃渣铺天盖地的朝着车内飞洒而去。 “呀!”汉娜本能地闭上了眼睛,抬手护住自己的脸。 “啊!”警察又惊又痛。相比汉娜,他离被纵横砸碎的车窗更近,而且他的手正在摸枪。这么短的时间,这么近的距离,他根本来不及反应。好几粒玻璃碎渣打中了他的眼睛,吓得他头脑一片空白,除了惨叫想不到再做其他事情。 纵横得势不饶人,他的拳头顺着这一轰之势,顺势冲进了车厢内,一把揪住警察的咽喉就往外猛拽。 尽管这名警察的身材并不高大,但要想就此把他从狭窄的车窗内顺利拽出来,也是已经十分困难的事情。 警察的四肢被车窗框架挡住,使得他的身子大部分都卡在了车内。可纵横这一拽是含怒而拽,几乎发挥了他全部的力气。于是,在巨大的拉拽力之下,警察的喉管就生生被纵横撕扯了下来,整个脖子就好像被猛兽咬了一口一样,瞬间少了一大半。 从北扯断的动脉中,大股大股的献血如喷泉般激射而出,眨眼的工夫,就把警车内染成了一片殷红色。就连汉娜,身上也沾满了鲜血。 汉娜整个人都傻了眼,蜷缩着身子倚着另一边的车门,竟然忘了逃下车。【零↑九△小↓說△網】 纵横无奈,只好走到另一边,帮她拉开车门,将她抱出了车厢。 这时候,警察还没完全死透。他捂着自己脖子上足以塞进拳头的大豁口,仰倒在车座上,脑袋从车座边缘垂下来。 因为姿势的缘故,他的视野是上下颠倒的。从他的角度看去,就看见纵横倒着走来,拉开车门,倒着用公主抱的方式将汉娜抱出了车厢。上下颠倒的视野、男女颠倒的身高,让这一幅画面显得极为怪异。 这对狗男女……咽下最后一口气的时候,警察脑子里闪过这样一句话。然后,就再也没有然后了。 汉娜痴痴地看着纵横的脸,一颗心七上八下,自己都弄不清自己作何反应了。 该害怕吗?的确该害怕。她虽然喜爱射击,还参加过狩猎活动,可亲眼看到一个活生生的人在自己面前被杀掉,还是头一遭。 可为什么我的心里却丝毫没有害怕,反而觉得很开心呢?汉娜心里乱糟糟的。 不知怎么的,几年前看过的一部香港电影浮上了她的心头。她记得那部电影是讲一只猴子和两个女人之间的爱情故事。其中一个叫紫霞仙子的女人有两句台词,她记忆尤其深刻。 “我知道有一天他会在一个万众嘱目的情况下出现,身披金甲圣衣,脚踏七彩云来娶我!” “我的意中人是个盖世英雄,有一天他会踩着七色的云彩来娶我,我猜中了前头,可是我猜不着这结局......” 结局?! 汉娜顿时一凛,她忙从纵横怀里跳下来,还没站稳,就急着问道:“还有个警察!还有个警察怎么样了?” 纵横忙扶住他,道:“放心。已经被我干掉了。” 汉娜顿时松了口气。可随即,她又担心道:“我们杀了两个警察,怎么办?一旦被人知道,全国的警察都会把我们当成敌人,群起而攻之的!” 纵横动手的时候根本没想这么多,直到这个时候才意识到后果严重。 他想了想,道:“先把他们藏起来再说。” 他往回走到比利身边,探了探他的脉搏,十分微弱,但还活着。 纵横一不做二不休,索性心一横,捏住比利的喉管使劲一掐,将他的喉骨捏得粉碎。 比利的眼睛瞪得老大,几乎要从眼眶里爆出来一样。他嘴里发出几声“咯咯”的含混声响,很快就咽了气,彻底死了个干净。 纵横拖着比利的尸体来到警车边,将他塞进车内。然后松开警车的手刹,将车往树林里推。直到从马路上彻底看不到警车,才停了下来。 纵横对汉娜说道:“你身上有血,赶紧回车里躲着,不要让人看见。手机给我,我打电话找人帮忙。” 汉娜知道自己什么忙都帮不上,又见纵横成竹在胸,便乖乖地按照他的吩咐回到了自己车内。 汉娜的手机是翻盖的,纵横掀开盖板,拨出了张了了给他的电话号码。 等待音响了三声,电话就接通了。 “是汉娜小姐吗?找我有什么事?”电话那头传来了张了了的声音。 “是我。尼莫。”纵横说道。 “啊!尼莫!你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了?想我了吗?”张了了调笑道。 她停了一停,忽然意识到什么似的又说道:“不对!你用的是汉娜的手机。出了什么事?” 纵横道:“我杀了两个警察,需要你帮我处理尸体并且善后。” 张了了沉默了一阵,问道:“你在哪儿?” 纵横当然不可能弄清楚这里是哪儿。他向汉娜询问之后,才将方位告诉了张了了,并向她说明了这里大致的地貌特征。 张了了又问了几句经过,便道:“我知道了。等我半个小时。你们小心一些,别引起别的过路人的注意。” “我会小心的。”纵横回答道,“另外还要麻烦你顺便带一身衣裤来。汉娜的衣服上沾了血。你见过她,应该知道她大致穿多大码的衣服,对吗?” “放心吧!我会办妥的。等我。”说完,张了了就挂掉了电话。 合上手机翻盖,纵横回到车内,将他和张了了的通话内容告诉了汉娜。 汉娜的脸色阴晴不定,过了好半晌,才说道:“这样一来,你和我都欠了他们好大一笔人情。以后要想摆脱他们,就更加难了。” 纵横对此却满不在乎,他说道:“债多不愁,虱多不痒。反正已经欠了他们好几笔人情了,再多一个大把柄在他们手里也没什么。” 说完,他就放低了椅背,舒舒服服地躺下去闭目养起了神。 张了了说是半个小时才能到,但实际上到达的时间比电话里说的要快得多。挂断电话后大约二十分钟,一辆轿车和大型厢式货车就来到了纵横他们的车旁。 轿车稍稍停留,放下拎着一个纸袋子的张了了,便继续往前方的道路驶去。而那辆厢式货车上则走下来四个面无表情的华裔男子。 “警车呢?”张了了问道。 纵横指明警车的位置,那四名男子立刻往树林深处走去。 “你们打算怎么做?”纵横问道。 张了了道:“对于这种事情,我们有一套标准程序。你就别管了,我们会处理好的。” 说完,她将纸袋递给纵横道:“这是全套的衣服,包括内衣,你拿给汉娜,让她换上。把换下来的衣服装在袋子里给我。另外,让她回去之后立刻洗澡,用沐浴露起码洗三次,每次清洗都要满十分钟,身上任何一寸地方都不能放过。这身新衣服,也要抓紧时间找个地方烧掉。这样,才能保证不留下半点证据。” 纵横点头表示知道,接过纸袋,便又钻回了车内。 第五十一章 噩耗 就在汉娜换衣服的时候,张了了的部下们迅速地将警车从树丛中拖了出来,发动引擎开进了厢式货车的车厢。 随着引擎的启动,车内的电台也响了起来。纵横依稀听到一个女声在电台里呼喊:“……注意!巡逻的警员都注意!法兰克福通报了一起持枪抢劫案。枪手为艾哈迈德·穆罕默德,混血非洲裔,棕色皮肤。法兰克福警方确信枪手正通过65号公路往芝加哥方向逃窜。很有可能会逃窜进米德伍德。请各巡逻单位……” 听到这里,引擎停止转动,电台的声音也戛然而止。 将货车车厢门掩上之后,张了了的部下们又取出铲子,将车轮曾经辗过的地方统统铲了一遍,尤其是洒有警察鲜血与碎玻璃渣的地方,更是被他们铲了一层土,并将土装包塞进了车厢内。 “这样留下的痕迹会不会太明显了?”纵横将装有血衣的口袋递给张了了,看着被他们挖得坑坑洼洼的地面,问道。 张了了接过纸袋,道:“只要做过,必定会留下痕迹。事情的关键在于,这些痕迹是否给警察的怀疑提供了足够的证据。只要没有足够的证据,他们即使怀疑,又有什么用?” 纵横知道现代刑侦鉴证手段的厉害。这也是他为什么向张了了求助的原因。作为一个从事着各种非法活动的黑帮组织,他们拥有更多与警察周旋的手段。如今看来,果然专业。 就在纵横默默赞叹的时候,张了了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对坐在车里的汉娜说道:“那两名警察碰过你的车吗?” 汉娜点了点头。 “出来!让我检查一下。” 汉娜依言下了车。张了了拿出一个手电筒,在车厢内外照来照去。手电的灯光是蓝紫色的。很快,她就在黑色真皮的座椅套上发现了几片泛着明亮蓝光的污渍。 张了了拿出一张名片塞到汉娜手里,说道:“你们待会儿回家的路上,到这家洗车行洗车。【零↑九△小↓說△網】告诉他们,用最贵洗车方式。一定要去。” “怎么了?”纵横问道。 张了了道:“座椅上沾到汉娜衣服上的血迹。为了防止意外,好是去洗干净比较好。这家洗车行是我们的人开的,很安全。” 纵横看了汉娜一眼,问道:“能派个人帮我们开车吗?” “最好不要。”张了了道,“为了防止警察将我们联系在一起,我们最近最好不要有任何明面上的联系。” 汉娜这时候适时插嘴道:“别担心我。我能行。” 她的口吻有些生硬,但语气中并无紧张不安的迹象。 张了了道:“路上务必小心,如果觉得注意力无法集中,立刻停车在路边休息。如果有人问起,就说身体有些不舒服。一定不要出交通事故。” “好的。谢谢。”汉娜答道。 …… 因为洗车的关系,纵横和汉娜两人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两人中午没吃饭,早已饿得饥肠辘辘。 这时候,莉迪亚早已经从芝加哥回来,正躺在沙发上一边看着电视,一边吃着薯片、喝着可乐。 汉娜看到她手中的薯片袋子,皱了皱眉,就一言不发地上楼洗澡去了。 纵横没有上楼,径直在莉迪亚身旁的单人沙发上坐下。 “你们今天去哪儿了?”莉迪亚看似无意,实则有意地问道,“汉娜的样子看上去很累。” “去玩枪了。”纵横回答道,“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事情办得顺利吗?” 莉迪亚面有得色,扬起下巴指了指茶几上的一个文件袋,示意纵横自己去看。 “这是什么?”纵横随口问道。 问这话的时候,他已经把文件袋拿到了手里,打开袋口抽出了其中的文件。 他快速地翻看了几页,有些诧异地问道:“这是我的身份证明和收养协议?” “没错!”莉迪亚笑着说道,“从今往后,你就叫尼莫·李,中文名叫李莫。是我们李家的第四个孩子了。你好!弟弟!” 说完,莉迪亚抓了好几片薯片塞嘴里大嚼起来,一嘴“吱嘎吱嘎”的脆响。 “玛丽琳和詹姆斯知道吗?”纵横问道。 “知道,他们同意了。” 纵横张了张嘴。他想说,如果这对夫妇知道他实际上是个什么样的人。不!只要知道了他这两天究竟做了什么事情,恐怕就绝对不会允许他留在这个家里吧? 纵横看了看四周,没有见到詹姆斯夫妇的身影。他问道:“他们在哪儿?” 莉迪亚笑道:“为了庆祝你正式成为这个家里的一员,他们去超级市场了,准备晚上做点好吃的。” 纵横看了看天色,问道:“他们去了多久了?大概几点回来?” “有两个小时了,大概快回来了。” 纵横默默地点了点头。 莉迪亚将他的样子看在眼里,奇怪道:“看你的样子不太高兴,怎么了?不愿意成为我们家的孩子吗?” 纵横见被她看破,也不瞒着,苦笑道:“咱们认识也有些日子了,我的事情你也都知道。你不觉得,让我留在这个家里,会给詹姆斯和玛丽琳带来危险吗?” 莉迪亚露出了一丝微笑,她说道:“想到了。” “那你为什么……” 不等纵横说完,莉迪亚就打断道:“所以我打算让你跟我去芝加哥。” “芝加哥?”纵横一怔。 “芝加哥。和我住在一起。”莉迪亚说道,“事实上,自从发现你的天赋之后,我就一直有这样的打算。” “这话怎么说?” “你是个天才。天才就应该接受最好的教育。米德伍德的小学和中学虽然还算不错,但和芝加哥相比,还是有些不足。至少你在这里上学的话,视野会受到极大的限制,不利于你的发展。等你到了那里,我会为你联系当地最好的学校。” 纵横联想起前两天偷听到的莉迪亚和汉娜的对话,心说,让我去芝加哥,恐怕不仅仅是莉迪亚的意见,也是FBI总局的命令吧? 他想了想,这样的安排对他似乎百利而无一害,便点头道:“那随你吧!我听你的安排。” 听他这么说,莉迪亚心中顿时一阵雀跃。她原本还有些担心纵横会不乐意,如今终于完全放下心来。 正如纵横猜测的那样,让纵横去芝加哥,不仅仅是莉迪亚本人的想法,也是FBI总局那边传来的命令。 从莉迪亚本人的角度来说,这样的安排对她最有利。因为法律上已经明确了詹姆斯和玛丽琳对纵横的收养关系,她作为这个家庭中的长女陪在纵横身边,就成了名正言顺的事情。如莫莱蒂之流要是再想从她手里把纵横这个稀世天才从手里夺走,难度一下子翻了好几倍。而最关键的是,再让纵横留在米德伍德,莉迪亚有危机感。正如纵横自己所说的那样,这家伙太能惹事了。来到米德伍德才没多久,就已经惹出了多少麻烦?就连女孩子,也已经招惹了三个。这些还都是在莉迪亚还留在米德伍德的时候发生的事情。等她一旦恢复工作,只有周末才能回米德伍德的情况下,天知道这家伙能惹出多少事情来。与其这样,还不如将他带在身边,天天看着,也能让她更安心一些。 两人正聊着,屋外传来汽车引擎声。纵横透过窗口一看,心头顿时一紧。他不禁失声道:“杰克怎么来了?” 莉迪亚没有注意到纵横的异样。听到杰克来了,她笑着也回头去看。然后就看到杰克从一辆警车里出来。他穿着制服,神色凝重。在他身后,还跟着另一名警察,同样神色凝重。 莉迪亚的笑容一下子就僵住了。这样的场面她虽然没有经历过,却也听人说起过。通常情况下,有警察带着这样的表情来到你家拜访,差不多百分百意味着他们带来的消息很糟糕。 “汉娜!”莉迪亚大喊起来。 她预感到事情十分不妙,这样的时刻,她绝不想自己一个人来承担。 但汉娜没有回应她。 莉迪亚又喊了两声,依旧没有听到汉娜答复声。 “汉娜应该是在洗澡。”纵横说道,“花洒的洒水声比较大,她可能听不见。” 这个时候,杰克已经磨磨蹭蹭地走到了李家的大门口,按响了门铃。 莉迪亚没有办法,只好自己去开门。 “下午好,杰克……有什么事吗?”莉迪亚尽量让自己显得和平常一样。可僵硬的表情出卖了她的紧张。 杰克一把揪下自己的帽子,用低沉的声音问道:“莉迪亚……我能进去说吗?” 他的动作和语气让莉迪亚的心愈发地往下沉。 “好……好吧……”莉迪亚迟疑地说道,让开了挡在门口的身子。 杰克让部下等在门口,自己一个人走进了李家的客厅。他没有急着说话,只是用伤感的目光环视屋内的摆设。最终,他的目光落在了壁炉上摆着的一张李家全家福照片上。 见他这个样子,莉迪亚再也忍不住了。她问道:“出了什么事?是……我父母出事了吗?” 杰克转过身,想看她,却又不敢与她的目光接触。沉默了一阵,他缓缓点头:“一个小时前,一个被警察追缉的枪手逃进了沃尔玛超市……在超市内和警察发生了交过……詹姆斯和玛丽琳…… 不幸……中了枪……” “哐当!”莉迪亚身子一摇,碰翻了茶几上的可乐瓶子。 第五十二章 葬礼 詹姆斯和玛丽琳的葬礼,其举办时间是在案件发生的一周后。 因为无论是詹姆斯还是玛丽琳,除了三个子女,已经没有其他的亲人在世,按照匆匆赶回家的李家长子内斯的意见,兄妹三人本想办一场简朴的小规模葬礼。但就在举行葬礼的这一天,很多米德伍德居民以及米德伍德学院的师生都不请自来,使得葬礼的规模凭空扩大了好多倍。 葬礼结束时,李家上下连同纵横在内,全都累坏了。 送走最后一个宾客,内斯扯松领带,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再也不肯站起来了。 他是个三十岁出头的英俊青年人,高大结实的身材让每一个认识他的人都能清晰地认识到,这并不是一个只知埋首案头搞研究的书呆子。但这一星期来的经历,依旧让这个结实的青年浑身上下充满了疲惫。 有内斯带头,莉迪亚和汉娜也先后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只有纵横没有凑这个热闹。两世为人,让他明白这三个兄妹必然有什么重要事情要谈。他当前在这个家中的身份十分尴尬,不适合和他们坐在一起。 他独自上了楼,回到了书房。 李家没有专用的客房,内斯回来后,纵横只好将房间还给他,自己躲到书房搭地铺睡觉了。【零↑九△小↓說△網】 对于这件事,内斯虽然说他睡书房即可,但不论是纵横还是莉迪亚与汉娜姐妹,都没有一个人把他的话当真。 百无聊赖之际,纵横从书架上随意抽了一本书读了起来。这本书大约有三百多页,当纵横读到两百页出头的时候,书房的门被敲响了。 纵横没有应门。在这里住了一个礼拜,早让纵横发现了这间屋子的不同之处。为了让詹姆斯能够在这间房间里专心工作,书房的门、窗、墙都加厚了不少,而且专门进行了隔音处理。外面的人除非敲门,否则的话,就算是在门口大喊大叫,门内也只能听到细微的嗡嗡声。同样的,书房里的人哪怕扯直了嗓子大喊,门外也听不到。 讽刺的是,纵横从莉迪亚那里得知,这间书房改造完毕后没几年,詹姆斯的听力就出了问题。对他来说,只要摘下助听器,哪怕是坐在车水马龙的闹市街头,也和坐在紧闭着门窗的书房里没有什么区别。当初改造书房所花的巨资,全都打了水漂。 因为了解这一点,纵横一听到敲门声,立刻放下书本,从宽大的橡木书桌后绕了出来,走到门口打开了门。 敲门的是莉迪亚。她挤出一丝笑容,问道:“我可以进去坐会儿吗?” “请进。”纵横让开半边身子,好让莉迪亚进来,“这里是你家,你有权到达任何一个地方。” 莉迪亚闻言一怔,苦笑着说道:“我家……很快就不是了。” 这话,她好像是说给纵横听的,又好像是在自言自语。纵横虽然觉得诧异,但一时不知道她的意图,只好默然不应。 两人在书房里坐定,沉默笼罩着整个房间。过了好一会儿,也许有十几分钟,莉迪亚才开口道:“你不问我,我们三个在楼底下究竟谈了些什么?” 纵横道:“等你想说的时候,你自然会告诉我的。” 停顿片刻,他又补充道:“就算你不说,我猜也无非是如何继承遗产之类的话题。不是吗?” 莉迪亚苦笑着点了点头。 “内斯想把这座房子卖掉。”她说道。 纵横没有感到任何意外。对他来说,这种事情和他半毛钱关系都没有,他犯不着关心,自然也就不会感到任何意外。 “内斯恨透了这个地方,如果不是父母还在的话,他根本不会回到这里来。如今,他们已经死了,对内斯来说,这里已经没有任何东西能够让他牵挂了。而要维持这幢房子,每年还必须有一笔开销,他觉得很不合算。所以他建议把房子卖了算了。我们兄妹三人,各自拿一笔钱过各自的日子。但汉娜不同意。她觉得如果这么做,这个家就彻底散了。”莉迪亚继续说道。 纵横知道莉迪亚只是想找个人倾诉,并不需要他说太多的话。他静静地听着,直到莉迪亚停了下来,他才缓缓开口问道:“那么你呢?你对这件事怎么想?” 莉迪亚抱着头,用极为痛苦的语气说道:“不知道。我不知道。” 纵横默默起身,打开放在书架上的一瓶威士忌,给莉迪亚倒了大半杯,递给她,道:“喝点吧!喝了点酒,你或许就知道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了。” 莉迪亚先是一愣,但随后就接过了酒杯。她低着头,直愣愣地看着杯中泛着麦香的琥珀色,也不知道在想什么。过了好一会儿,她忽然端着杯子往嘴里灌了一大口酒。 威士忌是一种由大麦等谷物酿制,在橡木桶中陈酿多年后,调配成43度左右的烈性蒸馏酒。其口感,喝习惯后会非常喜欢。但如果平时不怎么喝酒的人,往往会觉得难以忍受。 莉迪亚显然不是一个经常喝酒——最起码不是经常和威士忌——的人,这一口,她倒得太多,以至于满嘴除了酒精味,根本尝不到威士忌特有的麦芽香和橡木味。为了不至于把酒吐在地上,她使劲地往下咽,咽得她眉头直皱。到最后,甚至有些呛咳。 纵横走到她身边,用手轻抚她的背,道:“慢点喝,不着急。” 莉迪亚没有拒绝纵横的安抚。她任由纵横的手在她的背部上下抚动,这样的动作似乎给了她以继续支撑下去的勇气。她一小口一小口地呷着杯中的威士忌,渐渐地竟然被她品出了一些味道来。以至于喝完这一杯,莉迪亚竟然还央着纵横在给她一杯。 就在莉迪亚把第二杯威士忌喝了一半的时候,书房的门又被敲响了。只不过这次敲门的人并没有等纵横去开门,而是自己扭开了门锁,打开了大门。 “莉迪亚,杰克又来了。你要见见他吗?”站在门口的是内斯。 之所以说杰克“又”来了,是因为先前杰克作为警方代表以及亲友之一,也来参加了葬礼。但在葬礼上,他什么都话都没说,只是随着其他人一起献了朵花。葬礼结束后,就随着其他人一块儿离开了。只是不知道,他这时候再次来到李家,又是为了什么。 第五十三章 巧合 莉迪亚手中依旧拿着那只威士忌酒杯。她向杰克举杯道:“祝贺你!” 这样的祝贺其实并不是杰克想要的,尤其是出自莉迪亚之口,更让他觉得刺耳。他没有接茬,只是尴尬地搓着手,一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才好的样子。 也不知道是喝了酒变得心直口快的缘故,还是对杰克的脾气了解得太过于透彻的缘故,一见他这个样子,莉迪亚立刻皱起了眉,用一种善解人意却又带着不耐烦情绪的语气问道:“还有什么事?想说什么就说吧!” 莉迪亚的语气并不算友善,但杰克却如蒙大赦般长出了一口气。他瞥了坐在一旁一直默不作声的汉娜一眼,道:“有一些事情,在葬礼上不太好问。是和汉娜有关的……” “汉娜?”莉迪亚皱起了眉头。 一旁的汉娜也十分惊讶,不知道杰克究竟想知道什么。出于女人的直觉,或者说是做贼心虚,她下意识的认为杰克是想问詹姆斯和玛丽琳出事那天,她和纵横的经历。 果然,杰克说道:“这些天以来,我们已经基本摸清了艾哈迈德·穆罕默德进入米德伍德的路线。” 他拿出一份地图放在茶几上,指着其中一条用红色记号笔标识的道路说道:“你看,他就是通过这条路进入米德伍德的。” 汉娜一看,这果然就是她和纵横遇到那两名坏警察的道路。 “那天,原本应该轮到奈德和比利两名警官在这里巡逻。”杰克说道,“但就在当天下午的时候,这两名警官连同他们的警车在这条道路上神秘失踪了,导致这一条道路没有人看守,这才让艾哈迈德·穆罕默德得以长驱直入,在我们毫无预警的情况下进入了米德伍德主城区。” “这和汉娜又有什么关系?”莉迪亚问道。 当然和汉娜有关系。听到杰克所说的话,汉娜立刻就想到了一连串的因果关系——如果她和尼莫没有杀掉那两名警察的话,他们就会及时发现准备进入米德伍德的艾哈迈德·穆罕默德。如果发现了艾哈迈德·穆罕默德的踪迹,米德伍德警方就能及时拦截他,不至于让他闯入沃尔玛超市。如果艾哈迈德·穆罕默德没有闯入沃尔玛超市,警方就不会和他在超市内交火。如果警方没有和和艾哈迈德·穆罕默德交火,詹姆斯和玛丽琳就不会死…… 这样一想,汉娜瞬间觉得自己罪大恶极,仿佛害死自己父母的人,就是她自己一样。 纵横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听着。汉娜想到的,他也想到了。但他可不会把罪责揽到自己身上。在他想来,如果不是那两名警察自己心生歹念的话,后面那一连串事情都不会发生。因此,詹姆斯和玛丽琳的死只能算是一个巧合。就算要责怪什么人,也只能责怪那两个色胚警察,又怎么能责怪他和汉娜呢? 纵横见汉娜的神色有些呆滞,怕她露出马脚,立刻坐到她身边,不动声色地握住她的手,暗示她不要害怕,在她身旁,有他在支持着她。 就在这个时候,杰克继续说道:“我们在这条道路的路旁草地上,发现了一些车轮印。根据鉴定结果,符合这些车轮印特征的汽车,在米德伍德屈指可数。詹姆斯的汽车正是其中的一辆。根据调查,詹姆斯那天并没有自己开车,车的使用人是汉娜。我们调查了城区的监控,发现汉娜带着尼莫去了尤里的枪店,后来又和尤里出了城,去了郊区。而尤里的证词也说,汉娜和尼莫那天曾与他们一起去郊区农场练枪,离开的时候,他们开车走的方向正要经过这条路。” 汉娜听得胆战心惊,幸好她身边有纵横在支持她。也幸好她是精神学专业的博士,懂得如何控制微表情以掩饰自己的情绪,否则的话,非得当场露出马脚不可。 杰克盯着汉娜,问道:“汉娜,你那天经过这条路了吗?” 既然已经被查到车轮印了,汉娜知道自己如果否认的话,反而惹人怀疑。所以,她定了定神,索性大大方方地承认道:“没错,我走的的确是这条路。” “那么,你为什么会停在这里?”杰克指了指地图上的一个点。 “你既然找过尤里,他有没有告诉你那天他拿出了什么枪,尼莫用那支枪打出了什么成绩?”汉娜反问道。她知道自己不能表现得太顺从,只有适度地反抗,才能不让人觉得她在做贼心虚。 杰克果然上了当,回忆道:“是巴特雷吧?听尤里说,尼莫的射击天赋非常高,是个天才。” 说着,他看了纵横一眼。 纵横坦然地朝他微微一笑,脸上没有丝毫的紧张。他可是个杀人如麻的老手了,怎么可能让警察看出内心真正的情绪和想法? 杰克没能从纵横脸上得到有用的答案,只好将目光转回汉娜身上。 汉娜摊开手、耸耸肩,道:“既然知道,那么你就应该明白,那天对我来说有多么的难熬。那可是巴特雷,难得尤里肯拿出来,我却连一发子弹都没能打,换了你,你会有什么反应?” “生气?失望?” “生气倒不至于,失望和沮丧倒是有一些。”汉娜说道,“因为心情不好,所以我就把车停在路边休息了一会儿。” 杰克对汉娜的爱好与性格也十分了解,听她这么说,倒也觉得这的确是汉娜才会有的反应。他从衣兜里掏出一张照片摆在汉娜面前,又问:“那么,你见过这辆警车,还有这两位警官吗?” 汉娜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接过照片,仔细地看了一会儿,道:“见过,他们还盘问过我和尼莫。” “是吗?”杰克顿时喜形于色,“能否把和他们说过的话、做过的事情,详详细细地告诉我?” 说着,他掏出一个笔记本,准备记录。 汉娜迅速地组织了一番措词,道:“我当时把车停在路边,躺在座椅上休息了一阵。我没看时间,不知道休息了多久。只知道迷迷糊糊的,就听到有人敲车窗。睁开眼睛后,就看到这两名警官站在车旁。他们问我,为什么要把车停在这里,我告诉他们我开车开得很累,需要休息。他们就提醒我,把车停在那儿并不安全,让我赶紧走。” 汉娜的说辞半真半假,杰克找不出明显的漏洞。他奋笔疾书,把这些话都记了下来,又问:“那你走的时候,那两名警官在哪儿?他们开车走掉了吗?” 汉娜摇头道:“没有。我们走的时候,他们的车就停在离我们不远处的灌木丛里。” “是这片灌木丛吗?”杰克又拿出了一张照片。 汉娜瞥了一眼,道:“没错!就是这里。我当时还很奇怪,他们为什么非要把车停那儿不可,觉得他们是不是为了抓开车超速。” 杰克又问了些车头朝里还是朝外之类的问题,汉娜都按照那天的实际情况如实回答。 最后一个问题,杰克问道:“我注意到,你那天回家的路上去了洗车行,给汽车做了一次内外的深度清洁,这是为什么?” 汉娜还没来得及回答,莉迪亚已经耐不住性子了,她打断道:“杰克·伍尔夫!你究竟想干什么?难道你在怀疑你的两名不下的失踪,和汉娜有关吗?!你是不是疯了?!” 莉迪亚的调门很高,近乎于怒吼,杰克被她吼得有些狼狈,连忙辩解道:“不!不!我当然没有怀疑汉娜的意思。但汉娜是极少数在当天经过那条路的人,我们必须充分考虑各种可能,并详加询问。莉迪亚,你是FBI,这一套你应该是明白的。” 莉迪亚这才意识到自己反应有些过激了。她无力地挥了挥手,道:“随便你!你想问什么就问什么吧!” “我已经全部问完了。”杰克收拾收拾东西,站起身来,“谢谢你,汉娜。再见,莉迪亚。再见,内斯,还有尼莫。” 杰克走后,客厅里留下的四个人都没有心思说话,更没有心思做事。就连晚餐,也是喊的外卖。 吃晚餐的时候,汉娜趁莉迪亚和内斯不注意,偷偷向纵横说道:“晚上不要锁门,我来找你。” 纵横知道她一定是担心白天的事情,他看了内斯和莉迪亚一眼,见他们都没注意这边,便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 吃完晚餐,四个人匆匆回到各自的房间。 纵横没有锁门,更没有早早地躺下睡觉。他继续读着白天那本因为莉迪亚打搅而没能读完的书。 大约晚上十一点多的时候,书房的门被推开了。 汉娜穿着轻薄的睡衣从门缝里钻了进来,迅速掩上门,并落了锁。 “我刚才从门缝里看到莉迪亚房间的灯还亮着。但我实在没法再等下去了。我必须找你谈谈。”汉娜的脸色很糟糕,看得出她这一天一直在压抑着自己的情绪,直到来到了这间书房,她才有胆量大声说话。 第五十四章 味道 “嘘!嘘!”纵横紧紧扶住汉娜的双肩,“慢慢说。别着急。” 纵横的声音很温柔。他知道,经过这一个傍晚的发酵,汉娜的情绪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他必须尽可能温柔地对待她。 纵横扶着汉娜,引导她在一张单人高背沙发椅上坐下,他轻轻搂着她,一只手轻轻捋着她的秀发。那模样,就好像在安慰一个孩子,又好像在抚慰一只紧张不安的猫。 汉娜的身子一开始绷得就像一块石头一样又硬又紧,半晌之后,才渐渐放松下来。 她轻轻啜泣道:“尼莫!我很后悔……” “后悔什么?” “如果……如果昨天我没有情不自禁……没有在那里停车……那两个警察就不可能找咱们的茬……后来那么多事情就不会发生……他们也许就能及时发现枪手的行踪……爸爸……妈妈……就不会死……” 果然。纵横心道。这丫头的心思钻到牛角尖里去了。 汉娜的模样,让纵横不由得想起了当年的攸宁。 攸宁是纵横的师妹,也是纵横的妻子…… 与攸宁初识,纵横才七岁。那时候的他,还是一个四处流浪、天为被地为席的乞儿。除了自幼戴在身上的一块刻有“纵横”二字的青铜牌,他一无所有。若非尚是婴儿时被一个老乞丐收养,懂事后又拥有了发怒后就能力大无穷、自愈力超强的天赋异禀,他恐怕早就死在了野外,成为了野兽的饵食了。 纵横七岁那一年,关中气候异常,秋天时下了一场大雨,将田地里即将秋收的庄稼都给淹了。接踵而来的冬天偏生又异常的冷,就连往日里的小康之家,都陷入了饥荒的境地。偏偏当政的唐明皇听信了宰相李林甫的谗言,还以为四海升平,百姓无饥馑之忧,不仅没有开仓放粮,还一如常年地收税搜刮。纵横这样的乞丐更是被逼入了绝境。 为了活下去,纵横不得不与一群同样饿得眼睛发红的恶狗厮杀,妄图捕杀一两只好用来充饥。 正是在那个时候,纵横遇到了师父王彦军。 王彦军祖上本是府兵,世代以耕战为生——太平时节以耕地为生,战时便披甲上阵为国征战。后来府兵制崩坏,王家也没有落下家传武艺。只是到了王彦军这一辈,王家人口凋零,王彦军年近四旬,膝下只有一个襁褓中的女儿,偏生妻子又早早离世。见到纵横与大群野狗搏斗时的骁勇之姿,王彦军就动了收徒的念头。 在将纵横带回家后,王彦军很快就发现了纵横身上异于常人之处。这让王彦军欣喜异常,更觉纵横是上天可怜他王家,而赐给他王家的宝贝。此后,王彦军更是悉心教导纵横,将一身所学尽数传授给了纵横。并在纵横十六岁那年,为纵横和自己才九岁的女儿定下了亲事。 王彦军本想等过个几年,等女儿再长大些,便让纵横与攸宁完婚。只可惜天不随人愿,安史之乱爆发,王家依照府兵旧制,需出一丁入伍。那是王彦军已老,便由纵横代师从军,走上了战场。 这场战争,一打就打了八年。八年间,纵横转战南北,经历大小战事不下千余场,立下了赫赫战功。若非他出身低下,性子又直,见不得军中蝇营狗苟的腌臜事,他最起码也是个校尉之类的军官了,而不是始终顶在战阵最前头的一介小小陌刀将了。 好不容易熬到战争结束,纵横解甲归乡,本想着从此能够安安生生过日子,却没想到一到家,发现王家的宅子已经被烧成了白地,而王彦军父女二人也不知所踪。 向邻居打听后,纵横才知道就在他回乡的一个月前,当地县令传下令来,要遴选民间秀女充实皇帝后宫,攸宁因年轻貌美,也被选上了。虽然王彦军以女儿已有婚配,不符选秀常例而予以拒绝,奈何县令已把这场选秀当成是实现自己升官发财冤枉的捷径,见到攸宁这样难得的美人,他怎肯放过? 百般威逼利诱未果之后,这县令索性给王彦军安了个通匪的罪名,派衙役将王彦军抓入县牢,用他来逼迫攸宁“自愿”入宫。 可怜王彦军自认世代忠良,空有一身武艺,却不敢向官府施展。被关入牢中后,还不停地援引大唐律令,辩冤不已。不消几日,就被县令暗地里派人害死。而攸宁却被关在县城边的姑子庵,日夜被几个老尼姑守着,完全不知道外界的消息,更不知道父亲已死。如今那县令只等着朝廷一声令下,就要将攸宁起解赴京,送入皇宫。 纵横不是王彦军,八年沙场征战,早让他见惯了尸山血海,也让他习惯于用杀人盈野的手段解决问题。眼见自己为朝廷征战平乱,却连自己的家人都保不住,如何不让他愤恨欲狂? 就在得知消息的当天,纵横便披上从军中带回来的甲胄,扛着陌刀,先冲进姑子庵,救出攸宁,把那几个不断劝说攸宁乖乖入宫服侍皇帝的老尼姑一一腰斩。然后便杀进了县衙,将各房主事、皂吏、衙役,连同县令家的娇妻孺子,统统给宰了个干干净净。而那县令,更是被纵横强迫看着妻儿被杀,又吃下用他妻儿尸骨做成的肉糜后,被砍去四肢,用一根长杆从粪门插入挑起,哀嚎半日方死。 纵横记得,那一日,当攸宁被她救出,亲眼看着他犯下累累杀孽,又得知父亲王彦军实际上早已被害死后,也是这样搂着他的腰不停啜泣自责。 她当时的说辞也与今日汉娜的说辞一般无二。 纵横清楚地记得,当日攸宁哭着说:“如果妾身只是一副村姑野妇的粗陋相貌,便不会招来这桩祸事,父亲……父亲也就不会横死……” …… 纵横紧紧搂住汉娜,轻轻地吻了吻她的秀发,道:“你这傻丫头,千万不要这么想。你要这么想,那两名警察本来就不是好人。那天他们是遇上了我们,如果遇上的是别的没有反抗能力的人,恐怕他们的罪行就会得逞。我们杀了他们,是替天行道,是免于其他人被害。而且,以他们那样的德性,你觉得他们会尽忠职守,好好地守在那条路上吗?” 听到这话,汉娜的啜泣声稍稍小了些,也缓了些。 纵横见劝说有效,忙再接再厉道:“真正要责怪的,是那名叫艾哈迈德·穆罕默德的枪手,以及米德伍德警局。如果艾哈迈德·穆罕默德不先作恶,后面这么多的事情就不可能发生,詹姆斯和玛丽琳就不会遇害。如果米德伍德警局在行动时能够更谨慎些,他们就不会在超市这种人流密集的场所和歹徒发生枪战,詹姆斯和玛丽琳就不会被子弹打中。所以原因不在你或我身上,而是在这些人身上。尤其是艾哈迈德·穆罕默德,更是这一切悲剧的罪魁祸首。” 纵横明白一个简单的道理,要想化解一个人的自责,最简单的方法就是给他树立一个敌人,让他把对自身的悔恨转化为愤恨,发泄到那个作为靶子的敌人身上。纵横现在要做的,就是帮汉娜树立这样一个仇恨的目标。 果然,汉娜的啜泣声忽然停了下来,她抬起头,看着纵横,目光无比地坚定。 “我一定要找到艾哈迈德·穆罕默德,把这家伙碎尸万段!” 纵横点点头,道:“我支持你!我和你一起干。” 两个人就这样互相看着对方的眼睛,在静默无言中达成了共同的宣言。 直到这一刻,两人才真正拥有了对方是携手共进的同伴的感觉。 看着纵横的眼睛,汉娜的鼻息渐渐粗重起来。她忽然把脑袋一探,吻住了纵横的嘴唇。 一切都如七天前的事情重演一般。只不过,那一回的激情缠绵,发生在车里,而这一回却是在书房里。那一回是纵横在下,汉娜在上,而这一回,两个人的位置正好倒了个个儿…… 第二天清晨,纵横被一阵清风给吹醒过来。他觉得很奇怪,因为他分明记得,昨天一整夜,书房的窗户都关得好好地。 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就看到离地铺不远处的单人沙发椅上坐着一个女人。 “汉……”他本想喊汉娜的名字,可才喊了一半,他就发现不对。 坐在沙发椅上的不是汉娜。这个人有着一头和汉娜决然不同的黑发。她是莉迪亚。 莉迪亚的面色灰白,眼睛里满是血丝。听到纵横的声音,她说道:“汉娜还在她自己房间里补觉。昨晚她累坏了。” “你……都知道了?”纵横迟疑了一下,问道。 他望了一眼书房的门,关着。 莉迪亚惨然一笑,道:“我昨晚一直没睡。半夜的时候,我听见门外有细微的脚步声,我出来查看,发现汉娜不在她自己的房间里。后来我又几次去她的房间查看,发现她直到早上四点多才回到自己的房间睡觉。然后我就来了这里。闻到屋子里的味道,我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了。” 听她这么说,纵横下意识地嗅了嗅鼻子。果然,空气里隐隐约约有着一股淡淡的海腥味。如果不是莉迪亚早早地打开窗通风的话,这股味道恐怕还要重。 第五十五章 卖房 “你们怎么敢?!你们怎么胆敢这样?!”莉迪亚失神似的喃喃自语。 她的眼睛看着纵横,但又没有再看纵横。因为她的目光是涣散的,视线根本没有焦距。 纵横在心里叹了口气,他没有回答,因为这时候无论他说什么都是错的。 他等了一会儿,见莉迪亚迟迟回不过神来,索性掀开盖在身上的毯子,赤身果体地站了起来,当着她的面穿上了衣服。 纵横并不知道,莉迪亚其实一直很清醒,她只不过一时难以接受自己的妹妹和纵横发生了那种关系而已。毕竟纵横才十二岁,而汉娜和纵横认识还没有多少天。尽管她早已知道了事实,可听到纵横亲口承认,依旧让她感到难受。她实在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态度面对自己这个“妹夫”,所以只好装出一副受惊过度的模样。 她默默地看着纵横的身体。这还是她头一回亲眼目睹纵横一丝不挂的模样。 纵横的相貌算不上英俊,可也不丑。他的身材匀称,肌肉结实,并不似普通十二岁亚裔男孩那样纤弱得仿佛一个女孩子。满身的伤疤,仿佛勋章而他一样夺人眼球,很容易让人觉得这是一个经历丰富、极有故事的人。而他一贯成人式的语气与处事方式,更进一步加深了这种印象,让人下意识把他当成是一个与自己年龄相近的成年人。可他又确确实实只有十二岁的年纪,这个年纪的男孩,本应在父母的关怀下过着无忧无虑的幸福生活。可他呢?身上的每一处伤疤,都在告诉看到的人,这个男孩有着一段不为人知的惨痛过去。对于尚未泯灭善良天性的女性来说,这太容易激起她们的母性本能了。这两方面的因素糅合在一起,绝不仅仅是一加一那么简单的效果,而是像几何级数一样成倍地放大了他对女性的吸引力。 对于女性来说,这个男孩简直就像是一剂致命的毒药。简直就是一个男版的洛丽塔。莉迪亚心想。 不知不觉之中,莉迪亚的面孔开始发烫。她忽然冒出了这样一个可怕的念头:“汉娜吃得,我就吃不得?” 这样的念头一起,莉迪亚的心里就跟长了草一样,怎么压都压不住。 她忽然站起身来,走到纵横面前,猛地将她搂在自己怀里。 “莉迪亚!你做什么?”纵横被她吓了一跳。 “别说话!”莉迪亚将他推倒在地上,骑在他身上,三下五除二地扒下了他刚穿上的衬衫。 纵横傻眼了。昨天晚上汉娜会和他发生那样的关系,纵横能够理解。毕竟她昨晚上情绪处于崩溃的边缘,一场灵与肉的交流有助于发泄她心中积压已久的负面情绪。 可莉迪亚这是怎么了?她可没有经历过汉娜经历的那些事,她怎么也来这一套?难道他和汉娜之间的事情,对她的打击就这么大?还是像那天晚上她们姐妹两人吵架时,被他偷听到的那样,这对姐妹已经习惯了彼此争夺,妹妹有了一个男人,做姐姐的也必须抢来尝一尝才甘心? 虽然十分不解,但作为一个活了三十年的男人,明知道没有风险,怎么可能拒绝得了主动送上门来美人?更何况他现在的身体还是一个少年人。少年人本就阳气旺,平时没受刺激都能硬邦邦的,又何况是满怀的软玉温香? 于是,纵横也不抗拒,顺水推舟地就接受了莉迪亚的“好意”。 …… 内斯这些天实在是累坏了,昨晚上脑袋刚粘上枕头,就眼前一黑,沉沉睡去。 他睡觉有个习惯,不喜欢把窗户关死。除非是气温非常寒冷的严冬,否则的话,一定要把窗户开出一条缝,好让新鲜空气随时补充进室内。 他正睡得迷迷糊糊,忽然听到一声声隐隐约约的猫**的声音。 “怎么回事?难道隔壁邻居家养的猫没有做绝育手术?”内斯昏昏沉沉地想道。 可他马上又意识到这会并不是万物萌蘖、百兽发@情的春天,而是即将进入冬藏的深秋。猫儿怎么会在这时候发@情呢? 感到奇怪的内斯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走到床边查看情况。如果真的有猫儿在外面发情,他打算打电话给动物管理部门来处理一下。 可窗外哪儿有什么猫啊?他细细一听,立刻变了脸色。 这声音分明是从隔壁书房的窗户里传出来的。 内斯激灵灵打了个寒颤,满脑子的睡意瞬间被抛到了九霄云外。他记得隔壁书房睡的是尼莫那个莫名其妙的男孩。 “难道他大清早在看成人录像?他是从哪儿找到的成人录像?”内斯顿时有了不祥的预感。 詹姆斯在世的时候,书房历来是他们兄妹三人的禁地。天知道詹姆斯会不会在书房里偷藏了一些男人都爱藏的东西?! 事关父亲身后的清誉,由不得内斯不重视。他赶忙套上外套、穿上裤子,匆匆出了自己房间,扭动书房大门的把手。 “谢天谢地!那小子忘了锁门……呃……” 门打开的那一瞬间,内斯只觉得耳边凭空炸响一记惊雷,震得他眼前一片模糊,险些昏死过去。 “我看见了什么?!我看见了什么?!我看见了什么?!” 内斯将自己的眼睛揉了一遍又一遍,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甚至觉得自己还是在做梦,直到他在自己大腿上狠狠地拧了一把,才确信自己看到的都是真的! 他的妹妹!他的亲妹妹!那个让全家人觉得不省心,却又无比骄傲的妹妹——莉迪亚,竟然……竟然骑在一个小男孩的身上在…… 傻眼的不仅是内斯,纵横和莉迪亚也呆住了。纵横怎么都没想到,莉迪亚竟然会没有锁门。而莉迪亚更是脑袋“嗡”地一下彻底成了空白。她怎么都没想到,内斯竟然会醒得这么早。 完了! 莉迪亚的脑袋里只剩下这一个念头。她呆呆地扭头看着站在门口的内斯,脑袋里乱糟糟的,一时都不知道要找些东西遮挡一下身体。 “对……对不起!”内斯连忙关上门,靠在走廊墙上大喘气。 “这……这特么是怎么回事?!”内斯脑子里嗡嗡作响,只剩下这一个念头。 …… 整个这一天,莉迪亚都没敢见内斯。她都躲在自己的房间里,直到晚上吃晚饭的时候,一整天水米未进的她实在是饥渴难耐,才离开自己的房间,来到了一楼。 出乎她意料的是,对于早上发生的事情,内斯根本连提都没提。整个晚餐期间,连同纵横在内的四口人,全都专心吃着饭,所有人都一言不发。 直到用餐结束,内斯才开口说道:“明天我就会NASA。房子的事情,如果你们没有意见的话,我会找一家可靠的房屋中介,争取在最短时间内用最合理的价格处理掉。” 这让莉迪亚和汉娜都吃了一惊。 汉娜问道:“为什么要这么着急?” 内斯没有立刻回答,他看了莉迪亚和纵横一眼,才说道:“不这么办可不行。为了爸爸妈妈的葬礼,我们家已经亏空了好大一钱。如果要继承房产的话,还要缴纳一笔遗产税。我在NASA的工作刚刚进入平稳期,莉迪亚又刚刚调到FBI芝加哥分局任职,汉娜还在读博士生。家里面的财政非常紧张。如果不卖掉房子,我们就会陷入入不敷出的境地。与其到时候因为交不出遗产税被银行扣押掉房子,好不如趁现在早早就把房子卖掉,也好留一笔钱下来,保障我们三人日后生活所需。” 内斯的理由不可谓不光明正大,莉迪亚和汉娜都无话可说。 莉迪亚在内心挣扎了许久,终于问道:“那尼莫怎么办?爸爸妈妈去世前,已经签署了所有收养协议。他是我们的弟弟,我们把房子卖了,他日后该怎么办?” 内斯说道:“我每个月会给你一笔抚养费。莉迪亚,尼莫就拜托你照顾了。” 第五十六章 新居 “什么?!不行!”一听到内斯的要求,莉迪亚立刻叫嚷起来。 “如果你不同意的话,你刚才的提议,我也不会同意。”内斯面无表情地盯着莉迪亚。 “内斯!你不明白!我不能离开尼莫!”情急之下,莉迪亚已经没法顾及她的话是否有语病了,“尼莫不仅仅是我们家的一员,他还是FBI证人保护计划的对象,我是他的保护人,我不能让他脱离我的保护范围。这是我的工作!” 内斯此前并不知道这样的内幕,听莉迪亚这么一说,他顿时愣住了。过了半晌,他才开口问道:“证人保护计划?” “没错!”莉迪亚肯定地点了点头。 “你的保护方式就是那个样子?!”内斯顿时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 莉迪亚脸色微红,道:“这里面很复杂!你不会明白的。但你要知道,你的要求我绝不可能答应。这么做,会毁掉我的工作的!” 内斯沉默了,他低头思考着莉迪亚刚才说过的话,过了好一会儿,才又说道:“我在NASA工作。我想,你所谓的证人保护计划和FBI在NASA执行的专项人才保护计划差不多,并非要求你每天24小时都守在尼莫身边。对不对?否则的话,前些日子你也不会把尼莫丢在米德伍德,自己一个人跑到芝加哥去。” 莉迪亚不知道内斯又在打什么主意,但他说的并没有错,她只好迟疑着点了点头。 见莉迪亚点头,内斯稍稍舒了口气,道:“既然这样,我也不为难你。我们各退一步,如何?” “什么?”莉迪亚一怔。 “我绝不答应你和尼莫住在一起。但你可以住在他隔壁。我想,这么做并不违反证人保护计划的规定。不是吗?” “你让一个未成年人在没有监护人的情况下一个人居住?” “他已经不小了。”内斯悠悠地说道,“更何况我也没有说让尼莫一个人独居。” “那你准备让谁和……”莉迪亚的话说了一半,就停了下来。她若有所思地看向一旁的汉娜。 内斯见她反应了过来,略感满意地说道:“没错。我打算让尼莫和汉娜一起居住。反正她和你都在芝加哥。你在他们房子的隔壁另外找地方住下,负责就近保护。” 说着,他将目光转向汉娜,问道:“汉娜,这件事我没有和你商量,你如果有不同意见,现在可以告诉我。” 为了增强说服力,内斯继续劝说道:“正如莉迪亚说的那样,尼莫已经是我们家的一员。我们不可能丢下他不管。你放心,在尼莫成年前这几年,我会每个月给你寄来生活费,不会让你因为照顾尼莫而吃亏的。” 汉娜哪里会拒绝?她正求之不得呢!可内斯和莉迪亚的争论让她心有所感,她怕答应得太快会引起内斯的怀疑,只好强行压抑内心的雀跃,装出一副纠结的模样,隔了一会儿才说道:“没……没问题。” 内斯哪里知道汉娜心里在想什么?见她迟疑,他还有些紧张。后来见她答应,他立刻心怀大慰,道:“如此最好!谢谢你!汉娜!你怎么说,汉娜?” 莉迪亚抿着嘴唇不说话。但在心里,她对内斯的如意算盘腹诽到了极点。她可是知道汉娜和纵横真正关系的。让汉娜来照顾纵横,恐怕比她来照顾的风险还要大。也就内斯不知内情,还自以为得计。可她什么都没有说。她能说什么呢?在内斯面前暴露汉娜和纵横的秘密?如果这样做的话,内斯非发疯不可。 于是,莉迪亚只好点头表示同意。 …… 卖房子、搬家是一件系统工程。汉娜和内斯为了学业和工作,早早就离开了米德伍德。而莉迪亚则带着纵横在米德伍德又住了一个多月。 从小在这里居住了近三十年,这幢房子保留了莉迪亚太多的回忆。几乎每一块地板、每一寸墙纸,都能勾起莉迪亚的一段回忆。 这一个多月里,莉迪亚为了汉娜和自己在芝加哥重新找到了住所,并租下来一间仓库,将老宅中需要保留的东西装箱,请搬运公司送到仓库存放起来。又组织了好几次周末草坪拍卖会,将不需要却又有点价值的东西买个了街坊邻居。忙得不可开交,整个人瘦了两圈。若非詹姆斯的老同事和学生是不是前来帮忙,还有伍尔夫医生、杰克就近照顾,莉迪亚非累出毛病来不可。 最终离开米德伍德的前一夜,在伍尔夫医生和杰克的组织下,社区的街坊邻居为莉迪亚和纵横组织了一场草坪送别聚会。人们从自己家带来了烤炉、啤酒、杯盘餐具和各种食材,现场做起了BBQ。 杰克喝多了酒,情绪失控,在和莉迪亚跳舞的时候,跳着跳着就哭了起来。 他搂着莉迪亚倾诉道:“我从十几岁就喜欢你,可你太优秀了,我怎么追赶都赶不上你的步伐。中学的时候,我知道你想考约翰霍普金斯大学,我平尽全力学习就想和你去同一所大学。可我使出了浑身的力气,常春藤还是像天上的月亮一样遥远。后来我知道了你想成为FBI,我就去当了警察。我本以为只要我爬到足够高的位置,就能离你更近一些。可这么多年,我们的距离不仅没有缩短,反而越拉越大。你回了米德伍德,我本以为我终于有了机会。却没想到一时的疏忽,让詹姆斯和玛丽琳丧了命。如今你就要永远离开米德伍德了。莉迪亚,你知道我有多么痛苦吗?” 在众目睽睽之下,听着杰克如此直白地倾诉衷肠,莉迪亚又是感动,又是尴尬,一直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好在伍尔夫医生也在场,立刻上来半劝半拉地将杰克拖回了家去,才让这场聚会不至于中途散场。 参与聚会的都是附近的街坊邻居,或多或少知道莉迪亚和杰克这些年来的纠葛。对于杰克的钟情,他们深表同情。但感情的事情就是这样,有些人相处几十年,却总是处于友达以上,恋人未满的暧昧境地。有些人只不过初次见面,就能在电光火石之间擦出激烈的火花。这样的事情,怎么勉强都无济于事。 对于杰克,他们也只能笑着耸耸肩,装作什么都没看到、什么都不知道而已。 …… 莉迪亚找的公寓,位于芝加哥海德公园南部。从河里往西走一个街区,就是芝加哥大学,往南是占地90英亩的中途公园,往东是与中途公园相连占地更加广大的杰克逊公园。穿过杰克逊公园,就能抵达密歇根湖畔。 因为地理条件优越,海德公园一百多年来始终是芝加哥大学师生选择住宿以及富人投资地产时最热门的地区。能够在这一区域找到两间相邻并且让人满意的住所,莉迪亚可是拜托了不少人,甚至动用了局里的关系。 汉娜比莉迪亚早几日搬进新居。等莉迪亚开车带着纵横来到芝加哥时,她已经收拾好了自己的房子,并且帮纵横布置好了房间。 “瞧!你的卧室可比我的还大。怎么样?满意吗?” 纵横刚抵达住所,还没来得及歇口气,汉娜就急不可耐地拉着他参观起了住所。 纵横的房间,大约有20平米大小,除了必要的书桌、书架之外,房间里最大的家居是一张足有一米八宽、两米长的大床。 纵横注意到,汉娜在这张床上放了两个枕头。其中的寓意,自然不言而明。 莉迪亚也和他们在一起,见到这样的布置,她的眉头顿时竖了起来。 “汉娜!我要和你谈谈。”莉迪亚一把拽住汉娜的隔壁,将她拖到了隔壁她自己的房间。 相对于纵横的房间,汉娜的房间小了很多,顶多只有15平米大小。而她的床,也只是一张宽度一米二的单人床。 “汉娜!你不能这么做!”莉迪亚盯着汉娜的眼睛说道。她极力地压着自己的火气,好让自己的声音显得不那么生硬。 汉娜满不在乎地玩弄着自己的发梢,道:“嘿!莉迪亚!我很感激你帮我找了这么好的住所。但租房合同上写的是我的名字,房租也是由我自己支付。所以,我的房子怎么布置,请你不要插手。” “但我现在是尼莫的监护人。我知道你想干什么,但我绝不能允许。” “呵呵!”汉娜笑了起来,“你不允许?凭什么?就凭你是尼莫的监护人?还是凭你和尼莫也有不正当的关系?” “你……”莉迪亚顿时一滞。她以为这件事是内斯透露给了汉娜。 “你是想问,我是怎么知道的?我偏不告诉你。”汉娜神秘兮兮地说道,“如果你仔细想想的话,就应该明白,我这样的安排布置,对你其实并没有坏处。至少,我们姐妹两个不用为了今晚尼莫睡在谁那里而争吵,不是吗?在可以预见的未来,咱们要和尼莫在这里住好久,这样的争吵,还是从一开始就避免得好。” 被汉娜这一番抢白,莉迪亚彻底无话可说了。 第五十七章 呕气 做贼心虚之下,莉迪亚被汉娜说得哑口无言。可她那里知道,汉娜根本就是在设计套她的话。 自那日餐桌谈话后,汉娜就对莉迪亚与纵横的真实关系产生了怀疑。 能读到博士的,就没有一个笨蛋。虽然内斯没有说破莉迪亚和纵横做的丑事,可他下意识透露出来的口风依旧暴露了一些马脚。顺着这些蛛丝马迹,再结合自己从小对莉迪亚的认识,汉娜很快就理清了思路,近乎完整地推测出了事情的真相。而她在今天对房间所做的布置、对莉迪亚所说的话,都只是为了印证心中的那一份猜测而已。 在看到莉迪亚的神色变化后,汉娜哪里还能不知道,她的亲姐姐真的和纵横有过了什么? 将莉迪亚送回隔壁她自己的公寓之后,汉娜一把将纵横推倒在大床上,紧接着就欺身而上,将整个身子都压在他身上,像只因为饲主逗弄了其他猫的喵星人一样,在纵横身上又是抓又是挠又是蹭又是嗅。 虽然很享受这种带点刺激的撩人感觉,可纵横依旧感到十分奇怪。他抓住汉娜的肩膀,将她的上半身从自己身上推开,问道:“你这是怎么了?我好像没有招惹你吧?” 汉娜本来只是略有不满,但纵横这句话却像是往油库里扔爆竹一样引爆了汉娜的情绪。她的眼圈立刻红了起来,两只爪子使劲在纵横胳膊上乱挠,一边挠一边骂:“你这个死没良心的!花心鬼!白眼狼!负心汉!杀千刀的……” 纵横又是痛又是好笑。难得像汉娜这样金发白肤的美人,能这么熟练地用中文骂出这么多中国人耳熟能详的话来。 他赶忙捉住汉娜的手腕,一个翻身将她压在了自己身下,笑道:“你都知道了?” “放开我!”汉娜使劲挣扎扭动,想要从纵横身下挣脱出来。 可她的力气在纵横眼里根本和蚍蜉撼树一般,又哪里挣脱得开?反而因为这一番磨磨蹭蹭,把纵横的火气给引了出来。 “嘿!别再动了。你在这样扭下去,我可要控制不住了。”纵横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道。 虽然隔着两层裤子,可汉娜依旧能够感受到从纵横那里透过来的热力与坚硬。她的两颊不由自主地红了起来,可嘴上还是不肯放松。她骂道:“放开我!去找你的莉迪亚去!” 纵横觉察到她的手上的力气变弱了不少,知道她态度有所松动,立刻得寸进尺地俯下身子,用自己的胸膛压住汉娜的胸脯,嘴唇凑近她的耳朵轻声道:“吃醋了?” 纵横早就发现汉娜的体质很奇怪,身上的敏感带特别多,长时间的接吻能刺激到她,抚弄耳朵也能刺激到她。总的来说,她的耳朵对刺激的敏感度要比嘴唇高好几倍。 果然,纵横只不过凑近了轻轻说一句话,呼出的鼻息就撩得汉娜面红耳赤,整个身子又软了几分。 可汉娜并不想这么轻易地认输。她自己也觉得自己姐妹两个和纵横的关系有些荒唐。这小子究竟想干什么?姐妹通吃?哪儿有这么美的好事? 她咬着牙,使劲抗拒从耳朵那里传来的骚动,道:“给我放开!离我远一点!今天这事情不说清楚,你别想上老娘的床。” “好吧!”纵横立刻放开了汉娜的手,从她身上爬起来。他知道,一旦汉娜开始自称“老娘”,就意味着她是真的在生气了。 他退到离汉娜一臂之外,盘腿坐在床上,道:“你想说清楚什么,现在就说吧!” 见纵横竟然真的放开了自己,汉娜忽然有些怅然若失。她本以为这小子会和她继续纠缠下去,没想到他竟然会退得这么干净利落。他究竟是真的感受到了她的怒气呢?还是根本对她的身体毫不留恋呢?一时间,汉娜又有些患得患失了。 她定了定神,从床上爬起来,稍稍整理了一番衣裤,问道:“你和莉迪亚究竟是什么时候搞到一起去的?” 纵横道:“还能是什么时候?就在你和我在书房做完后的第二天凌晨。” “什么?!”汉娜激动得大叫起来。 虽然想来想去也只有可能是发生在那个时候,但亲耳从纵横口中听到,汉娜心里觉不好受。 “你刚刚和我做完,就去勾搭莉迪亚?”汉娜气得仿佛一只被抢了小鱼干的猫。 “拜托!”纵横无奈地说道,“这都要怪你,好不好?” “怪我?” “那天晚上要不是你太心急,来找我的时间太早,走路的声音又太大,莉迪亚又怎么可能知道我们的事情?我记得,把我当成赌注,挑起你们姐妹两人争夺战的也是你自己吧?在哪种情况下,知道你已经得手了,莉迪亚会想尽办法扳回一成,这也是可以理解的吧?” 汉娜被纵横这一番话给说蒙了。她没想到纵横竟然会知道她和莉迪亚之间的那番争吵。难道是莉迪亚告诉他的?汉娜没敢追问,她怕继续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不清,会让纵横误会她是为了和姐姐争锋才和他在一起。 她故意胡搅蛮缠、转移话题道:“那按照你的说法,难不成这件事还是莉迪亚主动把你给推倒了?” “如果我说我差不多是被莉迪亚***的,你会不会相信?” “不信!” “那我也没办法。事实就是如此。我顶多只能算是面对***反抗得不够彻底。”说这话时,纵横自己都觉得自己有些无耻。 但男女之间有时候就是这样,无耻一些往往会比端着架子做人更容易化解双方之间的矛盾和尴尬。 汉娜听纵横这么说,当然气得不行。可再生气又怎么样呢?难道她真的要和纵横一刀两断?汉娜实在下不了这个决心,只好无奈地选择在这个问题上放纵横一马。 她转而问道:“你和莉迪亚做过几次?我和内斯走后这一个多月,你们一定是夜夜笙歌,过得很爽吧?” 汉娜的语气很阴险,显然,一旦纵横的回答不符合她的意,她很可能再次当场发飙。 纵横对此完全是问心无愧。他坦然道:“除了你知道的那一次,我们再也没有过。” “真的?”汉娜满脸不信,那模样就好像听说老虎狮子改吃素,羚羊斑马不吃草一样。 纵横道:“自从那次以后,内斯总是时不时往莉迪亚的手机上打电话,检查她接电话的速度。有时候半夜三更都能打来电话。还一再告诫她不能和我再有那种关系。再好的气氛,在这种情况下也被破坏得一干二净了。” 纵横本以为这样的说法应该挺有说服力,可没想到汉娜还是从中找出了漏洞。她质疑道:“半夜三更打电话来,你又是怎么知道的?是不是你当时就睡在莉迪亚旁边?还有,什么叫‘再好的气氛’?这说明你们之间曾经有过气氛非常好的时候,是不是?你老实回答我!” 纵横被她问得一个头两个大。在他三十年的人生中,他什么时候被女人用言辞逼迫到这个地步?顿时,纵横大男子主义发作,没好气地说道:“你爱信不信,我为什么要跟你解释这些?你是我什么人?” 汉娜顿时愣住了。想她和纵横认识的时间虽然不长,可两人经历了那么多事情,人都一起杀过了,可这家伙竟然问她是他什么人?想到这里,她不由得眼圈一红,委屈得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见汉娜眼睛里浮出一层水汽,纵横立刻知道自己的话有些过头了,顿时有些后悔。但他不想日后被汉娜管得死死的,只好硬挺着不吱声,更不说软话道歉安抚。 两人就这样坐在床上,默默地呕气。一时间,卧室里的气氛都要凝固了。 直到莉迪亚来敲门,喊他们一起出门吃午饭,两人之间的僵局才稍稍松动了些。可气氛依旧尴尬。就连不知内情的莉迪亚,也看出了这两人之间有些不妥。 对此,莉迪亚当然喜闻乐见。她才不想和妹妹分享同一个男人呢!如果有可能,她真想这两人永远冷战下去,到死都不说一句话才好。 …… 这一天的午餐,莉迪亚预约了海德公园最受学生群体欢迎的一家意式餐厅。在她原本的计划中,这顿饭应该是轻松愉快的,可因为上午的事情,三个人都吃得有些食不知味。若非要将三人的情绪比较一个高下的话,恐怕要数莉迪亚的心情最好了。 谁让纵横和汉娜吵架了呢? 三个人正默默地吃着厨师精心烹制的小牛肉,一个女人忽然走到他们桌边,满腔惊喜地问候道:“你们好!李小姐,还有尼莫。” 三人同时扭头去看,却是曾在米德伍德见过的刘煜。 莉迪亚忙站起身来和刘煜握手,面带惊诧地说道:“中午好!能在这里碰见你,真是巧啊!” 刘煜笑道:“李教授葬礼的时候人太多,你们也很忙,没机会和你们说。我申请了芝加哥大学的博士学位,前些日子刚刚到芝加哥来。” 听到她的话,莉迪亚又想起了父母的死,顿时有些黯然。道:“说起来,你原本是我父亲的博士生。原本已经快毕业了,但出了那样的事……害得你又要重新找导师,对花好多时间……真是对不起了……” “你这是哪儿的话?”刘煜连忙摆手道,“不同的导师有不同的研究方向和研究方法。能够多跟从一个优秀的导师,我感到很荣幸……哎呀!这么说似乎……对不起!我失言了!” “不!不!我也读过博士生,能理解你的感受。” 两个女博士又聊了一会儿,互相留了联系方式,刘煜才告辞离开。 在离开之前,刘煜对纵横说道:“尼莫,以你的智商,一定能出人头地的。一定不要放松学习啊!如果需要有什么不懂的需要辅导,可以联系我。我知道好几个芝加哥大学的学生在做课外辅导的兼职,教得都很好。” 第五十八章 入学 与刘煜的巧遇,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插曲。但刘煜的话,却提醒了莉迪亚,真的应该给纵横安排入学的事情了。 在刘煜走后,莉迪亚拍了拍胸脯,心有余悸道:“幸好今天遇到了刘煜,否则的话我还真的想不到这件事。再拖下去,恐怕儿童福利部门就要找上门来了。“ 无论是莉迪亚,还是汉娜,都下意识地把纵横当成一个成年人看来,没有人提醒,根本想不起还要给他安排一个学校。 她问道:“尼莫,你觉得如果现在就去上学,你从几年级开始读,会比较合适?“ 纵横对现代学校缺少足够的概念,但他很不想跟一群十二岁的小屁孩混在一起。他问道:“能不能直接去读大学?” 莉迪亚摇了摇头,道:“难度很大,因为你没有过高中学历,基本上不会有哪个大学会录取你。社区大学也不行。“ 纵横起码还知道读社区大学的都是学习最烂的那一批学生。连这种大学都不能进,纵横也就死了这条心,不再纠缠是不是非要直接读大学了。他又问道:“那么高中呢?直接上高中可以吗?” “只要你能通过学校的测试,就没问题。” ”测试?“ “对。学校会给你进行一次测试,根据你的成绩决定你究竟能够上几年级。如果他们觉得你非常棒,直接读十二年级,明年就申请大学也不是没有可能。如果他们觉得你不行,把你打发到一年级和六七岁的小屁孩一起读诗,也是有可能的。” 纵横皱了皱眉,他并不是为了测试可能失败而担心,他只是对莉迪亚那一句”不行“感到很不满。他狠狠地切下一块肉,道:”男人,怎么能说不行?!“ 说完,就把那块肉塞进嘴里大嚼起来。 …… 莉迪亚的办事效率很快,两天之后,她就给纵横联系好了芝加哥大学附属高中,带着纵横前往那里进行入学面试。 负责接待的是附属高中的一名副校长,名叫西弗勒斯·斯内普。没错,这家伙很悲剧地和J·K·罗琳笔下的《哈利波特》中的魔药学教授同名。自从《哈利波特》出版并改编成电影之后,这家伙就跟着出了名。当然,肯定不是什么好名声。 而更加悲剧的是,这位副校长并不像小说中的那位魔药学教授那样,是个阴郁、刻薄的”老蝙蝠“,而确确实实是一个长相英俊、风度翩翩的中年帅哥。 在秘书的引导下,纵横和莉迪亚进入了他的办公室。看到两人进来,这位帅气版的斯内普先生就立刻从办公桌后迎了上来。 “欢迎!欢迎!李小姐,还有李先生。请坐!”哪怕是对纵横,他也用的是敬语。 两人刚坐定,斯内普先生便立刻吩咐秘书道:“莉莉夫人,麻烦您倒两倍咖啡来。顺便取一份入学测试的试卷来。” “好的。斯内普先生。”名为莉莉的白发老太太答应一声,旋即就出了门。 听到斯内普先生对秘书的称呼,莉迪亚下意识地想要笑,可她立刻掩住了嘴巴,好让自己不至于发出声音来。 斯内普先生注意到了莉迪亚的反应,他自嘲道:“自从《哈利波特》走红以后,我几乎每天都会遇到这样的事情。学生们甚至给我建了一个网站,天天直播我的琐事。想笑就尽管笑吧!上帝赐予人类欢笑的权利,就是为了让我们笑出声来的。强行压抑,不仅是对上帝好意的浪费,更会损伤我们的健康。” ”对……对不起。“莉迪亚连忙道歉。可她脸上的笑容怎么压都压不住。 纵横没有看过《哈利波特》,不知道这里面的缘故,只好强行压抑好奇,面无表情地坐在那儿不动。这是他两辈子以来第一次上学,说不紧张,那是不可能的。 斯内普先生看出纵横的情绪有些紧张,他笑着安慰道:“看来我们的李先生有些紧张。其实不用这样,测试非常简单,只是为了看一看你究竟从几年级开始学习比较适当。我们芝加哥大学附属高中拥有从幼儿园开始一直到十二年级的所有年级,你大可不必担心会因为成绩不理想而无法入学。“ 他正说着,秘书莉莉夫人就端着一个装有两杯咖啡和一册书的托盘走了进来。 斯内普先生示意纵横和莉迪亚享用咖啡。隔了一小会儿,他拿起那册书,指了指一旁一张小小的空桌,道:“这就是我们芝加哥大学附属高中的入学测试,内容涵盖了从一年级到十二年级各科的学习要点。李先生,等喝完这杯咖啡后,你可以在那边完成这份试卷。不用着急,我们的时间非常充裕。” 话虽如此说,但纵横从斯内普先生的话语中多多少少听出了些许催促的意思。他忙伸手接过那本试题册,另一只手端着咖啡杯走到了小桌旁,拿起笔就开始答题。 这本试题册按照不同的学科,每个学科由易到难进行编写。纵横答题的时候,斯内普先生便站在他身后看着。 他时而欢喜,时而皱眉。每当纵横答得很顺利时,他就欢喜地念叨:“真棒!非常好。” 而当纵横答题速度放慢时,他就会皱起眉,时不时地嘀咕:“怎么会这样?” 这本试题册里的题目,全都是选择题。可饶是如此,依旧花了纵横两个半小时才算基本完成。其中好些题目并不在他日常读书的范围之中,因此答得很糟糕。 斯内普先生翻阅着纵横的答卷,说道:“按照规则,凡是申请参加学历测试的学生,需要等待两天才能知道结果。毕竟,这么厚一本试卷,阅卷也需要不少时间。但是,本人作为着这份试卷的出题人之一,刚才又全程观看了李先生的答题过程,我想,我们或许可以在流程上加以简化。” 莉迪亚和纵横闻言,心头顿时一喜,忙道:“谢谢!谢谢!” 可斯内普的话还没有说完。他继续说道:“但在宣布结果之前,我想请教李先生一个问题。” 纵横和莉迪亚都知道接下去的话很关键,不约而同地正襟危坐,盯着斯内普先生。 斯内普问道:“李先生,你对你的人生有什么样的规划?” “规划?”纵横没想到斯内普会问这个问题,他一时有些发蒙。 “没错,你未来想要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或者说,想要做什么?”斯内普以为纵横没有听懂,又换了个说法重复了一遍他的问题。 纵横被问住了。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上之后,他实际上一直在得过且过,从来没有切切实实地想过自己将来要干什么。从新贝德福德到纽约,再到米德伍德,最后到这里,芝加哥,都是不是他主动为之。他总是跟着别人的步调走,偶尔做些什么,比如在911时救了小詹妮弗,在和平饭店干掉枪手,在米德伍德郊外道路上干掉两名警察,也都是被动应激的结果。 我究竟想要做什么?这个问题在纵横的脑海里越变越大,很快就占满了他的全部心智,使得他再也注意不到其他事情。 眼见纵横被一个问题问傻了,莉迪亚顿时有些着急。她正要出言提醒,却被斯内普一个手势给止住了。 “嘘!不要说话,让他自己想。只有自己想个明白,未来的道路才能走得更扎实。”斯内普悄声说道。 两个人等了好几分钟,才见纵横的眼神重新变得清明。 他说道:“我想发明时间机器。” “时间机器?”莉迪亚顿时一怔。这个问题有些出乎她的意料。 “是的。”纵横肯定地说道,“我很喜欢历史,但历史的真相是否都像书本上说的那样,我心存疑问。如果有了时间机器,我就可以回到过去亲眼见证历史是如何发生的。所以,我想发明时间机器。” “这可能吗?”莉迪亚不禁脱口而出。她在替纵横感到着急。一方面是觉得纵横是异想天开,另外一方面也是觉得这样的答案不够严肃,或许会降低纵横在斯内普心中的印象分。万一斯内普觉得纵横的回答不合心意,不肯让他入学怎么办?要知道,他身为副校长,可是有这个权利的。 可斯内普却一点都没有介意的意思。他露出了十分吻合的笑容,道:“我从你的答卷中看出,你掌握了很多语言、历史甚至法律方面的知识。我原以为你的志向会偏向于文科类。但我万万没想到,你真正的兴趣竟然是在物理方面,而且是物理理论中最难的部分——时间。看来你并不想成为一名律师或历史学家,而是像成为一名理论物理学家。对吗?” 纵横点了点头。 在场的人,除了纵横自己,说都不知道他先前说的只不过是些托词。他真正想要做的,是通过时间机器回到他先前所生活的唐朝。那里有他的妻子,有他还未出世的孩子,还有托庇在他的羽翼之下的上千号黑虎寨寨众。此处梁园虽好,却终究不是他纵横的故乡。而他能从一千多年前穿越到现代,为什么就不能从现代穿越回去呢?纵横绝不认为自己的想法是天方夜谭。 斯内普笑道:“既然如此,那我就代表芝加哥大学附属高中欢迎你的到来。李先生,你将进入我校的十年级学习。请你在一周之内选好课程,并将你的选课结果通知学校教务部门。祝你在学校生活得愉快。” 第五十九章 电影 获得入学许可后,纵横还有很多事情要做。选课当然很重要,但交学费、购买校服和课本也很重要。作为芝加哥地区做好的高中,芝加哥大学附属高中的学费高达每年23928美元。在詹姆斯和玛丽琳的遗产还没完全清理、分割完毕的情况下,仅凭莉迪亚当FBI探员的薪水,是供不起纵横的学费的。好在纵横在纽约救了小詹妮弗的时候获得了一万美元的感谢金,如今还剩下不少,在米德伍德的时候又从强@奸@犯斯奴普身上抢来了三万美金,这些钱加起来,至少纵横在芝加哥第一年的学习和生活的费用,不用犯愁了。 汉娜白天在学校继续她的博士生学业,直到晚上回家,才得知纵横已经被芝加哥大学附属高中录取,并且一进去就上十年级。这让汉娜的心情有些复杂。 “恭喜你!”她首先表示祝贺,但紧接着就话锋一转,“可你为什么是上十年级?我还以为你能直接上十二年级,然后立刻申请大学呢!” 纵横解释道:“这是副校长斯内普先生的建议。” “斯内普?”汉娜的注意力一下子被这个姓氏吸引了。 “对。西弗勒斯·斯内普先生……你为什么要笑?莉迪亚也是这样,一听到斯内普的名字就忍不住想要笑。在知道他的秘书叫莉莉夫人之后,更是笑得前俯后仰……你这是怎么了?你怎么也笑得这么夸张?” 汉娜笑得可要比莉迪亚肆无忌惮得多了。莉迪亚因为当时正和斯内普先生面对面坐着,出于礼貌,即便想放声大笑也做不到。汉娜可没有这样的顾虑,她笑得直打跌,在纵横的床上滚来滚去。 好不容易等她笑够了,汉娜才抹着眼角笑出来的泪水道:“你没听说过《哈利波特》这部小说吗?” “今天听斯内普先生说起过,但没看过。这部小说有那么好笑吗?你知道的,我的兴趣不在这上面。” 汉娜显然曲解了纵横所谓的“兴趣”,她脸色微红,抬手在纵横身上拍了一巴掌,嗔道:“小坏蛋……” 她定了定神,道:“对了!《哈利波特》小说的第一部《哈利波特与魔法石》已经改编成了电影,前两天已经上映了。要不我们去看电影吧!看完你就知道为什么我和莉迪亚一听到有人真的叫西弗勒斯·斯内普这个名字,会觉得那么好笑了。” 纵横抬手看了看表,道:“正好到吃晚饭的时间了,咱们索性吃了晚饭再去看好了。要喊上莉迪亚吗?” “不喊她!她今天都陪着你一天了。也该让我单独陪一陪你了!”汉娜撒娇道。 自从那天搬家后,莉迪亚和汉娜似乎达成了某种默契。姐妹俩总是轮流陪着纵横,如无必要,绝不两人同时陪在纵横身边。 “那……好吧。”纵横考虑了一下,“但出门前总要和她说一声才行。” “这好办!”汉娜欢快地拿起电话,拨通了莉迪亚的号码。 …… 汉娜选的电影院离家不远,步行只需半个小时。如果是普通美国人,这种走路超过十分钟的地方,十有八九会考虑开车前往。但汉娜和纵横都没有车,而且汉娜把这场电影之旅看成是一次约会,因而非但没有把走路当成畏途,反而一路喜气洋洋。 在前住电影院的路上,汉娜充分发挥了自己身为女生的天性,几乎每路过一家有意思的店铺,她都要进去转一转,看一看。半小时的路程,走了一个小时还没走到。 纵横倒也没有觉得疲惫。和全副武装的强行军相比,这点路对他来说连热身运动都算不上。而寻常男子陪女人逛街时那种来自灵魂深处的精神疲倦,对他也完全不是问题。迄今为止,他只到过纽约和芝加哥这两个大城市。而且从来没有像这一天这样无拘无束而且毫无顾忌地在街上晃悠。这大街上、店铺里的一切对他都是新鲜的。因此,对于逛街这件事,纵横表现得比汉娜更加热衷。 而他的这一表现落在汉娜眼里,却变成了纵横爱她的明证。若不是爱一个女人,又有那个男人会真心实意地对陪女人逛街感到欣喜呢? 如此磨磨蹭蹭地走到影院时,纵横和汉娜的行头已经全部换掉了。纵横买了一身西服样式的外套,看上去老成了一些。而汉娜则故意换了一身少女装,一番打扮让她看上去小了好几岁。两个人站在一起,还真有点儿珠联璧合的意思。 但两人一路买买买、换换换的兴奋劲,却在影院的售票处被兜头浇了一盆冷水。 售票处前长长的队伍,分明在告诉他们,要想顺顺利利地按照他们预定的计划来看一场电影,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汉娜泄气地问纵横:“人好多啊!看样子,轮到咱们买票的时候,就只剩下午夜场了。还看吗?” “来都来了。午夜场就午夜场吧!”纵横的回答很强大。 可事实证明,汉娜和纵横的预计太过于乐观了。 当他们在长龙一般的队伍末尾排队没多久后,一个工作人员就将一块牌子塞入了队伍中央,将队伍截成了两段。 那块牌子上写着:“今日票已售罄。” 被牌子截在后头的人顿时发出一片哀嚎,随即一哄而散。 汉娜和纵横站在原地,面面相觑。 汉娜沮丧地说道:“都是我不好。如果没花那么多时间逛街,也许我们还能买到午夜场……” “别这么说。”纵横握住汉娜的手,“我也逛得很开心啊!今天看不到,还能等明天、后天甚至大后天再看。我们今天就把看电影的钱省下来,去吃顿好的吧!” “好!都听你的。”汉娜顿时破涕为笑。 就在两人你侬我侬之际,一旁突然传来一道挑衅意味十足的声音:“哎呀呀呀!这不是我们的天才少女汉娜·李吗?怎么,你这是在约会吗?” 纵横扭头去看,却见就在不远处,站着一对男女。 女的浓妆艳抹,做辣妹打扮。在这十一月的夜晚,她依旧穿着低胸露脐的衣服,将一对豪@乳骄傲地展示给别人看。而被她紧紧搂着胳膊的男人,长得十分高大,紧身剪裁的衣服绷出了一身健壮的肌肉。 纵横回过头问汉娜:“这两位是你的朋友吗?” 汉娜脸色不虞道:“不,只是曾经的同学罢了。” 听汉娜这么说,豪@乳女拉着男人走近两步,道:“你这么说,可真是太伤我的心了!上高中的时候,咱们可是整天形影不离的好朋友呢!你说是不是?汉娜·李!” 豪@乳女一而再、再而三地称呼汉娜的全名,当然不是为了表示尊重。即便是纵横这样不解内情的人,也能看出汉娜和这个女人之间有着极深的旧怨。 “难道是今天出门前没看黄历?怎么一出门就遇鬼?”纵横腹诽道。作为汉娜的男人,他当然无条件支持自己的女人。 他装出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道:“你们好。我是汉娜的堂弟,尼莫。你和我姐姐真的是高中时的好朋友吗?我从来没听她说过呢!” 豪@乳女见纵横搭腔,顿时一喜。也不知道是故意的,还是下意识的,她耸了耸堪比排球的胸脯,道:“原来你是汉娜的弟弟啊?!我还以为汉娜喜欢小男生的老毛病犯了,又找了个比自己小的男朋友呢!哎呀!我不小心说漏了嘴。汉娜,你不会怪我吧?” 很显然,豪@乳女根本不信纵横所说的话,并且摆明车马地在挑拨纵横和汉娜的关系。 汉娜气得脸色发白,恶狠狠地骂道:“阿比盖尔·多伊尔!你在胡说些什么?!” “哎呀哎呀!被我戳到痛处了?真是对不起啊!”阿比盖尔·多伊尔乐呵呵地笑道。 眼见汉娜气得瑟瑟发抖,说不出话来,阿比盖尔·多伊尔越发地得意。她转而对纵横说道:“尼莫小朋友,我刚才听见你们在说没有买到电影票?姐姐这里有,要不要和姐姐一起看啊?看完之后,还可以去姐姐那里玩很多好玩的东西哦!” 说着,她就从胸前的深沟里掏出两张电影票来,顺便弄出了一片波涛汹涌。看她的模样,她根本是丝毫不怕身边的男人会吃醋。 如果是别的十几岁男孩,或许会在过剩荷尔蒙的刺激下,被她摇曳的乳@浪晃得眼前发晕。可纵横这几天可没少在李家姐妹的温柔乡中厮混,身心都得到了极大满足,哪里是这种小手段能够勾引得去的?更何况,像阿比盖尔·多伊尔这种身材过分夸张、皮肤毛孔粗大的庸脂俗粉,根本就不是纵横喜欢的菜。 但对阿比盖尔·多伊尔没有想法,不代表纵横对她手里的电影票没想法。 他问道:“姐姐的电影票是几点的?” 听到他问这个问题,汉娜的身子顿时一僵,脸上的血色都没了。 而阿比盖尔·多伊尔则露出了奸计得逞的笑容,她意味深长地说道:“看电影,当然要看午夜场。毕竟,很多事情在晚上做,会跟好玩,不是吗?” 说着,她又习惯性地耸了耸她那傲人的胸脯。 第六十章 打劫 眼看着阿比盖尔当着她的面明目张胆地勾引纵横,汉娜哪里还能忍下去?她一把搂住纵横的胳膊,道:“谁稀罕你们的电影票?!尼莫!我们走!” 汉娜这番话表面上说得义正辞严,实际上骨子里透着一股避敌锋芒的虚弱。 纵横当然察觉到了这一点,可他并不想就此顺着汉娜的想法去做。他一把拽住汉娜的手,不让她离开,同时问道:“阿比盖尔小姐,你说的是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阿比盖尔笑得胸部直颤,“只要你跟姐姐我去看电影,我一定给你安排一整晚的好节目。怎么样?放开汉娜的手,到姐姐身边来吧!” 两人说话时,纵横能明显地感受到从汉娜的手上传来丝丝颤抖。不用看她的脸色,纵横就知道汉娜这时候一定是又惊又气。 他将另一只手伸过去轻拍汉娜的手背,暗示她稍安勿躁。又问道:“可是,如果我们去看电影,你旁边这位帅哥可怎么办?” 阿比盖尔扭头看了一眼身旁的男人,道:“这又有何难?比尔,今晚上没你什么事。你可以走了。” 这个名叫比尔的男人看着又高又壮,一副男子汉的模样,却出人意料地有着一身的好脾气。眼见女伴不仅当着自己的面另寻新婚,还要把自己赶走,他连吭都没有吭一声,二话不说扭头就走,一点都不拖泥带水。 纵横由衷地赞叹道:“你可真是好本事!阿比盖尔小姐。” 阿比盖尔甩了甩头发,一脸骄傲地说道:“这算什么?只要尝过了我给予的快乐,就没有男人能够拒绝我的要求。小弟弟,怎么样?跟我走吧!还不赶紧放开你身边这个要身材没身材,要相貌没相貌的野丫头?” 纵横听得一阵好笑,也不知道阿比盖尔究竟从哪儿来的这么多自信。 他转过头,凑到汉娜的耳边说道:“在这儿等我一会儿,我待会儿就回来。” 汉娜紧张万分地看着纵横,拼命摇头道:“千万不要去,她是一个魔女。” 纵横笑了起来:“魔女才好玩啊!” 说完,他不顾汉娜的阻拦,松开了她的手,径直朝阿比盖尔走了过去。将汉娜一个人凄凄惨惨的落在了原地。 阿比盖尔简直快乐疯了。如果现在她手头就有电脑的话,她一定会发一篇博客,讲这件事好好地吹嘘一通。对于一个女人来说,再也没有什么能比夺走宿敌的男友更能证明自身魅力的了。 眼见纵横走到身边,阿比盖尔问道:“你刚才悄悄的跟汉娜在说什么?” “没什么。只是让她早点回家休息罢了。”纵横说道,“离午夜场还有很久,我们去哪儿消磨时间呢?” 说话的时候,纵横的目光一直在阿比盖尔的胸脯上徘徊。 阿比盖尔会意一笑,道:“看不出你还挺性急。怎么?就不能等到看完电影以后吗?” 纵横故意露出一副色狼气质,道:“美食当前,要我强忍着暂时不吃,那可不行。” 阿比盖尔“呵呵”笑了起来,她觉得纵横非常对她的脾胃。及时享乐,正是她的人生信条。 阿比盖尔又扫了汉娜一眼。几步路之外,汉娜茕茕孑立,形影相吊,说不出的凄凉悲惨。这愈发让阿比盖尔感到兴奋。 他她伸手在纵横的鼻子上点了一下,道“小色狼!这么猴急!好!姐姐就先满足你一回!” 说着,她朝汉娜戏谑地挥挥手以示告别,便拉着纵横向附近一家GAP服饰专营店走去。 一进店内,阿比盖尔胡乱在衣架上拿了几件衣服,便拖着纵横走进了一间试衣间。 刚把帘子拉上,她就迫不及待的去解纵横的腰带。 可还不等她解到一半,纵横的掌缘猛地打在她的脖子上。阿比盖尔只觉得眼前一黑,就晕了过去。 看着倒在地上的阿比盖尔,纵横嘿嘿冷笑两声,俯身朝那对豪@乳中间一掏,捞出两张电影票,便独自离开了试衣间…… 汉娜眼睁睁地看着纵横跟着阿比盖尔走掉,一颗心都要碎掉了。如果不是纵横先前要她在原地等着,她恐怕当时就已经掉头狂奔而去了。 “你让我等你一会儿。好!我就等你一会儿!我倒要看看,你的这一会儿,究竟是多长时间!”尽管心已经碎得跟玻璃渣似的,可凭着一股倔脾气,汉娜硬生生地就站在原地不动,等着纵横实现他的诺言。 汉娜所站的这块地方,是影院售票厅前的一块小广场。来来往往的人很多,大家都是一副行色匆匆的样子。因此,像雕塑一样站在原地不动的汉娜就成了人@流中的异类,引得过往的人纷纷侧目。 大多数的人都怀着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心态,路过、看过也就算完了。人群中总有极少数人,或因为好奇心过重,或因为同情心过强,或因为其他种种稀奇古怪的原因,而停下来驻足观看。大约是汉娜身上所笼罩悲伤气氛过于浓厚的缘故,又或许是以为汉娜是一位行为艺术的表演者,有几个过路者甚至在她面前放下了几张零钱。可汉娜哪有心思理会他们?她只顾着低头,一分一秒地数着时间的流逝。 到纵横回到汉娜身边时,她已经收到十几美元的赏金。 纵横看得目瞪口呆,心说:“这样也行?!这赚钱未免太容易了。” 他快步走到汉娜身前,见汉娜低着头仿佛没注意到他回来似的,便将两张电影票送到汉娜眼皮子底下晃了晃。 看到这只熟悉的手,汉娜终于回过神来。她抬头一看,果然见纵横就站在自己面前。 “三分钟?你就去了三分钟?”汉娜不敢置信地惊呼起来,“这怎么可能?” 纵横道:“怎么不可能?我只是去拿电影票,又不是去干其他事情。” “那……那阿比盖尔那个碧池怎么可能同意把电影票让给你?” “她当然不同意。”纵横说道。 “那她怎么会把票……噢!我明白了!”汉娜很快就从纵横往日里的作风猜到了纵横的做法。 “你猜的没错!”纵横神秘一笑,悄悄说道,“这票是我打昏她后,从她身上抢来的。” “Oh,MyGod!”得悉真相的汉娜不由自主地说了一句美国人惯用的口头禅。 第六十一章 过往 “你所说的混在一起,难道是贩@毒?”纵横皱着眉问道。 “不是!没有!”汉娜赶忙解释,“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只是……”汉娜吞吞吐吐地说不下去。 “难道……你吸毒?”纵横的眉头都皱成川字型了,目光更是凝成针一样不停地扫视着汉娜全身上下。 纵横想起他曾经读过的关于鸦片战争的书籍。书中对吸食鸦片上瘾的人有着非常明确的记载。这些人常常有着不安、流泪、流汗、流鼻水、易怒、发抖、寒战、打冷颤、厌食、便秘、腹泻、身体卷曲、抽筋等症状。只有经常性地吸食鸦片才能缓解。他对其他毒品了解不多,但想来症状应该差不多。可他和汉娜在一起这么长时间,却从来没有看到她有这些毛病。 汉娜被纵横看得浑身发毛,她低声说道:“我就……我就在高中的时候抽过一段时间的大……大麻……” “是吗……大麻……”纵横的声音很低沉。 十分凑巧的是,纵横对大麻也有所了解。虽然大麻是否有生理依赖性尚无法肯定,而且可以肯定它对于人生理的副作用是传统甚至已知毒品中最低的,戒除相对也较容易,长期以来一直存在是否将其列入毒品的争议,但很多瘾君子往往是从吸食大麻开始,渐渐在毒@品的世界里越走越远,慢慢地开始吸食K粉、摇头丸、海洛因等硬毒品。 汉娜被纵横低沉的语调给吓到了,她红着眼圈,带着哭腔解释道:“我真的只有在高中的时候因为好奇,抽过一段时间。那时候我和阿比盖尔的关系很好,都是她提供我抽的。后来我们闹翻之后,就再也没有碰过那些东西。这是真的,相信我!” 纵横闻言稍稍松了口气。他说道:“把你和阿比盖尔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我。” 汉娜哪里敢隐瞒,连忙竹筒倒豆子一般将这段往事全都告诉了纵横。 汉娜和阿比盖尔的相识,是在高中二年级。 那时候的汉娜,不过是米德伍德高中众多丑小鸭中的一员,除了学习成绩出众,根本没有任何吸引人的地方。在美国的高中,像这种除了读书一无所长的学生,往往会被当成是“书呆子”,从而遭到其他学生的歧视,甚至是校园霸凌。 而阿比盖尔和汉娜全然不同,身为拉拉队队长的她,不仅是校园里的风云人物,更是像汉娜这类学生极其羡慕、拼命想要效仿的对象。当然,这样的效仿往往只会找来嘲笑甚至欺凌,基本上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纵横听到这里,就觉得很奇怪。他忍不住问道:“为什么会这样?不是说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吗?为什么在美国的高中,读书成绩好的学生竟然会被欺负?难道老师都不喜欢读书好的学生吗?” 汉娜苦笑道:“这大概就是中美文化的差异,或者说是价值观导向的不同吧!在中国,千百年来都是把人分成士农工商四类,读书人地位最高。读书好才能做官,读书好才有出路,这样的思想别说是几百年前,就是现在,依旧在中国深入人心。可美国不一样,美国讲究人人平等,不管你是做什么职业,大家在人格上是平等的。最关键的,是在大学录取制度上,美国不像中国那样全然看高考成绩。除了ACT和SAT成绩之外,大学在接受申请时,还要看申请者在其他方面的表现。比如以往的社会活动表现、体育比赛成绩等等。甚至拥有良好的体魄,也会在申请大学时获得加分。因此,很多时候,那些高中的体育明星,比一般申请者更容易获得好的大学的青睐。这让那些读书不行,但在其他方面有一技之长的学生在面对像我这样除了读书什么都不行的学生,更加具有心理优势。再加上他们平时在赛场上经常出风头,拥有更多的拥趸,想要欺负起人来天然具有更大的优势。” 纵横这辈子没进过学校,对此不甚了了,只好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道:“继续说下去。” 汉娜继续介绍起她和阿比盖尔之间的恩怨。 在进入高中二年级的时候,汉娜和阿比盖尔因为选修的课程相同,经常在一个教室上课,因而彼此知道了对方的存在。也不知道为什么,艾比盖尔忽然就对汉娜产生了兴趣,不再像一年级时总是对学校里的“书呆子”冷嘲热讽甚至暗中欺凌那样对待汉娜,反而对汉娜很友好,并引荐汉娜加入了以她为中心的米德伍德高中风云女生的圈子。 汉娜当然受宠若惊,惊喜交加地和阿比盖尔成了朋友。 在阿比盖尔的引导下,汉娜渐渐学会了化妆,学会了搭配衣物,从一个丑小鸭变成了白天鹅。后来,又在所谓友情的感召下,学会了抽烟、酗酒,甚至是吸食大麻…… “包括勾搭小男生?”纵横又问。 汉娜的脸涨得通红,十分难为情地喃喃道:“那只是……只是一个玩笑……” “玩笑?” “那时候,我和阿比盖尔已经是十二年级的学生了。开学的时候,又有一批新生升上了十年级,其中有一个新生长得很……很帅……我和阿比盖尔就打了个赌……赌谁能第一个勾搭到那个小男生……” “玩笑……难道你和我也是玩笑?”纵横若有所思地说道。 “不!不是玩笑!”汉娜急了,连忙摆着双手解释,“我是认真的!你要相信我!” 纵横见她的样子不似作伪,便轻轻点头,以示暂且放过这个问题。他转而问道:“那你和阿比盖尔后来是怎么闹翻的?看她的样子,这么多年对你可是十分怨恨啊!” 一提起这个问题,汉娜也是满面愤恨。她说道:“我和她闹翻,是在十二年级已经过半的时候。那时候,我们已经快要高中毕业了,大家都在准备申请大学。阿比盖尔虽然是拉拉队队长,可她的成绩非常差,好多门功课要不是我在考试的时候偷偷帮她,她连合格都困难。如果她仅仅申请一所稍微差一点的大学,以她那些年当拉拉队长的资历,是非常有希望的。可她却野心勃勃地想要申请米德伍德学院。要知道米德伍德学院可是常青藤盟校之一,以她的成绩,如果没有知名教授的亲笔推荐,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纵横想起汉娜的父亲詹姆斯不就是知名教授吗?他问道:“她来求你帮忙?” 汉娜点点头,道:“是的。她请我找我父亲,求我父亲帮她写一封推荐信。” 果然如此。纵横心想。他问道:“你没帮她?” 莉迪亚摇摇头,又点点头,道:“我答应了,也确确实实帮她拿到了我父亲的推荐信。可就在我把推荐信给她送过去的时候,我听到了她和其他人的对话……” “她说了什么?” 汉娜咬牙切齿地说道:“她当时正跟最早和她在一起的那几个碧池在一起。她们以为我还要更晚一些才到,正在肆无忌惮地议论我、嘲笑我。原来阿比盖尔那个碧池从一开始接近我的目的就是为了那封推荐信!她处心积虑地谋划了近两年,终于要成功了。所以她再也忍不住,想要在她那群真正的朋友面前炫耀一番。也幸好她这样炫耀,否则的话,我还真不知道原来我在她心中就是一个孤单寂寞的傻叉!她们自顾自地编排我的各种坏话,却不知道这些话都被我听到了耳朵里!” “之后呢?你一定是做了什么吧?” “没错!我等她们都说完之后才走了进去。那个碧池还以为我刚来,装出一副和我很好的样子来迎接我。当我拿出那封推荐信的时候,你是没看到她的脸色,那叫一个欣喜欲狂,一个劲地抱着我又蹦又跳,说我是她一辈子的好姐妹。我呸!到现在想起来我还是想吐。哈哈,那个碧池绝没有想到,在她感谢完以后,我就拿出打火机,把那封信烧成了灰烬。你要是看到她当时的脸色,一定也会觉得很爽!简直就跟看到世界末日一样。哈哈!” 纵横没有评论,只是问道:“就只是这样?” 汉娜脸上的恨意更浓。她摇头道:“如果只是这样,我有怎么会恨她恨到现在?” 她顿了顿,继续说道:“我把推荐信的灰烬撒在她的脸上,告诉她我已经听见了她们刚才说过的那些话。如果她当时道歉的话,也许我还会回心转意。可她却威胁我!她拿出了这一年多以来趁我不备拍的照片,里面有我醉酒的照片,抽大麻的照片,和男孩接吻的照片,甚至还有我洗澡换衣服的果照。她威胁我如果不给她重新要一份推荐信的话,就把那些照片贴满米德伍德,不仅让我身败名裂,还要让我父母蒙羞。她甚至骂我是个杂种!那个碧池,我真没想到她竟然心机这么深沉,早早地就做了两手准备!” 第六十二章 一血 汉娜对过往的追忆,让纵横不禁动容。 他这辈子最恨的就是那些对朋友不忠不义之徒。而阿比盖尔的行径无疑已经触到了这条底线。 他恨恨道:“如此说来,那个女人倒当真该死。若是早知如此,我刚才就应该顺便把那婊子的脖子扭断,为你出一口恶气。” 汉娜笑道:“幸好你没有这么做。芝加哥不是米德伍德,到处都有监控摄像头。一旦发生命案,警方只要调阅监控录像,很快就能找到嫌疑人。” 正所谓说者无心,听者有心。听到这话,纵横顿时悚然而惊。当初在米德伍德时,他就已经品尝过被张了了的人用高科技设备监控的滋味。一举一动都被人放在眼皮子底下仔细研究的滋味,的确不好受。 纵横心想:“看来,我得想办法把这附近的地形和监控摄像头的位置都搞清楚才行。否则的话,走到哪里都被人看在眼里,与坐牢又有什么区别?” 汉娜没有想到她无心的一句话,竟然能够引来纵横这么多的联想。而纵横在稍稍思忖之后,便又问道:“如今看来,你那一回应该是平安过关了。难道你真的帮她重新要了一份推荐信?” 汉娜摇头,道:“我那时候吓坏了,差点儿就被迫按照她的要求去做。好在我在回家路上正好碰到了杰克。那时候他已经当了警察,看见我魂不守舍的样子,就留了神。在问明白我的遭遇后,他主动帮我解决了这件事。” “杰克?”纵横微微一愣,“他怎么解决的?” 汉娜说道:“阿比盖尔的父母都是瘾君子。杰克已经盯了他们很长时间,掌握了他们贩毒的证据。但为了我,他和阿比盖尔做了笔交易,只要她交出那些照片,并且从此对我的事情守口如瓶,他就放过她的父母。阿比盖尔自己没有收入,就算要上大学,学费也要靠她父母提供,而且她很爱自己的父母。为了自己的前途,也为了她的父母,她不得不答应杰克的要求。” “那么,后来阿比盖尔就没能上米德伍德学院?” “是的。她高中毕业后,在外面胡乱厮混了两年。后来上了一所社区大学,好不容易才拿到一张毕业证。从那件事以后,我一直就没有和她联系过,只是从其他同学那里断断续续听说她的消息。据说,她在社区大学毕业后,就离开了米德伍德。没人知道她去了哪里。我心里一直把她当成是早就死了的,没想到今天竟然会碰到她。看她的样子,这几年应该混得不错。” 纵横不屑道:“左右不过是以色事人罢了。以色事人者,色衰而爱驰。她的好日子长不了多久。” 纵横没有想到,他这一番就事论事的话,竟然让汉娜心中一突。 这些日子以来,汉娜内心其实一直有个隐忧。尽管她和纵横已经有了肌肤之情,可他们之间的关系能否长久,汉娜自己都十分怀疑。毕竟他们两人的年龄相差了十岁。如今纵横不过十二岁的年纪,而她才二十二岁,还可以算是青春年少的年纪。可一想到八年后,纵横二十岁的时候,她已经是一个三十岁的“老女人”,汉娜就一阵紧张。到时候,纵横会不会嫌弃她年纪太大?两个人待在一起,会不会在外貌上年龄层次差异太大,引来旁人的非议?如此种种,都让汉娜感到担心。只是这种担心被她压在心底,轻易不曾表露出来罢了。 而纵横的这一番话,无疑将汉娜藏在心底最深处的隐忧给翻了出来,让她不禁一阵失神。 纵横并未注意到汉娜的异常,因为他又忽然想起了另一件事来。他问道:“说起来,你刚回米德伍德的那一天,我就觉得杰克看你的眼神有些暧昧。难道你因为这件事,曾经和他有过一段恋情?” 纵横的问题问得很很直接。汉娜被他的直白吓了一跳,同时也震惊于他思维的跳脱。她支支吾吾地回答道:“这个……在我那个年纪……有个男人愿意像骑士一样保护我……身为女孩子……” 汉娜的声音越说越地,到了最后,已经是细如蚊蝇。哪怕纵横竖直了耳朵努力听,也听不清分毫。可尽管如此,他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杰克那家伙是李家女儿的克星吗?怎么我来到这个世界之后遇到的唯二的有过肌肤之情的女性,当初都对他有好感?这特么地也太巧合了?”纵横不禁在心里吐槽不已。 他浑然忘了,和杰克相比,他和李家的两个女儿之间的关系可是大大的更进一步。以十二岁的年纪,就能和一大一小两朵姐妹花都有染,纵横也算得上是前无古人了。杰克之流,和他相比,简直连个屁都算不上。 人的思维都是有盲区的,纵横也不例外。他没有想到,如果杰克知道了他和莉迪亚、汉娜两姐妹之间的真是关系,恐怕会痛苦地直撞墙。他只知道自己的禁脔被人提前动过了,这让他很生气。 纵横忍不住用阴阳怪气地语气说道:“原来如此!我说你那天晚上怎么动作和一只雏儿一样生涩,却偏偏一朵落红都没有。原来你曾经和杰克是那种关系。” 纵横没好意思直接用“处女”、“一血”之类直白的词,以至于汉娜在理解时多多少少有些障碍。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明白纵横究竟在说什么。她被吓坏了,连忙辩解道:“哪儿有这种事情?我和杰克……最多不过是……接了一次吻……而已……” “只是接了一次吻?怎么可能?”纵横深表怀疑。他可是知道在这个时代,尤其是这个时代的美国,女孩子对于和异性之间的接触,态度究竟又多么开放的。 “这是真的!”见纵横不信,汉娜急了,“我和他真的就知道这一步!这是真的!我之所以没有落红,是因为我从小喜欢骑自行车,所以早就没有那层膜了!你要相信我?!“ 情急之下,汉娜的嗓门未免高了些,即便他们身处于喧嚣的中餐馆之中,依旧引来了其他食客的侧目。 这一片区域的服务生连忙过来说道:“两位客人,麻烦你们说话的时候把声音放低一些,不要打搅其他客人用餐。” 汉娜顿时闹了一个大红脸,连忙致歉道:“真是对不起!我们会注意的。” 服务生尽管对她的保证深表怀疑,但汉娜既然这么说了,他却也只好走开。 而经过这样一个插曲,汉娜的眼圈红成了一片,她喃喃地重复着刚才的话:“我说的是真的,你究竟要怎么才相信我?” 见她这个样子,纵横顿时有些后悔。身为一个男人,为了一点鸡毛蒜皮的事情,把一个喜欢自己的女人惹哭,总是一件不应该的事情。他沉默了一阵,说道:“对不起……我刚才有些情绪失控,我不该那么说。我实在是太过于嫉妒杰克了。” 听到这番话,汉娜尽管还在垂泪,可心里却欢喜坏了。这些日子以来,她其实一直在隐隐担忧纵横只不过是在玩弄她而已。可如今纵横既然为了她的过往感到嫉妒,说明他对她是真心实意的。身为一个女人,还有什么能比遇到一个真心对待自己的爱人更能让她感动的? 她伸出一只手,握住纵横的手,柔声道:“不。该道歉的应该是我。我应该早一些把我过去的事情告诉你……可我很害怕,害怕你知道我曾经的往事以后,会弃我而去……” 纵横被汉娜的话语感动了。为了补偿汉娜,他也伸出另一只手,覆在汉娜的手背上,道:“我有个秘密想要告诉你,你想听吗?” “什么?”汉娜一怔,“哦!不!如果你觉得这个秘密非常重大的,请你烂在肚子里,不要告诉我!” 说到这里,汉娜忽然觉得这样说似乎有些不妥,她停了下来,重新阻止了一下用辞,道:“如果这个秘密涉及到你的安全,请不要告诉我。我这个人的意志并不坚定,而且很容易相信人,从而上当受骗。万一你的秘密被人套去了,我万死莫辞。” 纵横见她郑重其事的样子,知道她说的是真话。可他依旧将这个所谓的秘密说了出来。他说道:“这个秘密我连莉迪亚都没有告诉。你听到后也务必保密。” 说到这里,他停下来深吸了一口气,好似做出莫大决心似的,道:“这个秘密就是,其实我的记忆有部分已经恢复了。” “什么?真的吗?”汉娜顿时兴奋地跳了起来。听说莉迪亚也不知道,她想当然地认为纵横对莉迪亚的感官发生了变化,而她却是纵横过往历史的唯一知情者。这是何等的殊荣啊? 而她欢呼雀跃引发的噪音,自然再次引来了服务生的劝阻。 汉娜连忙再次道歉,坐下来听纵横的解释。 纵横于是将他小时候的身世说了一遍,只是隐去了故事背景,将它放置在现代社会里来讲述。 汉娜听得泪水涟涟。尽管从纵横浑身的伤疤上,已经看出这个男孩从小吃过不少的苦头。可汉娜万万没想到,纵横的命竟然会这么苦。 孤儿、小乞丐、自小谋生、被人打、被人欺凌、被狗追、被狗咬……汉娜几乎不敢相信这些惨绝人寰的事情竟然发生在当今社会。 一时间,她竟然落下了泪来,身后也仿佛出现了一道圆形的光斑…… 第六十三章 甲鱼 这一顿晚饭,因为彼此交了心,纵横和汉娜的关系又变得密切了一些。如果两人之前的关系还是友达以上,恋人未满的**关系,那么这顿饭后,至少从汉娜的角度看来,他们已经成了恋人了。 结完账之后,两人手挽着手走出了饭店。如果不是怕动作太夸张会招来麻烦,汉娜恨不得整个人都挂到纵横身上去。 离电影开始放映还有一段时间,两人就在街上慢慢地躲着。虽然没有太多的话说,彼此却也颇为享受这种心心相映的感觉。 只可惜,这种温馨浪漫的感觉,很快就被一个突发状况给打破了。 在一个十字路口等待绿灯的时候,一个拎着大包的亚裔女子忽然钻过等待过马路的人群,丝毫不在意现在正是红灯,径直往马路对面走去。 正巧在街对面站着两名巡警,见到她这个样子,巡警立刻摆出了阻止的手势,大喊道:“嘿!停下!回去!” 也不知道是听不懂英语,还是其他原因,这名这个女人根本不理会警察的警告,依旧优哉游哉地往街对面走,弄得正准备按照绿灯通行原则驶过十字街头的汽车纷纷急停下来,喇叭声响成了一片。 “呵呵,这一定是个中国人。”纵横不远处一个又高又胖的白人老头忽然说道。 这样的议论,让纵横顿觉不爽。你怎么就这么确信那个女人就一定是中国人?难道你去过中国? 还不等纵横发起质疑,被红灯阻拦在街这边的人群中就有人率先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那名老头抖着肥硕的下巴和肚子乐呵呵地说道:“我去过中国,像这种人,我见得多了。你看好了,她待会儿肯定会和警察吵架。” 正如老头预言的那样,闯红灯的女人一到马路对面,就被两名巡警拦了下来。女人一开始想不理会警察,自顾自走掉。可警察哪里肯放过她?硬是拦着不让她走。其中一名警察甚至从口袋里掏出了罚单,准备给女人罚款。女人见走不脱,顿时激动地大嚷起来。 即使隔着一条宽阔的马路,纵横等人依旧能够听到她那尖利难听的嗓音。 果然说的是普通话。果然是个中国人。 纵横顿时觉得脸上一阵发烧,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他小心翼翼地观察周围人的神色,见没有人用古怪的目光看他,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听着马路对面传来的污言秽语,纵横不禁有些庆幸:“还好那个泼妇说的是普通话,美国人大多听不懂。真是羞于这种人为伍。” 正这么想着,人行横道的红灯在闪了两下后,变成了绿灯。纵横周围的人都开始动了起来。纵横也挽着汉娜往马路对面走去。 街对面的争吵依旧在持续。不!准确的说,并不是争吵,而只是女人一个人在骂街而已。 汉娜有些担心地说道:“我们要不要帮帮她?” “帮她?怎么帮?”纵横没好气地说道。 他可是知道在美国,这些巡警的执法权相当大。他还真想不出能怎么帮她。帮她说好话?根本没用啊!难道帮她交罚款?呸!纵横觉得这种泼妇就是欠管教,看着她挨打才好呢!哪里会好心去为她支付罚款? 汉娜说道:“警察不懂中文,那个女人似乎也不同英文,双方交流起来不通畅,难免会有所误会。也许咱们该帮他们做一做翻译。” 纵横一想,觉得有些道理。可他实在不想和一个泼妇说话,便将这事一退六二五,道:“要帮忙的话你去帮,我最讨厌的就是这种只会骂街的泼妇。要我说,这种人就是欠揍。要换了我是警察,直接一棍子把她打翻在地铐起来再说。” 见纵横一脸怨念,汉娜嗤嗤笑了起来。 说话间,两人已经走过了马路,来到了女人和警察的旁边。 爱看热闹是人类的天性,不仅仅是中国人如此,美国人同样也不例外。只不过美国人知道明哲保身的道理,从不站在争执双方的左近围观,而是站得远远地望着,以免万一发生了枪战之类的冲突,被殃及池鱼。 因此,见纵横和汉娜靠近,警察顿时警惕起来。其中一名警察扶着腰间的枪把,喝令道:“停下!你们是什么人?想要干什么?” 汉娜稍稍举起手,将空荡荡的手心展示给警察看,道:“警官先生。我会说中文,想来给你们做翻译。” 警察的脸色稍缓,但还是问了一句:“你身边的是什么人?” “这是我弟弟。我们都是华裔。”汉娜指着她的眼珠子,让警察注意看。 警察一开始有些疑惑,直到看清汉娜黑亮如星的眸子,这才恍然大悟,忙道:“哦!非常感谢!快来吧!” 两人靠近那名女人,就见她一脸怒气地瞪着他们。 这是一个五短身材的中年女人,脸上都是横肉,发起怒来活像一只人立起来的甲鱼。 见纵横和汉娜靠近,“甲鱼”十分警惕地大嚷起来:“你们是谁?想干什么?” “嗨!我的名字是汉娜。我会说中文,我想帮助你。”汉娜一边小心地与她靠近,一边用普通话介绍自己的身份。 “怎么帮?”“甲鱼”狐疑地瞪着汉娜和她身边的纵横。 “我看你和警察之间因为语言不通,有些误会。我来帮你们做翻译。” 汉娜原以为这样说,“甲鱼”会比较配合。可没想到这只“甲鱼”不知道是不是脑壳坏掉了,居然并不领情,她喝道:“你是洋鬼子!我不相信你!不许过来!” 她转而对纵横说道:“喂!你来翻译!” 纵横被她自作主张的行径弄得一怔,忍不住问道:“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甲鱼”瞪起了两只绿豆大的眼睛,“你不是中国人吗?中国人之间难道不该互相帮助吗?” 纵横被“甲鱼”理所当然的样子给气乐了。他没好气地说道:“喂!你搞清楚。你闯红灯是违法行为,中国人的确应该互相帮助。可这个帮助并不包括帮助违法。另外,我和汉娜都是华裔美国人,不是口中的中国人。” 听到这话,“甲鱼”的眼珠子顿时从绿豆瞪到了黄豆大小,她恶狠狠地呸出一口浓痰,骂道:“我呸!原来是两个数典忘祖的汉奸!” 虽然听不懂她在说什么,但见到“甲鱼”随地吐痰,两名警察又激动起来,掏出另外一张罚单,准备继续罚款。 而汉娜和纵横则被这只“甲鱼”气得不行。纵横本来就看这只“甲鱼”十分不爽,见她居然是非不分,立刻骂道:“麻烦你不要顶着中国人的名头作死!你闯红灯、随地吐痰,都是违法行为。现在被警察抓了现行,警察要给你开罚单。你最好乖乖配合警察,否则的话,他们是有权拘捕你的。” “他们敢?!”也不知道这句话里哪个词刺激到了“甲鱼”,让她越发地激动起来。 她丢下手中的大包,从里面掏出一把水果刀,吼道:“让他们给老娘开罚单试试?看老娘不一刀捅死他们!老娘在国内就是这么过马路的!也就是这么吐痰的!怎么了?他们美国的马路都是金子做的,连吐个痰都不行?!” 见到“甲鱼”居然持有武器,纵横连忙把汉娜拉到自己身后,离这个疯婆子越远越好。而两名警察也立刻掏出了枪,将枪口对准“甲鱼”,同时让汉娜和纵横赶紧退开。 虽然已经明白这只“甲鱼”不可理喻,可汉娜还是想尽最后一份努力,她喊道:“快把刀子放下!不然他们是真的敢开枪的!” “他们敢?!我老公是县委书记!家里都是有身份的人!他们敢开枪,我就让大使馆把他们告到下岗为止!把我的话翻译给他们听。”即使在这个时候,女人依旧嚣张到了极点。 纵横总算明白这只“甲鱼”这么嚣张的症结究竟在哪儿了。原来是个官太太,难怪这么嚣张。所谓县委书记,在纵横看来,H县令差不多。自G县令就有“百里侯”之称,又有“破家的县令灭门的府尹”之说,想必这只“甲鱼”原本在国内仗着老公的权势当土皇帝横行霸道惯了,即使来到了美国,依旧转变不了思路。 “真特么的奇葩!国内的官场究竟要有多烂,才能让这种女人的丈夫爬到县令的高位?”纵横心想。 既然知道了“甲鱼”的真实身份,纵横再也不想插手下去了。他拉着汉娜道:“走吧!这种人简直死不足惜。我们不管了!” 但汉娜这个女人究竟心软了些,在临走前,她还是忍不住用英语向警察转达了女人的部分意思:“这个女人是中国某个低级官员的妻子,她声称在大使馆有关系,要求你们慎重处理她的案子。” 听到这话,警察先是一愣,随即露出了轻蔑的笑容,就好像在说:区区一个外国低级官员也想影响美国的司法公正?太看得起自己了吧? 连带的,汉娜觉得自己和纵横也被警察轻视了。 怀着一丝对“甲鱼”这种丢人同胞的不忿,汉娜跟着纵横快步离开了现场。 走出去没多远,两人就听到身后传来连续两声枪响。 再回头看,就见“甲鱼”已经倒在了地上。而她的手中,依旧死死地握着那把水果刀。 第六十四章 灵犀 见“甲鱼”中枪到倒地,汉娜本想跑回去帮忙,却被纵横拽住,道:“有句老话叫做自作孽不可活,那女人自己作死,你还凑上去干什么?给自己找麻烦吗?电影就快开始了,你这一去,没有一两个小时别想脱身,电影还看不看了?” 汉娜犹豫了一阵,觉得纵横说得有道理,虽然心中依旧有些不忍,却还是跟着纵横走了。 到达电影院时,影院门口等待检票入场的人已经排起了队。纵横和汉娜排在队尾,跟着队伍缓缓往前走。 快轮到纵横和汉娜检票的时候,纵横忽然觉得有一道恶意的目光正看着自己。他扭头一瞧,却见阿比盖尔正铁青着一张脸,恶狠狠地瞪着他。在她身旁,先前那名高大健壮的男人又重新回来了,跟着阿比盖尔一起,用戏谑而阴冷的目光看着纵横。 纵横朝阿比盖尔一笑,从口袋里掏出电影票扬了扬。 阿比盖尔气得浑身发抖,忍不住就要冲上来找纵横的麻烦。可正巧在这个时候,有几辆警车开着警灯鸣着警笛从旁驶过,让阿比盖尔急忙收住了脚步。 只是这片刻的耽搁,纵横和汉娜就已经检完票进了电影院。阿比盖尔和她的男人没有票,只能待在外面干瞪眼。自从911袭击发生后,这类人流聚集的场所安保力量大大加强,可不是他们能够随随便便乱闯的。 汉娜因为“甲鱼”的事情有些心烦意乱,根本没注意到纵横和阿比盖尔之间的互动交锋。直到过了检票口,纵横指着外面怒发冲冠的阿比盖尔道:“你快看,谁来了!” 她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 “这可怎么办?按照阿比盖尔睚眦必报的脾气,她一定会在散场的时候堵咱们。”汉娜有些犯愁。 纵横不以为然道:“那再好不过。我正愁没法继续找他们的麻烦。” 从阿比盖尔看到警车时的反应,纵横猜测这女人现在干的不是什么正经营生,否则的话,她不会如此惧怕警察。 不是正经营生好啊!为了逃避追查,他们一定会有大量现金。这样的目标,抢起来既爽快,又毫无心理负担,正是纵横最喜欢的目标。 汉娜猜到了纵横的想法。她倒也没有阻止的意思,只是担心他的安全。她不无担忧地说道:“我知道你的功夫很厉害,可万一对方有枪……” 纵横笑着打断道:“就算有枪,他们不敢把明目张胆地用。” “为什么?”汉娜不明白纵横怎么能这么笃定。 纵横便将刚才警车经过时,阿比盖尔的反应说给汉娜听。他说道:“附近路口刚刚发生警察枪击闯红灯杏仁的案子,今天晚上这一带一定是警方重点关注的区域。他们只有脑子正常,就应该明白,在这个节骨眼上和我们起冲突,对他们可不是什么好事。更何况,这么电影这么长,我很怀疑他们有没有这个耐心在外面等这么长时间。” 汉娜想想也是。就算阿比盖尔过后有找上门来又能怎么样呢?无论是武力还是自身背景,她和纵横都不用害怕。 想通了这一点,汉娜终于放下了心理负担,跟着纵横走进了影厅。 这是纵横头一回看电影。虽然在米德伍德的时候,他曾经看过电视,但电视屏幕的尺寸毕竟无法和电影屏幕相比。当整个视野被一整块巨大的屏幕占据的时候,人比看电视的时候更加容易沉浸入电影表现的故事之中。纵横当然也不由自主地沉浸了进去。 电影的第一段,讲的是哈利波特在德思礼夫妇家饱受虐待的生活。纵横不禁把哈利波特的童年生活和自己的童年生活进行了一番对比。 虽然纵横幼年时的生活比哈利波特艰苦得多,可纵横依旧为哈利波特的遭遇感到义愤填膺。因为纵横虽然自幼缺衣少食,但至少不曾寄人篱下,看人面色吃饭。而哈利波特的壁橱生活,让纵横看来,简直就憋屈到了极点。 “若是换了我,早把德思礼一家干掉了。”纵横心想。 连带着,他对把哈利波特寄养在德思礼家的阿不思·邓布利多也生出了诸多意见。 汉娜可不知道坐在身边的男人心里在转什么念头,但她同样把哈利波特的不幸童年,和纵横不久前告诉她的童年记忆联系到了一起。 哈利波特好孬不愁吃穿,就这样,汉娜都感到无比心酸,那么纵横呢?一想到纵横讲述自己童年往事时那种淡然的语气和平静的态度,汉娜就一阵心酸。 究竟一个人要吃多少苦头,才能在面对苦难时如此以容?这也难怪纵横在面对敌人时会那么无情了。 一想到这些,汉娜忍不住握住了纵横的手。 “就让我用我的爱来温暖这个男孩的心灵!”汉娜暗下决心。 纵横正看电影看得入神,忽然觉得手背一暖,低头一瞧,却见汉娜的手覆在了他的手上。他朝汉娜看去,却见她也正看着自己。一双漂亮的眸子在大屏幕的光亮下,仿佛夏日的夜空,星光点点。 不用言语,纵横瞬间就明白了汉娜在想什么。他心中一暖,朝着汉娜露出了和煦的笑容。 汉娜也朝着他笑。 在这无声的对视中,两人几乎忘了电影的存在,只是这样彼此对视着……对视着……对视着…… 随着对视时间的推移,两人的嘴唇越靠越近……越靠越近……越靠越近…… 只可惜,这样心有灵犀的浪漫氛围并未持续多久。随着电影中有着巨人身形的海格闯入德思礼一家躲藏的海岛小屋,达力杀猪般的嚎叫响彻影厅,将纵横和汉娜好不容易攒起来的浪漫氛围破坏得一干二净。 汉娜和纵横同时醒过神来,这才想起这是在电影院内,彼此相视苦笑,恢复了本来的坐姿。 只是两人的手再也没有分开过。 心不在焉地继续看了会儿电影,纵横忽然听到耳边传来一阵窸窸窣窣、哼哼唧唧的怪声。 他扭头看汉娜,发现她并没有察觉这样的声音。很显然,那声音很小,又被电影的音效所遮掩,若非纵横这样的听力过人之辈,根本不可能察觉。 借着屏幕的光亮,纵横循着声音望去,就在在他右手边不远处的黑暗角落,一对情侣已然耐不住性子,正借着黑暗和音响的掩护,偷偷摸摸地抚弄着彼此的身子。 纵横差点儿就笑出声来。他拍了拍汉娜的手,示意她注意看。 汉娜可没有纵横那几乎可以媲美猫科动物的眼力,顺着纵横指示的方向,她盯着看了半晌,废了好大的劲,才看清楚那边究竟在做什么。 她的脸一下子就红了,连忙扭过头正视屏幕,不敢再往那里瞄一眼。 过了一会儿,她扭过头将嘴唇贴到纵横耳边,悄声说道:“坏蛋!让我看这种东西!” 纵横道:“很有趣,不是吗?你说,阿比盖尔带着那个男人来看电影,会不会也是打着这个主意?” 汉娜闻言一怔,随即又忍不住偷偷往那里瞄了一眼,见那对男女越发地忘乎所以,便说道:“你这么一说,还真的有这个可能呢!我可不相信阿比盖尔会喜欢《哈利波特》,倒是这种事情,最符合她喜欢寻刺激的喜好。” 停顿片刻,汉娜又问道:“怎么样?你是不是也心痒了?” 如果没有看到那一幕,纵横当然不会有这样的想法。可见到人家也在做,纵横心里就跟长了草似的痒得很。他没有回答汉娜的问题,只是将手悄悄伸进了她的衣服内,抚弄起她腰间的软肉。 还能有什么回答比这更能说明问题的呢? 汉娜尽管有些害羞,但最终还是顺着纵横的意思,也将手伸了过去…… 电影结束,纵横心满意足地带着汉娜走出了影厅。汉娜借口上洗手间,跑去好好地洗了洗手。等两人最终走出影院大门时,观影人群已经散去了大半,只剩下和他们一样在电影结束后上洗手间的部分人,稀稀拉拉地往外走着。 就如汉娜早前担心的那样,阿比盖尔果然在影院出口处等着堵他们。只是这一回,她身边除了原先的那个男人之外,还有两个穿着黑西装、半夜三更也戴着墨镜的男人。从他们领子外露出纹身来看,这两个人显然不是什么正人君子。 见到两人出来,阿比盖尔冷笑道:“好啊!你们终于肯出来了。我还以为你们打算在影院里躲一辈子呢!” 与汉娜、纵横二人一同走出影院的人见阿比盖尔来者不善,纷纷绕道而走,唯恐惹祸上身。不远处的保安也发现了这里有状况,将注意力转移了过来。 汉娜本想说几句刺激阿比盖尔的话,但还没开口,就被纵横止住了。 纵横说道:“如果你不想太引人注目的话,我们换一个地方说话。” 阿比盖尔微微一愣,随即笑道:“不错!到了这个时候还敢说着这样的话,你很有种!只是过一会儿,我看你还能不能表现得这么强硬。” 第六十五章 反击 就在这个时候,一名影院保安走了过来,喝问道:“嘿!你们在干什么?不要在这里惹麻烦!” 阿比盖尔回答道:“只是遇上了两个老朋友聊聊天而已。你们说,对吗?” 后一句话,阿比盖尔是对纵横与汉娜说的。在她看来,纵横和汉娜抢了她的电影票,又被他们几个人围着,心虚之下必然不敢反驳她的说辞。 而纵横的反应也未出乎她的意料。纵横果然也对保安说道:“没错我们只是聊聊天,马上就走。” 保安狐疑地看着他们,却不离开。 纵横对阿比盖尔说道:“你们竟然敢在这儿堵我们,一定已经想好了对策,对吧?说说看,接下去你们打算把我们带到哪儿去?” 阿比盖尔笑了起来:“算你识相。我考虑待会儿是不是给你少吃点苦头。走吧!乖乖合作,也许我心情一好,就会放你们离开。否则的话,我不介意让这两位先生在这儿动手教训你们。” 听到这话,那两名黑衣人十分配合地压了压指关节,发出咔嚓咔嚓的响声,完全就是一副打手的样子。 纵横耸了耸肩,道:“好吧!你是老大!你说了算!” 阿比盖尔见识趣,得意地笑了两声,一扭腰,便往停在路边的一辆黑色福特车走去。而那两名打手,则一左一右的将纵横二人夹在当中,防止他们逃跑。 阿比盖尔的车是一辆福特的轻型厢式货车,前车厢是驾驶员和副驾驶的位置,而宽大的后车厢则只在两壁各装了一张长条椅,坐下他们六个人完全绰绰有余。 纵横和汉娜照旧坐在一起,两名黑衣男也照旧一左一右将夹在中间,而阿比盖尔则坐在他们对面不停地冷笑。至于剩下的那个阿比盖尔的男伴,则负责开车。 “我们去哪儿?”阿比盖尔的男伴回过头来问道。他说话时带着些许意大利口音。 “去码头。” 阿比盖尔没有说明是哪一处码头,但她的男伴显然心知肚明。二话不说,就发动了汽车。 任何一个脑筋正常的人,都知道被疑似黑帮分子的家伙强拉去码头会发生什么事。那种地方实在是太适合杀人越货、毁尸灭迹了。 有纵横在身边,汉娜对自身安全并没有太大的担心。她得了纵横的暗示,知道他想在阿比盖尔身上做一笔大“买卖”。此刻,她装作惴惴不安的样子,道:“阿比盖尔,你想干什么?你别忘了,我姐姐可是FBI!” “FBI?”阿比盖尔笑了起来,“FBI又怎么样?在芝加哥,我们想收拾什么人,还从没失手的先例。别说FBI,就是CIA来了也没用。” “你们是黑手党?”纵横忽然开口问道。 “小朋友,你很聪明。”阿比盖尔道,“只可惜这世上的聪明人常常办一些糊涂事。就像你一样。姐姐我本来好心好意招待你,没想到你不仅不识好人心,还偷袭我!抢了我的电影票!难道在你眼里,我的魅力连电影票都不如吗?” 阿比盖尔越说越恨,到最后简直声色俱厉。纵横这才明白她为什么会为了电影票被抢这么兴师动众了,原来她在乎的不是什么电影票,而是纵横无视了她的肉@体@魅力。 纵横的脸上顿时荡漾起一抹笑容。他说道:“真是抱歉!你胸部太大、屁股太翘,这样的身材也许在有些人看来很性感,但在我眼里实在是太夸张了,不喜欢这种偏离正常审美太多的身材。除此之外,你的嘴唇也太厚,颧骨也太高。仔细看的话,眼睛也有些一大一小。虽然你通过化妆掩盖得很好,但如果注意看的话,还是能看得出来。所以,抱歉,你不是我喜欢的菜。” 纵横的语气听上去很友善,但从他嘴里吐出来的话着实如刀枪匕首一般插在了阿比盖尔的心口。 阿比盖尔气得眉毛都竖了起来,咬牙切齿地咒骂道:“小混蛋!你等着!我一定要撕烂你的嘴!” 纵横往驾驶座方向看了一眼,从前挡风玻璃望出去,这会儿汽车已经开到了港区。由于已是深夜,白日里繁忙的港区此时早已陷入了沉寂。马路上半个人影也看不见。 纵横知道时机成熟了。他笑道:“恐怕你没这个机会了。” 话音刚落,不等阿比盖尔有所反应,纵横就一肘子撞身旁那名黑衣人的肋下。 黑衣人正叉着胳膊听纵横和阿比盖尔斗嘴,根本想不到身旁这个看上去还未成年的男孩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凶神恶煞。猝不及防之下,被纵横一肘子将好几根肋骨撞得粉碎,碎裂的骨茬顺势戳穿了他的肺叶,瞬间被剥夺了战斗力。 一击即中,纵横立刻借着这一撞的反作用力,扑向与他隔着汉娜而坐的另一名黑衣人。 这名黑衣人反应还算快,见到同伴遭到袭击,他想也不想立刻拔出了腰间的手枪。 可他没有聊到,坐在他身侧的汉娜也不是一个简单的角色。 汉娜只瞄了一眼,就看出这把枪的击锤还没被扳到激发位置。这也意味着,即使子弹已经上了膛,也没办法发射。 汉娜眼捷手更快,一把握住手枪套筒,大拇指抵住击锤,猛地就把枪往地板上拽。 黑衣人两面受敌,手忙脚乱地想要夺回枪支的控制权。可这个时候纵横已经扑到了他的身上。 纵横两手抱住他的脑袋,使劲一扭,只听“咔嚓”一声闷响,黑衣人的脸就转到了后背的位置,整个人仿佛瞬间被抽掉骨头一样,软趴趴地倒了下去。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快得让阿比盖尔都来不及反应。等她意识到害怕的时候,汉娜已经从被扭断脖子的黑衣人手里拿起了枪,并将枪口对准了她。 “让你的人立刻停车。”汉娜将击锤扳到激发位置。 “快停车!”形势比人强,阿比盖尔丝毫没有犹豫,立刻叫嚷起来。 事实上,开车的男子在纵横刚刚发动反击的时候,就已经开始减速了。不等阿比盖尔话音完全落下,他就已经彻底踩死了刹车,打开车门准备逃跑。 “站住!否则我一枪打死你!”还是汉娜足够机敏,冲过去一把揪住了他的衣领,把枪抵在了他的脑袋上。 “别开枪!别开枪!我投降!”男人长得人高马大,但完完全全是个怂货。被枪一指,立刻就吓得魂飞魄散,浑身发抖。 纵横这时候也从另外一名黑衣人身上搜出了手枪。为了保险起见,他用枪指着阿比盖尔,也在她身上摸了一遍。很快,纵横就在她的大腿根处,摸到了一个硬邦邦的异物。 纵横先是一愣,然后伸手探入裙底一掏,立刻掏出一把小巧玲珑的手枪。 这把手枪还没一个人的巴掌大,上下两根很短的枪管,各只能装一颗子弹。 汉娜拖拽着怂货男回到后车厢,见到这把枪,立刻喊出了它的名字:“掌心雷?!” 纵横掂量把玩着这把掌心雷,顿觉这个名字取得真是贴切。他戏谑地对阿比盖尔说道:“没想到你还挺能藏,竟然把枪藏在了那个地方。就不怕走火打到自己吗?” 阿比盖尔原本还想靠着这把枪翻盘,如今丢了底牌,她脸色极其难看。而两名手下一死一重伤,重伤的那个满嘴吐着血沫看上去也命不久矣,更让她意识到今天的事情没法善了。 可没法善了也得想办法善了啊!阿比盖尔还年轻,还有大把的青春可以挥霍,她才不想因为两张电影票这样鸡毛蒜皮的小事丢了性命呢! 她强忍着惊惧,哀求道:“汉娜……汉娜……你看你们今天晚上票也抢了,人也打了,应该消气了吧?我知道我今天做的不对,我跟你道歉,你就放了我吧!” 汉娜没有说话,只是看了纵横一眼,意思万事由他做主。 于是,阿比盖尔又开始像纵横哀求:“这位小朋友……不!这位先生!求求你!我为我今天对你做的事情道歉。求求你放过我!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说着,阿比盖尔哆哆嗦嗦地褪下手上的戒指、手链,脖子上的项链和耳朵上的耳环。都是镶嵌着钻石之类的宝石的昂贵货色。不仅如此,她还从衣袖里、领子里、高筒皮靴的鞋帮子里掏出了好几包用小塑胶袋封装白粉,将它们统统堆放在纵横的面前。 纵横看得眉头直跳,他没想到经过他刚才那番搜索,阿比盖尔身上竟然还能藏这么多东西。如果她身上还藏着武器,那可怎么办? 纵横朝着阿比盖尔晃了晃枪口,道:“把衣服都脱掉。” “咦?”发出惊呼的不是阿比盖尔,而是汉娜。她一时没能闹明白纵横究竟想要做什么。她可不认为纵横会看得上阿比盖尔的身体。要真看得上的话,在GAP的更衣室,他就下手了。 而阿比盖尔却面露欢喜之色。她还以为纵横是心口不一,前面把她贬损地一无是处,实际上还是想要占有她的肉@体。 阿比盖尔不怕纵横对他有性@趣,就怕他没性@趣。一听到这个要求,她毫不犹豫地开始脱起了衣裤。其速度迅捷无比,感觉就是一眨眼的工夫,她就已经光溜溜地站在汉娜和纵横面前了。 第六十六章 拷问 阿比盖尔打死都不会想到,在纵横的眼中,脱下衣服的她,比穿着衣服的她,还要丑陋。 阿比盖尔身上有很多的纹身。在许多人看来,这或许很美,十分有个性。但纵横在唐代生活了大半辈子,虽然他早已习惯了女人们极为夸张的涂脂抹粉,甚至往脸上贴花黄、钿螺,但他从来没见过女人在身上弄这么多纹身的。毕竟唐代不像宋代,以“花胳膊”为美。因此,阿比盖尔的纹身不仅没有让纵横感受到任何美感,反而觉得十分丑陋。 阿比盖尔光溜溜地站在原地,巴巴地看着纵横。车内没有开暖气,十一月深夜的寒气冻得她瑟瑟发抖。可她等了半晌,却不见纵横有更进一步的举动,甚至在他脸上没有找到一丝一毫淫@邪的神情,这让她不禁疑惑万分,弄不清楚这心狠凶残的小子究竟想干什么。 而纵横接下来的举动,更让她感到莫名其妙。 纵横用枪指着巨型鹌鹑一样的怂货男,命令道:“你!和她一样!” “咦?”发出惊疑之声的不仅仅是怂货男,还有汉娜。 “把衣服裤子都脱干净!立刻!”纵横的脸上露出了不耐烦的神色,眼中杀气腾腾。 看着摆出奇怪姿势躺倒在地上的两名黑衣男,怂货男哪里敢不答应?他三下五去二地把自己脱得一丝不挂,速度不比阿比盖尔慢多少。 阿比盖尔被晾在一边,身上冷,心里更冷。也不知道是不是脑壳被冻坏了,她的脑子里忽然冒出来一个奇怪的念头:“难道这个小子那方面不行,只能靠看别人做来发泄?难怪在GAP的时候,这家伙直接把我打昏了。” 阿比盖尔的大学生涯虽然是上的不是常春藤的名校,但好歹也学过一些心理学,再加上美剧中各类犯罪心理题材的电视剧繁多,阿比盖尔约略知道,一个那方面不行的男人,往往会有一定程度的心理障碍,甚至产生变态。她觉得纵横就是这样。 这样一想,阿比盖尔顿时不自禁地打了个冷颤。她忽然觉得,自己这一回弄不好会栽得很惨。 汉娜也觉得纵横像个变态。当然,她可不会认为纵横哪方面不行。她只是不理解纵横为什么要一个大男人在她的面前脱光衣裤罢了。 不得不说,怂货男虽然胆小如鼠,可身为男人的本钱的确丰厚,也难怪阿比盖尔会将他带在身边。 只是汉娜毕竟不是阿比盖尔这样久经沙场的荡妇,刚从黄花大闺女转变为女人的她,实在受不了这样赤果果的刺激。她一边埋怨纵横为什么要这么做,一边面红耳赤地偷瞄。 只有纵横知道,他究竟在干什么。 除了确保他们身上没有隐藏任何武器之外,纵横这么做,同时是为了让之后的拷问更方便。 早在平定安史之乱的过程中,纵横便发现,在拷问俘虏时,很多时候酷刑都比不上剥光俘虏的衣裤,更容易让俘虏开口。或者说,剥光俘虏的衣裤后再拷打他们,会比让俘虏穿着衣服效果更好。 为什么会这样? 纵横原来只是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直到来到这个时代,看多了各种书之后,他才大约明白了其中的原理。 衣物对于人类来说,不仅仅是用来代替皮毛御寒,更是重要的心理防御手段。正所谓“人靠衣冠马靠鞍”,服饰是人彰显自我、区别他人、保持自我人格的重要工具。一旦将他在众目睽睽之下剥得精光,无异于彻底剥夺了她的尊严,会让他在觉得羞耻的同时,下意识地觉得自己的内心隐私与秘密统统暴露在了别人眼皮子底下。在这种情况下,拷问者能够更轻易地打破他的心理防线,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在了解原理之前,纵横就对这一套做得熟极而流,如今了解了原理,更是干得得心应手。他让汉娜拿着枪好好看着这两个人,防止他们妄动,自己用脱下来的衣服拧成绳索,将两个人捆了起来。 做完这些,纵横向汉娜问道:“你知不知道什么地方比较僻静,不会有人来打搅?” 汉娜想了想,道:“沿着湖往南开七公里,那里是老港区,现在已经废弃了,平时很少有人去。我们有时候会去那里玩大口径步枪。” “那我们就去那里。”纵横说道,“你会开车吧?” “废话!当然!”汉娜白了他一眼,径自坐上了驾驶座。 两人的对话落到了阿比盖尔和怂货男的耳朵里,惹得两人当场就变了脸色。半夜三更被人拉去那个鬼地方,用屁股想都知道绝对不会是什么好事。按照这两人的凶残程度,十有八九是打算到那里去杀人抛尸了。 阿比盖尔是知道汉娜所说的那个地方的。那鬼地方平日里除了锈迹斑斑的吊机和被废弃的集装箱,以及不时出没的野猫野狗和野鸟,什么都没有。如果有人被杀掉后抛尸在那里,弄不好要十天半个月后才会被人发现。如果运气不好,隔个一年半载,尸体都白骨化后才被发现也是有可能的。 一想到自己还是大好年华就要白白丧命,阿比盖尔就一阵心慌。她连忙喊叫起来:“不!不要去那里!求求你们!不要去那里!我什么都答应你们!不要伤害我!” 此时的阿比盖尔,哪里还有在电影院门口堵纵横二人时的得意与张狂?简直就和一个被人掳走的小姑娘没什么两样。 怂货男原本一直不敢开口,见阿比盖尔哀求,他也开始哀告起来。 但纵横根本不理睬他们,只是端着枪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们。而他越是这样,越是让两人心慌意乱,绞尽脑汁地想各种说辞试图打动他。 这当然也是纵横的策略。晾他们一阵,由得他们胡思乱想,自己吓唬自己,不用费什么工夫就能让他们自乱阵脚,等正式审问的时候,心理素质差的也许就不打自招了。 只可惜眼下没有条件将两人分开囚禁。如果将他们分开,让他们各自独处,效果可能会更好。 就在阿比盖尔和怂货男搜肠刮肚也找不出新的哀告词的时候,汽车停了下来。汉娜回过头来说道:“我们到了。” 纵横将脑袋探到驾驶室,往外张望了一番。周围黑魆魆的,除了车灯照射之处,什么都看不见。 纵横对汉娜说道:“把车大灯关掉,亮着灯太显眼了。” 汉娜点了点头,关闭车头大灯。于是,吊机和集装箱的虚影便从黑暗中浮现了出来。 纵横十分满意汉娜找的这块地方。这是一块被集装箱和吊机围起来的一小块空地,只要关了灯,从外面根本看不到里面发生的事情,太适合纵横待会要做的事情了。 这时候,阿比盖尔还在喋喋不休。纵横索性将她脱下来的丝袜揉成一团,塞进她的嘴里,这才止住了她发出的噪音。 随即,他又打开车门,让冰冷的湖风灌进车厢,将车内两个被剥得赤@条条的人冻得直达冷颤。 纵横揪住怂货男的脖子,将他拖出车厢,拽到离汽车十几米远的地方,解开他手脚上的绳索,命令道:“站好了!抬起一只脚!用单脚站立!抬起来的脚不许着地。只要你胆敢倒地或者把脚放下,就别怪我手狠了!” 说完,为了加强说服力,纵横抬手就是一枪,打在了怂货男身前的水泥地上。 怂货男被枪声吓得差点儿尿了出来,又被子弹崩起的水泥碎屑打伤了小腿,疼得他连连跳脚。可就是这样,他也不敢把另一只脚给放下来。 怂货男不知道,这又是纵横受到心理学理论的启发,想出来的审讯新花招。根据心理学理论,人的身体一旦处于不平衡的状态,心理上会感受到一种极大的不安全感。纵横让怂货男单脚站立,就是为了破坏他身体的平衡,让他焦躁不安。而且,这样做,还能让他把注意力更多地放在如何保持平衡上,从而无法集中注意力对抗纵横的审问。 怂货男虽然看上去身材非常结实,但也只站了半分多钟,身体就开始摇晃起来。总算他还算聪明,连蒙带猜地猜测出了纵横这么折腾他的目的。他带着哭腔道:“这位大哥!你有什么想问的就尽快问吧!我快受不了了!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虽然没有灯,但接着月光,纵横能看出怂货男的表情不似作伪。他微微一笑,问道:“你的名字。” “亨利·皮科尔。” “你属于哪个帮派?” “我和阿比盖尔都是卢凯塞家族的成员。阿比盖尔是家族的Capo(指挥官),我只是一个Associate(合伙人)!大哥!你究竟想知道什么,就赶紧问吧!我真的快受不了了!”亨利·皮科尔也不管这些情报纵横是否需要,直接竹筒倒豆子一样自己给吐了出来。 在这寒冷的十一月深夜,他的脑门上已经冒起了汗,足见这单腿站立让他有多痛苦。 第六十七章 暴露 从亨利·皮科尔这里得到了口供之后,纵横又如法炮制,从阿比盖尔口中套取了供词。两相对照,纵横很快就摸清了卢凯塞家族的底细。 卢凯塞家族是美国黑手党中的老牌家族,在20世纪五六十年代曾经盛极一时,家族在全美的组织有5000个之多,仅在纽约就有至少2200多名成员和1万多名合伙人。 但在进入20世纪80年代后,卢凯塞家族的黑帮“事业”连番遭遇挫折,以至于家族生意日益衰落。最萎靡时,家族在全美的成员仅有150人左右。 卢凯塞家族衰落最直接的原因,是他们当时的Don(西班牙语中对公爵或贵族的敬称,或称“阁下”者。没什么历史传统的新兴的黑手党或称其为Boss)坚持恪守全国委员会在30年代定下的不允许沾染毒@品生意的戒律,导致在毒品泛滥的七八十年代,卢凯塞家族的发展速度远逊于当时新兴的拉丁裔、非裔以及亚裔黑帮,很多传统地盘在这一时期落入新兴帮派之手。而1980-1982年的全球经济危机又沉重打击了卢凯塞家族赖以为根本的建筑业,进一步加剧了卢凯塞家族的衰退趋势。 直到20世纪九十年代中期,新上任的Don改弦更张,在家族生意和组织人员等方面展开了大刀阔斧的改革,卢凯塞家族才遏制住了衰退的趋势,再次发展壮大起来。 如今的卢凯塞家族虽然仅仅盘踞在芝加哥,不复当年覆盖全美的盛况,可也牢牢霸占着芝加哥90%的毒@品交易市场。没有他们的点头允许,任何人都休想芝加哥运入哪怕一克的毒@品。 而在打破不沾染毒@品交易的戒的同时,新任Don更在人事上破除常规,不仅将大量非意大利裔犯罪分子招募为组织的正式成员,甚至招募了不少女性成员。 正是在新任Don的大刀阔斧的改革之下,像阿比盖尔这样既非意大利后裔,又非男性的人,才有机会加入卢凯塞家族,并很快从最底层的soldier(士兵)爬到了Capo(指挥官)的位子上,负责指挥一个20人的“党军团”。 阿比盖尔负责的这支“党军团”,主要成员都是年轻女性,男性在其中只占有少数,但无一例外都是像亨利·皮科尔这样本钱雄厚之辈。这些男女的主要工作,并不是像传统“党军团”那样专做杀人越货的勾当,而是专门出入各种娱乐场所,利用自身姿色以及花言巧语,引诱无知男女尝试毒@品,引导他们沦为毒@品的奴隶。可以说,阿比盖尔这支“党军团”的主要工作,就是为卢凯塞家族的毒@品生意做市场推广和营销。此外,他们偶尔也会在Don的命令下,做些刺探情报、仙人跳之类的勾当。 除了了解卢凯塞家族的来历和组织构成之外,纵横还特意询问了阿比盖尔和亨利·皮科尔,他们在电影院前将他们带上车前往港区究竟有何打算。 审讯的结果让纵横极为恼火。在港区,有一个卢凯塞家族的据点。这个据点专门从事人蛇买卖。阿比盖尔竟然想将他们两人卖给人蛇。据说像纵横这个岁数的男孩和汉娜这样的高学历年轻女性,在中东的地下市场,相当受到那些变态佬的欢迎。 纵横原本还想,如果阿比盖尔的打算不是非常过分的话,也许还能饶他们一命。可要把纵横卖去当****这着实让纵横恶心坏了。 于是,在得到所有想要的信息之后,纵横毫不犹豫地扭断了这两人的脖子,将他们连同两名黑衣人的尸体,一同藏进了一个废弃的集装箱。 而那辆车,则在回家的路上,被纵横和汉娜找了个僻静无人处,一把火给烧成了架子。 …… 莉迪亚这天晚上一直没睡。她要等汉娜和纵横回来之后,才能安心去睡觉。可出乎意料的是,这天晚上无论她怎么等,都听不到隔壁公寓的开门声。 有好几次,莉迪亚以为自己漏听了他们回来的声音,还去隔壁公寓敲门了。可始终没人应门。 莉迪亚当然可以给汉娜或纵横打电话。可不知怎么的,她心里就像是憋了一股气一样,让她几次三番伸手去拿手机,却都没有按下通话键。 莉迪亚知道自己这样的心态是不对的,她是在拿自己的焦虑来惩罚汉娜和纵横的晚归,这样做除了让自己难受,什么用处都没有。可她明明知道这样做不对,却无法克制住自己的冲动。 稀里糊涂的,莉迪亚就守在自己公寓的门背后,静静地坐了一个晚上。 直到快要天亮的时候,她才终于听到隔壁公寓用钥匙开门的声音。 她赶忙拉开自家公寓的门往外看。 走廊上站着的,果然是纵横和汉娜。这两人都是一脸倦容,不知道跑哪儿去鬼混了一个晚上,到现在才回来。 一想到自己苦苦守候了一夜,在焦虑难耐中被各种不祥的猜测折磨得快要发疯,而这两人却没心没肺地玩了一个通宵,莉迪亚就气不打一处来。 “你们知不知道现在是几点了?怎么看个电影,到现在才回来?”莉迪亚很想高声怒骂。但考虑到这一层楼不止他们两间公寓,莉迪亚只好将满腔的怒火压住,用低沉但严厉的声音说话。 汉娜满怀歉意地说道:“真是不好意思。我们买票的时候太晚了,只买到了午夜场的电影票。所以回来晚了。” “就算是午夜场!你们也早该回来了……”莉迪亚的话还没说完,她忽然闻到空气里有股熟悉的味道,“嗯?不对劲?怎么有股汽油味?” 莉迪亚使劲地嗅了嗅鼻子,确定自己没有弄错。她顺着气味一通嗅闻,很快就发现这气味是从汉娜以及纵横身上散出来的。 这个发现让莉迪亚心里顿时疑窦丛生:“你们不是去看电影的吗?怎么会弄了一身的汽油味回来?你们究竟去干什么了?” 汉娜和纵横彼此看了一眼,彼此都觉得有些失策。他们为了把那辆车尽快烧起来,特意从汽车油箱里抽出了一些汽油泼洒在车厢内外。尽管两人已经尽可能地干得小心,但在这过程中,两人的手上和衣服上,还是不可避免地会和汽油有些接触。 汉娜到这时候还想蒙混过关,她故意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一边开门一边说道:“莉迪亚,我们都快困死了。有什么话等我们睡醒了再说吧!” 她打定主意,一进门立刻和纵横脱光衣服好好洗一个澡,然后把这两身占了汽油的衣服扔掉,让莉迪亚的疑问彻底死无对证。 可莉迪亚是什么人?她可是汉娜的亲姐姐,同时也是FBI的特别探员,汉娜肚子里在打什么主意,她能不知道?更何况她已经憋了一晚上的闷气,这时候哪里肯就这么放汉娜进门? 她也不管这时候究竟才几点钟了,也不顾三人正站在公寓楼的走廊上,她猛地拽住汉娜的胳膊,厉声道:“给我交待清楚昨晚上做了什么,你才能去睡!” 汉娜没想到莉迪亚会突然出手拽她,猝不及防之下,她的身子一歪,险些被莉迪亚拽得失去平衡而摔倒。虽然她及时扶住了门框,身旁还有纵横出手扶住她的身子,使她最终没有摔倒。可她插在腰间的手枪却因为这一下,从腰带间滑落出来,“咚”的一声,砸落在了地上。 “咦?!”莉迪亚顿时傻了眼。这枪是哪儿来的?汉娜为什么会随身带着枪? 汉娜和纵横也傻了眼,这让他们如何解释才能消除莉迪亚心里的疑问? 怎么办?纵横和汉娜对视了一眼,彼此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相同的疑问。 两人稍一犹豫,不约而同地各自拽住莉迪亚的一只胳膊,飞快地将她拉入汉娜和纵横共同居住的公寓。 随即,纵横又飞速的返回大门口,捡起了掉在地上的手枪,左右一张望,确认走廊上在没有出现过其他人,便又走回屋内,“砰”的关上了大门。 莉迪亚被两人的动作吓了一跳。若不是这两人一个是她的妹妹,一个是与她有过肌肤之亲的被监护人,她刚才已经要喊救命了。 “现在你们可以说说看,你们一晚上究竟干了什么了?”莉迪亚板着脸问道。 纵横和汉娜再次对视了一番,从对方的眸中确认了彼此的心意,道:“既然被你发现了,那好吧!我们就把昨晚上的事情都告诉你。你也顺便帮我们参谋参谋,我们接下去该怎么做。” 汉娜和纵横都没注意到,他们两人刚才只对视一眼就能明白彼此心意的举动,对莉迪亚造成的打击有多大。 “这对狗男女!”莉迪亚心里酸得都快吐了,“我当初就不该答应内斯的狗屁条件!看他们现在都已经熟络成什么样子了?!” 第六十八章 抓狂 十几分钟以后,从汉娜与纵横租住的公寓中传来了莉迪亚抓狂地叫嚷:“What?!” “看看你们做了什么好事?天哪!我简直就要疯了!”莉迪亚焦躁地揪着自己的头发,“卢凯塞家族在芝加哥盘踞了七十多年,到处都有他们的眼线。你们竟敢杀了他们四个人,还烧了车?!你们这是嫌自己的命太长吗?” 纵横和汉娜对视一眼,道:“我们也不想招惹他们。但既然他们先来惹我们,我们也没有当缩头乌龟的道理。不是吗?” “但你们惹上大麻烦了!”莉迪亚气急败坏地说道,“你以为你们做的天衣无缝,可你们的手段只能糊弄糊弄那些没什么本事的警察。警察办案要讲证据。可卢凯塞家族才不会跟你们讲什么证据,他们只要对你们有所怀疑,就能采取行动。你们在电影院门口上了他们的车,天知道有多少人看见了。要我说,最迟打明天……不!已经是今天了。最迟到今天晚上,卢凯塞家族联系不上阿比盖尔四个人,就会展开搜索行动。也许用不了一个晚上的工夫,他们会找到你们头上来!” “那我们该怎么办?”汉娜被莉迪亚说得有些害怕,怯怯地问道。 莉迪亚抱着头痛苦地说道:“你问我,我问谁去?你们也太胆大妄为了……” 如果纵横不是自己的监护对象,如果汉娜不是自己的亲妹妹,莉迪亚真想逮捕他们两个人算了。至少关在警局里,比留在外面安全。 莉迪亚喃喃道:“我真后悔当初在米德伍德的时候一时心软,袒护你们……你们越来越胆大妄为了……” 纵横和汉娜都知道,莉迪亚说的是纵横和赵洛烧死“大diao(第三声)”斯奴普的事情。 相对于汉娜和莉迪亚的惴惴不安,纵横却一直显得很沉稳。他说道:“既然这样,与其等他们找上门来,不如我们主动出击。先把卢凯塞家族打垮了再说。” 莉迪亚怒道:“你想得简单!卢凯塞家族这么多成员,就凭你和汉娜,最多再加上我,才三个人,怎么才能摧毁他们?” 纵横道:“蛇无头不行。我们不需要把他们的人全部干掉,只要干掉他们的首脑,让他们陷入混乱就行。“ “你想干掉小安东尼·科拉诺?”莉迪亚口中的小安东尼·科拉诺,正是卢凯塞家族现任的老大,黑手党成员口中的Don。 纵横点点头。 “你打算怎么干掉他?”莉迪亚一脸古怪地看着纵横。 “潜入他常去的地方,接近他,干掉他。”纵横轻描淡写地说道。 “天哪!事情哪儿有你想得这么简单?!”莉迪亚忍不住拍了下额头,掩着脸哀嚎,“且不说这样的黑帮大佬身边的防卫又多么严密。你知道他会出现在哪儿吗?” “知道啊!”纵横淡淡地说道。 “啊?!在哪儿?” 纵横报出了一个地址。 莉迪亚顿时愣住了。因为纵横报出的地址属于芝加哥一家非常著名的酒店。而纵横不仅说出了这家酒店的名称,更报出了一个准备的房间号。 “阿比盖尔是小安东尼·科拉诺的秘密情妇。每周四晚上,他们都会在这家酒店的总统套房幽会。正是靠着在肉体上取悦小安东尼·科拉诺,阿比盖尔才能成为‘党军团’的Capo。而今天,正是周四。”纵横说明道。 莉迪亚愣了半晌,过了好半天才再次开口道:“这么简单?要知道,FBI为摸清小安东尼·科拉诺的行踪,不知花费了多少精力,可直到现在也没有什么收获。” 纵横笑了起来,他说道:“就这么简单。正如你刚才说的那样,无论是警察还是你们FBI,办案都要讲究证据,还有程序的合法性。所以一旦对付这种老奸巨猾的黑帮巨擘,总是束手束脚,施展不开。可我不一样,我可以采取你们根本不可能采取的手段,更直接地获得自己想要的东西。怎么样,你现在还觉得我的计划不可行吗?” “可……可……” 莉迪亚凌乱了。她忽然发现自己被逼到了死角。她思前想后,若想要在不让FBI总局知道纵横所做的事情的情况下保护他的周全,好像只剩下这一条路可走。 但是,凭着他们三个人,真的有办法突破重重护卫,神不知鬼不觉地把小安东尼·科拉诺干掉吗? 莉迪亚想了很久,终于咬了咬牙,下定决心道:“我们需要制定一个周密的计划。” 说出这句话,莉迪亚仿佛耗尽了全身的力气。因为她知道,这句话一出口,就意味着她从此走上了一条与FBI探员守则背道而驰的道路。她的理想、她的追求,都随着这句话烟消云散。从此,她只能在黑暗中彳亍,每一个FBI内部检查人员的出现,都能让她担惊受怕半天…… 听她这么说,纵横知道她总算是答应了,心头顿时一松。但他依旧好奇,莉迪亚究竟要能制订出什么样的计划呢? 只不过,纵横并没有催促莉迪亚赶紧说出答案。他知道莉迪亚心里难受。想当初,他被迫上山落草之初,也曾有过一段时间的不适应期。他对大唐朝廷本就没有多少忠心尚且如此,更何况是莉迪亚呢? …… 这一天的晚上,小安东尼·科拉诺如往常一样,在心腹保镖的保护下,化妆入住酒店,并在房间里等待阿比盖尔的到来。 虽然名为小安东尼,可实际上小安东尼·科拉诺已经不再是一个年轻人了。从父亲手中接过卢凯塞家族的大权之后,他为这个家族付出了太多的心血,以至于刚满五十岁的他,已经衰老得像个六十多岁的老翁。 大概是因为身心衰老的缘故,小安东尼·科拉诺对女人的口味和年轻时有了极大的差异。年轻时的他,喜欢的是青涩的小姑娘。他热衷于开垦处女地时汗流浃背的感觉,以及事后那种混合着舒爽、轻松与肌肉微酸的滋味。可现在他老了,如同一匹疲倦的老马一般,再也没法拉犁垦荒了,反而更喜欢躺着不动,让女人来服务于他。因而,对于他来说,像阿比盖尔这种经验丰富、放得开的二十多岁年轻姑娘,就成了他最喜爱的床伴。 小安东尼·科拉诺知道,阿比盖尔除了他之外,还和很多男人有染。但他只是把阿比盖尔当成泄欲的工具,对此并不太在意。反正他一个人也不可能满足她,又何必把她当成禁脔,整天绑在自己身边呢?只要每周四晚上,阿比盖尔准时来到这个房间,全心全意地伺候好他,他完全可以放下那一点小小的芥蒂。 只是这一天晚上,阿比盖尔很奇怪地迟到了。 小安东尼·科拉诺不耐烦地抬手看了看手表,约定的时间已经过了五分钟,可阿比盖尔依旧没有出现。这样的事情自从与阿比盖尔幽会以来,还是第一次发生。 “难道这女人开始恃宠而骄,有了别的想法?”小安东尼·科拉诺开始疑神疑鬼。 小安东尼·科拉诺当然是有老婆孩子的,这也正是他为什么选择在酒店,而不是在家中与阿比盖尔幽会的原因。毕竟老婆的脸再怎么黄,皱纹再怎么多,只要不想引起家庭战争,这点儿尊重,小安东尼·科拉诺还是要给她的。 小安东尼·科拉诺也从来没有想要和老婆离婚再娶的心思。像卢凯塞家族这种传承久远的老资格黑手党,结婚当然不可能找一个普通人家的女人。事实上,小安东尼·科拉诺的夫人就是另一家老牌黑手党家庭的女人。两人的婚姻不能说没有感情成分,但依旧是事实上的黑帮政治联姻。他在外面找情人,没有人会说他什么,可如果他离婚,弄不好就会成为两大黑手党决裂,甚至火拼的导火索。这其中的利害关系,小安东尼·科拉诺一直把握得很清楚。 因此,小安东尼·科拉诺找情人,除了要符合他自己的审美情趣之外,最关键的一点,就是这个情人要够识趣、懂进退,千万不能以为和Don上了床,就能乘机爬上Don夫人的宝座。 原本,阿比盖尔在这一点上一直做得很好。每次都是准点到来,干完活儿就走,从不多事。可今天她竟然没有在约好的时间赶到,难免让小安东尼·科拉诺犯起了疑心病。 “难道这女人想要欲擒故纵、吊我胃口,以便提出一些过分的要求?”小安东尼·科拉诺暗暗嘀咕。 若是往日,约好的人到了点却没有出现,小安东尼·科拉诺早就发火了。但阿比盖尔毕竟服侍了他这么久,难免会稍稍日久生情。因此,小安东尼·科拉诺决定再等五分钟。如果五分钟之后阿比盖尔还不来,他就打电话给他的underboss(二老板)再问一问情况。 “也许是路上堵车耽误了也说不定。”小安东尼·科拉诺心想。 之所以不直接给阿比盖尔打电话,是因为小安东尼·科拉诺根本没有阿比盖尔的联系方式。他和阿比盖尔的联系,全部是通过他的underboss(二老板)转达。 这是美国黑手党的一贯传统,underboss(二老板)是一个黑手党中掌管所有“党军团”Capo(指挥官)的“总指挥官”。Don和Capo之间的所有联系,都要由underboss转达。这是为了保证在Capo被警察逮捕后,警察不能从Capo身上直接找到Don的犯罪证据。 只是小安东尼·科拉诺绝然没有想到,这种仿佛间谍组织般万无一失的安排,竟然成了他命丧今晚的关键。 第七十章 恶魔 小安东尼·科拉诺快要疯掉了。他怎么都想不通,自己究竟哪儿惹到了这个疯子。 湿漉漉的毛巾一遍又一遍覆在他的脸上,只容他深吸一口气,冰凉的水就又浇上来。因为毛巾的阻挡,大量的水被灌进了小安东尼·科拉诺的鼻子和嘴巴,却又吐不出来,使得他的鼻腔、气管、肺部乃至胃里,都呛进了大量的水。 受到这样的强烈刺激,人的鼻子里会自动分泌出了大量的脓鼻涕,而这更加加剧了小安东尼·科拉诺的缺氧症状。 几次死去活来的折磨之后,小安东尼·科拉诺已经被折磨大小便失禁、浑身痉挛。 可那个恶魔却依旧不肯罢手,每一次当小安东尼·科拉诺以为自己马上就要死掉的时候,这个恶魔就会挪走覆盖在他脸上湿毛巾,让他稍稍得以喘息。但只要他稍有好转,那块恐怖的毛巾就会再次覆盖到他的脸上,让他再一次饱尝险遭溺毙的痛苦。 小安东尼·科拉诺一开始还在数自己遭受水刑的次数。他发誓,等他脱困之后,他一定要将他遭受的折磨连本带利地还给这名可恶的蒙面黑衣人。 可在几次水刑之后,小安东尼·科拉诺就彻底忘记了自己的誓言。每当毛巾被挪开,他就只顾着咳嗽、喘气、哀求,哪里还能顾得上数数? “你到底想要什么……我都给你……求你了……” 每一次水刑的间歇,小安东尼·科拉诺都会这样哀求,可这个恶魔没有一次会理睬他。他仿佛听不懂小安东尼·科拉诺说什么一般,只是如机械一般精准地不断重复先前的动作——盖毛巾、浇水、揭毛巾……盖毛巾、浇水、揭毛巾…… 这种不闻不问只顾行刑的架势,越发加剧了小安东尼·科拉诺内心的恐惧感。他甚至觉得眼前这名恶魔根本就不想从他这里得到什么,只是单纯地在享受用水刑折磨人的快感。 还有什么能比生命**弄在一个不按牌理出牌的变态手里,更让人觉得恐怖的吗? 至少小安东尼·科拉诺觉得没有。 …… 眼见小安东尼·科拉诺的神智陷入崩溃,纵横被头套掩在下面的嘴角露出了一丝笑容。 “这水刑的效果未免太好了。”纵横在心里暗暗赞叹。 在纵横原本的计划中,小安东尼·科拉诺所要享受的都是诸如炮烙、竹签钉指甲之类血淋淋的刑罚。是在莉迪亚的强烈建议下,才改成了水刑。 据说这种刑罚是中情局用来审讯犯人时常用的一招,效果非常好。鲜少有失败的案例。 对此,纵横原本是有所怀疑的。在他看来,这种往脸上浇水的招数连血见不到,哪里会有什么威力? 可纵横没想到,这一招竟然真的好使。 小安东尼·科拉诺被折磨得神智崩溃,不知道自己究竟遭遇了几次水刑,可纵横却记得清清楚楚——总共才十三次。 每次行刑的时间,也就两分钟左右。十三次水刑所花费的时间,连半个小时都没到,可小安东尼·科拉诺却已经哭着喊着屈服求饶了。 从他的眼神、神态和语调中,纵横没有听出半点儿虚假的意思。 于是,他将毛巾放在一旁,不再将它蒙道小安东尼·科拉诺的脸上,道:“小安东尼·科拉诺先生,不止我们能否有幸请你帮一个忙?” 纵横的用词和声调彬彬有礼,仿佛真的有求于人似的。可这样的声音落到小安东尼·科拉诺的耳朵里,却激得他忍不住打了一个大大的寒颤。 实在是因为纵横的腔调太有礼貌了,礼貌得让人觉得刚才施暴的人并不是他一般。而这种行动的残暴与言语的有礼所形成的巨大反差,越发让人感受到一种冷到骨子里的残忍。 小安东尼·科拉诺这时候只求不再遭受折磨,哪里还敢不答应?他忙不迭地说道:“我答应……咳咳……我答应……咳咳……你说什么……我都答应……咳咳咳……” 见他答应得如此干脆,纵横笑了起来,道:“我想麻烦你打两个电话,让卡洛斯·科拉诺以及凯文·贝洛克带上家族全部的现金到这里来见你。可以吗?” 卡洛斯·科拉诺是小安东尼·科拉诺的亲侄子,也是卢凯塞家族的underboss(二老板),平日里就是他负责充当小安东尼·科拉诺和各个“党军团”Capo之间的联系人。是小安东尼·科拉诺当之无愧的亲信。 而凯文·贝洛克,则是卢凯塞家族的Consigliere(顾问,意大利语中的“法律顾问”),是仅次于科拉诺叔侄二人的第三号人物。律师出身的他,主要负责将家族的一切具体行动“合法化”。换而言之,此人是卢凯塞家族的狗头军师。 尽管知道这两个人一来,绝对是凶多吉少,但小安东尼·科拉诺这会儿早已是自顾不暇,哪里还顾得上别人的安危?听到纵横的要求,他想也不想,连忙答应:“没问题!绝对可以!” …… 卡洛斯·科拉诺是在床上接到他叔叔的电话的。接通电话后,卡洛斯·科拉诺没有说一句话,只是“嗯”了几声,便挂断了电话。随即,便起身穿起了衣服。 这时候,床上爬起一个光溜溜地金发女郎,语带不满地说道:“怎么这么晚了还要出去?” “是叔叔找我。”卡洛斯·科拉诺瓮声瓮气地说道,“有急事。” 一听是小安东尼·科拉诺打来的电话,女人顿时没了声息。过了好一会儿,才说道:“那你赶紧去吧。早些回来。” 卡洛斯·科拉诺同样“嗯”了一声,束好腰带,俯身吻了下女人的头发,便走出了房间。 等他到达酒店的时候,时间已近零点。凯文·贝洛克和他的直属部下已经等在了总统套房的外面。同他们在一起的,还有小安东尼·科拉诺的保镖。 “凯文,为什么不进去?”卡洛斯·科拉诺问道。 凯文·贝洛克摊了摊手,道:“Don让我在外面等你,说是等你到了之后,我们两个一起进去。” 卡洛斯·科拉诺顿时皱起了眉,道:“这是为什么?” “不知道。”凯文·贝洛克回答。 卡洛斯·科拉诺想了想,扭头问小安东尼·科拉诺的保镖道:“嘿!柯西莫。Don是和阿比盖尔那个女人在一起吗?” 名叫柯西莫的保镖摊开手耸了耸肩,道:“阿比盖尔今晚没来。” “什么?!”卡洛斯·科拉诺顿时一惊,“现在老板一个人在里面?” “没错!” “你们几点来的?”卡洛斯·科拉诺追问。 “大概八点。” “从八点到现在,你见过老板吗?” “没有。老板一直一个人在房间里。怎么了?”柯西莫被问得有些紧张。 卡洛斯·科拉诺没有立即回答,他和凯文·贝洛克对视了一眼,彼此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疑惑。 凯文·贝洛克凑到卡洛斯·科拉诺身前,摸着下巴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情况不太对劲啊!” “是有些不对劲。我接到电话的时候就觉得很奇怪,Don为什么会深更半夜让我把手头所有的现金带过来。” “你也觉得奇怪?”凯文·贝洛克皱着眉头看了他一眼,“我也是这样。虽然我按照老板的吩咐把钱带来了,可依旧觉得这样的命令很不合常理。” 说话时,凯文·贝洛克还拎起手中沉重的公文包,展示一般地给卡洛斯·科拉诺看了看。 “我也带了。”卡洛斯·科拉诺说道,他的手上提着同样的一个公文包。 两人冥思苦想,却想不通自家老板这么做究竟有何用意。 卡洛斯·科拉诺又问柯西莫,道:“柯西莫,你们认真检查过每一个房间了吗?” 柯西莫忙道:“当然检查了。就连所有的柜子和床底下,我们都检查过了。非常安全。你们知道的,这间总统套房老板每个礼拜都要来,我们不可能漏看任何地方。” 听他说得这么笃定,卡洛斯·科拉诺和凯文·贝洛克也不好再说什么。 卡洛斯·科拉诺拿起手机,拨通了小安东尼·科拉诺的电话:“Don,我和凯文·贝洛克都到了。我们现在就进来吗?……好……” 等他挂断电话,凯文·贝洛克忙问:“怎么样?” “是他的声音,好像有些感冒。只允许我们两个人进去,带着钱。他在会议室等我们。” 凯文·贝洛克眼珠子一转,道:“不对劲!非常不对劲!我有很不好的感觉。” “我也是。”卡洛斯·科拉诺点头道,“我总觉得Don身边有其他人在,他那么说是身不由己。” “那怎么办?”凯文·贝洛克盯着卡洛斯·科拉诺,等他拿主意。 卡洛斯·科拉诺看了看周围,连同他在内,在场总共有八个人。他想了想,咬牙道:“我们所有人一起进去。如果真有人潜入了房间,就我们两个人进去,绝对是送死。” 第七十一章 大案 卡洛斯·科拉诺身为二老板,又是小安东尼·科拉诺的亲侄子,早就被卢凯塞家族上下看成是下一任Don的不二人选,他既然决定大伙儿一块儿进去,柯西莫二人当然不便阻挡。 但柯西莫二人毕竟是现任Don的保镖,虽然他们的脑袋不算聪明,却也知道眼下的局势对他们来说很不利。 如果小安东尼·科拉诺真的在里面出了事,他们身为保镖,当然难辞其咎。可如果他没出事呢? 老板明明吩咐了只允许卡洛斯·科拉诺以及凯文·贝洛克两人进去,结果你们身为保镖守在门口却不尽其责,被卡洛斯·科拉诺几句话一哄,就违背老板的命令让他们带着保镖一拥而入。到时候老板会怎么想?会不会觉得这两人已经急不可耐地向下一任老板表忠心了? 一想到这些问题,柯西莫就头大如豆。他连忙劝卡洛斯道:“我知道卡洛斯先生你的担心有些道理。但Don有言在先,只许你和凯文先生两个人进去。你们这么做,会让我和圭多很为难……” 圭多是柯西莫的搭档,小安东尼·科拉诺的另一名保镖。 圭多在一旁也是大点其头,对柯西莫的说法表示支持。 别看柯西莫和圭多只是两名保镖,但因为他们的保护对象是小安东尼·科拉诺,这使得他们的地位在卢凯塞家族中十分超然。除了小安东尼·科拉诺的命令,他们可以谁的命令都不听。 万全的计划遭到了柯西莫二人的反对,卡洛斯十分头痛。他正想继续劝说,一旁的凯文却一把拦住了他,道:“柯西莫,或许我们可以彼此各退一步。你打电话给老板,把我们的担心告诉他。如果他真的没事,就请他亲自来开门。怎么样?” 柯西莫想了想,觉得这么做对他不会造成什么坏处,便点头答应了下来。 他掏出手机,打开免提,拨打小安东尼·科拉诺的手机号码。几声等待音之后,手机被接通,扬声器里传出了小安东尼·科拉诺不耐烦的声音:“什么事?怎么卡洛斯和凯文还没进来?” “Don,凯文先生有话要和你说。”柯西莫不傻,知道在这种情况与其自己来转达凯文的话,不如让凯文自己来和Don讲清楚,也免得他夹在中间受夹板气。 凯文看了柯西莫一眼,无奈地接过电话,道:“Don,我是凯文。你还好吧?” “凯文?!我很好。我当然很好!你和卡洛斯为什么还不进来?我不是让你们一到立刻进来见我吗?”电话那头的小安东尼·科拉诺显得有些生气。 “Don,我和卡洛斯有些担心你……能否请你亲自来开门?”凯文犹犹豫豫地说道。 “什么?!你们这是什么意思?!”小安东尼·科拉诺的声音瞬间高了好几个八度。 凯文吓得浑身一哆嗦,犹豫了好一会儿,才将他和卡洛斯的疑虑一一说给小安东尼·科拉诺听。 小安东尼·科拉诺怒极反笑,道:“你们两个脑子里究竟在胡思乱想些什么?!你们就这么盼着我出事吗?啊?!” “不!不!”凯文连忙辩解,“我们只是有些担心……” “算了!”电话那头的小安东尼·科拉诺忽然说道,“你们等一会儿,我这就来给你们开门!” 说完,他就挂断了电话。 听着扬声器里传出的“嘟嘟”声,凯文和卡洛斯面面相觑。情况似乎和他们担忧的不同。难道他们真的想错了,确确实实是杞人忧天? 两人不约而同地露出了一抹苦笑。天知道待会儿会被小安东尼·科拉诺骂成什么样子。 可他们左等右等,等了好一会儿也不见有人来开门。顿时,一种不祥的预感再一次笼罩上了他们的心头。 凯文再次拨打电话,可这一回,小安东尼·科拉诺的电话始终处于无人接听的状态。 “坏了!真出事了!”凯文哪里还能不明白他们中了别人的缓兵之计? 他连忙吩咐柯西莫:“快开门!” 一边说着,他一边从腋下掏出了一把枪,一拉枪栓,给子弹上了膛。 柯西莫也觉得不妙,他赶忙从衣兜里拿出一张房卡,往感应器上刷了一下。随着“滴”的一声电子音,门锁被弹开了。 柯西莫推了下门,顿时一怔。因为门锁明明打开了,他都听到了锁舌弹开的声音了,可这扇门却依旧和锁住了一般纹丝不动。 “怎么回事?”柯西莫加大力气,又推了一下。这一回,门总算被推开了一条细缝。 但柯西莫并未感到高兴,他的脸色却完全变了。因为他感觉到门被什么东西给堵住了。 不仅仅是柯西莫,在场所有人都变了脸色。 如果先前怀疑房间里出了事还只是他们根据蛛丝马迹做出的推论的话,那么这一回,这个怀疑就是证据确凿地摆在了他们面前了。 “都来帮忙!”卡洛斯是在场诸人中最焦急也是最冲动的。一见情况不妙,立刻就招呼着众人一起推门、撞门,丝毫没有考虑到这么做会不会引发什么危险。 好在躲在门后的人并没有给他们安一个炸弹,或者隔着门射击的意思。当他们好不容易撞开房门,冲进房间后,才发现不知何时,大门的后面多了一张巨大的沙发。先前大门打不开,正是因为被这张沙发给给顶住了。 所有人都端着枪,小心翼翼地搜查房间内的各个角落。 没有敌人,也不见小安东尼·科拉诺的踪影。 直到搜索到了会议室,他们才发现了小安东尼·科拉诺。只是这时候他已经完全没有了知觉,坐在一张椅子上,仰着脑袋一动不动。 待他们凑近些一看,却赫然发现小安东尼·科拉诺的脑门上多了一个窟窿,脑浆子和着鲜血正往外滴滴答答地淌,已然死得透透的了。 …… 第七十二章 上学 第二天一早,莫莱蒂是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出现在FBI芝加哥分局的办公室的。不独是她,基本上这一天早上,FBI芝加哥分局的所有人都是一副没有睡醒的样子。 没有办法,谁让芝加哥地区最老牌的黑手党组织卢凯塞家族的老大小安东尼·科拉诺和他的副手、卢凯塞家族的下一任继承人卡洛斯·科拉诺同时被暗杀了呢? 这两人的死,简直就像往装满汽油桶的仓库里扔了一颗手榴弹一样,瞬间引发了剧烈的连锁反应。群龙无首的卢凯塞家族自然是乱成了一团,其他黑帮组织更是乘机作乱。谁让卢凯塞家族把持着芝加哥的毒@品市场呢?这么一块大蛋糕,早就让其他黑帮组织垂涎三尺。若不是顾及卢凯塞家族的强大实力,他们早就忍不住伸手了。如今不趁着卢凯塞家族内乱的时机分一杯羹,难道还等着他们重新整合完毕后再抢?要知道,卢凯塞家族的三号人物凯文·贝洛克可还没死。虽然他没有科拉诺叔侄那样一呼百应的权威,但在卢凯塞家族内部好歹还算位高权重。别看他现在被突如其来的暗杀事件弄得焦头烂额,可凭着这家伙的智商,还是很有可能整合卢凯塞家族原有的力量,登上Don的宝座的。 为了应付即将爆发的黑帮战争,FBI芝加哥分局的全体探员连同芝加哥警局的全部警员都在半夜三根的时候被从床上拉了起来,赶赴各自的岗位待命。由于事态实在太严重,就连伊利诺伊州的州长也在半夜被喊醒,并给国民警卫队下达了提高警备等级的命令。 纵横可不知道他和莉迪亚姐妹昨晚的行动竟然会闹出了这么大的乱子。从酒店逃离后,他和莉迪亚立刻会合汉娜,倒了好几辆出租车,在兜兜转转绕了好大一个圈子,三人才最终返回了家中。 对汉娜来说,这次的行动是她生平第一次亲手杀掉一个人。在开枪的时候,聚精会神的她并没有丝毫的感觉,直到和纵横二人会合,上了出租车后,她才开始感到后怕,甚至为此不停地发抖,连提起枪包的力气都没有了。要不是有纵横和莉迪亚一路上扶着,她非瘫倒在街头不可。 一回到家中,汉娜再也忍不住了,一想到瞄准镜中卡洛斯·科拉诺的脑袋仿佛一直打烂的西瓜一样炸开的景象,她就忍不住冲进洗手间,抱着马桶大吐特吐起来。直到吐得胃里面空空如也,再吐的话只能吐出透明的胃液,方才作罢。 在汉娜呕吐的时候,纵横一直没有做声。他是过来人,知道第一次杀人的刺激有多么强烈。只不过他后来杀人杀得多了,以至于对此早就麻木了。虽然他还没到变态杀人狂那样对杀人有强烈的癖好,但杀人的时候也如几十年的老屠夫在杀鸡宰鹅时一样,心里连一丝波澜也没有。 就在汉娜吐完,挣扎着挪到盥洗池漱完口之后,纵横及时给她送上课一杯温水,道:“给。喝了它。” 汉娜没有吱声,更没有说谢谢,默默地接过水杯,“咕咚咕咚”灌了进去。 温水带来的暖意让汉娜好受了一些。她看了看纵横身后,洗手间的门洞开,没有看到莉迪亚的身影。 她哑着嗓子问道:“莉迪亚呢?回她自己的公寓了吗?” 她记得莉迪亚在回来后并未立刻回到隔壁她自己的公寓,而是和他们一起待在了这里。 纵横道:“她刚才接到了局里来的电话,让她立刻回去报到。” “她怎么样?”虽然和莉迪亚素有矛盾,但两人毕竟是亲姐妹,如今又携手完成了一次刺杀行动,不知不觉中,汉娜对莉迪亚的敌意减轻了不少,因而问起了她的境况。 “你放心好了。她毕竟是FBI探员,还接受过严格的医学训练,见过的死尸比你多得多。” 汉娜闻言,顿时觉得自己有些自作多情。她点了点头,在纵横胸口推了一把,道:“让开,我要回房间睡觉了。” 但纵横并未让开。经验丰富的他,深知今晚上若是让受到初次杀人刺激的汉娜一个人待着,并不是什么好事。他必须让汉娜把杀人后的负面情绪尽快发泄出来。 如果是男人,比如纵横当年手下的军士,纵横会带他们去好好喝一顿酒,然后找几个姑娘让他们乐一乐。可如今面对的是汉娜这样的女性,纵横当然不可能带她去找姑娘,只好自己上阵了。 他突然俯下身子,手一抄,用公主抱的姿势,将汉娜抱了。 “你干什么?”汉娜连连挣扎,试图从纵横身上跳下来。但她的力气和纵横相比,简直和蚍蜉撼树一般,哪里能挣得下来? 纵横将汉娜放进浴缸,不等她爬起来,便扭开了花洒龙头,把汉娜淋了个通透。 “你干什么?!”汉娜一边下意识地用手挡水,一边尖叫起来。 纵横道:“你身上都是一股呕吐物的味道,难闻死了。洗洗澡吧!” 他一边说着,一边脱自己的衣服。 “去你的!” 见他这个样子,汉娜哪里能不清楚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她赌气一般地朝纵横身上泼了一捧水,便不再反抗…… 这一场盘肠大战,从卫生间一直客厅、到餐厅、到卧室,几乎公寓里的每一个角落,都留下了两人欢爱的痕迹。就如纵横所料的那般,为了发泄亲手杀人的强烈刺激,或者说是为了用性的欢愉来掩盖杀人后的恐惧,汉娜在这一番大战中的表现格外激烈。不仅主动、凶猛,花样还十分多,有些花样就连纵横这个活了三十多年的过来人都觉得瞠目结舌,而汉娜却甘之若饴。 直到东方既白,汉娜才耗尽了最后的力气,趴在纵横的胸口沉沉睡去,直到下午的时候,才饥肠辘辘地醒来。 这一天,汉娜当然没能去学校。好在这一天是周五,倒也没有什么人有事找她。而紧接着又是连续两天的周末,汉娜天天拉着纵横躺在床上折腾,饿了就打电话订一个超大的披萨,渴了就喝自来水,过上了旦旦而伐、夜夜笙歌的荒淫日子。直到周一的时候,纵横终于要去芝加哥大学附属高中上学,这样的日子才终于结束了。 而此时,汉娜也终于摆脱了杀人后的恐惧,开始为别的事情烦恼了。 …… 身为芝加哥地区最好的高中,芝加哥大学附属高中的管理十分严格,很多管理规定都是借鉴于伊顿公学等英国老牌名校。其中一项,就是学生上学必须按规定穿校服,而不像一般公立高中那样,学生可以任意穿自己喜欢的服饰,化自己喜欢的妆,还美其名曰挥洒个性、享受自由。 身为新加入这所学校的学生,尽管只是第一天上学,但纵横也得按照规定穿上校服才行。 校服是汉娜帮纵横穿的。这是一身西装式样的校服,修身剪裁,若不是胸口多了一个盾牌形状的校徽,穿好之后的纵横简直像个久居人上的成功人士一般英气逼人。 汉娜帮纵横穿戴完毕,递上一只手提包式样的书包,忍不住在纵横的唇上吻了一下,道:“祝你今天在学校愉快。” 纵横微微一笑,也道:“谢谢,同样祝你愉快。” 互相告别之后,纵横便离开公寓,徒步前往芝加哥大学附属高中。 从纵横居住的海德公园,道芝加哥大学附属高中,直线距离只有1公里,但走路的话要稍微绕一点远离,大约需要1.5公里。 考虑到从今往后在这个地方起码要居住两年多,再加上离上学时间还早,纵横没有最短路径的规划前往学校,而是兜兜转转地往沿路的小巷子里钻,权当是查看地形,有备无患。 表面上无论怎么光鲜靓丽的城市,在背街小巷之中,难免会存在一些藏污纳垢的地方。哪怕是在芝加哥大学周边也不例外。 这一路乱窜,纵横不止在一处看到流浪汉用纸板和塑料布搭建的简陋棚屋、随意丢弃的垃圾、肆意流淌的污水,还有随意便溺的痕迹。 而身为一个亚裔,胆敢走入这些令普通人望而生畏的地方,纵横自然少不得会被一些心思不良的家伙给盯上。 就在纵横快要走到学校的时候,一个醉醺醺的流浪汉挡在了他的面前。 “嘿!小崽子!你身上有钱吗?”流浪汉喷着酒气朝纵横伸出了手。在他的另一只手里,拎着一瓶已经见底的廉价威士忌。 纵横有些受不了他身上的臭味,往后退开一步,道:“没有。请你让开。” 纵横的退却,被流浪汉当成了软弱。他嘿嘿怪笑了几声,从怀里掏出一把弹簧刀,道:“能上芝加哥大学附属高中的,会是没钱的穷人?!别骗我了!赶紧把身上值钱的东西都掏出来!否则的话,小心我在你身上捅一个窟窿!” 纵横知道自己遇上了劫匪。他冷笑起来:“你确定你是想打劫我吗?” 第七十三章 女侠 纵横异乎寻常的镇定让流浪汉有些迟疑,但很快,贪欲就在他的脑袋里占了上风,他逼近一步,几乎将刀子抵在了纵横的胸口,喝令道:“我再说一次!把你身上值钱的东西都交出来!” 纵横露出一抹冷笑,按照他这个专业山贼的眼光,这名流浪汉的“业务素养”实在是太差了。 首先,这名流浪汉使用的武器就不合格。他虽然用的是弹簧刀,但刀身太过短小,用来切水果还差不多,用来打劫,缺乏足够的威慑力。要知道,打劫在很大程度上是抢劫者和被劫者之间在心理层面上的较量。抢劫者只有在一开始就确立强大的心理优势,才能让被劫者乖乖地把东西都掏出来。否则的话,被劫者很可能为了保护自己的财产铤而走险、奋起反抗。一旦落到这种地步,抢劫者就不得不和被劫者展开殊死搏斗,不仅容易失败,而且一个不巧很容易把比较轻的抢劫罪变成故意伤人罪,甚至是杀人罪。从成本和效益的角度,这么做很不合算。而要在一开始就确立心理优势,要么在自身实力上占绝对优势,要么在武器上占据上风。可看这名流浪汉,不仅佝偻这身材,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甚至已经喝酒喝到了神志不清的地步。就算面对一个十二岁的孩子,也不见得在身体素质上能强到哪儿去。而他的武器,纵横甚至怀疑其刀刃还能不能削苹果皮。 其次,这名流浪汉根本不会用刀。像这种小刀,只适合贴身搏斗时的刺杀。也就是说,使用者必须尽可能地靠近攻击对象,利用手臂的来回摆动不断快速刺出,才能最大限度地发挥其威力。可这名流浪汉居然伸直了胳膊,虽然刀尖已经碰到了纵横的衣服,但他根本没有进一步刺出刀子的余裕。在纵横这种行家里手来看,这样的姿势不仅破绽百出,更露出了他的胆怯。 最要命的就是这种胆怯。流浪汉显然不是抢劫的惯犯。虽然他装出一副凶狠的模样,实际上他心虚得要命。否则的话,也不会将胳膊拉得那么直。也正是因为心虚和胆怯,他没敢正面拦住纵横,而是稍稍将身子侧过了一些。这样的姿态,纵横只要稍稍用手在他胳膊上一推,就能让抵在胸口的刀子荡开,进而发起反击。 一个劫匪,连和被劫者正面相对的勇气也没有,还做什么劫匪?早点儿洗洗睡吧! 纵横正要动手,让这个色厉内荏之辈好好看看,什么才是真正的劫匪之际,他忽听身后传来一声娇喝:“住手!” 几乎在同一瞬间,纵横就听到身后传来一道破风声,直奔他的后脑而来。 纵横又惊又疑,一时闹不清究竟是怎么回事。但他总算经验丰富,一觉察到危险,不用心里想,身体就已经本能地往旁边闪避。 与此同时,身后那人也惊叫起来:“快闪开!” 在场三人,只有流浪汉还十分迟钝地站在原地。他下意识地歪过了歪脑袋,想越过纵横的肩头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可这样一来,反而将他的脑袋送到了那道破风声袭来的路线上来。结果,那道原本冲着纵横的后脑勺而去的破风声,就笔直地砸在了他的面门上。 只听“砰”地一声闷响,一个空酒瓶在流浪汉的脸上炸裂开来,将他砸得满脸桃花开,径直晕了过去。 真是好险!纵横惊出了一声冷汗。刚才要不是他闪得快,这个酒瓶子就砸中他的后脑勺了。按这酒瓶子掷过来的力道,要是砸中的话,最轻也是个脑震荡。 纵横一阵后怕,忙转身去看究竟是谁扔出了那个酒瓶子。 却见一个身材娇小的亚裔女孩一边跑过来,一边不住地道歉:“哎呀!哎呀!真是对不起!差点儿就打中了你。幸好你闪得快!” 这什么情况?纵横一阵无语。他还以为那酒瓶子本来就是冲着他砸过来的呢?难道不是? 就在疑惑不解之际,这名女孩子已经跑到了纵横近前。这是一个梳着双马尾的元气少女,年龄大概比纵横目前的身体年龄大二三岁的样子。穿着和纵横同样校服,一看就知道也是芝加哥大学附属高中的学生。 “你没事吧?”女孩问道。 纵横没有答话,只是看着她。他被女孩子刚才的举动闹得有些糊涂,因为他实在是弄不清这女孩刚才砸酒瓶子的意图究竟是什么。 见纵横看她的眼神有些奇怪,女孩还以为他被吓到了,连忙道歉:“刚才真是对不起。我原来是瞄准的这名流浪汉的脑袋,没想到扔出去的时候稍稍偏了一些。好在最后歪打正着,还是打中了他。” 说到后来,女孩抚着自己扁平的胸脯,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 纵横都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好。歪打正着?!要不是他够警觉,动作够快,现在倒在地上的就应该是他了。 结合酒瓶子砸过来的力度,以及女孩奔跑时的动作,纵横能看出她是个练家子。可这位练家子的暗器手法,未免太糙了些。 女孩可不知道纵横正在一个劲地腹诽,见纵横还是不说话,她便接着滔滔不绝地讲了下去:“看你的校服,应该也是芝加哥大学附属学校的学生,对吗?你现在上几年级?六年级还是七年级?你家里人从没叮嘱过你,不要往背街小巷里走吗?虽然这里临近芝加哥大学,治安和其他区相比要好一些,但在背街看不到的地方,还是有危险的。尤其是咱们这样的亚裔,常常被一些人看成是软弱可欺的肥羊,走在这种地方尤其危险。今天你幸好遇到了我。我在海德公园看见你一路上总是往小巷子里钻,就留了心,一路跟在你后面,就怕你遇到危险。还好我当时没有当没看见一走了之,否则的话,你今天就危险了……” 女孩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却丝毫没注意到纵横脸上满是不可思议的表情。 纵横从来没遇到过像这样的女孩子——自来熟、自以为是、自鸣得意…… 看着她得意洋洋地以救命恩人自居,纵横真不知道该如何应对才好。难道告诉她,这名流浪汉对他来说根本连个屁的威胁都算不上?好像不太好。人家毕竟带着一番好意,沿途一路尾随“保护”,也是一番辛苦。对她表示感谢?好像也没必要。那么索性不理她,扭头就走?太没礼貌了,也不合适。 纵横思前想后,只好默然不语,想着等女孩说完,立刻跟她告辞走人。 只是纵横万万没想到,这女孩子是个话唠,一口气说下去,竟然连个墩儿都不打的。 纵横被她说得头大如豆,又挨了好几分钟,眼见就要迟到了,这才开口道:“这位同学,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现在时间不早了,我们是不是该去学校了?” 女孩一怔,抬起胳膊看了看表,顿时发出“呀”的一声尖叫,忙不迭地拉着纵横往学校方向跑。 纵横很是无奈地被她拉着。他想挣脱小姑娘的手,但又觉得有些犹豫。就在这犹豫之间,两人很快就跑进了校门。 因为快到上课时间了,校门口很多学生正往教室赶。看到女孩拖着纵横跑进来,便有认识她的学生高声招呼道:“嘿!Heroine,你拉着的是谁?是你弟弟吗?” 看得出,女孩在同学之间非常受欢迎。 但对同学的称呼,女孩显得很不满。她高声叫道:“别叫我Heroine,叫我女侠!” 在听到同学对女孩的称呼时,纵横曾有那么一瞬惊愕。因为“Heroine”有“海@洛因”的意思。直到女孩自称“女侠”,纵横才想到“Heroine”的本意是“女英雄”的意思。而更让纵横吃惊的,是女孩所自称的“女侠”二字,适用标准的普通话说出来的。 “你竟然是中国人?!”纵横有些不敢置信。 来到这个世界之后,纵横也接触了一些中国人,比如刘煜。也接触了一些纯粹的华人,比如詹姆斯。但他们的性格和纵横记忆中内敛的汉人区别不大,没有一个像这个自称女侠的少女一般,如此的奔放。至于纵横对她中国人的身份竟然有些怀疑。 听到纵横的疑问,女孩停下了脚步,也是一脸莫名的神色:“你也是中国人?” 之所以这么问,是因为纵横说的也是汉语。 纵横点了点头。 “你是中国人,又在这所学校念书,竟然不知道我?”女孩更加诧异了。 听到这话,纵横恨不得翻两个白眼给她。你这小丫头哪儿来这么强大的自信,认为只要是在芝加哥大学附属高中念书的中国人,都应该认识你的? 但这样的吐槽在纵横的喉咙里徘徊了好几圈,最终还是落到了他的肚子里。他说道:“今天是我来这里读书的第一天。” 女孩顿时释然:“原来如此!难怪你不认识我!” 第七十四章 解剖 在自信过头的少女的带领下,纵横来到了校园内的一个十字路口。 “话说,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我叫元仪,你呢?”女孩说道。 “尼莫。尼莫·李。中文名叫李莫。” “那我以后就叫你李莫好了。”元仪说道。 她指着眼前的十字路口问道:“李莫你读几年级?这个路口往左拐,是一到六年级的教学楼。往中间走,是七到九年级的教学楼。如果你是读七年级的话,那么你就跟我一起往中间走。如果你还在上小学的话,我们就要告别了。” 在元仪的心目中,纵横大概也就是小学高年级或者中学低年级的年龄,因而有此一问。 但纵横却指着右侧的路口道:“我读十年级。” “什么?!”元仪狠狠地吃了一惊。 “我读十年级。”纵横又重复了一遍。 说心里话,被这个自信过头的女孩子聒噪了一个早上,突然看到她露出这样吃惊的表情,对纵横来说未尝不是一种享受。 “原来我今天竟然救了一个天才。”元仪神色复杂地说道,“那么!天才!我们就此告别吧!” 说完,不等纵横有所回应,元仪就匆匆朝着中间那条路跑掉了。 这小丫头不会是被打击到了吧?看着她有些狼狈的背影,纵横心里颇为玩味。 纵横是第一天来上课,当然不可能马上去教室上课。根据事前的通知,他必须先去见十年级的专属指导教师(counselor)。 芝加哥大学附属高中十年级的指导教师是一个名叫维奥拉·劳伦斯的三十七岁女人。披着一头精心打理的微卷中长发,穿着一身有很多纽扣的对襟薄呢连衣长裙,看上去颇为复古。但这样的打扮很奇妙的没有给人任何古旧的感觉,反而让人觉得相当性感。 在纵横来到她办公室的时候,维奥拉·劳伦斯正在和一个金发男生小声说这话。 看到纵横进来,维奥拉·劳伦斯立刻停止了谈话,说道:“史迪先生,今天的谈话就到此为止吧!你所提出的问题,我会想办法解决的。” 不知道为什么,纵横总觉得这番话是可以说给他听的。因此,在那名男生起身离开的时候,他下意识地多看了那名男生几眼。 这是一个十六七岁的金发白人男孩,绿眼睛,看上去不像盎格鲁萨克逊人种,而像是北欧维京人的后代。大概是纵横打断了谈话,这个名叫史迪的男生对纵横很不满,就在两人擦肩而过的时候,纵横听到他鼻子里轻轻的哼了一声。 纵横当然不会把一个小男孩看在眼里。他走到维奥拉·劳伦斯的办公桌前,将一封介绍信放道她面前,道:“劳伦斯小姐,我是尼莫·李。副校长斯内普先生让我向您报到。” 维奥拉·劳伦斯戴上眼镜,拆开介绍信看了几眼,笑道:“李先生,欢迎你的到来。你的情况斯内普先生已经跟我介绍过了。我正等你来呢!” 她从抽屉里拿拿出一个薄薄的信封交给纵横:“这里面有你的课表,以及更衣柜编号。从今天开始,你就按照课表的安排,去各个教室上课。不方便带去教室的东西可以放在更衣柜里。十年级的所有任课教师,都已经接到了相关通知,你随时可以进入教室开始你的学业。” …… 就在纵横与维奥拉·劳伦斯会面的同时,FBI芝加哥分局的一间办公室内,莫莱蒂正和她的搭档普罗伯特发着脾气。 “真是气死我了!那帮该死的黑手党分子,真是油盐不进!”莫莱蒂捧着一杯咖啡,咬牙切齿地说道。 虽然距离科拉诺叔侄遇刺事件发生已经又好几天了,可莫莱蒂脸上的黑眼圈却一直没有消褪。高强度的工作让她疲于应付,根本得不到足够的休息时间。 普罗伯特也是一脸困倦,他打了一个大大的呵欠,嘬了一口热咖啡,道:“他们本来就是一群犯罪分子,你又怎么能够指望他们像好市民一样配合咱们的调查呢?” “可我们的调查,也是为了抓住杀害科拉诺叔侄的凶手,他们应该乐见其成,不是吗?” 普罗伯特叹了口气道:“这可不一定。我的线人不久前刚刚传来消息,说卢凯塞家族内部现在相当不稳定,凯文·贝洛克没有足够的权威,难以掌握全局。为了谁当上新一任的Don,卢凯塞家族的几个大军团的Capo已经快自己打起来了。为了稳定内部矛盾,凯文·贝洛克和他们约定,不管是谁,只要第一个抓到杀害科拉诺叔侄的凶手,就能当下一任Don。而且死活不论。” 莫莱蒂一听就明白了其中的猫腻。她恨恨地说道:“该死的!这是哪个混蛋出的馊主意?!怪不得那些家伙死活不肯露出口风。他们都想着当老大,一定会把找到的线索藏得严严实实,以防其他竞争者知道。” “就是这样!”普罗伯特说道,“所以当我们去找他们调查的时候,那些家伙的口风会那么紧。好在我的线人调查到了一件事,或许对我们破案会有所帮助。” “是什么?”莫莱蒂顿时精神为之一振,连忙问道。 “据说,每周四晚上,小安东尼·科拉诺都会在那家酒店的总统套房,和情人约会。上周四同样也是如此。这件事哪怕是在卢凯塞家族内部,也很少有人知道。据我的线人所说,案发那天晚上,小安东尼·科拉诺的情人很奇怪地没有出现在酒店。” “这么说,这名情人或许和案件有很大的联系?知道她是什么人吗?” 普罗伯特道:“线人不能十分确信,只是猜测她有可能是卢凯塞家族的一名“党军团”Capo——阿比盖尔·多伊尔。只是她在案发那天就失踪了。现在卢凯塞家族的人也在找她。” “阿比盖尔·多伊尔……”莫莱蒂低声重复着这个名字,“看来我们需要向全境发出协查通报。有她的照片吗?” “就知道你会问这个,早就准备好了。但照片有些多,究竟该用哪一张照片来做协查,需要你来拿主意。”普罗伯特从怀里掏出了一沓照片递给了莫莱蒂。 莫莱蒂被普罗伯特的话弄得莫名其妙,直到接过照片草草翻看了几张,才明白普罗伯特为什么会这么说。 “Shit!这个碧池怎么就喜欢化那么浓的妆?这根本不是化妆,而是换脸了!”莫莱蒂忍不住骂出了声来。 她手中的所有照片上的阿比盖尔,无一不是浓妆艳抹。偏偏这个女人化妆技艺高超,几乎每一张照片上的脸都有很大的不同,让人根本无法判断哪一张才是她真正样貌。 普罗伯特在旁边说明道:“这些照片,是我让人紧急从她父母家拿回来的。说起来,她的老家我们前些日子还曾经去过。” “去过?” “对!就是米德伍德。” 听到这个地名,莫莱蒂的脸色顿时一变。随即,她忽然想到了什么,赶忙快速翻阅那些照片,从中抽出一张,道:“你知道和阿比盖尔在一起的这个女孩是谁吗?” 普罗伯特瞄了一眼,摇了摇头。 莫莱蒂得意地笑了起来,道:“这是我们亲爱的莉迪亚探员的亲妹妹,汉娜·李小姐。” …… 纵横并不知道,负责科拉诺叔侄遇刺案的竟然是他的老熟人凯瑟琳·露丝·莫莱蒂和她的搭档罗杰·普罗伯特,更不知道这两人为了破案,竟然已经把线索挖到了阿比盖尔和汉娜的过往上。 就在莫莱蒂和普罗伯特翻看照片的时候,他已经来到了生物学的教室。 负责生物课教学的是一名年近四旬的男性教师,叫做艾略特·摩尔。也许是理科男的特性,他讲话总是言简意赅,并不以风趣、幽默见长。见到纵横到来,他并没有组织任何欢迎仪式,只是简单地向教室内的其他学生介绍了一下纵横,紧接着便宣布了他在课堂上的分组,就让纵横下去了。 这一节课的内容是生物解剖。解剖的对象是硕大的牛蛙。和纵横分在一组的,是一个看上去有些阴郁的、名叫康纳的小男孩。他的年纪和纵横目前的身体年龄差不多大,身子却比纵横瘦弱得多,处在一群人高马大的高中生当中,显得非常弱小和孤独。 见到新同学居然和自己的年龄差不多大,康纳有些阴郁的脸上顿时浮现出了一丝喜意。 “你好!我是康纳。康纳·麦克杜格尔。”男孩向纵横伸出了自己的右手。 纵横握住他的手,道:“尼莫。尼莫·李。” 简单的介绍之后,两人开始按照摩尔老师的指导,对牛蛙进行解剖。牛蛙早就被细绳绑住手脚,肚皮朝上固定在一块木板上。康纳用镊子夹起一团酒精棉塞进牛蛙的嘴里,很快就让牛蛙陷入了昏迷。之后的解剖,则全由纵横来完成。康纳只从旁进行协助,并做好记录。 看到纵横干净利落地一刀剖开牛蛙的肚子,康纳忍不住赞叹道:“尼莫,你真应该去做一名医生。” 第七十五章 霸凌 既然是分组解剖,那么同组学生之间必然需要交流。尽管大家都小心翼翼地压着嗓门,可教室里依旧一片嗡嗡声,算不得安静。 只是康纳情不自禁之下,那一声赞叹未免过于响亮了些,以至于其他人或多或少都吃了一惊,纷纷扭头来看。 大部分人的目光,都是戏谑的,或是无所谓的。但有一道目光,纵横不能不在意。 那是一道饱含着恶意的目光。目光的主人是一个有些帅气的油头粉面的男生。他的目光在纵横脸上一扫而过,随即落在了康纳的身上。那种眼神很难形容,纵横觉得他不像是在看一个活生生的人,而更像是在看一个玩偶或者玩具。总之,让纵横很不舒服。 “那是谁?”纵横轻声问康纳。他知道,康纳同样注意到了那个人的目光。 康纳的反应有些奇怪。就好像一只胆怯的小兽一样,他躲躲闪闪地回避着那个人的注视。与此同时,他不忘告诫纵横:“别看他!那是哈利!是一个恶棍!” 康纳的反应让纵横想到了一个词——校园霸凌。 纵横看到过一些关于校园霸凌的新闻,也听过一些传闻。看到康纳的样子,他哪里还不知道那名叫哈利的男生与康纳之间的关系? 校园霸凌的施加者与受害者通常都是固定的。换而言之,就是那些校园霸凌的施加者常常只抓住一个人来欺负。看康纳的样子,纵横明白他一定是被哈利欺负惨了,所以才会被他一看,立刻像老鼠见到猫一样吓得半死。 而纵横也注意到,哈利看他的眼神也十分不善。 “难道那小子看见我和康纳年纪差不多,就觉得我也是个好欺负的对象?呵呵!如果你这么想,那你就大错特错了。”纵横冷笑不已。 …… 尽管是第一天认识,但因为在解剖课堂上配合得很好,再加上两人年龄相近,康纳天然地对纵横有一种亲近之意。 下课的时候,康纳依旧与纵横走在一起。他问道:“尼莫,你接下去要上什么课?” 纵横把课表拿出来查看,康纳也把脑袋凑过来看了一眼。 “哇!你的课表和我的几乎一样!”康纳又惊又喜。 纵横有些诧异,这未免太过于巧合了。他问道:“我大学想向理论物理学发展,所以选课的时候侧别侧重于这方面的课程。你也是一样吗?” 康纳闻言,十分开心地说道:“我喜欢天文。天文学和物理学,尤其是理论物理学有很多相通的地方。我想,这就是我们为什么选课会选得差不多的原因。” 纵横若有所悟,点了点头。 两人一边聊,一边往教室外走。刚出门口,纵横就察觉身前挡着一排人。 他定睛一看,却是哈利和另外两个学生。他们三人战成一排,堵住了纵横和康纳的去路。看三个人站着的位置,另外两名学生分明是他的跟班。三个人都是一脸奸计得逞的贱样。 “哎呀!哎呀!这不是我们芝加哥大学附属高中智商最高的天才康纳·麦克杜格尔吗?怎么?你这么快又交上新朋友了?”哈利阴阳怪气地说道。 “哈……哈利……”一看到哈利,康纳立刻吓得浑身哆嗦,连话都说不清了,就好像一只鹌鹑一样。 纵横不清楚康纳和哈利之间究竟有什么恩怨,但他和康纳刚刚在课堂上合作无间,对这个男孩子颇有好感,此时见他畏惧成这个样子,便有心替他挡下这一灾。 纵横上前一步,挡在康纳身前,道:“请让开,不要挡路。” 纵横虽然身体变小,但并不意味着他三十多年养成的气势也随之变小了。此时他神态严肃,语气沉稳,自有一股凌人的气势。 哈利三人大约没想到纵横这个刚来报到的新人会为康纳出头,一怔之下,气势为之所夺,不自禁地就让开了一条路来。 纵横昂头挺胸,带着康纳从三人之间走过。 就在与哈利擦肩而过的时候,哈里忽然骂了一句:“哼!黄皮猴子!” 哈利的骂声很轻,除了纵横以及他自己,大概没有其他人能听到。 听到这句极具种族歧视意味的骂声,纵横的脚步立刻为之一顿。几个瞬息之后,才又继续走了下去。 见纵横什么都没表示,哈利顿时露出了阴险的笑容。他看着纵横和康纳的背影,对两个跟班说道:“我还以为会是个扎手货色,结果也就是个懦弱无能的软蛋。伙计们,咱们又有新玩具了!” 两名跟班跟着嘿嘿笑了起来。 哈利三人自以为得计,却不知道纵横早就怒火中烧。要不是走廊上都是来来往往的学生,再加上莉迪亚和汉娜千叮咛万嘱咐地要求他千万不要在学校惹麻烦,就凭那一句“黄皮猴子”,纵横就已经把他打得骨断筋折、体无完肤了。 “姑且让那小子得意一会儿,等方便的时候,看我不把那小子打得满脸桃花开,让他知道为什么花儿会那样红!”纵横表面上不动声色,暗地里却已经是怒火中烧了。 康纳可不知道纵横心里的打算。因为先前两人比对过课表,他知道紧接着的英文课依旧和纵横在同一间教室上课。亦步亦趋地跟着纵横走进了英文课的教室,趁着任课教师还没出现,康纳对纵横说道:“对不起!是我连累你了。否则的话,哈利那家伙不会这么快就盯上你。” 纵横听出了他的潜台词,问道:“你的意思是,就算没有你在,哈利那个家伙过不了多久也会盯上我?” “是的……”康纳颇为沮丧的说道,“哈利非常敌视向我们这种跳级的学生。在这所学校,但凡是跳级的学生,就像我们这样的,都免不了会被他骚扰。尤其是跳级道十年级读书的学生,被哈利当成是头号目标,总是想尽办法来欺负我们。之前是我,现在你来了,他欺凌的对象就又多了一个。” “为什么?他脑子有毛病吗?”纵横想不通这究竟是为什么。 康纳叹了口气道:“我原来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做。后来才听说,两年前,哈利也曾经通过学业水平考试的方式,从八年级跳级到了十年级。当时很多人都说他是个天才,听说他家里面还为此举行了一次盛大的舞会进行庆祝。可不知道为什么,跳级之后的哈利并没有展现出多少学习上的天分,好多课程的学习根本跟不上进度,以至于连续两年都没有修满足够的学分,只能继续留在十年级。这已经是他待在十年级的第三年了。也许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他非常敌视其他跳级的学生,尤其是跳级到十年级的学生,简直就是他的眼中钉、肉中刺,一天不找麻烦,他就不舒服。在我之前,已经有两个和咱们一样的学生被他逼得不得不转学了。” 纵横只觉得不可思议,他问道:“自己学习不好,就要迁怒于学习好的人?学校难道不管吗?” 康纳解释道:“哈利的父亲是州议员,并且是学校的董事之一。” 纵横听明白了,弄了半天,哈利那小子原来是个官二代加富二代,难怪能够在学校里搅风搅雨、无法无天了。 他忽然想起早晨的时候,当元仪听说他读十年级的时候的表情来了。纵横原以为元仪是因为学习上的自卑才会匆匆跑开,可如今看来,却未必如此。弄得不好,元仪是因为知道学校里有哈利这样的混球在,不想惹祸上身,才会有那一番表现。 纵横当然不怕哈利,他为人处世的宗旨其实很简单——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斩草除根。 “那小子最好能自己识趣一些,否则的话,老子不介意再制造一起血案,顺便给自己的荷包增添些银两。”想到这里,纵横不由得目露凶光。 康纳在向纵横介绍完了哈利的劣迹之后,一直在小心地观察着他的反应。此刻,他只觉得周围的气温骤然间降低了好几度,使得他不自禁地打了个寒颤。 “怎么回事?难道我感冒了?”他抬手摸了摸额头,却没有发烫的感觉。 英文课的老师,就是纵横早上报到时见过的维奥拉·劳伦斯——一个三十多岁成熟性感的熟妇。 巧合的是,在这堂课的教室里,纵横还看到了史迪——就是早晨在维奥拉·劳伦斯的办公室曾经见过的那名金发绿眼少年。 不知道为什么,纵横总觉得史迪和维奥拉之间的关系不太正常。因此,在这堂课的上课过程中,除了正常的学习之外,纵横又留出了部分心思观察起这两个人来。 很快,纵横就发现,史迪在上课时看上去很认真,可他实际上总是目不转睛地盯着维奥拉连衣裙下摆的扣子看。那样子,就好像恨不得从眼睛里长出两只手来,帮维奥拉把扣子解开一半。而维奥拉对此也心知肚明,可她没有露出丝毫反感的神色,反而总是借着各种机会,对史迪暗送秋波,就好像在鼓励他这么做一般。 这两个人绝对有一腿!纵横心想。 其他学生或许对此懵懵懂懂,看不出什么来。可纵横可是过来人,对于有情男女在外人面前不得不压抑着情@欲的表现,实在是太熟悉了。 第七十六章 醋意 也不知道是谁传播的留言,短短一节英文课后,哈利要为难纵横的消息就在校园内传开了。此后整整一个中午加上一个下午,除了康纳,没有一个同学主动和纵横说过一句话。 纵横猜测这是哈利搞的鬼。这样的小伎俩,对付一般的学生或许效果很好,可纵横并非一般学生。拥有一个成年人灵魂的他,性情本就不喜热闹,更不觉得自己跟这群小屁孩有什么共同语言。他们不来烦他,纵横反而觉得适得其所。 直到下午放学,纵横刚踏出校门的时候,才第一次听到除了康纳之外的人喊他的名字。 “李莫!” 他扭头去看,却是早上才认识的元仪。 纵横停下脚步,问道:“你这是特意在这里等我,还是碰巧遇到我?” 元仪没想到纵横会这么问,一怔之下,竟然觉得有些难以回答。过了片刻,她才回答道:“当然是特意在这里等你……我们一起走吧!” 本来应该顺理成章的话,因为那一问,说出来竟然让元仪觉得有些拗口。 纵横想了一想,才缓缓地点了点头。 见纵横似乎有些不情愿的样子,元仪顿时有些气闷。联想到刚才他那一问,更是让元仪有些忿忿。 想她元仪,不仅是他的“救命恩人”,在学校也是女神级别的人物。身为芝加哥大学附属高中知名的功夫高手,她在学校内拥趸无数,多少男生渴望与她一同散步而不得。可这家伙倒好,不仅不对她感恩戴德,还对她一同回家的提议表现出一副不乐意的模样,这如何让她不感到气闷?亏她在得知哈利要为难他的消息后,就匆匆来找他,真是热脸贴上了冷屁股,扫兴得很。 因为心情不好,元仪这一路上便只是闷着头走路,想着等纵横受不了,主动和她搭话后,先狠狠糗他一顿出一口恶气,再和他说那个消息。 可两人走了一路,眼看就要走回海德公园了,纵横依旧没有和元仪说话的迹象。元仪憋不住了,她拽住纵横的胳膊,道:“喂!你是哑巴吗?为什么这一路上一句话都不说?” 她哪里知道,纵横之所以不想和她说话,是因为早上被她滔滔不绝的说话方式弄怕了。他很怕自己一旦开了个头,这个女孩就会一路上不停地聒噪。俗话说两个女人等于一千只鸭子,可纵横觉得,就元仪一个人,就能抵得上一千五百只鸭子。 纵横诧异道:“你觉得我应该说什么?” “难道你就不想知道我为什么特意在校门口等你吗?” “当然想知道。可你想说的时候总归会自己说出的,不是吗?” “……”他说得好有道理,元仪忽然觉得自己无言以对。 见元仪一脸尴尬,纵横想了想,觉得不能让她过于难堪。便指着不远处一幢公寓楼道:“我快到家了。你有什么事情,现在可以说了吧?” 听到这话,元仪顿时松了口气。她也着实担心纵横万一真的不理睬她,她该怎么办才好。 她清了清嗓子,道:“我今天听说了一个消息。和你有关。” “哦?说来听听?” “十年级的哈利想要找你的麻烦。” “十年级的哈利?这是他绰号吗?还挺顺口的。”纵横顿时笑了起来。他才不会把一个小男孩的威胁放在眼里。这个“十年级的哈利”早就上了他的黑名单,纵横不找他麻烦已经是邀天之幸,这小子还敢来找他的麻烦?这不是找死是什么? 纵横的反应让元仪顿时一愣,她呆了片刻,道:“看来你已经知道他是谁了,对吗?” 纵横笑着点头,将上午生物课结束后发生在走廊上的事情简单地告诉了元仪。 元仪忙又说道:“你已经知道哈利的父亲是州议员,同时还是芝加哥大学附属高中的校董,那么你是否知道他在这层光鲜的外衣之下,还有另一重身份?” “另一重身份?”纵横闻言,知道这是自己不知道的,顿时认真起来,“是什么?” 见纵横敛起了玩笑的神情,元仪心里微微有些得意。她回答道:“你知道卢凯塞家族吗?” “卢凯塞家族?”纵横顿时一怔,怎么又和这帮家伙扯上关系了? 纵横的表现落在元仪的眼中,被她解读成了什么都不知道。她解释道:“卢凯塞家族是芝加哥最大的黑手党家族,已经有七十多年的历史了。据我所知,哈利的父亲和卢凯塞家族关系匪浅,甚至可以说,他就是卢凯塞家族在州议会中扶持起来的代言人。” “这和十年级的哈利要找我麻烦有什么关系?”纵横问道。 “哈利的父亲非常溺爱他。为了营造他天才的名声,好让他以后继承他的衣钵,甚至通过各种关系,让哈利跳级到十年级。虽然哈利自己不争气,没能续写传奇。可这并无损于他父亲对他的宠爱。” “你是说,一旦我和哈利起了冲突,他有可能会动用他父亲的力量对我进行打击报复?” “没错。”元仪点头道,“他就是这种人。虽然已经十七岁了,可他的心态跟一个被宠坏的孩子没有什么区别。” “你怎么会对他家的事情了解得这么清楚?”纵横问道。 “你别管我怎么知道的。我自然有我的消息渠道。你只要知道,就凭我们同是中国人,我不会害你就是了。” 这可不一定。纵横在心里默默想着。“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的事情不是没有,但“老乡见老乡,背后捅一枪”的事情同样也不少。只是,纵横并不认为元仪在这件事上骗自己会有什么好处。 他说道:“谢谢你的提醒。我会注意的。” “那……” 元仪话还没全部说完,一旁忽然有人喊道:“纵横!” 听到这声音,纵横顿时心头一惊。他听出那是汉娜的声音。可是她怎么能在外人面前喊她的真名呢? 汉娜知道纵横的真名,是在纵横向她坦白自己已经恢复了记忆之后的事情。当时纵横和汉娜就约好,除了两人独处的时候,汉娜只能以“尼莫”或者“李莫”来称呼纵横。这些天以来,汉娜一直做得很好,哪怕是在莉迪亚面前也从没说漏了嘴。可今天这是怎么了? 纵横连忙装作没听见的样子,连眼睛都不往汉娜那边瞟一下。他希望通过这种方式提醒汉娜:不要这样叫我! 可汉娜对自己的失言还不自知。她只知道自己从学校回来,还没到家,就看见纵横和一个漂亮的亚裔小姑娘拉拉扯扯、说个不停。 一时醋意上涌,让汉娜的思维钻进了牛角尖。她根本没有意识到纵横不理她的呼唤究竟是什么意思。她还以为纵横是单纯地没听到而已。 于是,她快步走了上来,一把搂住纵横的胳膊,问道:“你回来了?这个小姑娘是你同学?” 汉娜的不识相让纵横很是无奈。但他又不好在这个当口甩开她的手,更不可能装作不认识她。纵横只好为两女介绍道:“汉娜,这是我的同学元仪。她也是中国人。元仪,这是我的姐姐汉娜。” 姐姐?元仪一脸疑问地打量着眼前的这两个人。 他们长得可一点儿都不像。元仪心想。另外,这个叫汉娜的姐姐刚才喊李莫什么?纵横?真是个奇怪的名字。 带着一肚子的疑问,元仪向汉娜问候道:“你好……” 纵横一看元仪的脸色,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他强压下对汉娜的不满,笑呵呵地解释道:“纵横是我的乳名。汉娜平时叫习惯了,一时改不了口。” 汉娜这时候才想起自己刚才失言了。她连忙赔笑道:“对的!对的!尼莫的乳名叫纵横。我习惯喊他这个名字。” “原来如此。我刚才还觉得很奇怪呢!”元仪连忙说道。 话虽这么说,可在元仪心里,还是觉得有些奇怪。毕竟用纵横这个词当做乳名,未免太过于奇怪了。 当然,作为一个情商及格的女生,元仪是不会当面把这样的疑问说出口的。 要说的话都说完了,再加上汉娜的出现让三人间的气氛变得有些奇怪,元仪紧接着便与纵横和汉娜告辞,往自己家走去。 看着元仪的背影消失在街角,汉娜拍着胸口吁了一口气:“好险!刚才真是吓死我了!” 纵横哼了一声,道:“你今天是怎么回事?忘了我们的约定了吗?” “对不起嘛!”汉娜讪笑道,“人家看见你和那个小姑娘拉拉扯扯,一时有些心急,所以忘了嘛!好在最后不是圆回来了吗?不生气了,好不好?” “……”纵横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过了半晌,他才没好气地说道:“那也要人家肯信才行啊!” “要是她不信,怎么办?”汉娜一想,刚才的解释的确有些牵强,顿时也有些慌了。 “还能怎么样?凉拌!”纵横说道,“走了!回家!” 第七十七章 Double Fly 自觉做错了事情,汉娜回到家后对纵横可谓是百般逢迎,可谓尽委曲婉转之能事,就差主动给纵横来一次莞式服务好消除他的不快了。 但这样做的效果却不尽如人意。纵横有心让汉娜记住教训,一直对她的逢迎爱理不理,弄得汉娜整个傍晚都心头惴惴、坐立不安。 直到莉迪亚晚上回到家中,也依旧能够感受到这两人之间的气氛不太寻常。 “你们这是怎么了?吵架了?”莉迪亚一边吃着特意为她留下的晚餐,一边好奇地看着两人。 “没什么。”纵横含糊其辞地回答。他暂时还不想让莉迪亚知道知道他恢复了记忆的事情。 为了转移莉迪亚的注意力,纵横将话题转向了刺杀案的进展。 他问道:“你这几天都没回来,那件案子怎么样了?” 莉迪亚抹了抹嘴,道:“我今天回来就是要跟你们谈这件事。汉娜,你也坐过来。” 三个人在餐桌边坐定,莉迪亚说道:“科拉诺叔侄的案子,上面让莫莱蒂负责侦办。我和其他探员这些日子主要盯着卢凯塞家族和其他黑帮,防止他们趁乱搞事。从我目前得到的消息来看,因为卢凯塞家族并不配合莫莱蒂的调查,所以现在她的进展并不大。” “卢凯塞家族为什么不配合?他们想自己查?”纵横问道。 莉迪亚点头道:“没错。卢凯塞家族现在是凯文·贝洛克在执掌大局。但他威望不足,家族内部很多人在反对他,所以他提出了一个关于继任者的解决方案,那就是谁能为科拉诺叔侄报仇,谁就当老大。因为这件事,科拉诺家族的人马最近几天躁动得厉害。同时,对于FBI的介入,他们也十分抗拒。” “那就好。就怕他们积极配合莫莱蒂。如果他们双方搅在了一起,咱们的处境会很危险。”纵横稍稍松了口气。 “但也不能掉以轻心。”莉迪亚补充道,“我得到消息莫莱蒂和普罗伯特正在查阿比盖尔的背景。汉娜,你要小心些,莫莱蒂是认识你的,也许用不了多久,莫莱蒂就会查到你身上。到时候,你可别忘了我跟你说过的,要应付好了。” 汉娜连忙点头。 纵横在旁忍不住又刺了她一句:“说话之前一定要想清楚了,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汉娜闻言顿时一滞,讪讪地不敢说话。 莉迪亚用探究的目光在两人脸上扫来扫去,但无论是纵横还是汉娜,都没有帮她解开疑问的意思。 等了半晌都不见两人说话,莉迪亚只好没话找话道:“对了,尼莫。你今天去学校了吧?第一天上学,感觉愉快吗?” 纵横扬了扬眉毛,道:“还好。我认识了两个新朋友。一个是中国人,叫元仪。她家也住在海德公园。另一个叫康纳,和我差不多年纪,也上十年级。” “是吗?那可真是太好了。”莉迪亚道,“我还担心你第一天上学,会不习惯呢!没想到你第一天就能认识两个朋友。这样我就放心了!” 纵横呵呵干笑了两声,犹豫着是不是要把哈利的事情告诉莉迪亚。 但还没等他开口,莉迪亚就已经从他的神态看出了端倪。她忙问道:“怎么?是不是学校里还发生了其他事情?” 纵横便把哈利的事情告诉了莉迪亚,顺便把元仪的警告也复述了一遍。 莉迪亚听完,眉头顿时皱了起来,道:“你说的应该是詹姆·伊万斯议员。的确有传闻说他和卢凯塞家族有勾结,但从来没有任何证据能够证明这件事。但既然有人这样警告你,最近又是多事之秋,你最好不要轻举妄动,以免引起有心人的注意。” “我知道了。”纵横随口敷衍。他只说知道了,可没说一定会招办。 莉迪亚并没有注意到纵横的敷衍,她心里还装着其他事情。吃完最后一口晚餐,莉迪亚用餐巾抹了抹嘴,道:“今天尼莫和我一起睡。” “为什么?”汉娜没想到莉迪亚会这么说,立刻像只被抢了小鱼干的猫一样竖起来全身的毛。 莉迪亚淡淡地说道:“我不在家这几天,尼莫一直陪着你。今天怎么都该轮到我了,不是吗?” “这……”汉娜顿时语塞,因为莉迪亚说的是事实。 可就这样把纵横让给莉迪亚,尤其是在今天她不小心惹怒了纵横的情况下,让他离开自己身边,汉娜总觉得风险太大。思前想后,她只好用纵横本人当挡箭牌道:“尼莫究竟睡在哪儿,要尊重他本人的意见。你说了不算!” 于是,莉迪亚转头问纵横:“尼莫,你表个态吧!” 纵横对睡在谁那儿其实没有什么意见,可他很不喜欢两个女人在这种事情上帮他做决定。这让他觉得自己失去了自由,就跟一匹种马,或者一头种猪似的。他说道:“你们就别费心了。今晚我哪儿都不去,我就睡我自己的房间。要么你们两个一起来,要么一个都别来。” “什么?!你别做梦了!”汉娜和莉迪亚异口同声地斥道。 这一晚最终的结果,当然是纵横独守空床。莉迪亚和汉娜虽然都爬上了一个男人的床,但她们还没自甘堕落到姊妹两人同一个男人玩Double飞的程度。纵横也乐得如此。虽然那种事情的确很快乐,但夜夜笙歌之余,偶尔一个人安安静静地睡一觉,未尝不是另一种享受。 第二天一早,汉娜刚走进丹尼尔·皮尔斯教授的办公室的大门,就看到了莫莱蒂也在里面。 “嘿!早上好!皮尔斯教授!嗨!凯瑟琳。”同汉娜一样,莫莱蒂也曾经是丹尼尔·皮尔斯教授的学生,调任FBI芝加哥分局当特别探员后,经常找皮尔斯教授帮忙分析案情,所以汉娜是认识莫莱蒂的。而凯瑟琳正是莫莱蒂的名字。 皮尔斯教授是一个温文尔雅、风度翩翩的中年人。大概是单身了大半辈子的缘故,他并没有像很多中年人那样有着谢顶、发福的毛病,而是依旧保持了年轻人一般的相貌和身材。浓密的头发、英俊的相貌、不俗的服饰品味,再加上司法神经精神病学领域的先驱权威和达文波特奖获得者的光环,这让他在课堂上颇受学生尊敬和喜爱。但在私下里,这位教授却是一个性格自闭不愿与人交流的怪人。哪怕是汉娜这种师从于他的博士生,也很难从他那里看到笑脸。只有当凯瑟琳·露丝·莫莱蒂——这个他最得意的学生——来访时,这位皮尔斯教授才会展露出他那足以迷倒万千女性的笑容,就如此时汉娜所看到的一样。 “皮尔斯教授对莫莱蒂绝对不是单纯的师生情谊。”汉娜心想。 看到汉娜走进了办公室,皮尔斯教授立刻说道:“汉娜小姐,你来得正好。我和凯特刚刚还提到你。” “凯特”是莫莱蒂的名字“凯瑟琳”的昵称。同样是女学生,皮尔斯教授对两人的称呼,充分暴露了他对两女的亲疏区别。 汉娜牢记莉迪亚对她的培训,结合自己所掌握的行为心理学的有关理论,装出一副坦荡而又微微吃惊的样子,道:“是吗?是有什么事吗?” 莫莱蒂从汉娜进门开始,就一直仔细地观察着她。但她没能从汉娜的脸上看出任何破绽来,这让她微微有些失望。于是,她从文件夹中抽出一张照片,递给汉娜,道:“汉娜,我最近正在调查一起案件。在其中一名当事人的照片中看到了你和她的合影。你认识她吗?” “她?”汉娜装作疑惑的样子,重复着莫莱蒂话语中的关键词。 她接过照片,只瞟了一眼,立刻露出了心虚的表情。 有戏!莫莱蒂顿时一喜。她忙问道:“怎么样,你认识她吗?” 汉娜沉吟片刻,道:“认识。这是阿比盖尔·多伊尔。我和她是高中同学。” “是吗?”这个信息莫莱蒂其实已经掌握了,“除了同学关系,你们没有别的联系吗?” “你想知道什么?” “阿比盖尔·多伊尔失踪了,我们正在找她。因为在她家发现了你们两人的合影,我们才知道原来你和阿比盖尔曾经是同学。于是我就想,你们既然都在芝加哥生活,那么你们或许还有联系。或许从你那里,我们能得到一些关于阿比盖尔的消息。”莫莱蒂一边说着,一边盯着汉娜,观察着她的神态变化。 “失踪?”汉娜装出一副既吃惊又放松的样子,“怎么会?” “这也正是我们想要查明的。”莫莱蒂实话实说道。说话的同时,她对汉娜刚才那一瞬的神态变化生出了一些疑问。看样子,她并不知道阿比盖尔失踪的消息。但显然,汉娜在隐瞒着什么。 她决定加把劲,追问道:“汉娜。你最近有没有和阿比盖尔联系过?或者曾经和她见过面?如果有的话,希望你如实告诉我。” 汉娜踌躇了好一会儿,才再次开口。 第八十章 轰动 “可是……” 康纳还想继续说什么,却立刻被纵横给打断:“别说了!趁现在它的注意力并没有放在你们身上,立刻走!走的时候慢一点,不要发出太大声响。” 康纳犹豫了片刻,见纵横头都不回,一副坚持到底的模样,只好拉着维奥拉老师小心翼翼地往后退去。 维奥拉这会儿早就被吓傻了,哪里还有什么主见?康纳轻易地就将她拉到了离纵横足有五六米的地方。 虽然纵横觉得这点距离还是太近,可这时候他已经顾不上康纳和维奥拉了。 不知道是因为被周围的声响给刺激到了,还是因为走廊上暖气开得太足,这条蛇的身体的身体渐渐变得灵活起来,鳞片的刮擦声也变得更加密集和响亮。 纵横知道,这条蛇已经蓄势待发,随时准备扑出去咬人了。 而这个时候,又黑又胖的校警已经吓得快要尿裤子了。身为警察,尽管是校园警察,也是有配枪的。可他这时候哪里敢去摸枪?别说是伸手摸枪,就是尿他都不敢撒出来,唯恐稍有轻举妄动,那条蛇就扑上来咬他一口——尽管他已经憋得膀胱都快爆炸了。 兴许是从他身上散发出的恐惧信息素太过浓烈的缘故,明明旁边还有人,可这条眼镜蛇始终把注意力集中在了他的身上。而在场的任何一个人都能看出,它的攻击倾向越来越明显。 眼看着这条眼镜蛇蛇吻微张、身子后仰,一副蓄势待发的样子,黑胖校警再也忍不住内心的恐惧,他“哇”的一声大叫,手脚并用地拼命往后移动,仿佛这样就能逃避毒蛇的撕咬似的。 而他这样的举动,无疑严重刺激了眼镜蛇的攻击欲望。就见这条蛇身子猛地一长,整条身躯仿佛弹簧似的朝着黑胖校警窜了过去。 “啊!”不远处的维奥拉和康纳都吓得叫了起来。 就在他们以为黑胖校警难逃蛇吻之际,纵横一跺脚,整个人仿佛加装了火箭助推器一般飞扑过去。 他右手一抄,恰恰抓住了蛇的脖颈处。因为冲得太急,在抓住蛇之后的瞬息间,他就在地上打了好几个滚,这才把全身的冲劲给卸掉。 借着最后的一丝冲劲,纵横猛地扭了下腰,两脚分开在半空中迅速画了一个大圈,整个人就站了起来。 而这时,离他猛冲出去也不过过了眨眼的工夫罢了。 那条蛇大概也还没弄清楚状况,只是凭着本能想要缠上纵横的身子。却被纵横揪住尾巴猛地一拽。 就见那条蛇的长条身子仿佛变成了橡皮做的一番,瞬间被纵横拉长了尺许。在这样强力的拉扯之下,它的脊椎关节自然全部被撕扯得脱了位。 在这种情况下,纵横还怕打蛇不死反被咬,他索性将已经失去了行动能力的眼镜蛇往地上狠狠一掼,紧接着一脚跺在了蛇头上,将眼镜蛇的脑袋跺成了一团肉泥。 这一切,仅仅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快得让人目不暇接。等纵横干掉了毒蛇,维奥拉和康纳的尖叫还在走廊的空气中震荡。直到纵横抬脚向他们走去,两人方才想被人突然往喉咙里塞了一个木塞子一样,尖叫声戛然而止。 纵横走到黑胖校警身前,向他伸出一只手,问道:“你没事吧?” 黑胖校警这时候已经呆了,他扭头看了看身旁不远处脑袋都没有了的死蛇,又回过头看看纵横,一时竟然忘了要感谢他的救命之恩,更忘了要拉着他的手从地上爬起来。 纵横等了片刻,见黑胖校警没有回应,便收回手,转身走到维奥拉身前,道:“劳伦斯小姐,现在你相信我说的话了?” 维奥拉手捂着心脏,惊魂未定地点了点头。 “我希望尽快查处是谁往我包里塞了一条毒蛇。这不是恶作剧,而是谋杀,是恐怖袭击!”纵横道。 维奥拉结结巴巴地说道:“我……我知道了……我现在就联系……联系校长……” 就在维奥拉哆哆嗦嗦地掏出手机,怎么都无法正确按下校长室的电话号码的时候,纵横听到他身后传来一阵快速的脚步声。 他回头一看,却见黑胖校警捂着裤裆、弓着腰,正拼命地往外跑。看他的样子,似乎一泡尿已经憋到了极致,再晚几秒钟就要尿裤子一样。 …… 学生的背包里被塞进了一条剧毒眼镜蛇?!而且这条蛇在准备袭击人的时候,还被那名学生徒手弄死了?!这样的事情发生在任何学校,都是一件轰动性的新闻。 就在纵横接受了医生的检查和警察的询问的时候,他已经成了整个芝加哥大学附属高中的新闻热点人物。 要不是他在警察询问完毕后直接就被维奥拉带到了副校长办公室,这会儿他的身边一定会围满了各色各样好奇的人。 见纵横终于出现在办公室,副校长斯内普先生顿时长出了一口气:“我们又见面了,李先生。见到你毫发无伤,我感到非常高兴。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是否需要安排心理医生为你做一次咨询?” “谢谢您的关心。”纵横说道,“不过是一条小蛇,还吓不倒我。倒是校方查明是谁把蛇放进我的背包了吗?” 见纵横一上来就单刀直入地问起了关键问题,斯内普有些尴尬。他假装咳嗽了一声,道:“关于这个问题,还需要等警察调查结束后才能知道最终的结果。” “那么您把我喊来这里,是为了什么呢?” 斯内普说道:“我已经通知了你的监护人李小姐。这个问题,我们待会儿等李小姐来了再说。” “哪个李小姐?是莉迪亚,还是汉娜?”纵横又问。 “当然是莉迪亚·李小姐。”斯内普理所当然地说道。 说来也巧,就在两人说话间,莉迪亚就出现了。她身上穿着一身干练的黑色职业套装,腰间别这枪,胸口还挂着FBI的警徽。 看到纵横无恙,莉迪亚顿时松了口气。 “尼莫!你没事?斯内普先生打电话告诉我你出事了。我立刻开车赶了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斯内普先生在哪里?” 说完这句话,她才注意到斯内普就在旁边。 斯内普一脸惊疑不定地打量着莉迪亚的警徽和配枪,道:“李小姐!欢迎……您这是干什么?” 顺着斯内普的目光,莉迪亚低头看了自己胸前一眼,这才意识到什么似的连忙将警徽收起来,并将枪藏在腰间不显眼处。她有些尴尬地说道:“抱歉!斯内普先生,我刚从案发现场过来,心急之下忘了把警徽和配枪摘下来。” “案发现场?您已经去过了吗?”斯内普的眉头都快皱到了一起。他把莉迪亚口中的“案发现场”理解为纵横杀掉眼镜蛇的现场。 莉迪亚闻言一怔,但她很快就明白斯内普误解了她的意思。她连忙道:“哦!不!您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正在另一起案件的案发现场。您在电话里说得并不清楚,您能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斯内普终于松了口气。他掏出手帕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道:“我想,整件事还是由尼莫亲自告诉你,会更妥当一些。” 莉迪亚闻言,目光转向纵横。于是,纵横便将整件事的过程原原本本地向莉迪亚说了一遍。 纵横并没有添油加醋,更没有歪曲事实,这让斯内普先生的脸色明显松弛了许多。 待纵横讲完,斯内普半真半假地露出一副赞赏的模样,道:“尼莫,你发现异常后能够立刻联系老师和校警处理,见到本瑟姆先生遇险后又能挺身而出、化解危机,你的冷静和果敢让我十分钦佩。我从事教育工作已经有二十多年,即便是比你年长的学生,也很少有人能像你这样出色。你在这次的事件中的表现,无论是用何种溢美之词都不足以形容。” “您过奖了。”纵横随口敷衍,表示谦虚。 “就在刚才,你还没来到这间办公室的时候,学校董事会对本次事件已经有了初步的决定。你想听一听吗?” 纵横没有说话,只是用询问的目光看着斯内普先生。 斯内普说道:“为了奖励你在本次事件中冷静而果敢的壮举,学校董事会决定免除你以后的学费,并且按照学校奖学金设置的最高限额,向你提供奖励。奖励的总额为23928美元。” “和一年的学费完全一样?”纵横诧异道。 “没错。”斯内普笑道,“这相当于你今后三年不再需要向学校支付一美元的学费,反而还能从学校手里赚取一学年的费用。这样算下来,你其实赚到了95712美元。” 纵横对此不置可否,他把目光投向莉迪亚,想看看她究竟怎么说。 莉迪亚也看了纵横一眼,说道:“斯内普先生,这算是学校对尼莫作为本次事件受害人的赔偿吗?” 斯内普闻言,脸色立刻一僵,他说道:“李小姐,您刚才或许没有听清。这笔钱是学校给予尼莫的奖励,而不是赔偿。” 第八十一章 交易 “斯内普先生!我是不是可以这样理解?”莉迪亚说道,“学校除了给予这笔高达九万多美元的奖励之外,还会另行赔付一笔赔偿金?” “这个……”斯内普先生顿时变得吞吞吐吐起来。 “怎么?难道学校认为给了尼莫没有给蛇咬,就不需要进行赔偿了吗?”莉迪亚的语气顿时变得生硬起来。 “不不不!这怎么可能?!”斯内普先生连忙摆手。 随即,他露出了为难的神色:“李小姐,尼莫在我们学校遇到这种事,学校方面当然不会推卸自身的责任。但关于赔偿,这其中有些事情非常复杂。不知道李小姐是否同意我们另外找时间单独谈一谈?毕竟,现在不是很方便……” 他一边说着,一边用目光扫了纵横一眼。 莉迪亚哪里能不明白他的意思?很显然,这位副校长并不愿意当着学生的面和监护人赤果果地谈论这种事情。毕竟,这样的事情暴露在学生面前,对学校和教师在学生心目中的形象,打击实在太大。 虽然明白斯内普先生的意思,但莉迪亚并不打算按照他的意思去做。她说道:“斯内普先生,尼莫虽然是我的弟弟,但我从来就算是把他当成成年人来看待,家里面有任何事情都是不瞒他的。您是亲眼看着他完成学业水平测试的,应该知道,我们绝不能把他当成普通12岁的孩子来对待。” 斯内普闻言,顿时一滞。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开口道:“既然您这么坚持,那么……好吧!” 说完,他又沉默了片刻,用心组织了一番措辞,方才说道:“李小姐和先生。首先,请让我代表学校董事会,对今天发生的意外事件表示忱挚的慰问。对于这次事件的肇事者,请你们放心,校方一定会追究到底,绝不会因为肇事者的家庭背景或权势,而对他的鲁莽而恶毒的行为有半分宽宥。” 这样的保证,让莉迪亚和纵横心里顿时轻松了不少。对于本次事件的肇事者,两人都把哈利当成了最大的怀疑对象。因为哈利父亲的身份,两人都担忧学校会不会因此有所偏袒,或者玩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把戏。而斯内普的保证,虽然不能让他们彻底放心,但好歹也让他们悬着的心放下了打扮。于是,办公室内的气氛顿时轻松了不少。 莉迪亚笑道:“斯内普先生身为副校长,能过做出这样的保证,我们还有什么不能放心的?” “非常感谢你们的信任。”斯内普先生也微笑了起来。 随即,他又说道:“至于赔偿的事情,李小姐和先生,如果你们相信学校对完美解决这件事情的诚意,我希望我们能够在彼此互信基础上开诚布公地好好谈一谈,彼此各让一步,以取得让双方都满意的结果。” “哦?请问,您说的让步是指什么?”莉迪亚问道。 因为斯内普前面那番表态,莉迪亚问这个问题的时候语气并不尖锐。 这让斯内普惴惴不安的心稍稍得以平息。 他说道:“为了表达学校董事会的歉意,平复尼莫在事件中所受的精神伤害,学校董事会愿意拿出总额不超过二十万美元的赔偿金,并且在本月内让这笔赔偿到账。但为了学校的声誉考虑,董事会希望这笔赔偿金的消息不要出现在任何文本或新闻媒体的报道之中。” “你的意思是?”莉迪亚问道。 “董事会希望能和你们签订一份协议。在协议中,这笔赔偿金将会改头换面,以减免学费、奖学金、助学金等名义予以体现,而不是直接写上‘赔偿金’这样的文字。并且你们在任何场合,不要提及这笔钱。更不能向任何人提及学校的责任与赔偿等问题。” 莉迪亚立刻明白了斯内普的意思,她笑道:“这么说来,贵校是希望在大众和新闻媒体面前尽量撇清自身的关系,对吗?” “没错。”斯内普点头。他盯着莉迪亚的眼睛,尽管他很小心的掩饰,可他的眼神中依旧透出了些许紧张。 纵横终于明白,为什么斯内普先前不希望他在场了。毕竟,这样的协议实际上是一种交易。身为一个教育工作者,斯内普当然不希望被学生看到他像一个黑心商人一样赤果果谈论这种私下的交易。 莉迪亚没有立刻答复斯内普。她扭头问纵横,道:“尼莫,你觉得呢?” 纵横毫不犹豫地回答道:“我同意。” 听他这么说,莉迪亚便对着斯内普点头道:“我也同意。” “这真是太好了!”斯内普喜出望外。他是在没有想到莉迪亚和纵横会同意得这么爽快。按照他原来的想法,这对姐弟十有八九会和他讨价还价。要知道,董事会给他的底线可是三十万美元。如今能省下十万美元,无疑是一桩大功劳。这样一来,董事会在处理本次事件的时候,对他或许会高抬贵手也说不定。 一想到这里,他看纵横的目光就不由得亲切了几分。纵横本来就是一个难得的天才学生,如今有如此知情识趣、懂得分寸,怎能不让他心生喜爱? 离开斯内普的办公室,在开车回家的路上,莉迪亚问纵横:“二十万美元应该还没触到斯内普的底线,你为什么答应得那么快?” 莉迪亚的话语里并没有埋怨的意思,她只是单纯地想要知道纵横当时是怎么想的。 纵横笑了笑,道:“我毕竟还要在这所学校待三年时间,太过贪婪的话,如果惹怒了学校管理层,留下了坏印象,最后吃亏的还是我。不是吗?就这样吧!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不是吗?” 莉迪亚呵呵笑了起来,道:“这样的话从你嘴里冒出来,真是让人意外。如果你前些日子就能懂得这样的道理,我这些天又何至于忙成这个样子?” 纵横顿时被莉迪亚弄了一个大红脸。他知道莉迪亚是在说他干掉阿比盖尔等人的事情。事后想想,莉迪亚说的的确很有道理。如果看电影那天纵横能够想到“退一步还亏天空”的道理,他就不会恶作剧似的抢劫阿比盖尔的电影票,也就不会发生后面那一串的事情,以至于直到今天还余波未平。 因为被戳到了痛处,纵横抿着嘴不再说话。莉迪亚见状,嗤笑道:“怎么了?生气了?” “……没有……”纵横闷声闷气地说道。 “真的生气了?” “没……” “好了!我开玩笑的!不要生气了!”莉迪亚一手握着方向盘,一手在纵横大腿上乱抚,“我道歉!回去后我好好补偿你!好不好?” “小心开车!” …… 虽然斯内普先生准许纵横在家休息一周再来上学,但纵横第二天还是按时起床,背起书包上学了。 在他起床的时候,莉迪亚和汉娜两人依旧慵懒地躺在床上,还没醒来醒来的迹象。 莉迪亚原本只想自己来“补偿”纵横,可没想到汉娜也知道了纵横勇斗眼镜蛇的事迹,不放心的她早早地赶回家中,很自然地打断了纵横和莉迪亚的“好事”。出于安慰纵横的考虑,姐妹俩勉为其难地答应了纵横大被同眠的要求,胡天胡地地荒唐了大半夜,直到凌晨才沉沉睡去。 …… 刚从公寓楼一楼门厅走出来,纵横就看到了元仪。 小女孩背着书包,站在大门前的人行道上,有一脚没一脚地踢着地面的行道砖,一副百无聊赖的样子。 “元仪?你怎么在这里?”纵横问道。 看到纵横出门,元仪顿时露出了一丝喜色,可她马上把这抹喜色给压了下去,用下巴指着纵横的书包肩带,道:“你今天还去上学?我还以为你这几天会在家休息呢!” 纵横笑道:“不过是一条蛇而已,我没有那么脆弱。” 元仪没有说话,眨着眼睛看着他,看得纵横一阵心虚。 他问道:“你怎么了?这么看着我干什么?” 元仪沉默了半晌,方才幽怨地轻声道:“扮猪吃老虎的混蛋……” “啊?!”虽然元仪的声音很轻,可纵横依旧听得清清楚楚。这让他十分不解,他怎么就是个扮猪吃老虎的混蛋了? “扮猪吃老虎的混蛋!”这一次元仪几乎是用全身的力气在骂纵横,声音之大,惹得周围的行人纷纷侧目。若不是她讲的是中文,再加上两人都是十二三岁的年纪,指不定就有正义感爆棚的人士要出面主持公道了。 “这话是怎么说的?我怎么就扮猪吃老虎了?”纵横一脸无辜地问道。 见他这副样子,元仪更加生气了。她重重地哼了一声,一转身,将两条马尾辫甩出两道骄傲的弧线,跺着脚气狠狠地往学校方向走。 纵横被她弄得莫名其妙,他快走几步追上元仪,一边走一边问道:“你能不能说清楚,我怎么就扮猪吃老虎了?” 元仪见他追上来,心里的气顿时消了不少,但她表面上还是装作怒不可遏的样子,道:“你明明伸手那么好!前天早上为什么不告诉我?” 第八十二章 潜入 “嘿!那件事责任可不在我!”纵横赶紧为自己喊屈,“前天早上那个流浪汉根本不是我的对手,我本来自己就能解决,谁能想到中途会被你横插一杠……” “这么说还都是我的错了?!那你当时为什么不和我说清楚?”纵横不辩解还好,这一辩解顿时再一次惹得元仪不快。 “是你一直在说个不停!我根本没机会解释,好不好?” “你!哼!”元仪气得两条马尾辫都要竖起来了,她重重地哼了一声,气咻咻地加快脚步,拉开与纵横的距离。 纵横在后面喊道:“喂!你不和我一起去学校了吗?” “你去死吧!”元仪背对着他,将大拇指夹在食指和中指之间做了一个扬拳的动作。这个动作和竖起中指一样,都是代表了某个F开头K结尾的单词。 眼见元仪被自己气跑了,纵横不由得一阵苦笑。他本来还想问元仪大清早在他家门口等他是为了什么,如今看来是没机会问了——至少今天是没机会问了。 元仪一个人冲在前面,久久不见纵横追上来,顿时一阵委屈。 “臭家伙!坏家伙!”她在嘴里嘟嘟囔囔地说着纵横的坏话,“明明是个功夫高手,却装出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骗子!” 她拐过一处街角,趁着拐弯的机会往身后偷瞄了一眼,见纵横没有追来,心里愈发地委屈:“亏我为了告诉他那个消息,还特意在大门口等了那么久!哼!活该你不知道!” …… 纵横一来到学校,立刻发现自己成了名人。 但这种名声似乎并不是什么好名声。因为从踏入校门开始,几乎遇到的每一个人,都会朝他指指点点,并躲躲闪闪地议论些什么。那模样,就好像他的身上有什么脏东西似的。 纵横觉得十分奇怪。照理来说,他昨天在蛇口下救了黑保安,并杀了那条眼镜蛇,不说应该受到了全校同学的爱戴,至少也应该受到相当热烈的欢迎才是。可现在究竟是什么情况? 而更加让他奇怪的,是他在校园里看到了哈利和他的那两名跟班。哈利还是像前天一样趾高气昂,只是看纵横的眼神又多了几分怨恨和仇视。 “这是怎么回事?”纵横心想,“难道警察还没查到他的头上?” 课间的时候,纵横把康纳拉到了僻静处,问起了缘由。 “你不知道?”康纳一脸吃惊地说道。 “知道什么?”纵横顿时感到不妙。 “昨天晚上,咱们学校的BBS上出现了一个帖子,是关于你的。” “帖子?”纵横一听到这个词就觉得没好事。自从在米德伍德的时候,赵家人利用BBS发造谣帖污蔑莉迪亚一家之后,纵横就对BBS这种虚拟社区缺乏信赖感。 仿佛是特意为了印证纵横的想法似的,康纳说道:“昨天晚上,学校BBS上出现了一个帖子,很快就被人顶到了置顶的位置。帖子援引了昨天警察调查后的部分结果,并写了一些猜测……” 纵横听出康纳的语气有些异样,再结合今天同学们对他的异样态度,纵横即使用脚趾头想,也知道帖子的内容于他不利。他沉声问道:“告诉我详细内容。” 康纳道:“帖子里说,警察昨天检查了那条眼镜蛇。发现眼镜蛇的毒牙早就被拔掉了。也就是说,那条蛇除了样子吓人,根本不可能对人造成危害。另外,由于警方到现在也没查出究竟是谁把蛇塞到了你的包里,所以发帖人就猜测,昨天那件事,或许是你自己安排的一出戏,目的就是为了在学校里打响自己的名气,并且向学校讹诈赔偿金。” “哼!是吗?我说怎么今天一进校门,气氛就不对劲呢!”纵横冷哼一声,“这种没有真凭实据的话,学校里有多少人相信?” “打从心底里相信的人,我不知道有多少。但半信半疑,或者希望这件事是真的的人,我觉得不会少。因为发帖人在帖子里上传了警方的部分调查报告,以及你家和学校董事会签订的协议草案的影印本。” 纵横的眉头顿时皱到了一起:“发帖人的能量这么大?连这些东西都能拿到?” “谁知道呢?”康纳说道,“要想拿到这些东西,发帖人必须要在警方和校董事会都有很强的关系才行。” 哈利!纵横的眼前顿时浮现出了这个让人厌恶的名字。除了他,纵横想不出谁会这么做。 纵横从一开始就没怀疑过斯内普或除了哈利的父亲——詹姆·伊万斯——以外的学校董事会成员。虽然他们也有做这件事的能力,但从动机上来说,他们根本不可能会这么做。毕竟学校里出了这样一件事,对学校的声誉影响太大,他们捂盖子消除影响还来不及,哪里还会节外生枝? 这种幼稚的手法,除了长不大的哈利之外,没有其他人能做到。 …… 这一天的课一结束,纵横就匆匆回到家,并给莉迪亚打了个电话,让她下班后尽早回家。 莉迪亚不知道纵横究竟有什么事情,好在她这一天也没有太多工作要处理,回家时间倒也挺早。 一回到家,莉迪亚就被纵横拉进了房间里。 就在莉迪亚以为纵横是食髓知味,打算趁着汉娜回家前先和她春风一度的时候,纵横问道:“莉迪亚,你知道詹姆·伊万斯的家在哪儿吗?我今天晚上想去他家拜访拜访。” 纵横刻意把“拜访”一词说得很特别,让人一听就知道这绝不是什么正常的“拜访”。 “为什么?你想做什么?”莉迪亚一怔。 纵横把今天在学校看到、听到的事情告诉了莉迪亚,并且将自己的推测全部说给莉迪亚听。 莉迪亚沉着脸听完纵横的讲述,道:“你等一会儿,我去打几个电话核实一下。” 半个小时之后,莉迪亚回到了纵横的房间,道:“我让斯宾塞(网络专家,在第二十四章曾经在对话中出现,帮莉迪亚调查米德伍德社区BBS造谣帖的IP地址的就是他)查过了,帖子发布者的IP地址就在詹姆·伊万斯家的庄园里。就如你推测的那样,发帖人就是哈利·伊万斯。另外,警方的调查似乎受到了一些势力的阻碍,除了确认那条蛇事前被拔掉了毒牙之外,暂时也没能调查出什么结果来。从目前的线索来看,十有八九是詹姆·伊万斯利用他州议员的权力和关系在背后搞的鬼。他大概是不想让自己的儿子留下案底吧!” 纵横冷笑道:“这对父子看来是跟我卯上了。这是逼我不得不出手啊!” 莉迪亚大惊:“你不会是又想杀人了吧?千万不要!这时候动手,任谁都知道是你搞的鬼。目标太明显了!” “我哪儿有这么蠢?”纵横说道,“既然詹姆·伊万斯利用他州议员的身份在背后弄鬼,那我索性就让他的议员做不成。看他失去了这层保护色后,还有什么能耐。他是靠卢凯塞家族的支持,才能当上州议员的,我就不信,在他家里就没有他与卢凯塞家族勾结的证据。” “你想潜入他家里,把这些证据找出来?” …… 伊万斯家族的大宅位于芝加哥市郊、密歇根湖畔的一大片湿地内,占地异常广大,而且守备森严。 纵横和莉迪亚没有从陆上接近伊万斯大宅,而是租用了一条小船,利用夜色的掩护,从密歇根湖缓缓靠近。 在湖畔边找了一处隐蔽的小湖湾,将船系好,两人跳上岸去,用手电筒光照了一下指南针,便钻进了沿湖畔的一带树林里。 从船上往正西方走了大约四分之一英里,两人碰上了一道栅栏:有六英尺高,顶上绕着带钩刺的铁丝。纵横和莉迪亚往回退进树林,爬上了一棵高树。 天空上飘着朵朵浮云,月亮时隐时现,栅栏之外是一片缓缓升高的开阔地。根据莉迪亚获取的情报,伊万斯大宅的守备分成两种:沿栅栏巡逻的保安和安装在关键区域的固定监控。 他们已经获知监控摄像头的具体位置,只要再加上一些耐心和警觉,这两种守备都是可以回避的。 看清了栅栏后的地形,纵横和莉迪亚从树上下来,回到栅栏前面。他们在一片树丛后面伏下来,守候着。 他们需要弄清楚巡逻保安经过这一地点的时间。如果半个小时内还没走过,他们就必须在这片湿漉漉的树丛里再待上一个小时才行。如果他们走运,保安会很快走过。从庄园的面积来看,纵横估计他们巡逻一圈得花上一个半道两个小时。 纵横和莉迪亚很走运,十点刚过,他们就听到了脚步声,三个人在栅栏的内侧迈步走了过去。 五分钟后,纵横和莉迪亚越过了铁丝网。 根据事先调查的信息,他们绕过了好几处监控摄像头监视的区域。他们没有用手电筒,尽可能靠近土岗和树林,而避免在高处行走,以防突然露面的月亮会照出他的身影。这一片土地全是黑色、灰色和银色的交织。脚下的土地有些水汪汪的,就好像靠近湖岸的湿地水洼。他们面前有一只狐狸穿越而过,像灰色猎犬一样迅疾,像猫儿一样优雅。 第八十三章 窃听 尽管已经从建筑布局图上知晓伊万斯大宅占地广大,几乎可以媲美十九世纪的大型庄园,但实际行走其间,还是让人深感个人的渺小。 因为需要绕过沿途的监控摄像头,纵横和莉迪亚不得不绕了一个复杂的大圈子。等他们到达能够看清大宅窗户的位置时,离他们越过铁丝网,已经过去了近半个小时。 这是一幢颇具维多利亚时代风格的砖石豪宅。房子连同阁楼高三层,每一层的窗户就多达十余扇。此时,除了第二层只见屈指可数的灯光外,一楼的各个房间都灯火通明。利用望远镜,纵横和莉迪亚能够将一楼各个房间内的景象看得一清二楚。 正巧在这个时候,月亮出来了,莉迪亚和纵横立刻卧倒,以免被月光暴露他们的行踪。 莉迪亚用望远镜仔细观察大宅内外的动静。过了片刻,她将望远镜递给纵横,道:“你猜我看到了谁?” “谁?” “凯文·贝洛克。” “在哪儿?” “一楼左手数过来第二个窗户。”莉迪亚说道。 纵横端起望远镜往莉迪亚所指的方向望去,果然看到了凯文·贝洛克的身影。他和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面对面坐在书房的沙发上,各自端着一个威士忌酒杯在谈着什么。 “另一个男人是詹姆·伊万斯吗?”纵横问莉迪亚。 “没错。”莉迪亚说道,“按照他的公开行程,他今天晚上应该在斯普林菲尔德。不知怎么回到了芝加哥来了,还和凯文·贝洛克搅在了一起。看来我们今天来巧了。”莉迪亚说道。 芝加哥属于伊利诺伊州,而伊利诺伊州的首府就是斯普林菲尔德。因为其英文写作Springfield,所以又被译为“春田”。第一和第二次世界大战时期大名鼎鼎的“春田”步枪,就是因为生产地在斯普林菲尔德而得名。 纵横微笑道:“我们本来就是来搜集罪证的。如今不是正好吗?只要能弄到詹姆·伊万斯和凯文·贝洛克的照片以及他们谈话的录音,我们就能证明他和黑手党有密切关系,不是吗?” 莉迪亚没有作声。她反手解下背包,摸出一个长焦照相机,将镜头对准书房的窗口,连续拍下了十多张照片。 趁莉迪亚忙着拍照留证的机会,纵横继续用望远镜仔细观察着大宅内外的情况。 凯文·贝洛克身为卢凯塞家族的临时当家人,当然不可能一个人跑到伊万斯的家里来。纵横一个一个清点着大宅内外的人数,与莉迪亚事前弄到的情报相互对照,很快就发现大宅内外的保镖人数要比情报中多出了好几个。 看样子,多出来的人就是凯文·贝洛克带来的手下。 这些人或守在书房门外,或守在大宅的大厅,还有两个人围着大宅不停地遛圈。很显然,詹姆·伊万斯与凯文·贝洛克正在谈的事情一定非常重要,绝不能让第三人听到。所以他们才会摆出这么严阵以待的架势。 而这,无疑增加了纵横与莉迪亚靠近大宅窃听的难度。 “这下麻烦了。”纵横喃喃自语,“有那两个人在,我们根本不可能靠近书房的窗户外偷听他们的对话。” 莉迪亚用长焦镜头充当望远镜,也在观察着大宅内外的一举一动。听到纵横的话,她说道:“我们今天晚上本来就是来碰运气的。既然暂时接近不了,那我们就再等等。我就不信,他们会谈一个晚上。我相信,詹姆伊万斯既然能让凯文·贝洛克到这里来和他会面,一定是对这里的安保非常自信。既然如此,那么他如果有什么不法勾当的证据,也一定会保存在这里。等他们都睡着后,我们再看看有没有机会溜进去。” 纵横觉得莉迪亚说得十分有理,点头称是。 也不知道是不是老天爷特别帮忙的缘故,纵横和莉迪亚很快就发现了让他们为之振奋的东西。 凯文·贝洛克是在十一点刚过几分钟的时候与詹姆·伊万斯告别的。与他一同离开的,还有他的部下。其中就包括先前围着大宅外墙不停转圈巡逻的那两个人。 就在凯文·贝洛克和他的手下乘车离开大宅的时候,纵横和莉迪亚发现就在书房里的詹姆·伊万斯开始了一连串奇怪的举动。 他一开始只是静静地坐在单人沙发里,有一口没一口地呷着杯中的威士忌,似乎在想什么。 将所剩不多的威士忌喝完,他忽然起身,走到窗边,将窗帘给拉上了。 纵横和莉迪亚对视一眼,立刻匍匐前进,不约而同地往窗口方向快速爬了过去。两人都有一种预感,在那片窗帘的后面,詹姆·伊万斯一定在做什么特别的事情。而这件事情绝不方便被人知道,哪怕是自己的保镖也不能知道。否则的话,他用不着拉上窗帘。 但不知道是心情过于焦急,还是因为喝了酒的缘故,詹姆·伊万斯并没有将窗帘彻底拉实。在两片窗帘中间,留下了一指宽的缝隙。只要纵横或莉迪亚能够顺利潜伏到窗边,探出脑袋小心查看,就能通过这道缝隙知道詹姆·伊万斯究竟在干什么勾当。 因为事前已经看清了地貌的关系,再加上两人的体能与手脚协调能力都非常好的缘故,纵横和莉迪亚的爬动速度非常快。只不过一分钟不到的时间,两人就已经藏身处窜到了书房的床沿底下。 纵横让莉迪亚注意望风,自己弹出半个脑袋,透过缝隙查看书房内的动静。 大概看了一分钟左右,纵横缓缓将脑袋缩了回来。 “怎么样?他在干什么?”莉迪亚用耳语的声音问道。 纵横也如她一样,咬着耳朵告诉她道:“他正坐在书桌后面戴着耳机听着什么。” “音乐?” “不像。耳机线插在他书桌右手边最下面的一个抽屉里。看上去,应该是眸中录音设备。我猜,那应该是他和凯文·贝洛克刚才会谈的录音。” “这可真是太好了!”莉迪亚顿时兴奋起来。好在她还记得此时他们正身处险境,所以说话声依旧如耳语、如虫鸣,几乎细不可闻。 而隔着厚重的玻璃与石制外墙,詹姆·伊万斯根本不可能听的到他们的说话声。 大约又过了十几分钟,纵横和莉迪亚只觉得眼前忽然一暗。再抬头看时,就发现书房的灯已经全暗了。想来,詹姆·伊万斯已经离开了书房。 不多时,整个大宅内的灯一盏一盏地熄灭,周围很快就变得一片漆黑。 纵横和莉迪亚没有立刻行动。这时候,伊万斯一家才刚刚睡下去,很容易惊醒。而负责大宅安保工作的保安们,也正处于戒备最森严的时候。只有到凌晨三点左右,当伊万斯一家睡得正熟,保安也都精疲力竭、最为困乏的时候,才是他们行动的合适时机。 正好趁着这个时机,纵横和莉迪亚也能稍稍休整一下,以便到时候以最好的状态继续今晚的工作。 这样的决定当然大胆至极。一般人如果像纵横和莉迪亚这般潜入敌人的地盘,一定会尽可能缩短停留的时间,以减少被发现的几率。但纵横和莉迪亚偏偏反其道而行之,正应了那句老话:“最危险的地方,才是最安全的地方。” 纵横和莉迪亚约定两人各小睡两个小时。一个人睡的时候,另一个人负责望风。 就这样,时间很快就到了三点出头的时候。纵横和莉迪亚经过这一番休整,都是精神百倍。 两人悄悄从窗沿下站起身来,从背包里取出专用翘窗器。 那是一个组十分精巧的工具。第一件是一个无声手钻。莉迪亚用它在窗框角落处莫无声息地钻出了一个直径只有五毫米的小孔。随即,她拿出了第二件工具——一个和医生进行肠镜检查时使用的纤维软管很类似,但远比它更加纤细的软管,让它通过小孔进入窗户里面,并在末段控制它的运动,利用它打开窗户的锁。至于第三件工具,也是最后一件工具,则是根据事前调查的情报配置的灰泥。灰泥的颜色和窗框颜色一致。等行动结束时,只要将其小心抹在小孔上,就能让窗框恢复原样。如果不是刻意去比对,一般人乍眼一看,是看不出这里曾被人动过手脚的。 凭借着这三样法宝,纵横和莉迪亚很顺利地打开了窗户,翻入了书房内。 一进入书房,两人立刻分工合作。一个去检查房门是否锁好,一个将窗户重新拉上,然后两人一同把所有窗帘都拉得严严实实。随即,便打开手电,摸到了书桌边上。 这是一张非常宽大的书桌,样式看上去和电视中经常出现的白宫椭圆形办公室内的那张办公桌非常相似。从这张书桌来看,詹姆·伊万斯的人生目标应该并不仅仅是当一个被黑手党推上前台的政治傀儡,更不愿意让自己的政治生涯仅仅止步于州议员的位置。 第八十四章 胁迫 拉开最下面的抽屉,纵横就看到了一只硕大的磁带式录音机。 莉迪亚嗤笑道:“明明只是一个和黑帮勾结的无良政客,偏偏处处学着总统的做派。我们的詹姆·伊万斯议员大概恨不得把这间书房改成椭圆形的吧?” 纵横也是露齿一笑,心说如果有条件的话,这也不是不可能的。 莉迪亚对这种磁带式的录音机十分熟悉,稍加摆弄,就把磁带倒回开头,开始了播放。 莉迪亚将一只耳机贴在自己的右耳,纵横则把脑袋凑了过去,两人共听同一只耳机的声音。 耳机内很快就传出了詹姆·伊万斯和凯文·贝洛克的声音。 “嘿!凯文!最近过得怎么样?”这是詹姆·伊万斯的声音。 “不怎么样。自从那件事以后,我已经好些天没有睡过好觉了。”这是凯文·贝洛克。 “怎么会?你现在可是家族的头号人物。只要你一声令下,整个家族的人都会闻风而动。还有什么事情能够难倒你?”詹姆·伊万斯的声音怎么听都有些假模假样的。 凯文·贝洛克假笑了两声,道:“詹姆,我的处境究竟怎么样,你应该一清二楚。这样虚情假意的话,还是不要说了。” “那好吧!”詹姆·伊万斯并不否认,“我想,你急急忙忙联系我,一定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吧?否则的话,你也不会让我从普林斯菲尔德匆匆赶回来……来一杯吗?” “谢谢。我正需要。” 耳机里传来打开瓶盖、倒酒的声音。 “给。上好的波本。” “谢谢。” 随后就是一阵沉默,出了“沙沙”的背景音,再无其他声响。 过了好一会儿,纵横和莉迪亚才又听到詹姆·伊万斯的声音。 “说吧!究竟是什么事?”他说道。 凯文·贝洛克叹了口气,道:“现在家族的处境,你也知道。科拉诺叔侄的意外死亡,让家族在芝加哥的处境一下子变得极为很糟糕。虽然我是家族目前的领导者,但下面那些Capo个个野心勃勃。如果再不想办法的话,统治芝加哥近百年的卢凯塞家族就要分崩离析了。” “这和我有什么关系?你今天来是为了跟我诉苦的?” “当然不是。我是来找你帮忙的。” “帮忙?我?”詹姆·伊万斯失笑道,“我能帮你什么忙?我是州议员,不是家族的Capo,更不是Don,手下可没有一大帮的枪手可以帮你巩固权位。” “不。你有一样别人都不具备的优势。那就是你州议员的身份,以及你在警方那里的影响力。” “你想做什么?” “我需要你……不!家族需要你帮忙开辟新的毒@品运输通道。” “什么?!” “家族需要你开辟新的毒@品运输通道。”凯文·贝洛克重复道。 “你在开玩笑吗?” “不!我很认真。” 又是一阵沉默。 过了半晌,詹姆·伊万斯问道:“为什么要开辟新的运输通道?原来的通道不是还没被破坏吗?” “原来的进货通道掌握在切萨雷手里。他可是所有Capo中上蹿下跳闹得最欢的一个。” “你想掐断他手里的货源?!”詹姆·伊万斯立刻就明白了凯文的用意。 “没错。”凯文·贝洛克说道,“这家伙是小安东尼·科拉诺最忠实的走狗,小安东尼让他往东,他绝不会往西。正是因为如此,他才有机会掌握了对家族生意至关重要的进货渠道。我原以为他不会是一个障碍。但我得承认,我小看他了。小安东尼和卡洛斯一死,这家伙立刻借着自己掌握了进货渠道,和另外几个Capo勾结在了一起,联手想要赶我下台,好让他自己有机会成为新一任的Don。如果不是我用当务之急是替科拉诺叔侄报仇的理由暂时拖住他们,这些家伙早就起来造反了。感谢上帝,卢凯塞家族毕竟是一个有着近百年历史的传统家族,这样的借口还有一些约束力。如果换成外面那些只讲金钱,不讲情面的新兴帮派,这样的借口恐怕比厕所纸还要毫无价值。但不管怎么说,卢凯塞家族都是一个黑帮,大家聚在一起,目的还是为了更好地捞钱。你我都明白,这些Capo都是些利欲熏心之辈,谁能给他们带来利益,谁就能获得他们的忠心。要把他们争取到我这边来,进货渠道这一家族生意的命脉,必须牢牢掌握在我的手里。” “这是你和切萨雷之间的斗争,为什么要扯到我身上?”詹姆·伊万斯不解地说道,“你想切断切萨雷的进货渠道,你就去做好了。为什么要找我?” “别装糊涂了,詹姆。我刚才已经说过了,你有身份,有地位,最关键的是,你在警方那里有影响力。” “你难道是想让我充当叛徒的角色?”詹姆·伊万斯的语气听上去有些大惊失色的味道。 “谈不上是叛徒,你本来就不是家族的核心成员,向来是自成体系。就算是告密,也没人能说你是背叛。”凯文·贝洛克说道,“过几天,切萨雷会有一批货运抵芝加哥。你只需要利用你在警方的关系,把这个消息巧妙地通知警方,让他们前去抓捕就行了。并不是什么复杂的事情。” “你为什么不自己去向警方通风报信?” 凯文·贝洛克“嘿嘿”笑了两声,反问道:“你要做坏事,会亲自动手吗?” “我懂你的意思了。你是把我当白手套。你想要成为Don,就不能被家族其他人知道你干了这一件有损于家族利益的事情。否则的话,就算切萨雷被你干掉了,其他人也不会再效忠你。你能为了权位出卖切萨雷,天知道你以后会不会为了什么牺牲掉其他人。”詹姆·伊万斯气鼓鼓地说道,“但你怎么就肯定我会帮你做这种事情呢?我有怎么能确定,你在事成之后会不会把我当成是替罪羊,丢给家族其他人消除他们的怨气呢?” 凯文·贝洛克初时没有做声,过了片刻,他才老神在在地说道:“你会的。别忘了,这些年来都是我代表家族和你联系。” “你……”詹姆·伊万斯的语气听上去有些激动。 这家伙一定有超多的把柄落在凯文·贝洛克的手里。纵横和莉迪亚不约而同地想到道。 果然,片刻之后,莉迪亚和纵横就听到凯文·贝洛克说道:“我知道你在随身带着警报器,只要悄悄按下按钮,那些警卫人员就会冲进来保护你。或许你只要稍微动一动嘴,我今天就无法走出这片庄园。但我劝你最好打消这个可笑的念头。你认为,我今天既然能跑半夜跑来和你商量这件事,我会没有后手吗?只要你稍有轻举妄动,那些证据就会雪花般飞往个大报社和电视台。不用24个小时,你就会变成美利坚合众国历史上第一个被罢免的州议员。” 凯文·贝洛克的话让詹姆·伊万斯沉默了好一阵子。尽管没有亲眼见证他当时的神态,纵横和莉迪亚也能想象,他当时要么是惊惶不安,要么就是咬牙切齿。 而凯文·贝洛克并不想这么轻易放过詹姆·伊万斯。他继续威胁道:“就算你不为自己考虑,也要考虑考虑小哈利的前途。” “你想对哈利做什么?”詹姆·伊万斯怒吼起来,那嗓音仿佛一头狮子在咆哮。 “不是我要做什么,而是哈利做了什么。”凯文·贝洛克说道。 “你什么意思?!” “这两天,你一定为芝加哥大学附属高中的眼镜蛇事件花费了不少精力吧?” “……”詹姆·伊万斯默不作声。 “你有没有想过,哈利从哪儿弄来的眼镜蛇?”凯文·贝洛克的语气有些调笑的意味。 “他说那条蛇是他从宠物店买的……难道是你给他的?!”詹姆·伊万斯显然大吃一惊。 “那是当然。你也知道,哈利对他的凯文叔叔可是很亲热的。因为凯文叔叔总是能够满足他各种合理或不合理的要求。”凯文·贝洛克说道,“你说,如果我把眼镜蛇事件的经过告诉新闻媒体,并附上哈利和那条可爱的眼镜蛇的合影,舆论会不会因此爆炸?想想就有趣。哈哈!一个州议员的儿子,将剧毒眼镜蛇带到学校,偷偷塞进一名亚裔天才男孩的背包。不管他是不是有意毒死那名男孩,仅仅是身份,就足够新闻媒体热闹一阵了。到那时,你觉得哈利还能顺顺利利地申请到常春藤盟校的录取通知书,还能有机会接你的班从事政治吗?” “你太卑鄙了……竟然用这种方法胁迫我就烦……”詹姆·伊万斯有气无力地说道。 “不!你误会我了!”凯文·贝洛克笑道,“我从来不喜欢胁迫人。我更喜欢用利益驱动人。詹姆,只要你帮我干掉切萨雷,并帮我建立全新的进货渠道,我不禁不会威胁你,还会在每年的家族利润中,提取5%作为你的分红。” 第八十五章 暴露 “百分之五?!”詹姆·伊万斯大大吃了一惊,“你是认真的?” 听他的语气,显然这百分之五的份额不是个小数目。 纵横轻声问道:“这百分之五大概能有多少钱?” 莉迪亚回答道:“卢凯塞家族垄断了整个芝加哥地区的毒品交易,每年在这上面抽取的利润就有上亿美元。” 纵横明白所谓上亿美元肯定不止一亿美元,但仅算这一亿美元,百分之五也足有五百万之多。别看詹姆·伊万斯坐拥这么大一个庄园,但让他轻易拿出五百万美元的现金,也是一件极度困难的事情。 耳机里的对话还在继续。 凯文·贝洛克轻笑道:“你知道我的为人,我从来不说假话。” “除了帮你除掉切萨雷,还要帮你建立运毒通道。这百分之五的份额,要付出的代价可不少啊!” “再多的话,我怕你也吃不下。别忘了,这不是一锤子买卖,而是每年都有。更何况,随着新通道的建立,我们不仅能继续占据芝加哥地区的市场,还有机会进一步扩大国内市场规模。你的百分之五只会越来越多。” 在凯文·贝洛克的描绘下,一个以芝加哥为中心,销售网络辐射整个伊利诺伊州,甚至整个美国中部的庞大毒@品帝国的蓝图慢慢地展现在了詹姆·伊万斯的眼前。从录音中,纵横和莉迪亚明显听出詹姆·伊万斯已经动了心。他的语气变得平和,隐隐中透着一丝喜悦。 “这件事你已经计划了很久了吧?我都怀疑,就是你让人干掉了科拉诺叔侄,好让你能够放开手脚建造你的毒@品帝国。”詹姆·伊万斯半开玩笑地说道。 凯文·贝洛克轻笑道:“如果我说跟他们的死毫无关联,不知道你会不会信?” “信不信又有什么大不了的?反正他们活着,也不可能每年给百分之五的利润。”詹姆·伊万斯笑道,“愿我们的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之后,两人又对如何建立新的运毒通道,进行了进一步的讨论。 等到整盘磁带听完,时间已过凌晨四点半。再不撤走,天就要亮了。 纵横问莉迪亚:“这盘磁带怎么办?带走还是留下来?” 莉迪亚道:“带走!我已经有主意了。” 两人迅速将磁带从录音机上拆了下来,装进莉迪亚的背包,翻窗离开了伊万斯大宅。 半个小时后,两人沿着来路回到顶端装着铁丝网的栅栏前面。纵横四下张望,没有发现巡逻的保安。两人连忙攀过栅栏,提着的心才放下来——他们再也不用担心被人发现行藏了。最危险的时刻已经过去了。 两人溜达着穿过栅栏外那一带林地,然后站定,顺一下呼吸,让整夜里都绷得紧紧的神经松弛下来。他们决定把船先向湖中央开出几英里,再停下来睡上几个小时。等临近中午的时候,再把船开回岸边。这样的话,万一遇到人,也能解释说他们是一早把船开出去观察水鸟的,而不至于让人觉得他们是开着船彻夜未归。 到达藏船的小湖湾的时候,纵横心想:好啦,一切都过去啦。小船在晨曦中看着那么漂亮。纵横想起昨晚在船舱里似乎看见过一盒袋装的锡兰红茶。他打定主意,一上路就要沏上一杯茶,然后…… 一个穿着黑色作训服的人从船舱走出来,说:“嗯?喂,你是什么人?” 纵横和莉迪亚站着一动也不动。闯到他们船上的人穿着和伊万斯大宅的保安相同的制服。他有一支手枪,插在绑在大腿外侧的枪套里。他高大削瘦,不过看样子快五十了,帽子下露出的头发掺杂着星星点点的白色。他没做拔枪的动作。莉迪亚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便说:“你在我们的船上,所以依我看,该由我来问你是什么人。” “伊万斯庄园保安主管斯蒂芬·兰厄姆。” “我是莉迪亚·伊丽莎白·李。这是我的弟弟尼莫·李。”莉迪亚站在岸上不动。她知道,一名保安主管是不会独自巡逻的。 “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你没看到吗?我们正要回到我们的船上。” “那你们到哪儿去了?” “这和你又有什么关系呢?难道你是警察吗?据我所知,伊万斯庄园还在树林的那一头。” “很抱歉,以前的确如此。但你们现在所驻足的这片林地,在几个月前也被伊万斯庄园买下来了。所以,你们现在是闯入私人领地的嫌犯。” “哦!天啊!我不知道!真对不起!”莉迪亚惊呼起来。这个情况她是真的不知道,因此神态和语气根本没有一丝一毫地作伪。 “现在,告诉我,你们天不亮在这里做什么?” “在观鸟。” “在天亮以前吗?把枪对准他们,沃森!” 一个穿着和斯蒂芬·兰厄姆同样制服的年轻人,端着一把手枪从莉迪亚和纵横的左面靠上来。纵横四下扫了一眼,还有一个人在他们的右边,他们身后还有第四个人。 斯蒂芬·兰厄姆叫道:“他们从哪个方向来,休谟?” 回答来自一棵树的顶部:“从庄园来,头儿!” 纵横在心里快速计算了一下双方的人数对比:四比一,还不算要从树上下来的休谟。目前指着他们的只有一把枪:沃森手里的那把。其他人的手枪还都留在他们的枪套里。大概见他们两人一个是女人一个是个半大孩子,这些保安有些掉以轻心了。小船也有帮助。 就在纵横想着怎么脱身的时候,莉迪亚说道:“庄园?哦!不!我的确看到了一段栅栏,但我们根本没有进去过。喂!你们应该早些树立一些警告牌,告知这里属于私人领地。早知道的话,我们不会到这儿来。还有,请把那把手枪对准别处好吗?这里还有个孩子!” 斯蒂芬·兰厄姆说道:“没有人在夜间观鸟的。” “如果在黑暗的掩护下找好藏身之地,鸟醒来时就看不见你。这是公认的好办法。喂,我说,你们身为保安尽忠职守是没错,但做事也不要太过火,好吗?检查检查我的证件,回头给你们的老板报告一声,不就行了吗?” 斯蒂芬·兰厄姆脸上掠过一层疑云:“你们的背包里有什么?” “望远镜、照相机,还有一本参考书。”莉迪亚的手伸向背包。 “你不要动。”斯蒂芬·兰厄姆说,“沃森,看看那里面。” 这就是小看女人和孩子的过失了。 沃森说:“举起手来。” 莉迪亚和纵横都把双手举过头顶。纵横的右手要稍稍贴近左衣袖一些。在那里,他藏着一把匕首。这是在眼镜蛇事件后,纵横给自己添置的新装备。如果发现眼镜蛇那天,他手里有这么一把匕首的话,那条蛇刚从背包里爬出来,就已经被他干掉了。 眼看着沃森越靠越近,纵横盘算起接下来几秒钟的行动:千万不能有丝毫的犹豫。 沃森端着枪,从纵横和莉迪亚的左边靠过来,拉开了莉迪亚的背包的拉链。 纵横看准时机,猝然发难,从衣袖中抽出匕首,越过沃森的防卫线,把匕首从上向下捅进了他的脖子,直至没柄。而莉迪亚也及时伸出手,从沃森的手中把手枪给扭了过来。 岸上的另外两名保安向他们奔来,那个名叫休谟的保安开始噼噼啪啪地从树上下来。 纵横从沃森的脖子上拔出匕首,那人随即瘫倒在地。斯蒂芬·兰厄姆慌乱地想要拔出手枪还击。纵横跳到船上。船摇晃起来,斯蒂芬·兰厄姆立脚不稳。纵横用匕首向他刺去,但保安主管正好被被晃得往后仰,以至于拉开了一些与纵横之间的距离,刀尖顺着他的领子往上一滑,扎到了他的下巴上。他那只拔枪的手离开枪套,去捂住伤口。 纵横转过身来,面对湖岸。一个保安跳了过来。纵横向前进了一步,右臂直挺挺地伸出。跳过来的保安正好撞到了刀尖上。 这一撞使纵横站不住脚,手也松开了匕首。那保安倒在了匕首上。纵横跪起身——保安主管已经打开枪套,他来不及去拔匕首了。纵横向保安主管跃过去,一只手直奔保安主管的面部。手枪抽出来了。纵横的两个拇指各抠向保安主管的一只眼睛,他痛得大叫,用力推开纵横的手臂。 第四名保安这时“砰”地一声跳到了船上,纵横即时转过身去——保安主管这时即使能打开手枪保险栓,也因看不见而无法开火了。第四个人握着一根警棍,用力朝下打来。纵横向右一闪。警棍没打到他的头,却击中他的左肩,让他的左肩登时有些许麻木。他用右手的掌缘向那个人的脖子劈下去,那是有力而准确的一击。奇怪,那人居然挺住了,又举起警棍砸下来。纵横靠上去。他的左臂这时已经完全恢复。他的双手掐住了这人的脸,连推带扭,那人的脖子随着咔啪一响断了。警棍也同时落了下来,这次砸到了纵横的头上。只不过其力道已经绵软无力,根本无法对纵横造成任何伤害。 第八十六章 灭迹 保安主管跌跌撞撞地朝纵横扑上来,纵横把他一推。他往后一绊,帽子飞出,随后他翻过船舷,落入湖中,溅起大片水花。 休谟从大树六英尺高的地方跳到了地上。纵横没有顾得上从先前撞上来的保安身上抽出匕首,便跃上岸去。沃森还活着,但拖不了多久了——血从他头部的伤口上喷涌而出。 纵横和休谟面对着面。休谟手里握着一把枪。 他给吓坏了。就在他爬下树的短短瞬间,这个孩子已经杀掉了他的三个同伴,还把保安主管扔进了湖里。他的眼睛中闪着恐惧的亮光。 纵横看了一眼那把枪。枪口抖得厉害。休谟要是敢开火,早就开火了。但他不敢开火,因为莉迪亚手里的枪正对准他的脑袋。 纵横迎面走过去,轻轻巧巧地就从他手里把枪拿了过来。 “别……别杀我!”休谟的模样就好像昨天被眼镜蛇盯上的黑保安。 “这里真是伊万斯庄园的领地?”纵横问道。 “不!不是!刚才是主管在骗你们。”休谟连忙回答。仿佛回答得慢一些,就会立刻被干掉一样。 “你们为什么会来这里?” “巡逻的时候,主管发现栅栏顶上的铁丝有被压弯的痕迹。就带着我们出来查看情况,结果在这里发现了小船。” “为什么不首先在庄园里搜查?” “我们只负责外围栅栏,庄园里面是由另一组人手负责。主管说,如果有人通过我们外围的警戒线侵入庄园内部,负责庄园内部的那组人一定会发出警报。现在既然里面那组人没有传出警报,说明没有人入侵到内部。没有查清楚情况就贸然上报,万一只是虚惊一场,老板弄不好会怪罪……”休谟语无伦次地说着。 纵横算是听明白了。这些保安之所以在发现异常之后没有上报,纯粹是偷懒和侥幸心理作祟。虽然是做着保安这份活,但他们也都是普通人,有着普通人的惰性。那就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因为怕被别人发现自己负责的区域出了纰漏,他们没有及时上报有关情况。否则的话纵横和莉迪亚不可能这么轻易就从庄园里撤出来。 “我该说你们是敬业呢?还是失职呢?”纵横永不知是惋惜还是嘲讽的语气说着,“你们既然失职,那就索性失职到底好了!为什么还要跑出来查看情况呢?如果你们一开始就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恐怕到现在你的同伴还能活的好好的呢!” 纵横话刚说完,小船的方向就传来一阵打水声。休谟下意识的扭头去看,原来是落水的保安主管正慌不择路的向着湖心游去。 就在这个时候,纵横一把揪住他的头皮,将他的脑袋按到身前,同时将枪口紧紧抵在了他的太阳穴上。 休谟的脑袋充当了消音器的功能,随着“噗”的一声闷响,子弹讲他的脑袋打了个对穿,沿着直线飞入湖中,命中了保安主管的后脑勺。 从岸边往湖中望去,就见保安主管身子猛地一顿,拼命打水的手和脚立刻停了下来,整个人面朝下背朝上氽在了水面上。一团红色的血花在水面上荡漾开来。 纵横松开手,休谟的尸体顿时像只破麻袋一样瘫倒在了地上。纵横扭头向莉迪亚说道:“咱们今晚的运气不错。否则的话,就危险了。” 虽然已经好几次目睹纵横杀人如杀鸡一般轻易,莉迪亚还是十分的不习惯。有心想要劝劝纵横,杀心不要这么重,要知道此时此刻不是说这些话的好时机。 她强忍恶心,拽着休谟的衣领将他往船边拖,说道:“抓紧时间!我们得赶在其他保安找来之前,把他们扔到湖里去毁尸灭迹。” 纵横多少能从莉迪亚的脸色猜出她心里在想什么,对此他只是哂然一笑,将沃森的尸体也拖到了船边。 纵横笑道:“幸好有两个人是死在了船上,否则的话,还要多费一番力气。” 莉迪亚白了他一眼,一边用缆绳将沃森和休谟的尸体套在船舷边,一边斥道:“你就少说两句吧!快帮忙往船上搬些石头来!还有一具尸体在水上漂着呢!” 五分钟以后,两人终于将最后一具尸体——保安主管斯蒂芬·兰厄姆——也挂在船舷上,并且在甲板上堆放了足够将这五具尸体沉到水底的石头。随即,便趁着天色还没完全亮,湖面上来往的船只不多的机会,加速往密歇根湖的中央开去。 两个小时后,两人将船开到了远离主航道的偏僻湖面,在五具尸体的衣服里塞满石头后,将它们一起沉入了水底。 纵横问道:“这些尸体会不会很快就浮起来?” 莉迪亚白了他一眼,道:“如果不是你非得报复哈利,我们又怎么用得着干这样的事情?怎么?现在你反而害怕了吗?” 纵横笑了笑,没有说话。 莉迪亚继续说道:“你放心好了,他们穿的衣服都是化纤材质的,在水里不容易腐烂。有衣服里的石头坠着,他们浮不上来。而且这里平均水深有八九十米,离主要航道也很远,没那么容易被人发现。只是……” 说到这里莉迪亚有些犹豫。 “只是什么??”纵横问道。 “只是这船上的血迹要清理掉,还要费一番手脚。”莉迪亚指着甲板上星星点点的血迹说道。 “有什么好办法吗?”纵横问。 “你会钓鱼吗?”莉迪亚突然问道。 “什么?!”纵横顿时瞪大了眼睛。 …… 莉迪亚的做法很简单。她首先用湖水冲洗夹板,确保每一点血迹都被清洗干净。然后,从船舱里拿出清洁甲板用的漂白清洁剂,将整个甲板又洗了好几遍。这样一来,就算还能用黑光灯检测到血迹,因为漂白剂的破坏,也无法有效检测血迹中的DNA信息。 在做完这两项工作之后,就轮到纵横钓上来的鱼上场了。 莉迪亚将这些可怜的鱼开膛剖肚,鱼血和鱼的体液撒得满甲板都是。如此一来,就算警方在血迹残留中检测到DNA信息,也会被判定是鱼类的DNA。 …… 就在纵横和莉迪亚两人忙着毁尸灭迹的时候,詹姆·伊万斯已经急成了热锅上的蚂蚁。 早上起床没多久,詹姆·伊万斯正准备美美地吃一顿早餐的时候,他的管家就进来向他报告道:“老爷!刚刚接到报告,斯蒂芬·兰厄姆和他的手下失踪了!从监控录像看,他们凌晨的时候从大门口离开了庄园。” “什么?!”詹姆·伊万斯顿时一惊。 虽然斯蒂芬·兰厄姆只负责外围警戒,但詹姆·伊万斯给他们的待遇并不低。他不相信这些人会无缘无故地不辞而别。 自从和卢凯塞家族勾结在一起以后,詹姆·伊万斯就对自家安保工作的重视程度提高了好几个级别。他很清楚,他和卢凯塞家族做的事情很多都是伤天害理而又利润巨大的勾当,天知道会引来多少人的仇视或觊觎。他身为州议会的议员,不能像卢凯塞家族的其他人那样,明目张胆地调动黑帮分子为自己保驾护航,就只好拿出丰厚的钱来,雇佣像斯蒂芬·兰厄姆这样的专业人士保护自身安全了。而斯蒂芬·兰厄姆这些年来也从来没有辜负过领到的薪水。詹姆·伊万斯不相信他们会无缘无故地不辞而别。 除非有人用巨大的利益引诱他们背叛了他! 詹姆·伊万斯的脑子里压根就没有闪过斯蒂芬·兰厄姆会被人干掉的念头。这可是五名经验丰富的武装保安,不仅个个身手了得,而且都带着枪。如果他们不是自己离开,而是被人给干掉了,没有道理连一声枪响都听不见。 詹姆·伊万斯的脑子里迅速地转过许多念头。他问道:“除了他们失踪之外,庄园里昨晚上有没有发生其他意外事件?” 管家摇头道:“我在发现他们失踪后立刻就去监控室调看了所有录像,没有任何异常。” “能联系到他们吗?” 管家继续摇头:“无论是手机还是对讲机,全部都处于关机状态。” 詹姆·伊万斯眉头紧随,思考着这里面究竟有何蹊跷。片刻之后,他脑子里忽然想到了一个可能。他站起身来,道:“跟我去书房看看。” 说完,他就匆匆走出餐厅,直奔书房而去。 来到书房,他没有丝毫犹豫地走到书桌边上,拉开了右侧最下方的抽屉。只看了一眼,他就“嘶”地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帮混蛋!”詹姆·伊万斯的眼睛都红了。 “怎么了?老爷?”管家跟着他进了书房,站在书桌前,战战兢兢地问道。 詹姆·伊万斯没有回答。他环顾书房,目光在窗口和大门扫过,却没有发现任何显著的异常情况。他记得,昨晚他根本没开过窗。刚才进门的时候,书房的门锁得好好的。 那么,偷磁带的人究竟是怎么进入他的书房的呢? 詹姆·伊万斯从椅子上站起身来,来到窗边,一扇一扇地试着打开这些窗户。 第一扇,关得好好的。 第二扇……只听“哗”的一下,上下移动的窗户一下子就被拉开了。 詹姆·伊万斯顿时明白自己的磁带是怎么被偷的了。 他立刻掏出手机,打通了凯文·贝洛克的电话:“凯文!出事了!我手下的保安背叛了,偷走了昨晚我们密谈的录音带!” 凯文这时候还躺在床上,半梦半醒之中听到这么一番话,他顿时懵了。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明白詹姆·伊万斯话里的意思。 他顿时怒吼起来:“你特么的脑袋里装的是屎吗?!既然是密谈!你特么录什么音?!” 第八十七章 妒忌 纵横和莉迪亚绝不会想到,他们两人误打误撞之下,竟然让詹姆·伊万斯生出了这么大的误会。要是知道的话,他们一定会笑破肚皮。 将小船仔仔细细检查了好几遍,确信即便最有经验的鉴证人员也别想从这艘船上搜集到任何有用的信息之后,莉迪亚才和纵横一起,将这艘船开回港口,还到租船公司手中。 租船公司的老板兼伙计是个长了一脸大胡子的壮实老头,打扮得像老年的海明威。在码头边检查完船只的状况,他笑着对莉迪亚说道:“太好了,我做了这么多年的租船生意,还是头一回有客人在归还船只的时候,将船收拾得这么干净。” 莉迪亚笑道:“这本来就是应该做的,不是吗?” “海明威”耸了耸肩,做出一副无奈的样子,道:“虽然合同里这么规定,但很少有人能完全遵守。要知道,每次有船只回来,我都要花上半天时间来打扫。你们这样,弄得我都不好意思克扣你们的押金了。” “哈哈哈哈……那可真是不好意思呢!”莉迪亚爽朗地笑道。她知道“海明威”只是开玩笑。 果然,“海明威”朝她做了个鬼脸,便伸手虚引,以示他们可以下船了。 …… 当天晚上,莉迪亚将从伊万斯庄园偷来的录音带复制了好几份,给卢凯塞家族的几个在卡拉诺叔侄死后跳得最欢的Capo以及各大媒体都寄了一份。 当天晚上,就有新闻媒体迫不及待地将这份录音公诸于世,顿时引起了一片哗然。 显而易见的是,詹姆·伊万斯不仅别想在政坛更进一步,连现有的州议员职位也别想保住了。 这件事的影响力实在太大,以至于第二天当纵横来到学校的时候,立刻感受到了不同。 从进校门开始,就有同学主动和他打招呼,热情程度与前几日简直有天壤之别。 康纳更是激动万分,一见到纵横就拉着他问道:“尼莫!我们解脱了!哈利那家伙完蛋了!” 纵横心知他在说什么,可他还是装出一副不解的模样,道:“怎么了?” “你不知道吗?哈利的父亲詹姆·伊万斯被人揭发和黑手党勾结,有录音为证,证据确凿。州议会今天清早紧急召开了新闻发布会,宣布暂停詹姆·伊万斯的议员资格,等待最终调查结果。他父亲完蛋了!他也完蛋了!以后他在学校再也别想像原来那样呼风唤雨了!”康纳受哈利的荼毒日久,早就对他恨之入骨,此时更是兴奋得浑身发抖。 纵横其实心里也在暗爽不已,但他表面上还是装出一副淡然的样子。他问道:“哈利今天来学校了吗?” “没有。听说他请了一周的假。但我觉得,他是不会再回学校了。”康纳与其说是在猜测,不如说是在期盼。 纵横点了点头。 “对了!”康纳忽然想到什么似的继续说道,“关于你的那条流言,我想很快也该水落石出了。” 正如康纳所说的那样,没有了詹姆·伊万斯在背后搞鬼,再加上詹姆·伊万斯和凯文·贝洛克的对话录音,警方很快就弄清了纵横背包里那条蛇究竟是怎么来的。 在詹姆·伊万斯被州议会暂停议员资格的第二天,纵横被维奥拉·劳伦斯请到了办公室。 “李先生,我要恭喜你。”维奥拉一上来就这样说道。 纵横并未立刻理解她的意思,便问道:“劳伦斯小姐,请问您要恭喜我什么?” “警方已经查明了事情的真相,那条眼镜蛇是哈利·伊万斯从黑手党头目凯文·贝洛克那里弄来后放进你的背包的。包括前两天BBS上对你造谣中伤的帖子,也是哈利搞的鬼。你洗清了一切嫌疑,所以我要恭喜你。” “啊!原来是这件事。谢谢。”纵横淡淡地回应道。 “你似乎并不激动。” “是不是无辜,我自己一直十分清楚。这样的事情,迟早有一天会真相大白。不是吗?” 维奥拉笑了起来,道:“不愧是911的英雄,遇事的确比一般男孩冷静得多。我原来还有些怀疑。但看到你这些天来的表现,我不得不相信珍妮说的是真的。” “珍妮?”纵横问道。 “詹妮弗·劳伦斯。她的父亲是我的哥哥。”维奥拉说道。 价值一万美元的小姑娘?纵横立刻想起了当初在纽约发的那一笔横财。 “原来你是小詹妮弗的姑妈!这可真是太巧了!詹妮弗的身体怎么样了?恢复健康了吗?”纵横问道。 维奥拉露出了笑容,道:“她的身体已经完全好了。谢谢你的关心。” 纵横问道:“劳伦斯小姐,你是怎么知道我和詹妮弗的关系的?我记得,新闻媒体并没有发布过我真实面容的照片。” 维奥拉解释道:“911事件发生后,我从我哥哥葛瑞那里听说了你的名字。你来学校报到那天,我就在想,你会不会就是在911事件中救了珍妮的那个尼莫·李。于是,我把你的照片拿给珍妮看。她一眼就认出了你。” “詹妮弗也在芝加哥吗?”纵横问道。既然维奥拉说她将照片给詹妮弗看过,纵横便以为詹妮弗也在芝加哥了。 维奥拉明白纵横误会了,她立刻否认道:“哦!不!她住在路易斯维尔。我是通过网络和她联系的。” “原来如此。”纵横点了点头。 因为有了詹妮弗·劳伦斯这层关系,纵横和维奥拉之间的气氛顿时变得融洽了很多。 纵横从维奥拉那里得知了许多詹妮弗的事情。比如詹妮弗是家里的幺妹,有两个比她年长的兄弟本与布莱恩,母亲卡伦经营一个儿童夏令营,父亲葛瑞则拥有一家做混凝土买卖的建筑公司…… 纵横刚开始还听得津津有味,但渐渐地他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了。因为维奥拉有些热情过了头,简直是竹筒倒豆子一般把詹妮弗从小到大的事情说给他听。这让他觉得自己面前坐着的不是一个教师,也不是詹妮弗的姑妈,倒像是一个急着把手头的姑娘介绍出去的媒婆。 心里一旦存了这样的念头,纵横怎么看维奥拉的言谈举止,就怎么像是在向他推销自己的侄女。 这让纵横顿时毛骨悚然。从灵魂,或者心理的角度上来说,纵横已经是一个三十多岁的成年人了,他喜欢的是像莉迪亚或汉娜这样二十多岁的成年女性。詹妮弗才几岁?纵横又不是变态,要让他和这样的小女孩谈恋爱,想想就让他一阵恶寒。 纵横几次想要打断维奥拉,向她告辞,可每一次都被她巧妙地绕了回来。幸好后来办公室来了别的学生,才让纵横得以脱身。 拯救纵横的不是别人,正是他来学校报到那天,在维奥拉的办公室见过的史迪——一个金发的男生。 …… 纵横并不知道,在他离开维奥拉的办公室之后,维奥拉与史迪有过一番关于他的对话。 “刚才那个是大名鼎鼎的尼莫·李吗?”史迪关上办公室的大门,冲着维奥拉问道。 他的语气古怪,完全不像是一个学生和老师说话的语气。 维奥拉调笑道:“怎么了?你在生什么气?” 她的语气完全不像平时那样一本正经,声音中满是魅惑,甚至给人一种滑腻腻的联想。 史迪满腹怨气的说道:“我可从来没有见过你和哪个男学生在办公室里谈上半个小时的。” “哦!可怜的史迪先生在妒忌了!甚至连脑筋都已经不太清楚了!”维奥拉颇为夸张地说道,“你仔细想想看,我真的从来没有和哪个男学生在办公室里呆上半个小时以上的吗?” 史迪一时语塞,过了片刻,他恼怒似的说道:“我可不算!” “不算什么?” “不算是那些普通的学生!” “那你不是学生,又是什么人?” “我……”史迪咬牙切齿,除了一个“我”字,半天都说不出下面的话来。 维奥拉见他憋得面红耳赤,顿时咯咯地笑出声来,道:“好啦!我不逗你了!我和尼莫的关系和你想得可不一样。我再怎么寂寞难耐,也不会冲一个才十二岁的男孩下手,不是吗?” 维奥拉从办公桌后走了出来,站在史迪近前,一只手悄悄地探向他的下身,同时凑到他的耳边轻声说道:“要下手,我也要找像你这样的啊!” 史迪被她弄得浑身一阵酥麻,狠狠地打了个哆嗦。但他嘴上依旧不肯退缩:“那么……你和他在办公室里待了这么久……究竟在……做什么……” “反正不是在做和你做的事情。”维奥拉一边朝着史迪的耳孔内轻轻呼气,一边轻声说道。 “告……告诉我……我想知道……” “好吧!”维奥拉忽然抽身而走,返回了办公桌后,“既然你这么想知道,我就告诉你。” 史迪被她弄得不上不下,一阵空虚,但也无可奈何。 随即,他就听到维奥拉说道:“尼莫是我侄女詹妮弗的心上人。” 第八十八章 请柬 FBI芝加哥分局的专属办公室内,莫莱蒂正和她的搭档普罗伯特讨论着案情。 在一块贴满照片的白板前,莫莱蒂插着双手,凝视着白板上的人物关系图,皱着眉问道:“还是没有线索吗?” 普罗伯特的脸上写满了“疲惫”这个词,眼中满是血丝。他摇着头说道:“没有。无论是凯文·贝洛克,还是斯蒂芬·兰厄姆,都好像从这个世界消失了一样,根本没人知道他们藏在哪儿。” “这不可能!”莫莱蒂气急败坏地嚷道,“我们已经检查过芝加哥所有路口的监控录像和机场安检视频,甚至所有码头也都检查过了,他们不可能就这样毫无痕迹地溜出去。他们一定还在芝加哥境内,躲在什么地方!只要用心找,一定能够找出一些蛛丝马迹。这是两个团伙,不是两窝老鼠,这么大的目标,怎么可能连一点儿线索都查不到?!” 普罗伯特和莫莱蒂搭档已经好几年了,但还是头一回见她发这么大的脾气。虽然两人是搭档,关系比一般同事要亲近得多,但他身为一个大男人,被莫莱蒂当成下属一般训斥,依旧让他心里十分不舒服。他原本就因为极度疲惫而心情极差,此时更是火冒三丈。他咧了咧嘴,冷哼道:“就算他们还在芝加哥又怎么样?我又不能把芝加哥每个角落都翻一遍!” 莫莱蒂被普罗伯特顶得一怔,半晌回不过神来。这时普罗伯特成为她的搭档以来,头一次用这么疏远而冷漠的语气和她说话。过了好一会儿,莫莱蒂才意识到自己刚才迁怒于人的行为伤了普罗伯特的心,她连忙道歉:“对不起!我刚才失态了……” 见她道歉,普罗伯特叹了口气,挥了挥手道:“没关系……我知道你是心急。毕竟这个案子太大,全美上下都在盯着,所有的压力都压在了你的身上。” “……”莫莱蒂默然不语。她不知道接下去说什么才好。 此时此刻,她忽然有些后悔,为什么非得把这件案子揽到自己的手里来?她当时觉得这会是一个立功受赏、出人头地的好机会,便以案件涉及她原本就在查办的卢凯塞家族刺杀案为由,硬逼着上级同意两案并查,并夺下了案件的主导权。可如今看来,这非但不是一件大功劳,反而是一个巨大的烫手山芋。如果能够成功,固然能够加官进爵,可如果失败了,恐怕她的仕途会因此蒙受不小的负面影响。 怎么办?莫莱蒂咬着嘴唇苦苦思忖。既然找不到凯文·贝洛克或斯蒂芬·兰厄姆的行踪,那么她原本的办案思路势必宣告破产。要破除如今的窘迫局面,只能另寻思路,看看能否找到别的突破口…… 人一旦被逼到了绝境,常常会有惊人之举。如果放在行动上,就称之为“殊死一搏”。而如果是思想,就是所谓的“灵光一闪”。莫莱蒂同样如此。她咬着嘴唇,思忖良久,险些把自己丰润姣好的嘴唇咬碎,终于想到了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 她说道:“也许我们能够利用詹姆·伊万斯把凯文·贝洛克引出来。” “什么?”普罗伯特一时没能理解莫莱蒂的意思。 “我们故意散播消息,就说詹姆·伊万斯正和检方讨价还价,争取用指证凯文·贝洛克的方式,换取检方取消对他的指控。” “啊?!”普罗伯特目瞪口呆。 “这当然是假消息。但凯文·贝洛克不知道,不是吗?他不可能一辈子就这样躲下去。为了脱罪,他一定会想方设法阻止詹姆·伊万斯。” “你是说?他会杀人灭口?” “对!” “可詹姆·伊万斯躲在自己的庄园里,并且有大队的保镖保护。凯文·贝洛克怎么可能成功?” “这就需要我们想办法把他从庄园里引出来,并且把这个消息透露给凯文·贝洛克知道了。”莫莱蒂神神秘秘地说道。 …… 就在莫莱蒂为了自己的前程想着各种阴招的时候,害她如此辛苦的纵横却在享受着让人羡慕的齐人之福。 只不过,这一回的齐人之福的女方却不是莉迪亚和汉娜姐妹,而是元仪和她的一帮同伴。 这一天早晨,纵横刚刚从公寓大门走到街上,就再一次看到了守在大街上的元仪。 纵横有些意外,又有不意外地说道:“我说,如果你有什么事完全可以打电话给我,这样守在大门口不累吗?万一我今天有事不去上课呢?” 元仪被纵横的话弄得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她恶狠狠地说道:“呸!我才不愿意大清早傻站在这里等你呢!要不是社团的姐妹强烈要求,我这辈子都不想理你!” 纵横倒是被元仪这番话惹起了兴致。他问道:“社团的姊妹?学校的社团吗?” 元仪本来不想回答他,可想起社团里那些要好同学的托付,又不能就此一走了之。无可奈何之下,她只好没好气地回答道:“是!我也算是到了霉了!那天进校门的时候和你走在一起,被他们以为我和你关系很好,非让我把这份邀请函转交给你!” 说着,她便从包里掏出一个硬邦邦的信封,远远地递给纵横。 纵横借过信封,从里面抽出一张花里胡哨硬卡纸做的贺卡一样的东西。 他仔细一看,却是一张请柬。而请柬的正面,还有一个镂空的“囍”字。 “这是谁要结婚吗?”纵横一脸的莫名其妙。 元仪也是小脸涨得通红,一副又羞又恼的模样。她吼道:“费什么话?你打开看看不就知道了?!” 纵横不知道元仪究竟在生什么气,他依言打开折好的请柬,却见里面用英文写着:“尊敬的尼莫·李先生:听闻您勇斗眼镜蛇拯救保安的事迹,我社团上下十分钦佩。特邀请您于2001年11月26日下午3时,至体育馆西副楼一层参加我社团内部交流活动。望您届时不吝赐教!” 请柬的落款是“芝加哥大学附属高中工夫部”。 “这不伦不类的,究竟是怎么回事?”纵横晃着手里的请柬问道。 他这才明白,原来不是有人要请他喝喜酒,而是请他参加什么“社团内部交流活动”。可为什么要用结婚的请柬? 元仪本就羞红了脸,这时候更是窘得连脖子都粗了。她气急败坏地吼道:“少废话!你到底来不来?!” 纵横有心逗弄她,便说道:“到底参不参加,过会儿再说。你先告诉我,这份请柬是怎么回事?明明是请我参加社团活动,怎么会用了一份结婚请柬?这是你写的吗?” “不是!这怎么可能?!”元仪仿佛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跳了起来。 “那你倒是给我解释解释?”纵横追着这个问题不放。 元仪打从心底想要回避这个问题,可又怕不解释清楚,纵横就不应约。挣扎良久,她才吞吞吐吐地把原因告诉了纵横…… “你是说,这份请柬是你社团里的那些洋妞弄的?” 元仪连忙点头。 经过元仪的解释,纵横总算弄清楚了其中的原委。 原来,这个所谓的芝加哥大学附属高中功夫社,是一帮在元仪的影响下,喜欢上中国功夫的女孩子组成的社团。这帮女孩子平日里跟着元仪学一些花拳绣腿(纵横的评价)的所谓功夫,顺便也接触到了一些中国传统文化。知道邀请别人参加活动是要发请柬的。于是她们就跑去唐人街买请柬,也不知怎么回事,就买回这种结婚专用请柬来了。 “你就没有告诉她们,这请柬不是这样用的?”纵横哭笑不得地问道。 元仪红着脸摇着头,低声道:“她们昨天晚上才把这件事告诉我,而且那时候她们已经写好了请柬……我不好打击她们的积极性……” 纵横愈发地感到好笑:“如果是我的话,我会把这份请柬藏起来,自己另外写一份邀请函,或者口头传达邀请。” 元仪顿时目瞪口呆,结结巴巴道:“啊……我没想到……” 第八十九章 切磋 纵横的这个问题等于白问,因为元仪自己也没想到会有这么多人在。 她连忙呼喊道:“黛米!过来一下。” “嘿!仪!什么事?”一个穿着白色功夫服的女孩子越众而出。 元仪向纵横介绍道:“这是功夫社的社长,黛米·贝基。” 纵横一直以为元仪才是功夫社的社长,听到这话,顿时一怔。 他先用英语和黛米问好,然后用中文轻声问元仪:“你不是功夫社的社长?” 元仪道:“不是,我是教练。” “教练?”纵横又是一怔。 元仪见他神色古怪,顿时不乐意了:“你这是什么表情?难道我就不能当功夫社的教练吗?” 纵横还真觉得元仪不适合当教练。这丫头性格毛毛糙糙的,功夫也算不上有多好。在纵横看来,她当教练多少有些误人子弟的嫌疑。 当然,纵横不会把这样的话说出口。他只是笑着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 他问黛米:“给我发请柬的就是你吗?” 说着,他从口袋里把那封请柬拿了出来。 黛米一见,顿时笑逐颜开,道:“没错!这是我特意从唐人街买来的。怎么样?是不是很漂亮?” 漂亮是很漂亮,只可惜用错了地方。纵横暗暗腹诽。 他问道:“那么,请我来,究竟是为了什么事情?” 黛米问元仪:“仪,你没和他说吗?” 元仪神色有些古怪,道:“我觉得,这样的事情,有你们亲自和尼莫说更合适些。” 纵横好奇地看着眼前这两个女孩子,暗暗猜测她们究竟在搞什么鬼。 他刚才扫了一眼,发现除了他们三个人之外,在场的女孩子明显可以分成两类。一类都和黛米一样,穿着类似“唐装”——当然,这是现代人的叫法,在纵横看来,这样的服装和大唐半毛钱的关系都没有——的白色宽松功夫服,一看就知道是功夫社的正式成员。至于人数更多的另一群姑娘,穿着各式服色,不断地交头接耳,看上去十分散漫,纵横猜她们都是来看热闹的闲人。 就在纵横猜测着在场众人的身份的时候,黛米和元仪说完了话,转而对纵横说道:“尼莫,我们功夫社请你来,是得知了你徒手与眼镜蛇搏斗的事迹后,特意邀请你来……切……切磋的。这个词是这样说的,对吗?” “切磋”二字,黛米是用中文说的。就和绝大多数美国人一样,黛米说起中文的时候,总是憋着嗓子,听上去声音仿佛是从鼻孔里发出来的。 好在纵横能听懂了她说的话。如果是一帮男生说要跟他切磋武艺,纵横十有八九会把“切磋”一词当成是挑衅。可换成了黛米这帮女孩子,纵横绝不会这么认为。 他问道:“你是说,你想让我来对你们进行指导?” “哦!不!”黛米连忙否认,“是‘切磋’,不是指导。” 她想了想,换了个词:“平等交流。” 纵横闻言,扭头看了眼元仪。元仪的脸色有些窘迫,似乎对黛米的大言不惭有些难为情。 纵横立刻就反应了过来。想来以黛米为首的这帮功夫社女生在得知了眼镜蛇事件的经过后,对纵横的身手产生了兴趣。但她们并未亲眼见过纵横出手,再加上纵横此时还没发育完全的单薄身躯,让她们对纵横的身手还多少有些怀疑。因此在感兴趣的同时,不免又带上了一些不服气的成分。今天的邀请,虽然不是鸿门宴,但隐隐约约也有些不善的意思。难怪元仪一开始不肯明说。 纵横问元仪道:“你觉得,我该做到什么程度比较合适?” “是彻底把她们都打趴下,还是给她们留几分面子?” 元仪的脸色顿时一僵。她颇为尴尬地说道:“还……还是留几分面子吧……” 从心底里来说,元仪更愿意纵横拿出真本事,让黛米等人知道天外有人的道理,免得她们学了几手三脚猫的功夫,就不知道天高地厚。可她没想到今天这场“切磋”,竟然会引来这么多的观众。如果纵横把她们教训得太惨,传出去功夫社的招牌就毁了。和黛米等人不同,她习武多年,知道要在那么紧迫的情况下,准确抓住一条行动如风的眼镜蛇的难度有多大。她可不希望一场切磋下来,自己手下这些功夫社的成员被纵横打击得信心全无。 纵横看出了元仪的顾虑。他对黛米说道:“切磋的也不是不可以。但现在这里有这么多不相干的人,是不是先把她们请出去比较好?” 纵横是好心,怕功夫社的女孩们在大庭广众下落败会留下心理阴影。可黛米却把他的好心当成了心虚。她笑道:“别担心。这些都是听说今天你会来,特意来捧场的观众。我们会注意分寸的。” 听到这话,纵横差点儿仰天大笑几声。这女孩子对自己和社团成员的信心未免太足了。待会儿可别被打击得一蹶不振才好! 纵横想了想,道:“如果切磋的话也不是不行,但有一个先决条件。” “先决条件,是什么?” 纵横指着靠墙的一排兵器架道:“其实我最擅长的并不是拳脚功夫,而是刀法。待会儿我表演一套刀法,如果你们有本事攻破我的防御的话,我就和你们切磋。怎么样?” “攻破防御?你打算怎么做?”黛米问道。 “你们每人去取些水来,围成一圈向我泼。如果我身上被泼湿了,就说明你们打破了我的防御,我就承认你们有和我一较高下的能力,我就和你们切磋一番,怎么样?” 听到这番话,不仅黛米愣住了,就连元仪也惊呆了,她急忙问道:“尼莫!你确定你不是开玩笑?” “我不开玩笑,我是认真的。”纵横微笑道。 黛米也不是傻瓜,见纵横竟然提出了这样的要求,她那里能不知道纵横是成竹在胸,根本没把他们放在眼里?只是这时候,她已经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提出了切磋的要求,已成骑虎难下之势,不答应也只能答应。 她脸色有些难看的说道:“那好吧!我答应你的要求。” 当黛米把纵横的话转述给其他人听之后,顿时引起了一阵惊呼。 在这些女孩看来,纵横要做的根本是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如果纵横只是让她们向他砸瓶子、杯子,那么如果纵横的动作足够快的话,的确有可能把所有投掷物都格挡开。可纵横是让她们泼水,这怎么可能? 在场绝大多数女孩都认为纵横只是在吹牛。但其中没有一个人提出质疑。这时候,美国女孩骨子里奔放的一面展露无遗。本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精神,功夫社所有女孩跑去找杯子、找瓶子,甚至还有人从角落里抢过一只大水桶,准备用这东西向纵横泼水的。 而那些前来凑热闹的非功夫社女孩,也纷纷要求加入这场好玩的活动。 纵横对此来者不拒,反正人多人少、水多水少对他来说没太大的区别。他从兵器架上挑选了一把没有开刃的九环厚脊大刀,往活动场地中央一站。不一会儿工夫,他的周围就围上了三圈发色、瞳色各异却都拿着水具的女孩子。 只有元仪没有找东西去接水。她充当的是裁判的角色。 她问纵横:“怎么开始?” 纵横道:“待会儿我开始施展刀法。等我喊‘泼’的时候,你就可以让她们泼水了。” 元仪点点头,将规则大声告诉所有女孩子。大家纷纷表示明白。 而在包围圈的正中,纵横开始回想所有让他觉得愤怒的事情,利用怒火不断刺激自身的潜力,好让自己发挥得更加出色。 片刻之后,纵横终于开始动了起来。 他手一划,手中的九环厚脊大刀便围着他的身子画出了一片弧形的银芒。 一片银芒闪现,还不等它消失,第二道银芒便又出现。 第三道、第四道、第五道…… 纵横挥刀的动作越来越快,一开始女孩们的视线还能追得上他的动作,可几个呼吸之后,她们就再也看不清纵横的胳膊在哪里了。甚至就连纵横的身影都变得模糊起来。因为在他身体的四周,出现了一团球形的银色光芒,就好像蚕茧一样,将他裹在其中。 纵横将刀势提到最快,用中文大喝一声:“泼!” “泼”“破”同音,随着纵横这一声大喝,围着纵横的女孩们仿佛听到一声炸雷在她们眼前响起,惊得她们摇摇欲坠,好些人连水杯都没拿稳,撒出了大半杯的水,将地板甚至她们的衣裤都给弄湿了。 而随着这声大喝,纵横的气势又陡然提升了几分,刀势也越加地凶猛了几分。 元仪连忙用英文大喝道:“向他泼水!” 一声令下,女孩们纷纷将手中的水向纵横泼了过去。站在后排的女孩害怕将水泼到前排人的身上,索性将水连同水具一同往纵横那边砸了过去。 第九十章 师父 一时间,仿佛发生了一场微型海啸一般,水浪从四面八方朝着纵横席卷而来,前赴后继地撞在了刀光编织成的银色光茧之上。但在下一瞬,它们就仿佛装上了岸边的巨岩一般,“嘭”的一声碎成了无数浪花,朝着来时的方向倒卷而去。让那些站得太近的女生躲避不及,惊得发出声声尖叫。 这一幕不仅发生在纵横的正面,也发生在他的侧面和身后。但不管是哪个方向扔出的水瓶、泼出的冷水,都无一例外地被挡在了刀光组成的银墙上,就好像纵横的身上长着无数只眼睛,能够360度无死角地看清周围袭来的水和水瓶一样。 但事实上,纵横不可能看到发生在他身后的事情,他甚至连自己身前什么时候、有几个人用什么方式朝他泼水这件事都没有留意到。他的全副心思都已经沉浸到对刀势绵延不绝的追求之中了。他只管将手中的九环厚脊大刀舞得密不透风,哪里还管得了其他? 纵横在选择兵刃的时候取了个巧。他没有选择刀身窄长的苗刀,而是用了又宽又厚仿佛门板似的九环厚脊大刀,就是看中了它的宽大、沉重,舞起来虎虎生风。这“虎虎生风”并非文辞上的修饰,而是真的有着仿佛直升机旋翼般强劲的风力——这是因为纵横在挥刀的时候,刻意让刀身倾斜,从而以自身为中心制造出了一道肉眼不可见的气旋,就好像龙卷风一样。任何东西,包括水,撞在这道气旋上,都会瞬间被改变方向,并被甩出去。 几个呼吸以后,在场所有的女生都已经两手空空,但纵横依旧刀势不减,还在奋力挥舞着手中的九环厚脊大刀。 直到元仪大喊:“尼莫!停下吧!” 他才缓缓收刀,慢慢将刀势停了下来。而此时,以他所站立的地点为圆心,半径两米开外的地板上,满是水渍和破碎的水瓶、水杯。而在这半径两米的圆内,却连半点潮湿的痕迹都没有。 纵横最后将刀划出了一个长长的圆弧,最终将刀收在了脚边。他长长地呼出了一口白气,浑身的毛孔瞬间打开,巨大的热量随着汗水一同涌出了他的毛孔,瞬间化为白色的蒸汽弥散到了空气之中。 功夫社的女孩站在最里圈,她们只觉得一股热浪瞬间袭来,就好像猛地走入了芬兰浴的浴室一般。 整个室内活动场内,除了纵横大口大口的喘气声,再没有半点声音。三四十个女孩子都用看神或看怪物一样的眼神看着纵横。而纵横也没注意这一点。以他目前的身板,使出这样一招来,负担实在很大。短短片刻功夫的时间,他消耗了太多的体力,身体潜力也差不多透支到了极限。他这时候能站着喘气而没有立刻瘫倒在地上,已经算是不错了。 沉默持续了半晌,直到黛米发出“呀”的一声尖叫,乳燕投林般地扑倒纵横怀里,女生们才回过了神来。一瞬间,尖叫声、欢呼声、鼓掌声响彻云霄。 “太厉害了!”黛米一把搂住纵横,毫不在意地将他的脑袋按在自己丰满的胸口,又蹦又跳。 纵横本不想占她的便宜,可他这时候已经脱了力,要不是用大刀拄着,在黛米扑道他身上的那一刹那,就已经倒下了。 他任凭黛米搂着,靠在她身上稍事休息,过了好一会儿,才稍稍接上了一丝力气,勉力将她的身子推开。 只是刚脱离了黛米的怀抱,纵横的身子就突然一晃,往一边瘫倒下去。要不是元仪,正巧走了过来,眼疾手快地扶住了他,纵横非一头栽倒在地不可。 不过,这样的表现丝毫无损纵横在女孩们心目中树立的伟岸形象。如果刚才纵横将大刀舞得水泼不进让女孩们感到敬畏的话,那么他此时的虚弱,则让女孩们重新确认站在她们眼前的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不是什么非人的怪物或超人。这无形中消解了女孩们心中对未知事物的畏惧,只剩下对强者的尊敬或敬爱。 纵横被元仪搀扶着,来到一张椅子上坐下。他这时候浑身的衣服已经被汗水浸透了,整个人仿佛煮熟的虾子一般红润。元仪赶忙取了一瓶水给他。 在元仪的帮助下,纵横打开瓶盖,头一仰,连气都没喘一下,就把一整瓶600毫升的水灌进了肚子里。 这些水一进他的胃,立刻就被吸收进入了血液循环,紧接着纵横浑身的毛孔中就再一次冒出黄豆大的汗珠。 “再来几瓶……”纵横虚弱地说道。 元仪赶忙环顾四周,却再也找不到半瓶水。原本储藏在活动室内的瓶装水,全都在刚才的表演中被当成道具用掉了。 元仪忙吩咐黛米:“快!去买些水来!” 黛米连忙答应,拉上两个女生匆匆跑了出去。 趁着黛米等人去买水的空档,元仪又找来一块毛巾,道:“赶紧擦一擦吧!你浑身都湿透了,可别感冒了。等会儿我带你去更衣室换身衣服。我这里还有几套没穿过的功夫服,应该有合适你的尺码。” 纵横朝她微微一笑,有些虚弱地说道:“这事情不急。等我这身汗出完之后再换。否则的话,没一会儿工夫,新换上的衣服也没法穿了。” 说话的当口,纵横脑门上还在一颗接着一颗冒着汗珠。 元仪见他这个样子,知道他说的有道理。反正活动室里有暖气,倒也不怕他冻着。但纵横这幅虚弱不堪的模样却又让她着实又好气又好笑。她说道:“谁让你这么逞能来着?!你看看你现在的狼狈模样,让我说你什么好?” 纵横道:“你既不想让我把你的社员打击得太厉害,又想让她们知道我的厉害,思前想后,我也只好使出这一招了。难道你想让我和她们一个一个挨个过招不成?” 元仪一时语塞,不知道如何反驳纵横。 两人说话时用的全是中文,周围那些女孩子自然是听不懂的。她们只顾着围着纵横不停地打量,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今天发生的事情着实让她们大开眼界,想必在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内,纵横舞刀的事情又会成为一件校园传说,被人们议论不休。 很快,黛米就把水给买了回来。她和另外两个女生人手一箱,足足搬回了三箱72瓶瓶装水。 纵横再一次一口气喝下了三瓶水,又出了好几身臭汗,这才彻底平息了身体内的燥热。 而这个时候,纵横的衣裤都已经湿得仿佛刚从河里捞出来的一样,都在往下淌水了。 元仪将纵横扶起,道:“我带你去更衣室。里面有淋浴间,你想要先洗个澡再换衣服吗?” 纵横想了想,道:“好。那就麻烦你了。” 等纵横洗完澡、换好衣服,回到活动室的时候,已经是十分钟以后的事情了。他和元仪愕然地发现,就在这短短十分钟时间里,活动室的人又多出了好多。这一回,不仅有女生,还有好几个男生。 一看到纵横出现,这帮人立刻叫嚷起来,一时间,偌大的活动室内仿佛菜市场一样喧闹。 元仪听不清这帮人在嚷什么,她只好问黛米:“这是怎么回事?” 黛米激动地说道:“他们都是听说了尼莫的事情以后,赶来拜师学艺的!仪!我们功夫社这回要出名了!” “咦?!”元仪顿时呆住了。 她仔细一听,这才听出这一大帮子人都在嚷着“师父”两个字。只不过他们的发音实在是过于荒腔走板,这才使得她一开始根本没有意识到他们在喊什么。 “可尼莫并不是咱们功夫社的成员啊!”元仪道。 “所以咱们一定要抓紧机会,绝不能把这么厉害的功夫高手从手里放跑了!仪!你和尼莫是朋友,请你务必要让尼莫加入咱们功夫社!”黛米一脸兴奋地说道。 元仪顿时一阵苦恼。她从小习武,了解武林规矩,知道有些武术门派在收徒方面规矩极严,什么“传男不传女”、“传内不传外”,因此拜师学艺可不像黛米这些人想得这么简单。 可她心里未尝没有和黛米一样的心思。她本就知道纵横身手不凡,却也没有想到竟然能够不凡到这个地步。将一把刀舞得水泼不进,以往她只在小说中见过,可从来没有听说能有那个人真的做到的。如今既然看到了,别说黛米这些人惊为天人,想要拜师,就连她也动了学艺的心思。更何况功夫社一直在学校里不温不火,如果能让纵横答应在这里收徒传艺,想来一定能打响功夫社的名号,说不定能让功夫社从一个三流社团一跃而为学校的头号社团呢! 思前想后,元仪觉得不能放跑这个机会,便对纵横说道:“尼莫,黛米刚才跟我说,你功夫这么厉害,想请你当我们功夫社的教练。你觉得意下如何?” 纵横其实早就听懂了这一大帮子人在喊什么。他笑道:“难得有这么多人喜欢中国功夫。这有什么不可以的?” “真的?!”元仪顿时一愣,她可没想到纵横这么轻易就答应了下来。 纵横心说,如果我不是抱着这样的心思,刚才我这么卖力地表演岂不是白费了? 听到元仪说纵横答应了下来,黛米简直乐坏了,她冲过去一把搂住纵横,高声向所有人宣布这个好消息。 现场的气氛立刻燃到了极点,好些女孩子纷纷学着黛米的样子冲过来搂住纵横,一个劲地表示对他的亲近,让纵横吃了不少的豆腐。 第九十一章 消息 就在纵横享受着被青春活泼的女孩子围拢的快乐时,凯文·贝洛克却很悲催地躲在藏身处,正咬牙切齿地诅咒着愚蠢的詹姆·伊万斯。 那卷录音带的曝光,让他不仅成了警方和FBI要抓捕的对象,也成了以切萨雷为首的卢凯塞家族Capo们欲除之而后快的目标。谁让他暴露了想要独霸卢凯塞家族以及芝加哥毒品市场的野心呢?老大的位子永远只有一个,任谁想要坐上去,都要双手沾满竞争者的鲜血才行。而最让凯文·贝洛克后悔的,是他不该在对话中,对究竟是不是他主使了科拉诺叔侄的命案这一问题含糊其辞。正是因为他当时没有立刻否认,让切萨雷等人抓住了口实,硬生生把这么大一口黑锅扣到了他的头上。用中国人的话来说,他现在是黄泥掉进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了。 因为被怀疑为刺杀案的幕后主使,凯文·贝洛克本就不算强大的力量顿时分崩离析。除了几个心腹手下,其他人全都一哄而散,投奔切萨雷等人去了。凯文·贝洛克觉得自己就像一只老鼠,除了东躲XC便再也没有其他生路。 从天堂堕入地狱,让凯文·贝洛克恨透了詹姆·伊万斯。如果不是他那喜欢偷偷录音的怪癖,他又怎么会落到这么可悲的境地?让今日得到的一个消息,更是让凯文·贝洛克对詹姆·伊万斯欲除之而后快。 “那个混蛋,把我害得这么惨还不够,竟然还要出庭指证我?好让他自己减轻罪责?他想得美!”听到手下回报的消息,凯文·贝洛克双目赤红,就好像一只想要噬人的恶鬼一样,“我绝不会让他如愿的!我就是死了,也要拉他做个垫背!” “联系那些中国人!我需要一些武器!”凯文·贝洛克吩咐道。 …… 因为功夫社的事情,纵横这一天回家的时间比前些日子晚了许多,直到快要吃晚饭的时候,他才回到家。 元仪和黛米曾想请他在外面吃大餐,可纵横体力不济,只想着回家好好休息,便婉拒了。 只是,拒绝了一起吃晚餐的邀请,纵横便不再好意思拒绝她们送他回家的请求。毕竟他今天在功夫社损耗太甚,累得腿肚子都直转筋。让他一个人回家,天知道会不会中途脱力倒在地上。 于是,在早早就回到家中,却迟迟没能等到纵横回家,不停地在窗口张望的莉迪亚和汉娜的眼中,纵横就成了留恋于小姑娘的美色,一心享受着齐人之福而迟迟不愿回家的渣男了。 在公寓门口送别元仪和黛米,纵横拖着沉重的步子好不容易爬上了楼,打开门走进屋内,就见莉迪亚和汉娜在沙发上正襟危坐,四只眼睛齐刷刷地瞪着他。那模样就好像检察官正准备起诉十恶不赦的犯人一样。 “咦?你们这是怎么了?”纵横觉得气氛很是不妙,但他不知道这两个女人究竟为什么生气。 莉迪亚皮笑肉不笑地说道:“我们没怎么。倒是你,今天过得很愉快,对不对?” 纵横直觉莉迪亚话里有话,可他猜不透她的意思,便照实说道:“嗯!今天的确过得很愉快。只是稍微累了一些。” 只是稍微累了一些?莉迪亚和汉娜不约而同地感觉耳朵里仿佛有一道电流闪过,将她们刺激得浑身一震。联想到刚才在窗口看到的景象,这对姐妹不禁联想起了DoubleFly之类的广受人民群众欢迎的活动。 莉迪亚心里是又酸又怒,她强抑着情绪,说道:“累?这可真稀罕啊?你和我还有汉娜在一起的时候,可从来没见过你喊累啊!怎么?不过是两个小姑娘,就让你觉得吃不消了?” 纵横哪里会料到这女人竟然会想到哪方面去了?他一时没有细想,便脱口而出道:“两个?可不止!足足三四十号人呢!” “什么?!”莉迪亚和汉娜同时惊叫起来。 “咦?你们怎么了?”纵横莫名其妙地看着她们。 莉迪亚和汉娜彼此对视了一眼,都觉得自己先前肯定想错了。纵横这家伙虽然荒@淫,可和三四十个……想想就不可能嘛! 汉娜抢在莉迪亚前头问道:“我们莉迪亚刚才在窗口看见你和两个女生左拥右抱,快乐得骨头都要酥掉的样子。其中一个使我们前几天见过的元仪,对吧?” 纵横这才明白为什么刚回家的时候,家里的气氛会那么古怪。弄了半天,是这两个女人在吃醋了。 他连忙解释道:“喂!你们说得也太过分了!我不过是身体不适,被两个女孩子扶着回来罢了。哪里有你们说的左拥右抱这么夸张?!” “什么?你身体不适?”听他这么说,汉娜和莉迪亚顿时紧张起来,“哪儿不舒服?怎么不给我们打电话?” 两女从沙发上站起身来,奔到纵横身边扶着他上下打量。 纵横拉开一张餐椅,在餐桌边坐下,道:“没什么大碍,只不过是运动过度,脱了力罢了。” 接着,他就把今天在功夫社发生的事情一一说给莉迪亚和汉娜听。 这一番故事,听得莉迪亚和汉娜眼中异彩纷呈、惊叹不已。任凭她们原本就知道纵横的功夫很厉害。却也没有想到竟然厉害到这个地步。 莉迪亚沉吟片刻,问道:“你的刀法是不是练到最后,连子弹都能挡下来?” 纵横苦笑道:“这怎么可能呢!我之所以能把那么多水都挡住,靠的其实是刀刃扇动的巨大风力,而不是靠刀本身去格挡。要知道打过来的子弹,其速度和力量可要比泼过来的水强太多了。这种事情除了超人,还有谁能做的出来吗?就算像今天这样挡水,也已经让我浑身的肌肉撕裂了。你摸我的胳膊,到现在还是烫的。到明天,不,到了今天晚上,天知道还能不能举得起来!” 莉迪亚伸出手,在纵横的胳膊上摸了几下,感觉有些发烫。她知道纵横说的是真的。这是肌肉撕裂后,身体组织在进行修复时的炎症反应。这说明纵横衣袖没有脱离正常人的范畴。 这让她松了一口气。如果纵横在做出那样的惊人之举后还半点不良反应也没有的话,势必会引来更多来自高层的关注。到那时候,凭着莉迪亚的能力,要想再像如今这样护着纵横就不可能了。 而在一旁的汉娜的反应,与莉迪亚完全不一样。她不是FBI探员,也不是政府雇员,想不到这些复杂的利害关系。她只关心一件事,那就是纵横为什么愿意教功夫社的女孩们功夫。她颇为吃味地质疑道:“你的功夫连我和莉迪亚都没学到,你怎么就先答应教别人了?你敢说你对那些小丫头没有半点别样的心思?” 纵横一听这个问题,就觉得头大如斗。他知道如果不解释清楚的话,今天晚上就休想安生了。 他解释道:“我之所以答应教他们功夫,一来是因为他们对功夫一片热忱。二来,是为了扩展人脉。” “人脉?” “没错。”纵横道,“通过这次哈利的事情,我发现在芝加哥大学附属高中的学生之中,好些人的身份都不简单。为了以后打算,我有必要现在开始就和他们打好交道。教他们功夫,是一个很好的办法。你放心,如果你和莉迪亚要学,我绝对把压箱底的功夫教给你们。功夫社那边,我只会教一些一般的功夫。” “你真的不是对那些女孩子感兴趣?”汉娜咄咄逼人地追问。 “真的!你究竟要怎么才能相信我?”纵横今天体能消耗太大,肚子里本就饿得发虚,见汉娜依旧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不休,顿时有些气躁。 “好了!到此为止吧!该吃饭了。我还有别的事情要谈。”莉迪亚毕竟要比汉娜成熟得多,知道这种问题深究下去对谁都没好处,便及时打断了这个话题。 汉娜虽然有些不甘心,但现在在场三人有两个不愿意继续这个话题,她势单力薄,只好住嘴。 因为这个原因,汉娜在晚餐的时候表现得有些沉闷。受她的影响,莉迪亚和纵横也比往日里少了许多话。 好不容易等到快吃完了,纵横才开口问道:“莉迪亚,你先前说有事情要谈。是什么事?” 莉迪亚用餐巾擦了擦嘴,道:“我今天在分局听说了一个消息,莫莱蒂给凯文·贝洛克设了一个圈套,打算把他给引诱出来。” “是吗?她打算怎么做?” 莉迪亚道:“莫莱蒂让人散播传言,说詹姆·伊万斯为了换取检方轻诉,打算和检方合作,主动检举凯文·贝洛克的罪行。她想通过这种方式,引诱凯文·贝洛克袭击詹姆·伊万斯,从而将他一举成擒,抓获归案。” 纵横嗤之以鼻,道:“这么拙劣的圈套,凯文·贝洛克会上当吗?我觉得他没这么蠢吧?” 莉迪亚道:“谁知道呢?现在全洛杉矶的警察、FBI还有黑帮势力都在找他。他已经走投无路,也许他狗急跳墙也说不定。” 两人正说着,电话铃声忽然响了起来。 接电话的是汉娜,她应了几声,道:“尼莫!是找你的!” 第九十二章 惊恐 “我的电话?”纵横有些诧异。他想不出谁会在这个时候给他打电话。 “对!又是个女孩子!哼!”汉娜没好气地说道。 女孩子?纵横一边从汉娜手里接过听筒,一边琢磨着。应该不会是学校同学打来的。自进入芝加哥大学附属高中以来,纵横还没把自家的电话告诉任何同学。哪怕是和他关系不错的元仪和康纳也没获知。会是谁呢? 纵横将近筒放到耳边,道:“你好!我是尼莫。” 电话里传来一个熟悉的女声:“我是张了了。现在能出来吗?我想和你见一面。有事要和你说。” 张了了?纵横完全没有料到这竟然会是她打来的电话。自从米德伍德一别之后,两人约定到圣诞节前不再联系的,现在才十一月底,她怎么就打来电话了?难道出了什么变故?一想到这里,纵横的心就揪了起来。 稍稍做了两次深呼吸,让自己的心神镇定下来,纵横问道:“什么事?不能在电话里说吗?” “电话里不方便。我需要当面和你谈。”张了了的声音神秘兮兮的,愈发让纵横觉得事有蹊跷。 他想了想,道:“那好吧!你在哪儿?” “就在你家楼下。” “楼下?”纵横又是一惊。他可没把这处公寓的地址告诉过张了了,她是怎么知道的?! “对!就在楼下,马路对面的路灯下面。”张了了在电话里说道。 纵横拖着电话走到窗边往下张望,很快就在张了了所说的位置看到了她的身影。她扎着高耸起来的单马尾,上身穿着一件飞行夹克,下身穿着一条贴身的牛仔裤,看上去英气逼人,十分有活力。 “我知道了,马上下来。”纵横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莉迪亚坐在餐桌边看着纵横走来走去,等他挂掉电话,当即就问道:“是谁的电话?这么晚还约你出去?” 虽然刚才汉娜争风吃醋时,莉迪亚及时站出来制止,但这并不意味着她心里真的一点想法都没有。如果只是一个寻常的电话倒也罢了,可打电话来的女生竟然要约纵横晚上出门,这就让她不得不问一问了。 纵横将电话放回原处,道:“是张了了。她有事找我,叫我出去一趟。” 说着,他就抓起放在沙发上的外套,准备往身上穿。 “张了了……”莉迪亚当然知道张了了是谁。同纵横一样,好一段时间没有她的消息,让莉迪亚几乎忘了这个人的存在。今天她突然打来电话,让莉迪亚同样紧张起来,觉得会不会是纵横和汉娜在米德伍德犯下的案子事发了。 直到纵横即将出门的时候,莉迪亚才回过神来。她连忙喊住纵横,道:“你就穿着身衣服出去吗?” 纵横顺着莉迪亚的目光往下看,这才想到在他的外套下面,依旧穿着从功夫社借来的功夫服。 因为原本身上穿着的衣服都被汗水浸透了,纵横换上了元仪给他的功夫服。从功夫社回到家的路上,纵横也不过是在功夫服外面加了一件原本穿着的厚外套。这样的装束,用来应急倒也罢了。可这会儿要出门会客,再穿成这个样子,未免就有些古怪了。 因为担心案发,莉迪亚不想让纵横过于引人注目,所以才会提醒他要换一下衣服。 而纵横也觉得这样的穿着太古怪难看,便回房间换了身衣服,这才出了门。 临出门前,莉迪亚道:“需要我跟在你后面盯着吗?” 纵横摇头,道:“不用。我相信张了了没有害我的必要。” 莉迪亚想了想,虽然觉得纵横说得有些道理,但还是有些不放心。她问汉娜要来手机,塞给纵横,道:“有什么情况立刻给我打电话。” 纵横点头,出了门。 经过这一耽搁,纵横和张了了碰面的时间比预计足足晚了三分钟。等他除了公寓一楼大门、来到大街上的时候,纵横发现张了了身边多了一个人。 这是一个黑人青年,戴着眼镜,一头短发理得很干净,穿着西装式的外套,看上去像是受过良好教育、挺有教养的样子。 纵横一开始还以为这时张了了的朋友,可他很快就从张了了不耐烦的神色意识到自己的猜测错了。 他走过马路,向张了了打了声招呼:“晚上好!” “晚上好!”回应纵横的不是张了了,而是黑人青年。他显然以为纵横是和他在打招呼。 出人意料的是,黑人青年回应纵横所用的语言竟然是中文,而且是字正腔圆的普通话。纵横甚至觉得这名黑人的普通话比莉迪亚姐妹的发言还要准。 按捺下心中的惊奇,纵横走到张了了身边,一把搂住张了了的腰肢,道:“嗨!这是你的朋友吗?” 这句话,纵横是面对张了了问的,因此也不怕再想刚才那样被误会。 张了了没有任何躲闪,反而顺势将身子往纵横身上靠了靠,道:“不!我不认识他。” 黑人青年见两人亲密的样子,一时有些吃惊。听到张了了的话,他更是十分尴尬。他连忙道:“你好,我是麦克斯·乐维基,芝加哥大学的助教。我刚才看到这位小姐一个人站在这里,觉得不放心,所以就过来问问情况。你……是这位小姐的弟弟吗?” 纵横摇头,道:“不,我是她的朋友。她在这里是为了等我。” 顿了一顿,纵横又问:“请问你还有什么事吗?” 麦克斯·乐维基连忙说道:“哦……不!既然是这样,我没什么事!祝你们过得愉快!再见!” 说完,他就落荒而逃似的离开了。 乐维基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夜色之中,但纵横搂在张了了细腰上的手却没有放下来。过了半晌,张了了有些气恼的说道:“我说,那个黑鬼已经离开了。你的手也该放下来了吧!” “啊!真是对不起。一时忘了。”纵横连忙开了张了了的腰。 只是松开的那一刹那,纵横隐隐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和成熟的汉娜以及莉迪亚相比,少女的腰肢更纤细也更富有弹性。虽然隔着一层皮夹克,却依旧让人心神荡漾、回味不已。 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纵横说道:“称呼别人为黑鬼不太好吧!就可有种族歧视之嫌。” 张了了说道:“我们说的是中文。这条街上又有几个人能听懂呢!” 纵横道:“刚才那个叫乐维基的,不就又能听又会说吗?真是想不到,一个美国的黑人竟然能将普通话说的那么好!” 张了了“哧”了一声,语带讥讽地说道:“中文说得好又怎么样?还不是一个黑鬼?竟然还想跟我搭讪?!他以为我是大陆那些没见过世面的小姑娘吗!” 纵横知道张了了所说的大陆是指除港澳台之外的中国大陆,而她所说的话让纵横觉得很是奇怪。他问道:“为什么这么说?难道大陆会有姑娘看得上黑鬼吗?” 在纵横的记忆中,黑人在唐朝被称为昆仑奴。以大唐兼容并包的开放程度,这些黑人也只能是作为奴隶存在,根本不可能有姑娘会看得上这种黑不溜秋鬼一般的人。难道一千年的时间,对人的观念竟然产生这么大的改变吗?以至于原本只能作为奴隶存在的人,竟然也能在大唐的故土上找到媳妇了? 张了了只是一笑,并没有回答纵横的这个问题。她说道:“等你以后回到国内呆上一段时间,就会知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了。走吧!天气有点冷,我们找个温暖的地方坐一会儿,我有些事情要告诉你。” 两个人都未成年,自然不可能去酒吧之类的消费场所。纵横带张了了在附近找了个快餐店坐了下来,并为两人各点了一杯可乐和一份薯条。 纵横喝了一口可乐,问道:“究竟是什么事,在电话里不能说?难道是米德伍德的事情暴露了?” 话虽这么问,但纵横一点都没有慌乱,为因为他从张了了的脸上看不到半点惊惶失措的痕迹。 果然,张了了否认了纵横的问题。她说道:“我们做事,你放心。警方到现在也没有找到半点蛛丝马迹,那起案子他们只能当成悬案来处理。除非我们当中有人出面自首,否则的话,警察这辈子都别想侦破。” “那你今天来是为了什么?” 张了了呷了一口可乐,捏起一根薯条,蘸了蘸番茄酱,却没有放进嘴里。她看了看四周,确定没有人注意到他们的谈话,便轻声说道:“凯文·贝洛克正从我们这里大肆采购武器弹药。他好像想要干一票大的。” 纵横完全没想到,张了了竟然会跟他说起这个话题。他吃惊道:“你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个?” 张了了嘿嘿一笑,道:“我知道是你们干掉了科拉诺叔侄,还潜入詹姆·伊万斯的庄园盗出了录音带。我以为你们会对这个消息感兴趣呢!” 纵横惊得寒毛都竖了起来。张了了的话无疑是在告诉他,他和莉迪亚、汉娜的一举一动都被他们看在眼里,可这么多天来,纵横丝毫没有一点被人监视的感觉。 这太让人感到惊恐了! 第九十三章 监听 纵横原以为张了了这一伙人只不过是在米德伍德有些势力罢了,未成想,他已经搬到了芝加哥,却依旧没有逃脱他们的监视。这让他仿佛吃饭吃到了虫子一般,心里多少有些不舒服。 他没好气地质问道:“我都已经搬来芝加哥了,你们还这么关注我?真是费心了!” 和上一回在米德伍德谈起这个话题时一样,纵横特意将“关注”一词说得特别重。 但张了了好似完全没听出纵横的不快似的。她依旧悠悠然地吃着薯条,玩笑似的说道:“你可是我叔叔亲自指定的头号保护对象,我们当然要‘时时刻刻’关注你的一举一动啊!” 说着,她忽然向纵横翻了一个白眼,道:“我从一开始就知道不能把你当成一般十二三岁的孩子看待。只不过,我从来没想到你竟然那么特别。智商高、学习好也就罢了,没想到你在男女之事上竟然也那么早熟。” 纵横一听,哪里还能不明白她是在说他和莉迪亚姐妹的事情?任凭他心理年龄足够大,脸皮也足够厚,也依旧闹了个大红脸。 纵横羞恼地说道:“那又怎么样?!你们不会在我房间里装窃听器了吧?!” 他打定主意,如果张了了回答“是”,哪怕拼着撕破脸,他也绝对要当场掀桌子发飙。 张了了嘻嘻一笑,摆手道:“那怎么可能?!我们要真的这么做了,被你发现后还不生吞了我们?” 纵横瞪着眼睛看着张了了,见她神色坦然,提着的心才稍稍放松了一些。 他问道:“可以告诉我,你们究竟是怎么关注我的吗?” “其实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张了了说道,“我们有六个人,分成三组,每天轮流用望远镜盯着你而已。” “你也在其中?” “当然。” “既然你们没在我房间里安装任何监控设备,那你们是怎么知道……”纵横没有说下去,但他确信张了了能明白他的意思。 张了了脸一红,轻轻啐了一口,道:“谁让你做那种事也不知道把窗帘拉严实的?开着一条缝,故意给人看吗?” 纵横老脸一红,不再作声。 张了了喝了一口可乐,借着可乐的凉气压下翻涌的羞意,道:“你虽然武功高强,但有时候做事实在是太不小心。就好比阿比盖尔那件事,你以为把他们藏在集装箱里就万无一失了吗?千万别把警方和联邦调查局的探员当成是白痴。要不是我们在后面帮着你处理,你这时候哪里还有机会这么安定地坐在这里和我聊天?” “是吗?我说莫莱蒂怎么会查了这么久也没查出又用的线索呢!原来是你们在帮我。那么,我们后来所做的事情,你们也都看在眼里了?” “那是当然。每次你一闯祸,就要让我们忙活半天。特别是科拉诺叔侄那一次,为了抹掉你们三个人的行动痕迹,你知道我们动用了多少资源?多少力量吗?那一次忙得我两个晚上没睡觉,眼睛都肿得更桃子似的。”张了了抱怨道。 “呃……对不起……给你们添麻烦了……”纵横知道自己前前后后欠下的人情太大了,但他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只好说些道歉的话。 张了了倒是没有在意这些,她转而问道:“对了!你知道我为什么非要当面和你说这些事情,而不在电话里说。而且刚才为什么要说联邦调查局,而不用它的简称吗?” 纵横一怔,思索过后,方才迟疑地问道:“难道你是怕有人听到?” 张了了点头道:“你知道上个月小布什总统颁布的爱国者法案吗?” “在新闻里听说过,但没怎么了解。怎么了?” 张了了叹了口气,道:“如果不是我们一天到晚跟在你屁股后面善后,以你的警觉性,恐怕早就被警察盯上了。你听好了!《美国爱国者法案》正式的名称为‘UnitingandStrengtheningAmericabyProvidingAppropriateToolsRequiredtoInterceptandObstructTerrorismActof2001’,中文意义为‘使用适当之手段来阻止或避免恐怖主义以团结并强化美国的法律’,取英文原名的首字缩写成为‘USAPATRIOTAct’,而‘patriot’也是英语中‘爱国者’之意。这个法案以防止恐怖主义的目的扩张了美国警察机关的权限。根据法案的内容,警察机关有权搜索电话、电子邮件通讯、医疗、财务和其他种类的记录;减少对于美国本土外国情报单位的限制;扩张美国财政部长的权限以控制、管理金融方面的流通活动,特别是针对与外国人士或政治体有关的金融活动;并加强警察和移民管理单位对于居留、驱逐被怀疑与恐怖主义有关的外籍人士的权力。这个法案也延伸了恐怖主义的定义,包括国内恐怖主义,扩大了警察机关可管理的活动范围。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纵横道:“意味着我们的电话随时有可能被监听?” “不是有可能被监听,而是当你在电话里不小心说出某些关键词的时候,你的电话就一定会被监听。” “这怎么可能?”纵横感到不可思议,“美国政府再怎么强大,也没法动员这么多人力来监听每一通电话吧?” 张了了冷笑道:“你是生活在原始社会的老古董吗?你难道不知道这世界上有一种东西叫做超级计算机吗?” 超级计算机纵横当然知道,但他一直觉得这种高科技的设备离他的生活很遥远,从没想过自己有朝一日竟然会和这东西扯上关系。 看他一脸懵懂的样子,张了了叹了口气,说道:“据我所知,位于马里兰州米德堡的美国国家安全局所拥有的超级计算机能够监听美国境内所有的电话与网络通信内容。国家安全局设置了很多个关键词,只要涉及这些关键词,系统就会自动将这段通信内容提取出来,交给相应的特工甄别。现在,你知道我为什么非要和你面谈了吧?为了安全起见,我们最好在对话时也不要提到联邦调查局、国家安全局这些部门的缩写或简称,以免引起别人的注意。” 纵横连忙点头。与此同时,他心里生出了一种名为后怕的情绪。 张了了有一件事说对了,他真的是一个老古董。虽然这些日子恶补了不少现代社会常识,但关于现代科技——尤其是现代科技的监控手段——他了解的实在是太少。 认识到这一点,纵横对张了了这伙人监视他的恶感顿时消弥于无形。因为他明白,就凭他会的那两下子,如果没有张了了他们帮他收拾手尾,早就被警察逮住了。 但有一件事,纵横始终搞不明白。他问道:“你们话这么大的代价帮我,究竟图我什么?我思前想后,除了杀人放火,我对你们似乎并没有其他的价值。为了一个杀人犯,你们持续付出这么大的代价,值吗?” 张了了嘻嘻笑道:“是否值得,我说了不算,我叔叔说了算。只要他觉得你能值得我们如此付出,那就一定值得。具体是怎么回事,你别问我,我也不太清楚。等你见了我叔叔,他会告诉你的。” 见从张了了这里问不出什么来,纵横只好换了一个问题。他问道:“你先前说凯文·贝洛克向你们采购了武器。可如果想要武器,他身为一名黑帮分子,应该有很多渠道吧?” 张了了笑道:“虽然美国不禁枪,但也只是允许民间持有半自动武器罢了。像能够连发的冲锋枪和突击步枪,就不允许一般人持有。即使像凯文·贝洛克这样的黑帮分子,轻易也拿不到这种枪。” 纵横顿时失色道:“你是说,凯文·贝洛克向你们采购的都是重火力的冲锋枪?” “他从我们这里买了五支突击步枪,一千发子弹,还有十枚手雷。另外还有三枚反步兵地雷,以及一枚RPG。” “你们怎么会有这些东西?!”纵横知道自己的脸色一定很难看。这些武器足够武装一支小型的游击队了。既然张了了他们能轻易卖给凯文·贝洛克这么多武器,那就说明在他们手里,还有很多类似的存货。这太可怕了。 张了了道:“这个世界上有两样东西非常赚钱,一个是毒@品,而是军火。我们不沾毒@品,就只好从军火上动脑筋了。” “你们觉得,凯文·贝洛克买这么多重火力武器,究竟是想干什么?”纵横是故意这么问的。尽管张了了前面已经说过,他们并未在纵横家里安装任何窃听设备,可纵横依旧不是十分放心。他试图通过这个问题,来试探张了了。如果安装了的话,他们就一定会知道先前纵横和莉迪亚在餐桌边谈话的内容。 张了了道:“身为武器商人,我们并不关心买主购买武器的目的。但因为凯文·贝洛克和你有瓜葛,所以我特意安排人注意他的动向。经过我们的调查,他的目标很可能是詹姆·伊万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