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江南春色 汀洲采白苹,日落江南春。洞庭有归客,潇湘逢故人。 又是一年春时节,眉山下着微微细雨,空气还微凉,可是山上却已郁郁又葱葱了。 我在小凉亭的摇椅上翘着腿,吃着桑枣,感叹春光好,等着颜惜和宁远从集市上回来。 我和师父及宁远、颜惜自小长在山上,也没见过什么外人,每次去集市用首饰换粮食细软,师父也总数用粗布蒙住我们的脸。 在我成长的这些年中,我们也尝试过种植一些可吃的小植物,但是这些植物的长势着实太惨淡,移植果树,被虫子蛀了;种植庄稼,被蝗虫吃了;种点白菜土豆,连苗儿都没出来…无奈眉山上长什么我们吃什么,夏季野菜生长,直把我们仨吃得小脸儿黄绿,师父不忍心,苦着脸变卖她的首饰嫁妆。至此便一发不可收拾,我们便过上了好吃懒做的生活,至今只剩下一只金钗和一对玉镯。 今日师父颤颤巍巍的从层层叠叠的小包袱里拿出她的那只金钗,让我们仨换置成金银给我三个置办新衣,感叹我们已过二八芳龄,不能砸在她手里,也应该在隔壁村寻一户踏实人家嫁了,这就是她认为最幸福的人生了,我不以为意且嗤之以鼻。 她倒是不担心颜惜和宁远,因为颜惜形容甚美,据师父说那就是放在豪门望族的内廷里也是倾城绝色,而且颜惜擅舞,一曲《把酒迎风》跳的如落英缤纷,惹人怜爱。宁远从小踏实肯干,一套归岸三十六式打的行云流水,嫁出去就算受了委屈,也能把夫家打服了。可据师父说,要给又懒又馋的我找户婆家,却是个棘手的问题…于此甚为忧愁…偏心显而易见。 其实我也没那么差,我喜研医药,喜好读书,这点师父很够意思,本着再穷不能穷教育的原则,会把省下银钱给我们购置书籍,供我们识读,每次读到才子佳人,风月流年之类的情话,师父都默默的叹口气,说一句,想当年….然后戛然而止,以至于我们听了这么多年想当年,把它当成了师父的口头禅。 关于师父的身世,我们仨也曾经讨论过,师父闺名曰悦慈,有着一身好功夫,轻功擎波御风一施展,能撵上兔子,擅医擅舞,眉目清丽,秀美可人,曾被隔壁村的老王惦记上了,抹黑溜入小草庐,被师父三拳两脚打得至今嘴都是歪的,所以说师父是很棒的。可是,师父也是五谷不分,四体不勤的,每次吃她做的饭都像吃土一样的感觉,这种情况师父自己也是知道的,也曾经努力想改善过,可是我们还是吃了十五年的土,直到有一天我们吃到宁远做的吃的,这才开启了新世界的大门,深深感叹自己的喉舌被鞭笞了十几年,师父的厨子角色就被解雇了。同年,颜惜给我们一人缝制了一套衣服,我们又感叹,心觉以前天天都是蒙着被单,于是师父的裁缝角色也同时被嫌弃了。所以,我们一致认为,师父是某个武馆携钱财潜逃的丫鬟,还有可能是因为手脚太笨被赶出来的。 于是我和师父便是山上的两大闲人,心情好的时候勾肩搭背,犯错的时候揍得我心碎,而我觉得我的性格大部分都是承袭她的,师父没事会感叹时光荏苒,她的青春不知不觉就被年岁这只狗吃了,我便笑称她心里有个小老太太。我们在草庐里无用归无用,但是我们俩酿的酒却是一绝,用大米和香草按照酒经秘制的纯酿,飘香甚远,起名十里由风,也倒能换些吃食,不至于沦为吃白饭的。 师父是一个哭笑由心的人,我们没事的时候便在草庐之上临风对饮,这些时日虽年纪不大,且以诗歌对酒的光景也生出些许放达和淡然,蜿蜒我们的一生。师父也常常背着我们对月落泪,喝的酩酊大醉,嘴里反复着什么。少年不知愁滋味,可虽是不知,可还是能微微体味这滋味苦涩而绵长,多年后,我们都懂了,这个滋味叫做情殇,至生至死,欲罢不能。 至于我们仨,师父说就是走走路捡回来的,也不知谁大谁小,年芳几何,起名的时候还是比较讲究的,顾颜惜是源自一首诗词“顾首可叹昔颜好”,宁远的名字来自“宁静致远”的字帖,而我的初歆则是源于“此情不渝,初心不改”的戏文。 据师父说初初到达草庐的那天,天也是这样蒙蒙微雨,晕染了江南的春色,让模糊了的青瓦白墙都仿佛是隔世记忆。 第二章 风云突变 正当我沉浸在春风微雨里,不能自拔时,却被一脚踹到地上,哼哼唧唧的爬起来却看见师父她正躺在还存留着我体温的摇椅上,斜眯着眼看向我:“让你们仨去市集换银钱,置办新衣水粉,就你知道躲懒是吧?这可是真的不想嫁出去了?” 我撒娇的躺到她身侧,厚着脸皮哼哼唧唧地朝着她:“他们俩去了就行了呗,我穿上龙袍也拌不成太子,这不是你说的么?我多听话啊,也就破罐破摔了哈,更何况她俩又哪里省心了,我们都是看着这诗经戏文长大了的,心里都揣着一生一世一双人呢,谁愿意被抬上了花轿就这样一辈子了,嘿嘿,兴许宁木头能听你的话。”我看她没什么异动,更肆无忌惮的说:“我看你赶快把和村保约定相亲的日子取消了吧,让你没情没意的嫁给村保那老头儿,你乐意啊?” 没等说完,被师父的用手指狠磕了一下脑袋。 我吃痛捂头大叫:“小老太太,你下手够狠的哈!” 师父抬手又要一下,我忙侧身一躲,轱辘到了地上,她的声音由头上传来:“你懂个甚啊!哪有那么多你们想的才子佳人一生一世,戏文都是骗人的,但是你现在面临的是能不能嫁出去的问题,而不是嫁给谁的问题…”说完还对我撇嘴一笑。 我气堵,刚要回嘴,却见宁远慌慌忙忙跑了进来,我逗她,是不是又把颜惜给带丢了。她却扑通一下跪在师父身畔,急道:“师父,我们遇到肩甲上绣”明”字的人了!” 我和师父一听也慌了,侧身下榻,忙问宁远:“颜惜呢?可曾和你一道回来?”师父曾交代过我们,遇到肩甲有明字的人,一定要避开,为此我们三人都习得擎波临风的轻功,我还因为轻功差,被师父用柳条抽过。 宁远忙道:“我们本想绕开他们,没想到他们询问了店家是否是我们两月前当的玉牌,店家称是,这几个人便过来拿我们,我用功夫隔开他们,和颜惜展开擎波临风的功夫要跑,却四面八方来了更过一样服饰的人,将我们团团围住,我护住颜惜奔逃,却和颜惜跑散了,所以我立刻从后山秘路急忙赶回来,也不知道甩掉他们没有,师父,怎么办?” 等到宁远涨红着脸说完,师父脸色已煞白,嘴里喃喃的说:“十多年了,竟然还没放弃,竟然还不放过…”说完便快步奔进卧房内,口中不停召唤我们:“跟我来!”我和宁远也没见过如此阵势,匆匆跟上。 待入房内,却看师父用手破开枕头,拿出一支金钗,嘿,竟然还存私房钱… 师父用金钗插入床头的一个紫苏花图案,床板立即掀开,里面有个石头匣子,师父急忙打开,里面是两对形状一样的香囊,师父把其中一对塞给我和宁远,并反复嘱咐,一定要留存好,不可转给任何人,说是师公的遗物。随即又把另一对香囊放入怀中。我低头一看,这是一只浅红色的香囊,秀工精美,绣的是一簇小火苗,甚是好看,宁远的是金丝的香囊,更是绣的十分精致,不禁默想,师公必是个好细致的男人。未等我看仔细,便被师父强行塞入怀中。 师父随即拉过我和宁远,又压低声音叮嘱道:“今日我把你二人留在这,我去找颜惜,若我一日内不回来,你们便去东阳温家堡找温堡主,切记,拿好香囊,香囊便是师父的性命,知道么?宁远,你为人诚挚,要防别人欺诈;初歆,你…要不把香囊都给宁远吧…”我甚无语。 话未说完,院子里传来一位老者洪亮的声音:“夫人安好,吴统给夫人请安了。”自谈话到现在,我们并未听闻有人进入到院中来,这是何时走进了的? 师父低声让我们不要出去,又深深的看了我们一眼,默默的理了理衣服,把我们留在原地,沉稳地走了出去。 我和宁远悄悄爬到窗前,搁着窗棱探头望去,一看吓了一跳,院子里黑压压的一群人,整整齐齐,单膝而跪,没有声响,都是恭顺的模样。 第三章 师父是谁 颜惜被押着跪在最后面,深色淡然,为首的是个老者,穿着绛紫色长袍,留着山羊胡子,看起来甚是谦和。 师父却淡淡一笑:“吴大总管,既然能劳烦你亲自前来,看来沈明昭对于锁钥还真是上心啊。” 老者却更加谦和道:“主上对夫人的挂念甚于锁钥,因庚午一役之伤,主上近年来的体况愈下,对夫人的思念更甚,还请夫人早日归山。” 这一看,还是自己人呐!这师父也太任性了,离家出走十多年了嘿。 师父却冷哼一声,道:“明山一役之后,只有一位家破人亡的明家小姐,哪里来的夫人?锁钥在庚午叛乱中早就遗失了,哪还在我这里!吴总管还是请回吧。”我从未见过师父这样的语气说话,她总是一副淡淡然中还有点傻乐呵的模样,既是悲伤的时候也美丽的,如今的她那双柔和的眼睛中除了厌恶还有恨。 吴统头低的更低了,仍然是刚刚谦卑的语气:“离家这么久,难道您也不挂念大少爷么?您就不想回去看看他么?他已长大成人了,时常挂念着您呐。” 师父听到他口中的少爷,不禁泪流满面,闭口不语。 吴统又说:“明山本为一家,明山的东西也早该归于主上,锁钥您不记得在何处,相必几位小姐是知道的。明山的手段您最清楚,倘若伤了几位小姐,怕也是小人的罪过。”说罢眼风不经意的扫过了我们这边的窗口。 这是威胁师父啊,我侧头向宁远道:“你能打过几个?”随即站起来就想出去。 宁远看了看我,认真的说:“…一个都打不过。” 我又默默地蹲了回来。 过了片刻师父才缓缓对吴统说:“你今天带来了九山堂的高手来,我是如何也脱身不了了,若土锁钥和燃虚锁钥都在我身上,放了这三个孩子,我跟你回去。” 吴统听闻,喜出望外,却也露出尴尬颜色:“夫人您归山自然是天大的喜事,只是几位小姐也是要一并归山的,毕竟我未曾见过锁钥的模样,若是失了任务,主上怪罪下来,小人可担待不起。”说完又使了个眼神,几名大汉便守在草庐各个门口。 看来不仅我们,小草庐是也要翻查的。 师父把这么慎重得把两个香囊交给我们,应该就是这两把锁钥吧。总不会师公真把花瓣装在里面,多年后他的后人开启一看,啊!牡丹! 我心下笃定,便不能如此坐以待毙,略一思索后笑嘻嘻的站了起来,拨开门前大汉走了出来,向吴统恭敬地合拳而拜:“不知明山故人今日来访,不曾远迎,失敬了。” 吴统也客气一让。 我笑着继续道:“故人相见,心下动容,又知总管大人是前来接我师徒四人回山的,更是感激,可是,若我们就这么离去了,您可拿不到锁钥了。” 吴统微微笑着望向我,问道:“哦?小姐何出此言?” 我踱了几步说:“我师徒四人情同母女,我也曾见过那一对钥匙,可是一金一赤?”我余光瞥见师父处,已紧张的要翻白眼儿了。 吴统笑意更盛:“不在此间?小姐可知在何处?” 我哈哈一笑,问道:“哪里有人会把万分紧要的物件带在身边的,莫不是痴傻了。”回头对师父眨眨眼,师父则是恨不能以头抢地尔。 吴统走近我,语速缓缓的笑看我:“如此,小姐可愿告知?” 这老儿的语气让我有点心虚,向前几步说:“自然是可以,但是我有要求!” 吴统笑道:“自然是有求必应的。” 我回身向他,绽开一个笑容:“一是我们回去的路上必乘马车,且我们四人一车,不得捆绑;二是我师徒四人虽习得武功,但是毕竟腿脚娇气,若路遇崎岖之处,烦请总管安排人背负。也就这两点,大总管可答应?” 吴统微微一笑,不置可否,反问我:“这两样要求甚是简单,可小人不知,小姐为何愿意指引在下去寻那锁钥?可问得尊师意愿?” 我大大咧咧的一乐,回答道:“总管可知我们今日是置购嫁妆的,若您今日不来,我三人自是嫁与山野匹夫草草一生,但是听您二人谈话方知,师父乃是明山的夫人,九曲明山屹立武林谁人不知,若是能得明山内廷调教,那自然可得佳婿,我献于锁钥,总管自然会为我安排,师父当然也希望我们有个好归宿的。”说完我还特意猥琐一笑。 吴统似是对于我的猥琐很是受用,向我投以鼓励的目光,随即阴测测地说道:“那就烦请小姐引路啦,只是此时事关重大,按照明山山律,欺诈同门中人,可是要受‘去衣、盘丝、挽月、寸心’四刑的,到时候夫人也帮不了小姐的。” 我心道,看来这位大爷不知道一个定律,虎落平阳还得被犬欺呢,呃…这个比喻好像不太恰当。 随即一笑:“总管后山请。” 吴统越过我向手下安排出行。 第四章 眉山之后 我们四个人被关在一辆还算宽敞的马车里,我旁边的垫子上还能看出来微微血迹,不知吴统是刚劫了谁。 我倚靠在宁远身上,颜惜静静的坐在我的对面,而她旁边的师父脸色铁青。 师父压低声音训斥我:“你简直胡闹!你可知他是谁,江湖人称铁扒皮的吴统你都敢耍心眼,不要命啦!” 我冲师父傻乐:“那我们也不能坐以待毙不是,他说的那四大刑罚文绉绉的,也不像什么可怕的,至于那么紧张么?” 师父脸色更差,压低声音道:“那四大刑罚用俗语说就是扒皮,抽筋,取肉,敲骨,是我幼时听起来太血腥,起的这几个名字,明山刑罚十分严苛,你哪里来的胆子和他们耍心计?一会我用功夫尽量隔开他们,你们三个能跑了一个是一个。” 师父说完,我弱弱一笑,也不吭声了。 颜惜伸手过来握了握我的手,却也是手心冰凉,而宁远的脸已经呈猪肝色。 宁远恨恨得说:“师父,不成的话我们和他们拼了,凭你我二人之力,或许可让颜惜和初歆有一线生机。” 我赶紧扒拉开她:“凡事用用脑子,拼什么拼,不如多睡一会,一会跑起来你也好拉着我。” 颜惜轻轻问我:“你可是想把他们引导后山?” 我笑了一笑:“你懂我。” 却听窗外扣了一扣,吴统的声音传来:“请问小姐,我们此行路程可对?下一步怎么走?” 我轻笑道:“此山叫显祖山,山上有个显祖坑,许多显贵都把重要物品埋于此,因此坑甚大,所以没有自己标记的还真找不到,坑里有毒虫毒蛇无数,所以必由我们引路,方能寻到,您就按着我给您的寻路图走,记得啊,前面有棵歪脖松左拐,千万别走过了。” 颜惜听罢默默一笑。吴统在车外说一句甚好,便打马走开。 师父和宁远还在商议着如何突围,我无语,便闭幕眼神,约么半个多时辰,四名大汉扣车门,背负我们四人走起了山路。 我在大汉后背颐指气使,指哪儿走哪儿,甚是狐假虎威。 约走了一炷香的时间,这一队人马走到了一处斜坡处,此处泥沙甚软,背负我的大汉也是深一脚浅一脚,膝盖已没入沙坡之中。 我眼风看到队伍最后的人也走了进来,对着我身前大汉的眼睛狠狠一戳,抬脚踩着大汉肩膀便跳到旁边的实地上,坑中泥沙和周边实地颜色一样,若不是我陷进去过还真是分辨不出,我随即大喊师父、颜惜和宁远一起跳到我身边来,师父一个蜻蜓点水,踩着大汉的脑袋,腋下一左一右夹住颜惜宁远跳出了沙坑。 我微微一笑,对着吴统说:“吴总管,这个陷猪坑您还满意么?总管大人您可千万别动,这坑中流沙下沉速度随潮汐之势变换,您越动下沉越快,您不动过了午后也就得救了,可是午后沙山的温度很高,您在这里可好好享受吧。”说罢,拉着她仨转身就走。 眉山入春之后,山上雾气缭绕,师父不允许我们入山,可是我贪吃紫苏果,有一次便偷偷和颜惜爬山,结果陷入此坑,险些丧命,是颜惜拼命拽我,舍了裤子才逃出来的,因此颜惜取名此坑为险猪坑来挖苦我,我怕丢脸不让她和师父说,师父至今不解为什么我一个大活人青天白日的能丢了里裤。 而夏日里再到山上去,这个沙坑反而不见踪影了。 没成想,今日反成了救命坑,深觉应该为其换个名字,正在我冥思苦想的时候,忽听身后哼唧一声,回头一看吴统用掌拍死他一名下属借力跳出坑来,我心道不好,撒腿要跑,却看他下落之处,也是沙坑,还因力气甚大,陷得比刚刚还深。 我不禁失笑,没成想吴统却也微微一笑,目光定定地看向我,阴测测地道:“丫头,你跑不远的,我们很快会再见面的。” 我心里不禁一阵厌烦,这老贼还是真讨厌。师父说的真小人应该就是这幅嘴脸了吧。 师父脚下却没有耽搁,拉住我们仨疾奔。 可是山上雾气太大,我们跑到中午太阳出来了才略略识得路,却发现师父这么久领我们兜兜转转了不远,还是往山中断崖方向去的。 我们仨甚是愁苦。 正在商议换一个人带路时,身后却冷不丁的一句:“夫人,小姐,这是去哪里啊?” 第五章 翩翩君子 我一听这老儿的声音,头皮都麻了,师父却反映奇快,立刻冲上前去和吴统动起手来,归岸三十六式打的风生水起,宁远也立刻在旁相助,其实他们三人的功夫一脉相承,都是三十六式的招数,只是吴统老儿明显招式更快,下手更狠辣。 江湖传闻,归岸三十六式是明山师祖所创,分劲、竞、进、立、悔、归六重,每重六式,配合六合心诀可推演为百余种变化,得至上武功。但是六合心诀只有明山掌门所有,所以被六合心诀揍过得应该有很多人,但会用的人一代只一个。 眼看师父和宁远要落败,我正心焦,却看吴统向我的方向一挥手,师父慌忙两步并做一步挡在我身前,手指一动,双指之间夹住一根盈盈绿的细针,又赶紧甩到地上,愤怒地向吴统吼道:“吴统!她只是个孩子,用得着你用牛毛青针取她性命么!” 我低头一看,师父两个手指已肿的粗壮,并且泛着黑色,显然一接一甩已然中毒。 好恶毒的老儿。 我伸手往师父胸前一探,把两个假香囊拿在手中,冲着吴统一挥,大喊:“锁钥就在我手里,老儿想要,留命来取!”说着便往断崖处跑去。 师父和宁远继续和吴老头缠斗,但是师父受伤,被吴统两下隔开,磕倒在地。 我回头看到这一幕,我脚下生风,擎波御风施展的更快,但是吴老儿不一会就追了上来。好在前边就是断崖。 我冲到崖边一个急停,回头看见老儿停在离我几丈远的地方,正笑眯眯的看着我,他并不知道,这崖也叫狼鼻崖,因形式狼鼻而得名,我所站之处正是狼鼻尖,虽然崖下云雾缭绕深不见底,但是狼口处却长有多条蔓藤,掉下去抓住了就宛如身陷云雾,落入悬崖一样。幼时玩闹时趴在崖边便发现这个玄机,曾用这来吓过宁远,结果宁远被我吓的昏厥,我也因此被师父揍得昏天暗地,下令不得接近崖边。宁远不过意,陪我一起跪师公牌位,因此在我心里宁远虽然是块木头,但还是够义气的。 我心中有把握,便笑呵呵的看着吴统老儿,扬了扬手里的香囊。 老儿笑的更开心了:“小丫头要是把香囊交给我,我自然是少让你受些罪的,否则的话…” 没等他说完,我便做出大义凌然的模样:“哼,今日至此,我自是不能屈服,如若再苦苦相逼,我便和这锁钥跳下这悬崖,一起消失于这世上。”眼见宁远向这边赶来,我连忙冲她意味深长的灿然一笑,身体向后仰去。 却见宁远的脸色都绿了,吼声远远传来:“别——跳——藤蔓被师父砍了做秋千啦——!!!” 在我倒下的那一瞬间,心中悲喜突变,我甚至想伸手抓住吴统的衣袖,却也是来不及了。 这一瞬间仿佛被拉长了一样,我眼前是吴统目瞪口呆的脸,心中有无数想骂出口的脏话。也不知道以后她们荡秋千时会不会想起我。 就在我眼前的地平线消失的那一瞬间,一个白色的影子突然出现在我眼前,稳稳地拽住我的胳膊。 我由这只白袖子轻松地拽起,待我的头完全露出狼鼻崖,我才看清白袖子的长相,那一刻,我明白了什么是祸之福之所伏。 白袖子不仅仅袖子是白色的,身上也穿了一件白色长衣,长衣外是一套白色纱衣,用玉冠锦带将头发束起,面色如玉,剑眉星目,英姿勃勃的笑看我,把我拽上崖边。 我一脸痴笑,哆哆嗦嗦地向白袖子道谢:“多谢公子相救。”说完还含羞带臊地低下了头。 正当我想弱弱地表达一下女子的娇羞时,宁远却两步冲向我,按着我的肩膀可劲儿的摇,鼻涕眼泪抹了我一肩头,反复问我有事没。 我嫌弃得推开她,正想继续和公子交流感情的时候,白袖子却向吴统走了过去,长身玉立地站在吴统面前,恭顺地向吴统拜了一拜,朗声道:“温谦见过吴伯父。” 第六章 乱七八糟 也认识?好吧,我又深深理解了什么是福之祸之所倚。 吴统看着温谦冷笑一声:“温家知道的甚快啊,我们前脚刚到,你们后脚就尾随而至,真当东南之地都是你们温叶两家的地界了?”说罢冷冷的看向温谦:“可今日如若不让我带着这丫头走,你们温家堡就是与明山为敌,你温家要斟酌自己几斤几两。” 温家?这就是师父让投奔的温家!热泪盈眶啊,要得救了。 温谦不卑不亢的面对吴统:“伯父说笑了,您从中南前来我东南之地,温家自然是有所耳闻的,再者温家哪里能与明山为敌,温家师承明山,今日听闻悦慈师叔下落,小侄正是前来迎接悦慈师叔的。若悦慈师叔情愿归山,那小侄自当护送,不劳烦伯父了。”他本英气,说起话来也字正腔圆,手中摇着一把铁扇子,更显得丰神俊秀,让人真的想起那两句词:谦谦君子,温润如玉。 吴统“哼”了一声,不屑道:“别说是你小子,就是你父亲在这,从我身边带走一人,也没有那么容易。” 温谦把扇子一收,用扇子在手上掂了几下,回身对着吴统道:“小侄身单力薄,自是不能,但是以小侄一人之力加上堡中十三铁骑,却也应当可护得师叔周全。”边说边遥指后方树林。 我们有人!听到这里我深觉底气十足,拉起宁远站到温谦身侧,摆出一副我们就是要群殴你表情。 吴统却也不急,哈哈一笑,不急不慢的拿出一根细竹段子放在嘴边,用内力一送,竹子发出尖锐如铁器般的声音,他连吹三次,一次比一次时间长,温谦的脸色也越来越不好看了。 待他吹完三声,四面八方也远远地回应出这样的声音,温谦的样子明显有些慌了。 这竹子哨我在书中见过,东南地区叫做铁号子,一般用于帮派之间通讯,但是第一次听到这么难听的,声音尖长似惊叫,可见吴统内力之足。 而且铁号子声音的长短代表了不同的意义,拖长音一声代表入门要小心,二声代表有变速来人,三声则是今日要见血,并且老儿第三声拖得时间特别长,看来是没机会做朋友的了。 刚刚以为我们把吴统包了饺子,这会儿却成了馅儿,温谦的表情明显没有了刚才的英姿勃勃,反而转过头低声向我们,顺便还捏了捏我俩的衣袖,柔声说道:“二位小姐,为今之计,不得硬拼,如若明山的人找上来,不如你先跟他们回去,我路上自会营救,只是二位小姐定要小心,莫让奸人得计。”我被他一拉一问不禁心神动摇,连连点头,眼窝含泪,希望他保重。 而宁远则是瞪着大眼睛,大义凌然地握住温谦的手:“壮士,多谢相救,你也要多加小心。”温谦表情明显一僵,可能以他的姿容,从小到大也没被称呼过壮士,只能尴尬地笑了笑。 吴统就在我们不远处站着,而十三铁骑也在我们身后的小树林里,他也不好过来抢锁钥。 而温谦则是嘱咐我们一定要把锁钥放好,如若我们体弱不力,他可以代我们留存,待到安全的地方归还。 虽然这温公子相貌端正,待人也是进退有礼,我看着也赏心悦目,但师父从小就教育我们立场坚定才能得胜利,所以我反复告诉自己内心要坚定,不能被他的色相所迷惑,经过内心一番挣扎才婉拒了他,他倒是也不强求,只是仍细细嘱咐。 可温谦还没有嘱咐完,山下却传来一阵打斗的声音,而且声音越来越盛。吴统却面露疑色:“你还带了其他人来?还是叶家也来了?”温谦同表情疑惑。 真是热闹的一天啊。 只听打斗声越来越近,一个肩甲上有“明”字的人被踢了出来,吴统施展轻功奔入林中,一脚一个踢飞两名同样穿着盔甲的人。这两人的衣着和明山很相似,也不知道吴统这老头踢错没。 随即温谦也一跃加入打斗,我拉着宁远的手绕着打的不分你我的群众们,准备默默逃脱,转了几圈却绕不开,猛然看到有一人挥刀看来,我们只能松开手。 这样武力为零的我,彻底迷失在一片喧嚣中,只能连滚带爬的躲避砍杀。 冷不丁一回身,却正好看到宁远被几个人围追,被一刀砍伤左臂,我的脑子突然“嗡”的一声,连扑过去,无奈人太乱,我被绊倒在地,鼻血都磕了出来。 此时我已顾不得白袖子和臭老头还有这些嘴里“啊啊啊”互砍的大哥们了,宁木头被砍伤了,不知生死,师父和颜惜不知所踪。 我憋住眼泪和一腔怒气,捡起来脚边被砍得惨不忍睹的大哥手中的刀,低吼了一声,施展轻功,冲到人群中乱砍一通,反正大家也都不认识,砍对砍错了都多担待点吧。 就当我马上接近宁远的时候,突然被一脚踢飞,跌倒在旁边马的身上,这一撞我只觉得胸口的早饭都到嗓子眼儿了。偏偏马匹还受了惊,扬起腿要冲我的脸上招呼,我连滚了几下,轱辘到另一侧。也顾不得嘴里脸上的沙子和嗓子眼的早饭,伸手去翻找马背上的行囊,看看还有没有趁手的兵器。 却翻到了一捆绳子。 马匹的主人们大多已经被从马上打落,从英姿飒爽的铁骑战变成咬牙切齿的肉搏战,我就又顺道搜查了其他几匹马,每一个袋子里基本都是有绳套和干粮。 我不禁感叹绳子这武器委实太弱,用于投掷不能伤人,即便扔出去了也是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 看了看马匹,又低头瞅了一眼绳子,我觉得我可以这么做… 第七章 奋力逃脱 当我准备好了之后,爬到了马背上,仰天长笑了三声。 宁远一身血的爬了起来,像看弱智一样的看着我,其他打斗的人也停了下来,表情也是惊呆了。 而我站在马上威风凛凛得看着他们,用捡来的大刀使劲地戳了一下其中一匹马的臀部。 马吃痛地扬起前蹄狂奔,带动其他六匹马一起躁乱起来。 奈何它们是被尾对尾结结实实地捆绑在一起的,身上还绑着各种各样打落的兵器,所以它们的距离如果远了有绳索束缚,近了还会被彼此刺伤。 所以马儿们如果能说话,现在肯定骂我缺德。 马在一片慌乱中或扬蹄,或狂奔,马背上的铁甲不断撞击着周围的人,身上绑负的尖刀、长枪还有拐剑也时时划伤专心砍杀的大哥们,这帮人一面要提防对方打过来,一面还要当心着马,崖边乱成一锅。 我开始还在马背上哈哈大笑,没两下就被马给甩了下来,轱辘路几圈,也顾不得疼,赶忙跑到宁远面前,撕下自己的袖子,给她粗略包上,想想自己昨天还因为磕破了手让师父给吹吹的造作样子,真是矫情。 我扶起宁远问道:“还可以走么?” 宁远咬了咬下唇,脸色泛白的说:“可以,你先走,我在后边还可以为你挡一挡。“ 我无奈又着急:“可别谦让了,都打成这样了哪还有前后,现在北在哪儿我都找不着了。”说完就扶起她找路走。 宁远却缩了一缩,我心知她不愿拖累我,便更坚定地扶着她:“没事,我们一定可以一起渡过这个难关!” 宁远却哆嗦的更厉害了:“你快松开我吧,你都捏着我伤口了,还是让我自己走吧。” 我讪讪地松开了她,远见吴统朝我们过来了,为了避开人群,一蹦一蹦地,活像一只大兔子。 这老儿估计是过来抢香囊的,不能坐以待毙,我从地上捡了一个头盔扣在宁远头上,打哪儿别打着头啊!可是头盔太大,把宁远的眼睛都遮住了,我又使劲往远处一推,宁远“哼唧”一声倒在了地上。 我也顾不得她了,转头向马群的方向跑,吴统果然向我蹦来。 我放慢步伐,待吴统追得近了,忽然一蹲,滑入马腿之下,对着马腹就是一脚。 马吃痛扬蹄踢向吴统,吴统闪避。 我正遗憾没踹中他,却发现自己滑动太快,整个人向另一匹马滑去,这下慌了,赶忙用脚蹬地,马却是乱跑的,我一脚踹在了马腿上。 马吃痛,用后踢朝着我狠狠地一脚。这一蹄子踹来,我眼前一片苍茫,身体却投入一个坚硬的怀抱。 正想问是哪位壮士相救,一回头却看到吴统那张树皮老脸。 待一落地,吴统便掐住我的脖子:“交出锁钥,不然要你的小命。” 我本想揶揄他几句,这老儿下手太狠,我整个人都发不出声音来,好在他掐的不是宁远,以宁远的脾气这会儿可能就宁死不屈了,我哪耐得住这疼痛啊,吃力地伸手入怀,掏出那俩假香囊。 吴统接过香囊,把我甩在地上,正想打开,我猛咳嗽了几声随即大嚷:“明山的锁钥被这老儿抢走啦!”可是被掐的太狠,说出来的声音暗哑还听不太清,有点像被踩了脖子的鸭子,我都想笑话自己。 别人虽然没听见,但是吴统明显知道我要做什么,把香囊一揣,拎起我就向着宁远的方向走去,我这如同小鸡仔的姿势实在是有点伤自尊。 然而吴统并没有想要给我机会表达想要调整姿势的愿望,顺手对着我的脖子一顿。 我的世界终于清静了。 第八章 车中相逢 转醒过来,只觉得身上哪里都痛,尤其是后颈,疼的都不能转动了。动了动身体才发觉,此时我四肢被捆着,眼睛被蒙住,连嘴里都被塞入了一团布,活生生的像一只待褪毛的猪。 四周颤颤悠悠的,显然是在一辆行走的马车中。 吴统老贼也太不厚道了,也不绑得松一些,这我怎么睡觉。 我默默地伸展一下自己蜷着的腿,却踢到了什么东西。 车里还有其他物件?我积极的用脚去感受他的形状,他也不断往后缩,好像是个人,会不会是宁远?我十分高兴,脚下更是深一脚浅一脚的逗他。 就在我脚不断往上挪的时候,突然听到一个不耐烦的声音低声道:“往哪儿踢呢!你怎么还没完了呢?“ 是个年轻男子的声音,声音还有些低沉,很是好听,但可以确认,不是刚刚遇到的温谦。 我默默地缩了回来。 而且他可以说话,我是不是可以求助他帮我也解开,但是我又开不了口,继续踹他也不太礼貌,所以我一点点地挪到他身边,用头向他蹭了蹭。 这人明显很不乐意,又默默的往远处移了移,我又蹭,他又移,可能是他这次移得远了,我在空气中蹭了好久,愣是啥都没碰到,所以我一使劲儿,脸磕到了车板上。 我的这张老脸啊。 旁边那人“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我坐了起来,对着他的方位又往前蹭了蹭,小声对他说:“请这位朋友帮我解开。”可是嘴里塞着东西,话说出来就在呕吐一样,传递不了什么信息,还恶心人。 我也放弃了,索性又躺下了。 但是对面那人显然有着还是有理解能力的,低声说:“你是想让我把你塞在嘴里的东西给拿出来是吧?但是现在我也被绑着,我没办法。” 我感觉着用脚尖轻轻碰他,表示恳求。 他可能被我踢的不耐烦了,放低声音说道:”你可以试试这样,用舌头轻轻的后缩,一点点前推,等到布团一小半挤出了口中,用两个膝盖一夹,也就出来了。 我轻轻地碰他两下,表示感谢,用他的方式试了一下,奈何吴统这老贼特别关照我,给我塞的布团太大,我的舌头都压在布团下面,直到我口水都流出来了,也没把布团顶出口外。累的我呼气都带喘了。 我只能厚着脸皮,往他那边梛一挪,把嘴递给他,希望他可以帮我咬出来,我能感觉到离他越来越近,他却突然用肩膀推了我一下。 这一下把我推得直接仰翻在地,我也有些不高兴了,又不太方便和他理论,便只能自己坐着不高兴。 过了片刻,他轻轻地说:“你这么轻,该是女子吧?我刚才不是有意的,抱歉。”但声音里却没有丝毫歉疚的意思。 我使劲踹了他一下。 他略诧异,反问:“不是?” 我又踹了他一下,他反而有点好笑的说:“你到底是男是女,若是男子,我们之间没有男女之防,我帮你取出也可以,但是你要是女子,我们自是要遵守礼数的。” 感情还是个书呆子。 我不说话,听他继续说道:“若为女子,你踢我一下,若为男子,你踢我多下。” 我一听他愿意帮忙来了兴致,男女之间,心中坦荡即可,都生死攸关了,哪有那么多发乎情止乎礼。 所以我踢他多下示意。 他继续放低声音道:“我给你取出布团,你之后要帮我取下眼罩,我好寻思逃脱之道。” 我点头如捣蒜,后发现他也看不见,又发出呜呜之声附和。 他依据我的声音慢慢靠近,我只感觉他的呼吸越来越近,很轻柔。慢慢地我只觉得我的脸颊被一个柔软的地方碰到了。 他的唇很软,动作很温柔,我只觉得浑身一颤,哎,有点害羞了。 但是这位朋友明显比我尴尬,不小心亲吻到我的脸颊之后浑身一僵,动作停滞在那儿,然后略结巴地劝慰我:“都...都是男人,就别拘泥小节了,我们协力逃出去才是正事。“ 说完像是给自己鼓励一样,还“嗯”了一声。 “嗯”完后又他又凑了过来,我想根据他的鼻息也向前蹭蹭,他的唇这次落在了他的唇落在我的额头,发现落错地方了,又从我的额头滑至鼻尖,就在我的鼻尖轻触,我觉得我自己的心已经要跳得抽搐了,但好像这“砰砰砰”的声音不止我的,但是越羞涩越慌乱,我的脸颊还不断触碰到他的。 他突然“切”了一下,随即低笑道:“哪成想我还有今天这样断袖之态,别动。“ 他声音本来就低,这一声“别动”更是声音低沉浑厚,十分悦耳。 我像是被蛊惑了一样,就这么静静地跪坐在车厢里,感受他唇齿的探索。 他却是个不拖泥带水的,找嘴一下子没找到,却摸索到眼罩的边缘,用牙咬住,一下子扯了下来。 第九章 好看的他 眼罩被扯下的一瞬,我心中一阵窃喜,但是我眼前却呈现一片漆黑,吴统把我给毒瞎了?! 这样一慌张,眼前渐渐的也看清一些轮廓,这才反应过来,原来被抓的时候是下午,现在天色已晚。 能看到才发现,马车车厢相对狭窄,其中无任何器具,只我对面坐着一个颀长的黑色身影,腿都伸到我身边了。 我心知识刚才和我“亲密接触”的那位仁兄,心中不免有点尴尬和好笑,还有一丝丝...羞涩? 这位仁兄却开口了:“能看到了吧,把口中布团对着我,我给你咬出来。” 我只能羞涩地凑过去,离得越近看的越清楚,虽然蒙着眼睛,他的脸也十分好看,眉毛英气,鼻子高挺,尤其一张嘴格外秀气,看着他的眉眼,我的脸一阵潮热,整个人停在他面前,往前太不矜持,往后又太矫情。 他却有点着急,催促我:”快些,趁着入夜,我们还有机会逃脱。“ 我只好把嘴凑到他的唇前,感觉像一只等待轻嗅的小花。但我深深地知道,此时此刻,我长着大嘴,表情别扭,更像一只反刍的老牛在喂养她的小牛。 谢天谢地,他看不到。 这人倒是痛快,叼住布团的一角,一扭头,把布团扯了出来,随即立马“呸”到地上,很是嫌弃。 能大口呼吸的感觉真好。旁边的兄弟也是在一旁大口呼吸,似是被这浓郁的口水味道深深地恶心到了。 我俩喘息了一下,他立即对着我的方向说:“把我眼罩摘了,绳子解了。“ 我心道:我又不是小仓鼠,哪里来的那么好的牙口。还不能让他看出来我是个姑娘,要不我无力收场啊。 随即我把外衣脱掉,只留身上长裙,再束起头发,做男子装扮。如此夜黑风高夜,你安能辨我是雄雌? 收拾完毕,我便按照他的要求,给他解绑,但是我是从他手开始努力的,可是绳子太粗,我牙口也不行,吭哧了好久,索性和他背对背坐好,用手开始解他的绳子。也不知就这么纠结了多久,反正我整个人都困了,终于把绳子解松了。他三下两下的把绳子挣脱,随手把眼罩扒拉下来,又几下除了脚上的束缚,随即连看都没看我一眼,立马扒在车门上向外望去。 突然见他猛击一下车门,车夫被他磕得“哎呦”一声,这一声还未完全发出,他左手擎住车门,右手搭在车夫左下巴上,回手一用力,“咔哒”一声,我脖子也跟着一疼。 感谢老吴刚才对我手下留情。 前边马车似乎听到声音,高声吆喝:“后边的怎么了?” 我在车上赶紧作声音粗噶装:“没事,困了,磕门上了。” 和我一车的这人,明显没料到我会发声,回头狠狠瞪我一眼。看前车没了动静。他把刚才脖子已转到身后的那位塞进车里,转头开始驾车。这一下我不干了,赶忙跳出来坐在他身边。 他却轻蔑一笑,随即问我:”你是眉山草庐的人?还是温家的人?“ 我一合计,草庐里没有男人,我只能承认我是温家的人,便压着嗓子回复他说:“温家人。” “温家人?我怎么没见过你,你叫什么名字?”他边驾车边往旁边树上抹着什么。 我边回头看他抹什么,边应付他:“我啊,是远方亲戚,叫温暖。”他抹过的地方都有点发出绿莹莹的光,但是不仔细看,完全看不出来。 他却回过头一脸疑惑地看着我,我也觉得这个名字起得有点草率了,连忙模仿南海小贩说话:“四温峦,我四兰方羊,分不清峦和暖,呵呵。” 他却更加质疑我,眼睛一动不动的看着我说:“我也是南方人,但我为什么不像你这么说话?” 我赶紧岔开话题:“我们现在为什么不逃走啊?一会被发现了怎么办?” 他答道:“现在走了谁驾车?他们人多,我们走不了多远,明山虽也在东南,但是还是离中都比较近,今夜连一半路程都走不上。待会我大哥看到我留下的信号自会前来营救,我不必着急,你若想走你可以走。”语气甚是骄傲。说完他又问:“你到底是什么人?” 这孩子是个实心眼儿的,我只能继续转移话题:“你也是温家的帮手?” 他并不愿回答我,只是默默驾车,我也乐得清闲。 马车快行在乡路上,我抬头看了看他的眼睛,他的眼睛也如我想象般的好看,亮晶晶的,很有精神。 看着看着我有些困了,便倚着车门睡过去了。 朦朦胧胧听见他嘀咕:“这心也够大的,现在竟然也能睡得着。” 第十章 逃出生天 我是在一阵颠簸中被惊醒的,反射性地扶住马车,却一把揪住旁边的人。 旁边这人却没有要理我的意思,甩开我立即跳下车,向前跃去。我一下磕在他刚刚坐着的地方。手被什么东西硌到了,拿起来一看——是一个铁牌,上面还有一个“叶”字。 这一天出场的人物太多,我委实记不住啊,待要还给他,却听见前面争斗声已起,明山的人果然训练有素,立刻从四周围攻过来,阵法布列,前后有序。 算了,找师傅和她俩要紧。可是,时至今日我才意识到百无一用是书生,早知要加入纷争,我倒是好好习武啊,何必天天钻研医书,品读诗词歌赋。现在我又不能跑到后面的马车上,和车夫大哥说:“我给你朗诵一段诗歌,你让我看看里面是谁行不?”说不定就把我一锅烩了。 所以说,选择生存技能要和江湖发展结合起来。长年不下山的我们看来是跟不上江湖的脚步了,现在见了面招呼还没打,该出手时就出手了。 但是容不得我多想,就看见温谦带人向我这奔来,牵骑我安置马上,由一队人带着,策马疾奔,我在颠簸的过程中还赶忙颤颤巍巍地问:”看到我师父和两个姑娘了么?“可是旁边无一人回复我。 我遥望身后缠斗的人们,看见“叶”字牌的主人正在和明家人缠斗,突然有点舍不得,也不知道以后是否还会相见,毕竟是一起解过麻绳的伙伴。 所以我又回头找他的的身影,却看到温谦和明山人打的不可开交。白衣飘飘,姿势十分潇洒,他这套剑法我在《百式会》这本书里看到过,这套剑法叫做《长风剑法》,是一个叫刘长风的人创立的,这位仁兄据说有惊世容貌,虽然最后被打死了,但是这套十分潇洒飘逸的剑法却流传下来了。这套剑法花式太多,每个招式之前都要有个前置动作,不仅耽误时间,还容易被砍伤。就像刚才,如果用归岸三十六式的“竞”字诀中一招“你来我往”不仅可以避开攻势,还可以顺势给对手致命一击,只是要双膝跪地滑行。结果他用了一招剑法中的“鹤立松岗“定在那里防御,虽挡住了劈来的刀,却挡不住对手的一脚,趴在地上,看着很疼。 对比他来说,我就比较欣赏他隔壁的叶家小哥的打法,打起架来干净利落,如切瓜砍菜,虽也是三十六式的招数,而且才练到“进”字诀,但是可以看出来功底扎实。他的四周的人,已经开始避开他,追打温谦了。 马蹄越来越远了,我也安安稳稳地坐在马上,由周围人围护着一起向前奔驰。中途在几家驿站吃了点东西,换了几匹马就又开始继续狂奔,以至于第三天进入温家堡见到温堡主时,蓬头垢面的我腿已经软了,下马后直接跪在堡主面前。 温堡主却赶紧上前扶我,紧忙说:“使不得使不得。” 后来发现我确实是走不动后,让丫鬟们传了一鼎轿子给我抬了进去。 进入温家后我喝了一碗热粥后便睡下了,这一觉我睡得很沉很沉,梦见了师父和颜惜、宁远在草庐做紫苏饼了,我让宁远拉风箱,宁远不干,我就把风箱绳绑猪身上了,猪跑得快,火烧的快,一锅的紫苏饼都糊了。师父就追着我打,我问她为什么不揍宁远,她说这肯定不是她的主意。师父就追我,宁远就帮着师父追,颜惜护着我,远远地我闻到另一锅粥也糊了的味道。 我笑着笑着醒了过来,却发现自己坐在床上。 这一瞬,我很想回家。 可是一低头,却发现我身上的衣服已经被换过了,连床边的鞋子都是一双崭新的青花图样的绣鞋。 我怎么会睡得这么沉? 我赶忙站起身来,装作伸懒腰的样子,查看我躺下前用发簪别在床角的锦囊是否还在。 在锦缎掩映处,果然看到香囊一角,还是之前我放置的样子。 我紧张的心也一点点平静下来。 师父曾对我们讲过几位她的旧识,提到过温堡主,堡主唤作温明孔,人送外号泥菩萨,说的是他仁义无双,为了救人甚至可以自身不保。今日一见,确实是一位宽和慈祥的大叔,体态微发福,面色红润,长眉阔耳。 可是我自小研究药理,本来一入这客房便觉得香气奇特,这一觉睡得更是深沉,不觉有些疑惑。 猛然间,我想起来了这个味道。但是十分不解,这种稀罕物怎会出现在温家。 第十一章 入住温家 这种香气来自木菊花,此花产自西域,大越之地能识别的人甚少,但《花草本语》中有记载:木菊花,源自西域,味甘,略涩,香气类雏菊,浅尝即可致昏厥。一般用于剧疼的麻醉作用,如今制成熏香,既使有武艺的人也抵挡不了,这种花若是再配上可以致幻的野荔蘑菇,那真是一觉醒来犯过天大的错误都记不得了。这两样植物若是落在采花贼身上,那真的是如虎添翼,所向无敌了。 不知温家是谁这么急着搜查我的底细,显然燃虚锁钥必须找到一个更妥帖的地方藏好。可这个屋子里也确实没有什么比床角更合适的地方了,但是这样我就只能在房内守着锁钥了,那岂不是更惹人生疑? 所以我东瞅瞅西看看,这屋内布置陈设雅致讲究,一桌一椅无不是雕刻得精美细致,一帘一席也是华美大气,可是却没有一处是让人放心的。 为了防止有人窥视,我装作瞎溜达的样子在房间里踱步,注意到茶桌后边有一面墙。东西可以翻查,墙壁还是不引人注意的,所以我佯装在屋里转了两圈,若无其事地走向墙壁,依靠在墙上像是活络身体的样子,用后背感受墙壁是否有松动的地方。 就在蹭来蹭去的过程中,我觉得后面有一块砖要比其他部位凸起一些,说不定此处可以。我环顾了一下四周,赶忙用手指抽动这块砖,没想到一抽便抽了下来。此时却看到墙的那头有一双张大了的眼睛。 我心头猛然一紧,墙内藏尸? 却看那双眼睛慌张地眨了眨,我看着他,他也看着我,都愣住了。 这么看来看去也是很尴尬,我冲他友善地一笑,又默默地把砖块塞了回去。 温家堡素以仁义著称,这山下真是世风日下了。 这时有女子在外面询问到:“小姐可是起来了?奴婢素芳为您更衣。” 我回答道:“我这从山上下来,还未来得及清洗,可否麻烦姑娘安排沐浴,我也好去拜见温堡主。” 那丫头轻声应了,不一会便抬来一只大木桶,由小厮注入温水,我又悄悄吩咐这个叫素芳的丫头给我带一包辣椒粉,说沐浴用,看她一脸的理解不了,我又解释道:”你看西南那边的妹子是不是都皮肤细腻?因为《百物经注》中记载,辣椒虽不是什么贵重蔬菜,却能护肤、美容,所以劳烦姑娘帮我取来一些。“虽然我一本正经的瞎说,但是素芳却匆匆去了。 不一会素芳便取来一小包辣椒粉,小厮也注好了水。我便客气地请素芳出去,我好沐浴。但是这丫头却不肯,一直重申温老爷不肯怠慢我,让她务必侍候好我。我也没办法,让她转过去,我好褪去衣服。 待她一转身,我便把辣椒粉包展平,抽下砖块,狠狠一吹,又赶忙塞上。只听“嗷呜”一声哀嚎,这声音越来越远,又听“扑通”一声落水的声音,再是一番嘈杂。 素芳赶紧回身来看,却只看见我在优雅得褪去小衣,也是一脸的茫然,她忙问:“小姐,外面可是发生了什么?“ 我也一脸无辜:“许是野猫闹春了,外面的人撵呢。你可别回身了,这我都不好意思了。” 素芳也是个实在丫头,答道:”那小姐您收拾好了叫我。“ 我褪去衣物,赶紧跳入温水里,感受每个毛孔都舒展的触觉,懒懒地问素芳:“温家堡这么大,温家共有几位夫人?几位少爷小姐啊?我觉得我应该都去拜见一下。” 素芳边给我撒花边说:“回小姐的话,我自入温家,还没见过温家的夫人,听说夫人生完大少爷后便过世了。温家一共只有大少爷一位子嗣,剩下的小姐们都是当地名门的女儿,送入温家内廷教养的。” 我一听也来了兴趣,大越的的门望族家中都有内廷,内廷本是望族中女子教养的地方,为家族中小姐们提供良好的教养环境,使她们诗词歌赋、琴棋书画、女工女德都出类拔萃。 可是当地最好的教养先生和姑姑都会被望族收揽其中,而在当地有地位的男子到了适婚的年纪,也都会尽量在门楣显贵的内廷择妻。所以望族门庭周边有家世的女子,都愿意求学于当地的望族。而层次越高的望族,内廷越大,闺阁女子也越多。 温家应当就属于东南地区的望族,可这温家就只有一个温谦,温家内廷显然处于狼多肉少的境地。 第十二章 豪门大宅 我回头对正在为我擦背的素芳笑道:“那你们公子不成香饽饽了,谁都想咬一口。” 素芳也很乐意告诉我:”我们公子人很好,大家都赞他有堡主之风,我还没听过谁说少爷的不是呢,而且他和老爷对我们下人也是很关照的,内廷里有很多小姐都想要留在温家。“ 我倒是觉得人无完人,每个人性格里的好处会招人喜欢,有些缺陷则会惹人反感,就像我和颜惜、宁远虽一起长大,但每个月都有懒得理对方的几天,我也会嫌弃颜惜太安静,讨厌宁远太正经。像素芳说的这人天上有,地上无的,必是八面玲珑的人,但却不一定是一个真诚的人,他们在不断的迎合中,说不定连自己原有的性格都记不得了。 看素芳这么骄傲,我也不能折了人家面子,毕竟现在吃的是人家的大米。 我连连点头,表示赞同:“是呀是呀,你家少爷一表人材,自是人人敬仰,不知是定了内廷里的哪位小姐?” 素芳答道:“少爷对哪位小姐都热情周到,这内廷之中家世最好的是秦远镖局的秦小姐,不过这位小姐倒是像个好汉所以老爷和少爷都不是属意他的。我们明眼看着,少爷还是和傅小姐亲一些,傅小姐亲和温柔,就是出身太平常了,是浙县县衙师爷的三女儿,能进入内廷来也是费了好大的周折。还有桑小姐...“ 哪成想我这随意一问,倒捅了蜂窝,素芳同志把赵钱孙李这些小姐们一一介绍了一遍,我本是想借放松的机会,思考锁钥应该放在哪里,怎样救出师父她们,被素芳这么一絮叨,我现在一脑袋莺莺燕燕,翩翩飞。 女人长得多可爱,话多了也不可爱了。 当她讲到杜小姐的在她娘怀她时被驴吓到过这一部分的时候,我真的是忍不住了,因为我实在不知道十几年前一个被驴踢过的大姨和我到底有什么关系?我只想默默地滑入水桶里,并期待温老爷明天能给我换个哑巴来陪我。 素芳看我沉入桶中,连忙拽我胳膊,扶我起来,顺便死命地拍我后背。 这丫头是不是男扮女装的,手劲甚大,这一拍我还真呛到了,在一旁咳得脸都紫了。 待我喝了一口茶水平息下来,侧头才看见,素芳那张大圆脸也是急的通红,眼睛瞪得溜圆,眼泪都在打转。我心下却有些感动,这丫头心倒是很软,但是我仍忍不住问:“素芳,你来陪我之前是在厨房做工的么?你刚才拍我跟拍黄瓜似的。“ 素芳却惶恐地跪了下来:”小姐,对不起,是不是我没扶好您,才让您滑到水里的?“ 我赶忙把手伸出桶外扶她:“快起来,我可不是什么小姐,我就是一山上的村姑。并且我还有很多事没做,在这里住不了几天的,你不用告诉我这么多的。” 素芳抹抹眼睛跪立在桶边,把我的胳膊又放回水里:”您别逗我了,老爷都吩咐了,您的一切用度和内廷的小姐是一样的,让我好好照顾好您,并且已经在内廷里给您收拾出一间屋子,待装饰好了就请您过去住呢。“说完又有些不会意思地对我说:“内廷的小姐们都爱打听彼此的情况,我以为您也会想知道的,所以才和您多说了些。” 这还留下了?一会定要和堡主说明清楚,师父她们还不知道下落呢。 赶忙起身,穿衣收拾,顺便偷偷把锁钥贴身藏了,前往前厅去拜谢温堡主。 素芳引领我曲曲折折往前走,先穿过一座小花园,又进入连片的假山,直转的我头晕。不过豪门大户的园林风景真的是很有讲究,花园里修整得雅致,乱花错落却也有序,许多植物都是我只在书上见过的。而假山形态各异,有猛兽之态的雄壮,也有小禽之型的灵秀。我难得进一次城,不由得走走停停,驻足欣赏,却看到素芳已绕过前面的茶亭。 我快步追了上去,扯了扯素芳的衣袖,让她慢些走,却看到一个完全不认识的小丫鬟转了过来。 温家丫鬟打扮相似,我可能不知道跟错了几位丫鬟,才走到了这里,我不由想起了师父,也想起了近墨者黑,近猪者蠢这个成语。 我客气问眼前这位:“请问前厅怎么去?我有些找不见路。” 这个丫鬟打量了我的服饰,微笑回复我:“小姐,您走的方向反了,您走到内廷里面了。要想去前厅,您还得越过这片假山,前面还有一座花园。”原来我一开始就走反了。 “小姐们正在烟雨台练习琴艺,奴婢要前去送熏香,所以不能送您过去了。走到客房再绕过议事厅就是前厅,奴婢告退了。“说完这丫头冲我福了福,急急忙忙地前去了。 我看了看周围略安静的内廷大院,心里默默地叹了一口气,家宅就是休憩的地方,一张床,一只桌,几本书足已,这豪门大院看着大气宽阔,着急去个茅厕都得小跑的,不知道内廷的小姐们平时是不是经常要换裤子。 我七转八转地终于找到一片假山,却觉得这和我刚刚通过地略有不同,仿佛小了一圈,但看看周围,也确实没别的选择了,便无可奈何地走了进去。 我从石山中走出的地方却是一条通幽小径,两边郁郁葱葱的两排翠竹。我试探地往前走了几步,越发觉得竹林有些阴森,所以转身想要往回走。 可就在这时,我听到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从不远处的竹林中传来。 第十三章 竹林深处 据说古时吴王阖闾有一珍爱的小女儿滕玉,因吃鱼问题自尽了。吴王这个女儿控悲痛欲绝,为给爱女布置陵寝,在吴市中以白鹤表演,引万余百姓入公主墓,然后墓门一关,全部殉葬。 这个故事告诉我们没事不要有那么大的好奇心,说不定看看节目就被埋了。 而这林子之中郁郁森森,指不定豢养着什么小动物,更指不定还是饿了好几顿的,正等着某只迷途的小羔羊入洗净下锅呢。所以我毫不犹豫转身就走。 但这时却听到林子里传来阵阵的喘息声和呻吟声,仿佛有女子在轻声求救。 这是内廷之处,说不定是谁家小姐闲逛时被毒蛇毒虫咬伤了。温家非亲非故的收留我在此,吃白食的也要有觉悟。所以我蹑手蹑脚地慢慢往前蹭了几步,看到竹根处有几颗大毛石,顺手捡了一个握在手中。 越往前我这心里越没底,但是听到这女子呻吟的甚是婉转哀怨,看过医书的我深知有些毒素可以在顷刻之间取人性命,我也不忍心就这样转头离去。但是若毒虫或是毒蛇还没离开,我也就搁浅在这了,所以我定了定心神,耳朵仔细辨听女子的方位,对着她四周把石头撇了出去。 只听一声闷吭,竹林却突然大动了起来,似有东西要出来,我赶忙回身就跑。心中还想着:古有看鹤被埋,今有扔石被害。横批:别凑热闹! 可是越慌越乱,我的后摆被什么拽住了,这下我可真的着急了,想回头又不敢,只能奋力前奔,但是被拽的厉害,怎么奔跑也只向前一小截。我发狠一回头,却看到衣摆挂在竹枝上了。我赶忙去摘掉衣摆,却发现竹林深处摆动得更加剧烈,似是有活物马上要走出来。 我心道,要是四条腿的我跑也跑不了,只能爬竹子,但是最近吃的略沉,也不知道竹子能不能擎得动;要是两条腿的我就和他拼了;要是一条腿的...那我就当长个见识了!想着我又捡起了身边的石头。 这时却见一条黑影走了出来,待我仔细辨认,这个黑影披头散发,一脸是血,完了,一下砸出来个阿飘,是个没有腿的!这我也没有心理准备啊。 这个黑影左右看了一下,向前走了几步,走入了阳光之下。 这我才看清他的样子,上身白衣只套了一只袖子,胸膛黝黑精壮,还沾了点点血迹,没套袖子那只手里拿着一只看着有些眼熟的毛石,下身只穿了一条黑色的里裤,还打着赤脚。头发是披散的,一边脸是血污,而从另一边脸则能看出,这人星眉剑目,很是英气,只是脸色略暗。 也对,换了谁被石头砸中了也不会喜笑颜开的。 看着他的装束,再联想之前哼哼唧唧的那个女子,虽然我未经人事,但是我博览群书啊,怕是撞破别人的好事了。 我只能偷偷地扔掉我手里的石头,但这一下却被这个半裸男看到了,大步向我走来。 做了亏心事的时候千万不能露怯,更何况这青天白日的,钻小树林儿的人未必比我理直气壮。 半裸男走到我面前,把石头往我面前一送,我默默地把头别过去,装作没看见。 我这心里也是奇怪:虽然大越民风开放,尚行魏晋之风,但是大哥,你被撞破风流之事不应该羞耻心泛滥么?这个时候就应该掩面弃履而奔啊,你跑过来兴师问罪是为哪般啊? 半裸男却不依不饶,继续用石头逼问我:”认识这块石头么?“ 我嘻嘻一笑:“不认识,我是不认识它,你问问石头它认识我么?” 他却嗤笑我一声,伸手抓过我的手,掰开我的手掌,上面还留有刚才毛石上的苔藓,绿油油的,很有生命力。 我只好冲他灿然一笑。 他继续问道:“为什么用石头打我?” 我只好答道:“走丢了,投石问路不行么?温家这么大,只许你白日戏鸳鸯,不许我赏景误走丢啊?“ 这话一吐口我就后悔了,现在我为鱼肉,人为刀俎,哪有鱼肉撞破刀俎奸情还挑明的啊。失策了。所以我赶紧改口:“我就是过来欣赏个风景,这边风光不错,看够了,也该回去了。” 半裸男看着我微微一笑:“看完戏还得给打赏呢,你这看完一场风光,就想这么走了?”边说还加重手上的力道。 我只好龇牙咧嘴的笑道:“来的晚了,离得还远,看的并不尽兴,你不如下次再上演这一幕的时候再和我打招呼,我早些来,你再和我讨账不迟啊。” 我这一回答反而把他给逗乐了,他本肤色呈小麦色,一笑露出一排小白牙,看着很是阳光爽朗。但是手劲却还没松,继续对我说道:“那你的意思,我今天这血是白流了么?这世道还有这样的便宜事?“ 我这一听也不乐意了:“这温家是温堡主的温家,石头也是温家的石头,我砸的也是温家的人,出了这样的事儿,公道也自有温堡主定夺,但是我终究觉得有高床暖枕不卧,跑来山林野地里卿卿我我的必是不想让人知道的,更不想让主人家知道的,您说是吧?” 他定定地瞅着我,撇嘴一笑:“是啊,但是现在已经有人知道了。我确实不能让其他人知道了。” 我赶忙阻止他:“别别,我是温家的客人,你这样不好客,多没礼貌。况且我要是有个好歹,温家查到你,你以后就见不到你的意中人了。” “我的意中人那么多,少见一个两个也没有什么妨碍。”他把脸往前凑了凑“但是若今日的事确实不能传扬出去...“ 我赶忙连连保证:“我出去了一定不会对其他人宣扬你的奸情,啊呸,我一定不说你在这和妹子谈情说爱,也不对!”我都要哭了,”我一定不说我今天溜达到小竹林了。“ 他抹了抹脸上的血迹继续道:“你说出去也未必有人信啊,你看看这周围就我们两个人,哪里有其他人。”看来林子里的另一只鸳鸯刚才就已经离开了。 我点头如捣蒜:“嗯嗯,就咱俩。”咱俩一脸血的唠人生呢。 他突然微眯着眼睛,对我灿然一笑:“其实让一个人闭嘴的手法很多。就比如说,如果今日在竹林欢好的是你我二人,你还有什么理由说出去呢?我就应该顺水推舟,正好刚刚还没尽兴呢...“ 说罢,整个人向我欺身过来... 第十四章 入住内廷 我赶忙用手顶住他的前胸:”别闹。“ 但是这人却靠的更近了,呼吸就在我颈边,用非常暧昧的声音对我道:”你怎知我是在闹呢?“说完还用单手将我两手扣住。 我只能无奈地对他道:“虽然明知你没有礼义廉耻,但是起码你得要脸啊。我这明显不愿意啊,强扭的瓜不甜。” 他却喜笑颜开地对我说:“虽然不甜,但是解渴啊!” 我竟无言以对。 我只好继续苦口婆心地规劝他:“你先别激动,你的伤口正在淌血。我看过医书,可以给你包扎一下。你是我砸的,如果晕在这儿,我怎么和温堡主交代。“ 说完也不容他反驳,用力挣开他的手,轻柔地脱下他的里衣,装作要为他包扎的样子。 他可能也觉得这么流下去有害健康,所以并不太反对,只是不太高兴地对我嘟囔:“你这打得一下还真是挺疼的,幸好没有砸到我的脸。你得好好给我包着,将功抵过,说不定。。。“ 没等他说完,我突然用手中的里衣罩住他的头,狠狠一勒,起身对着他的肩头猛踹一脚,转头就跑。 等给你包扎好了,我们岂不是得上演一出东郭先生与狼? 跑了两下我突然发现,要找的假山没出现,而我正奔向竹林深处。 师父啊,我一定是你亲生的。 这时身后一阵微风,我的衣领突然被揪住了,少年的轻功倒是不错。 我只好默默地转过头,对着他那张更黑的脸,悲壮地说:“如果可以,下手请轻,更别打脸。我还得嫁出去呢,要不师父就更不待见我了。“ 我前面这人却淡淡然一笑:“小爷从不和女子动手,但是你今天三番两次加害于我,说吧,你得怎么赔偿我。“ 听他这么说,我心中一阵窃喜,忙问道:“你说的可是真的。“ 他点头示意。我立刻用手狠狠地揉搓他被砸的地方。 他直疼的直抽抽,连退好几步,冲我吼道:“你是和我有多大仇啊!从遇见你就一直恶毒相对,温家怎么会出现你这么个小妖孽?你是刚在这儿修炼成精的?“说罢还傲娇地“哼“了一声,“我说的话也示有例外的,你别以为我不收拾你。“ 我也不禁好笑:“是啊,今天刚修出个人形,就看见你们在我家门口苟且,那我能同意么?更何况,你刚见我就要调戏我,我还得摆好姿势等着你呗?“ 他有点委屈道:“我要是真想把你怎么样你能跑得了么,本想吓吓你,让你闭嘴。哪里想你这么生猛,你看你给我扣的!“边说边用手抹了抹伤口。 我一看确是血流得更多了,心里也有点过意不去,走上前要查看,他却往后一躲,索性一下子坐到了地上:“你可别管我了,要不我今天非歇这不可。“ 我撕开裙摆,扒拉开他挡着我的手,先帮他擦了擦血迹,又在草丛里发现了一株茜草,嚼了几下按在他头上,粗粗地包扎了几下。眼见血是止住了。 我也蹲下对他道:“我砸了你,现在也包好了,咱们就两不想欠了,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咱们就此别过了哈。“说完起身就要走。 不能对坏人浪费我的恻隐之心。 他却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我:“这账不是这么算的吧,那我头上的大包呢?算长出犄角了?我这会流的这些血呢?当灌溉竹子了呗?“ “那你想怎么样?我这刚从山上下来的村姑,身无长物,你是豪门君子,也不能揍我一顿解气。“他本来英气的脸上现在缠了一堆乱七八糟的布条儿,正呆坐在地上,表情还很无辜。 我也自知理亏,只好苦着脸问道:“那你想怎么样?我可是正经人家的姑娘。“ “我还是正经人家的少爷呢。“他紧跟着说到:“我现在还晕着呢,也确实不能把你怎么样。那这样吧,今天的事儿你知我知,然后我头是你打破的,你每天要给我换药。“ 我表示可以,达成一致后他颤颤巍巍地伸手让我扶他,我白了他一眼,转身走开。 刚走近假山,却看到一群人找了过来,人群里有个相貌清丽的女子看到他一脸惨样,赶紧哭哭啼啼地扶住了他,问道:“兄长,怎么受了这么重的伤,有没有妨碍?“ 素芳也赶忙跑来,又满脸通红地问我:“小姐,你可受伤没?怎么就走到这里了呢?都怪女婢不好,走的急了。“ 我拍拍她的手,安慰她道:“我没事,下次出门你还是用绳子拽着我吧,要不这样的事情可能是常态。“ 半裸男一改刚才得无赖态度,正色道:“是啊,我们刚才被疯狗吓到了,我受了伤才解围了,楚青不要担心。“说完还白了我一眼。 他旁边的妹子听完梨花带雨得更厉害了:“要不要找大夫啊?伤口严重么?“眼看着他被包扎得样子,也是一愣。赶紧搀扶着走出了假山。 我也回去换了身衣裳,一身清爽地去拜见温堡主。 石板路弯弯回回了好久我走到了一座大门厅之前,厅内宽阔,装修得简约大气,值得一看得是厅前正坐后有一副猛虎下山图,画得十分有气势,毛发尽显,爪牙尖利,神态倨傲。可是书里说猛虎下山可是要吃人的。 厅内已坐了许多人,正义愤填膺地讨论什么,看我入内,温堡主赶忙起身相迎:“师侄这一路受苦了啊,是老夫没有今早把你们师徒迎回来,才让你们平添了这一番波折。“说着也是要老泪纵横的样子。 我赶忙劝了劝。余光一瞥,看见左边正是我用石头砸头的那位,而右边端坐的却是温谦。 我赶忙问他:“温公子,我的师父可是一起回来了?“ 温谦却脸色抱歉地道:“小姐见谅,您的师父和一位姑娘已被吴统劫回明山,据探子回报,燃虚锁钥和若土锁钥也落入吴统手中,还有一位姑娘受伤了,在争乱中已被叶家带回闻达山庄。是温家保护不利,实在是无颜面对小姐。“ 救不救是情义,能不能救出来是能力。我冲着温家父子恭敬作揖,表达对温家对感谢:“师伯,您能千里迢迢救助草庐,此恩我铭记心间,只是师父还在明山,我实在放心不下。不知您是否可以派人相救?“ 温明孔轻抬手掌我便直起身来,听他语气颇为无奈地道:“师侄切莫客气,我与尊师自小一起长大,救她本是我分内之事,只是温家现在根本没有实力从明家带走我师妹,所以我找来众多武林正义之士共商此计。明山自庚午叛乱之后已经沉寂太久,此下锁钥重出江湖了,纷争也要重现了。“说罢还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至于你的师父你完全不用担心,她与明山的渊源很深,在明山,她的地位甚至高于当今的掌门。所以她的安全你不用担心。只是。。。“ 师父这么牛,我们还穷了这么多年,她是到乡村体验生活的咩? 看温堡主欲言又止,我也不好多言。他又继续道:“师侄只管在温家住下,与内廷的小姐们共同生活,救尊师的事就交给我们父子和众位义士。只要有我温家一日在,必不让武林再陷入曾经的混乱,即使拼上我父子二人性命也在所不惜。“ 这时温谦突然站起来,大喊一声:“守正义,上明山!“ 然后整个大厅的各门派代表也都纷纷站起来,一起大喊:“守正义,上明山!“并且重复了好多遍。 我莫不是加入了什么邪教组织了?虽然我觉得吴统很讨厌,我也很想救出师父,但是事情还没整理明白,听温家一面之词就喷涌出一腔热血了,以正义为名的提议就不需要是非的判断了么?正义什么时候这么草率了? 我觉得我完全跟不上山下人民的节奏,我还是太年轻啊。 好在我冷眼望去,半裸男还稳稳地坐在椅子上,用手扶头,不知道是头疼还是头痛,但一转瞬又立马站了起来,表情无比虔诚地加入到呼喊的队伍中。 果然只有我一个异类。 待他们的热情慢慢冷却,我上前对温堡主恭敬道:“感谢堡主盛情,只是我想到九曲明山周围多打听师父和姐妹的消息,所以我还是要请辞。“ 堡主却正色道:“温家自有探子在明山附近,师侄不用多虑,但师侄为了安全切不可离开温家堡,这是我对你师父的道义,更是对你的责任。“ 留客的理由也是为了道义。这让我怎么拒绝? 我只能又和诸位客气了一下,便退了下去。 这次素芳直接带我回到内廷之中的一处卧房,和前面的客房不同,这个卧房布置得更加得温馨秀气,琴室书室一应俱全,屋内的熏香也是香甜。 看来我的内廷生活是真的要开始了,可是心里的未知层层叠叠,毫无头绪,一打听还容易暴露。 现在我只想好好睡一觉,我确实有些累了。 因为我在一天内做了两件极为辛苦的事——和粗人动武,和道德家谈人生。 第十五章 内廷之秀 我这一觉初醒已是傍晚,被子上覆了一层斜阳余光,整个屋子都显得柔和温暖。 我抻了抻自己,感叹一切美好都不如高卧且加餐啊! 一转头,心中却猛然一紧,我床头正坐了个红头怪物,默默对着我哭泣。 我吓得“嗷“的一声躲进床里,却听那个大红头低声委屈地叫我:“小姐。“ “素芳?你这是怎么了,让人给煮了?“边说我边凑上去仔细看看,她的脸红彤彤的,艳似晚霞啊。 她却“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小姐为何要骗我,辣椒可以美肤啊?!我趁你午憩碾碎几个敷在脸上,结果辣哭到现在,还不敢吵醒你!我的脸是不能要了!“ 我又惊讶又好笑,赶忙安慰她:“难受归难受,但是不能不要脸啊。只要用银花泡水清洗一下,便能缓解缓解,我怎么说点什么你都信啊?“ 她更委屈了:“我还没听说哪家小姐用这个骗人呢。我的脸啊,火辣辣的疼啊!“说完还特别幽怨地瞪了我一眼。 我也觉得不太好意思,连连道歉,认真对素芳说:“你以后也别叫我小姐了,我根本没个小姐的样子,就叫我初歆,也省得我俩拘束了。“说完我穿衣拖鞋就要出门。 素芳刚忙要跟上我:“你去哪儿啊?可别又丢了。“ 我拦住她:“我去药房给你找点银花,你这样可别出门了,我这次好好打听,不丢就是了。你等着我回来,先用清水敷敷脸。“说完我推门而出。 这一次我走得很谨慎,走几步问一下药房向哪边。 在经过一片矮松屏障后,我看到了上午的那个半裸男,他正坐在凉亭里和上午称呼他“兄长”的那个妹子在逗趣,也不知他说了什么,妹子捂嘴笑的正欢,一脸的甜蜜温柔。 要不是上午听见他们的称呼,我还以为这是一对新婚的小夫妻呢。我往后退了一退,不让二人看到我,毕竟我对半裸男实在是没有什么好印象,我还是换条路走吧。 这时,从前方又缓缓走来几位相貌秀美的女子,虽牡丹芍药各有姿态,但每一位都妆容精致,穿着得体,走起路来摇曳生姿,甚至比内廷里的风景还引人注目。 师父说的没错,她们之中,竟没有一人的姿色能与颜惜相较。颜惜安静的时候如一支待开的玉兰,笑起来可以让人整颗心都暖软了,她的美是在举手投足间,没有一丝造作滋味。 这群女子中却也有一人让人印象深刻,她相貌并不出众,只是小家碧玉之态,身穿了一件白色长裙,外套一件湖蓝色薄衫,长发及腰,用蓝色绸带装饰,既不呆板又显清纯。和周围女子轻声谈笑也是以扇遮面,看起来活泼又随和,一颦一笑都恰到好处。 只见她首先走到了半裸男面前,微微一福,含羞又多情地望了他一眼,轻声说道:“今日听闻沈公子受伤,我们姐妹都很是挂心,特意去药房取了跌打的药酒给你们姐弟二人送来。好在莫大夫说过了,公子的伤并不碍事,楚青妹妹也不必担心了。”语气娇软动听,让人十分舒服。 她这一拜一说,沈公子明显十分受用,动容地说:”让众位姐姐妹妹挂念了,沈某心下实在感激。没成想送家妹来温家,倒让我知道世间竟真有这么多知书达理又心地善良的女子们。楚青在温家我也能放心了。也希望诸位多多教引,让楚青也可以像你们这样活泼美丽又善解人意。“他这话是说给所有人的,但眼神却只朝着眼前这位女子深深望去。 不仅仅是他,今日换做任何一位男子在这样的女子面前,恐怕都要俯首摇尾求摸摸了。男子看女子,多半是看容貌看情态,一旦入了眼便神魂颠倒,不能自拔。 但女子看女子却犀利得多。 我并不是经历过多少人事,只是因为宁远和颜惜自小安静,我睡下了却是个不老实的。师父夜夜跑到我们屋给我盖被盖得烦了,就把我带到她屋子里睡觉。可是这一下我睡不着了,师父睡下后各种造型,压得我是一宿一宿睡不着觉。所以我们约定好,她先讲故事哄我睡下,她再睡。 师父和我讲过她自小和师公周游过很多地方,见过很多奇闻异事,她就每晚当做故事说给我听,说的高兴了,我们俩就促膝长谈,聊到半夜,只是之前我一直以为她的这些经历大多都是听说来的,听个热闹。但问题是故事听得晚了,第二天我总是起不来,她就揪我耳朵拖我起床,很是不讲道理。 也是幸亏有这样的师父,既使我见过的人不多,但是我的脑海里却住着很多人,他们来自于故事、来自于书本、甚至来自于和宁远还有颜惜的相处之中。 所以,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行万里路不如阅人无数。 女孩子有闺阁礼数,既使出门比较困难,但是一定要多读书,多接触有学识有经历的人,有机会多出去走走,这样才不至于慢慢地长成傻白甜,连人心善恶都分不清,只能找一个门当户对的人嫁了,然后在深宅大院里因为嫡庶问题争斗一生。 虽然我知道了这么多道理,但是,我仍然是师父口中,我们三个人里面最难嫁出去的。这让我很是心寒。 看来有思想和能不能找到婆家没有什么必然的因果关系。我曾经和宁远说过这个问题,宁远则是一脸好奇地问我:“那为什么还要有思想呢?”我十分无语:“因为你这辈子就不能只为了嫁人而活!” 这位沈少爷确实很会取得女子的欢心,刚刚还要告辞的小姐们这会儿也都在亭子里各自坐下,听着沈公子的妙语连珠,连连发出笑声。 这时又听那位女子用娇软的声音道:“公子说了好一会儿的话,也不知道伤口是不是还疼痛,我们堡里的跌打药酒很是好用,不如这会儿换上,我们再说不迟啊。“她并不像其他女子那样,围坐在半裸男身边,而是远远地坐在亭廊一侧,正对着他,同时身体微微倚着廊柱摇扇,更显得肢体玲珑,弱不禁风。 我正想离开,却听到沈家半裸男说道:“不用麻烦了,那位小姐精通医术,为了给我换药,已经等了很久了。”说完还向我的方向一指。 待他说完,刚才热闹的亭子突然静了下来,所有的目光都齐齐地向这边望过来。 我只能装作偶然路过,正在看树枝的样子,冲她们腼腆一笑。 其中一位身着紫衣的女子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转头对蓝衣的女子一笑:“沈公子佳人有约,我们也不便打扰了,我们就先回去了吧。” “今日和诸位小姐相谈实是收益匪浅,并未尽兴,奈何也不好让这位姑娘久等了,只好改日备下茶点,再亲自邀请各位小姐前来。以赔今日的不是。”说的真真是客气礼貌中还渗透着无辜。 这个黑锅我也不想接着,我故作愁苦解释道:”诸位小姐不知,沈公子今日受伤,引发旧日脑疾,所以约我至此以我家传针灸技术医治。我因知道他这个病若不按时施针,病发时会见人就咬,十分可怕。所以我在旁等候,如有症状,赶紧动手。“说着又一顿足道:”我的医箱没有带,这可如何是好,这要是取回来公子的病可就复发了啊!哎呀,公子脸色已经变了,各位小姐在这里照顾公子,我去去就回。”而旁边的半裸男正在看着我,嘴角含笑。 内廷小姐估计没见过会咬人的病,赶紧拦住我,一个挽着流月发髻的更是慌张道:”女医赶紧在这守着沈公子,药箱我派侍女去拿。“说完也匆匆走了。 蓝衣女却不急,一脸关切地问我:”沈公子可有大碍,是否还需要多些人帮忙。” 我一脸焦急对她道:“不缺他人,就是我这会有些来不及,正需要小姐相助,您看起来温柔贴心,就请您和沈小姐一起安抚公子,不过公发病狂躁,容易咬人,小姐小心。” 蓝衣女子明显一愣。 我不太喜欢假客气的人,因为我就是个不客气的人。 沈少爷这时却轻笑了一声,说道:“傅小姐请回吧,我没什么大碍,我发病时不稳,别吓坏了小姐。”他说完傅小姐也匆匆去了。 我坐下面对着沈楚青说:“麻烦小姐取一些白布来,我要给公子换药。” 她温温柔柔应了一声,转身去了。 她的哥哥明显没有这么乖巧,嬉皮笑脸地把脑袋伸过来,我一点点帮他解开包扎,他傲娇地对我说:“没想到你还是个信守承诺的人,我没去找你,你倒是自己来了,是不是半日不见,就觉得心里有些惦记我了?” 我冷笑一声,对他说:“您都这么多妹子惦记着,哪差我这一个啊。至于信守承诺么,换个药还是我力所能及的,自然可以顺路来了。但要是答应你的是今晚侍寝,那我肯定是个背信弃义之徒了。”沈楚青拿了白布回来,我用刚才蓝衣女的药酒给他包上。 我说完给他逗乐了,嘱咐我:”明天早点来,都被你说成疯狗了,哪还有人给我包扎。“ 我笑问:”我这么说你你不生气么?破坏了你在一众淑女心目中的形象。本想留傅小姐陪着你,补偿你一下,没想你把煮熟的鸭子放生了。” 他嘲讽一笑:”我沈家皇商巨贾,我沈默玉树临风,即使真有病能怎样,想要内廷哪位女子不可。“说完看向我:”不如我放下身段,收了你如何?“ 我也是好笑:”您可擦亮眼睛吧,我一乡野村姑,哪里比的上内廷里的淑女们,我看傅小姐就很适合你,看你的样子对她也是情根深种的。“ 他开始并未回话,等我包好了,系了个花样在他头上,才听他懒懒地回了一句:”入得了眼,入不了心。“ 我轻笑,说不定还真的轻视他了呢。 包扎完我放好药酒,也不告辞,径直返回我的屋子。 但我总觉得忘记了什么事儿,直到看见了素芳的大红脸,我才一拍脑门。 素芳急急忙忙的跑过来,我刚想说明,却听她说:”少爷已经在院内等候多时了,小姐你可回来了。” 第十六章 人生如戏 我默默地扯着素芳的衣袖摇啊摇,低着头不太好意思地说:“素芳,我忘了给你拿银花了。” 素芳完全不在意,而是非常激动地往院子里推我,一边推还一边眉飞色舞地对我说:“我一会自己去取,你可别操心我的脸了。你刚走公子就传人备了一桌子酒菜,现在正在凉亭里等着你。你这刚来温家公子就对你这么上心,这在内廷里可是头一份儿啊。“ 这个丫头还真爱多想。我回身按住她的大红脸:“丫头,稳住。天上掉东西的时候,你要看清是不是馅饼再去接,要是一砖头,弄不好还砸一脸血。“ 素芳有些怒我不争,嗔怪道:“我们少爷还用说么,那绝对是皮薄馅多的大肉饼啊!小姐你怎么一点都不积极主动呢,你看看其他院子的小姐们,看看她们的斗志!“看我进了院子,她便顶着个大红脸欢欢喜喜地走开了。 按照素芳说的,我倒是有点同情温谦了,这一内廷的姑娘如狼似虎,就这么一团鲜肉,怕是一人一口,也给舔得所剩无几了。 鲜肉,不对,是温谦看我回来了,微笑地起身迎我。我远远地向他笑着打招呼:”温公子久等了。“ 他笑得更加温柔,引我入座,语气真诚地道:“你称呼我为公子实是见外了,若没有庚午叛乱,我们会是在明山青梅竹马的师兄妹“,说罢更是目光湛湛地望着我,”以后我称呼你为歆儿吧,你可以叫我温大哥。“他的语气让我一哆嗦,这亲切感来的过于猛烈,我一下子没有跟上节奏。 师父从未说过在哪里捡到的我,要是没有什么叛乱的话,二九之女早早都嫁了,说不定我现在正在哪个村里哄孩子呢。 我对温谦道:“那我以后就叫你师兄,你就叫我初歆吧。我觉得初歆挺好听的,师父给我起名字时还是挺走心的。引用‘初心不改,莫失莫忘’的意思。“大哥就别叫了,戏文小说里的女孩子们都是让大哥给拐跑了。 他欢喜地答应了,把筷子递到我的手里:“先吃吧,菜凉了就不好吃了,我们边吃边说。”桌子上摆布了四荤菜四素菜,看起来精致可口,甚得我心。 本来作为客人我还端着姿态,但是尝试哪一品菜味道都十分可口,吃着吃着我也就不客气了。温谦几次要和我搭话,都没找到机会插嘴。 我吃的正开心,却看温谦没怎么动筷子,所以对他礼貌让让:”师兄传的这些菜都特别合我的胃口,你也多吃点。“ 温谦有些心疼地看着我说:”歆儿爱吃,以后我便常常来陪你吃晚饭,你刚来内廷,我也怕你孤单。如果能早些找到你们师徒,也不至于让你们受了这么多年委屈。“ 我倒不以为然:”你见过眉山之上的日出么?你自己下水抓过鱼么?你在屋顶上看过星星么?虽然跟着师父确实是吃不着肉,但只要我们四个一起,我就觉得挺好的,要是溜下山之后不用挨揍,那我的生活就真的是高枕无忧了。” 温谦贴心地又给我盛了一碗山楂羹消食,并说道:”其实你可以过更好的生活,只因为沈氏夺山,害得你师父...“他惋惜地看了我一眼继续说:”现在你们师徒四人被吴统找到了,锁钥也不知所踪,看来江湖这场纷争在所难免。“ 我故作惊讶道:”不是说锁钥被吴统带走了么?被他丢了?这老头也太不小心了。” 温谦摇了摇头:“密探回报,吴统回到明山之后径直到悬崖窟试了试,锁钥不是真的。歆儿再想想,锁钥会不会在打斗中被掉包了。“他顿了一顿,”或是为了安全起见,悦慈师叔根被没带出真的锁钥。歆儿好好想一想,我们一定要在沈明昭之前得到锁钥。”无事献殷勤,原来是在这等着我呢。 我作低头沉思状,义正言辞道:”温大哥,我虽不知你们寻找锁钥做什么,但是这些年师父夜晚常常一个人哭泣,觉得对不起师公。在眉山之上你也见到了,吴统对我痛下杀手,所以我和师父同九曲明山有两代恩怨。并且吴统来找我们时,师父嘱咐我们三人要来投奔温家,所以歆儿心里一直是把温家当做自己人的。“ 温谦赶紧心疼地道:”歆儿和悦慈师父吃苦了,来到温家有温大哥在,不用再害怕了。“ 真是人生如戏啊。 我也含了一汪泪,凄凄惨惨地说:”师父本想用锁钥换我们三人性命,你也看到了,我当时为了护住这两个香囊差点坠崖身亡,还多亏温大哥相救。“说着含羞看了他一眼,他也是微笑摇摇头。”所以,师父不会骗吴统,反而是吴统那么拼命夺锁钥,到了山上却说锁钥是假的,我倒是觉得这里有蹊跷。” 我说完这些,温谦倒是真的开始默默地思索起来。 我继续道:“况且,当时还有其他的帮手在,这锁钥在何处,还真是不好说。温大哥你是知道的,我是不会武功的。如果我知道锁钥在哪儿,我必要寻求温家庇护。否则以吴统对我的憎恶,我怕是出了温家的大门,直接就进了地府的大门了。”虽然前面都是瞎说的,但最后一句我是认真的,我和吴统大叔最好再也不见。 温谦不走心地对我笑了笑:“歆儿住在温家可放心,我必全力护你周全,若是你想到了锁钥的线索,一定要告诉我。” 我们又寒暄了几句有的没的,温谦从袖口掏出一直锦盒,里面放着一只碧莹莹的玉镯,他也不容我推辞,便放在我手中,回去了。 我笑着送走他,脸却一下子绷下来,师父相信的这到底是什么人家,这几天锁钥我都贴身紧紧藏着,以至于腰侧都有一个锁钥形状的印记了,一洗澡肯定瞒不过素芳,总不能说是胎记吧。素芳这丫头看着和宁远一样不走心,但一旦是一个大智若愚的呢,所以锁钥一定要换个更妥帖的地方。 我边走边把镯子往上撇,但这一下却没落回我的手里。 我一愣,回头看到沈默站在我的身后,正笑吟吟地看着我。 我也笑对他:“镯子你喜欢就送你了,正好你可以留着送妹子。” 他把镯子套在手指上转着,对我说:“小骗子,昨天我看你对傅筱卿不怎么待见,还以为你是个爽落女子,没想到你演起戏来不输梨园名角儿啊。” 我不屑与他争辩,转身欲走,他却一把抓住我的右手腕。 沈默力气很大,捏得我直疼,我也没什么耐心,对着他的脚狠狠一踩。 他却躲也没躲,直直让我踩上,脸色都没变。只听他用非常低沉的声音,面无表情的对着我说:“把锁钥交出来。” “锁钥不在我这,刚才你就听到了!“今天我是走到戏班了吧,赶上彩排了?刚陪温公子演完一出,又和沈公子演变脸。 他却不容我辩解,声音冷冷地说:”吴统拼了老命也不会丢了锁钥,更不会掉包。所以锁钥还在你们师徒几人身上,你要是不说,我就一个一个杀下去,我得不到锁钥,那就让它消失在江湖吧。“ ”大哥,你这心态不对啊...“我刚想嬉皮笑脸地岔开这个话题,他却突然对着我伸手过来。 他这一下突然,我并不知道他要做什么,条件反射的捂住腰间,等到反应过来已来不及,这一瞬已经被他捕捉到。 他冷笑一声:”是你自己拿出来,还是我帮你脱了衣服。把锁钥给我。“ 素芳这丫头为了成全我,已经不知道跑到哪里窃喜去了。 我只好对着沈默动情一笑,娇媚地说:”沈少爷,你怎么那么讨厌。“说着便慢慢地把外衣脱下来。 沈默依然没有表情,这时我立马顺手抱住他的手臂,大喊”非礼啊!“悦慈小老太太说过锁钥是她的命,我为了她的命,连脸都不要了... 沈默嘴角一撇,用手点住我的喉咙,完全没给我机会完全喊出来。顺势反扣住我,用手摸索我的腰间。 当初为何不习武,现在到哪都被人欺负!我心中一阵悲愤,狠狠地瞪着沈默。 我跑也跑不了,喊也喊不出来,这一刻我真的很想哭出来,没想到这么一想,还真的没憋住,同时转过头悲愤地对沈默说:“你杀了我吧,锁钥是师父的命,我护不住她的性命,要着也没用了。反正你一开始就一直在欺负我。”说完抹了抹眼泪,想起来这几日的颠簸,哭的更委屈了。 沈默看了看我,默默把手松开了。 我依然哭个不停。 他在旁边突然笑出了声。我气愤对吼他:“有什么可笑的!你没家人没朋友啊!我几天之内家破人没,自己在外面还被色狼欺负,哭一哭还不行啊。“吼完用裙子擦了擦鼻涕。 我这一吼倒是给他吼得愣住了,一丝苦笑转瞬即逝。 但一转脸他又是一脸痞笑对我:”我逗你的,看你哭的,我一少爷,管你什么锁钥的。你看着天下第一的,没想到就是一小哭包。可别哭了,人家小姐一哭梨花带雨的,你这一哭,地动山摇的,毫无美感,丑瞎我眼啊!啊!我的眼睛!”边喊着边在地上滚来滚去,哪还有一个少爷的样子。 我虽然生他的气,但是被他这么一逗,却忍不住笑出了声。 他凑到我身边,用手背轻柔地把我的眼泪擦了擦,随后放在手边尝了尝,然后笑着告诉我:“酸甜的。”怪不的内廷的妹子都喜欢和他交谈呢,男人生了一张巧嘴很是占便宜。 “一个女子,哪有那么多想保护的,让你交出来你就交出来呗,你那么弱,护得住什么,女孩子做男人该做的事情,终究是会受苦的。”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眼里有着深深的落寞。 我心里有些好奇也有些不忍,想宽慰几句,却发现我对他一无所知。 我们就这样坐在安静的院子里,月如钩,清风很柔。 这时他却突然转过头来对我笑着说:“以后再有人欺负你,你就对他哭,他保证不敢继续了。因为实在太丑了。” 我被他气的默默地翻了好几个白眼。 山下的生活可真精彩啊! 第十七章 初来乍到(一) 清晨的阳光轻轻地爬上我的窗棱,顺着书桌而下,在地上缓缓而行,又攀上我的床头,正待轻抚我的脸庞。一切都宁静和惬意。 但这美好的时刻被一个身影打断了。 “小姐,小姐你怎么还在睡啊,早课要开始了都!来不及吃早饭了!”素芳风风火火地冲了进来,把我从床上拽起来。 我的脑袋和身体明显产生了严重的不对称,我的脑袋还在和周公欢歌笑语,身体却被素芳推来桑去,但这明显是一场力量战,大力的素芳获得了最后的胜利,我的意识慢慢意识到了她在说什么。 “什么时辰了,为什么不能吃早饭了啊。”我的声音还是沙哑和慵懒的。 素芳一边用软布给我擦脸一边回答我:“卯时刚过,已经要来不及了。” “不是还有半个时辰吗?我们可以吃早饭啊,素芳,我饿。” 素芳无奈道:“小姐啊,吃了早饭哪还有时间上妆束发啊,半个时辰时间哪里够?您说白净秀气脸蛋和馒头哪个重要?” 我十分坚定:“馒头啊。”我捏一捏自己柔软的脸蛋,很是满意:“我已经洗干净脸了啊,今天去入学,上什么妆啊。这半个时辰,吃饱了,再在院子里看会书多自在。” 素芳问道:“那昨天你去面见老爷怎么还梳洗打扮了许久?” “那自是不一样,去拜见你家老爷,自然要郑重一些,这是礼数。至于平时,自然干净就好了。更何况平时简单素朴,重要时日里盛装出席,也是一番耳目一新。素芳,咱俩要再说下去,脸蛋和馒头都没有了。”我说完催促素芳赶快传早饭。 按时不吃饭,那是大笨蛋。 待吃饱后,我换上一身翠色便衣,简单束起头发,和素芳匆匆赶去绕梁堂。据素芳说,这半月早课都是修习声乐,午课则是受教妇德。 待我们到达绕梁堂时,屋内两侧已规规矩矩地坐好了诸位闺秀,她们身前都摆设了一件乐器,有的侧耳交谈,有的在拨弄乐器。 我从小和颜惜、宁远一起长大,这会儿看到这许多同龄女子,不由得很开心,自正门进来,便对她们逐个微笑示好。她们也都颔首回应,我不禁觉得内廷的教养甚好。 只是我本想和她们多说几句,略表亲切,但是这些闺秀们明显对我没有这个兴致,插不上话我也觉得很没意思。 不过我也体会了素芳为何让我好好打扮一下,因为内廷的女子不论妆容还是衣着都修饰得十分精致。我再低头看看自己,若是再系个小围裙,我直接能脱口而出:“客官您打尖儿还是住店啊?”我边乐呵呵的自嘲自己,边下决心,明早早点起床,也别一天过得这么糙,和人家的细致格格不入的。 虽然这个决心我已经坚定了十余年,即使从未实现,不是也能体现咱的态度不? 绕梁堂虽然很大,但是前面已经坐满了,我便自觉地走到最后的位置,和一位瘦弱的妹子相对而坐。整个大堂里,只有她一个人离人群有些距离,看起来略显孤单。 女子有两个特别不好的习性,一是排外,二是喜欢孤立某些特质不同的人。这恰恰反应了女子性格中某些狭隘和冷漠的地方,很是影响团结。 我刚坐下便对她绽开一个友善的笑容,她一愣,也回我淡然一笑,继续拨弄她面前的瑶琴。这位妹子眉目清秀,只是面色太苍白,有气血两亏之嫌。有机会给她熬一些四宝汤,颜惜也体弱,就是喝了这个,小脸红扑扑的。 首座的两位女子来的稍晚,一位是昨天见过的傅晓卿。另一位女子长得十分英气,一身飒爽之态,应该就是素芳和我说过的秦小姐秦舸,她的乐器是匹白玉琵琶,但她并不是抱着琵琶进来的,而是握着琵琶颈拎着走。她一进来的时候我还有一瞬眼花,这姑娘怎么拎着条猪腿就来了? 待她们坐好后,教引姑姑也走了进来。四处寻找了一下,看到了我,热情地和大家引荐:“初歆小姐新到内廷,以后会和各位小姐一同受教。”说罢走过来搀着我,“小姐可往前坐坐,不知您在家时习惯用何种乐器,老身给您备下了许多,看您喜欢哪一样?” 几位小厮呈上来琵琶、长琴、箜篌等等乐器,我又不是颜惜,哪里会这些。 我搜肠刮肚终于想到一样,乐颠颠地问道:“您这有竹叶么?”师父和颜惜好音乐,我也跟着了解一些,有一年师父摘了一片竹叶教我吹着玩儿。有时候师父在傍晚的屋顶吹叶子,其声时而呜呜咽咽,时而悠悠远远,让人有些怅然。我乐呵呵地学了一段时间,吹得一派欢乐姿态,师父无奈地告诉我,还是唢呐这样的乐器比较适合你的气质。 听我这么一说,教引姑姑明显一愣。旁边有一位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秦舸望着她问道:’桑宁若,你知道’逐页‘是什么乐器?“你这还不如她呢,脑力堪忧啊。 我只好笑笑说:”就是竹子叶子,我在草庐曾经吹着玩的。” “小姐在草庐受教?”这位姑姑看起来很是诧异。 我点点头:“我不仅在草庐受教,我还在草庐生活呢,我的家就在那里。” 我说完教引姑姑又是一愣,微笑对我说:“温家堡内现在好像还没人用叶子奏曲呢,待小姐再有心仪的乐器,再和大家一起演奏吧。还请小姐回到座位。” 我也淡然一笑。默默走回座位,经过桑宁若身边时,她又轻笑了一声。我并不搭话,仍是默默地回到堂尾。 “我还没听过吹叶子呢,初妹妹需要,我赶紧让阿守去采一片不就得了。我还真想见识一下,这是个什么调调。”秦舸说完便传唤小厮进来,吩咐出去采摘竹叶。 这时只听另一个女子说:“这我倒是听我家护卫过的,声音有些尖锐,没什么可听的。” 桑宁若在旁娇笑地对她说:“金平你听过的是护卫吹奏的,你哪里听过内廷小姐吹竹叶啊,你今日可是长了见识了。”说着还微笑地看向我。 她身侧的傅晓卿倒是没什么反应,只是抿着嘴微笑地擦拭她的箜篌。 整个厅内竟无一人对她的言辞表示表示不妥,都是一样的姿态,颔首不语。 我不禁嘲讽一笑,热热闹闹的内廷,原来是这么冷清的一个地方。 我转身面向桑宁若,问道:“桑姐姐奏的是秦筝,可知筝的来源?”看她闭口不言,我继续说道:“秦人薄义,父子争瑟而分之,因此为名。每每奏起秦筝,弹奏的人都要以此为戒,宽厚大度,莫分莫争。今日见到姐姐我方知,筝的名字起的是真好,因为还真是有人喜欢平地起波澜,无事挑三分,需要这样的乐器时时提点。” 她脸色一沉,但又不知道怎么回我,只能瞪我一眼又一眼。嘿,我偏偏不去看她,让她的愤怒完全传递不过来,只能坐在原地干生气。 这时小厮已经回来,托了一个玉盘,上面放了满满的竹叶,不,这是我满满一盘的乐器。 我挑选一只稍硬且扁的,放在唇边,同时放低情绪,尽量别做出师父说的吹唢呐的表情,缓缓地吹奏了一曲《渔舟唱晚》,竹叶虽小,但震动得厉害,使得声音清冽悠扬。 待我吹完一曲,秦舸欢欢喜喜地跑过来在玉盘上挑选叶子,试着吹了吹,那声音,恩...颇为不雅。 桑宁若这时哼哼唧唧地嘟囔:“真是什么人用什么物件儿。乡野之人所以用这廉价之物,实在不堪入耳。” 她这一说,反而引起秦舸的误会,眼看秦舸回到位置上抄起了的她的琵琶。我就觉得她拿琵琶的动作似曾相识,此时我才想起来,我见过谁拿流星锤也是这个拿法儿。 一句话的事儿,不至于,不至于。 我抢先走到桑宁若面前,把叶子递给她。她不接,我放在她的桌子上:“你说的对,什么人配什么物件儿,这叶子和你的脸色很搭。“她刚要回嘴,被旁边的傅筱卿轻轻一碰。 说完我又转向姑姑,对她道:”初歆没有合适的乐器,今日也就不和大家一起练习了。初歆先行告退。“ 说罢,便退了出去。 素芳看我出来的快了,忙问我怎么了,我只好告诉她:性情不同,何必相容。 人生本该自娱自乐,取悦别人是小聪明,乐呵自己才是大智慧。和适合自己的人,做快乐事,是一种选择。 然后我就选择和素芳勾肩搭背的去后厨吃肘子了。 第十八章 初来乍到(二) 锅里的四宝汤正在咕噜咕噜地冒着气泡,我系着小围裙乐呵呵地坐在小凳子上等着,闻着红枣、枸杞、桑葚和莲子的香气,像等待丰收的老农一般,一脸虔诚。 “小姐,小姐!“素芳的声音远远传来。我就知道静不过一刻。 素芳一溜烟儿地向我跑来,”午课就要开始了,你在后厨做什么?午课也不准备去了?“转瞬又被锅里的味道吸引了。”小姐你在熬什么啊?好香呀。“ 我叹了口气对她说:“女德自然是要去的。女子无才便是德,我是有点缺德。不过素芳,我们做个游戏吧,从现在开始到晚上,你别跟着我,或者跟着我不说话,我这锅浓浓的保养汤分给你一半。” 素芳说:“那当然好啊,不过下午是受训女德,我是要站在你身后共同聆听教诲的。女傅最为严厉,我也说不敢说话。不过小姐你上午和其他小姐闹得不愉快,这下午去了可收敛着点。“ 我边熄了炉火边对素芳说道:“我不挑事,但也不能怕事啊。就是闲来生是非,手里闲了,心里就开始忙叨了,都派西北砌长城去,一天给个馒头也得感谢生活。“ 说完素芳还要和我说什么,我用手一指倒在瓮里的四宝汤,她就乖乖闭嘴了,拉着我回屋换了衣服去了德馨阁。 下午我们来的早,德馨阁里还没来几位,我随意找了个地方坐下,我正前方的桌子上放置着一卷书,我拿起一看,是一本班昭写的《女诫》,就是写着“夫有再娶之义,妇无二适之文“的那部“著作”。 也就是说一个男人哪日回来告诉他的媳妇儿,我看中隔壁小娘子啦,他的媳妇儿得赶紧拍手叫好:相公好眼光!不准提反对意见,提了你就不是好媳妇儿! 能这样做的女子应该是脂粉抹多了,把脑子堵住了。脑袋成花盆了,只能用来长头发了。 班昭大姑就是生不逢时,没赶上焚书坑儒,要不就该让她抱着这书一起跳坑里,三两下埋了。哪里还能有这样的胡言乱语流传于世? 我不由得嗤笑一声。 这一笑却引起一位刚走进来的女子的注意,她向我过来,跪坐在我的桌前,好奇问:“姑娘觉得这卷书写的很可笑?” 我赶紧摇摇头:“我哪里觉得可笑了,我是觉得它应该去它该去的地方。” 女子疑问:“那它该去哪里呢?” 我哈哈一笑,把书递给素芳:”我回去还要热一下四宝汤,我屋里却没有木柴,有了它正好。“说到这里,素芳在我身后偷偷地拽我。这丫头未免也太胆小了,说些实话,难道又能得罪谁了不成? 我一抖袖子,把她的手抖掉。 面前的女子面色一沉:”哦?姑娘认为此书如此不值一提,敢问姑娘有何高见?“ ”高见倒是没有,我只是诧异于这书竟然出自女子之手,而且还被其他的女子视为言行典范。女本柔弱,生活中也应温柔持家,但为何女子都要卑微,都要曲从。这世间本就以男子为尊,女子还要自轻自束。可知人先自轻而人后轻之,自己都要求自己低眉顺眼,所以只能一辈子在战战兢兢地活在一纸休书的恐惧中。“这一番话我自认为有利有据,是在为广大妇女朋友发声,所以边说还刻意直了直身板,等待着支持和呐喊。 眼见这位女子没什么反应,我说的高兴便也没有克制:”话说这位女夫子也是糊涂,怎么会让大家修习这卷,可见,好的老师会让人明白如何自处,但有些老师却在叫人做个好奴才。“说完我有亲热一笑,”咱俩说说得了,就别外传了,我这刚来,还得和教引姑姑好好相处呢。“ 这个女子却冷笑一声:”但是我已经知道了。看来这位新来的小姐博闻强识,自是不需本傅相教,今后也会受到夫家的喜爱。“ 我一愣,随即讨好笑道:”姑姑您保养的不错啊。哈哈,今日吧可能说的多了,这样吧,我就先回去了。“说完施施然一拜就想溜了。 ”回去?小姐刚才不还振振有词的么,《女诫》虽然您可以轻视,但温家的规矩却容不得你。出去,到德馨门前跪着自省去,好好想想身为女子何为本分!“她在我身后强硬地说。 你让我留下我就留下呗?我听着却脚步不停。正待出门,只听她一声传唤,门口出现两位一身横肉的妇人挡在我的面前。 我赶忙往后退退,怕她们一挡我,把肉甩我脸上。 女傅的声音后面传来:“去德馨门口跪一个时辰,现在不去,让妇行嬷嬷抽你十鞭子,再敢多言,鞭罚二十。”那我小跑去可不可以少跪一会儿? 无奈,我就跪在德馨门门口,来来往往的后庭闺秀们都好奇地观望我,像桑宁若之流还不时发出讥笑之声,我也都一一笑回去。面对生活的嘲笑,一定要大声地笑回去,指不定谁笑到最后呢。 但是今天这事儿实在是憋屈,不由得回头狠狠地瞪了素芳一眼:“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她是女傅啊?” 她却摇摇头,我不耐烦问:“说话啊!“ 她才弱弱地对我说:”你不是不让我说么,还说做个游戏...何况我是提醒小姐了啊....我揪了好久你的衣服...“ 这一下气的我眼蓝蓝,质问她:”半锅汤就把你征服了啊!你作为侍女的原则和操守呢?女傅要给你炖一锅,你还帮她用小皮鞭抽我了呗!” 她委委屈屈地告诉我说:“我怎么会啊,女傅才不会给我炖呢。“ 我说的重点是炖汤么?看她欲言又止的,我对她道:“有什么话就说。” “你让我说的话,那、那四宝汤还给我喝不?” ...... 这时秦舸姗姗来迟,看我跪着忙问我怎么了,我如实相告,她却风风火火地进入了德馨阁。 过了不久她又跑出来了,板板整整地跪在我身边。 我不禁问她:“你跑出来做什么?” “我进去的时候女傅在和大家说你如何顽劣不堪,说出了好多违背道德的话。” “然后呢?” “然后我说你说的很对。” “再然后呢?” “女傅就让我出来陪你了。” 我不禁失笑,果然物以类聚,有趣的人都会相逢。 但我有些好奇,不禁问她:“我出来就算了,我无依无靠的,你是天下第一镖局的小姐,女傅也敢管你?” 她回答道:”温老爷和温公子觉得《女诫》说的都是对的,所以温家上下只要是女的都得会《女诫》。女傅嘛,就是管理内廷所有女孩子德行的人,违背女德,她就可以打罚我们,这还是温老爷特许的。待我从温家嫁出去,必揍她一顿解气。“ 第十九章 搅乱春水 我们俩就这么乐呵呵地跪着,惩罚时间快到的时候,温谦走了过来,看到秦舸习以为常般的打了个招呼。再看到旁边的我反而有些诧异。 秦舸看到温谦立刻就要站起来。温谦立刻换了个路线小跑着走开了。 看着秦舸垂头丧气地,我便邀他一起到我的院子喝四宝汤。没想到秦小姐食量很大,把我的连同素芳的分量一起喝掉了,待她兴致勃勃地要盛第五婉的时候,我赶忙拦住她:“留的这些是要给别人的。你这一会儿还吃晚膳不啊?第一次请你吃东西,你也不知道和我客气客气。” 她则一脸坦诚地告诉我:“我客气了啊。不过真挺好喝的,你告诉我怎么熬,我回去让丫头回去也煮一些。” 我不禁笑她:“这汤是补血补气的,你这身板又喝了这么多,一会该打通任督二脉了。” 她则哈哈大笑的表示求之不得。 我吩咐素芳以后备下个盆,以便我们秦小姐过来用饭。秦舸还真让阿守去她房里取来个取来个饭盆放在我这里。 我们又玩闹了一会,我和她便拎着瓮去探望今天那个体弱的女子。 她惊奇问我:“:你怎么会想去看望杜伊,她性格冷冰冰的,和谁都不太亲近,这帮女孩子都不太喜欢她,我也不大和她接触。” 我反问她:“她可得罪过你,还是你不喜欢她才不和她接触的?” 她想了一想,告诉我:“也不是,她倒是没有什么不好。只是大家都不理会她,她也不主动,我自然也就冷落了她。所以她就总是孤零零的。” ”那就是了,她的冷漠是她的性格,我倒是觉得她这个人是个值得交的朋友。“我边走边和她说,走了好一会才到杜伊的院子附近,她的院子在内廷最北边,院子由一片竹林围绕。远远的便传来一阵琴声,琴声清脆流畅,技艺甚至不输师父和颜惜。 但看到竹子我就想起来沈默了,不知道他会不会哪天相中这边小竹林,带着他的妹子来这里,还有杜伊伴奏。那我可得给杜伊多准备几块大个的石头。 待走到门口,我驻足在此聆听这妙曼的琴声,刚想和秦舸分享一下我一腔心得,却发现她正专注盯着我手中装着四宝汤的瓮。我赶忙把瓮抱在手中,走了进去。 秦舸对我们的到来有些惊讶,我却招招手让她别客气,和秦舸大大咧咧地在地席上坐了下来,顺便把四宝汤送给杜伊,告诉她可以给她补身体的。 杜伊眼里有丝丝感动,面上仍是淡然一笑,只说了句:”谢谢。“她说谢谢的时候眼睛会认真看向你,给人一种很真诚地感觉。 ”不用客气,我也要谢谢你,午课的时候女傅要惩罚我,你是整个德馨阁里唯一表情担心的人,我看到了。更何况,你对音乐的造诣也让我很是敬佩,’曲有误,周郎顾‘,我用竹子奏曲你都能听出细微偏差,真的是很厉害。“ 她对我的表扬并不在意,只是微微一笑,从屋内取出了一壶竹叶茶和一盘水果糕放在我们面前。 杜伊又坐在古琴旁,手搭在琴弦上对我们说:”竹园难得有客,我只能以琴声相待了。“说完悠悠扬扬的琴声又起。 我刚刚听的不尽兴,正合我心意。旁边的秦舸这会儿却盯上了水果糕。 我无语提醒她别光顾着吃了,听听这天籁之音。她嘴里塞着糕含糊地告诉我,这音赖不赖她是不知道,反正就着糕吃味道更好了。 我和杜伊不禁笑了起来。笑的秦舸一脸茫然。 第二天我虽起的早,但却以没有趁手的乐器推了早课,跑到药堂和章大夫学把脉。刚开始章大爷是不肯教我的,我在药堂东走走西看看,发现一种草药我没见过,随口尝了尝,没想到吃完一会白沫都吐出来了,章大爷赶紧又掐人中,又灌水催吐的,眼睛瞪得皱纹儿都撑开了。待我好了再来求师,他仍是不肯,无奈我只好继续掏出这种草药,做出要干嚼了的样子,大爷也就从了。 时光一瞬,白驹过隙,我宁愿多学一些我喜欢的。 我乐颠颠地走到我二师父面前,他边忙边给我讲述了脉象的基本功,什么切脉、滑脉、虚脉...我细细听着,拿着小本认真记住。 二师父把手伸给我让我看看他的脉象,我仔细辨析,低头沉思,认真地告诉他:”您这是喜脉啊!” 只把老爷子气的半天不肯和我讲一句话。 等到午课,我实在推脱不过,只好和秦舸一道去了德馨阁。杜伊已经到了门口,我们俩一左一右走在她的身边。我和她俩说了今日在药堂的趣事儿,逗得的她俩咯咯直乐。 身后的沈楚青快走几步到我面前,文文静静地问我们什么笑得这么开心。我逗她,把手搭上她的手腕,装作听脉的样子,认真和她说:“您这是喜脉啊!哈哈哈!”刚想继续解释整个经过,却看她脸上做出悲喜交加的表情,最后对我温柔一笑,转身快步跑走了。 我转头问秦舸:“我是不是又得罪人了?” 她却发出“啧啧”的声音,好像我多么孺子不可教也。你是哪来的勇气这么看我的?! 我们入阁坐好后,不久女傅进来,踱着步子走到我面前,问我:“昨日的一跪,可让你明白身为女子之道了?” 我颔首低眉告诉她:“自然是的,我深深明白了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得罪谁也不能得罪女子,要不就得出去跪着。” 她的眉毛一挑,冷笑一声:“真是油盐不进!你这样德行的女子怎有可能找到夫家?“ 我站起身面对着她问道:”《女诫》是否是所有女子都应当遵守的圣经?“ 她毫不犹豫:“自然是的。” 我抿嘴一笑:“那《女诫》曰‘妇言,不必辩口利辞也’,女傅怎么可用这么犀利的言辞对我?还诅咒我嫁出不去?” 她真是被我气到了,用戒尺指着我,却说不出话来。旁边秦舸哈哈大笑出声。 稍待片刻,她冷笑对我说:“女子自是要谨言慎行,我并不想口头教育你,三日内你和秦舸回去把《女诫》抄写一百遍!抄写不完不准来受教,好好知道知道作为女子应有何种操行。” 我不禁一脸愁苦:“那三日抄不完怎么办?” “三日完不成就抄写二百遍。” 我的眼泪已经含在眼眶:“这个惩罚实在太严重了,不知是不是就惩罚我们这一样,您多说了吧,我好有心里准备。” 女傅神色非常傲娇对我俩说:“就这一样。怎么?还嫌不够?。” 我哈哈大笑,对她道:“妇德要求女子以诚为贵,这么多人听着呢,您可别反悔。”说完拉着秦舸就跑了。 以后几天,我和秦舸都以被罚抄写《女诫》为名目留在院子里不去受教。虽然我们的惩罚已经变成了四百遍,但我俩本着债多不压身的原则,天天在院子里过着自己的小日子,她习武我研医。我们还收养了一只小奶猫,起名小鱼干儿,让它想起自己的名字就觉得很幸福,这倒是启发了秦舸,非得给自己改名“馒头”,亏得我拼命拦着内廷里才没出现一位“秦馒头”。 我们就这样过上了招猫逗狗的生活。太阳落时,我们俩没事还请杜伊那喝喝茶听听琴,日子过得好不悠闲。据说很多内廷女子都想模仿,气的女傅脸色似锅底。 这天是十五,听说城隍庙很是热闹,我便和秦舸商议一起出去,但是怎样出去是一个问题。秦舸提议她可以把我撇出去,问我怎么样。 我当然认为不怎么样。所以我们在大家都午休的时候,我们绕到了厨房的后面。计划的是她蹲下我踩着她的肩膀挂在墙上,她急冲几步,踩着蔬菜堆跳上城墙,再把我拉出去。 开始我们实施的很好,我也成功地挂在了墙上,她却急冲几步直接跃到了墙外。 只剩我一人挂在墙上,很是尴尬。 她却还在外面大喊让我跳出来,我赶紧让她小声点,翻进来我们重来。 她却小声对我抱怨外面根本没有菜队啊,我听她急急忙忙地跑了,应该是去找梯子之类的。 我挂在墙中间也实在显眼,所以我努力倒腾手往旁边挪挪。 这时我的脚却踩到一个圆圆的东西,我心中一喜,但这个物件确实不太好踩,我又用脚往旁边试试,这次踏到了一个平的地方,另一只脚也试着踩了踩,也踩到了!我开心地低下头,想扶着墙跳下去,却看见沈默的脸出现在我脚下。 我被他一吓,头向下栽了下去。 这一栽没有大头朝下,反而落入了沈默的怀抱。 我赶紧推他:“放开我。”他却抱得更紧,问我:“说好的日日帮我换药,怎么也不见人影,也不知道惦记我么?” 我无语一笑:“自是惦记的,惦记少经过小竹林,别耽误了公子的好事。” 他暧昧看我:”你虽不想我,我却有些想见你。不过我日日能听到你的消息,听到你是怎么把内廷这一潭死水搅浑的。“ 我把他的脸推开,让他别用这样的眼神看我:”我说沈少爷你省省吧,你的这套还是留着撩拨其他的妹子吧。我放在草原上都能套马,你这小暧昧动摇不了我的么,还是把我放下来吧。” 他却不肯放手“那我们说说正事。我知道有一把锁钥在你手里,但是我没找到曲直锁钥,所以我也不急着取你这把,免得你又要死要活的。但是你一定要放好,如果锁钥没了,只能拿你抵债了。” 我白了他一眼,心里有自己的计较。 他继续问道:“你为什么要告诉楚青她有孕了,倒是给我添了很多麻烦。”那她有孕为什么要欢喜的找你? 我不由得惊讶的长大了嘴,有些艰难地和他说:“你们这样...不太好吧,不合律法啊,也不合道德,甚至都不合《女诫》。” 他避而不答,低头笑看我:“你就想出去一趟,何必这么麻烦,我成全你。”说着便抱着我脚踏墙壁,一下翻了出去。由于他速度太快,我不自觉的用手环住他的脖子。待落地了,我睁开眼睛才看见他笑吟吟地看着我。 他把我放在地上,我赶紧松开手,这样的色魔我得远离。但环视一下却不见秦舸。 “她在我们翻出来的时候翻进去了。看到好吃的别忘给我带一份。”说完他又利落地跃进墙去。 秦舸带了好些金银,我们把街市有名的小吃吃了个遍,度过了愉快的一天。回去之前,还打包了许多艾窝窝,山楂饼什么的给杜伊,素芳和二师父,就是不给沈默,他连自己妹妹都不放过,禽兽啊。 我们又回到了后厨的墙边,却见角落的草丛里隐隐约约放着一把梯子,我们窃喜不已,用梯子爬回了墙内。 刚落地,我便看到温谦长身玉立地站在我面前。 秦舸默默地低下了头,小声打招呼:“温少爷。” 温谦却没有恼我们,而是温和地对我们说:“下次出门和女傅打个招呼即可,何必这样偷偷摸摸。要不是市集内的家丁回报,我可要带人寻你们俩了。”说完又温柔地看了秦舸和我一眼,“你们走丢了,我可是会挂心的。以后不要这样了。” 秦舸满脸愧疚地点了点头,不断用手缠弄她的衣角。我也一笑表示答应了,问他道:“要不要来些山楂糕?” 温谦微笑着摇摇头,送我们回到了我的院子。 回去后秦舸一直在责怪我,害的她在温公子面前丢丑了。 我反问她:“吃的好吃不?玩得开心不?下次还去不?” 她想了想给了我肯定的答案。 “做你愿意做的事儿,温谦如果对你有意,他是不舍得让你喜欢他喜欢的这么累的。“我边分配吃的,边认真告诉她。 没想到,这句话却让秦舸想了好久。后来我才知道,心甘情愿的事儿是不觉得累的。 第二十章 有故人来 春日里的清晨还是微凉,我披了一件薄衫和素芳把晒在院子里草药翻了身,天气现在很干燥,给杜伊晒的补药已经微干了,再过几日便可磨成粉,送给她了。 之后给猫窩里的小鱼干喂了小鱼干,给被窝里的秦馒头喂了馒头。正背起小包准备去二师父那儿受教,却看见一位妇行嬷嬷走进我的院子。 ”女傅请二位姑娘午课到德馨阁一趟,有事相告。“妇行嬷嬷肉肉一颤一颤地对我说道。 是不是《女诫》的抄写变成八百遍了?我微微一笑,就算是一万遍又和我有什么关系,女傅是在向我展示她是会数数么?说不定她寿终正寝的那一天还颤颤巍巍地告诉她的后人:”初歆的《女诫》惩罚到一万三千六百遍了,别忘了数下去。“ 我仍是客气地答应了,送妇行嬷嬷出了院子。回屋把这个消息告诉了秦舸。她却一下从床上跳下来,把我们需要抄写多少遍《女诫》记录了一下,回头告诉我:”不能给女傅机会,让她把我们抄写的遍数算多了!“ 我真是被你的机智感动了。 待到了二师父那儿,我把在集市里买的罗汉果干送给他,二师父很高兴,给了我一瓶跌打损伤的药。他给我讲医理,我给他讲这几天发生的趣事儿,二师父听完后,若有所思,在我快离开时,又送给我一瓶金疮药,说是以备不时之需。给我整的莫名其妙的。 到了正午,我约了秦舸及杜伊到了德馨阁。今日女傅及众位来的早,已经整整齐齐在座位上坐好。我和她们俩默默地往后面的座位走,妇行嬷嬷却把我和秦舸拦了下来,杜伊也不往前走了,静静站在我俩身后。 女傅走上前对杜伊说:”你回到座位上去,要不和她们一起挨打!“ 我一头雾水,和杜伊对视了一眼,杜伊乖乖地回到了座位坐好了。 我很是不服气:”您都答应了,我们只有抄《女诫》这一项惩罚,我们也欣然接受了,只是没完成而已,凭什么还要打我们?妇德也约束不了您了呗日?“ 女傅眉毛一挑,用很欣喜地语气说道:“我正愁找不到机会整治你们二人呢,你们倒好,私自去集市玩了一天,按照内廷规矩,闺秀们不经允许私自出门,要受到棍击之刑。” 杜伊冷冷道:“棍击之行是温家惩罚小厮的,从未听过用这样的刑罚对待小姐的,您这样滥用私刑,温堡主可知晓?她们是常常会犯错,但仍是女子,若伤到了两位小姐,女傅也是要承担责任的,望您三思。如果您觉得让她们抄写《女诫》不解气,我愿意和她们一起受罚,请您手下留情。” 她一向沉默寡言,平时和我们也是只言片语。今日为了不让我们挨打竟然说出这么多话,我很是感动,对她眨了眨眼睛。 但这时却听到一个甜美的声音说道:“女傅,她们虽然有错,但是棍击之刑确实太严厉,尤其小厮们手劲还大,别真伤到她们了。”是我误解她了,傅筱卿虽然有点矫情,但还是个好心人啊。 只听她继续道:“不如让宁若和金平代为执刑,她俩体弱,虽惩罚了她二人,但总不至于伤了她们。” 我赶紧反驳:“我宁愿选小厮。”起码小厮顾念我是内廷之人,会手下留情。看到桑宁若和郝金平跃跃欲试的表情,我努力地回忆,我是不是曾经抢过她们男人,还是我揍过她们家的孩子啊,和她们这么大的仇。 女傅显然没有给我选择的权力,把棍子交到了她二人手中。 这时秦舸突然暴起,抓起一个小厮猛踹两脚。女傅怒喝道:“秦小姐,别忘了你是怎么样留在温家内廷的,你这时又要重蹈覆辙了么!”秦舸瞬间萎掉。 本来我还有一些不服的热血,但长凳搬上来的时候,一种危机感深深地笼罩了我。 我对女傅粲然一笑:“女傅,我觉得我们可以商量一下...“ 没等说完,我就被妇行嬷嬷强行按到了凳子上。女傅这厮是逮到机会要玩坏我们了。好在我眼风看到杜伊已经偷偷溜出去了,我祝愿她能早日搬回救兵。 ”行刑!“随着女傅一声令下,桑宁若对我的背重重一击,我觉得我整个人都麻了,胸口一口气憋住了,呼吸都艰难了。但秦舸却在旁大喊:”哈哈,就这么点力气么?本小姐根本感觉不到!“ 我赶忙大喊:”这只代表她个人意见!“但又一棍子又打了下来,我的皮肉都要绽开了。 女子真是奇怪,前几天见她在温谦面前行似弱柳扶风,今日见她却能把棍子舞出风。 待第三棍子下来,我额头已大汗淋漓,嘶哑这嗓子对女傅说:”改天介绍吴统给你认识,我觉得你们俩才是一对儿!般配得很哪!“ 女傅可能是认识吴统,听我说完后,夺来桑宁若手中的棍子,对我狠狠地敲打起来。 我又忘了好汉不吃眼前亏了! 这一顿恶揍之后,我的神情已经委顿,不知是几时了。待悠悠清醒些,仿佛已经一别经年了,却发现只是女傅挥棍的间隙,立马又一棍子击打在我身上。我已渐渐失去了意识,却还隐隐约约听到”三百遍,明天见。“之类的话语。 听完后,谢天谢地我终于彻底不知所以了。 待我悠悠转醒,却发现自己还在趴着,身体要散架了似的,背后倒不是很疼,反而肿胀的厉害,有凉凉的东西在来回轻抚。我艰难地回过头,看见杜伊正在为我用药膏擦背。 我对她艰难一笑,却牵动伤口,只笑的龇牙咧嘴。她无奈道:”还能笑得出来?素芳去煎药了,一会回来。“ 我点点头,说了句:”谢谢你把我从地狱里带回来。“声音粗哑艰涩。 ”是沈公子。温家父子出城了,叶家来人了。“她不经意地回答,说完她又补充:”叶家来内廷选亲。“ 我好奇:“叶家?“ ”东南武林大家之一,除了明山和温家,就是叶家。叶家无内廷,叶夫人讨厌莺莺燕燕。” 我恨恨道:“我也讨厌,内廷里哪有莺莺燕燕,都是豺狼虎豹,我是哪里得罪她们了?” 杜伊手下不停,帮我的后背降温。同时回答我道:”因为男人,你刚来就太引人注意了。对了,女傅让你今夜继续抄写《女诫》,完不成明天继续挨罚。我会帮你。“你是怎么这么平静地告诉我这个忧伤地事情的? 我摇摇头,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算了算了,你还是对着我的头给我一棍子吧,要么把我打的醒不过来,要么把我打醒,让我师父告诉我这是一个梦,又睡过了。“ 这时传来敲门声,杜伊开门,是沈默和楚青的声音,是前来送药表达关怀的,沈默顺便留楚青帮我上药。杜伊听后欣然答应,交代了几句,便去看望秦舸。 楚青走进屋子,随手关上了屋门,接手了杜伊的工作。 我真挚地表达了感谢之情。 ”你不是很狡诈的么,怎么会被打成这个样子?吃了这么大的亏?“竟然是沈默的声音,我身上一颤,刚想转过身,却发觉转过来会更尴尬,也就不挣扎了。连命都要被打没了,还管脸作甚? ”关键她们根本不和我拼智慧啊,也不和秦舸拼体力,她们拼的是人多势众,我只能甘拜下风。“ 他的手很温柔,甚至还有些怜惜,每次触碰到伤口,他都会轻轻避开,在伤口四周画圈圈,和他平时粗粗野野的形象很不相符。 沈默道:“我抱你回来的时候听到你今晚还要抄写《女诫》,否则明天还是要挨打,怎样,小爷带你走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回我家当少夫人去。” 他说道这里我就很生气:“还不是因为你们,没事在内廷撩拨姑娘,黑锅我来背。我的每一道伤口上都有你的罪过,你快点对它们说对不起。” 这是我却感到一个温热的东西轻碰了我的背。 我正想这是什么的时候,听他问我:“明日准备怎么办,难道等着被打残么?我可舍不得。” 我问他道:“你可愿意帮我?” 他蹲在我面前,眼睛微闭,把嘴撅了起来。 我立刻把头转向了反方向。 他坐起来继续帮我擦药,笑着说:”那这一亲姑且记下,你说罢,让我做什么?“ 我让他附耳过来,帮我准备一些东西。 第二天醒过来时,我的背依然如同撕裂般的疼痛,但是身体却松快多了,我算是知道了金疮药的用处。一睁眼,首先看到的是脸已经肿了一圈的秦舸和脸哭的通红的素芳。 她俩看我醒过来又哭了起来,秦舸带着哭腔说:“我真没想到你这么不耐打,昨夜开始发烧了,哼哼了一夜,可吓坏素芳了,半夜来找我,好在退烧了,但你这一觉都睡到正午了。” 素芳扶着我起床来,秦舸看起来已经行走自如了。果然吃得多还是有好处的,这体格儿再吃吃可能要刀枪不入了。我弱弱地问她沈默可曾送东西来。她称是,赶忙把袋子拿来。我对她说一会看我眼神行事。 她看着我也肿成一条缝的眼睛说:“你在逗我?” 杜伊和素芳搀着我,带着秦舸一瘸一拐地走进了德馨阁。女傅看到我们,并没让我进去,反而让我跪在门口,向我询问《女诫》是否抄写完毕,然后安排妇行嬷嬷站在我们身后。 一言不合又要动手? 我虚弱地道:“写完了写完了,昨晚伤口疼,一夜未睡。”说着接过素芳手中的大口袋,递给秦舸。 秦舸接过口袋,看了一眼,愣在那里。 我对她大喊:“秦舸,甩起来!” 秦舸会意,立马提着口袋的底下,用力在德馨阁一甩,转起圈来。众多蛇虫鼠蚁被甩了出来。阁里一下子大乱了起来,尖叫声夹杂这碰撞声不绝于耳,秦舸又把袋子和残留的小宝贝儿们一起扣到了女傅的头上,女傅一声尖叫,在地上窜了好几个高。内廷一瞬间鸡飞狗跳。 我哈哈大笑,拉着秦舸、杜伊跑出阁外,妇行嬷嬷也立刻追了上来,随后的是一群惊声尖叫的内廷闺秀。 我和秦舸、杜伊分了三个方向跑,秦舸跑的太快,眼看我远远地跑不动,她转身回到我的身边,倒着扛起我就大步迈开。 妇行嬷嬷虽然体格健硕,肉肉不断抖动,但是却没有挡风,跑起来轻快有节奏。只是离得我们越来越近,我慌张地告诉秦舸这个问题。秦舸一个急刹,把我向前一撇,回身和她们缠斗在一起。 我就这么向前飞起,眼看就要砸到一行人,人前有一位公子顺手一托,我随即稳稳地站到地上。 这位方脸的少年对我微微一揖道:“小姐,得罪了。” 我摇摇头,慌忙道谢,目光瞟向他的身后,整整齐齐站了一行人。这其中还有温明孔和温谦,有客人,也有温家的丫鬟和小厮。都是惊呆了的看着尖叫着的,癫狂着的内廷之女。 内廷闺秀们看到温家父子这行人也是呆住了,有的哭花了妆,有的扯破了衣服,有的头发耷拉在脸上,还有一位已经窜上了树。 但是最惊喜的还是我,因为我刚刚看到了救我那位公子身后的两个人。 其中一位穿着浅灰色长袍的少年,虽然面色黝黑,留着两撇小胡子,但看得出眉目英秀,正在眼睛一眨一眨地浅笑看我。 相处十余年,我一眼便认出,此人竟是女扮男装的宁远! 他乡遇故人。我真想冲过去抱住她,问问她好不好,告诉她我刚刚被揍了,现在还疼呢。但是她做了噤声的动作,我也收敛住不去看她。 我偏头看向她身边的那位挺拔俊逸的男子,也觉得有些眼熟。 看到他望向内廷女子的眼神有些不耐烦,有些无语的骄傲样子,我忽然想起来。 他竟是马车里的那个人。 虽然今天见到的都是故人,但我却觉得我的江湖生活才刚刚开始。 番外一 明山悦慈 明悦慈已经这样走了两天,她实在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要活在这个世上,她又不能不活着,因为她手里有三条小生命。 这三个婴孩是大火烧起来之前她抢救出来的。 在那一刻她几乎没有多想,她只能抱起三个孩子,如果可以,她会带走屋子内所有的女婴。 只因她也是一位母亲,她有一个三岁的孩子,她能体会一个母亲失去自己孩子的滋味。可是她只能救下这三条小生命,其他的女婴都已葬身火海。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她坚持的爱情,她完完全全信任的爱人。她觉得自己已经不该存活于世,她现在很想她的父亲,可是她曾经放光无限的父亲已经躺在光明堂冰冷的地砖上,再也醒不过来了。 明悦慈现在很累,她只想找到一户人家照顾好这三个可怜的孩子,再把锁钥交给师兄们,她好自尽以赎她做的孽。 她骑得马已经累得吐沫了,被她弃在路上。她此时已经走不动了,怀里的孩子也已经哭不动了。天气还很冷,三个小家伙就挤在一起取暖,小脸都煞白。 明悦慈看着她们无辜的小样子,眼泪簌簌而下。她曾是天之骄女,拥有了一切,却在一夕之间天翻地覆,只因为她对情的执念。 好在走了一段路,终于看到了一个村子。她挑了一户门第大的人家,把孩子偷偷放在门口。在她放到第三个孩子的时候,这个孩子紧紧地抓住她的衣襟,啼哭不止。她怕惊动了这户人家,来不及走,只好抱起来轻声哄着。 待她又放下,孩子又哭,哄哄又恢复安静。这样来来回回重复几次后,她再抱起女婴,女婴冲他甜甜一笑,伸手要抱抱。 她冰冷的心仿佛被温柔一击,她抱着孩子的脸轻轻地贴向她自己的,眼泪止也止不住。 这孩子抱着她的脸调皮地亲了一下,咯咯地笑了起来。这样一个小动作让她想起自己的儿子。 她温柔地抱起几个孩子,分别喂了仅剩的羊奶。看着几个孩子依偎着睡了久了,其中一个宝宝即使睡了也握着她的衣襟,仿佛怕被她抛下的样子。 三个女孩子,有哪个人家愿意帮着养,明悦慈看着她们熟睡的小脸儿,默默地下了决心,既然救了她们,就该让她们好好活着,待她们再大大,她再去她该去的地方。这也是她能在尘世间最后可以赎罪的事。 休息了一会,她便带着三个小家伙走到了后山,发现了一个破旧的草庐,从此在这里安了身。 她曾是明山的大小姐,从未做过任何粗活,连她自己的孩子也都是嬷嬷和丫鬟帮着带的,让她一时间养活三个孩子,着实让她手忙脚乱,有时候忙不过来,她只能和三个孩子一起哭。 好在三个女宝宝中的两个一个乖巧,一个安静,只有一个顽皮的。吃不饱哭,睡不够哭,宝宝不高兴了也要哭一哭,声音还很洪亮,常常带着其他的宝宝一起哭。 明悦慈有时累的不行,真的很想揍她一顿。偏偏这个孩子还特别会讨喜,经常明悦慈一板着脸,她就笑着求抱抱,求摸摸,用小脑袋蹭蹭你的脸,让你脸上痒痒的,心里暖暖的,整个人的疲惫都烟消云散。只想抱着她亲亲的。她明明不是三个孩子里长得最好看的,但却总是让明悦慈操心最多。 三个女宝宝都长得很可爱,但其中有一个孩子特别漂亮,粉雕玉砌的脸蛋,一双剪水般的大眼睛,眼毛长长的,安静的让人怜惜。明悦慈常常她睡着后偷偷亲亲她,想着以后的儿媳妇这么可爱就好了。但是另一个宝宝看到了都会不依,甜甜的笑着求抱抱。而旁边的第三个孩子,则懂事省心的多,虽然小小的,但都不会让人操心,吃好了就老老实实地睡了。 明悦慈非常庆幸有她们在,她把所有的爱和精力都放在这三个孩子身上,求死之心转淡。只是每每夜深人静,她都活着深深的自责里,那刻骨铭心的脸也会浮现在她的心头,她总是默默地垂泪。初歆虽然顽皮,却总是能发现她的这些情绪。虽然还不会说话,总是乖巧地用她的小手给她擦擦泪。有时候还会用手环住她的脖子,蜷缩在她的怀里静静地睡去。她怀里有这样的一个小东西,心里也就没那么空旷了,渐渐的日子也没有那么难熬了。 颜惜长到三岁还不太会说话,宁远虽不太爱说话,但是也一句一句地说给她听,初歆则是想办法逗她笑。看着她们打打闹闹的,明悦慈觉得这样也好。 宝宝们再大大,明悦慈发现自己还是不会务农,她打开她匆匆忙忙拿来的金银细软,发现带的都是他送给她的那些,她不禁痛哭一场,把这些首饰在山下当了,给三个丫头生活。 到了该入学的年纪,几个小姑娘性格越来越不同。明悦慈让她们挑选自己喜欢的项目学习。 颜惜喜好歌舞,这一喜欢,便把大部分精力放在学习歌舞上,她性子沉静纯真,喜爱了便全身心投入,这让明悦慈有些隐隐担忧,默默期望她以后遇到一位真心待她的男子,不要像她这么苦。 宁远是一个正直善良的孩子,做事勤勉,从不给别人找麻烦,吃了亏也不计较,做的多说的少,让人真心地喜欢,也是因此,初歆常常欺负她,让她帮着自己干活,她也没什么怨言,明悦慈总是护着宁远,怕她吃亏。宁远能吃苦,明悦慈便让她学习家传的功夫。 至于初歆,明悦慈也好奇怎么会有这样的孩子,她是个很神奇的孩子,内心澄澈,对一切好奇,希望从任何事情上找到乐趣,总是让自己过得很舒服,好欺负宁远取乐,但是在颜惜、宁远受到一点点伤害时又哭的撕心裂肺。初歆是个极重情义的孩子,喜好读书,喜欢听故事,所以听的看的多了,也长出许多小聪明。 这三个孩子有个共同的特点,就是内心很柔软很真诚,或许是受了明悦慈的影响,她们的性格里都有很感性的成分,不管她们愿不愿意表达。 随着她们三个年岁的增长,明悦慈在草庐上看着云卷云舒,心里的执着反而没那么重了。望着草长莺飞的,四时变幻,她只觉得一辈子很短,想着这一世的颠簸起伏,她又觉得这一辈子很长。 初歆偶尔会带着酒和她在落日十分对饮,看着初歆没大没小,没心没肺的样子,她也会感觉年轻真好,由衷地羡慕。她这个年纪的时候拥有的太多,仍不自知。现在看来,那是最美好的年岁。 虽然现在一无所有,但是明悦慈却拥有了心里的平静。她并不想报仇,此时有三个孩子相伴,已是生活最大的恩赐。 她把她的金银首饰都变卖了,只剩下一对玉镯和一支金钗,明悦慈望着这两件物件静坐了好久,玉镯是他定情的时候为她带上的,他曾温柔的对她说:”明月儿好看,戴着显得手更白了。“他是那么不会讨好女子,但是笨拙的语言却深深烙在她的心底。金钗是他俩私定终身时他送给她的,那是他眼里都是情深脉脉,她则是一脸的懵懂无惧。 明悦慈一直没有想明白,情深至此的两个人,怎么就天涯陌路,回头无岸了? 情之一字,太过伤人。如果可以重来,她愿入得空门,不用生在如此盛富之家,也不用体会这一往情深,更不用经历这一场万劫不复。 但她看到吴统的那一刻,她明明白白地知道,树虽静,而风又起了。 第二十一章 叶家选亲 入夜后,我悄悄地走向客房。 由于白天内廷的闺秀们亮相的太惊喜,深深地震惊了主人及来客,所以今晚所有内廷秀女都要跪在德馨阁里自省。 本来女傅还要追究我和秦舸的责任,但是温老爷明显注意力在叶家的来客身上,并未置可否,匆匆带着叶家的几位去了客房。 我在去茅厕的间隙和素芳换了衣服,让她替我跪在那里,反正内廷的女子娇弱,跪了一下午都泪水连连,头晕眼花的。 好在客房离德馨阁不远,我绕了几绕就到了客房,宁远早在门口等候,她本来就高,远远看上去真似一位玉树临风的公子。 我看到了她,一个助跑,挂在了她的身上。 亲人在一起总是彼此嫌弃,分开了就分外想念。只一个月没见,我看到她涂黑的脸都觉得比以前好看多了。 在屋里坐下我赶紧撩起衣服给她看看我身上的伤口,控诉我挨打的血泪史。 宁远却没有心疼我的意思:”山下的人怎么会像师父和我俩这么宠着你?今天内廷闹成这样是你惹的祸吧,我都惊呆了。一路上听说温家内廷的小姐们温婉贤淑,今日一看以为进了戏班子呢,一院子猴儿啊。本以为你这根大葱栽在水仙盆子里能秀气点,没先到你把花盆都给住成菜味儿了。“ 我不禁好笑:”你这下了趟山还学会贫了哈,我在温家遭罪,你在叶家还长肉了呢,叶家伙食不错呗?这都是被带走的,我怎么像是被拐卖的童养媳,你可看看温家这群飞禽走兽都把我折磨成什么样子了。“ 宁远点点头道:”叶庄主和夫人确实是难得一见的人中龙凤,叶家门风淳正,待人亲厚。你这待遇我倒是不奇怪,在草庐的时候我常常也想揍你一顿解气,温家父子已经很厚道了。“ 我无奈:”看来师父说的对,还是你这个性格招人喜欢,我是个讨人嫌的。但我挺喜欢我自己的啊!“ 宁远笑出了声,继续问道:”你可知这次叶家为什么要大张旗鼓的来温家内廷求亲?“ 我把金疮药给宁远,让她给我上药。我趴着对她说:”知道啊,因为他们家该娶媳妇儿了呗。我听说了,叶夫人讨厌莺莺燕燕,说女人多了是非多。所以叶家没内廷。“ 宁远正色道:”你说对了一半,但这次叶家求亲的排场这么大,来了两位少爷,你可知是为何?“ 我的重点明显不在此,问她:”和你一起来的都是叶家的少爷?你旁边那个傲骄脸的也是?“自从上次马车内相见,我对和我亲密接触的这位男子一直有着点点好奇。 宁远点头道:”他是叶家二公子。大公子名容川,而公子名珂亭,都到了适婚的年纪了。“ ”他们家不是人不错么,那你赶紧让他们回去,温家内廷质量不行。“ ”他们必须在温家选择。“ 这我倒是好奇了:”为什么?” 宁远正色道:”因为你。“ 因为我?师父给我定亲了?我反问宁远。 宁远道:”叶家想来接你,但是怕温家不肯,现在明山不安稳,叶庄主担心温明孔以你性命要挟师父谋得锁钥,所以放声江湖说要来温家求亲。温家素以仁义著称,这样才能顺利把你从温家带走,才能护你周全。“ 竟然和我所想相似。我道:”叶家也发现温家有问题了,我来的这段时日发现温家不像外界传言那么仁义道德。你说师父这都认识什么人啊,吴统个真小人,温明孔个假君子。“ 宁远低头沉思:”温明孔年轻时可能不这样。“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只有装成羊的狼,哪有狼能变成羊。我倒是觉得这对父子天天满口仁义,不知道憋着什么坏呢。你待在叶家岂不是更安全。” ”听叶庄主说要来接你,我便迫不及待了,生怕你在温家惹了什么人,再吃了什么亏。我可怎么向师父交代。只是温谦曾经见过我,我生怕他认出来。“ 我摆摆手对她道:”你们才见了多久,他看到你的时候你哭的龇牙咧嘴的,脸色鼻涕和眼泪都分不开了,估计他都没敢看你的脸。你化成这样了我都要认不出来了,更不用担心了。“ 她”哦“了一声,又愣愣地嘱咐我一句:”你呀,说的我脏兮兮的,在叶公子面前可别这么说我了。“她平时是个特别爽利的人,难得有这样扭扭捏捏的样子。 我哈哈大笑:”哪个叶公子啊?宁远你还有这幅小女儿姿态呢啊,哈哈,宁木头春心动矣!你这棵老铁树也要开花了呗。我也不知道和我求亲的是哪位,要是你说的这位叶公子,那我哪敢答应啊,我也打不过你。“ 估计是宁远的脸涂得太黑了,我也看不出她的脸有没有红,只是给我擦药的手明显使劲了一下,有些扭捏地对我说:”叶家准备让大公子到温家提亲,就是提亲了也是权宜之计,不作数的。但是叶夫人也说了,两位公子要是有中意的,也可以一并带回去。“ 我逗她:”你怎知不作数,我看那位方脸的公子长得十分敦厚朴实,说不定我们俩还因为这一段姻缘假戏真做了呢。话说他是不是也住在客房,我得找他交流一下感情。“ 宁远默默地不做声。 我转过身挠她痒痒,笑着对她说:”木头啊木头,你也有今天,你中意的男子,我必帮你得偿所愿,不让你如师父遗憾一生。“姐妹倾心的人,再优秀也要保持距离。 ”我刚刚在想,你若也中意容川少爷,我只好成全你了。他不住在客房,他和二少爷都被安排住在内廷旁边的熙园里。“熙园?那不是傅晓卿隔壁么。 我使劲揪了揪宁远的脸:“明天我们去拜会一下吧。我回去啦。“ 宁远却让我在她这睡一会,她替我跪到后半夜,明早我再去。 我赶紧拽回来她:”你说你什么时候能别这么实心眼儿,下了山我才发现对我好的人太少了,有一个我得宝贝一个。“说完我就跑回德馨阁跪着了。 长夜漫漫,我腿好疼啊。 第二天一早,妇行嬷嬷一声令下,东倒西歪的闺秀们被丫鬟搀着回房去了。我回房后换了身衣服,擦擦药便去客房找宁远,想到去见我的准姐夫,不禁热血沸腾的。 我拉着宁远一蹦一跳地走向熙园,懒惰的我竟然精神抖擞的,直到有丫鬟和小厮不断对我侧目,我才反应过来,现在我旁边牵的是位公子,我立马含羞带臊的作小媳妇儿状跟在她身后。 拐进熙园的屏风,首先看到的是叶家的兄弟,他们俩一个方正,一个俊朗,正并排坐着。叶容川正笑着对着对面说着什么,叶珂亭只是淡淡地笑着。我踮起脚看看对面是谁造访。 没想到,见到的是傅晓卿如沐春风的脸。不困的竟然不止我一个? 我转头对宁远说:“坏了,你的书生被妖孽盯上了,正在吸阳气呢。” 宁远表情愣愣的,显然没反应过来。 我继续道:“温家不是傻子,叶家来意他们很清楚,如果叶家大少爷看中的不是我的话,我就仍是温家要挟师父的筹码,所以不论是温家还是妖孽本身都盯准叶家书生了。”但这么走我还不太甘心,背后的伤还隐隐作痛呢。 我悄悄告诉宁远,我背上的上都是这位傅小姐所为,宁远很生气就要走上前去。 我问她:“你要怎么做?” “我要去谴责她,她这么做不对。” 得嘞,您可歇会儿吧。都诉诸武力了,就别迂回到道德上去了。不过宁远和秦舸倒是一个很好的组合,秦舸上手开揍,宁远在旁边碎碎念,这杀伤力就太大了,肉体和精神都受到了重创。 我抽下宁远的腰带,对着傅晓卿的方向用力一掷,边喊着:“蛇又来咯!” 傅晓卿昨天刚被吓过,看着腰带过来,“嗷”的一声窜到桌面上,来回踩踏,原本铺开的小点心被她踩得乱七八糟。 我在树下笑的直不起腰来,宁远看到叶家兄弟看了过来,把我从地上扯了起来,尴尬地冲他们笑了笑。 傅晓卿由丫鬟和叶容川扶着从桌面上下来了,哭哭啼啼地收拾盘子要走,一副受惊的样子。叶容川帮忙整理,不住安慰。 在傅晓卿整理好和叶容川娇娇柔柔地告别后,经过我身边不经意地看我一眼,虽仍是楚楚可怜的表情,但眼里的狠辣一闪而过。 我乐呵呵地去拜见叶家少爷,叶容川恭敬地对我合拳一拜,叶珂亭仍是疏离地站了很远。 我笑嘻嘻对叶容川地道:“叶公子,我就是你这次来求亲的娘子,初歆。请多关照。” 叶容川看我说的这么直接,脸微红,不知说些什么好。 很是憨直的一位少爷,没有公子哥气派,宁远的眼光不错。我冲宁远眨了眨眼睛,宁远低下头。 但是他的弟弟明显没有那么随和,既不笑也不说话,只是远远地站着,微微皱眉,仿佛对于我刚刚的所作所为有些不满。 我看到他想起了马车的故事,笑着和他打了招呼,他没有回应我,反而直接地和我说道:“你有什么特长么?温家定于三天后选取一位人品才艺俱佳的端庄女子许配给家兄,可今日一见,你这么顽皮爱闹,怕是赢不了的,我们的计划就白白筹谋了。” 开场白对于建立印象很重要,他一句话把我对他的期待掐熄了一半。我仍笑着对他说:“我脖子特别长。一般人还真比不过。” 他仍是一张严肃脸对着我说:“我们这次来温家,不仅仅是要接走你,更是在避免武林的一场大纷争,你知道温家堡附近安插了多少闻达山庄的人么?所以希望你认真地对待这件事儿,别拿出乡野的风气去处理问题。从现在开始不要招惹内廷里的任何人。” 这位二少爷重逢后只和我说了两句话,但是把我对他的期待踩成一缕灰。一个随和憨厚的哥哥,怎么会后这么一个严肃还爱教育人的弟弟? 我冲着他做了一个鬼脸儿,反问他:“请问这对你的大计有什么影响了呢?我就是乡野的一村姑,你闻闻我身上还有泥土的芬芳呢。”说罢,我把自己往他身上凑了凑。 没想到这样一凑,他立马往后退了退,脸色还微微一红。我心里不禁偷偷笑了起来,看起来成熟严肃的一个人,竟然还有点小娇羞。但这仍没有让我对他的印象有所改良。 叶家二少爷竟然是一个冷漠、严肃、骄傲、爱说教和自视甚高的人,好无趣。 第二十二章 全员准备 离选亲之日还有仅仅三天,各位闺秀们都在加紧准备着。毕竟温家少爷只有一人,叶家突然来了两位。大家心里都觉得胜率更大一些。 秦舸对此毫无兴趣,这几天趁着不用上课,天天和小鱼干儿在院子里躲懒。 我和宁远吃完晚饭了顺路带了些松子去看望杜伊。她仍冷冷清清的自己抚琴。 我坐在她对面,她看也不看我,道:”你来了。“ 我早已习惯,把松子放在桌子上,问她:”叶家来人了,别的院子都是春光明媚的,你这倒是四季如冬啊,你对叶家的两位少爷都不感兴趣么?” 她若有若无地笑了笑:“他们是冲着你来的,我为何要感兴趣。何况我是根本不可能离开温家的。” 我心里一惊。 杜伊手下不停,冲我眨眨眼:“我长了你不止十岁,知道的自然多一些。” 我立刻往后蹭了蹭,和她保持一定距离:”我还真没看出来,你不会是竹林老妖吧!“ 她竟然不置可否,默默地弹着琴,过了片刻,和我说:”这次选亲温家请来很多名士,所以你不能再像平时那么胡闹,给人留下把柄,叶家也是望族,不会带走一个不成体统的少夫人。而且如果你赢了,一定要保证自己的安全,需要的话,温明孔会让你致残,以达到让你留在温家的目的。“ 我脊背一凉,仍装作无所谓地对她说:”你不用担心,我师父经常说我是个祸害,我还得为祸人间呢,哪有那么容易就被别人给害了。“ 她伸手把我嘴边的头发拨到耳朵后面,温柔一笑:”傻妞儿,外人自是伤不着你,要小心身边人。你的重情重义在以后的路上会让你吃苦的。“看我一脸懵懂,她又继续说:”如果你得偿所愿,我送你一件外衣,我亲自绣的,记得万万不能送人,不能丢了,好不好?“ 我看她一脸的慎重,认真点了点头。 她抬头看看夜空,声音悠悠地说:“我可能一辈子也走不出这个院子了,但是你可以,绣衣就是我生命的延续,你替我保管好它好么?” 我这一天天到底是要背负多少条生命?原来有师父的,现在又是杜伊的。以后有人靠近我的时候,我得赶紧推开:别过来!你别把菜油蹭到谁谁谁的性命上了! 怎么就把话题唠的这么严重了,我把今早吓傅晓卿的笑话讲给杜伊听。 她听完轻轻一笑,对我说:“你可真把她得罪了,她最重视在这些公子少爷面前的形象。恐怕你这次最大的竞争对手就是她。在温家她没有希望了,所以叶家是她第一位的选择。” “那是谁有希望?难不成是秦舸啊?”说完我哈哈大笑。 杜伊不说话了,琴声又响起。 我回到院子已经很晚了,模模糊糊看到院子门前一个男子装束的人在蹲着逗小鱼干而儿,宁远来找我了? 我快跑几步,趴在了她的背上,大喊一声:“驾!跑起来,我的小木马!”我常在宁远摘菜的时候趴她身上,给她推得往前一晃,我再哈哈哈地跑掉。 但今天我一趴,她却一动不动,气氛冷了几秒,一个声音冷冷地道:“你下来。” 待他转过身,我才看清,是叶珂亭。 ”叶二少爷来了怎么不进屋子啊?呵呵。”场面有些许尴尬,月黑风高夜,郎情妾意时,你不去勾搭内廷的妹子,跑我院子来蹲墙角是为哪般啊? 他把几卷书推到我怀里,语气不善地对我说:“深知你不会在房里温书,我给你送来了,竟然还在这里喂了一个时辰的蚊子。你看看其他的闺秀,都挑灯夜读呢,师叔到底为什么收留你啊?” 说完他转身离开了。行行行,我不学无术行了吧。低头一看,他给我带来的是《论语》和《孟子》,我只想说你看不起谁呢? 进了院子,素芳对我说,你看看其他小姐,都在勤练舞艺呢,您怎么就不知道抓紧呢。 回了屋子,秦舸对我说,你看看别人,都围着叶家公子献殷勤呢,你又跑出去玩儿了,还不带我。 别人家的小姐拿着书围着叶公子跳舞呢,和我有什么关系?蒙被睡觉。 余下的两天里,我还是玩玩闹闹,偶尔会和宁远到熙园溜达附近,会看到叶珂亭,他都是’竖子不足与谋‘的表情看我一眼,然后摇摇头叹口气。有一次我抢着他之前赶快摇摇头叹了口气,然后哈哈一笑,跑开了。叶珂亭一人无语凌乱在风中。 这几天倒是没见到叶容川,听说他常常与傅晓卿畅谈人生呢。愚昧的男人啊,我才是你应该应该假装亲密的人啊。 在选亲的前一天,温家里里外外都忙活起来,布置得很是隆重喜庆。有小厮告知内廷闺秀们明天的表现项目是文墨。 我和宁远在花园里收集花蕊做茶,看到沈默远远地过来了。 他走到宁远面前,吩咐宁远下去把。宁远默默地看了我一眼,我对她一笑,她随即拿着小竹筐回屋了。 沈默皮笑肉不笑地对我说:“你可真是独树一帜啊,所有的女子都围着叶家兄弟转,你可倒好,和叶家的小厮玩儿的不亦乐乎的。”这些时日在温家是有很多风言风语。 我故作惊讶:”只准沈默美女环绕,不许初歆小厮相伴呗?沈公子也太霸道了吧。“ 他白了我一眼说:”你都给我的头砸的不灵光了,你得对我负责,怎么能和别人卿卿我我呢。和你说正经事,明日你会参与叶容川的选亲么?“ 我点点头:”那是自然,我就爱凑热闹,怎么,怕我嫁走了你拿不到锁钥了?。“ 沈默微微一笑对我道:”你就算带着它嫁到叶家都没关系,反正我已经知道它的下落了,大不了和叶家的稼穑锁钥一起取来。“他又正色道:”只是你想过了没,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一向低调的叶家,为了娶亲能闹得江湖皆知是为了谁。十多年了,叶老头对悦慈夫人还是这么用心。”说完还嘲讽一笑。 悦慈小老太太年轻时候没少欠下情债啊。 只听他又继续道:“再说温家能放你走么?更何况,温叶两家十几年联合稳定才让明山忌惮,你这一走,联盟破裂,九曲明山可不会再容得温叶两家十八年,你怕是出了这个门便会被追杀一路。“ “你怎么会知道这么多?你也姓沈,你是明山的人?” “你走点心行么,沈家人下山都得告诉别人自己姓沈么?” 我一想也是。但转念一想,沈默又不是什么好人,他的所作所为也只是不想让我和叶家兄弟走,怕也是温家的势力,总不会是担心我吧? 想到这我对他“嘿嘿”一笑:“你怎突然告诉我这么多,沈少爷这是舍不得我走啊,那我明天一定不尽力表现。” “不用,你就正常表现就行了。”他揉揉我的头发继续说道:“你一个小丫头,何必参和江湖里乱七八糟的事儿,留得住小命才能吃得到山楂饼和艾窝窝。“我吃了什么他都知道,怕是那天的梯子也是他留下来的。 我把他的手拍下来,问他:“我们又不熟,你怎么会这么关心我啊?” 他立马做捂胸心痛状:“你太伤人了,我心里好难过!你竟然认为我们不熟!我为了怕你哭锁钥都不抢你的,你知不知道我完不成任务回家要受一百鞭子家法的哎!” 谁知道他哪句真哪句假,甩甩手告诉他:“那你赶紧自己揉揉吧,不疼了该吃晚饭了,吃饱了才有力气挨鞭子。” 说完我头也不回地走了,听他在我身后笑着说:“油盐不进的臭丫头。” 回到我的院子,却又在院子门口看到了叶珂亭。他明明觉得我行事胡闹粗野,还不得不经常来找我说些事情。真是苦了他了。 叶二少爷今天依旧冷着脸看着我走向他,我不禁问道:“公子你一天天作严肃状,不累么。你看我笑起来多好看。” 他很惊奇的望着我:”这世间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女子,女孩子不应该以矜持羞涩为美的么?我见到你也是长了见识了。” 我赶紧装老:“嗯,年轻人,你要学的还有很多哦。说吧,来我这所为何事啊?” 他说了这几日在温家的观察,恐怕选亲过程中会有意外,所以晚上要睡在院子里。 院子里是小鱼干的地盘儿啊。我反问他为何不住在屋里。 他则一脸正气地和我说:“孤男寡女怎可共处一室,岂是君子所为,这有碍我的声名。” 我心想你愿意喂蚊子我也不拦着你,便偷偷告诉素芳把凉亭收拾出来,从今晚开始叶珂亭就开始了和小鱼干的同居生活。 入夜,微凉。 我掀开门帘,看着睡在凉亭躺椅上的叶珂亭。他因为个子太高,还得蜷着身子,盖着银灰色的丝被,活像一只大海虾。 叶珂亭躺了一会儿不耐烦了,坐起来看看月亮,小鱼干走到他脚旁蹭了蹭他,他抱起来小猫,柔柔地一笑。叶二少平时是不苟言笑的,这难得的一笑,眉目弯弯,嘴角微翘,看着人心头一暖。 小鱼干是一只没有什么良心的小母猫,平时怎么喂鱼干都不给抱,现在它倒是乖乖地在叶珂亭怀里“喵喵”地叫个不停,一幅求摸摸的模样,对男色毫无抵抗力。我不由得想起秦舸说的,什么主人养什么宠物。 我走上前,抱走小鱼干,在凉亭另一侧坐下,对它说:“作为一个母猫,你得矜持含羞,你看看人家院里的母猫,都陪着主人挑灯夜读呢,我当初怎么就收养你了?” 他知我是在嘲讽他白天对我说的话,也不搭腔,像是对小鱼干说话的样子道:“是啊,你的主人不思进取,害的你也成为一只小懒猫了。” “你怎知我不求上进啊,就因为我日日玩闹?内廷越觉得我是草庐女,出题越是不会防备着我。“感谢师父的潜移默化,让我成为一个有文化的人。“你一天天的严肃脸,对选亲还毫无用处。不如我介绍杜伊给你认识吧,你们俩若能结亲,以后一对冰块脸,夏天把脸往梅子汤里一放,客官您的酸梅汤好嘞!” 我说完自顾自的笑了起来,看他也没禁得住,微微笑了一下又收了回去,对我道:“我见过的女子大多端庄持重,言笑有度,你这以后怎能找到夫家?” 今夜月色正美,我望着亮堂堂的月亮对他说道:”我师父也是这么说的,但我觉得无妨。若是只是让自己寻一位夫婿便收敛本我,随波逐流,那我宁远孑然一身,快活一世。师父曾说人生苦比乐多,那我们为何不青葱烈马,快意恩仇,不畏惧前程,趁当下正好。“ 我一回头,看见他在静静地看着我。怕是又觉得我言辞粗放了,我也深觉无趣,起身要走。 但看着他衣被单薄,便问他:“晚上睡凉亭还是有些冷吧。” 他有些动容:“我是男子,还好...” 当他看到我把我的小手绢加盖在他的被子上时,笑容僵在脸上。 我乐呵呵地跑回屋,嘱咐素芳,再过一会给叶少爷送床被子。 第二十三章 选亲大赛(一) 今天一早天刚蒙蒙亮,我就迷迷糊糊地听素芳说叶珂亭回去了。 过了不久,秦舸跑到我的床边蹦蹦跳跳地掀我的被子。你说选亲的小姐们都没动静呢,她一个看热闹的比谁都激动。看我懒懒的不起来,她倒是听话,顺势窝在我的旁边又睡了个回笼觉。 醒来时又是一阵慌乱,急急忙忙出了门,发现忘记带东西了。 当我把绸布取来的时候,秦舸好奇地问我:“你拿白布做什么?叶家要是不选你,你就一脖子吊死在演武场啊?!” “啊呸!要不是打不过你,我现在真想一脚给你踹沟里,好好给我拿着,今天能出彩全靠它了。“ 秦舸连忙”哦哦哦“地答应了,抱着白绸跟着我到了演武场。 今日演武场张灯结彩,很是气派,场地两边已经坐好了温家的闺秀,也来了许多观礼的少爷小姐。我们入座不久,温家父子引着诸多宾客入座。叶家兄弟走在人群最前面,宁远走在他们俩身后。我赶紧对着叶容川热情招手示意,他却看着傅晓卿笑的灿烂。听着周围的讥笑声,我赶紧把手收回来,扶住额头遮住眼睛。 我本将心照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啊。 温明孔在一番慷慨陈词后,闺秀才艺展示正式开始。 不得不说,温家内廷闺秀的才貌真是万里挑一。她们的衣服剪裁得体,妆容精致,待丫头小厮摆好她们题字或作画的工具后,款款走到演武场之中,伴着悠然的鼓乐声,执袖提笔,各展风姿。桑宁若随着乐声起舞,边做舞边题字,裙裾飘扬但字迹平平;郝金平做的是双面画,正面画作花海,用笔力深浅在背后印出一副山水水墨;傅晓卿写的是一副字帖”日日思君不见君,共饮一江水“,但排布有学问,看起来像一幅蝶恋花图;罗筝左手画凤凰,右手画牡丹,作一幅凤穿牡丹... 秦舸悄悄问我:”你怎么不上场呢?“ 我也悄悄回答她:”因为施展不开。“ 每有一幅作品完成,便会被小厮搬上高台,进行展示,再放置在高台两侧。一个多时辰以后,诸位小姐的作品都展示完毕,管家上前问道:”还有其他小姐想要演示才艺么?“ 秦舸站起来把手举高:”还有我们!“说着拉住我向前。 我上前对着各位看客一施礼,和秦舸走到演武场最后侧。我执笔沾好墨汁,让秦舸把白绸绑在箭上,对着高台上的灯盏射去。这样一副草书横贯院子,非常有气势。 只听”嗖“的一声,羽箭扯着白布向看台射去,我提笔快速写下”大风起兮云飞扬,威加海内兮归故乡“几个字的草书。草书讲究形似,我快速挥笔,墨汁翻腾,颇有一番气势。 在我书写完”乡“字的时候,突然听到周围人的一声惊呼。我反射性地回头,发现羽箭后劲不足,没有射向灯盏,眼看就要射向傅晓卿的脚背。 这时一个黑影迅速抓住箭头,没有停歇,一个跃起,把白绸挂向高台最高处的灯架上。 这时吹起一阵东风,白绸飘翻,我苍劲有力的字迹跃然绸上,在宽阔的演武堂中颇为壮观。周围宾客都啧啧称赞。 叶珂亭单臂吊在灯架上,正皱着眉怒视着我。我今天还是不要再见到他了,不然又会被说教。 在大家都望向白绸的时候,我余光看见,在叶珂亭抢箭挂高的时候,叶容川跑到傅晓卿的身边相护。不光我看见了,宁远也看到了,她的眼色一暗。 看来明月不仅照沟渠啊,这轮明月是直接掉沟里了。 叶珂亭上台,淘汰了几位不入眼的作品,赠送了礼品,宣布进入下一轮选亲的人选。不出意外,我和傅晓卿都在其中。温堡主稍作结辞,宣布了明日选亲的项目,歌舞。 我不由得叹气,秦舸问我怎么了,我告诉她,头疼。 温家怕是不知我六岁开始被师父逼着练字,她常说字如其人,写字可以直抒心怀。但温家却是真知道我不会跳舞啊,我会跳皮筋儿你们要看么? 这时我突然想到一个问题,问秦舸道:“你平时和我闹能把我隔夜饭拍出来,今天关键时刻你倒是一副娇弱姿态,那箭怎么就去势那么弱?白喂你那么多馒头了,你对得起秦馒头这个名字么?你对得起我么?” 秦舸有些委屈地对我说:“今早是走得急,没吃饭。但就是我力气小了,箭顶多就栽在高台前,并不会偏向傅晓卿,箭头是被人拨向一边的。” “你看到是谁了么?” “好像是沈公子。” 我就知道他不是什么好人! 待散场后我径直去了沈默居住的畅园,院子里楚青正在和他争执着什么,楚青本柔弱,哭的梨花带雨的,我见犹怜。 偏偏沈默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只听楚青苦涩说道:“你让我来温家我已经来了,现在又让我去亲近叶珂亭,我不要名分,你别推开我好么?” 沈默继续吊儿郎当:“青儿不哭,我这不是询问你的意见了么,我都以身相许了,你还要怎样?”说罢还歪头一笑。 “那我对你的情义呢?” “铭记于心,感恩戴德啊,你呀,就是太爱哭了,何必认真呢。”沈默说完用指腹替楚青擦了擦泪。 楚青心酸地质问他:“何必认真?你就是这样,对什么都不认真,可是我呢?我又怎能不认真。” 沈默用手旋转手中的被子,并不看楚青,嘴角挂着一丝慵懒的笑容:“你想要的我给不了,温家的内廷可以为你寻得一位好夫婿。你是个好姑娘,别在我身上蹉跎了年华。我本就是一个浪子,酒不停,脚步不停。怎么会为一个女子变了初衷,你自求多福吧。“ 是一出痴心女子负心汉的故事,我不由得叹了口气,默默地嘟囔,又是一只白眼儿狼。 沈默转过头朝着我的方向道:“你说你听墙角就听呗,怎么还想参与讨论啊?” 这厮一定长了一对狗耳朵。 我讪讪地走出来,楚青看到我,连忙用手抹了抹眼泪,头也不抬地退了下去。 ”你这没事蹲墙角的爱好挺特别啊,不知道非礼勿听么?“沈默含着笑问我。 ”你还知道礼义廉耻呢啊,虽然...虽然我也觉得兄妹相恋有一点怪怪的,但你这样伤害一个姑娘实在不是君子所为啊。“ 他哈哈一笑:”你也不是一位淑女啊。不过浪子配妖精,是不是别有一番风味啊?“ 我白他一眼,转身要走,他问:”来都来了,该说的话还没说怎么就要走了?“ ”我看你对楚青无情无义的样子,深觉你对我还算不错。起码你没把我吊起来抽打一顿,让我交出锁钥。虽然你陷害我了,但终归是你本性顽劣,贫僧也渡不了你,就不和你多言了。“我转身欲走。 身后传来他的声音:”哈哈,高僧说的可是演武场的事儿?你就一点没察觉不对?“ 我停下脚步听他继续说:”要不是我用石子破了那一箭的凌厉之势,恐怕你今后就要把牢底坐穿了。“我惊讶地听他道:”今日那一箭方向本不是向着灯盏,同时你的画布被一股劲力一拨,恰好的配合使箭头直向傅晓卿头上射去,看起来就想你用笔力故意为之。很高明的一箭双雕之计。可怜啊,一只雕儿被人呵护起来,但另一只傻雕还绕场一周求掌声。“我没有武功,对力道是毫无察觉。 他看着我面无表情的样子,好笑的问:”你不觉得你的恩人在你面前,你应该表现出来一些感激涕零么?“ ”我为什么要相信你,你这么帮在我这也图不到什么好处,还有被温家发现的危险。图色?你不瞎啊。“我边说边用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他被我逗笑了:”那因为我英俊,你信我一次好不好?你对自己评价不高啊。“ ”那我还不如相信温谦。那今日差点伤到傅晓卿,你也不知道把箭拨的远一些,你不是最懂得怜香惜玉么。“ ”与我何干,逢场作戏哪里用得着真情。哪像我对你啊,这满腹的牵肠挂肚。“ 我冷笑一声:”那少爷可别和我做戏了,我可承受不住您这一腔虚情假意。“ 他还是懒懒地,对我道:”真情也好假意也罢,你不过是让我想起她来了,所以我对你多了一分关照。“ 这难道又是一番烂俗的新人似旧爱的故事? ”我已经十七年没有见过她了...“沈默嘴角衔着一丝苦笑看着远方轻声道。 我从沈默处走出,刚穿过小花园,一抬头看见叶珂亭正在我回院子的路口伫立着,我在目光和他对视的那一刹那,很自然地把双目移开,像是在思考事情完全没看到他的样子,慢慢踱步向相反的方向走。 奈何小短腿走的慢,两步被他追上,拦在我面前,面色不善。 我无奈:”叶少爷,你也在这里啊!好巧啊。“看他依旧冷着脸看着我,我只好说:”说吧说吧,我又胡闹了,又差点伤人了,又影响你的大计划了。“ ”你还知道啊,你就不能文文静静地表演一下么,反正我哥怎么也不会淘汰你的,你差点弄巧成拙,害人害己。你可知道今日如果傅晓卿中箭了,会招来多少麻烦么?“ 我仍是嬉皮笑脸道:”你们还真是亲兄弟,审美都一致啊,我差点误伤傅晓卿,你哥护着,你来指责我。你们现在是要上演一出兄弟夺妻的大戏么?“ 叶珂亭冷哼一声道:”就会胡言乱语,如知父亲派我来接走的是你这样的人,我是万万不会来的,还不如让师叔放弃你,也省的这一天天的平白惹气。“ 自从我知道我是捡来的,最讨厌的事就是师父说不要我了。又一次在山下我闹着不回去,师父说不回去就不要我了,我以为她闹着玩儿,转头就跑,这一下和师父失散了。小小的我拿着糖葫芦哭了一路,直到太阳快落山了,哭的比我还厉害的师父跑过来抱住了我,我一抽一抽地告诉她,以后不可以丢下我。她哭着答应了,回到草庐还是狠狠地揍了我一顿。你说给孩子带来多大的阴影。 所以听他这么一说,我一股怒气涌上来,对他道:”让高贵的叶公子来接我真是倍感荣幸,麻烦您睁大您高贵的眼睛好好看看事实真相,箭头射过去的时候被打歪了,有人可以作证!真不知道当时你是在看着你千娇百媚的傅小姐还是在看谁,反而跑来冤枉我?“ 他一愣,脸色涨的通红,错开我的眼睛。 我怒气冲冲地从他身边走过,故意撞他一下,没想到被一下子弹了回来。叶珂亭伸手要扶我,又不太好意思的把手缩了回去,害得我一个踉跄。我更加生气,对着他的脚狠狠踩了下去,嘟着嘴找宁远去了。 我把今天的事儿和宁远说了,问宁远当时看到了什么了么,她竟然喏喏地告诉我她当时在看叶容川,并告诉我一个表演看了十几年了有什么可看的。我无语凝噎啊。 他是你眼中的风景,你的身影又不知映在了谁的心田。 那我的眼里为何全是胜利的喜悦? 是夜,微风。 下午的暑气刚过,空气不温不凉,很舒服。 我踱着步子要往院子走,却看素芳匆匆跑来。我逗她:”温谦又在院子里等候多时了啊?你这么慌。“ 她却有点要哭了的样子告诉我,小鱼干儿可能活不了了。 我跟着她跑到杜伊的院子里,看见小鱼干趴在绒毯上,四肢耷拉这,嘴角眼角都是血,一动不动。我心疼地去摸摸它,它微微想睁开眼,却也没力气了,伸出舌头舔了舔我的手背。 杜伊在旁告诉我,内廷闺秀们今天在临风台练舞,小鱼干突然跑道傅晓卿附近,差点挠到她的手,婢女就把小鱼干从十几米的高台上丢下来,杜伊看到赶紧给抱了回来。 小鱼干是一只小奶猫,怎么会跑到那么高的地方去? 小猫似乎是还能感受到我的气息,踉踉跄跄地爬了两下,把小爪子放在我的手心,它的眼睛已经肿成两个血包,应该已经看不到了,但仍朝着我撒娇似的叫了一声。 人把你伤害成这样,你还愿意亲近人么?我不禁有点想哭。 素芳在药房取了跌打药,我给它小小的柔柔的身子简单包了包,看样子是活不了了。 我把小鱼干留在杜伊那里,怕那些人看到小鱼干再送它一程。 回到院子,见到叶珂亭站在凉亭里,似乎想要和我说什么。 我没理他,径直回到屋子里睡下了。 第二十四章 选亲大赛(二) 今早起来的时候胸口闷闷地。简单装扮了一下,穿上了早就准备好的一件蓝底的映月流苏裙。 不久杜伊来了我的院子,同我一道去临风台。我问小鱼干怎么样了?她只是静静地告诉我,生死有命。 我对她说我想哭。她告诉我憋着,选亲重要。我又默默地憋了回去。 临风台和揽月楼是温家的两座高楼,临风台四面临风,揽月楼类似高处的高级茶楼。宾客每每在揽月台远观临风台上的表演,舞者的衣裙随风蹁跹,飘飘欲仙,更增美态。 这样好的创意,一定不是温家这样的朴素门庭想出来的。 待揽月楼那边坐好,临风台这边也就绪,待表演的闺秀坐在台中的支柱屋休憩,登台的女子一展身姿。虽然不知她们在台上的舞姿如何曼妙,但是从不间歇的掌声和叫好声中能略知一二。 到我到台上时,秦舸苦着脸对抱了抱我:“别吓到对面的人,不行咱就下来。” 我... 杜伊琴声泠泠响起,我随着琴声亮了个相。在今早我和杜伊共行的时候和她商议,我起舞从来跟不上节奏,能成功错过所有节拍。但是杜伊琴技卓越,她可以跟着我的舞姿配乐啊。 虽然至今为止我和杜伊没有一起演试过,但上台之前我默默地告诉自己,跳的再丑都不怕,反正又不是我受惊吓。想到这,我底气十足。事到临头,差什么不能差气势不是? 我把长袖向左右一甩,杜伊一阵急促拨琴,恩,配合的不错。 我把身体大开大合伸展了几下,杜伊又配合着弹起一阵流畅的音调。这时我从临风台上远眺,心中不禁升起一阵肆意,把酒临风,要的就是放达人生的姿态。想到这,我整个人舒展了起来,想象自己酒已微醺,腾云驾雾的样子,身体摇摆,衣袖舒卷,伴着杜伊似婉转低吟的琴声,我觉得自己是在诉说,是在告诉所有人,我欲乘风归去,笑看世事无常。 随着杜伊的琴声越来越紧密,我脚下施展起擎波御风的功夫,让衣带和长袖在临风亭翻卷而飞,跳的兴致起了,我跃上台边,用脚勾住支柱,让风吹乱我的发丝和衣袖,整个人像翱翔于天际。杜伊的琴声悠悠而止,对面传来震耳的叫好声。 杜伊抱琴走到我身边说了八个字,似舞非舞,如歌如诉。 我高兴地拉着她往下走的时候,下一个表演者傅筱卿迎面走上来,对我淡淡一笑。我侧身让她过去,趁她不备,推她的肩头探出临风台,对面一阵低呼。 她倒是没有我想象的慌乱。看着她不屑的表情,我低声对她说:“万物皆有命,因果有回报。今世你为人,别做一些畜生做的事,当心来世是小鱼干扔你下楼。”我说完想捞她回来,小腿突然一麻,单膝跪在了地上,这一跪不要紧,傅晓卿整个人仰下台去,她也没想到我能推她下去,我们俩瞬间大眼瞪小眼。 就知道能动手就别吵吵了,能暴力解决的问题我非得口头教育,结果掀下去了吧。我容不得多想,伸手拽住她的衣服,我却被她一起拉了下去,好在杜伊死命拉住我,我的脚卡在栏杆上。 傅筱卿这厮看着文文弱弱,绝对是偷着胖的,我有些拉不住她了。她却一个用力,手够到我的手腕,紧紧抓住。这是要与我生死与共了。 这时对面几个身影一起飞跃,踩着两座高楼之间的灯笼过来了,我只觉得脚踝被用力一握,我便整个人被提了上来,跌入了一个结实的怀抱,我的额头还蹭到了他的下巴。我抬头一看,叶珂亭正一脸紧张。 还是他有良心,记得大计划。他哥现在正心疼他怀里的小娇柔不能自拔呢。 宁远也过来了,看我没事,脸色才稍稍缓和,侧头看到旁边的那一对儿,脸色又变回去了。我觉得她可以借此机会给各位演一个变色龙。 傅筱卿现在站都站不稳,就柔若无骨地倚靠在叶容川的身上,声泪俱下地道:“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上天怜见,我就知道你会来救我的。” 他们俩旁若无人的恩恩爱爱,上演一场患难见真情。我们在周围看着很是尴尬,明着我已经被淘汰了,暗着宁远也被淘汰了。 这时傅筱卿颔首问容川:“你对我的承诺可作数?”叶容川认真点头。傅筱卿向前走了几步,对着揽月楼的方向福了福,说是感谢温家人的栽培,让她找到叶家这样的好归宿,温家宾客们立刻起身道贺,一片其乐融融地景象。叶容川想要拦着却也来不及了。 这就是生米做成饭了,不管是不是还夹生着呢,你都必须给我吃了。 这是我亲手遭的孽,含泪也得看着他们演完。对面的温老爷一副嫁女儿的欣喜表情,激动地起身宣布,此次选亲大赛圆满完成。他的话音未落,只听我身旁一个清越的男声说道:“叶家不只家兄一位适婚男子,温家堡的内廷闺秀吗端雅贤淑,小侄也有意在内廷选亲,而且我心里...“ 温明孔未待他说完,哈哈一笑:“我温家内廷能得到二位少爷的垂青,老夫倍感荣幸,今日选亲因叶家少爷也有心仪人选而告一段落,明日还有最后一项选试,女德。希望贤侄能够觅得佳人。“ 这时我看到台下赶来的素芳,正低着头,神情低落。我心中一紧,知道小鱼干还是去了。看着傅筱卿笑得一脸温柔和叶容川相谈正欢,我心中丝丝酸楚油然而生,转身下台。 坏人不一定会受到惩罚,但还是要做一个好人,只为心安。 我自己一个人低落地走回院子,差点在院门口撞到一个人。我抬头一看,又默默地把头低了下来,绕开他走进院子。 “你这是怎么了?”难得叶珂亭不是一见到就开始训斥我。 我没说话,走到凉亭里的躺椅上坐了下来,听他道:“我哥选择傅小姐,你心里不痛快了?“ “你要训我就赶紧训,我今天差点把你们兄弟俩的心头好给摔倒台下去,你自然气不过。反正今天已经两件事情不顺利了,你再说我一顿,正好事不过三。我好否极泰来。” 他走过来坐在我对面:“你是该被训斥,若不是温家装饰了灯笼,怕我只能还给师叔一坨肉饼了。“他顿了顿又说”今日不光傅小姐受了惊吓,你也差点跌落下去,我想看看你有没有受伤。“ 我动动手脚告诉他:”放心吧,二少爷,肯定耽误不了明日的选亲,定让你完成任务好好回去交差。“ 他白了我一眼:“不识好人心。” 您可歇歇吧,看你们兄弟二人的选亲标准,咱们彼此彼此。你们带傅筱卿回去了,你们家的猫同意了么? 想到小鱼干,我眼睛一涩。 他看到我要哭了,好心劝我:“虽然我大哥没有选你,但还有我,我可以带你离开,不用怕。” 我抬头看他:”可我现在不想和你们走了,你的那位准嫂嫂刚摔死我的小鱼干,你们三个回去吧。三人行必有我师,你们俩可以和她学习一下心狠手辣,她也可以和你们俩学学眼神不好使。“ 叶珂亭默然站了一会,转身走了出去。我自院子里挖了一个小坑,准备去杜伊那儿把小猫接回来埋在这。 没等起身,就看到叶珂亭又回来了。 他走到我面前告诉我:“谁说小鱼干死掉了,我给了杜伊一瓶药粉,让它给小鱼干敷上了,叶家出品,药到病除。明早应该就能转好一些。” 没想到叶夫子还会开玩笑,听到小鱼干没事我不禁笑了出来。可是小鱼干没事儿为什么素芳还一脸上坟的表情? 他沉思了一下:“傅筱卿的事儿我回去倒是可以和我哥说一声。你这下肯安安心心准备明天选亲事宜了吧?” 我用手托住下巴转头不看他:“还不行。“ 他无奈道:“那初小姐还要怎地?” “除非...“ 我和叶珂亭走到了城隍庙的市集里,我在前边蹦蹦跳跳,他在我身后依旧臭着脸,在他看来,打晕厨房大师傅跳墙出来实在不是君子所为。 谁让他本能抱着我翻墙而过却偏偏讲究男女之防。他先跃到墙上再用绳子吊着我出去,结果被厨房大师傅看到,挥舞着勺子就冲过来了,被他一掌拍晕,然后被我埋在墙下的蔬菜堆里。希望他醒来可以忘记这一段不开心的经历。 可我最喜欢君子了,因为君子可以欺之以方啊。 我乐呵呵地走到糖醋牛丸的摊子前,和老板要了两串,转头让君子付钱,君子面无表情的结了账。我递给他一串,他却告诉我他从不吃这些。 我看着他的身后紧张告诉他,温家的人追过来啦! 待他回头刚要说话,我把一串丸子塞入他的口中,笑着对他说:“君子好像也不能浪费粮食哦。”听我说完他无奈的笑了笑,尝了一口丸子。 我期待地对他说:“是不是还不错?你别一天清心寡欲地活着像个小和尚一样。那小和尚现在你也下山了,也该破破戒,接接地气儿了,佛祖会原谅你的。” 我便带着他一路吃下去,什么肉团儿混沌,核桃酥都来着不惧。叶珂亭低声告诉我,我们身后跟了很多温家的耳目。我转身过去,亮了亮我手里的玫瑰饼,做出吃的特别香的样子。叶珂亭看着我无奈的笑了笑。 我记得上次吃得葱香煎饼不错,掰开一半分给他,他吃得不住点头。但是我吃了几口的炸蔬菜串串味道一般,吃了一半给他想让他帮忙扔掉,他很自然的接过来吃得津津有味。看着我好笑地看向他,他又板起脸默默地把串串丢掉,脸色微红。 前面人头涌动,凭借我吃货的直觉,排队越长的地方,菜的味道越好。我拉着他的袖子快步向前,他却轻轻地把我甩开。 好么,我又不矜持了,忘记了君子都讲究男女授受不亲。我只好用刚才吃过的竹签子不断在他身后刺他,让他加快速度,他又好气又好笑地瞪我一眼,随我一起挤入人群。 人群围着的并不是什么好吃的,而是一棵巨大的许愿树,低处已经系满了许愿绳。我在树旁买了两股许愿绳,用手编好花样,套在拇指间,合手虔诚许愿。 叶珂亭淡淡地笑着看我许好愿望,我问他:“你不许愿么?“ 他摇摇头,问我:”想挂的多高?“我回他当然是最高处。 他扶墙登树,把一对许愿绳放到了树冠上。周围一阵喝彩之声,待他落下,许多老妇人都央求他挂高,他都笑着一一允了,上树下树累的一头汗。要不是我拉着他走了,树都要受不了了。 吃的饱饱的,我们俩迎着夕阳踱着步子往回走,那些可怜的温家小厮们就这样跟了一下午,恐怕还没吃东西。我在拐弯的时候把吃不了的栗子糕和肉干饼子放在路中间,并不回头,背着手指指那些食物,也不知道他们会不会吃。 叶珂亭今天心情很好,不高高在上也不严肃,嘴角一直衔着笑,看着积食难消的我打着嗝。 他的话不多,快到温家的时候,他问我:”你今日许了什么愿望?看你虔诚的样子,我都觉得明天就能实现了。“ ”你觉得会是什么?“ ”女子的愿望不过是求个青春美貌,嫁个如意郎君,衣食无忧地度过一生。“ 我对他灿烂一笑:”你面前的岂是寻常女子?“ 起风了,暖软的让人很舒服。我张开手臂,边蹦跶边走,转过身子对他说:”我希望我能攀上最高的山,见过最广大的海。喝着最烈的酒,驰骋过最广阔的草场。我想寻得一心人,初心不改,矢志不渝。“ ”别动,阳光落在你身上了。“他站在阴影里,我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是我面对着夕阳,感受着黄昏的晕美,被一种温馨笼罩着,很是受用。 我仍旧笑着逗他道:”快,拿小盆儿接住,以后阴天的时候我们再五文钱一盆卖出去,这是一条致富的路啊!“ 他浅笑了一下:”就知道与你写意不过一刻。“ 今天叶少爷还是很可爱的,笑笑闹闹的陪我回了院子。但一入院中,我就觉得很不对,屋子里没有光亮,而且非常安静。 突然,我注意到院角有一个黑影在蠕动,叶珂亭伸手把我往后挡挡,慢步向前去。 待他看清了,却拦住我:”别过去,是素芳。“ 第二十五章 今夜无眠 我一听到是素芳,顾不得害怕,连忙抱起她,只见她一头的血污,我用手探了探她的鼻息,还好,还活着。 她看到了我,声音嘶哑地对我说:“小姐,快走,他们这回是真的...”未说完便晕了过去。 我和叶珂亭把她搬到熙园,简单包扎。现在如果回我的院子里,说不定一会我就和素芳躺在一起了。所以我去二师父那偷偷拿了一些疗伤的药,也没地方熬,剁碎了泡水喂素芳喝下。 我深知素芳是因我而受伤,心下愧疚,也只能握着她的手等着她醒来。早知温家阴狠,我却没有早作打算,只知用小聪明自保,没有顾及身边的人,学会这一课我用了一猫一人,代价太大。 素芳啊素芳,我早知你是温家派来监视我的,你说你是不是傻,被我用大饼馒头给收买了,你若还是温家的内应,他们又怎会如此伤你?看着她惨白的脸,我的眼泪一点点流下来。 叶珂亭一直执剑站在我身侧,这时抬手用力地握了握我的肩膀道:“我在,别怕。” 我扯住他的衣袖,哭的更厉害了,呜咽对他道:“我师父说过吃独食会被报应的,今天果然应验了啊!” 这时宁远推门进来,我用叶珂亭的袖子抹了抹脸,询问她现在温家有没有异动。宁远表示在我院子附近的小树林里埋伏了太多人,她没有抢到位置观察。 这时素芳悠悠转醒,我们赶紧围上去,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然后下床不断往门外推我。我告诉素芳说你别激动,要走我们也要一起出去,让她说不出来就画出来。 奈何素芳画了一堆小圈圈,实在太抽象,我们理解无能,但我觉得其中比较圆的那个是我。 这时素芳突然过来脱下我的外衣,珂亭赶紧转过身去。素芳把宁远当做她,做了一系列动作,我们才理解。今天一早,素芳就知道有人要给我下哑药,她替换了药。但是当我出去后,她发现有人一直埋伏在院子附近,她联系不到我,又出不去,只好穿了我的衣服装作我已经回来了,结果被人打晕,灌了哑药。 我眼睛有些湿润,轻轻地抱了抱她,在她耳边说:“只要我初歆能走出温家,必然会带着素芳。” 这时素芳对我笑笑,指了指自己的嗓子,指了指我摇了摇手,我知道她在说,这下真的说不成话了,不会再烦你了。 本来我还撑着的眼泪,一下子崩溃决堤。宁远过来拉住我的手,我感受她手心的温暖 叶珂亭在一侧静静地看着我,这时对我们道:“不等明日选亲之后了,我们今晚便离开。我去找容川通知山庄的人。” 我拽住他:“你这是要与温家撕破脸?要知道,九曲明山十余年悄无生息不仅仅是因为没有找到我师父,也是忌惮闻达山庄和温家堡的势力。温叶两家要是这次掰了,那我们所有人都要明山见了。“ “那就等着你被毒哑,留在温家么?”他有些凝重,我倒有些奇怪,他这次说的竟然不是,完不成任务怎么和他爹交代。 我摇一摇他的衣袖低头道:“我说不出话岂不是更好,省的再烦你。这怕是以后真的寻不着夫家了哎。”他脸色更不好看了。 宁远道:“叶少爷别信她的,她这个做作的样子,想必是有主意了。” 我望向叶珂亭和素芳问道:“你们愿意相信我么?” 叶珂亭有些无奈地对我说:“只要你不胡闹,不违背礼法道德,我自是信你。” 我点点头说:“那好,宁远你先去偷几件儿衣服去。”叶珂亭在旁边扶额感叹:“我就知道你是个不靠谱的”。 我们各自准备,约好亥时相见。叶珂亭怕我自己一人受伤,到隔壁找叶容川的时候把我也带在身边。 走到叶容川门前,只见烛光摇曳中,一个女子身姿妙曼,坐到了叶容川的腿上,嘴里含着什么,正向着他的脸部凑去。 我正伸着头看剧情发展,叶珂亭却用手遮住我的眼睛,拽着我的袖子转过身来,语气尴尬地说:“你小孩子非礼勿视。事有轻重缓急,我去敲门。” 他刚做好敲门的姿势,我伸腿一脚把门踹开,只见傅筱卿肚兜外之着一件薄纱正坐叶容川腿上,嘴里喊含着一枚樱桃。看到我我们进来,忙和衣退到内帘后。正襟危坐的叶容川也似乎松了一口气。 “麻烦...麻烦傅小姐退避一下,我要和家兄商议文定之礼。”叶珂亭自以为镇定正经地说道,但是他双颊的一片绯红已出卖了他。 傅筱卿在内室整理好着装,略一施礼转身出去了。我和珂亭说明了来意,与叶容川商议好亥时一到共同进行。 我答应过杜伊会带走一件衣裳,但叶珂亭却认为太危险不让我去。四周都是温家的人,要想到内廷最里面确实并非易事,叶珂亭问我难道要把你揣兜里带过去么? 我一听灵光一闪,把被单扯了下来,自己打了个滚,裹了进去。告诉他,自己绑身上,我深知这个小古板一定不肯和我有过于亲密的接触,只好出此下策。 他看着在地上蠕动的我,叹了口气,把被单两头往身上一系,跃上屋梁。 叶珂亭的功夫比我想象的要好,带着我健步如飞,颠簸得我在被单里都能看到了星星。 这时他突然一停,趴下身子,压得我”哼唧“一声,他慢慢下滑,纵身一跃,跳到了一课树上,我趁机把头露出了呼吸一下新鲜空气。这时却看到树上还蹲了两个黑衣服的人。 我冲他们呲牙一笑,耳边风起,叶珂亭一掌拍晕了一个,另一个要喊人,我一探身,伸手捂住了他的嘴。 我就这样捂着黑衣人的嘴,叶珂亭和他过招,我挤在他俩中间,已被蹂躏的披头散发。 叶珂亭因为隔着我,打的不是太顺手,而黑衣人直接对着我的头招呼,虽然被叶珂亭不断隔开,但我也吃了不少亏。 我气急,用头狠狠磕了黑衣人的脑袋,叶珂亭趁机对他的脖子一劈,黑衣人挂在树枝上。我却因为动作太大,直直栽下树去。 叶珂亭脚挂住树枝,一把抱我起来,他的脸贴上了我的,我甚至能感觉他脖子一瞬间的温度上升。 他心里一紧张,手不由得松了一松,我连忙抱住他的脖子。我们就这样额头贴着额头,鼻尖相碰,气息相闻。他身上有一种男子特有的清爽味道,有点像松果的香气。 清风朗月,一切都刚刚好的样子。 我摇了摇头,让自己眼神聚焦:”少爷,我们先下去吧,离这么近,我都斗鸡眼了。“ 他胳膊一收紧,把我拥入怀里,抱着我在树冠上跃了几跃,放在了竹园门口。待我一落地,他却往前了几步离得我很远,背对着我说:”到了,快去快回。“ 按照我们这个时代的说法,应该是我被占了便宜,他倒有些些不乐意,少爷作风太过严重! 我急吼吼地告诉杜伊我今晚要离开,邀请她和我一起走。她把衣服交给我,摇摇头对我说,不是每个人都在为自己活着。 我默然,告诉她要和小鱼干多保重。她点头答应了,脸上难得出现了个表情,似是不舍得我。 我转身欲走,听她在我身后说:”初歆,很高兴认识了你,我有了朋友。“ 我回首看向她,她默默地关上了门。这时的竹园寂寥如旧。 叶珂亭在门口等着我,见到我出来别开了头,我对他张开手求带走,他却一动不动。 有些道理是时候告诉他了,我走到他身边对着他的侧脸亲了一下,他一惊跳的老远。 我白了他一眼,问道:“这又能怎样呢?男女之防本就防君子不防小人,你若内心坦荡,又何必为这些世俗教条所缚。” 他略一沉吟:“按照大越的礼法,我是要得娶了你的。” 我无语。想起马车上的相遇,低声道:“那你一月前就该娶了我了。”看他有些没听懂的样子,我张开手臂求抱抱。 他低着头抱我入怀,踏着月色,跃上树枝,我仰起头看着他认真清秀的脸,不禁暗暗好笑,他脸上的依然有两团红晕。一位长身玉立的少爷,竟然有一颗少女心。 回到客房,已将近亥时,我立刻把用火折子点着干柴,然后把潮湿的柴火放置其上,不久整个客房浓烟滚滚。素芳那边收到信号,用力敲打锅碗瓢盆,营造多人打斗的样子。我和叶珂亭嘴里不断大喊着,明山来袭!明山来袭! 叶容川则挨个客房敲门通知各位宾客快快出来,明山来温家堡杀人放火了。 这一轮折腾,温家客房这里已经人仰马翻,温家的护卫都赶紧赶来。 闻达山庄的武士趁着放手松懈,越墙进入温家堡内,换上了温家护卫的衣服。在上次打斗中我就发现温家和明山的衣服差别就是肩头的”明“字,为了辨别敌我,我还特意让叶珂亭把晚上作为标记的磷粉涂在他们的鞋面上。 所以当闻达山庄的武士赶到客房时,一片乌烟瘴气中只能看到自己人的脚背隐隐发光,其他人则不论是谁,一顿棍棒相加。这彻底给温家护卫打傻了,已经不知道和自己动手的到底是是敌是友,到最后看到穿着衣服相似的人就开始动手,当叶珂亭用暗语让武士撤退的时候,温家的护卫还在打得不可开交。 住在温家的宾客也不能幸免,其中一位大哥衣服的颜色和温家护卫服的颜色相近,被来回揍了好几遍,不知是被打疼了还是被烟熏的,正坐在角落里倚着墙,泪流满面。 第二十八章 闻达山庄 在温家我曾听说过,闻达山庄原名铁叶山庄,到叶明达这一代,因他与夫人感情甚笃,所以用夫人闻婵的名字与自己的名字共同命名山庄。能让夫君疼爱至此,必定是品貌当世无双的。 我们行至山庄门口,一对中年夫妇偕了几名丫鬟正在门口等候,一行人均是衣着淡雅,风度清贵。 叶珂亭下马跪拜:”父亲母亲,儿子回来了。“ 我和申屠也赶紧下马招呼,拜见叶庄主和夫人,申屠嘉陵作了自我介绍。叶珂亭不拜,我还真认不出这是与明山和温家堡齐名的东南叶家的当家人和主母。 叶明达看着我和气地说:”孩子,一路受苦了,到家了就不怕了。“听他语气真挚诚恳,我的心里真有回家的感觉。回头瞥了一眼叶珂亭,这么随和的老爷子怎么生出来这么严肃的小孩。却看见叶珂亭也微笑着看我。 叶夫人笑着和申屠打了招呼,过来握住了我的手:”昨日听探子回报,今天一早就在这等着了,可算是平安回来了,我这颗心也算放下了。“她笑的时候嘴角上扬,眉目弯弯,既亲切又讨喜。 说完便带我们入庄,叶家宅子很大,但是结构简单,前堂是叶家住处,只占大宅的十分之一。后堂是武士场,叶家既有生意也有江湖交际,所以这些武士即要护院走镖,也要经常完成一些危险任务,所以叶家给他们的生活待遇很优越,这些武士也愿意为叶家效劳,还有很多江湖上的能人异士主动前来投奔。 我被安排在小酌园与宁远同住,宁远早在院子里等我,手绑白布,形容憔悴,身上还披了一件薄衫,见我倒是乐的一脸喜庆,初歆初歆地唤我。我见她却不太理她,她一脸的莫名其妙。 我问她:“宁大英雄,别来无恙啊。我这回来都不知道要和你打招呼还是去拜祭你了。” 她用手捶我,但是疼的龇牙:”你一回来就咒我。“ ”你的手还能拿剑吗?“我很担心她的伤口,她自小练功,要是手废了,我恨不能把叶容川和傅筱卿给绑了,和吴统关在一个屋里。 她故作轻松对我说:“能啊,就是大夫说能留下一条长疤痕,但是人没事儿不是更重要么。只是叶大哥,自回家以后一直关在屋里闷闷不乐,似乎很是伤心。” 我知道她心里也不舒服,问她:“你不打算让叶家知道是你救得叶容川?” 她默默点头,看向旁边的藤蔓:“恩,你也别说。叶家人品端正,知道我帮了叶大哥,肯定会让叶大哥补偿我。他心里有别人,这样,也没什么意思。” 我起身对她一揖到底:“你这样的人物就应该活在传说里,补个天,治个水什么的。你说你在我这块墨旁边怎么就没黑一点,反而在高风亮节这条路上越走越远。”看着她无语的表情,我下了个决心:“兄债弟偿!叶容川不是还有个弟弟么,他欠你的,他弟弟偿还,何况我还觉得你们俩都是一脸正义特别想配,要是真能在一起,大越和平指日可待啊。” 她摇了摇手对我说:“你可别乱点鸳鸯谱了。我见不到你还担心你,见到你一刻就想掐你,你快回屋吧,我都要控制不了我的内力了。” 这时申屠来找我,说是在不远处有一家石锅炖鱼汤非常有味道,邀我同去。我们去一品尝,真的妙不可言,我笑称申屠应该是个好厨子,他说这是他童年梦想,结果让他爹知道了,他爹一怒把厨房给烧了。 申屠氏族人数不多,申屠嘉陵的父亲年轻时号召全村人用村子传统手艺烧制器皿,后来烤制出镂雕瓷器,出了名声,成了贡品,认识了中都的官员。再后来偶然机会经营了钱庄,渐渐掌控了大越的金银命脉。 我们吃好了鱼汤,申屠嘉陵还带走了一个石锅,说是回去研究研究,把器皿市场拓宽到东南来。快回到小酌园的时候,申屠逗我说看看那个石锅是不是特别像温家铠甲的帽子,说完把石锅扣在我的头上,我笑他无聊,趁他不注意想扣在他的头上却怎么也够不到。我们就这样追追闹闹进了门,我想扣他石锅,他按着我的手,我动弹不得,用脚狠踢他一下,他吃痛扶腿,我赶紧把石锅扣在他头上,奈何他头太大,把石锅卡在了头上。 我“哈哈”大笑退了两步,却磕到了什么,一回头看见叶珂亭冷着脸站在我身后。 申屠嘉陵还在拔石锅,看见珂亭,委屈地说:“珂亭你可得给我做主啊,初歆她欺负我。” 叶珂亭像没听到一样,冷着脸转身离开了。公子的骄傲我们凡人怎能理解得了。 回房我问宁远:“叶珂亭今晚是来看你的么?” “恩,是的,提醒我及时换药,还问了你去哪儿了呢,我说你和申屠少爷出去喝鱼汤了,他稍坐一会儿就回去了,你见到他了?” 我说:“恩,在我们院子里。” 宁远奇怪道:“他是傍晚来的,在院子里坐到现在?” 我笑了笑:“叶公子的爱好就是喂蚊子,在温家喂完回家喂,他就是蚊子的小零食。” 门口突然传来几声叩门声,我问是谁,门外答道:”蚊子的小零食。“ 宁远看着我坏笑,我开门对他说:“宁远说的,与我无关。” “你出来一下,我有话对你说。” 我跟着他身后,走到小花园里,他一掀衣服,坐下来道:“母亲说你们初到平城,让我待你们四处转转,我来问问你明日是否愿意一起出去走走。” 我求之不得啊,赶快答应了。和他对着坐了一会,他并不多话,我看着天空繁星密布,倒也不无聊。 静默了一会,他问我道:“你喜欢喝鱼汤么?我明天可以带你去一家有名的酒家。” “今天申屠带我去了一家,很不错,明天带你去呀?” 他并不领情,冷冷地说了句,不用了。 我看他今天的情绪不高,把今天在酒家门口买到的九制梅子送给他,他接到手里嘴角微微上扬,问我:“喜欢吃酸的?” 我点点头:“是呀,不过我身上没有银钱,这个也是申屠请客,我只是借花献佛而已。” 他愣了一下,把梅子放在石桌上,转身走了。 我默默望天,男孩子的心事你别猜,你猜来猜去你也不明白。 回去我把这件事情告诉宁远,宁远略一沉思,分析我一定是言行有失得罪了叶少爷,还批评我在人家作客这样非常不礼貌。 惹不起我还躲不起么,明天好好成全成全你们俩这对道德楷模,也省的我讨厌。 想完我立马进入了梦乡。 第二十九章 阴差阳错 叶家的床铺并不柔软,据说这样的设计是叶明达特意安排的,说是高床软枕会睡得人脊梁都弯了,骨气都没有了。我睡了一宿骨气倒没睡出来,只是把脖子睡落枕了,偏生素芳那丫头最近在百岁堂治嗓子,我只好歪着脖子帮吊着胳膊的宁远洗漱,场面很是心酸。 叶家没有侍候的丫鬟,从老爷到少爷都很自立。昨日看到叶夫人亲手到菜园子采来豆角,然后和厨娘一起摘菜的和谐光景,更坚定了我要把宁远嫁到叶家的决心。 草草吃了早饭,看到叶珂亭已早早等在院子里,他今日穿了一件青色长袍,更显得身材修长。他的神情悠然,正看着篱笆上开着的小花。看到我们出来了,兴致勃勃地告诉我:“这朵花叫做离花,据说种在家里,离去的人三年后便会归来。” 我听完非常开心,告诉他我要把这朵花种在茅厕旁,让它多吸收营养,开枝散叶,三年后我说不定就能见到师父和颜惜了。 叶珂亭皱眉无语道:“你真是煞风景的高手。” 走到门口,接上申屠嘉陵,我们一行人向着落雁湖出发。叶珂亭他们却不让我走到他们身侧,说是被我这样歪着脖子盯着一路,实在别扭。我只好走在最外边,倒也不妨碍我走马观花。 平城既热闹又安逸,街上熙熙攘攘,虽说现在中都因为夺嫡之事已经兵戈四起,平城与中都离得又近,但在闻达山庄的护卫下,百姓们还是一片其乐融融的景象。 叶家在当地威望很高,叶珂亭走在街上,百姓都热情打招呼,赠予瓜果梨桃儿之类的。看着圆滚滚的香瓜,我可怜巴巴地看着他,他只好笑着从农户的筐里挑选几个香瓜出来。 第三十一章 明山旧事(一) 自那日归来,我便昏昏沉沉地睡了几日,叶老爷和夫人觉得没照顾好我,很是愧疚,炖了参汤,每日送来。叶珂亭每日早中晚各来一次,也不多说,有时候和宁远交谈几句,有时候在院子里稍坐就走,所以我清醒的时候基本没见过他,但我对于他和宁远交流增多这件事很是欣慰。而申屠嘉陵那个没良心的,只是送来一堆珍贵药材,便满平城的寻觅生意去了。 今天稍稍舒服些,吃了素芳炖的小母鸡更是神清气爽。我在院子里纳凉,见到叶容川走进院子,他本形容高壮,几日不见,竟消瘦许多,离得近了隐隐能闻到他身上的酒气。 他把一盒长须山参放到桌子上,笑着问我是否康复了。几次接触下来,我深知容川大哥本质淳朴厚道,可现在连笑着都带着些苦涩,情之一字,害人不浅。 叶容川这颗好白菜偏偏让猪给拱了,猪跑了,留一地惨景。这就算了,白菜还在苦苦思念着猪。 闻着他身上竹叶青的香气,我不禁馋虫上脑,约他酒楼一游。 酒是个好东西,能让你在喜乐的时候一笑纵平生,也能让你在苦难之处一醉解千愁。但酒也是个坏东西,它可以勾起人心里埋藏最好的记忆,越醉反而越清醒。 眼前的叶容川三瓶流年韵下肚,正在我面前哭的泣不成声,絮絮叨叨地回忆着傅筱卿。好在我们在雅室里,要不然别人看到这个景象,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怎么辜负他了呢。 有些男人就是很容易会爱上一个人,爱的简单纯粹,被辜负了一如既往,直到伤透了心才投入到下一次周而复始中。 第三十二章 明山旧事(二) “因为你师父错爱了一个人。”叶夫人叹息一声继续说道:“明山五骏中,明山主中意的是拙夫,因为他不仅是铁叶山庄的继承人,也是四兄弟中最忠厚老实的,作为父亲,自然想给女儿觅得一位良婿。但是你师父年纪虽小,但主意却正,她早已和大师兄私定了终身。” 我心里默叹,真乃一场感情大戏啊,生活比故事精彩多了。 “悦慈不同意婚约,大婚当日让我替代她嫁到铁叶山庄,与沈明昭私奔。一年后与沈明昭带着儿子归山,明山主让沈明昭选择留下他的命还是留下儿子的性命。沈明昭选择让儿子活,答应在儿子三岁生辰的时候自尽。“ 我惊讶,这哪里是棒打鸳鸯,这是一棒子打死鸳鸯。这个沈明昭到底是多不招人待见,儿子都有了还存在着保大还是保小的问题。 听到我的疑问,叶夫人答道:“因为悦慈是不可以选择沈明昭的。沈明昭的父亲沈镇和明山主是师兄弟,沈镇当初离经叛道毒害师长杨辉图谋九曲明山,被明山主识破后自尽,但杨山主也因此身受重伤,不久撒手人寰,临终前嘱咐明山主:沈镇天生反骨,其余孽必不能留。但明山主仁慈,留下他的小儿子,就是沈明昭,并把他收为首徒。 明山主只有悦慈一女,他有意让孙子继承明山,所以沈明昭万万留不得。“ 我心里很心疼师父,抱怨道:“父债子偿不假,但人已离去,仇怨早该烟消云散,上一代的执念又何必传递到下一代。”可怜的师父,情深罔付。 叶夫人赞许地看我一眼:“你倒是个明白的孩子,也有你师父的善良。但是真心未必换真情,沈明昭在行儿三周岁生辰时,发动叛乱,明山主身亡,悦慈失踪。我还真以为此生都见不到悦慈了,没想到她历经千险竟然还能回去明山,更没想到,她能把你们仨抚养长大。”她说道这里竟有些哽咽。 这个故事里面好像没我们仨什么事儿啊,我们怎么就卷进了呢?真的是师父逃亡的时候捡到的?我不禁反问叶夫人。 叶夫人继续道:“明山主对行儿寄予厚望,希望把一切最好的都给予他,但玄机先生说他命里无妻。所以明山主在想在他三岁生辰为他定一门娃娃亲,各路名门都抱着自己家的女婴前去庆贺,希望能攀上明山这路亲家。哪曾想,九曲山路竟成了黄泉路。你们三个是幸运的,被悦慈抢救出来,不然哪有机会欺负我家珂亭。” 第三十三章 独处时光 今日一早叶容川就收拾包袱到西南三公府的内廷当小厮去了。叶夫人听从了我的建议,婚姻大事,还是得自己看清自己做选择,不知容川大哥看到内廷闺秀们的真相,会不会愤然出家,斩断红尘烦恼丝。 叶夫人倒是没有多舍不得,可宁远已经愣神了一上午,茶不思饭不想的。我今天上午已经用容川大哥回来了逗他三次,每次她都会起身看看,第三次的时候我有点心疼她了,便走过去抱抱她:“没事,哥哥走了,我们还有弟弟抵债。” 宁远赶紧推开我,说了我一句:“肤浅。” 行行行,你高深,还不是照样斗不过傅晓卿那个假清纯。我碰了个钉子想去找素芳玩儿,却发现她又去找小大夫治嗓子了,她现在明明已经恢复的不错,却仍是每日哑着嗓子去找小大夫看病,居心叵测啊。 再看看宁远一脸呆相,我不禁一阵担忧,幸福是靠自己争取的,你不努力我只好给你创造机会了。 据伙计说今日本当叶容川去乡下看收成,但现在叶容川去体验生活了,估计得叶珂亭替着去。我跑到后院找找机会,看到伙计正在为出行装载礼品,我趁他们不注意,钻到马车上查看情况。 叶家的马车很宽敞,车厢里铺着绒毯,上面堆了很多精美的礼盒,车厢内部有一角刚好可蹲下一人,我可以骗宁远上车,然后随着叶珂亭去乡下。这一去就是两日,孤男寡女,干茶烈火,我想想还有点羞羞呢。 正待我下车时,伙计又运来一摞礼盒,正细细查验,没办法我只好窝在那个小角落里缩着腿。可是这位伙计很是认真,我等了好久也没离开车厢。昨夜我和宁远聊明山旧事聊得太晚,很是困倦,渐渐地眼皮也睁不开了,心想反正也不急,不如先休息一下。 这一觉睡得我好舒服,我连鼻子都通气多了。待我醒来,货物已经在我身边堆好,而我也不是蜷缩在小角落里,而是睡在货物腾出来的宽敞处,诡异的是我头下正枕着一件长袍,身上还盖着一件披风,更诡异的是,我觉得马车在动。 我推开车门,阳光有些刺眼,叶家的伙计们看着我微微含笑,其中一人看我开门了,打马向前好像是通知谁了。我仔细辨认,刚才还在叶家的豪门大宅中,现在却在希望的田野上了,一片冬麦,一片高粱的。 叶珂亭打马过来问我:“骑马还是乘车?” 既来之则安之,我告诉他骑马。顺便反问他,为什么把我带出来。 他好笑地答我:“走了半日到了三弯巷老李才听到你的呼噜声,一开车厢才发现你睡得香甜。许是风寒没好透,叫你两声你也没应,怪不得我。而且我今日才知道,女子竟然也会打呼。”他说完,旁边的伙计低笑了几声。 少见多怪了吧,猪还会游泳呢。这时什么破比喻。 我把丝质披风递给他,他却没接,让我穿上,说是既能避风又能防晒。说完还把他让伙计找一顶雀尾纱帽给我,让我戴上。 乡间小路并不宽,但一边绿油油,一边翠莹莹,蜂飞蝶舞,农民忙碌,一派热闹和生机盎然。两匹马并排走在其中,感受自然与生活的交汇,让人心旷神怡。我心中畅快,不由得策马向前,想感受风的速度。没想到刚前行几步,听得一声口哨,我的马又乖乖拐回叶珂亭旁边。我气闷,白了他一眼,对他道:“我们是老年观光团么?少爷能不能做点有节奏的事情?” “你想怎地?” 我答道:“不如我们比赛吧,到前面的村口,如果我能赢了你,这两****不可在约束我。你赢了,我这两日听你的话,如何?” 他未置可否,我趁他不备,大喊一声开始,振马冲了出去。正当我沾沾自喜的时候,却听身后马蹄声渐进,不一会儿叶珂亭就打马而过,他在马背上坐的很稳,但马的速度却奇快。我奋力催打了几下缰绳,我的马却还是只能跟在他的屁股后面跑。 我心里一急,腿上用力,却夹到了马肚子,这是个致命的错误,这也是个报复心很强的马。我让马觉得不爽了,它突然急停扬蹄,长嘶一声,我险些被甩到地上。 只见叶珂亭掉头向我冲来,脚踏马背,伸手抱我入怀,一起落座在他的马上。直到落在马背上我还是在不停地怕打自己胸口,告诉自己:“不怕不怕,没事的。” 第三十四章 一叶知秋 我看情形已然要失控,赶忙伸手捂住他的嘴,由于太过匆忙,我的两根手指还插入了他的鼻孔。 场面似乎比刚刚还要尴尬。 这时雨帘翻开,叶家的一个伙计穿着蓑衣走进洞里来,恰巧看到了这一幕,原来场面没有最尴尬,只有更尴尬。这时他仿佛失明了一样,眼睛忽略掉抱着我的叶珂亭,在洞内环视一周,对外面喊道:“少爷不在这里,我们再去别处找找。”说完还微微一笑,清了清嗓子。 叶珂亭面色冷峻地叫住他,让他取来一件蓑衣,披在了我的身上。外面的雨势渐小,他单膝蹲下让我趴在他的背上,要背着长袖蹁跹的我出去。我一出洞口吓了一跳,洞口两边站满了叶家的伙计,他们正在看着对面的伙伴,一言不发。 叶珂亭赤身裸体地背着穿着他的衣服的我。此时此刻我觉得我已经完全不需要解释了,因为语言的辩解太苍白了。 微雨滴滴打落在他结实的身躯上,顺着轮廓滑下,这一刻的叶珂亭仿佛铁铸一般。他把我放置在一匹马上,有伙计给他戴上草帽蓑衣,他登上另一匹马走在最前面,带着所有人回到村子。 叶珂亭的脸色很不好,一路无言,我催马上前轻松地对他说道:“你不必因为马车之事就硬逼着自己选择我,感情之事贵在两情相悦,勉强不得。在情之一字面前繁文缛节都是束缚。” 他侧过身子冷冷看向我:“我知你不悦我,我也没想束缚谁。我会嘱咐伙计不要乱说。初小姐请自便吧。”说完催马而去。 你说我让他不要有压力,他倒是一副伤自尊的表情,我的头更疼了。 回到村里,村保让一位大婶照看我,喂我服了汤药,我便沉沉睡下。这一夜睡得并不安稳,梦里都是叶珂亭那副冷漠中有点忧伤的表情。 我叹了一口气,睁开眼,眼前依然是叶珂亭。他看我醒过来了,转身要走。我拽了拽他的袖口,告诉他我渴了,他起身倒了一杯温水递给我,又要走。我虽有点拎不清他为何生我的气,但他这一路的照顾,我心里还是很受用的,所以我装作有些虚弱的样子,长了长嘴,他无奈把我身后垫高,喂我喝了水。 这时照顾我的大婶进来了,看我醒来很是高兴,连忙问我饿不饿?我瘪着嘴点点头,我清清楚楚地感觉到我的胃里已经没有余粮了,我想反刍点吃的都没机会。大婶高兴的应了一声,要去给我做些吃食。叶珂亭伸手拦住她道:“照顾好她,我去准备吃的。” 大婶摸摸我的头,告诉我说:“菩萨保佑,小姐已经发烧一天一夜了,你要是再不醒过来,叶少爷怕是也要急病了。小姐真是好福气,能有人这么没日没夜的守着你。” “大婶你可别逗我了,这位少爷最讲究男女之防,能来看看我我已经受宠若惊了,还能日日夜夜的陪着我?” 大婶拍拍我的手道:“凡是总有个例外,能被当做例外是件多么值得珍惜的事儿。”听着大婶的话我倒是有些感慨,被与众不同的对待自然是好,可是这一切的愿意若只是因为马车上的肌肤之亲,那这例外也太草率了。 不久外面有伙计说饭菜已经备好了,大婶都一一端了进来,摆在小餐桌上。要是按照大婶说的,那叶珂亭肯定也没吃东西。我忍住口水一轱辘又卷进被子里,表示饭菜不可口,不想吃了。这下子给大婶急得团团转,赶忙去汇报给叶珂亭。 片刻后叶珂亭带着怒气进来:“初歆你不要太任性!” 我在被子里含含糊糊地对他说:“粥太烫,鸭蛋太咸,蔬菜太淡,土豆泥有些硬,回锅肉太稀烂。不信你试试?” 我听着他一个一个的试了一遍,果然更加生气了,站在床边一言不发。我“嘿嘿”一笑钻出被窝,问他:“好吃么?我一个人吃不了这么多啊。你这性格不在餐点是不会找吃食的,所以我约你一起共度乡间下午餐啊。”边说边拉着他的袖子让他坐下。 他无奈地坐在床边,让我起身吃饭,顺便还嘟囔一句:“真是拿你没办法。”我笑嘻嘻地告诉他,其实在等他来的时候我没忍住,偷偷吃了两口回锅肉。他听完没忍住微微一笑。 我们坐到桌子前,叶珂亭给我剥了一个鸭蛋,我把蛋黄放在粥里一起吃了,把蛋清留给他。他好笑看我:“你倒是会吃哈?”可他嘴里说着不要,但是身体还是很诚实的,默默把蛋清吃掉了。 我撒娇似的笑了笑告诉他:“我不爱吃蛋清。”他又给我夹了一个土豆,我把皮剥掉放在他的盘子里,告诉他我不爱吃皮。 他又好气又好笑的把土豆皮从盘子里捡了出来。我看着他不和我一般见识的样子,深觉欺负君子这件事实在是太好玩了。 第三天一早叶家便启程回闻达山庄了。还没进门,就有小厮来报,说是大小姐要回来了。 这位小姐我倒是有耳闻,她是叶容川的妹妹,叶珂亭的姐姐,闺名唤作叶知秋。知秋小姐出生有胎疾,一生气便会抽搐,叶家二老寻医问药却不得方,到庙里祈福的时候,师太告诉他们,这孩子火气太旺,不如养在庙里,吃斋修禅,方能长久。所以叶小姐长年不在家。在寺里这么多年,想必是位沉静和气的妹子。 入门不久,申屠来报,说是昨日谈妥了一笔大买卖,他今晚就要赶回中都了。我淡定对他道:“慢走,不送。” 申屠嘉陵悠悠地看了我一眼,低声说道:“好一个薄情寡义的女人,我是想问你,你愿不愿意随我回去,做我的三姨太。保证金银细软供你享用一生。” 我静静地看了他一会,眼皮都没抬起了重复了一句:“慢走,不送。” 他倒是平和:“好吧好吧,你既无心我便休,在叶家好好的,有需要去找我,报上名号,我保证好吃好喝款待着。” 这时叶老爷走近,对申屠说:“今日得知贤侄要回中都,老夫不能强留。但贤侄身份贵重,我叶家必须安全送到,所以老夫安排了十五铁骑,二十侍卫护送贤侄。” 申屠激动地摇摇头。叶老爷摆摆手笑道:“贤侄不必客气,这是闻达山庄应该做的,还请贤侄转达老夫对令尊的问候,欢迎他来到平城来做客。” 申屠继续摇头道:“叔父,我的意思是安排护送的人有点少,建议增加到一百人。” 叶老爷哈哈一笑:“就按侄儿说的做。”我捂脸暗自想道:做一名出色的商人,必须要胆大心细不要脸,看来不要脸还是占得首位。 我仍有些不舒服,径直回了院子。院子还是那个院子,宁远还是那个宁远,姿势还是那个姿势,我甚至有一刻的恍惚,时光回流了?还是她一动不动的凹了三天的造型?我上前晃了晃我的手,她慢慢地看我一眼,对我道:“初歆你回来了啊。” 我目瞪口呆地问她:“你是就这样一个姿势三天了么?” “也不是,偶尔我还会吃吃饭。” 我扶着她的肩膀摇啊摇:“这位少侠,你醒醒吧,你的容川大哥只是去体验生活了,又不是去娶媳妇儿了,你又何苦这样?” 宁远叹了口气问我:“你知道什么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么?他娶亲了也无妨,起码我能日日见到他就好啊。” 我摇摇头表示我还真不知道,但我知道爱情是怎样把我英姿飒爽的宁远变成了一个小怨妇的。我叹了口气对她道:“罢了罢了,我本想撮合你和叶珂亭的,但你个实心木头一通到底的。叶容川去了西南三公府,你今日就收拾收拾也去了吧。他扮作小厮体验生活,你就女扮男装去三公府劈柴喂马吧,你不就想日日见到他么。” 宁远整个眼睛都亮了,但随即一暗问我:“怎么和叶老爷和夫人交代?” 我还能说什么,宁远去看你们儿子了?我只能说师父另有事交代她了呗。宁远开始还装装矜持,到快出门时高兴的连蹦带跳地哼着歌。我看着她心里也乐呵呵地,但有一丝担忧一闪而过,叶容川明显对她无意,她的一番痴心又要往何处去。我没事要给叶容川喂喂胡萝卜明目,让他可以发现宁远的好。我的宁远是个好姑娘,她值得被所有人真心相予。 但爱情里何时分的是好坏,只不过是各花入各眼而已。看着在马上来回摆手和我再见,我不禁好笑,上一刻全世界灰暗,下一刻整个人发光,这到底是一种怎样的力量? 送走宁远又送走申屠嘉陵。偌大的闻达山庄也似安静了下来。我在摇椅上默默看着醉人的夜空,突然一阵埙声传来,让寂寥的夜也不会那么孤单了。 第二日一早,叶家老小都等候在门口,我也随行在人群中。叶珂亭出来的晚了,走到门口先四处看了一圈,直到看到我后才面向街前等候。 这时远远的有两匹马出现,前面枣红马上是以为红衣似火的姑娘,皮肤白皙,五官精致,大大的笑容绽在脸上,虽然还没到身前来,就已经感受到她的热情。 而她身后还有一匹马不疾不徐地前行,马上那人肤色呈小麦色,嘴角还挂着满不在乎的笑容。 他怎么会来到平城? 第三十五章 年少心事 红衣女子离得近了,轻盈下马,一拜到地,声音甜美地对叶老爷和夫人道:“父亲母亲,女儿回来了。”我看着她一愣,现在师太们都这么洋气了? 叶知秋随后向大家介绍沈默:“这位是镜音商号的沈公子。女儿在风凌渡遇到黑船夫,被抢了银钱推落水中,多亏沈大哥出手相救。”姑娘啊,哪有那么多英雄救美,多得是处心积虑。 我默默地横了沈默一眼,他却神采奕奕地冲我飞来一记眼风。 叶姑娘继续说:“要不我快把那船夫打死了。被师父知道了我就还得回寺里修行,哪里能回家和爹爹娘亲相聚,所以我们一定要好好谢谢人家。”说完不忘对沈默粲然一笑。 我觉得自己眉毛不受控制地向上一挑,我又很快把它纠正过来了。这样的少女为什么要放出来,住持这是危害苍生啊? 但叶家人仿佛都已经习惯了,尤其是叶老爷,眉眼里都是笑意,扶着女儿的手又是擦汗又帮她捋顺头发,满满的喜爱溢于言表。而旁边的叶珂亭也是嘴角上扬,很是欣喜。但据说叶老爷管教他们兄弟最是严格,也不知他有没有过这个待遇。 叶珂亭和沈默却仿佛不认识一般,我细细一想才恍然大悟,叶家去求亲的时候似乎沈默一直都特意躲避在人群中。他在叶家兄弟去温家堡时避开,这会儿又突然出现在闻达山庄,对于叶家恐怕不是什么好事情。 看到叶知秋一脸依恋地看着沈默那个花心大萝卜,我心里默默感慨:如果一个女子在最好的年华爱上了你,赌上了青春貌美,堵上了最好年华,甚至赌上了一家人的幸福倾心于你,请你一定要珍惜,因为她给予你的是一个好好的她和一个大大的世界。 但沈默明显不是一位良人,叶姑娘醒醒吧!别傻了!真嫁了她你就不是红似火了,该是透心儿绿了。 第三十六章 马鸣风萧 素芳的嗓子好了又恢复了啰啰嗦嗦的特质,今早天还没亮就在我床边大喊:“不好了小姐,今日中都有使者飞马来报,五皇子被太子妃毒杀了。这下大越将更乱了。” 我眼睛都懒得睁开,吭吭唧唧地问她:“我是江湖人,你说的是朝廷,和我们有几两银子的关系?” 素芳觉得也是,轻轻拍了拍我,我又舒舒服服地睡过去了。 但是待我起床后发现情况已经不对了,闻达山庄的气氛变得紧张了。叶老爷和夫人把我们和家仆召集在一起,说明了现在的情况:中都国主年迈昏庸,四方诸侯本就蠢蠢欲动,没想到在这个时候太子妃毒杀了五皇子。 我内心叹息,这位太子妃一定和夫君感情不和,要么就是邻国派来的细作,被培训过来坑夫君的。 原太子被发配到东北的开合六郡,五皇子身死。关键的是东南八城都是六皇子的属地。现在接到消息,二皇子要协同三皇子瓜分东南八城,而二皇子是皇子中最残暴的一位。也就是说,平城可能真的要平了。 听到这些我才明白,国之兴旺,匹夫有责。这是一种觉醒,而其他人不是待在象牙塔就能避免的。平城守卫原为五皇子亲信,得知消息后连夜跑了,连小妾都不要了,可见逃跑的多仓促。 叶老爷在这个时候选择遣散家丁,自己带着闻达山庄的武士护卫东南一带,他是一位真的英雄。反正我也无处可去,所以我选择随着叶家共进退。要是平城破了,东南退无可退。甚至我的小草庐都可能给我改造成二皇子的小茅厕。 叶老爷和夫人却交代让叶珂亭去靠山城搬救兵,让叶知秋到三公府通知高家帮忙,沈默以需要告知家里做准备也离开了。我找不到事情做,就收集了大量草药和素芳一起晾晒了满满一院子。如果纷争一起,叶老爷在前抗敌是大英雄,我就是幕后的小英雄。 叶家的仆从没几人离开,都随军到平城墙内帮忙去了,我和素芳还有叶老爷夫妇镇守家中。叶老爷每日到城头巡查,叶夫人每日不慌不忙地打扮自己,修剪花草,偶尔还给墙头的守卫们熬制梅子汤,活的依然很精致。 我曾问过夫人,不担心战事么?夫人对我淡淡一笑,我的相公在这,我的家在这,我生死就在这,没什么可怕的。说完带我摘梅子去了。 叶夫人告诉我,女子即使在苦难困惑中依然要活的有格调,这是一种关于自我的态度,与生活无关。我听后对她一揖到地,真诚感谢她的教诲。 经常和有思想的人交流,一句话可以受用终身。 日子一天天过去,我基本每日都会给墙头的士兵们送汤水。站在平城外墙的墙头,看着远处鳞次栉比的房子和以前喧闹的街市,我觉得每一个挑起战争的人下辈子都应该当一只屎壳郎,每天必须要做的事情就是滚蛋。 到第七日时叶珂亭回来了。只是回来的没有那么帅气,是被抬着回来的,抬着他的一位大哥到达外墙时瞬间倒地,再也没有起来,而另一位大哥和叶珂亭一身血污,已经奄奄一息了。 把他们抬城楼,城楼上的大夫赶来给他们一人含了一片参片吊住气息,而城内的大夫正在赶来。我们立刻掀开他们的衣服后,横七竖八的伤口还在渗着血。我一直在告诉自己告诉自己,救人要紧,旁边的大夫急了:“这位小姐,害怕就交给老夫把,你闭着眼睛,都缝偏了。” 我赶忙道歉,这时候叶夫人走过来,镇定地按住伤口让我缝好,我看着她强忍着眼泪,手不住地颤抖,我心里一阵坚定,手下的力气也有些偏大了,一针下去倒是把叶珂亭给扎醒了。 他嘴唇发白,但仍微笑地看着我和叶夫人:“娘亲,莫要挂心,孩儿无恙。初歆...我想告诉你...”没等说完眼睛一翻,又晕了过去。他这一晕,叶夫人也险些经受不住,晕晕乎乎倒在了我身。我伸手哆哆嗦嗦地探了探他的鼻息,还好,他内力醇厚,受了这么重的伤,内息竟不乱。但大哥你要知道说话说一半就让人费神了,你要让我猜,我就只能想到你想告诉我,你把藏了这么多年的小金库藏在哪儿了。 第三十八章 逃出平城 我看着熊熊大火,心里一阵忐忑。城中这时也发现火情,大家都喊着闻达山庄走水了,自发地拎着器具去救火。我回到小宅摇醒叶珂亭和护卫大哥,带着他们就往城外走。但在城门口也守了许多温家的人。我交代大哥回城中找他的长官,我带着叶珂亭又回到了小宅。 叶珂亭一直紧张地问我是不是阿爹阿娘出了事情,看我不回答甚至要回到闻达山庄。看着他摇摇欲倒的模样,我赶紧扶住他,告诉他这是庄主夫妇的计策,让敌方松懈。看着他将信将疑的模样,我又对他说:“现在叶庄主让我们趁机到靠山城或者三公府报信,你这样贸然回去,怕是会影响叶老爷的计策。”我还对他说了刚才也夫人对我说的话,让他记住儿歌。 我说完这些,叶珂亭仍然不放心。好在他是个以正事为主的人,也愿意和我一起出城。现在叶容川在三公府,所以他决定和我一起到靠山城。 我有些担心他的身体,他脸色苍白地对我笑笑说没事。我和叶珂亭商议出城之事,我告诉他现在城门口有许多细作,如果贸然出去必定还会发生半路拦截之事。所以趁乱我和叶珂亭混到了城楼中。找来两个熟悉的士兵换了衣服,隐藏了行踪。我顺便让叶珂亭安排这两名士兵寻来结实的绳子和竹筐。 我们就安静地混在在守卫城墙的侍卫中,等到子时,我二人坐在筐中,让亲信侍卫由墙角放我们出城。完事具备,但还少了两匹马。要是放在筐里,马也不能同意啊。我们就让这两位骑马出城,然后在我们坐筐下来时,他们再坐着筐下去。 第四十一章 智取山庄(二) 夜幕降临,温家狗腿们也搜索累了,正生火做晚餐呢。我让叶珂亭带把天花菇放在他们的汤水中。这种蘑菇并没有太大的毒性,只是服用后身上会生出红色斑点,而且会微微有些痛痒。他们服了汤水后,在下人房里各找了床位歇下了。子时过后,房间里传来各种各样的尖叫声,哭号声,有的温家狗腿甚至来不及穿好衣服,就吓得屁滚尿流的冲出房间。 在门口又被吓了一会,正哭喊着冲向大门。 原来我让忠叔抹上赤赤果的果汁,趴在房梁上。果汁一滴滴地滴在一名家丁的脸上,他睡梦朦胧地看见忠叔,吓得哭叫起来,惊醒了其他人。其他人看到忠叔的样子自然也吓得魂飞魄散。忠叔亮相后再隐藏在黑色斗篷里,这些人心里本就害怕。这时躺在他们身侧的叶珂亭再提示他们手臂上已经有了尸斑,怕是鬼气入侵了。这时的叶珂亭一掀开被子,也是一脸鲜血的模样。他们自然吓得冲出屋外。这时看到院子里和忠叔装扮一样的我,早已没有精力辨别是男是女,是老是少。都呜嗷着往庄外跑去。 我和叶珂亭在他们身后早已笑的直不起腰来。我回头猛然看见忠叔,也是吓得浑身一抖,待反应过来才想起来自己也是这个样子,不由得笑的更欢了。 但这只能欺骗他们一时,不久他们趁着人多还会折返的,所以我们赶紧去解救山庄里其他的家丁。看守他们的温家守卫还不知道山庄里发生了什么,正睡得香甜。我和忠叔在他身前和身后分别站好,我拍了拍他的肩膀,看他睡衣正浓地微微眯着眼睛,待看清了我,额前的头发都立起来了,翻身要跑,回头看见忠叔,又转身向我,这样来回几下,晕倒在我脚下。 而山庄里的家丁这时也看到了我们。纷纷向牢笼后面退去,原来拥挤的牢笼一下子空出了一半。我们笑着把脸擦干净,把他们放出来,他们见到叶珂亭后都十分惊喜跪拜。叶珂亭说明了闻达山庄发生的变故,让忠叔给他们多派送了银两,告诉家丁们,山庄现在已经不安全了,让他们先各自回家,谋求生路。 大家依依不舍地向叶珂亭和忠叔道别,这时山庄门口却出现许多火把移动的痕迹。温家的狗腿们怕是又集合向这边来了。我问叶珂亭,庄里可有戏服?忠叔告诉我是有的,山庄以前有个戏台子。我让忠叔带我们前去,一人选了一件衣服,口含红布条,各自找了树枝用绳子吊在腋下,再把赤赤果子在自己脸上挤出红色汁水,翻着白眼等着他们来搜查。 果不其然,过了不久,温家狗腿们便举着火把走到山庄内,当他们看到这个场景后,腿都打颤了。但仍有几人壮着胆子往里走了几步,这时躲在黑暗里的叶珂亭突然大喊一声:“跑啊!”几乎所有人都要转头向外跑去,这时温家为首的人大喝一声:“谁都不许走,再敢往前一步我就跺了你们的狗腿!”温家其他人都停住脚步,颤颤巍巍地转过身。 这时为首的人大喊:“是谁在装神弄鬼,再不出来,老子就不客气了。”声音洪亮,内力充沛。 我趁他看向别出,把头发披在前面,由叶珂亭拉着绳子把我从树上吊起来。我就这样一身红戏服地飘过他们的头顶,还把赤赤果的汁水淋在他们头上。这群人哆哆嗦嗦地抬头看见了我,为首那个人牙齿都“科科”作响,终于经受不住,掉头就跑。他这一跑,其他人连滚带爬地冲出了山庄,生怕自己是最后一个人。 我们从绳子上下来,彼此看了看,都笑出了声。我笑着对大家说:“这下子大家不用怕了,他们不会再回来了。” 叶珂亭拍拍我的头,笑着说:“小坏蛋,你把他们的胆子都吓破了。” 我把脸擦了擦说:“我们这还没完呢,牢笼外还有个倒霉蛋,我是真要把他吓破胆呢。大家一起把留下的痕迹都处理一下。我们可以离开了,不需要人留守山庄了。这个山庄要比以前更有名了,但还真没几个人敢来。” 忠叔捋了捋胡子,对我一揖:“姑娘,老夫真是服了你了。你们先去,我守了山庄二十年,山庄就是我的家。没有地方可去。我就在这里等着少爷和姑娘回来。” 叶珂亭见强求不得,多嘱咐了几句。我们齐心合力把今晚折腾的痕迹都去除了。我又把我的红色戏服套在晕倒的牢笼守卫身上,把他搬到山庄门口。 叶珂亭和忠叔送走了家丁们,到后院亭子旁的树枝上取下了一只铁丝做的鸟窝,从中拿到一个小铁盒放在怀中。我们和忠叔就此别过。 叶珂亭要带我走到马前,我却不着急走,要看看门口那人起来时的表情。他用手狠狠揉了揉我的脑袋,让我别闹了,赶路要紧。 在我们走到山脚下的时候,突然听到山上一声尖叫,声音之大,让林子中的鸟都惊得飞起。不久,只见一个红衣服的人从山上急冲下来,其速度都超过了我们骑得马。我赶快叫住他,问他何事惊慌啊?他哆嗦了好久说不出一句话来。我故作关心地问他,是不是遇到不好的东西了?他点头如捣蒜,我让他不要怕,看看月亮静静心。他按照我的话做了,我赶忙把头发披散在前面,翻着白眼声音阴森地问他:”是不是这个样子的?“这位大哥把目光转到我这,愣了一愣,”嗷“的一声,跑得比刚才还快了。我哈哈大笑,回头看见一张扭曲的脸,我吓了一跳,差点跌下马去。叶珂亭赶紧扶住我,笑着看我。 我深深地感叹自己把如此正直善良的叶公子都带坏了。 叶珂亭笑着看了看我道了声歉,对我说:“看你那么爱闹,没想到胆子倒是不大,吓完人自己还害怕。” 我伸手捶他一下,哼了一声不理他。走着走着,我在马上打起了瞌睡,东倒西歪的。 叶珂亭无奈把我抱到他的马上,低头问我:“这样就不害怕了吧。夜里天寒,你别受凉。在我怀里可以睡一会儿。” 我立刻从谏如流了。 待我醒来,天已经蒙蒙亮了。叶珂亭行了一夜,也是疲惫了。我想下马休憩一会,却发现冤家路窄。在路口正守着温家那些狗腿子们,他们都是一脸狼狈,神情委顿。 但他们看见我们骑着马,却让我们下马,把马让给他们。叶珂亭试着策马想掉头,往后方村子的方向去,并不理会他们。但这群人倒是很无赖,伸手去抓马脖子。 我用脚踹他的手,他却想拉我的脚。叶珂亭面无表情地快速抽剑要砍下他的手,却被一把刀拦了下来。就这样叶珂亭和他们缠斗起来。为首的那个人武功还很高,叶珂亭和别人缠斗的时候,他总是趁机偷袭叶珂亭。叶珂亭好几次都差点着了他的道。 我看情况不好,捡起他们刚刚打落的长刀,等到温家狗腿首领离得我近了,用刀对他的背就是一捅。却听叶珂亭惊呼:“歆儿不可!”我还没反应过来,却看他身后像长了眼睛一般,回身用剑一格挡,我手中的刀就被弹起,直向我的脸飞来。好在叶珂亭用剑挑开,要不此时我的脸上就得挂着一把刀了。 我看情况不妙,对着叶珂亭一瘪嘴,转身要跑。这时却赶紧背后一凉。随之而来的是揪心的疼痛。我脚不停使唤地跪倒在地,觉得后背像在撕裂般的疼痛。 叶珂亭这时发了狂,对着敌人一阵没有章法地猛击,倒是把他们打退了一些。他趁此机会,抱起我,上马疾驰而去。身后的那匹马已经顾不得了。 我疼得已经找不到一个合适的姿势去让自己舒服一些了,隐隐约约间看见叶珂亭的额头上都是汗珠,正策马疾驰。偶尔紧张地低头看看我,只见他的眉头紧锁,嘴唇紧闭,声音急促的告诉我:“歆儿...歆儿别怕,不会有事的,坚持住啊。”明明是他的声音在发抖。 我自己的身体还是清楚的,还好我往前跑了几步,坏人的刀应该没伤到我的筋骨。 我伸手挣扎着擦了擦他额头的汗珠,挤出一丝笑容,告诉他我没事。 他却更加紧张了,嘴里不停催促马儿快跑。 其实小爷真的,真的好疼啊...... 第四十二章 一路惊险 马上颠簸,实在疼的我难以忍受,我弱弱地问叶珂亭:“我可以喊出来不?” 叶珂亭神情凝重地点点头。我也就不装坚强了,“哎呦,哼哼,疼疼疼”地喊个不停。 喊了一会,叶珂亭无奈地对我说:“你还是别喊了,你这么喊,我的心一直是抽紧的。”他一手护住我,一手策马前行。风在我们耳旁呼啸而过,但叶珂亭的汗水仍从脸上不断滴下。 我躺在他怀里伤口一直被摩擦,那我坐在他身后会不会好一些?我表达了一下我的想法,叶珂亭也表示同意,但是让我一定要坐好,不要跌下马,这样伤情就更严重了。 叶珂亭扶我上马后他再上马,还未等他坐稳,只觉得后背一麻,随之而来的是更加清晰的疼痛,一枚羽箭穿透了我的肩胛。我又不是人肉小盾牌!这到底是造了什么孽啊...师父啊,我想回家。 随着我的意识越来越模糊,叶珂亭和他们打斗的身影也渐渐变得不清晰了。好在,好在他们是想抓叶珂亭回去,应该不会伤害他的。我也就放心了。 待我醒来的时候我反复告诉自己再晕一会儿,能晕多久晕多久。背部像被撕裂的疼着,嘴里都是血腥的味道,眼前的一切朦胧而晕眩。待我缓了一会才看清,我眼前正放了一个小空碗,碗低还有血迹。我勉强打量了一下周围,这是一家农居,朴实而干净,叶珂亭此时正伏在床边闭着眼睛,脸色苍白。他的手腕处还有血迹干涸结的痂。 联想起刚才小碗中的血迹,再看看他的手腕,这个呆子不会取了自己的血喂我吧?我只是一句玩笑话,说他的血是人参鹿茸补养出来的,他却当真了。 我不知去中都的路还有多远,也不知道我和他能不能活着到达靠山城。但这一路有彼此相陪,竟也没那么艰难了。看着他筋疲力尽的面庞,我有些泪目。但我还是竭力忍住了,现在眼泪里说不定也有人参鹿茸的成分了。不可浪费。 叶珂亭听到我呼吸声有些重,惊醒过来,正看到我眨着眼睛看着他。此时他虽脸色苍白,但眼睛已布满红色的血丝。他有些激动地看着我,但语气仍轻柔地对我说:“可是好些了?” 我坦白地告诉他:“疼。”他从怀里掏出我给他配置的药粉,正要给我上药,但目光触及我的后背又缩回来了。 他避开我的眼光告诉我:“昨日你伤的太重,我情急之下只好褪去你的外衣给你上药。可今日你醒了,我却下不去手了。要不我把眼睛闭上吧。” 大哥,你这是掩耳盗铃啊,你这闭上眼睛才可疑呢。我好笑问他:“你昨天可有不好意思?” 他告诉我人命关天,哪有那么多考虑。我说是呀,你再不给我上药,我就疼死了,人命关天,你可赶紧吧。 我好奇问他为何农家会收留我们,叶珂亭边上药边告诉我,他把他的外套送给农家夫妇了,衣料是苏州的云锦,图案也是名家的苏绣,倒是值些银钱。我好笑逗他,他这一身穿戴倒是能帮我们维持到中都,只是难为他一个少爷要穿底裤入城了。 我想起他手腕的伤,问他道:“你可是在打斗中受了伤?手腕可是被划伤了。” 停顿了一下,叶珂亭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没事,只是小伤,你能醒来比什么都重要。我们碰上的并不是温家的精锐,我倒是对付的了,只是你...你跟着我一直在受伤。对不起,歆儿。” 我轻轻摇了摇头:“这是师叔应该做的。”叶珂亭佯作要打我的样子,无语帮我上好药。随后又给我端上来一碗香喷喷的腊肉粥来。我顿时觉得伤口没有那么疼了。他一勺一勺地喂我,我也吃的开怀。吃到一半才想起问他吃了没,他微笑着点点头。 我问他道:“这粥又是你哪什么换的?”问完我还低头看看,他的裤子还在不在。 他用勺子挡住我的目光,告诉我是用铁叶令换的。我说你可真舍得,他微微一笑告诉我,别的现在是给不了你了,一碗粥能让你温饱,有什么舍不得的。 他看我确实没什么胃口,便把粥端走了,在他走到角落里时,我清楚地看见他把已经没有一丝肉末的粥仰头喝了个干净。 我别过头装作没看到,慢慢整理好衣服。暗想下次一定要再给他留点肉。 这时柴门突然被用力踹开,农家主人带了一群温家家丁打扮的人冲了进来。农家主人还对这些歹人指认我们。叶珂亭面容冷漠地把我护在身后,抽出长剑和他们对峙。 寡不敌众,不行就跑的道理我还是懂的。既然你们不仁义,我也就不用顾忌了。我趁他们出手的刹那,从炉灶下抽出一根没有彻底熄灭的柴火棒,用力地挥舞了两下。火星四溅,引燃了周围引火用的干草和席子,我又把柴火棒扔到了床上,床帐一时间也燃起了火苗。他们打斗了没几下,屋子里便生起滚滚浓烟,火光渐大。温家家丁向后禁不住咳嗽起来,我也支撑不住,险些倒地。叶珂亭趁此机会抱起我,从窗户跃出,上马疾驰而去。 我们已经辨不出方向,而身后还有追兵,只好一路向前。奔驰了好久,我们走到一座林子前,林子外有一块石碑,上面写着,“有来无回”四个大字。 叶珂亭低头看了看有些昏迷的我,毅然决然地打马走了进去。 第四十三章 天上之林 天上林我倒是没听说过,但我在一年出一册的《今岁异闻录》中看到过,在中都往东南地带有一座三妖林。这片林子的主人是胡氏三兄弟,大哥好赌,二哥好色,三哥好杀。他们原本占了个山头称大王,为祸乡里,后被度凡大师收服,但大师分别取了他们一只眼睛,一只手和一条腿作为惩罚。这三人倒也吸取教训,安居在乡野生活着,没过几年度凡大师坐化了,这几人又按捺不住在林中开了赌场。但在林中有个特殊的规矩,来的人可以空手套白狼,不付银钱直接上赌局。这兄弟三人在赌桌上很是公平,有的乞丐真的是两手空空来,腰缠万贯归,所以林中赌局吸引了很多人前来。但更多的是输在这里的人,在这里输了可以付银两,可以用贵重细软抵债,而且妻子貌美也可以用来换银钱,只是输的实在没有东西抵押了,胡老三就会砍掉这人的手脚,或挖下眼睛还债。有的人走着进了林子,却爬着出来,所以大家都称呼这片林子为三妖林。 林中有些幽暗,叶珂亭下马抱着我前行,听着我虚弱地给他讲三妖林的故事。他听完我说的,静默了一下,低头告诉我:“这里可能就是你说的三妖林了。”我心里的担忧被证实了,赶紧催促叶珂亭往回走啊,两个人骑着马进来的还有八条腿,出去的时候可能就剩马的四条腿了。叶珂亭却脚步却没有停,他表情还是依然冷漠坚毅的告诉我:“温家只要求活着带我回去,所以在林子外面他们才敢对你下杀手。我不一定能护得了你。”但是大哥,现在你可能连我们俩都护不了了啊! 他听完我说淡然一笑:“那我就陪着你。生,有我;死,亦有我。可好?” 听他说完,我沉默了好久,虽然身体极度虚弱,但我心里却无比踏实。我伸手搂住他的脖子,笑着轻轻地告诉他:“那我们就用命和这三个老妖孽赌一把。” 林子初进时幽暗,越走越光明,也更加富丽堂皇。阳光从树杈中透过,在地上竟组成各式各样的动物图案,我伸手去接过阳光,放在手心里,用力握住。 路的尽头是两扇高门,门的两侧分别站着两列娇艳的姑娘。看着我们进来,声音滴滴脆脆地齐声喊道:“两位贵客到咯!”随后都围上叶珂亭,叽叽咯咯地说个不停,笑个不停。叶珂亭却连脚步没有停滞,抱着我径直走进正厅中。 这时一位老者带着八位壮汉正在厅里笑脸相应,他见到我们抱拳一揖。不对,他两只手都没了,也算不上抱拳。叶珂亭和我对他点头示意。老者笑着问叶珂亭:“贵客来到,有失远迎。但已到内堂,何不放下这位姑娘?自有仆人照顾。” 叶珂亭面无表情地说:“不用麻烦了,她身上有伤,行走不便。” 我柔和地笑笑对老者道:“是啊,一会说不定就这么出去了,我得提前练习一下。”老者微微一笑,不严其他,引我们入内室去。在经过下一道门的时候,有几个壮汉把叶珂亭的配剑给卸下了,我们才得以进入屋内。老者让我们在茶室稍候,不久有一妙龄女子奉上茶水,远远地就可以闻出来是上好的龙井茶。女子把茶盘放在放桌上并不离开,反而拿起骨瓷茶杯奉到叶珂亭面前。在她低头奉茶的时候,胸前的沟壑在叶珂亭面前清晰可见。 叶珂亭依旧冷着脸,看不出什么情绪,我顺手把茶水接过来告诉这位姑娘:“这位少爷不吃这一套,因为他根本不喜欢女子,所以你们不用白费心思了。” 姑娘施施然走了出去,叶珂亭伸手过来,我赶紧一躲,怕他打我。他却把我手中的茶杯拿走了,告诉我有伤不能喝茶,尤其绿茶性寒。 好吧,你高兴就好,我看了看对面仍旧在等待的人们,他们有的缺了只手,有的缺了眼睛,却依然顽强地来到这里。我低声对叶珂亭说:“大师侄,我们还是快走吧,我怎么觉得这多多少少都得留点零件在这儿。” 他拍拍我的头,对我道:“进了这个门就没有再出去的路,你当我们进来时是一切顺利的么?斑驳的树影里埋伏了多少人你可能都不知道吧。”说到这,他苦笑了一下,转头又自然地对我说:“好在我身体好,少只手什么的也没关系吧。”你以为你壁虎呢啊,少了尾巴还能长出来,此地不宜久留,得想个法子早早离开。 这时我们面前的大门突然开了,有的人盆满钵满地出来了,有些人却是被拖出来。其中有一人,左手还在包着棉布,被几名两名大汉拖拽着,不住哀求,再让他进一局,不要砍掉他的右手。我看的一阵心惊,伸手握住了叶珂亭的手,能握一会是一会,别一会儿没手可以握了。 没想到的是,他的手干燥而温暖,不似我的手心都是冷汗。他感受到我的紧张,用力握了握我的手,对我淡淡然一笑。他的眼睛澄净,心思安定,我觉得有一种平静的力量传递到我心间,这种力量让我的心一瞬间安静下来。 老者引导我们进去,屋子里光线暗淡,光亮都集中在屋里的圆桌上。桌子上零散地坐着几个中年人,正中的位置上有一位失了右手的男人正面色平静地清点盈利的彩头,我们进来后他头也不抬。这人应该就是三妖中的老大胡一掷。 在我们各自就座后,屋里只能听见胡老大清点银钱的声音,这么安静的氛围让人非常紧张。叶珂亭或许是看出来我的不稳,用手握住我的手,我们就这样坐着等待安排。 在胡一掷清点完毕后,他不急不忙地问我们:“诸位想赌什么,用什么赌?” 从他的左手边一一报上来,几乎每一个人都或婉转或直接地都表示他们所来就是为了银子。到了叶珂亭这里,他平静地说:“我押我的两只手,赌两局。我不求金银,输了我的手给你们,赢了你们要答应我一个要求。” 胡一掷点点头示意叶珂亭继续说,叶珂亭神色平静地说道:“赢了请你们治好她的伤,把她安全地送到中都的申屠府。” 我的手猛然紧握,他感受到了我的激动,还是暖暖地笑看着我,我的眼泪止也止不住,赶紧别过头擦了擦。这时叶珂亭在我的耳朵旁轻轻说:“两次机会呢,别怕。” 我怕的不是不能去中都啊,我是怕你真的没了手。我两只手都紧紧攥住他的右手,生怕下一刻我握住的变成虚无。 胡一掷让大家选择第一轮要参与的人,不参与赌局的人要坐到牌桌后面的椅子上。我随着其他人走到桌子后面,我此时能感觉到自己的心已经不是小鹿乱撞了,而是公熊撼树! 此时我在黑暗里看着坐在面前的叶珂亭,最近他有些消瘦了,眉宇间却还是那副骄傲淡然的模样。他现在脊背依然挺得很直,我好相冲上去抱住他,告诉他,我们不玩了,我们回闻达山庄吧。 第四十六章 长路漫漫 夜色暗下来,叶珂亭生了篝火,我睡在马车里,他依靠着马车而眠。夜深了,我从马车中露出头。看他睡得安然,我便用头发拨了拨他的面颊。他没有睁开眼睛,回手握住我的手,往马车一侧凑了凑,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继续安睡。叶珂亭似乎已经习惯了握着我的手入眠。我笑问他,要是我有一天嫁了人他可怎么办?那他天天跑到我们家门口等着我伸手啊? 没想到我刚说完他就狠狠地捏着我的手。我这个人吃硬不吃软啊,赶紧喊疼求饶,告诉他没关系,我会和我相公说明,我睡床边,伸手给你握着。 叶珂亭倒是有骨气,“哼”了一声把我的手甩开。我把手在他眼前晃了晃,问他真不握着了啊? 他一声不吭就这么睡了。 第二天天亮了,我趴在的姿势不是很舒服,醒的早了。感觉手臂是麻的,低头一看,叶珂亭正躺在马车旁,手里还拉着我的手。我不禁失笑,嘴里说着不要,小手还是很诚实的么。 他感受到我的动静,醒了过来,开始有些茫然地对我笑了笑,待发现还握着我的手,突然面色一红甩手坐了起来。我的手被他甩到了马车梁上,吃痛一下。暗骂他这个没良心的,忘了每夜是什么安抚他入眠的。再这么对我我就剁手,看他晚上牵着什么。 我和叶珂亭身上都有伤,不敢走上官路,走的都是林间小路。这一路上,看到天上飞的,叶珂亭可以打下来;水里游的,叶珂亭可以捞上来;旁边跑的,叶珂亭可以追得上;路边长的,随手可以摘来吃的。总而言之,就是走到哪儿吃到哪儿,看到什么吃什么。反正一路上都没有饿到。遇到小酒馆还能改善一下伙食。这一路倒是培养我俩的好手艺,尤其叶珂亭在烤肉方面很有心得。我们在车门上现在挂了许多瓶瓶罐罐,里面装作油盐酱醋和各种佐料,马车行走起来,叮叮当当地响着,别是一番情调。 叶珂亭康复的快,现在身体已经没有什么大碍了。但我确是金刚钻的心,白棉花的身,伤口一直没有大好。有一天途径一片温泉,兴高采烈地去泡了会儿,晚上伤口破皮更加严重,害的我哼哼唧唧了一晚上,非常有失我铁血小坚强的身份。而那一晚恰巧叶珂亭也有些失眠,第二天他驾车的时候头经常磕到马车门框上,和瓶瓶罐罐的撞击声共同谱写了一曲动人的乐章。 这一日赶路不久,只见眼前出现了一片宽阔的视野,牧草遍地,牛羊成群,蓝天和草原相接,天空中还有着绵软的云朵在变换着形状。看到这样的情景,我的胸腔吸入满满的清新。我欢呼着跃下马车,投入到蓝天绿草之中,旋转着,跳跃着,甚至是滚动着,笑得出了声音。 玩得累了,回头看见叶珂亭正依着马车门微笑着看我闹腾。我伸手招呼他下马车,告诉他我很久没有感受过风的速度了,今日无风,我们跑起来吧。 我摆好架势,展开擎波御风的功夫,让自己尽情奔驰在天高地阔中,不久耳畔生风,叶珂亭几步就追上了我。我好胜心起,加快脚步,却不小心扯到了伤口,不由得停下来跪在地上。 叶珂亭发现声响,赶紧回身过来查看,看我没什么大碍,无奈地摇摇头,后背对着我单膝跪下,让我趴上去。我毫不犹豫一下子趴了上去,撞得他一顿。他就这样背起我,施展轻功,一跃老高,我在他的背上发出一阵阵惊呼。 风声就在我的耳畔划过,我仿佛已经捕捉到了它的模样。此时的快乐是那么纯粹而极致。我不禁振臂高呼,直抒胸臆。 叶珂亭两手扶着我的膝盖,我的本手是环住他的脖子,这一松手,正赶上叶珂亭绕了一个大弯,我就这样直直地飞了出去,狠狠地跌在地上。 草长莺飞,牛羊相偎。少年时光, 第四十七章 如人饮水 我在马上摇摇欲坠,憋着胸口剧痛的感觉告诉叶珂亭找到白茅,取根茎给我服下,或许还能救我性命。 叶珂亭神情凝重地催马前行,在经过一片随风摇曳的白时,俯身用力一拽,一大束白茅被他连根扯下,他一边拽着缰绳,一边把白茅根上的土用力甩掉。我分明能看到白茅根须上还有星星点点的泥土,他却直接塞到我的嘴里。此刻,我觉得我过得还不如兔子。这还真是走一路吃一路,已经开始吃土了。 吃了白茅根虽然是不吐血了,但胸口还是憋闷疼痛,四肢也开始发麻了。我的双手有些抽搐,但仍然想不被叶珂亭看出来,勉力笑着,但是他低头看到我的笑容时表情更加惊恐了。都这时候了也就别挑剔了,要不少爷我哭一个给你看? 前行不久,叶珂亭抱着我翻身下马,拍了拍马儿,让它独自向前。而叶珂亭把我放在背上,反复叮嘱我要抱好他,随后展开轻功,抄小路向中都方向去。疾奔没一会,我就能感觉到他后背已被汗水湿透。他却越跑越快,我只好紧紧环住他的脖子。 到了中都附近已经居民集聚,叶珂亭冲进一家医馆把我放在大夫面前的桌椅上后,径直躺在地上闭着双眼,喘着粗气,他整个人像刚从水中捞起的一般,身上没有一处不被汗水浸润。 我的一只手被大夫把着脉,身子转向他的方向,看着他胸口不断地起伏着。余光看到对面的铜镜里,我的额头乌青,眼窝发紫,嘴唇近乎黑色了。就着形象还对着叶珂亭笑的灿烂,也是苦了他了。 大夫看着我的面色摇了摇头,告诉我是草木之毒,且毒入五脏...大叔你下一句不是要告诉我你已经尽力了吧? 这时却见叶珂亭一个翻身跃起,逼近大夫身边,声音低沉地对大夫道:“无论你想要什么东西,我去偷去抢都无所谓,只求您能救她一命。” 这还是叶珂亭么?这一路走的匆忙,他的君子之风八成落在家里了。 大夫赶忙拍了拍他的手,胡子颤颤巍巍地对他道:“松手松手,疼煞老夫了。”叶珂亭把手松开,大夫揉了揉手腕对他道:“没你们想的那么严重,只不过这个丫头怕是要受些罪了。” 我虽虚弱但也听到这一句,忙问大夫有没有不遭罪的?大夫摇摇头,告诉我,毒素进入五脏六腑,想要排除只能用劫灸。 针灸就针灸吧,疼疼更健康。大夫摇摇头告诉我什么是劫灸:用三棱针在毒素聚集的地方深深扎入,再用火罐牢牢吸住皮肤在身上来回拉动转换穴位,从而达到把毒血拔出来的功效。 我认真地告诉大夫,我选择毒发身亡。 叶珂亭轻轻捋了捋我的头发,眼里尽是不舍和怜惜。我以为他能想到其他的办法,结果他却突然起身决绝地走了出去,坚定地告诉医馆中的女医:“施针。” 在女医把三棱针扎到我身体里的时候,我觉得已经不能有更疼的感受了,但当火罐拔在我身上的时候我知道我错了。而女医在我背上拖拽紧紧扣在我身上的火罐的时候,我真切地感受到了这个世界深深的恶意。 我不禁放声大喊:“我招了,我什么都招了啊!” 此时叶珂亭正在幔帐外来回踱着步子,甚是焦急,看起来就像等着问孩子是男是女的准父亲。 第五十二章 两处相欢 申屠家出现一件怪事,申屠七妹竟不似往日冷漠乖僻,反而一改常态洗手作羹汤,亲手做衣裳。流水的珍玩和美食都送到了我们的小院子。我不由感叹,我一路的努力还不如叶珂亭的男色。 我边往嘴里扒拉好吃的边对叶珂亭说:”这都是申屠小姐送给你吃的,我吃了多不好啊。“ 叶珂亭好笑的夺走我的碗,批评我太虚伪。我赶忙拍掉他的手告诉他:“别闹。” 吃饱喝足了我觉得我要和叶珂亭谈谈了,在人家白吃白喝还让人家小姐倾心,这和骗财骗色有什么区别。我也没什么可以报答的了,就把叶珂亭抵给他们家吧。我把我的想法对叶珂亭说了。 叶珂亭脸上没有了墨痕,看着顺眼多了,不对,这应该是养眼。但是这张养眼的脸却没什么表情地对我说道:“你就不能对我负点责任,连哄带骗的带进申屠府,现在就想撇下不管了?” “那有什么办法,吃人家嘴短,你要是不从,我就只能把自己抵给申屠嘉陵了。” 这时门外传来一阵拍手声,申屠嘉陵走进院子,很是高兴地说:“甚好,求之不得啊。” 叶珂亭这时脸色有些暗沉,压低嗓子挤出三个字:“不可能。”话说申屠嘉陵也挺可爱的,只是叶珂亭一直不太喜欢他。 申屠已经习惯他偶尔的阴阳怪气,还是很客气的对他道谢:“自叶兄来了申屠府,家姐越发的开朗起来,连平时骂我的次数也明显少了。家父想让我有请叶兄到客堂一叙,商讨婚事。”说罢又回头看我玩笑到:“你要是肯从了我,那就是双喜临门啦,哈哈哈。” 我也调笑道:“你这么说说是肯定不行啦,我得看看聘礼丰厚不啊?” “你就是目光短浅,以后申屠府都是我的,你降住了我就是握住了大越的经济命脉啊!”我们俩笑的热闹,却听一个冷冷的声音传来“初歆养好伤我们便会离去,申屠府的照拂,叶某日后定涌泉相报。至于令姐,只是醉后把我错认成别人,这番神情我自是无福承受。若是因此开罪了申屠府,我现在就带着初歆离开。” 申屠嘉陵却面色自若地告诉叶珂亭道:“叶少爷不必如此,我深知现在你现在带着初歆出府便是一番水深火热,我申屠家虽不是江湖望族,但护住你二人还是绰绰有余的。倒不如暂时住下来,若兄弟你真与家姐有缘分,申屠家必会帮你夺回闻达山庄。” 这是个多好的机会,叶珂亭这头倔驴却转不过弯来,对着申屠生硬的说:“我想夺回平城是真,但绝对不会凭靠欺骗女子的感情这样的手段。申屠公子请回吧。”恭喜叶公子给这次交谈带来了一个小低潮,好在申屠面色仍带着笑意。待人三分笑,生意达三江,申屠嘉陵是一名合格的商人。 在你饥肠辘辘的时候,别人塞给你一个白面馒头,你却一下子拍在地上,告诉他我是饿,但我只吃自己蒸的。这样实心眼儿的倔强我是不提倡的。此刻尴尬的气氛只能靠我调节了,我轻松一笑,嗔怪道:“叶少你也太不懂事了,这是双喜临门的事情,你这一喜的回复本就欠考虑,而我这一喜还没和申屠公子商议妥当呢。要是申屠公子真心实意的,我这生活质量可就自此改善了啊。” 叶珂亭目光深深地看了我一会,问我:“你说的可是真的?” 我嬉皮笑脸:“自然是真的,等我把握大越经济命脉了,必助你夺回平城。”说罢还对他眨眨眼。 他对我的深意完全没有领会,反而苦笑一下道:“是啊,我现在能给你的只有颠沛流离,你选的对。”说罢转身离去。 哼,前几天刚说信任我,这会儿又任性了。我不禁对他的背影吐了吐舌头。申屠笑着问我:“你不和他解释一下子啊,他似乎是没体会到你的一番情义呀。” “你倒是体会了个情真意切啊。” 他做出叹息的样子道:“可惜这情义又不是对我,我只能看着眼馋了。” “你怎知对你没有?” “哦?难道还真的有?” 我哈哈一笑道:“还真是没有。” 他也笑的畅快:“我讨厌你的诚实。” 我继续道:“和聪明人,说明白话。你心机这么重,我也瞒不过你,不如说说实话,还能落下个诚实。反正说白了你又不会伤心。” 他一脸惆怅:“你怎知我不会伤心?” 我戳破他的造作:“自然知道。若要让你对我动心,除非我改名叫做初银子。” 他被我逗得笑的灿烂:“我不能更了解你了。在深入一些,就怕你叫初石头,我也按捺不住了。” 打趣了一会儿申屠带我去了山珍阁,陪我挑选了一些珍稀药材,给我排毒。他拎着大包小裹送我回院子时,正赶上叶珂亭也从路的另一侧返回院子,他仍是面色冷冷清清地走着,旁边的申屠嘉越正边比划边笑对着他说着什么,一脸的温柔甜蜜。看见了我们,叶珂亭顿住身影,眉毛微皱。我和申屠嘉陵笑着和他们打了招呼。叶珂亭低头对申屠嘉越说:“反正现在我没什么事情,不如就按你说的去花园走走吧。” 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我胸口却有些憋闷。看来我的毒素太深,难以清除了。申屠嘉陵看我面色不善,问我是不是有些不舒服了。我有些焦躁,点点头告诉他是的。他询问我是需要找来大夫,还是回房休息? 我摆摆手告诉他都不用,何以解毒,唯有杜康。 心情要是不好,喝顿酒,吹吹风就会好了。如果不行,那就两顿。可是今日这酒也喝了,风也吹了,心情刚刚转好,回到院子中发现叶珂亭还没有回来。一瞬间发现,我的酒是白喝了。我一直以为我是个小白眼狼,今日方知叶珂亭才是,有异性没朋友的。 进了屋子关上门,躺上床的我却毫无睡意,心里有些焦虑还有些委屈。我就这样在床上辗转反侧了几个来回,最终还是坐起来,趴在桌子上,完全理不清这样的情绪是为什么,只能百无聊赖地讨厌着叶珂亭。 不久,传来了一阵叩门声,没听见我应声,他又继续叩门,我本就烦躁,没好气地问道:“谁呀,睡了睡了,有事起奏,无事退下。” 叶珂亭的声音传来:“我想看看你回来没。”见我没说话,他又继续道:“开开门,我想和你聊聊。” 我继续不说话,他等了一会儿隔着门说:“我给你熬了药汁,给你排毒的。“ 听见他的声音我更生气,对他吼道:“不喝不喝不喝,我就喜欢毒发时的紧张感,倍儿爽!” 他听完许久没发声,门外静静的,我坐直了竖起耳朵听听他是不是走了。叶珂亭却突然道:“我进来了哈。”我赶紧又趴回桌子上,奈何速度太快,头砸在桌子上导致一阵眩晕。我把这笔账也记在叶珂亭身上。 第五十四章 醋海翻腾 第二日清晨我便悄悄搬回到了我和叶珂亭居住院子里,叶珂亭应该还没起床,侍女也没敢来打扫。院子里还零零落落摆着几个空酒瓶,叶珂亭向来不喜饮酒,我不在的几日,他还邀请人来聚会了呗?想到这我不禁有些失落,江湖离了谁都仍然是血雨腥风,叶珂亭离了谁都依旧可以夜夜笙歌。哎,谁都别把自己看得太重要,哪一天拎清自己在他人心中几斤几两了,自己都会嘲笑自己。 我默默走回屋子,又补了个回笼觉,弥补一下内心的小落差。这一觉睡得倒是没心没肺,待我醒来,天色已经有些暗淡了。我坐在床上不由得心里有些冷清,中都这么大这么热闹,其实没有人是和我相关联的,即使你一日无言,也没有人挂念你是不是饿了,是不是不舒服了,甚至连个问安的人都没有。这让我无比想念我的小草庐,它那么小,那么拥挤,却又那么温馨。想着想着我就用手环住自己,轻轻拍了拍自己,或许是伤心了,睡了一天的我竟然都不知道饿。 我提上鞋子,想让侍女给我传些吃的,却听门外有女子的笑声传来,是申屠嘉越。我凑近窗棂向外望去,她正围着叶珂亭说着什么,眉眼中尽是笑意,而叶珂亭还是那样疏离、冷漠、礼貌地应着,看来他们相处的很愉快啊,申屠嘉越看来是想给叶珂亭这块千年老寒冰给捂化了。 这时申屠嘉越从怀中掏出一个半面脸的面具,玩笑似的扣在叶珂亭脸上,叶珂亭明显向后一躲,申屠嘉越在他耳边说了什么,把面具戴在了他的脸上。申屠七妹看着叶珂亭的眼神都充满着仰慕和倾心,仿佛一刻也不愿意移开。 看到这里我长呼了一口气,我这个师叔能尽的责任已经尽到了,剩下的我就只能祝人家早生贵子了。我在窗子下不知自己要何去何从。门外突然传来申屠嘉陵的声音:“哎呦,姐姐姐夫我什么都没看到啊,我是来找初歆的,你们继续继续。”听他说完,我脑补出了一部言情小说的剧情,看来这会没趴窗户,还错过了精彩镜头了呢。但这次爱凑热闹的我却没有起身张望,只是特别的不想动弹,甚至想钻到对面的衣柜里。申屠嘉陵显然不给我这个机会,他充满热情地敲着门,看我没有声音,推开虚掩的窗户,一把把我揪起来,开怀道:“你怎么在这儿啊,我敲门也不应。” 我含糊回应他:“哦哦,刚刚不小心坐着睡着了。” 申屠从门口进来,神神秘秘地把门给带上了,我赶紧让他打开,这青天白日的,孤男寡女把门关上了,没有血缘就有奸情啊。他却压低声音从包裹里拿出了一坛带着泥土的酒坛子,充满惊喜地告诉我,这是他爹藏了三十多年的灵泉酿,用天下第一泉开泉眼的水酿成的,世间本就没余下几瓶,平时老爷子抠抠搜搜的不舍得给别人喝,就剩这一瓶了。我说那更得送回去了,我们给喝了,老爷子非得给我们打得吐出来不可。申屠嘉陵却满不在乎,问我用这酒配着我做的炝青虾如何?我无语叹息:“申屠少爷你知道什么是败家子儿么?你这一瓶酒够换一池子虾的......”申屠突然把酒塞子拔开,一瞬间满屋飘香。我毫不犹豫地告诉他:“速速准备青虾,待我一炝。” 陈年之酒会挥发一些,这瓶子酒之余大半,酒水呈淡青色,有些稠厚。我只浅尝一口,便觉得真个鼻腔的香气都要溢出来,口感并不辛辣,反而在醇厚中有一些泥土的芬芳。我看着这酒竟想起了男人,优秀的男人如酒,初时有些酸涩和辛辣,看着透明,喝着火热;渐渐地历经世事便变得复杂而醇厚,回味后才知其深度。我和申屠喝着陈年佳酿,从天南侃到海北,从远古聊到未来,直到侍女到房内掌灯,我们才知夜幕已至。 灯光一照,申屠嘉陵脸上的仍然不平整,大包小包叠交着,像刚从地里挖出来的土豆。我嘲笑他,他也不以为意,摇摇晃晃地告诉我相由心生,一个人心若好长得就俊。我笑着感慨:“那我长这样有点屈才了啊,我怎么不得倾国倾城啊。感情申屠少爷还会看相来着,来来来,替我看看我的面相,是不是能有个霸道将军爱上我。” 申屠明显有些微醺,眯着眼睛看向我:“初歆你天台饱满,高于常人啊。” “这是大富大贵的相貌吧?” 申屠摇摇头,告诉我说:“你这以后可能会秃顶啊。”说完我们俩哈哈一笑,申屠差点坐到了地上。他找了找方向,又抿了一口陈酿,晃晃悠悠对我说:“你往前些,让我好好看看,要真是个将军夫人,我得提前拍好马屁。” 我笑颜如花地凑上前,他也迷迷糊糊地眯着眼看着我的脸。突然间,房门被踹开,还未等我看清,申屠嘉陵一脚被踹得飞起,晕倒在角落里。 我晕晕乎乎地站起来想要去扶他,却被一把拽了起来,叶珂亭眼睛通红的看着我,面色铁青地问我:“初歆,你到底要做什么!”我能嗅到他身上浓烈的酒气,是竹叶青,比不过我的酒。 我对他微微一笑:“哎呦呦,这不是叶二少爷么?今日怎么有时间理会我了?申屠家七小姐今天是给你放了半天假么,不用你相陪了?” 他看着我静默了一会,声音冰冷的对我说:“比不得你,申屠家的少奶奶。”我懒得理他,白了他一眼,就要去扶申屠,可是叶珂亭的手箍得很紧,我挣脱了几下都没挣脱开。只听他继续道:“是啊,申屠嘉陵对你不错。你的选择是对的,和我颠沛流离不如在申屠府高床暖枕。只是,只是那你当初为什么要陪我颠沛流离,为什么要陪我出生入死,为什么要对我好,你对我好了之后怎么可以再对别人好?”他越说越激动,来回摇动我。 我被他摇得头晕,赶紧醒了醒神,无语对他道:“我有爱心怪我咯?我对申屠很公平啊,只不过他比较好养活,来盘炝青虾就能乐一天。” 叶珂亭可能有些喝多了,整个人的气势和平时都不太一样,更加的霸道和蛮横:“现在真个申屠府都认为申屠嘉陵要纳你为妾,我怎么办?你把我置于何地?” 我脑袋不是很清楚,但仍想逗他:“你有申屠嘉越啊,你看申屠小姐倾心于你,若真能结为姻亲,我们以后就是亲戚了,友谊的小船更加牢固啦。” 叶珂亭的脸色更差了,目光来来回回地扫视我,让我觉得玩笑可能有些开的过了。叶珂亭突然把双手松开,对我微微一笑:“你说的可是真的?那我又何必借酒浇愁,辗转反侧。看来这么久都是我的错觉,我就是个傻子。”说罢转身离去。 我想拦他却哪里拦得住。晚风一吹,酒醒了一半,不由得叹了一口气,想了想叶珂亭的话,奈何酒后脑子中都是再来一杯和你干了我随意。所以我只好把申屠拖出房门口,让小厮给抬回院子。熄灯而眠,明日再想。 第二天一早我就起床了,敲叶珂亭的房门却无人应答,一推门便开了,桌子上有一瓶酒酿梅子,下面还压了一张纸,写着:我已离去,珍重。 叶珂亭被我气的不要我了。 第二日一早,申屠嘉陵 第五十五章 大雨滂沱 我赶忙跑到申屠府的四处寻找却不见叶珂亭的身影,这让我有一种深深的被抛弃感。经过的丫鬟都对我福了福,叫一声:“少奶奶。”我气急败坏地对他们吼道:“少什么奶奶,我有两个正好!”直给她们吼得一愣一愣的。 申屠府这么大,早在大太阳下找了一上午,还不敢询问他人有没有见过叶珂亭。直至中午了也没见到叶珂亭的影子,我只好没精打采地回到院子里,看到桌子上的酒酿梅子竟然也没有胃口,我怕是找叶珂亭找得中暑了。午后申屠嘉陵来看我,告诉我陈年佳酿未必是好的,他今早起来脖子和脑袋都一阵疼痛,这酒喝着怕是上头了。我并没有接话,心道你伸手摸摸还有大包呢,叶珂亭对你下手可是一点都没客气。 申屠看我意兴阑珊的样子,以为我也是酒后宿醉难受,对我嘱咐了几句,便让我休息。我叫住他问道:“我待你为好友,你如何看我?” 申屠笑着看我道:“我比你的想法简单得多,你若让我亲近,我待你如夫妻;你若不允,我便待你如友。你是个难得的女子。” 我报以微笑道:“谢谢你。” “为何谢我?” “一谢你赞扬于我,我爱听;二谢你并不强求,我和你相处很舒服;三谢你对我并不用心,让我不用因感情纠葛而愧疚。你是个不错的男子。” 他略一愣神,笑了一笑对我道:“但愿吧。”说完出了院门。 午后天色渐渐阴沉,我收拾好的小包袱又放下。叶珂亭是条汉子,离家出走都毅然决然,而我只是个妹子,下雨了就该回家收衣服了。其实这些都是假的,关键是以我的脚力,根本追不上叶珂亭。在这下雨的夜里,他没有我的手该怎么办? 我坐在院子里的凉亭中回忆他昨晚对我说的话,他是不是有些在意我了?草庐也没有个男人,谁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意思。人家戏文小说里的男主都是柔情蜜意的,叶珂亭可倒好,一言不合摇起来,想想我还头晕。 雨滴开始零零落落地打在地上,节奏越来越快,配合着轻柔的微风,让人很是舒服。我坐在亭子里,等着雨势减小好回到屋子。可是越等雨势越急,突然一阵疾风吹雨,劈头盖脸地打在我的脸面上,淋得我措手不及。吐出一口雨水我不禁感叹道:人呐,得学会珍惜当下,要不过了这个村还哪有店了。叶珂亭在的时候我没事就爱逗逗他,他这一留书出走我只能自己逗自己玩了,好不凄凉。 我也没心情管雨情的大小了,踱着步子默默走回屋内。换了身衣服躺在船上听雨声,可是雨势越来越大,已经不是悦耳的叮咚,而是砸的屋顶噼里啪啦的响。这样的大雨,不知叶珂亭身在何处,怕是在哪个山洞里躲雨吧,他还会脱下外衣烤烤火,那坚实的胸膛,那微蹙的眉头,那低沉而浑厚的声音......哎,我是真心不想要我这张老脸了。 这时,突然而来的闪电把我吓得心内一惊。雷声并不可怕,但闪电会把窗外的影像映出来,原来精巧的凉亭和充满生机的树木们现在都被拉长了样子,显得十分狰狞。我真后悔申屠嘉陵在给我派丫鬟的时候我嫌拘束拒绝了,现在壮胆只能靠喊了。随着闪电越来越频繁,我连下地掌灯的勇气都没有了,只能自己缩在床上喊着“不怕不怕”的口号给自己打气。这时,一道闪电划过,门前竟映出了一道特别长的影子,我的心一下子堵在了嗓子眼儿,要不是嗓子眼拦着,估计能蹦出来。 只听门外有一阵叩门声,这电闪雷鸣,狂风暴雨的,正是恐怖故事的好氛围,但我不想当故事的女主角啊。这时敲门声更加急促了,还伴随着一个男子的声音:“初歆,你怎么了?“ 我一听是叶珂亭的声音,差点哭出来,光着脚去打开了门栓,一把抱住他。叶珂亭却一个劲儿地往外推我,我就是不撒手,他语气有些不好意思地问我:“这是怎么了?先松开我,我的衣服是湿的。” 我后退几步让他回屋,又是另一番姿态:“叶二少不是走了么,又回来作甚?难不成是落了东西在申屠府?” 哼,你把一个大宝宝落在申屠家啦! 叶珂亭听完我说的,静默了一下对我道:“看来我是白白担忧了。”转身就要离去。 我赶紧拽住他的衣角,并不看向他:“嗯,今夜雨急,我且收留你一日。明日再走吧。”说完我自己又默默地走到门前,把门关上了。摸索着点了灯,这才看清了他的模样。他被大雨淋得透透的,身上的衣服都紧贴着身躯,脸上还是和平常一样没什么表情,正别过头不看我。 我到柜子里拿出一套被褥铺在地上,吹熄了油灯,回身到床上拉好幔帐。叶珂亭和我倒是有默契,在幔帐外宽衣解带,搭在衣架上晾好,正待躺下去时,我让他等等,头发湿湿的睡下容易受凉,我想找布巾给他擦干头发。奈何屋里太暗,我踩到了一个柔软的东西,听他“哼唧”一声,我便被绊得一歪,直接趴在他身上。叶珂亭被我一撞,并没有倒下,只是匆忙间他用手环住了我。我就这样趴在他的怀抱里,想要起身,却被他抱得更紧了。 外面雷声轰隆,但我只能听到他在我耳侧的声音:“今日我离开,你可曾想我?” 我把头埋在他的肩膀上,并不置可否。 叶珂亭继续道:“可是我却在想你。出了门就开始想,所以赶了一日路,才走到城门。” 我含糊地问道:“所以你就回来了?” 他自嘲地笑了笑:“不是。都留书辞行了,再回来多没面子。是我在茶社休憩的时候听一位大哥,说今夜天气恶劣,他的娘子最怕惊雷,所以他要着急赶回家去。院子里只有你自己,我担心你会害怕。这么一想,我还怎么走?”我心里一阵惊喜,想要起身拿布巾给他擦干头发,他却没有松开我的意思,在我头顶上淡淡说道:“我有些离不开你了怎么办?走得越远心里越不踏实。” 他这算是告白么? 我从他怀里挣脱出来,调笑他道:“你想回来就直说,今日申屠小姐还在四处找你呢。好在你就走了一日,不然申屠家知道丢了女婿,看你能跑到哪里去!” 叶珂亭赶忙捂住了我的嘴:“你就这么喜欢气我?”我怎么晃动脑袋都挣脱不了他的手,我气急在他手心上咬了一口。他笑骂我就是一只小狗,他要是真跑了,申屠家能放我去追他。 我起身拿来布巾把他的头发解开,一点点地把水分吸出来。擦着擦着他突然笑起来了,我问他笑什么?他答我道:“阿娘就是这样照顾阿爹的,你像我的娘子。” 我用布巾抽他的后背,嗔骂他占便宜还没完了呢。叶珂亭伸手握住我的,有些严肃地问我:“你可中意申屠嘉陵?” 看他紧张的样子,我又玩心大起,笑道:“那是自然,他可是我的钱袋子,有了他吃喝不愁,直接从柴火妞升级成少奶奶......”可未待我说完,叶珂亭突然一把拽我到身前,不容我反应便霸道地吻了过来。他的吻热情又深沉,直让我一阵眩晕,透不过气来。过了好一阵,他才从我的唇上离开,在我耳侧用的声音道:“歆儿,你可别折磨我了。我的心意你若是不懂便是装傻,只是我现在的处境并不能给你任何承诺。但我想让你知道,申屠能给你的,我终有一天会给予你更多。”他静静地等着我的回答。 我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对着他胸前的凸起的小揪揪狠狠地掐了下去,他疼的直抽抽。我边揪边生气地对他说:“你这人怎么还亲成习惯了呢?一回生两回熟了,小手法很熟练么!说!你是不是就这么哄骗申屠七妹的?” 叶珂亭直呼冤枉,让我松手他慢慢说。原来申屠禄把我们留在申屠府中并不是要善待我们,只是他深知叶珂亭的价值。西南三公府是支持闻达山庄的,但二皇子却是想取了平城和东南一带。申屠禄现在是想了解了靠山城梁庸站在那边,他好顺势而行,用我们当成站队的敲门砖。但申屠禄没有想到的是申屠嘉越酒醉后把叶珂亭错看成四月天,当成了精神寄托。叶珂亭虽同情她但并没有想要接近她。申屠嘉越承诺若叶珂亭若,愿意陪伴她几日,她可以交出行商符,让叶珂亭可以顺利走出中都。叶珂亭每日筹谋着怎么离开申屠府,我却和申屠嘉陵玩儿的火热,难怪给他气得天天没个好脸色。 看着叶珂亭委屈的揉着自己的胸,我安慰他道:“反正以后也不用喂奶,不要太娇气。” 晚上我在床上围着幔帐欲睡,突然听到叶珂亭小声说了句:“手给我。”我把脚伸下去,他伸手一握,又给我撇了回来。我在床上乐的哈哈大笑,他气哼哼地转过身去。 屋外电闪雷鸣,可是我心中却一片安定。我觉得他睡下了,悄悄伸手握住他的手,他却一个翻身,把我的手牢牢攥在手中,就这样睡去了。 第五十六章 身陷囹圄 一早睡得正沉的时候,突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把我惊醒,我睁开眼睛首先见到的是叶珂亭半裸的坐在我的床前。我忽然意识到他还在房间里,赶忙擦了擦嘴角的口水。 他淡淡地瞥了我一眼,幽幽地说:“别掩饰了,自从被你的呼噜声吵醒了,我已经看着你淌了一早上口水了。”敲门声又起,他告诉我:“是申屠嘉越。” 我赶忙催促他:“叶珂亭你快躲起来,要是被申屠嘉越看到,我的清白可就喂了狗了!” 他却不急不忙地套上外衣,对我道:“是你非要收留我的,与我何干?”看着他淡淡然的样子,我不禁想问那个含羞带臊的少年去哪儿了? 我叹了口气,低声对他道:“那我只好告诉申屠嘉越,你是来侍寝的。你说她今夜会不会来接你?”叶珂亭未待我说完,一跃从窗户消失了。 我偷偷笑了笑,整理了表情,给申屠嘉越打开门。她见到我明显长舒了一口气,却又有些焦急道:“我还以为你们已经离开了。叶少爷呢?” 我装作茫然地摇了摇头,这时叶珂亭在院子里唤她:“七小姐?” 申屠嘉越见到他,几步到他身前:“珂亭,你到哪里去了?我从昨日便不见你人影。” “没什么,出去散了散心。”叶珂亭略略沉吟,对申屠七妹道:“但我确是存了想要离去的心。正想与你辞行。” 看着申屠嘉越神情有些忧郁,他又继续道:“但我走之前,有几句思虑之言想对你说。你这几日真诚相待,我铭感五内。但叶珂亭就是叶珂亭,并不是任何人的替身。我已有中意之人,也希望你早日能有归宿。你是四哥一生挚爱,唯有你过得好,他才会心安。” 申屠七妹泪眼婆娑地看着他:“我岂不知你不是他,只是那日清风微雨,你的眼神充满了宠溺,像极了他看我的样子。我才贪一点温存,贪一点宠爱。可你却一丝一毫未曾给予我。”说到这里,她的眼里满是凄苦。顿了顿,她神色凄怨地对叶珂亭道:“珂亭,我不求别的,你能给我唱一首《长离歌》么?” 叶珂亭转过头看了看我,让我觉得我的存在有一丝丝的尴尬,只好默默地别过头,开始扣门框上的木屑,扣得甚是认真。 静默了一会,叶珂亭捏着嗓子开始唱戏词:“奴心千万结,上穷碧落下黄泉,不见君,更与谁言.....”本应是由柔肠百转的旦角儿唱出的词曲,被叶珂亭粗哑地低吼出来,就像看见一个娇柔的美女长着胡子般难受,更可怕的是叶珂亭从起调就开始走音,到后来竟唱出全新的一曲,我和申屠嘉越都被他的这个隐藏技能惊呆了。此时我真的很想关上门,又怕伤他的自尊,只能扶额感叹这首戏曲写得实在是太他娘的长了。 好在申屠嘉越机智,不久便打住了他:“珂亭,我光顾及儿女之情,忘了告诉你大事了。二皇子这几日平乱很得皇上信任,父亲怕是要决定靠向二皇子一派,你和初歆要有危险,不如拿着行商令早日离开中都,北去了吧。”她说完又深情望了叶珂亭一眼:“我本想与你同去,至少能护你周全,只是,对你而言怕是不需要的吧。” “别唠了,什么都来不及了。”我捏了捏架在我脖子上的尖刀对他俩道。 我和叶珂亭被关在一个木头笼子里,双手双脚都被缚着,背对背无言。隔一段时间我们就要被关在这样的小单间里,虽然这次的是露天的,但也是缘分。申屠禄已传话来,二皇子明日回中都,我们俩就是申屠家的见面礼。叶珂亭虽然不说话,但手下却没闲着,正在一点点地解绑我手中的绳子,一回生二回熟,不久扣子就被解开了。我们就这样静静坐在笼子里等机会。 入夜,申屠嘉陵送来餐点,从笼子的间隙放进来,有点投喂小动物的意思。我看着他热情一笑:“感谢申屠公子啊,这么晚了还前来送温暖。” 申屠面不改色地回答我:“歆儿你可别怪我,申屠家千余人的活计都寄托在你身上了,我替这些人谢你了。”说罢对我深深鞠了一躬。 我客客气气地请他起身:“不怪不怪,只是可惜了,我这一去,谁再与你陈酿配青虾啊。”看他表情依旧,我故作哀伤道:“我这一去,再见实难,不如把秘制炝青虾的秘诀告诉你吧,要是你偶然想到我,还能解解馋。” 第五十七章 三女重聚 叶珂亭不容他分说,把他拽到笼子前,上下搜索,最后在他袖口里找出一串钥匙。这期间申屠嘉陵一直在对我挤眉弄眼,我哪里能是被他这个程度的颜值收买的人,所以我毅然决然地对着他的大腿又插了一刀。 我们以申屠嘉陵为要挟向小厮要了两匹马,冲出了申屠府,这一路申屠嘉陵一声不吭,也不理会我,看起来是在闹小脾气。申屠的伤口虽然不深,这会儿却也渗出不少血迹,奈何申屠府的小厮们紧紧追在后面,我抽不出时间给他包扎。叶珂亭在马上给他撒了些伤药,撕下衣摆,让他粗略缠上。我们就这样疾驰了半日,叶珂亭扶申屠下马,对他抱拳一谢。申屠却幽怨地瞪我一眼,倚树而坐。 在申屠和珂亭的交谈中我才知道,刚才申屠跌倒时已经把钥匙偷偷塞入叶珂亭的手心上,后来叶珂亭的搜身都是在掩人耳目,同时申屠嘉陵以自己为要挟救才能在申屠禄的重压下救出我们。看着申屠那张愤恨的脸,我“扑通“一声跪在他面前,故作焦心地蹙眉道:“嘉陵,我自知此事是错了,但你定不舍得处罚我,所以我自己也要给自己个教训。“说罢找来两块石头放在膝盖下,跪坐在申屠得面前,低眉顺眼,一脸乖巧。后面的叶珂亭虽也在严厉地教育我,但眉目间都是隐隐得笑意。我是越来越了解这厮了,一脸道貌岸然,心里憋着得可是一球球的坏水儿。 申屠嘉陵却赶忙拦住我,正当我心下感激的时候,他却半爬着到不远处摘了两颗还是绿色的栗子递给我:“跪这个。“ “。。。“这样不太好吧。 看着我一脸的不情不愿,申屠捂着腿贱贱地对我说:“要不你就入申屠府做我的少夫人,你自己选吧。“看着我一脸沉思,申屠反问我:“可是想明白了什么?“ 我点点头道:“刚才扎你时下手有些轻了。“ 叶珂亭和申屠研究了一下现状,虽然以申屠嘉陵做要挟可以逃出申屠府,但绝对是逃不出中都城的。所以申屠建议我们把他留在此地,再用行商令乔装出城。 我和叶珂亭离开了一段路后,看他面色始终含着笑意,不禁问他:“叶二少可是捡到金子了?今日看起来心情很好,这不是一个逃亡人士应有的态度啊。“ 叶珂亭转头向我道:“我只是好奇女子是否都像你这样,前一刻好的如同八拜之交,后一刻插刀眼睛都不眨。“ “你没听过最毒妇人心么,美人心是英雄冢,你见得多了就都懂了,这就是你大哥为什么被安排打入深闺内部的原因。现在见得多了,也不知是不是已经有短袖之癖了。“ 叶珂亭白了我一眼:“不想见识了,看到你已经开始怀疑人生了。“ 我们行至中午,刚换了一身行装,一出门便被包了个圆。为首的申屠禄怒发冲冠地质问我们为何要加害他儿子的性命。 我赶紧解释说他儿子现状正在往回爬的路上,因为腿脚不太利索,所以回府可能要些工夫。但申屠老爷却不容我们辩解,就要绑了我们,还口口声声说申屠被嘉陵被我们害了性命,连大越的国医都说可能是要回天乏术了。 我看着他老泪纵横的样子刚想扯开嗓子哭一哭,仔细一想又生了疑心。 第五十八章 共同进退 我们三个叽叽喳喳笑着说个不停,马上的那个将军却没有那么好的耐性,言语轻佻地说:“哪里来的小妹子,甚是俊俏啊,这里大日头晒着多难受,等一会儿军爷绑了你们,到了爷的床上咱们慢慢唠也不迟啊。“说我还猥琐地笑着,但他笑声未落,突然青光一闪,他整个嘴部都变的紫黑。是牛毛青针。 我忙回头一看,一队人马不急不忙地走进我们,马上的一位公子手指间正夹着另一枚青针正在把玩。这位公子眉眼细长,鼻子高挺,嘴角似笑非笑,自成一股风流态度,似是非常倨傲,但又带着一种邪魅狂狷。看着他我倒是想起一个人,他们的眉目有些相似,但那人去黝黑爽朗得多。 刚想到他,就看见了他。沈默在后面的那匹马上,仍然是那样懒散和无所谓的笑容。这两人身后跟着一群人,都是百姓打扮,但身上佩戴着各种兵器。刚才那位将军没支撑多久,突然跌下马去,在地上抽搐。手拿轻针那人淡淡一笑:“嘴贱的惩罚。“ 沈默在后侧似有些不忍:“这根青针毒性没那么强,削去针口的皮肉,倒还能活。只是不舍得的话,你们将军受折磨三日后便会毒发。动手吧,反正这位本就是一位没脸没皮的人。“ 一位副将打扮的人上前来:“我们将军乃是二皇子帐前轻骑将军,请公子赏个薄面,赐予解药。“ “再要多言,这根针就是给你的。“那人声音冷漠地道。 副将见他们服软不行,对着身后的士兵发号施令,士兵们一拥而上。我赶紧拉着宁远和颜惜向后躲躲,别溅到身上血。沈默一行人用的都说归岸拳的套路,只是他们二位公子都没动手,但其手下出手毒辣,招招取人性命。 我不禁皱眉问颜惜:“这些和你一道来的都是什么人啊,你这交了坏朋友了。“ 颜惜低声告诉我们:“前面的那位是明山的大公子,唤做沈自行。“她顿了顿,补充道:“也是师父的儿子。“ 看着他阴狠的样子,我不禁感叹师父生孩子的水平不行啊,沈自行的生父是吴统? “那他身后的那位是何人?“ 颜惜答我:“明山二公子,唤做沈自言。“我远远地瞥了他一眼,敢情这厮一直和我用艺名呢。 宁远好奇问:“也是师父的儿子?“ 颜惜轻声摇摇头:“听说是闻嫣姨母所生,是庶出的公子。“ 我逗颜惜道:“看着那个沈大公子对你很是爱护,是不是对你有意啊?几日不见,姻缘不断啊。“ 颜惜含羞一笑,但眉目中有些苦涩:“哪里会。沈公子喜欢的女子甚多,我只是他的药罐子而已。“ “那你是口服的还是外敷的啊?“我边笑她边拉着她的手。她却被我触碰的一缩,我拉起她的手腕一看,她的手上缠着的白棉布,上面还渗出一片血迹。 我和宁远不禁低呼一声,要解开她的伤口看看,她却推开我们,柔声道:“不碍事的,只是取了一些血而已。“ 我生气对颜惜道:“你以为你是牛啊,挤点奶没什么关系,你身子本来就弱,这可是为了什么?“颜惜让我别动怒,沉默着不说话。 突然从四面又来到一群,二话不说加入打斗,叶珂亭看着突然前来的人,快步上前,对着为首的公子抱拳问候。那位武将打扮的公子看到叶珂亭也很是高兴:“珂亭,我寻了你多日,见到你安好,我才宽了心。“ 叶珂亭见到他笑得灿烂:“予宵大哥,多年未见,我能在此间见到你,甚是感怀。“ 高予宵哈哈一笑:“是啊,你我兄弟多年不见,可想你得却不止我一人,予含虽嘴上不说,但也是思念你得紧啊。多少豪门望族的公子上门求亲,她都一概不见。我和父亲都知道,她是等着你呢啊。哈哈哈。“ 叶珂亭听完似漫不经心地扫了我一眼。宁远向我和颜惜介绍,这位便是西南三公府的公子,高予宵。他还有个妹妹叫做高予含。 我好奇叶大公子去了哪里?宁远的眼色一暗。每次说到叶容川,宁远都会有些落寞,看来在三公府,叶大哥改造的并不成功啊。叶容川是风,每次都能吹熄宁远眼中跳跃的小火焰,不知宁远这一厢情愿要到什么时候。 第五十九章 防不胜防 我上前对高予宵道:“高大哥,我入得中都内城是经由小道,但中都的瓮城和外城都有重兵把守,我们人多只能图个快。所以事不宜迟,我们速速上马。“ 高予宵点点头,要与叶珂亭和沈家兄弟商量一下。我低头附耳对高予宵道:“不必不必,看他们的锅底脸,要是商量出个结果,我们怕是早已墓木拱矣。你看我是叶珂亭的吉祥物,顾颜惜是沈自行的药罐子。你只须带着我们走,不用和他们多言。”我说完便带着宁远和颜惜上了马。 这时身后传来沈自行的声音:“颜惜,跟我出城。” 颜惜摇摇头,声音娇柔但肯定:“我要和初歆还有宁远一道。” “那我怎么办?我还有伤呢。”沈自行笑如春风地问颜惜。想不到这厮不仅傲娇,而且会撒娇啊。 颜惜犹豫了一下,柔声劝他:“前路凶险,你就和高公子一路吧。我也,我也方便照顾你。” 沈自行看都不看高予宵道:“我并不需要和谁一路。” 高予宵笑道:“但我带着几名闺秀,却需沈公子协助出城。” 沈自行催马走到颜惜身边,侧耳不知对颜惜说了什么,只见颜惜脸色一红。 我特意大声对宁远说:“到了前面城镇我要做一枚牌子挂在颜惜身上。” “什么牌子?” 我朝着沈自行的方向大声说:“木头牌子,上面写着'流氓勿近'!” 沈默听完哈哈一笑:“歆儿,走,跟我出城。” 我白了他一眼:“谁要和你一起走。” 他眉毛微蹙对我道:“其实我没告诉你,我身上也有伤,怎么办?” 我爱答不理地问他:“关我什么事儿啊?“他突然凑近我的耳边,就要说些什么,我狠拽了一下他的马缰,沈默一下子冲了出去。我真真切切地看到沈自行和叶珂亭各自对他翻了个白眼。 我转头向宁远道:“现在看来,需要做两枚木板了。” 宁远认真告诉我:“还是一起做三枚吧。” 我们一行人走了快行了一段路后,走在最前头的沈自行突然停了下来,我们看着他行迹有异常,也都驻马噤声。宁远一左一右拉着我和颜惜躲在树后。只听前方有人喊道:“吾乃二皇子座下惊弦将军,你们是走不出瓮城之门的,速速就擒。” 我哈哈一笑:“这位将军你可别顽皮了,前面那位轻骑将军现在还是黑色的呢。”我的话音未落,一声破风的声音传来。几处声音惊呼:“初歆!”一枚羽箭直直地穿过树干,箭头离我就在我眼前停住了,可见臂力之强。 没等我们反应过来,几支羽箭寻着声音破空而来,直直地钉在树上。不需要抓活的了?我还没留意,叶珂亭在地上快速匍匐到我身前,半跪着端详我有事没有。我对他嬉皮笑脸道:“嘴贱是病,得治。”叶珂亭长舒了一口气,用手狠狠地掐了掐我的脸,疼得我嘟起嘴来。叶珂亭护着我们姐妹三人躲避在不远处一处石堆之后,不久其他人也聚集过来。 高予宵低声道:“追兵随即就到,我们如果一直被困在这里,不久就会被瓮中捉鳖。” 沈自行环顾四周,又看了看高予宵道:“你和我的人做先驱,我们自是能冲出去。” 叶珂亭冷冷说:“不可。你不惜你属下的性命无妨,但她们三个女子怎么办?” 沈自行冷笑道:“自言,你护好颜惜。至于其他人,与我何干?”说罢就要排布兵马。长得好看的要被保护,长得丑的都得自生自灭了呗? “慢着。”虽然我在武力上是个实力拖后腿的,但好在还残留一丝智慧,容不得自己就这么白白被抛弃了。“我的姐姐我自是能护得她周全,不劳沈公子费心了。” “哦?以你?” “沈公子只管看着,就凭我。”我撇过头对沈默说:“你要不要帮我?” “有什么好处?” 我低声对他说:“来的路上看到意浓楼的丫头们都不错,但是我怕沈默少爷找不到路啊。” 沈默板起脸对我道:“姑娘家家的怎么言语如此粗鄙!我们必须齐心击退贼子,哪里有那些有的没的。” 我不由得讥笑他:“装起来正人君子,还真和叶珂亭有一拼。” 叶珂亭冷冷反问我:“你怎么能骂人呢?” 我笑问他们,从此处到惊弦将军身后,以他们的轻功是否可行? 沈默弱弱地看了看身后问我:“你看我身后隐形的翅膀了?这么远的距离,轻功再快也会被射成刺猬。” “所以啊,我们要这样设计。” 只听呼啸几声,以树枝为弹弓的石头向着惊弦将军众人弹去,弓手们十分警觉,立马开弓对着石头射去。石头和箭头一触碰便掉落在地上,来回几次,只听惊弦将军一声令下:“用盾牌挡住石头,不要耗费羽箭!中了他们的奸计!瞄准前方,防止这些贼寇突围。”石头不间断地砸在盾牌上,“叮当”声音不断。 在传来几声巨大的砸击声后,对面突然遍布一阵阵的哀嚎之声。我对着沈自言傲娇地“哼”了一声,继续观战对面局势。 叶珂亭和高予宵带着一队人由腰带和树枝捆成的打弹弓弹出,借着他们轻功运力,轻松空降在弓箭手身后,展开一番切瓜砍菜。 沈默后至,只几招便制服了惊弦将军。高予宵带人控制住了兵士,叶珂亭抢夺来兵士手中的弓箭,用长剑砍毁。这孩子怎么净挑一些体力活? 我看障碍已除,带着宁远和颜惜从石堆后跃出,开心地朝他们跑去。在我们还没到跟前时,突然见这些被制服的士兵挣扎地以头抢地,我心道,这宁死不屈的精神还是可嘉的,这些兵士还是挺要强的。 可渐渐我发现不对,他们磕到头后,从他们的头盔中冒出一阵白烟,直熏得人眼泪直流。惊弦的手下趁此机会,只要一挣脱束缚便脱下帽子,把白色的粉末往对手身上撒去。我亲眼见到高予宵被这些白色粉末撒中眼睛,正单膝跪地,痛苦不已。身侧的沈自行猛然跃起,在惊弦将军的手下来回穿行,他所到之处,血光四溅。突然他也往后退了退,我看到他手背上溅了几滴血迹。都什么时候了还洁癖呢! 但见沈自行的神色有异,我努力看了看,只见他身上有血迹的地方被白色药粉一混合,便会腐蚀肌理,形成一道血色疤痕,而且****还在不断地融入伤口本身的血液中,腐蚀的速度更快了。我脑海中反复回忆,终于想到了这些白色粉末是何物。 白煞粉。 根据古书记载,这种粉末来源于异域花毒,遇血成剧毒,能腐蚀筋骨。如果不治,怕是过不了多久,中毒的人都成了液体了。 看着基本上每个人的身上都沾染了这种粉末,我不禁脊背一寒,虽说刚才大家还在斗嘴,但明显的是,我们可能马上就要变成不分彼此的一滩血水了。 第六十章 齐心协力 白色的细粉末弥漫在空气中,许多人已疼痛难忍,把握不住刀剑。宁远正死命护着看不见的高予宵,我觉得她上辈子应该是一块盾,时刻在替别人挡刀。我和颜惜离得远,完全帮不上忙。但我却发现了一个问题,敌对双方完全是不一样的表情,我们的人都是一副刚吃了一碗芥末的表情,但惊弦将军的手下却是神清气爽,虽然他们也沾染了白煞粉,可是都安然无恙,其中有人甚至故意甩动自己,希望把血溅到对手身上。医书有载,毒虫毒草不远之处必有解药。我敛住心神仔细辨析,发现空气中有隐隐酒气。 我凑到倒下的兵士身边,看到他们身上都挂着一只小葫芦,我拔下塞子细细闻了闻,发现真的是混着药物的烈酒。我捡起掉落在地上的短匕首在手背上轻轻一划,飘落的白煞粉一接触到皮肤,我的眼泪立即喷涌而出,这酸爽。颜惜赶忙把葫芦里的酒水涂在手背上,伤痛立减。我和颜惜对视一眼,欣喜不已,把周围的小葫芦解下,从后方绕到沈自行和叶珂亭的身后,给他们涂上。沈自行即刻下令抢夺小葫芦。所以刚刚打斗的情境立马变成了你追我赶的小清新,只见一群大男人你追着我,我推向你,你扯我的腰带,我握住你的双手,我竟有些不忍直视了呢。 我和颜惜给宁远处理好伤口后,拿着小葫芦给其他伤者上药,颜惜温温柔柔地速度慢一些,我却担心伤口恶化,把葫芦里的药含在嘴里直接喷在伤口处,我亲眼看到一名伤的很重的男子挣扎着爬到了顾颜惜附近排队上药。我毫不犹豫地把他抓回来,喷了好几口药酒,却看他眼神幽怨,似我破坏了他的大好姻缘。正当我含着一口药酒欲喷出的时候,突然一柄长刀冲我砍来,被叶珂亭一脚踢得老远,我却在惊吓中把药酒咽到了肚子里,恩,这个味道怎么说呢,你吃过烂掉了的鱼腥草么? 击退了瓮城的伏兵,我们催马向外城门冲去,半路的时候伏兵即到。叶珂亭、高予宵和沈家兄弟驰马在最前面齐头而进,烈日长风,青衣怒马,直拼出一条血路来。我和宁远、颜惜带着高予宵被护卫护在中间,随着他们冲向城门。守卫见我们前来,喊着号子将要关了城门,我们这一行人想要冲出城门已是来不及了。这时,叶珂亭和沈默从马上跃起,踩着城墙,施展壁虎游龙功一路攀上城楼,用刀胁了城门守将。而沈自行一人持剑一个闪回,城门之侧已无人站立。众护卫边退敌边合力推开城门,我们这一行人策马疾奔,突出重围。 马匹虽快,但这一行人还是受伤颇重的,并不能把追兵甩在身后。尤其是高予宵,我不敢把怪味药酒滴到他的眼中,只得用清水先清洗了。他倒是条汉子,眼泪簌簌而下,忍得面色紫涨,但仍端坐在马上,不吭一声。但沈自行却一副挺不住的表情,面目乌黑,摇摇欲坠。颜惜赶紧下马取血给他服下,看的我直心疼,可颜惜握住我的手不让我多问。 第六十一章 分崩离析 二皇子的援兵未到,即使城门开着,这些人也不敢再攻,叶珂亭安排三公府的手下们看守敌方动静,和我一起到城中祠堂查看情况。这些为非作歹的士兵们被俘倒是变得文静乖巧了,一个个低眉顺眼地穿着小内裤跪的整整齐齐。在他们身后站着的都是四方城的百姓们,看我们前来,纷纷下跪,先谢我们替他们报的血海深仇,后求我们护得他们平安。 我想了想这个太难了,我这一路本就自身难保,上顿吃草下顿吃土的,怎么护得了这数百人性命。但以二皇子的恶劣爱好,这一城人怕是要凶多吉少了,一时间我也没了办法。叶珂亭扶起了前排跪着的人,让他们不要耽搁,今夜就向东北而行,去投奔前太子。但看着百姓们衣衫褴褛的样子,怕是坚持不到开合六郡,我翻了翻钱袋子,发现了一个奇特的现象,我怎么常年处于身无分文的状态? 宁远、颜惜和高予宵把身上的银钱都收集起来,连同从二皇子手下身上搜出的财物一起分发给百姓们,沈默也把钱袋子对着我一掷,我侧眼看到他脖子上的玉坠子价值不菲,笑眯眯地看着他。沈默小器地把玉坠子塞进颈中:“这可是留给我未来娘子的,没了定情信物,我找不到媳妇可如何是好。”行行行,那你大哥腰间的金镶玉牌也是个值钱物件啊。我眼睛放光地看着沈自行,可沈自行只是眼神冷漠地撇了我一眼,就要离去,我着急追赶他,奈何脚下一滑,直磕向沈自行,不偏不倚鼻子碰在他腰间的玉石腰带上,鼻血都流出来了。沈自行厌恶地把腰带抽下来,我赶忙接着递给宁远,看着他自视甚高的样子,我又默默地擦了点鼻血抹在他腰间的金镶玉牌上。沈自行斜着眼睛厌恶地看着我,我一脸的有恃无恐。颜惜上前福了福,对沈自行道:“我愿今晚再取腕上血,换的你另一块玉牌。”沈自行面无表情地看着我们一会,把腰间两块玉牌取下,转身离去了。沈默想用手擦了擦我的鼻血,看着我往后一躲,笑话我是个小阿呆。叶珂亭上前两步把我拉走,用要来的棉布给我简略地包扎一下,看着我蠢蠢的模样也禁不住笑了:“你真是一个特别的女子。”我不解。他继续道:“很少有人在着急时,两条腿一起迈步的。你开拓了我的眼界。” 我白了他一眼,听到宁远正在询问颜惜为何要取血给沈自行喝。我也好奇,难道是口感好?颜惜拉着我们到一侧没人的凉亭里细细告诉我们,原来她与师父被带到明山之后,明山山主甚是高兴,一直在小心翼翼地讨师父欢心。但沈明昭每月都要闭关修习心法,吴统趁此时机用毒砂伤害颜惜威胁师父交出锁钥,颜惜命悬一线,吴统却要用毒砂取了颜惜性命,被沈自行用手掌挡了攻击,沈自行也中了毒。吴统拿出解药要救下沈自行,却被师父抢来救了颜惜。师父本以为吴统自会救助沈自行,但颜惜服药后师父才知道,这解药难得,明山上只余一颗。但药性融入颜惜身体,所以她要三日一取血压制沈自行的毒素。 “沈公子对你可真是有情有义啊。” “解药配成了不就好了。” 宁远和我一前一后说道。颜惜先回答我的问题:“这毒砂乃是阳毒,要采了四季阴华才能配成解药,少说要一年。所以急不得。”她又转头向宁远轻声道:“沈公子身边知己甚多,他对谁都有情,对谁都无意。因为师父救了我,所以他心里对师父有太多的恨意,我因为此事心下常常不安。” 我玩笑道:“像他这样心性的人,能帮你挡毒砂,你前世是不是拯救了整个江湖?” 颜惜摇摇头有些低落:“他很孤独,或是我的琴声让他欢悦。我在高流崖弹琴,沈公子就会在我不远处喝着酒看着远方,我们从来不说一句话,他听够了就走,我弹罢了就离开。许是这样的交集,让他愿意帮我。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只缘感君一回顾,使我思君朝与暮。颜惜,可是你却情根深种了。 到了半夜,城中百姓已从后山撤离。我爬上城墙看到叶珂亭正依靠在墙头望着远方地势,我拿着一位大婶送我的自酿酒,和叶珂亭一道喝起来,叶珂亭许是有些感慨,对我道:“天下乱,百姓苦。我有一日若能掌管兵权,希望能护得一方安定。初歆,你觉得呢?” 我的理想倒是没有他的那么大,我笑笑对他说:“我想有个家,一个不需要多大的地方。” 叶珂亭摸摸我的头笑了。 第六十二章 西北之行 识时务者为俊杰,我默默地跟在沈默身后,由他带着到祠堂门前。在不远处听到沈自行下令灭口,一个不留。这跪着的可都是人命啊,又不是萝卜白菜,说砍就砍。我快走几步,叫住沈自行。让沈默拿出三竿散配成药水给他们服下,这群士兵听说是蒙汗药,都争着抢着喝了以求保命。不一会,祠堂内外鼾声一片。 沈自行把叶珂亭和高予宵安置于第一辆马车中,又让我和宁远、颜惜上了另一辆马车。在马车的摇摇晃晃中我询问颜惜和宁远的去向。颜惜表示沈自行对她有恩,她必须等到沈自行痊愈才会离开明山;宁远表示三公府对她有义,她必须要护送高予宵回西南;我表示由于我们武功太烂,恐怕没得选择,都要被押送到九曲明山了。 山路崎岖,我们在不断颠簸中突然停了下来,我撩开软帘一看,远处一行黑衣人和我们碰了个对面,为首的人身影有些面熟。大家面面相觑时,黑衣人首领让了让路,想从侧面绕过,在他经过沈默身边时,沈默一个反手就要摘他的面纱。这人下腰回避,却被沈默一招“,被一把扯下面纱,露出了本来面目。这厮必定是收到二皇子手下的传书,想要偷偷潜入城中做偷袭。没想到这夜黑风高夜,出来遛弯的不只他一个,这下尴尬了吧。 温谦面色如常,笑容亲近,对着沈家兄弟一抱拳道:“沈大哥,沈二哥,真是天涯何处不相逢啊。” 沈默仍是笑的满不在乎:“来此所为何事?” 温谦神色谦和:“家父让我前来打探中都情况,毕竟国家兴亡......”未等到他说完,沈默突然抬头对着他胸口就是一掌,直打的温谦口吐鲜血。温谦的手下想要一拥而上,却被明山护卫用刀抵在胸前,只好一声不吭,慢慢退回去。 沈默继续问:“来此所为何事?” 温谦这时右腿微微后移,手掌侧翻,但面上仍笑得憨态可掬:“叶家兄弟流落江湖,听闻是在中都附近,家父不放心......”他话音未落,沈默极快地踢中他的膝盖,温谦单膝跪地,已经不能保持灿烂地笑容了。 沈默这次抽出他背后的长刀抵着温谦的脖子问道:“来此所为何事?”只见刀口在月色中反射出淡淡的寒意,显得气度非凡。这把凤盘雁翎刀果然名不虚传,没想到竟然在沈默手中。 温谦这次痛快多了,言简意赅:“伏击你们。”沈默随手把温谦绑了,撇到叶珂亭的那辆车上。继续前行。 翻过这座山,就到了西北之地。西北是靠山王梁庸的地界儿,沈自行看来是想取道东北绕回东南。我倒是不介意顺水推舟到西北再逃跑。吃早饭的时候,沈默看着我眼珠乱转,狠狠揉了揉我的头发,告诉我想跑就打折我的腿。颜惜和沈默相处过只是淡淡一笑,宁远倒是当了真,一点一点地挪到我的另一侧,把我和沈默隔开。 我哈哈一笑告诉宁远:“沈公子遇见女子站都站不住,哪有力气打折人家腿啊。” 沈默嘴角微扬,语气温柔地说:“也不一定,你吧,牙尖嘴利的,打折了就打折了。不过像宁远小姐这样的柔顺女子,我自是舍不得伤及分毫的。”说罢,拿起一块芝麻酥,眼神暧昧地递给宁远。 宁远爽快地接过芝麻酥,掰成三份分给我和颜惜,高兴地吃起来,看都不看一眼旁边凹了许久造型的沈默。我和颜惜低头笑了好久,沈默没意思地拍拍灰走开了。留下宁远一脸的莫名其妙。 走了一会,听见一阵敲窗声,我把头伸出去,看着沈默手里正拿着一兜子大樱桃,我乐呵呵地接过来分给宁远和颜惜,边吃边问沈默:“你们为什么要绑了温家堡的家奴们走在前面啊?带着他们多浪费粮食?” 沈默告诉我道:“你可知梁庸共有四子,他第三个儿子梁叔谋双腿有疾?”我摇摇头。沈默继续道:“他的腿是被我大哥砍折的,就是为了抢一个戏子。所以入了西北地界你可安生点,我怕前面有埋伏。据说啊,梁叔谋的眼神可不怎么好,要是相中了你.....”他顿了顿,做出思考的样子:“倒也是为民除害了。” 我用樱桃核丢他,他笑着闪开了。我转头入了马车我告诉颜惜,沈家这都是什么人。颜惜微笑答我:“沈二爷就是爱闹,心地确是很好的。而他......”她转头看向外面的风景:“他就是沈自行,是好人坏人,于我而言并无区别。” 看着颜惜绝美的,淡淡的侧脸,我突然有一种不太好的感觉。 行了几日,果然是遇到了埋伏。温家堡的家奴先是被一排竹钉刺中,无一生还,我们的马车也被乱箭穿过,亏得宁远惊醒了,让我和颜惜趴下,才没有受伤。我担心叶珂亭的马车,想要冲出去,刚到车门口,就被沈默按下,一枚冷箭从我头上飞过。沈默嬉皮笑脸按着我的头说:“快谢谢小爷的救命之恩。”我咽了咽口水,瞥了他一眼,还谢谢呢,你们少得罪些人,我也少被追杀几次。论好人缘的重要性。 沈默嘱咐我听话和宁远还有颜惜在这里躲避,随后他收敛了笑容,拔出凤盘雁翎刀,几下跃到敌方阵营里,归岸三十六式使得风生水起。我在马车后面不时能看到远处有人飞起,再落下,沈默这厮不耍赖皮的时候,战斗力还是很燃的,在他的带领下,明山和三公府的护卫打出了冲劲,打出了斗志,打出了团结。到沈自行出场后,敌人已经由向前冲变成了往回跑了。 此时若只作为一名观众,那我就太弱智了。我对颜惜和宁远说明了去向,用力地抱了抱她俩,颜惜眼泪已经在眼眶了,却又笑着嘱咐我保重,处理完所有事我们草庐见。 我绕到前面马车中,和高予宵告了别,又踹了温谦一脚,在颜惜和宁远的帮助下把叶珂亭放在马上,策马开溜。可没走了多远,却看见沈默正在前方的路口扛着刀看着我。 我硬着头皮往前挪了挪,心里合计着怎么能把他撂到马下。沈默笑盈盈地看着我:“别在那憋着坏了。这个给你。”说罢把一个小瓶子扔到我手上。“一日一颗,三日后他能醒来。” 我有些感动问他:“你不用带我们回去交差么?” 他骄傲一笑:“给谁交差,明山今后是大哥的,与我何干。这次我下山,你师父让我照顾好你们姐妹三人,我不能辜负她的嘱托。要不我才不管你这只小妖精呢。” “师父,师父她好么?” 沈默收起玩世不恭的样子,笑得温和:“她很惦记你和宁远。”他看着我要哭了的样子,逗我道:“我这次归山可得告诉她,别为了没心没肺的初歆操心了,她又吃圆了。”我快速擦了擦眼泪,沈默也装作没看到的样子继续说:“娘亲曾说过,悦慈夫人是这世上最纯粹,最重情的女子。但我看未必,你青出于蓝了啊。每次见你都为了一个,两个的拼了命。”说完目光深沉地看了看我,调转马头,离开了。 我给叶珂亭服了一颗药丸,轻轻揉揉他的头发,心里默默抱怨,下次晕的要是我啊,这该多舒服。 没走多远,却看见叶珂亭一口黑血吐了出来。 第六十三章 不离不弃 我就知道故事没那么抒情。赶紧查看了叶珂亭的脉搏,脉象吊悬,正是中毒的症状。 我还是太年轻啊,沈默这厮的套路太深。 可是破屋偏逢连夜雨,没走几步,被梁叔谋的散兵游勇逮到了,连拖带拽地把我送到梁叔谋的面前,还有望风的小狗腿子指认我一路上和沈默谈笑风生的。本姑娘真的是冤枉啊,我现在还在沈默的套路里没走出来呢。 我赶紧解释了马上伏着的正是闻达山庄的二少爷叶珂亭,我们的来意是要求见靠山城的军师胡广的。梁叔谋冷笑一声:“你我非亲非故,我凭什么要信你?”他的声音尖细阴柔,让我不禁联想到,当初沈自行砍伤的难道一共三条腿? 看遍了各大世家的打手们,靠山城的护卫是最不像好人的,我不禁为我的未来隐隐担忧。我心下计较起来,上前一步对梁叔谋道:“梁三爷可以不信,但就此处理了我们只怕会伤了您和军师的和气。不如一路带着我们前行,到了靠山城自有分辨。叶家对军师有恩,带我们回去只会让您和军师更加亲近。”我又故意面露难色道:“只是,不瞒各位说,叶少爷中了奇毒,还具有传染性,我一路已经感染了不怕,但您身份尊贵,这一路还是不要靠近我们,以免被殃及。”叶珂亭此时倒也配合,默默地呕出了一滩黑血。 梁叔谋对沈家兄弟的截杀没有预想的成功,深思后倒同意带我们回靠山城,只是他还真是个单纯的孩子,信了我说的一切,这一路没人肯照顾叶珂亭,我只好带着叶珂亭艰难地跟随在队伍的最后。自己挖的坑,含着泪也得填完。 四方城不大,但它身后的居庸山还真他娘的大啊,山路难走,石块堆积,我把叶珂亭搭在我的肩上一步一步踏在尖锐的石块上,石块会穿透我轻薄的鞋底儿,和我的脚心进行亲密接触,这种难以形容的畅快让我对人生的感悟又一次得到了升华。 入夜,我低头看看自己,手心中满是血泡,脚底也没了好皮肉,但还是要咬着牙给叶珂亭寻了草药砸出汁液给他解毒。看着叶珂亭不省人事的脸庞,我的心里涌现出一波一波的羡慕,真想摇醒他,告诉他:“睡什么?躁起来啊!” 梁叔谋看着我照顾叶珂亭,远远地问我:“你会医术?”我点头答应。 “你看看,我的腿,我的腿还有没有的救?”我上前去用棉布盖手轻轻捏了捏他的腿,又把了把脉,发现他腿部的经络是通的,只是断筋处比较脆弱,不能像常人般收放自如。但若能坚持训练筋骨,还是可以行走的。我把这些话告诉他了,他眼神中一抹狠厉闪过,嘟囔了一句,果然如此。我看他的腿还有得救,便依照《奇经八脉》中的记载让他做直腿,勾足等动作练习行走。他并不置可否,让我退下。这荒郊野外的,什么退不退的,只不过你在这片石堆躺着,我在那片草地坐着罢了。梁叔谋看着也不像个有良心的人,我只是期待他能改善一下我目前的待遇。 第二****的待遇果然改变了,以前是自己背着叶珂亭走,现在是被人用皮鞭抽着走。据说梁叔谋用了我的方法试了一夜,今天就疼痛难忍,只能躺在架椅上了。我不禁两行清泪滚滚而下,这是造了什么孽了。哪有治疗是舒服的,你疼了就欺负我,这样以后谁还给你医病了,医患关系就是这么紧张的。 梁叔谋对他的腿还是挺重视的,锻炼了几日有所好转后,又传我过去询问。我这次爱答不理的,他叹了口气告诉我道:“你也别怨我多疑,我能有今天,离不开他们日日夜夜的陷害。你听过哪个男子说话是这个声音的,我的腿也是得不到大夫的真心话才拖到今天不能行走的。你要是能医好我,我赏你一世富贵;但你要是也想害我,你和叶珂亭一个也别想活。” 我苦笑道:“三爷,对于一个每日被烈日晒到破皮的女子,我实在挤不出时间去陷害你。你尽管放心吧。”看他多疑防备的样子,我若是只是心肠好救了他,梁叔谋也不会相信,所以我以照顾叶珂亭为条件为他医病,他也欣然允了。 晚上,我躺在叶珂亭的身侧,轻轻握住他的手,告诉昏睡的他我有多厉害,人还是要有一技之长的,每个集体都不会拒绝一个有用的人,但也不会尊重一个毫无价值的人。 梁叔谋在几日的锻炼中,腿部力量明显增强,我又给他敷了些活络的草药,他恢复得很快。但奇怪的是,他并不急着返回靠山城。后来他慢慢信任我了才告诉我,他本是梁庸最器重的儿子,在三年前去中都送礼的路上,买了一个戏子,但沈自行却说那个戏子是他的人,所以发生了争执,被打坏了腿,同时他的嗓子在养伤的时候被药汁伤到的。梁庸为梁叔谋报仇,寻了由头报复明山,却被沈明昭打得损兵折将,自此梁叔谋失去了父亲的信任。但这还没算完,他的二哥买通大夫们,散布谣言,说梁叔谋为了个戏子瘫痪在床了,所以他这些年一直饱受冷眼。但他终于盼到了这个机会,明着是来截杀沈自行,其实他是想出门来寻医问药的。最后梁叔谋告诉我:“得意之时切莫觉得自己太风光,当一个人觉得自己很牛很厉害的时候,他离完蛋也就不远了。” 我把抻筋强体的招式写在纸上送给他,又在山民手中买了些药材配好给他。梁叔谋点头称谢,对叶珂亭更加周到了。终于在半个月后,我们到达了靠山城。靠山王府在城西的傍山之处,甚是巍峨。我看着靠山王府的高门大宅不禁热泪盈眶,进入大门还得爬百十层阶梯,靠山王府是道观改造的咩? 远远地一行人上前迎接,为首的是一位中年男子,身材魁梧,身着盔甲。梁叔谋热情地喊了句:“二哥。”中年男子正是梁庸二子梁仲常。 男子关心过梁叔谋后转头冷冷向我:“你就是路上替我三弟诊脉的女大夫?” 看着他皮笑肉不笑的样子,我的疲惫一扫而光,整个人都精神了呢。 第六十四章 人心不古 梁仲常听闻我是前来求见军师的,更是一脸的不屑:“靠山王的军师岂是你能见的,滚出去!” 我不怒反笑道:“梁将军说笑了,军师又不是阎王爷,怎么就见不得了?“我从叶珂亭口袋里掏出闻达山庄的铁叶令,梁仲常却看都不看:“闻达山庄都不在了,你拿一块铁牌子又有何用?想用前朝银票在本朝换银子,小娘子莫不是逗本官?” 人走了茶自然会凉,这是一句多么纯天然的废话啊,我哈哈一笑:“梁将军说的对,是我唐突了,这世间多的是薄情寡义之人,我怎么能凭着恩义行走江湖呢?”看着他脸色一变,我赶忙换一个话题:“将军可听说过‘五行锁钥在手,天下无不开之门’这句话?” 看着梁仲常一脸期待地等着我说下一句,我表示预知后事如何,你得先让我进去。梁仲常轻蔑地撇撇嘴道:“想进去可以,登云梯一百零八阶,跪着走上去,我就给你引见胡军师。”我静静地看着梁仲常那洋洋得意的脸,心中突然涌现一阵恶心,我只不过想帮你弟弟医好腿伤,竟招来你如此恨意。有些亲情,凉薄得可以。 难不成这靠山城只有你梁仲常一人认识胡广?我转头看向梁叔谋,却看他正一脸无辜地看着热闹,完全没有相帮的意思。好的,我忘了你们是亲兄弟了,骨子里有一样的劣根性。 我走向叶珂亭想扶起他离开,却被梁仲常的手下拦了下来。梁仲常眼睛微眯道:“有朋自远方来,哪有过门而不入的。小姐,请吧。” 这厮心胸狭窄的可以,铁了心的要整我。既然苦难避免不了,那我就笑着享受。我哈哈一笑,跪在台阶之下朗声道:“草庐初歆特来拜会梁庸梁将军。”但梁仲常并没有想这么放过我,他让手下把叶珂亭放在我的背上,让我背着叶珂亭爬阶梯。叶珂亭身材本就高大,压得我直不起身子。我就这样扛着叶珂亭在烈日炎炎下,众目睽睽之中,用膝盖一层一层地往上。汗水低落在台阶上,我有些支撑不住,一手固定住叶珂亭的双手,一手攀着台阶往上爬。周围传来阵阵的嘻笑声,似是在嘲笑我,但我并不觉得难堪或是心酸,与我本不想干的人,我又何苦费心揣摩他们的喜恶。只是师父和颜惜她们看着我现在的样子怕是要心疼了吧。我想她们了。有时候生活中真的要出现一些坏人,这样才能让我们知道好的人那么少,要学会保护和珍惜。 爬到一半的时候,叶珂亭从我的背上滑了下来,我就爬一层拽他一下,叶珂亭的背部被磨得难受,不禁眉毛微皱,我还得抽出时间给他擦擦额头的汗,我还真是小姐的心思丫鬟的命。 快到阶梯顶端的时候,我双膝已经疼的不行,非常想和此地设计风水格局的先生谈谈人生,到底是哪个龟孙儿把台阶搭得这么高的。梁仲常缓缓走到我的身侧,居高临下地让我起身。我擦了擦汗笑着答他:“梁将军的吩咐我怎敢不从啊,一块台阶都不能落下。”说完后,继续拉着叶珂亭走完最后几块台阶,整个人跌坐在地上。当我的被宠爱出的小聪明没有用武之地时,现实让我无处安放的自尊碎了一地。 这时一位中年人匆匆赶来,见到我和叶珂亭后自报他便是胡广。我喘着粗气告诉他叶珂亭便是叶明达的二公子,其余的一句多余的也说不出来。梁仲常神色如常的和胡广打了招呼便离去了,我和叶珂亭也在府内被安置好。 这下终于是找到组织了吧,泪目。 这一觉我睡了个天昏地暗,最后实在扛不住饿,才爬起来找吃的。叶珂亭就住在我的隔壁,听说已经醒来了。我端着丫鬟给我送来的粥水跑过去看他,却发现他床前早有一个女子在侍候,我见到叶珂亭醒来十分高兴,便请他身边的女子先退下吧,我照顾叶珂亭就好。没想到我一句话让这个女孩子的脸拉的老长,这让我想起那首诗:春天一地相思路,秋天方能到泉边。形容大驴脸最好不过了。 叶珂亭淡淡地介绍:“这位是胡广伯父的独女,胡小满胡姑娘。” 驴脸怪转向叶珂亭时又把脸缩了回去,娇笑道:“二哥哥,怎么又叫胡姑娘了,还是像小时候一般叫我小满就好。”我从小到大第一次看到伸缩自如的脸,好像上去掐掐啊。 叶珂亭并不接话,反而温和向我道:“歆儿,这次我们能入得靠山王府,多亏了胡姑娘相助。我们要好生相谢。”叶珂亭这番话倒是说的有里有外,我很是受用,驴脸怪的脸果然又抻长了。只是这和之前的剧情有些对不上啊,我也懒得辩解,毕竟大家好才是真的好,谁救的人倒是无所谓的。所以我顺着叶珂亭也说了声谢谢。 胡小满一直在和叶珂亭找话题聊天,奈何叶珂亭是话题终结者,总是能略过所有的梗,我都替胡小满尴尬。终于驴脸怪坐不住了,拿着餐盘告辞了。 我喝着粥瞥见叶珂亭舒了一口气,我笑他还是这么不近女色,他摇摇头对我道:“她身上的脂粉味道太浓了。你的腿是怎么了?” “就是不小心磕到了,所以走路有点跛,多大点事儿啊。” 叶珂亭眉毛微皱:“小心点啊。”说罢笑的温柔对我道:“这一路辛苦你了。”本来没有觉得苦,但是被他一说只觉得有天大的委屈,鼻子一酸,落下泪来。好矫情啊好矫情。 我这一哭倒是给叶珂亭哭慌了,笨拙地握了袖子给我擦了擦眼泪,笑着抚了抚我的脸庞:“就哭起来像个丫头的样子。对不起,没有保护好你,让你越来越汉子了。” 我破涕而笑道:“能者多劳呗,要不我这一身才艺也没得施展啊。只是,胡广真的可信么?” 叶珂亭点点头:“当年父亲救了他的性命,他无以为报,甚至想把独女留在闻达山庄给我做童养媳。”说罢眼睛亮晶晶地对我笑道:“还好当时父亲不忍他们父女分离没有答应,要不现在多麻烦。” 我摇摇头:“还不如答应了呢,现在倒好,你成了上门女婿了。” 叶珂亭白了我一眼,叹了口气:“我能体会胡小满的心情了。这还怎么往下聊。”说罢,抢了我的粥碗自顾自喝了起来。 第六十五章 各自忙碌 三日后,梁庸从与大白高国对战的战场上凯旋,入府休憩了半日后,在胡广的引荐下召见了叶珂亭。我在门口遥遥看到了梁庸的样貌,他粗黑的眉毛是连接在一起的,怒目圆睁,面色黝黑。我怀疑西北的门神都是按照他的样子画出来的。梁庸虽已过了知天命之年,但说话声音粗噶洪亮,精神矍铄,果然与传说中狂放的西北王的形象很契合。 我本想偷偷听听他们的对话,却发现即使离得这么也能听得一清二楚。我现在倒有点心疼梁庸的夫人们,这早晚得耳背了。 梁庸的长子在战争中已故,三子腿脚不便,稚子年幼。唯有一个老二却精明在小算计上,大是大非面前宛如一个智障。而近些年战事不断,梁庸身边缺少一个得力的臂膀,此时见到叶珂亭,甚合他的心意,便想收为义子,替他鞍前马后。并答应叶珂亭早晚会帮他取回平城。 叶珂亭回来告诉我,他现在确实需要兵力才能收回平城,所以他愿意为梁庸的马前卒。但认爹就算了,他的内心对父亲是非常崇敬的,不能四海之内皆亲戚。 自此,叶珂亭便过上了打打杀杀的生活,梁庸对他还是很用心的,每日清晨有功夫教头陪练归岸三十六式,又请了墨家巨子和纵横家培养他的军事才能,同时带着叶珂亭一道训练军队。叶珂亭变得非常忙碌,有时候我几天也见不到他的人影。他整个人变得黑了也更壮了,身上多了一种强者的气概。 我在靠山王府里没事可做,就和胡小满斗智斗勇。我很荣幸地成为胡小满人生路上的一个坎儿,没事出现在她眼前晃悠,她又不能拿我怎么样。但我大多是不愿意和她一般见识的,因为我觉得和一傻妞比脑力,是对自己的一种不负责任,这和臭棋篓子下棋越下越臭应该是一个道理。但让我隐隐有些担心的是胡广和胡小满对五行锁钥的关心,一个朝廷的军师关心江湖中传说中的神器,就像黄鼠狼突然在意起邻村玉米的长势一般的奇怪。 叶珂亭倒是也争气,在连番在小战事中均表现不俗,大白高国对这位新出炉的小将军颇为忌惮,叶珂亭一时风头正劲。这样胡小满对他的兴趣更加浓厚了,常常煲了汤给他喝,叶珂亭嫌油腻,都等着放的不烫了给我喝下。我觉得过度的客气就是虚伪,所以照单全收了。直到胡小满发现了这个秘密,狠心地往汤中放了巴豆粉,使得我整整三天基本上是住在茅厕里的,叶珂亭得知后口头上表达了一下同情,脸上还憋着笑。 这日,靠山王府却出了一件引起轰动的事,听说靠山王府的家丁在城中最大的妓院留声楼抓到了一名九曲明山的刺客。这名刺客也是个传奇人物,他如果安安静静躲在妓院里没人会搭理他,但留声楼的姑娘们却为了他争风吃醋,不务正业。这让城中去留声楼泻火的恩客们大为恼火,曾有打手去收拾这个人,但都被打出了留声楼。这日梁仲常去妓院找他的小红姑娘,却得知他的小红害了相思病,不愿接客,这才惹怒了梁仲常,给这人绑了回来关在地牢里。从他身上搜出的腰牌来看,此人是明山中人,但不能确认此人到底是谁。 我听完心中已有九分笃定,这人是我的的一位旧识,而且我们之间的新仇还是热乎的呢。 但是怎么去地牢里见到他呢?我不由得想起了驴脸怪。你让我一泻千里,我就只好让你水泄不通了。我用核桃叶子加上配五草给胡小满的养生汤里加了点料,果然到了晚上她就肚疼难忍,但却无计可施。趁着叶珂亭在军营中,我顺利地被关到了地牢之中。 进了监牢,我先塞给牢头一锭银子,说我要个坐北朝南的位置。走了一圈,在一处拐角的牢笼中见到了他。他现在上身****,满是鞭痕,正倚坐在墙根上闭目养神。 关押我的大哥还要带着我往前走,我指了指他隔壁的牢笼表示就是这里了。顺便撇给牢头大哥一锭银子:“今晚就不吃牢饭了,到珍馐坊买只烤鸡,剩下的都是您的,吃得好了明天还有。” 待牢头一走,那人却突然活了,隔着我们之间的栅栏看着我笑得灿烂。没错,这人正是沈二公子。 他艰难地在牢笼里挪了挪,靠在我们之间的栏杆上,笑着对我道:“我就知道你不是个省心的,所以早早地来这里等着你,没想到才过了一日,你就来了。” 我看看他后背的伤口,有些不忍心:“怎么被打得这么严重?” 沈默倒是满不在乎:“我的膝盖硬,他们自然不惯着我,非得问我是谁,试问明山上除了我谁有如此风姿。不过没关系,小伤小伤,不要心疼。” “心疼你的那么多,我可排不上号。我只是觉得报应来的有些太快了。” 沈默看着我的神色冷漠,问道:“什么?” 我正色看他:“你为什么要给叶珂亭的解药里下毒?亏我还觉得你黝黑的面庞下有一颗火红的心,敢情你表里如一啊。” 沈默突然转过头目光肃然地盯着我一会,声音冰冷地对我说:“我沈自言做过的事,没什么是不敢承认的,但我最讨厌别人冤枉我。”说罢起身到牢笼的另一边倚坐着,闭目不言。 我突然被他反将了一军,正不知如何是好。看他的样子是真的生气了,我倒是有些亏心了。不一会儿牢头送来烤鸡,我伸手拽了拽他的裤脚,他却纹丝不动,整个人身上散发出一种冷漠的气息。怕是伤自尊了。 我们就这样在彼此的单间里静静坐着,许久,我真诚对他道:“我许是误会你了,不该。那我以后都信你,可好?” 沈默依旧没有理我,当我觉得烤鸡可能要凉了,正要犹豫要不要现在吃掉的时候,沈默闷闷地说:“把烤鸡给我。” 我把烤鸡从牢笼缝隙递给他,沈默看都不看我一眼,自顾自的吃了整整一只烤鸡,表情是拽拽的样子。我把叶珂亭给我的零花钱的剩余部分全给了牢头,让他给我买来一瓶白酒和上好的伤药。 我把伤药混了白酒给沈默治疗伤口,沈默把白酒从我手中抢过,告诉我酒用来上药太可惜了,我简直是在暴殄天物。 看他不生气了我问道:“以你的功夫,逃出靠山城不是问题,怎么就被人吊打了。” 说到这里他倒是很不屑:“梁仲常这个孙子竟用他相好小芳的性命要挟我......” “不是小红么?” “那小青是谁?” 我不由感叹,你连名字都记不全,还上演英雄救美,一往情深呢啊。 沈默嘴角微上扬,有些触动地告诉我:“情深是最无用的,我娘告诉我的第一个道理就是情深不寿。” 看着他转向阴影里的脸,我没有说话。不久,他的声音传来:“今日是我的生辰,我已经有十八个年头没有见过她了。” 第六十六章 沉默之默 看着他身影有些落寞,我想换个活跃的气氛,开心地祝福他:“生辰快乐,福寿绵长。你好在还知道你生辰的日子,我和宁远她们的年龄都是师父推算出来的。” 沈默爽朗一笑:“多谢。那改日我就给你过一个生辰,反正也不知道是哪天,哪天庆祝就是哪天。这样也不错,你要是喜欢,一年三百多个日子,天天都可以收到生辰祝福。”他略一思索转头告诉我道:“我想通叶珂亭中毒的原因了。在四方城,你不想我大哥屠了战俘,让我用三竿散迷晕他们。我们走之前我和大哥要了三竿散的解药,放在他们身边,怕是那时解药就被下了毒。所以叶珂亭后来服了解药也中了毒。” 看来那些战俘已经全军覆没了,我不由得脊背一寒:“你大哥真的是我师父的儿子?不是沈明昭和吴统生的吧,怎么会如此歹毒。” “哈哈,那我回山后帮你问问。不过大哥幼时性格并不是这样的。沈山主常年有头疾,不能长时间处理事务,所以明山大部分事务是由吴统操纵的,大哥也是他带大的。” 我好奇问他:“沈山主不就是你爹么?叫的挺官方啊。恩,我能体会沈自行的童年有多不幸福。吴统哪里会哄孩子,他长得就像狼外婆一样。” 沈默仰头喝了一大口酒,擦擦嘴道:“沈明昭从未把我当成儿子,我又怎么好意思叫人家爹。大哥的童年,还好吧,起码吴统把所有能给他的都给他了。” “那你呢?” 沈默哈哈一笑:“我?我不是明山的二少爷么,自生自灭的二少爷。今年的生活质量还得到了改善,起码生辰的时候有人祝福我了。” 他似乎有些孤单呢。我不喜欢这样的沈默,沈默不应该是敞开胸口,潇洒肆意的么?我用肩膀撞了撞他的肩头:“行啦,沈二少。倾慕你的姑娘从西北能排到东南去,还得在中都拐个弯,你还要演个孤单,你让大越的光棍们情何以堪。闻嫣阿姨也不管管你。” 沈默听到闻嫣阿姨后,彻底的不说话了。过了许久,他灌了一大口酒,对我说:“我倒是希望她能来管管我。我说个有趣的故事给你听啊?”我乖巧地点点头。 “从前有一个男子他的妻子负气离家,他日夜思念,借酒浇愁。一夜,他把妻子的侍女误认为妻子共度春宵。没曾想这春光明媚,不对,春风一度就有了孩子。男子一直认为自己对妻子不忠是极大的罪过,所以他一直不给侍女名分,也不承认这个孩子。孩子六岁的时候,他同父异母的哥哥的得到父亲的赏赐一把奇刀。孩子很喜欢,央求哥哥送给他,没想到在孩子六岁生日的时候,哥哥真的给了他。这个孩子乐坏了,到处炫耀,被哥哥的随侍看到了,以偷盗的名义告诉了父亲。父亲觉得孩子品行不端,狠狠地教训了孩子,孩子的母亲气极,以死相拼。父亲觉得母亲的品行不适合教养孩子,便把母亲囚禁起来。母亲心灰意冷,让父亲善待孩子,她可以终身不出囚室。母亲用她自己的自由换来孩子可以像哥哥一样受教的权利。但这个孩子却已经十八年没有和母亲相见。” 等到沈默说完,我偷偷擦了擦眼泪。闻嫣夫人必定不是无理取闹的人,当时一定是沈默被冤枉得狠了,才让她发了狂。这就是他恨极了自己被冤枉的原因吧。 但能让一个女子甘愿一人守着空房间十几年,怕不仅仅是母爱的力量,闻嫣夫人当时一定是心如死灰的,或许,在她的心里一直深爱着沈山主。求不得,便不想见,或许心里还能存有一片净土。 沈默伸手戳了戳我的肩膀:“小哭包,在别人的故事里也亦喜亦悲的。你可知我第一次见你,你说的‘你杀了我吧,锁钥是师父的性命,我不能护着,不如一死’。”沈默捏着嗓子,抖着脖子学我说过的话。我本来想板着脸,却忍不住笑出了声。 沈默低头淡淡道:“我的母亲当年就是这样护着我的。她对明山主说‘你从来没把自言当成骨肉,所以不信任他。但他就是我的性命,若不能护着他,我宁愿一死。’你说你们这样的女人是不是都傻,明明心里柔弱敏感,有时却偏偏爱逞强,最后自己弄了个遍体鳞伤。” 我不太认同:“别瞎说,人家本来就是小娇弱。但我却很钦佩闻嫣夫人,女本柔弱,为母则刚。她定是很爱你的。同时她也是极为自尊的,不愿意无爱而求依附。那你会不会恨我的师父?” 沈默摇摇头道:“悦慈阿姨是我母亲至亲的人,我母亲一直对她心怀愧疚。这次悦慈夫人归山,曾和我一起请母亲从禁室出来,但母亲仍旧不愿意。我知道,她是不愿再面对沈山主了。” “那你就赶紧找个漂亮姑娘成了亲,过上老婆孩子热炕头的日子,自立了门户,就可以带走闻嫣阿姨了。” 沈默眼神突然变得冷峻:“我本想成年后带走母亲,所以我比同龄的孩子都要努力。但却让吴统发现我的可用之处,用母亲做要挟,让我辅佐大哥成为明山新君主后,再允许我离开。” “哎,你就这样成了地主家的小长工。” 沈默嘴角微扬,有些无奈:“没办法,我又不是爱情的结晶。你看看我多可怜,你也不给我点温暖。” 我用手摸摸他张扬的头发,表示安抚:“所以你就到处求温暖,求抱抱?” “我无聊,她们寂寞,我们的相遇就是为了让生活更加多姿多彩。她们喜欢我也怪我咯?所以啊,我更喜欢欢场的女子,萍水相逢,易聚易散。我这次给叶珂亭解药却和大哥闹翻了,来了靠山城想寻寻开心,却又被留声楼的丫头缠上了,惨遭一顿暴打。你说我冤不冤?” 我听着沈默的言论越听越生气,给他上药的力度也不断加大,他一疼往前躲开了,我却没有准备地一个趔趄,把脑袋卡在了牢笼的木栅之间。沈默回头看到后哈哈大笑。我努力拔了几下,却没有拔出来。 沈默看着我的囧样,稳稳当当地坐到了我的面前,问道:“这难道是我的生辰礼物么?那我就不客气了。”说完,慢慢闭上双眼,把嘴唇凑了过来。 第六十七章 离间之计 我看着沈默越来越近的脸,赶忙往后退,想拔出自己的大脑袋,但却于事无补。突然间他停顿了一下,眼睛未睁,手却极快地一挥,只见他的手指之间夹住了一柄短刀。沈默保持着他懒散的笑容,慢慢睁开眼睛,把短刀甩在地上,只听铁链叮当的声音,我的牢笼门被打开,有一人进来后站在了我的身后。我好奇来人是谁,却转不过身体,只能继续保持着这个愚蠢的姿势。 那人走到我被卡住的地方,两臂运力掰开困住我的木头柱子,对我道:“出来。”我甩甩头站起身来,看见穿着军甲的叶珂亭正目光疏离地看着沈默。沈默又倚靠在角落里,还是那个满不在乎的表情。他们俩就这样用眼神交流着,刀光剑影闪现。正所谓没有爱哪有恨,我是不是错过了什么感情戏了? 我弱弱地拽了拽叶珂亭的衣袖,打断了他们俩之间的“眉目传情”。叶珂亭来来回回地打量了我一圈,问我可曾受伤。我乐颠颠地告诉他我没事,倒是很高兴他能提前回来,要不我得多吃几天牢饭了。 叶珂亭无奈对我道:“军营太苦,我不能带着你。以后我不在,你还是安生一点吧,有什么事情等我回来再说,以免吃亏。”说罢就要带我离去,我赶紧给他指了指沈默。叶珂亭却头也不回地拉着我往外走:“明山沈二公子哪里需要你帮忙,你还是先顾好自己吧。” 沈默微微一笑,站在牢门一侧楚楚可怜地对我说:“歆儿你要常来看我哦。等我出去了给你过生辰。”我刚想高兴地应承了,却被叶珂亭大力地拽走。这厮手劲太大,甩得我脖子疼。 刚出来地牢,叶珂亭就把我的手甩开,自己向前走去。我默默对着他的背影翻了个白眼,但看到他军甲未脱就赶来帮我,心下喜悦。所以我赶忙追上他,讨好地问他道:“叶将军是怎么了?军情堪忧?” 叶珂亭头也不回道:“不舒服。” “哪里不舒服啊,初大夫不是在这儿么。” 叶珂亭停下来指了指自己胸口的地方道:“这里闷闷的,堵得慌。初大夫能治么?” 胸口怎么会闷呢?难道是胃下垂了?我又继续问他:“被马踢了么?上次这样的症状是什么时候?” 叶珂亭又好气又好笑地告诉我:“上次是在申屠府,在申屠嘉陵那里。”既是有病史的,那就不容小觑了,我让叶珂亭伸出舌头看看舌苔。 叶珂亭以手扶额叹了口气,随即面色微不高兴地问我:“我且问你,你的生辰时何日?我一无所知,但为什么沈默却对此了如指掌。” 哦,别扭这事呢啊,我好笑的看着他:“叶将军公务那么繁忙,操心的事却是一样不少啊。” 叶珂亭脸色更加不好了,想要说些什么,恰巧副将送来一份军函,叶珂亭读完之后眉毛都要拧成麻花了。我知是紧急军情,便不再嬉闹。叶珂亭读完军函后正色和我说道:“大白高国整军待发,说是要夺回临河之地,我可能要离开几个月了。” 第六十八章 困兽犹斗 据说叶珂亭回到靠山城,梁庸要在靠山王府设宴相迎。我立刻找人抓了几只蜜蜂,把它们的小脑袋拿掉,放在一个小盒子里差人送给叶珂亭,意在告诉他——不露风头(蜂头)。 可一周之后,原应回城的叶珂亭却杳无音信。叶珂亭的性情最是周密沉稳,约好十八日归城,他十七日就会赶到城门口等着,必定不会如此不靠谱。而这次叶珂亭深入到大白高国境内,本就是秘密任务,所以身边带领的人不多,出城之前还特意把手下的发型统一成大白高国的小辫子样式,被发现的几率也不大。所以,沿途应该是发生了变故。 叶珂亭出城之前怕我和胡小满打架会吃亏,特意给我留了一个副将防身,我让他到各个关口打探一下有何消息。没成想诸葛副将这一去也不见了踪影,你们是组团到大白高国当驸马去了么?我只好去找胡小满探探消息,没想到多日不见,驴脸怪的脸都要戳到胸口了,见到我也不是一副斗鸡的样子,反而对着我欲言又止。我又不是叶珂亭,您就别跟我表演个含羞带臊了,我开门见山的问她:“叶将军失联多日,你可有消息?我们俩在西北无亲无故,能帮他的只有你。” 胡小满看着嚣张跋扈的,对叶珂亭倒是有几分真心,她因为担心叶珂亭的安危,到胡广的会客堂偷听,得知叶珂亭现在被挡在临河关之外。过了临河关就属于大白高国的属地,叶珂亭在关外停留数日被大白高国的人发现了行踪,正惨遭追杀,现在生死未明。胡小满也曾求她的父亲相救,没想到被胡广甩了一耳光,并告诉她不许声张。她到现在也没明白她的父亲为什么不肯去救叶珂亭。 傻孩子,因为这整件事就是你爹主导的啊。 女人间感情急剧升温的必要条件果然是拥有共同的敌人。我难得和胡小满待在同一个战壕里,交流顺畅多了,我心生一计,但不知道胡小满是否对叶珂亭是真心的。胡小满倒是流露出少有的女儿情态告诉我:“自叶庄主就下我们父女后,我和父亲在闻达山庄居住过一段时间,从那时开始我便对二哥哥有意。来到西北后我多次向爹爹提起,但不知为何他总是不愿和叶庄主提起此事。这也是我见到你就讨厌你的原因。” 我表示我很无辜啊,叶珂亭除了抽风时若隐若现的词不达意,再无其他。 胡小满幽怨地白了我一眼:“你还真是木讷。只要有你在的地方,他的目光何时移开过?你每次玩闹,他都在你的不远处护着你,宠溺的笑着,那样的笑容让我的心都碎成渣渣了。前几日,梁将军送给他两名姬妾,他直接转送给你当丫鬟了。你可以在他的疼爱里没心没肺,要是你连他对你的心意都察觉不了,那连我都看不下去了。” 这么看......叶珂亭,很好。我呆呆地对着胡小满一笑。 胡小满叹息一声对我道:“我都以为你都是装傻的,竟然还真不知道。本不想告诉你的,上次庆功宴我也在场,二哥哥多喝了几杯就醉了。我和侍女把他扶到了内室,他反反复复地说着‘小坏蛋,我会成为你的盖世英雄,我会给你一世太平,不让你再颠沛流离.....’,所以我第二天就给你下了巴豆粉。喂,你是小坏蛋吧?“ 我哈哈一笑:“我不是小坏蛋,我是小可爱。谢谢你,小满。”我突然觉的这一路的辛苦都是值得了,因为叶珂亭是值得的,他一直都知道我想要安定,他一直都在为此努力。 胡小满一脸的不好意思,但仍硬气地和我说:“我和你说这些还有别的原因。我知道我争不过你,但你能不能也让我陪在叶大哥身边?我不要名分,我只想日日能见到他。” 你爹知道这事儿么?我真诚地对她说:“虽然我是他的师叔,但这事儿可不归我管。千金难买心头爱,万金难买爷喜欢,谁能管的了真心呢。但我只知道一点,深情也要以自尊为底线。若那人心里无我,我宁愿孤身一人守着心里一片孤城,也不在纠缠中虚耗了一生。” 胡小满看看我,微微一笑道:“这下,我倒是有点喜欢你了呢。” “我下面说的可能让你继续讨厌我。叶珂亭现在就是一只困兽,能助他的只有你我。所以我想以你的性命要挟胡军师,相救叶珂亭。” 胡小满毫不犹豫:“只要你不伤害我爹,我信你。” 傍晚,胡小满服了药,脸色青紫的躺在床上不能动弹。我让丫鬟请了胡广到小姐房中,胡广看到床上的胡小满,脸色不变:“初小姐,有何贵干?” “用你女儿的命,换叶珂亭的命。” 胡广不疾不徐地做到椅子上对我道:“你怎知我能救叶珂亭的性命?” “我不仅知道你能救了叶珂亭,我还知道你的主子是二皇子。” “哦?” “尊驾的三个堂兄弟在中都附近的三妖林开致命赌坊却无人敢动,靠山必是中都高官;而您老人家是朝廷中人,却对五行锁钥兴趣颇浓;同时,您的机智江湖闻名,但从我入靠山王府以来,你给梁庸的建议都是上战场肉搏,除了增加他弑杀的名声,一无所用。叶珂亭来道靠山城中除了抢了你的风头让你起了杀机,更重要的是他碍了你主子的事,所以你非杀他不可。” 胡广不知可否,反而问我道:“你说这些,可考虑过你能走出这个屋子么?” 我指了指躺着的胡小满:“有令爱在手,我和叶珂亭的性命还是有保障的。你知我懂医,我可以让她永远醒不过来。” 胡广却哈哈一笑:“小丫头,你也太小看本座了。靠山城中名医遍地,你又能排第几?反倒叶珂亭现在正被蛮夷围攻,挣扎已久,怕是命不久矣。你即使不找我,我也要去找你,你用小满的性命换叶珂亭性命未遂,我也想用叶珂亭的性命换你的一样物件,你若能给我,叶珂亭便可救。否则,几日后他的尸身便会挂在大白高国的城墙上。” “你想要五行锁钥?” “丫头,你很聪明,我知道你想说锁钥不在你的身上,但我不管,见到锁钥,叶珂亭就有命。我可以给你时间考虑,但是不会很久。”说罢,胡广起身而去,我摇了摇胡小满,让她把嘴上的酱油擦掉吧,他爹的道行实在太深了。 第六十九章 以命换命 沈默被毒打多次之后,就一直被关在地牢里无人问津。此时他正两手扒着牢笼,脑袋放在栅栏之间,一脸期待地看着我提着食盒走过去。每次来看他都得给牢头好处,我必须想个办法把他救出去,不然这厮实在太费钱了。我把烤鸡投喂给沈默,他看着我一脸的忧思,问我是不是叶珂亭跟别的妹子跑了。 我遗憾地告诉他叶珂亭现在正在临河关外流浪呢,还在一路被截杀。 沈默啃着鸡腿淡淡地“哦”了一声问我:“你想怎么做?” “救他!”“怎么救?” 我不由长叹一口气:“还没有想到。大不了用我这条命去换他的,反正振兴大越是指望不上我的。” 沈默拿出篮子中的酒喝了一口,微眯着眼对我道:“你想换胡广还不同意呢,你当四海之内皆沈默呢,都惯着你。胡广没有直接对叶珂亭下手,是不是还有其他的要求?” “他想要锁钥。但锁钥对我师父多重要你是知道的,为了他们俩我得拼一下。世间安得双全策,不负师父不负卿啊!” 沈默伸手揉了揉我的头发道:“傻丫头,没有什么比自己的性命重要,有命在,希望就在。若是胡广逼你,不妨交出来,等我出得去了,再帮你抢回来。” 我低声向沈默:“不用等了,鸡屁股别吃,里面是三竿散。”沈默听完一楞,开始不断扣嗓子眼儿,整个人都抽搐在地。我哈哈大笑,把袖子里真正的迷药递给他,告诉他自由发挥吧,我现在自身难保了。剩下沈默顶着一头干草在牢中凌乱。 出了地牢我直接去找胡小满,告诉她我现在行踪都被监控,让她今晚助我潜入梁庸内寝。胡小满表情诧异,我无语地解释道:“我想让梁庸得知叶珂亭的情况,难不成我还是侍寝去的么?!” 但是计划实施的并不顺利,我刚入了梁庸的院子就被一群人捂住嘴扛到了胡广面前,只见胡广的右脚边跪着一位有些眼熟的女子,脸肿的老高,眼角含泪。我仔细辨认,才看出这位姑娘正是被打肿了的胡小满。我不禁摇摇头感叹,还是去寻找一下你的亲生父亲把。 胡广高高在上地看着我:“丫头,我给过你活着的机会了。但现在你却做了错误的选择,我可容不得你了。” 我微微一笑:“胡军师说笑了,父母给我性命,师父养我长大,我活着却和一些狼心狗肺之人有何关系?我只是有些心疼叶明达夫妇,一片赤诚喂了狗,反而咬了自己的儿子。” 胡广把一把配剑甩到我面前,正是叶珂亭的长歌剑。胡广阴测测地对我道:“叶珂亭是可以完整地回到靠山城的,只是看你肯不肯给他这个机会。” 我一脸真诚:“大叔,锁钥真的不在此间,你要是愿意的话,我带你去取来。但你得保证叶珂亭是活着的,要不你和锁钥就只能相忘于江湖了。” 胡广走到我身前,拍了拍我肩膀:“丫头,锁钥在哪儿没关系,我或取叶珂亭性命,或得锁钥,这是削肩的扁担——两头利。只是,不管哪一种结果,你是留不得的。” 这也太欺负人了,胡广必然获利,凭什么我就必然光荣了? 胡广耐心解释道:“怨就怨你自己太聪明,你可以看透很多事。叶珂亭若回得来,我是没办法自处的,所以你得去了。叶珂亭回不来,你想把一些不该说话的告诉梁庸,我也是没办法自处的,所以你得去了。但是,或许你不久就可以见到叶珂亭了,李元冲已经把他们围堵在鹞子沟,并放出话来,逮到他们这些细作后砍去四肢,放在坛子中,展示于大白高国的街市。你说这是不是也是一个赚钱的好营生?”旁边跪着的胡小满已经哭晕在地。 我不由悲凉一笑:“胡军师你不用吓我,叶珂亭宁可自戕也不会甘受这样的屈辱的。您想要锁钥可以,只是您从未想过救叶珂亭回来的吧。”看着胡广面无表情的脸我继续道:“锁钥我可以交出来,但你必须即刻让小满拿着救兵的文书到临河关,初歆定如你所愿。”胡小满跪在胡广的腿边不住哀求,胡广无奈拿出一卷文书交到她手中。 我把自己的头钗摘下,去除繁饰,再撕去表面的金箔,甩到胡广面前。胡小满哭着跑到我面前抱住了我,我在她耳边轻声道:“别把今天的事告诉他,叶珂亭最是个死心眼,我不想他一生不安。照顾好他。” 胡小满泣不成声地点点头,爬起来就要跑出去,护卫拦着她,她直接抽出一把匕首对着护卫的脖子砍去,又转过身来把匕首架在脖子上,双眼通红地怒视胡广。胡广无奈对着其他护卫招招手,胡小满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飞奔而去。 胡广很懂礼貌地问我:“初小姐亲自动手,还是老夫送您一程?” 我笑嘻嘻地告诉他:“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只是我在靠山王府可没有住够,以后怕是要和胡军师日日相见了。胡军师以后晚上起夜的时候,别忘了和我打个招呼哦。” 胡广不与我分辨,只让手下在我面前放了一个小瓷瓶。我拔开瓶塞在鼻前一闻,嗯,一瓶陈年的蛇毒血精,真是一瓶见血封喉的好东西啊。叶珂亭有了文书救兵不久就会到,我只能靠自强了。我微微含了一口蛇毒,做出毒发身亡的样子,胡广等了一会,上前探了探我的鼻息。他的手指刚放到我面前,我突然睁开眼睛,对着他的手指狠狠地咬下去。 我这一口下去,倒是让自己愣住了,我咬住的胡广的食指坚硬异常,竟是一段金属的假肢,直硌得我浑身一抖。我咬着胡广的手指尴尬一笑,只见胡广眼中寒光一闪,回身抽出侍卫的佩刀,对着我胸口刺来,我脚下使起擎波御风得到功夫,让自己在砖面上旋转起来,胡广持刀紧逼。突然一阵剧痛,胡广的刀尖直刺向我的心口。 在我绝望的一刹,突然想问问叶珂亭,你会不会记得明山草庐有一个女子叫做初歆? 第七十章 东躲西藏 我一只手紧紧地抓住刀背,胡广看着我轻蔑一笑,手上劲力更大,我只觉得我的五脏六腑都在努力地往后背缩,团结地争取一线生机。好在胡广是一介文官,我还在苦苦挣扎。这要是吴统,早就用刀对着我戳戳戳,戳完用衣摆一擦刀上血,故事也就大结局了。 这时,突然大门被踢开,一个黑影飞向胡广,胡广侧身躲过,我趁此机会拔出尖刀才看清,丢向胡广的是一个已经瘫软的士兵。门口正站立着一个人,赤着上身,满是血迹,单手扛肩一把鎏金大刀,正一脸不屑地看着屋里众人,宛如天神降临。 今天的沈默,特别男人。 我看着他赶来了,撑着的一口气才呼出来,整个人瘫倒在地。沈默看了看我,用口型告诉我了声:“别怕。”他环视了一下四周,单手握住凤盘雁翎刀,脚下排开归岸三十六式的盘步,微微一笑,手起刀落,围着他的一群护卫纷纷倒地,使得正是三十六式中的“鲲鹏起势”和“雨露均沾”。还没等其他人围攻上来,他一跃到我身前,一手提着刀,一手扛起我,和胡广的狗腿缠斗起来。沈默的功夫比我想象的还要高明利落,单手挥刀也可以使得密不透风,周围无人可近得其身,他用了一招“横断千军”回身一扫,带着我破门而出,一路疾奔。 待到僻静处,沈默怕我流血过多,把我放置在草丛里,又恢复他平时的样子,痞痞地笑问我:“沈小爷刚才的表现有没有让你芳心大动,爱慕不已啊?” “沈二爷要是再晚来一会儿,我的这颗芳心怕是要成了胡广的下酒菜了。” 沈默单刀插地看了看四周道:“胡广可没有放弃你这道菜,刚才听见那一阵急促的鼓声就是梁庸点兵的信号,一会就会有大批的西北军来搜查我们,今天能不能走出靠山王府只能看人品了。小妖精,怕不怕?” 我淡淡笑笑:“死里逃生,能活一刻都是多赚的,有什么可怕的。现在就缺一坛陈年老酒,庆祝我重获新生。” 沈默豪爽一笑:“那今日就算歆儿生辰,你想要何礼物,我都给你取来。” “我想让你先把衣服穿上,这么裸着跑来跑去,有点辣眼睛。” 沈默特意往我身前凑凑:“这不能怪我,牢服是在太丑了,我穿着那个登场救你多给你丢人。不过这也算你的生辰福利了,好好看看,这可是勤练了十多年的腱子肉。”我斜了他一眼,却注意到他身后深深浅浅的陈年鞭痕。沈默的武功强于同龄人数倍,怕是与这些辛苦和磨难是分不开的。 沈默注意到我的眼神,不经意地摆正了身体,对我道:“你在靠山王府游荡了这些天,可知道能出去的路么?” 我顺势把眼神从他的后背移开,对他道:“靠山王府一共四个出口,东、西、南出口都驻守着一百护卫,五十个弓箭手和二是铁骑。” “那北出口呢?” “北出口是万丈崖,放生还行,逃生可能就比较绝望了。你自己一个人从其他三门离开还有一线生机。” 沈默却依然笑的懒散对我道:“临危放弃女人的都是宫里出来的,小爷可没这样的坏习惯。更何况,我刚才在地牢里掐指一算,今日宜出逃,宜装英雄,宜救美。这一切都是命运的安排。” 我不禁问他:“你是怎么做到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的?” 沈默没有接话,侧耳旁听后又问:“你在靠山王府内有没有可以信任的人?”我指了指他,沈默弱弱地叹了口气。 我继续道:“虽然没人信任的人,但是我却有一个信任的地方。不知道你敢不敢去。”沈默二话不说,把我背在背上,嘴角微扬:“你的心里我都敢去,何况其他。” 梁庸共有五个居所,今夜他住的地方叫做青云阁,是他新纳的小妾的居所。现在我和沈默正坐在青云阁的二楼看着月亮吃着糕点,桌子上还罗列着八样珍馐小菜和一壶果子酒。酒杯是满的,刚刚梁庸一定走得很急。真是抱歉,耽误梁庸和小妾月下调情了。 沈默吃的畅快,我却因为受伤有伤吞咽疼痛而在一旁看着。这个幼稚的少年还不忘举着各种吃食在我面前逗来逗去地馋我。我气急,伸手一够,不小心碰掉一只酒杯,沈默身手奇快地接住了,并冲我展开一个大大的微笑。我却张大了嘴,看着他踩住的桌布正带着一桌子的好吃的倾倒而下。这下沈默即使有着三头六臂也难以力挽狂澜了。我们俩只好呆呆地看着杯盘碗碟碎了一地。 这时楼下传来一个女子娇柔的声音:“慕言,你去看看,是不是玲珑又顽皮了打碎了杯盏。”这个女子的声音倒是有些熟悉,沈默这时也在皱着眉思索。只听一个小侍女答应了,就要上来。我和沈默对看了一眼,想要从楼上跃下,却看见一队护卫正向我们这个方向赶来。 我灵机一动学了几声狗叫,想告诉丫鬟楼上真的是宠物在捣乱。丫鬟却边上楼梯边嘟囔道:“玲珑是只猫,怎么能发出狗叫?”沈默忧伤地瞪了我一眼,埋伏在楼梯一侧,趁着丫鬟上楼之际,把她一下敲晕。 但楼上仍不依不饶地问着楼上的情况,看楼上没有答复,便喊着“慕言”走上了楼。沈默继续摆好姿势,准备下手时,却停滞住了。我赶紧伸头看看,这个女子是不是面相好看一些,沈默在女色面前是没有大是大非的。 没想到这一看,我也愣住了,她怎么在这? 这个女子眼角含泪情深款款地看着沈默,却听楼下传来询问的声音:“五夫人,将军让我们到您这里看看,有没有异样,您可曾见到两名刺客?” 女子赶紧擦了擦眼泪,向下走了几步,探出头道:”不曾有事,告诉将军放心。今晚若是不太平,请将军到军机阁就寝,安稳些。”护卫听完,应了一声,纷纷驻守在门外。 女子走到沈默面前,看着沈默的眼神有哀怨,有委屈,但更多的是那一双大眼睛中的一片含情脉脉。 沈默有些尴尬地低声问女子:“楚青,你怎么在这里?” 第七十一章 思君朝暮 我们在每段故事里都各怀心事的登场,上演笑泪,而曲会终人会散,终是一场物非人非。就比如说,深爱沈默的楚青变成了梁庸的五夫人。 楚青看着沈默的眼神让我看着都心疼,可沈默还是温暖而慵懒,满不在乎。我想揪揪沈默的衣角,却找不到地方下手,只好亲自张口问道:“哈哈,楚青,许久不见,你怎么成了梁庸的五夫人了?”问完我就后悔饿了,这个问题实在蠢哭了,她一个弱女子,何时有得自由。 楚青擦了擦眼泪,有些伤感地对我一笑:“你们走了没多久,我和其他几个女孩子就被温谦送到了靠山城。初歆,你们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怀揣着美好的愿望前来投奔胡广,却差点被他一刀穿心。”看着楚青衣物钗饰均是精致华美,我也跟着高兴:“看起来梁庸待你还不错,你过得很好我们也就放心了。” 楚青快速地看了沈默一眼,眼色不由得一暗,仍挤出一丝笑容:“没什么好不好的,日复一日活着罢了,好在还有一点期待,日子也就没那么难捱了。菩萨保佑,你们能躲在我的屋子里,我就是拼了命也护得你们周全。” 靠着大树好乘凉,我和沈默被安置在青云楼的密室里。楚青新获梁庸宠爱,衣食用度都是极好的,我总算过上了几日太平日子。只是门外的搜查越来越严密。楚青从外面探得消息,叶珂亭后日便会返回靠山城,他这一路波折甚多,亏得诸葛竞在临河关守了几天几夜,才终于救回了他。我长舒了一口气,听楚青继续道:“只是苦了小满,她拿到手的援军文书是被掉包的,到了临河关,守将说什么都不肯开门。小满逼得急了,一头磕在临河关的大门上,守军知道她是胡广的女儿,怕出了大事,这才开了门。只是小满却差点死在临河关门前。” 好姑娘,我再也不说你是长脸怪了。 沈默一直对楚青冷冷淡淡的,楚青因为他这态度偷着哭了好多次,我禁不住批评沈默没有一颗感恩的心,他却抢走我的鸡腿爱答不理地道:“你知道甚,她现在已嫁为人妇,应该有安稳的生活。我对她亲近只会让她更难割舍,这不是我愿意见到的。” 那你当初还撩拨人家!我又把我的鸡腿抢了回来,吃得气愤。 梁庸这几日军情紧急,难得来看楚青。可今日他却带来一群人走进了青云阁,沈默握住刀柄,倚靠在密室门前瞄着外面的情况。楚青娇娇弱弱地拜迎。梁庸这把刀叫作穹侓,立地而不倒地,杀人而不沾血迹,是前朝名刀。听说梁庸为得它盗了几座前朝大墓。梁庸等人环顾了一下四周,开始在房间搜查。梁庸坐在厅内道:“夫人不用怕,我带他们进来搜搜两个贼子,找到了我要把他们五马分尸,竟敢在靠山王府造次!叶珂亭真是瞎了眼了,找的是个什么娘们儿。” 什么仇什么怨你要这么对我。胡广真不是个好东西。 梁庸等人搜了一圈没有发现,梁庸竟要近密室查看,楚青赶忙拉住他:“青云阁的密室只有妾身能打开,里面怎么会有人呢?将军就,就别查了。” 梁庸犹疑地看着楚青道:“你好像很紧张啊。脸色怎么这么白?”梁庸甩开楚青就要往密室方向来,楚青赶忙抱住他的手臂,撒娇似的说道:“将军,连青儿都信不过么?”梁庸定睛看了看楚青的脸,阴狠地对她道:“看来我真金白银喂出了一个贱人啊,滚开!”随后一群靠山城的护卫楼上楼下团团围住了青云阁。梁庸冷笑了一声,提刀就要打开密室的门,楚青用身体护住密室的门阻止,梁庸甩手对着楚青就是一巴掌,沈默眉头微皱,伸手就要打开面前这道铁门,却发现铁门已经从外面锁上了。梁庸冷狠道:“贱货,我再给你一次机会,把钥匙交出来。” 楚青声音娇弱却坚定:“我死都不会打开这道门的,我这一生,一直都在怯怯,这次我想为了他勇敢一次。” 沈默严厉地喊道:“楚青,你别做傻事,把门开开,你挡不住他们的。” 楚青却苦笑一声,两行清泪缓缓而下:“自言,我一直在等你来接我,从温家堡到靠山城,等了好多个朝朝暮暮。你终于来了,我还有什么遗憾的呢?”她的话还未说完,梁庸一刀刺入她的小腹。 沈默一怒之下用刀狠狠地砍向铁门,火星四溅,却只在门上留上一道道砍痕。梁庸哈哈一笑:“原来是沈自言,沈二公子光临靠山城了,小贼子,今日老子就让你有来无回。”沈默已怒极,嘶吼一声,直接把雁翎刀从气窗口甩出,梁庸用穹律刀格挡,却也向后退了好远才定住。 我看了看身后,大声说:“沈默,趁着他们进不来,我们赶紧从这边走吧,走完了就来不及了。”沈默却定定地站在气窗前,一脸杀气地看着梁庸。我含着泪,低声在他耳旁说:“我们必须活着,算是为了楚青,你也得惜命。”说完我拉着沈默朝着地道的另一边跑去。只听梁庸安排手下守在这里,带着大队人马绕到地道另一侧围堵我们。 我听着他们走远了才用楚青给我的钥匙打开了密室的门,沈默踢门暴起,杀了个片甲不留。他回身抱起楚青,查看了她的伤口,眼中已有了淡淡的泪花,我心知楚青已是活不成了。 楚青虚弱地替沈默擦了擦额头的汗水:“自言,别再让自己这么孤单了,不是所有的深情都是假意。以后遇到个真心喜欢的姑娘,就好好对人家,别让她为你等那么久,绝望地等一个人的感觉太苦了。过了今日我怕是没机会陪你看看北海的夏烁花了,你以后要是再看到那种花,可以想想我么?就想想我吧,这样我的一生才不至于全无意义......” 楚青就这样在沈默怀里闭上了眼睛。我的眼泪簌簌而下,求不得,忘不掉,人生为何要有这么多的苦涩? 沈默把楚青抱在怀里,一行眼泪滴滴落在楚青脸上,他声音哽咽:“傻子,北海哪有什么夏烁花。对不起......“ 可是楚青却永远听不到了。 第七十二章 掉落悬崖 沈默想要带着楚青的骨灰返回东南,其实楚青从来都舍不得离开自己的故土,只是她一直追随着沈默的脚步,亦步亦趋。 我知沈默现在心中有愧疚,有自责,我不便打扰,就静静地站立在一侧陪着他送楚青最后一程。他抱着楚青的身体,放置在床上,怜惜地帮她理好衣装,带着我退出房间。用一场大火为这个柔弱却情深的女子划上生命的句点。 大火瞬间吞噬了整座青云阁,那热烈的样子像极了楚青对沈默的真心。我泣不成声地跪地对着青云阁磕了三个头,拉起沉默地跪在我身侧的沈默,他却依然跪着不动,完全无视周围正赶过来的靠山王府的士兵,低着头问我:“你说,我是不是一个混蛋?” 我叹了口气告诉他:“是的,你是。女子能有几片真心,可你却一再辜负。”我看着追兵渐近,继续说:“你是个混蛋,但我也替楚青高兴,她此生能遇到你,可以淋漓尽致地体味悲喜。可知,这世上有多少人在平淡中草草一声,甚至没有真心对待一人,感情也是掺杂着利益,地位和虚荣心,这样的一生虽长但可悲。” 话未说完,我却慌了起来,因为我已经能数清最快冲过来的那个大哥的抬头纹了。我赶紧拽起沈默:“你再在这唠嗑,你又要辜负一个女子了。” “谁啊?” “跑啊!”一杆三叉戟对着我破风甩来。沈默虽未回头,却极快地握住戟杆,顺手甩了回去,连续三人齐齐倒地。沈默起身抓住我的手,嘱咐我:“跟紧了。”说罢,沈默左手拉着我,右手提刀疾奔,却在拐角处一个急刹,不远处大队人马正向这边赶来。沈默豪爽地大笑三声转头对我道:“今日我就在这里为九曲明山立立威。初歆,你放心地走,小爷给你殿后。”我看着赶庙会般汹涌的人群,不禁眉毛一挑,沈默你以为你是哪吒啊?就算三头六臂也不一定能抵御这人山人海啊。 我正色对沈默道:“悦慈小老太太平时不太讲道理,但她告诉我的第一个道理就是人生不可缺少酒和朋友。你是我的朋友,刀山火海,不改初心。我们能走到哪里就停在哪里,没有独自开溜的道理。” 沈默不由得一笑:“都这会儿了,你还在这拽文,不想歇在这就跑啊。”边说边背着我攀墙上了屋顶。沈默拉着我在房顶上一溜小跑,好在我轻功不错,还能跟的上,我不由得折服于师父的机智,打不过,起码得跑得了。 我们就像领头羊一样,带着一群靠山王府的士兵满王府跑,沈默带着我越过一个屋顶连着一个屋顶,他也是孩子心性,常常在要跃向另一个屋顶的时候一个闪回,让这些士兵转头的时候和后面赶来的人撞得稀里哗啦。靠山王府的士兵没有沈默的功夫,纷纷搬来梯子爬上屋顶,这下子,屋上屋下来来往往,好不热闹。 沈默脚步不停地对我道:“初歆,你说你,到了哪里都把人家弄得鸡飞狗跳的,不是红颜也是个祸水。”你也不是个省心的娃好么?看着我们身后奔跑着的兄弟们,我突然觉得我和沈默就是个组合,讨人嫌组合。 追兵渐渐追得紧了,沈默把我放在肩头,纵身一跃,手脚并用快速爬上塔楼,这是靠山王府的最高点,且只有一条通路,他们没这么快追上来。当我和沈默爬上塔楼的时候,两个守卫还在慌张地搭箭,看着我们俩有点不知所措。我冲他们热情一笑:“别紧张,别紧张,我们就是上来躲躲。”沈默却不耐烦地一下一个,把他们俩拍倒在地,好没爱心。 我刚想松口气,却被沈默按倒在地,护住头面,只见一只只羽箭直直地射上来,奈何羽箭不能拐弯,又直直地落下。稍等片刻,只听“咔哒”一声声响起,塔楼外壁上搭上一个个小小的五爪钩,沈默叹了口气,就要用凤盘雁翎刀把它们砍掉。我赶忙阻止,这个高度摔下去又不疼。 沈默看着我,轻笑了一声,拄刀坐在我身边过。我默默地数着:“一,二,三......”等到数到十八的时候我觉得这个数字很吉利,轻轻拍了拍沈默的肩头,沈默并不起身,只是用刀在四处砍了砍,就听见“啊,啊,啊”之后一阵“啪叽“声。 塔楼下的将领估计是被激怒了,高声布置命令:“后面的人给我围住塔楼,你们都跟我上去。” 只见一队人陆陆续续地进了塔楼狭窄的楼梯中,虽然塔楼易守难攻,但人多拥挤,一旦踩到我就不好了。我看了看远处的树,问沈默:“你用力能把我甩到对面那棵树上么?” “不是说不独子开溜么?你这个善变的女人。” 我横了他一眼,伸头对着楼下的士兵大声喊道:“相困住本姑娘没那么容易!一会我就给你们表演一个身轻如燕!”说完我开始脱自己的外衣,沈默摇摇头告诉我美人计是没用的,他们也不瞎。我脱下塔楼守将的外衣递给沈默,再把自己和沈默的衣服套在他们身上。待到楼下的脚步声渐渐进了,我让沈默把这两人丢到不远处的树上,并嘱咐沈默扔的准一些,这可是两个无辜的小生命。 沈默看着我淡淡地笑了笑,伸展开手臂,两下把两名士兵扔到对面的树上。只听台下一声惊呼:“好俊的轻功!”还有弱弱的鼓掌声,紧接就是“啪”的一巴掌,我听着都疼。 等塔楼下的众人反应过来,都开始大呼“贼子上树了!跟我来!”往塔楼上的脚步略一停顿,都开始纷纷下楼而去,我和沈默顺着他们的脚步跟着一道下了塔楼。出了塔楼我们对视一眼,这就要得救了。 我们俩和众官兵背道而驰,往正门走去。这时却急急的迎面走来一行人,沈默突然低声让我小心。这一行人有道人,有和尚,还有乞丐,在我们擦肩而过之后,其中一个穿着异域服饰的人却喊我们停下来:“小兄弟是哪个营的人?功夫不错么。” 沈默低头合拳道:“我们是塔楼的守将,贼子已经被拿下了,现在小的要去禀报将军了。先退下了。” 那人“哦?”了一声,突然出手对着沈默头顶拍下,沈默早有准备,两指伸出点住他的手掌。那人赶紧缩回手掌,微眯着眼睛看着沈默道:“好一个歹人,竟想就这样溜出府中。”说完他们几人把我们团团围住,异域服饰的人对着沈默动起手来,其中那个仙风道骨的人就要冲我过来,我赶紧摆摆手,指了指沈默。和沈默对打的这个人的武功高强而诡异,他的身体十分柔软,整个人像绕在沈默身上一样,惹得沈默一阵厌恶。归岸三十六式本是刚猛的功夫,现在却百炼钢化绕指柔,沈默时不时的竟然也被逼得和那人一道扭起来。我眼角的余光却看见一行人正往这边追来,沈默对付这些怪异人士已是非常吃力,何况还有这帮虾兵蟹将。 我趁着其他人在围观沈默的打斗,脚下生风,向着前来的靠山城士兵跑去,待离得他们近了,赶紧掉头换个方向。这一下子我吸引了不少兵力,起码能减轻沈默的压力。我身上本就有伤,跑得有些吃力,但也在路口设置迷阵把这些人流分散了。可是还是被几个执着的士兵围追堵截,竟把我逼得一路往北方去了。几个士兵看着我不断靠近山崖,便不紧不慢地向我靠拢,其中一个士兵更是阴笑着说:“小娘子,真是顽皮,让我们追了这么久,看你往哪里跑。” 他一旁的另一人则笑的猥琐:“我们在靠山城待了这么久,却还是小小兵士,这叶珂亭一来凭什么就是少将军。不过经这小娘们一闹,他怕是还不如我们呢,我们不如趁此机会,睡了他的小娘子,也不枉费我们这半天跑来跑去废的功夫。”其他几人竟也从“善”如流。 我冷哼一声:“你们的胆子可真大,叶珂亭现在已经到了靠山城附近,他回来也是少将军,你们真是把脑子挂在肾上了,竟然对我图谋不轨!” “小娘子还在耍威风呢,叶珂亭回来能不能活还不一定呢,但你却是不成的了,梁将军特意发了密令给我们,让我们不留活口。反正你是逃不了的,不如.....给咱们亲近亲近啊。”大哥,非让我选的话,我宁愿跳下去。 我倨傲地看着他们道:“你们只管梁军的命令,那梁三公子呢,我可救过他的性命,交情颇为深厚,你们可斟酌着办!” 其中一人道:“哈哈,就是这么巧,将军下密令的时候,三少爷就在身前,还特意嘱咐我们头儿,你这丫头狡诈奸猾,让我们不要中了你的奸计。”我真的想仰天长啸,以怨报德,谁还为德? 看着他们慢慢逼近的步伐,我摸了摸身上有没有可用的着的物件,却掏出一条花手绢来,低头一看,才发现外衣已经和别人换了。我一点一点地退到了悬崖边上,却真的无计可施。 好吧,总不能被这些人欺负了不是,兴许悬崖壁上有树枝能挂住我,兴许崖下是个深潭,再兴许,我会飞?这时,我却远远看见沈默一路快跑向这边过来,后面还跟跟了一个很庞大的队伍。我赶紧对沈默摆摆手,让他别过来,却突然被一只手狠狠地推了一巴掌,径直仰向万丈深渊。 心倏忽凉了,风穿过我的耳侧,我的长发飘扬,这一切都是这么唯美。但等待我的是最后一击。电光火石只见,一个身影却突然降临在我的身侧,环住我的腰际,用力地把大刀插入石壁上,我们俩不住向下,刀口把石壁划得石屑飞溅,崩得我脸蛋生疼。好在一个停顿,我们终于是被卡住了。 我颤颤巍巍地抬头看了看沈默,他也低头对我挤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我带着哭腔道:“你个跟屁虫,怎么哪里都敢跟着啊?” “你说的,一起走一起停,没有一个人开溜的道理,我堂堂七尺男儿,怎么能让你比我还男人。” 我更想哭了,哪有一起停在悬崖腰上的,我低头看了眼云雾缭绕的脚下,觉得自己都要成仙了。我忧伤地告诉沈默,我们现在挂着的地方应该不是在终点,一会能不能再来一次插刀停,叶珂亭也难过地回复我,他的凤盘雁翎刀的刀口都起卷了,现在切菜都费劲,别说插入石壁了。 我承诺他:“真对不起,可能是我太沉了。若是我们此次大难不死,我必定夺来梁庸的穹律给你。” “你还是和沈自行道歉吧,这时他小时候最喜欢的刀,要是知道为了救你废了,他能揍哭你。” 我倒是希望他有机会能揍我。 沈默虽然臂力好,但这样久了我已经能感觉到他身体微微地颤抖。他虽然已经很吃力,但依旧和我开着玩笑让我放松。或许,他若是一个人,还有生还的机会吧。我不是圣女,只是,能有一人能活着也是划算的吧。我想着便默默地去掰开沈默的手指,他却立刻大声吼我:“初歆,你是不是缺心眼,赶紧给我停手!” 我对着他眨眨眼道:“我也不想下去啊,但下一个总比下两个好。这叫做止损,活一个我们就赚一个。”我又开始掰沈默的手指,沈默却抱得我更紧了:“你先别闹,你听我说。我年少的时候就开始和九山堂的杀手一起出任务,好几次都差点回不来。但是,我只要没死我爬着也要回明山。因为我根本不信轮回,这一生就这么一次,这条命只要我不放弃,阎王爷也奈何不了我。” 我看着他无所畏惧的脸,不由得也点点头。但是,心灵鸡汤对于解决问题并没有什么实质作用,沈默的身体抖得更厉害了。 这时,我却明显地感觉到,卡在崖壁上的刀松动了。(未完待续。) 第七十三章 别有洞天 随着雁翎刀的松动,我和沈默大气都不敢呼,就这样挂在崖壁上装植物。突然间沈默的身子往下一坠,我没经思考立刻把脚搭上了崖壁上凸起的岩石。沈默的负担减轻,下坠之势减缓,他托着我的背轻轻往前一送,我的双手搭上了崖壁。我开心地回头看了沈默一眼,沈默也正笑的灿烂。 但猝不及防间,刀口从崖壁上脱离,沈默一瞬间坠入云雾间,消失不见。我愣愣地趴在崖壁上,反应了一下,登时嚎啕大哭。就这高度,我到崖低也辨别不出哪一坨肉饼是沈默啊。偏偏周围还盘旋了几只形似秃鹫的大鸟,是不是等我再跌落下去,它们就开饭了。 我就这么哭着趴到了午后,太阳刺破云层晒得我的背火辣辣的疼,我现在就是一块石板烧烤。渐渐的我的意识也不是很清楚了,我甚至觉得我转身落下后,叶珂亭就会在不远处接住我。这样的想法一出现,我的手竟然真的一松,整个人贴着崖壁落了下去。 但这一慌神时我却瞬间清醒,赶忙想抓住什么也来不及了,只能在一路贴着墙壁快速向下。没多久我的脚却突然踩到了一物,一顿住之后,连着这个物件继续往下,慢慢地停了下来。随即我顺势落入一个怀抱之中,待我缓缓睁开眼睛一看,面前的正是伤痕累累的沈默。我顾不得观察他是人是鬼,立马抱住他,恨不能把身体里剩余的水分都哭出来。 沈默柔声拍拍我的头,安抚我道:“哈哈,没事没事,我没事。还能哭得这么大声,看来刚才没有受伤。”待我安静下来后,他无奈地看着我道:“你说你,老实的趴在上面等我好不好。我爬了好久才爬上去,却又被你踩回来了。”我低头一看,我和沈默正站在一个只可容纳一人的石凸上,我的脚正踩着他的脚贴身而立。沈默的官靴已经磨破了,手掌也是血迹斑斑,我擦擦泪问他我们要怎么办。 沈默告诉我们正在山腰之上,往上爬不如顺着山势往下,他让我趴在他的背上,抓着崖壁的凹凸处缓缓下行。天气炎热,沈默不久便一头大汗,手心也是湿漉漉的,突然一个没抓稳,连着我一起向下跌落。但我们这一次却摔到在平地上,我心中一阵惊喜,难道是安稳着陆了,爬起来一看,悬崖的下方依然是悬崖。 待我回身后却发现,在我们的身后有一个可容纳一人多高的山洞,里面黑漆漆的,不知深浅。我弱弱地退到沈默身后,害怕洞里再有什么大怪兽。沈默却笑我,什么野兽这么和自己过不去,在山上搞自闭,连个吃的都没有。他看我有些怂气,便不如洞府查看,在洞口坐了下来。他在洞口打坐调理内息,我则倚着崖壁小憩了一会儿。坐在午后的阴凉处,感受微风的暖软,劫后余生的感觉真的太美妙了。 我半梦半醒之间,听到半空中有许多大鸟儿鸣叫,突然有几只大鸟落到平台上,轮流放下果子在我们面前。我和沈默惊喜万分,凑上前去,这些大鸟都不怕人,任由我们上前摸摸它们的羽翼,又振翅高飞在空中盘旋。 沈默捡起果子用衣摆擦了擦递给我,我们俩又饿又渴,吃着这红彤彤但不知名的果子竟比山珍海味还要美味。我和沈默吃得心满意足,齐齐地躺在平台上看着夜幕降临,感受着天地的一片肃静。我问沈默,此刻是真的么?我会不会突然清醒过来,发现自己还趴在崖壁上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沈默懒懒地一笑:“还真是奇了,有平台救性命,有鸟儿送吃食,你还真是福大命大。” 我望着漫天的繁星,此时此刻很是知足,心中满满的感激:“以前居住在此的前辈一定是一位妙人,要是能得知他是谁,我必要对他深深一揖,谢他救命之恩。” “前辈?” “嗯。要不然你以为那些鸟儿是酒楼送餐的啊?必是原来在此居住的人驯养的,所以它们看到我俩就会主动送吃食。而且,这山洞......”我话未说完,瞥了一眼山洞却发现洞内有莹莹的绿光闪烁,本是很温馨唯美的样子,但在这荒山野岭之中突兀地被发现却让人心头一惊。我赶忙摇了摇沈默,对着洞内指了指,沈默也是有些惊讶。 他起身慢慢地走近洞口,用匕首在墙壁上刮了刮,我不敢离他远了,只好在他身后亦步亦趋。没想到走了几步,沈默突然回头,整个脸都是亮莹莹的绿色,吓得我“嗷呜”一声冲出洞口,他却在洞里笑得前仰后合。 我真是被他的幼稚打败了,这荒山野岭的他要是把我吓尿裤子了,可如何是好。 沈默笑着和我解释,这样的粉末是磷粉,明山有自己独有的磷粉术,所以他一眼就能认出来这时九曲明山的人留下的印记。而山洞里的磷粉是一种特殊的磷光粉,只有在月色下才能显现出字来。 沈默从崖壁上砍下一颗枯树,撕下衣摆占了些火油,点燃后待我入洞。只见洞壁上用磷光粉写了一些字迹,用火把照亮后字迹清晰:吾师当见。弟子本欲调查庚午叛乱之真相,但被那恶贼所伤,后被推下悬崖,伤及双腿不得行走。幸救得两只灵鸟,得其携果报恩才得以苟活至今。但弟子不得清理门户,常常自觉不安,夜难宿眠。念及恩师传授归岸后十九式不得传世,更觉内心惶恐,因此把恩师自创神功绘于石壁,望明山后代得以知悉,以此功立足江湖,造福一方。”我看到这为止,后面未完,便举着火把往旁边的石壁照了照,没先到一转头,看到的是一具森然的白骨,赫然出现在我的面前。 我一瞬间觉得自己脑子已经窜出洞外,沈默显然也看到了这一景象,把我护在身后,看完了石壁上的所有字迹。我壮着胆子看了看落款的名字,卢明英。 好熟悉,好像在哪里听过。 沈默护着我出了洞口,告诉我洞主的真实身份,卢明英就是我师父的三师兄,传说中明山上的战神。他这人本是武痴,喜欢搜集各门派的杀招,然后一一破之,所以自他在明山武艺学成后,明山的大小战役再无输局。可就是这一代战神却埋骨山壁,让人唏嘘。 我问沈默他口中的恶人是谁?沈默表情有些讽刺地告诉我,江湖众人但凡有些阅历,第一反应必是沈明昭。但现在沈默却有所怀疑,卢明英在庚午之战中被传为了护着明叔夜身亡,就算他侥幸逃脱,想要寻仇也应该隐姓埋名地躲藏在明山附近,不会千里迢迢地埋伏在靠山城,这距离远的报仇无望啊。怕是庚午叛乱并没有江湖传说的那么简单,这里面一定牵扯着其他的势力和阴谋。 我对着洞口拜了三拜,感谢师伯的救命之恩。沈默却浑然没有顾忌,提着火把到洞中研究绝世武功。 第二天一早,沈默便把卢师伯的尸骨带了出来,在平台上挖了个深坑,把师伯安顿在其中。可是没挖两下,却触碰到了一块青石板。沈默把石板掀开,里面是一块油布包裹着的书籍,上面写着《破千人》,记载的都是师伯攻破各门派的招式的解说。沈默如获至宝,递到我手中。把师伯放置在坑中,落叶归根。 师伯如此设计也是想看后面发现他的人对他有没有敬意,会不会安葬他,才肯交予毕生心血。但师伯怎会料到后来这人就会在这边挖坑呢。所以平台另一侧也应有玄机,但也可能是留了张纸条:这边啥都没有,到另一侧挖去。 我把想法和沈默说了,沈默又用树枝挖了另一侧,没成想只挖了几下,一把乌黑的长刀现实出来,虽埋于土中,但锋芒毕楼,应当是绝世神器。 沈默若获至宝,放在手中来回掂量,告诉我,这把刀叫做苍玖,是第二代明山山主的佩刀。此刀硬度极高,可轻易砍断对手兵器,后由明叔夜传给了卢明英。现在竟能重出江湖,实在是让人倍感惊喜。原来我们掉下悬崖不是运气不好,原来是老天爷给我们个机会下来捡装备的。 沈默对着卢明英的坟前诚恳跪拜,顺手提起苍玖耍得虎虎生风,又结合石壁上的功夫,虽练习不久,但这一套武功刷下来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我不禁在一旁鼓起掌来。感叹师父的阿爹真是一个神人,归岸后十九式是归岸三十六式的补充和升华,沈默只练了一上午便小有成就,若是让我们逃出生天,我就可以横行江湖啦! 到了下午,几只灵鸟送来果子和一只野山鸡,这次还用木桶带来些清水,实在是太懂事了。沈默烤了山鸡分给我们吃了。我暗自下决心,这几只鸟儿再来我要训练它们怎样送来一日三餐。(未完待续。) 第七十四章 晴天霹雳 几日后,我的伤口已经结痂。在平台上的相处中,我发现沈默只是嘴上爱占便宜,人并不是太讨厌,起码没有趁人之危,夜里还会偷偷给我盖上外衣。白天仍然是一副嫌弃我的样子。 我吃着果子和沈默商讨回到崖上的事,沈默懒洋洋的表示在这里很舒服。我却怕叶珂亭会担心。 沈默却一脸委屈地表示:“陪你被追杀的是我,陪你落悬崖的是我,陪你九死一生的是我,你心里却装着别的男人。” 我踹他一脚:“咱能不能多点真诚,少点演技。你这一路下来都成了人生赢家了,照顾一下还在水深火热中的叶珂亭好么?” “也是,不虚此行。你确实挺旺夫,我很欣慰。”沈默说完还贱贱的对我一笑。 我懒得理他,把跑题的话题引向正路:“进入靠山王府最近的路还是翻过这座悬崖,不如我们收拾一下出发吧。” 沈默仰头看了看高度又躺了下来:“过来给小爷松松骨,捏捏肩,刚舒服了几天,又要成为坐骑了。” “我自己可以,苍玖本来就重,你再背着我,我们兴许就又挂在上面了。” 沈默想了想,解开了腰带就要捆到我身上,我心下一惊,这厮憋了多日终于要下手了。沈默看了看我呆滞的样子,无奈一笑:“小爷是那种被美色所惑的人么?不情不愿的事儿谁愿意费心费力。”说完把腰带紧紧地系在我的身上,逗我道:“更何况是丑色。” “那你以前祸害的姑娘都是心甘情愿的?” 沈默骄傲地告诉我:“那你以为,小爷是凭本事的。不情不愿的是采花贼,下作且臭不要脸。”或许是想到了楚青,他略顿了顿又补充道:“以后还是算了吧,女人死心眼起来也挺要命的。” 带了些果子我们便又上路了,本来是我在上方,沈默在我的脚下殿后。爬了没半个时辰,沈默便爬到了我的前头,带着我向上。正午的阳光特别毒,晒得我晕头转向,沈默怕我体力不支,下到我身边,侧着身给我遮阳。他这个人明明对人好却非得最狠,边给我挡着阳光边损我是个大拖油瓶。看着我确实要透支了,他鼓励我道:“支撑不住了,就想想你在意的人还在等你。喊出来,给自己鼓鼓劲儿。” 我从善如流,拼命大喊道:“艾窝窝!山楂饼!芝麻酥!绿豆糕!”把沈默逗得笑出了声。 沈默给我擦擦汗道:“叶珂亭知道了要多心塞,他竟然比不过吃的。你要是坚持不住,我们先下去,再想办法。” 我摇摇头,颤颤巍巍地表示我还可一试。沈默看了我一眼,淡淡道:“你对叶珂亭还真是一片真心。”我想大哥你误会了,现在下去和上去的距离是一样的,你当我傻啊。 沈默把苍玖递给我,把我系在他的背上。并警告我,要是把他的苍玖刀掉了,他就把我也踹下去。 沈默虽只练习了这几日,但功夫长进很大,带着我一路向上爬,速度竟也不弱。只是也消耗了他很多体力,他背后的汗水已经浸润了我的衣衫,真正的实现了水乳交融。 临近傍晚,我已经被晒得不省人事,但还能感觉沈默时不时地叫我一声。待我醒来时,我和沈默正藏身在一棵大树之上,他一只手拽护住我正睡得安稳。我慢慢拨开树叶看了看四周,我们并不在靠山王府之中。沈默感觉道我醒了,迷迷糊糊地告诉我:“我们爬得偏了,没在靠山王府上崖,现在正在王府之外。 这就尴尬了,夜已深,下崖太危险。我自己挪到另一个树杈上,禁不住困意,睡得安稳。 第二日一早,沈默就不见了,待他回来,带了一些吃的,我那天喊得食物一应俱全,沈默这厮心还是很细的,难怪讨女孩子欢心。 沈默告诉我,他刚才独自攀上靠山王府的北崖,可是崖头驻守了许多兵士,看样子倒不是想防着我们,怕是王府内又出了事情。从那里入府是不可能了,不如我们潜入集市,再等机会。 随后,沈默便带着我乔装进了妓院。我还是太年轻啊,竟然会相信他说的大隐隐于市。 不得不说,沈默哄姑娘的手段比他的武功还要高,现在他正叼着水果,让蒙着眼睛的姑娘们猜,猜对了赏一锭金子。这些金子是他刚劫了靠山城将官的十八小妾得来的,倒也算是取之于民用之于民了。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沈默原来英气的眼睛也变得暧昧多情,他问了这些姑娘们最近靠山王府的一些讯息。姑娘们争抢着告诉沈默,信息量好大,但只有三个我听入了耳朵。 一是叶珂亭已经安然入府,梁庸依旧器重他。 二是叶珂亭的侍女行为不检点,和外人私奔了,还因此害死了梁庸的五夫人,现在这个侍女和奸夫正在被全城追捕。 三是胡广之女为救叶珂亭差点丧命,梁庸感念她有功,特加赏赐。胡小满有意叶珂亭,最后梁庸给他们二人赐了婚。 当所有的姑娘都在说他们二人多么相配,多么有福气的时候,我默默地拿了酒壶到阳台看看风景,不知为何,心中烦闷至极。以叶珂亭的执拗性子,他若不点头,谁能定了他的婚事。之前他对我的种种,或许是因为我一路救了他,现在胡小满拼了性命换回了他,他以身相许倒也说的通。 难道,以后叶珂亭的夫人们要以功勋排名么?谁最拼命谁是正室。想到这,我觉得这样的回报我还不如不要。我越想越纠结,酒也越喝越多。 但这酒醉人不醉心啊,反而越喝我越能看清,叶珂亭这样是对的。胡小满是胡广独女,若成了他的女婿,首先性命是保住了,其次靠山城有兵力,还能助叶珂亭收回平城,这不是叶珂亭一路以来的愿望么。真是一箭双雕,一举两得,一花两朵。我应该为叶珂亭高兴不是?想到这我把一壶酒一口干进嘴里。真特娘的辣喉咙,辣得我眼泪都出来了呢。 半醉半醒之间,我被抱了起来,微微睁眼,看到的是满天繁星。喝酒的时候还是傍晚,现在却已深夜。随后这人把我放到了床上,我只觉得天旋地转,身上也分外燥热。但还有不识相地想要给我盖上薄被,被我一手扒拉开了,我揪着那人的衣领,问他叶珂亭何时成婚,我得去随一份大礼。 那人却问我是不是心里在意,有些难受。 我听他说得我这样的不争气,反而逞强说道:“谁说的,我这个师叔也算尽心尽力了,现在人家鸳盟得偕,我也该走了,难道留下来帮人家带孩子么。” “那你哭什么?” “我高兴啊,我爬了一日才爬上悬崖,还来得及赶上别人的婚事。” “是我爬的好么?”那人说完给我擦了擦眼泪,他离得我很近,气息相闻,一股浓烈的脂粉气扑来,竟然让哭着的我呛了口水。这位“香香”姑娘扶起我放在肩头,轻轻地拍了拍。 或是妓院的酒水都有催情的效果,闻着她身上混合的味道,我竟心中悸动,身体也很热,竟想亲亲她,我都要被叶珂亭气的断袖了。我赶忙推了推这位姑娘,但手下没有力气,头还是搭在她的肩头弱弱地对她道:“这酒不好不好,我都要占你便宜了。你还是快走吧。” 有一个沙哑的声音对我道:“你说真的?你......愿意?” 我愿意什么啊,我愿意好好睡一觉,明天启程去找师父磕头认错,我果然是把锁钥弄丢了,我就是一头猪。想着我往后一仰,但手还没从“香香”的脖子上拿下来,就这样带着她一起倒在床上。天啊,这是个精壮的妹子吧,压得我胸口透不过气来。 “香香”在我身上呼吸粗重,慢慢的她竟然开始轻吻我的脖子,她的嘴唇很是温柔,还伴随着舌头的星星点点触碰,我身上竟然酥酥麻麻的,很是舒服。我不由得扭扭自己问她:“你是小狗么?竟然还舔我。” 没想到我这一动,他倒是顿住了,越发急促的呼吸不断触碰我的皮肤,我觉得好痒,不经意地把身体缩了缩,往后推了推她。“香香”却有些粗暴地把我的两只手合并在一起握住,突然拉下我的肩头,用嘴唇轻轻的吻着。这样就不太好了吧,我的爱好不在此。我正想拒绝她,却发现肩膀有些扎得慌,好像是小刷子的触觉。 好像是男子的胡茬! 我想到这,不禁一惊,努力睁开眼睛,却发现一个高大的身影在温柔的轻吻我肩,我吓得坐了起来。 周围黑暗,但那人的眼光却明亮而深沉,我摇摇头仔细一看,不是沈默还是谁! 他此时身上散发出一种强烈的男子气息,正急切地向我吻来,我赶忙推住他的胸口,他一顿,声音暧昧地问我:“怎么了?别怕。”他的声音低沉温柔还带着一丝丝的沙哑,让人迷惑。说罢,沈默抓住我的双肩,把我套牢在他的气息之中。 我的脑海里却突然映出叶珂亭的脸,有些冷漠,有些愤怒,这一下我的酒气彻底清醒过来。一下子把沈默推到地上。毫不犹豫地把被子蒙到头上,心中“砰砰砰”地紧张的不行。 沈默静静地躺在地上了许久,才缓缓坐起身,对我道:“我以为你是愿意的呢,今日酒喝得多了些,我......我竟然有点失控,我以前从未这样过。喂,我以后不会这样了。你别憋在被子里,再憋坏了。” 沈默看我全无反应,又在床前站了一会,叹了口气就出去了。 我拿你当朋友,你却这么不厚道,人与人之间的信任是喂了狗么! (未完待续。) 第七十五章 反目成仇 我本想趁着夜色离开,可是头昏眼花,在床上又睡了过去。 第二日醒来已是日上三竿,桌子上正放着一碗浓汤和一碗手擀面,旁边还有一小碟酸梅干。 我吃了两口梅干,不由得胃口大开。几下子把微凉的汤和面吃了个干净。心里还有些奇怪,之前叶珂亭离我近了,我还调戏他。但对于沈默醉酒后的没控制好情绪,我却不怎么待见他。 看来我是主动型的。 吃饱后乔装了一下,顺着窗户落到一楼,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从这里到靠山城南门还有三日行程,但街上时不时还能看到通缉我的告示,小丫鬟初歆携靠山王府囚犯私奔。要出城也是难事,不如寻找一份营生,酬点路费。 西北这里喜欢吃一种叫做馕的食物,香脆耐饥。但口感略单一,若是在馕上抹上酱料,撒上粉料,那自是一番美味。我偷偷削下一小节马尾,做成小胡子贴到脸上,到做馕的小店应聘。可走了几家都没人肯招工。 到了这家点,我入了门直接进了后厨房,掀开放馕的簸箕取出馕调好酱汁抹上去。做馕的师父想要拦着我,我立刻撕了一块馕塞到他的嘴里,厨房里立刻安静了。待再有客人来点馕后,师父把我的作品端出后,一时间供不应求。 我用我的烹饪技术,换来了一个暂时的居所和免费的三餐,另有每月八文的工钱。我略略一算,大概攒个五六年我就能回到东南给师父请罪了。想想也是想哭。 奔波了好久,现在才过上稍稍安逸的生活,终于体会了师父说的找个好人就嫁了吧,是多么充满智慧的一句话。不知道村里的阿牛哥是不是还在等我。 但让我意外的是,馕可能自出现就没有经过改良,被我一创新便引起了轰动,造成一时间被疯抢的局面。老板就差把我放在厅里供着了。我让这个小店焕发出新的生机。每日人来人往,赚得不亦乐乎。 晚上老板把我叫到厅里,给了我一个小钱袋,让我趁着夜色就去了吧。我有些诧异。老板看着我笑了笑:“丫头,你来我店里做工,我总得查查你的来历吧。早都看出来你是个女孩儿了,所以才给你安排自己一间屋子。我有个女儿也是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外出了,再也没有回来。我这也算为她积德了。去吧,孩子。” 我看着老板斑白的双鬓,突然想到我的父亲会不会也在家苦等着我回去。告辞了老板,我独自走在街上,看着家家户户紧闭着的屋门,和他们在窗户上映出的其乐融融的身影,我的孤单不期而至。 我拿出包袱里的馕分给路边的小狗一些,它一口我一口,彼此倒是个陪伴。这时我的眼前映出一条人影,我心中一荡,会不会是叶珂亭?回头起身的一刹那,我看到了沈默那笑得懒洋洋的脸。 沈默越过我,蹲下来看看小狗,像是对它说话一般:“狼心狗肺,说的就是你,喂你能喂饱么啊?喂饱了你就跑,你说你是不是特别没良心啊。”可怜的小狗,被他戳得一下一下往后躲。 我看是他,转身要走,沈默却在身后叫住我:“喂,我饿了。” 我脚步不停,这时候的沈默看起来无辜且无害,但他那晚的魅惑且充满占有欲的眼神让我现在想起来还不寒而栗,老衲差点就破了戒了!所以以后沈默必须在我的十里开外。 沈默一个翻身站在我的面前,把手伸在我的面前,我知道我确实打不过他,默默地把钱袋放在他的手中。沈默却把钱袋又撇给我,有些委屈地对我道:“你看看这些水泡,都是这些时日我奔马留下来的。我都追到山海关了,又返回靠山城找你。就怕你出了危险,你看看你这是什么态度。你伤害我幼小的心灵了。” 我看着他手上大大小小的血泡,再看看他满是胡茬的脸,确有些于心不忍,但你一个大男人对我撒娇是闹那样儿啊?我冷下脸对他道:“和你在一起才比较危险吧。我是你的兄弟啊,你怎么连我也不放过。” 沈默也郁闷:“我是男人哎,你在我怀里哭的楚楚可怜,我要是什么都不做,多伤你自尊。说也奇怪,可能是最近乱七八糟的事情太多了,我也变得不正常了。我不应该是被投怀送抱的么?”看着我还是要走,沈默直接躺在石板路上吼我:“你走吧走吧,反正我是追不动你了,我就在这等着梁庸的人来捉我,他知道我和楚青的关系,必能千刀万剐了我。” “沈默,你在很久之前就不是三岁了。”听我说完,他仍像长在石板路上一样,一动不动。 我见过比我还烦人的人就是沈默了。我返回他身边,递给他一块馕,他吃的眉飞色舞的,哪还是万花丛中不沾衣的沈公子。突然沈默一停,告诉我有人来了。但他神色并未有慌张的样子。 这时四面八方涌来了一群人,看着装扮正是靠山王府的护卫,他们把我和沈默团团围住,沈默却还坐在地上,垂着眼皮吃着馕,一副不明真相的群众模样。 为首的马上坐了一个将官,居高临下地看着沈默,语气嘲讽道:“没想到你们这对狗男女在靠山王府里闯下如此大祸,竟然还敢留在靠山城内,真是没了面皮还不要命了。”说完对着沈默挥了一鞭子,正劈头盖脸打向沈默的头上。沈默却仍纹丝不动地吃着馕。 就这么好吃么? 一丝血迹从沈默的额头上缓缓流下,滴在了馕上,沈默转过头有些不高兴地告诉我:“不能吃了。”随即他转过头,云淡风轻地看着马上的将官,突然微微一笑。就在他的一笑间,马上将军被他拽着鞭尾甩落在地。沈默用鞭子卷起他,拖到身边,掐住了他的脖子,客气地问:“你刚才说谁是狗男女?”周围的士兵刚反应过来,却已不敢向前。 将官点头哈腰道:“小人是狗,小人是狗。”沈默哈哈一笑:“那认清了,这是你的女主人,你这么不知上下可就没骨头吃了。回去告诉叶珂亭,我就是带走初歆了,他能奈我何?让他好好的做胡广的好女婿,不必挂念了。” 这时突然从人群中飞出一把刀来,狠准地钉在这位将官的胳膊上。 士兵们齐齐地让开一条路来,一人骑着马缓缓走了出来,安排士兵人把这位将官抬下去,养好伤再打一百军棍。说完眼光直直地盯着沈默,沈默也坐在地上痞痞地望着他。 许久不见,叶珂亭身体消瘦了许多,脸色很是苍白,看着仍有些虚弱,但他的神色还是那么骄傲,连看都不看我一眼。我果然是失宠了的。但他和沈默之间长久的眉来眼去又是为哪般? 沈默站起身来,拉过我对叶珂亭道:“我和初歆在此恭喜叶少爷做了少将军,还抱得美人归,走上人生巅峰啊。要说你还有什么不痛快的,就是我们还在靠山城中碍着你的眼了。别急,我这就带着歆儿消失在天际。”说罢拉着我就要走。 叶珂亭横着剑抵在我的面前:“帐没算完,去哪?” 谁欠谁的已经不重要了,你救我我救你还不是一身的伤痛。我故意嬉皮笑脸道:“呵呵,帐是算不完了,我也没银两给叶少爷随礼了。” 叶珂亭冷冷地看着我:“跟我回去。把东西交出来,我还能让沈默全身而退。” 叶珂亭,交出什么?你的心么?这又是听了什么野生的八卦了,你说你会一直信我的,你说过的话是丢在临河关门前了么。 我有些无语地站在原地,叶珂亭伸手就要把我抱上马。 沈默从身后抽出苍玖架在叶珂亭的脖子上。 叶珂亭微扬起下巴,面若冰霜地看着沈默。沈默突然持刀砍向叶珂亭抱着我的那只手,沈默松开了我,提剑和沈默缠斗起来。 沈默的武功本胜过叶珂亭,但今晚的叶二少浑身上下散发着一种肃然的杀气,他的面色冰冷而恨恨,招招不给沈默留分毫机会。周围的人想冲上来帮忙,被叶珂亭的一句“滚开”给喝退了。 我和叶珂亭翻山越岭这么久,其实是能看出来他此时的体力不济,全凭一口气硬撑着,我有些担心地拦在他面前,不让他再和沈默交手,怕再打下去他会受伤。沈默的功夫我是见过的,要不是他赶了几天的路体力损耗也很大,怕不至于落于下风。但他刚才吃了一整块馕啊。 叶珂亭停下来,静静地看着我,眼睛里一闪而过的绝望又归于平静,突然笑了笑。他越发的喜怒不行于色了,这样的叶珂亭让我有些害怕。 沈默轻轻拉了拉我的手臂,让我在旁边待着,就在这时,叶珂亭举剑向我刺来,沈默立刻用刀格挡在我身前。却来不及躲避叶珂亭反手向他的第二剑。 我本想把沈默拽过来,可是身手太慢,整个手心被剑尖穿过,我不禁向后一躲,背部又径直靠上了沈默的刀刃,疼得我跪在地上。叶珂亭慌忙地拔出长剑,我的血滴滴砸在地上,忍着疼抬头问他:“叶将军,我们的帐可算清了?” 沈默却没等到他回答,骑上叶珂亭的马,挥刀砍伤周围的护卫,打马而去。待到门口,他拉着缰绳纵身一跃,带我越过拦马刺。未等守卫反应过来关上城门,一溜烟地带我跑出靠山城。但守卫却没想放过我们,一路追赶而来。 沈默看着已经一头大汗的我,有些焦急地让我别闭上眼睛。我有些清醒的时候,看了看四周,怕是我们俩是出了靠山城的西门了。靠山城往西是一片戈壁,寸草不生。只有往来西域的商人,还得是十天半个月能遇到一个的。 我感受着自己背部的血在不断地滴在沈默的前胸,已经晕染了一大片。沈默这厮怕是要一个人在这片戈壁里流浪了,想到这我对着沈默哼唱了一首《流浪的云》。沈默让我省省体力。 我有点释然地告诉他:“沈默,对不起,我真的要支撑不住了。让你白费力气了,你有这时间不知道能收服多少妹子啊。” 沈默给我擦了擦汗,用从未有过的温柔语调安抚我:“你好好的我的力气就没有白费,别睡,我能从那么深的崖低把你带上来,我就能带你从这里走出去。相信我,嗯?” 是啊,从崖壁爬上来的时候还是那么有力气,可是现在的我却想在哪里跌倒,就在哪里躺着,仿佛被抽走了所有力量。直到此时,我才知道叶珂亭在我心目中的分量。可那又怎么样,刚刚他才用自己的剑刺伤了我。想到这,我不禁喃喃道:“有什么用?有什么用?” 沈默哈哈一笑道:“你到现在才知道沈默有用啊。乖,再坚持坚持,我带你回明山,悦慈夫人还在等着你呢。” 我低着头掩盖了一下自己的眼泪:“嗯,我得坚持住,我还得回去和师父谢罪呢。” 沈默为了躲避追兵,下了马抱着我行走在茫茫沙漠里,我们俩仿佛置身于一个大笼屉里,周围的一切都是热气腾腾的。沙漠难行,沈默走三步会退一步,有时候半条腿都会陷在沙子里。他的嗓子已经沙哑了,但仍坚持给我讲笑话,让我别晕过去。他知道,这时的我若失去了意识,就再也醒不过了。 我摇摇头告诉他不好笑,他则笑着告诉我好笑的提神,不好笑的冷笑话就当给我降温了。 我虚弱地告诉他:“若是能走出这片沙漠,我一定送你一块匾额,上面写着‘义字当头’。” 沈默告诉我:“走出这片沙漠,我要把你绑回明山去,让你给我做一辈子的丫鬟。让你做馕你就得做馕,让你给亲一口你就得给亲一口。也不枉小爷造的这一场罪。” 我点点头,伸手给沈默擦了擦汗,有点不舍地看了看他本来就黝黑的脸庞。对不起,看了是没有机会了。你本来就黑,这下成了碳了。但愿你以后能找到个丫鬟像我一眼心灵手巧,能给你做一辈子的馕。 对不起.....(未完待续。) 第七十六章 大漠孤烟 我在一阵晕眩中缓缓睁开眼睛,整个都是像在不停的晃动。过了好一会儿,我周围的一切才安静下来。 这看似是一个荒废了的兵站,但被布置的温馨而雅致,我身旁的桌子上还放置了一小碗水,看来又得救了。有沈默在的地方好像就不会绝望。 门轻轻地被推开,一个干净利落的女子蹑手蹑脚地走了进来,看我醒来过来,十分高兴,把我扶起来喂了水,笑着对我说:“阿妹,在这荒漠中,水可是比金子还要重要,你多喝些。” 我感激地应承了,喝完水问眼前的这位姐姐这时何处? “这里在天水和九泉之间,没得名字。你也别叫我姐姐了,我叫阿兰。这里还有其他的姐妹。” “多谢各位相救了,不知和我同行的那位少年现在可好?” 阿兰让我慢慢躺下去,神色淡然地告诉我:“外面绑着呢,不知道是不是还活着。” 我一听惊得弹了起来,这都是流浪的小伙伴,生存的待遇差距怎么这么大腻? 阿兰却安抚我道:“我们这的女人都是被男人伤害过的,所以在我们这男人如猪狗,劫了钱财就卖到西域做苦工去,管他作甚。阿妹快躺下,失了太多的血,你得好好调养。” 我赶忙抓住阿兰的手让她带我去找沈默,告诉她那是我的兄弟,我是被他一路护着到这儿的,他不是一个坏人。说完我又觉得怪怪的,因为他也确实不是一个好人。我再三恳求,就差跪地磕头了,阿兰终于把沈默带了进来。 此时的沈默已经是红颜色的了,身上大大小小的晒伤和破皮,本来一脸的疲惫和委顿,在看到我之后突然绽开一个笑容,问我:“初歆,醒了啊?我就说你这么顽劣阎王爷定不敢收了你,好啊!” 我慌忙收回有些不忍的眼光,还是被他看到了,故作轻松道:“难得有这样的机会,晒蜕了这层皮,我还能白一些,更招妹子喜欢。” 他话音未落,突然挨了阿兰一鞭子。阿兰冷冷地对他道:“既然你没晒够,我不妨让戈壁里多一具干尸。” 我伸手拦着:“阿兰姐,打狗还得看主人呢。不是不是,你当是为了我,给他一碗水,你不知道他也是被男人伤害过的人啊。” 我冲沈默使了个颜色,沈默心领神会地对着阿兰幽怨地眨眨眼。 于是我就杜撰了胡广对我们二人始乱终弃的故事,说得胡广不分男女,肆意玩弄,还百般折磨,最后把我们放逐自生自灭。气的阿兰只骂爹,沈默也在一旁怨妇的姿态。 阿兰虽然还是很看不上沈默,但总算是一个阵营的姐妹,便把沈默解开了,给他递过一碗水。沈默捏着兰花指,鲸吞牛饮般地喝了。 阿兰告诉我说,这是个废弃的兵站。当初摩梭族女亚生发现了这,陆陆续续救了许多可怜女子,教给大家功夫,她们靠打劫往来商贩过生活。劫到男子便看他们罪过,罪责轻的,留在兵站劳作;罪责重的,卖给西域做奴犬。我余光看见沈默弱弱地叹了口气。 我不禁问道:“女子毕竟在体力上不能胜过男子,你们是怎样让他们服服帖帖的?” 阿兰答道:“亚生来自摩梭族,擅制虫蛊,有一种蛊叫作无门,下在身上后,听到亚生脚上的铃铛相碰便如万蚁噬骨,男奴们吃了几次苦头也就听话了。但虫蛊会有反噬,阿兰现在从骨子里开始溃烂,已经不能走动了,但她为了让我们不受欺负,仍不肯去了男奴身上的蛊毒。” 男奴......我不由得坏坏一笑,觉得这个待遇很适合沈默。他却看着我笑的谄媚,非常努力地撒了个娇。 阿兰继续说给我听:“亚生实在太可怜了。她是摩梭族的阿金花,就是族里最漂亮的女孩子,在一次篝火聚会上认识了一个在族里养伤的男子,便私定了终身。摩梭族是女氏社会,她却不顾族里人反对,让男子带她离开了泸沽湖。男子位高权重,给她了富贵的生活,也给了她背叛,亚生怕会失去他,便威胁男子要给他下蛊。男子因害怕,便让下人迷晕了亚生,丢到江水里溺死。下人贪图亚生美色,玷污了她,也正是这一段时间让亚生醒了过来,才留了一条命。她没法回族里,又一路救了许多可怜女子,最后居住在这荒漠之中。” 我听得背后一凉,感谢生命中的男子的不杀之恩。 阿兰还介绍给我许多兵站女子的忧伤往事。丘女因断掌被算命先生说为不祥要被烧死;连巧的伯哥欺辱她,婆婆却说她不检点,要把她浸了猪笼;何三娘本是一个好人家的女儿,却被人怂恿私奔,卖到青楼。连阿兰都是因为丈夫早早过世,而被视为扫把星,丢弃在戈壁滩上。 我被叶珂亭刺了一刀都委屈坏了,但和她们比起来,我突然觉伤口都不疼了呢。她们都是依附男子生活的女人,失去了男子的宠爱和保护,才沦落到难以生存的地步,所以她们才恨遍天下男子。我心中默默地为沈默祈祷,这里没有被他负过的女子,否则今晚的主菜可能是沈默炖蘑菇。 我让阿兰带着我去看看亚生的伤病,兴许我可以帮她。 出了兵站门我才看到这些男奴们,他们的手脚拷着铁索,神情凄苦,都在一眼不发地坐着手中的劳作。沈默反应倒是快,快步追上我后,娘声娘气地叫了声:“妹妹等等我。” “你看大家都在这里劈柴,喂马,活的像个诗人。我觉得这才是你应该有的待遇,负心默。” 他却扭着身子不依:“妹妹别闹,你怎么可以这么对我。”我被他恶心的够呛,快步走向阿兰的屋子。 床上正坐着一个年龄不大的女子,她眼神空茫地望着窗外,仿佛这世间的悲喜都与她无关。我走上前说了自己是谁,顺便厌恶地介绍了我的“姐姐”沈默。 亚生腿上确实已经起了很多的脓疮,已伤及骨头。看了看屋子里都是蛇虫鼠蚁,便知道了她的病因。并不是什么反噬,而是她长期养殖蚂蚁,用蚁毒控制男奴,导致自己身上蚁酸过多,腐蚀了肌肤。只需用仙人掌的汁液反复擦拭伤口,不久便可痊愈。只是她不能再用蚁毒了。 亚生却不同意,她担心这么多姐妹,没了男奴,会饿死在这片荒漠里。 多好的一个女孩,生活对她似乎太不公。我安抚地告诉她:“没关系,我会些岐黄之术,又会做些吃食,可以教给姐妹们。” 亚生眼中恨恨:“那也不成,男人一旦得了势,就会欺负咱们女子,我不能这么放过他们。” 不久阿兰取来仙人掌肉,我用手轻轻地涂在亚生的腿上,伤痛立减。我真诚地告诉亚生:“我知你被伤的深了,但我们不能吃了一个鸡蛋是臭的,以后就认为鸡蛋是臭的。我见过的男子,他们不仅不凶恶,反而对妻子温柔且深情。遇人不淑只是这一次,那下一次我们不如擦亮眼睛......”亚生还没有我的年龄大,她的眼睛中却充满了死寂一般的安静。我就像知心大姐姐一样和她谈论了一下午。我也是小年轻好么! 沈默就这样捏着兰花指陪了一下午。 “其实,你抓来的这些男子,他们的妻子说不定还在等着他们回去,你体验过绝望,别让这些可怜的人也感受绝望。” 亚生对我很是感激,所以我说过的话她也有思量:“那初姐姐是想让我放了他们?” “现在还不行,有些事情,还是要抓壮丁的。” 入夜,天气变得很凉。沈默倚在兵站外叼着茅草看星星,他比男奴的待遇好一些,可以睡在草棚,不用睡在马厩。 憋了一天,他终于可以用男声说话,听着还有些别扭:“初歆,养好伤我们得赶紧走,我怕待下去我可能掰不回来了。” “那敢情好啊,为民除害了。” 沈默咬着茅草杆儿告诉我:“那不行,这里这么多女子,我怕我把持不住。”只听咔哒一声,沈默的手腕上多了一套锁,阿兰伸手指了指另一边的马厩,沈默苦着脸挪了过去。逗得我哈哈大笑。 第二日,我便带着姐妹们埋伏在鸣沙岭打劫商旅,我特意给自己做了个眼罩,让自己看起来不像个刚出道的劫匪。我和大家约法三章:不用蛊,不杀人,不放过。 刚开始我还是个认真打劫的,但看着赶路的商人一路风尘,神情疲累,心下不忍,却变成了引路的了。亚生和竹英对沙漠熟悉,带着马队避开了沙暴和海市蜃楼,商队给了我们许多米面和银钱。 连续几日,我们收获的东西也很丰厚,鼓舞了大家的信心。亚生和竹英负责指路带路,阿兰和曲姨和来往商人交换米面,何三娘连同连巧用手工缝制一些绣品卖给西域的商人们。破旧的兵站热闹起来,甚至还有商旅来入住躲避沙暴,又多了一笔收入。 这些商旅大多行色匆匆,能坐在兵站里吃块瓜,都是莫大的幸福。出来一趟,挨饿中暑不说,还要被各个区域的劫匪层层剥削,赶上恶劣天气,连性命都要搭上。生活本就不易,能互利共生,就不要彼此为难了。 我把搜集来的大米和其他佐料凑在一起,并把十里由风的秘方告诉大家,女人们忙活着做成醇酒。阿兰是靠山城中人,会做当地的吃的,手艺还不错,也都倾囊相授,教给大家。沈默混成了男奴头子,带着男奴用胡杨木制成桌椅床架。 我们齐心合力地把兵站整理装饰好,挑了个良辰吉日,兵站客栈正式开业。 大漠荒凉,自从月亮泉不远处开了兵站客栈后,来来往往的商旅终于有了落脚的地方,能在烈日炎炎中休息一会儿,这条命都是蜜瓜汁和凉酒给的。 所以客栈的生意像大漠中太阳一般火热,这一大家子的总是有了度日的营生。 赚了些余钱,亚生分给了男奴,解开蛊毒遣散了他们。临走前,我威胁这些人,若是对自己的妻儿不忠,蛊毒还是会复发的,吓得他们连连点头,马不停蹄地向家里去了。看着他们离去的身影,我也想尽快回到东南。故土难离,吃多了馍馍面条,忽然有点想念那些精致小菜了。 但有一名男奴却不曾离开,问他为何,他也笑的憨厚。我们却看到连巧的脸突然红了。 我和亚生她们打了招呼准备离开,大家都颇为不舍得。我抱了抱大家,告诉她们,客栈里仍需要男人,别让世俗阻碍了自己的幸福。若有值得托付的人,宁可打劫回来,也不能再错过。 另怕她们再受欺负,沈默把归岸三十六式的招式画给她们,又把归岸后十九式的留给她们。只有自强了才不会害怕。 众女把我们送出了好远才不舍地看着我们离开。 沈默解了镣铐,手脚轻便,在马上嘚瑟个不停。我笑他,明明能扯断,却偏偏受了这么久的罪。 沈默嘴角微微上扬告诉我,这也是他赎罪的一个机会,他以前也不是个好人,但他以后想做个好人。 我被深深地感动了,大漠的太阳终于把他脑袋中的水给晒干了。沈默回头金不换,我郑重地提出表扬。 他却看着我笑得爽朗:“初歆,你比我想象的要有力量。” “什么?” “你让大漠里开出花来。你让两片沙漠开出了花。” 我不禁惊讶:“还要穿过一片沙漠?” 沈默点点头,嘴角微扬:“希望这次到的兵站里都是被女子伤害的男人,你也好体会一下睡在马厩,夜里被马啃了头发的经历。” 我仔细一看,沈默的头发果然怪怪的。我哈哈一笑,告诉他:“那这次我们就去一个地方,大家谁也不爱谁,谁都不变态的地方。看看那里的人会不会活的更幸福。” 沈默没有说话,我知道,那样的地方才是只有孤烟的荒漠,寸草不生。(未完待续。) 第七十七章 取路西南 “初歆你还行不行,赔了锁钥赔珂亭。” 这是沈默为他的小调新填的词儿。我当下无处可去,也不用再纠结吴统和我抢夺锁钥了,只能跟着沈默回明山找师父认罚,想想也是心塞塞的。 回九曲明山有三条路,一个回到靠山城,二是经过中都,三就是从西南向东。这完全是一道单选题,我一路走来,与叶珂亭一道时把中都闹得鸡飞狗跳,与沈默一道时把靠山城折腾的乌烟瘴气。好在还有西南三公府等着我去祸害,不,是去一探究竟。 我的小宁远还在那里等着我,想想还有点小激动呢。 戈壁滩离三公府虽距离甚远,但有沈默在身边我还真的是不孤单。本来回山领罚应该走的不疾不徐的路,在我们和路人的互动中,一路被追着跑。 我们到了沙坡头的时候,沙壁太过陡峭,人坐在马上难以向下,沈默灵机一动把马鞍解了下来,让我坐到上面,顺着沙壁下滑。我伸直双腿,一溜而下,风吹得我一阵清凉,心情大好。但随着马鞍下滑的速度越来越快,我隐隐觉得有些不对,沈默没告诉我怎么停下来啊。眼看离得坡下卖瓜的棚子越来越近,我只好把用退支撑,却一下子被绊飞在瓜棚上,压得蜜瓜汁水淋漓。我正不好意思地爬起来,只听“呦吼!”一声,沈默随后越过我落在我身边另一片瓜堆上。我看着他兴奋的小表情默默地低下了头。瓜棚主人看着沈默背后背着的苍玖,从盛怒变成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我和沈默没有办法,只好把砸碎的瓜都包下了。那一天,我们吃瓜吃的好想哭。 待到万象城,我们本想找个地方投宿,却正好赶上了彩衣族的太阳节。彩衣族是西域某国的商旅与当地百姓结合的后代的称谓,这个民族的年轻人都个高肤白,高鼻梁蓝眼睛,看着非常漂亮。太阳节是为了感恩太阳带给时间温暖,这个节日大家都身着彩衣盛装出席,围着篝火烤肉和跳舞。这个民族非常好客,看到我们到来,带着我们一起载歌载舞。我被他们的快乐感染,学着他们的舞步,开心得又唱又跳,我的周围是几位彩衣族的年轻人,他们的衣饰后摆夸张,正你挤我我挤你斗舞争奇。沈默仿佛是一匹狼掉到了羊圈里,看着围着他跳舞的外族女子笑成了一朵花。 歌舞渐停,有一位女子留了下来,拉住沈默的手就要带走他,沈默笑着回头看看我,见我即将被一个高大强壮的男子带走,立马跑了过来制止。一位彩衣族年长的阿莫鄂(巫师)告诉我们,这是他们彩衣族的规矩,由于族里的图腾是雄鸡,所以年轻男女在节日的时候要向雄鸡求偶一样跳起舞来,选中中意的对象可以携手共度春宵,若第二日觉得情投意合,便可对着太阳成婚。所以太阳节的第二日是春光节。 沈默想用他身侧的女子换我,那个彩衣族的男孩却坚决不同意。眼光还是不错的么。阿莫鄂说这样是不被太阳神允许的,沈默着急和彩衣族的男孩斗舞,可怜他只会武不会舞,只能在彩衣族的年轻人的欢呼中,把归岸三十六式耍了一遍,还是被判了输了。 沈默上马带着我就跑,剩下一脸无语的外族男女。 话说,沈默和我跑得远了,跳下马来对着我跳了一段不伦不类的舞蹈。我问他作甚呢,他说这就他一个男子,这会儿是他赢了。我让他去去去,他却告诉我这样太阳神是不会原谅的。 就这样沈默脸上顶了个巴掌印到天亮。 这样的惊喜或是是惊吓一路还很多。我们到了一处丘陵时,发现这里的男子只负责招猫遛鸟,每日无事生是非。而这里的女子却终日劳作照看家里,她们最大的荣耀就是自己的男人长得精神且穿着得体。沈默来到村子中,村里的姑娘和小媳妇都疯狂了,我们投宿了几日里,每天开门前都要吆喝一声,这样才不会在开门的时候打到门口真诚等待的痴心女子们。 而村里的女人以黑胖为美,称作胖金妹。而我这样的瘦瘦白白女子就是村里最丑的,村口要饭的都是我这个类型的。沈默和我走在一起,路上的人都会发出惊呼。 在这里,我感受到了深深的歧视。沈默却待得很是舒服,已经不想走了,被我扯着耳朵才趁着月色而去,不知要伤害多少人心。 离开村子我才觉得审美是个很有意思的事儿,永远别觉得自己难看,说不定在别处你就是村花了。 这一路也并不是都是好玩的事情。我和沈默在佛爷岭救下了一个被群殴的孕妇,打她的竟然是他夫家的妾室,只因她腹中有孕,似是双生子,妾室嫉恨,带家丁想除了后患。这位夫人本是官宦家的小姐,与相公私定终身后,陪着他从卖货郎到商铺大掌柜的。没想到有了小妾她便失了宠,多年得子后竟惨被殴打。 我们救下这位夫人后,他的相公不久赶来,竟不是问候夫人,反而安抚小妾。小妾闹个不休,把他推到在马尾上,马蹄径直踩在这位掌柜的命根子上,看得沈默一抽疼。 夫人这时却求我们带她相公回府相救,我看着实在理解不了,夫人悲悲戚戚地告诉我,她不能离开夫家,否则会受到千夫所指的。 我把夫人带到一旁告诉她,她若一味退让,即使有了孩子以后也孩子只能跟着她受气。若听我一言,才能保自己和孩子的一世地位。夫人犹犹豫豫,我不由他多想,带她到不远处的尼姑庵住了下来。并告诉她,你临盆前谁说什么你都不要回去。 我和沈默临走前看见这位夫人的夫君搀着一位老者颤颤巍巍地向尼姑庵来了,老者嘴里不住咒骂,那位掌柜的低着头不停道歉。看得我心中一阵畅快。希望这位夫人被哄几日,能发现自己的价值。一位放低自己,只能让别人轻贱了。 一路走走停停,风景还未看透,人心还未看遍,我们的银两却用光了。离三公府还有百余里的距离,我和沈默蹲在街角一脸惆怅。沈默问我有什么特长,我表示我会卖傻。我又问沈默,沈默表示他会卖身。 后来我们选择卖个艺。沈默拉二胡,我唱小曲儿,可能是我们表演的实在不怎么样,表演了半天把旁边要饭的大哥都唱走了。但我们也不是一无所获,我们引来了收份子前的恶霸。 他们告诉我,他们生长在这里,对每一寸土地都有感情,我们踩了就要付钱。沈默依然拉着跑掉依然跑调的二胡,问他们没钱另当如何。恶霸把手搭上了我的肩膀,要用我抵债。 沈默微微一笑,把他们每个人的手敲折,顺便劫了他们的钱财。后来我们坐在面馆吃面的时候,沈默告诉我他找到自己的能力所在,这一路是不会饿到我了。 我叹了口气,再走走怕是要落草为寇了。 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出现:“初歆?” 我抬头,正看到扶着高予宵的宁远。我扑过去想挂在宁远身上,她却拦了拦我,怕我推到高予宵。 我把手在高予宵眼前晃了晃,发现他还是看不到。但高予宵听到我的声音,和气地和我打招呼。宁远扶着高予宵和我们一桌,询问我们怎么到了这里。 我略略地把这一路经过和他们说了,逗得宁远和高予宵笑个不停。我特意略过叶珂亭的那段,宁远还傻了吧唧地问我。我只好告诉她叶珂亭留在靠山城了。 或许是我的神情有异,桌面安静了一会儿。 高予宵虽然看不见,但还是非常明白事理的,及时转变了话题:“初歆,你和沈公子来到三公府,可就是到了我的地方了。我一定好好招待二位。” 我有点担忧的看着他的眼睛:“高大哥,你的眼睛不便,怎么还走了这么远?” “哦,父亲请了许多名医看眼睛,并不见好。宁儿说药师寨有药可医,我就瞒着父亲和宁儿出来了。哪成想在这里还能遇见你们。” 宁儿?我嗅到的八卦的味道,意味深长的对着宁远一笑,宁远整个心思都在给高予宵盛面条上,根本没有看到。 我询问了一下高予宵的症状,知他是毒素太深,所以一直看不到。我也没个好的解决办法,打算陪着他们一道去药师寨。 入夜。集市里热闹异常。高予宵虽看不到,但听到我想出去走走,也愿意相陪,真是一位教养好,性情温和的公子。宁远虽然照顾高予宵照顾的好,但明显是把自己定位成一个丫鬟了,完全没有看着叶容川的那种一往情深。但我一个外人都能感觉到高予宵对宁远的细致和呵护。我真替高公子愁得慌。 沈默看着却在一旁嘲笑我咸吃萝卜淡操心,是宁远还没有开窍,需要点化。气的我对着宁远的头上一顿点,宁远看着我莫名其妙的。 我们走到鸳鸯桥附近,今儿正好是十五,桥上离得十米开外站着含羞带臊的正是一对对的小情侣。朦胧的月光,暧昧的气氛。适合签手,适合甜蜜,适合更进一步。 我走到河边,指着色彩斑斓的河灯惊叹:“这么多的莲花灯,好漂亮啊。”宁远也跟着附和。 高予宵淡淡一笑:“是么,那湖面一定是五彩琉璃的模样,可惜啊可惜,今日我是看不到了。” 宁远实在的说:“那我说给你听吧,这一盏是绿色的,绿色还是满多的,一盏、两盏......” 看着宁远的傻样,我心里也觉得很温馨,坐在宁远和高予宵身侧,感受他们只见暖暖的小温情。 赶了这么些天的路,今日难得安静下来,心里却突然浮起了一个人的影子。那一路,他也曾全心全意地护着我。其实自离开西北,我就时不时的会想到叶珂亭,只是我很不愿意面对而已。以前想起他心里是甜甜的,现在却有些酸苦,我就像个被遗弃的孩子,有点委屈,有点不舍,有点迷茫。 想到这,我不经意间把下巴靠在膝盖上,书上说,这个姿势代表心里没有安全感。 这时我的眼前却出现了一个酒瓶子。我随手接过,庆幸,好在我还有朋友。 沈默半仰在我的旁边,大口地把烧刀子灌进嘴里,眼睛微眯,并不说话。 看他潇洒的样子,我也大口入肚,何必情伤,是酒不好喝,还是朋友不好玩? 待回去后,我问宁远:“你这节奏也太快了,这就和高大哥出来了,你的叶大哥呢?” “看你说的,高大哥也是为了我去的中都,他受了这么重的伤,我得治好他。他虽然从未怪罪过我,和平常一样,还总是谢谢我的照顾,但我知道,他为他的眼睛付出了不少努力,却不见起色。让他很是心焦。至于叶大哥,他不知从哪知道我救过他多次,现在经常跟着我。初歆,我不想他这样。他若对傅晓卿有意,尽管去为她鞍前马后,与我无分毫关系。但我不屑任何人对我的感情施舍。” 这才是我们的宁远,不纠结,不纠缠。 宁远倒是有些好奇:“你怎么和沈默回来了,叶珂亭呢?” “高床暖枕,美人相伴。” “啥?怎么可能,叶珂亭那么在意你。” 我好笑:“你个木头,懂什么啊?那你知道你让高予宵多上火了么?” “真的。叶珂亭对其他人都疏离和礼貌,却偏偏被你气的跳脚,自从遇见了你,他说话都不是字正腔圆的了。” “是啊,我对他有智力压制。小宁远啊,你下趟山,眼神好使多了,那你说说,你还看出来什么了?” 宁远想了想告诉我:“沈公子对你也不错啊,一直陪在你身边。和你说话眼睛都亮亮的。” 我哈哈一笑:“孩子,你还是太年轻啊。对于沈默来说,其他女子都是肉,而他是狼,狼见到肉,别说眼睛亮亮的,就是眉飞色舞了你都不要奇怪,这是天性。” 我不由好笑。眼睛果然是长在前面的,看到别人头头是道,看待自己云里雾里。 缺乏自知力,是我们共同的缺点。(未完待续。) 第七十八章 三件礼物 第二日晨光未至我们便起行到小镇东北的药师寨。 寨中的清晨薄雾蒙蒙,一幢幢吊脚楼隐隐可见,整个寨子显得整齐而静谧。 我舒张双臂,深深地呼吸一口饱含水分的空气,草药的淡香和草木的清爽尽入我肺,整个人神清气爽。 我们上前询问穿着白长褂的药童,医眼睛的大夫在哪里,药童告诉我们,问路一文,引路两文。 好吧,阎王易见,小鬼难缠。我们给了他两文,小童欢喜地带我们往一处吊脚楼去了。 到了楼上,望气要五文钱,闻音要八文钱,问病要十分钱,诊脉要十六文钱,这一趟下来折腾到午后,我问四名白褂老儿,高予宵的病可有方法治好? 老儿摸摸胡须告诉我说,病人这是身患眼疾,需到眼诊看看,但眼诊的李潜老大夫已数月不看诊了,但他们这有一种神药,一包气色佳,两包精神好,三包百病除。 屋里鸦雀无声。 我努力让自己的气息平复一下,却越想越来愤怒,气急败坏地爬上桌子揪着四个老儿的胡子,让他们把吞进去的钱给我吐出来。没想到小门里却突然跑出来十余个彪形大汉,把我们团团围住。 沈默一脚一个把他们踢成一摞,把老儿们的钱袋子都抢了过来。 这时其中一个老儿突然眼睛一翻,倒地抽搐,其他三位也像被传染了一样,加入到碰瓷儿的队伍中来。这些人一边倒还“救命”的喊叫着,我都想给他们的演技颁个奖了。 宁远有点不知所措地问:“初歆,这怎么办?” 沈默微微一笑:“几个老大夫看着也挺难受的,不如我一人补上一刀,送他们一程。”说罢提刀向前。 几个白褂老头却争先恐后地爬了起来,慈祥地坐成一排。 沈默提刀问他们:“眼诊在哪儿?谁先说少捅一刀。” “右边!” “右边第三个小楼!” “你们急什么?我怎么办!” “我带你们去!!!” 沈默哈哈一笑,在他们面前虚晃了几刀,带着我们向右去了。 午后太阳很大,其他小楼的房门都开着,只有这个吊脚楼的屋门紧闭,任凭我们敲门却无人相应。 我们等得没有办法,四个人围成个圈坐在小楼门口想办法。 沈默提议把吊脚楼的腿儿砍了,让老大夫摔出来;我们嫌弃地横了他一眼。 宁远提议继续商量;我表示在商量我们都要去耳鼻喉诊去看看了。 高予宵想到街市上购买些礼品相送;但我们都不知道这位喜欢些什么,买点猪肉回来,万一人家是回回人呢? 我提议用钱砸,医寨医寨没看出医德,却都好钱财,我们就从窗户往里扔银票,早晚能开门。我又偷偷道,治好了再让沈默抢回来,他们不仁,我们也不能太善良。 我们把石头包在银票里,努力地撇向窗户中,只听“哎呦”一声。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小药童怒气冲冲地走了出来,手里还拿着一个大石块。 沈默趴在我耳边说道:“你这一击必中的水平完全没有退步。啧啧啧,比砸我的石头还大,你估计把大夫砸晕了。” 小药童生气地问:“是谁用石头砸我们先生,你们是土匪么?不看诊就砸人,先生年纪大了,那经得住你们这样的欺辱。” 我们四个连忙道歉,表示是来诚心求医的。 小药童却不屑地看着我:“你们刚刚商量撇银两进来,又要偷偷抢回去,我听得一清二楚,还想狡辩。” 你是谛听那只神兽的化身么?小童却告诉我们,先生常年熬药,耳朵熏得不好用,便训练他来作耳朵。果真是医者不能自医。 宁远对这次求诊很是执着,在门口不断相求大夫为高予宵诊治。 只听屋子内一个苍老的声音说道:“罢了,你们取来三样物件,我便应了这一诊。” 大夫说的三样东西分别时,夜里金,有根水和命中土。说完便让小童关上了门。 宁远听完整个人都懵了:“这是一种暗语么?” 沈默也是听得呆了:“他说的这些翻译过来是不是我就不给你治的意思?就不能好好交流么。” 我们把黄金,泉水和花土放在门前,小药童看了一眼东西,又像看傻瓜地看了我们一眼,关门进屋。 我们四人继续在门前坐成一圈讨论对策。 我心想这几样东西八成离不了他的本行。小童说常年熬药导致先生的耳朵不好,药中定是有引发湿毒之物,所以这三物或是清热解毒的药材。反正我们三人来都来了,让我们走是不能够了,大不了多挑几样让先生选。 这其中有些能猜想到的是命中土,活物身体里哪有土?难道说的是吃土的人?我常年缺银两,常年吃土。难道先生远远地相中了我? 听完我说的,沈默看着我已经呆了。扒拉扒拉我的头发,看看里面到底长得是什么,能让我有这么牛的想法。 讨论继续。 听着沈默说我牛,我突然想到了,活物身体里还真有一位药材,牛黄!是清热解毒的药。 顺着清热解毒我灵感一闪,夜里金指的是月夜昙花,解毒效果更佳,只是此花生长在峭壁之上,月光照射发出金光才能见到,十分稀有。 所以有根水指的便是童子尿了,功效是一样的,南方地区很多地方每年都要熬制童子尿煮蛋,用于祛湿解毒。这一传统已传承好些年,虽然我有些理解不了。 宁远听完,吞吞吐吐地问高予宵和沈默,这份药材可以取他们的么? 沈默装作含羞带臊的样子告诉我们,多年前就不能做药引了。 高予宵却脸色通红地告诉我们,可以是可以,只是年纪有点大,不知道好不好用了。我只好笑着告诉宁远,这要取十岁以下幼童的有根之水才好用的。 我们兵分两路,宁远和高予宵取水取金,我和沈默准备去找夜里金。 宁远和沈默不相熟,便十分坦诚地拜托沈默。高予宵知道山壁难行,也是再三嘱咐道谢,让我们早些赶回来。他和宁远会在吊脚楼这里与我们会合。 沈默却懒洋洋地看着我,让我谢谢他,他才要去。 幼稚鬼,我对他一揖,真诚感谢他的没长大。心想,叶珂亭才不会这么呆呢。想到叶珂亭我心里又是一阵难过,叶珂亭,叶珂亭,你就知道叶珂亭,叶珂亭现在在靠山城当上门女婿呢。 想念他是一种病,目前看来,我无药可治。 夜晚,我和沈默蹲在寨子的后山下喂蚊子,草丛的蚊子格外恶毒,吸走我的血,留下它的毒。我亲眼看见我附近的一只已经吃的飞不动了。女蚊何必难为女人。 月光如银,缓缓地洒进山谷的时候,崖壁上终于出现了金光闪闪的一点,奢华地美丽着,让我和沈默惊叹而惊喜。 沈默两手趴在峭壁之上,一点一点向上,能有半个时辰,终于采到了月夜小昙花。他高兴地攀着崖壁对我挥手,这时却突然笑着让我上去。 我不解,他告诉我,这里的风景特别特别美。并催促我赶快,他却急速地往下朝我而来。 我将信将疑,慢慢悠悠地爬了几步,裙摆却突然被抓了一下,我反射性的一回头,却发现脚下不远处有几只狼正扒着爪子,眼睛绿幽幽地望着我。吓得我手差点一松,幸好沈默已经快速下来抓紧了我的手,带着我往上爬到了不远处平台上。 我腿都是软的,趴在平台上,委屈地吼他:“你怎么都不告诉我啊!这要是爬的慢了,腿都吃没了。” 沈默哈哈大笑:“你这么怂,告诉你了你再坐地上,现在狼都吃得打嗝了。让你别来非跟着,哈哈,吓得脸都走形了。” “我想帮帮高予宵,他是朋友。有的朋友淡如水,有的朋友浓似酒。只要认定了这个人,我是会拼了力气让他们好的。”说完我推推他继续说:“对你也是,虽然你平时这么不正经,但对我还是不错的,以后的路,我都保护你哈。” 沈默突然依偎上我,做娇羞装:“那人家以后就指望初侠女罩着了哦。”说罢把我推向一边,哈哈一笑道:“傻妞儿,自己这么笨,却谁的事都想两肋插刀。你睡会儿,现在也走不回去。可能你好吃,这些小动物们仍守着不肯走。” 我看他拄刀坐着,问他不睡么? 他揉揉我的头告诉我:“不睡,等你睡着了好把你投喂下去。也不知道狼爱不爱吃有点傻的口味。”我知他会守着我,便安安稳稳地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早被阳光刺目醒来,却发现沈默四仰八叉地睡在我隔壁,我明年的新年愿望就是希望沈默能长点心!我不禁替昨晚的狼群遗憾,再等等,兴许沈默在梦中就滚下去了。 待回到寨中,宁远和高予宵已等了一夜。我们把三件药材给了小药童。药童引我们入楼中。一位长须老者已经在熬药,在给高予宵查看了一下眼睛后,便把瓮中的黑乎乎的药膏涂在棉布上,趁热给高予宵系在眼上。 忙活完这一通,老者已是极为疲乏,交代了小药童几句就回到内室休息了。 药童告诉我们,他听到我们猜出三味药材,告诉了先生,先生昨夜也是一夜未眠,亲手熬制了膏药。由于火候难以掌握,先生只能自己动手,时不时地翻动药锅,很是辛苦。他年事已高,身体还有旧疾,所以才不想再给外人诊治了,这也是无奈之举。现在他得了这三份药材,要为先生熬制祛除湿毒。 宁远感激地掏出一锭金子送到药童手中,药童却不受,告诉我们,先生有规矩,药钱相等,不可违背医者的德行,一锭银子即可。 我和宁远起身对着屋内的先生躬身一拜,这才是医者之风。但这样的风气却偏偏被一些敛财的人给败坏了,他们对着世人卖药行骗,官商勾结,舔着脸数着钱,同时被骂的确实兢兢业业的医者,好不公平! 过了一个时辰后,先生颤颤巍巍地为高予宵解开棉布,只见棉布已被水滴润湿,而高予宵的眼前也能隐隐看到人影。我们欢呼雀跃。看着棉布上的水渍,我突然想起我在中都也曾被针灸拔毒过,这或许对先生的湿毒有效。 小药童却不信我,我承诺,我对先生施针,也会对自己施针,先生如何我就如何。我只是感恩先生的医德,希望对先生也有所帮助。小药童这才同意。 我拿来长针,找到会听穴慢慢刺入,先生本没有反应,随着我渐渐深入,竟“哼唧”一声晕了过去。 屋内呆滞了一下,小药童冲过来要与我拼命。没办法,我找了另一根长针就要扎自己。 沈默伸手把针抢过来,扎进自己同样的穴位。我看他一脸淡然的表情,不由问他疼不疼?他告诉我还真有点。我只好苦着脸告诉他,他扎偏了,那是灵会穴,很疼的。沈默吸了口气,带着针站在我身边。 我拔出先生的针,用火棉烧了玻璃罐子扣在先生针孔处,不一会便吸出了好些黑血,罐子壁上都是一些小水珠,可见湿气之重。来来回回几下,已吸出半小碗黑血,先生也悠悠转型。 小药童趴在先生耳朵旁大声问先生有没有事,先生却揉揉耳朵,让他小点声,耳朵都要被震聋了。 听得我们哈哈大笑。沈默快速把长针取下,长呼了一口气。 这样,我们在小楼里住了多日,先生给高予宵治眼睛,我给先生医耳朵。先生年事已高,但破有些仙风道骨,给我们讲了许多早年行医之事,让我们敬佩也唏嘘。若有机会,我也想行医度人。 几日以后,高予宵的眼睛已康复,他看着宁远的眼神永远是温柔而内敛的。我在一旁干着急,这一下倒是不想去明山了,我得帮帮这对后知后觉的男女,要不等到他们老的一天,高予宵依然哆哆嗦嗦地表示我守着你就好,宁远则永远都会好奇高予宵看着她干嘛?(未完待续。) 第七十九章 落花有意 几日后,高予宵的眼睛已恢复明亮,甚至比以前还要透亮有神。 三公府的护卫接到消息,前来药师寨相迎。 我们依依不舍地和李潜老先生告了别,沈默与高予宵骑马,我和宁远乘车。 在车里我一直看着宁远笑的奸诈,宁远实在是太嫌弃我了,干脆转过身去背对着我。但这更加让我静下心来想个法子撮合他们二人。 连日赶路,景致越来越繁华,我看着蜀地风光连连感叹。这里常年多云蔽日,所以有蜀犬吠日之说,得天独厚的地理条件也让这里的女孩子大多肤白且貌美,她们穿着各色民族服饰,显得俏丽又特别,看得我眼花缭乱。 同样缭乱的还有沈默,我让侍女给他送过去一条手绢擦擦口水,都快滴到人家姑娘的肩膀上了。 高予宵在马上向我们介绍了蜀地的景致,这真是个人杰地灵的地方,街市上摩肩接踵,各种小吃,表演各有特色,高予宵买了凉粉和豆花给我们吃,我特意用余光瞥了宁远一眼,张口让高予宵喂。 宁远在我的一番试探中却毫无反应,拿起她自己的那碗吃的香甜。高予宵非常守礼地掀着帘子,让侍女服侍我吃东西。我边吃边无语地看着宁远,宁远却一脸无辜地把她那份豆花也让给我。 我还能说些什么? 车子停在了一处豪门大宅中,蜀中王果然名不虚传。因高家上代先辈中有三人在朝中位列高官,所以在家乡赐府,取名三公府。所以三公府在蜀地的名望很高,看着府邸的装潢,我只能用三个子表扬。 有文化。 高予宵请我们入了正堂,一位威严的老者正端坐在厅中,看着高予宵的眼睛康复了,甚是高兴,对我们提出了表扬。这时,从侧阁走出来一位女子引起了我的注意。 她身材高挑,长发如瀑,皮肤白皙,樱唇微抿,走路娴静而优雅,表情更是沉静而端庄。真真有大家闺秀的风范,像傅晓卿之流在她面前就是一丫鬟。这个女子的姿色甚美,面容姣好不逊色颜惜,但气质却更平易近人,惹人喜爱。 沈默看着我发呆,趴在我耳边告诉我:“不要难过,并不如你。” 我感激地看着他,没想到他竟然如此的有品味,便想询问为何他会如此认为。 沈默哈哈一笑,神秘地贴着我的耳朵小声道:“因为我瞎啊!” ......我不想再和他说话了。 高予宵向我们介绍,这位就是他唯一妹妹,叫做高予含。好耳熟的名字。 这个女子不卑不亢地和我们打了招呼,却一直向我们身后张望。脸上有些许的期待。 高予宵小声告诉他,叶珂亭并没有一起前来,他在西北还有要事没有完成。 高予含的眼色明显一暗,轻轻对着她的哥哥笑了笑。我看她的笑容,和她那双大眼睛里淡淡的失落,心都跟着她不由一紧。 长得好看的姑娘果然更让人怜爱。 我却突然想起来为何觉得她熟悉了,这就是高予宵对着叶珂亭开玩笑时提到的一直在等着叶少爷的那个姑娘。哎呀,竟然这么出众。 突然,一个红色的身影冲过来抱住了沈默。沈默定睛一看,正是我们热情如火的叶大小姐,他身后是正直淳朴的叶大少爷。 他看到宁远很是开心:”宁儿,你回来了?这一路可顺利?” 宁远非常官方地告诉他:“一切都好,有劳叶公子挂念了。”叶容川听到她很好,发自肺腑地绽开了一个笑容。 我看着宁远大公无私的脸,反倒有些心疼容川大哥,人家只是心思单纯加眼神不好,干嘛“你最好站在我十米开外”的表情。我热情地和容川大哥打了招呼。 大哥却也没给我面子,直接问我叶珂亭怎么没有一起回来? 我神色如常地告诉他:“叶二少爷颇得梁将军的信任,现已和胡军师的小姐订了亲,怕是以后就要定居西北了。” 叶容川一副噎到了的表情看着我,更震惊的则是高予含,她原本白皙的脸色现在变得更苍白了,但随即低下了头,不失仪态。 对不起,姑娘,你的叶大哥可能在和他的叶胡氏晒葡萄干儿呢。我瞒着你总是不好的。但你现在泪光闪闪地看着我为哪般啊?其实我也是受害者,被叶珂亭的皮相所迷惑的无知少女之一呀,哎呦喂。 高尔代看到我们帮高予宵医好了眼睛,很是感激,给我们安排了食宿歌舞相迎。我们也却之不恭。觥筹交错间,桌面上的各位已经微微酒醉,情态也是各不一样。高尔代虽严肃但仍是文官,几杯下肚,不胜酒力却和小辈们玩得倒是开心。高予含本端坐在角落里,众人说什么她都是礼貌地笑笑,亲切而不失礼,但大多时候她都是一个人在发呆。高予宵和叶容川分别坐在宁远的两侧,叶容川诸多热情,但高予宵则是少言却贴心,宁远并不像以前那样坐在哪儿都是一脸正气,反而平和沉稳得多。 我挤在高予宵身侧,不断和他暧昧交流,同时用余光看见宁远,她却没什么反应。偶尔回望我一眼,又默默地转回头。 你倒是吃醋啊,激发出你内心的小战火啊,让高予宵看见了不就水到渠成了么,笨! 但宁远还是气定神闲地不多言,有时看节目,有事低声交谈,一派祥和的景象。 倒是沈默或是被叶知秋缠得烦了,向我这边看了几次后,径直坐在了我和高予宵之间,一脸鄙视地看着我。 我往旁边拨拨他,让他别耽误了我的大计划,他却故意地挡在我的身前。 沈默喝了杯酒,有些嫌弃地对我道:“这么多人呢,你能克制一点不?这一宿你都要挂在高予宵身上了,没看见人家一脸的不情不愿么?你能不能争点气,好歹也是我一路带来的人,看了一路我的容颜,对英俊小生怎么还没有点抵抗力呢?” 我懒得离他,但我向前他向前,我向后他向后,直接阻隔了我和高予宵的所有接触,最后这厮直接和高予宵攀谈起来,我彻底被晾在了一旁。平时的沈默都是潇洒自若,大开大合的,但偏偏有的时候真是无聊得紧,让人想把他拖出去揍一顿。 叶知秋今日也很高兴,拉着我的手和我说笑不停。她想了想还是问出口:“初歆,叶石头怎么就能选择了别人?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 “也许吧,但也有可能是因为胡小姐是肤白貌美大长腿。”其实,我是不敢多想,故人心易变,体味那么多戏文里的悲欢,我怕我也只是这段交集里一个匆匆而过的戏子。 叶知秋却一本正经地告诉我,不可能的。她在怀中来回翻找,掏出了一枚叶子玉佩放在我手上,告诉我说:“这是叶珂亭的,他拿着这玉佩在你门前转悠,被我逮到了,看着好看便抢来玩儿,这后面还刻着一个“亭”字呢,你看看。” “秋姐,他也有可能是送给我的姐妹素芳的。” 叶知秋不由分说地把叶子塞到了我的手心:“就是给你的。我问他是不是送给你的,他一脸的不好意思,既温柔又羞涩。你看看他,平时连个表情的没有,哪还有这样少男怀春的模样。” 夜里,我躺在床上,手里的玉叶子已经被我捂得温热。看着叶子形状,玉石材质,“亭”字雕刻,正合着他的名字,叶珂亭。 曾经的你是想把自己送给我么?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罢了罢了,我转过身去抱着宁远的胳膊,闭上眼睛。 却感觉宁远并未睡熟,有心事了? 我不由得一阵窃喜,宁小宝,就算你是棵千年老铁树,我也得让你开一回花。 第二每天清晨得知宁远每日上午会和高予宵在院子里过招,研究武艺。我特意选了一身花枝招展的衣服,浓妆艳抹了一番。又在小厨房里熬了一碗八宝九珍汤送给高予宵消暑。想着高予宵喝着我的汤,我帮他擦擦汗,宁远一脸愤怒地和我理论,被高予宵看出心意的这一幕,我的内心无比激动。 正当我踮着快乐的步伐,向两仪院走去的时候。远远地看见沈默正向我屋子的方向走来,我对他千娇百媚地笑了笑,沈默却在微微皱眉,默默地从怀里掏出一张符贴在我头上。 我真想把茶盘拍在他那张懒洋洋的大脸上。 沈默并不直视我,只是告诉我这样出门对小孩子们的身心健康会造成一定的影响。所以他劝我赶紧回去洗了脸,汤水他会帮我送去,告诉高予宵这是我的心意。顺便告诉我化成这样在房里带着就好,出来吓坏花花草草就是我的不对了。 一连几日,沈默都会准时地出现在我送汤的路上,找到各种充分的理由帮我送汤。但有一次我却发现了破绽,他竟然让我下次熬汤不要放枸杞子!我记得在西北时他曾说过他不喜枸杞的味道。 所以我在第二日送汤的时候留了个心眼,在罐子口抹了一层芙蓉眼,以高予宵的性格,喝汤必用勺子,但沈默就不一定了。 不出所料,沈默小朋友没过多久便来到了我的屋子,一嘴水泡地向我要解药。 我狠心不管他,拿着另一罐汤水去给高予宵送了去。留下沈默一脸委屈地翘着嘴。 到了两仪院,我贴心地给高予宵擦了擦汗,再给他递了些汤水。这次高予宵仿佛也开了窍,喝得甜蜜。 宁远还是静静的样子,用布巾擦了擦汗,坐在一旁歇息。她的冷静让我和高予宵都没了意思,我把罐子递给高予宵让他自己喝去,高予宵叹了口气,乖乖地在一旁喝汤。 我看着他俩一左一右远远的坐着,也有些泄气,是不是我的判断有误?难道宁远对待叶容川的冷漠只是对他的惩罚?她的心里还是有她的叶大哥的? 有些困惑的我午后我想回房休息一会,回到房中看到宁远也在似睡非睡,与她平时英姿勃勃的样子很不同。我担心她有些不舒服,上前摸了摸她的脉。 宁远却突然睁开了眼睛,有些心疼地对我说:“是不是叶珂亭的离开让你很难过?我知道的,你对他有意。但也都过去了。但现在,你可以好好地对待高公子,他真的是个非常好的人。” 我心中一阵窃喜,嘿嘿,露出破绽了把,还是很在意的。你个刚下山的小猎手怎么能玩的过我这老狐狸。 我忍住笑,认真地点点头,告诉她我一定会的。 宁远看着我,单纯而真诚地点点头。她明明还想说什么,却没说出口,转个身,就说要睡了。我躺在她的身侧,听着她并不均匀的呼吸声。心中的把握又多了几分。 晚上我坐在屋顶上看星星,沈默慢慢悠悠地爬上来,坐在了我身侧,并不看我。他的嘴唇仍然是肿的很高,却一脸的倔强。 坐了一会他声音不高兴地对我说:“明日我便回明山了,在这里实在没什么意思。” 我好笑地把解药递到他身边,他却不接。我看着他有些小别扭的样子实在像小孩子,便用力把他的头掰过来,一点一点给他上药。沈默这个人并不记仇,你对他一点点的好他就会喜笑颜开的,我边给他上药,他还含含糊糊地说着:“我就知道你还是心疼我的。” 我替他细细涂好药,把药瓶塞入怀中,对着他一抱拳,慢走不送! 沈默看着我无情无义的样子,狠狠地踹了我一脚,表示他就不走,我既然这么重色轻友,他一定不能就这么顺利地让我和高予宵双宿双飞。 我无语地摇摇头,和他分享了一下我的撮合计划,听得沈默哈哈一笑:“宁远到底做了什么孽啊,有你这样的朋友。君子有成人之美,我也要参与进来。” 我嫌弃地看着沈默,他却悄悄地告诉我一条计策,听得我一阵激动。 达成协议后,我们俩一同在屋顶上笑的阴险。 哈哈,宁小宝,高少爷,我们有一份惊喜要给你们哦,请查收。(未完待续。) 第八十章 流水有情 今日一早三公府里便闹了起来,宁远小姐被沈默公子掳走了! 我抻了抻懒腰听着窗外的丫鬟们劳作着讨论说,沈公子并不是家财万贯的少爷,他是带着人皮面具的邪教细作,怪不得长得那么帅哩! 她们还说沈默抓走宁远邪教想吸取纯阴内力练就绝世武功,据说被抓走的姑娘都回不来了。 我们永远不要低估群众的想象力,只要她们有一个噱头,能创造一个世界。但这次我却要感谢她们,让我的计划增加了玄幻和言情的色彩,不久便传开了。 第一个赶来的是叶容川,他急急忙忙,惊慌失措地问我宁远是不是被沈默掳去炼丹了? 这消息再传传,沈默非得成了妖孽不可。我让他稍安勿躁,宁远应该没事,只是被沈默带走了,自愿或不是自愿我倒是不知。 叶容川却紧张地在屋子内来回踱步。 我看着他对宁远的担心还真是发自肺腑的,不由问道:“叶大哥,你对宁远倒生出几分真情,那傅晓卿在你心里又如何?” 叶容川一脸坦诚地告诉我:“我本以为宁儿和你们一样,都是我们闻达山庄的贵客,我自然要以礼相待。自从那天我得知宁儿曾为了救我多次生死一线,方知她曾经对我的一番深情,我......我竟没发觉过。这时我才体会我与傅晓卿之间的浅薄与宁儿待人的隐忍和执着。我自知对她亏欠许多,但我从那是起便想对她好,只对她一人好。可如今,我却不知怎么找回她?你说沈默会不会伤害她?你可有方向?” 没想到宁远这个小阿呆还是两朵桃花并蒂开,我的亲人有这么多人真心相待,我心中很是欣慰。只是宁远的性格事事都要分的清楚,容川大哥在对的时间错过了,那走到最后的人就不会是他。 感情贵在珍惜当下,那年那年那人,错过不得片刻。这是缘分的玄妙,也是缘分的残忍。 我笃定地告诉叶容川,宁远不会有事的,但是让他准备一坛上好的陈酿。他不解。我也没回答,其实我觉得一坛不够,至少两坛。 叶容川看着我坚定的样子,放心地准备酒去了。 第二个前来的是高予宵,他完全不是平时谦和君子的模样,反而有些焦躁。眉头微皱地问我:“初小姐,我已派人在府中和城中来回查找,发现宁儿确实和沈默那厮有说有笑地出了城。你可知宁儿是否情愿?会不会有危险?还是,在之前,他们便有一段机缘。” “有机缘,还是没有,有何分别?高公子一直视我的姐妹如贵宾,女儿的闺阁私事还是不要多问了吧。” 高予宵听完面色有些严肃:“自宁儿来到府上,我一直心里明白她对容川有意。但现在突然出来个沈默,又算什么!” 我忍住不笑,告诉他,应该算截胡吧。 高予宵起身像在对我说,又像对自己说:“罢了,我这就带人去追。若是宁儿是被掳走的,我定要卸了沈默这贼子。若是宁儿愿意,好,我亲自见到她平安就好。” 我表示我和沈默一路过来,知道他的行程,我可以引路。 而另一边的沈默带着宁远出城正往青城山去,理由是我自西北回来便不大快活,他知道青城山上有一味名贵的药材,但辨别不出样式,所以才邀请宁远一起上山采摘,当成惊喜,逗我开心。 到了山上,沈默立刻变脸,把宁远缚了,封住嘴巴,挂在树上等待。 我和高予宵带着一群护卫不久也赶到青城山下,高予宵一马当先寻着马蹄印记寻到了沈默所在。他赶到时,沈默正拿着小树枝不断呢敲打着宁远。 高予宵看着其情其景已顾不得他根本打不过沈默这个事实,提剑冲上前去。沈默不急不忙地把苍玖横在宁远的脖子上。 高予宵停在他们三米开外的地方,忌惮地不敢上前,语气愤怒地问沈默:“沈公子,自你来到西南以来,高某一直以礼相待,不知何处开罪了你,竟惹来你如此相待。” 沈默哈哈一笑:“高少爷不知,温谦乃是我的远房侄子,你三公府一直与温家堡作对,我岂能容你。”沈默这厮在演戏的时候都要占些便宜。 高予宵冷冷道:“那是三公府惹怒了你了,和她一个女子何干。你这么做还真不是个丈夫所为。要想出气,尽管找我,我知沈默你武功甚高,但我也想和你来一场男人之间的战斗。别畏畏缩缩地用女人做要挟。”他平时言谈举止均是斯文得体,进退相宜,没想到生气的时候这么铁血。 “没有梧桐树,哪里能引来金凤凰。天儿这么热,我懒得和你打。你想换这丫头,自己废了自己的右手,跟我去找温谦大侄子受折磨去,我可不想对你费工夫。听说温家共有十二刑,溜一圈下来,但愿你还能找到回家的路。” 高予宵猛地强攻,沈默却做出要砍下宁远头的动作,看着我心里不由得一紧,心想沈默要是上着了宁远,我就把他的腿毛一根一根地拔下来。 高予宵吓得往后退了几步,汗水淋漓,低头举起右手,一狠心,就要扎下剑去。 沈默用早已准备好的石子弹走高予宵手中的刀,仍是那副无所谓的模样:“嘿,这丫头和你什么关系,看来我低估她的价值了啊。” 高予宵淡淡道:“来我三公府,就是我的座上宾,高某定要护得周全。” 沈默笑的痞坏:“哦?既然对兄弟你不重要,小弟可要笑纳了。我现在正缺个媳妇儿。” 高予宵咬牙切齿道:“你到底想怎样?” “你让手下把你捆了,自己走到我的面前,再让其他人退到山下。我或许能让你们俩活一个。” 我麻利地把高予宵捆住,送他到沈默边儿上放好。又乐颠颠地退回去,带其他人退到山脚下。 沈默把宁远从树上放下来,拿下宁远的封口布,对他二人道:“小爷是个艺术的人,看戏,你们俩说吧,我今日只能留一个人,你们想留下谁?” 高予宵略略把宁远挡在身后,大声对沈默道:“多说无益,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但是条汉子的话,不要难为女子。”说完转头对着宁远笑得温和:“宁儿,别看。好好回到三公府,让容川护着你。我也无憾了。底下的人听着,今日之事不可对老爷说实情,不得让老爷为难宁远小姐,听到没!” 我周围的人不由得惊呼:“公子,公子三思啊。” 宁远冷冷地看了沈默一眼,对高予宵说:“容川大哥自有他的姻缘,与我无关。你若有事,我不会独活。所以我一个人,比搭上两条性命要好。我本是孤儿,没什么亲人,走的安心。初歆从西北回来,一路吃了很多苦,她对你很好,你要帮我照顾她。宁儿在此谢过了!” 说完只见她舌头外伸,张嘴就要咬舌自尽。多亏沈默眼疾手快把手伸进了她的嘴里。宁远求死之心明确,这一口咬得稳准狠。只把沈默疼的龇牙咧嘴,不住地喊我救场。 我跑过去扒开死死咬住沈默的嘴,看着宁远一脸愤怒地喘着气。高予宵趁此机会挣脱绳索,提剑对着沈默砍去,可怜的沈默,边跑边揉伤口,好不狼狈。 我们眼见他二人一追一跑不见了踪影,我追着他们想解释来龙去脉,却见他俩却又马不停蹄地往回跑,经过我身边还拉着我一起跑。沈默边跑边告诉我,这里林深草长,刚才竟看到了熊影。 他话音未落,突然和高予宵没了人影。我回头望去,刚才跑过的地方有一处深坑。趴在洞口却看不到里面的情况。 好一会而没有动静,我和宁远趴在洞口不住呼喊。 里面传来微弱的声音:“初歆,这下坏了,我们玩大了。这是个猎熊洞,我落在了地上,但高公子却落在了倒刺上。恐怕,是没了气息。” 我一听差点昏厥过去,但一想沈默的品行,心里定了定,颤颤巍巍地问他:“沈默,你又骗我!我不信,我要下去看看。” 洞里的声音依然不大:“都什么时候了,我骗你作甚。我刚才已确认,高兄,确实.....不成了啊!”说完洞中传来阵阵低声呜咽之声。 这一下我呆坐在地,已经忘了哭。 在我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宁远微弱地嘟囔了一句:“我来陪你。”说完,一头栽向洞中。只听“哼唧”一声,洞里没了动静。 我趴在洞口眼泪簌簌而下,我可能要为我的胡闹付出这辈子最惨烈的代价了。在我犹豫自己是现在应该下去,还是给高家护卫说一声下去的时候,洞里突然出现“哈哈”一笑,随即是高予宵和沈默的一阵道歉求饶的声音。 我长舒一口气,琢磨他们上来一定不能就这么放过他们,刚转身在洞口靠一靠,却发现我的前方的草丛里正趴着一只熊。 我吓得一动不敢动,但又怕他们上来正好落在熊的面前,由于了一下,我仗着胆子对着洞里喊了一声:“熊,有熊,千万不要上来!” 洞里一阵安静,突然爆发出一阵大笑。沈默在洞里大喊:“哈哈,借口太烂,重新找。我在这洞里是呆不住的,人家柔情蜜意,我都没眼看了。” 熊不动,我不动。但我的声音已带了哭腔儿:“别上来,不止一只。” 洞里静默了一下,突然一阵悉悉索索,一眨眼间,沈默已站在我身边。看着草丛里棕色的一个个身影,他举刀把我护在身后,凶狠地说:“别怕,也别跑。这样会激怒它们。但既然狭路相逢了,我就见一只灭一只!今晚给你取了熊胆补补身体。” 这时草丛中陆陆续续地站起一些人来,他们多是二十几岁的壮丁,两人披着一张熊皮,扮作熊的模样。 都是成年人了,有意思么? 沈默提刀就要教训他们,这些猎户赶紧解释说,这山中确实有熊,有行人却不听劝,总来这周边,一不小心就失了性命。因此他们想了个计策,用熊吓人,长长教训。 这时洞里传来高予宵的声音,询问是否有事,需要相助。 我看着沈默坏坏一笑。 高予宵和宁远的轻功不如沈默,还在默默等候。这时,突然两只熊跳入洞中,张牙舞爪。我还没把演技发挥出来,高予宵一脚把我踹倒在地,和宁远一道对我实施殴打。沈默在一旁笑得直不起腰来。 这还没怎么地就夫唱妇随了。 回府的路上,宁远已经不是马上巾帼胜须眉的样子。反而高予宵看她一眼,她便整张脸涨的通红,羞涩地低下头。他们俩就这样用眼神甜蜜了一路。 回去之后,宁远才告诉我。她本以为高予宵这么优秀的男子不会中意她的,看到我有意,甚至想成全了我。所以一直对高予宵疏疏离离的。而高予宵则一直沉浸在宁远倾心叶容川的苦闷中。他们就这样各怀心事的上着火。直到今日。 我兴致勃勃地问她:“今日怎样?” 宁远却红着一张脸告诉我她特别困,就要睡了。我缠着问她也不说,反而笑得满面春光。 等到我昏昏欲睡,宁远却悄悄告诉我,在山洞里,高予宵抱住了她,低声告诉她:“你能为我跳下来,我很高兴。我高予宵的一片心迹放在这里,你呢?” “哈哈,那你怎么回答的?” “我点点头啊,我对他有意,没必要藏着掖着。”可怜的沈默,就这么被动地被秀了一脸恩爱,还不能吭声。 看着宁远在床上辗转反侧的样子,我从心底替她高兴。拉起她的手在床上蹦着,笑着,像小时候的样子。 跳的累了,宁远问我还想着叶珂亭么? 我没有回答她,因为答案显得我很怂。 宁远叹口气告诉我:“其实沈公子也很好啊,今日以为你有事,他拼尽全力一窜而上,我和予宵都看得呆了。” “呦呦呦,这就予宵了。高夫人。” 宁远虽然不好意思了,但仍一本正经的劝我珍惜眼前。 我哈哈一笑,翻身睡了。我和沈默之间那叫肝胆相照。 有些交情,不为情深,但求相知。而有些人,一直在那里,我抹不掉。(未完待续。) 第八十一章 初遇明山 几日之后,高予宵和宁远虽没有表态,但他们亲昵的眼神还是让大家看出些许端倪。高老爷很是欣赏宁远的品行,对宁远更加的亲厚和照顾,显然是默许了这桩姻缘。 叶容川虽然耿直,但毕竟不傻。这天傍晚邀我来到过耳凉亭,手里还拿着我让他买来的那两坛子酒。看来他已经领悟了这酒的用处了。 凉风习习,叶容川倒不似曾经那样借酒浇愁,反而平静而豁达地与我对饮。我感叹容川大哥终于长大了啊。 叶容川失落而无奈地对我说:“初歆妹子,我觉得怎样是最无所谓的,宁儿开心才重要。在我心里,一直为我的后知后觉自责不已,让宁儿受了那么多的苦。可是现在,予宵却做的比我好的多,宁儿和他一起,我也放心。” 让一个男人迅速成长的最快方式,果然是让他所爱之人另有所属。 我把酒满上,和叶容川碰杯后一饮而尽:“我借此杯谢谢你对宁远的心意,她能有你们这些人真心相待,我很是感激。但叶大哥不用介怀,良缘未至,上天必有更好的安排。就比如说我呀!” 叶容川却爽朗一笑:“初歆妹子,你可别再逗我了。我自小可就打不过珂亭,你还是放过我吧。” 我满不在乎地倒上酒水:“早有溫香暖玉在怀,还需我随侍左右么?而且,叶珂亭的小老婆这个称谓实在太长,不好听,我也不喜欢。” “你不该这么想他的。” 我还能怎么想?今日清风朗月,我实在不该忆苦思甜:“是啊,今朝有酒今朝醉,明天的事明天想。叶大哥且饮此杯,再来三杯。下次共饮不知何年何月了。” “你要离开?” “我还犯了些小错,这辈子第一次被委以重任还辜负了,不知坦白会不会从宽。” 叶容川觉得留在这里也是尴尬:“我和你一道出发,我想带着知秋去找珂亭,三公府虽有些兵力,但与靠山城相比还是小巫见大巫,我们与珂亭会合了,才能齐心协力取回平城。” 我把在靠山城的所见所闻说给叶容川听了,胡广和梁庸各怀鬼胎,局势多变,所以建议他先和叶知秋留在三公府,有了他们叶珂亭就有了软肋,到时候指哪儿打那儿,只能沦为鹰犬。 高尔代虽说是文官,但手中也有兵权。和其他人的兵力叫板是有点寒酸,但护住他们兄妹是绰绰有余的。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一个石头砸来,全蛋覆没。 容川大哥简单地欢送了我,回到院子里,看到一个穿着白色衣服的人影正背对着我坐在凉亭之中。周围空无一人,屋内还没有掌灯。只能借着月光看着这个身影并不是宁远,她哪有人家这样婀娜。 此情此景,我很惶恐。 但是在此时,我的脖子后面却突然被吹了一口气,一个纤细的声音幽幽地传来:“怎么才回来啊?我等了你好久,好久。”我全身的汗毛全部在一瞬间立正站好。 这就很尴尬了。 我在眉山草庐的时候听村里的阿嬷说过,遇到不干净的东西狠狠地啐上几口就行。于是我不管不顾我身后的东西还在晃来晃去,集中精力攒了一口口水,回身吐到他的身上。 那人默默地擦了擦脸上的口水,告诉我高予含已经屏退丫鬟,在院子里等我很久了。 我狠狠地掐了沈默的前胸,疼得他龇牙咧嘴,扭头一溜烟地跑没了。 我和高予含打了招呼,回屋掌了灯,院子里明亮了起来。高予含在灯光掩映中显得更加眉目如画,温婉动人。看的我心中一阵小激动,哎? 高予含语气斯文:“初小姐,这么晚了还来相扰,实在是不过意。自你入府以来,我一直有心拜访,但却怕叨扰到你和宁小姐休息,所有未曾相约。正值今日,家兄与宁小姐相游月湖,所以我特来与初小姐作伴,赏月贪谈心。不知当否?” 这大晚上的,您在这苦苦等候我就是为了和我看月亮,这个理由怎么这么不充分呢。还有,小姐您能说点普通话么? 听她这么说话,我虽别扭,但也得跟上节奏:“有朋自隔壁来,不亦说乎。小姐能来看望我,是小妹的荣幸。且等我准备茶点,与卿一叙。”说完这些话,我觉得我的脑子都不好了,所以我商量她道:“高小姐,咱们不说文言文么?费脑子。” 高小姐掩面而笑:“好的好的,教习嬷嬷总让我在外人面前言语要有涵养,我只是习惯了的。你若不喜欢,我不做文绉绉的言语就好。” “对么,对么,你我年纪相仿,当做姐妹相处,何必拘泥了的。我听高大哥说的,我比你小一些,我唤你高姐姐,你唤我初歆就好。还能显得亲厚。” 高小姐柔和地看着我:“你是性情这么直爽的女孩子,难怪他会钟情于你。” “谁?”这府中还有偷偷相中我的?我对他的眼光给予肯定。 “听,我哥哥说过,他很在意你,待你不同。所以自你入府以来,我一直想知道你是怎样的女子。我自小体弱,所以很是钦佩你这样放达洒脱的女孩子,所以自你入府以来,就想与你结交。” 我赶紧撇清干系:“叶珂亭已被梁庸赐婚,虽不知下文,但他没有拒绝,相必心中也是有了计较。他是叶明达夫妇临危托孤给我的,我这个师叔责任重大,一路没少操心。所以叶珂亭这孩子对我有着对待长辈的尊敬,高姐姐不要误会。” “那你对他不曾有意?” 我略一迟疑,但还在打肿脸充胖子:“有意也好,无意也罢。我的心愿是江湖和平,然后通过自己的努力可以养一打面首。所以多一个少一个叶珂亭影响不是很大。” 高予含听我说完,微微一笑:“初歆妹妹,你这样说我就放心了。我三公府也一直观察着西北的近况,据探子得来的消息,胡广与二皇子来往密切。所以,他和胡小满未必能修成正果。” 真如我判断。 看着高予含平静的面容,我不禁问道:“所以呢?” 高予含平静道:“所以,我需求得父亲,闻达山庄与三公府多年交好,若是珂亭或有一日要三公府相助,我们须得提前做好准备。毕竟,我与他是一同长大的情谊。” 听她这样说,叶珂亭的安危又有了保障,我很想谢谢她,但却发现自己没什么立场。只能附和着说,甚好,甚好。 高予含继续道:“多年未见,不知他是不是还像年少时那样的小大人的模样。说话行事,板着脸,不爱笑。” “其实他就是道貌岸然呢,面上像个教书先生,心里不知憋着什么坏呢。你呀,从小就被他那人畜无害的皮相给骗了,他抽风的时候那叫一个无理取闹。我和你讲哦......” 我本兴冲冲地对高予含说一些路上好玩的事儿,但却不防看到高予含正有些默然地看着我。难道是我把叶珂亭说的有点猥琐了,人家的仰慕者不同意了? 我的一腔段子憋在嘴边,话锋一转:“我和你说哦,他还真的是一个很好的男人呢。” 高予含又零零散散地和我说了些有的没的,告辞离开了。 我长舒了一口气,和淑女说话真心累啊。 高予含刚走不久,沈默从树上跳了下来。乐呵呵地坐到我的身边,我嫌弃地揶揄他听墙根的水平越来越高了。 沈默反而说我真是没良心,他蹲的腿都麻了,还换不来一句贴心话。沈默告诉,从我入府以来,高予含就派人在院门口盯着我和宁远。没成想,今日宁远不在,她亲自前来。 我无语。告诉沈默,不如我们明天就上路吧。我还愿意在山上待着,城里人心事好重。 沈默笑着看我:“你就装傻吧,她的那些心思,你岂能不知。” 我抻了抻懒腰对沈默说,想太多是生活不开心的来源,所以我还真想不知道。 第二日一早,沈默向高尔代辞行。高老爷摆下酒席为我们送行。 临走前,宁远偷偷把她的那把锁钥缝在钱袋内层送给我,让我酌情交予师父。我苦着脸问她这把如果也弄丢了怎么办? 宁远也叹了口气:“已经丢了一把了,也不差这一把了。大不了我也回明山陪你一起跪着。” 高予宵备下礼物和行装把我们送到城门口,叮咛了几句我和沈默便上了路。 可走了没多远,沈默突然勒住马缰,朗声道:“后面的朋友,还是出来吧。你都要跟丢了。” 我一回头,一个火红的身影打马而来,给了我一个大大的拥抱。 我看着叶知秋那张娇俏的脸,不禁问她怎么在这儿。 叶知秋开心地指了指沈默道:“我让他带着我,他却不肯。所以我只好跟着你们出来啦。” “可是我们是要去九曲明山,我是去负荆请罪的。你这,去了不是很安全。” 叶知秋却毫不在意:“我留在三公府实在是无聊的紧,不如和你们去明山看看风光,我还没有到过明山呢!” 是啊,姑娘,明山是你们家的敌人呢。 我看了看沈默,他未置可否,还是那样慵懒地笑着。 知秋一个姑娘,回去也不安全,所以我邀请她一路。我知她前来是为了沈默,所以我识趣地走在他们俩身后,沈默和叶知秋相谈甚欢,叶知秋偶尔还会回头催促我,沈默貌似已经忘了还有我在身后。 我不由得感叹,我果然是多余的。在哪个组合里都有些碍眼。 夜里,我和知秋一屋,沈默自己一屋。可第二日一早,我却发现叶知秋不见了。再去敲了敲沈默的房门,也人去屋空。 虽然我碍眼了,但你们不能就这么残忍地把我抛弃了吧。 好在还给我留了一匹马,我换上男装,吃饱喝足了,向着明山去了。一路看着风景倒也悠闲,但他们对单身小伙伴的歧视,还是让我受到了些许的伤害。 到了下一个小镇,我让小二给我收拾出一间空房,洗洗睡了。半夜,却突然察觉屋里有点怪异,我努力地睁开眼睛,却猛然被吓了一跳。 沈默正趴在我的床头,呼呼大睡。我用手掐了掐他的胳膊,他“嗷”的一声惊醒了。一脸迷茫地看着我。嗯嗯,不是做梦。 我问他怎么在这,他却要躺在我的身边。我赶紧跳下床去,任由他四仰八叉地躺着。他嘟嘟囔囔地问我怎么不等他,他把叶知秋骗回去后,急急忙忙赶回客栈找我,却发现我早已经跑得没影儿了,他这一路追来,累毁毁了。 “你为什么要把知秋骗回去啊?何况,我以为自己被抛弃了呢。” 沈默闭着眼睛回复我:“那丫头太麻烦了,我操心你一个都累,何况再来一个。我给你留的石榴和虾呢?” “吃了啊。” 沈默告诉我,那是留下的意思。大哥,略隐晦啊。 沈默确实累了,不一会就入了睡。我抱着小被子可怜兮兮地站在一边,上去也不是,睡下面还不舒服。只好在床边打了个地铺,没想到隔日清晨醒来时,换成沈默睡在地上缩成一团,我躺在床上舒舒服服,身上还盖着他的外衣。 行程继续。 赶了半月的路,终于到了明山附近。明山脚下多是沈家自己的买卖,据明山山规,做生意诚信不可或缺。所以明山脚下来往贸易的商旅非常之多。沈默回到这里,才有了少爷的待遇,路人纷纷作揖打招呼,他似乎早已习以为常。 不一会,来了一群穿着明山兵甲的人,跪拜相迎沈默归山。我看着他们的衣服已经控制不住就想跑,被追得多了,坐下病了。 又赶了一日的路,这日清晨,一片高大巍峨的山脉出现在我的面前。 山上郁郁葱葱,气势非常。山路盘山蜿蜒,共有九层,层层都有守卫和藏兵洞,最顶层直入云霄。九曲明山果然名不虚传,像一座登天的阶梯,屹立在东南的边陲之上。(未完待续。) 第八十二章 一记耳光 我们刚行至山脚下,远远的我便看到一个清丽的身影在关口前静静地站着,似乎是等待着谁。 我离得虽远,但一眼就认出那人正是颜惜。我赶快催马前行,乐颠颠地向着她而去,把沈默等人落在后头。 颜惜本面色清冷,但看到我的一瞬,笑颜如花,美不胜收。 她道:“平安到了就好。” 我握着颜惜的手,感觉她的衣袖上还有露水气,怕是这傻丫头早早就来等着了。 我看着颜惜惊喜的样子,有些颓然地告诉她:“别高兴了,颜惜。这次上山,我的心情和上吊没什么区别。师父把五行锁钥中的两支交给我和宁远,我的那支让我给送人了。” 颜惜倒并不意外问道:“可是为了叶二少爷?” “也不全是为他,还因为我有一颗善良的心。师父可知我来了?” “师父不知,自言只是让信使知会了我。师父来明山后,虽面上对沈山主恨之入骨,但得知沈山主常年发病,也是思忧甚重。这几日风大,有些着了风寒。” 我不由得叹了口气,原来大家都这么不省心啊。 沈默赶来后,和颜惜简单招呼地一下。有几名随从牵着马车接顾颜惜上山,颜惜却冷冷地拒绝了,对着这些随从也没有好脸色。上马与我同乘一骑。 我不禁好奇,这是谁的一番好意,被颜惜扔在地上,还踩了两脚? 颜惜却淡然地告诉我说:“他对任何女子都是如此,这样的好,有什么稀罕。既然无意,又何必做出关照于我的做作样子。” 沈默在身后轻声地微微一笑:“这次大哥怕是遇到对手了。我赌颜惜赢。” 我头也不回地对沈默说:“那是自然,我眉山草庐的女子岂会输在一情字上。感情贵在你一心与我,我一心与你,多不得其他人。又不是站戏台看戏,人多了热闹。” 明山九曲,走了半晌还没到山顶。易守难攻是真的,早上开打,到了中午还没打到地方,饿都饿晕了。 但山路的每一层都景色不同,第七层还特意开山劈地,桑麻种植,明山完全是一个自给自足的地方。怪不得那么多人觊觎明山的权杖,山主完全就是个土皇上嘛。 到了山上我东躲西藏,颜惜笑我本就是来承认错误的,离得近了反而怂了。我硬气着告诉她我这叫“近乡情怯”。沈默却突然在我身后喊道:“悦慈师叔!”吓得一瞬间滚回颜惜房间里躲了起来。 明山之上虽节俭,但布景和装饰都经过了仔细设计,简单中可以看的出深度。但颜惜这里竟只有一张床,和一面梳妆台,朴素出了新境界。 我不由问颜惜她的朋友来访是不是都要席地而坐。 颜惜却淡淡地回答我,她在这里没有朋友。 我奇怪,颜惜虽不喜热闹,但待人却简单诚恳,怎么会没有朋友。 颜惜柔和一笑:“可能是因为我好看吧。”这话别人说出来我一定会觉得这人好没脸面,但颜惜一说却顺其自然。 “这里喜欢长得丑的?” 颜惜把床铺给我铺的松软,让我休息一下。我躺在她的身边听她说:“我总是没来由的被她们排挤和陷害。早已习惯。这种讨厌也是有原因的,我的相貌让我受到太多的关注,对于她们来说我就是一个异类。这个世界是多数人的天下,异类都是不被接受的,哪怕她没有做任何事。” 我握了握颜惜的手:“哈哈,我知道,这些和你都是无关的。你有自己的世界,只是我在担心,沈自行在你的世界里吗?” “初歆,他在不在都没有关系。我心里有他,那便不会再容得别人。他心里若不是只有我,我自孤独终老也不要苟延残喘的温存。”颜惜在任何时候说话都是温柔而平和的,但她这几句话字字铿锵,句句有力,说得也是我心里的话。师父的弟子都是有些气血的。 但丑媳妇总得见公婆,我在颜惜房里偷得浮生几日闲,终归是要去拜见师父的。在我没想好措辞的时候,却和师父来了个狭路相逢。 今日,我呆在房中憋闷,沈默给我带了一套新制的男装,我贴着个小胡子到园子里踢蹴鞠。没想到还没去园子,就看见师父迎面走过来。 她远远地看了我一眼,有些犹疑。我慌忙地把头别过去,师父又换了个角度看着我。看的我实在是有点发毛,撇下蹴鞠转头就跑。这一着急,竟然使出了擎波御风的轻功。这下师父肯定了就是我,拔腿开追。 你说你一个大龄女子,与我比什么体力。没一会便闪了腰,边骂我小兔崽子边喘着粗气。我实在是不忍心,折返回去扶她。却不料被师父扣住了脉门,撕下了胡子。 我用另一只空闲的手默默地挡住了脸。 师父把我手扒拉开,笑着对我道:“小没良心的,来了就来了,跑什么啊。我看看,这半年没见,变没变丑。” 我却不顾锁钥的事儿,一头拱进师父的怀里,表示对她的思念。当然,也是为一会挨揍打好提前量。态度好,说不定能揍得轻些。 师父拍着我的脸,语气里充满了不舍和怜惜,说我黑了也瘦了,怕是一路没少受辛苦。 我听着师父的疼惜,不由得“哇”得一声哭了出来。 对于这件事,我不想嬉皮笑脸的混过去。这对师父是个天大的事儿,我必须尊重她。所以我跪在地上低着头对师父讲了整个事儿的来龙去脉。但我却没说我是为了救叶珂亭才把锁钥给了胡广,而是解释说是自己自以为是才上了胡广的当。 这确实与叶珂亭无关,交出锁钥是我自己的决定,自己闯的祸自己去背锅。 师父却气的脸色煞白,扬起手就要给我一个嘴巴。我看久久没有声音,弱弱地睁开眼睛,只见师父两眼蓄满泪水,手扬在半空,却舍不得下手。 我知师父心疼我多日奔波终于会合,但心中实在气氛难抑制。她的脸色本就有些苍白,现在已经有些站不住。 看着师父难过的样子,我也深知自己是个熊孩子。所以我对着自己的脸狠狠地抽了一巴掌。由于下手太狠,嘴角已破裂出淡淡的血迹。 沈默这时已经看呆了,待反应过来替我擦了擦嘴角,有些凝重地让我别这样。 颜惜闻讯也急急忙忙赶来,跪在了我的身边,还是熟悉的造型,还是一样的场景。初歆啊初歆,却还是没有改进。 师父气得声音发颤:“我当初说过了,这锁钥是你师公的性命啊。你因为一时胡闹,竟然给了一个外人!看来我真的是给你宠坏了,我明悦慈门下怎能还容得你!” 看来我还是把事情想得简单了,师父这是不要我了?我的眼泪簌簌而落:“师父,我知错了,你别不要歆儿。你别不要歆儿。” 颜惜连磕了三个响头:“师父,初歆有她的原因。我们是一家人,您不要她了,她就没家了啊。师父,您消消气。” “师父我知错了,你可以罚我跪师公的牌位,为师公守灵,我一点都不会偷懒。师父你养了这么多年,不能随意乱丢啊。”我跪着哭得一塌糊涂,沈默蹲在我身侧默默地把衣摆递给我擦眼泪。 山上吹着凉风,师父仍是一头冷汗。看的我心里愧疚。 颜惜直直地跪在师父面前,我紧紧地抱住师父的大腿。师父则是默默留着眼泪,别着头不看我们。 最后还是沈默打破了僵局,他让我到静坐堂去跪着反省自己,又派人送师父回房休息一下。颜惜看师父的面色不好,也匆匆跟着师父回房照顾。 我跪在静坐堂的厅里,四下空荡荡的,只有几个大字“静坐常思己过”。沈默在我身边拄着刀坐着,并无他言。 我哭了一会有点虚弱,心里还是怕怕的,草庐就是我的归属,我的根在那儿,现在要连根拔起,想想就好疼。不由得又哭了起来。 “衣服都透了,没东西擦了,所以不能哭了。” 我仍是跪着“啪嗒,啪嗒”掉眼泪。 沈默静了一会,问我:“你为何不说你是为了救叶珂亭才交出的锁钥,说不定,夫人还能理解你。” 我摇摇头:“为了谁,都是因为自己一时疏忽,被吴统骗了,何必还要牵扯他呢。” 沈默淡淡地说了一声:“你愿意替他抗,是你自己的选择。”说完扛着刀出去了。 我跪的双腿发麻,却仍然坚持着。我们要讲道理,认识到错了,怎么罚我都认了。 这时门“吱呀”一声开了。是不是要吃完饭了?还是有好心人没有忘了这里还跪着一个我呢。 当这人走到我面前来,我才看清,是一位神采风流的中年男人。他虽鬓角有些不衬年龄的花白,但眉目间仍可见他当年的丰神俊逸。看着还有些眼熟。 明山人杰地灵,还有如此姿貌的帅气大叔。 他蹲在我的面前,慈爱地问道:“孩子。犯了什么错了?” “弄丢了点东西,师父就不要我了。” 男人点点头,深有同感:“你师父有时候是挺狠心的。不过,这也有我的责任。” 大叔你也不是下凡普度众生的,我犯的错误,你不用往身上揽。 大叔笑笑介绍给我听:“子不教,父之过。你说是不是我也有没做好的地方。” “您老人家随地占人家便宜,不好吧?” 男子哈哈一笑:“别误会,你师父视你们三人为女。我作为她的夫君,当然也把你们当做女儿。” “你,你,你是沈明昭?” “怎么?不像?你觉得沈明昭应该是个什么样的人?” 我觉得......沈明昭是个修罗脸,一言不合三头六臂,随即大开杀戒。 没想到我的形容让沈明昭笑的前仰后合:“丫头,你说的那是《山海经》里面的凶兽。我承认,我年轻的时候戾气很重,想要的靠一双手就要打下来。但年岁大了,方知自己想要的活法儿。” “你想要的却不一定能得到。我师父很不待见你,毕竟,你当年太过分了。” 沈明昭点点头,有些疲惫:“是啊,大错铸成。没什么可期盼的。但是有生之年还能看到她,我愿足以。锁钥,武功,令牌,都是虚的,人一辈子能带走些记忆就好,剩下的,皆是虚妄。再见明月儿,这些我已经看得透了。” “大叔,那我想问你,你当年做下那些事儿,现在可有悔悟?要是没有,你就和我一起跪这儿吧。” 沈明昭直直地跪在我身旁:“孩子,你可知,我修缮这静坐堂的目的,就是想回忆起我当时欺师灭祖时的心态。但我对过去一无所知,那一天我彻底发了狂。但我却要为我的狂妄煎熬一生。” 说完他又笑了笑:“你很奇怪我为什么要对你说这些。我体内一直有未解之毒,这些年我一直用功力压制,现在却积毒难除,回天乏术。但我仍告诉明月儿她的药汤好用,这样至少能得到她的一些重视,虽是冷言冷语,也好。但我深知毒发之日不远,替我照顾好她。自行不懂事,对她有恨意,倒不如你们这些丫头可靠。” 沈明昭陪了我一会离开了,临走前告诉我这是我们之间的秘密。 看着他挺直的脊背,这么些年却没有被流言戳弯。这是一个坚毅的男人,孤独也萧索。师父的归来是他漫长生活中重现的阳光。 我心里突然很想看到他和师父白头偕老,我们的儿女可以承欢在他们的膝下。那样的家里一定很温暖。 我就在这样的憧憬之中缓缓睡去。 第二日清早,我被阳光叫醒。贴着大理石地面一夜却没有冰凉的感觉,低头一看,身下垫着一张皮垫,身上还披盖了一件薄被。 我捏着被角,感受这晨光的温暖。没有人喜欢孤独和被忽视,每个人都需要亲人,也需要家的温暖。所以我不要离开师父。 若有错,我承担。我自愿领罚到师公陵前反省三年,希望可以得到师父的宽宥。(未完待续。) 第八十三章 积重难返 不一会儿颜惜给我送来了吃食,清粥小菜,她的手艺。 我把我去给师公守灵赎罪的想法告诉了颜惜,她静默地思索了一下,一如既往地支持我:“有错,认罚,理应如此。只是师父受了风寒,现在正在养病,先不要打扰她。你先在静坐堂待着,待师父好些,我与她说。吃吧。”她拿出了最后一碟清凉双丝后盖上盒盖,并嘱咐我要多吃,黄瓜清心,苦瓜败火,我主意这么多,困在这里反思估计比挨揍还难受。 知我者颜惜。 我让她一起吃,她却坐在原地犹豫了一下。我注意到她从进了屋子,左手就一直在身后没有拿出来。 我不动声色地喝着粥,趁颜惜不注意,抓住她的左手,却看见她的手指上有许多秘密麻麻的针眼,渗着点点的血迹。 颜惜若无其事地缩回手:“没事,不是大事,只是不小心扎了手。你快吃东西,何必计较这些。” 看来这个世上只有生死对她来说才是大事了。 我重重地放下碗筷,严肃地与她说:“你是不是经常被欺负成这样?你就任由她们这样欺负你,你不心疼自己,我看着还心疼呢?”说完,竟有些想哭。 颜惜笑着拿过我碗筷,吃了起来:“你这样的情绪吃东西对胃肠不好。我不是在任由她们拿捏,只是我觉得这样非常的无聊。有找他们理论的时间,我莫不如弹弹琴,练练舞,陪伴师父。” 这么些年,还是这个样子。顾颜惜应该是做错了事情被贬下凡的仙女儿,这思维从来都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 但颜惜就算是个包子,我也不能任由别人来回捏。我把碗筷接过来,喂颜惜吃一口,我也吃一口。她的手最近是不能下厨了,所以我这顿还是要多吃。 颜惜看着我笑得暖暖的:“还是我们仨在一起好,心里踏实。” “你告诉我,这伤口到底怎么弄得?我答应你我不闯祸。” 颜惜不语。 我也不说什么,心里打定了主意。颜惜看着我沉思的表情,好笑道:“初歆,我最怕的就是你认真的样子。这就又离闯祸挨罚不远了。也没什么,就是她们在食盒上插了些尖针,我不防,受了点伤。其实,只是因为今天是初六,沈自行今日会到崖边听我弹琴。这些人又按捺不住了。” 我没法出门,开了个方子给颜惜让她去药房包扎一下。重要的是,颜惜不管怎样对沈自行拒之千里,她心里也是有他的。以颜惜的性格,手指有伤她也会面不改色地为沈自行好每一曲,然后飘然离开。我能做的,就是让她伤口快好,不要太疼。 颜惜走后,我在想“她们”会是谁?沈自行的姬妾? “是不是在想我啊?” 我一抬头看见沈默一脸玩味地看着我。他提着一盘子切好的水果放在我面前,先用竹签扎了一块苹果,吃得香脆:“这想我也不至于想得一脸愤慨啊。昨晚做噩梦了么?” “颜惜被欺负了。” 沈默喂我一口苹果,道:“乖,张嘴。颜惜自上山来,一直在被欺负啊,光我知道的就有两次非常严重,一次颜惜差点被家丁侵犯,一次被诬陷她是个细作。我大哥刚开始喜欢她的相貌,多次相帮,有意无意地护着颜惜,其实他就是想把顾颜惜弄到手。但好玩的是,颜惜的善良和纯粹倒让他有些迷茫了,就有些故意远离她。这些女孩子便又开始欺负颜惜了。” 你们兄弟俩怎么一路货色啊!我反问沈默:“你帮我解释解释,弄到手是何意?” “呵呵,你不要想太多,弄到手,嗯,就是放在手心里好好呵护的意思。再来块西瓜。” 我含着西瓜问他:“那你大哥现在是怎么个心态?” “大哥,他从未对女子上心。女子对他来说就和你吃的水果一样,想吃哪口吃哪口。但大哥对顾颜惜格外反常,既想见她,又有点躲着她。顾颜惜不太理会他的时候,他又有些躁虑,我是不知道他是怎么了。人啊,有时候是看不清自己的心意的。” 就连我都每块水果都想尝一尝口味,何况男人呢? “歆儿,这个欺负的女孩子你或许还认识呢。就是温家堡的傅筱卿。” 我和这朵白莲花上辈子是连体婴吧,这辈子哪哪儿都会狭路相逢。随着明山攻破温家堡,她和一些内廷的女孩子一起被抓来做丫鬟。傅筱卿现在成了沈自行的通房丫鬟,害人的招数也越发地下作了。 虽然今日颜惜受到的只是小伤,但傅筱卿这厮心机颇深,我怕的是她和其他女子因嫉恨颜惜,再联合起来想出其他的阴损手段。永远不要低估了空闺女子的无聊程度,她们甚至会用生命找乐子。 沈默在走之前让我好好跪着,他会像师父反应的。还让我多反思反思自己的不对,就比如说经常欺负他,欺负完了还做出是他的荣幸这样的事情。 待他走了我越想越不放心,反正也没人看管我,我左右看看,从堂中走了出来。 静坐常思己过,但动起来才能拥有人生啊。 我按着仆人的指引,向傅晓卿居住的院子里走去,还未到,就看道沈自行和一个浓妆艳抹的女子正在花园中散步。那女子抱着沈自行的手臂,整个前胸都在往沈自行的身上蹭。而沈自行则带着邪气的笑容,赏着花,踱着步。是不是和旁边喋喋不休的女子交谈两句。 我仔细辨认,才看得出,那个女子正是傅筱卿。这朵白莲花可能吸收了太多的肥料,竟开成了一朵俗艳的芍药。不过我真是是有些钦佩,为了取悦不同的男人,可以变幻自己的不同风格,角色转换顺畅自如,这种敬业的精神还是很感人的。 我闲闲散散地走上前,做出看到傅筱卿很诧异的样子:“筱卿,你怎么在这里!温谦也和你一起来了么?对了,你们的宝宝已经出生了吧,是男孩还是女孩。恭喜恭喜啊。” 沈自行一直很狂傲,他并没有想和我打招呼,但听我说完却微笑地看着傅筱卿。傅筱卿听我说完,脸色有些苍白,但沈自行在身边她也不好发作:“初小姐怕是记错了。我与温家早已断绝关系,又哪里有孩子?你这样说我,让少爷怎么看我。我和你无冤无仇,你又何必坏我的名节。” 沈自行这会要是不在,这朵芍药说不定能拆了我。我仍装作有些想不通的样子:“我们一起在温家堡的内廷受教,怎么会记错,难道你因为现在衣食无忧了,就不认旧友了么?我真是看错你了,不知沈公子怎会中意你这样的女子。” 沈自行低头嗅了嗅花,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回答我的样子:“把一个看起来的圣女调教成一个非常主动的荡妇,倒也是一件有趣的事情。” 傅筱卿脸色一愣。随即娇媚地对沈自行笑了笑:“少爷喜欢我是什么样子,我就是什么样子。” 我还能拿她怎么样,这个女子尊严都不要了,已是百毒不侵。但沈自行的混蛋还是让我长了见识。 晚上,颜惜知我有些怕黑,早早地抱着被子与我同住。我搂着她的胳膊把白天的事与她说了,颜惜淡淡的,没说什么,表示以前的事情都过去了,她现在不是没事么。 我道:“反正沈自行的毒已解,你不如与我一同去,现在没人拦你。你没在内廷待过,这些人不亚于豺狼虎豹,你个小白兔不适合和她们在一个笼子里。” “容我想想。”颜惜翻了个身,不再言语。 我睡得香沉的时候,突然听见堂中的贡瓶倒了,颜惜这么晚在做什么?我喊了她几声,却无人应答。静坐堂中无灯火,我摸索了几下,发现颜惜还躺在我的身侧。只是我怎么摇动她,她都没有声响。 这时我的手被一个凉凉的东西划过,心下一惊,整个手握上了这个物体,这个东西有点滑滑的,凉凉的,好像......还有鳞片! 是蛇!当我意识到这个问题后,赶忙撇开,摸索着背起颜惜冲出房门。门开时,我借着月光,看着堂内地面多处都在蠕动。 我把颜惜放在地上,借着月光看到她白皙的肌肤上有着淡淡的青色,搭了脉搏发现中毒已深。我急得一头大汗,让小厮快快通知沈默。我用匕首把伤口的毒血放出来一些。但颜惜的脸色越来越深。 不一会,沈默和沈自行一起前来,沈默还是衣衫不整的样子。他走到我身边,冷静地让我别害怕,让手下围住静坐堂,不要让毒蛇再伤人。 沈自行走到身前,看着颜惜憔悴的模样,眉头紧锁。捧起颜惜的胳膊对着伤口就要吸吮,旁边的侍卫要替他冒险,他却低声让那人滚开。沈自行单膝跪地,吮吸一口吐出一口,周围的侍卫们看着这一场景,都有些惊讶。 沈自行这样还能帮颜惜去一去余毒,所以我也没说我已经放过血了。趁着他们瞎忙的时候,我告诉沈默取来蛇胆草和山参,兴许能救命。 但颜惜服了这些后,仍没有醒来。面色倒是有些恢复了。 我气的急了,让沈自行把傅筱卿传过来! 不一会儿,香肩微露的傅筱卿一扭一扭地走上沈自行身侧。没等她开口,我伸手对着她的脸就是一巴掌。 傅晓卿却一脸无辜地看着我,向沈自行哭诉:“少爷,这是怎么了?白天欺辱我还没尽兴,晚上又这样对我。初小姐,我是可能不招你喜欢,但你也不能不给少爷面子啊。” 我冷哼一声:“你要是就寝了,发饰怎么还会和白日的一样?因为一些小龃龉,你竟要伤人性命!你自己看看你那张脸,写满了狰狞!” “你是何意?我不明白!” 我让自己平复了一下,盯着她说道:“你知我懂医术,那我就说给你听。今天放进来的这些蛇里面,有一类叫鱼肠子蛇,它们在交配的季节会散发出一种奇特的味道,接触的人身上都会留存这样的气味,哪怕你和碰蛇的人打交道,这样的气味都会存在。人闻不到,但是蛇能闻到,同性攻击,异性求配。你敢不敢把手放在门前,用手试蛇?” 沈默赞叹道:“歆儿,你知道的还真多!” 我偷偷地在身后对他比了个叉,诈这个妖艳坏蛋呢。 沈默会意,顺着我的话继续说:“你说的是不是那种被咬后先浑身麻痹,然后皮肤会从内而外的溃烂的那种蛇?据说被这种蛇咬过,神仙难救。好在颜惜只是中了其他蛇毒,要不一个如花似玉的美人,烂成癞蛤蟆,也太可惜了。” 我怒视的呵斥傅筱卿:“你试还是不试?” 傅筱卿委委屈屈地拽着沈自行的衣袖:“少爷,我怕,我实在是不明白这位为何处处针对于我,你可得为我撑腰啊。” 沈自行本就修长的眼睛微微眯着,微笑地问傅筱卿:“还真是你?” “不不不,当然不是......”傅筱卿面色诚恳地解释着,但沈自行没待她说完,突然拽起傅筱卿的胳膊向着堂门前走去,容不得傅筱卿挣扎。 傅筱卿从撒娇,到低声哀求,最后在静坐堂门前嚎啕大哭。沈自行把她的手撇开,站在门前冷冷地看着她哭的披头散发,转身对沈默说道:“自言,把她扔下后山,喂狼。” 沈自行说完抱起颜惜,向药堂走去。我就是大夫啊,你要去哪儿?但他行事未免太过于狠辣,我知他不会伤害颜惜,但看着他倨傲的背影,我还是有些隐隐担忧。 看他对待傅筱卿的态度,刚才我诈傅筱卿时,沈自行也是了解的。这人心机深沉,为人决绝,颜惜倾心于他以后要如何自处? 沈默的手下架起傅筱卿往崖边走。我也急急忙忙地跟过去,沈默让我回去,劝告我这样的场面会影响睡眠。 我却让他屏退手下,我要亲自动手。沈默不由皱了皱眉头:“你口味这么重?” 我却悄悄告诉他,留着她一条命,还能帮我们一个大忙!(未完待续。) 第八十四章 废物利用 如果童年的我和宁远还有颜惜正蹲在地上玩儿。 有人用小树枝分别戳我们。 宁远的反应会有点呆,戳了就戳了,她会继续玩,但如果给她戳疼了,她会跳起来爆揍那人,然后继续回来玩。 颜惜根本不会理会,戳一下换个地方,戳的狠了,她会瘪瘪嘴,然后再也不会理会你。 我?根本还没戳到我,我就会“嗷”的一声哭出来,跑着去找师父。看悦慈小老太太揍不揍你。 会哭的孩子总是少受伤,这样我才能分出精力去保护她们。 但在沈自行想要傅筱卿性命的时候,我觉的应该废物利用一下,也算救人一命。 打打杀杀毕竟不是个好习惯,但傅筱卿这样的女孩看似柔弱娇媚,却处处争强好胜,恨不能要了所有挡她前路之人的性命。看着她浓妆艳抹的脸,我也着实觉得可怕。 惩罚还是要有的。 沈默担心我们单谈我没有她生猛,所以把她捆得比粽子还结实。傅筱卿在我们两个人的时候,褪下矫饰,面容冷狠地对我道:“说吧,想怎么折磨我?你这个贱婢,下场一定会比我还悲惨。” “哦。是么?能骂就骂我两句,以后可能就没机会了。但你骂你的,我当没听见。” 傅筱卿听完之后,眼色更加憎恶地看着我:“你和顾颜惜那个贱人一样下贱,装圣洁,装淡薄,其实私底下使得都是魅惑男人的无耻手段。骨子里和青楼的妓女一样的不要脸!我呸!” 我好奇道:“你怎知青楼女子的手段?去培训过?颜惜还真不是你说的那个样子,你刻意做作的,你一直在装出来的,其实根本比不上她性格中本真的样子。这才是最刺激你的,是吧?” 傅筱卿微眯着眼睛:“你敢说顾颜惜没有刻意勾引沈自行?她要是那么圣洁,沈自行会对她用心?怕她早就着了沈自行的道了,只不过床上表现的好,才留住了沈自行的注意。” “哎呦呦,听完你的话我的耳朵都疼。不是你脏所有人就都不干净。我听过你的身世,庶出本就不受重视,但你却能入了温家堡的内廷,个中艰辛只有你自己知道。但你毫不知足,却在恶毒的路上越走越远。多次坑我,这就算了,你还想要了颜惜的性命,佛说相由心生,你看看你现在的这张脸,厚厚的脂粉都盖不住你的恶毒。” 傅筱卿哈哈一笑:“我害的我嫡出的姐姐脸上起了像天花的水泡,才换得入内廷的机会。内廷的女孩子谁是好招惹的?我出身地位,处处受限,不使使计策,哪里能活的下去。你也是个蠢货,可知秦舸陷害你多少次,你还蒙在鼓里。” 我对她微微一笑:“嗯。我知道的。我虽然睡得实诚,但也能感觉到她每次帮温谦设计我的时候,都会偷偷哭一场。她多次能重创我,也没舍得下手。秦舸只是爱错了人,她是真傻,而你是混蛋。你们有本质的区别。你的自卑和激进让你万劫不复。反正放出去也是害人,我不如给你找个好归宿。” 傅筱卿冷哼一声,仍继续咒骂我。她看着柔弱,但是体力还是不错的,骂的一头汗,也不歇一会儿,战斗力可以媲美发飙的菜市大妈。 沈默在外等了一会,不耐烦地推门进来。正看到我在喂傅筱卿喝水。 我解释道:“喝点水,才有力气继续骂。” “你被她骂得神志不清了?” 我有些歉意:“我可能要有些对不住她,所以让她多说两句。” 我还和沈默装个神秘,等到子时过后自然见分晓。 但沈默对傅筱卿明显没有那么多耐心,拿了个小桃儿塞入她的嘴里。 在我们昏昏欲睡的时候,更夫终于敲了三下。我告诉沈默带着我们俩去找闻嫣夫人。 沈默哈哈一笑:“丫头,你想带我娘出来?” 我点点头:“吴统老儿用夫人威胁你,就算你带走夫人,只要被发现,我们是出不了明山城的。傅筱卿虽然有错,但留她一命,换闻嫣夫人自由,倒也是为她积了功德。待救出夫人,留在你房中,待我下山时再做计较。” 沈默放下傅筱卿对我真诚一拜:“若此事能成,我就娶你,答谢你的一片恩情。” “你这么说,我还救不救?”这哪里是感激,我怎么听出来的是威胁? 以沈默的功力,带我们两人快行本不是难事,但明山守卫森严,所以沈默敲晕了傅筱卿,带着我们走几步埋伏片刻。好在子时一过,明山又守卫交替。过了两多时辰我们才来到了闻嫣夫人的门前,沈默激动地想敲门,我拦住他指了指上面。你娘亲还能给你开门不成? 沈默一左一右带着我们,飞上屋顶,落入屋内。沈默多年未见到闻嫣夫人,声音有些发颤地喊了一声:“娘亲。”但手脚却有些无措地不知该怎样。 我掏出火石和灯油,点亮了屋内的油灯。 青纱帐里,一个纤瘦的身影缓缓坐起,慢慢掀开纱帐,一个清丽柔美的中年女子露出相貌,柔声道:“是言儿么?” 沈默侧着脸擦了擦眼泪,跪在闻嫣夫人面前:“是孩儿,孩儿来接您了,娘亲受苦了。” “娘亲不苦,狠心这些年不见你,我儿可成了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了?” 沈默连连点头,已泣不成声。但我却有些奇怪,闻嫣夫人像是一直在摸索着沈默的脸。难道夫人看不见? 这时傅筱卿悠悠转醒,我又敲晕了她。这么温情的时候,她有点煞风景。 我走上前在闻嫣夫人的眼前晃了晃,她还是有感觉的,我又替夫人号了脉,发现她只是肝火旺盛,导致的眼翳难除。我想用盐水先帮夫人清洗一下,夫人却温柔地摇了摇头:“在这里,看得见看不见没有什么差别。不用了劳烦姑娘了。” “阿娘,我不想再让你在这里一个人孤苦寂寞了,儿子思念你,这就接你走。” 闻嫣夫人摸着沈默的头,慈爱的说:“言儿,娘亲被囚住的不是人,而是心。我本想陪在你父亲身边,可她心里没有我一丝一毫的位置。你说我在哪儿又有何区别。悦慈待我如姐妹,我却觊觎了她的丈夫,我又有何颜面再面对她。你能平安长大,我已再无遗憾,所以孩子你回去吧。” 沈默苦口婆心地劝他的娘亲,天都要亮了。中途我又拍晕傅筱卿两次。眼看天际变成牛奶的眼色,我们却还在走不走的问题上痛哭流涕地纠结着。 沈默已然变成了沈默迹,看来还得我出马。 我慢慢地跪在沈默身边,颔首对闻嫣夫人道:“夫人,我是明悦慈的弟子。我师父这些年一直告诉我,您是最温柔随和的人,对您没有半分的嫌隙。我也相信师父说的是真的。所以您必须和我走。” “这......孩子,你这是何意?” 我扶着肚子,作艰难状对着夫人磕了个头:“娘亲,这事我一个姑娘家本不想对你说,可沈自言却一直憋着不吐露。我已有了三个月的身孕,但自幼是个孤儿,没有家人的照拂,所以一见您就是见了自己家人一样。您总不能让您的孙儿一出生就没有祖辈照看,那我一人没有经验,怎么带好这个小家伙。所以,娘亲啊,您快快和我们一道去了吧,孤单这么多年,也该享享儿孙之福了。” 还有什么比带孙子能让一个中年妇人更加生机勃勃呢。 闻嫣夫人听完竟掩住脸哭了起来,稍顿片刻,赶紧摸索着扶我起来,含着泪笑着对我说:“孩子,地上凉,可不敢这么跪着。” 说完又摸索到沈默的手:“孩子,我要当奶奶了,可待照顾好......这孩子。对了,孩子,为娘还不知你的名字。” “初歆,初歆。” 沈默在一旁赶忙道:“娘亲,你可是愿意与我一起下山?” 闻嫣夫人慈爱一笑:“我出去,出去,你们这些孩子莽撞,哪里懂得照顾有身子的人。哎......只是这么多年了,好吧,待歆儿出了月子,我再找个尼姑庵落发。” 我哈哈一笑,能跑得过风的就是人心,下了山心态还不一定如何呢。我顺着闻嫣夫人的话说道:“那夫人就是答应我们咯,你可不知沈默这些年积累了多少孝心,就等着您这出去后爆发呢。是吧,沈兄弟。” 沈默嘴角微微上扬,突然一把抱我入怀,嘴里念叨着我的名字:“初歆,初歆。” 看他的戏这么足,我也不甘落后,轻轻地推开他,含羞带臊地冲他一笑,小心孩子。 哎,这也能瞎说,我真是拉低了大越妇女的道德水平线。 我轻轻摇醒了傅筱卿,告诉她,这是我给她的一个机会,她要是好好反省自己,出门指日可待。 沈默用药让傅筱卿不能发声。又找来锁链把她固定在墙壁上,长度只留到能够到饭口的距离。这样傅筱卿就可以在这里安度晚年了。 我出去前,回头看了傅筱卿一眼,她的眼中仍满满的恨意,不转一瞬地看着我。好可惜,她其实也是个很努力的女孩子。但选择却比努力更重要。选错了路,跑得再快也只是误入歧途的更深而已。 我们把夫人安顿在沈默院子里的偏房里,沈默的院子大而冷清,院子里除了一棵歪脖子树,连个盆栽都没有。不知他这么些年,是不是就一个人在这空旷的地方对着清风朗月,难怪沈默不止一次地告诉我,他讨厌回家。但看着他现在欢欣鼓舞的样子,家,也有了家的味道。 我笑沈默的院子真大,特别方便金屋藏娇。闻嫣夫人却向着我说:“丫头放心,沈默要是对不起我就用藤条抽他个百十来回,看他还敢不敢。” 沈默赶紧双手平摊,作无辜装。 沈二少传来下人,置办了好些新鲜玩意儿,逗夫人开心。布匹绸缎,时蔬鲜果流水一样地送进默园,下人们还有些奇怪,二少爷有媳妇儿了? 我要来清心树的叶子,和盐水一起煮开,晾凉,给闻嫣夫人刮除眼翳。夫人感动地告诉我舒服多了。如此反复清洗几日,夫人的眼翳就可去除。 倒药水的时候却看见沈默正倚门看着我,我让他让开,他却一动不动地看着我。他的眼睛像夫人,长很有型,眼角微上扬,看人的时候会微眯,特别的勾人。不知有多少良家女子沉浸于此。 我承认我没他脸皮厚,在这场大眼瞪小眼的比赛中处于下风,我把盆递给他,问他看什么看,这种行为在东南还好,据说在东北是件非常危险的事。 沈默端着盆倚着门微笑着说:“好看。这一幕,我想了好多年。谢谢你,十几年了,这是我第一天觉得不孤单。” 他的脸上有着少有的认真,看了真的是孤单坏了。我拍拍他的肩,表示祝贺,顺便问他下一步要怎么做? 沈默非常自然地告诉我,要和我一起去师公陵前自我反省去。 “那岂不是还要留在明山上,你胆子好大。” 沈默告诉我,沈明昭没有锁钥,开不了乾元洞,所以师公没能像其他的山主那样葬于明山,也不是像江湖传说那样被沈明昭弃尸荒野,而是带回师公的老家杭周县风光下葬。据说,这也是师公生前的愿望。 师父上山后,本想自尽报复沈明昭,也是听说这个消息后,勾起心中难过往事,晕厥过去。但沈山主还是在师父门前一直跪着,跪到师父醒来,才揉揉腿回房。 送我回静堂的时候,沈默对我讲了师父与沈山主的近况。他告诉我说,他从未见过沈山主如此开心,欢喜的像个孩子。他本身体有旧疾,明山大小事务由吴统和沈自行处理。自师父上了明山,除了她要离开沈山主不同意,恨不能给师父摘下满天星。虽然师父对明山主一直有深深的恨意,但沈山主却想用余生弥补他的过错。 如果是这样,我还能走得安心些。 杭周县也在东南,离明山几百余里,等师父身体好些,我就放心地出发。 这三年,又会是什么光景?(未完待续。) 第八十五章 新的生活 明山解毒的手段还是很厉害的,颜惜三日后便无大碍。 师父也终于说是要见我。 我揉皱了头发,熬了一宿夜,看起来憔悴而糟心。整个人都沉浸在一种忧伤的状态中。一看就是愧疚自责不已的要脸少年。 让在意你的人最快原谅你的方式,就是让他心疼。 当我蹑手蹑脚走进师父房间的时候,我发现还是师父赢了。她几乎和我一样的造型,但明显黑眼圈更浓。还是熟悉的套路,还是迷之默契。 我跪在师父的面前,小声唤她:“师父,歆儿想你了。” 师父叹了口气拍了拍床边让我坐着:“自己家的孩子。我就是生气又能拿你怎么办。听说,是为了叶家的孩子?” 我没有说话。 “你怎么就不能像像我好的地方呢?” 我惊奇:“师父我可爱这点还是挺像你的。” 师父认同地点点头,询问我:“你们仨,别的没学好,我对感情的傻气你们倒是学的挺透彻。颜惜告诉我,你要去师公那儿忏悔?没必要,你就会利用我疼你,惹是生非后回来装可怜。” 那您也得吃这套不是? 我却收回撒娇的模样对师父道:“师父,我这次没想让你心疼,我是真的想反思自己。下了山,我学了很多,也想了很多。小聪明永远成不了大智慧。我需要一些时间停下来,修炼自己。这是我的选择。” 师父有些欣慰地看着我:“还真是长大了。也好。但我舍不得你自己在乡下吃苦,何况,三年后,就成待嫁之女了,更没人要了。这是要赔在我手里了。” 我笑嘻嘻地告诉师父:“赔了就赔了,你养我大,我照顾你终老,有什么不好。缘分这事儿是月老管的,你就别给自己揽事儿了。你总是告诉我的错了要承担,但你却一直在偏袒我。你的孩子大了,你总是不能护着一辈子。这次自觉性上来了,你就别拖后腿了。好好放心养身体,我知道锁钥对小老太太的意义,不做点什么,我怎么面对你。” 师父摸摸我的头发,笑的欣慰:“不枉费我打折那么多根棍子,总算是长大了。你这么去我怎么也放心不下,这是钥匙,到我闺房里挑点喜欢的值钱物件儿。不是这间,是我做闺女时的闺房。” 当我推开师父闺房的一瞬,我怀疑我开错了房门。这哪里是女孩子的屋子,这是个仓库啊,一个金堆玉砌的仓库。名家画作,珍宝玉石整齐地摆放在各处。整个床都是羊脂凝玉的。 回想起师父躺在草垫子上呼声不断,我有些好奇她是怎么做到的? 我选中一串大小一样但内心有雕饰的珠玉串和一把看起来很精致的长剑。 师父看着珠玉串笑着说:“小丫头眼力不错啊,这是十九乾坤珠。共十九颗,珠内刻画,描绘天地之景。一颗就价值百金。记得,一颗一颗换银子,能供你吃穿用度好久。” “小老太太舍得给啊?” 师父有些嫌弃地看着我:“不舍得,你还给我吧。把我说得和你一样,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就不在意这些了。你要剑干嘛?会使了?” “不会。就是喜欢。” 师父淡淡地看着我,摇摇头:“叶家老二用的是剑吧,傻丫头。这把剑叫做青鸾剑,刀身很轻,柔软却砍敲不断。内部是空的,可以淬毒。” 我问师父:“那火凤剑呢?是不是该有一对儿。” “青鸾不死身,在火凤掉落天际化成火海后,以身投入火海,炼成一块。后有人用这个物件做成青鸾剑,所以这把剑也叫投身剑。我年少时感怀它们的爱情,所以寻的此剑,求我感情顺利。未遂。” 我告诉师父闻嫣夫人的事,师父说我做的好。师父早知闻嫣钟情与沈明昭,但闻嫣夫人却从未生出与她相争之心。这十多年,她从未有一刻快活,希望母子重聚,能给她新的生活。 三天后我踏上去杭周县的路,颜惜和师父有些不放心地送到了明山脚下。我嘱咐颜惜,能和师父离开这里,去找我,我们在一起的地方就是家。 有沈默送我一程,她们也放心些。 闻嫣夫人在车里偷偷向着师父抹了抹眼泪,师父微笑地看着她,用口型告诉她一路保重。 在这一路上,我因为离开有些低落,但闻嫣夫人一直看着窗外淡淡笑着。她说这世界变化的太快,她还没有好好看看这个世界就老了。 或许这十几年的时间都蹉跎了,她用自己的执拗换来的骨气,却没换来自由。过分的执念是无用的。 杭周县并不远,是个人杰地灵的地方。成片成片的茶园后是零零散散的人家,越往山上走越偏僻。但不远处一片开阔的土地上却能看到一座宏伟的陵园,掩映在山林茂密中。 陵园中平整而干净,看来固定是有人打扫的。 我走上前去,真诚地献花跪拜。认真地做了个简介,顺便说了说自己犯过的错误,来这里就是为了好好改造,希望多多关照。 在我嘟囔的时候,突然一个白色的身影闪过,我摇摇头,眨眨眼,怕是看错了。师公亲自出马了? 我惊恐地回头看了看沈默,沈默显然也看到了这一幕,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师公,就是打个招呼,我们不需要您的回复。您请回把。” 闻嫣夫人拿着食盒,摆在碑前,恭敬道:“山主,闻嫣来看你了。带了您最喜欢的‘十多酥’和您最喜欢的碧泉酒。” 这时一个苍老的声音突然传来:“是用果子皮做的‘十多酥’?” 这个声音一出,我们仨头皮都麻了。还是闻嫣夫人淡定:“是的,您......尝尝?” 沈默在旁不住地磕头:“师公,您回去吧,回去吧。” 碑后又有声音传来:“转过身去,你们这么看着,我怎么吃?” 我们仨几乎是跪着的像后爬着走,却听见身后有食盒打开后碗筷碰撞的声音。 沈默边爬边疑惑,这不对啊?这......师公吃东西......还用锅碗瓢盆?说完就要回头,我却快快拦住他,回头了什么没看到了就吓人了。但看到什么却更吓人。别给自己找不痛快。 沈默越听越不对,猛然回头,我捂着脸随着他的转身向后,却看沈默一个健步追了出去。我怕他有危险,展开擎波御风跟在身后。却看见一个小孩大的白色臃肿身影向前蹿去。 兔子成精了?看来得用胡萝卜制服。 但这只“兔子精”跑得却不慢,沈默的功力竟追不上他。我喊着让沈默放弃,人家四条腿呢! 沈默却越跑越快,不久逮回来一个坐在轮椅上的白发男子。他穿着白色的袍子,须发尽白,但皮肤却是中年男子的模样。逮到一只活着的森林小精灵。 但“小精灵”却和闻嫣夫人看对了眼儿。 闻嫣夫人喏喏地惊喜道:“小师兄?你还活着!” “小精灵”拍了拍沈默的手让他松手,沈默却不同意:“小老儿,你骗着我磕了百八十个头,我哪那么容易放了你。” “哼,小混蛋,看着你那个脖子微扬的样子,和你那生了反骨的老子一个姿势,一看就是沈明昭的种,就算你替你老子在我师父陵前磕到死都难以赎罪。我饿了三日,才让你追上了,要不以你个毛头小子,还想赢我?”沈默伸手就拔下白衣老人的几根白胡子。气的老人“哇哇”大叫,却拜托不开沈默。 闻嫣夫人赶紧拦着:“言儿,不可无理,这是你的小师叔,姜明雪。你快把胡子还给师叔。”沈默听话地把师叔的胡子又塞在姜明雪的下巴上。 这就是小师叔,他自出生就肤白如雪,而且须发尽是白色的。他并不好武,反而对兵法易经颇为感兴趣。师公因顾及他身体不好,便也不强求,所以姜明雪的武功就练得和闹着玩儿似的。 听了闻嫣夫人的询问,姜明雪解释了他在此地的原因。庚午叛乱之后,他双腿损伤,大隐于市。替人看卦问卜,倒也活了下来。只是听说师父的遗体被送下山来,他不放心沈明昭是否会给师父个善终,所以他一路跟着来到了这里。本想一直守着师父,但这个村子里的人少地广,他平生所学却都用不上,自此过上了上顿接不上下顿的生活,还因为吃了毒野菜差点倒在师公身边。 好在他的弟子寻了他,才接济他到今日。只是弟子也是明山上人,为了避人耳目,每月月初只能来一趟,送些吃食衣物。但到了月末他就过上了看着自己都馋的日子。终于,等来了我们。 真的是好心酸。 闻嫣夫人看着实在不忍,拿出吃的和干净的水,服侍他喝下。姜明雪清朗一笑:“闻嫣丫头,你还是当年那个温柔细心的小姑娘。” 闻嫣夫人含羞一笑:“哪还是小姑娘了,十余年了,我们都老了。只是,小师兄,你过得太辛苦。” 姜明雪又向我要了一只猪蹄儿,啃掉欢喜:“我不苦,我就在这和师父一起等着,看看沈明昭这个欺师灭祖的畜生的下场。” 人家妻子儿子站这儿呢,也不注意修辞。 但沈默和闻婵师父这些年听着这样的骂声已经习惯了,竟充耳不闻。 我希望师叔能为我们提供一个栖身的地方,本想接收一个帐篷就好,却发现了在山的另一侧有一个简单的小院子。院子门口还有一条小溪,蜿蜒而下,清清凉凉的模样。 但房子已经年久失修,看来是多年前被弃置的,然后小师叔就征用了。 我和沈默在附近找来材料,修补了屋顶,打扫了院子,再扫扫屋内的尘土。这个地方,倒是有几分小草庐的别致温馨。 我在山上采了花,沈默找来些食材,闻嫣夫人支起锅开始炒菜。 原本冷清的小院子却突然充满了生活的味道。姜明雪远远地坐在轮椅上,看着这一幕,淡淡地笑着。 沈默找来一块儿平整地木板,问我:“想给新家起个什么名字?” 姜明雪听到后却滚着轮子赶来,不高兴地说:“什么新家?这是我的家,怎么就你们起名字了。” 沈默高声喊道:“阿娘,姜师叔说这是我们做的饭,他不好意思吃,你蒸三个人的饭就好了。” 姜明雪没他嗓门大,只好推着车跑到灶台上解释,他需要准备五个人的量,要不他就把沈默的那份吃了。 这俩人什么仇什么怨? 我想了一下,看着门前的小溪告诉沈默:“曲水流觞,我们就叫流觞小筑吧。” 沈默用苍玖刻了这几个字挂在院门之上,我们看着布置一新的院子,心中成就感满满。 闻嫣夫人的厨艺绝佳,我们在傍晚的微风中吃的一言不发。终于道出功夫,沈默赞叹不绝,我也是不住地点头,嘴现在只需要有一个功能就好。 但小师叔却吃得头也不抬,表情专注,已沉浸在碗里,不能自拔。 闻嫣夫人一个人惯了,住一间,我自己一间。沈默就要和小师叔一间,他俩的表情就像饱受虐待一样。好在沈默还要回山,要不他俩隔着几十岁的距离都能对掐的毫无违和感。 晚上,坐在房顶上,我偷偷地拿出从山上带来的纯酿,满足地喝一口,可酒还没到嘴边,就被抢走了。 沈默干了一大口,我又抢回来,喝了个够,我们就这样你一口我一口,欣赏着又大又圆的月亮不说话。 沈默仰在屋顶上,惬意地告诉我:“明天我就回山,这是我第一次留恋一个地方。这里有一切。除了一个讨厌的老头儿。” “去吧去吧,这里看地势是个深谷,而且人烟稀少,所以也不会有太多人来,还挺安全。我要在院子后开辟一块小田地,种瓜种豆,吃瓜吃豆,感受一下做小地主的生活。” 我笑呵呵地畅想未来,却看到沈默正微笑地看着我。 我看向他,他却毫不在意地别过头,轻轻说:“我倒是希望你被悦慈夫人罚着关在这里一辈子。那就能种出一片瓜瓞绵绵了。”(未完待续。) 第八十六章 白云苍狗 我和沈默的秘密没有几日便被闻嫣夫人知道了。 沈默在娘亲面前也没见稳重,一日带着我在院子前摘果子,我踩着他的肩膀爬上树,果子甜如蜜,我就站着吃了两个,沈默却急了,让我摘下果子分给他,我却故意气他吃得更欢。沈默坏坏地松开我的腿,让我挂在树上。 我生气骂他,却一下子没抓稳摔在地上,然后追着沈默满院子跑。 这时我们却看到闻嫣夫人惊慌的表情。 然后我们晚上就没有了晚饭。 我和沈默晚上躺在茅草屋的房顶上,肚子唱起了饥饿二重奏。沈默拍拍自己的肚子,又拍拍我的,动情地说:“哎,饿着我没有关系,饿着我儿子了可如何是好。” 闲着也是闲着,我配合他说:“是啊,都怨他爹不争气啊,和你抢果子,气的你奶奶都不给我们做饭了。” 沈默怕是饿的迷糊了,沉浸在戏里出不来:“放心,阿爹明天就多砍些柴,换些面糊给你补营养。阿爹和阿娘虽然没有银钱,但肯定是会给你一个完整的家,不让你在外孤苦伶仃,也不让你在歧视中长大。” 沈默的一件配饰就能换个媳妇儿,却偏偏在这里哭穷。但他说的真切,倒真让我想起我们俩的童年。每个阿爹阿娘陪同着长大的孩子,日子再辛苦也是幸福的。这就是沈默一直求而不得的家吧。 他不想对我露出脆弱的情绪,翻身又躺在屋顶上,轻快地说:“今日的演出结束,客官,你可以打赏了。” 我抽出草堆中的一根干稻草放在他的嘴里。许是我眼花,不远处竟有一人骑着一马远远地去了。 这荒郊野岭少有人烟,倒是让我不寒而栗,快速地趴下梯子,回房睡了。 沈默又住了三天后返回明山。但他几周后回来的时候却有些不适应,用他的话说:我怎么觉得我是到一个三口之家作客的?然后我还是客人! 又一次我耳朵有些痒痒,伏在闻嫣夫人的膝头让她帮我掏掏耳朵,沈默却吃醋地趴在夫人另一侧和我抢:“阿娘,先给儿子掏掏,我还没有这个待遇呢?” 夫人笑着手下温柔:“儿子,女儿都一样,我还能偏帮你不成。” “初歆又不是我的妹妹。” 闻嫣夫人捂嘴笑道:“那儿媳也是一样的。” 听她这么一说,沈默倒是一轱辘爬起来:“娘亲可别难为我,初歆生气起来皇上都敢揍,你这是把你儿子往火坑里推呢。何况,这小妮子心里一直憋着养一打面首呢,我可不想成为她后宫的一员。” 夫人微笑地嗔怪他:“言儿,你这孩子......” 山路难走,生活静逸。但谢谢我在这里的生活有他们。 闻嫣夫人是个生活小能手,烧菜顾家无一不通。虽然知道我以怀孕骗她下山有些不高兴,但她在山上孤寂多年,看着外面世界的云起星落也渐渐地放下执念,变得开朗且热爱生活。我和闻嫣夫人在院前种花种树,院后种瓜种豆,还养了几只小动物。但闻嫣夫人心肠软,和这些本来作为吃食的小鸡小鸭生出了感情,就连同我和它们一起养活着了。 没肉吃,我们就长期吃素,这让我和小师叔非常盼望着沈默可以来看我们,所以每当月初、月中的时候,我就推着小师叔在门口虔诚地望着,对改善伙食这件事儿充满了热情。 姜师父更是一个神人,在他邋遢贪吃的外表下是一个多才多艺的灵魂。开始几日,我都嫌弃小师叔不劳作还爱挑剔,实在不招人喜欢。但渐渐地我发现了他在易学方面的造诣,古人讲究五行平衡,相生相克,平衡才是和谐生长之道。但中庸虽好,并不代表平衡既是中庸,即使出鞘利刃般勇往直前,也要兼顾各方共同进步。如:金为兵戈,金多则利,利重而见刑,殒命。这个时候则需水火相辅,水为怀柔,以德制暴;火为情义,有情则戾气可消。同时以土为根基,脚踏实地,以木为灵气,思辨而行事。如何能不成大事。 如此之思维也可用于理解兵法。凡两兵交战,必呈此消彼长的趋势。用五行相生相克之道均衡敌我,可守城。用敌方的五行不均的短板,可破敌。其中之大智慧值得我研习一生。 但师叔也告诉一些关于明山上的消息。他这么些年虽一直痛恨沈明昭把明山搞得四分五裂,但他也从中看出了一些蹊跷。沈明昭看似是庚午叛乱最大的受益者,但把庚午叛乱当日的事情回头看看,那日的疑点太多。庚午之日,明山上涌现出多头势力,打得乱七八糟,敌我不分,所以才会造成死伤无数。多方混战之后,沈明昭是在醒来才发现吴统占领了明山,他的取胜是故意为之还是检漏一直不得而知。但沈明昭多年来一直在治疗身体里的旧疾,对明山事务的关心程度还不如寻找明悦慈来的积极,完全不是他年轻时孤冷有野心的样子。 所以,要想让师父以后的日子过得明白,我们还有许多谜团需要解开。 看着小师叔一派仙风道骨,一天我拿着新摘的小黄瓜去请他帮我看看生辰八字。 师叔问我:“你所求何事?一根黄瓜就能问个吉凶。” 我眉毛挑挑地看着他:“我想问个姻缘。” 师叔把黄瓜接过来摇摇头:“问姻缘这得两根,毕竟得看两个人的八字。” 我觉得小师叔这个讨价还价的毛病完全是以前摆摊时留下的坏习惯,院子后面两排黄瓜呢,还非得多要一根。奸商,奸商。 我有些期待地把我和叶珂亭的八字给他看看,师叔却看的直摇头:“你命里火气太旺,过于重情义,会阻碍他的事业。你就是他人生里的一个坎儿。不合适,不合适。” “呸,你这还不如天桥上的算命的会说话呢,把黄瓜还给我!没有赏钱!”说完我气哼哼地拿着我的黄瓜跑了。惹得我不开心了一整天。见不着,就是想听你说个吉祥话,还这么艰难。 但想想我这个坎儿早就离叶珂亭远远的,或许再见再也不见,他也算躲过一劫啊。我又有什么不开心的呢。 对,我每日还得道师公处除草修树,潜思静心。长期坚持下来,心思倒是沉稳许多。沈默有一次给我带来一个泥娃娃玩儿,我认真地告诉他:“不要乱花钱,我已经不是十六、十七的少女了。省下的银两还能买些肉肉吃,我实在似乎抢不过小师叔。” 不过沈默在明山还有许多琐事,所以每个月只能来小住个两三天,这两三天之中,他还要抽出时间和小师叔掐架。小师叔哪里是他的对手,每次被气的不行,还追不上他。所以沈默来了不久,小师叔就会赶他走。但沈默刚走几天,却又开始唉声叹气地怀念。 沈默每次来走之前都要嘟囔着表达自己的不满,明山还有那么多未了的破事要处理。真心耽误他颐养天年。 天气渐渐冷了,大家秋收的时候大家一起忙碌起来,挖了个地窖把土豆白菜等蔬菜存在其中。用渔网网住一些河鱼,晒成鱼干。再把谷子豆子用一个个漂亮的小坛子装好。忙完一切,我躺在铺满金黄落叶的院子中,感受秋风的清凉。空中不断有黄色的叶子翩翩而落,像是一场缓慢而绚烂的烟火。有一片枯叶正好悠悠然然地落到了我的脸上,宣告它这一生的落幕。 我拾起叶子,盖住自己的一只眼睛,看着更加高远的天空,感受着时间不可停滞地向前。每个生命,来了又去了,不知道谁的身影会停留在我的心间,我的容颜又会映现在谁的心头。在缘起缘灭间,一生就这样匆匆而去。 然后,我就听见闻嫣夫人喊我吃饭的声音。我把枯叶埋在树下,匆匆去了。零落成泥,明年秋天见。 许是真的长大了,日子也过得飞快。转眼间我们就在这里过了第一个新年。闻嫣夫人坐在屋里为我们赶制新衣,手头忙活着对我说她已经多年没见过下雪,今年要是下雪了就更有年味儿了。 腊月二十九那日还真的飘起来雪花。 踏雪而来的还有大包小裹的沈默,我们欢欢喜喜地接来他带来的礼物,开始布置屋子,换上新衣。但闻嫣夫人从山下换来粉红色布匹实在有些显眼,我们用一卷布做出的四件衣服,穿起来倒是喜庆。 小师叔还挥毫写了一副对联让我们贴在门上:今日辞旧岁,明日迎新春。横批:过年啦。 我还能说些什么。小师叔却告诉我,大俗即是大雅。不要太挑剔。 三十的时候,我们一行人一早就到师公的坟前上了香,拜了年。我还用沈默带来的信鸽给师父和颜惜传了消息保平安,顺便表达了一下新年祝愿。希望师父身体少,颜惜还是不要喜欢沈自行了。然后,宁远嘛,相隔千余里,我只能靠意念传达新年祝愿了。 据沈默说,明山上也是热闹,沈山主每到冬天身体更加不好,但他今年却十分重视新春。一切按照明山旧日的习惯一一准备,就是想陪悦慈小老太太好好过个春节。师父却想在三十的时候赶到我这里来,未料到这时沈明昭的头疾发作,师父还是没有忍心舍他而去。 而沈自行的表现则更奇怪,他一向是个眼高于顶的人,千千万万的女子求欢于他,他都是很瞧不起的。现在却被颜惜的冷冷淡淡的平静眼神弄得毫无办法。从来没有一个女子的外貌会对他有这么大的吸引力,他难得主动一次,想对颜惜欲擒故纵,颜惜完全不吃这一套;他想用钱财礼物收买颜惜,颜惜却毫不理会;他想换个风格甜言蜜语于颜惜,颜惜竟有些不耐烦。这位明山上最尊贵的大少爷哪里吃过这样的瘪,一时间有点懵了。江湖人要是见到高冷阴狠的明山大公子这么无奈,估计也会笑出声。但沈自行却微眯着眼睛不屑地宣布,不用强的,偏偏让颜惜对她俯首帖耳。 我觉得他这个愿望想要实现需要一些时日了。 回到家后我们都挤到了厨房,一个贡献一道菜,闻嫣夫人包了饺子。我在沈默做吃的时候偷偷看了一眼,请问山楂糕炒麻薯团是什么菜?沈默还特别骄傲的告诉我,这俩不都是我喜欢的么!我只能告诉自己,贵在心意,贵在心意。 吃团圆饭的时候外面雪花飘飘,屋里其乐融融。大家一起小酌了几杯,沈默和小师叔非常高兴,拼起酒来。从彼此称呼“臭小子”和“老头儿”喝到最后大家称兄道弟。 每年拜年后师父都会给我红包,今年我们只能面面相觑。沈默只好给我们仨拜年之后,再一一给我们发红包。 发给我的时候,沈默却突然缩回手问道:“我还给你准备了一份惊喜,你要红包,还是要惊喜?” 我哈哈一笑:“我要红包。惊喜你都准备好了,不送给我你憋着更难受。所以我才不怕你不给我。” 沈默把红包塞给我:“拿去拿去,一点都不愚蠢,一点都不可爱。” 闻嫣夫人却柔声告诉沈默:“过年要说吉祥话。” “好好好,特别愚蠢,特别可爱。” 吃完饭沈默带我们道院子里,从厨房拖出一个大桶,舀出其中亮亮的东西,用苍玖剑用力一挥,打出一道绚丽的烟花。我兴奋地拍着手叫好。沈默用武功的招式,打出满天的烟火,绚丽非常。我和闻嫣夫人看得兴奋极了,闻嫣夫人看起来就像一个小孩子般惊喜,和我一道叫好。 小师叔告诉我们,这叫打铁花,是一项传统技艺,没想到沈默学了这个来逗我们开心,很是用心。 沈默远远喊道:“初歆,要不要试试这个?” 我乐颠颠地跑过去。沈默从身后环住我,握住我拿着苍玖的手,在天空打出一个靓丽的花雨。白的雪花,金黄的铁花,在墨蓝色的夜空下美不胜收。 我们的笑声绽开在小小的院子中,热闹极了。 玩得累了,到了午夜,我们和山下同时放起了鞭炮,一时间山谷内外震耳欲聋。沈默一手环着我,一手环着闻嫣夫人,把腿伸给小师叔抱着,看着广袤的星空,认真而煽情地感叹道:“有你们真好。” (未完待续。) 第八十七章 红色喜讯 冬去春来,四季轮转,我在山上呆了两年多,终于迎来第三年的春天。 这是和师父约定的第三个年头,虽然自我惩罚三年也换不回锁钥,但总算是实现了一个承诺。想到算是弥补一下对师父的亏欠,心里还是舒服一些的。 有些人是不可辜负的,这是底线。 三年期限将至,我何去何从还没有想好。但是离开是早已准备好的。 本来我们是毫无血缘的一家亲,可是渐渐的,我却发现了一些端倪。 首先,是小师叔在闻嫣夫人无微不至的照顾中,对闻嫣夫人的在意和关心日益增多,怕她冷,怕她热,怕她辛苦。所以,有些他不想让夫人做的活,就指使我去做。有时候我从田里回来,就看见姜师叔在院子里坐着看着闻嫣夫人在厨房忙碌的身影笑得一脸柔情蜜意。 其次是闻嫣夫人有一日突然把我叫到房中,询问小师叔的腿上是不是能康复。我表示积极锻炼,行走是没问题的。自此,闻嫣夫人每日督促小师叔练习行走。姜师叔现在已可以离开轮椅,缓缓地走上一段。 就连沈默也渐渐发现了这其中温情的味道,在晚饭时,小师叔和闻嫣夫人为了一只鸡腿儿让来让去,完全已经顾忌不到旁边我们的存在。沈默实在看不下去了,抢过鸡腿,自己吃了。 还有日常种种,闻嫣夫人做针线的时候,小师叔就在旁边话当年,常常逗得夫人笑不拢嘴。如果这时我搬着小板凳坐旁边一起听,小师叔通常会给我一个大大的白眼。我就识趣地再搬着小板凳离开。 我们怎么也没想到,年过半百的两个人还秀得一手好恩爱。让我这一名大龄单身女青年情何以堪。 这让沈默也很是闹心。小师叔从斗嘴,下棋到武力都没有沈默强,关键还总是耍赖,被沈默发现后还蛮不讲理,实在让沈默生不出敬佩感,用沈默的话讲:“这以后怎么让我叫他爹!” 上次就是,小师叔非得让沈默陪他下棋。到最后的情景就是沈默面无表情一下一下拍掉对面想要悔棋的小师叔伸出的手,他的对面则是脸红脖子粗想仰天长啸的小师叔。最后小师叔想要掀棋盘,差点被沈默掀到沟里去。 这个画面倒是有些熟悉,记得之前有个人看着我闯祸,也是扶额感叹,却一点办法都没有。 沈默嘴上讨厌小师叔,但每次来的时候还是会给小师叔带来能治腿上的膏药。我虽时而揶揄小师叔,但从心里希望他们可以走在一起。姜师叔和闻嫣夫人都是苦了半生的人,若在这个年纪能在生活里有些甜,也是上天的眷顾。何必在乎什么年龄、传统、礼教的。真爱面前,这些都是屁。 所以我总是给他们制造机会。今早起来,闻嫣夫人正扶着小师叔走路,他们离得老远,闻嫣夫人用树枝支撑着小师叔。我看着别扭,伸手推了小师叔一把,看着他俩羞红了面颊,笑着跑开了。 哎,大清早上就收到一波恩爱。 我到师公碑前陪师公说了一会儿话,絮絮叨叨地也不知道师公爱不爱听。临走前拔了拔四周的杂草,春天的小草生长的尤其快,在没有留意间,就青青葱葱了一大片。 像不像感情?在心里埋下一颗种子,在不经意间,就长成了一棵参天大树。 临近中午,我拎着篮子往院子走,一阵风吹过,几片粉红的花瓣零零落落地散在小溪中,顺水而下,向着流觞小筑的方向去了。碧水环山,百花绚丽,我停驻脚步,顺势躺在树影之下,感受春之和煦。 半睡半醒间,感觉着一个身影走到我身边,躺在了我的头顶不远处。 我并不睁眼,便知是他来了。对着他打招呼:“来了。” “嗯。若说偷得浮生闲情,我只服你。荒郊野外,四仰八叉躺在青山绿水间的,当世哪里还有第二个女子。” “是不是?当世孤品,绝代佳人。” 沈默懒懒一笑:“是是是,谢天谢地,就你这么一个。从东南到西北,没有你搅不乱的局。还有半年就出山了,我有点为江湖担心。”说完卷起我的一条头发玩儿起来。 我拍掉他的手,那你没事还来招惹我? “没办法,我是来看我娘亲的,顺路看看你和臭老头。要不等着我的姑娘那么多,我很忙的。” 我倒是奇怪:“你这几年也是奇怪,除了明山就是这,你各个楼的姑娘怎么办?” “我偶尔也得歇歇肾不是。浪荡的烦了,觉得没意思。你呢?再不嫁出去,就只能我收着了。我倒是不介意为民除害。” 我坐起来坚定地摇摇头:“我们都这么熟了,我坑谁也不能坑你不是。何况你们兄弟俩有毒,我和颜惜必须敬而远之。尤其你大哥,他是个玩弄一切的人。颜惜即使心里有他,也万万不会与他一起。你呢,我只能祝你有个铁打的肾。” 沈默哈哈一笑:“我在你这的印象看来还停留在采花贼和臭流氓的阶段,我的好,我的其他你却完全视而不见,你先回去,让我在这哭会儿。” 我起身往回走,看沈默还没有动弹,就催促他回去吃饭。 他却抱怨说:“臭老头上次才赶我走,说我再去就把我腿打折。我不去。” “你这几天不在,小师叔还总是提到你,问我你什么时候过来,你们俩,一样的毒舌,一样的幼稚。难怪成了一家人。快走,今天闻嫣阿姨做了西湖醋鱼和粉蒸肉,别指望你来晚了小师叔能给你留。” 沈默伸手让我拉他,我还是老套路,在他要起来的时候就要松手。这次沈默却没中计,反而用力一拉,我没有站稳,整个人跌在他的怀里。 他的手直接环住我的腰,嘴角微扬地看着我:“这次下山,吴统让我限期半个月解决修城的叛乱,我用七天处理完成。驰马三天赶回来,现在还很累,我不想起来。” “这位少年,累,不是你流氓的理由。你这样坏我名节,我怎能嫁出去?” 我想挣开他,他却一个翻身把我压在身下,这厮又抽风。 “那就嫁我吧。喜欢我的人那么多,不差你一个。” 我锤了捶他的前胸:“那沈二爷想让我当几夫人呢?” 沈默一脸诚意,宠溺地说:”大夫人!为你遣散三千佳丽,至此只宠你一人,与你看遍山川景色,共享四季繁华,可好?“ 我哈哈一笑:“词儿写好背的吧,充满了谎言和陷阱!可惜啊,我就是油盐不进,要不早就让你哄骗了去。” 我揪着他的鼻子让他躲开,急急忙忙地跑回流觞小筑。远远地看见院子里来人了,是姜明雪的小徒弟。正坐在院子里和小师叔话家常。 这是个非常朴实的孩子,比我小几岁,每次见到我都会脸红。也是沈默非常喜欢捉弄的对象。上次小徒弟来的时候特意给我带了一包核桃酥,我吃得很开心。所以留小徒弟在这吃饭。恰巧沈默也在,说也要感谢小徒弟,所以午后带小徒弟去洗澡。这厮愣是骗他到村妇洗菜的地方泡着,还偷走小徒弟的衣服。害的小徒弟光着身子被大妈们追着打。 多日不见,他今日又来了,在和师叔讲山下最近发生的事。我慢慢悠悠走近的时候听着是三公府高家的小姐与谁定亲了。 这是大喜事,如果师父应允,我正好可以去随随礼,也可以顺路看看宁远。 我高高兴兴地走进院子,询问是哪家的少爷这么有福气,能娶到知书达理的高予含。 这时沈默却在院子外喊了一声:“初歆,去厨房帮阿娘盛一下鱼。” 小徒弟接口说道:“是现在风头正盛的年轻将军,唤作叶珂亭。” 我听完愣了楞,而沈默整个脸沉下来,站在门口面色阴冷地看着小徒弟。小徒弟吓得拎着包袱连午饭都没吃就跑了。 姜明雪看着我和沈默表情不对,问道:“丫头,怎么了?” 我缓过神来:“哦,没事,都是我认识的朋友。是好事,是好事。我只是奇怪,怎么不是胡小姐,而是高小姐。哈哈,我帮夫人盛鱼去了。” 沈默拦住我:“这是大门。厨房在那边。” 桌子上,夫人问我:“孩子,今天鱼是不是做的不好吃?” “好吃,我最喜欢阿姨做的鱼了。” “那你怎么就这么吃了两碗饭?“ 我看着他们仨人诧异的表情,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沈默莫名其妙地笑了一下,拉起我,退了席。 “看不出,你还挺痴情的。继承了悦慈夫人的?” 我没有答他,径直回了房间。 沈默在院门口站了一会儿,骑马离去了。 一直到晚上,我都笼罩在一种莫名的情绪中。想哭,想喊,却不知道自己到底想做什么。坐在屋顶上,看着炫目的星空,竟有一种被抛弃的感觉。 这些年加起来,都没有今日我想见叶珂亭的想法浓烈。我闹钟挥之不去的时叶珂亭看着我的眼神和他唤我名字时那种带着笑和温柔的样子。不知道,他今后看着高予含是不是也会是这个样子。是不是给予我的好,以后将是另一个姑娘的。想到这里,身上竟然会很疼,一种很窒息的疼。 沈默晃晃悠悠上了屋顶,手里还提着两个酒坛子。他把其中一个递给我,我仰头一喝,发现是空的。 他举起自己的酒坛子,满满干了一口,淡淡说道:“你很在意。” 我还在逞强:“怎么会?我只是,只是......” 沈默在等我说,我想了想,还真得找不出个借口。所以不如直接点:“他们时候定亲?” “一个月后。” “哦,那也快了。那成亲也快了。” 沈默声音有些冷漠:“叶珂亭承诺,打下西南,西北交界的重城、庆城、玄关城、驻马城和塔尔多令城五座城池作为贺礼,才能配的上三公府小姐的千金之躯。届时才好迎娶人家。” 隔着千里,我都能感觉到诚意满满,我还能说些什么呢? 沈默连着喝了几口酒问我:“你想怎么做?” 我哈哈一笑,抢过来酒坛子:“我还能怎么做?抢亲去?消息总会来的,只是或早或晚。”难道我还期待叶珂亭一辈子为我守身如玉? 沈默一脸疏狂:“为何不能?你想要抢,我就陪你抢。你高兴就行。以我沈默一人之力不可,我就召集明山的死士为了你抢!总好过你神不守舍,以泪洗面的样子看着让人舒服。” 我别过脸:“瞎说,我才不哭呢!怎么就轮到我哭了,和我有何干系!怕是他早忘了我是叫初歆还是叫梅良歆了。”说着说着结果哭得更惨了。 沈默静静地坐着看我哭。表情丰富,一反常态地认真。 我哭得累了,看着西南的方向抱着膝盖。 沈默叹了口气,有些无奈地问我:“想见他?” 我听他说完嘴瘪了瘪,又一阵伤怀。见一面也好,趁你还未娶,趁我还未嫁,趁我还不会打扰你的婚后生活,就这么远远地看你一眼,算是告个别,山高水远,自此再也不见。 沈默伸出胳膊,让我伏在他的肩头。他摸着我的头发有些不忍心地说:“那我就带你去。好了坏了总是有个结果,总比这样不明不白地折磨人好得多。” 说完他温柔地给我擦了擦一脸的眼泪:“怎么这么爱哭,少在我面前哭。我忍不住打人怎么办。” “我都这么可怜了,还要打我,你怎么哄女孩子的?” 沈默无语:“我打你作甚,能给你打醒么?这小脑袋有时候还真笨。这里装的是什么?是屎么?” 我恨恨地告诉他:“是叶珂亭。”沈默一愣,随即一笑。 我们沉默了一会儿,沈默让我早点回去睡,他准备一下,处理好明山事务,带我去西南。 我从梯子上下来,看着沈默还坐在屋顶上,一口一口干着酒,对着月亮,背影有些压抑。 师父,对不起,我为了那个人又一次的对不起你。 但我答应你,我看一眼,再看一眼,我就回来。(未完待续。) 第八十八章 千里寻他 沈默的行动力极佳。三天后我们便出发向着西南。 临行前,闻嫣夫人给我包了饺子,她虽不知我们要出门做什么。惟愿我们一路平安。 小师叔倒是明白了些,难得一本正经地告诉我,执迷于前事,不如珍惜当下。 我笑着记住他们的嘱托,带着干粮上了路。 沈默这一路倒是安静得多,走了好远也没有和我搭一句话。我还是一刻也闲不住,虽然知道再见后可能就不会再见了,但我的心里还是有着期待,有着激动。 这是我的一大缺点,喜欢躲避,喜欢拖延。事不临头永远不知愁,但某年某月突然发现我的过去突然搁浅。心里就慌乱了。师父就曾批评我这样的单身汉思维,就是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今天好过,不问明天的主儿。 我倒是觉得这是一件好事,我在努力把每个此刻过好。有何不对? 虽是这样,出来了看着天高海阔还是一片豁达。我用柳枝和野花给沈默编好了花冠、花链和手环,漂漂亮亮地给他装扮好。沈默却嫌丑,说我是深山老林里出来的小土鳖。现在城中女子时兴的是这样的。 他和停下坐在树荫下,把我的头发散开,挑起两侧,挽成一簇,从旁边摘来各色花朵,编在头上。 沈默看似对一切都满不在乎,漫不经心的样子。但让认真的时候手下认真细致,难得的温柔。编好头发后,对着我的额头狠狠一戳:“去照照,看看沈爷的手艺。” 我提着裙子一路小跑到湖边,看着水中映出一条俏媚的影子,及腰的长发柔顺地贴着身体,头上点缀着两圈细碎的小花,真是好看极了。我不由得在湖边转了好几圈,朗声笑起来。 沈默远远地抱着胳膊依着树,看不清表情。 我跪在湖边,低头看着自己映在水中的容颜。这几年还是有些变化的,脸上的婴儿肥渐褪,眼角微微上扬,一笑起来眉目弯弯,玲珑娇美,倒是越来越有风韵了。长大了呢。 这时湖面倒影出了沈默的脸,他难得不是笑的那么不走心,反而是有些沉迷,有些怜惜地看着湖面,不知在想着什么。沈默是看起来最没有心肺的人,总是在玩闹间从容解决所有难题。但几年相处下来,他的心事藏得很深。常常在大笑豪饮后低头嘴角微微上扬,有着无奈也有着落寞。 我用水扬他倒影中的脸,打乱他的思绪,沈默蹲坐到我旁边。 “沈公子手艺不输女子啊,我很喜欢,你不许说不好看!不好看就是你手艺不好!” 沈默笑着看我:“好看好看,对你的好记不住,说你丑你倒是一直记仇。但是我不希望你这一路上这么貌美如花,让我觉得不是去了结一个愿望,我倒是像送嫁的。” 我用水泼他:“嫁谁啊?高予宵啊?宁远不会放过我的。原来听说叶珂亭和胡小满被赐婚,我虽然置气,但有胡广从中作梗,我知道是没那么容易的。但高予含不一样,这次是真的。我只是,想远远地道个别。毕竟,从东南到西北这一路,我是用尽了力气陪他走的这九死一生的路。到今日,不妨再送他一程。看他入得黄金屋,再看他坐拥颜如玉。或许见了他与高小姐情义两全,我心里就释然了。” “看了会疼,你非去不可?” 我看着湖面用力点点头。 “那好,你决定的事,即便是上天入地,我自会相陪,只要还需要我在。这一路我不再劝你,要回头,你告诉我便可。”说完沈默起身要走。 我拉住他的衣角,仰头对他说:“你待我真好。” 沈默拍掉我的手,不耐烦道:“傻子都知道了。”突然用刀背扬了我一脸水,催我快走。 我们的顺畅道路却没有走了多远。离得明山范围远了,却看见饿殍遍地,饱受战争离苦的难民遍布了乡间小路。沈默告诉我明山和温家堡在争夺东南城池的战争中,最受苦的还是这些平民百姓。 今日的明山虽在江湖上传名不佳,但毕竟山规有要求,手下被约束的严格,没有做出出格的事情。但温家连同朝廷却比强盗还可怖。攻城略地,求快求狠,他们出兵不带粮草,只用杀人和抢掠供应兵力补给。所以自从温家堡把二皇子的兵力引入东南之后,原本富庶平和之地现在满目疮痍。 我叹息一声,想把怀中的银钱分给路边的人,沈默拦着我伸出的手,告诉我万万不可。给了谁就是害了谁,这些人饥贫了太久,见了好处,就要出人命。 可这一路我见到的心酸太多,甚至看到一个恍惚的母亲正在抱着他瘦骨嶙峋的婴儿。婴儿虽睁着眼睛,但早已没了气息。但因为长期的饥饿和口渴,他大大的眼睛却不能闭上。就这样看着天空,像是控诉着生命的不公。 我沿途走了一路眼泪就洒了一路。沈默带着我提前从岔路拐向西南。这样悲惨的情景渐渐少了。 沈默看着我哭的眼睛都睁不开了,给我擦擦眼泪,说我心太软了。他年纪不大,早已身经百战,看惯生死。 据说在离大越很远的地方有一个国家,以产兵器卖兵器致富,所以经常挑起其他诸国的纷争,自己从中获利,渐渐强大,引得周边周国臣服。损人而利己,以枯骨求国盛,这样的国家又能存世几时?任何时代,都从来不缺贱人,但真没见过违背大多数人意愿的事物能长留于世。 沈默说,好在现在皇帝病危,诸皇子要入宫侍疾。否者,另三分之二的东南怕是也要面临这样的惨烈景象。我让沈默赶紧回去吧,一旦皇帝老儿绷不住了,你好带着明山诸部抵御外敌。大越的皇上也是奇了,祸乱了大越半世,现在大家却都祈求他不要那么快歇了。因为他真的倒下时,天下必然大乱,诸子夺嫡,纷争必起。 东南也是运气不好,被二皇子这个屠城爱好者盯上了。 沈默告诉我:“吴统不愿意帮扶这些百姓,说是武林中人何必掺和到朝廷之争中。沈山主体况愈下,顾及不了这么多。而我大哥则是认同吴统的看法。所以很多事,我无能为力。这次陪你来西南,也是为了探探西边的虚实。” 西北的情况在清楚不过了,梁庸就是一只伺机而动的猛虎,但是脑子不怎么灵光,一直不知道要扑哪儿。西南的局势长期不变,以高家为首的氏族常年关着门养着几条狗,小日子过得红火。 沈默摇摇头:“这一切都因为一个人变了局面。” 是他么? 沈默点点头:“这叶珂亭和你在一起,别的没学会,闯祸的事儿可没少做。他本是去平叛的,却和易启城的洛成结成生死之交,后梁庸派了个儿子带兵拿他们,本被围困,后高尔代带兵相救,叶珂亭诛杀梁庸之子于易启城,招降兵士。同时,城中的诸葛竟早已带着叶珂亭的旧部,护送士兵们的家眷赶来易启城和会,共同投奔三公府。这一招打得梁庸措手不及。西南,西北的兵力自此可以抗衡。” 这说的是叶珂亭么?我害羞正直的小珂亭。 但这也有疑点,叶珂亭最大的想法就是夺回平城,现在手中有兵力却在和梁庸对掐。后来想想也对,这时候西南和东南如果打起来,梁庸一定在身后捡漏捡得不亦乐乎。 我听得明白,笑着问沈默:“我说呢,你本散漫,怎会救出闻嫣夫人后还留在明山不走,原来放荡不羁的外边下还有颗忧国忧民的心啊。” 沈默淡淡一笑:“让你失望了。我是为了我自己。我本想在明山建建功,求得沈山主和悦慈夫人赐我一个东西。毕竟这是我第一次希望得到祝福和尊重。没想到,世事完全不按我的思路走,大家都在努力地作出幺蛾子。烦!” “哈哈,整个江湖给你添麻烦了。那我不作,给你省省心。” 沈默摇头摇得夸张:“我但求这次能全身而退。至于你,我从不想你会把局势拐偏成什么样子,毕竟,作为一个人类,我的想象力是有限的。还是见招拆招吧。” 我气鼓鼓地告诉他:“你不能总是打击我,这有碍我的健康成长。” 沈默笑笑:“咱们得公平,是我被你拐带的不健康了。明山的二公子陪你深入火坑,到敌对势力的阵营中看敌人一眼。脑子是个好东西,可是我遇见你以后,它不见了。” 我亲手让一个潇洒公子变成无脑青年,作孽啊。我是怎么做到的? 行路半月有余,我们终于到了三公府附近。略一打听,得知叶珂亭等人现在正驻扎在城郊新建的军营处。现在天下大乱,但蜀地却是富可流油的。肥肉当然担心狼盯着,所以蜀地的豪绅们愿意有叶珂亭这样的队伍守护着西南的平南,纷纷捐资兴兵。 待我们到了兵场的时候还是被这肃整的场面震撼到了。 几万人在兵场上持着兵器,赤着上身随教头的指挥,呼喊声震天。 门口的守卫森严,看样子想混进去也是很难。我却突然看见兵营门口正在招兵,便拉着沈默过去应征。 小兵问我们有何特长,想被分配到哪里?我谦虚地表示我勤劳朴实,可以帮厨。沈默懒洋洋地道:“无所不能,应征将军。” 我赶紧拉拉他,对大家解释这厮开玩笑的,会点功夫,应征先锋兵就可。 小兵看着沈默倒是有点不屑,沈默不多说,虚晃一刀,小兵的桌子椅子衣服扣子齐齐破开。 小兵自此无话。我们报了姓名,我是初铁柱,沈默化名沈二胖。随后有人给我们发了第一个月的银饷和两套衣服。我和沈默正式走进兵营。 我左顾右盼,却被沈默拽到一旁。一队人马急冲进大门。引领我们的小兵介绍说:“这就是我们的诸葛将军,叶将军的左膀右臂。” 我跟着问道:“那叶将军呢?” “明日高老爷大寿,作为准女婿当然要提前去准备。你们刚来,也没别的事儿,就和这个大个子一起往三公府送些瓜果,这是营中兄弟们的一点心意。” 得,我和沈默又要回去。 我们共需送四车礼品,用马车拉到三公府之中。对于这项工作,沈默明显不是太乐意,挑了一车水果趴在里面,我们走的这一路,不断有桃核,瓜皮从车中撇出来,我就不断地绕着车把这些踹到一旁,不让人发现。 终于到了三公府门口,沈默却一溜烟地从车顶跳出,擦了擦汗,装作赶路辛苦的样子,帮着大家一起搬水果。 高老爷很是高兴,在偏厅赐宴于我们。沈默趁大家不注意,四处查探了三公府的情况。我累了一天吃得倒欢实。 直到现在我连叶珂亭的影子都没见到,但军营的人都好酒,大家吃吃喝喝个没完。我对高家院子还是有些熟悉的,所以兜兜转转看了几个地方。 在我绕过凉亭,不由得整个人一顿。我前方的习武场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他瘦了,也更加壮实了。光着上身,后背满是深深浅浅的刀伤。眉目如旧,只是更加的疏离冷淡,一套剑法使得如行云流水,果决且霸气。 本想看他一眼,现在却有些挪不开眼睛,这几年,他受的辛苦比我想象的还要多。我没想到,我离开后,他自己一个人到底经受了什么? 我不由自主地向前几步,想看清他身后为何有那么多伤口。这时,一个妙曼的身影快步上前,替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我赶紧向后退了退。 叶珂亭站的挺直,女子明显擦得有些吃力,笑着说道:“矮下些,你这么高,我都够不到。” 叶珂亭感谢地笑笑,接过手帕,自己往脸色抹了抹:“我自己来。明日高老爷生辰,你还有许多需要准备的,别为我再受累。” 好和谐的一幕,鸾凤和鸣,举案齐眉。我站在风景之外,格格不入。 我有点尴尬有些呆滞地站在原地,竟不知此时离去,应该先迈哪条腿。(未完待续。) 第八十九章 蓦然回首 是时候回去了。这里一切都好,并不需要初歆。 我正转身欲走,却听高予含吩咐我道:“门口那个看守,你过来,把将军湿透了的衣服送去我的院子。” 叶珂亭拦着:“不必,都是汗水,不好让你府里的人辛苦。我一会让军侍洗了就好。” 站在高予含身侧的丫鬟伶俐地说:“这些时日姑爷的衣服小姐都是亲自洗的。要知道,旁人的东西,小姐碰都不稀罕碰一下。”高予含略略颔首,羞涩一笑。 我低着头走近丫鬟身边,接过衣服。转身欲走时,却听一个熟悉的声音唤我,站住。 我抱着一堆被汗水湿透的衣服站在院子中间,背对着他们正不知如何自处。他可认出我了?他还记得我么?我这么远的来到这里,可还没想好理由,总不能说是为了恭喜他定亲之喜吧。我手心的湿漉已和他衣服上的汗水已融于一体。 叶珂亭的声音继续传来:“你,到水房把衣服洗了。” 一瞬间,所有的惊喜和激动被泼了一盆冷水。你都认不出来我,我还给你洗衣服!出门左拐我就把衣服撇到草丛里了。这时几个侍女和嬷嬷正好经过,我又赶忙装作不小心掉在地上的样子把衣服捡了起来。 最前面的嬷嬷接过衣服,询问是否是叶将军换下的衣物?我点点头,嬷嬷让身后的丫头去洗了。我客气表示这怎么好意思。 嬷嬷笑着对我说:“这是小姐吩咐的,凡是叶将军的衣物,都要仔仔细细洗的干净了。之后要在松木炭火上烘干了,叠的整齐再给将军送去。小军爷放心,这个活计老身做得好,尽管吃酒去吧。” 她,对他可真好。 我谢过嬷嬷,感叹道:“小姐,对我们将军可真是周到。” 嬷嬷点头称是:“那是自然,他们可是自幼的交情。叶将军英明神武,小姐贤淑可人,真是三生有缘的一对璧人啊。” 我点点头,对,您说得都对。 该看到的,都看到了。和我预想的一样美好。沈默说的也是对的,看了不该看的,眼睛会疼。 哎?才想起来,沈默呢? 我在三公府的院子里来来回回踱着步子。不知沈默在哪里,也不知自己要去哪里。 新月如钩,我静静地看着天空。一个小丫鬟匆匆跑过我身边,又跑了回来,笑呵呵地对我说:“小军爷,原来你一直在这里等着呢。叶将军的衣服已叠整齐,给你。” “哎?我......”还未等我说完,小丫头福了福,转身走开了。 我看着手中平整的衣服,不知所措。 总不能带回去当纪念品吧。叹了口气,问了周围的人,向叶珂亭的院子走去。 叶珂亭的门口守着四名侍卫,看我捧着他的衣服,倒也没有拦我。我缓缓走近叶珂亭的窗前,倒是有些好奇这么晚为何他的屋子内还是灯火通明的。 从虚掩着的窗户中,可以看到叶珂亭正握着一册竹简,挑灯夜读,依然改不了一想问题就皱眉的坏习惯。桌子另一旁放着切好的水果和羹汤,却是丝毫未动。 我就这样在窗外的阴影中看着他在灯火中专注的侧脸,他宽阔的眉心,英气的双目,高挺的鼻梁和微抿的嘴唇,看着看着不由得就跟着他的沉思陷入思考。看着他想拿杯子却不小心把手伸到汤里,又不由得偷偷笑了。 我从未想过有一日叶珂亭属于了别人我会是怎么的心情,叶珂亭给我的宠爱,让我有理由去恃宠而骄,以至于误会自己离了他也不会怎样。今日,我终于看清了自己的不舍得。 我还没感怀完,叶珂亭突然站了起来,从柜子上拿出一个小盒子。我赶紧蹲下往墙角缩了缩。 盒子打开后,全是一些玲珑的小玩意,都不是值钱的,但都是些好玩的,有七彩琉璃珠、小鸳鸯,瓷娃娃种种都不一样,倒像是用来哄小孩子的。 看着叶珂亭很是珍惜地挨个拿起看了看,把玩一番,我倒是有些好笑。叶将军的少年心有增无减啊。想着想着,又觉得不对。突然一个想法让我透彻了,没有二十几岁的大男孩喜爱这些小孩子的玩意。叶珂亭和高予含看来是双喜临门了! 一别经年,我要当姑姑了? 我不由得捂住嘴,让自己别发出声音。但不知哪个不长眼睛的突然一喝:“你在那里鬼鬼祟祟的做什么!” 我扔下衣服转身就跑,但周围却有更多的人围过来。这时一个身影一闪,把我抱在怀里,纵身一跃就要向墙外跃出。 身后却响起叶珂亭的声音,听不出一丝情绪:“沈二公子,怎么来了就走啊?” 沈默没有回话,我紧张地扯了扯他的衣袖,让他别回头,怀里还有我呢。沈默低头看了看我,小声骂了一句:“你个怂货。”说完双脚点地,就要带我走。 但随着他的跃起,沈默的身影却重重一顿,连同我在他的怀里一晃。沈默却不恋战,踢倒围过来的侍卫向后一甩,侍卫整个人飞向叶珂亭。 这个过程我连眼睛都没敢睁,要是有对视就尴尬了。 沈默边打边退,一心想跑,毫不恋战。好在沈默居所离内墙不远,沈默反应迅速,跃上围墙,跳了下去,正好落在一匹枣红马上,带着我策马而去。 我表扬他未雨绸缪。他却揶揄我不是所有人都和我一样,偷窥都已经忘我了。 敢情他一直在不远处看着呢。 疾奔了不远,沈默问我心情如何。 我强撑着告诉他:“很好,非常好,沾了喜气儿,回去好找个如意郎君。” “说实话。” 我叹口气:“难过,很难过。看着人家恩恩爱爱,可我以后只能活在别人的回忆里了,还不知道人家记不记得。” 沈默哈哈一笑:“实在点多好,告诉小哥哥,怎么样能开心?” “抢亲。” 沈默狠拍了我后脑勺一记:“你别说小爷打不过他们,就是能打过我也不去。你说的这个小爷会不开心,所以不成立,换一个。” 我深吸了一口气,那就骑马,喝酒,跳舞,认识新的朋友。人生苦短,我不要不开心。 沈默一策马缰,大声告诉我:“那我就如你所愿!” 我们在客店打尖儿后,沈默给我挑了匹好马,带着我向北方驰去。我担心再往北会有温明孔的势力,沈默不屑地微扬嘴角:“那正好,小爷擒了那老儿上明山,求沈山主和闻嫣夫人赐我个媳妇儿。” 说抢亲的时候还说打不过呢,现在为了媳妇儿又要和温老儿厮杀,这个善变的男人啊。 行至草原,我看着晴空万里,心中憋闷,不由得加快马速,一路疾奔。沈默紧紧跟在我的身后。 看着远处一望无垠的平原,我一时兴起,站立于马上,伸展双臂,希望风能带走我胸中的苦闷。 这样,我能看得更远,希望远方,没有情丝不断,也没有纷纷扰扰。 当我闭着眼睛掌握平衡的时候,座下的马匹却突然向前一颤,我摇摇摆摆地就要掉落马下。 沈默看我不稳的样子,伸手一抄,把我拽在他的马上。 他低头有些不悦地看着我:“为了叶珂亭,不要命了?” 我拍拍前胸,长呼一口气:“我可是很疼爱我自己的,我知道你在身后,有什么可怕的。我就是想看看更远的风景。” 沈默揉了揉我的头发,畅快地说了声:“好!”我还没理解他说的是什么,沈默马步不停,突然把我抗在肩头。让我坐在他的肩头上看着远方。 奔驰的骏马,笔直的沈默和坐在他肩上兴奋的我。 沈默臂力了得,在他的肩上,双腿被他的手臂箍着,竟比自己行马还要平稳。我看着远方的山林和村落,不由得放心地张开手臂,开心地大声呼喊。沈默也随着我不成调地歌声,热情地配合着。 有时候马走的颠簸了,我就抱住他的头,他不乐意却空不出手来挡住我,只好不断晃动脑袋,这让马儿也弄不清状况,跑的颠颠簸簸,我和沈默紧张得怪叫连连。引得经过的人驻足观看。 哪里还有点逃跑的样子。 临近傍晚,我们走进了一个村寨之中,罗倮族的姐妹们看到我们的到来,都热情地给我们敬上迎宾酒,说是今日恰好是四月初三,正是寨子里的“嘈契”,也就是罗倮族的跳弓节。 我惊喜地问沈默他怎么会知道,还会带我来。沈默骄傲地告诉我:“我曾救过几个被拐出罗倮族的姑娘,当时碰巧他要到西南处理事务,便顺路把她们送回寨子。恰逢这样的节日,非常热闹。” 寨子里的阿姐们对沈默很是亲切,来了寨子,喝了迎宾就,就是寨子里的贵客。参与跳弓节就要换上罗倮族的服饰。 沈默到寨子里的老阿妈手里买了一男一女两套罗倮族的传统服饰,还给我买了许多银饰,装饰在头上,脖子都不能歪,否则会正不回来。罗倮族的服饰非常漂亮,镶边的大襟右衽上衣,领口还有银排花,七彩的长裙绣满鲜花直拖到地,头戴鲜艳的鸡冠帽。一动起来,环佩伶仃,好看又灵巧。 白天的庆祝项目已过,沈默带我吃了些当地特色的“坨坨肉”。我们俩就加入到他们的篝火夜宴上与大家饮酒共舞。罗倮族的青年男女正在篝火旁,喝酒对歌,拉手起舞。年长的人们环坐在舞圈外,拍着手,吃着射觉普测,把手中的酒杯一饮而尽。 青年男女们以对歌罚酒,因为我完全听不懂他们的方言,所以接不上歌曲,导致沈默已连干十余碗。沈默强烈要求,他来唱,我在一旁喝。 鼓乐声和歌声又起,沈默告诉我这是“跳钗”和“刀舞”,为了庆祝战争的胜利和表彰族里年轻英勇少年们所跳的舞蹈。我被这个民族的热情和朴实所深深感染,无需邀请,和打俩挽着腰跳起来胜利的舞蹈。沈默在圈外看着我,火光映得他脸色如涂了金粉,使他看起来温暖又热烈。 我们就这样跳着笑着,脑海中只有此刻的畅快。 下一直舞曲是《踏歌》,是寨子里年轻男女都很喜欢的舞蹈,男孩子都早早地站在心仪的女孩子身侧,沈默却慢慢悠悠地蹭过来,深表同情地告诉我,除了他,我又没得选。 鼓声一起,男孩女孩手拉手在篝火旁快速地动起来,大家拉着手到篝火前举起手,一起大喊“啰利啰!”在随着鼓声和乐器声一起向后退,弯下腰想篝火行礼,这样几个来回后,男女可分组跳起快节奏的踏步。我和沈默彼此踩得苦不堪言,指责着对方不断撞向周围的人,沈默被我踩得实在扛不住了,一手把我拦腰抱起,让我的上半身高过他的头顶,他就这样仰着头带着我旋转在篝火旁。 沈默时而随着鼓点带着我旋转,让我的裙子可以在空中绽开一个优美的圆弧;时而不正经地假装要把我扔到火堆里,吓得我惊声尖叫,他倒笑的鸡贼。 沈默今日心情大好,许是酒有些多了,仰头看着我的眼神也有些迷离,嘴角一直是上扬着的,莫名的像娶了媳妇儿一般喜悦。 沈默真是一个神奇的人,初歆说要开心,他就给了开心。 鼓声渐停,身边一对对男女有的含羞带臊地看着彼此,有的女孩子有些害羞跑开了,身后的男孩子就追了过去。但沈默就是那个最特别的,他就这样抱着我,微笑地看着我。 我给他整了整已经甩歪了的帽子,问他跳的傻了。 他却难得的温柔道:“初歆,我......” 但这时我却愣住了,喧闹的人群外侧阴影中有一队人马正静静地伫立着。 马上的那人,手提着马缰,一动不动。跳跃的火光映在他的脸上,就像照在一尊石塑一样。他就这样冷漠而幽深地看着我和沈默的方向。 我知道此时他正在看着我,我没有激动反而是有些慌乱。 我轻轻地打断沈默:“叶珂亭来了。”(未完待续。) 第九十章 故人之心 叶珂亭正隔着很多欢快着舞动着的人群与我对望着,他就这样远远地看着我,表情波澜不惊,但眼神却那么深沉,像今夜深邃的星空。 所有的喧嚣和热闹都不重要,此时我非常想走近他,给予他一声经年的问候。 我想从他的目光中读出什么,却一无所获。 突然叶珂亭似笑非笑地在嘴角扯起一阵讥讽。也正是这个不太友善的笑容让我回过神来。 我低头一看,自己还在沈默的怀里,他正仰着头看我。 我紧张问他:“这个时候我们俩是不是该跑啊?” 沈默淡淡一笑:“我还不知道你看没看够。何况我们为何要跑?我抢了他的媳妇么?他的未婚妻在三公府呢。” 我想想倒也是,我们是来作客的,又不是做贼的。可是我们俩又不傻,此时叶珂亭出现在这里,目标是我们,肯定不是来参加篝火晚会的。 沈默微微扬起下巴,神色傲然对我道:“是又怎样?我只怕不够热闹。”说完,沈默突然点了我两处穴道,我整个人僵住了。 沈默把我拥在怀里,轻轻捏住我的下巴,整个脸向我凑来。我此时看似柔弱地依偎在他的怀里,像是一对浓情蜜意的情人,但在大家都看不到的方向,我正瞪着眼睛,抽搐着嘴角表示我的抗拒。 沈默无语地笑了笑:“你这我都下不去嘴。但今天如何也要和叶珂亭做一个了断,否则即使我带你回去也是枉然。我不想你再荒废三年。” 沈默突然温柔地摸了摸我的脸,有些心疼地对我说:“丫头,你曾在多少次醉酒后,生病时呼喊过他的名字,每次我看着你无助的样子,都不知道应该做什么。但他已另属他人,你该看清了,还记得我对你说过的话么,我现在抱着你,他在做什么?” 我知道沈默说的看清是什么。我们在一起饮酒的时候,沈默告诉过我,男人的心态。 当一个男人深爱一个女子的时候,会油然而生一种占有欲,她的一个眼神,甚至是一个微笑都会牵动他的心疼。别说是别的男人的拥抱了,就是碰一下指尖都是罪过。但此时的叶珂亭还安安稳稳地坐在马上,心态良好地看着我们“恩恩爱爱”。 这时的答案已经不能再清晰,或许叶珂亭曾经对我用心的好过,但人心易变,我这个过期的悸动已不能点燃今日的温存。 是啊,就这样告个别吧,给他一个幸福的背影,从此命运两端,各自安好。我憋了口气,下定决心。 我慢慢地闭上双眼,给沈默个信号。 同时我还在努力克制自己,不让自己发抖,眼泪不要流出来。别给沈默一种我嫌弃他的感觉,人家陪我演戏,我再拖人家后退,多不厚道。 沈默闭着眼睛,认真而正式地向我吻来,难得的正经模样。我却本能地向后缩着,但实际上却一动未动。周围响起一阵低呼声,甚至有些年轻的男子已经开始小声起哄。 我正感觉沈默的气息越来越近,突然篝火炸开,沈默快速解开了我的穴道,把我往后一推。 我整个人趴在地上,才看清,篝火堆里被人扔了一张桌子,瞬间被火光吞没了。 人群乱成一团,我眼前有两个人正缠斗在一起,正是一脸冷峻的叶珂亭和眉眼间尽是不屑的沈默。他二人在这几年中武功都有所精进,我本以为沈默的兵器牛,还习得了新招式会更厉害,叶珂亭不会再是对手。但叶珂亭却完全可以与之抗衡。 叶珂亭的归岸三十六式并没有多往后练习,反而之前成就了的招式更加纯熟刚猛,招招利落而且具有威力。沈默则像一条游龙般奇招叠出。 他们一个刚毅,一个勇猛,让我和围观群众叹为观止,纷纷跟着他俩的攻守暗暗使力气,也是操碎了心。 叶珂亭的随从看着看着,完全帮不上忙,纷纷向我围了过来。我看的正激动呢,还让他们让一让。 这些人却不容我分说,把我板板整整地捆住,架在马上。我在马上继续观看战局。 他们二人手下毫不留情,打斗的不可开胶。沈默的苍玖乃是神兵,把叶珂亭的长剑寸寸砍断。沈默把苍玖往地上一甩,他们俩又展开新一轮肉搏。 反正谁也伤不了谁,我就和群众们一起看着热闹叫着好。 因为分不出胜负,所以打得也有些持久,渐渐看热闹的人群都要回家睡了,他们却还在不依不饶地踹着对方。终于他们对着踹了一脚,双方仰着向后倒去很远,在地上喘着粗气。 本以为会告一段落了,没想到这俩人又同时一个“鲤鱼打挺”站了起来,冲到一块去。 沈默的袖子已经被叶珂亭拽掉了,叶珂亭的前胸也少了一大片衣裳。 我表示也有些困了,所以我特别生气地训斥旁边看守我的小士兵:“你动动脑子好么,你们将军在那打仗你帮不上,你不会挟持我让沈默住手么!” 小士兵从善如流,把我拖下马来,拿刀架住我的脖子,冲着沈默大声喊叫。沈默和叶珂亭倒是一起停下了,叶珂亭远远地看着,并不拦着。沈默二话没说,纵身一跃,拍晕了挟持我的小士兵。 我低头看看倒在我身边的小士兵,有些许地愧疚。连累你了。 沈默拉着我的手就要离去,叶珂亭却派人围了过来。 沈默笑看着叶珂亭:“叶珂亭,我本敬你是条汉子。但今日你打也没打过我,现在是要靠着人多了?” 叶珂亭目视前方,声音冷漠:“跟我回去。你在高老爷生辰之前闹了三公府,我得给老爷子一个交代。” 沈默好笑地说:“你可真是三公府的好女婿啊,那是你岳父,又不是我的。我交代什么,我又给不了他女儿幸福。所以我还是不回去的好。” 叶珂亭淡淡道:“我只是告诉你,我要带你回去。你愿不愿意又能怎样!” 沈默下巴微扬:“那得看看叶少爷的本事了。叶少爷现在成了三公府的乘龙快婿,本事自然是长了的。” 叶珂亭并不多说话,眉目清冷地看了沈默一眼,反身抽了侍卫的刀甩在沈默脚下,继续拦住我和沈默的去路。 沈默面色也不再是一脸不在意,反而有些肃然,右后悄悄地握住了苍玖。我知沈默是生气了,怕是这会儿出手就要下重手了。 沈默和叶珂亭就各执兵器,挺拔地站立着,目光对视。 我在他们之间隐隐有些担心,这再打两、三个时辰,太阳都出来了。太影响睡眠了。 所以我狠了狠心,大喊一声就由我决定吧。 我捡起地上小士兵的头盔,对他俩说:“我闭着眼睛转圈,甩出头盔砸中谁,就算另一方赢。沈默赢了,珂亭放我们走;珂亭赢了,我们回三公府做个交代。” 我说完了他们却没有一个人理我的,仍旧定定地看着对方,沈默一脸狂傲,叶珂亭则一脸冰冷。 那我就当做是默许吧,所以我用勉强能活动的手抓着头盔,旋转起来。为了保证公平,我还特意多转了几圈,当我停了下来却有些向旁边歪去。我随手一撇,定了定眼神,等着看头盔能够砸到谁。但我却发现头盔不知去了哪里。 当我有些迷茫的时候,却只觉得头顶一疼,眼前一片苍凉。 沈默本来正在高傲地看着叶珂亭,此时转过头不可思议地看着我。叹了口气,跑了几步到我面前,查看了一下我的伤口。 好久我才看清他的脸。 我有些委屈地小声告诉他:“不行我们抢了马跑吧。我觉得有了我,你更不可能赢了。” 沈默狠狠地揉了揉我的头:“跑个勺子,叶珂亭座下那匹马叫四蹄乌,是当世四大名马之一,本来是高尔代的坐骑,现在赠给了他,谁能跑得过?” 所以我和沈默被捆住,放置在马上。 我看着沈默有点惆怅:“让你跑,不跑。现在可好,被带回去了。” 沈默有些愤慨:“男子遇事岂能一味躲藏,他若想战,我必定奉陪。”看着我有些犹疑地看着他,他又继续道:“我和叶珂亭交过手,本以为自己多练了十九式,赢他没问题。但叶珂亭这些年却也没闲着,竟然和我打了个平手。” 我旁边的守卫兵突然嗤笑一声:“我们将军岂是没闲着。叶将军能有今日地位,源于他每日的勤勉和努力,其中的艰辛又哪是你们这些江湖散室所理解的。” 我惊讶:“你们将军还真和自己过不去。” 守卫兵却恨恨地说:“你不懂,是因为你没尝过背叛的滋味,没有受过那么多的伤。。” 叶珂亭在最前方,似乎是没听见的样子,脊背挺拔,提剑扶马。 我们一路无话。 现在是丑时,路行艰难。叶珂亭带着一行人入了破庙休憩。这一路,他不曾和我说过一句话,也不曾向后望我一眼。 故人心易变,叶珂亭还是那个不近女色的叶珂亭,只不过我现在变成了女色。 沈默倒是睡得酣畅,梦中一翻身把绳索给扯断了。旁边看守的小士兵赶紧给他又缚了几道,沈默又转了过来,把小士兵的手压在身下,小士兵怎么抽都抽不出来,推动他却也推不动。我清清楚楚地看见沈默嘴角偷偷地上扬了一下。 怪只怪我行动的慢了一拍,在我要倒下的时候,周围已经鼾声四起。我忍受了一会儿,实在是受不了他们不同调子的呼噜声。所以我和守卫交代了一下,往门口坐了坐。这时我却看到门口正坐了一个人,依靠着门板正看着天空。 叶珂亭手里拿着一个黑色的东西,正在月下发着呆。 这么晚了还不睡,三个小时都保证不了。 叶珂亭似乎察觉了我的身影,他略略一回头,看着是我,眼神没有一刻停留,毫不犹豫地跃上屋顶。 我觉得我被嫌弃了。 我告诉守夜的士兵沈默腰间的小葫芦里有好酒,可以取来共饮,一起度过这长夜漫漫。 守夜的士兵年纪也不大,并不事故,真诚地和我攀谈起来,我和他说了些三公府诸人的趣事,他便对我更加另眼相看。 我从他的言谈中能听出他们对年轻的叶珂亭充满了崇拜感:“我们将军是个特别仁义之人,每次在战场上都与兄弟们同生共死,所以跟着这样的贤主我们打仗打得有力气。” 我告诉他我倒是觉得叶珂亭有些过于冷漠,问他叶将军是不是一直都这样? 士兵有些感怀地摇摇头:“我只是听说,将军原是豪门望族家的少爷,因为变动才入了军。之前跟随将军的兄弟们告诉过我,将军原本也是很亲切的,远不像现在这样沉郁。据说,他这样是因为一个姑娘。那个祸水原是叶将军的侍女,后来骗了将军和另一个男子跑了,留他一人在西北受到梁庸的刁难。所以将军现在成了这个样子。要让我知道这个祸水在哪儿,我非得替将军抽她。” 祸水我不会告诉你我就在这里。江湖传闻,以讹传讹,我的优点都传没了,越传越像应该被拉起浸猪笼了。 叶珂亭这些年到底经历了什么?景非物非人非,让人有些怅然。但现在他的日子好多了:“现在将军有了高小姐,有了人关怀,他那时过境迁的旧情也就淡了。时间是一剂良药。” 年轻的士兵哈哈一笑:“那是,我们羡慕都来不及,恨不能把这样的媳妇赶紧娶回家。但将军心胸又哪能和我们一样,他想给高小姐最好的,所以让她再等待几年。到时候将军带着我们拿下五城再到三公府提亲,那才叫一个风光。” 我点点头,和小士兵一起饮了一杯酒,恭祝有情人早日成双。 那日的他一定是世无其二的样子。就像我当年的想象,我的意中人是一位英武将军,他会从战场凯旋,让我做他最美的新娘。 可是,现实中,我所有的期待都属于另一个女孩。 即便我已长发及腰,将军却再无归期。(未完待续。) 第九十一章 黄雀在后 我迷迷糊糊中有些困倦,倚着门框睡了过去。 不知多久,我我手臂一痛,刚想惊呼突然被一人捂住口鼻,想要挣扎,却见是沈默。大晚上的不睡觉,他这是唱的哪出? 沈默惆怅地看着我,声若蚊蝇:“我本以为你在装睡,哪想你睡得这么踏实。初歆,你应该叫初心大。”我看向旁边,守夜的士兵已被沈默敲晕,他两下扯断我的绳子拉着我的手要离开。 可是这个时辰是最困的时候,我眼睛都不睁,迷迷糊糊地张开手臂让他抱。 沈默捂住我的嘴,狠狠地掐了掐我的脸,扛起我蹑手蹑脚地溜出门外。 我们刚走到马匹身边,突然一个白衣身影向我们而来。沈默解开马栓,抱着我翻身跃上马儿,纵马开跑。身后那人却穷追不舍。我们的速度明显没有那人迅速,身后的马蹄声越来越近。 沈默冷哼一声道:“叶珂亭这厮还真是没完没了,你先去,我今天必须教训教训他。” 说完翻身下马,就要拦住叶珂亭。我回头望去,沈默立着刀站在路中央。就要和迎来的叶珂亭碰撞上。我一阵紧张,想要提着马缰掉头,可是马匹的行进速度太快,被我一拽整个马蹄扬了起来。 我被狠狠地甩于马下,连续滚了好久。这下终于醒了。 马儿受了惊吓,又往前冲了一段距离,猛然停下,好像被什么东西阻拦了住了。这时突然听见一阵哗乱,几个硕大的木刺排快速从前方荡来,可怜的马儿被两个木刺排拍击穿身而过,一瞬而亡。 “初歆!”两个声音不约而同地传来。一人一马冲向木刺前,呆住了。 沈默和叶珂亭用手中兵器快速砍开了木刺排,好像在翻找我的身影。我刚想呼喊他们,却看到了叶珂亭的面容上终于有了表情——惊慌失措。 他,还是有些担心我的。 沈默整个人都傻了,嘴里不断呼喊着我的名字:“初歆,初歆,你有没有事儿,你他娘的别吓我。” 我慢慢悠悠从沟里爬出来,弱弱地喊了一声,我在这里。 沈默两步向前,左右看了看一头土和草的我,长舒了一口气:“命还真大。” 叶珂亭站在不远处,手中拿着剑,表情已回复了冷然,正平静地看着我们。我怀疑他刚才的那个表情是不是在为马心疼。 这时几枚冷箭突然从林中破风而来,沈默立马把我重新推进沟里,提起苍玖抵御。叶珂亭迅速闪避,也躲到我们身旁。我看他身上没有兵器,从包袱中间抽出青鸾剑,一言不发地递给他。 叶珂亭瞥了我一眼,这回我是看清了,眼神中满满地厌恶和恨意。我哪里有这么招人烦? 敌人当前,懒得和他计较,把长剑递到他手中,告诉他用完要还的。随即蹲在一侧,看着他俩应敌。 沈默余光看见叶珂亭手中握着青鸾,伸手挡了一只乱箭,斜眼睨我:“我一路想看看你都不给,现在倒是痛快!同样都是出生入死的,我需要公平的对待。” 这打架呢,都不认真点儿。 沈默打得不耐烦,问旁边认真挡箭的叶珂亭:“你可知道对方何人?” 叶珂亭头也不回道:“靠山王府。” “你怎么到哪里都这么讨厌?除了高予含还有喜欢你的人么?既然不是难为我和初歆的,那你自己在这抗吧,别连累我们。”说完,沈默大喊我们和叶珂亭不认识,求放过。 一瞬间顺着他的声音射来更多的箭矢,沈默边格挡边很很道:“这帮孙子,和爷爷这么不讲礼貌。” “沈二爷,你可省省力气吧,他们忌惮你们的功夫,所以远攻。一会若是持弓前来,我们在沟里,顷刻就被扎成豪猪了。” 沈默知我所言非虚,所以收起玩世不恭的样子,蹲坐在我旁边。偶尔遮挡一下乱入的流矢。 密集的羽箭渐渐少了,正如我所想,有谨慎的脚步声正在慢慢逼近,我们在这里真的是坐以待毙。 沈默突然拢了拢我的头发,半跪在我身边像平时逗我般嘱咐道:“我带着你个拖油瓶是难以跑出去了。所以小爷现在要上去陪他们玩玩。你记得,从另一边爬上去,四蹄乌就在附近,看到它就骑着跑,别回头,神驹都有灵性,能带你逃出去。我之后会去找你。” 我看着他无所谓的样子,有些担忧:“你能认真点不,这是上去送死。别逞英雄,你不在的这一路,我是回不去流觞小筑的。你要是有事,那叫一人两命。你负点责任好不好!” 沈默却笑得灿烂:“哎呀,这是担心我了?平时天天让我消失,这会儿患难见真情了?”这厮在此时竟然还能对我笑出他的两颗小虎牙,我真想给掰掉。 忽听旁边那人突然冷笑了一声。我抬头看他,只见叶珂亭的嘴角衔着一丝苦笑,把一个黑色的东西甩到地上。纵身一跃跳了出去。 沈默拍了拍我的肩膀,二话不是,紧接着从另一边跳了出去。 地面上传来羽箭的穿梭声,紧接着是兵刃相接的声音四起。 我走近拾起地上的物件,拍掉上面的土。还是个旧相识。 我慢慢把头探出沟外,只见叶珂亭和沈默在两端分别作战。只是沈默的手臂被划了长长的一条伤口,挥刀的时候没那么顺畅。 我伸着小脑袋观战两端,却没发现一人提刀正快速向我砍来。当我抬头时,却已经来不及了。一柄尖刀正朝着我脸面扎来。 我下意识地用手臂格挡,却被一个极快的扑倒身影抱着重新滚进沟里。他压在我的身上,本想扶起我却一个趔趄跪倒在我身上,双臂支撑在我的肩侧,隐忍的目光与我对视着。 叶珂亭眼中的柔情一闪而过,突然变成了冷漠,坐立起来。这时沈默的身影出现在沟旁,伸手拉叶珂亭上去,再低身抱我上去。 我看了看沈默的伤口,他却没时间顾忌这些。更多的黑衣人冲了过来,沈默嗤之以鼻,提刀急冲过去。顺便回头对我吼道:“找马!” 这黑灯瞎火的,五十米之外是人是树都看不清,我上哪里找马去。 这时听到一声长哨声,远远的有马蹄声疾奔而来。一人揽住我的腰,抱上马去。周围的黑衣人纷纷用长矛想把我刺下马,夜黑风高,根本辨别不出人影,乍一看还以为是长矛在飘,我根本躲避不及,差点被长矛穿心。 身后突然有人抱住了我,用手环住我的双臂,带我左右闪避。四蹄乌也是一匹神驹,闪避着攻势带着我们扬蹄快跑。叶珂亭调转马头要带走沈默,沈默却一边帮我们挡住攻势,一边催促我们快走。马上容不得三个人。 我揪住沈默的袖子不松手,让他赶紧上来。他用苍玖横扫了一下四周,转头轻松地对我说:“傻瓜,我的功夫自己自然能全身而退,别在这给我当累赘!我稍后与你们会和,快去!乖。”说完扯下我的手,对着马尾一击。 四蹄乌有灵性,一跃跑得老远。我和叶珂亭一直回头看着他的情况,却离得他越来越远。 我始终放心不下,让叶珂亭驻马,我想和叶珂亭一道回去相助沈默。 叶珂亭二话不说,勒住马匹,放我下去,冷声道:“和你一起逃出来的是我而不是沈默,让你失望了。”说罢竟要离去。 我看着叶珂亭催马想离开的样子心里一阵心寒。无论如何沈默也是为了掩护我们才以一己之身挡住靠山城的走狗。我们就这么背影潇洒地离开了? 我见他没有回身的意思,还是想催马离去的样子很是不满,伸手扯了扯他的裤腿让他停下,却摸到一片黏腻。我低头借着夜光一看,竟然是血! 联想起叶珂亭在沟里的一个趔趄,我方知他也受伤了。 我赶紧扶他下马:“你受伤了,赶紧下马。” 叶珂亭却毫不领情:“你要回去便回去,沈默或许还在等你。” 战斗力就是渣的我,只身回去只能给沈默添堵。看着叶珂亭挺直不动的身影,怕是伤的是背部。他这样了还能护着我从混乱中逃出来,倒也不容易。我仔细想了想对他道:“你先下来,我替你包扎一下伤口。待天亮了,再做打算吧。” 叶珂亭冷笑了一声看着我道:“你不是很在意沈默么?我正回城调兵救你的心上人,你还要拦着么?” “回城报信不用你去,先看看你的伤口。” 我和叶珂亭躲在附近一个荒弃的农家中,我扯下里衣,沾了叶珂亭的血,简要描述了情况,询问叶珂亭想要调来多少人? 叶珂亭找到一个将近干涸的油灯点燃,淡淡道:“让白狼带十名精骑来。” “十个,是不是有点看不起对手?” 叶珂亭再不说一句话。我把血书系在马鞍之上,指着三公府的方向,催促四蹄乌快去。这马很通人性,快速去了。 我回去时看到叶珂亭把上衣褪去,用外衣擦了擦血迹。又从衣服里翻出一瓶药粉,自己洒在背上。我看有些药粉浪费掉了,便伸手想帮他。 叶珂亭却头也不回地冷冷回复我:“走开。不用。” 我又没听过他的话,不用分说,一把夺过他手中的药瓶,用手帕把他的血迹擦拭干净,刚想涂药,却被叶珂亭的后背震惊了,他的背部大大小小的伤口遍布,有鞭刑之伤,也有刀剑砍伤的伤口。旧伤累新伤,都是他这几年经受苦难的印记。 我轻轻拧开药瓶,把药粉涂在他的背上。只见轻触他突出的伤口时,眼泪止不住簌簌而下。我涂好了药,手指还在不住地划过他的伤疤,想给予这些伤痛迟来的安抚。 许是察觉到后背痒了,叶珂亭把衣服一抖,重新披在身上。我赶忙擦了擦眼泪,低下了头。 叶珂亭看出我刚哭过的样子,静默了一下,有些嘲讽地问我:“这么担心他?” 我没有回答他,帮他理好衣服。心情有点沉重。我当初因为他没有反驳梁庸的赐婚而一走了之,现在竟有些抛弃他的感觉。让他成了地主家的小长工,做着活计还挨着打。 叶珂亭看着我又要哭了的样子,有些沉默,就这样看着我好久,突然笑了笑:“你以前就是这样在我身边,现在是这样对待沈默的。你是不是想让我救他?” 我诚实地点点头,刚想告诉他,等天亮援兵一到,你也好有个帮手。 叶珂亭还未待我说出口,快速地说了声“好。”说罢就要起身,他看着我的目光亮晶晶的:“初歆,你还想让我怎么悲惨。你别哭了,你想救他,我可以去。但是救出沈默之后,你们要永远消失在我面前,我不想看见你们,否则我不敢保证取他性命的会不会是我。” 我拉住叶珂亭的袖子,让他坐下,他伤成这样,我不能再让他豁上性命。援兵到了,胜算就大了。否则沈默现在吉凶未卜,再赔了一个叶珂亭。我不能买一送一。 叶珂亭用力地甩开我的袖子,我却抓得更紧,对他说:“你现在去或许会救出他,但危险更大,他们的目标更可能是你,所以沈默只是他们要挟你一个筹码,他的性命无虞。但你去了就不一样了,别让坏人心想事成了。” “用我换回你的心上人你竟然会不同意,你倒是真的大公无私。” 我无语:“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说一些影响团结的话。这些年的将军是白当了。” 叶珂亭也发现自己的失态,转身回来倚靠在墙角静静坐着。 我好笑问他:“你可是你手下将士们的崇拜对象,怎么还像当年那么意气用事,莫名其妙的。难道打打仗也能突然不乐意了就出手么?这么些年了,你倒还是小孩子性格。” 我笑着说完,却见叶珂亭在黑暗里一愣,眼神中充满了落寞和孤寂。默默地抬起头看向我,突然抱住了我,恶狠狠地告诉我:“不要这么对我笑!不要这么对我说话!我要受不了了。”(未完待续。) 第九十二章 烈火真心 叶珂亭在尽量减少与我的接触。将至中午,一行人由四蹄乌带着匆匆赶来。他们行装一致,都是黑铁锁甲配皮衣,脸上扣着黑色面具,到破屋面前齐齐跪下,恭敬向叶珂亭下拜。最前面的人摘下面具,他的额前一条白色头发滑落下来,面色苍白,眼珠发黄,看来就是我昨天通知的那个白狼了。还真是人如其名。 白狼对着叶珂亭抱拳:“将军莫怪,白狼来迟了。“ 叶珂亭废话不多,向白狼解释了来龙去脉。叶珂亭略一部署,我们就要返回昨天遭遇埋伏的地方,一路寻找沈默的踪迹。 我知道一直盯着人看不是很礼貌,但白狼的样子实在是太特别了,我不由得多关注一些。 白狼感受到我的目光,有些仓促地把面具戴上,歉疚地对我道:“白狼相貌丑陋,吓到小姐了。呃...抱歉。” 我拦住他戴面具的手,很是崇敬地看着他:“哈哈,白将军别多心。我只是听说奇人必有异相,皇帝嬴政的相貌长目,挚鸟膺,豺声,少恩而虎狼心;司马懿有“狼顾之相”,白将军和他们一比,那可再正常不过了。而将军相貌异于常人,可是上天的一个信号,将来必可堪大任。更何况,男子才华和人品大于相貌,白将军又何必介怀。” 白狼感激地看着我笑笑:“谢谢小姐好意,您是除了叶将军以外,第二个对我有激励之恩的恩人。白狼在此谢过了。” 我拍拍他的肩膀,表示鼓励。 叶珂亭回身语气不善地说:“白狼,不要多话。上马出发。” 白狼立刻一抱拳,匆匆忙忙扶我上马。 叶珂亭这样的人怎么会有朋友?你冷若冰霜,还不让我们欢声笑语了。 我坐在四蹄乌之上,仍小声告诉白狼:“恩人谈不上,我这是拜托你们帮我救一个朋友,我还要谢谢你们呢。都要注意安危啊。” 白狼被叶珂亭吼了一嗓子,不敢接话,弱弱地点了点头。 我们快马赶到昨夜被伏击的草地上,但草地上早已空无一人,只有变黑的血迹和凌乱的草木显示着这里曾经发生过一场激烈的打斗。 我环顾了一下四周,哪里有沈默的踪影,沈默到底是跑了?还是被带走了?看着触目惊心的血迹,我只好安慰自己,不是沈默的,都是沈默砍他们留下的。 白狼蹲下查看地上的踪迹,回报叶珂亭,这一行人往西北方向去了。 叶珂亭看了看前方,说了一声:“追。”说完带着我们走了一条僻静小路。 林中阴暗幽秘,树枝蔓藤都生长得茂盛,拦住道路。我们骑马快速穿过,被一路被抽打,我更是叫苦不停。叶珂亭走着走着却离我越来越近,他跑在我的身侧,减少树枝对我的剐蹭。他下意识的动作倒是让我想起在水中护住我的样子,很是暖心。 我轻轻道了声谢,倒是让叶珂亭反应过来,淡淡地看了我一眼,催马向前。留下我在后面呆呆地看着他远去的身影,直到被前面拉扯的树枝弹到脸,才“嗷”的一声意识到自己的自作多情。 突然被前面被来回奔驰了两个时辰,才重见了光明。虽然艰辛,但还是少走了弯路,待我们走出小路,靠山城的人还没有经过的痕迹。 我们埋伏在树影之后,白狼不禁问叶珂亭这么偏僻难走的小路他怎么会知道。叶珂亭转了转手中的青鸾剑,淡淡道:“逃命之路。”当年叶珂亭惨遭西北兵追杀,好在误打误撞入了树林,拖延了搜索的时间,终于等来了三公府的救兵。 当时曲折艰险,好在是躲过了。我拍着手叫好:“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叶珂亭却一言不发地看着我,周围的人也不敢吭声。场面瞬间尬尴。我只好笑笑看着远方。 在大路上出现了一行人,前起码,后步行,走得不是很快。随着他们不断向前,我在人群中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但我不能确定他是不是沈默,因为沈默走路都是昂首阔步,但我远远地看着那人却有些趔趄。 随着他们的走近,叶珂亭拔出青鸾剑,其他人却从腰间解下一个顶端是勾刀的长链,静默着。我仔细辨认了一下,还真是沈默。那厮正晃晃荡荡地走在人群之间,我知他诡计多端,说不定憋着耍赖呢。 但他肩上的是什么?我转头问白狼。白狼专注前方告诉我:“琵琶锁,从肩头穿过,让武功高的人不能动手。” 我一听直接跪在地上,沈默从来都只穿深色的衣服,以至于受了伤,流了血都看不出。他此时该有多疼啊。 靠山城的狗腿突然用鞭子抽了沈默一鞭子,沈默往前一顿,突然哈哈大笑起来,目光阴狠地看着那人:“你现在想的应该是小爷就会死在靠山城,要不老子必然要扒你一层皮。” 沈默刚说完,招来一阵鞭子狠抽,身上的琵琶锁“哗啦,哗啦”直响,我捂着嘴在树影下眼泪也“哗啦哗啦”地流。 叶珂亭低声对我说:“你若是看不下去,就在这里,省的碍手碍脚。” 我背过身捂着嘴,在树下隐忍地哭着。沈默,对不起,我不该抛下你就那么走了,让你伤的这么重。我哪里还有什么义气。 叶珂亭默默地看了我一眼,自嘲地笑了笑:“我会舍命救他回来,可好?你,别哭了。”说完一招手,十名精骑死士甩出链钩子,只听呼啸几声,钩子直奔马腿而去,极为锋利地把马腿平整地削了下来。不等他们有喘息,叶珂亭带着这十人急冲向前,除了叶珂亭,其余之人用的都是短刀,径直抹了敌人的脖子。 可是明显可以看出叶珂亭背上的伤还是让他施展不开,他的动作总是在出手后一滞,没有平时的猛厉。 叶珂亭和白狼带着六个人破开众人,另三名死士救出沈默。沈默的琵琶锁还在身上,只好由一人背着,其他两人掩护突围。 叶珂亭带人下手极为利索,几下便带着叶珂亭往小树林来。此时几声破空之声划过,叶珂亭等人的面前燃起熊熊烈火。早听闻梁庸手下有一人擅长火攻,名唤郭同,想来就是这位了。 我在一旁看得仔细,他们在箭头沾了磷火,破风之时,箭身燃烧,落地点燃箭尾的油包,随即炸开,各处燃火。 叶珂亭几人被围在火堆中,那三名死士手脚快,把沈默背到我面前。我含着泪摸了摸沈默的脸,让他在坚持坚持,沈默嘴角含笑地看着我:“别哭了,别怕。没事,我又不是你,那么不抗打。” 我握住一名黑衣死士的手,拜托他先一步带沈默回三公府,嘱咐他一定要照看好沈默。黑衣小哥点点头。 沈默挣扎着不走,要等我一起。没想到一动扯到了肩伤,疼晕过去。 沈默额头上十一层密集的汗珠,我用袖子替他擦了擦,又为他拢了拢头发,虽不放心,但也让他们赶紧去了。 我却是不能走的。他,还在这。 郭通站在最前面,不断把油袋抛向火圈内,油袋炸开,火星四溅,叶珂亭等人可以站立的地方已经越来越小。如果火油袋子炸在他们身上,后果不堪设想。 郭通在享受折磨他们的过程,还喊话叶珂亭:“家奴贼子,两面三刀的东西,今日我就让你看看背弃靠山王府的下场。” 叶珂亭并不答话,仔仔细细看着周围的火情。突然他扯下披风,扑倒地上,四周的火势突颓,他踩着披风,向外跃出,口中大喝:“退!” 郭通好不给他机会,连发数箭,又把叶珂亭围困在更小的火圈中。 其余死士毫不犹豫,趁此机会,用叶珂亭的方式跃出火圈。 叶珂亭在火圈中不敢懈怠,来回抵挡郭通丢来的火油袋子。同时他对死士大喊:“我若不能出去,你们立马撤回城中,通知我大哥掌帅。” 众人喊道:“将军!不可!” 叶珂亭略一犹豫,继续道:“保护好她。她分辨不出归路。”说完,叶珂亭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微微一笑:“也好,总是见到了。” 他还有时间笑!我是来看你成家立业的,不是来给你养老送终的! 我低头向白狼道:“你们的长钩子既然能勾马腿,那就能勾人腿。我需要一击即中。” 我让白狼等九人分成三队,第一队把油瓶子击碎,第二队把他们给绊倒,让他们身上沾了火油,第三队把他们身上的火油袋子刺破。 白狼行事极为狠准,一声令下,六条铁链钩子甩向对面,几声瓶碎后,只听“咔咔”几声后哀嚎不断,一时间火油的味道遍布。 我趁着混乱,悄悄跑向郭通,这一路身上也溅了很多油星。趁着郭通回身的一瞬,扑倒他抢火折子,想借此威胁他们停手。 我的手已然握住了火折子,但毕竟是个女儿身,竟拉扯不下。我的所作所为激怒了郭通,他恨恨地踹了我两脚,我却死命地不撒手。 郭通从靴中掏出匕首,骂道:“臭丫头,你这是找死!” 突然,一条黑色长链甩过,缠住了郭通的脖子,把他甩到一侧。郭通手中的火折子却轱辘了几下,直接点燃了西北兵身上的火油,一时间火光冲天。白狼赶忙过来扶起我。我实在不忍看旁边的人间惨剧。 但这边叶珂亭却完全看不见人影,白狼和几名死士奋不顾身地要去救叶珂亭,我拼命拦着,此时就算再快也是多搭上些人的性命。 我收起平时傻傻的样子,对着白狼敛衽一拜,告诉他,如果我有事,请把我和叶珂亭带回东南,那里是我们的家。 说完,我爬到四蹄乌的背上,指着火堆让拜托它跨过去,马通人意,但是本性怕火,怎么也不肯上前。 我趴在马背上急的满头大汗,撕下裙摆上的布料,蒙住四蹄乌的眼睛,在它耳边轻声地和它商量:“你的主人还在火堆里,你要是不去,我只能把你给炖了。” 马儿不通人言,但我柔和安抚的语气倒是让它安定下来,我试着策马向前,四蹄乌却越跑越快,我紧张地闭上眼睛。一人一马,目不视物,凭着感觉一个飞跃,跳入火堆中,我甚至能感觉到火苗在我身侧欢快地跳跃。 生或者熟,在此一跃! 四蹄乌稳稳地落在火堆中央,略显焦躁。我翻身下马,抱住已经有些昏厥的叶珂亭,用脸贴着他的额头,感受着他还存在的呼吸,心下一阵感恩。 叶珂亭睁开眼睛,看着我的脸,愤怒地问我:“你闯进来干什么!还要不要命了?” 我看着他被油烟熏黑的脸,喜极而泣:“能出去,我们都能出去,我不能弃你而去。” 叶珂亭一顿,突然把我的头按在他的肩上,整个人环住我,未说一句话。我感觉脖子上一下一下,不知是汗水还是泪水。 可这个时候不是叙旧的好时机。叶珂亭随即脱下铠甲,包住我的头,带我骑上四蹄乌,他抱了抱四蹄乌的脖子,在它耳边说:“伙计,今天指望你了。” 说罢,拉了拉四蹄乌的缰绳,四蹄乌往后退了退,叶珂亭突然一振马缰,四蹄乌拼尽全力向前一跃,我只觉火光一闪,连人带马翻出火堆。 精骑死士赶忙用铠甲扑灭我们身上的火星,郭通的火油甚是厉害,沾上一点就燃得火热。我还好,只是身上的衣服破了些小洞。叶珂亭和四蹄乌就比较可怜,叶珂亭的头发和四蹄乌的毛都被烫成卷卷的,看着很亲近。 四蹄乌不只是通人性,都快成精了。看着我的眼神都变得爱答不理的,像是我故意骗它入火堆似的。都成了小卷毛了,还神气什么。 叶珂亭的背上渗出很多血迹,白狼拿出上药,止了血。 我们看着彼此脸上乌黑的样子都放松一笑,这一战,着实惊险。我们起身上马的时候,我的脑海里还回荡着叶珂亭在火堆里看我的眼神。 像风行了八万里,终于找到了自己的港湾。(未完待续。) 第九十三章 肩胛之伤 回去的一路匆忙,我惦记沈默的肩伤,一路少话。 但我发现逗白狼却是一件好玩的事情。我怀中有几块帕子,本想替他擦擦脸上的烟灰,这厮却一蹦跳得老远,抱拳正经道:“小姐救了叶将军,就是我的恩公。使不得,使不得。” 所以我这一路一拿着帕子伸出手,他就往回缩,屡试不爽。白狼一个杀伐不眨眼的武将,被我欺负的像胆小的鹧鸪一样。 看我又要逗他,白狼抱拳一拜:“初姑娘,不要玩闹了,叶将军不喜如此。” 我好奇:“怕他作甚。你怎么知道我姓初?” 白狼恭敬道:“我不仅知道姑娘姓初,还知道您单名一个歆字。叶将军救我性命,白狼的这条命就是他的。他要我做什么,我定不会违背。” 我看着他虔诚的模样,倒是不忍心再逗他:“叶珂亭救了你,你感恩戴德说明你有良心,你为他出生入死,说明你知恩图报。但是,命却是你自己的,不属于任何人,你有权力过好自己的一生。”听我说完,白狼依旧低着头,没有答复。 算了,要说高冷,叶珂亭绝对是你的好榜样。 我们快马加鞭回府,宁远早早地在门口相候。我没时间和她叙旧,询问了沈默的情况。宁远却有些担忧地告诉我,沈默有伤,他们也是刚刚入府。大夫诊治后说他这一路的波折让沈默的右肩胛骨受损严重,筋脉撕裂,以后可能都不能提刀了。 我倒吸了一口凉气,匆匆忙忙赶到沈默的卧室,看着大夫为他准备取出琵琶锁的工具。沈默脸色苍白而苦涩,但仍笑着对大夫说:“老头儿,我的右胳膊要是废了,你也不用给我治了,我一武林人士提不了刀,难道要转行卖豆腐么?” “大夫,你去准备物品。我看着他。”我快步进屋,坐在沈默旁边。沈默不能躺下,也不能倚靠,我轻轻扶着他的背,让他能歇歇。 沈默看着我,如无其事地说:“回来的还真快,一看就是担心我。可是我却不成了,胳膊没了,要废了。还不如不治了。” “不行!就算你整个人都不能动了,你还有我。我都没有嫌麻烦,你凭什么说不治就不治了,闻嫣夫人还在等你回去,你能不能别说一些让别人担心的话。“ 沈默略略抬手让我坐到他身前去,他眉目含笑,但有些可怜地告诉我:“可是真的会很疼啊。” 我叹了口气:“都什么时候了,咱能不撒娇么?大夫那儿有麻沸散,能疼的轻一些。” 沈默摇摇头道:“不行,我意志坚定,麻沸散的功效不成。这样,你亲我一下或许就不疼了。”说完还厚颜无耻地把脸凑了过来。 看来这厮真的是疼轻了,我刚想起身走开,却见他额头都是细密的汗珠。沈默这个人,再难受也是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 我看着不忍心,握住袖子擦了擦额头额汗,让他别紧张。 沈默还是耍赖的模样,问要不要帮他止疼,说完还微微翘起嘴巴。 突然一个身影走到我们之间,伸手点了沈默两处穴位,让沈默昏睡过去。随手支撑起沈默的背。 叶珂亭转头向大夫道:“拿来麻沸散。”大夫递给他后,他又将麻沸散置于沈默口鼻。沈默低哼了一声,口中念念叨叨地说了几句话,我没听清。刚才凑上前去仔细分辨,却被叶珂亭一个尖锐的眼神给退回来了。 因为没有钥匙,大夫只好把琵琶锁切开,所以这个过程中,沈默都要忍受着疼痛。大夫让叶珂亭抓住沈默,取琵琶锁如同刮骨挖肉之刑,非常人所能忍受。 我低着头蹲在床前,闭着眼睛不敢看。昏迷中的沈默很是痛苦,但也不发出声息,就这么默默承受着。他的左手在床上来回摸索,看起来十分无助。我赶紧抓住他的左手。 但沈默昏迷中的手劲儿却也非常的大,我被沈默捏得整个人团在地上,还不敢发出丝毫呼喊,以防大夫分心。 现在我是知道你的痛我感同身受的意思了。 在我觉得自己也需要大夫医治的时候,一只手按住了我的肩膀,把我微微往后拉扯。我一抬头,是叶珂亭。 他掰开沈默的手,把我的手拿出来,但沈默却又紧紧地握住他的。叶珂亭就这么单膝跪地和沈默手拉着手,面无表情。 在两个时辰后,大夫终于取下了琵琶锁,给沈默上了药。 沈默用左手一把搂过叶珂亭,拥在怀中,虚弱地道:“我知道你在。谢谢。” 这短短一句话里有太多的戏,难道他这些年一直在等叶珂亭? 叶珂亭则冷冷地推开他,皱起眉头,转身离去。 我舒展了一下自己像鸡爪一般的手,默默地心疼自己一会儿。一个红色身影突然冲进来,握住我的手询问我沈默的情况,我差点没被她捏出眼泪来。 叶知秋看着我的神情紧张地问:“他是不是很不好!是不是?” 我欲哭无泪,松手松手松手。 叶知秋守在沈默的床前,看着沈默憔悴的脸,愤怒向我:“是谁伤了他?” “他为了救我和叶珂亭......被靠山王府的人擒住了,所以才受了伤。” 叶知秋悲从中来,摸着沈默的脸颊动情说道:“我就知道你是铁骨铮铮的英雄,你放心,你的手受伤了,我就是你的支撑。我一定会照顾好你的,沈大哥。” 我看这里暂时没我什么事儿了,我就先回房补个觉儿。这几日实在是太折腾了。 一觉醒来打开门吓了一跳,门口整整齐齐地跪了十余个丫鬟,托盘里有首饰,有绸缎,有珍玩,一一呈现在我的面前。 哎呦,偷偷送点小礼物来就好啦,干嘛把声势搞得这么浩大。 其中一个丫鬟对我福了一福,笑面如花的告诉我,这是高小姐赠与我的礼物,希望我会喜欢。 我愣住三秒,感叹自己还是想的太多。 但高予含与我的交集只有叶珂亭,她对我示好的原因也只有叶珂亭,这让我怎么收? 我只好笑笑告诉丫鬟们,谢谢小姐的美意,乡野女子,用不着这些装饰,朴素是我长期坚守的原则,所以帮我谢谢高小姐。说完,就让丫鬟们退回去了。 入夜,我去找宁远,她午后便随着高予宵到军营里视察了,叶珂亭和叶容川兄弟俩更是长期泡在军营,很少到三公府中居住。 我闲着无聊,正巧白狼到三公府文书,我便拉来白狼陪我聊聊天。 白狼一开始是拒绝的,后来我保证我离他三米开外,白狼这才咬咬牙同意了。 我饮酒中有些担心,白狼问我怎么了,我便告诉他沈默的胳膊可能会不好的事情。白狼颔首告诉我:“禀告初小姐,我倒是有一法子能治好沈公子的伤。” “把那壶酒干了,你又这么说话。我叫初歆,初歆。” 白狼无奈,已经喝了七八瓶了,他还在“禀告初小姐”。白狼打了个嗝对我道:“我们村子到时有个神婆,能救断手断脚的毛病,只是那个老妖婆性格十分古怪,治伤必须取人身上的一处珍贵之物。有的人献出声音,有的人献出头发,还有人献出心头血,总之,她不要钱财,就是治好了人,也要害了人。” “你怎么说到她这么恨?” 白狼有些不胜酒力:“我生来异样,被父母抛弃林中,侥幸被猎户救了,我也跟着他学了一身武艺,常年在村子附近生活着。没想到被这妖妇见到我后,说是我能治了员外的病,要取了我的眼睛当药引子。多亏叶将军行军经过村子,看到被架在柱子上的我,我才能活到今日。” 白狼也是个苦孩子,叶珂亭这些年更是不顺,所以才更惺惺相惜吧。 白狼点点头:“将军确实不易。梁庸的几个逆子都不争气,梁庸就事事都让将军出头,不顾将军安危。他多次战场厮杀,都差点没了性命。到最后,梁庸禁不住胡广的挑唆,以为将军有谋逆之心,想把他围杀在易启城。好在易成将军为人豪义救了将军,将军又得了三公府的扶持,才有了今日。” “那他背后的伤?” 白狼很崇敬地对我说:“都是将军一场一场的战役留下来的,刚开始的时候将军非常拼命,那是一种近乎绝望的拼命。谁劝都没用,他就是用战争麻痹自己。后来将军出去了一趟,回来后就变得更加的孤冷。也就是你今天看到的样子。” 我听完没有说话。白狼反问我:“你问过我怎么知道你的名字。其实很多人都知道,有一次赢了战役,所有人都很高兴,将军也欣慰。他虽然年纪不大,但却是沉稳而冷静的。但那一晚上,他却在大家都欢呼胜利的时候,一个人骑马跑了十余里,我们担心他的安全,跟在他身后。等找到他的时候,见到他躺在草地里,对着天空喊着一个名字,喊得声嘶力竭。” 所以那一天,好多人记住了一个名字——初歆。 我听完喝了口酒,装作没事的样子,笑着对白狼说:“现在好了,你们将军现在万人瞩目,还有高小姐的青睐,最不愁的就是女人了。” 白狼有些无奈地看我一眼:“初歆,你和别人不一样,你也比别的女子心狠。” 我哈哈一笑告诉他:“或许是吧。但我觉得我可能是想的开,你家将军已经许了人家女子五城聘礼,我这个时候最能做的就是不言不语。待沈默养好伤了,带他走。对了,你说那个老妖婆要是真的能治好沈默,给她些什么倒也不怕。反正我本来就是一无所有,光脚不怕穿鞋的,古人诚不欺我。” 白狼认真道:“那老妖婆虽欺我辱我,但公平的说,她治伤医伤的本事是有的。若她能完成你的心愿,我和她的旧仇可一笔勾销。” 我柔和地看着白狼,拍了拍他的手臂:“谢谢我白兄弟,沈默于我,是朋友,更是家人。我不能让他有事,你的情义我记在心里了。” 白狼赶紧起身对我一揖:“姑娘,不要如此,我怕将军不悦。如今的白狼不惧鬼神,但对将军,我是一分也不可逾越。” 我真是被他蠢哭了,将军看我拍拍你还能记恨你不成。看来,在白狼心里,早把叶珂亭供起来了。 这时白狼一顿,再次起身对着我身后一拜:“将军。” 哎,对叶珂亭的崇拜已经产生幻觉了? 我身后一个声音响起:“白狼,我说了,只有我们在,你不必拘谨。” 我翻身过去,果然见叶珂亭在不远处,背手而立,着了一身便衣,肃杀之气略减,倒是添了几分书生的清高之气。 白狼问他:“将军,今日怎么这个时候来府里了?” 叶珂亭淡然道:“来面见高老爷,有事相商。” 我看着他们晚上相叙,也不便给叶珂亭添堵,找了个托词,赶紧溜了。 此后,隔着几日,我倒是能见到叶珂亭一次,他其实到府中的次数还是很多的。每次都是行色匆匆,我只是略略见到他的身影,他便回营处理军机了。 沈默的伤口渐渐痊愈,但右手确实无力。我有时候陪着他练剑,看着他远远地失望、无奈的表情,也跟着着急。但是这厮的心态还是不错的,每次看到我来,都言谈甚欢,向我哭诉叶知秋有多缠人,然后反复要求我们快些离开。 知秋知道了非得气哭不可,她绞尽脑汁讨好的人却是最不耐烦她的人。 一日,我陪着沈默用右手提刀,沈默却抓握不稳,整个刀掉落在我的脚上,吓得我整个人都呆住了。沈默赶紧用左拾起苍玖,扶我到一旁坐下。 我真诚地对他道了声谢,沈默不解。 我告诉他:“幸亏是刀背,我谢你不砍之恩。” 那一瞬,我看见沈默眼中的悲凉一闪而过。 我知道自己失言,赶忙改口,现在真有能医治他的地方,等伤口好了,我就带他去。 沈默痞痞地开玩笑问我:“若一直不好,我可就不是当年风流倜傥,能文能武的沈二公子了,找不着媳妇儿了怎么办。你嫁我可好?” 我知道他是开玩笑,也逗他:“成成成,你要是手不能提刀。我们便回流觞小筑种田养猪,你耕田,你织布,你挑水,你浇园。” 沈默哈哈一笑:“一言为定,小爷这就不治了。你给我找根棍子,我把这只胳膊也打折。” “你可给我省点心吧,你这样叶知秋一天来三次,那只也折了,叶知秋能住在这儿。你能把我耳朵嘟囔出茧子。这样吧,你好好养伤,下月初,大夫说你可以出行了,我们就去治病。” 我刚说完,就看见一个身影快速地消失在院子的门口。 自此,半月有余,叶珂亭再也没有来三公府一趟。(未完待续。) 第九十四章 互诉衷肠 这次来到三公府,我不由得感叹宁远的变化是最大的。她整个人变得更加的柔和且宽容,善待着周围的一切,认认真真陪伴在高予宵身边陪他练兵护城。 女人的幸福是不用言说的,人人都看得到。 高予含听说我要离开的消息,待我更加亲近关心,每日精致吃食招待着不论,珍玩绸缎隔几日便送来许多,说是送给我路上使用。欢送我的情谊,隔着老远也能感觉得到。 高老爷知道了我的打算后,定于月初为我们践行。我得知后很是感动,君子之交淡如水,连我们这些不相干之人都能善待,必是厚德之家。宁远和叶珂亭在此,我由衷地替他们高兴。 有什么事情比在意的人过的好更重要? 现在我唯一担心的就是沈默,他的心事太内敛。我不在的时候他在拼命地做康复,我知道,他害怕自己成为一个无用之人。这些年,在他的世界里,所有的一切都是他自己尽力争取来的。 所以,失去右臂,沈默将是惶恐且绝望的。 为了让他安心,在宴会上,高老爷询问沈默伤情的时候,我毫不犹豫地告诉众人,沈默即将康复,让大家不要担心。自此我们会返回东南,这样三公府与东南也可互通有无,扶持共助。 高老爷听完后很是高兴,在席间言谈甚欢,我回头给予沈默鼓励的目光。沈默温柔地看着我,嘴角微扬,低头饮酒。 桌面上所有人都在其乐融融,但一回神的功夫叶珂亭却不知到哪里去了。 三公府没那些繁文缛节,女子也可入席饮酒,我和宁远喝的晕晕乎乎,相互扶持着返回房间。 宁远狠狠地戳着我的额头,有些埋怨道:“初歆,刚一来又要离去,我什么时候才能抓住你的小尾巴。虽然在三公府样样都好,但我总是思念你们和师傅。好不容易陪我几日,竟又要走。” 我哈哈一笑:“那你还怕不能相见么,待你和高家大哥成亲之日,我是定要来送嫁的。可现在,沈默这个样子,即使不是为我,我必须要医好他。高予宵待你甚好,我很放心。” 宁远站住问我:“那叶二公子呢?” 我徐徐向前,让风吹散我的酒意:“各有归宿,天涯两端。” 宁远在我身后叹了口气:“其实是你辜负了他。” 姐们儿,看来还真是喝多了呢,我拽着宁远进了院子,宁远还未说完,我们却看到院子中有一人影正坐在门口。 宁远把我护在身后,缓缓后退,询问来者何人,但她明显其实不足,说到“足”的时候还打了个嗝。 那个人影却一动未动,过了片刻,一个低沉的声音传来:“宁姑娘,你先进去。” 宁远拽拽我的衣袖,低声说:“叶将军。”我点点头,示意她先去。 宁远有深意地握了握我的手,绕过叶珂亭进入屋内。 我慢慢走到叶珂亭面前,蹲在叶珂亭面前,他身边还有好多个酒瓶。他一直低着头,一身酒气。叶珂亭也有些不知节制了,他之前身上的气息是清爽且正派的,现在却多了戾气和低沉。 我蹲在他的身边陪着他,不知该说些什么。 叶珂亭慢慢地抬起头,伸手握住了我的手,略略闭了闭眼睛,声音有些沙哑地对我说:“还是这个感觉,这种安宁,我已经多年没有体会过了。初歆,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他没了平时的冷漠疏离,反而此时此刻被巨大的忧伤和悲哀包裹着。现在的叶珂亭不高大也不英姿勃勃,反而无助委屈的像个孩子,让我不明所以。 我伸出另一只手握住他的手,告诉他,有些喝多了,早点回去歇息吧。 叶珂亭带有恨意地看着我一动不动,突然拉着我的手用力向前一揽,拥我入怀,紧紧地抱着。 “初歆,我真的撑不住了。你到底想让我怎么样?我戒不掉,我拼劲了全力,我也戒不掉。”叶珂亭把脸埋在我的脖颈中绝望而愤怒地低吼着。 “你,是说必须拉着我的手入睡么?” 紧接着是一片鸦雀无声。我只能听见叶珂亭粗重的呼吸。 叶珂亭突然推开我,踉踉跄跄地起身,一点一点地挪出院子。我想搀扶他,却被他狠狠甩开。 此时天空已飘起毛毛细雨,叶珂亭在雨中离去的身影不是叶二少,也不是叶将军,倒像是一缕将要飘散的幽魂。 我一脸委屈地进入屋子,宁远有些担忧地环住我的肩膀,问我是怎么了? 我表示叶珂亭越来越吓人了。 宁远犹疑了一下,认真地问我:“你可是真的要和沈默离开,任由叶珂亭娶了高予含?不再想想叶珂亭了么?” 我心里已经够乱了,让她别再问了,有话就说。宁远坐在我身边,时不时看我几眼。 “叶珂亭为你跳过崖。” 我一听,整个人如被雷劈过。 宁远看了看我的表情,默默低下头:“胡小满来三公府求救时亲口告诉我的。在他九死一生的回到靠山王府的时候,一醒来就得知你落崖的死讯,他没力气挣脱守卫的阻拦,趁着大家不注意,从你落崖的地方跳了下去。是胡小满拼劲全力拉住他的手,才把他拽了上来。据说叶珂亭受着重伤,不吃不喝了三日。后来胡小满怕他被胡广暗杀,才求了梁庸赐婚。初歆,他对你的情义比你想的还要多。” 我此时脑海中一片空白,甚至听不见宁远在说什么。 “......我不在你身边,虽不知发生了什么,但叶珂亭这些年的心酸和压抑所有人都知道,高予含也知道。但叶珂亭却从不允许任何人提起。我之所以一直没告诉你,是因为叶珂亭曾对我说过,感情里最不需要的就是感恩和怜悯,我深有同感。他是那么骄傲的一个人,他不会祈求你的真心。但,我希望你能认真对待一次。错过才是最大的过错。” 我听完宁远的话,心里一阵心疼。我推开房门,冲入微微细雨中,不顾丫鬟和小厮们异样的眼光,直奔叶珂亭的院子而去。 白狼看我前来,刚想询问我,看到我直直地望着叶珂亭房门的眼光,他随即屏退侍卫,请我进入房间,他亲自守在门口。 我推开房门,看见叶珂亭没有褪下湿漉漉的外衣,就这样躺在床上,看着床头的流苏,眼睛都不眨。 听见我推门额声音,他声音低沉地吼道:“滚出去。” 我默默地走到他身前,坐在床沿边握住他的手,看着他泛红的眼眶,心疼的无以复加,眼泪也止不住地顺着脸躺了下来。 “对不起,我不知道。你怎么,怎么这么傻。” 叶珂亭嘲讽一笑:“你不知道什么。你又知道了什么。知道我是多愚蠢了,来看看我能不能更可悲?” “我是知道自己多愚蠢了。你自己做了这么多,为什么让我一无所知?” 叶珂亭倏忽坐直了身体,两手按住我的肩膀,冷冷地笑看着我:“让你知道?让你知道什么?让你知道我一觉醒来发现自己中了牛毛青针,稼穑锁钥就不见了?然后所有人都在说你和沈默跑了,我城里城外找了好久,终于在街口找到了你们,你却告诉我你要和沈默离开了。” “我......我那时......”我那时以为你应了梁庸的赐婚才置气离开啊。 刚想解释,叶珂亭却容不得我开口:“还是让你知道,我终于得知你的下落。我甚至想,你能回到我身边,锁钥、过往就都算了,我想接你回来,回到我身边来。但我骑马赶了半月的路,看到的却是你和沈默在讨论你们的孩子是男是女!初歆,你知道么,当时我想让你用刀捅死我,一刀就好,我就不疼了。” 他去的也真是时候,正是我和沈默开玩笑骗闻嫣夫人那时。骗人是不对的,我果然遭到报应,让叶珂亭难受了这么久。 叶珂亭突然用力撕开衣服,露出胸膛和脊背:“还是告诉你,我为了忘了你,我在战场上用拼杀麻痹自己。你亲眼看看,这些都是我这几年留下的痕迹,但没用。每次越热闹,我就越孤单,我甚至找不到自己发泄情绪的渠道。我做什么,你都是附骨之毒,我不能自己拔除。” 叶珂亭的眼泪顺着脸一滴一滴地落下来,哽咽道:“我宁愿和父母一起葬身在平城大火中,我宁愿没有你一路相陪,你既对我无情,又何必让我深情。初歆,你凭什么这么对我!” 我哭得不能自抑,伸手去抱住他。对不起,我的自私和逃避,让你过得这么艰难。叶珂亭却一直在推开我。我怎样也不松手,就吊在叶珂亭的脖子上哭,几乎要背气过去。 叶珂亭慢慢地环住我,轻轻抚摸我的头发,柔声说:“那日,你冲入火圈告诉我你不会再抛弃我,我真想时间不要再前移,就这么停着吧。可是,你还是在我面前毫不保留的展示你对沈默的好。你知道么,我嫉妒的发疯。我甚至心疼自己,每个睡不着的夜晚,我在练武看书,甚至看着一草一木思念着你的时候,你在哪儿?你是不是都陪在沈默的身边,照顾着他,陪伴着他。” 我只能含糊地哭着:“不是,不是的......” 沈默的待遇一直如一,没有提高过。 叶珂亭吸了吸鼻子,有些怜惜,有些温柔:“你就这样让我再抱一会儿好么,我的心就像好久没有停靠过了,初歆,我累了,你让我多停一会儿,你让我有一夜能好好入睡,行不行?” 我心疼地哭着,一只手拍了拍他的背,一只手握住他的手。叶珂亭的呼吸渐渐平稳,我们相互依靠着困倦了。 一早,我微微有些头疼,慢慢地睁开眼睛,却见一个半裸男正在床上看着我。 我一惊,不知身在何处。 叶珂亭淡淡道:“醒了?” 我懵懵地点点头:“你怎么在这,不回营里了?” 叶珂亭长长的睫毛微垂地看着我:“嗯。就想看看你。我睡得很好。”我睡得更好啊,已是日上三竿了。 男女共处一室已经不太文明了,现在躺在一张床上,他还光着半个身子直愣愣地看着我。我觉得我不脸红一下有点不守妇道。 叶珂亭突然单手撑在我身侧,目光灼灼地看着我。正当我想往旁边滚一滚的时候,他轻柔地抚摸我的脸庞,对着我的额头轻轻一吻,有些沉重道:“骄傲、名节、沈默都是狗屁,只要你心里有我叶珂亭一点点位置,我不会再让你离开了。我只想,每晚能拥着你安睡,我只要这些。一想到你要和他离开,我觉得我......” 他虽说不下去,但他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那是死寂般的绝望。 我温柔看他:“从来没有其他人的位置。” 叶珂亭面如死灰:“你的意思是,我不曾入你心里分毫?” 我狠狠戳了他的脑袋一下:“你是不是傻?” 叶珂亭反应了一下,整个眼睛都亮了,刚想说些什么,外面扣门声响起,叶珂亭不理,刚想说话,声音又起。来回多次,叶珂亭终于一怒之下跳下床去,狠狠拉开房门,白狼正一脸无辜地看着他。 叶珂亭愤怒问他:“有事?说!” 白狼喏喏地说:“昨夜闹得凶,今日到现在还没有声音,我是怕......没事了,没事了。” 叶珂亭重重地关上房门,转头又是一脸掩饰不住的期待,他背过手绽开一丝浅浅的笑容,站在我面前:“你还没有说完,你心里......” 看着他难得的笑容,我却玩心大起:“你听错了,我说的是胃,我胃里空了。我这哭得太用力,体力消耗太大,现在等补补营养,好继续被你气哭。” 叶珂亭神情淡淡,微微一笑:“可是不走了?” 他笑起来像清风拂过睫毛般的温和而轻柔。 我叹了口气:“走,还是必须走的。” 抬头一看,叶珂亭的两道眉毛已然凑在了一块。(未完待续。) 第九十五章 亲密无间 叶珂亭站在我面前,面容清冷地看着我。突然像下定决心一样,坚定地告诉我:“我不会让你再离开我,不管用什么方法!” 我一言不发。 我们这样对视了许久,叶珂亭蹲在我的面前,有些无奈地对我说:“我离不开你。” 我继续一言不发。 叶珂亭轻轻拨弄我的头发,语气更加柔和,倒像是在商量我:“不然,你先住下。你想要什么样子的生活,我全都给你。不走了,好不好?” 我还是一言不发。 叶珂亭挠头:“初歆!我好歹是个将军,怎么就拿你一点办法都没有!” 我憋不住“噗嗤”一下笑出声:“叶珂亭,你在别人面前厉害的紧,在我面前就是一只布做得老虎。就是吼的欢。” 我的手替他舒展了一下眉心,对他说:“我这次是必须和沈默走的,但没说我不再回来了啊。” 叶珂亭仍有些不悦:“为何必须要同他离去。你不必亲自前去,我派白狼带他医病。” 我摇摇头:“宁远,颜惜如果生病了,我也是要亲自陪伴她们医好的。这是我所理解的朋友。沈默一路救我多次,每每相护,甚至不顾及自己的性命,他现在有难,我不能舍弃他。这一路,我一定要陪他走。” 叶珂亭静静地看着我,似有些理解,但更多的是不情愿:“你可知他对你的心意不仅是朋友义气?” 我一时没有听懂。 叶珂亭继续道:“你曾经告诉过我,女子见女子才更见犀利。其实男人间何尝不是,他看你的眼神,对你的心意,你或许还懵懵懂懂,但大家都早已心知肚明。我不愿意你与他一路相随,这样我每天都不能安心处理军事。” 我哈哈一笑,掐了掐他的脸:“在你心里我就这么有魅力?沈默和任何女子都一个样子,你要说他对我更好一些,倒也是,我们也是同生共死过得好兄弟。你当宝贝的东西,别人未必稀罕。” “我当什么?”叶珂亭难得笑得灿烂。 我闭口不语,转过身去偷笑。 叶珂亭拽过我,认真地说:“你说的对,稀世珍宝,独一无二。” 我皱着鼻子揶揄叶珂亭:“叶二少,你酸不酸。我现在真是对你刮目相看,这么肉麻的话你说的面不改色的。” 叶珂亭淡淡一笑:“我说我所想,有何不可。有些话,我要是说的早些,这些年可能就不会这么熬心。与其在一无所有的时候给你承诺,不如我能给你什么便拿出什么来的实在。” “你现在能给我什么?妾室的身份?” 这句话倒是让叶珂亭的表情有些愧疚,略一沉思告诉我:“我一直以为你和沈默已在山林中结为夫妇,我本想达成所愿,了了一生。但高老爷青睐,在宴席上想招我为婿,三公府于我有恩,我不能断言拒绝,所以才说出五座城池为聘礼的托词。其实,我当时想的是,五座城池能否攻下不说,刀剑无情,谁能预知明天,生死未卜,成家更是渺茫。” 我看着他有些苍凉的眼神,逗他道:“高小姐温良贤淑,世人皆叹,你就丝毫不动心。” 叶珂亭微笑着看着我:“是啊,省心又端庄,岂是某些人可比。但我的眼光可真是不怎么样,一时失足成了千古恨。” 我“哼”地一声别过头。 叶珂亭握了握我的手,柔声道:“三公府的事我现在还没有妥善解决的办法,但我不会委屈你分毫。” 我看着今日的叶珂亭平静而柔和的样子,不禁好笑,天天看着叶将军冷言冷语的白狼他们,现在看到叶将军乖巧的样子,会不会吓哭了。 我问叶珂亭今日不忙么? 叶珂亭微微摇头:“没事。我会调配好时间。我现在不怕有空闲,反而有点不思进取。” 美色误国,说的就是这样意志不坚定的少年。 我突然想起了问他道:“你那个盒子里装的小玩意是?” 叶珂亭不太好意思地告诉我没什么,是他童心未泯。看我一脸不信的样子,他让我等着,他去拿出来给我看看。 盒子一打开,琳琅满目的小玩意,我看着很有趣。但我注意到在盒子低下有一串玲珑珠子,用红线穿成平安扣的样子。珠子内刻着字,很是精致。我仔细一看,上面写着两句话:初心不改,何日可归。 我傻傻地想回头看叶珂亭,却被一双有力的手臂温柔环住。叶珂亭用他的脸贴着我的头发,轻轻道:“我很少到集市溜达,但有时候骑马过街的时候看到这些小玩意会忍不住悄悄买来,想象你看到这些时候高兴的样子。别这么看着我,我会觉得自己很心酸。没想到,这几年也攒了这么多。” 我把玩着这些小东西,心里一片温暖。微微回头问他:“叶公子从什么时候惦记上小女子的,竟能攒了这么多的好玩的。” “在温家堡。” “哦,这么久,你就憋着?天天惦记着,一会对我好,一会凶巴巴的。” 叶珂亭无奈道:“那我能怎么办,我一情窦初开的少年,怎么对你好你都不明白。其实我入堡不久就认出来你是马车上的那个人,所以我就对你格外好奇,给你的关注更多。但越看你就越觉得奇怪,越看不懂你就越想了解你,其实就是我给自己挖了个坑儿,然后任由自己义无反顾地跳了下去。” “别说的我就是个坑,我是一片沃土好么。你这么说陪你一路相伴的小伙伴对么?” 叶珂亭眼神专注而温柔地看着我,但说的话仍很气人:“我可没让你陪我,你这一路跟着我,可苦了我一辈子了。为你肝肠寸断,为你钟情至斯。” 我瘪嘴:“叶珂亭,你从哪里表现出你的情深一片了,你除了冷若冰霜就是纵情嘶吼,人家倾心一个妹子,都是暖言细语,你可倒好,不知道的都以为咱们俩有多大仇多大怨呢。” 叶珂亭轻笑一声:“想听?我其实说过,只不过那时候你昏迷了。” “什么时候?我都晕了你不救,你在旁边说情话,合适么?” 叶珂亭回忆道:“在去中都路上的农宅里,你受伤颇重,但我没办法减少你的疼痛,恨不能受伤的是我自己。我抱着你看着你,自责不已,在那时候我就承诺,我叶珂亭,此生不负初心不负你。” 他说的这些倒是唤醒了我的记忆,我本以为那是梦境,没想到是真的。 那时候叶珂亭抱着我,下巴抵在我的额头上,眼泪滴滴落在我的脸上,我缓缓睁开眼睛,看见他紧锁的眉头和痛苦的眼睛,不像不愿意表达情绪的他。以至于我认为那是的一切都是疼懵了的幻觉。 到了午后,叶珂亭传来膳食,陪着我吃好了午饭,才匆匆去了军营。临走时,还叹了口气,疑惑道:“这以前就怕自己空闲下来,现在倒是希望自己有空。” 下午我去看了沈默,他看到我来,兴致勃勃地告诉我现在他能提起苍玖了,我看着他一点点的的康复,心里更有信心。我告诉他,我们三日后就出发,让他准备一下包裹。 沈默看着我嘴角微扬:“我的行李就在我面前,除了你,别的不缺。” 我问他叶知秋怎么办? 沈默哀怨地仰天长啸:“她是我最沉重的负担,有害我伤病痊愈,你可千万不要告诉她行程,否则我现在就离家出走。” “谁让你招惹人家姑娘的,开始时郎情妾意,现在又爱答不理,你其实挺讨厌的。” 叶珂亭搂着我的肩膀道:“那得分人,别的妹子没她那么缠人。她有点像楚青,我怕她也是个想不开的,那得是多大麻烦。但是,你要缠着我,我就很乐意。如果你不好意思,给小爷个信号,小爷可以降低身份去缠着你,也不是不可以的。” 我刚想踹他一脚,批评他的无情无义,却见叶知秋正站立在门前,不知所措。 她已经不是原来无拘无束的样子,反而变得稳重多了。 我笑呵呵地接过她手中的托盘,让她进来,但她的脸上满是委屈和不解。 沈默吃完药,叶知秋和我一道回去,她深情幽怨地问我:“我以为是我以前太暴躁他才不愿意理会我,可是我努力变得像大家闺秀一样的温婉,他为何还是讨厌我。是我这个人就是惹人生厌么?” 我赶忙摇摇头,告诉知秋:“真心不是的,只是,我觉得沈默身边有太多你这样的女孩子了。平时,他都是一言不合就开溜,但是现在避不开你,所以有点害怕与你见面。他这个人,无拘无束的,害怕束缚,所以你再给他一些空间,他会对你更好的。” 叶知秋顿住脚看着我:“你很了解沈大哥?他对你也是不一样。” 我哈哈一笑:“姐姐你可不要多想,沈默在我这没有情债,所以收放自如。我是他的异性兄弟。” 叶知秋有些无措地问我:“那歆儿可愿帮助姐姐?我在他面前可是一点主意都没用,有时候看他那没有心肺的笑容,我都想给他一顿鞭子。” 我偷偷把我们的行程告诉知秋,既然不能女主男隔层纱,我们就指望日久生情吧。 天天跟着,这一路多少能增加点眼缘,要不以沈默的性格,说不定出门一趟回来叶知夏,叶知冬的一道带回来。 看着叶知秋的衣服已经从不变的大红色变成了浅粉色,我不由得感她为了感情的委屈求全。看着叶知秋有些消瘦的身影,我暗下决心,这一路,我们要走得精彩。 入夜,我在院子中和宁远闲谈。叶珂亭缓缓进来,我看着他笑道:“这可是怪了,以前叶将军半月能入三公府一步,这倒是好,一天见了两次,莫不是公子实在是思念高家小姐,所以不分昼夜的前来探视。” 宁远嘴角微抿拍了拍我的手背,用眼光责怪我睁眼说瞎话。 叶珂亭白了我一眼,对着宁远道:“你看看,还有这样不讲道理,胡搅蛮缠之人。我确实所想所思一人。但不是你说的那位。” 我故作惊讶地“哦?”了一声。 叶珂亭淡淡笑着,并不多言。 我想了想继续道:“那必是承了予宵兄之托,看看我们宁远有没有安睡的。” 宁远无语,和叶珂亭道了个晚安,转身入屋去了。 叶珂亭看着星空,语气平淡的说:“我其实是来看星星的。” 我笑看他:“说吧,来此所为何事?” 叶珂亭平静如水,眼眸清亮对我道:“想你,念你。一如往昔。” “那往昔如何?” “疼。” 我看着他有点愧疚,他却掐了掐我的脸,有点宠溺地看着我:“中了你的毒,非你不能解,我又能怎么办。我今晚看着兵书竟然开始傻笑,白狼都要给我请大夫了。” “初大夫给你治治吧。你闭上眼睛。” 叶珂亭却一动不动地看着我,了然地说:“你是想趁我闭上眼睛跑开吧。你没那么乖,会给我个惊喜。别闹了,你若非得去陪沈默诊病,我不拦着,我却不能和你一路。” “嗯,你即使要去,我也不会带着你。我们不是东南的初歆和叶珂亭了。你要为你的将士负责,我也得为沈默的伤势考虑。我怕你们路上打起来。” 叶珂亭拉住我的手:“白狼是我信任的兄弟,我让他和你一同去。总得有人在你身后给你收拾乱摊子。” “我不带他,他对你一往情深的,在你身边总能保护你。” 叶珂亭白了我一眼:“怎么胡说八道的毛病一点没变。没关系,我就是和你说一声,我已经告诉白狼了,你甩不掉他的。” 我看叶珂亭一直没问我锁钥的事,我便提出疑虑。 叶珂亭冷冷地说:“不在你手中,那必是在胡广手里。” “你这么信我?我骗你怎么办?” “认了。” 我笑笑看他。叶珂亭告诉我,胡广和明山应有千丝万缕的联系。锁钥不见,我们误会多年这笔账他不会就这样善罢甘休。 看着他沉毅的表情,我觉得叶珂亭越来越有成大事者的气度了。(未完待续。) 第九十六章 无中生有 一切就绪,只欠出行。 但这时候却莫名出了幺蛾子。 三公府御用批八字的先生徐乐瑟到府中来,说是夜观天象,蜀地红星照耀,是有大吉之人从这里发迹。但红星被黑雾所蒙,可能有坠星之势。 黑雾由西渐渐靠近织女星,现在位于三公府上方,应地之景可解释为黑雾为三公府的一个外来女子。 所以这位徐大师匆匆而来,为三公府占卜吉凶。 据说,红星所在之地受天象庇佑,可安居乐业,保乱是太平。但黑雾则是凶相,需及早处理,免得遮盖了红星,引来祸端。 高老爷对徐大师很是恭敬,按照徐大师的要求召来府中女眷,齐齐的让徐大师评说,找出黑雾,及时处理掉。 徐大师在院子中拿着八卦盘来来回回溜达,看着府中婢女不住摇头。 后来终于在人群中伸手一指,正好选中在旁边看热闹的我。 真是受宠若惊啊! 我拍了拍手,热情地感谢徐大师的青睐,问他有何凭证说明黑雾就是我。 大师冷哼向我叫骂道:“大胆妖物,虽你投为人形不记得前世因果,但本尊又岂是你那么好糊弄的。” 我叹气,这套说辞姜小师叔一会能给你来八套,人家语气还比你好。 徐大师看我们都一副不信服的样子,掐指一算,缓缓道来:“此女婴儿时离家,自小到大是非不断,待成年后,相克长辈,奔波流离,厄运不断,甚至会牵累旁人。” 宁远拉了拉我的袖子,觉得他说的很是神奇。 我笑看他:“哦?大师可知我生于何年何月,这是一直困扰的事情。不知我生辰而断我有妖象,谁能信服?” 大师看着我不屑地笑笑:“妖物还要什么生辰,你连出生都不该,还哪里有生辰。” 行路半月有余,我们终于到了三公府附近。略一打听,得知叶珂亭等人现在正驻扎在城郊新建的军营处。现在天下大乱,但蜀地却是富可流油的。肥肉当然担心狼盯着,所以蜀地的豪绅们愿意有叶珂亭这样的队伍守护着西南的平南,纷纷捐资兴兵。 待我们到了兵场的时候还是被这肃整的场面震撼到了。 几万人在兵场上持着兵器,赤着上身随教头的指挥,呼喊声震天。 门口的守卫森严,看样子想混进去也是很难。我却突然看见兵营门口正在招兵,便拉着沈默过去应征。 小兵问我们有何特长,想被分配到哪里?我谦虚地表示我勤劳朴实,可以帮厨。沈默懒洋洋地道:“无所不能,应征将军。” 我赶紧拉拉他,对大家解释这厮开玩笑的,会点功夫,应征先锋兵就可。 小兵看着沈默倒是有点不屑,沈默不多说,虚晃一刀,小兵的桌子椅子衣服扣子齐齐破开。 小兵自此无话。我们报了姓名,我是初铁柱,沈默化名沈二胖。随后有人给我们发了第一个月的银饷和两套衣服。我和沈默正式走进兵营。 我左顾右盼,却被沈默拽到一旁。一队人马急冲进大门。引领我们的小兵介绍说:“这就是我们的诸葛将军,叶将军的左膀右臂。” 我跟着问道:“那叶将军呢?” “明日高老爷大寿,作为准女婿当然要提前去准备。你们刚来,也没别的事儿,就和这个大个子一起往三公府送些瓜果,这是营中兄弟们的一点心意。” 得,我和沈默又要回去。 我们共需送四车礼品,用马车拉到三公府之中。对于这项工作,沈默明显不是太乐意,挑了一车水果趴在里面,我们走的这一路,不断有桃核,瓜皮从车中撇出来,我就不断地绕着车把这些踹到一旁,不让人发现。 终于到了三公府门口,沈默却一溜烟地从车顶跳出,擦了擦汗,装作赶路辛苦的样子,帮着大家一起搬水果。 高老爷很是高兴,在偏厅赐宴于我们。沈默趁大家不注意,四处查探了三公府的情况。我累了一天吃得倒欢实。 直到现在我连叶珂亭的影子都没见到,但军营的人都好酒,大家吃吃喝喝个没完。我对高家院子还是有些熟悉的,所以兜兜转转看了几个地方。 在我绕过凉亭,不由得整个人一顿。我前方的习武场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他瘦了,也更加壮实了。光着上身,后背满是深深浅浅的刀伤。眉目如旧,只是更加的疏离冷淡,一套剑法使得如行云流水,果决且霸气。 本想看他一眼,现在却有些挪不开眼睛,这几年,他受的辛苦比我想象的还要多。我没想到,我离开后,他自己一个人到底经受了什么? 我不由自主地向前几步,想看清他身后为何有那么多伤口。这时,一个妙曼的身影快步上前,替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我赶紧向后退了退。 叶珂亭站的挺直,女子明显擦得有些吃力,笑着说道:“矮下些,你这么高,我都够不到。” 叶珂亭感谢地笑笑,接过手帕,自己往脸色抹了抹:“我自己来。明日高老爷生辰,你还有许多需要准备的,别为我再受累。” 好和谐的一幕,鸾凤和鸣,举案齐眉。我站在风景之外,格格不入。 我有点尴尬有些呆滞地站在原地,竟不知此时离去,应该先迈哪条腿。 听她这么一说,沈默倒是一轱辘爬起来:“娘亲可别难为我,初歆生气起来皇上都敢揍,你这是把你儿子往火坑里推呢。何况,这小妮子心里一直憋着养一打面首呢,我可不想成为她后宫的一员。” 夫人微笑地嗔怪他:“言儿,你这孩子......” 山路难走,生活静逸。但谢谢我在这里的生活有他们。 闻嫣夫人是个生活小能手,烧菜顾家无一不通。虽然知道我以怀孕骗她下山有些不高兴,但她在山上孤寂多年,看着外面世界的云起星落也渐渐地放下执念,变得开朗且热爱生活。我和闻嫣夫人在院前种花种树,院后种瓜种豆,还养了几只小动物。但闻嫣夫人心肠软,和这些本来作为吃食的小鸡小鸭生出了感情,就连同我和它们一起养活着了。 没肉吃,我们就长期吃素,这让我和小师叔非常盼望着沈默可以来看我们,所以每当月初、月中的时候,我就推着小师叔在门口虔诚地望着,对改善伙食这件事儿充满了热情。 姜师父更是一个神人,在他邋遢贪吃的外表下是一个多才多艺的灵魂。开始几日,我都嫌弃小师叔不劳作还爱挑剔,实在不招人喜欢。但渐渐地我发现了他在易学方面的造诣,古人讲究五行平衡,相生相克,平衡才是和谐生长之道。但中庸虽好,并不代表平衡既是中庸,即使出鞘利刃般勇往直前,也要兼顾各方共同进步。如:金为兵戈,金多则利,利重而见刑,殒命。这个时候则需水火相辅,水为怀柔,以德制暴;火为情义,有情则戾气可消。同时以土为根基,脚踏实地,以木为灵气,思辨而行事。如何能不成大事。 如此之思维也可用于理解兵法。凡两兵交战,必呈此消彼长的趋势。用五行相生相克之道均衡敌我,可守城。用敌方的五行不均的短板,可破敌。其中之大智慧值得我研习一生。 但师叔也告诉一些关于明山上的消息。他这么些年虽一直痛恨沈明昭把明山搞得四分五裂,但他也从中看出了一些蹊跷。沈明昭看似是庚午叛乱最大的受益者,但把庚午叛乱当日的事情回头看看,那日的疑点太多。庚午之日,明山上涌现出多头势力,打得乱七八糟,敌我不分,所以才会造成死伤无数。多方混战之后,沈明昭是在醒来才发现吴统占领了明山,他的取胜是故意为之还是检漏一直不得而知。但沈明昭多年来一直在治疗身体里的旧疾,对明山事务的关心程度还不如寻找明悦慈来的积极,完全不是他年轻时孤冷有野心的样子。 所以,要想让师父以后的日子过得明白,我们还有许多谜团需要解开。 看着小师叔一派仙风道骨,一天我拿着新摘的小黄瓜去请他帮我看看生辰八字。 师叔问我:“你所求何事?一根黄瓜就能问个吉凶。” 我眉毛挑挑地看着他:“我想问个姻缘。” 师叔把黄瓜接过来摇摇头:“问姻缘这得两根,毕竟得看两个人的八字。” 我觉得小师叔这个讨价还价的毛病完全是以前摆摊时留下的坏习惯,院子后面两排黄瓜呢,还非得多要一根。奸商,奸商。 我有些期待地把我和叶珂亭的八字给他看看,师叔却看的直摇头:“你命里火气太旺,过于重情义,会阻碍他的事业。你就是他人生里的一个坎儿。不合适,不合适。” “呸,你这还不如天桥上的算命的会说话呢,把黄瓜还给我!没有赏钱!”说完我气哼哼地拿着我的黄瓜跑了。惹得我不开心了一整天。见不着,就是想听你说个吉祥话,还这么艰难。 但想想我这个坎儿早就离叶珂亭远远的,或许再见再也不见,他也算躲过一劫啊。我又有什么不开心的呢。 对,我每日还得道师公处除草修树,潜思静心。长期坚持下来,心思倒是沉稳许多。沈默有一次给我带来一个泥娃娃玩儿,我认真地告诉他:“不要乱花钱,我已经不是十六、十七的少女了。省下的银两还能买些肉肉吃,我实在似乎抢不过小师叔。” 沈默每次来走之前都要嘟囔着表达自己的不满,明山还有那么多未了的破事要处理。真心耽误他颐养天年。 天气渐渐冷了,大家秋收的时候大家一起忙碌起来,挖了个地窖把土豆白菜等蔬菜存在其中。用渔网网住一些河鱼,晒成鱼干。再把谷子豆子用一个个漂亮的小坛子装好。忙完一切,我躺在铺满金黄落叶的院子中,感受秋风的清凉。空中不断有黄色的叶子翩翩而落,像是一场缓慢而绚烂的烟火。有一片枯叶正好悠悠然然地落到了我的脸上,宣告它这一生的落幕。 我拾起叶子,盖住自己的一只眼睛,看着更加高远的天空,感受着时间不可停滞地向前。每个生命,来了又去了,不知道谁的身影会停留在我的心间,我的容颜又会映现在谁的心头。在缘起缘灭间,一生就这样匆匆而去。 然后,我就听见闻嫣夫人喊我吃饭的声音。我把枯叶埋在树下,匆匆去了。零落成泥,明年秋天见。 许是真的长大了,日子也过得飞快。转眼间我们就在这里过了第一个新年。闻嫣夫人坐在屋里为我们赶制新衣,手头忙活着对我说她已经多年没见过下雪,今年要是下雪了就更有年味儿了。 腊月二十九那日还真的飘起来雪花。 踏雪而来的还有大包小裹的沈默,我们欢欢喜喜地接来他带来的礼物,开始布置屋子,换上新衣。但闻嫣夫人从山下换来粉红色布匹实在有些显眼,我们用一卷布做出的四件衣服,穿起来倒是喜庆。 小师叔还挥毫写了一副对联让我们贴在门上:今日辞旧岁,明日迎新春。横批:过年啦。 我还能说些什么。小师叔却告诉我,大俗即是大雅。不要太挑剔。 三十的时候,我们一行人一早就到师公的坟前上了香,拜了年。我还用沈默带来的信鸽给师父和颜惜传了消息保平安,顺便表达了一下新年祝愿。希望师父身体少,颜惜还是不要喜欢沈自行了。然后,宁远嘛,相隔千余里,我只能靠意念传达新年祝愿了。 据沈默说,明山上也是热闹,沈山主每到冬天身体更加不好,但他今年却十分重视新春。一切按照明山旧日的习惯一一准备,就是想陪悦慈小老太太好好过个春节。师父却想在三十的时候赶到我这里来,未料到这时沈明昭的头疾发作,师父还是没有忍心舍他而去。 而沈自行的表现则更奇怪,他一向是个眼高于顶的人,千千万万的女子求欢于他,他都是很瞧不起的。现在却被颜惜的冷冷淡淡的平静眼神弄得毫无办法。从来没有一个女子的外貌会对他有这么大的吸引力,他难得主动一次,想对颜惜欲擒故纵,颜惜完全不吃这一套;他想用钱财礼物收买颜惜,颜惜却毫不理会;他想换个风格甜言蜜语于颜惜,颜惜竟有些不耐烦。这位明山上最尊贵的大少爷哪里吃过这样的瘪,一时间有点懵了。江湖人要是见到高冷阴狠的明山大公子这么无奈,估计也会笑出声。但沈自行却微眯着眼睛不屑地宣布,不用强的,偏偏让颜惜对她俯首帖耳。 我觉得他这个愿望想要实现需要一些时日了。 回到家后我们都挤到了厨房,一个贡献一道菜,闻嫣夫人包了饺子。我在沈默做吃的时候偷偷看了一眼,请问山楂糕炒麻薯团是什么菜?沈默还特别骄傲的告诉我,这俩不都是我喜欢的么!我只能告诉自己,贵在心意,贵在心意。 (未完待续。) 第九十七章 平地波澜 一切就绪,只欠出行。 但这时候却莫名出了幺蛾子。 三公府御用批八字的先生徐乐瑟到府中来,说是夜观天象,蜀地红星照耀,是有大吉之人从这里发迹。但红星被黑雾所蒙,可能有坠星之势。 黑雾由西渐渐靠近织女星,现在位于三公府上方,应地之景可解释为黑雾为三公府的一位女子。 所以这位徐大师匆匆而来,为三公府占卜吉凶。 据说,红星所在之地受天象庇佑,可安居乐业,保乱世太平。但黑雾则是凶相,需及早处理,免得遮盖了红星,引来祸端。 高老爷对徐大师很是恭敬,按照徐大师的要求召来府中女眷,齐齐的让徐大师评说,找出黑雾,及时处理掉。 徐大师在院子中拿着八卦盘来来回回溜达,看着府中婢女不住摇头。 院子中的女眷也是心有戚戚,怕自己就是那个遮蔽红星的妖孽。 徐大师在院中来回踱步,终于在人群中伸手一指,正好选中在旁边看热闹的我。 真是受宠若惊啊! 我拍了拍手,热情地感谢徐大师的青睐,问他有何凭证说明黑雾就是我。 大师冷哼向我叫骂道:“大胆妖物,虽你投为人形不记得前世因果,但本尊又岂是你那么好糊弄的。” 我叹气,这套说辞姜小师叔一会能给你来八套,人家语气还比你好。 徐大师看我们都一副不信服的样子,掐指一算,缓缓道来:“此女婴儿时离家,自小到大是非不断,待成年后,相克长辈,奔波流离,厄运不断,甚至会牵累旁人。” 宁远拉了拉我的袖子,觉得他说的很是神奇。 我笑看他:“哦?此话怎讲?” 徐大师用木剑在我身体周围点来点去,神色倨傲地看着我:“你这女娃心黑嘴毒,六亲无靠,八方来难,十分危险。” 我和宁远周围传来一阵惊呼,这位徐大师看来在西南很有说服力。宁远默默地环上我的胳膊,我拍拍她的手示意没事。 我听旁边的一个丫鬟悄悄耳语:“徐先生很灵验的,上次中元节我婆婆被猛鬼缠身,发了癔症,大师一碗符水就好了。看来,这个初姑娘真是不祥之人。” 我听完故作惊慌:“师父看看可解么?” 徐大师掐指一算,神色凝重地对我说:“这是命数,谁能改命,但我定不能让你祸害人间。所以,姑娘,为了西南的安定,我必不能容你。” 高予含款款向前,对着徐大师福了一福:“先生,不可如此。初姑娘是三公府的贵客,我们不可以此相待,先生可有其他办法?” 徐大仙对高予含立掌一拜,掐指开始念算,随即眉头紧锁,叹息道:“无量天尊。小姐菩萨心肠,我也实属无奈,只得开了天眼,得知,这位只有离了东南,长居西北才能天下太平。” 也就是,我到敌营去祸害他们,才是良策呗。 高老爷在一旁面色尴尬,看得出,大家本就很信服这位“大师”。 我正思虑怎么对付这个神棍,一个声音冷冷传来:“我虽不知你是谁,但如果还在这里胡言,你肯定走不出三公府。” 说完,叶珂亭走向我皱着眉淡淡道:“他信口胡说,你还在这里听着。跟我回去。” 徐大师在叶珂亭身后阴测测地说:“将军不可不信,以后被这妖女迷惑,大业如何能成?更何况这个女子十分不祥,你与她是有缘无分的,叶将军听本座一言,速速远离。” 叶珂亭听完极快的反手平剑,直抵着徐先生的脖子,一撮胡子缓缓落到地上。叶珂亭面色沉沉地看着他:“那先生可知自己今日有血光之灾?” 徐先生摇了摇手,未敢说话。 叶珂亭环视了一下四周,语气坚定地说:“初歆如何,与任何人都不相干。她喜欢生活在东南,就在东南。她若适合生长在西北,那我便取了西北!” 说完带着呆滞的我穿过了呆滞的人群。 叶珂亭低头看我:“这是在傻笑什么?” “叶二爷,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这么帅气。” 叶珂亭微微一笑:“护你周全,理所应当。以后这会是常态,你要适应。”叶珂亭说话间端起茶杯轻轻一抿,云淡风轻。 但这个诋毁人名声,破坏人姻缘的“大师”却不能被放过。 我还没适应叶珂亭的将军范儿,白狼匆匆而入,告诉我们沈默与家丁发生争执,现在开了杀戒。 我听完立刻快步走出门去。沈默虽然一身痞气和血性,但绝对是个有分寸的人,不可能无缘无故地与三公府的家丁产生矛盾,他懒得如此,更加不屑。 带我们匆匆赶到,沈默一脸杀气地站立在院子中央,周围的家丁们早都奄奄一息。我无暇顾及他们,赶忙拦住沈默,再下手就要出人命了。 沈默看我前来,脸色稍稍缓和,但是仍是一脸的不解气的样子,冷笑了一声。 恰巧的是,高老爷和高予含这时也匆匆赶来,看到院子内的场景目瞪口呆。 沈默看着他们满不在乎地笑着:“沈默多谢高老爷款待了。是我动的手,高老爷如何处置悉听尊便。” 高尔代明显有点没反应过来:“贤侄多虑了,这其中定有隐情?是否因为怠慢了贤侄,还是有其他的原因?” 沈默朗声一笑,仰起头看着高尔代:“高老爷,这些小厮今日就是想惹怒我,我便成全了他们。在下不才,但也是忍不了别人辱及父母,践踏身边人。我知在此叨扰多日,很是碍眼,所以高老爷可以选择立刻处罚我或者让我离开。虽沈默右臂已废,但不妨碍陪一些别有用心之人玩玩。” 高尔代笑得亲切:“贤侄,休要多想。尽管在此住下,若是下人不懂事,我三公府定会家法处置,不让贤侄受了委屈。” 沈默看着高尔代大度,也收了戾气,笑着婉拒了。转头向我:“我这就走,你跟我离开?还是,你想留下?” 我毫不犹豫:“我陪你。” 沈默立马撒娇道:“我就知道你不舍不得我。” 旁边叶珂亭立马整个脸都拉下来了。 我装作没看到的样子,转头向高老爷认真道:“高老爷,初歆在此谢过您这几日的照顾。沈默今日有错,但沈默并不是无理取闹之人,所以还望您可查明事情经过,不要造成三公府与九曲明山的误会。”我说到这,笑得灿烂:“毕竟,沈默的伤病痊愈后,我还是要经常回到三公府的。” 今日连续两件事,想要的结果都是我和沈默远远的离开,再也不要回来。我若是真的要强不回来,那才是中了你的下怀。 回到屋内,我和沈默商议了此事,查看他又没有受伤。 沈默全不在乎:“我收拾他们单手都是浪费,不必担心。这些小厮故意激怒我,若我怒了,动起手来,会引起尴尬,以后再留在三公府也是难为。若我是个包子,任由他们捏了,只怕会灰溜溜地离开。他们不过是不想你我再留在府内。我们碍了何人,大家心里都有数。只是你为何还说要回来,诚心和这人过不去?” 我摇摇头:“这是后话。现在有一人我们必须解决的,这种毒瘤不清,为祸乡里啊。” 今晚晚点睡,我有个想法。 我从沈默处出来,看见叶珂亭正挺拔地站立在院子内。 看我出来,叶珂亭问道:“没事?回去吧。” 我仰起头看着他平静无波的面容道:“才进去一小会会儿,你就如隔三秋了?是不是自己在外面酸?” 叶珂亭淡淡地:“善妒是妇人才有的言行,表现出的是心胸狭窄和自我的不认同。” 我很骄傲地认为叶珂亭的心胸还是很宽大的。 说到这叶珂亭脚步停顿一下,低头有些无奈地看着我:“但是,道理我懂,可我控制不住。”说完送我往院子走去。 我刻意和他保持距离,叶珂亭有些不解:“怎么了?” “你在三公府曾诺了五座城池为聘礼的说法,现在与我太亲近,不太妥当。高老爷一个气愤,你的兄弟们还哪有容身之处。” 叶珂亭拉着我坐在院子中,耐心对我解释:“蜀地富庶,早就被视为一块肥肉,但高老爷却是文官,不能防狼,所以这个时候我的作用就体现出来。我能留在西南,不仅仅是被收留了,更是蜀地需要我,一个人在有价值的时候,才会被尊重。歆儿,相互利用比相互信任更长久。” “叶珂亭你变了,不是单纯可爱的小少年了。” 叶珂亭看着我淡淡一笑:“歆儿,吃亏确实能长心智。我这是在用生命吃亏,伤疤还在结痂,还不多想一些么。” 我看着他对三公府不亲近的样子,不禁担忧:“那你这五座城池怎么办?那么多人面前说的呢,又不能耍赖,叶珂亭不承认还行,叶将军那是一言九鼎的,哪有吃了再吐出来的道理。” 叶珂亭目光坚定:“言出必行,自然是要做到。办法容我慢慢想,好在时间还是有的。大不了攻下城池,救赎平城后,一脖子抹在城墙下,不辜负你就是了。” 你功成名就那天,大不了我成全你就是。有些事现在解决不了,不如交给时间,世事无常,说不定哪天问题自己就消弭无踪了。总归是要怀揣希望的。 晚饭时,高老爷宴客,那位徐先生也位列席中。“大仙”很是好酒,不一会便已熏熏然。一个例子连着另一个例子讲述他平日救世渡人的经历,玄之又玄的事情往往更吸引人。桌面上都在兴致勃勃地听徐先生的奇闻异事。 这人不仅好大喜功,反而自视甚高。随口说起宴会上的平生事倒是准了十之八九,宴会上的人对他啧啧称奇。 我在一旁我便多言,但觉好笑。姜师叔的到行远在他之上,却没有他的这份功利心。 小师叔告诉我,命相师看过去是很有把握的,但未来之事却不一定准确。因为过去之事已经发生,但未来却是充满变数的。易学只是给了生命一个趋势,但选择的人是自己。相由心生,命由自造,以自身之力才能拯救自己。而不是听一个命相师言之凿凿就限制住了一生。 我看着徐先生出来如厕,带着白狼把他用麻袋一裹,系上绳口狠命踹了一顿。随后把他带到小屋中,那里早已等着一位昏睡的姑娘。肤白貌美,身材玲珑,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徐先生从麻袋中挣扎出来后,在屋内看了看,发现房门被锁上,本想大声呼救,但往旁边看了一眼,眼睛就再也挪不开了。 只见他轻手轻脚地靠近那个姑娘,灯光昏暗,他反而觉得很是惬意,搓了搓手,就想解开姑娘的衣襟。这时带着高老爷一起赶来的我们都在窗户前看到了这一幕。 徐先生仙风道骨的形象荡然无存。这时,床上的姑娘突然睁开眼睛,伸手抓住徐先生的手往自己的怀里塞,边塞还边用男人的声音说道:“徐先生,你这是何为?你说我姻缘不顺,需要换了女装辟邪驱邪,但为何要在酒中下了迷药,还把我困在这里。啊,先生,不要乱摸,我堂堂男儿,怎会受此屈辱。你怎会有如此癖好。相比之前总说男女姻缘不合适,为了都是这一遭吧。” 沈默说完,仍没有松了徐“大仙”的手,反而拉着他的手,带着他的人整个向床上扑去。徐“大仙”哪里有沈默的体力,只能呼喊叫骂着一起躺上床,还似对沈默做了很多不雅的动作。 我以为高老爷这时候会拦着,却见他看得津津有味。 我故意咳嗽了一声,才让高老爷回过神来。 高老爷这就让家丁冲进屋子,逮住了徐骗子,赏了一百大棍,打了出去。 自此,这位徐先生的名字更加响亮了,街头巷里都传说他有龙阳之癖,为了自己的私欲,拆散了不少姻缘。 徐先生为了收揽钱财,拆婚破混,在这个时代,大家对于命运很是痴迷,好多年轻男女因为他的不留口德而痛苦一生。所以经过此事,大家有仇报仇,有怨报怨,徐先生像过街的老鼠,人人喊打。 着实大快人心。(未完待续。) 第九十八章 一念执着 明日即将出行,宁远给我们摆酒践行,高予宵忙里偷闲回来喝了几杯,又匆匆返回营中。 高予宵在兵法布阵方面起步虽晚,但胜在努力,在军中颇有威望。 离别是下一个重逢的开始,今日倒是没有伤怀,反而趁着清风朗月,我们几人坐在院子中谈笑甚欢。 沈默最让我佩服的并不是他的颜值和武功,反而是他永远都可以让姑娘在三句话之间笑得甜美。有此技能,行走江湖,足矣。 我们吃完饭后,行了个酒令。每人出题猜一字,让左手边的人猜,猜对了出题人要罚酒,猜错了要自罚一杯。 我第一个想到的是“叶”字,赶紧摇摇头,要是这么容易,不是注定要喝酒了么?第二个冒出的念头却是“珂”字,我觉得我中毒太深。 轮到我猜的时候我却出题“高楼之下,佳人不语顾盼,原是家丁应约。” 叶知秋怎么想也没想出,我让她好好喝上一杯,没有公布谜底。但心下却有些烦乱,终究还是出题为一个“亭”字。 你的名字,我的思绪。 我稍稍有些心不在焉,不由得多喝了几杯。因为叶珂亭还没有来。 沈默输了后,举起坛子豪饮了一大口,哈哈一笑,说明天还要赶路,早些休息。 我们才发现谈谈笑笑间,月已当空。大家各自回去休息了,沈默虽躲着叶知秋,但还是很有风度地送她回院子。叶知秋看着沈默一脸幸福,但沈默明显只是例行公事般的不走心。 我特意用肩膀装了装沈默的肩膀,让他注意这隔层纱的幸运,没料到沈默早已预料到我的趋势,突然一闪,害得我一个趔趄。 我爬回来,却看见沈默早已出了院子门。 我在院子中,帮丫鬟一起收拾杯盏。 丫鬟默默地告诉我:“沈公子好似心情不甚好,前一秒欢声笑语,一转身表情倒是有点失落。” 我弱弱地点点头,可怜的知秋,沈默送你回去,心里都有负担了。 一只手轻轻握住我的,替我整理了杯盏,让丫鬟带出去清洗。 我回身看到叶珂亭正温和的笑着看我。 叶珂亭淡淡地对我道:“忙了一天,让你等着了。” 看着他月下浅笑的模样,我整个人仿佛醉在清风朗月之间,不由自主地随着他温柔一笑:“为了你我多喝了多少杯,怎么赔?” “与我有关?” 我闭口不语:“可用了晚饭?” 叶珂亭微微摇头,让丫鬟准备一碗素汤面。他吃的简单,但吃的认真。我喝了些酒,有些微醺,他可倒好,吃得一言不发。 我不由无聊,趴在桌面上,有些困倦。 叶珂亭抬头看我:“不舒服么?是不是刚才有些喝多了?” 我嘟着嘴不说话。 叶珂亭看着我笑笑,继续吃他的面。 吃吃吃,明天就见不到了,你陪面条说话吧。 叶珂亭放下筷子,用手指戳了戳我的头:“生我的气了?” “哼!” “是不高兴我来得晚了,还是不高兴我没多嘱咐你几句。” 我坐起来等着他,感情这厮知道,却故意不和我说话。 叶珂亭看着我微微一笑:“这是我期盼好几年的场景,我想多享受一会。” “享受什么?月下吃面条吃得忘我?” 叶珂亭看了看天边的月亮,声音不疾不徐地道:“你陪着我,每时每刻。” 叶珂亭转头看着我有些无奈:“这么安逸的时刻我还真不想说话,你总能一句话气的我半宿不成眠,我还不能拿你怎么办。” 我不由得笑出声来:“这么久了,真是委屈叶二少了。长期失眠,怪我咯?” 他看了看我,眉目有些舒展,很放松的告诉我:“几年间,倒是最近才能睡得好。以前不累趴下,就会梦见某个人。然后醒来,一天都失魂落魄。现在又要走了,你说她讨厌不?” “我会给你带礼物的,可有要嘱咐的?” 叶珂亭拉着我的手道:“那倒是没有,因为我有自知之明,嘱咐了你根本记不住。所以我都告诉白狼了,让他照顾好你和知秋。白狼也是可怜,带着两个闯祸精出门,他会受益匪浅的。” “还有沈默啊。他也可以保护我们。” “所以,白狼的担子更重了,看护两个,防着一个。” 我有些歉意地看着他:“你其实是不想让我去的。我知道。” 叶珂亭无奈道:“那又如何,我自认为我是拦不住你的,我也不觉得有其他人能左右你。所以在你偷着跑之前,倒不如替你安排好一切。盘缠和马匹已经准备好,路线也已经告诉了白狼,你当出门散散心,我在营中等你。” 叶珂亭突然笑了笑问我:“初歆,你看我像不像一尊望夫石,你就不能给我省点心。”说完从怀中掏出一把匕首给我防身。 这是一把轻巧的小匕首,装饰精美,顶部和把手处都镶嵌着宝石。 我好奇问道:“谁说我没有兵器,我的青鸾剑呢。” 叶珂亭装作听不懂的样子:“青鸾剑不是你亲手交于我的么,那是我的了啊。” 叶珂亭不朴实了。 “你说你,从来不肯送我个物件。留着青鸾,我也好睹物思人。” 我从怀中掏出那块带“叶”字的玉佩,展开给叶珂亭看。 叶珂亭伸手摸了摸玉佩,拽我到身前,不由分说地给我佩戴上,告诉我说:“这是我叶家的传家宝,戴上了你以后就是叶初氏了。” “谁传给你的?” “从我这代开始传,以后传给长孙。” 大哥,你想的可真远,你的长子还没来报道呢。 现在天气暑热,我躺在竹藤长椅上困倦了,叶珂亭柔声道:“睡吧,我今夜陪着你。” 说完,叶珂亭拉着我的手坐在长椅旁,给我盖上了薄纱被子。 我就这样躺着看着叶珂亭那张平静的脸,直想看到他的心底去,不知他的心里是不是我想象的那样热烈而深沉。叶珂亭随意地坐在我的身侧。 喜欢是初见之悸动,而爱是相看两不厌。少了当初的悸动与羞涩,我们慢慢的习惯了彼此的陪伴,我想,这应该是爱吧。我就这样躺着看着叶珂亭那张平静的脸,直想看到他的心底去,不知他的心里是不是我想象的那样热烈而深沉。叶珂亭随意地坐在我的身侧。 喜欢是初见之悸动,而爱是相看两不厌。少了当初的悸动与羞涩,我们慢慢的习惯了彼此的陪伴,我想,这应该是爱吧。 渐渐的我失去了意识。 第二日一早,我醒来在自己的床上,叶珂亭早已不在。 叶知秋一身粉色薄纱装蹦蹦跳跳地来到我的房间,催促我赶快收拾,要出发了。 我们行至门口,宁远和高家众人前来相送,和大家依依不舍地告辞了,却不见叶珂亭身影。听说是一早就到营中处理急报了。 我和沈默一行人走到城门时,听到城墙上一阵急促的驰马之声,我们抬头望去,看到的却是一个送急报的士兵快马去了。 我不由得有些小失落地叹了口气。 沈默今日心情倒是不错:“我们这一去,估计得有个几十年不回来,其实该和他道个别的,省的你心中有遗憾。” “谁说我不回来的,我这算是小郊游,我要回来和宁远一起守卫西南,保一方平安。” 叶知秋在一旁捂嘴一笑:“你是要陪宁远妹子,还是要陪我家那个傻小子,你自己知道。” 我未置可否,别过头去。 沈默却一脸不解:“我养伤这些时日,到底发生了什么?我说我的院子怎么那么偏僻,敢情是调虎离山之计。” 这时,白狼拿出一张帛条送给我,上面是叶珂亭的字迹:“不舍尔去,远远相送。吾心予汝,盼早日归。” 我回头远眺,果然看见叶珂亭在城墙边上站立着望向我,如同一个送夫出征的贤妻良母。 我一直回着头,脖子有些酸,刚想转动一下,却正视上沈默的眼睛。他正微扬着下巴看着我,我想问他有事么? 却在还反应过来,被沈默一把抓到马上,用手环住我,绝尘而去。 白狼立马掏出长剑,追奔过来。等到叶知秋在和叶珂亭摆手告别之后,一回头,我们却早已蹿出去了老远。 直到到了下一个镇子,白狼才追上我们,我依然要被沈默给颠簸吐了。 我下马之后连骂沈默的力气都没有了,赶紧坐在茶坊的椅子上,正常的呼了一口气。 但是我的身体的状态还是随着马蹄的韵律在一跳一跳个不停。 白狼下马之后抽出兵器,一脸怒容地要和沈默决一雌雄。 沈默连看都不看他,点了两碗面,爱答不理地对白狼说:“大热天的你烦不烦,吃面就坐在我对面,不吃的话去喂喂马,天天就知道喊打喊杀,江湖的和平就被你们这些人破坏了。” 白狼仍旧用剑指着沈默的胸口道:“将军在我出行之前特意嘱咐我,让你不得伤害初姑娘分毫,所以,你要是再敢伤着他,我要了你的命。” 沈默剥了几瓣蒜,头都不抬:“果然有多么惹人厌的主子,就有多讨厌的奴才。”话音未落,抬腿把白狼手中的长剑踢到了地上,腿用力下压,把白狼压在桌位上,白狼挣扎地想起了,但却别不开沈默腿上的的力量。 沈默白了他一眼,收回腿,坐下仍认真地剥蒜,仿佛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样子。 白狼却是不服,提剑又刺来,沈默用刚来的姿势继续固定住他,这样来来回回好几遍。我们都疲累了,沈默还在用腿压着白狼,淡定地吃着面。 路上的人都在侧目而视,哪有三个人吃着面,抬着腿,彼此还相安无事的。 待我们都吃饱了,叶知秋才急急忙忙赶到,沈默却没有等她的样子,反而要上马继续出发。 我不忍心,让叶知秋吃了些面条才一起离去。 叶知秋怎么也是大家小姐,哪里受过这样的气,一路嘟着嘴不言语。 终于在几个时辰后,叶知秋打马向前问沈默:“你就这么讨厌我,不愿意带着我?” 沈默在马上看着前方道:“你不讨厌,但你不该跟着我。三公府的生活能安逸一些,你趁着还未走远,不如回去吧。” 叶知秋的倔强脾气上来了,问沈默:“那初歆为何可以陪着你,我就不行,你给我个理由。我可以回去。” 沈默继续道:“之前我就说过,我不会为了任何一个女子停歇脚步。而现的我,不会为任何一个其他的女子停住脚步。所以你不要再浪费你的青春在我身上。女孩子最好的年纪就几年,我不想你蹉跎而过。” 叶知秋却有些开心:“你若是对所有女子都如此,我倒是释怀了,我要通过我的真心,让你这个浪子为了停下脚步,回头看到我的守候。” 沈默嘴角微微上扬,眼睛眯了一下:“我想停下,自己会停。我想为了谁停,便为了谁停。谁也左右不了我。若是男女之间,没了乍见之欢,也没有久处不厌,那只能证明实在无意,不必强求了。” 叶知秋仍天真地看着沈默:“没关系啊,还有天长地久,只要你未成亲,我就有机会!我年轻貌美,有的是时间。” 我在一旁笑得欢畅:“是的呢,时间是良药,既可以无中生有,又可以日久生情,知秋姐姐,我们不急,慢慢来。” 沈默白了我一眼,转头有看见正听着他一言一行的白狼,仰天长叹一声,打马而去。 叶知秋还真是一个坚持不懈的人,一路上给沈默端茶倒水,喂吃的买穿的,忙前忙后的不亦乐乎。而沈默却被缠得烦了,只好搬到和白狼一屋。害得白狼和衣而卧好几夜,生怕与沈默同床共枕,失去了做男人的操守。 男女之间,不论哪方在付出,都不要低于底线和自尊,若是已经付出的没了本我,那对方也就没那么多的真心和耐心相对了。 有的时候可以在难过的时候清醒一下,努力为何会那么累,或许不是正在爬坡期,而是我们的方向错了。 但叶知秋这样,我也确实揪心,趁此机会,我觉得我可以做些什么。(未完待续。) 第九十九章 独自离开 我们在赶路的时候有个很有趣的现象。 我和沈默并驾齐驱的时候,叶知秋必然调转马头到我们之间来。这样我和白狼并排欢声笑语的时候,沈默在一旁无聊必然走到我和白狼中间和白狼斗嘴。 所以这一路都在你追我赶,不断调换队形。 但是这实在是影响进程,我只好招呼大家勒住马缰,我们开个会。 由左至右,我们排了个队形,我,知秋,沈默,白狼。 我们保持队形,重新出发,好在速度上来了,大家都专心赶路,稳定了很多。 出了蜀地不远,还是看到了许多因为战乱失去家园而迁徙他方的流民。 他们衣着破旧,偕老带幼,神色疲惫而迷茫,有些肌弱体瘦,甚至在路途中走着走着就倒下了。 战争无情,百姓何辜。将士们辛苦,百姓更是饱受苦难。这一场纷争何时可止。 我眼前出现了一块手帕。我抬头看见沈默正看着前方:“又要哭,这次有准备。” 我回了回神,有些感慨地告诉他:“劳民伤财,为了一己野心,何必。” 沈默嘴角勾起一丝懒懒的笑容:“有人想传名万事,有人想坐拥天下,有人想安稳一生,有人想一时快活。人心多变,世道多变。不过又是一场分合而已。” “一人想留名,葬送千万家。当诛。” 沈默回头看我笑道:“你想成为当世女英雄?那你用什么平乱?” 我看着他玩世不恭的样子,坚定道:“为了乱世太平,我把你卖了都成。” 沈默摇摇头叹息:“你可别说的那么无私。在我看来,你为了个烧饼,都能把我卖了。” 赶着路,我无聊调戏白狼,无奈隔着他们俩,所以只能用喊得:“白狼,你不是说这个妖妇医病是要取了好处了么?你看我身上的这些零件可有她中意的?” 白狼实诚地说:“初姑娘不可乱说。叶将军准备了许多金银宝物可以给那妖妇,但她生性残忍,若还是要取了别的,自我我白狼,哪里会让姑娘受苦。” 我哈哈一笑:“那可不行,你是主要战斗力,你要被扣在那儿,一下就赔了四个。” 白狼回我:“小姐不知,那妖妇自会对来人进行选择,挑她想要的东西。有些是财物,但有些则是探病一行人中身上的物件儿。我们现在就算研究好了,到时候也不成的。” 沈默转过头问白狼:“那她都要什么,他要留小爷当面首,小爷才不干呢。” 白狼无语回他:“妖妇年纪偏大,尤其嫉恨年轻貌美的女子,所以取得的很多都是女子的物件,小则头发,大则拿人炼药。” 年轻貌美?女子?我觉得自己好危险啊。 沈默看了我笑了笑:“不要担心,你只符合女子这个条件。呃......其实我也不知道你符不符合。” 叶知秋不解问道:“那为何还有女子要舍身去那里。” 白狼有些钦佩地说道:“那妖妇还是有些手段的,救回过许多垂死之人。很多女子为了心爱之人,甘愿牺牲自己,不过两位小姐放心,有白狼在,即使妖妇要取了我的性命,我也不会让你们受伤。” 沈默回头看我笑道:“初歆,这么久了。你终于能派上用场了。” 我向后缩了缩,摆摆手:“我仅限贡献个头发。” 叶知秋却比我大气得很:“沈大哥,有我在,怎样也让你痊愈了,继续成为那个单刀立马的大英雄。” 沈默狠狠地戳了戳我的脑袋:“你看看人家!” 晚上,沈默拿来一个地图和两套男装给我们,还买来一些干粮串成串儿挂在我的床头,嘱咐了几句,回去睡了。 这个夜宵,我不是很喜欢。 第二日一早,我和叶知秋起床后,却不见沈默和白狼的身影,连马都不在马厩了。 私奔了? 我看着沈默留下的字条更来气,上面写着:回去吧,不带你玩儿了。 我和叶知秋一合计,追! 好不容易赶路到下一个镇子,打听到他二人还真的入了此城中,但不知所踪。 我坏笑一声,告诉叶知秋,找沈默,跟我来。 在这样的大城中,沈默还能去哪儿? 我带叶知秋打听了城中有名的青楼,挨个搜索,他们的马匹在不在马厩之中。 终于在傍晚时分,在青红楼找到了他们的马。 叶知秋直接拔出了腰间的长剑,我还没反应过来,她就一个箭步冲上了楼,一阵杯盏破碎的声音后,就是破门声混杂着尖叫声。 叶知秋根本不给大家的反应时间,破门而入,看着不是他们,对着男人的脸就是一脚,再换个房间。要是遇到反抗的则更惨,叶知秋都是实实惠惠地揍一顿再走。打的开心了,连旁边的青楼女子一起揍。 我跟在后面简直瞠目结舌。 在知秋又踹开一扇门以后,我们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他正满脸通红地躲着往他身上凑的女子,但看起来却基本动弹不得,甚至在我们进去时他还在大喊:“你离我远点儿!滚开!滚开!” 那人见我闯入已经眼中含泪,凄凄惨惨地喊我:“初小姐,救我!” 叶知秋一脚踹晕旁边的媚眼如丝女子,揪起白狼的领子,厉声问:“沈默呢?” 白狼恨恨道:“跑了!给了他一根金条,把我捆在这儿他就跑了,我差点......差点......” 叶知秋长呼一口气,笑着和我说:“我就知道沈大哥不是这种人。” 我扶额。 楼下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我知是护院前来,赶紧用匕首割了白狼的绳索,我们仨一跃而下骑马而去。 白狼告诉我们,沈默昨天告诉他,既然那个妖妇那么歹毒,为了我和叶知秋的安全,不如让我们先回到三公府等机会。白狼也认为应该如此,便趁着夜色和沈默偷偷先走。没想到入了城中,沈默却用涂了蒙汗药的馒头把他困在妓院。 可怜他差点在这咬舌自尽才保全了自己。 据白狼说,沈默临走的时候告诉他,让他好好在这享受作为男人的福利,这是叶珂亭没有教给他的,说完沈默就跑了。 我好奇道:“那他就把你留在我们身边就好,何必还骗你走了这么远?” 白狼恨恨地说:“他那是讨厌将军的安排,就让我在这里乐不思蜀。看我还能不能一天到晚的‘我们将军说’。” 我拍了拍白狼的肩膀安慰他道:“习惯就好。他比你想象的还要讨厌,但还是不能扔下他一个人。他是我的朋友,还是个受伤的朋友。” 沈默这个不省心的,让我们沿路找了好久。 每到一座城,我负责找酒馆,叶知秋负责找茶馆,而白狼继续搜索青楼。 渐渐的,我们边走还边听到一些传闻,据说,这一片最近出了个很白很白的变态,专爱到青楼床前向内窥视,官府让各个青楼做好防范,一有情况,及时通知。 白狼的脸红了。 叶知秋越来越担心沈默,怕他走得太快,到了妖妇那里,再受了不可弥补的伤痕。她是真的心里有沈默,夜晚入睡后,心里想的,嘴里念的都是沈默的名字,梦里有坎坷的时候,她甚至急的一头大汗。 沈默真是好福气,不知他会不会珍惜。 但我也深知,感情中的合不合适,只有当事人自己知道。情之一字,如人饮水,冷暖都需细细体味。 像知秋这样永远和沈默保持的是距离的最近,却不能往他心里一步,看得我们旁观的人都直着急。 再过两个城池,就要到回春谷了,我们不由得有点着急。 但赶了一天的路,有些饥肠辘辘。我们挑了一家体面的面馆,准备进去点些吃食。 却在一入门的时候,非常想掀了桌子。 沈默面前放了一碟牛肉和两个空碗,还在吃着第三碗。 看着我们来到,他嘴里的面条还没咽下去,便招呼我们过来坐啊。倒是像久别重逢般的喜悦。 我们仨默默地坐在他的四周,一脸郁闷地看着他。 还是叶知秋耗不住沈默,声音轻快地说:“沈大哥,看到你没事真好。” 沈默又点了三碗面,向我们介绍他们店里的东西是有多好吃。 我和白狼仍一动不动地盯着他看,沈默端起碗转了个头继续吃的欢畅。 我知比脸皮厚比不过他,等面上桌,我挑起筷子一尝,果然面质劲道儿,口感鲜美。 不一会儿,我们的面前堆满了碗盘,吃的我只想对天长啸。 人吃饱了,总是很知足。所以我也不和沈默计较了,仰在椅子上拷问沈默为什么跑了。 沈默告诉我说:“和你们一起走都是包袱,撇了你们我还能轻装上阵,早去早回。” “我知道,你是怕带我们去,妖妇再去了我们身上的东西,所以你先提前离开了,然后还觉得自己是个英雄。” 沈默板着脸看着我,突然羞涩一笑:“知道了也不要说出来嘛,我都不好意思了。” 看着我们仨蓬头垢面,衣衫褴褛的样子,沈默叼着草棍儿微微一笑,不说话了。 入夜,我爬上屋顶,我知沈默不在房里,必是在屋顶之上。 爬上屋顶后,见他果然仰卧着看星星,身旁还有一个酒瓶。 我坐在他身边,批评他道:“大哥,你能省点心不,我们这一路为了追你,不知掀了多少青楼的屋顶。你要是有点良心,就别坑害失足妇女们了。” 沈默仰望着星空,没有答复我,过了片刻,他缓缓告诉我:“自己的伤自己去舔,我不想你失去任何东西,哪怕一根头发丝儿,都不能没。” “你这伤又不是生死攸关,那婆婆或许不会太苛刻,说不定要点钱财就完事了。再不济,我们留下帮她做做工,也不至于给你紧张成这样。撒腿狂奔,这幸亏有伤,要不你都能跑过了。” 沈默微微一笑,语气有些轻:“我现在没什么价值,我不想拖后腿......” 我推了推他的脸,让他快些闭嘴:“你什么时候这么矫情了,或许你对明山的价值决定了你的地位,但你在我这里,好好的别让本宫费心就是你最大的价值。我真是为你操碎了心,你说你不在妓院里好哈待着,满哪跑什么,为了一个沈默,颠覆了几座城,你可真是倾国倾城。” 沈默哈哈大笑:“你真是脑洞清奇,我在哪儿都会在妓院中么?” “你曾说过,大隐隐于市,然后就把我给拐到青楼中了。不过,看知秋愤怒的样子,好在没有找到你,否则你现在可能都是沈默姐姐了。” 沈默看着天空道:“要是以前,你的方向还是对的。” “现在怎么了?是不是有些力不从心?没关系,初大夫在,不要怕。”我真挚地说完,却遭受沈默一个大大的白眼。 沈默左边嘴角微微上扬,懒懒地道:“没意思。现在觉得这样很没意思。以前我的世界太空了,一无所有。有人陪着就是好的,哪怕是逢场作戏。” 我严肃地点点头:“浪子回头金不换,有如此觉悟,我很欣慰。你现在有朋友,有我们,也该娶个媳妇儿回家过年啦。我就给你物色了一个品貌端正的......” 沈默转过头看着我,面带笑容,难得的温柔平和:“是啊,现在有你了。” 我说的重点不是这个!我还没有自然而然地引出叶知秋呢,怎么就被他打岔过去了。 我的注意力却被远处的烟火吸引了,几簇烟花飞天,展开成红色的花朵,甚是漂亮。我高兴地拍拍手。 沈默却嫌弃地一笑,有些严肃地对我道:“这是北方的一种暗号,证明这一代要有战事了。” 我有些惊讶地看着他,北方?不是梁庸的地盘么? 沈默拉着我的胳膊,让我躺在他的身侧,耐心地告诉我:“西北只是一处,正北有个朱华,是个懦弱将帅,不值一提。孟却刚刚收了他的兵力,看来下一步就是这里了。” 孟是国姓,这人又是何方神圣? 我无力想太多,只是安安静静地享受此刻的宁静,这样的星空,不知还能繁华多久。(未完待续。) 第一百章 谷内隐女 沈默有个坏习惯,就是他会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你的床前。 有时候,一睁眼,就看到他正蹲在你的旁边,离得你的脸不足一指远。 今天就是。 我翻了个身,微微睁开眼睛,不由得整个人往后一缩。不用多想就是他。 沈默看到我被吓到了,往往是很有成就感的笑着,有神的眼睛里充满了对自己的自豪。我不禁扶额叹息。 男人这种奇特的生物,为何可以在人前狂放不羁,潇洒自若,在人后就可以幼稚得不可思议。 但是我还是很感谢沈默少爷的,他每次只是很乖很安静地趴在我床前,并没有毛手毛脚,我已经比很多姑娘的待遇好得多了。 沈默很惊喜地从旁边的小桌子上拿出一份炒粉儿,我用还未苏醒的嗅觉凑上去天真地闻了闻,一种直冲穹庐的味道扑面而来,让我瞬间清醒。 谁把泔水混着臭豆腐端上来了! 沈默不由得哈哈大笑,强烈推荐我吃上一口,绝对是人间美味。我兴许是被熏得已神志不清,小咬了一口这所谓的“螺蛳粉”,入口爽滑,鲜美咸香,不由得大为点赞。 我们一人抱着一碗到隔壁屋吃起来,连一直深深支持沈默的叶知秋的都要闻吐了。 以至于我后来要骑马的时候,马都不同意。 我和沈默却深深地爱上了这一种小吃,走了一路,爱了一路。人家姑娘身上除了香粉儿便是清爽气息,只有我是一身臭豆腐味道。 沈默这厮还颇为护短,有个路人走过我身边,十分厌恶地告诉他的娘子,这姑娘莫非掉入茅厕中了? 沈默听到后,不疾不徐地下马拉回他,把这个可怜的路人捆在路边,对着他哈了半个时辰气,这位可怜的大哥都要口吐白沫了。 这一路,沈默还是像以往那样,与我逗趣玩笑,旁若无人。 但叶知秋的眼神里却有些越来越多的失落。我不忍心,常常开他们俩的玩笑,但沈默却只是不走心的笑笑,反而尴尬。 可是白狼却和沈默越发地亲密了。沈默调戏了白狼一路,白狼从刚开始的羞涩难当,但现在的一脸鄙视,倒也是进步很大。 以至于现在沈默如果有伤痛了,白狼的眼神中还有些许的担忧。这让我不由得感叹,本来出行是想撮合一男一女,怎么现在事态的发展有些不受控制了呢。 晃晃悠悠几日后,我们终于赶到了回春谷,但这里却丝毫没有大地回春的景象,本该百花齐放的季节却看起来一片荒芜。远远的仿佛谷种四处都生长着晒干的草药。 白狼在此处吃过苦,所以走得近了,一脸的警惕和愤怒。下意识地把我们护在身后。 沈默却伸手让白狼靠后,他走在最前面,回头对白狼笑到:“别紧张,哥哥在哈。” 白狼面色有些凝重告诉我们:“那妖妇很会虚张声势,从来都是她想要诊治谁就诊治谁,擅闯林中却是处处机关,我们须得小心了。” 我哈哈一笑:“虚张声势说明她没自信,心里有底的人都比较稳重。” 沈默嘴角微扬看着我说:“即使动真格儿的,也不用怕,小爷在这呢。” 说是谈笑间,但真的进入谷中,还是有些慎人的。谷种怪石林立,杂草丛生,所以有些阴暗。 我们走得谨慎,沈默走在前面,叶知秋和白狼一左一右在我身侧,我们四人都不敢松懈。 但这时,我们却突然听到一阵阵呜咽之声,仿佛是女子难过的样子,幽幽噎噎,凄凄惨惨。 是不是有女子患了重病,前来医治却惨遭拒绝? 我们怀疑地往前走,却看到一个白衣女子正坐在路口哭泣。 这......就很尴尬了。 按照以往的剧情,这即使让她转过来,后脑勺的另一边还是后脑勺。 所以白狼一不做二不休,急冲了几步,一拳打在那人身上,却不料那白衣人忽然飘香空中,转瞬而去。 这时周围响起一阵呜咽之声,仿佛把我们围困在了中间,马上就要向我们索命。(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一章 机关重重 沈默等三人把我围在其中,我只听周围呜咽声渐盛,时不时有白色影子飘过。 配合谷中的幽暗,此处真的是诡异非常。 而且她们人数众多,我们不可辨别方向,只能任由东南西北不用方向有奇怪的东西飘来。 白影有时快速飘过,但有时却凑到我们面前,猛地出现一张煞白的脸,吓的我蹲在他们之间。 叶知秋毕竟是在寺庙长大得,多了一项生存技能,毅然决然地坐在地上开始念佛号。 沈默和白狼已看呆。 沈默单手拽起叶知秋,闭目辨别了一下白影前来的方向,突然用手掷出一颗石子。奈何手上没力气,石子在不远处落下。 突然他懒散而轻蔑地一笑,掰下旁边的树枝,从怀里掏出牛筋绳儿,做成弹弓。 我看着高兴,从地上捡起多颗石子,送到他手里。只见沈默夹住石子,“咻”得一声发出老远,树山有一白色物体匆匆下落。 沈默趁胜追击,不断用弹弓击打树上和草丛中,我的眼力不及,但看白色影子们簌簌下落,还是很有意思的。 这些白衣人落地之后,都灰溜溜地爬起来,躲在草丛中待命。 随着掉落的白衣人越来越多,草丛中都要蹲不下了,沈默和白狼对视一眼,使了个眼色,快步冲向草丛方向。 但过一会沈默又晃晃悠悠地回来了。我问他解决了? 沈默却淡淡笑笑:“都是女人。我不和女子动武力,这是我的风度。” “哥哥,你确定那是女人?” 白狼正色道:“武功低微,容貌被毁。” 白狼说完我心里一阵心疼,这妖妇不知要葬送多少人的青春和快乐。 这次除了医病,看来还要顺路除个妖。 爱管闲事的人也是糟心,除了媒婆、女侠,现在还多了个道士的职业。也是不容易。 没走几步,沈默突然让我们停下来,盯着地面一动不动,眉头微皱,似是在观察什么。 我们驻足望去,身前虽然也是枯草遍地,还偶有星星点点的绿色,但谷内微风一起,地面却在轻轻晃动。 白狼一惊,低声讶异道:“是暗藻地?” 沈默点点头。 白狼护着我和知秋略略往后退了退,这时却明显地感觉到背后有人一推,我整个人往前倒去。我惊慌失措,差点跌入暗藻池中,却忽然看见水中有巨大的事物在穿梭。 沈默眼疾手快,一把抓住我,放在身后,低声说道:“小心点,你差点成了点心。” 话音未落,只见沈默极快地一转身,连跃三下,伸手拽住一个身影。 只见这人和刚才从书上掉下来的那几位行装一致,一身缟素,行踪诡秘。但可以确认的一点是,捣鬼的确实是人。毋庸置疑。 沈默把这个女子提到暗藻池附近,做出要把她推入池中的样子,该女子面色恐惧,但是语气仍然凶狠:“你敢对我怎么样,姑奶奶不会放过你的!” 沈默做出要撇出白衣女人的样子,女子表面坚强,但实际整个脸都绿了,我哈哈一笑,作势拦着,侍女紧张得脸色发红。沈默继续说要扔她入池中,我继续拦着。 这一来一回反复,白衣女子的脸已经紫红两遍,着实大起大落来得太突然了,让她有些难以适应,后气急败坏地说:“能给个痛快么!” 我和沈默对视一笑,知她心理防线已崩塌,现在适合眼睛一瞪眼,问她招还是不招。 沈默不急不忙地问她这池中是何物,要怎样才能通过。 那女子犹豫间,沈默又摇晃起她,吓的她赶忙让沈默放下他。 沈默倒是爽快,直接把白衣女人放在了地上,还贴心地为他理了理衣服。女子的表情已然要哭了,回答道:“池中有八条巨鳄,已经被人肉供养了好些年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二章 机关重重(二) 我听完倒吸了一口凉气,真心不想变成小点心。 但寺庙毕竟是一个封闭的环境,叶知秋还保留她的小天真,一脸好奇地问我:“鳄鱼是什么鱼?怎么还能吃人肉呢?鱼都是吃小虾的啊。” 沈默贱贱地告诉她:“那是一种四条腿的小可爱,我觉得你不希望能见到它们。” 白狼这一旁恨恨地道:“我原本只听说,这妖妇银钱够用的时候是不问诊的,现在我才知道她是多么狠心恶毒,竟然设置了如此多的关卡不让人问病。” 沈默释然一笑:“我最不喜欢强女人所难,既然无心治病,那我们不如等她出关再来。” 叶知秋却不想放弃:“来都来了,我们不能徒劳返回,你的伤病再拖延下去我怕筋骨难以恢复,无论这谷中有多凶险,我叶知秋也是不怕的。” 沈默微微叹息:“你这是何苦呢。” 叶知秋看着沈默有些动容的样子,十分开心,速度飞快握住一根藤蔓,就要晃动着到藻池对面去。 但她刚刚跃到池子中央,突然一长血盆大口从水中一跃而起,一个绿色的身影猛然浮出水面。叶知秋再往前就直接落入鳄口。 我破音喊出:“知秋!” 只见一颗石子飞快破空而去,正好打中巨鳄的眼睛,我身边一个身影倏忽而过,抱住叶知秋,狠踏鳄鼻,拽住藤蔓又荡回我和白狼的身边。 这一系列动作太过惊险,我们四人愣住一下,突然叶知秋呆呆地问我们:“鳄鱼?” 我弱弱地点了点头,只见叶知秋回身抱住沈默,嚎啕大哭。 真是用生命在涨知识。 我平复了一下自己“嘭嘭”直跳的小心脏,倒是认同知秋所说的,沈默的伤不能再耽搁,多年练成的筋骨不可在拖延中残废了。 我拍了拍还趴在我们身边的白衣女子,问问她:“你可知动物有一种习性,《博物杂志》中有载,动物吃饱后攻击性会下降,在没有受到侵犯的时候,他们是不会攻击人的。所以,我们想过河,可能就要事先贿赂一下她们,委屈你们啦。” 沈默听我说完,跃起两步夹来两个草丛中的白衣女子,白狼效仿他的样子来来回回共抓来八名女子,整整齐齐地放了一排。 沈默一本正经地对我说:“也不知道这池中鳄鱼的饭量,你看这些行么,我的建议是把这些鱼儿们都喂饱了,他们实在吃不下了,我们就可以为所欲为了。” 白狼更是痛快,很实在地举起一个女子作投喂状。 蹲伏在草丛的女子们倒是很义气,跳出来做拼命的样子。沈默连眼皮都不抬,举起另一个女子就要投入池中。我伸手拽了拽白狼的衣袖,都是作秀,可千万不要太认真。 这时一个女子赶忙向前来,一脸紧张地哀求我们:“公子且慢。我们本就是苦命女子,被遗弃在此本就难捱,还请公子手下留情。” 我看她们有所动摇,板着脸严肃地说:“那就得看你的表现了。” 最起码得告诉我们怎么通过鳄池。 女子含羞一笑,慢慢褪去了最外面的薄纱。 白狼登时羞得一脸通红,但为了气势,还是扛着一名白衣女子正在一脸正气。倒是沈默淡定得多,拉起那女子的衣服给她穿好,语气温和道:“我只你们在此为奴为俾,生存艰难,你不如你告诉我们如何找到谷主,我们医好伤病后,带你们一起出去。” 那女子生的面容柔美,楚楚可怜,听到沈默如此说,更是梨花带雨,惹人怜爱。她柔若无骨地向沈默靠了靠,附耳说道:“其实,公子......” 还未说完,只见沈默身影一动,脸上也浮现出一丝嘲讽的微笑。我低头一看,那女子正用见到抵住了沈默的腹部,沈默一只手握着她的手正僵持着。 但沈默右手无力,在一瞬间被那个女子刺入了腹部。 白狼登时一脚踹倒了那女子的脸上,女子带着鞋印晕倒在地。 我生气道:“我们想和平相处,但你们却苦苦相逼,这就别怪我不客气了。”我拖着鞋印女子的腿就要把她甩入池中。 其中有一名中年女子拦住了我,叹息一声:“池上有一条铁丝线,我带你们走。你们可知,若让你们入了谷,我们姐妹是要遭到蚂蝗吸血之刑的。” 我奇怪:“你们有手有脚,何必困于谷中,早早回去算了。” 中年女子叹息一声:“毒姑哪有那么好心,我们的家人在献出我们的时候,毒姑就喂了我们消骨转筋丸,一月不服解药就会疼痛而死。我们只好在这里吓唬想要入谷的人。” 说完她神色幽怨地带我们上了铁线桥。 说是桥,其实就是挂在两树之间的一根铁丝。因为悬挂甚高,所以在地面上很难看出来。 沈默让中年白衣女子先走,让白狼和叶知秋扶着我度过铁丝,他在地上要挟人质。 我晃晃悠悠地在桥上,整个人腿都是软的,不得不承认,此刻的我非常怂。 由于前行困难,我被白狼和叶知秋架起来不断往池子另一侧挪动。我都不敢睁开眼睛,向下看那碧油油的池水。 好在习武之人的平衡感还是很强的,他俩驾着我总算颤颤巍巍地度过铁丝桥。 下桥的时候我整个人瘫软在枯草地上,感觉自己以后的人生都是赚到的。 沈默在池子对面看着我嘴角微抿,看我们平稳落地,他让中年的白衣女子先返回,随后他才一跃上桥,连续两个飞落,就想通过铁丝桥。 眼看着沈默的身影越来越近,我们不由得松了口气,这时却突然从对面射来一排排羽箭,直直地射向沈默的后背,而沈默现在的表情却仍是很放松。 但是沈默此时正在悬空,若落下,会被快箭射中,但如果侧一下身子则就会葬身鳄腹。 我们不由得惊呼出声来,却不知这突如其来的艰险如何收场。 在这一瞬间沈默反应极快地向后一撤,整个人落入池中,没了人影。(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三章 迷幻之谷 我和叶知秋吓的要冲进水中相救,白狼赶忙制止住我们,他只身冲入水中,“噗通”一声不见了踪影。 我和叶知秋呆坐在岸上,我从靴子中抽出匕首,若是他们都不能上来了,我便下去寻他们,总归是共同进退的。 但在我一瞬的思考间,水面却突然浮现了一阵红晕,越来扩散得越大,水面翻腾了起来。 我和叶知秋拉起手,对视了一眼,就要冲进水中。 刚跑了几步,突然踩到了什么。我的脚踝好似被一只手抓住了。 我和叶知秋用力拉扯,却越来越沉,刚一露头,正是他俩。 我们此时都来不及哭,连拖带拽地把沈默和白狼拽了上来。 水中扑腾的情景更加剧烈,仿佛水底正经历着一场厮杀。 白狼后怕地看了身后一眼,不一会,水面上散开了几只庞然大物,它们一仰头便吞下一块生肉,血盆大口甚是恐怖。 我余光看见沈默弱弱地摸了摸自己的大腿,回头笑着对白狼说:“你小子肉酸,鳄鱼都不爱吃。” 白狼也是后怕,抹了抹脸上的水:“还是沈二爷命大,就差一点,腿就撕了。” 沈默劫后余生很开心:“不是小爷命大,是苍玖好用,要不是把一条大鳄开肠破肚引来它的同伴分食,我家小初歆可怎么办。” “你可有点良心吧,知秋都要跳入水中和你共生死了,你还拿我打趣。你这样很影响友谊的。” 等到沈默和白狼起身,对岸已无一人。 我们理了理衣衫,继续前行。 前路是一条羊肠小道,用青石板铺成,只容一人通过。 我们依次排开,缓步向前,却越走越开阔,一路的光景也不再是枯木荒草,反而景色渐亮,周围芳香四溢,呈现的是一片生机盎然的景致。 而且很多景象都是我没见过的样子。比人还高的蘑菇,花瓣像羽扇一样的花朵,长羽毛青蛙和四条腿的鱼。这真是一个神奇的地方。 但往前走走,更不可思议的事发生了,师父带着宁远和颜惜竟然在前方,她们这语笑嫣然地看着我,我高兴地像她们跑去,却被一个身影拉住了。 我回身一看,那不正是叶珂亭么? 他仍是风度翩翩地站在我面前,告诉我:“怎么又跑得这么快,当心跌了。” 我开心地拉着他的衣袖问他:“你也来了?叶少爷现在这么粘人了么?” 叶珂亭并没有回答我,反而歪着头温柔地看着我:“初歆,我对你一直如一,整个人,整颗心都在你身上,可是你连一句贴心的话都不曾对我说,你是不是还欠我一个名分?” 我有些害羞,不愿意直接答他,只好抿着嘴偷偷笑着,手中把玩着自己的香囊。但心下羞涩,手中也没深没浅,不小心被香囊开口的小桃木剑划到,指尖一疼。 这个小桃木剑还是在温家堡时做的,为了防止再被木菊花的香气所迷惑,特意采了桃枝削成,但有些粗糙。桃木的香气能克制木菊花的气味,没想今日反而被小桃木剑划伤了手。 待我再抬头,不由得深吸了一口气,周遭的一切竟然变了样子。我们正被放置在石板地上,周围不甚光亮。但还是能辨析出,我面前正坐着一个面容扭曲的老妇人,白眼多黑眼少,看着怪异又可怖。她的身旁站立着许多白衣女子。 而沈默、白狼和叶知秋正在我身边。我们都没有被捆上,但看他们仨的样子,还沉浸在迷幻之中。 这里也有木菊? 我看着周围情势不妙,装作自己还未清醒的模样,观察四周。 沈默这时捧着白狼的脸就要亲上去,嘴角含笑,难得的温柔和庄重,低喃着:“你明白我的心思了?我.....这会儿倒是嘴笨了,哈哈,我其实,只想问你,你心里可有我一丝一毫?哪怕一点点位置,那我别说废了手臂,要我的命,你尽管拿去。” 看着沈默平时英俊挺拔,一脸不羁的样子,此时竟然这么拘谨和在意,我不禁想知道,他的幻境中的女子到底有多大的魅力,能让万花丛中不沾衣的沈公子陶醉至此! 但问题是沈默现在的对面是白狼,他突然像受到鼓舞一样,嘴角绽开一个大大的笑容,伸出左手环住白狼的脖子,虽然动作轻柔,但是举手投足间都是情不自禁和占有欲。沈默敛住笑容,眼眸微垂,一脸的柔情,就要吻上白狼的唇。 白狼此时正呆滞地喃喃道:“爹娘,孩儿好想你们啊。” 这个画面太美好,我很想闭目不看,却因为他俩在我正前方而不得不看。 沈默果真是情场高手,开始只是轻啄白狼的唇,再慢慢地用自己的唇深深浅浅地触碰白狼的,之后他越吻越炙热,渐渐变成侵略和轻咬。白狼则好像在吃着什么,不断咀嚼,表情有些困惑,但仍不断开合嘴巴。 沈默趁机用舌头挑逗白狼的,唇齿相交,热情如火。这要是个妹子,怕是逃不出沈默的手掌中,早已瘫软在他的怀中,不能自已。 我看得面红耳赤,脸红心跳,不禁想起在靠山城脚下青楼的那一夜。 为了名节,还是要远离沈默。 我眼神微微向后,看到叶知秋坐在角落里,眼神有些悲戚,有些孤独,喊的是沈默和父母:“沈大哥,父亲母亲,你们别走,别把我留在寺里,秋儿自己怕。” 她的眼里不是平时神采飞扬的样子,反而有些胆怯和忧伤。哪有一往无前的姑娘,只是看谁会表演的更坚强。 我心里有些心疼,却突然听毒姑阴测测地向我道:“醒了?你这丫头倒是有些功夫。” 她又转身向白衣女子们道:“去捆了他们,把值钱的金银细软都取下来。顺便,把这丫头的舌头给我拔了。” “慢着,无冤无仇,怎么这么没礼貌!”我因为紧张,这句话说得还有些大舌头。 毒姑阴狠地看着我:“无冤无仇,你闯入我的谷中,我取了你的性命不也是应该的么?” “我们不是闯入,我们来医病。你取金银,我们要健康,一举两得,有何不可。” 毒姑气哼哼地对我说:“若不是为了银钱,谁会理会你们这些外人的生死。现在我拿到钱了,你们留着也无益了。我这就差人送你们一程。” 我看着激吻额沈白两人,和害怕自己被丢下的叶知秋,不由得摇了摇头,为什么醒来的是战斗力最弱的我? 眼看着两个白衣女子提了绳子到我面前,我的脑袋一阵急速的旋转。 这该如何是好啊。(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四章 反客为主 毒姑走上前来,用干裂而修长的手指轻抚我的脸庞:“你醒过来又如何,不如我挖了你的心肝,看看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你可以迅速清醒。” 我往后缩了缩,客气地告诉她不必了。 但这妖妇明显不想放过我,竟传人来想要割了我的舌头。 本指望着沈默能争点气,但此时他的上衣已经脱掉,露出健硕结实的胸膛。整个人已经沉浸在对白狼的柔情中,看得我还是决定自力更生吧。 我趁着妖妇的手下绑我的时候,略略一抬手,把小桃木剑撇到了火盆之中。 不久,屋内便传来了淡淡的桃木味道。 我被几下捆住手脚,就要来割了我的舌头。 妖妇的手下狞笑着向我走来,可悲的是她是个女子,也没有要害什么的地方,我的必杀技也就缺乏了生存的空间。 这时,突见一个身影闪过。 待我看清,沈默的苍玖已经抵在了毒姑的脖子上。 毒姑冷冷一笑:“你以我用我做要挟,就能治好你的病了?” 沈默脸带红晕握了握刀柄,示意毒姑再使劲他就不客气了。 我看着刚刚从幻境中走出来的白狼,正摇了摇头,看清了周遭。 当他的视线缓缓转向我们的时候,与沈默的目光相接,突然沈默羞红了脸,转过头去。 没想到转过头看到了我,更加得不好意思,只好仰起头看天。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看来亲吻男子这事对他的影响还是蛮大的,目光中有着深深的不解和自我嫌弃。 好在理智还是让他做出了正确的决定。沈默用刀别住毒姑,号令白衣女子们退出屋内,然后自己把毒姑点了穴道,安置在主座旁边。 我好不容易放松,在踱着步子在堂中来回观察,发现这毒妇还真的是藏品颇丰,许多在谷外找不到的药材,在这里都是一盒一盒地罗列着。 这里的药材要是公布于世,必定能造福一方百姓。 沈默的刀背在毒姑的脖颈处轻轻划过:“妖妇,现在只能你自己救自己了。是生是死,你自己做决定。” 毒姑冷冷一笑:“时间于我是折磨,多活一天就是多遭一天的罪,你可以动手杀了我,我倒是想知道你如何能保存得了你的右臂。” 我听着沈默和毒姑的对话,深觉没意思,当你的意图被人察觉的时候,再巧饰你的心意都无济于事。 一个想活着,一个想痊愈。 所以他们的对话说什么,都太通透,反而陷入死局。 我听着他二人的对话,寻找着破绽。 这会儿毒姑脖子上的一个长命锁倒是成功地吸引了我的注意力。那是小孩子才会戴的东西。 毒姑注意到我的眼神,装作不经意地微微低头,想挡住我的视线,她这一紧张,反而让我抓到了把柄。 我上前拽下她领口的平安锁,只见毒姑整个人都一震,和刚才阴狠冷漠的样子截然不同,反而是有些慌乱和惊讶,看来她看待这个东西甚为重视。我把平安锁放在手中仔细查看,只听毒姑对我不断咒骂,甚至扬言要化了我的筋骨。 看着毒姑激动的情绪,我觉得胜算大了许多。我自信一笑,肯定地知道自己找到了她的死穴。 愤怒是最容易露怯的情绪。 沈默凑上来想一起看看这平安锁的秘密,我故意往后躲了躲。沈默疑惑。 我坏坏笑道:“你身上还有白狼的气息。” 没想的我的一句话让钢筋铁骨的沈默羞得低下了头。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愣是憋回去了。一声不吭地转身回去继续威胁毒姑。 我举起平安锁,对着一丝光芒认真看了看,这是一把麒麟图案的锁,应该是个男孩的配饰。 锁是定制的,前面是麒麟,后面写了两句话——谦谦君子,温润如玉。 这两句话倒是应了一个人名,一个我不太喜欢的人的名字。(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五章 配药医病 我把平安锁给沈默看,问他是不是会联想起一个名字。 沈默点点头:“你也认识君玉?” 我翻了个白眼,觉得自己或是多疑了,为什么会想到温谦呢? 他虽然是绣花枕头,只是个草包,但不得不承认他的颜值,绝对可以在武林中占有一席之地。 但眼前的这位毒姑,头发花白,印堂发黑,脸上多处有伤,身形佝偻,看起来像个垂暮的老人。 要非说他们的共同点,那就是一样的不招人喜欢。 我拿着锁,蹲在毒姑的面前,正视着她:“很重要?” 毒姑别过头不说话。 我微微一笑,还是很真诚地对她道:“我知进入谷中,打扰了姑娘们的清修,是我们不对。但我朋友的手臂,就如同着平安锁对于你的价值一样,都是不可分割的。所以我恳请您帮帮我们。” 毒姑斜睨着我,阴狠地说:“这就是你们对待主人的态度?他的一条烂胳膊,又怎么能和我的平安锁相提并论?” 沈默过来把平安锁放置在桌面上,用左手抬起苍玖,就要劈下去,回头坏笑道:“既然我要失去了我的手臂,我也只能让你体会一下失去平安锁的感受。” 毒姑看着从上方劈下的苍玖,赶忙惊呼一声,沈默嘴角微扬,把苍玖停在离平安锁之上,几乎不见空隙。 毒姑的驼背好似都被治愈了一样,猛地挺直了,看到平安锁没事,长呼了一口气,压着嗓子对沈默说:“你如此待我,就不怕我趁机要了你的命?” 沈默满不在乎的样子:“你治好了我,我都不一定把这个还你,若是没治好,我就用苍玖劈了这块破锁。小爷说到做到。” 毒姑似笑非笑地盯着沈默看,又回头看了看白狼,不屑道:“狼崽子,当初没挖了你的眼睛,你倒是找了回来。还敢带着一帮外村人欺辱于我,你那一村人的性命看来是不愿意要了。” 白狼面露怒色:“那也得看你有没有命走出去,老妖妇,我们的帐留着再算。”白狼说完松开了毒姑,让毒姑去配药。 我用药架子上几位药品混着水凑成化金水,另一只手拿着平安锁时刻提防着毒姑伤着沈默。 毒姑看着我防备的样子,冷冷一笑:“你们越人最喜欢做背信弃义的事情,所以也要提防着别人。” “你不是大越之人?” 毒姑没有理会我,我在她挽起的袖子下,看到了一条添翼兽的纹身。 我不禁问她:“你是羌人?” 毒姑有些诧异:“你怎么知道?我面目全非,很少有人能辨认出我是从哪里来的。” 我不由得放下化金水,凑上前看她的纹身,那是一个长了翅膀的老虎形状,是某个部落的标志。能在这里见到她,也是很让人诧异的一件事。 羌人很多和西域商人通婚,所以他们民族的女子大多肤白貌美,眼睛水蓝,鼻梁高挺,所以羌国多出相貌迷人的美女。 但毒姑......这,传说有点骗人了。 看着我诧异的眼神,毒姑眼神凌厉地看着我:“你是觉得羌人貌美而多情,我相貌丑陋,不配为羌人?” 我立马摇了摇头:“你好好给沈默治病,我就承认你是全羌国最好看的。” 毒姑继续弄草药,头也不回。 我凑到她身边学习她的配药之法,毒姑却一直盯着我脖子上的平安锁,吓的我捂着平安锁,跑到座位上守着化金水。(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六章 故人之母 毒姑配好药膏,手脚麻利地脱下沈默的外衣。 摸穴探骨,找到沈默的伤痛所在,用掌力往上一拖,沈默身影一顿,并未出声,但苍白的面容仍显示他这一下必是分筋错骨,疼痛不已。 毒姑把黑色,散发着浓浓草药味的膏药就要涂到沈默剪头。 白狼观察着毒姑的神色,见她竟隐隐有一种喜悦,突然隔住她的说,恨声说道:“毒妇,到了此时此刻,你还敢伤人性命。” 毒姑微眯着眼睛看着他,眼中充满了恨意和怨毒。这样的眼神不禁让我怀疑,白狼是不是以前辜负过他,否则哪来的着漫天的恨意。 但是在毒姑回头看我们的时候我才发现,这样的恨意是她对每个人的。她的恨意不源于与周围人的相出,而是她骨子里的一种情绪。看着毒姑这样的人,我觉得她可怜又可怕。 我走上前去,嗅了嗅膏药上的味道,多种治疗伤病的草药提炼出了精华,其中或许还包含一味草药叫做绝命大白根。 我略一沉吟,把膏药敷在了自己的手臂上。周围人一阵惊呼。热乎乎的像是夏天的烈日烤着皮肤的感觉,又像在冬日里靠近暖炉的体验。很温暖呢。 我淡淡一笑:“请谷主给他敷上真正的药膏,我可以给你做威胁,让你安心,现在你可以放心治疗了,因为我的命已经握在了你的手中。” 毒姑完全没有动容,微低着头,有些头发垂下露出她狡诡的表情:“贱丫头,你为了男人牺牲自己,你是有多愚蠢?你这样的人我不会给你医治,因为你或者是没有价值的。” 沈默支起苍玖架在毒姑的脖子上,下巴微微抬起,目露凶光地看着毒姑:“她若有事,你,和平安锁的主人,都会陪葬。” 毒姑嘲讽地看着他:“男人的做作样子都是一样的,看着真是让人恶心。”说着又从怀里掏出另一块膏药,直接贴在沈默的剪头。沈默有些担忧的看着我。 我平静地看着她道:“我相信他,我愿意相信他。不是一次的不幸,就应该从此万劫不复。虽然沈默这厮也不是省心的,但他重情重义,若遇到合适的人,会倾尽天下还她一笑的。” 说完我笑着对叶知秋眨眨眼睛,叶知秋也非常伶俐的回复我。 沈默低头嘴角向上,淡淡地看了我一眼。转头望向窗外。 我的胳膊却没了知觉,我把这个感受及时像毒姑汇报。 毒姑瞥了我一眼:“真是蠢货。再贴着胳膊就废了。” 白狼赶忙撕下来放着自己胳膊上,大声对毒姑道:“要伤伤我,何必难为她个女子。” 叶知秋看后也愤愤不平地把膏药从白狼身上撕下来,贴在自己身上,边生气边要和毒姑单打独斗。 我真是要被他俩蠢哭了,从一个人中毒,瞬间到三个人中毒,就发生在一刹那之间。 看着毒姑投来的无语的目光,我只觉得自己的胳膊更加无知觉了,看着他俩的表情我知道他们也是如此。 一下折损两员大将,还有一个手臂有伤,我这厢还是一只怂货。 看了,只能打温情牌了。 我用另一只手臂拽下平安锁,交给毒姑,告诉她人与人之间还是信任重要。都不要冲动。 但毒姑早已看穿了一切,伸手接过平安锁,放在怀中,但是没有救我的意思。 我的手已经在开始颤抖,但我仍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平稳而愉悦,故作轻松道:“看来这锁对你很重要啊,以后我出谷可以帮你带给你的孩子,告诉他你很惦念他。” “锁芯中装着的是他的骨灰。” 拍马屁拍在了马蹄子上,我还是安静坐着吧。 毒姑冷笑一声:“已经开始发抖了?” 我点点头,都抖成少数民族的舞蹈了。 但毒姑仍不为所动,看着我越来越疼,越来抖动得更厉害。我像传染源头一样,不一会叶知秋和白狼一次和我一样抖起来。 看着我仨嘚嘚瑟瑟的样子,别人还觉得我们的生活还是多姿多彩的。殊不知,我们根本就是停不下来。 沈默转头伸手麻利地多下毒姑勃颈上的平安锁,就要打开盖子。 毒姑气急来抢,却哪里有沈默灵活。沈默虚晃了她两下,直直地把平安扣扔给我。 我慌乱中,竟然没有接到。 只听“咔哒”一声,平安锁径直掉落,白色的粉末甩了出来。 我欲哭无泪,用自己还有知觉的胳膊想划拉起来粉末。但一阵邪风出来,粉末已散落在天涯。 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毒姑嘶吼一声,冲着我撒了一身黄色粉末,突然踢开笼子,一大队的毒蛇冲我而来,对我非常执着。我躲避不得,还是白狼一条一条护着我的周全,但这些毒蛇明显训练有素,跟着笛子调整方向。 毒蛇有大有小,吐着信子越来越近,它们虽然个头不大,但好在数量多啊。所以停在我的不远处,昂起上班时一副挑衅的样子。 我没办法,只好耳语白狼,让他把蛇奴手中的笛子抢来。 白狼干脆,回头的功夫就了放在我手中。 我学着刚才的音调,也吹奏起古老的乐章。蛇群彻底懵了,这......什么意思? 蛇群暂时安定些,但毒姑却更气愤,要是能打得过,此时看来是要与我们拼命的。 但是我却觉得粉末飘起的时候味道很奇怪。所以我特意观察了粉末的性质,粉末飞到干燥的地面上还好,遇水则会冒出气泡。 骨灰是没有这样的技能的。 但设计时明显有问题,毒姑的锁头是贴身存放的,天长日久,汗水浸润,毒气就会散发出来。不久毒姑就会中了慢性毒药。积累到一定程度后,神仙难救。 我们把这个消息告诉了毒姑,毒姑静默了一会,随后仰天长啸:“已经退了又退,难得要赶尽杀绝么?” 她本披头散发,现在仰着头嘶吼,实在是可怖。 毒姑狠狠一笑:“越人如此阴毒,我为何要救你们,我这就取了你们的性命!” 我瞧着她这是要放大招了,赶忙喜悦地说:“你别急,这倒是一件好事。” 看毒姑一顿,我继续道:“这说明你的孩子说不定没事,可能现在还活着。没有骨灰,还证明不了他已经不在了。” 我说完,毒姑眼中一亮,嘴巴张了张,整个面容都有了光彩。 毒姑转头向我,少了些杀气,多了些期待:“这么些年,我没想过......我的孩子,他是不是可能还活着?” 我给予她一个肯定的眼神:“我虽不能保证,但锁头里是毒粉,说不定他要赶尽杀绝,为了就是孩子!” 毒姑给我们一人喂了一颗药丸,吃起来口感酸甜,有点像山楂丸子,我想再来一粒。毒姑看都不看我,把药瓶收到了怀里:“一颗解毒,两颗可能就是肠穿肚烂。” 我真诚地对她道:“若你救了沈默,于我们有恩,我们倒是愿意为你提供线索,当时作为对你的报答。你多年毒粉贴身,体质必然有损,有生之年,若是能再见孩子,也是了却一桩心愿。” 毒姑有些呆滞,似乎回忆中都是艰难。 她苦笑一声,有些冷硬地告诉我们:“我本是羌国国医之女,当年也是国都中有名的美貌女子。当年求亲之人无数,我却在山花烂漫时,遇见了来到羌国执行任务的他。他那时被追杀,还不忘带着兄弟,护着伤者。虽然已经筋疲力尽,但仍然不放弃。我感念他的气节,让家丁救了他。” “他倒是知恩之人,对我十分贴心,对我的家人更是重情重义。可我早已被国相之子相中,家人为了保全荣耀就把我许配给国相之子。我为了他,不顾家人私奔。待到山谷附近我已临盆,但发现他要用我家传秘术害人,我并未多言,毕竟他做什么我都会支持他。只不过,他却对我起了杀机。我产后虚弱,儿子发烧后被他带出去救治,回来竟传来噩耗。这厮随后竟在寒冬里,把我扔在了密林中,我身上的气味引来饿狼,撕毁了我的衣服,我的脸,知道这些畜生咬到了我衣袋里的毒囊,丧了命,我才保留了一命。” “你们说,我该不该恨,该不该把他千刀万剐了。可恨,我竟不知他的真实名号,否则,这么多年,我早已报了大仇。我恨,恨得每夜不能安寝,食不知味。” 看着她咬牙切齿的表情,我想象她曾经天真美丽的脸庞,心底发凉。 欲寻一人白首,却不料了却了自己原应平静美好的一生。 服了毒姑的药,我身上已不难过,从她的言语中我知道,她原名叫李灵药。 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一语成谶。 白狼和沈默低头不语。叶知秋早已红了眼眶。 我不知该劝慰,还是说些什么,只好问一些更多的细节,看看能不能为她再寻找一下孩子。 李灵药仔细想了想,倒是回忆出来一个细节,她的负心人原名叫做明幽,他想给孩子取得名字就刻在平安锁之后,他那苦命的儿子名字叫做温玉,连上姓氏,就叫做明温玉。 沈默微微一笑:“无巧不成书,这人还真有可能是明山之人。” 据说,沈明昭那一辈,出去执行任务的时候,化名的时候,都让自己姓明。 后来大家对姓“明”的人都产生的提防,所以才改了这个规矩。 李灵药在沈默的膏药之上,用指力为他续骨连筋,在一阵揉搓之后,沈默的手竟然已经可以稍稍使力。 但李灵药对于男人的厌恶仍是不减,非常不耐烦地问他:“你有话就直说,难道让老身求你说不成!” 沈默看着自己可以张握的手臂很是满意,面露笑意对李灵药道:“前辈,多谢。我只是推测,不知你听说过江湖人称“泥菩萨”的温明孔么?明山三十年来,只在羌国出过一个任务,就是寻访一种已经失传的致幻药物,可是却求而不得。而在我印象中,执行这项任务的是沈山主那一辈之人。而要说假仁假义,我觉得非温家人不可。” 我也是觉得很像:“我在温家堡时,素芳曾告诉过我,他们堡中是无大夫人的。不是不在了,而是所有的家丁,都没有见过这号人。也鲜有人提起这件事。” 李灵药激动地问:“温谦?是叫温谦么?” 我们点点头。 李灵药虽未确定温谦是否是她的孩子,但已经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我看着她欣喜若狂的样子,真不想这只是一种可能。 李灵药已不是之前女魔头的姿态,反而迫切地想问我温谦是个怎样的人。 我竟不知怎么回答,一个孩子再怎么讨厌,对于一位母亲来说,都是生命中最重要的部分。 我弱弱一笑:“额,武林中知名的美男子。” 李灵药欣喜若狂:“他的眉毛,可长得粗壮而微微上挑,眼睛是桃花眼?”她指着自己早已脱落光的眉骨问我,我心中一阵心酸。 但她说的却也是对的,温谦的眉眼带着笑意,像女子般的水汪汪,确是一对桃花眼。 我也跟着她高兴。 没想到李灵药却突然露出肩膀,上面有一只类似羊头的图案。别看李灵药现在的样貌好似夜叉,但她裸露的肌肤却如处子般光洁白嫩,说她当年是个美女,我很相信。 李灵药在沈默的膏药之上,用指力为他续骨连筋,在一阵揉搓之后,沈默的手竟然已经可以稍稍使力。 但李灵药对于男人的厌恶仍是不减,非常不耐烦地问他:“你有话就直说,难道让老身求你说不成!” 沈默看着自己可以张握的手臂很是满意,面露笑意对李灵药道:“前辈,多谢。我只是推测,不知你听说过江湖人称“泥菩萨”的温明孔么?明山三十年来,只在羌国出过一个任务,就是寻访一种已经失传的致幻药物,可是却求而不得。而在我印象中,执行这项任务的是沈山主那一辈之人。而要说假仁假义,我觉得非温家人不可。”(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七章 千头万绪 在给沈默疗伤的几日中,我向李灵药学到了许多的药理知识。她的性格虽然乖戾,但是配药诊脉认真又专业。 我答应李灵药,待沈默伤愈,我们带她寻她的儿子。这让她充满了干劲。 但我也有要求,一是放谷中的女子离开,二是撤了谷中机关。 李灵药毫不犹豫地做到了,心心念念的是与他的孩子相见。看着她累的一头大汗的样子,我觉得她还可救,她只是一个被伤害了,然后满腹仇恨的女子,若被善待,谁愿意恶毒? 沈默在李灵药的调理之下,身体愈发的强健,今日已能提起斧子砍柴了。 我在屋檐下坐着看着他挥舞着斧子,十分有干劲儿。劈完柴火后,他放下斧子,伸出右手,在阳光下照了照,握紧了拳头灿然一笑。 看起来沈默对自己的康复情况十分满意,笑的小虎牙都出来了。 我远远地看着他发自内心的笑容,跟着愉悦起来。 天下无不散的宴席,待到他完全康复了,我们也要各自东西了。闻嫣夫人还在等着他,而我,也有归宿。 下次相见不知何日,看着他时而洒脱,时而幼稚的样子,我不禁有点舍不得。 沈默回身看到我,拾起一块木块向我撇来。 我伸手格挡,奈何反应慢了,木块直直地砸在了我的头上。 刚才依依不舍的温情烟消云散。 沈默看着我呆呆的表情,赶紧扔下斧子跑过来给我揉了揉头顶的大包,心疼得给吹了吹:“你真是傻了,躲都不躲么?” 我真是被他的幼稚打败了,平缓地说:“习惯了,我的头都越来越硬了。你康复的怎么样了?” 沈默握了握拳头,很是喜悦地告诉我:“前辈的医术了得,还真是有力气了。” “所以啊,你得安排她和温谦相见。” 沈默沉默了一会儿,有些担忧地告诉我:“温家父子最是虚伪虚荣,我怕温谦其人,接受不了这样的娘亲。” 想起温谦那虚情假意的脸,这还真是他能做出来的事。 我拍拍沈默的胳膊,带点小坏的告诉他:“温谦父子苦心经营了这么多年的侠义形象,最怕的就是授人以柄。所以我们不如顺势而行。” “顺势?” 我点点头:“那他们见面之前,你就在江湖上宣扬,温谦的生母已被找到,且有确凿的证据。这样温谦怎样也会找到你们,届时你带着李前辈在大家面前亮个相。温家父子即使为了保全名声,也会给外人看起来他们是怎样善待温家堡主母的。” 沈默嘴角微扬:“你这是做好饭端到温家父子面前,他们只能接招。初小姐心机之深沉,沈某佩服,佩服。” 我一抱拳,对着沈默道:“公子客气了。只是以后山重水路,你没了我,可得多带几个心眼。” 沈默淡淡地看了我一眼,神色如常。 我看他不接话,便仰起头看着秋日的云朵。过来片刻,沈默的声音传来,平静而冷漠的说:“你想回到西南,是因为他吧?” 我的闹钟闪现了许多理由,但我知道,最重要的还是叶珂亭。 我微微一笑,心下确定。 沈默看我不答复,躺下看着天边的流云,安静了下来,仍是面无表情,看不出喜忧。 我想回身与他说些什么,沈默用力一拽,我倒在他的身侧,头上还枕着他的手臂。 我慌了慌,想要起身,却哪里挣脱得了沈默。 他用手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我也不敢声音大,看着他手指指向的方向,看见那有一朵看起来柔软又蓬松的云朵漂浮在湛蓝色天空的中。” 沈默躺在地上懒懒地道:“你看那朵云,是不是像一只狗。人生亦如是,白云苍狗,百年匆匆而过,所剩下的不过是零星记忆。我希望你多些喜悦,仅此而已。” “哎呦,沈二少有文采啊。” 沈默转过头看我,又是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那你看看,用不用我想一段话,帮你刺个纹身啊?” “啥?” “就纹个‘沈默之物,闲人莫近。’” 我看着他兴高采烈的样子,这人怎么这么不靠谱呢。 但是午后的阳光实在是明媚而温暖,我有一搭没一搭地昏睡过去。 醒来时,已被沈默抱在树荫下,身下还铺着他的外衣。 沈默在我身边睡得比我还开心,我不禁踹他一脚,让他起床。 沈默理了理自己的头发,坐起身来。有些朦胧地看着我。这时他的笑容是无害而温柔的,整个人都像是被阳光镀了一层金光,看起来温暖又明亮,让人不能正视。 但我心中却在计较另一件事儿。 我询问沈默,沈明昭发病时的症状。沈默略一回忆,详细地告诉我:“据大夫说他好像是得了癔症,从庚午战役之后,他就一直在克制自己。不让自己发病,不让自己攻击他人。但他的病控制不住,发病时会癫狂,全山还无人能打得过他。所以大家都很害怕。因此沈山主每年都会在春秋交替的时候闭关修行。就是为了控制自己的心魔。” “那谁知道沈山主发病的原因?” “暂时未知,据说是追求明悦慈时,曾在雨夜跪在明老山主的门前。也就是那次的经力让沈明昭大病一场。沈山主的兄弟们都非常不客气,怀疑他是不是在那个时候脑子进了水。” 我问沈默:“你说沈山主那个时候会不会是不由自主?” 沈默看着我想了想:“你是说,他是吃了致病的东西,才让自己意识迷失,犯下大错。” 我认真地点点头,以我看到的,听到的沈明昭的为人之道,和对待师父的态度。我觉得这里面哈有许多头绪值得理清。 不是说动手的是谁,犯错的是谁,罪责就强加于谁。这不公平。 而且,我有必要想尽一切办法为师父的爱人摆脱不实之罪。 沈默听完有一瞬的思考:“你怎么证明明山主好无辜的?众目睽睽之下,他亲手弑杀养父,弑杀兄长,你空口白牙,怎能堵住天下悠悠众口。” 我没想给天下人看,我只想给师父看。师父的一生都赌在这个男人身上,哪怕一线希望,我都不能让师父输。 沈默掐了掐我的脸:“傻丫头,你想走怎么样的路,你可以一往无前。你不用担心你的身后,你有我。” 我对他一揖,感谢沈公子的倾力支持。 待李灵药忙完,我和沈默便去寻她。 她正用竹简刻下她医病救人的良方。 我上去说了许多闲话。终于拐到了正题之上。我求知般问她药理知识。最后终于把话题转移到迷幻这一主题上。 我问她:“这世上可有药材,可以控制人的意识?” 李灵药没等我说完,突然怒瞪着我:“你这是想窥探我家传的秘术。我告诉你,门都没有。” “不学不学,你也别教,省的你午夜梦回,再不放心。灭了我的口。我只是想问前辈,我之前见到的木菊花可是羌国之物?” 李灵药惊奇道:“你知道木菊?你这丫头,年纪轻轻倒是有些见识。确是羌国之物,在大越很难见到,你在哪里见过?” 我叹口气:“我本不想告诉你,但这却更能让你更确认,你和温谦有着不可分割的联系。我在温家堡曾经被木菊这样的植物迷晕。所以我想问一下,是否有药材会控制人的思绪,犯下弥天大错。” 李灵药颇有些自豪地告诉我:“以药力配合一些催眠之术就可以做到,用迷香为他人织幻,再用木菊一流让被迷惑的人沉浸在自己思想的世界。 我反问她:“你有这么神奇的技能,何不凭此发家致富,鼎立江湖?” 李灵药充满敬意,看了看窗外道:“羌人十分憎恶这项技能,因为羌国曾发生过内乱。乱臣贼子用此方屠城三座,白白失了许多性命。所以迷幻之术在羌国是被律法所禁止的。” 她顿了顿,继续道:“只是,我虽明白不能说。但遇到那厮之后,意乱神迷,竟不顾脸面和族规为他写了一份全面的迷幻之术,并赠予他木菊花朵和野荔蘑菇的粗粉。” “你可知他要来何用?” “据说,是为了让他成全了他心中的江湖。”李灵药此时目光却微微低暗,声音也沙哑了许多:“后来我才知道,他接近我只不过就是为了得到迷幻之术,好做他欺师灭祖,争权夺位的勾当。” 李灵药年少无知,把迷幻之术倾囊相授。木菊乱人心,野荔蘑菇混淆人的心智。所以在李灵药生产后,温明孔觉得已无利用价值的人灭了口。 那这一切也就说的通了。 沈明昭三年死期将至,为了保全自己和妻儿,才不得已攻上明山,他万万没想到,此时有人趁机给他是用了迷幻之术,让他做出大逆不道之事,悔恨终身。 而且据李灵药所说,沈明昭会留下如此巨大的后遗症,绝对是布局着想要取了他的性命。但奈何沈明昭的功力太深,只伤到了他的头脑,并未致命。 这些歹毒之人才未得手。但沈明昭却不可否认地杀害了自己最敬重的师长,替他人背了黑锅。 这一切在这一行程中明了了许多。 我又问李灵药道:“前辈,您可识得胡广?” 李灵药厌烦地摇摇头,继续磨药去了。 我坐在台阶上,还是有许多谜团没有解开。沈明昭当年攻山的兵力从何而来?而温明孔为何没有趁机取了明山?而胡广真正的主子到底是谁? 这些遥远得在记忆中蒙了一层浮灰的秘密,还留存于世上,等待着人们去把它一层一层的揭开。 而锁钥和宝物这些更加让人分心,杜伊给我的衣物到底何用,五行锁钥需怎样才能凑齐,何时才能开启明山上的机关,黄金屋到底是什么样子。这些的种种。 虽然与我没有沈默关系。但已经卷入是非之中,谁又能全身而退。 我想着想着看到沈默坐在了我的身边,正在看着我:“我觉得你中年能脱发,你实在太爱多管闲事了。” 我不认为这是闲事,因为沈默还没看到过日复一日的绝望。但是我见过,我见过师父这些年的苦,所以这个闲事由我承担。 沈默说:“好好好,都是你的事,今日江湖和平的重担就放在你的肩上了。你听了这些,却不问问我知道些什么?” 我听他说着。大意就是,温明孔是最努力,最厚道的孩子,可这样的孩子在明山上却非常不起眼儿。沈明昭天资极高,其他师兄弟各有所长,就连叶明达也是有背景的人。 但温明孔不是,他在明山上所有的风评也只是他是个好人。 但在温明孔谦虚厚道的外部下,装载的却是一颗狼子野心。他常年受不到重视和应有的待遇。甚至在全山押赌注选新帮主时,都没有人给他设置庄家押注。 这一切的一切给靠自己努力闯出一片天的温明孔不小的打击。因此他才不计任何代价想要获取明山。 可是天不遂人愿,他用手段伤害沈明昭后,却和另一队人马厮杀起来。让最后赶来的吴统等人,收了渔翁之利。 战败之后,他又做出援助明山,阻止沈明昭未成的样子,在江湖上立威。甚至在前些年他多次联合闻达山庄与明山形成对阵之势。 而可怜的沈明昭,一方面莫名其妙地收获了武林至高无上的权利,另一方面失去了毕生所爱,还空留一身病痛。 我们虽只在明山上见过一次,但沈明昭这些年的沧桑都已写在了脸上。他太累了,他现在要的只不过是和师父安稳度过余生。 现在我还没有确切的证据证明沈明昭的清白,但起码现在我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也有了很多期待。 我诚挚地对沈默说:“你不该怪你的父亲,他这些年有很多不易。” 沈默却满不在乎地说:“我知道他是一条铁骨铮铮的汉子,但他却不是一位好父亲和好夫君。他为了坚守自己心中的情义,冷漠对待我们母子这么些年。我有理由疏远他。何况,我的疏远,伤害的只是我自己,对于他来说,毫无影响。在沈明昭眼中,我本多余。是一夜之欢留下的负累,他是不愿意我存在的。” 看着沈默看向远方的目光,我知道他这些年的空虚和不安分来源于哪里了。没有母亲的陪伴,父亲拒之千里,幼时的他一定想不通他哪里做错了。 谁愿意承认自己是多余的,被所有的亲人拒之门外。 沈默,这些年,辛苦了呢。(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八章 突如其来 现在一团繁杂终于理出来一只线头,却也还扯不出来什么。 我们总需找到一个突破口,从这里撕开表层,看到层层阴谋中的真相。 但现在,显然没给我这个机会。 所以我还在院子里的摇椅上吃着桃儿。 这里的后院有一颗桃树,长出的桃子不红反白,但桃核四周是鲜红如血的。用手轻轻一掰开,桃肉就会和桃核分开,轻轻要上一口,口感绵软,汁水酸甜。 沈默知道我喜欢看天空和云朵,用藤条给我编织了一座摇椅,我每日吃着桃儿看着天空,又是一番惬意。 沈默觉得我很神奇,在哪里,我都以最舒服的方式生活着。 我告诉他,好好生活是一种态度,你不信轮回,就更应该过好这一生。 沈默不说话,坐在我身边陪我看着天空。 李灵药经过我身边的时候冷哼了一声,说我们这一代人是废了,除了饱暖思淫语,就剩下无所事事了。 我看着她佝偻着身子,长期采药和熬药的过度操劳让她的身体都不能站得直了。 我不理会她的冷嘲热讽,扶着她躺在摇椅上,李灵药刚开始的时候是非常厌烦的,还不住架开我的手。但没敌得过我的厚脸皮,半推半就地躺在了摇椅上。 我把一个桃子剥了皮,递给她吃,又是一番拒绝,我径直塞进她的嘴里。 她皱着眉头咬了几口,可能觉得很好吃,几下就吃光了。 我坐在沈默身旁,摇着李灵药,闲闲散散地和她说着话,感受着习习微风,在阴凉处感受光阴与岁月的斑驳。树影摇曳中,李灵药第一次不再暴躁。 她静静看着卷舒的云,有些疲累。我让她好好睡一觉。 她有些犹豫地问我:“丫头,你说,我做过那么多坏事,是不是不会有好下场?” 我轻轻笑了笑:“前辈,你听过回头是岸么?按佛学的观点,天下无不可度之人,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知错的人都会有善终的。” 李灵药有些好笑:“那按你这么说,做对做错没关系,改了就该得到宽恕呗。” 我点点头:“是这个理儿,不是对错无所谓,往往穷凶极恶的人更难回头,所以他们的忏悔难能可贵。悔过的折磨比他人的惩罚更有力量,杀人不如诛心。所以,错了不怕,知悔难得。” 李灵药听了我的话,嘴角绽放出了一个浅笑,这是我从遇到她到现在第一个也是唯一的一个笑容。她虽面容苍老憔悴,但一笑之间有着整个面容都活了起来,带有一种不同风情的美。 李灵药在微风中安安静静地睡过去,我把沈默的外衣剥下来给她披上,拉着沈默到别处说话。 沈默故作寒冷的样子求抱抱,我侧身躲过,只见沈默一扑不成,顺手用右手撑地,却支持不住,跌倒在地。 我心下后悔,忘了他还有伤,赶紧转身扶他。 沈默却坏坏一笑,拉着我的手臂,让我跌向他的胸前。 他的胸膛坚硬,穿的又极薄,我手心能感受他胸前的轮廓,这让我脸色一红,立刻坐直了自己。 沈默却笑得意味深长,显然他知道我为何不好意思。 他问我:“你说坏人可渡化,那我呢?你拯救了那么多陌生人,怎么能放弃我?” 沈默说话的声音懒洋洋的,不疾不徐,看着我的眼睛微闭合,有一种蛊惑的力量。 我转过身背对他,哼声哼气地道:“你呀,神仙难救,你的存在就是天下妹子的灾祸,我倒是想看看,能收服沈二公子的到底是何方神圣。” “我确实是神仙难救了,我自己知道。中毒太深,无人可医。” 我诧异:“你还中毒了?你的伤更严重了?” 沈默点点头:“特别虚弱呢。而且我最近还总是不舒服,我分析,可能是你对我的关心不够。” 我仔细想想,最近都在思考明山旧事,确实没太理他,心下有些担忧,搭住他的脉门想切切脉象。 却听沈默一声低吼:“狼崽子,你要是再敢头听小爷谈情说爱,我就堵上你那双狼耳朵。” 白狼从树后绕出,恨恨地看着沈默:“我须得防着你,不然怎么和将军交代。” 沈默很幼稚地摸了摸我的手,我嫌弃地拍掉。沈默对着白狼道:“我还拉了初歆的手呢,你快告诉叶珂亭,他能把我怎样?别说你个狼崽子,就是叶珂亭亲自来,小爷也能捏爆他。” 刚才那个小娇弱哪里去了? 白狼最不能听得就是别人说叶珂亭,他对沈默怒吼道:“你是男人的话站起来,我和你一较高下,替叶将军出口气。” 沈默却躺在地上打滚耍赖:“我就不起来,狼崽子,你咬我啊。” 白狼被他气得眼蓝蓝,抽刀就要打他。沈默左手支头,右手夹住白狼的刀尖,轻轻一弹,把白狼晃得一个趔趄。 沈默这几天演的挺好啊,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吃个糕都得喂喂,看今天的手段,徒手剁肉馅都不成问题。他的少爷日子是到头了。 等再巩固一下,我们就可以离开了。 我懒得看他们俩打打闹闹,起身欲走,看到叶知秋在不远处站立着。 我招招手让她过来,知秋却淡淡地瞥了一眼我们的方向,转身离去了。 我回头一看,沈默已经把白狼的腿压到了他的背上,白狼脸气得通红。这样的戏码看得太多了,我口头上对白狼的遭遇表示同情。 但也没办法,他们俩吵架的套路都是一样的。沈默不爱和他说了,就说一番叶珂亭的坏话,白狼气急就会被沈默教育一番。但他们二人总是乐此不疲。 我起身追上了叶知秋,询问她是否有不开心。 叶知秋神情有些难为,过了片刻,她对我道:“沈大哥对你们和对我不大一样,在我面前,他很少玩闹,也很少逗我开心。” 果然牵动她喜悲的还是他。 我环住叶知秋的手臂,和她散散步,柔和对她道:“那是因为你对他也不一样,我觉得他是不想伤害你。我初遇沈默时,他就是个沾花惹草的人渣,穿梭花丛恨不能每一朵花都沾染些花粉。但后来,我们在西北之时,有一个姑娘为了他而死,这让他有很大改观,一点点的他对姑娘们有了分寸。” “他可以对我没分寸啊!” 我“咳咳”两声,知秋你的矜持掉地上了。 我仍是规劝她:“人总归是一个时候一个心境,他已不是你们初遇时那个莽撞的沈默,反而更有分寸,也收了收心思。你若待他心意如初,可继续守着他,毕竟他身边也没有其他人。可是,若是心里苦,不如再想想。” 叶知秋低头想了想,坚定地告诉我:“我心意一直未改,我看中的是他玩世不恭外表下的重情重义,并不是他表现出来的样子。只是,他对我似乎从不曾用心,这让我有些气馁。你可知,他对你是极好的。我看在眼里,心里总是会有些空落落的,初歆,你会不会不高兴我的狭隘?” 我当然知道,生死之交,对我不好我也不能同意啊。 我摇摇头:“不会啊,歆儿多大气。只是,现在没有现成的条件让你们亲近,有些事,我们得去创造条件。所以,你别急,容我三思。” 但我一思还没过,突然一队人马从我们身边疾驰而过,由于我和叶知秋在树后,所以并未发现我们。 待他们一过,沈默从树上落在我的身旁,低声告诉我,靠山城来人了。 我一听惊讶了,还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缘分啊。 现在谷外没有屏障,李前辈现在可能有危险。 沈默背我在背上,带着叶知秋和白狼偷偷跟在马队后面,到草堂四周埋伏下,这些人果然是冲着李灵药前来的。 我们在树上听着,是靠山城一位高官生了重病,要带李灵药回靠山城。 李灵药佝偻着身子,目露凶光想要拒绝,却看到沈默在树上微微摇头的身影。 李灵药微微低下头,声音低沉地对他们说:“容我收拾下行装,带着药材。”说完颤颤巍巍地走进屋内,关上房门。 我们从后院进入屋内,和李灵药汇合。 李灵药声音低哑:“沈家小子,你是何意?” 沈默压低声音道:“这些人都是靠山城中极品死士,他们在和你说话的时候手都按住后腰的武器,你要是不肯,今日怕是会招来杀身之祸。” 叶知秋硬气道:“怕什么,我们在,带着李前辈厮杀出去便可,外面这几十号人不足为惧。” 沈默不以为然:“你知道什么样的人最可怕么?就是不要命的人。靠山城的极品死士,最后一颗牙都是被敲掉的,埋得是一颗毒囊,若有不敌,当即自杀。这样的人来回春谷,怕是不仅为了请人医病,请不来人是要杀人的。我们仨硬闯胜算很大,但带着前辈和歆儿,是很难的。” 我也是醉了:“李前辈,你设得机关还真是闻名江湖啊,请你都得一些不要命的人。” 我转瞬间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前辈,若是我们护着你到靠山城走一趟,你可愿意?” 李灵药无语:“原来的李灵药是不怕的,但现在,我得留着命找我的孩儿。你们这些闯祸精,撤了我的机关,这可倒好,人家逮我们比拎小鸡还容易。” 我吐了吐舌头,但仍有忧虑:“我和沈默在城中也是小有名气了,现在就这么回去,性命堪忧啊。” 一路走来,欠了不少是非,都靠跑得快。 李灵药拽过我,找来些药膏,在我脸上涂涂画画,不一会,我听到他们惊呼的声音。原来李前辈易容之术也很了得,羌国果然不愧是立世几百年的大国,医药之术发达。 但门外的死士却不住扣门,李灵药推开房门大喊:“我不带全药材,治不了你们的主子,你们都得死!”说完,大声把门关上,一时间门外鸦雀无声。 这气场。 李灵药挨个给我们画好后,我找了几件以前侍从的衣服换上,再梳妆个双头髻,活脱脱的一个小药童。只是沈默身材高大,只好佝偻着,一副呆傻的模样。我们四个看着彼此低低地笑出声。 李前辈开始收拾药材,让我们从后门绕到堂门外等着。 我们听她的话,绕到门口相候。不一会,李前辈带着一个小巧的箱子走出房门。 靠山城的死士请她上马车,李灵药缓缓道:“你们得带着我的四个小药童。” 死士们顺着她的目光向外看,我们四个憨态可掬地站着。他们把我们四个顺带一起塞进了马车中。 可怜白狼和沈默两个大块头蜷缩在马车里,行状甚是憋屈。 我看着他俩辨析不出真容的脸,和头上两个圆圆的小发饰,实在忍不住笑。 但我这一笑反而引来死士的注意,有一人突然打开车门,狐疑地看着我们。 姜还是老的辣,李灵药语气强硬地说:“我这笑童有预测风云的能力,她笑便是有灾祸将发生,你们这一路更要小心埋伏。别让我一把老骨头和你们送了命!” 那名死士仍未消除怀疑,不住地往车里看。 我笑得更加畅快,捏着嗓子对李灵药道:“姥姥,让听童和目童出去看着吧,我看这些草包是指不上了。喂,当兵的,我这两个兄弟一个能听见异声,一个能看见百里外,你让他们给队伍护法。” 死士仍不信任,扶着车门并不搭话。 李灵药的态度更凶狠,吼了他一声:“我要是有什么事,你们主子就得陪着一起,你担得起责任么?快滚出去给我安排。” 果然一味讲礼貌是行不通的,挨骂的死士面无表情地让出一匹马给沈默和白狼共乘,让他们走在队伍中间。沈默在身后环着白狼的腰,要是平时,他俩一定嫌弃这个动作太娘了。但能从马车中钻出来,也是不胜欣喜。白狼的脸上还露出幸福的模样。 我现在有些怀疑沈默和知秋不亲近的原因了,叶知秋看着他们亲密的样子,看起来也有些尴尬了。难道是方向错了? 李灵药在车内闭目养神,我和知秋也不多说话。静静坐在来回摇动的车厢中。 前路未知,西北又将再见。叶珂亭,这次去,我要拿回我们的东西。这个惊喜,你会喜欢的。(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九章 前尘往事 靠山城的死士行事效率极高,我们的马车被颠簸的快要飞起。 我们在车内需要扶着内壁才能保持不被甩出去。 这样,不仅仅提升的行驶的速度,也可以从根本上杜绝我们在半路的一切计谋。 因为这一路的颠簸让我们除了吐得七荤八素,再无暇顾忌其他。 终于,岁数大的还是很难捱,李灵药在颠簸中的最后一吐中不省人事。我和叶知秋只好大喊让他们停车。 一名死士上前探了探她的鼻息,确认李前辈确实晕了过去,才不耐烦地停车休憩。 我们舀来清水,取出药箱中的木香顺气丸用水调了,给李前辈服下,李前辈的起色才稍稍好些。 我生气地质问死士们:“你们是赶集呢,还是撵兔子呢,这一路颠簸她老人家怎么受得了?尊老爱幼的传统美德在你们身上怎么就一点没有体现出来。” 我骂完他们,却毫无回应。 我一个人骂的没有意思,只好闭上嘴继续照顾前辈。 停歇不一会,他们继续要求前行。我非常不耐烦,赖着不走,反而被两人架到车上,关上车门。 车子继续风驰电掣,我已经产生了腾云驾雾的感觉。 终于行至夜晚,我们留宿一家客栈,下马的时候我和叶知秋齐刷刷地栽倒在地,感觉身体都空了。 有一名年纪小的死士过来搀起我,小声在我耳边说道:“姑娘还是配合些,按时到不了靠山城,胡军师定会取了我们和你们师徒五人的性命。” 我一惊道:“胡军师?他让你们来的?” 这个小死士再也没有搭话,和旁边另一名死士架起我,带着我们四个和李灵药一起关在一个房间内。 不一会,死士们送来饭菜,两荤两素,有鱼有肉有蔬菜,搭配的倒是均衡。 我要来一碗小米粥,扶着前辈喝了些,前辈早早就睡了。 我们四个凑在一起,睡是睡不着的。 我有一些好奇,询问叶知秋:“叶姐姐,我听说闻达山庄曾经救过胡广,你们对这个人可有知晓?” 叶知秋点点头答我:“我隐约还有些印象,也听父母提及过。胡广当时是被人追杀,逃至东南,但追杀他的人却是大有来头,据说无人敢相助。但爹爹和于江湖,娘亲看他父女可怜无倚,偷偷接济过他们。没想到,胡广通过诈死之计借父亲之口宣布于江湖。当年明山势大,无人敢质疑,所以他们父女活了下来。我年幼时曾和胡小满一起玩耍过,胡广也常常到我们家中,与父亲商议大事。他非常有见解,帮助父亲许多,所以算是我们家的熟客。但我记得,胡小满小时候好像不叫这个名字,胡广也是到了西北后与我们家通信才改的现在的名字。” 我问知秋可记得胡小满之前叫什么?知秋努力地回忆一下,告诉我她之前好像姓孟。 孟?孟乃当今国姓。随便百姓哪有姓这个的?姓这个的出门吃烧饼都不用付钱,哪里还会被追杀。 沈默突然道:“当朝孟氏都是皇亲国戚,当今圣上名中有一个“讳”字,所以他的兄弟为了避讳这件事,名字中间都改为“辉”字,像清录王叫做孟辉冯,郊禄王叫做孟辉衡。而他们的下一代则中间都有一个“庸”字,太子名讳为孟庸却,他的弟弟叫做孟庸即。而再下一代则中间都有“宁”字。不知胡广是那一辈的?” 叶知秋努力地回忆着,还真有些印象:“我记得胡小满曾经对我说过,她小的时候大家都叫她“庸城儿”,是不是她的名字应该叫做“孟庸城”? 我倒吸了一口气,那这么算来,胡广是皇上那一辈的呗?能从中都一路被追赶到东南,这厮不是犯了谋反叛逆的大罪,就是抢了皇上的媳妇儿了。 由于我年纪太小,实在是不知道当年是怎样的一番情景。 看着沈默、叶知秋和白狼也是一脸懵的状态,我们真的不是那一代的人。 这时,床上传来了一阵轻轻的咳嗽声,知秋上前扶起李前辈。 李灵药靠在床上,我用两个枕头为她摞起一个靠背,听着她缓缓道来:“你们不知,可是我这个行将就木的老太太还是知晓一二的。你们未出生时,那一年太子孟讳奕刚刚继位。刚开始几年还算是一名贤德的君主,但渐渐的他的本性暴露无疑,淫邪杀戮,无恶不作。尤其喜欢美女,每日非两名女子侍寝而不欢。那时中都第一美女应是凌小小,本是中都十大歌姬之首,被皇子孟辉庆相中,赎了身。人人都说女表子无情,戏子无义。但凌小小清白之身跟了孟辉庆后一心相夫教子,哪怕皇上嫉恨残杀兄弟,在孟辉庆一无所有的时候,她也陪着散尽家产的孟辉庆低调生活。终于在一场中秋家宴中,皇上见到了凌小小,淫心大起。 从那以后孟辉庆贬谪的速度更快,一直被下派到西北戍边。皇上趁此机会把梁氏接到宫中,想要占有凌氏。凌氏抵死不从,但不敢自尽。最后有一天失去耐心的皇上让梁氏在群臣面前脱衣而舞,凌氏不堪其辱,在大殿之中触柱而亡。孟辉庆悲恨之中起兵造反,但不敌后消失与江湖。 我觉得,你们说的这个人,很可能是前朝皇子孟辉庆。当年坊间流传很广,孟辉庆才是真正的继位人,但太子忠厚亲民,才获得了更多的支持,最后能登上皇位。这些,还是那个负心人讲给我听得。他当年想法设法地讨好我好取得秘术,说得话倒也是可信的。” 我们听完倒是静默了,谁都知道当今皇上昏庸,但是谁也没想到他这么畜生不如。 想到这里,我倒是有些支持胡广了,逆天而行,其罪当诛。我本以为胡广是哪个王爷家的小狗腿,没想到他还是又鸿鹄之志的人,倒是小瞧他了。 西北之境,梁庸虽有数十万兵马,但谁人不知,胡广才是靠山城的头脑。梁庸只不过是被操作的肢体,指哪儿打那儿。 但他想要取回王位,并非一朝一夕之事,不知天下生灵又将为他的仇恨要付出多少代价。 我回忆起路上的事,反问李灵药:“那三妖林的那三位和胡广是什么关系?胡广是标准的皇亲国戚,那他的兄弟跑到林子中开赌局,是不是有些失了身份。” 李灵药倚靠着靠枕,微眯着眼告诉我:“应该是主仆,三妖林离我的回春谷不是很远,我在谷口诊治的时候经常来一些断手断脚的让我给接上,我有事也会听到三妖林的事。据说,胡家三兄弟背后是有朝廷的主子的,好像也是一位皇子。” 很有可能是二皇子。三妖林能横行在中都不远处,这么敏感的地方,他们都可以为所欲为,说是没人撑腰,一般人很难做到。暴利事业,缺不了官商勾结。 只是,现在没有确凿的证据,我也不能把黑锅硬塞给人家。所以这一段我们先空存。 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就他们的见闻就够我们读一车书了。 思路越来越清晰了。 温家父子勾结二皇子占了东南的屏障,与明山成了对立之势。西南还是一片乐土。东北,太子在镇守。而西北,胡广操控着梁庸势力一天天大起来。中都,那是所有皇子掐架的地方。虽然完全理解不了他们每日对打的意义在何处,但存在即合理,万一他们是真的蠢呢。 但现在二皇子和胡广还有勾结,相互利用得欢。 二皇子为胡广在中都保留势力和人脉,而胡广替二皇子安抚住西北,真是狼狈为奸的一件成功案例。 听着门外鸦雀无声,我们现在应搞清楚胡广找我们做什么。我低声在李灵药身边耳语。 李灵药心领神会,大声喊门口的侍卫进来,我一看,还是那个年龄不大的死士。 李灵药哼声哼气地对他道:“你们这一路快行,让老身心力交瘁。我怕我是坚持不到靠山城了,不如你们把梁将军的病告诉我们,我好多嘱咐他们医药的方法。” 小死士面无表情地不说话,我在旁轻笑对他:“小军爷不要着急,我们没有恶意,千里迢迢到城中,我们姥姥要是不能诊病了,还有我们。可若是症状不明,姥姥再病了,我们真是白来一趟了,还可能与你们一起送命,就算这趟是郊游都不甘心。哪有玩命郊游的?” 小死士面子还是有些薄,他听完我们说的,轻声道:“我和你们说了,就到此为支柱。将军是中毒之症,城中百名名医都不能救治。请毒姑多。我们临行前是签了生死状的,若是不能把毒姑带回治好将军的病,胡军师的意思是要我和兄弟们都要一起陪葬去。” 我问他:“你们可有线索,梁将军中毒可有症状?” 死士犹豫了一下告诉我们:“全是瘫软,不能动弹,不能言语,每日只能卧床。” 毒姑默默地点点头,让小死士退下了。 她告诉我们说:“这是一种慢性毒药,叫做消骨散,一时半会不至于致命,但若是不救治,全是越来越瘫软,到最后不能进食,活活饿死。” 现在的症状只是让梁庸不能处理公务,但后续的结果却是要取了他的性命。梁庸一代无脑枭雄,要是落得如此下场,还不如一下子给他个痛快。这么走的话太有损他的面子,着实恶毒。 我低头一想,这也是奇怪,胡广的主子又不是只有梁庸,以后服侍新的主子也算一种更替,可他为何要全力以赴地救助梁庸呢?这么些年培育出的兄弟情是不可能的。 他们的思维都是相互利用,真感情这回事儿是换不来江湖地位的,所以他们谁又把谁当真。 但看胡广这是真心实意地着急,并且如果李灵药不准备前行,是要杀人灭口的,这明显是一种得不到就要毁掉的思维。 所以,靠山城中一定发生了内乱。梁庸危在旦夕,但胡广想要扶持的人很可能要错过这最佳的机会。所以胡广找人道谷中寻找可以治病的人,若请到就应承了一个人情,以后继承梁庸的军力的几率变得更大一些。但如果不行,这个人情不能让别人担了。说明,这一场纷乱中纠葛的是梁庸的几个儿子,说不定,投毒者也是他的儿子之一,真是虎父无犬子啊。梁庸凶狠的特质得到了很完整的继承。 我觉得孟家从根本上就不是个良善之家,当今圣上自不用说,人渣之王。但胡广也未必是个好人,他行事之晦暗,待人之阴狠,非常人能及,整个人生都在利用别人,其心肠可以与温明孔一争上下。且更胜一筹。所以锁钥更不能落在他手里,否则,若用锁钥胁迫明山,东南不保。 这里有五个人,都不是外人,所以我想征集一下大家的意见。若是真的要取回锁钥,可有什么办法? 若是以德服人,估计会被胡广就地解决了,所以暂不考虑。 兵戎相见的话,我们五个人,对方数十万人,所以暂不考虑。 所以一切都要智取。白狼当机立断,要抓住胡小满做威胁,让胡广用锁钥换。 没等我反驳,叶知秋先摇摇头:“你们不知,胡广一直嫌弃小满是个女子,虽相依为命对年,但胡广一直对此时耿耿于怀,小满于他,没有外界想的那么重要。小满终归是个可怜人。” 白狼继续说:“我可以蹲守,我一直看着那老儿,总会寻得蛛丝马迹的。” 这个提议耗时太长,要是胡广把锁钥交予别人保管,你从酷暑等到寒冬都没有个结果。守株待兔的结果就是饿死。 叶知秋反问我:“你可知我们是否能相信小满?若是可以,不如偷偷联络她。” 我摇摇头:“胡小满在他爹眼里早都是一盆儿泼出去的水了,哪里还有信任。”想到叶珂亭拒绝小满的样子我不禁感叹,这一盆水还彻彻底底泼地上了。 这时,在旁边一直坐着的沈默却突然发声了,他面色平静而慵懒,告诉我们说:“我们不如用另一只锁钥引出其他两只锁钥。等他查真假的时候,一举把他拿下。”(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章 仇人再见 沈默一句话说的大家云里雾里的,我们都没明白是何意。 沈默解释道:“以胡广的性格,油盐不进。想要用东西换锁钥,必是不行。不如,我们让他自己交出来?” 我惊异地看着沈默:“别人要不给,让胡广自己交?除非胡广爱上你了。” 沈默嘴角微扬,用手指戳了戳我的肩膀:“臭丫头,硬抢目前是打不过的。所以还是得换条路走走,我觉得我的计谋当可一试。” 我们继续问是何意?沈默却一脸神秘地看着我,笑得高深莫测。 我们见问不出,就容他卖个关子,纷纷回房睡了。 沈默却倚在门前,有些撒娇地对我说:“这里晚上可真冷啊,我这一个人睡,难以入眠。” 我随手关上们,也不管有没有砸向他的脸,毫不犹豫地告诉他:“滚蛋。” 刚想熄灯睡了,只听外面敲门声又来。 我不耐烦地打开门,却见沈默在扭着衣角,一脸娇羞地看着我。看似春潮泛滥。 我无语地看着他,大吼一声:“白狼,今晚一定要搂着沈默睡,以免他再出幺蛾子。” 白狼匆匆过来,拉着沈默就要回房。沈默对他的厌恶又上了一层楼,随手点了他的穴道,放置在门口。不顾我的阻拦,直直进入屋中。 我看着他一脸无愧的表情,倒也是不紧张,让他进入屋中,倒了杯茶给他,坐在他身边。 沈默突然合住衣襟,对我咧嘴一笑:“你怎么,不怕我意图不轨?” 我白了他一眼:“你有那么多机会,也没怎么样,我有什么可怀疑你的?你虽浪荡但不猥琐,和臭流氓不可相提并论。” 沈默做惺惺相惜状,感慨道:“算你有良心,不是我一来你就鹧鸪状,敢情我们家白眼狼也是知道好坏的。” 我听到被表扬了,还是很高兴的,笑嘻嘻地看着他。 沈默言归正传:“我过来是与你商议我的计策,我不知你的想法,所以来与你详谈。” 我看他认真,我也不玩闹,认真听他说。沈默压低声音:“胡广对于那两把锁钥肯定宝贝似的藏着,看守不一定有用,不如我们假造其他三把锁钥,故意让胡广得了,他为了得到秘笈和权印,定会去明山相试,到时候一网打尽。” 我“嘿嘿”一笑,沈默这厮果然脑袋不空。 只是......我觉得可有修改之处。 我也小声向他:“他手中现在有两把锁钥,必定了解锁钥的精细。我见过三把锁钥,岂是寻常工匠所能模仿的。何况,锁钥的材质奇特,刀砍不断,火融不化,真假一下便可知。” 沈默点点头:“你说的也是,你有思路么?” “我还真有,顺着你的思路想。我觉得我们可以这么做......” 沈默惊讶问我:“你还有一把锁钥?他们对你还真是信任。” 我点点头,是啊,我的家人一如既往地信任我,这次如果再弄丢一把锁钥,我只好提头来见了。那我就成了成就胡广大业的恩人了。 在极品死士的一路飞起的状态中,原本十余天的路程,我们只用了七天。 这到了靠山城,还是有人大老远跑来,告诉我们梁庸不行了。 医者心思,当李灵药听到“不行了”三个字还是悠悠转醒,要替梁庸诊脉。 我按了按她的手,让他别急,好好休养。我留下叶知秋和白狼照顾她。我和沈默先一步入靠山王府看诊。 我走在门前,看着仍然让人费劲的天梯,一步一步走上去。 上一次我是跪着来的,这一次是走着上了,下一次,我想要他们抬着我入府。前耻之辱,不是不报,只是我有点想不起来了,但如果顺手能处理了,还是要给自己一个公道。 靠山王府的人已经顾不得客气了,看着我们到来,赶紧拉着我们奔向梁庸的房间。我从车上下来,还在快速得飞起。 到了梁庸身前,却发现原本英姿勃发的梁庸现在已面容枯槁。他看着我们药童打扮,不由得直直地盯着我们,说不出话,也用“咿啊”的声音召唤我们,他一张嘴,口水就从脸颊缓缓留下。哪里还有一代枭雄的样子。 再大的恩怨此时也可以淡然了,他已经遭到了应有的惩罚。而且,垂危之人的求生意志都非常强烈,他们对医者的依赖和恳求从他们的眼中表露无遗。 我从箱中掏出银针,对着他的耳后大血施针,放出了一滩黑血后,梁庸的呼吸果然平稳许多。但整个银针都变得漆黑黏腻。梁庸此时的状况早已难救,但简单的施针和放血还是能让他舒服些。 梁庸的床前几位夫人哭的凄凄惨惨,但梁庸的子嗣可能在因为争抢遗产而互相缠斗呢。想想也是可悲,奋斗一生,换了的是一辈子凄苦,何必呢? 要是他得知,坑害他的最有可能的就是他的孩子们,这个打击就更加惨烈了。 事不宜迟,我在梁庸的耳后,脑后和人中地扎入银针,等到血迹涌出,再用纱布擦拭血迹。几回下来,干瘦的梁庸血色已变成了深红色,不再是初放血时的紫黑色。 我长舒了一口气,擦了擦额头的汗,血毒还是清除了些,至少性命能保住。 沈默看到我如此劳累,却没有发声一言,看着他的眼神我明白了,他还在为了梁庸杀害楚青的事耿耿于怀,觉得不该施救。 我对着沈默莞尔一笑:“他恶毒不对,我们若与他一样,岂不成了下作之人。虽然,我们俩也不是善男信女。但和猥琐老头还是要有区别的。” 这时梁庸突然睁开了眼睛,缓缓地看了看四周,在转头的时候看到了我。我条件反射般地别过头。 突然想起来,他现在又认不出来我。我肯定地看了他一眼,给予他鼓励。 梁庸的嘴巴开开合合,也发不出一个正常的声音来。 我对他点点头,让他无需多言,好好养伤。 突然,梁庸的小夫人机灵地对梁庸说:“老爷,你这是想告诉我,好好谢谢两位大夫。” 说完,她走到账房先生身边,取出来一打银票,在走到我们面前的时候,特意往怀里塞了一半。由于她背对着大家,所以只有我和沈默看到了这一幕。我们俩面不改色,神态自若地收了银票。沈默毫不在乎地把他的那份让我一起保管了。 局势纷乱,大家忙活的都是如何揣钱,毫无情义可言。看着床上瘦弱的梁庸,我不由得替他葬心一个时辰。 当我们寒暄几句后,将要离开时,突然床上的梁庸一口鲜血喷涌而出。周围立刻围过来几名护卫想要拦截。 沈默低眉顺眼地容许他们把刀架在脖子上,低头一副慌张的样子。突然胡广快步进来,看着院子中的我们,冷哼一声,快步到梁庸床上试探鼻息。 发现梁庸确实是吐血昏厥后,就要派人把我们五马分尸。 难怪他这么慌张,这些年,他能有如此声势,靠的是梁庸手中的兵权,以及梁庸对他的信任,所以他才可以有调动兵力的资本。但实际上,梁庸交给他的兵权却只有靠山城内的护卫兵。这下,梁庸倒下了,他不安分的儿子们想要夺了他的权势,他自然慌乱。 发现梁庸确实是吐血昏厥后,就要派人把我们五马分尸。 难怪他这么慌张,这些年,他能有如此声势,靠的是梁庸手中的兵权,以及梁庸对他的信任,所以他才可以有调动兵力的资本。但实际上,梁庸交给他的兵权却只有靠山城内的护卫兵。这下,梁庸倒下了,他不安分的儿子们想要夺了他的权势,他自然慌乱。 如今,梁庸若有个三长两短,他估计比梁庸的儿子们还要伤心。 估计胡广也是低估了梁庸的逆子的狠毒程度,毫无症状的慢性毒药,着实让胡广吃了一大亏。 我看沈默眼中寒光一闪,心下安定许多。沈默怒了,很多问题就没那么复杂了。 这时,门外走来一个颤颤巍巍的老人,我仔细一看,带病的李灵药走了进来。 旁若无人地走到梁庸床前,翻了翻梁庸的眼皮,声音阴测测地说:“没事,毒血吐出,身体轻松了,病也就好多了。只是他的病早已伤了心脉,老身孩子能清毒,不能回天。” 李灵药回头向我道:“我手上颤抖,不能施针,你听我号令把。” 在我走在李灵药的身侧,听她偷偷告诉我道:“臭丫头,哪有这么医病的?你刺他人中的力度太大,逼得他气血翻涌,差点酿成大祸。” 我吐了吐舌头,一头冷汗。我按着李灵药的要求,一点一点地给梁庸全身放血祛毒。这一此慎重谨慎得多,不敢有丝毫差池,比较梁庸现在如此干巴,放血已是不易,再吐点血。我们就不是医者仁心而是阎王催命了。 梁庸微微睁开了眼睛,看了看周围陪着他,呼喊他的人群,不由得挥了挥手,让打击都离远些。他的眼中充满了失望和不耐烦。 但周围的人却还在眼巴巴地看着他,没人听他的号令,反而期待着什么。 可是,此时的梁庸却没有力气再宣布遗嘱了。我在他眼中看到了无力的悲哀。 或许是看中了我眼中的悲悯,沈默暗暗拉住我的手,轻轻握了握,我抬头看看他,勉强一笑。 沈默眼中已不是冷肃,反而多了些柔和。他其实就是看起来痞痞的,其实心中正义且良善。至少我是这么认为的。 梁庸有些转好,大家有的失望,有的焦急。但与我们无关,我们真正的敌人是站在梁庸床前的胡广。 我们随后也到后厨去帮梁庸熬药,我坐在炉前扇着扇子,心绪却早已到了明天。 早上起来,李前辈休憩好,身体倒是恢复了不少。 在我们不知道的王府外,却炸开了锅。江洋大盗程潜入了城,现在大家处于人人自危的状态,纷纷讨论着这名恶名昭彰的大盗是怎样的劣迹斑斑。 我有些好笑,沈默的朋友们风评都不怎么样嘛。 但大家传说的却不止这些。许多人亲眼看到,程潜是在押送的囚车上越狱逃走,官兵还在身后一路追赶,却赶不上他的速度。 坊间流传,程潜这次拔的是老虎的胡子。他是从东南到了中都,被一路追赶,终于在西北被抓,却还是跑了。 要说他偷得是什么东西。好像是锁钥的盒子,中间还有一把若土锁钥,盒子是专门存放锁钥的盒子,可以检验锁钥的真假! 明山自立山这些年还从未有人敢这样,据说抓到程潜要凌迟处死,提供线索者奖赏万金。所以这下靠山城中热闹了。 朝廷中人和明山的高手齐聚在此,靠山城一时风声鹤唳。但更让人摸不着头脑的是,此时的北方边境,竟也驻扎上了军队。 威风凛凛的靠山城,在梁庸一夕病倒间,突然沦为刀上之肉,他的儿子和军师各自为战,都在玩命的抢地盘。而周围虎视眈眈的群众们似乎都希望在这一场闹剧中分一杯羹。 他这一辈子养了四个浓眉大眼的儿子,却都鼠目寸光。每个人看到的都是眼前一亩三分地的利益,却不知,大患将至,却仍浑然不知。 他们似乎完全没意识到,他们即使抢到了梁庸的位置,现在也是大树将倾,鸟卵安能自保? 但程潜的一出现,似乎有一股势力的注意力正在悄悄转移。城中的护卫军正在挨家挨户地搜索大盗,美其名曰是为了百姓的安居。实则,我们非常清楚,胡广在多方压力下,把经历放在搜寻锁钥之中。 叶知秋一直在陪着李灵药医治梁庸,效果显著,切实延续了梁庸的性命。 白狼和沈默在暗处盯着胡广的行踪,我在靠山王府中统观形势。如果可以,再过一段时日,程潜就可“顺其自然”地被胡广捉住。我们的下一步计划也要开始了。 而靠山城中还有一位故人,我需要前去拜访。此件事她不能置身事外,只是,我要如何做,才能既不伤害她对我们的帮助,还能完成我们的使命?(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一章 你争我夺 我守候了三日,终于等到了胡小满。 奈何我现在面容上有修饰,她没有认出我。我担心她这一走,以后见她的机会更少,所以我借口小姐脸色不好,替她诊断了一下脉搏。 然后在开药的时候,特意用藏头字的形式,约她半夜子时园中相见。 希望她可以明白。 但我等到午夜,也没见到她的踪影。看来胡小满没有理解我的深意。 我趁着月色来回踱步的时候,一个小丫鬟匆匆从我身边经过。看到我药童打扮,急急忙忙地拉我去找大夫:“这位小先生,你快快去请你家主人。我们小姐下午不知是服了什么汤水,腹泻不止,现在已将虚脱。” 我一拍脑门,还是高估她的智慧了,深意没理解到,还煎了水服下。我赶忙告诉丫鬟,我就是大夫,带我速速前去。 看到床上的胡小满面色苍白,呻吟不止。我才仔细审视了我开的药方。 不出所料,我自己都不知这写的是什么。 胡小满在疼痛的过程中,勉强地看了我一眼,惊呼:“是你!” 认出我了? 我惊喜回答:“是我啊!” 胡小满恨恨地就要让丫鬟取来狼牙棒,挣扎这就要爬起来。 罪过,罪过。 我赶忙扯下脸上的装饰,开心地告诉胡小满是我,是我啊。 胡小满叹了口气,又躺回床上:“我就知道是你,其他的大夫还真没你这么坑人的。” 我与她许久未见,倒生出许多想念来。胡小满握了握我的手:“解毒要紧,解毒要紧。下一步,我的肠子里都没有存货了。” 我看着她哀怨的神情,查看了我开得药方,问题却是大得很,赶忙让丫鬟道药局取来些止泻,暖胃的药材来。熬了水给胡小满服下。 见她脸色舒缓些,我也放心许多。胡小满是个爽利女子,也不躺在床上“哼唧”了,热情地与我话起了家常。 我首先感谢的是她对叶珂亭的仗义相救。 但我一出口,胡小满的脸又伸长了:“你凭什么替他道谢啊?更何况,我不需要任何人谢我,只要心里记得我的好就行。只可惜便宜了高予含那个女人。” 我逗她:“后悔当初如何对我的吧,现在你就该憋足劲去找高予含。让她赔你夫君。” 胡小满仍有些虚弱,笑着对我摇摇头:“你现在是不是回到他身边了?我听说了。我也知道,只要你在,别说一个高予含了,就是他爹,叶大哥也不会同意的。” 是,叶珂亭是绝对不会和高尔代在一起的。 我有些不好意思:“我知你一直对珂亭的心意,现在,只能说抱歉。” 胡小满不在乎地摆摆手,让我不用绝对有亏欠:“现在,就算用十个叶珂亭来换,我也是不依的。” 我看着她面色有些飘红,神情也有些迷离,不禁有点担忧,叶珂亭作孽啊,看给人孩子折磨的。 我小心翼翼地表达了一下我的看法:“叶珂亭,他只是,嗯,怎么说呢,他只是一个过客,你人生会有更好的安排。相信我,只要你愿意向前。” 胡小满看着我,嘻嘻地笑着:“你我以为我还在执着于叶珂亭呢啊?我可没那么傻,我看得特别清楚,他的心里明镜一样只投影一人。不光是我,高予含也是枉然。过去的我过分执着,他却比任何人都在坚守着。我,可耗不过他。” “那你......” 胡小满少女模样,眼波流动:“我啊,我只问你,白公子可一起来了?” 我“哈哈”一笑,瞬时都明白了,我点点头道:“来了,来了,你这丫头,何时有了这样的心思?” 胡小满有些不好意思:“我之前为了你的叶二哥,也算是出生入死了,几次我因为莽撞差点送了命,都是白公子救了我。我,很感激他。” 我十分惊喜:“那你可知他的心意?” 胡小满有些茫然:“白公子对我很是敬畏,但他却总是故意避开我。即使有的时候我和他的目光对视,他也是默默地转过头去。但我其实可以感觉到,他其实会一直站在我身后,温柔地看着我。” 我耐心告诉胡小满,白狼因相貌与常人不同,所以从小备受歧视,所以他内心的情感是隐藏的很深的。但这对叶珂亭除外。我能感受到白狼对叶珂亭火一般的热情。 对于这样的男子,我们要主动出击。 但我还是要交代正事的:“我们此次前来,是为了治病,也是为了拿回应有的东西。我只答应你,我们不会随意的伤害人。你也放心。” 这次来找胡小满,一是致谢,二是告诉她我们并无伤人意。 交代完这两件事,我偷偷告诉胡小满,白狼的房间。顺便对她挤眉弄眼。 胡小满也是一个痛快的人,半夜就想随着我去白狼的房门前。我能感觉到她冷峻的外表下那颗微微颤动的心。 到了门前,我偷偷蹲守在外,看着胡小满悄悄潜入屋内。 不久,屋里的灯火亮了起来,我蹲在门口回头望去,灯影映出了两个紧紧依偎的身影。矮小的影子正抬头仰望着对面的人,这个场面,可能我要没脸看了。 正当,含羞带臊的我在门口浮想翩翩时,门却忽然被推开了。沈默衣衫不整地走了出来,看着我一愣,随之愤愤地坐在我身边,告诉我说:“太过分了,纵横江湖这些年,小爷竟然被调戏了!” 我拍拍他的肩膀,他却仍有些唠叨没有说完:“更过分的是白狼那小子,可能要和这个女流氓单挑,竟揪起我的领子把我往门外扔。” 我无语沈默偶尔的眼神不好和反应慢,告诉他:“你说的女流氓是胡小满,她可不是冲你来的,你就别自作多情了。” 沈默有些讶异:“我和白狼,她竟然是冲着白狼来的?” 我点点头,萝卜青菜,各有所爱,你虽然是大众口味,但还不一定谁都爱吃呢。 我们俩坐着坐着,听见屋内又一阵悉悉索索,我和沈默对视一眼,齐齐起身,趴在窗户上往屋内看,胡小满正环着白狼的后背说些什么,可是我们俩却听不清。 这时白狼突然转身,看起来是想做些什么,可蜡烛却在一瞬间熄灭了。我知道是沈默觉得火候到了,可以收网了,我却连个浪漫的镜头都没看到。甚是遗憾。 屋内屋外同时静了下来,夜晚回归了它本应的安静与和谐。 第二日一早我和沈默吃早饭的时候看着白狼笑得开心,白狼一副懒得理会我们的样子,但他脸颊的绯红还是出卖了他。 让他们歇会再谈情说爱,我们布的局,可能随时要收网,不能为了儿女之情耽搁了大事儿。 按照计划,今日中午,大盗是要被堵在乡下的小村庄中。 果然,过了午后,消息传来,大盗跑走了,但是盒子连同钥匙还在。大盗轻功了得,在场多人,无一能追上他。这样做是因为胡广是个心思缜密的人,若是盒子让他那么容易拿到,岂不怀疑? 所以我让沈默的朋友尽量逃跑,这要是被逮到了,挨揍是难免的了。逃走前,盒子还是找个妥帖放在院子的隐秘处,胡广性格多疑,必会翻找,以他的性格,自己找到的,更容易相信。 果不其然,在一队死士坚持不懈的翻查中,终于在院子中一颗梨树下,找到了盒子。 此时,白狼和大盗程潜早已埋伏在胡广的房间附近,而沈默此时正盯着他们的动向。我仍安安静静地观察着全局,内心平静无波。 胡广是见过大世面的人,拿到盒子后无悲无喜,对着死士点点头,用布包裹着盒子,一道回了靠山城中。沈默敲晕一名死士,换了他的衣服,与队伍一道返回靠山王府。 胡广回了屋子便大门紧闭,死士们正把守在门口,我们获得不了一丝消息。胡广的房内若有暗道,那我们这一番周折可就白费了。还是沈默有先见之名,他与死士们一起守在门口时,有小童前来送信,沈默接过信封,敲了敲门,得知胡广还在屋内。 就是在这一瞬间,程潜以极快的速度从屋顶趴到房梁之上。竟悄无声息,如入无人之境。 若论专注,我还是佩服白狼。白狼一直就这样蹲守在门外的树上,从午后到日暮。我已昏睡过去好几个来回,白狼还在一动不动。吃过苦的人,意志力果然更加坚定。 到了夜黑风高之时,梁上的程潜,门口的沈默和树上的白狼都非常坚毅。只有我,已经趴在草丛中了。 但大家都明白,此时胡广还在房中,他在思虑如何带走锁钥,所以我们就不能懈怠。此事牵扯了太多的江湖事,我不可再像刚下山时儿戏。 其实,这些年的沉淀,让我也成长了。 要不然,我非打死这些咬我咬得畅快淋漓的臭蚊子! 终于,屋内低声说了些什么,门外的死士,包括沈默都进入屋内。 灯光掩映中,胡广好像换了一身衣服。突然,屋内的油灯熄灭,一片漆黑,门再打开后,一队穿着死士衣服,蒙着面的人匆匆走出,并走向四面八方。 我们几个都看得眼花缭乱,不知谁是谁,但见沈默走了几步,又绕了回来,跟随了其中两人的方向去了。白狼也是反应极快,选择另一个方向。而一个闪身,程潜换个方向继续追赶。 我正感叹着,我谁也追不上时。 一个稍显瘦弱的身影,从房中贼眉鼠眼地走了出来。我看着他的胸前鼓鼓囊囊还有着棱角,不禁微微一笑,小老儿心机太重,这时候倒是出来了。 胡广一直是个文官儿,所以轻功武功都不是太好,我比较适合跟着他。我蹑手蹑脚地尾随着胡广,向后山走去,胡广不住地回头,我离他也不好太近。 夜色迷离,林子中怪声不断,我也有些怂,但回头是不能了,因为这是拿回锁钥的最好时机,但在这里,若是我被加害,是完全没有反抗能力的。 想了想,我坚定脚步继续追。 终于到了一个山洞前,胡广停下脚步,蹲在草丛中,我没法,只好随着他趴在草丛里。过了片刻,胡广确认了一下周围确实没人后,才起身,小心翼翼地点起火把,走入洞中。 说是山洞,倒像是假山的一个入口。入口只可容纳一人,我看着胡广阴森的表情,暗暗地给自己打打气,抬腿也要跟着入内。 突然,我被一拽,捂住口鼻。心一下子悬了起来。这后面还有埋伏? 那人呼吸离我甚近,我想离他远些却不得。 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丫头,别出声,是我。” 关键的时候,还是得靠沈默。沈默定定地站在入口处,和我慢慢掩映着进入其中,他悄声告诉我,让我与他背对背而站,这样防止有人偷袭。 但沈默却没有立刻走入洞中,他偷偷告诉我,火把进入不久,但现在光亮全无,只能说明,要么洞中有曲折拐弯,要么,胡广灭了火把,正在暗处提防着。 我被他说的汗毛倒树,一动不敢妄动。 由于我背对着洞口,这时却看见洞口外有一人正举着火把往洞内张望,我示意沈默贴墙而立,不要被他发现。这人正是刚刚入洞的胡广,这小老儿还是想诱敌。他的内心一定是有九曲十三弯,才会如此有戏。 他刚刚定是从洞内另一个门口出去的,若发现洞中有人,可能还会使其他的机关。 看到他绕了一圈,又回到这里,在洞口的墙上抽出几颗石头,这时,地面微微震动,一条楼梯展现在我们面前。我们在暗处看着胡广进入暗道,还种着草的地方忽然又合上,我觉得,这下可能真的发现了胡广的老巢了。 沈默让我稍安勿躁,我们就在洞口等着,或许胡广老儿会把盒子留在密道中,或许他核实完其他两把锁钥后,就会把盒子留在密道里。 所以沈默决定兵分两路。 为了安全起见,一会胡广出来时,我负责下入密道。沈默说这句话的时候,有些犹豫,有些不安。后来狠了狠心,告诉我:“别怕,若有危险,上天入地,我自会来保护你。你一定小心。” 看着他难得一见的慎重,我心下虽忐忑,为了让他放心,仍笑着点了点头。(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二章 密道奇遇 过了许久,胡广从密道中钻了出来,先鬼头鬼脑地环顾了一下四周,再一下子窜出,随手盖上了密道口。 密道上的青草和周围的植被合而为一,完全看不出,刚才被揭开的痕迹。 胡广没有急着走,反而在密道四周转了转,又向洞口内张望了一下,才放缓步伐,悠然而去。 这样气定神闲,看来盒子内的结果很让他满意。 沈默看他走的远了,不放心地嘱咐我好久,还要把苍玖留给我。 不知道他从什么时候开始也变得絮絮叨叨了。 我亮了亮我的匕首,让他赶紧去追赶胡广,看着胡广装束如常,看来是把盒子留在密道中了。 沈默不太放心地看着我,对我道:“在这等我,哪也不要去。”我认真地点点头,算是应下了。 沈默一个轻跃,上了树,转身没了身影。 但他是知道的,我不是个乖孩子。 我学着胡广的样子,按照顺序,拿开洞口处的三块石头,身后传开密道门板掀开的声音。 我惊喜非常,就要下去密道。 但胡广上来的时候,我明显看到了密道中是有灯光的,可是,此时里面却一片漆黑,且有阵阵寒风向我吹来。地下的温是低于地表的,这个入口被寒风一衬,更加的阴森可怖。 我刚刚的勇敢此时被这阵风吹得烟消云散,坐在密道门口不知所措。可是环顾四周,阴暗而朦胧,我坐在洞口前,看着幽深而诡异的四周,心中更加害怕。 我还是高估自己的承受能力了。现在就算让我一个人去寻了沈默,我也是有些胆颤呢。 故作坚强是痛苦的。 我往密道入口凑了凑,没想到,踩到台阶后,我的膝盖绊倒了什么,我身边的油灯倏忽亮了起来。 这一下的温暖明亮,让我心中一热,恐惧感也消散了许多。 我试探着往前走了走,下意识地扶住墙壁,摸到突出的地方,密道入口的门板倏忽落下。我已经出不去了。 这一下,我差点没有坐在地上。这就叫做开工没有回头箭。 所以我只好摸索着向前,四周的墙壁都是大理石所做,看起来光滑且细致,胡广为了修葺此地,必下了很大的功夫。我缓缓向前,直到前方已经模糊漆黑的时候,我脚下又一绊,身后的油灯熄灭,身前又是一片光亮。 这样的设计,非常精妙。 我好奇地看着四周,再往内走,墙壁上出现了许多图案,总体来说是一个成佛的故事,画中人虽看起来像天竺人士,但都穿着大越的服饰,壁画的颜色也非常鲜艳,一看就是当前年份的东西。 壁画简单讲述了一个故事,一个兄弟篡权害人,后被原宥,保全了性命。 我脑海中立刻联想到李灵药那日与我们说的事情,再联系她说的话,我有理由相信,胡广八成就是大家说的那个被陷害夺位的皇子。 要是按照壁画所说,这个皇子还真得是无辜而可怜的,但他后来的做法却未必光明磊落。 壁画戛然而止,我还想探寻,往前走了走,这时脚下却没有了羁绊我的绳索,所以我蹲下想查找一下。这时,我能感觉到我的头上有一物忽然而过,还有轻微的锁链碰撞的声音。 在这个时候,在黑暗的地道中,有这么一幕,真是太吓人了。我紧张地站起来,往身后靠了靠,让自己贴着墙壁。 没想到我这么往后一倚,正好压中身后的一个石块。这时有师门开启的声音,身边的两道油灯也突然亮了起来。 我这才看到我对面正“安静”坐着一只庞然大物。 这种像狗又像熊的动物,我在书中见过。源于西藏,生行凶恨,可以力战群狼的獒犬就是这尊。 我看见它的时候,身上的毛发统统竖了起来。 这样的獒犬甚是难得的,有名的中诚,也十分的危险。据说,它们一生只认一个主人,其他人靠近了,撕碎吃肉都毫不留情面。 它现在正蹲坐在我对面,不吭声,也没有什么过分的动作,但一只狗的眼神中竟可以看出杀气。 我赶忙退到黑暗处,却不知它的链子能够到哪里。 我刚松了一口气,却见这只獒犬,默默地往后退了退,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突然扑过来,我刚想继续向后退,却脚下一软,瘫坐在地。 随着獒犬身后的链子越缩越短,我越来越绝望,因为我坐在这里,明明还是它的攻击范围。我太瘦了,不知道合不合它的胃口。 眼看着这只长着大嘴,露出锋利的牙齿,口水淋淋地冲我扑来。我只好伸出胳膊格挡,吃点肉少的地方,我也合算。 但就在这时,獒犬却突然长着大嘴停在我的面前。敢情,还是少了一截。 我“哈哈”一笑,连滚带爬地离它远一些。这只獒犬却继续张牙舞爪,凶相毕露地朝我扑着。 我看着它苦苦挣扎的样子,掏出怀中的匕首,没有拔出刀刃,就用匕首的尖处敲打它的鼻子。凶什么凶! 但这只獒犬却是个暴躁的,它往前的更狠了,链子被它拉的“哗啦哗啦”直响。 这狗还真是大,我坐在黑暗里不知如何是好,这尊门神在这,我也只好退下去了。 可我这个想法刚刚出现,只听“咔哒”一声,獒犬往前一个跟头,直接甩到我的面前。 这个狗链的质量不行哈。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它张口对着我的咽喉就要咬下,我本能往后一缩,这只凶恶的獒犬又冲我而来。在我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我的后背突然撞上一物,我只觉得有人在身后环住了我,迅速地握住了我的手,先用整个匕首架住獒犬的大口,然后极快地抽出匕首,连着我的手,对着獒犬的咽喉狠狠一刀。 血喷涌在我的脸上,我才回过神来,仔细辨认他身上的味道。果然是沈默。 面前这只,黑色和金色相间的巨大獒犬,倏忽倒地,在地上艰难地喘着气。 沈默就保持着从背后环着我,握着我的手的姿态,用下巴蹭了蹭我的头顶道:“有没有事儿,吓到了吧?” 我声音已带着哭腔:“太吓人了,你怎么回来了?我差点被撕了,你再晚点来,看到的就是我的片段了。” 沈默抱着我,有些自责,温柔地说:“我就知道你怂,不该把你自己留下。不怕了,不怕了,我回来了,谁也伤不了你了。乖,别哭了。” 沈默说完用袖子给我擦了擦脸,看着我的脸色有泪痕,有血迹,不由得笑了笑,沈默告诉我,攻击我的是一只鬼獒,这种獒犬是是藏獒中老大,它一半不叫,叫声震天且一呼百应。 但这种獒犬因为稀少却也十分难得,所以主人们还是非常宝贝的。 我哪有时间理会它的品种,看见沈默在身边,心下安定了许多,便开始训斥他。怎么可以留下一个女孩子在这里,吓哭了好么? 沈默一改懒洋洋的风格,认真而亲切的让我别怕:“我刚追到前面,我的右眼就在一直跳个不停。我担心你,随着你下入密道中,没想到又救了你一命。以后叫我恩人哥哥,记住没?” 看他贱笑的样子,我狠狠地推开他,往前走了几步,但是腿软,又跌了一下。这下,板板整整地坐在了沈默的腿上。 沈默正支起一条腿立着,一条腿由着我坐着,单手支撑着地面,胸口开敞,眼睛半眯着,长长的眼尾显得魅惑而俊美。这样的沈默,有些动人心魄。 我出去一定查查,是不是谁家的男宠丢了。 我看着他有些不好意思,就要起身,他却一把拉住我的胳膊,淡淡地告诉我:“我害怕了。” 我好笑地看着他:“大哥,你撒娇也得分场合,你在这闹什么呢。这个密道的构造,一看就是胡广依照前朝大墓改造的,估计胡广也觉得自己作恶多端,好给自己找个安乐窝带着。不过你不嫌晦气,我还不愿意在这呢,快走,你有什么可怕的?” 沈默嘴角微扬,对我道:“我怕我再来晚一些,我会悔恨终身。” 沈默看着我没理解的样子,伸手拉起我,带着我往石门后面走。 石门之前有一对门扣,我伸手要打开石门,沈默却握住我的手,不让我碰:“臭丫头,别乱动,这是一个机关,你看门扣后是连着丝线的,怕是你只要轻轻一拽,我们头上的这些环亭箭就要一起射过来了。” 我抬起头看了看四周,我们头顶上的高处,竟环绕着许许多多的箭箱,低头再仔细辨认,果然亦如他所言。所以我赶忙收回自己的手。。 沈默接过我手中的匕首,谨慎地砍断了门口后的丝线,又缓缓地推开石门。一个平常而朴素的居家展示出来。 石门之后,像个单身汉的屋子。 只有一张床,一个书桌,剩下的都是巨大的书柜和展柜,柜子上放满了书卷和珍品。 沈默打开其中一卷,冷笑了一声,告诉我道:“这是各大门派的武功招式,以及破解之法,看来我们还是低估了这厮的野心了。他的目标是天下,所以才收集了武林中各大名门正派的功夫,找人一一破之,这些都是为了以后做打算。” 再往里走走,后面的架子上有更多的珍品和孤品,前朝的和当今的,无一不是出自大家之比,具有很大的收藏价值。 沈默看着武功的破解之法,来了兴趣,不着急找锁钥,反而研习起来。 沈默多年对功夫的执着,早已成了习惯,有机会接触,他就要最大可能地多看,多学。这就是他比同龄人成熟和厉害得多的原因。 我还在翻翻找找,但是盒子和锁钥都没了踪影。 正在学习破解峨眉剑法的沈默便比划招式,边回复我说:“这里面或许还有别的暗室,你留意找找,注意安全。” 我点点头,四下寻觅,但一无所获。 沈默从招式上收回精力,和我一道寻找。他在墙壁上敲敲打打,突然他发现有一处整个是空的,不由得在那附近来回查探着,却进入不了。 沈默一生气,一咬牙,对着墙壁的凸出处狠狠一推,墙壁竟真的活动了一下。 沈默一看更受鼓舞,带着我一起,把墙壁往一侧推着。推动后,顺畅了许多,墙壁后一个金灿灿的世界呈现在我们面前。 我和沈默已经目瞪口呆,胡广看似不起眼的一个小军师,哪里来的这么惊人的富贵? 这里的财物,足够全靠山城的百姓一年的吃喝了。 我和沈默进屋翻找,但这里也没有盒子和锁钥出现。我却不想发起,把摆放好的金条推到,只见我和沈默定做的盒子正妥帖地放在金条搭成的小山中。 我小心翼翼地打开盒子,却发现盒子内也被胡广上了机关,几条泛着黑光的钓鱼丝正错落在锁钥之上。看来又要玩投毒的把戏。 我见过这几把锁钥多次,可以判定这是真的,没有被掉包。 我合上盒子,一心欢喜地看着沈默,沈默抱住我转了三圈,非常开心地看着我,把黄金扬起,发出“叮当”的声音。 沈默脱下外衣,系上袖子,做包袱用。他自己挑了几卷记录着破解之法的竹简,然后让我从这些珠宝中可以挑选一些一并带走。 我转过身对他笑笑:“不用了,身外之物,你若喜欢竹简上的内容,我们就留些地方多让你放几本在包袱中。 沈默看着我笑了笑,乐颠颠地多选了几本竹简,放在包袱中。我趁此机会,在黄金堆中发现了一只做工非常精巧的护心镜。看着护心镜,我的脑海中突然浮现叶珂亭的脸,随后我就乐颠颠地把这面护心镜放在了包袱之中。 一切按计划行事,进行得还算顺利,算是获得了初步的成功,我心下喜悦。沈默带着我匆匆向着正门出去,走到密道的出口处,他特意停下来听了听外面是否有奇特的声音。 发现一切正常后,沈默把身边的两块石块换了个位置放置好,这时密道之门徐徐打开,但走在前方的沈默却突然停顿了一下,牵着我袖子的手摸索上我的手,轻轻捏了捏。 我顺着他的目光往前看,却见到了一队人马正坐立马上,一言不发地看着我们。(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三章 劫富济贫 我们收拾好小包袱,就要离开密道。沈默从闪耀的金银玉器中挑了一对玉镯戴在了我的手上。 我回身看着这里面闪闪发光的金银,倒是有些不想离开。 沈默看着我,有些嫌弃的说:“你什么时候对这些身外物感兴趣了?” 我摇摇头告诉她:“现在外面战乱四起,大家都吃不饱了,这里却放置着这么多值钱的东西。我看在眼里,这些都不是金银,这些是救人命的馒头。” 沈默“哈哈”一笑:“是啊,胡广这些年称雄西北,没少作恶,我们就这么走了,太对不起百姓了。歆儿,我们这就搬空这里,劫富济贫!” “只有你我,我估计能搬到被逮到也搬不完。” “这你放心,这种时候就要找到专业人士。” 沈默发出一只穿云箭,放出一个信号。过了半个时辰,他叫来了帮手,只不过就是一个人。 我无语地看着来人,正是“大盗”程潜。 我用眼神训斥了沈默,你让盗贼来取钱,你怎么不让黄鼠狼去看鸡呢? 沈默明显懂得我的意思,笑着正式介绍:“这是程潜,著名的浪子大盗。你的申屠大哥家族没兴起之前,程家才是大越的首富,他就是程家的小少爷,程凌书。” 我看着面前和我们年纪相仿的文弱书生,简直惊呆了。这个年轻人看起来斯文而柔弱,倒像是书斋里吟诵之乎者也的书生,哪里能把他和大越知名的大盗联系在一起。 我叹服地打招呼道:“幸会,幸会。怪不得官府抓不到你,你这长相太能隐藏身份了。我倒是好奇,是什么让你走上这条不归路的?” 沈默戳了一下我的头:“说什么呢,人家这是条阳关大道好么?”说完转头对着程潜道:“见笑了,见笑了,在家就没管好,领出来了还这么气人。” 程潜摇了摇头:“哪里,姑娘这样清新脱俗的女子倒是少见,今日得以一见,是在下的荣幸。” 我含羞一笑:“小女唐突,在公子面前出丑了。” 沈默在一旁撇撇嘴:“你俩真恶心,敢不敢都露出真面目。” 我仰头大笑:“那好吧,兄弟,见丑了啊。” 程潜微微一笑,更是温和:“看惯了大家闺秀,你这样的性子,很讨人喜欢。”程潜笑起来温和又暖人,如春风润土,细腻而且柔和。听他这么一说,我整个人都有些小躁动呢。 沈默在一旁,看着含羞带臊的我,不禁感叹:“你们这些女人,太肤浅,看到的都是表面,看不到的地方都是精彩的。” 我看着在一旁酸溜溜的沈默,笑着对他说:“你不用说别的,我应该能猜到,你们一个武林世家的公子,一个巨商家的少爷,是怎么聚在一起的。” “哦?姑娘且说来听听,在下,愿闻其详。” 我歪着头笑了笑:“你们俩估计是喝花酒,臭味相投了,对吧?而且,还可能为了个姑娘大打出手,随后才结成生死之间,可是正确的?” 沈默看着我,有些好笑:“你怎么猜到的?” “这位公子,看似体弱而谦和,可是他在看我的时候却目光坚定,毫不避嫌。说明了,这位公子撩姑娘应该是常事。而你,少有朋友,除了明山之人,接触的都是风月女子。认识朋友,怎么会不是志同道合的人。” 程潜摇开扇子,微微点头,告诉我:“姑娘猜对了一半。那日我们确是为了一个姑娘出了手,沈默是第一个看出来我有功夫的外人,也是我唯一的朋友。那日,我被他揍得狠了,年少心性,追着他不断交手,从中都追到平城,才喝了一顿酒,成了生死之交。” 我羡慕男人间的友谊,干净利落,两肋插刀。 沈默坏坏笑着:“我才不是你的生死之交呢,我是你的恩人,是恩人。你得肝脑涂地,舍身相报。” 我不由得有些心疼程潜,怎么就被沈默这厮给救了。 程潜看着我的表情,笑着对我说:“不用理会他。救了我一命,说了好些年。” “沈默还真救过你?” 程潜点点头:“是的。我家族与申屠家族竞争,我的父亲用不光明的手段抢生意,却被货主人坑了,气急而去。我们兄弟被债主放火,得亏沈默抢救,才不至于让程府绝后。” “自那时我便已经看淡世事,散尽家财,浪荡江湖,没成想遇到的沈默竟然是个大麻烦,白白的多生了许多是非。”我看着他疏离的眼光,问道:“那你没想过为父亲报仇么?” 程潜摇摇头:“父亲的手段我是知道的,他让很多人家破人亡,妻离子散,作为一个生意人,他确实做到了不折手段。这次,也算是他害人不成。做人要厘清是非,不能让仇恨冲昏了头脑。所以,这些年,我一直在劫富济贫,要的就是多赎些业障,为父亲积德悔过。” 此时我真的想告诉他,我就是贫,如果他能扶持我一把,我也会很开心的。 沈默对程潜说:“你等会再回忆过去,天快亮了,密道里有许多金银,我们想办法搬出来,以后就可以叫我沈员外了。” 程潜进入密道简单看了看,信心十足地走出来,告诉我们:“这下子,西北和西南之前的百姓们有饭吃了。” 但是怎么拿出来,是个很大的问题。 程潜却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问沈默:“你准备把这些藏在哪里?我可以直接去。” 沈默略一思忖,告诉我们:“不用太远,就这附近,走远了会惹人生疑。我一会找几个大树洞放好,再撒些石灰粉隔绝气味,放置猎犬找到,应该就万无一失了。” 我们商议完毕,齐齐看向程潜。程潜告诉我们稍安勿躁,援兵一会儿就到。 说完他突然发出“吱吱呜呜”的声音,这声音忽高忽低,远远地向林子中扩散。 过了不久一群猴子上窜下跳地出现在我们的眼前。程潜看来还是会一门其他的语言呢。 我和沈默乐呵呵地看着这个奇景,程潜吆喝着,数以百计的小猴子跑到密道里,把金银一点点搬了出来。猴儿多力量大,不一会,沈默选择的几个树洞都已经填满了。 程潜把自己的斗篷摘下,把剩余的金银包裹起来,温和地对我笑着:“走,带你劫富济贫去。” 我听完这话,非常激动。因为我从小的梦想就是成为一名女侠,行侠仗义,为国为民。这么些年,这些都没有实现,反而成为大越需要特别关照的人。 虽然收入常年拖国家后退,但也要感谢大越这么些年的不嫌弃,容许我长这么大了。 沈默和程潜的轻功都是上乘,我能明显感觉到他们有时候开玩笑着等我的想法,脚步更快了。 终于在山脚下的客栈中找到了三匹马,趁着夜色,飞奔向县城。 程潜和沈默带着我穿上夜行衣,飞檐走壁,往每家每户仍金银珠宝,没有家的更加优待一些,给的多一些。生病的送美玉,饥饿的给金子。这一路,我们就像下凡的仙人一样,带给打击金银和希望。 我在这过程中,真真正正地享受乐一次女侠的风范。我在送金银的时候,有一位老者醒来,与我对视了,他看着我放在床头的金子,又看了看他身旁已经枯瘦的老伴儿,“扑通”一声给我跪下了。 这位老者说什么也要让我告诉他我的名字,说是以后可以为恩人日夜祈祷,平安康泰。 我看着他年迈的身子,转身去了,临走前,我告诉他,我的名字叫女侠,我不要别人铭记,我只愿江湖和平。 说完这句话,我只觉得我的身高已经九尺多了。甚是高大。 程潜和沈默看着我自以为牛气的样子,都不禁好笑,沈默戳了戳我的肩膀,笑呵呵地告诉我:“女侠,你的斗篷夹在裤子里了。” 我摔!尴尬了...... 看着憋着笑的程潜和笑得前仰后合的沈默,我默默地把披风的摆尾抽了回来,继续发银子。 在这样的深夜里,我本以为是万籁俱寂的,但我不知道,很多辛劳的人已经起床劳作了。我们在房檐上跳跃的时候,地上有的农民扛着锄头已经下地,许多卖菜的小贩为了占地方早已带着蔬菜坐在漆黑的街道上,做炊饼的大郎已经开始揉面,读了一宿书的赶考书生才刚刚睡下。 一切是安静的,又是忙碌的。战争没有摧毁大家对美好生活的向往,每个人都在尽力守护着自己想要的和平。 沈默看我呆呆地望着街道,笑着问我:“女侠,是不是没发过瘾,怎么一副感伤的表情呢?” 我回了回神:“是呀,可是银钱都发完了,要不我把你也送人了吧。省的你烦躁,哎,带少了,应该把金银都带着的。” 沈默看着我有些失落,豪气地告诉我:“你没发够,我就让你尽兴!” “你还能变出来钱财不成?” 沈默对着我笑了笑:“你的沈大哥是无所不能的。”说完转头对程潜说:“她想济贫,你劫富去。” 程潜一脸无奈地看着沈默道:“可是他的程大哥不是无所不能的啊。” 虽然是这么说,程潜却仍是带着我们走进了几家富商之家,程潜告诉我们:“他们有粮仓却不放粮,反而抬高粮价。” 我和沈默异口同声道:“该劫!” 程潜继续说:“他们年届古稀,却买了穷苦人家的姑娘做小妾。” “该劫!” “他们勾结官府,增加徭役,使民不聊生!” 沈默听到这了一言不发。程潜介绍玩为何要打劫他们,正教育我,要偷偷潜入,不要伤人什么的。 只见沈默一个箭步冲了进去,一顿狠揍,鸡飞狗跳之后,他把员外和他的小妾们捆了起来,一一放在院子里。 对他们交代了两件事:“一,把钱交出来,二,放粮。” 员外正要辩解,被沈默一脚踹倒:“我让你和小爷说话了么,闭上嘴,开始做。耽搁一刻就跺了你一根手指,你现在已经欠我一根了。” 员外让人拿出一叠银票,仍嬉皮笑脸地看着沈默。 沈默开心地把银票揣在怀中,毫不犹豫地削掉员外的左手小指。 这时大家才如梦初醒般,该找银两的找银两,该开粮仓的开粮仓。天虽然还未亮,但来领粮食的人群蜂拥而至。 大家甚至是在哭泣中取走自己的救命粮食,我们看得既欣慰,又心酸。 这时,沈默正在和员外下棋,沈默说员外输了一次就带走他一个小妾。结果员外还是蛮拼的,一局都没输,正有些讨好地看着沈默。 沈默输的不耐烦了,表示他一个小妾都不带走,他要带走员外,该员外吓得一下子就哭了出来,表示沈默喜欢哪个小妾赶紧带走,一刻也不要耽搁。 沈默笑了笑,指了指棋盘道:“那就看看你这局的表现了。” 结果,沈默终于赢了一局,我和程潜早已看呆。 劫了钱,发放完。沈默和程潜就要待我回靠山城。 沈默轻声问我:“可困倦了?” 我笑嘻嘻地兴奋地说:“那可没有,这是一件正义的大事,我甘之如饴。只是,程公子以后再如此,一定要带着我,很是愉悦。” 程潜笑着点点头。 沈默道:“我就知道你喜欢当女山贼,这才符合你的气质啊。” 我笑笑,才不是,我只想大家都有着公平。若是这样,谁会发动战争,谁会家破人亡。 我们走到城边的时候,又恢复了药童的打扮,给程潜扮作采药人。我们沿途寻找了一些治疗伤病的草药,放在竹筐中。这样就更像了。 走到靠山王府门前,我们装作采药归来的样子,王府的侍卫核查我们更加仔细。 我装作好奇的样子问道:“我们是常往来的,今日怎么就查的紧了?” 官兵不屑地告诉我们:“快走,快走,别在门口磨蹭,上头有令,让我们细细排查,你哪那么多废话。” 我看着有些委屈地背起药筐走进王府,却听门口的守卫交谈道,今早胡广军师巡山的时候,突发不适,最后竟突然晕倒在半山腰上,不知为何。 我们三人听完,都不动声色地往前走着,心里却一阵感叹,还是给胡老头气到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四章 何去何从 我们往回去的路上,我逗沈默道:“以后我不要你了,程潜比你有用多了,你看人家会劫富济贫呢。” 程潜看着沈默笑了笑:“哪里哪里,小生这项技能最是无用,也是在沈兄面前献丑了。” 沈默爱答不理地瞥了他一眼:“你知道就好。” 做了一件大事,让我通体舒泰。 到李灵药处看了看梁庸的病情,他已可以坐起来吃东西了,只是还是不能说话不能动,但可以通过眨眼来表达意思。他的这一面还只允许李灵药知道。 我乐颠颠地和叶知秋打招呼,可是她却看起来憔悴了许多。我问后才知道,她和白狼在陪同李前辈的时候被一群黑衣人袭击了,她的伤势尚浅,可是白狼却被失血过多,被带到胡小满处照顾了。 梁庸听完默默地闭上了眼睛,也是,眼不见心不烦。 梁仲常和梁叔谋可真是两个好儿子。亲情什么的对他们来说就是过眼烟云,飘飘就散了。 我和沈默说了,沈默表示他以后在此保护李前辈的安危,叶知秋听了很是甜蜜。我低头看了看沈默的手臂,他提着苍玖的样子倒是和以前一样,这让我放心不少。 我抬头正好迎向了沈默的目光,他笑的甜蜜,告诉我已经没事了。 一个这么爷们的人,一笑起来怎么像个孩子一样。叶珂亭就不是他这么笑的,他严肃的脸上如是能绽放一个笑容,那绝对是春天来了。 入夜,我在院子里思考锁钥的事情,如果按照闻婵夫人所说的,我手中有三把锁钥,另两把锁钥就在温家堡和小师叔手中。小师叔的好说,几顿好吃的,他也就没别的可说了,但温家的那把,还是要费点心思的。 要是能凑齐五行锁钥,也是了了师父的一桩心愿。而且,我是不是就有机会一统江湖啦。 拿着六合心经,武功天下无敌。手握大业令牌,明山尽归我有。想想有点小激动呢。 但坐了一会,我又觉得,这些对于我来说又有什么用呢?我爱吃的还是山楂酪和艾窝窝,大业令牌又能换来几顿?食三餐,卧一枕,知己二三,亲人在侧。这些都与五行锁钥无关。 费尽心机弄来的东西,于我倒是没什么价值。谁来抢,只要不伤我性命,我都好好奉上。 但又一想,这些对于叶珂亭和沈默或许有助益呢,那我还要不要搜集全了这五把锁钥了?其实这是个很好的机会,在大家都没有警觉的时候,我把锁钥还于明山。但这一耽搁,叶珂亭会想我的,好难决定啊。 不如吃碗面,理理思路。 我一抬头,却看到沈默坐在我不远处的石象上,微笑地看着我。 “你来了怎么也不吱一声,黑灯瞎火的,我伤着你怎么办?” “我在看戏。” 我不解:“看戏?一会要去戏楼么?好啊好啊。” 沈默走近,对我道:“我在看你。你脸上的表情瞬息万变的,我坐着这一会儿,都没有重样儿的。” 我哈哈一笑:“那你得给搭上,我的表演这么精彩。你怎么过来了?李前辈那儿?” 沈默有些疲累地躺在我身边:“白狼去了,他就是和自己过不去,伤还没好,非要去值守。胡小满不放心他,寸步不离地相陪。我本想守着他们,可是他们实在太恶心了。我现在才明白一个道理,正经人谈情说爱才更不正经。像我这样的,才难得真心。” “你要再这么不认真地夸奖自己,我就去找白狼他们了,能不能在谈话中多点实在。” 沈默委屈:“我哪里不实在啦?” “你这坑害了多少无知的少女,你也适当的反省一下自己,别老在我的批评中才能进步。” 沈默笑了笑,懒懒地和我说:“我一直在进步,你凭良心说,我多久没沾花惹草了。这么大的进步你都视而不见。” 看我没有理会,他在旁边继续说:“那我有进步,你会不会不要我?” 我好笑地看着他,看着他心智最小能到几岁。 沈默看我笑着不答他,更认真地问我:“如果我和程书生一样带你劫富济贫,你能不能别不要我?” 他明明比我大,却一副孩子气的表情,看得我好想笑,但笑了笑,我却在他的眼中看到了一种认真和执拗。 这让我联想到幼时孤单且不被重视的沈默,一定也是这样的心情对着父母说的吧。 “你看,我会轻功了,娘亲别不要我。” “父亲,你看,我可以使剑了,你来看看我和娘亲啊?” “大家看,这是哥哥送个我的长刀!” 可是,真正关心他和回应他的人应该很少,甚至是没有的吧。 所以一向满不在乎和没心没肺的沈默,才会用这样的眼神小心翼翼地问我吧。 我心下柔软,用力点点头:“你不会劫富济贫,我也不会抛下你。我想个营生,给你娶个媳妇儿,以后你们就住在我家隔壁,我天天趴在墙头就能看见你。” 沈默开始很感动,越听越嫌弃我,对我说:“那我还得谢谢你。” 他仔细看了看我的脑袋,叹口气摇摇头,起身要走。 我这还没畅想完,拽住他的衣角,问他怎么就这么走了,沈默叹了一口气,有些感慨地告诉我:“你说为什么会有人对牛弹琴?” 我想了想说:“可能是因为他蠢。” 沈默拍掉我的手,不回头地说:“对,你说的对。再不走我怕我忍不住把牛炖了。” 这人,平时就爱撩妹子,真正和他说点什么,他还没兴趣了。 梁庸的身体日渐康复,但一日胡广来过后,他却在坚持不懈的装病。现在他的左手已经可抬起,不坚硬的食物也可以自己吃。但一到有人来,他立刻直直躺下,双眼泛白,嘴唇微长,一副命不久矣的样子。 惹得他的儿媳们在床前哭了好几场。 老梁看着他的儿媳们出去后,老梁爬起来该吃吃该喝喝,表情还很是气愤,只是苦于不能开口,要不他的儿子和儿媳的八辈祖宗恐怕都不能幸免。虽然,他们共用一个八辈祖宗。 李灵药怀揣着见儿子的梦想,日子过得有期盼,有愿望。每日给梁庸诊治也不是怪怪的样子,反而细心周到,对着梁庸的呵护是有着慈母般的关怀的。 这样的眼神甚至会蔓延到我们身上,看得我们虎躯一震的。尤其沈默和白狼,每次李前辈看着他们,有些关切的样子,我都会看到沈默的一只胳膊抖了抖。十分好笑。 有沈默坐镇,白狼守护,我们几个的安全是不用担忧的,而且,胡小满每天来到白狼身边相陪,即使不说一句话,也是甜蜜的一天,白狼不善表达,但胡小满但凡咳嗽一声,他都眉头微皱,十分关切,显然是把胡小满捧在手心里。 不是你不该被珍惜,而是你选错了人。 外人虽不理解,胡小姐怎么对一个小药童如此痴迷,但胡小满的地位在那儿,即使有闲话又能怎样。胡广此时正在疗养,据说,嘴气的有点歪,吃饭有点落饭粒,其他的倒是能自理。只是无暇再管教胡小满了。 一日胡广来看梁庸,俩人说话都不是太利索,一个歪着口鼻,一个用不太灵巧的手势比划着,交流一阵,可能没太会意,不欢而散。 不要生气,身体重要。气坏了,说不明白话,就更生气了。 看着白狼皱眉的样子,我想到了他,叶珂亭心疼的时候也是眉毛微微皱着,显得更加的严肃。我还是喜欢他笑的样子,整个江湖都亮了。 在我们的静心照顾下,梁庸终于能开口说话了,他的第一句话就是要罢免了梁仲常的军权,梁庸本暴躁,这一句话还挣扎了好久,但语义坚定,不容置疑。 胡广听完十分高兴,口齿不清地给大家宣布这件事,但说了好久才表达明白这个意思,也是略尴尬。胡广有些好奇,为何只处置了梁仲常,而不惩罚梁叔谋? 梁庸压着脾气,慢慢道:“他的腿脚都那样了,还能成什么气候?让他自生自灭好了。” 听他说完,胡广还想劝谏,却听梁庸吐字不清地说:“你先出去,我和这几位有事交代。” 梁庸对我们道:“老子虽然病着,但你们说话我却能听出来门道的,你们肯定不是药童那么简单。我也不是个小器的人,你们若愿意相告,以后就是我的亲信。要是不说,我给你们大把银钱,你们赶紧给我出城去。” 梁庸一家人还真是相像,一样的惹人厌烦。 我看着他大病未愈就开始猖狂的样子心生厌烦:“我确实不是药童,与他们无干。我不要钱财,但我要你对一个人忏悔道歉。别看你现在渐渐康复了,但能治好你,就能治残你,若是再这么说话,我立刻就让你说不出话来。” 李前辈在旁悠悠地说:“我可以保证,她说的是真的。” 梁庸收敛了一下情绪:“对谁忏悔?” 我擦了擦脸色的装饰,露出自己的真容来,告诉他:“我要你对楚青道歉。” 梁庸看着我“哈哈”一笑:“臭丫头,又是你。上次闹得我王府鸡飞狗跳,现在竟然还敢回来?” 我看着他一副豪气的样子,不禁有些担忧,回头告诉李灵药:“情况不妙,要不把他恢复原状吧。” 李灵药毫不犹豫地对我点了点头。 梁庸有些紧张:“别,有话好说。我还没说完,我想说的是,我之前恨不能扒了你的皮。但今日你小妮子救了我的性命,我心下抹平,互不亏欠。至于楚青,我给她那么多,她还是护着别的男人,我是个爷们就不能咽下这口气。我梁庸纵横沙场这么多年,言出必行,说了不怪罪你们,就不会怪罪。但楚青确实对不起我,老子为何忏悔?” 沈默听完他的话,非常伶俐地把自己的妆容也给卸了。当梁庸看到沈默的那张俊脸的时候,我明显地感觉到他的嘴更不好使了。 沈默昂首一笑:“梁将军最重信用,那我也不藏着掖着了,毕竟人与人只见诚信为先。” 梁庸可能没想到在这里能见到沈默,但话已经说了出来,又不能改口,只好在床上生闷气。顺便让我们传胡广进来。 我好笑反问他:“胡广就是可信之人么?” 梁庸听完有些呆住了:“那我还可以信谁?我堂堂西北王,竟然无可用之人?我一生豪义,却为何落得如此下场。” 你是一个好人,但这并无代表你不愚蠢。好人从来不是生活得好的理由。 我对着梁庸微微一笑:“你本来有可信可用之人,只不过,他现在可能不想的是用忠心来待你,而是想要你的西北了。” 梁庸问我:“你说的叶珂亭?” 我说:“是的,他曾经的愿望是打回平城,守护家乡。现在在你和胡广的逼迫和陷害下,他想要的是你的全部。” “老子待他不薄,可是这小子不安于下,我怎能容他?” 如此心胸。我还能说什么? 我对着床上正梗起脖子的梁庸说道:“那就祝您早日康复了。但愿还能有人为靠山城效犬马之劳,好让您全了登上王座的夙愿。” 梁庸躺在床上,看着我,没有说话。 希望他能早日明白,他的心胸和智慧,只能止步于西北。这些年,胡广用计谋一直维护这他的虚势,让他夜郎自大的存在着。现在胡广的心意早已路人皆知,他又该何去何从? 但我现在该操心的却不是梁庸,而是我自己。现在我的何去何从仍然是个迷,叶珂亭在等我回去,但现在获得锁钥是很有可能的。 我问叶知秋,要不我先回三公府看看叶珂亭再到东南去处理武林大事儿。 回头只看到叶知秋看着沈默的背影在发呆,脸色满是爱意和欣赏,对于我的话置若罔闻。 我叹了口气,凡是还是要靠自己,女生的不靠谱之处,主要就在于她们心中有一个人的时候,其他的人和事都不再重要了。 我在迷迷糊糊,不知该如何决断的时候,有些人却已经趁着纷乱偷偷地行动了起来。 在大家都庆幸西北之事告一段落的时候,刚刚长舒了一口气,却发现有人已经替我们做好了一切选择。(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五章 大争之势 手握着三只五行锁钥,我和沈默却没有太在意。 沈默的幸福是自在,我的幸福是大家都好。 这些都与锁钥没什么关系,像一统江湖这样的宏图伟业,想想都累,实在没有动力,我们都懒得去想。 可是,毕竟是重要的物件儿,沈默一动脑,定做了一条镶嵌翠玉的腰带,把锁钥稍作伪装装饰在上面,看起来,低调而奢华。 沈公子炫富的方式真的特别。 我担忧问他,确定要把锁钥都放在我身上么? 沈默很坚定,他说他喜欢把重要的东西集中放置,这样方便守护。 那岂不是都放在他身上更安全? 沈默摇摇头,指了指我,你也重要,放成一堆,省的我分心。 他这个人,时而放荡,时而一本正经,我都不知道该不该信他。 但此时我却觉得自己太值钱了,贴身穿着杜伊亲手做成的衣裳,腰上缠着半个江湖。 我骄傲地转着裙摆,看着自己在镜子面前的样子。从镜子的反射中,我看到了沈默的影子,和他潇洒俊逸的眉眼。他本楞楞地看着镜子里的我,不知在思考什么。 过了片刻,他发现正在和我在镜子中对视后,才回过神来。在镜子中他的脸上十分自然的绽出一个温柔的笑容。 他很少这样笑,目光灼灼,含着笑意,嘴唇抿着,微微上扬。 沈默大多时候,是不羁且慵懒的,难得一本正经的样子,竟是如此的让人踏实和安心。 我的心中竟不禁快速地跳跃了几下,有些不好意思地别过头。 罪过罪过。 话分两头,胡广经此变故,暴露出更多的暴躁而狠辣。我们早知他本质如此,已见怪不怪。 但我们却自己好久没有见到白狼了。后来才知道,胡广把白狼当做出气的排泄口了。 他得知胡小满最近对一个小药童很用心,把这几日心中的不快都撒气在白狼身上。 他竟把白狼抓起来吊打,当我们发现白狼不见了的时候,去寻了胡小满。但胡小满的门前却戒备森严。程潜只一阵迷烟就撂倒了所有的看守。 当我们见到胡小满的时候,她已是神情憔悴的样子,丫鬟告诉我们,胡小满已绝食几日,就是为了让胡广放了白狼。可是胡广变得更加不可理喻,在抽打白狼的过程中,看到了白狼真实的样子,认为白狼就是一个妖人,要把白狼折磨至死,现在白狼已不知如何。 我和沈默听说后,焦虑了起来。一直以为白狼是和胡小满亲亲我我,没成想是在和胡小满他爹亲密接触。 胡小满也不知道造了什么孽,情路满是挫折。 我,以及沈默,程潜还有知秋简单讨论了一下,反正梁庸已经知道我们是谁了,而且我们对他有救命之恩,应该不会为难我们。所以,干净利落,直接救走,顺路带上胡小满,成全了这对有情人。 小满却不同意,父爱如山,如何能轻易割舍。胡小满告诉我们,这些年她的父亲实在不易,她已经很少见过她的父亲在独处的时候是放松而愉悦的了。 胡广总是焦虑而忧愁的,仿佛扛着全世界的沉重般活着。 她们父子相依为命多年,她是不会放弃她的父亲的。 胡广,这又是何苦呢。 胡广和吴统,全江湖最爱折腾的两个老爷子。 可是胡小满对待白狼的情义也是真的。她不能伤害父亲,又救不出白狼,所以只好伤害自己,用绝食来陪伴白狼,表达同生共死的决心。 我们听到这里,也跟着发愁,岳父和女婿之间的矛盾,我们不懂。 我们让胡小满养养病,承诺她会让白狼平安无事的。 这一夜,我和大家共同讨论了劫狱的路线和出城的方案,直到天蒙蒙亮。 但我们却做了无用功。 因为这时接到消息,前皇子已收复了中都以北的叛乱,现在以西北没有援兵为由,现在正包围西靠山城,要征讨梁庸父子。 据说,前太子出兵的时候带了五万人,征服北方后,队伍壮大到了十三万人。 孟皇子是有名的宽宏仁义,现在天下打乱,他攻城略地,不伤百姓钱财,反而用律法约束兵士,百姓现在很多食不果腹,在军队反而能吃个饱饭,所以跟随孟却成了第一选择。 大家都说,孟却用兵如神,还能收买人心。他出兵一人一马就行,走到地方,军队就集结完毕了。 这次他如此迅速,几日间就能平了中都以北的反叛,可见其手段和能力。 但沈默告诉我,这只是一场戏,北方的将领叫做呼延定,本就是前太子的人,这一仗打的如此迅速,离不开里应外合的操作。 孟皇子是有名的宽宏仁义,现在天下打乱,他攻城略地,不伤百姓钱财,反而用律法约束兵士,百姓现在很多食不果腹,在军队反而能吃个饱饭,所以跟随孟却成了第一选择。 大家都说,孟却用兵如神,还能收买人心。他出兵一人一马就行,走到地方,军队就集结完毕了。 这次他如此迅速,几日间就能平了中都以北的反叛,可见其手段和能力。 但沈默告诉我,这只是一场戏,北方的将领叫做呼延定,本就是前太子的人,这一仗打的如此迅速,离不开里应外合的操作。 而孟却又迅速地赶来西北,只能说,他想打的就是梁庸的措手不及。 梁庸本来是要康复了,听完这个消息,过于激动,直接倒在床上,一半身体动弹不得。一辈子的基业啊,让儿子们给玩散架了。 梁庸醒来后第一件事就是让大家搀起来他,他充满斗志地告诉我们,他尚能战矣。 我们看到的却是他颤颤巍巍的双腿。叱咤西北的西北王此时就是一个有些苍老的老人。 英雄白发,美人迟暮。太过残忍。 我们虽然有些同情,但委实无能无力。有人围城,也是挺郁闷。 沈默和程潜闯入地牢,顺利接出白狼。白狼刚落地,就软成一滩,在奄奄一息的时候还在问我们,胡小满吃东西了没? 我们的回复他没来得及听到,就晕了过去。我心中感动,叶知秋也红了眼睛,告诉我说,若沈默可以为了她如此,她即便是死了也愿意。 我赶紧让她停一停,若有人如此带她,那她更应该好好生活。 沈默说的,并不知有没有轮回。那么当下,就是最该被珍惜的年月。 我暗自想着,他们打便打,看完热闹,我也要赶紧回到三公府。那里有我的叶珂亭 我得让他知道,我待他如他待我。时不我待,好好珍惜彼此才是正道。 思念的神奇之处,就在于它看不见摸不着,却会随着时光累积。慢慢渗入骨髓,想着一个人有时候会想的心都疼了。情之一字,害人不浅! 但孟却可不是一个爽利的人,他的队伍驻扎在城外数日,偶尔只是派一些先锋,到城边进行骚扰。 梁庸和胡广打他们还分散兵力,但若是置之不理,又架不住他们天天的骚扰。 就像一只苍蝇晃悠在眼前,却没人打到它,着实让人恼火。 终于在一周后,夜里,突然火光震天,孟却亲自带人爬上城墙,给梁庸以暴击。 梁庸本来颤颤巍巍的另一半身体,也突然不能动弹。 这下可吓坏了他的两个儿子,纷纷规避谦让起来。 果然,团结有时候是需要共同的敌人的。共同的敌人是治疗窝里乱的一记良药。 在这场不间断的骚扰中,胡广终于按捺不住了,安排梁仲常带兵出城。用十八万兵力压制前太子的攻势。 要说,不怕没好事,就怕没好人。看热闹永远有人不嫌事情大。 本来胡广是主张和气相待再趁机攻破围困之势,奈何梁二公子却以不能败了气势,让人拿住把柄为理由,彻底激怒了敌方。所以孟皇子才会用撩闲这样的方式展开进攻。 这下可好,梁仲常是个宅斗高手,却是个战场傻瓜。 出了城还未报上家名,就被埋伏着的敌军给围攻了。梁二爷,在出门的一刹那就沦落为阶下囚,着实尴尬。 连同他一起尴尬的还有靠山城的两万先锋。 现在,前太子与梁庸彻底势均力敌了。梁庸已经欲哭无泪,甚至想要放弃治疗的。李灵药苦口婆心地劝他,虽然他的儿子败家,但是总是能见到的。看到自己的儿子如何把家败光,也是一种幸福啊。 虽然我们都明白前辈是真心实意的想劝劝,但梁庸听完已绝食了一天。 当孟却兵力已成的时候,对靠山城彻底发起了攻击。 总是胡广机智无双,此时也已无计可施。孟却用兵如神,让人琢磨不透,连连挫伤梁庸的士气。最后,梁庸决定集合兵力,与孟却决一死战。 没成想,孟却早已知晓了梁庸的态度,梁庸用骑兵,孟却挖坑。梁庸用弓弩,他们有盾牌。梁庸用步兵,孟却有兵法。 一个回合下来,梁庸还未康复了肉体,却又伤了自尊。胡广虽智慧超群,但他只是善于心机和谋略,在战场这种需要兵法与实践相结合的场合,他明显就不够用了。 此时的我们热闹也看够了,趁着混乱,就要连夜出城。可胡小满却不要离开胡广。白狼听闻后,二话没说,就要留下陪着胡小满,白狼让我们转告叶珂亭,他在西北,也照样能为将军尽忠。带战乱结束,他便到西南继续为叶珂亭鞍前马后。 我敬佩地点点头,破城之危旦夕之间,白狼留下来陪小满,这是一个男人的担当。他在完事之后继续尽忠叶珂亭,这也是忠义的选择。白狼其人,人如其名。 我现在倒是对孟皇子感兴趣了。他是个有分寸而且喜欢渐进的人。他在战场上依旧不急不躁,凭着了解梁庸的性格,一点一点地瓦解靠山城的势头,看来,却又不急着攻破它。 整个靠山城在等待决战的时候,他却按兵不动。这不是破城,这简直就是思维上的虐杀。 好一个诛心之策。 沈默护着我和叶知秋还有灵药前辈夜里偷偷摸到城墙下,却又被带了回来。梁叔谋腿脚不好,也跪在我们面前,求我们诊治好梁庸,否则西北就会垮掉。请我们为了黎民百姓的安慰,救治好梁庸。 李灵药现在对儿子没有抵抗力,尤其是孝顺的儿子,她看着梁叔谋的眼神充满了慈爱,所以我们又回到了靠山城。 我看着他痛心疾首的样子,我倒是想问一句,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你当初和你哥完了命的争权夺位,却不管不会周围觊觎西北的眼睛,西北失守了的“功劳”也有你的一份。 三日后,孟却擂起鼓,吹起号角,光明正大的宣布要与靠山城开战。没想到的是,他第一件事就是放了梁仲常,并且宣布,战争之事,打的是计谋和排布,他不屑于以威胁获胜,那不是男人所为。 而且,孟却表明,若是有跟随他者,他都会以诚相待,待一统天下后,论功行赏,让大越真正的安居乐业。 当孟却的一番话说出来后,梁庸的人现在都想扔下兵器,投入对面的怀抱了。 孟皇子的手段果然高明,远远的都能感受到他满满的心机。 但消息的宣布和敌我的沟通都是通过信使的吆喝,孟却一直没有露面。 知秋告诉我,她在三公府的时候曾经听说,前太子在突如其来的变故时,被趁机投毒受了重伤,那时的他爱妻为保全他身亡,父亲不信任他,贬谪了他,孟却从皇子变得一无所有,只好终日萎靡,习酒度日,所以落下病根儿,身体虚乏,不能见风。 但强者之强,在于有着强大的承受力,他在看起来消弭了一段时间以后,再雄起的时候身后有的是一支强大有力的正规军队。所以他今天能在短时间内振作起来,连收数地,让自己的属地从开合六郡扩大了三倍不止。看来,他是想为自己过去的冤屈打一场翻身之仗。 当今,叶珂亭在西南,他在北,中都皇子纷争。东南温家和明山掐得厉害,而中都以南江湖纷争得厉害。塞外又邻国虎视眈眈。 看来,风向,要变了。孟却一边鞭笞着西北的将士,一边树立自己英明磊落的形象。(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六章 帮扶梁家 世事多变,此地的是非理当远离。 我和沈默等人打包好了包袱,就准备下山去了。但这时候,梁叔谋却拦着了我们的去路。 我们本来约定好了夜半相见,到了子时,知秋却还没赶到。不久,却看见梁叔谋被人推着缓缓而来。 看到了他,我大概就知道知秋为何还没有前来了。 梁叔谋难得有一次说话不拐弯抹角:“我知道你们在等谁,如果想要再见她,你们得助我护着靠山城。否则,城破了,我们只能一起死。” 沈默冷笑一声:“靠山城在你们这些孽障的手里,焉能不破。” 梁叔谋明显不是这样认为的,他阴狠地说:“若不是我那不争气的二哥,和我对我有偏见的父亲,靠山城早就是我的囊中之物了,哪里会有如此的变故。” 真是谜一样的自信,以他的胸襟,靠山城只怕早就剩余一片瓦砾。 我谦虚道:“哪里哪里,我们都是舞刀弄剑之人,怕是解决不了靠山城之危,我们还是早早离去,省的耽误城中大事。” 梁叔谋的手下却拦住我们的路:“我知道沈默和白狼的功夫,拦是拦不住的,但我更知道你们这些年轻人讲究所谓的义气,不会扔下叶知秋不管的。其实,想救叶知秋,我需要初小姐相助。” 我? 梁叔谋继续道:“胡广虽然有计谋,但若论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他没有全局观。但我曾与你共同回到靠山城,路上我与你研讨战士,你这丫头总是一语道破天机,所以,救助靠山城,必须是你。” “我是爱看书,但都是纸上谈兵,你却认真了。” 梁叔谋不愿意与我多说,留下一句:“我不论如何,只要你帮我,叶知秋才能活。”说完,让仆童带他去了。 我和沈默还有白狼席地而坐,想寻找些办法,程潜也从树枝上跳落下来,共同参与讨论。 靠山城现在内外浮动,人心惶惶。很多人已经在想后路了,所以这次真的是靠山王府面临的最大的危机。 关乎性命的时候,梁叔谋是不会再和我开玩笑的,所以他说要伤害知秋,我是很信的。危在旦夕之人,更愿意拖着别人。我们又怎么会和一个不要命的人去拼命呢。 所以研讨结果就是我先安稳住他们,让沈默和白狼找机会救人,程潜则负责监视梁叔谋,希望从他身上找到可以找到破绽相挟,换回知秋。 我们各自准备好后,我和梁叔谋进行了深刻的交流,针对孟却的战术进行了讨论,我表示我愿意为了靠山城和孟却接触一下。 当梁叔谋在用到你的时候,绝对是仗义相待,有求必应,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 梁叔谋简单地告诉我,孟却集个价值所长,兵法招数奇出不穷,关键是他的性格也是极为稳重深沉,是当世难得的青年才俊。你退他进,你进他退,你紧他狠,你若他欺。孟却在面对强敌的时候一般不是在一鼓作气,而是蛰伏着慢慢观察,直到他找出对方的破绽,就会快速行动,一击必中。 现在,孟却估计已经摸透了靠山城的策略,已经兵临城外,志在必得。可是事到如今他依然没有露面,一切的指挥和命令都是由别人转达,很是神秘。 那按照梁叔谋的说法,估计他现在很大程度上已经摸清了靠山城的缺点。 我问梁叔谋:“你可知靠山城的缺陷?” 梁叔谋很是认真的告诉我:“一盘散沙,要是推举我当城主,也就没这些事了。” “你说的对,各自为政,群龙无首,确实是原因之一。但是还有另一个原因,就是你们家父子三人都多疑好猜忌,手下已无可用的大将,这打起仗来,你们兄弟能上么?还是胡广能冲在最前面?” 不用说,都不能,这些富家少爷都惜命。所以,关起门来,靠山城主是西北王,打起来后,梁家或许就会覆灭在旦夕之间。 窝里斗是可怕的,只顾眼前利益,关起门来吵架的一家人,能撑着这么久没被别人一锅烩了,也是一大幸事。眼界能决定高度,看来梁家的高度只限如此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