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小霸王很威 坏东西很坏 楔子 - 布丁的江湖 - 晓夜孤寒 话说天启三年,这一年像往常一样,僖宗依旧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终日躲在他的寝宫里做木匠活儿。文案上等待着批阅的奏章堆积如山,因为长时间无人问津,就连太监们都懒地清扫,上面覆盖着一层薄灰。在众多的奏折里面有一个毫不起眼的折子是山东临淄县令布泰珲的一封辞呈,辞呈上书: 臣乃一介布衣,蒙圣上恩典,掌一县治理,兴养立教,安民恤狱,虽兢兢业业无以报陛下圣恩。而今,下臣年老体迈,耳聋眼花,身体每况愈下,难以为继,特上表让贤,容臣归于田园,不胜惶恐,跪谢天恩。 说起天启朝辞官已不算什么稀罕事,折子上的这个布泰珲是何许人呢?此人乃是山东聊城阳谷县人,年轻时中过秀才,后来几次乡试,俱铩羽而归。从此再无进取之心,闲居乡里,做过几任生员。前些年,他到临淄县衙探访故交,县令看他颇有些学问,人也算是精明,遂聘为师爷。不久,教谕出缺,布泰珲做师爷这些日子勤劳能干,深得老知县赏识,县令便上表保举他做了临淄教谕。这等于从临时工转正,一下子成了县教育局长,享受着正八品的国家俸禄。虽说品级低微,但孬好不计成了国家在册的干部。再后来,老县令死在任上,那会儿正赶上万历帝心血来潮,手执御笔批阅奏章,他在成千数百个进士举子中挑来选去,看花了眼,不知道该点哪个。正发愁呢,一瞥眼就看到了时任教育局长的布泰珲了。万历帝心里就念叨:布泰珲,布泰珲,不――太――昏。念叨着,万历帝乐了,御笔一点,就他了!圣旨一下,皇恩浩荡,布泰珲平地拔高,从正八品直接跃升一级,成了临淄县大老爷。从县教谕直接提知县的在大明一朝屡见不鲜,尤其是那位大名鼎鼎曾上疏骂皇帝的海瑞不也是从教谕提起来的吗?后来还一跤跌在青云里,平步青云了。 圣旨一下,对于布泰珲这个连举子边都没靠上的过气秀才来讲,无异于鲤鱼跃龙门。老布几次乡试均遭失败,早已放弃了进科取士之心,甘心在乡里做个生员,安渡余生。再者说了,在那年月就算是中了举,也不一定马上就会有官做,还得论资排辈,等着上面倒缺,万一有个加塞的,像老布这种没有任何背景的人排到老也不一定能有个实缺。更何况老布一上来就是一县的衣食父母,县还算是肥县,不用一天到晚为催科发愁,这足以令同僚羡慕了。 由此可见,布泰珲从一个外乡来的打工仔,摇身变成了国家正县级干部,他对皇帝的那份感激之情那是溢于言表的。可布泰珲为什么又要辞职了呢?老布上辞呈那年四十有五,当了县官也没几年,虽说古代人寿数都短,但一般小民只要不愁吃喝,活到五十却也不是什么难事,更何况是养尊处优的一县之父母官呢。看来呈上所说,年老体迈,耳聋眼花只是托辞罢了。 说起临淄这个县城,可能有许多人不知道。但一提起蹴鞠,想必大家就不陌生了,临淄正是世界足球的发源地。临淄历史悠久,文化灿烂,是华夏文明发祥地之一。小城文化底蕴深厚,自古“三人能文,六人能书。”文坛上享有“齐风鲁韵”的美誉。除此之外,临淄还是春秋五霸之首、战国七雄之一古齐国的故都。其地平坦广衍,物产丰饶,有“鲁中粮仓”之称。这么好的地方,无异于江南渔米之地,在这里任职自然是肥缺。 但此际,临淄县衙后院的知县宅里却传来了一声悠长的叹息:“唉……戚先生,本县的辞呈都已上去六年之久了,为何至今仍不批复?” 说话的正是临淄知县布泰珲,坐他对过的是他每年用四十两工食银聘请来的师爷绍兴人戚佑才。但听戚佑才道:“大人,晚生心中不解,我临淄境内这些年一直风调雨顺,百姓衣食富足,安居乐业,民风甚是淳厚。大人这些年考课也一直名列前茅,为何还日日忧心,非辞官不可呢?” “哼,考课好说,百姓富足也不假,只是……世态炎凉啊。先生不在仕途,不知为官者难哪,尤其是做这一邑小令,为了区区八十两年俸,遇上官则奴,候过客则妓,丑态辈出,不可名状,苦不堪言啊,远不如做个生员活得自在。” “大人不可如此颓废,这些年都过来了,擢升指日可待,何不再忍耐些时日?” “擢升谈何容易,如今圣上已多年不理朝政。君不见朝政空前混乱,一盘散沙。督抚京官们俱可日日笙歌,唯独苦了我们这些州邑下属。每年知府、督抚、京司俱要层层打点,端午、中秋、冬至、年节、元宵,寿诞……按着数儿送礼,稍有遗漏便可能引来大祸。然而,上官如云,过客如雨,簿书如山,钱谷如海。朝夕逢迎趋承,眉摧腰折,哪还有点士人气节?苦哉,愧哉!” “大人事必躬亲,终日劳碌,晚生早就看不过去了,何不分些事由交给二衙(县丞,副县长)去做,如今二衙不过是水利、巡捕二事,是否过于轻松了呢?” “他?哼!一个登徒浪子,只会吃喝嫖赌,能干出什么名堂来?若不是跟知府有旧,安能叫他逍遥到现在?” “大人就是性子上太吃亏。其实,大人面对上官直消一副贱皮骨,过客直消一副笑嘴脸,簿书直消一副强精神,钱谷直消一副狠心肠,则虽苦却不难。” “话是这么说,本县终究深受老夫子熏陶,做不出这些下作的事来。戚先生你虽这么说,若换做是你,恐怕也做不出来吧?” “呵呵,晚生说归说,当真做不出来呢?所以,此生已断了进取之念,甘做一介幕宾。” “唉,戚先生啊,当下最让本县头疼的就是南门王家的王鸿波一事,这厮搅的本县已经三日没合上眼了。” 戚佑才闻言也摇头叹气,道:“老爷对待王家一事,切记一个忍字。王家的靠山不是我们能得罪的起的,只是奇怪,王家自诩书香世家,一门上下知书达礼,缘何就蹦出个王鸿波这等纨绔泼皮。” “唉,想那王庆远老来无子,后来还是从时任江西巡抚的亲兄王道远膝下过继一子,宠溺程度可想而知。此子自小恃宠而骄,任性妄为,毕竟不是亲儿子,王庆远也不敢过多拘束。岂料,长大后,竟成一害,本县风习叫他一个人就给搞坏了。近日来,此子更是为所欲为,每日被他欺凌打伤的人数不胜数,人送了个‘南门小霸王’的浑号。照此下去,县衙就成了他一个人的专衙。先生快快想法子,怎样才能除此一害。” 戚佑才沉吟道:“除此一害,而又让王家人怪罪不到老爷头上,这事儿的确有些棘手,须好好想个法子。” 正说着,衙外“鸣冤鼓”骤然响起。布泰珲面露苦色,指着大堂方向道:“不消说,定是来告‘小霸王’的。” 二人起身向大堂走去。三班衙役已然分列两旁,各执水火棍威风凛凛。堂役击鼓三声,两侧衙役齐声高喊:“升――堂――” 布泰珲和戚佑才在威武声中一先一后,从大堂东门走进堂内。布泰珲驾轻就熟地走到“明镜高悬”的大匾前站定,扫视了眼堂下。然后,扶着身前公案缓缓坐下,板着脸一声没吭。若按往常,他不等坐下必会问:何人击鼓鸣冤哪?但今天他没问,他烦着呢,最近这几个月击鼓告状的几乎都离不开小霸王,而他又拿小霸王没辙。布泰珲怔怔地望着案头的绿头签(红头签为刑签,绿头签为捕签。),几次欲伸手拔出一根狠狠地摔到地上,把那个整天给他惹事生非的小霸王捉来问罪。然后,再把红头签当众人面这么一扔,给我狠狠地打!呵,解气。但每到此刻,师爷戚佑才便会在身侧轻轻咳嗽一声,布泰珲的理智就会重新回到身上。他也因此,视戚佑才为良知益友,是个堪负重任的臂助,毫不避讳地把心事讲给他听。 这时,告状人被带进大堂,是个一身绫罗绸缎,浓妆艳抹,颇有些姿色的妇人。妇人在门口原告石上跪倒。布泰珲打眼一瞧,嘿!竟是本地最大的妓院“寻翠坊”的老鸨也是城里有名的悍妇尤四娘,她来告状倒也稀奇。因为在本地,寻翠坊是个集赌场妓院为一体的娱乐场所,但凡娱乐场所,古今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不乏当地有头有脸或黑或白的人物撑腰。光看寻翠坊门房里那十几个压场子的彪形大汉,就知楼主绝不好惹。小霸王去找寻翠坊的晦气,也算是黑啃黑,狗咬狗。布泰珲心里琢磨着,堂下的尤四娘挤着哭腔开口了:“青天大老爷可要给奴家做主啊。” 惊堂木一响:“堂下何人?有何冤情啊?”布泰珲故意装糊涂,假装不认识尤四娘。他要是上来认识她,不就等于说明他也去过寻翠坊了吗?这一点,布泰珲还是很明智的。 “启禀大老爷,奴家尤四娘,就在东门外开了家专供爷们玩耍的酒楼,名叫‘寻翠坊’。奴家做生意向来循规蹈矩,按天纳着税银,前几日突被一个顽皮无赖捣乱,烧了奴家的仓房。财务损失甚重不说,还险些害了奴家的性命……” “行了!”布泰珲听明白了,能干出这等胆大妄为的事情来的除了小霸王还能有谁?不等她说完就胸有成竹地打断她:“老爷我知道是谁干的,但实话告诉你,老爷我拿他也没辙――退堂!”说罢,布泰珲站起转身欲行。 尤四娘急喊:“区区一个无赖混混,大老爷缘何管不了?” 布泰珲一指书记案上足有一寸厚的一沓状纸,没好气地说:“你这点冤枉算得了什么?损失点钱物而已,要是丢了性命再来找本县。” 尤四娘本就是城里出了名的河东狮吼,眼见布泰珲要迈出东门,一着急,露出泼辣嘴脸,喊道:“丢了性命我还怎么来找?――啊,我明白了,你们一笔写不出两个布字,还青天大老爷呢?我呸!” 皂班班主何大劲喝道:“混帐!竟敢咆哮公堂,这公堂之上岂容你这刁妇撒野,想上拶子(夹指刑具)了不成?”嘴里吼着,却猛朝崔四娘挤眼睛。寻翠坊就在东门大街,离着县衙不超过一里的路程,他们早都是老熟人了,说这话是提醒尤四娘注意身份。 布泰珲闻言止住脚步,他出名的温良脾性,毫不介意。回头道:“尤四娘,你刚刚说得什么一笔写不出两个布字?难道烧你仓房的不是王家的公子王鸿波?” 尤四娘看了眼西墙上挂着的拶子,也有点后怕,卑声道:“奴家何时说过是王公子了?王公子又怎会烧奴家的仓房?他和奴家关系那可是好得很呢。” “哦,”布泰珲一听不是头疼人物,便又坐回公案后:“你且说来,是何人所为?” 尤四娘咬牙切齿地说:“还能是谁?自然是那个玩劣不堪,调皮捣蛋,缺爹少娘,没人管教,能把人气得抓心脑肺,恨不得生吃活剥的泼皮无赖,天下第一号的混球小布丁啊。” “小布丁?”布泰珲没听说过。 “嗯,就是北门城墙跟下开裁缝铺子的老布毛的儿子布丁啊。” “哦,原来是他呀。”一说老布毛,布泰珲也有点印象了。 是呀,说起老布毛,县城里谁人不知,哪个不晓?老布毛祖父的祖父的祖父就是干裁缝的,可以说是裁缝世家,一代一代一代传下来的缝纫技术,那都总结出秘籍来了。有人去找老布毛做衣服,老布毛手里只拿一把铁剪子,围着人转上三圈,街坊邻居都知道老布毛就会说俩字:候着。然后挥舞大剪刀,刷刷刷,样形就剪出来了。往床上的小布丁身上一扔,那时布丁也就七八岁,手里玩着一根针,一把接住布料,嗖嗖嗖,针起针落若笔走龙蛇,似蛟龙出海,无滞无涩,一气呵成。客人等不了一炷香的时间,就可以穿上新衣服走人,这就是布毛父子俩。自凡是去做过一次衣裳的人,无不对父子俩娴熟的技艺留下深刻的印象。 布泰珲奇道:“布毛有一手出色的针线活,为人也是出了名的厚道,连句话都说不囫囵,缘何要去烧你的仓房啊?” 尤四娘道:“大老爷,布毛为人老实,但他哪个儿子布丁可不像他爹,从小缺娘管教,十岁之前还不见他说话,都以为他随了老布毛。不成想,这才短短几年工夫就不知跟谁学得满口子油腔滑调,贫不说,小脑袋瓜里装满了坏水。街坊邻居,谁要是惹了他,他先是用那张歪憋刻薄的小嘴把你里里外外好一通数落,这还不算完,到了夜里,一准儿被捅了窗纸,碎了瓦罐,死了家禽。为此,街坊们都养了狗,暗地里大家伙都叫他‘坏东西’。” 提供布丁的江湖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第一章 小霸王很威 坏东西很坏1 - 布丁的江湖 - 晓夜孤寒 第一章小霸王很威 坏东西很坏 第一节智斗双奸 一根绿竹签摔落在皂班班主何大劲身前,“何大劲,本县命你速速将那……坏东西带到堂前说话。” 何大劲领了捕签,带了要好的两名捕快牵马出了县衙,按说缉拿逐捕属于是快班的活,皂班和力班平日主要负责站堂值役。但何大劲为人精明老道,又是衙内老人,布泰珲使唤他习惯了,但凡临堂断案,几乎全是何大劲跑腿。 何大劲三人出得县衙,骑马径奔北门。路上何大劲忍不住又发牢骚:“什么事都老子跑腿,每年就区区八两工食银,不够买鞋子的。” 捕快乔四道:“我说何班头,您就知足吧,我和袁江累死累活的一月下来才五钱银子。 袁江也说:“就是,附近几县,就数咱们县肥,还就属咱们这些差役苦。” 乔四道:“您说,放着肥差不捞,整天想着辞官,布老爷满脑袋想什么呢?” 袁江道:“老爷是生员出身,这帮夫子书读多了都一个德行,脑袋怕是进水了,想青史留名吧?” 何大劲道:“你们懂什么?布老爷在我眼里绝非什么清官也不是什么直官,他就是个胆小如鼠,不知变通的主,还是个不求上进的人,换作旁人早肥得流油了,还辞官?拿竿子打都打不走。” 临淄县城不大,三人说这话的功夫,北城门已遥遥在望。 xxxxxxxxxxxxxxxxxx 从临淄县城正直向东,出了城门不远也就不到五里的路程,便是养育了一方人物的滔滔淄江。淄江最宽处足有一公里,而最窄处却只有不到五十米。可想而知,窄处的水流势必湍急。此刻,一个赤条条的少年猛地从湍流中露出头来,几下子爬到岸边一方巨石上,在上面套上一件大褂,时不时对着石下探头探脑。原来,大石的侧下方有个不知是天然的还是被湍流长年累月冲出的一道岩罅,透过岩罅的缝隙,大石里侧的沙坑汇聚了一汪清冽的河水。只听一个女子在下面嘻嘻笑道:“叫你帮姐姐看人,你个小色狼,老往下瞅什么?” 那少年闻言,反倒把头探得更低,说:“我是在看人啊,这附近除了你以外没有其他人,你既然要我看人,那就只有看你咯。再说了,本少爷帮了你这么大忙,瞅瞅都不行吗?” 那女子笑道:“你个小贫猴,伸着脖子不累吗?喜欢看,就下来让你看个够,来帮姐姐搓背。” “哼,使唤你家少爷,想得美!快点洗,你答应给我的东西呢?” “哟,小财迷,还记着那事呢,急什么?你下来我给你。” 巨石离地面足有一丈高,但石下俱是细白的河沙。那少年轻轻一跃,便从石上跳下去,在那一洼水泊前蹲下,离那女子尚有一丈距离。尽管女子脖颈以下都泡在水中,但羊脂般色泽的赤裸身体仍从清澈的水下透着强烈的诱惑。少年年岁不大,却似乎已经初谙人事,看了眼,也有些心旌神摇,便把头歪在一边,伸出一只手,道:“拿来。” “嘻嘻,你离姐姐那么远干嘛,难不成怕姐姐吃了你?”女子说着,伸出葱葱玉指,指着身前的衣服堆道:“喏,在衣服里面。” 少年走到衣服堆前,最上面的是女子的亵衣,女子香气丝丝入鼻,少年捡了个树棍,一手捏鼻子,一手把亵衣挑起,骂道:“让少爷翻这晦气的东西……”话没说完,突地被人横向拽了一把,“噗通”一声落入水中。 那女子咯咯浪笑,在水里用力抱住少年后腰,把嘴凑到少年耳后柔声道:“那个簪子不值钱,姐姐拿身子顶了行不?”吐气如兰,吹的少年耳根子一阵麻痒,浑身燥热难耐,猛地从女子怀里挣脱。在水里少年就如同一条泥鳅,女子扑了几次没逮着,少年已经爬上岸,说:“厄呸!留着给你的客人吧,本少爷不稀罕。” 说着,把女子的衣服抱到一旁,扒拉来扒拉去。女子气道:“哼,死样,簪子不在这里,你一个男子汉为何非要个簪子?是要送给哪家的姑娘吧?” “不关你事,我给你办事,你给我簪子,然后咱俩一拍两散。” 那女子幽幽地道:“那好吧,你非要簪子的话,改天就去找我吧,我没带在身上,就看你有没有胆子再去寻翠芳。” “哼,去就去,哪个母老虎,少爷才不怕她。” 说着,他发觉手中的香囊格外沉重,用手一捏,暗藏硬梆梆的物什,便在手心里抠扯了几下,掉落一枚黄澄澄的金坠子。女子脸色顿时大变。少年将坠子举在眼前,道:“不过,现在少爷我根本用不着再去那晦气的地方了,这坠子怎么也比簪子贵吧,我在家里等你,三天不来,我就当了它。” 说罢,少年朝女子吐舌头,做了个鬼脸,起身扬长而去。 身后,那女子一面紧急忙慌地穿衣服,一面从石后探出头来,骂道:“布丁你这个坏东西,那坠子是我祖传的,你给我弄丢了我饶不了你。” xxxxxxxxxxxxxxxxxxxxx 原来这个少年就是那尤四娘嘴里极为痛恨的布丁。布丁今年十五岁,已经是个情窦初开的少年了。布丁出生到现在也不知他到底有没有母亲,他自小被布毛一人拉扯大,除了爹他不知道还有什么亲人。布毛告诉他:他娘在他出生时,产后出血死了。要知道在医疗水平极度落后的古代,因产后大出血而死的妇女大有人在,已经被古人默认为是很正长的一种死法。穷人家产妇生产时还好点,因为终日劳作身体素质相对要好些。但也只是相对贵族女子而言。实际上,在那会儿产妇大出血死亡率是极高的。 布丁懵懂无知的时候接受了老布毛的说法,认为他娘死了,而且死得很正常,没什么好难过的。可到了十岁以后,偶尔从街坊邻居的闲言碎语中,布丁又听到了另外一个说法,后来他和邻居二牛为了争个泥人大打出手。二牛妈就骂他:娘都不要的孩子,没人教,别理他。 于是,布丁的心开始变得不安,所有的邻居在他眼里都换了副新面孔。每当看到邻里窃窃私语,他都觉着是在议论他。 十岁后,小布丁不再整天呆在院子里,他利用所有时间去钻邻居的屋后窗前,探听一切跟他有关的事情。慢慢地他又听到一些说法:布丁娘很漂亮,是十分漂亮的哪一种,跟老布毛屈了人材,后来被一个丁忧起复的官员带去京城了,还说布丁根本就不是布毛的亲生子。 布丁回去一照镜子又看看老布毛,这一细看他才发现老布毛实在是太丑了,自打记事时起,整天一个大烟袋锅子不离手,塌眉耷眼的一副苦相,别提多沮丧了。布丁又看看自己,白白净净,眉清目秀的,浑身上下那叫一个精神。他信了――布毛不是他爹。 布丁试着去问他爹:“我到底是你儿子不?”布毛就拿眼看天:“孩啊,去耍去。” 布丁死缠不休,一定要问个明白。老布毛把铁铸的烟袋锅往地上一磕:“我打!” 布丁只好放弃了从布毛那里得到真相的想法。自此以后,他开始变了,一到了夜里,就跟夜猫子似的不着家。北门一共才住着多少户人家,被他窥了个透彻,自己需要的情报没有多少,大都是东家长,西家短和家里的一些鸡毛蒜皮事。渐渐地,随着探听技术的驾轻就熟,开始探到人家的一些龌龊事。有了这些把柄,谁要是说他的闲话,一旦被他听到,布丁不再沉默寡言,如同一个小泼妇,小嘴巴巴地把人家里那点龌龊事一抖落,直臊的小媳妇晕倒,老爷们发懵,泼妇大哭。想朝布丁发火,但布丁说得分明又是家事,正所谓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这些人自此见了布丁如同见鬼,灰溜溜地躲。 久而久之,布丁渐渐地成了骂架常胜。骂得解气了行,若遇到不解气的,布丁晚上一准儿光顾她家。若是对方曾干过骚事,他就石头上包个破草鞋,隔窗给人砸进去;若是对方是个盛气凌人的大老爷们,布丁就跑他家水缸里撒上泡尿。 总而言之,四五年下来,到了布丁十五岁这年,布丁已是北门头号人物,无人敢惹,就连街上几家豪富也轻易不招惹他。人人暗地里都不叫他名字,而是叫他:坏东西。 但是布丁为得都是些小恶,而且,只要你不招惹他,他一般也不主动找事。所以,布丁还没像小霸王那样,做到连县令都头疼的家喻户晓的公众人物。 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 布丁从江边走到东门,正好一辆马车要进城,布丁连招呼也不打,直接跳上马车。车把式刚要回头喝骂,一瞧是布丁,把嘴边的脏话生生咽回去,带有点讨好的口气说:“布丁啊,这是刚从哪玩回来呀?” 布丁叼着根稻草,懒洋洋地道:“戏水去了。” 车把式道:“你可得小心点,江里最近闹水鬼。都已经死了十七八个人了,据说水鬼专挑你们这十五六岁的娃娃下手。 布丁道:“切,少拿水鬼来吓唬你家少爷,水鬼碰到我就是他倒霉。” “呵!口气倒挺大,听说过些日子,知府老爷便要亲自来祭河神。你有种的把河神擒上来,替咱们临淄人争个脸面。” “中(行)啊,不过到时候还得借你马车用用。” 车把式一愣,担心这坏蛋打他马车的主意,谨慎地道:“要马车干嘛,它可是我的全部家当,贵贱不能借。” “小气样,没马车本少爷怎么装河神哪,河神好歹也得有个马壮吧?我把它擒上来,能扛动吗?” 车把式见布丁是开玩笑,放心了:“嘿,你小子吹吧,到时咱们走着瞧。” 不一时,到了西门桥,虽有石桥,桥下却无水。因而,桥上桥下好大一片空地上商贩云集,叫卖声、吆喝声、锣鼓声不绝于耳;凑热闹的、卖艺的、玩杂耍的、提鸟遛狗的充斥其间……不一而足,热闹非常,既是县城的中心也是最繁华的所在。除了下雨刮大风,几乎天天都这样人山人海,熙熙攘攘的。布丁跳下车,进了街心正中的“何记当铺”。何记当铺的老板是浙江人,时下浙商风行全国,似乎天生就是做买卖的料,很会做买卖。 布丁进了门,只扫了一眼,他就知道柜台后面正有一双眼睛在直勾勾地盯着他。果然,盯他的是当铺的掌柜魏寅生。有细心的读者问了:不是何记当铺吗,怎么掌柜的却姓魏?原因是何记当铺的老掌柜老何,年轻时拖家带口来临淄创业,多年艰苦拼搏,终于置下一份不菲的产业。毕竟人生地不熟,为了巩固何氏家业根基,遂跟本地大族魏姓结了儿女亲家。老何本就膝下无子,只有两个女儿,干脆就招魏寅生做了上门女婿。魏家在本地虽是大族,但论金钱则远不及何家,所以也乐得捡个现成便宜。老何努力打拼的结果,最终不都是留给他们魏家吗? 魏寅生听见脚步声响,以为来了生意,眼见来者是个十五六岁平民装扮的少年,往柜台前一站,只比柜台高不了多少,不由心生怠慢。那少年不慌不忙从怀里掏出黄灿灿一物,魏寅生眼睛为之一亮,怠慢之心顿去,凭他多年的鉴赏经验,只一打眼,就知道少年手里的东西是什么成色,根本不用去测。 布丁开口了:“我想当这个坠子。” 魏寅生伸手接过坠子,细细一瞧,是个惟妙惟肖的小金佛。人物虽小,笑意融融,眉眼口鼻,栩栩如生,金色古朴,显然不是个近代的玩意。在手里一掂量,重有一两,成色十足。魏寅生心中一阵窃喜,拿一双阴骘的眼睛上下打量布丁。这一切微妙的变化俱在布丁眼中,布丁见目光过来,则故作一副惊恐之态。魏寅生心中有了计较,板起一张马脸,厉声喝问:“你这寻常人家的小子,哪里来的这等物什,我看定是偷来的。” 布丁道:“掌……掌柜,不……不是偷的,实乃是……是……自家祖传的,我爷爷卧病在床无钱抓药,要不也不会变卖祖物。” “哦,你家中还有何人哪?” “就一个年迈的爷爷,我二人相依为命,平素就靠卖烧饼为生,爷爷这一得病,我们已经两天未尽食了,掌柜行行好,我等着银子给爷爷抓药,买米下锅呢。” 魏寅生看布丁一身寻常粗布衣褂,身上还沾着些稻草,果有一副狼狈潦倒相。因而,对布丁的话未加怀疑。那年月自凡进当铺门的,没有几个是心甘情愿的,几乎都是一个原因――被迫无奈。这样的事情魏寅生见得多了,他才不去深究物品来历,他倒是希望别人越凄惨越好,那样他的当铺生意才能更红火。魏寅生现在想的是怎样用最小的代价得到这个坠子,便问道:“那好吧,看你可怜的份上,就不追究坠子的来历了,说说你想兑换多少银两?” “我也不知坠子值几多银两,掌柜看着给吧。” 魏寅生闻言心里乐开了花,略一思忖,道:“那么,就给你……五……五两银子如何?” 布丁点头道:“好的,就五两。” 魏寅生本以为这少年会讨价还价,不想,他竟一口答应了。心下有些懊悔,这种呆瓜给他二两就不少。利欲熏心,伸手取了二两碎银往布丁手里一塞,道:“拿去吧。” 布丁道:“掌柜,这好像只有二两纹银。” 魏寅生又拉起那一张马脸,冷哼一声:“这也算多给你了,休要多事,快快回去抓药吧。” 布丁道:“这哪行呢,说好的五两,――要么你把那个黑碗给我。”布丁指着柜台后面的一个铜碗。 “这个破碗不值钱,要它作甚?” “我要拿回去给爷爷熬药,都说年头长的铜碗熬药特别灵。” 魏寅生眼里还真没把这个铜碗当回事,铜碗是七天前只用了一钱银子就收来的,虽说一倒手也能值个一两银子,但远不如眼前利大。魏寅生一琢磨,就给他加上这个铜碗最多顶三两银子,送走这个呆头再说。于是将碗塞到布丁手里,道:“这回合你意了,快走吧。” 布丁道:“既是当铺总得给个凭据,我好日后赎回。” 这是当铺的规矩,魏寅生也不好说什么,拿起笔开了张凭据,对布丁道:“若想赎回本物,最多给你七日,超过七日就不要来了。” 布丁没再说啥,揣好凭据出了当铺。 魏寅生看布丁走远,一下了换了副嘴脸,大嘴乐得都快咧到耳根子了。老婆何秀花出来,问:“啥事乐成这样?也算是做了几年的掌柜了,瞧你没出息的熊样。” 魏寅生蹦到何秀花面前,将金坠子亮在她脸前。何秀花跟随父亲打理生意多年,也是识货的行家,只一打眼,眼里大放异彩,急问:“押了多少银子?” 魏寅生伸出两根指头,何秀花道:“二十两?” 魏寅生摇头,何秀花有些失望:“二百两?” 魏寅生道:“要是二百两收的,咱们虽说尚能有赚但也不至于让你夫君如此高兴了,是二两!我的好夫人哪。” “哈哈,是哪个缺了一块的呆嘲货?――你限他多久赎回,万一他有了钱赎回去咋办? “嘿嘿,我打听好了,一个半大孩子,家中就一个快死的爷爷,都两天没吃上饭了。拿这二两银子先买上一石米,剩下的抓药请郎中都不知道够不够。他们上哪弄钱来赎回?我看,这坠子已是咱们的囊中之物了。” “你个死鬼,既是这么好糊弄的小子,干嘛还把铜碗给他,那只铜碗这就出了保期,白挣个一两银子。” “瞧你小气样,区区一两银子也看在眼里,这个金佛一转手,怕顶少也得有二三百两银子的进项。” 正所谓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这一对龌龊夫妻俩乐着的工夫布丁从淄江药房拎了两大包药出来。穿街走巷,不一时,来到一处破败的宅院前。院墙只到布丁胸口,布丁对着里屋喊了两声,屋门吱呀一开,走出一名妇人。那妇人道:“布丁啊。” 布丁道:“婶子,我给大牙抓了药来。” 那妇人面带惭愧地道:“哎呀,这如何使得,你哪来的钱?又让你破费。” 说着接过布丁的东西,看到那只碗,不由呆住,一时不敢接。布丁将碗塞到她手里:“这叫物归原主,完璧归……归张。”妇人闻言,眼睛立见湿润。 原来,这家男主人姓张,娶了江东曹氏,二人育有一子,穷人贱名好养活,因而也没正儿八经给孩子取名。眼见儿子天生一副暴牙,干脆就叫他大牙。后来,大牙爹在修淄江桥时掉落溺死,就剩孤儿寡母相依为命。曹氏为了生计,学了个炸油条的营生。那时,大牙还小离不开人,曹氏便做了两个大木桶。一个桶里装油条,一个桶里挑着大牙,走村过乡,沿街叫卖,日子过得很不容易。后来,大牙渐渐长大,也不知吃错了什么药,竟渐渐显露出一个惊人的特长――力大。十岁时,大牙跟随母亲卖油条时,曹氏突然闪了腰。年仅十岁的大牙竟然让母亲坐在那只曾装过自己的大木桶里,一同挑了回来。着实让街坊邻里震惊了一回。从此,大牙也成了附近小有名气的人物。而母亲曹氏,再也不用为了挑木桶而烦恼。大牙挑着两个大木桶跟玩一样,她只需跟在后面吆喝就行。 到了现今,大牙的力量比以前那会儿又有了很大增长。为了走更远的路,卖更多的油条,大牙索性专门到东门王铁匠那里量体裁衣定制了两个硕大的铁皮桶。他提了个要求:其中一个桶里加一个隔槽,一半装油条,另一半必须可以轻轻松松地坐下他娘。把王铁匠都说得一愣,后来明白了,大牙是不想让他娘跟他走那么远的路,想挑着他娘走。王铁匠也是个孝子,很是感动,让了钱不说,还用松木给他做了个马扎,放在桶里便于他娘坐在里面。 按说,这么厚道的大牙,这么可怜的母子,应该得到上天的眷顾。可是,老天无眼,偏偏遇见坏人了。大牙前几天挑着油条去城东叫卖,路过寻翠坊的时候,正碰见尤四娘送个客人出来。尤四娘走得急,加上当时风大,就把尤四娘的裙摆吹到大牙挑着的满是油污的铁桶上来了,沾了一星半点的油。尤四娘就不愿意了,把这娘俩大骂一通。大牙娘俩知道惹不起,就老老实实受着,根本不敢还嘴。可尤四娘骂高兴了,就连带着大牙死去的老爹一块捎带上了。大牙一听这个急了,忍不住上前轻推了尤四娘一把。大牙劲儿多大呀,这一把就将尤四娘推了个仰八叉。尤四娘在自家门口哪能吃这亏?一声喊叫,门房里就奔出十几个彪形大汉。大牙虽然力气大,但苦于自小没跟人打过架,徒有一身力气不会用,上来叫十几个人一顿拳打脚踢,伤得不轻。曹氏磕头如捣蒜,答应赔偿尤四娘的衣服,尤四娘一伙人才住了手。多亏大牙身子板儿硬朗,小时候苦没白受。 回家后,曹氏翻箱倒柜把全部积蓄赔了尤四娘还不够,再无分文给大牙抓药。无奈之下只得取出先夫留给她娘俩的唯一遗物――前朝的铜碗,拿去何记当铺,结果,毫无心机的曹氏上来就将家里境况一说,以求博得同情,孰料,黑心的魏寅生立即落井下石,以十分之一的价格收取了铜碗。可那一钱银子,只够大牙七天的药钱,娘俩还有两张嘴要吃饭。正捉襟见肘困顿不堪之时,布丁雪中送炭来了。 布丁进了屋,屋里空落落的,靠墙位置的那一对大铁桶格外醒目,这几乎是娘俩全部的财产。 布丁摇摇头,坐在大牙床边,一坐上,竹床明显下降一块。看来单单承担大牙一人的重量已然勉强,布丁急忙站起。大牙睁眼看到布丁,立刻憋屈着一张脸呜呜啜泣。实际上大牙今年已经十七岁了,比布丁还要大两岁。但在他们这一批孩子中,布丁是毋庸置疑的孩子王。所以,大牙在布丁面前,根本不记得自己的年龄。布丁道:“你哭什么?夜来(昨晚)一把火我差点烧死哪个泼妇,也算是给你出了口恶气。” 大牙变哭为笑:“布丁,等我好了,我要去学功夫,这样就没人敢欺负俺咧。” 曹氏不无担忧地说:“布丁啊,这事闹得可凶了,他们知道是你放的火不,要是知道了那你咋办哪,那帮子恶人咱们可惹不起啊。” 布丁也有点担忧了,说:“我回去看看去,找我麻烦我不怕,就怕他们找我家老布的麻烦,那可就大大不妙。” 布丁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老布拿烟袋锅敲他。 临走,布丁留下一两纹银,曹氏死活不要。布丁说:“这一两银子是魏寅生赔给你的。” 曹氏张着大嘴不明其意,布丁已经迈着大步走出院子。出了大牙家顺着胡同往北走不了一里就是他家。 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 提供布丁的江湖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第一章 小霸王很威 坏东西很坏 2 - 布丁的江湖 - 晓夜孤寒 布丁每迈一步,脑子里就合计着下一步对策。突听有个女孩在身后呼喊:“布丁哥,不好了。” 布丁一回头,是县学周夫子的女儿周玉茭。周玉茭比布丁小两岁,因为父亲的缘故,反倒是布丁这帮人的文字教官。布泰诨不愧是生员出身,他任知县这些年,别的政绩都一般般,唯独搞县学搞得有声有色,他在东门附近开办了一所学堂,起名为朝日学堂。而周玉茭的爹便是聘来的生员,因为整日一副清高穷酸的模样,大家都叫他周夫子。朝日学堂不是免费的学堂,但收费也不贵,一般人家都能上得起。老布毛靠着精湛的手艺过日子虽然说不上富裕,却也温饱有余,只是布丁并不愿意去上学,老布毛抡着烟袋锅子硬逼着布丁读了三年学堂。三年下来字认识得不多,也凑合着够用。他上学堂那年,就和周玉茭一起。周玉茭那时很小很娇气,胆不大还老爱哭,伙伴们都叫她阿娇。阿娇一开始仗着当老师的爹很是瞧不上布丁,叫布丁修理了几次,就成了布丁的跟屁虫,成天跟一帮小子混在一起。但作为布丁团队的唯一女子,阿娇是很受宠的。只要阿娇提出来的事情,布丁没有不答应。阿娇喜欢的东西只要甜甜地叫声哥哥,布丁定会千方百计地去完成。 布丁见是阿娇,停下问:“阿娇,咋了?” “布丁哥啊,不好了,官差去你家了。” 布丁心里咯噔一下,拉着阿娇就往家跑,边跑边对阿娇说:“阿娇,你要的簪子,我很快就能搞到了,你耐心等着。” “哇,哥哥你真有办法。”阿娇欢呼雀跃。 到了门前,只见门口拴着三匹马。布丁绕到院后,爬上枝桠伸展至墙外的老槐树,透过枝叶缝隙,只见老爹布毛正坐在屋墙底下,身前站着三名捕快正对他吆三喝四。三人都是老差骨,布丁认识其中一个,就是家住西门的衙役袁江。袁姓在西门一带是大姓,村中十之五六姓袁。而袁江家虽不算富户,但也有几亩薄田,平日吃饭是足够了。后来,袁江唯一的兄长袁海出门做生意,客死他乡,袁家就剩袁江这一根独苗。那会儿,正赶上县衙皂班出了个缺,何大劲跟袁家交好,便偷偷知会了一声。袁父一狠心,将几亩薄田变卖,给袁江捐了个胥役。布丁和袁江的儿子袁文自小相熟,还一块读过学堂,因而认得袁江。 只听那何大劲说:“从进门到现在你这老不死的只会哼哼哈哈,我再问你一遍,你儿子布丁哪?” 乔四道:“我说老布,都是街坊,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我们也不想为难你,但你也别为难我们,你快说出布丁的下落。你放心,县太爷就是有几句话要问他,没什么大不了的。” 老布毛手里攥着大烟袋,低眉顺目,依旧是那副半死不活,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 何大劲手里攥着马鞭,有点着恼,喝道:“再不说,看老子抽你。” 布毛也怕挨鞭子,抬起头又摇摇头,拿手指指天,嘴里嘟囔了一句:“咳咳……唉……”不仔细听根本听不出来。 何大劲和乔四面面相觑。 袁江解释说:“班头,老布的意思是说他也不知道在哪,让你候着,天黑前一准儿回来。” 何大劲:“嘿,咱们候着他,县大老爷还在堂上等着哪,布丁小子闯了这么大祸指不定躲哪去了,干脆先把老的押回去交了差再说。 说罢掏出镣铐,就待上前铐人。 只听身后一声稚嫩的声音道:“你家少爷好端端在此,缘何说我藏了,长眼何用?” 三人忙回头,只见一个十四五岁的布衣少年不知何时站在三人身后,两手抱在胸前,面带不屑的神情,俨然一副小大人模样。 何大劲说:“你就是布丁?” “是你家少爷。” “嘿,就你这副穷相,还敢自称少爷?” “哼,你难道没听县学周夫子说过:‘少者,小也。爷者,老也。’少爷就是小老子的意思,哪里说有贫富贵贱之分了?看你堂堂七尺之躯,上挂好大一颗头颅,只可惜头大无脑。” “混帐,果然牙尖嘴利,看老子怎么收拾你。”何大劲被一个没他孩子大的少年这一顿数落,立时有些着恼,伸手去抓布丁的前襟。布丁跟个小猴子似的从他腋下一闪而过,蹭蹭蹭,没几下就爬到院内梧桐树上。何大劲跑到树底下,指着骂:“你个小兔崽子胆敢拒捕?快给老子滚下来。” 乔四呵呵直乐:“我说班头,怨不得出门前尤四娘一劲儿嘱咐咱们逮这小子得牵条狗来呢。” 布丁坐在横伸的枝桠上,悠闲地晃着双腿:“狗来也白搭,是狗都不会爬树。” 阿娇捂着嘴直乐。乔四恍然大悟,气得直跳脚:“好小子,敢骂我们。” “为何捕你家少爷?” “老子懒地跟你废话,到了大堂便知。” “那本少爷也懒地理你,有本事你逮住你家少爷再说。” 把何大劲给气地一把抽出腰刀,照着树身就砍,道:“猴崽子,你在顶上吧,老子把树砍倒了摔死你。” 乔四给何大劲出主意:“班头,跑了和尚跑不了庙,逮不住小的还有老的在。”说着仰起脸对布丁道:“小猴子再不下来,就连你老子一块铐去,哼哼,到时有你爷俩受罪的时候。” 阿娇也在旁劝道:“布丁哥,莫闹大了,快下来吧。” 布丁不想连累到老布,道:“冤有头,债有主,你家少爷玩够了,这就下来。” 说完,布丁从树上一跃而下,灵便的像个小猴。何大劲生恐布丁跑了,左手将他当胸捉住,右手一扬就是一个大耳刮子。打的布丁脑袋一歪,再正过来时,右脸上多了五根血红的指印。 何大劲骂道:“老子叫你骂,还骂不了?” 还要再打,被袁江劝住:“班头,别打了,您忘了布老爷最恨堂外私刑了。还记得上任班主不?到了堂上还不任由咱们打,何必急于一时?” 何大劲点点头,心知自己是急了,看看布丁的脸,有些后悔道:“这是你小兔崽子骂老子的薄惩,待县老爷问你时,你若是识相就老老实实说是自己摔的。否则,哼!” 布丁从水缸中看到自己脸,嘻道:“你倒是教教本少爷怎么摔才能摔出指印来?” “这……”何大劲被问得一愣。 布丁眼皮一翻,诡道:“大老爷问我,我就说不是你打的不就完了么?” 何大劲道:“对,只要不说是老子打的就行,否则,老子以后饶不了你爷俩。” 乔四镣铐给布丁加上,才发现布丁这小体格镣铐根本没用,一铐上就自动滑落了。摇摇头,一把将布丁夹在马背上,三人匆匆回返,县老爷已经等了快一个时辰了。 布丁到了大堂之上,一众原告被告都齐了,布泰珲重新开堂。惊堂木一敲,重新问道:“原告,所为何事啊?” 尤四娘便道:“青天大老爷,可要为奴家做主啊……”便又将半夜仓房失火一事复述了一遍。说完了,布泰珲对着被告石上跪着的布丁道:“被告小布丁,你可认罪?” 布丁抬头,露出一副委屈的神情,道:“青天老祖宗,小孩冤枉。” 布泰珲闻言不由一乐:“胡闹,什么青天老祖宗?” 布丁道:“小孩姓布,大老爷也姓布,尤四娘长小孩一辈,却仍要称您为大老爷,那小子自然就该称您为老祖宗了。” 此言一出,堂上一片笑声。 尤四娘指着布丁骂道:“哎哟嗨,你看看他这小嘴多甜,这马屁拍的,你个小马屁精。” 惊堂木又一敲。布泰珲虽说听惯了马屁,但小布丁这响亮的一记马屁,仍觉很是受用。再者说,小布丁一上来的追宗认祖深得布泰珲之心,外人听不出来,但布泰珲明白,他们布姓本是稀缺的姓氏。历史上布姓来源众说纷纭,最为可信的渊源之一就是出自战国时期赵国大夫布子,属于以先祖名字为氏。布氏人虽少,分布却很广。布泰珲的老家――位于阳谷县境西北部的一个偏僻乡镇便是布姓聚居点之一,因有布氏族人祖居于此,故名为大布乡。 因为这层关系,布泰珲上来便对布丁充满好感,手敲惊堂木道:“休得喧哗,小布丁说说你冤在哪里?“ “大人请看。”布丁努力扬起右脸。布泰珲注目一瞧,这才看清布丁白皙粉嫩的右脸上有五道清晰可见的指印。布泰珲此人深受儒家思想熏陶,极为看中规矩法度,为官这些年,治理的一县井然有序,依靠的就是森严法度,他曾一再告诫手下这些衙役捕快不得滥用私刑。尤其是出门逐捕,只要对方不反抗,绝不许用刑。若有违反,必被他深究。前一任快班班头就因行事飞扬跋扈,滥用私刑,被布泰珲一怒之下,杖责五十,逐出公门,永不录用。现在在西门大街卖猪肉,日子远不如以前风光。 何大劲打完了布丁后,想起上任班头,一路都在后怕,数次叮嘱威胁布丁不得提起此事。不料,布丁上来就说出此事。见布泰珲板起脸来,不由胆战心惊,腿肚子直打哆嗦。只听布泰珲怒道:“这是何人所为? 说着看向何大劲,布泰珲已然猜测到可能是何大劲所为。因为,在那年月的官府衙门,衙役们仗着公差的身份欺凌小民之事时有发生,很难杜绝,这一点,布泰珲是明白的。 何大劲差点就要跪下承认,这时,布丁说话了:“青天老祖宗,打小子的是西门大街何记当铺的掌柜魏寅生。” 布丁这一句话,满堂上下都愣了。人人俱在想:这么个小案件,怎的又牵扯出一个大老板来。” 只听布丁小嘴巴巴地说:“大人,事情是这样的,何记当铺掌柜魏寅生前些日子想去找相好的姑娘――就是寻翠坊里迎春阁的姑娘唐钕岐,可是又苦于被婆娘盯得紧,便给了小子一钱银子,要小子权作月下老人,左右逢源。不成想,那唐钕岐收了魏掌柜的一两银子后,不知怎的却没合魏老板的意。魏老板一怒之下,要小子退回那一钱银子,可钱都花完了,无钱可退。他便要小子去纵火烧掉寻翠坊,小的不去,他便动手打我。后来还抢了小子娘亲的遗物来做要挟,小子没办法只得违心去做。” “他抢了你什么东西?” “是娘亲家传的刻有金佛的小金坠子。” 布泰珲闻言暗暗思量。这时,尤四娘骂道:“大人,休听他一面之辞,这坏东西自小缺娘管教,什么话都能说出口。” 布丁道:“你我都是缺娘管教之人,缘何还要互相攻击?” 众人不解其意。布丁摇头晃脑地解释道:“尤四娘,又――死――娘,不是也缺娘管教的吗?” 众人哄堂大笑。 尤四娘差点背过气去,正待回骂,惊堂木再次敲响:“传唐钕歧和魏寅生。” 这俩人挨着县衙近,不多时,二人便被带到。唐钕歧老远看见尤四娘和布丁,便吓得两眼发黑,唯恐布丁将自己暗请他出面火烧寻翠坊泄愤一事说出。一旦尤四娘得知真相,那她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说起唐钕歧为何被尤四娘毒打乃至心生怨恨产生报复的想法呢?事情是这样的:原来,布丁所说魏寅生暗中幽会唐钕歧这些事儿都是真的,只不过中间并没有布丁啥事,魏寅生预先给了唐钕歧一两银子做定金,要她假装上午买东西时偷偷前去相会。唐钕歧私会的钱是入个人腰包的,中间少了老鸨的盘剥,这当然不合妓院规矩。都这样,老鸨还靠什么吃饭?回来后,被尤四娘觉察出来,便将其一顿毒打,唐钕歧心生怨恨。 唐钕歧和魏寅生幽会完,回寻翠坊的时候,正巧碰到布丁和阿娇在街上玩。阿娇相中了摊上仅剩的一支簪子,带的钱却又不够。这时,唐钕歧看到便出钱买下。布丁后来去寻翠坊找唐钕歧买回簪子,唐钕歧刚遭一顿毒打,正要找人出气。得知布丁的厉害后,便将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布丁,只要布丁为她出了这口恶气,她便将簪子送给布丁。布丁为了大牙的事也正憋了一肚子气,天天琢磨着寻尤四娘的晦气,于是将计就计答应了唐钕歧。 唐钕歧进了大堂战战兢兢地跪在那里,吓得大气都不敢出。 布泰珲问道:“你就是那唐钕歧?” “是……是……是民女。” “本县问你,你可要如实回答,若有半句虚言,你且看墙上的拶子(古时夹指刑具)。” “是……是……大……人请问。” “前些日子何记当铺的魏寅生可曾暗中许你银两,偷偷与你幽会?” 唐钕歧抬眼看了眼一旁的魏寅生点头道:“是……是……。” 布泰珲满意地一点头:“你且暂退一旁。” 唐钕歧喜出望外,一句话就完事了,扫了眼布丁,布丁正朝她眨巴眼睛。 布泰珲猛地一敲惊堂木:“大胆魏寅生,你可知罪?” 魏寅生早吓得体如筛糠,看到跪着的寻翠坊诸人时,他便暗暗猜测,定是与唐钕歧的那点私事被人撞破了。难道尤四娘为此便来告自己?这算什么事?又看到被告席上的布丁,想起那个金坠子,顿时恍然大悟:坠子定是这小贼偷的,然后卖给自己,结果被主家告了。完了,赚小便宜吃大亏。正自懊恼,布泰珲一声威喝打断了他的思路。魏寅生急忙主动交代道:“大人请明鉴,那金坠子不是草民强取豪夺,是草民收来的。” 布泰珲一听,心说:做贼心虚,没等问,自己就招了。嗯,此人私会妓女是真,金坠子一事又已明了,看来小布丁所言非虚啊。再加上布丁自始至终一副可怜兮兮的乖孩子相,还满嘴叫自己祖宗,布泰珲无形之中已然带有些偏袒情绪。问:“你说并非强取豪夺,可有证据?” 魏寅生道:“草民一被传唤便已猜到此节,特随身带来。”说罢,掏出金坠子和凭据呈上。 布泰珲接过金坠子一看,便知价值不菲。再一细看凭据,兑银三两(铜碗顶一两),不由冷哼一声道:“好你个刁民,还敢说冤枉。你即便未曾豪夺,也一定是巧取,你当本县是没见过世面的村翁不成?这金坠子分明是前朝的东西,该值个几百两银子不止吧?” 魏寅生这才隐隐觉出面前这个少年不简单,慌忙解释道:“确确实实是这小子心甘情愿兑予小民的,他说他家有个生病在床的爷爷,急需钱去抓药。” 布泰珲看了眼布丁:“可否属实?” 布丁不说话,又一扬起青肿的脸,露出一副苦相。 布泰珲点了下头,自认已经成竹在胸,一敲惊堂木:“混帐,还敢在本县面前信口雌黄,快快把你如何殴打孩童,强取人家祖物,逼迫其火烧寻翠坊一事招出,否则大刑伺候。” 魏寅生听得一头雾水,这哪跟哪啊?喊道:“老爷,草民冤枉啊,我没打他,坠子确实是我用三两银子收来的,噢,不!是二两银子外加一只铜碗,草民也没烧寻翠坊。”说话工夫,目光不经意间扫到了何大劲的脸上。 何大劲一开始忐忑不安,但见布丁果然没有告自己,反倒诬赖魏寅生,心下十分欢喜,对布丁好感大增。对他来讲,别人冤不冤枉跟他没关系,自己好才是真得好。此刻,见魏寅生目光望过来,他不由又是一阵紧张,下意识产生错觉,以为魏寅生知道是他打的,所以才看过来。立时急怒攻心,站出道:“老爷,这厮出了名的狡诈刁钻,不给他点厉害,恐怕不会乖乖招供。” 布泰珲为此事做了一天堂,早已累得够呛,也想尽快结案,闻言点了下头。他对魏寅生全无半点好感,这可能跟魏寅生的职业有关,不管是穷人还是富人,当铺只会在危难时刻起到落井下石的作用。所以,不论贵贱,凡是进当铺的都会遭到压榨盘剥,不是被逼急了谁去当铺啊?再加上魏寅生生平刻薄小气,狡诈钻营,唯利是图,人缘是十二分的不好。布泰珲红签一扔,管他狼嚎一般喊冤,何大劲暗示手下人十几板子下去,便皮开肉绽,魏寅生受不过,只得开口认罪。 布泰珲道:“念你尚未铸成大恶,本县罚你入狱三月,并赔偿尤四娘所有损失。” 魏寅生此刻连说话的力气都使不出来了,颤抖着签字画押,被衙役拖了下去。 布泰珲对尤四娘道:“尤四娘,本县这么判罚,你可有异议? 尤四娘瞠目结舌,本是来告布丁的,当日有人亲眼看到布丁纵火后逃走。岂料,又牵扯出个幕后主使魏寅生来。这些年,街里的富豪巨商唯这个魏寅生最是小气刻薄,不仅从不来给她捧场还暗地里偷会自己的小姐,打他一顿她也自感出气不少。再说了,魏寅生眼看相好的姑娘被自己打了,想法替她出气也是很正常的。但看看布丁,要说这小滑头全然是无辜的,却又心有不甘,难道街坊的传言是假? 不管怎样,尤四娘来此无非是讨个赔偿,若是真要小布丁赔,把他爷俩卖了也赔不起。有魏寅生这个大老板在,岂不是一把火烧来的横财?想要多少赔偿,还不是自己说了算。尤四娘想到此,美滋滋地道:“多谢大老爷为奴家做主。” 最后剩下布丁,布泰珲走下公堂,将金坠子塞到布丁手里,和蔼地道:“你可把它拿好了,切不可再被坏人看见,要知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好了,快快回家去吧。” 布丁磕了个头:“谢谢青天老祖宗。”撒腿跑了。 布泰珲看着布丁跑远,捋须而乐,戚佑才缓缓走到布泰珲身旁,从始至终他都一声没吭,现在他才对布泰珲道:“大人,晚生突然有了对付小霸王的法子了。” 布泰珲面露惊喜,道:“哦,愿闻其详。” 戚佑才指着小布丁的身影道:“非此子不可。” 布泰珲诧异道:“这么个乖孩子,如何能对付小霸王?” 戚佑才嘿嘿一笑:“大人只须拭目以待。”话毕,嘴角浮起一丝诡笑。 提供布丁的江湖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第二章 簪子引发的血案 1 - 布丁的江湖 - 晓夜孤寒 布丁打了个大胜仗,既给大牙出了气又给阿娇免费搞到了簪子,心里别提多高兴了,连蹦带窜往家跑。到了屋门口,布丁先是探头朝屋里扫了眼,没人!进了院子也没人!正奇怪呢,只听院外有人喊:“布丁他爹回来了啊?”然后就是:“咳……呵呵……”算是回答了。布丁知道是他爹回来了。看来老爹担心他出事儿,这是去衙门了。布丁想着,心里暖烘烘的。可门一响,布丁立即又有点生气了――只见布毛左手拎着一陀猪头肉,右手拎着一壶酒进来了。老布从不喝酒,今儿竟破天荒地沽了一壶酒,布丁不觉有些傻眼,心说:儿子差点被关起来了,老爹竟去打酒!忍不住没好气地问道:“爹呀,买酒作甚?” 布毛白了他一眼,回答:“能作甚?” “恁啥时候开始哈(喝)酒咧?” “今门儿(今天)啊。” “有酒还有肉?” “高兴呗。” 布丁趁布毛不备,一把夺过酒壶就跑,“恁到底是不是俺亲爹啊?娘啊,恁在哪啊?” 老布毛在后怒道:“放下!” “俺――就――不――” 老布毛从腰后抽出一尺多长的烟袋锅子,牙缝蹦出俩字:“讨打!”挥舞着烟袋锅追的布丁到处猴窜。布丁被追急了,一脚踩空摔倒在地,酒壶碎了,酒撒了一地,院子里顿时弥漫着股子药味。爷俩都累得呼哧呼哧不跑了。布丁奇问:“咋一股子药味?” 许烨才一脚跨进门口,说:“药酒自然就该有股子药味。”许烨才跟布丁同龄,既是县学堂的同窗也是布丁的死党之一,死党们都叫他“野菜”。野菜爹是县里的仵作,家里有制作药酒的祖传秘方,许仵作大部分时间没事做,就在家制作药酒,他娘沿街摆摊。不过,老许极看重学问,一家人使出全力供许烨才兄弟俩读书,希望他将来能有个好前程。所以,至今野菜仍在读书,出来玩的时间不多。 野菜道:“老远就听你家院子里杀猪,原来是你这厮把大叔刚买的药酒打碎了。” 布丁奇道:“爹呀,恁怎买药酒喝?” 野菜道:“真是呆头,大叔他知道你进了衙门少不得要挨那水火棍,特意去我家沽的药酒。我也因此才知道你最近闹得这么凶,连尤老虎你都敢惹,啧啧,不愧是我的老大。” 布丁心又暖和了,望着他爹,有些愧疚地说:“爹呀,那恁干嘛还说高兴呀?” 野菜道:“半道听说你毫发无损的给放回来了,高兴呗,大叔怎会有你这笨儿子。”说罢,讨好地看着布丁爹。 布丁道:“你们像父子俩,我去你家认爹去。”说罢,转身出门。野菜在身后大呼小叫,布丁停也不停。布毛不紧不慢点上烟袋,对野菜说:“他买酒。” 布丁头一回对他爹感到吃惊,心想,我的一举一动老爹都知道,老爹想啥我咋就不知道呢?这么想着心里十分不平衡。所谓知子莫若父,从这一点看,布毛不是他爹谁是他爹? 不一时,布丁沽回二斤白干,爷仨儿就坐在院子里,一人一小口咂着,听布丁讲大闹衙门的故事。布丁凭着他那两排伶俐齿,一条三寸不烂之舌,少不得吹了个天花乱坠,口沫横飞。 一夜无话,第二日上午,寻翠坊来了个下人带话给布丁:唐钕歧被尤老虎看得太紧,半步也出不了寻翠坊,要布丁亲自去一趟,一物换一物。 布丁一琢磨,有点像赴鸿门宴的感觉。有心不去吧,又怕让阿娇失望。为了阿娇,布丁打定主意:就算是龙潭虎穴,本少爷也要去闯他一闯。 布丁不想被尤四娘认出来,站在镜前刻意打扮一番,把只有过年时才穿的一件丝绸长衫套在身上,头发用梳子沾着菜油梳得锃亮。别说,布丁底子好,这稍一打扮就多了几分富贵公子哥的气象。然后,布丁又把自己的百宝袋牢牢地拴在腰侧。什么是百宝袋呢?穷人家的孩子能有什么宝贝,自然不是金银珠宝,里面的小物件,都是布丁长年累月积攒的实用玩物,比如说:一个弹弓、一把小剪子、几根大号缝衣针、一个线团、一捆鱼线、几个鱼钩……没有值钱的东西,却有许多妙用,现在就不一一列举,看官日后自知。一切准备就绪,出发! 说话工夫,布丁来到了寻翠坊大门前。 下午这个时候,正是寻翠坊一天生意最为清淡之时。尤四娘坐在门口的椅子上,懒洋洋地打着呵欠,百无聊赖地看着街上的人来人往。要是其他时间,她早叫小姐们到街上去揽客了,但此刻,小姐们也大都在午睡,去揽也是白忙活。还不如养足精神,晚间把银子赚足。 这时,她瞳仁里突然冒出两团火花,一瞬不瞬地盯着向她微笑走来的这个浑身还透着稚气的公子哥。 不消说,这个公子哥定是来赴唐钕歧约会的布丁了。唐钕歧跟布丁约定好这个时间,为了不引起尤老虎的注意,特意叫布丁乔装来寻翠坊找她。 可布丁乔装水平太业余,尤四娘只看一眼就穿帮了,只好微笑着过来打个招呼:“四婶婶好啊?” 尤四娘冷哼道:“哟,这不是布少爷吗?这里谁是你的四婶婶啊?老娘我可消受不起。” 布丁道:“咱们不是在公堂上认得亲戚吗?四婶婶贵人多忘事。” “哦,老娘只记得在公堂上,差点叫你气死,――你这小猴子想必又是受了谁的委托来放火的吧?” 布丁道:“哪里哪里,小子前几日被逼无奈才做出这等伤天害理之事,四婶婶莫要见怪才是。这不,为了表示诚意,今儿特意给四婶婶捧场来了。” 尤四娘将信将疑地说:“都说你这坏东西一肚子坏水,我怎能相信于你?” 布丁掏出七、八钱碎银,在手里颠了颠,道:“小子三年前就期待着能来寻翠坊耍上一耍,现今终于长大成人,难道四婶婶要跟银钱过不去?” 这话把尤四娘逗乐了,道:“三年前你才多大呀,看不出你这小东西天生一副淫骨。哼,罢了,反正在我的地盘,老娘也不怕你耍什么花样。来玩好说,若是再敢有什么歪主意,小心打断你的腿!去吧。” “那小子进去了,四婶婶您歇着。”布丁笑嘻嘻地迈进一楼大厅。 尤四娘望着布丁的背影,不由暗道:这坏东西就是小点,再过上几年,还真出落个一表人材。琢磨了会儿还是不放心,喊过手下人,暗中盯着布丁。 寻翠坊是个三层土木建筑,院内妓女按照档次分为春、夏、秋、冬四个阁层。迎春阁人少只占了二楼一半的空间,住着寻翠坊最红的四名头牌,唐钕歧算是其一。 唐钕歧早等得心焦,门半掩,时不时透过门缝向下张望。布丁一进大厅,就已落入她的视线,老远便细声呼唤。布丁进了屋子,唐钕歧迫不及待地掩上房门,靠着门板眼睛定定地瞅着布丁,瞳孔里好几种神情交替闪烁。最后,化成一团直欲将人融化的烈火,猛地朝布丁扑去。布丁身着长衫,行动不便,躲了没几下子,便被一把搂个正着。接着两瓣红唇就压过来,布丁只能尽力向后仰着身子,眼看躲无可躲。突地,唐钕歧大笑起来,笑得花枝乱颤,笑中含着求饶的意思。原来,她被布丁捏住了腋窝。布丁见她怕痒,心里舒了口气,把她反按在座椅上,以一个征服者的姿态居高临下,对她再无丝毫顾忌。唐钕歧腋窝一脱布丁的控制,立即又想扑来。布丁道:“再来,包你笑上一个时辰。” 唐钕歧知道他说得出,做得到。幽叹一声:“小心肝,让姐姐亲一口都不行啊?” 布丁开门见山地问:“簪子呢?” 唐钕歧答非所问:“你这小坏蛋,真是狡猾,原来用的是一石四鸟之计,姐姐还以为你是在帮我,却没想到我都被你利用了呢?” 布丁闻言吓了一跳,自诩为天衣无缝的计谋,除了自己谁都不知道,她是怎么看出来的? 唐钕歧见布丁的神色,知道自己说得没错,就道:“不过你也别怕,咱们终究是一条线上的蚂蚱,姐姐不说,尤老虎是不会知道的。” 布丁奇道:“你是如何知道的?” 唐钕歧幽幽地道:“姐姐也是书香门第出身,若不是家门不幸,也不会沦落风尘,你这点小心眼我还能看不出吗?" “厄呸!你书香世家的人就一定聪明了?哼,我看你头大无脑,被人利用了尚且不知呢?” “什么意……”没等说完,唐钕歧突觉出门外异常,立即向布丁飞扑过来。布丁原以为制服了她,未料她还敢“捋虎须”,冷不防便被她一下子压在身下。正待把手伸进唐钕歧的腋窝,门陡地被撞开,尤四娘和几个彪形大汉出现在门口。 尤四娘看着一上一下叠在一起的二人,眉头都快拧成一个大疙瘩,道:“嘿,你小子人不大,还真挺淫浪的。――你二人有床不上,尽在地上折腾个什么劲儿?” 布丁故作不耐烦的样子道:“天当被子地当铺,本少爷就喜欢这样,又不少你银子,你管得着吗?快出去,休得碍了少爷的好事。” 尤四娘本是防他来此有诈,突袭之下,竟是这番光景,大大出乎她的意料。见此情形尤四娘随即转忧为喜,对于她这种买卖人来说,没有永久的敌人,只有永恒的利益,从此多了个送钱的主儿对她自然是好事。 一颗疑心尽去,换了一副笑脸,道:“那好吧,我就不打饶你了,钕歧你可要伺候周到。” 尤四娘刚关门出屋,屋内便传来唐钕歧的咯咯浪笑,直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尤四娘不由对着屋子呸了声:“这骚蹄子,可逮着个小童子了,看她笑得一副淫贱样。” 殊不知,尤四娘一出屋,布丁便先下手为强,一把反拧了唐钕歧的胳膊,一手掐在她腋下,反骑在她身上,直咯吱的唐钕歧连连求饶。 “簪子呢,再不交出,就叫你笑脱下巴。” 唐钕歧道:“别,别,我……我受不了了,簪……子不在我这。” “什么?你还要不要坠子了?”手上用力咯吱。 唐钕歧笑得脱了力,求道:“好布丁啊,你就饶了姐姐吧,那簪子真的不在,破簪子又不是金的,才值几个钱?我不骗你的。” “不在你这儿会在哪里?” “昨夜,南门的王公子王鸿波曾来找过我,他看那簪子好玩便拿去了。” “王鸿波?小霸王!”布丁心里一凉,大名鼎鼎的小霸王城里谁人不知,哪个不晓。 “是呀,就是他。” 布丁面色很是难看,一把松开唐钕歧,坐到椅子上下神。唐钕歧半坐在地上,懒慵慵地望着布丁。这一顿闹,发髻凌乱,面颊桃红,身上一点劲也没有了。外人一看,还以为刚做过那事一样。 唐钕歧道:“要不这样,姐姐这里的簪子也不少,不论金的银的,你相中哪支尽管拿去。” 布丁没应声,把坠子搁在桌子上,起身走向房门。 唐钕歧柔声道:“这便走了么,一支簪子算什么,你可千万别去招惹那个小霸王,县大老爷都惹不起他。” 布丁回头道:“谁说我要去招惹他了,本少爷有几斤几两自己清楚得很。” 唐钕歧手扶着栏杆,望着布丁渐渐消失的背影,一股子落寞涌上心头。其实,唐钕歧只比布丁大三岁,本应是名门淑媛,奈何命运捉弄,沦落风尘。多年来逢场作戏,虚与委蛇,唯有刚刚像回到儿时般自在快活地戏耍了一回,布丁一去,这种真实便立即从眼前消失。这时,隔壁的房门吱嘎一声敞开。师爷戚佑才走到唐钕歧身侧,在她手里塞了一两银子。温言道:“你做得很好。” 唐钕歧脸上又恢复成风尘模样,嗲声道:“师爷,恐怕你的计划要落空了呢?小东西猴精,区区一个破簪子,哪值得他去冒险?” 戚佑才自信一笑:“戚某这一生,别无所长,唯独善于观相之术,无论什么样的人我只消瞧上一眼,便能看出他有几分气象。我绝不会看错人,现在唯一需要担心的是布丁是不是那小霸王的对手。” 师爷戚佑才为何会在此?原来,昨日布老爷断案,完全凭着主观臆断,半偏半向着布丁,案子断的可以说是武断至极。而戚佑才从始至终观察着众人的面相变化,真伪虚假在他眼里昭然若揭。布丁一副油肠滑骨,没逃脱戚佑才的双眼;唐钕歧一进大堂,从畏怯闪烁的目光中,又被他看出此女的心虚;而魏寅生的屈打成招,他也历历在目。待布老爷断完,戚佑才也想好了以毒攻毒之计――就是想方设法让鬼机灵的布丁去对付骄横狂妄的小霸王。二人年纪相仿,各有优劣长短,倒是个很好的对手。 戚佑才心中计议一定,先是私访到唐钕歧这里,几句话,就问的唐钕歧无言以对跪地求饶,答应听他指派。然后,戚佑才又去狱中探望魏寅生,得知了大牙挨揍和家传铜碗之事。簪子和铜碗这两件事使他简单了解到布丁是个怎样的人。毫无疑问,布丁是个很讲义气的人。抓住布丁这一特点,戚佑才自信能完全驾驭布丁,使其按照自己设定的路线去走。由此可知,一个并不值钱的簪子莫名其妙地飞到小霸王那里,自然是师爷戚佑才计划的第一步。他的目的很简单――就是要让目前小城里最风云的两个人物碰面。 然而,事与愿违,许多天过去了,事态并未按照戚佑才设想发展,甚至二人根本未照过面。戚佑才不禁有些焦虑,差亲信家人戚升前去打听,方知布丁最近常去江边钓鱼,几乎是每日一早出门,直到黄昏十分才回家。 戚佑才得到这个消息,自信心大受打击,蹙眉不语。家人戚升是戚佑才的堂弟,虽是农户却十分有上进心,农闲无事时,自修了四书五经。后来,戚佑才被布泰珲聘为师爷,每个师爷按例都会配给一个跑腿的差卒。戚佑才便跟知县求情,将这个堂弟带来做了他的随身仆从。戚佑才之所以看中戚升,不光是他知书识字,还因他行事上精明,人也老成。此刻,戚升看表兄愁眉不展有心助其一臂之力,便道:“兄长啊,到底为何事忧心?怎的如此关心一个半大孩子?” 戚佑才道:“告诉你也无妨,但须你知我知,不可向外透漏半句。”于是,便将前因后果以及自己的计划告之。 戚升闻言哈哈一乐,道:“真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啊,堂兄,想让二虎相遇有何难哉?” 戚佑才闻言大喜:“看来,我这堂弟有胜过愚兄的智谋啊,有何妙计快快说来。” 戚升附耳道:“兄长只须这般这般……” 戚佑才面露喜色,点头喃喃道:“布丁啊布丁,你莫怪我心太狠,只因你太聪明啊。” 提供布丁的江湖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第二章 簪子引发的血案 2 - 布丁的江湖 - 晓夜孤寒 布丁最近这半月在干什么呢?正如戚升所说,每日一早便扛起自制渔具,来到东门外的江边巨石上垂钓。一直钓到日暮西山才收竿,不管有没有收获,布丁日日如此。近年来,随着他得罪的人越来越多,家里的裁缝活也就越来越少,布毛自己一人完全可以胜任,所以布毛也懒地管他。布丁运气好的时候,最多一天能钓到四十多斤,其中多为草鱼和鲶鱼。回城时路过西门桥,就将鱼低价――几乎是半卖半送给西门桥的“泰来酒家”。 “泰来酒家”的老板姓吴,叫吴仁浦。吴家虽不如袁家,但也是西门的大户人家。跟其他大户人家不同的是,吴仁浦心肠极好,是少数为富而仁的好人。往年凡是遇到天灾人祸,第一个沿街施粥的必是吴家。吴老板的好人缘使得他 的生意成了街上四家酒楼中最火的,就连布老爷有什么喜事,也会特意来捧他的场。 布丁跟吴老板非亲非故,却为何要将鱼低于一半的价格卖给泰来酒家呢?并非是鱼价下跌,刚好相反,最近这段时间鲜鱼收购价格飞升。 原来,由于泰来酒家买卖越做越火,而招牌菜都是以鱼为主,这就需要大量的鱼。而眼下淄江里水鬼河神闹得正凶,衙门不许十六岁以下的未成年人靠近河边,许多渔民也都收网不敢去捕捞了,市场上的活鱼锐减,供不应求。所以 ,吴老板撒出话去,大量并且高价收购新鲜的鱼鳖。 许以高价仍然没几个人敢去捕鱼。布丁不信这个,他钓鱼卖钱并非为了补贴家用,他是有自己的目的――要籍此机会常常光顾酒楼。布丁来酒楼不是馋酒食,而是希望在这里能看到一个人。自打前些日子无意间见过那人一面后,布 丁只觉三魂七魄被勾走了一半,从此浑浑噩噩的整天就只想着再看她一眼。正所谓豪门院落深似海,那人一进阔宅大院,从此便从世上消失了一般,再也无从寻觅。没办法,只得寄相思于泰来酒楼,希望她能偶尔光顾下自家的产业。说 到这里,看官似乎都明白了,布丁是遇到人生中的初恋了,而这个被他朝思慕想的女子便是泰来酒楼的老板吴仁浦的独生女儿吴翠莲。 说起这个吴翠莲,和布丁同龄,生在富裕人家,自小受夫子教诲,足不出户,知书达礼,深得吴仁浦宠溺。前些日子在家憋得烦闷,趁着父亲不在家,偷偷带了婢女出来买些女儿家的用品。正巧被布丁看到,只一眼,便将其视为天 人。布丁自以为小城四门十三条街没有他不熟悉的,岂料,竟有个天仙一般的可人在眼皮底下未曾发觉。布丁暗暗尾随,才知道她是吴仁浦的女儿。回家后,布丁像是掉了魂。他这个年纪也正是情窦初开的时节,加上被唐钕歧的数次挑 逗,更加速了内心的早熟。 布丁想起了周夫子教他的书中的一句话:“做官要做执金吾,娶妻当娶阴丽华。”仕途上的志向布丁还没明确,目前只是看着县衙专事逐捕缉拿的快班捕快很是威风,但娶妻他已有了明确的目标,那就是――娶妻当娶吴翠莲。 奔着这个目标,布丁行动了。最近江边老死人,沿江一带,县丞已派人定期巡视,不准孩童靠近。布丁决定“冒死”也要为未来的岳父排忧解难,而冒险钓来的鱼为何又要低于一半的市价卖给泰来酒家呢?他正要要籍此来引起吴仁 浦对他的注意。布丁鬼心眼子多,在那年月,婚姻大事须由父母作主。布丁先搞好跟岳父的关系,日后则可水到渠成。 布丁没有白努力,他成功地引起了吴仁浦的注意。因为布丁多次让钱,吴仁浦有一次还十分过意不去特意差人给布毛送了回酒店名吃――“红烧狮子头”。 今天,布丁早早收工回来,手里拎着五六条鱼,来到泰来酒楼门前,店小二杨三庆跑过来。因为这小子一张嘴灵巧得很,能吹能拉,所以得了个“杨拉子”的绰号。也因此才被吴仁浦看中,聘作店小二。杨拉子和布丁相熟,他比布丁大两三岁,但丝毫不敢在布丁面前充大。老远看见布丁,喊道:“布丁,今儿收成如何?” 布丁有气无力地说:“就这些,十来斤。” 杨拉子也有些失望,“奶奶的,河里的鱼都被河神吃了,再这样下去,渔民们都得饿死。”说着去接布丁手里的鱼,布丁只给他手里那两条大的。说:“还是老规矩,这两条给你,买一送一,剩下的这几条小的我拿回去自己吃。” 杨拉子说:“好的。”拿去柜台过了秤,转身手里拿着三十文钱递给布丁,忍不住低声说:“有六十文不拿,你小子这是在干吗?吃饱了撑的,做善事去给要饭的也行啊,吴老板家财万贯还差你这点?” 布丁不答反问:“吴老板不在吗?” 杨拉子道:“在楼上陪客人呢,今天来了几位贵客。你送来的这两条鱼马上就去刨肚挖肠,待会儿就给端上去了。别说,你从哪钓鱼?衙门不是不许孩童靠近河边的吗?” 布丁道:“你睁大眼看看,本少爷是孩童吗?” “嘿,小样,人不大,还人五人六的你。” “拉子,我问你,吴……算了。”布丁是想问他,吴翠莲在不在楼上,但想起他嘴漏,怕他说出去。干脆不问了,转身走人。 不一时,布丁来到大牙家巷子前。老远就听见大牙呼哧呼哧的喘气声,近前一看,只见大牙正在院子里,摆弄着挑铁桶的扁担,舞得虎虎生风,颇有股子大杀四方的气象。 布丁问:“大牙,你干吗呢?” 大牙看见布丁,连忙迎过来,道:“布丁啊,你瞧我自创了几招扁担神功,将来若是再遇见坏人我就不怕他们了。” 布丁把鱼递给曹氏,坐在院子里看大牙舞扁担,结果大牙一不小心,将扁担抡到院子里的梧桐树上,扁担裂了道口子,眼看是不能再用了。大牙立即哭丧起一张脸,这副扁担本就是为挑铁桶特意加固了的,不好再买了。曹氏过来拧 着大牙耳朵骂:“你这个败家仔,上哪再去弄一样的扁担去?咱们以后还怎么营生?” 布丁摸了摸兜道:“反正大牙有的是力气,干脆明天去王铁匠那里打一副铁扁担,铁桶配铁扁担才是正配。” 大牙道:“那得多钱啊?” 布丁算计道:“二钱银子应该足够了。”一提到钱娘俩都蔫了。 布丁拍拍大牙肩膀道:“明早我来找你,我最近钓鱼有些私房钱。” 不等曹氏娘俩说啥,布丁快步走出院子。 夏天天黑得晚,此刻已是晚餐时间,但太阳仍留一抹余辉在天际。 谷昭一进房门,就见门前停着几匹马。心里不由嘀咕:难不成又是衙门找来了? 进得屋内,只见厅里的八仙桌两侧各坐着一名跟自己年龄相仿的华服阔少。而布毛背对着门口,手里剪刀针线不停地忙活着。布丁才要跟他们说话,陡地膝盖窝一麻,不由自主地跪倒在地。便听那其中一个华服阔少哈哈大笑:“这 谁家的孙子,见了人就磕头认爷爷,哈哈哈。” 对坐的少年对布丁道:“孙子快快平身,爷爷这就给你磕头礼。”说着,抖手丢出一枚铜子,正砸在布丁的脑门上。 布丁先没理前面这俩人,回头看了眼,身后站着名书童打扮的下人。心里明白了,这是为了取悦主子欢心,藏在门后跟他搞恶作剧。连书童都这么嚣张,布丁不由火起,心说,搞恶作剧爷爷是祖宗。正要发作,却听布毛说:“布丁 啊,快来帮把手,这两位公子等着穿衣服走人呢。”说着,朝布丁意味深长地看了眼。布丁明白,自己以前无论怎么捣蛋,老爹都没干涉过。这次,老爹的眼神分明是在告诫他――这二位惹不得。 说起这二位是谁呢?其实前文已陆续交代了,临淄小城内势力最为雄厚的三大家,分居东南西三门。他们分别是:东门的孙家。孙家结交黑白两道,也是寻翠坊的幕后老板之一;南门的王家就不必说了,仗着亲兄是江西巡抚,连本 地知府见了王家都要礼让三分;而西门的袁家势力也不同反响,其袁姓是县城第一大姓,家族庞大,盘根错节,族丁兴旺,充斥于临淄的各行各业。远的不说,县丞袁栝就是袁家人,一旦有事,家族人相当团结。县老爷但凡遇有大事都 要与之相商。而此刻坐在左边的华服少年,正是东门孙家的小公子孙梓寿。而坐在右边的是袁家的少爷袁兹祚。 这俩阔少同时出现在布丁家可以说是相当的惊人。尽管他们是同龄人,但布丁并不认识他们,因为北门是城里的平民聚居地和外乡来的手工业者。富贵人家多聚居在南门和东门一带,虽说小城不大,但这两片孩童的生活环境差异很 大,碰不到面也很正常。 布丁稍一冷静下来,对背后使坏的书童突然有了印象。书童马彪文原是西门一带的外来户,很小的时候,他们曾在一起玩过。后来,马彪文人长得机灵,被袁家收做书童。从此,自觉眼界高了,看不起儿时玩伴。见了昔日玩伴一概 不理睬,走路看天,深为同伴厌憎。布丁也和他早断了往来,不想他今日竟为了主子,戏耍儿时的玩伴。布丁心中对他的愤怒远比对他的主子要大,同时,布丁也猜测到这俩公子哥中必有一位是袁家的少爷。 布丁稍一权衡,也知道惹不起。强压下怒火,嘴里应着,捡起铜子,挤出一副笑嘴脸对二位公子哥道:“多谢二位少爷赏赐,布丁谢过了。” 孙梓寿笑道:“哈哈,原来你就是布丁啊,爷爷还以为你长了三头六臂呢?” 袁兹祚道:“嗨,是不是搞错了,就他这熊样,还敢号称‘北门小霸王’。” 那书童马彪文道:“少爷,这个姓布的小子,怎能跟你们相提并论呢,他连咱们府上的狗都不如。” “哈哈哈,文子你说得好,回去少爷我有赏。” “啊,谢少爷。” 布丁正要起身,孙梓寿喝道:“谁叫你起来了,跪哪,给爷爷擦擦灰。” 说罢,一只脚伸到布丁脸前。布丁拿袖子掸了掸,孙梓寿才满意地收回去。 布毛道:“布丁啊,快来搭把手。”布丁借机过去帮忙。 这爷俩心里就一个想法,赶快把这俩瘟神送走。在布丁帮助下,布毛很快就把衣服做好,布毛回身卑微地道:“中咧。” 孙梓寿将手里的一个铜子砸在老布毛额头上,道:“还愣着干嘛,给爷穿上啊。”布丁顿时大怒,忍不住吼了声:“厄呸的你。”就想扑上去。 孙梓寿却似乎早有准备,嘴角撇着一丝冷笑,摆开打架的架势,满眼挑衅的意思。 布毛一声喝道:“去里屋拿根针来。” 布丁看到布毛眼里的厉色,不敢违拗,低头绕进里屋。走过马彪文身边,布丁防着他使坏,却不料袁兹祚踢来一脚,布丁实实在在地受了一脚,一个趔趄差点摔倒。三人哈哈大乐。布丁揉揉屁股,狠狠地盯了袁兹祚一眼,进了里屋 ,手里攥着针,恨不得立即冲出去刺死他们。 这时,门口一声喊:“二位公子好了没有,王公子等着二位少爷开饭呢。”袁兹祚道:“这就好了,不玩了,爷爷也饿了。” 老布毛终于伺候二位纨绔子弟离去,浑身出了一身透汗。走到里屋门口,隔着门帘道:“孩啊,别憋屈了。”边说边往烟袋锅子里塞烟叶子,“你没看出来啊,今儿,他们就是来找事的,做衣服啥时候用他们亲自来啊?” “孩啊,出来吧,唉,爹知道你受委屈了,可咱惹不起啊。”今天,老布毛也觉着受了窝囊气,话格外多。 可说了这么多,屋里毫无动静。掀起门帘一看,屋内空空如也,布丁早已不知去向了。布毛有些傻眼,喃喃自语:“这是要闹大事呀。” 原来,布丁终于忍无可忍,平常以他的心计,对头再怎么侮辱他都能忍受,但他最不能忍受别人凌辱布毛。对布丁而言,布毛既是爹也是娘,无数个寒暑把他拉扯大的。尽管曾有过布毛不是他亲爹的想法,但他爷俩已渗透到骨子里 的感情是任何东西都无法能替代的。 孙梓寿和袁梓祚二人欺凌布毛,布丁是无论如何也不能放过他们的。于是,布丁把心一横,从百宝袋中取出弹弓,提前从窗户溜出去,爬上路口的一棵三人合抱的大榕树上等着他们。 不一会儿,依稀听见三人有说有笑牵马走过来。孙家公子道:“什么北门小霸王,我看分明是北门哈巴狗。” “哈哈哈。” 马彪文的声音传来:“少爷,奴才一早就说了,别拿布丁那厮当棵葱,他就是坏水多点,您朝他吹口气就能吹死他。” “哈哈――哎哟哎!” 孙梓寿突然惊呼一声,捂着耳朵跳开。接着袁兹祚也痛呼一声,脑门中了一粒石子,疼得吱哇乱叫:“谁呀,谁敢偷袭爷爷。” 马彪文刚一指树,嘴里飞进一枚石子,正敲在门牙上,门牙被敲掉了一个小角。这小子机灵,立即火速跳开,指着榕树叫:“是那坏小子,小心,他在树上。” 只见布丁在枝桠间手挽弹弓,例不虚发。布丁玩弹弓那叫专业,把三人射得猴窜出二十多米才停住。纷纷捡起石子,土坷垃向布丁丢去。距离太远,布丁打不着他们,他们也打不着布丁。布丁哈哈乐:“你们这帮狗东西,欺负爷爷 也就罢了,还敢欺负你家老祖宗,找打。” 孙梓寿骂道:“小子你有种就下来,别使弹弓,咱们练练。” 布丁做鬼脸,“你们仨打我一个,赔本买卖划不来。” 袁公子撸袖子道:“仨打一?你小看你爷爷们了,对付你这小猴,我们哥俩任你选一个,单练!” 布丁点头道:“好,但得事先说好,输了的磕头叫爷爷,而且日后不许喊人到家里纠缠报复。” 孙梓寿道:“废话,爷爷要是喊人,只一声来个几百人没问题,还用跟你单练了吗?” 此话正中布丁下怀,布丁收起弹弓,从树上一跃而下。那孙公子朝袁公子道:“你等着,瞧我的。”说着,朝布丁扑去。到了近前,兜头就是一拳,直奔布丁面门。布丁滴溜溜一闪,脚下一扫,那孙公子就一个狗吃屎扑倒在地上。 刚待翻身,后背一沉,布丁已然骑在他身上,布丁就是这么敏捷,这是他打架常胜的关键。孙梓寿被布丁压着想翻身翻不了,跟个离水的大鱼一般,在布丁胯下一个劲儿瞎扑腾。布丁照准他后脑就是一巴掌,“还凶不?叫爷爷。” 孙梓寿哪里吃过这亏,鬼哭狼嚎一般叫骂:“赶紧放开你爷爷,要不老子饶不――哎哟哎!”话没完又中了一巴掌。 布丁道:“我叫你凶,咱俩谁熊?” 这时,布丁后背一疼,吃了一脚,从孙梓寿背上摔出去,回头一看,是袁兹祚。气道:“不说是单练吗?” 袁兹祚边挽袖子边道:“单练结束了。”话毕,朝布丁一脚踏去,布丁躺在地上急忙一个侧滚,躲开一脚。袁兹祚居高临下占尽优势,不给布丁爬起来的机会,一脚连环一脚朝布丁猛踢。布丁在地上滚自然不如他的动作快,眼看一 脚踢在布丁心口窝,袁兹祚大喜,用尽了全力。不料,布丁一窝腰硬挨了这一脚,双手急伸抱住了袁公子的大腿。袁公子就成了单腿拄地,站起不稳,急忙伸手去扇。布丁猛地一扭身子,袁兹祚立即摔倒在地。二人双手互掐,扭在了一 起。这边孙梓寿刚刚爬起来,眼见那边战况激烈,而马彪文还愣在一旁发呆,骂道:“你这狗奴才还不上去帮忙。” 马彪文奴性惯了,刚刚被被布丁的大胆举动深深震慑住了,他做梦也不敢想,布丁这样的平民百姓敢和这些富贵公子哥动手,而且还真打。 被一句话喝醒,他才猛然醒悟,要是自己的少爷挨打了,回去他也没法交代。马彪文人机灵就在这了,他没急于加入战团,而是想怎样去解开打得难解难分的二人。一瞥眼,就看见了树底下的一块碎砖头,马彪文恶向胆边生,过去 捡起砖头来到二人近前。地上那俩人不停地滚来滚去,都沾了一身土,不仔细看,还真不好分辨。眼见一人翻上身来,正要一砖头下去,却发现是少主子。接着俩人又一个调个,马彪文嘿嘿一乐,举起砖头正待砸下,却见布丁也朝他一 乐,一扬手,马彪文哎呀一声,眼睛被一把沙土迷住。袁兹祚毕竟养尊处优惯了,哪里使过这么多力气,此刻也正到了强弩之末,而布丁力气仍绵绵不绝。眼见马彪文过来使坏,便故意被袁兹祚占了上游,在身子底下抓了一把沙土,待 翻过身去,先是迷了马彪文的眼睛。然后,一用力,“啪啪”两记清脆的耳光扇在袁兹祚的脸上,袁兹祚顿时斗意全无,哇哇大哭失声。这边,孙梓寿见他俩人都没拿下布丁,心生怯意,紧急忙慌地跳上马背逃也似地跑了。 他这一走,布丁大喜,胯下的袁兹祚已然斗意全无,成了待宰羔羊。布丁生怕马彪文眼力恢复后,对自己不妙,再加上内心对他充满了愤恨。站起身,朝正在揉眼的马彪文,一顿拳打脚踢。顷刻间,马彪文四仰八叉躺在地上,鼻青 脸肿,满口求饶。 布丁至此大获全胜,刚喘了口气,就听不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迅速朝自己的方向奔来。布丁心知是孙梓寿回来了,来不及回头看,急忙一个前扑,堪堪避过。回头一瞧,只见马上端坐着一名身着功夫短襟装扮的英 俊少年,从少年面上威风凛凛不可一世的气势可以看出他也是大户人家的公子哥。那少年回头瞪视着布丁,喝道:“狗崽子,没踩死你算你命大。” 布丁毫不示弱:“狗崽子指谁?” 少年手点布丁,“指你。” 布丁点了下头:“原来阁下就是大名鼎鼎的狗崽子,失敬失敬。” 那少年大怒,“伶牙俐齿,看爷爷打得你满地找牙。” 布丁道:“你们有多少人,都喊来,老子不怕车轮战。” “就凭你也配车轮战。”说着,少年甩蹬下马,几步走到布丁身前,兜头就是一拳。布丁一喜,心说:这几个公子哥都是一个师父教的。遂故技重施,轻轻一闪,左脚横扫,想把少年绊出去。不料,一腿扫上,布丁脚腕疼痛欲裂, 那少年却纹丝没动。布丁暗吃一惊,急忙想换招,却已晚了。他空门全暴露在少年面前,那少年反其道而为之,脚下只轻轻一扫,布丁就结结实实地摔了个仰八叉,横在少年的腿前。刚待翻身,那少年一脚踏在他胸前,任是布丁如何挣 扎也起不来半分。布丁情急之下,抓起一把沙土,还没等撒出。耳根便重重吃了少年一脚,立时眼冒金星,天旋地转。少年道:“就你这两下子也敢跟爷爷抢名号。” 这时,袁兹祚已然恢复过来,冲到近前,对着布丁一顿拳打脚踢。布丁彻底是一点反抗的余地也没有了,袁兹祚打累了方住手。那少年道:“小仨,就这么点小事叫你们办都办不好,枉我摆了庆功酒,左等不来,右等不来,原来被 这么个废物耽搁了。” 袁兹祚喘着粗气道:“这厮贼滑得很,我和梓寿都吃了亏。” 马彪文也道:“公子,布丁这厮出了名的滑头,此番须叫他彻底心服才行。” 那少年低头看了眼灰头土脸的布丁,踢了一脚,“喂,起来给爷爷磕个头,就饶了你。” 不想,布丁只是晃了晃,浑没反应。 那少年又踢了一脚,道:“这厮是不是晕过去了,去拿点水来。” 袁兹祚道:“咱们知道这厮的地方了,还怕他跑了不成,改日再来修理他。先去吃点酒食,瞧我这样子,若被家父看到那还了得。” 那少年又踢了布丁一脚,这一脚擦中布丁鼻梁,鼻血喷涌而出,溅到了他的靴子上一些,布丁仍是毫无反应。那少年不由吓了一跳,退开几步。马彪文惊道:“莫不是已经死了?少爷们快走吧!” 那少年点头道:“快走,惹上官司,又得被我家老东西??稹!?p>三人翻身上马,匆匆离去。 待三人去远,从榕树后住家的院子里探出个头来。那人张望了几眼收回头去,院门吱嘎一开,一先一后走出来一对夫妻。到了布丁近前,男的叹气摇头道:“布丁的胆子是越来越大了,谁不好惹,竟去惹那小霸王。看样子八成已经 见了阎王,唉……我去给老布送个信儿吧。” 妇人一拉男人道:“别管,死了活该,你忘了去年叫他一顿好骂。想起来我还窝着一肚子火呢,这就叫报应,恶人自有恶人磨。” 话音甫落,就听地下有个阴森森的声音道:“阎王老爷刚刚带我去拔舌地狱转了一圈,还发现有李婶婶你的位子咧。”夫妻俩人吃了一惊,只见小布丁坐在地上,俩手搁在脸前,翻着白眼,吐着舌头,加上满脸血土混合,端的鬼气 逼人。 那对夫妻俩吃了一惊,紧急忙慌地退回院子。 布丁站起,活动了下四肢,拍拍身上的尘土,一瘸一拐的往家走。老布毛早在院门口焦急的等着他,“你这是作死呀。”拿着烟袋锅想打,见布丁头一回没躲,身子摇摇欲坠,知道他真是一点力气都没有了。布毛举着的烟袋锅子终 究没舍得打下,叹了口气,把布丁抱到床上。 经受了这么大的挫折,布丁强忍着没倒下,但这一觉睡下,只觉百骸俱裂,再也起不来了。直睡到第二天,大牙一早就来喊布丁去王铁匠那里。眼见布丁半死不活的躺在那里,憨厚的大牙失声痛哭,瓮声瓮气地问:“布丁啊,是谁 把你打成这样啊,告诉我,我帮你报仇。” 布毛吐出一口烟,“咳咳,还没挨够揍吗?” 大牙就晃着布毛的胳膊问:“大叔,你说,是谁呀?” 布毛叹道:“咳咳,唉,惹不起。” 大牙道:“到底是谁呀,连布丁都敢打。” 听这话,布丁高兴了,眨巴着眼睛嘿嘿直乐:“连少爷我都敢打,作死呀。” 闻讯而来的野菜和阿娇也来看布丁。阿娇握着布丁手直落泪。布丁道:“阿娇啊,没帮你弄到那个簪子了,你会不会怨我。” 阿娇哭道:“布丁哥哥,我不要簪子了,我只要你快点好起来。” 布丁道:“阿娇啊,其实不是搞不到,是我放弃了啊。” 阿娇道:“没事的哦,布丁哥哥对我就是好。 布丁道:“哥哥这次答应你,簪子很快就会搞到,而且一定会搞到。”布丁暗暗下定决心。 野菜取来药酒,边给布丁擦拭,边道:“真是目无王法,咱们去告他们。 布丁道:“被小霸王打伤的人多了去了,你听过谁告赢了的?” 野菜激愤地说:“朗朗乾坤,天日昭昭,容此恶人胡作非为,岂有此理?” 布丁望着屋梁,喃喃地道:“我布丁岂是那么好欺负的?只不过,近来冥冥中总感觉有双眼睛在盯着我,使我心神不宁。我本不想生事,可小霸王既然找上我,那我岂有退缩的道理?哼!” 布丁从床下掏出个陶罐,交给大牙,“这里面应该有二百多文,你自己去找王铁匠订副扁担吧,今天去订上,明天我陪你去取。” 大牙含泪接过,去了。 野菜家的药酒相当灵验,到了第二日黎明,布丁已然能下床行走。 提供布丁的江湖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第二章 簪子引发的血案 3 - 布丁的江湖 - 晓夜孤寒 一大早,鼻青脸肿的布丁和大牙直奔王铁匠铺子。路上布丁就说:“王铁匠家是有军籍的,年轻时参过军,都说他会功夫,但他本人从不承认,也没见他使过,可本地人没人敢招惹他,他应该是深藏不露,得想个法子让他教你个一 招半式。” 大牙道:“实在不行我就跪下求他教咱们,学会了,我就和你去揍小霸王。” 布丁道:“男儿膝下有黄金,给他下跪?哼!我让他求着教咱们。” 不一时,到了王铁匠家,王铁匠是个直人,布丁名声不好,他因此不喜欢他。见了布丁爱搭不理,只对大牙说话:“大牙啊,我跟你说的事儿你考虑的怎样了?” 大牙挠头道:“呵呵,俺还没想好。” 布丁奇道:“啥事?” 大牙道:“王大叔看俺力气大,想让俺跟他做铁匠活,每月二钱工钱。” 布丁道:“当然不能干,你看那大铁锤多大个,你来打铁,他省事了,一个月才二钱工钱,还不如跟我去钓鱼呢,运气好一两天就挣出来了。” 王铁匠哼了一声,“当学徒自然得先学抡大锤,钓鱼?小心叫河神吃了你。” 布丁道:“少爷就是担心遇不见河神。” 王铁匠笨嘴笨舌不是布丁对手,气得不说话,把锤子敲得震天响。 扁担昨天就已成形,今天稍加修饰便好。大牙在手里呼呼抡了几圈,有模有样。布丁故意扯着嗓门高声叫好道:“好,好,厉害。” 王铁匠看得直咧嘴,面露不屑神色。 布丁眼角余光全收在眼里,继续鼓噪道:“我教你的这两招,好好练练,若再有人找事,你就这么一抡,来多少撂倒多少。” 王铁匠忍不住说道:“照这么个抡法,恐怕不用人家上来,抡不了几下,自己就先倒了。” 布丁故意趾高气扬的样子道:“胡说,也不看谁是他师父,我教出来的徒弟有那么没用的吗?” 王铁匠放下锤子,啐道:“得了,得了,别吹了,瞧瞧你自己那小样,还你教的徒弟,所谓:‘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我看你早晚得把这么好的材料给教废了。” 布丁道:“你懂什么?本少爷是被二十几个人围攻才这样的,你要是遇上那么多人,一准儿比我还惨。” 王铁匠气道:“不服咱就试试,大牙你朝我来。” 大牙不敢,王铁匠堵上气了,往院子中间一站,非要大牙朝他身上招呼不可。 大牙拗不过,只得鼓足力气,大喝一声,朝王铁匠兜头砸去。也不见王铁匠怎么用力,左一歪,右一闪,轻轻松松全部躲开。大牙抡不了一会儿,用力太巨,累得气喘吁吁。 王铁匠道:“一根铁扁担至少六、七十斤沉,你这么去打人,能被你打着那才叫呆鸟。” 大牙道:“那怎么办,大叔?” 王铁匠接过扁担,不想那么沉的扁担,落在他手里跟握着根木棒似的。王铁匠在手里舞了几个旋转,连使了七八个招式,劲气激荡,端的不凡。 布丁刚刚是故意激王铁匠教大牙功夫,眼见得计,心里乐开了花。王铁匠一个粗人,哪能理会布丁这鬼头的想法。还生怕被布丁瞧不起,上来就施展出看家的本事,配合着铁扁担“霸王举鼎”、“峰回路转”、“横扫千军”连续教 了大牙十几个招式。大牙笨,记来记去,只记着一式最简单的横扫千军。又教了会儿,还是只记着这一招。 这下可把王铁匠愁得不轻。忍不住嘀咕:“这孩子,瞎了这一身好力气。” 布丁道:“不是大牙笨,所谓‘养不教,父之过;教不会,师之惰。’是老师不肯用心教。”他故意把“教不严”改成“教不会”,是欺负王铁匠没读过几本书。 王铁匠果然不懂三字经,怒道:“胡说,我用心了,他就是太笨学不会。” 布丁道:“那好吧,我问你,有的人我一记扫堂腿就扫倒了,为什么有的人又扫不倒呢?” 布丁是想起小霸王了,若不是那一招“失足”,以他的机灵敏捷也不会反被摔倒挨了一顿好揍。对此,他耿耿于怀。 王铁匠上下打量布丁,轻蔑地说:“嘿,能被你这小体格扫倒的才怪。”说着,扎了个马步,道:“你来扫我。” 布丁毫不客气,上前使足力气扫了几下,果然纹丝不动,还硌的腿疼。王铁匠洋洋得意地说:“这叫千斤坠,是下盘功夫,乃是习武之人最入门的课程,连这都不知道还教徒弟。” 布丁恍然大悟,原来小霸王正在习武,怨不得穿成那样,不过既然是入门功夫则大可不必怕他。 问道:“怎样才能破解这下盘功夫呢?” 王铁匠眉毛一挑道:“这个简单,不过……我不告诉你,嗨嗨。” 布丁看他那得意样,撇嘴道:“切,少爷还不稀罕问了。” 时下,全国各地盛行习武之风,王铁匠打造了许多兵器明码标价挂在墙上。布丁寻思着既然和小霸王开战了就得为自己准备一副趁手的兵器。看了一圈,刀、枪、剑、戟、斧、钺、枪、叉都不适合自己,唯独相中了孤零零地挂在墙 角的一副铁护腕,这护腕是大人带的,跟布丁的脚脖子差不多粗细。布丁点点头:“这副铁护腕少爷要了,另外,你再给我打一副现在我能戴的护腕。” 王铁匠奇道:“要两副护腕干嘛,提前为长大了做准备?” 布丁做鬼脸道:“我也不告诉你。” 王铁匠不那么讨厌布丁了,觉着他挺有意思,哈哈大乐,“你这小猴,准保有什么坏主意。” 布丁和大牙出来,就喊着阿娇,径奔野菜家去,四个小大人聚在一起商议对付小霸王之策。 大牙道:“干脆直接打上门去,我这功夫可没白学。” 野菜不屑道:“你就学会了一招也敢打上门去?” 大牙道:“我这一招可厉害了,不信你问布丁。” 阿娇道:“打架我害怕,但是一定要给布丁哥哥出气。” 野菜道:“气是一定要出,不如这样,小霸王在县学还有些课程,尽管他淘气很少去上,但每月初一十五的经学课程他还是会去的,我们不如在半路埋伏他。” 布丁道:“万一他不去咋办,白白干等?” 野菜道:“不会的,因为讲经学的陈夫子是他三舅,他若不去,陈夫子就会告诉他老爹。实在不行,我还可以假借夫子的名义去喊他。” 布丁沉吟片刻,重重点下头。 一转眼工夫就到了丹桂飘香的八月初一。已是日上三竿,小霸王昨夜玩得太晚,此刻犹在被窝中酣睡。仆人阮二来到床前,轻声道:“少爷,该起来了,刚刚有人来催,说县学的课程就要开始了。” 小霸王揉揉惺忪睡眼,骂道:“老东西不是一早就出府去了吗,还学个鸟。” 阮二道:“可是少爷,今天是您三舅老爷的课程,不去恐怕不大合适吧?” 小霸王一拍额头,“晦气,原本以为老东西不在家可以睡个懒觉,怎的偏偏又逢上初一十五。”看阮二犹自站在那里,抬腿就是一脚,喝道:“还愣着干嘛,还不赶快给爷爷更衣。” 阮二忙取来衣服,服侍小霸王穿戴整齐。 简单吃了点东西,小霸王就带着阮二和几名随从上路了,半道上正碰见孙梓寿带着三四个随从,二路人马合为一处,十来人招摇过市。所过之处,百姓无不望风躲避。 说话间就到了离县学不远的松树林。松树林不大,一共也就几百棵树,松树林背面就是县学所在。这些树是当年布泰珲建立县学时亲手所栽,原意是给县学起个挡风墙的作用。小霸王一行人说说笑笑,就待穿过树林进入学堂。这时 ,打头的阮二突然停住脚步,“少……少爷……您瞧。” 小霸王闻言,一把推开阮二,只见松林小径正中一人抱胸而立拦住去路。孙梓寿一眼瞅见,先是一愕,看看四下无人,不由冷笑道:“我当是谁,这不是号称‘北门哈巴狗’的布丁吗?” 他们仗着人多,丝毫不把布丁放在眼里,哈哈大乐。小霸王鄙夷道:“你小子还真是命大,那样都没打死你。怎么着,手下败将又来讨打了不成?” 布丁嘿嘿道:“谁是手下败将还言之过早。” 小霸王道:“这么说,你是不服,还想跟爷爷过两手?” 布丁道:“哼,当日你们车轮战,少爷我累脱了力才叫你捡了现成便宜。放在平时,我一腿下去早将你扫个半死。” 小霸王不屑道:“就你这猴样,能一腿扫倒你爷爷才怪。” 布丁道:“有种的你站那儿,叫我再扫一次。” 小霸王嘿嘿笑道:“好叫你输得心服口服,来吧。”说罢,吐气开声,扎了个马步。 布丁却迟迟不过去,小霸王骂道:“小狗,你还等什么?” 布丁指指他身后道:“这么多人在你身边,我若是将你扫倒了还能有好?” 小霸王道:“你们都退后,瞧我怎么收拾他。”孙梓寿等人对正在习武的小霸王充满了信心,闻言向后退了十来步。 布丁这才走过去,边撸袖子边道:“还得事先说好了,不论谁胜谁负都不许找家里人的麻烦。” “你哪那么多废话,再不动手,爷爷就不客气了。” 布丁道:“叫他们再退后十步。” 小霸王朝后一摆手,众人又退十步。阮二有些忧心忡忡地道:“少爷可要当心,这小子出了名的贼滑。” 小霸王不屑道:“贼滑之人,最是没真本事,少爷偏就不怕他这样的。” 布丁嘻嘻笑道:“那你可得准备好了,少爷要出腿了。” 说罢,走至小霸王身前,学着小霸王开声吐气,摆出一副武人架势。小霸王只是满脸不屑,就等着布丁一腿扫来,他便像上次一样,反腿一扫,将布丁骑于胯下狠狠来一顿羞辱。不料,念头未完,只听一声脆响,紧接着右腿传来剧 痛。小霸王惨嚎一声,抱着腿翻倒在地上,“哎哟哎――”布丁计谋得逞,趁着小霸王倒地不起,上前就是两记响亮的耳光。骂道:“跟你家少爷比功夫,差得远呢你。小霸王从今倒着念:王――八――小。” 孙梓寿等人见小霸王吃亏,一声呼喝:“快上,别让这小狗跑了。” 布丁朝众人做了个鬼脸,撒腿跑人。众随从中不乏身手敏捷的,紧紧跟随布丁,始终离布丁二丈左右的距离。布丁跑到松林尽头小土坡处,一声唿哨,猛地从土坡上跳下一人。那人头戴面具,手持一根丈长碗口粗的竹竿。拦住众人 去路,竹竿一摆,喝道:“横――扫――千――军――” 众人不防,当即就被竹竿拨拉倒一片。布丁哈哈一乐:“再追把你们腿都打折了,看你们还怎么给人做狗腿子。” 不消说,面具竹竿男自然就是大牙。大牙埋伏在此,是布丁计谋里的一部分。他知道小霸王整天身边不离人,就算击败了他也很难脱身,特意叫大牙在此断后。虽说从王铁匠那里买来了趁手兵器,可想来想去还是怕铁扁担打死人, 遂找个根粗竹顶替。如今一看,也多亏没用铁扁担,要不然被大牙蛮力扫中者不死也得重伤,那就真闹大事了。 旗开得胜的布丁和大牙来到江边巨石畔。阿娇和野菜早在此烤鱼相候,四小尽情嬉闹了一下午,眼看天色不早,四人才磨磨蹭蹭地往家走。” 到了家门口,布丁傻眼了。家里那扇黑漆的木头院门没挂在门框上,而是横在路中间。从院外到屋里,家具零星散落一地。布丁知道自己这回是真惹祸了,他担心布毛,心猛地揪了起来,进屋四下探寻:“老爹,恁在哪?” 不见回声,布丁越发慌张,从院里找到屋里,又从屋里找到院里,就是不见人。正感焦头烂额,只听头顶一声咳嗽:“咳咳……唉……” 布丁一抬头,只见老布毛骑在梧桐树枝上,嘴里依旧叼着大烟袋。表面上看不出有什么伤害,布丁这才放心,问道:“爹呀,恁这是在作甚?” 布毛翻翻眼皮,喷了口烟:“躲呗。” 布丁眼睛一亮,“恁知道他们要来砸咱家?” 布毛道:“爹知道早晚会有这么一天,爹种这棵梧桐没白废功夫。” “爹恁真聪明,早料到这一天了?” “嗯……咳咳。” 布丁看他爹似乎不是很生气的样子,心也放下了,嘻道:“爹呀,这么说,恁不怪俺咧。” “咳咳……孩啊,把梯子搬来让爹下来,都在这上面待了三个时辰了。” “好。”好在家里的烂木梯子人家看不上眼没有砸。布丁跑到墙角把梯子搬过来架到树上,两手扶住梯身问:“爹呀,恁没有梯子是咋上到树上的?” “咳……用手爬呗。”说着,布毛下到地面,一挥手扔掉大烟袋。布丁立感不妙,不等转身已经被布毛顺势按在梯子上。布毛一把扯下布丁的裤子,“我叫你痞。”一巴掌扇落。院子就传来布丁的惨叫:“哎哟哎!爹呀,俺不敢咧 ――哎――哟――哎――” 布毛打了布丁一顿屁板,终究心疼布丁大病初愈没敢用大力。小惩几下,就饶过了布丁。夕阳西下,爷俩坐在院子里,望着邻居烟囱里冒出的阵阵黑烟发愣。布毛指着身前被砸穿了锅底的铁锅,叹道:“孩呀,为啥不叫你招惹他们 。自古贫不与富斗,咱砸烂人家一支锅,人家再买支新的。可他砸烂咱一支锅,咱就没做饭的家伙了。” 邻居张婶端着碗玉米饼子送进来,递到布丁面前。布丁是张婶眼皮子底下长大的,是为数不多喜欢布丁的人,布丁因此也对她格外亲热。 张婶数落布丁道:“布丁啊,你也该长大了,以后可别再去招惹王家了,县大老爷都惹不起,你是作死啊――王家已经发话了……” “咳咳……咳。” 张婶看了眼布毛,显然,布毛是有意阻止张婶继续说下去。但张婶还是忍不住说下去:“布丁啊,都说你把那小霸王的腿踢折了。王家传话说三日内不见你,就把你爹的腿也打折,还要将你们驱逐出城。你快想想办法吧,你的小聪 明到哪里去了?跟那帮子恶人是不能硬来的。”张婶絮絮叨叨着走了。 布丁低头不言语,心情糟糕透顶。尽管在揍小霸王之前,他也有所预料,但毕竟少年心性,脾气总是要大过理智。等恶劣的结果产生之时,却又不得不面对现实,心性也就随之成熟。所谓不吃一堑,难长一智,人的心智不就是在磕 磕碰碰中成长的吗?布丁怀着抑郁的心情,夜里跑到江边巨石上想了一宿。 提供布丁的江湖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第二章 簪子引发的 血案 4 - 布丁的江湖 - 晓夜孤寒 翌日下午,王府内宅。 城内最好的跌打大夫黄郎中给王鸿波看完伤势,王庆远请他到客厅暂坐,问道:“黄先生,犬子的伤势如何?” 黄郎中道:“令郎只是受了些皮肉之伤,有些瘀肿罢了,不碍事的。试问,少年人谁个能免得了磕磕碰碰?” 王庆远悬着的一颗心终于落定,道:“哼!多亏如此――不然,定要那小狗赔命不可。” 黄郎中忙道:“王老爷万万不可如此,说句知心的话,令郎近年来在城内的所作所为,您可曾知晓?” “这……”王庆远老脸一红,他长着耳朵,自然明白黄郎中的意思。窘道:“唉,犬子近来确实有些任意妄为。只是……唉……黄先生自然知道老夫的难处,对待此子实在是不知该如何管教。” 黄郎中呵呵笑:“所以我才说,‘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令郎今番受点教训对他日后来讲或许是件好事。” “哦,先生请明言。” “呵呵,令郎就是自小过于受宠,缺乏管教,才养成今日骄横跋扈的性格。如今,遇到同龄的布丁终于尝到些苦头,试想,叫他在年少时多吃些苦头,提前收敛下性子,总比日后在仕途上吃到苦头强吧?” 王庆远细细一品位,“嗯,不错,先生此言,甚为有理。” “那么王老爷是否还要将布家驱逐出城呢?” “这个嘛……”王庆远沉默不语。 “呵呵,实不相瞒,戚师爷曾跟我说过,布姓人丁稀少,分布却极广,细论起来,还真是一脉相承,保不准布老爷和布毛就有些亲戚关系呢。” “哦……真有此事?” “王老爷何不想想,整个临淄一城,布姓屈指可数。据我所知,城内亦只有布毛一家。” 王庆远傲笑道:“呵呵,就算他们有些关系又能如何?先不说我那远在江西的兄长,单说吴知府,老夫跟他也是莫逆之交。” “王老爷难道不知前些日子布丁差点叫令郎打死,这事布老爷也知道呢,不过他没有深究,恐怕便是看在吴知府的面子上吧。” 王庆远不傻,自然明白此话的含意,挥手笑道:“呵呵,说这些扯得远了。孩子们打闹本就寻常至极,何必扯进两家大人,叫外人听了笑话。再者,正如先生所言,犬子顽劣,是该得些教训。” “王老爷快人快语,我也就不多说什么了,令郎不出三日必会行走如初,在下告退。” 王庆远将黄郎中送出府外,默默琢磨着黄郎中这些话的意思,黄郎中明明置身事外,字里行间却又分明在告诉他什么。王庆远正想着,眼前一个平民装扮的少年人停在他面前。他还没等反应过来,那少年人开口了:“给王老爷您老请安,小子是来给令郎赔罪的。” 王庆远这才知道他是谁,不由仔细端详面前这个风云小人,只见布丁鼻青脸肿,狼狈不堪。王庆远立即明白了,这必是爱子的杰作,他将这小人一顿好打,人家也狠踢了他一脚。这么一想,也不觉着儿子有多亏了。摆摆手道:“赔罪就算了,以后不可再生事端,去吧。” “那赔偿一事?” “哼,瞧你这样能赔的起吗?去去。” 布丁心里一乐,道了声:“老爷万安。”转身正待离去,却听背后一声断喝:“站住!”布丁回过头来,只见小霸王拄着拐棍,一瘸一拐的从府门内走出。布丁暗叫糟糕,但也不得不停下脚步。小霸王指着布丁道:“小狗算你厉害,但这件事休想这么轻易了结。” “少爷想怎样?” “哼,我这腿要三天才能痊愈,你就得给我做三天的狗腿子。”小霸王说完,明明是骂布丁,却又觉着哪不对。 布丁一副愁眉苦脸,道:“好吧,那我就给您当三天腿子。”话说得快,小霸王也没听出来。 接下来,按照约定,布丁每日早上去王府伺侯小霸王。他已经做好了应对小霸王颐指气使,百般刁难的准备。为了弥补自己的过失,布丁打定主意,无论如何也要忍下去。 小霸王骄横惯了,论心眼子却大不如布丁。欺负了布丁一会儿也就索然无味,问布丁:“你的腿功很是了得,是什么功夫?” 布丁答道:“少爷练的是入门的千斤坠,而我练的是门里的铁腿功,自然要强过你了。” 小霸王好奇心大起,非缠着布丁要秘籍。 布丁拗不过只得胡诌道:“想练铁腿功容易,少爷可曾听说过‘铁砂掌’?” “嗯,听过,据说是在滚烫的砂锅中练掌。” “对咯,铁腿功跟铁砂掌一个练法,你练掌就是往锅里插掌,连腿功就得往锅里插腿。” 小霸王信以为真,立即叫来阮二支起砂锅,又派人去江边拉了满满一车河沙回来。待砂子炒得滚热,小霸王迫不及待的一脚插下去,拔出来时脚上烫起一串燎泡。小霸王知道又上了一回当,喊着下人把布丁往锅里架。布丁悬在锅上,将手在里面飞快地插入拔出,没事人一样。小霸王不禁傻眼,布丁道:“这算什么?就是油锅也奈何不了我的铁腿。” 小霸王道:“你若真敢把腿插进油锅,以前的事一概既往不咎,我还收你做我的跟班。” 布丁道:“好说,明日午时到我家去,叫你们看看我的‘腿插油锅’神功。” 第二日,小霸王带着十余随从来到布丁家。老远就见院子里支着一只滚开的油锅,呼呼冒着白气,锅里面翻滚着黄褐色的油花。布丁叫他们退后二丈,一人立在油锅前,开声吐气,煞有其事地舞弄了半天。然后,一抬脚甩脱鞋子,伸入油锅中,立即传来一片惊呼。布丁拔出脚,脚上还带着热气,皮肤完好无损。 有的读者奇怪了,布丁真就不怕烫还是练就了什么“金刚护体神功”之类云云?作者在这里不得不重申一下,这部小说里不再有神功奇术。贴近历史,走进古时的生活,才是本书的主色调。说了这么题外话,回归主题,其实答案很简单,布丁这招是跟在县衙当仵作的野菜爹那里学来的。许仵作在做好验尸官的本职工作之外,最喜欢搞研究创造,在没事时他常把自己的发明创造扮成各种戏法逗孩子们开心。比如,用沸腾却不伤手的老醋冒充沸油来吓唬孩子就是他常用的一个把戏。这种只限于北城平民区自得自乐甚至稍带点自虐的小把戏,自然进不了城中豪门公子哥的眼界,所以小霸王头一回见到这场面,跟布丁头一次看见时一样,着实被狠狠地忽悠了一回。至此,小霸王打心眼里不再小瞧布丁。 公子哥们中午在泰来酒店摆了宴席,布丁也有座位。看马彪文站在袁兹祚的身后弓背哈腰的一副奴才相,布丁就一劲儿不怀好意地朝他讪笑。马彪文气得脸红脖子粗,却也不敢吱声。 吴仁浦在邻桌应酬客人,看到布丁在席,就过来问道:“布丁啊,最近怎的不去钓鱼了,现今儿活鱼是越来越难收到了。” 布丁道:“最近太忙,少爷没空。若是得空别说是你这小小酒店,就是全城所有酒店的鱼我都供得。” 吴仁浦道:“你小子莫吹,有本事你明个儿给我送五十斤鱼来,我双倍价钱收你的。” 布丁看看小霸王道:“明日没空,得后日。” 小霸王道:“明日有空,爷爷也想去江边透透气,我看你怎么钓鱼。” 布丁故作神秘,附耳道:“我知道一处聚鱼洼,那里一年四季全是鱼鳖,捞走多少,补进多少,从不亏空。” 小霸王奇道:“真有这种好地方?” 布丁嘿嘿点头:“明日,我带你一去便知,但只能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人多了,鱼蟹就会给吓跑了。” 小霸王郑重点头,连相好的袁、孙二少也没告诉。第二日一早便跟布丁俩人背起渔具,来到江边巨石畔。布丁叫小霸王攀上巨石顶垂钓。果然,小霸王竿竿不空,不到半日,已钓了五十余斤,什么鲤鱼、青鱼、草鱼、河蟹,就连王八都有,把小霸王乐的嘴都合不拢了。 到了下午,布丁和小霸王将鱼鳖背到泰来酒家门前,把吴老板也吓了一跳。粗粗一过秤,就有三钱银子。当然,小霸王才不屑这些小钱,全扔给布丁,他图的就是钓鱼的乐趣。 布丁送小霸王回府后,径自去找野菜。野菜埋怨道:“你叫我用五钱银子收的这些鱼鳖,怎的却只赚回三钱来?这样下去,赔得起吗?” 布丁道:“小气鬼,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嘿嘿,不就是二钱银子么?” “好大口气,二钱银子!你忘了花在黄郎中小妾身上的三钱银子了?还有半匹上好的湖绸,加起来怕有九钱银子了。” 布丁道:“黄郎中身上的银子终究没白花,他替我说了不少好话呢。” 小霸王跟随布丁疯玩了一天后,毕竟是孩子心性,回到家兴奋的一宿没睡着。到了第二天大亮,一睁眼便从床上蹦下来,喊上贴身的仆人阮二,带上渔具奔向东门。不消说自然是去钓鱼,这么好玩的地方,一天怎么能尽兴呢? 到了巨石上,小霸王迫不及待地脱了个光溜溜,一头就扎进底下那一洼清水里,惬意地仰泳。 阮二从筐里一件件往外取着钓具,突地巨石里侧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喊叫,“救……救命……”阮二吓了一哆嗦,这声音分明是自己主子出事了。阮二急忙跑向巨石,就见小霸王似乎被什么东西拖着,一下子没入巨石下便不见了踪影,水面上泛出一串串气泡。阮二大惊失色,急忙脱去上衣,正要跳入水中,脑海中蓦地浮出最近盛传的水鬼河神之说,就有些犹豫。但转念一想,自己主子出了意外,他也绝没好果子吃。一狠心正待作势欲跳,却见河中突然浮起个白森森的长犄角的怪头,阮二被吓了个激灵,不由自主地后退了数步。只见怪头缓缓向前推进了少许,传来声音:“你是南门王府的下人阮二吧?” “是……是……你……你……你是什么东西?” “混帐!你土生土长在本地,竟不知吾乃是淄江之神吗?” “啊!”阮二惊呼失声,“您……您……您就是河神大人?” “嗯,你还不算太笨,本河神就不吃你了。” 阮二一下子跪倒在地:“河神祖宗饶命,小的从未做过对河神祖宗不敬之事。” “嗯,你若心存不敬,本河神焉能留你到现在?现在有件事情要你去办,你若做好了,非但不吃你,还放回你家少主人,省的叫你受责罚。” 阮二道:“河神祖宗差遣,小的定然全力以赴。别说一件,就是千件、万件,小的也毫不犹豫。” “本河神受东海龙王之命,前来找寻一个遗落的簪子。据我调查,簪子就在你们王家。你回去告诉你家老爷,叫他明日午时之前把簪子交出来,本河神就放回你家少爷,否则,我就吃了他。” 阮二一听,奇哉怪也,龙王要簪子?但也不敢多话,急忙骑马奔回王府。见了王庆远把事情经过一说,王庆远惊呼:“哎呀!我的儿啊。”差点晕过去。 王家就这么一根独苗,还是借来的,他焉能不急?闻听此事,全家上下都炸了锅。不过王庆远毕竟是经历过风浪的人,不一时,冷静过来后,一把拽过阮二,赏了他一记大耳刮子,骂道:“都是你这没用的废物,近来河神闹得凶,官府不是明令不得靠近淄江吗?你为何还带少爷去江边?” 阮二手捂腮帮子,想说,您家少爷这脾气是我能说的了的吗?话到嘴边了,终究没敢说出来。 这时,管家王元道:“老爷,此时不是跟这狗奴才置气的时候,当下最为紧要的是先设法救回少爷。那河神目的似乎很明确,既然他要支无足轻重的簪子,咱们就将簪子赎回少爷便是。” 王庆远道:“簪子好说,可全府上下簪子多了去了,河神到底要什么样的簪子?”说着看向阮二。 阮二道:“河神只说要簪子,并未具体说是什么样的,小的……小的急于回来给老爷报信,一时……一时……也忘了问仔细。” 王庆远道:“那好,来人,将这狗奴才投进江里,去向河神问个仔细再来。” 阮二两腿一软,跪下哭求:“老爷,千万别,小的水性不佳。” 王元道:“真是奇怪,龙王要个簪子何用?” 王庆远踢了阮二一脚,“都是这狗奴才没用,见了河神就吓尿了裤子,什么都不问就跑回来了――难道那龙王是个母的?” 王元眨巴眨巴眼睛,有了主意:“老爷,不如这样,既然河神确定簪子就在咱们府上,干脆将府上所有女眷的簪子都收起来,一并去交给那河神,任他挑选,说不定河神见我等心诚,就会放回少爷。” 王元又道:“要不要通知下衙门?” 王庆远道:“万万不可,几支簪子算得了什么,万一激怒了河神,我儿有个闪失可如何是好?”随即吩咐道:“去给各房传话,叫她们马上交出所有的簪子。”王元点头去办。王庆远在后面喊道:“不!连同丫鬟们在内,所有女眷,一刻钟内全部交出,谁若私藏不交,一旦被我知道,哼,我非剥了她皮不可。” 说起小霸王真就遇见河神了吗?读者们自然之道,妖魔鬼怪都是自欺欺人之说。因为,古人迷信,所以妖魔之说风行于古代。而今人讲究科学,鬼怪之谈,自然不攻自破。那么河中出现的犄角巨头到底是什么东西呢?答案是一个牛头骨。牛头本是西门吴屠户扔在院子里的。当年吴屠户的婆娘曾骂过布丁,被布丁夜晚光顾,砸-捅了她家的窗纸不说,见牛头好玩就顺手牵了出来,一直当作玩物没舍得扔。后来野菜喜欢,就转送给了野菜。如今为了假扮河神,野菜将牛头贡献出来,二人将牛头稍作修饰,衬上一层羊毛。牛眼窝处塞了两颗红色的卵石,再由布丁套在头上,从河中探出头来,远远一看,端的是妖气森森。古人本就十分迷信,加上近来江边老死人,河神水鬼之说风行,难怪王家信以为真。 此刻,江边巨石往北不到二里地有个芦苇坡,这个季节,坡里的芦苇长得比人都高。 布丁手里拎着牛头,面带无奈地对着野菜道:“这厮还号称小霸王,一见牛头骨,不等问话,屎尿齐流,顷刻晕厥,到现在了一句话都没问出来。” 野菜道:“先别吓唬他了,小霸王就是仗势欺人惯了,所谓‘兔子扛刀――窝里横’。若是单枪匹马走出县城,恐怕比大牙还要老实。” 布丁道:“经历此番教训,看他日后还敢嚣张不?刚刚在水里,我一度就想溺死他算了,这等祸害留着也是害人。” 野菜道:“万万不可,我等俱读圣贤之书,须知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制裁小霸王的只应是国法,而不是私刑。” 布丁哼道:“国法?哼!小霸王欺凌辱虐了多少人,哪条国法管过他?本少爷此番就代表国法来惩治他的。” 野菜正欲再辩,大牙气喘吁吁地跑来道:“王家似乎派人过来了,手里端着一个大盒子。” 布丁喜道:“应该是送簪子来了。” 来者何人?正是王府的管家王元。王元办事干练稳重,深得王庆远赏识,在王家已做了近二十年的管家,此刻王府有难,王元自然当仁不让。此刻他手捧木盒,面带虔诚的朝巨石走去。盒内装的是全府上下二十三名女眷的簪子,共计二百一十一支。其中金、银、玉、铜、木,各种档次,不一而足。 前文讲了,古人大多迷信,这王元虽然相对精明些,却也难逃鬼神之说枷锁。按约定,走到巨石不远处站定,心里如同吊着十五只水桶――七上八下,忐忑不安。 稍作镇定,王元清了清喉咙道:“在下王元,谨代表家主人前来。不知河神大人要哪支簪子,所以将全府女眷的簪子全部送来,共二百一十一支,请河神大人验收。” 话落,只见远处河心缓缓升起白森森的犄角,然后便是两支通红的火眼,王元心里咯噔一下,双膝不由一沉,跪倒在地,头是再也抬不起来了。 “河神”说话了:“放下盒子,滚吧。” 王元放下盒子,硬着头皮,道:“还请河神大人按照约定放了我家少主人。” “河神”道:“竟敢跟本河神讨价还价,快滚!” 王元不再??穑??龃?溃??嘏苋ァ?p>王元一跑,野菜从石后探出头来。布丁道:“没人了,快去拿来。” 野菜猫腰跑过去,端起木盒就跑。 二人回到芦苇塘僻静处,将盒子倒过来,翻来覆去,就是找不到那支并不名贵,却很有特色的木头簪子。布丁叹了口气,道:“这里就连金簪子都送来了,按说绝不该藏着那支木头簪子不交吧?” 野菜道:“是呀,这里的簪子大多比那支簪子昂贵,看来簪子并不在王府。” 布丁沉默片刻,脑海里迅速翻转,回想着与小霸王斗争的一幕幕。半晌,将牛头套在头上,向苇塘深处走去。 拐了几拐,出现一所小木屋。这里很久以前曾住着一个鳏居的老汉,老汉死了,这个小屋从此荒废,却被布丁无意间发现,成了他的天堂小窝。此刻,小霸王正安静地躺在屋里的草席上。娇生惯养的他实在是受了太多的惊吓,再加上一天没进食,一张憔悴的小脸腊黄腊黄的,看上去虚弱至极,哪里还有平日里飞扬跋扈的样子。不知多少次了,几乎每一次睁开眼就会看到一张凶恶狰狞的怪脸,紧接着他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小霸王再一次醒转,微弱地呻吟着,想拿头看看处身的环境。不料,一仰头就看见木墙上一张巨型的长着犄角的怪影。这次,小霸王没晕,他望着墙上的影子,全身顿时僵硬,一动不动。这时,那影子说话了:“我问你,你须如实回答,说真话,我不吃你,说假话,我就一口吞下。” 小霸王生硬地点了下头,仍是僵着一个姿势,他丝毫没感觉到,此刻身下已不由自主地流淌着温热的液体。布丁不禁暗暗得意,假着嗓子道:“我问你,你可认识寻翠坊的姑娘唐钕歧?” 小霸王机械式地摇头。 布丁一愣,道:“哼,说假话,看我吃了你……”话音未落,小霸王头一歪,又昏厥过去。 野菜在旁轻声道:“他应该没有撒谎,还记得他们初次去你家闹事时,不是说过你号称什么北门小霸王吗?看来是有人从中煽风点火。” 布丁点头道:“我也料想到了。”布丁心中有了计较。 这日大清早,淄江上飘来一叶孤舟。半包的船厢内,隐隐传来筝声,是唐钕歧和师爷戚佑才。唐钕歧边弹边唱: 空山鸟语兮 人与白云栖 潺潺清泉濯我心 潭深鱼儿戏 风吹山林兮 月照花影移 红尘如梦聚又离 多情多悲戚 望一片幽冥兮 我与月相惜 抚一曲遥相寄 难诉相思意 我心如烟云 当空舞长袖 人在千里 魂梦长相依 红颜空自许 南柯一梦难醒 空老山林 听那清泉叮咚叮咚似无意 映我长夜清寂 戚佑才拍手赞道:“‘月映禅心水拂琴,清风无意人有情。与君共对清风月,纵然寥落亦抒情。’云海烟波,飘拂于心。姑娘好筝技、好雅致、好品位。” “先生缪赞了,小女子愧不敢当。先生既说小女弹得好,敢问好在哪里?”此刻唐钕歧铅华尽去,身上风尘色似乎也被江风吹走。 “在下已不是第一次听《云水禅心》了,每次闻之皆有不同的感受。只因弹奏之人的心境不同,听到的意境亦因此各不相同。其实,云水间本无‘禅’字,全看弹奏之人的心中是否有‘禅’。许多弹者急于弹出禅意,然而心中无禅,任是再怎么努力去弹亦只能算作‘云水心’。直到今日,在下方听到了真正的‘云水禅心’。” 唐钕歧幽幽地道:“人在红尘,有多少迷乱的心事,小女只将寂寞的心灵寄托于云水幽潭。可是小女毕竟是风尘中人,不论能否修得一份禅心,只要弹奏中增三分离世的清韵也就够了。” 戚佑才道:“好一个离世的清韵,离世有许多种方式,不知姑娘喜欢哪种?” 唐钕歧怔怔地望着远山不言语。半晌突道:“先生何不猜猜布丁此刻在想什么?” 戚佑才笑着摇头,“天晓得这个机灵鬼在想什么。” 唐钕歧笑道:“他定是在找你,千方百计想要捉弄你。” 戚佑才道:“想我堂堂一介茂才,连县老爷也要礼让三分,他这顽童安敢戏弄?” 唐钕歧道:“布丁才不会管你是不是茂才呢,你瞧瞧小霸王吧,以前多么飞扬跋扈的一个人,短短数日便已判若两人,自打被河神放回来后终日躲在家中,一见水就慌,见了犄角就晕。王家人为了他将家里的水塘填平,牛羊也都变卖了,小霸王从此成了足不出户的乖孩子呢。” 戚佑才道:“呵呵,经此一事更加证明了在下的观相之术。” 唐钕歧幽幽地道:“先生可否也给小女看看相,今后将何去何从?难道要终老风尘?” 戚佑才轻轻捉起唐钕歧手道:“姑娘何不随在下一同去寻找那离世的清韵呢?” 唐钕歧眼内泛起一串泪花,却久久沉吟不语。忽然,素手按弦,弹唱道: 我本是良家女 出自书香门第 父为官宦 母为人淑贤 奈何命运不济 二老先亡 雏莺落难 沦落齐地烟花 十二载春秋 二九光阴 如梦如幻 如雾如影 奈何天意 奈何……命运 ………… 歌声渐远,扁舟没入晨霭深处,待一团烟雾散净,却不见了小船的影子。 提供布丁的江湖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第三章 追章女记1 - 布丁的江湖 - 晓夜孤寒 布丁与小霸王的战争暂以胜利告终,小哥几个庆祝了几天,可阿娇要的簪子终究没搞到,对布丁来说只能算是成功一半。接下来的几天,布丁老一个人在衙门附近转悠。最后,从门班嘴里套出话来――戚师爷回乡探亲去了。戚师爷是绍兴人,这一来一往没两三个月怕是回不来了。布丁只得死了心又转悠到了寻翠坊门前,一打听,唐钕歧竟也消失不见。布丁不由有些沮丧,看来在簪子的事情上,自己注定要失败一回。但是,布丁很快便从沮丧中走出,因为一个娇俏的身影这时出现在他视野,正是那魂牵梦绕的向往――吴翠莲。 吴翠莲正在自家酒楼的阁窗上探头张望,突然感觉到一束灼热的目光射来,扭头望去,那个总是甩不脱的可恶身影投入眼帘。对视片刻,吴翠莲故作生气,对着布丁故意冷哼一声,把竹帘用力甩下。布丁的目光生生被竹帘扎断,但透过缝隙能看出那个身影仍在窗前。布丁紧走几步,将手拢在嘴边,做出一副欲大呼的姿态偏又压低了嗓子对着窗喊:“小莲。”待喊到第二声,竹帘猛地掀起,吴翠莲寒着一张小脸,嗔道:“哪个是你的小莲?” 布丁立即改了称呼:“莲妹。” 吴翠莲气道:“莫再胡说,谁又是你的莲妹了。” 布丁腆颜道:“那就叫你阿莲。” 吴翠莲俏脸一红,哼道:“再胡说,我就叫拉子打断你的狗腿。” “哼,拉子敢打我?小霸王都不是我的对手。”布丁摆出一副胜利者姿态,嘻道:“阿莲,闷不闷,哥哥带你出去玩好不?” 吴翠莲又一把扔下竹帘:“呸,下贱胚,无赖,你想得美。” 布丁摇头叹息:“那你就天天闷在家里吧,小心别闷成大葫芦。”走了没几步,却听竹帘后传来声音:“你要去哪玩?” 布丁见对方真动了心,喜道:“你想去哪,哥哥就带你去哪。” “哦。”帘中人若有所思地道:“那你……去我家后宅门等我,我换换衣服就来。” 话毕,布丁已经一个箭步奔向泰来酒店的后院。望着两扇黑漆漆的木质园门,布丁就等着木门吱呀一响,他便拉着那个朝思暮想的可人一同飞向江边……不行!不能去江边,吴翠莲的体力哪能一口气跑到江边呢?可是不去江边布丁又实在想不出哪里还有更好玩的去处……布丁满脑子正在胡思乱想,这时,木门吱呀一声开启,布丁忍不住叫道:“这么快就换好了?” 不料,回答他的竟是一声凌厉的犬吠,紧跟着一只通体黑毛的巨大狼犬,猛地从门内窜出,直扑布丁。好一个布丁,虽然全无防备,但他随机应变的本能顷刻支配野猫一般灵敏的身体在电石火光间迅速做出了回应,出人意料的是在此危急关头他并未躲闪而是奋起一脚迎着狗头踢出,这一脚准确无误地踢在了狼狗的下颌,狼狗一声呜咽,身体硬生生被踢退数步。待它再次做好进攻的姿势时,那个踢他的人已经离它少说有十丈的距离。狼犬一般是不会放过逃兵的,但眼前这个逃兵却令他心有余悸,隐隐作痛的下颌使得它有些犹豫。 这时,门内传来一声娇叱:“小布,快追。”狼犬小布虽有怯意,却也不敢违背主人的指令,它立刻奋起四爪,带起一溜尘烟追了出去,转眼间一人一狗消失在街角。 吴翠莲轻抬裙裾,缓缓从门内跨出,望着前面的街角,嘴角浮起一丝冷笑,喃喃道:“哼,看你以后还敢不敢胡说。”说完,又不停望向街角,她是在等待胜利的狼犬小布回家。等待中有些希翼……如果小布嘴里含着一些碎布条什么的东西回来,她不知会有多开心。她有时也惊诧自己何时变得如此恶毒,但一想起那个平民区里来的却又总是自称少爷的刁滑小子对她的种种烦扰,她就觉得自己这么做完全是正确的,甚至还有些仁慈。哼,就凭你一个下贱腌?的穷鬼也想跟本小姐约会,做你的大头梦……吴翠莲出神的想着。这时,等待的目光中出现了一邋遢狗,正是小布,吴翠莲微笑着才要出声召唤,笑容却突然凝在脸上,只见布丁出现在小布身边,一只手竟然肆无忌惮地在小布头上乱摸,而狼狗小布则不停摇着大尾巴,血红的大舌头迎着布丁的手舔来舔去。这哪里是一刻钟前还在战斗的一人一犬?对于这戏剧性的变化,吴翠莲有些瞠目结舌,都忘了跨进园门。不一时,布丁立定在她面前,嘿嘿露着一脸坏笑,手还在不停逗着狼犬。 “你……你……你们怎么会――你把小布怎样了?”吴翠莲终于从震惊中恢复。 “小布?”布丁笑了,“难道跟我一个姓?” “哼……”吴翠莲哼了声算是回答。实际上,狼犬小布正是吴翠莲为了阻止布丁无休无止的烦扰才刻意从亲戚家里要来的,并且恶毒地给它命名为小布。 布丁何等聪明,哪能想不通这层道理,但他丝毫不以为意。腆颜笑道:“衣服换好了,咱们就出发吧?” 吴翠莲啐道:“你个腌?鬼,哪个答应要跟你出去玩了?”说罢,转身迈进园门。对尚在布丁身前摇头晃尾的小布叱道:“小布,进来。” 可狼犬小布不知中了布丁何种诱惑,对主人的招呼毫不理会。布丁面露得色,笑嘻嘻看着吴翠莲。吴翠莲被盯的有些气急败坏,“该死,快回来。” 布丁搭话道:“莲妹,你知道违约的人会遭受什么责罚吗?” 吴翠莲白了他一眼,哼道:“哼,我才不怕你――小布,乖,进来。”小布只是看看吴翠莲,然后又死死盯着布丁的右手。此刻,在它眼里布丁藏在袍袖中的右手似乎有着无穷的诱惑。 布丁一挥袖,无奈道:“小布啊,既然你的主人违约,那只好你替你的主人陪我玩了,咱么走吧。”说罢,转身走了几步。狼犬小布立即抬起后腿,竟跟着布丁向街角走去。这一下子,吴翠莲真是气急败坏了,她实在不明白小布为何和刚刚认识不到一刻钟的人如此投脾气。她从布丁的口气以及布丁的种种劣迹上担心小布跟他去的后果。 “好吧,你叫小布回家,我跟你去江边玩。” 布丁道:“一言为定,不许耍赖,否则……满脸起痘痘。” “嗯,谁说话不作数谁就满脸起痘痘。”要知道,吴翠莲一张精致的粉嫩白皙的小脸最怕起痘痘了。吴翠莲发完誓,定定看着布丁,瞧他用什么神奇的手段能够让死粘着他的小布乖乖回到院内。 只见布丁手一扬,一只鸡腿飞向院内,狼犬小布几乎以无与伦比的速度冲到鸡腿下落轨迹前,静静等待即将入口的鸡腿。谜底揭晓,吴翠莲猛一跺脚,跨进院内指着正在狼吞虎咽的小布,骂道:“好你个吃里扒外的狗东西,一只鸡腿就把你收买了。”说罢,愤愤地回身关门,看也不看布丁。 布丁急忙一手插在门缝,“你要耍赖不成,不怕满脸长痘痘?” 吴翠莲竟浮现满脸得意笑容,一时间宛如牡丹花盛开,柔柔地道:“哪个说今儿陪你去江边啦?” 布丁知道上当了,灰着一张小脸,仍不死心问:“那……你说哪天去?”语气中有些可怜兮兮的味道。 “哼,二十年以后的今天。”啪的一声,木门重重合在一起。布丁手抽得稍慢,被夹了一下,忍不住“哎哟”了声,望着严丝合缝的木门,一时竟呆住了。他万万没料到平素端庄淑雅的吴翠莲竟会有如此诡秘的心思,一向狡狯见长的布丁竟栽在了她的面前。 人说:王八看绿豆――看对眼了。这话形容当前的王铁匠那是再恰当不过。王铁匠十八岁时就从老爹手里接过了铁匠铺子,除去服兵役那五年,至今已整整在铁匠铺干了二十年了。二十年来,王铁匠也先后收过十来个学徒,不是嫌累的半道开溜了,就是资质愚笨无法合王铁匠的意叫他给撵走的。至今,一个正八景儿的衣钵传人也没有,虽说铁匠行当不是什么吃香的活儿,甚至可以说是有点过于辛苦,但自古以来铁匠行就是三百六十行中响当当的手艺匠人,铁匠行在任何国家任何朝代都占举足轻重的地位。是啊,那年月无论是耕地用的犁头,做饭的家伙,还是杀人用的兵器,哪样不是铁匠们一锤锤打造出来的呢?王铁匠打心眼里热爱自己的行当,热忱的为之奉献了一生,并在临老前总结出了许多打铁的经验心得。因此,他越发觉得得有个衣钵传人来继承他奋斗了二十年的光辉无比的铁匠事业了。王铁匠原配夫人早年病殁,未给他留下一男半女,他也一直未续弦,长期的单身生活助长了其原本就孤傲不群的性格。别看铁匠不属于吃香的行当,可一般人要想继承他的光辉事业他也根本不放在眼里。然而,自从认识大牙后,王铁匠眼睛亮了,如同伯乐遇见千里马。对于大牙的憨,王铁匠其实很不满意,但除了憨外,大牙的每处特点都深深为王铁匠赏识,尤其是大牙的孝,大牙的力气,大牙的家境。就凭这三点,王铁匠是王八吃秤砣――铁了心了:王家铁铺的未来继承者非大牙不可! 然而,世事并非按自己主观臆测一边倒,虽然在任何人眼中,王铁匠收大牙,都是大牙一方做梦都无法想象的大好事。可是,有一个人并不这么认为,而且他还屡屡从中作梗,甚至他的话往往令大牙无条件服从。 王铁匠从未像今天这样憎恶布丁,大牙和布丁在一块时他真是无计可施,每次憋足了劲和布丁一番口水战下来也总是铩羽而归。这时,灵光一闪,王铁匠想起一人――大牙娘曹氏,大牙是孝子,只要曹氏开了口了,我看你布丁还有什么招?一个乳臭未干的毛孩子,总不至于连曹氏都听他的吧。王铁匠想罢,立即披上件大褂,去街上称了二斤炸肉,直接奔北城找曹氏去了。 曹氏听明来意差点没跳起来。对她这样的家境来说这是天上掉馅饼的大好事呀,铁匠活儿虽然累点,可只要管饱饭,大牙最不缺的就是力气。而且,将来一旦出徒,就等于身怀一技之长,日后靠着这手艺就算是在乱世之中养家糊口也绝不成问题。曹氏欢天喜地正待答应,布丁来了。 布丁刚从吴翠莲那儿吃了一个败仗,灰着小脸别提多沮丧了。看到王铁匠的一脸得色,以及曹氏的满面喜悦,布丁立刻就明白了。王铁匠忍不住撇腔拿调戏谑道:“哟,布大侠来了,听说您老最近用铁腿神功击败了南门大街威武无敌的小霸王,了不得,了不得,我看就是岳云在世你也不遑多让,真是少年英雄啊。” 布丁翻了个白眼:“那是,少爷的功夫你终于见到了,比你强吧。” “嘿嘿,给点颜色,你就开染坊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铁腿神功是怎么回事?信不信我去告诉王老爷,立刻叫你铁腿变瘸腿。”王铁匠故意吓唬布丁。 布丁不吃他这套,“你只管说去,反正我这铁腿是从您的铺子里‘炼’出来的,真要计较起来,王大叔恐怕也脱不了干系吧。还有,你教大牙的那一记横扫千军,让至少四个人的腿上至今仍打着石膏呢。” “嘿嘿,逗你玩呢,今后咱就是一家人了,哪能窝里反呢。” “自家人?” 曹氏道:“布丁啊,这不你王大叔相中大牙这孩子了,要收他做学徒呢。” “是啊,布丁,我正准备明儿一早去告诉你呢。”大牙端着一碗水出来。 王铁匠挤出一副为人师表的模样,道:“明早就到我那里开工,其他你哪也别想去。” 布丁道:“婶婶,这么重要的事儿怎么事先也不和我商量呀?” 王铁匠不悦,啐道:“你以为你是谁呀,小样,你还没大牙高呢,你还管着他了?” 布丁道:“大叔这么说,是不是但凡管事的皆以高矮定论呢?” 王铁匠刚要答是,看布丁神色,怕中了机灵鬼的诡计,索性不答,一把接过大牙的水碗,美滋滋地喝着。 布丁转头对曹氏道:“婶婶,你这是把大牙往火坑里推呀。” “噗”的一声,王铁匠把刚咽进喉咙里的一口水全给喷出来了。回头看向布丁,瞳孔里仿佛有一团火在燃烧,他将碗重重一放,吼道:“混账,跟着我有吃有喝,再不用走街过巷,餐风饮露,有什么不好?每月还有二钱银子的零用,你去打听打听城里还有比这条件更好的学徒了吗?再说,将来他练就一身……” 布丁打断他:“哼,既然你说的这么好,为何总招不到学徒?” “谁说我招不到学徒了?”王铁匠几乎蹦了起来,“我是看大牙这孩子憨,心地善良,我才……” “若论憨,大牙比不上西门的憨胖子。若论善,大叔你的西邻孙二孝更是出了名的慈悲心肠。你为何不收他们做学徒?” “那能一样吗?他们哪有大牙这一身好力气……” “喏,说白了,你看中大牙的不是憨,也不是善,而是他的力气。” “是又怎样,作为一名铁匠,力气是必须的。”王铁匠边说边撸起一只袖子,展示他那粗壮有力的胳臂。 布丁看向曹氏母子,道:“婶婶,你可曾看到王大叔家里那一把大铁锤,好大一号,大牙这一去,每日必被累个半死不活,却偏偏月底只得到二钱银子。” “哎呀呀,你个小东西。”王铁匠两手在胸前作势,若不是曹氏在场,早将布丁一把掐死。他强忍怒火,声如轰雷:“试问,哪个铁匠不是从抡锤开始的,这是基本功,你懂不懂?你去打听打听,哪家的学徒一月有二钱银子,这已经是老子照顾他们娘俩了。” 大牙憨道:“布丁啊,你就别说了。我有的是力气,只要给俺娘俩饱饭吃,我不怕累。” 布丁道:“别人可以看低咱们,可咱们自己不能看低自已――我刚从‘泰来酒店’吴掌柜那里给你寻了个差事,每日早上只需将他后院的三口大缸挑满水,一月下来就有二钱银子,这活儿多轻快,还不占时间。” 曹氏闻言,心里就琢磨:挑满三缸水,以大牙的力气顶多早起一个时辰就可轻松完成,剩下的时间还可以回家帮她卖油条,完全不耽误一天的营生。这一寻思还真有点动心了。王铁匠看曹氏面色,如同火烧了眉毛。他一个大踏步跳过来,道:“小布丁哎,你是我活祖宗,大牙跟我学徒每月三钱银子,抡锤的活也不叫他干,我抡行了吧?” 这回连曹氏母子俩都傻眼了,布丁突然换做一副笑脸,道:“这可是你说的,就这么定了。” 王铁匠当即愣住,一种上当的感觉袭上心头。 其实,布丁打心眼里也希望大牙去给王铁匠当学徒。一来,能学个手艺,好养家糊口。二来,王铁匠的功夫一直深藏不漏,若是能传给大牙,毫无疑问布丁自此多了个强力的臂助。不过,布丁还是担心憨厚的大牙被狡诈多端的王铁匠欺负,所以故意激王铁匠提高大牙的待遇。 提供布丁的江湖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女第三章 追女记2 - 布丁的江湖 - 晓夜孤寒 第二天,大牙按时到王铁匠铺子去开工。尽管王铁匠昨日许诺过抡锤的重活他来干,但正如王铁匠所说,抡锤是铁匠入门的基本功,只有在无数次地击打上,才能逐渐掌握锻造的力度与技巧,这个功底绝偷不得懒。所以,王铁匠压根也没打算履行诺言,不过每月三钱银子对于并不十分看重财富的他来说是绝不赖账的。而憨厚的大牙也从未想过让师傅辛苦工作而自己在旁闲着,所以一到熊熊燃烧的火炉边,就一把抢过大铁锤,虔诚的等待王铁匠对他传道授业。王铁匠暗暗点头,对这个未来接班人越发满意了。当然,对自己独到的眼光,他更是想畅怀大笑。 俗话说:有人欢喜有人忧。这一对宝贝师徒偷着乐的功夫,布丁的心情可槽糕透了。昨夜,他想了一宿也没想到个能接近或是报复吴翠莲的办法,现在的他睁眼闭眼满脑子全是吴翠莲的身影。野菜进来的时候,只见布丁坐在床沿上一手拽着头发,十分苦恼,看架势再不想出个办法,就要把头发揪掉了。 野菜堪称布丁肚子里的蛔虫,布丁想什么,他不用问,围着看一圈就知道了。野菜只转了半圈就已看出布丁是害了相思病,温言劝道:“布丁啊,你何苦自寻烦恼呢,小霸王都叫咱们收拾了,难道咱们还能输给一介女流之辈?” 布丁沮丧道:“纵有千般计谋,可她就是躲在家里不出来,我能有什么招,难不成要打上家门抢她出来?” 野菜这才惊觉,原来布丁对吴翠莲痴迷到了这种程度,道:“布丁啊,有些话我不知当说不当说……关于吴翠莲,我看你还是别痴心妄想了。”布丁闻言,直起身来等待他下文,野菜继续道:“吴翠莲身在豪富之家,跟咱们根本不是一个层次的人,所谓门不当户不对啊。唉……”野菜说着,自卑情绪一时弥漫二人心间。布丁突然跳起,立在床上,“我才不管什么门不当户不对,我喜欢的就一定要得到,本少爷跟他们拼银子拼不过,可拼脑子他们也差得远。” 野菜随后的话顿如冷水浇了布丁一头,“听街上的黄媒婆说,吴家其实早就把吴翠莲许给西门大户袁家了――就是被你揍过的袁兹祚,似乎是娃娃亲。家父都说,那才是真正的门当户对啊。”说着一抬眼,却发现布丁已不在床上,院门方向传来吱嘎一声,野菜忙追出喊道:“布丁你去哪里?” 此时,已是黄昏十分,小城四处炊烟袅袅,一派安详。 布丁来至吴家后院,一不做二不休,悄悄爬上院墙边的一棵郁郁葱葱的大槐树上,透过枝叶的缝隙可见吴家后院的全貌。这个季节,吴家后院被打理得极为雅致,大户人家的陈设应有尽有,只是布局上根据各自喜好以及自家的地貌形势略有不同。此时,居高临下看去,吴府的水塘、假山、楼榭,在夕阳的渲染下,更添一分韵味。院内种满了各种花果,绿肥红瘦间,一派花团锦簇。墙上爬满了紫藤和牵牛花,将原本灰色的石墙,装扮成四面碧绿的屏风。靠近槐树的墙边有一架秋千,从上面的光泽可知秋千一定常有人来玩。秋千是女孩子的玩具,布丁猜测吴翠莲一定常在此打发无聊的时间。他忍着腹内雷鸣,耐心等待心上人来到院子里乘凉嬉戏。 皇天不负有心人,没多久,吴翠莲就出现在院内,在一个婢女陪伴下款款步向水塘。布丁为之一振,不过马上就怒火中烧,死死盯着从吴翠莲后面赶来的的一位锦衣公子。这人的出现印证了野菜的话,他和布丁也是老相识了――西门袁家的独子袁兹祚。 袁兹祚在后喊道:“莲妹,等等我呀。”紧赶几步,来到吴翠莲身侧。 吴翠莲恍如未闻,径自走到水塘边,低头思索着什么,又像是对着塘水顾影自怜。傲慢如袁兹祚这等纨绔公子哥在她面前也不敢放肆,竟摆足了一副斯文模样,温声道:“莲妹,你在看什么?” “我在看一只猴。” “切,水塘里怎么会有猴?” “有的。” 袁兹祚探头观看,只见水塘一片幽暗,道:“这里昏黑一片,什么也看不清,莲妹你是怎么看到的?” “我也看不清。” “可你刚才还说里面有猴。” 吴翠莲嘴角挂起一丝蔑笑,道:“你难道没听云台山上清宫的王道长说过,‘心之所想,心之所向,那么虚无的即可存在。心无所想,心无所向,那么存在的亦等于虚无。’这句话吗?”袁兹祚这样的纨绔泼皮哪听得懂吴翠莲嘴里的字字珠玑。不过,他立即搬弄小聪明,故作高深地回答:“莲妹,我不赞同那牛鼻子的观点。比方说吧,北城的那些个穷鬼,哪个不妄想过日进斗金,荣华富贵的日子?可想归想,命里没有的终究没有。还有那个该死的布丁,已数不清被我揍过几次,却始终对你一副奴骨贼胚相,也可说是心有所向吧,只可惜,到头来不也被你狠狠地涮了一回,现在恐怕该死了心吧?哈哈,由此可见,心里想的永远是虚无,已经拥有的才实实在在。”布丁闻言,恨得牙缝痒痒,真想跳下去对他一顿暴搓。 吴翠莲啐道:“你走吧,你什么时候能想明白‘心里想的并非虚无,已经有的未必永恒’时再来跟我谈吧。” 袁兹祚道:“可是,莲妹,咱们是订了亲的,你终归会是我们袁家的人,你……” 吴翠莲打断他:“够了,跟你聊天真是对牛弹琴,哼!” 说完,不再理他。袁兹祚哪里受过这等气,也忍不住哼了声,拂袖出门。 婢女小荷花不忿道:“小姐,袁公子脾气还挺大,咱们得好好给他改改,要不将来小姐你……。” 吴翠莲叹道:“我命由我不由人。” 婢女小荷花道:“看似一表人材,只可惜,绣花枕头,草包一个,连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懂,枉小姐一番点拨,这样的人怎配得上小姐呢。”布丁闻言一喜,满脑子开始琢磨吴翠莲说的那些存在虚无的理论。 吴翠莲挥手道:“我想一个人静一静。”支走婢女,吴翠莲慢慢移到秋千上坐定,久久不语。突然,她像自言自语又像是若有所指地道:“毛猴,你今晚要住在树上吗?” 布丁听到差点没一头从树上栽下来,但他仍未吭声,看看吴翠莲是否有意试探。吴翠莲又道:“真是一只无胆的猴头,就知道躲起来偷窥,可到头来能得到什么?” 布丁知道真是露馅了,看来吴翠莲一进院子就已经发现了他,遂从枝叶间探出头来,道:“本少爷正因心有所想,所以心有所向,所以想让本不该是我的变成我的。”这正是他刚刚想了半天的解释,用来讨好吴翠莲,希望能说到她心坎上。 吴翠莲掩袖笑道:“听起来,你像是来偷东西的。” 布丁看她竟被自己一句话逗乐了,看来自己答对了,心情为之大好,道:“这么说,我比刚刚那个‘虚无之人’更合你意了? “呸,想得美,你且说说,袁公子如何虚无了?” “正如他所说,他生来就已拥有,所以他可以心无所想,心无所向。这样一来,岂不正合了你说的‘心无所想,心无所向,那么存在的亦等于虚无。’这句话么?” “你是比他强,可也只答对了一半――天不早了,你回吧。”吴翠莲起身踽踽向前院行去。 “我怎样才能经常见到你?”布丁不甘心,在后喊道。 “莫要大声。”吴翠莲回首嗔道,但随即又抛下一句话,“我每日饭后都会在此小憩片刻。” “哦,那我每日都会在此扮猴。” “小布已经不认识你了,不怕的只管来。” 布丁贼兮兮地道:“小布不会爬树。” 吴翠莲微微一笑,从笑容里看出她似乎已不是那么讨厌布丁了。布丁望着这笑容,不觉呆了。 翌日清晨,布丁连蹦带跳去县学找野菜。趁着周夫子不在的功夫,把野菜拉到学堂后的松林,把昨天的已经滚瓜烂熟于心的那两句话说给野菜叫他解释。野菜抓耳挠腮,半天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出主意道:“要想知道真正的答案,县学里恐怕只有两个人能解答你。” “谁呀?” “一是周夫子。” 布丁一愣,他上学时治学严谨的周夫子可没少打他手板,现在见了周夫子仍心存畏惧,他恐怕是目前小城里让布丁最为惧怕的人物。想想还是放弃,问道:“另外一个是谁?” “另一个,估计你更不愿意理睬。” “别卖关子。” “马彪文。” 布丁闻言,如同听到一只苍蝇,蔑道:“就他那点学问,我看马屁学问他倒在行。” 野菜道:“你是有所不知,马彪文人品虽然不好,可是头脑极佳,亦有进取心,县学里他是最用功的一个。无论刮风下雨课时从未间断过,深受各位夫子喜爱,月前他顺利通过院试,现在已经是秀才了,在县学他是唯一的,现在连周夫子见了他都要客气三分。” 原来,那年月的科举考试分为三个等级:第一级是院试,考试者统称为童生,考试范围是州县,年龄不限,在这个考试中合格的人就是我们大家熟悉的“秀才”。不过,你可别以为秀才好考,考试成绩有六等,只有在这个考试中,考到高等的才能得到秀才的称号,而最出类拔萃的才有资格去参加更高一级的考试,相当于现今县重点高中的尖子生。 布丁自然知道秀才意味着什么,马彪文如果再考好下一阶的考试就有做官的资格了,心底也不敢轻视马彪文。问野菜道:“你难道没过?” 野菜叹了口气,脑袋耷拉下来别提多沮丧了。 布丁安慰道:“你这么用功,下次一定会过的,不要灰心。” 二人正商量着怎样向马彪文求解,却见学堂方向遥遥走来一人。二人不由大乐,对视一眼,心有灵犀,闪到树后的草丛后。不一会儿,只见马彪文贼头晃脑地来到一棵松树旁,一边左右张望几下,一边飞快地解下裤子蹲了下去。布丁悄声道:“哼哼,让我去求他,现在我让他求咱们。”然后附在野菜耳边如此这般一说。 原来,马彪文有洁癖,他上不惯学堂里脏水横流的茅厕,大小便都是趁着课时休息的时间来到学堂后面的松林里解决。这一次他照例解决完问题,只觉浑身舒爽无比。伸手向旁边一抓,却抓空了,他不由望向刚刚放厕纸的地方,厕纸明明在脱裤前放在那里的,现在却空空如也。难道是被风吹走了?马彪文叹了口气,目光开始四下寻觅,看看附近有没有可以替代厕纸的东西,比如,芭蕉叶子、向日葵叶子什么的,可是此刻身处松林,这里除了松针就是松子,看来看去,他还是失望了。最后,目光停在一块手能够着的拳头大的土坷垃上,盯了少顷,一狠心,伸手拿过就递到胯下,三下五除二,起身提裤。却不料,这一站起来就看见身前不远处站着已笑成一团的俩人,不是死对头布丁是谁?布丁笑的眼泪都流出来了,手指着马彪文:“咦,这不是马秀才吗?哈哈哈……你虽身入豪门,可骨子里的贫贱本性犹存啊。”野菜也跟着戏谑道:“堂堂一介秀才,成何体统?” 马彪文最恨别人提起他贫贱出身,入了袁家之后,一举一动莫不有板有眼,以大户人家的礼仪来武装自己。万没料到,这糗事竟被万恶的死对头布丁看到,一时,惊气交加,脸色发白。虽然他隐隐感到中了布丁的算计,却也无可奈何。 他知道布丁跟他开这个恶作剧,肯定有他的理由,所以静静等着布丁提条件。如果布丁纯粹是因上次大榕树的事件来报复,那才是他最担心的。无论如何,今日之事绝不能让布丁带到县城,更不能让袁家的人知道。一旦让人知道自己的糗事,就会将他苦苦掩藏的贫贱出身暴露出来,那么他这些年的努力就白费了。 布丁瞅准了马彪文的软肋,道:“文子,想不想让我去跟你主子袁兹祚讲讲你的擦腚绝活儿。” 马彪文闻言,心中一轻,知道布丁果然是来提条件的,提条件是双方的,马彪文冷静下来,沉着地摇头。 布丁道:“好说,我也不想把你这糗事说给你主子,要不然他们都改用土坷垃擦腚,那西门卖厕纸的牛三婶还不得给活活饿死。”马彪文脸一红,怒道:“你有话就快说,若是来羞辱我的,你可知如今我已是堂堂一介秀才,这亵渎斯文之罪就算我不与你计较周夫子恐怕也不会答应。”。 布丁道:“哼?(?^?)?,你心里明白,少拿周夫子吓唬你家少爷。不过,我今天来,对你的糗事并不感兴趣,只要你能如实回答我一个问题,我就忘记你的糗事。如何?“ 马彪文眼睛一亮,心想,果然是有条件。道:“好吧,你我一言为定,谁若说出今日之事,必遭天打雷劈。” 布丁点头,道:“听好了,‘心之所想,心之所向,那么虚无的即可存在。心无所想,心无所向,那么存在的亦等于虚无。’这前半段话应作何解呢?” 马彪文闻言,思忖片刻道:“这句话的解释其实有很多种,只因个人心境不同,理解也各自不同,就是同一个人对它的理解恐怕也会因时间的变迁而改变。” 布丁一听头大了,道:“别说那么远,就说此时此刻,说这话的人是怎样想的。” 马彪文道:“若想知道最贴切的答案,你需告诉我说这话的人是谁?” 布丁哪能让对头知道自己的心思。灵机一动道:“你可曾听说距此六十里外的云门山上清宫的王道长?” 马彪文点头道:“王道长道法精深,方圆百里哪个不晓。若是他说的这话嘛,那答案就很简单了。”马彪文说着,摆出一副夫子架势,负手踱步摇头晃脑继续道:“想那王道长自幼出家,终生信道,而道家讲究的是“无为而无不为”。是指凡事不刻意干涉,顺应自然,自然地行动,自然地改变。与佛家的万法皆空不执著本质上基本相同,可谓殊途同归。所以说,这两句话是告诉你,心里想做的事不要过于苛求,要顺其自然,最终就能够心想事成。” 布丁闻言,眉头拧成大疙瘩,道:“不对不对,照你这么说,那么下半段话,应作何解呢?” 马彪文诡笑道:“刚刚你我谈的条件是回答你一个问题,现在你我扯平了,告辞。”说罢,扬长而去。 布丁也没追上去,反正吴翠莲已经认可了他的后半段解答,只不过自己后半段的解答似乎与马彪文解答的上半段话对应不起来。 回去的路上,布丁仍百思不得其解,问野菜:“照道家的说法,岂不是要我按兵不动,一切随缘呢,这样我反倒能够得到,若去强求则会不利――会不会是马彪文这小子根本就是不懂胡诌。” 野菜分析道:“应该不会,道家的书我读得虽然不多,却也略知一二,道家讲究无为而治,凡事顺其自然,这话是没错的。我想,定是吴翠莲气你百般烦扰,说这话是对你的暗示吧?” 布丁闻言亦喜亦忧,既有暗示,说明吴翠莲已不是那么讨厌他了,但暗示的意思却又让他无法接受,像他一个毛猴一般好动成性的人怎能耐住寂寞静候事态转机呢? “我这就去找她问个明白。” “既然已知人家心意了,你还去找人烦吗?”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我……那我就天天去烦她。”说完,已经一溜烟跑没了影。布丁一口气跑出老远才停下来,一面大口喘着气,心里实在是懊恼至极。他在一洼水泊前静静打量着自己,水中人虽说不上风流倜傥、玉树临风。但也生得眉清目秀,五官端正,自己就哪样输给了别人了么?为何你总是对我不理不睬?布丁想着出神,抑郁的心情久久不能平复。 提供布丁的江湖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河第四章 祭河神1 - 布丁的江湖 - 晓夜孤寒 南昌城东接鄱阳湖,北望梅岭,内有赣江穿城而过,大小湖泊星罗棋布,自古便有鱼米之地,水乡之称。其地理位置承东启西,纵贯南北,更为历代兵家必争之地。 出了南昌城往西北方向不远便是著名的梅岭,此刻梅岭洗药坞下奔驰着三名骑马的男子。为首的一名男子身着缎制白袍,面如冠玉,似有二九年华,眉目间隐含一团戾气。只见他伏在马背上,手握长弓,紧紧追逐一只亡命逃窜的野鹿,身后两名身着黑色功夫短襟的壮年男子,二人手中并无任何兵器,一左一右紧紧跟随着白袍少年。这时,前面出现一道陡峭的山坡,受惊的野鹿来至坡前,一时慌不择路竟想直接从土坡越过。不料,爬到一半,蹄下打滑,卡在半当腰。白袍少年见机不可失,直起身来,张弓搭箭,“嗖”的一箭射出,野鹿发出一声悲鸣,从上面滚落。二黑衣人同时发出一声喝彩,“公子好箭法。”白袍公子冷哼一声,面色倨傲,“张洪,韩青,去把猎物收起来。” 张洪打马上前,一手倒提鹿腿,拎起来才发现野鹿前胸有个鸡蛋粗细的血窟窿。他不由暗暗纳闷:箭是从野鹿背后射入的,怎的血洞却在胸前?也不见那只羽箭的影子。正发呆,对面的山坡上突然立起一名手持长矛的壮汉,那汉子一身粗布打扮,虬髯阔脸,瞪着两只铜铃般的大眼睛,右肩上赫然插着一支白羽箭。只见他将手中长矛一摆,骂道:“混账,是哪个王八犊子射你家爷爷。”张洪这下子明白了,刚刚公子一箭射去,正巧这壮汉也贴地一矛捅向野鹿。结果,鹿被他捅死了,那射空的一箭就顺势插在了汉子的肩头。看那汉子肩头殷红一片,想来吃痛不轻。 白袍公子不妨有人,吃了一惊。韩青打马拦在主子身前,喝道:“放肆,哪里来的野人,敢对我家少爷不敬。” 长矛壮汉怒道:“嘿,无缘无故射了俺,还骂俺是野人,今天就让你们认识认识俺梅岭五雄的厉害。” 白袍少年回过神来,很显然自己出了错,可他一点悔色也没有,仍旧一副倨傲模样,冷笑道:“就凭你?” “还有我们。”话音一落,对面山坡又站起四人,一个使叉,三个用矛。看四人装扮,跟中箭的汉子如出一辙。 张洪道:“各位好汉子,刚刚是误会了……”话未说完,陡听白袍少年喝道:“张洪,跟这几个不长眼的狗东西何须多说。哼,本少爷今天就治你们个惊扰之罪,我们在此休息片刻。”张洪忙奔过来,伏地弓腰给白袍公子当垫脚石。白袍公子在一方石上坐定,对韩青道:“韩青,给你一炷香的时间,我可不想在此耽搁太久。” 韩青点头:“是,少爷,应该用不了多久。” 几人自顾自答,完全没把五名壮汉当回事。使钢叉的汉子大喝一声:“呔,射了俺大哥,还如此猖狂,吃俺一叉。”说罢,从山坡上一跃而下,挺叉直刺韩青。韩青面上浮起蔑笑,静立不动,待钢叉及胸口不足半尺时,猛一伸手抓住叉尖,顺势向身侧一带,那汉子不由自主被带至身前,韩青右脚一抬喝道:“滚回去。”汉子当胸吃了一脚,被踢飞丈外,口吐鲜血,倒地不起。这一来一去发生太快,其余四雄相救不及。大雄大喝一声:“老二!”一个飞身从坡上跃下,直奔卧地不起的老二。其他三虎则分散开来,将韩青围在中间。 大雄摇了摇昏迷不醒的老二,目射怒光,道:“真是欺人太甚,弟兄们上。” 韩青面对四人围攻,面无惧色,从腰间解下一支九节钢鞭,手下用力,舞起飒飒寒光,所向之处,惨号声此起彼伏,没多久,就只剩韩青立在当场,其余梅岭五雄全部躺在地上。大雄最是倒霉,右肩中了一箭不说,此刻左腿也被一鞭击中,小腿骨断成两截,伏地爬不起来,疼得哼哼唧唧。白袍公子拍手赞道:“韩青,你的鞭法似乎又精进了。” 韩青恭谨回道:“多谢公子夸奖,并非小的武艺精进,实在是对手太过草包。” “嘿嘿,梅岭五‘熊’是吧?看这几只笨狗熊长得倒也威猛,还以为不那么好对付。”白袍公子边说边走上前来,一脚踩在大雄的断腿处,大雄不由惨呼失声。兄弟连心,三雄骂道:“住手,抢我们的猎物,还出手伤人,还有没有王法了?” “王法?哼,对你们这些猪狗不如的东西讲王法,岂不是对牛弹琴?” 说罢,脚下用力,大雄一声惨号,昏厥过去。白袍少年踢了大雄一脚,骂道:“没用的东西,这点痛都吃不消,白生得虎背猿腰。”说着,向三雄走去,三雄不由亡魂皆冒,手脚并用往后爬。 白袍公子看着三雄,就像看着一只蚂蚁,冷笑道:“你们说说看,我该怎么处罚这几个不长眼的东西?” 张洪道:“要不然,小的回去喊人将他们送到衙门,每人赏他五十记水火棍。” 韩青道:“为这几只笨熊耽误时间,岂不败坏了公子的雅兴。这几只笨熊有眼不识泰山,留之何用?不如取了他们的招子,公子意下如何?” 白袍公子笑道:“呵呵,还是韩青知我心啊,嗯,狗熊俗称熊瞎子,这样一来,倒也配他们的称号了,动手吧。” 张洪心有不忍,道:“公子,可是……” 白袍公子冷哼道:“张洪,你近来是怎的了?做事畏首畏尾,变得婆婆妈妈……” 这时,远处奔来一骑快马,远远喊道:“公子,大事不好,老爷叫你速回府上,有要事相商。” 白袍公子道:“何事如此惊慌?” “小的不知,不过,好像是小公子出事了。” “什么!”白袍公子面色顿变,回头看了五雄道:“算你们走运,下次再叫我碰到,哼。”说罢,带领从人上马奔驰而去。 说起南昌城内最为出名的建筑自然非滕王阁莫属。滕王阁依鄱阳湖而立,与西山对望,临观之美,有‘瑰丽绝特’之称。初唐大家王勃的一首《滕王阁序》,使其从此声名鹊起,名扬天下,引得历代文人墨客争相吟咏,人文景致一时独具风骚,傲立中国四大阁楼之首。“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已成千古绝唱。 在滕王阁斜对面,不足百米有一处高耸的建筑,就是南昌府衙,也是江西巡抚王道远的府邸。 此刻,府衙内室,巡抚王道远手里攥着一封书信,脑袋倚在靠背上,失神地望着屋梁,脸上充满了悔愧交加的表情。喃喃自语道:“儿啊,是爹对不起你。”前文已经交代过,王庆远膝下无子,便从远在江西的亲兄膝下过继一子。而王道远就两个儿子,原本也不舍得,无奈弟弟苦苦哀求,所以才忍痛割爱,将小子王鸿波过继给了弟弟。白袍公子就是大哥王鸿涛。不一时,王鸿涛策马赶回府里,步入内室,道:“爹爹,究竟出了何事?”王道远道:“涛儿啊,你弟弟受了惊吓,现在卧床不起,是该去看看你亲弟弟的时候了。” 王鸿涛接过信,简略地看了看,道:“哼,河神,我南昌城内城外大小湖泊数以百计,是出了名的水城都未曾出过哪门子河神,临淄区区弹丸之地就真的有了?我看定是有人故弄玄虚。” “没有最好,当今天下,除了神鬼我们奈何不了以外,其他的我们又何惧之有?若是有人故弄玄虚,哼,你定要叫他知道咱们王家的厉害。涛儿,你带上我写予吴知府的一封书信,这就启程吧。” 提供布丁的江湖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第四章 祭章河神2 - 布丁的江湖 - 晓夜孤寒 近来,泰来酒店后院的大槐树上每到黄昏十分必会迎来一人,谁呀?布丁!布丁如约来此扮猴,可赏猴的人却一直未出现。小布被拴在前院门口的墙下,有墙挡着看不见布丁,所以,布丁藏在后院的树枝上,也没人注意到。这几日,布丁对着院门真是望眼欲穿,已经是第三天了,吴翠莲并未像她说的那样,每天饭后都来遛达一次。布丁想起马彪文的解释,愈加坚信吴翠莲是真不想见他了。可是,以布丁的性子岂能善罢甘休?怎样才能引来吴翠莲呢?布丁绞尽脑汁,终于想出一个主意。不一时,布丁拿着一串爆竹又悄悄爬回树上。点燃一个爆竹用力掷向前院的小布所在,狗最怕爆竹,一声巨响过后,小布哀鸣不止。二声巨响后,前院门口出现了几个人。吴仁浦看着“案发”现场,奇道:“哪家的顽童,这个季节还放爆竹?――放就放吧,怎的还扔进咱家院子里来了,拉子你出去看看,统统给撵走。” 拉子领命出去,人也都散开各忙各的去了。布丁见人空了,随即又甩出一个鞭炮,再一声巨响过后,吴仁浦好脾气也忍不住发火了,他抓起一根木棍就往院外走,正碰上回来的拉子。问:“外面是哪家的顽童在捣蛋?” 拉子道:“老爷,我围着咱们院子转了一圈,没看到一个孩童在附近。” 吴仁浦奇道:“咦,这是怎么回事?刚说着,身后又传来一声巨响。二人急忙奔过来,还是只见哀鸣的小布和碎裂的爆竹纸屑。 “真是活见了鬼,这大白天的闹鬼么?” 这时,吴翠莲一副病怏怏的样子从楼上下来,道:“爹爹,让孩儿去看看,或许是有只野猴在捣乱,我去把他撵走。” “哎呀,翠莲哪,你的病才有好转,还是回屋休息吧。” “不要紧的,女儿的病已基本痊愈了,这几日都憋在屋里,再不出去透透气,闷也闷死了。” “那你当心些,拉子,你跟着小姐。” “不用了,这个时间,店里正缺人手,我不碍事的。” 说着,吴翠莲款款走向后院,来到秋千上坐定,头也不抬,道:“你这野猴,总是要把别人搅得鸡犬不宁心里才快活吗?” 布丁探出头来,厚颜道:“你怎知道是我来了?” “哼,除了你谁还能做出这等缺德的事来?” 布丁干笑了几声,他对这“表扬”很是满意,道:“只要达到目的,缺德就缺德吧。不过也不能全怪我,是你违诺在先的,你说过每日都会在此小憩片刻,可我一连来了三天都不见你的踪影。” 吴翠莲一愣,当时一句戏言,不想这毛猴竟当了真。他竟等了三天么?吴翠莲想着,心底不由生出一丝暖意,道:“我也不想的,可是,前几日着了凉,昏睡了三天呢,今天若不是你一再放爆竹捣乱,我是不会从楼上下来的。” “哦。”布丁关切地问:“现在好些了吗?要不要我去抓些药给你吃?” 吴翠莲扑哧一笑,“等你抓药,我早就病死了。” “你的病其实主要是在家憋出来的,你想啊,你每天睁眼闭眼都是在院前院后楼上楼下转悠,没病也憋出病来了,你要是能多到外面走走,才不会得病呢。” 吴翠莲叹道:“你以为人人都是你啊,野猴一般满城跑,唉……” “你也可以的啊。” “你懂什么,大户人家有大户人家的规矩礼数,所谓,豪门院落深似海啊。” “大户人家规矩是多,可遵不遵守,还不是你自己说了算?” 提供布丁的江湖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第四章 祭章河神3 - 布丁的江湖 - 晓夜孤寒 “你还真是野猴,世人都学你,那规矩礼数还有何用?――难道这世间就没有什么东西能约束的了你吗?” 布丁挠挠头,道:“为什么要被约束呢?规矩礼数还不都是人编造出来的?为什么别人设好套套,你就非要钻进去呢?” “这……”吴翠莲一时语塞,她确实从未想过这种打破沙锅问到底式的问题,可书里写的,父母教的,先生讲的,难道会有错?吴翠莲坚持自己的立场道:“唉,其实,我想我们俩之所以想法不同,是因我们的出身不同啊。孔子曰:‘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恐怕便是这个道理吧?” 一提出身这糟糕的话题,布丁虽然打心眼里抗拒,可脑袋还是不由耷拉下来。他最怕吴翠莲拿这个来考量他,一霎时,心里写满了失望,这工夫,就算吴翠莲不走,他自己也有了撤退的想法。不料,吴翠莲兴致却很高,可能是这几天闷的,她没看出自己几句话已经把布丁打蔫了,饶有兴致地改变话题,“听我爹说,你不知道有什么绝活总是能在河神大人的嘴边抢到鱼。” 布丁一听这个,转眼间阴霾尽去,艳阳高照。他看出吴翠莲嘴上虽然规矩礼数挺多,可到底被自己说动了。是啊,在那年月,豪门院落深似海,有钱人家孩子虽然物质条件优厚,可限制也同样多,远不如布丁这样的野孩子们自由快活。布丁一袭话,如石子声声敲击在吴翠莲的心河,荡起阵阵涟漪,让她再也无法平静下来。试想,少年们哪个不向往自由自在呢?不过,吴翠莲终于知道了他捕鱼技术好,这让布丁一阵窃喜,心里升起一丝成就感。其实,布丁真的有什么捕鱼诀窍吗?答案是没有。因为江边最近接连不断的死人,河神之说风行。渔民们都放下了渔网,不敢出江,这样一来无形中使得江内的水族得以休养生息。江中鱼蟹富足,布丁捕鱼的成功概率自然也就大大提高。这一点,布丁心里最清楚。不过,捕了几年鱼,加上布丁的水性,布丁也确实无师自通掌握了一定的捕鱼技巧,这成了布丁私房钱的主要来源。 布丁道:“我知道江边有一个好玩的去处,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玩呢,只要半天时间,包你百病不药而愈。” 吴翠莲啐道:“你咒我,一个病就差点要了我的命,还百病呢。――不过,真有你说的这么神奇么?那好吧,明天上午我和小荷花去街里买东西,你要是能有什么法子把小荷花支走,而又能让她不泄露我们的秘密,我就跟你去。” 布丁道:“这太简单了,小荷花家在北城外的刘家寨,你们到街里后,就哄她回家探亲,约定好碰面的时辰一起回去不就行了嘛,她也得到了好处自然不会泄露你的行踪了。” “嗯,小荷花确实已经好久没回家了。还是你鬼点子多,那就这么定了,明日上午,我支走小荷花后在西门桥淄江大药房门口等你。” 布丁回到家中,兴奋的一夜没睡着觉,五更天不到,就爬起来套上过年时才穿的那件丝绸长衫,梳子沾了猪油把小头梳得锃亮,一切拾掇停当,然后靠着窗子静候日出。 俗话说: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布丁那个时代十五六岁的年纪比现今的同龄人可要早熟得多,读者们不难理解情窦初开在他这个年龄的意义,因此,对他的行为也应非常理解了。 终于挨到约定的时辰,布丁撒了欢儿一般跑向约定地点。远远就见淄江药房门口婷婷玉立一袭淡粉长裙的曼妙佳丽。布丁暗忖:怎么比我来的还早。这时,粉裙佳丽也看到了布丁,一个箭步上前雀跃不止:“布丁哥哥。”布丁这才一呆,满脑子都是吴翠莲,看谁都是吴翠莲,竟连阿娇都分辨不出来了。布丁先没和阿娇打招呼,朝阿娇身后扫了两眼。 阿娇未发现布丁的异常,道:“你看什么呢,我在你眼前啊。布丁哥哥,野菜怎么没和你一起呢?” 布丁这才把心思放到阿娇身上,只见阿娇今天穿了件丝质淡粉拖地长裙,将一双三寸金莲罩在裙下。才几日不见,个儿却明显高了,怎么看也不像动不动就哭鼻子的娇娇公主,竟似脱胎换骨,有了几分婷婷少女的婀娜妩媚。阿娇的变化不小,可布丁却又说不出她是一夜间长大了,还是刻意打扮的结果。 这时,一双粉嫩白皙的小手在布丁眼前一晃,布丁猛然醒悟,道:“啊……啊,阿娇啊,今天好漂亮,干嘛去?” 阿娇奇道:“不是说好了一起去江边玩吗?” “谁说的?” “野菜啊,他说昨晚就已通知你了呢。” “啊,”布丁一愣,心说:昨晚一直在家,没见野菜来啊。 提供布丁的江湖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河第四章 祭河神4 - 布丁的江湖 - 晓夜孤寒 正想着,野菜来到近前,看到布丁先是一愣,随即面露窘色,道:“布丁,我正准备去喊你……你……”布丁目光从野菜面上扫过,再看阿娇,嘿嘿笑道:“你昨晚不是喊过了嘛,哥哥今天没空陪你们,我还有正事要办,你们去玩吧。”野菜会意道:“对对,我怎地忘了,阿娇,王铁匠也不给大牙空,看来今天只有咱俩去江边看河猪了。”阿娇一双饱含嗔怨、迫切的眸子望向布丁,脸上写满了失望与不舍,但还是被野菜死乞白赖地拉走了。阿娇二人消失于视野,布丁心思重又回到吴翠莲身上。向东门大街方向张望,只见远远一名头戴紫红纱帽,身着浅绿套裙的婀娜少女娓娓走来,布丁登时大乐,几步窜过去,道了声:“来了?”吴翠莲慌得急往道边挪了挪,手压帽檐,嗔道:“莫教人看见,你我保持一丈距离,你头前带路,我跟在后面,不要老回头。”“好吧,听你的,跟我来。”布丁起脚向南城门方向走去。吴翠莲见跟自己设想的路线不一样,问:“为何不从东城门去,那里多近啊?”布丁道:“从东门走,就须从你家酒店前路过,这你就不怕了?”吴翠莲信心十足地道:“你忘了我头上戴着什么了?”布丁不由暗忖,果然心思缜密,阿娇跟她比真的是太幼稚。布丁自然知道走东门近。其实,他坚持走南门也是临时改变的主意,他是不想和野菜撞见,哄道:“戴纱帽虽然能遮住样貌,但只看你婷婷袅袅的身姿,遇见熟悉的谁个还认不出是你呢?”吴翠莲啐道:“没正形,南门就南门吧,可这一大弯绕下来要走到天黑不成?”布丁笑道:“莫急,我早就准备好了豪华座驾,跟我来。” 出了南城门,顺着城墙往东拐,走一条两米多宽的土路也能直到达淄江边。此刻,这条土路上正颠簸着一辆马车――确切地说是骡车。车把式何老四正跟布丁聊天,“我说布丁,这条道我可从没走过,真有你说的那么多?”布丁道:“少爷什么时候骗过你了,你整天从东门拉猪草,还不知道有多少人打猪草么,我说的这地方,保准你是头一个来的。”何老四将信将疑地道:“嗯,你该不会是为了叫我梢你一趟脚,故意骗我的吧?”布丁佯装怒道:“老何,不相信你家少爷,你就现在停车,让我们下去。”“得了,都到这了,我也不差那几步了。”布丁反过头来看一声不响的吴翠莲。吴翠莲寒着一张小脸,道:“这就是你说的独一无二的豪华座驾吗?”布丁道:“嗯,难道城里还有第二辆?”“呸,不就是拉货的马车,城里到处是,你唬谁?”布丁笑道:“二驾、四驾的马车在城里都不足为奇,可你该从未坐过骡车吧?”何老四道:“布丁说得对,老何我的车正是骡车,骡比马有劲,一头骡子就能拉动二匹马的车。”吴翠莲好奇心起,往前望了眼,道:“又在唬我,那明明就是马嘛?”布丁道:“你仔细看看它的耳朵,马耳朵有那么尖长的吗?”吴翠莲道:“哦。这细看起来,竟似马身子上长了驴耳朵,有意思。”何老四眉飞色舞地道:“这位小姐说对了,骡子就是马和驴生出来的。”吴翠莲道:“那也没什么了不起,充其量不就相当于二驾的马车吗。”布丁道:“哪有你说的那么简单,要知道骡子是很难生出来的。” 提供布丁的江湖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河第四章 祭河神5 - 布丁的江湖 - 晓夜孤寒 何老四接话道:“对头,马和驴虽然常见,但要他们交配生小螺却很难,一般的骡子都是公驴和母马生的,叫驴骡。而我这头却是母驴和公马所生,叫马骡。所以说,我这骡子实在是稀罕的很哪,西门的马大户曾提出要用十匹好马来换我的骡子我都没答应的哦。” 布丁嘻道:“大小姐你听到了吧,这相当于十驾的豪华座驾?外面的学问,可比你闷在家里知道的多得多了吧?” 吴翠莲哼道:“就算稀奇,可谁家的豪华座驾会用来拉猪草呢?岂不是糟蹋了你这骡子。” 何老四叹道:“哎呀呵!骡子虽然稀奇,可再金贵它也是骡子不是,天生就是干粗活的命啊。” 布丁道:“怨就怨它投胎投错了地方。要是投到东门孙家,保不准天天吃香的喝辣的,比跟着你老何快活着呢。” 何老四反击道:“嘿嘿,好说,那万一它投到西门吴屠户家,它还不如跟我老何乐呵不是?” 二人一路斗嘴,惹得吴翠莲掩袖偷着乐。 说话间,流水声清晰起来,淄江在望。吴翠莲将手放在眼前展望,雀跃道:“哇,到江边了。好宽的一条大江啊!”这个地方正是淄江最宽阔的地方,也是水流最为平缓之地,江边到处是齐腰的草丛和芦苇。 何老四停下车,忙着准备工具割猪草。布丁拽着吴翠莲,跑向河边。跑了没几步,吴翠莲就已气喘吁吁道:“你慢点呀。” 布丁做鬼脸道:“快把头罩去了,吹吹江风多爽快。” 吴翠莲摇头,“那怎么行,叫人家看到我和你在一起,还怎么有脸回去?” 布丁气道:“和我在一起很丢人的吗?” 吴翠莲哼道:“你以为你的名声很好的吗?――坏东西。” 布丁气地撒开手,道:“再这么说,我就一人回去,把你扔这里。” 吴翠莲嘟嘴嗔道:“你敢。” 布丁忙赔笑道:“你瞧着,我给你表演下我的绝活。” 二人来到江边。按往常性子,布丁早就脱个赤条条,一头扎进江中,摸几条鱼给吴翠莲展示自己的能耐,可又怕吴翠莲拿出一套规矩礼数之类的话语数落他,所以,还是稳重点。布丁从百宝囊中取出鱼线,制作起简易的钓具来。吴翠莲在一旁看得津津有味。 布丁把几枚鱼钩和丝线连接好后,吴翠莲道:“怎没见到鱼饵在哪里?” 布丁抓起小泥铲道:“这里到处都是,何须随身携带。” 在吴翠莲不解的目光下。布丁在就近的草丛插入泥铲,没几下,揪出几条筷子粗细的蚯蚓。吴翠莲看着蚯蚓,不由一阵恶心。 布丁道:“难道你大小姐都没见过蚯蚓吗?” 吴翠莲蹙眉,手掩口鼻道:“鱼儿竟吃这样恶心的东西,我再也不吃鱼了。” 布丁嘻道:“那你以后也别吃猪肉了,你知道猪吃什么吗?” 吴翠莲道:“自然是小麦和玉米。” 提供布丁的江湖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第四章 祭章河神6 - 布丁的江湖 - 晓夜孤寒 布丁气笑了:“是周夫子教你的吧,真是没见识,全天下恐怕只有宫廷的御猪才捞着吃小麦玉米吧。寻常人家饲养的猪,能吃上主家的残羹剩饭就不错了,大多时候都是在啃泥巴和一些烂菜叶什么的。?” 吴翠莲道:“你净胡说。” “胡说?试想,养猪户自己都吃不上小麦和玉米,拿什么来喂猪哪?” 说话间,布丁已经把挂了蚯蚓的鱼钩用力甩出。然后,就给吴翠莲当起了户外教师,好在吴翠莲什么都不懂,连狗尾巴草和蒲公英都不认识,布丁讲的是口沫横飞,吴翠莲听的是津津有味,不知觉一个时辰过去了,鱼一条也没上钩,但二人丝毫没觉着沮丧,反倒兴致越发高昂。对布丁而言,他要钓的鱼已经在他身边了。而吴翠莲平素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今日来到这荒郊野外,一草一木,对她而言,无不透着新鲜。 又起了一次钩,还是一无所获,布丁为了卖弄技巧,在鱼线头上增加重量,索性将鱼钩抡出去七八丈左右,正要坐下继续给吴翠莲讲解,一瞥眼,看见远处走来二名巡河衙役,布丁忙拉着吴翠莲伏在草丛深处,用带来的布巾铺在草丛上,俩人趴在上面。布丁悄声道:“切不可叫他们看见,他们是江边的巡捕,看见了非撵走咱们不可。” 吴翠莲自然知道,最近因江边屡出命案,衙门贴告示一律不允许靠近江边。 二人屏气凝神,伏在草丛中,只待二巡捕走过。不料,二巡捕走至不足三丈距离的位置,却停了下来。布丁通过二人声音立刻分辨出,来人正是不久前抓捕过他的乔四和何大劲。只听何大劲道:“袁大人自打前天跟咱们交代完后,就不见了踪影。按说,今天他值勤,可今儿一整天了连个人影都没见着,你说这厮死到哪里去了?” 乔四道:“我看八成是还不起寻翠坊的赌债,躲债去了。” 何大劲道:“哼,你小子说这话就是没脑子,试想袁大人掌管着本县的捕房、牢狱,谁吃了豹子胆,谁敢追他的债。” 乔四道:“那不会是被河神老爷给招去了吧,前些日子,小霸王不是也给惊了一下,还好王老爷及时疏财才幸免遇难。” 何大劲道:“你可别胡说八道,叫他听见,非治你个诅咒上官之罪。” “这不是咱兄弟俩私底下说着玩吗,你看江边近来邪事太多,先是上河村接连失踪了十几口子人,再就是水性出了名的南门余家弟兄二人离奇溺死,要知道这余家兄弟的水性在附近十里八乡那是出了名的好啊。想当年,余家老大在东门江水最湍急的地段,手抓石块,在十几丈深的江底走了个来回。一口气能憋一炷香的功夫,都跟鱼没两样了,可这样的水性竟然会溺水身亡,谁信哪,不是河神做的谁有这能耐。再说前不久,小霸王出事,王管家证实,他是亲眼目睹了河神的尊荣,据说河神老爷生的是龙头蟒身,额上长着一对硕大的犄角,两眼如红灯笼,血盆大口,别说人,就连牛都能一口吞下。” 何大劲道:“行了,行了,说这些有屁用,谁不知道河神老爷厉害,可它再厉害,也没人见它离开淄江来城里闹腾过吧?依我之见,咱们这些人谁见着河神老爷都很正常,就他袁大人是绝对见不着。试想一下,通常你见他安排咱们这些弟兄轮流值班,日夜不停的巡江,可有谁见他靠近江边十丈距离过?我看,他定是去寻老相好去了,床上给闪了腰,这会儿正下不了地呢。” 提供布丁的江湖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第四章 祭章河神7 - 布丁的江湖 - 晓夜孤寒 乔四哈哈直乐:“说着说着,你这不也是在诅咒上官吗?”何大劲道:“哈哈哈,咱弟兄们江边说说风话,江风一吹,那个叫――无――觅――处,哈哈哈……”二人笑声渐远,布丁从草丛抬头张望,见他二人背影模糊才放心站起。那些话对胆大的布丁没啥影响,但吴翠莲一张蜡黄小脸已说明她往心里去了。果然,吴翠莲拍拍屁股上的尘土,道:“要不,咱们回去吧,天色也不早了。”布丁不想急着回去,道:“可我还没请你吃到新鲜的烤鱼。”“算了吧,想起河神在水里面吃人,水里充满血腥,鱼岂不是也……”布丁看她神色,知道她兴致已无,再玩下去也没多少意思,遂道:“那好吧,我先把鱼线收了。”布丁去拉鱼线,触手便知这次终于钓上了东西,虽然很沉但仍能拖动,应该不是挂钩。布丁喜道:“这次真是钓上大鱼了,起码也有十几斤。”可拉了几米,又觉异常,按说钓到大鱼,鱼会在水中挣扎,而手中分量虽重,却没有任何反抗。布丁用足力气,快速收拢鱼线,吴翠莲嘴上说不想吃鱼,心里不由对首次钓上大鱼感到无比的新鲜好奇,聚精会神地望向江里。待水中那物浮浮沉沉近至岸边时,布丁注目一瞧,不由倒吸一口凉气。虽说他平时野惯了,但眼前这景象他也是头一回见到。原来,鱼钩挂来的是一具无头的死尸。布丁对眼前这具死状凄惨的尸体发呆时,身后响起了一声拉着长音的撕心裂肺的尖叫声,“啊――――――” 惊堂木重重砸在公案上,发出振聋发聩的巨响。布泰诨瞪着一双布满血丝的双眼,喝道:“何大劲,乔四,快快把你们所见所闻从实说来。”何大劲双手作揖,道:“是是。大人,是这样的,上午,卑职和乔四正在江边巡视,突听身后传来女子惊呼声,我二人以为有人落水,急忙赶去,发现这坏……啊……小布丁,手攥鱼线傻站着发愣,吴……吴小姐吧,则昏厥在一旁,事情就是这样的大人。”布泰诨显然对这样的口述很不满意,手指不耐烦敲着公案,道:“怎么,这就完了,那无头尸体是凭空跳出来的不成。”“啊,对对。”乔四忙补充道:“布丁身前的岸边漂着一具无头的尸体,而这具尸体上挂着鱼钩。”何大劲道:“很显然,大人,这定是布丁在偷钓时,误将鱼钩钩住了无头尸体。”布泰诨治理临淄一县十几载光阴,也是头一遭遇见这么凶残的案件。自打一看见死尸起,心里就窝火了。举止不禁有些暴躁易怒,他粗暴地打断何大劲的论断,“混账,你能不能少说一句废话。”布泰诨把目光转向布丁,道:“布丁你快快把今日江边的所见所闻从实道来。”堂上一众人等把目光聚在布丁身上,却见布丁跪在下边耷拉着头,一个姿势僵着不动,也不接话。原来,布丁的思维仍停滞在见到无头死尸的那一刻,那一瞬间布丁被眼前凄厉的场景给深深的震慑住了,来至堂前尚处于浑浑噩噩的状态。何大劲走过去,翻开布丁眼皮,瞅了瞅,回身道:“大人,这傻小子是给惊着了。”布泰诨摇头叹气,一瞥眼,看见吴翠莲脸色有所好转,便道:“吴小姐既已醒转,就由你来说吧。”吴翠莲低声啜泣道:“小女子和他,啊,不对,是他叫小女子……哎呀,也不对,……” 提供布丁的江湖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河第四章 祭河神8 - 布丁的江湖 - 晓夜孤寒 吴翠莲是怕让人知道她和布丁在一起会受到非议,此次出行原本计划的天衣无缝,但谁想横生枝节,现在是欲盖弥彰,反倒越发盖不住了。布泰诨不懂她女孩儿家心事,急道:“哎呀呀,不就是你们两个少年人在一起玩耍吗,不用说谁叫的谁了,就说怎么发现的尸体。” 吴翠莲道:“是,我们到了江边后,布丁扔了几次鱼线都没钓到鱼,于是,加了鱼坠的重量,扔得更远了一些,在拉回来的时候,鱼线很沉,原以为是钓到大鱼了,谁成想竟是这番光景。” “哦,”布泰诨点点头,转向许仵作,“许仵作,可确认死者身份了?难道……真的是袁大人?” 许仵作叹道:“属下对死者进行了全面检查,死者并非先被去首,应是溺毙后方被去首。因为,死者的肺中含有大量泥沙,并且肺泡有明显的破裂现象,想是死者溺水挣扎时呛死的。从死者身上的衣着判断嘛,似是袁大人。” 何大劲道:“是呀,大人,袁大人自从前日与我等交代巡河事宜后,便不见了踪迹。现如今,家人也证实,从死者身上的衣着装扮来看,确是袁大人失踪前穿的,死者必是袁大人无疑。” 布泰诨道:“那依你看,会是何人所为?” 何大劲道:“属下猜想,这必是河神所为。近来,河神猖獗,南门王老爷家的公子就……而且,王府管家说,河神长有尖牙利嘴,锋利如刀,别说是人,就是牛头也能一口咬断。而尸首的脖颈处伤口参差不齐,显然不是刀剑所为,像极是被利齿切断的。” 许仵作道:“是啊大人,这断口确非刀剑所为。” 布泰诨手按额头,痛声道,“河神……河神……唉,何时闹腾个休啊。” 乔四站出道:“大人,既然确认了是袁大人的尸骸,要不要去通知家人入殓。” 布泰诨点头道,“同僚一场,安排后事去吧。” 县丞袁括家人早得到风声,候在堂外,闻召唤,进来抬白布裹得严严实实的尸首,哭声顿时铺天抢地。就在人群正要离开大堂之时,陡听一声厉呼,“袁江大叔哎―― 众人一愣,竟是小布丁终于回过神来,朝着尸体扑了上来,众人急忙拦住。 布泰诨道:“这是县丞袁括,并非你的袁江大叔。” 布丁悲声道:“是袁江大叔。” “哦,你是怎么认定的呢?” 布丁道:“青天老祖宗,小子曾和大叔的儿子袁文共念一所学堂,时常见到袁大叔,因大叔手腕上有酷似鸡形的胎印,我们便暗地里喊他鸡大叔。为此,袁文还和我们翻过脸。”说着,指向尸体,原来众人抬尸体时,尸体的一只手从裹尸布里滑落出来。 布泰诨脸色大变,转首对何大劲道:“袁江可在衙上。” 何大劲道:“大人,袁江前几日说是要在家伺候生病的老母,这几日并未来衙上执事。” 布泰诨脑袋嗡的一声,喝道:“你还楞着干嘛?还不……” 何大劲一拍脑门,心想,看我这脑子,刚才还说,袁大人从来都不去江边的,我怎么就给忘了袁江,他俩身形胖瘦还真差不多,袁江哎,你这个短命鬼,在家老老实实等着我。 提供布丁的江湖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河第四章 祭河神9 - 布丁的江湖 - 晓夜孤寒 边自言自语,边快马加鞭直奔西城门。#小说MM&最快更新,百度搜索到达“何大劲和袁江共事多年,袁江为人老成,在衙门里人缘极好,他们也算处的来,自然不想袁江出事。不久,何大劲带回话来,袁家人说,袁江为母采药,多日未归。布泰诨摇摇晃晃地坐回公案后,望着布丁,心中暗叹,差点又断糊涂案。不由想问左右戚师爷的归期。但他随即又想起,戚师爷才去一个多月,起码得两个月后才能回返。 布丁回到家中,仍是泪眼婆娑。他想起不久前袁江替他挡住何大劲的殴打,不由泪如雨下。阿娇闻讯赶来,帮她擦泪,布丁哭着,满脑子都是死尸手腕上的鸡形胎印,突然,灵光一闪,他想起,死尸紧紧攥着的拳头,难道他手里攥着什么东西吗? 布丁喊着野菜,偷偷拿了许仵作的停尸间钥匙。几个人费尽力气才掰开拳头,掌心里有一截红线坠子,看那线头的断口,像是死前争斗撕扯掉的。布丁将坠子收好。第二日一大早,布丁来到县衙。布泰诨将坠子拿在眼前端详,叹道:“你这个孩子倒是胆大,缉凶断案是我们大人的事,以后切不可任意妄为,少年人应该好好去学堂念书。” 布丁原以为会受到表扬,不想布泰诨上来一顿数落。道:“青天老祖宗,小子即将年满十六,已经算是大人了,况且,袁江大叔曾对小子有恩,所以,小子不能让大叔死的不明不白,我要给他报仇。” 布泰诨将坠子扔到案上,气道:“你这混小子知道什么?你以为就凭这区区一个线坠子就能破案,哼,你想的也太简单了,这等寻常的坠子,西门大街上少说也有十几家店铺有售,这还不算那些个摊贩。每日,买坠子的又何止几十,一年下来就何止上万,难道店家能将买坠子的人全都记住――就算店家能记住,难不成大老爷我要对几万人逐一盘查?” 布丁才要还嘴。布泰诨一挥手,“去吧,本官有事自会召唤你,尔等不许再插手此事。” 布丁从县衙出来,等候在外的阿娇和野菜围上来。“县太爷怎么说,没少夸你吧?” 布丁沮丧地摇头,道:“布老爷不仅没夸,还不允许咱们插手这件事情。” 野菜叹道:“意料之中。” 阿娇嘟着小嘴,嗔道:“怎么能这样啊,真是糊涂……”没等说完,只听身后传来两声咳嗽,几人回头一看,却是布泰诨站在身后。布泰诨是夫子出身,为官后致力于县学,可以说半生都花在教育事业上了,虽然政绩平平,可县学在他的支持下,搞得有声有色。也因此,布泰诨和周夫子关系不错。要是别人在背后说坏话叫他听见,少说也得吃上十几记水火棍。阿娇看见布泰诨,吓得往布丁身后躲去。布泰诨故作严厉状,点着阿娇,“看你往哪躲,你个小贫丫头,竟敢说本老爷糊涂,还好老爷我耳朵不糊涂。”说完,假装要上前捉阿娇。 阿娇用力抓着布丁的后衣襟,带着哭腔道:“布丁哥哥。”布丁上前一步,道:“大老爷,阿娇虽然说您糊涂,可却是小子的意思,要怪就怪我吧。” 提供布丁的江湖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