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一百万的卖身钱 “芳芳,你什么时候搬走?”嫂子汪小雅将饭碗重重地往桌上一放。脸色冷得能挂下霜来。 自从我离婚搬到娘家住,她就没有给过我好脸色。 只怪我当初太天真,把前夫给的离婚赡养费借给我哥买房。说好无偿让我居住,可现在房子有了,我变成了寄人篱下。 “嫂子你知道我在看房子……” “还在看……这得看多久?办贷款、办房产、装修搬家,没个一两年看来你是搬不走了!” 饶是我向来脾气甚好,听到这样的话也不免浑身哆嗦:“我住的是你的房子吗?要不是当初把我离婚的钱全掏出来,我至于到现在还买不起一套房子吗?” 汪小雅白眼一翻:“话可不能这么说,这房产证可是你哥的名字,和你没有半点关系。钱是借的,借的!再说一遍,我又不是不还!” “那你还啊!你把一百万还给我,我立刻就买现房去。你以为我想在这儿看你们脸色,我早就受够你们了!” “你是想逼死我是吧,我要有一百万我还要借你的卖身钱啊,每一分都是卖身的臭味。你不是有别墅吗,放着大别墅不住,你在这儿装什么清高!” 什么叫无耻,我今天算是见识了,花着我的钱,骂着我的人,如此心安理得。我那个窝囊的哥哥只会躲在角落里,双手抱着头掉眼泪。 汪小雅不会还钱,我瞎了狗眼当初把离婚赡养费借给她买房。她就是想逼我走,逼我回到那个我永远不想面对的大别墅里去。 她可以冷脸对我,可以不还我钱,但不能说我卖身,这实在太污辱人。 “汪小雅,我今儿就告诉你,只有你这样永远吊在男人身上的女人,才会觉得那叫卖身钱。你每一次叉开双腿想的都是怎么从我哥身上抠钱,再逼着我哥从我身上抠钱。想赶我走,做梦去吧!” 我愤然摔下筷子,这是我做的饭,可我却一口都吃不下。活了二十八年,第一次这样出言不逊,骂完之后,只觉得浑身都是瘫软的,我已经不认识我自己。 汪小雅好像也不认识我了,呆愣了一会儿,突然又高声道:“反正,我家涛涛快上学了,他不能再跟我们睡一屋!” 她叫得没底气,内心很虚弱,我却只感到悲哀。 她说的是实情,因为我带着乐乐住在这里,导致他们一家三口只能住一个房间。 回到屋里,却发现乐乐一个人在房间里抹眼泪。 他才四岁,就在今年以前,他过着住别墅坐宝马,吃遍进口零食和全城餐厅的奢华生活。 如果不是陶炼出轨家庭破裂,他会过得很幸福。 如果不是我坚持自己那点可怜的面子,不肯要陶炼留下的别墅豪车,他也会过得很幸福。 刹那间,我的心被揪得紧紧的,上去抱住乐乐,鼻子一酸,差点流下泪来。 我不能哭,尤其不能在乐乐面前哭。我已经不是一个好妈妈,不能给他舒服的生活,我不能再让他的童年蒙上心灵的阴影。 第2章 看了看余额,无奈去相亲 外头有人谨慎地敲门,只听这气势,就知道是我哥涂守来了。 父母走得早,我哥与我相依为命,我恨他懦弱,却又不忍心让他难受。 开门让他进来,他开口就说:“芳芳,你不要生气,你嫂子就是有口无心。” 也只有我哥相信她有口无心,我已经懒得解释。 “她就是心疼涛涛。那个钱,我们肯定会还,就是现在手头一时还拿不出来……” 我已经不想听了,拿得出来她也不会还给我。 不过,我抱着乐乐,静下心来,也能理解汪小雅。她要为儿子争一间房,所以不惜朝我下嘴。 如果有人要动我的乐乐,我也会下嘴。 我哥见我默不作声,以为是自己的劝说起了作用,又期期艾艾地道:“你嫂子也是为你好,那个王科长……条件挺好的,我看你应该去见见。” 王科长。 今天这次史无前例的争吵,就拜这位王科长所赐。 汪小雅要给我介绍她们单位的什么王科长,而我根本没有心思再婚。 “哥,你先出去吧,让我再想想。” 等他出去,我立刻手机查了几张银行卡的余额,很不幸,余额十分稳定,没有出现奇迹。大概也就够买个卫生间吧。 没想到我年轻美貌、气质高雅著称的涂芳芳,也会有今天。 要不住回别墅去? 这个念头在我心里一闪而过,立刻被否定。我已经心一软,花了那一百万,我绝不能再去住陶炼的房子。 是的,我到今天都拒绝过户,说我清高也好,傻冒也好,我只想昂着头离开这个男人。 乐乐在一边,低声说:“妈妈,我饿……” 我又差点哭了出来,乐乐跟着我,这过的是什么日子啊。 “走,妈妈带你出去吃西餐。” “真的吗?”乐乐的眼睛里放出了光彩。 “真的!”我重重点头。 反正钱怎么都不够,就不要再为难自己的胃口了。 出门的时候,汪小雅阴阳怪气:“到底是有钱人,一言不合就出去吃,这么能花,何时才能买套房啊。” 看在我哥面子上,再忍她一次:“差不了一块瓷砖钱,要不要一起吃?” 汪小雅愣了一下,一挥手:“切。” 我哥殷勤地送到门口:“芳芳,外面热,别走太远。” “哎。”我应了,又望望我哥的脸,分明也曾是眉目英挺的年轻人,却被现实逼到愁眉苦脸。 一冲动,便对他说:“要不,就见见吧。” 汪小雅的耳朵比狗鼻子都灵,立刻眉开眼笑地站起身:“这可是你说的,我这就去给王科长打电话。” 我无奈地摇摇头,关上了门。 希望老天开眼,这个什么王科长能看得过去些。虽说心里并没有打算找个男人,但就算是为了应付嫂子完成任务,也得有个让人愉悦的对象吧。 事实证明,汪小雅只在选择结婚对象的时候开了一次眼。 这个名叫王东贵的公务员,大概也只有“男性”这一个特点还算符合我的最低标准。从他身上,我看出了自己在汪小雅眼中的分量。 第3章 “敏感”的小妖精 王东贵人模狗样的金丝边眼镜后面有一双肉肿眼,肉肿眼里放出的光芒贪婪而又虚伪。 “芳芳,你长得真好看,比小汪说得还好看十倍,哈哈。” 嗯,不是汪小雅把我说得够呛,就是你王东贵够夸张。 真后悔出来还打扮了一下,这人都不值得我洗头来见。 “芳芳是老师啊,有没有编制啊?” 呸,真够现实的。听他一口一个“芳芳”,我有点想吐。 为免他真的看上我,我顺嘴撒了个谎:“没有。没考上。” 没想到他非但没嫌弃,肉肿眼里的光芒更加兴奋,连肉鼻子都泛起了红光。 “没事没事,区里面我都熟,以后咱两成了,我给你弄个编制,啊!” 女人的美貌能刺激男人的欲望,却没想到,“身份差异”也能。 王东贵已经开始畅想未来的美好生活,亲切地给我敬酒。平常我酒量还可以,可今天只喝了一点点,怎么就觉得头晕得厉害。 听他说着“以后我们的房子”“以后我们的房间”“以后我们的床”,我只觉得浑身燥热,我对他的每一句话无比反胃,可身体却不由自主地瘫软,并升腾出隐秘的欲望。 王东贵已经从对面坐到我身边。借着餐厅里幽暗灯光的掩护,用他恶心的猪爪碰触我的身体,还有意无意地捏我的腰肢。 我怕痒,极怕,纵是迷离之间,也敏感地一闪。 王东贵凑到我耳边,邪淫地说:“小妖精这么敏感,我们换个地方吧。” 几乎是发自本能的自我保护被激发,残存的理智告诉我,我必须立刻离开这个危险的、让人作呕的男人。 可我头晕得厉害,拼了命站起,扶住了椅背,也控制不了自己的平衡。我尽力地将椅子弄出不小的动静,果然有客人向这边张望。 王东贵乘势搂住了我:“芳芳我们回家,回家啊。” 回你妹的家! 我想挣脱他,却浑身无力。王东贵半拉半拽地扶住我,想要将我带离餐厅。 绝望之际,身边走过一个年轻男人,我来不及看他是谁,一把拽住他。 “你来啦,怎么才来……”我努力控制着自己的舌头,希望对方能听清我说的话,“快……带我回家,这个人……我不认识他。” 我拼着命抬起我的手,胡乱地指着王东贵。 王东贵有些慌乱,嬉笑道:“胡说什么呢。她是我老婆,喝多了,哈哈。”一边说着,还试图过来拉我。 真是无耻至极。 我拼命摇头,不是,不是。用尽全力拽住男人的胳膊,他是我的救命稻草。 “走,芳芳,我们回家。”王东贵想将我从男人的身边拉走。 “不要,不要。”我绝望地闪躲,想甩开王东贵的魔爪。 突然,一阵疾风从我耳边呼啸而过,一记重重的拳头落在王东贵的胖脸上,将他的金丝边眼镜打落。 王东贵怪叫着,去扶掉到下巴上的眼镜。眼镜腿却已经断了。他气极,叫道:“流氓,哪来的流氓!我要报警!” 那男人早已收了拳,优雅地重新扣好衬衫的袖扣,甚至还整了整衬衫领子,以一种无所畏惧地戏谑语气讥讽道:“报警啊,我奉陪到底。不过……”他指了指桌上的酒,“给老婆喝这种酒,你是打算就地生个二胎吗?” 恍惚中,我望见王东贵的胖脑袋上流下豆大的汗珠,与他肉鼻子流下的鲜血相映成辉。 “这种酒”……果然这酒里有猫腻! 那男人将我拖走了,没脱下高跟鞋把王东贵的肉鼻子一下子拍进胖脸里去,我甚是遗憾。 第4章 我没有家 那男人将我带出餐厅,很绅士地问:“小姐,我替你叫个车?” 我醉成这个样子,回家绝对又是鸡飞狗跳,我能撸袖子和汪小雅披头散发撕一顿,可是乐乐会怎么看我? 摇头:“不,不能回家,乐乐看见我这个样子,他会害怕……他会觉得……我是坏妈妈。” 大概是听说我竟是个母亲,男人的绅士风度有点崩,望了望我,眼神变得复杂,问道:“不回家,你打算去哪里?你知道你喝的是什么?” 我摇摇头,想来不会是什么正经东西,太天真,一早就不该喝。我茫然四顾,脚下踩了个空,差点摔倒,还是男人眼疾手快,一把扶住我。 他的手心贴在我裸露的肌肤上,触处冰凉如水,让我滚烫的身躯一阵战栗。 男人似乎发现了我的不妥,立刻将扶住我的手移到连衣裙袖子处,避免肌肤之亲,然后深吸一口气,忍着耐心道:“那是欢场女子的催情酒,再过一会儿,你会比现在更难堪,最好赶紧回家找你老公……” “别跟我提老公!”我厉声,却发现这是我在这男人面前口齿最清晰的一句话。 “我跟……别人的老公住一起。”我想幽默一下,那男人好像没什么幽默细胞,一点没笑,反而还皱了皱眉头。 “你和谁住一起我没兴趣,快告诉我地址,我送你回去。” 回去……回哪里去?哪儿都不是我的家,我不能这样不堪地回到汪小雅的家,哪怕今夜我露宿街头,也不能回去。 体内的燥热越来越剧烈,该死的王东贵,该死的酒,你永远猜不透卑鄙的人究竟能有多卑鄙。 眼泪不受控制地在脸上横流,我向这个陌生男人低吼:“我没有家,我没有男人。我只有乐乐,我不能让乐乐看到我这样。” 混沌中,我听到那个男人轻轻地“哦”了一声,大概是他突然想明白了什么叫“别人的老公”,可惜这个梗我已经丢开了,不想说了。 我其实不想让他为难,这个男人能英勇地将我带出餐厅,我已经很感激他,没理由再要求更多。 “对不起,我喝多了。我不该吼,对不起。”我胡乱地说,我不管他是不是听得懂我的混乱。 “我在这儿坐一会儿就好,酒醒了,我自己回家……” 男人却打量着我,那戏谑的语气又一次回来了:“你坐这儿,回头二胎的父亲是谁都不知道。” 我想努力地看清他,却发现视线已经和我的脑子一样,一团乱麻。我苦笑:“你怎么老跟二胎过不去。” 男人没有接我的话,又扶起我:“算了,送佛送到西,找个地方让你睡一觉吧。” 我昏昏沉沉的,任由他扛着走上一段台阶,模糊中,望见高高在上的旋转门,以及闪亮的“喜来登”字样。 一惊,意识回来了些:“这地方我住不起!” 想要往回走,却发现整个人早已被他拎起,双腿在空中徒劳地划着。 第5章 突如其来 后来我才知道,之所以我拼命反抗也没个人来解救我,一是“以命相博”不过是幻觉,外人看我其实就是烂醉如泥;二是这男人是这儿的VIP,没人会阻止他做任何事。 我被扔在了豪华套房的床上,扔得很不客气。 男人又整了整衣裳,真是个讲究的人啊。 “房间里什么都有,想用什么自己拿,酒店会记我账上。” 我很辛苦地从床上将身体支撑起来,可这该死的床好软,撑得好费劲。 男人一脸嫌弃,迫不及待地想离开这里:“你好好睡一觉吧。我走了。” 不知哪来的力量,我起身,歪歪倒倒地冲上去,一把拽住他手臂:“等等,您等下。” 我的包在哪里?我记得自己从餐厅出来的时候,顺手提着包。 “我的包呢?我的包?” 男人顺手将包从旁边茶几上捞起,递给我:“放心,我不会偷你东西。” “不是,不是……”我来不及解释,一手拽着不让他走,一手去包里翻纸和笔。我总是随身带着记录本,这是我多年的习惯。 “麻烦您……把联系方式留给我……我好……还钱。”我感觉到自己的口齿已经越来越不听使唤,而胃里一阵一阵地翻腾,我快要控制不住了。 “快……快……” 男人还没来得及接我手中的笔,我“哇”地一声…… 吐了他一身。 “你!”男人愤怒了。 他将我重重地推到床上,立刻就将衬衫脱掉,嘴里恨恨地骂了一句粗话。 “对不起……对不起……”我想摸到洗手间去拿毛巾给他擦干净,才起身,一阵眩晕袭来,我摔在了地上。 我听见那男人在打电话:“喜来登酒店25……算了,你放前台,让服务生送上来吧。嗯,衬衫和裤子都要,嗯,内衣也要。” 挂了电话,看也不看我一眼,甩手就进了洗手间。 巨大的豪华套间,终于只剩了我一个人。头晕,恶心,体内莫名的兴奋与欲望,一起向我袭来。 我想梳理一下这个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可是意识那么模糊,脑子一片混乱。 突然又是一阵反胃,我刚刚吐脏了男人的衣服,我不能再弄脏这个房间,奋力冲向洗手间,扒着马桶吐了个痛快。 这回吐得十分畅快,肠胃顿时舒服了,人也没那么晕,我瘫坐在地上,疲惫不堪。 有人递过来一瓶水。 瓶子竟然是打开的,我不及细想,道了声“谢谢”,立刻将满是异味的嘴巴狠狠地漱了好几遍。 正打算起身,突然,我望着手中的水,清醒过来。这水是谁给的? 一转头,那男人就站在我身后。他赤裸着上身,肌肉匀称健美,宛如雕塑一般,在小腹之下,雪白的浴巾围得恰到好处。 我完全忘记了洗手间里还有个男人,而且是个正在洗澡的男人。刹那间我目瞪口呆。 “我不得不怀疑你是故意的。”那男人的声音已经变得嘶哑。 “不,不……”我的反驳如此虚弱无力,自己都不敢相信。 第6章 宛如最绚丽的烟火 纵然他绅士地包裹上了浴巾,但浴巾之下,醒目而张扬地映入我的眼帘。 “你在看哪里?还说你不是故意的……” 他一把抱起我,将我扔上那张柔软而阔大的圆床。 “让我来成全你。” …… 男人没有吻我。吻是属于爱情的。这一刻,只有萍水相逢。 …… 醒来的时候,哪儿都痛。 头痛欲裂,是酒精给的。 四肢百骸的痛,是那场突如其来的邂逅给的。 再度回想,我想起自己终于看清了他,他俊美、年轻,而且勇猛无敌。 呵呵,想什么呢,涂芳芳,就算这场邂逅是你活了二十八年最绚丽的烟火,那又怎样。 他是谁?你认识他吗? 醒醒吧,涂芳芳! 男人不知何时已悄然离开。突然想起我的裙子似乎被撕烂了,天哪,呆会儿我怎么回家。 探头往地上寻找,却没发现我的裙子。心中顿时警觉起来,不会被人财色兼收吧。 下床赶紧去翻包包,钱包里可怜的几张人民币静静地躺着,分文未少。而我的记录本却摊开着,放在茶几上。 这人难道看了我的记录本?这记录本是我最贴心的宝贝,不算日记,却比日记更加随意和零散。开心了,或者郁闷了,在上面写个几笔,甚至骂上几句,也就释然。 拿起来,打算合上,却发现笔记本翻开的那一页写着字。 “抱歉,忘掉今晚。祝你和乐乐幸福。” 这来自陌生人的短短的一行字,是我很长时间以来收到的最真诚的祝福。我合上本子,不禁潸然泪下。 哭够了,看了看时钟,半夜一点。手机上没有一个未接来电,汪小雅一定乐见我通宵不归吧,她一定以为我和王东贵在哪儿苟且。 我去淋浴房痛痛快快地洗了个澡,在镜子里望见身子上的痕迹。所有的痕迹都到脖子处,戛然而止。 没有爱情的人,不接吻。 这是陌路相逢的一段露水情缘,像一场梦,只有某处传来热辣辣的烧灼感,提醒自己一切都是真的。 冲淋的时候,认真地将自己的亲友想了一遍,想来想去,能在这样的时候解救自己的,只有中学同桌墨朵。 围着浴巾走到卧室,正打算打电话让墨朵来给我送衣服,却发现床头柜上放着一个袋子,刚刚起得急,竟然没有发现。 打开一看,里面有一套内衣,一条连衣裙。顿时心中难以平静。 从这个明显收拾过的房间,和这袋子衣物,能看出来这男人有些洁癖,也有些清高,还有些不愿显露的熨帖。 衣物很合身,一想到这男人对我身材的把握如此精准,不由心中微微一荡。 熨帖的男人,再清高,也是个清高的老手。 检查了房间,发现除了一瓶水之外,没有消费任何东西,包括…… 突然有点心惊。自己竟然就这样毫无保护地与一个陌生人有了肌肤之亲。 到前台退房,前台却说2508是长包房,问姓名,被以不能透露客人隐私为由拒绝。 好吧,这人果然没要我付账。 第7章 我不会为了房子出卖自己 回到家已快两点,我怕吵醒家人,蹑手蹑脚地开门进屋。没想到汪小雅根本没有入睡,立刻从她卧室里探出脑袋。 “怎么样?”她轻声问。 “不错。”我含混地回答。深更半夜的,为整楼人的睡眠着想,不宜说实话。 汪小雅看到我和出门时不是同一条裙子,笑得十分暧昧。我不想多纠缠,立刻关了灯,闪进自己卧室。 乐乐睡得正香。替他盖好被子,我贴着“别人的老公”躺下,想着这匪夷所思的一夜。 我的生命中只有过一个男人,就是前夫陶炼。我完全没料到,生命中的第二个男人竟然是个陌生人。 如今只能安慰自己,毕竟这人年轻帅气,为人似乎也颇为有品位。总比委身王东贵之流要强得多。 一时的谎言争取来了一天的平静。 第二天接了乐乐,下班回家时,我做好了迎接暴风骤雨的准备,关照乐乐:“回家之后你赶紧进屋,关好门,妈妈跟舅妈有事商量。” 乐乐懂事地点点头。 出人意料,汪小雅竟然没有怒不可遏,而是冷着脸道:“没做你的饭。” “没事,你们吃完,我再做。” “这个家不欢迎你。” 我哥打圆场:“不就是和王科没成嘛,犯不上这样。” 不提姓王的还好,一提,汪小雅立刻爆炸。 “没缘分不要紧,但做女人不要犯贱!” “容不下我不要紧,但当嫂子不要嘴贱!”我反唇相讥。 “容不下你?我好心好意给你介绍对象,你看不上人家也就算了,现在全单位都知道我有个贱货小姑子!” “看不上王东贵就是贱货?我还说他是个想占便宜的贱人呢!” 汪小雅立刻鄙夷地望着我:“人家占了便宜起码会给你房子住。” 房子房子,她眼里只有房子。我忍住眼泪,冷然道:“我不会为了房子出卖自己。” 汪小雅一副笑掉大牙的表情:“这么清高,哈哈,真想为你鼓掌。那你为了什么出卖自己?跟不三不四的男人出去开房,人家给了你多少钱?” 我怒极:“汪小雅你别胡说八道,信不信我撕烂你的嘴!” 汪小雅显然不信,冷笑道:“当着王东贵的面勾搭人,转身就去喜来登开了房,你敢说不是?” 我愣住。我真不敢说“不是”,我的确和人开了房,不仅开了房,我还上了床。 见我一时犹豫,汪小雅以为说到了我的痛处,尖着嗓子道:“从今往后别拿那副清高样出来,就是能卖到五星级酒店,你也还是个贱货。” 我摇摇欲坠,一时不知如何反驳,我哥突然在角落里大吼:“住嘴!都给我住嘴!” 这个老实到窝囊的男人惊天一吼,将我和汪小雅全都镇住,汪小雅的污言秽语顿时收了声,惊讶地望着我哥。 静默中,房门口传来一个怯怯的声音:“妈妈,我难受……” 我吃惊地转身,不知何时,乐乐已经打开房门。真正摇摇欲坠的是乐乐。他脸色赤红,无助地望着我。 第8章 重回别墅 乐乐病了,额头滚烫。我顾不及再和汪小雅理论,抱上乐乐,背上包就冲出家门。 包包就是我的全部家当,为防汪小雅,我将所有重要的东西都随身携带。 还好,乐乐只是感冒,只是病情严重且来势凶猛。在医院看完病配了药,回到家中已是深夜。 我吃惊地发现,我回不去了。 家门已被反锁,我拼命敲门,家里毫无动静。 黑夜里传来邻居的咒骂声。我吵到人家休息了。 乐乐抱在我手中,我的手臂已经酸痛得不像我自己的。他睡在我肩头,他的滚烫隔着衣衫都能感觉到。 在路边的长椅上坐了一会儿,将我的外套铺在长椅上,让乐乐睡下。 偶有路人经过,投来诧异的目光。 一阵夜风吹来,我有些冷,不由哆嗦了一下,望着乐乐连个遮身的毯子都没有,心中一阵绝望。 我拿出钱包,刚刚看完病,钱包更瘪了。将那几张人民币数了又数,也不够我在最便宜的酒店住上三天。 放回钱包的时候,我的指尖碰到包底的一个硬物……犹豫再三,我还是将它掏了出来。 这是别墅的钥匙。 看在儿子的份上,陶炼将别墅留给了我,为了争那口气,我一直没有办理过户,也没有回去住。 眼下我走投无路。这个曾经被我弃之如敝履的别墅突然变得那么诱人。 它是一个香甜的面包,而我是快要被饿死的卖火柴的小女孩。 睡在长椅上的乐乐冷得绻了绻身子。 有什么能比儿子的健康更重要? 去他妈的面子、去他妈的清高、去他妈的陶炼,别墅是乐乐的,我要带他回家! 虽然离开了半年,但别墅里的一切,都与我离开时一模一样。所有的家具都蒙了一层厚厚的灰尘,像我此刻灰暗的心境。 我没有回主卧室,那里曾经有我与陶炼的过去。那张床,我实在睡不下。 收拾了一楼的客房出来,我与乐乐安然住下。 早上起来,乐乐的精神好多了。幸好第二天是周六,不用上班,我花了一上午时间,终于将这么一大套的三层别墅收拾出了一个模样,又去附近的超市买了些生活用品。 乐乐开心地躺在客厅沙发上,玩着他的小火车,温馨而安宁的样子,好像回到了一年前。 这才是我熟悉的家。 虽然我曾经深恨这个地方,却也不得不承认,我在这里,远离了逼仄的房子和暴躁的嫂子,我的内心也变得柔和起来。 先住一段时间吧,我安慰自己。为了生活,这不算违背自己的良心。这别墅原本就是我与陶炼的婚后财产,只是因为离婚来得太突然,我满心都是不甘心,才会任性地不要这些。 晚上,我在厨房做牛排。 乐乐喜欢吃牛排,可是住在我哥那里,狭小的厨房,永远盯着我的嫂子的眼睛,让我做什么都没兴致。 重新拥有宽敞的环境和顺手的厨具,让我的心情变得愉快起来。哼着小曲在牛排上挤上蕃茄酱。 第9章 对门有人偷窥 其实我收入还可以。 我是小学老师,教音乐,如果不是要存钱买房,我完全可以过得不那么拮据。我的收入足以让我和乐乐过上简单的幸福生活。 若不是昨晚上走投无路回到这里,我根本想不通这层。 涂芳芳啊,非要把自己逼到绝路,才知道这大半年你非要挤在人家屋檐下看脸色是有多蠢。 “乐乐,吃牛排啦!”我一边喊着,一边去关厨房的窗户,怕夜风凉,吹着乐乐。 一抬眼,却望见对面别墅有个房间竟亮着灯,而阳台上似乎有个人影,只是夜色里看不清楚。 对面这幢别墅是整个别墅区面积最大最豪华的一幢,一直有价无市,看来我离开这大半年,它终于有了主人。 一开始这事我并没有太关注,可等吃完收拾厨房的时候,阳台上又出现了人影,这就有点好奇了。房间里虽然有灯,可阳台上却一片漆黑,背光效果让那个人影只有一个简单的轮廓,看上去像是一个高大的男人。 黑灯瞎火的,在阳台上干嘛呢?连个月亮都没有,癞蛤蟆半夜出来吸取日月精华还得挑个满月的夜晚呢。 睡觉前洗澡,才突然在镜子里发现我的小碎花家居服,领口很低啊!我算明白了,他在二楼阳台,我在一楼厨房……靠,猥琐男!偷窥狂! 不由扯了扯领口,遮住那片雪白的肌肤,赶紧钻进被窝,好像那男人就在我房间的某个角落似的。 贴着乐乐才躺下,就觉得好像不太对。 明明已经退了烧的乐乐,又开始浑身滚烫。我一惊,想起医生的话,若病情反复,一定要及时送医。 这别墅区哪都好,就是交通不太方便,这大晚上的,公交车也没了。心中一急,想起车库里有辆陶炼留下的大众,这么久不开,想来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赶紧抱上乐乐,带上我的“全付家当”…… 天杀的!哪来的大奔,嚣张地将我家车库门给堵上了! 在夜色中都能闪耀的黑色、顶配的奔驰、车牌3个8,一切都非常欠抽,请给我一百个不砸车的理由,恕我一个都找不到! 从丹田升起的愤怒和冲动,让我举起了手中的车钥匙…… 一秒钟后,又气馁地放下。毕竟划花了人家的车子,我赔不起。 但我不能就这样放过这个没有公德心的人。强烈的愤怒让我体内徒生力量。我单手抱着乐乐,腾出另一只手在包包里翻出记录本,撕下一页来,恨恨地写下“乱停车的垃圾”! “啪”地一下,拍在奔驰的前挡风玻璃上。纸条顺着玻璃滑下,轻轻地落到雨刮器和玻璃中间的缝隙里。 完美! 好不容易叫了车,飞速到了医院,一番检查下来,医生的话让我浑身冰凉。 乐乐极有可能是肺炎,需要住院做进一步检查。而且,恰逢某种致命的重症肺炎传入我市,全市医院高度紧张,乐乐的情况需要被隔离。 我在医院走廊上失声痛哭,乐乐在病房里受着煎熬,我这个当母亲的却无能为力,唯一能做的只有坐在这里,好像自己就与乐乐感同身受了一样。 值班医生经过,望见我,好心对我说:“快回家歇会儿吧,明天一早还有很多事情要办,现在坐在这儿,也是与事无补。” 我哽咽,知道她说得对,可是我不敢回家。 第10章 难道是他 在医院的走廊上坐到天亮,晨曦透过玻璃,斜斜地照在我身上。 我一夜未眠。 医生护士们完成了交接班,我补办了未尽的手续,交了一大笔钱,又问了乐乐的情况,护士再三保证,有新进展会立刻通知我。这一刻终于觉得,就是在医院里站成木桩,也只是一根多余的木桩。 我在公交车上疲惫到极点,沉沉睡去,惊醒时,已然坐过了站。 回到家中,发现那堵住车库的奔驰车不知何时已经开走。陶炼留下的大众车上积了满满一层灰,还好,还能发动。 准备进屋时,却发现门口的垫子上放着一张纸条,上面写着一串手机号,并留了一句话:抱歉,希望没耽误你出门。 心突然一悸,停跳了一拍。这“抱歉”二字,何等眼熟。 立刻进屋,取出记录本,摊开那一页…… 这字迹,果然是同一个人! 这奔驰车的车主,竟然是曾与我春风一度的那个陌生男人! 那这串手机号又是什么意思?是想让我与他联系?难道还想二度春风? 我心虚地将纸条扔开,大口喘着粗气,好像那纸条会咬了我的手似的。 过了许久,我才从沙发缝隙里又将纸条找了出来,好像它有什么魔力,终究还是让我舍不得丢掉。叹口气,摊平,夹进了记录本里。 这个男人竟然离我这么近,一阵不详的预感袭上心头…… 对面那个新邻居,难道是他? 我冲到厨房窗口仔细端详,对面的别墅一看就有个妥贴的主人。所有能叫人望见之处,都是精致而整齐,露天的阳台上放着样式简洁的藤式桌椅,在阳光下显得闲适而优雅。 虽是深秋,花圃里也是绿意盎意,相对比,我家的院子简直就是垂死的暮年老人。 一想到昨晚在阳台上偷窥我的人,很有可能就是那个男人,我控制不住心中的慌张。他有没有认出我?天哪,这让人好尴尬。 还是回客厅数钱比较适合我。 一开始数钱,心中所有的暧昧想法就烟消云散。现实很残忍,交完住院费检查费诊疗费以及乱七八糟我也不知道的什么费,我的银行卡加上现金,只剩了三万。 以目前住院的花费,这三万不知道能顶多久。 坐在沙发上想了很久,我决定给陶炼打电话。我必须把别墅尽快过户,然后挂牌出售。我和乐乐买个公寓房住就绰绰有余,余下的钱足以让乐乐过上很好的生活、获得良好的教育。 没想到,离婚后第一次和陶炼通电话,就让我掉进了冰窖。 陶炼惊讶地说:“什么?你不是不要房子了吗?涂芳芳,做人不能言而无信。这别墅我已经挂到房产中介去了,明天丽娜就会带人来看房。” “陶炼,你要不要脸。当初这房子是给我的!”我对着电话狂吼,再也不要什么形象。 “谁让你一直拖着不办过户,我是户主,当然我有权做主。” 陶炼无耻的嘴脸,我在电话这头都可以想象。自从他带着他的丽娜回家跟我谈判,我才第一次认识了这个共同生活了五年的男人。 第11章 灿烂的墨朵 这一次,我绝不会再退让。 “乐乐病了,在医院隔离,我要钱,我要钱!陶炼,我不会让你得逞!” 电话那头,陶炼沉默片刻,刹那间,我有片刻幻想,乐乐毕竟是他亲生儿子,儿子生了病,身为父亲无论如何也是牵挂的。 我受过良好的教育,之前二十八年都过着幸福简单的生活,我总是对人性抱有不切实际的美好幻想。陶炼狠狠地打破了我的幻想。 “涂芳芳,实话跟你说,最近我公司资金周转有点问题,急需这笔钱。别墅是不可能给你了,既然乐乐生病了,要多少,我会把钱打你卡上。” 这就是我共同生活了五年了前夫。 这就是乐乐的亲生父亲。 他没有关心一下儿子的病情,却像打发叫花子一样,明明是冰冷而鄙夷的语气,还觉得自己做到了仁至义尽。 “你妄想!陶炼,等着我的律师上门吧!” “随便,我奉陪到底。不过前提是,你还请得起律师。” “垃圾!人渣!你不得好死!” 这是我所能想到的最恶毒的话,实际上除了杀伤我自己,半点都伤害不了陶炼。 电话被他挂断。我呆呆地望着手机屏幕由亮到暗,终于想起自己摞下的狠话。 墨朵,亲爱的墨朵,这个时候,也只有你能救我了。 电话拨通,传来墨朵略显异样的声音:“喂,芳芳,有事吗?” “有事,有急事,你在哪儿呢?”一听墨朵的声音,我差点哭了出来。 墨朵一时竟没有接话,隐约听到电话那头传来男人的攻击声,以及墨朵憋在喉头的呻吟。我瞬间明白了墨朵在做什么,立刻挂了电话,有种偷窥的慌乱。 很快,她将电话回了过来,战斗似已结束,墨朵的声音带着一种激战后的疲惫与慵懒。 听我说了经过,顿时义愤填膺:“芳芳你别慌,我认识不少律师,立刻帮你联系最好的。” 墨朵极为高效,下午就带上一位律师来了我家。 依然是灿烂的爆炸头、灿烂的花裙子、灿烂的大嘴巴,我好羡慕墨朵,没有婚姻束缚的她,艳丽豪放。她的每一处,都丰富到要溢出来。 要不是她与律师交谈的时候显得那么干练和干脆,我差点以为之前和她颠鸾倒凤的就是这个年轻斯文的律师。 听了我的叙述,律师的表情很是遗憾。望了一眼墨朵,才克制地对我说,口头协议完全没有法律保障,严格来说,我现在就是住着陶炼的房子,而他随时可以赶我走。 墨朵比我还生气,扬眉道:“孙律师,这也太欺负人了吧,难道一点办法都没有?” 律师叫孙书诚,淡淡一笑:“如果有证据表明房产是婚内财产,涂小姐还是有权要求财产分割的。” 我不安地望着孙书诚,低声道:“那是不是得打官司?” 孙书诚点点头。 我心里一凉,且不说律师费一定是一笔巨大的开支,单说打官司那些繁复的程序,我和乐乐也等不及啊。 第12章 慕天集团康子歌 大概是看我病儿弱母的起了同情心,也可能是看在墨朵的面子,孙书诚没对此次上门咨询提任何的收费要求,留了一张名片给我,让我有需要可以直接打他电话。 千恩万谢地送走孙书诚,墨朵问我打算怎么办。 能怎么办,我一时也没更好的办法。还是先去医院看看乐乐的病情再说,离开了这么久,心里实在放不下。 墨朵也想去看看乐乐,便与我一同出门。 “咦?这车怎么在这里?” 我一看,正是对门的3个8奔驰,不知什么时候又回来了。不过这回没堵住我家车库,而是停在靠着他家的墙角。 “不知道,自家有车库不停,老是停在外边,奇怪的人。”我不怎么敢看这车子,胡乱应付了一句。 其实我会错了墨朵的意。她根本不管三八奔驰是不是停错了地方,她是对奔驰本身感兴趣。 围着车转了半圈,墨朵双眼放光,比她的花裙子还灿烂:“天哪,这真的是康总的车啊!” “康总?”我有点懵,不会这么巧吧,墨朵竟然认识? “康子歌啊,我们老板!” “擦擦你的口水,裙摆上湿了。” “啊……” 墨朵低头一看,裙摆上啥都没有,才发现被我嘲笑,失声笑道:“芳芳你不知道,这车真是我们老板的。” 真是晕死,睡谁不好,竟然睡了墨朵的老板。天知道,墨朵从来没提过她有这么个年轻帅气的老板。 我指指康子歌的别墅:“就这家的车,不过我不认识主人,更不知道是你老板。” 说得过分生硬,如果墨朵不是沉浸在巨大的惊讶里,以她的聪明应该会听出来我的刻意。 “就就就……就这家?”墨朵显然已经晕了。 我没离婚的时候,她常来我家走动,也知道对面这幢别墅身价几何。 看到她一脸花痴的样子,恨不得要扑在别墅墙上蹭蹭,我又好气又好笑:“亏你还是公司销售总监,老板家住哪里都不知道,太失职了。” 墨朵突然清醒过来:“不对,我得赶紧走,让康总看到我这样子,以后我就别在公司混了。” 嗯,还不算太坏,知道自己刚刚一脸春色满身荡漾。 坐进墨朵的mini车,瞬间便驶出了小区,门口穿着欧洲“宪兵队”服装的保安向墨朵的车子毕恭毕敬地致意。 “到底是高档别墅区。我住那地方,保安十回有九回在打瞌睡。” 墨朵越这么说,我就越后悔:“你说当初我怎么就那么蠢呢,跟谁赌气也不该跟钱赌气。这别墅卖了,我跟乐乐买个一百多平米的公寓房,多舒适啊。这儿……呵呵,我连物业费都付不起。” “我要有钱,我就把你别墅买下来。就冲着每天能看着康总在露台上喝茶,也要买。” 我偷偷翻了个白眼,还好墨朵没看到。 可是不知怎的,心里对这个康子歌又好奇起来。 “怎么以前从没听你说过这个康总?” “我们公司不是刚被慕天集团收购么,慕天集团老总就是康子歌,刚从国外回来的资本大鳄,背景神秘。听说市里一直在争取将慕天集团的国内总部设在这里,康总还没正式表态。” 第13章 田螺先生 怪不得是才搬来,原来是国外回来的。这就能理解,他为什么在五星级酒店还有VIP房了。 没想到自己不小心睡了一个这么有来头的人物,真让人哭笑不得。 墨朵却以为我不感兴趣,扭头道:“哎,芳芳,你是还没见过康总吧。那风度、那长相、那涵养……要知道凡是见过他的女人,没一个能像你这么淡定。” 如果墨朵知道我不仅见过,还睡过,会不会惊得将油门当刹车踩了。想想,安全最重要,还是不要让她受惊吓为好。 “我现在不是女人,是疯女人,是打算和前夫撕破脸皮干一架的疯女人。” 墨朵为我的堕落感到遗憾,摇着头道:“真是可惜,曾经的校花大人变成这样,为生活所迫的女人的确不那么可爱了。” 我“噗哧”一笑,内心却感觉到有点悲哀。等乐乐的病情稳定下来,我得好好跟陶炼清算清楚,该是我和乐乐的,就得要回来,不能便宜了这样的人渣。 所以接下来的我,面临的将是医院和法院,在这两个地方扑腾的女人,基本已经失去了“可爱”的资格。 嗯,但是我将有个动听的名字——“两院院士”。 乐乐的病情没有新的进展,医院的催费单倒来了。住在隔离病房,真的很贵啊。 我哥假装出来遛弯,溜到了医院,偷偷塞给我两千块钱。 “哥,我需要的不是两千……”望着他黯然的神情,我说不下去了。 他们明明欠了我一百万,可我竟然为了这区区两千块还替他们着想。 去将催费单缴了,我哥送来的两千扔进去,水花都没有一个。 医生说,乐乐的精神状态不错,而且跟护士说想吃妈妈做的瘦肉粥。我自然忙不迭地答应,能吃这个,孩子的情况一定还可以。 回家时,我去附近的超市买食材。这家超市以前常来,有些店员还认识我,见我许久不出现,开心地跟我打招呼。 因临近高档别墅区,超市的商品一如既往地精品,当然,价格也很可观。 我挑了好些东西,每一样拿起的时候,都想着,嗯,这个牛排不错,能给乐乐做一顿;这个培根卷不错,乐乐一定爱吃。 可是一看价格,再想想今天缴的费都不知道能撑几天,就又尴尬地将宝贝放回货架上。 终于挑了一些尽量价廉物美的,走到收银台上结账。 收银员也是旧识,笑眯眯地说:“陶太太,这儿有您一包东西。”说着,将一袋子食物递给我。 我狐疑地望了她一眼。收银员解释说:“是刚刚一位先生买的,说是您要的。” “人呢?”我惊讶,哪里来的“田螺姑娘”,竟然这么好心? “才走,应该还没走远。” 不等收银员说完,我冲到门外,望见一个颀长的背影正走远。衬衫、长裤,乌黑而微卷的头发,一切都优雅而贵气。 是康子歌! 我张张嘴,却不知该如何喊他。 我必须承认自己没有勇气再一次面对他。算了,他这样走开,应该也是不想与我见面吧。 如此一想,便也释然,转身回超市打开那包东西一看,内心却起了微妙的变化。 袋子里装的,全是我刚刚拿起又放下、舍不得买的食材。 第14章 康子歌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结账的时候,我的手都是颤抖的,心中一片混乱。收银员不明就里,冲着我笑:“陶太太,找零拿好。” 不知出于什么样的心理,我突然冲动地说:“别叫我陶太太,我现在是涂小姐。” 收银员微微一愣,随即保持着一贯的微笑:“谢谢光临,涂小姐。” 我拎着两袋东西奔出超市,希望自己还能追上康子歌,却望见康子歌的“三八”奔驰从停车场驶出来,经过我身边,却毫不停留地如魅影般掠过,看都没看我一眼。 天知道,我只是想谢谢他。犯不上如此避之不及吧。 有了食材,我就好发挥了,将材料准备好,明天大清早起来熬粥,应该可以赶上明天上午的探视时间。 想到能看到乐乐,心里不免开心起来,在厨房一边忙乎,一边愉快地哼着歌。 打开冰箱的时候,突然想起这些食材都是康子歌买的,心中一动,不由朝厨房的窗外看了一眼。 天色已经暗了,依稀望见露台上的确有个人影,正静静地站着。看身形,的确很像康子歌。 脸一红,想起了一些关于他身型的不雅画面,顺手就将自己的低胸碎花小睡裙往后拎了一下,免得胸前春光外泄太多。 怎么都控制不了自己的脑子。为免总是想那些不该想的,我努力地将自己的思绪拉回来。 康子歌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听墨朵说,有的是本市名媛排着队等他约,而他似乎一概不搭理,公司里的人私底下八卦,说他不是偏好男色,就是在国外有爱人。 我可以很确定地说,他一定并不偏好男色。以他当晚的勇猛表现,我甚至觉得应该把“男”字去掉,这样才更确切。 墨朵还说他一收购公司,就派了几位同样的是国外回来的心腹接手了,行事老辣果断,改革大刀阔斧,完全不讲情面,一方面墨朵觉得他太过不近人情,另一方面凭借着自己的真本事成功悍卫销售总监宝座的墨朵也不得不承认,这种具有“生人勿近”气质的男人,真正是有一种致命的吸引力。 所以,仔细想过之后,我有些能理解他的行事作风了。他的周全来自于他的天性,而那场邂逅……大概是我误闯洗手间,引发的一场风暴吧。 无论如何,他并不想再与我见面,这是事实。 至于他今天为什么要买这些东西给我,我想,大概是他通过我的笔记了解了我的大致生活……呵,觉得我可怜吧。 第二天上午,我给学校打电话,请了一个星期的假。因为临近暑假,我所在的音乐教研组工作已基本收尾,主任爽快地同意了,让我好好照顾乐乐。 今天真是幸运的一天,来到医院后,竟被主治医生同意进入隔离区。 我满怀期待地穿上厚厚的无菌服,全副武装地进入隔离区,虽然只能隔着玻璃与乐乐说话,可是,望见乐乐开心的笑颜,我已经满足了。 我用微笑面对乐乐,我竖起大拇指,表扬和鼓励乐乐。可是一出隔离区,却顿时泪如雨下。 他是个没有父亲的孩子。他幼小的身躯在与病魔作斗争的时候,他的亲生父亲非但没有来望他一眼,反而还紧锣密鼓地安排着各种动作,以期夺走乐乐仅剩的那点儿希望。 第15章 屋子被人随便进了 小区门口,“欧洲宪兵队”正神气地立在那儿,一见我出现,“宪兵队”王队长的脸色就变得一言难尽。 “陶太太……” 我必须跟陶炼彻底切割,保持着风度对王队长说:“王队长,我现在是涂小姐。” “好的,涂小姐……”王队长有些为难,“那个……刚刚陶太太带人来了,我正要给您打电话。” 我一惊,陶太太,说的莫非是那个不要脸的丽娜? 突然想起陶炼昨天电话里说,今天丽娜要带人来看房,这人渣,还真的说得出做得到。 看来一场狗血战难以避免,但至少,我不能搞得人尽皆知。陶炼和陈丽娜不要脸,我还要呢。 下意识一摸包里,钥匙还在,我稍稍定心些。陶炼没有钥匙,所以陈丽娜要来,根本进不了门。 穿过林荫道,康家别墅在林荫道的尽头,而我家的那幢,则在他的斜前方。“三八”大奔静静地停在我家旁边的小道上。 唉,这个人真是任性,乱停车这毛病是改不好了。 一拐进我家路口,赫然发现家门洞开! 我的心猛地一沉,陈丽娜竟然进屋了,再也顾不上形象,拔腿跑过去。果然那女人带着几个男人正站在客厅中央指手划脚。 “你们是谁?怎么随便进人屋子?”我怒喝。 陈丽娜一转头,望见我,艳丽的脸庞挂上了讥诮的笑:“你又是谁?这是你的房子吗?” 她的肚子高高凸起,大概已有七八个月的样子,脸上的妆容却比以前越发浓重了。 当初她将一纸怀孕诊断甩在我眼前,我的世界就此崩塌,五年婚姻、七年恩爱,转瞬间烟消云散。爱与不爱之间,其实只有一层纸,谁伸出指头轻轻一点,真相就会残忍地戳痛双目。 在为人处事方面,陈丽娜远比我豁得出去,我不敢想象跟她撕下去,她会在外人面前说些什么。 跟着她一起前来的是几位男士,穿着正式而体面,正好奇地望着我们两个对峙的女人。 努力缓缓心神,我正色对那几个男人说道:“大概你们是来看房的吧。那我不妨告诉各位,这房子是我和前夫的婚内财产,办理离婚时双方有协议,房产归我所有,我已委托律师进行财产保全,它不能出售。” 几人面面相觑,纷纷去看陈丽娜。 没想到陈丽娜一声冷笑,声音突然变得又娇又嗲:“李律师——” “陈小姐,我在!”其中一个中年男人近乎谄媚地回答。 真是有本事,大着肚子都可以勾得男人心甘情愿为她服务。 人和人的差别真是巨大,同样是律师,同样是对女委托人心怀仰慕,墨朵对工作关系的律师永远保持正当的距离,一付公事公办的样子,而陈丽娜却挺着大肚子都可以摆出一副“欢迎随时上我”的勾魂模样。 李律师一反对陈丽娜的垂涎,用傲慢地眼神望着我:“涂女士是吧,关于这幢别墅的产权纠纷问题,本人受陈丽娜小姐委托,全权处理。相信等到出售之后,陈丽娜小姐会给涂女士合理的补偿。” 第16章 我竟然伤了人 补偿……呵呵,当我三岁小孩骗呢。 陶炼能做出违背诺言的举动,我就不会再对这一对极品抱任何不切实际的幻想。 “我不接受任何补偿。这房子是我和我儿子的,如果你们立刻离开,我可以不追究你们撬门而入的违法行为,否则我立刻报警。” 陈丽娜突然得意地娇笑几声:“哈哈哈哈,笑死人了。涂芳芳,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你说你有协议,拿出来瞧瞧呢?呵呵,别说你连个房产证都没有,就是你手里的钥匙,也是当初离婚的时候私藏的吧。” “口头协议也是协议!”我真是被她的无耻给气得浑身发抖。 李律师却摊摊手,摆出一副美剧里精英律师的腔调:“真是抱歉,涂女士,口头协议没有任何法律效力。” 陈丽娜跟唱双簧式的,紧紧跟上:“陶炼没有对你赶尽杀绝,那是他仁义,你还真的毫不客气。住了这么久,一分钱房租都没收你的,啧啧啧,物业费还都是陶炼交的吧。对了……”她转身对买家道,“你们可以去查一查,物业费交到年底呢,一分都不拖的,我们家陶炼啊,是个有信誉的人。” 我一晕,差点就站不住。 一直以为陶炼没停物业费是他心里愧疚,没想到每一步都藏着深深的心机。 而我就像个傻子一样,自以为清高,实际上却一直被玩弄。 一时忍不住,眼泪就不争气地掉了下来。 “滚,你们都滚,人渣!”绝望中,我已经骂不出更狠的话。我根本不会骂人,也不会吵架,就连和汪小雅斗争那么久,也没让我的战斗力提升,我对自己又绝望又痛恨。 涂芳芳啊,你怎么就这样狠不起来,你被这些人欺负到走投无路,你的自立、你的坚强、你的孤傲,半点儿用处都没有。 这世界,是属于无赖的! “哟哟哟,还叫我们滚呢。该滚的是你!李律师,打110,把这疯女人赶出去。” “是是是,陈小姐。” 狗腿子李律师立刻开始拨电话:“喂,我报警,这儿有人私闯民宅,地址是……” “欺人太甚,你们欺人太甚!”我一时气极,也不顾自己顺手拿到的是什么,冲动之下,就那样砸了过去。 “狗腿子”正专心报地址,猝不及防,额头上正正地被烟灰缸砸中,顿时血流如注。 他惨叫一声,一手捂着脑袋,一手竟然没有抛开手机,对着电话大喊:“快来,警察同志你快来,杀人啦!” 陈丽娜尖叫着躲到了一边:“杀人啦,涂芳芳杀人啦!” 几位买家也冲上来,赶紧试图将我和陈丽娜隔开,大概是怕我伤害一个孕妇。 望着大股的鲜血从李律师指缝间流出,几位买家忙不迭地抽着纸巾替李律师捂伤口,瞬间纸巾也被染红。我顿时脸色煞白,脑子也清醒过来。 天哪,我干了什么?我竟然伤了人! 望着滚落在地毯上的烟灰缸,我浑身寒意。 幸好那烟灰缸并不大,我的力气也有限,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医院里的乐乐还需要妈妈,我怎么能如此冲动。 第17章 康子歌总在我最不堪的时候出现 屋子里死寂了片刻。 陈丽娜突然尖叫道:“别让她走,警察马上就来,抓她去坐牢!” 我只觉得这一切无比可笑。这个家半年前还是我最温馨的港湾,半年后却被一群陌生人入侵,他们想用最无耻的方式赶我走,而我除了用自己柔弱的身躯去伤人之外,竟然毫无办法。 或许,我已经只剩了一点点可怜的尊严。 “我没打算跑,这是我的家,要走的应该是你们。” “涂芳芳,别以为我怕了你,等会儿警察来了大伙儿好好看看,到底是谁被扫地出门!” 不知道陈丽娜哪里来这么打了鸡血似的精力,我真担心她肚子里的孩子也传染到她的歇斯底里。 “你们别走,大伙儿都别走,留下来做个见证,我给你们再便宜五万块钱!” 五万块,好大的口气!五万块钱买几个见证,第一次知道,我竟然还这么值钱。 可是,这房子轮得到你陈丽娜来做主吗? 我再次沉声道:“请你们离开这里,离开我的家。这房子不卖!” 李律师显然已经从“脑袋开花”的眩晕中清醒过来,捂着额头的手还是舍不得放下,脸上的血迹已初步凝固。 顶着一张滑稽的花脸,他依然强硬:“再一次警告涂女士,我的当事人才是这别墅的所有人,房产证可以证明。聪明的就不要再负隅顽抗,或许我可以不计较你的伤害行为。” 我也豁了出去:“你可以让警察来带我走,但绝对别妄想收回房子!” 陈丽娜不耐烦:“警察呢,李律师再打电话,警察都干什么吃的,这么久还不来,还把不把人民群众的安危放在眼里。” 门口突然传来一个冰冷的声音。 “知不知道你们很吵。” 这个语气连问号都不需要,冰冷得根本无需回答。 所有人都惊讶地望向门口,来的不是警察,却是一个气魄逼人的陌生人。 而我却只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我最不堪的一幕,又让这个人撞个正着——康子歌。 他依然是一贯的白色衬衫,深色长裤,一看便是价格不菲的名家定制,衬得他俊雅的脸庞显露出独一无二的优雅气质。 大概是被他强烈的气场所震摄,陈丽娜的气焰顿时熄灭了一大半,皱眉问我:“这是谁?” 挺搞笑的,你不敢问他,就来问我? 我当然没有义务回答你,摇摇头,争取让自己的脸色像康子歌一样冷:“不认识。” 李律师大概觉得自己作为现场一个比较说得上话的男士,有必要在这样的场面中挺身而出。 扶着额头说道:“这位先生,我们这儿正处理一点家事,能不能烦请回避一下。” 康子歌脸色愈加冷冽,下意识地转了转袖扣。这个小动作提醒了我,这分明是他要动手的节奏。 虽然刚刚我冲动之下已经伤了人,但我绝不想让眼下的局面更糟。我是难免要走一趟警察局了,但我不能连累康子歌也去。 不由自主地,我走向玄关,想阻止康子歌进屋。 就在我背对所有人的时候,康子歌深深地望了我一眼。他的眼神很复杂,说不上是友好、同情、厌恶……还是冷酷。 第18章 他要买房 我微微一颤,突然生起隐秘的希望。 康子歌起码人不坏,不是吗?他虽然看起来拒人于千里之外,可他鄙夷王东贵布下的失身酒,他能想到离开时给我准备一身衣服,他还能在超市里悄悄将我需要的食物结了账…… 他肯定不是一个坏人,至少,比陈丽娜和李律师之流强多了。 我为什么要阻止他? 我停了脚步,甚至微微侧过身子,任由康子歌从我身边走过。他走到沙发旁边,低头沉默片刻,方才稳稳地坐下。 他们都以为他在思考,只有我知道,这人是怕沙发脏,在低头观察,他要确定沙发是收拾干净的,才会放心坐下。 这个洁癖症患者! 见他竟大喇喇地坐下,陈丽娜有些不甘,挺肚而出,问:“你究竟是谁,来干什么?” 康子歌望望她突起的肚子,漠然道:“你不方便,请让开。我只和你律师说话。” 李律师当仁不让:“不知这位先生有什么事?” 康子歌直截了当:“这房子,报价多少?” 李律师一愣,不知道康子歌为什么要问这个,略有些不安地望了望买家,提高声音道:“630万。” 买家的表情明显有些异样。我突然意识到,李律师没说实话,不知出于什么心理,他虚抬了报价。 正考虑要不要提醒康子歌,康子歌却已经冷冷一笑:“身为律师,替当事人着想是好事,但半点儿诚信都没有,就难免让人看轻了。” “先生这话什么意思?”李律师一脸正色,却偏偏被血迹染得格外滑稽。 康子歌不再理他,却反而对那几个买家说道:“这房子不卖了,各位请回吧。” 其中为首的一个中年男人不解,问:“不卖了?莫非先生你打算买?” “正是。” 中年男人正要说话,旁边他的手下已经对康子歌观察了一会儿,轻轻拉了拉中年男人的衣袖,俯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 他的脸色慢慢凝重起来,盯着康子歌看了片刻,试探着问:“先生姓康?” 康子歌淡淡一笑:“康子歌。” 几个人脸色一变,顿时堆上了笑意:“幸会幸会,果然是康先生。要不是我们小王提醒,我都没看出来。鄙姓钱,市投行西山路分行行长,前两天刚跟康先生约过,秘书说您太忙,一时还无缘见面,请多关照。” 一边说着,一边已经双手递上了名片。 康子歌点头接过,却并没有看,顺手就放在了茶几上。 我一时有点看不懂。康子歌很忙吗?没觉得,他的“三八”奔驰天天进进出出的,老看见他在家里晃悠,真不像忙到没时间接见的程度。 只听康子歌说:“这房子,产权不清,麻烦太多,而且据我所知,陶先生惹了官非,所以打算卖房子。你也不嫌晦气?” 钱行长果然脸色尴尬了起来。 以前我也听陶炼说过,越是成功人士,越忌讳这些惹过官非的产业,就算是打折出售,也找不到好买家,看来康子歌这一招,倒真是击中了钱行长的软肋。 陈丽娜着急了,尖着嗓子道:“你是谁,胡说什么呢,我们家……” 一把就被康子歌打断:“你们家鼎力公司是吧。资不抵债,周转不灵,如果官司输了,就不能从银行拿到贷款,那么……大概还能撑上三个月吧。” 第19章 我不怕,命硬 李律师慌乱中,倒也一下子抓住了重点,虽说他不知康子歌为何方神圣,却看出来此人能让钱行长都排队求见,一定是大有来头,说话语气也软了许多。 “康先生,我们与您素不相识,您对鼎力公司怎么可能了解,别听外面瞎传。” 康子歌道:“我,就住后边那幢。我有个习惯,置业讲究择邻而居。既然决定在C市住下来,怎么能不把邻居的情况摸清楚?毕竟,如果邻居家整天鸡飞狗跳的话……将严重影响我的生活品质。” 李律师刚要接话,又被康子歌摆手打断。 “所以,你们家,太乱了!”康子歌的眼角闪过一丝再熟悉不过的戏谑,“我无法容忍关系这么复杂的人当我的邻居,所以,我必须把这房子买下来,就这么简单。” 他说得轻描淡写,可是屋子里的其他人,却都惊呆了。 我甚至怀疑自己是听错了。一个人想要安静的环境,就把邻居家的别墅也买下来……康子歌啊,这不是看电影包场,这一幢别墅,好几百万啊! 我与他萍水相逢,就算有过些什么,那也是彼此都不想提及的往事。他为什么要出手买下这套房子? 我不会天真到以为他是“英雄救美”,可几百万,不是几百块,也不是超市里替我结一次账。 康子歌的表情却那么淡然,好像真的就是几百块,真的就是在超市刷了一次卡。 你到底是多有钱? 不不不,我不管你多有钱,你也不能这么任性啊。 “康先生……”不由自主地,我想阻止他任性。 没想到康子歌扬眉望了我一眼:“涂小姐,你负责分财产就好,卖不卖房子,你还真说不上话,所以,旁边听着,Ok?” 靠,这人表情真的很欠抽,有钱了不起啊,有钱就可以这么拽啊,要不是看在你搅局搅得漂亮,我……我……算了,有钱真的……了不起…… 我闭嘴了,且看康子歌怎么在这儿呼风唤雨吧。 “钱行长,这房……你还要?” 大概是不想给钱行长看免费好戏,康子歌要下逐客令了。 钱行长猛然惊醒过来:“不不,不要了,不要了。不过,既然是惹了官非的房子,康先生也要三思啊。” “我不怕,命硬。”他回答得简短有力,好似世间一切皆不在话下,只有他康子歌是负手独行,孤傲而遗世独立。 短暂的沉默,被门口的来人打破。 陈丽娜千盼万盼的警察终于来了,问是谁报的警,是怎么回事。钱行长一行人根本不愿意事情再闹大,得罪谁不好,万万不能得罪康子歌,三言两语地将警察打发走,连给李律师开口的机会都没有。 见警察走了,康子歌更加坦荡地望向钱行长,他的眼神里,此刻几乎能看出来五个字:怎么还不走? 钱行长却期期艾艾,康子歌顿时明白,拿起手机拨了个电话:“杰西卡,后天上午安排下时间,让市投行的钱行长过来见个面。” 第20章 煮熟的鸭子飞了 见康子歌这么容易就安排了会面,钱行长满意度大大提升,一张中年男人的面瓜脸笑成一朵花,连告辞都显得格外殷勤。 我目瞪口呆。有钱真是好使。 以往陶炼也算有钱,但也总是需要看银行的脸色。却没想到,真正有钱有势的,可以给银行脸色看。 这下安静了。屋里只剩下四个人……或者,五个人。 康子歌、我、陈丽娜、李律师。 “来,我们敞开谈谈吧。” 康子歌已经完全主导了局面。 眼见着煮熟的鸭子竟然飞了,陈丽娜显然非常不服气。又见康子歌这样胜券在握地说要谈谈,陈丽娜立刻就要拨电话。 康子歌声音不大,语气却很轻蔑:“打电话给你先生吗?最好还是不要了。” 陈丽娜一愣,手上不由停了下来,听康子歌有什么下文。 “让怀了身孕的老婆出面,陶先生还真是不体贴。这是摆明了让两个女人相争,而他却躲在幕后坐享其成啊。亏得陈小姐……哦不,陶太太还这么劳心劳力的。” 陈丽娜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关你什么事儿?废话少说,你不是要买房吗?630万,一口价。” “哈哈。”康子歌不由笑出声来,“你当我是傻子吧。” 他陡然沉下脸,顿时脸色阴沉得可怕:“你在中介公司的挂牌价是460万,我可以出400万……” “400万!”陈丽娜尖叫,“你打发叫花子吗?” 康子歌皱了皱眉:“没有人告诉你,你歇斯底里的样子很丑吗?” 我在旁边应接不暇地看了半日,完全没有我插嘴的份儿,但是听到这里,终于忍不住想笑。 陈丽娜将所有的娇嗲都花在了抢走陶炼上,却没想到结婚没多久,陶炼就遭遇经营危机,没有了刷不完的卡和炫不完的富,陈丽娜的娇嗲功能已经退化了。 李律师身为一只“花脸狗熊”,义无反顾“救美”的勇气,还是值得点赞。 “康先生,400万太低了,我的当事人完全不能接受。” 康子歌扬扬眉:“恕我直言,这屋子户型不佳,装修老套,花园破败,400万都给高了。” 我倒吸一口凉气,这个康子歌真是太不简单了。这幢别墅的确在整个别墅区里,户型算是比较差的,所以价格也偏低,他还真是有备而来,功课没少做啊。 “可刚刚我们跟钱行长谈,那可是460万啊。” “随意。”康子歌一副不愿意多谈的清高表情,从沙发上起身,摸着袖扣走了几步,突然又回头道,“不过,你们可以试试,看看两个月内还会不会有人来看这房子。” 陈丽娜与李律师勃然变色。 两个月!黄花菜都凉了,他们可是等钱急用呢! “等等!”陈丽娜也是极会审时度势的人,立刻喊住康子歌,“康先生不要走,买卖都是商量出来的。” 康子歌都没正眼瞧她,瞧着玄关走廊上的画,双手插兜,淡然道:“420万,没的商量。” 陈丽娜与李律师交换一个眼色,咬咬牙:“成!不过,房款一次性付清。” 康子歌冷哼一声,突然转头对我说道:“去我车里,把我包拿过来。”说罢,也不管我答不答应,车钥匙就扔了过来,划了一个漂亮的弧线,准确地落在我摊开的掌心。 第21章 替天行道 情节发展实在精彩纷呈,而且看到陈丽娜和李律师两个垃圾如此吃瘪,我的心里正畅快,这一刻,我甘当康子歌的小跑腿。“三八”奔驰停在道边,公文包就放在副驾驶座,拿了包正要离开,却发现一张熟悉的小纸条,端端正正地放在车里。 拿起一看,“乱停车的垃圾”,几个再熟悉不过的大字,顿时让我羞愧无比。 这个“垃圾”正替我出气呢。早知有今天,当初怎么说也要对他温柔点。 温柔。一想到这两个字,那天晚上酒店里的那一幕,不由自主地由闯入脑海,想到我曾那样热烈地将自己完全交给他,顿时又有些难言的慌张。赶紧将纸条放回原处,装作我没发现它,避难一般地逃离了车子。 康子歌做事,效率很高。二话不说从公文包里取了支票和笔,刷刷地签完,递给陈丽娜。 “明天我的律师会来找你办理过户。” “康先生真是爽快,一看就是办大事儿的。”陈丽娜喜滋滋地收下支票。 正要往包里放,低头一看,大叫:“不对啊,不是说好420万么?怎么变成了210万!” 李律师一听,也觉得不可思议,探过脑袋一看,尴尬地笑道:“康先生,那就让您的律师明天带上余款,然后办手续吧。” “余款我和涂小姐结。没你们什么事儿了。” 我呆呆地望着康子歌,丝毫没察觉自己的嘴巴已经惊讶地张成了一个“O”字。 和我结账? 210万! 天哪,康子歌这是要替天行道么?二话不说,分我一半啊! 我心里一阵激动,这么多钱,我和乐乐再也不用担心露宿街头,我再也不怕医院那雪片一样的催款单了。210万!我的小屋有着落了,我的乐乐一定能康复出院了,我终于要过上梦寐以求的、简单而幸福的生活。 差点喜极而泣的时候,精明的丽娜又叫开了。 她当然不答应:“这是什么情况?房子是从我手里买,有她什么事?” 康子歌还是那样平静:“忘了告诉你们,我的律师叫丁柏成。如果二位还有什么异议,那我会关照丁律师直接替涂小姐请求财产分割。不过……” 他扭了扭袖扣:“……那样的话,我不保证你们还能拿到210万。丁律师出手,向来对方都是净身出户的,明白?” 陈丽娜显然不相信,狐疑地问李律师:“这个丁柏成是谁?有这么牛?” 李律师尴尬地道:“丁大律师是律协会长……这个,我看,我们还是出去说吧,明天见了丁大律师的面再说……” 不知为何,我心里欢快得想唱歌。 李律师一听丁柏成的名头,“花脸狗熊”直接变成了“红脸孬种”,连陈丽娜都被康子歌的气势所震慑,被李律师连哄带拽地拉出了门。 当屋里只剩下我和康子歌,我掩饰不住内心的兴奋,甚至忘了和康子歌曾经的纠葛。 “康先生,余款什么时候给?” 没想到康子歌竟然横了我一眼。 第22章 我没打算付钱 我被他这一眼,横得有些不知所措,立刻就地反省,觉得自己的确是太市侩了一点。人家刚刚替我摆平了这么重要的事,替我争取到这样一笔巨款,我竟然不感谢人家,反而一张嘴就是要钱。 “这个……康先生,首先,我非常感谢您今天出手相救,解了我的燃眉之急。不然那个什么李律师要是告我……我就得吃不了兜着走了。” 我真诚的致谢好像依然没有打动康子歌,他横了我第二眼,似乎在说:废话,全是废话。 好吧,我也不知道应该怎么说了。如果不谈钱,我们之间还有什么有意义的话题吗? 似乎没有。 硬着头皮,努力让自己听上去更加善解人意:“是这样,康先生……我呢,其实也急需用钱。不过我知道刚刚您一下子出了210万,要您立刻再付余款,也有些不近人情。康先生您可以慢慢来,先付一部分也行……” 康子歌终于开口了。 照例,还是冷哼起头。 “呵,我从不分期。” 那最好了!我一阵欣喜,只要他肯全付给我,横我多少眼,哼我多少声,我都欣然接受。 “我没打算付你余款。” 康子歌说得轻松直接。 “什么?”一盆冷水将我浇了个透心凉。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又不死心地问了一遍,“您这是打算欠钱不还?” 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了。 这个姓康的不好惹啊,他欺负陈丽娜和李律师这样战斗力超强的人都这么轻而易举,要捏死我,简直不费吹灰之力。 康子歌果然看了看我,眼神很不客气:“实话跟你说了吧,这别墅我完全没兴趣。对于我不想要的东西,别说两百万,就是两万也是多余。” “那你……” 正想质问:那你为什么刚刚要强行出头给那210万。就被康子歌强行打断。 “我只是不喜欢有人在这里吵,就当花钱买个清静。” 简直不可理喻。 “康先生的清静还真不便宜。但你也说了,我有权要求分割财产,就算这房子卖给你了,我也有权拿回我的一份。” 我气冲冲地堵在他身前。这人实在不讲道理,利用我压了房价,一转身,竟然想将我扫地出门,没这么便宜的事儿。 康子歌站直了身体,一直挂着寒霜的脸突然邪邪地笑了一下。 真是倒霉,跟一个长得太好看的男人谈正事,很容易让人呼吸窘迫,尤其……尤其我还跟他滚过床单…… 我鼓足勇气,瞪大眼睛,努力克服内心的慌乱,低声斥道:“笑什么?亏我刚刚还以为你是个好人,没想到是利用我生生地将房价砍了一半。你信不信我去找李律师,他可是亲耳听到你说将余款给我的!” 说完,还忿忿地加了一句:“奸商!” 只有奸商才会这样狡诈。我果然天真,先是心存幻想以为陶炼会给我留个退路,然后又以为这个不知道如何起家的“资本家”会有正义之心。 奸商就是奸商,只有利益,不可能有正义,更别说……感情。 第23章 有这么擦眼泪的么 “奸商”居然没生气,一抹笑意挂在嘴边一直未曾敛去。 悠悠地看着我发完脾气,突然开口问:“给你留了电话,为什么不回?” 我一愣:“这事儿跟钱有关系吗?” “当然有关系。”他挑眉看了我一眼,眼神变得格外轻佻。 自从屋子里只剩两个人,他的神情似乎就变了,而我后知后觉地,直到现在才感觉到。 不由地向后退了一步,刚刚还气势汹汹地打算跟他理论一番,这会儿勇气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结结巴巴地,已经无法正常组织语言:“康……康先生,我孩子在医院。乐乐,就是乐乐,你知道的,嘎?” 他逼近过来,一股淡淡的香味袭了过来。不是香水,是混合着烟草的清新体香,哦,该死的,大概就叫男人味儿吧。 “不是我的孩子,和我有关系吗?”他的脸已经侵到我眼前。 我避无可避,紧紧地攀住身后的沙发背。 再退,我就该以很不美观的姿势,倒栽进沙发里了。 我又是慌乱又是绝望:“康先生,你说过祝福我和乐乐幸福的……”不争气的眼泪,顿时流了下来。 康子歌凝视了我很久,漆黑的眼眸深不可测,却几乎将我看穿。我怕自己再次惹怒到他,不敢呼吸,只好让眼泪止不住地流过面颊,又滑落到脖颈里,竟然一阵冰凉。 微微地战栗着,痛恨自己的无能。 我是他的债主,他欠我210万,可我却这么怕他。怕惹怒了他,他甩手走人,我上哪儿要钱去。 康子歌伸出手,出意不其地滑进我的领口…… “你干嘛!” 他的手指触到我胸前的肌肤,吓得我惊呼出声,顿时起了一阵战栗。 可是,随之而来的却并不是我想象的轻薄,一块柔软的手绢,在我胸前一擦而过。 康子歌凑到我耳边,低声道:“别紧张,替你擦个眼泪。” 好想叫他滚开! 擦眼泪,请往上半尺,你这个混蛋,擦到哪里去了! 他就是故意的,看到我一脸的怒意,他竟然得意地笑了。 “你还是那么敏感……” 我气极,敏不敏感,关你屁事! “走开,你走开!”我伸手想要推他,却被他一把摁住双手。 “最好不要再反抗。大门是关的,而沙发就在你身后。我会误会你又想邀请我滚沙发。” “又”,他居然用“又”,该死的,明明是那么磁性的声音,偏偏说着这么无赖的话。 我被他弄得毫无办法,不敢哭,怕他再次以擦眼泪之名乱来;也不敢挣扎,怕真的滚进沙发。上回是喝了失身酒,还算情有可原,这回两个人都清醒着,我不能给他借口侵犯我。 反抗不了,我只能用哀求。 “康先生,我……我真的需要钱……” 他呼吸急促起来,热热的呼吸近在咫尺:“在我的身下,用这样的语气说需要钱,你说,我该怎么想?” 真的绝望了,怎么会有这样无赖的人。哭也不是,求也不是,挣扎也不是,我一时不知哪来的勇气,仰起头,向着他丰润的唇迎了上去…… 第24章 看表现 “啊——”一声低吼响起。 康子歌推开了我。 “你……”他愕然地看着我,嘴唇上涌起鲜血。 很满意。我咬得很准,用力也很均匀。我不求咬伤他,只求咬疼他,显然我做到了。 “康先生得清醒清醒。”我扶着沙发站直,理了理头发和衣服,总算觉得自己还保持了一点点尊严。 没想到,只需几秒钟,康子歌就从愕然恢复了镇定。 手绢再一次派了用场。他轻轻掖了掖嘴角,望着手绢上染上的血迹,突然轻笑起来:“很好,一如既往地疯狂。” 我脸一红,他是故意在提醒我上一次是如何主动地迎合他。 “如果你不给钱,我会更疯狂。要不要试试?”我将头昂得高高的,争取在气势上不输。 康子歌收了手绢,以一贯熟悉的戏谑望着我:“真期待你的疯狂。” 我竟被他看得小心脏扑通扑通狂跳起来,这人根本就是披着绅士外衣的流氓。 脸一板,简洁有力地再次强调:“给钱!” “叮”一声,康子歌将一把钥匙扔在茶几上。 给我钥匙干嘛,以房抵债?我不明就里,狐疑地望着他。 “今晚九点后,我在家。想拿钱,看你表现。这是钥匙。” 说罢,竟转身就出了门。他的腿那么长,大步流星地出去,我连追都来不及。 望着桌上的钥匙,我目瞪口呆。 康子歌的花招实在太多,我一个音乐老师……一个被陶炼玩弄于股掌之间的主妇……实在应接不暇。 这是什么意思? 一个孤身男人,邀请一个单身女人,晚上九点后去他家。 居心叵测! 有本事来我家! 哦不,现在我这个家,好像也快成为康子歌的房产了…… 我跌坐在沙发里,犯起愁来。 “看表现”。不知道康子歌想看我什么表现。一想到刚刚他伏在我身上的炽热,我就脸红……不仅脸红,还有些期待。 期待,很正常不是吗?他那么帅气有型,连墨朵都对他垂涎三尺,我也是正常女人,当然对美好的事物有期待。 如果没有这些金钱上的纠葛,如果他真的对我有期待,也许……或许……可能…… 我陷入旖旎的幻想一分钟,随即,一个声音在心中响起。 “涂芳芳,你在想什么呢?就算是没有交易、没有金钱纠葛的一夜情,也是可耻的!醒醒吧涂芳芳,乐乐还躺在医院呢,你竟然在这儿胡思乱想!” 我被心中残存的理智给惊醒,连连甩头,该死的,我成什么人了。 我是债主,他欠我的债,我要上门讨债! 就是这么简单。 多想一层都是罪过! 为了安定自己混乱的情绪,我给医院打了个电话。护士说还在观察期,病理检查要一周后出,乐乐依然需要隔离,让我明天早上再去探视。 在这个不知道还算不算自己家的屋子里呆坐了半晌,肚子终于抗议了起来。 闹了半天,转眼,都到傍晚了。 不管怎样,我不能亏待自己。在厨房忙碌的时候,又想起对面的那个人…… 第25章 欠钱的“大爷” 抬眼一望,康子歌果然坐在阳台上,手里像模像样地拿着一本书,却根本没在看。见我望他,康子歌挥了挥手,笑得十分耐人寻味。 我没好气地白他一眼,明明在家,非要约什么九点之后。 想了想,偏不遂他的意。我将手擦擦干净,向门口走去。 才经过客厅,手机就响了起来。接通,竟是康子歌的声音。 “你是想过来吗?” 我气结,真是一举一动都被他料到。 “你管我!”我没好气地吼。 “我看到你做菜了,手艺不错,是想过来邀请我共晋晚餐?” “想得美,真不要脸。” “如果是展现疯狂,现在恕不接待。” “你明明在家!” “晚上九点之前,是我的工作时间,九点之后才是私人时间。恭候大驾。” “等等,康子歌,你是怎么知道我电话的?” 电话那头传来轻笑:“私人时间再谈私人问题,晚上过来,我告诉你。” 我冲到窗口,望见康子歌优哉游哉地翘着大长腿,优雅地挂断了电话,然后微笑着又朝我挥了挥手。 “去死吧!”我低吼一声,算是出气。要我真高声骂他,我不敢。 九点之前的时间真是难熬。我几次借故跑去厨房,都望见康子歌。 他像在阳台上生了根似的,先是看书,后是看电脑。 阳台上有一盏灯,放出柔柔的光,他在灯光之下,五官变得异常柔和俊秀,几缕微卷的黑发垂在他额前,挺直的鼻子堪称完美。而他沉浸在工作中的样子,比他耍流氓时迷人一万倍。 一身白色家居服,干净雅致,与他平常白衬衫的精英模样迥然不同,凭添了几分温柔与可亲,而他的侧影在光影下像一副唯美的画,不由叫人屏息。 微微地叹一口气。 如果他一直这样安静着多好。 当然,如果把钱给我之后再这么安静,更好。 转身间,心中突然一动。都快八点了,他似乎一直在阳台上坐着,根本没有吃饭,而且,看起来他家也没其他人做饭…… 突然觉得,我似乎应该“表现”一下,毕竟……嗯,毕竟我是他的债主。 没听说“站着放债,跪着要债”吗?这年头,欠钱的是大爷。 迅速打开冰箱找食材。我也不知道他爱吃什么,既然是国外回来的,让他吃吃国内的家常菜,想来不常吃吧。 使出拿手绝招,做了四菜一汤,一份一份地分装进保鲜盒的时候,自己都觉得得意。 再看阳台上,康子歌正收拾东西。 一反常态地,他没有看我,将阳台上的灯毫不留情地拉灭,顿时,窗外一片黑暗。 我看了看时间,正好九点。这人还真是守时。 为表示尊重,我回房间换了身正式一点的裙子,最主要是,刻意让自己看上去比较庄重。 然后提了餐袋,想了想,还是从桌上取了康子歌家的钥匙。 我要以情动人。用一个母亲的艰难、一个主妇的真诚,去赢得这个喜怒无常的奸商的同情。 第26章 和谐的晚餐 虽说康子歌给了钥匙,我还是觉得贸然闯进别人家里很不礼貌。 可是按了半天门铃也没人开门。 这个康子歌,还真是执拗。大写的服!没办法,我只得用钥匙开了门。 屋里的灯倒是开着,玄关处放了一双拖鞋。一瞬间,我又一次感受到了康子歌的熨帖。他连拖鞋都替我放好,而且,是一双男式拖鞋。 看来的确是没有女主人,甚至也没打算接待女客人。 客厅很大。饶是我住惯了别墅,也惊讶于这个传说中最豪华的别墅。可是,别墅的设计者却并没有一味地往豪华上靠。整个设计现代而又时尚,最关键的,还是宜居。 不得不相信,康子歌是个极会生活的人。 怪不得他说我家装修老套,跟他家比,我的房子根本谈不上设计,不过是堆了一堆建材和家具而已。 康子歌从楼梯上走下,双手插在兜里,看到我,一点都不意外。 “来啦。” 简单的一声招呼,好像是家人在说“你回来啦”那么随意平和。 我心里一松。 这是个好的开端,没有侵略一般地欺上,也没有高傲的臭脸。这让我觉得格外舒适。 “还没吃晚饭吧。我做点了带来,您家厨房在哪儿?” 我以尽量愉悦的语气,与他放松说话。 这显然出乎康子歌的意料,他指了指厨房方向,随后又不确定地问:“你在厨房忙半天,就是为我做晚餐?” “是啊!既然你夸我手艺不错,那就请你吃顿饭!” 我急欲逃离他的视线,也是为了让自己显得忙碌,一头栽到厨房里,开始找合适的餐具。 康子歌却不让我得逞,紧紧跟进了厨房。 “为什么不请我去你家吃?” “因为那样不够疯狂。” 我望见他脸上绽开笑意,纯真的笑意。与他之前所有的笑都不同,没有戏谑,没有邪魅,没有嘲讽,就是单纯的、开心的笑。 看到他的笑脸,我的内心也舒展起来。 自从乐乐生病后,我的心里一直揪得紧紧的,第一次这样舒展。 迅速地将餐具布置好,四菜一汤还热乎着,配上康子歌家的名贵餐具,连晚餐都变得精致起来。 我殷勤地替他拿了筷子,又不确定,问道:“康先生还用得惯筷子吧?” 他点点头:“虽然在国外生活,但我一直都爱吃中餐。” “那就好。”我开心起来,有种拍马屁拍对了的感觉,“我也不知道你爱吃什么样的,就依着自己的喜好随便做了些。” 想想,太随便了也不好,又补充道:“当然,还是认真做的,哈。” 康子歌出人意料地随和:“来,一起吃。” “不要,我已经吃过了。” 康子歌突然将我一拽,在他身边坐下:“拿了我电话,也不联系我,这账还没算呢。再拒绝我,我会报复的。” 这人……真是霸道啊,还对那个电话耿耿于怀呢。 替他盛了饭,又盛了一碗汤,将马屁拍到极致,绝对不提让他不开心的事。 康子歌的胃口很好,这顿晚餐,出人意料地和谐。 第27章 吃饱了有力气“干活” 收拾厨房的时候,康子歌站在门口:“不用收拾了,明天会有人过来打扫。” “不要,我自己来。” 身后却半天没有声音。我套上围裙,只觉得康子歌走了过来,默默地替我在身后将围裙带子系好。 “谢谢。”我低声道谢,不敢回头看他。 屋里静默得可怕,只有碗碟碰撞发出清脆的声音,稍稍缓解了暧昧的气氛。 我在厨房收拾了很久。这不是我一惯的风格。 平常我手脚很麻利,今天晚上却故意拖延着,突然害怕这晚餐结束后即将到来的谈判。 当然,也许只有我一个人将它视作一场“谈判”。 看了看钟,已经过了十点,再拖,就到了万家入眠的时刻,更不适宜,更加暧昧。 我关了厨房的灯,迟疑地走到客厅。 康子歌窝在沙发里看电视,是英文节目。我听不太懂,也没心思去听。 “康先生……” 和谐愉快的晚餐结束,该来的一切都要来,只希望他能看在刚刚我花的那份心思上,体谅我的苦衷。 “来,坐这儿。”康子歌拍了拍身边的沙发。 “这……” “不要拒绝我,我会报复。” 好吧,不就是坐一坐沙发嘛,看刚刚吃饭时候的样子,康子歌心情好的时候还是很绅士的。 我忐忑地走过去,希望他吃完以后依然保持绅士。 可我忘了那句老话——饱暖思淫欲啊! 我是多天真,才会让康子歌先吃饱啊。吃饱了,他有的是力气“干活”啊! 不过,这一刻,他还没有显露他的魔性。 “坐得太远了,过来些。” 我依言,再往康子歌那边坐了些。 他眼睛一直盯着电视,电视里金发碧眼的女主播显然是比我要惹人看得多。 “既然来了,打算怎么表现?” “呃……啊……刚才不是表现过了么?” 康子歌总算看了我一眼:“你还真小气。那顿饭值两百么?就想跟我换两百万。” 我拼命告诉自己,忍住,忍住。 “就算只值两块,也是表现啊。我……我也实在想不出还能怎么表现了……” “今天晚上陪我……” 不等他说话,我立刻往旁边一挪,大义凛然道:“休想!” 康子歌被我猝不及防地打断,错愕片刻,又说:“我是说今天晚上陪我……” 绝不能再发生上次那样的事,我毫不犹豫再次打断他:“康先生,趁我还对您怀有敬意,咱说点有意义的好吗?” 我坐直身子,努力让自己的样子看起来和情情爱爱的毫无关系。 康子歌端详了我半日,突然摇摇头。 正要说话,门铃却响了。 这么晚竟然还有人来。我有些慌张,问道:“我……我在这里合适吗?” 康子歌又横了我一眼:“没啥不合适。” 如果眼光可以伤人,我想我应该被他削成七段了。 康子歌去开门,出乎意料,竟然是——送!外!卖!的! 见康子歌给小哥付钱,我突然觉得自己的行为真是多余。原来人家是有晚饭吃的啊。 不过,他也吃得很开心啊,所以,我也不算多余对不对? 第28章 生日,只有你知道的秘密 正安慰着自己的时候,康子歌拎着一只十分精美的盒子过来。 我有些不好意思:“原来康先生叫了外卖啊,我还以为你没晚餐吃……” 康子歌将盒子放在餐桌上,招呼我:“过来看看,这是什么。” 好奇他这么有钱的人,到底要吃多么任性的外卖,我凑过去看热闹。 走到餐桌边,定睛一看,我惊呆了。 这哪里是外卖,桌上放着的是一只黑巧克力蛋糕,摒弃了一切花里胡哨的装饰,和康子歌的冷峻竟如此贴切。 我望见蛋糕上插着一块小牌——“生日快乐”,心中一动。 “今天是你生日?” 康子歌点点头。 “你竟然打算用生日蛋糕当晚饭?这样对身体不好啊。” 康子歌又笑了,那种纯真的笑。 “没有。刚刚你在厨房收拾的时候,我打电话订的。” 我惊呼:“天哪,这么晚了,哪家店这么快!” “只要花钱,没什么买不到。” 这回轮到我横他一眼:“谁说的,花钱买不到的东西多着呢。” 康子歌笑笑,也不与我争辩。 “本来没打算过生日,可是你送了晚餐过来,突然觉得,三十三年了,也是该过一次生日了。所以,请你今晚陪我一起过生日。” 过生日! 原来是陪他过生日,我还以为陪他做什么爱做的事呢……原来是我想歪了啊!也怪康子歌,也不说清楚,搞得人家误会了。 一时,觉得自己脸上辣辣的,偷偷转头,望了望装饰镜中的自己,果然脸红得厉害。 赶紧把话题岔开。他说三十三年第一次过生日,让我诧异。 “从来没人帮你过生日吗?父母也没有?” 康子歌眼光一黯:“没有。” 我感觉自己似乎触碰到了什么隐情,他不说,我也不问。 “不过,我知道了一个秘密。”我笑道。 康子歌有些奇怪:“什么秘密?” “你三十三岁了。” 康子歌哑然失笑:“是啊,三十三岁,这不算什么秘密。”再想了想,又道,“不过,还真的只有你知道。” 说真的,听到他这么讲,我的内心有点小小的荣幸。 他是康子歌啊,慕天集团总裁,C市政要高官、金融交通……很多行业的头头脑脑都要捧着他,更别提我曾听墨朵说过,追他的名媛都要排到邻省去了。 我涂芳芳,一个最普通的女人,机缘巧合竟然成为他第一次生日宴的嘉宾,真是何德何能。 不知道这份殊荣,能不能延续到他将房款付清的时候…… 哎,我的心里还是念念不忘那两百万啊! 在蛋糕盒里找到附件包,数字蜡烛竟然只有一套,这个店员实在不够聪明,你就是放齐了一套,也只有0-9十个数字。 康子歌33岁,还让不让人插蜡烛了。 望着一个孤单的3,康子歌哭笑不得:“算了,不要蜡烛,咱们直接切蛋糕。” “那可不行。等等。” 我去厨房找了一把剪刀,将“8”字剪了两个缺口,拿过来跟康子歌献宝。 “看,这样不就行了?” 康子歌笑了半天:“可真有一套,亏你想得出来。” 我得意地道:“那是,我们当老师的,哄孩子最拿手。” 康子歌眼睛亮亮地望着我:“你也把我当孩子哄吗?” 第29章 只是一杯生日酒 借我十个胆,我也不敢跟赫赫有名的康大少说这样的话,还想不想要两百万了。 “怎么会啊。” 我将两根“3”字型的蜡烛插到蛋糕上,合掌道:“接下来,请‘大人’康先生,点燃蜡烛!” 康子歌竟然听得饶有兴味,完全没计较我嘲笑他是‘大人’。 蜡烛上燃起小小的火苗,跳跃而温暖。 “等等。” 我过去关了灯,屋里顿时暗了下来,只剩下生日烛光摇曳。 心中一动,关了灯才发现这样的氛围有些不自在,我到底太放松了,放松到自然而然地打算关灯吹蜡烛,却忘记了自己是和康子歌共处一室。 这个男人,是和自己有过一夜之缘的男人啊。 隐隐地,我后悔自己的冲动,只能努力地让生日宴只停留在生日宴。 “等等。” 康子歌竟然也在喊等等。 我好奇地望着他走进吧台,取了一瓶红酒和两只酒杯,斟上,端过来将其中一杯递给我。 “这……”我有些犹豫,刚刚还提醒自己要警醒,转头康子歌就要喝酒,这招,接还是不接? 康子歌看出了我的犹豫,低声道:“只是一杯生日酒。” 他的确很绅士,至少这一刻,我看不出他有丝毫企图。漂亮的酒色,在杯底荡漾,的确只有一点点。 再转念想想,赫赫有名的康少,身边美女如云,犯不上处心积虑来算计我。至于那一场萍水相逢的邂逅,于我而言,是刻骨难忘的经历,于他而言,也许只是无数回逢场作戏中的普通一场。 不足挂齿。 放平自己的心绪,抛开杂念,我向康子歌举杯微笑。 酒,好酒。细腻悠长的味道淡淡地沁入心脾,入口醇厚而甘美,纵是我不大会品酒的人,都能体会到它的妙处。 康子歌的珍藏,当然不会差。 “是不是……该许愿了?”康子歌不确定地问我。 似乎他不仅自己没有过过生日,也几乎没有参加过别人的生日。这个男人,难道从小过的是与世隔绝的生活? “是啊,闭上眼睛,许个愿,然后就可以吹蜡烛了。” 他正要张嘴,我又想起,这毕竟是个头一次过生日的男人。 提醒道:“你默念在心里就好了,说出来会不灵的。” 他点头,深深地望了我一眼,烛光里,他的眼神格外明亮水润,曾经的深不可测变成了清澈见底,他竟然焕发出难得一见的柔和光彩。 康子歌闭上眼睛,默默许愿。 我低声拍手轻唱:“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老调牙的生日歌,我唱得异常真诚。 康子歌突然睁开眼睛:“你唱得真好听。” 我莞尔:“我是音乐老师哎……” 康子歌点点头:“嗯,差点忘了呢,涂老师在哄孩子。不过,‘大人’是不是要吹蜡烛了?” 他凑上前去,烛光一阵剧烈地摇曳,瞬间吹灭,屋子里顿时一片漆黑。 “我去开灯。”突如其来的黑暗让我必须出点声音,才能掩盖心中的慌乱。 可是,一只温热的手在黑暗中拽住了我的胳膊。 “不要开灯,陪我一会儿。” 第30章 第一次有女人这么无情 也许是黑暗给了我浪漫的情怀。这一刻,我将两百万抛到了脑后,任由康子歌拥住了我。 不知是不是错觉,我从这个叱咤风云的男人的拥抱里,分明感觉到了一种孤独。 也许太过优秀的人内心都是孤独的,而黑暗加剧了康子歌的孤独感。 幸好,我是一个平凡的人。 我伸出双臂,想回抱一下他,给予安慰。 他看起来修长而清瘦,其实衣服包裹下的身躯健壮而紧致。才拥住他宽厚的肩膀,我就感觉到他微微一颤。 也许是我的拥抱鼓励了他,他猛地咬住我的耳垂。纵使在黑暗中,也如此迅猛而精准。 他一路向下,攻城拔寨。我想反抗,是的,我的理智真的想反抗。 可体内的欲望却难以自控。 这一回,绝不同于第一次,没有酒精来摧毁我的意志。让我沦陷的不是那浅浅的美酒,而是康子歌温柔的索取,和我自己都不愿意承认的渴望。 我的人生又经历了新的突破,原来有些事,不一定是要在卧房或者酒店…… 沙发上同样可以。 尤其是康子歌家里的沙发,宽大而又柔软,而且……弹性十足。 一切归于平静的时候,我依然在康子歌的怀抱里,那样坦诚地短兵相接。 幸好四周一片黑暗。 我望不见康子歌的表情,倒也免却了尴尬。 一条讯息进来,点亮了康子歌的手机屏幕。终于将这疲惫的沉默打破。 康子歌伸手去茶几上拿手机,我眼睛一瞥,发现上面显示的时间竟然已经是深夜一点。 这这这,不知不觉竟已这么晚。 果然欢愉起来,时间过得飞快。 趁着康子歌看手机的一点点微弱的光亮,我迅速从他怀中溜出,去地毯上寻找自己的衣物。 “我去开灯。”康子歌要起身。 “不要!”我惊叫着阻止他,又觉得自己叫得太大声,一边在柔软的长毛地毯上摸索着内衣,一边低声道,“我能找得到,等我穿好再开灯好吗?” 康子歌嘲笑我:“又不是没看过。” 这话真流氓。就算刚刚跟你乱来过,你这么流氓,也让我很不好意思啊。 还好,衣服没扔多远,摸索着穿好,刚想让他开灯,转念一想,还开什么呀,此时不溜,更待何时? 慌乱地说:“你……你别开灯了,我走了。” 黑暗中传来康子歌有些冰冷的声音:“第一次见到有女人对我这么无情。” 我心中一冷,一点不觉得这是表扬。 康子歌是在提醒我,有的是女人爬上他的床……或者沙发。 我不过是他经历过的众多女人中的一个,如果我有些什么不同,也不过是别人都想留下,而我却想逃开。 我精心营造的温馨晚餐和康子歌一时兴起的生日宴,终于在这俗套的滚床单戏份中变质。 这个余兴节目给了我们两小时的激情,激情过后,各怀心事。 “康……康先生,希望你忘了今晚……我们都不要再提了。” 黑暗中我望不见康子歌的表情,只听见他冷冷地说:“今晚……也包括晚餐和生日?” 第31章 避无可避 我突然听出了康子歌的在意。 他女人太多,可以不在意和他上床的女人。但他的生日宴,迄今为止却只有今天这一次。 “我会记住今天愉快的晚餐。康先生,再见!” 我落荒而逃。 直到关上康子歌家的大门,将我与他完全隔开,才发现自己的心已经紧张地快从喉咙口跳出来了。 不远处有个人影一晃,将我吓了一跳。 “谁!” “陶……涂小姐,你怎么在这里?” 原来是“宪兵队”的王队长。他们向来很尽责,晚上定时巡逻一丝不苟。 太一丝不苟了也不好,容易发现一点不该发现的,他刚刚应该看见我从康子哥家里逃出来。而且…… 康子哥家没亮灯。 要么,我是去偷东西的,要么,我是去偷人的。 王队长竟然没追问,见我一时答不上来,他热情而礼貌地说:“晚上注意安全。” 说着,竟踱步走开了。 我刚准备好台词啊!“王队长,我是散步、散步!”可惜,王队长已经走远了。我想追上去跟他解释,又觉得这样更刻意。 恨恨地盯了一眼康家大门,再可怜一下我的名声,拔腿就跑回了家。 这一夜,辗转反侧,怎么还可能睡得着。我跑到厨房看了好几次,望着康子歌卧室的灯亮了又灭,心乱如麻。 他果然是不在意的。我在这边夜不能寐,他倒是安然入睡。真是……不会骂人的涂芳芳现在好想骂人。 心中的懊恼无以复加。懊恼自己没经得住诱惑,懊恼自己将债主和欠债人的关系变得这么复杂,这下还怎么拉下脸来要债。 而且……康子歌这么流氓,我不确定自己还能不能要回来…… 次日清晨,我被镜子中的自己吓了一跳,好大两个黑眼圈,“咣当”一声,掉在了洗手间的梳妆台上。 可怜的梳妆台上,也没有可以补救的化妆品。毕竟我已经穷得很久没买任何护肤品或者化妆品了。 洗了把脸,出门。 意外地,康子歌的“三八”大奔不见了。我是为了赶早班车,可以尽快到医院,他是为啥这么早出门? 走到小区门口,却发现康子歌和“宪兵队”王队长正在说话。 只有一个进出的门,我避无可避,一低头,打算趁人不注意溜出去。 王队长不愧是个保安,一眼就望见了我。 “唉,正好,涂小姐也来了。” 正好个屁,哪里正好,你和姓康的说话,关我什么事? 王队长以为我没听见,竟然拦住了我,满脸堆笑:“上午工人过来给康先生家修车库门。” “呃……”我有点懵,“关我什么事?” “前两天您不是说,康先生把您家车库给堵了么,他家车库门坏了,一直没修好,以后就不会了。” “哦……”我不敢看康子歌,也不知道他什么表情,感觉王队长已经说完了,便说道,“那没事了,我走了啊。” 天知道,我现在根本不在乎他堵不堵门了,为了少花油钱,我尽量提前出门坐公交。他爱停哪停哪,只要不堵公交车就行。 第32章 这是第几次? “涂小姐今天气色不太好,是不是有心事?”王队长带着熟人的关心问。 “是吗?哦,可能是没睡好。” 才说完我就后悔了。昨晚那种样子,我能睡好吗? 我“睡”得很好,但睡得不好。 赶紧道:“没别的事了吧?” 王队长似乎也觉察到了我有些尴尬,笑着说:“没事没事,涂小姐走好。” 康子歌什么脸色,我一时是不敢看。王队长的脸色,我倒是领会了一二。 他看看我,又看看康子歌,一脸“我知道但我绝不乱说”的意味深长。 你倒是说啊,你倒是你说啊,你不说我怎么解释啊! 可惜,王队长像昨晚一样,一点不给我机会。他用一种刻意的饱经世事,让一场风月在他暧昧的笑容中回味无穷。 我的余光其实能望得见康子歌,虽然并不真切。 他似乎比我想像的要强大,很淡定,甚至稍稍有些享受。 这让我慌乱而又气馁。 我想我离开小区大门的样子并不很好看,气不定,神不闲,姿态不优美。 几乎是小跑着到车站,才站定,康子歌的“三八”奔驰毫不客气地停在了我跟前。 车窗摇下,是他帅气而冰冷的脸。 “上车。” 命令式的语气。 我摇摇头,很有礼貌地说:“谢谢了,我要去医院。” 我的意思是,和你又不顺路,就不麻烦你了。再说,现在看到你也挺尴尬的,暂时离你远一些,比较自如。 没想到康子歌的脸色更加冰冷了,简直可以掉下冰碴子来。 “不要拒绝我……” “好好好!” 我真是个完全没有立场的人。我最怕康子歌说:“我会报复。”天知道他的报复是什么,而我身为他的债主,要是他以“不还钱”来报复,我就惨了。 坐在他车上,我不敢说话,生怕一说话就得惹怒他。 “这是第几次?” “啊?第……第二次?” 什么意思啊,不是说好不提的吗?竟然还问我第几次。我承认第一次是我喝到断片所以有点主动,可第二次明明你是撩我好吗? 康子歌一皱眉,竟然重复了一遍:“第二次?” “啊……”我又是尴尬又是害羞,这是非要我再回忆一遍么? “呃,第一次……是喜来登,第二次……昨天……你家……”我声音低到细不可闻,也只有我自己能听到,不知道康子歌耳朵灵不灵。 康子歌良久没出声。 我有些恼怒:“不是说好不提了吗?” 康子歌慢悠悠地说:“我是问你,这是第几次拒绝我了?” 什么? 我的天! 大窘!我想到哪里去了!这是没有地洞,不然我早钻进去了,再也不出来! “自己都算不清了吧。我不喜欢别人拒绝我,你却接二连三地来挑战,很有勇气啊。” 我有屁个勇气。我胆小如鼠,我和汪小雅吵架都从来溃不成军。 “康先生……这个,我也不是故意的……” 想到他很介意我不主动联系他,我又解释道:“我知道,我性格可能比较保守……所以没有主动找你……” “保守?”康子歌突然挑眉,那欠扁的戏谑表情又来了,“昨晚上一点都不保守。” 第33章 带着无赖的优雅,滚开 我不喜欢康子歌这样调侃我,尤其在我如此不堪和慌乱的时候。 我突然觉得自己很悲哀,明明是他欠了我的钱,我却一直在被他戏弄,眼泪不争气地就掉了下来。 “非要这么说吗?如果羞辱我就可以还我钱,那现在也足够了。” 康子歌悄然将车停在路边,脸色变得严肃起来。 “不要对我用这种语气说话。” “还要什么语气,要我跪下来求你吗?” 康子歌深吸一口气:“至少你可以好好说话。” 让我好好说话。如果可以,我简直想冷笑:“要想别人对你好好说话,你就要先懂得如何尊重别人。你可以羞辱我,也可以践踏我,你可以不好好说话,都无所谓,把钱还给我!” 康子歌盯了我足足有好几分钟。 我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真是被这人气到肝肠寸断。要不是为了给乐乐治病,我哪里要受这份鸟气。 他大概是被我哭烦了,一声不吭取了包过来,迅速地写了一张支票,递给我。 “给你。” 如果只有这简短的两个字,那这个故事也许就到此结束了。 偏偏坏脾气的康子歌又加了一句:“起码共同床共枕两次了,算了。” “你什么意思?”我惊讶地望着他。这算是卖身钱? 我不想为了房子卖身,所以拒绝了王东贵,难道就要为了房子,卖给你康子歌? 你有钱,你有型,你有女人,所以,你了不起? 我紧盯着他,前所未有的绝望渐渐包围住我。 或许不仅仅是绝望,还有对康子歌说不出的失望。 而这失望加剧了我对康子歌此刻的反感。 他扬扬眉,往座椅后背上一靠,没解释。 我的眼泪竟然没有变得更汹涌,反而渐渐冷静下来。低头默然良久,或许他就是这样看我的,他以为我昨天晚上与他春风二度,就和那晚餐,那生日一样,是我的图谋。 我受不了这样被人冤枉。 “我不要了,你收着吧。” 康子歌勃然变色:“你又拒绝我!” 我心中一阵畅快,我看出来了,最能让康子歌痛苦的不是打骂,不是讽刺,而是拒绝。 他真是太欠拒绝了。 “是的,我拒绝你。收起你的臭钱,也收起你的臭脸,我有手有脚,我会赚钱给儿子治病。我以前没有别墅也能活下去,现在也一样!” 我解开保险带就要下车,康子歌一把拽住我:“你想想清楚。今天律师办完手续,这房子和你半毛钱关系都没了。” “陶炼都没办得成的手续,你能办得成?” 康子歌分明感觉受到了污辱:“别拿你那个渣前夫和我比,他办不到的,我都能办到,你要不要试试?” 好吧,其实我相信。康子歌的能量远非我一个小妇人所能想象。 不过,你能量再大,也和我没有关系。 “那你就尽管试吧,我会尽快找地方搬走。” 望着他鄂然的表情,我心情特别解气,连眼泪都不知何时已经止住。感觉说完了最掷地有声的话,我大吐一口恶气,就要开门下车…… 可是掰了半天,才想起了这人大概是将四门都落了锁。 “让我下去!” 康子歌冷冷地望着我:“涂芳芳,你终究会有求我的时候。” “咯”一声轻响,门锁开了。我开门下车,只觉得空气格外清新。 康子歌,请你带着无赖的优雅,滚开! 第34章 找兼职 人啊,这一刻是爽了,下一刻就得面对现实。 隔离病房,真的很贵,每到医院去一次,看到催款单我就心惊肉跳。 主治医生心细如发,提醒我:“陶乐妈妈,你如果有实际困难,可以申请补助啊。” 我欲哭无泪,这个时候,必须强烈谴责陶炼,当然,也谴责我自己。因为我名下还有价值不菲的财产,所以我根本不具备申请补助的条件,此路不通啊。 刹那间有点后悔刚刚那么高傲地拒绝了康子歌的支票。 那明明就是我的钱,我这是作什么大死。面子有这么重要吗? 反问自己之后,却发现自己的回答是:面子还真的很重要,尤其在康子歌这样的无赖面前。 医院离学校不远,想起已是六月底,为了让我安心照顾乐乐,同事们都一点不来打扰我,心中有些愧疚,便顺路拐去了学校。 汤主任她们正在忙期末,一见我纷纷围过来问长问短。 尤其是汤主任,她是看着我从师大进的学校,又看着我嫁人离婚,心疼得将我拉到一边,问了乐乐的情况,又说如果我经济有困难,可以帮我想想办法。 我的心一热,差点又哭了。 汤主任老公重病,拖了很久,自己也不宽裕,而我明明得了一百万的离婚赡养费和两百万的别墅卖房款,却身无分文,竟然还要她来资助,我无论如何也做不出这样的事。 强笑着向她保证,我经济没问题,只是学校这边让同事们分担,很不好意思。 汤主任拍了拍我的肩:“你还是这样放不下,要是我们教研组每个人都像你这样尽责,我也不用担这么多心了。你就放心休吧,我们也是扫尾,后天毕业典礼忙完,大家就正式休暑假了,有事给你打电话。” 从学校出来,去了几家中介,打算在医院附近先租个房子,可是看了几家,不是条件实在太差,就是价格实在太贵,要想找舒适而便宜的,真的有点异想天开。 正要失望而归,却发现路边有一个简约精致的广告牌,上面写着:私人会所,诚招钢琴演奏。 心中一动,我当然会弹钢琴,而且弹得很不错,当年在师大音乐系,我的演奏不输给钢琴专业的学生。 趁这个暑假,赚点外快也不错,毕竟我正需要钱。 推门而入,一位漂亮的引导小姐听说我是来应聘的,将我带过一条悠长的通道,通道两边相隔数米就有一个玻璃橱窗,里面放着的都是大师的作品,有雕塑,有绘画。 会所没有大厅,没人会到这里来办个十七八桌。一个豪华的包间里,好几个年轻姑娘在等候,一个漂亮的女生正在如痴如醉地演奏。而旁边坐着两位中年男人,貌似会所经理正在充当评审。 见我进去,姑娘们都眼神都有些轻蔑,仿佛在说:哪里来的大婶,居然也来弹钢琴。 我假装视而不见,用心听了听女生的演奏,只能说:秀色可餐,水平一般。 行政助理让我填了报名表,又让我与那些姑娘坐在了一起。 第35章 “雅个屁”会所 轮到我的时候,我自信地选了一首高难度的曲子,行云流水地弹完,以为一定能完胜那些“班德瑞”和“克莱德曼”,一转头,却望见中年男人那张意兴阑珊的脸。 再仔细一看,其中一位正出神地望着漂亮女生。 心中一黯,看来我还是太天真了,这毛病永远改不掉。 会所里演奏,要的就是“秀色可餐”,至于演奏,不过是个背景音乐而已,有声有色已经上佳,谁会在乎我的演奏水平?又不是钢琴比赛喽。 行政助理用“请您等候通知”这样最客套的回复送走了我。 就凭那两个“评审”的表情,我就知道这回是没戏了。 要论赏心悦目,我又怎么能比得过那些娇嫩柔美的音乐学院姑娘们。 走出那个充满着艺术气息的通道,推开洁净的玻璃门,我又重回喧闹的大街。 转头望了望门上的“雅序”二字,恨恨地暗骂:雅个屁! 门庭的引导姑娘没听清,关心地问:“小姐您说什么?” 我尴尬。像我这么气质高雅的人,说粗话终究是不太好的。红着脸道:“雅各布,我说刚刚有个雕塑,好像作者是雅各布。” 引导小姐也被我说愣了,她哪里会知道里面那么多艺术品的来历,顿时觉得我很有艺术修养的样子,夸道:“涂小姐果然是学艺术的。” 我内心一阵窃喜,顿觉心理十分舒坦,我就是这么容易自我开解,走人。 回到家,康子歌的车子不在、阳台安静、窗帘低垂,反正,看上去不在家。 心里一时有点拿不定主意,我现在住的这房子,不会已经变成他的了吧。毕竟他有个很厉害的律师,他自己又有很厉害的背景,连陶炼和他的丽娜都只能忍气吞声,要欺负拿捏我这么一个人,实在易如反掌。 书房的电脑还在,擦擦干净打开,竟然没有停网。 浏览了半天租房网站,挑了两家,拿起电话想联系,突然发现手机也停机了。 别的都可以没有,手机怎么能停机?万一医院打电话给我呢?万一学校找我有事呢?万一……我是说万一……万一那什么“雅序会所”的老板慧眼独具回心转意让我去兼职呢? 我都需要电话啊! 赶紧上网交了两百块电话费,然后赶紧把页面关掉,避免自己看到余额。 看到余额,我会晕过去的。 刚充上话费,手机里突然拥进来好几条短信,全是关机时的来电,打开一看,陶炼的最多,还有几条陌生来电。 手一颤,不知道这么急找我什么事,难道是房产过户还得我签字? 赶紧回了电话过去,陶炼却态度极差,首先指责了我昨天在买卖房产时的不配合,其次就是通知我,上午康先生的律师已经将手续办好,房子和我没关系了。 我觉得陶炼已经完全丧失了风度,事业的失败真的可以让一个男人变到气急败坏,想想都觉得无聊。 自己竟然和这样的人过了五年,我不为陶炼的变化伤感,倒是有点为自己的付出不值。他不值得我再多给一个字,一言不发地挂了电话,从此,我与陶炼将完全行同陌路。 第36章 资本界的大流氓 靠在椅子后背上,仰头望着这熟悉的一切。这里终究还是不属于我。以前他属于陶炼,现在他属于康子歌,而我竟然全然没有半点话语权。 什么叫过客,大概我对于这幢别墅,就是最无奈的过客了。 好不容易在网上找到两家看上去还算价廉“屋”美的房子,打电话过去一问,房子的确还在,但是得押一付三,算了一下,大概要6000到8000左右。 我哪里还拿得出这么多? 卡上仅剩的一万多,是再也不敢动了,生怕医院随时再来催款单。 当然,我本来是有210万的,8000块算什么?全赖康子歌所赐,搞得我如此狼狈。 想想实在气不过,又有点担心,看康子歌今天绝情的样子,搞不好回来就赶我走。 正想着,“咚咚咚”,有人敲门。 我吓了一跳,天哪,不会这么快吧,连一晚上都不让住啦! 开门一看,却是一位漂亮的年轻女人。一身名牌职业装,长长的卷发,端庄而精干的笑容。 “请问您是涂老师吗?” 呃,竟然还知道我是老师。 “您是……” 她友好地伸出右手:“我叫杰西卡,是康总叫我来的。” 康子歌! 我一个眩晕。果然来了,他是自己不好意思面对我,所以叫了个手下来? 昨天听过他打电话,让这个杰西卡安排他和钱行长见面,想来应该是极亲近的秘书角色,没想到今天就找上门来,要赶我走。 也许是最近经历了太多的波折和打击,我已经炼就了“晕而不倒”的神功。起码表面上看还有几分坚强。 “您好,请问有什么事吗?” “哦,是这样。康总临时出差去了,他说联系不上您,让我过来跑一趟,有两件事儿。您看这……咱们能不能进去说。” 杰西卡的笑容让我不好意思拒绝。 康子歌还真有一手,要是来个男的,哪怕是康子歌本人,我绝对堵在门口不让他进屋。可是杰西卡……而且人家态度这么好…… 哎,我最大的毛病就是心软啊! “嗯嗯,快请进吧,不好意思了,我手机停机了,自己都不知道,这才充上话费。” 一边说着,一边侧过身子闪到一边,将杰西卡请进屋。 杰西卡不经意地环顾了客厅,或许只是她的一个习惯动作,可我却看出了很多内容。比如她是不是在用眼光丈量房子?是不是在想怎么帮“康总”装饰得更有品位更舒适?甚至…… 是否她会是这个别墅未来的女主人? 嗯,我最大的毛病,除了心软,还有胡思乱想。 “不知道您来找我有什么事?”我与杰西卡在沙发上面对着坐下。 “是这样涂老师,上午丁律师已经把这房屋的手续给办了,您应该已经知道了吧。” 果然是这事。康子歌个王八蛋,果然就配开“三八”奔驰。落井下石、上屋抽梯,皆是个中老手,真正是商场上的一头小狐狸,资本界的一只大流氓。 我语气不由冷了下来:“我不知道。不过,能猜到。” 第37章 不平等条约 杰西卡大概是感觉到了我的敌意,朝我笑了笑,我竟然看出了示好的意思。 “是这样涂老师,康总说,让我来跟涂老师您签个合同。” “合同?他欠我两百万……不对,两百一十万,还要跟我签什么合同?” 杰西卡一愣,笑得有点尴尬:“涂老师您说笑话了吧。康总怎么会欠您两百万……” 是啊,昨天我真是太好心了,还怕他一时拿不出来,后来想想,就凭墨朵的片言只语,我就知道他别说两百万,就是两千万,只怕也可以随时甩我脸上。 我跟杰西卡较什么劲,看起来她也不过是康子歌的一个下属罢了,我为难她干什么? 欺负弱小不是我涂芳芳的本色,虽然我现在自己也很弱小。 勉强笑了笑:“算了,不说了。说了你也不会懂。什么合同,给我看看呢?” 杰西卡从公文包里取了一份文件,我眼尖地发现,上面写的竟然是“房屋租赁合同”。 租赁!谁要租?租谁的? 我学乖了,不说话,等杰西卡先说。 “这是份房屋租赁合同。请您过目。” 我有点摸不着头脑,拿过来一看,差点当场喷出来。 康子歌是不是脑子秀逗了? 合同上甲方乙方赫然写着涂芳芳与康子歌,最搞笑的是租金…… 每月1000元! “您确定没写错?”我问杰西卡。 这别墅,一万元还差不多,一定是少写了一个“0”。 没想到杰西卡真是处变不惊,微笑着点头:“没写错,1000元一个月,康总说,您认可的话,就签了合同。” 我想了想,还是觉得这里头有阴谋,又拿起继续往下看。乖乖,这真是比《南京条约》还要不平等啊,我怎么签得下去? 而且,在这个“南京条约”里,我竟然是趾高气昂的英政府,而康子歌才是丧权辱国的清政府。条约……哦不……合同,完全向我方倾斜。 物业费由产权人负责、押金不要,最重要的是,房租竟然可以按月付! 也就是说,我在找到房子搬走之前,只需每月付他1000元就行。 拜托,这别墅一个月物业费就得3000多,康子歌此等奸商,绝不是这样的作派。除非他昨晚滚沙发的时候,脑子掉沙发上了。 想了想,1000元,我还是能从工资中挤出来的。 “按月付的话,是不是说我找到房子就可以随时搬走?”我知道自己问得无耻,可是康子歌早上刚刚羞辱了我,我无耻点算什么。 杰西卡还是保持甜美而职业化的微笑:“当然,只付当月,涂老师随时可以搬走,合同也就失效了。” 这敢情好。起码我可以先将眼前这一个月安顿下来。 至于康子歌什么想法,我不想再去揣度了。 我起身去取钱,杰西卡却似猜到我要做什么,轻轻伸手按住我:“涂老师,不急。合同是您跟康总签,我今天只不过替他跑个腿。回头租金您还是自己给康总吧。” 我感觉到自己的脸上有点莫名发烧。想来是脸红了。 第38章 签约大礼包 让我自己给……那我岂不是可以从两百一十万里直接扣除? 嗯,这主意好,如此,他还欠我两百零九万九千元。 打定主意,看来可以暂时不用掏钱出去了。心中一定。 刷刷地签上“涂芳芳”的大名,望见旁边“康子歌”的名字已经提前签好。 我取了一份合同,将另一份推给杰西卡。 “这一份我留着啊。” 收起合同,终于有点小小的安全感。 自从陶炼将自己的口头承诺无情推翻,我终于知道什么叫“口说无凭”,只有合约最冰冷、却也最有效,双方签字,童叟无欺。 “刚刚您说有两件事?”我见杰西卡收了合同,却没有要告辞的意思,终于想起了她开门见山的话。 杰西卡还是那样微笑着。我真有点佩服她,一直保持一个弧度的微笑,脸部肌肉不酸么? 显然,人家不酸。 “是的涂老师。”她将一只精美的纸袋子放在桌上,“康总说,要是涂老师签了合约,就把这个送给您。” 哟,还有签约大礼包! 不对,这大礼包好像有点眼熟。我正要打开看,杰西卡这会儿却起身了:“涂老师,我先告辞了。” 显然是不想看着我打开袋子。这个杰西卡,还是很有分寸的人啊。 我将她送到门外,没有什么依依惜别,彼此客气而虚伪。 回到屋里,一看到桌上的纸袋,体积很是不小的样子,突然心中一动。杰西卡为什么不愿意看? 这个康子歌,难道送的是——炸弹! 赶紧摇摇头。涂芳芳你真够可以的,这都想得出来。 打开一看,什么炸弹啊,是我昨天忘在他家的保鲜盒! 怪不得觉得眼熟,早上在康子歌车上似乎见过这个“大礼包”。看来是闹崩了,以致于连袋子都忘记给我了。 将保鲜盒取出来,却发现保鲜盒下面还有东西。 纸袋子的底部,整整齐齐地放着几个样子简朴的银白色盒子。 Logo是noesa,每个盒子打开都是各种瓶瓶罐罐,像是护肤品的样子。 以康子歌的出手,不应该是迪奥、香奈儿之类吗?这个noesa是什么鬼? 随手放在桌上,望望又气人,扯过一本杂志盖上,不想看到你! 你要问我干嘛不扔了……想想还是有点舍不得。再便宜的东西也不能遭践。 这空屋子,只剩我一人,安静下来之后,异常思念乐乐。一道隔离墙,将他隔离在那一头,我已经好几天没能抱抱他,没能贴着他入睡。 他还是四岁的孩子,就必须在隔离室里,与我生生地分离,想想就叫人心如刀割。我曾担心他不能好好配合医生治疗,不过,每天去,医生和护士都会告诉我,乐乐特别乖,说要快快好起来,争取早日回到妈妈身边。 不由地,我窝在沙发里,泪流满面。 我真的没有那么坚强。父母早逝,哥嫂靠不上,前夫翻脸不认,唯一相依为命的乐乐则在医院,这离别之苦,我总是不愿意去多想。 第39章 买“杂牌”的购物盲 或许我的内心承载了太多自己也不愿意面对的压力,所以我才会那样放浪形骸地滚进康子歌家的沙发。起码那一刻,全世界都是美好的,我什么都可以不想,什么都可抛开。 可是清醒之后,内心却又是罪恶的。 窝在沙发里的角度,望过去,不由正好望见杂志下覆盖的银色盒子。 在内心特别柔弱无依的时候,望见这个盒子,百般滋味一齐涌上心头。 恕我再天真一次,他这……算是好意? 女人在无助的时候,总是特别敏感,突然想起早上在大门口,王队长曾经说我脸色不好。 难道…… 我是不是把他想得太好了? 他会有这么细腻吗?也许是有的,比如昨天,他会默默地私下订个蛋糕,一起来庆生。可是,那毕竟是他自己的生日。 如果是对别人,他有这份好心吗? 突然觉得,我看不清康子歌,他还欠着我两百一十万……哦不,是两百零九万九千,可是,他却又送我一套护肤品。 虽然是个杂牌……但也许,男人都是购物盲? 大概是由于昨晚没睡好,早上又起得太早,我在沙发窝着,竟沉沉地睡了过去。迷迷糊糊做了些乱七八糟的梦,乐乐在医院渴求的表情,汪小雅的冷嘲热讽,陈丽娜的歇斯底里,以及……康子歌的神秘莫测。 一直到墨朵的电话将我从梦中惊醒。 “芳芳,你的房子怎么卖给康总了?” 我震惊,刚刚还瘫软的身子,立时就僵硬了:“你怎么知道?” “哎,你在哪里?” “我在家……哦不……就是这个,康子歌的房子里……” “那好,我正好在附近,来你家跟你说,电话里一时说不清楚。” 墨朵进屋后,没先打量我,倒先打量了一下屋子。 “真的姓康了?” “还有假的?” “真会趁人之危啊……” 竟然这样说自己老板,墨朵还真是站我这边的。她就是对康子歌流一缸口水,关键时刻还是向着我啊。 “是啊,真是趁人之危,明知道我需要钱……” “陶炼没把房款分给你?” 我一听,这不对啊。难不成墨朵以为康子歌给陶炼付了全款? “墨朵,你怎么知道这房子卖给了康子歌?” “孙书诚啊。他是柏成律师事务所的,丁大律师是康总的御用,跑腿的自然就是孙书诚这样的手下。上午就是孙书诚去办的手续,一看,就是你这套,可不就跟我说了么。” 这就是墨朵的能耐。严格说孙书诚这样可有点违反原则…… 可为了墨朵,他还是悄悄打了个擦边球。 “那你能不能帮我看看租赁合同,这房子,康子歌租给我暂时居住。但你知道的,我这人吧……” 墨朵惊讶地看了我一眼:“租?这得多贵啊,你不是正需要用钱么?合同拿我看看,我当然知道你这人,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儿,让你看合同……还不如让你看五线谱……我帮你把把关,别给人坑了……” 第40章 你好像对他很有成见 “什么!”才粗略地扫了一眼,墨朵就惊呼出声:“等等,让我仔细看看,怎么有这等好事。” 我讷讷地不敢作声,看来不是我一个人觉得不可思议,墨朵也一样。 她仔细地看了三遍,终于确定这合同是真的,没有半点猫腻,又是不解又是忌妒地说:“要么,是康总劫富济贫的正义感爆棚;要么,是康总看上你了。不然,没法解释。” 我当然不能承认后者,撇撇嘴:“反正,合同没问题就好。也许是你们康总在给自己下辈子积德。” 这回墨朵听出了我语气不善,看我的眼神开始变得耐人寻味。 “芳芳你好像对他很有成见哦?” 我也不想全然瞒着她。毕竟康子歌买下我房子是真的,要装不认识,显得对墨朵多不真诚,她可是我十几年来最好的朋友。 便将昨天陈丽娜如何带人来看房,如何争吵,康子歌如何出现,意外地买下了房子,以及今天杰西卡上门与我签订合同一事,说给墨朵听。 当然,隐去了昨天陈丽娜和李律师离开后、一直到今天杰西卡进门前这段时间里发生的一切。 墨朵听得欲罢不能,听完笑得滚在了我家沙发里。 “这理由也太绝了,买个清静,哈哈哈哈哈哈,这真像康总的风格。芳芳你这是运气真好,哈哈哈哈,再也不要受陶炼的鸟气了。” “是啊,从此我跟陶炼总算没有半点瓜葛了。等乐乐病愈出院,康子歌不赶我走,我就继续住着,如果他反悔了,我就外头租个小房子,等着他把房款还给我。” “房款?康总还欠你房款?” 我突然发现自己说漏了嘴,这欠钱的事儿,牵扯着我跟康子歌乱七八糟的男女纠葛,一时半会儿哪里说得清。 就是说得清,我也不好意思说给墨朵听…… “哦,不是,我是说,我哥嫂,他们不还欠我一百万么,等那钱还给我,我就可以买房了。” 墨朵一挥手:“就你这软不拉叽的性格,等一百年也不会还给你。跟你说让我去帮你闹,你还要面子……” 当初墨朵知道我把钱借给哥嫂,将我骂得狗血淋头,说救急不救穷,何况我自己也穷,还装什么大方,并断定,不出一年,汪小雅必定容不下我。 到底是人情世故见得比我多,如今一一应验,而且比她预言的更早。 “算了,我就见不得我哥那样子,自从爸妈去世,我和他相依为命。为了供我继续读书和学琴,我哥放弃了读大学,才有了今天的涂芳芳。我怎么也做不到逼他还钱。” 墨朵摇摇头,叹息道:“今天的涂芳芳……今天的涂芳芳就是被逼到走投无路,半夜抱着生病的孩子睡在街边躺椅上。哎,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你,也许这就是你,善良,心软。陶炼没有福份,不懂得好好珍惜这样温柔的你。” 如果说这个世界上我还拥有一些什么珍贵的东西,那就是墨朵的友情。 第41章 “不追之恩” 她刀子嘴豆腐心,常常将我说得一无是处,可是到头来,终究还是她最懂我。 “乐乐怎么样了?” “要等下周检查结果出来,现在还隔离着,不过精神挺好的,医院的医生和护士也都很喜欢他。我也……我也少些牵肠挂肚的。” 墨朵捏捏我的脸:“多漂亮的女人,不要自甘堕落了。等乐乐病好了,快将生活安顿好,好好找个男人吧。” 这就是墨朵的逻辑。在她眼里,“堕落”不是有男人,更不是有很多男人,而是——没男人。 可我却心虚了。 我在墨朵眼里一直都是成绩好、品德好、脾气好的“三好学生”,十几年来从未改变。如果让她知道我和认识才六天的男人已经滚了两次,而且还是她眼里无所不能的万人迷“康总”,真不知道她会怎么看我。 “我才不要什么男人,我和乐乐两个人过。” “乐乐早晚要离开你,到时候你已经徐娘半老,再恢复第二春可就难了。” 墨朵一边说,一边顺手拿起桌上的杂志…… 我一惊,想起杂志下遮掩着的一堆“杂牌”护肤品,心里一阵慌乱,想要阻止却已经来不及了。 “noesa!芳芳,你够高级的啊!”墨朵双眼放光,扔下杂志,拿起小银盒子就端详。 “高级?这杂牌还高级?” 墨朵瞥了我一眼:“真是没见识,说人家杂牌。看来,不是你自己花钱买的。” “当然不是……”我正想解释,却后知后觉地领会了墨朵的话:“你是说,这个很高级?” “当然,小众牌子,不过,号称世界上最贵的护肤品,至于功效么……我也不知,毕竟我没用过。” 我吃惊不小,倒不为自己见识短,而是墨朵那句“毕竟我没用过”。 墨朵在化妆品和衣服上,从不吝饰,加之她收入不菲,我以为,这世上该没有她不敢买、不敢试的东西。 “真这么贵?” “倒也不完全是贵,关键,买不着啊,你知道国内有几个专柜么?” 我茫然地摇摇头。 “算了,跟你说也不知道。其实啊,你就是个享福的命。我算是看出来了,眼下的走投无路都是暂时的,快说,这宝贝是哪个男人送的?” “什么男人啊,你眼里就只有男人。”我目光闪烁地避开她。 “得,你不说,我也不追问。不过芳芳,你从小就不会说谎,一说谎就脸红。”墨朵坏笑。 真是感谢墨朵的“不追之恩”,她的热烈之下,其实隐藏着包容和分寸。 “芳芳,凭良心说,如果真是男人送的,这男人你得考虑一下。” “为什么?” “品位不俗、经济实力不凡、而且……也算体贴。” 前两项,我同意,康子歌就是这样的人。不过,这最后一项…… “为什么是‘也算’?” “你向来素颜皮肤也是极好的,送护肤品……”才说到这儿,墨朵突然看了看我,“不过你最近可能太操劳,的确有些憔悴,没以前气色好。这么看,这男人的确是体贴的。” 第42章 又是两万 我不服,墨朵也太会替人说话了,甚至怀疑她是康子歌派来的间谍。 “我只是缺觉,饱饱睡一觉,立刻就气色好了。” 墨朵奇怪地看了看我:“乐乐在医院,你又不能陪,最多送个饭,你一个人在家不睡觉你干什么?” 我心虚极了,不会说谎的人就不能起头,左支右拙的样子好辛苦。 “我要找兼职啊,正在找兼职。” “你能做什么?给人做家政?” 奇耻大辱,我又不是只会当主妇! “我会弹琴好不好!我去应聘演奏钢琴!” 墨朵眼珠一转:“这么大地方,还不如在家招学生呢。”墨朵果然比我老道太多,我就只知道埋头找工作,从来没想过自己干事业。 送走墨朵,我开始认真琢磨这个事儿。 涂芳芳,最近好久没弹琴了吧。去应聘的时候其实就感觉有点生疏了吧。不提高技艺还想赚钱,做梦了吧。 反省一通,我认真练了三天的琴。 三天里,生活异常安静,乐乐依旧见不着面,我依旧愁眉不展,“雅个屁”会所沓无音讯,看来兼职演奏是没了希望。对门的别墅安静得像是睡着了,康子歌这趟出差似乎颇有点远。他送的“杂牌”我倒是心情复杂地用了,不知是护肤品的效果还是这几天生活比较有规律,反正镜子里的涂芳芳似乎还挺漂亮。 终于等到了医院出报告的日子。 这天我去得格外早,忐忑地一直等到医生来上班。护士送了报告过来,主治医生董医生神情严峻…… 他说了很多,全是医学上的专用术语,我脑子“嗡”地一声就炸开了,我只听到了几个最关键的字眼: 很严重…… 进一步检查…… 罕见的…… 以及、交费! “可是乐乐现在情况不是在好转吗?”我掉下泪来。 董医生同情地望着我:“肺炎的情况很复杂,绝不是你想象的这么简单。病毒每传播一次,就会变异一次,我们一定会尽力治好陶乐。” 他将桌上的纸巾递给我,又安慰道:“也没你想像得糟,只要能找出对付这种病毒的药,陶乐很快就可以康复。目前我们已将陶乐的病例送往北京,那里有全国防治中心,在正式结果出来前,我们能做的只有等待。放心吧,这只是例行手续,北京有一大批专家正在研究这次的病毒,对症的药物很快就会有的。” 又是两万。 我捏着单子在医院哭了很久,无奈之下,终于打电话给墨朵。 墨朵二话不说,送了两万到医院,替我把钱交了。 我哭到瘫倒在她怀里,过了良久才说:“我可能……要好久才可以还给你……” 墨朵拥住我:“说什么呢。别想这些,有事儿找我,先把眼前的难关度过再说。” 董医生匆匆地跑过来:“涂老师,幸好你还没走。刚刚医院接到通知,陶乐属于新型病毒感染,国家有特殊补助政策,涂老师您看,咱们去办个手续?” 墨朵看了看董医生,火爆脾气又来了:“还愣着干什么,快走啊!” 第43章 不会是家黑店吧 虽说不是全免,好歹也解了我的燃眉之急。墨朵交的那两万,起码可以撑得更久一些。 我跟她说其实我还有一万多,而且下月初就可以发工资,可以先还给她一部分。墨朵却说,一切都等乐乐出院了再说,我的钱,先留着,我自己得防身,也得买些好的给乐乐补补身子。 我又惦记起兼职的事来,若能找个称心的兼职,真的可以补贴不少,也可以尽快地把欠墨朵的钱还了。 正琢磨呢,手机响了。 “喂,是涂小姐吗?”声音很陌生,“我是雅序会所,上回涂小姐来招聘钢琴演奏,我们决定录用您,您看什么时候过来一趟?” 我目瞪口呆,又看了看手机,确定自己没有听错,立刻道:“好的,您看需要什么时候过来?” “看涂小姐方便。” “我正好在附近,现在过来可以吗?” “可以可以,随时可以,恭候涂小姐。” 挂了电话,我有些懵。听声音像是那天的某个评审,当时的样子好像贝多芬遇见了弹棉花,一脸不屑的样子,今天这是怎么了?难道他内心其实很懂音乐? 墨朵见我呆愣半天,拿手在我眼前晃一晃,确定我还没变成化石。 “什么电话,把你吓成这样?” “我被一个会所录取了,要我去谈谈。” “录取你干嘛,就是你说的弹钢琴?” “是啊。” “那就去啊,愣着干嘛,你的水平,被录取不是很正常嘛,不录取才不正常。” 要是早些知道这个消息,我可能会更开心,现在乐乐的病情压得我喘不过气,这个消息对我来讲唯一的安慰就是:可以多赚点钱。 墨朵见我多少有些魂不守舍,便陪我一起过去,将我送到“雅序”门口,确定我已经冷静下来,才开车离开。 打电话给我的果然就是上次的两位评审之一,这家会所的经理。 不知道招聘评审结束后的这几天,他经历了什么重大变故,见到我,脸上像绽开了花儿一样……不,如果更确切一点,应该说,整个花圃都砸他脸上了。 一周工作五天,每天晚上六点半到八点半,会所提供工作期间晚餐以及演奏服装。 重要的是薪酬!薪酬!薪酬! 薪酬十分可观。 我真的是第一次知道,每周五天,每天两小时,竟然可以跟我在学校鞍前马后、累死累活的收入持平。 经理说,今天晚上就开工。 我觉得完全没问题,早一天开工,我就多一天收入,何乐而不为。 “涂小姐,我们准备了一些礼服,要不,您先挑两件?” 我刚点头,经理又补充道:“您是头一个,全是新的,让您先挑。” 真是受宠若惊,他想表达什么? 我总觉得经理一定受了不小的刺激,不然绝不至于翻脸翻到这个地步。 人家翻脸,是翻脸不认人。经理翻脸,是好像今天才发现有我这么个人。如此被优待,我倒有点忐忑不安起来。 这不会是家“黑店”吧! 第44章 时来运转 如果说这是家“黑店”,黑得未免也成本太高。 专为女员工设的更衣室宽敞而干净,几个带镜子的大梳妆台,一个长长的衣架,十几个落地柜子,不像是饭店的员工更衣室,倒像是高档剧院的后台。 衣架上挂着十来件长礼服,镶满着闪亮的水晶钻石,竟比婚纱店里的礼服还要高雅华丽。 这显然是个有品位的“黑店”,我再也不会叫它“雅个屁”。看来招聘时的那一幕是假像,虽然经理更喜欢大胸学生妹,但在正在录用的时候,他还是能克制住自己的低俗,保持住整家会所的格调。 在一片华丽中,我挑了一件雪白、一件浅绿,均是曳地款。一是喜欢这种淡雅,二是这两件好歹胸口不是那么豪放。 说实话,我并非十分丰满的那种,甚至略带几分瘦削,最近为乐乐、为房子一奔忙,更是瘦了好几斤。 我有些贫,但我不挤不垫不硬撑。 望着镜中的自己,长发披肩,礼服长裙勾勒出摇曳修长的身姿,一字领口上露出完美的锁骨,一切都好似恢复了以前经常登台的模样,自信又回来了许多。 试完,出去跟经理说:“就是这两件吧。” 经理竖起大拇指:“涂小姐好眼光,好似量身订做。” 我腹诽,你又没看见我穿起来是啥样,这殷勤献得有些无厘头。 墨朵在车里等我,正对着镜子补妆,一见我出来,比我还兴奋:“怎么样,怎么样?” 我坐进车里:“出乎意料啊,一周五天,每天两小时,供晚餐和服装,一个月……七千……” 墨朵大叫一声:“哇!好棒!” 她扑过来,一把抱住我:“时来运转,芳芳你得时来运转!我就说嘛,咱们芳芳就是一时的坎坷,怕个毛。” 我哭笑不得,叫道:“我不怕毛,我怕你手里的粉盒子,别弄我身上!” 墨朵笑嘻嘻地放开我:“走,我送你回家。” 望着她收拾化妆包,我心中一动:“对了,墨朵,你送佛送到西,帮人帮到底,再帮我个忙吧。” “你望着我的眼神好贪婪,好像要吃了我,好吓人。”墨朵逗我开心。 “呸,我得化妆上班,素颜配礼服总觉得怪怪的……” 还没说完,墨朵顿时领会:“明白了……” 哗啦哗啦就开始在化妆包里翻。 要说墨朵的化妆包,简直就是大牌化妆品展览中心,容量大、内容丰富。 在这“展览中心”一扒拉,墨朵竟然扒拉出粉底、眉笔、眼线、口红、眼影……一大套完全没有拆封过的化妆品,还掏出来一个腮红,不无遗憾地道:“可惜,腮红没有新的了,这个用过几次,要不你将就将就?” “不不不,我不要新的。” 就算墨朵大方,我也不能这么“无耻”。抢过化妆包,将一堆塞回去,自己扒拉了一盒粉底、一支眉笔、一管口红:“可以了,就这三样管够。” 墨朵瞥了一眼:“那都是用过的啊。” “有啥关系,我不嫌弃你。” 墨朵无语:“你这么化妆,还真够淡的。” “天生丽质,化妆是为了尊重。” 墨朵再次无语。 第45章 更衣室的争执 晚上,穿上浅绿色礼服,化了个淡妆。发现一共招了六个钢琴演奏,其余五个都是年轻漂亮的姑娘。当然,我也算不上老,但和这些一看就是大学生的小姑娘们比,我就明显长了一辈。 从更衣室出来,就听到身后两个小姑娘在窃窃私语:“我还以为她淘汰了呢,怎么也进来了?” “就是,老女人了,以为自己会弹些装逼的,了不起。” 我真是只能苦笑笑,这些小孩子,涉世未深,满心了不得的清高抱负,总觉得天下都是自己的。都是爱琴之人,将大师称为装逼,我真不知道哪里还有半点敬畏可言。 正要装作没听见走开,却偏偏那些和自己有关的片段还要飘进耳朵。 “听说分给她的是子曰包间。” “子曰?那是最好的一间啊!” “可不是,听说董事长请客,一般都在子曰。她这是走了什么狗屎运啊。” 我沉了沉心气儿,转身,微笑道:“我还不知道自己被分到哪个包间,你们倒已经提前知道了,谢谢提醒。” 那两个小姑娘原本是用这种将将能听到的音量故意说给我听的,却没料到我会突然转身,一时愣在那里,脸色也很是尴尬。 “不过……”我顿了顿,挺直脊背,“无论有几个听众,甚至一个听众都没有、只是弹给自己听,上场前也要保持平和的心态,满口脏话的人,弹不好琴。建议刷个牙再去摸钢琴,会所的琴都很好,别亵渎了它们。” 两个小姑娘顿时面红耳赤:“你说什么?” “再见。” 我大踏步走出更衣室,望见经理尴尬地立在门口,似乎是听到了更衣室里的争执。 “涂小姐,您在子曰包间,这边……” 果然是子曰,看来两个小姑娘消息很灵通,反而是我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赚辛苦钱。 我笑了笑,向他指的方向走去。只听见经理在背后低声道:“涂小姐,她们年轻,不懂事,别和她们一般见识,和为贵,哈哈。” 这语气听得出,经理虽然录用了我,但心里还是向着她们的。 真心搞不懂,难道真的是我用音乐打动了他? 打死我都不信啊! 子曰是雅序会所最大最豪华的一个包间,进门,里边用疏朗的隔断,隔出几个独立却又融合的空间,有笔墨室,有会谈区,有独立洗手间,以及中央一个巨大的圆桌,在大厅的一隅,真皮沙发旁边,则是一架白色三角钢琴,那里就是我以后要工作的地方。 一般来说,并不是两个小时上班时间一直要在那儿弹琴,等候的时候,我是背景音乐,等到人家开吃了,尤其是边吃还要边谈生意的时候,往往会示意我退出去。当然,如果客人比较有雅兴,希望有音乐助兴,那么,我就要坐在那里整整弹上两个小时。 经理把这意思告诉我,不放心地又问了一句:“明白了没?” “放心吧,经理。” 我不是个多嘴的人,也不是个多事的人。就冲着一个月七千,我也会安心当好我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背景音乐”。 第46章 康子歌竟然回来了 第一天兼职,除了收获小姑娘忌妒的白眼之外,一切很顺利。 我算是知道这个外表毫不起眼的“雅序”会所到底有多高端了。(我再也不会叫他“雅个屁”了,我不能在一个“屁”里边工作,对吧……) 今天的客人是市招商局宴请一位带着重大科研项目来C市寻求资本的海归。没有人来打扰我的演奏,我挑选了安静柔和的,一曲一曲演奏过去,伴着他们的侃侃而谈,彼此不相扰却又和谐共处。 不知为何,演奏的时候总会走神,尤其听到那位年轻的海归说起自己在麻省的经历,我就会想起康子歌。 他也是海归,他与这位麻省精英年龄相当,可却更加神秘莫测。麻省精英的路线,明明白白,一目了然。可康子歌这样资本大鳄的背景,才更加深不可测。 他是哪个名牌大学的吗? 他是在华尔街起家的吗? 他的父母爱人都在国外吗? 我发现,我对他似乎一无所知。 收工回家,公交车晃晃悠悠终于到了站。从车站走到家,还有不远的距离。为了配合今天的礼服,我特意买了一双很便宜的小高跟鞋,现在这高跟鞋成了累赘,将我的脚磨得生疼。 还没走到小区门口,脚后跟和脚趾都已经疼得不行。扶着树,脱下鞋一看,一前一后,赫然两个大血泡…… 一个并不太坚强的我,如果这会儿看到一个熟人将车驶过,一定会不顾形象地挂他车上去…… 于是又想到了康子歌。如果是他的车经过,我挂不挂?想想他不尊重人的臭脾气,我是真不挂;可是看看伤痕累累的脚…… 命运好像就是偏偏要跟我作对似的,许久不出现的“三八”奔驰竟然从我身边疾速驶过,像一道黑夜里的闪电。 不,不仅仅是闪电。伴随着闪电而来的,是惊雷。这惊雷劈在我的心上。康子歌竟然回来了,他真的回来了。 所有的胡思乱想,在这一都化为泡影。 什么挂不挂的,事实证明,康子歌和我根本就不是熟人,他的车开得很快,一会儿就没了影,他不可能没看到我,应该是看到了却根本不想理我。 反正,我连挂上去的机会都没有。 这个男人,实在喜怒无常。拖着不还钱,却又送我那么贵的礼物,还租那么便宜的房子给我,可一转身却连最基本的恻隐之心都没有。我也不知道哪个才是真正的康子歌,哪一面才是他内心深处的珍藏。 我拎着鞋,可怜兮兮地站了许久,叹口气,又把鞋子重新穿上,一瘸一拐的走回家。 偶像剧都是骗人的。 男主角的名贵跑车开到老远,又霸道地倒车回来,摇下车窗对着女主邪魅一笑,这种情节果然只会出现在不切实际的偶像剧。 康子歌的“三八”奔驰没回来,我走在别墅区的林荫道上,望见道路的尽头,康子歌家透出久违的灯光。 站在路边,将那灯光望了许久,默默走回家。 我没有开灯,将自己疲惫而疼痛的身躯丢在沙发上,竟不知不觉地睡了过去。 第47章 为什么不开灯 不过睡了多久,突然门铃响起,在寂静的夜里如此清亮,顿时将我惊醒。 我从沙发上起身,想在地毯上摸拖鞋,却一无所获。 只听那门铃摁得很急,一声急似一声,全无耐心。我不由奇怪,夜已经深了,是谁? 放弃寻找拖鞋,光着脚出去,一开门,门外竟是站的康子歌。 “在家为什么不开灯!”康子歌的声音很愤怒。 “我很累……睡着了……” 我明明可以不理他的,这个莫名其妙的人冲上我的家门撒什么野? 可就是这么奇怪,我总是被他给吓住,不由自主地就被他强势地带走,带到自己都找不到的地方。 “不就是弹弹琴,累什么?”他很不满。 我也动了气,有钱人是不是都觉得自己可以将别人呼来喝去,我弹琴累不累,关你什么事,要你来喝斥。 “我累我的,要你管!”说着,我就要关门,不想看到他阴沉的脸。 再帅也不要看,越看越讨厌。 康子歌伸出手,一把撑住门:“为什么总对我态度这么差,我租这么便宜的房子给你,连声感谢也没有?” “是你的杰西卡来找我的,又不是我求你租的。” “真够可以的。平常看着你文文静静,不知道哪来这么硬的臭脾气。” 其实我脾气真的挺好的,欺负过我的人多了,陶炼、陈丽娜、汪小雅、王东贵……不在乎多你康子歌一个。 “我脾气不臭,你要是想欺负我,换一天吧。我真的很累了。” 康子歌却好像收敛了怒气,疑惑地望着我:“那个工作……很累吗?” 该死的,能不能不要转换这么快。身处暗夜里,一个疲惫的女人是很脆弱的,你用这样关心的语气,很容易让我哭好不好。 我忍住眼泪,低声道:“还好,只是今天赶得太累了。有事明天说吧。” 我要去关门,康子歌却一闪身就进了屋。 “这是我家,你不能随便进来……”我急了,这人一进屋,又没完没了。 康子歌却极快地说道:“别忘了这是我的房子。” 我顿时语塞,感觉又被他说得哑口无言。 康子歌进屋,迅速开了灯。我放弃抵抗,决定好好招待一下自己的“房东”。 现在的关系有点复杂,我是他债主,他是我房东,谁是大爷谁是孙子,似乎挺错综复杂。 厨房里冷锅冷灶的,想起前几天康子歌生日,我做晚餐给他吃的片刻温馨,倒是有点感慨。将水壶按上,跟康子歌打招呼:“到家直接歪沙发上了,连水都没烧,得等会儿才有水喝了。” 康子歌坐在沙发上,极快地看我一眼:“这是打算留我多久?” 这人……永远在正经和不正经之间随意切换么? “康先生找我有事?” 我正经地问。 你可以切换,我也可以切换。你切换成不正经,我就切换成正经。 “没什么事,就是问问合同收到了没。” 真是睁眼说瞎话,你那个杰西卡一看就精干得不行,还会不及时跟你汇报?这种小事,让你康大少亲自出马过问,实在有点杀鸡用牛刀。 第48章 对付奸商的办法 “都签好了,杰西卡没给你?” 真是一招戳穿。康子歌脸皮够厚,竟然没脸红,这点比我强多了。 然后他还不动声色地换了个话题:“你的房租什么时候给?” 终于说到实质性问题了,妈蛋,原来是来收房租的!怪不得我没开灯他要动怒,敢情就等着我屋里一亮灯,康大少就打算冲过来收钱了。 奸商! 我沉住气,淡淡地道:“康先生你欠我两百一十万房款,房租就从房款里扣好了。现在你还欠我两百零九万九千。” 康子歌的脸色实在一言难尽,不知道是哭还是笑,反正,英俊指数都下降了,他难以置信地望着我:“涂芳芳,你……” 我有点得意,感觉自己似乎摸到了一点点对付奸商的办法。 “合同可签好了,你不能赶我走的。” 康子歌白我一眼:“谁要赶你走。我只是刚刚看到有人在路边喝醉了扶着树,回来见你屋子半天没亮灯,毕竟我还是个有责任感的人,你遇人不淑也是头一回,所以过来看看。” 装,你就装吧。明明是想来收钱,还假装关心我的样子。 真关心我,刚刚在路上看到怎么不停车? 想起自己刚刚在路上走到满脚血泡的窘境,我就气不打一处来:“别现在说得好听。也没见你停车问一问。” “万一你喝醉了乱来,不行。” 晕,说得自己跟正人君子似的。想当初我是身不由己乱来,你不也很愉快地配合了么? 男人是不是都这么不要脸啊…… 我脸一红,赶紧分辩,不想让他误会:“我没喝醉,我就是脚疼。” 康子歌的眼神不由落在我光着的脚丫上…… 眉头就皱了起来:“怎么回事?” “新鞋,硌脚。” “年纪一把了,穿什么高跟鞋,你长得也不矮啊。” “工作需要,要你管。” 康子歌向门口望去,一眼就望见整整齐齐换在门口的白色小高跟:“便宜货,下次记得买好点的。” 这人估计就是专门气我来的。 “你倒是还钱啊。我都穷得要去兼职了,我买不了好点的。” 康子歌突然沉默,深深地望了我一眼,从沙发上站起身,走进厨房,顿时,又与我近在咫尺。 我吓得往后一退:“你想干嘛……” “涂芳芳,我有没有还钱,你最清楚,是谁装清高不要的?” 什么装清高,我就是真清高,我受不了他还钱时候的态度。虽然我事后万分后悔,可再来一次,说不定还是会将支票甩他脸上。 我就是这脾气,我有什么办法! “还钱要有还钱的态度,你那样给,算什么?” 康子歌笑笑:“怪不得离个婚,离到身无分文,全拜你这倔脾气所致。” 这话还真说对了,要不是欠钱的就是眼前这个无赖,我还真有可能因为这句话,将他引为一时知己。 “所以你就是吃透了我这脾气,想赖账么?” “我没想过赖账,但是,也不会再给第二回。” “那我就永远住下去,你慢慢扣去吧!” 第49章 一旦启动,势不可挡 “哈哈——”康子歌忍不住大笑起来,而且,是那种真心的笑,不是戏谑般的嘲笑。相处几回,我慢慢有点熟悉他的表现,这个还是能看得出来。 身后的水壶突然扑腾起来,水开了,一时解了我的窘境,可我改主意了,不打算请他喝茶。 可是,不喝茶就不喝茶吧,脑子一抽,我不知怎么就来了一句:“水开了,我得洗澡了。” 康子歌先是一愣,随即再也忍不住,大概是为了不让我太尴尬,竟然转过身偷笑去了。 我大窘,比刚刚水没有开的时候还要窘。 就这一壶水,你洗个什么澡,涂芳芳,你是青蛙还是蜘蛛? 更担心的是,康子歌这样的无赖,已经占了我两回便宜,我说“洗澡”,指不定他那张嘴就吐什么象牙出来。 “不早了,我得走了,你……就在水壶里慢慢洗澡吧。” 这么好的嘲笑机会,康子歌当然不会放过。还好,这算是告别,没留下来狠狠地讽刺我一顿,已是谢天谢地。 礼貌还是有的,好歹他现在是房东大人。 我将他送到门口,他突然回头道:“涂芳芳,你今天欠我一杯水。也得记着。” 欠吧欠吧,欠你一个电话,欠你一杯水,欠再多也抵不上你欠我两百一十万……哦不对,两百零九万九千! 关门,落锁,将康子歌关在门外的感觉真爽。这个霸道的公子哥,以前欠拒绝,现在欠关。 一转身,望见门口无辜的小白鞋,突然一个念头弹进脑子里…… 我从来没跟他说过我找了兼职,他为什么一上来就说“不就是弹弹琴,累什么”这样的话,他怎么知道我在外面弹琴? “喂,康子歌!”我赶紧打开门。 “怎么了,舍不得我走?”康子歌竟然还在门外。我以为一打开门,会是一片漆黑的夜色。 我反而被他吓了一跳:“你怎么还在?” “我启动比较慢,不可以?” 真是说不过他,我恨恨地道:“可以,你熄火也没关系。” “这不会,一旦启动,势不可挡。”说完,又撩了我一眼,“你应该知道的。” 这个流氓! 我的脸顿时烧得厉害,低声道:“又胡言乱语。” “砰”地一声,把门关上。 抚着胸平静片刻,突然又想起,我是要有事问他的啊,还没问呢! 赶紧又开门:“喂,康子歌!” 门外一片漆黑,前面人家的灯火已经熄灭,只有小区路灯放出幽黄的灯光。 康子歌这回,真的走了。 第二天,我学乖了。去会所的时候,穿了球鞋,将皮鞋装在袋子里,打算到时候跟经理说一声,要一个柜子,皮鞋就放柜子里,每天去换就可以。 没想到,一到会所,经理说:“涂小姐,昨天您表现很好,客人非常满意,不过……有客人说涂小姐的鞋子……呵呵,略有些响……” 我一惊,这是要我换鞋么?我可没钱再买新鞋,逼急了我穿白球鞋上! “所以呢?”我满心戒备地望着经理,不由将我的便宜小白鞋抱在了胸口。 第50章 新鞋 接下来,却大出意外。 经理说:“店里给您配了新鞋,您试试合不合脚。”说话间,一只盒子递到了我手中。 我有点不解:“经理您知道我鞋码?” “我是看不懂,不过……不过商场营业员懂嘛,哈哈,什么身高穿什么鞋,营业员说错不了,要不您试试,不合脚再换。” 简直扯淡,营业员见都没见过我,能知道我多高? 一时也顾不上那些了。 我小心翼翼打开盒子,一双漂亮的白色鱼嘴鞋放出华美的光芒,镶钻的小蝴蝶结,女人味十足。 再一看牌子……我有点晕,这鞋子,抵我大半月工资吧。 忐忑地拿进更衣室,一试,竟异常合脚,皮质柔软舒适,鞋跟的高度也恰到好处。 昨天说我是老女人的那两个小姑娘,鼻子都快翘到天上去了。 “凭什么啊,她弹得特别好吗?为什么她有这么好的鞋?” “哟,说不定人家服务到位,毕竟关着门,我们知道什么呀。” 这两人,真是肮脏到不可饶恕,我瞪她们一眼:“说闲话也有个限度,不觉得自己嘴很脏吗?” 骂完,又觉得她们说得也未尝没道理。她们都是穿的自己的鞋,凭什么店里就给我专门配了鞋,而且,还是这么贵的鞋。 心中一颤,赶紧去找经理:“经理,这鞋……” “给你,你就穿呗,又要问什么啊!”经理明显不耐烦了。 “真的是店里配的,不要我出钱?” “不要,工作鞋。” “哪,不会从工资里扣吧?” “不会啦,店里送你的,行了吧。” 这下,我心安理得了。管有没有道理,送我是真的。 换好礼服,穿上鞋,果然比我自己的舒服多了。又觉得有点对不起小白鞋,将它放进盒子里,用袋子装好。 虽然我有点嫌弃你,但我好歹把你放在这么漂亮的盒子里,也不算亏待哈。 带上厚厚的琴谱,进了子曰包间。 其实琴谱不一定用得上,客人并不会点曲子,但我也得备着,万一碰上有特殊需要的客人,我也不至于手忙脚乱。 今天子曰包间的客人有男有女,我弹奏的时候,他们还没开席。一边等人,一边在轻声谈论着什么,我隐约听到“康总”,不由得心中一跳。 这一慌,立刻就弹错了一个音,好在没人注意,又或者,注意了也不见得听得出来。 但我却不能原谅自己。 不就是“康总”嘛,全市姓康的总裁总经理,没有一千个也有一百个吧,又或者,是总设计师?总编?总务? 算了,总务应该不会来这样的地方。 但不管怎么说,至于人家说个“康总”你就紧张么?你的职业操守呢? 这么一骂,我就老实了。 其实我挺怂的,有时候就欠骂。常常地骂一骂自己,有助于凝神静气,也是提醒自己不要胡思乱想。 突然,只听门外此起彼伏的“康总”,迎宾与服务生齐齐弯腰,甚至我还听到经理的声音夹杂其间。 而包间内的客人们已闻声而立,纷纷站起来迎接这位“康总”。 好大的排场! 我突然起了不祥的预感…… 第51章 会弹钢琴的芳邻 还不容我将预感充分展开联想,康子歌就已经猝不及防地出现在我面前。 我的手指完全错乱,连呼吸都差点停顿。 怎么竟然……真的是他! 这才是我兼职的第二天,怎么就这么巧遇见了他? 难道真的应了那句话:不是冤家不聚头? 杂乱的乐章将我拉回难堪的现实,我这弹的什么呀,车祸现场? 心虚地望望包间内,还好,众人都忙着起身迎接康子歌,握手的握手,问好的问好,皆是满面春风,没人注意到我。 康子歌似乎也没看到我。 我将头一低,埋进高高的钢琴后,稳住心神继续弹奏,希望康子歌不会关注钢琴后的这个“背景”。 这一次,我算是有幸领略大名鼎鼎的康少,在本市究竟是怎样的份量。 他们似乎在谈一个大项目,希望康子歌能接手,而康子歌却态度不明。 所有的人都在恭维他,带着试探的恭维、明显有所求的恭维。而康子歌显然早就习已为常,安之若素地听着,偶尔接上一两句,也是不咸不淡。 对待恭维,他不拒绝、不谦虚、不兴奋,好似一切都理所当然。 我觉得,这很康子歌。 终于,有人开始将话题慢慢引向深入。 一位客人突然向我这边道:“这位小姐,这儿不需要你了。” 我知道,这是需要回避了。将头一低,起身匆匆致意,想要趁康子歌还没注意到我的时候赶紧逃离…… “不,我挺需要她。” 这是康子歌的声音。我惊讶地抬起头,望见康子歌似笑非笑地看着我。 该死的,他好像一点都不意外,他是不是早就认出我了? 康子歌微笑道:“涂老师,您继续。有点儿琴声,让我心静。” 晕,他竟然叫我“涂老师”,他这是一点都不避嫌么? 旁边的客人却好奇起来:“咦,康总,你们认识?” “是啊,真巧,没想到在这儿碰上。这是我邻居。” 众人惊讶之余,顿时连看我的目光都不一样了。 康子歌的邻居,意味着,我也住在某个高档豪华的住宅区;涂老师,意味着,我不是随随便便找来凑数的三脚猫小女生。 既然他这么不避嫌,我也不好再装作不认识,淡淡地点头笑道:“康总您好,的确很巧。” 果然,众人的口吻开始出现明显的变化。 “怪不得今天的音乐特别好听,涂老师弹起琴来,真是行云流水。” “是啊,康总有这样的芳邻,想必天天有免费的琴声听,真值,哈哈。” “要不,我们一起敬涂老师一杯……” 什么情况,我是背景音乐啊,怎么突然成了主角。 还没搞清楚状况,我就被敬了三大杯,而康子歌微笑地望着我,并不出手。 不落井下石,也不出手相救。 这是什么态度? 虽说不至于喝醉,可是再弹琴的时候,手指不免有些打颤。 他们的话题逐渐切入了正题,都是生意场上的合作,其实我听不懂。我对生意从来都不感兴趣,他们想让我回避,其实完全没有必要。 一曲终了的时候,一个男人走到我身边:“涂老师休息一下吧。” 第52章 品位不俗的刘璃 我抬头,是包间客人中的一位。成熟俊雅,颇有风度,微笑得恰到好处。 虽说在这包间里弹了快一个小时,其实我并没有留意他们相互介绍,也不知道他是一堆局长或行长或总经理中的哪一位。 反正,都是有头有脸,这是一定的。 “没事儿,这是我工作。”我看出了他的好意,顺手翻着琴谱。 “这首不错。”男人突然道。 我留神一看,倒是笑了,这男人品位不俗啊。 “先生好眼光。” 男人双手插在兜里,站立得随性而潇洒,我突然发现,若论风度和相貌,这个人都快赶上康子歌了,绝对又是一枚人中极品啊。 不同的是,康子歌冷峻,而此人却略带几分温和。 “我也略弹过几年琴,这首……难度颇高,涂老师的手指有些飘了,下回不喝酒的时候再弹吧。” 竟是个内行,我顿时肃然起敬。 怪不得看他气质出尘,和满桌的人都不一样(康子歌除外),原来还有音乐往事。 “不该喝那三杯酒,后劲儿挺足的。”我有些不好意思。 “涂老师实在人,说喝就喝了,一点儿也不会打马虎眼。” 这倒被他说对了,就是遇见过王东贵、吃过亏,我还是不会打马虎眼。八面玲珑那一套,我觉得难度实在太高,可能这辈子都学不会了。 “实在是你们……太热情了。” 我这人,就是不好意思拒绝啊,脸皮薄的人,就是吃亏。 “哈哈,不是‘我们’,是‘他们’,我从不劝女士酒。” 虽说有些晕,可认真想了想,刚刚起哄的那些人中间,还真的不包括眼前这位。 似乎大伙儿热情高涨的时候,这位一直微笑旁观。 “要都是像您这样,我们就更放心了呢。” 对这位先生的好感度直线上升,谈话也更自如了。 宴席那边,却有人发现了缺席,向着钢琴这边叫道:“刘总,该你了。哎,怎么跑那里去了?” “涂老师太好看,我都想去,也怪不得刘总了,哈哈。” “你去?你拉倒吧,大老粗,人家刘总音乐学院毕业的。” 刘总笑道:“喝了几两酒,就开始没正经了。”向我打了个招呼,便回去席间。 这些话我倒是听到了,音乐学院,原来这些“奸商”里头,还真的有这样风雅的人物。 却听康子歌假装关心地说:“我记得刘总恢复单身了吧,真巧,我这位邻居,也是单身呢。” 我呸!猫哭老鼠假慈悲!只有我能听出来这话一点都不关心,反而还带着“康氏”嘲讽。 真巧。每回他一说“真巧”,其实一点都不巧,全是他生搬硬套、胡编乱造! 我恨恨地盯了他一眼,却望见他正似笑非笑地看着我。 赶紧挪开眼光,他的表情实在有点渗人,让人捉摸不透。 刘总倒是没避嫌,说:“我们让涂老师休息一下吧。刚刚连喝三杯,别说是人家女孩子,就是男人也得头晕。” 大伙儿又起哄:“瞧瞧,刘总这才叫怜香惜玉。” 第53章 会所门外 刘总叫刘璃。 宴席结束的时候,他给了我一张名片。我略略一描,才发现他是本市一家颇有名的房地产企业的老总。 房地产不是一般人可以玩得起,更何况他又这么年轻,真让人刮目相看。 当然,让我郑重收下名片,最主要还是他音乐学院这个背景。 我真的很好奇,一个弹钢琴的,现在将房地产玩这么大,跨界不是一般厉害。 回更衣室时,其他几位琴师都已经下班了,我一看手表,竟然加班了半个小时,随即又宽慰自己,算了算了,就当奉献吧。 换回自己的衬衫牛仔裤和球鞋,将价值不菲的高跟鞋锁进柜子。 走到会所门口,一辆奔驰悄然停在我跟前,我一紧张,再仔细一看,却不是三个八。 后排车窗徐徐降下,却是刘璃。 “时间不早了,我送涂老师回家。” 出于本能的矜持,我第一反应就是拒绝:“谢谢刘总,我……” “我送她,顺路。” 康子歌不知何时已站在我身后。 刘璃极聪明,很有风度地一笑:“忘了你们是邻居。涂老师,再见。” 车子驶入夜色,留我和康子歌在门口。 “心动了?是不是很遗憾?” 康子歌的戏谑,不失时机地来了。 我白了他一眼:“被你坏了好事,能不遗憾么……” “我没司机,想坐我车,得跟我一起去停车场。如果后悔的话,可以打刘璃电话,让他回来。” “神经病。” 骂归骂,几分钟后,我还是乖乖地被康子歌牵着手,拉到了停车场。 坐在副驾驶座,我有点好奇:“你怎么不用司机?” “怎么了,觉得刘璃更气派?” “什么呀,还能不能好好说话了。” 见我气结,康子歌笑道:“我很少应酬时候喝酒,也不喜欢被别人牵制,所以私人时间,不用司机。” 我想了想,的确,刚刚包间里觥筹交错的时候,康子歌却滴酒未沾。 这个人,真是冷静到了一定的地步。 “还是不喝酒的好,今天的酒,有些上头。” 康子歌将车窗按下一点:“吹吹风,会不会好点?” 我将半个脑袋伸出窗子去,清凉的夏风拂过脸庞,顿感舒畅。 “走,我带你去个地方。”康子歌突然来了兴致,调转车头,向城外开去。 驶出并不太远,车子已来到郊外,停在了滔滔不绝的江边。 这条江,千百年来奔流不息,冲刷出了这个城市,养育了城市里千百样的人。人们将江堤修得宏大而壮观,像是祭奠它无言的付出。 长长的堤岸,被明亮的灯光勾勒出蜿蜒的模样,一直伸向大江东去的远方。 我知道这个地方,却从没有在夜晚来过,竟不知道这个精致的城市,也有这样雄浑的夜。 康子歌将我牵下车,翻过堤岸,在台阶上坐下。 这台阶,高高的,远远的,一直伸进江水里头。 江面上的风,与城市里的更有不同,带着些说不出的味道,将我的头发吹得向后翻飞而去。 “是不是这样的风,才称得上是风?”康子歌问。 第54章 你是不是看上刘璃了 我服他。这个C市的新人,竟然比我这个土生土长的人更加熟悉这个城市不同的侧面。 “刘璃,挺不错的。这些人里头,我算对他另眼相看。” 康子歌说得很突然。 我不解,他为什么又提起刘璃。问:“所以……你想说什么?” “你对他怎么看?”他说得真够直接。 我真是不由得笑了,我对刘璃一点都不了解,我能怎么看。目前看,就是一个温文成熟的商人,最多是个文艺的商人。 想了想,总不能说得比康子歌更好,这人的器量可不大。 “还行吧,80分。” “哦?分够高啊。” “有钱的单身男人,当然分高了。而且今天人家敬我酒,就他没敬,再加5分。” 康子歌不满:“我也没敬!” “还好意思说,你都没出来阻止!” “我为什么要阻止?” “因为我是你邻居啊?” “什么邻居,明明是我房客,那是我给你面子。” 这人,聊天都能把天聊死。 “算了,看在你今天送我回家份上,不跟你计较。” 康子歌突然转头,认真地看着我:“涂芳芳,其实有的时候,你脾气挺好。” “我脾气一直挺好,只要你不气我。” 这是实话,只要不提钱,别跟我摆臭架子,我绝对是淑女典范。 “我还真不是存心气你。” “不存心都那么气人,存心了更不得了。” 康子歌哭笑不得:“不跟你扯,你能扯到江那边去。说说,刘璃到底怎么样?” 我真是……好想把“刘璃”这两个字从他脑子里挖掉。 “你是不是看上刘璃了啊,传说不是真的吧?” “什么传说?” “说你喜欢男人啊。” 我看见康子歌的眼睛顿时瞪圆了,这表情,可用四个字形容——目露凶光。 “别人说,也就算了,你也说……” “呃……” “涂芳芳,我特别郑重地问你……” “什么?” “你从哪一点看出我喜欢男人?”康子歌一脸气不过的样子,憋半天,终于憋出一句很难出口的话,“我们俩……那啥的时候,难道我不投入吗?” 天哪,这话题也太羞耻了! 我立刻垂下头,不敢看他。他很投入,我也很投入,如果摸着良心说,淋漓尽致的感觉真的非常好。 可我根本不敢直接回答他的问题,声音低得跟蚊子哼哼似的:“谁让你老提刘璃。” “不是你喜欢他吗?” “喜欢个屁啊,他和我有什么关系?” 一急,我连脏话都出来了。涂芳芳老师高雅的形象,在康子歌面前是完全没有了,比涂芳芳老师的身体更加一丝不挂的,是涂芳芳老师的灵魂。 听了我这话,康子歌倒是舒了一口气:“白替你操心了。” 这个奇怪的人,替我操心干什么? “想把我推给刘璃,就可以公然不还钱了,是么?” 康子歌竟然点点头:“是啊,我就是这么想的。” 王八蛋! 我撑着脑袋,懒得理他。红酒绵长的后劲正努力地攀升,清冽的江风也吹不散我的眩晕。 康子歌的手突然在我身上不老实地动作着。 我猛地一拍:“干嘛呀!” 第55章 睡着了会着凉 却见康子歌不知何时已从我的口袋里掏出了刘璃的名片,往风中一扔,名片打了个旋儿,竟然落在了江面上,瞬间不见了踪影。 “你……” “既然不喜欢,就别留着了。” 我真是欲哭无泪,扔就扔了吧,反正也没打算联系。 “康子歌……” “嗯?” 这是我第一次这样认真地喊他的名字。 “你总是这样喜怒无常吗?” 这句话问得很大胆,如果不是我被红酒壮了胆,打死我也不敢这么问。 没想到康子歌看出来了,他并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反而说道:“你喝了酒,总是很大胆,还想问什么?” 我的脑袋已经歪到一边,身子也软了下去,强行靠着身后的台阶当靠背,硌得背上生疼。 “没什么想问了。就是觉得你脾气很坏。” 康子歌微微叹息一声,将东倒西歪的我拉到他肩上,靠住。 “你被人骗过吗?” “当然有啊。陶炼骗了我,外面有了女人,还想偷偷把房子卖了;汪小雅骗了我,说让我住,结果拿了我的钱,把我赶出家门……还有你……” 我还没说完,康子歌就打断,说:“被人骗一次,就要长记性。没有人可以骗我第二次。你接二连三地被骗,除了说你太笨太轻信之外,我也想不出什么可以表扬你的。” 好吧,我承认,我就是太笨太轻信,最大问题就心太软。 所以活该一次又一次被骗,而且,目前好像持续被骗中。 “那就不要表扬了,让我……眯会儿……”我实在撑不住沉重的眼皮,靠在康子歌肩膀上睡了过去。 康子歌却说:“这里风大,睡着了会着凉。涂芳芳……涂芳芳……” 我哪里还撑得开眼睛,低声应着,却一动不动。 迷糊中,只觉得他扶起了我,像初次相识时那样,扛着迷离的我,不同的是,上回他将我扛去了酒店,这回他将我扛进了车里。 不知睡了多少,我终于醒来。 发现车子依旧停在江边,车座放了下来,康子歌已沉沉睡去。 可是他的外衣,却盖在了我的身上。 突然记起我睡着前,他说的最后一句话——“睡着了会着凉”,他的体贴总是像烟火那样,让人心中一暖,而后,就无影无踪。 轻叹一声,我将外衣拿下,轻轻地盖在他身上。 睡梦中的康子歌微蹙着眉头,似乎有无尽的心事,微卷的黑发垂下几缕,遮住了额头,又长又密的睫毛,挺直的鼻梁,他偏偏生得这样俊美,我算不上贪色的人,一时也看得移不开眼睛。 我不忍吵醒他,睡在副驾驶座上,与他面对面,我醒着,他睡着,就这样怔怔地看着他。 第一次,我断片了,根本没有好好看他的模样。 第二次,漆黑的夜掩盖了一切,我不敢看他。 这一次,我终于觉得自己像是赚到了一样,将康子歌认认真真地看了个够。 无论我有多么想要遗忘,他事实上已经与我纠缠得那么深。 虽然才仅仅认识十天,可这十天的跌宕起伏,或许比我活过的二十八年都要剧烈。 第56章 你真的这么天真吗 如果是墨朵,这一刻一定会越想越兴奋,为自己睡了一个这么帅气的男人而兴奋。 可我不是墨朵,我无比地羡慕她,希望自己能像她一样洒脱,可我就是做不到。我只有不安,为自己的前途未卜、为自己的心神不宁、为望不见的尽头而不安。 就在我想得出神的时候,突然,康子歌的眼珠动了一动,睁开眼睛,毫不避讳地望着我:“看够了吗?” 这突如其来的注视将我吓了一跳:“你怎么醒了!” “你替我盖衣服的时候,我就醒了。” “那你也不出声……” “我得看看你是不是想趁我睡着了非礼我。” 晕,这人满脑子装的什么呀…… 我翻过身去,背对着他:“非礼勿视。” 身后传来康子歌的谑笑:“那你刚才可算是非礼我了。” 我说不过他,索性闭上眼睛不理他。 康子歌的手悄悄地攀了过来,我假装不觉,忍住了不迎合他。 可那只手实在有点不老实,从我的衬衫衣襟里滑了进去…… 我狠狠地在他手上拍了一下,试图提醒他不许乱来。却没想到,拒绝有时候是更撩人的迎合。 那只手轻轻一挑,就将内衣挑了上去……我浑身一颤,弓起了背…… 他的呼吸沉重起来,俯在我耳边道:“去后座。” 我猛地惊醒,他想干嘛?! 奋力将他的手从衬衫中扯出来,我低声喝道:“不去!我拒绝!” 康子歌沉默了,竟然没有说他的经典台词——“不要拒绝我,我会报复”。 不知为何,他的反常反而让我有点不安。轻轻地转过身,喊他:“康子歌,你……” 却望见他若有所思地盯着我。刚刚盯着我的背影,现在看着我的眼睛。 “我不报复,不过,告诉我,为什么要拒绝?” 他连逼问都显得如此优雅。倒不像是刚刚被人拒绝,而像是在讨论与己无关的情感问题。 我觉得应该告诉他实话。 我总是被康子歌挑逗得意乱情迷,可那似乎又不是我的本意。我似乎迷失了,找不着一个可以把握的自己。 “如果去后座,是不是就叫车震?” 问得够直接,其实这也不是我的风格,不过是在与康子歌的多次交锋中,我逐渐改变了风格。 康子歌竟然笑了:“你说呢?” 我也很坦然:“我想应该是,但我不是很确定。” 康子歌突然道:“涂芳芳,有时候你真的不像一个结过婚、生过孩子的人。你是真的这么天真吗?” 我有点脸红,活到二十八岁还被人说天真,似乎也不值得骄傲。 可是怎么办呢?我真的就是这么天真啊。 除了前夫,我只经历过康子歌。如果不是第一次的失身酒,让我开启了全新的认识,我依旧还会是那个被动害羞的涂芳芳。 “自从认识了你,我好像就没那么天真了。我很怀念以前的涂芳芳,真的。” 康子歌竟然好奇起来:“以前的你是怎么样的?” “真想知道?” “嗯。” 第57章 今天,我允许你拒绝一次 我突然感慨起来。 以前的涂芳芳,连我自己都快忘记了呢。是康子歌让我怀念起以前的自己。在被生活逼迫到面目全非的时候,我如此爱慕和愧对以前的自己。 “以前的涂芳芳很简单。白天上班,晚上回家相夫教子,在学校被人尊重,在家里被人需要。最好的朋友叫墨朵,最经常的娱乐就是和墨朵逛街喝茶。” “墨朵?”显然,这名字让康子歌觉得耳熟。 我突然想起,他是墨朵的老板啊,虽然是高高在上的老板,但销售总监这样位置的员工,他一定会有印象。 便大方地道:“我的中学同桌,姓方,方墨朵。” 康子歌恍然:“果然是她。”又看看我,“她很能干,你怎么就没学到她一半的精明呢?” 我叹道:“两个精明的人,多半成不了朋友。读书的时候,她就一直保护我。” 康子歌说:“就是这个感觉,你似乎一直在被保护。我真好奇你是怎么长大的,好像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长大了,突然就被扔进了狼窝。” 我哭笑不得,康子歌这形容,还真的很有意思。到现在还没被狼吃得骨渣都不剩,算是我前世积德修来的福份。 “你还真说对了,我小时候家境殷实,后来家里出了些意外,只剩了我和哥哥相依为命。哥哥为了我,牺牲了太多,所以离婚赡养费拿给他买了房子,那是我欠他的。” 听到这里,康子歌伸手替我拉好了衣襟。 这是一个很滑稽却又很庄重的场景。两个对卧在主副驾驶座上的人,谈着人生、整着衣襟,讨论着车震以及一系列的衍生问题。 “今天,我允许你拒绝一次。” 康子歌说完,起身坐好,将座椅靠背缓缓升了起来。 不知为何,我突然想到电脑上跳出的弹窗:仅拒绝一次,又或者,拒绝所有类似请求。 康子歌只给了我一个选项。不过,这一个选项,却让我对他有了新的认识。 我坐着康子歌的“三八”奔驰,于午夜时分回到别墅区,门口的保安表情管理明显不如王队长。至少王队长看到我从康子歌家出来的时候,表情没有这么惊讶而八卦。 大概等到明天上班时间,保安队就应该全面流传“一个失婚弃妇和男神邻居的暧昧故事”了。 康子歌的表现太好,让我又一次忘记了跟他要债。 等我回到家中,安静下来的时候,懊悔不已。谈人生的那一段,是多么完美的要债广告切入时段啊,可惜,生生地被我错过了。 我真的不精明,还是太感情用事了。 跟欠债人,不能太讲感情啊。 第二天,保安队流传到什么地步,我还没有体会,墨朵却打来了一个电话,对“一个失婚弃妇和男神邻居的暧昧故事”表示了极大的关注。 “天哪,你知道今天谁找我?” “谁啊?又是哪个男朋友?” “什么呀,男朋友有什么稀奇,我有一打。” “那是谁?” 墨朵突然压低了声音,变得神秘起来:“康总……” 第58章 车夫有想法 我心一虚:“老板找你啊,是不是要升职加薪?” “你就装吧,涂芳芳,你就跟我装吧。”墨朵啐我。 “虽然现在他是我的房东,但我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找你啊。” “所以这就奇怪了啊。你知道的,康总多少产业啊,偶尔才到我们这边来一次,那么大一个董事长办公室,使用率极低……” “然后呢?” “然后,今天他就来了啊。一大早,我们才上班,他就出现了。” “那也很正常啊,好久不来,自然要来监督一下你们了,万一没有尽力给他挣钱呢?毕竟他是个奸商啊。” “去去去,什么奸商。” 我忍不住笑起来,墨朵还真是爱屋及乌,连老板都自带三分正义感。 “一来,就指名要见我,连总经理都觉得奇怪,还以为我犯了什么事儿呢。吓得我,抖抖索索就去了使用率极低的董事长办公室……” “能说快点不,你说相声啊。”我终于不耐烦了,这康子歌找墨朵干嘛呀,难道还要谈人生?昨晚没谈够? “好好好,我说重点。他第一句话就问我,你是涂芳芳的中学同桌?我说是啊,同桌了两年;他又问,你们现在还是好朋友?我说是啊,最铁的闺蜜;他想了想,说……” “说什么?”我不由紧张起来。 “他说……没事了,出去吧。” 噗,我差点喷在手机屏幕上。这非常康子歌,他就是这个样子。 “就问这些?他想干嘛呀。” “这我就得问你了,以本专家的分析,你们俩有事儿。” “有屁事儿!” “看看看,来了吧,芳芳,我跟你说,你一急,就说粗话,急了吧,这回急了吧。” 我只好说道:“是这样,昨天我在兼职的那个会所,竟然碰到你们康总去吃饭,所以下班了,就搭了他的顺风车回家。这算不算有事儿?” 墨朵直接就在电话那头嚷开了:“有事儿啊,太有事儿了。男人愿意当车夫,多半就是有想法啊!” 果然是专家,不得不服,昨天其实最早想当车夫的是刘璃。 我倒是不否认,刘璃也许真的有点想法。这让我觉得挺有意思,也凭添了一点点自信,说明我涂芳芳打扮打扮,也还可以,就算不复当年盛况,但也不至于连看一眼的人都没有。 墨朵展开丰富的联想,替我设计了无数种浪漫的桥段,并表示了对每一个桥段的嫉妒,这才恋恋不舍地挂了电话。 留我一个人在屋子里对着电话傻笑。 傍晚的时候,我像平常去学校上课那样,提前到了会所。 换好衣服,穿好鞋,其他几位琴师陆续地来了。奇怪的是,今天的气氛明显有些不对头。 虽说有两位一直对我不友好,但其他几位起码还能点个头、打个招呼,可今天,我主动和她们打招呼的时候,她们的脸色很是一言难尽。 我有些想不明白,我哪里招惹她们了呢? 很快,答案就揭晓了。 两位小姑娘换好礼服,一面照镜子,一面开始指桑骂槐。 第59章 更衣室风波 一个扯了扯领口,又调整了一下内衣,想让自己的事业线更加傲人一些。另一个却说:“别折腾了,你就是折腾出马里亚纳海沟,也敌不过人家年纪大、经验丰富啊。” “哎,你说得还真有道理。早知道是要陪酒,我就不来应聘了。我可是正经弹琴的。” “哟哟哟,别让人笑话了,有人要你陪酒了吗?也不瞧瞧自己的样儿,想多了吧。” “也对哦,为啥我们都没人叫陪酒,偏偏有人就陪酒了呢?” 话说到这份上,我是完全听懂了,就是说我呢。 接话的那位,深深地叹了口气,一副世事难料的表情:“唉,所以啊,人不可貌相。看上去年纪够大,应该比谁都庄重吧,其实啊,够贱!” 我再也忍不下去,站起身,走到她跟前:“这世上,有一种关系叫邻居,我工作的时候,遇见了邻居,所以敬了一杯,就是这么简单。我跟你解释,是希望你闭嘴,如果你继续这样嘴脏,别怪我不客气。” “哟呵呵呵,快听听,听说昨天的客人非富则贵,她还跟人家邻居,笑死人了,谁信啊!” 经理从门口经过,一听见里头又起了口角,站在门口骂道:“就没有一刻消停,是不是要辞退一两个才安稳!” 我皱眉:“经理,我也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了这两位小姐,天天冷嘲热讽。” 经理却并没有说那两位的错,反而劝我道:“涂小姐,她们年轻气盛,难免性格脾气比较直率,你年纪比她们都大,应该包容一点。” “不,经理你说错了,直率和没教养是两回事。对没教养的人包容,简直就是助长和纵容……” 我话还没说完,那姑娘已经冲了上来,手指几乎戳到我鼻尖上:“老女人,说谁没教养呢!” “说你,说你们两个。心胸狭窄就不说了,毫无风度也不提了,红眼病都快长到腰上了吧,这不服、那不服,什么都不服,这么不服怎么还没原地爆炸!” 那姑娘火冒三丈,尖叫道:“经理,这种老女人怎么还没开除,要长相没长相,要身材没身材,总搞得自己好像高人一等,处处要搞特殊,搞得大家都很不服气。不辞退她,我们其他人集体辞职!” 经理一听,立刻头大,集体辞职还得了,会所一时哪里去找那么多琴师? “好了好了,各人少说两句……” 突然,一个声音打断了他。 “说啊,让她继续说,再多说两句。” 我回头一看,竟然是康子歌。 他怎么又来吃饭了?这里是他的定点?难道,他在这里也是VIP? 经理转头一看人,顿时浑身一颤,毕恭毕敬地喊:“康总,这……” 康子歌双手插在裤兜里,站得笔直,显得人格外地修长:“刚刚吵得挺热闹,怎么了,我一来就不吵了?快,继续吵啊,我正听得新鲜呢。” 我都尴尬死了,八字不合大概就是这样了,每次自己难堪的时候,都让康子歌碰到。 第60章 谁辞职 那两个小姑娘却不明就里,也没看出来我和康子歌认识,还在问经理:“经理,这位是谁啊,多管什么闲事?” 经理说:“康总,这里的……” 不知道是不是嫌他说得结巴,康子歌打断了他:“我姓康,是这里的高级会员。刚才是谁说要集体辞职?” 一句话提醒了小姑娘,这事儿还没完呢,小姑娘又叫嚣起来:“经理,反正这老女人要是不走,我们其他人集体辞职。” 我看到康子歌的脸色阴沉了下来,开始捏衬衫上的袖扣。 完了,这小姑娘真是不怕事大。康子歌的脾气上来,我不保证他会不会打女人,真的。 但我不希望他打女人,我必须出来打圆场。 “康总……”我上前一步,试图说话。 “一边去。”康子歌毫不给面子,向我挥了挥手。 两个小姑娘以为康子歌是不待见我,不由面露得色,啐道:“老女人,自讨没趣。” 康子歌转着袖扣,对经理道:“经理,给她们办辞职手续。” 又看了看我,补充了一句:“除了老女人之外的所有人。” 更衣室的所有人顿时大惊失色,两个小姑娘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们撕娇卖萌地拿捏经理,都习惯了,立刻跺脚道:“经理,这什么人啊,在这里胡言乱语。” “这……这是我们老板……” 康子歌又打断了他,挑眉道:“一说话就结巴,你怎么当经理的?” 又转头对着众人道:“我是这里老板的朋友,老板不在,我就替他做个主。也别问我有没有资格,你们可以问问经理,我说的话,在这个会所算不算数。” 经理更加结巴了:“算算算……算数。当然算数。” “那还愣着干嘛,带她们去办手续。” 更衣室里呆若木鸡的琴师们,突然像是醒了过来,其中一个喊道:“等等,是她说要辞职,与我们有什么关系,我们从来都没有参与,更没有站在她们一边。” 另一个立刻跟上:“她们俩整天欺负涂小姐,我们都看不下去了。” “你们……”两个小姑娘没想到其他人反水反得这么快,顿时感觉到众叛亲离,气得脸色煞白。 康子歌却冷笑道:“看来事情很明显了。经理,害群之马不除,是打算等着会所被闹到乌烟瘴气?” 经理一头冷汗,板着脸对两个他亲手招进来的小姑娘道:“走吧,还在这儿丢人现眼!” 小姑娘终于看出来,自己算是栽了,心里哪里肯舍得这么好的兼职机会,这工作量,这报酬,的确是打着灯笼也难找啊。 “哇”一声就哭了出来:“康总,经理,我们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会搞不团结,一定尊重涂姐。” 得,这会儿我变涂姐了。 可我再怎么包子,也是活了二十八年、又工作了好几年的失婚妇女对不对?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叫声“涂姐”就完事儿了? 就是变成涂婶、涂奶、涂大爷,我也不会相信你们的眼泪啊。 第61章 富家千金丰晴 经理偷偷看了看康子歌的脸色,完全不存在息事宁人的可能,终于无奈地将两个小姑娘推了出去。 “走吧走吧,我叫人跟你们结账。” 康子歌瞥了我一眼,突然道:“包间里的客人都来齐了,你还在这儿磨叽,是打算缺席?” 不止我猛然惊醒,剩下的几个琴师都猛然惊醒,瞬间,更衣间里就跑空了。 我跑过康子歌身边,听到他低低地骂:“真没用,吵架都不会。” 突然之间,我深深地体会到了“上头有人”原来是这么爽! 不同于昨日,康子歌在包间里经常肆无忌惮地看我。 凡能与他同席的,基本都是生意场上的人,不是位高权重,就是财大气粗,个顶个的人精,见他朝我这边关注得过于频繁,就有人开起隐晦的玩笑。 “康总还没成家吧?像康总这样的相貌和人才,漂亮的钢琴家正好相配,哈哈。” 康子歌竟也不否认,跟着玩笑道:“李局长这样的人才,配的是何方佳人?” 那个李局长倒也豪爽,哈哈一笑:“哪里有什么佳人,只有黄脸煮饭婆一个,跟着我也怪辛苦的,我整日在外边忙,家里全是她一个人忙乎。” 康子歌却似有所指:“李夫人一听就很贤惠,李局长的抱怨也是幸福的抱怨啊。” 旁边又有一位官员,却似乎了解一些内情,说道:“我们老李啊,军人出身,嘴上不会说,心里倒是知道心疼老婆。不过老李,有些事儿你就不知道了吧。康总幸好没成家,这要一成家,咱们C市一半的美女都要心碎啊。” 康子歌笑道:“王主任夸大其辞。” 王主任却一脸正色:“我哪里夸大其辞了,最近那个谁,老李你一定认识,宝丰集团的千金丰晴……” “哦,她啊!人如其名,漂亮,有风情,怎么着,和我们康总有渊源?” “康总有没有心思,我不敢说,丰大小姐绝对是上了心,让我约了康总好几次了。” 我正在演奏间歇翻谱子,听到这儿,心中一动,原来男人八卦起来,比女人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啊。 宝丰集团我也略有耳闻,做连锁餐饮起家,在C市赫赫有名,丰晴之名虽然没有听说过,但从王主任和李局长的描述来看,是真正的美貌富家千金一枚,而且也有海外留学背景,和康子歌……说实话,还是挺般配的。 不由看了一眼康子歌。没想到和他的眼神正正地撞上,心一荡,赶紧地缩了回来。 却听康子歌道:“哪有好几次,一共吃过两回饭而已。” 众人哄笑:“瞧,记得很清楚,看来康总也有心。” 康子歌还是那样波澜不惊,说道:“我和王主任吃过六回,和李局长吃过四回,我是不是对你们也有意思啊?” 这下连我都不免忍不住,捂嘴暗笑起来。 “厉害厉害,康总这脑子,所以资本玩得遛啊,这都能记住。” 众人吹捧着康子歌的记性,我却只佩服这男人驾驭话题的能力。就这么不费吹灰之力的,将众人对他和丰大小姐的好奇,轻而易举地转开了。 第62章 再做一次又何妨 下班的时候,康子歌和昨天一样,等在了门外。今天没有出现刘璃这样的竞争对手跟他“抢生意”,我没有虚情假意地推让,坐上了他的车。 “谢谢你今天替我出头。” 我是真心实意地感谢。乐乐的病情已经够让我闹心了,这份工作能让我减轻负担,不能因为这些狗皮倒灶的人际关系来影响工作。我似乎发现,因为康子歌的关系,经理的确对我有些忌惮。 康子歌表情却很平静:“你真弱。” 我有点惭愧,点头道:“呵呵,是的,所以让你看笑话了。” “好歹也是邻居,不能看着你被人欺负。否则你丢了工作,付不起房租怎么办?” 这样的康子歌,即使说着嘲讽的话,也让人轻松愉悦。我不由笑道:“不许耍无赖,说好从欠款里扣的。” 康子歌不屑:“谁和你说好的,自说自话,我答应了?” 我听出来他也并没当真,便道:“当然了,我说的时候你没反对,当然就是答应了。” 康子歌横我一眼:“你不仅弱,而且笨。” 呃,这是什么意思?我不是很明白,从欠款里扣,明明很聪明啊,为了这个金点子,我得意了很久呢。 “哪里笨了?我以前读书的时候是学霸……” “十岁以下的事咱不提好吗?” 呃,那提什么? “刚刚你说要谢我,我们来谈谈这事儿吧。” 康子歌的话让我一惊,这人不正经起来不是人,昨天虽然允许我拒绝了一次,今天不知道还会不会这么好脾气,我生怕他又提出什么非份之想,那就叫人太尴尬了。 “你……要怎么谢?”我立刻戒备起来。 “今天上班累不累?” 我警觉,故意说:“啊,挺累的。” “是吗?我一直看着你,没弹几个曲子啊,歇的时候多呢,这就吃不消的话,我明天跟经理说,这工作你没法承受……” “哦不,挺好的,虽然累,但是开心啊!” 好险,差点就丢了这来之不易的工作,康子歌啊康子歌,请您不要会错意啊! “那还有没有力气干点别的?” “干什么?”我紧张地问。 “我饿了,去我家,喂饱我。”这个流.氓,竟然把这么se情的话,说得好像真像要吃饭一样。 我脸红了:“谢别的可以,这个……不行……” “真没诚意,刚刚还说要谢我。” “我很有诚意啊,你换一个呗,这个……不行啦。” “为什么不行?很过份吗?” “当然过份。”他竟然觉得不过份,这么厚颜无耻,真有点气人,不过考虑到他昨天替我盖了衣服,今天又替我解了这么大一个围,我还是得耐心解释一下,“怎么可以……随随便便……” 康子歌一脸被冤枉的表情:“哪里随便啦?我想吃都不行啊?” 还提“吃”!这人很会“吃”!一想到他是怎么“吃”的,让人实在有点心神不宁。 不把话说绝,这人是不死心啊,我心一横,低声喝道:“太随便了,那是夫妻才可以做的事!” 康子歌一个急刹,车子顿时停住。 然后,一个生吞活剥的眼神,热烈地卷了过来。康子歌戏谑道:“虽然是夫妻才可以做的事,可我们不是做过了么,再做一次又何妨?” 第63章 这么吃 这个流氓,又打我软肋! 我拼命不去想他的挑逗,还得克制住身体隐隐的迎合。避开他的目光,怯懦而心虚地说:“没有下次,不会有了。我不是随便的人。” 康子歌将手搭在椅背上,另一只手托着自己下巴,雕塑一般精致的脸上,浮出谜一般的笑容:“你当真?这也叫随便?” “可能你觉得习惯了,和什么丰(风)家大小姐、雨家大小姐,都可以,但我……” 康子歌摇摇头:“首先,再如何说随便,你也跟我一起……做过了。其次,她们肯定不可以。我觉得她们做不了。” “为什么?” “千金大小姐,喂不饱我。” 天哪,好无耻,是嫌人家太保守吗?明明我也——很!保!守! “那……什么样的人可以喂饱你?” “你啊,涂芳芳啊。” 我顿时抱紧胸口:“你休想,我再也不会冲动了。” 康子歌无奈地叹了口气:“冲动?原来上回你是因为冲动?哎,你不仅弱,而且笨,我果然没看错你。做饭都要靠冲动,不知道你怎么想的。” 我张口结舌:“啊……什么……做饭?” “是啊,我饿了,你要是不太累,想让你给我做点儿吃的,喂饱我。上回你做的饭很好吃,我还想吃,就这么简单!” “我……我……” 我发现自己一个字都说不下去了。丢人丢到北冰洋,我怎么就能想到那方面去了呢? 康子歌带着得逞后的得意,故意说道:“我发现你的脑子很黄.色啊,不对啊,刚刚想什么呢?” 晕死,我有理由相信,他分明就是故意的,诱导我往那方面想。 “哪里黄.色了?做饭当然要靠冲动了,一鼓作气,行云流水,才能做出一顿好饭……啊,那个……” 我终于醒悟过来,干嘛要被他带着走,我要掌握主动。 “那个,你不是才吃过,怎么会饿?” “说明你不关心我,你看我吃了几口?我不怎么爱吃外面酒店的食物,更别说连吃几顿了。” 这个我倒信,我也喜欢自己做几个家常菜,清淡精致,吃得随性。 “好吧,为表谢意,今天涂老师特意上门,为康大少做晚饭……啊,不对,应该是宵夜了。” “别叫我康大少。” “别人不也这么叫么,要么叫你康总?” “都不要,就叫名字不行么?” 愉快地达成协议。经过超市时,康子歌陪我进去买了些食材,他说只想喝点粥,我就买了些做粥的材料,自然,挑好的买,不用替他心疼钱。 康子歌家的厨房,我是第二次用了,明显比第一次要得心应手,熬粥要不少时间,怕他真饿坏了,我在桌上拿了几样水果,顺手就做了个简单的拼盘,端出来的时候,康子歌很高兴。 “其实我也会,可我就是喜欢看你忙碌的样子。” 我翻了个白眼:“你变.态。” 他竟然没和我计较,端了两杯茶过来:“我也没歇着啊,来,喝茶。” 我还真口渴了,端起就喝,烫了个呲牙裂嘴。 “康子歌!你想谋害我!” “谁让你喝这么快,这是刚倒的水啊。” 他赶紧又开冰箱,拿了一瓶水,打开盖子递过来:“快喝点儿。” 我接过水就喝,喝了两口,抬眼望他,才发现这个场景何等熟悉。 初次见面,我冲进洗手间,趴着抽水马桶吐得天昏地暗的时候,康子歌就是这样递过一瓶水…… 不过那一次,他什么都没穿。 为避免双方都产生些不合适的联想,我将水放到桌上,讪笑道:“好多了,呵呵,好多了。” 还好,康子歌并没有在意,他打开电视,和前几天他生日时那样,播放的是我看不懂的英文节目。 我和他坐在两张不同的沙发上,不像上次那样姿势暧.昧,这让我稍稍有些安全感。 不知道是什么新闻吸引了他,他看得很认真,有时候甚至微微皱起眉头。而我却只看到电视里的金发女主播用极快的语速说着什么,画面上闪过的都是繁华的大厦和一片忙碌的各种交易所。 我只好无聊地玩手机,微信“叮”地一声,是墨朵传来一个信息:下班了吧,今天怎么样? 看到康子歌朝这边看了一眼,我赶紧将手机调成静音,然后回:嗯,到家了。 墨朵秒回:突然觉得游戏人生也很无聊,想过安静的日子。 我正要回复,刚按了两个键,康子歌突然从那边的沙发移过来,猛地揽住我,另一只手瞬间夺了我手机,随手就往地上一扔,就跟昨天扔刘璃的名片一样。 “哎我手机……你干嘛……”我猝不及防就被他搂在了怀里。 康子歌得意地笑道:“谢我要有谢我的样子,以后跟我在一起,不许玩手机。” “神经病啊!”我挣开他去捡手机。 该死的,康子歌力气大,一下子甩太远,手机飞出地毯区,砸在了大理石地面上,屏幕……碎了…… 我按半天,手机也不亮,差点气哭。 “怎么了?”康子歌竟然还有脸问。 “看,被你扔坏了!” “这手机也太旧了,早该换了。” “谁说的,还挺好用,就你非要扔。” 康子歌大概是懒得跟我争,一个电话拨给杰西卡。 “明天早上六点,叫亚瑟送一只手机到我家……嗯,最新款……适合女士用……嗯……” 然后,挂了电话,望着我:“不是解决了吗?” 我有点无力。这种霸道总裁的解决方式适合二十岁以下的小女生,我承认他刚刚果断的样子很帅,但不吸引我。 “康子歌,我知道你很有钱,也知道你有很多随时候命的手下。可这事你做得就不对。” 康子歌从沙发上站起身,皱着眉头看我,原本还觉得自己振振有词,他一逼近,我顿时就感觉到无形的压力。 “我不喜欢有人在我身边玩手机,哪里不对?” “你不喜欢可以跟我说,不应该扔我的手机。好好的手机就被你扔坏了,你居然也没有一点抱歉。” “我干嘛要抱歉,明天一早就会有新手机送来,不过一个晚上而已。”突然,他脸色一阴,“难道你晚上还要和谁联系?” “我儿子在医院,我随时都有可能接到电话!”我气得哭了出来。 这个人永远用自己喜欢的方式,毫不顾及别人的感受。他的体贴总是像烟火那样一闪而过,难以捉摸。 康子歌怔怔地看了我十几秒钟,刚刚的倨傲渐渐消失,点点头,说了声“好”,又拨通了电话…… “杰西卡,派个人立刻去西山医院,找一个叫陶乐的病人,在他病区守着,有什么情况立刻通知我,等明天陶乐家属到了医院才可以离开。” 按了电话,康子歌过来拍我的肩:“这样行了吧?” 我不知道该怎么表达我内心的“不行”,康子歌揽在我肩头的手,似乎含有一点点歉疚的意思,可他那么骄傲,就是不愿意说出口。 “你但凡脾气好点,不要扔我的手机,你就不用花钱再买新手机,也不用大晚上地折腾杰西卡,折腾那个亚瑟,还得折腾个什么人去医院。” “他们都是我的手下,我知道可以怎么折腾,我也从来不会亏待他们。” 这就是有钱人的思维,我默然:“所以,你觉得有钱可以解决一切,对吧。” 康子歌正色望着我,良久才说:“从某种程度来说,的确是这样。” 经过昨夜江边的交心,与今天他的仗义出手,我原本对他的奸商印象已颇有改观。但是这一刻,我发现了两人之间依然有着巨大的鸿沟。 他有他执着的傲慢,我有我坚守的单纯。 我擦了擦眼泪,点点头:“好吧,也许你呼风唤雨已经习惯了,所以不知道要如何设身处地为别人着想。我与你不同,如果可以自己解决,我会尽量不麻烦别人。” 康子歌松开手,走到窗边,望着窗外茫茫夜色:“也许吧。不过,我并不呼风唤雨,我只相信交易。他们为我做事,我按表现给付酬劳,这些年来,只有我踢人,从没人主动离开我。所以我觉得,我处理得很好。” 又是“看表现”。这就是康子歌,可以将一切情感都量化、还觉得自己“处理得很好”的康子歌。 我不由有些心冷,将之前内心存着的一点点波动按捺下来,自嘲般地笑道:“那今天我给你做宵夜,付多少酬劳?” 康子歌看看我,波澜不惊:“这是你谢我的,我不打算付酬劳。” 分得还真清楚。 一阵浓浓的粥香适时地从厨房弥漫开,我甩开那些不愉快,也是为了躲避康子歌,立刻跑进了厨房。 他出手帮了我,我没什么可以感谢,就做一顿宵夜。从某种意义上说,这也是交易,就当用心地干一次保姆、康子歌的保姆。 这顿饭吃得有些压抑,也不过几天功夫,生日餐的愉悦还近在眼前,转眼就成了这样。 似乎康子歌也不习惯这样,吃了几口,突然停下筷子:“你怎么不吃?” 第64章 战火燎原 我心口堵堵的,根本没有胃口,也吃不下东西。低下头道:“我不饿。” “是不是女人晚上都不愿意吃东西?” “不是,是怕你跟我收钱。” 康子歌手一颤,筷子都差点掉桌上。他索性放下,那熟悉的戏谑表情又来了,对我说:“急什么,不是我欠着你的钱么?你爱折多少折多少,扣就是了。” 奸商,果然奸商。 “康子歌,你这样什么都用钱衡量,真的让人很不愉悦。” “我自然有让人愉悦的地方。如果你觉得谈钱不愉悦,等我吃完了,我们可以愉悦一下。” “做梦去吧。你慢慢吃,我先回去了。” 只有离开他,才是最安全的拒绝挑逗的方式。 康子歌竟神情淡然,望着我,说:“两个选择,要么,坐下来一起吃,要么,我也不吃了,现在就让你愉悦一下。你觉得你跑得了吗?” 每次当他要我选择的时候,我都觉得其实没的选。 别看他修长瘦削,但我知道他到底多么有力,纵然他回家已将一丝不苟的衬衫换成了宽松的居家服,我也知道这宽松下面的力量。 如果我现在强硬地走出去,等于就是给他一个将我再次按倒在沙发上的理由。 这个流氓,“吃”我不用负责啊! 我的缺点是心太软,优点是能屈能伸。既然他如此强势,不如我也将计就计算了。 盛了一碗粥,在他对面坐下,安然地吃了起来。不得不说,我的手艺,真不错,哈哈。 像是听到我的心声,又像是要缓和一下之前的不愉悦,康子歌将一碟小菜推到我跟前。:“你手艺挺好的。” “我知道。” 康子歌有片刻讶异,立刻又平复,嘲笑道:“王婆卖瓜……” “我优点不多,做饭算一样。” “你前夫……生在福中不知福啊。” 听到他提起陶炼,我有些不自在。而他的语气,更让我有说不出的心虚,好似夸赞都让人想要逃避。 “几分钟之前,我们还闹得不太愉快,现在你这语气……” “现在我的语气,明显就是想消除之前的不愉快。我觉得……你也应该配合一下,为我们之间的和谐气氛作出努力。” 康子歌的眼睛似一片漆黑的深海,平静得可怕,却又酝酿着风暴,看得我一个眩晕。 “凭什么……”我嘟囔。这人还真是自说自话,凭什么他想什么气氛就得什么气氛,我是专门负责调节气氛的么? “凭我欠你的钱啊。” 真是厚颜无耻啊! “欠我钱了不起?” 冲动的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了:“呸呸呸,说错了!” 欠我钱当然了不起,大大地了不起,天大的了不起! 康子歌不禁笑出声来:“哈哈,这么说来,你不要了?我可以不还了?” 我脸一板:“谁说的?我一直在等着你还钱。” 突然,我感觉自己找到了一个绝好的机会来提钱的事儿。 康子歌认真地看着我:“我可是真心要还你的钱的,是你不要。” “你还钱的动机不对。” “还钱就是还钱,哪有什么动机?” “应该是你欠我的房款,然后你还给我。而不是……”我脸一红,心一横,“而不是发生了那种事之后,你来给我钱。性质不一样好么?” 康子歌摇摇头:“女人的思维逻辑,大概我是很难明白了。” 是啊,别说他不明白,就是我自己,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在这件事上如此坚持。 不就是一个形式吗?不就是他一个说法吗? 就算他当时话说得不好听,我只当他是还钱,直接拿下不就得了吗? 不得不说,我也蛮作的。 也许,曾经的清高和现实的残酷,让我变得在某些事情上保持了别扭的执着。我知道自己作,可我就是想作,怎么办? 不由的,我望着对面的康子歌,脑子里一个想法,噬咬得我生疼。 涂芳芳,你以前不是这么爱作,难道,因为对方是康子歌? 女人也是看人“作”的。 这就是女人的思维逻辑。 “反正,你也看到了。乐乐在医院,还得过几天才有结果,才能确定下一步的治疗方向。我见不着他的面,只能每天通过医生或护士的转述,才能知道他的情况。我唯一能做的,就是不断地去支付医药费。可是,我的钱在哪里?在你那里啊……” 康子歌挑挑眉,由着我继续往下说。 “最近的两万,是墨朵帮我付的,因为我没钱了。下回再来催缴单的话,我就不知道上哪儿去找钱了。所以我要去会所弹琴挣钱,虽然收入不高,多少可以补贴一些。” 沉默半晌,康子歌终于问了一句实质性的:“孩子爸爸也应该承担才是,怎么能都让你一个人杠?” 我摇摇头:“还是算了吧,我都不愿意见到他。” “涂芳芳,你真的挺弱的。你看似要强,其实,每一次要强都只会让你更加吃亏。” 这很康子歌,直戳人心的康子歌。 面对这样的男人,那些生硬的要债的话终于还是没好意思说出口。 我端起碗:“呵,都快凉了。吃宵夜,我做给自己的宵夜。不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影响胃口。当然,你要是何时良心发现,主动把钱还给我,我会胃口更好。” 康子歌脸色冷然:“两百零九万九千吗?起码最近没打算还。” 我叹道:“刚刚白说了,讲那么可怜,也没打动你。” 这话是自嘲,对自己狠不下心的自嘲。 康子歌却说:“乐乐的病,我不是医生,治不了。但是你不会没钱付医药费的,放心吧。” “打算给我再介绍一份兼职?”我取笑他。 不还钱,还说大话。 “如果你愿意的话。” “正当职业,我就愿意。我白天还闲着呢。” 必须强调“正当职业”,免得康子歌又产生什么不健康的念头。 果然,康子歌横了我一眼:“多此一举。” 总算,一顿宵夜吃完。虽说欠债的还是大爷,放债的还是孙子,但是今天这“大爷”和“孙子”总算可以相互克制、和平共处,实在也是很不容易。 收拾厨房的时候,康子歌就一直双手交叠,抱胸倚在厨房门口看着。 “看什么呀!” “你都没回头,怎么知道我在看你?” “我后脑勺有眼睛,我感觉到了。” 突然,他从身后一把抱住我,富有磁性的声音在耳边低声呢喃:“这也感觉到了吗?” 我一惊,手中的勺子“咣当”一声,掉在了水池里。 他健壮有力的双臂环绕在我腰间,胸膛贴着我后背。夏日的衣裳单薄而贴身,滚烫的热量透过薄薄的衣服传到我背上,滚烫也能让人战栗。 “我……我还没收拾完……”我想要躲开他的进攻,颤抖着说了一个最无聊的理由。 他将头埋在我的颈窝里,狠狠地吮住,环绕在我腰间的手却悄然松开了一只,看都不看,伸出手去便将水龙头关了。 “我手脏……”我又找了个理由。 他却置之不理,环绕的手一用力,顿时将我抱起,向沙发区走去…… 该死的,我的心怦怦直跳。一旦滚进沙发,将意味着什么,我和康子歌都太清楚。不能再和他发生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我们算什么?不是夫妻、不是情侣,是房东和房客,是债主和欠债人。 我必须和他保持距离,不能一错再错。 他将我压在沙发上,一只手掀起了我的衬衫,另一只手已经袭向我的牛仔裤扣子……所到之处,战火燎原。 “灯……灯太亮了……”我终于找到了一个说得出口的理由,毕竟我是个害羞的人,在这样明亮的灯光下乱来,不是我的风格。 我紧张地望着康子歌,打算等他去关灯的时候夺路而逃…… 康子歌轻喘着,却并没有放开我:“你真的很害羞。” 本来就是,我是害羞而保守的涂芳芳,垂下眼睛,蓄势着,只等着他起身…… 可是,康子歌没有起身,他依旧压住我,然后伸出修长的手臂,一够就够到了茶几上,然后……摸到一个遥控器…… 只听“卡嗒”一声,屋子里顿时暗了……不不不,没有暗到伸手不见五指,而是留了一点点微弱的光,恰好能朦朦胧胧地将康子歌得意的脸看清楚。 怎么是这样!我大惊失色。完全不应该是这样的剧情,我设计的不是这样!晕死,有钱人太会玩了,竟然是遥控的灯光。这让我还怎么逃! 挣扎着:“不要……我不要……” 康子歌滚烫的呼吸在我耳边肆虐,那么温柔细腻,一阵酥痒让我的身子软了下来,我听见自己竟然脱口而出了一阵呻.吟…… 好羞愧啊,我明明脑海里是那么理智,可为什么偏偏管不住自己的身体。 他捧住我的脸,邪魅地轻笑:“想跑,没那么容易。你这些小花招……是故意的吧?” “不是……真的不是……我不能……” 康子歌似乎没有听见我的低声拒绝,性感的薄唇带着炙热,轻轻地向我的脸庞接近…… 心一颤。他是要吻我吗? 我和他已经欢.爱过两次,他都没有吻过我。我一直以为,他的吻只属于爱情。 他今天是要吻我吗? 反抗的心,在一瞬间变得柔软,如果他吻我的唇,也许……我会放弃反抗…… 第65章 负伤的野兽 他热烈的气息侵袭而来,我看着黑暗中他的眼睛,感到了一丝莫名的害怕。我想,我素来清冷平和的眼眸里,应该燃烧起了光芒。我不由闭上眼睛,微微地仰起头,心中一片兵荒马乱,只等这个人来平息…… 无数的战马在内心奔腾而过、漫山遍野的时候,康子歌的唇轻轻地落了下来…… 他吻在我的脸颊上,温柔而深情。 他的上衣不知何时已经除去,幽幽的灯光隐隐地勾勒出他美好的肌肉,一切都充满着诱人的气息。 可是,他终究没有吻我的唇。 一股强烈的失落感袭上心头,没有亲吻的纠缠,是没有感情的。我心中被他扬起的漫天尘埃也在瞬间落定。 不得不承认,我今天注定无法投入。 太多东西纠缠着我的内心,患得患失。 康子歌伏在我身上,狂野的双手伸进上衣的时候,我低声道:“我真的不要……放过我……” 这声“不要”,不是欲拒还迎,而是怀着深深的失落。 他身子一僵,似乎也察觉到了我语气的落寞。手却不甘心地探到了那里…… “你明明……” 他发现了我身体正在该死地迎合。 我必须坦荡地承认,这一刻,我的身体和心灵,并不一致。 我的身体失控着,脑子却挣扎着,试图清醒。我必须趁着脑子还没失控,将我的内心表达清楚。 “是的,我的身体无法拒绝你。但我真的不想要,我不能一而再、再而三地这样莫名其妙和你……” “我没有强迫你……”康子歌的眼神瞬间变得受伤。 “是……我知道……”突然之间,我觉得自己变成了自己也无法捉摸的那种女人。 我不敢看康子歌的眼睛,轻轻扭开了脸庞。 此刻,如果他不顾一切地征服我,也许,我那小小的骄傲立刻就会臣服于他。 可惜,他是康子歌,在这样的关头,他比我更骄傲。 他闭上眼睛,什么都不说,空气静默得好像生出了无数尴尬的枝桠。半晌,他起身,哑声道:“或许你觉得莫名其妙,但对我来说,并不是。” 我怔住,不知如何接他的话。 他似乎另有深意,可是,愚蠢的我,却怕会错了意,不敢再问。 幽幽灯光下,他开始穿衣裳,完美而充满着男人味的剪影,却透露出隐隐的孤独。 这个屋里,孤独的男女,怀着各自的骄傲,将自己收拾到衣衫整洁的样子。悉索的衣衫声,是对我们最好的嘲笑。 谁也不想去开灯,就让我们都这样若隐若现吧。 默默地走到门口,康子歌没有再挽留,却反而与我一起出了门。 “我送你回去吧。” 前门对后门,也就隔着二三十米,每回“不和谐”之后,他总有着生疏的绅士客套。 “没事,就这几步路,何况有路灯。” 康子歌却并没有理我,将手插.进兜里,默默地陪着我走。 这几十米,走了很长很长,彼此默不作声却又心潮澎湃。终于走到我家门口,我掏出钥匙开了门,转身道:“谢谢你。” 康子歌迅速地欺进屋里,霸道地将我拽了进去。我猝不及防,跌进他的怀中。 他的眼眸在夜色中格外清亮,我踉跄着被他推到墙上,避无可避,慌乱地望着他,颤.抖地问:“你想……干什么?” 温热的唇,迅速地捕捉到我,将我狠狠地、用他自己的方式吞噬,我来不及感受甜蜜,就被他压迫得喘不过气来。 他那样疯狂,疯狂到近似自虐,伤害着我,也冲击着自己。 我从濒临窒息中清醒过来,感觉到他的亲.吻好可怕,那是不正常的疯狂。我要推开他,却被他的双臂箍得死死的,背后是墙,我完全没有半点逃脱的余地。 他的疯狂不知维持了多久,终于喘息着放开了我。 声音是嘶哑的,嘶哑得像是负伤的野兽。 “如果这就是你要的,我可以给你。” 我震惊。 他竟然猜到了我的失落。 瞬间,我觉得自己被他看穿,无所遁形。我惊愕地望着他,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康子歌竟然……他竟然,当着我的面,扯过他“视若性命”的衣袖,狠狠地擦了擦嘴唇。 那是刚刚亲.吻过我的嘴唇! 然后,在我的惊愕中,他抛下我,大步地走了出去。 夜色里,他的背影如同骄傲的仙鹤,优美而孤独。 这一.夜的我,很难入睡。我觉得我比康子歌更孤独。 好歹他还有手…… 机。 而我连跟墨朵倾吐心声的机会都没有,只有雪白的天花板和冰冷的墙壁为伴。 哦,还有在康家的那段回忆。 断断续续地睡了几次,又从梦中惊醒。 清晨,带着倦意起床,在厨房倒水的时候,心虚地望一望对面的阳台。 阳台上空无一人,晨曦温柔地照在藤椅上,我想起,康子歌曾经伸着他的大长腿,坐在那椅子上安静地阅读。 那一刻,是为数不多的美好。 想起康子歌的手下还在医院,要等我去了才能离开,我有些歉意,匆匆地吃了早餐就出门,想着尽早让人家回去,还能补会儿觉。 一开门,却发现门口的垫子上放着一只小盒子。 捡起一看,竟是一只崭新的手机。 饶是我最近没时间关注新闻,也知道这是刚刚发布的最新款,而且,价格不菲。 这是康子歌摔坏了我手机之后的赔偿。 我只能说,人家要用肾去换的手机,他这样随随便便放在人家门口,真的不太好。 有钱不能这样造。 这是我和康子歌最大的差异,看不出有弥补的可能。 在公交车上,我终于有时间摆弄它,却发现手机已经被激活,常用的软件也已经装好,将卡装进去就可以用了。真不知道也就这一夜的功夫,他的手下是怎么做到的。 这一切都很康子歌。 他上一秒可以不近人情到让人讨厌,下一秒又可以周全体贴到让人想念。 开机,登录,墨朵的信息一下子涌进好几条。 “怎么不说话了?” “睡了?” “算了,这几天你也累,不打扰你了,明天再联系。” 我来不及回,一一按掉。因为康子歌的短信适时地跳了出来。 “收到短信回复我。” 这人,真是霸道,干嘛要回复你? 心里想着,手上却乖乖地按了个“收到”,然后点了“发送”。 这就意味着,我已经拿到手机了。 突然,又觉得不对,再定睛一看,发件人赫然写着“康子歌”。 我哭笑不得,这个人,竟然将自己的手机号都存在了手机里,这是怕我不记得他的号码? 信息发送出去,如石沉大海。 这一天,我都没有见到他。包括晚上在会所。 子曰包间今天罕见的,没有客人预订。我去其他包间顶了一个休息的琴师。但客人们却觉得喝酒聊天更重要,没弹几首就礼貌地请我回避了。 没有了康子歌的“专车”,我公交车晃荡到家已经九点多,康子歌家的灯光亮着,此刻已是他的私人时间。 阳台上依旧空无一人,不知道他是不愿意见我,还是在忙别的事。 我发了个微信给墨朵:“昨晚手机坏了,抱歉。” 一直到我抱着手机在床上睡着,墨朵才回了过来,我顿时惊醒。 “刚刚又约了一个,突然觉得有点疲,想找个长期的了。” 这话让我意外。墨朵一直是不婚主义者,信奉的是游戏人生、不被束缚,怎么突然就变了? “遇见合适的了?”我回。 “没有。” “那个孙书诚律师不错。” “纯情,下不去嘴。” “男人和女人的差别。男人总想找纯情的,好驾驭;女人却喜欢丰富而旗鼓相当的。” “芳芳,最近挺像老司机啊,这话不像你说的。” “要允许我成长。” “今天康总来了,给了我两万块,说是替你还的。” 康子歌!竟然替我还钱! 简直重磅炸弹! 墨朵啊,你不能毫无预兆地说这种话,吓得我差点把手机都扔出去! 这回要是再摔坏了,可没人赔我手机了。 我捧着手机,颤.抖了半天。将墨朵这句话反复看了无数遍,终于确定,我没看错,我也没在做梦。 握紧手机,想直接拨给墨朵问个清楚,才按了三个号,就放弃。 直接交谈,我一定吃不消她的逼问,我从来都不是墨朵的对手。 但是微信交流不用直面,我可以考虑好再回。 抖抖索索回:“你拿没?” “当然拿了,怎么,不能拿?” “不不,回头我还给康总吧。” “你正需要花钱,慢慢还,没事的,康总哪缺这个。” “嗯嗯,我很快就可以拿会所的工资了,再凑凑这个月学校的工资,还掉多少是多少。” 我没告诉墨朵,我想好了,继续从康子歌的房款里扣。 现在他还欠我两百零七万九千。 拿手机计算器算了几遍,确定自己没有算错,毕竟我数学一般般。 “直觉告诉我,你和康总有事儿。” 墨朵又抛来一个炸弹。康子歌就是炸药,只要和他有关,全是炸弹。 第66章 不还钱是为了保持某种关系 幸好我还在颤.抖,还没抖完,不然估计又得把手机抖出去。 “有屁事儿!” “你一紧张就屁来屁去。看透你。” “真没事。” “那他怎么知道我替你垫了两万?” 得,我没法解释。 一鼓勇气:“偶然说起。你们康总脾气有点怪,做出什么都不意外。” “这倒是。真期待下一次意外,希望是给我意外加薪。” 墨朵,想得真多。 想来想去,我又觉得心里很多话只能和墨朵讲。 “问你呢。有人一会儿对你好得要命,一会儿对你冷若冰霜,这是怎么回事?” 墨朵回:“怎么个好法?” “细心、体贴,安排妥当。” “那又怎么个冷若冰霜?” “有事也不露面,刻意回避,就算遇见,态度也很恶劣。” 墨朵很快回了三个字: “喜欢你。” “噗”,哑声一响,这回,手机真的吓掉了!崭新的高端货哦,到手第一天就给摔了。 还好,我家沙发前的地毯够厚、够软、够能承受。赶紧捡起来,下意识地擦擦,屏幕还鲜亮,边角也没磨损,心中一定,觉得自己的运气似乎变好了一点点。 第二天去医院,董医生告诉我,明天就可以出检验结果,照乐乐目前的情况来看,就算检验结果被证实是新型病毒,情况也比较乐观,因为乐乐的病情在一天一天好转。 我又是忐忑、又是充满希望,希望乐乐能尽快回到我身边。 颤颤地问:“乐乐想我吗?” 董医生笑了:“每个病童都会想妈妈的,不过,我们隔离病房的护士人手充足,也很有爱心,她们都非常喜欢乐乐,相处得也很好,涂老师您就放心吧。” 我谢过董医生,又去护士站。 护士照例将结算单给我,一看金额,我有些疑惑。虽然数学不太好,但就凭着这几天每天看结算单的印象,也觉得墨朵垫付的那两万块钱应该不够了,而申请的减免还在走流程,不会这么快就落实到位。 “护士,是不是还少了催款单?” 护士帮我一查:“昨天有人打了十万进来,余额还很充裕。” 我吓一跳:“能让我看看么?怎么可能?” 护士说这边看不到,让我去住院处查。飞奔而去,打款人却是一个陌生的名字,叫李轩文。 李轩文是谁?完全不认识。 我第一时间竟没有想到乐乐的亲生父母陶炼,而是想到了康子歌在黑暗中说的话——“你不会没钱付医药费的,放心吧。” 立刻打电话给墨朵。 “你认识一个叫李轩文的吗?” “认识啊,慕天集团机要秘书,康总的左右手,怎么了?” 我的内心,翻江倒海地澎湃起来。是康子歌,果然是康子歌。看这个交款的时间,应该就是昨天早上我来医院接手之后,这个李轩文去打的款。 事到如今,我与康子歌的纠缠是越来越深,再瞒着墨朵的话,就是真的不把她当朋友了。我那么珍惜与墨朵的友谊,与其以后被戳穿影响感情,不如现在就向她坦白。 “我在医院,这个李轩文,昨天给乐乐的住院账户打了十万……” 电话那头传来一阵惊呼。 “加上你昨天不是说,康子歌把你垫付的两万还了吗,我觉得,这十万应该也是他授意的。” “那肯定啊。康总有两个最得力的助手,机要秘书李轩文,办公室秘书杰西卡,都是他从国外带过来的,据说是跟随多年的老部下了。不过……他为什么要替乐乐付医药费,你撑不下,就应该找陶炼那个王八蛋,他还是不是乐乐亲爸!” 墨朵又激动起来。 “哎哎哎墨朵,陶炼这个王八蛋,以后再说。咱们言归正传好吗?” 墨朵这个爆脾气,我得替她灭火啊。 “哦,也对,王八蛋反正是王八蛋,这辈子改不了了,过阵子再说也不耽误。不过,康总这是什么情况,难道被我猜中?” “猜中什么?” “你们有事儿啊!” “呃……说来话长……你中午有时间吗,我去你单位附近找你,我们找个地方边吃边谈。” “本来和新男友有约,不过,为了涂芳芳,什么男友都可以扔一边去,让他等着!” “你……你不是才说过,觉得没劲了,想安定了么?” “那是夜深人静,寂寞时候的想法,反正,约着看呗,有缘分就继续,没缘分就散,不用负责任的。” 墨朵的三观,一直这样。不过,她的原则我喜欢,再怎么游戏人间,她不碰有妇之夫。 墨朵下午要慕天集团的总部开会,约了我在慕天集团附近的一个餐厅见面。 餐厅很高级,一定又是墨朵付钱。 自从我离婚,她就总是抢着结账。这样豪爽善良的墨朵啊,不知道以后哪个男人有幸可以娶到她。 坐下大约五分钟,墨朵蹬着高跟鞋,“蹬蹬蹬”地摇曳进来。 可能是因为要开会,她将爆炸头盘了起来,一张丰富的脸顿时变得艳丽中带着精干。穿得也比较正常,不是以前的神经病风格,一件宝蓝色束腰衬衫,一条黑色阔腿裤,身材凹凸有致,引得餐厅里的男人都行注目礼。 “我都好奇死了,康总到底为什么给乐乐垫医药费啊,你们有什么事?” 我只好从住回别墅开始说起,之前酒店的那一段邂逅实在说不出口,且当是一个相识的前奏,不影响正文。 重要的是,我跟墨朵说,别墅的房款其实是四百二十万,其中康子歌支付给陶炼二百一十万,还有我的二百一十万,就一直悬而未决。 “康总绝对不可能缺那几百万。”墨朵断言。 我还抱有一线希望:“做生意的都是表面光,看着资产多,其实流动现金不多,也许他也是这样?” 墨朵横我一眼:“天真了吧,你当康总是那王八蛋陶炼?” 陶炼这辈子和“王八蛋”三个字是得抵死缠绵了,而且还时不时要被拿出来当反面教材,不光我这么想,墨朵也这么想。(其实作者也这么想……哈哈) “不都是做生意的嘛,就是康子歌做得更大点儿。” 墨朵一脸不屑:“王八蛋做的是生意,康总玩得是资本,能一样嘛……这么跟你说吧,王八蛋玩的是建筑,康总玩的就是钱。他手上大把的资金,往哪儿投,得看他高兴。” “所以,他就投我家别墅上了?” “拉倒吧,你那别墅,也就社会低层高看你一眼——当然,我也羡慕,哈哈,毕竟我也住不起别墅——不过放到康总这样的人眼里,就跟我高兴起来去买条项链一样,不说是白菜吧,但也绝不至于要多费脑子,更不可能连这点儿钱都拿不出来。” “不是吧……”我不大相信,端起侍应刚刚送来的柠檬水,喝一口压压惊。 墨朵凑过来,神秘地说:“不说别的,就说康总前几天刚刚给李轩文和杰西卡买了车,知道什么价不?” 我摇头,给秘书买车,康子歌够豪气啊。 “不多,刚好够付你的房款。送的哦,车子直接写的两人的名字。” 啧啧、啧啧,真是有钱经造。 我心中真是五味杂陈,既感叹康子歌怎么就这么有钱,又愤慨他竟然宁愿给秘书买车也不还我钱。 不满的话,直接就出了口:“秘书跟他多年,有用呗,花钱这叫感情投资。我有什么?又不能给他带来利益,所以就欠钱不还,奸商……” 墨朵“噗哧”一笑:“芳芳你可真够笨的。” “啊,哪里笨?”看清奸商面目竟然还被说笨,没天理。 墨朵正色道:“康总给你垫付医药费、给你住那么便宜的豪宅,你当他做慈善?他要真有心坑你的钱,根本就是把你赶得越远越好,哪有这样拼命要拉住你的?” “拉住我?他哪里拉住我了?他现在都不理我。”我懊悔,怎么就把这关系给处理得一团糟呢? 墨朵却搅着咖啡,慢悠悠地道:“这你就不懂了吧。今天听你说了这么多,我只有一个感受,不还钱,是为了一直和你保持某种关系……” 我吓一跳,赶紧心虚地解释:“什么某种关系,我可没和他发生什么不正当的关系啊……” 呸,涂芳芳,你也不脸红,好意思说!敢情你都是正经地和他滚床单滚沙发,还差点玩车.震。 “你心虚什么呀,我说的某种关系可不是这个。我是说,他明显不想跟你断了联系啊。你想想,他把钱打给你,你就富有了吧,就可以另择住处了吧,乐乐的医药费也不用愁了吧,你从此就可以消失在他跟前了吧。所以……” 墨朵一指我,果断地道:“就是这个道理了,他试图用欠钱,来保持和你的债权关系和租赁关系。” 她猛地喝口水,舒坦地道:“啊,我真是好聪明,怎么这么聪明。” “滚你的!什么乱七八糟的解释。” “又说粗话,又说粗话,文雅的涂芳芳,一心虚就说粗话。” “心虚个屁,他现在都不理我,也根本不照面。” 侍应走过来:“二位小姐您好,那边桌上的客人请二位过去一同用餐。” 肯定又是被墨朵吸引过来的狂蜂浪蝶,我心烦地挥手:“不去不去。” 却见墨朵目瞪口呆:“天哪,谁说他不理你……” “啊?” “你回头看看是谁。” 我转头,赫然发现康子歌和刘璃,坐在我们身后不远处,悠悠然看着我们。 第67章 捡到康子歌的一张脸 “怎么办!”我无比惊慌,不由地双手攀住沙发扶手。 墨朵咬牙,低声道:“镇定,芳芳。他是极有分寸的人,咱只当什么事都没有,就是我老板餐厅偶遇下属,愉快地共晋午餐,别想那么多。” “嗯。”我被墨朵说得稍稍心定了些,义无反顾地、带着上刑场一样视死如归的勇气,起身和墨朵一起走了过去。 康子歌依旧是一丝不苟的衬衫与西裤,纵然坐在那里,也看得出修长的身型,完美的长腿随意地伸着,优雅而迷人。 刘璃却是浅绿色T恤,随意中散发出浪漫的气质,与康子歌的优雅截然不同,却又旗鼓相当。 两个人坐在这样高端幽静的餐厅里,成为一道亮眼的风景。 见到我出现,刘璃潇洒地挥手:“涂小姐,真巧。” “刘总您好……”又望望一脸漠然的康子歌,出于礼貌,我还是平静地打招呼:“康总您好。” 墨朵见到顶级大boss,显然有点紧张,但良好的职业素养,又让她极端庄地点头:“康总您好,真巧啊。” “这位是……”刘璃问道。 这下康子歌不能再装酷了,开口道:“瑞声科技的销售总监方墨朵。” 刘璃笑道:“原来是康总手下的又一名得力干将。二位快坐吧。” 不管康子歌什么反应,刘璃招呼我们坐下,又叫了侍应生过来点单。 “康总怎么就这么好的福气,既有涂小姐这样气质高雅的邻居,又有方小姐这样美丽大方的得力干将。” 康子歌被吹捧得显然也比较舒心,冷漠的脸上已有些藏不住的笑意:“谁让我大方,邻居和下属都让你认识了。你刘璃,什么时候介绍我认识过佳人?” “哈哈,我哪敢介绍,怕被C市的那些名媛千金们追杀。” 墨朵不失时机地道:“原来是刘总,久闻其名。刘总哪会被追杀,只会被追。” 在康子歌没有空降C市之前,刘璃是本市无人不知的黄金单身汉,却也是个不愿意被束缚的性子,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康子歌出现后,富家千金们有了新目标,刘璃的压力顿时小了不少。 “你和涂小姐怎么会认识?”刘璃很好奇地问墨朵,他明显看出来康子歌和我有些说不清道不明。 “我和芳芳是中学同桌。” “原来是学生时代的感情,那真是非同一般了。” 侍应将我们点的食物端上来,边吃边聊并且还能相谈甚欢的,只有墨朵和刘璃,这两个,一个热烈,一个温暖,倒都健谈。 其实我也还不错,不是闷嘴葫芦,但面对一言不发的康子歌,又是在这样的公共场合,我实在不知道该怎样打破沉默,便也只好默不作声,偶尔对墨朵或者刘璃的谈话说一句“嗯”或“哈”,表示一下赞同,也显示一下我人在场、魂也没丢。 食物不多,看来都是生活方式很健康的人,很快就吃到扫尾阶段,刘璃道:“今天康总好像有心事啊?” 康子歌放了刀叉,拿起餐巾抹了抹嘴:“没有啊,我吃饭不爱说话。” 刘璃笑而不语。 我真是听不下去,装腔也得有个限度啊,谁说你吃饭不爱说话,和你吃两回,明明话很多。 “涂小姐好像比我更不爱说话。”康子歌竟然一下子把茅头对准了我。 这关我什么事,我一直在“嗯”或“哈”好吗?你连“嗯”或“哈”都没有。 “没有,其实我很乐意交谈,只是不想显得康总太孤僻。两个人不说话总比只有一个人不说话来得不那么突兀。” 墨朵惊讶地看着我,眼神里却闪着幸灾乐祸的光彩。刘璃更是一脸看好戏的样子,转头去,饶有兴味地看康子歌怎么应对。 没想到康子歌竟然说:“没想到涂小姐还很替我着想,不是喜欢我吧?” 我!捡到康子歌的一张脸! 康子歌根本不要脸! 我大窘,本来明明是我占了上风,为什么康子歌这么不要脸地轻易扭转了形势?难道就因为他不要脸? 尤其现场还有两位观众,这两位观众都要乐疯了好吗? 不是我说,两位能不能注意点素质,一不鼓掌二不喝彩的,一脸八卦到要流口水的样子,这样真的好吗? 一时间,我也顾不上自己的脸色是红还是白,故作镇定道:“嗯,我的确比较习惯替人着想,因为平常面对的都是小朋友,他们思维和大人不同,我常常得站在小朋友的角度来决定自己该做什么。” 我就把你降到小朋友一个档次,我气不死你。 有本事你当众咬我啊。 没想到康子歌根本不生气,反而笑道:“涂老师就是这点挺可爱。上回去我家给我过生日,蠢货店员蜡烛给错了,她把8给剪成了3,还唱生日歌哄我,大概忘了我其实是个成年人。” 我没气死他,他快把我气死了。 说这话什么意思? 配上两位观众越来越八卦的表情,我简直想找个地洞。 墨朵目光炯炯地问:“你们……一起过生日?” 刘璃也笑道:“原来二位感情这么好啊。” 不能丢这人!就是气死,我也得回家去死……不,跑到康子歌屋里去死。 “那次是康总家里没晚饭吃,隔着窗户看到我在做饭,就蹭了一顿。我手艺挺好的,不信刘总你问芳芳。” 墨朵一个躲闪不及,就被拉入战局,赶紧道:“问康总,我好久不尝芳芳的手艺,不知道是不是更进步了。” 其实当时明明是我自己做了晚餐送到康家去的,康子歌却没有拆穿我,总算让我觉得他还算绅士。 他笑道:“还成吧,要不何时邀请刘总和墨朵去我家尝尝?” 刘璃一愣:“你家?” “邀请涂老师来露一手呗。” “好啊好啊!”墨朵却已经欢呼起来。 我在桌子底下狠狠地踩了一下墨朵。 “啊——”她吃痛惊呼。 “方小姐怎么了?”刘璃关心地问。 我给墨朵丢了个威胁的眼神过去,墨朵接住,不敢透露真相,强笑道:“脚抽筋……大概刚刚走路走多了。” 说着,假模假样地去抚脚。 “高跟鞋累人,女生就是这点辛苦。”刘璃的话真让人如沐春风。 康子歌何时能这样儒雅周全就好了。 这天晚上,我在厨房窗口的时候,格外地希望对面的康子歌能出现。 平心而论,他今天能邀请我和墨朵过去共晋午餐,肯定是有求和之意。他默默地做了很多事,我却一句道谢都没有,似乎也并不应该。 不知道是不是我在窗口出现得太过频繁,月上中天的时候,康子歌终于出现在阳台上。 从我的角度望过去,他双.腿修长,身型玉立,完全是人中龙凤之姿,怎不叫全城名媛趋之若鹜。 阳台上的灯没有开,此刻的康子歌只是一个剪影。我的脑海中顿时出现他在幽幽灯光下穿衣服的场景,无论穿不穿衣服,他的剪影都这样宁静完美。 望不见他的眼神到底望向哪里。可是,只要他站在那里,我总有理由相信,他在看我。 因为我的窗口是亮的。 我穿着整齐,我认真地望着他,格外真诚。 手机响了。果然是康子歌。他没有忍住。 “干嘛一直看着我?” 第一句就是质问,这很康子歌。 我望着那个打电话的黑影,瞬间觉得这个男人的幼稚已经呼之欲出,不由笑道:“你要是不看我,怎么知道我在看你?” “我就是看看你是不是看我。” “怎么着,不能看?” “不能。” 我鼓起勇气:“那还不简单,回屋去,我就看不到了嘛。” “我的阳台,我做主。” “噗!”我不由笑出声来。 电话那头沉默许久。我望望立成雕像的黑影,道:“谢谢你。我收到钱了。一共十二万,我会从房款里扣的。你还欠我二百……” 话还没说完,康子歌冷哼一声:“还二百……你数学是看门大爷教的吧?” “呃,台词不对,应该是体育老师教的。” “体育老师也没这么蠢。” “那你就存心黑看门大爷喽?” “没黑他,因为你比看门大爷还要笨。” 好吧,论舌战,我从来战不过康子歌。 不过,说得好像其他方面我就战得过他似的。忘记自己第二天走路都不太灵光的悲惨过去了么? “你还存我这儿一百九十七万九千元。”康子歌悠悠地说道。 好好好,算你数学好。 不过,为什么是“存你那儿”? “我不想存,你还给我。” “得看我心情,也得看你表现。” 我还记得自己第一次听到这种话时候是多么惊讶和愤怒,可也不过十来天功夫,我就已经如此平静,无论他有多“康子歌”,我都不会再意外了。 或许是我慢慢开始明白,他虽然不还我钱,但他也不会让我走投无路,他就这样居高临下地将我掌控着。 该死的,我连愤怒都愤怒不起来了。 “我没表现,我也不打算表现,你要心狠,就眼睁睁看着。” “你就不怕我闭上眼睛?” “摔死你。” “哈哈!”康子歌也忍不住笑了出来。他的欠钱大法第一次失效了,他不能再让我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了。 “乐乐怎么样了?”他问。 “明天北京的检验结果就出来了,到底是不是那什么病毒,明天就能知道。” “害不害怕?” “说不害怕是假的。不过,总要面对。医生说乐乐的情况还好,我就且往好处想吧。” 电话那头突然沉默了。半晌,康子歌问:“要不要我过来陪陪你?” 我心中一暖,听出他的真诚。 我不怕他控制不住,我怕自己控制不住。 低声道:“谢谢了……我没事。” “哦,如果害怕,给我打电话。” “嗯。我回房去了,你也早点休息。” 我望着阳台上依然屹立的身影,突然察觉出这告别中,双方都有那么点依依不舍。 气氛正暖昧,康子歌突然来了一句:“我说涂芳芳,你怎么就不加我微信?” 我一愣:“你那么大个总裁,也用微信?” “别告诉我你不用,墨朵说你天天晚上睡觉前要和她聊天。” 靠的,我又想骂粗话,方墨朵,你出卖我真是好顺手! “好好好,回房间就加。”真是受不了这个幼稚的男人。 “现在加,你挂了电话,就在窗口加,我看着你,别耍赖。” 真是服,一万个服。没办法,只好挂电话,加微信。 发过去的第一句话就是:“你在给微信做植入广告吧?” 康子歌秒回:“它付得起这费用么?” 得,真够拽的,有本事你别用。康子歌! 回到房间,我还真的有点辗转反侧,倒不是因为康子歌,而是想到第二天乐乐的检验结果,实在是一桩沉重的心事。纵然不放在脸上,也一直重重地压.在我的心上。 墨朵的信息按时来了:“你和康总真是火花四射,今天看得好过瘾。” “付钱了吗,看那么爽?” “别嘴硬,好好把握。” “你觉得他凭什么看上我?” “也许和那些妖艳富家女比,你很清新?” “这话,过时了,重新组织一下语言。” “好吧,也许康总口味独特,就好你这口。” “我只能说,他无聊。” “你就死撑吧。”“早些睡,明天你还得去医院吧。” “嗯……”一提到医院,我又沉重了。今天我跟墨朵说了,明天就会出结果。 “没事的,你一向都吉人天相,乐乐也一样。” “放心,我坚强着呢。” 互道了晚安,手机限入长时间的沉默。 我以为康子歌会找我,可是却没有。终于在漫长的数羊之后,我沉沉睡去…… 第二天一早,我早早地起床,洗了把脸就出门,急着赶头班车去医院,好像去早了,就能早知道结果似的。 拎着包刚走到门外,却看到康子歌笑吟吟地看着我。 “早啊。”我主动跟他打招呼,以示我的不计前嫌。 “早。” “这么早,起来健身?” “不,和你一起去医院。” 我以为自己听错了,目瞪口呆:“你要去医院?你哪里不舒服吗?” “又笨又弱……”他嘟囔。 “对笨人,只能说清楚点。我,陪你一起去医院,听清了吗?” “哦……”我有点愣神,不知道该怎么理解这突如其来的一幕。 坐着他的“三八”奔驰出门的时候,睡眼惺松的王队长顿时精神一振,一桩风.流韵事明显正在持续发酵啊! “谢谢你啊……”我坐在副驾驶,不怎么敢看康子歌。 “不用谢,我只是陪你去而已,没法改变检验结果。只能期待好消息。” “我知道。不过还是要谢谢你。一个人面对……还真的有点不知所措。” 康子歌笑笑:“你昨天陪我沉默,我得礼尚往来。” 我又不是真的蠢,我只是有时候蠢,康子歌避重就轻的回答,我当然听得出来。 “你早饭吃没?”我问。 “你还没吃吧。”康子歌递过一个袋子,“我买好了,快吃吧。” 我一看,一个金枪鱼三明治,一杯温热的柠檬茶。 他又进入了体贴入微的时段,考虑到他的喜怒无常,我得格外珍惜这短暂的温暖。 “早知道有专车,我可以晚些出门。”我笑道。 “谁让你总是犟头倔脑的,我怕昨天晚上跟你说,你又提前跑掉,别说你做不出来。” 好吧,我真做得出来。 但这一刻,我不会这么无情。 “你只要不气我,我怎么会跟你犟。这里公交的班次少,我要是错过头班车,又得等好久。” “好,下次我提前告诉你,让你多睡一会儿。” 这一刻的康子歌竟有了点让人如沐春风的味道。 天哪,是昨天我的心声被老天爷听到了吗? 心情上佳的我,根本也是一个很温暖的女人嘛。我说道:“我也不要多睡一会儿,我可以早点起来做早饭,不介意给车夫也做一份。” 车子明显微微一抖,康子歌大概是误踩了刹车,转头迅速地看了我一眼,又迅速地转回去。 “你不生气的时候,挺温柔的。” 康子歌的声音变得格外好听,语气也柔柔的,充满着愉悦。 “你不生气的时候,也挺温柔的。” 我说的是心里话,我希望哪怕仅仅作为邻居、或者仅仅是债务关系,彼此也能够温柔一点,我不喜欢剑拔弩张的局面,我的内心深处,一直都是一个温和的人。 康子歌很放松,按响了车里的音乐,很舒缓优美。 “你要是困,再睡一会儿,到了我叫你。” “嗯。”数羊才能睡着的我,的确有些早起困难。 我将椅背放下一些,正要眯一会儿,康子歌的手机响了。 “喂,嗯。”他接电话的声音陡然严肃起来。 “有眉目了?……不,不要惊动,你把照片发我邮箱……不,暂时不打算去,回头再说吧。” 刚刚还微笑着的俊颜,立刻变得凝重,突然,他一脚踩住刹车。 车子停在路边。他将头埋进了方向盘。 我惊讶地坐起:“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康子歌却不作声,将双手深深地插.进乌黑的头发中。 他的手机屏幕亮起,我看到一封邮件进来,是个中年女人的照片。 照片一闪而过,复又暗去。我没来得及看得太清楚,只觉得她保养得宜,生活富足的样子。 “康子歌,你的邮件……” 半晌,他才抬起头来,眼睛有些红,却又很讲究地翻下镜子,将头发理了一下。这个一丝不苟的康子歌啊。 “你怎么了?”我担心地问。 “没什么,我们走吧。”他恢复了平静,望我一眼,“怎么没喝茶,快趁热喝,凉了伤胃。” 这大热天的,伤什么胃啊。 我心里想着,却乖乖地端起杯子,喝了两口。 车子重新启动,康子歌变得格外专注。 “你刚刚说的邮件,已经来了。”我以为他没注意到。 康子歌却说:“我知道,回头再看。” “哦……” 不知为何,我觉得他是不敢看。不就是一个中年女人吗?虽然看得出年轻时候一定很美,可现在的样子,很是温和可亲啊。 “芳芳,你对乐乐真是尽心。”他突然道。 我一怔,一是因为他竟然叫我“芳芳”,二是因为,这个话题出现得很生硬,不知道他是不是要掩饰刚刚莫名的失态。 “他是我亲儿子啊,亲生的。” 我开了个玩笑。 “我可以没有婚姻,但不能没有儿子。” “所以我怕万一结果不好,你会承受不住,你要有最坏的打算。” 我有点感动:“所以你今天才陪我来?” 康子歌竟然没有否认,反而点点头:“那一次在酒店,很抱歉看了你的日记。” 这个我早就猜到了,又有何妨。我在康子歌面前,早就没有了秘密,我最糗最窘最害羞最豪放的每一幕,都叫他体会过了。 “看就看了吧,都是些琐碎的小事。” “很琐碎,也很真实。我必须,翻阅的时候,我很震惊。” “为什么?”那在我看来,只是一个家庭主妇、一个母亲最正常不过的细节。 “因为反差吧。”他认真地看了我一眼,“说实话,你在餐厅里拽住我的时候,我没有想那么多,只以为是个和男人约会却遭遇无耻之徒的寻常女人。” “呵呵,我本来就是寻常女人啊。”就是遭遇了无耻之徒,我也依然还是寻常女人。 “有些不一样吧。你在餐厅外的样子,让我有些不忍,所以去了酒店。说实话……你不要生气啊……” “不生气,你说呗。” “后来你的表现……实在是很诱.人。” 妈蛋,我看到他竟然喉结一动,分明是吞了一口口水。 我假装看不见,不好意思地解释道:“都是给那酒害的。” 康子歌却不需要我的解释,继续说道:“一个我以为很豪放的女人,却有那样一本日记,让我难以置信。” “是不是觉得我很惨?” “不,只觉得你很蠢。” “蠢?”我意外地扬起了眉毛。 “真的,日记里的很多细节,都能看出你其实不谙世事,而且,清高自许,看似温和的内心,其实很倔强。” 这这这,康大少这是在对我进行全面剖析么? 第68章 陪伴 一个人的性格形成,多少都与成长因素密不可分。 “我小时候算是家境还不错吧,父母都是工程师,我喜欢音乐,哥哥喜欢画画。不过,他们在两年之内竟然先后生病,相继离世。哥哥为了供我继续读书、继续学习音乐,放弃了自己的梦想。是他将我培养成人,长兄如父,大概就是这样了。” 康子歌道:“你其实很幸运,每次经历磨难的时候,都会有最亲密的人站在你身后支持你。以前我不能理解你为什么要把离婚赡养费给哥哥买房,现在觉得可以理解了。虽然换成我自己不见得会这么做,但我还是佩服你无私的感恩。” 他的语气是夸赞的,让我有点不好意思。 “我总不愿将人想得那么坏……” “其实,人真的就是那么坏,想想你的前夫,想想那个要把你赶出家门的陈丽娜。” 说起这两个人,还真让人无语,只得摇摇头:“也许是吧,不过,不是还有你吗,最无助的时候,你出来买了房。” 康子歌看看我:“这次有我,下次他们再欺负你,还有谁?” 我想了想,谁知道呢:“天无绝人之路,只要乐乐没事就好,别的都好说,大不了我白天再兼个职,反正暑假还有一个多月。” 很快地,我们到了医院。 有一件事我还是疏忽了。让康子歌这样一看就是通身气派的精英公子哥儿陪我去医院,是会引起围观的。 他一出现在医院,小.护.士中护士大护士长们纷纷哗然,连年轻些的女医生都借故跑出来看热闹。 “哇,好帅啊!” “他在等谁?” “他好像是和陶乐的妈妈一起来的。” “难道是陶乐的爸爸?” “不会吧,陶乐住院这么久,从没见爸爸出现过啊,每天都只有妈妈过来……” “不,舅舅也来过一次,不过很快走了。” “还有个阿姨,好像是他.妈妈的闺蜜。” 我有些尴尬,这些护士们是有多八卦啊,反而是康子歌,一如既往地双手插兜里,那份沉静又潇洒的劲儿,真的比电影明星还要引人注目。 突然,有个年轻的女医生,认出了康子歌。 “好面熟啊,我肯定在电视里看过。” “不会吧,李医生你还看电视?” “那就是在报纸上见过,好像是本市的一个投资商,最近老上报纸的那个……” “咦,你这么一说,好像真的是,上回周护士还拿着报纸在这儿给大家看,说这个投资商也太帅了,比明星还帅,难道……” “天哪,就是他,慕天集团的康子歌!” “……” 我才要“天哪”!天哪!你们八卦的声音也太大了吧,不就是一个康子歌嘛,要不要这样双眼放光语无伦次啊! 不出五分钟,邻近几个楼层的护士全都以各种理由出现在了本病区,上厕所的、倒垃圾的、借本子的、甚至借笔的。 知道的是因为本病区出现了C市琅琊榜之黄金单身汉排名第一的康子歌,不知道的还以为西山医院其他楼层的厕所都坏了、垃圾桶都被偷了、以及……财政出现危机了。 “就是他……” “天哪,比报纸上还帅。” “报纸有什么,我在电视上也看过,也比电视里帅。” “他的衬衫很贵的。” “你个土包子,人家的袖扣更贵,一颗可以买我一个包。” “天哪,你的包包已经很贵了。” “我不在乎他袖扣有多贵,我只知道他真帅啊,他就是个穷光蛋,我也愿意天天对着他看。” “花痴,受不了你。” “……” 康子歌还没不自在,我已经不自在了。 低声道:“护士说董医生要八点才来,要不我们先下去走走?” “我无所谓,你要是不自在,我陪你下去走走。” “当然不自在了,这么多人看……你脸皮可真厚。” 康子歌横我一眼:“习惯就好。” 算你长得帅,算你有钱,算你身材好,算你引人注目……算你……要么“蒜泥”! 你个“康蒜泥”! 我心中大骂一通,终于舒服了点。突然发现,我还好意思说人家幼稚,这种起外号、还是偷偷起外号不敢叫出来的行为,其实也很幼稚啊。 “医院旁边有个小公园,我们去那儿。” 我起身,康子歌立刻也跟着起身,竟然还……很自然地牵起了我的手! 无数锋利的眼神向我射了过来,一瞬间,我被她们“射”成了刺猬。 “有人看!”我甩开他的手,小声地抗议。 “这有什么,吃亏的是我。”康子歌完全不顾我的抗议,直接揽住我的肩。 “你干嘛呀!”我低声叫道,不敢让一大堆“眼神”听见。 电梯门及时地开了,康子歌一把将我拉进电梯,那些好奇的、羡慕的、八卦的、嫉妒的眼神,纷纷被关在了电梯之外。 “这里的环境也太嘈杂了,等乐乐解除隔离,我给他换一家医院休养。” 反正从房款里扣,我也不心疼,他也不心疼,竟然愉快地达成了一致。 就是他的手,还那么无聊地搭在我肩上。 我低头望一望:“勾肩搭背的,好么?” “芳芳,我觉得我有点变.态……” “啊,你才发现啊,我早发现了。”我哧之以鼻,“快说说自我认识,哪里变.态?” “刚刚那么多人指指点点,估计都在羡慕你吧,我竟然觉得非常兴奋。” “神经病……得不轻啊。你应该去当明星,走红毯,那样关注你的更多。” “不,我不需要被人关注,但我喜欢看到你被人羡慕。” “自大狂,谁羡慕你啊,说不定她们都在替我可惜,一朵鲜花插在了……” “嗯?”警告的眼神递了过来,搂着我肩的手臂也不由收紧了力量。 “……呃……插在了康子歌上……” 威武不能屈,该说完的成语,一定要说完。 但是说完了,我却心虚地不敢看他。 我听到了康子歌的轻笑,俯到我耳边:“明明是康子歌插在了涂芳芳上。” 妈蛋!太黄.色了!太不要脸了!污里康子歌你的脸呢? 我又捡到了康子歌的脸! 反正他也不要了,我是不是可以狠狠地践踏? “你再这么变.态,小心我在早饭里下毒……” “那样你会很惨,连房子都没的住了。” “为什么?” 康子歌以一种故作轻松的语气道:“我孑然一身,死了之后,遗产都会捐掉。” “啊……” 我不由转脸望向他,发现他的微笑其实略带落寞。 想起他说,三十三年,他从没有过过生日。他的过去、他在海外的那些经历,到底是怎样? 这个神秘的男人,是不是有很多很多的秘密? 似乎,作为一个有良心的人,此时我应该善解人意地宽慰他:“那我就下毒的时候注意点儿剂量吧。半死不活就好了,我可以好好照顾你下半辈子,让你愉悦地在床上安度晚年。” “好,涂芳芳说话算话,我们来理一理重点,下半辈子,床上,信息量很大。” “呸你个变.态!” 我笑骂。 “叮”一声,电梯停在一楼,电梯门缓缓打开,一个时尚娇媚的年轻女人,惊喜地道:“康总?” 随即,她的脸色就变了,因为她望见了我。 康子歌的手还搂在我的肩上,两个人还沉浸在刚刚略带颜色的玩笑中,我从可以照见人影的电梯壁上,望见了两张春风荡漾的脸。 这两张脸,好像让年轻女人瞬间就变得充满了戒备。 康子歌面带微笑,却并没有把手放下,而是介绍道:“这位是宝丰集团副总裁丰晴,这位是涂老师。” 原来这就是大名鼎鼎的富家千金丰晴,我不由得打量一眼,果然是妩媚亮眼,一身名牌包裹的身材玲珑有致,香奈儿限量款背包,女人味儿十足。 丰晴的娇媚是扭捏高傲的,与墨朵的丰富明媚又有不同,却一样招人眼球,叫人目不转睛。 不过,康子歌的介绍很好玩,宝丰集团副总裁VS涂老师,哈哈,好怪异的搭配在了一起。 “您好!”我大方地伸出手。 丰晴却以很不客气地目光打量着我。大概是我简单的T恤牛仔裤搭配球鞋,让她起了鄙夷之心,对我伸出的手视而不见。 对于这种无礼,我从来不觉得尴尬,觉得尴尬的应该是无礼的人自己,而不是我。 坦然地缩回手,微笑地望着她,看她打算耍什么大刀。 “我来看望一位住院的亲戚,康总这一大早是……” “涂老师儿子也在这儿住院,我陪她一起过来。医生还没上班,我们先出去走走,丰小姐再见。” 竟然还是个孩子他.妈! 丰晴的眼珠子都要从画着粗眼线的眼眶里掉出来了。就这样张大嘴.巴,望着康子歌揽着我的肩离开了医院大厅。 街边公园里,空气正清新,我们在一张长椅上坐下,望着翠绿的树丛里,有老人在遛鸟下棋,也有刚会走路的孩子像个淘米虫虫似的玩耍。 “这下完了,我会被丰晴追杀吧。” “她又不是我女友,不至于吧。” “我就奇怪,你怎么不考虑她呢?长得这么好看,而且也门当户对啊。” 康子歌鄙夷:“什么年代的,还提门当户对。” “唉,真的挺重要的,门当户对起码观念接近,她也是商场上打滚的人,说不定能助你一臂之力。” “在商言商,能助我一臂之力的,我用钱也请得到,不用通过婚姻来获得。而且……”他停顿片刻,“我也是回国,才发现国内的人如此讲究门当户对。” “你从小在国外,中文倒是讲得很好。” “呵呵,是啊。” 他竟然没有多解释。每次触及他的过去,他都不愿意多说,似乎很是回避。 终于熬到了八点,纵然我和康子歌尽力地扯着各种,试图分散些紧张,八点还是如期而至。 康子歌陪我一起进了董医生的办公室,而护士们的注视依然热情高涨。 董医生也有些意外,不过,见多识广的他并没有多问,只当是我带去的一个普通朋友。 乐乐的检验结果如约准时地由北京传了过来,被确认为某种让全城如临大敌的新型病毒。我一个眩晕,差点就栽了过去,该来的一切,似乎从来都无法回避。 康子歌伸手,拍拍我的背,以示安慰,又将我冰冷的手握在他温热的掌心。 “董医生,求你一定要救救乐乐!”我流下眼泪,心中悲苦而迷茫。 董医生同情地看着我,却又要给我信心:“这点请涂老师和康先生放心,陶乐这样的病人,上头非常重视,一旦确诊,立刻就会派专家组过来。其实,听着虽然吓人,但确诊总比不确诊好,专家组会带来最新的治疗药物,陶乐年龄小,发现送医也很及时,病情一直控制得很好,对后期的治疗有很大的帮助,我们都有信心,也希望家属可以全力配合。” 康子歌立刻道:“医生请你们务必尽全力救治,不用考虑费用问题。” 董医生似乎也看出康子歌身份不凡,点头道:“陶乐是幸运的,有全省最好的专家组,和这样尽全力的家长。” 虽然早就做好了最坏的心理准备,我还是无法接受,脑子里一片空白,完全不知道自己是如何从董医生办公室走出来,又是如何去拿了检验报告,又是如何约了专家组的会诊时间…… 这一切都是康子歌搞定的。 幸好有他。他扶着呆滞的我在护士站外面的椅子上坐下,又请一位护士照看我。护士很激动,一口答应,然后他跑上跑下地,将一应事情搞定。 不过,这一切我暂时还没有心情去体会。 回程的时候,我终于有点缓过神来。看看时间已接近中午,耽误了康子歌一上午的时间,他这样的大忙人,我实在耽误不起啊。 “我自己可以回去,你去上班吧。” “今天我给自己放假,没有急事,公司不会找我的。” 话虽如此说,康子歌还是拨了个电话。听起来,对方似乎竟然是某位市领导。 “嗯,西山医院,病人叫陶乐,四岁的男孩,嗯,麻烦您费心了。” 简短地几句话,就交代完毕,然后跟我说:“刚刚在医院,我已经派人去省里接专家组的组长了。下午就会到医院,你定心点。” 电话又响,却是已经联系到了那位全国知名的专家。 对方一再宽慰,说乐乐的病情完全在可控范围,之所以这么重视,是因为他是全省年龄最小的患者,摸索出一套行之有效的治疗方法,对以后类似病症的治疗都有指导意义。 听专家这么说,我终于有点缓过神来。 康子歌找了一家餐厅,我一点没有胃口,胡乱吃了几口,只觉得身心俱疲,想回家睡觉。 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这样重要的时刻,竟然想睡觉。明知道下午专家组会在医院会诊,我竟然就是想睡觉。 康子歌将我送回家,并没有多言,只看着我进了房门,便默默地退了出去。 这一觉,一直睡到夜色降临,我被咕咕直叫的肚子惊醒,一看时间,竟已是晚上七点多。 顿时面如土色,打电话去会所请假。经理却说,康总已经帮你请过假了啊。 好吧,连这事儿都帮我办妥了,看来是真的想让我好好睡一觉,什么都别管了。 洗把脸从卧室出去,惊讶地发现康子歌竟然没走,他在客厅用笔记本电脑写邮件,听见背后有动静,立刻回头望。 “醒啦。” “嗯。”我脑子还是昏昏的,虽然睡了整整一个下午,却并不太清醒。 “会所那边我帮你请假了,饿了吗?我们出去吃饭。” 我实在不想出门:“冰箱里有,你要是不嫌弃的话,就在我这儿一起吃吧,我去做饭。” 康子歌起身走过来,扶住我的肩,认真地道:“你脸色很差,别硬撑了。要不我叫外卖吧。” 我没再拒绝,蜷身窝进了沙发里。 康子歌坐在我身边,跟我说下午专家组会诊的好消息。会诊结果很乐观,按目前的情况,只要坚持服用对症的新型药物,二十天左右就可以离开隔离病房,转到普通病房了。 我愣了半日,突然流如泉涌,在他身上狠狠地捶了一下:“你干嘛不早告诉我!” “你睡得熟,我不忍心叫醒你。”康子歌温柔地将我拥入怀中。 他温暖而坚强的怀抱让我格外有安全感,凝结了多日的那股气,突然一泄千里,我伏在他怀里嚎啕大哭,哭得很没形象。 康子歌名贵的衬衫被我抹得一塌糊涂,可他包容地拥紧我,将下巴抵着我的头发,柔声安慰:“没事没事,一切都会越来越好。” 我第一次投入他怀中、然后吐了他一身的时候,他那副嫌弃的表情还历历在目,可现在,如同我已经习惯他的嫌弃一样,他似乎也习惯了我随时弄脏他的衣服。 一个被我尽情糟蹋的黄金男人、一件被我尽情糟蹋的名贵衬衫,终于让我的任性痛哭有了最好的归宿,这一回,我哭尽了胸中一切浊气,将昏沉沉的脑子,也哭得清醒起来。 当我觉得一切都已经开始变得清晰的时候,外卖到了。 康子歌打理好了一切,甚至笨手笨脚地从我厨房里头拿碗碟。以伤痛之名,今天我承受一切来自康子歌的温柔。 坐下来的时候,康子歌恢复了嫌弃,笑着说:“哭完了?” 我有些不好意思,没回答,低头看菜。 “嚎啕大哭的样子丑死了。” “不好看就不好看,反正又不见人。” “我不是人?” “你是神,男神,行了吧。” 这个答案让康子歌很满意,而且,他也听出来,我可以开始反唇相讥的时候,也说明我的心情已经逐渐恢复。 吃完后,他竟然想去收拾,望着他笨拙的样子,我笑着阻止了。 “还是我来吧。摔破了还得重买,毕竟我是个穷人。” “也行,你能损我,就说明你的浑身力量回来了。” 我心中一动,想起自己曾经那么坚强地面对了一切,也从来不曾倒下,为何今天会任性到这等地步? 唉,终究还是因为可以任性。 今天有康子歌任我“欺凌”,我用不着那么坚强。 每个女人的坚强背后,都缺一个可以依靠的男人。 因为这次康子歌陪着我度过了艰难的时光,我和他的关系终于变得亲近起来。 以前可能更为“亲近”,但那“亲近”只在某种欲.望上,而非现在的点滴日常。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他每天清晨都会准时来按响我家的门铃,约我一起晨跑,然后在我家吃早饭,将我送到医院之后他就去上班。晚上,偶尔会在子曰包间出现,便带我一起回家。就算他没出现在会所,也会每晚在阳台上跟我打个招呼,入睡前浅聊几句,然后各自睡去。 一切都安稳而平静。 我不去想现在和他是什么关系,这关系一定还不是男女朋友关系,但显然又并非普通朋友关系。 我只想尽可能地享受这难得的轻松自在。 这天晚上,我换好小礼服,穿上那双因为每天穿着而变得格外舒服的白色鱼嘴高跟鞋,将及腰的长发梳拢,耳边夹上两只小小的蝴蝶钻夹,梳妆镜里那个袅袅婷婷的倩影,让我自己都觉得目不转睛。 我喜欢这样清新的自己。 经理告诉我,今天康总又来了。 这儿真是康子歌的驻点啊,也难怪这个会所的一切,他都搞得定,实在是大客户啊、金主啊。 有钱了不起吗? 有时候,真的了不起。 康子歌没错,在这种利益为主的场合,有钱就是了不起。 但是,我也没错,在感情面前,有钱没什么了不起。 康子歌今天是带着杰西卡一同出席的。我向杰西卡微笑致意,她走过来,得体地与我打招呼。 “涂小姐今天好美。” 我站起身子,走到钢琴旁,微笑道:“过奖了,很高兴再次见到您。” 杰西卡欣赏的眼神从我的头发,一直到白色长礼服,最后终于落在了我的白色鱼嘴鞋上…… 她脸色微微一变,却立刻掩饰住,夸赞道:“这鞋是涂小姐自己搭配的吗?真有品位啊。” 我不疑有他,坦率地解释:“是会所给我配的工作鞋呢。” 第69章 是夜。烟花绽放 杰西卡的脸上又挂上了热情却有些职业化的微笑。 “哈,也是,雅序会所的老板,一直都是十分有品位的哦!” 关于这位老板,我也不是头一回听见,可惜,从来没见过。听说老板只负责投资,经营都交给职业经理人。但从会所的装潢、到推荐的菜品,以及在每个包间设置书房和琴室的创意,也看得出是个很有品位的人。 不过,这鞋肯定不会是老板买的啊,最多是经理叫哪个工作人员去买的,不过说起来会所很有档次,也必定舍得砸钱投资琴师罢了。我是这么想的。 “老板,我还无缘一见呢,呵呵,这鞋应该是经理采购的吧,我不太清楚呢。” 杰西卡颇有深意地望了我一眼,没再继续谈鞋子的事儿。 接下来的饭局,和平常的饭局没什么区别。有两位客人以前是参加过康子歌的饭局的,也认识我,借机就开起隐晦的玩笑来。 康子歌竟然也不解释,只微笑着说道:“人家涂老师只是暑假在这儿打发打发时间,珍惜着欣赏吧,等开学了,可就看不到她了。” 我一惊,我什么时候说过开学就不干了? 可再一想,开学后又要上班,又要照顾乐乐,的确也不可能再来做这个兼职。不由得,心中倒有些意兴阑珊起来。 我还挺喜欢这份工作,真心不愿意放弃。 中间休息的时候,我躲到洗手间接了个电话,是汤主任打来的,问我还参不参加学校组织的暑期旅游,我现在这情况肯定是不会参加了,汤主任表示了遗憾,又问了我的近况,叫我有困难一定要跟学校提。 想来想去,除了乐乐的病情,我好像也没什么困难,起码有吃有住,只要保证这兼职,以后乐乐出院的休养应该也不成问题。 接完电话,开门走出去,杰西卡正好也过来。 “打电话啊。”她随口一问,望见我握着的手机,笑了:“这手机才上市,可难买。” 我一愣,有些不好意思。就是因为这手机太招人眼球,不是很符合目前我一心兼职挣钱的定位,所以平常我人前尽量不拿出来,只打电话的时候才用。 又想起当时康子歌摔了我的手机,正是打电话让杰西卡去操办,说起来,这手机还是杰西卡经手买的呢,也不用再遮遮掩掩的。 “是康总不小心摔坏了我手机,他赔给我的。我也不知道他会赔个这么贵的。” 杰西卡笑道:“难道让康总赔个充话费送的给你?” 其实也未尝不可啊,对我来说,能用就行。 我是很坦率,杰西卡知道我连房子都没有,还得当康子歌的房客,我用不着装什么身价,我就一堂堂正正的小学教师,收入明明白白,身份清清白白,不骄傲,不自卑。 “不瞒您说,摔坏的那个,就是充话费送的呢。” 杰西卡大概是被我打败了,尴尬地笑了笑,说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康总对你……很尊敬,呵呵。” 说完她就推门进了洗手间。 这洗手间门口的一段对话,有些不对啊。我是走回敞开式琴房的时候,才回味过来,杰西卡的神情明显没有第一次见面、上我家签合同的时候热情。 “很尊敬……” 为什么她会说康子歌对我很尊敬?我一点都感觉不到啊。 不由得,我朝康子歌的方向看了一眼,他正在认真地听别人说话,似乎是要在哪个园区拿一块地,反正,听上去是个大买卖,我一个音乐老师不是很懂,也不想懂。 不知道是不是康子歌竟然感应到我在看他,悠悠地转过头,迎上了我的目光。 突然我觉得自己心跳得厉害,纵然与他相处颇多,这样人群中的对视还是让我猝不及防。 红着脸将目光转移到琴谱上,连着翻了几页,也不知道自己想弹什么。 真是前所未有的慌乱。 最近我的工作时间稍有调整,之前应聘的时候说是六点到八点,但具体实施的时候却颇有弹.性,一般来说,以客人的要求为主。所以今天,我又加班了,一直到八点半,我才回更衣室卸妆换衣服。 基本上只要康子歌在会所出现,他就会带上我一起回家,但今天有杰西卡,作为老板兼绅士,他应该会送杰西卡回家吧。 所以我也不急,定定心心地洗了个脸,将白色鱼嘴鞋擦拭干净,端端正正地放进柜子,又将礼服挂好。 今天我穿的是T恤加上麻质长裙,配上板鞋,轻松休闲。走出会所的时候,却发现康子歌的车竟然已经停在路边。 “你好慢啊,在磨蹭什么?” 我目瞪口呆:“我以为……”一眼,望见了坐在后排的杰西卡。 我完全不知道他们在等我,而且应该等了不少时间。 “对不起,我不知道你们在等我。”一边抱歉着,一边赶紧坐到了副驾驶座,戴好保险带。 “不知道不会打个电话问问啊。”康子歌的眼神很有些不满。 这是在人前啊,后面还坐着你的下属啊,你一个大总裁,能不能有点儿形象,你的优雅呢?你的冷漠呢?你的举重若轻和目空一切呢? “那你不会打个电话给我催一催啊。”我也气不打一处来。 内视镜里,我望见杰西卡惊讶的表情。 他们都服从惯了,惯着康子歌这个臭脾气,我又不拿康子歌的工资,我才不要惯着他。 “催什么,你应该知道啊。” 我……刚想反驳,突然想起康子歌好歹是个金光闪闪的黄金单身汉、顶级投资家,好像这样子,我也很不给他面子哈。 算了,毕竟我不是啥名人,我的面子不值钱。 “好啦好啦,杰西卡都要看我笑话了。”我和稀泥。 杰西卡也心领神会,笑道:“不会不会,涂小姐今天好漂亮,连我一个女人都觉得惊.艳了呢。” 康子歌竟然闻言望了我一眼,那表情好像在说:有吗?很漂亮吗?不觉得。 杰西卡家住得不远,先送了杰西卡,终于车上只剩了我和康子歌两个人。 康子歌突然道:“我发现你变聪明了嘛。” “咦,这话从何说起,我一直挺聪明的啊?” 康子歌横我一眼,估计心里在骂我好不要脸。 “还以为你要死扛到底,突然就变温柔了。” “哈哈,原来是这个。主要是我想吧,你到底是杰西卡的老板,我反正不是她什么人,两相比较,还是你的形象重要一些。所以就不跟你计较喽。” “所以我说你变聪明了啊。要是你让我在下属面前没面子,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你。” 吓一跳,好暧.昧的威胁。 “我也不是故意晚出来,以为你送杰西卡去了……” 康子歌很不满:“以为我是车夫?杰西卡的车明天就到了,今天我不过是顺路送一下。” 我想起墨朵说的,他给杰西卡和李轩文都买了很名贵的豪车,这个老板,的确是很大方啊。也不过是来C市短短一两个月,就出手这么大方,给下属添置座驾。 “谁让你不爱用司机,你不当车夫,谁当啊。” “等我过了五十岁再考虑用司机吧。不过,除了杰西卡,我只当过你的车夫。” 有三秒钟的受.宠.若惊,但转念一想,又明白了。 “唉,谁让康总结交的姑娘,都是自带豪车的呢……” 康子歌突然沉默了,一直沉默到开进小区。 我变得惶恐不安,他沉默准没好事,不知道我哪里又得罪了这个阎王。 他停好车,我赶紧说声“再见”,就想拔腿跑回家,以免被康大少报复。没想到,他比我动作更快…… 腿长的人,真是优势巨大,他几步就追上了我,一把就将我横着抱起。 我吓得胡乱蹬腿,小声叫道:“放我下来!你放我下来!” “你可以放声叫,把小区里的人都惊动了。”康子歌那讨厌的戏谑又来了。 这个无耻的混蛋,就是吃准了我不会放声大叫啊,他不要脸,我还要呢,孤男寡女的,大晚上搂搂抱抱还好意思叫,不让人笑掉大牙还免费看好戏啊。 “你想干嘛?” “想...!” 靠,我不是这个意思,不是!不是! 这个流.氓,不能这样歪曲我的意思。 还没来得及解释,他已经迅速将我抱进了他家。天知道,我都没看到他是怎么开门的,混乱中,他已经抱着我上了楼…… 然后进了卧室。是他的卧室! 看到这里你们一定很嗨吧,一定很想看看康子歌的卧室是什么样吧,真的很抱歉,我慌乱得要死,根本没注意看他的卧室是什么样,我只知道他睡的是一张巨大的圆床…… 好羞耻,瞧我都关注了些什么! 他没有开灯,窗外幽然而清冷的月光透过纱帘投进室内,隐隐约约地照出人影。 “你这小坏蛋,刚刚酸死了吧。”康子歌坏坏地我的耳边轻声细语。 “谁……酸了……”我拼命闪躲,因为他温热的手已经迷路…… 该死的,我平常一直牛仔裤,今天装什么文艺要穿裙子呢? “她们是有豪车,可我根本不愿意送她们,懂吗?” 他寻找着我的嘴唇:“我知道,你喜欢我吻你,这样吻你……是吗……” “康……”我的声音被压.在喉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这些日子以来,他为我和乐乐做了那么多,我必须承认,我对他的情感在逐渐地变化,这种接受是细微的,是无声的。 或许是察觉到我已不再反抗,他的眼神变得格外温柔,这个夜晚,应该好好珍惜,才对得起窗外那温柔的月色。 “窗帘……没拉……”残存的理智让我还有些许羞涩,我不习惯开灯,不习惯拉开窗帘,那样会让我无所遁形。 康子歌笑了,温柔地亲了一下:“你还真害羞。” 起身去拉窗帘的时候,我望见他优雅地除掉了自己的衣衫。 他站在窗前,月光下,像一尊完美的雕塑,紧致、健美、修长、迷.人。 “我要让你记住我的样子。” 这是他拉上窗帘前,说的最后一句话。 这个自信的男人,毫不羞愧地将自己呈现给我。 卧室里顿时一片黑暗,这黑暗掩饰了我一切的害羞与罪恶感。 他用他独特的方式让我记住…… 那个月光下完美的身体,以及,与我一同“引吭高歌”的雄浑。 是的,这是我二十八年生命中,最最重要的一次记忆,我将他的剪影刻在脑海里,然后,将他时而的温柔、时而的勇猛,融化在我全情的绽放里。 今晚的月亮,一定后悔不迭。 如果它不是那么贪婪地想要阅尽人间夜色,康家的窗帘,不会那样委婉地将它拒之窗外。 不知过了多久,飘在天空的灵魂终于缓缓地降落到人间。 黑暗中,康子歌拥着我:“好吗?” 再自信的男人,这一刻也想被鼓舞和肯定。 可我说不出口,脸上的红潮久久没有退去,我在黑暗中默不作声。 “我能感觉到……你……”康子歌没有说下去,但是我明白了,他其实知道我“很好”,何止“很好”,根本是“太美.妙”。 突然,康子歌轻笑出声:“你……动静挺大的。” 这下子我真的恼怒了,能不能不要这么直白,毕竟我是个害羞的人! “都是你害的!” “芳芳,你可真是得了便宜还卖乖……” “我得什么便宜啦?” “我这么完美的人……难道不便宜?” 我又捡到康子歌的一张脸! 我轻轻地转过身,背对着他,就算是黑暗里,我也能感觉到他炙热的目光,好像还没吃够似的。 他环抱住我,轻声道:“今晚别走了,嗯?” 我犹豫,就算和他有些“不堪回忆”的关系,那也只是成年男女之间的“游戏”。或许是康子歌太吸引人,我一个不太会“游戏”的人,的确一而再,再而三地和他反复“游戏”,但这不表示,我可以在这里过夜。 过夜,是个很严重的事。起码在我看来是如此。 “夜不归宿……好像,不太好。” “就一次。”康子歌有些耍赖。 “你得也得到了,满足也满足了,干嘛还要……”一时间,觉得自己说话也变粗野了。 “你怎么知道我还要……” 晕,这个流.氓!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啊……讨厌……” 背后的,叫偷袭。 而且,他偷袭成功了。我从来不知道他可以这么快又卷土重来,而且是以这样让人难堪的“知识”。 这一次,我是真的没法回家了。 他强悍到让人难以想像,完全为我打开了一个崭新的世界。 后来,我就身心俱疲了。就是他赶我走,我也走不动了。 康子歌就是这样一个人,一旦你被他盯上,无论你直面还是背面,甚至不露面,他都有办法对付你。 而我,既抱着该死的传统,又忍不住被他诱.惑,最后被他吃干净还要帮抹嘴。 谁说不是呢,你们看,我正在乖乖地给他做早餐。 心有不甘有什么用,看到他睡得像个孩子,什么脾气都没了,虽然自己的四肢百骸都在酸痛,心里却担心他会不会昨夜“操劳过度”,想给他好好补一补。 妈了个蛋。喵了个咪。我了个去。 我这是什么心态,简直自虐。 骂了自己一百八十遍,也拯救不了自己作死的灵魂。 “一大早你忙什么啊,怎么自己就跑了……”康子歌的声音在楼梯上出现。 然而,他惊呆了。当他望见餐桌上丰富的早餐,他惊呆了。 天知道,望见他欣喜的表情,我竟然很高兴。 我曾经给前夫当了五年煮妇,后来又在哥哥家做了大半年的饭,还要自己贴钱买菜。从来没有得到过康子歌这样的赞赏。 “一起床就看到这样的美味,一整天心情都会很好吧。” 他很给面子地一扫而光,空盘是对厨师最好的褒奖。 “快回家换件衣裳,我在车上等你。” “啊……”我一时不太明白他的意思,还要送我去医院么? “少废话,快去。” 回到家,认真地一照镜子,顿时面红耳赤。怪不得叫我换件衣裳,不是因为我还穿着昨天的,而是因为这大圆领的T恤将这一夜激烈的“罪证”暴露无疑。 赶紧以最快的速度冲了个澡,又换上半高领的衬衫,左照右照,确定不会露馅,这才偷偷摸摸跟做贼似的出了家门。 这回康子歌没嫌我慢,大概是料到了我得做不少功夫。真是冲动一时,补救一世啊。 不过他瞥了我一眼,嘲笑道:“这大热的天,涂老师要做好防暑降温工作啊。” 我脸一红,还嘴硬:“没关系,我不怕热。” 我在医院一直呆到中午,乐乐的病情在不断好转。今天董医生又允许我进隔离病区了,隔着玻璃,我向乐乐挥手,虽然出来之后,难免又哭了一场,但看到乐乐坐在病床上玩汽车模型的开心劲儿,我终于觉得噩运要离我而去了。 才回到家,手机“叮”地一响,有微信信息进来。 打开一看,是墨朵发了一张截图。 我点开看看,又放大,赫然发现这是一张本地论坛的截图,上面有个被飘了红的热贴,标题是…… “高富帅恋上失婚少妇?本市某康姓年轻富豪被曝浪漫感情生活(多图)” 我一惊,难道是康子歌? 还没来得及多想,手机就响了。 墨朵激动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芳芳你看到刚刚发给你的截图了吗?” “看到了……那是什么?” “你快上网看,一下子回复了十几页了,好多图啊。” 我赶紧打开电脑,按着墨朵的指示找到了贴子,点开一看,“轰”地一声,脑子就炸开了。 全是康子歌在医院的照片。 有插着兜等待的;有扶着哭到几近晕厥的我正轻声安慰的;有牵着我的手进电梯的……反正,每一张都是我和他在一起时候的照片,各种角度的都有。 关键是,我哭起来的样子还很丑! 妈了个蛋,喵了个咪,我了个去,我完全没料到那些无聊的小护士中护士大护士长们会偷拍照片。 就算是因为康子歌,你拍就拍了,也不应该放到网上吧。 “墨朵……这这……这怎么办?” “你往下看,芳芳,不光是照片,下面好多留言。你说现在的人怎么就这么龌蹉呢?芳芳你看了不要生气,真的,我反正是看了很生气,但我觉得你不应该生气。我只是提醒你,这贴子很火热,你这几天要低调些,就算和康总交往,也尽量不要在公开场合露面。” “哦……”我一边颤抖地回答,一边紧紧盯着贴子下面的各条评论。 “哇,又帅又有钱又体贴,这女的是前世修的吧!” “修啥,有钱人都是玩玩的,人妻嘛,你懂的,经验足,哈哈。” “康子歌,你能看到我的留言吗?我想当你老婆。老公,求关注。” “楼上曝照,让我们把把关。” “同楼上。” “保持队形。” 一水儿地“保持队形”后,终于有人破坏队形了。 “这女的是XX小学的音乐教师,我孩子就是她教的,势利眼,很不要脸的,见富人就上。刚离婚,前夫也是个富豪,不知道为什么净身出户了。” “哇,大料!” “净身出户,估计出轨被抓,果然不要脸。” “不过我觉得她好本事,照片上很朴素啊,一点不像娇艳贱货,怎么就能当上富豪收割机?” “楼上一看就年轻,女人勾男人,只要一个字:贱。” “果然,这种厨房里看像主妇、卧室里没准就是荡妇。” “……” 我实在看不下去了。 “天哪,墨朵,这些人嘴怎么这么脏。”我握着手机的手都开始颤抖。 墨朵说:“网上多的就是两种人,一种是丑陋的妒妇;一种是猥琐的low货。” 我咽了一口口水,只觉得嗓子里无比干涩。 “我从来不与学生为难,为什么突然会有爆料的家长?” 墨朵说:“鬼知道她是不是真的家长。” 第70章 绯闻女友 粗略翻了一下,果然如墨朵所说,留言的人都是毫不客气,有揶揄的、有艳羡的、有猥琐展开联想的、还有对我进行人肉的,更多的是对我的私生活格外好奇的。 “墨朵,你说……我要不要上去解释一下……” “解释个屁啊,风头上,你的每一句解释都会被人发挥,都会成为新的佐证。只有沉默,等事件过去。反正现在网络三天一个热点,只要不再出新的爆料,过几天就会平息。这几天你注意点吧,要是再来一波,就不知道收不收得住了。” “哦……” “我跟孙书诚说了这事儿,他去汇报给丁大律师了,估计康总会出手,毕竟是偷拍,他又不是明星,这是侵犯隐私。” “就是啊……怎么这样……” 墨朵安慰了几句,忙着要去开会,挂了电话。 我将贴子所有回复,仔仔细细、从头到尾地看了一遍。从来不知道自己这么有名,竟然爆料的还不少。 尤其,出现这么一条:这女的是人民教师中的极品败类啊,白天人模狗样,晚上在高级会所陪酒,XX路,纯灰色门头,建设银行东边就是。别问我怎么知道,绝对真实,拒绝跨省。 一股深深的恶意扑面而来。 这条爆料比之前所有的都要恶毒。说我人品不好,那是主观认定;说我离婚净身出户,那也基本属实;说我前后交往的都是富豪,虽说会引起歧义,但也不算造谣…… 偏偏这一条,将我兼职的地点说得准确无误,却别有用心地捏造,明明是琴师,竟然说我陪酒。 雅序会所固然高端,但越是高端,能进去消费的人就越少,普通人根本不得一见,造点儿谣自然也就非常容易。高端会所的“情.色”服务,这实在很符合low货们的想像。 在这30多度的高温天气,我竟然感觉到浑身冰凉,我被置身到一个巨大的漩涡中,四周黑压压的,深不可测,莫名恐惧。 一种要被吞噬的预感,挥之不去。 颤抖着再刷新,想看一下新的留言,却发现贴子被屏蔽了。 看来康子歌真的出手了。 可是,不知为何,我却依然忐忑不安,总觉得这事不会这么快就结束。 傍晚再去会所的时候,破天荒地戴了付墨镜。一上公交车,总觉得别人看我的目光有点异样,还有人在背后指指点点。 涂芳芳,别紧张,这些人又不见得上网,上网也不见得正好就看了那个贴子。而且贴子已经被屏蔽了嘛…… 车子晃晃悠悠过了几站,乘客上上下下,听到背后两个小女生在窃窃私语。 “好像真的是……” “是很像,照片上好像就是这件衬衫。” “皮肤挺好的啊,不过她怎么不化妆,这样也行吗?” “就是啊,怎么还挤公交,不是傍上富豪了吗?” “是不是富豪就喜欢这样的灰姑娘?” 妈了个蛋,喵了个咪,我了个去! 窃窃私语到让我都听见的地步也就算了,两姑娘还在我后面“卡察卡察”地拍照! 我转身,怒目相向,见两个小姑娘尴尬地收起了手机。 转回来,继续晃悠的时候才想起,怒个鬼啊,戴着墨镜呢,谁看得见我犀利的眼神…… 一路忐忑到了会所门口,赫然发现围着一大群人,有的在拍会所门面,有的左顾右盼似乎在等人。会所的迎宾有点惊慌失措,将玻璃门护得死死的,以防有人闯进去。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涂老师好像来了!” 猝不及防地,一群人发现了我,纷纷围上来,无数人举起手机“卡卡”声直响。 我惊慌失撒,伸出手就捂住脸庞,转身想跑开,却一头栽进了某人的胸膛。 来人竟是康子歌。 一个中年男人顶在前头,几个黑衣男子迅速地隔起人墙,将那些“好事之徒”隔开。 “康总康总,这位小姐是谁?” “请问康总,这是曝光恋情吗?” “……” 康子歌护住我,转身向那些人道:“有什么问题你们可以问丁律师,请不要到这儿来打扰人家做生意,更不要打扰涂小姐。” “请问涂小姐真的是XX小学的老师吗?” “在编老师不能兼职,请问涂小姐怎么会到会所来陪酒?” “……” 康子歌充耳不闻,揽着我的肩,在几个大汉的掩护下快速地跑进了停在路边的汽车里。 “开车!”康子歌一声令下。 这回,居然有司机。 我望见路边的人群企图追上来,却被康子歌的大汉保镖们纷纷档住。车子如离弦之箭,瞬间将人群远远地抛在身后。 “芳芳,你没事吧。”康子歌紧张地低头看我。 我蜷缩在后座,终于长长地舒了口气:“天哪,那些人真是疯了啊。” 康子歌也舒了口气:“还好,看来没吓坏。我以为你会吓哭。” 我浑身瘫软,脑子里全是刚刚乱糟糟的一幕。 “想哭,哭不出来。今天我要影响会所生意了,噢!我还没请假!”我在包包里摸手机,那个高端手机,那个轻易不敢拿出来的高端手机。 康子歌说:“你还惦记那个干嘛,最近都别去了。” “那怎么成,我得挣钱!” 康子歌也不与我争:“先缓缓,你急什么。” 司机手机响,接了电话又挂掉。我这才发现,司机正是康子歌的机要秘书李轩文。那天我在医院见过他。 李轩文低声对康子歌道:“康总,杰西卡来的电话,网上又来了第二波,这回是昨晚你们回家的照片,在小区里……” 我的心一沉,立刻想起那窗帘。可是,外面明亮,卧室内却没有开灯,就算窗帘没拉上,也拍不到什么。至多,也就是在屋外,他将我抱起的那一幕…… 康子歌却并不关心拍到了什么,他脸色阴沉:“看来,这是有备而来。” 李轩文道:“杰西卡说,她已经去联系网站删贴。不过,中午删贴似乎惹怒了发贴人,所以晚上才会卷土重来,不知道会不会换马甲继续发。” 康子歌道:“不用删贴了,凡是人肉涂小姐的,有一个告一个,至于消息,是控制不了的。没见那些记者嘛,呵呵,明天,只怕各大网站就都有了。” 我听得目瞪口呆:“C市也有八卦周刊吗?我怎么从来不知道?” 康子歌笑笑没说话,李轩文却道:“C市是没有,不过,那些记者都是门户网站的,门户网站比起八卦周刊,那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啊。康总的绯闻,全国门户网站都会想要,既能占娱乐版,也能占财经版,都要抢独家,所以会热闹几天。” 我这才明白康子歌为什么叫我这几天不要去会所兼职了,原来他已经预料到了这风波的波及程度。 真不知道康子歌有这么大的名声,我从不关注财经。 更难以想象,我涂芳芳,有一天竟然也会上头条,也会被网民人肉。 “我是不是得打电话跟经理道个歉,毕竟今天影响了会所的生意……” 康子歌冷冷一笑:“既蠢且弱。” 好吧,反正这是他对我的一贯评价。 “做人……还是得有点儿良心吧……” “就你有良心。放心吧,这不会影响会所的生意,反而会让会所生意更好,这都不懂。还有什么广告,能比上各大门户网站的头条更有效?而且还一分钱都不用花。” 不知为何,我竟然觉得康子歌笑得很得瑟,敢情他朋友的会所,赚了钱还分他五毛? 康子歌送了我回家,说还有事处理,又和李轩文一同离开了。 临走前再三关照,叫我不要上网了,那些垃圾话,看了也只会影响自己的心情。还打电话给墨朵,叫她过来陪我。 墨朵又是放弃了约会来的,这回是奉旨陪伴,意义又是不同。 “哎呀,最近公司里那个变态总经理,对我不要太好。”墨朵一来,就热闹开了。 “你背后说了他三火车坏话了,怎么了,他良心发现?” “哪里,这人根本没良心。他是发现康总越过他,找了我好几次,总想打听到底为什么找我,我偏不告诉他。我怎么能让他知道,康总和我闺蜜正勾搭着呢,对吧?让他胡思乱想去,让他惶恐不安去,让他如坐针毡去。哈哈!” “胡说什么呢……” “满世界都知道你们好上了,我哪里胡说了?” 我有点无奈。虽然自己和康子歌的确发生了十分亲密的关系,可我们谁也没有认同对方是自己的伴侣。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实在都出乎我和康子歌的意料。 我相信,不仅仅是我,康子歌一定也没想好,到底要以怎样的定位,来应对这次的风波。 “墨朵,我和康子歌……关系很微妙,比你和你那些男朋友还微妙。你们是明明白白地在一起但不结婚,成年人的游戏,可我们不是……” “……我们没逛过街,没看过电影,没一起出去吃过饭,只是因为住在这里,因为我租了他的房子,而他又欠了我的房款,搞得有些纠缠不清……” “……哎,事实上,我还没想好如何面对他,他也未见得能喜欢上一个有婚史还有孩子的普通女人。闹得这样满城风雨,实在让人有些尴尬……” 墨朵望望瘫在沙发上的我,给我倒了杯水。 “瞧瞧你,一副身体被掏空的样子。反正吧,康总又替你张罗住处,又替你张罗乐乐的医药费,也没让你苦着,叫我看,也不算吃亏。” 突然,墨朵一脸惊讶地望着我的脖子,我一愣,立刻想起康子歌干的好事,顿时脸红,下意识伸手就去拉领子。 “涂芳芳啊,你们还真激情!” “胡说什么呀,蚊子咬的!”我赶紧拉好领子,我相信,她一定没来得及看仔细。 墨朵一脸鄙夷:“你就编吧,跟本专家说谎,看我还理你不。” 说着,作势就拎着包要走。 我心虚,一把拉住她:“干嘛呀,我跟你坦白还不行么?” “好啊好啊,快坦白,越详细越好!” 墨朵竟然兴奋地一屁股坐在沙发上,靠在了我身边。晕啊,情绪很不稳定,变化好快啊。 “昨天晚上,他和杰西卡去会所应酬,然后我们就一同回来了,然后就……” “啊,还有杰西卡,你们真豪放啊,我这么想得开,都没玩过这个啊!” 墨朵目瞪口呆,难以置信地望着我。 妈了个蛋,喵了个米,我了个去! 有你这么理解的嘛! “滚蛋,方墨朵!是他先送了杰西卡回家,然后我们俩一同回来了,然后就……” 墨朵舒一口气:“呼,吓死我。我还以为我们的保守小公举受了什么刺激,竟然敢那啥了……” “放屁!” “又心虚。你每次心虚都伴随着‘屁’,从不例外,哈哈。”墨朵大笑三声,又八卦地问,“昨晚上,是第一次?” 我……我不大会说谎,尤其是今天又是这么坦白的氛围里。 墨朵这个人精,见我一犹豫,立刻就知道了答案。 “啧啧啧,涂芳芳你真人不露相啊。” 我只得直面自己的罪恶:“我其实……不想那样。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有点意乱情迷……” “太正常了,别说你们住这么近,而且常常单独相处,就是我每一次在会议室见到康总,都有点意乱情迷,可惜,他对我不来电,我就是乱死,也是自乱阵脚,唉!” “可是,我也不觉得自己沉迷于他的‘美色’,如果他那个可以称作‘美色’的话。” “嗯,我知道你不是外貌协会。不过,康总这样的,又岂是外表而已。男人最吸引人的,就是那份镇定自若,那份犀利果决,再加他为了做了那么多,你献个身,也应该。” 这什么狗屁逻辑,我不服! “什么呀,哪有这个道理?感情就是感情,哪能用来做交易啊。你知道我最讨厌康子歌哪一点吗?他看什么都是交易。” 墨朵拍了拍我的肩膀:“傻,涂芳芳一直就是这么傻。感情和交易,哪能截然分开?他为你做得多了,你心中的感激和依赖会越来越深,这也是感情的积累。再说了,你说他看什么都是交易,那他干嘛那样对你?你能给他什么?” 我想了想,我的确什么也给不了,讪笑道:“要么给他做过几顿早餐,他常常过来叫我一起晨运,然后我就做了早餐叫他一起吃。” 墨朵笑道:“你能给的,无非就是这些,主妇的手艺,和少妇的身体。这两样,他都不缺,只要他有钱,他可以找到最好的厨师,最年轻貌美的女人。” “那我就想不通了,也许,他就是图个方便吧。” 墨朵挥挥手:“想不通就别想了,反正,你不吃亏。你一个有过婚史的女人,谈个高逼格恋爱,只会抬抬身价,不过,康总倒好像是第一次被拍到,所以我觉得还是他吃亏比较多一点。” 什么歪理,说得好像是我摘了康子歌这个“花骨朵儿”,还要不要脸啊,三十三岁的“老花骨朵儿”。 我白了墨朵一眼:“鬼知道他有多少个女人,我可是,真的,一直守身如玉!” “噗!”墨朵笑出声来,“来来来,问你最后一个问题。” 就看她一脸的奸笑,我就知道最后一个不会是啥好问题。 “康总……强不强……”说完,她自己就捂嘴笑了,笑得滚在沙发里。 我不仅也被她逗笑:“神经病啊,不回答你!” 康子歌真会安排,有墨朵这样的活宝闺蜜来一搅和,我这一天的创伤,果然就恢复得差不多了。 是啊,去他的爆料,去他的记者,去他的头条。我就当一次康子歌的绯闻女友,也不吃亏。 第二天,我穿着整齐,不看网络,不回避人群,索性连墨镜也不戴了,大大方方地去医院。 照例坐康子歌的顺风车。 康子歌笑道:“这次恢复得很快嘛,比以前坚强了。” “拜康大少所赐,脸皮变厚了,心脏变强大了,让这些人爱看不看吧。” “就是,当我康子歌的绯闻女友,你又不吃亏。” 呸,什么逻辑,这话我安慰自己行,你康子歌这么说…… 我又捡到康子歌一张脸! 车子还没到医院,我手机就响,是汤主任打来的,声音很是气急败坏。 “芳芳你怎么回事,网上那个是你吗?” 脑子“轰”地一声,怎么竟然都让从不上网的汤主任给知道了。 “汤主任,您怎么也看到了?” “不是我看到,是校长让我找你的。也不对,是局里找的校长,局里看到网上的舆情了,因为牵涉到学校声誉,局里很重视。” 我很震惊,这是哪儿跟哪儿,还惊动了“有关部门”? 我涂芳芳兢兢业业工作这么多年,从来没有惊动过领导,竟然为了一桩绯闻,连局里都惊动了。 “汤……汤主任,您听我说,那个是我普通……” 刚想说普通朋友,又一想,以汤主任的保守,一定会想普通朋友怎么还那么亲密? 心虚地望一眼正在开车的康子歌,低声道:“汤主任,我的确……新交往了一个男友,但我不知道会搞成这样,您一定要替我跟校长解释,这是我的私人生活,我是单身啊,学校不会管我谈恋爱吧……” 汤主任却急疯了:“谁管你谈恋爱啊!有人举报你在外兼职!芳芳啊,你是在编的老师,局里明文规定,不允许兼职。我知道你孩子生病,生活上有困难,可你让我怎么解释,啊?你孩子生病你还有心思谈恋爱,还谈了个这么轰动的恋爱,啊?” 我欲哭无泪。 汤主任说得一点都没错,字字句句都在理。她一直对我极好,我妈没了,她平时对我,就跟妈妈也没什么两样了,我完全接受她的批评。 “汤主任,那我现在怎么办……” 一听我怯怯的语气,汤主任也心软了,叹息一声:“唉,我也是跟校长这么解释的,说你现在的确经济有困难,主要是举报的说得太难听,说你去……陪酒……” 汤主任那学声乐出身的嗓子,实在很大,大得坐在旁边的康子歌都可以听得一清二楚,他一把抢过手机,直接说:“汤主任你好,我是涂老师的男友康子歌。那会所就是我的,芳芳在那儿当琴师,汤主任您想,我怎么可能让自己的女朋友去陪酒对吧?” 我惊坐当场,不敢相信地望着康子歌。 没听错吧,那会所是他的,是他的,是他的! 重要的事情说三遍!可说了三遍,我还是不能相信!他一定是为了替我解围乱说的吧! 可是,康子歌竟然还在说:“汤主任您放心,一定不给你们添麻烦。是这样,芳芳虽然在会所当琴师,但她不拿报酬,完全是给我这个男友撑撑场面,不拿报酬……肯定算不上兼职吧?” 我听到电话里汤主任长舒了一口气,语气都愉悦起来:“这当然不算,不算,哈哈。” “您看这样,麻烦您去跟校长解释一下,如果有需要,可以打芳芳电话,我亲自去见你们校长。” 汤主任心情大好地汇报校长去了。我震惊得半天都没有回过神来。 “康子歌,你说得是真是假?雅序会所是你的?” “这得看,你会不会生气。” 我一愣,这话我真听不懂,难道我生气的话,他立刻把会所扔到河里去? “那到底是不是你的?” “可以说是……” “你怎么骗人啊!玩弄我好玩是吧!我在会所这么久,你天天来逗我玩啊!”我激动地顾不上安全,直捶他。 “哎哎哎,当心!”康子歌赶紧靠边停车,“我的妈呀,你这小粉拳攻击力不大,够密集啊。” 我气哭了:“我天天当你是客人,认认真真地演奏,没想到你就是在看好戏,心里把我当猴耍!” “冤枉啊!我虽然是老板,但我也是客人,谁规定老板不能在自己的会所请客?” 好像是有人提过,会所老板经常在子曰包间出现,可我竟然从没想过,康子歌竟然就是会所的主人。 “但你起码应该告诉我,不是看着我蒙在鼓里。” 康子歌无奈道:“这不是怕你有想法嘛,万一涂老师觉得不自在,想辞职怎么办?再说了,严格来讲,我也没骗人,这间会所,我只有九成股份,还有一成是李轩文的,所以,我也不能将会所占为己有,对吧?” 歪理。全是歪理。 可是我,明知道是歪理也辩不过他,好悲哀。 第71章 共同居住条例守则 眼见着快到医院了,康子歌说:“别带着气去医院,会爆炸。” 我还真的心里有气,实在不想和他说话,躲医院里去静一静也比呆在他的奔驰车里强。 “真不说话啦?”他又问。 “不想说,没什么可说的。” “你这张受气包的脸去医院,估计下午网上又得出新闻,说康子歌绯闻女主现身医院,全程冷漠疑似感情触礁。” “放屁!”我不由被他气笑。 再想想他编的这标题,还真的不无可能,毕竟网上的料最早就来源于医院,而我上了头条之后,第一次在医院露面,估计动静小不了。 车子到了医院门口,我解了安全带,背好包,正打算车一停就开门下来,却发现康子歌没停车,而是一拐弯,进了医院的地下车库。 “咦,你不停车?” “算了,送佛送到西,今天再陪你去一次,免得又被围观。你那惊慌失措的偷拍照丑死了。就是当我的绯闻女友,也弄几张好看的照片上头条不行么?” 这人真是……又把天聊死了。 我和康子歌出现在医院楼层的时候,里面顿时一阵骚动。 我做好了心理准备,一定又是无数目光在偷看,无数手机在偷拍,无数小护士中护士大护士长们在窃窃私语……下意识地,我掠了一下额前的头发。 正是康子歌说的道理,就是上镜,起码也要端端正正,不能再那样,不是痛不欲生,就是惊慌失措,偶尔还有呆若木鸡…… 我涂芳芳不是那样的人! 可是,好意外。 虽然里面一阵骚动,无数的目光的确偷看了过来,另有各种你捅我、我捅你的相互提醒,所有医院里一眼能望见的人,此刻都将目光关注在我和康子歌的身上。 但是,竟然没有一个人举手机! 康子歌很自然地牵起我的手,低声道:“既然是绯闻,总得坚持一段时间,大方点。” 我反而有点不知所措起来:“我头发都整理了,她们竟然不偷拍,这算什么?” 康子歌“噗”一声笑出声来:“你这样子叫人家怎么偷拍,这样拍来拍去也只能叫摆拍。” 我不服,挤挤鼻子表示鄙夷。 康子歌终于恢复正经:“她们不敢偷拍了,丁律师给医院发了律师信。” “啊,你要告医院?不行不行,乐乐还在他们手里呢!”我大为紧张,怕康子歌好心办坏事儿。 康子歌却很随意地道:“发律师信而已,警告,不是告,有区别。” “哦……”一颗心总算放了下来。 “估计这些拍照的,都应该挨过训了,今天都学乖了……” 正说着,“咔嚓”一声,手机拍照声在寂静的空间响起。 康子歌顿时脸红了,这打脸也太快了,才吹完牛,是谁这么不听话! 一抬头,却发现是倚在病房门口的一个病人,小女孩,十四五岁,一拍到照片,满脸兴奋,尖叫道:“哇,我去发给同学看!” 得,医院可以约束医生,但阻止不了病人啊! 康子歌立刻走过去:“小姑娘,把手机拿来!” 我一紧张,生怕他要和人家为难,赶紧跟上去,正要阻止他,却听他说:“不行,拍得不好看,这照片可别流传出去。” “不行不行,你不要删……”小姑娘想要抢回手机,却哪里有康子歌眼疾手快,立刻就点了“删除”。 “啊……我好不容易拍到的……”小姑娘一脸失望,“我还想跟同学显摆呢。” 康子歌竟然说:“我们让你重新照一张怎么样?” 小姑娘目瞪口呆,简直不敢相信,仔细看了看康子歌难得显得柔和的脸,这才雀跃起来:“天哪,新闻里都说你是冷面富豪,都是胡说哎,原来这么和气!” 康子歌解释:“主要是涂老师比较爱美,她看到自己丑照爆光,会闹心。女人嘛,你懂的……”说罢,竟然还朝小姑娘挤了挤眼睛。 妈了个蛋!喵了个咪!我了个去! 这还是康子歌吗?骚包得不行啊。轻佻得我想一脚把他踢下十六楼去。 而且,竟然还把责任推到我身上! 不由分说,我还没来得及解释,康子歌已经搂了我的肩膀,对那小姑娘道:“来,就这个角度。” 见那小姑娘已经举起手机,我赶紧强颜欢笑。 照片出炉,看上去……好像很亲密的样子。没人知道我的心里的苦。 康子歌这个不要脸的竟然还提出来跟小姑娘合影,小姑娘开心得不行,光披肩发就捋了七八次,我看着,都快捋秃了。 心里不服啊! 董医生看到我和康子歌一同出现,已是见怪不怪。才说了几句,办公室突然又进来几个人,一脸微笑地自我介绍,竟是院长和副院长以及什么什么我也没听清的长,反正都是领导。 大概是有人通知了他们,立刻就下来跟我们打招呼。 当然,主要还是跟康子歌。 大概就是说管理不严,打扰了康先生和涂小姐,医院已经严惩了拍照的护士,并对管理规定作出了修改,以后不会出现类似事件巴拉巴拉。 康子歌趁机提出,过几天乐乐从隔离病房出来之后,想给他转院的事。 董医生却不同意,说乐乐就算离开隔离病房,也并不意味着可以马上进普通病房,仍然需要严密观察和后续治疗。 院长立刻表示,医院有最好的特等病房,可以腾一间出来给乐乐。 这病房可不是有钱就能住的,说白了,需要的不是钱,是一种叫“级别”的东西。陶乐小朋友“级别”够高,竟然享受到了如此待遇,也真是叫人哭笑不得。 走出医院的时候,康子歌道:“你看,躲躲闪闪地,反而让人跟踪偷拍。反而这样大大方方的,似乎除了让人看几眼,也没什么困扰了。” 我叹口气:“这事儿给闹的,可怎么收场。” 康子歌倒是很淡定:“收场?该收场的时候自然就收场了。不过,这事儿才刚开始……” 我心一跳:“什么意思?” “这背后有鬼呗。如果说第一波曝料是护士们好奇,那第二波是什么?” 我有点心虚:“第二波的照片,我没看,到底是什么样的?” “在屋子外拍的,我抱你进屋的照片,别的没什么,不用紧张。” 我也疑惑起来:“这也不对啊,当时我记得四周都没人,怎么会有人拍照的?而且时间也不对,这偷拍的人难道算准了第二天上午会有人曝料?不然他偷拍有什么意义呢?” 我是个无名小卒暂且不说,康子歌虽是赫赫有名,但平常在小区里一直自由来去,从来不会有人对他的出入大惊小怪,若非刻意等待,不可能出现被小区居民偷拍的可能。 康子歌道:“总算变得聪明点了。问题就在这里。那照片我叫人分析过了,拍摄地点在我家门口的小路对面,也就是你家的后花园里。” “什么!”我顿时觉得好紧张,自己家,竟然进了人! 后花园为了美观,是做成篱笆式样,因为朝向是朝北,其实种不了什么花。说是后花园,其实也就是开发商为了让房子变得更好看更有档次,弄的一个人工小园子。 虽说篱笆并不高,一个成年人可以轻易跨过,但一想到里面藏着人,就不寒而栗,好像自己的家被人无端侵入了一样可怕。 “这事我会处理。公司里还有会要开,我得赶过去。你自己回家当心点,不放心的话,叫保安陪你进屋检查一遍。” “哦……” 被他说得有点吓丝丝的,回到家,我真的叫了王队长过来,说前天晚上有人潜进了我家后花园,我有点担心,让他送我进家门。 王队长倒也很郑重其事,毕竟这事关小区安全。 平常小区是封闭式管理,业主的车辆有通行卡,来访车辆需要登记,领取临时卡,非业主进入小区,也需要登记身份,并与造访业主核对过才会放行。很多有钱人选择这个小区,房屋是其中之一,服务也是他们的重要考量。 送我进了屋,王队长很认真地楼上楼下都替我检查过,确认家里很安全,这才语重心长地对我说:“涂老师,一个人住这么大的房子,真的要注意安全啊。” “是啊,就有赖王队长和你们那些师傅们了,谢谢您了。” “不客气,涂老师有事尽管说,我们一定随叫随到。” 热情的王队长都已经走到门口了,突然又转身,还是那么语重心长。 “康先生很不错了,涂老师可以考虑一下。” 晕死,保安队长还兼职婚介? 我窝在家里一天,哪儿都没去,会所是暂时不会去了,超市是没敢去。冰箱里找了些食物,自己简单加工一下,也就随便对付了一顿。 我没有再打电话联系康子歌,因为听说他公司今天的会议很重要,牵涉到一个什么并购。 天色渐渐暗下来的时候,我将屋子里能开的灯都开了,又好几次望了对面的阳台,一点动静都没有。 倒是墨朵晚上联系了我。我不想再麻烦她跑来跑去,便没说有人躲在我家后花园偷拍一事。最近为了我,她连约会都耽误了不少,真是罪过罪过。 两个人随兴地聊了几句,我终于撑不过睡意,在卧室里沉沉睡去。 第二天一早,我才看到手机上康子歌半夜一点多给我发了个信息:“怎么还亮着灯,没睡?” 赶紧回一个:“才起床,昨晚忘记关灯了,睡着啦。” “那就好,等下我过来吃早饭,你准备一下。” 我对着手机,又好气又好笑,这男人,当我这里是食堂? 得跟他算算伙食费。 没多久,康子歌果然一身运动装扮地来了,显然是刚晨跑结束,今天他没有叫我一起。 “怎么没叫我啊?” “看你昨晚睡得香,让你多睡一会儿。” “啊,你怎么知道?” 康子歌轻描淡写:“别忘了我是房主,我有钥匙。” 我瞪大眼睛,原来这个人才是最可怕的,他竟然可以随时进出我的家,而且……还是合情合理合法…… “别这样看着我,搞得我都吃不下了。我又没拿你怎么样,见你睡着了,我就回去啦。” 好吧,算你绅士。 翻了个白眼:“以后不许偷偷进我屋。” “我没有‘偷偷’,我光明正大进屋,只是你睡着了没发现而已。” 又是歪理,真是让人抓狂的歪理。 突然想起,昨天他一点多的时候给我发过信息,他还问为什么还亮着灯,那时候应该还没进我屋。 “你昨晚很晚才回家?” “嗯,会议开了很久,开完之后又和海外连线视频会议。碰到这样的会议,一点钟结束算是早的。” “那你也够辛苦的,早上干嘛不多睡一会儿?” “习惯了,不管几点入睡,早上都会准时起床。” “今天不要你送了,等下我自己去医院吧,反正今天我也不赶时间。” “好。” 真是爽快,爽快到我都不适应。 心中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头,好像他答应得太快了,而且一点都没有解释。 他低头一边吃一边看报纸,根本不再搭理我。 满腹狐疑地出门。公交车晃到医院得一个多小时,最近每天可以进隔离病区看望乐乐,我一看就看得不想走,通过对话系统和乐乐有说不完的话,终于说到乐乐也累了,我怕影响他休息,恋恋不舍地离开。 再晃一个多小时到家的时候,已经是中午。 家门洞开。 一辆小型卡车停在我家门口,几个工人正在往外搬沙发。 我大惊,第一反应就是陈丽娜又来了! 她捞完了房子,还惦记着家具,太不要脸了! 我冲上去阻止:“等等,你们住手,谁让你们搬的?” 工人像看到外星人,停了约摸十秒钟,将我从上到下打量一番,理都不理我,十秒钟后,又恢复了热火朝天。 我跑进屋,却发现康子歌正抱臂站在客厅内,客厅内赫然多了一套崭新的白色真皮沙发。 “我不喜欢这些家具,所以换了。” 我懵了,一时都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发火。 他没有经过我的同意,擅自将我的家具搬走,似乎我应该生气。 可是,现在这好像又是他的家,这家具……算是他的吗?他有权做主吗? 我真心懵了。 懵得连自己该有什么情绪都不知道。 “怎么啦,看你的表情好像在哭。” 我被他从懵圈中惊醒,匆匆白了他一眼,跑到楼上去看房间。 果然,果然!我的预感是正确的! 康子歌把楼上两个卧室的家具全换了。只有乐乐的儿童房没有下手。 这速度,简直匪夷所思。 看来他早有预谋,我前脚一出门,他后脚就开始行动了,不然不可能换得这么快,毕竟像床什么的,还得安装呢,可不是想换就能换的。 我觉得我得问问清楚,一转身,却发现康子歌不知何时已经跟上了楼,正似笑非笑地看着我。 “你买房子的时候,连家具了吗?” 康子歌一愣,似乎没想到我第一句话竟然是问这个,有点意外。 不过他还是笑着答道:“是的,房产,包括房产的一应装修和家具家电。” 好吧,看来人家还真的有权利换。 我真心是个太讲道理的人,所以,貌似好像又要吃亏了。 “那……为什么要趁我出门的时候换?” “因为怕你不同意。” “你还真是……不尊重人。要是你自己的东西,换就换呗,要我同意干嘛。既然怕我不同意,那就更应该事先问问我啊?” 康子歌被我的逻辑打败,一时竟不知道如何回答。 “我的房间还保留吗?” 我指的是楼下的客房。 “那是说好租给你住的,我当然不会随便动它。” 我不大相信,跑下楼去,打开房门一看,果然还是原样。 真是不怕不识货,就怕货比货,刚刚看了两个焕然一新的卧室,再看这间客房,顿时觉得除了新旧程度,决定一个房间是否上档次有品位的,果然还是挑选家具的眼光。 不过……好像不大对啊,康子歌换家具干什么? 门外,李轩文不知何时来了,也许他一直都在,刚刚只是在某个角度里忙乎,所以我没看到他。 他指挥着工人们将换下来的家具装了一车,终于要出发了。 我一看,明显这是最后一车,前面应该还拉走了一到两趟吧。也真是辛苦他们了。 一时,责备的话就说不出口。 屋里只剩了我和康子歌两个人,李轩文走的时候还很体贴地把门给带上了,真是个小可爱。 “真是钱多烧的,又没人住,换什么家具……” “谁说没人住,从今天起,我要住进来。” 轰! 一个重磅炸弹在我头上炸开,将我炸得四分五裂。 “你要住进来?”我惊讶地重复了一遍,又赶紧摇头,“听错了听错了,一定听错了。” 康子歌不满:“你什么反应啊。我住进来已经很委屈了,家具可以换新的,这么愚蠢的装修,我是来不及换了,我还得忍受这装修呢。” 算你牛,有本事你不忍受么。 “就是啊,这么破的屋子,这么差的户型,这么低俗的装修,你干嘛要住进来,你的大别墅呢?”我警惕地问。 康子歌却冷冷地道:“我高兴。” 三个字! 这么重要的问题,他竟然只用了三个字来回答。 “我高兴”,你高兴什么啊?整天冷着脸,如果我是又笨又弱的“没头脑”,你就是又熊又坏的“不高兴”。 “你打算住哪个房间?” 见我问得没完没了,康子歌一把将我拉到沙发上坐下。 我天,这沙发果然比我之前的舒服……我之前的也是价格不菲啊,这个显然更加奢华。 “来,我们把同居条例给熟悉一下。” “同居?”我对这个词敏感,编辑大大,我申请过滤行吗? 天空飘来四个字:做梦去吧。 “想多了,就是住在一个屋子里的意思。” 突然,我灵光一闪,一个大胆的念头从脑海中涌出,我不由问道:“是不是你担心我害怕,所以……” 康子歌横我一眼:“美的你。” 好吧,自作多情了。 “呵呵,那你继续说那什么条例。”我正襟危坐。 “第一,我住楼上的副卧,你住楼下客房,不许借故骚扰我。” 第一条我就不同意:“说反了吧,应该是不许借故骚扰我!”加重语气,将“我”字说得尤其重。 没想到这不要脸的康子歌竟然说:“对,不许借故骚扰……我。”他竟然将“我”说得更重更响。 真是懒得跟他计较,反正我不会骚扰他,让他自己做梦去吧。 “那第二呢?” 康子歌严肃道:“第二,我给你提供兼职机会,这个应该没人会举报了,而且兼职报酬比你在会所还要翻一倍。” 我的心顿时漏跳一拍,翻一倍,高薪啊! 等等,孤男寡女的,在同一个屋子里,是什么兼职?怎么听上去总有一种即将掉坑里的感觉? “什么兼职?合法不?” “当然合法,才宣布完第一条,你怎么就用这样侮辱性的想法来骚扰我?” 妈了个蛋!喵了个咪!我了个去! 不要脸的程度快要排进世界前三了。 “想要我不侮辱,直接说,什么兼职?” “给我做一日三餐,负责我生活起居。” 我心中的石头一落,这个好像真不难,对我来讲,基本驾轻就熟啊,以前还伺候父子俩呢,现在乐乐不在家,只要应付你一个。 “这个可以。你在家我就做,你要是不在家,我就不一定啦。另外,伙食费得你出。” 康子歌不禁笑了:“小气的样儿,真受不了你。女人啊,哎……” 他摇摇头,扔过一张卡:“你的房租也免了,就当是我的保姆,包吃住,这卡上有钱,伙食费、生活费,都从卡上扣。” 这个好,比不明不白地住一起好,我坦然接受。 突然,我又想到一个问题:“不对,有个问题。现在我是暑假,所以才休息,等开学了,我白天可没空给你做午饭。” “没事,我白天也不会在家,用不着午饭。” “那你刚刚说‘一日三餐’……” 康子歌气结:“那就是个形容。” 虽然如此,他还是补充了一句:“杰西卡会安排钟点工过来的,地方大,你打扫不过来,负责我起居就好,其他的都交给钟点工。” 第72章 她竟然是前女友 身为多年主妇,下厨我还真的比较喜欢,毕竟这是个很具创意性的活儿,尤其以前安定的时候,我还很喜欢玩烘焙,哎,真是可惜了我那一大堆的工具。 但几乎没哪个主妇会喜欢打扫。 听康子歌说打扫这事由钟点工来,我顿时觉得自己简直是烧了高香,怎么就有这么好的馅饼落到我头上了呢? “那要给杰西卡一把钥匙吧。”我去门口鞋柜抽屉找钥匙,我在那儿还放着一把备用的,给了康子歌,又说,“不过进小区的门卡我没有多余的。” 康子歌说:“哦,那个不用,她有门卡,平常也要带钟点工去我那儿打扫的。” 我倒笑了:“那多麻烦,还让她每天都带来不成?她也有自己的工作要忙啊。” 康子歌道:“她的工作不就是替我工作么?” 才说完,大概是想起这种话我不爱听,又解释:“她要有事,让安排助手来的,不用我们费心。我的住所,不可能让钟点工一个人随便出入。” “咦,那你还来跟我住一个屋子,就能让我随便出入?” 康子歌横我一眼:“拿自己跟钟点工比,你就不能有点出息?” 我想想刚刚的那些“条例”,叹道:“唉,为啥不能比。我现在和钟点工唯一的不同就是,我没钟点,24小时都在这里。” “好了,涂阿姨,快去给我做饭,饿死了。”康子歌往后一躺,往日的优雅形象瞬间消失,只有伸在沙发外的大长腿还依旧。 涂阿姨……进入角色还真快,这就当我24小时钟点工了啊。 得,上岗。 吃过这顿迟来的午饭,已经下午,他又赶到公司开会去了,出门的时候把我带到超市,我买了一大堆东西,刷康子歌的卡,真是爽爆了。 幸好我有备而来,从家里带了一个超市购物专用的小拖袋,拖着一堆宝贝,哼着小曲儿,一路散步回到小区。 王队长在门口站着,一见是我,开心地打招呼:“涂老师大采购啦?” “是啊,今天有空,多买点,省得老出去。” 见我要掏门禁卡,王队长赶紧给我开了。他以前也常这样,只要是熟悉的业主,都会主动打开门禁,省得业主刷卡。 突然,我心中一动:“王队长,能把那天晚上的访客登记给我看一下吗?” 王队长立刻意识到我说的是什么,跟我解释道:“涂老师你昨天跟我一说,我立刻就回来查了,大前天晚上没有陌生访客啊,要不我带你再去看看访客登记表?” 将那天晚上、甚至一到追到白天的访客登记都看了,半点儿发现都没有。 这事就奇怪了。 王队长说:“别说是您,康先生昨天就来查过了,也没看出什么名堂。” “那进出的人,有没有什么可疑的?” 王队长说:“那只能是这小区的哪个业主多事了,这个……我们也不好去调查。因为晚上的话,我们不一定会站在外面,如果是业主自己刷卡进门,我们就不一定看得到了。” 想了想,又道:“还有个可能,就是坐着业主的车子进小区,这个我们倒也管不了。” 这个王队长,思维还是很缜密啊。 我点点头,向他道了谢,拖着我的小拖袋出了值班室。 走在林荫小道上,心头的那个疑问越来越大,一个不敢想像的念头怎么也挥之不去。 到家安顿好之后,我给墨朵打了个电话。 “方便说电话吗?” “方便,我在开车,要赶去见个客户,你说吧。”墨朵很是爽快。 “康总身边的那个杰西卡,你了解吗?” “不是特别了解,就是传言不少。” “什么传言?” 我的追问让墨朵笑出声来:“怎么啦,怎么突然问起她?该不会是吃醋了吧。” “哎,别胡闹。我和康子歌,充其量绯闻对象,还谈不上吃醋。我只是有个事,暂时不好确定,所以先问问她是个什么样的人,心里好有个数,万一以后闹起些什么,也不至于手足无措。” 墨朵沉默片刻:“芳芳啊,当康总的女人,果然让你成长了,都会对人有防备之心了。很好。” 呃,说得好像我以前一点没有防备之心似的……好吧,好像是没有……起码不太多。 “人都要遇事吧,遇事就成长。” “成长是好事,但希望不要变成杰西卡那样。”墨朵沉重地说一句,突然又笑道,“不过我不担心,你本质在呢,变不成那样的。” “杰西卡怎样?” 墨朵郑重地道:“她是康总的前女友。” 啊!前女友!康子歌怎么找个前女友当助手,真是晕死,这是什么怪癖,一点儿都不避讳么? “怎么了,芳芳,你不会接受不了吧。” 大概是见我半晌不接话,墨朵在电话那头喊了起来。 “没有没有,我刚刚在心理活动呢。我不介意的啊,就是有点奇怪,前女友在身边当秘书,不尴尬吗?” 墨朵笑道:“哈哈,人家是国外长大的,你当是我们啊。他们公是公,私是私,分明得很。听说康总和杰西卡是大学情侣,后来分手了,但一直是工作上的好搭挡,康总对她也非常信任,回国投资的时候,考虑到她和李轩文都是中国人,普通话流利,就一起带回来了。” “为什么分手啊?” 瞧我关心的这重点,墨朵讲了那么一堆,我丝毫不关心康子歌的事业,就关注这个,连我自己都觉得羞愧。 墨朵倒是没嘲笑我,很认真地回答道:“分手的传言有好几个版本,全是美国带过来的那些老员工传的。有说是康总不愿意结婚的,有说是康总另结新欢的,还有说是杰西卡无法忍受康总追求者太多的。反正,传言很多,但总结一下,基本上属于杰西卡情伤,康总主动放弃。” “原来是这样。反正康子歌的思维一向奇特,我是搞不太懂。杰西卡长得这么漂亮,又这么能干,说不要就不要,也不心疼。” “哈哈,这有啥好心疼。情感的事最不能勉强,杰西卡再好,奈何不是康总的菜,这就没办法了。” 我也不完全同意:“也不能说杰西卡不是他的菜,不是菜,当初也不会成为情侣了。只能说,这是个不想被束缚的男人,谁和他谈恋爱,就是个坑。” “这话是说给你自己听的吧,嘿嘿。” “我才不和他谈恋爱。他也没想和我谈恋爱。”我否认得绝绝的。 “和我说没用,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啊,你说是不,涂芳芳?”墨朵的语气明显带着揶揄。 “我觉得……我还是比较传统,如果在一起,我希望是一家人,真的。” 这话也不算违心,虽然我已经做了“不传统”的事,但我的内心其实也一直在自我谴责。 墨朵这下变得语重心长:“哪有真的不婚的男人。那个德普,船长,啊,还当过你一段时间的偶像吧?不婚了多少年?和前女友孩子都生了两个,一句不婚,把人家的路堵得死死的。结果呢,一遇上鲜嫩女生,立刻就婚了吧,他的‘不婚’宣言呢?被狗吃了?” “现在不是听说又闹离婚了吗?” “这是另一回事,别搅和。我就是想说,男人不想结婚,无非是还没碰到让他甘心情愿步入婚姻的人。杰西卡不是康总的良人,她没法让康总产生婚姻的欲望,所以,注定走不到一起。” “等等,墨朵,我们好像不是要讨论婚姻问题啊……” “呃,那要讨论什么?” “要讨论杰西卡是个什么样的人!” “靠,都是被你拐跑了,你就关心人家怎么分的手。对,就是从‘分手’这儿,被你拐跑的。回来,重说!” “自己不坚定,还赖我……”我嘀咕。 “杰西卡这个人,精明,能干,长得漂亮。这是优点。” “咦,我怎么觉得你在夸你自己?” “我才不像她,哼。我最大的优点就是不世故,懂么?” 这点我承认,墨朵不是不世故,而是她分得清,什么场合要世故,什么场合要真诚。 “你最大的优点是,不是每个场合都世故。应该这么说。”我纠正她。 “哈哈,精准。就该这么说。”墨朵赞我一句,又道,“但杰西卡不是,她把自己伪装得太好了,我和同事之间,偶尔还会放纵一下,吃个饭,唱个歌,说个粗话,开个玩笑,杰西卡从来不,而且,她非常自我保护。你懂那个意思么?这个人,看似完美,但这个完美异常地不真实。这就是她给我的感觉。” 真是深有同感啊! 说了一会儿杰西卡的“坏话”,真是让我通体舒泰,感觉胸中浊气瞬间出净,天地一片澄朗。 但墨朵把我拉回了现实:“不过,你这么关心她,到底为啥?能不能和我说说,我怕你一个人琢磨,以你的智商,不知道能不能琢磨出来。” 相互吹捧的一定不是闺蜜。 互损的才是。 墨朵对我,简直是“蜜”死了。 如果说这个世上还有谁能让我毫无保留地去信任和依靠,一定不是我哥,而是墨朵。 我将那天在会所遇见杰西卡的两次对话,与同一天稍后我家花园进人偷拍、而小区门卫却没有造访纪录,但好巧不巧杰西卡却有门卡可以轻易进出小区的这些细节,都跟墨朵说了。 墨朵沉默半晌,终于道:“芳芳。首先,我觉得杰西卡嫌疑非常大,你的手机是康总送的,不出意外的话,鞋子应该也是。这两样,很可能都是杰西卡经手去买的。她在问你的时候,心里肯定已经在吃醋了。” “啊……鞋子……”经墨朵一提醒,我才想起来,既然康子歌是会所的老板,那鞋子…… 又想起那天我穿着硌脚的小白鞋,他竟这样不动声色地帮助了我,内心涌起说不出的感动。 “你这么说,倒是真的越说越像了。不过,我在没有证据之前,是不是不应该跟康子歌说,万一冤枉了别人?” “这当然。一是不能冤枉人,二是,康总究竟更信任谁,你有把握吗?” “没有……” “所以啊。我知道,康总对杰西卡是非常非常信任的,她和李轩文在美国就替康总打天下,经历了好几桩很成功的并购案,也有不少极具眼光的投资,掌握着不少商业机密,这种千丝万缕的关系,不是我们外人能看得清的。” “是的,我理解。” 这一刻,我必须认清,就算我和康子歌有了最亲密的关系,也仅仅是男女之间的成人关系。 我一点都不了解他的过去,也不曾参与他的半点事业;我听不懂他的企划案,看不懂他的英语财经节目。我只会下厨,最多……还能陪他晨跑。 我在他人生经历中的地位,和杰西卡差着五百个方墨朵。 “但是你一定要提防杰西卡。这么多年,她一直没有结婚,也从没听说再结交男友,说好听,是一心放在了事业上,可咱们都是女人,细想想,还不是因为康子歌依然单身?” 听墨朵这么一分析,我真是恍然大悟,她说我智商低,我服。 “这么说,杰西卡是还对康子歌抱着希望?可是康子歌好像也没缺过女友啊?我都能感觉到,他情史不少的。” “傻瓜,到他这地位,有点儿情史算什么?情史再多,不也说明还没有女人能绑住他么?女人如流水似地来去,可杰西卡,不始终只有一个么?这么多年,不也只有她一个,能一直守在他身边么?” “原来如此,看来只要康子歌一天不结婚,她就一天不会放弃希望啊!” “是啊,能成大事的,都极能忍。她在工作中的忍耐力,你是没见过,很可怕的一个女人。所以她就是等康总等着六十岁,我也丝毫不会奇怪。” “啧啧,好可怕。我才不会等一个人等到六十岁。” “所以你是涂芳芳。” 知晓了这么一个天大的秘密,我觉得一切都可以解释得通了。 整个事件,只怕就是从杰西卡望见我的演出鞋和手机开始。当然,也许她上门和我签租赁合同的时候就已经略有疑心,但那时候也许她觉得像我这样一个算不上年轻美貌、有过婚史还带着孩子的女人,是根本不可能走进康子歌的生活吧。 演出鞋和手机应该是个导火索,而真正让她爆发的,应该是康子歌在车上,那样肆无忌惮地嫌弃我。 就和墨朵一样。有时候,嫌弃也是一种亲热。 尤其是像康子歌这样喜怒不形于色的人。 而杰西卡作为他的前女友、以及跟随多年的老部下,太清楚康子歌的性格,也许,康子歌的表现真的太不同了。 只是,我们当时明明将她送到了楼下,如果这一切真是出自她的手,只能说明,她行动力真的非常强,不仅跟踪我们,而且还想办法赶在了我们前面进小区。 甚至…… 突然,我不寒而栗起来。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第二天随之而来的网络曝料,很有可能也是她一手策划,护士的偷拍照是真的,但是,曝料的却很可能并非护士本人。 也许是买来的照片,也许是偷来的照片,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至于人肉我的那些马甲……现在就很能想明白了,为什么一下子冒出来那么多“知情人”,因为她本来就什么都知道啊。 我只能说,如果这些都是真的,这个女人的心机真的太可怕了。 她这是要康子歌撇清和我的关系? 还是想让我知难而退? 甚至,想搞砸我的工作? 再回想杰西卡那职业化的笑容,果然如墨朵所说,变得虚伪、甚至面目狰狞起来。 这样的人,留在康子歌身边,会不会成为一颗炸弹? 希望是我多虑了。 她如果真的那么深爱康子歌,除了想要赶走我之外,应该会全心全意地替康子歌着想吧。 晚上,康子歌回来的时候,我没有跟他再提起半个字,只当这件事已经翻篇,从现在起,我和康子歌将进入一个全新的阶段: 康大少和涂阿姨。 一看香喷喷的饭菜,康子歌心情很好:“不错啊,下午是不是大采购了,小拖车竟然够用?我还以为你要叫搬家公司过来再拉上一车呢。” “去你的,我又不是购物狂。就是买点日用品而已,有那么夸张嘛。” 帮他盛了一碗饭,在他对面坐下。 “那个鞋子……是你买的?” “哪个鞋子?”康子歌一时没反应过来。 “就是会所里表演的白皮鞋啊。” “哦,那个啊。你不是抱怨鞋子硌脚嘛,可怜兮兮的样子,我就叫杰西卡给你买了一双。” 果然是杰西卡买的! 我也学会了不动声色:“那我得找个时间去拿回来。毕竟挺值钱的,我又不会再去演奏了,放那儿落灰,怪心疼的。” 康子歌看我:“听说是我买的,舍不得了?” 我才不会承认:“不是你买的也舍不得啊,是你买的么,更可以光明正大地拿回来了。” “那把两件礼服也一起拿回来吧。反正你穿过的,他们也不敢再给别人穿,就不要放那儿占地方了。” 听他这么一说,我倒突然想起一个事:“难道我能去兼职,也是你……” “是啊。怎么了?经理总要定期汇报工作吧,我也只是恰好看到了你的应聘表而已。” 靠,好气馁,我还以为是凭我的高雅和演奏水准呢。 看我表情很失望,康子歌道:“怎么啦,我这么照顾,你好像还不高兴么?” “当然不高兴了。我还以为自己很厉害呢,搞半天是裙带关系。” 康子歌笑了:“谁和你裙带关系,我和你是哪门子裙带啊。” 也是,非亲非故,裙带个屁。 “不是裙带关系也是别的关系……” “嗯,男女关系。”康子歌慢条斯理,却把我气得够呛。 他总是这样,哪壶不开提哪壶啊! 吃过晚餐,康子歌说要回去洗了澡,再过来。 所谓“回去”,就是回他的大别墅。 “咦,楼上卫生间坏了?” 康子歌鄙夷道:“我才不要用。等明天钟点工来,全部用药水洗过,我再用。今天我回家用自己的。” 洁癖。 不仅是卫生洁癖,还是精神洁癖。 都是换过全新家具的卧室,他偏偏不睡主卧要睡副卧,不就因为主卧是别的某些什么人住过的么。 没有彻底清洗过的卫生间不肯用,也并不见得是卫生间有多脏,而是他心理上不能接受。 “折腾,本来搬过来干嘛,就在你自己家住着不是挺好?” “这也是我的屋子,也是我的家。”康子歌立刻纠正我。 他回家洗澡的时候,我将厨房收拾好,又突然想起,楼上的床上用品也都是送来的新的,我现在是24小时保姆啊,还有没有敬业精神了。 赶紧跑上楼,将床铺好,将被子和枕头都套起来。 他选的床品倒是一反常态地朴素,纯白色,带着隐隐的暗纹,像五星级酒店那样干净舒适。 刚把被子用手掸平整,被一双温暖的手臂突如其来的从背后环抱。 康子歌不知何时回来了。 “小保姆很称职啊。” “请叫我涂阿姨。”我故作严肃。 “美得你,还想长我一辈。” 康子歌将我的身子扳回来,在我唇上轻轻一吻,又笑着放开,倒是我猝不及防,又红了脸。 “下楼吧,我们下楼吧。”我赶紧道。 留在人家的卧室,怎么看怎么暧昧,别又给整出事来,我又得加强自我谴责了。 康子歌笑着牵起我的手:“表现不错,条例学习得很好啊,知道不能骚扰我。” 不要脸。 心里骂着,还是任他牵着下了楼。 晚饭后的时间,温暖而静谧。 他换了宽松的家居服,显得随意而自然,坐在沙发上看财经节目。我被他揽着,靠在他肩上,昏昏欲睡。 “是不是不喜欢看这个?”他问。 “看不懂。” “那我给你换一个。”他拿起遥控器。 “不不不,我不怎么喜欢看电视,你看呗,我就躺着眯一会儿。” 其实我不是不喜欢看电视,我是怕耽误他的正事。 毕竟他是大投资商啊。 第73章 我注定不能让杰西卡满足 一直到将近十点,我撑不住了,回房洗漱睡觉。 康子歌这回很君子,一点没有骚扰我,不知道是不是想在“同居”第一天给自己竖立个良好形象。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家”终于不是我孤身一人,恐惧和孤单今晚没有降临,我很快就进入了梦想,楼上的康子歌没下来,却出现在了我的梦境里。 梦境有些羞耻,导致第二天早上康子歌穿着运动衣和运动短裤下楼的时候,那完美地裸露在外的大长腿,看得我面红耳赤。 几曾何时,这个保守的、温柔的涂芳芳,竟然变得这么“不健康”了,看来最近还是缺少自我谴责啊。 “早啊,一起去晨跑不?”康子歌没发现我的不妥,很愉悦地打着招呼。 “涂阿姨正上岗呢,没空,你去吧。” 今天“涂阿姨”上岗第一天,工作态度还是很端正的,一大早就起来,做了青菜瘦肉粥和牛奶馒头,粥煮得很稠,馒头做得松软,全是掌握好了火候,等康子歌晨跑回来,冲个澡,正好开吃。 其实康子歌来蹭早餐也不是头一次了,但这么用心地当成一个工作来做,对我而言却是头一次。 他对我的手艺表示了充分的肯定,并进行了恰当的鼓励,以保持我未来的工作热情。又说杰西卡今天稍后会带钟点工过来,让我不要收拾厨房了,直接出门就可以。 要不是我得去医院陪乐乐,还真想直面一下这个杰西卡,好好观察她的反应。 不知道她将如何面对一个和康子歌住在同一屋檐下的我,也不知道她如何理解康子歌此次的易屋而居。 更担心的,是她会不会在屋子里做什么手脚。 虽然康子歌信任她,可我并不。 奇怪的是,不知道是不是杰西卡心里也想跟我照面,中午我到家的时候,她和钟点工竟然还没走。 杰西卡坐在新换的白色真皮沙发上,一身红色职业装,显得精干而艳丽。窄裙将她的臀部线条包裹得十分性感,笔直的小腿交叠着斜在沙发前,正在看康子歌早上取的报纸。 穿的是……我的拖鞋…… 心里突然有点不是滋味。拖鞋就和衣服一样,给别人穿过、尤其是给你不喜欢的人穿过,那感觉,是既心疼又有点嫌弃。 我另外找了一双拖鞋换上,杰西卡已经发现了我,优雅地从沙发上站起来,笑着说:“涂小姐来啦。” 不知道是不是我敏感,还是对她有了成见,这个语气,好像是我闯入了她家,而不是她在我家。 “嗯,我回来了。麻烦您了,杰西卡。”我不动声色地告诉她,这家是我的。哪怕我只是个房客,这家也是我的。 杰西卡脸上却没有丝毫尴尬,热情地道:“不麻烦,康总的事儿就是我的事儿,这么多年,早就习惯了,他的事儿一直都是我在打理。” 迫切宣誓主权的心,隔着好几米我都感觉到了。 暂时,我并没有要跟她争抢康子歌的意思,这小狗撒尿的姿态,我视而不见。 “阿姨呢?”我没看到钟点工。 “在楼上打扫呢。” “哦。”我应着,将包挂在玄关处的架子上,走进厨房去烧水。 咦,水壶上的灯亮着。 “水我已经烧好了。”杰西卡的声音在厨房门口出现,“我带了水过来,你那水,弗兰茨不喝的。” “弗兰茨?”我一时没反应过来。 杰西卡娇笑道:“就是康总啊,以前在美国,我们当然都叫他英文名。” “我还是习惯叫康子歌。”我淡淡地回敬一句。 你叫“弗兰茨”很了不起吗?多少人这么叫过。但“康子歌”,你们能直呼其名吗? 都活到这个年纪,用这样的明争暗斗来争一个男人,真够无聊。 我只是觉得,因为没有上下级的关系,我与康子歌的相处,其实更宽松,没有那么多臭规矩。就算他弄了什么“同居守则”,也是胡闹居多,那种私下的相互尊重、以及越轨的快乐,外人无法体会。 “以后我会定期送水过来,康总对水很挑,你别胡乱给他烧水。” “行。” 我回答得很爽快。买水挺累人的,叫人送还得打电话呢,既然你喜欢当送水工,我真心一点都不介意。 杰西卡故意地在屋里四处逡巡,有意无意地说了好些康子歌的生活细节要求。我权当听故事,尤其是康子歌的故事,还是蛮好听的。 有些刺激,得对方有反应,才是一个完整的“刺激”,一个有效的“刺激”,一个让出手一方得到满足的“刺激”。 我这个毫不在意的“现女友”是注定不能让杰西卡这个“前女友”满足了。 我,一个学音乐的小学老师;她,一个世界知名学府的高材生。我犯得上跟她去耍嘴皮子么…… 说了半天,也没有意料中的唇枪舌箭,杰西卡终于有些意兴阑珊。 “你都记下了吗?”杰西卡问。那语气,真把我当保姆哦。 我懒懒的:“没事,记不下就慢慢记。” 这回答让杰西卡很不满意:“你真的了解康总吗?你不怕让他不愉快吗?” 我更懒懒的了:“不太了解。不怕。” “……”杰西卡气得鼻子都歪了,大概是没见过态度这么恶劣的“保姆”吧。 估计接下来的日子,关于我的那些闲话,她是不会少说了。康子歌能受多少影响,听天由命。 要是真忍不下去我,他就会把两百……哦不,还有一百多少万来着……全还给我,反正不管怎样,我都不亏,我怕什么? “希望你在这儿住得长。”她终于扔下一句话。自以为很解气。 我一边把冰箱里晚上要用的肉拿出来解冻,一边笑道:“哪管得了这么多。不过,杰西卡,有个事我一直不明白,康子歌为什么有大别墅不住,要来住这个土鳖品位的小别墅?” 杰西卡以为我在嘲笑她,脸色煞白,将肌肤上覆盖的高档粉底都浮现了出来。 “这不得问你吗?” “我真的不知道。我希望他住回自己的大别墅去。” 说完,坦荡地望着杰西卡。又似乎料到,这话一定会以另一种方式传到康子歌的耳朵里去。 钟点工终于收拾完下来了,见到屋里突然多了一个人,而且正在厨房忙乎,一看就是住在这里的,便有些不知所措,向我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又轻声问杰西卡:“这是康先生的女朋友吗?” 杰西卡竟然没有生气,至少表面看起来没有,而是淡淡地道:“康总没有女朋友,这是康总家新找的保姆,住家的。” 钟点工将我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丝毫没有忌讳,然后,还算友好地向我告别。 送杰西卡出门的时候,我依然报以真诚的微笑,望着杰西卡目光直闪。 “好好照顾康总!”她似乎想在钟点工面前找回那些失去的面子。 这面子,我给。给你十二分都没关系。 无欲则刚。对康子歌没有奢望的人,就不会生气、没有失态,可以抱臂微笑,冷眼旁观。 给墨朵发了个微信:“前女友”来了。 “前女友?谁?” “杰西卡啊。” “哦。我们给康总起个雅号吧,不然老是在微信上这么聊,我总怕暴露。” “好啊,叫‘蒜泥’吧。”回完这句,我笑出声来。 “这是什么梗?蒜泥,臭死了。” “蒜泥狠,蒜泥有钱,蒜泥厉害。多好的名字啊。” “哈哈,被你一说,果然是好名字。”“蒜泥不是搬你那儿去了吗?感觉如何?” “没感觉,涂阿姨正式上岗。” “前女友怎么会登门?” “蒜泥不喜欢家里有外人,所以每次钟点工来,不是前女友带过来,就是前女友的助手带过来。” “芳芳,我得提醒你。这个的确要当心。蒜泥经手的都是大业务,很多商业机密,一旦泄露,那真是一发不可收拾。你平常可不要去碰他的文件和电脑。” “嗯,我知道。我也没兴趣,天天看财经新闻,还是英文的,我也根本看不懂。” “说起来,我也真是不懂。你和蒜泥真的是完全两种人,怎么就能处在同一屋檐下呢?要说你吧,天生脾气好、能包容,我还不太意外。蒜泥那么孤傲的人,为什么要搬来跟你一起住?除了喜欢你、想接近你,我也想不出其他理由了。” 我心中一震,手上却回了一句:“打这么多字,累不?” 没想到墨朵竟然回:“我电脑版,打字很方便的。正开会呢,蒜泥就坐在首席。” “开会也不认真!” “我们公司的事儿已经讨论完了,现在正讨论别的,跟我没关系,打会儿小差。” “今天的会大概要到几点?” “刚刚来的时候听前台秘书说,这个会议结束了,公司提供晚餐,晚餐后还有海外视频会,估计早不了。” “好的,明白了。” “怎么了,不是想下厨抓住蒜泥的胃吧。” “猜错了,是要下厨,不过不是为了抓住他,是为了抓住他的钱。现在他是我老板,我是负责一日三餐……不,两餐……的小保姆。” 墨朵连发三个“想吐”的表情。 “你们城里人真会玩。” 结束了聊天,我立刻把肉又放回冰箱,还好,还没开始解冻,不然可就影响口感了。 然后,干嘛呢? 睡觉去啊! 我每天起个大早,又要在医院奔波半天,很累的好吧。好不容易听说康子歌晚上要开会,肯定是不会回来吃晚饭了,还不赶紧回屋午睡去。 也许是真的太累了,这一倒头,竟然一直睡到天黑。 康子歌竟然提前回来,进了漆黑的家,见到了冰冷的锅灶,然后,在我的卧室里,看到了熟睡如猪的我…… “涂芳芳!”他怒了。 “啊,怎么了?啊,怎么是你?” 我被惊醒,完全还没搞清楚状况,才要起身,却发现自己睡觉时已经换了睡衣…… 拜托,现在是大夏天,谁会裹得密不透风睡觉。我的睡衣是吊带的…… 康子歌丝毫不顾我是不是衣衫整齐,一把就将我从床上拉起来。 “一回来,家里灯全暗的,厨房冰冷的,你这是想吓谁!” “啊,没想吓谁啊,我就是睡了个午觉……” “午觉,现在几点了?” 我偷偷瞄了一眼钟,天……快八点了。我好像整整睡了五个小时。 “好吧,睡过头了。” 我乖乖认错。谁让他看起来的确很着急呢?姑且当他是着急我吧。这样想,我比较容易原谅他的暴躁。 “晚饭呢?” “没做……” “那我吃什么?” “啊,你不是在公司吃过了?” 康子歌皱眉:“你怎么一直‘啊’,谁告诉你我在公司吃过了?” “啊……”才惊讶,突然想起康子歌说我一直“啊”,立刻改口,“啊,我不啊……” “你到底想说什么?啊来啊去的,牙疼?我又不是牙医。” 我脸一红:“我以为你在公司吃晚餐,所以……就安心睡觉去了,然后就睡过头了,没准备……” “这都能以为……” 看他脸色很是不愉,我想想,还是实话实说吧:“下午我找墨朵,她说正在开会,还说在公司吃了晚餐还得继续开,所以我就……这么以为了。” 康子歌的脸色这才缓过来:“竟然还有眼线了。她要开会,难道我就也要开?下回别自作主张。” “哦……” 大概是我认错的样子比较诚恳,康子歌终于不忍心了,嘟囔道:“特意赶回来,竟然空空如也,气死我了……” 我赶紧下床穿拖鞋:“那我现在就去做,虽然准备工作没做好,简单应付一下还是没问题,你要求不要太高就行。” 康子歌气馁:“算了,这都几点了。你快换换衣服,我们出去吃吧。” 说归说,却没有离开的意思。 我抓了裙子遮在胸前:“你不出去我怎么换衣服啊?” 康子歌横我一眼:“穷讲究。” 一边往外走,一边威胁道:“下回要是再没的吃,我就吃你。” 我心一跳,立刻将房门关上,把康子歌关在门外。 这人说吃就吃,都不要佐料的,我得防患于未然。 套好裙子,进套房卫生间将长发梳一梳,乖乖地跟康子歌出门去。 小区不远处就有几家餐厅,要在平时,康子歌定是看不上眼的,可今天他也只能将就点了。 没开车,两个人散着步就去了,果然是“简单吃点”,一结账,竟然没超过两百。 康大少付钱的时候,神情古怪。我心中暗乐,他是不是从没吃过这么便宜的饭,拿钱的时候心都在滴血吧,担心自己是不是吃了“地沟油”。 回去的路上,夜风习习,在这夏夜里显得格外舒畅。 康子歌说:“下回不确定的话,可以打电话问我是不是回来,不要自作主张。” “知道啦。”犯了错的我,那是相当温柔的。 “不过,每回你开会都是特别重要的会议,一大堆什么分公司、什么客户围着你,你要是接电话说‘今天我回来吃饭’,或者说‘今天我不回来吃饭’,会不会很没面子啊?你是大奸商哎……” “什么?”康子歌“凶狠”的眼光扫了过来。 “咳咳,说错。你是大投资商哎,那样很不严肃。” “你不是有杰西卡电话吗,或者李轩文,要是我不方便,打电话问他们也一样。” 我心中一动,果然杰西卡对他的行踪是了如指掌啊。 “算了,我不喜欢跟他们联系。我还是给你微信留言吧,你什么时候看到就什么时候回,也不影响你康大少的光辉形象。” 康子歌捏捏我的脸:“你越来越大胆了啊,不是只有我可以损你吗?什么时候允许你损我了?” 我吐吐舌头,闪躲着跑开。 “自我允许!不服你咬我啊!” “你以为我不敢咬是吗?你可别被我抓住!” 康子歌的大长腿跑起来,一步顶我两步啊,才飞奔出去不到十米,就被他一把抓住。 “这破水平能不能不要招惹我,除非你是故意的。”他目光炯炯地望着我,夜色在他脸上投出极具个性的阴影。 我避开他的目光,低声道:“不跟你闹了,累。回去看电视吧。” 他却不打算放过我:“你睡了一下午还好意思说累?那我开了一天会,回来还得带你出来吃饭,岂不是更累?” “好好好,大人不计小人过,回去给你弄水果吃,行不?” 总算,把这个坏脾气的康子歌给哄好,牵着我的手回了屋。 幸好我中午回来的时候买了好几种水果,这会儿使出浑身解数,只为博他高兴,想想,我还真是好脾气,又欣赏了自己一把。 康子歌拿了笔记本到客厅,迅速地处理了一批邮件。 我望着他手指飞快地在键盘上舞动,一行行英文在他手下倾泄而出,真正地感受到一个认真男人的魅力。 我喜欢看这样认真的康子歌,他总是微微皱着眉,偶尔在看很多数据的时候,还会下意识地啃着手指,这样的康子歌,既像个单纯的孩子,又是个专注的男人,好似浑身都能焕发出迷人光彩,教人怎么看都看不够。 一直到他思索着打完最后一个字,点击了……好吧,不是“发送”,他的操作系统是全英文的。 总之,发送了最后一封邮件,他合上电脑:“你是不是无聊了?” 没有,真没有,我看你看得都入迷了,我哪里会无聊。 当然,我表面上不可能表现得这么花痴,毕竟我涂芳芳也是个好看的女人,不能表现得对一个好看的男人那么有兴趣。 “还好啊,反正你处理邮件和看新闻一样,我都看不懂,就陪陪你了。” 康子歌突然问:“会不会煮咖啡?” 我很老实地回答:“不会,也没咖啡机。” “我喜欢喝咖啡,有时候工作得晚,需要来一杯。” 正要兴致勃勃地表达我对新技能的向往,康子歌又说: “明天我让杰西卡送一台过来,她煮的咖啡很好,你可以跟她学学。” 本来还兴奋着的我,突然就没了兴趣。 “不用了,她每天都是上午过来,我上午正好在医院,也照不上面,就不麻烦了。回头我自学吧,相信我的自学能力嘛。” 康子歌没发现我的异样:“今天你回来见着杰西卡没?” “见着了,她带钟点工过来打扫。还带了水过来,说你只喝这个牌子。” “是的,她最了解我,这些细节做得面面俱到,有时候我都佩服她。” 我本来想问“她是你前女友吗?”可话到嘴边,又生生地吞了下去。 还是不要让他误会吧,觉得我很介意他“前女友”似的。 “她当你助手已经好多年了吧,太了解你了。” “嗯,她是我大学同学,算起来,十年都不止了。” 我心中一顿,果然墨朵的八卦没说错,这二人真的是大学同学,看来“大学情侣”这一条,也是落实无疑了。 “那真是快赶上我和墨朵了。” 康子歌看看时间差不多了,打开电视看新闻,又道:“你和墨朵到底不一样,是更纯粹更亲密的感情。我和杰西卡虽然也是很多年的朋友,但只是工作关系居多。” 我望望他,这话是跟我解释什么吗? 不是很明显,一时有点摸不透啊。 “杰西卡没有男朋友吗?”想了半天,我终于想到一个比较迂回的问法。 “不太清楚,好像是没有吧。我看她好像心里只有工作,人很细致、很聪明,倒是没见过她和谁正经谈过恋爱。” 真是男人的想法。 一个正值妙龄的女子,将青春奢侈地霍挥在你身边,你竟然以为她只是热爱工作。 天真,太天真。 “心里有人吧。” 我慢悠悠地,想提示一下他。 我不是吃醋,我真的犯不上吃杰西卡的醋。我只是不想被人当作一个假想敌,也不想康子歌有一天莫名其妙地被背叛。 背叛! 我一惊。难道我觉得杰西卡会背叛康子歌? 第74章 “蒜泥”有钱 我提醒康子歌,杰西卡是不是心里有人。康子歌却并没有很在意。 “这个真不清楚,这么多年,也没见她和谁特别亲近。” 他的淡定几乎让我以为墨朵的情报有误。 一个“前男友”怎会对相守在身边十几年的“前女友”用如此淡漠的语气说话?就算情已逝,不也应该夹杂着回忆、余温,以及说不清道不明的遗憾么? “她接触最多的不就是你么?心里装的就是你吧。”我假装轻描淡写地说。 这回康子歌竟然一点都不淡定了,迅速地开启嘲讽模式。 “这话我倒没听出别的什么意思,只听出了醋意。” “呸!” 真是欠“呸”的人生,别无所求。 “你今天怎么突然说这个,是不是有什么想法?被我揭穿了还恼羞成怒,好意思不?” 我想了想,康子歌应该是离不开杰西卡的,尤其是事业上,离不开杰西卡,也离不开李轩文,我要是多嘴,就成了离间,这事儿不能干,不符合我涂芳芳的做人原则。 “没什么想法。就是今天看到她对你的喜好和习惯了如指掌,有些感慨啊。大概,妻子对丈夫也不过如此了吧。” 康子歌笑道:“什么妻子丈夫,被你说得好严重。她不过是将这些都当成工作来做,所以我一直说她是个好下属。” 我突然觉得,如此说来,我真不算一个好保姆,头一天上岗,就让雇主没晚饭吃,而且还得请我吃…… 放别人家,这样的保姆应该会被直接解雇了吧? 不由笑起来:“完了完了,你用惯了这样的好下属,今天碰到我这样的‘涂阿姨’,该气死了,怪不得刚刚吃饭结账的时候,脸色那么差。” 康子歌被我气到:“我脸色很差吗?” “当然了,眉头紧锁,从钱包里抽了两张,还瞪了一眼菜单。简直是仇恨。” 康子歌瞪我一眼:“是这样瞪的?” “对啊对啊,就是这么仇恨。” 他突然收回目光,还顺势白了我一眼:“嘴边的饭粒是打算留着半夜肚子饿的时候当点心么?” “啊!”我一惊,赶紧伸手去擦。一擦,什么都没有,再擦另一边,还是没有。 “在哪里?”我沿着嘴唇摸了一圈,也没摸到,立刻从沙发上站起来,斜着身子凑到隔断前去照装饰镜。 还没看清楚,就听见康子歌在身后“吃吃”地笑。 一转身,见他已经笑得倒在沙发扶手上。 “笨蛋涂芳芳,骗你的。哈哈,这么容易上当。” 我脸一红,竟然就这么被他耍了,站在沙发上就踢他的长腿,怒道:“讨厌,你不知道我就是这么好骗吗?” “哈哈,就是知道……哈哈,所以才喜欢骗你。” 我作势要踩他,一提脚,没对准,竟然…… 一下子落在了……不可描述的部位…… 羞耻! 要知道这大夏天,我光着脚,他也只穿着一层薄薄的家居中裤,这简直…… 不是耍流氓。 是耍女流氓…… 两个人顿时尴尬起来。我赶紧收了脚,一脸通红地坐到沙发另一端,假装很认真地看电视。 片刻,康子歌哑声道:“别装了,你又看不懂。” 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这声音已经到了我耳边。他轻轻搂住我,微微有些喘息:“是故意的吗?” 我虽心已荡漾,却也得实话实说:“不是……是不小心……” “要不要去卧室……”他低声问。 内心的矜持让我稍稍坚持了一下,毕竟这只是共同居住的第二天,有了第一次,很快就会有第二次,甚至第三次…… 住在同一屋檐下,稍有不慎,就会发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不要……”我违心地回答。 康子歌偶尔也会表现得很尊重我,亲了亲我的脸颊:“好吧,做人不能太贪心,毕竟我们住一起才第二天,对吧。” 我脸又红了,为什么每次心里想的那点点的小心思,都会被他看穿? 真是无所遁形啊。 似乎是为了化解我的羞涩,康子歌说道:“知道我为什么瞪菜单么?” “不知道……” “我只是再看一眼,记住我点了哪些菜。说不定哪天,我家的‘涂阿姨’心情不好了、工作累了、甚至电视看太多犯困了……又没做饭怎么办?我得有个准备。” 我不由被他逗笑:“是啊,我随时都会罢工的,你不会后悔请了我吧。” “罢工可以啊,看你什么理由。” “理由那就多了,今天心情不美丽,明天鞋子不合脚,后天下雨,大后天生理期……” “什么,生理期也要罢工,这什么逻辑?” 康子歌抗议,我却突然心里一沉。 不说生理期我还真忘了,一提起,我猛地被惊醒。因为离婚这么久,我早就已经没有措施了…… 我还能算是一个成年女人吗?竟然连这个都会忘记。 赶紧暗算时间,第一次和康子歌萍水相逢,是我生理期刚刚结束,到今天,差不多正好一个月,也就是说,如果按正常的周期,我应该早就来了…… 顿时慌张起来,我向来都很准,难道……天哪,不会吧,我从来不是容易中奖的人啊! 见我脸色突变,康子歌关心地问:“怎么了?” “没……没什么……” “肯定有事,你根本不会骗人,瞒不了我。快说。” 哎,是的,我哪里会说谎,天生就不具备这个技能啊,一心虚就会“放屁”的人,这么大事,怎么能瞒得了? “刚刚说生理期……我……我想起来,好像过了时间了……” 康子歌一时没听懂:“什么过了时间?” 还没等我解释,他就恍然大悟:“你是说……会怀孕?” “不不不,我不知道,希望不是这样,应该不会,我和你也没怎么样对吧,没怎么样。” 我一慌乱,语无伦次起来。 康子歌沉默了。 没怎么样。骗谁呢。骗自己吧。 我以为他不高兴了。想想也得不高兴,一个超级富少,被一个连“女朋友”都不是的“绯闻女友”说可能怀孕了,怎么听怎么像是要赖上人家。 “应该不会的,等我明天去药店买个验孕棒确定一下。一定不会。嗯,不会。肯定是我这一个月来压力太大了,主要是乐乐的病情,把我吓得,对吧。肯定吓得内分泌都失调了,所以才会推迟。” 我努力地说服自己,也想表明态度,我不是要赖上他。 康子歌沉默良久,终于淡淡地道:“明天我陪你去药店,回来看着你测。要是真有了,绝不会允许你打掉。” 我目瞪口呆。 这是什么表态?恕我看不太懂。 这不是许诺婚姻,也不是表白恋情。他只是在宣誓对一个有可能到来的孩子的主权。 心情顿时变得沉重起来。我还没理清自己和康子歌的关系呢,就要面临这么震撼的问题,我向来简单,怎么能理得过来啊? 也许是察觉到这个问题对我的影响有点大,康子歌将我轻轻搂进怀中:“是不是我说得太严重了?我只是不喜欢对孩子狠心的女人。” 我无力地靠在他身上:“放心吧,我对谁都狠不下心,更别说孩子。” “那就好,明天确定了再说,别多想了。” “嗯。” 我就这样心绪纷乱地倚着他,和他的目光一起盯着电视,看着美丽的金发女主持人,说着不知所云的财经新闻。 “你要是累了,就先去睡吧,我今天得看资料,会很晚。” “好吧。你也不要太晚啊。”拍拍康子歌、这个有可能是我未来孩子亲爹的男人,这种心情很奇特。 嗯,起身,我打算就带着这种上坟的心情去上床睡觉。 趿着拖鞋,刚走了几步,康子歌突然在我身后道:“芳芳,看来你真的是压力太大了。” “啊,什么?”我转身,发现他正盯着我的背影。 “看来明天你不用去药店了。” “这怎么行,不确定一下,我不放心。” 康子歌笑道:“我确定就行了。” “什么意思?你祖传老中医,看一眼就知道?” 康子歌笑着指指我的背影:“自己看吧,你不是祖传老中医,保证也只要看一眼就知道了。” 顺着他的手势,我扭过身子看背后,一眼就望见隔断的装饰镜中,我的粉色睡裙后面有一块鲜红的……让人羞耻的印迹…… “啊!天哪!怎么回事!” 我惊叫着,用力扯过裙摆,果然……姨妈君姗姗来迟。 康子歌将手撑在沙发前上,扶着前额笑得不行。 我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这姨妈君也太不友爱了,早一天、或者晚一天,都可以,偏偏要这时候来,是专程来打我的脸吗? 正要借机遁走,突然又想起,可别把这名贵沙发给弄脏了,明天要是让杰西卡看到,岂不是更羞耻? 赶紧又跑回来。 “你干嘛?”康子歌好奇。 我没空跟他烦,将他掸到一边,把沙发空出来,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遍,终于确定没有弄在沙发上,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被掸到一边的康子歌看懂了,笑道:“怎么了,心疼沙发?” “下次别买白色沙发,太不耐脏了。”我以内行人的姿态扔下一句。 康子歌以有钱人的姿态也扔下一句:“脏了就换新的呗。” 气结。 蒜泥有钱! “走了,换衣服去。晚安。”我假装潇洒,拍屁股走人。 康子歌在身后摇头叹息:“唉,我的孩子,就这么没了。” 我回头瞪他一眼:“胡说什么呢。以后我会采取措施,不会给你生孩子的。” “啊,还有以后?你真好,想得真周到。” 康子歌戏谑地笑着,一脸看我笑话的表情。 我猛然醒悟过来,天哪,我在说什么啊!说得好像我要去采取措施,可以让这不要脸的男人更尽兴、更无后顾之忧地耍流氓。 “做梦去吧!” 我嘴硬地扔下一句,一遛烟地跑回了自己的房间,把康子歌得意的笑声“砰”地一声,关在了门外。 回望这一天,真是跌宕起伏、令人难忘的一天。 我首先和雇主愉快地共晋了早餐并达成一系列共识;又直面凌厉霸道的“前女友”并让她的一记又一记重拳纷纷打在了默不作声的棉花上;然后第一天上岗就睡过头,自作聪明地玩了一次罢工严重影响我的“职业声誉”;最后还自摆乌龙差点搞出一条“人命”。 涂芳芳,能不能不要玩得这么丰富多彩,毕竟你只是个人民教师。 你当你是言情剧女主角么? 女主角每天演两集还得插播广告呢,你的狗血能不能不要洒得这么密集? 唉,我一边心痛地收拾好自己,一边更加心痛地给墨朵发信息。 “真是丢人,真是丢人。” “?” “算了,不说了,太丢人了。我还是睡觉吧。” “嗯,早点睡觉吧。要多腾时间和蒜泥亲密,不要老是半夜给我发微信了。” “真不友好……” “我永远爱你,相信我。” 爱个屁,这个方墨朵,处理感情就喜欢放在船上处理。好或不好,都是船上见。 所以她总觉得我和康子歌也该这么处理。 算了,毕竟她的确是为我好。 我又从床上抓起手机,回道:“我也永远爱你。” 一发送出去,才发现自己竟然发错了,康子歌的名字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跳到了第一个! 大惊失色,我竟然把“我也永远爱你”发给了康子歌! 震惊半分钟,终于回过神来,想起微信是可以撤销的,赶紧颤抖着将消息撤回,默默祈祷他没看到、没看到、没看到! “咚咚咚”,有节奏的敲门声,除了康子歌还有谁? 我心一沉,完蛋,一定还是被他看到了,一边编着解释的用辞,一边去开门。 果然是康子歌站在卧室门外,高大的身影将客厅的灯光都遮住了,他整个人都处在了阴暗中。 “什么事?” 我绝不会先行招认,那样也太怂了,万一他没发现呢?万一他是为了别的事敲门呢?我不能那么蠢,嗯,不能。 事实证明,我还是很蠢。 不为了那事,康子歌还能为什么事?难道是来慰问我姨妈么? 他脸色不善,沉声道:“涂芳芳,住着我的房,用着我的手机,和谁谈情说爱呢?” 我本来是打算招供的,一看他这态度,顿时就不想说了。 “我有我的私人空间,不用事事向你汇报。” 康子歌的怒气顿时向那张俊脸上集聚:“你最好坦白交代。” 我还真就是个倔脾气,你对我好、对我尊重,我对你更好更尊重;但是你要真这样对我呼来喝去,抱歉,我绝不奉陪。 “我又不是犯人,要交代什么?” 康子歌懒得与我再争,夺门便要进来。我料想到他要去床上拿手机,立刻挡在他身前不让他进屋。 可他力气比我大得太多,只用肩膀将我一撞,我便被撞到一边,眼睁睁地看着他进了我的卧室。 “康子歌,你不许看!”我跺脚。 他理都不理我,伸手就往床上去找手机。 卧室里只开了一盏很微弱的床灯,床上的薄毯又乱作一团,手机其实在枕边,康子歌一时没发现。 “你住手!否则我不会原谅你!” 可是,我的警告毫无作用,康子歌在床边胡乱地翻着,脸色阴沉得可怕。 一种强烈的不信任和不尊重,让我感觉到沉重的伤害。 这一刻,康子歌面目可憎。 我趁着他不备,冲过去,从枕边捞起手机,狠狠地扔了出去。 手机“叭”地一声,从卧室门口一直被扔到客厅,摔得四分五裂。 巨大的声响,将康子歌也惊得停下手来。 “你……”他显然非常意外,没想到我竟然会为了不让他看手机,而将手机砸成这样,对我怒目而视。 我已经管不了这么多了,心中的委屈一波又一波地袭来,再也控制不住,“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你还哭!”康子歌气晕。 我狠狠地将他推出房间,这回他竟没有反抗,任由我在他身后“砰”地关上了门。 我扑在床上,将头埋在柔软的薄被中,所有的眼泪都被这细软尽数吸噬,好似我孤单中唯一的陪伴。 康子歌在外头敲门,喊了几声“芳芳”,听不到我的回音,终于悻悻离去。 “你住着我的房子”、“你用着我的手机”,这种不客气的话,在我脑海中挥之不去,想一次,就多流一行眼泪。 我真是好容易哭,真是恨自己。 我应该骄傲地站在康子歌面前,当一个蔑视他的女王。 可我总是被他弄哭。 虽然这一晚上我并没有睡好,第二天我还是很早就起床做早餐。 我也真是好容易就原谅人,这一点,我也恨自己。 我狠不下心来让康子歌饿肚子,虽然我心里还很恨他。 昨天晚上哭得太厉害,两只眼睛肿得像桃子,康子歌下楼的时候,我躲在厨房不出来。 “我去晨跑啊。”康子歌讪讪地打招呼。 “嗯。”我背对着他,假装在忙碌,其实是心虚,不敢让他看到我的眼睛。 算好了他晨跑结束的时间,我将早餐准备好放在餐桌上,写了个条子。 “今天有事要早点去,我先走了,你自己吃。” 我自己都觉得语气好虚弱,昨天晚上怒摔手机的勇气已经荡然无存,我就是这么一个虚弱的女青年。 然后趁着康子歌还没回来,赶紧出门,避开他的晨跑路线,跟做贼似地出了小区。 为了遮掩我的大肿眼睛,我戴了墨镜。却在小区门口望见一辆车子进门,摇下车窗刷卡的时候,竟然是杰西卡。 她完全没看到我,刷完卡又摇上玻璃,似乎一秒钟都不能让劳动人民看到她尊贵的容颜。 今天来得够早,不知道是不是来考察我的早餐工作的。 可惜,碰不上了。我只做了一份早餐,她也别指望能和心上人共晋早餐了,一个吃着,一个看着吧。 我终于觉得心情愉快了点。 反正我就是这么敢于直面自己的阴暗,我必须承认这一刻我不喜欢看到杰西卡开心。她不开心,我就能开心一点。 我真是个阴暗的人啊。 大约也就走出去三百米,身后响起一声怒吼。 “涂芳芳!” 我顿时魂飞魄散,这是康子歌! 我不想看到他,远远的,公交车正在向站台驶来。嗯,目测我离站台还有一百多米的样子。 如果我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冲过去,大约十几秒后我可以奔到站台,如果凑得巧,我可以冲上公交车,如果凑得更巧,公交车将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悄然启动,然后把康子歌甩在后面跟着公交车狂奔…… 必须承认,我真是想多了。 我的百米冲刺才刚起跑,就被康子歌从身后一把拽住。 “跑,你跑,你再跑!”他怒气冲冲的声音从我身后传来。 “放开我,我要赶不上公交了!”我跺脚,本来算得好好的,我可以奔到站台,怎么办怎么办,公交车已经徐徐进站了。 错过这一班,我得再等半小时! 康子歌一把将我拽得回转身去,饶是我长得也不矮,竟被他像拎小鸡一样地,吊到了半空,双脚勉强着地,姿势狼狈。 “干嘛,放开我,放开我!”我捶他的胸,也只能捶到他的胸。 眼见着公交车徐徐出站,他冷笑一声,丢开我,双臂环抱在胸前:“去吧,你不是有急事吗?快去吧。” “还去个屁!半小时才一班的车!”我气急败坏。 康子歌冷冷地道:“作,你就作吧。” “我就爱作,关你屁事!” 我恨恨地,别说半小时一班,就是半天一班,这会儿我也得将场面撑下去。 昂着头,重新挎一挎包,挺直腰杆将车站走去。 走了十来米,康子歌终于又追上来,这回没拽我,而是一下子堵在我面前。 “好了,撒完气没。作完了,跟我回家。” “没!”我想绕过他。 康子歌像是突然发现了什么:“你戴着这个做什么?”他一伸手,摘下了我的墨镜。 我看着他的脸色由冷漠到惊讶。 终于,他的语气明显柔和了下来:“你不会昨天哭了一夜吧……” 本来我还撑着一股气,被他这么温柔地一问,这股气哪里还撑得住,新的一天,我还没掉眼泪呢,终于,在这样的时刻,不争气地泪流满面。 第75章 你要是三岁,我也疼你 这样的清晨,道路上一片寂静,偶有几个遛狗的,匆匆而过。 康子歌犹豫片刻,还心虚地望了望四周,终于拉起我的手,低声道:“难看不,有人。” 我涂芳芳就是个水做的女人,不服你咬我啊!我哭起来就是没个完,不服你就别惹我哭啊! “你嫌丢人,你走好了。”我低声抽泣。甩开他的手就要往车站走。 康子歌无奈,追上来将我拉到路边幽静处,这里绿树掩映,在马路边隔出一个小小的空间,若路人不仔细看,也许都不会注意到绿化丛中还有人。 这下他是不怕丢人了。 “好了,不哭了,像什么样子,都这么大人了。快擦擦。” “不擦!”我犟着。 康子歌穿着运动短袖,总不能撩起衣服来替我擦眼泪,充满失败意味地叹息一声,伸手就翻我挎在身前的小挎包。 “你干嘛!” “纸巾在哪里?”他自说自话地翻着,一边说,“你不会包里连纸巾都不带吧,你是不是个女人啊。” 我气不打一处来:“我不是,你是!”说着,从挎包夹层取出纸巾…… 被他一把抢过,“谄媚”地替我擦着眼泪:“好好好,你是。我当然知道你是。别人都不知道,我也知道。” 我有些心虚,总觉得这话又是在撩我。 康子歌的撩拨本事日渐高超,我都快分不清他是正常说话还是一语双关了。 默不作声,不回应他,他的撩拨也就作废了。 “你说你哭什么……不就是一个手机吗?” “我是为了手机吗?”真是,这话太气人了,我本来就不要他的“破手机”,搞得我平常都不怎么敢拿出手,在公共场合接个电话就跟做贼似的。 “好了,不管为了什么,咱们都先回家,你好好洗个脸,回头我送你去医院。” “我不要,我在这儿等车。” 康子歌有点焦躁了:“杰西卡把新手机送过来了,要不你回家拿一下?没手机也不方便,反正这车也得半小时一趟……” “我不要,我在这儿等车。” 又来什么新手机,我根本不要新手机,谁稀罕,你就是弄个还没公开发行的给我,我也不稀罕。 手机何其无辜,短短几天功夫就摔了两只,可问题真的是在手机本身吗? 完全不是。 他总喜欢用钱来解决任何事,我拒绝。 “涂芳芳,你再这么倔,我就要动粗了。” 这话竟带着威胁的意味。 我一扭头,不看他:“你不怕丢人吗?” “我连娱乐版头条都上过了,我还怕什么丢人,大不了再被人拍。” 康子歌突然一把抱住我,我的天,他真的不怕丢人! 毫无防备的我立刻挣扎,却根本无法挣脱他的怀抱。康子歌就这样在街边公园里,迅速地吻住了我…… 一边吻,一边含糊地说:“不答应我,我就不放过你,我看你脸不脸红。” 再怎样有掩映,总也有行人能望见树丛里的春光,我的余光看到有路人指指点点,也有捂嘴笑着跑开。 康子歌这个神经病,竟然用这一招来对付我。 我艰难地闪避着:“答应你什么?” “跟我回去……” 温热的触感一阵一阵传来,我根本无法闪避开他的无赖进攻,情急之下,我只好说:“好啦,你放开我,无赖!我跟你回去就是!” 康子歌这才满意将我从他怀抱中松开,双手却依然紧紧地拽住我的手臂。 以为我是他么,说话不算数,拽得我真疼。 “轻点啦,很疼!”我轻呼。 康子歌笑道:“怕你跑掉。” 我真是……被迫无奈,只得说道:“我又跑不过你,真不知道你怕什么。” 康子歌腾出一只手,在我眼角轻轻拂过:“真是的,还没擦干净,你可真能哭啊。” 我正要说话,却望见不远处,杰西卡脸色苍白,不知已在那里站了多久。 她应该是跟着康子歌一起追出来的吧,那么,她应该看到了整个过程,看到了康子歌和我的争吵、以及争吵中突如其来的拥吻。 她会如何理解? 见我发现她,杰西卡立刻扭过脸去,蹬着高跟鞋就跑远,闪过一堵院墙,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却分明感受到了她最后的目光,充满了怨恨和绝望。 康子歌觉得自己大获全胜,得意地像牵小狗一样把我牵回了家。我却为了杰西卡那个眼神,感觉到惴惴不安。 “咦,杰西卡走了?”康子歌进屋,没看到杰西卡,略有些奇怪。 我只好笑道:“也许有事走了?” 康子歌点点头:“会的,今天上午还有个会,她必须参加。” 如此说来,今天将是她的助手带着钟点工过来。 桌上的早餐原封未动,已经有些微凉。康子歌惋惜道:“你看,让你作,把早餐都作得不能吃了。” “有啥不能吃,就你娇贵!”我气呼呼地白他一眼,却看到他无辜的目光。 唉,我损他干嘛呢,他一直都是这样穷讲究,又不是第一天了。 算了,不与他计较。 “我替你稍微加热一下吧,还好今天这早餐,加热也不影响口感的。” 说完,也是恨自己,气概呢?你生气起来的气概呢? 想好的气壮山河,一回来,连个面包都壮不起来。 “算了,我们路上吃吧,就这一份,我们谁也不要吃了。”康子歌说道。 这理由,我给一百分。不管他是不是不愿意吃加热的,反正这理由,我听了还算满意。 “真是脾气越来越大了。我怎么找了这么个保姆……”康子歌嘟囔。 一边嘟囔,一边还递了一个盒子过来:“给你,新手机。” 我只瞄了一眼,就心累了。 又是最新款,我真不想要,请让我做一个安静的普通人,不好吗? “这回是我自己摔的,不要你赔。”我轻声道。 康子歌有点尴尬:“也不算赔,算是我送你的吧。” 我摇摇头:“我不要。用了你的手机,连和别人谈情说爱的资格都没有。” “你……”康子歌有些生气,大概是觉得我也太蹬鼻子上脸了。 可我就是不喜欢“用了他的钱就必须是他的奴隶”的粗暴想法,说什么,我也不想要这只手机。 他用仅有的耐心说道:“买都买了,就先用着吧,等你有了新的,把这扔了就是。随便你和谁谈情说爱,我也不会再过问了。” 我还是摇摇头:“要扔你自己扔,我无权处置你的东西。” 他怒道:“我的人都给你处置了,现在为了这手机跟我拗!” 我不理他,自顾自走回房间,压着心情,认真地洗了把脸。早上又哭了一回,肿眼泡一点都没有好转,真是倒霉,等下还要去见乐乐呢。 出门的时候,两个人没说话。 上了车,两个人没说话。 买早饭,吃早饭,两个人没说话。 一路沉默到医院,看到康子歌又下了地下车库,我才惊醒道:“你又不上班?” “今天这会,有杰西卡就可以了,不用我到场。”他冷冷地道。 我真想说,你的杰西卡今天心情肯定很差,不知道会不会搞砸了你的工作。 这念头一起,我倒不安心起来,虽然我心里恼恨康子歌干涉我自由,并且处理事情太过简单粗暴,但我也不希望他的生意受到影响啊。 于是不放心地侧面打听道:“杰西卡真是个女强人。要是我大半夜又被你叫出来买手机,大清早也睡不好送货上门,还得连着开一上午会,我肯定心情特差。” 康子歌都懒得看我:“你以为杰西卡跟你一样,动不动就玩罢工?她很专业,绝不会因为私人情绪影响工作的。” “哦。好吧。” 真是倒霉,无缘无故又当了一次反面典型。看在她不会对康子歌不利的面子上,我就背了这个锅吧。 康子歌又问:“是不是很期待?” “啊……期待什么?”我一时有点懵。 康子歌道:“今天不是可以进隔离病房了吗?不是隔着玻璃,是到病房里边。” “你怎么知道啊?”我大大地奇怪。 今天我一大早就出来,的确是因为要早些来医院做准备,等了这么多天,终于可以进病房,真真实实地拥抱一下乐乐了。 但我没跟他讲啊。 康子歌道:“院长跟我说的。” “啊……院长你也搞定了?” “谁让他们上回曝我的料。得罪了我,自然就得补偿。这点儿小事算什么,也能称得上‘搞定’?” 我心中微微一动,想起上回不知道是医院里哪个偷拍的护士背了锅,又或者,这个护士得到了一大笔的“赔偿”吧。 这事儿,康子歌还蒙在鼓里呢。 到了医院,护士早就已经在等我了,替我做了一系列的准备工作,又问康子歌要不要也进去看看。 康子歌倒是很不客气,说病房就不进了,病区里边,他还是想进去,隔着玻璃看看乐乐。 我的心早就飞到了病房里,哪里还管得了康子歌呆在哪里。 就是呆在厕所,我也顾不上了啊。 康子歌还不放心,低声又关照我:“你回头哭的时候悠着点儿啊,别又没个完。” “知道啦!”嘴上应着,心里根本没在意他说了啥。 见到乐乐的那一瞬,我根本没有哭。我怎么可能哭,在孩子面前哭是很没出息的好不好? 乐乐跟着我,吃了太多的苦,我不能让他看到一个软弱的妈妈。 他的妈妈涂芳芳,是最快乐的,最坚强的,因为乐乐的病根本不值一提,我怎么会哭? 完全不会! “乐乐!”我幸福得像一棵抖擞的向日葵,摇晃着就扑了过去,将乐乐紧紧地拥抱在怀里。 “妈妈——”乐乐丢下手里摆弄的小汽车模型,开心地大叫起来。 他长胖了,比生病的时候胖了不少。白白嫩嫩的小脸蛋儿,一双大眼睛十分明亮,纵是在这满是医疗仪器的隔离病房内,也能将整个病房点亮。 乐乐长得像我,所以才这么好看,哈哈! “妈妈,你眼睛怎么肿肿的,是不是太想乐乐,想哭了?”乐乐一下子就发现了我肿得像桃子的眼睛。 我当然否认:“哪有啊,妈妈昨天晚上看了个电视剧,好感人,就哭了,今天眼睛就肿了,好丢人啊。” 乐乐安慰我:“没事没事,我头两天想妈妈,晚上也哭,护士姐姐就会过来陪我呢,她们从来不嫌弃乐乐,所以乐乐也不嫌弃妈妈。” “哈哈,原来是这样,我们乐乐长大了嘛,这么懂事啦。” “妈妈,你看你看,我这个小汽车是不是很帅气!我长大了,我马上就可以开这个车了!”乐乐指着刚刚被他丢开的车子,急于得到我的认可。 “嗯嗯,让妈妈来看看呢,这个车子怎么样!”我假装拿起汽车模型反复端详。 其实这模型还是我买的,买的时候就端详了个够,确认了一点儿危险性都没有,才敢往隔离病房里送啊。 “哇,乐乐的汽车好厉害,这个门都可以开啊!” “笨妈妈,门都不能开,我怎么坐进去开车啊!” “哦,好像对哦。那后备箱能开吗,万一乐乐要带妈妈出去野营,后备箱也要放好多东西的呀。” “能,我开给你看。”乐乐将小小的后备箱掀开,学着电视里看来的介绍汽车空间的样子说道,“怎么样,空间很大吧,放一个帐篷、水和食物、急救箱……哦,还有涛涛哥哥,足够了。” 我不由“噗”地一声笑了起来:“怎么连涛涛哥哥都冒出来了?” 涛涛是我哥的儿子,以前住一起的时候,虽然汪小雅总是跟我横挑鼻子竖挑眼,但两个孩子倒是相处得不错,乐乐还是很喜欢和涛涛哥哥一起玩的。 “不要带舅妈,舅妈太凶了,我们带涛涛哥哥出去野营。” “那也不能放后备箱啊,后备箱只能放东西。你想想,一关上后箱盖,多闷啊,闷死人了。人都要坐到座椅上,这样才舒服。” 乐乐恍然大悟:“哦,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后备箱空间大,用来睡觉最好呢。” 我被他笑得不行,小孩子的思维就是这样,幼稚好笑的同时,也充满了创意。 一提起涛涛,乐乐倒是想他了:“妈妈,我什么时候可以出去,我想涛涛哥哥了。” 我心一沉,乐乐这个病,是让全市都如临大敌的病,虽说他已经面临痊愈,也不再具有传染性,但肯定还会有人介意,尤其汪小雅视我如敌人,肯定更加忌讳。 乐乐住院整整一个月了,除了我哥送来过两千块钱之外,没有任何亲友在医院出现过。包括他的亲生父亲陶炼。 我哥其实还好,虽然胆小,倒也每天都会趁上班时间打电话问问情况,关心一下。陶炼是一个电话都没有过,更别提没有血缘关系的汪小雅了。 可我不能将实情告诉乐乐,乐乐还小,如果让他感觉到别人都在回避自己,这将是很可怕的童年阴影。 “医生叔叔说,你再过几天就可以转到普通病房了。出去呢,暂时还不可以。但是转到普通病房,妈妈就可以天天来陪你了,涛涛哥哥要是有空,也就可以来看你啦。” 乐乐却懂事地道:“护士姐姐说,妈妈要赚钱给乐乐治病,所以很忙。妈妈你每天都来,乐乐好高兴的,你去忙也没关系,护士姐姐也很喜欢乐乐。” 他才四岁啊! 这么体贴的话,却像重锤一样,狠狠地砸在我内心。 我拥住他,差点一冲动就流下眼泪。 但,还是狠狠地忍住。我不能在乐乐面前掉眼泪呢。 瞪大眼睛,让那层薄雾慢慢地在眼睛中变得清明。却望见玻璃外,康子歌若有所思地望着我。 忍过了那一瞬间冲动的我,内心已恢复平静,悄悄地抬起手,向康子歌比了个“OK”的姿势,示意我一点没有问题。 是的,我没问题,康子歌却突然扭过脸去。 我有些不知所措,过了好久,才看到他转过脸来,向我微笑。可是,眼眶似乎有些微红。 我陪了乐乐很久,母子俩好久没有这么开心地在一起。他说了好多好多愿望,想吃牛排了,想吃炸鸡了,想喝酸奶了,想喝饮料了,想买新的汽车模型了,想念幼儿园的小伙伴了…… 我一一答应。为了乐乐,我什么都可以做到。 等我从病房出来的时候,康子歌已经换好了自己的衣服在外等候了。 他已经去找过了院长,确认了乐乐从隔离病房出来后,将转到本院最豪华、功能最先进的特殊病房,成为该院特殊病房年龄最小的病人。 下楼的时候,康子歌道:“真意外,我还以为你会哭得乱七八糟的,没想到你竟然没哭,真是白担心了。” 他以为我平常爱哭,就哪哪都爱哭么? “我要是在乐乐面前哭,会影响他的康复,还会加剧他的心理负担,所以我才不会哭。” 康子歌有些不服:“那你平常怎么那么爱哭,难道不怕影响我……” “影响你什么?你三十三岁了,不是三岁。你要是三岁,我也疼你。” 白了他一眼,发现他居然没有生气。 反而,他竟然问道:“我要是三岁,你真的疼我?” 这话问得有点暧昧,我有点慌乱,扯开:“不信你去我学校打听打听,每个学生我都一样疼爱他们。” 康子歌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笑道:“第一次感觉到你像哄孩子一样哄我,是我生日那天。” 我横他一眼:“你是不是心理不成熟啊,恋母?” 康子歌的脸色迅速阴沉下来,倒把我吓了一跳。 怯怯地问:“怎么了,我是不是说错了什么……” 康子歌没有回答我,而是定定地望着前方,那里是电梯前的广告视频,正在播放最新新闻。 我瞄了一眼,似乎是记者在采访一个刚从国外载誉而归的学者。 学者是个优雅的中年女人,戴着眼镜,知性而温婉,正对着镜头侃侃而谈。 我只觉得这个女学者似乎有点面熟,应该是个名人吧,估计是常上电视的那种,不然以我这样不关心也够不上关心学术界的普通主妇,不会觉得她面熟。 见康子歌看得认真,我不由问:“你认识她吗?” 康子歌一惊,赶紧否认:“我怎么会认识!不认识,完全不认识!” “哦,她是不是常上电视,我好像见过。” 康子歌收回目光,对我道:“最近会经常见,人家刚刚得了个了不得的文学奖,第一位华人获奖者。” “哇,这么厉害,啧啧。”崇敬之心油然而生。 “走吧,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就是全宇宙第一,也是别人的事。” 我被康子歌拉着,匆匆走出了医院。 今天的康子歌真是有点奇怪,他平常最是讲究优雅的气度,其实优雅到带着一些冷漠,很少像今天这样走得匆匆忙忙。 而且,他又不赶时间。 见他竟然又送我回去,我也是奇怪:“不用送的,真的,我自己回家就好了。你赶紧去公司吧,不是在开会吗?” 康子歌竟然将手机直接关了机,扔到后座。 “这下我们俩都没手机了,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怎么样?” “啊!”我震惊了,康子歌要玩什么? 我倒是刚刚见过乐乐,他情况那么好,又有无微不至的护士姐姐陪伴,我放得下。可康子歌有那么庞大的一个商业帝国,随随便便一个信息就是以亿万计,他怎么可以关机玩消失? 见我竟然没有开心雀跃,康子歌不满起来,语气竟然有些撒娇:“涂芳芳,你好没劲啊!” “啊,你要怎么有劲?”突然想起,康子歌说过,不要老是“啊”啊“啊”的,赶紧收口,说道,“好吧,去哪里?” “今天你们学校春游去的哪里?” “临海市的野生动物园。” 康子歌迅速打开车上的导航,搜索了一下,说道:“不远,才八十公里。可以走高速,一小时就能到。” 说罢,转头望我,用难得一见的纯真道:“涂老师,带我去春游吧!” 第76章 日出 车子飞驰在前往临海的高速公路上,隔离带里绿色的树木和偶尔间杂的鲜花,飞速地往后退,退成一排绿色的屏障。 马克西姆激昂的钢琴曲,与窗外这奔腾的景致异常合拍。 我出门时为了遮掩浮肿的眼睛而戴的墨镜,此刻倒派上了用场。 康子歌一把扯开我的发夹:“春游还扎得规规矩矩,怎么不戴两朵小红花?” 我的长发顿时倾泄而下,落成乌云般一片。 笑了:“你不是从小就在外国长大么,怎么知道国内的小姑娘有这爱好?” 康子歌微笑着:“要当涂老师的学生,就得先学习怎么当个好学生。” “表扬,回去给康同学贴个小红花。” 虽是谈得轻松欢乐,可康子歌更喜欢的,却是听我说孩子们春游时的各种趣事,有踩进小水塘哭鼻子的,有被猴子抢了面包想冲上去打架的,还有把自己当小白兔偷路边的蘑菇吃的……听得康子歌一路都兴高采烈。 可是,他却从来不说他的童年。 我也试着问了一句:“美国的学校没有春游吗?” 却被康子歌顾左右而言他,将话题给支开。 若我追着问,似乎也支不开。可我不想那样,康子歌定然有一些不想与人说的往事,我得尊重他心底的秘密。 他车子开得很快,比上次我们学校出来春游竟然提前了半小时。 来到临海野生动物园门口的时候,才中午十二点半。 进动物园有两种方式,一种是到里边换乘动物园的游览车,一种是自驾车辆入园,那就要去办手续。 康子歌想自驾进去,我却不同意。 “不是说好来春游吗?哪有小朋友春游还坐自己的车。再说了,进了猛兽区,那些老虎啊,熊啊,高兴起来直接往车上扑,你这豪车,划一条我都心疼。” 康子歌却说:“我又不心疼……” 我眼睛一瞪:“听不听涂老师话?” 康子歌无奈:“好吧。” 一下车,夏日的太阳正毒,我不由表扬自己:“瞧我多聪明,知道戴墨镜,你没戴吧,哈哈。” 康子歌变戏法似的,掏出一副也戴上:“我车里什么宝贝没有?切!” 呃……得瑟失败。康子歌戴墨镜的样子还真帅,旁边有几个路过的小姑娘已经望着他露出花痴的表情。 “涂老师快去买门票。”他将钱包塞我手里,得意地望着我,“小朋友不会买,不认识钱。” 我哭笑不得,这人对角色还真投入。 排队买票的时候,这个“小朋友”竟然走远了,急得我大喊:“不许走远啊,你可没手机啊!走丢了我可不管你!” 旁边的游客好奇极了,望望我,又望望康子歌,一时搞不清这两个人智商是不是正常。 等我买好票,康子歌喘着气跑回来了,手里拿着两顶遮阳帽。 “给你!”他将其中一顶塞我手里,自己戴上了另一顶。 我一看就乐了,一样的款式,可我的上面的字样是“girl”,他的上面字样是“boy”。 “好幼稚啊!”我惊叹。 康子歌笑道:“我三岁啊,看上这种很正常。” 我心中一动,想起出发前他问,如果他只有三岁,我会不会疼他。这是求关爱的意思么? 我一本正经地愁道:“虽然你只有三岁,可是我已经五岁了啊,看这个就有点幼稚了。” 康子歌不耐烦了,直接抢过帽子扣我头上:“赶紧戴好,太阳这么大,别晒伤了。那边还有带‘boy’和‘girl’的T恤呢,我看质量不是太好,才没买……” 幸好没买,幼稚情侣帽已经够恐怖了,幼稚情侣装根本就是让人没活路了。 无可奈何地压了压帽檐,就这么屈服了。 将钱包还给他:“给你。” 康子歌却说:“交给老师保管,我今天是来春游的啊。” 一旦康子歌用这种无辜的眼神耍赖,真是让我一点办法都没有。笑骂:“还来劲了,臭不要脸。”然后将他的钱包给放进我的小挎包,将拉链拉好。 康子歌大概是觉得自己反正不要脸了,索性就伸出长长的手臂,温柔地搂住我的腰,低声道:“走吧,涂老师打算带我去哪里?” 去哪里?自然是去排队坐游览车。 一看乘车点上排着的长队,康子歌差点晕了过去。 他转身就要往回走:“不行不行,我们还是回去拿车吧,自驾进来。” 我一把拉住他:“不可以,不要老搞特殊,算你有车。” 康子歌担忧地道:“可是这队排得也太长了,得等到什么时候?” 我不能助长他这种养尊处优的歪风邪气,正色道:“你不是只有三岁么,哪来这么多理由,还听不听话了?” 这下老实了,康子歌被我乖乖地拖到乘车点,身体屈服了,嘴上还在抗议:“三岁小朋友理由最多了,全搬出来吓死你。” 我倒是乐了,入戏的康子歌比耍流氓的康子歌可爱啊。 “好啦,我是厦(吓)大的,行了吧。” “哇哦,你好厉害,我是麻(骂)大的。” 我一愣:“骂大?” “哈哈,麻省啦。” “哦哦。”哦完才发现,这是我第一次知道康子歌的过去,原来他是麻省的。虽然我早就料到他学历会特别特别高,但真的了解到这么具体的时候,我还是情不自禁地仰望了一下。 这仰望被康子歌发现了,他迎过我的目光,笑道:“干嘛?” “你还真的很厉害哎……” 向来高冷骄傲的康子歌,极难得出现了一点点谦逊:“哪有,在我们这个圈子里,好普通的。” 他们的圈子……哎,的确,我从来都不属于他们的圈子啊,连看都不曾看过一眼,怎么就会和这个人来“春游”了呢?真是阴差阳错。 “杰西卡也是吗?”我想起他们是大学同学。 “是的,她和李轩文,我们三个都是麻省的同学,不过在学校的时候,我和杰西卡走得比较近,李轩文比我们要低一届。” 听他这么自然地谈起,我不由试探道:“杰西卡长得可漂亮啊,又那么高智商,你当时就没有点别的想法?” 康子歌看了我一眼,鄙夷地道:“别试探了,我知道你想问什么。这点儿小花招,比你的帽子还幼稚……” 我脸一红,感觉自己在康子歌面前,基本就没有什么秘密,他太聪明,每次我一动什么歪脑筋,都会被他一眼看穿。 当然,主要也是因为我太单纯。 我活了二十八年,上了那么多的当,还是演技不强,实在是没啥斗争天赋。 见我脸红,康子歌又觉得好笑:“一定是方墨朵告诉你的。这又不是什么秘密,你直接问就好了,用得着这么拐弯抹角么?” 被他这么一说,我更不好意思了:“怕你不愿意透露嘛……” 康子歌道:“这种事,也的确没必要放在嘴上讲,不过,你要是想知道,我也可以告诉你。在大学的时候,我和杰西卡曾经是情侣,不过很短暂,没毕业就分手了。然后各自结交过其他情人,不过,杰西卡更钟情事业,似乎对男女感情不是太上心。再后来,我们三个就一同出来打拼,一直到今天。” “你们为什么会分手啊?”我立刻抓住重点。 康子歌倒是笑了:“我分手过的女朋友自己都数不清了,哪会每一个都记得理由。” “可她一直都在你身边,想忘也忘不了吧。” 康子歌将我的身子扳过,扶着我的肩,很认真地道:“真的,分手就是分手,感情不存在了,所以分手。以后再相处,就只是工作关系,不会刻意去想以前。对我来说,杰西卡是工作伙伴,不是‘前女友’,明白吗?” 见他少有的认真,我也不好再追问。 而且墨朵说了,从小在国外长大的,对待感情的方式和我们不一样。他们将公和私分得特别清楚,就是夫妻间也可以生活和工作完全分开,这在国内是不可想象的。 也许,我应该信任康子歌。 毕竟一直将感情隐藏在心里的,是杰西卡,而不是康子歌。我看不出康子歌对杰西卡还有半分男女之情。 游览车适时来了,终于终止了这场谈话。 游览车的容量超级大。看似排得很长的队伍,鱼贯上车,竟全部坐得下,那车就像一条巨大的鱼,将小虾米一口气吞了个干净。 我是来过野生动物园的,便将窗口的位置让给了康子歌。 没想到这个在商场上叱咤风云的资本巨鳄,在看到狮子和老虎的时候,竟然表现出前所未有的惊讶。 “天哪,和狮子王里的不一样啊!” “咦,你看那是什么?老虎在扑鸡!” 我真是懒得跟他解释,这个老土的米国人。 不过,考虑到我是涂老师,他是我带出来春游的“三岁”小孩,我还是耐着性子跟他解释:“动物园为了保持猛兽的野性,每天都会投放活物,让它们捕杀,这就是饲养员在投活鸡呢。” 康子歌看得兴致勃勃:“你看那边有只老虎,居然还跑过来看。” 我笑了:“本来就是,我们来动物园看它们,它们还觉得我们才是被关在笼子里的愚蠢的人类呢。” 康子歌哈哈大笑:“也对,我们就是愚蠢的人类,还花钱来给他们看。” 出了狮虎区,又是两道电闸控制的高大的铁门,将熊区和狮虎区森严地隔离。 可是,第二道铁门一开,整个车里的人都惊呆了,车里寂静片刻,突然,爆出一阵欢快的爆笑。 一只肥壮的棕熊,竟然丝毫没有半点畏惧,正站在铁门后,那认真的表情似乎早就恭候已久。 司机不敢再开车,怕撞到棕熊。没想到棕熊得寸进尽,竟然竖起身子,直接扑到了车子上,将脸贴近车窗玻璃,好奇地向里面打量。 全车的人都开心极了,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看到棕熊,而且是贴在玻璃上的棕熊。隔着厚实的双层玻璃和特殊改造过的“战车”,他们全无恐惧,反而被萌得一脸血。 小朋友们都开心地尖叫起来,大叫着:“小熊!小熊!” 康子歌被这满车的兴奋感染,也挥手大喊:“嗨,熊先生!” 我捶他:“乱叫!你怎么知道是熊先生,说不定是熊小姐!” “为什么不能乱叫啊,他们还叫小熊呢,明明就是只大熊。”康子歌抗议。 “他们是小朋友,看啥都是小熊小猴小鸡小猫。” “我也是,我三岁!” 真是败给他,我又好气又好笑:“真是无耻。” “熊先生”好奇地向车里看了半天,终于确定车子里的“美食”它吃不到,悻悻地下去,懒懒地走到路边,身体被掏空似地,靠着石头瘫下,再也不想理我们了。 康子歌眼尖,立刻低声道:“快看快看,我没说错吧,是熊先生!” 我顺他指的方向一看……好羞耻。我才不要看什么熊先生的不可描述部位。白他一眼:“是就是,有啥大不了。” 康子歌得意地笑:“请我吃饭吧,毕竟你输了。” 反正钱包在我这儿,怕什么。就算钱包不在,我还有他的卡呢,哈哈,这饭,我请了。 出了猛兽区,终于下了车。康子歌的兴奋劲儿还没完,又拉着我四处跑,明明应该我才是涂老师,这会儿却被“三岁”的康同学给带跑了。 我们在海豚馆看了精彩的表演;又在飞鸟区喂了鸽子,假装自己在巴黎;还去猴园“祭奠”了祖先,结果祖先却当众在做一些羞耻之事,旁若无人。 一直到动物园的广播终于响起动听的音乐和委婉的提醒,我们才意思到,时间不早啦,人家要送客啦! 我没手表、手机又摔了,完全不知道时间。 扯过康子歌的手臂,一看手表,原来都快六点了。 意犹未尽啊,恋恋不舍啊,想起每次春游后,小朋友都会写作文,最后一段的第一句一般都是:时间过得飞快,一转眼我们就要回家了。 这一刻,我终于体会到了小朋友们的真切心情。 “唉,要回家啦!”我不由叹道。 康子歌却笑道:“旅行还未结束,怎么能回家?” “还有十分钟就要闭园了,不回家,在这儿陪老虎睡觉么?” “我们去市里,找地方吃饭。” 这个主意好!赶回C市,又得一个多小时,还不饿坏了?这动物园又是荒郊野外的,也没啥好吃的,总不能吃老虎肉吧。 反正今天是涂老师春游,康小朋友买单。 临海是个全国屈指可数的大城市。康子歌能看中C市来投资,与临海这个繁华的国际都市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C市有着巨大的发展潜力,不像临海这样已被商业资本蚕食殆尽。它离临海这么近,制造成本和生活成本却要低很多很多,近年来,它已经引起不少投资商的兴趣。 所以康子歌对临海可以说是非常熟悉的。 除了动物园他的确不熟悉。 在这个城市的江边,有着全国知名的高档消费区,康子歌直接就驱车来到这里,带我进了一家会所。 会所在一座摩天楼的顶层,坐在落地窗旁,整个临海市繁华的夜色,尽收眼底。 我陡生恍惚之感。 C市的女人,来过临海的很多,来过临海的高档餐厅的也很多。包括以前还是陶太太时期的我。 陶炼也曾带我来过临海,但这样的餐厅,就是他那样殷实的家底,也只能远远遥望。 不是钱的问题,是入门的资格。 餐厅里放着悠扬的背景音乐,侍应生的相貌都堪比小鲜肉明星,那热情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乖巧。 这的确是我吃过的最好的牛排。 而我,就这样穿着牛仔裤球鞋,坐在这里吃这价值不菲的牛排,自己想想都觉得有些匪夷所思。 我的发夹被康子歌丢在了车里,秀发披散着,并不太听话,为了避免它们不小心掉进盘子,我必须微微侧着头、挺着背,让自己看上去更加安静优雅。 晚餐后,康子歌带我去江边散步。 江风吹得人格外惬意,靠在江岸边的铁索栏杆上,康子歌突然道:“旅行结束了吗?” 我摇摇头:“我还吹着临海的江风,怎么会结束?” 康子歌道:“我也不想结束。这里没人认识我们,也没有一个又一个的电话来打扰。这自由的感觉,几十年未曾有过。” “是啊,这江风能将所有烦恼都吹散,我也很久没有这么开心了。” 康子歌突然低声道:“谢谢你……” “嗯?” “谢谢你陪我度过这么愉快的一天。” 我笑了,今天早上,在另一个城市,我们俩还在吵架呢,吵得不可开交,吵得泪流满面,如今倚在这江岸边再回想,一切恍若隔世。 康子歌将我揽进怀中,低头吻着我的秀发:“涂老师,小朋友想睡觉……” 我心一荡,知道这个无耻的人啊,又开始借机卖萌了,今天都卖一天了,偏偏我就吃这一套。 “那我们回家吧。” “不要……”康子歌的吻,从我的发际滑下,锁定了我的嘴唇。 在江风中,我迷失在他的温柔里。 在这陌生的城市里,我好像已经不是我,那些羞涩和顾虑,都被丢在了C市,忘记带出来了。我积极地回应着他,全然不顾路人的目光。 呵,这些路人,我就不说你们了。 江岸边,情侣们双双对对,或喃喃私语,或忘情拥吻。这一刻,他们是我的路人;下一刻,我也是他们的路人。 我环抱着康子歌,给他最温柔的回应。 如果这一刻,天上的灵魂,它们也会迷醉,嗯,让这江潮为我们伴奏好了,让这江风为我们荡漾好了,两个人,就可以是全世界。 春游的小朋友要入睡了。 必须承认,我们都不愿意结束这一次说走就走的旅行。 一切都那样顺理成章,江边那摩天楼里,有临海最高级的酒店。 这一次,我没有要求康子歌拉窗帘,在满天繁星之下、在万家灯火之上,我迷失在了这澎湃的潮水里。 第二天清晨,我在美梦中睁开眼睛,第一眼就望见了窗外金红的晨曦。 太阳尚在地平线之下,而晨曦却已在悄悄地唤醒这个城市。 梦境似乎还在延续,康子歌温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醒了?” “嗯。” “还早,要不要再睡一会儿?” “我想起来看日出。” 康子歌轻笑:“要起来干什么,我们这样就可以看。” 躺在床上,就可以看到世界,这样的感受真的让人难以从梦境中走出。 他从背后轻轻地环抱住我:“我是不是很聪明,昨晚特意选的这间房。” 求表扬的意味也太明显了,“三岁”的康小朋友又开始幼稚了。 我转过身,抚抚他微卷的头发:“嗯,很聪明,表扬。” “表扬要有行动。” “今天没法做早饭了,只能口头表扬。” “不能做早饭就陪我晨运啊。” “晨运?好吧,等会儿看完日出,我陪你去江边跑步。” “谁要跑步……” “那怎么晨运?” “……” 晨运有很多种,康子歌用他的实际行动,示范了一种占地面积最小、运动效果最强的晨运,而且,是双人晨运。 还好,没耽误日出。 满天金色的霞光越来越浓烈的时候,在远处的地平线上,太阳终于冒了一点点头,跃跃欲试地,想要跳出来。 也不过是贪婪地凝望一瞬间,那太阳就在万丈光芒中惊艳地跃上地平线,顿时,整个城市被霞光笼罩,那令人眩目的红色,一直透过宽大的落地窗,照到了我和康子歌的身上。 康子歌轻声道:“你知道晨曦照在你的秀发上,你有多好看吗?” 我想我有些害羞,我终于这样毫无遮掩地暴露在阳光下。 “你在放射光芒,芳芳。”他凝望着我,眼神出奇地宁静。 “你也是。” 康子歌突然谦逊了:“可我在暗处。” “你知道吗,你的眼睛很明亮。就算在暗处,我依然可以寻找到你的眼睛,我望见你心里的清明。” 第77章 传奇之王 我与康子歌从邂逅到纠缠,整整一个月。时值今日,终于觉得触摸到了彼此内心深处一点点的珍贵。 纵然我们不曾探寻彼此的过去,但那些隐隐的伤痛,我们都努力回避,在这金色光芒沐浴的一刻,坦承地温暖着彼此。 这样的依偎,不知过了多久。当阳光终于普照大地的时候,洒落在人间的“羞涩”被我重又拾起。 正想躲到薄毯的深处,电话却意外地响了。 我一怔,以为是服务电话。康子歌当仁不让地拎起电话,一声冷静的“喂”,听不出丝毫的情绪,好像刚才还与我缱绻的是另一个人。 电话那头果然是前台,温柔而职业化的女声:“康先生,大厅有位胡小姐找您。” 胡小姐……胡小姐是谁?怎么会知道康子歌住在这里? 正疑惑的时候,康子歌却说:“请胡小姐接电话。” “杰西卡,有什么事?” 原来胡小姐竟然就是杰西卡,我一惊,倒不是惊杰西卡姓胡,而是惊杰西卡怎么会知道我们在这儿? 我很确定,康子歌的手机还在车里,而且是关机。我们入住酒店后,完全没有和外界联系过,杰西卡竟然如此神通广大。 康子歌倒似乎毫不介意,正用公事公办的口吻说话。 “昨天的会议不是委托你全权负责了吗?” 向来镇定自若的杰西卡,此刻在电话里一点儿也不淡定,甚至,我能听出她语气中的颤抖。 “对方突然就变卦了,我们四处找您,怎么都找不到,没法给对方准确的答复,现在他们很生气,我不知道事情还有没有回转的余地……” 康子歌却并不在意:“回转不了就算,我们做了这么多前期,变卦也是他们的责任。” 杰西卡却不服:“正因为我们做了这么多前期,投入了大量人力物力,怎么能说丢就丢,我怎么向项目组的同仁交代?” 康子歌皱皱眉:“我全权委托了你,你应该考虑的是怎么向我交代。” 电话那头沉默半晌,大概是这句话给了杰西卡不小的压力,终于,她稳住情绪,说道:“文件我已经带过来了,要不康总您过目一下,没问题就签了字让我带回吧。” 康子歌道:“可以,十分钟后你上来,2506号房。” 挂了电话,我有些忐忑:“要不……我们回去吧……” 康子歌却漫不经心:“没事,我先去冲个澡再说。” 我有些着急,万一杰西卡提前上来,岂不是要衣衫不整的我去直接面对她?这样好羞愧啊。 康子歌摸摸我的头:“放心吧,你在屋里别出去。” 果然,他冲澡很快,再次出来的时候,已经穿了酒店准备的家居服,头发乌黑而微卷,潮湿地垂在额前,他原本就细腻光洁的脸庞,因为刚刚的沐浴而变得越加温润,美得像玉一般。 “要不要帮你吹头皮?”我殷勤地问。 康子歌笑道:“不用了,我喜欢自然干。你去冲澡吧,我到客厅去,杰西卡应该快来了。” 这是一间豪华套房,卧房的门一关,便将一切的商务留在了客厅,而所有的春色与私密,留在了门的这一边。 我不关心杰西卡带了什么任务来见康子歌,但是我能料到,所谓的工作,一定只是一部分理由,她是感觉到了康子歌的失控。 我不想出去刺激她,按部就班地洗漱好,出了卫生间,一阵激烈的争吵却从客厅传来。 “康总,到底为什么要把手机都关了?您知道这次损失了多少钱?” “怎么了,我损失不起吗?” “好,你是损失得起,可这个项目,公司这么多同仁,前后付出了这么多心血,因为你一时冲动,差点付诸东流,您就没有一点点反省吗?” “杰西卡,你向来说话耿直不客套,这是你的优点。但是,这不代表你可以随意批评你的老板。哪怕这公司有你3%的股份,你也依然只是我的秘书。明白?” “康总,我只想知道为什么。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你跑到临海来,而且是以这种不告而别的方式,公司上下,找您都找疯了!” “是吗?私人原因,你不用多问了。不过,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消费记录?” 杰西卡沉默,似乎是默认。 “呵呵,所以啊,遁世,是不可能的。你们总是无所不在。好了,这几份文件你带回去,这事儿黄不了,放心吧。” 杰西卡似乎吃不准康子歌的打算,犹豫半天,终于还是问:“康总你什么时候回来?” “稍后。” “那,要不,一起回去?我可以等您。” “不用,我和朋友一起回,你先回C市吧。叫他们也别恐慌了,不就是老板出来度个假,如果这样就乱套了,我得好好检讨检讨,用你们究竟用得对不对。” 杰西卡却只抓重点,问:“康总的朋友……是涂小姐吗?” 康子歌的声音冷漠起来:“这种私人问题,以后不要问了。我希望彼此依然以专业精神相待,不要夹杂其他的,这样彼此相处也会更加愉快。” 这种时候,不搅和一下,简直愧对我无意“偷听”这么久。 我打开电视,调到戏曲频道,顿时,满屋子充斥着才子佳人拿腔拿调的演绎。 杰西卡在客厅一定会听得见,一定会听得非常爽,她在意的、深爱的康子歌,竟然是和一个听戏的老女人一同出游,这是一个多么毁灭性的打击,这是一场多么不时髦的远足,这是一段多么不相衬的艳遇。 杰西卡会不会吐血啊? 果然,外头没有了声音,半晌,听见杰西卡心灰意冷的告辞。 我坐在床上揪着被子偷笑。 卧房的门悄然打开,康子歌抱着手臂,斜倚在门上,似笑非笑。 “涂老师什么时候爱看戏了?” “今天早上。” 我也是越来越厚颜无耻了,这种回答都说得出口。 康子歌走进来,将自己往大床上一扔,仰面看着我:“你是故意的吧?” 我才不否认:“不弄点儿动静出来,还显得我鬼鬼祟祟的呢。” 康子歌又好气又好笑:“这什么心理,真幼稚。” 我也不是一直幼稚的啊,想到这次说走就走的旅行,很可能耽误了他一笔大生意,我还是挺替他担忧的。 “要下属一直找到酒店,你这个老板当得……好像是有点失职。这回,会不会对你影响很大?” 康子歌伸手,捏捏我的鼻子:“你不适合说这些,一说就不可爱了。影响会有,但谈不上很大,凡事满则溢,我回国几件并购,顺风顺水,背后看不顺眼的人可不少,偶尔假装失误一下,未见得是坏事。” 我瞠目结舌,敢情康子歌还留着后手,这心机真是深不可测,我哪里玩得过这种人,可别被他玩死啊! 去餐厅吃早餐时,报架上有当天新出炉的各类报刊。 昨天电视里出现的那位美丽知性的中年妇女,再一次微笑着出现在各种报刊上。 我看见她的名字叫王惠乔,哥大客座教授,国内第一位某某文学奖获得者。 这个奖,份量很重,足以让全国人民欢欣鼓舞好一阵子,而这位王教授,也显然可以占据好几天头条,甚至有可能,还会变成各种考试的试题,去难为每个阶层的学生们。 “我总觉得她好面熟。”我回想着。 康子歌却冷冷地道:“电视看多了,都脸熟。” 然后将报纸一翻过去,将印有王惠乔端庄笑容的头版,生生地压在了底下。 王惠乔笑容隐去的那一瞬间,突然,我脑海中灵光一闪,相似的一幕从记忆中鲜活地跳出…… 某一天早上,我坐在康子歌的“三八”奔驰上,他接了一个电话,说是找到了谁,问他要不要去见见。他说不用了。那句“不用了”,说得异常悲凉,康子歌向来只想孤傲不见孤寂,但那一刻,我感觉到了他内心深深的孤独。 那时候,康子歌的手机上接到一封邮件,邮件里,正是这样一张笑容:温柔、典雅、举止得体、保养得宜。 我内心感觉到重重一击! 这个王惠乔,似乎和康子歌有着什么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是的,每次只有她一出现,康子歌的情绪就会出现变化,他会变得格外冷静。但这冷静其实是一种故意忽视的冷漠。非常刻意。 回程的时候,我们都忘了王惠乔,只记得这一次充满着童趣的春游,以及酒店里金光普照的日出。 甜蜜天真的临海,终于就要渐渐远离,我们都要回到现实,回到风暴和机遇并存的C市,面对各自的事业、家庭、孩子。 汽车再一次飞驰在高速公路上。如同我们来时一样,绿色的屏障依然飞速地往后退着,退到临海去,退到那个回忆的窝里去。 “是不是很不舍?”康子歌问。 “美好的时光总是短暂的。还好,回去不要写作文。”我感叹。 “写作文?”康子歌重复一遍,显然没太理解。 老土的米国人,根本不懂我们大天朝的“作文”为何物,我笑道:“就是回家后,要把春游的过程写成趣味盎然的文章,交给老师。” 康子歌乐了:“我可不交,让我写报告书可以,写这种文章,肯定不行。” “不交就罚站,哈哈。” 欢声笑语再如何张扬,也是带着一点刻意回避的伤感。 回到C市,康子歌善解人意地直接将我送到了医院。乐乐已经等了一会儿,见到我去,开心得大叫起来。 我没有再找康子歌,他回去了公司,他的手机也终于从后座被捡起,开机后,蜂涌而至的通知短信和信息,将他的手机瞬间吞没。 经历了一场短暂的旅行,他应该回到需要他的地方去了。 从医院出来,我去买了个手机,很便宜的那种,有基本的功能,可以上微信,对我来说就可以了。 付钱的时候,才发现康小朋友的钱包还在我这里,不由莞尔。 但我没动他的,而是用自己的工资卡划了账。 回到家,摔坏的旧手机和杰西卡送来的新手机安静地躺在一起。我将它们移到餐桌头上,这两个手机,都不属于我。 属于我的,就是这只朴素的、但也完备的手机。 墨朵的信息“叮叮咚咚”,一下子进来好几条。 “康总失踪了!” “芳芳,在吗?” “在吗,芳芳?康总失踪了!” “天哪,难道你们俩是私奔了?怎么同时失踪了?电话也都打不通!公司里都疯了!” “算了,你们肯定私奔了。” “当你看到上面一条的时候,请接受我最诚挚的祝福,祝私奔愉快。” 我被她逗笑,这个活宝的方墨朵,老板失踪都能玩到这么嗨。 不过,通过她惊讶的汇报,也足以看出康子歌的突然失踪在整个集团公司掀起了多大的风浪,连墨朵这种子公司的销售总监都知道了,估计整个集团公司早就都知道了。 我回了一条:“恍若隔世。” 墨朵一下子发来五行“感叹号”,感叹得我耳朵都要聋了。 “在开会,回头好好挎问你。你就准备接受无情的盘问吧。” 好吧,估计今天的会又早不了了,杰西卡在忙着“挽救”,康子歌在忙着“演戏”,其余一大堆的龙套在忙着领盒饭。 这次我乖乖地调好闹钟,入睡的时候,将康子歌买给我的帽子挂在墙上,看一眼,就笑一阵,在动物园的点点滴滴,都足够我回忆很久很久。 那个天真的康子歌、那个看什么都异常新奇的康子歌、那个戴着“boy”帽子招摇过市的康子歌、那个偷看棕熊到底是“熊先生”还是“熊小姐”的康子歌。 他和C市这个高傲无礼的康子歌,绝对不是同一个人。 嗯,有可能换了心脏。 对的,一定是这样,言情书里都是这么写的。换了心脏,就好像变了一个人。如此看来,康子歌一定是换的好人心脏。 睡在柔软的枕头上,中央空调安静地供应着清凉。 我迷迷糊糊刚刚睡着,手机就响了起来……这人还真会挑时间,我才换上新手机多久啊,但凡早一点儿打过来,我就接不到。 电话一通,我立刻就惊醒了,梦里刚刚出现的俊男美女,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电话那头,竟然是久违的汪小雅! “芳芳吗?我是嫂子啊!” 那热情的声音,好似她从来没有将我赶出家门,从来没有冷眼相待。 我没这么热情,懒懒地回应:“嫂子啊,有什么事吗,我很累了,刚想休息。” “我刚去医院看望乐乐了,没碰上你。你这个娘啊,还真是狠心,不在医院陪着孩子啊?” 对于她的说辞,我也是完全不敢相信。乐乐虽说病情已快痊愈,但至今还在隔离病房,要后天才能搬去“特殊病房”,你汪小雅,对医院来说简直就是个陌生人,人家凭什么要给你机会,让你进隔离病房? 我更加懒了:“乐乐好着呢,我刚从医院回来,院长亲自带队的专家组、和全院最好最有耐心的护士,哪个都比我强,我不用守着了。” 汪小雅立刻道:“你在哪儿呢?是不是在家?” 我警觉起来:“是啊。” “还是以前那别墅吧,那别墅本来就是你的啊!” “不是,我哪住得起别墅,我现在租人家房子住。”这话不算骗人,现在我的确是租的“人家”的房子,还得当着人家的保姆。 “不会吧……别开玩笑了,我们芳芳魅力十足,哈哈。” 晕,我怎么觉得汪小雅有企图? “不说废话了,芳芳,明天咱们约个时间,见个面吧。” “嫂子,我明天没……” “明天早上八点,医院门口见,我陪你一起去看乐乐啊。” 不待我说话,汪小雅竟然先挂了一电话。 真是……这都可以……搞得我一句话没说,一个约会就这么被安排掉了。 别以为被她这么一闹,我的睡意就会跑掉,这是不!可!能!的! 涂芳芳向来都是倒之则睡、睡之则香的典型。扔了电话,闭上眼睛,很快就睡着了,之前的美梦却没有再继续下去,甚是可惜。 一直到闹钟将我闹醒,我才按时起来。 离做晚饭还有一段时间,我无聊地刷着网页,一刷,那张熟悉的笑脸便再一次出现。 看来康子歌说得没错,最近这段时间,你想回避她都做不到,所有的媒体、自媒体,都会发了疯一样地赶潮流,对一个突然出现在大众面前的新闻人物进行全面的解析,大到出身履历,小到吃喝啦撒。 王惠乔的专访,网上随便一搜就有十来篇,也不知道是真访还是假访。 但是有一点,履历做不了假。 她出身并不显赫,如果仔细看,甚至能看出某些衔接不上的尴尬。但这不妨碍媒体们自我发挥,于是,她的年青时代被割裂得很厉害,有的媒体将她塑造成自强不息的贫家女,而有的媒体却将她塑造成锦衣玉食的小公主。 但,将她进入大学,并且开始崭露头角之后,一切都开始清晰起来。 她的辉煌,始于大学,盛于婚姻。她嫁给了一个非常有名的学者,加之自身优越的条件和聪颖的头脑,成为她丈夫研究团队的一员。 不过,这位学者也不过是她的“前夫”而已。 她的现任…… 我必须承认,看到这里,我是极其震惊的。我从来不知道这个名声显赫的、成就了传媒帝国伟业的男人,何时竟然娶了这样一位华裔女性! 看来我自从步入婚姻,离开八卦界就太远太远,变成一心只闻油烟味儿的主妇了。 这让我有点伤心。 反正,都不管了,现在的王惠乔女士,是传媒业巨子的现任妻子、哥大客座教授、以及世界著名学者、文学家。 随便哪顶帽子,都可以砸死半条街的人。 这样的人,会和康子歌是什么关系? 打开电视,想出点儿声音,王惠乔竟然也出现在电视里,她正微笑着接受采访。 “不,我非常热爱祖国,我打算长期在国内定居。” “我至今依然持的祖国的护照。我是龙的传人。” 她流转的眼波,丝毫没有中年人的浑浊,带着富足的优雅,和深藏的灵气。 这样的人,走到哪儿都会被人簇拥,注定就是个传奇吧。 “我出生在C市,日程已经安排好了,接下来,我会去出生的地方看一看。嗯,还有些亲戚在,不过都已经很久远了。” 我震惊,C市。她竟然是C市人,康子歌为什么会选中C市,真的只是因为C市离临海近,有着得天独厚的地理优势吗? 我越来越觉得,也许,不完全是。 不过,我打算多了解的时候,却事与愿违了。 我没准备康子歌的晚餐,康子歌偏要跑回来吃。可我今天花大功夫准备得妥妥当当后,发微信给他,却是石沉大海。 一直到天色都黑了,康子歌才回了一条:“不回来了,你别等我。” 果然,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之后,肯定还有一堆想扔不能扔的事务啊! 一个人,吃了一顿无味的晚餐,吃得特别简单。吃完后,不想在家窝着,去小区外散步。 夜风习习,可惜,孤身一人。 王队长看见我,热情地打招呼:“涂老师散步啊!康先生呢?” 擦,康先生你们安排给我看管了么? 没办法,整天出双入对的,搞得人家“欧洲宪兵队”都习以为常了,这影响也太坏了! 小区里出来散步的人还挺多,还有好些年轻的父母牵着孩子的手,一派和睦的家庭氛围,看得人好生羡慕。 正要对着月亮发发感慨的时候,一个艳丽的女郎挡住了我的去路。 我一抬头,好生眼熟。 “涂老师吗?”对方问。 我突然想起,这不是那个在医院电梯有过一面之缘的丰晴吗? 她怎么来这里了? 还好,我认出得及时,点头道:“是丰小姐啊,你好,过来看朋友吗?” 丰晴毫不客气:“过来看你。” 第78章 一地鸡毛 真有意思。 自从认识了康子歌。我涂芳芳竟然也变得举足轻重起来。不仅能和“骂大”的高材生平起平坐,还能成为本市风云人物丰晴大小姐的“朋友”。 我不自卑,但也没必要高攀。 平静地道:“丰小姐找我有何事?” 丰晴却站成风情万种的样子,浓密的大波浪将她丰满的脸庞遮掉了一小半,突然,我觉得她可能脸挺大的,只是巧妙地借助发型,变成如今这样浓艳的模样。 “涂老师不打算请我进屋坐坐吗?站这儿说话,有点不习惯呢。” 真是想得美,还想进我的家门。 笑道:“家里乱,不方便见客,丰小姐不介意的话,就在这儿说吧。” “弗兰茨和你是邻居?” 我有点想吐,好好的天朝人,非要叫康子歌为“弗兰茨”吗?人家杰西卡这么叫,人家是一同在米国打拼过。 你一个土生土长的天朝人,听说以前的名字还叫丰福妹,父亲发迹后福妹姑娘觉得自己的名字实在太喜庆,有点hold不住,自作主张去改的户籍和身份证,在这儿装什么洋气。 “是啊,我住很久了,康先生才搬来一个多月吧。怎么了,丰小姐这大晚上地赶过来,难道就是为了问这个?” “福妹”姑娘轻蔑一笑:“你是离了婚的,还有孩子,这样霸着弗兰茨,好吗?” 对这种不客气的人,我也毫不客气:“不知道丰小姐是以什么身份来和我说这样的话?” 刹那间,丰晴有点尴尬,但她立刻掩饰了过去,昂着脑袋道:“弗兰茨一定没跟你说过,我和他正在冷战期吧。” 冷战期。 好新鲜的说法。 新鲜并不是说我是头一次听到这名词,而是说,我是头一次听到有人直接用来形容男女关系。 这真是进可攻、退可守的“三个字”,怎么理解都可以,既没承认是恋人,又暗示你他们其实是恋人,而且是热恋中人。 没有“热”恋,哪来“冷”战? 我心头微微一震,有些不信,上次在医院我看到过他们俩见面的场景,完全是普通熟人,看不出有什么情感纠葛的样子。 如果说,非要给他们扯点儿关系,就只有在雅序会所的子曰包间,曾经有人提起过丰晴对康子歌的兴趣,但康子歌也只承认和她吃过两次饭。 更重要的是,我和康子歌似乎也算不上是真正的恋人,我们只是暧昧不明的“绯闻男女”而已。 于是微笑道:“我想康先生没必要对我说这些。” 丰晴精神一振:“你能认得清自己的地位就很好。毕竟,咱们没的比,不是吗?” 我保持着风度,不介意自己微微仰头。她穿着极高极细的高跟鞋,生生地比穿着人字拖的我高了半个脑袋。 淡然地道:“我从不考虑我和丰小姐是否有的比,也希望丰小姐可以更加自信一点。一个人觉得对方和自己没的比之时,其实,已经暗自比较过了,不是吗?” 说完,我简直要为自己点赞! 我的妈呀,最不会吵架的涂芳芳,竟然能说这么有哲理的话,我的天哪,简直堪称大师,好想把这句话罚抄……哦不,抄写三百遍! 丰晴果然脸色顿时变得阴沉,幸好还有夜色,将她的阴沉抹去了几分凌厉。 “你等着吧,后面还有好戏伺候。识趣的,就趁早离开弗兰茨,不要等到有一天,你丢盔卸甲,连饭碗都不保。”她说得极慢,几乎咬牙切齿,“我可以让你没法兼职,也可以让你连老师都当不成。” 我心中一凌,脸上却愈加坚硬:“这么幼稚的威胁,只会让我觉得可笑。” 真是出门踩到一坨狗屎……不,踩到一坨狗屎都没这恶心,我再也不想和丰晴多说一句话,转身就走。 只听到丰晴在背后冷笑:“哼,自不量力。” 我没有回头,假装充耳不闻地离开,而且要将脚步走得特别洒脱和无惧。 其实,一回到家中,巨大的不安就袭上心头。 刚刚她说的是什么意思? “我可以让你没法兼职,也可以让你连老师都当不成。” 是她让我没法兼职? 是啊,她和康子歌的那些生意伙伴显然相互熟识,她根本就是“那个”圈子里的一员风云人物。若想知道一些康子歌的故事,简直易如反掌。 只是,我一直都以为这是杰西卡的手笔,难道竟然是丰大小姐——这位嚣张的“福妹”姑娘? 一时,我有点理不清头绪,总觉得哪里还是说不太通。 这事儿,还是得靠墨朵。 墨朵虽然只是慕天集团旗下一个子公司的销售总监,但她毕竟和“那个”圈子沾边,而且人脉广,消息来源也多。 窝在沙发里,给墨朵发信息。 “你们集团和丰氏集团有业务往来?” “是啊,丰氏手里有好几块地,慕天要和他们合作吧。” “听说过丰家大小姐吗?” 墨朵这急脾气,直接就拨了电话过来。劈头盖脸就问:“怎么了,你见到丰晴了?” “她怎么突然来找我,而且很奇怪,竟然以康子歌女友的身份。” “呵,不会吧。这个事,说起来可有点复杂,就我个人感觉吧……康总看不上丰晴。” “呃,这个又怎么说?” “这个呢,得实话实说,在你涂芳芳出现之前,这两个的确有那么些眉来眼去。哈哈,你也别生气,康总又不是什么守身如玉的得道高僧,你说对吧。” 虽然心里稍稍有些不舒服,但墨朵也没说错。 就是现在,我和他依然不是明确的情侣关系,他是我房东,我是他保姆,虽然彼此都有些越界,但名义上还是如此。 “那……你说我该怎么办?” “如果换个人,我会叫她使出全身功夫把康总抓牢,不要让别的女人有任何可乘之机……” “那,不换人呢?” “是你嘛……那就算了吧,请问你有‘全身功夫’吗?” 好吧,墨朵总是这么真相。也不要什么“全身功夫”,但凡我还有“半身功夫”,也不至于连丈夫都被别人抢走,还差点落个净身出户了。 “那我就被她这么欺负?” “是不是能欺负你,得看你有没有被欺负的点了。如果你压根就没想过要和康总在一起,那她能欺负到你什么?最多就是把康总还原样抢回去喽。如果你心里已经喜欢上了康总,那就有点麻烦了,毕竟你是个没有‘功夫’的人啊……” 这个墨朵,开始套我的话了。 不就是想从我嘴里得到明确的答复、我到底是不是喜欢康子歌么…… 唉,哪怕是早个两天问我,我还是会摇头,说自己和他只是单纯的租赁关系。 但是现在……经历了他差点成为我孩子的父亲之后、经历了一场涂老师和康小朋友的春游之后,我想,我必须正视自己对他生出的情感。 “墨朵,我记得你曾经说过,看到他,就会觉得意乱情迷。我以前没有这样的感觉,现在似乎开始有点迷惑了。也许还算不上意乱情迷,但是,我好像开始依赖他了。” 墨朵在电话那头轻笑起来:“傻瓜,这不是喜欢是什么?” 我摇摇头:“也许是喜欢,但这喜欢似乎并不是想占有。我依然觉得自己和他是两个世界的人,只是在这一刻有了交点,就算彼此有些别样的情感,我还是觉得以后会渐行渐远。” 墨朵听明白了我的意思,叹道:“这世界上,又有哪一对心心相印的恋人,不是从两个世界走来的呢?在一处交集,然后携手走到远方的,必定有一方要改变自己的轨迹,否则,便只有渐行渐远了。” 我不由惊叹,墨朵才是哲学家!这段话我还要再抄三百遍! “芳芳,其实我听出来了,你很在意康总的,不要被自己的懦弱给害了,你错失了婚姻,不能再错过康总。人生找到一个值得携手、值得为他改变轨迹的人,是一种幸福。” 我听出了墨朵的鼓励,心中一阵感动,又有些惴惴不安。 “谢谢你,墨朵。” “真恶心,咱们俩说这个,你也不嫌见外。你如今处境很微妙啊,既有幸福的前景,可这两个‘前女友’,真够闹心的。我是真心觉得你应付不来,这两位,都是极具手段的人啊。” 被墨朵这么一说,心悸之余,想起丰晴说的话,便微微颤抖着复述给墨朵听。 半晌,墨朵才说出一句让我震惊的话。 “这事儿,是杰西卡和丰晴联手的吧。” 我浑身一震:“这怎么可能!” 墨朵幽幽地道:“你想想,当时在论坛上爆你料的,从医院牵手照到陪酒假消息,再到小区偷拍照,一环扣一环,完全不像是一个人可以完成,这里面,绝对有角色分工。” 不得不承认,墨朵的分析让人信服。 康子歌虽然有力量将纷纷扰扰的消息压下,但是这背后女人间的手段,也许他难以察觉。 我心情有些沉重:“她说她还有后手伺候,会让我丢了工作,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吓唬我。” 墨朵显然也惦量出了事件的严重性,深吸一口气道:“今天她来找你的事,你还是告诉康总吧,也好让他有个心理准备。” 我轻轻“嗯”了一声,心里却不敢认同。一场“春游”已经让康子歌的公司蒙受了损失,万一我告诉了他,他的霸道脾气一上来,把和丰氏合作的事给黄了怎么办? 墨朵到底是我多年的老友,隔着电话都能察觉出我的异样,立刻提高嗓门道:“涂芳芳,你可别犯傻。这种时候不能心软,万一让丰晴出了手,你一百个脑子也没精力跟着善后!” 她果然看透了我。 “墨朵,我只是想缓一缓,丰晴也未必会现在出手,她应该也怕合作黄掉吧。毕竟不可能只有慕天得益,丰氏又不是活雷锋,还纯奉献不成?” “你说的也有道理。静观其变也好。这样吧,我明天就把孙书诚叫过来,你们上次被曝光那事,丁律师处理的时候他都在场,不如让他好好去挖挖内情。等掌握了证据,再跟康总说就更有说服力了。” 我也觉得此法甚好。 早上在临海的豪华套房时,康子歌捏着我鼻子,说我谈起生意来就不可爱了。 呵呵,本来就是,我不说这些尔虞我诈的时候,分明就是小可爱。我何苦把自己整成老巫婆? 入睡的时候,真是心如潮水。 人生际遇也太起起伏伏,昨天还是精彩纷呈,今天就是狗血遍地,一想起明天还要和“亲爱的嫂子”汪小雅“亲切会晤”,并且和孙书诚开展某些颇有城府的“勾当”,我不仅深切缅怀自己曾经的天真和简单。 康子歌一夜未归。 我更加深刻地体会到,他为那场春游要付出怎样的代价。他的疯狂补救、他的全情工作,我都看不到。他留给我的那一面,全是充满了人间烟火味道的活生生的生活。 一个人的早餐,颇是无味。 不由拿起手机,给康子歌留言:“注意休息,别忘了吃早餐。” 康子歌秒回:“我在酒店。” 我不禁有些失落,他去的酒店,必定五星级啊,早餐都是很贵的自助。 没想到,康子歌紧接着又来了一条信息,将我的失落一扫而空。 “不过,还是想念你做的早餐。” 这句话真比所有的情话都动听。此刻的我,正对着手机傻笑个没完。 到医院的时候,我就笑不起来了。 汪小雅果然在医院门口等我,而且手里还捧着一大束鲜花。 头疼,她突然不俗了,这真让人头疼。 一见到我,她有些惊讶:“咦,芳芳你怎么自己坐公交车来的?” 我比她更惊讶:“我又没车……”突然又想起陶炼好像给我留了一辆车,只是从没开过,算了算了,等同于没车,不解释了,“不坐公交车,步行到这儿得中午了。” 汪小雅到底忍不住,道:“没人送你?” 太明显了,是看到“绯闻”来的吧。我得打击打击她。 “谁送啊,要么出租车司机。出钱让人送,我这样的穷人可出不起。” “别开玩笑了,你现在自己是富婆,又有富豪男友,怎么会连出租车都坐不起。”汪小雅的玩笑,开得也甚是谄媚。 要说交富豪男友,我不奇怪,毕竟新闻里就是那么写的,可是,我明明跟她说自己租房住,她怎么就一口咬定了我是富婆呢? 我摇摇头:“我不是富婆,也没有富豪男友。” 汪小雅瞪大眼睛:“陶炼那王八蛋说,别墅卖了,你分了一半啊,两百多万呢。” 我惊讶,顿时回头望她:“嫂子你去找过陶炼?” 汪小雅嘴一歪,冷哼一声:“呵,那个王八蛋,本来我是想替你讨回公道的。去一看,混得比你还惨,真是三十年河西,三十年河东。”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他虽然最近生意有点回落,也不至于混得比我惨。我没分到两百多万,我现在身上一共还有两千块,是刚发的工资,一直没舍得用。如果陶炼比我还惨,我想我倒会感谢苍天,终于睁眼了。” 汪小雅不敢相信:“你没分到钱?” 我冷笑:“嫂子你这是又惦记我的别墅款了么?前面的赡养费你借去买房了,打算什么时候还我?” 汪小雅倒是练就了厚脸皮,叹着气说道:“现在家里的钱都由你哥管着,往后,什么时候还钱你得去问他。” 呵呵,真是好厉害的一招。就那一个月存五毛钱的德性,谁管钱谁倒霉。我哥又不是变戏法的,管管还能多出来不成?就是摆明了我不好意思逼我哥,这钱就算是永久黄了。 黄就黄了,还得惦记我的别墅款,想凭一束花就激起我的兄妹之情,真是打得一把如意好算盘,全天朝银行都只要汪小雅的小算盘来算一算,算到多少钱就是多少钱。 我正色对汪小雅道:“嫂子,其实我一直都无意逼你们还钱。我也知道你和哥不容易。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在我最困难最无助的时候,将我关在门外。乐乐现在死里逃生,我不想再和你计较,若当时他有个三长两短,都用不着我恨你一辈子,就冲着他在医院还时时惦记着涛涛,你就得好好想想你自己能不能原谅自己!” 汪小雅羞愧地低下头:“是,我是被钱逼疯了。我嫁了你哥这么个老实人,恶人都是我做,也难怪你要这样恨我。但我也得告诉你,你哥下岗了,他现在没工作了,要不是我也被逼到这份上,我会厚着脸皮来求你吗?” 我一震:“我哥怎么了?” 汪小雅抬头望着我:“他是不是给你送了两千块钱?” “是啊。” “那是他……挪用的单位的钱。后来还不上,他也不跟我说,被单位发现了……” 我震怒:“汪小雅!你还好意思说!我哥多老实的一个人,你把他逼得要去挪用公款……2000块,就为了2000块!你好意思说!你得恶成什么样,才让自家男人连2000块都不敢跟你开口!” 汪小雅“哇”地一声,捂着脸就哭了出来。 我气得浑身发抖,双手冰凉。 半晌,我才缓过神来,望见医院门口来来往往的人已经投来诧异的目光。 我定定心神,将抽泣的汪小雅拉到一边,避开热闹的人群。 “那2000块现在还上了吗?” “当然是还上了。如果不还上,只怕就是开除。可怜你哥……好好的工作,就这么没了。单位领导念他向来老实,弄了个下岗,其实就是说法好听,只等下个月合同一到期,就辞退了……” 我真是无言以对。 这叫什么事儿! “那你今天来,到底是想说什么?” 汪小雅可怜兮兮地看着我:“我看到新闻,说你和那个很有名的有钱人谈恋爱,所以……” “我没钱,我真的没有拿到别墅款,你别听陶炼胡说八道。我也没和有钱人谈恋爱,人家是看我孤儿寡母的可怜,给我垫付的医药费,我都要还的!” 这话也没说错,是要还的,是从我别墅款里扣的。 “乐乐现在还在医院,明天才能从隔离病房出来,嫂子,我今天还叫你一声嫂子,你不要再跟我提钱了。我不跟你提钱就已经仁至义尽了。” 汪小雅抖了抖嘴唇,又哭道:“芳芳,嫂子那时候是鬼迷了心窍,就想逼你回别墅里住,没别的意思。我现在也是……没有办法,我是为了涛涛……才来找你……要是为了我自己,打死我也拉不下这个脸了。” 我一惊:“涛涛怎么了?” “这都七月了,涛涛的学校还没落实……” “还没落实?之前不是说,你们局里帮你解决吗?” 这事儿我是知道的,之前还和哥嫂住一起的时候我就知道,他们对宝贝儿子极为上心,为了涛涛读书的事儿,求爹爹告奶奶走了不少门路。 不是没有学校,而是学区不好。 也怪哥嫂运气不好。当初跟我借钱也要竭力买现在的房,就是因为听说学区好。 哪知道我哥没有了解清楚,同一个小区,竟然不同的幢数之间,学区也有区别,好死不死的,他家这幢就被划到了一个很不怎么样的学区…… 我哥在汪小雅面前抬不起头来,这事也是一个重要因素。 眼下这个教育形势,学区不好就意味着不能上好的小学,也基本意味着和优秀初中就没有了缘份,以后的优秀高中、名牌大学,从此就变得遥不可及。 可怜天下父母心。哥嫂为了涛涛,每一步都在精打思算。 我又有什么资格去嘲笑和谴责他们? 汪小雅哭道:“局里只能解决两个名额,今年有五个孩子上小学。涛涛……没轮上。” 我顿时想到了王东贵那事,以及他当时宣称的,区里教育口子都熟,问道:“是不是那个姓王的卡你?” 汪小雅点点头:“算了算了,不提这个姓王的,这事是嫂子对不起你。现在局里是不可能安排了。我找到个熟人,还能择校去名牌小学,不过……要五万择校费……” 我终于明白了。 她以为我拿了两百万房款,所以,想来借五万择校费。 第79章 珍藏的夜晚 “嫂子你听我说。别说五万块,就是五千块,我也拿不出来。” “芳芳,以前是嫂子不对。如果嫂子还是那么鬼迷心窍,今天就一定撺缀你哥来了。可想来想去,我造的孽,还是我自己来。请你原谅我……” 向来牙尖嘴利的汪小雅,何时这样低声下气过,真是活久了,什么都会遇见,连汪小雅都变成了这样,我突然有点无措,这要我怎么应付啊。 叹息一声:“不是原不原谅你……” 再转念一想,我还的确不能原谅她…… “我是真的没有。既然你真的看了新闻,你就该知道,我一个人民教师,都要偷偷摸摸去会所兼职。我不是去陪酒,是去当琴师。拜你所赐,我要一个人在外租房子,还要负担乐乐的医药费,我的艰难,你想过没有?” 汪小雅弱弱地:“网上的照片,明明是你家别墅啊……” 她以为我在说谎。 我耐着最后的性子:“别墅被康先生买下来了,他看我无依无靠,孩子又重病,可怜我,才允许我租一个房间住,可千万不要以为,我就真的和什么有钱人扯上关系了。等我度过这个难关,就要带着乐乐去找房子了。” 这个“真相”显然离汪小雅的想像太远了,她受打击似乎比我还大。 都是发生在我身上的一桩又一桩,我都坦然接受了,她竟然不能接受。说起来,我都觉得素来柔弱的自己还挺坚强。 她有些无助,让我看了又觉得可怜。可是,我也爱莫能助。 “算了。实在不行,就让涛涛在学区读算了。”汪小雅失落地低声说着,又抬头用恳求的目光看我,“乐乐住院这么久,我这个当舅妈的都没来看看他,也是不应该,你让我上去看看他吧。” 听她说得倒也有几分真诚,虽明知道她是心里还留着万分之一的希望,想表现好一点,我这容易被打动的心啊,还是有些软化。 “过几天吧。他还在隔离病房,明天才能转出来,就是我这个当妈的也不能进去,也不能天天见面。你上去了,也一样见不到的。” “好吧。”她将鲜花塞到我手里,“我也不知道乐乐的病有哪些忌口,不敢乱买东西,这点心意收下吧,你带给乐乐。” 我捧着花,看着汪小雅落寞的身影走远,心中也很难受。 大人之间再多的恩怨,涛涛是个好孩子,他是乐乐最好的伙伴,如果我有这个能力,一定会全力相帮。 可惜,我自顾不暇。 拨通了我哥的电话,才一开口,他就在电话里泣不成声。这个懦弱的男人,几乎天天和我通电话,却将这个消息瞒了这么久。 我安慰了他几句,跟他说没关系,还年轻,三十出头,只要肯吃苦、低得下身段,哪里都可以找工作。 我哥却说,他正在找工作,欠我的钱会慢慢还,绝不会不了了之。更不会再要我的钱,就算我拿得出来,也不该再叫我帮忙。 但是,他希望我能原谅汪小雅,说汪小雅因为王东贵的这件事,在单位被打击报复得厉害,现在处境也很艰难。 而她在这样的处境里,也明白了很多,过去的事情,她很后悔。 我能怎么办,我只能一声叹息。一切都是她贪心,想将我忙不迭地推出去,这才惹下的祸根。如果说她如今也很可怜,那只能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我曾经恨透了自己,你汪小雅,可有恨过自己、可有反省过自己? 上医院电梯的时候,突然又想到她说去找过陶炼,如今混得很惨,却不知道有多惨。 我虽不至于“你若安好,便是晴天霹雳”,但对于这样不留后路,又不疼爱自己亲生儿子的男人,混得惨点才符合自然规律,否则,老天就太不开眼了。 电梯“叮”得一声,打断了我的胡思乱想。到了。 我捧着花向护士站走去,想问问乐乐今天的情况,再看看能不能进病房陪一会儿。 护士的表情有点奇怪,看看我,又看看我手里的花:“涂老师,今天怎么来晚了?” “在医院门口碰到个人,说了一会儿话……” 话还没说完,突然旁边有人递过来一束鲜艳的玫瑰,康子歌的笑脸突然就出现在我眼前。 “生日快乐!” 整整24小时未见的康子歌,似乎比昨天更加帅气俊朗,平常含蓄清冷的康大少,竟然被今天荡漾的笑容搞得阳光起来。 又是活久见。 “今天是我生日?”我有些晕,再一想,咦,7月21日,好像真的是我生日啊! 真是晕死了,最近被陶乐同学、被康子歌小朋友给搞得晕头转向,连我自己生日都忘记了。 康子歌竟然这么有心,我心中一阵激动,正要表达一下感谢,康子歌的脸色已经阴沉了下来。 “这是什么?谁送的?” 我低头一看,这才发现我还捧着汪小雅送给乐乐的鲜花。 “噗哧”一笑,不解释,让康子歌受一会儿打击。 “谁送的啊!”康子歌大声起来。 “就不告诉你。”我掩嘴笑。然后将汪小雅送的鲜花递进护士站,顺手就转送给了刚来上班的小护士。 小护士很高兴,喜滋滋地看戏。 就算我把鲜花送了,他也不满意,不是对我的态度不满意,是对我竟然接受别人的鲜花不满意。 “谁送的啊,涂芳芳你说不说。” 我接过他手里的玫瑰,凑到鼻子下闻了闻:“好香。大清早看到这样鲜艳的玫瑰,心情都好了呢,谢谢你。” “谁送的啊!” 康子歌这个复读机,迈着大长腿跟在我后边,我走到哪里,他也走到哪里,嘴里永远重复着那句话:“谁送的啊!” 我憋住心里的狂笑,让康子歌抓狂一会儿吧。 终于,他实在憋不住了,一把拽住我,将我逼到墙角:“不说不让你走。还有谁知道你生日?” 我笑道:“不是生日鲜花。是我嫂子想来看乐乐,被我在医院门口给挡住了,花是她送的。她怎么会有心记住我生日,真是的。” 康子歌舒一口气:“那你刚刚不告诉我?” “不想告诉,急死你。” “涂芳芳你……”他气结,握了握拳头,终于伸出魔爪,咆哮着将我的头发一阵乱揉,等他放手的时候,我的头发已经成了狂乱的鸡窝。 “哈哈!”看到我的惨样,他终于高兴起来,“丑死你。” 根本不用照镜子,他身后就是走廊玻璃,我能看到自己的轮廓。 我淡定地伸出一只手,慢悠悠地理着头发,嘴里叹道:“唉,真是的,要是能把花扔掉就好了,一只手理头发,挺不方便啊。” “你敢!”康子歌低声威胁。 才威胁完,又觉得自己好像被耍了,毕竟我已经快忍不住,要笑场了。 “好啦,我才舍不得扔,最喜欢玫瑰花了。” 一听这话,康子歌的脸色立刻阴转晴:“喜欢的话,我天天给你送。” “不要不要,我更喜欢自由的玫瑰。回头我去花店订整月的,以后家里天天换鲜花,我喜欢插在花瓶里,行不?” 不待康子歌回答,又赶紧补上:“用你的生活费付账哦。” “小器女人,你说了算!”康子歌开心地搂着我的肩,陪我一同去看乐乐。 “你是怎么知道我今天生日的啊……我自己都忘了。” 康子歌摆起谱来:“你猜。” “猜你个头!快说!”我瞪眼睛。 “那天在临海……你登记的时候……”他偷笑。 原来是入住酒店的时候偷看了我的身份证,真是过份啊! “堂堂康总,能不偷窥不?” “不能。毕竟我在阳台上看了你很久,现在索性就登堂入室好好看。” 虽说有点无赖,我心里听得却很甜蜜。一定是那天我掏身份证的时候,他余光那么一瞄,发现我的生日就近在眼前,所以……就记住了,哈哈! “还行,这回偷窥动机比较单纯,原谅你。” “谁让有人生日的时候做了一顿饭给我吃呢,就当……投桃报李吧。毕竟我是个有良心的人。” “呃……” 他迅速地在我脸上偷吻了一下,然后一脸淡定,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 小护士们又在远处探头探脑了,眼神里全是艳羡,不过现在没人拿手机拍,镜头全是她们关注的眼睛。 这哪里是一个名动财经圈的投资大鳄,根本就是一个还没长大的孩子。 我算是明白了,他不是喜怒无常,他根本就是喜形完全于色。 一直到中午,康子歌和我一起回家。 鲜艳的玫瑰被我珍惜地抱在怀里,半点都舍不得撒手。 “涂芳芳,有个规定,我要跟你说一说。” “啊,规定?什么规定?” “明天乐乐要转病房,我可以给你放一天假,但是……”他转头看了看我,继续道,“你还是我保姆啊,别忘了,你得给我做饭!” 这话说得,简直没头没脑。 我奇怪道:“谁说乐乐转了病房,我就不给你做饭啦?往后,我还要经常给乐乐送饭,改善伙食呢,自然也会给你做一份。” 康子歌大为不满:“什么啊,我变成顺带的了?” 不对啊,这人是在吃乐乐的醋? “当然是乐乐比你重要啊,他是病人……” “我是……我是……我也是病人!”康子歌竟然无耻到这种境地。 “你什么病?”我真是无语,这人简直了,耍赖起来的样子实在很是妖艳。 “你不是经常骂我神经病?” 绝倒! 康子歌,我又捡到康子歌的一张脸! 康子歌的脸,你的主人已经不要你了,我把你扔了,他就得丢脸,我把你捡回来,他下次还会不要你。 我好可怜你,康子歌的脸! 车子里,康子歌说完,自己也忍不住想笑。又得忍住,假装很正经的样子。 “跟你说正经的哦,你可不许24小时呆在医院,人家特殊病房,也是有规矩的。” 我倒是有点明白了,敢情康子歌就是怕我24小时呆在医院陪乐乐,没心思管他了。 这个自私的男人! “幼稚,我怎么可能24小时住医院,我不要回家吃饭么?我不要回家做饭么?我不要回家洗澡么?” 说他幼稚,他居然也没生气,听我这么一讲,倒是脸色舒缓了许多:“那就好。那里睡不好,也不允许睡家属,你要回家睡啊。” 说来说去,就是要我回去睡觉喽…… 这么一想,就有点歪,顿时脸有点红。 康子歌似乎也感受到了,竟然有点羞涩起来,岔开话题,自言自语道:“去哪儿吃饭呢?” “回家做饭呗。” “不要了,今天你是寿星,中午咱们吃随便点儿,下午我得回公司,晚上打扮漂亮点,等我回来接你。” 小心脏啊,怦怦地跳。这是要给我过生日的节奏啊。 我当然乐意啊。 捧了花,雀跃地回家,墨朵带了孙书诚很快就来了。 “瞧你荡漾得这个样子……”墨朵嘲笑了我,又说,“晚上请你吃饭,给你过生日?” “啊,你也记得?”我更高兴了,顿时觉得自己还是挺幸福的嘛,怎么都记着我生日呢,就我自己不记得。 “当然记得了,这不是怕你一个人,形单影只,啊,万一想不开,啊……” “呸!”我啐她,“谢啦,我有约了。” “哟哟哟,约的谁?” 才说完,墨朵就挥了一下手,“真是蠢,这还用问么,肯定是……” 一转眼,望见无辜的孙书诚,墨朵到底还是住了嘴。 不管怎么讲,康子歌好歹也算是孙书诚半个雇主,当着人家的面说康子歌的八卦,有点不厚道。 果然,孙书诚还是带了不少内幕来的。 据说康子歌当时的调查还是很雷厉风行,主要是由丁柏成的律师事务所全权处理,但是调查进行到一半,康子歌下令停了,至于更深一层的内幕,孙书诚虽知道一些,但不方便透露,他毕竟还是有自己的职业操守。 当时丁律师主要着手处理和压制的媒体方面,让这件事没有持续发酵,也没有造成什么负面影响。 事情似乎就到此为止,康子歌这边也没有再继续追究的意思。 但是孙书诚听了我讲述丰晴的来访,和她说的那些话,基本还是默认了她和上次的风波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孙书诚给了我两份表格,我一看,正是之前去会所应聘琴师时填的报名表。可表格却不是我的,而是那两个总是看不惯我、起了争执之后被康子歌辞退的小姑娘。 “原谅我因为职业操守,不能透露更多。不过,如果涂小姐想知道关于会所中陪酒的传言是从哪里来,或者可以从这两位琴师入手。整个事件,对康先生的影响,他似乎并不想追究,但陪酒的传言如果对涂小姐造成了名誉损失,涂小姐是有权提出诉讼的。” 我明白了孙书诚的想法,要想知道差点造成我被处分的陪酒传言到底来自何处,这两位的确是再清楚不过了。当时她们冷嘲热讽,实在没少说“陪酒”之类难听的话语,倒是和网上的爆料语气如出一辙。 虽然从康子歌的角度,不论是何原因导致他不再深究,对我而言,我都有权维护属于我自己的那份权利。 我跟孙书诚说,之前的可以不计较,但如果真有人要让我丢工作,我绝不会善罢甘休。我热爱我的事业,热爱我的学生,我不会让这种莫名其妙的大小姐将我从得心应手的岗位上赶走。 孙书诚点点头,显然已经知道怎么做。让墨朵和我小心应对,看样子对于我这种小蚂蚁来说,大象的脚步也许反而不起作用,若有人非要寻找到我、捏死我,那才是既可怕又易如反掌。 临走时,墨朵给了我一个大大的拥抱,轻声跟我说:“不要怕,有我在呢。” 这话差点让我热泪盈眶。 那些小说里总是将闺蜜描述成时时想在背后插一刀的女人,可我的墨朵,在我最最软弱和无助的时候,一直都坚定地站在我身后,从来不曾远离。 或许你们都不相信有这样能够肝胆相照、甚或能够生死托付的闺蜜,但我信。 因为我是涂芳芳。 夏天的夜,在一场大雨后姗姗来迟。 这突如其来的大雨将整个世界都笼罩在一片烟雾之中,在突袭之后蓦然收去,窗外景致变得格外翠绿鲜明的时候,我不得不惊叹于肆虐的暴雨除了将不坚定的花朵摧毁之外,也会给予这个世界不一样的饱满。 我洗了个澡,想吹头发,却想起康子歌说的,他喜欢头发自然干。 便用毛巾将头发上的滴水擦去,在镜子前仔仔细细地用康子歌送的那套据说很贵的护肤用品抹一抹,简单地化了个淡妆。 头发七成干的时候,我将它们梳得通顺。也许康子歌又会带我去那种高级的西餐厅,我可不能再牛仔裤加T恤出席。 在柜子里有限的衣物内,精心挑选了一条浅灰色式样简单、但裁剪精良的无袖连体裤。我算得上修长苗条,连体裤这样的衣服,真是可休闲、可正式、可娇俏、可御姐,的确是百搭单品。 会所给的那这双工作鞋,如今正在我的鞋柜里。自从我知道这鞋是康子歌叫杰西卡买的之后,心中就有些说不出的异样。可它事实上又的确很舒服,虽然这鞋跟够高,但穿起来走路,却没有任何的束缚或不易,我其实是很爱这双鞋的。 穿到脚上,揽镜自招。我涂芳芳真是优雅文艺的,这浅灰色的连体裤,配上白色的鱼嘴鞋也是相得益彰。 又将康子歌送的生日玫瑰端端正正地放在矮柜上,只觉得整个屋子都变得有人情味起来。 一切只等康子歌回来欣赏了。 六点的时候,听见屋前有汽车驶进的声音,我的心怦怦直跳,像是未婚时刚坠入爱河一样,盼着对方翩翩出现。 手机响,是康子歌。 “小器女人,打扮好没?” “好了。” “快出来吧。” 忙乎半天,不就等这句话么?赶紧拢一拢头发,披肩发最减龄,不由又朝客厅的装饰镜望了望…… 好啦,涂芳芳,你很美了,可以谈恋爱了。 这才鼓起勇气,微笑地出了门。 康子歌开门从车里出来的时候,那眼神,几乎只有四个字——不敢相信。 我站在门口的台阶上,遮掩着自己等待的急切,站得亭亭玉立。 康子歌走上前,牵住我的手,认真而温柔地说:“生日快乐。” “谢谢。”我微笑着回应,任他牵着我的手,坐上了车。 “去哪里?” 此刻的康子歌,完全没有了早上在医院里的孩子气。他像是这个夜晚的主宰者,微笑着说道:“去我们相识的地方。” 这一刻的我,似乎应该庆幸,我们相识的地方很衬得起这个特殊的夜晚。 熟悉的楼宇,熟悉的酒店,熟悉的喜来登。 当康子歌绅士一般将我迎下车的时候,我庆幸自己穿了这样一身得体的衣裳、和这样一双让我显得格外优雅的高跟鞋。 酒店的西餐厅,客人很少,灯光柔和得恰到好处。我挽着康子歌的手臂,款款走在地毯上,一直走到最尽头,已有三位小提琴手悠扬以待。 “音乐老师的生日,岂能没有音乐?” 康子歌笑得那样真诚好看,他当真配得起这样的餐厅。 红酒佳肴、烛光晚餐。一切都如梦幻中一样浪漫,我想,我永远也忘不了今天这一幕。 不是因为酒店多高级,不是因为晚宴多用心,而是对面这个人。 他是康子歌。 让我眩晕。让我意乱情迷。 墨朵曾经的预言,一样一样,都在实现。而我,恍若梦中。 悠扬的琴声不知道演奏了多久,我们窃窃私语,说着不知所云的笑话,只有我们自己听得动,也只能打动我们自己。 这个夜晚是如此美好,我要将它深深地刻在心里,好生珍藏。 不管以后他在哪里,我在哪里,这都是最宝贵的记忆。 第80章 礼物 如果说我给了康子歌三十三年来的第一次生日宴,那康子歌就是给了我二十九年来最浪漫、也是最真诚的一次生日宴。 “生日快乐。” 烛光下,康子歌俊美的脸庞宛若雕塑,眼神却透得难得的暖意。他不知从哪里变出一只小巧的锦盒,轻轻推到我的跟前。 这是给我的生日礼物? “打开看看。”他的眼神里有希翼。 我有些激动,暗暗地克制着,又好奇盒子里到底是什么。 端起在手里,轻轻地打开…… 我被盒子里呈现的素雅和高贵震惊,双手不由微微颤抖。 一只黑色腕表,静静地呈在盒内。表盘上镶嵌一朵珍珠贝母雕刻而成的山茶花,似乎在述说一个神秘的故事。不对称设计的7颗钻石时标简洁独特,表圈上镶嵌着数十颗圆形钻石,显得璀璨迷人。白金表壳搭配黑色织缎表带,格外雅致非凡。 瞬间,我嗓子干涸,感觉自己说不出来话来。 我在时尚杂志上见过这样的手表,我知道它系出名门,更知道它价值不菲。 “喜欢吗?”康子歌柔声问。 “好漂亮……”没有女人可以拒绝它,我也是女人。可是,我又如此不安,“可是,好贵的……” 康子歌不理我,自顾着将手表从盒子中取出,又拉过我的手,替我轻轻戴上。 “你常穿素色,这手表很配你。” 我能说,感觉手腕很沉么?这手表,“份量”太重。 康子歌送我的手机,还原封不动地放在家里,我尚且不愿意接受一只手机,又怎能接受这样一只腕表? 说实话,此刻我这手腕上,简直戴着半套房子。 我想拒绝,可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今天这样美好的气氛,我不想破坏它。就算我不打算接受如此贵重的礼物,也等回家再说吧。 “谢谢。”我莞尔一笑,“就是有点舍不得戴,你先帮我摘下来吧。” 康子歌却不肯:“还摘下来干嘛,戴着呗,和你今天的衣裳也配。” 我真想说,这么漂亮的设计,感觉和什么衣服都配啊。因为它可以夺走所有衣服的光彩,独自生辉。 回去的时候,“宪兵队”王队长视若无睹地向我们敬礼,而我发现自己竟然已经王队长一样,习惯了。 我的生日玫瑰,正热烈地盛开,屋子里果然有了勃勃的生机。 康子歌在我耳边轻轻地问:“去你房间还是去我房间?” 我脸一红,心里却半点拒绝都没有。涂芳芳啊涂芳芳,你真的已经变质了,你竟然已经习惯了和这个男人在一起,丝毫不顾自己只是他的“保姆”。 见我不回答,康子歌坏笑道:“你不会不想去房间吧,向你推荐这款沙发……” 他凑到我耳边,低声道:“其实功能很多。” 我有点窘,突然有点不敢看那沙发,这家伙不会买的时候就不怀好意吧。不是没这可能啊,毕竟他不要脸啊。 “我才不要……” 康子歌偷笑,牵起我的手:“还是我房间好,我那张大床,功能更多,睡得更舒服。” “没个正经!” 我笑骂着,却乖乖地任由他牵手上了楼。 一切都已变得激烈而熟稔,我们对对方已经越来越坦承、越来越熟悉,共攀之间,我们为彼此而尽情怒放。 这个生日之夜,绝不辜负。 康子歌是第二天早上才看到客厅的桌上放着两只手机,一只是被摔坏的小可怜,一只是被嫌弃的小可怜。 “怎么,你没用这手机?” “是啊,我自己摔坏的,不要你赔。” “可你这两天明明一直在用手机跟我联系啊?” “我自己买了一只。” 康子歌立刻就起身,去翻我的挎包,一下就将那只便宜手机给翻出来了。 “这什么破手机,丑死了,能用吗?” 我赶紧跑过去,一把将手机抢过来,终于舒了一口气。 “别折腾手机了,认识你才多久,摔了两只。我都心疼死了。” 康子歌不服:“这回可是你自己摔的,真这么心疼,不能别摔么。” “那也是你气我的!” “不是给你送了新的来,干嘛还用这么丑的?” “挺好的,我用这个比较自在。”我将手机塞进包里,拉好拉链,“好啦,快吃早餐吧,等下我得去接乐乐转病房呢。” 康子歌瞥了一眼我的手腕,气道:“手表也没戴,你是不是不喜欢我给你买的东西啊。” 我真是哭笑不得:“康大少啊。你也不想想那手表多少钱,你送得起,我戴不起啊。乐乐还申请了特殊病的补助,这会儿去特殊病房已经够招摇了,妈妈还戴着几十万的名表去,人家还以为我骗补助呢。” 康子歌摇摇头:“你们可真麻烦。” 去医院的路上,我终于鼓起勇气跟康子歌说:“等下,我一个人去就好了……” “手续挺多的,你一个人行吗?不要我陪你?” “今天乐乐就能出来了,你说,他要是看到你,怎么介绍啊?” “爱叫什么叫什么啊,不会还要我介绍履历吧。” “当然叫你康叔叔了。”我白他一眼,我们大天朝,泱泱大国、礼仪之邦,你以为是你们这些叔叔舅舅都叫“昂可”的米国人么? “但是他一定会想,这个康叔叔怎么跟我妈妈一起来啊,他是谁啊?” “我会告诉他,我是他妈妈的房东。” “不要!”我一惊。 康子歌有点奇怪:“为什么不要?” 我倒不是介意他不主动招领“男友”身份,而是不想让乐乐知道,我如今连个住处都没有,还得租人家的屋子来住。 期期艾艾地道:“乐乐……从小在我那……哦不,你那屋子里长大。虽然中间搬去了我哥哥家住,可在他心里,一直觉得那里才是自己的家。要是知道那屋子已经……” 没有说完,康子歌就听明白了,点点头:“是啊,乐乐还那么小,整不明白这些事儿。” 见他也理解,我舒一口气:“是啊,离婚的时候,跟他解释爸爸不和我们一起生活了,就解释了好久。要是再解释房子为什么不是我们的了,我都不敢想他会有什么反应。” 康子歌倒是爽快:“那就不说吧。” 我有些歉意:“我没别的意思啊。乐乐在长大,等他大些,就能明白了,到时候说不定我也另外买房了,一切就好解释了。” 康子歌横我一眼:“用不着考虑那么远,我今天不去就是了。不过,往后他总要出院的,看你到时候怎么解释。” “呃……你是打算一直住在这边么?你那大别墅就空着?”我试探地问。 “还没想好,再说。” 奸商,避重就轻。 康子歌将我送到医院,自己驱车离开的时候,我突然有些心疼。 这些日子习惯了每天和康子歌纠缠在一起,现在乐乐从隔离病房出来了,他似乎要被“隔离”了。 特殊病房因为其高昂的费用和最顶尖的医生护士资源配置,在医院中地位超然。 护士们似乎是早就得了关照,连护士长都出动,张罗着将乐乐从隔离病房推了出来。 骤然在“人间”见到乐乐、而不是那个与世隔绝的病房,我浑身一软,差点就瘫了下来,幸亏一位照顾的护士眼疾手快,及时扶住了。 乐乐倒是很开心,许久不见阳光的他,兴奋地闹着要去外面走走。 征得医生的同意,我抱着乐乐下楼去,特殊病房的两个护士紧紧跟随,随时准备接手。 到底是病了一场,乐乐瘦了不少。 四岁的他,我原本都有点抱不动了,现在抱在手里,却怎么也不肯撒手,总觉得不重,还能再抱一会儿,再抱一会儿。 乐乐好久没听我讲故事,缠着我,非要听。我找了个长椅坐下,让乐乐坐在我腿上,抱着他,而他攀着我的脖子,喃喃地讲着故事。 扭头之间,我望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在远处的树下一闪而过。 再要定睛去追望,树下却是空白一片。 呵,我以为是康子歌呢,看来是看错了。有点不好意思地收回目光,为自己的幻觉而羞愧。 我在医院一直呆到天黑,将乐乐千叮万嘱地托付给了值班的护士,回家路上才想起,都这么晚了,不知道康子歌到底是吃的什么啊。 一瞬间,有些牵挂他。想想自己陪伴了乐乐一整天,那么开心那么不舍,的确将康子歌抛到了脑后。 在公交车上发了个信息给康子歌。 “在哪儿呢?” “在家啊。” “晚饭吃的什么?” “有应酬,刚吃完回来。”“你在哪儿呢?” “我在公交车上,正回家呢。” “乐乐怎么样?” “很好,特殊病房的医生护士真不错,24小时值班,家属一点都没有后顾之忧啊。” “拿钱换服务,太正常了。” “又是钱,大财迷。什么时候可以不提钱?” “好像……大概……也许要等我百年之后吧。毕竟我的工作,除了谈钱还是谈钱。” 公交车晃晃悠悠,终于到站。坐了一路,也挺累的。从车上下来,我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也不管有没有人看,不顾形象了。 “芳芳——” 康子歌竟然等在车站,笑着向我挥手。 我雀跃地跑过去:“咦,你怎么在这里?” “散步,顺便来接你。” “啊,顺便……” 康子歌笑道:“小器女人,真是计较。说反了,来接你,顺便散步。” “这还差不多。” 很自然地,他牵着我的手,在夏夜习习的凉风中,散着步往回走。 他问了乐乐的情况,说这几天公司里特别忙,没法老是陪我,也不一定有空回家吃饭,叫我不要忙了,多陪乐乐。 我心中一动,觉得他这话有些违心。就好像一个预感到自己要被抛弃的小朋友,将好朋友的手狠狠甩开,说,是我先不和你做朋友的! “今天你去医院了吗?” 康子歌的眼神有些闪烁:“没有啊,我一直在公司。”可是,他不太坚定的语气出卖了他。 他一直都是说一不二的,素来简洁,也甚少有这样的眼神和语气。 又是一阵莫名的心疼,康子歌啊,你心中要回避的、要隐藏的东西,太多太多了,你扛得了么? “几点了?”我拉过他的手,一看手表,八点,超市还没关门呢。 “家里冰箱有些空了,明天还想给你做点儿新式花样呢。康大少赏个脸,陪我去超市?” “好啊!回家拿车,我们开车去吧。”康子歌也明显热烈起来。 当然得开车,超市还颇有点距离,我可拎不动呢。 “看你,就是喜欢作,好好的手表也不戴,每次都拉我手臂看,再看要出钱了。”他抱怨。 我脸皮一厚:“我有压力,你给我买个几百块的,我就戴。” “这还不容易,我……” 他才掏出电话,就被我一手按住。 “我不喜欢杰西卡买的,我喜欢你买的。” 康子歌若有所思地望着我,似乎在想我这句话中的涵义。 他果然一忙就忙了好几天,白天,我在医院陪乐乐,他在公司处理各种公务;晚上回家,他一般都已应酬结束,偶尔,他工作得比较晚,我会做宵夜给他吃,生活平静而规律。 几百块的手表果然送了。 似乎我随口说的话,康子歌都会默默地记在心里。 当然,这手表也不只几百块,几千块还是要的。康子歌实在买不来便宜的东西,不是他拉不下脸,而是他根本不知道去哪里买。 虽然在我看来,几千块也已经是“巨款”,但我知道,这钱就不要再跟康子歌争了,因为在他看来,也就是我眼里的几毛钱或几块钱一个样,甚至有可能还要更夸张一些。 康子歌见我主动戴这手表,显得很高兴。 这个“康小朋友”啊,就是特别在意他的心意别人是不是在乎,是不是喜欢,真的还是“小朋友”作派啊。 转眼,到了八月初。学校部分学科的老师开始陆续回校。 外人看小学教师,寒暑假休息那么长时间,是很舒服的。只有教师们自己知道,能休息满一个月,基本上就算很不错了。大多数老师只能修一个月出头,各种培训和教学充电,都只能在假期才有空完成。 我虽是教的音乐,但区里在八月底有个国际学校交流活动,抽调了几个学校的音乐老师过去排练节目,我也“不幸”名列其中。 其实被选中毫不意外。 我工作上、业务上,一直都比较强,类似的活动也担任过其中一些环节的编导,这次同样负责其中一段。 确定分工后,我需要隔天就参加一次排练,工作接踵而来。 别说康子歌的“保姆”工作了,就是去医院陪伴乐乐都常常不能保证时间。 幸好这样的时刻,我哥挺身而出。 我哥涂守终于和原单位办完了手续,基本也算好说好散。新的工作一时还没着落,见我学校医院两头跑,他便主动揽了在医院照顾乐乐的活儿。 从这一点上,我看出了汪小雅的悔恨还是有几分真诚的。 依她以往的性格,只要她不同意,就一定可以作得我哥不敢来医院。但现在就完全不同了,不仅我哥来医院,有时候还带着涛涛来。乐乐见到牵挂已久的涛涛哥哥,“咯咯”地笑了半天,拥住涛涛哥哥死命不撒手,以示关系铁。 更有几次,我哥说一旦我去排练了,乐乐就只能吃医院的餐,这样实在不大好,汪小雅还做了好吃的,让我哥带过来。 这份心意,我领。 我真是一个心软的人,纵使汪小雅后来一次都没露过面,我也将她当作是羞愧难当,只好默默地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来忏悔一下内心。 我和康子歌相处的机会明显比之前少,对此,康子歌意见很大,却又无可奈何。 有天晚上,他又偷偷溜到了我的房间,“羞耻”了一阵子之后,他紧紧地拥住我,说我这个“保姆”可以下岗了。 我又好气又好笑,轻声说:“就快忙完了。还有三天。结束了,我好好陪陪你。” “这可是你说的。哎,涂老师居然比康总还忙,这世界已经乱了。” “噗。”我被他逗笑。这个康子歌,真好意思说,真是大男人之极,好像涂老师就应该天天转着康总转,转到头晕为止。 康子歌想了想:“实在不行,让杰西卡找个驻家保姆吧,毕竟涂老师兼职不靠谱啊。” 我心一颤。我和康子歌之间,已经好久不出现杰西卡了。我天天不在家,和杰西卡也完全打不着照面。 其实,她一直都存在。 又何止她存在,丰晴也一直都在。她的威胁言犹在耳,却迟迟未见行动。 我也没有天真到傻瓜,像丰晴这样的人,越是平静,就越是危险,她绝不是不行动,而是要看准时机,一击即中。 陡然间,我微微一颤。 康子歌敏锐地感觉到,低声问:“怎么了。” “没怎么。杰西卡挺忙的,真要找驻家保姆,明天我去找吧。” “也好,你在本市人头熟,一定要找可靠的。还有,我的房间不要随便进。” “知道啦,康总的房间里全是秘密。” 康子歌一个反身压住我,笑道:“最大的秘密就是藏了一个你。” 这次,的确是个最好的契机,我一定要借此机会,将杰西卡从我的“生活”圈子里赶出去。 第二天排练的时候,我跟学校音乐组汤主任说了这事。 汤主任一直对我极好,事事照顾。她有个表妹,倒是个麻利人,丈夫去世没多久,因为重病拖的时间比较长,欠了一屁股的外债,现在就靠她打零工还钱,过得挺艰辛。 一听康子歌开出的薪金,岂有不动心之理,当即就决定前来。 其实每天的时间也并不很长,虽然我这个“保姆”是暂时下岗了,但早餐我还是每天翻着花样弄给康子歌吃,所以这个王姐每天中午前来,主要就做两件事,打扫卫生和准备晚饭,如果我不在家,那她等康子歌吃完,收拾好厨房,也就可以回去了。如果我在家,那连晚饭都不用她准备。 这当然是个好工作。 康子歌不过问这些细节,只要我觉得可靠,他也没有意见。只跟我说:那挺好,明天我就让杰西卡不要过来了。 倒是杰西卡的反应我没见到,实在有些遗憾。 她一直靠这种登堂入室,来维持那点可怜的“女主人”自尊。这下连家门都进不了的情况下,不知道还能有几分“主人感”。 三天后,那场盛大的交流活动终于落幕。 主办方举行的庆功宴上,大家兴致高昂,我也难免喝了两杯。 再次声明,我酒量其实还不错。 散场之后,有顺路的老师说带我回家,我婉拒了。在这样凉风习习的夜晚,带着薄薄的醉意回家,是一件很美的事。 走到小区门口,身上起了一层薄薄的汗,将衣服贴住,凉风一吹,每一个舒展的毛孔竟有些微微的寒意。真是极舒服。 手机“叮”地一响。 我以为是康子歌问我什么时候回家,从挎包里掏出手机就要看…… 却是一个陌生人发来的彩信。 这年头还有人用彩信,真是好奇怪啊! 一打开照片,我懵了。。。。 是康子歌! 不不不,不是只有康子歌,还有一个妖艳的女人,正紧紧地贴在康子歌的身上。 这个女人,是丰晴! 我眩晕,不知是酒,还是这照片,让我无比地眩晕。我靠在路边的栏杆上,一时迈不开腿,只觉得腿是软的,头是晕的,心是沉沉的。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不知道。 颤抖着,再次打开手机,我要将照片仔仔细细地看看清楚。 是的,没错,正是康子歌和丰晴。 康子歌身上穿的,是他早上出门时穿的衬衫。照片很清晰,是在一个餐厅或酒店,灯光明亮,环境优雅。 丰晴笑得格外艳丽,将丰满的身体倚在康子歌身上,似乎正在撒娇。 问题是:康子歌似乎也没拒绝。 第81章 谁认真谁就输了 我不知道这是不是丰晴的手机号,也不想回拨过去。 发彩信的人,动机很明显。如果是丰晴本人,那就是对我宣誓主权来了;如果不是丰晴,那就是来恶心我。 照片还是要保存的,信息也没删除。程序我是退出了。 我承认心中有一阵又一阵的起伏,但这起伏并不理智,我得好好克制。 回到家,竟是一片漆黑,家里没人。 看看时间,已是九点半,康子歌平时就算有应酬,这个时间也应该到家了,他很看重九点过后的私人时间,哪怕回到家后还会继续他的工作,他也要换好家居服,到他的书房里工作,不会留在公司里加班。 想打电话问一下,才解锁屏幕,又想起刚刚收到的照片,心中一顿,突然又不想打给他了,回房间洗澡,准备睡觉。 换好睡衣躺下,刷一下朋友圈。 手机破归破,朋友少归少,朋友圈还是刷得出来的。 看到墨朵发了几张健身的图。有远景,有近照,最后一张是鬼脸自拍,还是那么漂亮。 她一贯身材保持得好,不是那种瘦削的好,而是健康、匀称,很有活力的好。 突然我发现个问题,她这些跑步机上的、器械上运动的远景,是谁帮她拍的呢? “亲爱的,健身房勾搭上鲜肉了?”我发了一条过去。 墨朵很快回了:“思想真不健康,被蒜泥带坏了。” “别装,你健身的照片是谁帮你拍的?”“别说是私教,我不信。” 果然墨朵回了三个笑脸,又说:“就你慧眼。” 紧接着又是一条:“乐乐怎么样了,最近忙,我都还没去看他。” 这么遮遮掩掩地转移话题,绝对不是方墨朵的风格。突然,我有些好奇起来。 “很好,医生说他最多再留一个星期,就可以出院了。”“别转移话题,继续说健身房。” “神经,我不是经常去么,有什么好说的。” “你说‘神经’,就跟我说‘屁’是一样的,心虚。” “哈哈。” “快交代,谁给拍的照。” “随便拉了一个,旁边健身的。” “一定不随便,这是你泡人家的开始。” “哈哈,要不要这么真相。” “就是这么聪慧。” “我承认,哈哈,泡上了让他请你吃饭,泡不上就算。” “成交!” 不得不说,今天的墨朵有点认真。 看来这段健身房艳遇,让她心动了。以前她也会主动出击,但绝不会说“请我吃饭”之类的话,在她看来,那些人都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合则处之,不合则散之。 安静了一会儿,墨朵又问:“你和蒜泥还住一起吗?” “住一幢房子里。”我回得算是严密。 虽说他经常会死皮赖脸地溜到我房间来,但严格说来,我们算不上“住一起”。我只是一个很难拒绝他身体进攻的小女人,这个小女人只能固守一个底线,既然身体频频失守,那就让心灵纯洁一点吧。 所以我把他送我的手机和腕表,都完整如新地放在抽屉里。 如果有一天,我终究要离他而去,或者,他终究会离我而去,那么这些东西我都要完璧归赵。 正想得心里沉沉的,墨朵的信息又来了。 “贪欢的男女啊,抓紧最后机会吧,还有一周。” 噗,我不由笑出声来,墨朵总是这么没正经,不过,也好真相。 我也不知道一周后该怎么办。康子歌会住回他的大别墅吗?我和他的“保姆协议”还有效吗? 现在有了王姐,这个协议看起来更加像个玩笑了。 我回墨朵:“我是不是应该和他谈谈了?” “谈什么?” “感觉这关系挺别扭啊。” “谁先认真了,谁就输了。” 墨朵的话让我无端一怔。我从来没有奢望过和康子歌这样全城瞩目的钻石王老五会有什么结果,甚至,我都没有想过会有开始。一切都像是梦一样,又像是有一双无形的手,在捉弄我。 可是,与他纠缠得越来越紧密,如今更像是家人一样生活在一起。不知不觉中,我好像已经陷进去了。 可是,康子歌呢? 如果他还是那样冷静地在岸上,我这个陷在河里挣扎的人,是不是太可怜了? 所以墨朵会说,谁先认真,谁就输了。可我一直都是个认真胆怯的人啊,要是我能像墨朵一样洒脱,那该多好。 直到和墨朵结束常规夜聊,康子歌也没回来,连从不间断的“晚安”都没出现。 大概是和丰晴在一起吧。我有些失落地想。 然后将薄被往头上一蒙,不管这些有钱人的破事了,睡觉! 不知睡了多久,只觉得脖子麻痒痒的,迷迷糊糊地醒来。 屋子里一片黑暗,康子歌不知何时竟回来了,脑袋贴着我的脖子,睡得正香。他的头发蹭在我的脖子上,果然痒痒。 我闻到了他身上的酒味。 这让我很是奇怪。康子歌向来很谨慎,即便是在他自己的会所,我也没见过他喝酒,却不知今天这是怎么了。 他是参加的什么样的应酬?为什么又会喝酒? 我轻轻地起来,开了灯,发现他竟然还穿着衬衫和西裤,显然回来后没有洗漱,就直接倒在了我床上。还好,鞋子没忘脱。 微微叹息一声,也不知道该怎么说这个男人。 他一直都是最讲究的,出门必定衬衫和西裤,到家必定换舒适的家居服,睡觉必定轻柔的睡衣。现在这个样子,也亏他睡得着,这是喝了多少啊。 想了想,终于觉得自己还是心疼这个男人的,虽然他刚刚还和别的女人在一起…… 轻手轻脚地替他解了衬衫,不知为何,竟然生怕惊醒他。眼神不由自主地在衬衫上扫描,似乎电视剧里都是这么演的,这种时候,衬衫上一定会留点什么印迹。 而我就像那个寻找自己男人出轨印迹的女人,既期待着找到点什么,又害怕真有什么。 这是特么什么样的变态心理啊。 康子歌显然睡得很沉,浑然不觉有人在脱他的衣服。 不得不说,解皮带的时候我心跳得厉害。虽然我和他已经如此亲密,可我从来没有主动地替他脱过衣服,这种感觉很奇妙。 轻轻地褪着裤子,尽量不弄出动静,必要时还得将他沉重的身子挪起……虽然康子歌很瘦,但不代表他轻。 这业务实在不熟练,我“操作”得很艰难。 而且,我还得忍住,毕竟有些不可描述的部位近在咫尺。亏得是我这样定力强、心思纯洁的人,否则的话,这是多大的诱惑啊,有多少个沉睡的康子歌,就会有多少个垂涎他的“狐狸精”。 嗯,而我,根本不用垂涎他,反而必须防止他反扑。 幸好,这会儿他睡得沉,不然危险的是我啊! 一边脑补着各种情节,一边小心翼翼,好不容易将他的西裤褪到了膝盖…… “芳芳……” 康子歌嘶哑的声音将我吓了一跳,半撑着的人,顿时往前一扑,砸在了他身上。 这角度,也是千古一绝,我的头顶,正好砸在他的肚脐处,其余的,诸位自行脑补,反正我的脸颊上,碰到了什么奇怪的东西…… 康子歌一定会损我、取笑我,我一动不敢动,保持着这尴尬的姿势,等着他开口,我好解释。 可是,过了好久,也不见动静。悄悄抬起头一看,他睡得正香。 妈了个蛋,喵了个咪,我了个去!原来他是在说梦话。 好吧,连梦话也是喊的我的名字,我是不是应该感觉到荣幸? 虽然这样故作洒脱地拷问着自己,可内心那种异样的感觉,还是难以抑制地袭上心头。 哪个女人不爱这样? 能被人在梦中惦记,足以让人内心无比柔软。 终于轻轻地将他的西裤完全脱下,又脱了袜子,几乎完全坦陈的康子歌就这样沉沉地睡在我的床上,再次声明,我是内心纯洁的涂芳芳,就算有什么不健康的想法,我也完全有实力拒绝。 不过,我实在是没力气再替他穿上睡衣了。找了一床薄毯替他盖上,将空调的温度调高一些,生怕他酒后吹得太凉,容易感冒。 然后挨着他,盖上自己的薄被,强迫自己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康子歌的声音将我惊醒。 “芳芳……” 我以为他又在说梦话,迷迷糊糊地应了一声,想继续睡。 却没想到,他竟然从被子下钻了过来。 “你醒了?”我好不容易清醒过来的时候,已被康子歌一把挽住。 他问:“你替我脱的衣服?” “是啊,穿着睡觉,多不舒服。你是不是喝多了?” 他却没有回答我,反而又不满地问:“干嘛要两条毯子,咱们盖一条不行么?” 我只觉得好笑,解释道:“酒后不能着凉的。你睡得像个猪一样,万一我睡着了,将毯子卷走,估计你都不知道卷回去,所以给你另盖一条。” 康子歌吃吃地笑:“那叫卷么?那叫滚。” 清醒的康子歌绝对比醉倒的可怕啊。一听他说这种话,我就知道,今晚又是在劫难逃。 果然,康子歌一边说着,一边已欺身过来:“给我脱衣服的时候有没有偷吃?” 我突然想起摔在他身上的窘境,十分怀疑他当时是不是装睡,不然怎么会这么问。 “你是不是装睡的啊?”不由的,我就这么问了。 不问还好,一问,康子歌是什么人啊,心思那么敏捷,就是喝多了,他的脑子运行速度打个八折,我也是拍马难追啊。 立刻的,他就嘲笑我:“瞧,被我猜到了吧,果然偷吃了。我当然是装睡了,就看看你会不会趁机占我便宜。” “谁要占你便宜,那是不小心……”我声音跟蚊子哼哼似的,实在是嘴软啊。 “看看,承认了吧,你得赔偿我……” 真够不要脸的,这种借口都想得出来。 可没办法,我怎么就拒绝不了呢?这男人好像给我下了蛊似的,明明他和丰晴那说不清道不明的照片还存在我手机里,我依然在他邪魅的挑逗下…… 度过了一个“不要脸”之夜。 第二天吃早饭的时候,我假装不经意地问:“昨天怎么那么晚回来?” 康子歌眼睛里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随即却笑道:“怎么了,担心我?” 这话问得却有些轻佻,与他平常的揶揄看上去相似,其实却有着微妙的不同。这是一个男人不愿意说实话时候的故作轻佻。 我嗅出了味道,不由有些失落。 默默地喝了一口牛奶,强笑道:“不可以吗?” 康子歌似乎听出了我的不快,不免也有些尴尬,勉强解释道:“挺重要的应酬。” 天知道,他从来都不是爱应酬的人。 嗯,可能真的是特别重要的应酬吧。我和他也不过是“绯闻男女”,墨朵又说,谁先认真谁就输,如果再追问下去,我就真的显得太认真了。 这一顿早餐的气氛不是很好,就算昨天那个“不要脸”之夜依然淋漓尽致,当彼此清醒和理智之后,各种现实矛盾,似乎都悄然浮出水面。 康子歌依然带我出门,车上不知何时,多了一个巨大的奥特曼玩偶。 这显然不是康子歌这个年龄喜欢的东西。 “今天和你一起去看看乐乐吧。” 我有点意外,乐乐从隔离病房出来之后,这是康子歌第一次主动提出要去看乐乐。而且,这个奥特曼显然是为了乐乐而准备的。 稍有犹豫,我点头低声道:“好啊,乐乐的康叔叔……” 康子歌还挺满意这个称呼:“想好怎么跟乐乐介绍了吗?” 虽说认真就输了,但乐乐就快出院,我不得不认真地面对这个问题。 我鼓足勇气问:“如果乐乐回来,你还跟我们住一起吗?” 康子歌却问:“你希望怎样?” 这个难题,就这样丢给了我。 想了想,我说:“如果我跟乐乐说,你是租我们家房子住的房客,你会介意吗?” 康子歌突然忍不住笑了起来:“涂芳芳啊,你一定是想了好几个晚上,才想出这么个点子吧。” 还真被他说中了,我真的想了好久,想来想去,才想出这么个解释,如果他不搬走,那这个真是最好的解释了。 “不许嘲笑我!”我低吼。 康子歌笑道:“不介意,随便你跟乐乐怎么说,他高兴就好。” 我陡地放下心来。一是为了乐乐那儿终于有交代,二是为了……康子歌并没有搬走的打算。 我的天呢,我居然不想他搬走。 这个和丰晴纠缠不清的男人……不,他是天生应该属于丰晴那样的美貌富家女、或者杰西卡那样的漂亮女高管的。 这么一想,我更觉得自己和他没什么未来。 可我又留恋和他在一起的愉悦,不仅仅是身体上的,更多是精神上的依赖。是的,不知何时起,很多大事上,我都依赖他。 虽然他从未在乐乐面前出现过,可事实上,自从与他相识,我的人生就因他而变化,我的生活就与他息息相关。 我对他的依赖,不仅是他搞定了乐乐在医院里的一切,而是我似乎可以在他面前肆无忌惮地欢乐和悲伤,无论怎样,他最终都能替我搞定。 “乐乐喜欢奥特曼吗?”他问。 果然,这个巨大的玩偶是给乐乐的。 “喜欢,简直就是脑残粉。”没有男孩子不喜欢奥特曼的。 “那就好,我还怕买错了呢。”康子歌笑起来。 想起之前,不管是手机还是皮鞋,都由杰西卡搞定,这个奥特曼不会也是他的哪个秘书搞定的吧。 不由问:“你亲自去买的?” “是啊,昨天去饭店的路上,经过一家玩偶店,看到这个放在橱窗的最显眼处。” 放在橱窗最显眼处的,一定是当季的主打玩偶,唉,算了,跟康子歌,不要介意价格了,那是自虐。 不管怎么说,不管后来应酬时发生了什么,康子歌是一早就打算要去看望乐乐了,并不是为了清晨那一会儿尴尬所作的补偿。 “还是乐乐荣幸,得我们康大少亲自买玩具。” 康子歌看看我:“你吃谁的醋不好,吃乐乐的醋。腕表是我亲自买的,你都不戴!” 我心一动,哼,我吃丰晴的醋呢,你知道吗? 康子歌显然不知道,还在喋喋不休:“早知道你这么好养活,直接带你百货公司的打折季买一堆,幸福死你。” 我气不过,撸上袖子,露出他后来补送的腕表:“谁说我不戴,这个我不是戴着吗?百货公司这两天正打折呢,要不要幸福死我啊。” 康子歌居然没有上当,瞥了一眼车上的时钟:“哼,又想让我上当。百货公司还没开门呢。打折的,我才不买,我成什么人了。” 真是傲娇的神经病,买个打折货还难为他了。真是有钱人的世界,我涂芳芳不懂啊。 “我就喜欢打折的,说明我们是不一样的人。” 康子歌白我一眼:“幼稚,两个成年人,为了这种事吵嘴。” “好好开车。”我喝道。 康子歌竟然不听我的,一个刹车,将车子停在路边,猛然就欺过来,将我结结实实的按在座位上,狠狠地吻了一口。 然后得意地道:“嘴巴是用来亲吻的,不是用来吵架的。” “你……真是神经病啊!”我叹服,同时心里又是丝丝甜蜜,挥之不去。 到了医院,乐乐已经在等我。每天早上我都是这个时候出现,乐乐也早就掌握了规律。 “妈妈!”他一骨碌从病床上爬起来,张开双臂迎接我。 我冲上去,热情地给了他一个拥抱:“乐乐真乖,有没有想妈妈?” 乐乐却道:“不用想,妈妈到点自然就会出现的。不到时候,想了也没用。” 头一句,我还觉得高兴呢,后一句,顿时就让我心酸了。 “没关系,下个星期乐乐就可以出院了,就可以跟妈妈回家啦!” 乐乐的眼光,却望向了病房门口,眼睛里放出异样的光彩,小声喊着我:“妈妈,奥特曼!那个叔叔手里有奥特曼!” 我这才想起,康子歌就在我身后呢,见到乐乐太兴奋,竟然把这么个大活人给忘了,人家还是特意来看乐乐的呢! 赶紧转身,看到康子歌正微笑地向乐乐挥手。 “乐乐,这是康叔叔,来看乐乐的。” 乐乐很乖,站在床上还认真地鞠了个躬:“康叔叔好!” 这些都是幼儿园教的待人礼仪,乐乐一直都是有礼貌的好孩子,即使在病床上也不例外。 康子歌被他逗笑,初见的尴尬顿时烟消云散。 “这是送给乐乐的,喜欢吗?”他摇了摇奥特曼。 “啊,真的吗?真的是送给我吗?”乐乐惊叹着,张开双臂,像刚刚拥抱我一样,一下子就吊在了奥特曼身上,样子十分逗趣。 康子歌哈哈大笑,索性连乐乐一同抱起:“康叔叔抱你,你抱奥特曼。” 乐乐竟然抱歉地望了我一眼,说道:“可怜的妈妈,她没人抱。” 我顿时脸一红,在康子歌面前讲这种话,好让人害臊啊。 谁知道,乐乐马上讲了一句更让我害臊的话:“妈妈,康叔叔抱着我呢,没手抱你了。要不你抱康叔叔吧,他也没人抱。” 臭小子,你是专门来拆台的么?一个奥特曼就把你收买了,你真是妈妈的“好儿子”! 旁边的护士已经捂嘴笑得撑不住了。 也不能怪她们,毕竟这医院里的护士,谁不知道C市著名黄金单身汉和陶乐妈妈闹的绯闻啊,康子歌又这样公然地来看望乐乐,是个人都会往那上面想。 不能在儿子面前丢份,我假装镇定:“这不行啊,康叔叔太重了,妈妈可抱不动。你也快下来吧,赖在康叔叔身上算怎么回事啊。” 乐乐认真地看了看康子歌:“康叔叔你好高,下次不要长这么高了,妈妈抱不动。” 下次……这还有下次…… 康子歌笑得下巴都要掉了,转头对我说:“乐乐有讲脱口秀的天分啊,哈哈!” 呸,要他说! 我和乐乐以前过得幸福的时候,比这更有趣的话,乐乐不知道说过多少。 可惜,我好久没能让乐乐这么高兴了。 第82章 丰氏要中止合作 医院楼下的大草坪上,穿着小病号服的陶乐乐小朋友正开心地抱着巨大的奥特曼四处走。 我生怕他摔跤,弯着腰,张开双臂,跟在他身后,亦步亦趋。 “卡察”一声,康子歌在后面用手机拍了张照。 “干嘛偷拍我?”我转身抗议,“拍得不漂亮,小心我抽你。” 康子歌正在欣赏自己的杰作,一边看,一边笑:“你知道你的样子像什么?” 肯定没好话,想都不用想。 “像仙女。”我心情好的时候,也是很厚颜无耻的。 “我的天!你还真自信。”康子歌服气。 乐乐听见我们斗嘴,好奇地回头看,一回头,就看到张开双臂伺候着他这个小祖宗的我。 “哈哈,我知道妈妈像什么了。”乐乐小祖宗又要开始发威,他不是我亲生的…… 果然,乐乐说:“妈妈像个老母鸡。” 晕! 我还是不是你亲妈!你还是不是我亲儿子! 康子歌乐得哈哈大笑,要不是很多人好奇地向这边看,以他笑得那个抽筋劲儿,我丝毫不怀疑,他会撅过去…… 但他没有撅过去,这点很可气。他白天和晚上一样“坚挺”,笑得乐不可支还要问:“要不要看,要不要看,真的很像。” 谁要看啊! 乐乐刚刚一说完,我立刻就意识到了,的确很像老母鸡啊,尤其像“老鹰抓小鸡”里面的老母鸡。所以我立刻直起腰了嘛…… 再说了,每一个妈妈,在孩子有可能遭遇不测的时候,都会像一个弓着腰,随时准备保护孩子的老母鸡。这是母亲的天性。 我不想看自己的糗样,乐乐却很积极。 “康叔叔,乐乐要看。” 康子歌蹲下身子,拿手机给他看……而且,竟然还左右划动,我的天,这是拍了多少张啊! 本来还觉得以后康子歌要被“隔离”了,可现在看着,怎么觉得被“隔离”的好像是我啊…… 不服,我也要看。 厚着脸皮凑上去:“给我看看呗。” “咦,你不是不要看么?”康子歌藏起手机。 哼,乐乐面前,不能跟你多纠缠,回家看我好好收拾你。 才咬咬牙下了决心,乐乐却好奇地看着我俩,突然问:“康叔叔要和妈妈结婚吗?” 这句话实在是突如其来,让人猝不及防。我迅速愣住,不由低声阻止:“乐乐胡说什么呢?” 康子歌的笑容也僵住,气氛顿时有点尴尬。 还好,康子歌的尴尬只维持了很短时间,很快他就重新展开笑颜,并以成年人的狡猾,完美地避开了这个问题。 “叔叔借你们家房子住,乐乐有没有意见?” 乐乐突然变得有点失望:“啊……叔叔没房子啊……” 他的反应实在有点奇怪,康子歌不由望了我一眼,搞得我也很心虚,毕竟我不知道乐乐为什么会这样。 我试图跟乐乐解释一下:“乐乐,咱们家房子大,叔叔就租一个房间住,他给钱的。” 乐乐重重地点头:“好的,康叔叔送给我奥特曼,妈妈你别收他钱了。” 康子歌忍俊不禁,这个奥特曼还真好用,收买得够彻底。 不巡,乐乐刚刚的失望,让康子歌心头起了结。 “乐乐,听说叔叔没房子,为什么失望啊?” 我瞪他一眼,套小朋友的话,好可耻。 乐乐丝毫未觉,一边对着奥特曼做手势,一边叹着气道:“康叔叔连个房子都没有,舅妈一定会骂你,不让你跟妈妈结婚。” 我的天哪,果然成长环境对孩子好重要。 汪小雅天天骂的那些话、逼我去相亲时讲的各种条件,竟然都让乐乐听进去了。 找个有房子的男人嫁了,赶紧从这儿搬出去! 这是汪小雅的口头禅啊。 我尴尬地望望康子歌,讪笑道:“别听小孩子乱说。” 乐乐发表完见解,又和奥特曼说话去了,将两个各怀心思的人扔在这里,面面相觑。 从和康子歌相识的第一天起,他就清楚地知道我为什么会和王东贵相亲,他完全可以理解乐乐为什么说这番话。就算我解释成小孩子“乱说”,康子歌也很清楚,乐乐的语言能力比普通孩子强,他说得一点儿都不“乱”。 康子歌给我一个鼓励的眼神,低声道:“没事,起码乐乐不排斥我和你们住一起。” 这么容易就解决了一个大问题,我也是没想到。 看来奥特曼不仅能打小怪兽,还可以攻进小朋友的内心。 不过,为什么康子歌这么坚定地要和我们住一起,我也是想不通,明明他的大别墅比现在住的这个要好太多,而且,他不是一直很孤僻吗? 以前乐乐不在家,还可以说是他为了“占便宜”方便,乐乐回家的话,肯定不会像以前那样,他图个什么呢? 难道就是为了吃现成早餐? 在我的内心深处,其实一直不敢相信那个猜测。 不敢想,不敢碰,怕一碰就破碎。 康子歌手机响起,连着接了几个电话,神情开始变得严峻起来。 “有事你就快去公司吧。”我催他。 他最近肯定有事,感觉公司里的事碰到了什么巨大的阻力,但他不跟我说,我也不好问。 凑上来,大概是想吻别,可才倾过身子,发现乐乐正好奇地望着我们,康子歌只好强行将吻别变成了拍肩:“我走了……” 下面的话,终究没有说出来。 我望着他匆匆走远,一边走,一边似乎在掏手机。 我手机“叮”地一声,是他未说完的话:“今晚早点回来,想吃你做的晚餐。” 不由莞尔。 这个人啊,每次说这样的话,都孤单得让人觉得心疼。 我这是伺候着两个孩子呢,医院里一个小的,家里一个大的。 乐乐有了奥特曼,还有会讲故事的护士姐姐,又知道妈妈“工作”很忙,要赚钱给乐乐治病,所以对我今天提前回家没有任何不高兴,反而挥着奥特曼的手,说:“妈妈,奥特曼跟你再见啦,你快回答它啊!” 我只好笑着挥手:“乐乐再见,奥特曼再见。” 回到家,王姐还没走,跟我说下午有个杰什么小姐来过,说是帮康总拿文件,王姐不想让她进门,但她有钥匙,又给康先生打了电话,态度很差。 又是杰西卡,就算是过来替康子歌拿文件,也犯不上跟王姐过不去,这气真不知道是撒给谁看,以前那个知性干练的杰西卡,不知怎么就变成了这样。 我安慰了王姐,跟她说那个是康先生的秘书,以前在这家里直进直出习惯了,不要惹她。不过,以后她再来,一定要每次都和康先生打电话确认过,并且将几点来、几点走,都做好记录,以备不时之需。 王姐点头记下。 她是个很妥当的人,自从由她来当驻家保姆,家里一切都井井有条,哪里要收拾好,哪里不能碰,只要说一遍就记得牢牢的。而且,手艺也不错,有时候我来不及赶回来做晚饭,她也能将康子歌的口胃伺候好。 最重要的是,我终于感受到,这个家由我说了算,是多爽。 送走王姐,我开始在厨房里忙碌。 回来的时候,我捎带了新鲜的筒子骨和河虾,炖一锅浓浓的圆骨汤,清水河虾则讲究个原汁原味,再加两道蔬菜,便是一顿丰盛的晚餐。 听到汽车声,我往厨房窗外看,果然望见康子歌的车正进库。 虽然住在我家,他的车子还是停在大别墅的车库里。 心里顿时开心起来,这滋味真像是妻子等来了下班回家的丈夫。赶紧擦一擦手,来不及脱围裙,就跑到门口,开门迎接康子歌。 进门的时候,康子歌捧住我的脸,温柔地亲了一下。 想了想,又亲了一下:“以后乐乐在家,我就不能这样亲你了,多补几次。” 这个神经病。 我哭笑不得,决定不说这个话题:“饿了吗,要什么时候开饭?” 康子歌已经闻到了香味:“啊,好香,是骨头汤!” “狗鼻子!” “老母鸡!”他毫不示弱地反击。 我笑了,推他上楼:“快去洗澡换衣服吧,很快就可以开饭了。” 康子歌上楼没多久,我听到他的手机在响,而且声音很近。循声一找,发现他换鞋的时候将手机搁在了玄关的柜子上。 我拿过手机,发现是杰西卡,没敢接。 正犹豫着要不要上楼跟康子歌说,杰西卡又打了进来。 看样子有急事。 我拿着手机跑上楼,开门进了康子歌的房间,听到卫生间传来冲淋的声音。 “康子歌,杰西卡打了两个电话,可能有急事,你接不接?” 刚说完,第三个电话又进来了,还是杰西卡。 “又来了,又打进来了,肯定有急事。” 康子歌在冲淋房大声道:“你接一下,问什么事。” “哦……” “康总,现在遇着麻烦了!”杰西卡语气十分焦急。 我有些不好意思,尽量镇定地说:“你好杰西卡,我是涂芳芳,康先生现在不方便接电话,请问有什么事?” 杰西卡一愣,随即不满起来:“我要找康总,跟你说,你听得懂吗?” 如此出言不逊,我也有点怒了,尽量克制着说道:“康先生不方便接电话,但是你说,我可以即刻转告。” “既然你可以立刻转告,为什么不能直接叫他接听?你怀的什么心?”杰西卡质问。 本来我还有点不好意思,被她这么坏的态度质问,又想起今天她竟然冲到我家来,还对王姐甩脸色,我真心觉得对此人已经犯不上讲什么脸面了。 “他在洗澡,所以不能接听,但我可以原样转告。” 顿时,电话那边沉默了。 我几乎可以料想到,杰西卡漂亮的脸蛋一定变得煞白。就算她知道我和康子歌一起居住、甚至可以猜想到当天在临海那个套房内与康子歌一同出游的就是我,她也没这么强大的内心,直面这样的真相。 康子歌洗澡,我就在屋里,这画面,足够她脑补到抓狂。 半晌,电话那头终于有了动静,我听到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用尽量镇定的声音说道:“麻烦你跟康总说,丰氏要终止合作。” 我一怔,突然觉得,这果然是个很大的事,顿时也郑重起来,捂住手机听筒,走到冲淋房前:“杰西卡说,丰氏要终止合作。” 里面冲淋的水声突然就断了,康子歌说:“说这话的,是丰氏的哪位?” 我原样转告:“说这话的,是丰氏的哪位?” 杰西卡道:“丰氏副总裁,丰晴。” 我像个复读机一样:“丰氏副总裁,丰晴。” 康子歌竟然在冲淋房里淡定地擦着头发上的水,说:“知道了,五分钟后,我给杰西卡打电话。” “康先生说,五分钟之后给你打电话。” “……” 一个字的告别都没有,屏幕一亮,直接显示“通话结束”。 真没礼貌啊。妒忌的女人就是这么没礼貌。 我将康子歌的手机放他床上:“手机给你放床上了,等下出来,你给她打电话啊。” 没想到门被拉开了,康子歌齐腰裹着一条大浴巾,大喇喇地出来:“芳芳,帮我拿衣服呢?” “你自己洗澡不先拿好啊。” 我嘴上埋怨着,还是乖乖地跑到柜子前,找出一身他平时在家穿的家居服。 康子歌擦好身子,直接将浴巾扔在一个木制的衣架上,毫不避嫌地开始穿衣服。 谁要看他直播,直接就是耍流氓。 我转过身子,假装看他柜子里的衣服:“这身怎么没见你穿过?咦,这身也不错。” “得了涂芳芳,又不是没见过,装什么啊。过来,让我亲亲。” 真是……也不能分分时间地点,说亲就亲…… 一边心里抱怨着,一边还是乖乖走过去,说着“干嘛要让你亲”,然后,亲得喘不过气来。 大概有好久吧,我都有点晕了,康子歌才放开我,低声道:“晚上再收拾你。” 然后开始给杰西卡打电话。 我只听到他始终不紧不慢:“知道了……你把资料整理好发给我……嗯,联系丁律师……不,不要和丰晴说,我会让商务局出面……这不叫仗势欺人,我们无势可言……早就跟你说过,要有两手准备……他们拿不到许可证,晾着他们……” 打完电话。他牵我的手:“走吧,肚子饿了。” 我却有点担心:“是不是生意遇到什么困难了?” “丰氏突然中止合作,有点意外。” 真的意外吗?我觉得不是很意外。如果合作愉快,昨天那样喝多了回来,就显得很不正常了。 坐到餐桌前,康子歌心情竟然很不错:“总算又吃到你做的晚餐了。” 我笑道:“王姐手艺不也挺好的?” “那不一样嘛。” 康子歌的样子,却让我越来越不安,终于还是忍不住:“丰氏中止合作,你真的意外吗?” 康子歌抬起眼睛看看我:“怎么这么问?” “你昨天晚上是和丰晴在一起吧。” “你吃醋吗?”康子歌戏谑地问。 我却笑不起来:“也许吧,不过这是另一回事。你昨天回来很晚,而且还破天荒喝了酒,要么是在挽回什么,要么是在庆祝什么。” 康子歌默不作声,吃了几口,终于若有所思地放下筷子:“我总说你又笨又弱,其实你还是挺聪明的。” “我对你的那些生意,的确不懂,就是挺为你担心的。这个丰氏的合作,挺重要的吧,你总是那么镇定,我都不知道到底哪样才是你真实的一面,心里好忐忑。” 这话说得很坦诚了。我的喜怒哀乐,总是有他来替我分担,可他的喜怒哀乐,却总是自己一个人默默承受,我其实很希望成为他的分享者。 康子歌终于说道:“丰晴很古怪。C市老政府身下的那块地,一直还没有拍卖掉。它很有成为C市‘地王’的潜质。原本慕天打算和丰氏合作,将这块地打造成该地段的地标建筑,当然,要炒成‘地王’,是要做很多前期工作的,原本谈得好好的,双方都投入了不少前期,可这几天,丰氏突然态度暧昧起来……” “丰氏要退出么?” “退出对他而言,也没好处,意味着前期的投入就打了水漂,所以我有点看不明白丰氏的想法。” 我心里有些明白,却不能确定。又问道:“那慕天不能自己做吗?” 康子歌道:“不瞒你说。慕天到底是外来的,不如丰氏在本地的根基深厚,再说考虑到投资风险,所以双方才有意合作。如果一开始就由慕天独家,倒也不是做不成,但现在都谈到这个份上了,突然一家要撤,这个事情就很尴尬了。” “这倒也是,哪有半途摞挑子的。”我低声道。 康子歌却有点阴沉起来:“半途摞挑子还不可怕,钱不是大问题。慕天前期的投入就算打了水漂,这点钱我也赔得起……” “那大问题是……” “既然合作,就难免有些内幕,这个时候丰氏突然撤出,万一他带着这些内幕迅速再找合作者,就太不给我面子了……” 面子。 康子歌一语中的。 商场上的战争,两样最重要,一是真金实银,二是面子。 只挣场面,没有利益,这种做不长。 可只有利益,输了场面,这种同样在业界被人耻笑。 我是不懂生意场的事,但我能想象输了面子的康子歌,会怄到什么地步。 他是那样骄傲的人,从来都是临危不乱,场面上不肯丢掉一点点的人,绝对绝对忍不下这口气。 或许,我应该把原因告诉他。 “其实,丰晴不古怪……”我期期艾艾地开口。 康子歌奇怪地看着我:“怎么说?” “丰晴前一阵来找过我。问我和你是什么关系。” “你怎么说的?” “我没有正面回答,我只问她,她是以什么身份来问我。” 康子歌的眼睛眯了起来:“这话回得很好,她是什么反应?” “她说……”我抬眼望了望康子歌,发现他脸色冷峻,已经完全进入了“奸商”模式,鼓起勇气道,“她说,她和你正在冷战期,我是趁虚而入。” “哈哈!”康子歌竟然笑了起来。 突然,目光炯炯地望着我,“你为什么知道昨天我是和丰晴在一起?” 他的思维如此敏捷,我竟有点猝不及防。 “昨天的会面是临时决定的,而且很秘密,方墨朵在子公司,根本不可能知道。是不是有什么人故意向你透露了?” 这男人太聪明,聪明到我只要一个漏洞,立刻就可以被他挖出一片真相。 无奈,我只得掏出手机,将彩信打开,轻轻地推到他跟前。 他拿起手机,只看了一眼,就将手机扔回桌上。 “涂芳芳啊,你这女人……让我怎么说你……” 我愕然地看着他,这又关我什么事?不就是因为不想生事,我才没说么? 康子歌摇头:“我说你今天早上怎么奇奇怪怪的,下次有这种事,你能不能不要遮遮掩掩,直接告诉我好么?” “我……我不知道怎么开口。再说了,这个发彩信的人,明显是要来破坏我们的关系,我不想让她得逞,所以没告诉你……” 康子歌无奈道:“你还真是识趣,识趣到我都想恨你。” 突然觉得,自己可能好心办了坏事,讪讪地道:“难道……这是一个警告?” 康子歌道:“不管她是什么心态,又出于什么目的。但凡你能早些告诉我,我也能早做准备。女人的心,真是不好捉摸。这个丰晴……” 我倒有点好奇起来:“难道就因为我们俩……丰晴竟然就要放弃合作?” “你想想,她几次三番地找你,无论是刺激你,还是警告你,都没有效果。她会怎么想?她不会觉得是你不想生事,没告诉我。她只会觉得是我不在乎……” 等等,康子歌说的这个不在乎,是不在乎什么? 我顿时抓住,问:“她为什么会在意,你是不是在乎?” 康子歌认真地看我:“涂芳芳,你的天真有时候让都让我惭愧。对于丰晴这样的女人,男人一般不会拒绝,你懂吗?” 第83章 失控 这样的实话,叫我怎么接? 事实上,正是因为我知道丰晴这样的女人太难让人拒绝,而你康子歌,又不知道和她到底是怎样的关系,所以我才不能说、不想说。 唉,真是纠结害死人。 我涂芳芳要是还像以前那么单纯,想干嘛就干嘛,想说啥就说啥,不用这么瞻前顾后就好了。 “你不追问么?”康子歌挑眉望着我。 我摇摇头:“不追问。既然以前没问你,现在也不会问。你要是愿意与我说,自然会说。” 康子歌真是哭笑不得:“你真是,这臭脾气跟谁学的。说起话来看着温温柔柔,倔起来气死我。” 看来此人很希望我追问一下么? 要不,我也从善如流一下? “啊哦,那……你们果然是冷战期?丰晴这算是报复你吗?” 康子歌一脸“你问了我就终于可以解释了”的表情。 “半公半私的邀约,被误会了吧。报复是肯定了,也许,是要逼我见面。” 逼他见面? 昨天不是才见过面?我有些诧异。 可稍稍一想,我就明白了:“你们昨天果然发生了些什么吧?” 康子歌笑道:“你不是检查过我的衬衫了吗?有没有发现什么?” 我脸一红,此人演技着实好,装睡装到这个地步。连我偷偷检查他衬衫都知道。 “没细看……我检查这个干什么?”我否认。 康子歌每次欺负我一得逞,心情就会明显好转,笑道:“昨天丰晴说有极重要的业务要谈,所以两边的核心人员临时聚了一下,这个项目的确很重要,因为部分细节分歧较大,我难免做了些补救。照片就是那时候拍的……” 这个“补救”还真够现实。 我撇嘴:“原来是出卖美色补救。” 康子歌叹道:“昨天还有些意外情况,暂时就不提了。总之,我的确有些醉意,但是我保证,绝对绝对没有什么过分的行为。” 我白他一眼,低声道:“不用向我保证……” 康子歌起身,绕过餐桌走到我跟前坐下,居然一把将我抱起,坐在他身上,顿时两个人贴得紧紧的。 康子歌低声道:“昨天回来我就关机了,她找不到我。今天又约我晚上见面,被我拒绝了,所以,现在才来了这么一出,要取消合作吧。” 我也是服,这个丰晴,真的是那么大集团的副总裁吗?这么重要的合作,因为一个约会就可以被取消,还真是任性。 “可见对你感情也是深,就为了今晚没约成,气得千金大小姐做这么大个决定,真是两败俱伤。” 康子歌的脸色却凝重起来:“我却怕,不是两败俱伤。现在想想,也许丰氏一直有两手准备……” 我恍然大悟:“也就是说,如果丰晴随便把你拿下,那就跟你合作,如果拿不下,就找备胎?” “备胎?”康子歌一愣,随即笑起来,“这个词倒用得好。我不怕她找备胎,但我绝不会当她的备胎。” “想想你也不是,你是她首选,不是备胎。” 康子歌突然觉得不对:“你这是形容生意呢,还是形容感情呢?” 搞半天,这个米国土包子不知道“备胎”的典故。 “生意和感情都是,你是首选,不是备胎。不过,‘备胎’这个词,的确一般用来形容感情。” 康子歌正色道:“涂芳芳,你要是敢把我当备胎……”双手猛地一箍,我被她箍得生疼。 我吓一跳:“干嘛呀,疼死了!我一个轮胎都没有,哪来备胎。” “这还差不多。”想了想,康子歌还是不放心,“不光我不当备胎,你也不能有备胎。” “好好好,独轮车,就一个轮胎,行了吧。” “一个轮胎”为了证明自己果然是“独一无二”的轮胎,又溜到我房间来表演“老司机”如何驾驭“独轮车”。 想着再过一周他应该就不能猖狂,总觉得有点只争朝夕的感觉。 可康子歌却说:“我就是要让你知道,昨天和丰晴真的什么都没发生。” 好好好,我信了还不成? 如果这样子,你还能和丰晴发生些什么,那你就真的是那些霸道总裁小说中神一般的男主了。 生活的有趣之处在于,康子歌并非神一般的霸道总裁,他是个有血有肉、有傲气也有脆弱的丰富的人;但生活却又给我送来一个神一般的女配。 是的,丰晴注定是个女配。 就算把“丰福妹”改成“丰晴”、就算她容貌艳丽身材惹火手腕凌厉风格鲜明,她依然只是个女配。 我的生活,当然我才是女主。 丰晴的神奇在于,她竟然像无数霸道总裁小说里的女配一样,愚蠢地找上门来。 很多时候,生活就是这样出乎意料。 就在丰氏决定要取消合作的第三天,丰晴突然出现在医院。 见到她盛气凌人地出现在乐乐病房门口,我突然无比警觉。这才想起,经历了头条绯闻的洗礼,我涂芳芳,还有屁个秘密。 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家医院,医院里住着谁,早就被媒体八得一清二楚,都不用人家调查,稍稍关心一下财经八卦,立刻就能知道。 为了不让乐乐担心,我假意说出去买个东西,赶紧出了病房。 我可不想再次成为头条。和康子歌传绯闻,还略有些美好的意味,但和别的女人在医院争风吃醋,那就太掉价了。于是,我将丰晴约到医院下的小花园。 我每天都会带乐乐下来玩一会儿。他住院太久,需要多接触阳光和空气。这个小花园我再熟悉不过。 丰晴几次欲言又止,我只当看不出来,双手插兜往前走。 丰晴又尖又细的高跟鞋在草地上踩出一个又一个的坑,走得很是艰辛。我不心疼她,我心疼草地。 终于,她摇得心烦意乱,在我身后叫道:“到底去哪儿?” 这就不耐烦啦,要知道我长年对付各种小朋友,暴躁的、不服的、气势汹汹的,见多了,好多本来要哭的,一打岔也就忘记了。 丰晴也一样,不让你先心烦意乱一下,我可接不住你的盛气凌人。 毕竟我是温柔不会吵架的涂芳芳。 “好了,到了,这儿不晒,丰小姐我们坐这里吧。” 树荫下,一张宽宽的木制长椅,我和康子歌曾坐在这儿看草坪上的乐乐玩得不亦乐乎。 丰晴被嵌着石块的草坪小径弄得够呛,没摔倒已是她技术高超外加小心翼翼。 坐下时,她下意识挺直了背,明显不愿意在我面前示弱。 微微一笑,我用不着挺背,我就靠着椅背,很舒适。不管丰晴今天想来跟我兴师问罪些什么,我都欣然接受。 “听说你只是康子歌家的保姆?” 真是开门见山,问得漂亮。 “丰小姐总是对我和康先生的关系特别感兴趣。” “因为你们关系根本不正常!” “哦?”我笑起来,“我们俩目前都是单身,他略长我几岁,连个姐弟恋都算不上,哪里不正常了?” 丰晴顿时语塞,微一分神,又换了个说法:“涂小姐长得也算不错,就算康子歌一时睡了你,也不过是图个方便,毕竟同一屋檐下,你又安全……” 这话真是恶毒,而且,她的眼神里全是轻蔑。 这轻蔑却又是装出来的。 真正眼高于顶、轻蔑于他人的,今天根本就不会来。只有态度傲慢、内心紧张的,才会前来兴师问罪。 纵然面对恶语,我依然保持微笑:“我还是想问,丰小姐以什么身份来说这样的话。如果你也不过是个路人,我和康先生爱睡不睡,又与你何干?” 丰晴完全没想到我会这样说。 她就是吃准了我脸皮薄,定会被这些污辱性的语言激怒,所以看我的好戏来了。 可偏偏她错了。 我脸皮是挺薄,也常常会因为某些事羞涩不已,但千万不要小看一个经历了失婚的单亲妈妈,对恶意的承受力。 “呵,果然脸皮够厚,怪不得缠得康子歌神魂颠倒。” “是吗?谢谢你让我知道。我还以为康先生对我没兴趣呢。” “你……”丰晴伶俐的口齿,竟然毫无用武之地,气得脸都涨红了。 其实,不是我特别厉害。我向来嘴巴都不算厉害,是她名不正言不顺,本就天生劣势,还要来强行开撕,不是自取其辱才怪。 丰晴再也不愿意坐在我旁边。 虽然她穿着厚防水台的高跟鞋,从而显得比我高了半头,但一坐下来……恕我直言,她真是毫无优势。 她一定很后悔没盘个高髻吧,这个处处都要艳压一头的女人啊,活得真是用力。 她站起身子,认真地看着我,终于找到了俯视的快感。 我无所谓,我靠在椅背上,微笑道:“丰小姐今天前来,难道就是来问我是不是保姆?” 丰晴那高傲的、充满优越感的微笑又来了,她扶着包,俯视我道:“你不就是要钱吗?你儿子的医药费是康子歌公司垫付的,你住的房子是康子歌的,连你的兼职都是康子歌帮你找的。你不就是个拜金的女人吗?别装什么云淡风轻了,咱们都现实点吧。” 我皱皱眉:“呀,果然是。如果不是丰小姐今天这么一总结,我还真不知道康先生为我做了这么多。他对我可真够好的哈。” 气不死你。 丰晴到底也是生意场上的老手,只不过因为对康子歌太过势在必得,所有才会有这些失了分寸的举动。 此刻她稳住情绪,坚决不让我气到,压制着怒气道:“看起来,你还真的挺喜欢康子歌。那我不妨告诉你。他的慕天集团和我们丰氏集团,一直在谈一项极重要的合作,C市将要产生新的‘地王’,但是很不幸,因为康子歌擅自与我分手,所以这个合作将要告吹。” 我笑道:“谢谢丰小姐信任我,跟我说这些。但是,我只是一个音乐教师,生意场上的这些事我一窍不通。至于说合作告吹,我想这是你们两家公司需要面对的问题,和我一个局外人完全没有关系,我也并不关心康先生的生意做得怎么样。我相信他自有能力让一切困难都迎刃而解。” 丰晴突然得意地一笑:“是吗?” 她举起手机:“来,涂小姐我们加个微信,我给你看一些东西。” 我反问:“我和你非亲非故,为什么要加你?” 丰晴道:“我敢保证,这些东西你一定有兴趣,不加,后悔半辈子去吧,也许……我有办法让康子歌立刻滚回山姆国去,再也不能回来。” 她的语气充满威胁,不由地,我有些犹豫起来。 她将手机举到我跟前,竟是她的二维码。 “决定权在你。如果你觉得上当,完全可以立刻将我删掉,但是,我觉得你舍不得……” 该死的,我竟然被她说动了。 的确是这样,我可以将朋友圈设置屏蔽,她完全刺探不到我什么。至于说她要给我看的东西……我看一眼又何妨? 鬼使神差的,我拿出手机扫描她的二维码。 这手机虽然便宜到掉渣,但扫描起来竟然速度很快,咳咳,不愧国产神机…… 加妥。 刚要备注,却发现手机连震几下,丰晴刷刷地发了一组图过来。 赫然有慕天集团,有康子歌的私人照,有几个文件照片,更有网上的银行户口截图…… 我一惊:“这些都是什么?” 才问完,惊讶地发现照片一张一张从屏幕上消失。 丰晴竟然全部撤回了! “这倒底是什么?” 丰晴得意地笑道:“这回相信了吧。具体到细节,跟你说了,你也不懂。但我可以告诉你,没有哪块地,是干干净净拿下来的。有幸合作,康子歌的手段,我也领略了不少。谈不上什么证据,就是有点儿小秘密。” 我心一沉,一种不祥的预感袭上心头。 我再天真,也不会天真到以为康子歌是降落凡间的天使,但凡生意能玩到这么大的,谁没打过些擦边球? 既然他选择在C市完成他在国内的积累,那这个原始积累必定都有许多不可告人之处。 “你跟我说这些,到底有何用意?” 丰晴将镶满了钻的手机放回包里,她整个人都是珠光宝气,如今情势一占上风,更是不可一世。 “很简单,要你离开康子歌。” “如果我不同意呢?” “那就让他离开你喽。” “你可以试试!”纵然我没想过自己会和康子歌一直走下去,但也不觉得他会因为丰晴而离开我。 丰晴哈哈一笑:“我手里可不止这些。” 她凑到我跟前,表情竟然变得有些狰狞,“我这人,脾气有点怪。我喜欢的东西要是得不到,我会毁了它,免得让别人得到,我看着难受。” 我有些颤抖,慢慢开始觉得她似乎要玩真的。 “就这些东西,你能将他怎么样?” 丰晴撇撇嘴:“就算不能坐牢吧,估计也够驱逐出境了。” 这样酷暑的夏天,我竟觉得浑身寒意,没想到这场“恶毒女配”的约见,竟然情势会急转直下到这个地步。 抱着一线希望,我说道:“你别吓我,我是不懂这些,我会回家问他。” “哈哈,你问吧。不过我告诉你,你问了他,有两种结果,一种是他害怕了,离开你,还有一种是他逞强,非要和你在一起,然后……被强制离开你。” 不知怎么的,我觉得她说得是真的。 “你想想,我可以强行和他中止合作,我还有什么做不出来?你知道中止合作,我损失了多少吗?你这样的穷人无法想像……” 的确,这就是昨天我和康子歌百思不得其解之处。 她为什么拼着承受巨大的损失,也要中止合作。不是因为她深爱康子歌,而是因为……她根本就是个变态! 我得承认,丰晴走的时候,姿态很高昂。 她大获全胜。 我不敢拿康子歌的命运去赌那些证据的真假,混乱中,我听见她说,如果三天内我不从康子歌身边离开,她将会派人给有关部门写匿名信…… 呵,这个万能的“有关部门”。 我知道,她真的敢。 晚上,康子歌不回来吃晚饭,我一个人随便对付了一些,只觉得食不知味,心里惴惴不安,做什么都不对头,总想着丰晴说的那些事。 鬼使神差地,我悄悄进了康子歌的书房。书桌上摆放着部分文件,我望见文件上签名,和文件的格式,果然有些与丰晴发来的照片一模一样。 心中更是信了几分。 康子歌回来的时候已经很晚了,我窝在沙发里,开着电视也只是为了让自己看起来不是那么寂寞和惶恐。 强颜欢笑地给他泡茶、送水果,问他是不是工作很忙。 康子歌显得很疲惫,对我笑笑道:“合作中止是件大事,很多工作都要继续下去,最近会很忙。我若回来得晚,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 不知怎的,我突然有点伤感。可心中又不想就这样放弃希望。 “会的,我照顾自己好着呢,不用担心。倒是你,要注意身体。” 康子歌笑道:“我的身体怎么样,你还不知道么?” 虽说他还是微笑着,可我总觉得他的微笑背后有着难言的疲惫和苦涩。 那个优雅高贵、意气风发的康子歌去哪儿了? 睡前,我躺在他身上,陪他一起看英语财经新闻。跟着看了一段时间,我虽然还是听不懂里面的人在说什么,但从画面和语气,以及部分我还算认识的单词,也能猜个轮廓。 新闻里,好像哪个国外的公司出了事,百年基业,说毁就毁。 我趁机道:“好可怕,原来不正当竞争国内国外都有啊,真是哪里都没有净土。” 康子歌道:“只要是人操作的,都会有漏洞,再严密的制度也一样。” 我假装开玩笑,撑起脑袋看着他:“那你告诉我,你有没有不正当竞争过?” 康子歌捏捏我的鼻子:“幼稚!” “有没有嘛!”我撒娇。 “有。”康子歌竟然十分老实,“我可以这么说,所有的成功者,走过的路上都有不能回望的阴影。” 我心一沉,脸上却要装出笑容:“你好可怕啊!” 康子歌拥住我:“你怕什么,我又不会对你那样。” 我伏在他的怀里,想起那些签名、那些文件,纵然他还没有回望,我却已经迷失在那些阴影里。 “合作的事,真的没有回旋余地了吗?”我轻声问。 康子歌道:“不清楚,我没有联想丰晴。事到如今,我不能低头,一低头,就被她捏在手里了。据我估计,她也在观望,看我这边会不会有什么动静,我就以不变应万变了,做好两手准备,她要是改变主意要继续合作,那我就得加码,不能这么便宜她;她要是一直这么僵持着,也不处理后续事宜,那就别怪我另外找人合作了,反正,大家公平竞争吧。” 他真的猜对了啊,丰晴的确是在观望。 但是她观望的不是康子歌,而是我。她在看,三天后我会不会离开康子歌。 这天晚上,我格外疯狂,主动留在康子歌的房内,整整一夜都没有回自己的房间。 康子歌又惊又喜,以为我和他一样迫不及待,积极而温柔地回应着我。 只有我自己知道,我只想享受这最后的疯狂。 纵然我阻止自己去想以后,那种强烈的离别感,还是难以扼制地占有着我。 黎明时分,我在康子歌的臂弯中醒来。 他沉睡如婴儿,浓密细长的睫毛在眼窝上映出优美的弧线。我从来没有这样贪婪地看过他。 我一直知道他好看,却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贪恋过。 一切果然都是一场梦,无论这场梦多么绮丽、多么逼真、多么动人心弦,它都有醒来的一天。 我能做的,就是尽力记住这场梦。 太多的梦境,只在醒来的一刹那存在,当世俗的鸟鸣、汽笛、孩童的嬉闹、老人的晨练,这纷扰的声音涌入脑海的时候,我们要记住梦境,将变得尤其艰难。 但我不。 我要在往后一切的纷乱世俗中,记住康子歌,记住他给我的一切。 第84章 别了,康子歌 如果说我这一生,也曾有过演技的巅峰,我相信,就在这两天。 我像透支了自己毕生热情一般,腻在康子歌身边。 这两天的我,无比真实,又无比虚假。 真实的是,我毫无保留地释放了自己的一切爱恋和激情。我牺牲了陪伴乐乐的时间,无微不至地替他准备一日三餐,替他洗晒熨烫,早上陪他晨跑,傍晚陪他散步,晚上赖在他房间不肯离去。我像一块贪婪的海绵,恨不得锁住这最后的一切,然后,沉甸甸地离去。 而虚假的是,我假装自己离不开他,假装以后依然要包揽他的一切,假装我们之间没有丰晴,假装相信他可以安然地度过一切难关。 其实,夜晚的时候,我常常拥着他不能入睡,一想到我将永远离开这个男人。我心如刀绞。 这两天,我悄悄地安顿好了一切,我给乐乐提前办了出院手续。康子歌慷慨地打在医院账户上的余款,顺利地提了出来。 我没有声张。如果说我还是带走了康子歌的东西,那就是这笔钱。 我给学校提交了一份支教申请,是一个没人愿意过去的偏远山村。校长很高兴,为自己学校竟然出了一个如此有觉悟的老师而高兴。 因为这个“觉悟”,我将可以得到双份的工资(虽然我在山村里可能根本没地方花)、提前晋升的职称(其实我对这个也一直不是很在乎)、为期二十天的假期(这意味着在去山村之前,我不用再回学校做开学前期,我自由了,这才是最重要的)。 我去和汤主任告别,让她千万不要透露我去了哪里。 老汤这个堪比亲妈的老同事,关心地问我是不是欠了人家的钱…… 天地良心,我本不想骗她,毕竟她对我一直关心备至,真心当自己的亲女儿一样上心。但是,我今天来找她就是试图欺骗她的,我还是硬起了心肠。 我说,我因为给乐乐治病,欠了康子歌的钱。以前我和他谈恋爱,这钱可以了不计较,但最近我打算跟他分手,所以这事儿就搞得有点复杂。不过,我钱是一定会还,只是需要攒一段时间,出去支教可以双份工资,而且在山村里开销小,支教一年,也就能还上了。 所以所以,我也就是回避一年而已。不是躲债。 汤主任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叹道:“你一个人带个孩子,去山里多不方便啊。要不我跟其他老师讲讲,大伙儿先给你凑凑?” 这个汤主任,你这样让我好有罪恶感啊! “不要不要。学校里总得有人去,不是我去,就是别的老师去。乐乐病刚好,医生说,城市空气质量太差,建议去农村呆一段时间,我这也是为了乐乐……” 我的妈呀,涂芳芳现在你编起瞎话来如此行云流水毫无漏洞。 我也是服了自己。 汤主任语重心长:“那个公子哥……” “是康子歌……”我弱弱地纠正。 “没错,就是姓康的公子哥!” 我哭,汤主任这解释我给你一百分。 “他不是很有钱吗?就算你们要分手,也不至于这点钱都要跟你追着要吧。明知你一个人带孩子多难啊,对吧。而且孩子还生这么大一场病。他要是敢来找我,我好好教育教育他。” “不不不,汤主任。他也不至于那样,是我愧对他,还不出钱,我心里过不去,我见不着他,我就心不烦。我一见着他,我这心里就……就连饭都吃不下,我烦,我就想起我欠他钱,太烦了。” 汤主任大概也是被我烦死了,无奈道:“好好好,我答应你,一定不告诉他。” “也不能告诉王姐……” 王姐可是汤主任的表妹,我还指望王姐以后继续好好替我照顾康子歌呢。 “你也是傻,我也只知道你去的大概省份,具体哪个区哪个乡哪个学校,我怎么会知道,都是教育局分派的,你不跟我说,我还能知道个通天不成?” 我顿时醒悟,汤主任说得对,只要我自己守住秘密,自然就不会有人知道。 当即舒了一口气:“唉,反正麻烦您转告王姐,好好照顾康先生吧,我以后是够不着了。” 汤主任望了我一眼:“怎么觉得你不是欠的钱,倒是欠的情?” 再不走,我就要被汤主任看穿了,借口还要去医院接乐乐,我赶紧消失,连告别的拥抱都没敢给,怕自己忍不住放声大哭。 想到了这么个完美的借口,不重复使用都对不起我这难得大开的脑洞。 跟我哥,我也是这么解释的。 我哥当即要卖掉房子,让我去还钱。赶紧被我阻止,我说也就一年的功夫就能还上了,你只要别透露我去处就好。再说了,过年的时候还是可以回来的。终于把我哥也给安抚好了。 还需要交代的,只有墨朵了。 这个借口,在墨朵跟前一分不值,不出一分钟就会被立刻拆穿。因为墨朵清楚地知道,是康子歌还没将房款付清,与房款比,康子歌垫付在医院的钱,倒成了一笔小钱了。 所以,我不能跟墨朵这么说。 我将墨朵约了出来,平静地告诉她,我要离开C市,机票已经买好,我会和乐乐先到云贵高原找个小镇住一段时间,然后去我将要支教的山村。 墨朵比我想象得还要震惊,第一句就问:康总怎么办? 我不能告诉她,丰晴掌握了某些对康子歌不利的东西来威胁我离开他。 我只能告诉墨朵,慕天和丰氏的合作一旦闹崩,对康子歌的影响太大,对慕天那么多员工的辛勤付出也不公平,我无法坐视不理。既然丰晴说,只要我离开康子歌,她就会继续合作,那么,我似乎应该适时退出。 墨朵差点拍案而起:“哪有这个道理!她好歹也是C市有头有脸的一号人物,这么大项目岂能如此儿戏?我说呢,怎么这几天总部的人个个如临大敌,原来是出了这么一档子事!” 我就怕她这火爆脾气,赶紧劝:“哎哎,你要再这样,我就什么都不跟你说了,让你两眼一抹黑去!” 墨朵听我这么说,拼命压了压火,低声道:“所以,人的面相就是看得出来,那丰福妹,眉毛生得窄,心胸不宽,行事任性。不过,这事是丰福妹惹出来的,作为她的合作方,要收拾,也该由慕天出面收拾,这是公事,没道理让你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私下来承担。” 我低声道:“这只是表面。我之所以来找你,是想跟你商量一个事……” “什么事?” 我认真地道:“我不是要放弃,我只是要暂时回避。” 墨朵听出了一点门道:“这是什么意思?” “墨朵,生意上面我不懂,我只想问你一句,以你对康子歌的了解,一年之内,他能不能踢开丰氏,另寻合作者?” “完全可以。他的手段比你想像得更厉害。只要能度过眼前这个难关,一年时间足够他积累人脉。” 我点点头:“那就好。我支教期恰好是一年。只要我暂时离开,丰晴就不会放弃合作。其实,我和康子歌关系依然没有明朗,如果仅仅是因为我的关系,就把矛盾激化到这样的地步,我自己也与心不安。” 墨朵却微微牵起嘴角,冷笑起来:“芳芳,如果我是你,我会借机将关系明朗,然后和他一起面对,一起度过难关。” 我叹息:“可惜我不是你。我没有这么大胆子,而且……而且他的脾气……” “你也知道他的脾气……这么说吧,以平常在工作中,我对康总的了解,如果知道你是为了成全他的事业而退出,他说不定会更加坚决地放弃和丰氏的合作。” 我何尝不知道。可我不能明说啊,我不能将丰晴掌握的那些内情告诉墨朵。 只能打感情牌。 “不,你应该告诉他,我一年后就会回来,我要亲眼看到他用这一年时间,将丰氏打垮。请他不要辜负我这一次的退出。墨朵,我们多年感情,我也从来没求过你什么,就这一回,你当是帮我,也帮你的老板。” 墨朵深深地看了我一眼:“没想到,你们的感情纠葛,比我想像得更深。” 我笑道:“也不是,刚才就是那么一煽情。如果他对我没有那么深的感情,那我退不退出也无所谓了,去山村,还得挣双份工资呢,我也不亏。” 墨朵竟然眼眶一红:“你这是想惹我哭么?我还不知道你,你要图双份工资,就赖在他身边不走好了,不比你的工资多多了。” 我不能让她惹哭,因为我实在太容易哭了。 我笑道:“好啦好啦,反正就这样了。我要走了,把这边的一切都交给你,相信以你的智商,一定可以将一切都处理得非常完美,我就带着乐乐欣赏蓝天、呼吸新鲜空气去了。” 告别时,墨朵给了我一个深深的拥抱,轻声在我耳边说:“保重。需要我,我随时都在。” “嗯,一定,你就帮我看住这大局吧。” 墨朵突然道:“放心,我心中已经有了人选,我会尽力将这件事办到最圆满。” 我心中一动,一种说不出的强烈预感袭上心头。 没有说破,只微笑道:“将你的健身房猛男抓牢,希望等我一年后回来,他可以请我吃饭。” “没问题,我们一起等你回来!” 这就是闺蜜。 不是所有的闺蜜都会抢男人,赤诚如墨朵、坦率如我涂芳芳,是堪与男人间侠义相比的肝胆相照。 一切都准备妥当,临出发的这一天,康子歌毫不知情,依然将我顺路送到了医院。 “还有两天乐乐就可以出院了,想好怎么迎接他没?” “还没呢,晚上等你回来一起想?” “好。”康子歌心情似乎很不错,他向来都不将生意场上的任何情绪带回来,总是以这样愉悦的心情对我,“确定让他自己睡儿童房吗?” “当然了,他从小就自己睡,没事的。”我将一切说得云淡风轻,好像真的一样。 康子歌却听得很开心,偷笑道:“那我晚上偷溜到你房间,肯定就不会有人发现喽。” 我看得好生心酸,差点崩不住就要掉下泪来,赶紧转头看窗外。 “怎么不说话了?”康子歌问。 窗外正好是一间门面极大的婚纱店,玻璃橱窗占了整整一个街角。 “我看婚纱呢,好漂亮。” 康子歌也转头望了一眼,不经意地说:“一般,以后你的婚纱得由知名设计师定制,才不穿这种。” 我心中大动,所有的情绪如潮水般汹涌而来。我再也忍不住自己的泪水,趁着声音还没哽咽,我压低声音道:“有点困,我眯一会儿。” “嗯,呆会儿到了医院我喊你,快睡吧。” 我将脸庞侧向车窗玻璃,假装自己睡着,任由眼泪肆虐,一颗一颗,滚落到肩上。 一直到下车,我也没敢再回头,假装愉快地说了声拜拜,开门就下了车。 康子歌丝毫没有察觉我的异样,还笑着在我身后嘀咕:“见儿子就这么急。”然后大声道:“过马路当心啊!” 我假装弯腰系腰带,向身后挥了挥手,示意我听见了他的关心。 终于,从身后望见奔驰车融进车流,瞬间远去,再无踪影。 别了,康子歌。 …… 我什么行李都没带,只带了重要的证件。从医院接了乐乐出院,直奔机场。 订的是傍晚的航班。起飞前,我算了算时间,康子歌差不多快要到家了。 乐乐在机场逗留了不少时间,有点累,伏在我身上沉沉睡去。我给他披了一件外套,掏出手机,给康子歌发了一个长长的信息。 “亲爱的子歌:感谢你为我和乐乐所做的一切。当你收到这条信息的时候,我已经离开了C市,带着你给我的珍贵记忆,我将开始一段新的人生。也许戛然而止有点残酷,但除了这样的方式,我想不出其他更好的方式。勇气不常有,离开很艰难。” “请不要寻找我。你的寻找除了让我更加不舍和悲伤之外,别无用途。我将要去的地方,很偏远,我曾在地图上找了很久,也没法找到确切的地址。但我相信,我可以在那里安顿心灵,让它不再焦灼,不再煎熬。” “记得按时吃饭,王姐很可靠,会照顾好你。手机和腕表在我床头柜的第一个抽屉。我常戴的这只,我就带走了,当是你与我同在。再次恳请,不要找我。若他日有缘,或于彩云深处重逢。保重。爱你的芳芳。” 发送出去,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将康子歌拉进黑名单。关机。 听到广播里传来呼叫登机的声音,我抱着乐乐起身,向登机口走去。 一个“爱”字,在嘴边许久,终于今天是我第一个说了出来。 如果说有遗憾,那就是不能再亲耳听一听他的回应。 飞入云端的我,不知道此时的康子歌陷入了怎样的疯狂。 他回复我信息,前面出现了一个冰冷的红色感叹号。 他打我的电话,优美的女声却机械地告诉他“已关机”。 他飞奔回家,灶是冷的,床是空的,屋子是黑的,抽屉里,手机和腕表都是无情的。 他颤抖着给墨朵打电话,得到的却是“不知道涂芳芳在哪里”的答复。 他打给李轩文,让他联系调查所有航空公司寻找有没有一位叫涂芳芳的乘客。 他开车向机场飞驰,试图能在茫茫人海中找到我并将我阻拦在出走的路上。 他的心里在一遍又一遍地哀求:芳芳,请你不要离开我。我从没有说过“我爱你”,是因为我怕只要我说出口,你就会从我眼前消失。 飞入云端的我,望不见在云层之下,远渺的公路之上,有一辆飞驰的汽车,这汽车以不顾一切的姿态超速行驶,终于在一个弯道上,重重地撞上了护拦…… 飞入云端的我,望不见这一切。 数小时后,飞机降落在高原。早就联系好的民居主人,从大老远赶过来接我,当然,我也支付了价格不菲的车费。 手机再次打开的时候,康子歌的来电夹杂在几个陌生的号码之间,变得格外醒目。 “我之前拜托您帮我办的电话卡带来了吗?”我问那个来接我的汉子。 “带来了,吉祥号,我特意选的。” 汉子递过一张卡,我颤抖着换进了手机。 终于切断了与C市的一切,我和乐乐将在这高原上开始新的生活,也许会很艰苦,但,一切也充满了希望,不是吗? 此时的C市,康子歌被送到了西山医院。 这就是人生,冥冥中的天意,让巧合都变得充满讽刺。 我早上在这里带走了乐乐,晚上,康子歌被送了进来。 小护士中护士大护士长们一眼就认出了昏迷的他。 “这不是康子歌吗?” “他怎么了?” “出了车祸,交警刚刚送过来的。” “天哪,死了没?” “没有,昏迷着,院长亲自出马了。” “天哪,我得赶紧给六病区打电话,不知道陶乐妈妈回家没?” “歪,丽丽,跟你们说个大事,康子歌出了车祸,对对,急诊室,刚进了手术室,院长他们都去了……唉呀,我是问你陶乐妈妈在不在,她不是康子歌的女朋友嘛……什么,啊……还有这回事……那也太巧了。” 转身,小护士就挂了电话,一脸缓不过神的表情:“我的天哪,陶乐今天提前办了出院,听说是被他妈妈直接接去了机场。” “哦!那康子歌会不会是去追她……” “肯定是啊,就是在机场高速上出的事。” “我的天哪,这是拍电视剧吗?” “别叫天了,天都要被你叫下来了,叫得我揪心。” 一男一女冲到护士站,女的一身职业套装,头发却因为剧烈奔跑显得有些散乱。 “砰砰”地敲着台面:“护士,护士,康子歌怎么样了?” “送进手术室了,在五楼,那边电梯……” 话还没说完,女的已经像一阵风一样卷走了。留下小护士一脸懵逼。 “刚刚有人来问康子歌,是吗?” “你中邪了吧,你不是才接待完?” “她闪得好快,我觉得像闪电,我都没来得及看,就闪走了,搞得我都感觉自己出现幻觉了。” “嗯,再这么忙下去,我离出现幻觉也不远了。” “你说,她那么着急,会不会是康子歌的女朋友?” “别胡说了,康子歌的女朋友不是陶乐妈妈吗?” “可陶乐妈妈不是不要他了吗?” 一个尖利的女声插进来:“你说什么?陶乐妈妈不要谁?” 护士站又闪来一个艳丽的女郎,踩着极细的高跟鞋,敲着台板问:“刚刚说的谁,陶乐妈妈是不是涂芳芳?” 小护士已经要晕了:“唉,是啊。好像是涂芳芳不要那个谁,追的时候出车祸了。” 这个小护士也很强大,就凭那极为零碎的信息,竟然可以八九不离十地还原现场。 艳丽女郎急问:“那个谁呢?” 谁也没有问,也没有解释,好像“那个谁”就一定是“那个谁”,都不用再确认。 “那个谁在手术室抢救,五楼,那边电梯就可以……” 艳丽女郎也没给机会,别看她踩着十公分以上的高跟鞋,跑起路来不比刚刚职业丽人的小跟平底鞋逊色。 瞬间已经跑到了电梯口。 小护士心疼地摸了摸护士站台面,叹气道:“你招谁惹谁了,谁都可以拍打你。” 旁边的护士却向着电脑的方向探头探脑:“唉,两个人没碰上,两个电梯一上一下,走岔了。” “你看那两个碰不碰得上干嘛?” “你不觉得康子歌女人缘超好吗?这两女人,一看就超级紧张他啊!” “换我也紧张,长得这么帅,又这么有钱,是要我的男人,我都要紧张坏了。” “出息!” “唉,可怜,再帅再有钱,进了手术室,也不知道能不能活着出来。” “你说他可怜,我还觉得陶乐妈妈可怜呢。要是两个是吵架闹掰的,那陶乐妈妈听说这消息的话,估计想死的心都有。” 第85章 我好像被设计了 虽然小护士说:如果陶乐妈妈听到这消息的话,估计想死的心都有。 但是,当下的我,的确是半点儿想死的心都没有。我于半夜时分到了民居,一下子订了20天的租期,算算时间,20天后从这里启程,前往我支教的山村,时间上正好。 在机场,我已经买好了足够我和乐乐几天的换洗衣服。衣服很简单,也很朴素,洗漱完毕,换好衣服,竟也不觉得身在异乡。 “累吗?”乐乐睡在我身边,我轻声问他。毕竟是大病初愈,就跟着我这样长途跋涉,我好担心他身体吃不消。 乐乐却笑道:“不累。妈妈我们是出来旅游吗?” 我轻抚着他的头发:“不是旅游,妈妈要去大山里工作,那里有很多需要帮助的小朋友,乐乐可以跟妈妈一起去帮助他们吗?” 乐乐重重地点头:“可以的。” 他懂事的样子,让我觉得格外欣慰:“那里条件会很艰苦,可能没有水刷牙,也不能经常洗澡,还会有很多蚊子……当然妈妈会想办法添置蚊帐,尽量让乐乐生活得好些。” 乐乐从枕边抱过他的奥特曼:“不怕,让奥特曼去打蚊子。” 我不由笑了,我什么行李都没带,抱着乐乐就从医院里出来,乐乐却没忘记再抱住他的奥特曼。 这一抱,抱得对啊,奥特曼毕竟可以打蚊子呢。 这奥特曼是康子歌买的,在我们深深入睡的时候,它安静地躺在枕边,好像可以将我们母子二人都保护在他的羽翼之下,平静安宁。 在小镇的星空下,我们安然入睡,浑然不知在C市,多少人渡过了一个不眠之夜。 第二天早上,是公鸡的打鸣声将我从梦中唤醒。 一睁眼,第一念头就是——我要起床给康子歌做早饭! 可是转过头来,却望见乐乐睡得正香的小脸,和那个与他脑袋靠着脑袋的奥特曼。 终于反应过来,我已经身在异乡,我离那些纷纷扰扰的人和事,都已经恍若隔世。 我已经不用起早给康子歌做早餐了,嗯,也没有那样一个康子歌,来盼望着吃我的早餐了。 我曾经多么盼望着可以好好睡一觉,睡到日上三竿自然醒。可是当这样悠闲的生活真的降临之时,我比平时醒得更早,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身边少了康子歌。 只有离开后,才能懂得自己的想念。 在清晨鸟儿的声声鸣叫中,在这与世隔绝般的人间天堂中,认真地审视自己的内心,让那些思念的种子,自由地升出枝桠,姿态各异、性情百样。 当你爱一个人,怎样思念都不为过。 只是不知,千里之外的他会不会也这样思念我。 是的,我不知,我在这湛蓝的天空、静谧的清晨、悠远的尘世里游走,浑然不知在那个被我丢弃的世界里,究竟正在发生着什么。 此时的我是罪恶的。罪恶到需要暂时从画面中隐匿,被这剧情判一个漫长的缓刑。 C市,西山医院。 天色未亮之时,康子歌从手术室被推出来。 他脸色苍白,宛若入睡一般。 从来只在重大手术中才会出面的院长,神情严峻却又疲惫地出现。慕天集团的重要核心人员全部守在门外,李轩文、杰西卡、丁柏成……还有闻讯而来的丰晴。 他们一涌而上,等待院长的最后宣判。 所有的人,都心情无比忐忑。因为一般在这样的时刻,剧情往往会出现套路。 如果院长沉重地说:“我已经尽力了。”那这就将是个彻头彻尾的悲剧。 如果院长明哲保身地说:“一切要看他自己的求生意志是不是强烈了。”那这就是个虐心的纯爱剧,必须上三十集的内心独白和闪播回忆。 如果院长不置可否地说:“只要能在XX小时的观察期内醒来,就表示他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 那么恭喜各位,康子歌将不可避免地滑入失忆的深渊,人们终将发现,这就是一个套路剧。 在无数双忐忑眼睛的期待中,院长揉了揉太阳穴:“手臂骨折,脑部受到震荡,已处理完毕,病人需要绝对卧床休息。” 众人一听,这是没有生命危险的意思么? 李轩文追问:“院长,我们康总……没事吧。” “哦,没啥大碍。那么快的车速,只受这么点伤,要感谢他的汽车,安全性能够高,呵呵。” 众人顿时舒了一口气。 看多了言情剧的“丰福妹”还是不放心地问了一句:“不会失忆吧?” 院长望了望她,心想,只认识陶乐妈妈是康先生女朋友,你这么关心,又是谁? 院长是个保守的人,顿时对“丰福妹”没了好感,眉毛一扬,说:“小姐你是用手臂记事的吗?” 放松下来的李轩文顿时想笑,憋住了。 丰晴还不甘心,强硬地对院长道:“那他怎么还昏迷着,没醒?” 院长完全忽略她的盛气凌人,平静地道:“因为麻药。” 四个字,直接将丰晴憋死。没有常识就要被人欺负,有钱也没人鸟你。 “哪位是家属?或者代表人?” 丁柏成和李轩文赶紧上前自我介绍。他们两个也是康子歌没出事之前指定的非常时期负责人。 这一点。杰西卡也只能服。在紧要关头,康子歌最信任的只有李轩文。 搞半天,那个意见多多的大小姐根本和病人一点关系都没有,院长已经完全不想和她烦,直接绕过她身旁,将丁柏成和李轩文带进自己的办公室。 在外头等待的丰晴和杰西卡各自心怀鬼胎,假装看着医院里雪白的墙壁,突然,两个人几乎同时拔腿,向康子歌的病房跑去。 是啊,谁都想当康子歌醒来时看到的第一个女人。 万一他真的失忆了呢?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凡事还是得拼个万一啊。 世事有时候就是这么神奇,你准备得沉甸甸的,随手一扔就可以杀死方圆十里的蚊子时,可能这一年蚊子集体出走,根本就没有出现。 杰西卡和丰晴二人,心不可谓不诚,守在病房前打了半宿的瞌睡,好不容易等到康子歌苏醒,看到第一眼的竟然是替自己换盐水的护士。 这个现实也太让人挫败了。尤其是杰西卡和丰晴发现康子歌竟然苏醒了之后,她们恨不得把护士从楼上扔下去,然后让康子歌重新昏迷一次才好。 康子歌没有说话,苍白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 “康总,您怎么样了?”杰西卡凑过来,成功地抢在了丰晴前面。 丰晴生得丰硕,比杰西卡整整大了一圈,轻轻将臀部一拱,就将杰西卡从床边挤了出去。 “弗兰茨,你怎么样了?” 杰西卡大怒,“弗兰茨”明明是我叫的,我这还入乡随俗地叫“康总”呢,你一个“丰福妹”在这儿装什么外宾,还叫人家英文名,不怕人家叫你“福妹”么? “丰小姐,康总说过,不喜欢人家在这里还叫他的英文名。” 这话,杰西卡没瞎编。 在不知道哪次的销售会或是发言上,康子歌的确曾经这么讲过,不过此时由杰西卡提出来,却分明是挟着鸡毛当令箭的意思了。 丰晴顿时吃瘪,谁让自己连康子歌的脾性都没看清楚呢? 康子歌也是累。老子追逐爱的小飞机,不小心和栏杆亲吻了一下,差点把大牙都磕掉,你们还在老子面前争吵什么英文名。 苍白的俊脸顿时就黑了,就是还睡在床上,也能将他铁青的脸色看得清清楚楚。 他望向丰晴:“丰小姐怎么在这儿?” 丰晴昨晚就收到了从机场发来的短信,并且和航空公司确认过,知道最大的敌人已经远走高飞,眼下她就算一时得不到康子歌,起码康子歌身边也没有缠着他的人了。 也就是说,康子歌自由了。 丰晴要的,就是一个自由的康子歌。她不在乎康子歌对自己的态度如何。 “听说你出了事,我昨晚第一时间就赶过来了,在医院里等了一宿,你怎么就这样的态度啊……” 她娇嗔。 康子歌丝毫不给面子:“没有哪个男人出了车祸还会心情好。要想听好话,找你那些男朋友去。” 丰晴却双眼一亮:“呵,吃醋了呢。我的那些男朋友,早在结识你之后就分手了呢。” 康子歌闭上眼睛:“真是不胜荣幸。” 杰西卡听得也是恼火,她虽然一点都不喜欢那个音乐老师霸占在康子歌的身边,但也不代表喜欢丰晴摆出这副登堂入室的架势。 “杰西卡……”康子歌叫道。 杰西卡立刻应着,凑上前去,一个得意的眼神向丰晴飘了过去,好像在说:看吧,关键时刻,康总还是只与我说话。 在病床边弯下腰,杰西卡轻声问:“要不要替您垫个垫子?” 康子歌却简单地道:“不用。你们都回去吧。我喜欢安静。杰西卡你去把王姐接来照顾我就好。” 得,一个美艳千金,一个白领丽人,统统不及一个保姆大妈。 不知道这两个一同走出病房的漂亮姑娘有没有反省一点点自己的地位。 王姐很快来了,康子歌问她是不是知道涂芳芳的下落,王姐一问三不知,只是摇头。 再逼问,王姐期期艾艾地道:“听我表姐说,涂老师支教去了,在云贵高原,具体是哪个县、哪个乡,大伙儿都不太清楚。只听说是公路都不通的地方,不知道涂老师干嘛要去受那个苦……” 康子歌一阵头晕,努力地扒住床沿。 “支教?我怎么一点没听说?” 王姐有点怯怯的:“我也是涂老师走了才知道的,她也没给我留个片言只语,似乎……” “似乎什么?” 王姐摆手道:“康先生,我是胡乱说的,说到您不高兴的,您不要生气。” “没事,你说,似乎什么?” “似乎涂老师是走得急,走得绝决,不想让康先生找着呢。” 真是一语中的,到底王姐多吃了这么多年饭,看问题也比较透彻。 康子歌想起涂芳芳在留言中说的话,让自己善待王姐,王姐会好好照顾自己。又觉得王姐似乎与别人又有不同,她是涂芳芳留下来照顾自己的人呢。 突然心中一动,叫来护士。 “麻烦你去六病区问一下,陶乐有一只奥特曼的玩偶,还在不在医院?” 一会会,护士回来了,说玩偶陶乐抱着走了。又将当时妈妈抱着乐乐,乐乐抱着玩偶的情况复述了一遍,引的康子歌老大的悲伤。 李轩文那边总算查到了航班,却只知涂老师在哪个城市降落,至于降落后去了哪里,则完全没有了头绪。 在医院里接连躺了三天,杰西卡和丰晴天天来。康子歌对杰西卡如下属一般,该使唤时毫不留情;但对丰晴却连下属都不如,基本处于爱理不理的状态。 可听杰西卡说,丰晴私下里竟然也不介意。 所以康子歌不知道她属于哪一款的神经病,反正款号跟自己绝对不一样,显然程序更魔性、更复杂,他也不想看懂这个人。 他特别恨自己这种躺在床上不能动,心里却什么都清楚的状态。除了和李轩文杰西卡、以及公司高层人员常常做出各种决策之外,他几乎所有的时间都用来寻找涂老师,可惜,无果。 他开始恐慌,他不敢相信那个涂芳芳真的要弃他而去。 涂芳芳不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吗?涂芳芳不是永远笑脸相迎的吗?涂芳芳不是无论自己怎么“欺负”,都会热情地回应的吗? 明明就在她消失的前几天,她还和自己那样亲密无间…… 不,真正想起来,这种亲密是不正常的,是违反了涂芳芳略带羞涩的本性的,果然,事出反常必有妖。 这些的妖,出大了。 第四天,康子歌的脾气终于变得无法控制地坏。他在又一次拨打了涂芳芳的电话却依然联系不上,并且在微信上留言却遭遇红点退回的时候,终于怒了,顺嘶吼着,将手机狠狠地砸了出去。 无辜的手机一下子被扔到了病房门外,在走廊的地砖上砸得粉碎。 他突然清醒过来,那个人,不也这样砸过手机吗?不是在那次之后,他们都牵手盟誓,再也不拿无辜的手机出气了吗? 可是今天,自己依然在盛怒之下做出了错误的举动。 有人在病房外,轻轻捡起了手机。 一个儒雅的年轻男人出现在病房门口,笑着道:“康总脾气变坏了啊。” 康子歌一看,却是刘璃来看望自己,有些不好意思,却又要强撑:“一直不是很好,没有必要发作而已。” 其实是废话,脾气的好与不好,区别不就在于会不会发作么? 有些人有情绪,可以自我消化、自我激励,这种人就叫脾气好;有些人有情绪,则会无限放大,看谁都不顺眼,四处迁怒,这种人就叫脾气坏。 刘璃也不与他计较,微笑着进屋,身后却跟了一个康子歌盼望已久的人。 “方墨朵!”康子歌双眼一亮。 墨朵右手捧着一束鲜花。左手还拿着刚刚从地上捡的手机。 “你们怎么都爱拿手机撒气?”墨朵好奇地问。 康子歌已是焦急:“别管手机了,你进来,我有话问你。” 墨朵却是雀跃:“我也要给康总打小报告呢,能让闲杂人等回避么?” 所以“闲杂人等”……李轩文这个人精,一听到墨朵这么说,就已经提前出了病房,这么一样,似乎只有跟墨朵一同前来的刘璃,和一早就在此间的杰西卡算是“闲杂人等”。 杰西卡被这个定位气到半死,却又无可奈何。她也不敢贸然地违背康子歌的命令,只得一甩手,悻悻然出了病房。 刘璃还有些识趣,正要往外走,墨朵一把拽住他:“等等,打小报告,得有您在场。” 刘璃奇怪道:“我和康总亦商亦友,今日是真诚探访,但是你们公司内部的小报告,我听方面么?” 方墨朵看了看四周,没啥特殊情况,笑道:“来吧,真的有报告,不‘小’……” 真是越来越怀疑这个方墨朵有猫腻啊。康子歌有些紧张地盯着她。 他多么希望方墨朵能带来涂芳芳的最新消息,能告诉自己涂芳芳只是想和自己开个玩笑,甚至,现在就躺在病房门外,只能方墨朵试探过康子歌的心意才会出现。 多么希望啊! 然而,也只是希望啊! 墨朵的神情却有些严肃:“康总,芳芳走之前,见了我一面。” “她跟你说什么?她为什么要走?她是要和我分手么?” 一连三个问题,连珠炮似的。 方墨朵默默地叹息一声:“康总,你们除了‘绯闻情侣’之外,真的有过承诺么?如果没有,谈何分手?” 这话将康子歌说得一愣。 方墨朵就是故意的。涂芳芳为了康子歌,愿意作这么大的牺牲,方墨朵倒要看看,这个牺牲值不值。 如果康子歌依旧只将她看作一个方便又安全的伴侣,而不是心心相印的恋人,那墨朵觉得,她可能都没有必要再说下去了,她会替涂芳芳心疼。 康子歌却有些恼:“这需要承诺吗?我几乎与她朝夕相处,常常放弃应酬赶回家只为陪她吃一顿晚饭……” “康总的喜欢,难道就只有这些?” 康子歌黯然:“也许我只会两种表达,钱,或者陪伴。” 墨朵心中一动,如果说“钱”让涂芳芳反感的话,“陪伴”竟能让她克服了反感,那样深深地爱上康子歌。 康子歌,你还是很牛的。 “康总,如果让你在‘地王’和芳芳之间选择,你会选择哪一样?” 康子歌毫不犹豫:“‘地王’每三五年出一个,错过这一个,可以再拼下一个,可是人……一辈子只能有一个吧。” 墨朵对这个答案非常满意,芳芳啊,如果你也听到这样的回答,一定会热泪盈眶吧。 墨朵道:“只要是女人,都会为这样的答案动容。可惜芳芳听不到。” 康子歌的眼光黯淡下去:“是啊,她与那个女人一样狠心……” “那个女人?”墨朵一时没听明白。 康子歌挥挥手:“算了,不说这个。你知不知道芳芳的下落?” 墨朵真诚地道:“我不知道芳芳去了哪里。但我知道,芳芳替你做了选择。她替你选了‘地王’。” 康子歌一震:“你这是什么意思?” 刘璃在旁边,终于听懂了,他本是听墨朵说康子歌出了车祸,和她一起过来探望的,却没想到,竟听了这么多“恋爱中人的独白”。 “康总,你这女人缘真不是一般好。是有人要她选吧。” 康子歌恍然大悟,缓缓地靠向背后,扬着眉,眼神犀利起来:“蠢女人,谁要她替我选!” 墨朵低声道:“康总,你有一年。” “什么意思?” “如果这一年中,你将‘地王’拿下,做出一个漂亮的成绩,芳芳的回归,就会变得有意义。否则,她将白白牺牲。” 康子歌眯起眼睛:“方墨朵,我是不是应该把你调到总部来?” 墨朵笑着摇头:“谢谢康总,我喜欢远观。” 康子歌却一语道破天机:“刘璃,你被这女人耍了。” “啊?什么意思?我就是个打酱油的。”刘璃开了一句玩笑,以示自己的无辜。 康子歌笑得更加阴沉了:“你在C市抢地块,输给丰氏多少次了?” “呵呵,还行,三四次吧。”业界老二的名声也不是白来的,若没有丰氏,刘璃早在康子歌入驻C市时,就应该已经成为C市房地产业的老大。 “别说你对‘地王’没有兴趣。”康子歌斜睨着他。 刘璃望望康子歌,又望望墨朵,突然道:“我好像感觉到自己被设计了。” 墨朵双眉一扬:“那得看这个设计你喜不喜欢。” 刘璃笑得意味深长:“思路我喜欢,但设计……也该允许我加上自己的印迹。” 康子歌大笑起来:“装斯文,你真是一把好手,多少项目就这样默默地被你插了一手,留下了自己的印迹。” 第86章 远方 西山医院,两个C市顶尖的优秀男人讨论着如何在“作品”上留下自己的印迹。 墨朵听得不亦乐乎。 对于他们来说,一桩生意就是一个作品,一个项目就是一个作品,一段人生也就是一个作品。 只有强者,才有留下印迹的能力。 谈完“作品”,刘璃先行告辞。 这个告辞是极有眼力和分寸的。他知道,康子歌必定还有话要问方墨朵,所以他必须找准时机离开。 他与康子歌虽然将共筑一件“作品”,但两个人的方向显然是不同的。 他的目标,是成为“C市房地产之王”;而对康子歌来说,这个地块只是他众多投资中比较重要的一项,甚至,在C市的投资也不过是他全球版图的其中一块而已。 “C市房地产之王”,这已经够诱惑了。为此,他还需要尽快去做很多准备,机会从来都只留给有准备的人。 当病房中只剩下康子歌和墨朵的时候,墨朵笑道:“康总你不要这样看着我,怪瘆人的。” 康子歌的左臂打着石膏,吊在胸前,表情却能如此孤傲冷冽,好像他不是车祸受伤,倒是刚刚在海上厮杀了一番的英俊海盗一般,墨朵头一次知道,连打着石膏的手臂都可以成为耍帅利器。 “我这个样子,又不会吃了你,肯定也不会辞退的,你怕什么?”康子歌挑眉。 墨朵笑道:“怕康总追问,因为我实在不知道什么内情,答不上来,像是被老师喊上黑板,却做不出题的可怜小学生。” 康子歌突然有了一丝笑意:“涂芳芳很会对付小孩。” 提到老师和学生,他就能想起那个人呢,有时候,康子歌也是蛮讨厌自己这种不洒脱的。 墨朵听在心里,又替自己的闺蜜多了一份把握。 “是的,不过我们都不是小孩了。”墨朵笑道。 康子歌却紧盯着她:“刘璃,是涂芳芳安排的吗?” 墨朵一愣,却不知康子歌为何会这么问,奇怪道:“芳芳可不懂生意,她怎么会安排刘璃?” 康子歌心中一动,墨朵怎么也叫“刘璃”,却不叫“刘总”? 想起刘璃曾经对涂芳芳也有过一丝好感,康子歌顿时警觉起来,绝不能掉以轻心,放过一点点蛛丝马迹啊。 “那……你和刘璃很熟?” 像康子歌这种人,只要生一个念头,立刻就可以开始无数运算。比如,只要一想起墨朵为什么会给自己和刘璃牵线,他就会联想,是不是涂芳芳那个蠢女人和刘璃私下有来往,所以让墨朵来牵线? 如果是这样,哼,他会像甩了丰晴一样甩了刘璃。 从来只有在积累初期,康子歌才会看人脸色,等他完成了自己的“资本霸业”,他已经有资格选择不看别人脸色,因为他赔得起。 墨朵在生意场上也许只能给康子歌提鞋,但是在感情方面,她完全可以给康子歌带路。 她只稍稍一想,就明白康子歌问这个话的意思。 笑道:“本来不熟。承蒙上次在餐厅,康总请我和芳芳吃饭,得以相识。后来……我们是在健身房遇见的。” 原来刘璃就是墨朵秘而不宣的“健身房猛男”啊。 “冒昧问一下你们的关系。”虽然作为老板,不应该过问员工的私人生活,但是接下来要干的,可是一件大事,对于合作者的各种情况,老板不能有半点儿疏忽。 在“地王”事件上,康子歌因为对C市复杂投资环境的预估不足,已经吃了丰氏一次亏,他绝对不能再摔一次跟头。 墨朵对老板也多少有些了解,猜到了他的用意,微笑道:“这话,只能以芳芳的闺蜜这种私人身份回答,否则,以后我在工作中将无法面对您。” 一听就很劲爆啊。 康子歌扬眉道:“就当是我替芳芳问的呗。” 呸,这都好意思代表,芳芳签授权书了么?墨朵心中暗哼一声,却也不敢杠上自己的老板啊,最多只能暗哼完一声,再暗哼一声了。 “如果是芳芳问我……呃哈哈……”墨朵打了个哈哈,假设对面不是康子歌而是她亲爱的涂芳芳,“我得告诉她,一贯的发展情节,不同的发展心情。” 康子歌哪里知道方墨朵一贯的发展情节是怎样,但既然她这么说,显然,是在发展中了,至于怎么发展,康子歌并不关心。 最好方墨朵把刘璃给发展走,免得他瞎惦记别人的东西。 不过,既然是那种关系,康子歌倒是放心方墨朵的这次牵线了,毕竟对刘璃,他也是颇为欣赏,常常彼此来往的。 一个秘密的同盟,悄悄地建立。 而嚣张跋扈的丰氏,正在重拾与慕天的合作。全然不知经过这样一出,慕天早已心生外向。 …… 我就这样被康子歌在千里之外“冒充”了一回,还听了一段墨朵没头没脑的心里话。 可见,“冒充”也只能冒充过型,毕竟代替不了我的全部啊。 被“冒充”的人全然不知,在这个高原的小镇上过着宁静的生活。 白天,我带着乐乐去附近的景点游玩。乐乐可开心了,他第一次看到了雪山,虽然离得那么遥远,也挡不住他心生的高远与喜悦。 他在草原上望见雄鹰飞旋,一脸崇拜的样子简直可以入画,可惜,我没有相机。 我的手机里拍了很多乐乐的照片,但是当我安静下来,一帧帧翻看欣赏的时候,却要拼命扼制自己发朋友圈的冲动。 暑假已接近尾声,朋友圈里抓紧这最后一段时间出游的一拨接着一拨,无数的蓝天白云,无数的青峰翠谷,无数的碧海沙滩,只有我,沉默到已经从那个世界消失。 而这样可以翻看朋友圈的机会,其实也已经不多了。 等这段旅行结束,前往我支教的小山村,我将连上网信号都没有,手机将只具备接打电话最多收发一下短信的功能。 突然,“叮”地一声,微信还是有人敲来的信息。 这个抓住难得机会的,是墨朵。 “我不知道你是不是还上微信,如果你看到留言,跟我报个平安吧。” 这个墨朵,估计往我老的手机号上打了不少电话…… 心中一动,那个名叫康子歌的,会不会也一样呢? 拉黑他,他有没有伤心?有没有发脾气? 还是一甩手,转身左拥右抱去了? 唉,我还是这么放不开他。躲到这么山高水远之处,思念依然可以翻山越岭,飞到C市试图去寻找那个名叫康子歌的人。 给墨朵一条回复:“平安,勿念。过两天进了山就没有信号了,待我出山再见。” “天哪,你居然回了,我还以为你真的要隐居到不问世事了呢。” 墨朵的惊喜,简直要从屏幕里跳出来。 我回道:“此处信号飘忽,说没就没,你好吗?” 墨朵回:“我很好。” 有时候,“发送”按钮按得太勤也不是好事。 比如这个时候,如果墨朵一下子将话说完,也就没那么多事儿了。 偏偏,墨朵打完“我很好”之后,点了“发送”,紧接着再输入的“蒜泥出事了”,竟如石沉大海。 因为我根本没有收到。 飘忽的信号断断续续,时有时无,我已经发不出去信息,总于心死地将手里放回包里,带着乐乐回了民居。 两天后,我启程,从这里坐上两天才有一班的通进山村的汽车,颠簸了整整一天,于傍晚时分被乡里派出来的一辆马车接进了这所阿鲁小学校。 所有关于山村的想象,都会被现实击溃。 那些原始情调是属于猎奇的游客的,我面对的,只有比想象更严峻的现实。 好在,我能调整。 我的住处,在学校最好的一个小平屋子里。看不出是不是漏雨,但一定灌风。里面搭着石条子,放着简单的炊具和餐具。 小平屋子有两间,一间作为起居,一间是我和乐乐的卧室。卧室里有床,看得出是之前的老师留下的,床也已是锈迹斑斑,但是学校给配上了“最炫民族风”的床单和被子,一切看上去起码还算干净整洁。 李校长是个中年妇女,热情地替我张罗着。 后来我才知道,她其实只比我大五岁,竟然和康子歌同年呢。 这种不管遇见什么都想到“康子歌”的毛病,估计也没药可医,只能慢慢静养,等待全愈。 按城里的说法,李校长这年纪正是很受欢迎的年轻少妇,若能长得好看些、打扮得得体些,不管已婚未婚,后边都会跟着一帮小伙子。 可那是城里的说法。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生活太艰难,李校长看上去都快五十了,完全不像三十三岁的——呃——妇女。 宿舍竟然有蚊帐,这解决了我最担心的事。 在这儿好好地观察了一番,突然觉得,似乎也没有我想象得可怕。 很快,开学了。 我发现我小看了阿鲁小学,虽说他每个年级只有三个班,但是他覆盖的学区却横跨了方圆几十里地,孩子们有的天不亮就起床来上学,有的索性就住在学校。 涂老师,一如既往地热爱着同学们。 不管这些同学来自城市还是乡村,家境贫寒还是显贵,我都爱着他们。 乐乐认识了很多新伙伴,一个五岁的小朋友,会混在一堆小学生中间跑来跑去做游戏,会在夜晚跟着我认真学写字,他知识面更丰富了,身体也更棒了。 只是有时候,他会抱着奥特曼坐在门口,望着绵绵群山,落寞地跟我说:“妈妈,我想涛涛哥哥了。我想吃牛排了。我做梦去游乐园了。” 他毕竟是个五岁的孩子,在医院呆了一个多月,出来还没好好享受,就跟着我来到这个小山村。 小山村足够山清水秀,可世外桃源是留给“不知魏晋”之人的。 对于经历过滚滚红尘的我们来说,无论是我这样的大人,还是乐乐这样的孩子,都难以做到“悠然南山下”。 晚上,我会搂着乐乐入睡。 他却更喜欢搂着他的奥特曼。 “明天妈妈会去县教育局开会,带你去县城吃牛排吧!” 其实我不知道这个县城有没有牛排,但是,它一定比阿鲁小学所在的山村要繁华。 一到县城的招待所,乐乐开心地大叫起来。 有没有牛排不要紧,乐乐看到了什么?电脑! 而且是可以上网的电脑! 算起来,我离开C市已有三个月了,冬天即将来临,因为生活太过简单,是季节提醒了我岁月的流逝,而非生活本身。 但这台电脑,一下子将我拉到世界面前。 三个月,我何止是离开C市三个月,我根本是离开了世界三个月。 等乐乐打完游戏,到了规定的入睡时间后,他被我勒令去睡觉。乐乐睡着后,我的手终于颤抖着,握上了已经不太灵敏的鼠标。 网速很慢,开一个网页需要很久,可我此刻却像是久旱逢甘霖一般,只要能看到那些来自大千世界的信息,宁愿等上一个世纪。 不用问,我只想看康子歌。 我得庆幸,他是个名人,他是个经常上财经版的名人。 刚刚输入他的名字,就看到了一条最新新闻:慕天集团与丰氏集团联手,拿下C市老市政府地块,诞生新“地王”。在房地产业又一轮牛市的时候,“地王”是一个很敏感的字眼,更别说还跟“政府”带上了关系。 我却悄悄舒了一口气。 我离开的第一个目标终于达成。慕天和丰氏还是合作了,尽管我不知道他们的合作经过重新谈判之后,修改了多少条款,但我知道,那些曾经对康子歌产生巨大潜在威胁的所谓证据,在这个新的合作公司成立之后,变得一文不值了。 图片上,康子歌依旧是那么俊朗帅气,他与丰晴签约的那一幕,被无数媒体当作金童玉女的黄金组合来YY,只有我知道,这对“金童玉女”背后,是怎样的相互提防和牵制。 有利益牵绊的男女,其实从某种意义上说感情很牢固,只要利益还存在,感情就可以假装存在。 终于忍不住,我三个月来,又一次打开了微信。 我曾经担心自己忍不住会和C市的熟人们联系,所以故意删除了微信,后来去了阿鲁小学,那里没有上网信号,彻底安静了几个月。 可是坐在这小招待所,望着康子歌那张熟悉的脸在电脑上出现,那些甜蜜的、伤感的往事一件一件又袭上心头。 他一切都还好吗?为什么…… 为什么照片上,左手似乎有什么东西? 我再也忍不住,删除了可以再下载啊。反正那么多流量,今明两天不用掉,回去也是浪费,你都个网都没有,要么蜘蛛网。 不管了,赶紧下了微信,登录。 三四个月没有打开的微信,一片静悄悄地。 我依然找到墨朵,试探地发了一条微信。 “亲爱的,我又来了!” 不知道墨朵是不是正好没随身带着手机,反正,她是在我等到花儿都快谢了、心儿都快碎了时候的回的消息。 “天哪!!!我没有看错吧!!!芳芳!!!” “我的天,你感叹号是批发的么,发起来这么大方?” “啊啊!!你怎么还是那么开心啊!!!” “我干嘛不能开心,难道要天天哭才正常?” “也对,反正你什么都不知道,所以不要哭。” “这话什么意思?”恕我没有听懂。 墨朵却回:“你可真恨心,将康总丢下就走。” “我哪里是丢,他又不是东西……呸呸呸,他是东西,哈哈。” “还有心情笑。你那不是东西的东西,差点就弄坏了,再也见不到你了。我们都以为你来了肯定哭得很震撼。” “弄坏了?”我吓了一跳,我那“不是东西的东西”,肯定说的就是康子歌啊。康子歌哪里会被弄坏?“你别吓我啊,我胆小。” 墨朵终于回:“他去机场追你,在车场高速上……车祸。” 我一个眩晕,拎着手机就偷偷躲了出去,站在高原的星空下打电话。 虽然是陌生的号陌,可墨朵却好像料到了一定是我,在听到我颤抖的一“喂”之后,立刻到:“芳芳吗?你这是躲到哪里去了?虽说你走之前说要支教,可我总觉得找不到你好不方便啊啊啊!” 慕天和丰氏的合作刚刚开始,看起来一切还顺利,我绝不能功亏一篑。 墨朵早就说过,要让我这次的支教更有价值,不能白白牺牲,所以我得忍着,绝不能告诉她真相。 “墨朵,是我!” “啊,果然是你!”墨朵在电话那一头欢呼雀跃,“终于等到你电话了,不行不行,我得把这个电话号码存下来……” 我哪有功夫听她闲扯。 急着问:“刚刚你说康子歌出车祸,怎么回事?” 墨朵噼里啪啦的性子,是几辈子改不了:“还不是你!就你离开那天,他追到机场去了,结果路上出了车祸,昏迷送进了医院,所以没追上你!” “后来呢?”我急得差点跺脚,再一想,刚刚还看到新闻的呀,似乎手上的确戴着一个什么东西,但整个人精神状态很好,起码没有毁容啊! 心突然一惊,车祸后毁容和失忆不是如影随行吗? “墨朵……”我心惊胆颤,连说话声音也无比颤抖,“他不会……不记得我了吧……” 墨朵在电话那边笑出声来:“你乱想什么啊!怎么可能不记得你,你当失忆这么容易?想失就失?” 这倒也是,现实生活中见过几个失忆的啊,还不如骨折的多呢。 “哦哦,那就好,我这也是急的……急的……现在怎么样了?” 墨朵吊完我的胃口,终于也开始干点儿人事了。 “说严重也挺严重,手臂骨折,脑部震荡和,好在,一切都挺过来了。” 我终于说道:“我今天来县城,终于可以上网了,然后就看到了他和丰晴的签约新闻。” “哎,这回康总真心不容易,今天去签约,手臂上还有支架未拆除呢。他很坚强,一直坚持工作,几乎没在医院呆几天,按常人身上,简直不可想像。” “谁照顾他?” “他家的一个保姆。杰西卡和风晴倒是想照料,康总不肯啊。” 我心中一动,何时连杰西卡也被排除在外了?她不是一直深入康子歌的生活,直接登堂入室的么? “工作很忙?不然杰西卡指定会去照顾啊。” “我也不清楚,好像康总出事之后,杰西卡就不如以前那么被重用了。哎呀,当然了,她还是秘书嘛,只是比以前稍差了一点而已。” 其实我也不是很关心杰西卡,自然还是康子歌更重要些。 “他的手……恢复得怎么样?” “怎么,担心他手拐了,不好看?” “呸,有什么可担心的,我以前也不是因为他好看……” 墨朵稍稍沉默,却突然变得有点郑重起来:“他没事,恢复得很好。芳芳,一切都很顺利,我只想说,你真的不考虑回来吗?” 我摇摇头,却又想起,在电话这边摇头,墨朵也看不见啊。 “墨朵,说是一年,就是一年。这是我当时的承诺。我不能随便违背承诺。我必须要等到康子歌成功的那天,才能回来,否则就是功亏一篑。” 墨朵叹:“你啊,平常脾气那么好,一到大事,实在是固执得很。我也不多劝你,不过,康总真的……心里有你。” 我心中一热,骤然听到这种话,差点捧着手机就掉下眼泪来。 墨朵说:“芳芳,你给我打电话,能不能让他知道?” 我黯然:“不要说了,一跟他说,他肯定盯着你要我的手机号,你扛不住的。” 墨朵道:“我现在就有点扛不住了,真希望你快点回来。” “‘地王’已经出来了,合作已经成功了,离散伙也就不远了吧。”我怀着沉痛的心情,竟然还能开一句玩笑,自己也觉得自己好神经病哦。 墨朵被我逗笑了:“说得有理,接下来,就要刘璃出马了。” “刘璃?”我惊呆了。 第87章 同一片星空 真没想到,墨朵找的目标,竟然是刘璃。 意外吗?有点。 但是,再仔细一想,却又觉得这个人选再合适不过。 而且似乎也印证了我的猜想:“找刘璃,是你的私人关系?” 墨朵笑道:“自然还是康总和慕天的魅力更大。” 看来,在我远离C市的这些日子里,悄然进行的不仅有康子歌的事业,还有墨朵的爱情。 刘璃很好,比我见过的墨朵的那些男友都更加优秀和稳重。 这个进展,竟比我最初想象的更好。我做梦也没想到,能将刘璃这样重量级的地产商拉进这个局里。 墨朵的能量超乎想像。 “芳芳,你到底在哪里?”墨朵问。 “离你们很远,不过这里挺好的,虽然一切都很简陋,但和孩子们在一起,挺开心的。” 墨朵却担心我:“你总是报喜不报忧的,我还不知道你吗?我都能想像,山里又不是没去过……” “条件是艰苦,可是对乐乐的身体有好处。他现在就是一个山里孩子了,身体棒棒的。我每周上一次镇上的集市,能买到不少新鲜的果蔬,你要相信我改善生活的能力。” 这一点墨朵是真不担心:“的确,你是能好好收拾生活的人,这一点,我服你。我要是男人,把你娶回家,都什么都不要操心了。” 又说:“到底是偏远的地方呢,要是不习惯,缺什么生活用品,打电话给我,我给你寄去啊。” 我笑了:“别变着法儿要我地址行不?” 墨朵啐我:“呸你,自恋,谁要你地址了,我可没打算去看你,就是怕你漂漂亮亮一个美少女进,熬成老太婆出来,让我以后怎么站你旁边?” 不知怎的,我就想到了李校长,明明也是年岁并不大,可生活条件有限,加之过于操劳,的确憔悴不少。 “放心吧,再辛苦也只呆一年,这转眼已经三个多月过去了呢。” “冬天了,你那儿冷吗?”墨朵关心地问。 “还行,没我们那边冷,不过乐乐都见到雪山了呢,开心坏了。” “不管怎样,你要注意身体,到底是出门在外,好担心你不适应。” “没关系,适应着呢。C市冷吗?有没有下雪?” “还没,不过新闻说,今年冬天会特别冷,也许下个月的这个时候,就是银装素裹了。” 我有些担心康子歌,却不好意思跟墨朵说。 再三关照墨朵,不要将我的电话号码透露给康子歌,墨朵犹豫再三还是答应了。 第二天,我趁着中午的会议休息时间,带着乐乐上了街。 县城比集镇的确是要繁华不少,竟然真的有牛排店。不过,一进去,我和乐乐都笑了,人家的牛排是炸着吃的。 乐乐是个好脾气的孩子,大概是因为我从来不抱怨,所以他也是如此,也许换个孩子看到不合心意的东西,会发脾气走人,但乐乐不会,他会坦然接受。 虽然是炸着吃,好歹也是牛排,比我们在山里几天才能吃一回肉是要好多了,两个人吃得津津有味,几乎是抹着嘴走的。 在街上问了好几个行人,终于在街角找到一家毛线店。 说起来,如今城里织毛衣的不多了,倒是在这样的县城,街头巷尾还会有毛线店。 而且,居然有貂绒。真是出乎意料。 挑了浅咖啡色,配了针,我要给康子歌织围巾和手套。最冷的冬季,我要用自己的方式“陪”在他身边。 下午,教育局的人找了我,要我将一大包资料带给李校长,说目前国家正积极推动社会公益力量资助贫困地区办学,像阿鲁小学这样条件艰苦的学校,将作为首批推选的扶持对象,而公益资金的主要来源,将由支教的对口城市教育部门募集。 嗯,也就是说,我们阿鲁小学,很有可能会由C市的公益资金投入呢。 一想到我的支教,能让这个破旧不堪的学校重焕生机、能让那些每天跋山涉水来上学的孩子们坐在宽敞明亮的教室里,我就觉得,自己终于做了一件特别有意义的事。 与那些渴求着知识、渴望着改变命运的孩子们相比,那些纠缠的爱恨、那些光影中的浮华、那些渣男渣女的小心机,都变得微不足道。 回到学校,我住的小平房门口,已经放着一小筐新鲜的蔬菜和一块腊肉。 这一定是哪位学生的家长送来的。 这些纯朴的村民,隔三茬五地用这样的方式来表达他们对于老师的敬意。他们从不渴求回报,甚至也不会留下名字,过几天我只需将出空的筐子放在小屋门口,自会有人来悄悄地收走。 我用了十天时间,给康子歌织了一条很漂亮的带绞纹的围巾,和一对毛绒绒的手套。 这浅咖啡色,很洋气,我想象着他戴上之后的样子,觉得很配他。 去镇上的时候,我去了趟邮政局,将围巾和手套仔细地包裹好,寄到了C市。 自从我对墨朵暴露了在这边的手机号,她就开始经常性地骚扰我。 比较半夜给我发个短信啦,偶尔跟我通个电话啦,汇报着C市那边发生的各种动向。 有了这个耳目神,我觉得我像个坐镇远处的菩萨,望尽人间繁华的那种。 当然,每回联系的最后,她总是只有一句话:“芳芳你什么时候回来啊。康总一直盯着我,我真的要扛不住了。” “扛不住也要扛,一直到丰氏被踢出局为止啊。” 墨朵无奈地哀嚎:“饶了我吧,我为什么要当你闺蜜,为什么要当他下属,我根本就是块夹芯板。” 这个墨朵,就会跟我撒娇,还不是看我脾气好。 “有啥小情绪,找刘璃去。” 就像当初康子歌是我的死穴一样,现在,刘璃是墨朵的软肋。 岁末的最后一天晚上,夜空如幕,繁星闪烁。这是城市里久不见的浩瀚。 我望着天上的星星,想起同一夜空下,千里之外的康子歌头顶,也是同一片星空,不由心潮澎湃。 电话响起,是墨朵。 “新年快乐,亲爱的涂老师。” “新年快乐,亲爱的方总监。” 我们之间的默契,无论距离相隔多远,从未改变。 “今天康总找我了。” “咦,年底找你,是不是明天要给你加薪?” “这个不重要啦……”墨朵这么一说,我都听出来,肯定是加了呗。但这个的确不是重点,重点在后头,墨朵说:“他找我,主要是为了献宝。” “献宝?”我奇怪。 第88章 康子歌的小剧场(1) 于繁忙的工作中,收到一个远方的包裹,有点意外。 更意外的是:这个包裹不是寄到公司,而是寄到家中。 出院后,他住回了自己的别墅,可是,越是气派非凡,越是寂寞冰冷。 为了照顾他的起居,王姐成了真正的驻家保姆。可她能感觉到,康先生要的并不仅仅是一个驻家保姆,他需要的就是涂老师,那个不告而别的单亲妈妈。 收到这个包裹的时候,王姐心中一动,包裹上虽然没有寄件详细地址,但邮戳却是明明白白。她不认识这个陌生的地方,但从字面上可以读出,那应该是一个偏远的少数民族地区,应该在云贵高原上吧。 这包裹,该不会是涂老师寄的吧? 毕竟王姐在康家数月,除了对账单,还是第一次收到包裹呢,知道康先生住处的人,寥寥无几。 康子歌是结束了视频会议才回来,到家的时候已是深夜,王姐怕他饿,出来给他做宵夜。 “康先生,桌上有一个包裹,好像是从云贵那边寄过来的呢。” 康子歌心中一动,云贵!那不是芳芳去的地方吗?而且,自己家的地址,除了芳芳,又会有谁知道? 赶紧过去拆了包裹,竟然是毛线的围巾和手套,浅咖色,典雅而有质感。 王姐凑过来看热闹,她这样的中年妇女,对毛线什么的还是很敏感的,手一摸就知道:“这是貂绒啊,看样子像是手织的。” “你确定吗?”康子歌问。 “当然确定,如果是买的,肯定得有商标,这围巾和手套是一套的,没有商标,就肯定是手织的。” 康子歌一天的疲惫一扫而光,顿时兴奋起来。 立刻围上围巾去照镜子:“王姐,你说这围巾怎么样?” 当驻家保姆,没点儿鉴毛辨色的本事,还混个屁。 王姐满脸堆笑:“好看,涂老师的出手真不是盖的,选的颜色好看,很衬康先生,织得也匀净,真像是商场里的名牌货。” 其实王姐哪里看过几个名牌货了,她认识的名牌货,还都是来了康家才认识的,其中一定不包括围巾和手套,因为康子歌觉得幼稚,不戴! 但是什么叫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呢? 这话听在康子歌的耳朵里,管用啊。什么名牌货,能和涂芳芳亲手织的围巾比吗? 哦,还有手套。 更不能比了! 康子歌拿过手套,轻轻地抚摸着,尽情享受着久违的温暖,几曾何时,他就可以这样抚摸着芳芳,欺负她、尽情地欺负她,欺负到她无可奈何,那乖乖的,却又小小着恼的样子,真是迷人极了。 试着往手上套……突然,手指仿佛触到了什么东西。 往手套里一看,竟然塞着一张小纸条。 “山长水阔,思念无穷,冬日或严寒,予小小温暖,携君迎风前行。” 这清秀的字迹,不是涂芳芳又是谁? “果然是芳芳寄的!”他咧开了嘴。 阿弥陀佛,康先生可是好久不见笑脸了。王姐也替他开心:“我就说吧,肯定是涂老师。她心灵手巧,这是怕康先生您大冬天冻着呢。” 这个包裹真是比屋子里的暖气还管用,让康子歌浑身温暖。 入睡前,将天气预报看了又看,怎么还不下雪呢?说好是几十年来最冷的冬天呢?冷到哪里去了? 唉,不管了。 反正第二天早上,不管天气冷不冷,康子歌强行戴上了围巾和手套。 用他自我宽慰的话讲,反正江南的四季分明,就算不下雪,室外也是很冷的嘛。戴个围巾御御寒什么了? 他就是在这样的背景下,去向墨朵献宝的……不,其实应该叫“现宝”。 最近,康子歌和墨朵、刘璃聚会比较频繁。不识趣如康子歌,似乎完全不介意自己经常当人家的“电灯泡”。好在墨朵为了涂芳芳、刘璃为了“C市房产之王”,双双宽容了康子歌。 在餐厅里,暖气开得足足的,墨朵将厚厚的大衣都脱了,只穿着打底衫和马甲裙,也丝毫不觉得冷,康子歌竟然还围着一条浅咖啡色围巾。 如果康子歌的围巾不是租来的,那他这么打扮简直就是作大死。 不嫌热吗?不怕捂出痱子吗? 他竟然还主动说:“是不是头一回看到我戴围巾,怎么样,这围巾和我配不配?” 刘璃差点跌倒在地,墨朵的眼珠子看得要掉下来。 康大少,你这么风骚真的好吗? 墨朵身为女性,到底说话还是要婉转一点的:“围巾很好看,可是一直戴着不热吗?” 康子歌道:“还好啊,餐厅里暖气也不是很足。” 墨朵扶额,康子歌是不是年纪大了,皮肤不敏感了啊。 刘璃倒是看出了些门道:“这围巾不是御寒的吧,好像是专门戴给别人看的哦……” 这不废话嘛,没人看,康子歌还戴个毛…… 但是,谁承认心里话,谁就是不会聊天、要把天聊死的蠢汉子一枚。 “没有啊,我是真冷,今年是几十年最冷的冬天啊……” 刘璃心中暗笑,嘴上还要说得一本正经:“康总一向未雨绸缪,准备工作果然充分啊。” 卖了半天关子,也没人猜得到,康子歌也是急,摸着围巾道:“你们没发现围巾是手织的吗?”说着,还从包里拿出手套,“你们看,是一套的,一起手织的呢。” 墨朵也反应过来了,和刘璃交换一个眼神,然后差点笑到半死。 要说刘璃这个人,看着儒雅,其实内心也颇有点小邪恶,此时不整康子歌,更待何时? “现在那些个高端品牌都流行手工定制,你这是哪个品牌的?我瞧着不错,打算也去弄一条围巾戴。” 康子歌骄傲道:“什么品牌。品牌的手织,那还叫手织么?” “呃,那叫什么?” “那叫枪手织。连织的人是谁都不知道,能感觉到温暖吗?” “呃,呃呃,说得好像你知道是谁织的……” “当然知道,芳芳啊!” 墨朵同学顿时——“垂死病中惊坐起”,一下子弹起来:“真的是芳芳?” 第89章 康子歌的小剧场(二) 本章为“康子歌的小剧场(二)” ………… 对于方墨朵这种难以置信的表情,康子歌表示……哼哼! 怀疑芳芳有意思吗? 这么温暖贤惠的事儿,芳芳做出来不是太正常了吗?你方墨朵才不会讷! “是啊,芳芳织了寄了我的,是不是眼光很赞?” 其实这个问号可以省略,谁要是给个否定答案,估计会被他当场打死。 墨朵目瞪口呆:“这个涂芳芳,明明叫我不要暴露,自己却给你寄东西。我上她的鬼当啊!” “什么?”康子歌立刻抓住了墨朵的漏洞,“她什么时候叫你不要暴露,你是不是有什么瞒着我?” 此刻的墨朵,恨不得时光可以倒流,不要倒太多,一分钟就好。 如果回到一分钟前,她一定要重说,再多的惊讶,再强的不满,也要重说,绝不暴露一丁半点 要知道她这下子,暴露的不是涂芳芳,而是她自己。 这好可怕。 欺骗康子歌,还想不想在慕天集团旗下的瑞声科技混下去了? 求助,立刻用眼神向刘璃求助。 刘璃接到求救信号,立即挺身而出,为女朋友打圆场,义不容辞啊。 “喂,康子歌,戴了围巾功力大增,眼神都能杀死人了嘛。” “你女朋友欺骗我哎。”康子歌不服,我还嫌杀伤力不强呢,你就开始心疼了。 刘璃悠哉悠哉:“欺骗你就欺骗喽,反正不欺骗我就好。” “你……”康子歌被气死。 自从他和涂芳芳好上,又因此而与刘璃和方墨朵过从甚密之后,他发现自己的杀伤力明显不如以前。 他,康子歌,一直都是冷漠淡泊,资本界的冷面杀手,当年从米国一路杀回国内,所到之处,总让人极度严寒,可现在是怎么回事? 刘璃敢调侃他,方墨朵敢欺骗他,更可恶的,涂芳芳竟然敢离开他…… 偏偏自己还狠不下心去挥舞屠龙刀。 他的冰冷和坚硬,一定是都让涂芳芳给融化了! “给你最后的机会。”康子歌试图重塑自己说一不二的铁腕形象,“你到底瞒着我什么?你一定知道芳芳的下落。” 墨朵也是个爽快人,既然都说漏嘴了,再遮遮掩掩就真的成了有心欺瞒,便道:“她都给寄东西了,你还不知道她下落?看寄件地址啊。” 康子歌恨道:“她要是写了地址,我还用问你么?” 呃,好吧,墨朵必须承认,这就是个阴差阳错的误会。 完全旁观的刘璃反而大笑起来:“知道这叫什么不?这叫缘份。注定康总和涂老师不会分离。墨朵我觉得你还是戴罪立功吧,这个时候不助攻,你还等比赛结束么?” 墨朵愁道:“我也想立功,可是,我真的不知道她的具体地址。大概一个月前……” 一五一十地,这次墨朵再不敢有保留,将涂芳芳怎么上线留言,怎么听说康子歌车祸,当即就着急地给自己打电话的事儿给说了。 康子歌的脸色很凝重,心里是极不满的。 涂芳芳这个女人,是不想活了么?听说我车祸,没有伤心欲绝地飞回来陪我也就算了,竟然连关心一下都没有,太过分了。 虽说墨朵已经解释清楚了,而且我也的确痊愈了,但是,我受伤的时候你都不在身边,你不要补偿我损失么? “把她电话给我。”阴沉着脸,问墨朵要手机号。墨朵哪敢不给。 夜晚,康子歌站在露台上,风很冷,在深夜里刮来,透进骨子里的寒意。 对面的屋子已经很久没有亮起灯。 他曾经站在这里,不知“偷窥”过多少次在厨房忙碌的涂芳芳。他对芳芳的感情,就是在这些无言的关注中,一点一点地积累起来。 回想起来,自己与她邂逅相识,竟然不知不觉已有了半年。 想到第一次相识的那一幕,康子歌莫名觉得心疼。 这个迷离的女人,可怜巴巴地揪住他的衣袖,向他求救。天知道那一天他为什么会去那个并不是很高档的餐厅,难道是冥冥中的天意,老天要安排他认识涂芳芳? 可是那一刻的他,除了对她还有怜悯之外,完全只将她当作一个并不太洁身自好的女人。 是她提到乐乐、触动了他。 她的样子那样朴素清纯,完全不像一个孩子的妈妈,可是,从她带着醉意的叙述里,康子歌听出了一个母亲的无助。 酒店里,一切都是原始的冲动,他第一次感受到这个陌生女人对他的吸引。 可是,真正让他对涂芳芳改观的,是她的日记。 他第一次看到这样“不成体统”的日记,凌乱、真实,有坏脾气的抱怨、有善良的挣扎、有清高的坚守,更多的,是对儿子全身心的爱。 康子歌的心中,守着一个秘密,一个只有他自己才知道的秘密。 在他内心的某个角落,有一块破碎的地方,一碰,就痛不可当。 多年来,他故作坚硬,将那个角落重重包裹,不让自己、也不让别人去碰触,终于修炼成世人眼中孤高自许、能力非凡的投资巨头。 可是,涂芳芳就那样,用一本写满了片段和数字的随笔日记,再一次触痛了他的心灵。 写下那张祝福纸条的时候,他无比真诚。 他希望这个自强的女人可以获得幸福,希望她的孩子可以不要像当年的某人那样,孤苦无依。 可是隐隐中,他又羡慕她的孩子。 因为他知道,这个女人绝不会让自己的孩子孤苦无依。她宁愿自己受再大的委屈,吃再多的苦,她也会笑着面对自己的孩子,保护着他快乐的童年。 这让他动容。 他就是在这个露台上、在这个位置,无意中发现了对面厨房里那个忙碌的女人。 丝毫不知道自己正被“偷窥”的涂芳芳,像一个忙碌而快乐的小鸟,穿着她的吊带睡衣在家里晃来晃去。 这是庸常人生里的纯真诱惑。 康子歌突然为这个巧遇感到莫名的惊喜。 出手买下她的别墅,纯属冲动。 康子歌向来都不是冲动的人,但那一次,他冲动了。 他又一次看到这个女人是那样无助,她被人欺负的时候,张牙舞爪,可是,他看出了她是多么虚张声势。 这根本就不是一个厉害精明的女人。 如果换成战争力爆表的,康子歌根本不会出手,或许抱臂好奇一观,或许连驻足都懒得驻足。 可这女人,太好欺负了。 那些人怎么下得去手?不觉得胜之不武吗? 无端地,他英雄感作祟,就挺身而出了。 必须承认,没有将涂芳芳的这份房款付清,他是存着私心的。 这世间,只有一种关系会相爱相杀、生生死死抵死缠绵。就是债务关系。 钱,是债务;情,也是债务。 那时候的他还没有意识到自己对涂芳芳的特殊态度,只是下意识地想与她建立各种关系,身为商人,很自然地就选择了“债务关系”。 可是后来,涂芳芳蠢笨的催债,真正出乎他的意料。 他从来没想到过,竟然有人连催债都显得这么不好意思,不仅真诚地给自己过了人生第一次生日,而且还把自己给搭了进去…… 其实康子歌自己也是第一次滚沙发呢,虽然表现得像个“老司机”。 这是他的演技,做生意的人,天生都有影帝潜质。 债主这么弱,让他欺负起来都心有愧疚,他第二天一早是很诚意地要付清房款的。 哪知道,这女人脑回路奇特,竟然生!气!了! 后来的一切,就是他刻意安排了。 他知道她生活有困难,却又脸皮薄到不愿意接受这种有“交易嫌疑”的帮助。 他们若即若离的伴侣关系,竟然变成了康子歌表达心意的阻碍。 这也是万万没想到啊。 有个问题,是康子歌后来才意识到的。 当涂芳芳一而再、再而三地强调,康子歌只会用钱解决问题的时候,他终于有点明白过来,为什么他做了那么多,却不能换来涂芳芳的原谅。 因为他只会用钱,不会用心。 最明显的表现,莫过于手机。 涂芳芳不喜欢他送的手机,款式再新,价格再贵,她也不要。 可偏偏,一只在他看来那么便宜的手表,却被她随身带走,因为那是康子歌自己挑选的。 他和涂芳芳之间,就是这样淡淡地,像黑夜里的细雨,渐渐地湿润方寸,可清晨初醒,却发现,整个大地都湿了。 说不清是什么时候开始,在这段相识里,能记住的,是一个又一个场景。 他替她系上围裙;江边,她在他车里沉睡;清晨并肩的晨跑;晚间牵手的散步;美味的餐点;温柔的拥抱;激烈的缠绵;还有那义无反顾的、康三岁和涂老师的春游。 在临海那一片金红的日光之下,两个人彼此交付,再无半点躲闪和隐瞒。那一刻,他们走到了对方的内心深处,牢牢地彼此霸占,再也容不下别人。 康子歌突然觉得自己的鼻子有点酸。 涂芳芳给他的,是人间最朴实无华的生活,是人间的烟火,亘久绵长。而非天空的焰火,再如何绚丽也是稍纵即逝。 他冲回房间,拿起床头的手机,颤抖着打开通讯录…… 那一串号码的那头,就是他魂牵梦绕的女人,他好想听一听她的声音。 可是,在拨出去的那一瞬间,他犹豫了。 康子歌是个商人,是个投资家,撇开涂芳芳,他向来冷静到可怕。 想起墨朵关照的,不要让芳芳的离开变得毫无价值。 他犹豫了。 抛弃丰氏,是在暗中进行。丰晴毫无察觉,正一心扑在“地王”上,打算大展宏图。刘璃接手尚待时日,绝不能功亏一溃。 他害怕自己如果打通这个电话,将毫不犹豫地飞到涂芳芳身边,拼了命也要将她拽回来。 康子歌没有开灯,在黑暗中想了许久,一个周密的计划在他脑海中渐渐清晰。 他的嘴角浮现起神秘的微笑。 涂芳芳,你有耐心,我也有。 我要让你知道,宋词里那句“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我做得到。 康子歌不顾夜深,打了个电话给李轩文。 “帮我查个号码的归属地。对,你记一下……” …… 李轩文几乎是24小时候命,而且心甘情愿。 而且查归属地这种小事,李轩文一晚上可以办一百个。 第一天早,该号码的详细资料就到了康子歌的桌上。看着那个陌生的地区名称,康子歌皱眉,想起墨朵说的,那地方只能接打电话,连个上网信号都没有。 好吧,能接打电话已经不错了,至于上网信号…… 想了想,打电话给王姐:“嗯,对,就是那个汤主任,麻烦你把她的电话给我,我有事找她。” 汤主任怀着一颗火热的替涂芳芳保密的心,上回就坚决不透露涂芳芳的具体地址。 虽然她其实也不知道地址,但是拒绝本身让她有一种刘胡兰似的正义感。 但康子歌这回换了个方式,他说,他不要找涂芳芳,他只想问问支教的来龙去脉。 这个老土的米国人啊,这个时候才想到要问清楚什么叫“支教”,你也真是……原来米国也有官僚主义啊。 这个汤主任在行,将支教这回事整整说了十五分钟,其实尤其重点描述了支教地区的条件是多么艰苦,教师是多么缺乏,孩子是多么渴望学习……等等等等。 反正,非常正义,非常刘胡兰,很符合汤主任的气质。 康子歌这下彻底明白了。 他的涂芳芳,是去办一件极其有意义的事。 他更加佩服她了。 接下来,他决定,他也要做一件极其有意义的事。 如果涂芳芳是一个有高尚情怀的支教老师,那么,他康子歌,要抱着同样的情怀,去一个…… 支教老师的男朋友! 他找到了教育局,接下来的一切,都在秘密进行中,他要给涂芳芳一个惊喜,用他自己的方式。 一个不落俗套的、一个美丽高远的、一个充满着惊喜的方式。 嗯,我一定会把芳芳追回来! 第90章 重逢让人如此心潮澎湃 来来来,亲爱的读者们,请继续听我们涂老师讲故事。 ………… 为了“现宝”这件事,我足足笑了两天。连给学生上课的时候,都会忍不住笑出声来。 孩子们说:“涂老师你这几天特别高兴。” 我说:“因为涂老师的家乡要下雪了。” 孩子们说:“遥远的雪山顶上,终年下着雪呢,不过,我们这儿不下。” 对于孩子们来说,雪山就是最遥远的地方。可对于我来说,我的遥远,还在雪山之外。 墨朵经常会给我带来康子歌的消息,关于工作的多,关于私人的少。 康子歌的私人生活其实是比较规律和无趣的,以往还有那些和千金名媛们的绯闻可供人卦,后来与我相识后,连这些绯闻都少见了,如今连我也远走高飞,他想来是更加无聊了。 但他的工作,倒还很是可圈可点。尤其是“地王”的操作,堪称C市房产史上的大手笔,很多业内人士都说,关于这个地块的运营,足以在房地产史上成为一个经典的案例。 可惜,我听不太懂。所有跨界的经典,都只有点头膜拜的份,不懂得如何去欣赏。 不过,任何关于康子歌的新闻,我都关心,就算不懂,听着他的种种成功,我也替他高兴。 过了元旦,很快就是期末来临。紧接着就将是寒假和春节,我犹豫着要不要订回C市的机票。 当时我离开,对我哥说,我会回去过节,虽只是一时权宜的相劝,却总觉得也算是对我哥的一个承诺。 但是我又担心,一旦订了机票回去,我住哪儿? 如果回别墅,肯定会立刻被康子歌发现;如果去我哥嫂家住,地方的确也有些紧。 正在犹豫的时候,李校长找我。 说县里申报的基金扶持已经批下来,我家乡C市的一家爱心企业正式确认对口支援阿鲁小学,资金已全部到位,援建方案也已确定。下周,来自C市教育系统的相关领导和援建方相关人士会来阿鲁小学参观考察,李校长决定带我一起去县里迎接和陪同。 “乐乐怎么办?”这是我的第一想法。 在这个小山村里,乐乐几乎和我形影不离。我上课,他就在课堂里跟着一起听,虽然不见得听不懂,但绝不会捣乱;我下课,他就和同学们一起玩耍,或者跟着我跑东跑西,倒也逍遥自在。 去县里开会什么还好,这种重要的外事活动,肯定不方便带孩子啊。 李校长想了想:“要不去我家呗,他和我们家那两个淘气蛋玩得可好了,住两三天,不妨事的。” 她口中的两个淘气蛋,就是她的一儿一女,大女儿十岁,小儿子七岁,也在阿鲁小学读书,平常很喜欢乐乐,尤其她女儿果妞,带孩子十分细心,而且李校长家人口不少,还算是村里生活得比较富裕的人家,我要是这都不放心,似乎也太矫情。 当即答应:“那好啊,就是要麻烦你们家大伯大妈和果妞了。” “麻烦什么啊,果妞肯定高兴坏了,她就喜欢你们家乐乐。” 我笑道:“果妞对每个孩子都好,平常在学校,帮了我不少忙。我看啊,她以后考个师范,也当老师,真是非常适合的。” 李校长很开心:“我也是这么想的,哈哈。” 解决了乐乐的生活问题,择一“吉日”,我和李校长一同被村里的牛车送到山外,再晃晃悠悠地坐上了那两天才有一班的班车。 到了县城,已是下午,这次安排入住的竟然是县城最豪华的酒店,因为第二天的共建签约仪式就在要这个酒店的多功能会议厅举行。 好吧,果然为了迎接C市来的“观光团”,待遇整体提高了。 我和李校长住一个标准间。她一路被颠到晕车,一进屋就上床休息去了。我倒还有事儿要办。 来这边的时候,几乎是空身前来,所有衣物都是陆陆续续置办。虽说这边的冬天不太冷,但我还是想给自己和乐乐添两身冬装。 酒店在县城最繁华的街上,出去不远便有商场。我如今对衣饰要求也是不太高,毕竟不是身在C市,还讲究个时尚品位,挑了式样经典些的,颜色也大方的,一人买了一件。 拎着购物袋往回走的时候,远远地就看到一迎面驶来两辆车子,打头的一辆停下,伸出个脑袋,却是县教育局的周处长,我过来支教的时候,手续都是他这儿办的,跟我也算熟识。 “涂老师已经到了啊,路上坐这么长时间车,累不累啊?” “哦,我还好。李校长晕车了,在酒店休息。” “你出来逛街啊?” “是啊,难得来一次县里,去商场买点冬衣。” “一个人带着孩子不容易啊。”周处长一看,没发现乐乐,关心地问道:“你儿子呢,没带过来?” 我笑道:“放李校长家了,毕竟是重要的活动,带着孩子不合适。” 望见后面还有一辆车,也跟着停在路边,却没有摇下车窗,不免有点纳闷。 周处长解释道:“刚去机场接的,C市来的贵宾。”探出脑袋望了望,见贵宾也没有摇窗子打招呼的意思,又笑道,“估计累了,在车里睡觉呢,明天就见着了。” 我点头:“哎,好的,快送贵宾去酒店吧,明儿见。” 周处长热情地挥着手告别,而后面那辆据说带着贵宾的车子也缓缓驶过我身边。 下意识地,我朝车里看了一眼,车,不是什么好车,但是车膜贴得够霸道,竟然黑不溜秋的什么都看不到。 可是,不知为什么,我总觉得车里有一双眼睛在看着我。 那感觉让我有些异样。 既然看着我,为什么又不摇下车窗呢?好奇怪的人啊。 半路上买了些吃的,权当晚饭。这个县城最豪华的酒店,房间也只含早餐,晚饭还是得自己解决。 回到房间,李校长睡得昏昏沉沉。我叫她起来吃了些东西,免得饿着肚子人更难受。 “每回来县里,都跟死一回似的。”李校长萎靡不振。 “山路的确晃啊,你又不常坐车。不过,睡一觉就会好的,你早点洗漱了赶紧睡吧。” 李校长还很抱歉,说道:“难道和你来一次县城,不能陪你了。” 我真心一点都不介意啊,我哪需要人陪,好不容易来一个有信号的地方,我的手机再便宜,也是智能的啊,人家终于可以智能一下了好么? 万年没有更新的朋友圈,今天心情好,终于去发了一条。 没有图片,没有定位,只有短短的一句话。 “生活宁静而自足。一切都好。” 我真的没有想到,这简单的十几个字,瞬间被点赞和留言。我朋友圈人员并不多,但就是这些至亲好友,竟然一下子涌出这么多的关怀,让我有点应接不暇。 正逐一留言的时候,屏幕上突然跳出墨朵的信息。 “又到县城了?” 只有到县城才有信号,我才可以发朋友圈,她还真聪明。 “C市来人了,资助我们学校改建,学校让我过来陪同,好歹是家里来人呢。” “看来你还成牵线的啦。” “能为山村的老师孩子们牵线,我也高兴。” “是哪家企业资助的?见着人没?” “没,明天签约仪式会见到吧。”“市里电视台要来的,很重视。” “你出来,乐乐呢?” “他没来,在我们校长家。” “你知道吗,今天我听说一个大新闻。” 我好奇起来。和墨朵好几天没通电话了,怎么一联系就有大新闻呢? “多大,说来听听?” “你前夫,那个姓陶的王八蛋。” “破产了?” “这倒暂时还没。是他现任老婆生了。” “不对吧,不是早该生了吗?怎么到现在?” “嗯,生了快两个月了,不过我也是才知道。” “这算什么大新闻,怀了总要生的。” “生了个女儿,不过,听说大人差点没保住,好不容易抢救过来,说以后不会生了。” 小小的幸灾乐祸之后,我立刻就谴责了自己。 虽说陈丽娜此人歹毒,但一个女人,从此不能生育,多少也是一桩憾事。 而且陶炼还是挺重男轻女的,这点我知道,当时非要跟我离,而且没坚持要抢孩子,无非就是因为他的丽娜怀孕了,而他觉得,丽娜那么年轻,总能生得出儿子。 心中一惊,立刻回:“这王八蛋,不会回来抢乐乐吧。” 墨朵说:“我看有可能,他正四处找你呢,感觉不妙。” 这就真是王八蛋了,当初觉得小三肯定会给他生儿子,所以亲儿子都不放心上,乐乐在医院这么久,他从来没出现过一次,不闻不问,现在一看生不了了,又想把乐乐抢回去。 而且我知道,就算他还没破产,也只不过是个程序问题罢了,他的公司早就问题重重,跟以前意气风发的样子已经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想都不要想,乐乐是我的。” “嗯嗯嗯,他要是真这么想,连王八蛋都不如。” 沉默片刻,墨朵又问:“过年你回来吗?” 我是真的不知道啊。回,还是不回,我纠结得很。 “你说我该回去吗?” “其实我觉得可以,收购已经开始了,丰氏最近头很大啊。” “哦?是收购‘地王’?” “笨。” 好吧,又被墨朵鄙视。 “地王花了丰氏太多资金,这时候如果有人再去丰氏的其他产业截胡,你说效果如何?” 原来如此,还是墨朵深入浅出,比康子歌说得好理解多了。 其实就是声东击西、围魏救赵……反正《孙子兵法》和《三十六计》都用上了,而且用得熟练。 刘璃打外围,康子歌攻地王,丰氏顾此失彼是迟早的事。 突然,我觉得自己也开始具备商业天分了。 “这是要逼丰氏退出地王合作么?” “成不成功,就在此一举了。” 我想了想,既然是这么重要的时刻,我似乎更不能回去了啊。我这半年都等了,何在乎再等一段时间呢? 第二天起来,李校长果然已经恢复,变得精神抖擞,又像平常在学校里的样子一样了。 签约仪式在上午十点,我们和县教育局的人碰了头,被告知,签约仪式结束后,中午进行简单的庆功宴,下午陪同C市教育系统的人前往县里另外两家中小学参观,因为需要资助的学校远远不止阿鲁小学,只不过是阿鲁小学比较幸运,率先获得了资助而已。 而明天,来自C市的一行人,包括教育系统和资助企业代表,将一同驱车前往阿鲁小学现场考察。 看来两天的日程安排得还挺满。李校长容易晕车,作为C市过来的支教教师,我得做好全程陪同的准备。 十点还没到,我和李校长就早早来到了多功能厅。 对于我来说,看惯了五星级酒店和城堡宫殿般的各种大厅,再看县级酒店的这个多功能厅,沿海城市的学校,都有可能比它更豪华。 但我知道,这已经是他们能拿得出手的全部。 这个小小的县城,用自己最大的诚意,迎接着来自远方的尊贵客人。 市里的几家媒体真的远道而来,看得出,县里做了不少工作,花了不少心思。 现场架起了长枪短炮和拍摄器材,顿时让这个本来显得简陋的大厅,变得有些时髦和现代化起来。 主持人上台,热情洋溢地宣读了一大段官样文章。 虽说我平常不大爱听这些,但一想到这些官样文章便是为了我们阿鲁小学的师生们准备的,还是有些心潮澎湃。 终于,主持人道:“接下来,让我们有请各位领导入座。” 头一排还空着,显然,主角们都还没有入座,就等主持人邀请呢。 别看是小县城搞的仪式,花样搞得还很时尚,颇像国外的颁奖仪式,就差个闪光灯照耀下的红毯了。 主持人开始介绍:“首先有请这次慷慨资助我们红河乡阿鲁小学的爱心企业代表……” 我心想,这事儿办得挺漂亮,第一个介绍的竟然不是领导,而是远道而来的资助人。 台上已经响起一片热烈的掌声,各媒体的长枪短炮、以及各级政府部门的宣传人员们,已经纷纷占据有利地形,誓要拍出一张资助人高大伟岸的照片。 主持人对自己营造的热情氛围显然十分满意,声音提高了八席。 “有请……C市慕天集团主席康子歌先生!” “辟里啪啦,辟里啪啦……”掌声热烈得无以复加。 我惊呆了,像被雷劈了似的,呆坐在椅子上,脑子嗡嗡的,主持人接下来说的话,一句也没有听清。 康子歌,怎么是康子歌? 我这是听错了吗? 没错,没有听错,那个在掌声和闪光灯中走到前排,并转身向大家点头致意的俊朗男人,不是康子歌又是谁! 台下的人并不太多,市县各级相关政府部门、教育系统、媒体记者,以及各学校的负责人,满打满算,也就坐满一个多功能厅。 而我和李校长,因为是直接当事人,坐得还挺靠前。 康子歌点头的那个瞬间,一下子就找到了我。当眼光接触的那一刹那,如电光火石,顿时,我被击得喘不过气来。 他的表情淡定而平静,眼神却带着一丝玩味。 这不公平! 为什么这久别后的重逢,他这般平静如水,我却几乎要晕厥在当场? 这样的见面方式实在太过戏剧化,太过意外,他是故意的吗? 不会这么巧,康子歌也从来不是什么慈善家,他绝不会无缘无故来到这里,绝不会无缘无故资助阿鲁小学。 他一定是冲着我来的! 心中如潮水般,翻涌如海啸。声情并茂的主持人继续巴拉巴拉,我却一个字都听不进去了,我的眼睛直直地盯着康子歌,哪怕他只小器地给了我一个后脑勺。 我们已经将近半年没有见面,康子歌一身黑色悠闲西服,既正式,又时尚,重点是,哪怕在这样简陋的地方,他还是可以那样稳重地时尚着,如果他是女人,我想可以称之为“艳光四射”,可他是男人,我已经想不出还有什么形容词可以形容此时的康子歌。 就在我呆呆地望着他后脑勺的时候,他突然缓缓地回头。 动作是那样自然而淡定,毫无半点偷偷摸摸的样子,就好像一个陌生人,随意回头打量会场一般自然。 这个随意,绝对是假相,他目标明确地望住我,这一刻,我发现他眼神中的火热。 纵然他的表情平静如水,我依然发现了平静下燃烧的火焰。因为我太熟悉那团火,每次燃烧,都会将我吞噬。 我已经没有了慌乱,就这样静静地对视了片刻,突然觉得,脸上湿湿的。 我流下泪来。 赶紧低头,偷偷抹去泪水。 在康子歌面前,我不知道哭过多少次,早就习惯了的。我不怕他看见我哭。 但我不好意思在这么多陌生人面前流泪,而且,今天是个很正式的场合。 我望见县领导和康子歌共同登台,举起一块大大的、写着捐助数字的牌子合影,又共同签署了捐助协议,看上去,一切都那么正规、合乎规范。 康子歌始终保持一抹平静而略显冷淡的招牌微笑。 我听到台上有年轻的女教师们窃窃私语,她们都被康子歌俊朗的外型和迷人的风度吸引,不吝将自己最高的褒奖用这种耳语的方式传播。 县领导首先表示了感谢,将话筒让给了康子歌。 也许是为了活跃气氛,主持人问了一句很多余的话:“请问康先生,为什么会想到来我们这儿资助教育事业?” 按一般规律,捐助人显然应该按标准答案走。诸如“教育乃民族大计”、“孩子是祖国的未来”、“再穷不能穷教育”之类,既激动人心、又毫无创意的回答。 康子歌却不是一般人。 他没有急于回答,而是先深深地,在人群中望了我一眼。 没人发现这一眼的涵义,只以为他不过是望了一望观众席而已。 “我的回答也许没有那么宏大。”康子歌开口,那熟悉而富有磁性的声音,迅速卷起一阵躁动。 “往往我们做一个决定,都是被一个简单的人或事触动。我今天来到这里、选择阿鲁小学,完全是因为一个人……” “一个人……”台下更加躁动了,这回答,简直不走寻常路啊。 连主持人的表情都摒弃了坚持已久的职业化,变得兴味盎然起来。 “半年前,我心爱的女人选择来到阿鲁小学支教。她很爱孩子,她不怕条件艰苦毅然来到这里,就是为了让山村的孩子、让阿鲁小学的孩子们获得更好的教育、度过一个更有意义的童年。我想,身为男人,我只有一种方式来表达我对她的支持,就是和她一起完全这个心愿……” 台上台下,所有人都震惊了。 这是他们听到过的最真实、也是最出人意料的宣言。 我感觉到李校长惊讶的眼神已经望向我,她似乎已经猜到,康子说的那个女人就是我。 而我早就口干舌燥,连咽一下口水的功能都丧失了,脑子里一片空白,痴痴地望着台上的康子歌。 康子歌的脸上第一次泛起了真诚的微笑,灿烂得如阳光一般温暖。 众人循着他的眼神,纷纷在台下开始寻找他口中的女主角。 主持人十分机灵,从康子歌的眼神似乎感受到了什么,立刻道:“那么请问康先生,您爱人在不在现场?” “在,她就在下面坐着,在今天以前,我已经半年没有见过她了。” “那让我们有请康先生的爱人也一起登台好吗?” 怎么会不好,台下沸腾了,拼命鼓掌叫好,众人寻找着这个“女主角”。 李校长已经望见我挂满泪水的脸:“芳芳,是你吧,是你吧,快上去啊,还愣着做什么?”她起身拽着我。 而县教育局的周处长已经反应过来,毕竟在阿鲁小学支教的老师,只有我涂芳芳一个人啊。 他兴奋地站起来大声喊道:“涂老师,上台啊。快,大家鼓掌,欢迎涂老师上台!” 第91章 失去的半年,我要补回来 我脑子里一片空白,泪水却越发汹涌地肆虐。 会场上所有的人都将焦点对准了我。甚至那些原本是为拍摄捐助新闻而来的记者,此刻也敏感地捕捉着意外却又让他们惊喜的镜头。 康子歌在台上,温柔地望着我,用他的眼神鼓励着我。 我已经恍惚,不知道自己是怎样被众人簇拥着上了舞台。我的身体仿佛已经不是自己的,意识也飘离而去,一切仿佛是在梦中。 康子歌迎上前来,张开双臂,给了我一个紧紧的拥抱。我不由回抱住他,将脸庞埋在他的胸口,任由眼泪擦在他的衣襟上。 这个洁癖男人,他的衣裳天生就该是为我而设,他就该承受我的各种涂抹,从第一次相识吐了他一身,到今天重逢哭了他一身。 我听见康子歌在我耳边轻笑:“爱哭鬼。” 我就是爱哭鬼,我高兴也哭、伤心也哭、得到了哭、失去也哭、失而复得更要哭。 意识悄悄地回来,发现台下的人免费看了一场煽情剧,各自胡乱激动着,就是不知道激动个什么劲儿。 我脸上有点发烧,接过康子歌递过来的手帕,不住地擦着眼泪。 康子歌紧紧地牵着我的手,终于,时隔半年,我又一次感受到了他掌心的温度。 主持人激动得双眼放光,鼻孔里都快放出闪亮亮的鼻涕泡来了。 “今天我们一起在这里见证一对夫妻,对我们贫困地区教育事业的一片热忱。今天我们感受到两颗热烈的心,对纯朴的山区孩子的牵挂……” 讲真,我觉得他怎么那么像婚礼司仪呢?夫妻……多亏他想得出来,我们是哪门子的夫妻啊。 反正眼下我只有一个想法,哭,一直哭到世间只剩我和康子歌两个人。 我的愿望很快实现了。 这场签约仪式,的确、几乎、成了我和康子歌的舞台。领导们再说什么,连那些要完成报道任务的记者都没再仔细听了,反正回家看会议资料就好。 从舞台上下来,我们都回不去了。 他不愿意再回前排入座,也不愿意放我回后排。众目睽睽之下,他牵着我的手出去,一直奔到楼梯拐角一个无人的角落。 一句话都没有,他吻住了我。 时间真的可以静止。这一刻我的脑袋完全是空白,天地间仿佛只有我和他,不论曾经相隔多远、分离多久,那些思念与吸引都不曾损折一点点。 随后,他温柔地将我拥入怀中。 不同与舞台之上的激动,他轻轻地摩蹭着我的秀发。 “你怎么这么坏,涂芳芳,你有本事让我再也找不到你!” 我摇头:“我没本事,一遇见你,我就什么本事也没有了。” “爱哭鬼,半年了,你怎么一点都没变。” 他松开我,双手捧起我的脸庞,我望见他灿若星辰的眼睛,明亮地照进我的心灵。 “我就想哭,就想在你的怀里哭。一哭,你就是我的全世界,无论外头有多少风雨,你都会将哭泣的我牢牢地护在你的怀抱里。” 康子歌心疼:“那你还不告而别。” 我捂住他的手,将它牢牢地按住,贪婪地感受这手心与手背的缠绵。 “天知道我怎会有那样的勇气。不,如果是为了你好,再有勇气的事,我都干得出来。” 康子歌轻叹:“你怎么知道,怎样才是为了我好?失去你,我一点儿都不好。” “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我哽咽。 “如果不是那场车祸,我会更早找到这里。” 我一边哭,一边又有点想笑。这个康子歌,这回真是沉得住气,他应该早就知道了我的所在,却暗中策划这一场捐助,制造了如此感人肺腑的一幕重逢。 庆功宴的时候,某种壁垒被悄然打破,我由阿鲁小学的一名普通支教老师身份,坐在了康子歌身边,中午不喝酒,很多人过来敬茶。 主持人也过来了,似乎知道自己搞错了,我和康子歌并不是夫妻,他有点不好意思。 不过,这回县电视台的主持,也是八面玲珑的角色,打着哈哈道了歉,立刻说:“其实也没说错,二位早晚得是夫妻,哈哈。” 我眼睛早就哭肿了,现在的样子应该挺难看,顶着肿眼睛,我悄悄望康子歌。 这种场面我应付不来。 康子歌又是那样略显清冷的平静:“要不是涂老师跑到这里来,我们应该已经是了。” 真是信口开河啊! 就算在C市的时候我们生活在一起,可我从来没往婚姻上想过啊。 当然,离开康子歌,我万般不舍,甚至离开后才发现,他早已刻骨铭心,可我依然没敢往婚姻上想。 李校长知道我是单身带着孩子,这会儿倒是真心替我高兴。 “涂老师有这么好的男朋友,居然从来不透露。” 又是康子歌替我回答:“可见她没良心呗。她跟我闹分手,跑到了阿鲁小学,我这是追她,追过来的。” 这回答,引来周围人一片艳羡。 一个不知道哪个学校的女老师高声叹道:“差距啊,我要是闹分手跑了,我家那口子别说追了,只怕还要放炮仗送我呢!” 众人哄堂大笑,纷纷要求她照照镜子,说放炮仗送也算是有情有义、有始有终。毕竟当初是放着炮仗娶进门的,现在放着炮仗送你走,你男人做得很不错了啊。 女老师自己也哈哈大笑,并被自己掀起的这一波高潮十分满意。 庆功宴快结束的时候,康子歌表示,接下来的行程他不参与了,明天直接和大家一起驱车去阿鲁小学。 这边接待的,原本也没指望康子歌这样的身份,会跟着他们再去跑其他的贫困小学,说了几句客气,便商定了明天的行程。 倒是周处长,鬼机灵得不行,跟带队领导咬了咬耳朵,马上很有礼貌、实质却很有内容地对康子歌说:“涂老师眼睛哭这么肿,下午就不要陪同,在酒店好好休息吧,明天一起出发就好。” 奇怪,明明安排我,为什么要对着康子歌说? 我算是看懂了,周处长的意思分明是:康总你看,你们久旱逢甘霖、小别胜新婚,下午这点时间就别浪费了,做点爱做的什么事吧。 康子歌很承情,微笑道:“没关系,你们去忙,涂老师我来照顾。” 真是前浪死在沙滩上,一个更比一个浪,我怎么觉得三言两语的,我已经被推进康子歌的房间了呢? 其实吧,我也不要用“推”的,庆功宴之后,人流自行分离成两拨,一拨就是来陪吃陪开会的,另一拨是要启程开始下午的行程的。 康子歌和我,突然不知为何,就落了“单”。 牵着我的手,康子歌笑道:“不要辜负大家的心照不宣?” 我也是服:“你这个国外长大的,中文用得比大多数中国人都好。” 康子歌笑道:“我只能告诉你,这叫基因。” “臭美。”我啐他。 他将我拉进房间,顺手关上了门。 “臭不臭,你来闻闻呗。” “半年了,不知道沾了多少味道,肯定臭。” “你也知道半年了。说吧,我这失去的半年,你要怎么补偿?” “哪里失去了?你不是得到了‘地王’?” 刚刚还死皮赖脸地腻着我的康子歌,听到“地王”二字,突然变得严肃起来。 “涂芳芳,我要很郑重地告诉你一件事……” “嗯?” “这半年,是你硬塞给我的,我不希望用这孤独的半年去换取地王。” 好吧,我知道康子歌不喜欢别人替他做主。 “我也是情非得已……” 康子歌拉我在套间的沙发上坐下,又是心疼又是气恼。 “是不是丰晴跟你说掌握了我什么证据?” “啊,你怎么知道了?” “果然是……”康子歌恨恨地捏我的手,捏得我生疼,“为什么不来问我?你怎么就那么容易相信?” “她给我看了很多材料,看上去……很像……”我弱弱地说。 “我有那么蠢吗?这么多年,我从国外到国内,经历了那么多项目,要是这么轻易就被人抓到把柄,我早就死一百次了!”康子歌气恼得低吼。 我有些晕,难道我被丰晴骗了?如此说来,我竟是真的白白和康子歌分离这半年啊! “她……她怎么那么坏啊!” 康子歌深吸一口气:“就是知道她那么坏,才会去调查她,才会知道她私下做了那么多。你啊你,你到底是有多单纯,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上当?” 我很羞愧,明知道自己蠢,还总是要瞒着康子歌自己做决定。 好吧,我接受批评。 挂着泪花:“以后只相信你,别生气了。” 康子歌哭笑不得,再一次被我的眼泪打败:“所以我不会让丰氏好过,他们现在还有唯一的一条路,就是卖掉地王的股份。丰晴,凡是算计我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的。” 向来善良的我,此刻都觉得丰晴不配得到一个圆满的落幕,康子歌无论怎样出手都不为过,请尽情地报复吧! 咦,不对,我说的是报复丰晴,不是报复我啊。 怎么康子歌的手,已经开始袭击了呢? “你……你讨厌……” “哪里讨厌了,失去的半年,我不要补回来么?” “那也不能在这里……” “乖,那就进房间去。” 康子歌啊康子歌,来日方才,这短短的半天,你补得回来么? 可他无耻地说:“补不回来就多补几次,数量不够就提升质量。让你下次还敢一个人悄悄飞走,这辈子,你只能和我一起飞……不,让我带你飞……” 飞了,我灵魂最深处,绽开出最美丽的花朵,颤抖着与他一起,飞到最高处。 第92章 立刻跟我回去 第二天一早,启程前往阿鲁小学。 见到李校长,我不由双颊发烫。其实我是想住回自己房间的,可是康子歌根本不让我离开,而关于这场分别,我们有太多太多的话要讲。 还好,李校长只当没这回事,也没打趣我,也没任何好奇,自然得让人心生感激。 康子歌与我们所有人一起,坐在教育局最好的一辆面包车上。所谓“最好”,也不过是因为县里穷,根本买不起更好的车,就这辆都是很老的款式很老的车,似乎是哪个部门淘汰下来的。虽然为了要迎接贵宾,还特意清洗过,但那种陈旧却是清洗不掉的。 我很担心他会嫌弃,但是出乎意料,他很随和地坐在了我身边,丝毫没有对这艰难的环境有半点微词。 这还是以前那个半点点不满意就要出言嫌弃的康子歌吗? 阿鲁小学,留守的老师们带着所有孩子已经站在操场上迎接。 说是操场,其实就是学校简陋破旧的校舍前,有一块宽大的空地而已。 乐乐跟在果妞屁股后头,也站在欢迎的队列里,一见妈妈倒还没有激动得扑上来,一见康子歌却瞪大了眼睛。 “是奥特曼叔叔啊!” 是啊,奥特曼叔叔来了,他不仅给乐乐带来过欢乐,他还将给阿鲁小学的师生们带来春天。 教育局的领导热情洋溢地宣讲着阿鲁小学未来的规划,康子歌没有上台露面,在县里的仪式上高调了一把之后,他恢复了以前的高冷风格,在台下静静地观看。 不过,在孩子们面前,他没有牵我的手。 果妞比较成熟懂事,见面结束后,康子歌要去我住的地方,果妞跟过来了。 “涂老师,您是要走吗?是要回到C市了吗?” 我一愣,发现自己还真没想过这个,好现实的问题啊。 “我在这儿得一年呢,不会这么快走吧……” 果妞却说:“刚刚听我妈说,县里给安排了三个老师过来补缺,涂老师可能很快就会回C市。” 我心中一动,如果一下子安排三个老师过来,那的确这边的师资就很充足了。 瞅了个空,低声问康子歌:“听说,要新来三位老师,是你安排的不?” 康子歌笑道:“我可安排不了,当然是教育局安排。我只管出钱。” 钱!钱!钱!这人啊,又是用钱解决。 不过,为什么现在我已经没那么反感了呢?用钱做好事,让这些贫困山区的孩子们得益,这种事我得大力支持啊。 没想到,我没立刻表态,让康子歌误会了。 他立刻紧张地凑过来,小声问:“你不会生气了吧,觉得我只会用钱解决……” “没事。”我嫣然一笑,“替人解决困难,我不计较你的方式。” “那我以前也是替你解决困难啊,你怎么就那么计较呢?” 这事还说得清么?真是的,聪明的就不说,否则一天都绕不完。 终于到了我和乐乐住的小屋,康子歌一看,当即就惊呆了。纵然他已经想过无数次,我在这边会过得很艰苦,可那种活生生的现实,还是让他震惊。 “这地方怎么可以住人,立刻跟我回去。” 康子歌又霸道起来。 第93章 告别阿鲁 果妞已经在门口好奇地探头探脑。这女孩子天生鬼机灵,像她妈妈一样,虽然是在山村长大,却有着天然的洞悉人事的透彻。此刻与我眼神一对上,顿时一脸了然的表情,反倒看得我脸红起来。 “果妞,你带乐乐去那边玩一会儿,老师跟康……叔叔有话要讲。” 关上门,屋子里终于只剩了两个人,参观人群和师生们的喧闹被隔在了世界之外。 “我不能立刻走。” “为什么?就知道你肯定放不下,我可是找好了接替你的老师了,绝对没有后顾之忧。”康子歌还觉得自己可算是未雨绸缪、通情达理了。 我叹息一声:“老师来了没?哪里的老师可以交了一半放下学生,哪怕是山里的孩子,也不能随便对付啊。反正也已经期末了,还有一个星期,这边就结束,我把手里的活儿移交完,立刻回去好不好?” “一周!”康子歌的眉毛又扬了起来,显然对这个解释还不是很满意,“这地方一天都住不下去!” 我拥住他:“尊重我,好不好。你说一天都住不下去,可是我在这里已经住了快半年呢。” 这么长时间的相处,我也了解康子歌。对他倔强,他比我还凶;跟他撒娇,倒能将他降服。 果然,见我这样柔声细雨,康子歌虽然还十分不满,气焰却没有一开始那么“嚣张”了。 “你要是不想让我夜不能寐,就跟我回去,不要再住在这里。” 好嘛,这厮也学会了柔声细雨,而且还撒娇,这下可好,我听得都心疼了。 “让我再想想,反正你一时也不走,过会儿给你答复。” 我打算施个缓兵之计,回头让李校长来说服他。 康子歌没达成目的,冷着一张脸。 从屋子里出去,乐乐果然在不远处玩耍,问他果妞姐姐呢,乐乐说果妞姐姐跑去找妈妈了。 果妞责任心向来都很强,能让她抛下乐乐,估计是什么重要的事。一时我也顾不上计较,带着康子歌和乐乐找大部队去。 乐乐见到“奥特曼叔叔”很高兴,坚持要回屋去拿他的“奥特曼”,牵着康子歌的手就是不肯放。 “你还是跟他去吧,不然他不会罢休。他天天跟奥特曼睡一起。” “哈哈,这小子。”康子歌的冷脸终于舒缓下来。 见他那么高的个子,被乐乐一个五岁的小孩牵着跑,这场面也是挺萌,我抱着胸,斜靠在身边的树上,温暖地看着一大一小两个男人,等他们回来。 相信乐乐,一定能帮我搞定康子歌。 正想着,李校长来了。 “涂老师一个人在树下笑,这是干嘛呢?” 我赶紧站直,觉得自己果然有点秀逗,没把李校长吓着就算不错了,赶紧解释:“乐乐回屋拿玩具去了,我在这儿想事,不由出神了。” 李校长终于开上玩笑了:“是不是想起康先生了?笑得那叫一个开心。” 我有点脸红,想起昨晚我竟然抛下李校长,睡在了康子歌的套房,就觉得自己好像有什么把柄抓在了人家手里一般,好心虚啊。 “没有没有。”我决定转移话题,反正正好要找李校长,“校长,我有个事儿,要拜托您呢……” “哦?我也正好要找你。你是什么事?” 我一听,当然得让校长大人先说,赶紧道:“校长有什么事?您先说。” 李校长却小手一挥,话语间已将我当了客人:“哎,我这回头再说,你都说到‘拜托’这么严重了,当然得先听听你说,看看我能不能帮上忙。” 我也就不客气了,多客气了显得矫情,我可没把自己当“贵宾”啊。 “是这样,校长……”我斟酌着用词,“康先生刚刚跟我说起回去的事儿……” 李校长笑得意味深长:“是不是小两口意见不统一啦?” “咦,校长你好神奇,你怎么猜到……”话说到这里,我突然想起门外的果妞,一定是这个机灵鬼听到了屋里的争执,所以赶着去搬救兵,搬来了李校长。 果然,李校长道:“下回说话小声点,你那门……呵呵……” 就是,那小破门,什么都挡不了。 不管了,听到就听到,我道:“看来我要拜托的,和校长您要说的是一档子事儿吧。” 李校长点头:“看来的确是,我就是为这事来的。” 我如释重负:“哎呀,我就是要拜托您呢。您瞧吧,这还有一个星期,课才结束,我总不能摞挑子就走人吧……” “明白,明白,涂老师责任心就是这么强。放心吧,这事我来……” 话音未落,康子歌牵着乐乐的手从屋子里走出来,见到李校长,挥了挥手,算是招呼。 “校长……” “康先生,哎,康先生,我有事要跟你说,关于涂老师回去的事儿……” 李校长还真是高效,这是立刻就要开劝么? 我心里有些稳了,要知道李校长做思想工作是很有一套的。 “涂老师呢,是个有始有终的人,这个我们都知道,绝不会放下手里的工作,不闻不问地离开,对吧……” 太对了,就按这个思路继续“工作”。 “所以康先生,我们这么着……” 嗯,好期待,李校长您打算怎么着?我竖起耳朵听着。 “……涂老师的教学,她没来之前,一直是由别的老师兼的,其实,随时可以上手,加上还有一个星期,学校就要放寒假了,现在复习阶段,那些课程叫别的老师兼一下,完全安排得过来。” 康子歌喜不自胜,差点抱住李校长来个空中飞旋。 我这个当事人目瞪口呆。 这是什么风向?怎么跟我安排的不一样? 啊,李校长,你不能乱吹啊!发型都被你吹乱了! 也就少说那么一句,事情就直接向不可挽回的那个方向发展,而且还奔腾得十分快乐,完全没觉得流向有问题。 “那就这么定了,让芳芳赶紧去跟接手的老师交接一下,我看她也没什么行李,下午直接跟我回县城。” 晕,我张了两次嘴,都说不出一个字来。 康子歌、李校长,你们真是亲人,而且都是能力很强的亲人,把事情安排这么圆满,好吗? 至于行李…… 我怎么来的,就怎么走。所有添置的衣物,康子歌大手一挥,就地捐掉,带着还累赘,反正回去重买呗。 于是,下午返程时,我抱着乐乐,乐乐抱着奥特曼,向阿鲁小学告别。 分离来得太突然,我哭成了泪人,几度望见送到路口的李校长和孩子们的身影,我都恨不能冲下车去,和他们继续在一起。 康子歌牢牢箍住了我。 他不给我一点点冲动的机会。 第94章 攻克乐乐就等于攻克了我 飞机缓缓降落在C市机场,我终于又踏上了这片熟悉的土地,我生活了二十九年、爱恨交织的土地。 墨朵和刘璃在机场迎接了我们。抱住墨朵的一刹那,我痛哭失声。 却听见墨朵一边拍我的背安慰我,一边对刘璃得意地说道,“看,我猜得准不准。” 这破人,刚刚一定在埋汰我,搞不好还学我哭。 反正我“爱哭鬼”的名号,看来在圈子里是已经打响了。 今天,刘璃是我们的司机。也不知道是不是有默契,反正他问都没问,就把我们三个拉回了别墅——是康子歌的大别墅。 一路上墨朵开心地问我各种山村小学的问题,一到目的地,才刚下车,这两人溜得比贼都快。 刚进屋,乐乐就觉得奇怪:“妈妈,我们家不是在前面吗?” 我心虚地望一眼康子歌,自说自话道:“是啊,我们等会儿就回去。” 康子歌显然又一脸不高兴了。 真是,一大一小两个孩子,我这是造什么孽,累不累。 赶紧将康子歌拉到一边,小声道:“我得带乐乐住回去。” 康子歌不满:“两个房子都是我的,我让你住哪里,你就住哪里。” 我比他还不满:“这怎么成。我们还没跟乐乐说,就这样贸然住一起,让孩子怎么想。我可不想乐乐以后有个不健康的婚姻观。” “真是保守……没见过你这么保守的……”康子歌嘟囔,却也只好屈服,“准备了这么久,白费了……” “哪里有白费,我不是回来了吗?就算住一前一后,也天天可以见面啊。”我试图安慰他。 他突然拉起我的手就往二楼跑。 二楼我来过,康子歌的卧室就在二楼长长的通道尽头。 可这次他显然不是要去自己的卧室,推开一扇门,我呆住了,这是一间儿童房,全进口的儿童家居,缤纷而充满童趣的空间,阔大的玩具室上铺着厚厚的地毯…… 我得说,康子歌你是不是把商场的玩具柜给搬空了? 哦,好吧,估计洋娃娃都留给人家了,毕竟乐乐不喜欢。 “这是……乐乐的房间?”虽然猜到了,还是不免重复一遍,表达自己的惊讶。 “是啊,你说他会不会喜欢?” 我目瞪口呆,张了张嘴,终于哑声道:“我得……喊他上来看看……” 康子歌暗暗一笑,扶着二层的栏杆,向正在大厅里看动画片的乐乐喊道:“乐乐上来,看看你的房间?” 乐乐一抬头,有点不明白,冲着康子歌道:“这里有我的房间?” “是啊,保证你喜欢,想不想来看看?”康子歌朝他调皮地眨着眼睛。 乐乐转念一想,立刻惊喜起来:“是不是有奥特曼?” 天的哪,奥特曼比我这个妈还重要啊,完全视我不存在。 康子歌偷偷捏着我的手:“我敢说,乐乐肯定不想走。” 还用说? 乐乐已经像一阵风一样卷到了二楼,经历了半年的山村生活,他比普通孩子更加结实活泼。 “天哪,奥特曼!天哪,托马斯!天哪……” 天都要被他喊下来了! 好了,现在就是我拽他走,他也一定会赖在康子歌家不走了。他像一只掉进了米缸的小老鼠,幸福得想飞。 康子歌这个流氓还要“趁火打劫”,趁着乐乐的精力全集中在玩具上的时候,故意问他:“乐乐,你们家在装修呢,一时不能住,你和妈妈先在康叔叔家暂时住一阵好不好?” 乐乐顿时警觉,竟然从沉醉在玩具堆的状态中清醒过来,突然冷静地问,“康叔叔,你不会向舅妈那样赶我们走吧?” 我心一抽,心疼地上前抱住乐乐:“康叔叔不是那种人。再说,舅妈现在也知错改正了。” 康子歌也被乐乐的敏感给心疼到,蹲下身子,抚了抚乐乐的脑袋:“乐乐,如果这也变成你们的家,康叔叔不就赶不走你们了吗?” 我剧烈地心跳起来,康子歌这是话中有话啊。 乐乐天真地问:“可这不是康叔叔的家吗?” “可是康叔叔喜欢你妈妈,想和你妈妈结婚,到时候,这里不就是我们三个人共同的家了吗?” 乐乐用他五岁的智商,拼命想了想,觉得这事好像可行。 郑重地伸出小手指:“拉勾吧。爸爸和妈妈结婚的时候,就是我没去和爸爸拉勾,所以爸爸后来就走了。康叔叔你和我拉勾,没我允许,你就不能走了。” 乐乐的话重重地击在我柔软的心上。 我不是在意他爸爸,我是深深地知道,一段失败的婚姻,对孩子的阴影,也许要用我和康子歌一辈子的恩爱来补偿和挽救。 我泪流满面地望着康子歌同样伸出小指,郑重地和乐乐拉勾。 人生如此多的意外,总以各种各样意想不到的方式袭来。我的第二次婚姻,竟是以这个男人和我儿子立下盟誓为订。 拉完勾,举行完全那套幼稚的仪式,乐乐终于点点头,长长地舒了口气。那表情、那长长舒气的样子,好像在说“终于把我妈嫁出去了,好累啊。” 小魂淡! 小魂淡望着心仪已久的托马斯,心满意足,大声宣布:“你们都是我的了!这是我的房间!” 伤心,太好收买了。 康子歌得意地望着我:“这下你没话说了吧。” “我陪乐乐,不想理你。”我白了他一眼,正要埋汰两句,乐乐在玩具堆里“推”了我最后一把。 “妈妈,乐乐长大了,晚上我陪奥特曼睡,它会保护我。你回自己房间睡吧。” 小魂淡,你知不知道你这样会把你妈“推进虎口”? 康子歌大笑,牵起我的手,别有用心地道:“走,去看看‘你的房间’。” 这回倒是我想歪了,康子歌还真的替我准备了房间。推门的时候,他悄悄说道:“我多有先见之明,你这个扭捏的家伙。” 是的,在乐乐面前,我必须坚持自己的原则,不是夫妻,不能公然在孩子面前住在一起。 当然……不排除暗渡陈仓……咳咳…… 第95章 我爱你 我是如此了解康子歌。 只要和此人共处一室,不“暗渡陈仓”都愧对他的无比精明。 “奸商”是要将一切利益都用足的,包括“床笫”利益。涂芳芳当前,康子歌必定想方设法、上下而求索。 表面上,他带我进了“自己的房间”,可打开门的一瞬间,我就明白了,这根本就是他卧室的套间,在通道上另开了一个门掩人耳目,其实用的是同一个洗手间…… 嗯,这就是康子歌的阴谋。 卧室布置得很雅致,欧式的家具,茶白色的装饰,一张大床……好吧,有点“触目惊心”。 “喜欢吗?”康子歌从背后环住我,轻声问。 我点点头。我早已过了公主梦的年纪,康子歌用这一屋子的典雅,将这梦幻般的房间布置得……像个温馨的家。 “去看看柜子里……”他提醒我。 我走上前,轻轻移开柜门。此刻我的表情,一定像刚刚见到一屋子玩具的乐乐。 惊喜交加! 柜子里挂满了各式各样的衣物,从内衣到外衣、从秋衣到冬衣,准备得无微不至。最重要的是,这不是满眼的奢华与高贵,而是舒适、温暖,以及一颗熨帖的心。 “带你离开的时候,我就想,一切都可以重新开始。我给你整个世界……” 康子歌走过来,温柔地抱住我:“我再不会让你离开。” 我心里柔软得像要化出水来,枕在他结实的胸膛上,柔声问:“我能给你什么?” “给我一个你就好。” 还有什么能比这样的语言更击中内心?他喜欢一个我,就是一个这样纯粹的我,抛开世俗的纷争与高下,一个最简单的涂芳芳。 我觉得我又要哭了,他总是将我弄哭。 温热的唇已经袭上我的唇畔,那温柔的,却又如惊雷般的誓言,在我耳边响起。 “芳芳,我爱你。” 眼泪终于夺眶而下。纵然心中早已将对方刻了终生,这三个字,也从来不曾轻易说出口。 “我也爱你……” 余音瞬间被他封住。我闭上眼睛,感觉到热泪从我脸颊滑落,却湿了他的脸庞。 这一个吻,像是盼了多少个世纪,跨越了星空、跨越了海洋,终生追寻而来的爱恋之印,浑然忘我。 ………… 第二日,我和学校联系过,告知我已返回C市。校长说,他们已接到通知,年后的春季开学,我再返校正式上班。 教育局官员是一同去了我支教的地方的,康子歌早已替我将返城的一切都安排妥当,果然无微不至地当了我的全世界。 倒是汤主任听说我回来,嚷嚷着我又出了大新闻,约我见了个面,交待了一下我离开期间的学校工作,又神神秘秘地扯了好一会儿康子歌。 我给她带了一大包当地的名贵药材,让她给老伴补补身子。 当然,药材也是康子歌帮我搜罗的。我空身回来,手里就抱了个乐乐。嗯,乐乐还抱了个奥特曼。 回家路上,我又经过了“雅序”会所,还是那样高雅而低调地端立在闹市一隅。再望见,只觉恍若隔世,我历经了山村的平淡生活,内心已越发从容淡泊,对这个给了我无限爱恨回忆的地方,报以坦然的微笑。 一个女孩在我身边停下脚步,不礼貌地打量一番,冒出一句:“是你?” 我扭头一看,竟是当时在这个“雅序”会所与我起过冲突的大学生琴师。我还记得她尖酸嚣张的样子,根本不想理她。 正要走开,却想起一事,转头问道:“网上的所谓爆料,是你发的吗?” 女孩却显然不愿意说实话,歪着脸道:“什么爆料,我不知道。” 如果她坦荡地说“不是”,我还信上几分,眼前这样,就装得太厉害了。 我也不客气:“不承认也没关系,康先生都委托律师取证了,告不告,只在我一念之间。” 女孩有些不相信:“吓唬谁呢,谁还没网上打过几个字,至于嘛。” “至于不至于,你说了不算,我说了算。每个人上网都会留下痕迹,而这个会所也留着所有过往员工的资料,是不是你,一核对就知道。” 女孩有些慌乱了,毕竟她涉世未深,虽然心术不正,心思却也简单。 “也不是我要发的,是有人给我钱,我恰好又知道你的事,就顺手写了个贴子罢了。我又没乱写,也没瞎编,你不能告我吧。” 钱,呵呵,的确,这样的小姑娘,的确用钱可以买到。 “是谁?” “我干嘛要告诉你?”女孩转身想走,突然却又后悔了,不确定地问道,“你现在还和康大少好着吗?听说你们分手了。” 呵呵,看来我人不在C市,C市关于我的传说一直都不少。只怕是丰晴急于成为康子歌的正牌女友,在两家合作拿下“地王”后放的风声吧。 我不在乎这些传言,重要的是康子歌“一直”在我身边。 “好又如何,不好又如何?” “好的话,给我钱呗,我就告诉你是谁要我爆料;如果不好的话……那就算了,听说你一个人带个孩子也不容易,没钱没势的,还是不知道为好,拿什么跟人家斗。” 我的天哪,这女孩还突然冒出了点同情心,搞得我浑身一颤,总算相信“人间自有真情在”。 “要个明白而已,我用不着和别人斗。多少钱,我可以给你。” 女孩突然诡异一笑,低声道:“这么大方,看来拿了分手费。” 看来刚刚我想多了,不过,这样才更自在。突然我意识到康子歌信奉的“金钱交易”,有时候倒也是两不相欠开诚布公的万全途径。 “这你就不用管了,反正你出价,我来衡量这个价在我心里值不值,再决定成不成交。” 女孩咬咬牙,伸出两根指头:“两千。” 真是狮子大开口啊,一张嘴就是两千,可以助养两个山区孩子一年的学习费用了。 我沉着脸:“一千块,多一分也没有。” 女孩耸耸肩,想来她自己也是瞎报报的,没打算真的两千成交。听我说一千,竟然也开心地道:“再多两百呗,一千二。” 要不是我心中已隐约有了眉目、只待证实,这一千二我都不会给她。 她并不知道给她打钱的人是谁,但她接到过那人的电话,并且很有心机地存了下来。 我将那个号码存了下来,在街角找了个公用电话打过去。 “喂,您好,请问哪位?” 亲切而清晰的声音充满着职业化,这声音太熟悉了,是杰西卡。 第96章 最美的新娘(大结局) 果然不出所料。 是杰西卡和丰晴联手,制造了那场于我而言几乎是毁灭性的风暴。 可我又得感谢她们。女人的妒意杀伤力巨大,可往往,受伤最强的其实是自己。我丝毫不否认,我挺过这场风暴后,收获得远比她们意料的要多。 就在我犹豫是不是要告诉康子歌的时候,慕天集团的机要秘书李轩文突然造访。 来的是康子歌的别墅。 乐乐由王姐带着去花园玩了,偌大的只有我和李轩文两个人。 他很客气地表明来意,说是受康先生委托,来交还一些涂老师的东西。 我有些奇怪,这说辞听着好新鲜。要不是我前脚刚刚别送了去上班的康子歌,要不是康子歌刚刚还对我的早餐技艺赞不绝口,我差点以为他要和我分手。 可是他一拿出来,我就明白了。 是小别墅的房契,以及一张两百一十万的支票。 他终于“还钱”了,却是以这样的方式。他将别墅改成了我的名字,让李轩文将房契正式交予我。 心潮澎湃之际,我却想到一个细节。 想当初,上门来与我签订租赁协议的是杰西卡,今天怎么却变成了李轩文? 不由问道:“杰西卡呢?好久没见她了。” 李轩文突然古怪地看了我一眼:“涂老师不知道吗?她跳槽去丰氏了。” 我大吃一惊,这还真的不知道。这么大的新闻,康子歌竟然不跟我说。 “哦,我才回来两天,好多事还没来得及问呢,尽顾着自己安顿了。”我解释完,还是追问,“你们三个一起打拼了这么多年,怎么她说走就走?” 更重要的是,杰西卡掌握着慕天和康子歌太多太多的核心内幕,怎么能让她走? 李轩文像是看懂了我的心理活动,微微一笑:“涂老师是替康总担心吧。” 我脸一红,连李轩文都能看穿我,别说是康子歌了。 “康总其实早就对她有所提防,直到她竟然向丰氏私下提供了慕天的机密材料。还好,没有造成大碍,而且康总十分谨慎,漏给她的信息是虚假的,反而让她露了马脚。她在慕天是呆不下去了,没有赶尽杀绝,是康总念着多年的情份。” 我想起丰晴手中那些所谓的“证据”,突然不寒而栗。 果然我还是老老实实当我的人民教师吧,商场的这些尔虞我诈,完全不适合我。 “毕竟她知道得太多了。去了丰氏,会不会对你们有影响?”我还是心有余悸。 李轩文大概是跟随康子歌时间太久,某些做派倒是很接近,也是那样气定神闲的样子。 “丰氏自身都难保了,您说,对我们还会不会有影响?” 我心中一怔,顿时五味杂陈。刚刚的柔情褪去,升上些许对人生和人性的感叹。 深夜,万籁俱寂的时候,康子歌又偷偷溜到了我房间。激情过后,我问他:“为什么让李轩文来给我送那些?” 他轻声道:“因为你不喜欢我和你提钱,所以,这些讨厌的事,就让李轩文去干吧!” 果然和我想得一样,不由得,我笑起来:“其实也没有啦。以前是我不了解你,现在不了。我知道你的心意,更知道你不可能会用金钱来衡量我们之间的关系,所以我不会在意了。” 康子歌捏了捏我的腮帮子:“孺子可教也,总算没辜负我的心意。” 我心里美美的:“这下我可翅膀硬了,以后你再气我,我就真的可以回娘家了。” 说起娘家,我突然就想起哥嫂,回来好几日了,还没跟他们说呢。 “明天去看看我哥,半年没联系他了,也不知道他和婶子、涛涛,都怎么样了。” 康子歌道:“既然你问起,我提前跟你说一下。你哥现在在慕天集团下属的一家企业工作,你有个心理准备。” 我一惊,随即又释然,这不就是康子歌吗,他无论做什么、无论做到多么细致,我都不会再惊讶了。 紧拥着他,轻声道:“谢谢你。” 康子道笑道:“谢什么,既然决定和你在一起,我便要接受你们的全部。不把你照顾好,我算什么男人?” 真的很男人,各方面,他都很男人。这样一个完美的男人,我能拥有他,大概是上辈子拯救了地球吧。 “我哥是个好人,工作也很勤恳,我会跟他说,断断不能再犯以前的错误。” 康子歌道:“不要跟他提以前了,谁都有不想提及的过去。他现在很努力、也很钻研,这样就可以了。只是,虽然他是你哥哥,也还是要从低层打拼,希望你不要介意。” 我当然不会介意了,笑道:“傻了,这怎么会介意。我不会,我哥也不会。其实……我嫂子应该也不会。经历了这件事,她变化应该也很大。” 才说完,突然心中一动,脑子里回放起他刚刚说的“谁都有不想提及的过去”。 小心翼翼地问:“从来没听你说过你的过去……” 康子歌的身体明显僵硬了一下,片刻后,哑声说道:“我的过去……如果我不想说,你会介意吗?” “会有些遗憾。但其实你的过去和我们的现在并没有什么关系,如果你不想说,我可以接受。” 我望见康子歌的双眸里闪过一丝黯然:“因为我爱你,所以我不想让你看到一个破碎的过去。我把我的现在、我的将来都给你,好吗?” “嗯。”我点点头,回报给他一个拥抱,感受他隐藏深处的痛楚,“你觉得怎样更好,就选择怎样。不问过去,我们拥抱未来。” 他像一个孩子般偎在我怀中,如果说,走出这间屋子,他是我的世界,退缩到内心深处,我才是他的堡垒。 不知为何,我想起那个声名远播的女学者王惠乔,也许她在康子歌破碎的过去中,扮演过一个不光彩的角色吧。可是康子歌不说,我会选择永远不问。 “芳芳,我们结婚吧。” 康子歌这是再也不想半夜溜过来了吗? 我忍不住扬起嘴角:“这算求婚吗?” 大概连康子歌也觉得太简单了,可是大半夜的,又在卧室的大床上,又能搞多复杂呢? “算……就是,少了个仪式嘛。” 兴至所至,其实我哪里在乎什么仪式。 热情地反扑上康子歌:“那就举行个两个人的仪式吧!” 康子歌猝不及防,低吼:“靠,你个……女流氓……” ………… “奸商”和“女流氓”的婚礼成为C市这个春天最轰动的话题。 绞尽脑汁要将这个“财神”留下来的市领导们终于发现,征服一个男人,其实只要一个女人就够了。 而吃瓜群众们也终于明白过来,所谓“绯闻”,也不过是未获承认的恋爱。当水到渠成,望见两个幸福牵手的男女,你们只要祝福就好。 不服憋着。 谁说生过孩子的失婚女人就一定没有市场? 也许不是每一个人都能有一个康子歌在等待,但是不管什么年龄的女人,温柔、善良、坚强、自立,就能成就一个从容不迫的精彩自己。 这场婚礼,就办在我们第一次相识的酒店。 伴郎刘璃、伴娘墨朵、花童乐乐。 哥哥牵着我的手,走过长长的红毯,我望见康子歌站在红毯的那头,鲜花簇拥,音乐相随,如初见时一样俊美迷人。 他伸出手,热情地迎接着他的新娘,顺从着冥冥中天意的指引,这个女人温柔地融入他的生活,成为他如水的一部分。 他轻轻地揭开我的面纱,双眼闪烁着星辰般的光芒。 在掌声和欢呼中,他轻轻地在我耳边说:“你是天底下最美的新娘。” (全文完) 番外1 慕天集团总部,一场重要的会议刚刚结束。 康子歌走出会议室,新来的女秘书迎面站起,恭敬地道:“康总,前台有位胡小姐求见。” 新来的女秘书年近四十,虽其貌不扬,却有丰富的大型集团管理层助理经验,办事能力不在杰西卡之下。她问这话的时候,自然早就知道那位“胡小姐”就是她大名鼎鼎的前任——杰西卡。 康子歌略一思忖:“让她进来,你带她去会客室,我稍候就到。” 杰西卡端坐在会客室的真皮沙发上,纵然刻意地穿了鲜艳的红色,又化了精致的妆容,也掩不住憔悴与黯淡。 “弗兰茨……” 见康子歌走进来,她赶紧起身,这是多年来的习惯,乍一相见,依旧难改。本想叫一声“弗兰茨”,提醒一下过去的情谊,却没想到丝毫没有解除紧张的感觉。 康子歌摆摆手,示意她坐下。 “好久不见。听说你要回国了?”康子歌问得很轻松,全然没有杰西卡的紧张。 他所说的回国,当然是指杰西卡当初打哪儿来,现在就要回哪儿去。 丰氏已经清算完毕,杰西卡能全身而退,已是幸运之极。但纵然如此,她也如蜕了一层皮一般,短短一年,老了五岁都不止。 “谢谢你……”杰西卡低声说。 康子歌和刘璃联手,摧枯拉朽般地瓦解了丰氏。谁都没有想到,C市数一数二的丰氏集团竟然是如此不堪一击,丰晴没想到,杰西卡也没想到。 不,杰西卡其实原本应该想到的。 她跟随康子歌多年,这样的场面本该见识得不少,只是当事件降临到自己头上,当局者,迷了。 丰氏父女在清算中被有关部门挖出商业贿赂案,双双锒铛入狱。外人只知杰西卡因为跳槽时间晚,所以没有被牵连,只有她自己知道,是康子歌暗中高抬贵手,放了她一马。 她抱着一丝奢望,登门道谢,就是想看看康子歌心中是否还果然念着昔日旧情。 哪怕只有一点点,她也会紧紧抓住。不奢望能将康子歌再抢回来,但康子歌在美有那么多产业,只希望还能她一席之地。 因为,除非康子歌收留,否则,她在这个行业里,已无立足之地。因为经历了丰氏一案,她已经成为了有职业污点的人。 康子歌浅浅一笑,让杰西卡的心无端地漏跳一拍。 他还是那么优雅俊朗,气质堪比好莱坞的男星,以前他不爱笑,这样的笑容很少在他脸上浮现。 这让杰西卡升起一丝希望。 “不用谢我。你该知道我一贯的行事风格,对于背叛我的人,定不会轻饶……” 康子歌带笑着说出这样的话,让刚刚升起希望的杰西卡突然感觉到了害怕,颤抖道:“那我……” 杰西卡害怕,康子歌根本不会让自己平安走出边境,又或者,有更大的后手在美国等着自己。 见杰西卡面如纸灰,康子歌笑得更加诡异。 “是我太太说,得饶人处且饶人。而且……”他望了一眼杰西卡,虽然脸上还泛着笑意,眼神却是冰冷,“虽然你干了那么多伤天害理的事,她却还感念你最初对她的一点点关照。” “你的太太……”杰西卡失神地重复。 康子歌的太太,全世界都知道是涂芳芳。那个浩大的世纪婚礼,让这位美丽温柔的女子艳光四射地出现在众人面前。 可婚礼过后,她迅速地洗尽铅华……或许是,她从来都没有掉进脂粉中不可自拔。 这个清丽、单纯的孩子妈依旧在那个普通的小学岗位上,当一位普通的音乐教师,白天与可爱的孩子们在一起,晚上回家在厨房里大展身手,慰劳一大一小两个男人。 嗯,最近涂芳芳不怎么下厨了,不是她懒了,也不是康子歌嘴刁了,而是她怀孕了。 康子歌舍不得她辛苦,天天跟女王似地伺候着。 家中除了原来的王姐之外,又多了一位保姆,我们的康太太不用动手,只需在沙发上斜躺着、或者在厨房门口张望着,然后,指点江山。 这就是康太太现在的生活。 杰西卡抬起眼睛:“她那么普通,你到底看上她什么?”又摇头,“你别误会,我不是要质问,只是好奇而已。” 事到如今,康子歌不介意告诉她:“善良,单纯,温柔。” “这样的女人有很多,为什么偏偏是她?” 康子歌抚抚袖扣,今天的这枚,是芳芳帮他买的。 “以前我觉得缘分是小说里骗人的东西,现在我信了。也许像芳芳一样美好的女子,世间还有很多很多,可是,机缘巧合,只有她走进了我的生活。” 杰西卡哑声:“我也曾走进你的生活,还比她早了那么多年……” 康子歌敛容:“如果知道你一直没有死心,当初我就不会选择你当我的助手。” “如果知道我竟会败在这样一个平凡女人的手里,当初我就不该跟你来这里。” 还有一句心里话,杰西卡没说出口:与其看着你一点一点地离开我,不如我从来不曾拥有你。 “不,你不是败给芳芳。”康子歌平静地望着她,“你是败给了你自己。” 杰西卡很困惑,当年他们短暂的恋情,以康子歌平静地提出分手而告终,对于杰西卡来说,她感觉到很意外,但骄傲促使她没有追问。而且她一直和康子歌共同打拼,她以为,不过是换了一种方式相处,早晚康子歌还是她的,却没想到,被一个弃妇后来者居上。 “我到底做了什么?我始终很困惑。”杰西卡苦笑着摇摇头,“我不会再奢望你帮我什么,回国后,我会另择行业,只要愿意吃苦,饿不死人,是么?但我就是不太明白,当初我们为什么会走到分手那一步?” 康子歌的脸色无比平静,好像在说一件与己无关的往事。 “为了得到华尔街的那个职位,你打掉了我们的孩子。” 杰西卡无比震惊,她从来没有想到过,竟然会是这样的理由。 “什么?这不是太正常了吗?只要我们还在一起,自然还会有孩子,只要我得到了那个职位,什么时候想生都可以,唯独那时候不行!”杰西卡难以置信地摇着头,“竟然就是为了这个,哦,天哪,好可笑,竟然就是为了这个!” “轻易放弃自己孩子的女人,恕我敬而远之。” 番外2 乐乐梳个小油头,穿了小小的礼服,“一表人才”地站在门口。 等了好几分钟,也不见楼梯上有人下来,气得一挥小手,对等在门口的王姐道:“瞧这两个人,肯定又是在吻别,每次吻别都要我等好久,王阿姨您说,这个家里,最辛苦的是不是我!” 王姐忍俊不禁:“小鬼头,你辛苦个什么,不就是等一会儿么。再说了,爸爸妈妈一起去参加婚宴,要吻别干什么,又不分别。” 乐乐歪着脑袋想了想:“哦,也对哦。那准是又在帮妈妈挑衣服。爸爸比女人还墨迹呢。” “说谁呢?” 康子歌的声音在楼梯上出现,故意拉长了声音,佯作生气。 一见他下楼,乐乐等待的“痛苦”立刻抛到九宵云外,向他身后喊道:“妈妈你今天好漂亮!” 涂芳芳穿着一袭绿色露肩的小礼服,衬得她肌肤如雪、明眸皓齿,宽松褶皱的下摆垂感极佳,显得她飘飘欲仙,而且,这设计巧妙地掩盖了她微微隆起的腹部,丝毫没有孕妇的笨拙。 康子歌殷勤地扶着她下楼,生怕有半点儿闪失。 “乐乐也好帅!”涂芳芳亲了亲乐乐的小脸蛋,关照道,“今天你真的会很辛苦哦,有没有准备好?” 乐乐今天要在刘璃和方墨朵的婚礼上担任花童,一大早就起床“梳妆打扮”了。 “准备好啦!”乐乐大声承诺,听上去十分有信心。 刘璃算是C市的半个文化人,婚礼请了不少文化界人士,尤其听说,还有重量级的神秘嘉宾,搞得大家纷纷猜测,难道是市长?也不算文化人啊。难道是哪个著名艺术家?又能神秘到哪儿去? 康子歌扯着涂芳芳,也私下猜了几回,墨朵不肯透露,芳芳也不得要领。 进入宴会厅,婚礼尚未开始,康子歌的出现掀起了一阵小高潮,政商界人士纷纷过来打招呼,涂芳芳身子不便,稍稍应付了几个,就托辞避开。 怀孕初期,上洗手间的频率总是较常人为高,涂芳芳托李轩文照看一下乐乐,自己往不远处的洗手间走去。 洗手时,对着镜子微微掠了一下发丝。依旧是长发飘飘的涂芳芳,纵然怀着宝宝,也是娴静得宛若处子。 突然,镜子里出现了另一个人,一个熟悉的、却又不是陌生的人! 涂芳芳吓了一跳,立刻转头,瞠目结舌了两秒钟,才缓过神来,强笑道:“王女士,您好。” 是王惠乔。 那个得了举世瞩目文学奖的学者——王惠乔。她保养得宜的脸上,泛着似曾相识的微笑,若不是铺天盖地的新闻让人们早已熟知了她的履历,她看上去真的不像一个五十多岁的女人。 “涂老师,您好。”她优雅得体的微笑,让人如沐春风。 而她并没有如旁人那样称呼“康太太”,却叫了“涂老师”,让芳芳不由心生疑惑,甚至,她觉得,这绝不是一场洗手间的偶遇,而是王惠乔精心安排的结果。 果然,王惠乔道:“能否借一步说话?” 当然,在洗手间里聊天,难免有些心理障碍吧。 在一个长长的通道里,二人站定,这里没有什么人来往,比较方便谈话。似乎,彼此都知道对方为何而来似的,相互打量了片刻,王惠乔终于道:“弗兰茨……有没有跟你提起过他的过去?” 她也叫“弗兰茨”,可见,他们在美国应该有过一段共同的回忆。 涂芳芳心跳加速起来,好像那个谜底就要在今天揭开。但她在没有确定王惠乔的最终身份前,绝不先行暴露康子歌的过去。 “夫妻之间当然没有秘密了。”涂芳芳淡淡一笑,回答得很巧妙。 “我……一直想来找你们。”王惠乔的笑有点苦涩,说得小心翼翼,“不过,似乎找不到合适的机会。” “哦?王女士是名满天下的大学者,不知想找我们,却是所谓何事?” 她有片刻的错愕,似乎也感觉到某些事情无法说破,彼此皆是在打哑谜。 “就是想见见你们。你们……好吗?” 涂芳芳突然感觉到心中有片刻不忍,这一声“好吗”,带着微微的颤抖。 她不敢去问康子歌,只好来逮涂芳芳。 “挺好的,谢谢王女士关心……” “芳芳,你让我好找!”康子歌盛怒的声音突然传来,将二人皆吓了一跳。 他冲过来,一把牵住芳芳的手,怒目而对王惠乔:“我们好与不好,不需要你假惺惺地来关心。” “弗兰茨……”王惠乔低声喊他,眼泪已不由自主地流了下来。 “你没资格再喊我的名字。”康子歌冷冷地道,“我希望我从来都不认识你,也希望你不要来打扰我们的生活。” 涂芳芳将歉意的目光投向王惠乔,见康子歌要大步离开,赶紧道:“子歌你慢点儿,我走不快……” 这话是“圣旨”,康子歌立刻停下脚步,回过头来小心地扶着老婆。 一直到离开王惠乔的视线,康子歌终于长长地舒了口气,松开涂芳芳,颓然地靠在身边的栏杆上。 “你不能原谅她,是吗?”涂芳芳轻声问。 “不能。为了自己的前程,抛弃亲生孩子的女人,都不值得原谅。纵然她衣锦还乡,纵然她心有愧疚,她也无法弥补我的过去。” 涂芳芳一阵心疼,上前轻轻地拥住他:“没事,没事了,现在我们都好好的。” “我灰暗的童年,被人折磨的往事。一切都拜她所赐。十年,我换了二十一个养父母……不,算了,芳芳,你永远不能理解,这样的女人,心有多硬。” “她也许就是今天的神秘嘉宾……”涂芳芳提醒康子歌。 良久,康子歌终于站直,轻抚着妻子的秀发:“我无数次设想过我与她的见面,我会有多么难以面对。不过,今天有你在,突然觉得,一切都很好,也不过就那样。” “是啊,一切都过去了。再灰暗的童年,也掩不住康子歌的光芒。再见到她,我们一起,平静以对。” 康子歌亲了亲涂芳芳的脸颊:“天知道你给了我多少力量。一切都过去了。走,我们一起去找乐乐。” 涂芳芳轻笑:“你比我想像的坚强。” 康子歌望天:“突然觉得,我也应该感谢她。如果没有她,我怎么会懂得珍惜你、珍惜乐乐?” 玻璃窗外的星空,幽蓝而闪烁。每一颗星星都睿智地望着人间。 命运自有深意。唯有微笑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