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小朋友啊 当张幼莲从黑暗中睁开双眼的时候,她就知道自己可能要不好,眼前一片接着一片的金星来回的闪烁着,就好像动画片里被敲了脑袋大脑袋旁边转圈的那几颗五角星。 她现在是真的有动画片里的这种感觉,脑子里面混沌一片,云里雾里的乱七八糟的什么都有,所以她就更想睁开眼睛看看周围都有什么。 然而眼睛睁开后看见其它的东西都是模糊一片,又有些朦胧的光点闪烁着,当她想要用力看清时,便跟着消失不见了,然后等她稍微一松懈,就又出现了。 良久,张幼莲闭上眼睛,忍着那股强大的快要忍不住吐的天昏地暗的感觉,不断地催眠着自己,睡吧张幼莲,睡吧,睡醒就好了…… 眼前的黑暗世界在张幼莲的眼皮子底下也摇摇欲坠,却也没能撑过多久就轰然破碎。 房门被用力推开,随后便是叽叽喳喳好像是讨人厌的小鸟叫声:“张幼莲你别在这装模作样了,你知不知道铭远哥哥可是被你给害惨了!” 随后便是一股大力凶狠的抓上了张幼莲胸前的衣襟,然后猛烈的晃动。 ——其实一个九岁小姑娘,力气再大又能有多大呢,在一个成年人看来顶多不过就是轻轻地抓住了她的衣衫,然后小女儿家撒娇一样的轻扯了几下罢了。 说句实话,那力道,恐怕就是一条大狗打定了主意坐那不动,都不会被她拽动分毫。 可是如今的张幼莲,那可是风中的一颗含羞草,沾不得碰不得,就是这么小的一丁点力气,让早就已经忍了很长时间的张幼莲再也忍不住了,蓦地坐起来,然后闭着眼睛用力的干呕了一声…… 前面没有吃东西,肚子里更是空空的,所以这也就只是一个惊天动地的干呕罢了。 可是并没有料到这一切的张幼荷,却是在躺床上许久不能动的嫡姐突然坐起的时候被吓住了,然后可怜的小朋友就遭受到了来自这个已然不是她亲姐却又和正主一模一样的亲姐最大的恶意。 一个有如雷霆一般巨响的呕声,还有一张黑中带着红的血盆大口,就在她的面前,距离她那张玉一样的小脸庞不足三公分。 “啊!!!!!!张幼莲!!!你怎么不去死!!!!!!”张幼荷小朋友尖声惊叫,又是恶心又是惊吓,更多的还是愤怒。 玩忽职守的下人匆匆赶过来,梅兰和竹菊进了小姐的房间,先是发现了在一边蹦脚的张幼荷,随后才看见了瘫倒在床上,整个头部都被埋在绵软的锦被里却还在像一只大毛毛虫一样不停地上下耸/动着身体的张幼莲。 二人犹豫了一下,竹菊率先跑到张幼荷的身边:“二小姐您怎么样,您没事吧,幽香那个死丫头怎么没跟在您身边呢,惊着了您奴婢这心可怎么好受得了哦!” 被竹菊抢了先,事她做了话也她说了,梅兰有些不知所措。 良久,看着倒在锦被上的还在上下窜动着好像是一条大蛇一样的自家小姐,这才上前去,一手扶着肩膀一手托着头给重新扶了起来。 脑震荡的感觉不是每个人都体验过的,反正在出事之前张幼莲可是从来都不知道这究竟是一种多么销魂的体验。 眼前的金星乱撞还是小事,最难以忍受的是从头上的不知哪个地方或是所有地方传来的阵阵疼痛,以及从心底里不断涌上来的恶心。 那种感觉,真是,要了老命了。 张幼莲躺在那里,皱着眉,脑子里面稀拉哗啦一片,不知道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又恶心又头晕,即使一动不动的躺在那里都是一种无上的折磨。 她不知道自己发生了什么事,也不知道自己现在究竟是在哪,对于之前的事情脑子里面也只是模模糊糊的有大概的一个印象,似乎是出了车祸,然后再多余的她是真的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然而先是张幼莲的一顿摇晃,然后就是她磨磨唧唧的嘈杂声音不断地传进耳朵里。 那会儿张幼莲也实在是真的忍不住了,才不得已张嘴干呕了一声,但也幸好没吐在人家小姑娘的衣服上。 可是别忘了,那会张幼荷的手还抓着张幼莲胸前的衣襟呢,而后在张幼莲惊天动地的呕吐下,张幼荷直接松了手快速后退。 借着那股劲,动都不能动的张幼莲直接翻身一头栽倒在自己绵软宽大的锦被里,像是一条恶心的虫,蠕动着自己的身体,然而谁知道她那会着实是是在承受不住那股恶心简直恨不得能把自己的大肠小肠十二指肠都从嘴里吐出去。 直到梅兰将她重新放倒躺好。 好一会,张幼莲慢慢的把那股泛起来的恶心劲压下去,不敢睁眼睛,害怕又像刚才那样吐得天翻地覆,尽管心里面明知有什么不对劲,可是身体上的难受直接的影响了她整个人,脑子昏昏沉沉的,再也听不见那些人说了什么,耳边的喧哗吵闹声渐渐远去,张幼莲就这么昏睡了过去。 等再醒过来的时候,张幼莲有那么轻微的感觉到,比起先前,这会似乎要好多了。 慢慢睁开眼睛,模糊的烛光照亮了一室的昏暗。 最先映入眼帘的是远处那原木色上了浆糊了纸的雕花窗棂,随后才是张幼莲下意识在屋子里寻找的烛光。 明亮的蜡烛被人罩在一个麻质的灯罩外,转而透射出淡淡的光晕,恍然间照亮了一室的昏沉和寂寥,打开了通往千古时代的桥梁,那么静,却又那么远。 她不敢大幅度的动作,感受到脑门上的清凉,就慢慢的伸出手,然后轻轻地摸了摸那是什么东西。 动作引起的头晕让张幼莲情不自禁的皱紧了眉,随后才后知后觉的察觉出,那应该是一条温凉的毛巾。 闭上眼睛,张幼莲开始回忆着这几天的事情。 那天下了班,外面正下着雨,她记得她开着车,前挡风玻璃上的雨刷不时的左右擦着玻璃上的雨珠,她因为害怕,不敢太快的开车,然后呢,后来发生了什么。 似乎从她的身后传来一声巨响,张幼莲记得她好像是回头看了一眼,随即就是漫天的黑暗,将她瞬间笼罩。 再然后,张幼莲慢慢的打量着浅粉色的帐子,似乎就到了这了。 她没有那么多的惊讶和不敢相信,脑子里一阵阵的晕眩以及大段大段不属于她的记忆就像是走马观花一样的从她的眼前闪过。 没有那么多的精力和时间去看这个和她同名的张幼莲小姑娘短暂的一生十二年究竟都是怎么过来的,懵懂的时光及一些已经化作零星碎片的记忆纷纷交织而来,印象最深刻的几件事情现在也成了张幼莲了解的最多的事情。 重新闭上眼睛,张幼莲想让自己继续睡过去,说不定这样下次醒过来还能还好一些。 还没等睡着,旁边突然传来说话声,倒是把张幼莲吓了一跳。 “小姐醒了?小姐一定饿了吧,这还有厨下端过来的白粥,里面加了糖和盐,小姐要不要吃一点?” 张幼莲睁开眼睛,慢慢的转着头,这才看见原来就在这张床旁边的脚踏上还躺着人,也是个小丫头,估摸也就十来岁的年级,此刻正坐在那睁着两只大眼睛望着她。 脑子里不知怎么的浮现了曾经的张幼莲对她的评价:像个傻子。 忍着那股头晕,张幼莲费力的吐出了一个:“好。”字,随后又是一阵头皮抽搐。 软糯的白粥入口,温度不凉不热正好适中,似乎多多少少的缓解了她心里的焦躁和不安,一些不属于她的记忆逐渐浮现在脑海里。 张幼莲微微皱眉,原主张小花死之前最不甘心也是印象最清晰的几件事简单而直观地充斥进她的记忆,仿佛以后这也变成了她的人生。 旁边的小桥见着了张幼莲皱眉,不由小心翼翼的问:“小姐,这粥,不好喝吗?” 回过神,张幼莲想起张小花看过的那些乱七八糟的画本,喝干净了粥,随后轻声道:“以后粥里不要放糖。” 小桥愣了一下,随后用力点头,表示自己记下了,随后又收拾了一番这才离开。 张幼莲重新躺下,闭上眼睛,张小花的一生如同走马观花一般的在她的眼前迅速闪过。 她的人生,一共不过短短十二年,生来不招人待见,死了也没人发现,更何况居然是以那种极为滑稽的方式。 她不知道为何自己没能在那场车祸中丧生,反而活在了张小花的身体里,她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的存在才使得张小花没了性命。 只是,当张小花那短短的十二年岁月快速的从她眼前闪过,似乎属于她张幼莲的前二十多年人生也跟着慢慢变淡了,变成了曾经的张小花,或许她以后也要成为张小花,代替她们两个人一起活下去。 头晕的感觉无时不在,却好像在反复提醒周遭的一切来得有多么的梦幻,再回顾张小花的一生,感受着再真实不过的自己,脚趾甚至还会不自觉得轻轻弯动。 感受着头晕和阵痛,张幼莲忍不住轻笑出声,她还活着,真好。 第二章 古代 当张幼莲再次睁开眼睛,头顶上还是那熟悉的浅粉色帐子,她便知道,这一切都不是梦。 外面天光大亮,张幼莲不知道是张小花底子好还是长公主府请来的太医手艺好,几帖药下去,虽不是药到病除,但最起码头晕的毛病好多了,也不会动不动就想吐了。 慢慢的坐起来,张幼莲四处张望了一眼,有些好奇的打量着曾经的大夏朝县主的房间。 没错,张小花有一个县主封号,不过那是曾经了,在发生了那么一连串的事情之后,张小花的县主封号就被圣上下旨褫夺了。 而这件事,也正是张小花悄无声息死亡的原因。 说起来张小花的死亡其实怪不得谁,因为她是自杀的。 有点滑稽,也有点搞笑。 在事情的最开始,源自王阁老家的嫡四子,便是那天她刚来这个世界被同父异母庶妹从床上拽起来的同时,嘴里称的那个“铭远哥哥”。 王铭远偶然得了一张地契,这块地说来也巧,是张小花的母亲大夏朝的长公主殿下手里的一块地。 不过后来据说是出了什么事,在好几年前长公主的下人不欲惹这里头的麻烦便将这块地低价卖出去了,后来辗转几回就到了王铭远的手上。 然而张小花却不知怎么的就觉得这地是她们家的,认为王铭远一定是用了什么计谋巧取豪夺了她家的东西,于是便准备报私仇,叫了一些人在学院外头趁乱将王铭远的一条腿打折了。 当然,在张幼莲看来,当时张小花无疑是被人调拨了,并且受人撺掇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但,谁让从小到大无人管教的张小花并不知道这里的门道反而上当了呢。 当时张小花纠集了一大帮人——其实也就是一两个拍马屁四六不懂的混小子,以及花钱雇的十来个要饭的,在锦绣书院下学之后一个人去做那公然挑衅之举,将王铭远这个十四岁的少年独自一人带到了学校旁边的小巷子里,学着大人放狠话:“打!给我往死里打!” 在金钱作用下,乞丐们自然要卖力气,却也知道不该往死里打,所以在打断了王小少爷一条腿以及满脸青紫之后,做了个样子也就收了钱痛快的滚了。 只留下张小花一个人,脚踩在王铭远的小胸膛上,一副江湖好汉英雄风采的样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的道:“你姑奶奶我叫张幼莲,记住了,把夺你家姑奶奶的那块地乖乖的送回来,不然下次我还是照打不误!” 不过这个王铭远可不是一般的小少爷,他是内阁三位阁老中最能在圣上身边说得上话的王阁老家的嫡四子,算是王阁老晚年得子,阁老夫人老蚌生珠的娇娇儿,在家里可谓是受尽了百般宠爱。 所以,张小花就被怒极的阁老府下人恭恭敬敬的送到了驸马爷常山将军的手里。 之后,无数言官叱责常山将军家教不严,宁定县主毫无女子贤良淑德之品性,更是不配这县主称号,雪花一般的奏折飞向当今的御案。 无奈之下,圣上不得不下令叱责张小花,并严令常山将军以仁义爱国贤良淑德等女子典范教女,后又褫夺了张小花的唯一县主封号,并下令在家禁足三个月。 但这件事情还没完。 对于王铭远这个威风赫赫却无辜中枪的小少爷来说,这简直能称得上是他人生中的奇耻大辱。 王铭远自然不甘心就这么被人打断骨头惨兮兮的在家里躺一个月,并且还遭受了全院学生的讽刺加嘲笑。 于是在某个风和日丽却原本应该是学生们都上学的一天,王小少爷在家仆的帮助下偷偷的翻上了正在禁闭中的公主府后院的墙,然后与花园里的张幼莲来了一个对视。 王小少爷手里贱兮兮的抖擞着那张传说中的地契,问墙头下的张幼莲:“想要吗?” 地契的交换条件就是,如果你张小花敢拿你脚边,对,就是垫路的那块青石砖照着自己的脑袋拍一下,小爷手里的这张地契就不要钱送给你了! 而后,张幼莲就看到了位张小花小朋友的一生。 目光在房间里转了一圈,最后,张幼莲低头看向自己。 她有多少年没体验过自己拥有小手小脚短胳膊短腿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了。 握了握拳头,似乎还好,并没有那么的软弱无力,看起来头晕应该也只是那天连带着重生的后遗症,夹杂着轻微脑震荡所以才会那般难受吧。 小桥刚踏进房门就看见自家小姐已经坐了起来,正两只手握紧了拳头,好像一副要打人的样子,吓得连忙跑过去劝慰:“小姐您醒了,感觉怎么样,是不是好多了,哎,以后您可别在犯糊涂了,要不然驸马爷又该罚您了。” 回顾张小花短暂的一生,没有父亲的保护没有母亲的宠爱,几乎完全就是自己一个人粗糙的活着并长大。 作为长公主与驸马的唯一嫡女,张小花原不该过得这么凄惨,可是说来话长,长公主作为先帝的第一个女儿,本是志高气满的,尤其是当年元皇后一嫡长女一嫡长子,占据了一长公主一太子的名头,不可谓是不骄傲的。 所以长公主自然地就和一母同胞的太子站成了一队,但谁知道太子压根就不学无术是个草包呢,任凭别人将他包装的再怎么精明能干也是个银样镴枪头。 后来,大夏朝发生了一场极为惨烈宫变,谁也不知道究竟是谁发动的,只不过传言据说是太子不满先帝在位多年仍不放权,他及太子府的人一起谋划的,当然,背后的推手不知凡几,所以导致几乎所有活着的皇子都搅进了那场宫斗。 据说当年宫变的时候几个皇子打翻了天,当场气死先帝,太子从狗洞钻出去逃跑未遂,被不知是谁的叛军混乱中杀死,简而言之,就成了如今的圣上在位。 曾经的太子一脉长公主,当年有多威风如今就有多落魄,但还好,因为驸马张远山在东宫乱的时候奋勇杀敌,不禁救出了当今的生母,更是带着人将其他叛军斩杀殆尽,尤其是在当今称帝的时候,第一个识趣的表明立场三呼万岁。 所以尽管长公主不再高傲如孔雀,但长公主府却也稳定的屹立在京中没有倒下,只是隐约的长公主府成为了常山将军府。 当然,在那之后今上也特赐了一座常山将军府,就在京城的朱雀街里头。 而对于张远山其人,今上更是信任有加赏赐不断。 在赐府的时候,据说今上还与常山将军讨论过,不如就和长公主一起迁居常山将军府,但被张远山婉拒了,理由自然是与长公主互相恩爱,早已将长公主府当成了自己的家,不过圣上也将那座常山将军府给张远山留着了。 后来常山将军对于长公主的情意几乎传遍了京城,谁不觉得长公主天大的福气,今上之前有先帝和太子宠着护着,今上之后,有常山将军宠着护着。 但真相谁又清楚呢。 从那以后,为表自己心胸开阔,圣上毫不介意长公主曾经的太子一脉身份,更是特封长公主与常山将军的唯一嫡女张幼莲为宁定县主。 张幼莲并不了解历史,不过她也从来都没听说过出嫁的公主生下来的女儿居然还能特封为县主的,倒是有郡主这个封号,但这在大夏朝也是从未有过的事情。 所以说这个爵位很难得。 张幼莲挥开小桥要摸她脑门的手,“有饭吗?” 小桥眨了眨眼睛,点头:“有的,这次没加糖。” 端上来张幼莲一看,果然,又是白粥。 几口喝了大米粥,张幼莲也没问为什么没有小菜这样没有滋味的话。 填饱了肚子,张幼莲还准备再睡一觉的。 小桥收拾好了碗筷,想了想,问:“小姐,您要不要今天去逛逛花园呀?” 张幼莲转头看向小桥,好么,她都脑震荡了还让她出去逛花园呢。 刚准备说不,张幼莲突然眯起眼睛,似是想到了什么。 怎么可能就那么巧呢,张小花平日里也不怎么喜欢逛花园,偏偏在关禁闭的时候突然起了逛花园的念头,然后还正巧碰到了翻墙来找茬的王小少爷。 要说这是巧合张幼莲一万个不信。 看了一眼极力让她去逛花园的小桥,张幼莲不准备再睡了,睡也睡不着,点了点头,却道:“不想去花园了,就在门前溜达一圈吧。” 小桥从顺入流,不见半点失望。 她身边一共四个大丫鬟,梅兰竹菊,小桥流水,张小花以她三年学生的文化水平起出的名字,虽然不怎么押韵,甚至前一句还是抄上届中班第一名女学生的诗句,但,也算不错了。 在小桥的搀扶下,张幼莲终于走出闺阁,头一次见到了属于这个时空,属于大夏朝的蓝天白云。 似乎无论在什么地方天都是那么的蓝,云都是那么的白,太阳都是那么的大,抬头看世界,并没有什么不同。 “小姐,我们去那边的石椅上坐一会吧。”旁边的小桥说。 张幼莲低头,看见了古色生香的四合院,看见了穿着古人服饰的小桥,看见了青石砖铺就的地面,看见了杨柳树下的石桌石凳。 没有高矮耸立的楼群大厦,没有闪烁着灯光字幕的大屏幕,没有时不时拉着长尾巴的飞机,只有屋檐下两三只小鸟的叽叽喳喳。 她真真切切的站在大夏朝的土地上,上有需要她三跪九叩的当今天子,下有一个铜板能给她三跪九叩的破衣乞丐。 温暖的风,有力搀扶她的手,还有绾起来的长发,一切都那么的真实,那么的鲜活。 “好。”张幼莲点头回答,在小桥的搀扶下,有些紧张的往那边的石桌石凳走去。 可笑,她竟然紧张,她在紧张什么呢。 第三章 长公主府 深吸一口气,张幼莲闭了闭眼睛,头一次认真的直视旁边的小桥:“跟我说说之后的事情吧。” 小桥一愣,随即才反应过来自己小姐说的可能是她昏倒之后都发生了什么。 “那天您满脸是血的倒在花园里,流水吓得大叫,引来了管家和一些外院的嬷嬷,就连二小姐的奶妈子都跟过来看热闹了,后来您晕过去什么都不知道,这件事被完整的汇报给将军,将军震怒,还要打您的板子呢。” 轻轻点头,张幼莲接着问:“那后来呢?” “后来?后来您就惨兮兮的被抬回来了,然后流水被罚了三个月的月银,我估计呀,现在正指不定在什么地方哭呢。 哦对了,还有,听说惹您生气的王阁老家的小少爷因为这件事也被禁足了,王阁老罚他一个月不能出门只准在家写大字呢!”小桥想了想,补充道。 张幼莲抽了抽嘴角,合着这就是那天张幼兰气冲冲的找她这个脑震荡受伤在床不能动也不能说话的嫡姐想讨的公道了。 真不知道是脑震荡几个月都要休养在家还是被关在家门里外事不扰的整天写大字谁要更惨一些。 理清了事实,张幼莲也无心说谁对谁错,这件事就是被人利用在先,然后自作孽不可活。 在石凳上又坐了一会,张幼莲就准备回房间里躺着了,她这会头还是晕着呢。 “啊,小姐,奴婢听说那位王铭远少爷好像还当真把那张地契给还回来了,不过后来好像又被老爷给送回去了,我们是不是找个机会偷偷的要回来啊?”小桥扶着张小花往屋子里走,突然说道。 张幼莲停住脚,转过身看着小桥,目光竟意外的有些锋利。 盯着小桥看了一会,张幼莲问:“我们为什么要把地契要回来?” 小桥的脸上完全没有任何不好意思的表情,一脸的理所当然:“因为那张地契王少爷还给我们了啊!” 如果不是小桥脸上的理所当然是那么的明显,甚至隐约还有一分喜意,可能张幼莲当真会以为这小桥会是谁特意放到她眼前来教唆她进一步惹怒张远山并逐渐失去她所拥有的最后一丁点东西的。 顿了顿,张幼莲在小桥的帮助下慢慢迈进屋子,往床边走去:“谁告诉你那张地契是我的?” 小桥一愣,重新看着自家小姐:“那,那不就是您的吗?” 张幼莲挑眉:“谁说那是我的?” 小桥有些愕然,想了想,有些疑惑的说:“小姐您自己跟我们说那是您的地契啊。” 哼,张小花以前在没经过这事之前恐怕都不知道地契究竟为何物吧。 张幼莲笑笑:“不,那不是我的地契,那是王铭远的,我只不过是看上那块地想把它要到手而已。” 小桥闻言,双眼顿时绽放精光:“小姐您可真厉害,居然都会这种空手套白狼的招数啦。” 张幼莲微噎,再没理会小桥,盖了被子闭上眼睛开始睡觉,脑子里却想,怪不得智商不在线的张小花会觉得小桥是个傻子,如今看来,好吧,都是一个型号的。 无论遭遇了什么,生活该过还是得过,张幼莲在病床上好好躺了有一个多月,这才算是勉强养好了自己的脑震荡。 时间流水般划过,她的病好了,她的禁足也要到头了。 小桥在屋里头一边翻着箱笼一边嘀咕着:“咦,小姐你的扇子哪去了?我记得前一阵还看见的,怎么现在就不见了?” 张幼莲坐在矮板凳上,两只脚刚刚能挨到地面,有些无聊的打着手里的团扇,就是曾经在电视上看到过的仕女图里,一个竹圈,一根手柄,里面是白色的绢布,还会画着花样提上诗文的那种扇子。 说实在的,天热的时候恐怕用这扇子手脖子扇折了都没扇不出多大的风。 张幼莲在曾经那个时代过惯了,已经开始适应了夏天热的时候没有空调,随便一张硬纸板把自己扇的所有头发集体向后跑的生活,冷不丁到这种衣角轻轻掀起都会被淑女嘲笑的时代,张幼莲还真是要由衷的感谢那位素未谋面的张小花同学啊。 毫无形象的往身后的门框子上一倚,张幼莲瘫痪着两条腿,不时地踢踏一下,在看着小桥已经翻箱倒柜的连找了四个大箱子仍然没能找到那把据说她上学总是要用的宝扇。 抽了抽嘴角,张幼莲也是佩服,张小花这十二年来可以说是野生野长的,父亲始终不会关注她,母亲长公主又时刻将自己关在小佛堂里,没有人教导她规矩,更没人告诉她,什么场合该说什么样的话,什么时候要做什么样的事。 如果不是因为有书院在教导,有周围的小朋友模仿,张小花早就已经长残了。 因为没有规矩,张小花也从不被女则等等或是一些社会上普遍男人对于女人的那种统一又一致的认同感所拘束,基本上怎么高兴怎么来,想做什么做什么,自然,她一个小姑娘,没有坏心眼也没做过什么不好的事情。 或许是因为从未在父母和兄长的身上得到一丝一毫的温暖爱意,所以在本应该享受来自父母兄长款款爱意的时候,张小花静静的,一个人悄悄地把自己往坚强了长,就好像是一个时节种下的花种,虽然是被人保护在温室里的花朵率先开放,可能经历风雨的却也只有顽强生长的野花。 可现实是什么,别说是小花,哪怕是参天大树,你长在野外,你长在不该你生长的地方,照样被人拦腰砍断。 被人悉心照顾的花朵的确脆弱,恐怕一场急雨都能带走它的生命,可那又怎样,会有人专门搭了温室,建设好房屋,仔细的供养着它们,呵护着它们,没有为什么,只是有人爱看它们开放的美丽,就这么简单。 张小花的强大,她的独立,就如同是长在了不应该在那里生长的野外小花,甭管你是什么名贵花种,人们宁愿看自己花园里的绿草,也想把你这颗不听话的牡丹铲掉。 她再怎么强大到在这个可怕的旧社会,爹不疼妈不爱的好好活到十二岁,却仍然没能强过这个社会,这个时代。 更何况,她从根子上就被人养歪了。 深吸一口气,张幼莲有些心烦,扔了手里的团扇,起身往院子里走,临了才对还在翻箱倒柜的小桥说:“找不着就甭找了,费那牛劲。” 小桥有些呐呐的看着自家小姐的背影,被说了也不生气,就是有些委屈,不过转瞬就忘了那些小情绪,重新将自己翻乱的东西装回箱子里。 如今这诺大的长公主府,其实说话的主人一共只有两个,一是常山将军张远山,二则是张远山的小妾,如夫人张李氏。 这位张李氏可不简单,她可是如今的这位陛下口头上赐婚给张远山的一位贵妾。 要说,这件事还得从头说起。 在先帝还在位时,长公主是先帝的第一个女儿,更是曾经的太子唯一的嫡亲妹妹,分量不可谓不重,那时候长公主和现在的常山将军,那会的张远山已经成亲五年。 也是那五年,有了现在的长公主与张远山唯一嫡子,张祺安。 但那五年除了张祺安之外,张远山再没有一个孩子,且没有一个侍妾。 也是在第五年,长公主怀了张远山的第二个孩子,不过时局的改变也是从怀了这第二个孩子开始。 先是太子骄奢淫逸被先帝发现,而后便是诸位皇子暗地里的阴谋诡谲,一直到那场宫变,长公主生下了这个甫一出现就带给她无数灾难的孩子。 当听到这个孩子还是个女孩的时候,更是满脸失望。 后来,望着满院子的残花败柳,以及池塘里早已经干枯腐烂的睡莲,随口便道,“就叫莲花吧。” 后来根据族谱,张家这一辈女孩子都排“幼”字,张远山那夜过去已经站在了当今这一队,自然也就再不会管曾经这个嚣张跋扈的妻子给自己的孩子取了什么名字了。 适时,张远山对于权力以及官职未来的需求和渴望,远远大于哪个女人给他生了一个或男或女的孩子。 所以这就能很好的解释,为什么府里张幼莲的大哥张祺安能够每个月去小佛堂给长公主请安,而张幼莲却只能每年过年的时候才会在家宴上看见那个本应最熟悉却是这个家里最陌生的母亲。 至于如夫人张李氏的由来,端看知道这消息的人怎么想了。 据说是一天当今在与爱将常山将军以及内阁三位阁老谈过国家大事之后,突然问张远山:“常山如今只有一个儿子吧?” 张远山点头回答,而后当今便玩笑称,“朕的远山后嗣单薄,不如就将李爱卿家的娇娇儿嫁给你一个好了。” 说完不等其他人说什么,今上自己便笑了起来。 玩笑过后便散了会,大家各回各家,然后皇帝说的话,金口玉言,谁敢不当真,甭管是玩笑还是隐含深意,总之,李阁老家的不知哪一个庶孙女就被一顶小轿送进了长公主府,从此就成了张远山的如夫人。 而得知此事的长公主,却是对张远山唯二子嗣却不是男孩的张幼莲更加不喜了。 第四章 漠视 大力的扇了扇团扇,扇的额前的碎发如风一般吹起,张幼莲脑子里却是不断叹气。 最大的两条金大腿她都抱不上,所以她穿过来到底是为了什么?变成张小花继续活下去么?她简直快要留下宽面条泪了…… 小桥在屋里头收拾着东西,张幼莲坐在院子里的石板凳上,算着自己还有几天能出了禁足期。 门口,“吱呀”一声,是流水进来了。 张幼莲坐在石凳上,翘着二郎腿,左手撑着自己的下巴,右手无聊的打着扇子,目光却轻轻地放在流水的身上。 独自一个人的进了院子,流水就好像是没看见旁边石凳上坐着的张幼莲,自顾自的往自己的屋里走,脸上那自自然然的表情,浑然就像是一个大院里的合租室友。 张幼莲不禁笑出声来,惹得流水奇怪的回头看一眼。 “流水,你记不记得小姐的那柄君子扇哪去了?”正赶上小桥从屋里出来,见着了流水下意识的便开口问道。 流水不耐烦的应付着小桥:“我怎么知道,你不会仔细去找找吗。” 说罢,流水转了个方向就要回自己屋。 在张幼莲这,幽兰竹菊两个是一等丫头,小桥流水两个是二等丫头,不过这院子里一共也就这四个下人,除此之外一个杂扫的都没有。 这件事是因为前年的一次下雪,杂扫的下人嫌天冷就没大早上出来扫雪,偏得张小花看见了外面的大雪想要学一学翩翩公子,用梅枝上的雪来泡茶喝。 可是没想到还没等走出院子,就在院子中间的大青石板上,“啪叽”就摔了个大跟头,差点没把屁股摔成八瓣。 而后张小花自然是气得要罚那个因偷懒没有好好扫雪的下人,可下人却反到常山将军那里告了张小花一状。 自然,张小花的下场便是被张远山以苛待下人的名义狠狠一顿臭骂,然后罚除了所有下人。 从那以后,她这小院子里一共就只有这四个丫头了。 “流水,你刚刚干嘛去了?”张幼莲倚在石桌上没动,却突然张口叫住即将回房的流水,问道。 流水有些不自然的往后背了背手,然后才直视张幼莲:“小姐,您有什么事吩咐啊?” 张幼莲笑,好像还和以往那没心没肺的张小花一样:“过两天你陪我去上学吧。” 流水一愣,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小桥。 小桥也是惊讶,随后瞬间就红了眼眶:“小姐,你不要我了?” 之前张小花上学的时候都是让小桥拎包陪同的,说是陪同,也就只是一起跟着马车送她去书院,又一起跟着马车去书院接她回来。 摇头,张幼莲看了一眼流水,然后才和小桥说:“不是,是我还有另外一件重要的事情要你去做。” 闻言,小桥慢慢收回已经蓄满了整个眼眶的泪水,有些不敢相信的问道:“真,是真的吗小姐。” 张幼莲笑逐颜开:“是啊,你家小姐什么时候骗过你啊。” 说完,张幼莲重新看向流水,想了想,道:“那就这么决定了,从明天开始,你就成为陪我上学的丫头啦,哎呀流水,你认识字吗?” 脸一红,流水看了一眼旁边已经高兴起来的小桥,有些怨怪的嘀咕:“她不是也不识字吗。” 张幼莲笑眯眯的,“那从明天开始你就要跟我一起学识字了啊,对了,梅兰和竹菊呢,我怎么好像都有一个月没看见她们俩人了。” 眨巴着眼睛,张幼莲问流水。 听到这话,流水忍不住嗤笑一声,随即意识到这是在自家小姐面前,收起脸上的不屑,轻咳了一声,可眼底反倒含着满满的羡慕和嫉妒:“梅兰她娘,就是外院的郑婆子收了一个干女儿,郑婆子前一阵就来了说是要领梅兰回去认干亲,竹菊……” 说道竹菊,不知怎么的,流水停顿了一下,随后仔细打量了一眼张幼莲的表情才道:“竹菊在流芳苑呢,都好几天了……” 挑了挑眉,张幼莲实在是忍不住想笑,她的两个大丫头,一个因为外院亲娘认得三等丫头干女儿回家吃了半个多月的酒,另一个完全就跑到她的庶妹院子里头甘心当她的三等丫头。 眼神转了转,重新放在流水身上,张幼莲笑嘻嘻的看她:“流水,前一阵的事害你被罚了三个月月钱,哎,你会不会不高兴啊?” 流水的神色明显的变化了一下,随即便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没什么,那小姐,您要是没事我就先回房了。” 张幼莲睁大眼睛,一脸无辜的点头,示意她和小桥各忙各的,不用管她。 她的这几个丫头可都是如夫人那边安排过来的,也没说别的什么,就是直接告诉她,这是以后伺候她的人,年幼的张小花也就马上点头答应了。 说来那位如夫人可当真是从来都没苛待过她,先不说衣食住行等一应吃食用具,就是身边的这些丫头,也全都是按照府中大小姐的规矩选的,两个一等丫头两个二等丫头,两个三等丫头外加两个洒扫婆子,这些她与张幼荷完全没有不同。 甚至因为她是嫡小姐,每个月她身边这几个丫头的月银比起张幼荷身边的丫头还要多出不少,基本上都能与长公主身边的几位老嬷嬷还有张远山身边那几个得力小厮的月银差不多了。 当然,长公主以及长公主的一切衣食行等损耗全都是走的内务府,包括长公主身边的那些侍女嬷嬷,也全部都是从内务府开的月银,不走公主府的公中用度。 把身边乱七八糟的事从头至尾的捋了一个遍,张幼莲微微叹气,本就是夹缝求存,又没了县主封号,以后的什么议婚等等更是想都别想。 也是这时候,张幼莲才更加庆幸,这大夏朝居然有能人想得出开办书院这种有教化之功的法子。 从源头上讲,这书院的由来以及如何广布天下已经有将近一百年的历史了,似乎是大夏朝的开国皇帝想出来的办法,在各州以上的地方开办纯官方的学院,学院里一开始招收一些院试过了的穷秀才当做老师。 而学生更是良莠全收,男女都要,只是分为男院和女院罢了,除此之外,不挑身份不挑背景,只要你交了束脩,就能来官方的书院上学。 也是因此,古往今来的所有学生家长恐怕都抱着一个心思,那就是自家孩子,怎么也不能输在起跑线上。 别说是那些家里有钱的富户,就连穷人家种地出来的山娃子,想法子典当房子的也把孩子送来读书。 说是不输在起跑线上,但更实际的却是从小就开始培养的交际圈子。 士农工商,商户最为低贱,可商户也最是有钱呐,他们为了自家孩子能与那些为了响应皇帝号召积极送自家孩子去书院读书的大小官家的官二代从小交下朋友,可以说家里面是有几个送几个,不论男女长幼,只要是学院要,全都送进去了。 当然,后来的大夏朝,属于那一辈的年轻人更是证明了他们当初的做法完全没错。 所以学院在大夏朝也就越来越火了。 然而另外一个问题也出现了,本来对于朝廷只是一块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学院,迎来了大批的新生,以及大批想要调座和需要老师照顾的学生。 钱收的越来越多,且那会这还不叫贿赂,一个愿给一个巴不得愿意天天收钱,自然便为朝廷增加了一项庞大收入。 所以到后来,竟然有些举人老爷都跟着下场当了老师,不乐意去那十里八村的乡下地方当那苦哈哈还遭人骂的九品芝麻官,而申请调职书院,堪为老师。 演变到后来,大夏朝官方书院的老师职位竟然一职难求,也是因此,私家书院仿照官方书院才渐渐盛行。 张幼莲上的,自然是这举全天下最强师资力量共汇一堂的京城官方所办,有皇室背景,距今已有近百年历史的锦绣学院! 原因自然是因为她的身份了,张幼莲是谁,响当当的天子外甥女啊! 关禁闭三个月,眨巴眼的功夫就过去了,原本张幼莲还以为等待她的可能是来自常山将军张远山的责罚打骂,亦或是长公主那边来人对她表达长公主的极大失望,再不济也会是如夫人还有张幼荷的冷嘲热讽。 可是直到她三个月禁闭结束,却没有以上任何一种她猜想的情况发生。 张小花死了,同名同姓不同人的张幼莲穿过来了,脑震荡两个来月,额头上留下一个不大不小的日出疤痕,就是太阳刚从地平线冒出一点头,露出一个半圆,然后金光璀璨的,像是漫画书里的太阳,只占据篇幅的一个小角落,上面直伸出来的尖刺。 剪了黑色齐眉刘海,整个人从先前嚣张跋扈的小太妹形象变成了安静里有些可爱的小道姑形象。 种种变化,种种不同,由生到死,由死到生,在这诺大的公主府里,有着几百近千号人的地方,竟没有一个人发现她的不同。 也或许,有人发现了她的变化,却从未将她放在心上过。 第五章 学堂 很快就到了张幼莲禁闭结束要去上学的日子,没有一个人提起,也没有一个人告诉她该怎么做,还是张幼莲自己根据小桥说的,自己推算出的日期,问她的几个丫头:“我是不是该上学了?” 第二天,新上任的陪学丫头流水和张幼莲就开始了她们新组合上学的头一天。 马车是前一天晚上就告诉了马房的下人已经提前预备好的,张幼莲在上马车的时候正巧赶上同一个大院的张幼兰小朋友和她的陪学丫头上马车。 从外表看,两辆车似乎完全一样,没有任何不同的地方,这也正说明如夫人对待自己的女儿和公主的女儿是完全一样的待遇。 既然遇上了少不得要互相说几句话才好,张幼莲看着衣裙款款的张幼兰,率先露出一个阳光的笑容:“妹妹也来了。” 张幼兰有些惊奇的看了一眼张幼莲,往日里自己这个嫡姐可是从来看见自己都是下巴抬得高高的,一副不屑一顾的样子,好像跟她说一句话都是对她的侮辱一样,如今怎么突然变了个人。 眨了眨眼睛,张幼兰简单的“恩”了一声,便要提裙上车,公主府里张幼莲的母亲虽然是长公主,但如今长公主整日在小佛堂清修,平时压根就不会出来一步,且公主府的各项事务也毫不放在心上,完全不管。 所以在张小花的心里,这位如夫人一定就是话本里那种极为恶毒的姨娘,但实际上如夫人能够统领全府上下也未尝不是因为长公主自己放手不理会。 长公主虽是正房嫡妻却整日在小佛堂清修,称得上侧妻的如夫人饱受将军喜爱,同时又管理整座公主府,唯二的小妾一个是如夫人的贴身丫头另一个是将军的贴身丫头抬举上来的,至今为止也就只有一个丫头怀有身孕罢了,所以实际上公主府里并没有太多的妻妾之争。 只是这些明摆着的事实张幼莲并不知道。 对于公主和将军都不怎么喜爱的孩子,这位如夫人实际上已经做的可以了,不偏不正,不欺不骗,更是从来都没克扣过她的份例和月银,每季的四套衣服也全都是用的最好的料子,更没在颜色或是花纹搭配上故意做什么。 公平的说,一个后娘,对于自己丈夫和其他女人的孩子能做到这个份上已经很不错了。 当然,可能从来没有母亲的张小花并不知道。 张幼莲看了一眼张幼兰头上的嫩黄/色发带,以及成套的嫩黄/色衣裙,衬得那张小脸更加嫩白,加上明亮的杏眼,樱桃小口,显得小姑娘愈发可爱了。 “妹妹今天穿这套衣服真好看。”张幼莲由衷的赞道。 张幼荷惊恐的看了一眼张幼莲,半晌,嘴角动了动,扯出一丝僵硬的笑容:“姐姐若是喜欢便让织娘做一套更好的……,我这也是普通的料子。” 张幼莲点了点头,笑嘻嘻的看着张幼荷坐上马车,还对她扬了扬手:“妹妹再见。” 马车上,张幼荷有点担忧的看着旁边的丫头幽兰:“你说张幼莲她是不是把脑袋砸坏了,我怎么觉得她今天怪怪的?” 幽兰摇了摇头:“大小姐她往日里不也怪怪的吗,我没看出有什么不对的。” 张幼荷好看的眉毛轻轻皱了皱,随后轻轻一噘嘴:“随便吧,反正我是觉得张幼莲一天天都不知道在想什么,她是傻吗?铭远哥哥让她那么做只是和她开玩笑啊,她居然真的那么做了!” 说罢,小大人一样的叹了一口气,“真不知道铭远哥哥会不会因为她再也不和我们一起玩了呢。” 幽兰马上安慰自家小姐:“不会的小姐,铭远少爷可是一向都对小姐格外关心照顾的,怎么会因为大小姐的事情就不和小姐玩了呢,我们又不是大小姐他们一派的。” 不知道已经走了的马车里主仆二人都在讨论她以及害她变成这样的罪魁祸首,张幼莲心情不错的坐上马车,毕竟无论是谁被困在院子待三个月恐怕都会难受的要发疯了吧。 但也幸好,张幼莲往日里还有那么一些私藏,关于妖精书生的各类话本颇多,真不知道这个年代的小朋友怎么都这么成熟。 一边摇着头,张幼莲把两只手背在身后,嘴里“啧啧”的上了马车。 流水看着自家小姐的样子,忍不住轻咳了一声,倒是没说别的,只是道:“小姐今日去学院可是想好了如何面对其他小姐们,我想别人家的小姐恐怕不会怎么样,但赵尚书家的大小姐往日里就看小姐不顺眼,今天会不会故意找茬啊?” 张幼莲摇了摇头,翻着马车上的各个小抽屉:“随她去吧,爱说什么说什么。” 反正她是打定主意了,既来之则安之,毕竟以她的身份是怎么也不可能嫁到别人府上做妾的,只要皇帝还在位,那怎么说她也能叫得上一声舅舅,也不会有人太明目张胆的欺负她,当然,如今没了县主封号可能以后会比起原先要稍微差一点,但是怎么说她都能做个正妻。 至于做谁的正妻,嗐,到时候再说吧,长得一般就行,至于小妾通房那都无所谓了,这个朝代哪个男人不都是这样,无关于爱情,而是一种风俗传统。 大不了就把过日子当成工作了,以后再有个孩子,一生顺遂也就罢了,也或许,因着她的名声没人愿意娶她,她便可以自己立户,过自己的小日子,未来的事情谁说的准呢,不管将来如何,总要过好现在。 锦绣书院一共分为高中初三个阶段,每个阶段各分为十个班级,张幼荷就是初班一小班的学生,而张幼莲则是中班十小班的学生。 高中低三种阶段是根据年龄大小来分类的,但是每个阶段的十个班级却是根据学生学习的进度来分类。 很不幸,张小花升到中班已经一年的时间了,每三个月一次的测评,一年一共四次,却始终让张小花在十班的倒数十名之内不断徘徊…… 下了马车,张幼莲告别了流水,自己背着书包往班级走。 她被关了三个月禁闭,就在上个月,她们每三个月一次的测评已经开始又结束了,所以,如果她没预料错的话,她还是第十班,然后倒数第一名…… 手腕上没有表,张幼莲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间,只好快速的往班级走去,本来就是全学年组最后一名了,若是上课再迟到,恐怕她这名声得越来越不好听了。 很容易的张幼莲就找到了中班的院子,书院里因为男女学子都有,所以简单的分成了男院和女院,学院整个呈长方矩形,左边是男院右边是女院,每院又各分出单独的四个院子,一是教学的先生以及各管事所在的院子,另外三处院子便是初中高三个年级制度了。 快速的在自己的老位置上坐好,张幼莲还感慨了一下,以为自己这辈子再也回不到曾经的学生时代了,没想到一场意外将她带回这么年轻的时候,班级里居然还有她的专座。 抚摸着桌子上已经旧旧的“张小花”三个刻痕,张幼莲心里真是百感交集。 从初班升到中班每年年初都有一批人,张小花就是今年年初的那批学生,只是当年的同班同学如今都纷纷进了前几个班级,就是最差的,根据自身水平,也都进了六班七班,可是张小花呢,居然还在十班混。 可真是流水的同班同学,打铁的张小花啊。 张幼莲心里一边想着曾经那些年属于张小花的光辉纪事一边等着先生过来给她们授课。 不过还没等授课的先生过来,倒是等来了找茬的。 张幼莲尚在桌子上摆放着自己的文房四宝,几个长得很漂亮穿的也花红柳绿的小姑娘就一副洋洋得意走了过来。 “哟,张小花,你的伤养好了吗?哎呀,怎么留起刘海了,是不是破了相啊?”李侍郎家的二小姐开口嘲讽道。 张幼莲抬头看了她们一眼,果然,领头不说话的那个正是赵侍郎家的大小姐。 “谢谢你的关心,我以后准备换一种风格。”张幼莲看着李二小姐,笑眯眯的回答。 闻言,几个小姑娘不约而同的笑出声,为首的李二小姐笑得更大声:“哟,张小花,你不会以为你自己的那点事天底下都不知道吧,哈哈,书院里早就传遍了,还听说你额头上留了一个碗大的疤,哎是不是呀,让我们看看吧。” 说着,李二小姐便上前几步想要掀开张幼莲的刘海看个清楚。 张幼莲挑了挑眉,见旁边的赵大小姐一副不说话只等着看热闹的样子,笑了笑,慢慢站起身:“也没什么好看的,不过就是像包大人一样多出个记号而已,只是包大人的是月牙,我的日出的太阳而已。” 一边说着,张幼莲却是突然伸手搂起了旁边赵大小姐额头上的斜刘海:“看,赵小姐今天也很美丽呢。” 一个不过二十几人的小班里突然呼呼啦啦的进来五六个明显不是一班的同学,而且看起来气势汹汹的,分明就是一副找事的样子,其他人早都在一边看了好长时间的热闹了。 而此刻,张幼莲却做了天底下所有有刘海女生最讨厌的一件事,当即便响起刺耳的尖叫声。 第六章 作业 留过刘海的人都知道,在夏天留刘海其实是一件很遭罪的事情,细密的发丝就像一张厚实的布,牢牢地挡在你的额头上,汗水偶尔会微微的沁在发根上,然后像个门帘一样,一跑起来跟着你上下扇乎。 但是最重要的并不是这个,有些皮肤敏感的,在夏天刘海底下还会生出一些痘痘,亦或是额头要比脸颊更白一些等等的问题,恐怕也只有女人才知道,当大家熟悉了有刘海的你有一天刘海被突然掀开按在头顶上,露出锃光瓦亮的额头,那是一件多么严重,甚至严重到能立刻化为生死仇敌的事情! 然而,张幼莲恰好就这么做了。 今天的赵大小姐穿的是一身天丝锦染成的水蓝色浅紫色裙子,天丝锦据说是一种特有的冰蚕吐出的丝织成的好料子,穿在身上沁着凉意还不贴身,行走起来飘逸的如云中仙子,以赵小姐父亲的尚书之位,也不过今年才得了一匹而已。 紫色的衣裙最是不好穿了,一般人也衬不出那个气质来,所以今天的赵小姐在紫色衣裙之上又配了一套淡粉色的玉饰,发钗和耳坠完全同一个颜色,一眼就能看出来这是从一块玉石上掏出来的。 所以今日的赵小姐走在学院里,绝对是一道亮丽的风景线,别说是隔壁男院的学生,就是女院的女学生都会不经意间偷偷的多看她几眼呢。 只是之前的仙气飘飘在张幼莲突然地掀开她刘海之后,彻底被毁了个精光。 无论多美丽的女人,她的刘海突然地被人搂起来按在头顶露出光秃秃的额头,都是一种无法承受的痛,尤其,这还是一个有着一张大圆脸要靠斜刘海来修饰脸型的女人,以及,炎热的夏天,刘海底下还长了几颗泛着光的痘痘。 刺耳的尖叫声瞬间从赵小姐的口中传出来,随后一张白皙俏脸涨的通红,分不清是羞的还是气的。 “啪”的一声赵小姐快速打掉张幼莲的手,极为用力,并连忙整理自己的头发,好看的凤眼里充满了疯狂:“你疯了吗张幼莲,你在做什么!你想死吗!” 虽然仅仅只是那一瞬间,但是周围一直看热闹的小姑娘们都把赵小姐刚刚的窘态看了个彻底,偷笑声低低的响起。 还不等赵小姐再一次发怒,授课的先生便走到了教室:“学堂之中如此高声喧哗,你们成何体统!” 张幼莲见是那个最不好对付的文史张老先生进来了,连忙乖乖的坐好,假装这一切都跟她没关系。 赵小姐等人见到了上课时间,且先生也都进了教室,连忙匆匆走出去,并低声给张幼莲撂了一句狠话:“张小花你给我等着,看我以后怎么收拾你!” 低下头张幼莲狠狠翻了一个白眼,如今她压根就顾不上赵小姐她们了,早都已经把全部精力放在了这位张老先生身上。 要说,其实张小花同学三年的学习水平其实从她给自己的四个丫头起的名字上就能看出来,梅兰竹菊,小桥流水。 据说在听到张幼莲给自己丫头起了这四个名字的时候,张幼荷在自己的房间里笑了一天。 张幼荷可是锦绣书院如今这届初班一小班的学生,她也不过刚刚上了一年学而已。 而明年,如果张幼荷在年末测评上通过并且拿了六个甲等两个乙等就可以提前跳级到中班,也就是说,如果今年年底的测评张幼莲如果还没能逃离十小班,那么她将会和小自己三岁的妹妹成为同班同学。 一边感叹着,张幼莲一边老老实实的坐着,不做一件有违中小学生守则的事情,恐怕也就差把两只手背在身后了。 当然,这一切概因如今课堂里这位已经年过七十走路直晃的班主任了。 张老先生可是大夏朝的举人老爷,曾经还做过官的,只是因为为人比较正直清廉,从来不做那些蝇营狗苟的事情,后来就被扔到了特别偏远的小县去做个县令,直到过了好几年身体越发不行了,才辞了这个官位。 后来便到了书院做一名中班的先生,教授的也是他最擅长的文史这一块。 别的学生或许不会三个月便升级到上一个班级,但是六个月九个月怎么也会往上动一动的,同时,九小班的最后几名也会被分到十小班来。 每班的十个小班采取的都是轮换制,直到年末考核,正常学子两年便可晋升下一班,也偶有如张幼荷这般学霸型人才,一年便可晋升。 而张小花,在初班读了三年好不容易晋升到中班之后,头一年果然在十小班蹲了整整一年,对于张老先生而言,恐怕张小花就是那种他最讨厌的学生吧。 所以张老先生对于张小花就要比别的学生更为严厉一些。 文史讲究的是文学历史,从古往今来的各个大儒,再到一些经史名著,都会一一的给她们细细的讲解,张老先生除了主要带他们十小班外,偶尔还会给其他班级的学生们上课。 对于女学生而言,学习经史典籍不过就是让她们多为了解一些,不求甚解,但总要知道那些人那些事,再有便是背背书写写字,总的来说还算是比较轻松的一门课。 然而,这种课对于曾经的张小花而言,却是特别催眠的一节课。 首先,张老先生年过七十,走路慢慢腾腾不说,说起话来也好拉个长音,且说到妙处,还会得意的晃头晃脑起来。 再者,张老先生会经常叫学生帮他诵念诗文,一般这个时候他都会找自己比较得意得学生,张小花从来都是被遗忘的那一个。 所以有了催眠,睡起觉来又完全不会被发现,张小花在上张老先生的课时基本全程都是在睡觉中度过的。 很奇怪,就是这样的一对师生,却因为几个大字让彼此双方都对对方产生了仇恨。 “如月之恒,如日之升。如南山之寿,不骞不崩。如松柏之茂,无不尔或承……”张老先生用他惯例的拉着长音的语调念着诗经上的文字,底下年轻的小姑娘们也同样跟着大声朗读。 耳边是清脆的读书声,外面,有知了在树梢上发出不停歇的鸣叫。 夏日的暖风穿过敞开的窗户,吹在小女孩的脸上,绕过她的发丝,交缠着抚摸过她的耳畔。 从未有一刻张幼莲的心如此的宁静,波澜不起,好似曾经那个年代,一样的夏天,朗朗的读书声仍响彻在耳边。 文史课的作业一般都是当天诵读的课文背诵和默写,也不是很多,一篇诗经节选,几页纸就能默出来,除此之外还有每天两页大字。 一节课的时间是正好一个时辰,也就是两个小时,中间会休息一刻钟的时间,大概十五分钟,然后是上午的第二节课,一天共有四节课,上午两节下午两节,中午会在学校的食堂吃饭,下午从未时开始上课,就是一点,一直到晚上酉时过一刻钟算是结束这一天的课程。 初班每个月休息五天,中班每个月休息三天,高班每个月休息一天,并且高班也是唯一一个可以选择留宿在学院的班级。 像是张幼莲的嫡亲兄长,就在锦绣学院的高班,有时候也会留宿在学院里。 上过了文史,便是一堂纯女学的课程了,刺绣。 看着分到自己眼前的这块蓝色方布,张幼莲不禁有些头疼。 但是显然,这一门教习刺绣的女先生也并没有对张幼莲报以多大的期望。 刺绣不仅对于张幼莲一个现代人而言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对于曾经的张小花而言,也是极为折磨人的。 张小花的性格本就有些毛躁,做起事来更是快手快脚,但也三心二意,经常马虎眼,让她静下心来坐在那里刺绣,且一坐就是一个时辰,简直跟要了她的命一样。 摩挲着手里的蓝色方布,张幼莲似乎现在还能感受到指尖曾经被张小花留下来的森森痛楚。 扭头看了一眼其他人,大家都在分给自己的布料上开始了自己的作品,也是这堂课的课题,莲花。 相比荷花,莲花的叶片更多也更加精细,不过并没有太多的难处,对于初学者而言算是比较不错的一个上手图案,当然了,对于张幼莲来说,却是尤为困难的事情。 这堂课的女先生据说是从苏州特意请来擅长苏绣的一位绣娘,当然,以她们如今的手艺,还不到能学习苏绣的地步,但就算是启蒙,这位女先生也比其他人教习的更加出色,基本功非常扎实,更何况配色配线等都是要从小开始耳濡目染让她们学会的。 虽然这些世家贵女以后不一定会真的亲手做出什么来,但这些该懂的她们都得知道。 听人说,好像今年的高班特特请来了一位会双面绣的高手,若是有人能有幸拜她为师,以后定能习得那独一无二的双面绣的手艺,那可就不同于其他学子了,说不定到时候才艺大赏都能得到奖呢。 第七章 张祺安 下午接连上了曲艺课和礼仪课,一天下来,没有任何人对刚传过来的张幼莲产生怀疑。 无他,她在课堂上的一应举动,与之前的张小花丝毫无异。 上了一天四门课,晚上张幼莲坐上马车的时候觉得自己简直能呵呵自己一脸。 文史她有认真听,好吧,虽然时间有点长,她有点坐不住板凳,但还算过得去。 刺绣,她什么都不会,但又不想交白卷,用毛笔勉强的在布上面画出一朵像是莲花的花,然后认命一样的一针又一针的缝了上去,加上身体残存的底子,最终收获了女先生一如既往的白眼一枚。 至于曲艺,算了,她压根都不想再提起了。 礼仪一开始是张幼莲对它期望最大的一门课,毕竟以前在现代那会大学兼职也做过礼仪模特,然而事实并不是那样。 古代的礼仪多指五礼,祭祀、婚冠、宾客、军旅、丧葬。 君子六艺,其中礼指的便是这五礼,然而作为女学生并不需要学习那么多,可哪怕仅仅只是皮毛都让张幼莲头大。 马车一路驰回公主府,且不提别人对她是什么态度又抱着怎样的观感,她现在有特别重要的一件事,便是在下一次测评的时候抓紧时间马上离开十小班。 ——她不能当真和张幼荷在一个班级上课,她本身就已经是十小班年龄最大的学生了,再来一次,等初班的上来她可真成校长了。 张幼莲那颗已经二十多岁快奔三的成年人心脏当真受不了重读小学还倒数这么丢人的事。 所以当务之急就是怎样才能快速而有效的提高她的成绩。 当然,经历过三年高考两年模拟以及五年高考三年模拟的张幼莲非常知道自己现在需要的是什么。 一本有着高水准名校出版的教科书啊! 然而,这个时代并没有这样的东西。 但张幼莲有办法。 她可是有一个学霸样的亲哥哥啊,张祺安如今可是锦绣书院男院高班一小班的第一名! 这是一个多么让好孩子崇拜坏孩子讨厌的学生啊! 张幼莲不知道曾经的张小花疏远自己的这个哥哥是否有这个原因,但张小花就那么可怜的,傻傻的,不被人知的突然离开了这个世界,她也应该做一些张小花想做却没有做到的事情。 比如,修复和哥哥之间的关系。 晚上,张幼莲吃过了饭,见天色还早,便叫流水去张祺安的院子里问问今天哥哥回来吗,如果回来就遣人告诉她一声,她有一些课业想要向哥哥讨教。 许是赶巧,今天张祺安恰好学院无事便回了府,院子里的下人也把流水的话如实转告给了自家少爷。 挑了挑眉,张祺安有些诧异,因为他的这个妹妹从小不受父母喜爱,跟着一个奶嬷嬷长大,后来那奶嬷嬷见小主人不受主人关注,便趁着她还小,偷偷的拿了她不少好东西出去换钱。 虽说张小花小的时候不是父母的掌中宝,但一个公主和将军的嫡长女,就算再不受喜爱也绝对不是下人可以欺凌蒙骗的。 张祺安记得那时候因为知晓妹妹不受喜爱的原因,便隔三差五的去看看自家妹子,怕她受了下人欺辱,也正是因此才见了那奶嬷嬷偷窃主子东西的事情。 想着杀鸡儆猴,张祺安便告知了父亲,张远山自然随意的摆了摆手交给他处理,可谁知道他在雷霆之下将那奶嬷嬷发卖出去,却有下人在小主人的耳边说他的坏话,认为他和如夫人是一伙的,故意要将她身边的人都发卖掉。 后来张小花听信那人的谗言,开始的几次见面甚至扭头就走,大有一副永远都不认他这个哥哥的意思。 张祺安也不是那种自找罪受的人,尤其那时候他也不过十一二岁,最是骄傲的时候,学业也比较重,便也跟着不再理她,再之后,二人见面便有些疏远了,甚至有些时候对于笑脸相迎的张幼荷,他便也露出一个微笑,而对于面无表情的张幼莲,却也跟她报以同样神情。 所以在初听到张幼莲来找他讨教课业的时候,张祺安也是小小的惊讶了一下,但随即就背着手,不用下人去通知,自己先一步去了张幼莲的院子。 待他透过窗子看见背着手站在桌子旁老老实实写大字的张幼莲时,张祺安也恍惚了一下,他都有这么长时间没看过自己妹妹了。 说来也好笑,同住一处宅子里,细算下来,两人得有三四个月没见了。 也是此刻见她瘦了,张祺安才意识到,张幼莲被关了三个月禁闭,期间还受了一次伤,伤在额头,而他却没想着问过一嘴。 踏进房屋,张祺安四处看了一眼这间小书房,没什么装饰摆设,就是简单的书架和床榻,桌子和椅子显然也不是什么好木头,一旁的镇纸更是最为简单的长条黑木镇尺,既不是鸡翅木黄梨木也不是翡翠和田玉,甚至走近了都可以闻到墨汁那股呛人的刺鼻气味。 没有清香,也不淡雅,只有一股隐约的臭味。 这种味道他在别人的身上闻过,就是市面上最常见价格低廉适合给初学者练笔的墨而已。 他的妹妹,长公主府的嫡长女,曾经的宁定县主居然用的就是这样的东西? 张祺安的脸沉下来了。 “流水啊,你说我的字是不是大有长进啊。”张幼莲知道有人进来,可还不知道是她来了两个来月还从未见过的那个同胞哥哥,只以为是流水端着厨下的糕点回来了,便美滋滋的问。 张祺安沉着脸,这才发现,屋子里竟然一个下人都没有。 上前几步,张祺安侧身打量了一眼张幼莲写的大字,随即紧皱起眉。 “这就是你写的大字?”张祺安的语气并不是那么的平和,隐约带着一分训斥。 惊讶的转过头,待看见一个有几分熟悉可对她而言又是完全陌生的的少年,张幼莲恍然知晓,这边是那位学霸张祺安了。 “哥哥。”张幼莲望着他,张口叫道。 在那一瞬间,不知怎的,心里的怒火和想要说出口的训斥在看见她笑颜如花的小脸时,突然地就消失不见了。 深吸一口气,张祺安轻轻点头,也露出了一分和缓的神色:“我听说你有一些学业上的疑惑想要询问?” 张幼兰点了点头,有些不太好意思的先请张祺安坐下,随后才说起了自己的事。 “哥哥也知道,我这几个月都在家养伤,错过了上一次的三月测评,所以现在还是留在十班,下一次的测评很快又要来了,妹妹,妹妹恰好在初班一小班,若是我们做了同班同学,我……”吞吞吐吐的,话说到一半张祺安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随后点头:“那就这样,以后每天你下学之后先完成你的作业,然后我再给你讲一些课堂上的学识,你便努力学吧,这次怎么也要从十小班离开才好。” 见张祺安一副万事皆可的样子,张幼莲紧张的心连忙放下来了。 开玩笑,在现代那么复杂的各种考试下都有押题一说,如今有了全学年组第一的学霸亲自给她补课划重点难道她还会倒数第一不成! “倒是你这个字,还需要仔细练练。”张祺安话题一转便说到了桌子上张幼莲刚刚写好的几页大字上。 随着张祺安的目光看过去,张幼莲有些不太好意思的抿嘴笑了笑,然后就见张祺安面无表情的拿起拿几张宣纸,随后看都没看一眼,“哧”的一声便将张幼莲写了有半个时辰的两页大字瞬间撕成废纸。 张幼莲脸上的笑意戛然而止。 僵硬着表情,张幼莲慢慢抻平自己上一秒还微微翘起的两侧嘴角,然后面色平静的看着自己的亲哥哥。 “写的不好,重写。”张祺安同样面无表情的看着张幼莲,一如之前的那些年两兄妹的对峙。 深吸一口气,张幼莲起身站在书桌前,铺开宣纸开始重新写第一个字。 刚写了有十个字,旁边张祺安就开始翻起了她的那一摞叠好的纸张。 张幼莲眼皮跳了跳,还没等反应过来,就见张祺安已经拿出她明天准备上交的作业,也就是抄的那篇课文要打开翻看。 张幼莲顿时吓得大惊失色,连忙以每秒接近于五米的速度快速奔跑过去,然而,又是“哧”的一声。 “写的不好,重写。” 张祺安淡淡的说道。 脸上不见一丁点愧疚之色。 张幼莲的脸在那瞬间涨得通红,不是羞得,而是气得,也或者是恼羞成怒,在那一刻她真想不管不顾的就大声狂叫:“你还我命来!” 然而面对张祺安看过来的平静目光,张幼莲只要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恨恨的憋着气,一把拽过来张祺安手里的残稿,却是越想越生气,干脆一把用力的扯个稀碎,然后才回到书桌前,准备继续写自己的大字。 可是大魔王并没有就这么容易的放过她。 上前两步看见了张幼莲如今写的东西,东拐西绕,七扭八歪,五个字恨不得能写出五列来,更是横不平竖不直,笔画直哆嗦,就好像一条毛毛虫在爬过的一样,干脆的又是一把扯过来,从中间一下子撕成个粉碎。 第八章 发怒 张幼莲愤怒的一拍手中的毛笔,黑色的墨汁顿时甩了一整张桌子,甚至都沾到了她的身上。 “你在干什么!”张幼莲大声质问张祺安。 张祺安挑了挑眉,脸上带着些许的挑衅:“写的不好自然就要重写。” “可那是我明天要交的作业!”张幼莲大声喊道。 “就那一张狗爬字你还指望着要当作业交上去?” “可是我明天完不成作业会被先生打手板的!” “……原来我天不怕地不怕的小花妹妹居然还会害怕先生打手板啊。”张祺安露出一脸好笑的表情,对她打趣道。 张幼莲一愣,刚说完话的张祺安也怔了一下,随即轻咳一声,恢复正经的表情:“流水呢,你身边这几个丫头怎么回事?” 摇了摇头,张幼莲忍不住轻轻咬唇,低垂着的头上快速的闪过一抹尴尬,穿成了小孩可不代表她真的变成小孩了,没想到她居然也会有因为写不完作业而做出这么幼稚的举动,真是,脸面都丢到姥姥家去了。 “流水去厨房拿糕点了,小桥在给我洗衣服,其他人不知道。”张幼莲简单的说了一句,并未提梅兰竹菊什么请不请假的事,反正这两个大丫头不和她亲,她也无意帮她们掩盖什么,正巧张祺安问起,而她也正想试探一下这个妹妹在张祺安的心里究竟有多重的分量。 早已松开的眉再一次皱紧,张祺安打量着自己这个同父同母的亲妹妹,突然之间觉得有些陌生,不是那种陌生人的陌生,而是那种熟悉的陌生。 他已经有六七年没和她走得这么近了,最开始他记得他们两个也是像正常人家兄妹的那种关系,而后来,后来怎么就会变成那样呢。 这种陌生,是那种久违的亲近而产生的一种陌生,又是那种少年青春对于幼妹幼弟所特有的情感的一种陌生。 张祺安从其他同学的身上发现过那种感情,可是他自己却从来都没有体会过,原来有一个和自己流淌着同样血液的妹妹,是那么的,奇妙。 刚刚的一席玩笑似乎打破了藏在二人之间的那层隔阂,但也让迅速走到一起的两人不约而同的产生了一点焦虑。 张祺安急于缓解这种紧绷的气氛,便皱着眉先吩咐张幼莲背诵文章,自己则借着回去拿描红的借口往外躲了躲。 屋里,看着再次剩她一个人的空房间,张幼莲微微松了一口气,脸有些微微的发红,似乎是不好意思的,也好像是羞得。 当然,张幼莲不会因为面对一个十六七岁的孩子感到害羞,她只是因为刚刚自己的幼稚举动。 平心静气的背了好一会文章,流水却是先张祺安之前回来了,手里还端着一盘糕点。 脚步轻快,脸上带着笑意,显然很高兴。 斜眼看了她一眼,见流水把端上来的糕点放在她旁边的茶几上,不由突然问道:“今天的绿豆糕甜吗?” 流水马上笑嘻嘻的回答:“甜啊!” 神情一顿,随即流水便闭上嘴,脸上的笑意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抹难堪的红晕。 低着头,流水也不看张幼莲,却也不说为什么小姐知道她偷吃的事,也不求饶,就那么干站着,目光斜斜的看着右前方的桌子腿,两只手背在一起微微用力的勾着。 张幼莲微微挑眉,也不说话,也不看她,继续默背着手里的文章,一主一仆就这么僵硬的一坐一站,谁都不率先说出服软的话,也谁都不准备因为这件事说点什么。 良久,屋里的气氛从僵硬变成了躁动不安,流水开始不断的换着着力的脚,也不时抬头看一眼张幼莲,却也没说一个字,只等着张幼莲说什么。 脑子里是诗经节选的文章,张幼莲才不管流水是否尴尬难堪,这个人是她最开始就怀疑的,因为就在张小花堪称闹剧一样的自杀当天,正是流水陪着张小花一起去的后花园。 一开始她怀疑是如夫人那边派过来的,但是后来又觉得不对,看如夫人的样子完全就是漠视她,不把她当回事,甚至那时候她身上的县主封号都被夺了,要动手也不会赶在那时候动手。 可是她也真不知道还会有谁能处心积虑的这么害她,所以便干脆的借着今天的这个由头,好好地看一看她身边的这几个人,还有她的哥哥妹妹究竟都是什么样的人。 很快,在张幼莲已经背下来课堂上先生留的作业之后,张祺安也拿着自己当年的描红本过来了。 一进屋张祺安就敏锐地发现屋里气氛不对,看了一眼旁边干站着却好像满身怨气的流水,又看了一眼在那边背课文的张幼莲,张祺安并没有先问发生了什么,而是看了一眼屋子里的摆设。 基本上一切都跟他在的时候没两样,差的也就只有旁边茶几上摆放的一盘绿豆糕了。 微微皱眉,张祺安看向流水:“平日给你们小姐送上来的糕点就是这个?” 他可还记得路过留香苑,也就是张幼荷的院子时,他看见的可是四样糕点,晶莹剔透有之,软糯喜人有之,且全都盛放在翡翠冰玉盘子里,当时跟着他的吉祥是怎么说的,哦,他说,这种普通东西现在的小姐们都是不稀得吃了已经,早都换成黄金糕珍珠丸了。 所以他以为内院里的所有小姐恐怕都是这么骄养长大的,包括他那个久未见面的妹妹一样。 然而这是什么?城隍庙门口一文钱两块的绿豆糕?什么时候这种东西都能搬上公主府小姐的桌子了? 还没来得及说这绿豆糕的事,张祺安便看见抬起头的流水嘴边上还沾着没擦净的糕点渣子。 深吸一口气,都没听清流水说了些什么,张祺安便大声喝道:“没规矩的东西,居然敢偷吃主子的东西,滚出去跪着去!” 看见张祺安脸上不假言辞的愤怒,张幼莲觉得,似乎张祺安对于他这个妹妹也不像是张小花想的那么冷淡。 只是本身古代的男子情绪就比较内敛,以前的张小花又不主动与张祺安交好,男女内外院一分,又没有一个像样的母亲和父亲来维持两人的关系,自然也就越来越生疏了。 刚发完火的张祺安看着哭哭啼啼跑出去非但没有在院子里跪下反而跑回自己房间的流水,怒意更甚了。 深吸一口气缓和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张祺安对张幼莲说道:“描红,先描十页,我一会回来检查。”说完,张幼莲便见张祺安阴沉个脸大步离开。 等到第二天,张幼莲从再次上任为陪学丫头的小桥口中才得知昨天晚上究竟发生了怎样如同暴风雨一样的清洗事件。 流水是如夫人带来的小厨房做饭婆子的侄女,在家里也是娇生惯养的,后来送到了张小花这,张小花也不是个会管下人的,再加上院子里没个掌事的婆子嬷嬷,就让流水等人更加放肆了。 所以别说是罚跪,就连大声骂过几个丫头张小花都没有做过,而昨天晚上,流水本就觉得自己委屈,且她吃张幼莲的糕点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是以在张祺安骂她之后压根就不觉得自己错,反而痛哭着跑回自己房间了。 这也是张祺安之所以生气的原因之一。 当然,除此之外,另外两个占着大丫头的位置,还拿着大丫头的月银的幽兰竹菊却更让张祺安认识到了张幼莲在公主府的处境。 一时之间,张祺安想了良多,从他小的时候朝局刚刚生变,到后来公主府的地位一落千丈,且加上皇位的更迭,还有一连死去数个却至今为止都不能称为是皇子只配称呼叛军的几位先帝的儿子。 本就聪慧的张祺安在那个时候更是敏锐地察觉到了身边的变化,其中最大的便要数张远山与长公主之间的关系了。 后来,便有了张幼莲,但随即长公主就开始小佛堂清修,张祺安也不过每个月才能见到母亲一次罢了,所以对于这个一出生便遭厌弃的妹妹他还是很怜惜的。 但没过几年就出了奶嬷嬷的事情,也让张祺安逐渐寒了心,是以从那以后基本上就再没怎么过问过张小花院子里的人。 也正是因此,在得知如今张幼莲院子里一共就只有四个丫头且无论是从书房还是厨房端上来的糕点来看,一丁点都不像是长公主府的嫡长女,恐怕就是个七品小官家的小姐都要比她的日子过得好,于是,张祺安便直接找了管家。 幽兰竹菊这两个有私心的丫头甭管如今都在哪又是因为不在小姐身边伺候,一律降为三等丫头,且再也不能回张幼莲的初心苑伺候,直接给分到外院厨房去了。 张幼莲身边的小桥还是她的二等丫头,流水则降为三等丫头,还让管家再从外面去买几个调【教好的贴身丫头回来做她的一等丫头。 一系列事情处理下来,手段干脆又利落,如雷霆一般,还额外给她配了两个浆洗丫头和两个扫院子的婆子。 所以今天晚上放了学回家她就可以挑自己的丫头了? 第九章 新丫头 当然,这些事情在一边描红一边等着张祺安回来的张幼莲并不知晓。 当她整整描了五页大字,张祺安才算是消了气回来了。 因着先前自己的幼稚行为,这一次张幼莲便好好写了,她也总不至于每次都要被一个小自己十几岁的少年教训吧。 看着张幼莲练得还好,张祺安便让她重新一笔一划工工整整的写了两张大字,这才能拿出去当作业上交。 不过即使这样,看着她的字,张祺安也并不是很满意啊。 心里微叹了口气,张幼莲倒是自我感觉良好,虽然也知晓自己实际上写的不怎么样,可是内心里却忍不住拿出来和张小花比较,好吧,她也就这水平了。 第二天,张幼莲拿着自己昨天的两页大字交给了十小班文史课的助教。 助教是张老先生的一位弟子,还是一个秀才,虽然年纪很轻,但也不会和班上的女学生有过多的交流,平产只偶尔收个作业,帮张老先生批判一下。 所以,在明显比别人少交了一份作业的张幼莲,中午休息的时候就这么被叫到了张老先生的书房。 指着张幼莲的那两张大字,张老先生坐在椅子上一本正经,旁边的周秀才则老老实实的检查着学生们的大字。 “张幼莲,你今天的作业为什么少了一份?”张老先生一脸严厉的质问。 看见张老先生眼睛里不加掩饰的讨厌,张幼莲也在心里轻叹,都是姓张的,您说您这又是何苦为难我呢:“昨天我兄长将我的作业都撕了,还说我写的字不忍观瞻,怕污了先生的眼睛,所以让我全部都重新写一份。” 顿了顿,张幼莲看见张老先生眼睛里的不屑一顾,随后接着道:“兄长说我的字还不到巩固的时候,便让我先把大字练好了再用小楷抄写课文。” “可是你的作业就是比别人少交了一份。”张老先生扇了扇手里的折扇,轻哼道。 张幼莲望着他:“所以兄长说让我来了给您背一遍昨天的文章。” 说着,张幼莲开口将昨天要求背诵的文章从头到尾一个字不差的背诵了一遍。 放下手里的扇子,张老先生忍不住往前轻轻凑了凑,似乎是想看看这个学生还是不是班级里那个上课从不认真听讲更不会好好完成作业的张小花了。 半晌,张老先生轻“恩”了一声,摸着自己下巴上的灰白胡子,斜眼看了一眼那两张的确有些长进的大字,表情有些奇怪的打量着张幼莲:“嘿,这一下还真把你那榆木脑袋给拍过来了,早知道早这么干呢,行了,你去吧,下次不可以少交作业了。” 话落,张老先生就一脸不耐烦的对她挥了挥手。 张幼莲老实的大步走出敞着门窗的书房,老脸一红,却是加快了脚步赶紧离开这里。 学院的学生一般有十门课,其中八门是每两天上一次的,另外两门算是选修课,学生可以凭借自己的特长和喜好来选择学习的内容。 当然,也可以不选,因为选择另外课程是要额外收费的。 但如果你不想选,你还想要在每三个月一次的测评中升班,那就要八门课里拿到至少三个甲等三个乙等。 且每次测评根据甲乙丙丁等级还会在十个班级所有学生中排出名次,然后按照名次来进行升班或降班。 当然了,张幼莲无论是加几门课结果都是一样的。 女院的八门课中,除了文史刺绣和琴乐礼仪之外,还有骑射、舞艺、绘画及算学四门。 张幼莲的另外两门选学,一为厨艺,二为匠造。 其实张幼莲也很奇怪,张小花选择厨艺也就算了,为何会选匠造? 也是后来小桥告诉她,因为女学选择匠造的不多,所以一般选择匠造的学生就是胡混都能拿回来个乙等。 这就是原因了。 上午学了绘画又练了舞艺,说起来张幼莲昨天晚上还是头一次正经的摸毛笔写大字,所以国画这一门课自然不必多说。 至于舞艺,只能说勉强吧,估计丙等说不上,但得个乙等也要费一番功夫的。 等到了下午,张幼莲的心情一下子就明媚起来了,打算盘吗,谁不会呢。 念着原先的张小花算盘一道也不怎么精通,张幼莲本就是大人套了个小孩的壳子,所以就故意做错了几道题,看着和其他同学们一样的时间交上了自己的卷子。 最后才是骑射课。 骑射课是中班共同这一节课的好几个班级一起学。 马都是挑的性情温顺的母马,教练因为可能会对女学生有一些碰触,便也是找的女教练。 据说这位女师傅好像曾经是宫中的御马司下来的。 别看张幼莲文史刺绣国画琴乐都是一塌糊涂,但张幼莲的骑射技术可真是没的说,几乎每次测评都要靠骑射这一门来拉高甲等数量。 教习骑射的女师父,也是张幼莲如今遇到的八位先生师父里,对她目光最为和蔼,也最是常常夸赞她的一位。 轻身翻上马,张幼莲在现代是从没骑过马的,但是这身体里属于张小花的记忆还在,她在上马之后稍稍有些踉跄,但随即便掌握好了姿势,重新稳定下来。 教习的女师父姓姬,大家都叫她姬教习。 姬教习开始便看见了张幼莲的生疏,却在原地看她稳下来之后才慢慢走过去。 牵起她的马,姬教习抬头看着张幼莲,笑得很好看:“听说你受伤了,怎么样,现在还好吗?” 张幼莲心里有些感动,这还是自从她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变成了张小花之后头一次有人问她,伤好了吗,现在感觉怎么样。 抿嘴笑了笑,张幼莲摇了摇头,她能感觉到,张小花对这个姬教习也是十分亲近的:“已经好了。” 姬教习点头,“那我就放心了,你要是感觉头晕一定要告诉我,也不能骑快马,像现在这样走几圈,或者牵着马遛一遛,等慢慢熟了就好了。” 在上了一节如同春风拂面一般的课之后,张幼莲终于无比舒心的回了家。 今天的四门课里,除了算学留了几道比较难一些的类似于应用题之外,其它的骑射绘画和舞蹈均没有作业。 在快速的算好了那几道题之后,张幼莲迎来了第二次登门的张祺安。 在张祺安的身后,是长公主府内院的二管家,还有一连十余个小丫头。 心里明白,这些应该就是从外面采买回来给她挑的丫头,张幼莲心中感激,便对张祺安乖巧的笑了笑。 见她这样,张祺安也是心中一叹,想起昨天晚上吉祥跟他说的话,眼中快速的闪过一抹复杂,随即不着痕迹的打量了一眼张幼莲,他这才发现,原来自己的这个妹妹是当真变了。 不过不管那两个大丫头不在,以及流水的偷吃,还有简陋的书房等等,究竟是不是昨天张幼莲故意挑选的时机想让他发现,张祺安都不准备计较那些了。 就像他跟吉祥说的话一样,无论这些究竟是不是她故意让他看到的,她都是他的亲妹妹,谁都无法改变这个事实。 并且,如果这些当真是张幼莲故意让他看见,又恰巧借着他的力想要出这口气或是做别的什么,他都只有高兴和乐于为她这么做,而不会有任何不满及难过。 因为这正是证明了张幼莲如今清楚地意识到他们才是亲兄妹且他是她能依靠能借势的人。 如果这件事真是张幼莲的心机,那么只能说明一件事,他的妹妹张小花长进了。 天色不早不晚,大大的太阳还在湛蓝的天空中西斜,诚然张幼莲这是需要一些对她忠心且还能做好事情的丫头来伺候,但时间上也的确是有些太快了。 一般这种大家大户的丫头,尤其还是那种贴身丫头,很少是从外面的中人手里买来的,基本上都是养了好些年的家生子。 这些人几乎祖辈都给这一家人当下人,所以也不怕他们起什么不该有的念头,亦或是多少年后了,又闹出个赎身那些乱七八糟的事。 但也不知为什么,张祺安这一次却出乎意料的没有从自己家的家生子里面选人,而是让管家一律从中人的手上采买。 因为时间紧,要的人又多,所以管家干脆联系了好几个中人,不拘于是公家的还是私家的,只要年龄差不多,长相过得去,没有什么大问题,都一起带过来让小姐瞧瞧。 张幼莲背对着傍晚逐渐微弱下来的刺眼阳光,看着院子里的这些个小丫头,心里微微一动,却是忍不住又看了一眼站在旁边等着的张祺安。 他这么着急的为她找丫头,还是在外面找的并没用他们自己家的下人,是因为他觉得会再一次出现曾经的事情,还是他在防备着什么人,亦或是,如果不尽快将这件事办好,后面便不会如现在这般这么顺利了? 随即张幼莲重新看向底下那些在刺眼阳光下有些微微睁不开眼睛的小丫头。 或许是依照她的年龄,选来的这些小丫头基本上都是十岁到十五岁之间的,根据高矮一边站了八个人,可谓是不小的队伍了。 第十章 名字 没有张幼莲想象中的什么精通琴棋书画的官奴,更没有什么名门世家犯了错被贬为奴的大小姐,自然也没有长得秀气可爱所以假装成丫头的小男孩。 想起曾经看过的那些故事里,人才就好像是不要钱的石头,满大街都是,随随便便走出门就能遇上一个不世出的天才,或是背负了血债的名门之后。 如今站在那里的小丫头们,也不过就是一些十来岁的孩子,在她曾经那个年代,正是淘气的小学生,初中生。 张祺安看着张小花在那里盯着那些小丫头们看个没完,也没有多加干涉,老神在在的站在一旁一动不动,似乎想看看他这个久不见面已然陌生的妹妹会挑选些什么样的下人。 良久,张幼莲指了左边第三个第六个和右边的第一个第三个一共四个丫头。 张祺安打量了一眼四个小丫头,见眉眼容貌既不轻浮也不刻薄,微微颔首,随即管家便将剩下的小丫头们全都领了下去。 “给她们赐个名字,我让我院子里的白嬷嬷过来带她们一段时间,以后就让她们伺候你了。”张祺安对张幼莲说道。 想起曾经的幽兰竹菊小桥流水四个名字,张幼莲笑嘻嘻的仰望着张祺安:“好,谢谢哥哥。” 或许是从未享受过这种被弟弟妹妹尊敬崇拜眼神看过,张祺安有些微的不自在,轻咳了一声,随后道:“我让吉祥回去找白嬷嬷,你这边完事了就去书房,我看着你练字。” 点了点头,目送张祺安先一步走进她的书房,张幼莲脸上的笑容多了几分真心实意。 重新转过头看向四个小丫头,张幼莲不由将声音放软:“都抬起头让我仔细看看。” 或许是在来之前就被嘱咐过规矩,四个小丫头一直都有些紧张,更是从来都不敢抬头目视这几位主子。 听见张幼莲的话,四人均抬起头,却有的仍旧在盯着自己的脚尖,极为老实稳重的样子,而有的则趁着这个机会偷偷的打量着张幼莲,想要看看未来的主子长得是一副什么样子。 张幼莲在对上从左往右数第三个小丫头的目光时,微微一笑,小丫头连忙慌乱的避开眼神,不知所措的揪着自己的衣角,明显有些害怕。 “这是小桥,原来我身边的二等丫头,这是流水,三等丫头,以后你们整日在一起便好好相处,不要吵架也不要因为一些无所谓的事情起争执,忠心是肯定的,但你们也要多长几个心眼,不要别人欺负了去,都听明白了吗?” “听明白了。”几个小丫头同时回答。 仔细的看了一眼她们的容貌还有眼神,张幼莲便指了一个看起来最小的丫头,道:“你就叫落花,和流水一起,为三等丫头,晚上你们住一间。” 落花抬头看了旁边的流水,眼神有些怯怯的,随后对着张幼莲行了一礼,“是,小姐。” 那个会偷看她的被张幼莲赐名为灵木,和小桥一起,为二等丫头,晚上和小桥睡一间。 最后那两个看起来明显就比其他两个大一些的被指为一等丫头,每人一间房,抬起头眼睛却还会老实的盯着自己脚尖的叫梅子,另外一个时刻保持微笑,进退有礼的叫竹子。 之后就没有需要她的事情了,再把这些人都交给白嬷嬷之后,张幼莲一脸认命的抬脚走进书房。 接连几天都是,张祺安每天都会回府,然后各自吃过饭后来到张幼莲这边教习她温书练字,并在天黑之前回到自己院子。 一开始难免有人不以为意,可当张祺安成为初心苑的常驻嘉宾之后,便有人坐不住了。 在张幼莲上了有半个多月的学之后的某一天,一大早上张幼莲还是登上了那辆和张幼荷一模一样的轿子——在这种事上如夫人那边可从来都没出过错。 然而在张幼莲已经准备好了要走的时候,却发现小半年她不过也只见了两次面的张幼荷带着她的丫头居然上了她的马车。 眨了眨眼睛,张幼莲看着一脸自然的张幼荷,旁边的小桥却是惊讶的眼睛瞪得圆圆的:“二二二、二小姐,您的马车,是是后一辆……” 翻了个白眼,张幼荷看向张幼莲:“你这丫头什么时候得的口吃,我怎么不知道。” 抿嘴笑了笑,张幼莲心里了然,打开马车的门吩咐车夫上路,随后才看向佯装自然地张幼荷。 “妹妹怎么今天想要和我一起上学了?”张幼莲眨着眼睛,直白的问。 张幼荷的眼神四处乱瞟了一下,说话的语气不自觉得有几分迟疑,似乎是来之前就被教好了要怎么套她的话,此刻突然被张幼莲抢先有些不知所措。 定了定神,张幼荷这才有些结结巴巴的回答:“没什么,就是好些天没见到姐姐了,想来看一看。” 打量了一眼张幼荷那吞吞吐吐,极力隐藏的样子,张幼莲直接说道:“妹妹若是有什么话便说吧,还是有什么想问的,等到了学院我就要与你分开走了。” 中院和初院本就不在一起,所以一般两辆马车进了学院的门都会分开行驶在不同的道路上。 轻轻地瘪了瘪嘴,张幼荷率真的抬头看向张幼莲:“你平日里都是不与兄长说话的,怎么突然和兄长这么好了?” 张幼莲的样子极为坦然淡定:“又快要三月一次的测评了,我只不过是不想与你在一个班级上课而已。” 张幼荷一愣,随即俏脸上隐现薄怒,“张幼莲,你这是什么意思,你不想同我在一个班,可我还不想和你在一个班呢!” “我没什么意思啊,怎么,就你可以次次考试得第一,我就非得每次都考到十小班去吗?”张幼莲也毫不让着张幼荷反驳道。 有那么一点点没太理解张幼莲的意思,张幼荷下意识的看了一眼旁边的丫头缠枝,随即不再吭声,直到马车驶进学院,将她们二人放在初院门口,这才继续车轮滚滚的驶向中院。 下了马车的张幼荷皱着眉和自家丫头缠枝互相看了一眼,有些不太确定的开口问道:“张幼莲的意思是,她因为不想继续留班所以让兄长为她,教导功课?” 缠枝有些为难的回答:“大小姐,应该,应该是这个意思吧……” 进了书院,张幼莲照常交了自己的作业,半个多月下来,她的书法并没有多大进步,但已经可以开始练习用小楷写作业了。 毕竟,一次两次可以,她次数太多不交作业同学们也是不满意的。 对于张幼莲而言,如果说文史课是囚禁了她的灵魂,那么骑射课就完全的放飞了她的自我。 一大早的换好了骑装,不过是几次下来,她就与坐下的这匹小马产生了微妙的感情,虽然离她策马奔腾还早,但张幼莲已经能够隐约体会了那种感受。 在当天的课程全部结束之后,张幼莲意外的接到了一张请柬。 这是邀她过几天与其他贵女一起赏荷的帖子。 张幼莲仔细的看了看,上面的落款是鸿胪寺寺卿周凝云。 周凝云是鸿胪寺寺卿周大人家的嫡三女,今年十一岁,今年年初的时候正好与张小花是同桌,虽然并没有结下多么深厚的友谊,但鉴于曾经这位周三小姐借张小花抄过一段时间的作业,所以感情嘛,勉强算是不错。 张幼莲坐在回府的马车上,回忆了一番这位周三小姐的性情,软软糯糯的,像只兔子,没什么脾气,好像谁都能欺负两下。 看着这张帖子,张幼莲有些犹豫,不过随即就决定了要去,毕竟,这位周三小姐可以称得上是她在学院里的唯一朋友了。 旁边,小桥看见帖子上的留名,马上高兴的道:“过几天我们又可以出去玩了!” 斜眼看了一眼小桥,张幼莲道:“这次不带你。” 小桥一愣,随后眼眶微红的看向张幼莲:“小姐,是小桥,小桥做错什么了吗?” 张幼莲心中一叹,好不容易剔除了梅兰竹菊那两个大丫头,虽然留下来的一个小桥是个傻得,另一个流水也被狠狠敲打过了,这几天消停的不行,但她院子里的这几个丫头还是不够用啊。 别提张幼荷的一个幽香可以以一顶三,就连缠枝也是无论礼仪还是认字等等全都能打满分,她的陪学丫头小桥到现在都不认识一个字,但说来说去,之前张小花身边,或许也就只有这么一个傻傻的小桥最听话最忠心了。 想了想,张幼莲安慰道:“你没做错什么,只是这一次我要带梅子和竹子出去。”说完不等小桥难过就偷偷的凑近小桥,用一副秘密的语气告诉她:“你要留在初心苑看着流水,顺便教导灵木和落花。” 来不及伤心,小桥大为讶异:“小姐,您是说,您是说流水……” “嘘!”“我们谁也不告诉,你就悄悄地替我看着她,好不好?”张幼莲偏头眨了眨眼睛。 小桥用力的点头,一副为了小姐的未来,视死如归的模样! 回府吃过晚饭,在照例的十张大字之后,张幼莲原本以为今天这就算结束了,却没想到等了好久以为不会有的中级谈话居然一直推迟到了今天才来。 第十一章 张祺安的内心 看着雪白的宣纸上一个又一个称不上多好看但最起码很工整的大字,张祺安却微微有些心不在焉。 他在试探自己这个妹妹。 从他没让下人过来传话而是自己一个人走过来看她做什么的时候就是在试探。 当天晚上撕她的作业是试探,让她重写大字也是试探,更遑论后面雷厉风行般除了她两个大丫头,以及第二天马上替换来的一大堆小丫头。 这些全都是在试探,试探她,张幼莲,也是试探府中一些别有用心的人。 “怎么样,哥哥,是不是有进步?”张幼莲笑眯眯的看着他,问道。 视线在手中的宣纸上快速的扫了一眼,有些随意的点了点头,张祺安佯装无事一般的回答:“尚可,仍需勤加练习,从明天开始不需要描红了,每天再加五张大字。” 说完,张祺安便仔细的观察张幼莲,想看看她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 有些愁眉苦脸的应了一声,张幼莲开始收拾起了东西,既说是明天开始,那么按照以往的规矩,今天这个时间,也该到了歇息的时候。 张祺安见状,眼中快速闪过一丝失望,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在失望什么,张幼莲没有不耐烦的耍脾气?还是她那个极力隐藏的自己露出真正的一面? 轻咳一声,张祺安打断张幼莲的动作:“先不忙,你的,其他几门功课怎么样?”回忆了一下中班的课程,张祺安主动问:“算学可能拿到乙等?” 曾经的张小花算学自然也就是一般,每次都是丙等,不过对于张幼莲来说,只要不是那种看不懂题意的算学题,乙等应该没问题。 没有把话说满,怕惹得张祺安怀疑,张幼莲便道:“还好吧,应该差不多。” 略微点头,张祺安快速思考了一下,又问:“那,作画呢?” “作画……,不太好。”这一门对于张幼莲来说,确实是一大难关,这些天只忙着补习文史课,捡一下落下的文章背诵,还有便是作诗以及对对子,对子张幼莲有前世的九年义务教育,勉强能应付一些简单的,可这作诗吗,真是,难上加难。 但也好在她不要求甲等,所以,这文史课的分数,只要能及格就算可以,所以一时之间总是背诵课文的张幼莲竟是将国画这一门给忘到了脑后头。 重新铺开画纸,张祺安暂且放下自己想的那些,先简单的教张幼莲画了几只青虾。 青虾在国画上算是比较好画的,只是想要精细还得多练,不然难得其中的意境。 见张幼莲在那边开始练习青虾,坐在一旁的张祺安又开始发愣。 他比张幼莲大四岁,张幼莲十二,他今年也十六了,锦绣书院的男院女院年级制度不一样,所以学生的年龄也不尽相同。 对于张幼莲这个妹妹,说实在的,他的确关心的较少。 张幼莲奶嬷嬷出事的那一年他正好九岁,府里的大小事宜他多多少少的也知道一些。 父亲张远山虽然对于母亲长公主以及妹妹张幼莲不甚关注,但对于他这个唯一的嫡子还是很重视的。 不仅隔一段时间就会过问功课,更是时不时考校一番,所以在那之前,他并不觉得府中如夫人掌权有什么尴尬的地方。 毕竟,如今的长公主府才最为尴尬,且处在了一个不上不下的位置。 当今虽然为表宽宏大量,在登基之后不仅没对曾经的太子一脉长公主等人做出什么,更是大方的赐下了张幼莲宁定县主的名号。 但是实际上明眼人一眼就能看清这里面究竟是怎么回事。 这是圣上在警告长公主等人。 所以自那之后长公主便将自己关在小佛堂里几乎不露面,尤其是在圣上那开玩笑的一句话,如夫人进府之后。 从明面上看,长公主避世不出,如夫人受到张远山的百般喜爱,自然便掌管整座公主府的中馈,而长公主也将自己的人手全部撤了下来,跟她一起留在她的小佛堂,后来更是单独辟出了一处院子,明晃晃的将自己的所有人包括一些眼线都留在了那处院子,看上去与整座公主府隔离了。 或许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圈进吧。 虽然常山将军张远山在圣上的心中有着不轻的地位,据说深得圣宠,且手里还握着亲军都尉府,掌管中、左、右、前、后五卫,专事对皇城的保卫。 但是他这个常山将军张远山的嫡子,却没有学习任何拳脚,甚至长得粗汉些的汉子都能一拳把他打倒,百分百的文人书生样。 张祺安明白父亲张远山的意思,他也清楚,圣上心中对于他们的芥蒂并未百分百消除。 当年张远山和长公主关系极好,虽然没有妾室和孩子,但是两人也算是模范夫妻了,根本不可能像现在这般关系极僵硬。 或许其中有部分妾室的原因,还有部分争权夺利的原因,但未必就没有双方想要共同保护好公主府这一大家人的原因。 圣上忌讳他这个长公主和常山将军的嫡长子,曾经先太子的亲外甥掌兵权。 这是父亲亲自和他说的,所以告诉他,以后要做一个文人,他们家没有任何的不臣之心,曾经站在先太子一脉,是因为血脉同根,长公主也只能站在先太子的身后并为了先太子牺牲一切。 但如今却是当今即位,所以他们家就要对如今的圣上表露出一万的忠心。 因为圣上不仅不心胸开阔,反而很小气。 所以这一切注定了他不可能像父亲一样掌握兵权,一分一毫都不行。 但圣上又是一个很护短的人,他怎么说也是当今隔了不知多少代的外甥,掌兵不可能,不过进六部是绝对没问题的,所以他要下场,考试。 当然,张祺安从懵懵懂懂被安排上学的那一天起,自己就已经准备好了将来下场的那一天,所以对于这个决定也并没感到什么难以接受。 他之前就已经清楚公主府的境况,也没觉得如夫人掌管中馈有什么尴尬或是对他克扣的地方,自然,对于长在内院已经和他渐渐生疏的妹妹就没有太多的关注。 直到那一次,打伤王阁老小儿子王铭远、褫夺县主封号、拿青砖自绝于后花园三件事接踵而来,张祺安才突然觉得,自己似乎一直以来都对自己的这个同父同母的亲生妹妹有些太过于漠视了。 漠视到她发生了这个大的事情,家里面居然没有一个人管过她。 是啊,这是他的家,可是他却从未对这个家有过认同感。 父亲的漠视母亲的避世不出让张幼莲在府里就像是一颗杂草,没人疏剪也没人精心饲养,就这么糊弄着长大。 在刚听说这件事情的时候,他几乎震惊的不能自已,以至于其他同学挤眉弄眼的来向他打听是不是真有这么一个彪悍的妹子时,他都不敢相信那是张小花,几年前会柔柔弱弱叫他兄长,也会瞪大眼睛气得直跳高的张小花。 所以他在一接到她的传信之后,才会慢慢的试探她,他想知道,这么些年他们都不在她的身边,她究竟长成了一个什么样的人。 还有,府里对她的态度是否真的是那般漠不关心,毫不过问,那位如夫人暗地里是不是有做过什么对她不好的事情? 他在试探张幼莲,也在试探那位如夫人,还有,常年吃住在小佛堂的母亲。 晃过神来,张祺安起身看向张幼莲做的画。 开始的青虾不过只是模仿他画出的虾,大小,笔触,甚至虾弯曲的弧度都在模仿。 从一开始僵硬的笔画,慢慢的越来越柔和,也越来越形似他最开始的那只青虾,张幼莲便开始自己调了大小。 见张幼莲画的还可以,张祺安想了想,重新坐回原位。 微咳一声,打断张幼莲作画,示意她也坐下来:“我,哥哥想问问你,前些天发生的事。”放缓了语气,张祺安怕这次问话惹得张幼莲不快,将兄妹间好不容易相处的融洽的气氛弄丢。 张幼莲心里一跳,暗道终于来了,随即才做漫不经心的样子,看着自己画的几十只青虾,撅了噘嘴,轻轻问:“什么事。” “就是,你打伤王阁老家四少爷王铭远的事……” 还没等张祺安说完,张幼莲便抬起头,有些不满的质问他:“所以哥哥也想因为王铭远的事情责罚妹妹了?” 张祺安连忙摇头:“不,我怎么会责罚你呢,我只是想知道,你为什么会想要打他呢?” 看着张祺安看过来的眼神,张幼莲微微侧头避开他的视线,随后才有些别扭的道:“我以为他抢我东西啊……” 张祺安挑眉:“你说的是那张地契?” 张幼莲盯着桌子上的青虾,有些不太好意思的微微点头。 张祺安见她这样,不由慢慢皱紧了眉,可语气却仍像之前那么轻缓:“小花能不能告诉哥哥,为什么你说那是你的地契?” 张幼莲故意扭了扭手指,一副不好意思说,却又很理直气壮的模样:“因为那块地原本就是我们家的呀!” 第十二章 你敢目无王法不成! 其实这件事说来也没有多少阴谋,王铭远在买下地之后不过偶然一次和家里的妹妹说起过此事,而后那庶妹在学院里就无心中和别人略提了一嘴,说那块地之前还是张幼莲母亲长公主手里的,后来才转卖给别人。 可是这话不知怎么的就越传越变味,竟然成了王铭远巧取豪夺张幼莲母亲的地。 那时的张小花因为对母亲的一点思念,还有那爆竹一样的性子,有人便故意在她耳边吹起了这样的耳旁风,可是谁都没想到后来居然能导致这么严重的后果发生。 说是意外也不为过。 张祺安听了张幼莲的解释,心中这才略松一口气,但随即也更加担忧,他知晓妹妹张小花是被人挑拨了,才有如今的局面,如今王阁老与父亲张远山的关系虽是僵硬,但这也未尝不是今上所愿意看到的。 最主要的还是王铭远那头,锦绣书院在京城的地位可见一斑,尤其是如今中院那些十三四岁的男学子,如不出意外的话,将来张幼莲很可能就要在锦绣书院中院的那些学子中挑出一个夫君了。 若是再让他们这么肆意的诋毁她的名声,以后可还能嫁的出去吗? 轻咳一声,张祺安准备将这些事以及解决办法回去好好想一想,见天色不早,嘱咐了张幼莲几句这段过往便算是揭过了,随后就起身离开了初心苑,各自休息不提。 那位鸿胪寺寺卿家的嫡女周三小姐约的赏荷日便是在她们这一月的下半月休息日。 接连上了几日学,张幼莲也逐渐对这个朝代有了几分了解。 大夏朝并不属于她所知晓的历史上任何一个朝代,但繁华程度不亚于盛唐时期,而官员制度又似乎类似于明朝中期,但又有一些能称得上是极为先进的地方。 比如各大书院,还有男女大防等等。 她没见过舆图,也不知道什么地方靠海,凭借张小花书房里的那几本志异画本,不是穷书生富家小姐便是公主与将军的,她压根对大夏朝的地理环境就没有任何的了解。 所以她也不知道是否有海禁,又是否有周遭列强,亦或是边疆敌国,她对这个朝代的了解,似乎也仅限于皇族之间的这么一点点阴谋夺权,还有府里的冷漠以及不知何去何从的未来。 有些时候张幼莲坐在那匹温顺的小马上,会畅想自己在辽阔的草原上奔跑,也会臆想若是以后可以离开这诺大的京城,去一个边陲小镇,开一家不大的客栈,隔壁再来一家涮火锅,招一些如同福客栈那般的店员,或许这一辈子就满足了。 然而,再怎么喜欢,她也知晓何为现实。 在周三小姐定好了赏荷宴那天,张幼莲提前和张祺安说了一声,也有幸在第二天早上得到了来自兄长赠送的礼物,一只白玉簪。 来的小厮吉祥将礼物客气的递给了张幼莲身边的大丫头竹子,随后道:“我替我们少爷转告他的话,玉虽然不是什么好玉,但难得这簪子上的雕花正是一朵莲花,极配大小姐的名字,前一阵我们少爷得了这簪子便想要送给大小姐,一直没来得及送,这不,今天突然想起来了便让我专程将这簪子送给大小姐。” 竹子微微一笑,对吉祥福了一礼,也笑着说道:“我替我们家小姐谢谢大少爷的礼物,大少爷拿出来的东西自是好的,便是这寓意就是顶难得的,我这就回去拿给我们家小姐看看。” 两人又客套了一番,竹子这才将那支簪子拿回去递给张幼莲。 虽说张幼莲不是很懂玉,但看这只玉簪温润又有光泽,隐隐还有一股平和之气,便知道这一定是块好玉,更兼之簪子上雕琢出的一朵粉色莲花,含苞待放,应是这块白玉上的一抹粉红使匠人特意雕琢成了这个形状。 果真寓意难得,恰恰配她幼莲的这个名字。 就是不知这是张祺安特意准备好的,还是当真恰巧遇上才送给她的。 张幼莲当即便拔下头上的翡翠簪子,插上这支白玉莲花簪。 旁边的竹子看了一眼张幼莲的妆容,马上去找了一件浅粉色的衣裙:“小姐不如换这条裙子吧,正好同今天的首饰相配。” 张幼莲从善如流的换下了身上的黄【色裙子,穿上这条淡粉色的。 似乎是觉得张幼莲自己学识不强,张祺安便让白嬷嬷着重教导张幼莲身边的这几个丫头。 小桥别的方面虽然蠢笨了些,但在吃食上倒是极为拿手,她做出的一些小糕点就连白嬷嬷也是夸赞的。 而梅子竹子,根据她们的性格,见人便面带三分笑的竹子就跟随白嬷嬷学一些穿衣打扮上的事,而梅子则主要教导规矩和礼仪这一块。 至于灵木和落花流水,暂时还没轮到她们,只需要负责好这个院子,且能管得住自己的嘴巴就好。 穿上粉色的连衣裙,鞋子也是淡粉色用金丝绣了莲花纹的,加上头上的白玉莲花簪,还有耳朵上的玉坠子,打扮打扮,张幼莲觉得自己也能称得上是清秀佳人呀。 来不及臭美,坐上马车便径直去了鸿胪寺寺卿周大人府。 因是闺阁儿女请来的娇客,所以这些小姐们统一都是走的偏门。 进了府内,张幼莲身边是梅子和竹子,在一个府里小丫鬟的带领下,走进了周府的后花园。 让原本以为可能从头到尾只会是自己一个人枯坐着的张幼莲没想到的是,周三小姐居然会亲自到内院门口来迎接。 见了面,周三小姐先是露出好看的笑容,一如张幼莲记忆里对着张小花露出的那个单纯笑容:“小花,你来了啊。” 其实张小花这个名字也不知是从何时便在女院中流传开的,与之一起流传开的便是她的暴躁脾气,还有不学无术。 锦绣学院的女院一般学生只会上六年,其中初院是九岁十岁两年,中院便是十一岁十二岁两年,高院则是十三岁十四岁两年。 一则女学生在上锦绣学院之前都会在家中上女学,二则便是从高院毕业也不过才十四岁,正好是相看后订婚的年级,既不耽误出嫁,又能在学院里发现一些良才,且说不上还能传出些好名声,更兼之扩大朋友圈,可谓是一举四得。 但是这么多学生中,总要有那么几个是倒数的,就好比一班级的学霸,也总有倒第一倒第二的名次。 而张小花,便是那个让无数学渣纷纷感谢身后还有这么一个队友始终坚持在最后一名,为他们多加了那么一丁点颜面的好人。 或许正是因为她倒数第一的存在,曾经的倒数第十便能脱离那最后十名的尴尬状态了呢。 公主府的一嫡一庶似乎完全就是学习上的两个极端。 张幼莲每次测评考试,均是班级里最后一名,而张幼荷的每次测评考试却均为班级里的第一名。 差别在哪呢,就好比,本应该上两年的初院,张幼莲上了三年,最后不得已之下张远山才将她从初院托关系弄到了中院,也是张幼莲上中院的同年,张幼荷上了初院。 自从上初院开始,每三个月一次测评,一年共四次测评,张幼荷以每门课四个甲等以上的成绩,在不过半年的时间就进入了初院的一小班。 而她的同龄人中,基本上都是十岁的孩子。 张幼莲的同龄人基本上都是十二岁。 姐妹两人,一个学习差蹲了一年,一个学习好跳了一级,所以尴尬的就是如果张幼莲在这么下去,恐怕很快就会和小她三岁的妹妹张幼荷同处一个班级了。 张幼莲的名声也正是因为这些,渐渐地传了出去,这一次又加上了聚众打架这一污点…… 当然,她自杀式的板砖袭击,也将她的蠢再一次的表露无遗。 最起码,今天来的这些人可全都觉得她蠢得还不如周大人府外大门口立着的那两头石狮子。 “哟,这不是我们的县主大人吗,哎呀你们还干坐着,还不快起身给县主大人请安!”耳熟的声音响起,还是那位上课之前会专程来找她麻烦的李侍郎家的李二小姐。 只是她嘴上说的好听,自己却也是丁点没动地方。 周围的其他贵女闻言纷纷笑了起来。 一直牵着张幼莲手的周三小姐不由微微用力,张幼莲低头看过去,看见了她眼中隐约透露出的担忧和抱歉。 自从上一次测评结束,小兔子周三小姐就以优异的成绩离开了张小花同学,然后幸而不幸的和李二小姐分到了一个班级,所以今天李二小姐也是小兔子的座上宾。 张幼莲微微挑眉,扫了一眼神情各异却全都是眼含嘲讽的诸位贵女,当即脸色一变,指着李二小姐大声喝道:“你还敢目无王法不成!县主封号既已被圣上褫夺,哪容得你还在这说三道四,还是你不满当今圣上的圣喻不成!” 所有人睁大了眼睛,玩笑的表情顿时崩裂,被那大话吓了一跳,都觉有些害怕,气氛陡然僵硬起来。 李二小姐的脸色蓦然苍白,也不自觉得开始紧张,咬了咬舌头,望了一眼周围贵女,还没从那句不满当今圣上圣喻的话里跳出来,良久,才脸色难看的站起身福了福,“我不过是一时不小心失言,我,我从未有任何不满当今圣上的地方……” 第十三章 周府宴会 在场的围观吃瓜观众都惊呆了!尽管张幼莲说的没错,一点都没错,可是,这画风不对啊! 她不是应该恼羞成怒、悲愤欲绝甚至当即捂着泪流满面的脸然后无地自容般的转身仓皇而去吗。 怎么,怎么会这样?她们是眼瞎了吗?那还是曾经那个不可一世明明极度自卑却总要表现的很骄傲的张小花吗?她,是疯了吗! 用不屑一顾的王之蔑视看了目瞪口呆的诸位贵女一眼,随后张幼莲便扯着已经快要吓傻的周三小姐径直穿过花团锦簇的众人,绕过荷花池,到另一侧的角落才停下来。 心里深叹了一口气,随后张幼莲才一脸温柔的对周三小姐笑:“不好意思啊我好像打扰了你的宴会,啊,你去招待她们吧,我在这里坐一会就好。” 周凝云睁着一双已经微微泛红的美目,用几乎可以称得上是波光潋滟的目光楚楚可人的看着张幼莲:“小花,我,我不是故意的,呜~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她们会那么对你,我,我不是故意的~~” 柔声安慰了周凝云几句,随后张幼莲才能躲得一身清净的坐在花园角落里,远远地看着要出去待客的周凝云背影消失。 咂了咂嘴,张幼莲感觉有些无趣,小朋友的赏花宴嘛,虽然本来也没觉得会多有趣,只不过她不想失去张小花这唯一的朋友而已,至于其他人,反正她之前和她们也不好,以后也还是一样么,反倒不如就自己一个人躲在这里吃着荷花糕,荷叶团子来的安逸。 张幼莲的身后,梅子和竹子互相看了一眼,见自家小姐正没什么姿势的倚靠在宽大的摇摇椅上,一边还闭着眼睛往嘴里吃着花糕。 梅子微微皱眉,刚想劝说小姐不可以这样做,旁边的竹子却轻轻抬手,无声的打断了梅子的动作。 夏日里的风本应该是闷热的,恼人的,甚至还夹杂着一些干枯的气味。 但张幼莲呆的这个地方却正好是阴凉地,院子里裹挟着荷叶清新及荷花芬芳的清风轻轻地吹过来,打在张幼莲的脸上,身上,那好闻的气味又混合着她嘴里的花香荷叶香,煞是醉人。 躲在这阳光淡淡一片清爽的花园角落里,还吃着甜而不腻的各种香糕,张幼莲都有种不想回去的感觉了。 在长公主府,花园比这还大,有荷花有莲花,更有牡丹月季争相开放,可是无端的,与这清凉中带着一丝自得的小花园相比,却显得那么让人发闷。 不过自从张小花离开之后,她还从来都没去过公主府的后花园,只是在张小花留下来的记忆中,那做美丽的后花园并没给她留下多深的印象。 或许是想到了那件事,张幼莲突然觉得背后的墙似乎有些躁动,就好像是,有人在偷偷的翻墙一样。 吃糕的动作停下来,张幼莲回头看向身后的那片青砖墙。 随即,一高一低,两股似曾相识的视线不经意间悄然相遇。 猛地跳起,嘴里吃剩的半块荷花糕被张幼莲用力的砸向那人的脸。 那人也连连对身下的人大声喊:“快快快,快放我下去,快点,是张铁头,张铁头在这!” 张幼莲发誓,在她刚得知她有个外号叫张小花的时候,她是挺想吐血的,但后来见张祺安也这么叫她,也就虚心接受了。 可当她青天白日之下听见“张铁头”这三个字的时候,真是,杀了那人的心都有。 趁着王铭远还没从墙头上下来,张幼莲眼疾手快的抄起桌子上剩下的荷花糕荷叶团子,一脚踩在石桌上,右手飞快的拿起盘子里的花糕,一枚又一枚的狠狠用力打向王铭远的脸。 石桌旁边,梅子和竹子大惊失色的想要将自家小姐拽下来,无论是受没受过嬷嬷的教导,就是在寻常百姓家也没有一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抱着吃食站桌子上砸外男一说的呀! 然而她们并不知道,曾经的张小花,那可是战神一般的人物! 直到盘子里的花糕都扔掉了,对面的王铭远也实在受不了,还没站稳就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墙那边接连响起的“唉哟”声不断,张幼莲这才算是轻出了一口气。 她不知道王铭远当时究竟是怎么想的,就因为一块地契是吗?是,诚然张小花做得不对打断了他的腿,可是他们却直接撸了张小花的所有荣耀。 对于一个女孩而言,尤其还是一个基本上就只能指望着这个称号来混日子的女孩,他们这么报复回来也够了。 可是他又做了什么呢,他居然让张小花自杀,就算当时张小花命大挺过来了没死,毁了容她一个古代女子以后又能嫁给谁!以后她的夫君知道她的这些事又会怎么看待她? 张幼莲是真的很生气,张小花的确是蠢了点,可她在自己家后院里被人家这么欺负,家里人不禁不帮她,居然还想要罚她! 反观王铭远呢,不痛不痒的回家关了一个月禁闭,一条尚且稚嫩的生命就这么消失了。 没人知道张小花的离世,甚至都没有一个人有注意过她和曾经的张小花有什么不同。 还没等张幼莲完全气消,前院的贵女们就听到了声音赶过来看热闹。 彼时张幼莲刚从石桌上跳下来,白色的糕点渣子蹭在淡粉色的衣裙上,显得有些邋遢,桌子上还有三四盘已经空了的骨瓷盘子里。 没有忽视她们眼底的惊讶和嘲讽,张幼莲坦荡荡的走到她们面前,刚张开嘴想说什么,看见周凝云站在那里一脸关切又带着点惊讶的看着她,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我突然想起来府里有点事,先回去了,你们继续赏荷,不好意思啦,下次我再请你来我家。”对着周凝云说完,张幼莲看了一眼看好戏的众人,随后带着梅子竹子加快脚步准备离开周府。 诸位小姐们倒是想说什么也只等张幼莲离开之后才会说,毕竟刚才张幼莲的战斗力她们也看到了,也是有点害怕张幼莲再说什么给她们怼回去,所以也就周凝云一个有些不舍的送张幼莲到内院门口。 还想再往外送,被张幼莲拦住了。 挥手告别周凝云,张幼莲转身离去。 然而这一次刚刚走到鸿胪寺周大人的府门口,就被周大人府上的小厮给叫住了。 “您是长公主府上张大小姐吧,您府上大公子叫我给您传个话,问今早上给的簪子戴了没有,还有,大公子说,若是您现在有时间就请您去清风阁说会话。”那小厮笑容满面的说道,从态度上看不出一丁点接下来可能会发生什么事情。 犹疑的和竹子对视了一眼,但簪子这事也没几个人知道,所以肯定是张祺安叫她无疑,只是清风阁这地方一听就知道是他们府里男客在的院子,怎么张祺安要把她叫过去? 没多怀疑,张幼莲带着两个丫头便跟在那小厮身后往那什么清风阁走去。 鸿胪寺在大夏朝的位置说轻也重,朝会、宾客、吉凶仪礼之事都为鸿胪寺所掌。 例如国家大典礼、郊庙、祭祀、朝会、宴飨、经筵、册封、进历、进春、传制、奏捷等,都属于是鸿胪寺的一应办公范畴。 所以鸿胪寺卿一职并没有掌管多大的权力,但却又是每一个王朝缺一不可的,只是之后有些朝代将这一职位并到礼部而已。 不过总的来说,大夏朝的鸿胪寺卿周大人在其位上可算是牢不可撼,哪怕是经历了那场惨烈的宫变,朝中多位大臣均被波及,而周大人却一直坚持到了当今即位,且官职丝毫没变。 当然了,即使真相宫变,策反鸿胪寺也丝毫借不上力就是了。 不过不说其他,此刻的鸿胪寺卿周大人,因为种种事件,比较会做人,又没有那么多乱套的事,官不大不小却也刚好够学院中一众认识的学子在某家有宴会的时候互相捧个场,吃喝玩闹。 也是快走进清风阁了,张幼莲才想起来为何今天张祺安也在周府。 以前周凝云和她说过,他们家一共就三个孩子,都是嫡出,所以就直接顺序排了下去大少爷二少爷三小姐。 而这位大少爷,似乎如今就在锦绣书院的高班男院进学。 或许周大少爷和张祺安是同学也说不定。 张幼莲施施然的走进清风阁,没有一点不自在,若是换成了其他小姑娘恐怕此刻早已羞红了脸吧。 然而对于战神张小花而言,不与女院的学生交好反而不时因为骑射和男院的学生们混的较熟,对于此种情景早已是司空见惯了,再者说大夏朝的男女大防也没有以往朝代那么深。 小厮将张幼莲领进了清风阁就乖觉的退出去了,却也不担心会发生什么事,里面除了各家公子及他们自带的小厮之外,还有周府的一些小厮随时候着。 张幼莲看了一眼周围零散坐着的少爷们,似乎锦绣学院男院的高中初三个院的学生都有,眼下就有好几个她认识的,只是不方便打招呼罢了。 快速找到了亭中的张祺安,老实的走进亭子,乖乖的行了个礼:“哥哥安好。” 第十四章 失而复得 张祺安倒是没有太多表情,还是一如既往的平淡样子,不过张幼莲早已经习惯了这个撕作业狂魔,前一秒还平静的和你说今天的字不错,然后下一秒就能“唰”的一下将你好不容易写的作业毁个彻底。 听见张幼莲的问安,张祺安只是微微点头,表情丝毫没变,只是了解他的张幼莲知道,今天将她叫过来恐怕不是她哥的本意。 视线下意识的一扫,便听见耳边传来一阵笑声:“哈哈哈,你哥可不好,哎,张铁,张,小花,我听说你真把青砖拍自己脸上了,是吗?” 张幼莲抬眼看过去,与其他下意识正襟危坐的少爷们不同,这位小少爷看起来也就是十二三的年级,比她哥还小不少,不过看他穿的一身织云锦的衣服,衣领及袖口还用一圈淡淡的金线镶了边,头上戴的也是金镶玉的头冠,身份显而易见。 眨了眨眼睛,张幼莲一副天真又无辜的样子说道:“是朱六少爷啊,前几天骑射课的姬教习还说呢,给您准备的那匹小马已经长成了,不知道您什么时候有时间要过去取呢,现在马场里它可是最俊俏的小马了。” 口水呛了嗓子,收起笑容,当今天子的第六个儿子朱瑜咳了好几声,随即快速略过这个话题:“小花呀,过几天就是三月测评了,我听元良兄说你对这次的测评可谓是信心十足啊,我说怎么最近都没在匠造课上见过你。” 元良正是张祺安的字。 张幼莲心里轻嗤了一声,随即道:“没关系啊,反正我也能拿个乙等。” 朱瑜闭嘴,不再讽刺找怼。 那不明摆着吗,张幼莲一共才上了不到一个月学,至于匠造和厨艺,虽说一月怎么也要上三次,但头一次月初被她错过了,月中那次张祺安以她伤势未完全恢复给推了,至于第三次她还没来得及上呢。 朱瑜说这话不就是想说她之前受伤在家的事吗。 说起来这位朱六皇子其实也算是一位传奇人物了,目前今上正是鼎盛之年,尤其刚刚经过那场宫变没几年,所以大家哪敢上谏立什么太子,但即使如此,朝中中宫所出嫡次子、皇贵妃所出的庶长子及清流之后,贵妃所出的皇三子呼声最高。 朱六皇子正是中宫所出第二子,当今第六子。 不过朱六皇子目前并不在皇位候选人的队列之中。 女院的中院,张幼莲是倒数第一,当然,张幼莲也同时蝉联了初院三年的倒数第一。 而男院的中院,这位朱六皇子,朱瑜,便是他们院的倒数第一,巧合的是,朱瑜也蝉联了初院三年的倒数第一。 其实有些时候,倒数第一又何苦为难倒数第一呢。 轻咳一声,张祺安将话题重新拉回正轨:“王四少爷说刚刚见到你了,那么你也和他道过歉了吧。” 闻言,人群中传来好几声嗤笑,张幼莲顺着众人的目光看过去,王铭远正满面通红隐含薄怒的坐在那里,看着装明显是换了套新衣服也重新梳洗过了,却也并没说什么。 于是,张幼莲笑嘻嘻的便道:“我道过歉了,他也虚心接受了。” 张祺安轻轻点头,却是看也不看那边的王铭远一眼:“那你便先回府吧,我昨天交代给你的课业还没做完呢。” 他以往交代给她的课业哪天不都是要求睡觉之前就完成,第二天让丫头送他院子里,什么时候还会让她第二天再完成。 知道这是张祺安随便找了个借口让她先走,张幼莲微一动脑便猜到了刚才真正想叫她来的应该是朱瑜才是。 点头,张幼莲刚准备说好,就听旁边的朱瑜打断他们二人:“哎,不着急,我听说铭远还欠你一张地契来着,他还你了吗?” 张幼莲心中一动,却是看向了张祺安。 张祺安略微思索片刻,随后点头。 明白了她哥什么意思,张幼莲便道:“不知道啊,我这里没有啊。”一副极无辜的样子。 那边,王铭远顿时蹦起来就想反驳张幼莲,却是刚说了个开头就被朱瑜打断了:“别说那些没用的,就问你现在地契在谁手上?” 王铭远一噎,半晌才有些不情不愿的回答:“在我这。” 朱瑜手中扇子轻轻一击石头桌面:“那巧了,正主今天就在这,你快把地契给人家送回来啊!” 情势变化的有些快,张幼莲不由微微低头减少自己的存在感,同时不经意间看了一眼张祺安的神色。 张祺安神色自然的轻轻颔首,示意她没什么,张幼莲心中微定,随即看向王铭远。 王铭远也转而和张幼莲对视,片刻才恢复正常笑道:“这好说,平安,你现在就去,回府上把我那张地契取回来,直接送到长公主府上。” 朱瑜“哎”了一声,众人看向他,听他说道:“不用这么麻烦,直接送到元良兄这得了,不然常山将军恐怕还得夺人之好,对了,那个叫平安的是吧,你回去可看好了,你主子说的地契,可要完完整整的,缺一丁点都不可以啊!” 平安稍稍抬头看了一眼王铭远,王铭远轻叹一口气,不耐烦的挥手打发了平安,让他照朱瑜说的做。 这一次见真的是没她什么事了,张幼莲随便找了个借口就提前一步离开了。 至于后面发生了什么事张幼莲可就不知道了,只不过到了晚上,张祺安正常出现在她的书房时,手里正拿了个木匣子。 看见深棕色的木匣子,张幼莲不禁微怔,随即看向张祺安。 “拿着吧,你的东西了。”张祺安也同样看着张幼莲,静静说道。 犹豫了一下,张幼莲缓缓伸手接过,这就是那个害了张小花的东西,薄薄一张地契,却抵了一条人命。 “白天的事你不用多想,朱六就是个爱管闲事的人。”不等张幼莲问,张祺安就自己给她解释了,然后停顿了一下:“你平日在男院,也是有些名声,这朱六和我打听过你一次,这一次也确实是王铭远过分了,所以这东西给的不冤。” 见张幼莲若有所思的点头,张祺安忍下了没说出口的话,因为连续多次倒第一,在男院的名声甚至比得上高院的李阁老家的大小姐,就是这名声不太好听罢了,至于朱六,找他也是想问他,他们两个究竟是不是亲生兄妹。 “对了,那匹小马是怎么回事?”张祺安想到了什么,突然问起。 张幼莲一笑:“哦,那匹马啊,一次姬教习和我聊天就说起了那匹马,朱六骑射不怎么样,他还害怕那些高大的马,就托姬教习在女院这边找一匹温顺的母马。” 听这话,张祺安轻笑,随后便将这事忘在脑后。 料理了杂事,他们开始又一天的练习。 三月一次的测评眼看着就要到了,如今她的几门功课虽有长进却也不知能拿多少甲等。 第二天,张幼莲一如往日般的去了学院上课,张幼荷自从那一日得知了张祺安每日过来是给她补课之后,她们早上上学就再也没碰到一起过,更别提屈尊上她的马车了。 到了班级,她还是坐在自己的老位置上,只是不知怎的,觉得今天这些同学们的眼神都有些奇怪。 算学后的中间休息时,周凝云来了十小班,张幼莲注意到,周围那些小姑娘的目光更为怪异了。 和周凝云走出班级,在周围得石凳上坐下,张幼莲这才问她:“怎么了?” 周凝云一脸的无从开口,还是那副任人欺负的小白兔样。 想了想,张幼莲主动问起:“你想说什么,是关于我的事对吗,我今天来了看她们都怪怪的,是昨天的什么事吗?” 似乎是考虑了很久,周凝云这才一脸为难的说:“你,你昨天走了以后是不是又去了我家的清风阁?” 张幼莲坦然点头:“是啊,怎么了,我哥叫我过去,顺便给王铭远道歉,然后我就回家了。” “那、那她们都说,你和,你和某个男人偷偷,私会……”似是有些不好意思,越说到最后声音就越小,张幼莲甚至都得跟她一起低着头贴着听才能听出她那蚊子叫一样的声音说的是什么。 说完,周凝云便一脸关切的紧抓着张幼莲的袖子,眼睛里的担忧浓的仿佛能都满溢出来。 轻嗤一声,张幼莲大方的拍了拍周凝云的肩膀:“没关系,任她们说吧,我都知道是谁说的,昨天不仅是我哥你哥都在,王铭远还有朱瑜也都在,我能和谁私会,切,不用管她们!” 随后张幼莲放轻声音:“不过我也要谢谢你啊,她们这么说我你还过来告诉我,恩,你真的是我的好朋友,最好的朋友!” 周凝云一下子睁大了眼睛,似乎很是惊讶,随后那双好看的杏眼里全都是感动:“我,我也是,你也是我最好的朋友,没有之一,最好的朋友!” 又安慰了一会这个单纯又可爱的小姑娘,张幼莲好像个山大王一样的走进教室,眼睛里仿佛充满了对全天下的不屑一顾…… 第十五章 做什么? 第二天就是所谓的选修课厨艺和匠造了。 说实话,如果不是当初张小花选匠造这门课真的是因为这门课女生必得乙等及以上,她恐怕会以为这是张小花替她选的。 张幼莲曾经在那个世界的工作,是工程造价,也是如今几乎都要烂大街的专业。 至于她都会什么,那可杂了,托他们那个杂牌三表学校的福,明明造价专业,却学着工程管理的课,说好来上课的老师回家生二胎去了,等第二年发现还有他的课时,却被告知老师和一家三口以及即将出世的第四口出去旅游了。 当然了,像他们那种杂牌学校,说是个本科,上的课都没有专科多,等到期末考试了,老师把试卷往班级群里一发,答案在附页,呵呵。 张幼莲从刚上大学一直到毕业班级里的同学有不少都没说过话,总感觉她的那些同学们似乎每天都是一副没睡醒的样。 所以毕业之后张幼莲并不是很顺利的找了一家工程公司,工资每个月除了交房租之外只剩下不会把自己饿死的钱,杂七杂八的,她也学了一些个皮毛。 放到如今这个时代,张幼莲总有一种会在匠造课上让自己大放异彩的感觉。 就好像,你始终都知道,就在那里,只要你站在那里,你就赢了,你就是世界冠军了! 然而在这过程中,却有一个看不见的大坑,张幼莲狠狠的摔了进去。 匠造是什么呢,张幼莲曾经上过课程设计还有房屋建筑学这几门课,课程上老师会要求学生画房屋设计结构图,其中承重墙和隔墙等等都是需要学生自己设计的,但是会要求你的房屋内部必须要有设施室,且这些设施室又要和另外的设施室相连。 当然,这对于一个大学毕业的正经大学生而言并不是什么难事,就包括做过土木工程工作没上过学的工人也会设计出来,只要熟练并且知道构造就好。 所以张幼莲是真的以为所谓的匠造课应该就和课程设计是一样,自己找原材料,然后做一些房屋等等或是什么模型。 然而等真正上了匠造课张幼莲才知道,这分明就不是建筑学,压根就是机电好吗! 上过机电的男学生知道,给你一张砂纸,给你一块钢锭,你回去磨吧,磨成规定的形状。 这门匠造课差不多也是这样的。 望着手里的实木,张幼莲有些傻眼,匠造课的老师据说是工部退休的一位老大爷,还特别慈祥的柔声和张幼莲说:“小花呀,你今天就不用做那些了,你就,雕一只小兔子吧,小兔子难不难,要不小鸭子也行,你想雕小花吗,小花也行啊小花!” 张幼莲无语的看着陈先生面容和蔼的弯下腰跟她讨价还价的说着今日的作业。 后面,一众男学子正面露恶意的看着张幼莲,恨不能立时就能将自己取代成那个不学无术没有脑子只占了性别优势的张小花。 反观他们做的是什么,是房子,五人一组做出一个微型的房子模型,且不能使用铁钉。 在古代,尤其是早年间,铁钉等由于民间对铁制品的严格监管,所以一般木工在建造房子或是一些家具等等,大多不会使用钉子,而用榫卯。 榫卯是华夏文明尤其是建筑学上的最大特色之一,在古代建筑中极为重要,虽然如今建造房屋铁钉的使用已经很普遍了,但陈先生交代给他们的正是使用各种精致的榫卯来造就一动不需要铁钉的房子。 各家公子学习这什么匠造其实也不过是一项兴趣爱好,除了这房子之外,偶尔还会有一些锻造等等的学习。 张幼莲看了一眼陈先生悠哉悠哉离去的背影,低头看着这个已经被初步进行打磨的原木,一边用刀轻轻地在上面雕琢着,一边想起了那张如今还在她闺房里放着的地契。 匠造课和厨艺课各为一上午和一下午,不过张幼莲并没用多长时间就将手里的小兔子雕琢出来了。 另一边,朱瑜身边早有人帮他做他应该做的活,和张幼莲一样,朱瑜来这匠造班也不过是因为匠造班的甲乙等好拿。 咳,总的来说,匠造班里除了个别几个是真心爱好这门课的,基本上都是来混学分的。 看了张幼莲好久,见她今天既不是在那无聊的上课睡觉,也不是偷偷找人帮忙,而是早早完成了功课,却有些奇怪的坐在那里愣神,朱瑜趁着陈先生不在,偷偷的小跑过来,用力一拍张幼莲的肩膀,果真将她吓了一跳。 看见张幼莲一哆嗦,朱瑜本想哈哈大笑,却又忍住了,勉强装作矜持的样子,随后才低声问:“在想什么?怎么样,那地契你哥给你了吗?” 张幼莲奇怪的看了一眼朱瑜,有些诧异他们俩什么时候这么好了,随后点头:“给了,在我那放着呢。” 朱瑜满意的点了点头:“那就好,怎么说也不能叫王铭远那小子坑了去,不过你那一板砖没白挨,最起码这名声是闯出来了。” 张幼莲脸色一变,阴沉沉的瞪着朱瑜。 看张幼莲这样子,似是想到什么,朱瑜连忙瞪大眼睛:“你可别怪我,张铁头的外号可不是我叫出来的,那是王铭远起的,跟我没关系啊!” 内心叹息,张幼莲想,难道这就是年组倒数第二与倒数第一的惺惺相惜吗…… “所以你那块地,你准备怎么办?”朱瑜最后问道。 惊讶的抬头,张幼莲看着朱瑜:“我以为你只是好心帮我的。” 朱瑜连连摆手:“我自然是好心,不过就是想问问你罢了。” 微微皱眉,张幼莲摇头:“我还没想好,你有什么想法吗?” “想法倒是没有,不过我有个事想拜托你,你要是准备好干什么了,我有几条狗想送你那养,对了,还有那匹马,我府里,父皇不让我养那些。”理由自然是玩物丧志。 虽然圣上对于和嫡次子一母同胞的朱六也并不抱什么希望,但是自然不愿意自己的儿子整天捉猫逗狗的,尤其是上一次看见他肩膀上带着两只八哥去老二府上,更是一怒之下告诉他,若是再让他得知他府上养那些带毛的东西,他就一辈子都和那些畜生待一块吧! 想到这,朱瑜也有些抱怨:“你说父皇干嘛不让养啊,多漂亮啊,我那只八哥都会说王爷吉祥了。” 大夏朝和张幼莲所知的其他朝代并不一样,没有阿哥所,也没有国子监,基本上都是从各大书院毕业的,当朝的大皇子二皇子三皇子都是锦绣书院毕业的,也正是因此,各大学院在大夏朝才会这么盛行。 下午又学过了厨艺课,张幼莲却是有些神思不属的回了家。 当天,基本上写的前几页大字全都被张祺安撕了个精光,有些时候张幼莲看着他残忍的动作忍不住怀疑他是白天受了什么刺激,或者精神压力太大,这种撕别人作业的行为就和去超市捏泡面是一样的,有点变态! “你在想什么?”张祺安也看出了张幼莲今天不在状态,示意她停下今天的功课,问道。 犹豫了一下,张幼莲还是将白天朱瑜说的话完全转述给张祺安。 “那么你是怎么想的,那块心心念念想要的地。”张祺安道,用带着一点探寻的眼神看着张幼莲,想从她这寻求自己找了许久的答案。 张幼莲微微低头,却是忍不住想到了曾经的张小花,声音低低的,她平静的说道:“我只是想还给母亲……” 曾经的张小花,确实只有这么一个简单的愿望,想要将这张地契还给长公主,然后,希望她能比平常再稍微对她好一点点,不需要太多,只要一点点就够了。 张祺安微怔,眼神迅速的变化了一下,放在膝上的手指不由轻颤了一下。 “那哥哥你呢,如果是你,你想做什么?”张幼莲抬头问张祺安,恰好好处的将他脸上最后一抹仓皇收归眼底。 所以他对于他们的母亲这些年的忽视也觉得很内疚吗。、 张祺安轻咳一声,借着喝茶来掩饰心里的阵阵复杂情愫:“那是你的东西,你想怎么样都好。” 看着张幼莲写完了大字,张祺安便飞快的离开了书房,回到自己的院子。 而留在书房里的张幼莲,却是对着逐渐黑起来的天空,想起了上一辈子的事。 太阳照常升起,该上的课一节也不能少,张幼莲很珍惜如今现在自己所拥有的这些东西,也并不希望失去这难得的学生时代。 多少次张幼莲站在乱糟糟的工地里,看着微信群里的同学们不是保送中科院了就是哪哪哪读研了考博了出国了,心里说不羡慕是假的,有些时候她也痛恨自己,为什么上学的时候没有好好学习,怎么就让自己混成了如今这样。 曾经的多少雄心壮志随着她的自我放纵灰飞烟灭,小时候还会梦想自己以后会成为科学家航天家一个光荣的警察,可是长大了这些却想都不敢想。 因为科学家要进科研院的,要有自己的研究成果,警察要考公务员的,她已经两次落榜了,后来实在是不敢同那些一起竞争的同辈们去赶那考试大潮。 至于航天家,她觉得那仿佛是另一个世界。 而如今,她所会的,能做的,似乎也只有那么短暂几年努力的工作所带给她一生都无法忘记的宝贵经验了吧。 第十六章 测评 时隔八九天,张幼莲再一次上匠造课,心里已经打好了腹稿。 学习是她一定要学的,可是同时,或许她也可以少少做点什么吧,反正张小花无论做什么都没有人理会,或许她这一生不需要为了各种生活所奔波,就可以做一些自己真正想做的,开心的事了吧。 在联系上朱瑜之前,张幼莲将这件事已经琢磨了好久了,照例完成了这节课的作业,一只木头小狗,随后就和朱瑜接上了头。 不,是恰巧遇见。 朱瑜这一阵也不知怎么的,或许是太过无聊,反正他的作业总有别人替他来完成,他反倒开始注意上了这个格外特殊的张铁头。 在看见张幼莲做完了今天的任务后就在旁边开始写写画画,朱瑜忍不住也站在旁边想看她在做什么。 “朱六少爷。”张幼莲抬头见是朱瑜,开口叫道。 “叫我朱六就成。”摆了摆手,朱瑜不在意的说道。 随即他指着张幼莲纸上画着的东西:“这是什么?” 在张幼莲铺在桌子上的宣纸上,一个小小的立体房子图案出现在他面前。 随着越凑越近,从来都没看过这种三维立体系统图的朱瑜也越来越惊讶,甚至忍不住伸手去触碰了一下张幼莲画出来的结构图来确定那是假的。 “这是房子啊,我想象出来的。”张幼莲微笑,心中一动,第一个上钩的鱼儿来了。 原本她想用这张图来迷惑张祺安,让张祺安拿钱先给她盖第一笔房子,然后她再把这房子卖出去。 不是有很多人都想住在京城吗,然而京城里的房子,有价无市,如今她若是盖出了这么一个宛如别墅区的地方,难道还怕没有人来买房子吗。 但是当她看见一脸好奇的朱瑜时,心中的想法突然变了一下。 “那么大一块地契我还不知道要做什么,所以我想先盖一套房子,也算是我自己的房产吗,至于其它的,以后再说吧。”张幼莲轻松的说。 朱瑜点了点头,又反复看了几眼图纸,这才抬起头:“挺好的你这个主意,不错。” 张幼莲打量着朱瑜的神情,突然问道:“不如我在这块地上给你也圈一个地方,就算是送给你,然后你也盖一套房子怎么样,那种,比他们手里更好的,更高大上的那种。” 说着,张幼莲转头给朱瑜示意远处那些修理着小房子的同学们。 朱瑜有些愕然,不解的看向张幼莲。 “我想在我的房子里建一个大大的鱼池,里面养各种各样的金鱼乌龟还有青虾,我还想种一大片花圃,里面全都是我喜欢的花,把房子改成奇奇怪怪的,总之就是我喜欢的样子。”看着朱瑜,张幼莲说道。 听张幼莲这么说,朱瑜稍微来了点兴趣:“这主意倒是挺好的。”只要一想想,平常没事了来这边,一开府院大门,一大堆小狗跑过来毛茸茸的,后院里还养着几匹烈马,说是想骑马开了府门就可以肆意的骑马,说是想遛狗就能牵着狗可哪的溜也未尝不是一种潇洒啊。 更何况这地方不在京城里,他们平时想玩什么或是彻夜不归可都有地方了。 “这地契的事我要谢谢你,所以我会专门给你让出一块地方,你想干什么都好,或者,我们来打赌吧,同是匠造课的学生,不如我们就来打赌都选一块地方来建房子,看谁的房子最好怎么样!” 也说不上是抱着好玩的心态还是什么,朱瑜竟然真的答应了张幼莲的赌约。 晚上,张幼莲有些心不在焉的练字,却也勉强让自己收回心神,仔细的一笔一划的写,毕竟,眼下最重要的不是那些虚的,而是三月一次的测评考试马上就要考试了啊! 八门主课外加两门附加课,骑射及算学她是有把握拿甲的,匠造,这一次考的主要应该是榫卯这一块,张幼莲虽然雕刻上略有欠缺,但对于结构的把握以及三维立体模型却是心里有数的很,再加上陈先生的宽容,咳,应该也能拿上一门甲。 厨艺是蒸糕煲汤,准许带一个丫头,有了每天不断练习的小桥,应该也没问题,所以目前四个甲绝对可以。 至于文史、舞艺,应该乙等也差不多,其它的,啧,就那样吧。 临到考试的前一天,张幼莲还在不断地背诵着课文,晚上更是一直背诵到深夜才止。 这一次测评,别说张幼莲,就是张祺安也是很关注的,毕竟如今谁都知道张幼莲在他这个高院一小班自古以来都是第一名的哥哥手下受教,若是这一次还考成个倒数,他看张幼莲也不用再上什么锦绣学院了,干脆他们俩全都甭念了,丢不起那个人! 当测评真的开始时,张幼莲才算是缓缓放松紧张的心情——毕竟如今都已经坐在了考场上,也拆开了发下来的试卷,还怎么样还怎么样吧。 幸好,看着上面的一道道题目,以及翻到最后看到的依照主题写一篇文章,张幼莲微微松了一口气。 提笔沾墨,张幼莲稍一思索便抬笔在雪白的宣纸上写下了一句句早已熟记于心的诗句。 或许对子对的不够押韵,但也勉强算是工整,或许做的诗实在是有些乱七八糟,但最起码熟知考试规则的张幼莲,卷面非常干净。 这样的一张卷子,在批改到了一大堆涂涂抹抹甚至动辄划掉两三行的学生里,格外受到了关注。 周秀才阅卷阅到一半,手里的朱笔不由停了下来,眼睛也是一亮。 将其它订好的卷子先翻到一旁,然后才仔细的从头到尾的拿起朱笔阅卷。 略过那些乱七八糟的小题不说,只言后头的这篇文章。 文章的题目是以山水之景为题,无论什么山什么水,或是院中假山奇石,或是胸中高山流水,只要符合大意且文章通顺即可。 张幼莲的这篇文章既没有描写公主府那虽美却没有生气的百花园,也没有描写曾经见过的鸿胪寺卿周大人府上的花园美景,更加没有取巧从锦绣学院中的某景色开始着笔,而是说起了自己从来都没见过的地方。 张小花困居于公主府多年,世界观人生观已经被周围人和环境若有若无的打造成了那个样子,她没见过外面的高山流水,从没和小伙伴踏春出游,更不知道这世界上仍有着许许多多的险地美景等着人去发现。 她只知道上京的繁华与冷酷,她只知道权势的重要和无情,她知道这皇宫中的皇帝恐怕并不像别人认为的那么喜欢她,她知道这府中她有那么多的亲人却未必有几人会真正的关心她。 她知道这大夏朝的天下是辽阔的,更知道他们皇室在大夏朝中的重要地位,可是她却不知道这世界除了大夏朝仍然还很大,她也不知道这繁华上京也不过是这世界的千万分之一缩影而已。 她不知道,可是张幼莲知道。 生命有些时候真的不仅是说说这么两个字轻松就能表达的,如果让张幼莲来说,她觉得这世界上没有任何一种东西能够和生命站在对等的天平上。 生命不等于死亡,生命要远远高于死亡。 她能活着,甚至无数次从梦中醒来感受着陌生又熟悉的身体,摸着自己的脸,感受着胸腔里属于自己的那颗心脏在“砰砰”跳动,都会为之欣喜,为之欢愉。 她是想活着的,死过一次的人比任何人都想要活在这个世上。 张幼莲死了,张小花活了,她不管自己是谁,是不是曾经的自己,亦或是新生的张小花,她一直都很珍惜自己的这条生命,也终于明白什么才叫遵从自己的内心活下去。 她不满于上京这看似繁华实际无比冷漠的城市,她不满于公主府这实为她家却更像是她工作单位的府邸,她不满于自己一辈子只做一个被古代教条所束缚的可怜女人,明明心中有雄鹰在飞却反而要迫使自己活成一只金丝雀。 她胸中有无尽高山流水自然之美景,风卷残云天地之壮阔,她将这些望而不得的东西用短短一篇文章,尽情的抒发胸臆。 周秀才凝神看了良久,才缓缓提起朱笔,却是直到朱笔上的赤色墨汁都滴在了试卷上才怅然长叹,放下朱笔,竟抱着这篇文章径直去寻了他的师父张老先生。 而张老先生也在看后,沉默了很长时间才在后头批了一个字:“大”。 当几天的考试下来之后,张幼莲有些惊讶的发现,自己居然一共得了五个甲等四个乙等一个丙等。 除却早就心里有数的骑射、算学、厨艺和匠造之外,居然连这门文史课都到了甲等!这可真是意外之喜了,而乙等里,琴艺、舞蹈和礼仪都属于她的真实水平,甚至比起曾经,就连小桥都说她进步了不少。 国画却是在张祺安的教导下有了突飞猛进的飞跃,从最开始的看不出来是什么,到如今能拿到乙等,别说张幼莲不相信,就连教她国画的老师都不怎么相信呢。。 唯有刺绣一门,张幼莲一如既往的还是个丙。 在上刺绣课女先生给她们讲述着其中的要领和方法时,到了张幼莲这恨不能翻个白眼甩脸走人,却还是拉着个长脸告诉她:“先把基本功练熟了我再来教导你。” 看着自己的绣品——一只小黄鸭,张幼莲抬头看了一眼女先生曼妙多姿的背影,轻叹了一口气,不过随即就又开心起来。 这一次测评她的分数已经足够升班了,甚至比起来她都可以跳过九班直接升到八班了,怎么能让她不高兴呢! 放了学,张幼莲几乎是跑一样的快速窜回自家马车,每次测评结束后,中班会放十天的假期,以供学生交流分享经验的同时总结自己的不足并在之后的学习进程中弥补,这也就意味着她有了十天的假期啦,并且张祺安可还答应她若是升班成功就可以带她去放风! 第十七章 家宴 张幼莲早就已经想好了要去自己的地盘看一眼,等初步的勘探结束,或许她真的可以在古代建造第一栋高楼大厦! 为期十天的假期从张幼莲回家后的第二天便开始了,张幼兰的成绩肯定不用多说,小十班是去定了,张幼莲也没有过问那边的情况,倒是另有一事让张幼莲有些惊讶。 “是家宴吗?你确定来人说的是家宴?”张幼莲又问了一遍竹子。 竹子点头,“回小姐的话,那人说老爷的意思是小姐自从病好后也好长时间没有参加家宴了,如今正好两位小姐测评结束明日便是假期,今晚上就一起参加家宴吧。” 还没等张幼莲凝眉思考出什么结果,前院的吉祥就来找竹子递话。 “告诉他我知道了,马上就去。”张幼莲想了想,快速说道。 在公主府有这么一条规矩,每个月十五所有人都要在正房大堂里参加家庭宴会,而宴会的主要人物一般都是公主府里的几位主子,比如常山将军、如夫人张李氏、庶二小姐张幼荷,偶尔还会有张祺安,难得有一次的张幼莲。 并没有长公主。 距离开席还有一段时间,不过如夫人张李氏全名李婉以及张幼荷早就已经到了,此刻三人正在刚刚到来的张幼莲眼里表演着什么才是相亲相爱父慈子孝和和美美的一家人。 张幼莲觉得他们三个都可以写进教科书里作为典范了。 张祺安轻咳一声,这才带着张幼莲进了正堂。 自古男女七岁不同席,别说是牵手,就是平常张祺安教导张幼莲功课的时候都是开窗敞门,且天黑便自动离去,所以此刻张幼莲也就是贴近了张祺安,走在他身后两步之遥罢了。 但尽管如此,却也让座位上的三人同时目光一凝。 张幼荷自然是因为想看的热闹没看成,她原本还等着进了小十班好好羞一羞张幼莲的,却没想到这一次张幼莲居然瞎猫碰上死耗子,误打误撞的升了班。 而旁边坐着脸上还挂着笑的如夫人李婉却是表情有些诧异,但随即就以笑容一掩而过。 前些日子从张幼荷那得知他们兄妹近日的异常举动,她还有过猜想,现在来看,果然还是亲生兄妹吗,即使张幼莲那般不堪他这个样样都好的兄长也会不计前嫌的重接接纳她。 若不是如今这府中只有这么一个男嗣,说不定就…… 想到这,李婉不着痕迹的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却随即看向了坐在旁边的张远山。 望着一儿一女一前一后相携而来,张远山有些怔忪,眼神闪了闪,目光在张幼莲的身上一闪即过,最后定在了张祺安的身上。 “这一次测评成绩如何?”张远山沉声问道,与刚才离的尚远就能听到的爽朗笑声有很大不同,似乎这个男人身上所有的铁血柔情都给了旁边那位即使生过孩子却仍然保有如同少女一样花容月貌巧笑嫣兮的如夫人。 “还同以往一样。”张祺安点头,恭敬有礼的答道。 闻言,张远山满意的点了点头,他这个长子从来都没让他操过心,更是极为他争气,便是连当今圣上可都知道他的成绩,甚至还多次夸赞过,足以说明他在如今的一众学子当中有多么的出色了。 如今他这么说意思就代表还像是从前一样,高班一小班的第一名,正如他的二女。 张远山的脸上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还不错,你在学业上面一向没用我过多管教,正如你妹妹。” 没还等张祺安下意识的看身后跟着的张幼莲,便听见张远山接着说起了旁边的张幼荷:“这一次你妹妹也从初班考上了中班,因为年龄太小,虽然成绩上足够进九班了,但院方还是决定让她上十小班。” 看见张远山慈爱的目光,张祺安头一次觉得那神情出现在他的脸上有些异样,且还有张远山话中不时提起的“妹妹”。 仔细的看了一眼张幼荷,没有忽视她骄傲的神色以及看到张幼莲故意露出来的挑衅。 “刚才说到哪了,哦,你说你已经想好了要报的选课,都是哪两科?”见张祺安两人落座,张远山重新看向张幼荷,笑着发问。 张幼荷乖巧的站起来答话,“是的父亲,我已经想好啦,不过在告诉父亲之前我还想再问问姐姐选了什么,或许姐姐也可以帮帮我呢。” 说着,张幼荷吐了吐舌头,一副调皮中又不失可爱的样子。 众人一愣,倒是李婉一副自然之极的样子,似乎也没觉得张幼荷说的有什么不对。 皱了皱眉,张远山转过头看向张幼莲,好看的剑眉大眼不知怎的突然竟有些不怒而威的样子:“没听到你妹妹问你吗,你有什么能帮你妹妹的?” 说话的那语气,就好像根本就不是在和自己的亲生女儿对话,而是在和一个不得不与他交谈的陌生人。 张祺安皱眉,却也同样侧头看自己的妹妹张幼莲,心中暗暗猜测她会怎么做。 大大方方的站起身,张幼莲直视着张幼荷挑衅的眼神:“我选的匠造和骑射,选课一共有十余种,大家选择的要么就是自己喜欢的要么就是容易得甲等的匠造比较容易得甲等,不过我估计妹妹应该也不需要故意需选择这样的课,骑射是我的兴趣爱好,妹妹从前说我粗鲁,应该也不是妹妹想选的。” 耸了耸肩,张幼莲转头看向张远山:“我没什么能帮妹妹的,妹妹功课这么厉害说不定便是最难的诗经佛文选课都能得个甲等呢。” 张远山拧眉好好看了一眼张幼莲,良久,皱眉冷哼:“也是,就你那德行,街边的乞丐进学堂说不得都能考你前头去。” 见张远山转头,张幼莲施施然的坐下了,也不管张远山是不是给了她难堪让她没面子。 不说是公主府,就是大门大院里的小姐们,哪一个若是被人拿来和街边的乞丐做比那都是一种极深的侮辱,他们可没想到这样的话居然能够张远山的嘴里说出来。 张祺安的脸色有些不太好看,恰好,那边李婉正和张远山说要给张幼荷请一个精通苏绣的绣娘进府单独教导,还言如今学院里的那位女先生据说其人比较贪财谁家给的钱财多便会多照顾那家的孩子一些。 按理说他们府上并不缺那么零星半点打赏的银两,只是若这班级里的学生一人拿出那么些银子,一个女先生又能额外照顾的了谁呢,所以有那钱还不如干脆另请一位女先生呢。 “既然要请先生,那便再多请一位武先生吧,我记得以前父亲身边有一位郭叔叔,功夫很是了得,后来因为战事伤了一条腿才养伤在家,如今不如便将这位郭叔叔请来做幼莲的武先生吧,我见幼莲于此一道上很是有些天分。” 瞅准张远山和李婉说话的间隙,张祺安突然插话说道。 诧异的回头望了一眼张祺安,张远山有些犹疑,随即张祺安又补上了一句:“如此别人便是知道幼莲在学院的成绩也只会说我们府上两位小姐文治武功都是卓绝的,也正好相配。” 犹豫了一下,前面,下人走上前来询问是否可以开席了,张远山一个思索不到便点了头:“那便这样吧。” 听见他同意,张祺安马上接口道:“那我明天让吉祥去父亲书房找染墨要您的印鉴,然后我亲自去请郭叔叔过来。” 想了想,张远山也点了头:“那就这么办吧。” 一直坐在旁边假装自己是花瓶的张幼莲倒是没想到这里面居然还有她的事,而请武先生的事张祺安也压根就没有和她说起过,此刻事情定稿了她才恍惚之间发现自己居然又突然多出来一位武师父? 宴席上有七荤七素三凉三汤,于张幼莲来说是一席大宴了,可对于其他人来讲,也不过就是普普通通而已。 没顾得上他们浅尝即止就放下了筷子,反而在一旁不知道聊些什么开心的笑声不断。 张幼莲大口大口的吃着菜,糯米莲藕、叫花鸡、糖醋里脊,一道又一道她喜欢的菜被她夹到盘子里,那边,张远山一家三口其乐融融,这边,张幼莲和张祺安沉默安静的吃着自己的。 一桌子上仿佛两家人。 自从上一次家宴过后,张幼莲估摸着有将近小半年没参加过这种全家都会参与的宴会了,禁闭期间自然不能参加,禁闭之后也因为那件事而无缘于这种家庭大集会。 可是在那之前,张幼莲已经有两次都没有参加了,不过是因为那一次聚会张幼莲因为张远山三人的恩爱一家人一时吃味说了几句难听的话,从而引得张远山愤怒异常,并狠狠地训斥了一顿张幼莲,然后便不准她下次再来家庭聚会了,张幼莲便一赌气,接连好几次都没有参加。 看了一眼自顾自吃得正欢好像什么都不在意的张幼莲,张祺安心里微微一叹,暗道,罢了罢了,不管张幼莲怎么想的又是如何做的,她总也是他的妹妹,以后,不管如何,便多照顾些她吧。 第十八章 地 晚宴进行了良久,直到月上中天,对面的一家三口说的意犹未尽,张幼莲也吃得肚滚溜圆,这才算是散了席。 一边送张幼莲回初心苑消食张祺安一边询问着张幼莲:“这次升班想要什么奖励,无论什么,都可以提出来,当然,要我能办得到的。” 大大的圆月高高的悬挂在天空,挥洒下洁白的月光,如同轻薄的鲛纱,朦胧的披在大地上。 张祺安的声音沉稳中又带了一丝轻柔,就好似那没有星星的深沉夜空,虽然让你看不到边际,却也让你知道你永远在它的保护之下。 张幼莲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张祺安,脸上的笑容毫不掩饰,或许有些时候放任自己做一个孩子也是一件足以称得上是幸福的事。 两只手背在身后,张幼莲轻轻跑了两步,听着耳边响起的自己哒哒哒轻快地脚步声,看见月光下自己被拉的矮胖的黑影子,忍不住又是一阵轻笑:“只要是哥哥能办到的真的要什么都可以吗?” 张祺安挑眉,也是微笑:“自然当真,你可想好要什么了?” 张幼莲突然“哈哈”大笑起来,张祺安忍不住眼皮微颤,便听张幼莲大声说道:“那就把哥哥你这些年攒的所有零花钱全部都给我吧,哈哈哈哈!” 疯狂地魔笑声传开,张祺安却是一阵错愕。 皱眉,看向神情逐渐认真的张幼莲,张祺安却是没有一口回绝,反而问道:“你要这么多银子你想做什么?” “先不告诉你,不如明天哥哥陪我一观如何?”张幼莲笑眯眯的说道。 看了她一眼,张祺安没有说话,却也算是无声的答应了。 第二天一早,张祺安先从吉祥那拿回了张远山的印鉴,随后便去找了那位郭副将劝说他进府当张幼莲的武教习。 因为夏朝的太祖皇帝便是马上得天下,且当时的皇后亦是马背上的好女儿,更有太祖皇帝皇后夫妻二人亲自上阵杀敌的故事,是以在本朝女子尚武并不是什么丢人违背女子教条的事。 在请过郭副将做郭教习之后,张祺安便马不停蹄的回了公主府,张幼莲早就已经准备好了随时等着出发呢。 “我听说你最近一段时间和朱六走得挺近的?”马车上,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张祺安突然开口问张幼莲。 张幼莲一愣,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 “因为地契?”张祺安又问。 张幼莲再一次点头,还没想好要怎么解释,张祺安便道:“和朱六接触倒也不是什么坏事,不过不管怎么说他也是皇家子弟,你自己和他接触也把握好量,因为母亲这层关系别人也不会传什么闲话,自己注意吧。” 似乎是说到了长公主,二人一时竟有些相对无言。 看了一眼张幼莲,张祺安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每个月初一都是他要给母亲问安的日子,先时只有他每个月初一给母亲问安,那时他还问过为何没有妹妹,后来母亲身边的嬷嬷才说是因为大小姐如今还太小。 可是直到现在,每个月也都只有他才能去小佛堂请安,前几天他和母亲提起让张幼莲日后也一道来请安,母亲竟然直接闭上了眼睛。 多年下来张祺安早已明白那是母亲不希望再继续谈话做出的反应。 见状,张祺安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些什么,只能无奈的退了出来。 如今,看着那张与母亲相似到一模一样的脸,张祺安突然忍不住问她:“小花,你可曾有怨过母亲?” 张幼莲一愣,从脑中已经想好了建筑结构的设计稿中退出来,看见对面张祺安略带一丝关切的目光,眼神顿了顿,随即才点头:“以前是有的。” “那现在呢?”几乎有些迫切的,张祺安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张幼莲看着自己浅粉色的鞋尖:“现在不了。” 对面的张祺安似乎是松了一口气,然后又轻叹了一声:“你不怪她就好,母亲也有母亲的苦楚……” 张幼莲没有回答,只是沉默的盯着自己的脚尖,心情不知怎地突然有些低落,就算是已经到了那片荒地都没让她心情好起来。 是啊,她现在确实不恨那位长公主殿下,但她曾经也确实恨过,因为在张小花的心里,长公主作为她的母亲,却从来都没给过她一丁点听说过的宠爱,甚至都没让她体验过作为别人的女儿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在张小花身上发生了很多在旁的官家小姐身上永远不可能发生的事,张小花很敏锐,也知道这一切都是因为什么,所以直到她死前的最后一刻,她都是在为了母亲,也都在恨着母亲。 然后曾经的张小花成了张幼莲,她对别人对她的忽视感到漠然,因为她的内心是成年人的灵魂,她不需要别人的关注和宠爱,也不需要别人每时每刻不停地想起她提起她。 所以,她不恨她。 张祺安倒是心里略松了一口气,为张幼莲的不怨恨。 此刻见张幼莲一个人率先走上那块荒凉至极的土地,也不由加快步伐追了上去。 当年的事情无论怪谁都怪不到她的头上,不管怎么说她只是一个无辜的孩子而已,如今她的身上没有了那些需要她来承担来背负的荣誉和称号,也就能简简单单的做他的妹妹了。 没有了这些,只有一名常山将军,长公主府,也不过就是一具空壳子罢了。 或许应该早一天从那座府里搬出来了。 …… 张幼莲徒步丈量着这块完全属于她的土地。 与现代的一大亩多少平米一小亩多少平米都有明确规定不同的是,古代的土地一般都是人工丈量,且各地有各地的尺码,别说是土地这么大一块,就连同样的一尺布,各地和各地都有不一样的尺寸。 而这块被王铭远买下来都能做蹴鞠场地的荒地更是极为宽广。 最起码张幼莲迈着小步走了好远都没能丈量出来这块地究竟有多大,但是从目前看来,别说是盖几栋楼,就是作为别墅区游乐场等等都完全够用。 脑子里的想法已经多不胜数,张幼莲小跑着在这块完全属于自己的荒地上尽情的畅想着曾经自己想要却从未得到过的别墅、二层小洋楼,以及室外阳台,玻璃温室,等等等等。 后面的张祺安看见张幼莲那么小小一只,穿着淡粉色的衣裙,那裙子也就他袍子的下摆那么长,淡粉色的小鞋,鞋上还缀了一颗东珠,这还是他上次特意拿给梅子让给她穿了眼做衣服的。 望着越跑越远,却越来越欢快的张幼莲,张祺安也忘了那些本该对女子劝诫的什么安静稳重等等的话,反而略松一口气,他想着,让她跑一跑吧,小花本就天真,即使遇到过那么多的事情也从未见她对谁有过怨恨,以前是他是不知道,如今,既然管了,那便一直管到底吧。 “慢点跑,小心路!”张祺安大声的对着张幼莲说道。 算是勘察地貌吧,总之张幼莲就是在那逛了大半天才在张祺安的劝说下归家。 路上,张幼莲还奇怪:“怎么那么大一片地却没有人种啊?” “你说的是耕种吗,好像原来也是有的,后来种地的人少了就没人种了。”张祺安解释。 疑惑的抬头看张祺安,张幼莲问他:“为什么后来种地的人就少了,人不是只会越变越多吗?怎么还会越来越少?” 忍不住笑出声,张祺安轻叹:“小花以为人只会越来越多吗,可是人也会慢慢老去,或是生病,最后死亡。” 扭了扭手指,张幼莲继续问他:“可是,一个人从出生到他死亡,中间不是会生出好多孩子吗,为什么人会越来越少?” 张祺安微微一愣,随即脸有点发红:“你这都是听谁说的,咳,虽然是这么说,但是不一样的,前些年,就是我还小的时候,先帝还在世那会,废太子与其他皇子斗得厉害,这块地原来是皇庄,后来几经转手就成了无主之地。” 低声,张祺安细细的给张幼莲解释。 随即轻叹一声:“也不知是不是巧合,原来这地在母亲手里,后来几经周折居然又落回了你的手上,不过放心吧,这次的事也算是在当今那里过了一回明路,以后万万不可再惹事了听到没有!” 张幼莲点了点头,这才知趣的不再问那块地的事。 她就说怎么这么大一块地没有人种,且之前在长公主的手里却又是因为什么纠纷而卖掉,她当时就猜,这后面肯定有故事。 另一边,朱六朱瑜正一本本的翻着当今圣上的书库,想从中找一些近代建造大家所留下的图纸。 而听闻从不好学习的朱六突然去了书库聚精会神的看书,便是当今圣上也觉得有些惊奇。 “你说是老六去书库了而不是老二?”抬眼看向盛海,朱稼不确定的又问了一遍。 盛海笑笑:“底下的奴才们是这么报的,说是六皇子要弄一个大家伙,万岁爷,您亲自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第十九章 圣上 朱稼好奇的抬了抬眉,末了一笑:“罢了,朕就去看看如今这老六究竟在搞什么名堂。” 说罢,朱稼起身带着盛海等人往内书库走去。 而同时,朱瑜正一本接一本的翻着前人留下来的书籍,想从里面找寻自己可能用得到的图纸,或是一些资料。 自从张幼莲那天那么说了之后,上了好久匠造课也没能拿个甲等回来的朱瑜竟然突然对这门课感兴趣了。 再怎么说耳濡目染这么长时间,说是不知道多少也知道点。 对于十三四岁的孩子而言,或许没有什么能比他们自己亲手做出什么来要更加让他们兴奋了。 朱稼来的时候朱瑜正满面红光的在那翻着一本本的古书旧籍,那样子根本不像是在看书找寻资料,反而像是淘金。 旁边的印绶监内官则满脸愁苦脚步又飞快的接住空中飞来的一本又一本珍贵书籍,能被一朝又一朝皇帝收进内书库的典籍,无论哪一本都是珍本,孤本,随随便便一页纸都比他的小命要来的贵重。 这书若是被六皇子弄坏了,顶多就是被圣上轻轻苛责几声,但他头上的使监大人可是要狠狠责罚他的。 朱稼来的时候就看见满屋子乱七八糟的书,甚至还有一本直接被扔到了他的脚边。 低头看了一眼脚尖前摊在地面上的书本,上面三个大字写着:“木工传”。 这是前朝的一本孤本了,里面记载着许多的工匠在干活的时候各自的经验及技巧,在工造这块,算是一本难得的教学书了。 可如今却被朱瑜这么随便的扔在地上。 旁边的盛海见状,连忙大声喊着印绶监的使监,“快去,多叫几个人,把这一地的珍贵书籍都好好收拾了放回去。” 朱稼跨过那本《木工传》大步往内书库里面走去,耳边还能听见朱瑜的声音正吩咐着小太监:“把这些都送回我府上去!” 忍不住嗤笑一声,朱稼看见朱瑜的深红色袍子,霸气的剑眉微挑:“老六,朕这内书库什么时候成你家后院了,你当这些孤本珍本都是地里的大白菜吗,说拿就拿!” 挑书挑的仔细认真的朱瑜压根就不知道朱稼是什么时候来的,听见背后那威严的男声响起,当即吓了一大跳。 “儿臣给父皇请安!”现行了个大礼,朱瑜看着朱稼,有些不太好意思的挠了挠头:“父皇,我就是借来看看,我,我有用的!” 好奇的扬了扬眉毛,朱稼低头看还没到自己胸口高的儿子,“你想做什么?真要改行去做木匠了?” 听见朱稼开自己玩笑,朱瑜也不那么紧张了,稍微抬起点头,仰视着自己的父皇,“也不是,我就是突然想要自己盖一栋房子了,您,您能不能通融通融,就把这些书借给儿臣看看好吗?” 看了一眼旁边跪在地上的小太监手里捧着的那几本书,什么《天工开物》、《内造府构图大全》、《地方之基》等等。 “怎么突然想起要盖房子了,还是你想盖你的狗窝不成?”朱稼一边翻着书,一边沉声问。 用力的摇了摇头,朱瑜犹豫了一会儿,才将事实和盘托出:“我和人约好每个人都画出一个样子,然后盖房子,看谁的房子既美观又结实,还能住人。” 哼笑了一声,朱稼从里面抽出一张纸:“算是和人打了赌,可约好了赌注没有。这书朕可以借你拿回去看看,只是这皇宫舆图可不成。” 点了点头,朱瑜也突然明白过来为何不行。 小太监们手脚飞快的收拾着散落的书籍,朱稼引着朱瑜往那边的茶桌上走去。 “也不算是打赌,就是同样都在上匠造课,便有了这个想法,算是学以致用吧父皇。”呲牙笑了笑,朱瑜一脸的兴奋。 点了点头,朱稼也是无可无不可的,他整日批奏章处理政务都忙不过来,哪有什么闲心看这些不相关的书。 “拿去便拿去吧,不过朕可告诉你,这里头有几本可是前朝留下来的珍本,你若是给我弄丢弄破了可别怪朕到时候狠狠责罚你!” “放心父皇,我一定注意不会损坏珍本的。”朱瑜马上保证。 “和你打赌的那小子又是谁家的儿子,偏偏也选了匠造课,是不是也是个去混甲等的?” 说起来锦绣学院背后势力如同参天大树,就连当今圣上曾经也都在锦绣上过学的,那会的圣上还不是太子,只是个皇子罢了,每朝每代都是,只有太子不需要进学院读书,而是跟着太子太傅学习,所以对于各种选课等等,朱稼也是熟知于心的。 “嘿嘿”笑了一声,朱瑜点头,有些不太好意思的回答:“也是为了甲等,不过她不是谁家的小子,是常山将军家的嫡女,张幼莲。” 朱稼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张幼莲是谁,不禁眯了下眼睛:“便是前几天打了王阁老家小子那个丫头?” “啊,就是她,父皇也记得?”朱瑜有些惊讶。 哼了一声,朱稼斜眼看着傻不愣登的朱瑜,目光微微一闪,却是不动声色的问道:“你怎么和她弄到一起去了?” 朱瑜便将事情的经过大致讲了一遍,期间更是将一切错误完全都推在了王铭远的身上,甚至还添油加醋的说他的坏话,对于张幼莲打人一事只用了一句气急之下动了手便快速略过。 “所以现在那张地契还是回到了那丫头手上?”朱稼看着朱瑜的眼睛,问道。 朱瑜点头,微微闪躲了一下朱稼的目光,紧张的抓了抓袍子,“嗯”了一声,但随即便道:“父皇这件事都过去了,她也受到了教训,您看,要不就别因为这事罚她了好不好?” 有些惊奇的扫了一眼朱瑜,朱稼忍不住笑他:“怎么,你这是对常山将军家的女儿动了心不成,这么为她求情,朕可还从来都没听过你在朕这替你自己求情呢。” 大力的摇了摇头,朱瑜却忍不住微红了脸:“没有没有,父皇,儿臣真的没往那方面想,真的!” 在抽出来的皇宫舆图上扫了一眼,朱稼似笑非笑的看着朱瑜:“没有便罢了,朕不管你们都捅咕些什么,不过这事若是做的好,便算了,若是做的不好还劳民伤财的,你就等着朕怎么收拾你吧!” 说着,朱稼站起身,背着手脚步放轻的离开,嘴里嘀咕了一句:“两个倒第一,嘿……” 留在内书库的朱瑜却是等了好久才放松下来,收起脸上的所有表情,抱着那几本书径直离开回府。 他父皇是极小气的,小气到什么程度呢,如果他刚才说的不是常山将军家的嫡女,而是长公主的亲生女儿,恐怕他父皇又要不高兴了。 坐在马车里,朱瑜随意的翻着那几本书,却是突然想起那张舆图,不禁冷笑一声,当年的东宫乱谁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只不过后来是被如今的圣上捡了个漏罢了,至于为何当年那么多的士兵都能像是出入自家门一样的进出皇宫。 还不就是因为那张皇宫舆图吗,他这是怕这样的事情再来一遭! 如今父皇正值壮年,别说是其他皇子了,就是那三个,现在也是打的你来我往的,恨不能上朝时就当着他的面捅死其他的只剩下他自己那一个,好继承大统。 可是他们这些蠢货究竟有没有想过,东宫之位他们想要,父皇又当真想给出去吗? 他难道真的想在自己之下给自己弄出一个好像迫不及待恨不能瞬时就能坐上那个位置的虎狼之辈? 没人想这么做。 他父皇更是最不想的那个人。 所幸如今看来,他做的很对,早早就表明了不想要那个位置,不愿意去争权夺利,就这么做一个纨绔子弟,整日里吃喝玩乐,等到了岁数封了王,往封地里一放,要多逍遥有多逍遥,谁和他们扯那些没有用的呢。 朱瑜突然吩咐驾车的来喜:“给爷把车赶到张小花那块地去,我先去看看,选个好位置,然后就等爷画好了图开工吧!” 来喜用力一拽马脖子上的缰绳,不忘了奉承他家主子:“爷,都不用盖出来就知道,您肯定是做的最好的那一个,这大夏朝的所有主子里,除了宫里的,奴才可就服您一个人!” 朱瑜忍不住笑出声,随即笑骂道:“去你的!说的屁话!” 在下人的帮助下,张幼莲大致测出了那块地的原有面积,随即便开始每日抽时间来画设计图。 夏日里天长,早上虽然起个早去上学,但也与曾经在学校里差不多,没到伴着星星月亮赶路那种地步。 晚上下学后,吃过了饭,又跟着张祺安写大字背古诗词对对子,甚至还有文章,却也往往都是天黑了便算结束,约莫也就八点左右。 在曾经,张幼莲每天晚上几乎不到十一点从不闭眼睛,可在古代,一般这个点大家就已经准备睡觉了。 虽然如今年龄小,觉多,但时间长了也的确是无聊,她又不像是别的闺阁小姐还有点绣花什么的乐子,所以在决定要自己画图纸之后,每天晚上她便开始了自己丰富多彩的夜生活! 第二十章 图纸 设计一门说实在的,其实学问很深,别说不是学这个专业的,就是干设计这行工作,且浸淫这行十余年的老设计师都不敢说自己是精通。 就像是望不见顶的高楼大厦,谁都不敢说自己已经登顶了,在时间的日积月累之下,也不过勉强敢说自己又上一层楼罢了。 但是有时候设计又是一门很简单的事。 比如说小时候农村孩子玩的捏泥巴,用沙子堆蛋糕,甚至都能通过各种粗糙简陋的模具弄出一个漂亮的双层蛋糕。 还有海边人们都喜欢堆砌的城堡,有些特别精致的甚至还有雕花门柱等等。 这些都能算是设计。 张幼莲以前是个学造价的管理班学生,简单的设计图也学过,并不那么复杂,反正如今地方够大,也没有人限制她的各种长宽高都是多少,便也完全按照自己的心意,想怎么设计怎么设计。 一开始不过就是一个普通的小房子,后来又改成了别墅,可是又突然喜欢上了古代纯粹的四合院。 张幼莲趴在自己的床上,前面是小桥搬过来的矮榻,四个矮榻并排放在一起,勉强称作一张桌子。 在这张拼凑而成的桌子上是一张作画用的宣纸。 纸是从张祺安那要的熟宣,一般这样的纸更适合描绘一些精细的东西,不易晕染,在旁边,是张幼莲让小桥从大厨房偷偷拔下来的鹅毛,还有一小杯已经兑好了的墨汁。 鹅毛笔的原理很简单,就是毛细现象,用剪子在前面小小的剪开就可以蘸墨汁写字了,如同有些钢笔,即使不抽墨只蘸墨汁也能写上十几个字。 蜡烛被从麻布的灯罩里拿出来,屋内一下子就光亮了许多,旁边,竹子正绣着花陪着张幼莲作画,她们也不知道张幼莲究竟是想要做些什么,却也并不多问,梅子竹子是被嬷嬷教导过一切听小姐的话,而小桥则完全就是她说什么就是什么。 明亮的火焰在空中燃烧成一个好看的椭圆形,火焰往往都是向上燃烧的,看着赤红色的火焰静静的着着,时而有微风吹过,带动火焰的轻轻颤抖,室内一片宁静,张幼莲不知不觉间竟有些看痴了。 竹子过去将蜡烛换了个位置,既不会影响光亮程度,也让张幼莲回了神:“小姐不要总盯着火光看,以前我听我娘说这样对眼睛不好的。”竹子轻声劝道。 张幼莲转头看向竹子,光裸的小脚轻轻地踢打着身下的被子:“那现在你娘呢?” 竹子一笑,重新回到原来的位置坐好:“原来我娘身体不大好,我爹早早地就因病去世了,那时候正好赶上我弟弟做工弄坏了人家的工具,他们要我们赔钱,我便自己将自己卖了,不过现在我娘的身体好多了,弟弟也另找了一份活计。” 借着橘色的烛光,张幼莲轻轻的打量着竹子的侧影,她正在绣的是她的小衣,一般小姐的小衣都是由贴身丫头亲手缝制的,只有外衣才会交给绣娘去缝。 没有画图的灵感,张幼莲干脆趴在了那张拼凑出来的桌子上,竹子侧头看了一眼旁边的墨汁和鹅毛,见没有弄洒便不再管,专心的绣着一朵朵的粉色莲花。 她身边的两个大丫头,一个梅子一个竹子,梅子如今看来虽然有些刻板严谨,但最是懂规矩,两个人里一般都是竹子要听梅子的,梅子也比竹子大一岁。 但是实际上她更喜欢的是竹子,竹子这人很聪明,就像她只问了她一句,她就识趣的将自己的身世家庭情况等等全都说出来了,这都是她想听的。 还有平常,有些时候梅子正常的按照府里的规矩办事,这些都是她不太知道的,但知道以后也会相应的去遵守这些规矩,比如那辆和张幼荷一模一样的马车。 其实马车的外表是一样的,但是内里完全不同。 张幼荷的马车上,各个格子里会有很多种的零食,还有一些她喜欢的想要一直带在身边的小物件。 而她的车上就是空空如也。 零食这些梅子并不想让她多吃,女孩吃多了这些零食无论是对牙齿还是对身体都不好,所以在委婉的提醒了她且征得她的同意后,便将那些格子里都放了一些有用的书籍。 而竹子则缝制了好一些柔软的垫子垫在马车硬硬的椅子上,不说减震,但舒适度也提高了不少。 掀开被子,张幼莲把两只脚丫都放回被子里,拿起鹅毛笔,轻轻地沾了沾墨汁,却还是看向竹子。 竹子很细心,也很聪明,有些时候哪怕她不明说都能体会她的意思,且从不多问,无论是对于公主府还是她身边的各种事,她只观察,然后自己去体悟其中的种种用意。 “你说什么样的房子最好?”歪了歪头,张幼莲问竹子。 竹子停下绣花的手,略略思考一下,随即轻笑出声:“奴婢还真不知道什么样的房子才是好的,小时候家里只有草屋一间,那会就只想着有一个能遮风挡雨的砖房就好了,后来我便来伺候小姐来了,果真有了一个能遮风挡雨的砖房,我也不知道在小姐心里什么样的房子才是最好的房子,但是小姐心里一定有那样的好房子。” 张幼莲笑了笑,斟酌片刻,拿起鹅毛笔,重新蘸了墨汁,在那张熟宣纸上画出了第一笔。 一个好的设计图首先要有一个构思,比如,你究竟想要一个多大的房子。 在张幼莲的心里,第一个想起来的便是二层小楼,那种欧式的,还有二层开放阳台的,或许还可以再加一个室内游泳池,门前一大片绿色草坪,然后再养两条大狗,后院还有竖起一个花坛,里面种满了玫瑰花等等。 灵感有些时候就这么一闪即过,张幼莲飞快的抓住了它的尾巴,在那张宣纸上粗略的画了一个草图。 太奇怪的想法不能有,别人再怎么对她漠不关心,突然多出来不属于这个时代的东西有些时候甚至可能引起一场变革。 当第二天上匠造课的时候,朱瑜一脸平静的过来想要套她的话,张幼莲则笑眯眯的向他提出了交换条件。 “我可以告诉你我的,但是你也得告诉我你的!”张幼莲看着朱瑜,眼睛里的好奇几乎都要快掩饰不住了。 朱瑜轻咂了一声,随即道:“其实我就是仿照着苏州园林大概的拟了一张,你呢,快让我看看你的草稿!” 旁边,匠造课的陈先生正一脸视若无睹的从他们身边走过。 长此以往,她和朱瑜也光明正大的在匠造课上互相交流起了经验,并互相借阅着对方的草图看。 当张幼莲的设计图渐渐成型的时候,朱瑜也有些着急的抓耳挠腮了。 不管再怎么聪明,朱瑜也不过还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此刻他的好胜心理几乎全都被张幼莲给挑起来了。 一开始还以为自己的草图不说是天底下最棒的,但怎么也要比张幼莲那小丫头的强,但后来再看,她的院子虽然小,却格外别致。 看看那四外周一圈的花墙啊,院子里除了鹅卵石铺就的小路,两边全都是整齐的绿色草坪,甚至在角落里还画了一个房子形状的狗窝。 精致的二层小楼就像是外面的茶楼,只是从外观上看,更像是结合了一些寺庙的图案,后院还有一个大大的月季花坛,光是那么一想想,夏天到了,里面的各色月季花颜色鲜艳盛放着美丽,还有好闻的气味,简直太美丽了。 “你这也完全就是你们姑娘家的想法吧,不过你这院子有点太小了,都不能跑马,要这草地做什么?”朱瑜微微咂舌,同时疑问。 翻了个白眼,张幼莲一脸嫌弃:“我要跑马场做什么,难不成我还要把马棚搭在我的房子旁边吗,这么大一块地都是我的,我干嘛要在我的院子里建跑马场?” 说完,张幼莲眼睛满是洋洋得意。 微微一愣,随即朱瑜才笑开了怀,却也恍然大悟:“我都忘了,这都是你的地盘。” “不过马在你的院子里有什么不对,如果是我的好马,我就每天和它在一起,怎么了?” “是吗,我怎么没看你宫里还养着马呢,哼哼。”朱瑜收获了张幼莲两枚新鲜出炉的嘲讽飞刀。 “那不是我父皇不让吗,你以为我不想吗……”随着两人渐渐走远,谈话声也渐渐弱了下去。 陈先生低头捡起他们各自的图纸,轻笑一声放下了朱瑜的,随即拿起张幼莲的那张中欧结合小别墅,微微凝眉,随后才释然。 晚上,当张祺安拿起那张图纸后,却也和匠造课的陈先生一样,先是皱眉,然后脸上多出一抹笑意。 “怎么突然想起来将寺庙的一些地方融进画进图里,是因为想到了什么吗?”张祺安放下她的图纸,问道。 张幼莲轻轻地抠了抠宣纸的边,还没等想好说辞,就听张祺安突然叹了一口气:“下次,你和我一起去小佛堂给母亲请安吧。” 第二十一章 圈地 当张幼莲和朱瑜这两个男女院各自的千年吊车尾碰到一起,那便真应了那句话,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 尽管他们就两个人,但是也在这个无聊而又枯燥乏味的学生时代,创造了不少的新鲜话题。 或许正如张祺安说的,她再怎么说也带着宗室女的血脉,所以议论他们男女关系的几乎没有。 再加上张小花在学院里的名声并不那么好听,所以一般人是真的没以为朱瑜这个堂堂皇六子会看上她,也不觉得当今圣上会同意自己的儿子娶自己的表外甥女。 盖房子本就源于一句戏话,开始谁都没将它当真,或是真的准备弄什么大工程,可是时间长了,那个年代的孩子又没有什么好玩的事,导致后来别说是朱瑜极认真的设计着自己的图纸,就连一同在中院上学的朱七也跟着琢磨着,如果自己也要设计一处房子,又会怎么设计。 这股设计之风,竟然随着朱六朱七频发不断地上内书库借书都惊动了老二,也就是皇后下与朱六一母同胞的圣上嫡次子朱赫。 当今圣上共有十子,其中庶长子朱庆今年二十二,皇贵妃长子,嫡次子朱赫今年十九,为皇后长子,老三朱康今年十七,德贵妃长子,老四朱宁十五,皇贵妃第二子,老五朱建与老四同岁,也为十五,老六朱瑜十三,老七朱潇十二,小八小九为双胎,今年才九岁,小十刚五岁,还没到上学的年级。 一次两次的还好说,到了后来,几乎只要一有时间朱瑜和朱潇就到内书库挑书看书,开始朱赫没觉得什么,可时间长了就连朱赫都以为是朱瑜转了性子。 朱潇是丽嫔的儿子,在宫里的地位普普通通,但朱潇往日里成绩就好,虽然无力角逐东宫之位,但最起码凭目前这这成绩,以后也绝不是普通的闲散王爷。 倒是这老六让朱赫大为讶异。 给朱赫问过安,朱潇老实的站在一旁,朱赫则看向自己这个弟弟。 伸头看了一眼他用功忙活着的图纸,饶是朱赫整日里和多位朝中肱骨大臣以及老大老三一同办理朝中诸事,便是不说精通也算是个博学了。 但如此看到那张又细又复杂的图纸,也不由觉得眼晕。 “我说老六,你这是突然转了性不成,往日里这些个书书本本的你碰都不碰一下,怎么如今还入了迷了?” 朱赫坐在朱瑜的对面,随后翻开一本旁边明显刚刚被两人借阅过的古籍,上面各种边缘棱角无一不精细美丽,这是一本主要讲屋檐形状结构的书。 “听父皇说你最近跟一小丫头打了赌,整日过来借阅书籍,就为了盖栋房子?”朱赫又问。 将最后一条线笔直的逼着尺子画出来,朱瑜这才抬头回答自己亲兄长的话。 “二哥你不懂,这是创造你知道吗,我在做的是这天下独一无二的好东西!”挥舞着手中的鹅毛笔,朱瑜两只眼睛亮晶晶的说道。 轻哼一声,朱赫伸手拽出他手里的鹅毛笔:“这是什么?你要房子我直接让内务府给你造一栋不就好了,费这么大劲你也真是奇了怪了。” “切”了一声,朱瑜拽出鹅毛笔,沾着墨汁写了几个字给朱赫看:“就是个能蘸出墨水的东西,写字不成,太软太细了,不过画图还是好用的很。” 对鹅毛笔不感兴趣,朱赫将朱瑜已经画了一半的图纸拽过来仔细观看,却是意外的“咦”了一声,随即抬起头惊讶的看着朱瑜:“怎么画的这么齐整,这画法有些奇怪。” “我一开始也画不好,是那丫头说的,她们女人家做衣服就用尺子量尺寸,那个工部的于大人不是也有一柄尺子吗,我就按照他的那个另做了一个,你还没看他的呢,他的比我的更好。”朱瑜解释。 大致看了一遍,朱赫虽看不太懂,但也基本看出了雏形,也主要是朱瑜画的形象。 “这是什么?”朱赫指着一处问道。 “这是柱子,她弄了一个两层的,我就弄一个三层的,不过我觉得我的肯定要比她的好,别提了二哥,你是不知道有多艰难,就这我还是向于大人请教了好长时间,我们普通的房子和三层的根本就不一样,还好有陈先生教我们。”听朱赫问到难处,朱瑜立马大吐苦水,为了这三层的房子他可是耗费苦心颇多。 甚至就连当时张幼莲看见朱瑜画出来的这个甚至都能称得上阁楼的三层小塔都有些震惊。 朱赫放下朱瑜的图纸,尽管知道这东西假如真的盖好了有多么的壮观,甚至为朱瑜下的这些功夫和大费苦心朱赫都有些惊讶,但是却丝毫没有猜疑过他。 毕竟,当皇帝治国,靠的是脑子是策略而不是盖房子。 见旁边朱潇的图纸也在一边摆着,朱赫便也拿起朱潇的图纸看了看,其实也就是简单的四合院,只不过结合了流觞曲水,还有一些山石造景。 朱赫便也夸赞了朱潇几句。 朱潇则连连言不敢当二皇兄的夸赞。 这件事虽然关注的人多了,但也没多出什么影响,毕竟这也就是几个孩子之间的胡闹罢了。 张幼莲不知张祺安是因为她的中欧结合图纸让他想起了小佛堂的母亲还是出于别的什么方向考虑,竟然也没拦着她和朱瑜之间的来往。 只是又额外叮嘱了她一遍,自己把握好尺度。 随着时间的拉长,夏天已经悄悄过去了一大半,无论怎么说冬天都不能开工,张幼莲便一边上着学一边弄着设计图,反正时间一大把,她需要珍惜的不是时间,而是自己。 她的设计图弄好的时候,朱瑜那边却陷入了各种承重墙的问题。 张幼莲没法告诉他应该怎么设计,或者楼板的搭建等等问题,古人有古人的智慧,他们自己知道应当如何处理这样的问题,他们的想法和设计有些时候比起现代人也不遑多让。 然而随着朱潇的加入,张幼莲自然也不能那么小气,便在总的图纸上又添上了朱潇一块地。 如今那块荒地,早已被张幼莲和朱瑜各自用了木桩和布条做了记号,每个人只准在自己限定的范围内建房子,被他们圈好的地张幼莲也大方的全都送给他们了,只是别的地方还是她自己的。 一众皇子在学院里头往往都是被众人争相模仿追逐的表率,朱瑜尽管不学无术,可是他照样有好几门的甲等,一是师长给他面子,二来同学们也大方的帮他忙,就如同匠造课,朱瑜几乎从来都没有好好完成过先生交的任务,可他的作业却从来都没缺斤少两过。 在朱瑜以及朱潇都开始鼓捣上了设计图之后,其他学子,有样学样的,也跟着开始了模仿。 他们自然没那个本事也不好意思找张幼莲圈地盖房子,却也想招在自家的地盘上弄一些无伤大雅的小东西。 设计人人都能设计,可当真想钻进这门学问却不是人人能能下那份苦功夫的。 朱潇的设计图称得上是普普通通没什么好说的,一般工匠都能做得出来,而朱瑜却当真是钻研进这门学问里了。 对于他的用功,几乎都能称得上是废寝忘食这四个字了。 别说是朱赫,就连早就知道他在玩什么的朱稼都为老六的这吃苦又一次惊讶。 不过这个档口,让张幼莲没想到的是,招致这所有一切的罪魁祸首,王铭远,居然还敢腆着大脸好意思来找她要地。 张幼莲是在晚上放学之后被王铭远堵住的。 小胡同里,尽管身后有竹子和梅子,对方也有小厮跟着,可张幼莲还是不着痕迹的往后退了两步,同时打量了一眼周围有无可以逃跑的路。 谁知道这小子会不会突然发疯,就像是曾经的张小花一样,找一大帮人揍她一顿。 警惕的看他,张幼莲问王铭远:“你想做什么,我可告诉你,我家的马车就在后头,你要是敢胡来我就告到你们府上说你没完没了!” 王铭远嘿嘿笑了一声,一脸的不怀好意:“小花妹妹,看你说的,当时你把我打成那样我不也没对你做什么吗,你怎么能这么想我!” 挑了挑眉,张幼莲没和他多啰嗦,直白的问:“想干嘛直说,再等一会无论你说什么我都不答应你了。” 干咳一声,王铭远说起了自己的来意:“那个,我看朱六他们最近都在弄那个什么匠造的东西,我也挺感兴趣的,要不你也给我划一块地?” 当张幼莲黑着脸从小巷子里出来,背后隐隐还能听到王铭远兴高采烈的自说自话:“嘿,这好点子,当初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翻了个白眼,张幼莲径直上了自家马车。 等了好久马车都没有开动,张幼莲刚想掀开帘子问问怎么了,就见阔别已久的张幼荷一如那次一般,随便的走进她的地盘。 “姐姐如今真是变了个人啊!”张幼荷二话没说开了嘲讽技能。 张幼莲眼皮一跳,稍带了一分警惕看向张幼荷。 第二十二章 长公主府 张幼莲微愣,心中一跳,却并不以为张幼荷知道了什么,只是问她:“你今天怎么想着来找我了,又有什么想问的?” 张幼荷斜眼看了张幼莲一眼,随即掀开窗口的珠帘,看了一眼张幼莲出来的那个胡同口,果然,王铭远优哉游哉的领着小厮从里面走出来。 恨恨的摔下帘子,张幼荷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你为什么会和铭远哥哥在一起?” 轻轻挑眉,张幼莲心中微安,转而打量起一脸愤怒的张幼荷。 良久,张幼莲突然诘问:“你该不会是喜欢上了王铭远吧?” 闻言,张幼荷先是一怔,随即脸蛋爆红:“你!你在说什么呀张幼莲!你还要不要脸啦,这种话也是你能说出口的吗!你居然敢这么说我,不怕我回去向父亲告状吗!” 张幼莲“啧啧”出声:“哟,这是不是就是恼羞成怒的意思啊!看来我家才女荷花妹妹思春了啊~” 不理会张幼莲的打趣,在已经快要占据了全部心神的羞恼中,张幼荷找到一丝冷静:“不要转移话题,我就问你,刚刚你去找铭远哥哥干嘛了?” 不等张幼莲否认什么,张幼荷直接命令马车外赶车的三子驾车:“回府,我今天和张小花坐一辆车!” 如今这整个公主府可全都是如夫人在掌控中馈,别说是驾马车的车夫,就是张幼莲院子里所有大中小丫头的月银份例可全都是要听她吩咐的。 所以三子也没多话,只应了一声道:“那二位小姐坐稳了,我们这就回府。”马车便滚滚向前行驶了。 张幼莲扫了一眼坐在她对面的张幼荷,自从测评后张幼荷升了中院,她们两个见面的机会也就开始多了起来,但那也仅限于平常的上学下学,还有课间休息的时间。 张幼莲没有什么朋友,原来在八班的周凝云这一次又升班到了七班,八班里她唯一认识的便是那个对她极不友好的李二小姐,是以她平时课间的时候也基本上不怎么出来。 而选课上,她选的是厨艺和匠造,张幼荷选的则是诗经及鉴赏,更是八竿子挨不着边,唯一的一门两个人都能一起上的课便是骑射课。 这也是唯一一门张幼莲能从头到尾彻底压制张幼荷风光的课。 不过也因此,她们在课上几乎从不交流,所以同一个年组的亲姐妹一个月下来也不过才将将见过几次面而已。 这其中还包括了一次初一家宴。 眼下看见张幼荷似乎身高又往上拔高了许多,小姑娘本就眉清目秀的脸似乎也更加精致起来,配上那极简单的鹅黄色连衣裙,还有漂亮的发饰,虽则不施粉黛,却也诠释了青春靓丽,张幼莲不得不赞叹,张幼荷确是极会生的。 她们两姐妹虽然同父异母,但走在一起让人看了却觉得完全就是两家人一般。 张幼荷的长相精致而秀气,似乎更多的遗传了她的母亲李婉,张幼莲记得那次家宴上看见,如夫人李婉便是那种既精致又秀美的女人。 而她呢,则更多的像了张远山吧。 虽不知长公主的相貌,但见张远山的眉眼,与她照镜时见到的眉眼几无二样。 只不过张远山更多给人一种威严庄重的感觉,而她却揉合了女性的温婉,显得更加英姿飒爽。 简单解释了和王铭远都说了什么,张幼荷便也不再问了,只是气鼓鼓的坐在一旁,似是在懊恼着什么。 张幼莲无心去管她究竟都在想些什么,只是记得,似乎明日便是张祺安说好要去给长公主请安的日子。 时隔这么久,虽然在张小花的记忆中长公主早已经是一个模糊的影子,可她不知道长公主是不是也同样是这么看她的,还是她的一举一动长公主早就铭记于心,不都说天底下最了解这个人的便是他的母亲吗。 张幼莲微微有些忐忑,晚上照例还是练字背诵一首课文,然后画一幅山水画。 如今她的功底还画不了那种高山流水满是意境的画作,但是她也另辟蹊径,画一些溪流里的小乌龟,河里的小金鱼,再点缀三五水草,加上一二青虾,在张祺安这倒也得了个“颇有野趣”的评价。 见今天张幼莲练起字来似乎有些不太专心,旁边看书的张祺安微微抬头看了她一眼。 手虽还提着腕子写字,可心却不知早已飘到哪去了。 想了想,张祺安放下手中书本,开口道:“既然无心今日这便结束吧。” 张幼莲回过神来,看见自己写的字不由有些脸红。 将宣纸团成一个团扔进纸篓,张幼莲看向旁边一直注视着她的张祺安。 眼神在她身上略扫了一眼,随即张祺安提起了别的事:“听说你和朱六在那块荒地上打了赌?” 张幼莲点头,这事她也从来都没瞒过张祺安,每天晚上她这边本该熄灯的时辰却经常亮起烛光,在府里已是人人都见过的情景了,只是下人都以为她是在刻苦学习而已。 “也不算打赌,我就是突然心血来潮想着自己做点什么,每次上匠造课陈先生便让我雕一些简单的小鸭子小兔子,我看朱瑜他们做的房子很是精致呢。”张幼莲解释。 “我听说过,不过最近听说好像朱七也参与进去了?”张祺安问道。 “哦,是,他不是也在中院吗,每天看朱瑜做那些他就也跟着画了一张,后来朱瑜求到我这我就大方的也分给他一块,反正地方大得很。” 视线扫过张幼莲晶亮的眼眸,然后落到她身前的书桌上,也不知张祺安是在透过她看谁,亦或是在思考什么事。 “无妨,你和他们多交流些无碍。”话说到一半突然顿住了,张祺安重新看向张幼莲,他记得张幼莲如今也有十二了,这年纪不算小了,再过两年从锦绣念完了书,家里似乎也该安排她的亲事了。 斟酌片刻,张祺安突然叫旁边伺候笔墨的灵木去厨房要一盘桂花糕来,然后又亲自把房门和窗户都关严,这还是自从张祺安开始帮她复习功课的头一次紧闭门窗。 张幼莲看着张祺安,心里猜他应该是有什么话想对她说。 果然,重新坐回原来的位置,张祺安思考了一下,从长公主开始说起这件事。 “小花,我之前问你恨没恨过母亲,当我知道你说你现在不恨了我很欣慰,你知道为什么吗?”张祺安略带一丝引诱的问她。 张幼莲心中一跳,知道可能张祺安要跟她说的便是那些所谓的皇族秘辛了,摇了摇头,张幼莲老实的回答:“不知道,为什么?” “因为母亲也不是自愿去小佛堂清修的,可是她为了我们,为了长公主府这上上下下近千口人,也不得不这么做你明白吗?” 将当年的事细细的给张幼莲从头到尾讲述了一遍,末了,张祺安还道:“我观如夫人虽则掌管中馈,但往日也不见对你这多有克扣,所以你对于如夫人只需要做到一个嫡女对庶母的尊敬即可,其它的并不需要你做什么,你也不可以故意为难她,明白吗?” “可是哥哥刚才不是还说如夫人是,因为那个原因才来的我们家……” “当年的确是这样,可是这件事已经过去了,虽然它在他的心里是一个疙瘩,但是这么多年过去,如夫人早就不是什么李阁老家的庶出小姐,也更不是什么金口玉言指婚过来的什么人,而是我们府上的如夫人,她也永远都只能是一个如夫人,即使我们的母亲不出世,即使我们的母亲以后不在了,她也最多就是如今这样,你明白了吗?” 按着张幼莲的肩膀,张祺安看着她的眼睛,头一次说这么多的话,问她。 张幼莲也同样凝视张祺安的眼睛,良久,点头。 第二天一早,张祺安果然早早地就来到了张幼莲的院门口等着她洗漱一新的出来,然后领着她去府后头被单独隔出来的小佛堂给长公主请安。 张幼莲不知道来之前张祺安有没有和长公主说过她要去请安的事,她也不知道长公主又知不知道今天她也会来,且看见她又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 心里略带一丝紧张和忐忑的,张幼莲跟着张祺安第一次迈进了这道属于长公主府真正长公主所在地方的大门。 出乎张幼莲意料的是,长公主既没对她的到来有什么评价,也没有想象中的冷言冷语,她甚至都没见到长公主的脸。 小佛堂所在的这个院子以前在长公主府是做什么大家都已经忘了,反正后来这处院子在被重新修缮过一次后,长公主就搬到了这边来,而原来长公主府的下人们,除了被带过来的一些,剩下的人基本上都被发卖了。 张幼莲看见的院子有些出乎意料的干净和整洁。 一尺见方的青石板整齐有序的铺在地面上,在院子的最右边有一颗大榕树,树下还有一张石桌三个石椅,左边则是悬空系着的一些白纱,张幼莲先还以为那是普通的纱布,可走近才发现那是已经刺满了经文的经幡,不由微微一愣。 第二十三章 平静的生活 走近那些白纱,上面都用细细的金线绣满了经文,字体极小,甚至在阳光下白纱随风轻轻飘荡晃出一道道潋滟金光她才发现了上面的金色经文。 走过院子,正房便是一座佛堂,张幼莲微微仰头看了一眼那尊佛像,佛像并没有很大,大约有一个成年男人坐在那里的高度。 在佛像的前面还有一个蒲团,从上面微微凹陷的印子就能看出,这张蒲团应该已经被人使用了好一段时间了,甚至里面的垫子都被压出了痕迹。 长公主并不在正厅。 张祺安熟门熟路的带着张幼莲绕过正厅走进后面的内室,长公主平日就在这里抄念经文。 张幼莲刚走进内室就看见了一道轻薄的白色纱帘挡在中间,随即张祺安便扯着她跪在了纱帘外两个已经放好的垫子上。 “儿子张祺安,女儿张幼莲给母亲请安。”两人开口说道。 良久,里面传来淡淡的应答,然后才轻声让他们起身:“坐吧。” 嬷嬷从旁边拿起他们跪着的垫子放到一旁,张幼莲被张祺安按在他旁边的椅子上,忍不住好奇的看向纱帘后头的那道人影。 从她的角度看过去,只能看出一个有些模糊的女人影子坐在那里,压根就看不清她的容貌,也不知道她究竟在做什么,只是从影子看,似乎她低着头并没有看他们。 张祺安一如既往的将自己的课业等等说了一遍,末了,转头看了一眼张幼莲,又回过头去看帘子后头的长公主,眼神有些复杂:“幼莲,她这些日子也很好,已经升到了中班的八班,再过一段时间还会有提高的。” 顿了顿,张祺安又道:“我表明父亲,将他原来身边的郭副将请了回来做幼莲的武师父。 幼莲在文学造诣上水平一般,不过骑射课的成绩很好,我就想着让她跟武师父学一些拳脚,也不算是一无所长。” 然后张祺安又大致说了些张幼莲平日里的事情,语气平平淡淡的,最起码从张幼莲听来,这根本就不是她想象中的母亲教导儿子的场面,反而更像是和老板汇报工作。 也没说多长时间的话,张祺安便带着张幼莲离开了,张幼莲估摸着整个见面的过程可能大约一共就二十分钟,而这二十分钟里还几乎都是张祺安在说话,长公主统共也不过就说了五个字不到,张幼莲还想着,莫不成长公主修的是闭口禅不成? 内室,嬷嬷走回来,将挡在中间的纱帘重新勾回两侧:“夫人,他们离开了。” 长公主微微点头,嬷嬷在旁边又道:“奴婢看,刚刚小主子似乎有些不太满意。” 小主子说的便是张祺安,而张幼莲一般他们都和府里称呼的一样,大小姐。 沉默了好久,长公主才轻轻叹息一声,却不知这声叹息到底是为谁而发。 出了院子,张幼莲犹感刚刚的压抑仿佛还在身上,不由轻轻抖了抖肩。 旁边的张祺安见状,轻笑:“行了,母亲其实也很喜欢你的。” 挑眉,张幼莲表示不信:“是吗,可是母亲都没怎么说话啊。” “母亲往日里就不怎么说话的,好了,你去学院吧,晚上把你的草图拿来我看看,有什么需要的我好帮你。”张祺安拍了拍张幼莲的肩膀,温声说道。 笑嘻嘻的,张幼莲跑回自己的院子和早已准备好的小桥一同出府上马车。 出了小十班便意味着张老先生再也不是张小花的专属班主任了,但哪怕是这样,张幼莲在上文史课的时候也不敢太明目张胆的不听课,尤其是注意力不集中。 因为这些年来能被张老先生记住的学生基本上十个手指头就能数过来,除了那些第一的好学生,便是一次又一次留班的坏学生。 然而总考第一的好学生很快就会离开他的班级,次次考倒第一的坏学生往往更加让他印象深刻。 “张小花,你来回答这个问题。”张老先生突然停住满口的之乎者也,然后点名提问张幼莲。 将书本放回桌面,张幼莲有些愁眉苦脸的站起身,却根本不知道张老先生刚刚问了什么。 “你脑子里都是些什么,刚刚做什么呢,为什么不回答我的问题!”张老先生捋着自己下巴上的胡子,右手已然放下书本,拿起了桌子上的竹板。 “上课不专心听讲,回答不上先生的问题,该打!”说着,对张幼莲伸出来的手掌心用力的打了三下手板。 在张幼莲的身后响起其他女生低低的偷笑。 张老先生后头,李二小姐李妙溪正冲着张幼莲做着鬼脸,一副开心得不得了的样子。 张幼莲心中“呵呵”一声,随即指着李妙溪对张老先生道:“刚刚是李妙溪先跟我说话的,先生我错了,我不应该和她上课说话不专心听讲。” 张老先生一转身,手里的竹板跟着转了过去,正好看见李妙溪脸上的嗤笑,顿时大怒:“还有你,你起来给我回答这个问题,你会吗?” 李妙溪愕然的站起身,张幼莲反倒是在张老先生身后洋洋得意的冲她晃了晃头。 李妙溪嘴里的舌头打了个转却完全说不出话来,她也没听课,张老先生的课基本上全都是晃头晃脑几乎能瞬间催人入睡,一般没几个真的在他的课上仔细听他读课文,所以嘲讽不成的李妙溪也在张幼莲之后挨了三下手板。 没有张幼莲那么坚强,李妙溪微微红了眼眶,却用更加仇视的目光看回张幼莲,眼神中饱含杀气! 一节充满了刀光剑影的文史课结束,课间不等李妙溪来找茬,张幼莲就自动的跑出去找周凝云说话去了。 比起小孩不大却已经头脑圆滑佯装大人的张幼荷,还有整天跟个炮仗一样一点就着的李妙溪,张幼莲觉得还是和小白兔样的周凝云在一起最舒服了。 “诶,下午又有骑射课了,我真是好烦啊,小花,你能不能教教我啊,明明我也很喜欢那些小马的,怎么它们就是不让我骑着它们走呢?”周凝云有些苦恼的问张幼莲这个让她困扰了好长时间,甚至都拉低了她甲等数量的问题。 “那你有喂它们吃胡萝卜吗,我上次就是喂它吃了一根胡萝卜它们就可乖可乖的听我指挥了。”张幼莲提醒道。 “我喂了呀,我还特意让小云从家里带了好些绿豆糕喂给它吃呢,不过它好像并不喜欢我的糕点,那些糕点可都是我精心挑选出来的呢,在家里父亲都不让我多吃的,我还是省下来给小马,呜,它怎么不喜欢呢……” 沮丧的垂着头,周凝云揪着自己的手指,不是很高兴。 张幼莲尴尬的抓了抓头发,然后才道:“小马好像都不喜欢吃糕点的,不如这样,等下午我们一起喂它,然后我可以帮你啊!” 陪简单的周凝云小朋友聊了一会天,张幼莲就像是一个知心姐姐一样,还将她送回了她的班级门口,微风吹过,不知怎的就觉得自己特别伟大! 回到班级,第二节课是算学,曾经的张小花在算学这门课上也就拿个丙的成绩,后来借着张祺安的教导,张幼莲便一次次的小心的提高着自己的成绩。 学院里对于女孩子的算学方面要求的并不那么严格,可以说宽松的厉害,甚至都很少涉及到乘法除法这类。 毕竟学得再多也要学以致用,女孩子学算学多是为了今后掌管中馈计算钱银等等,总不至于只知琴棋书画,而不通账本庶务。 交算学的这位先生不像是男院,多数为工部等退下来的官员,或是一些于此道有些精通的学子。 女院教算学的这位先生据说以前是一个钱庄的账房,后来不知道是因为什么便被人举荐到学院做了算学的先生。 周先生和以往一样,先举出一个例子,某某家的主母被下人骗了十万两白银。 这些女学生们一般很少有喜欢算学的,毕竟对她们而言,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才是女孩子正经要学的东西,像是算学,怎么说呢,听起来就有一股子的铜臭味。 且即使以后作为当家主母,掌一家中馈,也不需要她们亲自当账房去算那笔账,在出嫁的时候,家里自然便会陪送一些有用的人,比如会打算盘的丫头,还有会记账的账房。 只要她们能稳稳当当的做好这个位置,一切都不是她们需要亲手去办的,自有下人为她做好这些。 而这样的丫头和账房也是早就已经签订了卖身契,生死都是她们的人,就如同是她自己的物件一般,甚至更多的都是家生子,不说一大家子老老少少,就是他们祖祖辈辈也都是伺候她们一家子的人。 所以她们压根就不用担心这个问题。 但,一旦她们这个主母的位置都坐不稳了,周先生说的那些,什么后厨房的奴才一年攒下私银五千两,商铺里的管事联合账房一起坑瞒主母十万两白银。 等等等等,这都是极可能发生的事,也确实有这样的例子。 正因如此,周先生每一次上课的时候,最起码都有一半的学生会听他都讲了什么。 就是不为那些个算学,也为其中的八卦啊! 第二十四章 二少爷 冬去春来,转眼间张幼莲已经在这大夏朝呆了有快一年的时间了。 身处异地他乡,和一帮既陌生又熟悉的家人吃着年夜饭,品尝着宫里赐下来却早已冷了的赏菜,那种陡然而生的寂寞和疏离不知怎的就分外明显。 不过这也与长公主府一直以来的气氛相符。 他们一家三口吃着他们的饭,笑意融融,开开心心的,张幼莲兄妹吃着他们两人的饭,简简单单却也冷冷清清的。 年夜饭与他们二人而言,似乎与往常的家宴并无什么不同。 却也不一样,张祺安还要跟着张远山一同祭祖,张幼莲只是简单行了个礼就一如既往的被放回了初心苑。 赏着梅花枝上的晴雪,嗅着隐隐传来的寒香,张幼莲无端的有些思念曾经那个年代,在她故乡的人。 强自按下那些早已不该出现的念头,银白色的雪花飘飘洒洒的落在地上,落在树的枝丫上,落在人的肩膀上,落在高高矮矮的房檐上。 冬天转瞬即逝,张幼莲的成绩仿佛也随着拍在脑袋上的那一板砖彻底给拍好了,自从头一次测评实打实的算是张幼莲自上学开始头一次升班,在那之后便每次考试都能往前提几个等级。 摆脱了八班的李妙溪,张幼莲却是又和曾经有过掀刘海不共戴天之仇的赵大小姐成了同班同学,无他,小白兔周凝云也在三小班。 早就画好了设计图的张幼莲如今可就等着化了冻就可以圈地盖房子啦! 朱瑜作为一个有钻研精神的学渣,一个冬天的时间虽不够他彻底将建筑这行弄明白,却也是找了许多的人想了许多的办法,不知怎的,据说似乎当真能把他那三层小楼给盖出来。 张幼莲还听说,听闻此事的当今圣上似乎都夸下海口,如果朱瑜当真能将那三层高的房子盖起来,他便亲自给那宅子命名,且还会赐下亲笔匾额一张! 当然,她知道的这些都是听王铭远说的。 随着春天的到来,人们身上的衣服也跟着变得轻薄,大街上的贩夫走卒也渐渐多了起来。 与去年张幼莲刚来的时候相比,长公主府唯一的变化可能就是今年春天府里又多出了一位小主子。 而从此以后,长公主府可就不再只有一个男丁了。 如今张远山一共有一正妻一如夫人还有两个妾室。 这两个妾室一位是曾经张远山身边伺候的大丫头,还有一个则是如夫人抬进来身边跟着的通房丫头。 后来这两人一同被抬举上来,如今生下二少爷的便是张远山曾经的伺墨丫头红玉。 “收拾些东西去翠柳居看望一下柳姨娘,最好有些孩子能用的,咱们有没有什么金锁片银锁片之类的?”张幼莲问梅子。 梅子想都没想就清楚明了的回答:“给柳姨娘的东西也不过就是一些个普通物件,倒是齐全,至于金锁片银锁片我倒是没在小姐的箱笼里翻到。” 别人家有钱的小姐一般都有个私库,装的都是一些年节长辈赐下来的礼物,不过于张幼莲而言,她这些年大大小小各种生辰年节礼物包括自身的一切器具,并没多到她可以开私库装东西的份上。 想了想自己的那些东西,张幼莲不得不承认,她也的确是穷啊。 饶是如今有了张祺安支援,也不过就是头上的珠花和簪子多了一些,或者偶尔也能得个一些小的零碎东西装饰衣服等等,若真是有了需要她送礼的场面,别说添妆,就连像样的一份不轻也不重的物件都没有。 “我记得我好像有一串青海玉的珠串吧,把那个拆了,让灵木打个同心结把玉珠穿上,不用太大,能挂在脖子上不会被孩子轻易放嘴里咽了就好。”想了想,张幼莲说道。 旁边的竹子微微感到讶异,那青海玉并不算珍贵,可那珠串却胜在别致和难得上,同一块玉中雕出来的珠子并没有打磨成圆滑的球形,反而全都是玉米粒大小方方正正的可爱模样。 在每颗珠子上都刻了四个“福”字,然后整整齐齐的穿成了手串的样式,自从年前大少爷将这手串送给大小姐,大小姐可是喜欢的不得了,连着戴了好久,若不是天冷了恐怕还不舍得摘,怎的如今竟然说拆就拆了? 有点不忍心动那手串,竹子心里清楚自家小姐一共才有多少家当,那些个饰品等等可全都是拿出去一件就没一件啊。 “小姐,要不换个别的送给小少爷吧,那手串您当时摘的时候不是还说来年要配条白色裙子吗,这眼看着就能穿上了,怎么就说拆就拆了?”竹子微微抿嘴,有些不舍的说道。 看她这样子,张幼莲不禁笑了笑:“行了,快去拿吧,就是打个络子,灵木的手快得很,几下就能出来,别耽误了一会去给柳姨娘送礼。” 瘪了瘪嘴,竹子不情愿的“哦”了一声,随后转身去找灵木过来。 旁边,梅子已经将那串手串给找出来了,眼下看着那串青绿色的手串晶莹剔透的被放在方盘子里,被底下的白布衬得更加出尘,梅子也有些不忍心就这么拆了它。 很快,灵木被找过来,照着张幼莲说的,三下两下的便打好了一个络子,除了还剩下的三枚玉珠,其它的全都穿在了那个不大的小同心结上。 “行了,快走吧,一会我还要去上学呢。”张幼莲催促着她们收拾东西,梅子端好了托盘,跟在张幼莲身后一同往那边走去。 前一阵刚过了这位二少爷的洗三礼,如今是他的满月,张远山也没有大操大办,就是府内这些个人略微庆祝了下,算是多开了一次家宴。 翠柳苑原先并不叫翠柳苑,是后来抬举上来的这两位姨娘,一个红玉原姓柳,一个叫翠玉的,后来就更名为翠柳苑。 如今正是开春化雪的时候,张幼莲带着丫头小心的踩在石板上走过来,却也被沾上了一脚的雪水。 正在门口蹭着脚底上的雪水,张幼莲便见院子里,张幼荷也带着她的丫头过来了。 看了张幼荷一眼,张幼莲低头把鞋底上沾的雪水蹭干净,随后才在张幼荷的身后走了进去。 房间里,出了月子的柳姨娘正抱着怀里的二少爷温柔的笑,听见门帘被掀开,知道是两位小姐过来了,不由下意识的看过去。 却是微微一怔。 她早就听下人说大小姐已经到了,可迟迟都没见到张幼莲进来,此刻看见她和张幼荷一同走进来,可她们的身后,明显的张幼莲和她丫头脚下只剩下浅浅的一个印子,而张幼荷和她的丫头却是带着一连串的泥脚印走进来的。 再看她们身后丫头手中的托盘,张幼莲的托盘上小一点,不过盖了块红布,而幽兰手里的托盘,能看得出来,这一路上就是这么明晃晃的端过来的,如今里面的雪花还没完全化开呢。 随即柳姨娘恢复原状,将怀里的孩子递给旁边长者的奶娘,然后才走向张幼莲张幼荷,轻轻行了一礼,然后柔声笑道:“大小姐二小姐怎么一起来了,这便坐吧,我让月桂给你们泡茶。” 张幼荷头一扬,也没搭理柳姨娘,反而看向旁边奶娘怀里的孩子,有些好奇的踮起脚用手指去触摸他的脸。 孩子正睡得熟,张幼荷从外头走过来,多多少少身上也带了春风的一丝寒气,指尖微凉,刚碰上小孩子的脸蛋不由就让他睁开眼睛迷茫的看了过来。 张幼荷于是便笑:“看,小弟弟喜欢我呢!”还回头看了一眼张幼莲,似是在和她炫耀。 张幼莲无趣的白了她一眼,转而道:“姨娘不用忙活了,我们一会儿就去学院了,前一阵弟弟还小,我就没过来看他,如今弟弟满月我这做姐姐的说什么也得送一份礼过来。” 说着,张幼莲将托盘上的红布掀开,把里面已经串好的链子拿了出来。 “我也没什么好东西,姨娘也别见笑,这本是一条手串上的珠子拆了让我那屋丫头做的络子,正好将珠子穿在同心结上能戴在脖子上,这还有三颗剩下的,因为本是一条手串,我便将这剩下的三颗也拿下来了,姨娘也一起给弟弟收着吧。”张幼莲笑着将托盘递给柳姨娘。 柳姨娘笑着亲手接过梅子递过去的托盘,不禁低头看了一眼那个络子,说是同心结也不过就是将玉珠一颗颗的穿在了络子的外面,冷不丁一看就像是一个雕琢好的玲珑玉球一样,很是精致好看。 再一细看,玉珠上面刻的福字已经被磨平了棱角,结合青海玉本身自带的温润气质,更是衬得这条链子愈发的和气,恰是适合小孩子带。 “我也带了东西,幽兰,把我的金锁片拿过来。”张幼荷闻言马上回过身去拿自己的金锁片。 柳姨娘下意识的看过去,就见那又厚又大好像个金锁头的物件就这么被张幼荷拿起来要挂在孩子的脖子上。 “我的金锁可是用了二两金子打出来的,可贵重呢,弟弟一定喜欢。” 冰凉的金锁片仿佛还带着丝丝寒气,柳姨娘阻止不及,当真被张幼荷挂了上去,随即奶娘怀里的孩子便“哇哇”的哭了起来。 第二十五章 学院 忍不住脱口叫道:“二小姐!” 张幼荷被孩子突然响起的哭声吓了一跳,闻言不禁回头看向柳姨娘,脸上微带一丝不知所措,但显然,她并不认为自己做的有什么不对。 深吸一口气,柳姨娘忍不住在袖子里攥紧了手帕:“二少爷怕是刚刚尿了,二小姐还是……,奶娘把二少爷先带下去,换套衣服再给抱过来。” 张幼荷回头看了一眼那个还在哭的孩子,忍不住往后退了两步,脸上快速闪过一丝嫌弃和厌恶:“不用了,我们这就走了,柳姨娘平常照顾弟弟也多上些心吧。” 说罢,张幼荷毫不留恋的径直转身离开。 张幼莲微微挑眉,也跟着转身离开:“那我也走了柳姨娘,天冷就给他换身棉絮的,锦缎的最好少穿。” 待二人离开,奶娘这才将小少爷重新抱回来:“姨娘,我看了,小少爷没尿……” 接过孩子,柳姨娘挥退奶娘刘氏,屋里就只留了月桂和另一个孙嬷嬷。 “把这金锁给少爷摘了去。”看见怀里孩子脸上还未干涸的泪迹,柳姨娘有些厌恶的皱了皱眉,对旁边的月桂说道。 月桂连忙过来将又沉又重的金锁头从小少爷的脖子上拿下去,却是忍不住惊叫一声:“呀,这锁片怎么这般冰凉,小少爷的脖子都跟着冰凉了一片呢。” 柳姨娘轻哼一声,抱着怀里的孩子轻轻地晃着,“二小姐这不是明摆着告诉全府说是对我有多好吗,那么大块锁头,我怎么没见她小的时候带过,我可不敢让小少爷戴她送来的东西,我怕折了他的寿!”语气带着一抹嫌恶,柳姨娘看都不看那东西一眼。 “那少爷要带大小姐拿过来的东西吗,若是一样也不戴传出去也是不好。”月桂有些为难的问。 看了一眼旁边小托盘上的青海玉穿成的坠子,柳姨娘犹豫了一下,才道:“那就带这个吧,另外,你去找根绳子,要和这链子相配的红绳,把剩下的三颗也串在一起给小少爷系在手腕上。” 月桂应了一声,随即转身出去办事。 旁边的孙嬷嬷上前两步,看见柳姨娘将那链子先放在手心里捂暖了这才挂在小少爷的脖子上,不由微微点头:“姨娘还是别太生气的好,这二小姐咱们也不是不知她是什么性子,这些个小的细节她必然是不会放在心上的。” 顿了顿,孙嬷嬷又道:“不过奴婢看着,大小姐似乎是比以往长进了不少,还知道先在屋外头把鞋底上的泥水蹭掉了再进屋,奴婢听说,这一阵每次大少爷去给那位主子请安的时候,都会带着大小姐一起去,估计那位还是不忍心就这么看着不管吧。” 柳姨娘微怔,随即点头:“你说的也对,毕竟今年大小姐可就十三了,到了明年可就是该相看人家的年纪了,只是如今看来,以后会怎样还不一定呢,唉,嫡不嫡庶不庶……”最后一句她说的极轻,声音小的就像是随口一句叹息罢了。 而旁边的孙嬷嬷也只是听清了前几句话。 自从有了张祺安的辅导教学之后,张幼莲的成绩便飞快的往上增长,甚至就连周凝云都感到惊讶,并询问她是怎么突然抓住了学习的诀窍。 随着侍人拉响挂在院子里的铜铃,一下课就跟放飞的鸭子一样欢快的学生们快速跑回自己教室,省得被上课的先生看见了,又是一顿臭骂。 自从上一次张幼莲和周凝云挨着坐,因为刺绣课上两人交头接耳,教习她们刺绣的一位郑绣娘就再也不允许在她的课堂上张幼莲与周凝云挨着坐了。 和先前那位即使张幼莲刺绣的手艺不怎么样却也仅仅只会瞪她一眼的女先生相比,这位郑绣娘的手段可就高明多了。 在她的课堂上,只有手上功夫好的女学生才可以坐在她的周围,在她身边围成一圈,仔细的听她讲关于刺绣方面的技巧和经验等等。 而像是张幼莲这种笨手笨脚的,就和班级里的另外几位女学生一起坐在最后一排,整节课都不能听她们在讲什么,也不能参与到她们之中,手里就只有一小块碎布料,然后绣着简单的图案。 日复一日的,只要她们手上的功夫不到家,郑绣娘就不允许她们上前去听课,参与到大集体中。 啧啧,这是一种多厉害的手段啊,兵不血刃的甚至不罚不骂的,就连张幼莲这种经历过黑暗教学时代的学生都觉得有些恐怖。 想想看啊,这一小班的学生,一共也不过就二十多人,上课铃响的时候,郑绣娘身边围了一旁叽叽喳喳说说笑笑的小姑娘们,而另外那几个可怜兮兮的,顶多三四个四五个女学生就只能影影绰绰的看着人群中的同学们做着什么而不能一起参与。 耳朵能听见她们在说话,可又不太能听得清楚她们都在说些什么,不时那边就传来三五笑声一片。 郑绣娘对于学习好的学生和学习不好的学生,几乎可以用天差地别来对待。 一边是满面春风,另一边则冷漠厌视。 教室里的小姑娘们,就是此刻张幼莲旁边的这几个女孩,除了她以外,基本上都是满脸通红,眼睛里甚至都憋着一泡晶莹的泪水,紧咬银牙,手上用功,恨不能马上就离开这个令人尴尬耻辱的最后一排。 当然,这些人里并不包括张幼莲。 哦,除了她之外,旁边还有一个小包子。 苏瑶瑶抿了抿唇,苦大仇深的看着手里的青色布料。 郑绣娘每次让女学生坐在最后一排的位置也是有说道的。 在每次刺绣课过后郑绣娘都会给学生留一份作业,要求她们回家后在家里完成,然后下一次上课之前交上自己的作业。 在这时候,郑绣娘会大致看一眼她们的作品,从宫里出来的郑绣娘在刺绣这一块虽说没有那些会苏绣的绣娘有那么多的独特技巧,可是宫里这些年,无论是眼界还是配色,亦或是图案与料子的选搭等等,无一不是绝佳的。 是以,只要这么大致看上一眼,郑绣娘就会知道她们的作品完成的究竟怎么样。 在郑绣娘的心里,对于学生们的这些刺绣作品,自有衡量的一杆秤,有些时候所有学生都过了合格线,但大多时候还是会剩下那么三四个学生不及格,做到最后一排听讲。 当然,以上所说的这些人里,并不包括张幼莲,和苏瑶瑶。 苏瑶瑶是刑部苏侍郎家的嫡三女,和曾经跟着赵玉秀李妙溪两个一起来小十班“欺负”张幼莲的苏六小姐算是同族。 苏府也就是苏瑶瑶的亲爹,一共有亲生兄弟两人,苏父是老二,苏瑶瑶是苏父苏母的唯一嫡女,但在苏大伯的两个嫡亲女儿之下就成了苏府的嫡三女。 而那个张幼莲不知道名字好像长相都快要忘了的苏六小姐则是苏大伯一位妾室所生的女儿。 苏府大伯如今在朝中为户部侍郎一职,虽说苏府一门双侍郎是极为光耀门楣的事情,但有了两位侍郎的苏府在京城还称不得显赫。 往日里,苏府上下不说大事,就是一些琐碎小事也是争执不断,且因家中长辈均在,所以也没有分家,这一府中馈就完全交给了苏大伯家的大伯母掌管,苏瑶瑶的父亲便是得了俸禄也是要完全交到公中一同花用的。 这被人掐住了钱脉,无论是做什么都觉得如同短了一处似的,所以大房二房之间也就一直都有摩擦。 苏瑶瑶今年十二岁,比张幼莲小一岁,她大伯家的两位嫡姐如今一位已经嫁为人妇,另一位在锦绣学院的高院今年毕业。 两房自来便是什么都好放在一起比较,用苏瑶瑶的话说,苏六和她不对付很正常,她也不喜欢她那两个嫡姐,因为他们二房无论什么与大房相比,虽不会样样胜上一筹,但也不至于惨败,唯有在她与那两个嫡姐的学习成绩上。 每每一提到此,苏母便打岔将苏瑶瑶撵回院子里,或是用别的事岔开话题。 伸头瞅了一眼张幼莲手里那朵大大的向阳花,苏瑶瑶忍不住又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荷花,皱了皱鼻子,脸色很是不好看:“小花啊,你说我的荷花怎么就是不像呢?” 张幼莲手指一哆嗦,尖锐的针尖差一点就扎到自己手指头,连忙搓搓手指尖压惊,也跟着转头看了一眼苏瑶瑶的小荷花。 “你为什么选了荷花啊,这个好难的,上次我很是费力的绣荷花,可还是被郑先生说了一顿呢。”张幼莲认真道。 “啊?”“不会吧,那郑先生说了你什么你快跟我说说!”苏瑶瑶一脸惊讶的张大了嘴巴,随后连忙询问张幼莲。 “就是说我的寿桃怎么都挤一个筐里了,反正就是这么说我绣的不好看,不像荷花,不过你问这个干嘛?”张幼莲好奇的看着苏瑶瑶。 深深的叹息了一口,苏瑶瑶接着绣自己的荷花:“我就是想从你这听听郑先生看到我的荷花之后会怎么说我,先提前有一个心理准备。” 第二十六章 将军府 毫无意外的,苏瑶瑶的绣品又被郑绣娘不带一丁点脏字的连讽带骂好好说了一通。 哭丧着脸苏瑶瑶来找张幼莲求安慰。 自从来了小三班之后,上课的先生们换了好一批,原先的那几位先生里,除了骑射课的姬教习还有舞艺课的朱先生之外,其他的都不是她曾经的那些先生们了。 不过张幼莲这个连上三年初院的女学生可早就在众多先生的心里挂了号,基本上各个都期盼着,这位活祖宗以后可千万别去他们的班级。 尤其是那种带班的先生。 周凝云收拾好自己的东西放回书桌的桌堂里,就见后头张幼莲和苏瑶瑶已经手挽手走了过来。 “快呀快呀,今天听说有白师傅的绝味红烧肉呢,啊,真是,想一想就觉得要流口水了呀!”苏瑶瑶扯着张幼莲的手,用力的摇晃着,一脸的幸福。 食堂的白师傅是从江南那边请回来的大厨,最拿手的几道菜,一是绝味红烧肉,二是糖醋排骨,三是松鼠桂鱼。 不靠别的,白师傅就只凭这三道拿手菜,奠定了自己在锦绣学院超一等大厨的决定地位。 别说苏瑶瑶这种以肉为欢已经把自己吃成个小胖子的食肉少女,就连吃饭很克制自己,极少吃肉食的周凝云都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无他,白师傅的菜实在是太好吃了。 “对了,我看刚刚郑先生又把你们叫过去了,怎么样,这次有进步吗?”周凝云回头问张幼莲和苏瑶瑶两个。 挥了挥手,苏瑶瑶一脸无所谓的道:“甭提了,下次你还是坐前面吧,我也正好和小花搭个伴,省的每次小花自己一个人孤零零的坐在最后头都没人跟她说话。” 张幼莲:“……” 周凝云微微抿嘴笑不露齿:“那这次郑先生又说你什么了?” 苏瑶瑶闻言不由笑出声,扯着张幼莲的胳膊也稍微用了力:“你知道吗小花,哈哈,郑先生说我的时候我一下子就想起了你,先生不是说你那是挤成了一筐的寿桃吗,到我这就问我:莫不是谁家老安人要做寿了? 我还纳闷这是什么意思呢,然后郑先生就又说:要不怎么你和张幼莲都带着寿桃去看望。” 说着,苏瑶瑶忍不住哈哈笑出声,很是欢乐:“还有,郑先生还道,看起来你这寿桃还是从福禄坊买的呢,可比张幼莲的那筐新鲜圆润的多了!” 苏瑶一边拉着张幼莲两人往食堂走路,一边笑嘻嘻的模仿着郑先生的语气和神态,完全就是郑先生的翻版。 走到食堂,周凝云忍不住拉了拉有些肆意忘形的苏瑶瑶,提醒她马上就要走到地方了。 虽说学生们在外上学,本应该注重男女大防,但一来大夏朝男女之间没并没那么多的防备,二来,他们将家里的孩子送到学院,女院中有绝大多数的父母都盼望着能相上一门好亲。 是以,无论是从哪个方面讲,还是因为分食堂的麻烦,建场地等等等等的诸多原因,总而言之,男院女院的学生们在吃饭的时候都是会在一个食堂里吃的。 张幼莲远远地看了一眼人满为患的食堂,果然,在白师傅的那个窗口排队的学生最多。 “你去占座,我和苏三去抢菜啊!”张幼莲松开周凝云的手,说道。 周凝云点了点头看着苏瑶瑶和张幼莲风一样的快速跑走。 放眼望去,诺大的食堂大厅里,几乎每张桌子都坐满了吃饭的学子,周凝云有些为难的看了一眼周围,竟是没发现一张空桌子,而远处,张幼莲和苏瑶瑶都已经插队到了人群中央了。 张幼莲她们两个插队都插出经验了,一般像是男院的,尤其是高班的男学子前面,只要小姑娘放软了语气好好说一声,或者是不声不响的挤过去,大部分的男学生都不会说什么。 当然,张幼莲也知道他们这种行为不太好,不过为了白师傅的绝味红烧肉,就没脸没皮一次吧! 还在找座位的周凝云一转头就看见了对面的张祺安在对她挥手,连忙小步跑了过去。 “元良哥哥。”周凝云离张祺安有五步远就停住了,微微红着脸,是因为跑过来才红的,小声叫道。 张祺安身后,周静远对着周凝云招了招手:“小花她们俩呢?” 周凝云回头看过去:“在白师傅那排队呢,我去找她们。” 点了点头,周静远目送周凝云走远。 自从张幼莲和周凝云交好,且三五不时的去参加对方的各种宴会,原本只是互相熟悉的张祺安和周静远也跟着慢慢熟悉了起来,有时候碰到了就会坐在一桌上吃饭。 后来,因为张祺安经常带着张幼莲一起,几人也就都凑在一起拼桌子一起吃饭。 等周凝云带着张幼莲和苏瑶瑶从白师傅那排队领了餐回来,张祺安他们都已经坐好了就等他们仨呢。 两张桌子一共能坐十来个人,张幼莲这边就三个女孩,张祺安他们,除了他和周静远之外还有另外两个高院的男学生。 一个叫刘昶的是内阁刘阁老的嫡亲孙子,据说成绩很不错,和张祺安不相上下,后来张祺安跟张幼莲仔细说的时候也说这个刘昶未来成就定当不小。 还有一个叫朱泰的,是宗室之子,或许是因为长公主的这层关系,他跟张祺安也比较能合得来。 十人桌上做了七个人,自然而然的,在张幼莲他们刚开始吃的时候,朱瑜和王铭远他们就端着饭盒过来了。 看了来人一眼,张祺安几个往边上让了让,他坐在张幼莲的左边,然后是苏瑶瑶,周凝云,在周凝云的右边是她哥哥周静远。 朱瑜朱潇和王铭远挨着朱泰和周静远坐着。 “快,小花,尝尝今天的绝味红烧肉,怎么样,是不是很好吃,我每一次吃白师傅的菜都感觉他做的比上一次好吃怎么办,天呐,快哭了都!” 苏瑶一脸感动的对张幼莲说道。 众人忍不住都纷纷笑起来,却也知道苏瑶瑶本就是这样的性格,一伙人在食堂里可谓是惹了不少的目光注视呢。 晚上,张幼莲一如既往的在书房练着大字,旁边,张祺安每日都要看那些什么她看不懂的各种四书五经等等。 尽管如今张远山有了常山将军的封号,但再大也大不过长公主的地位,更何况当初张远山和长公主成婚,一直到荣获常山将军封号之前,可都是顶着驸马爷的身份过日子的。 理所当然的,娶了公主的驸马爷那就是入赘皇家啊。 所以简单的说,如今张祺安和张幼莲等人,全都为宗室子弟。 在大夏朝,宗室子弟会有荫封的,但顶多就是一些有名无权的爵位而已,好比最之前张幼莲头上的宁定县主之位。 放下书,张祺安看着张幼莲在那边认真的练字,不得不说,自从有了张祺安的调/教之后,张幼莲的字好看了不少。 虽然比不过如今这时代大多女孩写的一手极漂亮的绢花小楷,但是一年下来,张幼莲又下了苦功夫,每天练字从未停歇过,甚至在张祺安规定的时间外,自己又额外加了半个时辰上去。 如今她的字比起从前张小花的狗爬字,虽称不上天地之差,云泥之别,却也能让人赞一声规整了。 至于什么时候才能写出风骨,且还得等上好一阵呢。 “最近学堂上可有什么不解之处?”张祺安问停笔暂歇的张幼莲。 想了想,张幼莲摇了摇头:“都还好啦,就是琴艺和舞技学的不太好,比起其他同学要差上一些,当然,还有刺绣。” 略略点头,张祺安道:“这三样倒是无碍,日后自然有绣娘和歌姬为你缝制衣服演奏曲艺,你学会了知道怎么做的就可以了。” 明显的权利主义至上让张祺安认为张幼莲学那些都是多余的,总有下人为她去做一切,“那跟郭师父学的怎么样了?” 郭副将以前是张远山身边一个普通的士兵统领,后来跟着张远山参加了东宫变那一场战争,直接就升级为副统领,不过后来也在一次围剿叛逆的过程中不幸伤了腿,尽管之后将养好了,但走路也是一瘸一拐的,后来自动从统领位置上辞去了官职,成平民一个。 张远山给了他一些银两全当帮他安置家业,也算是全了这段主仆之情。 后来就被张祺安请到了府上做张幼莲的武艺教习师父。 虽然在大夏朝女孩子学武还算是较常见的事,但是无论如何张祺安也不可能允许张幼莲因为学武,把自己练得如同个男人一样膀大腰圆。 所以,虽然是学武,但是学哪一类功夫可就有待商榷了,不能是拳脚上的功夫,毕竟没指望她初入江湖成为一个女侠。 刀剑无眼,且若是当真遇到什么事情,也只会有下人挡在她前面为她卖命,还轮不到她来保护身后一干下人的份上。 不管怎么说,她也是先帝所封唯一长公主的嫡亲女儿,更是当今天子的亲外甥女,这仪表上还注重的还是要注重一些的。 所以在武艺一道上,张幼莲选了弓箭。 第二十七章 嫡庶 学院里的骑射确实上的是骑射课没错,可是学院里再怎么样也不会让一些小姑娘百米穿杨。 所以这骑马虽是普遍都可以做到的,但是射箭一道上,也不过就是点到即止,能拉的开工将箭射出到十米开外的靶子上就算是过关。 至于更远处的不动靶和移动靶基本上就是个摆设而留给男院的学生们来完成。 也或许当真是张小花的天赋不在文学这一块上,张幼莲的骑射一道几乎可以说能打满分。 无论是从眼力上还是从敏锐度等等方面来看,张幼莲都能很出色的完成郭师父的要求,甚至超额完成,命中红心率极高,郭师父不止一次的对张祺安夸奖过张幼莲学得很快,也做得很好。 “过几天学院放假,我正好与你们同一天,有没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张祺安看着张幼莲,问她。 张幼莲想了想,确实,自从来了这边之后她基本上还从来都没有怎么好好出去溜达过,先是关禁闭,禁闭结束了就是日复一日的上课,好不容易放一天假也要休息一番,或是应邀去谁家的赏花宴什么宴的。 饶是张幼莲朋友不多,可是每个月就放三天假,小姑娘们基本上都等着那几天来邀请同学们去赴宴,所以她们每一次放假都是日程排得满满的,鲜少有时间自己出去单独逛。 心里琢磨了一会,张幼莲看向张祺安:“不如我们去外面的酒楼里吃饭啊,我还从来都没去过呢。” 张祺安想了想,点头:“也好,我请周静远他们几个,你再叫上苏府周府的两位小姐一起,还有其他的什么好朋友都可以一起去,往日里你总去参加别人家的宴会,没邀请过她们,这次便算是你在外头做东,也请她们吃顿饭吧。” 张幼莲微微一怔,随即有些不太好意思的笑了笑:“啊,好啊,不过我没什么朋友,只带周云云和苏三去就可以了。” 张祺安也跟着她轻轻一笑:“好,那朱瑜和王铭远呢,你要邀请他们吗?” 踌躇了片刻,张幼莲也有些为难,要说她和朱瑜等人熟悉,却也不是很熟,毕竟朱瑜是当今圣上六子,而她的身份又比较特别,自然不能总去皇子府上做客,再加上男女之别。 可是若说他们不熟悉,因为地契一事还有各自要设计的图纸等等,平常也算是往来的比较频繁的了,甚至比起她的一些同班同学关系都要近上一些。 犹豫了一下,张幼莲还是点了头:“那就叫他们一起吧,我回去给他们发请帖,什么地方啊?” “邀月楼,就定疏影琉璃这一间吧,明天我让吉祥去办这件事。”张祺安说道。 张幼莲点头:“好。” 看着自家妹妹又开始低头练字,张祺安心里忍不住微微叹息了一声。 按说如今这位如夫人也是极有眼色的人了,往日里对待他这位连圣上都提过名的长公主嫡子可是从未有过一丝克扣甚至缺了短了的地方,而对待她自己,更是恪守本分,严格将自己的一切都限定在了如夫人这个位置所能拥有的等级之下。 好比,自从进了府,据说极爱红色的如夫人更是从未再穿过大红的衣服,挂床的帐子薄纱等等,没有一样是大红色,自是因为在大夏朝,唯有当家主母可穿大红色衣裙,挂正红色喜帐,妾室和通房是没有这个资格的。 但是李婉对于自己严谨苛刻,对于女儿张幼荷以及府中并不受重视的嫡女张幼莲,却有着一个较为模糊的分界。 比如,张幼莲每个月月银五两银子,张幼荷每个月月银三两银子,张幼莲每季换四套衣服,张幼荷每季换四套衣服,每个季节张幼莲和张幼荷都会各得一套首饰,因为年纪尚小,所以就只要耳坠头钗两样。 其它的,院子里的丫头每个月份例也比张幼荷院子里的丫头要高出一些,更是在张幼莲这边单独开辟出了一个小厨房,想吃什么便可以让丫头自己做什么,也不用半夜饿了还要去敲大厨房的门。 似乎从表面上看两女一嫡一庶有不少区分,但实际上,张幼荷因为受到张远山喜爱,多少年前在张幼荷小的时候就搬出了李婉的院子,单独辟出个小院子给她居住。 要知道在别的府里,一般庶女可都是要和自己姨娘一起住的,能单独住一府的可都只有嫡子嫡女才会有这待遇。 并且虽说是每季四套衣服,这几套衣服也的确走的是公中的用度,可实际上张幼荷每季可远远不止四套衣服,便是十套衣服也是有的,且每年都会做新的,如今张幼荷的院子里,大大小小箱笼一大堆,里面都装的满满登登的。 不过这些多余出来的可不是李婉做了什么手脚,有些是张远山特特赏赐的好料子让给张幼荷做衣服,也有些是李婉用自己私库里的东西给她做的。 当初李婉虽是一抬小轿抬来的,可是她这嫁妆可是丁点都没少带,再加上后来知道情况的人悄悄送来的大礼,李婉的身家底子可绝对不轻。 除了衣服,就连首饰也是同样,张幼莲每季就只有一些玉簪,珍珠耳坠等等,也都是些普通的样子,而张幼荷头上簪的,耳朵上坠的,甚至腰上别的,手腕上戴的,不说价值不菲,就是样子也是极精美看得出精雕细琢的,件件都能拿得出去作为珍品。 而这些东西里,大部分都是李婉带过来的嫁妆,自己的东西。 像是玉镯这种物件,越是上了年头越是老物就越是值钱,而这些个老物都是李婉从娘家带过来的,一些细致的金银首饰更是李婉曾经那些年用过的已经过了时的样子重新融了打成的。 这公中的用度张幼莲和张幼荷都是差不多的,但私底下谁让张幼荷有自己的亲娘而张幼莲没有呢。 要说起来,长公主手里头的东西可不要比一个区区阁老的庶出女儿要多的去了,然而张幼莲却是一贫如洗。 究其原因,也不过是因为长公主整日闭门不出,将自己关在小佛堂,张幼莲每个月就只有那么一丁点的公中份例,够做什么呢? 不说别的,就是这些大家小姐们每次举办的各种赏花宴,连带着吃喝在内一应用度就得花上个十几两银子,这还不包括一些摆出来的珍稀物件,有很多都是从公中的私库里借出来的。 好比名贵的古玩字画等等。 张幼莲这么长时间以来,接到请帖也去过那么四五家花宴,可是自己却从来都没办过。 张幼荷倒是办过几次,不过以往邀请的也都是初班的同学们,只有上个月邀请了五小班的同学到家里来做客。 张幼荷有银子,不愁花钱,就是她没有,李婉也有。 她也有张罗的下人,无论是操办花宴还是准备吃食酒水等等,全都有人为她办事。 而张幼莲呢,每个月可怜兮兮的那点钱还不够打赏下人的,更何况每次去别人家里做客多多少少总要带些礼物去的,总不能空着手吧。 至于操办宴会,张幼荷有李婉和张远山花银子买来大量的兰花,就为了一场兰花宴,府里的下人看着风往哪边吹自然也跟着一边倒的忙活张幼荷的事。 别说是做各种糕点,就是用具的摆放,院子的清扫,还有大厨房的各色菜系等等,全都是时刻预备着,就等着上面一句需要的话。 说句难听点的话,在长公主府,下人们只认张远山和李婉这两个主人,至于其他人,在张祺安这是恭恭敬敬,在张幼荷那是满脸谄媚,在张幼莲这,就只会伸手要钱才办事了。 这也是为什么直到现在过了这么长时间张幼莲都从来没在府中举办过花宴的原因。 张幼莲写字的动作渐渐慢下来了。 看着远处沉思中的张祺安,张幼莲想了想,道:“之前哥哥拿给我的钱我已经找人去盖房子了,大约今年年底就能完工,我还加了地龙,到时候哥哥可以去我的宅子里住啊!” 张祺安微怔,随即想明白了张幼莲为什么会这么说的原因:“好,那明年你就可以邀请我们去你的宅子里做客了。” 张幼莲笑得很灿烂:“好啊,哥哥要不要也在我旁边盖一栋房子?” 张祺安摇头:“我就不要了,你自己住着吧,只要你的宅子里给哥哥留一间客房就好了。” 张幼莲哈哈大笑:“怎么会,我可是提前留好了我的房间、哥哥的房间、还有丫头们的房间以及哥哥你家吉祥的房间呢。” 张祺安微微勾唇,轻轻点头:“那我可就等着了。” 顿了顿,张祺安又问道:“现在那边怎么样了?” 自从定下了设计稿之后,张幼莲就先朱瑜一步,拿着张祺安的钱找了能做这个活的工匠自开春那会儿就动工了。 而朱瑜他们,朱潇的园林还有王铭远的树屋如今都在如火如荼的建设中,只有朱瑜自己,因为工程实在浩大,目前正和工部尚书加上内务府的工匠们一次又一次的实验来完成最终定稿。 第二十八章 小团伙 原本张幼莲没想那么多,只是想简单的盖个房子,至于其它的,总得一步步来,她倒是想开发楼盘做大房地产,可如今她没有那么些钱,无论是木材还是其它等等,全都是需要银子的。 固然张祺安可以一次次的给她出钱,但是楼盘这种东西,一旦开始建了,资金什么时候回笼可真不太好说,更何况过程中要花的钱只会更多不会少。 所以如果她真想做点什么,首先要做的第一步就是招商引资。 所以于她而言,这些都是后续了。 目前让她最放在心上的唯有盖好那栋房子而已。 张祺安稍微询问了一些关于房子的问题便不再多言,重新看起了手中的书,而张幼莲一边练字,一边却想起了另外一件事。 如果真的要盖楼,那么水泥这种东西一定是必不可少的。 只是如今鲜少有人能将随处可见的石灰结合一些沙子类的东西做成水泥。 水泥这东西,可以说并不属于高科技的产物,只要掌握好比例就能造出人工水泥。 或许如果并不高的多层住宅,也可以用三合土来完成,至于原材料,仔细找一找还是能够找到的。 她记得水泥和混凝土在古罗马那边应该已经被广泛应用了,在古代的华夏大陆,一般房屋的结构都为木质,而一些砖石等的东西都用在了瓦片地板等等上,至于水泥的原材料,石膏如今似乎也多是医馆里用得较多,并未用到建筑上。 或许她应该找一天仔细研读一番关于这方面的书了。 第二天上了学院,中午自然又是大家一起吃的饭,就连朱瑜他们都跟着一起围了过来,也不知什么时候他们居然关系这么好了,在学院里俨然又成了一个小团体。 桌子上,王铭远忍不住洋洋得意的和别人吹嘘他自己的树屋。 没错,王铭远当时管张幼莲要的那块地方上刚好有一棵百年大树,树干约有三人合抱那么粗。 原本王铭远是想将这颗树当成自己院子里镇宅树的,不过后来不知哪一天突然萌生出了造树屋的想法。 这会儿正好赶上开春,树木都是发新芽的时候,王铭远那被外星人传染了的脑子居然也一本正经的画了设计图。 有时候张幼莲放假的时候,中院的她和朱瑜朱潇王铭远几个就会一起到她的那块荒地上去,然后彼此带着自己的丫头小厮绕着自己的那几百平米转上一圈,最后四人汇合在一起,商讨该如何建设自己的别致小院子。 王铭远便是几次下来突然改了决定,要造上一栋特别别出心栽的房子,比如,他小的时候好奇为什么鸟儿能谁在树上,他就只能睡在大大的房子里。 如今,他想满足自己这个愿望。 用张祺安的话来说,平常看着都是挺正经的孩子,一遇到他妹妹张小花就都跟发了病一样能疯。 十几岁的小孩子,好奇心和探索的欲望都是最强的时候,再加上还有一个叛逆期,张幼莲这么一个如同秘密基地一样的地方让他们产生了很高的热情,甚至她还承诺他们可以在自己的地方上随意的想做什么都行。 那种感觉,就像是找到了完全属于自己的小藏宝地,这是他们自己的东西,不是父母给予的,也不是别人赠送的,更没在府里,公中报备过。 这和写了他们名字的宅子完全不同,也与那些完全属于他们,每个季度都会报账的商铺也不一样,似乎隐隐的有这么一种想法,在这里,他们无论想做什么都可以,哪怕是不管不顾种上一大堆草也是随便,哪天突然想挖个洞便带人来挖了,谁都不用告诉,也不关任何人的事。 十几岁的孩子虽然年龄小点,但在古代,十六七岁的男人都可以娶妻生子了,哪怕是大夏朝的男女成婚较张幼莲曾经了解的朝代要稍晚一些,女孩到了十六岁也基本上都定亲了,很少有过了十九还未婚的。 所以这么一个地方,尽管在大人眼里普通的厉害,在这些即将成年再也不会有如今这般自由而充沛闲暇时间的少年人眼里,代表着肆意,代表着没有规矩,代表着不受管束,更代表他们自己。 “怎么样了,你的树屋,我还等着造好了去住一晚上呢!”大口的吃着饭,朱瑜问旁边的王铭远。 以前他们间的关系并不是很好,因为王铭远的成绩优异,且总被别人拿出来与他对比。 再加上王铭远总是洋洋得意的自我吹嘘,所以最开始朱瑜在得知张幼莲和王铭远之间的故事时,才会那么费力气的帮张幼莲得回那张地契。 不过如今看来,似乎这个决定真是极英明的。 “还好吧,最近几天都有雨,不太好搭,不过以后怎么办,总不能每次外面下大雨屋里下小雨吧。”王铭远有些疑惑的问上匠造课的张幼莲和朱瑜几人。 想了想,朱瑜回答他:“可以搭茅草啊,茅草里面可以铺一层油纸,不然树屋上用瓦片不太好弄啊。” 王铭远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不过脸上还是露出一分为难。 “有没有别的什么材料既可以不用茅草油纸,也可以不用瓦片,彻底的不漏一点缝隙?”张幼莲突然抬头说道。 众人忍不住都看向她。 今天没有张祺安和周静远几人,完全就是朱瑜朱潇王铭远和张幼莲这边的三个。 “我觉得我们应该去找一找书上的各种奇怪的东西,或许有什么可以让我们做出点不一样的呢。”张幼莲又道。 “父皇的内书库里有很多关于这方面的藏书,不过我能看,不能带出来,要比下次你去我府上看?”朱瑜想到什么,忙说道。 “我看书上面,有很多的房子都是我们现在没有的,明明无论工艺还是手法甚至房子的形状都很好,怎么如今夏朝没有呢?”似是有些疑惑,朱瑜问出心里的问题。 “因为有些东西想做一个简单,但是想做一百个就难了,比如,我就是比如,皇宫壮观吧,但是为什么大夏朝只有一座皇宫没有更多的类似的房子,因为这些工匠他们耗时数年,也只能做出这么一个房子来。”朱潇简单的解释了一番。 几点连连点头,旁边,苏瑶瑶突然好奇地问:“可是为什么他们不把所有需要的东西都分别列出来,然后一样一样的准备好再做呢?” “他们就是这么做的啊。”朱潇回答。 “既然如此,他们同样的东西能做出一份,也就能做出第二份啊,剩下的,只要找人一模一样的再做一个不就好了?”苏瑶瑶歪了歪头,不解的看着几个人。 除了张幼莲,朱瑜和朱潇以及呆立一旁的王铭远都是一脸恍然,对啊,他们怎么没想到呢,所有的东西只要都准备两份,到最后完工的不也就是两栋房子了。 “如果一共需要五种东西,可不可以将这五种东西分别交给五个人完成,他们不管别的,只需要做好自己分内的活,比如,做铁钉的只做铁钉,有了模具,大大小小的铁钉都是他负责。”张幼莲紧跟着补充了一句。 朱瑜吃饭的筷子不由慢慢的停了下来,皇家的规矩便是食不言寝不语,可是在外头尤其是人多又嘈杂的地方,且看着身边的人一边吃饭一边说话,他也忍不住跟着一起说话,只是进了宫还是要遵守这项规矩的。 “你们说的,似乎很对……”朱瑜喃喃道,脑子里却想起了自己那张已经持续吵了好长时间的草图。 “上次落花替我去工地上看他们做得怎么样,一些细节上的处理很糟糕,我发现他们的尺子并不是完全一样的你们知道吗,一个师父领着一帮徒弟,他们的工具就是一样的,另外一个师父和他的徒弟就是另外一套工具。”张幼莲想起上次的事情,跟他们讲述道。 “有一个地方,是一个角落,他们就因为尺寸这个问题吵了好久,落花说就算是她这个什么都不懂的丫头都知道,错误就错在了他们用的工具不同的地方上。”落花就是张幼莲新招上来的三等丫头。 “那过几天放假我们一起去看看吧,正好我也有一些想法,昨天晚上和老于算了好久,我才发现自己的算学居然这么差!”朱瑜说着说着,有些夸张的瞪大了眼睛。 闻言,几人都跟着一同笑了起来。 “我才想起来,放假那天你们都有时间吗,我和我哥想邀请大家去吃饭啊,不过不是我家,是邀月楼,之前还准备写了请柬给你们发帖子的。”张幼莲看着众人,笑嘻嘻的说。 苏瑶瑶一听,当即第一个点头:“好啊好啊,上次去吃他们家的口水鸡都没有吃够呢,这次一定要去吃个饱!” “我应该也可以,不过我回家要问过父亲和兄长。”周凝云脸红红的低下头,小声说道。 张幼莲点了点头:“恩,不过你哥哥应该也会来的,到时候你们一起啊。” 说罢,张幼莲看向朱瑜几个:“你们呢?” “当然有时间,放心,回去写请柬吧!”王铭远哈哈笑道,替其他二人一起回答了。 第二十九章 竹子 晚上回去后,张幼莲就开始写上了请柬。 她的两个丫头里,梅子和竹子都是识字的,不过梅子只是识字,并不怎么会写,竹子倒是能看会写,不过写出来的字也就只是工整而已,并没有张幼莲幻想中的,可以模仿任何人字体那么高大上…… 一边写着请柬,张幼莲一边看着对面的竹子绣花,似乎竹子很喜欢这些缝缝补补,可以绣花绣蝶的工作,每次见她要么就给她绣着衣服袜子手帕,要么就是描花样打发时间。 说起来她这个小姐也的确是够闲的,往日里似乎也没那么多需要丫头上心的地方,衣服一季就那么些套,在丫头们看来都有些少的可怜了,但那是和张幼荷作比较,对于张幼莲来说,一季四套衣服,再加上往年的四套,也尽够穿了。 除却穿搭,再就是平常一早一晚的洗漱,竹子还有个磨墨的活,一般梅子就是站在一旁,或是坐在门口干呆着。 两个大丫头尚且如此,自然就别提底下的小丫头们了。 她又没有自己上了锁的私库需要她们看管,也没有不断举办的宴会,或是经常出去别人家的宴会,也不像张幼荷那般,三五不时的就要去赏个花看场雪。 至于茶水什么的,更是简单的很。 原本张祺安想让灵木学会泡茶给她喝的,但是张幼莲对这方面实在没有什么要求,无论是多少银子的茶叶,只要是热水将茶叶泡开了就好,不凉不烫正好送进嘴边。 至于是什么茶叶,又是什么时候的,今年新茶还是陈年旧茶,水又是什么水,烧又要烧到几成热,亦或是几洗几泡,几冲几晾,于张幼莲而言,完全无所谓。 反正她又喝不出来。 不过灵木最后还是学了如何泡茶,且泡的茶也全都是张祺安给她的好茶。 据说张祺安有一个同学,他那个同学家里是江南一大茶商,每年都会给他们这种宗室或是官宦子弟一些新鲜的茶叶,俱是好的,别说他这,就连朱泰和周静远那也都有,而朱瑜和朱潇那边,他还不够格送东西过去。 如今张幼莲喝的便是明前龙井。 一边写请柬,张幼莲一边看着坐在烛光下的竹子,忍不住突然问起,“你之前说你弟弟在外面又找了一份活,现在怎么样了?” 竹子绣着花的手一顿,抬起头看了一眼张幼莲,才低下头回答道:“现在的这份活计算是保住了,我弟弟他人比较老实,性子也执拗,上一次就是因为看见了老板的小舅子偷拿账房里的钱告诉了老板,才被开出去的。” 张幼莲点了点头,又问道:“那你娘呢,上一次你休息去看过了她没有?” 像是张幼莲身边的这些一等丫头们,一个月有一天的假期可以回家和家里人团聚。 不过这个假期一般都是为了那些家生子定下的,他们的一大家子老老少少都是这个家里的奴仆,生了儿子,运气好的便送去做少爷的小厮,说不定以后还能混个管事的位置当当,运气不好的也就是个杂役,生了女儿调/教一番后也可以做小姐的丫头。 如果是贴身丫头,说不定以后小姐成婚的时候也会一起带过去,到那时说不定就做了通房抬举成姨娘。 一般宽容些的人家在丫头做了姨娘后,也会把她原来的父母解了奴籍,但就算是不解奴籍,能做个姨娘当个主子享受下人的伺候也是无比满意的。 若是运气不好的,那也就是个普通丫头,一辈子窝在浆洗房,或是小厨房,别说是一家之主,就连小姐少爷的面都见不到。 像这种古代的大家族,需要的下人奴仆其实是很多的,就像如今的长公主府,不提自关在小佛堂的长公主,且说府内,光是张幼莲的大小丫头就一共六人,外加两个杂扫婆子,两个干粗活的丫头,一共十个人。 张幼荷那也是同样,而如夫人李婉那边,大小丫头加在一起二等丫头两人,三等丫头两人,杂扫婆子和浆洗丫头四人,一共八人。 张远山那可就多了,伺候笔墨的丫头,暖床的丫头,伺候梳洗的丫头,还有身边的小厮。 内院里还有张远山的两个妾室,这些都还只是伺候主子们的贴身丫头,除此之外还有小厨房的,大厨房的,内院各个园子里的,外院各个园子里的,修剪花枝的,采买的,打扫的,等等等等。 只公主府这么一府便有几百人,可究其最终,当家的主子一共也不过一夫一妻三妾两少爷两小姐罢了。 但张远山可还有座御赐的将军府呢,就在朱雀街上,如今也得有管家奴仆在那边看宅子打扫院子房间吧。 “我去看过了,我娘她,挺好的,我还把前几个月的月银都交给了娘亲,不过娘亲和我说,以后不要再回去了,我也是这么想的……”竹子迟疑了一下,还是开口说道。 放下手里的针线,竹子跪在张幼莲前面请罪:“对不起小姐,我这是最后一次了……” 按理说这种每个月一天的假期是给那些家生子回家与父母团聚的日子,因为他们一大家子祖辈都在他们府上,甚至有好多都是长公主曾经用过的老人,包括一些宫里带出来的,还有张远山自己家用过的。 所以即使给他们放了假他们也不过就去外院和自己家父母团聚罢了,说来说去还都在一个府上。 而像是竹子梅子这种半路出家,买进来的下人,一般这种假期即使给她们放假,虽没有明确说过,但她们也是不应该再回家看望原来的生身父母的。 毕竟她们现在已经被卖给了张幼莲,就像是她的物件一样,自己的物件去找原主人,谁都不会高兴吧。 摆了摆手,张幼莲让竹子快起来:“没关系,去看看也好,怎么说也是生你的人。” 示意竹子重新坐回去,张幼莲又道:“不过也注意点府上那些人就好,每个月那一天休息是你应得的,想去哪银子又给谁你自己心里有数无需向我汇报。“ 竹子什么都没说,只是重新站起来对张幼莲福了福身。 写好了请柬,张幼莲去旁边净手,竹子将请柬一一摆放工整,只等着明天让落花去送到各家府上。 收拾好东西,张幼莲回了房,梅子先一步将床上的被子抖开,仔细的铺好,就等着张幼莲上床呢。 挥手示意她们去歇息吧,见梅子福了福身离开,张幼莲才知道今天晚上是竹子当值。 在她的房间里,隔着一道屏风的后头有一张小踏,晚上一般都是谁当值谁就睡在那张小踏上。 翻了个身,见竹子把灯芯剪了剪,屋里一下子就暗了下来,随即才把那层亚麻的灯罩罩上去。 屋子里瞬间便变得朦朦胧胧的,既不那么刺眼,又不影响隐约的视物。 张幼莲把被子往身上盖了盖,却是一时没有多少睡意。 屏风后头的小踏上,竹子也轻轻的翻了个身。 “你也睡不着吗,竹子。”张幼莲微微侧头,看向屏风的方向,问道。 一个绰约的影子微微起身:“小姐怎么睡不着吗?” 张幼莲看着头顶上的帐子,轻轻地“恩”了一声:“你跟我说说话吧,就说,你家里的事,你是怎么识字的啊?” 竹子重新躺了回去,尽管两人隔得稍远,可是屋子里静悄悄的,如果认真听都能听得清对方的呼吸声,所以即使小声说话对方也能听得清楚。 “我弟弟小的时候也被父母送去书院上过几天学,我也去过,不过后来因为成绩不是很好父亲就没让他继续上学,我也是大概识了个字就不再念书了,毕竟那会家里也不指望我能书绘画,只是若是没念过书以后相亲都会低上一头的。” 尽管学院在大夏朝遍地开花,可是对于一些穷人家来讲,家里的孩子若是没有科举的希望不是那块材料,送去读书也不过就是为了识字而已,之后还是要种地的种地,做活的做活。 男孩都是这样,女孩也差不多,就像竹子说的,家里也不指望女孩读多了书有个什么本事,大多都只是为了将来相亲的时候,一说出去是个知书达理的,会看会写的,就是乡户人家也能攀上一门好亲。 “哦,那你弟弟呢,现在在做什么活啊?”张幼莲轻轻的点了点头,又问道。 “我弟弟现在跟一位木工师傅学手艺,说不定以后也能成为一名木匠呢。”想到这,竹子忍不住声音都带了几分笑意。 在大夏朝,士农工商四个等级制度仍然是行得通的,于一般老百姓而言,士有些高不可攀,商又有些低贱,且家里没那个本钱谁也做不成商人。 唯有农和工两行,简单的说就是务农及工匠。 竹子的父亲倒是有一块地,不过地不多,可也够他们一年吃喝的了,当然,她娘也要时时绣上一些绣品拿到商铺里去卖。 然而竹子父亲在他们还年幼的时候就因病去世了,她母亲也从那开始就落下了病根,家里的地只能佃出去,后来直到她母亲病重,竹子才不得不卖了自己,好让家里撑过去。 第三十章 计划 “你弟弟今年几岁了?”张幼莲忍不住问竹子。 “比奴婢小两岁,今年十二了。”竹子回答。 张幼莲点了点头,突然想起工地上的事,便道:“等下次你放假回家把你弟弟领来让我看看,正好京郊那边还缺个自己人,总让落花去那种地方她也害怕。” 竹子闻言忍不住一愣,随即面露喜色,却又强自按耐住:“好的,我知道了,谢谢小姐。” 张幼莲应了一声,转过身去睡觉。 将写好的请柬一一送了出去,很快便到了张幼莲和他们约好的日子。 因为之前就说好了时间地点,张幼莲便起早打扮一新就和张祺安一起出了门。 今天张幼莲可没有坐自己的马车,而是和张祺安用了一辆。 相比她那辆小小的朴素的单人马车,张祺安的这辆马车可就有那么点京城贵公子的气势了,宽敞的马车车厢几乎能容得下四个人对坐,两匹高头大马在前面并排前行,就是跑起来也没有张幼莲那辆车要震荡,似乎专门做了减震处理。 张幼莲有点明白为什么那么多年张小花受到几乎可以称得上是冷漠的对待为何张远山甚至张祺安没有一丝察觉,甚至往往在张小花明明受了委屈想要倾诉的时候却说不出自己究竟是什么地方受到了委屈。 到了邀月阁,张幼莲发现自己去的已经有点晚了,周静远和周凝云兄妹早已经到了,除了他们两个,王铭远也是刚到。 张幼莲和周凝云坐在一起,互相聊着,张祺安和周静远打了个招呼,看见王铭远轻轻点了点头。 这不是张祺安和王铭远头一次见面了,虽说之前因为地契的事让张祺安对王铭远不报一分好感,可后来见他们解了先前的误会关系又近了,张祺安也就抱着可有可无的态度冷静的看着他们来往。 很快,朱瑜朱潇他们两个也一起过来了。 离着约定的时间还有一会儿,大家就差不多都聚齐了,张祺安接过小二手里的菜单交给张幼莲,张幼莲打开菜单,笑嘻嘻的挑了两道菜,随后又让其他人每人点自己喜欢吃的。 小二送上来两壶清酒,随后拿着菜单下了楼。 轻咳一声,张幼莲看了张祺安一眼,见张祺安正笑着看她,便也微笑着站起来端起酒杯。 “今天我做东邀请各位,一是感谢大家这么长时间对我的关心和照顾,二来呢,也祝你们在来年的学业和生活中更上一层楼,哈哈,就这样。” 张幼莲这话刚说到一半就有人笑出了声,等她全都说完,大家更是笑声一片,却也拍桌叫好。 因为这一次主要是张幼莲请这些小伙伴们吃饭,所以张祺安和周静远就纯属是凑数的。 如今,周静远正低头和张祺安说着悄悄话:“看来小花和他们相处的不错。” 张祺安轻笑一声,也低声道:“是啊,也是我之前对她不上心,唉,不过自从出了上次那件事,我也是挺害怕的。” 周静远点了点头,随即试探性的问他:“那你准备日后怎么办,若是不能留在京城,说不得就得外放,到那会儿你妹妹自己一个人,过几年又要开始结亲了……” 张祺安慢慢皱眉,随即才轻叹一声:“先这样吧,怎么也好过之前,大不了定亲这事,等我走之前先给她定下一家吧。” 周静远微微颔首,再没说什么。 那边,随着小二走菜,张幼莲和朱瑜王铭远他们都已经喝上了。 除却一开始的清酒,张祺安告诉小二又给上了几壶果酒,果酒的度数不高,正好适合他们这个年龄的人喝,也不会轻易喝醉。 春风带着一丝绵柔吹走了冬日的冷冽,又带来了温暖的气息,大街上,人们的脸上充满了对未来的憧憬,他们享受着生活给他们带来的苦楚与快乐,他们每个人以每个人自己的方式存在在这个世界上。 歌颂着时代的进步,歌颂着生命的伟大。 “朱六,你那房子可什么时候准备动工啊,我看张小花的可都建了一半了啊。”王铭远突然看向朱瑜,问道。 酒喝几盏,饶是度数极低的果酒,此刻也微微有些上头了。 朱瑜“嗐”了一声,随后道:“等着吧,昨天我和老于又吵起来了,现在内务府的已经彻底懵了,哎小花,你到时候把你的施工队借我用用啊?” 像是施工队,也是朱瑜听了张幼莲总这么叫也跟着叫上了。 “好啊,不过现在他们有点忙,你和于尚书究竟在吵些什么,我很好奇啊。”说着,张幼莲眨了眨眼睛,看向朱瑜。 “是一个比较特别的圆角,我们算了好长时间都没算好,总是差一些什么,现在内务府的正在找有经验的工匠呢,也是这时候我才发现,原来我们大夏朝的人才居然都已经凋零至如此地步了,早在古代的时候就有很多的大工匠能做到那些复杂又奇特的建筑,现在居然连一位传人都没有!” 朱瑜叹了一声,有些失望的样子。 又说了一会儿这个,不知怎的,大家突然把话题转到了张幼莲的那块地上。 “我之前是想在那建一处蹴鞠场的,那你呢,你现在准备干什么?”王铭远问张幼莲。 想了想,张幼莲轻轻摇头:“还没想好,不过我就是想盖什么也没有银子啊,哈哈,我哥哥的钱都被我花的差不多了。” “不如还建一个蹴鞠场,然后你可以按场次租给他们啊!”闻言,朱瑜随口就给张幼莲出了个主意。 一愣,张幼莲皱眉思考了一会,随即展颜:“是个好主意,不过我没有银子啊,不如这样,朱六哥,你出银子我出场地怎么样,到时候这蹴鞠场就算是我们两个合伙开的,每次收上来的钱五五分成好不好?”喝了几杯果酒,张幼莲稍稍有些脸红,可是脑子里却一个接一个的蹦出好主意。 “我觉得挺好的,如今在京城蹴鞠还是挺火的,不过真正的那种大型蹴鞠场还没有几个,我有一次下江南发现那边的蹴鞠非常盛行,有些有钱人家还会养上几个蹴鞠队,每个月都会有几场比赛,然后大家来下注赌钱什么的。”一说到蹴鞠,旁边的王铭远一下子来了精神,侃侃而谈。 张幼莲眸光微微一动,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多,却是看向朱瑜,等他的答复。 摸着下巴想了想,朱瑜轻轻点头,目光有些深远:“是个好主意,如果真开起来了我们也可以养几个队伍,这样,我给你银子,我们五五分,另外,你下次去江南可以找一些蹴鞠的高手,我们也同样开个小作坊,怎么样?” 朱瑜先还是和张幼莲说,随后又看向王铭远,竟是已经想到了后面的事情。 “那我们也可以去看吗?”苏瑶瑶突然在旁边问起。 张幼莲一笑,已经想好了这个即将要建起来的蹴鞠场该建成什么样形状的了:“建场地就交给我了,施工队什么的都由我来负责,这个快,只要有银子一个多月就能完工,其次就靠你们了。” 王铭远一笑,目光里竟有些振奋:“好,那这件事就先说定了,为了以后的大业,咱们干杯!” 谁都没料到,就是这么一场普通的宴客,居然让几个人达成了生意合作,旁边一直静静喝着酒看着他们几个孩子说笑的张祺安和周静远还没等反应过来就见张幼莲朱瑜王铭远同时站起来,一人一杯酒,“砰”的一声干了杯。 “干杯!”朱瑜的眼神发亮,也大声道。 张祺安再看他这个妹妹,喝酒喝的两颊微微发红,却眸光不弱他人,很是义薄云天的一口喝干了杯中的酒。 轻咳一声,张祺安迟疑了一下,却也没有管他们,反而是叫守在门口的吉祥管小二要了几壶清茶。 “我有一个想法,如果你们愿意给我投资,就是将你们的银子投给我,我会让你们赚到更多的银子!你们想不想听听?”张幼莲攥了攥拳,表情头一次有些小小的激动。 苏瑶连忙点头:“说来听听,我也有好多的私房银子呢。” 听她这么一说,不光是朱瑜王铭远,就连一旁看热闹的张祺安和周静远都跟着笑了起来。 可张幼莲没笑,只是本就有神的眼睛更加明亮了。 “我们不如造一个假的景致吧,就像是假山盆景那样的,不过这一次我们要造就造一个更大的,很大很大的那种,除了假山盆景,还有各种各样的美丽景致,比如说,后面是他们的蹴鞠场,前面就是一大片桃花林,还有大片的草地,隔壁可以赛马,还有凉亭,曲水流觞等等等等,怎么样?” 张幼莲眼睛睁的大大的,却仿佛在透过眼前看向自己那片已经建成的桃花源地,而众人也随着她每说的一样事物都跟着呼吸急促了几分。 “哇,怎么会有那样美丽的地方,不可能吧,真的吗,我们真的可以建好吗,天呐,我好想现在就见到啊!”苏瑶瑶是第一个激动起来的那个,抓着张幼莲的袖子一个劲的用力摇晃,小脸已经微微泛起了红润。 第三十一章 哥哥 “真的不错,如果苏三的钱不够凝云也有自己的零用钱,这么些年可都积攒着不知道干嘛花呢。”听着张幼莲几个越说越来劲,越说越激动,周静远看见自己妹妹周凝云明明也是很想参与的,可是羞得脸蛋红了又红却又不怎么好意思在众人面前张口,便主动替她说了她想说的。 他们的主意就连他和张祺安两个都感觉惊讶,却也不得不承认如果这地方按照他们的设想真的建成了,每天只是游园的人便会多不胜数。 周凝云脸红的都能滴出血来了,低着头极为不好意思,却也轻轻点了点:“对,我也有很多私房银子的。” 苏瑶瑶哈哈笑了一声,大手一挥,很有一种挥斥苍穹的架势在里面:“好啊好啊,等我回家翻一翻我都有多少银子,不够的你们一起来凑啊!” 众人一顿大笑,张祺安看着与以往几乎完全就是两个人的张幼莲,心里轻轻叹息了一声,却情不自禁的露出一抹微笑,他都有多长时间没见过她这么欢快的样子了。 交杯推盏有时候哪怕是喝的就是茶水,心情不一样,或许喝起来都能醉人,早已脱离了孩子心性的几人说起来如今也还是孩子的年龄。 尽管再过几年他们或许会被卷入九子夺嫡,再过几年她们又会嫁作他人妇,可能封官拜相,也可能远退江湖,他们的脸上可能再也不会出现今日这般单纯,可能再也不会有这样的一天,他们尽情的畅想未来,他们放纵着青春无畏,可这一刻就能永远的留在他们的心里。 这就是一代又一代的年轻人,无论古今,他们永远都是这样。 喝了清茶,但还是有些微醺的张幼莲在张祺安的搀扶下坐进马车,周静远兄妹与苏瑶瑶顺路,正好就一起送她回去了。 至于朱瑜朱潇和王铭远三个,可就不需要张幼莲操心了。 等马车到家,张幼莲已经好很多了,只是心中仍有一种激动尚未平复。 张祺安看着张幼莲亮晶晶的眸子,忍不住笑了笑,随即招呼梅子:“给你们小姐烧水泡澡,再煮一碗醒酒汤来。” 梅子福了福身离开了。 “怎么样,高兴吗?”张祺安笑着看向问张幼莲,问道。 微微低头,张幼莲没让张祺安看清眼睛里的一声喟叹,只是轻轻点了点下巴:“高兴啊,怎么能不高兴呢。” 低着头的张幼莲没看到,张祺安看着她的目光已经带了一丝温柔。 “刚刚说的那些,是之前就想好了的,还是才想到的?”张祺安与张幼莲对坐着,轻声问她。 张幼莲不好意思的抓了抓头发:“之前想了一部分,不过他们说的那些没有想到。” “那怎么没和我说过呢?”张祺安的声音很轻,明明是质问的语句,却好似在告诉她只想听她一个解释而已。 张幼莲看着自己的鞋尖,不知道该怎么说她不好意思让张祺安拿太多的钱,也不好意思麻烦他太多。 往日里无论是一些打赏下人的散碎银子,还是有时候送过来的珍贵布匹,或是一些女孩子带的金银首饰,张祺安都会在第一时间给她送过来,不管她是否需要。 仿佛只要他能给的,他都在尽力的给她他能给的一切。 对于张幼莲而言,张祺安,他就像是她的父亲一样,真的是那种感觉,无微不至的在关怀着她,招呼着她,且还默默无言。 或许他是因为这么多年对妹妹的歉疚从而一股脑的全都施加到了她的身上,也或许是因为他知道她在长公主这得不到什么应有的关爱,在张远山那又像是没有影子一样,才会加倍的对她这么好。 给张幼莲一种,他好像是在以一个人,将长公主,张远山,还有他自己三个人能给她的全部,一个人给了她。 她对他是略感歉疚的,也是非常感恩的,只是时间长了,这种感情渐渐的也就变了,从对陌生人的一种感激感谢,变成了对自己所熟悉的,能被称之为家人的一种相信,一种亲近。 所以如今她有些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张祺安对她的好了,更加不知道自己又要以何种感受来面对张祺安对她的无微不至了。 看着低垂着头不吭声的张幼莲,张祺安无声的露出一个笑容,却是伸出手慢慢的抚摸了一下张幼莲的头。 张幼莲一愣,忍不住抬起头看了一眼张祺安。 “小花,你记住,无论什么时候,你都是我的妹妹,不管你做了什么,你都要记住,你还有一个哥哥。”张祺安认真的看着张幼莲,说道。 张幼莲抓在一起的手指轻轻地动了动,良久,轻轻地“恩”了一声。 很快,朱瑜答应给张幼莲的银子也让下人如约送过来了。 张幼莲算着日期,如今是四月初,等到了五月正好开工,房子那边先不着急建设,如果以后那块地要以蹴鞠为第一个开端,是不是以后就可以换一个发展方向了。 比如,大型商圈。 照例在书房写完了作业练完了字,张幼莲回到房间里,趴在自己的小床上,地上是让木匠特意打出来的小桌子,正好适合她趴在床上写写画画。 如果要建设大型商圈,那么最重要的就是吃喝玩乐了,蹴鞠如果作为一个开端,就像王铭远他们说的,如今在京城还没有那种大型的蹴鞠场呢,他们完全可以自己培养几只蹴鞠队伍。 这样时间长了,除却他们之外,京城的这些公子哥们,尤其是对这方面感兴趣的,自己就会组建球队,到时候不差钱的他们自然就会选择在这里进行比赛。 比赛的同时还可以下注,这方面有朱瑜和王铭远管着,她不需要操那些心,到时候还会额外给她分成。 其次,除了蹴鞠,一些必要的游乐场地当然必不可少。 回想起曾经逛过的大型商圈,张幼莲稍稍有些为难。 拿着鹅毛笔,张幼莲随意的在眼前的草纸上画着,不时还写下几个自己的灵感。 密室逃脱?不不不,这种游戏他们应该不会喜欢的,那么KTV?这个可以有。 在白纸的右上角较为干净的地方,张幼莲随手画了一朵小花。 旁边,梅子正安安静静的绣着自己的帕子,张幼莲自己是喜欢那种没有绣花也没有题字的普通丝帕的,她们有时候陪着张幼莲写写画画,自己也不知道要做些什么,开始还能绣一些小姐的小衣和袜子,可是后来实在不知道要做什么,就挑一些安静的细致的活计陪着张幼莲一起忙着。 此刻,看见张幼莲随手画出来那朵小花,梅子忍不住下意识的将那朵小花也绣在了帕子上。 等绣好了之后才发现,自己居然偷偷绣了小姐的花样。 梅子连忙和张幼莲请罪:“小姐,梅子刚刚一不小心走了神将您画好的花样绣了上去,奴婢这就把它剪碎了,奴婢发誓,一定会当做从没见过这样的图案。” 张幼莲眼疾手快的抽出了梅子手里的丝帕,这方丝帕本就是青色的帕子,梅子手快,不过就这么片刻会儿的功夫,竟然先是用了粉色绣线绣了一圈五片花瓣,又用黄/色绣线隐约的绣上了几颗花蕊。 这本就是张幼莲脑子里对于青楼的一个替代品,倒是不知道梅子绣出来居然会这么好看的。 最普通不过的一朵小花,绣完也才有张幼莲的小拇指指甲大小,眼下,看着那朵小花有些可爱的点缀在青色的帕子上,张幼莲竟然有些爱不释手了。 “真好看,把这帕子送我吧梅子。”张幼莲翻过来调过去的看,先是将梅子拉了起来,随后才一脸喜欢的对梅子说道。 梅子连忙福了福身:“那本就是小姐您画出来的花样,奴婢不过就是偷学了您的东西,您若是喜欢奴婢再给您其它的帕子上也绣上好看的花样,奴婢这帕子,就是普通的丝帕,小姐拿着……” 笑了笑,张幼莲摇头:“没关系,很好看啊,梅子,那就谢谢你啦。” 梅子老实的脸上顿时红了一片,就连眼睫毛似乎都透露着一分不好意思:“小姐怎能和我说谢谢,我是您的奴婢,无论小姐说什么梅子都会做到的。” 将帕子放在一旁,张幼莲是真的很喜欢这方帕子,随即抬头看向梅子,“好啦好啦,快坐下吧,我还不知道你。” 看着梅子满面羞红的坐下,张幼莲心里轻叹,她平时的确是喜欢竹子多一点,那也是因为竹子的性格比较投她的脾气,对于梅子呢,梅子本身就是那种极规矩的,尤其梅子对她特别的尊敬,尊敬里面还有几分害怕。 但是不说别的,梅子对于她的忠心张幼莲还是非常能信得过的,就好比,尽管再害怕,但是有了危险,张幼莲相信梅子也一定会第一个冲在她前头的。 想了想,一是不能厚此薄彼,二来,如果以后相亲不成,她还是要靠自己,可她身边能为她办事的人确实是太少了。 所以张幼莲也问了梅子:“你家里还剩下什么人了吗?” 第三十二章 银子 与竹子为了家人考虑自卖自身不同,梅子是被后母卖进来的。 梅子的家里,她亲生娘亲早年间就去世了,这么些年她和她哥哥一直都是相依为命的活着,父亲根本就不管家里的一切事,直到几年前,父亲和如今的这位后母成婚,后母还带了一个和她同岁的儿子。 梅子和她哥哥的生活顿时就翻天覆地一样的变了。 先前梅子家里,他们的父亲虽说吃喝什么完全不管他们,可是却也不会从家里拿钱,那些年梅子基本上都是靠着哥哥给人做零工才勉强和哥哥一起互相支撑着活下来的。 等到后来梅子也开始接一些人家的衣服来洗,尽她所能的来改善生活,然而等后母带着只比她小一个月的弟弟进门,一切都变了。 哥哥赚的钱要贴补家用,所有买菜买米买布全都要从哥哥赚的钱里出,她赚的钱,后母美其名曰说是替她积攒起来,可实际上这钱进了她后母手里就没见她拿出来花过。 再后来,将弟弟送进学院又要花上一笔的束脩钱,梅子就这么趁着哥哥不在家被卖进了人牙子的手里。 张幼莲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她记得当初梅子她们一批丫头卖进府里和府里签的是终身的卖身契,也就是哪怕日后有了钱也不能赎出去的那种,毕竟谁家都不想这么一个知道主子一切的贴身边的下人自个把自个儿赎出去了,然后把主子的一切都说出去。 “那现在你哥哥知道了吗?”张幼莲低下头,重新抽出一张白色宣纸,在上面画了蹴鞠场的大概构造。 她虽然不知道真正的蹴鞠是什么样子的,但是她见过真正的足球场是什么样的,还有各种世界杯的高台座席。 蹴鞠除了要收上一笔场地费用之外,看蹴鞠的人也得交个入场费吧,入场费有了,还可以选座啊,最中心的位置无疑是中间稍稍靠前的位置,费用自然也就分高中低三等。 梅子见张幼莲开始写写画画了,也低下头重新绣起了帕子:“当天晚上就知道了,听说还和我后母大吵了一架,不过那也于事无补了,卖身契上都已经按下手印了,哥哥来看了我,向人牙子打听我的卖身钱。” 说到这,梅子轻轻地顿了顿:“当时后母卖我的时候只收了二两银子,哥哥去了一问,居然就涨到了十两银子。” 张幼莲抬头看了一眼梅子,或许是时间长了,当时的愤恨和不甘如今早已消磨掉了,梅子完全的融入了现在的新身份。 “再后来我就跟了小姐,不过现在一想想,那时候也真是好悬,幸好奴婢遇到了小姐。”轻吐一口气,梅子是真的这么庆幸的,忍不住下意识的抬头看了一眼张幼莲,才发现张幼莲也在仰头看她。 脸蛋微微红了红,梅子将篮子里自己的帕子放到一旁,去翻找出了张幼莲的各色素帕。 “不如奴婢将小姐的所有帕子上都绣上这朵小花?”梅子轻声问道。 张幼莲点了点头:“好啊,麻烦你啦。” 梅子笑了笑,低头福身:“不麻烦,正是遇到了小姐,奴婢如今才能过上这样的日子。” 张幼莲眨了眨眼睛,继续说回梅子的哥哥:“那你哥哥现在在做什么活?” “就只是在仓库帮人卸货,抗麻袋,一个袋子给几文钱那样。”梅子回答。 轻轻点头,张幼莲随即说道:“那等下一次轮休,是你还是竹子,你们商量好,让你们家里人,不拘什么弟弟妹妹的,都带来给我瞧瞧,以后或许能用得着他们。” 另外,张幼莲又道:“至于你那个弟弟,你若瞧着他是个好的也一并带来,不然就算了。” 梅子先是一怔,随即眼眶“唰”的就红了。 “谢谢小姐,奴婢,奴婢没什么能报答您的,不管之后怎么样,小姐您能想到奴婢的哥哥,奴婢就一辈子给您做牛做马都成……”张幼莲赶忙挥手制止了梅子的发誓,下巴轻轻扬了扬,指着她筐子里的帕子:“行了绣花吧,我也忙着呢。” 梅子破涕而笑,却又瞬间止住了,用自己的帕子擦了擦脸,也当真仔细的开始绣起了帕子。 张幼莲低着头,在自己已经有了个雏形的场地上继续下一步建设,脑子里已经有大概的设计图了。 前一次宴客众人商量的事一回家就开始准备了起来。 苏瑶瑶和周凝云各自将自己的私房银子拿出好大一笔,据苏瑶瑶说,她这次可真是将自己的全部老本都拿出来了。 看着自己眼前一桌子的银票,张幼莲突然觉得有些感动。 深吸一口气,张幼莲平静着自己加快的心跳,她一个月五两银子的份例,一年也不过六十两,而如今他们就因为相信她,居然给她拿了这么多的银子。 一共有两万两。 这对于张幼莲而言,基本上就像是一个天文数字了。 要知道,在如今的京城,几百两就能买一处不小的院子了,五千两就能在朱雀街的尾巴买栋宅子了,当然,朱雀街里头是有价无市的,一般朱雀街里头的房子,不是皇恩浩荡赏赐下来的,就是人家宗室几代祖传的。 有这两万两,别说是盖一个普通的围场了,就是盖个别墅群恐怕都够了。 苏瑶瑶及周凝云倒是当真把自己的所有零花钱都拿来了,一人三千两,朱瑜和王铭远各自让人送了五千两银票过来,朱潇虽然当时没说,不过事后也给送来了四张一千两的银票,所以除却蹴鞠场外,剩下的园林建设便算是苏瑶瑶周凝云及朱潇一同投资的。 看着这两万两银票,张幼莲忍不住轻轻咂舌,就连对面的张祺安也道:“你这买卖倒是好做,不声不响的,两万两银票就进账了。” 张幼莲笑了一声:“哥你就别笑我了,人家都给我投资了,你呢,你不给我投资吗?” 张祺安动了动眉梢:“给你投我的资产吗,怎么,花我的钱还没花够啊!” “哈哈哈!”张幼莲一阵大笑:“哥你怎么这么说啊,我不就是前期向你借了那么一丁点小钱吗,哎呀,等我有钱啦一定会还给你的,放心啦~~” 张祺安笑笑,并不说话。 将每个人都投了多少钱记在账上,张幼莲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张祺安看她这样,不禁问她:“做什么叹气?” “我每天都要上学的啊,其实这些本应该我亲自去看着的,但是因为还要上学院,倒是一时没有办法亲自接管呢。”张幼莲轻轻点了点宣纸,说道。 张祺安想了想,突然道:“你要是不嫌弃,哥哥这倒有一个人选给你推荐,你可以看看他怎么样,若是能用得上,平时还能帮你看看场地跟跟进度。” 张幼莲抬头看他:“是谁?” “我的一个同学,本应该今年结束学业,但是去年就申请提早退学了,学院里也同意了,但是现在,过的不是很好。”张祺安换了种说法,只是简单的介绍了一句。 “怎么样,你要是觉得行,我就过几天让你们见见,若是不行就算了,哥哥再帮你找别人。”张祺安看向张幼莲,说道。 点头,张幼莲自然同意:“那哥哥便安排个时间看看吧,哥哥推荐的人我是一定能信得过的,只不过我得先看看他适合什么样的工作才行。”扬了扬头,张幼莲一副极骄傲的样子。 张祺安看她这样,忍不住失笑,随即无奈的轻轻摇了摇头。 “对了,我还有一件事,哥你说我拿了他们这么多钱,他们家里会不会有什么微辞啊,像是朱瑜朱潇倒是好说,我担心云云和苏三那边……” 张祺安沉吟片刻摇头:“我猜应该是无碍的,鸿胪寺卿周大人府上就只有周凝云这么一个嫡亲女儿,三千两银子对于她们而言并不算多,且这些也不过只是私房银子而已,还没到动朱钗首饰的地步,估计于苏侍郎府上也不算是太多,且你还忘了最重要的一点。” 看着张幼莲,张祺安的眼睛里快速闪过什么。 “是什么?”张幼莲问他。 “若是周夫人及苏夫人知道这一次参与的不仅仅是你和她们两个女孩儿,还有王阁老府上的嫡四子,当今圣上的第六第七皇子,这银子恐怕都不需要拿她们自己的私房银子,两府夫人就能替她们出了。”张祺安解释。 也是说到这里,张幼莲才恍然大悟,的确,对于男孩而言,上学院念书固然是为了学识以及今后下场,但同样也有结交贵人开拓朋友圈的意思在里头。 而对于女孩而言,上学除了能让她们掌握最基本人人所必备的知识之外,最重要的还是她们可以通过这条途径来结识未来的夫婿。 毕竟大夏朝的女孩既不能上马当将军,又不能提笔做书生,所以在那些已经成婚为人母的夫人眼中,找个好姑爷才是最重要的。 “对了,你们中院升高院的考试应该也快了吧,最近你学的怎么样了,这次可有把握升院?”张祺安突然不动声色的问。 第三十三章 吵架 一说到中院升高院,张幼莲也开始跟着紧张起来了,毕竟这对于她而言才算是如今最为重要的。 不管以后她能做什么又会做到哪一步,她都不想现如今连这初中高九年义务教育都过不去,作为当今圣上的表侄女,这也有点太丢人了。 “应该差不多,升院的要求没有升一班那么高,只要六个甲等两个乙等就可以啦。”张幼莲还蛮有信心的肯定道。 张祺安也点头:“我自然知道要什么等级,只是你那刺绣和琴艺能打上乙等吗?” 张幼莲一噎,眼珠快速的转了转:“实在大不了就把那两门课程归类到丙等里面嘛。” 张祺安微微挑眉,用表情给她点赞。 而这场谈话的第二天便是一个月的月中,十五啊,照例是长公主府除了长公主之外所有家人一起参加家宴的日子。 张幼莲其实说实话对于家宴既没有多喜欢也没有多讨厌。 尽管各种美食都会在家宴这一天不限制的供应,饭桌上有几位主人平常最爱吃的菜色,且不拘什么荤素,但同样的,张幼莲在吃着美食的同时却还要看着对面的一家三口表演相亲相爱一家人。 除此之外,便是每一次张远山看见张幼莲依照惯例一样的训斥她一顿,然后再表扬一番旁边的张幼荷。 这一次自然也毫不例外。 “也不知道你最近都在弄些个什么乱七八糟的,课业上的一塌糊涂,居然还有工夫去鼓捣那些个没用的东西,张幼莲,我看你是真不想好了!” 今天也不知道张远山是抽了什么邪风,一看见张祺安两人走进来,居然第一眼无视张祺安,反而跳过表扬他的话直接就开始骂上了张幼莲。 对于每次看见张远山就要挨骂的事张幼莲几乎都已经习以为常了,原本想着张远山像是以前那样骂她几句就算了,可是她没想到的是,张远山居然越说越生气,越说越激动,到最后居然把自己说的快要动手打人的地步。 而这整个一个过程中,张幼莲唯一所做的也不过就是静静的坐在凳子上,目光向下看,直视自己的脚尖,一动不动而已,甚至她一个字都没说。 不过张幼莲应该是并不知道张远山是属于那种,越是一拳打在棉花上,就越是生气就越是要脸,然后就越来越生气的人。 “你看看你现在这是什么样子!你还是世家名门的闺秀吗,你现在和自己父亲说话都以一种无所谓的态度敢坐在凳子上公然无视我了!张幼莲,你的教养哪去了!” 张祺安从一开始就一直在皱眉,每一次张远山也不过就是冷嘲热讽几句就罢了,他没想到这一次居然有这么严重,刚想站起来说什么,张祺安的手就被旁边更小的一只略有些精瘦的小手给按住了。 张祺安侧头看向身旁的张幼莲。 张幼莲则表情平淡的站起身,直视着面前这个比自己高出好多,她还需要仰头看他略显高大的男人。 “父亲是在问我有没有教养吗?我不明白。”张幼莲静静的看着张远山。 “论其教养,其实我也不知道我有没有教养,要说有,我上没有父亲日日劝诫,下没有母亲日日教导,那我应该就是没有教养的吧,可要说没有,我如今在锦绣学院念书,纵然成绩不好,却也依靠自己的努力从十小班升到了三小班,便是父亲您,曾经也都在锦绣学院念书成才,获得这一身的教养,所以,父亲,我也不知道我是有教养还是没有教养。” 张幼莲这段话一出口,别说是张远山,便是张祺安也跟着怔住了。 而一直在张远山背后拉着张幼荷的李婉,却是表情微微有那么些不自在。 “所以你现在是在说我没有教养?”张远山霎时大怒:“反了你了你张幼莲,我看你是不知道何为规矩!” “拿家规来!我就不信你今天还敢忤逆我吗!”张远山一脚踹开了自己身下的椅子,大声对旁边的下人喊道。 而旁边的张祺安却是蓦然色变,无论什么样的家庭,一旦父母说其儿女忤逆,便是皇子也是犯法的,张幼莲本就处境艰难,若是再被人传出“忤逆”的名头来,恐怕这辈子都不能做人了。 没有自己出声,张祺安反而看了一眼张远山身后的李婉,他知道在这个家里,除却张远山之外,李婉的话对那些个下人最管用,但这件事,恐怕最不想闹大的也是李婉吧。 李婉看见张祺安紧盯过来的神色,目光不由微变,随即对着有些慌张的下人摆了摆手,示意他们先下去。 而张幼莲却是丝毫不甘示弱:“父亲说我没有规矩,我想请问父亲,我哪没有规矩了,父亲说不让我每日给您请安我便从未去给您请过安,父亲说让我少在外面走动多回房间看书我便整日将自己关在院子里从未在府里多走一步。 母亲在小佛堂清修,没得到母亲的允许我便只能跟着哥哥去给母亲请安,便是从那之后,没有母亲的传召也从未敢打扰过母亲,父亲是觉得我哪里没有规矩了。 是对弟妹不友善,还是对庶母不尊敬,亦或是做出任何能让父亲今天勃然大怒的事情,如果有,还请父亲明示,我想请问父亲,我究竟是哪里没有规矩了,又是哪里让父亲觉得我实在忤逆您!” 张远山双目通红,拳头攥的紧紧的,张祺安见势不妙,让身后跟着的梅子赶快去通知郭师父过来。 同时,张祺安也忙着打圆场:“这些日子小花的成绩一直都在上进,就连学院的先生也都在夸赞她,很是不错,父亲,这是从哪里听来的小花如此这般不堪。” 张远山冷哼一声,看着同样站在他对面一脸漠然,目光平静的张幼莲,似乎就能想起她的母亲,都是一样的心性! 殊不知在张远山眼里,张幼莲和她那个冷心冷情的母亲像的很,而在别人眼里,愤怒的张远山和同样丝毫不堕威风的张幼莲更是亲生的父女俩。 “上次你和王家那小子争地我是怎么说的,张幼莲,你自己好好回想回想,我告诉过你,这件事就此了断,若是再让我听说你与那块地和王家小子有瓜葛,我就打断你的腿,现在你是把我说的话都当成什么了!你可有往心里去过,你居然还敢明目张胆的这么做,你是完全不把我放在眼里吧!”张远山极力压抑着心里的火气,怒声说道。 张幼莲也跟着冷哼一声:“你说什么便是什么,你可有考虑过我为何收下那份地契,朱六将东西要回来给我,那是我表哥,我凭什么不收,那也是我应得的!” 便是这最后一句话,让张远山彻底发起了火。 刚准备抬手打她一巴掌,张远山就看见了她眼睛里的那一抹嘲讽,不由微怔。 便是这片刻的怔愣,让旁边迅速站起来的张祺安将他高高举起来的手强行按了下去。 “父亲,您这是要做什么!小花还是个孩子,您难道要打自己的亲生女儿不成吗!”饶是平时与张远山还算是互敬互重的张祺安此刻也不由得对自己的父亲产生了一丝怀疑。 目光注视着又一次恢复平静的张幼莲良久,张远山冷哼一声,大力的甩开张祺安的手,一转身便离开了院子,也正好遇上了快速赶过来的郭师父。 郭师父看了一眼院子里的一家人,想了想,转身跟着张远山一同离去。 而留在院子里的张幼莲等人,却是互相静默无言。 良久,张祺安深吸一口气,一只手牢牢地抓着张幼莲,将其拉在自己身后,转而看向微微蹙眉的李婉。 “今天这桩事我不知道是谁嚼舌头把话传到父亲耳朵里的,这次我不准备追究了,但下一次,我会用事实告诉他,什么才是真正的规矩!” 顿了顿,看见李婉惊怒交加的神色,张祺安知道自己并未猜错,又接着道:“相信今天这件事李姨娘应该和我一样也不想让大家传的众说纷坛,该如何管好下人的嘴,李姨娘应该也比我更有经验,便交由李姨娘来处理了。 今天晚上的家宴我和小花便不参加了,至于二小姐和二少爷。”张祺安看着从事发开始就被李婉扯住手一言不发,脸色苍白有些紧张的张幼荷,还有来了之后从头到尾一言不发,只默默抱着孩子的柳姨娘以及她怀里的二少爷。 “便请李姨娘派人多加教导了,免得日后再教出一个不懂何为规矩的人。”张祺安淡淡说道,也不理会李婉那难看的神色,拉着张幼莲直接转身离开院子。 直到已经走出去好久,张幼莲才算是平息了胸口的闷气。 也是到这时,张幼莲才看出他们走的方向并不是她的院子,而是往外院去的。 看见张幼莲疑惑的目光,张祺安便开口解释:“往年都是在明心苑吃的家宴,如今便去哥哥的院子吃上一顿只有你我咱们两个的家宴可好?” 第三十四章 谈话 张幼莲先是一愣,随后才如春回大地一般,笑的那样温暖:“好啊,那哥哥可要事先准备好哦,我可是很能吃的!” 张祺安看着她的笑容,也跟着轻轻地笑了。 抬起手,张祺安轻轻地放在张幼莲的肩膀上,揽着她一起向前走。 家宴这天的事虽然在大家的心里都有个疙瘩,但实际上张幼莲并没将它放在心上,反倒是张祺安,在那之后,去找过张远山。 对于张祺安这个长子,不管怎么说,张远山还是比较上心的。 长公主那边尚且还会让张祺安每隔一个月去请一次安,而张远山这却是每几天就要和张祺安探讨一下时事,顺便问问他的功课。 时间过得很快,再过几个月,今年的七八月份,张祺安便要从锦绣学院结束自己的学业了,而到那时,根据张祺安以往自己的规划,他是一定要下场参加考试的。 毕竟宗室的荫封虽能让他做官,却无法让他进入内阁。 照例的询问过了功课,张远山又和张祺安讨论了一会儿关于最近上朝时发生的事,多时他问张祺安来答,然后他在给出自己的评价,甚至某些地方还会询问他,如果他处于那个角度,他会怎么做。 好一会儿,两人一问一答结束,天色也见黑了,张祺安本应就此离去,回自己院子里温习功课,可是今天却一反常态的留下了。 张远山放下手里的花名册,抬头看向站在他对面的张祺安。 “还有事?”张远山问道。 张祺安点了点头,看着自己的父亲,此刻的张远山与多年来自己所认识的那个张远山似乎别无二致,同样的那么威严,那么严肃,对待他虽然严苛但也是抱着盼他上进的心。 只是张祺安如今再看,却想起了几天前那个愤怒的一塌糊涂的父亲,二者一对比,似乎张远山在他心中以往那个高大伟岸的形象,不知怎的,一下子就模糊了。 “父亲,我想迁府。”张祺安没有任何铺垫,直接坦白自己想说的。 张远山先是一愣,随即紧紧的皱起了眉:“迁府?为什么想迁府?” “我们在长公主府里住的时间也够长了,将军府那边一年四季都有人打扫,总不能就这么空着吧。”张祺安似乎合情合理的说道。 张远山的眉在额头上皱成了小山一样:“就因为这个所以才想要迁府?太糊涂了,你回去吧,我就当没听你说过。” 张祺安目光直视张远山:“父亲,这件事我想了很长时间,母亲在小佛堂清修也有十年了,如今我马上就要下场考试,两位妹妹也快到了相看人家的时候,到时候问起来,是该说这是常山将军府上的女儿,还是该说长公主府上的两位小姐?” 张远山微愕,表情有那么一瞬间的怔忪。 张祺安没说完的一句话是,提起张幼莲别人可能还会以为这是长公主府上的唯一小姐,也知道这是长公主的亲生女儿,可是提起张幼荷,别人只会说她是长公主驸马爷的妾生子。 若是别人都这么说她,张幼荷的名声可比张幼莲如今的还难听些。 只是这件事张远山自从一口回绝圣上之后还从来都没有考虑过,他也没料到现在居然是被张祺安率先提起的,所以张远山有那么片刻不知该如何反驳。 见张远山表情上虽然透露着不喜,但观他神色,张祺安知道,他应该是也有几分松动了。 当初他没完全和张幼莲说的便是,他们父母实际上的关系并没有表现出来的这么好。 可想而知,长公主曾经是一个极高傲的人,甚至一直到尘埃落定之前,长公主一直都是坚定不移的太子一派,当时谁都没料到张远山居然会半路跳出来去帮一个在众多皇子中压根就不怎么出众的皇七子。 毕竟当时在当今前面,可还有六位皇子呢。 除却太子已经稳坐东宫之外,还有二皇子三皇子及五皇子三个有力的竞争对手。 然而有些时候只能说皇位乃真正的天定之人才能坐稳,后面的事情就是张祺安和张幼莲说的那样。 皇七子也就是如今的圣上坐稳皇位,并下令封立了大功的张远山为常山将军。 也是适年,长公主自关佛堂清修,无论是张幼莲还是已经封了将军成为当今圣上左膀右臂的张远山,概都一面不见。 所以,从那时候开始,长公主与张远山之间的关系就开始渐渐冷了下来。 不过张祺安知道,早在这一切还没发生的时候,长公主与张远山之间就是相敬如宾的状态,只不过经过这一件事让两人之间的矛盾全部被激化出来了而已。 看见张远山皱眉凝思,张祺安接着说道:“这件事已经过了十年,甚至如今小花和幼荷都不清楚当年的经过,也就只有一直记在心中的人才会永远的记着,所以我认为,不如我们主动退一步,让他们看看我们的态度,也就知道我们的想法了。” 张远山久久沉默,一直都没说出什么来,只是看他的样子,似乎略有些烦躁。 张祺安便最后又补充了一句:“到时候正好将母亲从小佛堂里接出来,就算是母亲诚心向佛,也可以在母亲自己的房间后头再建一间佛堂,只是没那个闭门锁居的必要了,而那时候这间长公主府,也就请父亲上奏请内务府收回去吧。” 说完,张祺安对着张远山行了一礼,恭恭敬敬的离开了张远山的书房,徒留张远山一个人对着烛火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转眼,张幼莲在这锦绣书院都上了一年的学了,不知道是因为怀旧还是别的什么,张幼莲突然感觉有些舍不得,似乎这种每天早起去上学,晚上回来吃过了饭温习功课的日子在她心里是那么的平静和美好,甚至都能让她这颗躁动不安的心也跟着逐渐平静下来。 一只手撑着下巴,张幼莲看起来是眼睛跟着先生走,上课认真听讲的样子,可实际上却是呆愣愣的在出着神。 旁边的周凝云轻轻碰了碰张幼莲的胳膊,张幼莲回过神来,顿时发现所有人都在低着头念书,只有她一个撑着下巴抬头看天。 眼见着老先生怀疑的眼神盯上她,张幼莲一副极自然的样子,晃了晃脖子,就好像刚刚只是脖子不舒服而已。 做了个扭脖子的怪动作,张幼莲低下头,目光斜着飞到旁边周凝云的课本上,看清了她翻得是多少页,悄悄地将自己落下好几页的书也翻了过去。 周凝云在旁边偷偷看了一眼张幼莲的课本,手指在大家正读的这一段悄悄指了指。 果然,下一刻老先生就叫了停,直接点名让张幼莲来读接下来的句子。 几乎是一目十行的找到之前的断句,张幼莲毫不心慌的继续念下去。 很快,听她没有念错,老先生这才点了点头,示意张幼莲坐下,和大家一起继续念着课文。 也是往往在这个时候,张幼莲才能静静的出着神,脑子里想着事。 嘴巴一张一合的跟着一群小姑娘们念着课文,只是却没有一丁点声音传出来,张幼莲的眼睛还在盯着课本,可她的心就早已跑到不知道什么地方去了。 她在想那天和张远山吵架的事。 在这个家里自己不受欢迎张幼莲自己是知道的,只是她不知道自己居然都已经不受欢迎到这个地步了。 那天晚上张远山之所以会发那么大脾气,后来张幼莲自己也想过,一定是有人在张远山耳边说了她什么坏话。 当然,也不见得是什么坏话,或许只是添油加醋的把她这段时间做的事情都讲了一遍而已。 但她也幸好,自己得了他们这些银子的事,她并不知道。 若是知道,恐怕以张远山的脾气,说不的当天晚上就得命令她赶紧把那些银子给他们还回去。 不过就算张远山不知道后者,就只是那块地的事,也足够他生气了。 但是让张幼莲没想到的是,张幼荷居然那么讨厌她。 没错,那天发生的事张幼莲早已经猜出来了,肯定是张幼荷在张远山的耳边说了什么,不然他也不会那么生气,且还是正赶上家宴那天。 当天张幼荷的不对劲就连张祺安都看出来了,哪怕本就是故事主角的张幼莲呢。 只是她不知道的是,张幼荷为什么要这么说她,她们两个往日无怨近日无仇的,至于张幼荷这么说她的坏话吗,还是说同父异母的姐妹注定就要站在对立面? 晚上放了学回家,张幼莲听说梅子的哥哥和竹子的弟弟已经在外院等着了,连忙叫她们把人带上来看看。 今天本就是梅子休息的那天,因为之前张幼莲说的话,她也回去和竹子商量了一下,便在今天休假的时候去找了自家哥哥和竹子的弟弟,开始还不敢直接就这么大喇喇的领进府来,便在自己家等了小半天,约莫着快到了张幼莲放学的时间才将两人带进外院。 第三十五章 看人 像是梅子他们这种府中的下人,一般都是从后院的小角门来回通行的,守门的婆子基本上也就只会问问是出去办什么事,若是少爷小姐身边的,只需要说一声是主子吩咐出去办事的,守门的婆子便也不会多加阻挡。 当然,若是那种二三等的丫头要出去,没有那么两分关系,还是得多多少少给她几个大钱的。 把书包什么的都放进书房,小桥照例每天跟着马车去接送张幼莲上下学,如今见小姐在院子里似乎是有事要谈,便也机灵的退下去不再多听多看。 很快,张幼莲看见了梅子二人的兄弟。 因为二者皆为外男,所以张幼莲就仅在院子里头摆放的板凳见得他们,旁边还有梅子竹子站在一边,也不怕有谁见了说什么闲话。 两个人里,那个略高些的男人身体较壮硕,不过不是那种健美型的肌肉块,而是粗活干多了打磨出来的健壮。 这样的人身上虽然也有肌肉,甚至绝对是力量型选手,但是他们的身体并不如那种健美型的男人要更加强健。 肌肉所占比例的不协调再加上长期劳累,如今看着还是一副硬汉的模样,等时间长了身体慢慢的也就垮了,反倒没有正常男人那么硬朗。 不过张幼莲见他看她的目光很亮,眼神里带着一种她无法忽略的东西。 梅子的大哥与梅子是截然不同的两种人。 另外一个有些瘦小的男孩就是竹子的弟弟了。 竹子的弟弟与她同岁,十三了,竹子还比她大一岁,今年十四,梅子十五,梅子的大哥今年十九,可是看上去就像是二十好几了一样。 “以往也听梅子和竹子说起过你们,这一次正好,我正建着的工地上缺了些人手,便让梅子将你们都带过来了,就是想看看适不适合,若是行,那你们现在的那份活就不需要继续干了,往后的月钱有我来给你们开,若是不行便算了。”张幼莲仔细打量了一眼二人,说道。 话落,梅子大哥当先大声回答:“小姐放心,您有什么需要的我一定能帮您干,无论是什么活我都行。” 声音极其洪亮,脸上也带了少许激动,能看得出来,他是极珍惜这一次机会的。 张幼莲忍俊不禁露出一个小小的笑容,旁边的竹子弟弟也微微红了脸,学着梅子哥哥大声道:“小姐放心,她能做的我也能做!” 再忍不住笑出声来,张幼莲看到旁边的梅子和竹子,都是一副不好意思的样子。 她们在长公主府已经待了一年多了,往日里接触的也都是各个主子身边的丫头小姐,尽管有些人并不是怀揣善意,却也都是暗地里的那一套。 说实在的,特意给她们留剩饭什么的在竹子几人看来都像是小孩子的把戏。 不过时间长了,梅子和竹子就都已经习惯了这种所谓的城里人的套路,像是乡下人有时候说一说吵起来了,抄起家伙就能打上一场,如她们兄弟这般没有礼数的,在长公主府里可真是少见呢。 梅子捏了捏手指,虽红着脸,却忍不住大声呵斥二人:“和小姐说话要有礼数,不许这么大声呼喊!” 梅子哥哥看了自家妹妹一眼,以前这还是自家妹妹,如今却已经是别人家的丫头了。 但还好,听妹妹说如今的日子过得不错。 于是梅子哥哥遭了训斥也没怎么样,就是一只手挠了挠头,放低了声音:“小人忒粗俗,小姐受惊了……” 摆了摆手,无论是张幼莲还是张小花都不喜欢那些个虚的,便直接道:“无碍,反正以后你们也是要和那些人打交道的。” 听见了张幼莲说无碍,两人都抬头看她,自然没错过她说的以后他们要打交道的“那些人”。 “都自己介绍一下自己吧,现在都在做什么,擅长什么,以后又想做什么,想赚多少钱,想买个多大的房子,都说说。”张幼莲轻轻地靠在身后的椅背上,话说到一半就看见了院子门口走进来的张祺安,也没停下来,继续说道。 “就从你先开始。”张幼莲指着梅子哥哥。 “小人名叫程勇,现在就是一个力工,在仓库给人扛大包,不过我力气大,一百斤的东西没问题,之前还给人做过后厨帮工,会炒几个小菜,因为得罪了做饭的师傅就被开了,他嫌我偷学他的菜。” 程勇挠了挠头,挺大个男人杵在那,晒得黝黑发亮的脸看起来有些凶神恶煞的,可是奇怪的,张幼莲竟然从他的身上看出了几分憨厚。 张祺安走到张幼莲身边,梅子乖觉的去给他搬了张椅子放在张幼莲旁边。 张幼莲看了一眼坐下的张祺安,又转过头重新看向程勇,继续听他说话。 “还有呢?”张幼莲问。 “之前还去做过瓦工,不过瓦工嫌我笨,不肯教我东西,我就没继续从他那学东西,然后就是打一些零散的小工,也没赚多少钱,但是勉强能养活的了我和我妹妹。”程勇说道。 “这一次梅子找我跟我说了小姐的意思,我立马就把扛大包的活给辞了,我想着无论是什么样的活,就算是跑跑腿的活我也能干,只要小姐吩咐了我就一定做好,以后,以后我也没想那么多。” 有些局促的扯了扯袖子,程勇道:“之前我还想过等以后钱赚的多了,我就把妹妹赎回来,实在不行我就跪到主子爷前面去求,但是后来我看她,梅子现在过得挺好,而且小姐您又是个善心人,也就不这么想了,就想着,无论是什么活,只要能让我时不时的看见梅子一面就好,知道她好好地我也好了。” 还没等张幼莲说话,旁边的张祺安便率先开口:“即使小姐让你去杀人你也做吗?” 侧头看了一眼她哥,张幼莲心里好笑,却没戳穿,重新看回程勇,果然,程勇先是一愣,随即想了想,却是没有犹豫:“如果以后小人跟了小姐,无论小姐让我做什么我都会去做!” 微微点头,张祺安再没说其它。 张幼莲便看向旁边的竹子弟弟:“那你呢,你叫什么名字?” “回小姐的话,小人叫何平,现在在一家木器厂给人当学徒,会一些个普通的木匠活,打个桌子打个柜子都可以,一些简单的东西也能自己看图琢磨出来,小姐若是有什么需要我做的,我也可以尽力为小姐一试。” 何平稍稍红着脸,说起话来稍稍有些磕巴,两只手紧紧地攥着自己的裤子,甚至都捏出褶皱了,看得出他很紧张,平常应该也是一个比较内向的性格,这一次或许是来之前被竹子嘱咐过了,所以他很用力地在介绍自己。 脸越来越红,何平继续说道:“我以后,想买一个大点的院子,最好是两进的,能让姐姐也住进去,还有我娘,然后,我想多赚一点钱,让她们的生活好一点。” 涨红了脸,似乎何平觉得自己的要求有些过分了,不,这不是他的要求,只是他对以后的想法。 旁边的竹子似乎是没料到何平居然会这么说,忍不住悄悄地红了眼眶。 “你可上过学?”张祺安又问何平。 何平点了点头,脸上的红润渐渐退下去了不少:“上了一阵,但后来成绩不佳便没有再上了,不过字还是认得的,也能写。” 轻轻点头,张祺安又看向旁边的程勇:“那你呢?” 程勇那张黝黑的脸似乎有些泛红,看不太真切,“小人就会写自己的名字,字不大识得……” 张祺安侧头看向张幼莲,等着她决定。 事实上张幼莲早就已经想好让两个人都做些什么了。 “那就先这样,这几天程勇跟着何平先识字,一天十个字,一年下来怎么也能识得差不多了,然后这个月你们的月例银子就先从我这出,等过几天我再吩咐你们做事。” 两人闻言,连忙跪地上给张幼莲磕头,何平是一副较激动的样子,而程勇则是兴奋。 “小姐虽然好说话,这就留了你们做事,但是你们也不能因此就坑蒙拐骗甚至以下犯上,我不是什么好说话的,长公主和常山将军更加不是,如果日后让我发现你们敢阳奉阴违甚至奴大欺主,要了你们的命都是轻的,听见了没有。” 张祺安面色平静,语气更是淡淡的,可是任谁都能听出他话里的威胁,他们也相信张祺安绝不是那种只会说一说的人。 等梅子领着两人出了府,张祺安顺理成章的留下来。 练完了字,夏日天长,外面还是天光大亮,张祺安也没走,哪怕竹子就在房间的角落里随时候着等着他们吩咐,张祺安也直白的道:“你想用他们做什么?” “现在我和朱瑜他们商量要建蹴鞠场的,不过我每天上学没有时间看着,就像让他们先练练手,若是行,以后还有别的,说不定我也能养我自己的一伙队伍呢。” 骄傲的扬了扬头,张幼莲对上张祺安好笑的眼神,顿时直视她哥:“怎么,你不信吗,我真的可以做到啊。” 第三十六章 秘密 张祺安轻笑出声,仿佛只有对着张幼莲他才是那个温润如玉,说话如清风拂面的好哥哥:“你要那么一些人有什么用呢,又不能始终为你做活,你要从商吗,这事还是交给下人去做吧。” 张幼莲意识到她哥似乎并没有意识到这件事的实质,不由给他稍微讲解了一下:“目前他们的确只能为我干活,但是以后时间长了我就是他们的主子,我说什么他们就会做什么,甚至拆房子打人都是可以的,哥哥以为这是什么?” 先还一脸轻松的张祺安待细细品出了里面的意味,不由蓦然色变,脸色瞬间沉下去,先是让竹子下去,随后才关了门窗,一脸凝重。 “这是谁教给你的办法?”张祺安低声问道,声音沉的像水,语气里隐隐带着一些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 张幼莲微怔,并未想到这里面有什么值得张祺安这么紧张的东西,这个办法她也丝毫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怎么了?”张幼莲疑问。 张祺安微微凑近张幼莲,双手按在她的肩膀上,目光与张幼莲的目光相对,声音压得极低:“小花,你知不知道,按照你的想法,会打造出一批私兵,难道你想打造一批私兵吗,恩?一批属于前宁定县主的私兵,一批属于长公主嫡亲女儿的私兵,一批属于亲军都尉府都指挥使常山将军的私兵?” 一连串的名头砸下来,还包括“私兵”那两个严重到足以斩九族的字,张幼莲还有什么不知道的呢。 嘴唇微微张合,张幼莲看向张祺安:“不会,这么严重吧……” 张祺安微微挑眉,却是松开了张幼莲的肩膀,站直身体,却声音照样压得很低:“这批人就像是家奴一样,跟你多年时间,虽没签卖身契,却对你抱有忠诚,家奴尚且规定了人数限制,你这完全就是地主家的长工,没有人会管你手下雇佣了多少人。 时间长了,他们自然而言也就听你的了,做的又是那些个力气活,你再单独派一个人,一个你能信得过的人去管教他们,这便是百夫长了,等再换一座城,这样的人再多一些,你便有了个千夫长。 他们听你的,白日干着你让他们干的活,吃你的穿你的喝你的用你的,潜移默化的,这些人自然而然的就变成了你的人,固然他们对皇帝仍有忠诚,可换做别人,你猜他们会不会替你去杀人呢。 你再猜,时间长了,会不会有本就是杀人犯过来做你的长工呢?”张祺安微微踱步,说到最后一句,语调已经拉的很轻了,只是话中的意味却让张幼莲感到毛骨悚然。 在古代诚然大家对朝代的归属感并不强烈,可大家对坐在龙椅上的当今圣上却是敬中带着怕的,可若像张祺安说的,换了其他人,一条命而已,她的背景足够深厚保得住甚至杀人犯的投靠,当然,只要他不犯了她的规矩。 那么,他们又会不会替她杀人呢? 她最开始让程勇去做他们的头儿打的便是这样的主意,毕竟,在曾经,多少个工地里的包工头还有那些农民工都是这样的,谁都没觉得他们会对社会有什么危害,谁也没觉得只靠他们就能造的了反。 只是张幼莲忘了一点,曾经那个时代,热武器才掌管着亿万人的生命,而如今这个时代,上阵杀敌也不过手中一杆长枪,身后一柄大刀罢了。 张祺安只略微给张幼莲点了点其中的意思,张幼莲便明白了他说的和未说完的意思。 “那,我就让程勇去做别的吧……”张幼莲稍稍有些害怕,这件事张祺安能想到,代表着其他人也能想到,她没想到自己不过就是一个小想法居然可能会惹出这么大的麻烦。 语气上稍稍有些退缩,张幼莲不太好意思,看向张祺安,却发现与刚刚不同,关了门窗显得有些昏暗的书房里,张祺安的眼睛微微发亮。 “这是你自己想出来的吗?小花。”张祺安走近张幼莲,让张幼莲能看清他的脸。 点了点头,张幼莲明白他的意思:“我没和任何人说过。” 张祺安的嘴角慢慢扯出一个弧度,眼睛里有一种很奇怪的,张幼莲看不懂的神色。 “这件事要停止吗?”张幼莲小声问他。 出乎意料的,张祺安轻轻摇头:“不,你之前是怎么想的如今就去怎么做,只是这件事不要告诉任何人,和别人说起就说是去帮你盯着那些人的,剩下的,我来帮你完成。” 摸了摸张幼莲的头,张祺安的声音很温柔:“小花,这件事答应哥哥,一定不要和任何人说,明白吗?” 看着张祺安的表情,张幼莲却并没有觉得害怕,不知是因为这么长时间张祺安对她的好已经足以盖过这一切,还是她知道,无论发生什么,张祺安都绝不会有害她的心。 点了点头,张幼莲很认真地回答:“我一定不会告诉任何人的,所有人都不会说。” 张祺安看着张幼莲的眼神,静静的露出一个笑容:“小花,你放心,哥哥并不想造反,但是也不想让我们一家陷入到那种危险的地步,所以我需要你做这些,但是你要记得,无论发生什么,我都站在你身后,你不是自己一个人,知道吗?” 张幼莲轻轻点头,虽然说是私兵可能稍显严重,但是正如张祺安说的,一切都看他们究竟是怎么做的,如果他们想把那些人以一个私兵的方向去发展,那么自然他们就是私兵。 虽然不知道张祺安要这些私兵有什么用,但是张幼莲还是愿意去为他做这些。 第二天,张幼莲带着自己的初步计划去了学院。 中午吃过了饭,几人也没去班级,班级是男女分开的,无论他们去谁的班级都较为尴尬,于是就在食堂找了一个较靠近窗口的位置,几人围坐在一个大桌子上。 先拿出第一张纸,上面画的是简易的四周观众席。 考虑到观众数量,以及特权主义,张幼莲特意在一共六个方向的最顶层各加了一间用纱幔围起来的包间。 一边给他们讲解着自己的想法,张幼莲一边在旁边记下他们说的内容。 因为蹴鞠和足球相似但不完全一样,对于各种规则上也就有了不同的说法。 但总的来说,蹴鞠这项活动并没有足球的各类规则要多。 “这个中间留出多大的空地?”张幼莲问他们。 对于这方面还是王铭远知道的比较多:“多大的都有,没有明确的规定,一般场地小一些的节奏就紧凑,场地大一些就对球员的耐力要求较高。” 张幼莲记下这些,“那我们应该是大场地还是小场地,另外,会有多少人来看啊,能有五百人?” “比五百人应该多,如果是普通的队伍比赛也就几十个人观战,若是名牌队伍就不一样了,除了各方阵营的朋友兄弟,还有每个学院的,更何况如今京城里对于勋贵子弟追捧较大,若是带着他们,说不得会有个近千人席。”朱瑜说道。 张幼莲点了点头,便将观众席暂定为两千人。 要知道,在大夏朝,两千人几乎快有一个乡镇的人数了。 又商量了一些别的,然后张幼莲拿出自己的第二张纸:“我回去让下人将整块地的大致地形量出来了,现在就是这样的形状。”指着纸上不规则的矩形,张幼莲说道。 在这个矩形方块上,右上角有一个已经被划出去的区,上面张幼莲写了别墅区。 “何为别墅?”朱潇有些好奇的问张幼莲。 “就是我们的那些房子啊,说不定以后这里建的好还有更多人过来住呢,现在还空了很大一块地方,不过到时候就不能平白让他们住了,怎么也要狠收他们一笔钱才好。”张幼莲笑眯眯的说道。 几人一顿笑,张幼莲接着道:“这里在别墅区的前面,右下角的地方,这里便是蹴鞠场地,较为靠近边缘地区,不会影响其它地方,除了蹴鞠场,前面还可以建一片草地,作为平常女孩子们踏春所用,草地上还可以放风筝,若是地方够大,我还准备建一处赛马场。“ 苏瑶瑶两只手捧着脸,两只眼睛直放光:“哇,听起来就很不错的样子呢!” 周凝云也笑:“是啊,感觉好美丽啊。” “那剩下的呢,这是假山?你准备怎么做?”王铭远指着规划图最中间被张幼莲圈起来的地方说道。 “这里暂时还没想好,因为我得去苏州请一些园林大师来做,比如粗犷的山石景观,精细的花园盛景,还有曲水流觞,凉亭雅苑,然后再来一片密林,里面可以养几只梅花鹿丹顶鹤,让游人用蔬菜饲养它们。” 众人点了点头,不由被张幼莲的想法勾起了兴趣,倒是一直都默默无言的朱潇接下这个大活:“我也算是投了钱,也给我一份分成,不能什么都不做,这个园林大师便由我来找吧,放心,一定是最好的大师。” 第三十七章 开始 张幼莲点头,随后道:“那既然这样,我就先和你们说好了,除却蹴鞠场之外,踏春的草坪和中间这一块的景致公园以及各种桃花林都算是大家一起完成的,所以就分为四份,我和朱七哥每人三成,苏三和云云每人两CD是净利润可以吧?” 大家都点头同意,张幼莲便随意的说道:“那既然这样,这个月末我看看大概就可以施工了,你们有没有什么安排?” 众人都摇头,张幼莲就道:“好,到时候我找两个人去替咱们盯着点,免得他们不会干。” 说起这个,朱瑜才想起:“你的宅子建的怎么样了,我还没去看过呢。” 张幼莲也摇头:“不知道,不过据说有些困难,等我过一阵有时间去看看吧,你们要不要一起,正好为以后的蹴鞠场还有赛马场选址。” 说完,张幼莲又补充:“不过这个休假日没空,要陪哥哥见一个人,下一次休假呢?” 隔着第二次休假中间差不多差了有二十来天了,大家都没什么事,便都提前答应下来那天一起去看场地。 “小花,你哥今年是不是也要结业了啊?”周凝云想到自家哥哥,轻声问张幼莲。 点了点头,张幼莲“恩”了一声:“我哥说啦,在他结业之前让我进了高院,然后他就不再管我了,哈哈,到时候再也没有升院的苦恼了。” 一听到这个,同样是考试废的苏瑶瑶也不由得高兴起来:“那可真是太好了,不过小花啊,你问你哥哥了吗,他今年要下场考试吗,还是接受家里的荫封啊。” 荫封这事在大夏朝不是什么走后门那种见不得光不好意思说出口的事儿,在勋贵当中还是挺荣耀的,眼下他们这一帮,皇子也有,官家的也有,勋贵也有,宗室也有,所以这也不是什么不能说的,苏瑶瑶直接就问了张幼莲。 “应该是下场考试吧,荫封也没什么好官,我记得小花她哥成绩很不错的。”朱瑜在旁边接口道。 朱潇点头,轻叹一声:“那里是不错啊,每次都是第一啊,这种级别,真是不知道要如何日夜下苦功夫才能达到啊。” 一说到成绩,平时最欢实的王铭远顿时不吭声了。 张幼莲嗤笑一声,但随即就是满脸骄傲:“我哥可没有每天回家死读书,我自从重新认识我哥之后,看他每天除了撕我作业就是教导我功课,可从来都没看头苦哈哈的些策论啊什么的。” 朱潇忍不住反驳:“这是因为元良哥心中自有乾坤,所以即使平日里不需要刻苦训练在考试时也胸有成竹。” 众人一阵嫌弃的目光。 因为张祺安的好成绩,朱潇可是他的铁杆粉丝,无论谁说他成绩上的什么他都是不愿意的,马上就能张口辩驳回去,哪怕是张幼莲这个亲妹妹。 换了个话题,张幼莲问起朱瑜:“你可有找到我之前说的那些书籍。” 朱瑜点头,一副特别得意的样子:“那当然,你也不看看我是谁!” 旁边的朱潇忍不住失笑:“难道你不准备告诉他们你在父皇的内书库里整整翻了一个月的事吗?” 朱瑜瞪了一眼朱潇,面露尴尬,不由一个劲的干咳。 众人闻言不由纷纷笑出声。 “那过一阵我们去你府上找你啊。”王铭远不由兴奋地说道。 朱瑜点头:“好啊,你晚上就可以在我这住,若是第二天放假,我们正好直接就去看蹴鞠场了。” “对了,小花,若是建蹴鞠场,你准备找哪的人去建场地?”王铭远突然想到这个,不由问张幼莲。 之前这的确是张幼莲最头疼的问题,大夏朝基本上就没有那种一整个团队的建筑工人,说起建房子,一般乡下人都是会的,若是那种青砖大瓦房,就再配上几个泥瓦匠,还有木工,就这么,一整个施工团队就算是成型了。 先不说团队素质,就是这样的队伍,整体配合起来都差劲,更别说是专门接这样的工程做活了。 所以后来张幼莲才想着派一两个自己信得过的人去,前期先大家互相磨合一番,等时间长了各自都明白怎么回事了,便仔细挑选出几个开始培养,等以后时间长了便也算是自己的团队了。 要说干建筑,这里面没多少活是需要硬技术顶上去的,一般都是熟练工种,意思就是,无论是干什么的,只要他了解了,熟悉了,干的时间长了也就会了,特别的不挑人。 对于文化水平等等完全没有任何要求,只要有那么几个领头的一切都好做。 “我想先找一些比较熟练的人,然后再慢慢教会他们应该怎么做,以后不准备找那种短工了,他们手艺不行,等以后我再需要人还得从头教起。”张幼莲简单的回答。 一旁的朱瑜则点了点头:“最好是让他们签下身契,不然谁知道他们以后会抱有什么想法。” 张幼莲的目光闪了闪,却没点头,只是说:“先找些人手把队伍凑起来吧,若是修建蹴鞠场恐怕十几个人还不够呢。” 的确,若是真要修建这么一座蹴鞠场,光是木匠怎么也得要八九个,除此之外便是力工,这一点倒是可以让程勇去找,他在京郊这一片和京城里的西大胡同那边经常出入,自然知道什么人可用什么人不可用。 大家在食堂里又讨论了好一会儿,这才有些意犹未尽的回了班级。 而在回去的路上,苏瑶瑶却是给张幼莲出了主意:“若是想建园林,这会儿栽种子怎么也要等个好些年才会开桃花结桃子吧,不如买一些现成的树苗怎么样,价钱也不贵。” 张幼莲点了点头:“对啊,幸好有你提醒,要是栽树苗,说不定快的今年就能开花呢,而且现在还是春季,万物复苏的季节,那要是这么说这件事就得赶在蹴鞠场之前先弄好了,毕竟就算是蹴鞠场建好了,等王铭远的队伍也得今年八九月份呢。” 苏瑶瑶笑了笑,随即稍稍有些不好意思:“那,小花,我能不能麻烦你一件事啊……” 张幼莲回头看苏瑶瑶:“什么事?” “恩,你知道,我母亲是商人之女,虽然如今是我爹的侍郎夫人,不过我的外公还是一名商人,早年外公在南边就是靠花木发的家,如今这方面也有经营,所以,我想,嗯…,能不能……”苏瑶瑶放慢脚步,微微红着脸有些吞吞吐吐的说道。 张幼莲一笑,用力的拍了一下苏瑶瑶的肩膀:“有这种好事你不早告诉我,我之前还在发愁要从什么地方去买树苗呢,哈哈,你这么一说我就放心啦,那这件事就交给你了好不好?” 苏瑶瑶微怔,看着笑颜如花的张幼莲,忍不住也跟着翘起嘴角:“恩!好!你放心,我一定让他们选最好的东西上来,肯定不会有不好的!” 张幼莲“哈哈”一笑,挎着苏瑶瑶的胳膊:“好啦,我相信你,等我回去仔细整理一下,看看需要多少花花草草,列张单子就都交给你啦!” 苏瑶瑶连忙答应:“好啊,你放心吧!” 旁边的周凝云小耳朵突然红了红,轻轻的扯了扯张幼莲的袖子:“小花啊,我好像没什么能帮你的怎么办?” 张幼莲一笑,还不等她说什么,旁边的苏瑶瑶就道:“有啊有啊,到时候让你哥哥在贵女圈好好炫耀一番就一定会有好多人来逛我们的院子的!”知道苏瑶瑶这是在开玩笑,张幼莲和周凝云都跟着笑了。 其实苏瑶瑶这话说得倒不假,毕竟以周凝云兄长周静远的名头,他们在贵女圈都不需要特意宣传了。 与张祺安这种低调的学霸不同,周静远成绩倒是普普通通,不过却更得京城贵女的喜爱。 虽则周静远周凝云兄妹之父不过是鸿胪寺卿一职,但于皇室而言,鸿胪寺卿虽不是什么大职位,却一般都要交给宗室或是勋贵来担任,周父便算是勋贵中的一者了。 “哦,小花,过几天家里会宴客,不是上次的赏花宴,是那种大宴,我哥哥应该也邀请了你哥哥吧,你和瑶瑶一起来啊,我觉得若是说起蹴鞠,只是六皇子七皇子他们那边自己找队伍比赛应该也是不行的吧,我记得以往她们可都是喜欢看蹴鞠比赛的。” 说到这,周凝云忍不住有些小小的紧张:“不如,我们到时候也给她们发帖子让她们一起来看比赛怎么样?” 用力的点头,张幼莲笑:“当然好,不过云云啊,你可能不知道,那些贵女们之所以喜欢看蹴鞠比赛,不是因为她们真的喜欢……” “是喜欢看那些踢蹴鞠的人啊!哈哈哈……”没等张幼莲将那句话说完,旁边的苏瑶瑶就接了过去,随即和张幼莲一起大笑。 而最单纯的周凝云,则是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明白她们说的意思,也知道了她们在为什么发笑,一抹粉红不由悄悄地爬上了她细长光洁的脖颈。 三人渐渐走远,只听一些女孩子轻柔的话声随着吹过的风渐渐飘向远方。 “哎呀,我们终于要升高院了啊,哎我跟你们说,前几天家里还帮我安排相亲了呢,哈哈,感觉好好笑啊……” 第三十八章 妹夫的标准 又是一次休假,张幼莲这天已经答应了张祺安要见一见那个他推荐的人,所以这天早上张幼莲收拾好了东西就去了张祺安的院子。 如今她与张祺安之间的关系,比起一年前,几乎可以用天翻地覆来形容了,不说是外人,便是张祺安自己的小厮吉祥看了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不过说起来,大少爷和大小姐本就是嫡亲的兄妹,这世上除却他们的父母之外,恐怕再也找不到与他们关系更相近的人了,所以两人关系渐好,是无论吉祥还是竹子都喜闻乐见的事。 今天便是轮到竹子当值,张幼莲带着竹子跟在张祺安的身后一同登上了他的马车。 “这个人叫陆昊,以前是我的同窗,成绩不次于我,初中院我们都是同一个班级,到了高院,第一年的时候他们家出了点事,后来便办了退学,以前也是家境极不错的官家子弟,也是因为其父犯了罪,贬谪出京,他才落得如今这个下场。” 马车里,张祺安详细地和张幼莲解释这个陆昊的背景,对其人做了一个细致的概括,让张幼莲能在去之前就对这个人有一个大致的了解。 要说这个陆昊,也能称得上是一个天之骄子了,只不过运气不太好。 两年前,那会儿张小花还在初院上着第二年的学,陆昊其父通政司左参议,官列正五品。 通政司在大夏朝掌受内外章疏敷奏封驳之事,陆父在其中头上还有一个通政司使顶在上面,按理说不管出了什么事都应该先是这位正三品的通政司使兜着,其次才到陆父的身上。 然而那件事便是陆父替通政司使顶了帐。 后来陆父被一撸到底,更是直接被贬谪到了不知距离京城有多远的偏僻乡村去了。 按照张祺安的猜测,估计这辈子是回不来了。 对于陆昊身上发生的事张幼莲只是直观的听过便罢,并没有其它什么情感。 毕竟按照张祺安说的,在官场上,就算是落得这样的下场也不能说就是全然无辜的,官场就是一个大染缸,谁敢说自己身上一尘不染呢。 所以陆父的事情并没有什么好辩驳的。 在陆父一家走之前,将二人已经成年的大儿子留在了京城,毕竟他们这辈人是回不来了,可是再怎么也不能让下一辈的人呆在那种穷乡僻壤的地方啊。 “你看平常来来往往的那些人,似乎跟你关系挺好,无论是你家有什么宴会或是他家有什么宴请,互相都是必到的朋友,这京里的贵族圈其实乱的很,你今天还有权有势,他便今天跟你称兄道弟,你明天丢官失爵,他明天便能和你再无瓜葛,小花,你要记住,这便是走进官场随时都会面对的。 人一旦有了权力,心就会变,我不能说每一个得到了权力的人都是这样,但是一旦你想行走在名利场中,这些都不过是这个大染缸的冰山一角,你要习惯,你要接受,你更要融入,但是有一点你要记住,小花,无论你怎么看待这个圈子,甚至想打破它,你都不能让自己变成那样的人。 因为,一旦你变成了那样的人,你将一辈子都不会再有回头的机会了,听明白了吗?”张祺安看着张幼莲的眼睛,认真的说。 点了点头,张幼莲心知这是张祺安在为她好,不进历史之中,谁知皇权下官场的冷酷,死刑不过是痛快的解脱,株连九族才是万世不能超脱之苦。 而坐在一旁的张祺安,却是心里微微松了一口气。 张幼莲是他的第一个妹妹,如无意外,应该也是他这辈子最后的一个亲生妹妹了,他从来都没教养过妹妹,更不知道应该以何种方法教养才会让她更加优秀,更加出色,尤其还是张幼莲这种并不想被规则束缚住的妹妹。 他知道他们没有父母,以前倒是无碍,男孩本就不是承欢膝下的童儿,有学院里的先生教他,也有身边的朋友让他学习,他已经过了那个对外界完全懵懂,只知黑白而不知黑白中间还有灰的年级。 但是他的妹妹是。 她不了解官场,不了解宗室,不了解勋贵,更不了解皇族,但幸好,她了解人心。 尽管对于教导妹妹而言,张祺安有太多太多的为难和茫然,但是这并不代表张幼莲的愚钝。 相反张幼莲极聪明,很会举一反三,在很多教导她的过程中,张祺安甚至往往都是一点就透,也正是因此,他才能细细的和她讲着她这个年龄并不会被讲解的东西。 他知晓她的聪慧,却也为她的这份聪慧担心,没错,她足够了解人心,可是她究竟知不知道,人心是会变的,而且变得很快。 又讲了一些关于京城里几个勋贵圈的故事,张祺安忍不住悄悄地打量了一眼张幼莲的表情,看她似乎并不反感,他的话她应该也听进去了,心下稍安。 张祺安觉得,如果以后没有什么意外发生,张幼莲未来的夫婿,便要在这京城的一亩三分地上找了,只是,以他妹妹这直爽不拘小节的性格,定是忍不得那些后院的蝇营狗苟的,甚至种种你来我往暗地里的迫害。 那么这个人选,就需要好好地斟酌一下了。 张祺安坐在有轻微晃动的马车里,静静的出着神,表情还是一副淡然,可心却不知都飘到什么地方去了。 放在膝上的手指轻轻敲击着自己的腿,张祺安不禁回想起以往见过的种种出色少年。 家里子嗣少的不行,便是二人感情恩爱,婆母那也好起纷争。 子嗣多的也不行,人多了心便不齐了,妯娌之间事多易发生口角。 所以正常来讲,有兄弟一人或是兄弟两人都无碍。 跟宗族一起过日子的不行,族老倚老卖老,且大多性子古板,小花性格跳脱,定然不被族老喜欢。 没有宗族单分出来的旁支也不行,遇到事没有宗族给撑腰,必是要受人冷遇的。 所以既要有有力的宗族,宗族最好不能事太多,又不能和宗族生活在一起。 若是兄弟二人,必是大兄才行,只有大妇才能掌一家中馈,小花性子骄傲,若是让她事事都听别人的,便是大妇性格和善也定然心中不好受。 若是兄弟三人,便选老二,有什么事也让大伯出去顶,万万不会砸到老二头上,最好兄弟三人年龄相差较多,老大已婚,老二适龄,老三最小,不然太不受重视。 不过这样一来又做不成大妇,那便找分家的,分了家且还在一起住,只不过分住几个跨院罢了。 公婆自有头上的大伯一家看护,底下幼弟或是幼妹跟着公婆一起,唯有老二家的,自过自的日子,手握一家中馈,还有大伯一家的看护,公婆的时常照顾。 到时候他再多去拜访几次,凭借小花的身份,以及与皇族的关系,那家定然不敢欺负了她…… 张祺安这个大舅子还在这边想着日后若是去了妹夫家要给他什么样的下马威才好呢,旁边,张幼莲抻头看了一眼她哥那副既兴奋又压抑,既激动又冷静的怪异表情,轻轻向后缩了缩脖子,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心里面猜,不知道她哥这会儿又憋了什么大招祸害别人呢。 良久,看张祺安回过神来,张幼莲突然想起前几天的事,便跟她哥道:“我已经把银子记了账,那天还和他们商量了日后要如何分成的事。” 于是,张幼莲便将朱潇主动承担园林造景这一块的事和张祺安说了:“我也就给了他四成的让利,苏三和云云都是三成,我和朱七一样。” 点了点头,张祺安笑问:“你可知为何朱潇要主动帮你承建园林一事?” 张幼莲老实的摇了摇头,表示不知道。 张祺安微微低头给她讲道:“当年当今圣上还是七皇子的时候,一次苏州发大水,当今便在先帝的吩咐下去了苏州制水,说来也巧了,据说当年苏州大水淹了不知多少千亩良田,甚至几百人在水难中丧生,失踪近千人,眼看着暴雨不停,那阵仗大有一把将整个苏州全都冲垮的架势。” 看了一眼张幼莲,张祺安接着说道:“可是后来,谁也没料到,就在当今圣上一到苏州的时候,先是连降暴雨转停,洪水迅速消退,汇入江河之中,接着是失踪的那近千人在一处孤山的山尖上被找到,紧随其后的便是多地突然爆出出来的鱼泉,鱼泉知道吗,就是地下河的一个暗口,河里的鱼通过那个暗口从地下河被喷到地面上来。 不说别的,便是这多地的鱼泉就大大弥补了受损的良田,更加上这一次暴雨引发的洪水,将河底的淤泥全部翻上了土地,第二年整个苏州粮产一片大好。” 张幼莲惊讶的瞪大了眼睛“哇,当今圣上,是这么一个多福之人啊!” 点了点头,张祺安也是轻叹:“连你都这么想,更别说苏州当地受灾的人了,后来上奏此事,当今自然将福运加在了先帝的身上,所以此次赈灾很是迅速有力。” 第三十九章 宁嫔 “那这与朱七有什么关系?”张幼莲忍不住接着问。 “当今圣上在苏州,当时可是被所有百姓跪着谢恩的,只不过你知道,这事圣上是万万不敢揽在自己头上的,尤其那时已经有了太子。”说到太子,张祺安忍不住顿了顿,随即又说起其它。 “后来这件事便低调又低调的处理了,但是不管怎么说,当时苏州一应知府等底下大大小小的官可都是高兴地,于是圣上在苏州便小留了一段时间,等后来再回来的时候,身边便跟了一位女子,便是如今朱潇的生母,宁嫔。”张祺安道。 “而这位宁嫔,便是苏州知府嫡出的小女儿,据说在当时也是遭了灾的,后来在当今圣上去了之后和其他人一同在孤山上被救回来的,不然你以为为何苏州知府不逃难反而聚集了所有大小官员一个都不让跑的救灾。”将当年的事细细的给张幼莲讲着,张祺安也一并说了些关于苏州官场的事。 “后来谁料到到最后居然是如今的圣上即位,这府里原先的人也就跟着一连升了好几级,圣上不忘当年之事,因其在登记之时又被拿出来做文章,歌颂圣上才是真龙天子,天潢贵胄,是以,便封了个宁嫔的封号。”张祺安说道。 “如今有了朱潇帮你,想来应该是请这位宁嫔出面吧,往日里我们也不过是听说过这段过往,倒是没人和宁嫔接触过,但我看朱潇其人为人不错,虽与朱瑜大不相同,但其人可交。”对于张幼莲交朋友的尺度还有选人的目光,张祺安稍稍赞叹了一句。 “但是小花你也要注意,我们家因过往的事,从那之后便开始保持中立,便是上一代人的事情结束了。之后我们也只忠于坐在那个位置上的人,你如今既做了决定与皇室之人交好,虽与中宫之下的朱瑜走的较近,但也不可与其它几派结仇,你可明白我的意思?”张祺安说着说着,突然打了个岔,说到了站立派系的事情。 点了点头,张幼莲表示自己明白。 张祺安见状,这才露出满意的神色。 其实他是故意和张幼莲说的严重些,不然以他们家如今的地位,说是皇室与当今圣上的关系又较为尴尬,说是勋贵却又没个老贵族在后面撑腰。他的站队恐怕还会多出几分重量,他妹妹在那些人眼里不过是一介女流,于大局而言是无关紧要的。 但是想到嫁人之后与妹夫之间难免会谈及至此,张祺安不得不提前给张幼莲做好准备工作。 “虽然如今苏州知府早已不是宁嫔生父,但也是他们一个派系的,而苏州又是园林之乡,以宁嫔的本事,知道那么一两个建园林的高手大家也是极正常的,所以,朱潇去办这件事,你就放心吧,他比任何人都适合。”张祺安道。 既然说起苏州的官府派系,趁着马车还没到约好的酒楼,张祺安就顺道给张幼莲讲了讲这些派系。 “虽然如今朝中针对三位皇子的站队有些过于早也过于快了,但是派系之争向来都是我朝必不可少一项,如今且不说宫中三位皇子之争,且说苏州这边的派系。 各府各州向来都有巡抚知府等职,其中,以一省巡抚为重中之重,现在且说这文官体系上的派系之分,武官便是另外一回事了……” 一边细细的给张幼莲讲着有关大夏朝文官体制的事情,张祺安一边打量着张幼莲的神色,间或也会和她说一些某省官员,或是某个京官都有哪些个优秀的孩子,然后观察着张幼莲的神色。 马车慢慢的驶向约定好的酒楼,以兄一妹之间似乎总有说不完的话,讲不完的事,无论是在学院里还是在家里亦或是大街小巷。 似乎张祺安只要见到了自己觉得可以用来教导妹妹张小花的事例,或是想起了些什么,就要马上将这些事儿翻过来调过去的说个透彻,好像是生怕以后再也不能跟她讲起了似得。 原本张祺安是那种总是不算沉默寡言,但也绝不多说一句废话的人,可是自从与张幼莲的隔阂打开,竟然一下子变成了个话匣子,每天婆婆妈妈的好似要将前十几年欠下的,没跟张幼莲说过的话一次性全部都被补齐了才好。 等马车到了约好的酒楼前,两人也是头昏脑涨的说了一路了。 别说张幼莲蓦然听了这么多的各种皇室秘辛,还有官场之争,以及勋贵间的那点事,尚且有些消化不良,就连关在马车车厢里一路说个不停的张祺安甫一下马车,也感觉有些唇舌发干。 二人带着各自的小厮丫头径直上了邀月阁的三楼。 说了定好的包间,三楼的小二还没等看来人是谁便将身子微微弯了下去,是什么大富大贵他虽然不知道,但他知道,能上得起这邀月阁三楼的客人,可都是这京城里能站得住脚的大人物,即使,来者是一个十几岁的小女孩。 带着张幼莲走进包间,陆昊来得早,此刻已经坐在窗边等着了。 张幼莲好奇的打量了一眼陆昊,见他尽管穿着略显清贫,可神色和态度却颇为坦荡,眼神更是清明一片,丝毫不带想象中可能会有的怨恨和不甘,或是其它什么愤世嫉俗的感情。 正如张幼莲在打量陆昊一样,陆昊也同样在打量张幼莲。 这间包间本就是选在了靠窗口的位置,在张幼莲二人还未来的时候,陆昊便自己一个人坐在了窗口向下看,也正好看到了张祺安先下车,随后伸手小心的扶着张幼莲下车的那一幕。 在他看来,这是有些奇怪的,毕竟他和张祺安做了那么多年的朋友,倒是还从不知道张祺安对自己的妹妹,居然还有这么深的感情,他也从未在他面前表现过。 不过世事这种东西,谁又说得准呢,就像是多年前,他也从未以为自己能落到如今这个地步。 二人互相打量了一眼,对对方大致有了个印象,随后张幼莲和张祺安坐在了一边,张祺安还特意让张幼莲坐在了外头,自己坐在了靠窗的位置——尽管大夏朝男女大防不那么严重,女孩也可不拘束出来逛街,但即使如此,世家小姐的脸被人轻易看见了也是不妥。 这不是性别带来的分差,而是贵族与平民之间自然而然的等级。 就如同,未经允许,私自抬头面圣都是违法的。 对坐在窗边,因为是酒楼,所以也不拘什么小的礼节,张祺安拿过旁边小二手里的菜单子递给张幼莲:“看看想吃什么?” 邀月阁每个楼层的菜单是不一样的,一楼便只有挂在墙上的竹牌子可看,二楼则是用硬纸板夹着白色宣纸写出来的菜单,三楼便是用了最好的浅色质地木头削成极薄的木板,上面还请匠人画了相似的菜品图案,甚至还着了色。 这样一份精致的菜单看上去便是色彩纷呈,就有一副让人大流口水的样子。 张幼莲翻了几页,却也没有惊讶,上一次他们在邀月阁吃饭的时候就见过这样的单子。 “口水鸡要吗,看你上次多吃了几块?”张祺安在旁边和张幼莲一起看着,不时地给她推荐几个。 想了想,张幼莲点头:“好啊,那就来一个口水鸡。”也不忘反驳张祺安:“我多吃也是因为家里的做的不好吃啊。” 尽管有了张祺安这层关系,可是张幼莲在长公主府里的待遇也不见得好了多少。 只不过从原先冰冰凉凉的普通菜色,升成了如今的稍好一等。 毕竟,张祺安可能会管她身边这几个丫头的事,却未必见得能管得了她每顿饭的饭菜头上。 “那这个呢,南瓜紫薯丸子?”张祺安又指着另外一道甜菜问张幼莲。 看了一眼,张幼莲用力摇头:“不要,太油了,等下次再来吃吧。” 点了点头,张祺安道:“也好,那这个呢,干炒花菜……” 陆昊用一种堪称诡异的眼神不断打量着一副二十四孝好大哥的张祺安,上上下下的,直到好一会儿,张幼莲点好了菜小二抱着菜单出门,才算是对上他那淡然的目光。 “我竟是从不知道,你居然,有这样一个可爱又懂事的妹妹。”陆昊张了张嘴,才说道。 张祺安笑了笑,却是眼中快速闪过一丝得意,被陆昊抓住了。 “这是我妹妹,张幼莲,不过大家都叫她小花。”正经的给陆昊重新介绍了一遍张幼莲,张祺安也指了指他,对张幼莲说道:“陆昊,我的好朋友。” 张幼莲于是特别乖巧的对陆昊露出了一个笑脸:“陆哥哥你好。” 陆昊微微一笑,表情从容而镇定:“我字青野,大小姐也可直接称呼我。” 轻咳一声,陆昊干脆直接坦诚相见:“我的情况元良兄应该也和你说过了,这一次也是我之前请求元良兄可否能为我寻份工作,竟是不知最后竟然麻烦到大小姐头上,若是有什么打扰小姐的,陆某便先给小姐赔个罪吧。” 说着,陆昊端起茶杯,以茶代酒先敬了张幼莲一杯。 第四十章 陆昊 张幼莲微怔,看见陆昊坦坦荡荡的喝下那杯茶,想了想,也同样端起茶杯:“来的路上就听哥哥说了很多关于你的事,这一次虽是哥哥力荐你来帮我,却也是我这边急需要一个有本事信得过的人来做这些事,我虽不了解你的能力,但是能被哥哥推荐便能证明你自有自己的本事,便是这一次无需我来伸出援手,日后也自有出头之日。” 喝下杯中茶,张幼莲继续道:“所以能有你的帮助我很高兴,却是不需要你向我卑躬屈膝,我便算你做合伙人怎么样?” 不说是陆昊,就连旁边的张祺安都露出了诧异的神色,但随即,张祺安便无声的露出一个笑容。 对面,陆昊打量了一眼这边的张祺安兄妹二人,眼中有流光迅速闪过,随即收起之前心里的各种情绪,转而变成严肃认真:“既是大小姐对我真诚以待,我便也同样对大小姐,今日大小姐之恩青野自当铭记于心,日后定然不会忘记。” 说罢,陆昊端起旁边的茶水,对着张幼莲郑重的喝下了杯中水。 早在来之前张幼莲就想好了若是见了这位落魄的贵公子自己要让他做一个什么工作好,因为是她哥推荐给她的人,所以留是一定要留下来的,而且也不能随便的打打零工,那么就得做管理层的人。 之前她和张祺安说的那番话,不仅让张幼莲针对未来的团队计划做了改变,甚至对于以后发展的方向都变了。 如果真的要打造成那样一个队伍,就不能只用程勇一个人,暗地里还得有一个人看着,被人发现了倒无所谓,主要是怕出乱子。 程勇这样一个人适合做个小头目,却并不适合做统帅,何平虽会的东西比较多也比较实用,但于管理层而言,更适合做一个只掌握很少权利但说话又很有分量的技术部。 来之前张幼莲原本想的是,若是这陆昊是一个心中充满了抱怨和委屈,自身虽有实力却被太多的感情所压抑,便在这管理层做一个副手的位置。 一是能被她哥推荐,别的不说,信得过是肯定的,二来也正好和总领全局的那个人互相对抗。 但是如今这么一看,张幼莲倒是觉得,陆昊这样的人物,当真像她说的那般,龙游浅水,就算如今暂有落魄,可未来却定当一飞冲天。 当初陆父贬谪的时候也没有子孙三代不允许当官的旨意,于当今圣上而言,那不过就是芝麻大的小事,若干年后,等陆昊考上了进士做了官,又有谁还记得当年他父犯下的过错。 且就算被人翻出来了,那件事也了了,到那时也必然不会掀起多少水花,反而显得心思狭义。 斟酌片刻,张幼莲抬头,看向陆昊:“不知青野哥哥日后是想加官进爵还是想从商赚钱?” 陆昊一愣,适时,正好店小二带着人将张幼莲点的菜一道道的摆在桌子上,随着他每摆放下一道菜,便跟着高声报出菜名。 很快,所有的菜都被放在了桌子上,店小二给几人弯了弯腰,同时道:“几位客官若是还有什么需要吩咐的,门口便有个铜铃,只要一敲响铜铃,小人马上便能上来。” 张祺安微微点头,随即轻轻挥了挥手,示意他下去吧,小二见状,麻利的退了下去。 屋子里重新恢复宁静,张幼莲的目光还定在陆昊的脸上,并没有错过他眼中一闪即逝的犹豫和茫然。 旁边的张祺安轻轻的看了一眼二人,却也不出声打扰,只小口的啜着自己的茶。 良久,陆昊轻叹一口气,打破屋子里的沉默:“原本我是想着日后怎么也要下场考试的,可是后来因我父之事,竟让我对这官场有了些许抗拒。” 说着,陆昊低下头,对这茶杯里自己的倒影轻嘲一声:“这么些时日过去,我从一开始的颓唐消沉到如今的坦然,也想过很多,我父将我留在京城,就是为了让我出人头地,总不至于今后我陆家人所有人都要在那西北边陲小地生存。” “可是想要出人头地,似乎于我而言,便只有下场参加科考这唯一途径了,小姐如此问我,青野竟不知除此之外还有什么能让我留在这京城里,甚至以后为我余下的陆家子弟撑起一片天。”慢慢抬起头,陆昊凝视着张幼莲的眼睛,他平静地问道。 张幼莲眸光深邃,这一刻她所流露出的种种,就连自认为已经了解了自己这个妹妹的张祺安都觉得有些不敢置信。 “我说了,让你做我的合伙人,我们做的不是简单的生意,买卖,我们做的是一种垄断,便说如今我准备要交给你的,便是京郊的一处蹴鞠场的建设,我在那里有一大片荒地,如果你之前听说过我和王铭远的事自然知道这块地的来历。 如今,地是我的,银子是六皇子和王阁老家的王铭远一同出的,若是喜欢蹴鞠的应该也清楚,如今在京城附近,可从没有一处大型的,正规的蹴鞠场地,但是我朝喜欢蹴鞠的男儿可不少。 蹴鞠场整体建设是一座中间空,四周凸起的木台,一共有五排位置,人们可以坐在上面观看蹴鞠比赛,当然,入场的门票,以及他们比赛使用我们的场地都是需要交钱的,这座蹴鞠场便是最先开始的第一座建设。 除此之外还有园林建设还有赛马场以及鸟语花林,当然,这些不算在建设里,在旁边的位置,要由我们自己来建设一整条街,就像是京城的西街北街,所有的房子全部都要按照我们的设计来完成,最后租给那些商户,以供他们开酒楼,饭馆,茶楼等等。 还有,不算这些,我们最关键的便是在这块地的最边缘位置建造房屋,那种可以售卖的房屋,你可以看一下我的图纸。”说着,张幼莲将之前自己早已准备好的三层和五层住宅楼图纸从荷包里拿出来交给陆昊看。 “京城不是只是一个开始,后面我们还有江南,会有很多需要我们去做得事情,而你,青野哥哥,我想让你做这一切,除了我之外的大老板。” 还没从图纸中的建筑林上抽回自己震惊的目光,陆昊就听见张幼莲这么跟他说道。 “什么?”他忍不住又问了一句。 “我想让你来做这一切的老板,我出银子,我买地,我找人投资,我有我自己的建设队伍,但是这一切,我想让你来管理。”张幼莲一字一顿的说道。 旁边的张祺安早已经在张幼莲拿出那张图纸的时候就惊讶的失手翻了茶杯。 三人在邀月阁的一番谈话从去时的朗朗白日,一直延续到日落西沉才算结束。 原本还在纠结于自己是否要继续科考的陆昊,听了张幼莲仔细的一番分析,甚至跟着她的思路走进了她设想出的理想世界,都不由得因此而着迷,他也绝对深信张幼莲所说的。 如果这一切能干成,他的成就,一定不亚于十年科考所得的一个七品小官。 回到府里,张幼莲逃避一样的抓着竹子大步往自己的院子跑,似乎不顾及自己的裙摆飞扬以及大大迈出的步子是否影响自己的形象。 关键是她不知要怎么面对张祺安,从邀月阁回来的路上,两人坐在马车里,张祺安愣是一句话都没问过,也一个字都没说过,那种沉默酝酿出的尴尬和紧张甚至让张幼莲都不由冒了冷汗。 的确,这件事她最开始是没和张祺安说来着,但是她也不是故意瞒着他,不过就是忘了告诉他自己其它的设想。 在当时张祺安失手翻了茶杯,再想回过神来去听他们都在说些什么的时候,却发现自己已经再也跟不上他们极紧凑的对话了,于是,从中午时分,一直到日薄西山,张祺安就只能听着他们你一句我一句的讨论,却完全不明白他们都在说些什么。 眼下,看着张幼莲快速的跑开,心知她就是怕自己质问她,张祺安却也没再追上去,一本正经的站在原地,良久,才故作了然的转身回了自己院子。 第二天,张幼莲照常去上课,如今距离她们升高院的考试没多少时间了,尤其是女院的中院高院不同,初院升中院不过就是普通的考试,只要甲乙等级数量够了就可以升院了。 而女院的高院,在各大学院中却是一下子就拉开了贵女们的纷争。 如果说中院的女孩子们不过就是往日里比较谁的成绩更好,谁的容貌更美丽,那么高院比的就是家世,还有她们自身的气质,内涵,甚至等等一切可以用来衡量她们身家的东西。 因为,入了高院,这些女孩子的家里就已经开始着手准备相亲等事宜了,等她们从锦绣学院结业,当中有大部分都会马上定亲,然后再等两年便就成婚了。 除却女方是这么想,且女孩子们也情窦初开,男孩子们也同样,男方的家里,更是要从女孩的家世以及她自身的等等优缺点来评判是否合格作为一个妻子。 所以在女院,中院升高院之前,还有这么一场比赛。 第四十一章 比赛 张幼莲也是来了学院之后才知道,原来现在中院的学生们就已经开始为两个月之后的比赛而努力了。 刺绣课,照例的,其他学生们都在前面围着郑绣娘一个人坐,有说有笑的,时不时还会传来大家一起的嬉笑声,郑绣娘也毫不生气,反而和她们一起互相打趣说笑。 苏瑶瑶与张幼莲一如既往的坐在最后一排,只不过这一次没有其他人,只有她们两个。 看着前面郑绣娘和她们一起绣着花说着各种趣事,苏瑶瑶忍不住轻轻碰了碰张幼莲:“下两个月比赛你准备上场吗?” 张幼莲摇了摇头:“不准备。” “为什么?”苏瑶瑶一副极惊讶的样子:“你知不知道只要这个比赛得了第一名足可以代替考试的名次呢,而且最关键的,有荣耀啊!你想想,到时候学院里的所有人都认识你了,男院里的那些学生可都知道你叫什么名字,他们会谈论你长得花容月貌,会说你琴棋书画无一不精通,更会私下里偷偷的喜欢你,哇,想一想就觉得很兴奋呢!”苏瑶瑶一边说,一边捧着脸露出特幸福的样子。 张幼莲眼看着前面郑先生的眼刀飞过来了,连忙在桌子底下踢了苏瑶瑶一脚。 苏瑶瑶捧着脸用力的咳了咳,感觉就好像是哮喘犯了一样。 果然,前面的郑先生厌恶的翻了下眼睛,转而和身边的女学生们说起了别的,再没管过张幼莲她们俩。 长叹一口气,张幼莲看着帕子上自己绣出来的鸳鸯,仔细的收针,同时还不忘了回答苏瑶瑶:“是啊,是很好啊,可是你觉得我们两个谁能得第一?” 苏瑶瑶一愣,就像是被人兜头泼了一盆冷水,脸上的兴奋和激动如潮水般瞬间褪去。 长叹一口气,苏瑶瑶皱皱个脸,继续绣着手里的帕子:“真是的,烦死了,怎么每节课都是这样啊,我这手指头上都扎了不知道多少个针孔了,讨厌!” 说着,苏瑶瑶用力的在手中的帕子上扎了几个孔。 张幼莲斜眼看了一眼苏瑶瑶手中的大作,又对比了一下自己的,忍不住啧啧出声:“我原以为我这手艺就够差的了,没想到你居然都比不上男人的手艺!” 苏瑶瑶轻哼一声,忍不住也看了一眼张幼莲的,却是当真惊讶了:“哇,小花,你这鸭子怎么绣的这么好啊!” 张幼莲得意的抬了抬眉毛:“简单啊,上次让绣鸳鸯,郑先生说我绣的像鸭子,这次绣鸭子,我就绣一只鸳鸯好了,不然绣鸭子郑先生该说我绣的像大鹅了!” 苏瑶瑶半天半天说不出话来,只用一种极度震惊的目光看着张幼莲。 良久,才轻轻叹息一声,认命的绣着手里的鸭子,随后又说回了之前的话题。 “那这个比赛你真的不参加啊?”苏瑶瑶有些遗憾的问张幼莲。 点了点头,“我都不知道我要参加哪项比赛,也没有我擅长的啊……”张幼莲无奈的说道。 一天的课很快结束,张幼莲坐着马车回府,马车里,就连跟着的小桥都问起张幼莲:“小姐,过几个月锦绣赛事上您要表演什么节目啊?” 张幼莲摇了摇头,“不准备参加,怎么连你都知道这件事啦。” 小桥还是以往那么傻愣愣的样子,不过人也直白的很:“对啊,大家都在说啊,我听心草说二小姐如今整日都在练霓凰舞呢!” 张幼莲惊讶:“她今年又不升高院,比赛她也不能报名参加,她练得哪门子的舞?” 闻言,小桥一脸的洋洋得意:“嗐,小姐,这您可就不知道了,我听说啊,其实不是咱们二小姐要比赛,是李大小姐要比赛,跳那支霓凰舞,于是就找了咱们二小姐做陪舞。” 说起来,这位李大小姐跟李妙溪她们可不是一家的,这位李大小姐可是正经李阁老府上李阁老的嫡亲孙女! 早些年因当今的一句戏言,李阁老府上的庶出女儿便抬进了长公主府做常山将军的妾室,也就是李婉,这个李大小姐正是李阁老嫡长子的嫡长孙女。 李阁老与另外两位阁老可不太一样,当初就连当今都曾戏言称李阁老府中的娇娇儿太多,而事实上也的确如此。 尽管李婉是李阁老的嫡长孙女,但那也是第三辈的人了,且说第二辈。 李府上下嫡亲兄弟两人,李阁老自己在朝廷上本就是举足轻重的位置,碍于种种原因,李阁老的弟弟只是一个四品京官,但即使如此,二人不知是犯了什么冲,府里儿子极少,女儿倒是一大堆。 且说李阁老,府中的妾室也并不多,一妻三妾,甚至都比不过乡下的土财主有他个一二十个小妾,就是很多的京官府上不说外室,就是妾室加通房和暖床的就有十来人了。 李阁老这一妻三妾都足以称得上是清廉了。 然而孩子却生了一大堆。 李阁老的夫人和妾室就跟较着劲一样,生起孩子那是你争我抢,你追我赶,可直到女儿生出了一大堆,儿子却不见几个。 也是后来慢慢的淡了这事,李阁老才有这两个儿子出世,并一直长到这么大。 这个李大小姐便是李阁老大儿子所出的嫡长孙女,但因为是女儿,所以在阁老府并非是宠到没了边,以至于这位李大小姐平日里在学院也是低调又平淡的,可那并不代表她普通。 在锦绣学院,历来都有这个习俗,便是每一届高院都会评比出个第一才女或是第一贵女。 这第一才女说的便是文采出众有极高的文学造诣,七步可成诗,赏景可做赋,无论是风花雪月还是鸟语花香,都能感情知情,上好佳句随手拈来,诗词歌赋样样精通,琴棋书画无一不绝。 这第一才女的评选只要是锦绣学院的学生皆可参加,无论你是当朝公主还是七品小官家的无名之辈,只要你有才华并且才华出众,你就可以是当之无愧的第一才女。 而第一贵女就不同了,首选的第一条就是家世。 想要当选第一贵女,除了家世还有周身气度以及个人才华魅力之外,更重要的一点便是她所交的朋友。 公主皇子及名门世家的儿女都可能是她的朋友,在如今虽尚且看不出来,但再过几年,这些年轻人一旦开始成家立业,这都将是一股不可小觑的力量。 自大夏朝开朝以来学院制度如此盛行,又被无数人所推崇,自然也有它独到之处。 且说回这李大小姐。 尽管李大小姐在学院里从不摆什么阁老府小姐的派头,她的交际圈子也只有平常交好的那么几个人罢了,但李大小姐在学院可是有另外一番响亮的名声。 李大小姐李青青在她们这一届有着当之不愧的才女名头,无论哪一次的考试都能名列前茅,几乎在中院从未掉下去过头名。 锦绣学院的中院学生升高院历来都会有这么一场比赛,除了女院男院也有自己的比赛,只不过一直以来都是女院的比赛较为激烈比较能吸引人的目光。 且更重要的是,等女学生们上了高院,也开始了与男院同上的各种大课,比如骑射一门便是男女混合同上。 这个时候的学生一般家里都会加紧安排相亲了,便是不着急成婚,也得先相看相看,尤其是相看女孩,便要从学院里开始看了。 张幼莲估摸着这位李大小姐不声不响的这么些年,到了该争出名头的时候是怎么也要下苦功夫了。 如今的锦绣里,除却有当今的几位皇子之外,再没有其他的公主念书,身份最高的恐怕也就是几位公侯伯爵家的小姐,这李大小姐虽说不是勋贵,但其爷爷可是当朝阁老,手下门生无数,更是在内阁有着不小的地位,所以说从身份上,倒也能够称得上是“贵”。 就是不知她究竟是要争这第一才女的名头,还是第一贵女呢。 “我听心草说,二小姐现在练得可用功了,就是下了学吃过了饭还在院子里继续练呢,等到晚上天黑了就在房间里亲手缝制舞衣,啧!”小桥说着,露出一副不知是羡慕还是什么的表情,啧啧出声。 看她这样,张幼莲不觉有些好笑,一般在这样的事上,小桥总是能坚定不移的站在她这面上,从未犹豫过。 听说了张幼荷能跟着李大小姐一同出赛,还可以一起跳那霓凰舞,张幼莲也没觉得有什么惊奇的,毕竟有李婉的这层关系,她们平日里也是能说到一块去的,关系不远也不近。 像是这种配舞的活,一般都要找中院的那些刚升院过来但还不够格参加比赛的女学生,而且身份也不宜太低,但同样也不能太高,据说除了张幼荷之外,另还找了几个侍郎家的女儿。 “小姐,您真的不参加吗不如就参加一项骑射怎么样,我听说像赵大小姐和李二小姐都报了好几个项目呢!”小桥一个劲的劝说着张幼莲,然后跟她说不知道自己去哪打听回来的各种小道消息。 张幼莲摇了摇头,一摆手:“再说吧,到时候看看的。” 闻言,小桥干脆的闭上了嘴,跟着张幼莲上学下学这么长时间,也知道了张幼莲的习惯,也就是小桥耿直,才没有发现和之前有什么太大的不同,至于其他人,除了曾经贴身伺候的流水如今被罚三等丫头轻易见不着自家小姐外,再没有几个是与从前的张小花交好的了。 第四十二章 程勇 回到院子,梅子和竹子早就已经在那等着了。 凑近张幼莲,梅子轻声道:“奴婢的哥哥已经来了。” 张幼莲点了点头,没多说什么。 等回了院子,果然看见程勇老老实实的在院子里等着。 把书包交给竹子,张幼莲看了一眼程勇转身进了书房。 留在原地的程勇不禁看了一眼旁边的梅子,梅子对着书房轻轻扬了扬头,示意他跟着进去。 犹豫了片刻,程勇远远地跟在竹子的身后走进书房。 张幼莲坐在往日里自己练字的位置上,在书桌的对面还有一张椅子,那是平时张祺安要教导张幼莲功课坐的位置。 对着椅子点了点下巴,张幼莲看着程勇:“坐。” 说着,张幼莲对竹子摆了摆手,“别让任何人进来。” 闻言,竹子点了点头,表情有些严肃的走出去,程勇却是无端的升起一股紧张。 门窗都被竹子轻轻关好,早春的风虽已带了一丝暖意,但吹在身上却仍有一丝寒凉。 似乎是看出了程勇的紧张,张幼莲便先说起了别的:“让何平教你识字现在学的怎么样了?” 程勇老老实实的坐在那,双手有些局促的放在自己的双膝上,眼神更是看着自己放在膝上的手,谨记来之前梅子说过的话,不要乱看不要乱碰更不要乱说。 “已经学了近百个字了,现在会写自己的名字,何平的名字,还有梅子的名字。”程勇念叨着,然后闭上嘴。 张幼莲点了点头,接着道:“先从认名字开始挺好的,等以后让她们绣上一些名牌,然后缝到每个人的衣服上,就都知道你们谁叫什么名字又怎么写了。” 程勇笑了笑,脸上的紧张渐消。 轻咳一声,张幼莲说起了自己正在建的那栋宅子:“现在已经有人去做了,不过他们做的慢,而且做工上,和我想象得有些出入,各种小细节全都给我一带而过,明明是整体建筑,他们却要独立完成,楼梯已经建好了,可楼板还没搭好,小孩子的玩具都比他们更精巧一些。” 看了一眼程勇,张幼莲道:“所以我需要一个独立的团队,能够完整承接下这一整个工程,他们有着统一的理念,统一的目标,甚至统一的比例尺,你懂吗。” 程勇迟疑了片刻,点了点头,然而事实上他并不懂。 张幼莲自然也知道她不懂,别说是他,就是这个时代的任何一个人都不懂她的意思,然而没关系,程勇听不懂就让他死记硬背的背下来,早晚有一天,他会懂的,而他带的那些人也就一并跟着懂了。 “所以我需要这么一个人,去带领这样的一个团体,去带领这些人来完成所有我所需要的,你明白吗?”这个人自然指的就是程勇。 这一次程勇可听明白了张幼莲的话,合着大小姐这意思就是让他做工头么,自然可以。 看见程勇脸上的笑容,张幼莲也满意的点了点头,随后才开始逐渐进入正题。 “这些人,我需要你亲自去挑选,第一批人,只要老实、肯干,能吃苦,你说什么他们就能完成什么,你怎么说他们就能怎么干的这一批人,没问题吧?” 程勇拍了拍胸膛:“我之前在仓库卸货,虽然大人物没见到过几个,但是像那种市井之人,穷困的小的见的多了,就我这一双肉眼就能看出来他们心里都在想些什么,是想加薪还是想偷奸耍滑我都知道,就连他们平时下了工,赚到的钱是花在窑子里还是拿回家交给媳妇儿我都能看出来!” 等说完程勇才有些尴尬的低下头,来之前梅子特意嘱咐过他,大小姐是那种真正的千金之躯,往日里所听的所见的绝不是他们这种人所能想象的,到了大小姐面前,无论如何都不能把那些个浑话说出口,那是要挨罚的! 看着程勇低下脑袋,脸上似有懊恼的神色,张幼莲轻笑一声,就像程勇自己说的,他们从来没见过几个大人物,说起话来也是有些混不吝的,互相之间更是直接称呼你我,就连跟她说话,恐怕有梅子教了他,也是有时候说我,有时候才称小的。 “那这些人你要从什么地方挑,又要怎么和他们说呢?”张幼莲自然不介意他说了什么,就当做是没听见他说的那话,又问道。 程勇抬起头发现小姐似乎并不在意,便也咽了口唾沫,接着说:“这样的人好找,像是仓库卸货的,或者给人扛行李的,也有通池塘的,挖泥的,倒…废物的,都可以,他们往日赚的少,工作还不轻松,干的活又都是最脏最累的,只要我去跟他们一说就能过来干来。”程勇到底还是把倒夜香的改成了倒废物的。 “至于怎么跟他们说,就说是主子小姐要找力工干活,只要给工钱他们都能来。”程勇又道。 “那签长契呢?”张幼莲转而问。 程勇想了想,“一年三年这种的可以,若是十年恐怕来的人就少了,不是那种年老的汉子就是年纪轻轻的小孩儿,不行。”一边说着,程勇一边摇了摇头。 张幼莲若有所思,先将这件事交代给了程勇,随后又道:“这是第一批人,一会儿我让梅子给你拿银子,你先把人召集起来,就暂定一百个吧,木工什么的也要,只要会点手艺活就行,一个月五百钱,木工再加二百钱。” 等程勇记下了,张幼莲接着道:“这些人大概这个月月底我就要看到,可以吧,月底你把他们的名字都记下来,做个花名册,姓名年龄,籍贯,哪天来的,准备干多长时间,都写下来,木工和会识字的单列,余下的人写在一张纸上。” 许是张幼莲说的有些多,程勇的额头渐渐冒了汗,张幼莲也没为难他:“我一会儿给你写下来回去让何平教你认上面的字,那些木工你找时候让何平也跟着看看,顺便试一下他们的本事,按照你们心里觉得的本事高低排出个一二三来。” 又交代了一些关于这方面的事,紧接着张幼莲就说起了最重要的事:“等下个月这些人开始上工了,除了他们白天上工的时候你要给我盯着点他们,另外,你还要给我找第二批人。” 程勇点头,表示自己明白。 “这第二批人,就不拘于都是些什么人呢,但是有一点,你得给我管好了,不能出事,这些人里,让他们尽可能的签下长契……” 等太阳落了山,张祺安来的时候,发现程勇也不过刚从张幼莲的书房里出来。 看着竹子去打开门窗,旁边的梅子一脸紧张和忐忑,倒是张祺安,仍旧是云淡风轻的样子,就好像他妹妹一介女流在自己的院子私自会见外男没有一丁点于礼法不和的。 而从房间里走出来的程勇,却是脸色有些发白,甚至都没看到张祺安和梅子给他打的眼色,就这么低着头想着事往外走。 竹子见状,连忙扯了扯梅子让她送程勇离开。 房间里,张幼莲收起纸和笔,如今程勇还不识字,她最开始说的那些都给他写在纸上让他带走了,而后来说的那些,却是除了他们两个之外,再也不会有别人知道。 不,张祺安也是知道的。 打开的门窗似乎吹淡了一室的紧绷和凝重,张祺安一副全无所觉的样子,以张幼莲如今的成绩倒也不担心考试的成绩,这一天,似乎又和以往的所有天都一样,照常的练字,照常的温习功课,似乎从未有什么不一样的。 又是一个放假日,这一天是张幼莲和朱瑜他们早就约好了要去京郊看地的,一大清早的,张幼莲就上了马车。 知道是和苏瑶瑶他们一起去,张祺安索性也没跟着,自己去找了熟识的朋友。 马车一路往北,先去接了离她近的苏瑶瑶,随后再去接周凝云。 她们三人,叫张幼莲都叫张小花,叫苏瑶瑶就叫苏三,周凝云就变成了周云云,按照张祺安的话说,也难得她们这么三个性格迥异的能交成好朋友。 马车缓缓停在苏府门前,苏瑶瑶带着贴身丫头汤包上了车。 “啊,我们又见面啦,小花啊,我好想你啊!”一上车,苏瑶瑶就迫不及待的给张幼莲一个拥抱。 张幼莲也同样抱了抱苏瑶瑶:“我也好想你啊,古人云,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这一夜不见应该也隔了三年啦!” 两人看着相视一笑。 马车缓缓上路,车轮在平整的地面上不断碾压,发出“轱辘轱辘”的声音。 自一出朱雀街,外面就是车水马龙人山人海的。 因着锦绣学院的放假制度,基本上京城里所有学院都按照相同的时间来放假,这一天不说是大人,就是学院里的学生也有不少都出来逛街。 “你那个地方还没好吗?”苏瑶瑶看着张幼莲额前的碎发,不禁小声问。 “已经好了,不过还是能看出来一点。”张幼莲伸手摸了摸额头,有一片不算小的皮肤摸起来感觉是凹凸不平的。 第四十三章 惹事 苏瑶瑶轻轻地“哦”了一声,想了想,又小声问她:“那,还疼吗?” 张幼莲摇了摇头:“早都不疼了,放心啦,那时候我也不知道是怎么搞的,可能是天太热中暑了吧。” 点了点头,二人不再谈论这个事,毕竟如今张幼莲和王铭远都算是不打不相识的已经交好了,其他人又不能再把这件事拿出来说个没完。 “对了,我听说今年你妹妹也要参加比赛是吗?”想到什么,苏瑶瑶马上转过头和张幼莲说道。 “是啊,听说是给李青青做配舞。”张幼莲回答。 连连点头,苏瑶瑶也道:“我听苏七说的,听说这一次李青青可是下了苦功夫要争那个第一才女的名头呢。” “我还以为是第一贵女。”张幼莲道。 “那她可不成,要我说第一贵女,怎么也得是忠勇公家的蒋梦芝啊!”苏瑶瑶马上摇着头道。 蒋梦芝是大夏朝一等忠勇公家的嫡孙女,这忠勇公在勋贵之中能称得上是第一了,忠勇公其人如今已是年若古稀之龄了,在早些年先帝还在世的时候,曾经几次出征西北大赤国,而忠勇公在战争中立下功劳无数,更兼有一次直接替先帝挡下了敌人的致命一击。 那一次,先帝虽受了惊吓,有惊无险,但忠勇公却是经过无数次太医的抢救才将将捡回条命来,但从那以后,再也不能运功过剧,否则就会有心崩之兆。 也正因如此,待战事结束,先帝便直接封了个忠勇公的一等公之位。 蒋梦芝是忠勇公的嫡孙女,在锦绣学院论其身份来,可谓是最高的那几个。 当然,从另一个方面来讲,张幼莲的身份也是极高贵的,即使如今她被撤了县主封号。 等几人汇合在一起去了郊外的宅子,便见到了这不知是第几次的争吵。 诚然,张幼莲想要盖好这栋房子,但同时,她也有自己的想法。 所以当时她在找工人的时候,一者找的是京里口碑较好的一家,二者找的便是百年的老店,一般这样的店都有自己独特的一套班底,就连干活都是自己人有自己的习惯和方式,所以这样的两支队伍是一定会起冲突的。 然而谁都没想到等他们去了之后,居然发现他们已经吵到了白热化的地步,似乎如果他们再晚来一刻,他们就能直接动手打起来。 朱瑜他们几个的下人连忙上前制止他们,王铭远身边的平安向来是做惯了这些事情,大声喊着:“瞎了你们的眼吗,还没看见主子爷都来了,还敢在那吵吵,吵吵个什么啊,都给我闭上嘴!” 匠人们看了一眼来人,一个个的脸上全都是愤愤的,却也当真老老实实的闭上了嘴不说话。 张幼莲叫了后头的落花过来,因为落花以前过来过几次,和管事儿的也算是认识,便交代了她几句。 很快,落花就去找了管事儿的传达了张幼莲的意思。 管事儿的马上汇集了那两帮人,告诉他们今天先休息一天,工钱照算,明天再来上工。 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管事儿的一脸紧张的看着落花:“姑娘,小的这身上不干净,若是凑近了恐怕会污了几位主子的眼,您看,要不小的先去换套衣服吧?” 落花摇了摇头,打量了他一眼,只道:“那你就好好拍一拍得了,也不能让几位主子在那等你换衣服啊,行,就这样吧,一会儿见到了主子别使劲往前凑啊!” 好好嘱咐了他几句,落花这才带着管事儿过来。 “小姐,这是任安,现在这里都归他管。”落花对着张幼莲说道。 点了点头,张幼莲看向任安,“我们今天来就是想看看这宅子从三月份建到现在都建成什么样了,你带着我们看看吧。” 她也没客气,尽管当初这队伍是她找的,可是当时双方都说没什么问题,更何况她要建的这房子和他们平时建的可都不一样,换了他们任何的某一家恐怕都不能独立完成,只是没想到矛盾会这么深。 任安弯了弯腰,自然一力应承下来,随后就带着这呼呼啦啦一大帮的少爷小姐看起了宅子。 “当初我设想的是在这一楼大厅只有这么几道墙作为主要的承重墙,楼上的所有力因为这几道承重墙才不会将一楼压垮……”张幼莲简单的给他们讲着她当时设想的这一切。 “一进房间先是正厅,也作平时会客之用,左面是茶室,右面是耳房,正厅之后还有一个小厅,用作接待内眷,这中间我还没想到是打上一道隔墙还是以屏风竖立,后面的两边各有两间厢房,左边还有一间小厨房,最右边是恭房,都是室内的。” 一边往已经初具雏形的大框房间里走去,张幼莲一边指着那些还没有完全建好的地方和他们说着未来的用途。 “二楼现在上不去是吗?”转头看了一眼任安,张幼莲问道。 任安点了点头,“回小姐的话,如今这二楼不过刚建了个模子,还没有完全固定,不是很妥当,所以还是不上为好。” “那地下室呢,怎么样了?”张幼莲又问。 “你还建了地下室吗,用来做什么?密室?还是私库?”没等任安回话,朱瑜就率先问道。 “还没想好,不过先建出个模子来看看。”张幼莲道。 “那你还不如建条地道,这样也算是以备不时之需了。”王铭远在旁边插话说道。 摇了摇头,张幼莲明确表达:“我不喜欢密道,潮乎乎的可能还有耗子,总不能让耗子顺着地道爬进屋子里吧,太恶心了。” “咦~小花,你怎么说的这么吓人啊,那要这么说,我家里不是也有耗子啊,我看后院的墙上猫洞狗洞一大堆呢!”苏瑶瑶完全不顾忌的大声说道。 众人纷纷笑出声,周凝云也是拉了拉她的袖子:“所以院子里才会被允许养猫啊,我们家的猫狗坊就是做这个用途的。” 苏瑶瑶连忙点头:“哦哦,我家里也有,啊,我说嘛,那些个大肥猫一天天把自己吃的皮光水滑的,胖的像是个大肉丸子,原来是吃耗子吃的啊!” 听她这么一说,众人连忙嫌恶的发出声:“那一定是你家的猫吃了厨房里偷吃你们东西的耗子,不然怎么能那么胖!”王铭远马上跳起来大声说她。 苏瑶瑶不服气,双手一掐腰,也是仰着头和他对着刚:“你还说我呢,等你回府你去看看你们家厨房的厨娘,要是也胖乎乎的那还没准是吃了你们的人参鲍鱼呢!” 朱瑜和朱潇几个顿时哈哈大笑,气得王铭远马上回嘴:“你家厨娘才是大肥猫变的呢!你家的才是!” 他们又吵了几句,大家才你一言我一语的劝他们,二人互相冷哼一声,不再搭理对方。 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活泼又天真的苏瑶瑶竟然和小少爷气十足的王铭远两个犯起了冲,只要有他们两个在的地方,都能不自觉的开始吵起来,倒也是欢乐。 任安一直等着这些少爷小姐们互相打趣完了才回答张幼莲的话:“刚打完地基的时候地下室就建好了,小姐当时给的图纸也简单,如今已经开始装饰了。” 刚迈开脚步的张幼莲闻言不由稍稍停顿了片刻,却也没说什么,跟在任安身后,径直走向地下室。 通往地下室的楼梯式青砖铺就的,不是传统的如住宅楼道那样的楼梯,而是一种开放式的,只有一侧大斜梯,中间有大概三尺的缓台,径直向下。 “我不喜欢他们建议我的那种楼梯,就是还要转个弯两边墙上还要挂灯点蜡的,我又不是什么大人物,也没有那么多的秘密,所以地下室基本上就属于是完全开放的啦。”张幼莲走下台阶,就像是在大商场里从负一层走进负二层那么轻松,也正如她所说的,这样显得更加敞亮。 “那以后地下室要用来做什么呢?”苏瑶瑶好奇的问。 “这里可能会挡上一层珠帘吧,也可能没有,反正不要轻纱,怪吓人的,至于做什么,还不知道啊,不过你们来了可以来这里看我的小房间啊~”转了个圈,张幼莲很喜欢这间开阔的地下房间。 大致的看了一眼,众人都很满意自己看到的,临走之前,张幼莲回首告诉任安:“等这里有个初步雏形你来长公主府上汇报,还是和落花说清楚,我再来看看,至于已经开始的装饰,都先撤了吧,等完全建好了重新开始,我不着急。” 任安连忙点头,脸上不见一丝别的表情,很是恭敬。 看过了张幼莲的房子,他们又去看了王铭远的,一天下来,大家心里可有着不少的观后感。 晚上自然在邀月楼点了一大桌子的菜,这一次是朱瑜请客,众人自然没什么争抢。 照例点了几道他们都爱吃的菜,小团体六个人的关系不知不觉间就这么越走越近了。 “哦对了,下个月我母后过生日,你们是都要来的吧。”朱瑜看着他们,突然说道。 众人点头,王铭远直接道:“对啊,我们每年都去的,怎么了?” 朱瑜稍显得意的脸上露出一分笑容:“这一次的宴会我母后说让我帮一份忙,你们有什么想吃的吗?” 事实上当今圣上的原配,也就是如今的皇后娘娘只不过让朱瑜在外面找几个做地道扬州菜的厨子而已,宫里的皇贵妃,诞下了皇长子的那位最近不知怎的竟喜上了扬州菜,在她宫里都不知说了多少次了,皇后娘娘便也投其所好,让朱瑜给找一些个扬州厨子。 “那我想吃口水鸡!”苏瑶瑶马上举手说道。 对面的王铭远马上反驳:“你怎么天天就喜欢吃口水鸡啊,到哪都吃这个!” “那又怎么样,我就是想尝尝宫里御厨的手艺啊!”苏瑶瑶一拧头,一脸的理所当然。 “对了小花,你之前说要找人建蹴鞠场的事,现在怎么样了?”朱瑜不理他们,问张幼莲。 “人差不多了,下个月初就可以了。”张幼莲回答。 “那还很快啊,那等我的房子开始施工的时候让你的人来给我干啊?”朱瑜点了点头,随即问她。 “当然可以,我是准备把这些人养成一个施工队,今天去看了他们弄得有些太杂乱了,如果后面的建设还用他们也太麻烦了,还是得弄一批出于自己的人手啊。”张幼莲不着痕迹的说道。 他们又说了一会儿别的,等吃过了饭,便也愉快的结束了今天一天的行程,照例还是张幼莲先送周凝云,然后是苏瑶瑶,在天即将擦黑之前回了公主府。 回到院子里,留守的竹子上前告诉张幼莲,张祺安已经来了有好一会儿了。 有点惊讶,张幼莲走之前就和张祺安说过今天可能会晚点回来,没想到他还是来了。 进了书房,张幼莲先是老实的叫了一声:“哥哥。”随即问他:“哥哥今天有什么事吗?” 张祺安点了点头,也没让跟进来的竹子退下,简明扼要的问张幼莲:“如果咱们要迁府,你能同意和哥哥一起住到,常山将军府吗?” 说到常山将军府的时候,张祺安忍不住顿了一下。 张幼莲微微一愣,有些不解张祺安说的话:“哥哥的意思是,我们以后就不在长公主府里住了,搬到常山将军府,是圣上赐给父亲的府邸吗?” 点头,张祺安打量着张幼莲的表情:“没错,以后我们都住在父亲的府邸了,你同意吗?” 张幼莲想了想,又问:“那母亲呢,也和我们一起离开吗,那长公主府呢,我们以后还回来吗?” 张祺安摇了摇头:“母亲和我们一起离开,长公主府,以后就归还给内务府了。” 张幼莲有些惊讶,微微睁大了眼睛,看向张祺安:“怎么,怎么突然就说要迁府的事,我都还没想过呢……” 张祺安点头:“对,目前也是正在考虑,那么小花呢,你是怎么想的?” 张幼莲微微思考了片刻,点头:“好啊,我没什么不同意的,迁府就迁府吧,反正我有哥哥,去哪都一样。” 这话的确是没错,就张幼莲目前的这点家底,恐怕明天就要搬家,这一晚上都能给收拾出来。 听张幼莲这么说,张祺安才松了一口气,他心里害怕自家妹妹住惯了这院子,尤其还是长公主府突然换成将军府,再换个陌生的院子会更不同意。 “好,既然小花同意了,那么哥哥也给你保证,等到了那边,除了父亲和母亲的院子以外,其它的院子全都让你先挑好不好,你喜欢哪个哪个就做你的院子,你还可以挑一个二进的,大些的,有小花园的,这样等你的好朋友来了也可以邀请她们来赏花。” 张祺安轻声安慰着其实并没觉得有什么难过的张幼莲。 张幼莲哈哈一笑:“好啊,那哥哥可说好了到时候让我先挑啊!” 兄妹两个又开了几句玩笑,张祺安这才离开了她的院子。 自从张幼莲的学习成绩稳步上升,她每天也能自己定时定量的去完成该完成的任务,张祺安便也每天不再张幼莲这花费太多的时间,却也经常来检验她的学习成果。 然而,对于不受关注十几年的张幼莲以及熟知这一点的长公主府下人来说,这似乎并不是一件好事。 转头看向竹子,张幼莲有点惊讶:“你说什么?” 竹子的表情很难看,就连旁边平日里只有那么一个表情的梅子都有些微微色变。 “小姐,咱们院的刘婆子去外院大厨房分菜,结果,结果已经没有新鲜的蔬菜了,留给我们的都是一些个烂菜帮子!”不管往日里竹子再怎么成熟聪慧,眼下遇到了这事也不由自主的生起气来。 微微挑眉,不用她们再解释,张幼莲就明白了她们的意思。 她们院子里有一个小厨房,早多长时间之前就有了,也是因为他们府上不兴大家一块坐在那吃饭,一般都是各吃各的,所以就不单设内院大厨房,只有各个主子的院子里各有一间小厨房。 其实在别的府上一般都是内院一个厨房专门做各位主子还有主子身边丫头小厮的饭菜,外院一个厨房,专门做府里吓人的饭菜。 所以在长公主府里,就只有外院一个大厨房,做的全府的下人饭菜,主子及丫头小厮的饭菜都是各个院子里的小厨房做出来的。 而这些新鲜的蔬菜油米调料等等,一般都是按月份去大厨房领一次,新鲜蔬菜则要每天一早就把当天的领回来。 前一段时间张祺安天天在张幼莲这看她温习功课,有些时候也就顺便一起在她这吃了,不过最近一段时间因为张幼莲的功课有了不小的长进,且她也有了自己的朋友,每天也都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严以待己,所以张祺安也就不再那么经常来她的院子了。 然而这在不知情的长公主府下人眼里,却以为是张幼莲又一次不得张祺安喜欢了。 前一段时间在家宴上吵的那次架,即使他们不往外传,可是互相之间也都明白是怎么回事,这府上的大小姐恐怕是极不得老爷喜欢,到了如今,似乎和这大公子也生起了气,于是,这便有了今天早上发生的事。 她们院的刘婆子每天早上天刚刚亮就要去外院的大厨房领今天的菜,除了张幼莲这个主子的,还有梅子竹子以及剩下几个下人的,所以这蔬菜一天下来还当真是需要不少。 然而在今天早上刘婆子照常去外院领菜的时候,却发现外院大厨房的管事黄嬷嬷居然没给她留菜。 也不能说是没给她留,只不过看看地上那一堆都是些什么玩意儿,有大有小的老白菜,上面那叶子也是脏兮兮破破烂烂的,还有那筐土豆,小的就像是小孩儿拳头那么大,同样脏兮兮的带着泥和土。 反观旁边放在桌子上要分给别的院子的菜,刘婆婆不由大怒,白菜被撕掉了最外面的那层烂菜叶,土豆也都是捡的个头不大不小适中且干干净净薄皮黄心的拿的,在边上还有一尾活鱼和一块五花肉,那肉五花三层的,端的是肥瘦相称,吃起来更是不软不硬,一定口感极好。 刘婆子跪坐在张幼莲身前,一边说着一边抹着眼泪,仿佛是受了多大的气一样。 “小姐,您说她们有多能欺负人,小人看见那肉那菜,就问她,给我们小姐的菜不说放桌子上放地上也就算了,为什么别的院子里都有鱼有肉,我们院子里就什么都没有?小姐您猜猜她说什么!”刘婆子说着,胸脯还上下起伏着,显然是被气得狠了。 “那黄嬷嬷说了,你们院的小姐白天可还是要上学的,难不成这好鱼好肉还能给你们几个奴才吃了?小姐,不是我刘婆子抱怨什么,可是您听听,那黄嬷嬷的话说的也太难听点了吧,大家都是奴才,都是伺候人的,我这心里想的可都是咱们小姐您啊,那黄嬷嬷简直欺人太甚,我们几个难不成还能吃了小姐的鱼肉不成吗!” 张幼莲点了点头,一副极认真的模样,示意刘婆子接着说下去。 小心的打量了一眼张幼莲的表情,见她没有露出不耐烦的神色,刘婆子果然又接着说了下去。 “小姐您不知道,我看那桌子上,不说分给大少爷院子里的,就连分给西苑的都比咱们的要多出不少,要说我一个奴才也不该混说这些个主子的话,老爷整日在西苑跟李姨娘吃,这肉菜的肯定就要好上一些,可我看,那些个菜别说是吃一顿饭了,就是吃上个三顿好的都是够了! 还有二小姐那边,要说小姐您白日要上学院中午定然是在学院里头吃,那二小姐也是同样,不管怎么说,二小姐的菜色也不该越过小姐您,可是分给二小姐院子里的菜,呵!那可是鸡鸭鱼肉样样都有,还有一大筐栗子,说是晚上二小姐点了要吃栗子鸡的!”(未完待续。) 第四十四章 生事 刘婆子越说越气愤,这厨房里头的事没人比她们这样经常做菜的懂得多了,“不说这几位主子,就连翠柳苑那头分到的可都比咱们的菜要多,一定是外院的黄嬷嬷贪了咱们的那份银子,要不就是拿了咱们的菜自去家里头吃了!” 张幼莲听了好久,从她晚上放学之后回了院子就发现了有些不对,却也没有问起,直到吃过了饭,才问竹子发生了什么事,竹子这才将事情完整的说出来,又叫来了小厨房的刘婆子说早上的经过。 想起刚刚的那一顿饭,凉拌土豆丝,清炒花生芹菜,还有一碗白菜土豆汤,和炒鸡蛋,张幼莲看向刘婆子:“那你又是怎么问的黄嬷嬷,为什么分到初心苑的菜色如此简单,还这么少。” 说完,张幼莲又看向旁边站着的竹子和梅子:“那你们中午吃的都是什么?” 竹子轻轻摇头:“奴婢几个吃的炒白菜,不过奴婢几个吃这些倒是正常的,可是总不能让小姐也跟着奴婢们吃一样的菜啊,就连晚上的花生还有鸡蛋都是前几次剩下来的呢。” 刘婆子一直等到竹子跟张幼莲说完了才接口道:“当时奴婢就问她,为何分给我们小姐的菜这么少,那黄嬷嬷居然说什么分到咱们小姐这就只剩下这么多了,还让我明天赶早,我呸!”也顾不得不能在小姐面前做这么粗鲁的动作,刘婆子接着道。 “小的去的本就是最早的,每天都是,偶尔还能和别的院子里的婆子遇上,可是小的从来不是最后一个走的,今天小的去的时候那些个婆子更是一个都没来呢!这明明就是黄嬷嬷自己先分好的,为了讨好那几个院子,原本就是她这么给咱们分的菜,居然还说是我来的晚,小姐,您说接下来咱们可怎么办啊,这黄嬷嬷仗着夫家是西苑那位的奶兄的表弟,就敢这么欺负咱们,小姐啊……” 刘婆子说着说着就忍不住哭诉起来了,张幼莲指了指她,让她好好说话,最后问她:“那你就这么回来了,可跟黄嬷嬷吵起来了?” 刘婆子小心的抬头看了张幼莲一眼,随即轻轻摇头:“没有,小的,小的也是想着,咱们总不能……” 没让她说完,张幼莲就点了点头,转头看了竹子一眼:“刘婆子做的好,既没有主动生事,也知道不能一味地生气,最起码中午还给你们做了饭,晚上也是等我吃了饭再说这糟心的事,有赏,给她拿一两银子,从我的私房里出。” 说着,张幼莲站起身,不理会竹子几个的惊诧,道:“以后你们都听见了,再遇上这种事,先别和他们扯那些个没用的,只管报上来让我知道,我自然就替你们出那口气了,这不是和你们谁过不去,这是和我们初心苑过不过去,自然,也就是和我过不去,既然他们都找上门来了,岂有不应战的道理。” 随即,张幼莲又道:“但是我这话也说在前头了,你们可也不能随意滋生事端,若是要我知道了,第一个就把你踢出初心苑,都记住了!” 梅子竹子几个马上福身:“奴婢都记住了。” 点了点头,张幼莲重新又坐在了凳子上:“让灵木给我泡壶好茶,时刻烧着水,要滚烫滚烫的,另外,梅子,你去把外院的大总管给我找来,落花,去叫外院大厨房的黄嬷嬷,让她马上滚过来见我。” 一连串的吩咐下去,张幼莲眼睛都没眨一下,相比留在院子里的竹子一脸不敢相信和紧张,倒是最了解“她”的小桥和流水,一个一脸得意和激动,另一个则是满脸的惊疑不定。 眼角余光扫了一眼流水那张怀疑的脸,张幼莲微微垂眸,或许得找个由头将流水打发出去了。 命令吩咐下去了,然而该来的人却迟迟没有到,也幸好,让梅子亲自过去,总算是用了一炷香还多的时间将长公主府的张大总管给请了回来。 要说起这位张大总管,那可少不得就得说说张远山的家了。 或许是这么多年被长公主的光辉所笼罩,养大张远山的张家其实也是一个传世家族,只不过不属于京城的几大世家,算是州府之中的豪门。 要说起来这张家,传世也有个近百年了,如今张家的家主也是整个宗族的第三位族长,在当地可谓是绝对的豪门世家。 张家自古以来便有张家子弟掌官位,先是几个虚职,到了如今这一辈,更是有一张远山叔伯辈的张家子弟位于一省巡抚,身居要职,可是从二品大员。 所以这张家也是渊源颇深,自然,在与长公主成婚之时,便也从张家带来了不少的下人,就比如说这被赐了张姓的大总管,便是张家的几代家生子,可真是祖祖辈辈都在伺候着张家,更是张远山奶娘的胞兄,在张远山成亲之时,张远山直接将他接过来便做了这长公主府的大管家。 尤其是后来,长公主带着自己的人退居小佛堂,基本上这长公主府的人就全都是从张家调过来,或是张远山从外面买的,也有不少是后来李婉抬进府的时候带过来的。 眼下张幼莲看着跟在梅子后头不卑不吭走进来的张大总管,忍不住上上下下的仔细打量了他一眼,那目光,说的难听点,极不客气。 饶是见惯了大风大浪的张大管家,此刻被这么一个跟他孙女大的小丫头用这种打量和审视的目光来看,也不由觉得心里有些不太舒服。 然而张大管家面上却是一如既往的平淡和冷静,而后,微微欠了欠身,给张幼莲行了一礼。 张幼莲坐在那张与她瘦小身体极不合拍的太师椅上,论其身高,坐着的张幼莲自然没有站着的张管家要高,可是不知怎的,这太师椅竟让她坐在那无端有一种居高临下的感觉。 就仿佛,如今是她在低着头俯视着张管家。 轻轻喝了一口灵木泡出来的茶,张幼莲微微挑眉,对着已经欠身行了礼的张管家道:“不用行礼了,免了。” 说着,张幼莲随手将茶杯往边上一放,也没让人看座,也没说叫他来什么事,就这么无聊的看着左右的院子,眼睛往四处看,就是不看张管家。 脸上的肌肉微微抽动了一下,张管家忍不住微微抬眼重新打量了一眼这位在府上并没什么地位的大小姐。 原先张小花在长公主府就是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的人物,到了如今,尽管和张祺安改善了关系,二人亲密胜似以往,可实际上这并没有改变多少张幼莲在长公主府的地位。 金银首饰等等全都是李婉和张幼荷的,各类珍馐菜肴先可张远山和李婉来,这府里手握大权的女主人只有一个,那就是李婉,自然,这府中的下人也知道风往哪边吹,谁才是这府里男主人与女主人真正放在心上的小姐。 就像之前说的,府里对待张祺安和张幼莲可完全就是两种态度。 出于一种对张幼莲的保护,以及,不想让逐渐改好的张幼莲染上那种骄奢淫逸的毛病,张祺安并没有改变这种现状,一来,他认为他的妹妹如果想要这样的生活,可以从他这要,不比为了那么区区几个东西动辄看别人的脸色,听别人说闲话。 他也相信,他很快就会给张幼莲自己想要的生活。 二来,便是一年多的时间,张祺安足够清楚地了解到张幼莲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他也知道张幼莲心里对于这样的东西并不羡慕也并不喜欢,更何况,哪怕是如今什么都没有,张幼莲都能自己找到真心朋友,甚至两手空空的就能做出如今的那一番大事来。 张祺安并不想让一只断了翼的雏鹰在成长过程中变成笼中的金丝雀,人只有在逆境中才会成长。 如果张幼莲不是一只雏鹰,而是一朵娇贵的牡丹花,那他自然早早地就将她保护起来,不让任何人伤害她,也不让她经历任何困境,然而事实上,张幼莲是一只即将要展翅翱翔在广阔天空的雄鹰。 所以,哪怕如今他与张幼莲的关系有所改善,可这府里上下对于张幼莲的态度还是一如既往。 像是不知道的人,比如张管家,自然也就会认为,哪怕张祺安和张幼莲之间的关系稍有缓和,却不愿为了她而改变现状,甚至触怒他的父亲,也是这座府邸真正的主人,张远山。 一直东看西看的张幼莲突然转过头,正好与张管家看过来的目光相遇。 皱了皱眉,张幼莲毫不客气的问他:“我长得这么好看吗,让张管家不停地看我。” 闻言,不仅是张管家,就连旁边的梅子和竹子都是脸色一变。 只不过张管家是表情僵硬,而梅子和竹子却是目光中带了一分厌恶。 二人稍稍上前几步,站在张幼莲的身前,似乎要为她挡住张管家那以下犯上丝毫不礼貌地视线,这幅动作也让张管家忍不住松动了先前平静的表情。 阴沉着脸,张管家索性低下头,直视前方地面,嘴里还是那副冷冷淡淡的语气:“小姐若有什么事不妨直说,外院还有许多事务需要我去忙。”(未完待续。) 第四十五章 闹事 坐在梅子和竹子身后,只二人中间有一小缝隙能够看清张管家的身影,张幼莲轻哼了一声,声音婉转向上,似乎充分表达了她的不屑和轻视。 果然,张幼莲的一切一如曾经,丝毫没有改变,不得老爷的喜欢也是难怪。 张管家嘴角勉强的抻平,却掩不住心里头比之更深的轻视。 “父亲前一阵和我讨论过一个问题,就是规矩,梅子,我竟不知什么时候咱们府里的下人都这么没有规矩了。”张幼莲没说张管家,反而问起了梅子。 梅子虽往日较为严肃沉稳了些,可也不是个笨的,听见张幼莲这话,转而问张管家:“张管家为何与小姐说话不自称奴才,违背了府里的规矩。” 前一阵家宴上发生的事张管家这个外院第一大管家怎么能不知道,甚至就连更严重的话他心里都是有数的,然而在梅子问话之前,他并不觉得自己哪说的不对,虽也明白那话一定是冲着他来的,可他没想到居然是在这种小事儿上揪他的尾巴。 张管家的脸不由自主的撂下去了,放在身侧的手也不由攥成了拳头,他是张家的家生子,祖辈都是张家的下人,要他为张远山做些什么,甚至卑躬屈膝张管家自然自己绝没问题,但张远山可从来都没让他这么做过。 因为已经去世的奶娘的这层关系,张远山对于张管家可一直都是信任有加,甚至将他捧上了这么一个算得上是极高的位置,说实话,这么些年过去,被人大管家,大管家的叫着,他也的的确确很久都没有对着谁自称为奴才过了,尤其是,眼前这个一个十几岁的毛丫头。 不说别的,便是西苑的如夫人,还有二小姐,见了他可都是刻意交好的,二小姐甚至称呼他为张伯伯,只有这位大小姐,居然也想让他自称为奴才。 心里略有不快,张管家并没意识到自己被张幼莲这么简单的三言两语就挑起了怒火,转而在心里想到,不过就是想出个气找人发个下马威吗,可惜了,这位大小姐找错了人,他可不是随便什么人的撒气桶。 低了低头,张管家没理会梅子说的那句话,转而重新问道:“大小姐叫我来可有什么事要吩咐,若是无事,我这便回外院了。” 张幼莲啧啧有声的,让梅子和竹子往两边闪开些,也微微坐正了身体,“我这倒是真有件事,刘婆子呢,给张管家把早上的事好好学一学。” 说着,身后一直等着的刘婆子就被小桥带了过来,微微弯着腰,刘婆子言简意赅的将早上的事大致说了一遍。 虽说是让她用寥寥无几的几句话描述早上的事,可刘婆子的那张嘴愣是将那事说的极为到位,将黄嬷嬷以下犯上,克扣主子饭菜等等全都体现了出来。 听完了,张管家脸上的表情也没有多少变化,倒是之前被张幼莲气成那个样子,如今有些缓过来了。 张幼莲又听了一遍刘婆子的讲述,随后看向一脸平静的张管家:“那这事张管家觉得应该如何处理呢?” 张管家神色不变,也没看任何人,只道:“自然是日后早点去罢了,既然菜都已经分好了,那便证明她去的晚了,这事大小姐怪不到黄嬷嬷的头上。” 说罢,张管家对张幼莲拱了拱手,似乎就要这么离开。 留在院子里的张幼莲,却是蓦然沉下了脸,大声叫道:“张顺!” 张顺一愣,被人叫张管家叫惯了,他竟是有多长时间都没听到有人直呼他的大名了。 转头看向张幼莲,张顺忍不住挑了挑眉:“大小姐还有何吩咐?” 嘴角勾了勾,张幼莲露出一抹嘲讽的笑容,第一次站起来,正面对着张顺:“我问你,我是什么人?” 张顺无声的嗤笑:“您自然是这府上的大小姐,老爷的一个女儿。” 张幼莲点了点头,却道:“你还忘了一点,我不仅是我父亲常山将军张远山的女儿,还是这大夏朝长公主殿下的唯一女儿,更是这长公主府的唯一嫡女,你的主子!长公主府的嫡女,每日吃的便是这些东西吗!外院的采买每日买的便是这些东西吗,这府里上上下下,从孝顺一道上说,首当其冲的便是我父亲,其次是我大哥,然后便是我,张幼荷,其次为李姨娘柳姨娘玉姨娘。 外院那黄婆子,可是照如此顺序分的菜,你们可有当我这个主子为主子?这是奴大欺主,你们好大的胆子!” 当张幼莲最后一句话说出口,整个院子都变得静悄悄的,她人不大,可那股气势却是不小,见多了张远山这幅气势的张顺在那一瞬间忍不住愣了片刻。 但随即,张顺便低下头去,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大小姐此话严重了,若是您不满意往日的菜色,无论是鲍鱼还是燕窝自然可以让下人去上报给采买,到时候大厨房自然就将东西分到您院子里了。” 顿了顿,张顺又道:“当然,府中规定,每个月的公众用度都是有一定额度的,若是超出开支,您还是要自己承担这笔费用的。” 听他避重就轻的说起这事,张幼莲颇感无趣,却也没有继续追究,只是道:“我让落花去叫了黄嬷嬷过来,如今大管家都已经来了这半天了,可这黄嬷嬷还没到,看来大厨房的事比起整个外院加在一起还要多啊,大管家有什么话不妨等黄嬷嬷来了和她说吧。” 张顺闻言,这才算是知道今天张幼莲叫他的真正用意。 心中微凛,张顺这才算是发现如今的张幼莲似乎与以往有了那么些不同,想了想,张顺便也低下头,静观事态的发展。 又是一会儿,落花这才一脸气鼓鼓的带着黄嬷嬷从外院进来。 二人一走进来,众人便看见了落花脸上的气愤,自然也就心知肚明为何会如此了。 张幼莲倒是一点都没惊讶,凭借刘婆子的说法,黄嬷嬷就理应是这么个人,所以她没让可能更有力度的竹子去,而是让三等丫头落花去叫她。 现在看来,时间不早不晚,正是合适。 而一进院子发现张顺也在的黄嬷嬷也是一愣,脸上那无所忌惮的表情也略有收敛,却是没先跟张幼莲请安行礼,而是热络的跟张顺攀上了近乎:“哟,张总管也在啊,可是好些日子没见着您了,最近可是忙得很?” 张顺斜眼睨了一眼这个还不知事态严重的管事婆子,还没等他说什么,就听那边张幼莲又开了口。 “张顺去什么地方跟你有什么关系,没事儿不关心自己家里人,做什么去关心张总管,可别哪天让人传出去这长公主府的风气不好,啧啧。”张幼莲无所顾忌的说道,反正她的名声本就难听,什么张铁头张无赖的,那都是轻的。 至于这话,如果不是张顺和黄嬷嬷自己往外传,她这院子里也没人会说出去。 这话一出口,不说是张顺,旁边的黄嬷嬷也是面色难看。 “哟,大小姐还上过学呢,说话就这么个难听法儿啊,让人传出去了,人家不会笑话我一个老婆子,反倒是笑话您呢!”黄嬷嬷嘴也快,将张顺脱口要说的话堵了回去,紧接着张幼莲的话就这么讽刺道。 张幼莲哼了一声,看向旁边的小桥:“替小姐赏她几巴掌。” 小桥闻言,立马上前几步,竟是趁着黄嬷嬷愣神没反应过来之前一巴掌就狠狠的扇了过去。 一声脆响之后的疼痛让作威作福惯了的黄嬷嬷忍不住就要当场撒泼起来,旁边的刘婆子看见张幼莲的眼神,马上伸手按住了黄嬷嬷,这个空当,小桥又是一巴掌扇了过去。 等小丫头和两个婆子按住黄婆子,小桥结结实实的打了她五个大嘴巴这才算是了事。 说起来,这五个嘴巴疼倒也没那么疼,毕竟小桥也不过十来岁的年级,那黄婆子整日烟熏火燎的在厨房工作,皮糙肉厚的,老脸几乎快要赶得上鞋底那么厚了,只不过那声音可是真的响啊。 尤其还是在张顺边上,黄婆子自觉这老脸几乎都快要丢到皇城边上去了,顿时就要开始哭嚎闹事。 一旁的张顺被迫看了这么一场闹剧,传扬出去恐怕还得以为是在他的授意下这么做的,就算不是他的授意,这事他怎么也是知道的。 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张幼莲,张顺心里突然就没了底,也有些疑惑,大小姐今日这么胡闹,好像是巴不得把这事儿闹大了,闹得人尽皆知一样,她究竟是想做什么呢? 随即,张顺扭头看向黄嬷嬷,低声喝斥:“还不给大小姐跪下请罪,你这个老东西!” 自然,张顺把之前张幼莲训他的火气多多少少的也发到了黄嬷嬷的头上。 张幼莲看都没看张顺,只盯着黄嬷嬷的眼睛,直到她被张顺突如其来的喝问吓得跪坐在地上,才直起身子看着她,语气严肃道:“我父亲是常山将军兼亲军都尉府都指挥使,我母亲是长公主殿下,你算是个什么东西,敢这么和我说话。”(未完待续。) 第四十六章 目的 当黄嬷嬷听到张幼莲这么说的时候,也不由怔了怔,等她看向张幼莲那张日渐显得英气,与张远山极像的脸,还有那话中不由微微露出的气势,心里不知怎的竟然起了那么一丝害怕。 也是听张幼莲如此说,以及张顺对她的呵斥,黄嬷嬷这才算是明白自己错在了什么地方,她一个奴才,竟然对长公主府的大小姐以这种教导的语气说话,的确,就像是张幼莲说的,她算是个什么东西! 然而黄嬷嬷只以为自己说的不对,并不觉得自己犯了多么严重的错误。 当即便也听张顺的话跪在了那,却是不甘不愿的道:“老奴说错了话,还请大小姐原谅。”说完,黄嬷嬷便要站起来,好像这事就要这么过去了一样。 张幼莲微微抬眼,一直看她脸色行事的刘婆子马上一个用力按在她肩膀上,将黄嬷嬷已经起了一半的腿又给压了下去,重新跪在了地上。 “我问你,早上那菜,是怎么回事?”张幼莲端起旁边灵木刚上的茶,径直问道。 黄嬷嬷脑子里过了一遍,才算是想起来早上发生了什么事,这样的事早前不知都发生多少次了,那会儿张幼莲院子里的婆子都让张远山撵了回去,所以那时候的张小花吃的也就比外院的下人们好上那么一丁点罢了,这也是为什么整个初心苑没有一个胖子的原因。 黄嬷嬷开口,刚说了一句早上刘婆子去的晚,张幼莲捧在手里刚倒好的滚烫的茶水就被她一把用力泼了上去。 炙热的茶水顺着黄婆子的脑袋瞬间流到了她的脸上,脖子上,幸好刘婆子几个提前收手,不然难免也被溅上了热水。 “嗷”的一声,黄嬷嬷顿时从地上跳将了起来,那眼睛被怒火冲的通红,脸上也不知是气得还是被热水烫的,也变得红通通的,站起来就要向张幼莲冲过来。 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这一切发生,张顺手疾眼快的一把拉住就要扑向张幼莲的黄嬷嬷,同时狠狠的一脚踹在了她的肚子上,将她踹醒了。 “你好大的胆子,老东西,还敢当众撒泼不成!”张顺一脚踢上去,随即狠狠地骂道。 张幼莲冷哼一声,心知张顺这是看势不妙想要将这事平息下去,然而她可不这么想。 将手里空了的茶杯用力往地上一摔,白瓷的茶杯撞上青石板铺就成的地面,发出清脆的一声碎响。 “你好大的胆子!还敢动手犯上不成,我看你就是哥哥说的奴大欺主,来人,去给我请父亲哥哥和李姨娘过来,我就要让大家都看看,这个婆子是怎么当着大管家的面还敢动手殴打主子的!” 张幼莲的话一落,梅子和竹子马上就去各个院子里找人去了。 而被留下的张顺却是看着黄嬷嬷渐渐恢复的老脸心里慢慢的沉了下去。 那茶水再怎么说也是沏过了茶的,更何况又倒在了茶杯里,不过那么一小杯,放在张幼莲手里还拿了一会儿,纵使刚泼出去的时候是滚烫的,可也不过就是红那么一丁点,连个水泡都不会起,何况吹了会儿风,再加上黄嬷嬷的厚脸皮,眼下除了湿漉漉的头脸之外,再也看不到任何痕迹了。 扫了一眼院子里这几个不成器的小丫头和婆子,张顺重新看向张幼莲,沉声问道:“今日这事儿,大小姐这么闹下去,可有想过后果会如何?” 旁边的黄嬷嬷被张顺踹了一脚,又自认自己丢了大脸,还被热水烫伤了,如今正哼哼唧唧的躺在地上,全等着一会儿李姨娘过来给她做主,自然也没听见张顺都跟张幼莲说了什么。 张幼莲轻嗤一声,眼神从黄嬷嬷的身上轻轻带过,随后看向张顺,着重突出了他的姓氏:“张管家,又觉得我会有什么样的后果呢。” 的确,以张幼莲的身份,也无非就是被罚上一顿,不痛不痒的,可黄嬷嬷,却说不定落得个什么下场了。 再怎么样,张幼莲都是这府上的嫡出大小姐,更是张远山的亲生女儿。 张顺微微垂下头,不再过问一句。 也是赶巧,今日张远山正好在西苑李婉那,当梅子过去将事情一说,且不提二人心中都作何感想,却也全都起身赶了过来。 自然也就更别说整日闲的只有管妹妹这一个爱好的张祺安了。 张祺安也是第一个来的。 来了之后,张祺安先是看了一眼院子里的人,张幼莲坐在太师椅上,张顺站在几步之遥,面色虽平静,可紧握的拳头说明刚刚似乎发生了很严重的事。 在张祺安来的路上,竹子早就把事情的经过全都和他说了一遍。 再看躺在一边地上的黄嬷嬷,以及她身上湿漉漉的茶水和碎裂的茶杯瓷片,张祺安自然便知事情发展到了哪一步,只是看向张幼莲,平静的问道:“可通知了父亲和李姨娘?” 张幼莲:“已经让梅子去通知了。” 张祺安点了点头,见灵木和小桥搬过来椅子,也跟张幼莲坐在了一起,等着张远山二人到来。 很快,张远山同李婉一起从西苑赶了过来。 当看见院子里这乱糟糟的一团,张远山立马就紧紧地皱起了剑眉,虎目圆瞪,显得格外的有些吓人。 张幼莲和张祺安从凳子上起身,给张远山行了一礼。 周围,初心苑的两个四小六个丫头,再加上打扫的丫头婆子就十来个人,不算张顺和黄嬷嬷,还有跟着张祺安赶过来的小厮吉祥,以及张远山李婉的下人又是十来个。 小小一个院子,竟是眨眼之间就堆了三十来人。 “你这是又做什么?”皱了皱眉,张远山将目光从周围收回来,放在张幼莲的身上。 伸手一指地上还躺着装死的黄嬷嬷:“刚才我不过就是问了她几句话,手里的茶一个没拿稳泼在她身上,她居然就想打我,还用一种教导的口气和我说话,我人小式微,院子里这几个又不是什么能扛能打的,所以才让人请父亲过来替我决断。” 张幼莲语气淡淡的,可眼神却一直都放在张远山的身上,一直盯着他的眼睛,并没错过他眼睛里的愕然。 “你说什么?”本就是紧皱在一起的眉这一次更是快要堆成个小山丘了。 旁边,张顺见张远山这样,连忙一脚踹醒地上躺在那装死的黄嬷嬷。 “还不赶紧起来回主子的话!”张顺低声训斥道。 黄嬷嬷这才浑身一哆嗦,等她慢慢清醒过来,看清这周围主子少爷小姐的一大堆,周围又是丫头小子的全都在那看她的热闹,非但没有觉得事情闹大了,反而更加恼羞成怒。 “老爷啊,您可得为老奴做主啊!老奴勤勤恳恳的为了这府上干了十来年的活啊,这还是头一次被叫进来二话没说就先扇了老奴几个大嘴巴啊,这大小姐,大小姐居然还用滚烫的热水来浇老奴啊!老奴也真是没脸在活了,老爷您可得为老奴做这个主啊!”黄嬷嬷顿时大声哭嚎起来,同时不着痕迹的看了李婉一眼。 这黄嬷嬷本就和李婉有着那么一些关系,后来做了这外院的大厨房总管后,更是整日往上巴结,无论是各类珍馐菜肴还是什么生鲜好货,全都一股脑儿的往西苑送,自然,这黄嬷嬷她自己也没少捞钱就是了。 所以眼下遇上这么个事儿,黄嬷嬷自然还以为像曾经一样,好比张小花院子里那几个老奴欺主,可结果却是张小花自己被张远山狠骂了一通。 所以黄嬷嬷将这事是说的要多惨有多惨,甚至把自己无限狼狈的一面全部都拿出来展示给张远山看。 张远山是什么人呢,曾经是显贵张家的大少爷,后来更是做了公主驸马,如今又成了常山将军,手里还握有实权,他整日里见过的都是些什么人,办过的又都是些什么事,那是眼前的黄嬷嬷想都想象不到的。 而如今,张远山被迫看着眼前这一幕,黄嬷嬷的头上湿漉漉的,还偶有几片茶叶点缀,显然,这就是那所谓的滚烫的茶水了。 再加上她刚刚满地打滚衣服上沾染的那些个灰,混合着茶水全都成了一水的泥汤,点滴不落的全沾在她前胸后背,以及她那被油烟熏的香蕉黄的脸上,硬挤出来的眼泪在两侧留下斑斑驳驳的痕迹,还有那凌乱的头发,咧着的大嘴和黄牙。 整体看上去,竟像是外面街角要饭的,甚至比那要饭的还要邋遢。 眼看着黄嬷嬷就要跪爬过来抱他的腿,张远山忍不住有些嫌恶的往后退了一步,随即一脚蹬在了黄嬷嬷的肩膀上,将她狠狠的踹了出去。 这一脚比起小桥的那五个嘴巴,还有张顺的那一脚可是分外到位,毕竟张远山自幼习武,又在那场战争里杀过人,平时掌管的还是天子亲军,所以这一脚直接将黄嬷嬷踢飞了出去。 “这是哪来的混货,到底怎么回事?”张远山沉声喝问,同时看向张幼莲。(未完待续。) 第四十七章 结果 张幼莲往侧边闪了闪,乖巧的让张远山坐上了那张太师椅上,张远山也毫不客气的坐下了。 “回父亲,这事还得从早上开始说起。”张幼莲又让刘婆子出来跟张远山将早上的事说了一遍,旁边,张顺就那么一言不发的垂着头站在那听着,似乎之前他与张幼莲之间发生的那些不愉快完全不存在一样。 边上,李婉一个姨娘,没人让她坐,她自然也不好就这么坐在嫡姐的院子里,尤其是这周围好几十号下人都在这瞅着呢,而他们,自然也知道这黄嬷嬷是谁的人。 等刘婆子完全没有添油加醋老老实实的说完,先前被踢飞的黄嬷嬷此刻也吓得肝胆俱裂的跪在了张远山前面。 张祺安见状,转身坐在了张远山的左边下首,张幼莲却是和其他人一同站在院子里。 皱着眉,张远山双手撑在两条腿上,上身微倾,看向黄嬷嬷:“她说的这些你可承认?” 黄嬷嬷脸上豆大的汗珠接连淌下来,她不过就是一厨房的管事,平时顶多掌管采买等的活计,从未跟张远山这样的主子,大人物对过话,甚至这么多年下来也不过就回过几次话而已,如今被张远山这么逼问,心中的害怕自然不用多说。 黄嬷嬷忍不住微微抬头,却是看向了站在一旁的李婉。 李婉心里一拧,连忙说道:“没听见老爷问你的话吗,还不赶紧回答,这事到底有没有?” 听她这么一点拨,黄嬷嬷马上就矢口否认:“回老爷的话这是绝对没有的事儿,老奴再怎么样也不可能苛待大小姐啊,这菜肉的全都是当天送进府里统一分配的啊,老奴,老奴可不敢这么做啊!” 张远山微微挑眉,“哦,既然你不承认,那么你呢,你说的又有什么证据?” 随着张远山的视线,众人都看向跪在旁边的刘婆子,此刻换成刘婆子脸冒虚汗了。 她早上本就是去的最早的那一个,而且张幼莲这初心苑又是在长公主府的最角落位置,她这一路回来,压根就没碰到一个人,又有谁能为她坐证? 抻直了脖子,刘婆子满脸委屈:“老爷,您就是借老奴一百个胆子老奴也不敢跟大小姐撒谎,如今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欺骗各位主子,虽然没有人能作证,但是这整个院子里吃的可全都是早上老奴拿回来的菜啊!” 刘婆子刚说完,一向跟她交好的打扫孙婆子也马上跪在那跟张远山回话:“回老爷,老奴能为她作证,我们中午吃的是白菜汤炖土豆,就这一个菜,晚上是炒白菜片和炒土豆片,现如今那锅还没来得及刷出来呢!” 院子里的下人通常都比主子吃饭要晚,尤其是贴身伺候主子的,如梅子和竹子,有时候跟着张幼莲出去,可能一天都捞不着一口饭吃,或是晚上过了饭点,也就只能将就几口糕点凑合凑合了。 不过也幸好张幼莲一般没什么事儿,所以梅子和竹子一般都是留一个伺候她吃饭,另一个就赶紧出去吃几口把自己对付饱了然后再换人。 今天这事儿,赶在张幼莲下了学,刚吃过饭便被报了上来,所以直到此刻小厨房的锅还没等刷出来呢。 等刘婆子和孙婆子说完,张幼莲身边的这几个大大小小的丫头也都回了张远山自己白天吃的都是什么菜,竹子最后还道:“因为黄嬷嬷只分得了这么两样菜,所以就连大小姐晚上吃的也是寒酸的不行,奴婢几个吃多吃少倒是无所谓,可我们小姐居然和下人吃的一样,还请老爷为我们小姐做主!” 对竹子挥了挥手,张远山回头看了一眼张幼莲,那目光有些奇怪,让张幼莲猜不透他心里是怎么想的。 扭头看向旁边站着的张顺,张远山突然问他:“你在这做什么?” 张顺上前一步,表情平静,却忍不住在回话的时候不着痕迹的扫了一眼张幼莲,待看见她那平静的目光也在看着他,张顺忍不住在心中道了声,果然! “回老爷的话,老奴是被大小姐叫过来的。”张顺老老实实的回答。 张远山“哦”了一声,随即又问:“也是因为这事?” 张顺点头:“正是因为这事。” “父亲,不如问问张管家来了多久,又为什么来这么久吧。”张幼莲在中间插了一句,和张远山说道。 看了一眼张幼莲,张远山示意张顺回答张幼莲的问题。 “大小姐身边的梅子去外院叫老奴来初心苑回话,然后便一直等这黄嬷嬷来,直到刚才。”张顺简单的回道。 “等了大概两柱香的时间吧,有没有?”张幼莲问道。 闻言张顺看了一眼张远山,随即点头:“回大小姐的话,的确有两柱香的时间。” 张幼莲嘴角微勾,露出一丝笑容:“那之后又发生了什么呢,张管家不妨给父亲讲一讲吧。” 张顺心里轻叹一口气,暗道,这次恐怕便是如夫人也帮不了那黄婆子了。 “老奴来了大小姐的初心苑后,便是这地上的刘婆子先跟老奴说这早上的事,大小姐向老奴询问日后这事该如何解决,后来拖延了有两柱香的时间,黄嬷嬷才过来。” 顿了顿,张顺接着道:“黄嬷嬷来了之后大小姐便问她早上的事,但黄嬷嬷口出不敬之语,被大小姐罚了五个巴掌,随后又出言顶撞大小姐,大小姐便将手里的茶泼了出去,这黄嬷嬷竟要扑向大小姐做出什么以下犯上之事,幸好被老奴拦下了,而后大小姐摔了杯子,便请人将老爷少爷等几位主子叫过来了。” 张远山听后,有些不置可否的哼了一声,随即向后坐了坐,靠向身后的太师椅椅背,却是转头看向李婉:“这是你带来的人,你准备怎么处置?” 李婉心中一紧,张远山这话问她的是准备怎么处置而不是直接交给她处置,难不成她处理的让他不满意,他还要亲自处理一个下人不成? 嘴角动了动,李婉看向已经认清事实,满头满脸大汗微微颤抖的黄嬷嬷,问她:“你还有什么说的不成?” 黄嬷嬷猛地抬头就要向李婉求情,却是在看见李婉那陡然锋利起来的目光下意识的闭上了嘴。 李婉微微点头,似是惋惜的轻叹一声:“既然如此,那便打发了守园子去吧,将军府那边如今正缺一个给下人做饭的,老爷不如将她派去做个帮厨,怎么说也在这府上勤勤恳恳的做了十几年。” 李婉的话音刚撂下,张祺安就接了过去:“我看不妥,若是以后每一个在长公主府干长了的老人犯下这等大错都送去将军府,那将军府成什么了,还有这长公主府,是不是每一个干的比小花年级还长的下人想起来就能欺负欺负她这个长公主府的嫡出大小姐呢。” 张祺安一口一个长公主府,一口一个嫡出,看似那话说的好听,可实际上谁不知道这是要严惩的意思。 李婉忍不住看向张远山,却发现张远山竟然也微微颔首,不由心中一沉。 “此话说的有道理,那你便找了中人过来,将这婆子直接发卖了吧。”张远山对李婉随意的说道。 这黄嬷嬷本就是她奶兄表哥家的,这府里上上下下谁不知道这是她的人,可如今就这么一句话,竟然就要发卖了。 为难的不是卖人,哪怕如今卖了过后也能买回来,到时候远远地打发到什么地方去,为难的是,一旦如今当着这么些下人的面将明摆着她的人发卖了,往后她在这府中还有什么威信可言。 然而没等李婉想出什么拒绝的话,张幼莲便直接开口下定:“那此事便麻烦李姨娘了,往后还请李姨娘费心再选一个不这么糊涂的嬷嬷上来。” 紧接着张幼莲的话音,张祺安也道:“还有便是这府中的下人也该好好清理清理了,纵使如今长公主府是李姨娘管家,这些人也不能因此就奴大欺主,居然敢做下这等事出来,这黄嬷嬷只是其中之一,难保以后没有第二个第三个,所以这事儿还是要请李姨娘多多费心了。” 李婉笑容僵硬,如今还不知这兄妹二人肚子里在打什么鼓,可眼下被逼到这,却也只能咬着牙硬咽了。 等那些杂七杂八的人都走了,院子里只剩下留下来的张祺安。 二人走进书房,梅子竹子几个自觉的去外面处理院子里的事。 张祺安一边翻着桌子上张幼莲收到的请柬,一边道:“今天这个事儿你觉得是她弄出来的?” 张幼莲摇了摇头,也跟着张祺安的动作往那摞请帖上看过去:“应该不是,我觉得是黄嬷嬷自己想讨好她,便自作主张做出了这样的事。” 张祺安打开其中一张请帖仔细看了看,“也不全是,你以为这件事要是没有她的默许,她敢这么做吗,这内院里头,当家女主子随便的一句话,甚至一个眼神,下人便自动自觉地替她去做了。” “可她若是想对我怎么样不是早就这么做了,为何现在突然弄出这样的事?”张幼莲有些不解。(未完待续。) 第四十八章 哥哥 张祺安轻笑一声晃了晃手中的请帖:“自然是为了试探你我的关系,还有你在父亲心中的地位了。这是周小姐发来的帖子?” 张幼莲点头,“她们府上的宴会,邀请我和苏三去参加。” “这是周夫人办的赏花宴,每年周府都有这场百花宴,几乎邀请了全京城所有的权贵,各付夫人都会携眷参加,主要就是你们这个岁数的女孩儿,其实也就是互相相看着各府的姑娘,为了相亲。”张祺安简单的解释道。 张幼莲恍然大悟的点头,随即问道:“那我们府上谁会去?” 一般像是他们这种宗室,尤其长公主的身份,这种赏花宴她才是真正的主角,只有那些个贵妇来长公主府上参加宴会的,极少有那种够格让长公主屈尊参加的,只是如今情况不一样,连带着张幼莲这种本应该被众多勋贵之家上门求娶的宗室之女,也成了现在这般无人问津。 当然,张幼莲之所以无人问津,也有她自己作出来的一部分原因。 “往年都是李姨娘和张幼荷一同去的,也有些时候收不到请帖便作罢。”张祺安道。 点了点头,张幼莲明白了张祺安的意思,无非就是这一次来的勋贵较多,像是李姨娘这般的,人家压根就看不上眼,不屑与之为伍,所以周夫人自然也就不会给她发请帖了。 “下个月皇后娘娘过寿,你可知道?”张祺安放下请帖,坐在老位置,看着张幼莲。 “知道,前几天朱瑜跟我说了,还说可以让我们点菜呢,好像这次皇后娘娘让他主要负责御膳这一块的事儿吧。”张幼莲道。 轻轻的应了一声,张祺安看着她认真的道:“进了宫里一定要记住,不该听的不听,不该看的不要看,不该说的更不要说,你自己掌握好这里面的度,别被人随便一激就犯了宫中的忌讳,更加不要生事,知道吗?” 张幼莲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还有,这一次皇后娘娘过寿,母亲也是一定会去的,到时候自然会被皇后娘娘叫过去问话,当今圣上没有公主,如今宫中的全都是皇子,不过你与朱六交好,自然不必太担心这些,平常皇后娘娘应该也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你只要不主动招惹是非就可以了明白吗?”张祺安又问。 张幼莲复又点头,表示明白了。 深吸一口气,张祺安最后嘱咐了一遍:“宫宴时间很短,我们不与你们坐在一处,周府的小姐应该也会去,你若是实在无聊也可以找她一起待会儿,等吃过了饭还会再留你们说一会儿话,这就算结束了。” 点了点头,张幼莲大致清楚了整个的流程,随后二人又说起了别的。 想了想,张祺安突然放下手里的东西,忍不住回头用一种奇怪的眼光上上下下的看了一眼张幼莲。 张幼莲有些诧异的回头看他,摸了摸自己的脸:“我,怎么了吗,哥哥怎么这么看我?” 张祺安尴尬的咳了一声,眼神快速的游离了一下,却还是忍住心中随之升起的那丝奇妙感觉,问道:“小花啊,你,平时在学院里,有没有玩的特别好的朋友啊。” 说完,张祺安又补充了一句:“除了朱六朱七。”这两个按辈算都能称得上是她表哥的,在大夏朝可从来都没有皇家互相通婚这一说的,所以这两个无戏。 张幼莲双手撑在下巴上,也没怀疑,想了想,道:“那就是王铭远和苏三她们几个啊。” 张祺安轻轻点头,低咳了一声,打开手里这本实际上他都不知道叫什么名的书,随手的翻开一页,道:“除了他们呢,还有没有什么新朋友了?” 老实的摇了摇头,张幼莲拉着长音道:“没有啊,我平常就和她们几个玩的到一块儿去,女孩子里也没几个喜欢和我张铁头在一起玩的啊。” 说完,似乎是被自己逗笑了,张幼莲“哈哈”大笑起来。 反倒是一旁的张祺安脸色瞬间沉下来,训斥她:“以后不许再提这个名字,王家那个死小子,再让我听见他这么叫你我非得给他个好看。”同时在心里,张祺安将王铭远的名字迅速从那张可疑名单上拉下来,并加到了隔壁的黑名单上。 这两个人绝对不行,就算有苗头也必须得掐灭! “那别的呢,你觉得周静远怎么样?”张祺安在周围的这几个人里挑挑拣拣的转悠了一圈,转而问她。 有点不解,张幼莲带有疑问的看向张祺安:“云云的哥哥吗,我没见过几次啊,不过听说在贵女圈里可是风头正劲啊,还好吧,我不太熟。” 闻言,张祺安马上嗤笑:“他那人也就看上去人模狗样的,实际上忒花花了,小花你可不能跟他们学啊。” 懵懂的点了点头,张幼莲迟钝的脑筋稍稍转过来那么一点弯。 “苏三也有哥哥吧,你们见过吗?”张祺安又问。 摇头,张幼莲笑弯了眼睛:“那是苏三大伯家的哥哥,我从来都没见过啊,哥你今天很奇怪啊,问东问西的,在想什么?” 张祺安不自在的动了动肩膀,随后又翻过去一页书,恰是诗经中的经典佳句:“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似乎是烫手一般的,张祺安快速翻过那页,索性直接坦白的问张幼莲:“你在学院里有没有喜欢的男孩子?” 张幼莲忍不住笑出声,随后大笑起来,尤其是看见一向老成的她哥不好意思的红了脸,更加觉得有趣了。 “什么啊哥,你怎么能这么说呢,我哪有什么喜欢的啊,再说了,如今在学堂里我一共也见不到几个男孩儿啊,我要去哪找什么喜欢的啊。” 可听她这话,张祺安却是微微皱眉,同意的点了点头:“的确,你现在却是没见到过几个男孩,不过等你上了高院自然就能见到的。” 随即张祺安换了个话题,“那哥哥问你,你要说实话,如王铭远这样的,还有朱六朱七,以及周静远,还有,还有哥哥这种的男孩,你喜欢哪一种的?” 张幼莲大笑出声,可对着张祺安那真挚的目光,却也忍不住微微红了耳朵:“干什么啊你,人家还从来都没想过呢,哥你怎么能这样啊!” 说完,张幼莲轻轻噘了噘嘴,这在从前他们俩之间可是从来都不会发生的事儿。 看见妹妹不好意思的低下头,还有那副毫不做作的撒娇及埋怨,张祺安的脸上也跟着露出一抹笑容。 抬手轻轻地拍了拍张幼莲的肩,张祺安语带歉意的道:“这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小花,你也到了年龄,就算心里有了喜欢的男孩儿也是正常的,哥哥问你,也是因为我们家情况不一样。 原本应该是母亲来和你说这些话,可是如今,眼看着你定亲的年纪就要到了,可是却没人给你安排,咳,哥哥也是想问了你,如果你有喜欢的男孩儿,哥哥便也看着他人怎么样。 若是行,也不拘那些个条件家世,只要你喜欢,哥哥便同意,到时候一切都有哥哥帮你操办,你可知道?” 就在张祺安说完这些的时候,张幼莲甚至都忍不住微微红了眼眶。 的确,就像张祺安说的,一般这样的事都是由当家主母操办的,可是他们府上,长公主长年不理俗事,那李婉说白了也就是个妾室,曾经还是个庶女,无论从哪方面来说,张幼莲的婚事也轮不到她更用不上她来操这份心。 至于张远山,恐怕到时候有人求到他面前,随便的就能将张幼莲嫁出去,他自来都是那种不管内院诸事的男人,这种事自然也不会多过问一句。 所以,没有别人,就只有张祺安来为她操劳这些,哪怕如今张祺安也不过才十八而已。 甚至如今张祺安跟她说起这些的时候,白皙的脸早就已经涨得通红,却仍然还佯装一副淡然的表情,好似他一个本该避嫌的哥哥和正值花季的妹妹说起这些其实并没有什么。 然而这些如果没有张祺安,又有谁来跟她说呢。 对于定亲成婚,张幼莲并没有异议,在这个朝代,女人十六七还没定下亲事恐怕家里人愁的都要生白发了,更加没有那种二十三四还不成婚的。 更何况,她便是想那个年纪成婚,她又去找什么样的男人呢,比她小的是绝对看不上她这个年纪的,女大三抱金砖,女大四福寿至,可女大五那可就赛老母了。 与她同岁呢,这个年纪早都有了妻子妾室,甚至孩子都不知几个了,恐怕到那时她也就只能和那种找填房的一起搭伙过日子了,到时候再带两个孩子,院子里还有那么几房妾室,加上通房和暖床的,呵呵了。 所以对于张祺安说的,若是看见了有好的便只管跟他说,张幼莲倒是并不反对,尽管年龄小了点,可是看朱六几个,不都是十几岁的年级,可是又有谁表现的那么幼稚了。 这时候的人成熟的都早,十几岁就能明白何为家国大事了,二十岁就能当人爹了。 顶多,十四五岁定亲,十六七岁成婚吗,至于孩子,倒是可以晚几年再要,毕竟身体过于年轻,无论是对孩子还是她自己而言都不好。 这时候的婚姻向来都是父母之言媒妁之情,只要互相见了面没那么讨厌对方,根本就没那个什么爱不爱情的。 甚至张祺安都已经想好了,实在不行就在张幼莲的身边挑一个听话的丫头,把她当做陪房,到时候再怎么样心也是向着主子的。 或者,就从外面买一个回来,然后把他们一家都握在手里,他就不信她还敢做出什么来。 点了点头,收回眼眶里的金豆子,张幼莲有点囊生囊气的吭哧道:“恩,我知道了,谢谢你,哥哥。” 张祺安轻叹一口气,大手轻轻地摸了摸张幼莲低下去的脑袋,感受着张幼莲毛绒绒的头发细细软软的蹭着他的手掌心,不知怎的,张祺安只觉就连自己的心都跟着软了一块。 “傻丫头,跟我两个还有什么谢不谢的……” 又温情了一会儿,张祺安突然问起另一件大事:“那中院升高院的比赛你可准备好要去比什么了?” 张幼莲摇了摇头,还没以为怎么样呢,很是淡然的说道:“不准备参加啊,我也没什么特长的,就算了吧,把机会让给她们得了。” 等看见张祺安皱起的眉张幼莲才暗觉不好,可张祺安压根就没给她辩驳的机会,直接替她决定:“明天报名骑射,哪怕文史不行,你的骑射也是最棒的,锦绣学院除非今年的女院再有一个张铁头,不然绝不会有人在这项比你还强!” “哥你不是说好了不准再叫这个名字了吗!”打破所有的温情脉脉,张幼莲像是炸了毛的猫一样怒发冲冠,大声喊道。 使用暴力强压下张幼莲的不满意,张祺安面无表情的道:“就这么定了,我夏朝男儿不仅有喜欢那种文弱才女的,也有大部分喜爱英姿飒爽的,过一阵你去周府赴宴,我自会和周静远说让他好好照顾照顾你。” 这会儿的张幼莲还没意识到她哥所谓的照顾究竟是什么意思,然而一直等到周府的百花宴召开之日,张幼莲才明白过来这个“照顾”,究竟指的是哪方面的“照顾”! 升院考试一事,听了张祺安的,张幼莲有那么一丢丢不太好意思的报了名,总感觉像是运动会一样,而苏三也在家里人的逼迫下报了琴艺和舞艺两门。 一直没说,苏三的这两项才艺很是不错,按照张幼莲的话来说,那都到了余音绕梁和彩蝶飞舞的地步。 不过用苏三自己的话来说,姑且能进前六,恐怕得不了什么名次。 但是这升院比赛,就像是小学生的奖状一样,谁会嫌它多呢。 于这些个女学生而言,得到的奖励越多便证明她们越优秀,身上的光环便能多出一层,往后的相亲路上,自然也远远走在别人的前面。 照例练完今天晚上的字,张幼莲还在计划着蹴鞠场的具体建设过程,一位稀客却是不请自来了。 有些惊讶的看看天边的太阳是不是从西方落下的,张幼莲扫了一眼张幼荷,以及跟着她的缠枝,还有缠枝手上端着的红盘子,微微挑眉,倒是也没客气:“你怎么想着来看我了?”(未完待续。) 第四十九章 百花宴 张幼荷闻言就要翘起眉毛一副快生气的样子,但马上,她身后的缠枝就上前一步挡在了她身前:“回大小姐,这是我们小姐下了学特意做的栗子糕,想着也有几日没有见到过大小姐了,便将这栗子糕给大小姐也端来一份。” 猜都不用猜,张幼莲看着张幼荷那满脸的不甘愿和不屑就知道,这一定是李婉让她过来的。 看了一眼竹子,竹子上前轻轻接过缠枝手里的糕点:“那奴婢就替我们小姐谢谢二小姐了。” 说完,端着糕点放到了张幼莲的手边桌子上。 想都没想,张幼莲直接抓起一块吃进嘴里,她可以一点都不害怕张幼荷会给她下药准备毒死她。 仔细尝了尝,张幼莲忍不住轻轻点头,赞扬道:“这是心草做的?真好吃,哪天让小桥过去跟心草学几手吧。” 缠枝脸色一红,却是抬头看了张幼莲一眼,刚想说什么,她背后的张幼荷就推开了她,自己开口道:“不是都说了这是我做的吗,好吃吧,哼,我不上厨艺课做出来的糕点也比你上厨艺课做出来的好吃。” 张幼莲轻轻笑了笑,这才是她认识的张幼荷啊。 重新坐回书桌后头,张幼莲打量了一眼有些紧张到不敢抬头看她的张幼荷,问道:“有什么事?说吧。” 张幼荷犹豫了一下,忍不住咽了咽口水,手指紧紧地揪着自己的袖口,就是不知该如何把那话说出口。 往年的百花宴偶尔周夫人也会给她娘,也就是李婉发请帖,但那会儿张幼荷还小,张小花又和李婉对着干,只要她去的地方她从来都不去,所以这百花宴,张幼荷还参加过几次,而张幼莲却是一次都没参加过。 但是也不知怎么了,后来这百花宴周夫人倒是很少给她们发请帖了,李婉眼见着张幼荷一天天的大起来,心知怎么也不能让她和张幼莲一般无人问津。 这成绩虽然不错,可是成绩再好,说白了张幼荷也不过就是一介庶女,在锦绣学院那地方就是一个毫不起眼的存在。 李婉也知道,往年周夫人邀请她,是为了给张远山这个常山将军一个面子,未必就真是让她带着孩子相亲去了。 近些年发给她的请帖越来越少,李婉自然清楚这是张幼荷日渐大了,人家看不中她的身份而已。 哪怕她和张幼荷在这长公主府是当之无愧的主母和大小姐,可拿出去与那些个累世家族甚至勋贵之家,根本就没法比。 可是她也不能让张幼荷就这么嫁给一个穷小子吧,她就这么一个孩子,以后有没有还不一定,再怎么也要把她嫁在京里,否则那可真是,十年八年都不一定能见上一面了。 所以这一次虽然没有接到周夫人的请帖,但是李婉还是让张幼荷过来找张幼莲了,毕竟,听说在学院里张幼莲可是和周府那位小姐关系好得很呢,这请帖,别人没有,张幼莲还能没有吗。 想着来时母亲叮嘱她的话,张幼荷咬了咬唇,目光中带着些复杂的看了张幼莲一眼,小声的嗫喏着:“听说过两天你要去参加周府的百花宴哦。” 张幼莲恍然,知道张幼荷便是为这事来的,也干脆点头:“是啊,怎么了。” “那,那你,那你能不能也带上我一起去啊……”张幼荷抠了抠手指,看表情似乎有些不太好意思。 张幼莲想了想,又伸手拿了一块栗子糕,随后看向站在空地上的张幼荷,或许是她太小还什么都不懂,还是其它的什么原因,总之,张幼莲对着她,就是讨厌不起来,哪怕那会儿张幼荷给她向张远山告状,当时她是挺生气的,也想不明白张幼荷怎么就那么见不得她好,可是这么长时间过去了,看着张幼荷那张与镜子里跟她似乎有那么一两分相像的脸,张幼莲就是不知该如何继续讨厌下去。 吃干净嘴里的栗子糕,张幼莲也不想太难为她,不过就是一场宴会而已,拍了拍手上糕点的残渣,张幼莲索性直接点头:“行,那先提前说好了,你那天早上别忘了早起一些,我们坐一辆马车去啊,另外,去了也要乖乖的不能惹事啊,要是有你认识的朋友你也可以找她们去玩儿。” 再没多说什么,张幼莲就这么痛快的决定了。 还低着头的张幼荷忍不住轻轻挪了挪脚步,随后便点了头:“我知道,不用你嘱咐,那,谢谢你了。”说完,看着张幼莲还在眯着眼睛吃栗子糕,张幼荷忍不住再次重复了一遍:“那真是我做的,不信你去问厨娘啊!” 临走之前,张幼荷突然停下了脚步,看了一眼已经退到院子里的缠枝,不禁回头看了一眼张幼莲,正好与她的目光对上。 “那次的事对不起啊。”快速的说了这么一句,随后张幼荷便低下头加快脚步的离开了。 留下张幼莲看着她的背影,有些微怔。 百花宴的这天,张幼莲一大早的就准备好了离开的行头,同时也没忘让丫头去张幼荷那知会一声。 很快,二人相携一同出了长公主府,并登上张幼莲的专属马车。 竹子和缠枝一左一右的坐在马车的两边,分别跟着自家的小姐。 将缠枝手里的盒子拿了过来,张幼荷偷偷的看了一眼正撩开帘子看马车外风景的张幼莲,将盒子轻轻地碰了碰她。 “呐,我今天早上又做了一些,不是很费力气,正好送给你了。”张幼荷的语气里带着一分奇怪,似乎有点不太情愿,又有些不好意思。 接过那个红木盒子,张幼莲直接当着大家的面打开了,里面一个又一个不过拇指大小的浅棕色糕点被套进模子里按压成了栗子的样子,然后胖乎乎的摆在盒子里,冷不丁看起来就像是刚剥了皮的栗子,很是可爱。 “那就谢谢啦。”拿起一个放在嘴里,张幼莲也没忘了笑着和她道谢。 当张幼莲她们到的时候,苏瑶瑶早就已经到了周府,此刻正跟着周凝云在一旁说话呢。 等看见张幼莲以及她身后的张幼荷时,苏瑶瑶忍不住愣了一下,还是旁边的周凝云上前几步,微笑着道:“小花,你来啦。”随后又和张幼荷打招呼:“幼荷妹妹也过来啦,上一次还听说你的字帖颇有梅派笔法,一直无缘得之一见呢,若是哪日有空,不妨请幼荷妹妹也露一露真迹给我们瞧瞧吧。” 张幼荷微微红了脸蛋:“也没有啦,当不得大家这么夸奖,只是小有心得而已,若是周姐姐不嫌弃,等我回去便临上一副帖子送给您吧。” 互相客套几句,索性那边也有认识张幼荷的女学生,对着她招了招手,示意让她过去。 张幼莲便嘱咐了缠枝一句:“保护好你们家小姐,别磕了碰了的,有什么事就让下人通传一声,找不到我就找周三小姐。” 缠枝忙点了点头,随后跟着张幼荷离开了。 看了一眼那边离去的一主一仆,苏瑶瑶忍不住拉了拉张幼莲的袖子:“你今天怎么把她也给带来了,不是听说你们关系不好吗,是不是你那个庶母逼你的?” 张幼莲摇了摇头,忍不住笑道:“哪有,我们虽然关系没那么十分好,可是也就普普通通吧,还可以,这次她想来我就带她来了,反正也不能出什么错。” 闻言,苏瑶瑶也点了点头:“是哦,你俩相看的人家根本就不是一个层面的,你要嫁的人家也看不上她的身世啊。” 这话虽然听起来有些难听,可是事实就是这样,大家心里都懂,苏瑶瑶这么说也是因为没有外人在,和她们两个说起话来自然就要随便一些了。 周凝云忍不住微微红了脸,哪怕大家都心知肚明这百花宴分明就是相亲宴,可是被苏瑶瑶直白的说出来周凝云还是有些不太好意思。 说了不大一会儿的话,一个周府的小丫头就过来找了周凝云,说是夫人那边让她尽快过去的。 张幼莲两个知道这是她自己家的宴会,作为周家唯一的女儿,周凝云自然少不了好一番忙,便也识趣的放她离开。 宴会还没开始,这会儿一般都是各府夫人聚在前头,互相聊着开心的事,而来的这些贵女们便也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说着悄悄话,或是赏着园中的景色。 苏瑶瑶拉着张幼莲坐在池塘中间的小亭子里,两人的丫头都守在一旁,还有一个周府的下人,在为她们添茶倒水,或是补充糕点。 “看,那个是永乐候家的嫡小姐,哎,她都订了亲的怎么今天还来了?”一边说着闲事,苏瑶瑶一边给张幼莲指着那些京中名媛。 顺着苏瑶瑶的目光看过去,一个穿着明红色衣裙的少女正眉头微蹙的站在那,不知道在听她旁边的人说些什么,看起来似乎不太高兴的样子。 离得较远,张幼莲看不清她长得什么样,只是从她头上金光闪闪的一套镶红玉头饰,和手腕上那翠绿色的镯子就能看出来这人似乎有些贵不可攀的感觉。 “永乐候是哪个侯爷?我怎么没听说过?”张幼莲回头问苏瑶瑶。 “也难怪你没听说过,这个永乐候虽是老贵族了,但是他们本家并不在京城,在洛阳那边。”苏瑶瑶点了点头,解释道。 “到了这一代永乐候应该是第三代不是第四代了,我有点记不太清了,你记不记得先帝刚即位那会儿曾经有过一次迁都,永乐候的本家就没迁过来,这些年也不知怎么想的,听我娘说,好像是准备过来了,不过现在再过来,这鸡眼睛大小的地方可不知要去哪弄那么大的宅子。” 看了一眼上官晓,苏瑶瑶接着道:“听说他们是后悔了,这才把她给弄来了,比咱们大一年,等年底咱们也上了高院就和她们是一届了,你不知道,这上官晓架子很大呢,不就是因为是永乐候的嫡小姐吗,来了京城居然毫不收敛,感觉好像就属她是最贵气的。” 不屑的撇了撇嘴,苏瑶瑶道:“你是不知道,我听我大伯家的那两个姐姐说,上官晓在学院里很是瞧不起我们这些京城的,她自以为自己是什么传世之家,可说白了现在也要落魄了,还总觉得自己高人一等呢。” 张幼莲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也难怪,新老两个贵族圈交织在一起很容易引起纷争。 “而且她脾气还不好,我大伯家的二姐说,她在学院里可没少欺负过她们这样的学生呢,一般让打扫班级的卫生啊,或是有什么大型的活动啊,上官晓可都是坐等着别人伺候的一个,在学院里不让带丫头,还不就是我二姐她们那样的人被欺负吗。” 苏大伯也不过是一个侍郎而已,与勋贵家庭出身的上官晓完全不可比较,自然,在学院里像是她们这样的女学生在地位上就要弱了那么一等。 皱了皱鼻子,苏瑶瑶忍不住说道:“也就是如今学院里没有公主吧,她们才能这么高傲,先帝那会儿长公主很是威风八面呢。” 而等苏瑶瑶说完才想起来张幼莲的母亲就是长公主,而长公主如今的下场似乎又有些窘迫,不由微微有些尴尬了起来:“不好意思啊,额,我忘了,小花……” 摇了摇头,张幼莲笑笑:“没有啊,我都不知道呢,哈哈,母亲都从来没和我说过。” 看她似乎并不介意,苏瑶瑶这才略微放松下来。 二人又说了一会儿学院的事,最主要的还是讨论那场比赛,对于张幼莲被张祺安强行逼迫着参赛的事,苏瑶瑶只有双手赞同的份。 “我觉得你的骑射很了不起呢,说不定这一次可以拿头名啊!”苏瑶瑶眨了眨眼睛,很是相信她的本事。 “不过说起来似乎安庆候家的嫡孙女今年也报名了骑射啊,估计应该和你不相上下,劲敌啊,不知道她今天来没来?”一边说着,苏瑶瑶一边转头四顾。(未完待续。) 第五十章 皇后 “哎,看见安庆候家的许小姐了吗?”苏瑶瑶问一旁伺候的下人。 因为张幼莲和苏瑶瑶总来周府做客,所以这周府的下人早就已经熟悉了她们两个,所以听苏瑶瑶这么问她也没拒绝,仔细的想了想,才点头:“许小姐一早就来了,是跟着安庆候夫人一起来的,同来的还有家里的表小姐。” “表小姐?是哪个表小姐?辅国公家的?”一说到表小姐,苏瑶瑶马上来了兴趣,开始八卦。 那丫头摇了摇头:“奴婢不知,不过是听安庆候夫人这么说的。” 苏瑶瑶点了点头:“这样啊。” 随即跟张幼莲解释这位安庆候夫人的背景。 如今的大夏朝皇室中除却长公主外,再就是一个已经身有残疾断了条腿的睿王爷,现在正老实的在封地上待着呢,也正因为他断了条腿,所以才能在那场东宫乱中活下来。 先帝在位时可有不少的儿子,可到了如今也不过就只有这兄弟二人而已。 也幸好先帝只有一位公主,不然到如今不一定还会不会剩下。 勋贵之中,老牌贵族里除了那些已经落魄了的,便只有永乐候和忠勇公辅国公三家,新贵则有承恩公与安庆候两家较为出名。 忠勇公与永乐候皆为传承了好几代的老贵族,承恩公则是皇后的母家,姑且不提,只说辅国公与安庆候两家。 大夏朝地域广阔,物类繁多,只边关饱受战火纷扰,常年战事不断,西方的游牧民族每年都会到大夏朝来打秋风,杀人掠货甚至屠戮城池,先帝时便有辅国公一家常年镇守边关,辅国公家里老老少少,只要是男儿郎,过了十岁都会上阵杀敌,端的是一门忠烈! 大夏朝也因为有了辅国公,才不会被游牧民族长驱直入,杀进中原,后来,等今上即位的时候,正巧他们的可汗归天,大小部落也因选举一位新可汗闹起了内讧。 借机大夏朝一举收回失地后又与他们签署了和平条约,每年都会在边境召开互市,交换一些粮草牛马等等,所以现如今边关的战事倒也不那么频繁了。 安庆候家的这位老侯夫人便是如今辅国公的姑姑,前辅国公的亲妹妹,所以两家的关系,自然也就不可谓不亲密了。 又说了一会儿话,周凝云身边的丫头就过来传,说是让一同去后院的空地上投壶呢,如今其他家里的小姐少爷可都在那呢。 投壶这项大家都喜爱的运动自然是每场聚会都少不了的。 然而张幼莲没想到的是,周静远居然能这么听她哥的话,一力推销将她推销出去。 被点名去投壶的张幼莲几乎能称得上是百发百中,虽然玩不来那些个花样,但是无论多远的距离她都能投的分毫不差,十成十的射中。 也因此,张幼莲的名头几乎是被周围所有的少男少女都听了个遍。 一直等到前面来传说是开宴了,张幼莲和苏瑶瑶才赶过去。 坐在张幼荷的边上,那边挨着的是苏瑶瑶,周凝云便不与她们在一桌了,而是陪着周夫人坐在了主桌上,跟着一起招待那些个公侯伯爵的夫人。 除了周凝云外,其他的女孩子全都分开几桌各自和相好的人坐在一起,张幼莲远远看着,似乎上官晓的脸色就有些不太对,然而也并没有多想。 直到当天下午回府的路上,张幼莲才从张幼荷这听说了上午都发生了什么事情。 因着上官晓的高傲性子,一向颇为瞧不起其他家的小姐们,这一次便是与安庆候家的许小姐掐上了,两人说着说着,或许是背景相当,上官晓就直接说起了安庆候夫人带来的那位表小姐,说的还极难听。 “我记得她当时毫不留情的说人家是什么破落户家的穷酸亲戚,还嘲讽许小姐,什么人都能往这百花宴上带,难不成是嫁不出去了才来蹭这一场的。”张幼荷给张幼莲学着当时上官晓的话,隐约也有些生气的攥紧了手中的帕子,毕竟她今日就是蹭了张幼莲的请帖去的宴会。 “结果她没想到的是,这位表小姐压根就不是什么穷酸亲戚,而是辅国公家的小小姐,今年进京虽然也真是为了结亲一事,可直白的被上官晓说出来,还被这么多人听见,那位表小姐当然就不高兴了,顿时拉下脸子,直言道:我父辅国公XXX,敢问你是何人?”微微扬起脖子,张幼荷假装自己是那位表小姐,将她当时脸上的骄傲神情学了个活灵活现。 一把抓住张幼莲的手,张幼荷微微睁大了眼睛,语气有些兴奋:“更精彩的是,后来上官晓底气不足的报上自己永乐候之女的名头,那位表小姐直言道:我初来京城不久,见识浅薄,只知如今京城里有位安庆候,尚不知何时有位永乐候,敢问这位小姐家住何方,可也是朱雀街吗,又怎么从未见过。” 抓着张幼莲的手有些微的用力,似乎很激动的样子,张幼荷接着道:“你都不知道,当时那上官晓的脸红红白白,可精彩了,哈哈,周围人都忍不住笑呢。” 正如苏瑶瑶说的,当初迁都的时候永乐候就没有动,到了如今京城的好地方早都被人占了,他再想买朱雀街的房子,可是再也买不到了,上官晓因为要上锦绣学院,才被从洛阳送了过来,但充其量也不过就是在北街上买了栋稍大点的宅子,压根就住不到朱雀街里头。 且这些年,永乐候手里不掌实权,只有一个侯爷的名头罢了,姑且都比不上安庆候,又哪能比得上本就比他高上一等的辅国公呢。 那可是一等辅国公呢,手里握着二十万军权的国公。 带着一脑子的国公侯爷,张幼莲昏头昏脑的回了家。 大家名门,孩子甫一出声就会开始被谱牒,何谓谱牒,便是这么一本记载了前朝至今为止,所有世家名门各朝各代的当家人,族长,以及手掌何等职务,又有什么名声,或是有什么著作等等。 也只有知道了这些,才会在别人一说出口他是谁家的谁之后,你才能清楚他的母家又是谁,且与你又是否有亲戚关系,然而,并没有人给张幼莲讲这些,她也只能不断地从别人说的来补充自己的空白了。 每年夏天的各种宴会可谓是多不胜数,曾经几乎就没有人给张幼莲发帖子邀请她到府中做客,因为她自己的原因,但也有部分是因为长公主府的缘故。 在去年皇后娘娘过生日的时候,张幼莲还没来呢,而张小花又和王铭远因为那事起了争执,正被关在家里头禁闭呢,所以这皇后娘娘的寿辰便也没有参加的上。 只是到了今年,没犯任何事的张幼莲可就得跟着长公主一起进宫给皇后娘娘拜寿了。 严格说起来,长公主还是当今圣上的长辈,圣上见了也应该叫一声皇姐的,不过一来出了东宫乱这个事,二来长公主与圣上虽是同父,却不同母,却也幸好,早前长公主与尚为先帝七皇子的圣上虽没走的太近,但关系也没有闹得太僵,不过就是平平淡淡罢了。 如今国母过寿,纵使长公主长年在小佛堂里清修,却也不得不出来带着自己的女儿进宫给皇后娘娘拜寿,这是一种礼法,更是一种无奈。 看着长公主那张精致的侧脸,张幼莲忍不住想起了镜子里自己的脸。 早在还没见过长公主的时候,张幼莲以为自己的长相应该是像张远山的,可等到今天看见长公主的时候,张幼莲却惊觉,原来自己这张脸几乎就是和长公主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一边看着长公主的侧脸,张幼莲一边想着心事,却是不知不觉的就愣了神,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就看见长公主也转过头正看着她,目光冷漠而平静。 张幼莲微怔,下一刻便收回了眼神。 然而眼角余光却看见长公主的手轻轻抬起,竟是掀翻了她自己剪得空气刘海。 微微有些愕然,张幼莲再一次与长公主的视线相对。 “这便是那次碰出来的伤?”长公主开口问道,声音有些意外的低沉,但悦耳的很。 点了点头,张幼莲面对着长公主那冷静的目光,似乎有一种被人完全看透的感觉,忍不住微微垂下眼睛避开她的眼神。 “回府派个人去我那拿一瓶九转玉露,每天早晚擦两次,不出三个月就能祛疤。”长公主放下手,淡淡的说道。 张幼莲微微晃了晃头,将打成绺的刘海儿拍松开,轻轻地“哦”了一声。 一路上,二人再没有任何话,直到进宫。 因为没有这个权限,所以一行人等在下了马车之后便要徒步走进皇后的寝殿,张幼莲见到,长公主看见这幢巍峨的城墙,高高的宫门,似乎深吸了一口气。 跟在长公主的后头,二人在皇后娘娘早就派来的下人引领下,一同走向东宫。 在周围,一些同样被引领过来的各府夫人及小姐见到长公主之后不由纷纷避退到两旁,且微微低头以表恭敬。 宽敞的公道两旁,站满了各家命妇以及她们的女儿,本应吵吵嚷嚷的场面如今却是安静的只能听到人走过带起衣袂翩飞的声音。 看着长公主绣着金线的华丽衣袍,头上戴着的金色朱钗,以及正黄色只有皇室才能佩戴的腰带,昂首挺胸的走在这条宫道上,恍惚之间,张幼莲似乎感觉到了属于长公主的那股迫人气势,仿佛在多少年前她便是这么阔步向前地走在这里。 也是这时候,张幼莲才恍然回想道,这里之前可是她的家啊。 作为先帝唯一的一个女儿,长公主可谓是受尽了宠爱,不说当朝太子,便是先帝都极为爱护她,宠溺她,当真可是天之骄子。 也几乎是在瞬间,长公主的气势就变了,一如先前在马车上她见到的那么平静和淡然,就像是那一次在小佛堂里她隔着纱帘看到的那个影子。 张幼莲不知怎的就轻轻地垂下了头,紧跟着长公主的脚步,一言不发,目光只看着前方长公主厚重的明黄色布料沉沉的坠下去,随着长公主的动作,轻轻地起伏。 还有自己那双绣着并蒂莲花的白色靴子,以及上头镶嵌的两颗东珠,一身复杂繁琐的宫装,张幼莲只能愈发沉默。 浑然不知在其他人眼里自己与长公主已然成了大家的关注点,张幼莲只是跟在长公主的后头领先众人,走在最前头,留下纷纷驻足观看的命妇们低声讨论。 等进了大殿,皇后娘娘已经迎了出来,张幼莲没敢抬头直视,目光只是盯住了自己的脚尖,耳边听着皇后娘娘笑声道:“知道是皇姐来了,我还想着去接您,没想到这么快就到了。” 一边说着,皇后将长公主迎进大殿,并安排到了自己边上的位置,两人同时落座。 简单的寒暄了几句,皇后看向坐在长公主后头的张幼莲,笑道:“这就是小花吧,经常听老六提起,我也就这么叫了。” 张幼莲抬头正对上皇后的目光,她微微笑了笑,随即看了一眼长公主,便道:“皇后娘娘,朱六哥也总跟我说起您和善呢,如今看来不仅和善,还更加年轻呢。” 闻言,皇后连同她身边伺候的宫女嬷嬷也一同都跟着笑了,就连长公主的神色也跟着略微缓和。 “你倒是会说话,怪不得老六能让你哄得学进去了习,便是老二如今也很是觉得稀奇呢。”指了指张幼莲,皇后笑道。 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张幼莲出言解释:“回皇后娘娘,我觉得这不能是我的功劳,应该是六哥的才是,我看六哥是极聪明的,经常将教我们匠造的陈先生都问的说不出话来呢。” 张幼莲人长得本就有些小,再加上她不似其他淑女一般温文尔雅,有些古灵精怪的,如今说起高兴的事还会不自觉得歪起脖子,更加显衬出少女的娇俏。 今上儿子有许多,可女儿却一个都没有,皇后如今看了张幼莲这幅活泼样子,自然是极喜欢的,忍不住对她招了招手,“小花,你过来,让我看看你,一眨眼这么些年没见了,竟是在我没看见的地方长得这么好,真不知道你爹娘是怎么把你养的这么好的。” 一边笑着,皇后一边对张幼莲招手让她过去。 看了一眼长公主,见她微微点头,张幼莲便也起身走到了皇后身边,小声的说了一句:“这么多年皇后娘娘还是我以前见到的皇后娘娘,一点都没有变。” “噗嗤”一声,竟是皇后忍俊不禁笑出了声,随即拉着张幼莲的手腕轻轻将她拉到了自己身前,细细的打量着。 “真是,真好,不然干脆把你嫁到承恩公府得了,我还能经常看看你。“看着张幼莲,皇后笑着打趣她。 老脸一红,张幼莲轻轻低下头,有点不太好意思。 不过很快,皇后娘娘就做了和长公主一样的动作,将她的空气刘海轻轻打开,看了一眼里面的疤痕。 “怎么这么大块疤啊,这是怎么伤着的,快,柳儿,去拿一瓶九转玉露过来。”轻轻地碰着张幼莲额前的疤,皇后满脸心疼的问她,同时吩咐宫女让去拿药过来。 张幼莲低着头,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反倒是旁边的长公主回道:“前一阵顽皮,不小心摔破了头,就因为这还让她父亲好顿责罚呢。” 说着,这边柳儿就拿过来一瓶黑色的药膏过来,交给皇后。 皇后随手将东西递给张幼莲:“这个东西对你的伤疤有好处,回去小花要记得每天都上药啊。” 点了点头,张幼莲将药膏放进自己衣服的内侧收好,“知道了,小花谢谢皇后娘娘。” 笑出声来,皇后伸手轻轻点了点张幼莲的额头:“行啦,也不用这么拘束,按辈分,你是应该叫我舅母的!” 回头看了一眼长公主,却正好看到了长公主眼中一道晦涩难辨的眸光飞快闪过。 微微颔首,长公主随即收回视线。 得了允许,张幼莲便笑眯眯的叫出声:“皇后舅母吉祥,小花还要祝皇后舅母生辰快乐!”说着,张幼莲就着皇后抓着她的手,跪在地上行了个大礼。 此刻,各家命妇跟着宫女也依次走进了内殿。 除却一些宗室和勋贵以及朝廷三品以上大员家中命妇,其他人只能在外殿坐着,偶尔皇后会给她们赐茶和糕点等等,她们也得时刻在外殿候着等候皇后的吩咐。 眼下走进来的这些个命妇们,便看见了张幼莲起身然后被皇后爱怜的牵起来这一幕。 互相交换了个眼色,毕竟皇后代表的可是当今圣上,曾经圣上和长公主之间的关系闹得那么僵硬且尴尬,到了如今皇后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亲自给张幼莲做脸,岂不是说圣上对于当年的事已经不再在意了? 命妇们各自心里都想着事,却丝毫不妨碍她们优雅且端庄的坐在各自的位置上——这位置也是有安排的,如忠勇公家的超一品夫人便坐在了长公主的下首,紧随其后的是承恩公夫人,安庆候夫人,永乐候夫人。 听说这永乐候夫人还是这几天刚到的。而辅国公夫人,由于辅国公家常年镇守边关,所以这一次只送来了许多的东西由辅国公家的小小姐负责献上。 且不提众人看见这一幕都是如何作想,只说被皇后扶起来的张幼莲可是又听到了一个重磅消息。 “听宁嫔说,你要和老六老七一起建园子,这老七可都求到她这了,让她给找个修园林的大师,怎么样,现在可还有什么缺的吗,舅母也可以帮你啊!”拉着张幼莲的手,皇后满眼喜爱的跟她说道。 顶受着背后众多看过来的视线,张幼莲感觉自己的整张脸似乎都火热起来了,连忙摇头:“不用了皇后舅母,六哥七哥已经帮了我很多了,谢谢皇后舅母,若是等园子建好了,皇后舅母有空的话,可以到小花的园子里来玩啊,还可以住在六哥那。” 闻言,皇后忍不住笑了:“好,这可是你说的,到时候别忘了给我下帖子啊!”说着,点点张幼莲的小脸,随即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低声跟她说道:“行了,快去你母亲那边坐着吧,舅母还要和这些长辈们说话呢。” 点了点头,对皇后行了个礼,张幼莲转身去了长公主身后坐下。 人来的差不多齐了,皇后便开始招待命妇,张幼莲好不容易从大家火热的目光里脱身,此刻也不由得松一口气。 接连的,皇后又和几位命妇说了话,也叫起了她们家的姑娘站起来看看,却是再不像之前那般亲昵的将人叫到身前来说话了。 等众人都说了好一会儿的话,皇后便开始打赏了,刚才那几个被叫着站起来的姑娘都有赏,无非就是朱钗和镯子等的饰品,只是等到了张幼莲这,皇后竟是突然笑了:“小花,若是你这园子建的好,舅母便替你求一求你舅舅,将你那县主的封号还给你便是,怎么样,觉得舅母这份赏赐可满意?” 张幼莲心里一突,和长公主看过来的目光相对,张幼莲在瞬间便明白了长公主的意思,随即站起身给皇后谢恩:“谢谢皇后舅母,小花一定会努力的!” 闻言,皇后又是开心的笑了起来。 很快,守着时间,二皇子和六皇子相携而来,一同给皇后祝寿。 朱赫和朱瑜走进内殿,外殿的命妇们自然是见不到了,不过内殿里的这些命妇还有姑娘们都能看见中宫所出的这两位皇子,也有几个不太好意思的低下了头。 朱赫长相略有些普通,不过细看与朱瑜还是像的,对于朱瑜,张幼莲早就看够了,也是此刻,见大家的目光都在那两位皇子身上,张幼莲才忍不住看向殿里的其他人。 而这么一抬头,张幼莲第一时间就看见了那个挺直身体仰起脖子极骄傲的看向朱瑜的上官晓。 从她的表情来看,似乎很是喜欢长得又俊俏,年龄又适中,且还没有婚配的朱瑜呢。 看了一眼上官晓,又看了一眼朱瑜,张幼莲心中忍不住啧啧称奇,没想到这么快就要开始走爱情路线了吗,啧啧。(未完待续。) 第五十一章 宁静的夏天 正如张祺安说的,平静的吃过了宫宴之后,各路命妇便统一各回各家,皇后也不过只留了自己的外家,承恩公夫人在宫里说话。 跟在长公主的后头,张幼莲老老实实的走出宫门,上了马车。 马车就是普通的马车,但比起平时张幼莲他们用的马车,还多了一些装饰,比如周围的一圈黄/色吊穗,还有两匹马脖子上的宝石吊坠。 虽然低调,但是丝毫不显得落魄。 就像是来时那些命妇会给长公主与她让路一样,去时这些马车也全都避让开马路让她们先行。 自从出了皇后寝殿,张幼莲便一句话都没说,长公主也是同样。 随着马车缓缓驶离宫门,似乎那庞大宫殿带来的迫人气势才一点点离开她的头顶。 张幼莲忍不住无声的吐出一口气,这便是皇权吗。 “你喜欢那里?”突然响起的平淡声音让张幼莲瞬间回过神来,不由看向长公主,才明白过来她说的“那里”指的是什么地方。 “挺喜欢的。”张幼莲想了想,回答。 长公主微微侧头,打量着张幼莲:“为什么?” 自然是因为那里是大夏朝所有的权力中心啊,活在这个俗世上,谁能不喜欢这些呢。 张幼莲没有回答,只是看着紧紧关上的车门,在静谧的车厢里,有一种不知因何而起的紧张气氛在慢慢氤氲着。 良久,似乎是发现等不到张幼莲的回答,长公主这才转过了头。 “可是我不喜欢住在那里。“张幼莲突然说道。 再一次转过头看向张幼莲,长公主微微挑眉,平静的脸上隐约透露出几分疑问。 “能住在那里的人,一定都有自己不快乐的事。” 呲笑一声,这是张幼莲自从见到长公主的第一眼以来头一次从她的脸上看见过这么鲜明的感情/色彩。 “不住在那里的人就没有不快乐的事吗?”长公主平静的反问。 摇了摇头,张幼莲垂下脑袋看着自己还没有完全长开的小手:“可是在那里,有些事情我这辈子都承担不来。” 长公主微怔,忍不住重新的开始打量张幼莲,却是没发表任何评论,转而将视线从她身上收回,静静的看着马车车门,不发一言。 当马车离开皇宫,甚至已经走进了朱雀街,长公主才再一次和张幼莲主动开口说话。 “你兄长与你说过了迁府的事?” 张幼莲点头,看向长公主,心里倒是恍然,迁府这件事里头,最关键的人不是张远山还是什么别的人,而是长公主啊,她不同意,谁能让她离开。 “那今天的事你怎么想。”长公主又道。 抠了抠手指,张幼莲脑子里迅速将皇后说的那些话从头到尾过了一遍,随即才问:“圣上已经知道了咱们要迁府的事?” 长公主不着痕迹的打量了一眼张幼莲,然后轻轻点头,掩下眼中快速闪过的一道亮光:“恩,你父亲前几天就已经上报了这件事。” 张幼莲“哦”了一声,随即点点下巴,嘴唇张了张,本想问那他们要什么时候开始迁府,却是又闭上了嘴,想知道,去问她哥也是一样的。 却不想,旁边的长公主已然看出了她想问什么,竟是打破沉寂,再一次道:“你想问什么?” 鼓了鼓嘴巴,张幼莲抬起头看向长公主,问出了自己想问的问题。 “到了该走的时候自然就会走的,不过你可以先去看看,挑一挑喜欢的院子。”长公主如此说道。 心中微感惊讶,张幼莲应了一声:“好。” 马车渐渐减速停车,临下车之前,长公主竟然又一次放话出来:“以后便跟你兄长一起来请安吧。” 张幼莲愣了愣,就看到长公主已经下了马车。 小佛堂的嬷嬷接走了长公主,梅子和竹子也扶着张幼莲下了马车。 脑子里想的还是刚刚长公主说的那番话,她总觉得似乎还有另一层意思,耳边,梅子问她:“小姐,要不要上几盘糕点?” 张幼莲摇头,回过神来:“不用,我吃饱了。” 点了点头,梅子再没说什么。 回到院子里,张幼莲想了想去了书房,她这小院子就是个规矩的正方形,一间正房,边上一间耳房住着两个大丫头,一间书房她平时学习写作业,两边各有两间,左边三间是丫头们的房间,右边一间住着几个婆子外加还有一个小厨房,不大的一小块后院是茅房和柴垛。 径直走进书房,今天虽不是放假日,但因为要给皇后过寿,所以学院里普遍学生都请了假,剩余的人便各自温习功课,张幼莲这便是白得了一小个下午。 没有作业,外面的阳光正好,没了午时的火热又刺目,快要接近夕阳十分的太阳只剩下和煦的温暖阳光,平静的挥洒在大地上。 趴在平整的书桌上,见她没有练字的意思,竹子将宣纸和墨水稍稍靠右侧放了放,以防那墨汁弄脏了衣服,或是弄皱了纸张。 张幼莲干脆直接将头枕在自己的手臂上,侧头看着窗外的白日,木质的窗棂有着细微的纹路,偶尔会有一两只蚂蚁从墙壁的缝隙里爬出来,然后又快速的缩回里面。 大榕树翠绿色的叶片在阳光下静静的闪烁着好看的光泽,将树下笼罩出一小片阴影,灵木和小桥正坐在树荫底下的石凳上互相说着话,不时还会嬉笑起来,杂扫丫头整日里也没什么活计,估摸着此刻应该是找了哪个空地闲歇着吧。 一阵清风悄悄吹过,带起阵阵好闻的味道,那是生命的味道。 “那个刘婆子赏了吗?”张幼莲突然问起,竹子正抱着箩筐倚着门框坐在那,和落花一起编着络子,将张幼莲那些散碎的不是十分好看的珠串或是玉石一颗颗细致的穿在一起,重接打成一个漂亮的手链。 听见张幼莲问话,竹子忙回答:“赏了呢,赏了她一两银子,刘婆子挺高兴的,如今是逢人便夸小姐您心善没什么脾气对待下人也好的不得了。” 张幼莲忍不住笑出声,竹子在那边也跟着笑了。 她们笑的自然是刘婆子,要说张幼莲是个没脾气的人,恐怕张幼莲自己第一个就不相信呢。 好好想了想院子里的这几个人,张幼莲道:“改天寻个错处将流水驱出去吧,咱们院子也小,用不了那些人。” 按理说张幼莲这院子,四个丫头两个婆子就够用的了,可是张祺安当时可是按照正经的长公主府嫡小姐的身份给她找的丫头,别看人这么多好像如今都在闲着,平时得力的也就竹子梅子两个人,然而不提张幼莲,便是张幼荷,本是庶女的身份却也有着十个下人伺候,张幼莲再怎么样也不能比她庶妹还要低吧。 竹子抬头看了张幼莲,也没问什么,只是点头:“好,寻个错处很容易,不知小姐是要大错还是小错?” “就随便什么小错就行,另外,你和梅子哪天有空把我的东西都收拾出来,挨样登记造册,列出个账单,谁在什么时候因为什么送我的,全都记下来,若是不太会就去我哥的院子请白嬷嬷帮着找会算账的丫头过来教一教,你们几个里谁最喜欢算钱?” 竹子想了想,笑道:“我和梅子都不擅长这类,倒是灵木比较喜欢这些,她也能静得下去心来算。” 点了点头,张幼莲道:“那便叫灵木跟着那丫头学吧,好好学,学会了说不定我还让她做大事呢。” 竹子应声:“是,小姐。” 阳光均匀的洒在每一块土地上,张幼莲轻轻闭上眼睛,隔着薄薄的眼皮似乎还能感受到那橘黄/色的光照在她的脸上,温温暖暖的。 良久没听到有一点声音,竹子不由轻轻站起身,走近看了一眼,却发现张幼莲已经睡着了。 将茶杯里填满水,盖上盖子,防止落灰,竹子知道,一般张幼莲睡醒的时候都会想要喝水的,随即将一张丝质桌屏拿起来,轻轻放到窗子边上,虽挡住了阳光,却又丝毫不显得昏暗。 做完这些,竹子才抱着箩筐坐在了廊下,又对灵木两个轻轻招了招手,示意她们说话小些声音,小姐睡着了。 穿着手里的链子,落花突然咧开嘴笑了笑。 抬头看了一眼落花,竹子用眼神询问她,在笑什么。 落花偷偷的凑近竹子的耳边,道:“上次放假我回家去了,把小姐赏我的那半匹布也拿回去了,我娘可高兴了,我跟她说了,那布我就只要一套衣服就行了,剩下的全都给她,给我娘高兴地只管我叫乖女儿!” 竹子嘴角含笑的看了得意洋洋的落花一眼,落花与她们不同,她是自己心甘情愿被卖掉的,家里面还有一个弟弟,她娘老子觉得她是个女娃只会败家,所以就将她卖出去了,而且卖的时候也跟中人说了,只做大家的丫头,可不做别的。 中人与人牙子不同的是,人牙子一般什么货都收,而且质量良莠不齐,甚至有些还往那乡下地方卖,做那种拐卖人口的缺德事,而中人就要有规矩多了,一般中人在官府都是有底案报备过的,把人卖给中人虽然银子要少了点,最起码你能要求把自己卖到什么地方,也没有那种强买强卖的事发生。 落花便是自己主动要求只做大家小姐的丫头的,一年过去,心里早就没了什么赎身的念头,毕竟就算是赎了自己,又能去做什么呢,还不是一样回家挨着娘老子的骂,还不一定到最后嫁给什么歪脖子老汉。 可跟着小姐可就不一样了,若是她伺候得好,说不定以后都能嫁给一个管事呢,到时候她也能混个管事娘子当当,而且最主要的是,就像梅子她们说的,她们小姐一般没什么脾气,对下人又好得很,她们跟着小姐,只要保证忠心,肯定不愁以后的未来是什么样的。 而这一次回家,落花穿着一身嫩黄/色的碎花连衣裙,还有今年新做的小鞋,耳朵上还簪了两颗银丁香,那是因为上一次她帮着小姐去京郊传话回来之后小姐赏给她的。 那会儿张幼莲身边没什么小厮,所以一般传话这样的事就让落花去做了,毕竟比起梅子竹子,落花年纪还小,哪怕是外院的三子赶马车,也不怕落了人家的口舌,张幼莲就特特赏了东西给落花。 这一副打扮的落花回到家里,可是给她娘羡慕坏了,原先动辄打骂的,到了如今却也只能供着好酒好菜的招待着,哪怕是现在想起来,落花还觉得有些兴奋呢。 “你说归说,可要记住,万不能再让他们动了什么歪心思啊。”竹子忍不住叮嘱了一句。 落花点了点头:“我知道,竹子姐,他们也无非就是巴着我手里的这两个东西,他们心里都打得什么样的主意我是再知道不过了,可是总也是老子娘,再怎么也不能不管吧,放心吧,我心里有数。” 竹子微微颔首,却是紧接着又笑出了声:“听你这话说的,还你手里的这点东西,你能有什么东西,让不知道的听了还以为你这是小地主婆呢。” 打趣着落花,二人低声的笑闹着,只手上的动作却丝毫不乱。 当程勇零零总总的凑上了约莫有一百来个人时,也到了这个月的月底,张幼莲找了一天放假的时候,特特去看了这些人,临去之前,想了想,将落花也给叫上了。 马车里,张幼莲看着手上自己已经大致规划好的图纸,心里已经有了个计划。 “落花识字吗?”张幼莲看了一会儿,突然出声问落花。 坐在旁边的梅子也转头看过来。 落花小脸微红:“以前不识得,后来跟了小姐,与梅子姐姐一同学字,如今也能认得几个字了。” 张幼莲点头,将手里的图纸叠好,那几个数据心里也清楚明白的记着,这才看向落花:“那今天可能还要交给你一个任务。” 落花连忙点头:“请小姐吩咐。” “等回去的。”张幼莲笑道。(未完待续。) 第五十二章 蹴鞠场开始建设 马车到了地方,也无非就是那块荒地上,张幼莲先是环顾四周,看了一眼地形,这块地如果不是曾经是皇庄,而且到后来还闹出了事,恐怕王铭远当时远远不止掏出的那点银子就能拿下。 带着两个丫头还有三子走向远处那些已经站好的队伍,顶着日头,张幼莲微微眯起眼睛打量远处的那些人,却是下一刻就忍不住笑了。 程勇倒是也能个,竟然将那些人都聚拢在一起,依次排着队的站在那,还尽量让他们站得整齐,此刻远远地看过去,不知怎的就让张幼莲想起了杂牌军,有那么点意思。 看见张幼莲走近,程勇下意识的看了一眼边上的梅子,随即微微咧嘴笑了笑,“小姐,这是一共一百个人,都理好了。” 点了点头,张幼莲大致打量了一眼,随即问他:“我要的名单呢?” 程勇连忙从腰间拿出一本已经封好的册子,封皮上是三个大小不一却能看得出来是很用功写出来的“花名册”三个字。 嘴角翘了翘,张幼莲问他:“这是你自己写的?” 程勇点头,有些不太好意思的挠了挠头,“跟何平学的,字写得有些不大好看……” 打开花名册,张幼莲赞扬的点了点头:“挺好的,比起我之前学写字的时候已经好很多了。” 程勇“嘿嘿”笑了笑,其实他并不知道张幼莲说的还是自己去年的事。 大致翻了翻,花名册上,就像之前她跟程勇说的,已经将这些人全部都分门别类的单列在了几张单子上。 其中,会写字识字的一张,会木匠活的一张,其余的又是一张单子,每一个人的人名后头都写了年龄和籍贯,甚至还有家中几口人,列的很详细。 将花名册递给落花,张幼莲道:“行,既然这些人你都心中有数,那就开始吧,抓点紧,你会打算盘吗,不会让何平教你,要是何平也不会,就来府上找灵木,你问梅子就知道了,这些人的工钱全都是你算,干得好有赏,干得不好就罚。 要赏罚分明,至于赏多少罚多少你自己看着办,每个月月底的前三天来我府上算账,结银子,你这边自己算清楚,我这边还会找人算,多了我不会给你,少了你就自己拿自己的银子填补,等年底你就能算得一笔好帐了。”一直说下去,张幼莲转头看程勇,对他挑了挑眉。 “这些还是开始,好好学吧。” 一旁的梅子忍不住用担忧的目光看了一眼自家哥哥,毕竟她自己的哥哥她自己知道,不是觉得小姐说的有什么不对,她只是知道,她哥平日里就是个大老粗,大字不识几个,恐怕这些对于她哥而言,又得是不知多少个不眠夜呢。 表情瞬间变得严肃认真,程勇点了点头:“小姐放心,我会努力做的。” 没有走近那些人,只是远远地站在这看了一眼,张幼莲道:“把这里面会识字的和会干木匠活的叫出来几个,你觉得不错的。” 程勇没有犹豫,直接转身朝那些人走去,先是呵斥了他们一顿,不让他们交头接耳,随后快速的点出来几个人名,带着这几个人走了过来。 “你们都会些什么?”张幼莲先问那几个木匠。 几人互相看了一眼,推出来一个领头的,“回小姐的话,小人以前是做家具的,但也接给人修房子的活。” “那打地基你们几个里可有会的?”张幼莲又问。 那人点头:“回小姐的话,小人就会,除了小人,还有罗二柱也会,罗二柱就是专门给人家打地基盖房子的。” 张幼莲稍稍露出一分感兴趣的神色,看向这些人想和那个罗二柱说话,然而好一会儿都不见这个罗二柱出来,不由疑惑的看向领头那人。 那人也是回身冲着一个傻不愣登的大汉瞪了一眼:“说你呢,二柱子,还不快回小姐的话。” 罗二柱连忙挤上前来,黝黑的脸涨得黑红发紫:“小姐,小姐您别生气,俺,小的不知道,大家都叫我二柱子,很少有人叫我大名,嘿嘿……” 张幼莲莞尔,表示无碍,问他:“你可知道这地基要怎么打?” 罗二柱点了点头:“俺知道,小姐。” “那地基要打多深你知道吗?我这有一张图,看看你们能不能看明白,会识字的呢,这是标注,你看看你能不能根据这个就知道要打多深的地基?” 说着,张幼莲将图纸拿出来,程勇连忙展开,给他们好好看个仔细。 一伙人皱着眉看了好一会儿,张幼莲又简单的解释了一遍,随后又问那个罗二柱:“可以吗?” “可以可以,小姐您画的俺知道,就跟俺老家的猪圈是一样的……”还没等说完,就被程勇一巴掌拍在了脑袋上。 “怎么跟小姐说话呢!” 笑了笑,张幼莲看向旁边一直没有说话只脸色发红有些不太好意思和紧张的何平:“这蹴鞠场现在就可以开始盖了,你带着这些人先把图纸想明白,然后尽快给我回话,具体是怎么个计划,又要挖多深的地基,我这还有一张纸,是给你的,到时候你们找人把这块地方量出来,就在这个范围盖,知道了吧?” 何平红着脸,用力的点了点头,好半天才像是蚊子叫一样的努力大声回她:“我知道了,小姐。” 看了一眼那边的好几十号人,张幼莲对程勇笑着道:“等我走了你去告诉他们,如果接下来这一个月干得好,不仅每天管两顿饭,一年还给他们发四套衣服,夏天两套,冬天两套,如果有人干的不好,下个月月底就赶紧把他清出去,另外,要是有故意惹事的,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不用顾忌别人,这些人你可都给我管好了啊。” 笑了笑,张幼莲着重看了一眼程勇,她那句话里真正的意思恐怕程勇也的确听懂了。 “还有,等回去了我会按照这个册子上的人名给他们每个人绣一个名牌,就是方寸大小的布上有他们自己的名字,告诉他们,别的字不认识没关系,但是这周围这几个人,谁叫什么都怎么念的可都要给我记清楚了。” 又说了一些,张幼莲想着似乎没有什么遗漏的这才作罢。 “另外,以后除非有特别的事,工地这边我应该是不会再过来了,目前就你和何平,带着这些人好好干,等过几天我安排你和另外一个人见一见,蹴鞠场这一块以后都交给他负责,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张幼莲眼含深意的看着程勇,程勇则反应了片刻才点头,目光微变:“我知道了,小姐,您放心。” 满意的点了点头,张幼莲最后嘱咐了他们,干活一定要小心,这才带着几人离开。 进了马车,张幼莲把接下来的事在脑子里过了一遍,确认没有遗漏才微松了一口气。 如今蹴鞠场已然在建设中了,现在是五月底,估计六月份园林那边应该也可以投入建设了,不知王铭远那边准备的怎么样,只是找一些蹴鞠队的话,应该没那么耽误时间,所以若是快的话,说不定到九月份十月份就能踢上那么一两场了,就算是慢一点,等到明年怎么也可以正是开园了。 就是不知道园林那边要用多久,还有,苏瑶瑶她外祖家的树苗似乎也准备的差不多了,说不得最近还得找人规划出来场地,然后准备种树。 一想想,这些事的确是不少呢。 马车一路平稳的行驶至府内,张幼莲临下车前正好看见三子有些谄媚的笑。 微微挑眉,张幼莲回了院子,随后叫了小桥过来。 “你可认识赶马车的三子?”张幼莲问小桥。 小桥点了点头:“知道,三子跟奴婢一样,都是家生子,如今三子的娘老子都在外院,一个给人洗衣服,一个在外院修剪花草。” 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随后张幼莲抬眼看小桥:“这样,一会儿你去给三子传个话,让他替我去宏祥书院传个话,就说,下月初十邀他巳时初清风茶馆一见,跟他说说蹴鞠场的事,还有程勇。” 小桥跟张幼莲重复了一遍,随后大步出了房间。 旁边,竹子忍不住问张幼莲:“小姐是不是忘了给赏银?” 张幼莲摇了摇头:“看着吧,他应该愿意去的。” 事实上,得了吩咐的三子不仅愿意去,而且还是极愿意去的,几乎刚听了小桥传的话,马上就出了府。 没等天黑,张幼莲就得了三子传回来的话:“陆少爷说好的,那天一定准时到。” 竹子说完,又看了一眼张幼莲:“小姐说的果然没错,如今三子还站在院子外没走呢。” 笑了笑,张幼莲道:“那便叫他进来吧。” 就在书房里,张幼莲看见了激动地有些脸红的三子。 三子“嘿嘿”笑了一声,给张幼莲行了个礼:“大小姐好。” 心知三子是来做什么的,张幼莲直接就问:“家里除了你还有什么人吗?” 三子将之前小桥说的又说了一遍,他是家中独子,除了还是这长公主府下人的父母外再没有别的亲人了。 不过这样也好,最起码家生子信得过,而且也不用担心旁的杂七杂八的事。 简单的交代了三子几句,看着天色渐黑,张幼莲便让他下去了,三子收敛了美滋滋的表情,高兴地退了出去。 不大一会儿,张祺安带着一个小盒子过来了。 刚走进书房,张幼莲就看见了张祺安手里的那个盒子,这么多次下来,张幼莲都已经习惯了张祺安三五不时的给她送礼物,此刻也满眼欣喜的问他:“又给我带来什么好东西啦?” 张祺安笑笑,斜眼瞟了张幼莲一眼:“就你鬼机灵。”说着,将手里的盒子交给张幼莲。 “将军府的图纸,你先选吧,估计这几天就得说迁府的事,先让你院子里的都收拾收拾,你明天下了学就可以直接过去看看,不用瞒着他们,还有,到时候长公主府里的下人可能会留下来一批带走一批,你自己想好了带谁走不带谁走。”张祺安如此说道。 张幼莲微讶,他这话里的意思分明就想让她尽情炫耀,可是李婉和张幼荷那边…… 想到这,张幼莲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张祺安,却是正好看见他眼睛里的笑意。 于是张幼莲明白了,这次迁府,且不说府里下人要换上一批,他们眼里的主子也得好好动上一动了,对于外人而言,却是正好借着这次的机会,给他们好好竖立一下她将军府大小姐的名头了。 知道想着这些都是为她,张幼莲不禁对张祺安笑了笑,眼中的感情与张祺安看她的目光一样的真挚。 将图纸打开,将军府从总体而言是一个四进的院子,在院子的后方还有一个演武场,整栋宅子约莫有个几千平了,比起长公主府来也毫不逊色,实际上,张幼莲如今连长公主府都没有完全的逛过一遍呢。 图纸上,方位最好的当然属于三进的一间正房了,这是个极大的院子,也是整栋宅子的主院,不用说,肯定是张远山的。 想到这,张幼莲不由抬头问张祺安:“那母亲呢?住在哪?” 张祺安微顿,迟疑片刻,道:“母亲与父亲住在一起,正院。”指了指张幼莲看着的那个院子。 张幼莲倒是没有太多的惊讶,自从那次从皇宫出来,张幼莲就感觉长公主似乎与她之前想的有些不同,到了如今,长公主沉寂了那么多年,似乎也该出来透透气了,再说了,她和张远山本就是夫妻,住在正院没什么奇怪的。 不提这个,张幼莲又接着看起来,她是不怎么喜欢与张远山他们离得近的,整张图纸上一共也不过就看好了两处院子,那是三进的一个跨院,两边各一个,对称来的,张幼莲想着,明天不如自己先去看看,正好一个给自己,另一个给她哥! 美美的下了决定,张祺安看她这样子,宠溺的笑了笑。(未完待续。) 第五十三章 将军府 第二天下午,放了学的张幼莲直接带着小桥去了将军府。 也是直到现在,小桥才知道他们要迁府的事。 三子将马车停在侧门,小桥扶着张幼莲下了马车,张幼莲先是在将军府门口驻足看了一会儿,那硕大的“常山将军府”五个大字刷了金漆,在阳光下反射着刺眼的光。 朱红大门的两侧各立了一尊石狮子,昂首挺胸的,煞是威风,还有那七层石阶,拔地而起,让人只能远观而不敢凑近,仿佛在那瞬间就显衬出了等级的高低。 小桥去敲响了侧门,好一会儿才有人给开门,听起来似乎是个岁数挺大的婆子。 等门一开,那婆子看见张幼莲几个,不由微怔,口中有些犹豫的问道:“几位小姐是来找谁的?” 看了一眼张幼莲,小桥直接报上她们的身份:“这是长公主府的大小姐,今天是想来看看院子的。” 那婆子又是一愣,忍不住有些紧张,手也不自觉的抓紧了粗布衣服:“这,这,小的们也没听说过这事,您这……” “这将军府也是我父亲的府邸,你是不相信我是常山将军的女儿,还是我父亲说了不让任何人进来?”张幼莲开口道。 那婆子忍不住低头给张幼莲行了个礼,脸上流露出了少许为难,却还是微微侧身:“这是,这是老爷从没吩咐过的,既然如此,那大小姐快请进,不如小的让管事过来带着大小姐转一转?” 张幼莲抬脚迈进府里,心知这婆子应该是去找人来核实了,便也没说什么,站在原地等了一会儿,直到管事来了才跟着他继续往府里头走。 管事隐晦的打量了张幼莲好几眼,要说这是别人冒充的大小姐,他是不信有人有这样的胆子的,可是他也没见过这位大小姐,只是听说过,可是听来的那些,似乎不怎么好听…… 从书包里拿出来图纸,张幼莲没看见旁边管事眼里的惊诧转而变成恭敬,只是和小桥一起对照着图纸看着上面的一个个院子。 趁着如今还没有搬过来,张幼莲索性挨个院子都逛了一圈,一进院有一张影壁墙,然后就是正厅,二进则是一个小花园,还有堆砌的假山石景,几个凉亭,如今看来,除了有些空旷外,景色倒也算是不错。 着急看自己住的地方,张幼莲只匆匆在正院里转了一圈就作罢,转而去了那两个自己早已盯好的小院子。 旁边,管事跟在张幼莲身后,忍不住斜眼偷偷的瞧了一眼她手里拿着的图纸,见图纸上写写画画的,还有几处修改,心中突然一跳。 想了想,管事忍不住小心询问着:“不知大小姐今日怎的想起来要看院子了,哦,平日里我们也是每隔三天就会打扫一次的。” 张幼莲似乎并没意识到这是管事在套她的话,一边忙着和小桥对这图纸上的一栋栋院子比划着,另一边随意的答他:“先看看,不一定什么时候搬过来呢。” 这话一出口,旁边听着的管事心里当即“咯噔”一下,脸上的表情也跟着一变再变。 他以前在长公主府也不过就是个小管事,后来赐下了这将军府,他们老爷又道不会过来住,想想也是,毕竟怎么说也是公主驸马不是,再怎么样也不能住在将军府里把长公主府给空着,所以被派来当这将军府的管事,他自然也就认命了。 傅东心里也明白,在长公主府的时候,他这手里也没多少权力,外院基本上都是张管事说了算,人家毕竟冠了家主姓了,而这内院,又全都是听西苑那位如夫人的。 要说他不想溜须拍马的往主子面前凑乎那是撒谎,可实在的说,两位主子眼前都不需要他这么一号人去碍那个眼。 明面上是来这将军府做管事,可实际上谁不知道这是明升暗贬,来了这边一个月就那么可怜兮兮的几两银子,还什么油水都没有,整座府里加吧加吧所有人一共也不超过二十个,还都是老弱病残,如今新招来的跟着厨娘一起帮厨的那丫头甚至都不知道他们主子究竟是位什么将军。 傅东觉得,恐怕再过去这么长时间,在主子们的心里就已经把他这个人忘了,然后就这么一直看宅子,孤老终生。 谁让他是家奴呢,主子怎么说他就得怎么干,甚至他从来这将军府的第一天开始一直到现在,就从来都没有抱着能重新回长公主府的希望。 没错,傅东甚至想都没想过几位主子会迁府,弃了先帝御赐的长公主府反而来住这将军府。 在他被放到将军府这么长时间以来,傅东心里抱过的最大的希望就是有朝一日他能重新回到长公主府,或许也能做个二总管,除了每个月的月银之外,还能再得点主子的赏。 可能傅东做噩梦的时候会想到自己恐怕这辈子都得这么默默地在将军府当个小管事,就这么孤独一生,却一辈子都想不到自己居然会碰到主子们集体迁府这样的大事! 脑子里百转千回,却也不过是那么一息之间的事,傅东看着对照着图纸往小跨院走去的张幼莲,几乎用尽了这些年胸中积攒下所有的力气,才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跟了上去。 想了想,傅东看着张幼莲此刻正走进那间小跨院,便在一旁跟着解说:“这将军府先前是一位侯爷的旧居,后来那位侯爷移居他乡,便将这宅子归还给了内务府,一直以来都是空着的,不过自圣上将这宅子赐给了咱们老爷,小的们也就将这宅子给重新修葺出来了。” 顿了顿,傅东道:“虽说修葺是修葺出来了,但是也有些地方小的们人少力薄,一共便只有正院和这两间小跨院完整的打扫出来了,后院还有几间房,上面的瓦片都不齐整了,若是住人,恐怕还得提前好好修缮一番。” 见张幼莲点头,傅东抬眼看了一眼这间小跨院,心中略有计量:“这间院子是个二进,算是除了正院外最大的院子了,前面有待客用的正厅,茶室,正房后头还有一个小院子,府上一共两间小跨院,这两个院子里都有小厨房,这间院子于常规而言更加宽敞明亮一些,便是二三位主子也是住的开的。” 张幼莲仔细转了转这个二进的院子,比起她在长公主府的院子,这间院子可要大上不少,整齐的青石板铺就的地面,还有一处凉亭,修建的很是细致,哪怕这么长时间过去了似乎也没有任何损坏。 又去了后院看上一眼,除了正房外还有几间厢房,便是给下人居住的房间和耳房也是不少,那小厨房说是小厨房,但实际上比起大厨房也不遑多让。 还有正房后头的小花园,似乎是几颗梨花树,还有一个不大的小池塘,这间院子倒是可以给她哥住,等以后她哥娶了嫂子,也是能住的开的。 微微点头,张幼莲又走向第二个小跨院。 傅东紧随其后:“这第二个小跨院虽然比起刚刚那个略小一分,但是景致却很是不错,前院有一排已经搭好的葡萄架,每年到了这时候都能结出来不少葡萄,嘿嘿,小的前些日子尝过一粒,酸酸甜甜很是可口,不如,给小姐也摘几串尝尝?” 张幼莲瞟了一眼傅东脸上的谄媚,心里略微明白为何傅东的态度急转一百八十个弯,于是也点头道:“好,那我便先尝尝。” 傅东闻言,马上叫过后头远远跟着几个下人:“去拿剪子挑最好的葡萄摘给小姐尝尝!” 有下人点了头就转身离开去拿剪子去了,张幼莲则带着小桥好奇的往葡萄架子底下钻。 傅东落在张幼莲身后两步远,笑着道:“这葡萄也不知是什么时候种下的,自从小的来这将军府的那天便看见了有这么一个葡萄架子,当时葡萄都已经掉光了,这架子也是歪歪扭扭的,小的心想,这也算是一个景致吧,怎么也得好好修缮修缮,所以就命人仔细将这葡萄架子重新栽了一番,后来又找匠人将这葡萄藤好好的修剪了一遍,这后来倒也当真成了这院子中的一景。” 他这话倒是没说错,尽管这个院子比起另外那间院子要小得多,但是一进院子里,先是右边一长排的葡萄架子,尤其现在正是时候,离远一看,郁郁葱葱的很是喜人。 而且这葡萄架子约莫有两米多高,反正以张幼莲的身高,走进去是丝毫不担心碰了头。 就连搭葡萄的架子,也是用砖石混合着木条一起搭成的,总体上是个大写的L型,不禁宽敞,而且还隐约透着光,哪怕就是如今,张幼莲也能想象到再过一阵到了夏天,坐在凉椅上在这葡萄架底下乘凉,闻着果香,该是多么惬意的一件事。 从葡萄架里出来,张幼莲又看向了左边的那颗大槐树,估摸着应该也有个十来年吧,果然,傅东给张幼莲解释:“这颗槐树到目前为止,有十三年了。” 张幼莲稍稍惊讶,“那不是跟我一个年纪吗?” 傅东闻言点头,笑道:“却是如此,这树是龙爪槐,还是较为常见的,当时是后院的一颗小树苗被挤兑的实在不知该种到什么地方了,所以小的那会儿刚过来管事,就自作主张将这槐树种在了前院,到了如今,搭着树底下的石桌倒成了一对儿。” 张幼莲先是点了点头,随后又好奇的问他:“为什么是叫挤兑的没地方,后院都有什么?” 傅东神秘的笑了笑,道:“那还要请小姐自己去看一看,小的便不多那个嘴了。” 跟着傅东穿过正厅,沿着小回廊走到后院,当眼前大片的紫色甫一出现在张幼莲的眼前,她便下意识的睁大了眼睛,就连呼吸都放轻了几分。 在正房后头的小院子里,挨着角落是一颗如同瀑布一样美丽的紫藤树,淡紫色的花朵在枝条上竞相开放,从最高处缓缓垂向地面,却又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那大大小小的紫藤花错落有致的点缀在一根根仿佛丝涤一样的枝条上,阳光从高空中垂直照耀在这颗美丽的如同紫色瀑布一样的花树上,透过花朵的空隙,有星星点点的光斑打在地面上,那虬枝盘旋的老树根透着一股上了年龄的沧桑和古朴,却又被这剪织的细碎的阳光衬托的满是苍劲有力,扑面而言的一股勃勃生机让每一个见到它的人都不约而同的屏住呼吸,心中只余震撼。 一根斜伸出来的粗壮树干上吊着一张双人秋千,紫藤花枝沿着秋千的绳索攀延生长在秋千的四周边缘位置,这不过就是它的一个点缀,却如同是串联了老紫藤树与这世界的一把钥匙。 张幼莲不知该说些什么来赞叹这种美丽,就连旁边的傅东也是每一次看到这样的美景都发自内心的为它的美丽而震惊。 良久,张幼莲才找到自己说话的舌头,转而问旁边的傅东:“这颗,是紫藤树吧,有多少年了?” 傅东摇头:“这点小的也不清楚,不过一来这将军府就看到了,当时也是震惊的半天不知道该如何说呢。” 张幼莲笑了笑,看到这样的美景让她心情极好,“这院子有名字吗?” “没有,前一个主人命了名但后来都被摘下去了,如今这几处院子都没有题名。”傅东回答。 张幼莲想了想,却是没有直接吩咐他打一块牌子,而是道:“你让人先把这院子里里外外都打扫干净了,然后有什么需要重新修葺的地方就直接报到长公主府,让下人去找我院子里的梅子,以后这间院子就是我的了,听明白了吧?” 傅东笑着弯了弯腰:“小的自然明白大小姐的意思,明个一早就让人抓紧时间先把这院子都整理出来,房间里的灰尘也全都重新打扫一遍,保证让它随时都能住进来人。” 满意的点点头,张幼莲第一次开口问他:“你叫什么名字?”(未完待续。) 第五十四章 反响 傅东微微低头:“小人是主家的家生子,名傅东,如今还有一个弟弟在另一府中的猫狗房当差,叫傅南。” 张幼莲轻笑一声,目光在傅东低下去的头顶转了一圈,开玩笑道:“你莫不是还有个妹妹叫傅西?” 傅东“嘿嘿”一笑,被开玩笑也没有生气,只是道:“目前还没有,不过说不定以后就有了。” 张幼莲微乐,又问他:“那你爹娘呢?” 傅东道:“小的爹娘如今过了岁数,不能近身伺候几位主子了,便分到了外头的庄子里。” 一般分到庄子里就是去荣养去了,只要给庄子里分个管事,再有个庄头,一般也干不了多少活,直到在庄子里或老或病就这么去了,这辈子也就算这么得了。 心里记下傅东说的这些,张幼莲又回头看了一眼如斯美景,轻轻叹息一声,转身准备回府。 傅东则突然转身,从下人的手里拿过来一个筐子,里面堆了满满一筐的葡萄,颗颗粒大且黑,还泛着光亮。 “刚刚说是要给小姐尝尝这葡萄的,结果没来得及,小的就让他们多剪了几串,放在筐子里,也算是拿回去给您尝尝鲜。”傅东说道。 除了这个筐子之外,还有一个托盘,托盘里面就是一个木质的小盒子,或许是也没个什么装的,便揪了一张荷叶垫在盒子里,然后又摆了一些已经洗过的葡萄,上面还沾着水珠,晶莹剔透的。 张幼莲有些微讶,看向傅东的眼神里又多了些东西,却什么都没说,让小桥接过那木盒,筐子则被傅东自己抱着,一路跟着她们送上了马车。 “傅东是吧,我知道了。“即将关上马车的车门,张幼莲看着外面的傅东,笑着说道。 傅东心里放下一块大石,微松了一口气,看着马车渐渐驶离,眼中的光亮这才缓缓消失。 不管怎么说,这一次算是在大小姐这提了名字,哪怕以后真要迁府,张管家也无疑是这外院的大总管,可最起码大小姐有什么需要人的,还能记得有他傅东。 心理怀揣着一份若有若无的希望,傅东重新振作起来,明天就要开始收拾打扫了,管他到底来不来呢,能巴住一个人总比巴不上强。 而长公主府这边,却是在张幼莲回府的第二天就得知了这件事。 且不提早已离开去上学的一位少爷两位小姐,还留在长公主府里的人,可有些不太安稳了,甭管是下人,还是主子。 早就让收拾东西的竹子和梅子便是听到这消息也是有些惊讶,不过与别人不同的是,她们是早就从张幼莲这隐约得了那么点意思,只不过不知道迁府可能会这么快就要开始。 而另一边,从下人口中得知的李婉,却是好一阵惊讶。 “迁府?这是谁传的,真要迁府,我怎么不知道?”李婉微微皱眉,看着自己的奶嬷嬷,有些惊讶的问道,握在椅子扶手上的手掌却微微收紧了。 “夫人,这咱们也不太清楚,不过这消息是从西府那边传回来的,而且说得有模有样的,这,似乎不太像是假的。”奶嬷嬷脸色也有些不好看,却只能这么回李婉。 “怎么说的,你给我重头学一遍!”李婉表情一变,脸色慢慢沉下来,道。 奶嬷嬷便把听来的消息从头学了一遍:“这是西府外院的一个婆子给传的话,她一直就想回咱们府上伺候,就找了咱们院小厨房的王管事,这次也是她给咱们报上来的,说是昨天下午,咱们小姐放学的那个点,大小姐带了下人去了那头府上。 一进府先就是说要看看院子,守门的婆子不认识人便找了那边的管事,后来西府的管事就领着大小姐转了一圈,听说是一共看了三个园子,好像那意思是,过一阵要过来住,所以让他们事先预备好园子,今天早上还让他们抓紧打扫出来呢。” 李婉神色不定,细细的想了好一会儿,却怎么想都不觉得他们要迁府,眼里也满是犹疑:“这大小姐是个什么样的人你们又不是不清楚,会不会就是她自作主张,是下人们谣传的?” 奶嬷嬷为难道:“奴婢也是这么想的,可是看那意思,似乎大小姐这次是有什么撑着,看起来不太像是自作主张。” 想到什么,李婉端着茶杯的动作不由一停:“府里的下人都知道了?” 奶嬷嬷点头:“看这样子是私底下都知道了,现在都在讨论这个事呢。” “啪”的把茶杯往桌子上一放,李婉脸色瞬变:“不对,既然西府的婆子是走了王管事这条路,王管事又直接把消息告诉你了,现在怎么所有下人都知道了?这是有人在故意传话!去查,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感觉张幼莲这一次绝对不是无的放矢!” 奶嬷嬷点了点头,又道:“那要不要把流水找来问话?” 李婉神色变了几变,微微点头:“也好,你简单问她几句,这个关头别让人说出什么闲话。” 奶嬷嬷点头,转身出去办事了。 而留在房间的若水却是上前几步:“夫人,那咱们小姐那边……?” 李婉摇摇头:“先别告诉她,让缠枝管着点下人的嘴,等有了实信的。” 若水点头,表示明白了李婉的意思。 手指轻轻地摩挲着细腻的袖口布料,李婉的目光有些飘忽看向前方,似乎是在想些什么,“昨天晚上老爷是在柳姨娘那就寝的?” “老爷照常在书房忙碌到戌时过半才去的柳姨娘那,还将二少爷抱进房看了一小会儿,休息的。”若水道。 “今天晚上让翠玉等着,若是老爷来我这便说我不舒服,若是去翠柳苑就让翠玉去接着。”李婉道。 “那要怎么跟玉姨娘说呢?”若水问道。 “让翠玉婉转些的跟老爷说,想搬出院子的事儿,看看老爷怎么答复,可以引到二少爷头上,就说二少爷这几日似乎晚上都是热的醒过来哭呢,之后的翠玉就明白该怎么说了。”李婉垂下眸子,轻轻说道。 若水无声的点头。 初心苑里,梅子正大张旗鼓的将张幼莲的衣服全都拿出来晾晒或烘干,将一些个不常用的器物也都擦了灰依次收进箱子里,边上,小桥落花几个全都跟着忙,就连小厨房的两个婆子都没干看着,虽然小姐的东西不能经这些婆子的手,但她们是怎么也可以帮着抬箱笼的。 而在隔壁的耳房,竹子正和灵木安静的算着张幼莲的内账。 竹子每说一条写一条,灵木便在算盘上增增减减几个珠子,在她们的旁边,是一个刚打开的大箱子,还有一个已经上了锁的小箱子。 当初跟张幼莲推荐灵木的时候,竹子是想到了这一点的,比起她们几个,灵木是外地来的,而且是被家人卖过来的,且如今也不知道家在什么地方,又剩下几口人了。 与她们相比,灵木基本上完完全全就是小姐的人,除了小姐这个主子,灵木压根就再没有亲人可以投奔了,所以目前还是竹子在带着灵木给小姐记账整理账单,但是以后竹子也是准备将这一块放手不管的。 毕竟不管怎么说,何平还在小姐手下做事呢,她便不能再接触这些了。 当流水回来的时候,就看见院子里这么闹哄哄的一幕,院子外头,不知道都是干什么的下人都在偷摸着往院子里头瞄着,都想打探她们到底在做什么,又到底有没有迁府这回事儿。 流水脸色不太好看的走进院子,却是故意没有关上院子的大门,任由外面来来往往的下人装作不经意间好奇的看过来。 可是梅子几个却谁都没有看她一眼,就好像她根本就不存在一样,甚至就连敞开的大门都不去关,似乎完全不在乎别人看不看的。 拉着个长脸,流水大步走进房间,反正她们也没说让她跟着干什么,她自然也不去找那个麻烦。 坐在自己的床上,流水本想打个络子,可是房间外头那些人吵吵嚷嚷的声音却不断地透过门缝传进来,一句句的传进她的耳朵。 “呀,这套帐子好漂亮呢,等到了那边就挂上这套帐子吧!”是小桥,整日里总是叭叭叭的说个没完,也不嫌烦! “好啊,那就要配上这个烟青色的纱帘了,听说卧房很大,那中间还得加扇屏风了。”是那个梅子,哈,不过就是个大丫头,竟然弄得自己好像是这院子里头的管事一样,每天吩咐她们这个吩咐她们那个的。 “梅子姐姐,那,到了那之后,是不是我们都可以换房间了呀!”落花那个死丫头,天天溜须拍马,叫这个姐姐叫那个姐姐的,也不看看她老子娘可给她生了那么多的亲戚吗! 这帮人说起话来,还一口一个那个,一句一个那儿的,就好像是生怕让谁听见到底是什么地方一样,呵,有什么害怕的,不就是西府吗,大家都知道了,那这是拦着谁呢,不想让谁听见知道呢,不就是她吗! 一把用力将箩筐放在桌子上,流水忍不住大声道:“睡个午觉都睡不好,等下次轮休的时候我看让你睡个好觉的!” 愤愤的躺在床上,流水眼睛睁得大大的用力的瞪着天花板,她自己也是想不明白了,凭什么呀,她在大小姐身边伺候的时间最长,比她们几个里面任何一个人来的都早,凭什么现在都来欺负她来! 那些个人也真是好不要脸! 还有小姐,她怎么了,凭什么就要把她降为三等丫头,她什么地方做错了?不就是吃了两块绿豆糕吗,至于吗,这么小气,以前又不是没有过,就她这样的,怪不得不得老爷喜欢,就是一辈子也就是个抠抠搜搜小家子气的人,根本就不配做这府上的大小姐,还妄想着跟二小姐比,哼,她比得上吗! 越想越气,越想就越是觉得胸口有什么闷着堵着。 流水冲上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一把扯过被子盖在身上,但马上又给踢开,有些不服气的闭上眼睛,睡觉! 院子里,梅子几个互相看了一眼,无奈的耸了耸肩,流水总是这幅怪模样她们都习惯了。 当晚上张幼莲下学回来的时候,竹子已经带着灵木将她的一应账册都整理好了。 “这些都是灵木算的,现在她正和梅子还有落花一起在识字,估计用不了多少时间就能自己写账本了。”竹子将册子拿给张幼莲,说道。 打开看了两眼,毕竟自己的东西一共就只有那么多,张幼莲自己心里也有数,现在不过就是列个单子整理一下,但以后可就说不准了。 “我之前说让去白嬷嬷那借两个会看账会写账的丫头过来,可借了?”张幼莲问道。 “借了,现在灵木正和那两位姐姐学呢。”竹子回答。 将账本放到一旁,张幼莲看了一眼梅子,梅子走过来,小声道:“她今天去了那边,好一会儿才回来。” 张幼莲点头,随即看向竹子。 竹子点头:“我这几天就准备着。” “东西都收拾得怎么样了,再过一阵吧,再过一阵我们就能搬过去了,小桥跟你们说了吗,我们的新园子很漂亮呢!”看着自己的两个大丫头,张幼莲笑着说道。 “听她说了,那叫什么紫藤树的,听说花开的就像是一面墙似的,极是漂亮呢!”竹子也马上兴奋的回答。 又跟她们说了一会儿话,张幼莲照常开始练字,自从那劳什子的什么比赛她报了名之后,每天就会早起半个时辰开始练箭,同时晚上再练字,一样都没有荒废了。 背着手走到这的张祺安正好看见悬腕练字的张幼莲,心中微微一动,忍不住就此停下脚步,直到过了好一会儿张幼莲写完一张之后才走进来。 低头看了两眼张幼莲写的大字,张祺安目光中的赞赏一闪而过,转而说起别的。 “昨天去看院子了?” 点了点头:“我已经挑好了,大的那间是哥哥的,小的那个是我的。”张幼莲狡黠的笑了笑。(未完待续。) 第五十五章 准备比赛 微微挑眉,张祺安问她:“你会这么好,把大院子让给我?” 张幼莲一脸惊讶:“哥哥还信不过我吗,我当然是最为哥哥你着想啦,哈哈,真的,我去看了,那院子很大的,便是以后哥哥成家有了小侄子也都能住的下呢。” 张祺安笑了笑,坐在老位置上,正好看到旁边放着的竹子还没来得及收走的账本,便也打开看了看,却一如平常般的表情,并没有说什么。 “东西都准备好了?”将账本递给后头的竹子,张祺安问张幼莲。 “差不多了,现在就等着搬了。”张幼莲道。 “去那边看,还满意吗?”张祺安打量着她的神色,问道。 “满意啊,超级满意,哈哈,其实哥哥你不知道,我给自己选的那个院子很漂亮呢,漂亮的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了,哪天哥哥真应该去看一看才是。”张幼莲一拍手认真说道。 “哦,还有,昨天晚上还拿回来了葡萄,因为太晚了就没给你那边送,快,竹子,挑几串好的拿过来。”张幼莲笑着连忙吩咐竹子。 “哪来的葡萄?”张祺安很奇怪。 “我跟你说啊哥,你是不知道,天呐,那个地方也太美了!”张幼莲赞叹道,同时将自己看到的那些一一描述出来。 看见张幼莲的眼睛亮晶晶的,虽然张祺安还不知道那个地方究竟有多美,不过有她的笑容就足够了:“你喜欢就好,我之前还怕你不喜欢呢。” 张祺安微微一笑,轻轻说道。 点了点头,张幼莲看着他:“我知道,谢谢哥哥。” “跟我还说什么谢谢……”轻叹一声,张祺安无奈的看着她。 “那我们什么时候搬过去?”张幼莲又问。 “快了,如今我看这府里头就人心不稳了,父亲那边有我,你放心,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程勇那边怎么样了?” 也就是在昨天白天,蹴鞠场算是正式确定好了方位,并用木桩绑着布条将那块地给圈起来了,今天应该是下了第一铲子。 “有祭过天地吗?”张祺安问。 张幼莲连忙点头:“有的,昨天来问过我了,我不太知道,不过他们都说要这么做,今天我就让落花跟着三子去办了事。” “是给你赶马车的那个三子?”张祺安问。 “对,我看他还行,姑且信得过,用一用试试。”张幼莲道。 张祺安点头,并没有反对,这府里现在听她说话的人并没有几个,倒是听西苑的人说话的一大堆。 不过这种现象等迁府之后应该就能慢慢改变了。 虽然迁府这事如今还没定下来确切的时间,不过也快了,说不准是在什么时候,不过还没等到迁府,张幼莲就迎来了有史以来的第一次入学考试。 考试对于张幼莲而言并不算是太难,不过就是平时学的东西都加起来一起来个测评考试罢了,这对于已经习惯了综合考试的张幼莲来说,并不算是什么,还是挺简单的。 虽然拿不到太好的名次,但是升院是肯定能升的,让张幼莲在意的反而是那场比赛。 结束了考试的众多学子们就像是撒开了绳的狗,疯的那叫一个欢啊。 邀请了苏瑶瑶和周凝云来她家做客,张幼莲先是极夸张的将新院子里的景致给她们讲了一遍,然后又说起了比赛的事。 “你是报了书法和什么,绘画吗?一猜就是,好吧,这都是我最不擅长的。”张幼莲摊了摊手,说道。 “你的骑射练得怎么样了?我看这一次学院里的骑射你能拿第一名呢。”苏瑶瑶说道。 “应该差不多吧,我觉得,哈哈,不过没有移动靶,都只是静靶,郭师父说我还得再练练。“张幼莲抓了抓头发,道。 “哎你听说了吗,蒋梦芝好像也是报了书法和舞艺啊,话说上一次皇后宴会我都没有见到过她啊。”苏瑶瑶说道。 “这么说我也没见到,不过我看见了上官晓。”张幼莲道。 “好像是那一次她生病了在家养病吧,似乎是身体不太舒服。”周凝云道。 “啊,这样啊,好吧,我还以为能看见她们几个吵起来呢。”苏瑶瑶失望的叹了口气。 而一旁的张幼莲却是突然想起了那天张幼荷跟她说的。 “好像在你家宴会那天,上官晓和安庆候家的表小姐吵起来了。”张幼莲问周凝云。 有些无奈的点了点头,周凝云给苏瑶瑶解释经过:“上官晓那个人你们又不是不知道,心气比较高傲,当时,也是因为她有些不太高兴,就随便找了个人发火,没想到那人竟是辅国公家的姜小姐。” “因为什么不高兴?”苏瑶瑶问。 “当时我母亲不是将我叫走了吗,然后就略开了几句玩笑,当时在场的还有忠勇公夫人,承恩公夫人和安庆候夫人,永乐候夫人,不知怎么的就突然说起了婚事这一块,好像是提起了给她安排的亲事,不过永乐候家目前的处境,不是很好,所以你们也知道,自然能说给她的人就没有多少了……” 周凝云简单的解释了几句,将当天发生的事情经过一一跟她们说明。 “可是上官晓不是喜欢朱瑜的吗?”苏瑶瑶惊讶的道。 张幼莲也是微讶,几人关系好,她倒是不担心在这里说什么她们会说出去。 “我记得那天在皇后宫宴的时候,上官晓直直的看着朱瑜,我就觉得有点不对劲,你怎么知道她喜欢朱瑜的?”张幼莲问她。 “拜托,这件事大家都知道了好吗,难道你们都不知道吗?”苏瑶瑶满脸惊讶。 “我们哪有你消息这么灵通!”张幼莲不顾及形象的翻了个白眼,旁边的周凝云看她这样不顾形象忍不住微微笑了一下。 “上官晓如今不是在高院吗,高院的骑射是和男院的中院高院一起上的,有一在骑射课的时候大家就都在讨论他们那些男人啊,朱瑜的骑射很差的嘛,她们就说朱瑜怎么这样啊什么的,然后上官晓就不高兴了,一下子就撂脸子摔门走人了……” 院子里,三个女孩唧唧喳喳的声音不绝于耳,竹子和梅子互相抱着一个箩筐坐在屋外头的廊下,一者缝制着张幼莲的袜子,一者在她的所有丝帕上都绣上一朵嫩黄/色的小花。 没有等到迁府,结束了假期的张幼莲反是等到了那场几乎可以称得上是盛大的比赛。 一大清早的,张幼莲就起了床,今天早上出奇的没有再练箭,她竖在院子里的箭靶早就已经满是疮痍了。 竹子将前些天就已经取回来的骑装拿出来帮张幼莲穿上,这衣服昨天晚上都已经熏了一晚上的香,不是那种很浓重的花香,而是清新的果香。 张幼莲还是不习惯一走一路过带起身后的阵阵香风,但熏香是贵女间的一种传统和习俗,用竹子的话说,人家家小姐都熏香,就咱们小姐不熏香,岂不是显得特立独行。 看着竹子两个把特制的腰带仔细的缠绕在她的腰上,张幼莲有些不太舒服的扭了扭,被竹子按住了:“这腰带一定要缠紧的,不然裤子会掉下来的,小姐。” 乖乖站在那不动,张幼莲见竹子和梅子俱是一脸的紧张,不由出声安慰:“你们不用紧张啊,女院的骑射其实都很一般的,我和郭师父学了那么长时间呢,怎么也不会输得太难看啊!” 竹子忍不住微微瞪了一眼张幼莲:“呸呸呸,小姐不能这么说,小姐今日一定能给我们拿回个第一名!” 就连旁边一向话少的梅子都出言帮腔:“没错,我觉得小姐一定行!” 她们说起拿第一,张幼莲才想起来那天苏瑶瑶似乎说安庆候家的许小姐似乎在骑射一道上也很是优秀呢,说不定今天到能好好地会一会她。 告别家里大小丫头们,张幼莲同小桥一起去了书院,因为今天是大比赛的日子,所以她们都没有背书包,张幼莲还让小桥做了许多的小糕点又买了一些干果放在车上。 运动会嘛,不就是吃吃喝喝啦,张幼莲美滋滋的想。 坐进马车里,车行了半道张幼莲就想起了那些吃的,连忙拉开抽屉,一样样的翻找出来就要大快朵颐,却是被小桥给拦住了。 “小姐,您不能多吃的,竹子姐姐说了,您若是还没等比赛就吃了这么多的蜜饯怕是会吃坏了肚子不能参加了呢。”小桥一脸的认真。 无奈的摊了摊手,张幼莲任由小桥将东西重新放回老位置。 “等您比过了赛,小桥一定都拿出来任由小姐吃个够!”小桥给她保证道。 街道上热闹又喧哗的声音穿过马车传进张幼莲的耳朵,她忍不住轻轻掀开帘子看向外面的景致。 身后,小桥用力的捏了捏手指,指尖有些微微发白,她的神色也是从未有过的低迷。 张幼莲看了好一会儿都没听见小桥说话,忍不住回头看她,这才发现她的异常。 “怎么了?”张幼莲问。 小桥似乎是被吓了一跳,她并没有想在这种时候,尤其是在张幼莲还没有比过赛的时候说这件事,可是这些天她都因为这件事有些闷闷不乐的,也幸好这些天张幼莲考完了试放了长假,这才没能看穿她的心事。 但是以小桥的心机,她也就只能憋着不说这么几天罢了,看,如今就忍不住露馅了。 眼眶渐渐红了,小桥觉得自己好没用,不想让小姐看见自己这幅狼狈样子,便微微低着头,却不知怎么都说不出“我没事”这三个字。 看了她一眼,张幼莲心中略微思量了片刻就知道小桥是在为什么难过了。 “你不想让流水走吗?”张幼莲轻声问她,流水刚被赶出去没几天。 小桥连忙摇头:“我知道,奴婢知道,流水是因为向李姨娘告密所以才被赶出去的。” 张幼莲倒是微讶,她还以为小桥不知道呢,相比张幼莲要参加学院里的考试,张幼荷又要给李小姐配舞,以及因为迁府人心攒动的时候,初心苑里因为一个三等丫头打破了主子的摆件而被赶去外院这样的事根本就没在长公主府掀起多大的波澜。 就算是西苑知道是因为什么,却也没有要插手的意思。 如今这满城风雨闹得人仰马翻的,所有人心中都在惶惶,迁府之后必然是要有很大一番调动和改变的,等到了那头他们还能不能继续干着如今的这份活计,或是有没有可能往上再升上一级呢。 几个主子身边的大丫头倒是没有太多的想法,毕竟如今她们已经是大丫头了,哪怕当真要迁府,她们也不会就这么轻易地离了主子身边,这时候心中忐忑的反而是平常对于主子而言无关紧要的更低一等级的下人们。 然而也正是他们这群基数无比庞大的下人,搅得如今整座府邸都有些晃荡不安。 而本应该努力掌控这一切的李婉却也处于暴风雨的漩涡当中,一时半会儿的还脱不开身,所以,不过一个三等丫头而已,谁又会在乎她的去处和未来呢。 但是别人不会多想什么,与流水几乎一起伺候了小姐大概五六年的小桥却会经常想起。 曾经流水还不像现在这样,她和流水都是二等丫头,那会儿她们两个是住在一间房里的,也是从去年,发生了那样的事之后,小桥和流水被分开了房间,甚至流水还被贬为三等丫头,且加上那件事,小桥和她这才慢慢生分了不少。 只是她虽然脑袋不甚灵活,可是这件事里头的原委她也是十分清楚的,别的不说,当时张小花刚出事的时候,正是流水撺掇着她去逛的花园,如今看来,一定是有人让流水故意这么做的。 所以于情于理她们小姐只是将流水赶了出去,一没罚她,二没扣她的钱,或是将这件事如实告诉给大少爷,就已经算是对她很不错了。 但是一想起来那天流水一脸的不敢相信和惊讶,到最后甚至隐隐透出来的哀求,小桥就忍不住心里有些不太得劲儿。 “小姐,以后若是小桥还像现在这么没用,您还会要小桥吗?”(未完待续。) 第五十六章 比赛 听见小桥这么问,张幼莲微微一怔,因为小桥低着脑袋,张幼莲看不清她的表情,此刻也只能放轻声音问她:“为什么会这么问?” 小桥用力的吸了一口,强力忍住即将要脱出眼眶的大滴泪珠:“您,您身边如今有了聪明的竹子姐姐,稳重又懂规矩的梅子姐姐,还有灵木和落花,她们两个也都比我聪明能干,小桥,小桥什么都不会,您的丫头又成了单数,会不会哪一天就不要小乔了呀……” 说到最后,小桥甚至都起了哭音。 张幼莲忍不住一笑,伸手指了指小桥的脑袋:“你一直以来这么笨我都要你,怎么会因为丫头出了单数就不要你了,等去了那边我还要再找一个丫头补进来的,更何况,竹子她们几个都是外面买来的,你可还是家生子呢,要说起家里这些人,哪有人比你这种家生子更了解,另外一个丫头我还想找一个家生子,正准备让你去挑呢!” 小桥一愣,忍不住问她:“真,真的吗小姐?” 张幼莲翻了个白眼,靠在身后的车厢上:“你们小姐当然是真的啦,不然还是煮的?” 小桥破涕为笑,脸上还挂着泪呢,又跟着大声道:“放心吧小姐,要说起家生子没人比我知道的多,我娘可是府里的包打听呢!” 紧接着又道:“要找小丫头的事小姐也放心交给我吧,我最是知道她们都是个什么性子还有她们家里都是什么样的了!” 张幼莲心中轻叹,倒是忍不住笑了,小桥啊,虽然直了点,可是她这份心倒是从来都没有变过。 到了学院,三子去停了马车,小桥则跟在张幼莲身后一路往里走。 因为今天是比赛,所以这些小姐们的丫头也都是可以跟着的。 在班级里找到了已经换好了舞衣来的苏瑶瑶和周凝云,三人聚在一起说了好一会儿的话才等到先生们过来带队。 因为学院里暂时没那么大的场地,所以这一次比赛就统一布置在了骑射场上,不是女院的小骑射场,而是男院和女院共同的骑射场,这里的地方大的都可以转圈跑马了,甚至就连赛马都是可以的,地方很宽敞。 因为要比赛的缘故,骑射场前些天就开始搭了木质架子,也就是擂台,比赛当天就会铺上红布,以供学生们进行比赛。 当然,类似苏瑶瑶和周凝云这样的文艺型就是在擂台上进行比赛,而张幼莲这种还具有杀伤力的比赛项目嘛,那就远远地去一边玩去了。 由于人数较多,且今天男女院比赛交叉相错混合着来,所以跟他们说不到一会儿的话,张幼莲也就将将找到了棚子底下写着她们名字的位置,就被叫去参加比赛了。 将小桥留在了原地交给周凝云看着,张幼莲跟在那位女先生身后往赛场上走去。 走到地方之后,张幼莲四下打量了一眼,发现报名骑射的女学生还是蛮多的,现在都在那边挑选弓箭呢。 这些弓箭都是十石的,于张幼莲来说还好,张小花的底子好,但是对于部分女学生而言,十石的弓她们都未必能拉的满。 比赛虽然名字叫骑射,但实际上由于众多不可控因素,比赛中只是原地射击,并没有射猎这一项,恐怕学院也是怕女学生不小心摔伤,或是破了相等,发生这样的事情。 第一回合每个人一共五支箭,十人一组,只留下前五人,以射中红心以及环数相加得分算成绩,若是有相同的分数,则要再比上一次。 很快,张幼莲射出了五箭,中间几乎没有太多的犹豫,只是瞄准,然后射击,再重新抽箭,拉弓,瞄准,射击。 一轮过去,同组有五个人被刷掉,不过张幼莲看她们也没有什么不高兴的,应该就只是为了参与吧,这些女学生们积极性还是很强的。 不过不得不说的一点就是,此刻擂台上比的应该是一些琴棋书画类的比赛,尽管追求女孩儿是男人们的天性,可是这些男人坐的也有点太远了,压根就看不清她们都在比个什么,还得安安静静的不能打扰她们的比赛。 所以相比于琴棋书画,反倒是来看射击比赛的男学生们要占多数。 见旁边女孩儿软绵绵的射出了手里的箭,然后俏脸微微一红的放下弓箭,转身柔柔弱弱的离开,张幼莲忍不住愕然,但随即就听见了旁边有男人吹响的有些轻佻的口哨声。 张幼莲顺着声音看过去,那是一群长成个什么稀奇古怪的丑八怪模样啊,也怪不得女孩儿会被他们吓走吧。 可是再一定睛观看,张幼莲这才发现比那几个歪瓜裂枣稍远一些的位置,原来是承恩公家的几个少爷凑成一团观看比赛呢。 心中恍然,却也是满头黑线。 张幼莲射出第二轮的最后一箭,正中红心。 靶子上,被涂成红色不大的实心圆里,无根箭矢贴的极近的扎在上面,便是算成绩的男先生去拔箭的时候都是废了好大的力气才将五支箭取下来,随之大声报出来:“五十!” 那群歪瓜裂枣又一次吹响口哨,而且还是那种逗鸟的,连续不断的口哨,还接二连三的响起。 张幼莲手里握着弓,看着那三个多作怪的丑人,有点忍不住想骂人。 就在当先那个又是一脸猥琐的冲她吹响口哨,还不断用眼神描绘着她已经开始成长的身体曲线时,张幼莲终于忍不住了。 回首抽箭搭弓,不需要瞄准,直接就拉半弓射了出去,那几个人还没等反应过来就见一支黑色箭矢由空中飞来,然后狠狠的刺在他们伸出去的脚尖前面,入土三分,同时张幼莲把右手拇指和食指圈成个圈放在嘴边,响亮的一声像是号角一样的口哨声吹了出来。 三人同时傻了眼,第一个反应过来的却是看守整场比赛安全的骑射先生,他也是男院负责教习骑射的先生。 “那个学员!你怎么回事!故意攻击他人,是不是要取消你这次的射击成绩啊!” 张幼莲一边低头一边翻了个白眼,也大声喊道:“先生,他们长得太丑,我是一害怕就不小心失了手,不是故意的!” 那么大的声音直接将这句话喊了出来,便是后面还没有进行射击比赛的几十个女学生们,还有两边围观的几乎有近百个男学生们,全都不约而同的大声笑起来。 而这些人中,尤以承恩公家的那几个少爷最为夸张。 等教习先生警告性的罚掉了张幼莲一支箭的成绩,才算是放过她,但张幼莲也仍然是这一轮里的第二名。 来参加射击比赛的女学生们大概有一百零几个人,十人一组一共分成了十一组,一轮下来还剩下五十二个人,便又分做十组,每五人一组。 到了张幼莲再开始的时候,就只剩下了二十个人,分成四组。 在第一次比赛的时候,靶子是固定不变的,随着每一轮比赛,靶子都会往后挪上一段距离,等到了第四轮的时候,就又变了比赛方式。 张幼莲眯起眼睛,看见前面先生们好像是拿出了两个大箩筐,有点看不太清筐里都是些什么。 很快,先生们宣布第四轮的比赛方式:“这里一共有十一只公鸡,每组射中公鸡数量最多的人获胜,如有重复射击者,以致命处为胜,但不准恶意攻击他人猎物。” 说着,先生直接将鸡群驱赶到了场地里,随后一鞭子甩向空中,发出一声爆响。 被声音吓着的公鸡们顿时漫天齐飞,这一组的其他人都已经射出了手里的第一支箭,张幼莲也不再犹豫,小心的瞄准,然后射击。 一如先前,每个人手里只有五支箭。 当张幼莲的第一支箭射中那只公鸡的翅膀并将它钉在地面上,随手又是一支箭搭弓,然后快速射出,正中鸡胸,并穿透然后射进土里。 一只! 仔细在场上寻找着剩余的猎物,或许是从没有用活物练习过,也或许是因为害怕无谓的射击会令手中箭矢飞快减少,所以一时之间竟是有好几个人都开始犹豫了。 张幼莲再次瞄准一只刚刚收回翅膀落在地面上的公鸡,一箭射出,却是正好穿裆而过,竟然以一个诡异的角度贴着鸡胸直插/进鸡腹,最后从它的鸡屁/股里穿出去。 一阵恶寒从两边早就已经注意到张幼莲的男学生们心里升起。 然而张幼莲并没有注意到这种情况的发生。 她只是在满场鸡叫声中去寻找自己的下一个目标。 旁边,不知是谁的箭射中了一只待飞的鸡,张幼莲扫视全场,一共十一只,自己两只,还剩九只,如今只剩下三只没被人射中了。 掂量着手里的这两只箭,张幼莲耐心的等待着,一个好的弓箭手,狙击手,最先要配备的,便是充足的耐心,以及千钧一发之际的准确抉择。 旁边,似乎是看见场中一直僵持不下,不知是谁突然喊了一声:“张铁头加油啊!我们支持你!” 如果这一刻张幼莲嘴里含着一口血的话,恐怕她就能练就成公孙鄂的本事,口吐核钉!将血化成血箭,然后锋利的血箭再刺穿场中的大公鸡。 手指忍不住微微松动了一分,张幼莲心中暗道不好,果然,那只箭已经软软的飞了出去,然后就在半途中,轻轻地碰了一下一只大公鸡的翅膀,被大公鸡一掌扇开,飞的远远地。 怒目瞪向承恩公府的那几个少爷,张幼莲冷哼一声,重新看向赛场,只剩下最后一只鸡了! 刻不容缓,张幼莲险之又险的又是一支箭射中了最后一只鸡,只不过并没有射中它的致命处,如今正满趴在地上“喔喔”叫呢。 但也幸好,如今已经没有人手里还有余下的箭了。 最后比赛的结果便是张幼莲与另一人每人射中三只鸡,暂且获胜,剩余三人淘汰。 大概等了有小半个时辰的功夫,其它三组也全都比完了赛,如今场上一共剩下包括张幼莲在内的六个人。 根据刚刚的比赛,张幼莲排在了第三名。 第二名是谁张幼莲没听说过,不过这第一名她可见过。 正是苏瑶瑶说的,安庆候家的嫡孙女,许婧绮。 而她的成绩,则是一共四只鸡,且每一只都是命中致命处。 张幼莲知道,这个许婧绮恐怕就是她今天的劲敌,可是不管怎么说,她都是要拼一把的,她就不信自己得不了这个第一名! 场上仅剩下六个人,而时间也过去了一个半时辰,从一大早就过来准备直到现在,似乎终于要看到点胜利的苗头了。 两旁的看客们,走了一批又来一批,来了一批又走了一批,真正能等到最后看这场比赛的胜利结果的并没有多少人。 但巧就巧在,承恩公府的几位少爷们可是从头到尾的全都留在了现场观看比赛。 不是张幼莲自恋,当初在皇后宫里的时候,皇后亲热的揽着她的手,还说要把她给娶回去这话可不仅仅只有当时的那几个人听见了,还有一些来得较早,耳朵较尖的命妇们。 所以后来大家还因为这事开过张幼莲的玩笑呢,不过也没有多少恶意,毕竟如今大家可都心里清楚得很,张幼莲这是得了皇后的喜爱了。 还在等在最后一局比赛的张幼莲心里忍不住直发憷,他们难道真把这句话当真了?谁不知道承恩公府便是皇后娘娘的母家啊,可眼下看看那几个,基本上年龄都能和她配的上,难不成他们几个这是想要提前相看相看? 想的自己有点发毛,张幼莲干脆转过了身子,背对着他们。 她可不喜欢会叫她“张铁头”的男朋友! 没用多长时间,第五轮的考试制度就出来了,还是设计,不过射的不是鸡了,是鹌鹑。 这些鹌鹑在拿来之前就已经被剪了羽,虽然还能飞,但是飞不了离地太高的地方,不过尽管如此,也足够它们在这离地三尺高的地方来回蹦跶了。 最主要的,它们可比之前的大公鸡要小不止一个型号啊。(未完待续。) 第五十七章 青春年少 与上一次每人固定多少支箭不同,这一次她们是要在限定的时间里射击场上的猎物。 场上一共有五十只鹌鹑,如今都被暂扣在最中间的篮子底下,箭矢数量不定,任由她们自己抽取,一炷香,射中猎物最多者胜。 当先生口中吹出开始的哨声,拴在篮子上的一根铁链就被那边三个男人用力拉开,同时将篮子一同掀翻出去。 五十只鹌鹑全都挤在一起,缩在空地上,当篮子甫一被掀开,全都惊慌的想要向外逃窜。 而就在这时,堪称鸡贼一样的张幼莲将十石弓弦拉成满月,三支箭矢齐齐发射。 竟是在鹌鹑尚未反应过来的一瞬间,三支箭同时射穿了四只鹌鹑。 周围赫然响起一大片的叫好声,张幼莲早就用棉花将自己的两只耳朵堵住了,也同样装作看不到周围五个选手那怨愤的目光。 随着鹌鹑满天齐飞,张幼莲几乎箭无虚发,虽则慢了一些,但是质量还是很可观的。 一柱香的时间到,有先生下场去捡那些鹌鹑,根据箭矢上面的涂色来确定是谁的猎物。 最后的结果却是让大家都有些惊讶。 张幼莲一共十六只鹌鹑,其中三支箭射死了四只,而另一个人,安庆侯府的嫡小姐许婧绮,也同样是十六只鹌鹑,不过她是每一只箭都能射中一只鹌鹑。 这,就得算是平局啊! 随着先生们将数量报出来,负责评选的先生也有些为难,看着底下两个好像都不是很服输的小姑娘,想了想,先生决定再加赛一局。 急着去学院食堂借回来的一只活鸡被评判抱在怀里:“最后一局,只有这一只鸡,你们谁先射中便是谁胜!” 还是同样的方法,当箩筐被掀开的时候,两只箭矢几乎同时飞向那只大公鸡。 只是碰巧的是,两只箭却谁也没有碰到那只鸡,反而互相碰到了一起。 金铁交戈之音响起,场上诸人均是一愣,张幼莲感觉自己冷静的似乎都不是自己了,快速抽出另一支箭,竟是在许婧绮还没反应过来之前当先射中了那只大公鸡! “好!!!” “张铁头好样的!” “张小花第一啦!” 场下各种人生起伏,间或还包含着几个“张铁头”的别名。 这名字一般人是不敢这么叫的,无他,还是承恩公府的那位少爷。 张幼莲仔细的看了一眼那个男人,心里想,行!公鸭嗓,我记住你了! 最后的结果,当之无愧的自然是张幼莲得了第一名! 奖牌是铁铸成一个人举着弓箭要射的姿势,底下是方方的台子,上面一个劲装打扮的女人则拿着一柄长弓抬头射箭。 拿着奖牌,张幼莲美滋滋的要回去找苏瑶瑶她们,然而很快身后就传来了叫声。 “张小花!” 张幼莲转过头看了一眼,竟然是许婧绮。 站住脚不动,张幼莲看向许婧绮,用目光询问她怎么了。 许婧绮走近,想说什么却又闭上了嘴巴,张幼莲索性也站着等她想起来。 好一会儿,许婧绮才动了动脚,轻轻踢了踢地面:“比赛我输得心服口服,你不是取巧,是我反应不及你。” 张幼莲微怔,但同时也露出一抹笑容:“可你的基本功就很不错,应该练了很长时间吧。” 许婧绮点头:“我练了有三四年了,不过一直都没碰到过什么对手,那,你骑马怎么样,听说也很好吧,不如改天我们去赛马?” 张幼莲眼睛一亮:“好啊,我有一片跑马场,等天气好了我给你下帖子啊!” “好啊好啊,那就这么说定了,我还认识一些骑术不错的朋友,到时候一起介绍给你认识!”许婧绮笑着说道,神采飞扬。 “好,那就说定了!”张幼莲和她击掌。 远处,承恩公府的少爷们也迈开了脚步准备立场,只有那个总是大声叫着“张铁头”的少年怔在了原地,远远地看着两个女孩站在高高的台阶上,一者身着红衣,灿烂似火,一者白衣金色绣样,在阳光下闪烁着刺眼的光芒。 “走啊,等什么呢!”他哥突然在背后拍了他一巴掌,少年这才将眼神从那两个几乎已经完全占据他全部注意力的女孩儿身上收回。 往那边看了一眼,他哥忍不住“嘿”笑了一声:“哟,你也知道找漂亮姑娘了啊!” 少年转头瞪了一眼他哥:“瞎说什么,小爷就是看看也不成吗!” 他哥一瞪眼睛,两张相似的面孔互相对峙:“你跟谁自称小爷呢,我看你是欠揍了是吧,几天不打你你就上房揭瓦!” “哈,就凭你,小爷还不伺候了呢!”说着,少年对着他哥吐了吐舌头,扯着公鸭嗓子一样的叫声快速跑远。 只是在临走之前,还是忍不住追随了一眼那道让他觉得难以遗忘的背影。 捧着奖杯回了棚子底下,却是不见周凝云,张幼莲问一旁已经紧张的要死的苏瑶瑶:“怎么了你这是,云云呢?” “云,云云去做准备了,马上就到她了,之前的书法已经比过了,现在正等着评比呢,现在是画作。”苏瑶瑶紧张的一说话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不过马上她就看见了张幼莲手里的奖杯:“哇,你得奖了是吗!天呐,你居然真的得了第一!太棒了小花!” 旁边,留守的小桥也是满脸喜色,却并没有出声打扰她们两个说话,只是快速跑出去,不知道做什么去了。 看了一眼小桥的背影,张幼莲微微不解,随即就被苏瑶瑶拉扯住:“怎么办怎么办!我好着急真的,不是,我是好紧张啊!天呐,我感觉我要不行了真的!” 随手将奖杯放在一旁,张幼莲抓着苏瑶瑶用力晃了晃:“好了,你不是说了可能得不了第一名了吗,现在还紧张什么啊,记住你娘的话,只要把你最美的一面展示给那些男学生们看,你就成功了!听见了吗!” 苏瑶瑶先是点了点头,但马上又摇了摇头:“是啊我知道,可是,人家还是紧张吗,怎么办~” 没用她继续焦急,那边就有女先生过来叫苏瑶瑶开始准备了。 抓起自己的裙摆,带着丫头,苏瑶瑶连忙大步跑开,同时还不忘了对张幼莲道:“给我加油啊!” 用力点头,张幼莲就看见小桥从另一边手里抱着一个大盒子跑了进来,同时苏瑶瑶也消失在了准备室。 “呐,小姐,这些是干果,还有小桥做的点心,有几样您今天早上都没有看到,是我和西苑的点心师父偷学的,外面是松软的糯米,里面是酸酸甜甜的草莓馅料,小姐尝尝看喜不喜欢啊!” 捧着大盒子,小桥满脸兴奋的说道。 看见小桥的小脸,不知怎么的,张幼莲感觉心里微微一热,脸上情不自禁的浮现出笑容。 接过盒子,张幼莲轻声道:“那就谢谢你啦,小桥。” 小桥攥紧了自己的裙摆,连连摇头:“不,只要小姐不嫌弃就好。” 如今已经六月底了,京里也开始热起来了,小桥来回跑了这么长时间,额头上早就见了汗,可是她却兴高采烈的看着她,那是一种打心眼里的为她高兴,张幼莲自然能感觉得到。 拽过旁边的椅子,张幼莲拍了拍凳子:“快,坐呀,我自己又吃不完,你来帮我尝尝,看哪种好吃,啊,我都好多天没吃到你做的点心了,哈哈,哎小桥,等到了那边的院子,唔,房间也够多,不如你们一人一间房好不好啊,不然空那么多房间还不是落灰,以后也没有人住……” 两个女孩年龄相似,这时候没有什么主和仆,只有相熟且还能说等到一起去的玩伴。 擂台上,一个个彩衣少女翩翩起舞,间或有她们认识的,还会大声鼓掌并为她们叫好。 有时候张幼莲真的挺庆幸的,庆幸这个朝代,庆幸身边的这些人。 很快张幼莲就等到了回来的周凝云,小桥识趣的将椅子往后搬了搬,和周凝云的丫头一起坐在后头。 “快尝尝,这个很好吃的,里面是草莓呢。”将特意留下来的小糕点推到周凝云面前,让她尝尝,张幼莲也没忘了问她结果怎么样。 “现在还不知道,要到最后,所有的获胜者一起颁奖之前才能知道,听说好像把郑老先生也叫去了,都是一些老先生,他们来回评判就要好长时间呢。”周凝云说道。 张幼莲点了点头:“哦,这样啊。” “那你呢,怎么样?第几名?”周凝云忙问张幼莲是否得了奖。 从小桥手里接过刚刚被自己随便乱放的奖牌,“当当当当,看,第一名哦,哈哈,我也没想到呢。” 周凝云一脸惊喜:“哇,小花,你真棒啊!” 笑嘻嘻的,张幼莲看着这个奖牌,“也不是啦,我也没想到我会得第一名,你知道吗,之前苏三说的许婧绮真的是我的劲敌啊,你都不知道,当时我们都是最后一局了,一共六个人决赛……” 细细的给周凝云讲述着当时的惊心动魄,张幼莲配合着故事的情节不时变化声音和情绪,惹得周凝云不时小小的惊呼一声。 “干什么呢!你们一惊一乍的。”一只大掌“啪”的拍在了张幼莲的肩头,朱瑜的大脸猛地凑过来将讲故事的和听故事的两个人都吓了一跳。 张幼莲一掌拍掉朱瑜的手,抚了抚胸口:“吓我一跳,你怎么过来了?” 朱瑜扯过椅子坐在张幼莲旁边,后面的小桥和周凝云的丫头连忙将自己坐的椅子让给这几位少爷。 王铭远四仰八叉的斜倚在有些宽大的椅子里,胳膊腿的没个正形的支在扶手和椅背上。 拿起桌子上的奖牌,朱瑜有些惊讶:“这是你得的?” 张幼莲骄傲的扬了扬头:“你以为呢,怎么样,不错吧!” 朱瑜原本还想夸她两句,现在见她这样不禁嗤笑:“得意个什么,就你们女孩儿玩的那一套,我们可打小就会了。” 不过说是这么说,朱瑜还是将那块奖牌拿在手里仔细的看了好一会儿。 “那你呢,结果出来了吗?”朱瑜又看向旁边的周凝云。 尽管稍稍有些脸红,但周凝云早已经习惯了这些朋友,也没那么多的顾忌:“没有呢,书法和画作都是最慢的,要等到下午才会宣布结果。” 点了点头,朱瑜道:“朱潇也有一项书法,如今正在那边比着呢,估计也得跟你们一样。” 边上的王铭远细细的打量了一眼张幼莲今天的穿着,不仅突然发笑。 三人听他笑,全都转头看向王铭远。 “我刚还听他们说射箭的那小姑娘长得不错,一个穿红衣的,还有一个穿白衣绣金线的,估摸着那个白衣的也就只有你了,啧啧,现在看来,哎朱六,皇后娘娘当时说要把张小花给娶到承恩公府去是真的假的啊?” 张幼莲冷不防突然被王铭远开了这么一个玩笑,忍不住小脸一红,可是神情却大大方方丝毫不扭捏,也好奇的看向朱瑜,等他的回答。 干咳两声,皇后喜爱张幼莲甚至想要将她给娶到承恩公府这事如今熟悉的基本上都知道了,只不过一部分人认为这不过是皇后娘娘的玩笑话罢了,但另一部分人却觉得这未必没有可能。 “我也不知道母后是不是真心的,不过我觉得真要这么做也可以啊,反正我觉得小花是挺好的,倒是承恩公府的那几个小子,个顶个的能作妖,就是不知道小花能不能看得上他们了。” 说着说着,朱瑜祸水东引,竟是将问题重又转到张幼莲身上去了,甚至还语重心长的摆出一副长辈的姿态,熟不知他与承恩公府的几个小公子可都一边大好吗,甚至承恩公府的大少爷跟她哥都差不多一样大的。 翻了个白眼,张幼莲恍然道:“别的我不认识,我只知道刚才有一个公鸭嗓子扯脖子在赛场上大喊我的外号了!” “是张铁头吗?哈哈哈,真有勇气啊!”王铭远突然插过来一句话,随即不顾张幼莲凉凉的目光,哈哈大笑。 边上,朱瑜忍不住伸手要掀开张幼莲的刘海儿:“我看看如今怎么样了?”(未完待续。) 第五十八章 贵族圈 远处,一声“六皇子”让朱瑜停下来已经抓到张幼莲头发的手。 轻轻将刘海儿拍得松散,张幼莲瞪向朱瑜:“不知道大庭广众之下随便掀一个女孩儿的刘海儿是会友尽的吗!” 待那伙人走近,张幼莲才认出来这几个便是承恩公府几位少爷们。 无他,上一次宴会时张幼莲对其中一个长相颇为肖似皇后娘娘的承恩公府二少爷印象较深。 朱瑜看向几人,笑着点头:“你们的比赛都结束了?” 承恩公府的二少爷穆景桐还是稍有拘谨的,他们也是远远地看见像是朱瑜便过来打声招呼。 不管怎么说,承恩公府也是六皇子的外家,平日里他们都在锦绣学院上学,互相之间也算是更加熟悉一些。 客套了一会儿,原本是想说几句话就走的,可穆景桐斜眼给了他家老三好几个眼神都没见他有离去的意思,更甚者,竟然还想找椅子坐下。 “咳,那我们就先去那边了,六皇子。”说着,穆景桐扯了一把穆景炎,就要转身离去,可谁想,往日里见到六皇子还是挺老实的穆景炎这一回不知怎的竟然抽了疯,直言道:“哥你要有事你先去吧,我跟六哥说一会儿话。” 穆景桐一愣,边上,看好戏的王铭远早已心知这是怎么回事,见朱瑜也是一脸讶然,张幼莲又是那副无关她事的样子,王铭远眼珠转了转,却是也跟着接话:“来,平安,给三少爷搬张椅子,正巧我听说三少爷的弓箭玩的不错,还想讨教讨教呢。” 平安听话的搬了张椅子给穆景炎,穆景炎也顺势坐下了,接连一系列事情快速发生,竟让穆景桐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就看见他三弟屁颠屁颠的坐在了朱瑜边上。 喉咙动了动,穆景桐表情略显尴尬:“咳,我也没什么事,在哪边看比赛都是一样的。” 说着,自己又搬了张椅子坐在了穆景炎的边上。 不过就这么短短一盏茶的功夫,四人小组又变成了七人小组,还有一个是张幼莲不认识的,不过此刻也坐在了后头。 想起先前的话题,朱瑜不由看向王铭远,王铭远则冲他飞快的眨了眨眼睛,同时不着痕迹的瞟了一眼中间默默把点心盒子收起来的张幼莲。 朱瑜慢慢的笑了,隐含深意的目光来回在穆景炎和张幼莲之间互相巡视,显然,已经明白了王铭远的意思。 先前还说要让张幼莲在这几个里面选一个,如今这不就来了,可真是说曹操曹操到啊。 轻咳一声,朱瑜见张幼莲偷偷将自己的点心盒子藏起来,不由故意出声引起众人注意。 “又拿了什么好东西不和大家一起分享,还吃独食怎么着?” 张幼莲一愣,抬起头就看见众人都把目光放在了自己身上。 饶是再怎么厚脸皮,被朱瑜当中揭穿自己的想法,张幼莲也有些不好意思。 把盒子重又拿出来,张幼莲微微噘嘴:“就是些小点心和干果,你们都不喜欢吃,酸甜的……” 打开盒盖,张幼莲看了一眼盒子里头,干果倒是还剩下不少,只是草莓夹馅的糕点却是没几块了。 见边上的王铭远伸手就去拿那白色糕点,张幼莲忍不住“啪”的一下拍在了他的手上:“这是给苏三留的,你怎么偷吃小姑娘的糕点!”张幼莲低声说。 撇了撇嘴,见张幼莲不再看他,王铭远再次伸手,疾如闪电一般捏起那块点心塞进了自己嘴里:“反正她那么胖,我就替她多吃一块好了!” 瞪向王铭远,张幼莲轻哼一声,不再搭理他。 “是苏小姐!”后面,小桥突然出声说道。 张幼莲几个不由同时看向擂台上的苏瑶瑶。 早就说过,苏瑶瑶的琴艺和舞艺都是极优秀的,如今看台上,苏瑶瑶穿了一身水蓝色的束腰长裙,她虽然看起来稍胖一些,不过那也是她包子脸显得,如今在这束腰长裙的包裹下,腰条曲线一下子就被勾勒出来了。 再加上长裙上的零散珠玉装饰,还有头上一只天青色的朱钗,整个人瞬间犹如出水芙蓉一般,与之前或浓艳或妖娆的各类对手相比,竟像是万花丛中的一片绿叶,炎热夏天的一汪清泉,端的是一个清爽,极吸引人的眼球。 好一会儿,苏瑶瑶的舞蹈慢慢结束,王铭远吧唧了几下嘴,似乎是在回味着刚刚草莓夹心的糕点味道,可眼神还没从擂台上缓缓收势的苏瑶瑶身上撤回来,却又忍不住说:“这苏小胖平日里没看出来,跳起舞来还是有两下子的嘛!” 转而又顾左右而言他:“小花你这做糕点的师傅是哪请的,改天借他上我们府上也来教教我的厨子啊!” 张幼莲瞬间就看出了王铭远的意思,哼哼了一声,冷淡的回他:“不借!” 边上,一直插不上话的穆景炎突然道:“张小姐若是喜欢糕点,我府上新到了一个扬州来的糕点师傅,做起糕点来可谓一绝,不如叫他去府上互相探讨探讨,也算是互利互助吗?” 张幼莲一愣,这么长时间,可从来都没有人叫她“张小姐”,现在冷不丁听起来,让她觉得有些怪怪的…… “唔,那好啊,恩,大家都叫我小花,穆少爷也叫我小花就好啦。”因为皇后的关系,张幼莲自然觉得和承恩公府也没什么好生分的,毕竟先是皇后对她这么热情,若是她对承恩公府冷淡淡的,还不知传出去又会说出些什么闲话来。 坐在穆景炎后面的穆景桐忍不出嘴角一抽,他可不知道他们家什么时候突然来了个会做点心的扬州师傅,难不成他弟说的是老祖宗从扬州带来的那个厨子?可是那厨子在他们家可不是专门做点心的啊,但是说起点心,似乎也确实是一绝…… 想事的穆景桐还没等想明白他弟说的这个扬州厨子究竟是谁,就听他弟在前面笑着说:“说起来你叫我姑母为舅母,那我们两个也是表兄妹关系啊,你也可以直接叫我表哥的,小花。” 看着穆景炎真挚的目光,张幼莲有些微愣,她再不知道穆景炎是在有意和她套近乎就白活了。 莞尔一笑,张幼莲也点头道:“好,穆哥哥。” 看见张幼莲笑起来,眼睛弯成了两个小月牙的形状,很可爱很可爱的,穆景炎很没有面子的看呆了。 边上,王铭远再也忍不住了,让口水呛了嗓子,扶着桌子大声的咳了起来。 张幼莲斜眼看了他一眼,轻轻翻了个白眼。 边上,穆景桐看见自家弟弟这副模样,忍不住狠狠给了他一肘子,连带着自己也跟着老脸发烧。 那边,苏瑶瑶跳完了舞,又在更衣室里换过了衣服,穿上了一套淡粉色的衣裙,带着自家丫头,脸上还挂着两片粉红的跑回来。 “怎么样怎么样?看没看到,我跳的怎么样?”苏瑶瑶问道。 张幼莲用力点头:“很好看呢,很漂亮,很美!” 周凝云也道:“舞姿曼妙,婀娜多姿呢!” 苏瑶瑶高兴地笑起来,这才注意到边上这几个凑过来的少爷们。 张幼莲回首让小桥搬了张椅子,让苏瑶瑶坐在自己和周凝云中间,然后打开点心盒子:“快看,这是小桥做的草莓陷的点心,很好吃呢,我特意留给你的。” 在三个女孩儿周围,有王阁老家的一位少爷,承恩公府的两位少爷,东庆伯府的一位少爷,还有当朝的六皇子,一共五个男人,也就只有什么都不顾忌的张幼莲和天生神经就粗的苏瑶瑶才会丝毫不觉得有什么,听了张幼莲的话,苏瑶瑶直接伸手捏起一个放进嘴里吃了。 “哇,好好吃啊,小桥小桥,下次还要做这样的点心啊,然后一定给我送一盒过去啊!”苏瑶瑶尝过一个,马上拍掌称赞,看向小桥。 边上的周凝云虽则被这些人围坐,有些不太好意思,也觉得自己恐怕做不到苏瑶瑶和张幼莲那样,能毫不在乎几人的注视,可尽管如此,周凝云坐在那也丝毫不显得拘谨和小家子气,而是落落大方,进退有度,只是比往日更加沉稳了。 远处,其他比过赛的学生们看过来,便见到了这勋贵高官皇室全都聚在一起的这么一个小团体。 眼红者有之,想同样参与进来者有之,但看不过去者更有之。 丝毫不知刚刚好基友都经历过什么的苏瑶瑶给张幼莲两个讲擂台上的事,还有其他几位小姐的舞蹈,虽则苏瑶瑶平常略显活泼跳脱了一些,成绩也不是十分出色,但是在舞蹈这一块,还是很有自己的看法的,正如骑射课的教习独宠张幼莲一个,舞蹈课的师父也经常夸赞苏瑶瑶的。 说了没一会儿的话,一个令众人意想不到的人走过来了。 苏瑶瑶在底下轻轻地碰了碰张幼莲的腿,示意张幼莲看。 张幼莲转头看过去,竟然是上官晓。 而上官晓看样子似乎正是冲着她们来的,不过往日里上官晓她们和张幼莲几个可是从来都没有来往的。 张幼莲忍不住转头看向旁边的朱瑜。 与周凝云打了个招呼,上官晓之前还参加过周府的百花宴,随即看向众人,主要是坐在一旁的朱瑜:“六皇子日安,先还在找六皇子,等着看您的比赛呢,如今可算是找着您了!” 边上的王铭远悄悄地撇了撇嘴。 张幼莲三个互相看了一眼,谁都不说话。 朱瑜看了一眼上官晓,委婉的提醒道:“我今日并未参加比赛。” 一个大写的尴尬出现在上官晓的脸上。 张幼莲几个低低的说着自己的话,也不知道该怎样和明显就是上赶着和朱瑜搭话的上官晓说什么。 而且她还是自己来的。 先还有些松快的气氛此刻不知怎的竟然有些尴尬,大家都沉默了,不知道该说什么,又不知道说些什么。 上官晓袖子里的手忍不住微微攥紧,脸上又挤出一抹笑来,旁若无人般的从隔壁的棚子底下拿过来一张椅子,然后挤在朱瑜边上,坐下。 众人不知怎的,突然就有一种怪怪的感觉突然升起,张幼莲三个凑在一块说着悄悄话,却也只能说一些比赛啊,什么的东西,毕竟,她们离得这么近,总不能说上官晓已经定亲了的事吧。 就这么好一会儿了,大家就聊着普通的话题,只是感觉却没有先前那么欢乐了。 轻咳一声,张幼莲刚想说点什么打破沉默,就看前面又是呼呼啦啦的一大帮人过来了。 是朱潇,以及正要和朱潇分开的许婧绮。 见到张幼莲,许婧绮离开的脚步不由稍顿,随即对她用力的摆了摆手。 心知一个也是带,一群也是带,张幼莲也站起身,对着许婧绮招了招手。 同朱潇一起,许婧绮走过来,先是和张幼莲笑了笑,随即看向其他人。 “这就是同我刚刚比赛的许婧绮,如果不是取巧,今天的射击第一名就是她了,很有实力的对手!”张幼莲笑着对众人介绍道。 不过就算她不介绍,大家也都认识,京城的贵女圈就这么大,是女人都想往圈里掺一脚,然而这其中只有那么寥寥无几的几个人在圈子里保有特殊地位,能像众星拱月一般,被其他女孩儿们围绕。 这其中,许婧绮便是那个人。 相比较而言,周凝云虽然在贵女之中也有较高的知名度,甚至无论公侯家的小姐还是各府朝臣家的小姐见了她的面都会互相打个招呼,但与许婧绮不同,周凝云是因为她母亲周夫人与各府夫人之间的关系较好,再加上连着几场花宴相亲宴等等这样的事,以及周大人在朝中的位置。 所以周凝云在各家贵女小姐群体中,算是个万金油的存在,跟谁都能说得上话,跟谁见面都能聊得上来。 而许婧绮就不一样了,她是安庆侯府的嫡小姐,且不说安庆候夫人,便是老安庆候,那也是当年当今圣上登记之时有过从龙之功的,并且更主要的一点则是安庆侯府可出了一位宫妃。 带着这样非富即贵的一群人,张幼莲带头,提议去邀月阁吃饭。(未完待续。) 第五十九章 吃饭 也没各自坐各自的马车,毕竟这么多人呢,便就三三两两,相好的一伙凑成了一辆马车。 上官晓坐了周凝云家的马车,同车的还有苏瑶瑶,张幼莲则邀请许婧绮和辅国公家的小姐上了自家的马车。 没错,这位辅国公家的小姐,便是安庆侯府老夫人的娘家侄女,也就是安庆侯府的表小姐,正是那次与上官晓吵起来的那位表小姐。 马车上,许婧绮热络的给张幼莲介绍着这位姜小姐。 “我姓姜名苏然,小字依依,张小姐若是愿意便直接叫我依依就好。”姜苏然微笑着对张幼莲说道。 张幼莲点头:“自然是愿意的,那我叫你依依,你便也同他们一起叫我小花好了。” 说着,张幼莲又笑道:“我没有小字,不过现在大家都叫我小花,倒也和我的名字相称,幼莲不就是小花吗。” 歪了歪头,张幼莲自我打趣道。 听她自己这么说,许婧绮和姜苏然都笑了起来。 从她们之间偶有说笑互相眼神的交汇就能看出来,她们之间的关系还是很融洽的,看来这位安庆候老夫人和如今的这位辅国公关系也很好啊。 在车上又说了一会儿别的,主要还是许婧绮一个人在说,然后张幼莲和姜苏然应和着。 谈话间就能看出来,许婧绮和姜苏然虽然看起来性格有些相像,但是大体上并不是同一个类型的女孩儿。 许婧绮是那种灿烂如火的性格,且自来熟型的,这一点倒是和王铭远有些相像,而姜苏然则是那种大方端庄的类型,一看就知道心中定然既有主意,且能明辨是非,让被人了解了就清楚,这个女孩儿一定被家中长辈教养的极好。 等下了马车,早已为姜苏然介绍过邀月阁的许婧绮第一个跳下了马车,随后是姜苏然,张幼莲最后一个。 看了一眼邀月阁,姜苏然不禁笑着看张幼莲:“一直听说邀月阁布置的很是雅致,却无缘来之一看,这一次还是借了小花的光呢。” 张幼莲笑了两声,也道:“我们总是来吃吃喝喝的,那以后我要是给你下帖子邀请你,你也一定要来啊!” 姜苏然忍俊不禁,却是没想到原来京城也有这么有趣的女子,自然点头:“好啊,你邀请,我一定来。” 众人说说笑笑的相携走进邀月阁,正如张幼莲说的,他们可真是这里的老客户了。 一楼的小二离得老远就看见了这么几位非富即贵的小姐少爷走进来了,连忙放下手里正忙着的活,双手快速拍打着身上并不存在的灰,然后加快脚步走过来。 “几位小姐少爷可是一起的?还是三楼?一间还是两间?” 走在最前面的王铭远回头看了一眼这十来个人的庞大队伍,目光一转,不知怎的,却是突然看向了旁边承恩公府的穆景炎。 想了想,王铭远问道:“我记着三楼有一间浩瀚阁是个大桌,就那间吧。” 小二想了想,抱歉的笑笑:“不好意思少爷,今天这沧海阁被承恩公府的小少爷定下来了,您几位看看要不要换个房间?” 闻言王铭远不禁一愣,随后看向穆景炎,穆景炎也是稍显错愕:“承恩公府的小少爷?叫穆什么?穆景川?” 小二赔着笑:“正是这位少爷。” 穆景炎挑了挑眉,直接道:“包间的钱算在我身上,他来人问给打发到浩瀚阁去。” 小二等的就是这一句话,马上点头“哎”了一声,随即当先一步领着众人上了三楼。 这沧海阁和浩瀚阁其实并没差多少,只不过沧海阁是个大间,能同时坐二十个人,而浩瀚阁则是个小间,只能坐十个人,不过说起景色来也是不差的,毕竟这邀月阁在京城可是出了名的,只要是三楼的雅间,就没有太差过不了眼的。 众人随着小二走进沧海阁,可到了分座位的时候又是一个难题,他们一共六男六女,虽然从男女数量上来说倒也是对等,只不过这谁挨着谁又成了问题。 女孩子自然不可能分隔挨着他们这些男人坐,而他们几个里,苏瑶瑶又是稍显没有规矩型的,这种场合不合适让她挨着男孩儿坐,也不能让她和许婧绮他们这些勋贵家的坐在一起,毕竟她们互相都不怎么熟。 且上官晓上次还与姜苏然吵起来过,所以到最后,就成了张幼莲和苏瑶瑶坐在最中间,左面是姜苏然和许婧绮,右面则是周凝云和上官晓。 几个女孩子自然坐在了靠里的位置,外侧,便是朱潇朱瑜,王铭远和穆景炎穆景桐以及他们带来的一个人。 之前他们也给张幼莲几个介绍过,那个他们互相都不认识的其实是东庆伯家的公子,叫沐远修,也是他们学院认识的朋友,今日赶巧便一起了。 东庆伯是前几朝封下来的伯爷,不过到了如今也算是没落了,在朝堂上也并没有什么位置。 随着小二照正常的流程点了菜,然后又拿着菜单走人,不知怎的,这屋子里坐满了一桌的人突然有些尴尬。 轻咳了一声,张幼莲说起了今天的比赛,“也不知这一次各项目的头名都会被谁得了去,你们男子的骑射成绩出来了吗?” 朱瑜的骑射差的几乎与苏瑶瑶的水平有一拼,张幼莲这话自然不是问的朱瑜,而是王铭远。 说起来,王铭远和承恩公府的关系倒是好上一些,他本身就是个自来熟的人,且因为身份,交起朋友来也不像朱瑜他们还要考虑多方因素。 “早着呢,男院里报名骑射的和你们女院报什么书法绘画的一样多,估计怎么也得下午才能出结果。”王铭远伸手给自己倒了杯茶,因为人多,他们这些人的丫头小厮全都在外面给开了张桌,就在沧海楼的外间,这也是特意为这些小姐少爷们贴身伺候的丫头小厮们特意准备的。 有好些时候主子们在里头吃起饭来可能要用一两个时辰,这些人自然不能干站着,便单独开个小桌,简单的吃一顿。 “怎么样啊,得了骑射的第一名,这顿饭是不是该你请?”王铭远笑着打趣张幼莲,不知怎么的,他竟然出奇的不怕她生气。 张幼莲一笑,骄傲道:“那是自然,来之前可说好了这顿是我请的,说来也惭愧,上了这么多年的学,还从来都没得过什么第一,就连班级第一都没有,这一次可真是好不容易才得着的头名。” 她带着些感叹的刚一说完,边上的穆景炎就连忙接话:“这老话说得好,是金子到哪都能发光的,小花妹妹前些年一直都没得着过什么荣誉,到如今沉淀了这么久,自然就比其他人要更加出色了!” 他这话一说出口,满桌子的人都是一副恶心巴拉的表情,张幼莲更是肉麻的浑身直哆嗦。 干咳一声,张幼莲转而问他:“那穆哥哥今年比赛都报名了什么项目啊,下午可有比赛?我上午没有时间,正好下午还可以去看穆哥哥的比赛啊。” 紧挨着穆景炎坐着的穆景桐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穆景炎连忙在桌子底下用力的踩了他一脚,不让他说话。 “咳,我今年就没报什么项目,想着把机会都让给其他同学吧,反正我平常表现的机会也不少。”穆景炎故作大方的说道。 这一次,竟是连朱瑜都忍不住嗤笑出声,随后笑看着穆景炎:“你这脸皮厚的都能当砖当瓦用了,承恩公夫人究竟知不知道你在外头都是什么样子的。” 众人都跟着笑,好一会儿才算是勉强解了先前的尴尬。 “听说我们之后的骑射课都是一起上的,也不知道姬教习还会不会继续教我们?”张幼莲道。 “应该能吧,我也挺喜欢姬教习的,不过骑射课的老师,除了姬教习之外还有一个贾娘子,就是今天你骑射比赛的时候,那个罚你一箭成绩的男人。”穆景炎接口道。 “可是既然是男子,为什么要叫贾娘子这个称号?”苏瑶瑶忍不住问。 穆景炎微微挑眉:“这说来话可就长了,这个贾娘子的称号其实也是多少届学生给他封的,主要是听说他事太多了,而且还特别碎嘴子,并且大事小事还都要管上一管,久而久之,大家就管他这么叫了。” 似乎学生们说起自己的老师就总是会找到许多的共同话题,先前还有一丝尴尬的气氛,如今也慢慢消失在了他们的闲话碎语里。 “小花,我听说你要建蹴鞠场呢,可是真的?”穆景炎看向张幼莲,问道。 点了点头,张幼莲微讶:“你怎么知道的,我还以为没几个人知道呢,现在不过才刚刚开始丈量土地,然后做地基,要等蹴鞠场建成了,怎么也要两个月之后呢。” 毕竟她做的蹴鞠场,只不过就是先圈好了地,最主要也是最关键的就是最外圈的观众坐席,中间的土地则全部夯实,尽可能的平整,这样基本上一个蹴鞠场就差不多是建好了。 虽然蹴鞠和踢足球两者相差不多,但是只是这个球的材质就能决定场地的样子,比如足球表面光滑有弹性,且中间是气体,质量较轻,就可以在草地上玩耍,而蹴鞠球一般都是草或藤编制的,质地较硬,且表面还有些凹凸不平。 若是同样放在草地上,恐怕用力的一脚也踢不出去多远,摩擦力太大了。 穆景炎有些好奇:“你是怎么想起要建一个蹴鞠场的,我之前听说你们在那边建了房子,还以为是你们匠造课学有所成,心血来潮弄来玩的,你们女孩又不喜欢踢蹴鞠,建它来做什?” 笑了笑,张幼莲不答反问:“穆哥哥喜欢踢蹴鞠吗?” 穆景炎点头:“还好,也要分是和什么样的队伍合作,如今京里的这几支队伍都不怎么样,玩起来也没什么意思。” “你既然喜欢球队,那你可曾听过风雷球队?”边上的王铭远突然插话,一脸兴趣的问他。 “当然了,江南的风雷球队据说一向都是所向披靡,还曾经有过连胜十场战无不败的成绩呢!”说起球队,似乎这些男孩们的脸上都露出了向往和着迷的神色,张幼莲交过男朋友,只是她男朋友对球队也就一般。 可是她曾经有很多朋友都特别喜爱足球,还有那些她叫不上名的球队。 “我也并不只是想建一个蹴鞠场的,还有其他的园子,到时候我会邀请你们来踢蹴鞠,你们可以带着各自的队伍,如果是穆哥哥的话,我给你打八折!”张幼莲解释道,然后又开了个小玩笑。 只脑子里略想了想穆景炎就明白了张幼莲的意思,尽管先前只是因为看她骑射的样子觉得有一股不同平凡女子的英气,想多了解了解,如今也不得不为她的头脑心中暗赞。 “这个蹴鞠场当初也是我们几个一同出资的,你要是也喜欢,过一阵我把风雷球队还有如今另一支比较火的雷霆球队借来用用,打几场比赛,免费送你几张入场券。”王铭远紧接着说道。 点了点头,穆景炎明白他们的意思:“好啊,那先给我留十张吧,我身边有很多同好呢。” 说起这个,穆景炎不由看向沐远修:“我记得远修也是喜欢球队的吧。” 还没等沐远修答话,旁边的上官晓就直接打断:“去年我还在小场上看见过六皇子踢蹴鞠,不知道今年六皇子也会下场一试吗?” 嘴里嚼着不知道是什么的朱瑜突地一呛,咳了两声咽下嘴里的东西,这才摇头笑道:“我那会儿也不过就是瞎玩玩,哪懂得那么多,这么长时间早都忘光了,我就不凑那么热闹了,不过开场那天我是会去看的。” 边上,周凝云扫了一眼上官晓那面带喜色的表情,垂眸想了想,突然道:“小花你当时还说要建跑马场呢,如今怎么样了?” “基本上场地确定了,等过几天我就让他们开始种草,不过不知道从哪买马。”张幼莲道。(未完待续。) 第六十章 少女们 的确,大夏朝的盐铁马牛都是有严格的控制的,不过相比较而言,盐铁和牛倒是略轻一些,只有马到如今为止都不是普通老百姓能够轻易购买的。 而且这马的品种也有极大的讲究,首先便是中原地区产的矮马,可能是因为地域原因的关系,中原地区产出来的马大多个头较矮,且在速度和耐力上都要弱上一等。 而从西方那些草原王朝上进贡上来的马不仅个头高大,在速度和耐力上均要高出中原地区的矮马不止一个等级。 后来因为免战协议,西域诸国每年都会进贡一些品质优良的种马用作贡品,所以之后这马也要分成几个品种,例如各家各户赶车的马就绝对不能用战马,而只能用矮马,或者牛车。 不过也有特殊的地方,比如他们学院的骑射课。 别的学院在骑射课上学习的都是些什么马张幼莲不知道,不过锦绣学院的骑射课上,和他们一起上课的可全都是战马,尽管因为学生年纪尚小,不能很好地控制那些战马,甚至还有危险,但是在中院和初院,学生的骑射课可全部都是那些血统优良的小马。 当时朱瑜因为骑射不好便让姬教习特意给他弄了一匹脾气温顺的小母马,这马也是战马。 如果她想开跑马场,首先这马的问题就要先解决掉一批。 若说是全部都用战马,不用别人说,张幼莲自己都觉得有问题,再加上她的那些人,可若全都用矮马,难保那些对骑射有兴趣,尤其还是在锦绣和血统优良的战马相处惯了的小姐少爷们还会不会喜欢。 似乎是看出了其他人的不解,周凝云今天头一次话多的给他们大致描述了一遍张幼莲要建的园子是什么样的,随后又道:“那等过一段时间蹴鞠场开场的时候,我也正好邀请你们一同去小花的园子赏景好不好?” 上官晓心里打着什么主意大家心里都清楚,听到这个自然也同意了,边上,许婧绮两个也没有反对。 又说了一会儿关于园子的事,一直没怎么说话的姜苏然突然道:“若是跑马,我倒是知道有一批马空着,既不属于战马,却又远非矮马能比的,不知道小花觉得怎么样?” 听她这么说,大家都来了兴趣,张幼莲也问她:“那是什么马?” “我父亲在边关多年,要说战马我也见过不知凡几了,不过马不同于人,它们生长和衰老的都要比我们快很多,有很多当年在战场上战功赫赫的战马如今已经年老了,朝廷有规定,对待战马又不能烹制吃肉,所以只能好好供养。”姜苏然道。 “也幸好它们只吃草料而已,这上好的马我们中原不产,可是上好的草料我们可有很多,不过后来也出了一些岔子,这些年老的战马当时被和一些矮马关在了一起,结果产下了很多战马和矮马的后代,从外表上看,这些后代没有战马那么高大挺拔的身材,却又比矮马强健了不少。 而说起他们的速度和耐久力却几乎等同于战马,可能只是差在了外貌上多一些,不过这些马严格来说并不属于战马,它们是不符合规定的,如果小花你觉得可以,我不妨写封信替你问问我兄长,如今是他在负责这方面的事。” 姜苏然说的简单,不过这里面是怎么回事张幼莲可是一听就听明白了,战马大多都是种马,而种马是不会进行阉割的,所以这些战马到了老的时候自然地发【情,养马的人没有办法,后来索性就相了个招,找一些矮马和它们相配。 长此已久,不仅解决了问题,而且居然还能生下许多优良的后代,这点才是最让人欣喜的。 “那好,我一直还在为这些事愁着呢,幸好有你替我出主意,那就麻烦你帮我问问,可不可以卖给我一些,如果可以,价钱好谈。”张幼莲道。 姜苏然微微一笑,点了点头,没说话。 这顿午饭就这么愉快而又时有尴尬的过去了,来之前可是谁都没有想到他们这些人居然能凑到一块去,这可真是缘分不浅。 原路回到学院,一些上午的比试成绩如今也已经出来了不少,上官晓率先离开,紧接着便是许婧绮和姜苏然,许婧绮还邀张幼莲她们几个下次要去参加他们家的花宴,几个女孩儿互换了帖子让各自的丫头收好,这才离去。 而穆景炎则被满脸尴尬的穆景桐强行带走,虽然也说好了蹴鞠场盛开的时候一定要给他们发帖子。 如今小棚子里便只剩下张幼莲三个和朱瑜他们三个了。 抻了抻脖子,朱瑜起身:“你们呆着吧,我回去歇一会儿,下午就不来凑这个热闹了,过几天放假,你们有事直接给我府里递话就行。” 朱瑜走了,朱潇自然也跟着离开,不过离开之前还有些不太好意思的对张幼莲道:“我听说皇后娘娘跟你说了我母妃的事?现在园林师傅已经找的差不多了,之前就有派人过去,估计这月中旬能开始,你那边怎么样?” 张幼莲点头:“自然没问题,地方都给你留好了,到时候没什么限制,我全都交给你了,你来负责吧,到时候门票我还分你一分钱的!” 朱潇笑了笑,脸微微一红:“那行,到时候我们什么时候去提前跟你说一声。” 说着,朱潇又看向旁边的苏瑶瑶:“之前给府上递了个帖子,上面是我需要的花树花种,你看见了吗?” 一说到这个,苏瑶瑶忍不住小脸稍显红晕,却是轻咳了两声,点了点头,只是眼神不太敢看朱潇:“收到了,我跟他们说了,过几天就能运来,放心,东西都是最好的。” 朱潇也脸色微红:“那自然好,不过我也不着急,你不用催他们,那我便先走了,你们再坐一会儿。” 临转身离开前,朱潇又回头看了一眼三人,目光快速的在苏瑶瑶身上停留了一瞬,然后看向似乎从来不知道害羞为何物的张幼莲:“你们的比赛成绩出了派人来告诉我一声,下次我们做东请你们吃饭。” 张幼莲心里啧啧称奇,面上却是一派大方,而后对着朱潇摆了摆手:“行啦知道了你们快走吧!” 王铭远落在最后,跟朱潇勾肩搭背的,却是不怀好意的突然凑近张幼莲的耳边:“用不用小爷先替你打听打听穆景炎那小子身边都有几个小丫头啊?” 迅速飞起一脚,张幼莲以自创的张氏小花无影脚踹中了王铭远的屁/股:“快滚吧你,这么能操心!” 现场徒留王铭远一阵惨绝人寰的疯狂大笑。 这次是只剩下闺蜜三人组了。 好不容易能凑在一起,没别人,三人都是歇了一口气。 坐在前面也不知是在比什么的擂台底下,看着上面的女学生们各个穿针引线,就像是一群花蝴蝶一样,张幼莲把胳膊支在桌子上,双手撑着脸,脑子里还在想着马的事。 “哎你说,上官晓到底是什么意思啊,她怎么现在就盯上朱瑜了?你刚才还特意为她解围”苏瑶瑶也学着张幼莲的样子,那么坐着,然后低声问两人。 周凝云做不来她们那毫无保留捧着自己大脸的样子,便只是双臂交叉放在桌子上,然后将下巴轻轻地靠在上面。 “不知道啊,不过我觉得她想的未必能成真,朱六可不是看起来那么好说话的人。”张幼莲道,她至今还记得当时众人还不熟的时候,朱瑜强行从王铭远手里把地契要下来的事。 “我也是这么想的,总觉得,六皇子其人,似乎并不像表面这么简单。”边上的周凝云低声参与进来,不过她并不很习惯这么背后讨论别的人,脸蛋微微有些发红。 “可是上官晓不是有未婚夫了吗?哎云云你知不知道她的未婚夫是谁来着,上次说完我又忘了。”苏瑶瑶问道。 “恩,是嘉兴候的独子,宋君谦。”周凝云回答道。 “哇,你怎么都知道,云云,你是把大夏朝的所有谱牒全都背下来了吧?”又是一个张幼莲没听过的侯爷,张幼莲忍不住惊叹。 周凝云稍稍红了脸,有些不太好意思被张幼莲这么夸,实际上她们早都已经很熟很熟了,平常玩笑打闹的一般也没什么顾忌,关系不用多说自然是极好的,只是周凝云一直都是这样子,便是容易害羞。 这就相当于张幼莲的没脸没皮,和苏瑶瑶的大马哈。 “也不是所有的,就只背了皇室、勋贵、世家,还有大宗族的,以及前朝的这些。”周凝云补充道。 “哇,那要好多吧,我娘只让我背今朝的这些谱牒我直到现在都还没有完全背全呢,唉,我什么时候能像你一样成绩那么好啊。”苏瑶瑶感叹了一句,不过并没有失落,她早都已经习惯了。 “你们背吧,反正我是不需要背了,哈哈,有不知道的我还可以问云云啊,不认识的我就派苏三去搭话,看,我是不是很聪明?”一边说,张幼莲一边得意洋洋的晃着头。 两人不由同时笑她。 等下午的比试成绩出了,三人又是高兴一番,周凝云的书法与绘画分别取得了第一名和第二名的好成绩,而苏瑶瑶的舞蹈这一次也是破天荒的居然得了第三名。 虽然不如头名那么出彩,但是自认为跳的不好却还能得上奖的苏瑶瑶还是非常高兴的。 派人给朱潇送了信,基本上就算是结束这一天的比赛了。 回去的路上,张幼莲和苏瑶瑶坐在一辆马车上,不知怎么的竟然就说起了朱潇。 “快说快说,刚才你脸红什么?”张幼莲轻轻碰了碰苏瑶瑶,一脸八卦的问她。 苏瑶瑶难得的竟然露出了一分不好意思:“哎呀,没什么啦!” 小姑娘一般说没什么的时候,其实表明的意思分明就是有什么,张幼莲又是一连追问下去,苏瑶瑶才吐了口:“就是,上一次不是说树苗和花种的事吗,正好朱潇他们弄园林也需要很多,不过园艺大师是从江南请的,这些花花草草的也不能从江南运过来。” 顿了顿,苏瑶瑶接着道:“然后,然后那天之后他就约了我一次,问我能不能把这生意交给我,我当然是愿意的呀,所以他就说那他先回去给我列一张单子然后让我先运过来,然后,就是了。”苏瑶瑶轻轻地揪了揪裙子,小声说道。 “什么呀就是了,你还没说完呢,快点如实招来!”张幼莲可不信她的鬼话,立马揭穿她:“一定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发生,对了,那位园艺大师现在来了吗,怎么就能给你列出单子了?” 苏瑶瑶有些恼羞:“哎呀,你又懂什么啦,有些东西不管什么景致都是会需要的啦,而且也只不过是先预备出来,一些大树要提前开始准备,不然会伤根的!” 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然而张幼莲关心的并不是这个,“然后呢,他给你家递了帖子,然后呢,发生了什么?” 轻轻地咬了咬下唇,苏瑶瑶开始脸红:“就是,哎呀,就是我娘嘛,他当时也没说个所以然来,我娘那个人你又不是不知道,天天弄得就好像我是嫁不出去的一样,尤其,他还是皇子,而且又不是那几位,以后肯定也,哎呀你知道的,所以我娘就想多了点。” 苏瑶瑶的意思便是,朱潇母家实力一般,背后又没有什么权贵支撑,比起如今呼声最高的那几位,可当真是毫无特色,就是普普通通,想要继承大统,除非他真有那么好的运气,或者他前面那六个全都死了,才可能轮得到他,而且还不一定是他。 一般这样的皇子,要么就会挑选一母家极强的妻子结亲,一是用作将来未必没有一争之力,二则是为了自己已经站队一脉的皇子,算是拉/党/结盟。 要么就会选择一三品以下大官的女儿,既是为了避嫌,也是为了不被压制,等以后新王上位,远远地派到某一地封个闲散王爷当当,日子照样也是过的极好的。 原先苏瑶瑶不说,张幼莲还没觉得,如今她这么一说,张幼莲竟真觉得朱潇相比于他人,对苏瑶瑶是个较为不错的选择。(未完待续。) 第六十一章 过年 “那你是怎么想的?”张幼莲问苏瑶瑶。 轻轻撅了噘嘴,苏瑶瑶也露出了一丝困惑:“我也没有想好……,而且最主要的,朱潇那边也没说就对我有意思啊。” “那王铭远呢?”张幼莲突然问道。 “啊?他?不是吧,跟他有什么关系?”苏瑶瑶惊讶的问。 “我觉得王铭远好像也有点那个意思啊。”张幼莲一脸自然的说道。 苏瑶瑶顿时脸色爆红:“什么啦,你怎么看谁都像是对我有意思,你怎么不说说自己呢,哼,今天那个穆景炎对你可是大献殷勤啊,我们在邀月阁的这顿饭就是穆景炎请的吧?” 张幼莲半点也没不好意思,反倒是一脸的理所当然:“对啊,那又怎么了,我说了我请啊,可是他没让啊,非说着定包间的钱他都已经出了,自然没有再让另一个人来结款的道理,我又争不过他,所以就让给他了。” 摊了摊手,张幼莲表现的也是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 苏瑶瑶撇嘴,又翻了个白眼:“鬼才信你。” 本想问问张幼莲觉得穆景炎怎么样,可是一想到他们也不过是今天刚认识,苏瑶瑶便打住了这个问题,转而说起了其它。 “我估计再有几天第一批的树苗就能运过来了,你准备什么时候开始种?” “这么快呀,我还以为要再等一阵呢,那我最近就得找人开始种了,等树全都到了你就直接让他们放到郊外,我都需要怎么做你最好给我找个老师傅过来带一带他们,也正好借着种树先把跑马场和露营地还有蹴鞠场这些都间隔开。” 张幼莲说道,“若是有剩的正好和园林接在一起,等到时候园艺大师来了再看看吧。” 说着说着,张幼莲突然想起件事:“过几天我们要迁府了,从长公主府迁到将军府,你知道吗?” 点了点头,苏瑶瑶道:“听说过,不过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就一直没问你。” 简单的解释了一下,张幼莲道:“其实也没什么,不过我之前去将军府看过了,你知道吗,那里有你绝对想象不到的美景,正好,下个月是我的生辰,到时候我邀请你们来我家玩啊,你一定会惊讶的!” 和苏瑶瑶约好了时间,将她顺路送回家之后,张幼莲捧着自己的骑射比赛奖牌兴冲冲的回了院子。 梅子和竹子几个自然是早早地就等着了,眼下看见张幼莲手里的奖牌,都替她高兴地不得了。 吃了饭,张幼莲先是细致的看了一眼自己的规划图,随后才叫来了梅子和竹子。 她先问的竹子:“前几天休假你回去看何平了吗?” 点了点头,竹子的脸上露出一抹感激:“看了,何平他,长进了不少,这都是跟小姐学来的,奴婢也感谢小姐,不嫌他笨拙,又不会说话。” 张幼莲笑笑:“他既然是你弟弟,那就是能信得过的人,因为我能信得过你,你也没有辜负我的相信,你和梅子都是这样。” 随后又看向梅子:“你哥那边呢,可学会打算盘了?” 梅子微微红了脸:“奴婢哥哥愚钝不堪,至今也只不过学会十以内的算法罢了,小姐还是,不要抱太大的希望为好。” 张幼莲忍不住笑了:“他虽然大字不识几个,但他也在努力学啊,打算盘也是一样的,等到年底吧,等到年底他应该就学的差不多了。”到那时他也能干别的事了。 建园子的事虽然她从来都没有主动和她们说起过,但是一直也没有瞒着过她们,梅子竹子两个基本也都是知道她想怎么建园子的。 所以此刻张幼莲直接就跟梅子说:“让你哥再招一批人,短工,苏三那边的树苗这几天应该就要到了,等到时候让这些人去种树,具体怎么个种法到时候再定,原本我让落花去一趟就行了,想着你也要放假了,你就直接跟你哥说一声,也省了再让落花出去跑。” 梅子点了点头,随后就听张幼莲说道:“不过种树这件事我不准备让你哥管,我准备用咱们府上猫狗房的傅南,就是将军府如今总管傅东的弟弟,你们觉得怎么样?” 稍微有些错愕,梅子有点不太明白张幼莲跟她说这话的用意,不过还是点头:“小姐如果觉得行,奴婢们自然都听小姐的。” 又说了两句话,张幼莲这才让梅子和竹子下去各做各的。 出了小姐的书房,直到拐出去竹子才一把拉住梅子。 “梅子姐姐可知道刚刚小姐为什么要当着我们两个的面说那些话?”竹子看了一眼梅子,轻声问道。 梅子皱眉想了想,微微摇头,她刚刚也没想明白张幼莲的意思。 “那是因为小姐准备用府上的家生子负责园子里的事,怕我们多想。”竹子慢慢解释道。 惊讶的睁大了眼睛,梅子有点不知所措:“什么?可是,可是我怎么会多想,小姐能用我哥哥我就已经很感激了呀,我,我从来都没有过的?”说着,梅子不由开始急了。 竹子连忙扯了扯梅子的衣服,笑着安抚她:“小姐不是那个意思,我们小姐自然是这天底下顶顶好的小姐了,正是因为这样,小姐才会站在我们的角度上去想,不然换做那心思狭义的,定然会想,明明都是一样的事情,为什么不一样找了你哥哥去做,反而去找府上的家生子,或是,先前已经用了你哥,到现在再换人,是不是说明你哥做的不好等等。” 打住梅子还未说出口的话,竹子接着说道:“正是因为这样,所以小姐才提前跟我们商量,还问我们的意见,这说明小姐已经将处处都想到了,梅子姐姐,小姐的意思你能明白吗?” 怔了怔,梅子点头,却是眼眶忍不住微微发红,说来说去,其实也不过就是一个尊敬而已。 张幼莲虽然是她们的主子,可是张幼莲从来都没把她们当做是仆人看待,至于打骂等等更是从来都没有过的事,尽管她们是已经签了卖身契的奴隶,纵使被主子打死可能也不过就落得一个苛待下人手段残酷的罪名,且这还是重的。 换了那些家的主母,有些时候就因为下人失手打碎了一样瓷器便能要了他们的命,还将罪名完全扣在那些下人的头上,他们又能去找谁说理去呢。 张幼莲不过将她们看作是自己的助手罢了,在大公司里,就是大老板想要提拔自己的儿子上来,也不会突然就吩咐下去的,怎么也要和几个管理者互相商量一下,这也是最起码的尊重。 竹子两个走了之后,张幼莲又将小桥叫了过来,却是没有直接说要找傅南的事,而是道:“我那天看将军府似乎有很多耗子洞,耗子一定极多,你去猫狗房看看有没有那种刚出生的小奶猫抱回来几只给我瞧瞧,若是有好看的我能相中的以后就放在院子里养吧。” 一般在他们这样的府里,很少有下耗子药的,一是因为耗子药这东西本就被各朝严格控制数量,二来也不好往主子的屋里头抹药,尤其是有孩子的地方,若是被小主子无意之中吃进了嘴里那可真是,一条命都不够赔的。 也是因为崇尚自然之道,一般的府宅里,基本上都会建一处猫狗房,如字面上的意思,就是养猫养狗的地方。 养猫是为了抓耗子,养狗则是为了护院看家,偶尔防个小偷贼人等等。 在张幼荷的院子里,听说就养了一只纯白的小母猫,据说长得很是好看呢,不说张幼荷这个主子喜欢,平日里被下人领出来那也是府中一霸呢,而且吃食上,那更是顿顿鱼汤鱼肉的,听说她们院的丫头有时候还会特意给它晒小鱼干吃呢。 小桥本身的性子就有些像张小花,说起小猫小狗也是极喜欢的,只不过先前她们院子过得并不怎么好,所以这养猫养狗一事也从来都没想过。 眼下小桥听了张幼莲这么说,立马高兴地应了,还问道:“那若是有刚出生的小狗崽儿我们要吗?” 张幼莲想了想,冲她摆了摆手:“你自己做主吧,多抱回来一些我瞧瞧,要挑一只最好看的来养。” 点了点头,小桥兴冲冲的跑出去了。 很快,没一会儿的功夫小桥身后就跟了两三个下人回来,都站在院子里头等着,一个丫头,两个小厮,看年纪都不太大。 张幼莲特意看了一眼三人,果然看见其中一个小厮长相上似乎和傅东有些相似,不过她也没有直接问询。 坐在一旁已经摆好的椅子上,身边,是听着了信都自觉围过来的丫头们。 也或许是小姑娘天生就对这些毛绒绒且还可爱嘟嘟的小家伙儿们都有着爱怜之心,哪怕是平时看见了大狗就会吓得走不动道的落花此刻也是满眼好奇的看向小桥怀里抱着的那只小奶狗。 “小姐,这些都是这几个月下的小奶猫和小奶狗,都是不出三个月的,您看看。” 小桥一边爱不释手的轻抚着怀里的小奶狗,一边跟张幼莲说道。 她一共带来了四只小奶狗,十只小奶猫,如今都被装在垫了软布的篮子里,张幼莲略看了一眼,其中一个年龄稍大点的小厮拎着的篮子里是一窝白的黄的黑的这种杂色的小猫,不过看起来都不怎么安分。 而傅东拎着的篮子里,则是一窝似乎还不怎么会爬的小猫崽儿,好像眼睛上都蒙着一层蓝膜,将将能睁得开眼睛呢。 “那是多大的?”张幼莲先指着那窝稍大一点的小猫崽问道。 “回小姐的话,这窝猫崽儿如今是两个半月。”提篮子的小厮答道。 张幼莲点了点头,随后又问傅南手里的猫崽儿:“你这窝呢?” 也或许是张幼莲问的不对,傅南想都没想就答道:“回小姐的话,小的这窝崽儿如今只有二十四天,还没完全睁眼呢。” 睁眼指的不是睁开眼睛,而是眼睛上的那层蓝膜去掉,一般猫狗都有。 傅南刚说完这句话,张幼莲身边的大小丫头们都笑了起来。 也是听见她们笑,傅南才意识到自己说的不对,连忙脸色通红的解释道:“回小姐,小的是说,小的手里的这窝猫崽儿如今才二十四天,不是小的的崽儿……” 小桥更是毫不顾忌的大笑出声,惹得傅南脸更加红了,丫头们也笑的更欢。 张幼莲忍不住翘了翘嘴角,故意说道:“那行,就从你这窝崽儿里的挑吧。” 边上,梅子看了一眼头一个小厮,那小厮心怀失望的快速瞟了一眼张幼莲,这才转头离去。 刚才来的时候他还以为若是小姐院子里头要养猫,怎么也得是那种已经睁了眼儿的,要不然怎么去逮耗子,所以他才故意抢在傅南前头拿了这窝稍大点的猫崽儿,结果没想到居然还是没得着这个机缘。 一般猫狗房在各府里头都是个比较特殊和尴尬的存在,只听说过少爷小姐或是老爷老夫人等等这样的丫头下人有伺机上位,或是做个管事娘子,或是当个管事嬷嬷等,也有那种撞了大运的从此跟了老爷做个暖房或是贴身丫头,那以后很可能就是个姨娘的命。 当然,像他们这种小厮可就没有这样的好事了,不过若是能搭上大小姐这条线,万一被大小姐看上了,等大小姐以后出嫁的时候,那他自然就作为添妆一起嫁到姑爷家,说不定以后还能替大小姐管理嫁妆混个管事当当呢。 且不提那小厮失望的离开,且说留下来的这一个丫头和傅南。 张幼莲先是看向小桥,不由笑着说她:“你这也是够了吧,看看你都抱了多久了,那是个小狗崽儿?” 小桥点头:“是呀是呀小姐,小姐你快看,这是它们这窝小狗崽儿里长得最好看的一只,好可爱啊!” 张幼莲大笑:“快听听,小桥这是什么时候背着我们学了相面,居然都能看出小猫小狗长得是不是俊俏了!” 闻言,其他人都失声跟着笑起来,小桥则是满脸通红带着些娇羞的跺了跺脚:“小姐!”(未完待续。) 第六十二章 猫狗和傅南 挥了挥手,张幼莲不再打趣小桥:“你想养只小狗?” 小桥点了点头,脸上微带不好意思:“小姐,可以吗?” 张幼莲看见那窝刚睁开眼睛却还只会乱爬的小狗崽儿,不由微微来了丝兴趣:“都抱过来我瞧瞧!” 小桥连忙将怀里的狗崽儿抱过来,还接过那丫头手里提的篮子:“这是上上个月出生的,如今也才一个半月,奴婢来之前还特意去看过那只大狗呢,脾气也温顺,从来都没咬过人,而且也不喜欢乱吠,每天趴在那里很安静呢。” “啊?每天都趴在那里,那岂不是说明那条狗很懒啊!”落花忍不出插口说道。 几人又是笑她们两个。 张幼莲大致看了一眼,小狗崽一般刚出生没多久也看不大出来长的都是些什么样子,毕竟狗的尴尬期是四到八个月那会儿,基本上也就掉一茬毛然后换新毛了,等到来年才算是基本定型,这才能看出来好坏。 有些小狗小时候可爱极了,可是等长大了,尴尬期过了,那长得真是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仔细看了一眼小桥怀里抱着的这只小狗,浑身都是白色的短毛,不过胖乎乎的很可爱,有那么一种虎头虎脑的感觉,而最特殊的地方,无疑是它两只眼睛周围的黑眼圈,冷不丁看上去,就像是被人打了两个乌眼圈似得,有一种尴尬极了的感觉,甚至张幼莲看见它那张懵懂无知的表情和胖乎乎的脸就忍不住想笑。 看小桥这么喜欢,张幼莲便也点了头:“那行,就这只吧,不过既然是你说好了要养的,那这只狗崽儿可就交给你了,以后它的吃食和粪便你可全都要自己负责收拾好啊!更要训练它,不能到处刨坑,惹祸,不可以乱叫。 最关键的一点,以后不可以随便抛弃它。” 听见小姐同意她养狗,小桥立马高兴地猛点头:“我知道了小姐,您放心吧,我一定会养好它的。” 见张幼莲颔首,梅子便对那个还提着篮子的丫头挥了挥手,那丫头行了礼便也告退下去了。 一旁站着的傅南忍不住开始紧张起来,一是因为他在这府里头伺候了这么多年,可还从来都没见到过这府里头的主子,二也是因为刚刚被张幼莲她们打趣的。 将篮子往前提了提,傅南开口说道:“回小姐,这是两只狸花猫生下的小崽儿,这一窝一共五只,全都是小狸花。” 狸花猫便是那种经常说起的虎斑,傅南手里这窝虎斑是那种黄/色黑色占主色调的狸花猫,其实都是土猫,只不过这种狸花的斑纹更像是老虎一些,也比较规律。 有些好奇的往篮子里头看了看,梅子主动上前将五只小猫全都抱出来放在地上看着它们来回爬动。 边上,竹子和灵木落花几个都被这几只小可爱萌住了,尤其是它们如今叫起来还不像是大猫那种“喵喵喵”的,而是小小的一声“咪”,拖着尾音,走起路来还颤颤巍巍的,尾巴尖更是一点一点的,可爱极了。 过了好一会儿,傅南便主动问起张幼莲:“不知道大小姐想养只公猫还是母猫?” 顿了顿,傅南道:“我建议大小姐还是养一只公猫较好,也比较安静一些。 没错,猫这种动物可能唯一不被人们喜欢的就是发【情这一点,然而这又是它们的自然生长规律。 只是这个时候,公猫还可以通过手术给它们绝育,比如劁猪,母猫却是不能了,所以一般夏天都能听见它们不断地发出那种叫声。 点了点头,张幼莲也知道这点,便让傅南给挑一下公母。 只见傅南先是挨个拎着脖子后面的那块皮肤将小猫一一拎起来,然后看了一眼它们的尾巴,随后又将它们放平,看了一眼后头很快就看出来公母,分成了两堆。 让人觉得好玩的是,原先还“咪-咪”直叫的小猫们,一被傅南拎起来竟是一个个全都老老实实的一动不动了,乖乖的缩成一团。 小桥忍不住问他这是为什么。 傅南笑了笑,答道:“母猫就是这么叼小猫的后颈的,所以这时候小猫会觉得是母猫在抓它们,自然就老实了。” 随后又道:“小的也是听来的一个老方子,说是只要这么一拎起来,公猫的尾巴就会不自禁的往里卷翘,母猫的尾巴则是往外伸展的。”不好意思的笑着,傅南道:“也不知道准不准,所以小的要看两遍。” 张幼莲很快挑中了一只颜色略深一些的小猫崽儿,直接将小猫让比较喜欢不害怕的灵木抱走,她和小桥一人一个的回去房间给它们做窝去了。 留下傅南,将其它几只小猫一一放回篮子里,便要准备告退,张幼莲却是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傅南微微躬身,给张幼莲行了一礼:“回小姐的话,小的名傅南。” 笑了笑,张幼莲没说话,梅子却是和竹子互相对视一眼,给了落花一个眼色,随后道:“小姐我们先去看看刘婆子她们做没做好饭,还要通知外厨房以后要准备一些猫狗的食物。” 点了点头,张幼莲任由她们三个先离开。 留下傅南,隐约有些忐忑,抱着怀里的一篮子的小猫崽儿,略有些无措。 “你家里还有别的什么人吗?”张幼莲问他。 傅南点了点头,老老实实的恭敬回答:“回小姐的话,小的家里除了一父一母之外,还有一个哥哥,叫傅东,如今在西府做管事。” 虽然说将军府和长公主府都在朱雀街上,不过二者一在朱雀街最里头,一在朱雀街较外面一些,所以府上的人一般都会称为东府和西府。 张幼莲笑了笑,点头:“我之前去西府就听管事傅东说他有个弟弟如今在猫狗房做事,就是你?” 闻言,傅南双眼一亮,先是点头承认:“回小姐的话,说的应该就是我,猫狗房并没有其他叫傅南的奴才了。” 随即傅南想到什么,便放下篮子,并跪下【身:“小的多谢小姐提携,不知小的哥哥,在西府可好?” 张幼莲笑着点了点头:“挺好的,临走前也没忘了告诉我你叫什么,幸好你叫傅南,不然叫个别的什么名字我恐怕还当真想不起来呢。” 傅南有些脸红的笑了,似乎在害羞,不过还是给张幼莲磕了头:“多谢小姐相告,不知小姐可有需要小的做什么的地方,小的可以替小姐去做。” 心中微定,张幼莲没想到这傅南虽然看起来比起他哥的圆滑处事要稍微差了一些,但是也不是个笨的,所以也没有打马虎眼,直接道:“我院子里正好还缺个小厮,以后你便过来我院子里伺候吧,别人问起就说是来给我养猫养狗的。” 这在府里也不是什么大事,便是那两位姨娘院子里头就有一个猫狗房的丫头专门帮着养猫养狗。 傅南点头:“小的明白了。” “另外,我还有件事让你去做,过几天,你和我院子里的落花,一同去京郊,到时候落花就跟你说明白了,那里我安排了一些人过段时间种树,平时落花不会过去,你就在那帮着盯着点,有什么直接禀给落花就好,若是我有什么事,也让落花去通知你,然后你是自己该怎么做还是再去吩咐别人到时候自然就知道了。” 张幼莲并没有拐弯抹角,直接告诉他。 “还有,等过段时间我们就要迁府了,你先回去收拾收拾东西,这几天就搬过来吧,等迁府的时候直接从我院子里头搬出去。”张幼莲说道。 闻言,傅南忍不住抬眼,一脸的惊讶,但随后就掩饰了脸上的表情:“小的知道了。” 又吩咐了两句,张幼莲这才让傅南下去。 后院,就这么一小会儿的功夫,灵木和小桥竟然就用箩筐和软布给那小猫和小狗做了个精致的小窝,张幼莲不禁发笑,平常看她们一个个的跟个小大人似得,如今看起来,也不过都是些孩子。 “小姐,这猫和狗都要叫什么名字?”竹子忍不住问张幼莲。 张幼莲想了想,随便的就指了名:“小猫就要大花,小狗就叫二花,怎么样?” 然而等她说完,几个丫头都笑了,张幼莲有些纳闷,就听见小桥直爽的说:“小姐,那它们叫大花二花,您叫小花,岂不是比它们的辈分还要小了!” 张幼莲尴尬的抓了抓头发:“那你们起吧,我不擅长这个。” 后来,小猫便叫了八宝,小狗就叫了桂圆…… 当梅子把话告诉程勇之后,程勇也快速的找齐了人手,而且听张幼莲的吩咐,还和他们说了,每人种一棵树就是三文钱,一个月之后若是种活了便还能再多得两文,这树还允许他们每个人挂上自己的牌子,领了多少树苗也都一一登记好。 这样也不怕他们图种的多和快而粗糙的种进土里就匆匆了事了。 等到苏瑶瑶的人来府上跟张幼莲说了之后,张幼莲马上让傅南和落花去办了这件事,每天去看他们种树,按照设计图上的区域,听从苏瑶瑶一同请过来的一位老师傅指导。 树也开始种了,这府上的下人们也都知道了傅南如今在帮着张幼莲做事,只不过她这块地的问题,就连张远山和长公主,包括张祺安在内都没人说起过什么,他们这些下人哪怕是知道傅南每天就像个小管事,而以后很可能也就快做张幼莲的管事了,在这么每天帮主子做事,却也不能说什么。 张幼莲还特意观察了三子的情绪变化,虽然偶有觉得眼红,可是却没有嫉妒,只是在伺候她这方面,是越来越有眼力见了。 而此刻,府里头关于要迁府这事儿,传的是越来越邪乎了,大家心里都知道,这一次,恐怕是真的要迁府了。 因为迁府这件事,一些私底下的乱子也开始越演越烈。 不说下人们为了讨得些好处或是动一动自己的位置,对主子们多有谄媚,便是这不多的几位主子里头,也开始人心浮动起来。 李婉紧皱着眉听着奶嬷嬷说着底下的下人又有谁和谁都是这府里头的老人了,结果这几天因为迁府的事竟然互相打的头破血流的,该怎么办是好。 好一会儿,李婉才面带讥讽的哼出声:“迁不迁府的那都是上面主子们的事儿,跟他们可有什么关系?” 奶嬷嬷自然一力附和着点头:“那是肯定的,只是这些个下人们也想着,等迁了府,是不是也能变一变,好混个管事娘子当一当,也有些,因为当天大少爷那话,心里头忐忑着呢,不知道自己这管事以后还能不能再当下去了。” 一想起那天的事,李婉就是用力皱眉,嘴上也突然就没了轻重:“他们想变一变,谁还不想变一变呢?” 奶嬷嬷脸色一变,马上看了眼左右,低声劝诫着:“夫人,这话咱们可不能说啊!” 李婉更加不高兴了,直接将手里拿着的簪子用力摔在了梳妆盒里,冷声道:“怎么就不能说了,我说的不对吗,等到了那头说不定我还真就变了,还有你也是,以后不能再叫我夫人了,我算的上是哪门子的夫人,人家才是正经的夫人呢!” 自上一次府上传出来了迁府的传言之后,李婉便让从前贴身伺候,后来做了张远山侍妾的翠玉特意打探了一番。 当然,翠玉也没有直接询问,只不过是接着话题往院子上引了引,说二少爷晚上会热的睡不着觉直哭,一来能看出这二少爷在张远山心中的地位,二来也知道到底能不能迁府,三来更是能让柳姨娘在张远山心里留下一个对小少爷不怎么上心的印象,这很重要。 结果便是张远山说了句:“先对付着,过几日再说。” 可得了这句话,她们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且第二天晚上张远山就特意去了柳姨娘那,还好好哄了一会儿二少爷。 尽管是庶出,可是要知道,当年嫡出的大少爷张远山可都没有放在怀里这么抱过呢。 所以,想试探的这三条,结果又是个什么样子,自然不言而喻,也难怪李婉会这么不高兴了。(未完待续。) 第六十三章 迁府 奶嬷嬷小心的觑着李婉的脸色,试探性的道:“要说奴婢觉得,就算是叫您夫人也没什么,再怎么说您也是当今圣上开口赐下的如夫人呐,这,也没什么人会说闲话的……” 还没等奶嬷嬷说完,李婉就抬手打断了她的话,深吸一口气,找回理智,李婉低声道:“行了,以后少说这话,当今天子给自己的下属赐贵妾,正妻还是当朝公主,这话是好听还是怎么的,以后不准这么叫了,便,称作是姨娘吧。” 一提起“姨娘”这两个字,李婉就总是忍不住想起张幼莲和张祺安一口一个“姨娘”叫的欢实,便是他们院里的下人也是如此称呼,没得将她与柳姨娘和翠玉她们混为一谈。 李婉心中这个膈应啊。 好一会儿,李婉才宽慰自己,早年自己也不过就是个庶女,尤其以李阁老府上的情况,便是没有张远山,也定然不会是其他高官的正室,除非是小官小吏的,不过那她也同样看不上眼就是了。 所以,怎么都是其他人的贵妾或是填房,相比而言,还是张远山更为合适一些。 不过说来说去还是那句话,再怎么也得有个儿子才是,看如今,张祺安俨然就已经是府中的另一位主子了,下人们便是不听她的话,却也得听张祺安的话,就好比外院的张管家,一直以来对于她们都是言辞不假于色的,可是对于张祺安,却要恭敬了不少。 “今天晚上老爷可说了要去谁那?”李婉突然问道。 奶嬷嬷摇头:“这是没说的,要不,奴婢一会儿去书房给老爷送碗汤去?虽说这眼看着天就热了,可是这大晚上的怎么也得喝点热乎的羹汤才会舒服不是。” 李婉想了想,微微点头:“便做一碗牛肉羹吧,他爱吃那个。” 奶嬷嬷点头,连忙出去吩咐了。 等到晚上,张远山在书房处理完了公务之后,便直接去了西苑。 黑漆漆的帐子力,李婉娇柔的躺在张远山的怀里,一只手轻轻抚着他的胸膛,却是突然开始无声的啜泣。 张远山低头看向李婉,低声问:“怎么了?” “没什么。”李婉轻轻侧过身,轻叹。 张远山看着她的背影,沉默了片刻,问道:“是因为迁府的事?” 李婉顿时哀怨的转过头看向张远山:“老爷既然知道,又为什么不早跟妾身提起。” 说完,李婉又低声抱怨道:“如今府里头的下人都知道了,就只有妾身一个人被蒙在鼓里,今天又有两个奴才因为迁府的事打了头破血流,可是妾身又不知道该怎么劝解他们。” 顿了顿,李婉抬头看了一眼张远山:“就连幼荷今日也来问我,怎么迁府的事她都不知道,还说,听下人们说,西府那头如今都已经分好了,哪处院子是大小姐的,哪处院子是大少爷的,幼荷还问我,她的院子是什么样的,能不能也自己过去挑一挑,这让妾身如何回答她?” 张远山轻轻拍了拍李婉的肩膀,想了想,给李婉解释:“我先前没和你说是因为那会儿刚和圣上禀报,还没有和公主商量出个结果,后来又有事给耽搁了,而且这也不是大事,我现在和你说,过几天收拾了东西搬过去就妥了。” 李婉抓着被子的手突然用力攥紧,却只是轻轻地应了一声。 “至于下人,就像元良说的,挑出那些差的撇出去,良莠不齐的情况也要好好管一管。”张远山又说道。 李婉全部只简单的应了一句。 这便是张远山的解释了,他以为这迁府容易又简单,可是这里头的大事小事可要多了去了。 先不说那些下人的归置,便说这院子。 不管怎么样,张幼荷是这府中的二小姐,就算是庶出,可这府里头大大小小加在一起一共也不过就四个孩子,所以不必多说,张幼荷是一定有自己院子的,将军府比起长公主府虽要小上一些,可比起其他人府邸,只大不小。 而她呢,到时候她要住进哪里?和柳姨娘翠玉住在一个院子里吗?别说笑了,可最让她纠结难过的则是长公主。 一旦迁府,到了将军府住下,李婉自然明白长公主这是放弃了什么,到那时,她不信长公主还会自建一处小佛堂将自己圈起来,不然,就一定是和张远山住在正院里的。 那她呢? 自从迁府这事说出来之后,她也弄了一张将军府的图纸,这东西倒不难弄,可是看图纸上,一共也不过就一正院两跨院占了最好的位置。 要说别的院子尤其是比那大的,也不是没有,可是也不看看那都在什么样的位置,甚至还有大多都是厢房。 就更别说什么南北通透了。 只要一想到这个,李婉就觉得气不打一处来。 凭什么呀,凭什么好的都让他们兄妹两个占了,不好的都留给她们了,她在这府里头上上下下管了他们十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可是看看他们是怎么对她的? 李婉闭上眼睛,尽量不让自己去想迁府时候的各种各样问题,然而这心里还是松不下这口气。 重又睁开眼睛,李婉看着黑漆漆的帐子,突然问:“那老爷,我们什么时候迁府呢,我见大小姐已经把东西收拾的差不多了,那我们是不是也该收拾了,不然到时候那些贵重的物件现收起来很怕是打碎了呢,不如先送过去一批?” 好一会儿,张远山才淡淡的应了一声:“行。” 李婉微微安心,不管怎么说,这次迁府她也得让下人们知道,她这个主子可不是到了那头说话就不算话了的。 然而让李婉没想到的时候,就在第二天她开始准备收拾东西的时候,却突然听见奶嬷嬷来报,说是,大小姐那头竟然就已经开始搬了! “什么?不是刚收拾妥当吗?怎么这就开始搬了?谁准许她先搬的?”李婉大怒,一掌挥下茶碗,砸在地面上碎成了渣子。 奶嬷嬷面露尴尬,却是一脸为难:“这,大小姐的命令,下人们也不敢说什么啊。” 李婉急促的呼吸了两下,脸色煞是难看,目光阴沉着,仿佛酝酿着什么暴风雨一般。 良久,李婉深吸一口气,对奶嬷嬷道:“吩咐下去,过一阵开始迁府,让下人们都收拾好自己的东西,给几位主子的院里都送个信,就说让最近开始收拾东西,有不方便拿的先紧着送过西府去。” 奶嬷嬷应了一声,随后又问道:“那西府那边?要不要老奴派人过去说一声,如今那边当家的是原先外院的一个小管事,虽然咱们跟他有些不熟悉,不过听说以前这个叫傅东的,还来献过殷勤。” 看了一眼李婉难看的脸色,奶嬷嬷试探性的问道,脑子里也在后悔当初怎么就没想到乍开始的时候就跟这个傅东熟悉上。 李婉微微拧眉想了想,问道:“这个傅东是谁的人,以前在府里的人缘怎么样?” 回忆着刚刚打听到的消息,奶嬷嬷赶紧回答:“也就是个一般人,在外院都是张管家说了算的,奴婢打听到,先前他还和一个叫李海的家生子争外院的二管事之位,不过后来没争得过李海,就被撵去做了西府的管事。” 顿了顿,奶嬷嬷又补充道:“李海是咱们的人,他家的大丫如今正伺候着咱们小姐。” 李婉恍然:“就是心草的老子?” 奶嬷嬷点头:“对。” 手指轻轻敲了敲椅子的扶手,李婉不由轻轻蹙眉,这事倒是有些不好办了。 先前他们都在这东府里头倒是没什么,可如今他们若是迁去西府,虽说张管家也一定会马上接手外院,可是说句实在的,这傅东在那边看了那么多年,于公于私都不可能让他直接退下来,更何况如今西府的情况恐怕也没人比他更清楚了,那些下人们更是全都听他的话。 一等到迁府之后,所有之前西府的那些下人们被打散了重新编进各个院子里,那可都是傅东的人!可是他们又与这个傅东搭不上话。 等到了那会儿,长公主搬到正院,说不上长公主身边的那些人都会一起跟着搬出来,到时候虽不会完全接管将军府,可无论怎么说也是正房大夫人,这傅东就算是抱大腿也一定知道要抱长公主的大腿。 能留给她们活动的空间可就小了。 “这个傅东也是家生子?是老爷从老家带过来的?家里可还有什么人,老子娘都在府上吗?”李婉问道。 奶嬷嬷点头,“是老爷当初从老家带来的,不过是第二批人,那会儿傅东也没个几岁大,就一直在府里头干杂活来着,后来大了做了个小管事,然后就因为李海的事被打发到西府去了,这一去就是十来年,老子娘都已经送出府去庄子上荣养了,也算半个看庄子的。” 说完这些,奶嬷嬷忍不住捏了捏手腕,小心的看了一眼李婉说话的语气也开始略有迟疑:“他家里,倒是还有一个弟弟,叫傅南,如今在咱们府上的猫狗房伺候,只不过……” 李婉看了一眼奶嬷嬷,心里有一种极不好的预感:“只不过什么?” 奶嬷嬷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吞吞吐吐的好一会才说出实情:“前一阵儿不知怎的,大小姐突然说要养猫养狗,让人去猫狗房抱了好些个猫狗回来,都是些小崽子,不知怎的,竟然就把傅南留下来说是在她院子里伺候猫狗了。” 于情于理,一个主子在自己院子里留下一个下人伺候,尤其还是这种并不太过分的要求,都不算多么严重的事,虽然说起来傅南是个小厮,可主子也不让他贴身伺候,不过就是个小厮,有些人府中小姐夫人院子里杂扫的可全都是小厮,甚至就包括李婉院子里倒夜香的也是个小厮。 忍不住冷哼一声,李婉看着自己的奶嬷嬷:“你觉得张幼莲是当真要养猫养狗才让傅南伺候的,她想养猫养狗早不养晚不养非赶在这个关口养,还偏偏要了傅南过去伺候,她这是什么意思?她这是还没等迁过去就准备抓住那边的人了!” 奶嬷嬷略有些紧张:“那,夫人,那咱们下一步该怎么办才好?” 李婉深吸一口气,皱紧了眉:“你先吩咐下去,等我好好想一想。” 应了一声,奶嬷嬷略有些担忧的往外走去。 自从张幼莲开始将自己院子里已经打包整理好的箱子往西府搬的时候,这下人们可有就有些乱了。 他们不知道为什么要迁府,更不知道迁了府这长公主府这头要怎么办,所以几乎个个都害怕自己被留下来看府,这可不像是当初去西府的那些人,如今若是被落下了看府,那这辈子恐怕都回不去了。 于是自从张幼莲开始搬自己的物件,尽管有李婉快速通知下来的让所有人准备东西迁府,可是这人心早就已经散了,纷纷开始寻求有力大腿,尤其是张幼莲身边的这几个丫头。 先前还有些受排斥,尤其是梅子竹子,一来她们是小姐身边的大丫头,二来她们更是府外头买来的,与她们那些家生子可不是一类,这便有了区分。 往往府里头的那些下人丫头们凑在一起说些个什么,一看到梅子竹子立马就散了个精光,更是从不主动与她们俩搭话,甚至有一些个更过分的还会在暗地里说她们的坏话,尤其是一直较为沉稳严肃重视规矩的梅子。 就因此,梅子都不知自己躲在屋子里头暗暗掉了多少眼泪了,而同时还要跟张幼莲表现的若无其事的样子。 那会儿就总是竹子在安慰她,相比起丫头们说梅子的坏话,竹子有一次还听见外院有婆子背地里说她与大少爷张祺安有些什么。 不过竹子直接带着落花找上了门,然后当众打了那婆子两耳光,又发下毒誓自己与大少爷一点关系都没有,若是那婆子再胡言乱语可就直接告到老爷面前! 所以从那之后这府里头谁不知道初心苑的脾气大呀,自然也就不敢再传了,可眼下,梅子两个居然一连好几日都收到那些丫头婆子们送的东西。(未完待续。) 第六十四章 柳姨娘 梅子看着自己收到的这些个东西,一些等级较低的丫头就是送了些荷包和打好的络子等等,而一些稍微能露脸多些的丫头,则送来一些个上好的丝帕,上面还绣了好看的花样,甚至还有一些是较为珍贵的手串链子等等。 当然,她们不像是那些个小丫头们求的只是为了迁府的时候能想起她们不把她们落下了,她们只不过是想借着梅子竹子的面子,在张幼莲面前说些个好话,只等以后迁了府,说不定也可以近身伺候几位主子呢。 还有一些个婆子,费心费力的做了好些样的酱菜卤味等等,就连外院的大厨房最近也是有什么好的第一步紧着往初心苑来送。 说句不好听的,恐怕如今梅子竹子几个吃的,都比曾经的张小花吃的要好。 晚上,张幼莲看着这一大桌子的大鱼大肉,不由有些讶然,看了一眼边上伺候的竹子,打趣道:“就算如今我放了假不上学,也不用每天又鸡又鸭的吧,我记得中午可就喝的是老母鸡汤啊,这到了晚上怎么又吃上了鸡肉?” 说着张幼莲伸筷子夹了一筷子的口水鸡,尝过之后不由连连点头:“今天做饭的还是刘婆子吗?她这几天手艺大涨啊!我记得从前她做饭水平也就一般啊。” 而一旁的竹子,说是伺候张幼莲吃饭,其实也不过就是随着张幼莲吃,把离得远些的盘子往近处移一移罢了,并没有像别的家小姐那样,主子的眼睛看什么就给夹什么菜。 也是因为张幼莲自来吃饭就没那个习惯,更不喜欢被竹子她们这么个伺候法,连吃饭都要人伺候,干脆替你嚼一嚼得了! 被张幼莲说的话逗笑了,竹子轻轻掩了掩嘴,随后说道:“还是刘婆子做的饭菜,不过这鸡肉是中午熬了汤的那只鸡,刘婆子说那鸡本身就不容易熟,这么熬过之后再做还要更好吃一些。” “刘婆子还说了好多,奴婢也不怎么懂,这些都是她最近跟外院的柴嬷嬷学的。”竹子又补充道。 这个柴嬷嬷便是当初外院的黄嬷嬷退下去之后重新升上来的一个管事嬷嬷,或许是当时那事闹得大了些,他们这些个下人也不自觉地开始有些害怕张幼莲这么个闹法了,毕竟不管怎么说,张幼莲是这府上的大小姐,是主子。 可能是因为张幼莲将黄嬷嬷赶下去了,这个柴嬷嬷才能上位,所以自从她当上了这个管事嬷嬷之后,对张幼莲和初心苑一直都是极好的,每天早上分来的菜那更是先给张幼莲挑上一批好的,剩下的都混成一堆,哪个院子的婆子来得早,自然就可以挑些上好的。 微微挑眉,张幼莲但笑不语。 一直等到吃过了饭,竹子和梅子才有些不知该如何开口的和张幼莲说了那些丫头婆子们送她们东西的事。 她们说的这件事张幼莲倒是没想过,不过听她们说了之后,也只是点头,让她们尽管收下:“不过是些个小物件,你们收了也就收了吧,可能收了她们不会觉得有什么,若是不收反倒怨你们不知情达理。 之后这边的府上留不留人还不一定呢,就算是要驱下去一些,那也是找那些个犯了错的赶,没犯错的一般都能留下,犯了错的给你们送多少的东西也不管用。” 听张幼莲这么说,梅子竹子这才略微安心。 要说起来,其实收礼收的最多的反倒不是梅子竹子,而是本就是家生子的小桥。 就连小桥的老子娘那边,都收到了其他家好多的东西。 有时候是半尺布头,有时候是一块腊肉等等,小桥也高兴地告诉家里人不管那么多,直接收下。 这会儿正是收揽人心的时候,此刻不与那些个丫头婆子们交好,还要何时跟他们交好? 不说别人,这几日就连本就在初心苑伺候的刘婆子孙婆子都心有忐忑。 毕竟到了那边院子里还会不会再设小厨房,而小厨房的厨娘又会不会用她们这可没谁说得准,且再有一点,如今张幼莲身边可是一共才五个丫头,没了流水,那个空缺一直到现在都没有补上。 这院子里头那两个杂扫的小丫头心里可活泛了,再加上刘婆子可还有一个女儿,正是适龄,眼看着再调/教调/教就能来府上当丫头了,刘婆子自然想让自己的女儿来大小姐身边做丫头了。 哪怕是个三等丫头,也比外院那些个没事端个盘子扫个灰一年到头都未必能看得见主子一眼的普通下人强啊。 与此同时,翠柳苑里,柳姨娘正抱着已经七个多月的儿子轻轻地悠晃着,嘴里还哼唱着歌谣,直到他睡着了才轻轻交给旁边的奶娘。 挥手让奶娘退下去,屋子里头只留下了平常伺候的孙嬷嬷和月桂。 “姨娘,你说这大小姐和夫人如今唱的这是哪一出啊?这大小姐刚开始搬东西,夫人那头就说要迁府的事,早先前那会儿还严惩那些个传的太过的下人们呢,而且奴婢看现在府里头的下人们可是往初心苑跑的很勤呢,奇怪的是,夫人那头居然也没说什么,还借着这次的机会,收拾了好多看不上的东西赐给下人呢!”月桂轻声跟柳姨娘说着。 笑了笑,柳姨娘轻轻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温热的茶水,虽然这茶叶不是什么上好的茶,但也绝不是随处可见的普通货。 看见柳姨娘喝茶,月桂不由笑道:“老爷知道姨娘喜欢茶,这一次来又是拿了一些个上好的白茶过来呢,便是夫人那里也都是没有的!” 柳姨娘微微一笑,抬眼看向月桂,“就你会贫嘴,那是夫人不喜喝茶,不然你以为不过是些上佳的白茶,夫人还弄不到吗?” “可这茶是老爷亲手拿过来的,自然与别的茶不同!”月桂忍不住回嘴,然后微带些得意的对柳姨娘道:“就连小少爷的事,老爷也是每每来了都要从头到尾的过问一遍呢!” 柳姨娘掩嘴轻笑,却是再没有反驳月桂。 “那姨娘,我们要不要也顺着这股风给大小姐示好呀?”月桂放低了声音,轻轻地问道。 想了想,柳姨娘放下茶杯,对月桂道:“去把我那串米珠拿来。” 月桂点了点头,随后转身就去翻找柳姨娘口中说的米珠。 边上的孙嬷嬷闻言,不由上前一步询问:“姨娘可是要将这米珠送去给大小姐?” 柳姨娘微微颔首,接过月桂手里那小如红豆一般大的白色珍珠,轻轻抚摸了一会儿,道:“将这珠链打散了穿成手链送给大小姐,若是不够再点缀些玛瑙,我记得我有一串比这珠子稍大一些的玛瑙手链,也一起穿上吧。” 月桂不由微讶,随即出声言道:“可是这链子可都是老爷特特送给姨娘您的呀,尤其是这珠链,如今像是这种个个都如红豆一般大小的米珠穿成的链子可是极难得的,且这珍珠还个个浑圆洁白,没有一丁点瑕疵。 还有那玛瑙手链,颜色更是极正的,便是夫人,我记得当时可也多看了两眼呢。”有些可惜的,月桂说道。 柳姨娘点了头:“按我说的做吧,你去拿箩筐,我亲手串。” 说着,柳姨娘微微放低了声音:“正是老爷送给我的,所以我才要送给大小姐让老爷看见,再怎么说大小姐也是老爷的骨肉,而且如今看来,这府中的形式,等迁了府之后还不一定要怎么个变化呢。” “我观如今的大小姐,可不是从前那个大小姐了,不说大少爷与她站在一边,便是学院里,没听说便是当朝的六皇子七皇子都与她多有来往吗。”柳姨娘说道。 顿了顿,柳姨娘看了一眼窗外,孙嬷嬷马上会意的四处看了一眼,然后对柳姨娘点了点头。 柳姨娘这才说道:“现在我们还能管她叫夫人,可等迁了府之后,那位。”指了指小佛堂的方向,柳姨娘道:“那位出来了,这府中可就只有一位夫人了,到时候,现在的夫人,不也一样是叫姨娘吗。” 月桂抿嘴笑笑:“而且如今的这位夫人,可就只有二小姐这么一个孩子,而姨娘您,却有了二少爷。” 柳姨娘的脸上也随之露出笑容。 “要我说,现在无论大小姐和夫人闹出什么来我们都只看着罢,等迁了府,一切都有定论了,只是大小姐这头,我们务必不能生分了,我记得再过一阵就该是大小姐的生辰了吧,那我们这次送了礼,下一次就要赶紧准备起来了。”柳姨娘温声对二人道。 月桂和孙嬷嬷都点了点头,孙嬷嬷更是低声补充:“大小姐如今已是十三,再过几年搬出府去,这府里头还是要看大少爷的脸色,我们二少爷与大少爷又争不得什么,若是如今讨得了大小姐的好,等将来大少爷也不会亏待我们二少爷。” “所以说我们还是得和大小姐交好。”月桂一边点头一边轻轻剪开珠串。 柳姨娘则拿了一只玉簪,开始一一的数着这些珠子的数量:“若是混着玛瑙,正好可以穿成三圈。” 月桂一边帮着柳姨娘把珠子按照数量一颗颗的分好,一边道:“奴婢觉得大小姐对我们二少爷也是挺不错的,前儿个外院的大厨房分菜的时候,还特意告诉柴嬷嬷给我们院多分一只鸡和一条鲫鱼,说是让给奶娘的。” 说着,月桂忍不住脸色微微一红,然后笑了起来:“也不知道大小姐是怎么知道这鸡和鲫鱼奶娘吃了有好处的,我看现在二少爷每天都能吃的可饱了,那奶娘还有剩呢。” 柳姨娘忍不住轻笑出声,眼里也多了一份柔和:“正是因此,我才想跟大小姐示好,不说别的,便是如今那西府的管事,傅东,如今可也是大小姐的人了。” 她说的这个月桂可是不曾知晓,闻言不觉有些惊讶:“姨娘,是怎么知道的?” 孙嬷嬷将之前的线头都扔进一边的竹篓里,随后才笑着跟月桂解释:“那是你不知晓,我们姨娘当时可是跟着老爷来京城的第一批人,那会儿老爷来京城下场考试,我们姨娘还有如今一些府中的老人都跟着陪同过来的,一直到后来与如今的长公主殿下成婚才有了第二批人进府。” 如傅东的老子娘等人,便是第二批进府的,那会儿的傅东正是小的时候,也就七八岁,本想着若是有了小少爷,说不定还能陪着小少爷一起长大,可是后来张祺安身边有了别的小子,傅东和他的老子娘也就一直都没得力过。 再后来,就有了傅南,还是一样的命运,被安排到了猫狗房养猫养狗。 “前儿个奴婢可就听说大小姐那养了猫和狗,还说是让猫狗房的一个小厮过去帮着养,那就是傅东的弟弟?”月桂问道。 点了点头,柳姨娘轻笑,手上的动作暂停了停,目光望着远处不知道想些什么,良久,才低下头继续开始串珠子,只是嘴角边上的那一抹笑容没有消失:“大小姐早不就是去了西府吗,如今用傅南,定是当时傅东就已经报上大腿了了。” 说着,柳姨娘嘴角的笑容扩大:“现在想来,大小姐行事颇有头脑,这挑房子选院子的事闹得这么大,竟是没人怀疑当初大小姐去西府压根就不是为了院子去的,说来也是,这院子,就算大小姐不去挑,以大少爷如今对大小姐的宠爱,那还能不把最好的院子分给大小姐呢。” “那大小姐去西府,是为了……”月桂稍稍有些迷茫。 “自然是为了看看西府那边的人呐。”柳姨娘轻声说道,随后看向一脸惊讶的月桂:“估计迁府的时候会有不少下人跟着变动,你们倒是还和之前一样,只不过西府那边的人,可能就要进咱们院子了。” 月桂一愣,随后立马反应过来:“姨娘的意思是,那些人都是听傅东管事的话,而傅东又听大小姐的话,所以大小姐不是很轻松就有一大批供她使唤的人了吗。” 柳姨娘轻轻点头,却是蓦然看向旁边的孙嬷嬷:“我知道大小姐生辰我要送给她什么了。”(未完待续。) 第六十五章 迁府 因着这府里头大小主子们都开始收拾东西,那往西府搬家的速度更是你比我快我比你多的,追着赶着像是打擂一样,这下人们也开始着急忙慌的收拾起了自己的东西。 张祺安不过就是出去与友人出京游玩了几天的光景,一回家门,这府里头的下人俨然给他一种要逃荒的感觉。 不说是别人,便是他院子里头的吉祥,都将东西大包小揽的全都打包好了,他这一回去,只看吉祥差点没把他的帐子都给拆下来装箱。 不用想就知道这是因为什么,张祺安问过了吉祥来龙去脉,心中暗道果然,随后便去找了张幼莲。 眼看着假期快要结束,张幼莲前些天还能去找周凝云苏瑶瑶玩一玩,或是去郊外看看蹴鞠场建的怎么样了。 见蹴鞠场都已经挖出来个地基的模子,而那些个桃树梨树等等也全都在傅南的监督下被纷纷种进地里。 如今这个季节还是很不错的,种下去的树苗估计十之能存七八,到时候有不成活的再补种一遍就可以了。 所以最近几天张幼莲就一直都在自己院子里尽情地享受着悠闲地夏日,珍惜着这得来不易的欢乐时光。 而等张祺安走进张幼莲的院子,便见到了这么一副堪称欢乐的场面。 小猫八宝不过才正好一个月,此刻眼睛里的蓝膜退下去,还有些不太稳健的在地面上走着路,而桂圆则好奇的围在八宝边上,似乎既想伸爪子抓一抓八宝,又有些害怕的样子。 “早就听说你养了一猫一狗,是想带进西府那头养着玩的?”张祺安一边走进来,一边笑着问张幼莲。 点了点头,张幼莲笑着回答:“是啊,我看那边的院子比这边要大了不少,就想养只猫狗,平时也逗逗乐。” 而等张祺安走近,这才看清桂圆那有些滑稽的小脸,不由轻笑:“这是谁挑的狗崽儿,怎的,长了这样一张俊脸。” 几人被张祺安逗笑,都纷纷乐了起来。 “是小桥挑的,觉得好看极了呢,哈哈,哥哥,妹妹还想要求你一件事呢!”张幼莲先是说着,随后跳了起来,一把抓住张祺安的手臂。 微微挑眉,张祺安看向不过刚到自己胸口的妹妹,脸上露出一抹笑容,“什么事?” 张幼莲轻轻晃了晃张祺安的胳膊,道:“西府那头的院子我还想叫初心苑,不过我的字太难看了,想让哥哥给我题一块匾挂上去。” 闻言张祺安不由稍有惊讶,想了想,随后道:“哥哥的字也不是绝佳的,不如我帮你找子况要一副他的墨宝?子况的字写的是极好的。” 子况便是周凝云的兄长,周静远的字。 摇了摇头,张幼莲道:“可是我并不想要子况哥哥的字,我想要哥哥为我题的,意义不一样啊!” 听见软软小小的妹妹这么低声轻轻地求着他,不知怎的,张祺安突然就觉得心中一软。 笑了笑,张祺安点头:“好啊,一桩小事而已。” 兄妹两个坐在梅子摆放好的椅子上,张祺安便说起了迁府的事。 “估计这几天就要迁府了,母亲那边随时都可以动身,李姨娘那应该也是得了父亲的准话,这才放话出来让收拾东西,我听说你让一个叫傅南的替你看种树的事,他便是傅东的弟弟?” 点了点头,张幼莲道:“是那天傅东主动跟我说起的,他有一个弟弟在猫狗房当差,前几天我就想起来了,所以特意叫他过来看看这人怎么样。” “那傅东呢,你觉得他这个人如何?”张祺安又问道。 张幼莲回忆了一下曾经和傅东打交道那会儿,想了想,说道:“还好,挺识时务的,有眼力见,会办事,而且还年轻。” 张祺安微微颔首,随后跟张幼莲说起他知道的关于如今的外院二总管李海和傅东的那些事。 “李海本来就是李姨娘当初抬进来的时候带来的人,李海家的如今也是内院的一个管事嬷嬷,他们的女儿便是如今在张幼荷身边伺候的心草,是个三等丫头。”张祺安说道。 “而傅东的老子娘则是父亲第二批带来的人,本身就稍差了些,再加上不过就是一个外院的二管事,那会儿还是李姨娘管事,所以这职位就让给了李海,明面上为了补偿傅东,就把他派到了西府做管事。” “虽然听起来一府的管事虽然比起外院二管家要好听多了,但是谁不知道西府压根就没有什么油水,也没人乐意被贬到西府去做事,不过谁也没想到如今又出了迁府这样的事。”张祺安细细的给张幼莲讲着折这些下人的事。 她可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不能不知道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 “因为后来母亲闭进小佛堂,这府中上上下下,大多数母亲的下人都跟着一起进了小佛堂,尤其是宫中的一些姑姑,嬷嬷,只有一些比较特殊的,比如已经和府中下人成婚的这种还留在府内。 如果按类别来讲,这府里头一共有四批人,第一批便是最早跟着父亲来了京城的那些人,如柳姨娘便是从那时起就是父亲身边的伺墨丫头,还有张管家,只是那会儿张管家都只是帮着父亲处理身边的琐事罢了。 这批人是对父亲最忠心,对这府里头的人也最了解的一批人,更是绝对的家生子,尤其是在和母亲成婚之后,他们更是占据了这府中的所有管事和嬷嬷的位置。 父亲与母亲成婚时,从老家来的第二批人也过来了,便是傅东的父亲这一伙。这伙人他们在老家的地位就不如第一批来的人,也属于那种可有可无的类型,来了之后更是伺候人的命,基本上没几个能近身的伺候主子。”张祺安给张幼莲说清楚。 第三批便是长公主尚未退至小佛堂的时候,这府中上下被她收服的人,以及与她的下人成婚的那些,最后一批便是李婉的人。 再加上各个主子身边的自己人,也难怪这府中下人良莠不齐,更兼之见风使舵典型的墙头草。 而张祺安今天来还有另外一事要和张幼莲说。 “先前父亲和圣上说了准备迁府和归还长公主府的事情,圣上虽然同意不过并没有多加言辞,近日父亲便按照常规通知了内务府的人准备归还府邸,不过内务府那边却道,圣上言这本就是先帝御赐给长公主的府邸,哪怕如今长公主迁府别居,也是绝对不能收回去的。”张祺安目光微变,看了一眼张幼莲,说道。 张幼莲微怔,随即问张祺安:“也就是说,即使我们如今搬了家,这里也仍然是长公主府?” 张祺安轻轻点头,然后温柔的摸了摸张幼莲的头,此时院子里的丫头下人们全都各做各的去了,竹子和梅子站在院门口,却并不能听清院子里头兄妹两个都在说些什么。 “小花,你明白这其中的意思吗?”张祺安问。 犹豫了一下,张幼莲慢慢点头:“那,程勇那边,还要不要继续进行?” 闻言,张祺安虽然微微皱眉,但还是很快的给了她答案:“先继续,以后什么形式还不确定,这件事不要和任何人说,知道吗小花。”重又和张幼莲肯定了一遍,张祺安的视线紧紧地盯着张幼莲的眼睛。 “便是母亲也不可以。”张祺安道。 张幼莲微微点头,直视着张祺安的目光:“我知道了,哥哥。” 自李婉让全府上下都收拾起了东西,没过几天的功夫,这件事就满城皆知了,且不提老百姓们茶余饭后都是如何谈论的,便是在各府之间,也多有猜测。 只是命妇与命妇之间说起的是一回事,而各府主人之间说起的便是另外一回事了。 十余年过去了,如今朝上经历过当年那件事的老人还有许多,只是当今天子并不追究罢了,说句实在的,当时除却东宫太子之外,还有多位皇子参与战斗,而朝中大臣也多数参与了这场内乱。 不过等到当今圣上即位的时候,却并没有一一论处,只是将其中几名主犯施以重型,而剩下的人全部都从轻发落。 虽则如此,但如今过了这么多年,有些人心中的疙瘩还是没有解开,仍然存在。 没看当今天子的皇姐,先帝唯一的女儿,长公主殿下都自请闭居小佛堂了吗,他们自然远远比不过同为皇室的长公主了。 然而直到最近圣上恩准张远山的请求,同意长公主夫妇搬迁至将军府,随后内务府那边又替圣上传出了驳回归还府邸的要求,这些人心里也开始敲起了鼓。 联想到先前中宫皇后生辰时,明显的对长公主一家极为亲近,更传出了要将长公主的女儿嫁回到承恩公府的信来,这可绝不是皇后娘娘临时起意要说出口的。 心里明镜的人自然知道,当着各路命妇的面,甚至皇后宫中那些个宫女嬷嬷,皇后居然就能放出这样的话来,明显就是圣上的意思。 与张幼莲这个小丫头没什么关系,更关键的是圣上对于长公主的态度。 虽然皇后那句话为戏言,但是也不想想,承恩公府可是皇后的母家,一旦下任天子为中宫所出如今的二皇子,那么承恩公府可绝对是外戚。 朝中最为忌讳的便是外戚当政,可皇后却能说出这样的话,早年间长公主可是与废太子是同母所出,更加明确的表明过自己的立场。 且当年因着先帝的宠爱,长公主其人头脑又不弱于一般人,极为聪慧,便是部分朝中政事,据说也曾参与过。 将长公主所出唯一女儿嫁到承恩公府,可不就是将这废太子一系的领头人与外戚联合在一起了! 自长公主府传出明确要迁府的消息之后,连带着内务府的回绝,这一向暗流涌动的京城似乎更加风云诡谲了,隐隐的,似乎有什么开始慢慢发生变化,然而,这似乎又离如今的现实世界很遥远。 正如张祺安说的,未来什么样,还不确定呢。 就在这你追我赶比赛一般匆忙往西府搬家的过程里,如今府里当家做主的大老爷,终于下了明确指示,于三天后开始搬迁。 虽然说是要等到三天后,可是便是从张远山刚说完话的时候,长公主府这头,上上下下的主子下人就都开始跟着忙活起来了。 搬家,毕竟是主子的事,一不能让主子跟着下人一起忙活,也不能让主子就因为搬家这么点小事就闹得寝食难安的。 这还幸亏如今府上没有老夫人,不然恐怕闹得更加厉害。 不过眼下谁都没那功夫顾得上别人了,自己院子里的还都忙不过来呢,这会儿的长公主府竟然意外的平静,丝毫波澜都没起过。 因为张幼莲早就让院子里的竹子几个收拾东西,所以如今初心苑里的下人也是最轻快的一个。 大些的不常用的物件早些时候就已经收拾收拾装箱搬了过去,如今,便是梅子每天带着落花去那边,先是让西府的下人紧着收拾院子,随后又自己和落花重新打扫了一遍,甚至还将初心苑里的一个打扫丫头带了过去。 而后便是将那些已经封了箱的东西重新打开,按照原有的摆放,将它们一一放到最合适的地方,或是增增减减什么的。 这头,竹子几个不仅每天要保证张幼莲白日所能用到的东西全都如往昔般的随取随用,还要尽可能的将这些东西全都归整出来。 随着一趟趟的搬东西紧着布置,就在要搬家的前一天晚上,梅子回来道:“那边已经全部收拾好了,小姐平日用的东西还有过一阵要穿的衣裙都已经放置的妥当了,屋子也提前用艾草炙了一遍,保证没有小虫子,便是要挂在床上的帐子也都换成了新的,奴婢们先前预备好的。” 点了点头,张幼莲本就不是事多的,梅子又尤为细心,早就将那些个事务全都一一打点妥当,所以眼下便只要等着明天一早全府上下共同搬过去就得了。 不过张幼莲却突然想起来一件事:“先前傅东说那边有几间房上的瓦破了,如今修补好了吗?” 第六十六章 常山将军府 听见张幼莲问起这事,梅子微微弯了弯嘴角:“便是小姐不提,奴婢也是要回禀的。” 张幼莲好奇的看着她,梅子开始讲道:“奴婢这几次去了,那边的管事傅东就和奴婢说了这事。 因着小姐提前看好了院子,将这府中唯二的两个小跨院都选走了,所以李姨娘和二小姐也就不得不选了个别处的院子,这选院子,还是李姨娘身旁的郝嬷嬷亲自去选的呢。”梅子说道。 这郝嬷嬷也就是李姨娘的奶嬷嬷。 张幼莲先前就看过地图,虽说她看上的院子一共就两处,可那是因为这将军府里只有这么两处跨院所占的位置最好,要说其它的院子,也不是没有,甚至还有不少比张祺安那大跨院还要大些的院子,更有的,里面还自带个小花园等等。 然而这些院子虽然占地较大,说起朝向也是丝毫不差,风景更是独到异常,唯一美中不足的便是这位置。 而这时候的人选宅子,尤其是选正房卧房等等,最重视的便是这个位置,一般都以中轴线为最佳,最好是处于这宅子的中心稍前一些。 其次便是中轴线两端,既不靠近墙边,又前后无遮无挡,单独立出来这样的院子。 不过这时的人,多是府中占地面积大,而主子较少,所以这假山石景,花园荷塘就很是有必要了,一般若是谁的府上连处小花园都没有,那可真是要被人嘲笑清贫了。 为了迎合这些个景致,虽然后面的院子也全都是修的方方正正的四合院,二进三进都有,但是这位置可就少有完全站在中轴线,或是两侧这么互相照应的了。 不用猜张幼莲就能猜出来李婉选的是哪一处院子,“李嬷嬷替李姨娘选的院子正是风荷园。” 风荷园正是这府中除却正院与张祺安的跨院外,最大的一处院子,虽然位置稍要偏了一些,不过院子后面可养了满满一池的荷花,还有一处湖心亭,风景很是不错呢。 “她们去西府是直接找的傅东?”张幼莲问道。 梅子点了点头:“郝嬷嬷一进府就让人寻傅管事过来,不过却意外地给了个好脸,这郝嬷嬷往日里仗着有李姨娘在,俨然就拿自己当做是内院管家来看了,别人可难得从她这得到一个笑脸呢。” 听起来,似乎就连梅子都很意外郝嬷嬷的态度。 “傅管事说,这郝嬷嬷一来了就说要看院子,不过虽然说是看,但是好像来之前心里已经有了主意似得,直接就奔着风荷园去的,去了就直接拍板要了这处院子,不过因为风荷园破损的稍微有些严重,所以当天郝嬷嬷就让傅管事找了工匠修缮,今天才刚刚修缮妥当。”梅子道。 张幼莲听梅子给她讲西府那头,郝嬷嬷每次去见了傅东几个都是笑颜有加,且说话做事也都和和气气的,一点都看不出来曾经在这头那么嚣张跋扈。 微微有些奇怪,张幼莲想了想,问梅子:“除了风荷园,傅嬷嬷还挑了其它院子吗?” 梅子点了点头:“还有一处院子,就在风荷园旁边,离正房稍有些远,不过比起其它院子来讲,算是最贴近正房得了,院子也还好,不是很小,和小姐您那头儿的院子差不多大小,位置上有些靠边,但朝向也算是正向。” 张幼莲微感诧异的皱了皱眉,随即问道:“那边有没有注意到这两个院子哪个是李姨娘的,哪个是张幼荷的?” 梅子一愣,随后仔细的想了想,才摇头:“这个奴婢不知道,小姐是觉得,那风荷园才是李姨娘为二小姐选的,而那处小院子是李姨娘的?” 摸了摸下巴,张幼莲并不反对这个说法:“有可能,这李姨娘在打什么主意呢? 第二天一大早张幼莲就破天荒的起了个大早,先是照例练了半个时辰的箭,随后才看着梅子竹子几个最后的收拾起府上的这些个东西。 竹子和梅子各带着一个丫头进行最后的装箱,她们一个念,一个在账本上做着登记,等箱子装满了,才又将账册和箱子里头的东西一起封好,并在箱子的底部做下一个记号,以防到时候丢了东西都不知道。 等到了时辰,跟着大部队准时准点出发的时候,基本上原本院子里头的东西,大部分都已经在新家里安置妥当了,只等她这个主子入住呢。 张远山说的搬家指的可不是说让从今天开始收拾,而是说让前些日子搬东西,这天守着这个时间点,所有人集体从长公主府搬出,然后住进常山将军府里。 也是这天上午,在长公主府吃过了最后一次早饭后,像是大集合一样的,张幼莲带着身边的几个贴身丫头还有张祺安张幼荷几个,一起等在长公主府的大门口,自然,这会儿李姨娘和柳姨娘玉姨娘三个早就已经到了,守在那里多时了。 很快,长公主府的大门破天荒的打开了,还在那里低声说着什么的众人全都抬头看过去。 从那大敞四开的两扇朱红大门中,第一眼看到的便是器宇轩昂表情严肃的张远山,随后,大家就看到,张远山缓了脚步,然后侧头看向身后,不大一会儿,算不得盛装出席,却也衣着格外华贵的长公主缓缓跨过门槛向张远山走来。 站在那高高的九层台阶之下,便是个子再高的人也不得不仰起头才能看清上面慢慢抬步走下来的人。 张幼莲微怔,长公主那与她肖似七八分的容貌有着她所没有的不怒而威的气势,尽管表情淡然,眼神也似古井无波一般,然而从她那微昂的头颅,还有轻抬的下巴,甚至走起路时不经意间显露出的凛然,似乎无一不在说明,这是一位真正的皇家之人,有着皇家的风范,这是十几年前,废太子一脉曾经呼风唤雨过的掌舵人。 哪怕她早已嫁做他人妇,更兼之闭关小佛堂,自困了十余年,可是如今她甫一露面,仍然有着高贵而不可侵犯的天人之姿,惊人之势。 张幼莲也是如今这一刻,见到了长公主这一副从未见过的一面,才真正认识到,何为真正的皇族。 她没有见过当今圣上,只见过中宫皇后,以及朱瑜等几位皇子,然而中宫皇后本就是这天下的国母,便是平常再怎么高贵有风采的贵妇甚至老夫人,见了这位中宫之主,也不得不收敛起自己的全部,在她的面前做小伏低。 而朱瑜几个呢,本就是那位的儿子,将来说不准都有继承大统的可能,他们在她面前表露出的着这个样子,可是未必他们自己本身就是这样的人。 尽管长公主不过是从大门堂堂正正的走下台阶,可是在场的诸人却仍有一种仿佛是在仰视她的感觉。 那是一种种高高在上,哪怕是如今长公主与她们站在同一块土地上,甚至与她们平视,可他们却仍有一种仿佛渺小的尘埃中的错觉。 张祺安和张幼莲倒还好些,毕竟,张祺安与长公主本就是这府中最亲近不过的人了,而张幼莲,却早就随同长公主进出过皇宫,甚至面见中宫皇后。 再者,也是更直观的一点,张幼莲的心里,并没有太多他们这个时代人们心中固有的等级尊卑。 只不过于他们二人而言这只不过是长公主表现自身气势的一幕,可是换做李姨娘,却不知怎的,在那一瞬间,竟然觉得自己在这府中汲汲营营了十余年,自长公主一出现,一切都是无用的。 心中慌了那么片刻时间,李婉不着痕迹的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告诉自己,她做的这些并不是白费,再怎么样她也努力了这么长时间,如今,她也和张远山有了孩子,她不想和长公主争抢什么,她也争不过她。 只是,再怎么说,她也不能让自己沦落到如同柳姨娘两人的地位去,不,柳姨娘如今还有个二少爷呢。 随着张远山一声令下,跑在最前后的车夫大声叫了一遍,赶起了马车,一行十几辆车队缓缓出发,驶向他们的新家。 这在朱雀街几乎可谓是奇景般的事了,看热闹的人自是不少,不过也没有一个敢在这种时候凑近了瞧的。 马车外,一阵马儿蹄落在地面上的声音,混着马车四角配着的宫铃声缓缓响起,无论马车进行的速度是快还是慢,那声音都互相配合着,似乎在按着调子,混着节拍前进,然后演奏出一首动人的曲乐。 “这是母亲的车架。”见竹子两个都有些意外的听怔住了,张幼莲给她们解释道。 梅子竹子从未听说过马车还能跑出这么动人的音乐来,不由满脸惊讶:“是已经训练好了马儿会跟着铃铛跑吗?” 张幼莲摇了摇头,“是赶马车的车夫。” 在上一次张幼莲乘坐着长公主的车架进宫为皇后娘娘贺寿的那次,张幼莲就听到了这样美妙的节拍曲乐,而道路上,尽管有人不认识这是谁的车架,却仍然恭敬地退到两旁让开了道路。 这是从前朝开始就流行起来的事儿了,一般世家大族,无论是主子身边伺候的小厮还是一个普通赶马车的车夫,都不是普通人能够比拟的。 而这上好的车夫,自有一手绝佳的好手艺,赶车的时候也知道什么时候该挥鞭,什么时候控制马儿奔跑的速度快慢,这样配合着马车四角悬挂的铜铃,马儿脚下踩在地面上的“哒哒”声,便是一首最自然的动人音乐。 上一次张幼莲乘坐长公主的马车,那车和马虽然不过就是普通的车与马,可赶车的车夫,据说自长公主刚在外头开府之日起就是她的车夫了。 这么多年下来,自然也有一手绝活。 听见张幼莲这么解释,梅子和竹子不由有些惊叹,她们可从来都没想过自己有一天居然也会见到这么高贵的人物,不说能直面长公主其人,便是这从未听说过的马踏铜铃,都是曾经想都想象不到的事情。 尽管她们是张幼莲的丫头,张幼莲这个主子对她们也是极好的,她们与张幼莲的关系也是极好,张幼莲更是从未以主仆之规要求过她们,更不曾显露出一丝的气势,然而她们突然见到皇家公主,感受着那从未体验过的天家威严,心中除了应有的敬意,还有一丝畏惧。 等马车队浩浩荡荡的从朱雀街这头行驶到朱雀街的那头,常山将军府门前,大多数有头脸的丫头小厮都已经站在那准备迎接了。 这些人有一部分是昨天晚上便来了,先给主子的床幔房间全部整理好,甚至还要点上各自主子喜欢的熏香,而另一部分便是今儿个早上提前出发,一早来到这边整理好一切之后掐着时间带着全府的人等在府外头。 像是一般的府邸,无论是公侯伯爵还是阁老尚书,都有这么两扇大门,几乎能容得下十个人并排行走,甚至有些比这还要宽,而且更高一些。 只不过这样的大门可能一年也不会敞开几次,便是府中的主人平日里进出府邸,走的都是旁边的侧门,侧门虽侧,也不过就在大门的边上,宽和高也都够一辆宽阔马车驶过了,府里的下人,采买或是做其它用途,走的则是后院靠近墙边上的小角门,白日里都有婆子看守,晚上就插上门,谁也不让进来。 这小角门边上就是那些府中的下人,包括家生子等等住的地方,几乎就像是一条短街那么长,所以也不用害怕半夜从后门进来了什么人惊扰到前面的主子。 不过这一天,这将军府的大门却是早就已经大大的向两边敞开,等着迎接这空寂已久的将军府真正的主人归来。 站在那七层台阶之下,张幼莲忍不住再一次打量这扇宽敞而又威严的朱红大门,那高高悬挂的将军府匾额,还有那两尊昂首屹立的石狮雕像,这里便是今后她要继续生活的家了。 曾经的大管事傅东,如今正带着全府的人一起恭候在府门侧方,随着诸多马车缓缓停下,几位主子分别下车站在一起,傅东带着身后的所有下人一同给几位主子请安行礼。 第六十七章 家宴 跟在张远山和长公主身后,张幼莲站在张祺安侧后方半步的距离,兄妹二人互相看了一眼,同时露出笑容,一步步的走进这既陌生又熟悉的府邸。 在张祺安和张幼莲身后,跟着的是张幼荷及抱着二少爷张祺宇的柳姨娘,李婉则与仅剩下的玉姨娘走在了最后。 眼看着自己被落在了后面,而迁府这天又容不得随意发脾气,更何况如今长公主也在,周围又不知有多少双眼睛正看着呢,所以李婉忍了又忍,最后只能脸色极为难看的站住了脚。 玉姨娘一愣,回头看向没动的李婉,忍不住露出一副询问的表情。 尽管脸色有些不太好看,可是李婉还是勉强平静心火,只是道:“你先进去吧,我来处理接下来的。” 点了点头,玉姨娘并没有察觉出什么,李婉则回头看了一眼后面跟着的各院丫头小厮们,摆出一副严肃的样子,本想就此刻先教训他们迁府之后要知礼守礼,万万不可坏了规矩,或是其它什么下马威的。 然而一想到长公主,李婉又忍不住把这口气忍了下去。 想了想,换了个说法,李婉勉强撑着曾经管事主母的架子,让他们将各位主子的东西都一一搬进院子里,不要磕磕碰碰,马车也全都卸在后院里,一会从侧门进入等等这些意义不大的事。 三句两句的说完了话,前面玉姨娘的脚后跟已经跨上了门槛,李婉这才转身抬步,尽量优雅的走近府中。 眼角余光也没有忘了看那些原本就在这府中伺候的下人们。 别人倒还好,那个傅东却是微微垂着头,眼睛老实的盯着自己的脚尖,看都没有看她一眼。 李婉轻轻扬起头,最后一个走近这将军府的大门,随后一副淡然大方的对两旁的下人道:“关门。” 朱红大门在下人的推动下不断发出“吱呀”的声音,最终,严丝合缝,似乎将这府内和府外隔成了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虽然上一次来已经看过了后院的美景,尽管屋子里竹子几个早就已经收拾妥当了,可是张幼莲还是不自觉得跑到了后院,去看那美丽的好似不若凡间美景的大片紫藤。 浅浅淡淡的紫色与太阳洒下来的金辉相互映衬着,交织在如瀑布般垂落的长条树枝上,就连那张再普通不过的吊椅,在此刻居然也显得格外的煽情。 张幼莲走近才看见,这张吊椅似乎并不是先前那张了,毕竟也这么多年过去了,风吹雨打的自然损耗的就快,不过即使换了新的藤椅,却也完全没有破坏先前那些早已缠在藤椅上的紫藤,反而被人轻轻地照搬到了新的藤椅上。 身后,小桥也是又一次看到这如斯美景,却是小步跑过来,一脸兴奋的问张幼莲:“小姐,要不要我推你啊?” 张幼莲笑:“好啊!” 转身稳稳的坐在藤椅上,张幼莲仰头看向紫藤树的宽大树冠,目光时而与穿透花瓣枝条投射下来的阳光碰触,却并不感觉刺眼,反而有一股别样的温暖在里头。 小桥推了一会儿张幼莲就让她回去收拾自己的屋子去了,这院子虽然不大,不过耳房还是有许多,且还有几间本就是下人房的房间被从中间隔开了一左一右,正好方便这几个丫头一人住一间。 知道这会儿大家应该都在忙着自己的,或是整理心情,张幼莲本就有些昏昏欲睡,此刻窝在那舒适的藤椅上,晒着温暖而又不炽烈的阳光,鼻端闻着清清淡淡的花香,她忍不住就这么睡了过去。 藤椅还在轻轻摇晃,反正一会儿到了饭点梅子也会叫醒她的,睡一会儿也没什么。 等到中午饭点的时候,梅子果然来叫醒了张幼莲,也还好如今刚刚入夏,虽然已经开始热了,但是并不至于在外面呆上一小会儿就要中暑的可能,所以几个丫头才放心大胆的放任张幼莲躲在那么一个既美丽又能避光遮热的地方来一场好觉。 因为刚刚搬过来,虽然这院子里头的小厨房昨天就已经开火做饭算是燎锅底了,但是条件所限,新鲜的各种蔬菜果肉并不是很多,这中午也就只吃了略有些简单的一顿。 虽然简单,但味道仍然是不错的。 也是到了下午,有一个陌生的侍女才带着两个小丫头来到这初心苑。 “奴婢名碧落,是公主身边的一等侍女,公主殿下道晚上府中要开家宴,还请小姐准时出席,不要缺位,若是日后大小姐有什么吩咐,也可直接到汀兰苑寻碧落便是。”碧落福了福身,先是给张幼莲介绍了一遍自己,随后才说起她所来为何。 想起长公主,张幼莲也马上道:“我想去母亲那边请安,如今可还方便?” 碧落的脸上露出笑容,是那种既不疏离又很得礼的笑:“小姐若是想去给公主殿下请安,明早和少爷一起来便是,今日舟车劳顿,公主殿下还请小姐要好好休息,仔细自己的身子呢。” 心中暗赞碧落会说话,张幼莲便也识趣的点头:“那好吧,明日我就和哥哥一起去给母亲请安,今日劳烦碧落姑姑了,碧落姑姑若是有什么需要的,也可直接来找竹子。” 又给张幼莲行了个礼,碧落这才转身离去,无论是行礼问安还是步履之间的动作,均是行云流水一般流畅,甚至就连脸上的笑容和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面部表情,似乎都是那么的到位。 不说已然觉得羞愧的梅子竹子,便是张幼莲都是心中一个劲的赞叹。 这便是长公主身边的侍女了,而不是那种伺候的丫头,丫头指的是像梅子竹子小桥灵木这般,无论是谁只要调【教过几个月就可以立刻走马上任,而侍女却不同了,这些侍女基本上都是从最小的时候就被最严苛的规矩管教着,一直到她们所有的行为举止全部都符合标准,甚至就像是刻出来的模子一般,这才算合格。 长公主身边的这位碧落姑姑,便是从小就跟在长公主身边伺候,一直到如今,甚至就连那十余年也都陪同长公主一起闭居小佛堂。 然而尽管是十余年的闭塞,可是如今看了这位碧落姑姑,张幼莲一点都不觉得这十年长公主丝毫都不清楚这府内的事。 有时候张幼莲也会想,如果当初长公主与张小花并不像之前那般,一年才能见上一回,凭借长公主的聪慧,是不是早就能看出她们的不同了。 虽然真正意义上的迁府不过是这天上午的事,可是到了下午张幼莲就能躺在早就已经铺好的床铺上美美的睡一个午觉,还能坐在焕然一新的书房里,用着以往一直在用的笔墨纸砚练字。 甚至就在后院,一个靠近角落的位置,还有一个已经被绑好了干草的人形草垛,边上则挂着她的常用的弓箭。 不说这些,便是端来给她装点心的盘子都是昨儿个刚刚用过的点翠冰翡。 一个下午在张幼莲午睡又练字练箭之后很快就过去了,因为晚上要开家宴,所以院子里的小厨房便只做了几个丫头婆子的菜,张幼莲则带着梅子进了正院,参加这场几乎一年只有一次的家宴。 等张幼莲来到正院之后,才发现似乎有什么隐约的发生了变化。 以往还没等靠近正厅她就能听到里头张远山与张幼荷的欢声笑语,时而还有另一个女人轻快地笑声附和。 然而这一次一直等到张幼莲进了正厅,才意识到今天居然这么的安静,她忍不住看向坐在靠下位置的张幼荷。 也是这会儿张幼莲才后知后觉的想起,最近似乎很少听见张幼荷像以往那般灿烂的笑声了,好像自从传出了迁府之事后,府中便突然地少了很多张幼荷的踪迹,一如今天,曾经总是欢实快活的张幼荷格外的沉默又安静。 张幼莲的目光轻轻在张幼荷身上扫了一遍,自然没有错过她那微红的眼眶,还有如麻花般紧紧搅在一起的手指,就连衣服都是早上迁府的时候穿的那一套。 可以想见,今天下午她应该一直都没有睡觉,或是躺下休息。 要知道,以往的张幼荷,那可是睡前睡后从不穿两套衣服的,更是每一次出门都要换成新的装束,如今天这样,腰间垂落的丝带还能看出被大力揉搓过留下的褶皱痕迹,也是从未有过的事。 挨着张祺安坐下,宽敞的正厅里人本就不算多,如今便也出现了这么尴尬的一幕。 长公主与张远山坐在上首的位置,张祺安坐在张远山的下首,张幼莲则坐在长公主的下首,原本从身份上来说,不管张幼荷是不是庶女,都应该坐在当家主母这一侧,可是也不知是和张远山关系太好还是不适应这位“新”的当家主母,张幼荷居然坐在了张祺安的下首,张远山那一侧。 微微挑眉,张幼莲并没有多话,她不了解长公主其人,也不知道长公主又会不会“新官上任三把火”,在这陌生的府邸给谁一顿下马威,亦或是压根就看不上张幼荷这个她根本都不放在心上眼睛里的庶女。 等看到柳姨娘抱着张祺宇走进大厅,张幼莲的目光轻轻地闪了闪。 似乎是发现了自己来得最晚,柳姨娘忍不住瞬间就红了脸,虽然还抱着张祺宇,但动作间可是丝毫没有犹豫的直接下跪:“请老爷夫人恕罪,妾身非有意来晚,是二少爷刚刚来的路上突然,突然湿了小衣,妾身这才又转而回去给二少爷换的新衣。” 张幼莲微微侧头看了长公主一眼,似乎脸上并没有露出什么不满的表情,边上,张远山轻轻摆了摆手,示意无碍。 柳姨娘这才站起来,却是在看向张幼荷坐在那张原本该她抱着二少爷坐的椅子微微一愣。 “柳姨娘坐在我这边,自从上次我都没有好好看过虎头。”张幼莲突然说道。 虎头是给张祺宇起的小名,也就是小的时候大家要叫的名字,而不是直接称呼他的大名。 柳姨娘顺从的“哎”了一声,快速的瞟了一眼长公主二人,随即抱着张祺宇坐在了张幼莲边上。 如今,府上这几位正经的主子终于坐齐了,长公主那如万年冰川一般平静的脸上也终于露出一丝笑容,尽管淡得几乎没有,甚至未达眼底。 张远山似乎时刻都在注意着长公主的动静,见她这样,便开口道:“让厨下上菜吧。” 紧接着,有下人在正厅中央快速摆放好桌子,那是一张足够十个人同吃的桌面,然而论起来,主子们一共也不过只有六人。 其中一人,如今还是个几个月大的娃娃,便是柳姨娘,也是因着要抱着虎头才能坐在这破天荒才额外举办一次的家宴上。 不说别人,就是李婉如今也都没能来得了这场几乎盛大的家宴。 吃着比起以往更加鲜美的各色菜肴,张幼莲却突然觉得有些怪怪的,这饭桌上似乎一个人都不说话,大家俱都在一起沉默着吃着饭。 然而看了一眼就算吃饭也自有礼仪规范的长公主,张幼莲便知道,长公主估摸是有着食不言寝不语习惯的。 还记得以往的几场家宴,张远山和李婉张幼荷那一家三口人几乎可以称得上是阖家欢乐了,这一次只不过是换了一个人,可气氛上却是又紧绷又凝重了,就好像是吃过饭就要上战场的感觉,不知为何就总有一种急迫感。 张幼莲心里感叹着,看来人和人是真的不同,便是一些个细枝末节不重要的地方,也能随意的改变整个场合的气氛。 没有饭前训话,吃饭的过程里都是一言不发,本以为吃过了饭可能这两位主子就要说点什么,然而并没有。 张远山第一个主动离开,只留下一句:“我去书房处理公务。”便大步走出了正厅,还剩下的几人里,张幼荷也是随便找了个借口:“我还有功课没有做完,先回去了……” 第六十八章 开学 张幼莲觉得张幼荷最后的那一个停顿应该是不知道究竟要不要管长公主叫母亲,可能原因有二,一是她并不想叫李婉之外的人为母亲,二来,便是她叫了,长公主又会应承下来承认她的身份吗。 所以这会儿正厅中留下来的,便是长公主与张祺安和张幼莲一母一子一女了。 尽管从血缘关系上而言,三人是再亲近不过的关系了,然而此刻对坐在这陌生的正厅里,不知怎的,张幼莲又觉得这里像是曾经长公主的那间小佛堂,他们也没有什么好说的好像。 然而沉默一直维持到张幼莲以为这场家宴便要就这么散了的时候,长公主却是突然意外的给了她一个袭击。 “你这个月中便要过生辰了吧。”长公主突然看向张幼莲,问道。 张幼莲微怔,脑子里迅速回忆起以往的生辰,这似乎还是长公主头一次提起她的生日。 迟疑了片刻,张幼莲轻轻点头:“对,就是八月二十三。” 长公主轻轻点头,却是再没有提起其它什么。 这场破例额外增加的家宴就这么平静的结束在了一问一答简单两句对话中,最后,长公主言道:“我乏了,你们也都回去休息吧。” 说完,长公主便站起身,由碧落搀扶着回了后面的正房。 跟在张祺安身后离开正院,从张祺安的脸上,张幼莲似乎也看见了一抹同样的不知所措。 带着梅子最终回到自己院子里,张幼莲觉得自己好像仍然有些反应不过来,似乎她早都已经习惯了长公主和张远山之间的关系,那么冷冷淡淡的。 如今两个人突然就搬到一个院子里去住,甚至有可能晚上还会睡在一间房里,不知怎的,张幼莲隐约的,有那么一点担心,然而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担心个什么劲,又是在替谁担心。 忙碌了一天,虽然这一天基本就没用她搬过一样东西,甚至中午吃饭前和中午吃饭后她都美美的睡了一觉,然而晚上躺在比之前舒适又宽大的大床上,她仍然闭上眼睛就睡着了。 八月初的天已经开始热起来了,尽管北方似乎刚刚褪去春意带着的那一丝微凉,可是晚上睡觉丫头们仍然不敢直接打开窗子吹风。 这便是平房了,因为前后没有较高的障碍物会挡风挡雨,对流还是非常严重的。 虽然窗子仍然被完全打开,不过在窗子上被几个丫头罩上了一层窗幔,是那种砂灰色的厚质布料,底下是一根竹石质地的坠子,让窗幔不会因为吹进来的风而四处抖动。 舒适的睡了住进将军府的第一个夜晚,第二天一早,张幼莲就醒过来了。 先是正常的练箭时间半个时辰,随后又与张祺安共同去给长公主请安。 如今恐怕还多了一位父亲。 要说来请安这事,张幼莲几乎是从来都没给张远山请过安,反倒是张祺安和张幼荷日日不落,每天去的可早。 所以今日一大早的,一直走到了正院门口,张幼莲才想起这要给张远山请安的事。 要说之前可不是张幼莲不懂礼不给父亲早起问安,而是张远山有一次明确的告诉过张幼莲,不用她去请礼问安。 理由吗,自然是那日张幼莲与张远山又是大吵了一架。 曾经张小花与张远山的吵架其实都能不能算作是吵架,只是一方的怒骂还有另一方不断的发脾气罢了,而张小花这样又是永远都不可能骂的过张远山的。 等张祺安和张幼莲,还有站在一旁似乎早已等候多时的张幼荷在正院里等了大概有一炷香的时间,张幼莲还以为长公主还没起床呢,身边的碧落就走出房门请几位少爷小姐进去了。 进去之后张幼莲才发现,原来并不是长公主还未起床,而是早就已经做过了早课,念了经书,抄了经文,给供奉在自己的房间后室的佛祖上了香。 三人干巴巴的请过了安,长公主这头自然是要留下吃一顿早饭的,也是吃早饭的时候张幼莲才惊讶,原来昨天晚上张远山压根就没回卧房睡觉! 从长公主的脸上是看不出有什么表情的,张幼莲自然也放弃了想要从长公主的脸上看出来点什么的想法。 一直等到吃了早饭,几人这才各自打道回府。 然而不过就是那么不大一会儿的功夫,碧落就抱着一个小盒子重又去了初心苑。 因当着碧落的面,所以张幼莲也没有直接就打开看看里面都有个什么,只听碧落说,“公主殿下每日起的都是极早的,这么些年已经使习惯了早起念佛经抄经文,日后小姐和少爷不妨仍是每月初一十五去正院给公主殿下请安。” 张幼莲也就点头应了下来,随后才听碧落说起手中的这木盒:“这里都是些个公主殿下曾经用过的东西,如今放在那也是白白搁置了,倒不如拿来给了小姐您,或许小姐时而也能用上个些许。 等到碧落离开之后,张幼莲才打开盒子,却是看到里头各种镶了宝石的朱钗,成双成对的耳钉耳坠,还有其它的什么手链珠串等等。 看到那一盒子的珠光宝气,刚刚打开的张幼莲忍不住愣了愣,这些东西的价值她虽然衡量不出来,但是也知道,绝对是那种越搁便越值钱的稀世珍品,尤其是那支点翠朱红紫金钗,便是边上的梅子几个也都觉得有些惊叹。 好一会儿,张幼莲一脸赞叹的合上了盒子:“这都是母亲的好东西,如今留给我了,竹子你看着有什么我如今能用的帮我放在梳妆盒里,其余的全都替我收起来。” 竹子马上将盒子接过去,点了点头,口中应是。 中午的时候,张幼莲在书房里一边无聊的画着画,一边想起这件事。 长公主这是何意呢,昨天晚上还特意问过了这个月是不是她生辰,今天一大早的就给她拿来了这么多好东西,是在补偿她?还是看她穿戴的似乎实在有些太寒酸了。 毕竟就连张幼荷如今头上戴的可都是李婉带来的嫁妆,那真金白银可是实打实的有分量,别说是一只普通的拉丝金簪了,便是更精细的东西也不是没有的。 张幼莲还记得那会儿张幼荷随便送给张祺宇一样满月礼,便是二两金子打成的厚重金锁片。 可是真要说起好东西,难道谁还能比得上长公主手里拥有的多吗?李婉那不过就是些小意思罢了。 画了半天的画,水平还是那个水平,感觉自己也没进步多少,张幼莲放下笔,去了后院。 作为匠造课的学生,如今便是一些小小的手工艺品张幼莲也是能拿得出手的,甚至她在陈先生的课堂上,可一直都是前几名呢。 后院里,八宝长得还慢些,不过桂圆可早就能小步小步的来回颠儿着跑了,没有什么活的小桥和灵木如今正蹲在一旁逗猫逗狗呢。 看了一眼在旁边迈着小步转圈咬尾巴的桂圆,张幼莲索性让落花出去找了些个木板,趁着阳光正好,快速的计算出需要的木料,竟是赶在天黑前就给桂圆做好了一个豪华别墅型狗窝。 架子是有了,接下来的便是小桥和灵木的事了,她们的手巧的很,用一些个没用的边角料,还有不穿的破旧衣服,缝制了一个很好看也很舒适的软垫,桂圆很是欣喜的钻在里头要睡觉呢。 最后的几天假期就被张幼莲这么悠闲自在的度过去了,一转眼的功夫便到了高院开学的日子。 收拾好自己要带的东西,张幼莲有些着急的跟小桥快速跑出院子。 因为如今要上高院了,所以今天早上灵木特意给张幼莲换了个平常不会梳的飞仙髻,就浪费了一点点时间,不过还好,索性他们搬到了将军府,距离学院没有太远。 告诉三子马车稍微驶的快一些,三子“哎”了一声,随即轻甩马鞭,马车驶向了学院的方向。 上了高院,可就与中院不在一个院子里了,虽说还有琴棋书画等等的课程,但是算学和文学就稍稍加重了不少。 到了班级,张幼莲还与苏瑶瑶周凝云几个在一个班级上课,高院里头的分班并没有中院那会儿那么严格,有关系较为不错的,一些小课上也是能一起上的。 放下书包,张幼莲坐在苏瑶瑶的身边,趁着老师还没来,三人便说了一会儿的话。 “我听你们家前几天就迁府了,怎么样,新的府邸一切可还满意?”苏瑶瑶忍不住率先问道。 点了点头,张幼莲跟她们讲自己的院子:“除了先前和你们说起的紫藤树还有葡萄架子,屋子住起来也都很好,比之前的要通风多了,而且光照也很好,还有,我有没有和你们说过我院子里新养了一只猫和一只狗啊!” “啊,是什么猫和狗啊?好看吗,咬人吗?我大伯家的二姐就养了一只阴阳眼的什么猫,白色的,很漂亮呢,不过就是脾气也很大,上一次我要摸摸它,还差一点把我给抓了呢!”提起猫,苏瑶瑶忍不住好奇道。 “就是我们家猫狗房里抱养上来的猫,不是什么名贵品种,不过很听话啊,我看也一样很可爱。”张幼莲青青歪了歪头,想起八宝,忍不住笑道。 “别忘了过几个月要给它们买药去虱子跳蚤呢!”周凝云补充道。 “我家里的猫儿抓老鼠很厉害呢,不过我不是很喜欢,上一次它抓了只老鼠放在我的门口,给我的丫头吓了好大一跳,虽然我知道它是想要送给我,不过还是觉得死老鼠好恶心呢。”苏瑶瑶突然说道,然后脸上露出一种既纠结又为难的表情。 “你们家猫儿会不会这也这样啊?”她问道。 摇了摇头,张幼莲想起小桥说的,跟她们解释:“不一样的,如果让猫抓耗子,就每天早上只喂它一遍,这样它晚上自己就回去抓耗子了,如果不想让它抓耗子,每天早中晚定时定点的喂它就好了,不过这些现在都是小桥在弄,她很有耐心呢!” 三人又说了一会儿,张幼莲从书包里拿出昨天晚上就已经写好的帖子给她们:“我这个月二十三过生辰啦,你们一定要来啊,去看看我院子里头的紫藤树,好美哒!” 接过帖子,两人都点头表示一定会去,随即苏瑶瑶又问:“那你还会邀请谁啊,除了王铭远他们几个。” 说着,苏瑶瑶忍不住坏笑:“会不会邀请承恩公府的几位少爷啊?” 想起穆景舟他们几个,张幼莲也是一愣,脸上露出一丝犹豫的表情:“不知道啊,我还没有想好……” 除了承恩公府的几位少爷,还有安庆侯府的许婧绮,来自辅国公府的姜苏然,这些都应该请的,然而她当时可没想办这么一场大宴的。 又说了一会儿话,第一节刺绣课便这么开始了。 周凝云刺绣自然是没的说,虽然不是顶好的,但是比起她们这样的选手可以说是稳稳的第一。 张幼莲和苏瑶瑶这两个曾经的刺绣课都不知是怎么熬过去,考试完全靠捡大运才能通过的倒数生,一上到刺绣课就仿佛是开起了茶话会一样。 高院的学习基本上都靠自觉,教学的先生也基本上不会为难这些个大家小姐,毕竟,哪怕是成绩再好,家世或是其它方面不如别人,也照样没什么好的前程。 女学生的好前程,似乎除了名气之外,便只有挑中一个好夫婿了。 如果张幼莲的母亲不是长公主,没有常山将军这样的父亲,还有张祺安这样的兄长,而是普通家庭出来的普通女孩,哪怕是进了锦绣学院,也没什么未来。 尤其是她诗词歌赋都不算是精通,更加没有什么才女的名头,长相也带着些不同于平凡女子的英气。 然而如今,因为她有了那样的家世和亲人,便是张祺安也告诉她,可以多交些朋友,做一些自己喜欢的事,至于成绩,只要能听得懂先生在说些什么,普普通通就好。 “你知道吗,我打听到,安庆侯府的那位表小姐,其实并不是辅国公府的嫡女呢!”上课上到一半,苏瑶瑶就开始跟张幼莲八卦起来了。 第六十九章 苏府 刺绣课上,苏瑶瑶和张幼莲八卦着有关辅国公府的事。 “我听我娘说,这位姜小姐本是辅国公大人的庶女,不过自出生起就一直养在嫡母身边,也就是如今的辅国公夫人,好像现在和辅国公夫人的关系都比自己的庶母要亲近呢,辅国公夫人也完全将她当成了自己的亲生女儿,她也是辅国公府唯一的女儿呢。” 苏瑶瑶一边跟着讲台上的女先生分着线,进行自己喜欢的配色,一边小声的和张幼莲说道。 微微有些惊讶,张幼莲抬头看了一眼女先生,随后问苏瑶瑶:“可是当时不是说辅国公和辅国公夫人因边关练兵不能进京给皇后娘娘贺寿,所以才让姜苏然带着礼品进京贺寿,可是以她的庶女身份,不怕别人说什么吗?” 不是张幼莲看不上姜苏然的庶女身份,而是这大夏朝本就是如此,尽管嫡庶之分比起前朝那会儿多有减轻,然而这嫡庶仍有分别,尤其是在给国母祝寿的场合,本就不应该让庶子庶女出席,更何况姜苏然可代表的是辅国公夫妇二人。 若是有人借机生事,便是说辅国公夫妇一个大不敬也是有的。 “对啊,所以后来说好像是将姜苏然给记到了辅国公夫人的名下,变成了名正言顺的嫡女了!”苏瑶瑶道。 随即惊叹:“我娘还和我说呢,这得是多大度的女子才能做出这样的事啊,反正若是换了她,她可做不出将我爹的那些庶子庶女记在自己名下的事。” 张幼莲忍不住轻笑,不过随即苏瑶瑶就说起了她家的事:“如果以后你若是成婚了,自然是分不到家中东西的,但是我觉得伯父怎么也会给你置办好些嫁妆的,就是到时候张幼荷也要从中分走一些了,那样留给你哥的就少了。” 眨了眨眼睛,张幼莲轻声道:“也不能这么说,若是以后张幼荷嫁得好,将军府可是她的娘家,她也一定是要帮衬娘家的,而且,大家族不就是这样吗,互相联姻,这样彼此之间的关系也近了不少。” 点了点头,苏瑶瑶也恍然:“也是哦,那其实也就是看那个人怎么样了,若是好的怎么都是好的,便如姜小姐,我觉得她就很好啊,而且周身气度可全都是大家小姐的气度,一点都不小家子气,你还记不记得苏六?” 说着苏瑶瑶突然提起一个人,张幼莲想了一会儿才记起,苏六就是曾经总跟着赵大小姐和李家小姐一起玩的那个有点柔柔弱弱的小姑娘。 苏六是她大伯家的庶女,因为脾气不和,还有两家的各种纠纷,苏瑶瑶一直都不喜欢和苏六玩的,即使如今锦绣学院里头就只有她们两个苏府的小姐。 “记得,怎么了?”张幼莲道。 咽了咽口水,苏瑶瑶左右看了一眼,轻轻凑近张幼莲:“我跟你说,你可不要和别人说啊,这几天给我娘高兴坏了,我大伯家,后院起火了!” 张幼莲满头黑线,尽管早就知道苏瑶瑶的娘是一个爱憎分明脾气爽朗的人,不过眼下从苏瑶瑶的嘴里听见对她娘的描述,却怎么都觉得有些不太好听。 轻咳一声,张幼莲自当是没听见她这么说她娘,只是问:“发生了什么事?” “就前一阵放假的时候,这苏六不知道发了什么邪疯,竟然将我大伯家的那个二姐推进荷塘里了!天呐,你是不知道,虽然现在已经入了夏,可是荷塘里的水还是很凉啊,而且还是晚上,两个人似乎还打了一架。”有些兴奋的,苏瑶瑶讲着她大伯家发生的又热闹又好笑的事情。 “最开始就因为婚约,两个人不知怎么的就闹翻了,好像是我大伯母给我二姐订了一门亲事,据说是还是一家伯爷府,定亲的那个男的是他们家的大少爷,年龄倒是相差不多,不过你也知道,京中这样的伯爷爵爷多了去了,也不是世袭制,到了那男的,应该也就是随便的一个爵爷。” 苏瑶瑶说道,“然而就是因为这么一个普通的爵爷,满大街都能看见的那种,我二姐和苏六两个打起来了,我听说是因为我大伯母给苏六找了一个江南富户的继室,那富户好几年前就已经死了正妻,不过这么长时间府上的小妾一直就没断过,如今也和我爹差不多大了,府里头更是少爷小姐的一大堆。 不过谁让他有钱呢,听我娘说,那富户的意思,就是想娶一个名门望族的庶女,这样怎么说也算是和官场能搭上关系了吧,好像有很多这样的富户都是这么想的,甚至有人故意休妻呢!” 张幼莲微微咂舌,然后问道“那之后呢,发生了什么?” “之后可就热闹了,因为富户说只要能娶到这样的大家小姐,就会拿出一大笔钱做聘礼呢,当然,这聘礼抬进我大伯母的家门还能让它出去是怎么的,所以我大伯母马上就同意了,好像是准备过了年就成婚,就连这锦绣学院似乎都不准备让苏六念完。”苏瑶瑶轻轻叹息。 “这件事本来一直是瞒着苏六的,我二姐今年刚刚从锦绣毕业,和那位伯爷府的大少爷亲都已经订了,这头,我大伯母身边的嬷嬷也亲自和那头的管家见了面,定好了这件事,都快要连婚帖都换了,可是不知道怎么的,就被苏六知道了这件事。” 接下来可就是一场大戏了,苏瑶瑶啧啧出声,和张幼莲说的满是兴奋:“当时苏六就去找我大伯母求证这件事是不是真的,结果我大伯母居然当真承认了,可是谁都没想到,这苏六居然一个想不开,竟然当天晚上就去找了我二姐,那会儿她正在后院的荷花池子里喂鱼,两个人说着说着,不知怎么的就打起来了。 没等身边的那些丫头叫人过来,苏六就把我二姐给推到荷花池子里去了,然后她害怕被罚,自己也跟着跳进去了,但是最关键的你猜是什么! 因为害怕荷花池时间长了底下太深会淹死人,在不深的地方池子底下装了一层木架子,一般人站在上面直起身子就能露出胸膛以上的部分,虽然我二姐长得不高,但是怎么也能露出脖子和脑袋。 然而也不知道是吓坏了还是怎么的,她一直都没能站起来,就是不断地挣扎,等到下人把她们两个救上来之后,才发现,苏六倒是好好地,不过就受了凉而已,可是我二姐,啧。”苏瑶瑶伸出手指比划了一下自己的额角的位置。 “这里被木架上的钉子划出了一道半根手指这么长的伤口!” 张幼莲一怔,这时候的人对于脸上或是身上的疤痕还是非常看重的,便是在外出征多年的大将军,若是身上带了些较深的疤痕,也是会被女孩儿嫌弃的,而不会觉得那是男人的象征。 若是女孩儿的脸上落了这么长的一道伤疤,很可能以后就要嫁不出去了。 “那,这婚事……”张幼莲迟疑了一下,问苏瑶瑶。 轻叹一口气,说起这的时候,苏瑶瑶也是替她二姐惋惜:“自然就嫁不出去了,我们府里的下人没什么规矩,没几天就把这事学给了那个大少爷听,结果人家立马就不干了,要我娘说,也不过就是一门破落户而已,居然还东挑西挑的,我伯父的官职也不低了啊,而且说不准以后我们苏家也有一个能封侯拜相的呢!” “那后来怎么办了,你大伯母那边,是不是很伤心啊?”张幼莲问道。 点了点头,苏瑶瑶肯定:“自然是极伤心的啊,她是不想和伯府断了联系的,还想将这婚约维持下去,一个是早已经联系好的事了,如今说断就这么断了,你说可惜不可惜,再一个,人家的聘礼可都已经给了,难不成还要还回去吗,更何况我二姐若是被退了亲,以后可就再也嫁不出去了。” 张幼莲轻轻皱眉:“也,没那么严重吧,而且不是还有消疤的药膏吗,你看我头上这么大一块疤,不是也没关系吗,而且皇后娘娘还给了我一瓶药膏,说是去疤痕特别管用的,不然我把它拿给你二姐?” 摇了摇头,苏瑶瑶的表情有些成熟:“这是两回事,毕竟,小花不是说你,再怎么样,你母亲也是长公主,还有你父亲,元良哥哥,可是我二姐呢,什么都没有,长相也就一般,家世更是那样,最关键的是,你也知道,我大伯母家的条件不好,虽然我外公家是商户,我娘也是商户之女,可是架不住我娘有钱啊。 这么些年苏府的中馈一直都是我大伯母管着,便是我爹每个月的月俸银子都不知被他们花去了多少呢,那是我娘一直在贴补我们家,不然才不会像现在这样,吃的用的还算是不错,还能去一次邀月阁。” 所以这其实压根就与疤痕无关,说句实在的还是家世的问题。 尽管那什么伯爷府已经破落了,说不定再等几年便连京中的宅子都要一起卖出去,更加没有官职和荫封,过得连苏家都不如,可是在如今看来,人家还是权贵,见了面你还得口称一声伯爷。 只能说那疤痕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人家有理有据,想退亲自然也就退了,他们无论是上哪都无法说理去。 和苏瑶瑶在一起这么长时间,苏府的那些事张幼莲也知道个一二。 正如苏瑶瑶说的,她娘虽然是商户之女,可是家境殷实,过的自然很不错,而她大伯母家就比较窘迫了,连平时用的都要节省了再节省才行。 “而且你知道吗,听我娘说,好像我二姐若是成亲的话,我娘可就只给她准备了两千两银子作为陪送。”苏瑶瑶又补充了一句。 两千两银子是什么概念呢,当初建园子的时候,苏瑶瑶和周凝云一人就拿了三千两银子出来,对于周凝云而言这不过就是一小笔零花钱罢了,可对于苏瑶瑶而言,却几乎是他们整个苏府一年所有的花用了,甚至远远用不上这些。 当然,苏瑶瑶的娘有钱,再者当时知道是和朱瑜王铭远以及张幼莲几个一起弄那些个东西,她娘才狠了狠心,自己单独拿的一笔钱给的苏瑶瑶。 便是普通的三口之家,一两银子便能花上一个月还有余,张幼莲一个月的零花钱才不过五两银子。 在邀月阁,张幼莲请他们吃一顿饭基本上就能花个几十两,在朱雀街的尾巴,买一栋几乎就没有院子的小宅子,也要两千两银子。 对于张幼莲他们这样的人家而言,两千两银子,当真不算是什么。 事实上,就连苏瑶瑶他们一家,如今也是和她大伯一起挤在一个小跨院里。 苏府可没有什么两进三进的院子宅子,充其量除了一个小跨院外还有一个不大的花园,却要挤下她大伯夫妇还有两个妾室,三个女儿两个儿子,还有苏瑶瑶一家以及苏府的老太君和满府的下人,姨娘可都是和庶女住在一个院子里头的,可以想象要挤成什么样子。 还是后来苏瑶瑶的娘另花钱买下了隔壁的一处小院子,打通了墙这才将将住了开,却也和她大伯家分成了两个院子。 可不是所有人家都像是长公主府和常山将军府,便是在府里跑马都能跑的开,他们那府上,便是下人走路走的快了些,说不准两个人都能撞上。 “那,之后呢,退亲了吗?”张幼莲问道。 苏瑶瑶轻轻摇头:“没有,我大伯母一来舍不得跟伯爷府的这门亲事,二来也舍不得江南那富户答应好的又送商铺又送银子什么的,最后的结果是,让苏六嫁到那伯爷府里,然后我二姐嫁给江南那富户。” “啊?”张幼莲惊讶出声,想说什么,却是哑口无言。 叹了口气,苏瑶瑶道:“你是不知道啊,刚开始事发的时候,我大伯母恨不能生撕了苏六的心都有,可是现在又不能做什么了,若是将苏六也伤了,便是想嫁到伯爷府也是不能了。” 第七十章 长公主 顿了顿,苏瑶瑶突然笑了笑,只是那眼神里带了些讥讽:“小花,你知道吗,在刚开始伯爷府说要退亲的时候,我大伯母就跟疯了一样,你知道吗,她还把主意打在了我的头上。” 张幼莲一愣,不知道苏瑶瑶说的是哪回事。 “那边刚说要退亲的那几天,她来找我娘,结果你知道她是怎么跟我娘说的吗!”苏瑶瑶越说越气愤。 “她二女儿嫁不出去了,便想让我替她女儿嫁给那伯爷,当然,我还得感谢她替我着想,有这么件好事能第一个想起我来,可是你知道吗,她跟我娘说的时候,还带着恩赐的语气,就好像是天大的好事赏赐给我一样。 我大伯母同我娘说,像是伯爷府这样的婚事以他们这等身家自是难找的很,然而如今除了我二姐的这回事,他们也不想和那边断了联系,要么就将我嫁过去得了,那意思就是,我还是沾了他们的光,如果不是他们,我恐怕连个一般的普通人家都嫁不出去! 而且最重要的是什么你知道吗小花,我大伯母那意思是,让我抢了我二姐的福分,直接嫁到伯爷府做少夫人,那可是天大的好事,我们都得感谢她,所以,伯爷府之前送来的聘礼她不仅不会还给我们,还要从我娘这要走一笔好处费!” 越说苏瑶瑶越激动,不然以她平常良善的性子,尽管和她大伯家的两个姐姐关系不是十分要好,却也不至于如今听了她二姐毁容的消息丝毫不难过,反而觉得解气。 又好好安慰了苏瑶瑶,张幼莲想了想,又问她:“那你娘是怎么说的?” “我娘当然是一口回绝了。”说着,苏瑶瑶也忍不住笑了:“虽然当时我娘很生气,不过我娘忍下了,只说我恐怕接不住这么重的福气,所以就只能算了,不过虽然是这样,但是等我二姐出嫁的时候,她一定要送一大笔添妆!” 想到后来她二姐就要这么嫁给江南那富户了,张幼莲先是因苏母微微感到好笑,随即心里又轻叹一口气:“那你二姐呢,愿意吗?” 苏瑶瑶看了一眼台上似乎已经看了她们好几眼的女先生,微微低下头去,放轻了声音:“当然是不愿意了,谁愿意这么年轻就去嫁给一个鳏夫做继室呢!” 随即苏瑶瑶又道:“可是她有什么办法,我大伯母已经做好准备了,哦,还有,就是苏六那边,因为不想和伯父断了关系,毕竟如果这结亲不成以后可就结仇了,所以苏六嫁是一定要嫁过去的,但是好像这嫁妆,可就要不只是两千两银子了,啧,我估计我大伯母一定得心疼死!” “那现在苏六是不是就不来上课了?”张幼莲恍惚了一下,问道。 点了点头,苏瑶瑶回答:“是啊,这是很正常的事情,说不准哪天我也就直接嫁出去不来上课了呢!” 尽管苏瑶瑶是在开玩笑,可是张幼莲还是忍不住轻轻打了她一下:“瞎说什么呢!再怎么样也不能嫁的那么早啊,再说了,就是不说别人,不是还有那几个吗!” 似乎是听出了张幼莲说的是谁,苏瑶瑶忍不住“唰”的就红了脸:“哎呀好了!不和你说了,就会欺负我!” 晚上放了学,张幼莲坐在马车里还是忍不住和小桥说起这事,要说起来,小桥和她的年龄还差不多呢,她院子里也就只有梅子能稍微大一点。 不过一般小姐身边的大丫头都不会轻易配给别人的,一来伺候了主子这么多年,没有亲情也有感情了,互相都已经磨合过,可以说主子一个眼神她们就知道主子是什么意思。 二来,也是有另外一层含义的。 像是小姐身边的这些个丫头,一等二等的可能会配给未来姑爷身边的得力小厮,等以后也就可以做个管事娘子,或者再重新调进内院里当差。 而三等丫头,一般就直接当做是通房丫头给带进姑爷府里,到时候有了身孕,可能就会抬了身份,做个姨娘,也算是帮着她一起笼络住姑爷的心了。 只不过张幼莲并不想就这么随意的将竹子几个配给别人,不管怎么说,她们都跟了她这么久,本就已经失去了人身自由,总不能让她们连婚姻自由都失去。 一路想着苏府的那些事,还有梅子几个的婚配,张幼莲慢慢走回自己院子。 说来,当初她们真没猜错,府中那个院子极大的风荷园果然不是李姨娘给自己占的,而是为张幼荷提前选中的。 她的园子还是叫初心苑,风景也无外乎是前院的大槐树和葡萄架,后院的紫藤花树与秋千罢了,而风荷园,却是一直没有更改名字,也是因为这名字本就和张幼荷的名字相衬吧。 一路蹦蹦哒哒的回了院子,张幼莲把书包往书房里一扔,先准备吃饭。 高院不同于中院,每天会留给学生的作业极少,张幼莲基本上只要半个时辰就能完成,然后还会自己再练习半个时辰的书法。 一年时间下来,虽说她的书法仍然得不到别人交口称赞,但是最起码比起以往也算是没有一个错别字,且字体大小相符,留白适当,工工整整的。 这样的字体可是最被阅卷老师所喜欢的字体。 等吃过了饭,又练好了字,张幼莲没想到的是,长公主竟然让身边的侍女叫她过去。 虽然二人是亲母女,不过她和长公主之间的关系可真没有亲母女那么亲,这个时候,也没有什么事情,张幼莲实在想不出来长公主叫她过去会是因为什么。 跟着碧落走进正厅,张幼莲注意到,这一路走来,似乎在下人里头多出了不少的生面孔,估摸着应该就是曾经近身服侍长公主起居等的人,如今从小佛堂里搬出来,都跟着一并做了这将军府的下人。 至于曾经那些位置上的人,尤其是李婉当初带来的那些,包括各个管事和嬷嬷等等,张幼莲看见的可就少了。 正厅,张远山公务在身自然不能整日待在家里,所以便只有长公主一人坐在那里静静的喝着茶。 碧落带着张幼莲走进来之后,就自动的站在了长公主的身后,随手将茶杯填满。 “过几天就是你生辰了,想好要如何过了吗?”没有多余的寒暄和客套,等张幼莲一落座,长公主直接就坦白问道。 张幼莲微怔,看着仍然不是十分熟悉的长公主,犹豫了一下,摇了摇头。 看见张幼莲摇头,似乎都在意料之内的,长公主直接道:“那便听我的安排吧,都想请谁,明天我替你下帖子,到了日子就安排在花园里,请一个戏班子,唱几出大戏,还可以赏花阅景,你觉得如何?” 惊讶的瞪大了眼睛,张幼莲心里微微有些不解,怎的,长公主突然就要张罗起她的事情了?她不是和她关系一直都冷冷淡淡的吗…… 点了点头,先前张幼莲还在犹豫这件事,如今有了长公主帮忙,便是要请许婧绮还有穆景炎他们也是毫无问题的。 站起身,张幼莲的脸上露出一抹羞涩:“谢谢母亲。” 微微点头,长公主轻轻应了一声,随即对她摆手:“行了,你去休息吧,明天别忘了让人把名单送过来。” 张幼莲识趣的离开,不再打扰长公主休息,碧落则上前几步,跟在张幼莲身后,一路将她送回到初心苑。 临走之前,碧落轻笑着看了一眼梅子和竹子,随即温声对张幼莲道:“奴婢有几句话想和小姐说,不知小姐方不方便?” 张幼莲点头,梅子二人自觉退后几步,直到听不见她们说话为止。 碧落细细的打量了一眼张幼莲,忍不住突然道:“不过几年的时间,没想到小姐如今都出落得这么亭亭玉立了。” 张幼莲有些惊讶:“碧落姑姑以前见过我?” 碧落点头,笑道:“那时候我还是公主旁边的一个小丫头,有一次出来办事正好看见小姐从前面经过,那会儿的小姐还没有拔起个子,还是个小孩子的样子,正追着花园里的蝴蝶要捕呢,很是可爱。” 张幼莲笑了笑:“是吗,我都不记得了。” 碧落也笑,却是道:“其实公主这些年也是经常惦记小姐的,别看公主话不多,更没有说过想念小姐的话,可是我们这些贴身伺候的人可都知道公主的心意,以往在佛堂里的时候,我和高嬷嬷也经常说起小姐的事,公主都会在一旁听着呢。” 顿了顿,碧落又道:“便是那一次小姐受伤了,也是公主特意找出了九转玉露来想为小姐疗伤,只是后来没能用上而已,其实,公主对小姐一直以来都是很惦念的。” 张幼莲微微垂下头,半晌,才轻轻的“嗯”了一声:“母亲,母亲对我的好我也是知道的,谢谢碧落姑姑。” 微笑着看着张幼莲,碧落福身行了一礼:“那奴婢便先回公主身边了,若是小姐有什么想吩咐的便直接叫人来找碧落就可。” 看着碧落转身离开,张幼莲心中微叹,也回了自己院子。 坐在后院的秋千上,张幼莲轻轻地晃着摇椅,望着天边的那轮明月,大而圆的月亮高高的悬挂在那漆黑如幕布一般的天空上,这一夜,月明星稀,深蓝色的天空好似入了夜的大海,是那样的深沉和厚重。 轻轻抬起头仰望着天空,张幼莲看着那一轮似乎隔着几百上千年时空都不会变化的圆月,心中突然升起一股不知名的感动。 边上,梅子和小桥正一人抱着一只猫一人抱着一只狗,静静的坐在小马扎上,与张幼莲一同享受着这个宁静的夏夜。 “你们说,月亮里面会有什么?”倚在藤椅的椅背上,张幼莲突然问二人。 “是嫦娥仙子吧,听说除了嫦娥仙子还有一只可爱的玉兔呢,她们是被打落到广寒宫的,似乎是因为嫦娥仙子偷吃了属于后羿的不老药,一个很凄惨的故事呢。”小桥马上回答道。 张幼莲突然“哈哈”的笑起来:“其实我知道那上面有什么,不过我不告诉你们!” “小姐知道?难不成是神仙托梦给小姐知道的?小姐快说说啊!”小桥连声问道,就连边上的梅子都忍不住看过来,想知道真相。 “在那上面啊,其实什么都没有,就像是农民种地挖的坑,一个接一个的,没有嫦娥,也没有玉兔,更没有广寒宫……”张幼莲微微闭上眼睛,轻声和她们说道。 一个个熟悉的字眼,一幅幅熟悉的画面似乎重新出现在她的眼前。 “啊?怎么可能呢,可是嫦娥仙子飞升的事情是大家都知道的呀,怎么可能没有呢,我还总听老人说看见过月亮上的嫦娥仙子抱着玉兔的影子呢!”小桥一脸惊讶,随即不相信的辩驳道。 张幼莲轻轻的笑了,也学着小桥轻快地语气道:“是啊,可是那才不是嫦娥仙子,他们,是探险者们,是他们第一个登上了那里,月亮!” 奇怪的话从张幼莲的嘴里说出来,不过两人都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以往张幼莲就会时不时的说一些奇怪的,她们听不懂的话。 此刻,听她和小桥你一言我一语的互相说着神话传说,还有传奇历险,梅子忍不住轻轻发笑。 “你们知道吗,我们其实不是生活在天圆地方之下!”张幼莲卖了个关子,一脸认真地看着两人,说道。 “那我们生活在什么地方,不是将军府吗?”小桥歪了歪脖子,不解的问张幼莲。 用力的晃了晃头,张幼莲放低声音,故意用神秘至极的样子和两人说道:“其实,我们是活在蓝眼巨人的眼睛里!” “蓝眼巨人?”这会儿,就连梅子都忍不住发问。 “对啊,那是一个长得高大无比,还有着一双蓝色眼眸的巨人,就是蓝眼巨人,而我们,就生活在这个蓝眼巨人的眼睛里,每当黑天白天交替出现,那就是这个蓝眼巨人在眨眼睛,只要有人透过他的瞳孔,就能看到此刻坐在月光下的我们。” 第七十一章 准备生辰 第二天早上,梅子就将张幼莲已经写好的名单送到了正院的碧落手里。 碧落却是没有直接放梅子离开,反而是拉着她说了好一会儿的话,话里话外,除却问了一些有关张幼莲平时的事,再就是她们这几个丫头还有院子里的一些小事。 能看得出来,似乎碧落很想了解如今张幼莲的现状呢,与其到处打听些不实的,还不如直接问她的贴身丫头。 便是晚上张幼莲回来了,梅子跟她说了早上的事,张幼莲也毫不反感,这总比她们私下里从各种渠道来偷偷的打听她身边的消息要让她舒服多了。 而后,梅子还道:“碧落姑姑还说,要给我们每人涨一倍的月钱。”说罢,梅子有些不知所措的看向张幼莲。 点了点头,张幼莲还是一脸平常:“也是正常,如今府中中馈都是母亲在管,别说是涨一倍的月钱,就是涨两倍你们也照样拿着吧。” 不说别的,这一阵长公主重新住到正院,甚至接手相应的所有管家诸事,身边曾经的大宫女碧落如今更是与她们初心苑走的特别近,这府中的风向也就跟着变了。 尤其是以往受够了冷待和轻视的梅子竹子两个,更是在这府中下人的眼里彻底变了高度。 献各种殷勤还不够,更有的甚至还从家中带了做好的腌肉酱菜或是一些买来的小食等等偷偷的送过来,而曾经那个私下里说过竹子和张祺安坏话那个,在侥幸跟进了将军府之后,前几天更是被碧落毫不留情的给轰出了府,直接贱卖给了人牙子。 似乎,曾经一切都以李婉和张幼荷为中心的这些下人,到了如今也慢慢意识到,这府里头真正说话管用的主子,并不是她们而是长公主了。 除却给张幼莲身边的丫头每个月月钱涨了一倍之外,再就是其它一些曾经张祺安并没有发现的细节方面。 比如,长公主与张远山之下,手里有不少个铺子,其中不乏成衣铺和首饰铺,不过在以前,张远山手里的这些个铺子可都是万事以李婉与张幼荷优先的,每个季度甚至每个月都会来府中一趟,特特为几位主子量制身材比例订做新衣。 李婉倒还好说,毕竟身材已经不变,而张幼荷这个年纪,正是每天都在长身高体重的时候。 所以几乎张幼荷一直以来穿的衣服全部都是按照她自己的身高体重量身定做的,而张幼莲,虽然也与张幼荷每季度按例分发的新衣数量相同,可是这肥瘦方面却总是要灵木重新修改一番才算得上是合身。 如今,张远山手中的那几个铺子跟着府中中馈一起全部都由长公主管理,自然,管这方面的也不是长公主自己,而是身边的另一个侍女,花瑶。 花瑶与碧落是如今长公主身边唯一伺候的两个侍女,若是说起年龄,恐怕早已过了嫁人的年纪,只是这两人曾经还小的时候就是跟在长公主身边,在皇宫里长大,后来也一直跟着长公主嫁给了张远山,原本应该算作是两个三等丫头,留待以后伺候小主子的,可是后来发生了太多的事情,她们两个也就跟着一起进了小佛堂,并贴身伺候长公主,一直到如今也再没有嫁人。 如今,一来没有那个缘法,二来似乎两人也绝了那份心思,便都是只跟在长公主身边,做一个贴身侍女,偶尔教一教新人,只是目前为止,还是这两人最得长公主倚重。 碧落和花瑶两人侧重的不同,碧落主要负责府内和长公主身边的事,而花瑶则擅长处理长公主手里的那些个皇庄和产业。 前些年所有的产业自然都积攒成了银子存进长公主的内库,如今却是有一部分拿了出来,归置到了府中的公用之中。 不过这些东西也没被别人得了去,不说从此之后张幼莲再没缺过合身的衣服,各类珍稀布料,簇新的金银首饰,还有各类上好的茶叶,难得的摆件古董等等等等。 听说之前刚让成衣店的裁缝来府上给几位主子,尤其是张幼莲,量身定做衣服时,那位裁缝还问道:“可是二小姐如今又长个头了?” 据说第二天花瑶就将那位裁缝辞退了,再不用他。 与张幼莲之前的打扮相比,虽说如今的张幼莲也仍旧不喜佩戴过多的首饰或是穿一些复杂华贵的衣裙,乍一看上去还是简单又清爽,然而从一些细节上就能看出来,如今的张幼莲比起以往似乎整体提高了一个等级。 好比今早梅子给她佩戴,压在裙角的那块白玉,上好的和田玉不做扳指耳坠簪子却用来压制飞扬的裙摆,若是不仔细看,恐怕谁也看不出那是块珍贵的和田玉吧。 还有她头上唯一的一支簪子,冷不丁一看还觉得她打扮的朴素,可是识货的人看了才知道,那是芙蓉玉。 芙蓉玉其实也就是蓝田玉,只不过因其特殊的粉紫色才使得这种芙蓉玉价格昂贵更是可遇而不可求。 与上一次张幼莲头上戴的那支取巧而雕刻成的粉色莲花簪子不同,这只簪子完完全全都是那种粉紫色的,配合着张幼莲还未完全长开却已经颇具英气清秀丽质的脸孔,让人看了发自内心的觉得如出水芙蓉一般清秀雅丽。 便是周凝云这种平日里见惯了好东西的,此刻也不由微微凝神看了片刻,随后才笑道:“这是长公主给你的簪子?” 张幼莲轻轻地摸了摸,不由笑道:“是啊,前几天母亲给我的。” 苏瑶瑶也好奇的看过来,只是道:“好漂亮,一朵粉莲花,好衬你。” 几人又说了一会儿的话,周凝云问起了张幼莲生辰的事:“你过几天要准备怎么过生辰啊?” 张幼莲笑笑,“过几天可能会重新给你们发帖子的,不过是以我母亲的名义。” 周凝云微讶:“长公主会发帖子吗,那我一定要回去和母亲说一声呢,母亲一定也会去的。” 张幼莲笑笑,没说什么。 在她给长公主列好的那份名单上,除却往日玩的较好的周凝云苏瑶瑶,以及朱瑜朱潇王铭远几个,还有安庆侯府的许婧绮,以及表小姐也就是辅国公府上的姜苏然,还有承恩公府的几位,犹豫了好长时间,张幼莲才将永乐候府上的上官晓也连带着一起请了。 毕竟,都在一起上学,还吃过一次饭,若是少一个人,总觉得有些怪怪的。 而在这份名单之上,长公主又给加了几个人,新的名单还是碧落特意给送过来的。 “公主说当日一共会宴请这些宾客,可能还会有一些名单上没有提到的人,还请小姐之前熟悉一下。”碧落说道,她的意思就是,除却长公主会正经发帖子邀请过来的客人外,还有一些没有请帖就不请自来的人。 张幼莲点头,轻扫一眼帖子上的内容,“谢谢碧落姑姑专程给我送过来。” 碧落温柔的笑笑,“不敢当小姐的谢,这本是碧落该做的,碧落先告辞了。” 目送碧落离去,张幼莲坐在书房,将那份名单从头到尾仔细的看了一遍。 长公主那边列出来的名单可要比她写的要全多了,朱瑜等人且不提,其他人则写着鸿胪寺卿周夫人及子女,还有苏侍郎侍郎府上苏夫人及子女,包括承恩公府承恩公夫人及子女等等。 又忐忑又紧张,还有些微妙的,张幼莲迎来了她在这大夏朝的第一个生辰,也是张小花的第十三岁生日。 一大早的,张幼莲就收到了来自府里头除了张远山之外所有人的礼物,李婉是中规中矩的一个玉镯子,质地比一般要稍好一些,玉姨娘则是一副雅致的桌屏,显然送礼之前也曾费过心询问过张幼莲的喜好,柳姨娘则是自己亲手做的一双靴子,料子虽然普通了一些,不过也恰好是平时张幼莲经常穿的。 而难得就难得在这双鞋的尺寸大小全都是正正好好的,竟然颇为合适。 许是知道平日里张幼莲要上学,且还有什么骑射等等的课程,这鞋子穿起来可能就颇废一些,所以鞋底可是当真一针一针的纳足了千层底,比起寻常的薄底鞋要厚上一些。 不过因为是夏天,所以这靴子的布面用的就是极薄的麻布和棉布,虽然这两种布料并不昂贵,是穷人家也能穿得起的,可这两种布料都是极为透气和吸汗的。 并且上面的刺绣和花纹也没有说是特别的鲜艳和复杂,就只是简单在鞋跟处轻轻勾勒了几圈粉色莲花的图案,却也是惟妙惟肖,当然,最让张幼莲觉得惊讶的是,在靴子贴近小腿的位置,还绣了一朵黄/色的小花。 也就是梅子学来将她所有的手帕上都绣过的那朵小花。 看到这双靴子,张幼莲倒是有些奇怪:“柳姨娘是怎么知道这朵花的?” 要说尺寸,还可能是询问的裁缝,或是提前在梅子这里问过的,可是这小花也就她们几个见过罢了。 也是如今看了,梅子才想起:“上一次迁府的时候,不知怎的,府里的人一窝蜂的都给咱们院送东西,到了后来,便是连两位姨娘都给送来了不轻的礼,柳姨娘让月桂给送来了一条手串,说是特特拆了柳姨娘最喜爱的一条链子,还没带过的,给编织成了手串,当时小姐去学院了,奴婢正好在给小姐绣帕子,所以就被月桂看见了。 她问了奴婢两句,奴婢当时不过就是随口一说,没想到她竟然当真将花样和大小都给记下来了。”梅子有些惊讶,解释道。 点了点头,张幼莲轻轻跺了跺脚,觉得若是穿这样的靴子骑马一定是极舒适的,但是要配合今天穿的衣裙,所以还是换了下来。 “给我好好收着,对了,把那天柳姨娘送的那串手链拿过来,正好我今天戴它。”张幼莲说道。 梅子点头应声,随后又道:“除却这双靴子外,柳姨娘还送来了一封信,小姐要不要看看?” 微讶,张幼莲看了一眼天色还早,便点了头。 竹子将信展开拿了过来,并递给张幼莲。 等看见信纸上写得东西是什么之后,张幼莲忍不住微微睁大了眼睛,随即放下名单,看向梅子:“是柳姨娘的贴身丫头送过来的?” 梅子点头:“是月桂送过来的,一路上都没让别人碰过。” 微微挑眉,张幼莲重新看向手里头这张,密密麻麻,却几乎将整座将军府所有下人完全统计在内的名单。 不,确切的说,这应该是一张公主府下人的名单。 柳姨娘将曾经跟着张远山来的这些下人名字以及如今去向还有职务包括他们的孩子亲眷如今的职务等等全都事无巨细的列在了纸上,其中不乏有一些去向不明的,不过一看这些人以及他们的亲眷,张幼莲自然明白,那是被张远山派出去不知道做什么了。 良久,张幼莲莞尔一笑,郑重的叠好这几张纸,让竹子去拿过来一个木头盒子,严肃的道:“把它和我放地契的盒子放在一起。” 竹子微怔,随即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 张幼莲轻叹一口气,想起张祺宇,还有那个文静聪慧的女人,这个好她收下了。 低头看了一眼与裙子甚是搭配的手链,张幼莲走出了院子,开始今天的宴客。 虽则一大早,不过也有几家相好的早就已经来了。 带着梅子和竹子,张幼莲加快脚步往里头去。 因为这属于是女人们的小宴,所以张远山便没有在家待着,实际上张幼莲也不知道张远山是否喜欢出现在这种场合,尤其还是以长公主为主导地位的时候。 不过对于张幼莲而言,有他没他都是一样的。 离了好远,张幼莲就听见里面有一阵开心的笑声响起,她倒是有些奇怪,不知道是谁居然会面对着长公主这样的冷淡面孔都能笑得出来。 等她一走进去,就知道了,正是当今皇后娘娘的母亲,也是如今的承恩公夫人,穆夫人。 第七十二章 生辰宴会 一走进正厅,张幼莲就看见承恩公夫人带着穆景桐穆景炎在那边与长公主说着话。 而张祺安则坐在一旁作陪,眼下看见了张幼莲进来,众人都一起看向她。 承恩公夫人看见张幼莲,马上站起身:“快来快来,这就是幼莲吧,我也叫你小花好不好啊,哎哟真是个好姑娘,怪不得让皇后娘娘那么喜欢呢!” 原本皇后娘娘也没有什么显赫的家世,那会儿当今圣上正巴不得自己被弱化到最边缘的地方去,所以就连娶的妻子都是一个普通的商户之女。 可是后来谁想到这商户之女竟然也能做的了一国之母呢。 不过万幸,皇后娘娘也是曾经上过锦绣学院的,更是在锦绣学院与当今圣上所相识,这学识上自然不必多说,做人方面,只看如今便可观一二。 只是虽然皇后娘娘学识水平等等都是优秀的,甚至这么多年,先是王爷夫人,后又做了这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谈吐礼仪等等都是极不错的,而承恩公夫人,就较为一般了。 可能行为举止上略有些不拘束,不过恰好,张幼莲倒是也喜欢她这份爽朗不做作,却是忍不住看了一眼坐在上位静静喝茶的长公主。 幸好,长公主并无不悦,只是嘴角略带一丝礼貌的笑容,一边喝茶一边看着她们罢了。 张幼莲走近承恩公夫人,开心的笑道:“夫人想叫就叫吧,反正如今就连母亲也偶尔这么叫我呢。” 承恩公夫人一边打量着张幼莲,一边连声赞叹,其实张幼莲也不知道她在夸她什么地方好,她自认自己好像也没什么特别优秀的,可随即承恩公夫人就脱下手里的一只翡翠镯子,直接便要套在张幼莲的手腕上:“这是送小花的礼物,不是什么好东西,就是个老物件,小花可不要嫌弃啊!” 张幼莲一怔,忍不住看了一眼手上的镯子,深绿的色泽似乎一直浸润到最深处去,油亮的外表一看就知道的确是多年的老东西,恐怕都已经被人带了有几十年了。 都说玉养人人养玉,张幼莲不是那种不识货的,自然知道这镯子才不是承恩公夫人说的什么不是好东西,恐怕要价值连城了! 这东西她可不敢直接收下,忍不住看向上面的长公主。 长公主放下茶杯,看了一眼那镯子,轻笑道:“难得承恩公夫人这么喜欢你,那你便收下吧。” 张幼莲这才谢过了承恩公夫人,心中稍有忐忑的带着镯子坐到了张祺安下首。 不大一会儿,邀请的其他几位府中夫人携带着子女也一并跟着来了,这场以张幼莲为主角的宴会自然便这么就开始了。 明眼人一眼就看出来了张幼莲手上的玉镯子不像是和她今天配套的首饰,有些太珍贵了些,再一看早就已经到的各府夫人,自然就知道这是哪位夫人送来的。 一时之间,各有心思的几位夫人不由纷纷比较起自己的礼物是不是太薄了,是以,在见到张幼莲之后,都是好一番夸,然后除却本身自带的礼物,还要再从身上摘下来点什么送给她。 正厅,虽然长公主不是那种愿意说话的人,可是先有承恩公夫人,再有周凝云的母亲周夫人,两人都是那种交际颇多,人脉也广的,再加上这些各府夫人的本事,这场宴会自然也就热络开了。 被众人围着夸了好一通的什么美貌有英气,颇肖其父母,就连骑射得了奖这事都被拿出来好一番夸赞,更是说她性格爽朗,大方,等等等等,直到把张幼莲说的晕头转向,面色发红。 这恐怕也是有史以来头一次以张幼莲为主角的宴会吧,便是长公主亲自为她发帖子,只为了给她庆生,这样的事以往也是从来都没有的,也难怪这些夫人们各个互相对照着,攀比着送礼物,更是让自家孩子与张幼莲交好关系等等等等。 好一会儿之后了,这些夫人们才算是放过她,让她出去与其他人一块玩去,而她们这些夫人们,自然也说一些她们自己的话。 张幼莲这才被释放,能去找周凝云她们,此刻,不管是男孩女孩儿,都在花园里,还有山有水的,便是张幼荷也是在的,如今正和几个还算是认识的同伴正说着话。 早上,张幼莲就收到了张幼荷的礼物,是她亲手做的一份栗子糕,也确实是这样,张幼荷并不知道她喜欢些什么,反倒是栗子糕,还听张幼莲说过那么几次,所以她就费心特意起早给她做了一份栗子糕。 除却柳姨娘玉姨娘和张幼荷之外,张祺安则送给她一间铺子,据说这间铺子还是张祺安十六岁成年那天张远山送给他的,到了如今,张祺安则送给了她。 虽说这挺俗的,不过张幼莲喜欢,非常喜欢,如今她手里别的不缺,可就是缺真金白银,如今建园子那可真是一笔又一笔的投入啊,看着好像不大,可是不说别的,便是每个月要拨出去给那些工人的银两可就是不小的一笔数目。 更何况这还没算上要给朱潇那边,园林景观以及请来的那位造景大师的钱。 银子如流水一般的花出去,张幼莲虽然心疼,可也知道这钱不能不花,所以该花的地方绝不手软,也就造成了如今她这手头上的银子是越来越少了。 如今张祺安送给她的这间铺子,虽说不能彻底解了她的困难,但最起码也能解了她的燃眉之急了。 张远山那边,自然是什么都没有的,甚至就当是压根没这事一样,张幼莲也不在乎,府里头一共就这么几位主子,长公主还特特给她办了一场宴席,这宴席可是从没管张幼莲要过一分银子的,所出皆为长公主一人拿的钱,也算是长公主对她的心意了。 一般像是这样的事情,是不会走公中银子的,并且,长公主也不屑于为了这么点银子去动所谓的公中钱财。 在花园里找到周凝云和苏瑶瑶两个,许婧绮与姜苏然正和较好的朋友在一起说着话,张幼莲看见,包括上官晓身边都有人在上赶着凑近乎,于是,她悄悄跑到周凝云和苏瑶瑶身边,先是吓了她们一跳,然后马上邀请她们去自己的院子里转转。 早就从张幼莲这听说了有关那颗紫藤花树和树下的秋千有多么的美丽漂亮,二人可早就想要过来见识见识了。 而一等到走进院子,待两人看到那美丽的葡萄树之后都觉得有些惊讶。 “哇,我还没见过这么大又这么好看的葡萄架呢,夏天坐在里面是不是很凉快啊?”苏瑶瑶忍不住感叹,就连周凝云也是同样目不转睛。 无他,葡萄架其实并不稀有,甚至许多平民的院子里都有这些随处可见的葡萄架,上面结着许多的小葡萄,可也正是因为太常见了,所以才不被这种大门大户纳进府中。 在这些人的府上,若说是牡丹花树,或是玉兰花树等等,可能都不怎么稀有,不过这种最普通,几乎看不见花朵只有绿叶的葡萄架却是从来没有过的。 张幼莲笑:“快来啊,后院还有呢,保证让你们觉得震惊!”张幼莲挥手招呼她们。 从葡萄架底下穿过,阳光透过支架的缝隙洒下一道道零散的阳光,混合着周围喜人的绿意,一片清爽扑面而来,还有这三个同样妙龄的小姑娘,耳边是如铜铃一般清脆的笑声,只觉得时间的美好似乎无一不能证明。 快步走到后院,张幼莲伸手接过地面上飞扑上来的八角,一个来月过去,如今的八角可再也不是曾经那个只敢颤颤巍巍走路的小家伙儿了,每天皮得很,别说有耗子了,就是只虫子也会被八角追的满院子到处跑,然后慌不择路的离开初心苑。 不过也因此,比较皮的八角经手受到众人的埋怨,却仍然不减大家对它的喜爱。 将八角送到一旁的石桌上,八角自动的在上面左右来回的蹭着自己的毛,周凝云和苏瑶瑶却是一看到那美丽的紫藤花树就已经不知该如何说话了。 深浅交织的紫色花朵零零碎碎的点缀在细若拂柳一般的树枝上,阳光仿佛是最好的背景墙,微风浮动,一朵朵美丽的小花随之轻轻飘荡在眼前,又高又大的花树就像是从半空中下了一场完全的花朵瀑布一般。 太多的小花竞相开放了,那是一种别样的美丽,美丽到无法用任何语言去描述,哪怕是以实情将它完整的叙述下来,那都是一种极艰难的事情。 周凝云小脸突然变成淡粉色,有些激动地攥紧了小拳头:“我,我想做一首诗,为这美丽的紫藤花树,天呐,这太漂亮了!我从来都没见过这么漂亮的花树!” 苏瑶瑶也是望着紫藤花树猛点头:“是啊,我也没有想到居然会有这么漂亮的地方,天呐,我也突然好想种一颗这样漂亮的花树啊,等我回去,一定要让外公送我一颗这样漂亮的树!” 张幼莲不禁对着两人大笑。 好一会儿,三人齐坐在那本就宽敞的秋千上,由梅子和竹子在后面轻轻地推着秋千,也没有很高,只让它轻轻地来回动就好。 微微荡着双腿,苏瑶瑶满心满脸的全都是对这里的喜爱:“我真是要爱死这个地方了,我真的好喜欢这里啊,天呐,为什么我不能住在这么漂亮的地方啊,天呐,好喜欢,好美丽!” 张幼莲笑着,将头轻轻往后仰,靠在椅背上:“那你们过几天就来我家住啊,和我住在一起,好不好,哈哈,然后第二天我们正好可以一起去上学,我们家也没有那么多的规矩,也不需要每日给我母亲请安,我父亲回来也很少过问我的功课,没有人管我们,你们就过来住啊,好不好!” 两人认真的想了想,苏瑶瑶是点头同意了,周凝云则道:“我要回去先问过母亲才行的。” 随后又补充了一句:“若是母亲不让,我也会尽力让母亲同意的!” 三人又是说了好一会儿的话,前面才叫张幼莲回去。 重新回到花园,朱瑜几个全都在一旁,此刻他们正玩着游戏,如同是跳棋那种,便连上官晓和许婧绮还有姜苏然都跟着参与进去了。 边上,还有其他府中来的娇客们,不过看见玩的这些人,都不怎么敢上前来嫌献这个丑,也有紧张在里吧。 离开宴时间还早,张幼莲索性也坐下和他们玩了好一会儿的游戏,直到最后分出了个胜负才算是结束。 从怀里拿出一个黄/色的小袋子,朱瑜递给张幼莲:“这是来之前母后得知你生辰让我转交给你的生辰礼物,看看是什么吧。” 张幼莲接过包裹,先是道:“回去替我谢谢皇后娘娘。” 随后打开袋子才看到,里面竟然是一块红色的血玉雕琢而成的一个摆件,也能当做是一方砚台。 而这朵几乎有小孩儿巴掌大的血玉竟然被能工巧匠细细的雕琢成了一朵莲花的图案,就连最中心,居然都用细细小小的金色豆子镶嵌其上做出了花蕊的模样。 捧着手中的这块血玉,张幼莲很是惊讶,良久才小心的将它重新放回袋子里:“真的是,太漂亮了,回去替我谢谢皇后娘娘,帮我转告,我真的很喜欢,非常喜欢,小花谢谢皇后娘娘的赏赐。” 也是等她把这块莲花血玉装进了袋子里,才挡住了周围人几乎是羡艳一样的目光,不理会其他人看着她那异样的目光,张幼莲如此对朱瑜说道。 点了点头,朱瑜从怀里拿出另外一个蓝色的小袋子:“这是我送给你的礼物,没有母后的好,不过你也看看,喜不喜欢。” 张幼莲打开袋子,在这里面是一枚小巧而精致的和田玉印章,在最上方还有几缕红色类似血丝的痕迹,被巧之又巧的雕琢成了一朵含苞绽放的花蕾,也同样,是个莲花的图案。 手下礼物,张幼莲笑眯眯的:“我很喜欢,谢谢朱六哥!” 也只有张幼莲心情极好的时候才会当着朱瑜的面称呼他为“朱六哥”。 第七十三章 礼物 朱潇也拿出了自己的礼物,只不过他的礼物相比起朱瑜的珍贵,就又多了一分雅致。 “这是我和那位园林大师一同设计好的一张图纸,目前还没有建设,不过我希望你能喜欢。”朱潇有些不太好意思的拿过下人手中的画筒,从中抽出一张已经卷好的白色宣纸。 当然,为了保证神秘感,张幼莲答应朱潇,等回去只有她自己一个人的时候再看。 而周围那些听到了两人对话的少爷小姐们,也自然更加对张幼莲的园子感到好奇和向往。 毕竟,不管怎么说,这园子可是两位皇子同长公主之女一同建起来的,便是在皇后娘娘那里可也是挂了号的,是以,尽管这园子还没建起来,可是如今也有不少的人开始向往了。 又和大家聊了一会儿的天,前面便传说是要开宴了。 张幼莲自然与长公主一起,同那些个贵妇们坐在一桌吃饭,过程中,长公主观她数次,却是没见她有什么紧张或小家子气的表现,无论是礼仪风范还是说话谈吐,都给人一种大大方方的爽朗表现。 恐怕这放在其他人家里就变成了不贤良淑德,不贞静稳妥,可是放在张幼莲身上,她还有着长公主之女的身份,这也自然就成了爽朗大方性格活泼,甚至有人还会夸奖,说她有长公主当年的风范。 然而长公主不过是抬眼轻扫一眼说话的那人,她便当即咬了舌头,顿时想起来这话万万不该在长公主面前提起。 如今经历过那些的人,谁不知道当年的事是万万不能再拿出来提了,也是她嘴欠,一时想到了便脱口而出。 长公主只是淡淡的看了她一眼也没说其它,可是那人便是这么的脸色开始慢慢苍白难看起来,还是旁边的承恩公夫人赶紧打圆场:“早前皇后娘娘还玩笑说要把小花嫁到我们家里来呢,如今看了小花这么好,我可是当真动了这心思了。” 边上,安庆侯府少夫人,也就是许婧绮的母亲也开玩笑道:“也是我没有适龄的儿子,若是我有,我也是要向长公主求娶的!” 众人不由纷纷笑起来,那人的脸色也逐渐开始好转,看了一眼长公主的脸色,似乎并无多少不悦,便也渐渐放松下来。 一直等到宴后,就在花园里的平整场地上,早就已经搭好的戏台子周围,已经被下人们摆好了桌椅,倒上了香茶,只等着客人们就坐呢。 张幼莲和苏瑶瑶周凝云几人,还有许婧绮和姜苏然挨在一起坐到一桌上,长公主那边,安庆侯府少夫人见状,不由笑着道:“您看她们几个可多要好啊!” 长公主看过去,见张幼莲正止不住的笑,却是微微挑眉,随即也跟着莞尔,少言的说了一句:“小花这性子确实是极好的。” 很快,早就已经排好了戏份的戏班子开始登台演出,随着他们咿咿呀呀你来我往的唱着大戏,底下的小伙伴们也都聊到了开心的地方。 “林子已经种好了,现在好像还看不出什么来,不过再等几个月应该就差不多了,但是今年倒是可以在蹴鞠场这边先看看,哦,或许赶在年底之前,我们还能赛马。”张幼莲给小伙伴儿们说着如今的园子都发展成了什么方向。 说起马,姜苏然插口道:“前儿个我给二兄发了信,说了马的事情,小花你也知道,我二兄自然是同意的,如今二兄又给我写了封信,说是这批马已经命人加快送过来了,估计这个月末就能到了,等到时候养上一个月左右,十月份我们正好可以赛马。” 闻言,张幼莲也惊喜道:“那太好了,谢谢你啦,苏然。” 姜苏然大方的摇了摇头,笑笑,表示并没有什么。 借着台上有一种带着韵味的好听腔调,身边人不时传来的插科打诨,张幼莲轻轻喝了一口香茶,感受到头上温暖的午后阳光照在自己的身上,那是一种极为享受和惬意的事情。 等一连三场大戏结束,今天这场宴会也就要结束了。 跟在长公主身边,将来的几位夫人一一送走,其实也没几位是需要她和长公主一同送走的,不过这位承恩公夫人可是其中之一,还有便是几位勋贵家的夫人了,剩下的,张幼莲亲自给送到了门口,然后嘱咐下人牵好马车。 好容易将这些人全都送走,热闹了一天的宴会终于结束,张幼莲也能好好的回院子里歇一歇了。 不过还没等张幼莲换下白天的那身衣服,花瑶就过来寻张幼莲去长公主那边。 看见花瑶,张幼莲稍有意外,不过还是客客气气的叫了一声:“花瑶姑姑。” 跟在花瑶身后,张幼莲一路走进长公主的内室,应该也就是晚上她和张远山休息的地方吧,不过听说好像自从长公主搬回了正院之后,张远山休息的时候,除却几位姨娘那边便是书房居多。 只是她也不晓得长公主又是否觉得有些什么呢。 见长公主望过来,张幼莲连忙收起心里头的那些杂念,老实的看着自己的脚尖。 “你的生辰,我也没什么好送的,金银首饰往日也都给过你,以后的便都来我这取就得了,房产地契你自己也有,虽说这东西再多不嫌多,不过你也没有个管理的下人,便直接给你银子吧,看看可还满意?” 长公主示意花瑶将木匣替给张幼莲,张幼莲伸手接过,在长公主的示意下打开,里面竟然装有一万两银票! 惊讶的瞪大了眼睛,张幼莲还是上一次众筹的时候看见过这么多的钱,可如今,这些银子竟然全都归她了? 不敢置信的看向长公主,对上她那平淡的眼神,张幼莲连忙收下,却是脸蛋微微有些发红:“满意的,谢谢母亲。” 点了点头,长公主挥退张幼莲:“你忙了一天也累了,回去休息吧,明天还要去学院呢。” 张幼莲点头,抱着怀里的木匣子,心脏仍然有些砰砰直跳,诧异和惊讶的缓不过劲来。 一直到回到院子里,重新打开盒子,看到里面那张大额银票,张幼莲才深吸一口气,然后慢慢吐出。 现在有了钱,说不定她就可以做更多想做的事情了。 将银票放好,张幼莲简单吃了几口饭,洗了个澡换身衣服,这才开始翻看他们送给她的礼物。 旁边,灵木已经拿好了账本在一旁准备入账。 对于别人送的东西不是那么感兴趣,见几个丫头在那边拆箱子记礼账,张幼莲打开了白天朱潇送给她的园林设计图。 尽管古人并不懂得何为数学物理甚至设计图,可是他们也仍然有他们出色的闪光点,也是现代人所不能达到的。 比如最伟大的建筑长城和紫禁城,或是一些小的标志性建筑,如万佛塔等等,这些都是那个年代人们智慧和思想的体现。 展开朱潇的画卷,张幼莲细细的看着每一个转角回廊,包括假山流水等等的独特之处,她不得不承认,尽管在创造性这方面朱潇的确没有朱瑜那些天马行空的想法和思路,可是说起园林,恐怕她认识的这些人力没有一个比得上朱潇。 园林的整体风格以假山乱石为主,又辅以散落的翠竹和密集的花树,曲折蜿蜒,九转回廊,一处拐弯一处院子,一处曲径通幽一处连绵长廊。 原本没多大的地方,可能是加上了朱潇与造景大师两人的所有想法与创意,竟然让人看上去有一种视觉错乱的效果,会觉得比起实际的空间仿佛要大上个两三倍不止。 然而最让张幼莲觉得惊艳的是,这处园林竟然在四周结合了她原本的构思,北有成排密集树林遮挡住后面的别墅区,西有连绵不断的青青翠竹一直蜿蜒围绕至南向最前方,如同一个招牌,半遮半露的挡着后面的园林。 东边则是一整面的桃花树,间接着还有一些梨花树交叉呼应,甚至有很大一部分一直生长至园林内里,恰恰好走进一处桃花苑,正如那句,一支红杏穿墙来! 欣赏了好长时间的设计图,张幼莲确实非常喜欢图纸上的设计,这时候的匠人不存在那种实际建筑恐怕不如图纸的事情,他们若是想做,做的好,比起图纸还要更加逼真,美丽。 等张幼莲看过了设计图,仔细又仔细的将它完好无损的重新装回画筒,随即看向那边已经开始封箱入册的丫头们。 灵木将手中的账本交给张幼莲,禀明一切都已经记在了账册上。 接过账本,随意的翻了几页,账本上将一些大的比较珍贵的物件全都仔细的记了下来,包括是什么时候哪位夫人携子或是携女送来的东西。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歌小件,比方说,府上这几位主子以及苏瑶瑶和周凝云还有朱瑜等人送来的这些东西,都是不被记在账册上的。 将账本给灵木放好,还有之前长公主给她的木匣子,都让竹子放在了她的小箱子里。 自从搬到将军府,张幼莲也单独开出了一间房用作她自己的私库,别人送给她的这些个东西她全都是要记好礼单摆在私库里的。 不过除此之外,还另有一个上了锁的小箱子,一直都被竹子藏在只有她们几个人知道的室内暗格里,这里面装的就是一些较为珍贵的东西了,比如地契,还有大额银票,房契等等。 将白天朱瑜给她的小印章以及皇后娘娘给她的一尊血玉莲花镇纸都放在了桌子上,边上还有其它一些不知道该放在哪的小礼物。 周凝云送给她的是一串自己串成的雨花石手链,一颗颗奇形怪状的小石子分别被钻了小孔,然后按照配色和大小形状穿成了好看的模样。 戴在手腕上试了试,很配她的肤色,显得凝白如玉。 苏瑶瑶则送给她一只金子打成的发夹,是一个很别致的造型,张幼莲小的时候曾经见过这样的东西,就是那种特别流行的金色蝴蝶,上面用极细的金属丝做成的弹簧,只要稍稍一动这只发夹,那对蝴蝶的两只翅膀就会轻轻地跟着扇动。 加上打制的极薄的金片上还镶嵌了一颗颗米粒大小的红绿蓝三色宝石,以及前方精致到两只触角的小粒黑曜石,整只蝴蝶让匠人打造的栩栩如生,鲜活的如同是一只真的蝴蝶飞来停落在她的指尖。 见过这样的东西,可是张幼莲还从未见过这么美丽这么精致的小蝴蝶。 曾经她看见过的只不过是一些上了漆的铁片还有一些塑料染色做成的普通东西,时间长了还会生锈,可能翅膀也不是非常灵活。 然而此刻这只蝴蝶在烛光的映照下,金色的翅膀反射出多道耀眼的光辉,那红蓝宝石争相折射出美丽的色彩,与那金光互相辉映。 张幼莲伸手轻轻地碰了一下蝴蝶的小翅膀,整只蝴蝶都跟着翩翩起舞,好像下一刻就能直接从她的手上飞出去一样。 “好漂亮啊!”边上,小桥忍不住看直了眼,口中喃喃称赞道。 张幼莲笑笑,又仔细的看了好一会儿才将小蝴蝶放回盒子里,让竹子给摆到梳妆台上,要等过几天穿了裙子再戴。 而王铭远送给她的,却是一个非常奇趣的小玩意。 他竟然找了画糖画的艺人,照着她在京郊盖得那栋房子,四面和房顶都画成了糖画,然后又细致的搭建在一起,冷不丁一看,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三维立体图形呢。 打开盒子的时候,周围的冰都已经化的差不多了,不过糖画仍然还是完好无损的。 有些珍稀和舍不得的,张幼莲取出糖画,先是赞叹了一番,随后才一人一片的分给了旁边的丫头们:“反正今天吃不完明天也要画了,快来啊,一人一片,都要吃掉哦!” 而再对比张幼荷亲手做的栗子糕,还有柳姨娘的靴子以及玉姨娘的桌屏,和李婉那只普通的手镯,便是连梅子都忍不住说了一句:“便是二小姐和玉姨娘都比李姨娘更上心呢。” 第七十四章 学院里 第二天张幼莲就去了学院正常上学,说起来,高院里头的课程不止比中院要少了不少,而且上课的形式也有了很大的改变。 比方说一直都不怎么被这些女孩子们喜欢的文史课,近来因为先前的那位老夫子的妻子身体不佳,正巧他自己年纪也大了,便辞了这教学的活儿,算是告老还乡去了。 所以这学院里就给她们重新安排了一位夫子上课。 新来的这位先生年约四十几岁,正是不惑之年,据说之前的学识水平也有庶吉士了,先还在边关当个小县令,后来因为战事变动,重新调去了一位新的县令,是一个小的千夫长,兼职县令。 这也是从来没有的事,不过也是因为那地方常年有边军驻扎,虽说没有战火扰乱民生,但是边关本就落后,且白日以及夜晚风沙都特大,不说人能不能受得了,就是庄稼也是成活率不高的。 并且用一个名词来说,近些年土地沙漠化严重,所以之前还有那么小一万人的小县城到了如今也只剩下那么几十户人口罢了。 且多为年龄大的老者与幼儿。 所以如今的这位白先生就被调了回来,正好补上了老夫子的这个空缺。 白先生其人是一个很有趣的人,最起码张幼莲很喜欢他。 而且,她也知道,不止是她,还有其他很多的女学生们都很喜欢这位白先生。 当然,喜欢和喜欢是不同的。 在白先生的课堂,枯燥的文史课便没有那么多的乏味和陈词滥调了,而是一个个有趣的小故事逐渐充斥在课堂上。 有些时候,白先生会讲一些有关君主以及他后宫某些妃子的爱情故事,这在这个时代,尤其是那些以各种儒家思想为传统的老夫子眼里,是非常可笑和荒谬的。 然后,白先生就是用这些个小的爱情故事来诉说一些君王的无奈,还有时事的发展与朝代的变迁。 纵观历史,朝代的更改与变迁似乎与后宫中的那些嫔妃牵扯不到许多的关系,但是细节决定成败,从一些很小的方面,就已经能够看出来这个朝代未来的兴衰了。 而今天的这节文史课,白先生便要教大家唱一首歌曲,自然是与古诗词有关的:《念奴娇(赤壁怀古)》。 先将周瑜与小乔的唯美爱情诉说了一遍,在表达的时候语气更是抑扬顿挫,似乎将众人全都带进了当时的那幅情景画面之中。 紧接着,白先生便要让大家玩一个游戏了,击鼓传花,他让最后一名女学生蒙上眼睛敲击着自己的桌子,然后从第一名女生的手里传出红花,一直到她的敲击声停止,她可以选任意一个自己觉得与这节课堂上所讲有关系的问题,若是答上来便从她继续开始,若答不上来就要唱一遍《念奴娇(赤壁怀古)》中的第一段,剩下的人接力。 击鼓传花这个游戏得到了女学生们的一直认可和喜爱,很快,这朵大红花便传到了张幼莲这里。 那名女生便问她:“周郎是那一年生人?” 张幼莲哑然,背了一上午有关诗中各种的地理位置包括一些重要的时间节点,可是她怎么知道她居然问她的会是周瑜哪一年出生啊! 无奈的唱了一段诗中的词句,张幼莲这才被准许可以坐下了。 游戏玩了好一会儿才随着课堂的结束而结束,可哪怕是苏瑶瑶这种极不喜欢文史课的学生,如今也是满脸兴奋的还想要再玩呢,甚至都有些这样的一节课这么快的就过去了。 课间,将下节课可能会用到的东西拿出来,张幼莲和苏瑶瑶与坐过来的周凝云说了好一会儿的话,主要是苏瑶瑶说,她们两个听,说起的,也无非就是她大伯家的二姐和七妹婚事互换的那回事。 当然,这件事已经成了定局,是根本无法更改的,现在只不过是最后的撕扯罢了。 没错,就是撕扯,苏瑶瑶她二姐自然不愿意嫁给那什么江南的富户,尤其还是做一个继室填房。 想她好好的一个青春少女,如今也不过才十六岁,更何况在锦绣学院力念完了所有的书,成绩也不差,怎么如今居然就要嫁给一个上了岁数的富户了! 就算他家有钱,可是他那年龄,当真是做她的爹都差不多了,而且还是继室。 就连张幼莲都有点想不通苏瑶瑶她大伯母怎么就能作下这样的决定,要知道,继室不是问题,若是时间长了两个人过得好也完全没什么。 可是关键的是,那富户的前妻,可还给他留下了子女啊,嫡子嫡女可都占了,还有一院子的庶子庶女呢,就更别提那些个小妾通房丫头了。 便是这么想一想都能知道未来她二姐当真嫁过去之后会过成什么样的日子,她大伯母怎么就能忍心舍得让自己的女儿去受这样的苦吃这样的罪! 难道就为了那些个银两不成?好吃好喝放在手心里珍惜着养大的娇娇女儿就这么白白送给人家糟蹋了?张幼莲有些时候真是为了苏瑶瑶她二姐感到悲伤。 “昨天晚上我回去才听说,我二姐昨儿个又闹了,非要去杀了苏七不可,不过苏七现在被她那个小妾娘保护的可好了,谁都近不了身,就连要入口的吃食都是她亲娘给尝了才吃的,好像是生怕给她下毒一样。”苏瑶瑶说道。 随即叹了口气:“后来我听我娘说,我二姐好像要投湖自杀,不过没成,被下人看的牢牢地,因为这事,我大伯母好像还打了我二姐呢。” 带着些感慨的,苏瑶瑶喟叹道:“之前没发生这件事之前,谁能想到我大伯母居然是一个这样的人呢,也太心狠了吧,真是,现在想一想,虽然我娘总凶我,不过我娘还是对我蛮好的,总不至于要为了几千两银子随便把我嫁出去。” 听她这么说,两人都忍不住笑,张幼莲想起苏瑶瑶的母亲,那副爽朗的性子,忍不住道:“昨儿个太忙了,没来得及和你母亲多说几句话,不然等之后什么时候有空了,我正好还想去你家做客呢,好喜欢你母亲啊。” 苏瑶瑶脸蛋微红:“好啊,那云云也要来啊,其实说实话,我母亲倒是最喜欢云云这种类型的啦,之前就一直想让我变成云云这种,温柔大方,楚楚可人的,不过谁让后来我这身材就没能长得像云云呢!” 二人不由都笑出声来,笑她的直白。 好一会儿,刺绣课开始了,这节课几乎能列张幼莲最不喜欢上的课前三名,第一名自然是弹琴,第二名便是跳舞,第三名就是刺绣了。 苏瑶瑶也是同样,她是有多喜欢上一节文史课,就有多讨厌如今的这节刺绣课。 原因自然是因为,刺绣课的女先生便是曾经说过的,那位从江南特意请来的一位懂得双面绣的那位绣娘。 对于心灵手巧的周凝云来说,学习刺绣自然没什么,可对于另外两个笨手笨脚的人来说,这也又是一堂茶话会。 晚上放学后,竹子拿来一张请帖,说是白天外面送进来府上的。 这还是自从搬家之后张幼莲收到的第一张请帖呢。 帖子是姜苏然给她下的,不过是以许婧绮的名义。 虽说如今京城也有辅国公府,然而因为府内的主人常年不归家,那诺大的国公府如今也不过就是空着积灰罢了。 原本姜苏然回京是想直接住进辅国公府的,不过在安庆候老夫人的挽留下,姜苏然到底还是在安庆侯府住了这么些日子。 当然,在给皇后娘娘送礼的时候,姜苏然特特回了辅国公府住了几天,礼物和人当天也是直接从辅国公府走的,毕竟,她代表的可是辅国公府而给皇后娘娘献上寿礼的。 不过再之后安庆候老夫人又重新将姜苏然接回了安庆侯府。 按说一般以姜苏然这种庶女的身份,其实安庆候老夫人是不需要表现的这么热络的,毕竟再怎么样也是个小女孩。 然而这姜苏然却与安庆候府上上下下都相处的极好,便是和许婧绮之间的关系也是特别亲近的,虽然外人不知姜苏然其人如何,可只凭借这些,便能知晓这姜苏然一定极其聪慧且心计不俗的人。 打开帖子,先是许婧绮邀请她下次休息去她家一叙,还道也同样给苏府与周府上去了帖子,之后就是姜苏然告诉她,那批马如今已经快要到京城了,再有个两三天就差不多了,让她可以事先准备好地方,以待那些马匹无需进城就能直接进入她的赛马场。 赛马场这一块,张幼莲也同样交给了傅南去做,尽管看上去傅南其人有些腼腆还容易害羞,可实际上傅南的性子与他兄长之间简直是南辕北辙。 傅东性子较为油滑,说话办事也都事先在脑子里转过一圈,且大多数时候想着自己的地方较多,可以说私心较重。 然而这并不是毛病,谁不都是只向着自己的,更何况傅东之前在将军府算得上是被抛弃了十来年,不整日跟在主子身边,替主子办事等等,出生开始就被洗脑的那种主仆观念虽然没有淡薄,但是思想里主子排在第一位可就有些松动了。 不过也不能就因此说傅东就不能用了,只不过要更多的考虑一下他的想法罢了。 而傅南的性格,实际上却是那种一板一眼的,无论是主子怎么吩咐的,怎么交代的,傅南都会尽自己全力的去完成主子的命令,更会让完成这件事的人也尽最大努力的,更好的完成。 便是那片桃花林,傅南甚至每隔几天就会去看上一眼,只要有枯死或是一些不好的现象,马上找园林大师去寻求解决的办法。 像是傅南这样的人,其实说说白了就是过于认真。 不过对于一个老板而言,他的下属里面,既要有油滑的,也要有认真的,这两者都是不可或缺的,一切只看老板要怎么去用他的下属罢了。 因为桃花林的事傅南完成的很好,几千棵树苗,原先张幼莲还以为怎么也要半个多月甚至一个月才能完全种好,可是现在看来,不过才用了半个月就已经初见成效了。 想看桃花林里的桃树,恐怕今年是看不上了,饶是当时购买的时候就选了一些几年期的树苗,可是刚栽上的第一年,怎么也要让它们适应适应本地的水土,今年可能会开一些稀稀拉拉的花朵,明年才会逐渐缓过来,并且慢慢长成张幼莲想要的那种乱花渐欲迷人眼的程度。 赛马场倒是好弄,草地更是方便了,草籽这东西有的是,又不怎么值钱,只需要雇人去翻一遍土地,然后将草籽均匀的洒在土地,若是着急就自己浇水,若是不着急,一场雨下来,小半个月的时间不到,长出来的小草就能没过马蹄了。 让竹子给磨墨,张幼莲写了一封回帖,嘱咐明天让门房给送到安庆候府上许小姐手里,随后又让梅子去翻找东西:“我记得这次好像有人给我送来了两匹雪缎对吧,拿出一匹来,跟我去看看柳姨娘。” 梅子微怔,随即点头,拿出库房钥匙,取了雪缎出来,跟在张幼莲身后准备往柳溪苑走去。 自从搬到了将军府之后,也不知是因着曾经玉姨娘说过的一句,天热二少爷总是哭什么的,还是怎的,张远山干脆将这几个姨娘全都分开住了,长公主没有要抱养张祺宇的意思,所以目前张祺宇正跟着柳姨娘住在柳溪苑。 而玉姨娘则自己一个人住在了冬梅苑,还有住在思思苑的李婉。 穿过小花园,张幼莲走在最前一个,在她的记忆力,还是隐约记着图纸上柳溪苑是怎么走的。 经过一条条花园小路和青石板路,两旁的下人见了张幼莲纷纷行礼请安,可与先前见了张幼莲要么当做没看见,要么敷衍的叫一声“大小姐”差得远了。 不过,张幼莲也确实注意到,这府上的下人,似乎有一半都换成了她不太熟悉的人,当然,这规矩也比以往严格了不少。 第七十五章 青春年少 等到了柳姨娘的院子,显然柳姨娘也很惊讶张幼莲会过来探望,不过似乎是听到了丫头的禀告,早早就出来迎接了。 见张幼莲走在前头,后头的丫头手里还拿着东西,柳姨娘想都没想的就给张幼莲行了个礼。 一般来说像是她们这种姨娘,虽然没有什么身份,但是在大义上来讲,还占着一个庶母的名头,所以平常见面了也就打个招呼即可,像是李婉,往常见了面也不过只口中叫一句“大小姐”罢了,可还从没有给她福身行过礼。 抬手扶了一把柳姨娘,张幼莲笑着道:“柳姨娘无需行礼,我来也不过是想看看虎头罢了。” 说着,张幼莲抬脚迈进屋子:“听说前儿个虎头受热身上起了些痱子,如今可还好些了?” 柳姨娘笑着点头:“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小孩子一般都这样,比较娇贵,最是冷不得热不得的,多谢大小姐关心。” 一边让张幼莲坐在上座,柳姨娘一边让奶娘去把张祺宇抱来给大小姐瞧瞧。 很快,被叫做虎头的二少爷被奶娘从内室里抱了进来,柳姨娘小心的接过。 张幼莲看她的样子,单手揽着孩子的头,同时另外一只手托住孩子的屁/股,一副很熟练的样子,似乎平日里也经常这么抱着孩子,如今已经成了习惯。 探头看了一眼还在熟睡的张祺宇,张幼莲有些惊讶于孩子的成长速度。 “前一阵我看虎头还那么小,今天怎么就这么大了。”说来,这还是张幼莲头一次近距离看到这么小的孩子,而且还与“她”有着血脉联系的。 柳姨娘抿嘴笑了笑,低头看了一眼张祺宇,随即轻声笑道:“小孩子都是这样的,一天一个样子,等再过一阵长得更快,腿长胳膊长的。” 张幼莲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随即眼神移向边上的梅子:“这是我特意找出来的雪缎,虽说到了夏日天比较热,但是小孩子还是不能吹太多的风,不如将雪缎裁了缝制里衣,也是凉快的。” 柳姨娘微讶,忍不住看了一眼那匹还带着祥云暗纹的白色雪缎,说白了,像是这样的雪缎恐怕就连皇家都是穿的,便是如今的皇室,包括当今天子在内,夏天热了便是用这种雪缎缝制成里衣,穿在身上既不显得冰凉,却也不会阵阵发热,格外的清爽。 只是像是雪缎这么珍贵的东西,全天下也就只有皇室才能每年夏季,日日都能穿着用雪缎缝制成的里衣罢了,而普通人家,像是这种洁白似雪一样的布匹,早就拿来缝制衣裙等等,就算是穿到大街上,也定然是富贵非凡的。 便是张幼莲一共也不过只得了两匹罢了。 虽柳姨娘不知道张幼莲有多少匹这样的雪缎,但她知道一定不多,这点识货的本事她还是有的,可如今她居然就这么直接拿出来了一匹雪缎送给她一个姨娘。 想起那封压在靴子底下的信,柳姨娘微顿,随即看向张幼莲:“虎头还小,便是用上一些也不需要太多坐上两套换洗了穿便罢,左右也就热这几个月,怎么也用不到这一匹的,这……” 张幼莲笑:“反正我是把这一匹都送给柳姨娘了,该怎么处理柳姨娘自己决定吧。” 说着,张幼莲看向一旁站在角落里的奶娘,忍不住问道:“现在虎头应该也要断奶了吧,怎么样,会说话了吗?” 柳姨娘忍不住笑:“还要再等两个月呢,怎么也要十个月之后呢,不过现在学会爬了,爬的还很快呢。” 张幼莲也笑,她倒是不会让虎头当场给她爬一个,不过还是抬手轻轻捏了捏虎头胖的如同藕节一样的胳膊和小腿。 在柳姨娘这呆了好一会儿,张幼莲才带着梅子离开,估计这会儿她来柳溪苑的事,该知道的人怎么也都知道了。 上了几天的课,在和姜苏然约好了时间之后,赶在她放假的那天,一同去了郊外的赛马场。 说起来,这还是张幼莲头一次和姜苏然两个一起出门呢。 不过张幼莲本身就不是那种害羞的人,姜苏然更是落落大方,所以两个人倒是格外能说到一块去。 先前姜苏然就跟她说马快到了,前两天的时候张幼莲就让傅南和落花一同去接了马匹进赛马场,这样那些马匹就不用进京门了,也不算太招惹眼球。 不过那时候张幼莲还在上学,所以就只是大致问了问便罢,如今正好赶上她放假,且先前姜苏然还给她下了帖子,今日便两人一同约出来去看马了。 与张幼莲这种只是简单看过几眼高头大马的所谓大家闺秀不同,姜苏然原本就是在边疆看着大漠孤烟,伴着风沙狂卷,骑着骏马飞驰在那片无尽旷野上长大的。 所以,论起马来,恐怕她们这些个娇娇小姐们都没有姜苏然要了解。 马车到了马场停下,二人下车,也是下人来报张幼莲才知道,原来今天姜苏然的二哥也在。 这些马当初便是姜苏然的这位二哥姜锦程千里迢迢从边疆运过来的,当然,姜锦程进京也不单纯是为了送马,只不过是顺便的事,所以就一道来了,只是没想到今天会在马场上碰到。 显然姜苏然也有些意外,不过很快就给张幼莲介绍:“这是我二哥,之前这批马就一直都是归我二哥管的。” 张幼莲不着痕迹的打量了一眼对面的姜锦程,点了点头,礼貌的叫了一声:“姜哥哥。” 姜锦程还稍显青涩的脸上突然地浮现几抹红晕,也对张幼莲点头,不太好意思的叫了一声:“张小姐。” 张幼莲一笑,甜甜的说道:“姜哥哥叫我小花就好了,大家都这么叫我。” 姜锦程似乎是略有些害羞,那张棱角分明只是稍显稚嫩的年轻面孔上快速闪过一丝羞赫,微微抬头看了一眼张幼莲就再没敢直视她,然后胡乱说了几句:“我也是突然想来看看这些马有没有水土不服,没想到你们今天也会来,那你们先看吧,我就回去了。” 说完,姜锦程便马上告辞离开了,只是看他离去的背影,似乎耳朵还有些羞红。 张幼莲有点奇怪的收回放在姜锦程身上的目光,转而看向身旁的姜苏然:“你二哥感觉好害羞啊。” 姜苏然抿嘴一笑,随即打趣姜锦程:“是啊,不过他平时不这样的,只有在看到女孩儿时会这样,尤其是像你这么漂亮的女孩儿。” 两人一边互相说着话一边往马场里头走。 “什么啊,我吗,我不漂亮啊,只是稍显可爱。”张幼莲比了比自己尚带两分婴儿肥的小脸,开玩笑道。 “可是我觉得你很漂亮啊,白白净净的,而且眼睛好大,不骗你哟!”姜苏然不认同的反驳道。 “是吗,哈哈,头一次有人这么说啊……” 欢声笑语慢慢飘远,混合着夏日的暖风打着旋的吹向绿油油的草地,仿佛是最好的搭配。 在马场转了一天,姜苏然又请张幼莲去邀月阁吃的饭,最后还完好无缺的给她送回了将军府。 从这一天的交流看下来,似乎姜苏然在辅国公府的地位当真不低,估计是真被辅国公夫人当成是亲生的小姐来养了,而且看她与姜锦程的关系很好,好似往日里也走的这般近,就连去邀月阁吃饭,一顿饭近百两银子也是眼睛都不眨的就掏出来了,也不是个差钱的。 一边想着白天的事,张幼莲一边练着大字,偶尔还看看窗外的紫藤花树,伴着天边的夕阳西下,时间似乎如白驹过隙一般轻快地滑走了。 在蹴鞠场如火如荼的建设了三个月之后,终于在九月底完全竣工了。 而同一时间,王铭远在江南找的蹴鞠队也终于千里迢迢的直奔京城而来了。 眼下,他们就在商量之后的蹴鞠场宣传一事。 还是曾经的小团伙,老熟人,张幼莲三个与朱瑜三个坐在了食堂靠近窗子的位置,正针对之后的比赛想办法呢。 “我觉得趁热打铁,应该尽快的先安排出几场比赛来,这样在年底之前打出名声,到了明天春天正好是那些还不太会蹴鞠的人租借场地的好时候。”王铭远首先道。 “尽快安排是肯定的,不过小花说的这个宣传,要怎么宣传?”朱瑜点头,随后问张幼莲。 “首先,京城那几只有名的蹴鞠队伍都要请过来,还有就是如同我们这样家世的少爷小姐们,不过这也要看你们主要想以什么为主,若是开赌盘,可能来看比赛的其实还是一些百姓居多,不过可能之后这种比赛的性质在某些方面上就会发生变化。”张幼莲想起曾经的赌球,说道。 “那个时候大家可能更关注的不是谁踢得好,而是哪支球队能给他们赚到钱,恐怕倒是有被人钻了空子,就连那些蹴鞠队的人都会受到金钱的影响,如果单纯的一比赛为主,那更多来看球的可能就只是一些爱好者们,说实话,人不会很多,并且我们没有什么绝对的收入来源。” 朱瑜和王铭远互相对视了一眼,王铭远率先问道:“可不可以两者同时进行,让更多喜欢的人都可以来看球,而且同时我们还能赚到这个开赌盘的钱。” “但是目前来看,还是以开赌盘打开市场对我们最为有利,毕竟如果受众只有学院里的学生,恐怕中间很容易就会折了。”朱潇突然说道。 朱瑜微微皱眉,却没说什么,边上,王铭远看了一眼朱瑜的表情,心中顿时明白他在顾虑什么,身为一个皇子,若是私下里做一些个无伤大雅的小买卖小生意也没什么,可是若还没等封王就开始碰上赌场这样的生意,恐怕在朝廷上就会有人说三道四了。 若是传进当今圣上的耳朵,一个不好,一顿斥责不说,以后可能也就是一个闲散王爷了。 想了想,王铭远主动道,“我觉的开赌盘这事不如先放一放吧,毕竟今年也只有这么几个月,与其现在就开设赌盘,做大的,还不如先把场子弄起来,开头这几个月人怎么也不会少了,这事就交给我们了,等到明年,重新开场的时候,再加上赌盘,人也不会减少,反而更多。” 众人点了点头,张幼莲也没深思这背后的意思,只是又说起了一件事。 “有一个小游戏,是赚钱的小游戏,我想拿出来让你们看看怎么样。” 众人纷纷看向张幼莲。 从包里拿出几张空白的小纸条,张幼莲每人一张的分给众人,“在这张纸条上,我们每个人写下一个数字,一位数或是两位数但是不能互相重复,然后我们会按照顺序来抽取。” 几人都有些好奇,便也听了张幼莲的,在自己面前的纸条上写下了自己的数字,王铭远还特意问道:“要给别人看自己写的是什么数字吗?” 张幼莲点头:“要的,而且我还要把这个数字记下来。” 其余五人闻言,都将自己写好的数字推到了桌子中间,张幼莲另拿了几张纸条出来:“现在桌子上一共有六个数字,我们每人要按照自己喜欢的顺序,将这六位数字重新排列一番然后写出来。” 众人自然也无不可的,纷纷在白纸上写下了自己喜欢的六个数字排序。 很快,等他们全都写完之后,张幼莲将桌子中间六张写了单独数字的纸条全都揉皱了搓成小纸团混在一起,随后对众人道:“从我先开始,然后从右至左每个人抽一个纸团,我们要这六位数字新的排列顺序。” 大家看着各自手中自己写好的那六个数字顺序,慢慢的都觉得这游戏开始好玩起来了。 “你可是要看我们这些人之中谁写的六位数字与这抽选出来的顺序最为相似?”王铭远好奇的问道。 张幼莲神秘的笑了笑,随即将每个人写好的纸条依次打开放在桌子上。 “虽然一共只有六个数字,但是把它们重新排列组合,形成的顺序却并不仅仅只有六种这么简单,大家可以看看,有谁写的顺序与这六位数中的某些是在同一个位置上的。” 第七十六章 福彩 在桌子上,最中间是张幼莲放好的那排被众人抽出顺序的纸条,边上是六个人每人写下来自己的顺序。 “所以呢,之后要怎么玩?”王铭远好奇的问道。 “假如我们每个人拿出一两银子来买我们手中这一组自己写的数字,如果有两位数字位置重合会从总的六两银子里拿出二两银子分给你,如果有三位数字位置重合,会给你三两银子,如果六位数字全部重合,这六两银子就全都是你的了。”张幼莲简单的解释。 几人一怔,苏瑶瑶还有些没明白张幼莲的意思,然而本就聪慧的周凝云却是在想明白之后微感讶异的看了张幼莲一眼。 显然,看王铭远几个脸上那深思的模样,就知道他们都想明白了其中的深意,只不过或许每个人想的都不太一样罢了。 还没等张幼莲给他们解释,朱瑜突然打断众人:“今天就先到这里吧,过几天放假都去我府上,蹴鞠场也要开业了吧,明天晚上下学之后,小花和王铭远还有朱潇来我那一趟。” 众人微愣,看见朱瑜眸色微深,当即明白他的想法,便是不懂这六位数字究竟有什么神奇的苏瑶瑶,都看得出朱瑜的脸色,明白这个话题真的是到此为止了,所以谁也没有再继续说这件事。 提起蹴鞠场,王铭远就说起来了:“我一共请了两支蹴鞠队,一支是比较有名的霹雳蹴鞠队,还有一支在他们当地也战绩不俗,叫风雷,再等半个月,十月中旬吧,我们就准备开始比赛,怎么样?” “可以,现在场地那边已经完工了,只剩下最后的刷漆,几天就可以完成了,你们可以先去看看场地,给我五天时间吧,然后你们去熟悉熟悉,正好我们也可以先预热。”张幼莲说道。 王铭远点了点头,现在那两支球队全都住在他家,他算是把他们给买下来了,最起码两年的时间他们都要一直留在京城,听王铭远的吩咐比赛或是踢球。 当然,像是他们这种以蹴鞠为主要经济来源的球队,一般都是收别人家的钱然后打比赛踢球等等,只不过现在从旧地主家的短工变成新地主家的长工了。 “赛马场那边怎么样了?”朱瑜问道。 “马已经到马场了,现在正在熟悉环境呢,再等几天我想在马场请一些贵女们赛马,热闹一天。”张幼莲道。 “那干脆全都邀请了吧,你给各府下帖子,等回去我给你列出个名单,照着这上面的人各家府上都有,正好把蹴鞠场的事提一提。”王铭远道。 几人又说了一会儿关于蹴鞠场的事,看着时间快到了,这才算是散了这场小宴。 晚上下学回府,在完成了作业之后,张幼莲主动去张祺安的院子里找她哥谈话去了。 将自己的构思大概的描述了一遍,张幼莲打量着张祺安的表情:“我想在蹴鞠场当天就把这个推出去,哥哥觉得怎么样?” 皱眉凝思,张祺安先是心算了片刻,随后又抽出一张白色宣纸,没有搭理张幼莲,而是在纸上快速的计算着一些个数字。 张幼莲探头瞄了一眼,心中暗笑,这彩票的摇号便是曾经十几亿人日以继夜的研究都没说研究出个名堂来,她哥就这么随便的几笔算一算压根就算不出来。 果然,张幼莲等了好一会儿,看见张祺安算的眉毛紧紧地皱在一起,忍不住翘起了嘴角。 微微挑眉,张祺安放下手中的羊毫,抬眸看张幼莲:“好笑吗?” 干咳了两声,张幼莲有些尴尬的抠了抠手指,“那个,哥呀,你别算了,你算不出来的,真的,这个,这个有太多种可能了。” 张祺安皱眉,重复了一遍张幼莲先前说的:“一共三十二位数字,前面有六位数,随机从这三十二位数字里抽取,抽过便不可以再继续抽取,然后再单独从另外三十二位数字中抽取一位,算作是,特殊数字,是这样吧。” 问了一句张幼莲,随即张祺安继续道:“设置的奖项分别为,前六位数中有三位相同,四位相同,五位相同和六位相同,以及前六位数中有三位相同且最后一位数字也相同,四位加一相同,五加一相同和六加一相同也就是七位数字全部都相同是吗。” 点头,张幼莲看着张祺安:“哥哥觉得怎么样?” 垂眸看了一眼白纸上密密麻麻的算法排列,张祺安眼神略神沉了些,放在书桌上的手指也忍不住轻轻敲了敲桌板:“这是你想出来的?” 张幼莲面色轻松,点头:“是啊。” 张祺安却是半晌都没有说话,只是沉默的着看张幼莲,直到好一会儿之后了,才轻叹了一声,却是对张幼莲简单的挥了挥手:“行了,你先走吧,别来找我了,看见你就心烦。” 张幼莲眨了眨眼睛,轻轻撇嘴,却是忍不住笑出了声,随即转身,步伐轻快的离开,临走之前还轻轻撂下一句:“那我走了哥,你就别算了,你算不出来的,哈哈,没人能算得出来。” 留下书房里头,刚刚提起笔的张祺安一愣,随后轻哼了一声,没搭理张幼莲。 第二天晚上下学之后,张幼莲和王铭远几个结伴一同去了朱瑜的府上,周凝云和苏瑶瑶两个也没有多想,原本以她们的家教就没有在晚上天快黑之前可以随意去别的异性家里做客的规矩,而张幼莲又不同了,毕竟不管怎么说有长公主在,她也能算是半个皇族了。 分坐在两辆马车里,小桥微微有些紧张,虽然说这么长时间一直都跟在张幼莲身边上学来着,朱瑜朱潇几个也不算是少见了,但是今天冷不丁的要去皇子府,还是觉得有些紧张。 这本就是当代老百姓在皇权统治下千百年心中自然而生的敬畏之情,这是张幼莲所没有的,也是她根本无法去改变的。 再者,刚刚在学院门口等到朱瑜的时候,朱瑜的表情也不是那么好看,脸色有些凝重,还深深地看了张幼莲一眼,所以小桥这才有些忐忑。 很快,马车纷纷在朱瑜府中停下,张幼莲从容的下了车,随即不着痕迹的轻轻拍了拍小桥的手臂,随后跟在朱瑜身后,第一个走进了他的书房,而朱潇和王铭远,却是留在了外面的待客大厅。 “去外面等我一会儿。”张幼莲回头对小桥说道。 闻言,小桥略有些紧张的看了一眼张幼莲,随后才点头,小步走了出去,并将房门关好。 诺大的书房里,只有朱瑜和张幼莲两个人在书房里,却是半天没有说话。 张幼莲轻轻的打量着这间朱瑜的书房,从他平时的种种摆设等等就能看得出来他的爱好或是一些习惯。 比如,他正在准备筹建的一座圆塔,如今缩小了不知多少倍被建成了木板模型放置在他的书桌上,边上,大小粗细的毛笔挂满了一排,只是从最前头那两只羊毫和狼毫就能看得出来他平日里更多的是写一些什么样的字。 而左边几排摆放整齐的书架上,虽然堆满了各种各样的书,只是从那些书的摆放和书页边缘的颜色就能看出来,应该是不被经常翻开的。 还有墙壁上悬挂着的一柄长弓。 朱瑜虽然不会骑马,可并不代表他的射击也同样不行。 轻轻敲了敲桌子,朱瑜拉回张幼莲脑子里的天马行空,率先开口:“如果我不是太了解你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更了解长公主及常山将军如今的想法和态度,如果你是一个男人,我真的不知道要怎么办了。” 他的语气,似是喟叹,又似是惋惜,却少了那么点本应存在的杀气。 “我也是直到现在才觉得,你的婚事真的不能随便安排了。”朱瑜轻笑着,语气淡淡的说道。 似乎从外表上看,他依然如同往日里张幼莲等人相见相熟那位毫无架子的六皇子,并没有丝毫区别。 然而直到此刻,当张幼莲坐在他的面前,目光与他相对,感受到他周身的气度和自然而然流露出的那股天家风范,似乎这会儿才真真切切的感受到,坐在她对面的是一位皇子,一位这天底下,大夏朝整片国土未来继承人之一的男人。 十五岁,已经不是个孩子了,可以成家立业了,别说她过几年要成婚,便是她眼前的这位,过几年也同样要迎娶王妃。 只是,或许没有什么样的女人能够笼络住这种并不将爱情放在心上的男人吧。 每个人想要俘获另外一个人的心时,更加需要做的,是先要知道,那个人心里究竟想要的是什么。 张幼莲轻笑一声,却没有朱瑜任何猜想中可能会生气发怒的表情,只是一如既往的轻松和愉快,只不过今天的这份轻松和愉快里头,又加上了一些审时度势和一分成年人才会有的稳重与思量。 “不过是六个数字,很惊讶吗,你还不知道我的真实想法呢。”张幼莲轻轻摊手,平静的目光直视朱瑜的眼睛,轻轻地说道。 眸色微凝,朱瑜忍不住轻轻皱眉,却是道:“昨天晚上我按照你说的让府中的下人演示了一遍,而后又让其中一位算学较好的将所有可能会出现的排列顺序全部列出在一张纸上,一共是七百二十种可能,没错吧。” 张幼莲点头:“没错,不过你算这个没有用的。” 咽下嘴边刚要脱口而出昨天想象到的种种可能,朱瑜牢牢的闭上嘴巴,面色虽然平静,可眼神却带着些紧张的听张幼莲说。 “我是这么想的,昨天不过是极简化之后的一个版本,只不过是用来和你们做一个小游戏罢了,实际上这个游戏很庞大,也很复杂,一共有一至三十二位数字,玩法更简单。” 将给张祺安说过的七色球方法重新给朱瑜讲解了一遍,怕他听不懂,还特意在纸上给他举了个例子,然后又将那些奖项一一列出来。 “就是这样,每个人,可以只出两文钱就能随意买下一组自己喜欢的数字,然后只要等到开奖时间一到,就可以去兑奖了,如果中了,便是五文十文,或许是一两一千两,最多的,或许可以开出一万两,就是这么简单。”张幼莲一边说着,一边露出一个好看的笑容。 “你觉得怎么样?” 朱瑜的喉咙忍不住上下动了动,忍不住就要拿起纸笔重新算一些会有多少种可能,然而只在他刚刚碰到了笔杆,心算就告诉他,这根本是一个不可能算出来的答案。 毕竟,昨天晚上不过是六个数字,一些算学大家就已经足足算了能有四个时辰的时间,如今增加了二十多个数字,却不仅仅只是增加了二十多个时辰。 手指忍不住轻轻摩挲了一下光滑的宣纸表面,随即朱瑜深吸一口气,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会有多少人参与你这个小游戏你想过吗?” 张幼莲轻轻挑眉:“或许多,也或许少,人少我赚的轻松不费力,人多我自然赚的更多。” “假如有人真的中了奖,一万两银子,你要怎么兑现?” “这其中有一个很微妙的东西,就是概率,还有,假如买的人够多,我的银子自然能赚回来,若是不够多,这一次算我赔了,下一次会有更多的人来为我还上这笔钱。” 被修剪的圆滑的手指甲忍不住在宣纸上留下一个浅浅的印痕,然而朱瑜脸色复杂,眸光不停闪动,良久之后,却是突然松了口气:“把这个规则,和你想到的奖励制度重新给我说一遍。” 说着,朱瑜就拿起纸笔,随着张幼莲每说一句就补充了一句,好一会儿,朱瑜将宣纸抖开,轻轻地吹了吹,随即叠好,放进一张信封里。 “你先回去,这件事不要和任何人提起,包括王铭远几个,你先走吧,我送你回家,明天我再给你回信。”没理会被扔到客厅的王铭远两个,朱瑜直接改变计划,对张幼莲如此说道。 “我要进宫一趟。” 第七十七章 兄弟 接过朱瑜手中的那张纸,朱赫倚靠在身后宽大的太师椅上,手指轻轻的捏着白色宣纸的两端,将上面本就没有几行的字反反复复重新看了一个遍。 良久,朱赫轻叹了一声,将手中轻飘飘的白纸放回桌面上,转而看向朱瑜:“你是怎么想的?” 朱瑜略有些紧张,藏在袖子底下的手指轻轻动了动,随后道:“如果真像是她说的,我们会赚到很多很多的钱,特别多的钱。” “然后呢?”朱赫问道。 “然后,我们有了这些钱,就可以做很多事情了。”朱瑜重复了一句,随后稍带着些忐忑的回答。 轻笑了一声,朱赫随手点了点桌子上的白色宣纸:“你想说,全都靠这个?” 朱瑜微怔,随后摇头:“不,不是全都靠它,但是最起码也是一股助力。” 挑了挑眉,朱赫指着对面的椅子示意让朱瑜坐下:“如果钱会这么管用,当初找一个皇商之女不是更好。” 说着,朱赫没理会朱瑜发愣,转而问了一句:“苏府那位刑部侍郎家的妻子正是曾经的皇商之女,虽然也落魄了,不过最近这几年发展的不错,或许过几年也可以考虑重新走进皇商之列,你可以考虑考虑。” 也是想了一会儿,朱瑜才想明白原来朱赫说的正是苏瑶瑶。 摇了摇头,朱瑜有些脸红:“苏瑶瑶,她不太适合我。” 也许是因为从小跟在父亲身边的日子没有跟在长兄身边的日子长,虽然论起敬畏来,还是他父皇高高在上,可是要真的说起心中不自觉得那种依赖和敬仰,甚至那种对一个年长同性的学习和羡慕还有模仿,全都是二皇子,他的亲生兄长朱赫。 所以眼下被朱赫说起这方面的问题,也或许是因为这个人是朱赫,也或许是因为那个人是平日总在一起见面却从来都没有往这方面想过的苏瑶瑶,朱瑜有些不太好意思。 笑了一声,朱赫的眼角带着一缕成熟男人的迷人:“她不适合你,那你觉得什么样的女人适合你?” 直接上升到这种互相谈论“女人”的话题,朱瑜忍不住干咳了几声,脸上的红晕渐渐扩大:“没啊,就是觉得,没想过之后的什么王妃……” “不做王妃可以先抬进来做个妾室,若是喜欢,或者你们平时熟悉,不妨做个侧妃,也是有的。”朱赫又道。 连续低咳,朱瑜忍不住尴尬:“皇兄,我,真没那么想过……” 若有所思的打量了一眼似乎是在害羞的朱瑜,朱赫突然问道:“你不会是还没尝过滋味吧,上次母后送你的那两个通房丫头没用?不合口味?我这次再送你一对新的。” 朱瑜吓得马上站了起来,然后连忙摆手打断朱赫说的那些什么事,脸红红的再也不见了当初的那份气定神闲和什么大方的皇子气派,换了个话题,说道:“这个之后再谈,先说说这个奖项的事情吧。” 没有停顿,朱瑜接着问道:“那皇兄是觉得这个是无用的?” 见他这样,朱赫也没有继续为难他,“当然不是,只不过我并不想踩在这些东西上去,就像老大,你要学会一点,透过浮华看表面。慢慢的你就会发现,这些东西全都是虚的,就像是看得见摸不到的云彩,如果你一直踩在这些东西往上爬,终有一天你会摔下来,然后死的很惨。” 朱瑜的脸色渐渐平静下来,目光也开始变得沉稳,他点了点头,示意明白了他说的意思。 “所以这东西不能成为我们的立身之本,纵然它会对我们有所帮助,可是你有没有想过它又有着怎样的危害?”说着,朱赫轻轻靠近朱瑜,声音轻微的只有他们二人能够听得到:“父皇身体一日比一日康健呢。” 便是在朱赫说完这话之后,朱瑜才浑身一僵,瞳孔迅速收缩了一下,这才明白朱瑜先前那番话的意思。 良久,朱瑜才迟疑的问了一句:“那,我们要怎么办?”说实话,这么一件事就让他这么平白交给别人,或者是干看着眼热,他是绝对不会心甘情愿的,更何况原本张幼莲就是第一个和他们说这些的。 轻轻敲了敲桌面,朱赫突然问道:“你们弄得那个什么蹴鞠场是不是快要开始了?” 朱瑜点头:“还有十来天。” “给我几张票。”朱赫看着朱瑜,神秘的笑了笑:“我记得老大好像就喜欢这些个东西。” 朱瑜点头,心里倒是有些惊喜,当初他可绝对没想到朱赫和朱庆也就是大皇子也能去。毕竟他和他哥虽然都是皇子,可目前来看却有着极大地差别。 “至于这个奖票,回去问问张幼莲,这个游戏要怎么玩,可以先在蹴鞠场试着来几次,若是效果好不妨推广下去,若是一般就继续试水。”朱赫扫了一眼桌子上的白纸,说道。 点了点头,这和朱瑜自己心里想的也没什么出入。 随即,朱赫重又看向朱瑜:“你怎么看张幼莲这个人。” 这似乎也是今天谈话的重点,原本还算轻松的气氛不知怎的开始慢慢紧绷起来。 朱赫微讶,上下打量了一眼朱瑜,想了想,才道:“就说说你对她的看法,或者她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或许是朱赫故作轻松地姿态,倒也缓解了不少紧张的气息,朱瑜顿了顿,才道:“虽然我认识张幼莲的时间不长,但是我觉得我还是稍微了解她的,她这个人,并没有明显的尊卑意识,还有她不懂得贵女之间的圆滑,性子有些执拗,还有些自大。” 并没有完全的说张幼莲的好话,朱瑜就是简单的将自己对张幼莲的看法说了出来。 “不过她的好处也同样是这些,直白,不做作,坦率,真诚,不像普通女孩的娇羞,有些爽朗。”一边说着,朱瑜一边深思自己记忆中的张幼莲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在他对面,朱赫又是问了一句:“那让你在苏府千金和周府千金以及张幼莲三个人之中选出一个,你会选谁?” 朱瑜一愣,却也当真仔细去思考这个问题了,好一会儿,才道:“应该谁都不会选,相比较而言,我倒是觉得上官晓还算是好点。” “哦?不过我听说她已经订婚了。”朱赫惊讶的微微挑眉,他还以为朱瑜会喜欢张幼莲这种类型的。 点头,朱瑜解释:“我就是简单比方一下,毕竟,与周凝云这种有心计的女人相比,还是上官晓略蠢一些。” 而像是他们这样的地位,尤其是以朱瑜如今的身份,自然蠢一些的更好。 迟疑了片刻,朱瑜又道:“我倒是觉得如果皇兄还没有娶皇嫂,周凝云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的确,或许是周夫人教得太好,也或许是鸿胪寺卿周大人的位置已经稳如磐石了,目前来看,似乎把周凝云配给某一位皇子做一位皇子妃是当之无愧的人选。 轻笑了几声,朱赫没接朱瑜的话茬,接着问道:“那你觉得,张幼莲可信吗?” 朱瑜一愣,随后问道:“可是,不是说长公主……” 摇了摇头,朱赫道:“我没有说长公主,只是张幼莲,你知道,有时候一个女人的态度和决定也会很重要。” 虽然朱赫说这话的时候是带着笑说的,且还面容轻松,像是在开玩笑一般,然而朱瑜却并不觉得这好笑。 犹豫了片刻,朱瑜道:“张幼莲,虽然有些,有些不羁,但是,应该还没有那个想法吧,而且我看她更多想做这些,应该只是为了好玩,这些对她而言似乎并没有那么重要。” 朱赫看着桌子上那张写满了黑色行书的白色宣纸,目光却是透过了这张纸不知道看向了什么地方的谁。 良久,朱赫轻轻点头:“行了,照我说的做吧,张幼莲那边,没关系,多注意点吧,一个女人,也做不出来什么。” 朱瑜点了点头,见朱赫再没什么事了,这才缓缓转身走出这里。 而另一边,张幼莲正和张祺安在书房里头谈话。 “你是这么和朱瑜说的?”张祺安问道。 张幼莲点了点头,“是,然后他就说他要进宫,是去找二皇子吗?” “应该是,等着吧,既然他约了你们这次放假聚会,应该就能决定这件事应该怎么处理了。” 张祺安道。 事实上,还没等到这一次休假,就在第二天朱瑜就找了张幼莲,问她有关这个奖票具体的游戏玩法还有更为细致一些的规则等等。 这本就是张幼莲早已经想好的,所以张幼莲直接将自己之前想好的一些玩法讲了出来。 在一共三十二个大小重量全都一致的木球上刷一些带有颜色的字母涂漆,然后全部都转在一个封闭的大盒子里,中间有一根木棍会不断搅拌其中的木球,直到一颗颗木球从侧边留出来的一个圆形小孔力出来。 因为这个时候没有玻璃,而琉璃等等透明度又没有那么高,所以这个装木球的圆盒也是木头做成的,只不过做成了可拆卸的木盒,在每一次摇球之前都会重新拆卸安装一次,以保每一次摇球的真实性。 这样的木盒一共会做两个,其中一个用来摇出前面的六位彩球,后面的一个用来摇出末尾的一颗蓝色球。 在已经和朱瑜商量过后,张幼莲马上就开始找木工去做自己想要的小圆球了,自然,这木工也是从她自己的已经基本确定成第一批施工队的那波人里挑的。 对于木球,张幼莲其实要求的还是很严格的,毕竟一整个木球从外表上看要没有任何一丝的瑕疵和裂痕,而且要非常的圆润光滑。 而以目前的技术,想要造出六十四个一模一样同样大小的圆木球,还是相当困难的。 所以张幼莲给简单的出了个小招。 虽然圆形比较不好雕琢,不过方形还是没什么问题,张幼莲便大致确定了木球的直径,然后按照这个长宽,确定了一块厚木板,先锯出六十四个同等大小的木方块,然后再仔细打磨成圆形木球,但是如果是这样就只要把木块的八个角全部磨掉就好了。 而后还为了区分,特意将其中的三十二个用红色颜料写了数字,另外三十二个用蓝色颜料写了数字。 在将摇彩球这件事彻底解决之后,赶上放假这天,大家都在朱瑜的邀请下去了他的府上,自然,也就是要将摇彩球一事先和大家说清楚。 随后,朱瑜又和他们说了有关朱赫可能也要来的事。 “你们那个场地可有那种隐蔽或者是稍微封闭一些的单间?”朱瑜问张幼莲。 “当初就留好了一些特定的位置,周围可以竖立纱帐,或是屏风。”张幼莲回道。 之前可没说还会有朱赫朱庆两个也要来的事,正如朱瑜自己说的,他和他这两位哥哥可完全不属于一个级别的,所以当天的赛场恐怕还要好好安排一下,再者便是当时的比赛,球队那边也要嘱咐一声,还有便是要邀请来的客人。 第一场蹴鞠比赛更多的不是为了赚钱,而是为了先把蹴鞠和球队推出去,再者也要将蹴鞠场推出去,等之后有了更多稳定的客源才算是第一轮的推广结束。 如今有了几位皇子的莅临,来看蹴鞠比赛的那些个公侯伯爵府上的少爷小姐们也定然不会少了,有了勋贵,又怎能没有朝中那些清流之后。 “不如帖子全都由小花来发,后缀直接就题上园子的名字。”朱瑜道。 “那我们的园子要叫什么?”王铭远问。 咦?也是王铭远问起他们才想到,整个园子如今已经建了一半,却还没有个好名字。 “不如就叫桃花源吧。”张幼莲微微有些出神,随后笑着说道。 “这本就是我们最开始给自己建造的桃花源地。” 众人先是一怔,随后才纷纷点头:“好,那便叫桃花源,帖子的后缀直接拟为桃花源,我们这边也会陆续放出风声,基本上接到帖子的都会去。”朱瑜道。 第七十八章 赛马 因为这个时候没有玻璃,而琉璃等等透明度又没有那么高,所以这个装木球的圆盒也是木头做成的,只不过做成了可拆卸的木盒,在每一次摇球之前都会重新拆卸安装一次,以保每一次摇球的真实性。 这样的木盒一共会做两个,其中一个用来摇出前面的六位彩球,后面的一个用来摇出末尾的一颗蓝色球。 在已经和朱瑜商量过后,张幼莲马上就开始找木工去做自己想要的小圆球了,自然,这木工也是从她自己的已经基本确定成第一批施工队的那波人里挑的。 对于木球,张幼莲其实要求的还是很严格的,毕竟一整个木球从外表上看要没有任何一丝的瑕疵和裂痕,而且要非常的圆润光滑。 而以目前的技术,想要造出六十四个一模一样同样大小的圆木球,还是相当困难的。 所以张幼莲给简单的出了个小招。 虽然圆形比较不好雕琢,不过方形还是没什么问题,张幼莲便大致确定了木球的直径,然后按照这个长宽,确定了一块厚木板,先锯出六十四个同等大小的木方块,然后再仔细打磨成圆形木球,但是如果是这样就只要把木块的八个角全部磨掉就好了。 而后还为了区分,特意将其中的三十二个用红色颜料写了数字,另外三十二个用蓝色颜料写了数字。 在将摇彩球这件事彻底解决之后,赶上放假这天,大家都在朱瑜的邀请下去了他的府上,自然,也就是要将摇彩球一事先和大家说清楚。 随后,朱瑜又和他们说了有关朱赫可能也要来的事。 “你们那个场地可有那种隐蔽或者是稍微封闭一些的单间?”朱瑜问张幼莲。 “当初就留好了一些特定的位置,周围可以竖立纱帐,或是屏风。”张幼莲回道。 之前可没说还会有朱赫朱庆两个也要来的事,正如朱瑜自己说的,他和他这两位哥哥可完全不属于一个级别的,所以当天的赛场恐怕还要好好安排一下,再者便是当时的比赛,球队那边也要嘱咐一声,还有便是要邀请来的客人。 第一场蹴鞠比赛更多的不是为了赚钱,而是为了先把蹴鞠和球队推出去,再者也要将蹴鞠场推出去,等之后有了更多稳定的客源才算是第一轮的推广结束。 如今有了几位皇子的莅临,来看蹴鞠比赛的那些个公侯伯爵府上的少爷小姐们也定然不会少了,有了勋贵,又怎能没有朝中那些清流之后。 “不如帖子全都由小花来发,后缀直接就题上园子的名字。”朱瑜道。 “那我们的园子要叫什么?”王铭远问。 咦?也是王铭远问起他们才想到,整个园子如今已经建了一半,却还没有个好名字。 “不如就叫桃花源吧。”张幼莲微微有些出神,随后笑着说道。 “这本就是我们最开始给自己建造的桃花源地。” 众人先是一怔,随后才纷纷点头:“好,那便叫桃花源,帖子的后缀直接拟为桃花源,我们这边也会陆续放出风声,基本上接到帖子的都会去。”朱瑜道。 原本张幼莲就和他们说好了,等到休假的时候会请一些人去赛马场聚会,热闹热闹,在把之后蹴鞠场正式开始第一场比赛的事情全部妥善的安排好之后,张幼莲就开始着手于赛马场的事。 不过与蹴鞠场不同的是,这一次赛马场,她主要想要请的都是一些自己认识的,或是玩的较好一些的朋友,毕竟,蹴鞠场有了朱瑜几位皇子的加入,便是没有宣传也定然人声鼎沸,而赛马场不过初初建好,若是认识不认识的请了一大堆,也害怕万一再出了什么事故。 晚上,梅子在那边弄着熏香,张幼莲不喜欢屋子里头有太浓重的香味,竹子则在一旁替她磨着墨。 蘸了蘸黑色的墨汁,张幼莲看着红色烫金的请帖,轻轻落笔。 以她如今的字迹,也算是能勉强拿得出手写帖子了。 除却平时玩的较好的这几位之外,承恩公府,安庆侯府,还有姜苏然,哦对了,这次姜苏然她二哥也回来了,那个会害羞叫姜锦程的,那便是辅国公府一家,再有,也带着永乐候府的上官晓吧,平日里也算是经常来往的。 细细的思量着,张幼莲挨个写好了帖子,准备明天早上一大早就让三子挨家送到府上去。 想了一会儿,张幼莲从旁边一摞空白的请帖中拿出十张,递给竹子:“明天送给张幼荷,就说我的赛马场开业了,若是想去,这次放假与她们正好赶在一天,不妨也邀请一些她的朋友过去。” 竹子微怔,随后马上接过请帖点头:“知道了小姐,明儿个一早我就给二小姐送过去。” 点了点头,张幼莲再没说什么。 第二天一早,主子就听张幼莲的将所有的请帖全都发出去了,包括要给张幼荷的。 而等到晚上下学之后张幼荷回府,待看到丫头拿来的帖子不由微感诧异。 “这是竹子拿过来的?”张幼荷看向缠枝,问道。 缠枝点头:“一大早上的竹子就过来将这些东西送来了,一并还捎带了大小姐的一句话。” 如果是曾经那会儿,缠枝和幽香对于张幼莲的态度可是随便的很,那时候就连张幼莲自己身边的丫头都不拿她当个主子看,梅兰竹菊,更是一有时间就往张幼荷的院子跑。 这么多年下来,如果不是张幼莲风吹雷打不动的去上学,露在人们眼前,又从无例外的与张远山见一次吵一次,恐怕这府里头的人都快要忘了她的存在了。 说实话,曾经的缠枝,可能真的没把张幼莲当做是小姐,便是平日里说起来也不过张小花张小花的叫,那些年张小花在长公主府的地位一直都是很尴尬也很低微的。 然而,不知道什么时候,原本那样一个在缠枝看来似乎与她也相差不多的人,居然不知不觉间就变成了府中的大小姐,提起来要带着尊称,见面路过了要行礼问好,便是在下人心里,也是这位大小姐事事都得占着先,有什么好的更得紧着大小姐那边先送过去。 曾经那会儿,在缠枝心里,这府中上上下下,于她而言小姐只有一个,那便是她们小姐,夫人也只有一个,那就是她们夫人,可是怎么突然就变了。 也说不清是什么地方变了,从迁府之后?还是早在迁府之前就已经开始潜移默化了。 府中的夫人换了别人,住在正院里头的人也不是她们夫人了,家宴更是再没能参加过,那位真正的大夫人,也就是曾经的长公主殿下,居然真的回来了? 一起子人开始随着水涨船高,身份也开始不一样了,曾经享受到过的那些特权如今也没有了,一季就是四套衣服,再多一件都没了,更遑论那些金银首饰了。 裁缝和金银工匠也再没来过府上,也或许是来了府上却没有来他们风荷园。 可是缠枝也不敢去问,毕竟,按照规定,一季就是四套衣服。 可对于张幼荷来说,基本上一套衣服就是一天,隔天肯定不会穿与前一天同样的衣服,可她如今却正是长身高的时候,之前裁缝都是按照她的身材量身定做的恰恰合身的衣服,如今就是微微长了些个子都穿不上了,所以这衣裙还是她们都一一给拆了重新改的。 前儿个,她们院子里有个丫头因为件小事和一个外院厨房的小丫头顶起了嘴,也无外乎就是一锅热水的事,只不过她说错了一句话,“凭什么初心苑有我们风荷园就没有!” 就因为这么一句话,那个丫头隔天就被发落到了浆洗房去干活,然后又不知去哪找了个小丫头替补了上来。 也就这么一回,让整个风荷园的人都老实了,他们从未这么清晰的认识到她们和初心苑的不同,大小姐,是这府中的嫡出大小姐,而她们小姐,则是一个姨娘生的庶出二小姐。 “她说什么?”张幼荷翻了翻里头空白的请帖,只有右下角被人用算不上好看但还是很工整的字迹写上了“桃花源·赛马场”几个字。 “竹子说,做几天休假的时候,大小姐在京郊有一处赛马场开放,特特送来几张帖子,说小姐若是有关系较好的朋友不妨也一同去赛马场玩一玩。”缠枝回道。 有些惊讶的睁大了眼睛,张幼荷低头看了一眼盒子里约莫有十张的空白请帖:“这是,张小花特意给我的?” 看了一会儿,随即,张幼荷换了身衣服,坐回书房里,对着这几张帖子静静的想了好长时间,不知道都在想些什么,便连缠枝偷偷看了她好几次都没有发现。 “给我磨墨。”看着帖子想着心事的张幼荷突然说道。 缠枝微怔,随即走上前轻轻地替张幼荷磨墨。 快速的在几张帖子上写下了人名,又将它们一一晾干,这才合了起来:“明天让门房替我把这些帖子都送出去。” 缠枝应声,随后又看向张幼荷,却发现她们小姐又在发呆了。 自从迁府之后,她们夫人不知何时就成了李姨娘,长公主殿下的出现,还有如今在这府中地位极高的大小姐,竟使得她们院子成了地位最低的一个了。 从前被那些人整日围着既谄媚又溜须的,似乎也没什么太大的感觉,可如今成了冷门,次次碰壁的感觉却那么明显。 不说张幼荷,便是她们这些丫头都能感觉到别人对她们与对初心苑的差别了,这让她们小姐又怎么想。 也是自从迁府之后,缠枝发现她们小姐沉默发呆的时候是越来越多了。 就连以往很高兴去的家宴如今也是动辄就不想参与,甚至每一次要去参加家宴之前都会流露出那种抗拒不愿的样子。 黑夜慢慢到来,一层淡淡的灰纱轻轻披在大地上,没有喧嚣吵闹,没有灯火通明,宁静的夜晚,间或响起三两声急促而短暂的虫鸣,却很快又重归平静。 说起来张幼莲的那块地,如今可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啊,毕竟当初正是因为这块地张幼莲和王铭远才闹出了那么好笑的一幕,就像是唱大戏一样,私底下笑话的人可真是不知凡几。 可是后来,也是谁都没有想到,张幼莲居然能和王铭远关系好的快成一家兄妹了,自然,再加上朱瑜朱潇,先还是胡闹在一块玩笑的人,如今却成了个小团体,密不可分的,两位皇子,一位阁老家的,一位鸿胪寺卿长女,更有张幼莲可是被皇后娘娘都提过名亲切的要嫁回本家的长公主之女,当今圣上的外甥女。 这桃花源之前不过是他们私下里玩玩闹闹罢了,可如今,赛马场初成,蹴鞠场又紧随其后。 如今谁不知道桃花源背后的主子可不仅仅只有张幼莲一个人了。 不说别的,就是这赛马场第一次开放,只要想一想可能会去的人,还有那些已经接到请柬的,比方说勋贵中的辅国公之女,安庆候之女,还有永乐候之女,以及清流中,李阁老的孙女,便是冲着这些人,对赛马场好奇又感兴趣的人也开始越来越多了。 可是想去的人不少,收到请帖的人却有限。 课间,张幼莲照例和苏瑶瑶还有周凝云说说笑笑的,只不过这一次还有许婧绮也在其中。 不大的教室里,关系较好的一些女学生们都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各说各话,只是有些说的是自己,有些说的就是别人了。 李妙溪不时看一眼那边的方向,耳朵里听着赵玉秀等人说话,却丝毫没往心里面去。 而赵玉秀说了好一会儿她们家里的嫡嫡庶庶的那些个破事,却不见李妙溪回她,反而目光从她身上略过一直看向她身后的方向。 皱着眉,赵玉秀看了一眼身后那边,却正好看到张幼莲几个不知说了什么,一齐在那边笑的开心。 忍不住瞪了她们一眼,赵玉秀回过头看,不悦的看向李妙溪,语气也不是十分好:“既然这么想去你就去跟她们说话啊,陪我们坐在这里人在心不在的作甚!” 第七十九章 苏瑶瑶 头午刚上了一节课,许婧绮就小跑着来找张幼莲说请帖的事,“可不可以再给我三张请帖,家里正好来了几位表姐妹,想着将她们也一同带去。” 说着,许婧绮忍不住微微红了脸,毕竟这里头就那么一点事,大家心里都明白,什么赛马啊,其实说白了大家都是为了攀交情或是相亲去了。 而这种事,各个家里自然也是绝不会反对的,毕竟这赛马场又不同于学院组织的公众活动,谁都可以参加的,自然也就少了那些个穷酸秀才破落户,也的确如此,往往和张幼莲交好的这些,当真是很难看到小门小户的孩子。 若是男学生里恐怕还有那么一两个志存高远才华横溢的穷酸秀才,可这种人未来也定当是高官厚禄之命。 在锦绣,几乎是没有那种既没有什么才华,家室也比较低微的学子,在当时学生入学的时候,就有一场针对性的考试,便是平民,有才能的都可以考上,其他人,自然也就凭借家世了。 一如张幼莲,当年学院考试的时候张小花可排名倒数,可是仍然将她录取了,而那些家世低位的学子,似乎只录取了三名进学院。 勋贵或清流家的孩子,便是考了个倒数,也有人给你称赞,可穷人家的孩子若是考出了前五名,那也是丁点用都没有的。 现实就是这么残酷,平民与官宦中间,有着一道无法丈量的巨大鸿沟。 不过是三张请帖,张幼莲答应了许婧绮明天就让人给她送过去,许婧绮微微有些不太好意思:“那就谢谢你了,小花,下一次有什么事一定要来找我啊!” 点了点头,张幼莲笑着送许婧绮离开。 随着赛马场的请帖慢慢的被学生们炒得火热,收到请帖能去的人自然也开始幻想当天可能会遇到什么人,自己又要穿什么样的衣服等等,或是,都有谁家的谁收到了请帖,为什么那个人没有收到。 不说是别人,便是承恩公府的穆景炎都来找张幼莲特意要了几张空白请帖回去:“有几个朋友听说那天会有很多女孩过去,我替他们要的。” 张幼莲用怀疑的目光看了穆景炎一眼,忍不住和他开玩笑:“真的是他们而不是你自己要看拉着别人作陪?” 穆景炎一怔,随后不可自抑的笑了:“什么呀,我怎么会,小花,哈哈,真的是几个好兄弟,还有一个御林军的呢。” 张幼莲不过是开了一句玩笑罢了,见他这样,也跟着笑起来:“好啊,那你要怎么补偿我啊?” 穆景炎故作认真的想了想,然后问道:“不如明天晚上我带你去西街玩一圈怎么样,有各种各样的小吃,还有杂耍,想不想去?” 有些好奇的,张幼莲歪头想了想,西街她可真的从来都没有去过,便也干脆点头:“好啊,还有谁一起吗?” 眨了眨眼睛,穆景炎眼珠一转:“我去叫王铭远,你叫你的朋友好了。” 张幼莲估摸着以周凝云的家风,应该是不允许女孩子晚上出门尤其是在有男孩的情况下一起出去玩吧,但是苏瑶瑶是肯定没问题的,也就同意了:“好,那就这么说定了,明天晚上下学别忘了等我啊!” 穆景炎望着张幼莲那双一笑起来就会不自禁弯成月牙的大眼睛,面带笑意:“好,我在学院门口等你。” 等中午吃饭的时候张幼莲和周凝云两人一说,果然,周凝云遗憾的摇了摇头:“我母亲是不会让的,你和苏三去吧,不过你们可以给我带一些好吃的东西。” 把两只竹筷子并拢放在碗上面,苏瑶瑶拿出手帕轻轻地擦了擦嘴:“好遗憾啊,你不能去。” 随后又问张幼莲:“那穆景炎有没有说还有谁要一起去啊?” “他说还要叫着王铭远吧。”张幼莲一边夹着碗里的面条,一边说道。 双手撑在下巴上,苏瑶瑶等着张幼莲两个慢慢的吃,眼睛却不由自主的看向了房顶,也不知道是在想着谁说话:“那就只有我们四个了……,穆景炎,是不是就是想约你一起玩啊……” 干咳了两声,张幼莲咽下嘴里的东西,将空碗轻轻往前推了一下,也拿手帕擦过了嘴,才道:“没有吧,不然我问他还有别人吗,他说要带王铭远的。” 苏瑶瑶被包在手心里的脸有些微微的发红,只是两个人谁都没有看到:“哦,就算不是特意约你,也一定全程围在你身边……”那么王铭远,自然也就一直跟她走在一起了…… 没理解苏瑶瑶比她们高了不止一个台阶的情商都想到了什么,张幼莲正常的上课,下学回家写作业,然后睡觉,第二天又是一个与以往没什么两样的上学日子。 然而只有苏瑶瑶,晚上回去了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觉,先是闭着眼睛,后来又把眼睛睁开,可是没一会儿又把眼睛闭上了,不过很快又睁大了眼睛圆鼓鼓的看着头顶上的帐子。 晚上值夜的丫头听到屋里面的声音,不禁从踏上半起了个身子问她:“小姐您怎么了?” 长叹了一声,苏瑶瑶把被子蒙过头顶,闷闷的声音从被子里头传出来:“没有,就是睡不着觉……” 鹅黄想了想,又道:“小姐若是睡不着不如和奴婢说说话,没准儿一会儿就睡着了呢。” 苏瑶瑶沉沉的“嗯”了一声,拉着个长音,却又什么话都没有说。 鹅黄想了想,小声问道:“是因为明天晚上去西街的事?” 苏瑶瑶快速的翻了个身,背对着鹅黄的方向,好似是不想让她猜中自己心里的秘密,可是没等多大一会儿,苏瑶瑶又翻了回来:“是啊,你说,我穿那条白裙子是不是显得我有些胖啊?” 鹅黄不解:“可是那条裙子不是小姐最喜欢的裙子吗?” “是啊,但是我觉得小花说的挺对的啊,白色就是会显得人比较胖的。”苏瑶瑶认真的说道。 鹅黄透过屏风往里头看了一眼,慢慢的钻回被窝:“可是我觉得小姐也不胖啊,而且身材很好呢,桥小姐的腰多细啊,便是小花小姐也都夸过小姐您腰细的很好看呢。” 躺在床上的苏瑶瑶忍不住双手放到腰两侧轻轻地掐了掐,随即微松一口气:“是哦。”转而又道:“可是我还是不想穿那条裙子。” 鹅黄想了想,道:“那不如小姐穿那条冰蓝色的长裙如何,正好有一个收腰,能将小姐的腰型显衬出来。” 想起那条裙子,苏瑶瑶在脑子里仔细的幻想着自己穿上那条裙子会是什么样子,直到她满意了才对着帐子顶轻轻点头:“好吧,那就穿那条。” 鹅黄轻笑一声:“是,小姐。” 然而好一会儿过去了,苏瑶瑶却仍然没有要睡的意思,却是再也不翻身了,只是静静的躺在那,眼睛看着头上大片的黑色,脑子里却不知道都在想些什么。 “小姐这好像还是头一次和王少爷出门吧。”鹅黄突然小声的对苏瑶瑶说道。 愣了一下,随后一抹红晕快速浮现在苏瑶瑶的脸上,只是夜色太浓让人看不真切罢了,但明显感觉到脸蛋开始热起来的苏瑶瑶却是恼羞成怒的斥道:“什么叫和王少爷出门,明明是和小花一起吗!” 虽则是训斥的意思,可听她说话的语气却分明是不好意思了。 鹅黄了然的弯了弯嘴角,“可是穆少爷肯定一直都跟着小花小姐的,那咱们就得一直和王少爷在一起走了呀。” 他们几个长时间在一起玩,就像是张幼莲身边的小桥,就和他们身边的一众丫头小厮关系都很好,自然也就能说得到一块去。 不好意思的将被子堵到了脖子上,苏瑶瑶双腿曲起侧身躺着,可马上又翻转过来,改由侧躺变成平躺。 突然叹了一口气,苏瑶瑶睁着眼睛看着帐子,低声:“真是不知道都是怎么想的……” 鹅黄眨了眨眼睛,也不睡了,而是侧向对着屏风这头苏瑶瑶的方向:“小姐,您觉得,七皇子和王少爷比起来,哪个要更好一些啊?” “什么啊,你就比来比去的,我怎么知道!”轻轻地捶了一下床,苏瑶瑶还口,可脑子里却情不自禁的将两个人同时放到一起做比较。 王铭远总是喜欢欺负她,不过也没做什么特别过分的事,而且她能感觉得到,王铭远看她的目光,总是带着一些什么…… 可是王铭远是王阁老的儿子啊,老来得子更是珍贵,如今王阁老的大儿子生下的孩子都快要到了能上男院的年龄了,王铭远,王铭远他家里一定不会同意娶她这么一个侍郎之女做正妻的。 便是周云云都要比她合适的多,毕竟,像是他们那样的家庭,未来的成亲对象,不是勋贵就是清流,再怎么样也肯定轮不到她的…… 而朱潇,其实从各方面来看,其实朱潇都是一个比较不错的选择,毕竟,他对未来妻子的要求肯定不会是三品以上大员的直系亲属,而且他们平时也比较相熟,如果是朱潇,或许,他也能同意…… “小姐,不是鹅黄催您,自从苏六小姐那事之后,我都看得出来,咱们夫人是真的着急了。”鹅黄轻声安抚着失眠的苏瑶瑶。 “奴婢看,依着夫人那意思就是,若是小姐能在学院里找到相当的,那肯定一离开书院就要成亲的,再怎么样也一定要合八字,然后就定亲。” 顿了顿,鹅黄又道:“若是没找到相当的,像是二小姐那般,可能,夫人就得开始安排小姐相看人家了……” 苏瑶瑶安静下来,脑子瞬间变得清醒,的确,鹅黄没有说错,她说的很对,就连现在她娘都在不断地想要给她安排亲事,相看人家,若不是如今她与张小花她们玩得较好,又有王铭远朱瑜他们,恐怕她娘早就已经给她定下人家了。 还有一年半的时间,她就要成亲了…… 第二天一早,苏瑶瑶看着之前选好的白裙子,以及旁边鹅黄刚刚熏了香的冰蓝色长裙,有些犹豫不决。 鹅黄打量了一眼苏瑶瑶的神色,有些不解:“小姐,您今天要穿哪条裙子?” 苏瑶瑶就这么看了良久,也想了很长时间,手有些轻轻颤抖的,指向了那条冰蓝色长裙:“这条吧……”或许,有什么不同呢。 学院里,苏瑶瑶去了之后特意看了一眼张幼莲,若是之前的张幼莲可能换的虽然勤一些,可来来回回都是那么几套,没什么新的,样式也比较一般,都是往年的老款了。 可是自从迁府之后,从一些细微的显而易见的方面就能看得出张幼莲的变化,首先是永远都是最好料子也是最新样式的衣裙,甚至还偶有宫廷样式。 其次便是头顶上的一些头饰。 张幼莲不喜欢那些比较复杂沉重的首饰,所以往往只带一些小巧但又能被衬托出来的小物件,也算是个点缀吧,而这段时间,在她身上的那些个首饰,从普通的青玉簪子或是银手镯等等,也逐渐变成了鸡血石的莲花玉簪,上好和田玉的扳指,还有玲珑九窍的镂空腰坠等等等等。 今天的张幼莲穿的便是一套粉紫色的衣裙,头上则戴了一支曾经戴过的粉紫色芙蓉玉簪,左右两侧耳垂上各带了一个碧色花瓣样式的吊坠,随着走路轻轻地来回晃着。 苏瑶瑶笑着和张幼莲打招呼:“今天来的这么早?” “今天起早了没吃早饭,带了一些小桥做的糕点来给你们尝尝。”张幼莲温暖的笑道。 顶着朝阳,张幼莲脸上的那抹笑容那样的灿烂,就好比她家里母亲为了附庸风雅特意种下的一株魏紫。 晃了晃神,苏瑶瑶一笑,轻轻转了一圈:“看看,我穿的好看吗,好纠结呢,本来想穿白裙子,可是晚上要去逛街,那条裙子显得我胖啊!” 两人凑到一起,不时地说笑,低声交谈着。 第八十章 西街约会 带着有些复杂和忐忑的心情,苏瑶瑶上完了这一天的学,白天学到了什么好像到了晚上全都忘记了。 走到学院门口,不用苏瑶瑶特意在人群中寻找,自然而然的就能看到离得好远却还仍然那么显眼的两个人。 穆景炎和王铭远靠着一辆马车的车辕,正你一句我一句的说笑打闹呢,没有任何顾忌的,大声的笑闹着,周围尤其是女学生们,纷纷将目光投过去,甚至就连走到他们旁边,离得还老远就不由自主的开始端庄起来,或是故意将自己娇俏可爱的一面展露给众人看,也有一些则特意大声的娇嗔,想要惹得心上人那微不足道的一缕目光。 然而此刻的王铭远和穆景炎谁都没把注意力多分一丝给周围那些女孩,两个人正凑在一起神秘的交谈着。 “我说你小子行啊,什么时候动的这歪心思,我都没发现!”王铭远斜倚着车辕,眼睛眯成一道缝,脸上还挂着一抹坏笑的瞄着边上的穆景炎,不客气的说道。 轻哼一声,穆景炎想起那天在比赛场地上看到的张幼莲,好像又是一阵的目眩神迷:“就比赛那天,本来就是看个意思,后来吧,你知道的!” 两人不约而同的笑起来,随后穆景炎又看向王铭远,语气里带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还说我呢,你是不是要感谢我啊,我就猜周小姐肯定不会来,人家可是明白人,一听说我带着你肯定不能来,我这可是主动为你创造机会啊!你可要把住……” 还没等穆景炎说完,就看到远处张幼莲两人走了过来,他也站直对她们轻轻招了招手,却没看到身边王铭远眼中快速闪过的一道复杂。 拉着苏瑶瑶,张幼莲快走了两步,走近穆景炎他们。 “走吧,我们怎么去?”张幼莲问。 苏瑶瑶也看向两人,可眼神不过在王铭远身上一掠即过,并没有停留许久,转而看向张幼莲。“先坐马车,等到了西街我们去里面转一圈,让车在外面等着,吃过了晚饭给你们送回府。” 穆景炎笑着说道,目光却牢牢地盯在张幼莲的脸上,眼睛里亮晶晶的色彩任何人都能看得到。 四人分别上了马车,张幼莲让苏瑶瑶家的马车先回去,只留下了她的丫头鹅黄陪着一起坐进她的马车。 因着昨天就知道这回事,所以在来时苏瑶瑶就和她母亲说过了,马车先回去也没什么不妥,苏母还正高兴她能和张幼莲关系这么好呢。 九月份的天仍然带着一丝秋老虎的炎热,车窗两边还都悬挂着轻薄的纱帘,挡着外面探进来的视线。 苏瑶瑶心中稍有忐忑,暗暗地让自己镇定下来,这才看向上了马车一直很安静的张幼莲:“这是什么?” “哦,我在桃花源的房子盖好了,我给那一片已经圈起来的房子取了名字,就叫桃花坞,现在还要弄个围墙或是栅栏,不然之后肯定会有人进去,密竹根本挡不住,还要有一个大门,上面挂了匾额,要有题字的……”听见苏瑶瑶问她,张幼莲便碎碎叨叨的开始讲自己的各种创作理念,还有之后一些个想法。 “因为我的房子已经盖好了吗,所以朱瑜就想直接接手当时给我盖房子的那些人,我还得按照名单仔细安排安排,现在盖蹴鞠场的也是我的人……”张幼莲不断地翻着手上的花名册,看着上面一个个或熟悉或陌生的名字。 她并没有每天都去现场督工,不过落花和傅南最近没少去,尤其是在最后的装修阶段,基本上每一步都是按照她想要的去装的,而当初随便招来的那些人,傅南也给她列了一个名单,这上面有些是确实有真功夫的,无论大框还是细节都特别的到位。 如今朱瑜也要趁着现在开始他的设计图了,他之前给张幼莲看过,是一个双层的塔,不同于传统的六角或是八角玲珑塔,而是完全圆形的,照张幼莲来看,倒有些像是国外的圆顶建筑。 苏瑶瑶半懂半不懂的点了点头,车厢里又恢复了之前的安静。 可能和张幼莲说了几句话的原因,苏瑶瑶感觉自己几乎没有那么慌了,想了想,忍不住伸手掀开马车自己那面的纱帘,看向外面的街景。 鹅黄略微有些担心的看了一眼苏瑶瑶,不过随即就收回了视线,老老实实的看着自己的脚尖,只随着马车的微微晃动偶有轻微的动作。 边上,小桥则打开马车里那些装点心的小盒子,一一检查着:“若是一会儿买了云片糕就可以装在这里,呀,什么时候沙果干被吃没了,一会儿若是有看见的还要再买一些呢,我记得西街有一家李记口味很不错呢……” 小声嘟囔着,小桥不时还和张幼莲单方面的交流一下:“是不是呀,小姐。” 胡乱的点头,张幼莲将两本花名册以及好几张单子大致的看过一遍,心里有了计较,不禁侧头看了一眼被掀开纱帘的窗外:“是不是快要到了。” “恩,快了。”苏瑶瑶回答,她是来过这边的,她母亲还有一家铺子就开在这边的黄金位置呢,不过是脂粉铺子。 将东西仔细的收好,交给小桥:“先收着,等回去了再拿给我。” 小桥点头,将几本册子妥善的放好。 “怎么样,你的骑马装做好了吗?”张幼莲转头问苏瑶瑶,随即没什么形态的往身后的软垫子上一靠:“真是,好烦啊,每天上学,哎……” 大大的抻了个懒腰,张幼莲笑着看苏瑶瑶:“不过现在不用那么频繁的考试排名次可真是太好了。” 苏瑶瑶也笑:“是啊,不过我娘还说我呢,问我的双面绣怎么没有学会。”提起双面绣,苏瑶瑶失落的叹了口气:“我大姐和二姐都把双面绣学会了,我二姐学的格外的好,前一阵我家祖母过寿,我二姐还特意给她绣了一张寿字的双面屏风,哎,可给我娘羡慕的啊!” “你二姐现在怎么样了,好些了吗?”听她提起她二姐,张幼莲忍不住问道。 苏瑶瑶点了点头:“还能怎么样,肯定是要嫁过去的啊,所以我看现在也还好吧,混日子呗……” 马车很快停下来,张幼莲扶着小桥第一个跳下马车,前面,穆景炎两个已经走过来了。 “以前来过西街吗?”穆景炎自然而然的站在张幼莲身侧,一脸笑意的问她。 “没有,总在上课啊,好不容易休假一天怎么也要好好休息休息。”张幼莲摇头,坦然承认自己的懒惰属性。 穆景炎一笑,转身带着张幼莲走进里面,小桥和穆景炎的小厮跟在后头,两人并肩走在前头,不时就会传来阵阵说笑声。 苏瑶瑶微有些尴尬的看了一眼鹅黄,见鹅黄给她使了个眼色,从嗓子眼里憋出一声似乎为了缓解紧张的轻咳。 “西街你是不是来过好几次了?”王铭远没有那么放不开,大大咧咧的的问苏瑶瑶:“你这么喜欢吃,平时总来这边逛街吧。” 心中那丝不知源何而起的尴尬和微妙自王铭远这句话之后顿时长了翅膀快速飞走了,苏瑶瑶又恢复了往日的活泼开朗:“哼!又没吃你家的点心!管的够宽!” 说罢,苏瑶瑶带着鹅黄率先离开,留下还愣在原地的王铭远,有些愕然的看了一眼苏瑶瑶的背影,半晌,才嘀咕了一句:“吃炮仗了今天,火气这么大……” “以前我和我哥一逃课就来这家小圆子店吃他家的卤鸡爪,很好吃的,要不要尝尝?”先前装出来的风度一点点的消失,穆景炎又变成了曾经那个在比赛场上公然喊张幼莲为“张铁头”的淘小子。 微微挑眉,张幼莲侧头打量了一眼穆景炎:“你还逃过课呢,没听说啊?” 刚意识到说漏嘴的穆景炎迅速收敛眼睛里的兴奋,一连串的干咳接连响起:“不是,就是,有一阵,就那么一次,咳,不是经常逃课的。” 眨了眨眼睛,张幼莲笑着看穆景炎:“逃课啊,以前我也逃过课的。” 几人走到那家小圆子的店坐下,那家店面倒是还好,干干净净的,外面还搭了个小竹棚,吃用的东西也全都是用竹子做成的,仍带着一丝闷热的九月坐在这种竹棚底下顿时就感觉有一股清凉之意。 “两碗红豆小圆子,两份卤鸡爪包好带走。”熟悉的对老板娘点了菜名,穆景炎回头看张幼莲:“那你逃课都去什么地方,会挨打吗?” 曾经的张小花也逃过课的,不过那会儿逃课是因为被先生赶出了课堂,所以不得不满学院的闲逛。 摇了摇头:“当我是你吗?”张幼莲开了句玩笑。 “最近好像一直都没看到你哥啊。”和苏瑶瑶坐下,王铭远主动问道。 “我哥前一段时间和他的朋友出去游玩了,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也很长时间没给我写信了。”张幼莲撇了撇嘴角,一副很嫌弃的样子。 看她这样,几人都跟着笑:“快了,咱们也只有一年多了。”王铭远打趣道。 苏瑶瑶的表情迅速变化了一下,不过很快又恢复平常,谁都没有发现。 “我那处房子盖好了,还想说呢,你们什么时候有空去我那玩啊。”张幼莲道。 “挺快的,朱七的是不是也差不多了?”王铭远点头,随后问道。 “差不多,也就这三两天的事了。”想起那边的院子,张幼莲肯定道。 “那不如蹴鞠赛当天晚上就在那边住好了。”苏瑶瑶突然道。 张幼莲想了想,也马上点头:“那好啊,正好比赛过后我们还可以吃烤羊肉啊,就在院子里,然后晚上我们住在我的房子里,他们就都去住朱七那里。” 王铭远一笑:“也行,听你们的,我们怎么样都好。”说完,看向旁边的穆景炎。 “认识你认识晚了,早就听说你们在那边大动土木的,我也想要盖一栋我自己的房子,怎么办,现在补救来得及吗?”穆景炎微微低头,稍稍靠近张幼莲,带着些遗憾和希翼的问她。 想了想,张幼莲稍带些得意的看着穆景炎:“那你就得求我啦,要让我满意才行啊!” 穆景炎莞尔一笑,目光带了几分温柔的看着张幼莲:“你说吧,想要什么,你穆哥哥送给你!” 王铭远忍不住让口水呛了嗓子,还没等张幼莲回答什么,就学着穆景炎的样子看向身边的苏瑶瑶:“苏三,说,你有什么想要的,哥送你!” 翻了个白眼瞪了王铭远一眼,可苏瑶瑶也忍俊不禁,又笑出了声,“想要月亮你也送给我吗?” 张幼莲现学现卖,装傻充愣一样的问穆景炎:“我也想要月亮怎么办,你们要不要决斗一下?” 四人全都开怀大笑,好一会儿,老板娘端出红豆小圆子,包好的卤鸡爪让穆景炎的小厮收起来等着一会儿放回马车呢。 半晌,张幼莲恢复正经:“开玩笑的,等过一段时间我还想把桃花坞重新规划一下,可能到时候会往外卖或者租地吧,还没想好呢。” 穆景炎那么说也不过就是随口一提罢了,他最想的只是多和张幼莲说说话,多了解她一些,多和她相处一刻…… 青春是每个人每条人生路都会走的一段时光的旅程,每个人都会经历这一段时光,或美好,或酸涩,或怅然若失,或情投意合。 他们年轻,他们的生命还很漫长,所以他们可以尽情的享受生命的美好,青春的酸甜苦辣各种滋味。 “一会还有一家捏糖人的,手艺特别好,以前那会儿我哥就总是给我买糖人,张飞的,特别勇猛……”穆景炎给张幼莲讲着他小时候的各种趣事,时而说的眉飞色舞,时而又和张幼莲一起扼腕叹息。 “怎么样,高院的文史课还是那么难吗,没被先生为难吧?”王铭远转头问苏瑶瑶。 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苏瑶瑶有些脸红:“还好啦,先生管的没那么严,我的成绩也有提高哦!” 第八十一章 反省 在西街玩了好大一圈,张幼莲带着包好的卤鸡爪和糖人,可爱的小兔子石头,还有一些奇奇怪怪的小东西大包小包的回来了。 只是刚回到院子里,张幼莲就见梅子和竹子似乎有些紧张的全都站在院子里等着她们回去。 “怎么了?”张幼莲有点诧异的看几人,问道,还是一副浑然不知的样子。 梅子隐晦的看了一眼屋里头,竹子在旁边小声提醒:“大少爷回来了,今天下午回的府上,晚饭之后救过来了,一直等到现在。” 随后梅子又补充了一句:“看大少爷的脸色好像不太好。” 张幼莲不禁仰头看了一眼头上黑漆漆的天空,微微咂舌,心中一紧,她也没想到居然会这么晚回来,谁让有一家酒楼突然挂起了花灯,竟是弄了个什么猜灯谜的游戏,他们在那边转了一圈,又有夜市,还有许多的小吃,都没有吃正餐她现在就已经很饱了。 可是等她们想起来时候不早要回去的时候,才发现原来时间已经在不知不觉当中过去那么久了,估计再有一会儿不回去恐怕府上都能派人出来找,几人这才匆匆忙忙的回府。 自然,穆景炎和王铭远先将张幼莲和苏瑶瑶送回家才又回的自己家。 不过与其他几人相比,张幼莲倒是并不怎么紧张,毕竟她家里也没人管她,长公主如今就像是一个有钱的继母一样,每次都给她大笔的钱让她花花花,一点都不担心她会不会长歪了,张远山那更是了,好像压根就不知道府里头有她这么个人。 这府中上上下下,如今唯一一个能管得了她的,也不过只有张祺安一个而已,可是这几天她那个像老太太一样的哥残忍的抛下了她,和朋友出去玩了,所以张幼莲完全就是肆无忌惮的疯玩,若是那些人都可以不回家,或是有什么更好玩的地方,恐怕她都能彻夜不着家。 只是眼下张幼莲却根本不知道为什么她哥会突然回来:“怎么这么早,一直等着来着?”小声说着话,张幼莲还不时的偷看四周,仿佛是怕她哥听见一样。 竹子点了点头,不断用眼神瞟向房间:“小姐快进去吧,这些东西我们来归置。” 说着,竹子和梅子一同将张幼莲以及小乔手里的东西接过去,然后马上退回自己房间。 张幼莲拖拉着脚步,缓慢的走向书房,自从迁府之后,她的书房也有了很大改变,首先就是靠墙那一侧,一整面的储物架,上面放的全部都是书籍,这些书有很多都是平常张幼莲可能会经常看到的。 这个时候无论想知道什么,除了那些德高望重的学者,也就只能在书本中寻求答案了。 除了书柜之外,还有就是墙上挂着的一幅画和一张弓,虽然看上去有些不太搭调,不过好在她书房简单,除了这些之外,再就是有一张卧榻,不过她并不怎么常用,中间还放了一道屏风阻隔,所以整间书房看上去宽敞大方,明亮的很,反倒更像是男人的书房。 怀揣着有些忐忑的心情,张幼莲推开书房门,果然,张祺安正坐在平常她练字坐的老位置,就像是这院子的主人一样,就着明亮的烛光,翻着书页。 张幼莲轻咳一声,有些尴尬,感觉好像是自己在外头做了什么错事正好让家长抓个现形。 “我回来了。”张幼莲稍显底气不足的说道,随后又叫了一声:“哥。” 张祺安这才抬眼看向站在他面前的张幼莲,脸色倒是挺平静的,只是那目光力却好像隐藏着什么东西,似乎,是一座欲要爆发的火山? “啪”的一声,张祺安将手中的书重重的放回桌面上,张幼莲快速的瞄了一眼,是一本“天工开物”。 “我以为你今天晚上不回来了呢。”说着,张祺安把窗子打开——虽然他们是亲生兄妹,可毕竟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恐让外人嚼舌根,张幼莲不关心这个,他也的替她的名声着想。 轻咳两声,张幼莲讪笑:“怎么能呢,哥。” “都去哪了?”张祺安掀了掀眼皮,上上下下的打量着张幼莲,看她似乎完好无损,便也微微放了心。 “就去了西街啊,去吃了红豆小圆子,还带回了卤鸡爪,还有糖人,还有石头的小动物……“在张祺安越发冷凝的目光下,张幼莲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终于说不下去了,牢牢的闭上嘴巴。 “都和谁一起去的?”张祺安平静的问她。 “就,苏三啊,还有王铭远,还有,穆景炎他们……”越说声音越小,不知怎么的,好像突然就有一种特别害羞的感觉,可天知道她根本就没做什么呀。 “一共几个人?”张祺安问。 “就,就我们四个……” “所以就你和穆景炎,苏瑶瑶和王铭远四个一起去逛的街?” “……嗯?啊,嗯,对,我和苏三,王铭远和穆景炎,还有啊,还有小桥和鹅黄她们都跟着呀,很多人呢。” “张幼莲我我与你说的是什么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嗯……” 视线转而扫过桌子上的那本天工开物,又马上放回张幼莲身上:“玩得高兴吗?” “……还行吧,也,挺高兴的……”轻轻转了转脚腕,张幼莲低着个头,没看张祺安,小声说道。 “怎么想的。”张祺安平静的说道。 “嗯?”张幼莲不解的抬头看了一眼张祺安:“什么怎么想的?” “对穆景炎,你是怎么想的。”张祺安的目光快速游弋了一下,保持平淡的样子,问道。 “也没有啊,在我看来都跟王铭远他们是一样的啊,就是,同学啊。”张幼莲轻轻踢了踢脚后跟,小声嘟囔道。 “你应该知道,再有一年你就得相亲可能不出三年你就要成亲了,你可想到之后成亲的人选了?”张祺安看着她,突然问起。 “这,我没想过啊,哥……”张幼莲微微皱眉,表情略显苦恼。 “小花,不是我不让你出去玩,这没什么,但是你要想好,承恩公府是不是你真正想要选择的地方。”张祺安静静的看了她一会儿,却突然语气有些沉重的说道。 随即,张祺安站起身,“我先走了,过几天赛马场我就不去了,蹴鞠赛多给我一些请贴吧。” 茫然的点了点头,张幼莲送张祺安离开。 等她哥走了之后,张幼莲才坐回自己的老位置,静静的想着刚才张祺安说过的话。 承恩公府,承恩公府是皇后的母家,穆景炎穆景桐他们几个,将来不用多说,肯定也会是中宫所出的二皇子,也就是嫡长子一脉的拥护人,如果她真的嫁到了承恩公府,那么她之后也一定会站队嫡长子一脉,那她哥呢。 还有,长公主,张远山,这府中上上下下的一大家子。 他们家原本是中立的,先已经压错了一位太子,难道在她这还要再压错一位太子吗。 说实话,张幼莲也并不想去掺和他们那些站队和立场的事情。 承恩公府,虽然说穆景炎其人很不错,甚至张幼莲有那么一丝丝考虑过,若是嫁到承恩公府应该也不错,但是,怎么也要看看他背后的承恩公府未来又会走到哪一步吧。 更何况,如今她对穆景炎,也当真是一点意思都没有。 或许有些时候爱情源自天长地久的相处与陪伴,可有些时候爱情也可能是不经意间碰撞出现的一个火花罢了。 张幼莲不敢让自己这么轻易的去尝试,也不敢让自己就这么随便的将自己的未来交托与别人手里。 或许,她也可以等一等,十七八岁,十九岁再成婚,也是有的。 风平浪静的几天过去了,虽然那天晚上的谈话多多少少还是影响到了张幼莲,可是她对于平常和王铭远穆景炎之间的来往也照往常一般,别无二致,并没有因为想到了什么就先一步的划清界限等等。 毕竟朋友还是朋友。 除了那天张幼莲本已写好的那些请帖之外,这几天里,她又多多少少的送出去了大概有十几张的请帖,大多数都是女孩儿,男孩很少,不过也有一些根本就不需要请帖,早早地就已经到了。 比如在这里有“家”的王铭远。 说是家,可他那就是个树屋。 找了园艺大师去操作,张幼莲也去看过,一棵树并不够那么大的面积,后来是移栽了两颗大树,才在几棵大树的中间搭成了一栋别致清新的小木屋,上面还用瓦片混着水泥一并抹平了,煞是好看。 说起这水泥,恐怕也是张幼莲唯一对自己曾经的专业还留有印象的东西了,一共就只有那么几样材料,每天背怎么也背会了,并且这些东西也都是些稀松平常,比较常见的物件,可能最不常见的就是石膏吧。 这个时候的石膏一般都是中医用的较多,张幼莲便对程勇口述了配方,让他去找手底下能信得过的匠人,并且还得是那种签了长契的,偷偷将水泥制造出来。 这其中的比例,还有具体的配方都只有程勇一个人知道,甚至关键的地方也只有程勇一个人去做。 当然,这种简单的东西肯定瞒不了多长时间,张幼莲也清楚,要不了多长时间他们就会知道具体的配方,甚至它的一应特点等等。 不过在最开始,怎么也要保持一两分的神秘吧。 到了赛马的这一天,张幼莲提前早早地换好了衣服开始梳妆,因为阴天她也是要骑马的,所以灵木就给她直接挽了一个簪,用一根青玉簪子轻轻穿过。 配合着她那张小巧精致的脸庞,明亮中好像还带着一分笑意的大眼睛,以及挺翘的鼻梁,还有一张樱桃小口,兼之白净的皮肤,如同一个豪门世家的小公子一般晃眼。 还有一身雪白绣金银线的雪锦骑装,以及翎羽特意描眉画红,却又从贵公子变成了英姿飒爽的小公主一般。 “呀,今天小姐这身衣服可真好看!”小桥忍不住开口称赞,满眼都是喜悦。 旁边的落花轻轻白了一眼小桥:“那是因为我们小姐长得好看,所以就连衣服都被衬托的好看啦!” 听她们两个在那贫嘴,几个大丫头都跟着笑起来了,张幼莲面带笑容的看了她们一眼,随后道:“若是我今天比赛赢了,回来便请你们吃席,让刘婆子做一桌好饭好菜,单独给你们吃,银子走我的账上!” 几个丫头连忙笑着谢过张幼莲。 好一会儿,张幼莲坐进了马车,一想到之后的赛马,不知为什么,似乎整颗心都跟着飞扬起来了。 当然,这种简单的东西肯定瞒不了多长时间,张幼莲也清楚,要不了多长时间他们就会知道具体的配方,甚至它的一应特点等等。 不过在最开始,怎么也要保持一两分的神秘吧。 到了赛马的这一天,张幼莲提前早早地换好了衣服开始梳妆,因为阴天她也是要骑马的,所以灵木就给她直接挽了一个簪,用一根青玉簪子轻轻穿过。 配合着她那张小巧精致的脸庞,明亮中好像还带着一分笑意的大眼睛,以及挺翘的鼻梁,还有一张樱桃小口,兼之白净的皮肤,如同一个豪门世家的小公子一般晃眼。 还有一身雪白绣金银线的雪锦骑装,以及翎羽特意描眉画红,却又从贵公子变成了英姿飒爽的小公主一般。 “呀,今天小姐这身衣服可真好看!”小桥忍不住开口称赞,满眼都是喜悦。 旁边的落花轻轻白了一眼小桥:“那是因为我们小姐长得好看,所以就连衣服都被衬托的好看啦!” 听她们两个在那贫嘴,几个大丫头都跟着笑起来了,张幼莲面带笑容的看了她们一眼,随后道:“若是我今天比赛赢了,回来便请你们吃席,让刘婆子做一桌好饭好菜,单独给你们吃,银子走我的账上!” 几个丫头连忙笑着谢过张幼莲。 好一会儿,张幼莲坐进了马车,一想到之后的赛马,不知为什么,似乎整颗心都跟着飞扬起来了。 第八十二章 比赛 刚进入初秋的阳光还是很猛烈的,不过是清晨就已经足够的刺目了,张幼莲稍微遮挡了一下眼睛,轻轻地眨了眨,随即带着小桥和落花往赛马场里走去。 当初就想好了这里的建设,所以赛马场除却那些早已经搭好的马棚之外,还另外起了一排的小房子,周围则有一圈简单的回廊,基本上包含了餐饭的餐厅,还有休息大厅,和更衣室。 “小姐,来的宾客都在休息大厅等候呢,我们要不要也去休息大厅?”落花问过了傅南,回来说道。 在那些花树林全部种好了之后,傅南便被张幼莲先安排在这里看庄子,又养了几只猫。 原本他们是想要养狗的,不过后来一想,万一那些狗咬伤了来的娇客们那可不好,就又改成了猫,抓耗子用的。 几人走向休息大厅,张幼莲问:“现在都谁来了?” “回小姐的话,现在苏小姐和周小姐以及安庆侯府的许小姐和辅国公府的姜小姐都到了,还差一位永乐候府的上官小姐,男主子们,只有王少爷和承恩公府的两位少爷和辅国公府上的姜少爷到了。” 点了点头,张幼莲再没多说,抬脚走进大厅。 澄澈透明的阳光像是汩汩流淌的溪流,随着张幼莲走进房间,那好看的阳光照射在她的身上,与那些金银绣线交相辉映,折射出一道道明亮的光芒,逆光走进,那些光好像在她的背后形成了一个光圈,虚虚的将她勾勒,随着她前行。 正在与人说话的穆景炎忍不住微怔,目光微变,王铭远几个倒是并没觉得有什么事,只是多看了两眼便罢,而上一次跟她说话会脸红的姜锦程,却微微加深了眸色。 “来的好早啊你们。”张幼莲自然而然的走进来,落落大方,坦然真诚。 走向上首空出来的几张椅子,张幼莲看了一眼身后的落花,落花马上特有眼力见的将首位上规规矩矩摆放的一张椅子改为和旁边几张椅子一同散散的放在前头。 那是一会儿朱瑜和朱潇的位置。 随意坐在靠近女孩这边的椅子上,张幼莲眨了眨眼睛,毫不掩饰的一一看了过去,随后夸赞:“哇,你们的骑装都好漂亮啊,我还以为我的是最好看的呢!” 张幼莲故意开玩笑,那些先还有些羞涩的女孩儿们也跟着一同笑起来了。 最熟悉的苏瑶瑶几人马上回口:“那当然,怎么也不能让你抢了风头去!” 许婧绮也道:“你可不知道,为了这次骑马,我可准备了好长时间呢!” “哟,看来你是有信心拔得头筹了!”王铭远也笑着与许婧绮说道。 众人互相说笑着,气氛还算是轻松愉快,暂等着那些还没来的人。 张幼莲大致看了一眼来的这些人,原本她只邀请了一些和自己关系较好的,比较熟悉的朋友,可是这会儿本就没什么可玩的,一听说她这赛马场今天可以赛马,更兼之男女都有,大家自然都想过来玩了。 眼下张幼莲自己发出去的帖子,邀请来的客人基本上都坐在了靠前的位置,除了她们之外,还有一些她不认识的,估计是她们的表姐妹等等这样的亲戚,男孩那边也有几个张幼莲并不熟悉的。 “可我觉得今天拔得头筹的应该不是你。”穆景炎也插口道。 “为什么?”许婧绮惊讶,随后一挑眉:“不服我们来比比啊?” 在许婧绮的身后,还有几个穿着裙子的女孩儿,此刻见众人的目光都看过来,不由有些羞涩的微微垂下头,尽管他们看的是许婧绮而不是她们。 一般穿裙子来的就是个参与,像是周凝云,一直就不怎么会骑马,所以今天周凝云也是穿裙子来的,看上去也没有什么奇怪的。 “因为这些马可都是姜姐姐带来的,她不知道有多熟悉骑马呢。”苏瑶瑶比姜苏然小一些,所以就称她为姜姐姐。 许婧绮一笑,满眼的不服输:“那然然,我们今天就好好的比一比,看谁能赢啊!” 姜苏然笑着一指张幼莲:“你忘了,小花的骑术也特别好呢!” 又说了没一会儿的话,上官晓也来了,虽然稍微有些迟到,不过她的位置还是给她留下了,只是曾经她毕竟和姜苏然有过些许不愉快,这个年纪的小女孩,恐怕这样的事情都能在心里记一辈子,所以她的位置就离她们稍微有些远了。 看到自己竟然坐进了一些并不怎么如流的小门小户出生的小姐堆里,上官晓的脸色有些难看,不过看了一眼对面的那些男孩,还是闭上了嘴,并没有发火,只是脸色有些不太好看。 没等多长时间,朱瑜朱潇两个就结伴过来了,虽则如今也来了不少的人,不说王铭远穆景炎几个,就是姜锦程,那可是辅国公府的嫡次子,以及东庆伯府的嫡子沐远修,还有兵部尚书的嫡子段荣,这可都是还没定亲炙手可热的贵公子。 但是无论什么样的身份,似乎与当今圣上的儿子比起来,都要低上一层。 皇子这两个字就代表着一种尊贵的,荣耀的身份象征。 所以此刻,张幼莲几个经常在一起玩的还好,那些几乎从未见过皇子的女孩们,都忍不住悄悄脸红。 张幼莲注意到,自从他们两个一走进来,那些原本还挺低调不怎么吭声的女孩们,都不由自主的挺直了后背,就连眼睛似乎都比刚刚更明亮更迷人了一些。 心中啧啧称奇,可面上张幼莲却很少的收敛起了自己的猥琐,自然地对他们两个招手:“这边,怎么才到,就等你们了。” “早上去给母后请安用了些时候,母后可又提起你了。”朱瑜一边往这边走,一边笑着和张幼莲说道。 屋子里的人,看上去似乎都在各说各话,可眼角余光,偷偷竖起的耳朵,无一不是朝着这个方向来的。 纵使朱瑜的声音并不高,她们也都能听得到他在说些什么。 瞧瞧,她们平常提起,都是满含尊敬的称为当今圣上,或是天子,可人家,张口就是父皇母后,这便是差别。 刚进入初秋的阳光还是很猛烈的,不过是清晨就已经足够的刺目了,张幼莲稍微遮挡了一下眼睛,轻轻地眨了眨,随即带着小桥和落花往赛马场里走去。 当初就想好了这里的建设,所以赛马场除却那些早已经搭好的马棚之外,还另外起了一排的小房子,周围则有一圈简单的回廊,基本上包含了餐饭的餐厅,还有休息大厅,和更衣室。 “小姐,来的宾客都在休息大厅等候呢,我们要不要也去休息大厅?”落花问过了傅南,回来说道。 在那些花树林全部种好了之后,傅南便被张幼莲先安排在这里看庄子,又养了几只猫。 原本他们是想要养狗的,不过后来一想,万一那些狗咬伤了来的娇客们那可不好,就又改成了猫,抓耗子用的。 几人走向休息大厅,张幼莲问:“现在都谁来了?” “回小姐的话,现在苏小姐和周小姐以及安庆侯府的许小姐和辅国公府的姜小姐都到了,还差一位永乐候府的上官小姐,男主子们,只有王少爷和承恩公府的两位少爷和辅国公府上的姜少爷到了。” 点了点头,张幼莲再没多说,抬脚走进大厅。 澄澈透明的阳光像是汩汩流淌的溪流,随着张幼莲走进房间,那好看的阳光照射在她的身上,与那些金银绣线交相辉映,折射出一道道明亮的光芒,逆光走进,那些光好像在她的背后形成了一个光圈,虚虚的将她勾勒,随着她前行。 正在与人说话的穆景炎忍不住微怔,目光微变,王铭远几个倒是并没觉得有什么事,只是多看了两眼便罢,而上一次跟她说话会脸红的姜锦程,却微微加深了眸色。 “来的好早啊你们。”张幼莲自然而然的走进来,落落大方,坦然真诚。 走向上首空出来的几张椅子,张幼莲看了一眼身后的落花,落花马上特有眼力见的将首位上规规矩矩摆放的一张椅子改为和旁边几张椅子一同散散的放在前头。 那是一会儿朱瑜和朱潇的位置。 随意坐在靠近女孩这边的椅子上,张幼莲眨了眨眼睛,毫不掩饰的一一看了过去,随后夸赞:“哇,你们的骑装都好漂亮啊,我还以为我的是最好看的呢!” 张幼莲故意开玩笑,那些先还有些羞涩的女孩儿们也跟着一同笑起来了。 最熟悉的苏瑶瑶几人马上回口:“那当然,怎么也不能让你抢了风头去!” 许婧绮也道:“你可不知道,为了这次骑马,我可准备了好长时间呢!” “哟,看来你是有信心拔得头筹了!”王铭远也笑着与许婧绮说道。 众人互相说笑着,气氛还算是轻松愉快,暂等着那些还没来的人。 张幼莲大致看了一眼来的这些人,原本她只邀请了一些和自己关系较好的,比较熟悉的朋友,可是这会儿本就没什么可玩的,一听说她这赛马场今天可以赛马,更兼之男女都有,大家自然都想过来玩了。 眼下张幼莲自己发出去的帖子,邀请来的客人基本上都坐在了靠前的位置,除了她们之外,还有一些她不认识的,估计是她们的表姐妹等等这样的亲戚,男孩那边也有几个张幼莲并不熟悉的。 “可我觉得今天拔得头筹的应该不是你。”穆景炎也插口道。 “为什么?”许婧绮惊讶,随后一挑眉:“不服我们来比比啊?” 在许婧绮的身后,还有几个穿着裙子的女孩儿,此刻见众人的目光都看过来,不由有些羞涩的微微垂下头,尽管他们看的是许婧绮而不是她们。 一般穿裙子来的就是个参与,像是周凝云,一直就不怎么会骑马,所以今天周凝云也是穿裙子来的,看上去也没有什么奇怪的。 “因为这些马可都是姜姐姐带来的,她不知道有多熟悉骑马呢。”苏瑶瑶比姜苏然小一些,所以就称她为姜姐姐。 许婧绮一笑,满眼的不服输:“那然然,我们今天就好好的比一比,看谁能赢啊!” 姜苏然笑着一指张幼莲:“你忘了,小花的骑术也特别好呢!” 又说了没一会儿的话,上官晓也来了,虽然稍微有些迟到,不过她的位置还是给她留下了,只是曾经她毕竟和姜苏然有过些许不愉快,这个年纪的小女孩,恐怕这样的事情都能在心里记一辈子,所以她的位置就离她们稍微有些远了。 看到自己竟然坐进了一些并不怎么如流的小门小户出生的小姐堆里,上官晓的脸色有些难看,不过看了一眼对面的那些男孩,还是闭上了嘴,并没有发火,只是脸色有些不太好看。 没等多长时间,朱瑜朱潇两个就结伴过来了,虽则如今也来了不少的人,不说王铭远穆景炎几个,就是姜锦程,那可是辅国公府的嫡次子,以及东庆伯府的嫡子沐远修,还有兵部尚书的嫡子段荣,这可都是还没定亲炙手可热的贵公子。 但是无论什么样的身份,似乎与当今圣上的儿子比起来,都要低上一层。 皇子这两个字就代表着一种尊贵的,荣耀的身份象征。 所以此刻,张幼莲几个经常在一起玩的还好,那些几乎从未见过皇子的女孩们,都忍不住悄悄脸红。 张幼莲注意到,自从他们两个一走进来,那些原本还挺低调不怎么吭声的女孩们,都不由自主的挺直了后背,就连眼睛似乎都比刚刚更明亮更迷人了一些。 心中啧啧称奇,可面上张幼莲却很少的收敛起了自己的猥琐,自然地对他们两个招手:“这边,怎么才到,就等你们了。” “早上去给母后请安用了些时候,母后可又提起你了。”朱瑜一边往这边走,一边笑着和张幼莲说道。 屋子里的人,看上去似乎都在各说各话,可眼角余光,偷偷竖起的耳朵,无一不是朝着这个方向来的。 纵使朱瑜的声音并不高,她们也都能听得到他在说些什么。 瞧瞧,她们平常提起,都是满含尊敬的称为当今圣上,或是天子,可人家,张口就是父皇母后,这便是差别。 第八十三章 赛马 骑马是张幼莲之前从未体验过的事,不过自从她来了这边,又体验过了何为“驰骋草原”的那种快【感,就让她越来越喜欢这项运动了。 然而认真说起来,赛马还是秦川一直都没有尝试过的事情。 想起曾经看过的电视剧,那些个格格阿哥都能骑着马匹纵横在无边无际的草原上,甚至互相比赛,或者做着花样等等,秦川也还是比较想尝试一番的。 这场赛马虽然并不是她的最初目的,可是既然做了她就想要做到更好。 与原本的花样秀马技不同,秦川更多的是在一些比较实用的方面上做了一些认为的障碍。 比方说同样的赛道一共能齐头并进跑五匹马,那么在这赛道上就有相同的几处被设置了障碍和陷阱。 比方说提前挖好的一条水渠,宽度么,若是马术得当的人纵马一跃也是能跃过去的,若是跃不过去的人,也能从水中趟过去,不过那水中又故意摆放了一些较为圆滑的鹅卵石。 马儿想要下河就一定会触碰到那些鹅卵石,到时候控马也时一大看点,更需要一些小的手段才能控得住马不让它们惊慌失措。 不过为了安全考虑,这一批给女孩子们的马都是脾气性格比较温顺的母马,毕竟秦川也不想因为可能会发生的意外造成多么不好的影响。 除却河道之外,还有便是陷坑,外表看起来像是草皮,不过底下则被挖了一个不大的小坑,肯定不会伤了马脚,但是多多少少也会踉跄一分。 更有一些能看得见的较为高大的障碍,而这样的地方就只有比较狭窄的一小条通道,若是两匹马同时行走倒也能走得开,可若是只有一匹马居中走在中间却也将后面的路给堵住了。 所以这条赛道说起来倒是没有多长,不过难度可是不小。 穆景炎签过来张幼莲的马,打量了一眼这个赛道,顿时觉得不简单,却也没有阻止张幼莲,而是提醒了一句:“要小心,输赢无关紧要,不要从马上摔下来。” 比赛的时候弄出这么多的陷阱,秦川也有自己的考虑,若是无端的从马上摔下来恐怕还摔不伤,可若是在快速奔跑的时候从马背上掉下来恐怕更容易受伤。 这些陷阱和障碍等等,也是为了控制他们的速度,只要不冲的太猛太快,又完全不看赛场分布,是绝对不会从马上摔下来的。 张幼莲翘起嘴角对穆景炎笑了笑:“知道啦,放心吧!” 穆景炎轻笑一声,忍不住伸出手突然捏了捏张幼莲的脸颊,动作很快,只是捏了一下就把手放开了。 张幼莲一怔,随后大笑,却也没说什么,牵着马走到了赛道旁边。 只有远处的姜锦程看见这一幕,先是怔了一瞬,随后慢慢的皱起了眉,什么时候京中的风气都已经开放到这种程度了? 比赛的规则是由小桥提前跟众位贵女说过一遍的,这样即使是没有参加比赛的贵女们也是知道比赛规则而不会两眼一抹黑的。 在比赛之时,小桥又将规则重新大声的背诵了一遍,还特意指出了几个比较危险的地方,示意她们小心。 张幼莲一身白色绣着金银祥云丝线的帅气骑装,扯好了马儿的缰绳,随即纵身一跃便翻身坐上了马背。 帅气的身影以及阳光照耀上去反射出来的道道金光,让远处时刻注意这边的人忍不住目眩神迷。 虽说赛马才是今天的主题,然而说白了赛马也不过就只是一个噱头而已,今天能来的这些人基本上可不是为了赛马而来,不过不管怎么样,张幼莲几个还是要比一场的。 所以这第一场比赛就由张幼莲、许婧绮、姜苏然和苏瑶瑶以及上官晓一同进行开场。 随着小厮在一旁吹响比赛的哨子,五人骑着骏马同时飞驰而去,而这五人便是一开局远处众人便能分得出谁高谁低了。 如同张幼莲,便属于全程划水的类型,既不向前迅猛直冲,也不落在最后一名,而姜苏然和许婧绮这两个马术最高的人,基本上一开场就稳稳地控制了全局。 虽然赛道宽阔到足以让五匹马齐头并进,但是两人当先一步的冲上前,骏马更是扬起道道飞尘,且声势造的极为浩大,好像是千军万马在奔腾一样,竟然使得后面的张幼莲三人一时不敢向前冲过她们的屏障。 而另外两个人,苏瑶瑶和上官晓,就完全是被妥妥的落在了最后头,苏瑶瑶那是因为平日里骑术便不甚精湛,而这种比赛,说白了她一来凭本事也得不到第一名,二来,在她看来,这第一场,有辅国公府的大小姐,安庆侯的大小姐,甚至还有张幼莲,这本身就是一种荣耀了。 哦,还有一个永乐侯之女,而她呢,也不过只是一个普通的侍郎之女,说句不好听的,若是称她句好听的,可能说是大家小姐,若是说句不好听的,她连今天到场这些贵女们的边都摸不到。 然而就因为有了张幼莲,她居然也能和这些人做了朋友,甚至还认识了皇子,不得不说,偶尔夜深人静苏瑶瑶睡不着的时候,也会回想起自己的生活,想起张幼莲,想起自己如今得到的这些风光都是谁给的。 所以不过就是一场比赛,尤其是在前面许婧绮和姜苏然已经明显有了要一争胜负的意思之后,苏瑶瑶也就更加不想往前冲了。 所以苏瑶瑶对自己的期望便是,保五争四,当然,过程中最好不要出丑,或者如果能偶尔美美的秀一下马技那才更好不过了。 至于上官晓,那可就真是,没的说了,心里的气愤就别提了,眼下看见自己和苏瑶瑶落在最后,却也不甘心真的就倒数,便抽了几下马鞭,想要快速前进,争取将张幼莲也给落在后头。 前方,姜苏然和许婧绮两个已经过了最前头的冲刺阶段,之后便要开始减速跨过障碍了。 首先第一个要经历的便是那条水渠吗,边上的许婧绮已经开始减速慢行了,不过姜苏然却仍然没有减速下来,然而又抽打了一下马鞭,居然开始又一轮的冲锋加速。 那边围观的众人早就已经知道赛道是什么样子,眼下张幼莲最开始安排的那人又在旁边不断地为他们解说整个过程——这也是秦川准备作为之后赛马场的另一大卖点。 没看后来赛马的多如牛毛,且赌马这一门又是极为赚钱的生意,更兼之比起纯粹的赌博,骰子大小或是麻将牌九等等,可要更高一等级,本身就显得比较上档次。 她也想过,赛马场除了往日作为一些贵客们的游玩之地,或许每隔多长时间可以举办一两场比赛,主要就是赌马。 眼下众人见姜苏然非但没有减速,反而加快了速度想要冲过去,不说那些惊呼的女孩子,便是几个男孩也忍不住好奇的站在一旁观看而不是坐在那里等着听解说。 幸而这赛道倒也是宽阔且全开放式的,也能站的下那么多人观看,最前面的几个赫然是朱瑜和朱潇,后面也跟随了几个大家少爷,边上,离的很近的地方,那些个原本怕被太阳晒到的小姐娇娇客们也跟了过来。 不过这会儿她们倒是不嫌弃这日头毒辣了,一个个笑颜如花的。 只见姜苏然在即将接近水渠的时候就开始用力加速,甚至那速度远远快于最开始冲刺的一小阶段,而后,就在围观众人的惊呼声中,姜苏然竟然纵力一跃,连人带马飞向了半空中,马蹄横跨宽阔的水渠,竟是丝毫不费力的将那水渠跨越过去。 随后姜苏然带着马又向前小跑了两步才止住那个,却是勒马停下,转身看了一眼身后众人,面带微笑,脸上那骄傲又自信的表情足以抹杀一切。 随后,姜苏然才重新调转马头,开始再一次向前方突进。 等轮到张幼莲这的时候,前面的许婧绮已然从水渠中离开,飞速赶往姜苏然身边了。 几乎是停下了马步,试探性的,张幼莲往前开始摸索着前进。 因为要故意将水渠做的比较危险,所以在快要没过马儿膝盖的水中,张幼莲故意让人弄了不少的黄泥,特意将水弄得浑浊到看不清底下都有些什么,更遑论是里面的鹅卵石了。 幸而,后面的苏瑶瑶以及上官晓都不敢像是姜苏然那般加速前进,毕竟若是赢了比赛还好说,可若是没冲过去,连人带马的掉进水渠里,那浑浊的泥汤洒了一身漂亮的骑装,尤其还是当着那么多人的面,那可真是面子里子都要丢到姥姥家里去了。 等张幼莲有些小心的从水渠中走出来之后,前面,姜苏然已经小心翼翼的穿过了陷阱区。 只是临离开之前,姜苏然还有些好奇的回头看了一眼那些个伪装的极好的草地,这分明就是陷马坑呀! 不过她不明白的是,张幼莲明明是京城贵女,别说是陷马坑了,便是那水渠其实也不该是她能想出来的点子,可是,这些她又是从哪知道的? 以及,她也不知道京中贵女之中居然还能有一个像是张幼莲这般堪称惊才绝艳的人物。 马儿快速的驰骋在宽广的草地上,两边是早就已经画好的赛道,姜苏然好像自己就是一匹骏马,无拘无束的自由自在的奔跑在草地上,在这天地间。 无疑,曾经的姜苏然恐怕还是一个不怎么起眼的贵女,虽然是名门之后,但是一来是庶女记成的嫡女,而来则是已经离大家太过久远的辅国公之女,虽则辅国公是大夏朝的一等公,可是辅国公一家也确实在京城这种繁华似流锦的地方有太长时间没有出现在众人眼前了。 所以尽管姜苏然的身份地位足够高,可是真正将她看在眼睛里的,却并没有几个人。 然而今天,虽然就只是骑术而已,却也让更多的人认识到了姜苏然这个人,更兼之对其印象深刻。 好比她跨过水渠后的回眸一笑,那张扬着的自信与骄傲好像是她最美丽的增添色彩,几乎让每一个看见她那一幕的人都不会轻易地忘记激情与美丽所带来的美好画面。 等穿过了所有的障碍,便是最后的一个冲刺了,张幼莲弄得这个赛道别说还是挺正规的,甚至几乎能媲美专业级别的赛场了。 最后那小半圈的加速跑,也成为了整场比赛最亮眼的存在。 姜苏然第一名领先,却也只比后面的许婧绮多出大半个马身而已,两人同样飞快的跑在草地上,马儿不时随着马鞭挥下鸣叫出声,更是彼此攀比个不停。 后面,没被落出多远的张幼莲也照样紧紧地跟随其后。 虽然张幼莲不为了争夺第一,全程都没有加速前进去追二人,不过她估计就算她使出了全力恐怕也难以比姜苏然跑的更快一些。 不过到了结束的时候,再怎么说张幼莲也得加点油努努力往前赶一段,不能被落在最后面。 随着前方小厮口中吹了响哨,张幼莲知道,这是第一名已经出来了,往前头大致看了一眼,姜苏然和许婧绮正齐头并进说说笑笑的不知道在讨论些什么。 张幼莲加速前进,很快拿到了第三名的名次,只剩下后面,上官晓比苏瑶瑶略微多出大半匹马身获得了第四名,毫无例外的,苏瑶瑶拿到了第五。 心知苏瑶瑶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张幼莲便也没有多加安慰什么的,只是去找了姜苏然和许婧绮。 “是谁第一名了,刚才都没有注意到。”张幼莲笑着问。 “当然是然然啦,平日里真是没想到,然然的马术居然这么好,真的是不佩服不行啊!”许婧绮没有丝毫不满的满口夸赞道。 几人都跟着笑了起来。 从远处看,这边,几个青春靓丽的女孩全都站在一起,嘻嘻哈哈的说个没完,而后头还要几匹骏马当做是摆设,这俨然已经成了今天赛马场最亮丽的一道风景线了。 第八十四章 聚会 张幼莲之所以上场那是因为张幼莲原本就是赛马场的主人,尤其今天来的这么多人,几乎有一般都是为她而来的,而且本身她自己也是会骑马的,所以若是这时候她不参与比赛,岂不是有些太不合理了。 不过张幼莲也就仅仅只是比了这么一场,之后的就全凭她们自己了,而且她也不参与最后的那个评选,她只不过是走一走过场而已。 等她比赛结束之后,张幼莲便还是聚了先前的那些人在一起聊天。 一边看着前面赛场上那些人进行着比赛,张幼莲一边和朱瑜几个聊天。 “不如晚上你们都留在我这住得了。”张幼莲热情好客的说道。 朱瑜一笑,想了想,本准备拒绝,可是却随口问了一句:“晚上要吃什么好吃的?” 张幼莲正经的回答他:“烤羊腿和肉串再加上梅花酒,怎么样?” 然后又补充道:“就在院子里的青石板上,我们来一个篝火,吃过了饭还可以打牌荡秋千,或是玩一些小游戏,房间肯定是够的。” 这倒是没错,可以让女客都住在张幼莲这,而朱潇的院子前儿个刚刚建好,如今也是能住人了。 边上的苏瑶瑶几个互相看了一眼,有些犹豫不定,倒是姜苏然,不知怎么的,竟是第一个点了头:“好啊,只要你这能住的下,我和我哥都没什么事的!” 张幼莲马上点头:“放心好了,你和我住在一起,姜哥哥可以住到朱七哥那边。” 姜苏然笑着点头算是答应了:“我可真的是好久都没有吃过烤肉了,以前在边境的时候可是常吃的,没想到回了京城居然都没什么人吃这种东西,虽然确实有些容易上火。” 小桥上前给几人一一添满茶水,张幼莲看向苏瑶瑶几个,想等她们的答复。 犹豫了一小会儿,苏瑶瑶点了点头:“可以的,不过我要让人回家给我娘报个信。” 张幼莲睁大了眼睛,里面满是高兴的色彩:“可以啊,这是应该的。” 边上,或许是听见了姜锦程能留下来,穆景炎马上道:“我和我哥也留下来吧,反正家里也没我们什么事,更好还能和大家一起玩一个晚上。” 说着,露出灿烂的笑容,只是他的眼神和目光从始至终都只放在了张幼莲的身上。 边上的姜锦程着重看了一眼穆景炎,却什么都没说。 朱潇看向朱瑜,等待他的答复。 虽则宫里宁妃相比其他人与中宫的皇后娘娘关系稍微更贴近一些,但是若论起心腹,那宁妃还远远不是。 不过这么长时间以来,也或许是朱潇与朱瑜之间的关系走的近了些,宁妃与皇后之间也走得略近了一步。 也不知是什么时候,只要在外面,朱潇基本上都听朱瑜的,朱瑜若说回宫,那他也跟着回宫,朱瑜若说想要留下来,朱潇没事也就自然而然的留下来了。 眼下朱潇便看着朱瑜,想问他是留不留下来。 迟疑了片刻,朱瑜看着张幼莲那炯炯有神的大眼睛,还有明亮的目光,犹豫了一下也点了头:“那好,我让人安排一下。” 毕竟皇子不同于其他的公子少爷,他若是定了晚上要在这住,那么这周围的方圆多少里可能都要仔细的清理一遍,只为了排除危险罢了。 想当然的,朱瑜的意思便是想安排人进里面先保证安全,等人都放好了,他们才能安心的入睡。 见朱瑜几个都同意了,气氛不由稍微的有些热烈起来。 原本他们几个就是临时搭了一个凉亭,坐在那底下聊天看景色而已,不过自从张幼莲说起了晚上要他们留下来吃饭和住之后,周围那些耳朵竖的很高就为了听一听他们都在说些什么的围观者们,就有些羡慕嫉妒恨了。 甚至他们的内心都在无比的企盼着,最好是一会儿张幼莲能说大家今天晚上都留下来吧! 然而并没有,秦川只不过是找了几个比较相好的朋友而已。 她又看向周凝云:“云云,留下来吧,伯父伯母那边让我去说好不?” 周凝云有些迟疑,不过还是点头——毕竟这也没什么不同意的,而且今天能留下来的人应该也不会少。 张幼莲高兴地翘起了嘴角,看了一眼周围人,她熟悉的就这么几个,总不能让那些不相干的也一起留下来吧。 看着许婧绮,张幼莲笑的弯起了眼睛:“留下来一起吃饭一起玩啊!你的然然表姐可都留下来了。” 所以最后决定晚上也留下来的,除了张幼莲平常认识的这一个小团伙之外,再就是姜苏然兄妹以及许婧绮和承恩公府的穆景炎兄弟这么五人。 不过除此之外可就在没有别的什么人留下了。 一旁几乎时刻等着提自己名字的上官晓一直等到最后听见他们在那边都开始议论玩些什么的时候,都一直没有听到问起自己,可是再怎么好意思,她也知道,人家主人家没邀请她,难不成她还能强留下来吗? 有些失望和愤怒,但更多的还是心酸,上官晓静静地去了一边,不再听他们聊天。 至于周围的其他人,那就更别提了,一时间各种羡慕嫉妒恨的目光全都一股脑的放在了苏瑶瑶的身上,就好像是他们不配被留下来聚会,苏瑶瑶也同样更加不配似得。 然而就在苏瑶瑶看了一眼周围人,有些浑身不自在的低下头,好像在研究自己袖口的花纹时,王铭远突然往前坐了坐,更是抬起手直接放在了苏瑶瑶椅子的靠背上。 虽然看上去好像就是他把手随意的往那边一搭一放,可是谁不知道那分明就是他对她的袒护之意。 很快,那些个乱吃干醋的人飞快的收回了自己不礼貌的目光,随着凉棚底下的人渐渐不再说话,也慢慢地散了,各自去玩各自的,也有些则在积极认识着新朋友。 女孩的比赛很快就结束了,虽然作为公平起见,应该让姜苏然几个再去和第二轮的头几名比一次,不过首先是没人敢和她们比赛,再者,她们来也不是为了张幼莲的簪子,或者是出名什么的而来的。 到最后,这第一名和张幼莲拿出来的奖品都给了一个来自承恩公府分支的女孩子。 她倒是很高兴,毕竟在这种各种王公贵族家少爷小姐的聚会上,她能拿第一名也是一件顶好拿出去说的事了。 等女孩的比赛过后,便是那些男孩的比赛。 张幼莲只大略看了几眼就没再继续看下去,像是这种比赛,若是没有比过的人自然觉得他们骑马纵横很是有趣,可是张幼莲自己参加过一次,体验了里面的惊险刺激,如今倒也没什么兴趣再去观看别人比赛了。 等到几场比赛结束,又吃了一顿饭,才算是把那些仍然恋恋不舍的少爷小姐们各自请回了家,而留下来的这些人,也无疑是整场聚会基本上身份最为高贵的了。 那边,许婧绮将家里的几个小表妹打发走了,脸上还带了一抹不耐烦,边上姜苏然往那边看了一眼,见几个小表妹脸色都不是很好看,不由问她:“怎么了?和她们吵起来了?” 许婧绮摇了摇头,语气不太好:“也不看看自己的身份,什么场合都想留下来跟着掺和,当我不知道她们在想什么吗,今天晚上留这儿的这些人不管哪一个只要能巴上就后半辈子可以享福了呵,能让她们来都好不错,还想怎么样!哼,不长脑子!” 姜苏然本就聪慧,脑筋一转便明白了许婧绮的意思,今天这赛马场得到聚会本来就是场小聚会,也没邀请那么多的人,更没说是广邀京城贵女。 再者就连那些个少爷们也仅仅只有张幼莲熟悉的那几个,可能也有一些是他们自己又带来的,不过一般来说来的这些人基本上都是他们自己的小圈子小团体,外人很少。 只是各家都有那么几门亲戚,虽则夏日里的聚会不少,可也不少每一次聚会都能邀请到这么几位有身份有地位的客人出场的,不说别的,就是皇子都来了两个。 所以许婧绮在家里几个长辈的询问下,便厚着脸皮向秦川要了几张请帖,也将自己家里的姐妹们都带过来了,这也是无伤大雅的事情,谁家都是这样。 然而让她生气和没想到的是,刚刚她让车夫先送她们回家她们竟然还反问了她一句。 许婧绮自然回答她今天晚上要留在这里,可那两个居然还好像她听不明白她们的意思,说什么“既然表姐留在这里不如我们也留下来吧,正好也和表姐做个伴,晚上也不算害怕了。” 当时听到她们这么说许婧绮瞬间就明白了,也没给她们什么好脸,直白的道:“不可能,赶紧各回各家,走吧,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能任由你们撒泼!” 其实她们当时那么说也不过就只是试探一下,却没想到许婧绮竟然直接戳破了她们的意思,还说的那样令人难堪。 两位表小姐瞬间就红了眼眶,眼底也带着一抹委屈和不好羞恼,可是她们又不能和许婧绮继续争吵——许婧绮在安庆侯府可是妥妥的第一大小姐,别说那些个庶女了,便是她二婶家的几个妹妹也不敢挡她的锋芒。 虽则从小许婧绮就喜骑马等等这方面较为男孩子的技艺,女孩的那些刺绣等等都只不过是普通而已,可是就算是这样都没人敢直说她什么,反倒是让她在众多女孩儿之间显得更加与众不同,特别的得安庆侯老夫人的喜爱。 到了如今,更是和辅国公家的大小姐也就是姜苏然关系好的不一般,所以她们这些个表小姐,还不姓许的,又哪敢和许婧绮犟嘴对着干呢。 便是后来姜苏然看到的样子了,两位表小姐都嘟着嘴,微红着眼眶急匆匆的走了。 笑了笑,姜苏然再没提这件事,而许婧绮也不过就只是和姜苏然抱怨这么一句罢了,等后来人多就更是没说了,毕竟,自家的事自家解决,像是这般丢人的话又怎么能拿出来让别人笑话他们一家呢。 在外人看来,她们和她可都是一家的。 等两人到的时候,张幼莲那边已经先带着人进去看她的新家了。 “看,当时我就是这么设想的,如今看怎么样,很不错吧!”一边带着几个人上楼,张幼莲一边说道。 就在门口的位置,她还特意让人单独设置了一间更衣室,类似于玄关,但是主要其实还是换鞋,她已经习惯了进门要先换鞋,不然总是觉得屋子里有很大的灰。 当然,在大夏朝虽然男女大防并没有那么严重,但是公然在异性面前露出自己的脚也是件极不妥的事,所以秦川特意给他们准备了木屐。 怎么说呢,这种鞋子在大夏朝还是有的,而且也有人会在天比较热的时候穿这样的鞋子,尤其是那种大家公子。 换好了鞋子,许婧绮几个都有些惊奇,苏瑶瑶先是好奇的快走了两步,却发现这样走路木屐与地板相击会发出比较响的声音,才又偷偷看了众人一眼,这才小心的将木屐藏在裙子里,轻轻地走路。 边上的周凝云忍不住轻笑,趁着没人,贴着苏瑶瑶的耳边说道:“没关系的,木屐走路就是这样子,你看他们都是一样的。” 苏瑶瑶看向前面的众人,见果然大家走起路都是一个样子,这才稍稍放下心,害怕自己丢脸——她从来都没穿过这样的鞋子。 两个人落在最后头,周凝云轻声给她讲有关木屐的事,前面,张幼莲正带他们看她房子的大体构造以及装修风格。 因为女子的卧房不能给外人观看,所以除却闺房之外,张幼莲又带他们去看了她的半地下娱乐场。 算是娱乐场吧,有打牌的地方有吃饭的地方还有一处超现代的吧台——这可是这个时代从来没有的。 王铭远在一看到这处吧台的时候,当即就眼睛一亮:“这怎么像是酒楼结账的柜台?” 张幼莲一笑:“这个今天可能是用不到了,这是喝酒的吧台,看见那几个高脚凳了吗,可以坐在这上面听琴喝酒与人聊天呀。” 第八十五章 青春 等到天开始见黑的时候,众人就都坐在了院子里,这会儿太阳刚刚下山,黄昏时的粉红色夕阳洒下万丈霞披,如同一张美丽的薄纱,轻轻地笼罩在大地上。 在院子里,有张幼莲提前让人定做的凉棚,很大,比较宽阔,中间则是今天刚刚弄好的场地,正好一会儿可以准备篝火。 算上张幼莲自己,今天来的这些人可不少,足有十一个人。 不过幸好今天准备的东西也是齐全,除了一只烤全羊外,还有很多早就已经准备好的烤串。 自然,也有好几坛子买好的梅子酒。 当火焰逐渐沿着木杆慢慢的爬上最顶端,似乎众人的心也跟着一同燃烧了起来。 刚刚开始有些凉意的夜晚似乎也让这温热的火光烤的一分不剩,然而这并没让大家感到心火燥热,反而燃烧起了他们心中那激情的火焰。 已经腌制好的烤全羊被放在了架子上,每个人都被发了一柄小刀和叉子,是那种长柄的刀叉,而且刀具也不是十分的快,可能就算是娇小姐们的手指都要用力才能割破。 简单的演示了一番刀叉,在那张定制好的中间镂空的大圆桌周围,张幼莲率先给自己倒满了酒杯:“来我先敬你们一杯,今天大家能来我很高兴,尤其是现在我们这些朋友,可以聚到一起吃饭喝酒,直白的说,在座的各位都是我张幼莲如今最好的朋友。 虽然我不敢说我以后会对大家怎么样,那也有些太客套了,那些都是糊弄外人的,不过我还是要说,你们都是我的朋友,我希望你们以后越来越好,如果你们有什么需要的,只要和我说,我能做到的我一定会去做到,就是做不到的,我也跟你们保证,放心,我一定会尽我最大的努力去寻找可以帮忙的办法!” 脸颊有些红润,面对着底下那是双亮晶晶又带着各种不同色彩的眼睛,张幼莲有些不好意思的一口喝光了杯中的酒。 “我先干为敬!” 围坐在一边的众人也跟着笑了起来,有一种奇怪的,或许可以名为和煦的气氛悄然升起。 “好,干杯,!你们都是我最好的朋友,敬你们!”王铭远也站起来,端着酒杯第二个响应。 很快,所有人都喝光了第一杯酒。 没用下人们服侍,他们早早地就把吓人打发到最后面去了,这是他们的聚会,是他们这些最好的朋友,最好的同学一场再简单不过的朋友聚会而已,又哪里需要什么下人伺候,这是他们简单却也真挚的相处。 或许有生之年能够结交到这么一群可以为你出生入死的朋友也是一件非常让人得意且兴奋地事情吧。 虽然不知若干年以后会怎么样,可是最起码,在他们年轻的时候,他们挥洒过他们的青春,燃烧过他们的热血,这一段记忆恐怕会永远留在他们的脑海里,可能永远都不会被忘却吧。 随着烤全羊的香气一点点的发散,一股好闻的味道静静地飘散在空中,逐渐勾起了人们的食欲。 简单的给他们演示了一遍刀叉的用法,众人马上就上手开始吃了。 等到下人那边端上来烤好的鸡翅和排骨,更是直接将气氛掀上了高潮。 他们高声说笑,聊着学院里的那些事,先生,同学们,说着白天的比赛,说着那些女孩儿,那些男孩儿,还说这处桃花源,还说京城各种大大小小的趣事。 好像就没有什么是他们聊不到一块去的,他们似乎有着相同的爱好,更有着对未来同样的期许。 纵然家世不同,可他们不介意这些,纵然身份不同,可他们此时此刻是平等的,纵然你我原本并不熟识,可如今却已相知。 这便是属于他们的年代,他们是用自己的真心在互相交换着彼此的诚意,他们每一个都很认真的在守护这份来之不易的友情。 这可能是天底下最珍贵的东西了吧。 酒过三巡,纵是再怎么清淡的梅子酒也让人有了几分醉意。 没人管的许婧绮原本性子就够野的,如今没了长辈,唯一能管得姜苏然更是从边疆过来的,那副安静沉稳的外表下可是一颗驰骋在草原上的心。 所以当许婧绮“唰”的站起来说是要给大家唱一首歌,也没什么人不同意,王铭远几个更是拍手称赞。 当清朗的歌声从许婧绮的口中传出,便连张幼莲都忍不住一阵错愕。 许婧绮的歌声不像是她的性格那般灿烈似火,反而有一种格外清朗的空灵。 怎么说呢,或许是那天晚上他们都喝多了酒,总之,在听到那样的声音之后,都有一种仿佛灵魂都跟着一同升华般的超脱感。 实在是没什么词能够形容那样美妙的声音了,便是一个天籁之音四个字用在那一夜都是远远不够甚至根本不能媲美。 许婧绮唱的歌曲既不是什么清词雅调,也不是什么花团锦簇,反而是一首歌唱战场的曲子。 原本这首曲子应该配合着军鼓,再有一个沙哑嗓音的成年男人用着粗犷又豪迈的声音唱这首歌曲。 这是一首很多年前的歌了,因为本就是战歌,所以只有几个简单的节拍,甚至都没人为它正式的谱曲,一般都用来站前鼓舞士气,可从来都没有人在除了战场以外的地方唱着一首似乎听起来很简单的歌曲。 然而这样一首好像普通到只有几个音节的歌曲却在许婧绮的口中又变成了另外一番腔调。 介于少女和成熟女人之间的那种带这些许青涩和稚嫩,但也具有女性柔媚和婉转的声音似乎赋予了这首曲子一个崭新的灵魂。 战歌在她的演奏下,原本的恢弘大气成为了振奋激荡,原本的悲壮死寂成为了清明空灵,原本的杀气腾腾却也成了热血激情。 他们大多听过这首歌,却在此刻觉得再没有人能比许婧绮唱的更好听了。 尤其是不知唱过多少遍的姜锦程,似乎有些怔然,好像想起了那一场场惨烈的战事,却又仿佛在和空中飘荡的三万英魂弯腰致敬。 当许婧绮第一遍唱完快到了尾声,张幼莲随手拿起碗边的竹筷子,一下一下的轻轻敲打在碗上,盘子上,被子上,甚至酒壶上。 当一个又一个新鲜的节拍由混乱到整齐的出现在安静的庭院里。 便是正在唱着歌的许婧绮都忍不住睁开眼睛看向张幼莲,随后嘴角笑意加深,两颊轻轻浮上两坨红晕,眼睛变得亮亮的,直视张幼莲。 节拍声跟着接连不断的响起,周凝云也加入了这一场混音,随后是姜苏然,还有苏瑶瑶,便是稍懂些乐理的王铭远也一同跟着敲打起了节拍。 在那银白色的月光照耀下,这个小小的庭院里聚集着多多的人,他们唱着好听的歌,似乎在给空中飘荡的已然安息的灵魂在听,他们敲打着节拍,仿佛是在诉说着内心的冲动与一段段不可诉说的故事。 这是一个太好的年纪,这是一个大好的年华,这又是一群太棒的朋友了。 当歌声结束,几个男孩拍掌声音如雷鸣般响起。 许婧绮有些不太好意思的红了脸,却也并没有因此害羞,磊落大方的少女好似更能夺得别人的喜欢。 张幼莲几个举杯,这首燃魂之曲的演唱演奏者们共同喝了一杯相知相交的酒。 午夜还很长,但他们的友情却比这更加漫长。 准备好的酒水早就已经喝得空空的,烤全羊倒是还剩下一些,却也只有一点点了,年轻人,胃口都大的很,且他们还这么的高兴。 当朱瑜几个跟着朱潇回了他的住处,张幼莲又带着周凝云她们安排她们自己喜欢的卧房,她仍然有几分醉意没能清醒过来。 事实上她也不想清醒过来。 这样的愉快时光她也不知道以后还会有多少次,然而每一次她都觉得应该是珍惜的,好好保护的。 水酒度数不高,几杯清茶一碗醒酒汤或许就能清醒过来,然而或许是酒不醉人人自醉吧,这一晚似乎没有多少人愿意从头到尾的保持清醒。 他们享受于青春的喜悦,他们高兴于这一日的相聚,他们愿意沉浸在这片刻的美好,最起码,让他们可以晚一点的从这里离开。 “每间卧室都是不同的风格,你们看自己喜欢什么直接住进去就好了,这些房间都是新的,还从来都没有人住过,里面的东西也全都是新做的,有什么缺的少的或者需要的直接找落花就行,她今天晚上是这里的大管家!” 一时高兴,张幼莲干脆直接认命了落花为今天晚上的管家,这简直能媲美内院大管家的职责了。 边上一直等着打下手的落花一愣,随后喜上眉梢:“好嘞小姐,各位小姐们若是有什么需要的只管让身边的姐姐来和我说就成,我们这什么都不缺的,便是小厨房的做饭婆子也是日夜交替随时有人的。” 带着赞赏的目光张幼莲回头看了一眼落花,倒也难为她知道这些小姐们刚刚喝了酒可能一会儿会饿或是有些难受想吃点茶点喝一些清淡的汤水。 大致安排她们选好了房间,张幼莲也打发了小桥回去自己房间睡觉,她晚上一般都不用人伺候的。 不过尽管如此,小桥还是在她房间的客厅歇下了。 其实她的这间宅子很大,而且空间利用率很高,几乎每一个房间都是那种小套间的样子,里面是卧室,带着一扇可以上锁的门,外面则连着一间小客厅,然后又有一道木门,才是外面的走廊。 设定这样的格局主要也是因为这个时代的缘故,无论是丫头还是小姐都已经习惯了睡觉的时候身边有人的存在,若是没人跟着一起恐怕还真的有些不太适应。 洗漱过后一个人安安静静的躺在柔软的大床上,张幼莲想着刚刚的那些人,那些事,嘴角忍不住轻轻的荡漾出一个好看的笑容。 眼睛被她无声的笑弯成了月牙,或许,这么长时间过去了,收获了这么多,她也终于满足了,最起码,来到这里这么长时间,如今她所得到的这一切都让她觉得她不后悔也不虚此行。 夜色早已变得深邃,如同和那黑漆漆的未知地方相连相接,好像是通往什地方的神秘通道,让人忍不住着迷。 打开窗子,望着外面晴朗的夜空,那繁乱的星空,周凝云忍不住稍稍红了脸。 她们都住在了别墅的二楼,离着地面本就有一定高度,而窗子又特意建在了离床边不远的地方,只要她们打开窗子就能从不错的视野看见外面的天空。 那片美丽而又迷人的地方。 望着那似乎快要闪花了眼睛的美丽星空,周凝云轻笑着问自己的丫头:“怎么之前在家里的时候没见过这么漂亮的星星。” “咱们家里又没有这样的窗子,只能去院子里看,但是那样不就失去了看星星的滋味。” 周凝云“噗嗤”一声笑出来,“就你知道!不过的确,睡觉之前可以看见外面的星星,确实是一件,一件很了不得的事情呢。” 说到最后,周凝云的声音里面都带了几分轻叹。 眨了眨眼睛,周凝云又道:“你说,小花,她怎么会这么好呢……” “小花小姐,人是真的很不错的,就是对待下人也从不苛刻,和我们说起话来客气的很,……我觉得,小花小姐是真的很好啊……” 静静地想了一会儿,周凝云突然笑出了声,笑意渐渐扩散到眼底:“是啊,小花就是那么好的人,然而这又怎么样呢,我和她是好朋友这就够了,她好我也好,我好,也会对她好。” 而另一个房间的苏瑶瑶,却是无心睡眠,脑子里不断地想着白天的事。 比方说,在赛场边上,王铭远将自己的手放在了她的椅背上,那明显的保护姿势便是其他人都能看得出来,她又怎么会看不出呢,可是,他为什么那么做…… 苏瑶瑶的脸微微的红了一下。 第八十六章 少年不识愁滋味 第二天一早,因为还要上学,几位公子小姐的倒是起得也早,落花几乎完美的执行了一切内院大管家的所有职务,包括早上各位小姐洗漱要用的热水,或是一些换洗衣服要进行包装带走,以及一顿完美的早饭。 因为之前张幼莲没提要在这住的事,而且朱潇那边若是勉强住一晚倒也可以,可是若论起吃饭什么的事情就有些局限了,早上落花在请示过张幼莲之后还特意派人去那边的院子里问了一句,让他们都来这边吃早饭。 秉承着自助的思想,厨下里也不拘什么样式,无论是蟹黄包还是奶黄包的,连带着清水白粥和各类蔬菜粥瘦肉粥和什么面条都准备了不少,包括纯奶这些有些不太搭调的东西。 因为先前落花就让人问过几位小姐少爷身边的丫头小子们,平日里主子都会吃些个什么,所以这顿早饭可是保证每个人都有喜欢吃的东西,就算口味不合,也不至于一样都不动饿了肚子。 等这些个小主子们都到的了时候,便见饭厅的一圈摆放了成排的各式菜肴,然后中间有一张大圆桌子,椅子都是摆放的正好的,只是没有盘子筷子碗。 王铭远有些稀奇的打量着周围,他还从来都没见过这么种摆放方式的。 “这是什么?”朱瑜也忍不住问。 张幼莲笑笑,和他们一起大量周围,在挨着墙的四周各打了一圈像是桌柜一样的木架子,还上了漆,是那种深棕色,打磨的也很好看,不过没有花纹,非常的简单。 底下都是开口的木柜子,里面是盘子碗碟以及筷子勺子,然后上面有两层分格,分别摆放了不同的菜肴,还分成了几区,四面墙便分成了四种类型,比如各式包子面条等等的面食,另有一区是米饭米粥或是米饼。 还有便是小咸菜以及一些糕点和下饭的清爽菜肴,并没有那种油特别大的东西,最后就是喝得东西了,包括牛奶羊奶一些甜汤和简单的热水,至于茶水,直接和旁边伺候的丫头还有落花要就行了。 他们打量了一圈,张幼莲给他们简单的解释了自己的想法,然后自己主动去底下拿了盘子挑选自己喜欢的菜肴。 这本就是看一眼就会的,年轻人聪明得很,很快就自己那这盘子挑选自己爱吃的东西了。 也或许是这种方式的早餐让他们有些新奇,本来特意多做了许多,没想到居然大半都吃的很干净。 等喝光了最后一口甜汤,苏瑶瑶有些满足的眯了眯眼睛,忍不住道:“天哪,我这两天在你这吃的东西都快比得上我平常三天吃的了。” 没错,昨天晚上那些羊肉和烤串可当真是没少吃,不过晚上他们也打了牌又聊了那么长时间的话,而且临睡之前又喝了解酒汤以及助消化的东西,并没有积食的难受,而早上又能吃到自己所有喜欢吃的东西,又和在家里不一样。 虽说这些名门贵女公子们家里一个比一个富有,可饶是如此张幼莲也没见哪一个有那么铺张浪费的,便是早上吃早饭,一般都要吃干净自己碗里的所有饭。 像是周凝云和苏瑶瑶她们,每天早上吃饭不说是全家人一起吃,怎么也要是好几口人,那么早饭便不能顾及到每个人了,只能说是每个人点上一样,或者是轮番的做,而且做了就要吃干净自己的那一份。 而如今在她这,那真的是喜欢吃的吃多少都可以,不喜欢的可以只要一点点品尝个味道就算。 自助餐么,可能他们更享受的是吃饭时候可以自由挑选的那个过程而远非一流大厨或是二流大厨同样蒸出来的蟹黄包哪个要更好吃一些。 张幼莲抿嘴笑了笑:“你们要是喜欢可以多来住啊,我这随时欢迎你们,以后便作为我们的大本营,你们若是什么时候有时间想聚聚了,尽管来我这,没有外人,方便得很。” 众人都笑,朱瑜朱潇几个平日便和张幼莲熟悉惯了,可能有些生疏的还要数姜锦程和穆景彤几个吧。 不过眼下看着,似乎大家一起相处的也还好。 听着张幼莲说话,姜锦程忍不住看过去,正好看见她嘴角那一闪即逝的小酒窝,随着她的笑容一同出现然后隐匿。 “下次蹴鞠场打比赛,就是开业那天,你们若有时间要来啊!”张幼莲又邀请他们。 朱瑜第一个点头同意:“好,你这要是缺什么只管和我说,我去给你想办法。” 见朱瑜点头,其他人自然也同意,随后朱潇又问道:“桃花林的事怎么样了,还要多长时间?” 张幼莲心里略计算了一遍时间,随后道:“大概还需要几个月才行,不过今年估摸着是看不着桃花林遍开桃花了,但是说不定到了冬天可以看梅花。” 之前张幼莲就想过四季交替的问题,所以特意找了许多花树,和苏瑶瑶研究过,又问了园林大师,争取让这里一年四季都是有花树盛开的。 别人张幼莲不知道,但是那些个文人骚客什么的张幼莲可是清楚地很,一般没什么事的时候,尤其没有科举的那种闲暇时光,他们最喜欢找那种风景秀美的地方无病呻【吟了。 当然,张幼莲这么说其实也是因为她肚子里墨水还不够多,不然她又怎么会说人家是无病呻【吟。 等吃过了早饭,昨天的马车早就已经牵好了等在院子口,众人依次上了马车,像是许婧绮和姜苏然干脆直接上了一辆马车,而张幼莲与苏瑶瑶几个也同样坐上一辆车。 剩余的空车便跟在他们后头,一直等到了学院他们才会往府里头赶回去。 日头渐渐升高,几辆车厢里头的笑声就从来都没断过,说实话,这的的确确是几个小姑娘从小到大从来都没体验过的事,便是出去郊游,或是和家中父母去了什么寒山寺一住便是三五七天的,她们也从来都没有过像昨天晚上这样的高兴与愉悦。 苏瑶瑶更是兴奋地半宿都没睡着觉,便是此刻都在那兴奋的和周凝云与张幼莲说着什么呢,更是畅想下一次去她那做客的时候自己都要带些什么东西,或者,能不能多玩一阵怎么样。 如果要让张幼莲来说,其实就是这些孩子们还没有体验过何为真正的青春时光,毕竟不管怎么说,严苛的时代再怎么松泛了他们也不敢做出些什么太出格的事情。 虽然昨天只不过就是群体聚会罢了,但是这又是一种超脱了以往他们小姐们聚在一起聊天赏园子,少爷们在一起比武喝酒等等,这好像更类似于一种时代感的碰撞。 或许要让张幼莲来找个词形容一下,那就叫做潮流吧。 等几辆马车一次行驶进学院,自然分成了两批,有往男院去的也有往女院去的。 因为早上刚刚见过,所以也没说就非得在这会儿还要下车再打个招呼,直接便拐进了各自的学院里头。 等张幼莲几个从车上下来,连带着还有许婧绮,便看见周围那些个同来上学的小姐们似乎眼神就变了。 就是往班级里头走,也是能听见她们在背后有些酸溜溜的,带着些羡慕的说:“他们昨天就歇在了小花的那处院子里头……,对,都在那里,还有六皇子七皇子他们也是……,啊,那不能吧,应该没住在一起,不过他们的关系是真好啊……” 苏瑶瑶转过头看了张幼莲一眼,张幼莲也同样笑着看了她一眼,却是忍不住“噗嗤”一声的笑出了声音。 后面那些人再没敢偷偷地嘀咕着什么,不过想也知道,他们这个群体虽然没有聚集整个学院里头最优秀的那一批人,可是有几个就够了,而且他们的关系可不比那些人,客套有余,亲近不足。 似乎从中院开始他们这个小圈子就一直让人羡慕来着,然后一直延续到高院,如果没有意外,说不定以后他们这种关系还会持续下去。 那么到了以后他们会成为什么呢,皇子啊,不登大宝那就是封王位,王铭远肯定是出入仕途的,有了王阁老估计以后的成就也不会低了,穆景炎兄弟呢,勋贵世家啊,便是下一任皇帝登基,那也是皇太后的外家,谁敢不敬。 至于几位小姐,姑且不说张幼莲,周凝云和许婧绮还有姜苏然这几个以后谁又能嫁的差了,到时候可就不是一家人两家人之间的关系了。 能在学院里上学的都不是什么傻子,一个个的都是人精,自然明白,他们关系这么好,可能以后到了他们这一代,不说大夏朝,就是这个京城,基本上有一半都是他们的人脉。 人脉是要靠一代又一代人积累起来的,如此下去,只会越来越庞大,只是想想都会觉得如此恐怖。 有聪明的知道这种时候自然要上赶着去交好,可能人家不会主动和他们做朋友,但是最起码也不要留下一个不好的印象。 那么自然也有那种蠢笨的,虽然察觉到了以后的形势,也知道这些人惹不起,可是却又出于心中那一丁点可怜的自尊或是别的什么,从不主动结交,并且还在背后唾骂。 一般像是这样的人,能在京城留住,也就是个五流以后的当家主母了,而再等几代,家里人才凋零,很快也就被京城这个残酷的能吃人的地方彻底踢出去,直等到多少年以后家族里面出来一个有才少年才会带着全家再次进京吧。 多少年来,京城便是这样,你能留得下你就要一路向上不断地往上爬,如果留不下,还不如趁早去外面的世界闯荡一番争取混出个新天地,这样说不定未来有一天还能体体面面的再次进京,而不是被人狼狈的从这里赶出去。 一天的课程结束,张幼莲这才回到“阔别已久”的家。 细细一算,她已经有两天没有回家了,更是在外头住了一夜,这在高门府邸,尤其对于贵女而言,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所以张幼莲一回到自己的小院子,果不其然的就看到她哥正拿着卷书坐在葡萄架子底下候着夕阳静静地等待着她回去。 “我还想着如果你今天再不回来我看看要不要也在那边置块地盖个院子。”张祺安放下手里的书卷,目光斜斜的打量着张幼莲,凉凉的说道。 稍微反应了片刻,张幼莲笑嘻嘻的小跑到张祺安身边,殷勤的给他捏着肩膀:“哪能啊,我还能不回家了吗,再说了,就算哥哥哪天大驾光临想要在我那块小地方上盖个房子,那也不能说是置块地呀,妹妹直接给您划出一块来,您说要盖成什么样的我就给您盖成什么样的,保证让您满意,到时候我亲自去监工!” 张祺安看了张幼莲一眼,好一会儿才轻笑:“行了吧,快别在这耍花样了,说说吧,昨天晚上放飞的怎么样啊?” 缓了缓张幼莲才接受了这个从张祺安嘴里说出来的超越时代的词:“怎么就是放飞了呀,就是,我们几个吃吃饭,然后玩了一会儿看见天色太晚了就直接在我那歇下了,不过我们都很注意的,苏瑶瑶她们和我住在一个院子里,王铭远他们都住在朱七那边。” “也没问你这个,这么多人,主子小姐丫头小厮的,还有两个皇子,谁不要命了敢在背后传什么瞎话,我是问你昨天晚上玩的怎么样?”张祺安打开手里的扇子,看起来也颇为好奇张幼莲他们昨天的活动。 给张祺安详细的讲了讲昨天一天都玩了些,什么,张幼莲仍有些兴致勃勃的说起昨天晚上的烤肉:“我发现那个厨子真的是太棒了,那个羊肉超级好吃的,而且一点都不膻,还有啊,还有我之前说过的烤青菜,真的很棒!” 不断夸赞着,张幼莲的嘴角一直在上扬,张祺安看着她,也忍不住无声的跟她一同笑了起来。 良久,张祺安才道:“行,你高兴就行,其它的都没什么。” 第八十七章 课堂 随着秋老虎的渐渐远去,就连课堂上的内容也比炎热的夏天多了几分认真,便是张幼莲似乎也开始走心而不再继续划水了。 白先生手里拿着一根传自上一位老先生的戒尺,然而这根东西在他这可是从来都没有使用过,顶多敲敲桌子敲敲前面的黑板罢了。 没错,他们也是有黑板的,不过黑板就是一块刷了黑漆的木板子,顶多做的平整一些,版面稍大一些,而粉笔是没有的,不过有一些故意做好的黄泥块,不知道里面加了什么进去,总之写出来的字虽然是黄【色的,不过也能辨认的很清晰。 当然,这也是因为白先生自己的板书写的就很好的缘故。 轻咳了一声,白先生看着底下一个个端正坐好的小花儿们:“今天我们来做一个游戏如何?” 底下的小花儿们上课的时候最喜欢听到的就是游戏这两个字了。 这会儿听见白先生这么问,当然都点头同意。 白先生右手拿着戒尺,轻轻地拍着左手掌心:“今日不如我们便玩一个小游戏,目的是为了让你们掌握一些看起来比较相近但是含义却又不大相同的词汇,也是免得日后不小心弄错了。” “这也是我和几位先生几经商量之后想出的小办法,大家各自分为六人一组,其中四人身后都挂有写着相同词语的牌子,一人身后空白,另外一人则写着相近意义的词语。 这六个人大家互相都不知道对方背后的词语,不过他们知道自己身后都写着什么,然后由我来负责指定某个人开始先描述自己背后的词语,直到轮流说过之后。 每一轮都要淘汰掉一个大家觉得与周围人最不相同的一个,如果是身后空白者与答案不同者都被淘汰掉,那么重新分配牌子,直到这堂课最后胜出且没有被淘汰者胜利。” 罗里吧嗦的,白先生讲了很多的游戏规则,然后又不断地往里补充了一条又一条,不说别人,就连张幼莲都开始觉得有意思了——这不就是翻版的谁是卧底么! 很快,游戏开始,第一轮六个人都是班级里的女学生,头一次玩这种游戏都有些紧张,不过都能很好很精确的描述出自己的词语。 比方说这一次六个人,除了有一个是空白之外,剩下的五人分别为狗和猫。 猫和狗简单一些,但是按照白先生说的,虽然是简单的词语,但是他们就是要描述的既能抓得住它的精髓,还要带着一种模糊感,使得别人猜不透她们说的究竟是什么。 六朵小花,由白先生指定第一个人开始进行描述。 “它身上带着毛。” 换到第二个人,要求每人只能说一句话:“它有时候会很凶。” “有大的也有小的。” “它的叫声会比较响亮。” “它,它的,它长了牙齿。”第五个人开始有些紧张。 “它吃肉的。” 六个人每人各说了一句话,因为底下的张幼莲等人也不知道她们身后的牌子都写了什么,所以这会儿都在猜测这六个人里面究竟谁才是那个不正确的。 像是她们班级,一共也不过就二十多个学生,不算那六个,也就剩下了十七八个,所以这种辨认的时候,还是能很轻松的下决定的。 “小花小花,你说谁才是那个假的啊,我怎么听他们说的都是一样的啊!”苏瑶瑶忍不住扯了扯张幼莲的袖子,连声问她。 “应该是第五个吧,我觉得她应该是白板,就是什么都没有的。”张幼莲道。 周凝云也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而且观她神色,似乎有些紧张,应该就是她。” 张幼莲笑了笑,并没有说不过是一个小游戏,并不至于还要观察神色这么夸张的话。 然而她又想到,其实这时候的少女其实就已经开始被培养察言观色的水平了,或许于她而言这只是个简单的小游戏罢了,为的可能就是个好玩,什么猜词辩意的不过是顺带而已。 但是对于她们这些即将就要嫁进高门大院的贵女而言,察言观色或是包括演戏在内,将是她们可能未来一直要持续多少年的事情。 所以这一场游戏到了她们这,也就成了如何从别人的神色之中猜到些什么,又要如何将自己“演”出说真话的模样。 张幼莲眨了眨眼睛,脑子一点点的活络开,并没有一开始就去指出她们的对错,反而跟着周凝云一起去观察她们的神色,表情,似乎都在告诉着她什么。 很快,指认的时候到了,张幼莲几个果断的指认了第五名女学生,而第五名也确实是白板。 不过随后的几轮可就不太好猜了,那位拿了不同牌子的同学似乎也听出来了她们描述的都是些什么动物,也开始跟着随大流的描述正确答案。 等三轮之后,先生才重新换了题板继续猜测。 时间很快就到了课堂快要结束的时候,而最后这一轮,除了早就已经上了并且还一直被留到了最后的周凝云外,还有新加入的张幼莲。 至于苏瑶瑶,早在前几轮的时候因为词穷被淘汰掉了。 因为是最后一轮,所以白先生重新制定了规则。 剩下的所有人都能看她们面前的题板,不过她们自己还是只知道自己的题板上都写了什么。 这一轮分别有一个白板和一个相近答案,为红烧肉,正确答案则是锅包肉。 这倒是有些新鲜,因为这些个学生虽然有不少报名了厨艺课程,但说句实在的,她们就算去学了,也并没有学到多少东西,又有谁家能让这些贵女娇娇客们去厨房那等肮脏地熏得满是油烟的就为做一碗汤面呢。 毕竟能当得上当家主母或是婆母的都没有什么蠢笨的人,这样去对刚过门的新媳妇儿,可是会被人说是苛待的,更何况,谁家没有那么两个厨娘婆子啊,也不怕掉了自家身价。 所以说这锅包肉和红烧肉的区别,这些个小姐们要说口感还是能说出来些的,但要说别的,可真说不出来太多。 随着白先生手中戒尺轻拍桌面,从第一个人开始说起。 “有些油。” 到了第二个人:“我不常吃,因为会发胖。”说完还有些不太好意思。 第三个是张幼莲,别人的是锅包肉,她的是红烧肉。 虽然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不是和大家一起的答案,不过只听前两个人就大致的能猜到估计相差不太多,所以直接放心大胆的猜测:“它是肉做的。” 等到了第四个人,则道:“我挺喜欢吃的,入口即化。” 张幼莲侧头看了第四人一眼,一会是要靠她们六个人互相指选的,而不是底下的观众们。 第五个是周凝云,张幼莲也侧过头去看周凝云能说出什么样的答案。 眨了眨眼睛,周凝云毫不犹豫的道:“它的口味很特殊。” 这话细听似乎是很肯定的,就连她的语气都非常的确定,不过细品还是能察觉的到,那根本就是模棱两可。 张幼莲估计,要么周凝云就是真知道答案,要么她就是白板。 第六个人则道:“也不全都是肉,也有素的做法。” 这倒是实话,有些时候需要茹素的场合,一般像是这样的鱼类肉类,都会用其它东西代替,不过口感丝毫不会变,吃起来也更像是肉多一点。 一轮结束,六人互相看了一眼,从第一人开始指。 她指了最后一个人,而第二个人则指了第四个人:“我觉得她说的不对,我吃的就很硬,没有入口即化的感觉。” 张幼莲想了想,也跟着指向第四个人:“我也觉得是她。” 第四个人则指向了第一个:“我觉得她说的不对,我并没有觉得它很油。” 等到了周凝云,她却并没有跟着她们一同指向第四人,反而与第一人同样,指向了最后一个人:“我也觉得她说的是假的。” 底下众人本就因为能看到她们的题板有些兴奋,现在看见两个卧底都没被指出来,反而是两个正常的被怀疑,更是有些激动了——她们之前可没想到这游戏会这么的刺激。 不过碍于一旁的白先生,还有游戏规矩,她们还不能做出任何的提示,这可把她们着急的呀。 张幼莲扫了一眼底下的小花儿们,微微一笑,看来第一轮是顺利通过了,而且,目前被指的第四和第六位都是无辜的“平民”。 果然,白先生在一旁道:“那就让第四位发言的同学和第六位发言的同学各自再陈述一遍来让大家最后的确定吧。” 二人想了想,先由第六人开始回答:“这个东西,我家的老祖母并不喜欢吃,觉得有些过于酸甜。” 张幼莲眼睛一亮,知道这人说的算是答到了点子上,心里隐约猜到了点什么,但是并不敢确定是那两个中的哪一个。 “这,每次我吃的不多,不过厨娘一般都给我做那种很软的,我不喜欢很硬的那种……” 等她这么一说,张幼莲就知道了,肯定是她淘汰出局。 果然,其余四人均指向第四人,就连周凝云也是同样。 然而游戏继续。 五个小姑娘似乎被燃起了斗志,都不想让自己尽快的输出局,尤其是目前这五个人里面还有两个是卧底。 重新开始,前三不变,第四成了周凝云。 先由第一个人开始说。 “如果只吃几小块就会很可口,但是吃的多了就会很腻。” “外酥里嫩。” 张幼莲眨了眨眼睛:“如果被它的汤水沾到了手上或者衣服上,就会很黏。” 底下有人点头,这确实。 张幼莲转头看向周凝云。 “色泽金黄,比较喜人。” 眨了眨眼睛,张幼莲知道,周凝云也猜到了,现在说的这么明显,说明之前她是不知道胡混过去的,那么她应该就是白板! 周凝云恰好转过头来,对着张幼莲笑了笑,二人忍不住同时笑出声来。 第五个人则又陷入了为难又纠结的想词之中,良久,才憋出来一句:“上面有胡萝卜丝,有葱丝和姜丝,还有,还有香菜吧……” 果然,这一轮将第五名淘汰出去了。 目前基本上四人都知道答案是什么了,那么比的就是词汇量和对这个词的掌握程度,包括对这道菜的了解。 “它的外面是一层面粉,比较软。” “但是炸了之后就会慢慢的膨胀起来,然后包裹着里面的肉。” “最好是猪肉的里脊部分,这个地方最容易熟,也比较嫩一些。” “要在中火的时候将肉片沾了混合着蛋清的淀粉下锅,然后要进行二次油炸和捞出……” 周凝云几乎是完整的讲述了一遍整个的烹饪过程,这毫无疑问了就。 到最后,果然还是张幼莲和周凝云赢得了最后的胜利。 下课的锣声响起,张幼莲和周凝云与苏瑶瑶一同挽着手往食堂的方向走去。 “哈哈,刚才简直也太精彩了点,天哪,你们怎么猜到的,我居然都不知道,你们真的是太聪明了!”苏瑶瑶一边走一边扯着两个人的手,很高兴的样子,还在那里兴奋个不停。 “太刺激了,我都没有玩过这样的游戏,等过几天我们去蹴鞠场的时候也玩这个游戏好不好?”苏瑶瑶扯着张幼莲的袖子说道。 不过说起这个,张幼莲还是想问:“怎么样,上一次你在我那住,回家了伯母有没有说什么?” 苏瑶瑶哈哈一笑:“当然会说了,我娘和我大伯母显摆了好长时间呢,一直都在说我和长公主之女还有鸿胪寺卿的女儿都是最好的朋友,然后那天晚上还有谁谁谁,这个伯爵家的女儿,那个一等公家的女儿,还有什么皇子,都是好朋友,更是在跑马场玩了一天呢!” 周凝云也是止不住的笑,走到一半,那边的王铭远几个就来了。 “快,我们商量一下蹴鞠场的事,要不要过几天和我的那些球员吃个饭什么的?”王铭远问道。 若是之前张幼莲还没怎么想过这方面,不过这会儿王铭远一说,张幼莲突然想起来,或许她还有另外一种方式。 第八十八章 兴趣 王铭远跟张幼莲商量,在正式的踢比赛之前,是不是要和那些个球员吃顿饭联络一些感情什么的。 当然,王铭远的原话是,总不能他把这支球队买下来了,他们却不知道自己都有几个主子吧。 对于此事张幼莲倒是没什么反对的,而且她也挺希望在赛前见一见这些个球员们的。 王铭远回去后安排了一下,算是他们又一次聚会吃饭吧,不过因为性质不同,所以朱瑜几个并没有来,事实上如果不是有张幼莲和王铭远组局,那些个聚会朱瑜两个恐怕大多数都不会参加。 不管怎么说,人家是皇子,像是今晚这种不过见一见球员这种小事,说白了,他们还不配朱瑜两个屈尊主动去见他们。 就别说是他们了,就是大多数的六七品甚至四五品大官,说不定直到现在都没见过朝中这几位皇子呢。 便是苏瑶瑶的父亲,都只是在几次祭天大典中,远远地看过一眼朱瑜几人的身影,并没有看清他们真正的长相。 所以要说起来,苏瑶瑶如今的人脉圈子,可比她父亲的还要广泛。 照旧是邀月楼,不过不是三楼专为他们留出来的雅间,而是另外一间稍大些的单间,正好装的下他们这些人。 因为今天晚上吃饭的意义是让他们见一见几位主子,所以除了张幼莲以及王铭远之外其他人都没来,至于朱瑜,那就不用说了,只要他们心里记着就行。 张幼莲算是掐着时间到的,王铭远早到了一会儿,因为男院那边他们今天最后一节是骑射课,所以他是从骑射课直接就出来了,相比张幼莲她们还要收拾东西还要互相道一声再见什么的,自然就快一些了。 打开隔间的门,里面王铭远已经坐在了主位上,旁边还有一个空位,正是给她留的。 张幼莲大大方方的走上前,甚至除了王铭远外的其他人都自觉地站起来等她坐下之后才又重新落座。 在这种以权势论尊卑的社会呆的久了,哪怕自己不会被同化成一模一样的人,却也早就已经习惯了别人对你的态度。 如果你与他们讲究什么人人平等,或者是男女大同等等,早就已经深深铭刻进他们骨子里的尊卑和服从,才会将你觉得是那个最奇怪的人。 张幼莲大胆的将这支球队队员依次看了个遍,若说是能特别引起她注意的倒也是没有,毕竟这不是什么挑选明星或是什么男团成员,顶多能说一声这些个青年长得还算是精神吧。 不过虽然是青年,但是张幼莲估摸着他们的年龄应该都在十八九岁左右,最大的应该不超过三十,最小的应该也有十六七了,也就这个年纪的男人身上才会有那种介于青涩及成熟之间的颜色。 而放在当下,也正是这个年龄段的男人才会让那些年龄偏小以及年龄偏大的人都觉得尚可。 不然弄一些年龄太小的打比赛,一来体力跟不上,二来那些个年龄稍大一些的也不爱看这些毛头小子比比划划的。 张幼莲扫了一圈,目光落在了坐在王铭远下首的那男人身上:“你是他们的队长?” 男人点头,他的年龄在整支球队里算得上是稍微偏大一些了。 “回小姐的话,小的便是目前雷霆的队长。” 点了点头,张幼莲若有所思,反倒是一旁的王铭远突然说道:“这不是你小姐,这是你主子,虽然说是小爷我出钱买了你们,不过你们的主子可不仅仅只有我,跟着这位,以后才能有你们肉吃。” 让王铭远的这番话逗笑了,张幼莲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随后就听那个队长有些紧张的站起来,重新回话:“小的知道了,回主子的话,小的名叫孙适,若是主子日后有什么吩咐,只管吩咐就成。” 张幼莲点了点头,然后摆手让他坐下回话:“不用紧张,跟我说一说你们目前的情况。” 孙适的喉咙动了动,声线有些发紧:“回主子的话,现在雷霆小队一共有二十人,其中十六人为正式球员,四人为替补,有关这些人小的这有一份花名册,上面主要写明了他们的性命籍贯和家世。” 张幼莲轻轻点头,又问:“那整体年龄大概是多少岁?” 孙适有些傻眼,没明白张幼莲的意思,一旁的王铭远倒是听懂了:“如果算上替补约算是二十一,不算替补就是二十二。” 这年龄倒也还行,张幼莲打量着孙适,又看了一眼其他人,然后问道:“没上过学院?” 孙适那张古铜色的脸顿时红起来,眼中闪过一抹羞愧,情不自禁的就想站起来回话,却又不敢抬头看张幼莲的表情。 “回,回主子的话,小的,小的小时候上过几天,后来因为成绩不好,家里也没钱供小的继续念书,就,就不念了。”孙适有些磕巴的回答,就连耳朵和脖子都跟着一起红起来。 张幼莲能看得出来,似乎孙适有一点害怕她,甚至面对她会不自觉地产生一种奇怪的紧张感。 “我又不是老虎还吃人的,王四跟你们说了什么这么害怕我。”张幼莲扫了一眼众人,不禁开玩笑道。 边上的王铭远忍不住一阵大笑:“行了吧,这京城中的人物谁不知道你张小花的威风啊,他们几个来了这么长时间可是早就打听清楚了你的名声,啧,你不会自己都不知道吧?” 犯了个白眼,张幼莲丝毫不顾淑女形象。 翻过这一页,张幼莲看向其他人:“四个替补的年龄偏小是吗,都是哪四个,每一次都是他们等着替补?” 孙适转头看过去,有四个明显比起其他人要稍微小一些的男人站起来,其中有两个,要说是男人还不如说是男孩儿,张幼莲看着他们也就和王铭远的年龄差不多。 “回主子的话,他们几个有三个是刚招进队里来的,还没有足够的对场经验,等他们熟练了之后就可以和其他人轮班上场了。”孙适说道。 张幼莲大致看了一眼四人,目光转向最小的那两个人身上:“家里可还有别的什么人?” 其中张幼莲正好直视的那人率先回话:“回主子,小的家里除了小的还有两个弟弟,所以小的就出来踢踢蹴鞠也算是为家里人赚点银子。” 张幼莲忍不住重新打量了一眼那人,说话不卑不吭的,而且条理分明,更是直白坦率的说清楚自己的目的,其实这些个踢蹴鞠的,又有多少人是真正热爱这一行而不是为了那点银子的呢。 她注意到孙适立即皱眉责备的看了那人一眼。 然而那人却并没有做出什么回应,仍然是先前那副淡定的样子。 张幼莲笑了笑,她倒是喜欢他的脾气。 “叫什么名字?”张幼莲问道。 边上的王铭远看了一眼张幼莲,目光也放在了那人身上。 孙适有些紧张,听见那人没有马上回答张幼莲的话,忍不住连声催促:“没听到主子在问你话吗,还不回答!” 张幼莲眨了眨眼睛,等着他自己回答。 那人先是有些怔愣,随后便听到队长孙适向自己小声喊着,他还从来都没从一向既有气势训人更是特别严厉的队长口中听到过语气这么急迫和紧张,甚至隐隐还带着一分害怕的话呢。 缓了一息的功夫,他回过神,轻轻抬头,却也不敢直视张幼莲,只是正好让张幼莲能看清他的脸,但是眼神仍然看着自己的脚尖,老实得很:“回主子的话,小的名叫樊林,今年十六。” 也或许是听他说话声音还算是清越,且回话的方式她也挺喜欢的,这会儿再看他的长相,竟也觉得挺清秀的。 想起之前突然萌生的那个想法,张幼莲越看越有兴趣,不过倒是也收敛了一些,若是让旁人觉得是她想养什么面首那可真是好心办了坏事,再者,她的名声已经够难听了,她是真不想再被扣上个大高帽子。 只听他略微介绍了一番张幼莲就让他落座了,又听旁边那个十七的男孩儿说了说自己,不过张幼莲对他可并没有什么兴趣。 人见了,张幼莲便也说了说自己的规矩,“虽然我不是你们的正经主子,但是以后你们要在我的地方打比赛就要听我的规矩,第一,不准投降,第二,不打没准备的仗,第三,不准打假赛。 就这三条,可能每个月会安排你们打六场左右不超过十场的比赛,除了这几场之外,你们私下里想接什么比赛我虽然不禁止,但是要和我商量,目前,就暂定为樊林,当然,孙适还是你们的队长,这点毋庸置疑。” 看了一眼王铭远,张幼莲接着说道:“我会为你们制定一个队徽,在你们效忠于我们的时候,为我们打比赛的时候允许你们佩戴队徽,但是在你们私自接的比赛上,我不希望你们带着我们专有的队徽上场。” 张幼莲又看向孙适:“而且,除了为我们打比赛的时候全员从雷霆小队里出齐,除了平常训练外,我不希望你们比赛的时候己方队员全部都是雷霆小队,最后一条,樊林。” 说着,张幼莲重又看着樊林:“除了我允许之外,你不准接其它任何比赛,目前先这样,你有什么事情要提前和我说,等过几天我会安排一个人过去,算是,你的助理,同时也替我传达一些要求,可以吧。” 张幼莲这接连几点要求吩咐下去,就如同惊雷一般,先不说那三条规矩中的打假赛让他们心中一凛,便是后来说的那些有关队徽的事,都让孙适等人觉得有些打鼓,以及最后的最后,张幼莲说的有关樊林的事。 王铭远看了张幼莲一眼,二人目光交汇,张幼莲看出了王铭远的疑问,却只用眼神承诺他过后再给他解释,而王铭远也没在张幼莲的眼睛里看到他最害怕看到的东西,当下心中安定,自然也不再管张幼莲得用意。 说完了自己的规矩,这顿饭的意义也就差不多了,张幼莲和王铭远打了个招呼便先离开了,毕竟再怎么说如今这包间里也有二十多个人,还都是男人,张幼莲呆的时间太长也不好,并且她来这的目的已经达成,也是在没有必要陪着他们把这顿饭吃完。 而等张幼莲走了之后,王铭远重又仔仔细细的打量了一眼樊林,却是态度平平的直接吩咐道:“站起来给我看看。” 樊林心中有些忐忑,先前脸上的淡定和平静早就已经不知何去何从了,这会儿倒是难得的显露出了一丝属于少年人的紧张和茫然。 大致看了一圈,王铭远轻轻皱眉,他可没从这么一个普通人身上看见什么能让张幼莲如此重视的东西,却也没有为难他:“坐下吧。” 樊林听话的坐回去。 王铭远抬起筷子略动了几口,其他人这才敢伸筷子去夹这早都已经放的温凉的菜肴——那他们也不敢狼吞虎咽,像是斯文女人吃饭那样,夹起一小口菜放进嘴里然后胡乱的嚼一嚼就咽下去,生怕错过了王铭远的问话。 对于他们这种害怕王铭远是早就已经习惯了,毕竟这些人曾经都是平民,可能长这么大接触过最大的官就是江南那地方的一省巡抚了,然而最多不过是在台下离得远远的感受一番那气势罢了,谁敢抬头仔细去瞧。 后来这些个人就被他当做是货物一样的买回来了,说好听点那是签了契,说得难听点那就是他的下人了,和货物那都是差不多的,甚至这些人的身份地位恐怕都比不上那些个歌姬舞姬。 如今到了京城这么块地界,虽然没怎么出门,可是只从听说来的,那可都是大官家的少爷小姐,更何况张幼莲还有一位长公主母亲,那可是真正的皇族中人啊。 下位者对于上位者的那种天然恐惧与服从几乎是他们的天性,这也是多少朝代一直对平民灌输传播下去的思想。 “好好养着吧,你们别动他。”王铭远看了看樊林,最后对众人说道,也起身离开了单间。 第八十九章 樊林 吃过了那次的饭,很快就到了要正式踢比赛的日子,然而上次张幼莲可说过要给他们做队徽的事,这事可能一般人了解的不多,只觉得那是个标志,但像他们经常踢球的人,只要回去仔细的一想想就能大概猜到张幼莲的意思了。 其实也无非就是个标记,不过这种标记时间长了,不仅是对他们这些队员,就是对看比赛的观众都会产生一种比较特殊的作用,甚至对于团队合作的凝聚力都有极大的帮助。 就在比赛的前三天,樊林来将军府找了小桥,这也是临走时张幼莲特意告诉他的,如果有什么事只管去将军府找小桥。 张幼莲听见小桥说是樊林来了,还有些意外,她还以为他们会一直等着她吩咐而不是主动来找她呢。 她估摸着能让樊林来的,应该也就是孙适了。 想了想,张幼莲小桥出去把人叫进来问话,同时喊梅子:“把我前几天画的那副小画拿出来。” 梅子点了点头,进书房去找张幼莲嘱咐她放好的那副小画。 很快,带着些紧张的樊林在小桥的引领下,穿过几乎算得上是人生中去过的最高贵的地方——将军府的前院,来到了张幼莲的小跨院。 一进院子樊林就老老实实的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脚尖——早在来京城之前他们就都被嘱咐过,也知道,如他们这种身份的人,是绝对不可以抬头直视主子甚至诸位小姐的眼睛的,自然也不能随意抬头看人家的长相,往轻了说,人家便是剜了他们的眼睛都是客气的。 “来找我有什么事?”没有直接将小画交给他们,张幼莲先是问道。 眼下她就坐在那葡萄架子底下的凉亭里,一边喝着茶水一边吃着零嘴,有些闲散的问他话。 樊林下意识的咽了咽唾沫,其实他这次来并没抱太多希望能见到张幼莲,毕竟这会儿天虽然还亮着,却也是黄昏的光景了,虽说这个点儿他们提前打听好了,正好是锦绣学院的学生都放学的时间。 磕巴了两声,樊林定了定神:“回主子的话,是队长让小的来找小姐问问,有关那个队徽的事,还有便是过几天的比赛……” 张幼莲恍然般的点了点头:“关于比赛的事等一会儿你回去让三子跟你一道,跟孙适说,我早都已经安排好了,你们到时候只要正常的比赛踢球就行,别的不用你们管。” 说完张幼莲又想起来:“对了,你们当天是和风雷的一起打比赛对吧。” 之前王铭远就说过,江南那边目前主要有两支球队,其中风头正劲的便是风雷球队,其次就是他们雷霆。 王铭远大手笔,让人去了一次江南,先是和风雷签了几年的契约,就算是这几年内风雷都得听他的命令打比赛,其次便是买下了雷霆球队。 当天晚上之所以只和雷霆的吃饭而没找风雷的也是因为这两者有本质山的区别,好比一者为地主家的短工,那种小时工,一者为老爷家的奴才,干一辈子,以后的子子孙孙都是老爷家的家生子,生下来就带着奴仆契约的那种。 所以王铭远才敢让张幼莲放心大胆的和雷霆的一起露面,算是让他们认一认主子,风雷那边可就不同了。 后来王铭远也和张幼莲解释了一下为什么没把风雷的一起买下来,主要也是因为他们的背景不同。 雷霆的背后就是当地的一些个商户,主要也是在那边风雷没什么对手,打起比赛来总不能是一边倒的形势,所以特意培养了雷霆,就为了给风雷制造个对手。 而风雷的背后,其实是当地的那些个大官在供养着。 虽然说起权势什么的王铭远未必就怕他们,但是他总不至于就为这么丁点大的小事去豁自己的面子。 所以他派去的人只是跟当地的那些人略说了说,雷霆就算了,风雷算是借来的,过几天跟他们打一场比赛之后还要还回去,不过江南那边知道京城可能短时间需要,也就好说话,答应了可以把风雷一半的人留在京城,算是借用他们两年,也没要什么钱。 毕竟这样一来等以后风雷的回了江南那边,也能说一说当年自己都是给什么主子踢过比赛的,这可是比金钱还要实惠的名气。 樊林点了点头,看表情倒也没什么好紧张的:“我们和风雷是老对手了,以往比赛的时候……”说到这樊林忍不住顿了顿,随后观察了一眼张幼莲的表情,然后接着说道:“以往我们比赛的时候都是事先就商量好输赢,所以,打比赛的时候输的那一方就故意放水,这一次……” 说到后面樊林自然也就说不下去了,这正是他今天来找张幼莲的目的。 原本他们以为过几天比赛还是按照之前在江南那样,提前说好了谁胜谁负,到时候只要对方一放水,别说非专业的,就是懂的人也未必就能看得出来那是他们放水了还是真的一不小心,他们也就能赢得比赛。 毕竟他们雷霆才是人家真正买回来以后要常用的,说白了,意思就是他们雷霆才是以后的主场,风雷不过是陪客,所以无论怎么说这一次比赛都得是他们雷霆赢才行。 这样的事之前在江南也没少发生,毕竟蹴鞠跟赌球本就是相辅相成的。 但是那天吃饭的时候,他们也不知道张幼莲究竟是有意还是无意,竟然特意说了打假赛的事。 以至于后来张幼莲走了之后,他们忐忑了好长时间,甚至都不知道过几天这比赛究竟该怎么打了。 没有办法,借着让樊林问队徽的事,孙适让他适当的提一提这个假赛的事,最起码得让张幼莲心里有数,而且也想来问问她,万一到时候真刀真枪的打,要是打不赢怎么办,所以就很有必要提前来问问,这比赛,到底要怎么打? 张幼莲略一思量就明白了樊林的意思,当即一笑:“你说的我知道了,行了,到时候你们该怎么打就怎么打,就按你们先前说的那样,别的我不管,但是这前三场你们最起码也得赢两场吧。” 有张幼莲这句话。樊林心里大约就有了底了,高高悬起来的心也放下了,他们赢肯定是要赢的,不然让他们来这是丢人现眼的不成,可是他们就害怕之前张幼莲说的,不让风雷的故意防水,那他们要是想赢,可真没那么简单。 毕竟大家互相都是老对手了,不说把对面的每一个人都完全的了解个通透,但是最起码也都清楚对面是个什么套路,至于比赛,那更是了,人家风雷先出场了那么多年,背后还一直都有人供养,往日里用的东西基本上无一不精,而且还有专人训练。 所以如果按实力来讲,打十次,可能他们雷霆能输给人家七次。 等樊林有些结结巴巴的说完了有关比赛的事,这才逐渐恢复上一次秦川看见的那副镇静模样。 对樊林招了招手,张幼莲道:“往前走几步。” 让他过来坐在她身边是不可能的了,不过她可以让他走近两人近距离的说话。 樊林仍然看着自己的脚尖,眼神不敢胡乱的偷瞄,他想起了来之前队长孙适说过的话,“如果你敢仗着小姐那天多看了你一眼说话做事有任何不妥的地方,恐怕今天都得横着出来。” 固然孙适说的这话有些故意威胁的成分在里,可是樊林还是不敢以身试法。 再一次打量樊林的相貌,张幼莲先是轻轻皱眉,随后又绽开嘴角,眼睛里的思量和琢磨好像都已经化成了实质,让樊林只盯着自己的脚尖都能轻易的感受到,继而心脏开始剧烈的跳动起来。 他不是因为兴奋和激动,相反,他是因为害怕。 “你听说过,戏子吗,就是院子里头那些个唱曲的。”张幼莲打量了樊林很长时间,却突然问了这么一句毫不搭调的话。 樊林心中一跳,脑子里瞬间想起来的就是曾经听说过某个梨园唱戏的伎子被有钱人家的太太包了,日日夜夜的留在花园里唱戏。 这,张小姐今年似乎比他还小一岁吧,就已经开始…… 轻轻点,有点不太自然的,樊林点了点头,眼中迅速闪过一抹慌乱。 张幼莲有些奇怪的看了一眼樊林,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我有一个想法,在如今的京城其实蹴鞠还是挺火的,不过并没有完全的走进大多数人的眼睛里,而且就算大家喜欢它,也只是喜欢这种运动而已。”张幼莲看着樊林,继续说道。 “当蹴鞠一旦从蹴鞠场上下来,像是你们这些人,除却那些尤为钟爱此项运动的,其他人可能根本就不会记得你们是谁,所以我有一个计划。” 樊林脸上的尴尬似乎都快要满的溢出来了,他见张幼莲似乎并没有猜到他在想些什么,马上悬崖勒马,止住脑子里那些个天马行空乱七八糟的想法,勉强让自己的头脑重新回到张幼莲说的这件事上。 “小姐您说。”樊林接话道,一脸的认真,好像正在仔细听着。 张幼莲这会儿倒是没去注意他的表情,因为她正思索着要怎样才能把这件事跟樊林讲清楚明白。 “你们队里一共是二十个人,当然,目前你是替补,不过今年吧,今年年底之前我怎么也要让你去打一场比赛的,而且是那种胜仗,就是赢得特别漂亮的那种。”张幼莲说道。 “风雷的人一时半会儿的也不会走,所以像是这样的比赛还会有很多,我之前说过不允许打假赛,你们应该明白我的意思,不过这是最开始,我正式需要你们和风雷的人打假赛,一来让别人看见你们的实力,证明我们从江南请回来的这么一支球队不是废物。” “二来,我也需要你们和这支比较有名的球队,风雷,来好好地演上几场戏,为了提高你们,为了知名度,为了你们的名气,为了今后的发展。”张幼莲看着樊林。 “而你,则是我选择让这支球队逐渐走进观众视线的一个渠道。” 从最开始张幼莲说的那几句话开始,樊林就已经开始愕然了,甚至越听到最后就越是茫然,心中固然仍在紧张,却早就已经不是先前的那种恐惧,反而是因为一种陌生的未知的事情。 于他而言,目前张幼莲说的这些,他甚至都不能确认这对他究竟是好还是坏。 “打假赛你们会,那么赢得要精彩又漂亮你们会吗?”张幼莲看着樊林得到眼睛,樊林也在看着张幼莲的,不知何时他敢抬头看张幼莲了,甚至他居然敢和她对视。 也是这会儿,樊林才发现,原来张幼莲的眼睛是那种亮晶晶的,好像里面充满了光亮,就像是一个充满了未知的新世界,引人去探索和发现。 用力的攥了攥拳头,骨节互相挤压带来的隐隐作痛让樊林瞬间回到现实。 艰难的点了点头,樊林的目光仍然没有离开张幼莲的眼睛,他听见自己好像有些沙哑的嗓音回答:“回主子的话,我们会的。” 樊林没有看到,就在这会儿,他在回答张幼莲问题的时候,他的表情是复杂的,是充满了奇妙的,而他的眼睛里,更带有无数隐忍之下的激动与渴望。 那是张幼莲最喜欢的眼神,只有拥有这样眼神的人,才会比一般人更加向往成功,向往未来。 有野心不可怕,可怕的是拥有与野心不匹配的能力,以及,有那个能力却又没有相对应的野心。 点了点头,张幼莲嘴角微翘,问樊林:“那你会吗?” 樊林几乎没有丝毫犹豫的点了点头:“回主子,我会,赢得漂亮,赢得精彩。” “还要让人欲罢不能。”张幼莲笑着在旁边补充了一句。 “这一次的比赛就先算了,具体什么时间我会安排你,这样,过一阵我会让三子跟你接触,以后有什么事我会让他直接传达我的意思,还是那句话,没有我的命令你不要随意比赛活动,或者是做其它什么大事。”张幼莲拍板决定道。 第九十章 丫头 当樊林离开之后,张幼莲才想起那个队徽的问题。 想了想,张幼莲叫来竹子:“落花回来了吗?” 因着上一次赛马场的事,张幼莲一高兴就让落花做了那边的大总管,如今在那边这身份和大管家可有一拼了,再加上落花本身就相当于带着她的吩咐,算是个金牌了,而且落花自己头脑聪明,反应速度极快。 如今在那边,落花俨然就是妥妥的大管家了,就连许多三四十岁的婆子嬷嬷都得问她,听她的吩咐。 因为当时张幼莲见落花办事还算井井有条规规整整的,而且交代给她的任务基本上都能完成的很好,甚至有些时候都出乎她的意料,所以临走的时候张幼莲也没说撤了她这大总管的名头,反而让她继续在那边留任,忙一忙院子里的各种事,再看几天赛马场,以及桃花林那边。 如今的桃花林基本上已经成型了,可能若是在空中能看到一个还算是不错的样子,不过因为这会儿没那条件,而且也没有桃花开放,不过是一些绿叶,想要看到桃花盛放,估摸着最快也要明年,这还得是那些桃花长势大好才行。 再者也不需要等几天,过一阵蹴鞠场比赛,他们这些人还是要在那边住的,所以张幼莲这些天就让落花一直在那边来着,落花则每几天回来这边报告一下情况,然后再回去。 “回来了,正和小桥她们说话呢。”竹子笑道,并没有因为被一个三等丫头抢了这个几乎算是个管事娘子的活而感到嫉妒或是对张幼莲的不满。 “叫她进来,我有话问她。”张幼莲直接吩咐道。 竹子点了点头,转身出去找落花去了。 要说如今这几个丫头,张幼莲真的更多是是将他们当做是助手来用,不过比起真正的助手什么的,可能说句不好听的,还是这种签了卖身契的更为可靠一些。 有关落花这个三等丫头去做那么多事,而竹子和梅子这两个一等丫头却被她一直留在身边好像什么都没做,就只是为了伺候她,张幼莲也曾经想过。 她也同样仔细的认真的观察过她们,当然,如今看到她们似乎并没有往那方面多想,张幼莲也是觉得欣慰的,她之所以不用她们,也有她自己的道理。 毕竟谁见过公司要派往外地一个人出差,把公司里的两位副总裁都派出去的? 她们被她留在了更重要的位置,只不过如今并没有适合她们发展的舞台罢了。 想起丫头的事,张幼莲又想起来自己似乎还缺一个三等丫头没补全呢。 叫过进来接替竹子的梅子,张幼莲道:“去把我那个匣子里柳姨娘送来的名单拿出来。” 梅子没有惊讶,似乎早就想到了张幼莲会用这份名单上的人。 随着年龄渐长,梅子和竹子比起最开始到张幼莲身边那会儿,好像更加聪慧了,之前竹子就属于那种通透的,一点就透,如今什么事更是能在张幼莲说之前提前想到,甚至预备好张幼莲需要的。 而梅子,原本就是那种较为稳重的,如今更是成熟了不少,把她身边的这些个大事小事打理的有条不紊的,而且头脑清晰,丝毫不乱。 很快,落花跟着竹子进了书房,进来之后先是恭恭敬敬的给张幼莲行了一礼,随后才问道:“小姐叫奴婢来是有什么要吩咐的?” 把刚才忘记了给樊林带走的队徽交给落花:“去找个绣娘把这队徽绣出来,另外做出二十套成衣,是买还是做你和灵木算着钱看着花,尺码要和他们大小适中,不过只有一个要求,穿上了一定要特别的俊俏。” 落花有些不解:“俊俏?” “就是让人看起来就觉得特别的有精神。”张幼莲歪了歪头,想了想说道。 用力的点了点头,落花表示明白了张幼莲的意思:“那奴婢去外面的成衣铺看看,再让绣娘想几套成衣来对比一下,小姐您看行不?” 用夸奖的眼光看了一眼落花,张幼莲倒是没想到如今落花居然能成长的这么快,最开始不过是因为她年纪小才让她代替她们东跑跑西跑跑的,可是没想到这么将近一年的时间过去,落花竟然迅速成长,如今也能独挑大梁了。 面对张幼莲夸奖的眼神,落花有些不太好意思的红了脸,双手背在身后,脚尖轻轻蹭着地面,难得的有一副小姑娘的样子。 张幼莲可是见到过之前在桃花坞工地的时候,有人因为落花不过是个十来岁的小女娃子,就瞧不起她,她说的也没人在听,然后落花当即就发了火,不仅扣了那人当天的工钱,还告诉他,如果再有下次他们仍然不悔改,就让他们立马收拾东西走人! 那态度横的呀,虽然张幼莲也知道落花当时不过就是强撑着罢了,可是这种事,若是平常也就算了,如今被她正好碰到了,那会儿她直接就辞退了那人,无论他怎么哭求都没用,更是严重警告了那支队伍的领头人。 现在在外面,他们都叫落花是管事小娘子,是因为她主要就是帮张幼莲管这些事的,再一个也是因为她脾气大,而且生气起来异常的火爆,可是无奈,她底气足啊。 张幼莲也乐意给她这么足的底气,就让她气焰比较旺盛。 若是一个人突然间高高在上,可能你不会突然服气,可若是一个人总是高高在上,大多数的人都会不自觉地跟从甚至听从他的指挥与命令。 张幼莲如今想做的,便是先将落花培养成一个领导,一个管理者,而管理者是无需自己去做什么的,他们需要学会的,只是去合理且合适的去分配那些人。 “可以,这件事交给你了,你自己看着办,然后把这队徽绣在衣服上,看看什么地方好看,是袖子还是胸口,你们商量着来,然后每个人的衣服背后,都要写上他自己的号码,一二三四这种,替补的便写上自己准备替补的那个号码,然后底下要有自己的名字。” 张幼莲大致做了个示范:“字体这么大差不多,主要是能让周围围观的观众可以清楚地看见他们身上的号码。” 落花点了点头,将张幼莲说的这些全都记载了脑子里。 “还有,一会儿三子回来了让三子来找我一趟,我准备以后把球队这方面的事先交给三子负责,桃花源那边怎么样了?”张幼莲先说后问。 “基本已经完工了,现阶段就是养护,然后等着和七少爷那边相接。”像是他们经常都在一起比较熟悉的,叫朱瑜朱潇他们,也都叫六少爷七少爷,尤其是在外面,还是很少直接提及皇子这个比较敏感的称谓的。 张幼莲有些好奇,朱潇那边自从给了她一张设计图之后,她还从来都没去过园子里看看,一是原本人家就没建好,如今去了只会添乱,而且还显得好像有些不信任人家似得,二来张幼莲自从看了设计图之后就一直都有些迫不及待,却又总是想看到最后的完成阶段。 眼下她也只能从落花的嘴里问问那边的情况了。 没有丝毫犹豫,落花直接回答:“奴婢前儿个去那边转了一圈,基本已经成型了,现在就差往那些凉亭和回廊上刷漆题字绘画了,应该再有几个月就差不多了。” 这也是因为他们弄得这是一个小园子,而且以假山石景以及园林绿化相辅相成,这两者都是张幼莲不缺的,才能这么快,但是想看到最后的成果也还是需要那边加工加点的好一阵忙活呢。 “哦,七少爷上次去了见了奴婢还问哪有活水想引一条曲水流觞呢。”落花整日里都在桃花源地晃悠着,不仅仅是桃花坞,便是桃花源她也会去看上几眼,包括已经完工的蹴鞠场,和现在程勇正带人给朱瑜盖得房子。 她如今可真当得上是管事小娘子的称号了。 张幼莲皱眉:“周围可有溪流水,若是离得太远只能挖两个池塘养养鱼和凉亭罢了,这曲水流觞……” “有的小姐,奴婢记得就在桃花坞后头的山上就有一条山溪,不过不知道源头在哪,水又干不干净,不如奴婢回去找几个人去看一眼然后再来回小姐的话?” 张幼莲点头,这事就算是先这么定了。 落花见似乎没她自己什么事了,便直接告退,去办队服的事。 而另一头,梅子也拿着那个小匣子走了进来。 她并没把整个盒子都拿过来,只是用一个不大的小匣子将那几张纸装了进去而已。 打开匣子,张幼莲展开里面的宣纸,一个个梅花小楷跃然于纸上,柳姨娘可是写的一手好字,也难怪当初可是给张远山当书房丫头的。 看着上面被工整列出来的一系列的人名,张幼莲恍然之间才想起来,她都有好长时间没和府里头的这些个下人打交道了,想起之前被欺负的那叫一个惨烈,张幼莲忍不住轻笑出声。 梅子看了一眼张幼莲的表情,见她只是因为自己想到的什么事而发笑,便没有主动打扰。 等张幼莲看了好一会儿,在名单上面看到了柴嬷嬷的名字时,目光突然一顿。 “叫小桥进来。”张幼莲随口吩咐道。 梅子点头,无声的退下去,很快就将小桥带进来了。 “这个柴嬷嬷也是家生子?”张幼莲问道。 小桥点头:“是,和傅东二管家的老子娘是一起从那边过来的,算是头一批的。” 这些事小桥回家还特意问了她老子,所以如今张幼莲问起她也能答得上来。 张幼莲可还记得当时是怎么把外院厨房的管事黄嬷嬷从她那位置上撸下来的。 所以等到后来这柴嬷嬷当上管事之后,就开始极力讨好初心苑,更是不吝麻烦的一遍遍的教她们院子里的厨娘刘婆子一些个新鲜的菜肴,不时还有些个秘方,特色的菜肴。 想到柴嬷嬷,张幼莲的视线顺着看过去,她家里还有一个十一岁的小丫头,如今正好到了能进府的年纪。 “回去给我打听打听这个大丫是个什么样的,若是个聪慧的没有坏心眼的就招了来,不然就算了。”张幼莲看向小桥,说道。 小桥点头,记下了这个大丫。 又看了一眼名单,张幼莲微微皱眉,虽说她不怎么缺丫头使唤,但是她现在身边缺人手用啊,落花基本上就属于被分派出去了额,而且现在那一片让落花管得还很不错,估摸着一时半会儿的她是回不来了。 而灵木是她的管家丫头,专门为她整理账册写个账本什么的,小桥却是这性格不太适合出去做事。 三子还是先不能动,可是雷霆那边是必须要有一个人随时跟着的,最起码初期得先看着他们,若是以后真准备往那个方向走,之后还得有一番重新计量,目前来看,似乎并没有特别合适的人。 见张幼莲在沉思,小桥就老老实实的等在那里,反正她也知道自己不聪明,不过她相信她们小姐,她以后怎么样也全都听她们小姐的,她也相信她们小姐以后一定会为她们着想的。 在那边静静地想着心事,小桥有些美滋滋的,倒是一时没看住,让八角淘气得到从地上跳到了张幼莲的怀里,然后不断地“呼噜呼噜”着,还发出奶声奶气的“喵喵”叫声。 张幼莲被八角这神来一撞吓回了神,眼下看它这幅撒娇的小模样,忍不住轻轻地给了它一个白眼,可右手却轻柔的在抚摸它的脊背。 也是这会儿,张幼莲突然想起来一个人:“傅南哪去了?” 小桥马上回道:“小姐您忘了,桃花源那边差不多的时候您就说以后不用特意去那边忙了,还让傅南可以回家多住几天,等过一阵再回来,如今傅南正在家里休假呢!” 张幼莲恍然:“去看看他方不方便,若是没什么事让他过来我这一趟。” 不过还没等傅南来,三子就先一步走了进来。 张幼莲打量着三子,突然问道:“你是愿意做个管事还是更想待在主子身边,不过只是个赶马车的。” 第九十一章 球队 三子一愣,忍不住抬起头打量张幼莲的表情,情不自禁的重复问了一遍:“小姐,您是说,您是说让我……” 张幼莲点头,嘴角带着笑意,也同样在打量三子,然后又重复了一遍刚才说的:“我问你,你是想做一个管事呢,还是像现在一样,做一个车夫。 如果想做管事,那么无论是桃花源地还是我的一些小商铺,或者可能以后还会有更大的地方会交给你管。 如果是车夫,很可能这辈子都只是个马车车夫,顶多就有那么一两个跑跑腿的活罢了,你想做哪一个?” 三子咽了咽口水,喉咙不自觉的快速动了动,眼神快速的闪烁着,能看得出来,他正在不断犹豫。 见他刚要张口说什么,张幼莲马上道:“现在不需要你做决定,明天晚上吧,明天这个时候来给我答案,一天一夜的时间,够你考虑的了,但是你选择的机会只有这么一次,要珍惜哦。” 说完,张幼莲再没有说起过这件事提起了之前有关雷霆球队的事:“你跟着他们,先和孙适接触吧,不用管樊林,他那边我自会有人和他接触,你去找他们要一下队伍里所有人的身材尺寸,要细致一些,还有其它几件事,你去找落花,等着她告诉你。” 三子领了命令转身出去了,只是看神色还有些不在状态,应该还在脑子里思考着刚刚张幼莲说的那些。 毕竟在之前三子之所以想要抱上张幼莲的大腿正是因为他这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当一个管事,或者是做一个什么小管家。 如今张幼莲将机会摆到他面前了,让他来选择,他要怎么选择…… 没多大一会儿,傅南进来了。 与之前那个有些柔柔弱弱,看起来还像是个小孩儿,可能还有点傻的傅南不一样,被扔到桃花源那么久傅南,整日里和他接触的也都是些找来干活粗手粗脚的长工短工。 而且种树这个活儿又是可男可女,所以别说年龄上大小不一,有老有少,就是性别上也是男男女女都有。 而且最开始,那些人还不知道这是谁的庄子那会儿,都是急于求成,毕竟种树这个活儿不是按天算钱而是按棵数的,谁种的多谁拿的钱也就多。 而且那会儿傅南看起来还是一副什么都不懂,老实可欺的样子,那完全就是大小姐大少爷身边不知民间疾苦,甚至分不清白糖和白盐区别的小厮么。 那时候糊弄傅南的可也不少,张幼莲都听到过,有好几次那些人都把傅南欺负哭了,还是傅东出面这才算平事。 可能这会儿说起来傅南因为那些哭有点不像个男人,不过他倒也不是因为被欺负才哭的,而是因为没有很好地完成张幼莲交代的,安排给他的任务。 只要一想想之后若是因为他再连累他哥哥,傅南就觉得自己真的是好没用…… 有关他们的事张幼莲也没有过多的过问,反正还有个傅东呢,傅东可不是个蠢的,自然会教导他弟弟怎么迅速成长。 没有过多的废话,张幼莲直接说起了有关樊林的事。 “现在有一只球队,当时我以为是王铭远找来的,不过王铭远也大方,这支球队目前归我们两个人管理,但是目前来说,王铭远是不会主动接手去管的,所以就等于是完全交给了我,而我想把它交给你。” 张幼莲上来就将整件事情清清楚楚的和傅南说了一遍,跟他讲清楚其中的经过,主要跟他说明以后这支雷霆球队,没有意外应该就是他全权负责了。 傅南有些惊讶,眼睛微微瞪大,应该是没有想到张幼莲会将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他负责。 犹豫了一下,傅南倒是没有推却,只是问道:“我这边可以,不过小姐,我这边从来都没有接触过蹴鞠这一块的事情,而且我也从不了解蹴鞠,更不会踢蹴鞠,这,万一……” 摇了摇头,张幼莲道:“这件事你不用有那么多的顾忌,我让你去也不是踢蹴鞠的,主要是队伍里的几个人。” 张幼莲给他解释道:“他们蹴鞠队现在孙适是队长,可以负责有关蹴鞠这方面的所有事,之后我可能还会考虑再找一些这方面的人配合你,当然,他们主要还是要了解蹴鞠的才行。” “那我是去做什么的?”傅南主动问道。 了解张幼莲的人都知道,像是丫头,有些像是小桥落花,平常总在外面跑事的,张幼莲也给她们身份,不让她们以奴婢自称,平常就自称为我就好,而落花和梅子,因为平常都在将军府里,所以与她们相比,就要显得更规矩一些了。 “目前雷霆里面有一个替补的叫樊林,我觉得我们可以将他重新包装一下。”张幼莲道。 “包装?什么意思。”傅南有些不解。 “好比同样的绿豆糕外面要卖两文钱一块,如果换成用翡翠荷叶盘子装,再用晨露点缀,那这一块就要卖上一两银子都是有的,那么同样的人呢,你有没有想过。”张幼莲道。 傅南没有完全理解张幼莲的意思,不过她说的绿豆糕可是明白了。 “小姐您的意思就是,同样的人,我们给他包装过后,他的价值也就比之前的更多了,是吗?”有些晦涩的,傅南勉强理解了这么多。 张幼莲点头“是这个意思,不过我们可以做得更多,比如让樊林作为一个有代表性的人物,让大家想到蹴鞠就会想到他,想到他就会想到蹴鞠,当然,这只是最开始,之后如果有成效可能我们还会做更多别的。” 傅南微微点头,等着张幼莲继续说下去。 “过几天踢得第一场应该是没有他的,但是你可以去发现,比如踢比赛的那些人,有没有哪一个能让大家印象深刻,或者是能让群众第一个记住他们的,不拘美丑,只要是能给大家留下深刻印象的就行。” 如今张幼莲打算的便是先往这个方向走,若是有几分效果,那么之后对于樊林包括之后可能还会有的更多的人,她也就知道该怎么操作了。 三子一愣,忍不住抬起头打量张幼莲的表情,情不自禁的重复问了一遍:“小姐,您是说,您是说让我……” 张幼莲点头,嘴角带着笑意,也同样在打量三子,然后又重复了一遍刚才说的:“我问你,你是想做一个管事呢,还是像现在一样,做一个车夫。 如果想做管事,那么无论是桃花源地还是我的一些小商铺,或者可能以后还会有更大的地方会交给你管。 如果是车夫,很可能这辈子都只是个马车车夫,顶多就有那么一两个跑跑腿的活罢了,你想做哪一个?” 三子咽了咽口水,喉咙不自觉的快速动了动,眼神快速的闪烁着,能看得出来,他正在不断犹豫。 见他刚要张口说什么,张幼莲马上道:“现在不需要你做决定,明天晚上吧,明天这个时候来给我答案,一天一夜的时间,够你考虑的了,但是你选择的机会只有这么一次,要珍惜哦。” 说完,张幼莲再没有说起过这件事提起了之前有关雷霆球队的事:“你跟着他们,先和孙适接触吧,不用管樊林,他那边我自会有人和他接触,你去找他们要一下队伍里所有人的身材尺寸,要细致一些,还有其它几件事,你去找落花,等着她告诉你。” 三子领了命令转身出去了,只是看神色还有些不在状态,应该还在脑子里思考着刚刚张幼莲说的那些。 毕竟在之前三子之所以想要抱上张幼莲的大腿正是因为他这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当一个管事,或者是做一个什么小管家。 如今张幼莲将机会摆到他面前了,让他来选择,他要怎么选择…… 没多大一会儿,傅南进来了。 与之前那个有些柔柔弱弱,看起来还像是个小孩儿,可能还有点傻的傅南不一样,被扔到桃花源那么久傅南,整日里和他接触的也都是些找来干活粗手粗脚的长工短工。 而且种树这个活儿又是可男可女,所以别说年龄上大小不一,有老有少,就是性别上也是男男女女都有。 而且最开始,那些人还不知道这是谁的庄子那会儿,都是急于求成,毕竟种树这个活儿不是按天算钱而是按棵数的,谁种的多谁拿的钱也就多。 而且那会儿傅南看起来还是一副什么都不懂,老实可欺的样子,那完全就是大小姐大少爷身边不知民间疾苦,甚至分不清白糖和白盐区别的小厮么。 那时候糊弄傅南的可也不少,张幼莲都听到过,有好几次那些人都把傅南欺负哭了,还是傅东出面这才算平事。 可能这会儿说起来傅南因为那些哭有点不像个男人,不过他倒也不是因为被欺负才哭的,而是因为没有很好地完成张幼莲交代的,安排给他的任务。 只要一想想之后若是因为他再连累他哥哥,傅南就觉得自己真的是好没用…… 有关他们的事张幼莲也没有过多的过问,反正还有个傅东呢,傅东可不是个蠢的,自然会教导他弟弟怎么迅速成长。 没有过多的废话,张幼莲直接说起了有关樊林的事。 “现在有一只球队,当时我以为是王铭远找来的,不过王铭远也大方,这支球队目前归我们两个人管理,但是目前来说,王铭远是不会主动接手去管的,所以就等于是完全交给了我,而我想把它交给你。” 张幼莲上来就将整件事情清清楚楚的和傅南说了一遍,跟他讲清楚其中的经过,主要跟他说明以后这支雷霆球队,没有意外应该就是他全权负责了。 傅南有些惊讶,眼睛微微瞪大,应该是没有想到张幼莲会将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他负责。 犹豫了一下,傅南倒是没有推却,只是问道:“我这边可以,不过小姐,我这边从来都没有接触过蹴鞠这一块的事情,而且我也从不了解蹴鞠,更不会踢蹴鞠,这,万一……” 摇了摇头,张幼莲道:“这件事你不用有那么多的顾忌,我让你去也不是踢蹴鞠的,主要是队伍里的几个人。” 张幼莲给他解释道:“他们蹴鞠队现在孙适是队长,可以负责有关蹴鞠这方面的所有事,之后我可能还会考虑再找一些这方面的人配合你,当然,他们主要还是要了解蹴鞠的才行。” “那我是去做什么的?”傅南主动问道。 了解张幼莲的人都知道,像是丫头,有些像是小桥落花,平常总在外面跑事的,张幼莲也给她们身份,不让她们以奴婢自称,平常就自称为我就好,而落花和梅子,因为平常都在将军府里,所以与她们相比,就要显得更规矩一些了。 “目前雷霆里面有一个替补的叫樊林,我觉得我们可以将他重新包装一下。”张幼莲道。 “包装?什么意思。”傅南有些不解。 “好比同样的绿豆糕外面要卖两文钱一块,如果换成用翡翠荷叶盘子装,再用晨露点缀,那这一块就要卖上一两银子都是有的,那么同样的人呢,你有没有想过。”张幼莲道。 傅南没有完全理解张幼莲的意思,不过她说的绿豆糕可是明白了。 “小姐您的意思就是,同样的人,我们给他包装过后,他的价值也就比之前的更多了,是吗?”有些晦涩的,傅南勉强理解了这么多。 张幼莲点头“是这个意思,不过我们可以做得更多,比如让樊林作为一个有代表性的人物,让大家想到蹴鞠就会想到他,想到他就会想到蹴鞠,当然,这只是最开始,之后如果有成效可能我们还会做更多别的。” 傅南微微点头,等着张幼莲继续说下去。 “过几天踢得第一场应该是没有他的,但是你可以去发现,比如踢比赛的那些人,有没有哪一个能让大家印象深刻,或者是能让群众第一个记住他们的,不拘美丑,只要是能给大家留下深刻印象的就行。” 如今张幼莲打算的便是先往这个方向走,若是有几分效果,那么之后对于樊林包括之后可能还会有的更多的人,她也就知道该怎么操作了。 第九十二章 年轻人呐 以张幼莲倒数了好几年的刺绣功底,让她来看,大丫的这手刺绣确实很不错,青翠的竹叶凌乱却又不失一种整体的规律,好似当真生长在那一根根青翠欲滴的鲜竹子上。 仔细的看了几眼大丫的面容,见她似乎还有些紧张,张幼莲轻笑一声,慢慢安抚她:“可曾念过书?” 大丫咽了咽嗓子,点头,声音就和蚊子叫一样,细细小小的:“回小姐的话,没有去过学院,不过和几个姐姐认过字念过几天书。” 张幼莲看向小桥,小桥便给她解释了一句:“府上也有不少识字的丫头,偶尔就教她们念念书,认个字什么的。” 顿了顿,小桥又补充了一句:“一人给个几钱银子就能一直教到学会。” 张幼莲的嘴角轻轻弯了弯,这不就是古代的小补习班吗,只是给人家补习的不是大学生,而是几个自学成才的小女孩儿。 小桥说完了倒是没觉得怎么样,反倒是大丫有些忐忑的快速看了一眼张幼莲的表情,好像生怕她因为这件事发脾气。 毕竟在这会儿,虽然各大学院有很多,而且还分为官办的和民办的,但是归其根底,这些学院最多会让那些没有家世的平民上得起,却不会允许让已经签了卖身契的下人去上学。 简单地说,如今的小桥和梅子竹子都属于是张幼莲的私有物品,她们的名字前头都被打上了她的标记。 没去纠结这件事,张幼莲又问她:“那你刺绣的手艺是谁教给你的?” 大丫眨了眨眼睛,诚实的说:“先前府里头有一个绣娘老了,后来自己每个月给奴婢的娘银子,让奴婢的娘做饭的时候给她也带一口,再之后她就把她的手艺都传给我了。” 点了点头,张幼莲又看了一眼那个荷包,随后示意竹子收起来吧。 竹子将荷包重新系在了腰间,大丫也把头重新低了下去。 打量了大丫几眼,之前让小桥特意了解过,这丫头虽然平常木讷点,但是性格上也没什么毛病,而且如今来看,也不像是个会撒谎起高调的。 “那行,回去跟柴嬷嬷说一声,让她带你去找张大管家,就说我同意了,让你明天就直接来我院子里伺候吧。”张幼莲拍板决定。 按照常理来说,其实就算是各院子里头缺了什么丫头下人的,也要等同一个时间,然后每个院子里头的小管事将缺的人和物等等一并报上来,再由管家按照缺少的这些东西或是人,一起采买回来。 然而对于张幼莲来讲,这些虽没有明确说明但也是各个院子默默遵守的规定在她这里都是不成立的。 更何况不说张祺安明里暗里的惯着她,就是如今将军府掌家的女主人长公主,那也是她的亲娘,不说私下里虽然没什么感情却也没少给她补贴,就是大家看得见的地方,长公主也充分体现了一个母亲对于孩子的溺爱。 如果说曾经张大管家还对张幼莲这么不守规矩颇有微词,那么如今府中的权力掌控人换了,这风向也跟着变了,便是连张远山在内也是同样,这府里说话做主的那个人成了长公主,原本他这个张远山之下说话最管用的大管家如今也不怎么敢自己去决断什么了。 大丫听见张幼莲这么说忍不住一愣,随后脸颊就不由自主的浮上一酡红晕:“谢谢小姐,那大丫明日就过来伺候小姐。” 看她也不知道是高兴还是更加紧张的手脚无措,张幼莲笑道:“不急,你一会儿回去收拾收拾东西,明天上午来就行,来了就去找梅子,原本你应该和落花一个房间,不过最近落花不在府上,你晚上要是害怕就去找小桥她们。” 大丫连忙摆手摇头:“不用了,奴婢,奴婢不害怕的。” 说着,张幼莲想了想,之前会给落花起这个名字也是因为和流水一起,所以顺口就这么叫了,如今的大丫来了自然也要给她重新起个名字。 “那日后你就叫樱桃吧。”张幼莲想了想,开口道。 大丫连忙跪下谢恩:“樱桃多谢小姐赐名。” 等樱桃被大桥带走了回去找柴嬷嬷说这件事,那边挑来的几个小厮也进了院子。 张幼莲也没亲自去把关,只告诉梅子和竹子让挑一个差不多的,伶俐点的,不那么笨的就行,然后她就回书房练字去了。 幸好如今上了高院,基本上没有太多的作业,不然她每天这么多的事还要做作业还要练字,早上起来了还得练习弓箭,真的就要忙的忘乎所以了。 等第二天张幼莲去学院的时候,已经写好了蹴鞠比赛的请帖。 如果说上一次大家对于这种算不得新鲜的,只不过来自一个世家小姐的普通请帖并没抱有什么兴趣的话,那么这一次,尤其是在听说了上一次他们在张幼莲的那个小赛马场,还有后来又在桃花坞住了一晚上,晚上甚至又聊了那么长时间,还有那么多的人,甚至就连第二天早上的早饭都是在一起吃的。 那种他们从未体验过的生活,不得不说,确实让这些从来都没有经历过那些的学生们有一种发自内心的向往。 人都是群居动物,而且大部分的人都是喜欢热闹的,或者是喜欢那种被需要和大家在一起的欢乐时光。 张幼莲的那一次聚会告诉了他们什么才是青春,什么还是少年人真正应该有的聚会,他们向往那样的生活,向往他们之间的那种感情,更向往他们之间的关系。 几乎可以说,所有知道的,了解的,但是又没有真正走进他们那个小圈子里的人,都想加入到他们里面。 所以几乎在张幼莲一大早上来了学院,再一次开始派发属于她的,独有的,特殊的,和平时不一样的请柬时,几乎看见的所有人都在心里默默期待,会不会有他们一张,会不会这一次也邀请了他们…… 如果从另一种角度来看,这可以说得上是一种从众心理,尤其是这个年纪的孩子,一般别人拥有的自己也想要拥有,再加上他们大多数人可都知道这份请柬的背后代表着什么。 可能这一次还有朱瑜和朱潇,就更不用说王铭远他们几个了,再者上一次,赛马场那回,基本上学院里的人可都知道,最后能在桃花坞留下来的,全都是王公贵族,皇子侯爷等等等等。 就包括张幼莲自己也是同样,如果不是因为那件事,恐怕张幼莲到如今都还有着县主的称号呢。 简单点说,超豪华的阵容,就好比是富二代与官二代联合举办的一场海上游艇派对,而且他们刚刚好其中有一个是你的同学,剩下的人又都是你一直以来想认识却一直都没有机会认识的男神女神。 那么这样的一场宴会你又想不想去参加呢。 别说别人了,就连上一次还在背后说张幼莲酸话的赵玉秀这一回也忍不住偷偷注视着张幼莲的举动,想看她究竟都给谁发了请柬。 状若无事的给自己相熟的人发请柬,张幼莲看着时间还早,和苏瑶瑶一起带着本就不多的请柬又去了别的班级继续。 而等到张幼莲前脚刚离开班级,后面班级里面就炸开了锅,大家纷纷讨论起这一次的宴会内容会是什么。 而被留下的周凝云因为每年的百花宴几乎和班级里的每个女孩子都打过交道,所以这会儿也不得不一一回答她们的问题,给她们解说。 当然,等得知了这一次请柬的内容不是什么宴会而是他们男孩子才会喜欢的蹴鞠比赛后,就有一小半的女孩没了什么兴趣。 周凝云不着痕迹的打量了一眼女孩们的表情,随后笑着道:“我也觉得蹴鞠比赛没什么好看的,不过是因为六少爷他们要去看我才跟去的,而且听说他们男院现在都在讨论这个呢。” 闻言,先前还面露嫌弃的女孩儿们顿时回过头来:“是吗是吗,都有谁会去看啊?” 周凝云老实的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不过听小花说她邀请了好多男院的学生呢,而且王四少爷也说要带很多人去呢。” 只说了几句周凝云就闭口再不谈蹴鞠比赛的事了,反而说起了别的。 不过马上就有人开口问周凝云那天赛马场比赛之后的事情了。 虽然说之前周凝云也故意和几个女孩儿说了那天晚上他们都做了什么,不过她们可还从来都没这么公开讨论过。 如今张幼莲带着苏瑶瑶离开,她们马上就围了过来,即使听别人说过,这会儿还是想再从当事人的嘴里听一遍他们那天晚上玩的怎么那么高兴。 周凝云轻笑,故意挑了几处比较能让女孩儿向往的事用模糊不清的语气讲述着。 “安庆侯家的许小姐那天晚上还唱了一首歌呢,很好听啊,那会儿我们都喝了些酒,虽然没有喝醉,但是也是微醺。”说到这里,周凝云拍手,眼角带着笑意,轻轻翘起。 “我们居然用筷子敲打酒杯和碗碟在给她配乐,那声音真的是,动听极了,我从来都不知道原来这世上居然还会有那么美妙的乐声,我们所有人都听她的歌手着迷了……” 她越是这么说,那些没有去上的女孩儿心里就越是觉得向往,甚至羡慕,也有几个还在偷偷地低语:“若是换成了我也一定会唱出那么好听的歌曲的。” 也有的还在不满的说:“我还会跳舞呢,若是配上那样美丽的夜晚,月亮高空悬挂,我再换上一身银白绞纱制成的舞裙,定然会比她更加美丽动人……” 等张幼莲带着苏瑶瑶回来的时候,就看班级里的许多女学生都在用一种既包括眼红又包括恳求的目光看她。 回头看了一眼周凝云,二人快速的相视一笑,随即迅速隐去那抹笑容。 一上午的课结束,张幼莲三个还是结伴一同往学院的食堂走去。 原本朱瑜他们中午都是不在学院食堂吃的,不过后来也跟着她们一块都转战到了学院食堂。 开始的几天可是把学院食堂的几位大厨弄得浑身紧张,更是十万分的担惊受怕,生怕万一出了点什么事全家老小可能就没了命。 不过后来这么长时间过去了,这几位爷也没说吃出什么毛病来,这几个大厨也就渐渐放松下来了。 只是从那以后,学生们可就发现了,这学院食堂里的菜色比照以往可是有增无减,而且一勺子菜里头从原先的可能只有两块肉,变成了如今的又四块肉,更是没有那些个不好的肋骨和零碎,全都是大块的好肉。 张幼莲三个找到老地方,都不用自己去打饭菜,穆景炎自动自觉地就替她们把饭菜打好了。 看了一眼今天这个不认识的男同学,张幼莲笑着和人家道了声谢,边上,苏瑶瑶就忍不住笑起了张幼莲。 斜睨了她一眼,张幼莲确实也忍不住笑出了声:“笑什么?” 眼看着穆景炎还在那头没过来,好像是在等王铭远她们,苏瑶瑶快速的低头和张幼莲道:“小花啊,你现在这待遇啊,真是,我们都不及你呀!” 周凝云听了也在一旁抿嘴笑,反而是张幼莲愈发的没心没肺:“哈哈,男孩子嘛,就是应该为我们做这些的嘛。” 说罢,张幼莲故意眨了眨眼睛,嘴角带着笑容。 苏瑶瑶大声笑出来,又看了一眼那头,还是没忍住问她:“你现在,和穆景炎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你哥哥知道吗?” 耸了耸肩膀,张幼莲稍稍收了下心,表情也正经了许多:“我还没想过,不过先这样吧,毕竟还早着呢,不然等之后若是碰上个不了解的,不认识的,我怎么知道我要找谁。” 周凝云一怔,眼神轻轻闪躲了一下张幼莲认真的目光:“这倒是,有多少成了亲之后才发现,其实还不如这种时候多看看……” 三人再没说下去,因为穆景炎他们都过来了,脸上带着这个年纪专有的,属于年轻人的笑容。 第九十三章 落花 将已经准备好的一些请帖发给了早就已经计划好的人,另外还多准备了一些,比如穆景炎就有好多朋友是要邀请到一起看比赛的。 自然,像是给周凝云苏瑶瑶她们发的请帖就是张幼莲自己写的,而像是其他人,比方说那些给他们带的,最后也不知道要送给谁的请帖,就是竹子写的。 如今初心苑里的这些个大小丫头们跟着张幼莲每日练字,她还只是每天晚上练大概一个时辰左右,而她们却是白天一有时间就要拿出纸笔好好地写一写练一练。 不说是梅子竹子本就比其他人大上一些,就包括落花在内也是同样,虽然现在让她来写可能写不出太多的字,而且字体因为小孩的手腕没有太多的力气没什么笔锋,只能说算得上一个工整罢了,但是尽管如此,落花如今认得的字也比这个时候大多数人认得字要多。 如今张幼莲已经开始让灵木教落花打算盘和看账本了,要求没那么严格,只要会就可以了,不需要精通,最起码底下人把算好的账本拿过来她也要能看得懂才可以吧。 竹子如今的字写得虽然不是一般女孩子都喜欢的绢花小楷,不过也是正楷,可能看上去要普通了一些,没那么漂亮,但是胜在工整。 想当初张幼莲文史课成绩较低的时候,可就靠这一手正楷来拉分呢! 请柬送出去的少,更多的还是要卖出去的。 早在他们之前商量的时候就说过这个价格的问题。 王铭远是觉得,可能头一次比赛,这种类似于入门票的请柬价格还是不宜定得太高,最好是那种平民都能接受得了的价钱,这样可能同时卖出去的门票会更多。 然而张幼莲却不那么想。 “如果我们头一次将价格定得那么低,那么之后我们固然还是要涨价的,但是这个涨价的幅度和每一次涨价的银两又是多少,而且随着每一次价格的调高,都会有许多老顾客跟着离开,这是一定的。 如果是这样,还不如我们一开始就将价格定死,这样即使第一次购买的人觉得价格稍贵一些,那么等到第二次他们就会觉得这个价格没有变化还是可以接受的。 当然,头一次将价格定的高一些肯定会有很多人因为价钱不会购买,但是他们会有一种向往……” 张幼莲对王铭远他们侃侃而谈,其实最主要的也是因为他们的受众不一样,他们如今做的并不是所谓的平民这种低端市场,而是中高端市场,这个时候没有什么广告,不过不说别的,甚至都不用朱瑜朱潇,就只有王铭远和她,张幼莲,两个人就能撑得起这个牌子。 在临近蹴鞠场开张,这场几乎被众所期待的蹴鞠比赛即将开始的前三天,竹子几个连夜写好了近两千张入场票。 这个入场票和之前发出去的请帖可是不一样的。 蹴鞠场一共近两千个座位,可不是所有座位都是一样没有区别的,这些个座位也是按照普通中等和贵宾一一区别的。 其中张幼莲亲手写的几张请帖,还有一些是她郑重送出去的,都安排在了座位的最上方,四周建有竹制的撑杆,然后悬挂着硬质轻纱,模模糊糊的一共有三层,前方则是一扇镂空的雕花屏风,这样里面的人若是透过屏风就可以看清外面的赛场,而外面却无法通过这层屏风看清里面人的长相。 自然这也是因为夏天的缘故,若是到了春秋之时,自然就要设立一些个小的雅间,弄得稍微别致一些。 虽说如今到了十月,然而秋老虎仍然没有丝毫停歇的意思,这小隔间张幼莲也自己去体验过,正是一片清凉。 拥有请帖的人享有不同的位置,而其余买入场票的人,座位号就要随机了,入场票更只是用特殊制成的纸张盖了红色印章简单制出来的。 也是这会儿,张幼莲让傅南开始往外售票,除却蹴鞠场本地之外,还有各大赌场甚至一些青楼都能购买的到。 当然,这渠道也是通过王铭远找到的,毕竟张幼莲如今看起来好像结交了不少的权贵子弟,但是认真说起来,其实张幼莲在京城真的是一点势力都没有。 如今她正在发展的,或许以后能看得见成效,但是这开始的一段,她还是需要依靠他们借力。 宣传等等的事情这些就不用张幼莲来操心了,如今她只负责那支球队就好了。 落花在外面找了几家成衣坊,让他们店里的绣娘给出了几套成衣的样子,又找了画师特意给上了色,尽量逼真一些,更是前后左右展开的图案都有。 而府里头的绣娘也是同样,几乎没用多长时间,落花就带着几张画好的图纸来回了张幼莲。 看着面前这几张中间是衣服样子,右上角还标记了尺寸以及大小规格等等的图纸,恍然之间张幼莲有一种错觉,只是看着落花那一副等待夸奖的天真样子,张幼莲很快又将心里的想法压了下去。 因为她是,所以看见优秀有想法的人就都会觉得他们和她一样吗?那也太绝对了。 点了点头,还没等看图纸,张幼莲就先夸奖落花:“你做的不错,有奖励,想要什么吗?” 落花一愣,忍不住轻轻地“啊”了一声,然后瞬间红了脸,她先前也只不过是想让张幼莲夸一夸她罢了,别的倒是没想那么多。 算起来她伺候张幼莲也有大概一年多的时间了,这一年多里,不说特别了解,但是她也算是清楚张幼莲的为人和性格了。 认真的说,落花几乎从来都没见过脾气这么好的主子了,虽然她就只服侍过这么一位主子,然而看看周围那些,或者听到的有许多都是,不说难伺候这点,就是脾气大动不动就打人摔杯子这点也真的是不少。 别看可能自家主子是个小姐就不会发暴脾气了,实际上就那些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小姐们,回到了闺中才容易发怒甚至有时候牵连下人,动辄打骂等等。 落花自从被卖到府里来,一年多的时间,竹子几个可能只是略微的告诫过她什么,但那也无非是初心苑的规矩罢了,更多的,还是落花自己去体悟自己去感会出来的。 虽然她如今也没有多大,但是落花是真的觉得,她从小到大这么多年,只有跟着张幼莲的时候,只有听张幼莲的吩咐办事的时候她才是快乐的,是高兴地,她是真的很喜欢张幼莲,无关什么主子小姐的。 就像是这一次,她做好了事情,她并没有想要什么,就只是简单的想尽力的能把自己做到的每一件事做到最好。 看落花愣在了那,张幼莲想了想,突然笑道:“不如我做主,桃花坞我那宅子还有很多空房间,你自己随便挑一间自己喜欢的,以后就作为你自己的房间。” 落花怔住了,一开始是没想明白张幼莲说的是什么意思,可是等到她想明白之后,却是真的怔在了原地。 张幼莲一笑,眨了眨眼睛,故意问她:“怎么了,不喜欢吗?” 落花用力的摇头,甚至随着她摇头的动作,就连眼泪都跟着一同下来了:“没有,小姐,呜……小姐,我喜欢,我很喜欢,我特别的喜欢,呜……,小姐…” 张幼莲失笑,边上的竹子马上递过去了自己的手帕帮她擦眼泪,“这是怎么的了,怎么说的好好突然就哭上了?” 张幼莲问她。 落花一边摇头一边擦着眼泪,可是仍然没忍住嚎啕大哭:“小姐,呜呜……小姐,我是真的,落花,呜…落花谢谢小姐,我很喜欢,谢谢小姐给我的房间……” 说着落花就哭得不行了,张幼莲看她这样,边上梅子几个都忍不住笑,她因此也哭得更加大声了,连忙对小桥摆了摆手:“你去给她送回去,快好好安慰安慰她,别让她哭了,好像我在欺负她一样。” 这可说的是实话,她们初心苑这么长时间以来,除却最开始梅子因为被人在背后指指点点还恶意中伤偷偷地掉过几次眼泪之外,可还从来都没有人这么哭过呢。 等小桥送落花离开,张幼莲才有些好笑的看着手中的图纸,却是并没有完全看进心里面去。 想了想,张幼莲还是对留在房间里的二人道:“你们都是女孩儿家,将来也是一定要嫁人的,我不管你们以后嫁了人还能不能再回到我身边照顾我,我都要送给你们点什么的。” 顿了顿,抬手止住了想要说些什么的竹子,张幼莲接着道:“可能现在你们只是我身边的丫头,但是之后我还有很重要的事情要交给你们,让你们练习学打算盘看账本不是白让你们学的,我自然有我的用处。” 然后张幼莲又特意说了说刚才之所以要给落花分一个房间的意义,毕竟如今整个桃花坞,除了她这个主人之外,可再没有任何一间房是像初心苑这般,有明确的分好了说是给谁谁谁居住的房间。 那会儿落花在桃花坞住的时候,都是找了最偏的下人房和几个丫头一同像是睡大通铺那般睡得,可没有说自己有一间属于自己的单独的房间。 “以后我准备把桃花坞那边先交给落花管,我看她管得挺好的,或许以后若是她能完全不需要别人帮忙把那边收拾的井井有条,或许桃花源也会让她插一手,但那都是之后的事情了,所以我在桃花坞给她留了一间房。”张幼莲道。 梅子和竹子互相对视一眼,彼此都明白张幼莲这么和她们解释是因为什么,两人几乎是同时跪下向张幼莲磕头,先是竹子开口:“小姐是什么样的人奴婢们心里都清楚,也从没有在心里想过小姐什么坏话,奴婢们也明白小姐不同于其他的贵女们,小姐心里有自己的主意,更兼之聪慧绝顶,奴婢们心中只有高兴地份。 所以小姐无论是做什么都无需顾虑奴婢们的心思,奴婢们都知道小姐心中自有一番天地,也都能明白这肯定是小姐早就已经盘算好了的。” 边上梅子接话:“小姐对奴婢们不薄,不说奴婢们只是卖身为奴,就连奴婢们的亲人小姐都尽心尽力的去照拂,小姐的这份恩德奴婢们便是三生三世都还不完,无论小姐说什么做什么奴婢们都是赞同的。” 张幼莲赶紧摆手让她们都起来,虽然她今天突然这么说也是因为她不想做那个考验人心的人,但是不可否认的是,当她听到梅子竹子这么说的时候,她的确是心头一热。 微微一笑,张幼莲接着道:“不说你们成婚的事,先说别的,我之后有一个想法,只是如今还没有实现,不过我可以现在就给你们承诺,将来,我会每人送你们一套房子,谁说两个人成婚就只能是住进男方的宅子里,等你们有了自己的宅子,我看到时候谁敢欺负你们,实在不行就去找那种上门女婿!” 笑嘻嘻的,张幼莲和自己的两个丫头开着玩笑,三人顿时笑成一团,梅子两个更是笑脸微红,带着些许的不好意思。 重新来看图纸,张幼莲很快就选定了一套白色的类似于骑射服这样的一套衣服。 毕竟蹴鞠是一个比较灵活的运动类游戏,他们自然是不适合穿着长衫上场的,那样也有些太过不伦不类了一些,所以落花找来的这几张图纸都类似于短打的装扮。 被张幼莲选中的这套衣服就是全身洁白,两边袖口稍微收紧,胸前的衣领处一直到斜襟拉向后腰的方向则有一条红色勾边。 肩膀及双侧袖口和腰间也同样带着一条红色边线。 整体来看似乎有些简单,但是越是这种简单的颜色就越是能衬托出它的不俗。 当然,简单的背景更容易突出他们右侧袖子上大大的一处队徽刺绣! 成衣做起来是非常快的,两天不到的时间,一件与图纸一模一样的队服出现在张幼莲眼前。 然而让她格外惊喜的却不是这件衣服,反而是那个画了几套设计服的画师。 第九十四章 赛前 随着时间一天天的过去,蹴鞠场的比赛也在王铭远等人紧罗密布的安排之下快速的被宣传了出去。 其实要说宣传,那么早在风雷和雷霆这些人刚一到京城的时候就已经传出了风声,只不过一直都只在市井之中议论罢了,也是后来因着张幼莲准备好了请柬,才开始在这些上层贵族之中宣传开。 就像当时说好的,王铭远负责后续的宣传等等这一块,而张幼莲则负责其它的,至于朱瑜,他并不需要做什么,他只要当天到了就是他目前能做的最好的事情。 那边,王铭远也让人将张幼莲提前写好的请柬送往了几位权贵之子的府上,也都是各大世家或是名门之后。 当京中大多数的勋贵子弟接到请柬并明确表示一定会参加,这场比赛的意义可就没那么简单了。 在比赛前夕的晚上,张幼莲还特意和王铭远一起与风雷和雷霆的人见了一面,吃了顿饭,自然,张幼莲只说了两句话,略动了动几道菜便离开了,转而将主场交给了风雷和雷霆的人。 王铭远是和她一起走的,不过他们这边倒也留下来了一个人。 傅东早在几天之前就来了雷霆,按照张幼莲所说的,和樊林接触之后,算是简单的交好,而对于孙适,就是正常的来往了。 傅东本人也还年轻的厉害,甚至比起孙适更加年轻好几岁,和樊林年纪相差不多,显得就像是孙适的弟弟。 所以傅东的到来也并没有让孙适有什么被支配或是**控等的感觉,他们都以为傅东不过是张幼莲上一次说的,就只是平常的传达一些她的话什么,毕竟他们有眼睛也能看得到,张幼莲对于樊林的态度可有些不太一般…… 自然,这种主家的事情他们也不敢妄加评论,而且像是孙适这种老油条,也不是什么热血上头容易冲动的年轻人了,自然能看得懂张幼莲看樊林的目光里并没有什么男女之情。 并且自从上一次樊林回来讲张幼莲说的,有关他们战队之后隐隐的想法都和孙适讲了一遍之后,孙适可就再也不敢在心里怀疑什么了,还严肃约束队内成员,严令禁止他们背后谈论主家的事情,也不准因这件事对樊林有什么看法。 倒也还好,傅东来了这几天,或许是他本身性格就不太具备那种攻击性和操控性,队伍里的人虽然都会较为关注他,但是也并没有因为他是张幼莲派过来的人就疏远他。 所以此刻张幼莲两个主子离开,他们也是轻松了不少。 孙适先是举起酒杯向对面风雷的队长敬酒道:“这杯酒我敬你,为了我们这么多年两队之间的交情。” 风雷队长一笑,也是爽朗的汉子一条,当先端起酒杯和孙适互相碰了碰,竟是直接就将酒杯中的酒一口干了。 孙适见状也喝干了自己杯中的酒,他这话说的可是事实,这么些年,先是风雷一家独大,可是枪打出头鸟,风雷后来也并不是很好过,直到有了他们雷霆。 雷霆也算是这么多年和风雷配合的最多的战队了,而且这会儿的球队并没有之后可能会有的那么多纷争,他们同样都是达官贵人出资贡养的,所以有些时候他们也更能明白对方的处境和心情。 比赛的时候虽然时有纷争,但是大多数时候还是挺平和的,而且一场激烈的赛事并不一定就代表双方球员可能就对对方球员怀揣着什么恶意或者赛后双方恶语相向等等。 有些时候拥有一个强大的对手甚至比得上拥有一个朋友要更让人开心。 雷霆和风雷的队员这么多年都能算得上是老朋友了,私下里还经常在一起聚会吃饭,只不过像是这种,第二天比赛,前一天晚上还在一起吃饭交流感情的倒是很少有过。 毕竟原先在江南那边,他们可是作为对手来着,而且本来就是要打假赛的,若是让人发现他们这么亲密,难免有有心人发现。 虽然这说出去没有什么,但是不太好看是真的。 只是如今坐在这里吃饭的众人并没有想到,若干年以后,当蹴鞠这项运动已经逐渐开始走向平民化的时候,甚至每一次比赛之前,无论双方关系怎样,都要在前一天晚上来吃一顿不喝酒的纯“友谊饭”。 他们在订好了包间,已经预先支付过费用的酒楼里都说了什么张幼莲无从得知,她只是告诉过他们,吃饭聊天可以,想点什么菜尽管点,只有一点,不许喝酒,然后吃完饭按时回去休息。 当然,她也给他们承诺了,一旦打完了比赛,当天晚上让他们尽情挥霍,甚至银两张幼莲都特意给傅南拨出来了,傅南也给他们看了。 “我们小姐说了,只要这场比赛能像之前说的那么精彩,各位能拿出你们自己真正的水平,除却吃饭的钱,就连晚上下馆子的钱这里都够了。”傅东也干脆,直接把张幼莲给他的银两露了出来,正大光明的给他们看,告诉他们。 这里面说的下馆子指的可不是去吃饭下馆子,而是那种地方,青楼楚馆。 孙适这伙人,有一半其实都已经成了家,甚至如今孙适的儿子都上了学院了。 傅东看他们面露兴奋,还道:“而且若是你们赢了,除却每个月按规定发给你们的那些月钱之外,还有每一次出场费的钱,自然,这也与你们得到输赢有关。” 见到了银子,这些人才像是找到了真正的主心骨,毕竟每个月的月钱银子虽然比起在江南那会儿的要多,可是到了京城这地界,一个月那真是赚多少银子都是不够花的。 再有一个,孙适他们这一回来可都没带上自家里的孩子媳妇儿,尽管说这样他们“下馆子”也方便了不少,但是正经男人有几个是把那种地方的女人当成自己媳妇儿来疼爱的。 那是两种完全不一样的感受。 一个只不过是个排忧解难或者消除疲劳的玩物,一个则是能一块过日子生活下去的家人。 不能说所有人都是这么想的,但是最起码大部分男人都是这样子。 而且,他们找的也不是那种上流的,带着等级或者是挂牌子的“特色”,只不过是那种普普通通的,就只单纯为了解决需要的普通姑娘罢了。 不说别人,孙适可是等着赚够了钱就在京城这边买个小院子,不需要多大,只要差不多能住人就成了,到时候把婆娘孩子家中父母老人都接过来那才算是成了。 至于其他人,那更是了,难道谁还会嫌银子多了烧手不成吗。 先前就因为这个学院上课的事,所以张幼莲为了躲避正常的上学日子,特意选了个学生们基本都是休假的这一天。 也许是那些正在上学的孩子撑起了这片世界吧,无论是什么地方好像都是这样,到了周末就连大街上行走的人都多了起来,这会儿也是同样。 张幼莲大清早的就换上了一套并不算繁复,但是乍一看上去也是颇有气势的襦裙。 当然,或许裙子的配色上有些用了属于特权人士才能用到的金红色作为镶嵌勾边,但是张幼莲今天这一身上下,最有看头的还是这套衣裙之外的几件配饰。 她腰间挂着的是一枚粉红色莲花形状隐隐还有红色血丝似在流动的和田玉印章,这是她今年生辰的时候朱瑜作为生日礼物送给她的东西。 而她的手腕上,则带了一个青翠欲滴的镯子。 这镯子不同于寻常那般又宽又大便是成年人也能戴的手镯,而是一枚看大小正是适合这个年纪的女孩儿戴的手镯,等她再过几年长成大人了,这手镯便也再不能戴了,说白了,这么好的玉料,这么亮眼的颜色,也就是做出来给她带着玩几年的玩意儿。 这是长公主前儿个找出来特意让碧落找出来拿给她的,当时碧落可还跟她说,这东西是先皇在的那会儿,先皇太后赐给长公主的,长公主儿时可是戴了好长一段时间呢。 一直到了后来长公主成年了才摘了这镯子。 不说鞋子上硕大的东珠用来做装饰,只说头上那支金色流苏凤钗便足以抵得过其他贵女身上的所有饰品加在一起了。 同样,这也是源自长公主的礼物之一,每一件长公主送来的珍贵东西碧落都会特意和梅子说清楚它的来历,倒不是为了炫耀什么,只是有些饰品它所代表的意义要远远大于它自身的价值,而有一些虽然看上去它的装饰性要比其它的漂亮许多,但却不能应用于所有场合。 如果是这方面的事情,梅子向来是不会记错的,而竹子为张幼莲搭配的衣服又是十分出彩的。 灵木给张幼莲梳了一个算不得十分正式却也不同于以往那么随便的发型,小桥带好了一会儿可能会需要的一些瓜果蜜饯,在落花的带领下,主仆一行五人就这么出发了。 这一次,张幼莲将梅子和竹子都给带上了,毕竟这回不像是以往只有他们这个小群体的几个人,而是大部分京中的权贵子弟。 而且,他们找的也不是那种上流的,带着等级或者是挂牌子的“特色”,只不过是那种普普通通的,就只单纯为了解决需要的普通姑娘罢了。 不说别人,孙适可是等着赚够了钱就在京城这边买个小院子,不需要多大,只要差不多能住人就成了,到时候把婆娘孩子家中父母老人都接过来那才算是成了。 至于其他人,那更是了,难道谁还会嫌银子多了烧手不成吗。 先前就因为这个学院上课的事,所以张幼莲为了躲避正常的上学日子,特意选了个学生们基本都是休假的这一天。 也许是那些正在上学的孩子撑起了这片世界吧,无论是什么地方好像都是这样,到了周末就连大街上行走的人都多了起来,这会儿也是同样。 张幼莲大清早的就换上了一套并不算繁复,但是乍一看上去也是颇有气势的襦裙。 当然,或许裙子的配色上有些用了属于特权人士才能用到的金红色作为镶嵌勾边,但是张幼莲今天这一身上下,最有看头的还是这套衣裙之外的几件配饰。 她腰间挂着的是一枚粉红色莲花形状隐隐还有红色血丝似在流动的和田玉印章,这是她今年生辰的时候朱瑜作为生日礼物送给她的东西。 而她的手腕上,则带了一个青翠欲滴的镯子。 这镯子不同于寻常那般又宽又大便是成年人也能戴的手镯,而是一枚看大小正是适合这个年纪的女孩儿戴的手镯,等她再过几年长成大人了,这手镯便也再不能戴了,说白了,这么好的玉料,这么亮眼的颜色,也就是做出来给她带着玩几年的玩意儿。 这是长公主前儿个找出来特意让碧落找出来拿给她的,当时碧落可还跟她说,这东西是先皇在的那会儿,先皇太后赐给长公主的,长公主儿时可是戴了好长一段时间呢。 一直到了后来长公主成年了才摘了这镯子。 不说鞋子上硕大的东珠用来做装饰,只说头上那支金色流苏凤钗便足以抵得过其他贵女身上的所有饰品加在一起了。 同样,这也是源自长公主的礼物之一,每一件长公主送来的珍贵东西碧落都会特意和梅子说清楚它的来历,倒不是为了炫耀什么,只是有些饰品它所代表的意义要远远大于它自身的价值,而有一些虽然看上去它的装饰性要比其它的漂亮许多,但却不能应用于所有场合。 如果是这方面的事情,梅子向来是不会记错的,而竹子为张幼莲搭配的衣服又是十分出彩的。 灵木给张幼莲梳了一个算不得十分正式却也不同于以往那么随便的发型,小桥带好了一会儿可能会需要的一些瓜果蜜饯,在落花的带领下,主仆一行五人就这么出发了。 这一次,张幼莲将梅子和竹子都给带上了,毕竟这回不像是以往只有他们这个小群体的几个人,而是大部分京中的权贵子弟。 第九十五章 比赛 吃过了那次的饭,很快就到了要正式踢比赛的日子,然而上次张幼莲可说过要给他们做队徽的事,这事可能一般人了解的不多,只觉得那是个标志,但像他们经常踢球的人,只要回去仔细的一想想就能大概猜到张幼莲的意思了。 其实也无非就是个标记,不过这种标记时间长了,不仅是对他们这些队员,就是对看比赛的观众都会产生一种比较特殊的作用,甚至对于团队合作的凝聚力都有极大的帮助。 就在比赛的前三天,樊林来将军府找了小桥,这也是临走时张幼莲特意告诉他的,如果有什么事只管去将军府找小桥。 张幼莲听见小桥说是樊林来了,还有些意外,她还以为他们会一直等着她吩咐而不是主动来找她呢。 她估摸着能让樊林来的,应该也就是孙适了。 想了想,张幼莲小桥出去把人叫进来问话,同时喊梅子:“把我前几天画的那副小画拿出来。” 梅子点了点头,进书房去找张幼莲嘱咐她放好的那副小画。 很快,带着些紧张的樊林在小桥的引领下,穿过几乎算得上是人生中去过的最高贵的地方——将军府的前院,来到了张幼莲的小跨院。 一进院子樊林就老老实实的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脚尖——早在来京城之前他们就都被嘱咐过,也知道,如他们这种身份的人,是绝对不可以抬头直视主子甚至诸位小姐的眼睛的,自然也不能随意抬头看人家的长相,往轻了说,人家便是剜了他们的眼睛都是客气的。 “来找我有什么事?”没有直接将小画交给他们,张幼莲先是问道。 眼下她就坐在那葡萄架子底下的凉亭里,一边喝着茶水一边吃着零嘴,有些闲散的问他话。 樊林下意识的咽了咽唾沫,其实他这次来并没抱太多希望能见到张幼莲,毕竟这会儿天虽然还亮着,却也是黄昏的光景了,虽说这个点儿他们提前打听好了,正好是锦绣学院的学生都放学的时间。 磕巴了两声,樊林定了定神:“回主子的话,是队长让小的来找小姐问问,有关那个队徽的事,还有便是过几天的比赛……” 张幼莲恍然般的点了点头:“关于比赛的事等一会儿你回去让三子跟你一道,跟孙适说,我早都已经安排好了,你们到时候只要正常的比赛踢球就行,别的不用你们管。” 说完张幼莲又想起来:“对了,你们当天是和风雷的一起打比赛对吧。” 之前王铭远就说过,江南那边目前主要有两支球队,其中风头正劲的便是风雷球队,其次就是他们雷霆。 王铭远大手笔,让人去了一次江南,先是和风雷签了几年的契约,就算是这几年内风雷都得听他的命令打比赛,其次便是买下了雷霆球队。 当天晚上之所以只和雷霆的吃饭而没找风雷的也是因为这两者有本质山的区别,好比一者为地主家的短工,那种小时工,一者为老爷家的奴才,干一辈子,以后的子子孙孙都是老爷家的家生子,生下来就带着奴仆契约的那种。 所以王铭远才敢让张幼莲放心大胆的和雷霆的一起露面,算是让他们认一认主子,风雷那边可就不同了。 后来王铭远也和张幼莲解释了一下为什么没把风雷的一起买下来,主要也是因为他们的背景不同。 雷霆的背后就是当地的一些个商户,主要也是在那边风雷没什么对手,打起比赛来总不能是一边倒的形势,所以特意培养了雷霆,就为了给风雷制造个对手。 而风雷的背后,其实是当地的那些个大官在供养着。 虽然说起权势什么的王铭远未必就怕他们,但是他总不至于就为这么丁点大的小事去豁自己的面子。 所以他派去的人只是跟当地的那些人略说了说,雷霆就算了,风雷算是借来的,过几天跟他们打一场比赛之后还要还回去,不过江南那边知道京城可能短时间需要,也就好说话,答应了可以把风雷一半的人留在京城,算是借用他们两年,也没要什么钱。 毕竟这样一来等以后风雷的回了江南那边,也能说一说当年自己都是给什么主子踢过比赛的,这可是比金钱还要实惠的名气。 樊林点了点头,看表情倒也没什么好紧张的:“我们和风雷是老对手了,以往比赛的时候……”说到这樊林忍不住顿了顿,随后观察了一眼张幼莲的表情,然后接着说道:“以往我们比赛的时候都是事先就商量好输赢,所以,打比赛的时候输的那一方就故意放水,这一次……” 说到后面樊林自然也就说不下去了,这正是他今天来找张幼莲的目的。 原本他们以为过几天比赛还是按照之前在江南那样,提前说好了谁胜谁负,到时候只要对方一放水,别说非专业的,就是懂的人也未必就能看得出来那是他们放水了还是真的一不小心,他们也就能赢得比赛。 毕竟他们雷霆才是人家真正买回来以后要常用的,说白了,意思就是他们雷霆才是以后的主场,风雷不过是陪客,所以无论怎么说这一次比赛都得是他们雷霆赢才行。 这样的事之前在江南也没少发生,毕竟蹴鞠跟赌球本就是相辅相成的。 但是那天吃饭的时候,他们也不知道张幼莲究竟是有意还是无意,竟然特意说了打假赛的事。 以至于后来张幼莲走了之后,他们忐忑了好长时间,甚至都不知道过几天这比赛究竟该怎么打了。 没有办法,借着让樊林问队徽的事,孙适让他适当的提一提这个假赛的事,最起码得让张幼莲心里有数,而且也想来问问她,万一到时候真刀真枪的打,要是打不赢怎么办,所以就很有必要提前来问问,这比赛,到底要怎么打? 张幼莲略一思量就明白了樊林的意思,当即一笑:“你说的我知道了,行了,到时候你们该怎么打就怎么打,就按你们先前说的那样,别的我不管,但是这前三场你们最起码也得赢两场吧。” 有张幼莲这句话。樊林心里大约就有了底了,高高悬起来的心也放下了,他们赢肯定是要赢的,不然让他们来这是丢人现眼的不成,可是他们就害怕之前张幼莲说的,不让风雷的故意防水,那他们要是想赢,可真没那么简单。 毕竟大家互相都是老对手了,不说把对面的每一个人都完全的了解个通透,但是最起码也都清楚对面是个什么套路,至于比赛,那更是了,人家风雷先出场了那么多年,背后还一直都有人供养,往日里用的东西基本上无一不精,而且还有专人训练。 所以如果按实力来讲,打十次,可能他们雷霆能输给人家七次。 等樊林有些结结巴巴的说完了有关比赛的事,这才逐渐恢复上一次秦川看见的那副镇静模样。 对樊林招了招手,张幼莲道:“往前走几步。” 让他过来坐在她身边是不可能的了,不过她可以让他走近两人近距离的说话。 樊林仍然看着自己的脚尖,眼神不敢胡乱的偷瞄,他想起了来之前队长孙适说过的话,“如果你敢仗着小姐那天多看了你一眼说话做事有任何不妥的地方,恐怕今天都得横着出来。” 固然孙适说的这话有些故意威胁的成分在里,可是樊林还是不敢以身试法。 再一次打量樊林的相貌,张幼莲先是轻轻皱眉,随后又绽开嘴角,眼睛里的思量和琢磨好像都已经化成了实质,让樊林只盯着自己的脚尖都能轻易的感受到,继而心脏开始剧烈的跳动起来。 他不是因为兴奋和激动,相反,他是因为害怕。 “你听说过,戏子吗,就是院子里头那些个唱曲的。”张幼莲打量了樊林很长时间,却突然问了这么一句毫不搭调的话。 樊林心中一跳,脑子里瞬间想起来的就是曾经听说过某个梨园唱戏的伎子被有钱人家的太太包了,日日夜夜的留在花园里唱戏。 这,张小姐今年似乎比他还小一岁吧,就已经开始…… 轻轻点,有点不太自然的,樊林点了点头,眼中迅速闪过一抹慌乱。 张幼莲有些奇怪的看了一眼樊林,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我有一个想法,在如今的京城其实蹴鞠还是挺火的,不过并没有完全的走进大多数人的眼睛里,而且就算大家喜欢它,也只是喜欢这种运动而已。”张幼莲看着樊林,继续说道。 “当蹴鞠一旦从蹴鞠场上下来,像是你们这些人,除却那些尤为钟爱此项运动的,其他人可能根本就不会记得你们是谁,所以我有一个计划。” 樊林脸上的尴尬似乎都快要满的溢出来了,他见张幼莲似乎并没有猜到他在想些什么,马上悬崖勒马,止住脑子里那些个天马行空乱七八糟的想法,勉强让自己的头脑重新回到张幼莲说的这件事上。 “小姐您说。”樊林接话道,一脸的认真,好像正在仔细听着。 张幼莲这会儿倒是没去注意他的表情,因为她正思索着要怎样才能把这件事跟樊林讲清楚明白。 “你们队里一共是二十个人,当然,目前你是替补,不过今年吧,今年年底之前我怎么也要让你去打一场比赛的,而且是那种胜仗,就是赢得特别漂亮的那种。”张幼莲说道。 “风雷的人一时半会儿的也不会走,所以像是这样的比赛还会有很多,我之前说过不允许打假赛,你们应该明白我的意思,不过这是最开始,我正式需要你们和风雷的人打假赛,一来让别人看见你们的实力,证明我们从江南请回来的这么一支球队不是废物。” “二来,我也需要你们和这支比较有名的球队,风雷,来好好地演上几场戏,为了提高你们,为了知名度,为了你们的名气,为了今后的发展。”张幼莲看着樊林。 “而你,则是我选择让这支球队逐渐走进观众视线的一个渠道。” 从最开始张幼莲说的那几句话开始,樊林就已经开始愕然了,甚至越听到最后就越是茫然,心中固然仍在紧张,却早就已经不是先前的那种恐惧,反而是因为一种陌生的未知的事情。 于他而言,目前张幼莲说的这些,他甚至都不能确认这对他究竟是好还是坏。 “打假赛你们会,那么赢得要精彩又漂亮你们会吗?”张幼莲看着樊林得到眼睛,樊林也在看着张幼莲的,不知何时他敢抬头看张幼莲了,甚至他居然敢和她对视。 也是这会儿,樊林才发现,原来张幼莲的眼睛是那种亮晶晶的,好像里面充满了光亮,就像是一个充满了未知的新世界,引人去探索和发现。 用力的攥了攥拳头,骨节互相挤压带来的隐隐作痛让樊林瞬间回到现实。 艰难的点了点头,樊林的目光仍然没有离开张幼莲的眼睛,他听见自己好像有些沙哑的嗓音回答:“回主子的话,我们会的。” 樊林没有看到,就在这会儿,他在回答张幼莲问题的时候,他的表情是复杂的,是充满了奇妙的,而他的眼睛里,更带有无数隐忍之下的激动与渴望。 那是张幼莲最喜欢的眼神,只有拥有这样眼神的人,才会比一般人更加向往成功,向往未来。 有野心不可怕,可怕的是拥有与野心不匹配的能力,以及,有那个能力却又没有相对应的野心。 点了点头,张幼莲嘴角微翘,问樊林:“那你会吗?” 樊林几乎没有丝毫犹豫的点了点头:“回主子,我会,赢得漂亮,赢得精彩。” “还要让人欲罢不能。”张幼莲笑着在旁边补充了一句。 “这一次的比赛就先算了,具体什么时间我会安排你,这样,过一阵我会让三子跟你接触,以后有什么事我会让他直接传达我的意思,还是那句话,没有我的命令你不要随意比赛活动,或者是做其它什么大事。”张幼莲拍板决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