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难言情字 - 归朝欢:诓妃入手 - 守望距离 六月薰风拂面,平阳国中尽数飘着泥土和流水的清香味道。不过虽是春播的最后一番,平阳国都昊汤中还是攒动着很多的人,这些人可不是普通的平头百姓,而都是聚集了一些得到风向的狡猾商贩。 如今天下四分,平阳国人善于经商,四国之内,要数平阳国商人最多,最狡猾,地位也是四国内最高的。天下没有平阳商人卖不出去的东西,当然也没有平阳商人得不到的消息,商人营商牟利,平阳最大的买家自然就有皇族。 时刻关注皇都昊汤以及皇族的动向,当是平阳商人的必修课。 三月还没到末时,平阳国的商人就沉不住心了,游山乐园的人看着山上桃花人面红,相映惹人怜爱时,商人的脑子里却是想着一件比赏桃花还要盛大的事情。就是为平阳三王三年一度入昊汤而在六月底举办的皇家宴。 昊汤的每一位富有或是有权位的人都会以参与这场宴会为荣,为了显示自己的财富和权势,便会有大量的对奢侈货物的需求,平阳商人私下里称之为“黄金宴”。 刚及六月初,池里的莲花枝浮出水面后,商人们就会蜂拥着进入昊汤。此刻的皇都每一位商人都会擦亮眼睛,使尽浑身解数,将自己的货物提升到最高的价位,吸引那些豪门望族的公子小姐来消费。 伸手阔绰的公子小姐们当然就成了商人的金窟,只有你想不到的价位,没有他们拿不出手的黄金,价越高,货越真,人就越乐意买。 当然,除了经商贩卖的营生很挣钱,也有很多娱乐的场所成为了巨大的销金窟,赚钱的速度比一心经营的商人还要快。昊汤第一风月场所,要数城中的宝月楼。 宝月楼坐落在柳宿街上,楼里的姑娘都是来自平阳各地的**美人儿,无论琴棋书画,没有一样不让人眼花缭乱,而貌美纤柔的更让人自甘堕入红尘风月里。 宝月楼最高层的雅间儿,紫色的垂帘将别致的房间分为两端,一端,蓝色华衣的人慵懒的斜卧在榻上,几上只一杯一壶,杯中斟满了陈年花雕。 蓝衣人面庞精致,一身干练不失华丽的装束尽显英气,俊的让人恍若天人,而另一端里,低垂眼帘的美人儿手握琵琶,白皙的皮肤如珍珠般盈盈着光泽,浅唱低吟间,风华尽显。 女子一曲罢,蓝衣男子犹自沉浸在乐曲中,一时间飘飘然,竟似冷落了佳人。见他少有失神,女子撑袖遮笑道:“公子?秦娥的新曲怎样啊?” 男子恍然后,不显表情的脸认真的点了点头:“秦娥的曲真像是你人一般精致风华。” 名叫秦娥的女子红了脸,眼睛泛了光:“那公子可是准了秦娥的愿望?” 男子又做恍然装,沉静的脸上闪过笑意:“原来是为了萧郎才肯屈尊为我弹琵琶啊,我说今日你怎么这么老实肯为我坐下来。” 秦娥羞赧的低下了头,没听他到应允的话仍是不甘心的问:“公子是允不允!” “允,为何不允你?”端起酒杯,男子眼光深邃的看着她,嘴角挑起笑意,将酒送到嘴里后:“不过秦娥,喜欢是一回事儿,但你可不要忘了我的话,否则是要付出代价的。” 不过一句,瞬间将女子欣喜的脸打了个粉碎,也许面前的男子是谁,秦娥并不太知晓,从相识便只称他是公子。但他行事的手段,秦娥却是见过的。而且救命之恩乃是生死难报的再生大恩,秦娥也不是忘恩负义的人:“公子的话,哪怕是一个字,秦娥也不会忘。” “那为何还执着于他?已知情最苦,何必要让自己越陷越深。”男子似是有些好奇,隔着帘打量她。 女子虽面上带着尴尬和凄苦,但眼中却溢满温柔的神色:“情之一字,听起来缱绻柔情,其中苦楚只有爱极深者才能体会,但越是苦才越情深。秦娥不指望公子能明白,因为还没有一个人能让公子去爱, 甚至去爱到不顾一切,哪怕只有片刻相聚的时光,都想与他分享。但等到有这么一个人出现,我想公子才会明白秦娥今日的话。” 她起身敛容,行了礼,抱着琵琶的手在帘幕后微微颤抖,刚才的肺腑之言与她来说就像在引毒自杀。 男子细细咀嚼这句话,挥了挥手指“下去吧。” 第二章 谁家之子 - 归朝欢:诓妃入手 - 守望距离 秦娥离开后,男子身旁闪出一个黑影:“公子,那边都安排妥当了。” 点了头,陈酿举起放在嘴边,又缓缓放下了,忽而问道:“那个姓顾的书生,你可是知道?” 黑影楞了一下,公子向来是不过问秦娥小姐的事,但今日似乎格外的有兴趣:“属下早先打听到,秦娥小姐喜欢的那个书生名叫顾飞,祖上三代都是秀才,到他这一代只有他这一个独苗。家不富裕,却对他期望很大,都希望他金榜题名,于是便砸锅卖铁为他凑了这次的赶考盘缠。可如今顾飞为了能和秦娥小姐在一起,花光了所有的钱,而且又错过了今年赶考的日子,家里恐怕是快撑不下去了。” 男子纤长有力的指节轻轻敲在几上,看着杯里的酒,听他说完却没有很快的吱声,应该是在想些事。黑影立在那里,等待着他的吩咐。不过一会儿,男子轻笑出声。 黑影迟疑这笑,男子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指尖抚摸着杯沿:“让这个顾飞知难而退,或者直接――”他手指抹了一下脖子,嘴角露出灿然的微笑:“我可不想一个飞虫坏了一锅的粥。” “是。”黑影毫不犹豫的回应,心里已经明了公子的意思,遂即想出了些滴水不漏的法子。公子做的事,向来是要干净利落不留丝毫足迹的,虽然有时候颇不近人情甚至手段狠辣,但是他知道,成大事者,必须要有公子这样的魄力。 “清水芙蓉兮,宛若谪仙,可望不可及――” 香车宝马从宝月楼前行过,楼中飘出甜美的歌声“伊人在畔兮,三途之川,相思转梦空――” 马车行的很快,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穿梭自如,水清色的车帘被疾风卷起时,里面纤细身影让不经意一瞥的路人止住了脚步,虽不辨男女却足以惹人张望。 车已行远,人群中才有人回神“刚才的车是的谁啊?真气派!” “哟,你是外地来的吧,刚才的香车宝马除了皇亲国戚能用,昊汤里也就只有那一家里的人能用了。” “哪一家啊?”好奇心强的人忍不住又问。 “当然是寒将军家了,那辆宝马香车可是陛下钦赐的。”众人议论起来。 被议论的马车离开了繁华的街市,往偏僻的巷子里一转,走了一段巷路,终于在没有人烟的府门前停了下来。打头下来的丫鬟生的水灵的很,乌黑的大眼睛灵光的看着车帘。“小姐,到府了。” 车里的人这才掀开了帘子,柔荑轻轻放在小丫鬟伸出来的手上,探出身来,妩媚的脸庞让人想入非非,身姿娇小,可却是一身果敢的男装,此人正是寒府的女扮男装的大小姐――寒江尘。 “绿,虽然回了昊汤,先下还不是叫我小姐的时候,以后你给我注意点儿。茶货还在后面,等货到了点完后再把账目交给我,切忌不要让爹爹看到了。” “知道了。” 男子洒洒脱脱走了几步,又转过身对着绿说道:“一会儿收拾收拾,咱们去宝月楼听曲儿去。” 绿目瞪口呆,张着小口:“小姐――少爷,你这才刚回来,又要去那地方啊――” 男子嗔了她一眼:“怎么?” “没事儿,没事儿,就是还没有见着老爷一面呢。”绿心里那个苦啊,自家里的这个小姐可不像别人家里的那些大家闺秀小家碧玉之类。平日在外行走的多了,装束举止都和男子无异,不知其详的人都以为是那家的少爷,“诶,咱们要不去夕梦阁吧,听说那里出了些新的点心,可好吃了。” 男子思索了一阵“也好,我也好久没有去吃那里的点心了,那你就快点儿。” 第三章 狼狈书生1 - 归朝欢:诓妃入手 - 守望距离 换了一辆朴素的马车,江尘又复出了府门。不及片刻便在一个不显眼的地方停下,江尘走在前面,穿着男装身量有些瘦小,但在绿来看,浅紫色的衣袂翩跹俊逸,实际还是相当的骄傲的。小姐虽然性子贪玩儿些,不比别的大家懂得礼仪,但是小姐却是真性情的人。 这时,人群被一个狼狈的青衫男子从中间劈开,男子长发散乱,脸庞却是清秀。无奈身后被一群虎腰大汉追赶,男子看见走在路中央的江尘,像是看见了救星,慌忙躲到她身后,大声道:“小少爷,救命啊!救命啊!” 江尘被他一拽,挡在他面前。看着后面穷追不舍的人似乎是要把他撕碎了,想不通如此书生气的人怎么会惹了这一身麻烦,江尘心里便想管些闲事,她不慌不忙的伸出手掌拦住了前面的人,大喝道:“喂!光天化日,你们要杀人啊!” 大汉们急急停住了脚步,心中正是气愤至极,看到面前一个黄口小儿竟然也敢拦他们的路。可转眼仔细打量了面前的小子,虽然着男装,却有些漂亮的过头,当下猥亵的笑了:“这是那里来的小少爷?怎么,还想做英雄?也不看看你这小身板儿能不能撑得住我这拳头!” 江尘知道自己被小看了,却也不气,伸出手掌摆了架势,挑衅的勾勾手指。虎背熊腰的大汉一看,顿时气的跳脚,五六个人一拥而上,也不管她单薄一个人。 书生被推至一边,路人只顾着看这场大戏,竟也忘了是他挑起的大战。人群一挤,他踉跄的坐在了地上。绿走过来扶起他,书生万分感激的看了她一眼,却不料她似不领情,冷冷的哼了一声:“你一个大男人,缘何被人追着如此狼狈?还让我家少爷来帮你收场!” 书生尴尬的拱了拱手,“实在是,实在是难以说出口啊。” 不过俄而,江尘潇洒的拍了拍手掌上的灰尘,身后一干的人全数趴在了地上,个个喊爹喊娘。刚才带头说话的那个人也被打到在地,却是气不过:“你这小子!这个书生欠了我们赌场的钱,我们奉命来讨债,欠债还钱,这是天经地义的事儿!” “啥?欠了债?”江尘和绿同时看向站立一旁的书生,除了凌乱的发,书生从头到脚还算是文质彬彬,怎么会去赌钱?看他脸上又显出了尴尬的神色。江尘似乎明白了一二,从身上取出一张千两的银票扔在大汉身上:“这是一千两,你们可以去通宝钱庄兑换,如何?” 大汉手里攥着一千两的银票,恍不过神儿来。被打一顿,竟然还收了这么多的钱,他定睛看在银票的印戳上的通宝梅花印,手里顿生汗渍,磕磕巴巴小声道:“这,这是东家的――”他猛地抬头,人已经不见了。 通宝钱庄是平阳国最大的钱庄之一,实力雄厚当数平阳第一。有如此实力主要是它身后有两大股东,一个是当今的平阳国朝廷,再一便是在平阳富甲一方的太叔氏族。要说朝廷做生意不稀奇,关键是和太叔家一道做起了生意来,其中偏向太叔家的意思,恐怕是不言而喻的。 通宝银票上,分别有两种印戳:中心一个太阳的是朝廷的银票,这种银票市面上散布比较广,是朝廷流通纸币。而太叔一族的银票则在印戳中心有一个梅花图案,这种银票流通少,大多都是和太叔家有商业往来的人才会拥有,一般这样的人都受到朝廷的礼遇而且都是有权有势之人。 大汉看着手里印着梅花图案的银票,心里大叫不好,赶忙跑回去负荆请罪。 第四章 狼狈书生2 - 归朝欢:诓妃入手 - 守望距离 江尘无所事事的走在去夕梦阁的路上,绿在她身后扯了扯她的衣袖,小声道:“少爷,那个书生还跟着咱们呢。”江尘顺着她的眼光往身后看去,那书生被她看的不好意思,有些局促。 “你不要跟着我们,我们要去夕梦阁的。”绿有些厌恶的打发他。 书生拱了拱手:“刚才承蒙少爷的救助,在下真不知道该怎么报答。” 江尘笑了,这书生真是有些讷,连声答谢也这般僵硬:“我是有些疑惑想问问。” 书生有些不解:“少爷疑惑在那里?” 江尘看着他一声文弱书生气,微微一乐:“都说文质彬彬而后君子,恕在下眼拙,我看你也非那些好赌之徒,怎么会惹一屁股的追债人?” 书生清癯的脸庞爬上一抹晕红,不好意思看着面前漂亮的小少爷:“本是要入京赶考的,只不过――” 绿也好奇了:“只不过什么?这科考的时间可是早就过了。” “是在下的缘故,在昊汤遇上了一个真心人,可惜――”书生回答的倒也坦白,毕竟家里的期望是真切的,可真心相爱的人却又难以在一起,让他进退实乃狼狈。 江尘看他眼中流露出的悲伤,脸上少有的正了色,从袖中拿出几张银票交与他手上,绿疾呼一声想要制止,却被江尘的眼神吓退了。 江尘看着他道:“世上没有可惜二字,少爷我打小就没做过亏本的买卖,先前的银两加着这笔,算是少爷我赊给你的。你去井宿街找一家叫玉川子的茶铺,立下字据,算是借我银子去的凭证。若茶铺的人好奇问起来,就说是位苏少爷说的,念你还算是个有情人,就赊给你了。你可记住了,是应为你无根无凭,无权无势,赊给你的。” 江尘着重了后两句,说完转身就走了。看着手里的银票,书生僵在了街中央,忽而猛地抬头,这些日子的痛苦、彷徨历历在目,而那些话若当头一棒,狠狠将他的幻梦打醒了。他虽不能顶天立地,但却已经明了自己的不足。这小少爷如此倾囊相助,虽言语有些市侩,但却让他眼眶里一热,“少爷说的极是,日后在下――” 江尘摇了摇头“日后?日后我只是个俗人,你且还上这些赊账,你我便没有什么关系了。”转身吐了舌头,潇洒的摇步离开了。 绿看着书生手里的银票,那个心疼啊,凑过来对这发愣的书生小声的咬牙狠狠道:“我家少爷心好才会帮你,你可不要辜负这番好意。” 书生想了想,转身朝反方向走去,如今他已明白,自己需要做什么。 这时,绿慌慌忙赶上了江尘的脚步,嘟起嘴负气道:“小姐……少爷,你怎么又这般没有定性!” 此时她们已经走到了夕梦阁下,江尘老远就闻到了点心的香气,顾不得别的,敛衣就望门里走,绿忙拉住她道:“少――” “怎么啦?”江尘这个恼,绿眼神瞪了瞪她的腰包,江尘不以为然的用手一摸,手僵在那里:“钱――钱花光了――”她有些惊奇:“啥时候花光了的?” 绿苦笑的伸出四根手指道:“您出门就带了四张银票,先前给了那些追债的人一张,又给了那个书生三张,如今当然是没有钱了。” 一辆马车路过,正好停在了夕梦阁前。一个白衣男子从车上下来,刚才他坐在茶馆时,恰巧听见了江尘和那个书生的对话,心里对这位小少爷很是好奇,没想到又在夕梦阁相遇,实在是缘分。他看着犯了苦的江尘,微微一笑:“小兄弟这是怎么了?” 江尘转眼看去,男子英俊挺拔,遒劲如松却又彬彬有礼,一身的白衫更衬的他清俊。她不好意思:“原本是想尝尝夕梦阁的点心,可是在下的钱花光了。” 白衣男子看见了她的一掷千金,所以也不奇怪,只是了然一晒道:“那不知道小兄弟肯不肯赏脸,和在下一起用膳。” 江尘听了自然高兴,还没等和绿商量,便一口答应下来。 第五章 白衣公子1 - 归朝欢:诓妃入手 - 守望距离 坐在雅间里,江尘笑着对白衣男子谢道:“真是感谢万分,不过,我还不知道公子的姓名,公子怎么称呼?” 男子笑笑,让人如沐阳光:“在下震灼,不知道小兄弟贵姓?” 江尘摆了摆手道:“小弟苏息,苏子的苏,太息的息。” 震灼礼貌的一笑,回身招了招手。一个店小二恭恭敬敬的进来了,但他一看见了江尘顿时笑开了花:“哟,苏少爷,你从常山回来了?” 江尘看了他也笑了:“刚落脚这就来了,你家掌柜的近来可好?” 小二笑嘻嘻道:“掌柜的来了,您可以自个儿问问。” 江尘转身,绯衣男子就站在门外,张扬的红色锦袍衬着他桀骜不羁,精致如女人般的脸却让这份桀骜打了折扣。他看见了白衣男子,眉头皱了一下,但是转眼看见了江尘,小小的吃了一惊。 白衣男子的眼神似乎暗示了他一些什么,所以他什么也没有说,只是走了进来。震灼笑着说道:“难道苏息小兄弟与夕梦阁的掌柜的认识啊?” 江尘温和道:“葛兄是在下的茶友,经常和几位友人光顾苏息的茶铺呢。” 言语间,小二将一些好吃的点心摆在了桌子上。震灼道:“既然这样,大家一起坐下来吃吧。” 三人一边聊一遍吃,竟然兴冲冲的忘了时间。等到吃撑的江尘满意的再直起腰来时,葛笑和震瞪着打眼珠子看着她,居然有点儿像看怪物的样子。 “怎么啦?”江尘很无辜的眨着眼睛,抬眼看着面前空了的十几个碟子,笑了:“我快有一个月没有好好吃一顿了。” 实际上,他们根本不是被她的食量吓到,而是如此俊秀的小生,没想吃相如此的差。 绿咳了两声,小声道:“少爷,时间不早了,咱们该回去了吧。” 江尘点了点头,看着一桌狼藉,实在是不好意思,夕梦阁不同昊汤别的食馆,这里的菜肴是城里最贵的了。江尘向来在这里点不过两种点心,每次一吃就是细嚼慢咽的一整天,所以虽然小二不说,但是她也知道自己抠门儿的名号早就在这里传了个遍了。 这一回吃了这么多,她眼睛上下打量了刚才要请她吃饭的震灼公子,他从上到下,斯斯文文,想来不是太能付得起账,于是一狠心一咬牙,向绿伸了伸手。 绿努了嘴,转过头不要理她。震灼不解的看着她的举动,江尘一皱眉头,又把手伸到绿脸前,佯装冷声道:“拿出来,你不会想让你家少爷真的吃白食吧,说出去还不让人笑话!” 绿瞪了她,不情愿的从怀里拿出了块儿翠色的狼牙坠儿,此玉形似狼牙于是得名,又因为产于无玉山,所以极其珍贵,尤其是这纯色的翠绿。 小二已经目瞪口呆了。昊汤人流往来众多,玉石商人也多如牛毛,但是能拿得出这样名贵玉石的人,实在是屈指可数。况且,他还从未从这个抠门儿的苏息少爷手里见过超过五十两的银子呢。 江尘拿过狼牙坠儿放在葛峰手中,认真的说道:“葛兄,这坠子是我前日去常山卖白茶时一个老头子送的。虽然他嘱托我不要轻易转手他人,但今日我在你这里吃了饭,实在是身上的钱花光了。今日已晚,就拿这个坠子来做凭证。赶明儿,我差人送来了钱,这坠子你要还便罢,不还就当我送于你好了。” 她看了一眼坐在她前面的震灼又道:“震兄,相逢不如巧遇,咱俩是有缘人,这顿就算是小弟请你的,不过入夜了,我就回家了。” 震灼呆愣的点了点头,江尘巧笑间行了礼,匆匆就告退了。 楼下,那一抹身影离开了,葛峰看着手里的狼牙坠儿,尽然露出一点儿笑意。 震灼公子看着他脸突然爆出的笑容,实在是有些不习惯,“你小子少来,今日怎么笑了这么多次。” 葛笑被他的话拉回了神儿,拂去小二,关好门,慌忙伏跪在地:“葛峰拜见三爷。” 第六章 白衣公子2 - 归朝欢:诓妃入手 - 守望距离 葛峰被他的话拉回了神儿,拂去宋儿,关好门,慌忙伏跪在地:“葛峰拜见三爷。” 震灼摇了摇手,将他扶了起来,接过他手里的狼牙坠儿,似是有些好奇那个叫苏息的怪异之人:“这苏息可是夕梦阁的常客?” “回三爷,算是,不过他做着自家的茶叶买卖,也不常来。” 他摩挲着手里圆润的玉坠儿,会心笑道:“人家不常来,你却是常去?” 葛峰道:“他是这片街道出了名儿的吝啬小气,原本是绝不会来夕梦阁这样的地方的,葛峰为了多套近商贾,也就去她那里转的多一些,一来二往,大家熟识了,他也就成了光顾的客主。” 震灼点了点头,“到是奇怪的人了,吝啬却又那么慷慨。”,没等葛峰反应他的话,他忽而严肃的问道:“说些正事儿,这几个月可是看着那个世子?他都做了些什么?” 葛峰沉思片刻回道:“此人尽一个月,每日都在风月街里闲逛,在宝月楼或是别的风月之地喝的酩酊大醉直到夜深才肯回府,真真如赵国那边传来的信子一样,是个流连花丛的风流世子。” 震灼看着坠子,手掌不由得握紧几分:“奇怪奇怪,宗王只有这一个儿子,却这般辱没了英明,实在是可惜啊。”他转而又道:“不过他来的也太是时候了,要不了几天那三位就要返京叙职,这个世子偏偏挑这个时候来,实在让人想不通。” 葛峰听得震灼分析:“凭属下这几日打探,这位世子没有多少动作。倒是那三位回来之前,大量的商人都想抓住时机纷纷涌入昊汤,这时候四方的商人都蠢蠢欲动。无论地上还是地下,交易也越发的多起来,连――” 震灼猛地回身看他,眼中精光一片:“你且说无妨。” “连兵戈马匹也贩卖颇多。” 震灼怒的一掌拍在了桌子上,四下无论盘子这等死物,还是立在一旁的人这样的活物都不由得一震“这帮贼商,分明是嫌昊汤不够乱!平日里还算规规矩矩的遵守朝中颁布的条令,钱一摆在跟前儿,都眼红了,竟然连兵戈马匹也敢来贩卖。” “三爷息怒,这实在是非常时候,商人本就重利,贩卖军火也是牟利最多,逼着他们铤而走险。不过属下看来,昊汤的商人分三类:一类是居无定所的流商,大多经营一些小本生意,军火根本就碰不上手;二类就是皇商,目前也就是太叔氏,不过太叔氏对于军火一直都是置身事外从不触碰的――” “那就是说,只有可能是第三类才会贩运军火?” “对,这第三类是昊汤的地头老商痞们。他们在昊汤势力与太叔氏族对等,经常互相抢生意。太叔公入昊汤不过几年,承蒙皇室青睐,所以他们一直是受到打压的。以他们的实力,军火这块大肥肉是绝对不会放过。” 震灼楞了一下,“这些商人好像与――” 葛峰伏地叩首道“三爷明鉴。这些商人早年都与那三位有些关系,而且――”葛峰还想往下说,却被震灼的手指制止了。震灼陷入了沉思,叹了口气“你这些话,先存放在我这里,等三位叔叔回来了,我会查清楚的。” 葛峰闭嘴不语,这事情事关重大,不可轻言轻听,得有实证。这些商贩早年与那三位有关系,现在昊汤城内暗流涌动,牵一发而动全身,需得小心谨慎万分。 “且先观察一下在做结论。”震灼摩挲着手里的玉,往窗外望去,原本的清爽的夜,居然淅淅沥沥的下起了小雨。 第七章 醉也犹醒 - 归朝欢:诓妃入手 - 守望距离 细雨飘摇,朦朦胧胧的,昊汤的晚风凉森森的夹裹着雨水。 宝月楼下,青衫男子撑着纸伞。徘徊又徘回后,终于将行囊背起,向远处走去,消失在夜幕里。 一封信放在老鸨的手中,直叫她叹息:“前些日子还缠绵缱绻,此刻却只有一份单薄的书信。唉――最是情浅――”看惯了聚散分离,早就淡了。 楼上蹒跚而下的男子,宝蓝色的长衫上挂着的名贵玉佩叮铛作响。他眼神迷蒙间看得出多喝了几杯酒水,虽然有些醉意,但是老鸨可当他是个金主,无论如何都是要盛情款待,得罪不起的。 这人和人还真是出生便有了相异之处,怨不得常人,老鸨一边感叹一边笑着道:“哟,公子啊,怎么不再喝几杯?” 男子如朗月般英挺的笑容让多年看惯了人来人往的老鸨也愣了神。 男子摇晃着身子,终于扶住了桌椅。他低头指了指脚,醉笑道:“妈妈您看,我这脚已经不听使唤了,这样还不够醉?您是非要把我的腰包榨干才肯罢休啊。” 老鸨笑了,掂了掂手里的轻到不得了的信封,凄凄道:“不敢不敢,不过公子是真醉了。可醉也好,一醉能解千愁,能醉才是性情中人。看看这不醉的人,干的都是什么鸟事儿,都不是人干的事儿。” 男子摆了摆手,痴痴一笑:“是啊,是啊。”说完几个字,便扑到在一旁的桌子上。 老鸨正要帮忙,黑暗中晃出一个身影,看了看醉的一塌糊涂的人,搀起来便出了门。 老鸨站在宝月楼的门前,看着马车也行远了,黑夜里只留下璀璨如星的红灯笼,高高的挂在这世间最薄情的地方。 斜倚在车榻上的男子,随着车轮的颠簸而颠簸,转了一个拐角。猛然间,那双明媚的眼睛忽的又复睁开。醉意不在,连迷蒙都没有了,就好像从未喝醉过。他淡淡的看着身边挺身而坐的男子,皱了眉头:“怎么回来这么早?” 黑影低声道:“顾飞离开秦娥小姐,今天晚就要回家去,属下始料未及,计划泡汤了。” 男子低沉一阵,哼笑道:“世间还是情最薄。”他翻了个身,闲散的卧在锦塌上,转而又道:“赤,去查查那个老鸨是什么来路。” 赤点了点头,是他想的不周全,万万没有往一个青楼老鸨的身上花功夫。刚才老鸨的那几句,虽然听起来合乎情理,但是放在一个老鸨的身上,那就是大大的不合情理了。 人若还不够贪还不够绝,可是做不来昊汤这么大的生意。幸亏公子一向做事谨慎,一个月来还未在这里露出过一丝的马脚来。 “属下疏忽了。” 男子点了点头,不再追究:“跟着我,你还有很多要学。” 赤低下了头。他的记忆里,公子比他小上几岁,但是心思却是极其的缜密。平日里不温不火的性子看起来无害至极。 可手下的人都知道,公子若怒了,怕是平阳国那十里的柳江都要翻涌好一阵子。还好,公子向来游刃有余。从小到大,无论大事小事,还未出过差错。 第八章 三王还朝 - 归朝欢:诓妃入手 - 守望距离 沉寂了几日,终于到了莲花全都盛开的时候。整个昊汤城,池间开遍了俏丽的莲花,一只一朵,在采莲女的歌声中,摇曳花瓣,风和正举。 天下人都知道,今天的日子特殊,三王三年一度的回朝之日已经到了。 当年先皇膝下有四子,在平阳国君东方崖登基之后,余下三位都被派往各自的封地,还在先皇面前发下毒誓。此生如不受皇命召唤,永不得踏入昊汤半步。 先皇惟恐四子挣位,撼动了平阳的江山,所以才出此下策,不过这一招也的确发挥了作用。 东方崖登基的前三十年里,除了几次紧急事件暗中召回了三位王爷。其它时候,三王都未回京一次。 但最近几年里,陛下仁德,思念几位王爷。于是昭告天下,每三年的六月底,当莲花开遍昊汤城时,三王可入昊汤叙职,这才有了后话。 此刻,昊汤的正南门大大方方的开启,百姓商贩都面露笑容的夹道相迎。三匹高头骏马迎面走来,从左到右依次为寿山王东方葵离、南郡王东方瑜、九成王东方德元。 身着繁缛的衣冠,平阳国君东方崖和两位皇子在南地门郑重迎接。 小商小贩们都兴奋极了,眼看着到了嘴边的肥鸭子,都想着法子如何推销货物。 站在人群最不显眼的地方,一个苍发老者佝偻这背脊,全身无力似得撑着一根古朴的木杖,身旁站着以为少年。 三个王爷风风光光的接受这昊汤百姓的祝福,从街头走到街尾。那老头看了半天,终于还是忍不住笑了,向一旁冷眼旁观的少年说道:“寒——,苏息!你说这么好玩儿的事儿,你咋也不喜庆些?” 寒江尘瞪了他一眼,撇了头,不理他。 老人家无奈的摸了摸拐杖,“太叔公我不与你计较,回去你且说说你任务完成的怎么样吧。胆敢漏一个字,小心你的屁股!” 太叔公不恼她,复又看向远去的三人,喃喃道:“何必争来争去,倒头都不如钱可靠。” 此时,柳宿街,宝月楼对面,已经被包了一层的茶楼之上。原先一身宝蓝色的男子早就换了行头,着月牙白的华衣美袍坐在窗口。手里拿着一尾扇子轻轻摇着,俯身向下看那一路的百姓对三位王爷大撒花瓣,啧啧羡慕:“嘶,看看人家这三位王爷的待遇——” 身边叫赤的男子见他一副不甘的表情,笑了:“公子是怎么啦?莫不是嫉妒了?” “可不是!想我堂堂赵国宗王世子赵璟,可是从来也没受过这等礼遇。” 赤一声嗤笑:“公子,这话你可是小心说。” “哎,管他如何。”赵璟不似紧张的又往楼下看了看:“反正公子我逍遥来逍遥去,又有谁能抓的住我。” 赤笑而不语。面前的人青山坍倒,大江倒流恐怕都不会眨一下眼睛。这样的话,的确是能说的出来。而且——他不经意的向门一边看去。 无声无息间,隙缝中射来一股警惕的目光。他当然也就理会了公子刚才话的意图。 第九章 计谋和幸福 - 归朝欢:诓妃入手 - 守望距离 平阳皇宫中,大殿之上,东方崖坐在宝座上受三王的跪拜之礼,大礼行毕。东方崖挥退了所有的臣子,只留了两个皇子和三个皇兄。 “皇兄,别来无恙。”东方瑜慨叹了一声。 东方崖看着久别的兄弟,心里确实不太好受:“别来无恙。当年父王还在时,咱们几个在一起的时光可是一去不回了,真是有些怀念。” 东方葵离沉默不言,拳头紧握。反倒是最小的东方德元,口无遮拦道:“皇兄,那就快把我们调回来吧。封底那鬼地方实在是难待。” 东方崖苦笑片刻,手指紧握着扳指:“朕也想,只是――哎――只是父王的那一旨圣喻,朕实在是无能为力。” 都是些客套话,谁都知道。好好的江山不会白白让人来干涉,就连沉迷女色的皇帝,也是知道的。 东方崖话锋一转:“你们久也没回来一次,平阳这几年可是多了不少的美女。各位弟弟们休整半月,半月后朕要大宴天下三天,你们也都享享福。” 东方清看着东方郜,两人相视的眼眸中都闪烁着谨慎的目光。 三王先后回到府邸。不及片刻,整个昊汤里便已经传遍了陛下要在半个月后大宴天下三天的喜讯,商商贩贩们摩拳擦掌,那些大家的小姐公子哥们纷纷涌入,疯狂采购。 俄而,宝月楼的顶层,峻拔男子坐着,老鸨就立在他的身边。 面前,信手弹琵琶的秦娥眼中已经是毫无神色。 老鸨叹了口气,自从那个书生留下一封信走了之后,柳秦娥便再也不复原来的那个柳秦娥,现在的她空有一副皮囊,就像是将感情生生从她身体中剥离一般,留下的恐怕只有一种奇怪的决绝感。 秦娥僵硬的弹着动听的琵琶语。脑海中,那日蒙蒙雨后,原本清丽的空气在打开那封信时凝成了无数的利剑将她片片凌迟。信里只有两张千两的银票和短短的两个字。 短短两个字,柳秦娥痛苦的闭上了眼睛,只有短短的两个字却能要了她的命。那两个字,是她一辈子也难以奢求给他的承诺。许下辈子,还有些可能,但无论如何,这一生是难以兑现了。 老鸨认真的对男子说道:“四公子,这就是宝月楼的头牌柳秦娥。她是小的这里最红最漂亮的姑娘了,小人一直小心留着,等着您用呢。” 男子打量她一番,早就从老鸨那里得知这个女子的遭遇,而柳秦娥那副梨花带雨的容貌也着实打动人。他咧开唇一笑,似是阳光明媚,爽朗的让人想不到有这样纯真笑颜的人也会来这样的地方。 秦娥动容的停下了手里的琵琶,抬眼望向他。他有着一副好看的容貌,堪比青松翠竹,胜过朝霞孤鸿,那是一张明媚的能照耀人心的脸。 就是这样的男子,此时伸出手臂,平摊开手掌,对她笑道:“愿意跟着我么?” 秦娥晃了神色,痴痴然站起身。一步一步靠近,慢慢将纤细的手指放在他掌心中,然后被他紧紧的握住。她也紧紧的回握住那有些许冰冷的手掌,就像抓住了此生最大的幸福“我愿意。” 什么是幸福?如果问她,以前的她会说,幸福就是和相爱的人在一起,哪怕知道分离也想义无反顾。而现在如果问她,幸福是什么?她只会报以轻轻一笑。 幸福是抓住那双向你伸来的手,就像溺水中的人,本能的去抓住漂浮的树干,就像临崖的人,本能的去握紧身边每一寸救命的草。 幸福于她而言,就是一株救命的草。尽管她清楚的知道,这根草也许根本就救不了她的命。 第十章 公子之谋 - 归朝欢:诓妃入手 - 守望距离 宝月楼对面的茶楼上,玩弄着酒杯的赵璟嘴角的笑意更深了。身边,赤不着痕迹的站在他一旁:“公子,您已经笑了有一上午了,有什么好笑的?” 赵璟不急不慢道:“处处都是好笑的地方。这戏唱罢,那戏又来,活着真是丰富多彩。” 赤衣男子自然知道他再说什么:“公子,那些朋友想和您见一面。” “去去去。告诉他们,朋友可以交,见不见面得看诚意,打扰兴致。”赵璟脸色微变。 看见赵璟变了脸色,从门缝观察的人觉着这是一个上午最大、最可爆料的热点,赶忙离开,回去上报自己的主子。 人一走,门外马上就出现了两个黑衣人。赤见都是自己人,才毕恭毕敬道:“公子,您真是料事如神,三王那边果然想要请您出面。而且那老鸨实为四皇子安插的线人。” 赵璟合上了窗户,收回了刚才假意装出来的怒气,淡淡道:“早就看出平阳的太子和四皇子不是省油的灯。不过那三王,他们是觉得自以为清楚我赵璟是什么样的人。像我这样留恋柳巷的风流世子,结交上了就是白拉来做垫背。我虽然不算什么,但是宗王世子这个帽子可不是白扣的。身后好歹还有个赵国。如果他们犯了事儿,赵国是他们最想要拉拢投奔的地方。可惜,公子我不愿意搭他们这条破船。” 赤一愣,转而道:“公子的意思是,三王有变?” 赵璟冷冷一哼:“你觉着你家公子为什么来昊汤呢?” 赤衣男子瞬间脸上一副默了的表情。 公子这次出门,远在边邑的老王爷都也不曾被通告,这样的事可是从来都没有的,这次看来是临时起意的:“公子莫不是摸准了这次三王的动作?” 赵璟眼角瞬见染上了些许的狡诈,就像是只狐狸一般,扯开嘴角笑道:“如果不是那些老商痞们急着派人打探赵**火买卖的事儿,公子我恐怕还可能错过这次的大戏份儿呢。” 赤衣男子一惊,原来都是临时起意而为之。公子的手段如此精妙,不过一个月,便用赵国商人的身份和那些倒卖军火的平阳商人搭上了线,在那些人中间成了主心骨。 而三王一入昊汤,也赶忙过来拉拢,正中了公子下怀。 “不过这一次,可是良机,公子我可不像看场没有烟火的白戏。”赵璟似是无聊的说道。 赤衣男子心下一叹。是啊,公子这次是真的想要认真的看一场戏了,小磨小擦恐怕是不能满足,所以公子这次才自备了工具:“所以公子才要帮他们的忙?” “这些商痞和三王有些秘密关系,但是一般都不愿透露。但若我帮了他们,他们定会如我所愿联系三王,到时候无论那一路,对咱们都有利。” “对了,”赵璟恍然:“赤,你没有把这事儿告诉我父王吧?” 赤苦笑,这他哪敢,借他三百个熊胆儿也不敢啊!!他尴尬的看着他,无奈道:“爷——” 赵璟当然知道他不敢,毕竟他耍起无赖可要比他爹厉害。 从小这帮和他一起长大的兄弟兼下属们都不敢和他斗的。他灿然一笑:“你就好好给我看着,看爷我怎么把这把火点起来。” 赤看那无良一笑,身后莫名冷风袭来,看来又有人要错把猛虎当作绵羊了。 第十一章 茶铺不闲 - 归朝欢:诓妃入手 - 守望距离 整个昊汤里,似乎只有一角是清净的,那就是城东井宿街的茶铺。 这里只卖茶,不买别的,虽然表面上冷冷清清,但是无论是昊汤的平头百姓还是商贩都知道,这里是除了柳宿宝月楼、夕梦阁外昊汤最挣钱的地方。 绿无聊的坐在门前的树荫下,看着人来人往的小姐们面容喜滋滋的,顿时无聊消失了,不满就浮上来了。她瞟了一眼茶铺里面,着男装的人少有的正儿八经儿的跪坐在茶具面前,认认真真的给太叔公奉茶,连看也不看外面一眼的样子。 太叔公虽然表面上不好奇,但是心里却好奇的要死,他小心的看着自己这个宠上了天的宝贝疙瘩徒弟。平时只要外面一有个风吹草动,她第一个先蹦起来。可这次,外面都快着火了,她尽然像是个没事儿人儿一般。 “丫头,你――你不打算出去走走?” “不去。”碰了一鼻子灰。 老泥鳅不死心:“外面可好玩儿了,真的不想去?” 小泥鳅瞪了他一眼:“不想。” “玄石店发现一块儿很漂亮的宝石,不去看看?” “不看。” “宝月楼出了新曲儿,不去?” “不去。” “夕梦阁也出了好吃的不得了的点心,不去?” “不去。” 老泥鳅架不住了,扔下手里的茶杯大喊道:“咋了嘛?我不就是留了你几天,没让你回家,难不成你想你爹了?” 江尘冷哼了一声,想她爹那是万万不可能发生的。就是强留了她几天,把她那宝贝的狼牙玉也给关没了。 如果她那晚转天就带着钱去了,想来他葛笑也不会私吞了她的石头。可是她没亲自去成,去的人也没好意思开口要。于是,她稀罕的好宝贝就石沉大海。那宝玉,哪是一个曲儿,一点儿吃的就能换回来的。 门外,忽然热闹起来,听声音外面似乎站了很多人,却只有一个人出现在店门前。此人笑眯眯的,手里还拿着一张封了红绳的请帖。 “太叔公哟!”他唤出一声似是女人的娇滴滴的声音,江尘顿时一身鸡皮疙瘩,不用脑子想也知道是哪位来了。赶忙从正厅走到后堂去。 太叔公慢慢悠悠站起身,平整了脸上的神色,迎接来人:“哟,是哪里的风把海公公给吹来了?” 男子,不,不知道还是不是男人的人笑的那个灿烂,他献宝似的把手里的帖子交于太叔公手上,太叔公一愣,打开一看方才了然:“哦,原来是陛下的请帖。” 海公公笑了:“可不是,皇上可是惦记着太叔公这茶铺里的茶呢。” 太叔公老态龙钟的脸上露出不可细微察觉的冷淡:“看海公公说的,老朽虽然老了不中用,但是手下除了这件茶铺,可还有不少能赚钱的铺子呢。” 海公公这才觉得自己这话说的不对,刚忙赔笑道:“您老看看,我这张臭嘴。高兴起来说话都表达不清楚了。我的意思是陛下可惦记着您老的身体呢。” 太叔公自装耳聋一回,就假装没有听清楚,但还是点了点头。 海公公消了口气儿,心里的闷鼓都敲了好几回了,生怕出点儿差池。 虽然太叔公在昊汤落脚快有十个年头,但是旁地人依旧看不出他出身何处,家财到底几何,显贵们知道的也就和平头百姓一样,只知道这个太叔公刚来昊汤就收到皇帝陛下的垂青,在昊汤的生意也是做的如日中天。 若说昊汤能有几个称得上富贵门,那必须得数数这太叔氏。 太叔公滑头一个,知道刚才吓到了这位皇帝陛下身边的近臣。于是他从柜子里取出些白茶包好了放到海公公手里,打个巴掌在给块儿糖吃,这样人家才能记得你的好。 海公公果真当下就乐了“哟,您老这是折煞我吧,咱们都是多少年的老关系了,还要您这样儿。” 朝中的事,太叔公也是知道的。这些巴着你的主儿,前面一套后面一套,他也都看多了,他笑了笑:“老朽这算哪门子的折杀,都说是老关系了,也就送些白茶,请海公公尝个鲜。” 海公公一愣,忙打开包好的纸一看,果然是白茶!在凑到鼻子边一闻,更是没有疑惑了。白家的白茶,按黄金买都买不到。 他吃惊的道:“太叔公,这可是赵国常山白家的白茶?每年白家一亩也就出那么点儿,采时必须寻得好天气,若不是手艺娴熟的老茶农轻采轻放,味道肯定就苦了。这想要求一斤白茶简直堪比登天,宫里存的货也就那一点儿,您这――” “呵呵,为了这次的宴会,老朽的小徒弟可是从白家进了三车的货呢,您这不算什么。” 海公公的嘴张的都能放下一个鸡蛋,转念才又想起太叔公这个从来也不示人的神秘小徒弟,近几年还为昊汤探出了一条商道“您老这小徒弟可是大手笔了,改日一定得让咱家好好见识见识。” 送走了人,太叔公看看手里的帖子:“丫头出来吧,你爹那里一定也有这事儿了。又有的忙了。” 第十二章 谈伤谈商 - 归朝欢:诓妃入手 - 守望距离 送走了人,太叔公看看手里的帖子:“丫头出来吧,看着,你爹那里一定也有这事儿了。” 江尘不急不慢的走出来,翻了翻眼皮道:“下午我还有个商友要见,我先走了。” “从赵国来的还没露过面的,就是帮着咱说下白家三车白茶的那个?” “嗯。”江尘点了点头,这样的人物,不见是损失。 太叔公眼神随着她看去:“你父亲还未见到,这又要去别处?” “爹爹他忙,一时半会儿抽不出时间来见我的。” 见她嘟着嘴,满脸都是不忿。太叔公解释道:“寒将军那确实是忙的,你可不要随便就使小性子。” “这几些年,我多次去赵国走商探道,为了皇室的生意东奔西走的,可父亲他都没寄一封鸽信给我!是他先伤我心的!”说完她头也不回,掀起衣摆飞跑出去,绿也紧跟其后。 “唉――”太叔公叹了一声,看着那俊俏身影消失的地方暗叹许久。 不过俄而,两匹骏马停在一座楼前,马上的小公子抬头便看见楼上挂着‘凤一楼’三个大字。小公子让一旁等着伺候的店小二愣了神儿,绿心里暗自高兴,跟在江尘下马后就往店里走,把那傻小子愣在了一旁。 一侧的小贩纷纷议论开。 “那不是玉川子的小公子吗?有段时间没见着了,也不知道这些日子又去哪里走生意了。” “哪里的生意能比昊汤还要油水多?自然是会回来的。” “就是就是,不过若是不回来,这条参宿街可就冷清了。” 众人相视一笑,这位公子虽说出了名的吝啬,但是每次走在这条街上也是难得一见的风景。年纪虽小,可各商铺的姑娘、大妈哪个不是人见人喜爱的。 江尘带着绿走进风一楼,一个黑影迎面而来。江尘不多问,黑影儿在前领路,她也就一路跟来。 绿上下大量领路的人,觉得他凶巴巴的,特别的让人不安心。到了雅间儿门口,黑影儿伸手拦住了绿,绿一下就恼了:“喂!你这是干什么?!” 江尘止住她的话,看了一眼那个黑影儿淡淡道:“我一个人就够了。绿,你就先回去吧。” 绿不情愿的瞪了那人一眼,见他铁板一样的脸,也觉的了无生趣。 江尘一进雅间,淡淡的茶香扑鼻而来,香气纯鲜,和着清风,自然让人毛孔舒张,恬淡闲适之感油生。 “玉公子好雅趣,尽然烹茶待客,小弟怕是消受不起这白牡丹。” 窗边站着的男子一回身,清风朗月都难抒那种洒脱,江尘自恃不是个有定性的人,自然看的出神。 不过商人毕竟是商人,无利不往一向贯彻到底,自然立马回了神仔细大量下来。这件月牙白单色长袍上没有任何浮华纹饰,但是只有在阳光的照射下才能看清上面的暗纹。这等布料手艺,也就只能是百两一匹的‘雪柔素锦’彩锻。 玉公子微微一笑,半边碍眼的蛇花木面具遮住了一半的清华:“区区一茶,也只有识得它的人才配品尝一二,苏公子。” 他伸手相邀,自己坐在了茶桌旁,为二人斟上茶水。那气势淡淡的,气度却非凡,仅是坐着微笑就有一股摄魂魄力。 江尘自然也顺势坐下,先不言它,盯着杯中极品的白茶看了好一阵。看玉公子这架势,她早已经端出了几分意思,这公子必然此次有大事相讨。 那三车难搞到的白茶,和今日极品的白牡丹,她苏息一个无名小徒是难得一见的,所谓无事不登三宝殿,无功自然也不受禄。 “苏公子那三车白茶可是味道醇正?” 江尘忙假意恭敬施礼,乐不思蜀道:“玉公子可是小弟的再造恩人啊,若不是公子,我如何能完成师傅的任务,取得回这么多上等白茶交了差。” “苏公子言重了,若不是公子那一句‘万丈红尘三杯酒,千秋大业一壶茶。’玉某也不会多管这闲事。苏公子小小年纪,豪情大,才情也大,实在令玉某钦佩。为交得贤人知音,举手之劳何足挂齿。” 江尘品了口清茗,淡淡一笑:“不过,小弟今日看来,玉公子可是有事相讨?” “不瞒苏小弟,玉某近日来到昊汤,感觉这里商机颇大,正好手头有些闲钱存货,也想在这里做些买卖。但是初来乍到,实在不太了解这里的行情。玉某记得苏小弟曾说过自己为太叔公的徒弟,太叔公在昊汤的商铺众多。玉某也想打探一下行情。” 江尘的确为了搞到这三车白茶而自报身份,心下了然笑道:“原来是这样的,不知道公子想问的是什么买卖的事情?” “玉某在昊汤看了些时日,发现这里商人好像还分了等级种类。听人说过,好像还有明商、暗商一类,玉某不太明了,还请苏小弟解释一二。” 江尘心里转了千转,脑中也想了千般。不过一瞬,她马上回道:“玉公子不愧是商人,消息如此灵通。正是这样的,这里的明商大多都是清平买卖,暗商都是提着头来生活的。” 玉公子瞬间捕捉住了她话里的玄机,端起茶杯定定看了片刻,饮入一口,思量的笑道:“那明商里看来也有大买卖家,不知道大买卖家是否也做暗商的生意?” 他话里千变,江尘脑中闪过一个让她自己都吃惊的想法:这公子不是想要做提着脑袋的生意吧? 第十三章 商榷生意 - 归朝欢:诓妃入手 - 守望距离 他话里千变,江尘脑中闪过一个让她自己都吃惊的想法:这公子不是想要做提着脑袋的生意吧? 他不着急她回答,又复慢慢倒了杯茶水,不知是不是巧合,茶水摆在江尘面前,房门就被打开,店小二端上了凤一楼的菜品。 看只是笑着的他似乎谈这些隐秘到不能隐秘的话就像是在谈一个很平常的事情,但是江尘知道,太叔公是昊汤里唯一的一家大明商,明商的意思就是不做暗地里见不得人的买卖。 这是那师傅老头子多年走南闯北养成的商德,也有皇族支持的缘故。但他却在她的面前提到这些,如果这真是她所想,在这么敏感的时期,这种想要拉太叔氏下水的意图非常的明显。 “公子,虽然苏息对您帮助我取得白茶很是感激。但是苏息也说句实话,太叔氏从来也不插手那些营生。”江尘正了脸色道:“这不是太叔氏自命清高,也不是不想挣这些钱,却是师命难违。师傅从小对苏息的教育就是为商以德,行商不是成大德之事,却也要身正,心正。” 玉公子见她反应很大,反而从容的解释道:“苏小弟看来是误会我的意思了,玉某只是问一问,毕竟我想要找个合作伙伴,也想找个底子干净的。如能和太叔公合作名茶的买卖自是再好不过了。” 他抬眼看向江尘,眼底似乎闪过一丝精光。江尘一愣,认为自己是看错了,那样端正的脸上,怎么会有狡猾的神情。 “既然如此,我想和合作的事算是成了一半。” “一半?”江尘不解,如果是合作生意,当然是好事,那为何还有一半要求。 玉公子笑了,指了指桌上的菜道:“生意是一方面,但是在下主要请苏小弟来吃饭的,不过玉某可不希望苏小弟礼尚往来,还望苏小弟给个情面。” 江尘刚提起筷子的手一抖,门外被嘈杂声覆盖了,似乎一下子来了很多的人,这些人草草的不进雅间去。江尘害怕出了什么事儿,毕竟现在的昊汤实在是鱼龙混杂,她抬头对玉公子解释道“公子,允许我去门外一看。” 玉公子含额点了点头,笑而不语。 江尘转身出门,再门合上的一刹那,窗户轻轻推开,黑衣人从屋子内一处屏风钻了出来,皱着眉道:“公子――” 玉公子扣紧微开的窗户,微笑的脸瞬间阴蛰起来,伸手制止他的话,低声密语传音道:“隔墙有耳,先稳住他们。” 赤衣人领命,又迅速消失在屏风后。 此时的门外,江尘一眼便看见了眼熟的人。 白发老者负手而立,他身后站着的这些人大多江尘都熟知。江尘见无大事,转身平静端庄的向老先生鞠了一躬:“苏息见过段公和诸位,没想到各位长者今日也会来凤一楼一聚,好巧。” 段公在昊汤商界可算是大人物,很多商铺为他是瞻。见她小辈来拜又是多年的宿敌,高傲的扬起头,却不回礼,他身后的人竟然也都有样学样,不理会江尘。 江尘知道这帮老朽木们的作风,向来如此。她也不计较,推门要入,身后那个段公突然呼住了她:“你屋中坐何人?” 江尘眼睛一转,灿然笑道:“段公,我苏息来吃顿饭,难道和谁一起还要跟您汇报?” 段公没有想到她这个黄口小儿居然回绝的如此迅速,丝毫没有一份的犹豫不觉,他欲往房间里看,江尘笑着转身挡住了门。江尘知道,像玉公子这样的赵国大户商人,如果让竞争对手抢了去,可不是一件妙事。 第十四章 谋定后动 - 归朝欢:诓妃入手 - 守望距离 段公老谋深算,他身后的人却沉不住气,嘴巴刚张开,突然一个小二出现了:“各位,这边请。” 段公原本是不愿意的,认真看来人,突然发现面熟,于是点了点头和他一起。他身后的小喽喽也都跟着去了,江尘凝视着小二,就在关上雅间房门的那一刹,那店小二和江尘目光骤然相接。江尘警惕的眯起眼睛,沉默间,一转身又进了屋子。 玉公子如常的倒着清茶,江尘进来后客气的向她示意坐下接着吃,但江尘笑了笑,认真道:“玉公子,苏息家里有些事,不如咱们今天就到这里吧。” 玉公子似是有些奇怪:“那生意?” “苏息只要公子一句话。” “什么?” “茶可供应否?” 玉公子毫无犹豫,冷静道:“供应不绝。” 江尘笑了,“这一半也解决了,江尘告退。” 合上了门,玉公子微微低眸,看着手里茶水的倒映,道:“是个聪明人。” 凤一楼中,那个华服一身的玉公子没有离开,白净英俊的脸颊带着些许的怒意。即使如此,他仍冷静的对身边的人说道:“赤,让他进来。” 门前出现了刚才叫段公的老人。段公合上门,嘴角噙笑:“公子果真妙计,果真钓到了太叔公。”白发的段公大笑不止,手指都经不住颤抖。 面具下,玉公子淡淡一笑,化了些许的怒气:“若想一本万利,玉某这便是个好方法,不仅可以击垮太叔氏,还能在昊汤站稳脚跟。就是不知道,段公意下如何?” “英雄出少年,公子这一本万利之策简直就是再和我心不过了。公子以茶钓茶,若真能拿住那进贡的茶脉,以后若有事发,太叔公就是有百嘴都难辨。只是有一事老朽一直想要向公子问明白。”段公老狐狸一样盯着:“此计策实在关系利害,公子到底是何人?目的到底为何?” 玉公子笑眼倾轧而过,“段公此话倒是奇怪,我本丹青山一个只求利不求名的俗世人罢,目的自是商人的寻利。” 段公心中一黯,丹青山上只有一座闻名遐迩的山庄,名曰玉景。此山庄是四国内少有能和白氏一族媲美的族系之一,山庄之人都自称只求利不求名,不说其商铺银肆在四国之内何其之多,其庄主之女传闻是赵国皇妃,就一度风云了赵国。 十五年前赵国王妃逝去,丹青山上的玉景庄自此就在未出现在世人眼中。 段公用难以置信的眼神又复审视眼前的少年,华服锦袍一身,坐下端正无疑,虽带面具不清眉目,但手中折扇一副却径自道出风华。“原来是玉景山庄的人,没想到老夫此生将尽,还能有幸听到‘求利不求名’这句箴言。”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段公和在下也是志同道合。只是玉某要的那一股东风,不知……” 段公得意一笑:“玉公子有所不知,丞相和寿山王都是老夫早年结识的朋友,十多年来未曾断了书信。公子帮老夫铲除太叔公,那些兵马买卖,老夫定求王爷们帮住你我。” “如此便好。不过玉某斗胆,恳请段公吸纳了玉某的这些兵马营生。” 段公贼亮的眼睛一转,心里的金算盘已经打了好几轮,怎么算都觉得自己牟利更多,心生疑惑:“玉公子何故如此?老夫若将公子之策告知丞相与寿山王,到时候公子定能名利双收。” 玉公子摇了摇头道:“言虽如此,但段公万不能这么做。” 段公更加云里雾里了“这――” “玉某在昊汤无名无利,也非平阳本土人。若段公以玉某这赵国人之名将此策告知丞相和寿山王二人,商人图利互相竞争是常事,想要驱走太叔公也算是常事。可太叔公受到平阳帝君恩宠,让玉某这赵国商人来出此策,问题会变的严重。” “怕反而让忠于社稷江山的丞相和寿山王怀疑段公的意图,到时候段公百口也难辨。”玉公子见段公屏息凝视,赞同的看着他,接着道“所以玉某想,不如将段公与玉某之力融为一体,反正你我二人何必分出一二,到时候各自五五分成便是了。况且以段公之名言策,丞相和寿山王与您交好,自然帮的也理所当然,我们做事也好事半功倍,到时候双方都能牟利。” 段公大舒一口气,他的营生比这个玉公子不知少多少,若是五五分成,得利的自然还是他段公,于是抱拳道“玉公子,奇人,奇人也。” 玉公子回礼笑道:“段公言重,玉某不过沾沾您的光。今日已不早了,我便送过李公回宅吧,赤。” “也好,那老夫就此别过。”段公作揖,便起身随赤离开庭院。 第十五章 情深自伤 - 归朝欢:诓妃入手 - 守望距离 等到安顿完所有的事情,赤出门后回来,又带入一个青衣女子,在玉公子耳边低语几句后,又合好了门站在门外。玉公子摘下面具放在茶具旁,头却抬也不抬一下。 秦娥轻轻唤道:“公子。” 摘下面具的玉公子,翩跹衣袂,露出无双俊颜。现下正是赵国宗王世子赵璟,赵璟应了一声,眼睛看着柳秦娥离魂的神态。 柳秦娥坐下,眼睛一直盯着脚下的铺在地上绒绒的地毯。赵璟伸手捻起她的下巴,微微抬起,让她的眼睛和他直视:“你今天看来是有很多话要和公子我说。” 柳秦娥眼角几乎要滴出泪来,贝齿咬着樱唇,楚楚凄凄:“公子,秦娥从来没有求过爷什么,”她猛然从椅子上站起来跪在了地上,几乎呜咽的扯着赵璟道:“公子,求求你,秦娥只求爷能让秦娥在进宫前再见一面他,求求你。” 沉默很久,“如果我说不可以呢?” 站在门外听着的赤都能感觉到柳秦娥散发的一股绝望的气息,她颓然的瘫倒在赵璟的脚边:“难道是已经死了么?那些钱是公子给他的对不对?公子,你杀了他对不对?” 赵璟转过身站起来,看着窗棱不回答不否认。良久悠悠开口道:“如果你不想做了,我可以送你走。” 柳秦娥呆愣住“公子,你打算把秦娥送那里?秦娥这条命是公子给的,秦娥知道公子肯定不是一般的商人这么简单。昨儿那位妈妈带着一个叫四爷的男子进来,说是要带秦娥入宫的,对我说了您先前提及的事儿。既然秦娥还有用,秦娥愿意帮公子完成这个愿望。”擦干眼角的湿润,秦娥缓缓站起身来,欠身作揖。 “秦娥,你是平阳人吧。”赵璟顾左而言他的问道。 “嗯,秦娥是平阳凤山洛城人。” “平阳洛城,”赵璟淡淡的笑了:“自古洛城出美人,你可知道我是哪里人?”他转身,飒风悄悄叩开了窗子,赵璟负手而立,低垂着眼帘看着她。 秦娥能清楚的看见他纤长的睫毛和蛊惑致命的眼神,眼前的人除去平日里的风流和不羁,隐隐有碎玉破山的气度:“洛城美人乃是天下共识,自古英杰出丰都也是天下共知,我姓赵。” 柳秦娥脚底一软,赵国丰都确实乃四国英杰辈出之地,如同此名,那里就像丰厚的土壤养育了一批铁骨铮铮的将军、一群风流儒雅的儒士。 丰都赵姓,虽然不算人数最多的望族,但确是丰都最尊贵无上的王族。细数赵国59年的帝国建立史,每一个功成名就,氏族显赫的英杰背后都是赵氏一族一手撑掌的天下。 “你父母的坟冢已经被我迁住赵国,”赵璟抬头若有所思的看着窗缝外远方的天际,看那淡淡的云和那像是迟暮一样的夕阳“半个月内,你就能和他们团聚了。” 柳秦娥点了点头,不再说话。眼角的泪已经停住了,可她却也明白,此生除了与他约定来世,已经没有什么能做的了,情深只能自伤。 第十六章 太子心计 - 归朝欢:诓妃入手 - 守望距离 东宫康德殿 “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小太监慌慌张张的从外殿一步跨入内殿,嘴上大喊着。 平阳国太子东方清正提笔批奏,被他这一喊惊的笔下一抖,红色的朱墨摊晕了整个奏折,他放下笔,略带愠怒:“何事让你慌慌张张成这个样子。” “四皇子!!他!”小太监一句话说不清楚,只是伸手指着身后。不一会儿一个急步进来的身影迅速覆盖了门框的光亮:“三皇兄!!” 东方清看来者是自己受阻胞弟东方锆,便也不怒了,搁下笔,斟茶道:“华之,怎么了?” “皇兄,今日有一事要同你说。”东方郜顺着东方清指的位置坐下来,接过皇兄递来的清茶,却来不及喝。 急急忙忙又道:“我派人去监视赵国的那个世子,那世子午日照常去了凤一楼的雅间儿吃饭。本来以为又要和以往一样无功而返,可没想到居然在风一楼发现了刚吃完饭的段白浪段公!段公向来神出鬼没,鲜有被我等发现过踪迹,事后我派一部分人跟踪了段公,却发现段公尽然从凤一楼出来悄悄潜入寿山王的府邸!!!” 东方清按住东方郜的手臂,小声道:“吾弟,此事事关重大不可如此轻浮说出。” “皇兄,若不是无意发现,我们根本就见不到那个段公。” 东方清思量许久,“为兄那日去夕梦阁也听说了,这些人已有反常动向,我们不能在被动下去。” “那柳秦娥我们该如何?以此情形看来,我们如果献女夺得了父王的欢心,也许能帮我们在父王身边安插一个助手,时刻观察盯防寿山王他们。” “不,”太子眼神一动:“容之,三位皇叔回朝已有三日,暗地里的动静却不小,我想我们不能等到半个月后的清荷宴再着手此事,到时候恐是来不及。守城的卫兵守备铁杉你可知道此人?” “天门卫尉副手铁杉?” “正是此人。铁杉是我前几个日在昊汤识得的一位朋友,我也曾派人调查,此人为人忠厚耿直,做事沉稳有序,是个成大事的人。关键他祖父曾是先帝手下一员战死疆场的名将,而他父亲也曾为寒远的左膀右臂。我想可以启用此人。” “那段公和寿山王又该如何呢?” 东方清踌躇一阵:“容之,你记得和井宿街相对的那条街上的玉器铺子?” “记得,”东方郜灌了一口茶水“昊汤玉器买卖里,就他家的玉石成色好,不少人去那里买玉石呢。” “他们那店主叫嘲风,在我阅过之人里算是顶聪明的了。他年岁不及太叔公一半,却和太叔公的经商手段有得一比,生意上也仅次太叔公,连段公都礼让他三分。” “段公哪是个肯吃亏的人?让他礼让三分,此人了不得。” 东方清眼神一沉:“所以我打算拿住这个人。只要太叔公那里不动,拿住了嘲风这样有分量的商铺,想他段公也翻不了昊汤的天。” 第十七章 礼尚往来 - 归朝欢:诓妃入手 - 守望距离 将军府 荷香飘摇,朱璧下,女子赤足倚着砖墙,高高的坐在假山遮掩下的隐蔽一角,任谁也无法发现,只是已经入府两日了,悠闲地让人浑身难受。 玉足轻轻摇着,趁着熏风乘凉。俄而,她明眸一转,盯着不远处的柳树嗤笑了一声:“秦人,你藏在柳树阴下已经快一个时辰了!怎么,你以为我发现不了你?” 沉闷的‘哼’声后,一个藏蓝衣男子从柳树的阴影中钻了出来,脸色显然没有因为被发现而变得不好看:“秦人以为小姐发现不了……” “我功夫虽然不如你,但是爹爹说我的进步空间是最大的。所以啊,以后你就等着我超过你吧。” 秦人转了转眼珠子:“将军说小姐都回来好几天了,”说完抬眼看着她娇俏的笑眼,板着指头数到:“去了夕梦阁、玉川子、凤一楼,如今小姐宁愿窝在闺房里也不愿意去见见将军。” “你跟踪我!”女子敛了笑意,眼眸轻轻眯成一条细缝,警惕的看着秦人。 “江尘,”这种时候他总会唤她的名字,“你察觉到了,不是吗?否则那日你就不会那么快从凤一楼回府。” 寒江尘收起融融笑意,不容置疑:“我是知道从我回来第一天你就一直跟着我……” 秦人少有表情的脸上扯出一个可怖的笑容:“从第一天用那套可笑的拳法掀翻四名大汉,救了书生,我就一直跟着你。直到现在你才发现我,看来还是我的手法更精进一步。”他半是嘲笑口吻道:“一年了,你手上的功夫还是那么差。” 寒江尘深深呼了一口气,愤愤的脸上牵出一个恨得牙痒痒的笑容:“你还笑!你知不知道差点儿坏了我的大事儿!” 猛然,假山上单薄的身躯伸脚一蹬,借着惯力,从上而下直冲荷花池彼岸的低柳,晃眼的飞旋中夹杂着一缕寒光。 秦人侧身闪过,却因躲闪不及,被戾气割破了长衣。 寒江尘旋身收起软刃,看他吃惊的抬起被割裂的长衣,自信道:“秦人,我早就知你跟着我,所以才用那么幼稚的拳法对付那几名壮汉,为的就是引你上钩。你这人,越是得意就越会大意,在武功内力的精妙上我虽赢不了你,但是却比你敏感,这次你得感谢我救了你。” “为何?” “两日前我在凤一楼,你可是潜在屋檐下听到了我们的谈话?”寒江尘见秦人点了点头,努起嘴愤愤道:“那位玉公子可不是一般人!他亲自斟茶与我商榷,言语推诺,选词用句如发入隙,却于品茶间居然也能用茶杯中的倒映观察出你的位置和动向。” 秦人正色看江尘,她很少用严肃的目光与他对话,看来这次是真的有失误了。 江尘接着道:“他刚斟完第二杯,小二就推门上菜,又劝我吃菜,起先我并不知道他的意思。听到门外吵杂,我怕你被人识破,于是故意出门查看,却无意看见了段公。” “你也知道,段公是暗商龙头,与太叔公向来不对路,他意图利用段公暗示我,不合作就会丧失机遇给他人,这已经是很明显了。他威逼利诱,与我谈商论价,可却笑谈这事情只成一半,只因为请我吃饭不想要我礼尚往来。后来我才恍然,你可知道这是为什么?” 秦人沉默一阵:“难道他已经发现了我,以为我是你打探消息的帮手?所以为了看你是不是有诚意,早早以那桌菜暗示我的存在让他感到不放心,不想这样被‘礼尚往来’?” 江尘点了点头:“正是这样。我早就知道你藏在檐下,却没想到他也早就发觉,而且还误会了。所以我才告诉他只要茶可供应不绝,一切都好说。还好他没有其他用意,否则你早就是一具尸体了。” “小姐,”秦人恢复了语气“此人心思如此缜密难测,到底是什么人?” 江尘无奈的摇了摇头:“我只知道他是个商人,其他却什么也不知道。算了想这些烦人的事儿了,我今日是打算去见个人的,见完那人在回来同父亲见面。” 第十八章 无意此位 - 归朝欢:诓妃入手 - 守望距离 祠间街道上,两侧清幽的小树掩映了一间寻常的人家,火红的夕阳下,清秀的小媳妇一手抱着还在襁褓里的孩子,一边烙着锅上的麦饼。里屋中,婆婆一个人眯着眼睛认真的缝补孩子的衣服。 “娘!莲儿!我回来了!”门外还未看见人影,却已经听见浑厚巨大的叫喊声,隔着深巷传来。 小媳妇莲儿脸上一红,利索的捞起最后一张饼放在盘子里,又急忙将孩子放到里屋的炕上,扶着年迈的母亲走出来迎接归家的丈夫。婆婆看着自己儿媳妇羞涩的脸,笑了:“都嫁过来多长时间了,每回他叫你乳名,你都得来这么一出。” 小媳妇儿被婆婆说的低下了头,眼角却满满的都是幸福。 “我儿,今日回来的早了些。”婆婆笑眼朦朦,眼下儿子提着一块儿肉:“可有什么好事儿?” “娘,没有啥好事儿。”身材高大的男子将肉交给了妻子,勉强笑了一下。嘱咐做些肉菜,妻子拿了肉,又复看了一眼他想要掩藏的情绪,便知道丈夫与娘亲是有些话要说的,于是转身背着孩子去做菜了。 老婆婆也看出了儿子情绪不佳,忍了忍,随他扶着到了里屋坐下才问:“我儿,脸色这么难看,营里出了什么事儿?” “没,是最近城里风传一些事情,听的让人头皮发麻,而且――” 老婆婆见儿子腰板松懈的弯拢下来,一掌狠狠地拍在他像铁板一样的后背上,道“为娘且不管遇到什么事儿,但是铁家男儿的腰板儿一刻也不得给我弯下。” 男子听了,后背嗖的直了起来,憨憨道“娘,儿子知道。” “铁杉哥!铁杉哥!”青石板上踩来一双精致贵气的靴子,往上看此人,气质如虹,身材高挑匀称,身上一卦灰色长衫,腰间坠着朱红宝玉,一看便知非凡物。 小媳妇莲儿从炊房探出头来,一见熟客站在门口,脸上露出欢迎的笑容:“嘲风兄弟,快进来吧,不用多礼。”说罢又往屋子里唤了一声夫君,便进了炊房忙活去了。 铁杉从里间屋子走出来,见到男子背着手走入院子,脸上阴霾一扫,指着笑骂道:“嘲风,好小子,我这边刚刚买了好肉,你就闻风来了。” 被叫做嘲风的男子笑着伸出左手:“铁杉哥!你看,嫂子做的好肉要配好酒才行,你应该说我来得及时。”手指间用草绳挂着一壶酒。 铁杉接过酒,拿在手掌中上下看了一番,又复瞟他一眼喃喃:“这是凤一楼20年的花雕,你小子今天铁公鸡拔毛啦!怎么,有事儿求我啊?” “哪有!”嘲风伸手摸了摸鼻梁道:“这不是听说铁大哥快晋升了么,所以特来庆祝一下。” “哪门子晋升。”铁杉脸色一暗,将酒抛回他怀里:“你消息倒是快,不知你嘲大商名头的,还以为是地下暗哨呢,消息真流通。” 小媳妇莲儿背着孩子,一个人将一张大桌子从炊房搬出门来。嘲风一看马上放下手里的酒抢着接手帮忙,将桌子摆在院子正中央的树下面。 铁杉帮莲儿将鬓角间的汗水擦去,心疼道:“你看嘲风都来了,使唤他去拿出来不就好了。” “铁哥哪有这样,人家好歹是客。” 嘲风嬉笑:“嫂子心里肯定嫌弃我了,我这没有三天两头的就往这里跑。铁杉哥和嫂子的甜蜜生活都被我搅乱了。” 莲儿脸皮薄,一会儿脸颊就浮上了两朵红晕。铁杉白了他一眼,对媳妇儿说:“你看他哪里是来看我的,他这食虫就是冲着娘和你的手艺来的。” “额――”嘲风阴谋被识破,不好意思的绕了绕后脑勺“被铁杉哥发现了。我们家的那些厨子做出来的菜肴那都不是味儿,哪比得上铁大娘和嫂子的手艺,对了,怎么不见铁大娘?” “可是嘲讽来了?”铁大娘笑眯眯的从里屋出来,“嘲风一来啊,整个院子都热闹了不少。” 四个人坐在树下,乘着和煦的清风。嘲风满足的夹了一筷子喷香的菜,和着香气四溢的麦饼大啖起来,铁杉倒了一杯酒放在他手侧,铁大娘笑道“你且慢点儿吃,没人和你抢的。” “娘,别管他,他是饿死鬼投胎的。” 吃完了麦饼,嘲风闷了一口酒,一本正经的坐直身子。铁大娘和莲儿见状,收拾了桌子上的残羹剩饭,留下酒水,回到了里屋。 嘲风盯着铁杉道:“铁杉哥,实话说这次来,是要和你说说晋升天门卫尉一职的。” 铁杉也喝了一口,“这有什么可说的?” “我看铁杉哥无意此位。” 第十九章 暗中拨擢 - 归朝欢:诓妃入手 - 守望距离 铁杉沉默不语,嘲风见自己一语言中,笑道:“小弟知道铁杉哥志不在卫尉,可是卫尉权责不小,位列九卿之内――” “你这小子,今日怎么做成了说客。”铁杉白了他一眼。 嘲风道:“铁杉哥,你我相识一场,知你空一身才能无处施展。哥哥气节无二,可是现今的天下却不只气节、义节这些便可以谋就高位的。既然有人赏识哥哥,哥哥为什么不抓住这个机会。” 铁杉叹了一口气:“知我者必数你嘲讽。然,卫尉一职于我早就可有可无了。这么多年我安于一个卫尉副手,兄弟们之间熟络的早就没有什么身份地位之分,而且我确不记得我认识的人中,有谁可以一手将我提拔,此事有些蹊跷――” “铁杉哥!小弟也不瞒你,在小弟看来,此事一点儿也不蹊跷,反倒很可能发生。”见铁杉微微诧异,嘲风接着道:“前几个日,铁杉哥可记得在我店里认识的那位叫震灼和葛峰的商人?其中一位就是今日拨擢你的贵人。” 铁杉一吃惊,嘲风又道:“小弟原先也不太明了,那日他们拿着一颗绝世的狼牙玉来鉴赏,我知道此玉不是一般凡品,更像是宫廷大家之作。宫廷之物不可随意贩卖,轻则散家重则发配,二人不知道此玉来历问我,小弟起初怕其中有诈,于是就刻意请那二位留下一叙,暗地里差人去查看二人的马匹可是藏有不法之物。” “正巧你巡视而来,我心里更有底了。没想到差去的人回来却说马匹没有人看管,上面也没有别的多余器物,只是马鞍坐垫厚了点儿,于是小弟就邀你和他们说了会儿话,自己去查看。” “哦,原来如此,我说你那日怎么反倒将我介绍给他们,不过你查到什么了?” “小弟去查看马鞍垫子,发现垫子很厚,翻开原来是两张垫子相叠!被盖在最下面的马鞍垫子竟然是明黄乾龙纹的上等锦绣。” 铁杉闻言大骇不语,嘲风又道:“小弟回来细细琢磨了一下,震灼这个名字起的很奇怪。震在国道教中又曰东方,灼谐音浑浊之浊,与清明相异。” 细细思来,铁杉不禁背后冷汗涔涔。 不用他人多言,东方清正是当今太子殿下!那日铁杉便是与东方清一番叙谈!他本来就是个爽快之人,说话虽不失方寸,但言语豪爽大咧,加之见二位年岁较小,也就长者自居,毫无礼数。 嘲风看出他的焦虑,拍了拍他道:“铁杉哥,你且不用担心,二位都是贵人中的贵人,如果在意你的礼数不周,也不会拨擢你了。只是小弟还希望你认真考虑一下晋升这件事,不要辜负了人家的好意。” “好吧。” 门外一阵马啸,嘲风有些诧异,铁杉家的房屋向来很隐秘,铁杉大多也都在营里办事很少请人来家中,除了他和铁杉的几位兄弟,鲜有人能找到这里来。 铁大娘拉着莲儿从屋里赶出来,见另外两个吃惊的人,眼里笑开了花儿:“怎么?这骑马的人可是来见我的,你们以为我老太婆没人惦记啊。” 第二十章 奇怪少女 - 归朝欢:诓妃入手 - 守望距离 听见马声肃静了,门前飘入一个纤细的身影,来人收了马鞭,抖了抖衣袂,脸上遮面的薄纱被清风吹起一个角,露出柔和无暇的面部曲线和引人入胜的洁白脖颈。 两个大男人不由看痴,只听见来人娇笑一声道:“呵,今日都在。” 铁大娘笑脸融融:“今儿什么风把你寒丫头吹来了,是来看强哥儿的?” 少女漫步摇肢点了点头,望见了坐下的两个人,笑声如铃:“铁杉大哥是吧,这位?” “呐,这位是你杉哥的朋友嘲风。”铁大娘笑眯眯的介绍,见两个大男人个尴尬的站了起来,又言:“嘲风,今日也让你开开眼,每次来了都说屋子里少个妹子有缺憾。这可是铁杉正儿八经儿的妹子。” 嘲风少有的耳根子一红,笑着摸了摸鼻子,转眼又看不知所云的铁杉:“铁大娘,我看铁大哥也云里雾里的。” 未等铁大娘开口,走到莲儿身边接手强哥儿的少女,笑着解释:“铁大哥许是不记得了,我是尘妹子。” 铁杉惊异的点了点头:“原来真是认识的人。”他上下打量眼前人,待少女摘下面纱,十五六的脸青涩却明丽,一下子震住了在场的人,好久铁杉才道:“多年没见了,江尘你到是越发的长开了。” 嘲风笑道:“瞧铁杉哥说的,人家姑娘这叫闭月羞花之姿。” 莲儿见铁杉红了红脸,笑着回道:“看人家嘲风兄弟,就你最笨!尘妹子自小就是美人坯子。”她又复看着已经睡饱醒来的强哥儿,吹着鼻涕泡子盯着江尘看,“看看强哥儿,也都挪不开眼了。强哥儿唉,以后娶个及尘妹子一根发丝一样美一样心眼儿好的姑娘,为娘就放心了。” 江尘哄着怀里的娃,笑道:“强哥儿以后一定会娶个比我更美更好的女子的,对不对强哥儿。” 铁大娘拉着江尘往屋里走,“尘妹子,你休和这些爷们儿们说什么话来,你同我这老婆子说些话来。倒是许久未见,你又去那里走商了?老婆子我好奇的很呢!” 江尘向铁杉和嘲风低头施礼后,就随铁大娘入了屋子。 嘲风回看铁杉,一拳狠狠锤在铁杉肩侧:“亏我还叫你一声大哥,怎么有这么好的妹子也不介绍给我,好让我近水楼台先得月啊!” 铁杉笑着摇了摇头:“你且也只能看看,我这位妹子可不是一般人。” “却不一般,像是个官宦人家的。” “不只是官宦人家了。以前,吾父曾随她父亲征战多处,我铁家受她父亲恩惠不可 以滴水来衡量的。” “哦?”嘲风眼珠子一转,“难道这个女孩儿是寒远的女儿?” “嗯,是寒将军独女呢,”铁杉笑道“你还敢去吗?” 嘲风没有说话,只是眯起了眼睛,铁杉很少见到这样的嘲风,这样的嘲风一般只出现在做为商人的嘲风身上。 “想什么呢?”铁杉的手肘碰了碰嘲风,嘲风一笑也不说话。“你可别想多了,就算你嘲风再有钱,也进不了人家的门槛,收收心啊。” “你把小弟想成什么了!只是我纳罕了,这等姿色的人,为何昊汤城中不见一点儿风声。从贾丞相府里出来的那位贤妃,出阁之前早就风云四国多年了。” “你少说,我这位妹妹不比其他姑娘,自小就不长在闺阁。”铁杉努了努嘴,让他看门前的那匹骏马道“看看这马,虽瘦却皮骨坚韧,少有的名驹。骑得了这样马匹的姑娘,你觉得城中能有几人?况且她常年走商,在昊汤城内的时间屈指可数。一个如男儿性格的女孩儿,少能被人知晓的。” 闻言,嘲风明晓的点了点头,却又想了别的事儿。 第二十一章 酒徒太尉 - 归朝欢:诓妃入手 - 守望距离 入夜,没有宵禁的平阳夜晚是柔和的,街道灯火通明,柳江上朵朵盛开的莲花状河灯顺着河岸一路漂向远处。角宿街两边的小贩,点起烛火,撑起帐来聚光挡风。沿街橘色连成一片,从远处望去像是花灯一般的灯廊。 众多小贩中有一个卖酒的铺子最红火,摆在外面的五张桌子都被人坐满,还有源源不断的人前来排队买酒喝。离灯火最近的地方,老板摆放着三排十八坛不同年份和口味的酒缸。 这里的酒虽不及凤一楼的陈年佳酿味道醇美,但价格公道,酒味绵长,当地老百姓想要小酒怡情的时候,无论多远,都会奔到这铺子来买口酒解馋,而一般的外地人是不知道这样的小地方的。 其中一张坐满人的桌子,细看来却只有一个男人在喝酒,而一桌上尽然摆满了十八碗刚及碗底深浅的酒样和几碟子牛肉。饮酒的男子满脸络腮胡子,起初小口品味,边喝边咋咋嘴,胡须不停的抖动。待尝遍了十八碗酒样,老板识趣儿的将没有喝完的酒样撤下,把男子喝的底儿干的酒碗留下,斟满酒水。 老板笑道:“庞太尉,小店今日酒水不足了,今夜您多担待,牛肉可不收钱,管够。” 庞太尉摇了头:“剩下的都不要卖了,留下。” “这――”老板回头,等待买酒的队伍已经排出去了老远,为难苦笑:“这客人还――” “嗯?”庞太尉鼻息一沉,伸手将一把带鞘的长剑拍在桌子上。瞬时,桌子坐下其他几个人目光转寒,以手抚剑,隐隐泛着杀气。 小老板腿下一软,差点儿跌坐在地上,转身赶忙去驱客,四下排队买酒的人一阵骚动。 “看看,又是庞太尉――”路人说完暗叹了口气。 不知原由的人问:“这庞太尉干什么非要难为人家老板?” “你且不知,这庞忍太尉是经常来这边喝酒的,他可是嗜酒如命!听说他儿时原名就叫庞酒,长大后真的天天以酒为命,酒后又胡乱说话,得罪了不少人呢。爹娘怕他哪天失言惹了贵人,或是跌在酒坛子里一醉不起,才给他换成忍,又送他到军营历练,让他忍着不要喝酒。” “可我瞧这也没有忍住多少。” 议论完,庞忍眼神往这边一扫,都禁声不敢言了。太尉是何人?掌全**事的男人,职位为三公之一。这位庞忍早年随寒大将军戍守边疆也是人人尽知的厉害角色!但他这太尉之职得的确实幸运。 平阳国君东方崖愿想封寒远为太尉,驻守京都,却不料京都内愣是找不出一个能替下他去守边的人,文武百官少有的一致上书言,平阳军一日不可少寒将军!国君无奈之下,应寒远之请,为寒远手下第一猛将庞忍拜太尉一官。 而要说庞忍最怕谁,除了寒将军恐怕没人压得住他这份为了喝酒的倔脾气。 庞忍再抬眼,橘色灯光下站了一位干练一身的中年男子,不由喜出望外:“寒远兄!” “你又来讨饶酒家了。”寒远一手负后,眼底暗暗有些不愉。 “寒兄,看你说的,我这哪里是讨饶――”庞忍悄悄收起剑刃,差人挪出一个位置腾给寒远,见寒远不坐,他才又道:“怎么?有急事儿?” 寒远点了点头:“找你谈要紧事儿,”说完指想酒铺对面的饭馆,“就在对面酒楼上,你跟我来。” 酒家满心欢喜的送走了这个酒徒,心里长舒一口气。 庞忍随寒远一步一步走向酒楼高处,心里却还惦记着酒家的几坛子酒水,殊不知一年以后的今日,他早就因为多嘴贪了几杯酒水而不知何处埋骨了。 第二十二章 谋事在人 - 归朝欢:诓妃入手 - 守望距离 酒铺所在的角宿街尽头就是灯笼高挂的丞相府,两尊大石狮子十分威武的蹲坐在正门前。而丞相府后门,相对而来的两驾马车缓缓而来,不约而同的停在一起。 打头马车上走下一个男人,整顿衣袍后才发觉身前那辆奇怪的马车。 对面马车颜色平淡,透着股书卷气,车上无人驾驶,寿山王手指抚摸上腰间的宝剑,停在丞相府后门檐上的雀鸟忽而都惊飞了。 “王爷!!”丞相府后门传出一声呼喊,丞相贾仁急急忙忙从后门出来,腹上一圈儿肥肉抖楞了两下,他见两辆马车僵持:“王爷,里面请。” 寿山王眼神移向那辆神秘的马车,贾仁解释道:“这是皇后娘娘身边的人,皇上今日应允皇后娘娘回府小住几日,都是来提前收拾的几个丫鬟,不知道王爷的身份,怕是吓住了,还请王爷见谅。” “嗯。”寿山王应一声,“丞相管好她们的嘴便是了。” 寿山王随丞相贾仁入府后,马车里走下一个小厮样貌的男子,伸手一托,扶出位白发老者。老者一身儒士的长服,脸上隐隐含着笑意。不过一会儿,相府后门管家恭敬出来相迎。 “先生,家主突然急事缠身,唤我前来向先生赔罪。” 老者抚摸着长须:“不碍事儿,”说完又转向身边对小厮道:“只是没曾想寿山王倒是个人物。” 此刻,相府偏厅门前守了四名黑衣死士,脸上冰冷不见神情,都像是死了的一样,直愣愣的站着不动。 厅内,二人围烛而坐,烛火晃了晃,待人坐下才停下来。 “丞相可是要与本王商榷什么事儿?” “我听说段公已经见过寿山王了。”贾仁眼底闪烁,向寿山王询问。 “不错,他是来过本王府上,也说过一些事儿,只是本王觉得此事不可行,”寿山王眼神一暗道:“不能只相信他的一面之词,若其中出现了差错又该如何?” “如寿山王所知,段公此策是为了驱赶太叔公,商人重利卑劣了些。但实不相瞒,我对太叔公此人的身份十分怀疑,又闻言太叔公获取赵国常山白茶三车,心里实在惴惴不安,我只怕太叔公是赵国的细作。” “哦?可是常山白家的茶?” “正是。白家的茶叶极为难求,就算我混迹多年,去求些茶都难!就算如此太叔公仍能取上三车,虽是皇命在身,但实在让人怀疑他与赵国的关系。” 寿山王沉默片刻:“那段白浪之意是――” “过几天太叔公进贡的茶叶将会在东仁门前验货,如果王爷肯为平阳社稷着想,还望稍加注意。” 由于寿山王归朝省职,平阳国君东方崖特意将昊汤皇城四面的天地人寿四座城门划给寿山王管理,这样可以彰显皇帝陛下宽厚仁爱,手足情深。寿山王听完同意了此事:“好吧,此事我暂且记下了。” 送走了寿山王,贾仁腆着肚子向正厅走去。 先前下车的白发老者正坐着准备品尝丞相府的茶,刚刚泡开了茶叶,倒出茶末时,贾仁唤道:“李公!老师啊!老师!晚辈来迟了!!” 被称作李公的老者放下手头的茶,起身恭敬行礼,贾仁未站稳也赶忙还回礼,扶起老者:“都说李公刚正守礼,原来竟是真的如此。” 李公抬眼审度,面前号称平阳昊汤第一权臣的贾仁,富态的挺着一副多余的肚子,眼底却隐隐泛着精明和诡谲,外表温和诺诺,实则怕是很难对付的:“老师长途跋涉,怕是累极了。晚辈这里多空余的房间,已经吩咐管事儿的去打扫出一间给老师用了。” 李公摆手婉拒道:“多谢丞相好意。不过老夫已经差人找好了住处,就不讨饶丞相,而且丞相以‘老师’称呼老夫,不敢当,不敢当!老夫先前写了封书信给您,实在是老夫赵国人的身份进昊汤着实扎眼,老夫还得多谢丞相的帮忙呢。” “这哪算是帮忙,虽然您是赵国人,可天下谁人不敬重您,学生有机会称您一声老师是学生的福分。若是陛下得知您来到昊汤城,一定会开天门相迎的。您从未游学至昊汤,这次为什么――”贾仁有意打探道。 “老夫这次并非是公事,而是私事,所以不愿劳师动众,而且也不会在这里滞留太久的。” “哦?那老师所为何事?” “今年昊汤科考刚结束,其中有老夫的学生,老夫是前来看望他的。” 第二十三章 成事在天1 - 归朝欢:诓妃入手 - 守望距离 昨夜昊汤城刮了一夜的怪风,街道侧的古柏被卷下了不少的枝叶,早晨无人的城中显得有些萧索。 天刚亮些,寒江尘早早从闺阁中走了出来,换去平日里穿惯的男装,一身素白衣裙。绿为她整了裙摆:“小姐,是去见将军吧?” “嗯。” 见她脸色有些不好看,这么多年,将军很少主动见小姐。也不是将军不疼小姐,将军只是不善于表达,自从夫人去世后,虽然表面很少显现,却每日都会让下人汇报小姐的情况,只是小姐不甚领情。 待寒江尘推开父亲书房的门,看见背光地方摆放如常的木桌旁,依稀坐着寒远和另外一个男人,男子身形似乎是在哪里见过。 寒远回头见她进来,怒声道:“推门前不敲门,是谁教给你的礼数!!” “爹爹你!” “你!”寒远怒目而起,想起身边坐着的人,歉意道:“殿下海涵,老夫教女不善。” 男子在暗处的嘴角微微上扬,语出惊人:“寒将军多礼了,我与令媛似乎是有一面之缘的。。” 江尘听到此人的额声音,本能往后一退:“震——” “说起来真是有趣,葛峰将小姐的狼牙美玉寄存在我这里,我正愁找不着小姐尊下,这等贵重的东西我想亲手还给小姐的好。”男子起身离开黑暗的地方,走向晨间的阳光下。 他身上披柔和的日光,手中拿出一颗剔透的宝玉,翩翩气度和英俊的面容让人难以不倾心。江尘心乱跳如鹿,脸颊上也泛起了嫣红色。“那日小姐走的匆忙,我也没能告知身份。没想到竟然是将军府的小姐。”他手伸在前面递给她。 “这——” 寒远见江尘少有露出女儿态:“江尘,快收下!” 江尘眼睛直勾勾盯着狼牙玉,心跳加速高兴的无法言语全实际都是因为它。可寒远却误会成了别的,表面不说,心里却记下一笔。 江尘将好玉纳入怀中,对此人的身份不再怀疑,父亲一直以‘殿下’相称,看来就是太子殿下东方清:“谢过殿下,江尘不知殿下在此,唐突了。江尘对爹爹说一句就走。” 她眼神毫不顾及的从东方清身上转向寒远,东方清见她神色间没有怯诺和害怕,坦坦荡荡还有些怒意,而且居然对他身份一点儿都不惊讶,有些好奇她要说些什么。“爹可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你若还想得起来,待和殿下谈完了要紧的事儿,就自个儿去!”说完转身就走。 “何事令媛如此生气?” 寒远叹了口气,摆手无奈道:“今日是内人的忌日,许是她这丫头以为我忘了,可我怎么会忘——” 昊汤人皆知,大将军寒远除了是个硬汉,还是是个痴情人。寒远的夫人江氏原是昊汤一大商贾之女,未出阁时邻里都赞她端庄贤淑,女红刺绣无一不是顶中好手。 每逢天灾**,江氏都会劝其父搭棚施粥做众商之表率,而后平阳国君在朝中大悦,赐其‘贤德’二字。待其笄礼后,江氏还经常替家里行商走货,商铺在她手下有条不紊,从未出过差错,所以昊汤内外无论走商还是皇商,对她都敬畏三分。 而寒远幼时与江氏青梅竹马十二年,十八岁时参军历练,二十二岁出征远战北方,四年驻守边疆,九死一生才又复回到昊汤,受国君拜官加爵之封。 然,寒远归后所做第一件事,不是殿前邀功,不是宴请父老,而是到江家提亲!令人咋舌的是,江氏等他八年如一日,未言一悔。这些事情都曾经是昊汤一度传诵的佳话,而佳话的终结就是佳人逝去,一抔黄土,一座青冢和一个伤心痴情的男人。 寒远眼角湿润了一刻,后又打起精神来:“殿下,我们继续我们的话题吧。” 谁都会有不可言说的痛苦,包括只流血不流泪的将军也是如此,就像每一个消逝的感情背后,都有段人鬼殊途的难言离别一样。 东方清安慰的伸手拍在寒远的肩膀上,他知道这个肩膀负担了太多的国仇家恨,长久的让人缓不过气儿来。 第二十四章 成事在天2 - 归朝欢:诓妃入手 - 守望距离 昊汤的柳宿街,一个月来不断出现的黑色马车今日奇怪的没有出现,宝月楼里的老鸨扳着指头,看着日头,掐着手指愣是等不到那位金主,纳罕的直摇脑袋。 而和宝月楼隔条街的凤一楼倒是少有的迎来不少客人。顶楼那间少有留客的隐蔽包间前,守了两个壮头大汉,生生两门神似得,让人窥探不得里面的一切。 屋内只有两个人在对弈,不过一会儿就传出赵国世子的笑声。 赵璟似乎偏爱宝蓝色,今日又穿了件不同底纹的宝蓝色开襟宽袖衣裳,许是日头暖暖的,他倚在软垫上也显得懒散的舒展开身子,衽向右松松一遮,绅堪堪围住精壮的腰身,绅带上还附庸风雅的系了块儿美玉,只是这美玉此刻也像它主人般陷在软垫中不肯一动。 赵璟眼神游移在面前的棋桌上,右手指间拈着一枚黑棋:“你这步甚好,留足了后手,棋才有得下。” 对面而坐的男子黑巾围面,左手执子,毫不敷衍的赞叹:“是世子妙棋更胜一筹,属下只是画蛇添足罢了。” “画蛇添足?你倒是提醒了我不该下手太狠。”赵璟探身落子,一盘精妙的杀棋攻势顿时浮现:“我本想不失一兵一卒便拿下,可看这局,我到是想到了一句话。” 男子白棋落盘,堵住了黑棋的攻势,反将黑棋又咬下一大块,方寸间似乎在劣势中找到了些许胜算:“世子想起了哪句?” 赵璟不太在意失守的阵地,见他上套,邪恶一笑伸手迅速落子:“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男子见他没有思索就迅速落子,已然知道中了他的诡计,额间微微渗出些细汗来,执子间左右是下不手了,他抛棋豁达笑道:“早就听说世子棋艺无双,我本就不抱什么侥幸,现在输的心服口服了。不过世子刚才这么一说,我却想到了别的一句话——杀敌一万自损八千。” 赵璟眯起眼睛,笑的狐狸一般狡猾,身边站立无声的赤全身一抖,冷风嗖嗖:“父王真是宝刀未老,选你这人精,到是选对了人。” “世子廖赞,和世子比简直小巫见大巫。” 赤见两人你来我往,嘴上都不饶对方一毫,能和世子打起嘴仗的人实在是少见,他将敬佩的目光投向了蒙面男子。 男子忽而正经起来:“世子原本难道真的打算全盘歼灭吗?” “想是想,但没抱太大的希望,搅浑了这滩水,见好就收。”赵璟伸手替男子斟茶,笑谈:“不过万没想到,还能见着个你。” 男子低眸看茶:“我就被老王爷派到这边多年了,按老王爷指示已经走了多年的生意。表面上正正当当的走商,私底下倒卖兵戈马匹。” “我就说你怎么可能怎么快发现我的身份,原来是你我的生意犯了冲,才让你查出来了。不过也多亏了你,否则这昊汤过几日便要再起乱事。” “世子设的这盘棋分毫不差,可实在给在下惊吓多过惊喜。我多年不动也不过是想找个好时机,没想到世子先一步就拿到了苏息和段白浪这样的角色,棋差一步就是满盘皆输,可段白浪如此胡作非为,这平阳国怕真的将再起祸乱的!” “苏息还算安分些,段白浪剑走偏锋若控制不好会搭上您,到时就难见好就——”赵璟不急可男子有些着急。 赵璟抬手打断他的话:“段白浪左右逢源,本世子是知道默认的,你怀疑他与丞相、九成和南郡王的勾当本世子不知?他与丞相及二王一事,也是我设的局!” 男子露在纱巾后的双眼吃惊的瞪大:“他暗中勾结二王和丞相谋反一事,世子也——”一直以来他只知道赵国宗王是个聪明过头的狐狸,却没有想到被丰都众臣看低看扁的宗王世子也是只成精的狐狸,单是在这昊汤的每一步棋就都下的精准无误。 “他想借手铲除太叔公,又担心太叔公受平阳国君偏袒所以铤而走险。而二王早就蠢蠢欲动,只不过碍于寿山王在三王中是唯一手上有军队配给的,没有他的帮助其他二王难成气候。“ “现在这三人联手,段白浪有我所供给的军备,跨过寿山王轻而易举,贾丞相狡兔一只,还在观察局势,不过我想他很快也会做出决定的。” 男子疑惑道:“可寿山王若成了碍脚石怎么办?这贾仁若是墙头草,倒向皇帝又该怎么办?” 赵璟一笑:“寿山王在昊汤有个传闻,就是‘一诺千金不换’。而贾仁嘛——”他笑的深意“成事在天,今晚便能见分晓了。我倒不担心他俩,唯太子一党却是难测。” 第二十五章 溪云初起1 - 归朝欢:诓妃入手 - 守望距离 到了午间,日头直照昊汤东仁外门的城墙上,隶属东仁门卫尉管制的城门排查长老赵在日头下一个一个排查过往的路人,嘴上对着身边新来的骂咧道:“你们动作麻利点儿!日头这么足还慢腾腾,作死来的?你以为咱们外东仁能和人家正东仁比?人家那是皇宫门,咱们这是皇城门!!快点儿!!” 其中一个新来的笑眯眯的:“老大,您去墙边儿歇着吧,我们给您看着。” 老赵抬起耷拉的眼睛看向说话的,那小子眼睛极小,但眼球却黑白分明,黑色的眼珠子溜溜转的比人眨眼睛还要快。小子笑嘻嘻的嘴角一咧,牙齿和牙龈看的一清二楚。 记得他叫鼠子,这长相倒也配的正好――不过憨憨的,让人烦不起来:“鼠子!你说的轻巧!今儿听说芮公子亲自来查!你我敢怠慢不?” 鼠子有意奉承:“芮公子?老大,跟我们说说呗,这芮公子是何许人?” 老赵一得意,瞪大了眼睛:“这你们这帮小兔崽子就不知道了吧!你们知道寒远将军吧!”一群新兵蛋子点了点头“芮公子功绩虽不比寒远将军,也小寒将军二十好几,但是行军打仗的手段,连寒将军也佩服他呢。” “有这么神?那怎么从来没有听过这个人的名字?” 老赵眼睛又垂下了一半的眼睑,拦下一辆马车检查完才又嘟囔道:“切,你们还想听得公子的名字?做白日梦去吧,我也是前几年寿山王回朝时才有幸一睹风采的。那年陛下在柳江外的朱青山上邀众将领真人作战,寿山王带伤无法前去,就派了芮公子。当时众人都不识得他,只以为寿山王是让他来长见识的,也就没有当他是回事儿。” “没想到最后多军对垒厮杀,却只剩下芮公子和寒将军无人能敌。两人本是有一战的,可芮公子因为敬重寒将军所以自动放弃一搏。最后赏赐时才得知芮公子是寿山王独子,而且――”赵老看着垒砌城门的砖瓦:“还是个未戴冠的毛头小子。” 鼠子一帮人,都目瞪口呆的合不起嘴来。老赵又道:“寒远将军上表要留他在京,却因寿山王极力反对才又作罢。” 外东仁门突兀的行出一匹高头大马,马后又带出一辆装饰普通的车来。 老赵禁声不语,腰板站的挺直:“来了来了!!”鼠子他们也不敢多言造次,都排好了列队恭候。 车夫慢悠悠的从车上下来,掀开车帘。从车上蹦下来个十六七岁的姑娘,肤莹如雪,一身撒花烟罗衫,灵气的大眼睛一眨一眨的,言语娇气的唤道:“阿芮,你快下来啊!” 男子伸手格开车帘,探出头宠溺的笑道:“你且慢点儿,哪有个女孩子家的样子?” 姑娘瞪大了牛眼,伸出手比划着佯装要打他:“没有女孩子样子?那你还肯带我出来丢脸!!” 老赵见男子已经下了车,玉发树冠,身姿挺拔若松,通身一股淡淡的出挑的气度,不逼人也不伤人,淡漠如水。 芮公子伸手按住姑娘的手:“罗燕,你在这样可真的给我丢人了――” 众人一听罗燕二字,小腿肚子一抖,险些没有站稳。这个罗燕可谓是昊汤一霸,其父罗翔乃是当今太子太傅,身居高位而且太子极其敬佩太傅的德行,每年从师节都会请自宴酒请太傅。 而罗燕没有继承罗翔儒雅的德行,反倒自小喜好习武侠义心肠,一心想做个女侠客。昊汤每条宿街上的小混混自她十三四起就被动挨打,只要遇到就从来没在她手下得过好。 罗燕眼珠一转,扫开他抓住的手:“你说我丢人?你父王从来都是一诺千金不换,怎么到你这里就打了折!!说好要和我朋友去朱青山游玩,被你父王一搅合,反倒来这外东仁做排查兵了。” 二人吵闹间,迎面好几辆货车行了过来。 老赵上前拦住,车上的车夫下马亮出通关牌,牌面上一个六瓣儿梅花,下两个太叔字样。老赵明了是太叔公的茶车,也就放了行。 “停下!” 第二十六章 溪云初起2 - 归朝欢:诓妃入手 - 守望距离 芮公子出手止住几辆茶车,差人上前去细查。 太叔公的商队向来规矩,他家的茶车从来就宽进宽出。老赵纳罕的派人上前仔细查看。 忽而,城门口驾马冲出一个蒙面少女,罗燕眼睛一亮,挥手高声喊道:“江尘!!江尘!!” 少女瞬间勒住马绳回头看,骏马转头止住了蹄子:“燕子!!”马上人转眼一看,几辆太叔公商队的车被拦下来卸货细查。 “这就是你说的那个朋友?”芮公子笑笑,见少女打马而来,干净利落,是罗燕喜欢交往的类型,罗燕点了点头。 马匹在罗燕面前停下,寒江尘翻身下马,裙边儿翩翩像只飞舞的蝴蝶,她低眼收鞭子道:“今日不去收拾混混,反倒排查太叔公家的商队了?” “哪是我!是东方芮这混蛋!!”罗燕知道江尘的身份,自然也明白这商队是寒江尘手下从外走商回来的,生怕她误会,扯着她的袖子道:“寒江尘,你带我出去吧。我不要跟他一起去了,就咱们玩儿吧!!” 寒江尘撇嘴道:“我今日去祭母,你去作甚?还是跟着你的芮公子吧。”说完她礼貌的向芮公子点头代礼。 芮公子和寒江尘是有一面之缘的,那时他们都太小,名字样貌都记得不清楚,况且寒江尘还蒙着面,罗燕刚才喊了寒江尘的全名,芮公子才有了些印象。 “这商队?” “因为清荷宴,父王差遣从今日起开始严加排查。”芮公子答的坦荡。 “倒也无碍。”寒江尘嘟囔一句,转身脸色严肃的对罗燕:“你不要跟着我碍事儿,我此去是要在朱青山多住几日的,等清荷宴后就去外地了。” 芮公子道:“寒小姐不参加清荷宴?” “参加和不参加又有什么区别?都是为他人平添了风景,与我没什么关系。”寒江尘撇了一眼身后城门上,在众人注意不到的地方,秦人独立城头,低头俯瞰与她遥遥对望:“我会回昊汤,都是因为母亲和师傅,还有――”江尘沉默的将‘父亲’二字藏匿在嘴边,没说出口。 “你去过太叔公那里道别了?他没让你留下?”罗燕小声道。 “这次没去,他说除了商路,其他的事情不愿我在插手,怕重蹈母亲的覆辙。” 茶车上的货物一一卸载检查完毕后才放行,寒江尘与罗燕和芮公子道别后,上马绝尘而去。 出昊汤城的官道上,罗燕望着漫起的风沙,心底隐隐有些不安。芮公子牵起她的手,把她领到车前:“我的任务完成了,你想去哪里玩儿?” 罗燕有些闷闷不乐的脸上挤出笑容:“阿芮,我怎么突然感觉很不舒服?” “因为她吗?” “自四年前江夫人去世后,我很少见过她真心笑。以前还一起玩儿,后来她就突然消失了三年之久。”罗燕哭丧着脸:“她事事要强,从来不会对外人说。后来我听爹爹说,她以男子之名去帮太叔公探商道,一个女孩子家能做这么了不起的事情,可我却很心疼,我――” “嘘――”芮公子眉间含着淡淡的宠爱和担忧,对她微笑道:“这种事情可不能这么随便的告诉我哟,她的身份也不能提及给我,知道了吗?” 罗燕含着泪点了头,东方芮扶她上了车,转身去看城头,刚才的人已经不在了,看来是寒江尘身边的人,不是父王为监视他而派来的。他自嘲的苦笑了,对于一个身份尴尬的人,知道的越少,麻烦就越少。 第二十七章 日落沉阁 - 归朝欢:诓妃入手 - 守望距离 昊汤的夜来的很快,商人们为了多赚些银子是极少在日落后就收拾回去的。 丞相府正门这时也还不到闭门的时候,其上红灯笼又高又亮的挂着。 突然,从一侧的院墙内翻出一个黑色的身影,在路人还来不及擦亮眼睛的时候就迅速消失不见。随即,一声凄惨的叫声从丞相府的深院里洞穿空气后传了出来。丞相府内嘈杂混成一片,而后相府的大门被管家和婢子们匆匆紧闭起来,红灯笼晃荡不安险些熄灭。 翌日,市井传言丞相府进了小偷,或曰丞相府遭了鬼神怨,府里见了鬼,连皇帝都为了避忌丞相的邪气而未上早朝,各种传闻不胫而走。 昊汤皇宫内,平阳殿紧闭着大门,四下连一只爬虫也找不出来。 东方崖愤怒的将奏折砸在案上,手里的茶杯泼出去撒了下面的人一脸一身:“你说!!你还有什么不敢!!!” 跪下之人瑟瑟发抖,脸上一掌红印,眼角因为醉酒未醒而拉拢着,官服胡乱的穿在身上如被人打劫一般,长身而佩的剑放在东方崖案前,此时磕头如捣蒜的求饶道:“陛下!陛下啊!是臣糊涂!臣多喝了几杯酒水才――” 东方崖身侧摆放垂帘的塌上,美人啜泣声忽的变大,听的人肝肠寸断。东方崖朝塌上望了一眼,回身眉头皱成了川字:“多喝了几杯酒就忘乎所以,险些侵犯了朕的贤妃!!庞忍!朕以前看在寒将军的情面上,对你嗜酒的毛病未提一字,就算你朝上偷酒,朕也只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你把朕的好意都放到了狗肚子里了!!” 贾仁屈身坐在宽椅上,浑身发抖,不停的抹着不知泪水还是汗水。东方崖吼完一声,惊得他惶惶从椅子上滑跌在地上,哭喊着:“陛下!陛下息怒!臣――臣――此事都是臣的错啊!臣――臣不该请庞太尉过府品酒的――险些让贤妃蒙了羞,都是臣的错,陛下杀了臣吧!!” “爹爹!!”塌上美人哽咽道:“陛下饶了爹爹吧!!是臣妾不对,是臣妾辱没了陛下的圣明!!”忽而她从塌上踉跄而起,劈开垂帘扑身上前握住了案上的长剑“就让臣妾以死谢罪!” 东方崖怒起按住了剑鞘,将美人从一侧拉到自己的怀里:“蓉儿!与你何干?要死也是这个狗奴才!”美人哭哭啼啼的挂在东方崖身侧,貌若天仙的脸上横了泪行,扶柳之姿让人顿生保护之心。 丞相抬头向贤妃使眼色,贤妃哭的更狠,在东方崖耳边细语:“陛下,蓉儿知道陛下看重庞太尉,庞太尉一员大将不可失去,可是臣妾不愿让天下人说陛下的不是,就让臣妾死吧!只是臣妾此生无法回报陛下厚爱,只希冀来生――”语声凄凄切切,又气息清浅宛若游丝,句句都说到东方崖的心尖上,揉得他疼痛不已。 东方崖怒不可遏,一手搂紧美人,单手抽出长剑,不顾庞忍哭天喊地,一剑刺穿了他的咽喉。寸尺长的暗红温热血液喷薄而出,顿时泼了贾仁满脸。 东方清和寒远赶到平阳殿外时,只看得见抬出去的尸体和血溅当场的惨况。 “父王!” 东方崖安抚好贤妃和丞相,回身对太子淡淡道“来了,何事?” 东方清踟躇道“这――” “庞忍羞辱了贤妃,朕刚才将他正法了!” 寒远站在门外,这等私密的皇家之事到底还是轮不上他说话,只是他始终不相信庞忍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东方崖望见太子身后的寒远,招手道:“阿远,你且进来。” 寒远应声而入:“陛下――” “此事莫怪朕不愿意告诉你,这是朕的家事。” “臣明白。” “就让这事儿过去吧,谁都不能给朕说出去!” 第二十八章 偶遇碧落1 - 归朝欢:诓妃入手 - 守望距离 自从五天前陛下撤换了太尉庞忍,平阳殿内发生的事情就再未被人提及。 赵璟闲闲的趴在锦垫上无聊的摸着酒杯沿儿,手里翻开《平阳国志》的扉页,盯着上面四个大字看了近半个时辰。 柳秦娥也闲坐一旁调着琴弦,赤则站成了雕像,前几日他领命在丞相府内潜伏,亲眼看到贤妃扑倒庞忍的一幕。世子爷是跟他说过诸如此类事情发生的推测,他也淡然接受了,后来想,这权臣为权,做出的事情还真是令人作呕。 赵璟轻睨赤一眼:“今日真无聊,赤,你可知道还有什么好玩儿的地方吗?” “听说朱青山上有眼温泉,功效十分神奇——” 赤随赵璟一路快马加鞭的冲出昊汤城时,追悔莫及。赵璟马术少有人能比,跟在他后面无异于自找苦吃。除了能看见黄沙中的背影外,其他什么也看不见,骑一会儿又吐完满嘴的黄沙,就连人影也看不见了,赤不得不又加了几鞭子。 官道通往朱青山的路上,人越来越少,最后就只剩下一人一马在山林里穿梭。马上之人的蓝色衣袍在树枝葱郁间若隐若现,身后追赶无能的黑衣人已经不见踪迹。 赵璟快马回头,长发飘过俊逸的脸颊,见人不在了,嘴角裂出一个大大的笑容:“赤!莫要跟过来!!”话毕,整个山林的树叶都沙沙作响,仿佛随声附和。 朱青山的泉水名为‘碧落’。一如其名,这眼泉水就在朱青山的顶端的接天之处。不过通向那里的路极为陡峭,一般人徒步上去都很困难。赵璟胯下神驹可不是食素的,不用一刻就爬上了顶端,而赤的人马自然上不来。 上来才看清楚,‘碧落’并不是在山头开阔的平地上,反而在如狼牙参差般的背坡低处。 赵璟驾马穿过平地,从上而下正好可以看见山坡背面树木遮掩却湿气氤氲的泉眼,他欣喜之下找到下坡的路,马顺着坡路往下,却又发现温泉泉眼旁,还藏着一谭水池,离下坡路不足百步。 潭水并没有冒出和温泉一样温热的雾气,水面平静无波。转眼时,潭水平静的水面上突然冒起气泡,气泡越来越密集愈来愈多,赵璟警觉起来。 不消一刻,潭面缓缓浮出一个曼妙的身姿,破水而出的女子抬起玉臂擦去脸上的谭水,如锦缎般的乌丝没及柳腰边时还垂挂着冰冷的水珠,一滴一滴地又复坠入谭中荡起纹纹水波。 女子莲步从谭中走出,背对赵璟拾起堆在一边的裙袍穿起来,穿到鹅黄色的中衣的时候,肩轴一颤,后又复随意的挽起长发,插好玉簪。 赵璟仔细看玉簪上挂着的一颗狼牙宝玉,好看的眉头少有的皱在一起。 “谁在那里!”他愣神儿的空档,女子已经发觉了他的位置。赵璟心虚策马转身欲走,女子一声娇呵:“登徒子!有胆子看,没胆子承认?” 女子气急,提起隐藏石边的软剑踏枝而起,赵璟感觉到了剑气,从右回眸背后,一柄寒光四溢的软剑贴面刺来,霎时割去他一缕发丝。 狐狸眼睛瞬即眯成了细缝,他思及身上未带任何利刃武器,于是胯下一松,右腿微微脱开马镫,向左侧身挥出马鞭,卷住利刃向前一甩。 女子未料他持鞭的力道居然也如此之大,凌空侧翻,身形堪堪在粗壮的树枝上稳住,愤愤道:“你这登徒子,偷看姑娘洗澡居然还出这么大的蛮力!吓唬谁!” 赵璟抬眼仰看,一手扶着树枝的女子脸上嗔怒,眉眼却极好看,看上去年岁应该才刚笈礼,但俨然是一美人了,加之她只穿了松垮的中衣,玲珑身材也一清二楚。 “你还看!!”她面颊浮起可疑的晕红,可神色却严肃的很。瞬间抖了抖手边的软剑,剑身发出嗡嗡的声响。 佳人嗔怒,赵璟却觉得可爱的紧,逗笑道:“这大白天的,你在这里又没有人看守,就算我这路人来看泉,不小心看见也是不得以呀。” “登徒子还狡辩!路又不是只有这边有!”她伸手指向更远的一边,也有一条路,而且还是很宽阔的那种。 “可我就是走了这一条。”赵璟说完一副‘你奈我何’的欠揍表情。 第二十九章 偶遇碧落 2 - 归朝欢:诓妃入手 - 守望距离 女子忍住怒气:“好一个‘就走了这条’!”美目一眨,赵璟就沉入那眸的艳丽之中。赵璟自诩阅过美人无数,却从未见过这么灵动娇俏、英气勃发的眉眼,对!只有英气勃发可以形容这份奇怪的感觉。 “你——”他开口要问,女子站立的树杈上便闪入人影。 “秦人!你去哪里了!”女子回身负气的将粉拳砸在那人影的肩上,眼角的愤怒看的人心里痒痒的,她腰身重心不稳在树杈上晃了一下。 那人低下头,嘴角难忍尴尬的扶上女子的柳腰,稳住她道:“我——我不方便在这里站着——” 赵璟看二人亲昵相配的动作,薄唇抿紧,似乎因为被人冷淡了,稍稍心里有些不爽快:“喂!你们说你们的!我可走了!” 人影这才看到了赵璟,瞳孔顿时放大,手指深入宽袖。女子按住他的手,低声在他耳边细语几句。那人听话的点了点头,伸手将腰间的细带退下系在她的腰上。 女子抿嘴不语,眼底精光一现,赵璟知道不妙。谁料女子提剑刺过来,赵璟伸臂本能拨开剑身,软剑霎时像变成了一条软滑的蛇般,而他拨开之力就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分毫作用都不起,反被软剑的剑身抖开的力道裂破了袖子,女子手腕发力,软剑瞬间削过他的脸颊,挑飞了他束发的冠。 好精妙的剑术,看似缓慢柔和,却暗藏杀机,赵璟脑中百转,心底暗自钦佩,手上也不敢丝毫怠慢。 见她皓腕向他面门劈来,单手一扯便把人拽上马来反圈在怀里。女子知道他要来这招,软剑顺着他腹部向上一抹,堪堪停在他喉结突起的地方。 二人动作滞在马背上,女子被他狠狠的禁锢在怀里动弹不得,而他则被她的利刃直逼咽喉。赵璟低眸与她目光相触,划过清丽的眉眼,高挺的鼻梁,落在朱艳丹唇上。 古人言‘丹唇未启笑先闻’又言‘妙声发于丹唇’,真难想象这副唇齿间发出的妙声和笑声究竟是怎样的—— 女子剑刃又逼上几分他精贵的脖颈,可他仍旧岿然不动,她奇怪抬眸,见他好看的眼睛停下来炯炯的看着自己,脸颊便又起了绯红。 这男子说话邪气逼人,眼底却很清明,束发被她挑散在肩,仿若流水服帖在侧,没有一丝狼狈,而他沉静优雅的维持这一动作,眼中就仿佛天荒地老都不动,让她下不了手。 秦人怒声一喝,打破了这份沉寂。他从袖中抽出两片泛着黑光的利片,瞬息便全数射出。赵璟抬起未被割裂的大袖一遮一挪便卸了两片暗器的力道。 女子被秦人一喝拉回了神儿,手肘用力顶出将他推开,骂道:“登徒子!”。原本她是绝对无法挣脱赵璟,却应为赵璟脱开一手去避暗器,才有了空隙。见她躲避麻利,想拉住也来不及了。 “尘儿,快走!他们来了!”秦人喊住她。 赵璟伸手想要挽留住怀抱里的温香软玉却无意扯落了她的发髻,他没来及开口说话,一男一女便已经施展轻功,消失在树杈间。他慌慌下马,顾不得狼狈,张望着不见的背影。 “世子爷!”赤不知何时徒手爬上了山顶找到了这里,他遥遥看到散发下马的赵璟,心里大惊赶忙快了几步,却见他愣在马下,又俯身在地上拾起了什么东西。 赵璟握住手里的发簪,拇指的指腹划过细滑的玉面。佳人不见了,连个名字也没有留下,心里空空的:“走!回去。” 在他身后,几十个暗影飞梭而过,也没能让他提起兴趣再回头看。 第三十章 山雨欲来1 - 归朝欢:诓妃入手 - 守望距离 昊汤城 玉川子门外的树荫下,一辆马车停住不动,茶铺门前被士兵和路人围的水泄不通。 茶铺后庭一片铠甲整整齐齐的将太叔公包围在坐下的石桌旁,太叔公抿了一口刚泡好的毛尖:“是什么风把您吹来了?” 寿山王坐在对面,未着战衣,手边长剑也未带来:“奉旨前来,太叔公同我走一趟吧。” “哦?是陛下之意要捉我老头子?”他挑起皱纹满满的眼角。 “倒也不是,太叔公可还记得海公公?他很久没来了吧?”寿山王整理了一下衣袖,细声道:“因为,他死了。” “砰”一声脆响,太叔公手中的茶杯倾覆了一地,寿山王不顾他又言:“在宫中死个太监实际也不是什么大事情,可是他死的太离奇了。周身是从内而外腐烂的,太医说这人还活着的时候,先是内脏一部分化成一滩血水,然后骨头慢慢溃烂,最后因为腹内剧痛和身体难以支撑而倒地死亡。” 寿山王鹰眸射向坐下呆愣的人:“他喝了您给的茶,数数也有不少天了。您进贡的那些茶也恰从宫中分发到后宫各处娘娘手里和亲王重臣手里,甚至――陛下昨夜都小酌了一口,称赞了茶味香醇呢。” “哈哈!”太叔公又复淡定的仰天大笑,“别说陛下了,老头子我也喝了这茶很多天――” “是吗?那您可知道这毒是谁下的?听说,常山白府的白茶出茶时会密封保存,为了保茶口感,若想在摘茶前下手决然不可能,而本王看来您也是个受害者,那您说,是谁尽然要用这赵国梨渊红来毒杀陛下!还是――您说了谎?” 太叔公拳头紧握,梨渊红是味可以使茶气浓香的毒,所以专门用来与茶相配。可他自己喝白茶时,茶气淡然飘香,绝没浓烈一说,寒丫头拿回来后也还少有的斟茶细品这淡香,其中一定是有人在茶送给海公公后做了手脚。 “那老头子我就同您走一趟吧。”太叔公起身抚袖,整襟,敛容,做的好不潇洒。 带走了太叔公,玉川子门前的人流都散去了,独独寿山王站在树下和那辆奇怪的车静默不动。 “都言寿山王‘一诺千金’,今日我这鄙商算是见识了。”车里悠悠传来年轻男子的声音。 “那都是市井传闻,本王今日是为陛下、社稷着想,与段公你们无关。”寿山王孑立不动,衣摆被风扬起了很高。 树杈间突兀的坠下一枚蛇花木制成的面具,寿山王伸手接中,低头一看,五指紧紧的捏住,掌背青骤然筋暴起:“你从哪里得来的这东西!” “我是玉景山庄的商人,自然是家中得到的。寿山王看的可眼熟?那可还记得二十多年前的人和事?我在昊汤一直只听说了您的声威,却怎么也和原本记忆中那个抛妻弃子的男人吻合不上。”那声音逐渐淡了冷了,话出一句竟然将人在这六月艳阳天下冻得体无完肤。 寿山王直立的身子徒然颤抖了一下,手指深情的抚摸着面具良久良久。 “她可还安好?” “无处安身,何以安好?” “我本以为她忘了,她从来没有想要记住过我,连我上山带走芮儿她也没出声反对过。”寿山王的声音似乎一瞬苍老了很多,饱经风霜蚀骨:“你是她何人?” “替她讨债的人。”车马不动,声音穿透帘子:“如果寿山王还记得当年花前月下暂相逢,就请承玉景山庄一诺。” “我平生唯亏于她,承给玉景山庄也算还她一诺,你且说吧。”他眼神从未离开过那枚面具,指腹顺着木材的纹路一直摩挲着,透过那枚面具似乎忆起回忆。 “清荷宴上,望寿山王按兵不动,静观其变,守口如瓶,如何?” 马前人抬眸一凛,骏马受惊便向后撤了一步。 “如你所愿。” 第三十一章 山雨欲来2 - 归朝欢:诓妃入手 - 守望距离 那日赵璟离开朱青山,身后的几个暗影都是冲着一男一女而去。 翌日朱青山上 一座青松掩映的冢被阳光照的斑斑驳驳,白衣女子跪坐墓碑前,举杯、倾杯,眼眶内充溢满了泪花和血色。 灰袍男子立在一旁:“江尘,我们在等些时候,将军他——” “他心里只有‘忠君’二字,从来就没有我们母女俩。”寒江尘轻咬薄唇“秦人,我不知道江山与他何关,难道比我和娘亲还要和他亲还要近?是不是所有的男人都是这样?” “江尘——”秦人叹了口气,他不知道对一个聪明的女子来讲,她是否能明白一个男人对丰功伟绩的追求,她是否能看清楚有些人注定是为这些而奋斗一生的。“你不懂,也许以后你会懂。” “难道你也认为爹他没有错?难道你也——” 秦人伸手抚摸她的发髻:“我父曾是将军的手下,你是知道的。记得父亲出征在外往往都是杳无音讯,我娘在那些年里的每夜都睡不安稳,每日都去城门口守望他回来,小时候我懵懂无知,见娘一日一日为他担忧消瘦,也气过也恨过。直到我十四岁那年,大军凯旋,娘满心欢喜的看到城门洞开的那一刻,却等回了一具冰冷的尸体。” “满城白帆铺天卷地,沿途没有哭泣声,只有肃静的铁军马蹄铿锵有力的护送三十六抬棺材从我和娘的面前经过,每个棺材侧面都是将军亲手书上的名字和军阶。那天没过多久娘就死了,临死前她要我去找寒将军,她要我代替父亲去完成他的愿望。她记得他说过,男人最好的归宿除了醉卧沙场、马革裹尸,就是功成名就、风光一世。” “马革裹尸、功成名就?一个女人一辈子的韶华都要倾覆给一个这样的人?我不信,我不信!” “我也不愿相信,所以我找寒将军,我求他收我做徒弟,父亲已然醉卧沙场、马革裹尸了,我想看看他所说的功成名就和风光一世。” 寒江尘太眸:“可你现在却跟着我?” “你不一样,江尘,你注定不一样。”秦人看着她,脑海中却闪出四年前的场景,那个在桃树下戏弄他,张狂的不可一世的女孩儿,那个满嘴都是点兵沙场、气魄无双的女孩儿,还有三年前怒气离家,独闯商道的女孩儿,以及现在面前的人:“我相信你总有一天会明白。” 树叶沙沙作响,秦人暗自伸手,却不料几个暗藏的影子落地叩首:“参见小姐。” “你们跟踪我们一路,到底是为了什么事儿!”寒江尘目光扫过,这些人是爹多年跟随的死士,一般跟踪是不会出现在人前的。 “刚才收到将军秘书,呈给小姐过目。”说完其中一个人双手将一张细纸条递给她。 寒江尘低头一看,怒气四起,纸上书十字‘白茶有异,太叔被抓,速回!’ “怎么了?”秦人见她脸色不对,赶忙问道。 “玉公子的茶居然!!”寒江尘咬牙切齿:“秦人,你陪我速回昊汤!我要进宫面圣!” 第三十二章 混乱一瞥 - 归朝欢:诓妃入手 - 守望距离 昊汤城内今日是锣鼓漫天,人挤人都纷纷赶到街边观望。 长街花车一辆接一辆的驶来,车上轻纱帷幔,遮掩住了一个以琵琶遮面的女子。 “呵!这是宝月楼的秦娥姑娘!!”一声呼喊,万人侧目。 众人中,身着异族服饰的男子也朝那辆马车看去,那身姿妩媚,手指一动便是动人乐曲。看完,他问身边人:“这柳姑娘为何要坐马车里?” 身旁路人瞟了他一眼:“外地人,这是昊汤的老传统了。但凡有美人要进贡给皇帝陛下,除了世家大族的姑娘,像柳秦娥这娼妓籍的女人,未开苞,都得沿街巡个十几圈的!” “什么?要进贡给皇帝?怎么可能!”男子怒吼一声,引来众人目光。 “你这人难不成对她动了心?人家秦娥小姐要飞黄腾达了,你这外地人死了心吧!不是说,那个什么赵国的小世子为了柳秦娥专程赶来昊汤好几日了,都未能博美人一笑,现在美人要进宫了,还不得夹着尾巴灰溜溜的回他老家赵国去。”路人粗言大笑。 “可不是,咱们国君什么时候能让肥水流了外人田。看看每年送进宫里的美人,那个不是倾人之姿。”又有人嗤笑。 柳秦娥坐在花车里,目光不移的拨弄着弦,偶有抬头,瞥见身侧马车下一个随她而动的男子。男子衣服古怪不像是城里的人,他已经随她走了一路了,圈圈绕绕的都没有让他停下来。 她觉得有些面熟,随后才想起这个人,好几次都在宝月楼里见过他。他身材很高,皮肤虽然不是细嫩的白,但是黑中带着一种健康的气息,五官也很突出,让人记住就忘不了。 可她记得那时他身边还跟着一位脾气很大的小姐,同他一样着异族服饰,眼神对他极为依赖,虽然遮面但也看得出是个漂亮的姑娘。那位小姐虽然脾气骄横了些,却唯他马首是瞻,为他吃醋时性格泼辣的让她羡慕。 花车在宝月楼前停下,柳秦娥探身下车,抬头便看见他挤过人群站在她面前:“你——” 老鸨伸手扶她进楼,她按住她的手道:“妈妈,容我跟他说句话好吗?” 老鸨瞅了男子一眼,见他脸色不善也不愿生事儿:“行,行,就几句。” 男子神色柔和了些:“你——你要进宫?不回来了吗?” 柳秦娥淡淡一笑:“回不来了。” “那我——” “公子,秦娥只说一句,您且记住,”男子欣然的看着她,满脸欢喜的神色:“请您惜取眼前人吧。”说完,秦娥就不回头的随老鸨入了楼。 后宝月楼大门紧闭,贴出告示,停业四日,清荷宴后开楼。 男子呆愣的站在人群里,原以为那一笑是含情的,却没想到含的是绝情。 一只白皙光洁的手拍拍他的肩膀:“兄台,同是天涯沦落人啊!敢问贵姓?” “谁和你是天涯沦落人!”男子眉头纠结成了疙瘩,烦闷的甩开那手。却没料,身后男子灿然一笑,趁着日光险些闪了他的眼睛。他自己对自己的样貌相当自信,可见了这位公子,简直有种不可一比的自卑感。 那公子静立众人之中,蹬着一双黑色锦靴,往上一身宝蓝华服,身材不是粗鄙的魁梧,也不是文文一弱,脸上比玉雕金镶还要夺目,见他嘴角一咧,从容淡然便是一股子风度,好像世间没有闲事坏事来扰他,没有苦事难事牵绊他。 “还没自我介绍呢,在下赵璟,兄台也许刚才路上听到过我——”说完又是一乐,这次却参杂了些苦味。 “在下王京,你就是赵国——” 赵璟点了点头,看着宝月楼的门:“兄台可是觉得——美人无情?” “嗯。”王京低下头,这样的公子都俘获不了柳秦娥,看来自己还真是没戏:“天涯沦落人啊,赵兄要去哪里?不如与我喝杯酒去。” “好啊!”赵璟点了点头。 二人比肩而行,两匹骏马此时从赵璟身旁穿过,卷起的风带动了赵璟在腰间别着的红绳。赵璟随马看去,马上女子的背影风尘仆仆,柔夷攥紧了马鞭。 他嘴角不经意带起一笑,又瞬间隐下。 第三十三章 何处真相 - 归朝欢:诓妃入手 - 守望距离 赤在朱青山下徘徊了很久,等看到两个人影驾马离开时才松了口气。 身旁另一位冷冽冽的笑了:“才从丰都出来多久?我们武功卓绝的赤一竟然还有看着人松气儿的时候?” “狻猊,你少来!”他白了隐藏在黑色斗篷下的人一眼:“世子差你查的事儿怎么样了?” 狻猊努了嘴,剑眉毛一挑:“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这个女人啊,来历不小,身世也不小――”他眼珠一转:“世子从来没有派我去查过什么女人,你说这次这个女人是怎么回事儿?” 赤摇了摇头:“我哪儿知道。”甩下一句话就不说了。 昊汤宫门前,女子驾马徘徊了一阵,转头过了几条街道,在一个巷子口拐了进去,将马在巷深的一户门前停下。门内走出一个哑巴,手笔画着帮她牵马。 寒江尘勒住马匹,叫上身后尾随了来的秦人一同而入。 “爹!” 寒远见女儿回来,停下嘴边的话:“你来!秦人守在门口。” 秦人合上门窗,寒江尘入屋未坐道:“爹,师傅他――”回头一看,见东方清也正坐当下便住了口。 “无碍,太子殿下已经知道了你的事情,现在最紧急的是太叔公怎么办!” “寒小姐,茶可是你带回来?”东方清凝眸看她,就像是要在她身上看出个洞来。 “不错,茶是我带回来的,可是我和师傅喝完之后并没有出现异样。这茶到底是出了什么问题?” 东方清将一纸信封交给她,寒江尘拆开看来,脸色越发难看:“这一定是送茶入宫之后才出现的东西。梨渊红是增茶香味的慢性毒药,我和师傅品茶多年,白茶又是以清淡著称,我们不可能尝不出里面的变化。” “你的意思是,你们尝茶时,还没有毒?” 寒江尘严肃道:“陛下可是喝过此茶了?怎么评价的?” 寒远道:“事发那一晚,陛下刚品过几口,我那时在殿上与陛下交谈国事,陛下是赞了茶香的。” “那就对了!这茶一定是在宫中动过手脚了。况且茶是我带回来,不能让师傅蒙冤,要去大牢也得是我去!” “江尘!你且稍安勿躁,茶可是在进宫前经过谁之手了?”东方清淡定问道。 “白府的茶难求的出名,我是在商道偶遇一位叫玉公子的人,他与我同去白府讨来此茶的。不过――”寒江尘心思一沉:“白茶难求就在与采摘之后密闭而存,若添加了别的佐料,周车过于颠簸,或茶叶见了光,叶芽都是会发霉,所以白府绝不可能动手。而但凡饮用前拆去外包,就得一日用尽,否则第二日茶味必会变质,” “恰好我是知道白茶存放难处,所以在包茶前跟白府的人说过要按一次饮用的计量包茶,再五个一组整包,与他们平日卖出去的茶包不一样,存放时间可以更长。若是在两日前茶入宫时拆开每个大茶包放入毒药,那陛下昨日喝的茶一定味道发涩发苦,可陛下没喝出茶味儿不对,茶是没有坏的,但陛下尝出醇香,一定是饮前被下的毒。” 坐下二人心里凛然一冷,寒江尘又道:“海公公是在我回来后就取走了白茶,那时我正和师父饮用,茶绝没有问题!不知他喝的茶叶可还在?” 东方清问:“怎么?” “海公公常来玉川子和师傅讨茶,而且他是宫中老人,知道白茶收放的要求,所以绝不可能喝变质的茶。茶味儿没有变质,若存茶也没有坏,说明送他时是好的,他饮用时也是好的,也只有饮前下了毒一种可能。如果我能见到茶渣和他的存茶,就可以为师傅翻案!” 东方清沉默一阵:“本太子带你入宫一查。” 第三十四章 初展头角 - 归朝欢:诓妃入手 - 守望距离 平阳国君东方崖自从昨日喝了那几口带了梨渊红的毒茶,今日便惶惶不可终日的一遍一遍唤太医。 “齐太医,你看看朕的手臂!为什么使不上力气,朕还觉得很麻,是不是喝毒药的后遗症?” “陛下,那是刚才贤妃压着您的手臂就寝的原因。” “王太医,你快看看朕的脚趾!为什么小指蜷曲不了了!是不是喝毒药的后遗症啊!” “陛下,一般人小脚趾都蜷曲不了——” “什么!你说朕是一般人!!” 寿山王一旁看着这鸡飞狗跳的场面,脸色愈发沉了下去。东方崖左臂怀抱贤妃,右手在折子上胡乱的勾勾圈圈。他联想到这些年,自从他这个皇弟登位以后,平阳国就慢慢不付往日雄震一方的威严。 几年前还因为女人,与相邻的部族、国家争执不断,甚至出现战争。如果清荷宴上,真的有人可以刺杀他成功,何乐而不为。 “太子求见!”尖利的嗓音划过殿上,打破了寿山王的思绪。 东方清带寒江尘踏入殿内是,东方崖的手瞬间脱开了身边的贤妃,身体前倾。寿山王挑眉看去,原来是因为看到了美人—— “儿臣参见父王和皇叔。”东方清跪下道。 “快快起来,这位是——”东方崖迫不及待的望向他身边的寒江尘。 “这位是——” 寒江尘大大方方道:“民女苏息,是太叔公的弟子。” “嚇!”东方崖眉间怒气冉冉,甩袖道:“原来是太叔公的弟子!休跟朕提那老头子!害的朕险些死过去!现在身子都不爽利呢!刑具用了一轮,却张口不语一字,真真可恶至极!” “陛下!”寒江尘听到‘刑具用了一轮’心里顿时慌了。东方清伸手按住她,用清冽冽的眼神安抚她焦躁的脾气。 “父王,儿臣觉得此事和太叔公无关。所以儿臣带来这位苏息,还望父王开恩听她细说。” 寿山王知道一定是段白浪和丞相暗中下了手脚,既然是丞相,一定会做的滴水不漏,寿山王施施然道:“一个女子何来本事为太叔公一案翻本?” “民女恳请陛下让民女查看海公公的茶根和存茶,民女可以为师傅澄清一切。”寒江尘目光炯炯。 平阳国君让贤妃去了大殿的侧门,摆了摆手道:“也罢,拿来给她看。” 因为海公公死的凄惨,他的屋子在宫里连查案的人也没有敢进去过,桌上的茶根竟然有幸还在。侍从取来海公公房里的茶根和存茶摆在寒江尘眼前。她摸上发,心下叹了声不好,原在她发上玉簪早就不在了,昨日的事情种种浮现眼前,她现在才发现簪子早被那个登徒子不知何时拿去了,那簪子本身是验毒的,而且上面还有—— 寒江尘无奈的伸出手指拨开还湿润的茶叶,捏起茶渣闻了闻,有拿起茶包拆开看。 “你不怕中毒!?”东方崖遮住口鼻,唯恐再看见死去海公公的惨象。 “陛下,梨渊红实际与茶叶相混,并不是能致人死地的毒药,相反是一种醒脑之物,对人没有太大伤害。”寒江尘放下茶叶,又道:“此物只能诱出茶叶浓香,除非有一种可能才会杀死人。” 东方崖好奇道:“什么可能?” “梨渊红呈粉末状,刚进入茶水,还未融化开时,长期饮入才会害人。”寒江尘淡定的陈述。 东方清暗藏惊愕,转头看向她,瞬间想到了两个字‘精通’,好精通! 第三十五章 引蛇出洞 - 归朝欢:诓妃入手 - 守望距离 “梨渊红呈粉末状,刚进入茶水,还未融化开时,长期饮入才会害人。”寒江尘淡定的陈述。 言语一处,东方清后背一凛,不由侧目看去。原本入宫前,她说的含糊,只说混合后散发香气,误导他以为她只是因知茶才懂得这些,却不知她尽然对此毒如此了解! 虽昨日陛下饮入的茶并无害处,但她对此物如此精通恐怕会被怀疑!寒江尘面不改色的跪在殿前,不回应他,好像早就下定决心善意的――‘欺骗’。 “哦?那你的意思是海公公每次饮茶前都有人刻意防毒?若是这样,那朕的茶杯里也被检出有毒,难道这宫中尽然有人给朕下毒!!” 寒江尘清冷一笑:“陛下,这个民女不知,但是民女却敢肯定,陛下目前并没有出现任何不适的状况,反倒从昨日到如今难以入眠,对不对?” “对――” “那是因为陛下喝下的只不过是梨渊红泡入茶叶后的醒脑浓茶,并未有毒,民女斗胆猜测给您下药的人还没有胆量将您毒死,所以拿捏好时间让茶叶和梨渊红很好的融合。” “而海公公所中之毒,却是刻意而为嫁祸太叔公的引子。不过无论那种下药的方法,都只有宫里人才能做到。” “你一个小姑娘,如何知道梨渊红这毒物的用法?就连朝中太医也无法确定梨渊红的下毒手段!难道是你――”寿山王厉声喝到,东方崖一霎醒悟。 “民女是在三年前去赵国的商路上曾经有幸见到过用此毒部族,并从他们嘴里得知此毒。” 寿山王皱起眉头:“就凭你?昊汤通往赵国的商道是四国之内最难开拓的商路,你可知途径――” “途径黄沙漫天的凉州,常山的无极雪峰和八水一绕的空明城。”寒江尘如数家珍:“您嘴里的这条商路,不巧正是民女和民女的商队探出来。” 殿前众人倒吸一口气,就连少有色变的寿山王都不由得小指抖了一下。跪下的那个娇嫩的女娃,还是个未出阁小儿,话语间淡定无恐,好像未察觉出众人异样。 “你是――” “苏息,苏子的苏,太息的息。” 待她说完,东方崖搜肠刮肚一阵苦思,突然叹道:“你就是太叔公说过的那个苏息!?朕还以为那是个男娃娃。” “师傅一直把我当男孩子养,民女自小也是男孩子的秉性。不瞒陛下和寿山王,太医对此毒的了解,出处都源于民女所著的《平阳国志》一书中在凉州和无极雪山一处的见闻。” “我国与赵国边疆以常山南面山脚下为分界,往北是赵国无极雪山,往南则是我国的凉州。此物是在民女登峰前偶遇,因有毒恐国人误食,所以民女略其优处,夸张其毒效,注其为赵国之毒。” 寒江尘侃侃而谈,丝毫没有顾及听者的吃惊程度。 “那依你看,此毒确是宫中之人所下?”东方崖已然相信了她的话,寿山王也挑不出一句不对。 “民女不会拿师傅的性命开玩笑,若陛下不信,可拿《平阳国志》一书与民女对说。” 东方清看过这本《平阳国志》,此书乃是太子太傅罗翔力荐给他的,他记得罗翔曾以‘山水人文,无一不全,卓然文采,精巧无双’十六个字来总括此书,评价极高。 而他读来,一直以为作者定是一个潇洒自在的白发长者,执一仗,沉于浮世,睹物砌文,踏天下美景,却未曾想到是个不过十五六的女子。 众人惊诧之中,侍从匆匆踏入殿门道:“陛下!!北面宦臣宫院传报有人服毒畏罪自杀了!!” “什么!”东方崖拍案而起。 “什么状况?可带宫卫前去查看了?”寿山王道。 “宫卫刚到,传报那人死的恐怖,面目不知被什么啄去了,血肉模糊。宫卫去后,在他屋里发现了梨渊红的毒渣和一封血书。”侍从咽下一口气又道:“血书上写的都是他杀害海公公意图霸占他财物的事实,还有――还有失手给陛下下药全部过程以及悔恨。” “难道他是害怕被陛下查出是他所为,所以招供了所有事实畏罪自杀?”东方清并不认为只是全部。 “宫卫认为正是如此。” 寒江尘施施然抬头轻睨侧门,一股逼人的目光此时正隐在门后细缝中朝她看来,见她也看过来,慌忙掩住了门,寒江尘道:“既然真凶已经出现了,就请陛下放了太叔公吧!” “――”东方崖忽的沉默不语。 第三十六章 金蝉脱壳 - 归朝欢:诓妃入手 - 守望距离 东方崖禁声不语,寒江尘心里暗叫不好却不敢多说一句,只等他发话。 “父王,为何不放了太叔公?”东方清急问。 寿山王悠悠开口:“陛下早就放了太叔公,太叔公今早丑时因为抵不住酷刑,画押愿以全部家当赎身。平阳国刑法有言,入狱者若以倾国之产赎身,便可开罪。” 太叔公之产何止倾国!寒江尘笔直的腰身瞬间沉了下去。师傅曾笑说,若他倾家当产便会回到原处,从新开始,可是他的原处在哪里?寒江尘从未知晓过“那陛下可知师傅他去了哪里?” 东发崖摇了摇头。 出了宫门,寒远站在宫门前等她,东方清与她并步前行,却感觉不出她一丝生气。 “江尘,你不必担心,我已经派人去寻找太叔公的下落了,他身上有伤,是走不了多远的。”东方清安抚道,他低眸看原本清冽的眼眸,此时如一颗沉日没入夕阳一般毫无精彩。 离城门还有一定距离,她驻步,眸子轻轻合上,低声道:“多谢殿下原谅江尘欺骗之罪,江尘无以为报。当时情况紧急,江尘不想殿下怀疑,所以才——。” “我知道你怕父王他不相信我的话,毕竟我对梨渊红并不真的了解,若我出面劝说,皇叔那一句质疑就会让我功亏一篑,所以我不怨你。” 却没想到你居然是著《平阳国志》的人,江尘,你身上到底还有多少我不知道的秘密? 东方清没有全部说出自己的想法,只是看她一眼又道:“不过接下来你怎么打算?去找太叔公吗?” 寒江尘摇了摇头,望着远处的寒远平静道:“师傅若不出现,无论怎样也不会找到的,想来以师傅的手段,不会亏待了自己的。不过,我却不想呆在这里了——” 东方清身体像是注了铅,只能目光随她离开走远。东方郜从一侧城门走到他身边:“皇兄,太叔公——” “不必找了。”东方清道:“太叔公向来是个谨慎的人,白茶出现异状受到牵连,他一定已经料到有人想要加害于他,藏起来了。今日蹊跷之处在于皇叔居然为这种事情说话,而且那个宦官,死的太可疑了。” “这次是不是也是皇叔他们——” 东方清不置可否的摇了摇头:“寿山王孤高惯了,这种龌龊的小事是不会沾手,我恐怕是其他二位皇叔干的好事。对了,赵国的世子现在还在昊汤?” “柳秦娥进宫一闻被证实后,他已经收拾好东西准备回赵国了,此刻怕是在和什么故人温酒送别吧。” 同时,昊汤城一处亭子立在荷花盛开极为繁盛的小池边,亭子里以红色锦缎为垫,其上摆放着精致奢侈的白色大理石几,两杯玉杯晶莹剔透伴着成套的酒壶温在水中。 王京早就醉眼朦胧了,他一拳砸在石几上,苦闷道:“没想到世子竟然比我受的罪还要多!” 赵璟也口齿不清的期艾道:“兄弟你和我差不了多少,都被一个女人迷得神魂颠倒,可叹啊!” 二人你一杯我一杯,你一句我一句,早就熟络的如同多年未见的兄弟,真和了那句‘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 赵璟努嘴向池边三辆静候的马车道:“我已经打点了物件要回丰都了,王京兄家住哪里啊?可是也要回去?” “嗯,已经就剩我一人在此了,我从赵国来,差不多是该回去昊汤城收拾东西回家了。”王京闷了口酒:“没想到今日相逢就是离别!” “兄台就一人,你我二人相见如故,小弟身份不允再返回了,不如小弟送你一车,载你回昊汤好了。”赵璟醉醺醺道。 “也好!”王京干净酒壶里的酒,醉倒几旁,赵璟也晃晃醉的趴在一边。守在亭子前的几个人,架着二人分别上了两辆马车。 不一会儿,两辆马车在周边绕了很久,最后在城门前分别,一辆向昊汤城外驶去,一辆车向城内驶去。 那辆驶入昊汤城深处的车里,赵璟翻了个身对一边早就在里面等候多时的人道:“用了快半日,若不是等你,公子我这招金蝉脱壳哪用得着被那人灌进这么多酒,你功夫退步不少!” 男子收起平日的调皮样貌,恭敬道:“狻猊知错了,不过公子让狻猊查的人背景不一般,狻猊险些就要空手而归了。” “哦?”狐狸眯起眼睛,来了兴趣:“如何不同?说来听听。” 第三十七章 铁衣寒光 - 归朝欢:诓妃入手 - 守望距离 “哦?”狐狸眯起眼睛,来了兴趣:“如何不同?说来听听。” 狻猊一一道来,赵璟眉目沉锁,越发不好看:“原来真的是他!” 刚才有人在荷花亭前与他密语传音,将今早昊汤皇宫里的所有事情都与他说了一遍,若不是他先前发觉段白浪将梨渊红用的不对,又派人杀了一个替罪羊顶罪,此时段白浪恐怕早就入狱了,这个女人险些坏了一件美事。 万没想到,那本记载奇闻异事,让他爱不释手的《平阳国志》居然出自女子之手,而这女子的身份如此的不同凡响。 虽然太叔公已经消失不见了,平阳国的商铺也要大洗牌一次,这回段白浪他们便有机可乘,夺得太叔公的商铺从新排布,这对昊汤贸易重创不小,可赵璟却一点儿也高兴不起来,摸着腰间红绳那头拴着的簪子。 这女人无论是经商手段,还是对平阳、赵国边界的熟悉程度,就像一颗潜藏的隐患,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爆发。 “二王和段白浪那边——” “太叔公的茶都被清除出宫,段白浪应召今夜火速送茶入宫填补空缺,到时候二王就有机会在宫内安插兵力。寿山王的兵马守在宫门前,没有动静,而丞相——”狻猊顿了一下:“如公子猜测,丞相和新上任的太尉王耀见了面。” 赵璟了然从容淡笑:“看来丞相也想帮帮忙了,你看好四门卫尉,若丞相对宫门天地人寿四门有任何举动,要第一时间通告公子我。” “公子,老王爷派人回过府了。”狻猊眼角不知何时爬上笑意,盯着自己家公子,生怕漏过每一个表情细微的变化。 “——”赵璟一个鲤鱼打滚从车塌上翻坐起来:“什么时候,老头子可是要回去了?” “边关大捷,估计半个月后便能回丰都。” 陷入沉思的赵璟嘴里喃喃道:“见?不见?”狻猊奇怪自己听不懂自家公子在自言自语什么。 此刻,寒远与寒江尘已经回到了将军府。 绿脸上有些生气的为寒江尘收拾完屋子,就要往外走。江尘知道她是生自己的气:“生气了?” “奴婢不敢。” “有什么你不敢的。”寒江尘道。 绿眼神幽幽道:“小姐,这话应该是绿来跟你说吧,是小姐把我抛下去给夫人扫墓的。” 才歇息了一会儿,本还想逗弄绿,秦人出现在门外,向她招手。 “怎么?爹找我?” “将军在书房等你呢。”秦人避免谈及太叔公,看了一眼寒江尘的发又道:“那日的人——” “你也发现了,他拿走了我的簪子,”江尘摸了摸发,苦笑道:“现在的登徒子是不是身手都很了得?看来我又得从头夯实功夫了。” “你——你不用在意。”秦人淡淡道,只要还有我。 “不过我也无暇顾及了——” 秦人和寒江尘一路沉寂,到寒远的书房前,秦人停步,只寒江尘踏入书房。 那日急匆匆来找父亲,寒江尘并没有看清楚书房的布景,现在仔细看来,房间里无论是书架还是木茶桌,都和母亲在时一模一样,没有任何的改动。 手指触碰到木桌时,想起母亲还在世,曾与父亲赌茶泼墨,而她躲在母亲怀里好像是个永远也长不大的小女孩儿。那时的生活,无功名之累,无忠义之苦,好不潇洒快乐。 “你来了。”寒远从书房门走入,身后两个侍卫随后搬入两个沉重的木箱子,一大一小。 寒江尘眼睛随着木箱起落,看到第一个大木箱上的锁子,吃惊道:“爹,这是你房里的那个木箱子?那个箱子——” 侍卫打开大箱子,一件黑色铁衣乍现眼前:“这是随我南征北战的铠甲。”寒远眼里柔和的抚上铁衣:“今日爹要跟你说一个严肃的事情。” 铁衣只有在征战时才会出现,如今这太平天下哪来的仗要打? 第三十八章 誓言托付 - 归朝欢:诓妃入手 - 守望距离 侍卫退下后,寒远亲自打开较小的箱子,箱子内居然躺着一副女子的铠甲。 铠甲江尘是认得,这是父亲玩笑之言为她而制:“江尘,爹曾经一直希望有个儿子可以与我共战疆场。自你娘她生下你,虽然你是个小小的丫头,爹也曾希望你能有些大的作为,甚至可以披上这套战。” “爹,为何说这些?”寒远极少于寒江尘说心里话,身为一个父亲,有些话可说,而有些话却一辈子也不能说。 “我与太子近日已发现三王动作不断,想来是有谋反的意图,后日就是清荷宴了――”寒远轻轻道:“清荷宴上他们必会动手!太子在殿内保护陛下,为防万一,爹会在宫外带兵阻截逆党,可爹总觉得不踏实。爹希望你能和太子一起入宫,以你之力代替爹帮助太子保护陛下。” “我要和爹一起,我不要去宫里!”寒江尘闻言大惊,伸手去拿铠甲,却被寒远阻拦住了,她看着父亲的眼中尽然有些湿润。 “当初做这套铁甲,是为了让你开心也为了我自己的私心。这些年你以女儿之身做了很多男儿都做不来的事,爹真心为你高兴。可今日拿出这套铠甲,是要在你面前毁了它!因为爹不会让你用上它,若此次平乱成功,爹想让你嫁个好人家。”寒远一狠心,拖起沉重的铠甲掷在地上,抽出宝剑劈下。 “爹!女儿五岁就求您教我功夫,几年来驭马弯弓、晨间舞剑,寒暑不误!爹难道要让女儿抛开这些,用‘女人’一说来推脱。您也说过,只有我才配得上这铠甲!” 寒远止剑,他何曾不是如此想,面前如一滩软泥横在地上的铠甲是他多少年的梦想,他从未想过自己的女儿配不上它。 可于心而言,他更期望她能平稳的度过一生,此乱一平,便要她收了心,安安分分的生活,再也不要言商言武。于是狠心咬牙,又复抬起手上的利剑。 “且慢!”门外响亮的声音喊住了寒远,门洞开后,东方清独立门前:“我来的可是时候?” “殿下――” 东方清踏入房门,见地上的铠甲凌乱:“本来平阳国还能有个巾帼女杰,被寒将军这么一捣乱,以后恐怕找不到这样的人了,江尘说是不是这样?” 他话锋转到她身上来,寒江尘不点头却也不摇头,刚才三人才在宫门前告别,现在他却又出现:“殿下现在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的确很重要。”东方清道:“我想请寒小姐留下来,清荷宴那晚同我一起入宫。” “殿下!你可巧与我爹想到一起去了!”寒江尘也不顾身份的直呼,她想起那个翩翩白衣公子,儒雅可亲,如今却要生离她和爹:“我要和爹一起守在宫外!” “江尘!”寒远怒道:“不要任性了,你陪殿下入宫,成功的机会能更高。” “可爹要是出了什么差错,你要女儿怎么办!”寒江尘忍不住的泪珠终于像是断了线:“师傅已经不再身边,无处觅踪寻迹,如果爹也不在了――” “本太子保他们不会出现一丝偏差!”东方清忽的严肃道:“我也会保护你的安全的。江尘,现在任何一个可能都关乎寒将军和众多将士的生命,也许还有更多人的命。” “三王现在手里兵马根本不足以威慑昊汤禁卫,所以你大可放心,你入宫是在万全之策上再加了一道胜算。” 寒江尘沉默一阵,脸颊挂着的泪珠晶莹剔透:“好!要我做什么?” 第三十九章 难测未来 - 归朝欢:诓妃入手 - 守望距离 “你只要看住一个叫柳秦娥的女人,就可以了。” “为何?难道她――” 东方清道:“这女人是我和皇弟东方郜找来的,可近日郜却发现柳秦娥似乎早就与三王有所牵连。我担心在这个女人出现问题,却因为无法在清荷宴中与她接触,苦恼了很久。” “太子又与我想到一起了。”寒远点头赞扬道:“我虽不知此女与三王到底有何关系,但是她也许会是宴上一个变数。” “清荷宴晚上,我会把你安排到她身边冒充一个丫鬟。从观察看来她不会什么功夫,你只要看住她手脚不要让她靠近陛下就可以了。” 寒江尘见他们不再说下去,才道:“我对你们商讨的东西什么都不知道,殿下难道不愿意跟我说说?” 她知道问父亲肯定不会告诉他,而她发现她知道的很多事情也许他们二人也不知道。 “说与你也无妨。”东方清坐下道:“寒将军与我已经发现段白浪意图和三王勾结,在清荷上谋反刺杀皇上一事。” “段公?” “对,早些时候郜派的人发现了段白浪和三王之间有秘密见面,而陛下下令将太叔公的商铺生意支手给昊汤第二大商贾段白浪时,我想太叔公被陷害一事也和他们脱不了干系。” 前些日子玉公子邀她相见,也见过段公,这次发生的事情又在白茶上面除了差错。如果段公在那时就已考虑要陷害太叔公,玉公子他―― 寒江尘不由倒吸一口冷气,眼睛急急看向东方清问道:“你们既然知道段白浪的事情,那肯定是有监视他,对不对?” “没错,他虽然是昊汤的一大商贾,但是和太叔公不一样,他会有地下交易,我们必须时刻监视他的一举一动。” “他每日去哪里最多?” “他大多的时候走在自己的院子里很少出来,但是出来大多会去凤一楼和三位皇叔见面。” 凤一楼!玉公子大部分时候也都在凤一楼用餐,二人恐怕早就有了苟且!“那太子可知道一个叫玉公子的人?” “从未听说,昊汤每日来往商贩众多, 无从知晓的。不过记得你之前提过,怎么了?” 江尘眼眸眨了眨:“我的三车白茶是玉公子帮忙得来的,他邀我在凤一楼见面商榷,段白浪也在。如果我没有想错,这二人也许――” “――”东方清没有想到其中居然还有事情发生,而他却不知道:“我会派人在细致查看他的。清荷宴一般都在春秋大殿上举行,我会带我手边近卫暗藏宫中埋伏那些逆党,主要人手分布在春秋大殿的南边和西边。而寒将军于夜间悄悄带领禁卫,兵分四路守住天地人寿四门,此事除了我们无一人知晓,一定万无一失。” 寒江尘断然道:“不妥,兵分四路就是分散了兵力,不能群而攻之会出大问题的。” 寒远出声:“不,他们若败北而逃,只可能死攻一门,我们无法预测他们的动向,只能分兵而战。若一门出现问题,其他相邻两门便会援助,这样一来也算稳妥。” 而此时,南郡王府邸内,段白浪气定神闲的与南郡王、九成王坐在一起:“二王难道真的不与寿山王说此事?” 南郡王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只用眼神看着段公:“他是个朽木,我们与他说反倒可能被他干扰了。” “我前些日子去寿山王那边时被跟踪了,南郡王您是不是有意利用这次跟踪?”段公笑道。 “那是太子的人,我们打算让太子以为我们三王一气,到时候寿山王不是叛逆,也得被逼成叛逆。”九成王猖狂笑道:“他寿山王正人君子,不会做这小人之事,最后也得淌了这滩浑水!” “那二位王爷可是把人手都安排妥当了?” 第四十章 想要什么 - 归朝欢:诓妃入手 - 守望距离 “自然!清荷宴上,禁卫守护不可能离东方崖太近,只会站在宫殿两侧檐下,我等之人潜藏在大殿砖瓦上,到献柳秦娥时,众人放松警惕,再射出毒箭杀死他身边的禁卫。” “禁卫一除,我们的人便可以现身逼宫,而宫外——”九成王恶狠狠的勾起嘴角:“一定让他们死无全尸——” “不过段公,你与我们所谋之事,那位玉公子可是全部知晓?”南郡王皱着眉头:“我们都不知道此人是什么来路,为何能在昊汤拥有数量如此之巨的军备!” “二位可是听过‘玉景山庄’?”段公低声道:“玉景山庄是赵国最大的山庄,人脉生意遍布四国,而其中多数为兵马生意,想我昊汤城自建都以来商业贸易就很繁盛。这位玉公子曾经向老夫透露,他是从玉景山庄来此的,所以不必多虑。” 南郡王和九成王具是一惊,玉景山庄的名头,四国之内何人不知!“玉景山庄和赵国皇族来往密切,这玉公子不会是——” “不会的!赵国氏族内唯有一脉尚存,那便是宗王世子赵璟。我也曾怀疑过玉公子的身份,可这赵璟如今在昊汤城内,每早马车必定停在宝月楼门前,直到傍晚夜深才醉醺醺的被人扶着回到住处。” “而这玉公子,却从来不会沾酒,身上亦没有胭脂味,每日只饮茶看书,而且满脑子都是生意经。”段公否认的快,二王思量来也是如此。 “啧啧,宗王叱咤一生,没想到养出个这样的儿子。”九成王咋舌。 屋檐上,圆月慢慢挂上夜幕,南郡王府院内的大树枝在人不注意间轻轻摇晃了一下。 赵璟黑衣一身,稳稳的躺在其中一枝树杈上,头枕着双臂,眼睛盯着三人所在的屋子开着的窗户,伸了懒腰叹气道:“赤,有没有觉得公子这些日子瘦了。” 赤想了想,这些日子公子为了设局,花费了不少时间周旋在这些人身边:“是您想念丰都的食点了。” 赵璟否认的摇了头:“是公子想要的东西太多了——多到不伸出手,就永远得不到。” 不伸手——赤缓缓垂下眼帘,脑海里多年前他刚进入宗王府时的情形历历在目,赤少有的开口问道:“公子想要什么?” 他刚进入宗王府受训正值冬日,每早五更,一个长得精致粉嫩的男孩会按时站在宗王府院正中央的那颗梅花树下,盯着梅花看,穿的单薄的孩子总会把鼻尖冻得红红的。 他以为那只是个调皮的孩子,有日却无意听早几年入府受训人的谈及他——宗王的世子赵璟。传闻他自出生便不会哭,接生婆险些以为是死胎。百岁抓周时,他左手握住戈后,爬上宗王腰侧又拽下了王玺,震动了整个丰都。 三岁时,别的孩子都已经说话,他却一直没有开过口,丰都上下无人不议论,以为他是痴儿。五岁过生辰,宗王远在边邑,皇帝念其年幼便接入宫里为他庆生,却不料他乱入后宫消失不见,最后众人在后庭酒窖才寻回了他。 八岁,与丞相之子相遇赌场,因为一句话不和,尽然对丞相之子大打出手,后又火烧了一条街的赌肆,光大火就在丰都燃了三天,难灭。 十岁,宗王从边邑归府不见其人,寻遍丰都上下,在柳巷花街的酒廊找到他醉宿其中。那年他险些被打断一条腿,成了丰都氏族大家的笑柄。 赵国皇帝与宗王兄弟情深,视他一如己出,对他极为溺爱,无论他如何纨绔作乱,只要不触及刑律,都不会惩戒他,由着他胡来。这些都是丰都人和别国人眼中宗王世子,可其中真假几分,却只有知情人才明白。 “我想要什么——”他伸出手,握掌成拳,却没说完下面的话,停顿了一会儿,赵璟飞身出了院子,隔空传音道:“不用跟来!” 黑色的身影消失,向着赤陌生而又熟悉的方向而去。 第四十一章 夜入闺房 - 归朝欢:诓妃入手 - 守望距离 入夜,寒江尘坐在妆台前,铜镜里的人梨花带雨,眼角和眼帘都哭的红红的,轻轻叹了气。 绿站在紧闭的门窗外,到了入睡的时间,屋里灯光却未灭。身旁,秦人低声安慰道:“不用担心,江尘可以挺过去的。” 灯灭了,人都离开,许久,一个黑影现身,负手而立门前。 他鬓角的发被晚风吹散,伸手缓缓推开闺门,闪身而入又合上门。 寒江尘坐在床沿并未睡下,外屋门被开启的一瞬,她以为是绿进来送水,拭去泪行淡淡道:“绿,放在外面就好了。” 没有人回应,只听见里屋纱帘被撩起带动帘角的铃铛清脆作响,却听不到脚步声。好高深的内力! 寒江尘暗叫不好,等她回神在做反应的时候,已经晚了。冰冷的掌心微微用力按住她伸去拿剑的手,又迅捷捂住她的嘴,那人头俯下来在她耳边喃喃道:“莫嚷。” 他口中温热的气息贴服在江尘脖颈,激起一阵颤栗。她何时受制于人过,心里微怒,不愿示弱,一掌隔开二人的距离,膝盖猛的顶向他腹部。 来人不慌不忙抬起腿又按住她,指掌用力将她拉近自己,从未见过如此蛮横的女人。赤问想要什么的时候,他就念起她喝‘登徒子’时娇嫩的怒颜,心里竟存了一丝期待,鬼使神差就向心心念念了一日一夜的府邸行来,想到这里低声笑道:“登徒子可不是你随便叫的。” “喏——”江尘惊得瞪起好看的水眸,黑暗里什么也看不清,却清楚的感觉到那股强烈的气息。 “我松手,你不要叫。”赵璟心里嗤笑,夜入闺房,不是登徒子的手段,是采花大盗的行径啊!自觉不妥当,但手里柔嫩出水的皮肤让他舍不得离开。 江尘点了点头,赵璟见她确实不嚷,放心的松开了手。他循着刚才摸到的桌角坐下,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里,看着刚才她所在的位置,也不说话,只是坐着,二人呼吸间似乎能结出冰粒。 江尘掌心汗水涔涔,知道他是谁后,更不敢丝毫松懈,那日他抽鞭,她就料到自己不会是他的对手,可他是如何知道她的身份,又为何深夜来找她—— “那日你割裂了我最喜爱的一件衣服,又坏了我赏泉的兴趣,我找人查你底细,不为过吧,”赵璟嘴角勾出笑意,为她解惑:“我拿了你的玉簪,你可记得?” 江尘冷冷道:“当然记得,不过你坏了我沐浴的兴趣我都未追究,区区一件衣服、一个簪子却让你又做了登徒子,深夜前来,难道你这登徒子良心发现要还我簪子?。” 听得出她不忿那日他无意窥看沐浴的事情,笑道:“簪子你是在哪里得到?” “你不必知道。” 他不必知道?赵璟牵起红绳,那头玉簪子上的狼牙玉晃入他的眼睛,这东西他是再熟悉不过了:“你可知道你拿的是赵国宗王与王妃的定情之物?” 寒江尘不语,她如何能知道此物的来历,这东西也不过是一个萍水相逢的白发老人送给她的,他若认识,那他——“你认识它?” “不,只是曾经在书上看过。无玉山上的玉宝,件件都有记录。” “既然知道它的珍贵,放下簪子,立马出去,我不会叫人来抓你!” 赵璟稳坐不乱:“想要簪子,答应我明日芙蓉塘见。” “来——”江尘欲出声,唇角被人突兀的含住,不能言语。 第四十二章 一日芙蓉1 - 归朝欢:诓妃入手 - 守望距离 赵璟推门而出,手指触及自己的薄唇,齿间淡淡的清香还萦绕不散,他吻了她。 她怒急时总能让他邪恶心思四起,忍不住去捉弄她。回味那糯糯软软、冰冰凉凉的触感,从未有过的一股燥热顺着胸腔直冲上脑子。想到明日他们的见面,倦意全都消散不见,他微微一乐,纵身而去。 屋内,寒江尘四肢僵硬的坐在床沿,与方才全身软在他怀里不同,她一时间竟然动不了,想到刚才在他引诱下点头同意了芙蓉塘边一见的事情,窘得脸上烧了火。 她猛地翻身将被子卷在身上,逼迫自己不去想。那日被他圈在怀里,他的深眸,他的微笑,他的薄唇——“不要想,不要想!” 翌日清晨,绿端着洗漱的水推门进来,望到床上那人和衣而睡,放下东西再转身,那人就坐了起来,吓了自己一跳:“小姐!你怎么起来了?” 江尘脸色不佳,发髻散乱:“去准备马匹来。” 一夜无眠,她反复想着那个人,把那份张狂恶劣恨得体无完肤,又气急了自己妥协,今日看她不扳回来! 绿牵好马回来时,寒江尘已经穿戴好了衣服,一身曼妙的娟纱金丝绣花长裙,不着半点红妆也引人遐思:“小姐,你这是要去哪里?” “芙蓉塘。” 某处宅邸 紫藤架子遮掩,赵璟如常拿着书仰躺在贵妃椅上,身旁石几上的热茶已经变成了凉的。狻猊动肘子碰赤,低声道:“今天公子怎么了?” 赤嘴角一抽,看向赵璟拿颠倒的书,又回想起昨夜回来后少有月下舞剑的赵璟,心里犹疑道:“也许遇到什么开心的事儿了。” “开心的事儿?”那也不必如此心不在焉—— 赵璟放下书,淡淡道:“议论完了?备马吧,公子我要去芙蓉塘。” 什么情况—— 赵璟骑马而去时,赤和狻猊站在风中凌乱了。芙蓉塘又名情人塘,一般都是很世家的俊公子和小姐去游玩的地方。为何公子会去芙蓉塘—— 昊汤城最有名的就要数得上荷花了,而芙蓉塘更是栽满了水芙蓉,一朵朵摇曳水面,颇有贴波不碍画船摇,也能遮却美人腰的意境。 赵璟骑在马上,从上向远处河塘里的游船看去,船上都没有熟悉的身影,眼神瞥到横卧两岸的长桥上时,来往行人有的停住脚步,有的侧目观看,引得他留意。 驱马走了几步,听有行人道:“哪家的小姐?好生俊俏,小小年纪便有副美人坯子。” “少有见过这样又美又纯的人了,若是再过些年,定连那柳秦娥都难及她一份。” “不知道和贤妃比如何——” 赵璟闻言,走马从桥的一头走向那一头,快到桥中央时,那边长身立马的人就毫无征兆的闯进了视线。 真真是让人移不开眼睛,那日凤一楼上她扮做男子,完全看不出女子的姿态,而碧落泉边巧遇时,她是带了怒的,也不能算认真看过。 如今,明媚日头高挂天际,她洁肤如雪,驾马靠在桥柱上,一身金丝绣花长裙在光线下就像河塘里波光粼粼皱起的水纹,柔和温暖却耀眼如火。 她神色安闲清淡,完全没有发现身边人头攒动异常,只微微侧脸沉浸于桥下划过的游船画舫,嘴角噙着不似明显的笑意,眉眼弯弯,竟比她生气时还要诱人,还要秀色可餐。 她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他心里总也不是滋味儿,瞪着她,就像要在她身上剜下一块儿肉来。突然,不管众多行人,长鞭一挥就朝她奔马而来。 他踏尘疾奔,身边众人都纷忙避让,却不料人群移动中,寒江尘的马儿受了行人惊吓,扬起了前蹄。 寒江尘也被吓到了,回头看罪魁祸首,大叫道:“你——干什么!” 她勒住马绳向后拽,一般训过的马匹受惊后许是会跑出去几步,被勒住了马绳子便可再牵回来,可这匹神驹是才刚驯服没多久的,受惊之后哪是容易困住的! 马儿放下蹄子后如离弦之箭,拽着她疯似得胡乱跑出去。赵璟见状,原本暗笑她御马之术欠佳却还敢骑马而来,可看马脚力神猛,才发觉不对,急忙利鞭追赶上去。 赵璟坐下的马匹也不是一般俗物,无论脚程耐力皆是一等一的,追她的马匹却似乎欠些火候。 见前面疯跑的马扬起的马尾,黑色鬃毛中参了几缕白色,咬牙又加了几鞭子,怒骂道:“一个女人,竟然敢牵了一匹雪驹来!不要命了!” 第四十三章 一日芙蓉2 - 归朝欢:诓妃入手 - 守望距离 昊汤一路,小贩被两匹一前一后的马掀翻了无数摊位,只能看得见在混乱中的两匹马出了城门绝尘而去。 出了城,雪驹不知要去那里,只是胡乱冲撞,寒江尘扯住马缰,脚下踩住马镫,不去压马肚子,立于马上倾身之力去勒马,可胯下被誉为天下第一神骑的雪驹只是轻轻甩了甩马脖子,她手掌中便见了血,速度算是减了下来一些,但也极快。 赵璟的马趁此机会靠近她,疾风下伸出手道:“快松开马缰!” 她瞥见援手,见他好看俊眉皱在一起,唇瓣也紧紧抿着,淡淡的从容完全换成了一副紧张的模样。虽然此事因他而起,可心里控制不住冒出融融的暖热,把她被惊吓的僵冷融开些,可若松手这马便又会奔腾出去:“松不开!” “驾!”赵璟用足了五分气力抽鞭,马儿疾奔追赶雪驹,竟然在一刹间二马齐头并进,他单手撑住马鞍,飞身换马。 寒江尘不知情,只觉得冒了冷汗的后背贴合上温热的胸膛,手被大掌抓住,猛的向后一扯。 他力道极大,抓得她手生疼,雪驹吃不住他的劲儿,尽然戛然止住了快蹄,缓缓走了几步。 四周树木丛生,辨不出方向。 寒江尘见马匹安抚下来,瞬间就脱了力,可手背上的热掌还抓着自己,而且力道没有卸掉,极疼:“你——你抓疼我了!” “你也知道疼!”赵璟嗓音低哑,用力将她锢在怀里:“这马是你能驾驭得了的!嗯?” 他胸口那颗心脏震动还未缓过来,带动手腕脉搏一跳一跳,他那匹汗血神驹是他花了很久才驯服的,这匹雪驹看来还没有完全服帖了,这女人居然就敢驾出来! 她方才倾力勒马的情景在脑海里又浮现,如果那匹马再用力些,她早就翻下马被乱蹄踩死了,想到这里,赵璟手劲儿陡然增大。 “你!疼——”寒江尘厉语到了嘴边,本想说和你没关系,却变成了软糯的细语,这马匹她的确还未完全驯服,只是因为偏爱雪驹脚程极快,为了省力才骑来,况且还是他先发的难!朝她吼什么—— 赵璟眉角一挑,听她服软的声音,发觉自己尽有些失控,松开捏着她柔夷的手,见她粉粉嫩嫩的手掌与马缰之间淌出血来,翻身将她抱下来,立在马边。 他自己的马早就在前面一步远的地方停下来低头吃草,赵璟去马鞍上的袋子里翻找什么东西。 今日他穿了一身淡蓝色锦衣,长长的衣摆直垂在黑色的长靴边,无风不动,他静静的找东西也能如此洒脱不羁,可笑的是她到现在都还不知道他的姓名,可他却对她的事了若指掌。 寒江尘嘟嘴想转头,眼角划过那匹马的身侧,一条条细密的暗红伤痕凸出来,他刚才挥鞭时定是用了不少的力气,语气柔和了些:“喂,你叫什么名字啊?以前怎么从未见过你?” 赵璟肩膀一抖,似乎是找到了东西,沉着脸也不回答她,只是走来摊开的她的手掌,要将细细的粉末撒在她两手裂了的伤口上。 寒江尘突然攥住手掌,碍他上药,又道:“你说不说?” 他抬起头,黝黑的眼睛深沉的仿若容纳了整个黑夜,看她的神色就像看一个做错了事儿的孩子:“赵玉景,是个走商。” 犯了错的孩子低下头,主动伸出爪子摊开:“问你名字也不说,做贼心虚——” 不知道是谁做贼心虚——看她乖顺的伸出手,原本紧绷的脸慢慢缓和开,她脸颊因为无间隙的骑马而变得微红,挽起的发松散的搭在耳侧,还有几缕垂了下来。 “本来想在芙蓉塘游船,给你赔罪,却不想到了这种地方。”赵璟环顾四周,树木枝桠相互叠压,除了脚下一条路,连半个人影也没有,昊汤位在南边,气温相对温暖,和北方干冷的空气相比湿润很多,那里都是大树,看不到头。 雪驹许是刚才也跑累了,竟然打算偷偷溜开,穿过树林去找草吃。寒江尘见它走,也跟了上去,可惜手上都是粉末没法去拽缰绳,赵璟牵住雪驹去找草,刚才暴躁的马在他手下相当安静。 二人没走几步,穿过高大的树木林子,突然眼前豁然开朗,一片雪白色的花丛夹在山脚与树林之间,蝶戏鸟鸣,青山如黛,绿树成州,山林中午日后被一层薄雾笼罩,俨然一幅人间仙境。 “栀子花!”寒江尘一扫疲乏,眉间带了笑:“这里也不比芙蓉塘差。” 栀子花开了。 第四十四章 与子交心 - 归朝欢:诓妃入手 - 守望距离 雪驹连根嚼着栀子花下的杂草,时而喷着粗气嗅着白色的花朵,赵璟的马跟在其后,有样学样。 “没想到寒将军的掌上明珠居然敢骑一匹身价过万金的雪驹招摇过市,难道寒将军年俸颇丰?”赵璟松开雪驹的缰绳,回身看自己马儿的情况,戏谑的问道。 那马刚才还泛着红的伤口,现在已经翻出血丝,寒江尘认得那匹马的马种:“这凉州月神也是不错的马,虽比我雪驹差一些,可也要千金才能求得。”她上下大量赵璟:“你身上的云城锦绣也不俗,怎么?一个走商就能赚这么多钱?” 赵璟斜睨她,侧脸微扬,眼底露出赞赏:“看不出来你还真有些能耐。” “那是。”寒江尘没谦逊半分,寻了块儿大石头坐下来,张扬的笑道:“打娘胎我就阅过成百上千的物件,没有少见过。” “寒将军还有收藏名物的癖好?”怎么他从未听说? “不是,是我娘她——她是商人之女。”寒江尘语声顿了一下,渐渐低了下去。 据悉,寒远发妻江氏三年前就去世了,赵璟望她转眸看向别处,便也不问什么。 满雾的山谷,慢慢看不清远处的青山,寒江尘转回来道:“你一个走商,坐骑衣装这么豪奢,你是做什么生意的?” “玉器买卖。”还有更多——  赵璟淡淡一笑,太少有人会单纯的只问是他做什么,只随便胡诌一个吧。 “玉器买卖?怨不得认得那颗狼牙玉。”眼眸一转,放肆的把他通身欣赏了一遍,看他笑的诡异,才收住目光,眉头锁住,咬唇不语。 “我没带玉簪子。”这人儿,满脑子都是值钱的东西——三句话都离不开,这双含情眸不知道骗过多少人误会,唯他这狡黠的人才发觉得了:“如果你告诉我,从那里得到的,我便差人送来。” “我怎么知道你哪句是真的?你要骗我也简单,除非——” “什么?”她眼角眯起,赵璟好奇的问道。 “你把你的玉佩抵给我,我还可以考虑一下。”她扬起下巴向他,赵璟低头,身上的玉佩挂在腰际,却不想她看到了这个。 赵璟‘哈哈’一笑,解下玉佩,随手一抛,玉划过两人间几朵娇美的小白花,直直坠到她怀里。没料到他居然这么大方,寒江尘接时有些慌乱,玉到怀里险些又跳出去,被她伸手一握才抓住。 “看你是有十五六了?这年纪都该嫁人了,你爹他心宽的很啊。”他择了颗树依着,身形隐没在树荫下,想她这逗人的孩子性,完全没有样子,不知到究竟怎么在赵国和平阳国之间探出那条险之又险的商路。 寒江尘挑眉,轻哼了一声,他说她幼稚,她听得出来,可手里却摸玉不停。刚才他取药粉,玉佩静静不动呈不透明的乳白色,可日光穿儿过之时,竟然在他衣服上留下光影,玉质可算是上上等。 这玉佩一般常见形态,扁而方,上没有过多装饰,只有四角镂空雕琢出从未见过飞鸟的形态,中间阴刻一个玉字。他们相见不过几面,他便知道她的家事,而他自己的却从未暴漏过,话里也从未提及,不知哪句真哪句假,也不知该不该相信他。 而玉一般可以表明身份,于是骗他摘玉来一探究竟,他名中有玉,这玉上有玉,恐怕他未说假话。 但君子佩玉,无故不去身,一个以玉挣钱的人,这么会不懂?怎么会离身? 心思玲珑,瞟到他发上树的冠:“你家人也有趣,才是弱冠的人,便敢让你散漫游荡?” “我父——”父王自他生下来就未教导他一天,苦笑:“我爹他早就对我恨铁不成钢,见我散漫惯了,也懒得管我这朽木。” 寒江尘望见他深眸侧到一旁,显然不愿多说,但这句话怕是真不了。他无论御马之术还是身手功夫,她管中窥豹也可见一斑,只是—— 目光相触,方才言语之间的你争我夺,你退我进,一瞬变沉默。两人都是扮猪吃老虎的人,心思清明却都装傻,一个假装幼稚,一个佯作无辜,都不信对方话里的真假,但却都的懂得不去触及对方的痛处。 远处,一辆马车由远及近,停住一旁—— 第四十五章 相见恨晚 - 归朝欢:诓妃入手 - 守望距离 车檐四角吊风铃,上罩紫色为穹顶,一看便知是富贵家的车马。 赵璟敏捷的捕捉到了风铃的脆响,穿过树干和枝叉看去,目光微滞,一瞬转为精光,他快步扯起寒江尘跃上枝头:“嘘!” 山谷凉风灌耳,她紧靠着他的臂膀,但微小的声音飘了很久才到她耳朵里,顺着他目光看去,那辆马车上走下一个着白色光华的男子,寒江尘瞳孔一缩。他来这里干什么? 马车上缓缓走下的男子,动作似乎比鸿毛还轻而飘,展平皱衣角比仙谪还要从容,他从怀里取出一封信笺,盯着看了一阵。信笺外没有写信人的名字亦没有收信人的名字,信口被封的严实,不容开启。 “你认识他?”赵璟回神后,发现怀里的人也不动的聚精会神看着树下美男,于是作恶的贴着她耳廓,薄唇摩擦,手掌讨便宜的扣紧柳腰。 登徒子!真是一刻也不清闲! 寒江尘白了他一眼,捏住不规矩的手:“算是有一面之缘的人。” 树下男子停住脚,把信塞回怀里,又站了许久。 “对了,你还没跟我说你的玉从哪里来的?”他低声一笑,猛地翻身将她压在树干上,挡住了她的视线:“看着我说。” “你!”寒江尘气力根本不及他,双手连着手臂都压在他胸前,挣也挣不开,他鼻息低沉缓和,眼中却含了不羁放浪的笑意。不顾被树下人发觉的危险,他这放肆行径简直可恶至极,但却以身遮挡她的身形,让外人看不见她,又如此心细,到底那般才是真的? “说不说?”赵璟换上了无赖脾气:“多等一刻,我便——”说完低头就要吻。 她气的嘴角发抖,低声几乎要喊出来:“是个白发老——” 赵璟笑着压下,将她轻仰脖子就要大声喊脱口的一半话纳入唇齿,灵活的舌尖趁着她微微张开的小口探入。她心里一颤,吓得要咬住齿关,脸颊被他力道绰绰有余的掐住,迫她张口。 他齿间是淡淡的茶味,滑舌深入又挑起她小舌,似乎要鸠占鹊巢,她脚下一软,被他抱住,又是深吻。 久而离开,怀里的那个厉声厉语的小老虎早就成了小猫状,眼里氤氲了泪就是倔强的不掉下来,看的心疼,低头,手指轻抚她红肿的唇道:“委屈?” 刚才树下的男子已经驱车离开了,不过在他下车时怕早就发现了他们二人,方才也许是不想打扰便早早走了。他是为了不让那人看到罢了——好吧,他是存了该死的私心的! 碧落泉剑光闪烁里怒而奋起,栀子花海中又笑靥如花的女孩儿,只能他看,也只能看他! 赵璟被心里的念想嚇住,头顶似乎凉水灌了,手一僵硬,从头冷到脚趾。 常山白府诡辩卓绝的人浮于脑中,那句‘三杯酒谈万丈红尘,一壶茶品千秋大业’在耳边振聋发聩。又复想起那日,白府传入他耳中延长茶叶存期的方法,让他小赞那少年一把。凤一楼上的玲珑心智,他也道‘是个聪明人’。设局陷害驱逐他师傅,他心乐而为,只道是要看他如何狼狈。 可他是她!她是寒远之女! 寒江尘见他愕然呆住,隐了眼中的泪,曲肘朝他胸口猛的一推,也没用多大的力气,却将他推了很远,他脚下没有踩住枝叉,竟然翻身坠下树枝。 “赵玉景!”她心口紧张的被抓起,急急喊出口。 第四十六章 风雨满楼1 - 归朝欢:诓妃入手 - 守望距离 恐难忘,自思量,独自伤。 多年后两军对峙时,不知道她是不是想起这一推,也曾付之一笑。 赵璟稳立树下,抬头望,她翠眉担心的难以舒展,他却扯起笑道:“我要失言了,簪子我可不会给你送回来。” “你!”寒江尘看着他转身,上马,挥鞭,愤愤道:“你!站住!赵玉景!” 那人不是一句‘站住’便可留住的,她翻身下树,绣鞋重新触及地面时,他已飒飒离去,背影扬起的淡蓝色融入雾色里消失不见。 打马回城,天色渐渐暗下来,寒江尘过了柳江,未到城前便被城门下迎面来的秦人拦下了。 秦人神色严肃:“你去哪里了?” 寒江尘神色躲避,淡淡道:“出去转了一圈。” 忽的,昊汤城里传来鞭炮‘噼里啪啦’响个不停,秦人眼神沉道:“将军命我来找您回去。” 明日,是清荷节。平阳国的盛典——清荷宴,会在清荷节前夜盛大举办,盛宴会一直持续到明日清晨。 东方清穿着杏色四龙纹华服,在东宫殿前遥望天际暗色,对身边东方郜道:“吾弟,你觉得今日可是擒贼的好日子?” 与之不同,东方郜全身上下一片铁甲,头戴盔帽,笑道:“今日可是狩猎的大好日子!” 身后,黑色群鸦一片,手持利刃,静候吩咐。 东方清淡淡道:“此去便是杀身成仁也要把逆党全部奸杀!” “喏!” 太子近卫离开后,寒远带盔跨步而来,他身后寒江尘一身普通宫装,低眉垂睑,信步一摇,便是芙蓉一朵。 “殿下。”寒远不言,军人眸中燃着对战火的渴望,膝前铿锵一跪:“小女便交于你。” 东方清肩膀一沉,扶起寒远:“寒将军放心,我一定会保她平安,将军也要保重!” 寒远不语,将心尖的宝看了一遍又一遍,未说一句便转身大步走出东宫,寒江尘随他离开的身影看去道:“殿下尽管吩咐江尘。” 唤来丫鬟,轻指她的脸,丫鬟便取了胭脂红,在她脸侧点上了一片红渍。他未曾料到她温顺时竟让人这么移不开眼睛,除了点上胭脂,怕她这般风采会盖过柳秦娥。 “你害怕吗?” “不!”寒江尘握紧了拳,东方清见她拳里有伤,抬起她的手放在掌里。伤口狭长,像是被马绳勒伤的新伤口,但却未流出血,皮肉上撒了些许药粉。 东方清定睛一看,眼中激光而闪。 橘火照亮了整个昊汤城,街头,人们挂起荷花状的花灯,穿出了好看的节庆服装,街沿小贩铺满了琳琅的货物,每条宿街人们都摩肩挨肘。 桥头边是欢乐嘻戏的孩提,酒楼中是谈笑正酣的青年,闺车里是掀帘遮面的少女。 高阁砖瓦上,橘色灯火未能照亮的黑暗,赵璟负手立在屋檐,去了一身宽袖淡色的衣裳,换了黑色夜行装束隐入夜色,冷眼轻睨,傲然俯瞰众生相。 视野远处,清冷无人的街道里,窸窸窣窣的兵戈声在众声掩盖下一簇而过。狻猊感受得到赵璟身上渗出的寒意,却不知道缘由何起。 “公子,四门卫尉今夜全换了人手!”狻猊如实报道。 “寿山王如何?” “寿山王早早入了宫,什么也不知道。” “他可有带东方芮?” “身边未有一人。” 冷笑更甚:“寿山王居然想背后暗助寒远——寒远手下兵马不过一千人,就算东方芮再带一千兵马,也奈何不了二王四千人众,不自量力!” 今日山谷里见到的那人,正是寿山王之子东方芮。他怀里揣着的信笺,赵璟见过,那是封集结寿山王在昊汤散落的众多能人武将的信笺。 当年平阳先帝削去寿山王将位,封其王爷之位时,寿山王手下曾经风啸一时的众将便都悄悄隐退,寿山王兵马远在藩地,此处怕也只能召起不过一千了。 “不过,此次目的不在东方氏的江山,”赵璟悚然道:“且留东方一族的命。” 赤拿着凤璋宝令出现时,狻猊心里便了然了他的话。 赤道:“公子,人门卫尉已安排妥当。” 第四十七章 风雨满楼2 - 归朝欢:诓妃入手 - 守望距离 春秋宫四面环绕连廊宫房,中间殿上铺就黑色大理石,头顶就是露天一片。 重臣把酒谈笑,完全没有感受到风云色变。 寿山王静坐大殿,望着玉杯里晶莹的醇酿,思绪翻滚,多年前,也是今日,也是此时—— “我比之权利如何?” “你比权利贵重多了!” 多年前佳人在怀,巧笑倩兮,眉目传情,不过都是为了与他在一起。而他,寿山王抬眼看向那座黄金龙纹宝座,苦笑一声,为了权利却负了她。 “到头来不光是我,就连我腹中的孩子都不及你心中的权利半分!” 他眼中风浪汹涌,好像看见了那日她愤而上山的前一夜,也是他们相见的最后一面。 那日,他应父王之诏,入城受封,本是暗中积蓄了兵力,意图逼宫,因为他不服!他屯民练兵、沙场立功,到头来却输给了一个整日只知道在父王面前做作的废物! 也是这一举动,让她看出他的野心,他的欺骗。 “只要为了上面这座王位,就算有成千上百个妻儿在你面前,你都不会回头看一眼!何况我只有芮儿一人!” 寿山王摁住酒杯,他为何就没能明白她央求他给未出生的儿子取名‘芮’字的苦心——芮,冠草不称王,有才而内秀。 “寿山王,”身边,贾丞相慌慌道:“酒杯——” 贾仁未说完话,冷吸了口气,寿山王手里的玉杯顷刻间碎成了粉末。 “无碍,无碍。”寿山王手背青筋突起,缓和道。 “今日怎么没见着芮公子?”贾仁伸出粗胖的手,为寿山王换了一个杯子,斟满酒水。 “他身体一直不好,就在府中休息了。” “哎呀,芮公子可是个王爷的独子,我们平阳国的未来的栋梁!身体怎能差成这样,可请过太医了?”一位重臣闻言赶忙搭话。 王爷的独子?平阳国的栋梁!寿山王不语,怒气升了半分。 当初弃她而去,就是为了一个身份下的权利,一个国家下的责任!他为了这些丢失了很多,现在,他放纵二王逼宫行刺,却令儿子暗中帮助,不愿国之能臣屈死也是为了单单为了这份责任。 乐音缓缓穿过大殿的每个角落,如尘四起,殿内烛灯星火肆意。 众臣朝南跪拜,百年庆鈡沉沉敲响,东方崖脚步随着庆鈡声而来。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殿外,寒江尘听着震耳的万声朝拜,眉头微蹙,掌灯的手僵冷的抖了一下。 冷若冰凌的手指稳住她,柳秦娥环看她的掌道:“这手受了伤,为何还来掌灯?” “回秦娥小姐,其他人没我胆子大掌灯稳,公公怕别人坏了陛下的兴致。” 柳秦娥瞧她脸颊,和胭脂水粉打了这么多年的交到,这股不正常的香味儿她还是能闻出来:“为何要涂这么多的胭脂?” “——” “你不用说,我知道了。”柳秦娥凝视手里的琵琶道:“是不愿意留在宫里才把自己弄成这样的,是吧?” 她也不等她回答,轻笑又道:“是不稀罕这宫里锦绣?那与我不同,我偏爱繁华三千。” 她凄楚眸里透出的绝望,不像是喜欢三千繁华的人能流露出来的。 “宣柳秦娥!” 宫女仪仗在前,柳秦娥持琵琶慢慢走入宫门,她最后回身看了一眼宫外的天。 谁能抛却一生肩上担负的责?谁又能简单的说可以等一辈子? 他留下的信里,两字“等你”,她也许翻覆一生,也还不了。 不要命的【二更】 第四十八章 祸乱1 - 归朝欢:诓妃入手 - 守望距离 柳秦娥一曲《别赋》,如鸢啼,如雀鸣,凄转入耳,震彻心扉。 殿上众人都沉浸其中,东方清目光清凌,盯着她手指拨动的琴弦,后又不知怎的转到一旁提着明灯的人身上。她低头站着,长发垂侧,眼睛盯着地上一处,静而不动,许是透过乐曲听着柳秦娥的动静。 曲调慢慢变缓再变缓,最后无声,胜有声—— “呀!”东方崖身边端茶的宫女一声惨叫,众人恍然从岑寂中回身,东方崖避而大喝一声。 东方清急定睛,瞧见柳秦娥竟然在琵琶中现出一柄匕首,匕首直冲坐上东方崖。 瞬息之间,寒江尘抛了灯,向她一侧劈掌,柳秦娥没有坐稳,侧倒后机关触动,匕首胡乱射出。 “来人啊!”他沉声一吼,殿上乱成一片,却没有一个禁卫出现,满地都是乱滚的文臣,丑态百出。 “来人!”东方清心里隐叫不好又声喝,天空此刻却砸下一只白色尾羽的弓箭,直入酒桌。 混乱中,南郡王和九成王扯着狂笑,砸碎了手里的杯子,指着瘫倒的东方崖,吼道:“射!乱箭射死他!” 寿山王稳坐二王人之间,箭如雨下中,举壶,倾杯,入喉,冷眼旁观,却寸箭不曾射到他身边。贾仁慌忙凑上来避难,被寿山王一脚踢翻在地。 东方清眼中怒火中烧,鸣哨一声:“保护陛下!” 一群黑衣从侧宫门鱼贯而入,劈开箭雨,涌到吓傻的东方崖身边,围了个水泄不通。 他侧身去找殿中央的人,如闪电而落的箭遮蔽了人的视线,霎时便是一地血流,耳边隆隆,一丝脆声撞人他的耳朵:“殿下!”他急急回身,寒江尘单手架着昏迷的柳秦娥,已经踱步到他身后。 “受伤了没——”拉她出来,见她裙摆被踩碎,握住她的手后,心里才安稳了半分。 “没有!我没事!”她仰头,眉眼急切的指着殿上四围连廊的瓦顶道:“上面有人在射箭。” 东方郜执了弓,冲到他们身边:“皇兄,他们不知从什么地方偷袭守备禁卫!” “拿来!”寒江尘从他手中夺过弯弓,上箭,扯弓,瞄准四面其中一角,猛然松指,听到一声‘啊!’后,便见红色宫墙上坠落一个黑色的影子,看的东方郜眼角直跳。 “让人对着这四角给我射!杀出一条路来!”东方清抽出藏在酒桌下得长剑,劈开射来的箭,怒吼一声,东方崖身边最外圈,有人提弓屈身,朝四角乱射。 宫门外,寒远已经听到了宫里混乱的声音,但是他的一千兵马还未来得及分散四门,就被人圈在天门前,层层包围住,动弹不得,自顾不暇。 赵璟远见四千兵力把寒远一千人堵了个死,冷笑间,忽的想起了那花间淡笑,眉头一皱,心里烦躁成麻。 赤道:“公子,发现东方芮的队伍靠近!” “狻猊,支出一千兵马来,”他霸然而笑道:“赤同我去见见这个芮公子!” “那——”狻猊望向寒远,又转而看他,赵璟随风皱起的眉让他拿不定主意,不知下手分寸。 “杀!” 第四十九章 祸乱2 - 归朝欢:诓妃入手 - 守望距离 太子近卫杀入宫殿,打乱二王的计划,三人被护住后,九成王晦气的朝地上啐了一口道:“没想到,咱们的贤侄居然也洞察了我们三人的计划。” 寿山王挑眉:“你们二人起的祸乱,与我无关,不必扯上我。” “皇兄,这句话不对啊!”南郡王恶笑道:“太叔公入狱那日,你是见过那位公子的,你敢说你未默许?” “哪位公子?” “玉景山庄的那位——” 寿山王一拳砸在酒桌上,玉杯纷乱振起:“我既然答应不说半分,你们也最好不要在我面前提及玉景山庄!眼下,你们还是看看如何能把那个废物圈杀了吧!” 东方崖已经被人搀出到春秋殿正门前,箭雨大部分射程到了极限,难构成分毫威胁,而因为刚才被他们锁定了位置,二王手下很多潜伏瓦顶的人也被射了下来。 “呵!他们知道这些点位了!”九成王手起,又落,四面上的人全都现身逼上前去。 东方清环望四周,没想到他们兵力如此悬殊!“三位皇叔!难道你们真的想要亲人之间兵戎相见!宫门外寒将军已经率兵围住了皇宫,你们就算杀了我们也出不去!” “呸!”九成王仰天笑道:“你们那点儿兵马,还不够喂给本王下饭呢!还是你们早点儿投降吧!” 门外,忽然冲入一个身影,寒江尘见此人眼熟叫到:“葛峰!” 葛峰脸色不佳,对东方清道:“殿下!宫门外——寒将军的兵马被包围了!” 葛峰奉命在城外协助寒远,东方清本来是不愿他泄露身份的,但是此时情况危机,葛峰难以两全,取重而为,前来通报:“殿下,四宫门中有三门已经反了!先下只能带着陛下朝人门去!” 东方清脑中雷击,一瞬空白,寒江尘听到寒远被包围,也心里意乱,稳神后在他耳边呼道:“殿下!人门!我要去救爹!” 贾仁此时滚在一个酒桌下,却竖起耳朵听,三门已反,人门出了什么差错?!又听见有人喊道:“铁杉带人来解围了!” 城外,斗宿街上,行人都慌忙散去,方才繁华不复存在。 两拨人马对垒街中央,朝北面向昊汤宫殿的兵马前,白衣男子驾马,淡漠如风,神色冷绝道:“大胆拦路人!快快让道!” 赵璟驱马向前走了一步:“阁下可是东方芮!” “正是!识相的给我让开!” 赵璟见他手持长剑,三尺青光在月色下闪烁不以:“你若用剑,在我手下过了五招,我便放你前去,否则——” 东方芮未等他说完便起身离马,脱身提剑向他而去,一剑刺在他抬起的手臂上,却被坚硬的东西格挡住了。 赵璟笑道:“我没带兵器你便来刺,你表面沉稳,心里藏不住乱,偏偏比你父王还要急躁!可是怕太子太傅罗翔出事?”他顿了一下,又复笑脸:“还是担心他的女儿?” “你!”被人看穿了心思,东方芮撤剑飞离他一步。得空,赵璟身后人马里,飞出一柄黑剑,他单手一接,一抖,剑鞘离身,这柄好似染过万人血色的黑铁剑,朝东方芮剑身挥去。 东方芮用剑来挡,可黑铁剑的剑气却瞬时便折断了他的宝剑。 “太子太傅今日身体不舒,和他的女儿乖乖的呆在家里没有出来。”赵璟收了剑:“你我无拔剑相向的理由,况且你手下残兵败将实在难和我的兵力对抗。” “而且我还可以告诉一个你至死都想知道的秘密。” “秘密?”东方芮疑惑的审视马上黑衣人,他身后军队的确比他这帮隐伏多年的老兵要更有战力。 反观,此人笑时俊而洒脱,一股纨绔,不像会提剑的人,但他严肃时,仔细看来,眉间霸气肆意,透出龙章凤姿之感,让人不得屈而听之,信之。 “你父王和你母妃的故事,你可愿意听?” ‘咣当’断剑坠落,赵璟笑意更深。 第五十章 乱箭丛中 - 归朝欢:诓妃入手 - 守望距离 东方清一干人众,在铁杉的保护下,从春秋大殿一路杀到人门。 推开沉重而紧闭的宫门,六月晚风带了丝丝凉意钻入人的衣襟,寒江尘冷激灵,才发觉自己身后早就冷汗四流了。 “太子殿下,趁还没叛军追来,快带着陛下跨过柳江,到时候还能与三王对峙,重夺——”铁杉派人带来人马车辆。 东方清长叹一声,脸颊上,刚才厮杀时四溅的血色缓缓留下,指着面前不到百人,哀恸道:“铁杉,我未想到二王居然带了这么多兵马围宫,现在我手上除了这些人,再也没有多余的一兵一卒,太尉不知何处,连寒将军也——我用什么跟他们挣!” 寒江尘身子一抖,从怀里取出一块儿虎头兵符,递到他面前:“殿下——” “你——” 寒江尘看了一眼昏迷不醒的东方崖:“入宫前,我父亲交于我的,昊汤城内禁卫虽少,但陛下曾经在朱青山上布有五万兵力,调动这五万人的兵符就在我父亲手里,另一半,陛下亲挂腰侧。” 东方清和东方郜不可置信,但来不及多想,命人将东方崖和柳秦娥台上车马。 “江尘,还愣着干什么,上马!”东方清急急喊道。 寒江尘摇了摇头:“殿下,你们先行去朱青山,我——我要去找我爹。” 铁杉也道:“殿下不必担心,铁杉会陪寒小姐一起去!” 背上弯弓,腰系利剑,跨上马,一路狂奔,连铁杉也追赶不及,寒江尘满心刺骨的冷,全身血脉都要被惊恐埋没。 母亲去世后,她从未想过,那副宽阔可靠的肩膀会消失,会再也看不到。春秋殿上,听闻禁卫被围困时,手里的弓和剑就再也握不稳了。 沿途,寂静的让人害怕,她低头策马,任凭疾风呼啸,马蹄过处突然踏到一摊血迹,一滴温鲜粘稠的血反贱到她脸颊,越向前便越多的流血淌过,她眼眶被泪水占满,猛抬头,朦胧间,夜幕下,寒远的身影独立眼中。 三千兵马与一千人众,到头一千人省不到百人。 狻猊坐在马上,静看面前横刀立马,深陷群战之中的寒远,却也笑不出来。寒远不愧平阳肱股之臣,狻猊手里握有三千人,一番较量后居然损失千人。 耳边一声破风之音,狻猊听到此音时,已经躲避不及了,利箭直入左肩。 ‘碰’一声,狻猊应声捂住了箭口,厉眸回射。远处,宫装女子举弓射箭,箭雨又纷纷射下他身后数人,狻猊咬牙道:“寒江尘!” 铁杉随寒江尘后追来,抬眼看见城门上,寒星一点,箭指寒远后背:“将军!小心!” 空气凝聚一刻,但那点寒星却未停住,卷起风尘,自上而下,穿过战中的众人,乱入寒远头盔后暴露的脖颈,一箭刺喉—— “爹!” 赵璟带人走在回路上,眼前已看得见乱战人群,耳边听到有异于兵戈之声的突兀刺耳的凄厉哭叫,心 顿时被扯出抛向万丈高空,又直直坠入黑不见边的深渊里。 “公子!”赤瞟见他脸色,煞白如雪,气息居然紊乱,担心急切的唤了他一声。 赵璟从未感觉过这种沉闷难言的心痛,脑中闪出无数问句——她如何会在这里?她可有伤到?可还安好? “公子!寒远被射杀了!” 第五十一章 公子的怒 - 归朝欢:诓妃入手 - 守望距离 “爹!”寒江尘眼前一片黑暗,弯弓从手中脱离,颓然跌坐在血摊里,任凭血腥的液体沾湿身上穿着的衣服。 漆黑的夜里,月色发散着猩红的错觉,千人尸体上,寒远剑已离身,双手紧紧攥住贯穿咽喉的暗箭,他听到呼喊,想转身看她一眼,却只感到了一股寒冷席卷了全身,多少年前的回忆倒灌—— 贤良又深爱自己的女人,可爱却淘气的女儿,曾经以为男人一辈子除了征战还是征战,当一切即将抽离自己身体的时候,想到的不是光勋卓著的戎马一生,而是陪伴自己多年的这两个女人。 眼神顺着手指牵引,望向远处跪坐在二十几步之外的寒江尘,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爹,”寒江尘见他回身,突然爬起来脚步踉跄的向前跑了几步,脚腕一软,还是跌坐下来,忍住眼中的泪。 她从来没有见过真正的厮杀,一次也没有用手里的弓和剑杀过人,空气里充溢的铁锈味道让人胃口一缩,心头泛上恶心,她的手在发抖,却还是抬手,狠狠捶在软的站不起来的脚腕上:“没用的东西!” 铁杉下马来扶她,被她一掌推开:“铁杉哥!我自己来!”泪不受控的肆意泛滥,就像心里的恐惧,猖狂的占满了整个胸腔。 赵璟四肢百骸僵直,绷着的力气,屏息注视,从她站起来的第一次,第二次——直到寒远身体冰冷衰败后,从众多尸体上翻滚而下,她都没能走出一步,却还倔强的要自己站起来。 赵璟迟迟未开口说,赤和狻猊不敢自行行动,一场激战就好像被冰冻一样,僵冷住。 平阳禁卫不到几十人,都卯足最后的力气,奋力冲杀,嘴里喊着“为将军报仇!”的口号,竟然又将一波敌人杀退下去。 “公子!这些人——”赤一手砍杀马下冲出众人包围的一个平阳禁卫,慌忙询问,这些人就好像不要命一样,竟然一人斩数众,将三千人折损了一半。 “不留活口。”赵璟低沉嗓子里发出的声音,里面透着毫无感情的冰冷、毫无笑意的凌冽,却穿透了血雾弥漫的黑暗,飘入众人耳中。 寒江尘猛然转头,堪堪将他直看入眼中,那一瞬,从悲到怒,又转而变为愤,人生苦痛一一尝遍。而他的眼里,居然含着—— 狻猊折断了箭身,嗜血一笑,大声向众人又复一遍:“不留活口!”自己飞身离马,直冲寒江尘。 在公子的眼里,他看到了从未见过的疼惜,甚至还有关切,隐隐的第六感让他不安,心里冒出一个念头!一定要杀了这个女人! 铁杉眼里也悲痛万分,但寒远的身体早已没有了生机,那只暗箭,实在阴毒精准,他拖起寒江尘,见一个黑衣人冲他们而来,吼道:“江尘!跑!再不跑就来不及了!” 狻猊扯出腰间细鞭,倾全身之力,朝铁杉怀里的寒江尘抽去,牛皮鞭子上突出了无数尖锐的利刺,只要被这鞭子碰到,必然全身血肉模糊。可尖端还没触碰到寒江尘,一刹间竟然从中间断裂。 狻猊惊愕的看着手里还剩下一半的鞭子,这条鞭子是由他千锤百炼而出,虽然是牛皮但是却注入了软铁,绝不会无故断裂! “狻猊,回来!”赤嘴角下沉,他明显从身后察觉了缓缓散出的东西。 平阳禁卫剩下的人已经全数被歼灭了,迎着暖风,让人错觉以为这只是个美好的仲夏之夜。 狻猊再回头时,铁杉已经带着寒江尘快马加鞭的闯入没有烛火的巷子里,无奈,只得穿过众人,走到赤的马下。 赤一直盯着狻猊从远到近,目光紧张,脸颊还滴出汗水,狻猊晃见赤的拳头暗中握紧,倒抽一口气,急忙向后退,又迅捷的提气一口真气,却还是晚了一步。 从赵璟身上散发出深而沉的内力,如巨浪汹涌将狻猊扫出十几米开外,赤紧绷的嘴角里也淌出鲜血。 刚才,就在狻猊利鞭抽出的一刻,那股在赤身后压抑了很久的寒气转而成了一股热流,气息波及众人,连赤也被重伤了。 赤的记忆力,公子第一次在人前这么大发雷霆过。 可这一次,那股气息持续了很久还未撤去,头顶就像被压下一座大山,武功内力不行的人已经昏厥了一片。 ‘咳咳’狻猊急促咳喘,全身无力,暗自叫苦:“公——子——饶命——” “回府!” 第五十二章 灭门之谜 - 归朝欢:诓妃入手 - 守望距离 平阳国狩正24年,战火从昊汤城雄伟富丽的大内宫殿中的一场夜宴蔓延至全国,发生了平阳史上最大的一次叛乱,史称“三王之乱”。 内乱因三王意图弑兄夺权,先勾结昊汤城商贾,允以封官加爵之赏,从而大肆搜敛财务扩充军备,并暗中谋划一场夜宴,为好色的帝君献上蛇蝎美人,试图行刺,却不料龌蹉之行被太子一党发觉。 在这一次内乱中,太子东方清及皇子东方郜同自己的三位皇叔在昊汤城柳江前对峙了将近半年,最终因三王内讧而迅速瓦解其军队。 随后三王被太子及二皇子分别诛杀二人,逮获一人,而一向骄奢淫逸的平阳帝难掩国内百姓要求让位的悠悠众口,只得将皇位传禅于太子,自己只做个悠闲的太上皇。 战乱平息后,平阳国繁华不再,往昔在四国中赫赫有名的经济重城昊汤内少见人烟,一切只待重整山河再理江山。 昊汤城  天牢深处 耀眼的金丝龙纹在烛光下掩饰不了逼人的锐气,平阳国帝君东方清缓缓转过身来,背后深沉如海的蓝色映衬的硕大龙纹也随之消失在黑暗中。 皇帝眼中血丝浸染,身旁的小太监洪德自然焦虑在心里却不敢出声打扰半分。 平阳帝反复摩挲着手里已经褶了好几褶的文书,眼睛一瞬也不离的看着对面的牢墙,忍怒开口道“皇叔,朕还称你一声皇叔,你看看平阳如今的万里江山,难道就不悔恨!朕可以不追究你的过错,只要你告诉朕,一年前,主谋杀害寒远将军的人是谁?究竟除了你们还有没有别人参与谋反!” 牢墙上,中年男子散发而立,骨骼几处都被铁锁锁了起来,即使这人是武功修为极高的寿山王也难挣脱铁链的束缚。 寿山王东方德元悠悠闭上浑浊的眼睛,嘴角一翘散出冷笑“你难道要老夫承认从没做过的事?我不忿你父王那个窝囊废被推上宝座,才被那几个酒囊饭袋怂恿犯下大错,想我寿山王功高盖主,哪一项是不如你父王。 “你也不用拿河山万里来吓唬我,老夫自问对不起祖先厚爱却没有对不起东方的江山。只可惜那日是我坐镇清荷宴,若我带兵行刺,定取东方崖的项上人头!!” “如此说来你真的没有派人杀害寒远和寒家?”帝王注视着寿山王的每一个面部表情,希望能看出一丝破绽。 “寒远是条汉子,老夫遗憾此生未能与其一较高下,可惜平阳国损失了一员猛将,不知道他是否还有后人。”寿山王叹了一口气,看多了他倔强的一面,一向自负的寿山王,就算被生擒后拘押在天牢里,屈辱的苟活也未能让这个骄傲了一辈子的人动容。 看来,寿山王真的和寒远一家的死没有关系。 三王之乱,东方清虽早就知道并暗中做了打算,和寒远商量了计策,却没想到,在夜宴开始之前,消息走漏,使得寒远将军一干人众反而遭到了伏击,全部阵亡在宫外。 皇帝遭到刺杀未果,逆党冲出来进行绞杀,太子近卫与逆党周旋宫中,最终应为寡不敌众而被迫出宫。 匆忙的溃败路上,一干人狼狈逃窜,连寒远的尸首都没能安葬。几个月后,他们杀回王都,又重夺宫殿,却意外发现寒远将军府早在寒将军出兵后就被血洗一空,全府上下七十几口人死于非命。 寒将军生前并未偏好太子一党,帮助太子是为了稳固帝国江山,为什么全家会被杀害?而被诛杀的九成和南郡王都否认血洗过寒府,事实证明他们都在忙于战事和内讧的利益争夺,根本无暇顾及寒远这个已死之人。 除非在三王之外还有第四个人参与,顽固不化的寿山王宁死都不肯说出来,如今只能都做谜团了。 “那太叔公可是被你们驱走的?” 寿山王咧嘴一笑:“此事却是不假,我三王与段白浪联手之事,你又不是不知。” 东方清叹了口气:“是我明白的太晚了。” 回宫路上,漫天的飞雪覆盖了整座宫殿,飒飒寒风刮得树枝乱摇,原本是回寝宫的路,却七拐八拐的去了另一个地方。 小太监安洪德小心的跟在平阳帝的身后,不敢多说一句,他知道皇上是要来见一个人,这个人是他日思夜想却因为惭愧而不敢相见的一个人。 第五十三章 牢狱解惑1 - 归朝欢:诓妃入手 - 守望距离 离那个院子远远的地方,东方清停下脚步,隔着众多染了白色的雪梅树,看向树海之后凄冷的凉亭和那间冷清的房子。 “江尘,你不要再喝了。”着白衣的女子伸手按住又要抬起酒杯喝酒的那双手,苦心劝导。 反看喝酒的女子,杏眼冰冷的看着酒杯,玉琢冰雕的皮肤在寒冬下显的苍白之极,樱唇和脸颊应为酗酒的缘故发散出一点儿病态的嫣红,只是她看起来瘦弱的身体上却披着麻带着孝。 她淡淡笑,那苦意任谁都看得出:“千杯酒,解一愁,值得,值得。” “江尘,再喝对身体――” “燕子,不用管我,”寒江尘举起酒杯:“爹他一生憾事之一就是没有个可以和他举杯对酒的儿子,我只恨自己不是男儿身,报仇都无从下手!!当初,为何师傅被驱我不知,又为何翩翩只让我一个人进宫?” ‘啪’狠狠的一声,平阳帝痴愣的看向寒亭处,罗燕扬起的手掌没有犹豫的落下,直打在寒江尘的脸上,她宽慰柔和的语气哽咽的怒道:“寒江尘!明天就是寒将军的国葬,你难道要醉了酒去!” 寒江尘愣愣嗤笑,覆手将石桌上的酒壶酒杯都打翻在地,起身歪歪斜斜的向屋中走去,嘴里念念叨叨“今昔把酒解了这儿女愁,明朝便只得放下千愁万绪,做个――”走的越来越远,嘴里的声音也越来越小,后半句是什么,谁也听不清楚,除了她自己心里像明镜一般。 罗燕无奈的看向梅花,却在梅树斑驳间看到一个转身而去的背影,耀眼的金龙,萧索的离去了。 昊汤 天牢 “别和老夫开玩笑了,小子!”天牢深处,寿山王怒目看着眼前人,乌衣男子只身站在平阳国卫守最严苛的天牢里,好奇的观摩四方。 看了半响,回神笑道“老王爷怎么能说在下是开玩笑呢,我家公子想给老王爷提个醒,当初老王爷答应过我家主上的话,不可不算哦。” “呸!”寿山王在男子脸上啐了一口,狂啸道:“你家主上算什么东西,奸诈小儿!他作弄的了南郡和九成那两个笨蛋,却骗不了老夫!!他的如意算盘若不是有老夫一诺在先,早就功亏一篑了!” “老王爷说的是,老王爷一生愧诺甚少,得老王爷一诺如得千军,可你也不要忘了,是你负人在先!不过公子现在不再计较这些,这次是专门让在下来解老王爷三个惑。”男子笑如狡兔,让人恨不得烹于锅中。 寿山王哼笑一声,傲声道:“你能如此轻易进得了这大内天牢,身手不一般,却不想你家公子竟然无意取走我的性命,反知道老夫我一肚子的疑问想要找个人解答一下,真是狡猾的奇人也。” 看乌衣男子不做回答,寿山王知道他策动不了这个人,只得问道:“其一,我想知道你家主上到底为何人?” “公子说过,他不过是求利不求名的商人罢了。” 显然寿山王很不满意这个答复,因为只能解答三个疑惑,所以作罢第一问““那老夫曾管制王都军备,知道王都四门都应该有人守备,那夜就算太子守备人手不足,寒远孤军在外,只要四门不乱归顺陛下,自然我那两个傻弟弟不能也不敢带数千人众随段白浪的茶商埋伏宫内,老夫那时就想到宫中一定有奸细,告诉我,这个奸细是谁。” 乌衣人又复笑了:“老王爷真是浪费机会,以您的智谋,难道想不出这个人是谁?” 寿山王浑浊的眼珠一瞬被愤怒激的殷虹“是太尉,是太尉王耀对不对!!” 乌衣人好心提醒道:“寿山王怕还不清楚太上皇怒斩庞忍一事吧。” 寿山王屏息沉牟不语,乌衣人继续道:“王耀前面的大司马被太上皇怒砍,对外称是对上不敬,实则真正原因是调戏贤妃贾莲。” “唉,”寿山王短短一声苦叹随及闭目,苍老般声音暗哑道:“我早该料到是丞相贾仁。” “现下您还剩一个问题。” 第五十四章 牢狱解惑2 - 归朝欢:诓妃入手 - 守望距离 “现下您还剩一个问题。” “是谁杀了寒远,将他们一家诛杀殆尽!” 乌衣人眼珠一转:“聪明如寿山王,想知道的应该会更多,我告诉老王爷另一件事情,这个问题当作您没有问过,您还可以问其他的。” “哦?老夫还不知道你家公子居然晓得我会问这个问题?”寿山王冷冷一笑:“且说来你知道那件事情。” “王耀之前面的那个大司马同寒将军是疆场百战的刎颈之交,名为庞忍,此人与寒将军交往甚深,参与了太子和寒将军的全部谋划。但很不幸的是,这个人张狂高调,喜好喝美酒,醉酒后酒品不甚,好言语。 “在被太上皇斩杀前一夜,曾被丞相邀到府邸喝酒,而贤妃正巧省亲在丞相府,才后有调戏贤妃一说,我想寒将军的行动也许是那时被泄漏的。”乌衣人见寿山王意味深长的眼神,笑道:“老王爷又猜到什么了,在下就不多说,您现在真的只有一个问题了,请思量再三。” 寿山王一面内心感叹自己的皇弟太上皇居然昏聩至此,连连被丞相贾仁这只外柔内奸的野狼给骗了,另一面却仔细考量的看着眼前人。 乌衣人蒙着脸,面部不清但是眼神清冽至极,似是刀刃于黑暗中闪烁寒光,再观他神不知鬼不觉的潜入天牢,将守卫一干人众昔数迷晕,他实在想不出四国之内怎么会有这样身手令人发指的人存在,更别提他的主人。 这个年龄不晓的商人,是如何将这些帝国中见不得人的事情掌握的如数家珍,不容说,他手段可想,而他缜密无漏的思绪更是精准的令人汗毛直立,尽然将他们这帮人捉弄于鼓掌之中。 “那日为何四门会反?又为何有一门没反?” 乌衣人惋惜的叹了口气,喃喃道:“公子猜的分毫不差,寿山王的确是有颗为国之心。平阳国得王爷一人便也足够了。” 随即他答道:“那日是王耀提前换了四门卫尉总领,但是公子暗中差遣我等留下了一位叫铁杉的人。” “你们――”策划了一场平阳暴乱,却没下狠手,这究竟是为什么! “这事儿,还总归得告诉您。”乌衣人伸手从乌袍下拿出一截折断了的宝剑,宝剑折断处的豁口整齐而不草草,明显是被更为锋利的剑拦腰斩断,宝剑剑柄处刻有一个‘芮’字。 寿山王虎躯一震,吃惊的瞪着鹰牟,说不出一句话,伸手疯狂的想要抓住这病断剑,扯得周身铁锁‘哐哐’乱响。 “芮公子没有死。”乌衣人为寿山王的表现十分满意:“在下告退。” 不乱平阳的江山,就是不乱四分天下。可平阳国受此重创,只能残喘苟存,若想重整雄风,又得过个几年。这几年里,难道这个商人还会有什么动作? 寿山王思绪万千,阿芮的剑术也算是强中强手,剑却断的利落,对手之人一定武功修为不在自己之下。 夜深如墨,天牢里守卫醒来,不知自己何时入的睡,只听见寿山王长啸一声,大声狂笑道“好小子,好小子,恩威并施,手段果然了得!四国浩劫,四国浩劫啊!哈哈――” 披甲引弓 - 归朝欢:诓妃入手 - 守望距离 深宫梅园,一个身影在曙光初照时推开房门不见了踪影。 “皇上!皇上!”洪德大早上在皇帝内殿门前焦急的轻声呼喊,早起身准备的平阳帝在侍女的服侍下穿上了庄重的黑色祭袍。 “何事如此慌张。” “寒——寒,江尘小姐不在房中——” 寒府 书斋 环顾四周,寒江尘已经从这里看不到自己记忆里终日被擦得一丝不苟的书架,也没有了和父亲坐在一起谈笑的木茶几,只有落了很多灰尘的石地板和房屋正中央孤零零架着摆放的两件铠甲。 指尖轻轻抚摸着其中一件更大的铁甲,瞬间指腹便被阴冷的寒气逼迫。 她目光转向另一件配有宝剑的铠甲,头盔上的红缨在过去的一年里都未被擦拭,却殷红似血。她淡淡一笑,只手拿过宝剑,掂量了它熟悉的分量。 系好发髻,穿好白色的絮衣,披上铠甲带起头盔。 低头看见了铠甲身后被遗弃的一把弯弓,弯弓是用紫杉木制作,弓柄处裹着藏蓝色的垫布,箭弦是上用好的生牛皮一点一点撮合而成,精巧的弯弓一看便知道是把利器,而弓段显然是适合女子使用的。 寒江尘欣喜的捡起它,架好一只黑色尾羽的箭,朝门,满弓对日。 “哎呀!”门前一个人影刚好此时闯入,被眼前瞄准了的弓箭吓的两腿一软,转身张开双臂向后成夸张的保护状,嘴里一遍还喊道:“护驾!护驾!” 东方清黑沉着脸,一掌把前面挡着的洪德推向一边,抬眼正对上闪着寒光的箭尖,东方清没有被惊吓到,但却是一愣。 他看见箭尖之后的人,红缨盔遮盖了一头乌发,身着银色铠甲,脚蹬黑色长靴,白色的絮衣,莹玉的肤色和英姿爽朗的气势把整个阴森的房间照的光亮,更为震惊的是那双眼睛——清冽嗜血。 半天无语的对视中,寒江尘缓缓放下弓箭,整顿衣裳,眼神顺从的抱拳:“臣参见陛下。” 铠甲和声音都铿锵有力不似女儿音。 “这就是你给朕的答复,对不对?”东方清死死盯着低头作揖的人,早晨听到她不见的消息,自己便惶惶不安,四门守卫通报未见到有人出宫门,他差点儿就乱了阵脚,马不停蹄的赶来寒府。 一个月未见,眼下的她何止是是瘦了许多,连身上的气息也像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昨日还是凝装女儿身,今日披甲弯弓,俨然男儿心了。 寒江尘不似在意的笑道:“辛亏臣昨夜酒未酗多,今早的弯弓还算拿的稳。” “嗟!”洪德慌张的叫了一声,摸着自己的脑袋,心想险些就成了串串。 深知她的性子,东方清没有放松半分,那日得知太叔公离开时,她也是这样不哭不闹的倔强:“朕曾保证过你,如今也答应你一定会找出杀害寒将军的凶手的。” “臣知道。” 不是相信,也不是一定,而是知道。 东方清突然眉目皱在了一起,心底突生激愤:“那你可知朕能帮你报仇,但如果你走出了这个房间,朕却再也没有能力还你女儿之身!” 寒江尘漂亮的眼眸和东方激烈的交锋,她抽出身上的宝剑,洪德没有来得及三呼饶命,猛然它已直插入地面:“请陛下成全!” 东方清默默苦楚的闭上了眼睛,转身迈出门槛,忽而顿住回首,冷冷开口,竟是君臣之距的口吻:“出了此门,你便是寒远的义子寒佩秋。”道完,没回身看一眼,随门外众人离去了。 平阳国勤政元年,举国丧悼,帝赐大将军寒远谥号“忠义将军”。满街白帆和飞絮一样,随着风扩散到了平阳国的每一个角落,全国上下都为逝去的大将军寒远送别。 据言,寒远将军的衣冠冢被送入寒家祖坟的时候,扶棺送行的位置,却有一名叫寒佩秋的男子披甲一路随行。扶棺送行本是血親职责,但是寒氏全家上下七十多口在去年早就遭到杀害,就连寒远将军也是衣冠冢。 这个男子称是寒将军早年义子,清帝爱屋及乌,对其赏识万分,当日封其为光录勋,掌宫殿护卫,侍奉皇帝左右。 重臣称此乃莽率之举,上表阻挠,言寒佩秋实乃白丁之后,未经选拔,不可草草封授九卿之职。 帝驳回上表,言:吾平阳之国,乃四国富裕之乡,然重商却轻农,重氏族轻寒门,寒门子弟怀才却不遇者甚多。吾愿以此为鉴,邀天下英豪,凡才华、功绩卓越者,无论出身,皆纳之。 清帝豪言一出,引得四方英才蠢蠢欲动,四国之内,皆称赞其贤明英主。 而那个引起清帝豪言纳天下之才的寒佩秋也就成了清帝求贤若渴的典范。 思之念之 - 归朝欢:诓妃入手 - 守望距离 四国都在议论寒佩秋捡了个便宜,远在万里之外的赵国宗王府里,众人却如履薄冰。 晨间屋檐上冰雪冻了三尺,初阳透过寒冰散出温暖的光。宗王府的百荷湖中央,竖着的亭子里,一人随意斜卧在精致的雪狐皮塌上,手边陈列了酒和杯,亭子放置了八方水缸大小青铜暖炉,上面精雕细琢嵌有各色珠宝,里面燃着刚从常山运来的雪煤。 湖水微风轻抚而过,摇动了卧在水面的白色莲花,又吹开了聚集在亭子里的暖气,卷起阵阵寒意。 他眼神沉在湖面远处的花,宝蓝色的锦缎整齐的穿戴着,雪狐皮毛盖在双腿上,犹如朗月青松,卓尔不凡,似笑非笑的眼眸,傲岸不羁的嘴角,面若冠玉,翩若谪仙,但是谪仙人的脸上淡淡的笑却如同破风之剑,冷冽袭人。 “主上——”看见自家的主上神游虚幻,赤呼了一声。 “乌衣回信了?”他话音刚落,一人便乘风一般瞬间出现在眼前,急急拜倒:“霸下来迟了。” 如仙男子拿起摆在面前的陈酿,杯身是青花小样,游鱼衬着上好的琼浆在杯底嘻戏:“交付你和乌衣的事情办的如何了?” “乌衣回过了信,其他都办妥当,只是寒小——” 男子眼波涛涛,笑容灼灼,霸下眼前忽然一闪,男子已将手中的不足掌大的酒杯掷入湖水,别看这轻轻一掷,却溅起湖水寸尺高。 霸下百年不变一瞬的脸微微惊诧了一下,男子指了指酒杯坠下的地方:“把它寻上来,夜了到雍阁领罚。” “是。”霸下起身迅速扎入湖水之中。 赤的手指在宽袖下抖动了一下,也许别人眼中,不过是在湖水中寻一个地点已知的东西,不足为奇,然,这个湖水看似静谧无波,除了从无极峰顶取下的冰莲能在此中存活,一般的游鱼连一个时辰都待不下,夏日里连只鸟也不敢贴着湖水飞行。 “赤,觉得公子罚的不对?”赵璟拿来另一个酒杯,又斟满了酒。 “赤是可惜——” “不用说可惜了酒,实话。” 赤沉默一阵,说了实话:“公子舍不得,但乌衣和霸下也阻止不了,这已经是定局。”是公子亲手定下的局—— 赵璟远远眺望着湖面,忽然问道:“父王又去宫里了?” “老王爷在万卷阁看书,没有去宫里。” “都快半年多了,他居然没回边疆。”赵璟眼睛一转:“杨毅这几天收敛不少,没有让那些腐臣们来府里扰我清闲,是怕老头子甩脸吧。” “应该是这样的。”赤低下头,公子出生,王妃难产而死,而公子百日那天酒宴,韶国发难,宗王出兵远战于北,多年少有还家。 丞相杨毅在丰都只手撑天,欺上瞒下,勾结官员,大肆敛财,后来又干涉王府,经常派来官吏,美其名曰教导世子,实则是监视王府动向。他经常在皇帝和群臣面前拐弯抹角抨击赵璟,有很多的大臣都对赵璟嗤之以鼻。 “从来都是我不消停一刻,他便会开心好一阵子。” 赵璟说着话,赤肩头落下只从天空飞来的小信鸽,取下鸽子身上带着的字条:“公子,他与陛下说,未时想在丰都御苑狩猎场上让老王爷看看斗武大赛。” “又有的玩儿了。” 无良废物1 - 归朝欢:诓妃入手 - 守望距离 站在三层至高的方卷阁前,赵璟敲响了紧闭的门:“父王——” ‘噌’一声,两门之间的缝隙里探出一把寒铁,赵璟运气侧身,寒铁就停住在他双眼之前,万卷阁内,响起陌生青年男子的声音:“王爷在看书,说了不许打扰。” 赵璟闻声,抬脚踹了大门道:“阁下何人?可是父王请来议棋的?” “无礼小儿,居然敢踢门!” 赵璟又复狠狠踢了两脚:“这门是我家府里的,公子我踢不踢管你何事儿!快叫我父王出来,误了大事儿,你这龟孙敢担着!” “呵!”二十三四的年轻男子倒吸一口怒气,剑眉一竖,怒意外露,想他丰都最年轻的都义将军郑云,何时受过辱骂的屈辱!回头对身后那老狐狸怒道:“你这混蛋儿子,居然敢骂我龟孙!本将军要教训他!” 宗王淡笑一声,只盯着棋盘:“他混了多年,你在军中不知道,自去教训你的,我不会说话,打死了算我的。” “别说我欺负他!” “他又不是女娃,蹭破个皮肉还死不了,最好打到他求饶。”宗王皱起眉头,执子落盘,低声喃喃道:“哟——这一步走的太明显了,容易让人发觉了。” “你这护短的别心疼才好!”男子撤了剑,一脚踹开大门,赵璟站的离门近,被突然打开的门扇坐在地上,他跳起眉头骂道:“叫你龟孙还抬举你了,简直和猪一样,以为就你比猪能耐啊?把这梨花木做的门弄坏了,你怕赔不起!” “光是嘴上逞强,等我卸了你的胳膊,你就知道谁厉害了!”郑云一招擒拿手,大力将赵璟连头带脚提起来。 “你会武功,我不会,明摆着欺负人。”赵璟也不狼狈,领子被他提着,却单手负在身后:“你是郑云将军?” “怎么?你认识我?” “不认识,这是听说你是我父王一手提携的将才,如我看来,不过尔尔。”赵璟放下另一只手,如今居然双手背后,静而不动的盯着他。 “你倒是狂,我随老王爷出战敌军的时候,你还在花乡里喝酒呢!今日老王爷说了,打死了算他的。且让我想想先卸了那条胳膊。” 赵璟纨绔一笑:“将军百战沙场,我一文文世子,咱俩比不得。” 郑云掌握成爪去卸他臂膀,宗王一声大喝道:“住手!” “王爷,你说了要教训他的!”郑云气愤的送了手。 “一会儿还要去见杨毅,难道让他绷着纱布去?回来再让你们俩好好斗,你先到西营那边去。”宗王又落一子,摆了摆手。 郑云狠狠舒了口气,五指一松,赵璟的领子就被松开了,咬牙道:“世子殿下,再会。” 郑云走后,赵璟整理了衣裳,宗王落子清脆:“你是我儿,同他说教训你不为过。” “父王想用他来试儿子可有落下功课,儿子知道。” “那,刚才我若不叫停,你可是真的要将他一掌打死?”宗王飘过眼神看向他手掌,那一掌运了三分功力,不用第二掌就能把郑云拍死:“听说最近,你没去花乡柳街?只呆在府里喝茶看书,儿子,你不会是生病了吧?” 赵璟脸上三条黑线,前几日赤说了丰都传言,他赵璟得了怪病,去不了那些风花雪月的地方了,他本来没当回事儿,没想到尽然传到老头子这里了:“父王想多了——” “那好吧,随我去斗武大会吧,不要让你皇叔等太久。” 无良废物2 - 归朝欢:诓妃入手 - 守望距离 赵璟扶宗王上马车后,单骑一匹黑马跟在马车侧,宗王掀开帘子,看他道:“杨狄升了中尉第一缇骑,你可知道?” “有耳闻。” 宗王笑了笑:“掌五十人马,出了丞相府,比你还要威风。” 赵璟只是点了点头,伸手轻抚马匹,眼神看着马比见了宗王还要亲。 “别说父王不关心你,回了朝,满耳朵都是如何你不服管教,如何丢了皇族的脸,想不关心都难。” “看来您耳朵也长茧子了,儿子我可是听了十八年呢。”赵璟撇着嘴。 宗王又道:“再过一年就二十树冠——” 宗王听他不说话,顿时哭笑不得:“不说?那老子就给你找两件事,不赶快娶个女人回来,就入朝为政,你只能二选一!否则打断你的腿!” “娶个女人就可以不管赵氏的天下?那我选娶个女人。”赵璟无赖的笑了,宗王深深看他一眼,放下了帘子。 “这不是世子殿下!”赵璟马上回身,背后五十人列马随后,最前面站着一个紫袍人,在街上提高音调,引来众人目光。 “杨公子,少见了。”赵璟淡而有礼,佯装没有看到这阵势。 “是少见了,听闻前几日世子都未去梅花节露面,难道市井传闻——”杨狄奸诈咧嘴笑了:“不用说,一定是他们胡乱传的。” 马车和中尉的仪阵同时停在皇家狩苑前,赵璟下马掀起帘子扶出宗王,宗王看向杨狄,不是刀光剑影一掠,而是惊天动地一藐。杨狄不知马车上居然是宗王,跨着马镫的小脚肚子不觉颤抖,赶紧下马叩首。 “不用多礼了,本王只是感叹,原来丞相和杨公子这么关心我儿。说起来,璟儿知道平阳的新国君吗?”杨狄尴尬的站起身,宗王话锋转向赵璟,狡猾的眼眸透着精光。 “赵国三王之乱传的沸沸扬扬的,就连丰都的酒巷里也都是人在议论,儿子怎么能不知道。” “这位清帝手笔很大,登位几月以来,上从朝中三公下至地方郡守,全部整饬一新。且不说到底能起几分作用,单是破格提拔寒远义子一事就足以看出此人的胸襟,和他父王不议朝政的反差太大。在他手里,平阳国若在这几年内没有战争,将来一定会在四国内独霸一隅。” 宗王说与赵璟听,王府马车旁又驶来一架马车,一只枯朽的手指挑起车帘,未见人先闻声:“多年未见,王爷还是那么洞察先机。” 老者鹤发童颜,灰色儒士长袍垂地,浑身上下散发出一股庄重肃穆的气息,粗长遒劲的长木拐杖触及地面,发出‘咚咚’的响声。 宗王作揖道:“今日是斗武大赛,怎么程老也来了?” 能被宗王尊称一声程老,已非一般人物,这老者正是丰都大儒之首程业,也是赵国皇帝陛下的帝师。 “也没什么,老朽从未看过斗武大赛,听说这大赛每年汇集英杰为陛下选近卫,所以老朽也来看看我丰都的英杰。”程老平易近人的笑容让四周守卫心里暖融融,而他的目光却至始至终都停在赵璟身上。 “世子也参加——”程老开口问道。 “程老抬举了,璟只是会些拳脚的皮毛,陛下知道拿不上台面,不会找我来的。不过要是来品美酒,阅美人,倒是必会找我。” 身后,杨狄忍不住嗤笑一声,众人也都不言而笑。程老难道还不知道这位,赵国宗王世子,纨绔难教,文不成武不就,平日除了女人和酒,没有别的研究。 丰都传有歌谣言: 东街烟,西街柳; 中间花街一巷酒。 黄金罍,白玉杯; 玉露琼浆一壶碎。 都言丰都出豪杰, 独有一人卧烟柳; 左一罍,右一杯, 美人怀中倾一醉。 无功累,无名追; 文治武功都不会。 莫问此人究竟谁, 纨绔志,可笑不可言—— 斗武大赛1 - 归朝欢:诓妃入手 - 守望距离 斗武大会一如其名,是赵国内为择皇帝近卫而举办的,每年寒冬在狩苑选拔,次次都是由皇帝和几位将军亲自督察,自宗王回朝后,赵国几位将军谁也不敢压在宗王头上献丑,没有一个敢自请接手此事。 宗王坐在椅上,探身烤着火,眼前山脚广阔的草地覆盖上了冰霜,天际又飘下了翩翩雪花。十几位年轻人在严冬里只穿了单薄的劲装站在风雪里,和程老坐在一起的赵璟,则锦绣狐裘,手里握着温手的小铜炉。 这十几人也是大族出身,父辈不是身居要职,至少也是各地氏族,在丰都这个崇尚强者的土地上,尤为看不起赵璟这样的膏梁皇族,几人的眼睛都要喷出火了。 “陛下驾到!”赵国皇帝和丞相一前一后纷纷进入练场。 众人伏地叩首,宗王和赵璟站起身,赵国皇帝赵玖快步走来,见程老也在,爽声笑道:“让程老、皇兄久等了,朕多批了几份折子,没想到就拖到这时了,这天可真是够冷的。” 程老笑道:“陛下勤于政事,老朽甚为欢喜,这点儿冷不算什么,况且宗王还和老朽在一起,老朽也知足了。” “程老抬举。”宗王威严稳立,气息淡淡却不容人忽视半分,和程老儒雅的气度极为和谐。 赵玖穿过二人,看见站在后面,赵璟手里拿着的铜炉冒出青烟几缕,关切道:“璟儿,你发病在府里闷了不短的时间,难为你能在府里待得住。” ‘噗’十几个年轻人稀稀拉拉的忍住笑,赵璟道:“我不出来给您捣乱难道不好?” “好!好!也不知你何时变得让人省心了。”赵玖笑中带了宠爱,瞄向身后跟过来的丞相杨毅道:“丞相今日早朝还担心了你的身体太过孱弱,见你好了,他也能安心了。” 杨毅恭敬道:“见世子身体无恙,臣心感慰藉。” 赵玖长袖一挥在中间的龙椅上坐下:“闲话不多说了,这些小伙子们穿的单薄,按以往先例,斗武大赛开始吧。” 公公拿着黄绢宣道:“斗武大赛每二人一组,分组依先前文武考之优劣排序而定,每组决出之人同样依文武考之优劣从新组合,直至最后决出前三甲优胜者,榜首将与——”语声戛然而停,公公急忙小声问道:“陛下,今日一位将军也没有前来,这原本定的榜首要与一位指定的将军武演,这——” “将军们既然不再,不如让在的人试试。”杨毅放下手里的茶水,“世——” “杨丞相说的再理,杨公子在,自然也能撑了场面。”程老结过他的话,隆手入袖泰然道:“听闻令公子前几日升了中尉第一缇骑,可喜可贺。” “过奖——”杨毅眼眶一紧,皮笑肉不笑的回了礼。 “那就依了程老!程老也第一次来,且看看这帮小子们,各个都是能手呢。” 斗武大赛正式开始,杨毅脸上轻松的与皇帝赵玖谈论下面比赛的人,宗王拿出一本棋书顾自研究不与人交谈。但傻子都看得出丞相脸色发青,赵璟心里早乐开了花,刚才他还想施手段陷害他,却不料‘成全’了自己的儿子。 他抚摸着铜炉,狐裘披在膝盖上,风一吹,将一片雪花吹到他的裘衣上,一小片在温热的铜炉旁却倔强的半天也没有融化开,他看的出了神。 “一瓣雪落狐裘侧,引得忧人独自恼。”程老低声笑道,用只有两人的声音与赵璟说道。 赵璟捏去了雪花:“程老莫要耻笑,我可算不上忧人。” 程老通达半世的眼睛看向他,沉语道:“世子算的确不上忧人,最起码在世人眼里是如此。老朽是为了韵脚而已,胡乱一说罢。不过有一事老朽想与世子说说,听说李牧那头倔驴半年前被人说动前去平阳昊汤城,世子可是知道?” 赵璟温温笑道:“李老去了昊汤城?璟不知此事,是为何?” 程老眼神一挑:“不知,只是说要去办些事,老朽找他有些事要谈,到现在他也没回来。不过,李牧不喜昊汤风气到是众所周知,世子百日便拜李牧为师,老朽以为他与世子说了原由。” “从未——” “朕看此人不错,杨狄何在?”赵玖突然指着一年轻道。 斗武大赛2 - 归朝欢:诓妃入手 - 守望距离 杨狄端了把大刀与赵玖钦点的那名男子对立站了老一阵子,他心里犯嘀咕,不敢在脸上显出抱怨,要怪只能怪这中尉第一缇骑的头衔。可被提拔,并不是他功夫有多过硬,只是马术甚好,加之父亲与中尉的旧相识说了几句话罢了。 男子见他魂不守舍,手里刀的握姿都不正确,觉他小看了自己,愤而道:“扬中尉,您可是准备好了?。” “恩——差不多——”他刚闭口,眼前一晃,男子刀便如急雨,毫不给人休息的时间,全数落在他身上,杨狄左挡右劈,接招都吃力,但想这脸万万丢不起,于是大吼一声奋力搏了几搏。 外人观来他这一吼一嚷,阵势十足,其他青年人却知道这都是些无用功。 丞相杨毅沉脸观看,见那男子一刀险些砍在杨狄腿上,清了嗓子,声音众人听的清楚:“陛下,臣记得这公子是袁朝的儿子袁濛吧?袁朝如今犯了重罪押在牢里,他儿子被选入近卫,臣觉得有些不妥。” “哦?他是袁朝的儿子?” 男子手里的刀一顿,凝神听到杨毅的进言,实在是恨不能将杨毅生吞活剥,他父亲入狱正是丞相杨毅从中做了梗,参选近卫为得就是有朝一日能得陛下欣赏,为父平冤,现在却被这奸人又进了谗言:“陛——” 赵玖摇了摇头:“杨爱卿此话不对,你可听说了平阳国的清帝?他豪言广纳英才,连白丁都敢破格拨擢,朕怎么能输给他。在朕看来,只要有才有能力,朕都可以既往不咎的。” 杨狄见袁濛因怒分神,一瞬又因感激留了情,趁机将刀柄砸在他手臂的经脉上,袁濛痛叫一声,失手丢刀,吃痛的握住手腕,杨狄补了一脚,他狼狈被踹在地上。 “唉!技不如人。”赵玖回神看到这一幕,叹了一口气。 年轻人中冒出稚嫩的声音:“陛下!臣想与杨中尉比一比!” 一个十**的小子站出来扶起地上的袁濛,他脸上带着稚嫩,话音显得极为童稚,站起时却行端志满不屈人后,身正人正不可小觑。 杨毅见机向杨狄挤眼,杨狄机灵的脱了刀道:“陛下,这袁濛公子真是太厉害了,臣手腕都被他的力道震得抖的厉害,实在握不住刀。” 小子扬起头轻蔑道:“杨中尉难道是觉得我在这些人里年纪小了些,不愿与我比试?”杨狄心虚的低下头。 “好气魄!”赵玖大声赞扬:“你是宋将军的小儿子吧?” “回陛下,臣正是宋伟之子宋书平。” “杨狄怕是真的吃不住了,一会儿朕还得用他为朕开路呢,你且选个比他厉害的人比试吧。”赵玖和蔼一笑,宽言为杨狄开脱了。 宋书平环顾一周,眼睛落在抱着铜炉的赵璟身上,赵璟看看自己的铜炉又复向赵玖看去,赵玖大笑:“书平,同你一起的这些年轻人里难道就没有比杨狄厉害,你又想要比试的?” “回陛下,要说文武,臣是这里的榜首,比他们厉害他们不会有二话。陛下刚才说了在这里找个比杨中尉厉害的,臣就记起世子八岁与杨中尉闹过酒肆,还打了杨中尉,算是比他厉害吧。”宋书平滔滔不绝,没有一丝却诺,话里不带感情却把杨狄来来回回讽刺了个边,丰都人都知道赵璟是个纨绔子,而杨狄在他说来是比纨绔子还不如。 “哈哈!说的在理!”赵玖看向丞相,杨毅脸上一阵青红交加,杨狄更是埋头不语,不过也许让他们还能高兴的就是赵璟被选中这件事。 “陛下一言九鼎,不会偏心世子吧?”都知赵国皇帝最疼的就是自己的侄子,宋书平也不畏惧宗王威名,尽然毫不掩饰的就选了赵璟。 宗王始终没有抬头,只顾自己的棋谱,程老佯装研究茶,也没有在出言帮忙,众人目光都集中在赵璟身上。 “璟儿——遇到这样俐齿铜牙的人,皇叔也帮不了你了。” 赵璟放下手里的铜炉,掀起盖在膝上的狐裘起身哈了口气,白雾浓浓,看的冷意又渗入骨髓三分,他搓了搓手掌,语气古怪道:“一会儿,皇叔不要嫌璟儿给您丢脸,因为璟儿一定会比杨中尉还要惨。” 赵玖嘴角露出笑意,点了点头:“去吧。” 站在雪下,赵璟暖和的狐裘和他们薄薄的衣服鲜明对比了一下,他取了剑在手里掂量半天,又端详半天,宋书平嗤笑道:“世子难道没有摸过剑?想当年,宗王就是以一柄黑铁剑扫遍赵国四藩,所过之处无人不被他的剑恫吓到。” “不怎么摸,拿的不称手。”赵璟笑道:“我的手摸惯了女人拿惯了酒杯,和你们不一样。” “既然如此,我让一步,世子先出手吧。” 斗武大赛3 - 归朝欢:诓妃入手 - 守望距离 赵璟抱拳笑道:“多谢宋公子。” 众人见他单手举起剑,挥出时迟钝而且毫无力道可言,连杨狄也笑的灿烂异常。 宋书平用了不足两分力气懒懒持剑挡住,两柄剑身相交一刹,他手腕一沉,眉头皱成了川字。一股强劲的内力从看似轻落迟缓的剑身传到指尖,又顺着指尖传递到手腕、手臂和肩膀,像千斤重的铁石突然砸落身上。 抬眼看赵璟,他眼里只有轻松笑意,完全不见卷起的波浪。运起五分力道拨回他的剑,竟然全身空乏无力。宋书平吃惊的低头看自己的微颤的手指,抿嘴不语,想:一定是自己大意的原因,和他没有关系。 想完,他迅捷向赵璟提剑刺剑,赵璟踉跄躲避,惊慌的跟不上脚步。宋书平的剑气一下,便削去了他一块儿狐裘的皮毛,随之剑从赵璟肋下和手臂之间穿过,二人肩骨相对,赵璟一侧一撞,他顿时失去平衡,连连向后来退了几步。 “你!”这份力道没参内力,已能将他撞出三步,宋书平不可置信暗吼一声。 “这脚下的冰可真滑!”赵璟故意转身扬声,远处丞相杨毅奇怪的神情才变得舒展了些。 宗王世子纨绔废物,原来都是装出来的!宋书平按耐住心里铺天漫海的惊愕,赵璟看出他眼中的诧异,低声笑道:“宋将军不愧丰都数得上名号的车骑将军,养儿如你也算他一桩功劳。” “你居然——” “璟只求一败。”赵璟挂剑、架剑,将剑尖简单的向前一崩,他人眼里这都是一些基础的剑步,宋书平侧身横档一撩剑身,赵璟顺势后倒,四肢失衡的狠狠摔在地上。 “哎呦!”草场上响彻了赵璟的痛叫。 他这一摔来的太突然,宋书平愕然的机会都没有,赵玖派人在后已扶起了他,赵璟惭愧道:“皇叔,宋将军这位公子可真是了得。” “好一位榜首!”赵玖笑容可掬:“宣!拨擢宋书平为四品中护将军,掌丰都皇宫禁卫兵。” “嚇!”众人倒吸一口气,这中护将军虽位居区区四品,但职掌禁军,总统诸将,并且主武官选举,因此为此职者必须秉公无私,才能举荐良材,反之则有接收贿络之嫌。宋书平不及二十便能或此重职,实在羡煞众人。 “谢陛下!” “拨擢袁濛为中尉缇骑,随陛下左右。” “谢陛下!” 赵璟扫去衣摆上的雪,程老叹而摇头,朝杨毅抬额对赵璟说:“世子让人笑之以鼻了。”换来赵璟的耸肩。 赵玖侧头道:“璟儿,你看书平和袁濛,英杰出少年,你与书平一般年岁,以后可不能在荒废了,听到了吗?” “璟儿谨记。”他笑而抬首,宋书平牛大的眼睛死死瞪他,身边前来贺喜的人不解他绷着的脸。 “今日就到这里吧!皇兄,你随朕到宫里一趟。”赵玖起身,宗王也收了棋谱点头。 杨狄马上开路,皇帝、宗王和丞相一道离开了草场,程老拄着拐杖走在赵璟前面,身后‘噌’一声拔剑:“世子请留下!” 众人眼前,宋书平以脚踢起剑,剑破风射向赵璟披狐裘的后背,袁濛抬手制止,却赶不及长剑飞去的速度:“书平!” 完了!完了!所有人都笃定,赵璟这次一定得受重伤,就他刚才那两下,绝躲不开这柄剑的。 浮光掠影间,赵璟以手抓住剑柄,眉语目笑道:“你这一剑伤着公子我到无碍,万一割伤了程老,怕你担当不起。” 袁濛呆滞住,一帮人也都不可置信,唯程老悠悠回身,恭而有礼:“多谢世子。” 宋书平咬牙抱拳作揖道:“他日书平定备贴亲去宗王府赔罪!” 起疑 - 归朝欢:诓妃入手 - 守望距离 平阳一日,大雪已过,宫中夹道栽种的梅花与枝叉的雪色浑为一体,走在远处看不见花,却飘过一阵清香。梅树间,明黄轻裘抬笔沾了朱红色的墨汁批阅成山的奏折。 旁侧一个带剑侍卫样的人站着伺候笔墨,东方清又停住了笔尖,随手一扔怒道:“这帮老掉牙的东西们,为了你一个光录勋竟然给我上了半月的折子,难道朝中就没有别的事了!” “是没有别的事情吸引他们注意力。”寒江尘放下墨块,端茶水递给他,自从以男儿身担起光录勋一职,那低沉的死人气息就收敛了,每日按时按点侍奉保护,她将一本系了红绳折子推到东方清面前:“陛下,这是边疆镇东元茂将军加急了的折子。” “哦?你看完说与我听。” 寒江尘拆开,扫了几眼:“西韶国在灵音城增派了军力,赵国也在南靖驻守重军,元茂将军认为一定是有什么事发生才促使两地无视五年息战之约,希望陛下能谨慎此事。” “赵国和韶国虽有五年不战之约, 但去年赵国宗王还曾带军与前来骚扰的韶**队战于百风谷地,韶战不如赵,却频频扰乱赵,他们之间一定发生了什么事。” “两国唯一有牵系之处就是五年前丹棱之战,我平阳也参与了,是不是与这件事有关。”对她来说记忆最深刻的就是丹棱之战,那一战让四国局势发生了大变,战死伤无数,亡命之人都能填满一座城池。而起因就是丹棱山的玉景庄―― “此战起因蹊跷,战程惨烈,而且三方都没有停战的意图,可停止也如开始一样让人不知原由。这件事战后就被当作国之禁题不许议论,要想知道这战争的具体起因,就必须问当事人――我父王曾授命寿山王和你父亲分兵两路迎敌,”东方清指节叩响石桌道:“父王自禅位后总是避忌我,你父――” “那就只有寿山王一人知道此事了,可他若不说――”寒江尘皱眉,寿山王若不想说,这件事便只能了了而过,万一战事再起,平阳很可能会措手不及。 “不,还有丞相贾仁,但我并不想同他说此事。”东方清端起暖茶,微微垂下眼吹去茶水上浮着的茶叶,不是没有人知道,而是知道这件事的不是个让人省心的人,而且――“江尘,我总觉得贾仁和三王之乱脱不了干系。” 寒江尘瞳孔紧缩:“陛下,丞相乃朝中重臣――” “贾仁朝中地位不可撼动,从他带众臣追到朱青山朕便知道,也正是因为他的表态,昊汤城的士兵才倒戈于朕。可他在来朱青山前,也是有犹豫的,难道朕说的不对?” 那日,仓惶上了朱青山,东方清拥山与昊汤城里的三王对峙两个月,三王出兵攻山不下十次,放火意图烧山最少有五次,消息被封锁在昊汤和朱青山之间,无人知道平阳已乱了,也无人来援他。 直到东方清亮出五万装备精良部队,贾仁才带众臣投奔而来,这两个月他在哪里,没人知道,他究竟干了什么也不得而知。夺回昊汤之后,东方情仍封他为相,贾仁也安然的接受,可抵不住东方清疑虑丛生。 “铁杉说清荷宴的晚上,四门卫尉是王耀带人一一换掉的,所有人也都以为王耀是朕赐死的,可除了那天打开王耀府门的人之外,还有谁知道他实际是被人活活勒死的!”东方清攥紧了拳头:“王耀让人将铁杉绑到牢中,后来却又让人放了他,这里面的猫腻再也无法知道了!九成、南郡早就都死了,剩个寿山王还是个硬骨头,不漏半点儿口风!还有谁能杀了王耀,实在让人想不出!” “陛下――”见那拳掌已经发了青,她愧疚卷过心间,手轻轻放在东方清肩上,安慰道:“你不用太为这件事伤神,都已经过去了。” 过去?东方清抬眼看她,那原本应该是红妆嫣然的笑容,却将娇颜付于一件盔甲,一柄利剑,一个职责。没有过去!对于他来说,每日看着她这副样子,便永远没有过去的时候。 洪德脚下踩着冰渣‘嘎吱’作响:“陛下,丞相求见。” 东方清冷笑一声:“来的真是时候,宣!” 狡兔三窟 - 归朝欢:诓妃入手 - 守望距离 贾仁听见远处一声‘宣’,不紧不慢的拂袖整衣,比在自己家里还自在惬意。穿过纷繁清香的梅树林,走过一条铺满了石子的小路,路的尽头便是在梅树环绕中的小片空地。 东方清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丞相上坐,佩秋,拿茶杯来。” 贾仁眼睛在寒江尘脸上和身上看了来回,据他所知,寒远只有一个十五六的女儿,可那夜在七十多具尸体里却没有找到一个符合特征的女子,这件事让贾仁一直惴惴不安。 然,突兀冒出的这个让东方清力挽狂澜也要提拔起的寒远义子,实在奇怪,贾仁见到此人仔细端详,见他身板不实,气势也不如寒远,亏他担心了很久。 贾仁坐下道:“谢陛下。不用说,这位就是寒将军的义子佩秋吧,小小年纪,抚棺送灵却未哭,真是得寒将军真传。” 寒江尘手指捏住拿着的茶杯,脚下停在扫开的雪堆里,不知贾仁是不是有异试探,她眉间哀恸却淡笑道:“多谢丞相夸奖。” “只可惜了,寒将军没有像军人一样战死沙场而是死在叛乱中,陛下肯定也很伤心。”贾仁接过寒江尘的茶,瞟了一眼他伸过来的手上,端了茶细细品味。 听到这里,寒江尘脸色煞白一片,父亲未如愿战死沙场却屈死叛乱之中,让她不由勾起记忆,那日那人,搅的她心痛不止,让她恨不得扒皮拆骨,饮他血啖他肉也不能解恨。 见她脸色不好,东方清眉头一簇,翻了折子对贾仁道:“朕这里折子不少,丞相是有什么急事要跟朕说吗?若没有,那还请丞相回去了。” 一番对话,贾仁只顾让寒佩秋难受,一时忘了自己重要的事情,赶忙道:“臣也是悲愤至极,恨不得把这些杀害了寒将军的人烹煮了。前几日,漕运商人说在柳江上见着一个和段白浪长得极为相似的商人,听闻那条船顺着柳江朝八水一绕的空明城去了,臣想陛下应该也极想抓住他,所以就赶忙来跟陛下禀报。” “段白浪!”东方清与寒江尘同时脱口,贾仁点了点头:“臣本来是想让人跟着去的,可是空明城八水环绕,其中九曲十弯,一般船家根本使不进去,所以只能作罢。臣实在不甘心,想起此条水路是太叔公的商队走过的,然,自太叔公消失之后,他的商队也没在昊汤里出现过,不知道还能不能找到――” “能!”寒江尘急开口,忽觉失了态又止住,贾仁眼中闪过一丝诧异。 东方清看了她一眼,笑道:“丞相不知,太叔公的商铺现今朕都让佩秋监察着,这件事让佩秋去做最好不过。” “陛下真是信任光录勋呢,只希望臣也能为陛下分忧,出一份力。”贾仁含沙射影,自回到昊汤城后,东方清虽然将丞相之位又复还他,但却自设内朝,与外朝完全隔开,每日他朝堂所报之事皇帝一点也没有措手不及,解决的从容淡定。 贾仁自暗插宫中的人回来报后才得知,他所呈折子上的事,在他上禀之前都被东方清的内朝提前上报过了,表面他贾仁得皇族青睐,荣光无限,实际早就被架空了实权。而东方崖那废物居然能避开他的耳目,在朱青山上暗设五万精兵,打得他措手不及,眼前这个东方清的手段,贾仁不得不应对的小心谨慎。 “丞相何出此言,您可是我昊汤的肱骨之臣,昊汤少不了你。”东方清的笑意不达眼底:“若无事了,就先回去吧,朕会解决这件事的。” 贾仁悻悻而归,东方清回身看寒江尘:“寒将军之死与他一定有关系,否则他不可能对此事如此上心,还来试探你!我倒要看这狡兔如何有三窟的。” 寒江尘愣愣看他许久,他没有责怪自己刚才的鲁莽,却还心系着为她父寻凶手,柔声道:“无论有没有关系,现在还不是撼动他的时候。陛下一手立起的内朝里,没有一个可以震慑朝野上下的人,而外朝老臣居多,还需要贾仁安抚。与报我父仇相比,陛下稳固平阳江山更为重要。” 东方清心头微痛,她眼中的温柔是从没见过,面对亲人这件事上,她总也控制不住情绪,可退一步说,在面对朝中诸事上她却看的明明白白,比自己这个浸在权场中多年的人都清明。 这几日相处来,他发现,她那些任性在慢慢改变――不知道这是不是一件好事。 “那这件事情交给你去办吧。” 乌衣 - 归朝欢:诓妃入手 - 守望距离 洪德小心的为寒江尘引路,偷瞄她时,那脸色在黑衣服下显得还是有些惨白,一条路走下来,寒雪都不比她身上散出的冷意凉多少。 寒江尘沉脸低头走,脑子里的人笑貌音容,让她彻骨痛恨,他乱了平阳的江山还迫害父亲和寒氏一族的生命,如果时间可以倒流,那日相遇她定会一剑杀了他! 如果不远的将来相遇又该如何? “嚇!寒小——”洪德在身前提气尖叫喊她,见她充耳不闻的朝面前一个观赏的花池一脚蹋去,花池冬日没有半点儿花朵,全都变成了冰和冰化后的泥水,这要一脚进去,半条腿都得冻没了。 一个人影一步踏出,瞬时拦住寒江尘的双肩将她拽入怀里,洪德眼前一席黑色官服晃过,恭敬施礼道:“乌尚书郎。” 寒江尘惊愕抬眸,冬日白雪折照,两身乌黑的衣服撞在一起,恍然是宣纸上浓墨重彩的两笔,男子脸上笑容,淡淡的能将冬日枯山笑做春山,一阵东风笑成春风。 见她晃神,男子朝洪德微微点头当以还礼,又轻声笑唤道:“寒公子有伤到哪里吗?” 一个激灵,寒江尘伸手推开他,整理思绪道:“多谢乌公子。” 洪德似乎也被刚才一声笑语感染,浑身暖暖的,这乌公子是清帝从去年科考三甲中提起到内朝的第一人,每次见到他都暖若初日,仪表堂堂还温柔细语,可称这城里数得上的佳公子了。 “寒公子有心事吧,这么大一条路还能走到花池里,池中要是有花草,可要折了不少娇枝了。”他指着池中的冰水泥泞。 寒江尘抱拳谢礼,不愿说话转身欲走,他柔而开口道:“看这条路,寒公子是要去大牢见寿山王吗?不嫌弃乌衣的话,不如让乌衣陪你一起去吧。” 洪德高兴一笑,忘乎所以欢悦道:“那感情好!” 寒江尘转身狠狠剜了洪德一眼,淡然冷语道:“多谢乌尚书郎,这是陛下亲自交给佩秋的任务,怕——” “陛下也让乌衣辅助光录勋执行任务,不是吗?”乌衣也学寒江尘把她的名字换成了官职,却转而笑道:“乌衣怕那地方太阴寒,寒公子脸色不佳,伤了身体乌衣会愧疚的。” “不用——”寒江尘未说完,乌衣已经一步在前,洪德极为乐意的带路走去,走到一半,乌衣回头道:“寒公子不走吗?” “唉——”洪德这个叛徒!寒江尘暗骂,心里却不自觉的宽舒很多,脚步轻快的跟上。 “陛下方才让我站在梅树林中,我已听到了陛下让寒公子去找段白浪,可是为何寒公子要见寿山王?”乌衣与她并肩前行,不解疑惑问道。 她快步走来,苍白的脸上显出些红晕,珍珠白,宝石红,一丝柔发飘鬓,乌衣暗想,她若做女子装扮,不知能倾倒多少人,江尘目不斜视,方才她在梅树林里,早已发觉他的存在,也不吃惊,回道:“既然他信任你,我也不饶弯子,我是想问丹棱之战,为人臣子,私仇不如国仇重。” 乌衣落一步,走在她斜后,端她瘦削的身子心里有些不忍,狠下心做了决定。 “每日回禀:今日与寒公子一道见了寿山王,谈及丹棱之战一事,清帝发觉韶国和赵国之变,恐有所提防。”——秘书 翌日赵国的早晨,宗王府寒水池旁,赵璟读完每日必会飞鸽传来的书信,端起茶杯放下,又复拿起那张狭长细小的纸条翻来覆去看,与身边赤问道:“你有没有觉得这最近传来的秘书和先前那里不一样?” 赤读完后,心里已然发觉书信的不一样处,平日传回的秘书里,都会在正事之后再记有一些清帝琐事,比如清帝与光录勋议内朝诸事,又比如清帝与光录勋笑封侯之事云云,虽然不是公子授意,却是赤让他报的,可些日子以来,秘书里并无一句旁的话。 赤摇了摇头道:“公子多心了,并无变化,只是更为精简了。” 公子,已经泥足深陷了吧—— 一个女人 - 归朝欢:诓妃入手 - 守望距离 大牢深处,寒江尘与乌衣站在寿山王面前,寿山王望及二人,微微惊异。 乌衣先开口道:“寿山王不用吃惊,在下乌衣,清帝近些日刚提拔起来的尚书令,这位是寒远义子寒佩秋。” 寿山王污浊眼眸一转,闭眼笑道:“来有何事?两个黄口小儿——” “想问丹棱之战一事。”寒江尘直言说道:“寿山王也许还不知,这两日韶国和赵国战火又起,平阳现在应对不及,不想被打个措手不及,佩秋敢问寿山王可知道丹棱战事的原由?” 寿山王风灼眼眸,豁然睁开,目光落在乌衣身上,乌衣淡然不语,他哑言失笑道:“好!你诚心来问,老夫也不博你面子。丹棱战事起因是应为一个‘死人’!” “死人!”寒江尘吃了一惊,寿山王轻瞟一眼笑道:“没想到一场浩劫,四国涂炭,却只是为了一个已死之人吧。老夫如今想起也觉可笑可叹!” 什么样的死人可以卷起一场如此的风波?寒江尘默默暗叹,寿山王只盯着乌衣道:“此人绝代风华,倾国姿貌,上马安邦,披甲截敌,而就算香消玉殒,四国第一美人的称号也十几年未被撼动过,她是个女人。” 天下第一美人——寿山王苦笑,而那个在她之下的她又何尝不是闭月羞花,才貌无双。 “这一个已死的女人究竟是谁?既然已死,丹棱之战还与此人还有关?”寒江尘急急问道。 “赵国宗王之妻——玉树,”寿山王笑而深思道:“丹棱之战前,她死了十年,却传有人在韶国都城花楼城见到她骑马进了皇宫。当初宗王世子赵璟出生时,玉树因难产而死,就死在宗王怀里,所以宗王不信此事,要韶国国主交出此人,韶国不说无此人,也不交此人,于是宗王发兵与韶国战于百风谷地。” “那我平阳为何要发兵?” 寿山王讪笑道:“此事老夫真的不知道,也许只有我那好皇弟自己才知道吧。” 一个姓玉的女人,死后多年居然还能要三国都为之陷入混战,到底是为何?见她深思,寿山王悠悠道:“玉树是丹棱山玉景山庄的人,玉景山庄的人百年前就在四国之内行商,已然比四国任何一个豪门望族还要受人敬仰,都说宁挑四国人,不惹玉景庄,四国之内谁人不想得到玉景山庄的鼎力相助。哈哈,不知你可听过?” 乌衣眉头不舒,寒江尘脑中‘玉景’二字萦绕不绝,玉景—— 那人说他叫赵玉景,是个走商。 他一眼便认出那颗狼牙月是赵国宗王与王妃的定情物。 又记得,面具下翩翩公子被人称为‘玉公子’,常山白庄时,他一句‘我是丹棱山人’,白庄仆从赶忙折身回府,请出白府的当家,并愿承给她三车白茶。 这都是巧合?还是—— “寒公子!”乌衣伸手推了推她,寒江尘猛然问道:“那寿山王可认得一个叫玉公子的人?” 寿山王脸上百变,连乌衣脸色也不对,寿山王淡淡道:“老夫累了,你们出去。” “寒公子,咱们走吧,寿山王许是不知道。”乌衣牵住她的手,她冷然的指尖冰冷颤动了他的心,让他只想把她从冰渊里拽出来,温暖她。 灯花微凉 - 归朝欢:诓妃入手 - 守望距离 从白日到夜间,也不过眨眼转瞬,宫中挂满的灯火闪烁的亮起来,照亮了冰冷鲜红的围墙,顺着墙边走的二人心事各异,乌衣走在前面,他感觉得出身后之人鼻息微凉,哈出的气虽然不断,但却不稳。 “乌衣奉劝寒公子以后莫要再碰酒了。”他停住脚步,她瞬即就撞了上来,很明显,她走路根本就心不在焉,明明见她与清帝说话时还言辞明朗,思路清晰,现在连走都不稳。 寒江尘手指按住太阳穴位,闭眼皱眉道:“抱歉,乌公子刚才说什么?佩秋没有听到。” 乌衣猛地握住她的双肩,观察几日,每日都会上报她的一言一行,慢慢已经将她所有的一切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却没有发觉她居然消瘦到肩上一摸都是骨头,大声道:“乌衣说,寒公子不要再碰酒了,否则会死人的!” 他的声音沿着长长的红墙一直传到很远的另一头,空旷无人,那声音居然又传了回来,在寒江尘耳边响了两遍之多,寒江尘笑着按了按耳朵:“不如乌公子和我一起去喝一杯?寒府上有陈年的佳酿呢。” “还喝!” 寒江尘擒住他的手笑道:“走吧,我府上离这里不远。”不由分说的牵了他走。 寒江尘和乌衣站在寒府门外,大门紧闭连灯笼也未点,推开门,风吹飘雪,卷起一股冷意,府里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没有暖灯,没有人息,毫无生气。 寒江尘回身说笑道:“真是不好意,我府上没有服侍的人,还得请乌公子同我一起去取酒来呢。” 乌衣咽下一句话,苦笑,看府邸的规模最少曾经住过很多人,院子不小有三个门,多多少少这里也有不少的仆从住处,可现在却没有一个人在:“为什么这里一个人也没有?”说完,乌衣就后悔了。 “他们都不在了,让别人住进来我会不舒服的。”寒江尘绕到院子里一颗枯枝之下,树根处有新盖上去的土,这里一定是藏酒的地方。 见她拿来铲子就挖,乌衣从她手里取来笑道:“让你请我喝酒,我总不能什么也不做吧,这挖酒的事儿就让我来吧。” 寒江尘拍了拍手,眼睛上下打量他,他应该不知道自己女儿身的事情,感觉就和知道些什么一样,听他说完,笑的拍了拍自己胸脯道:“怎么,瞧不起小爷!这些东西哪能难住我!” “不是瞧不起你――”他拿出两壶酒,又复看她一眼:“你去找喝酒的地方啊。” “不用说,就这儿了!”她指着树下一席地,一颦一笑看的人痴:“树为椅,地为桌,星夜做景,一滩淳酿,两个俗人,难道不好?” 多年来,一直克己自制,乌衣从来也没有见人为了喝杯酒水如此放浪的笑,如果谁要用千金来购,他都不想与人交换这刻的时光。 二人以这浩然天地为杯酒桌席,相依靠着大树,透过枯枝在府院的一方中看向天际,荡然银河嵌上无数闪烁的星辰,寒江尘仰头喝了一口,笑指乌衣:“你不是说不让喝酒吗?怎么抓住酒壶就不撒手了!” “这酒的味道不错,就是有些烈,哪里来的?”她醉了,笑容嫣然,比在宫里冷冰冰的好了很多。 寒江尘脸色转而一沉:“我――义父存下的,他恐怕也不知道我晓得他的秘密。我同你这人说什么,咱们又不熟!” 她醉了却还在隐藏,乌衣握住她几欲抬起酒壶的手,看着她的迷离的双眼:“寒将军的死我们都很伤心,你我虽不熟稔,但你未被封为光录勋时我就替陛下办差了,说起来我资历比你算长的,你封为光录勋时,陛下让我辅助你,而且我也无父无母,咱们很有缘,不如我认你做弟弟如何?” “弟弟?”寒江尘也抬头看他,他温和的笑容让人很安心,借着酒力,寒江尘难的乖乖点了点头:“好呀,你要认我弟弟,那以后我若有事,一定先找你,你要是不为我赴汤蹈火,我就宰了你!” “――”乌衣笑着摇了摇头道:“我这何必给自己找给麻烦,还要宰了我!” 她乌黑的眼睛一转,夺回在他手里的手腕,仰起脖子又喝了一口:“不答应我可不做弟弟!我要做哥哥!” “好,我答应你――那你也要答应,以后不要总是喝酒了,心里的事儿也可以同哥哥说。”乌衣也喝了一口酒,她歪歪斜斜的倚在他肩上,嘴里含糊道:“这可是――可是你说的!姑且答应你!” “是,我乌衣说的,以后若你要我帮忙,乌衣赴汤蹈火也会为你而去做这件事。” 不知道她听到后半句话没有,只是慢慢的,她气息微微的鼾声响起来,乌衣无奈喃喃道:“就这酒力还敢每日都喝酒,长此以往,以后一杯都能将你灌醉了。” “谁!”乌衣抬小声喊道,刚才一瞬的放松竟然没有发觉这黑色之中的另一股气息,忽然院子里三个门上的六只灯花都亮了,寒风下灯花透着微凉的意味。 秦人坐在瓦上,低头看乌衣:“我能把佩秋交于你吗?” “你是何人?与她什么关系?” “我――”秦人笑道:“我是他的亲人。” “既然你是他的亲人,为何要将他交付与我?” “因为我要离开他了,我要去参军,以后恐怕不能照顾他了。” 乌衣黯然,观察她几日,每晚她都深夜饮酒,每夜也总是忘记合了窗户,但每次都会有一阵风为她严实的合上:“原来就是你。” “可以答应我吗?”自寒将军死后,秦人再也没有勇气在她面前出现,将军的死有他保护不周的原因,所以他不敢,不愿来看她。 “你不见她一面再走吗?我说是正式的情况下――” “不,等我有能力保护她时――” “我不会给你答案,只有你自己才能履行一个亲人的责任,但我可以照顾她。” “谢谢你。”小说友情推荐:---------------------------------------------------------------------------------------------------------------------- 漫流空明 - 归朝欢:诓妃入手 - 守望距离 三日后 寒江尘扶额无奈的坐在船舱外,回身看,离她不足三步的距离,黑衣男子撑着船吐得一塌糊涂,寒江尘轻蔑一眼,就这样水平,还信誓旦旦的要和她一起到空明城去,恐怕还没到城前,这八条江水就能让笑容不变年纪轻轻的尚书郎给吊了半条命去。 拿出帕子抛给他,匿笑道:“到底怎么样啊,尚书郎居然怕晕船。” 乌衣抓过来帕子,狠狠瞪她道:“不是怕,是不习惯!”鬼知道这东西为什么比骑马颠簸的难受这么多! “哎呦,你别低头啊,抬头看看,这一条水路上最好的风景就在这峡中了,虽不如夏日好看,但也别有一番趣味。”随着江尘抬起手指指向的地方,远山虽枯槁却绵绵长长卧在江水上,水流静谧中,空山飞鸟,那轻巧细小的影子印在船下冬水里,确别有趣味。 看了一阵子,乌衣觉得胃里翻江倒海的感觉好多了,攥着帕子立在那里静静细看,好像要从枯山老林里看出花样。 船头撑杆的壮汉见他,微微一乐粗声对寒江尘道:“苏小弟,你又用这招骗人,这条水过的景色在夏日枝繁叶茂时也不是八水中的上等景色。” “张大哥,我已不是苏息了——”寒江尘淡淡笑道:“我是寒佩秋。” 在乌衣眼前,张大哥挠着后脑勺憨笑道:“我这大老粗,哪记得住那么多的名字,这条路是苏小弟冒了生命危险为我们探出来的,这里哪里水深哪里水浅,哪里水急哪里水缓,要不是你当初撑着竹筏拉着牛皮绳子一段一段划过来,沿江这百十多户哪有今天的好日子,我只认你是苏小弟。” 此生多少风雨,不如借来造化送一路归程。沿着曾走过的路再走一遍,幼时疏狂如今都换做苦意藏在心底,寒江尘不语而笑,乌衣已发觉她眼角的湿润,那副样貌不像是个年岁才十五六的孩子能透出来的,复抬头看山,不看她。 乌衣才暗自感叹这人间处静,眼中硬生生闯入一只船坞,船舱的窗户的羊毛帘幕堪堪放下的一刹,里面坐着的人与乌衣深眸一望,乌衣后背霎时已冷汗不断涔涔,他怎么会在这儿!?乌衣手掌握拳,却只摸了一手湿冷。 “乌衣哥,怎么啦?还不舒服?”寒江尘见他后背又绷紧,调侃他。 乌衣长袖一卷,遮住她眉眼扶起就往舱里走,边走边说:“这外面风太大,寒小弟你随我到里面去吧,等到了下一个渡口再出来看风景。” “那就到晚上了!”寒江尘嚷了嚷,却还是被他扯了进去。 对面船舱里,赤用内力听得乌衣的话,放下帘幕的手掌一顿,只愿身后才一路日夜兼程策马赶来正休息的人没有听到他们的话,他想完赶快关上了内窗,完全隔断了声音。 青烟绕炉,一张红木桌子上垫了片用羊皮做的地图,桌旁铺就了五六层锦被的塌上,赵璟才微微合上的眼睛睁开,早烙在心里的声音刚才就在窗外,虽然不如初遇时娇而蛮横,但听来她还过得不错—— 船坞漫游在空明城最外一条江水上,风起后烟波亦起,像身体内流淌却不明了的情愫,起了波澜。小说友情推荐:---------------------------------------------------------------------------------------------------------------------- 夜宿渡口 - 归朝欢:诓妃入手 - 守望距离 船坞在少有人烟的渡口停住,张大哥放下手里的长杆坐在船板上,夜里的风比白日要冷,一吹便能透过厚厚的衣服钻入骨子里,这个时候最好的御寒方法莫过于一杯温酒一支烟草。 ‘咚’一声,整壶上好的胭脂酒落在张大哥身旁,寒江尘掀起衣摆盘腿席地坐下,笑道:“冬天峡谷的风冷的连雪雁也不在这里停留,刚才还想问张大哥怎么能忘带了胭脂酒和烟?和张大嫂吵架了?” 张大哥往船舱里看了一眼,寒江尘摇头:“刚睡过去了,他没做过船,不知道船舱里才最容易晕,闹腾了一路也不出来透气。” 听完她的话,张大哥才拿起酒饮了一口,长长舒了一口气淡淡道:“你嫂她――她昨儿刚走。” “走?去哪儿了?”江尘记忆力,张大嫂也是个能人,张大哥载客到空明城中,而她则带着一些年壮的同村青年去无极雪山采摘寒风草。 这种草功效如其名,就是含在嘴里能防风寒入体,游船峡谷的风不可小看,一次两次吹吹也许无碍,像张大哥这样以载客为生的船家,每日往返,寒气入体,在九曲湾里也许就是致命的,所以张大嫂每隔半月便会去采摘一次,张大嫂和张大哥过的恩爱,怎么会走? 张大哥虎躯一震,又猛的灌了口酒,眼中血丝肆意:“这几日国界上闹得厉害,你大嫂她――死了。” “死了!?”寒江尘吃惊的向后仰,冷风呛了满口,掩住鼻息咳的前仰后翻又急忙问:“怎么――咳咳――怎么会!” 张大哥大掌拍了她的后背,压了压眼中的泪:“不太晓得,许是遇上了赵国偷入国境的流寇,她四日没回,我觉着不对就去找她,在她经常采草的地方找了遍,后来才发现十几个人的尸体掩在厚厚的雪层下,连着血早就都冻成冰了。”说着说着,还是没忍住,豆大的泪哗哗往外泻。 寒江尘心头一紧,一天的路程下来她尽然大意的没有发觉!她半天没憋出一个字,想到以前还笑着给她塞过饭菜的大嫂再也见不到,和父亲在眼前被杀的激愤仇恨不同,细如烟丝的感触慢慢将一种痛从心脏深处撕扯出来,连着血连着肉。 就着手背抹去脸上的涕泪,张大哥哽咽却关切的小声问道:“听说半年前昊汤城里大乱,太叔公没啥事儿吧?你是个女娃儿,里面那人知道不?” 寒江尘摇头,苦笑道:“都好着呢,不用担心。里面那个人不知道,大哥你得替我保密。” 张大哥瞅了她一眼,当初知道峡江里游船探路胆大包天的小子是女娃,他就不信从她眼里还能有看出苦的时候:“丫头你别骗张大哥了,哪次你出来没带着秦人那小子。我寻过了,连半个人影也没有,他去哪儿了?你实话告诉大哥,昊汤大乱之后,换了新帝,就一下子变了天,这是咋了?” 连国界这么偏远的地方都发觉了,连张大哥这样原本生活安稳的老实人也遭了横祸,寒江尘张嘴欲言,却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梗了半天才道:“昊汤乱战,太叔公被迫出了城,现在下落不明。秦人――投军了。” 那夜她故意醉在乌衣身边,为的就是听秦人一席话,她知道他是愧疚不愿见她,才每夜宁愿以掌风为她关窗也不出现。 许是这几天经历了太多悲欢,张大哥没太吃惊,只可惜道:“我这小老百姓就算听了也帮不了什么忙,只是没想到居然发生了这么多事儿,我说怎么好久都没见着商队。” 对着船头探出来的木桥渡口,两人在凉风中将酒倾入喉咙,无语而对。 船舱里,乌衣背靠在门上将刚才的对话全听了遍,身后丝丝冷风从缝隙中潜进来,参与他此时的沉思。忽儿,他头皮一阵刺麻,快速将舱里的被子倦了个圈,从舱后钻了出去。 一盘棋局而已 - 归朝欢:诓妃入手 - 守望距离 隐藏在枯黄灌木之后的船只里,赵璟支起窗户,借着月光看向外面,赤将杯热茶和点心摆好,却见公子没回头,他一夜一天没有吃东西,再这么下去铁打的身体也受不住:“公子,许久没吃东西了,好歹吃一些。” 赵璟眼睛一眯道:“开门。” 赤打开门,冷风一灌,乌衣湿漉漉的垂身立在门前,刚才他在船内听到公子的密语传音,怕惊动寒江尘,只得潜入水里游过来。赵璟不语,乌衣也不敢轻易进入,愣愣的杵着。 两方空气都僵住,赤猛然抱拳道:“属下求公子饶了——” “进来——”赵璟端起茶呷了一口。 乌衣入了舱,见舱内不点灯,也没有暖炉,内饰简单素朴,公子身边用度从来没有从简过,就算是仓促之行也必会精而细致,可这次出来怕是仓促中的仓促。 “乌衣入府多少年了?”赵璟淡淡问道。 “二十年。”从他五岁在战乱中丧父丧母,便被宗王带入府里。 “入阁多少年?” “十五年。”从他十岁杀死一只熊开始,便被选入雍阁。 “雍阁第三条规矩,说来听听。” 乌衣一噎,赤垂下头,白日的对话,公子怕早听见了。 硬着头皮,乌衣浑身冰冷:“不可动情。” 赵璟撑起下巴侧目望出船窗:“保护好她。” 乌衣愣住,雍阁第三条规矩明明是不可对监视对象入情!赵璟看也不看一眼道:“好了,你回去吧。” “公子——”乌衣欲言,却被赤扯住领子掀了出去,赤顺手关上门,将乌衣推出一臂距离,乌衣一瞬还在呆愣中,后退半步才定住脚。 “你不要在公子面前提起那个女人了!”赤压低声音警告,回头看向不着灯烛的船舱,叹了口气。 乌衣定神回复了思考也低声道:“公子怎么来了?” “公子收到一封从空明城寄来的信笺,看完便马不停蹄的赶来,空明城中事事诡异,就算是我公子也没向提及半分。到是你!你为何没有在密书上说你们也要来空明城!”赤目光好似能杀了人:“乌衣!你是不是真的对那个女人动了情。” 动情——几乎半年的暗中监视,她一言一行的确深入脑海,挥去心里的想法,乌衣严肃道:“赤一,你我各司其职,我所做的都只是为了完成公子交托的任务,之所以没有将这件事告诉公子,是因为我坐在船上,没法在她们眼皮底下写。” “希望如此。不到万不得以,最好不要让他们两人再见面。” “为何?” “你记得公子因为什么事情罚过雍阁暗卫到寒水池里?霸下那日便受了。” “什么!”乌衣少有吃惊,就像他记忆里的公子很少真的发怒一样,霸下回去那日是禀报他在平阳之事,还有一事就是寒江尘被提为光录勋。 “府里白茶不是稀罕的东西,公子一日内却对着白茶愣好几次神。”赤淡淡道 “公子难道喜——!?”乌衣音调陡然一增,赤心虚一掌便将他拍入水里,急眼道:“你就不能小声点儿!”说完忐忑的回身。 “你快走,不要让他们发现。”看乌衣闭嘴游走,赤抹了额间冷汗,不知道刚才乌衣的话公子有没有听 到,若听到了今夜他就得睡江里。伸手去推门,却死活开不开,屋里那人声音悠然道:“自己寻棵树睡去,想想错哪儿了!” “属下遵命——” 听得外面一阵呼啸后,赵璟撑起的手放下摸入怀中,狼牙玉太冷,是不是她的心也很冷?桌上那块儿羊皮地图上,四国版图赫然其上,他手掌按在上面,红木桌四角微动,茶杯和点心险些倾翻。 赵璟翻身钻入锦被,任由她入梦。 只一条路 - 归朝欢:诓妃入手 - 守望距离 在八水上绕了许久,张大哥的船午日驶入空明城,脚一落地,乌衣便忍不住打了两个喷嚏,寒江尘不知道他为何窝在船舱里还能生病,只能说他体弱多病,这副身子骨,带到哪里都是累赘。 乌衣翻眼看了她,知道她心里所想:“我不会拖累你找段白浪。” “我也没打算被你拖累。”她嘴角一弯,若把她比作鱼,那么空明城便是她最熟悉不过的水,在昊汤她就好像是离了水的鱼,而这里是她的天下,段白浪来空明城,绝对是他这辈子最应该后悔的决定。 张大哥也下了船,问道:“苏小弟,去岁月阁?” “不,半年没来空明,要先去向阳街。”避开四下观望的乌衣,寒江尘低声道:“我带他先找地方住下,张大哥先去,咱们随后再见。” “我也许久没进城了,好,我先去。” 乌衣回过头,寒江尘已经安排妥当,见他看着自己不动:“看我干嘛?” “这里离凉州很近。”乌衣俊眉皱起,隐隐觉得昨日公子那句‘保护好她’别有深意。 “嗯,只隔了一条臧江,不过臧江天险,一条便可阻万人行。”寒江尘说完便举步往城里走。 二人走到城里一条街上,因为入城太早,公鸡都还没打鸣更别提有人开门做生意,寒江尘叩响一座酒楼的门,门内睡眼惺忪的店小二揉着眼睛,连着哈欠,边开门边嘟囔:“谁啊,大早上也不让人安稳。” 待他完全打开了门,天大的哈欠打到一半,嘴张着能吞下一颗鸡蛋,圆溜溜的眼睛一瞬也不敢多眨:“苏公子!” “嘘!进去。”寒江尘一脚跨入门里,乌衣紧随其后。 店小二慌忙关上门,回身急忙道:“苏公子,你可算是来了。” 寒江尘听他语气不对,愕然道:“发生什么事儿了?” 店小二顾不上沏茶,赶忙到后庭去,不一会儿,轮子滚来的声音越来越近,后庭厚厚的门帘一掀,老者坐在滚椅上,店小二将他推到寒江尘面前,寒江尘惊愕:“师傅!” 乌衣上下大量,老者黑色长衣,坐在滚椅,双膝上铺了一块儿厚厚的毛毯,看得出他已经走不了路了,可脸色却淡的出奇,仿若那是别人的腿与他无关,不用说,此人正是被迫离开昊汤城的太叔公。 “师傅,你的腿――” 太叔公抬手止住她要说的话,反对乌衣侧头笑道:“这位就是清帝新提拔的尚书令吧?” “正是,见过太叔公。”乌衣端正揖礼,太叔公摇首道:“尚书令不用多礼,老夫也还不了礼的。” 乌衣深深作揖不语,太叔公微笑对店小二:“松儿,去楼上给尚书令开间上房。” 松儿抬手引路,乌衣看了眼寒江尘,转身上了楼。 “你跟我来。” ―――― 默默跟上太叔公,穿过后庭积雪,寒江尘眼前冒出一座少见的院内楼阁,她抬眼看,阁楼门前赫然两个字‘断客’,耳边寒风吹来也夹带了太叔公淡淡的话:“我没想到你会选择这条路。” “这条路是我唯一的选择。” 太叔公眼眸深处透出疼惜,一瞬又隐没不见,指着门道:“可曾记得我说过若我身无分文时便会回到我起家的地方?这里就是了,既然你选择了这条路,这个‘断客’便送给你。” “从此,独木小桥、阳关大道都与你无关――” 空明之事 - 归朝欢:诓妃入手 - 守望距离 寒江尘一头雾水,太叔公道:“‘断客’是个暗卫组,里面上至暗杀下至搜集讯息,没有一个不深入四国。你已成光录勋,虽然不是身居高位,但是自古皇帝近臣都是惹人眼红的差事,况且伴君如伴虎。过分拨擢之事,朝中一定有人会不自在,清帝现在根基未稳,你的路还有很长,所以‘断客’会对你有用的。” “师傅,这是什么时候——” 太叔公望着天空凉气袭人的白色:“很久的事了,只是一直没有告诉你,那日我从牢狱出来,就是让他们将我送到空明城的。江尘,空明城与你而言是水,与我来说,是空气。” 他眼中闪烁的光华是半百人生经历的重现,就算是寒江尘也不知道那双还算清澈的眸子里到底装了多少东西。 “你不是要找段白浪?他已经在里面了。” 寒江尘全身一震,赶忙推开阁楼的门,高达三米的正厅里摆放一张背对着人的椅子,上面坐着的人被绳索反绑,听到身后门响,吃力的转过头来,“段白浪!” 段白浪吓得浑身一抖,这么些日子来,他苍老了不少,平日红光满面的脸上尽然也多了好多的皱纹,太叔公眼神淡漠如冰,只停在门口却不进去:“‘断客’里的人都不是太好差遣,江尘,我已经把它送给你,能不能拿下却要看你自己。” 阁门悠然紧闭,寒江尘立即便坠入在黑暗里,四面高墙上发出阵阵阴森古怪的摩拳擦掌和抽出兵器的声音,段白浪吓得脸上渗出细汗。 听到里面兵刃相接,太叔公转过轮椅,松儿已经走到他的身边,担心的看着门道:“里面这么多人对她一个,太叔公不怕她受伤?” “她必须得受伤,不许给她送止血的药,今晚只是她以后要经历的痛苦的开头,她必须要记住选择这条路的后果。” 你放弃了身为女人可以一辈子安枕无忧走下去的阳关大道,也放弃了被人呵护在羽翼下无所顾忌一世安稳的独木桥,那剩下的这路不是名垂青史或是遗臭万年,不是巅峰就是深渊,但无论怎样,都将比刀山火海还要难挨过。 ———— 清晨薄雾散去,阳光洒满整条向阳街,人来人往和小贩的吆喝给这条街和这座城增添了许多生机。 赵璟从船中的锦塌移至酒楼的木凳子上,端详了半天这座阳光下还算平和的城,可在这看似平和的城里,却隐藏了不平和的因子,一个只有他才能看出的不安分因子。 赤闪身晃入客间,伸手拿出一张信递给赵璟,赵璟接过信笺,除了指腹上厚实粗糙的质感,一股浓烈的金药檀的香气直钻入鼻腔,他抬眼问道:“来人呢?” “说此地不宜他久留,回去复命了。” “觉得他如何?”赵璟低头看赤脚下一双鞋上占满了水渍,便知道他们是在江上见的。 这信是第二封了,赤没想到公子现在会想起来问,支吾道:“还不错。” “什么还不错?难道是觉得他人不错?”赤不懂如何隐瞒,每次不动声色的隐藏窘迫时都得让这个功夫超然的男人难看一段时间,赵璟心里一笑,脸上却绷着。 赤一咧嘴,坦白道:“除了公子,比我功夫厉害这么多的人,他算首屈一指了。只是没想到他居然轻功如此了得,从我们乘上船后便一路越江尾随——公子,他到底是什么人?” 赵璟拆了信封,眼睛扫过上面的字道:“比你功夫厉害的人四国之内的确少见,不过从丹棱山上出来的人哪个是一般人了?你也不用太妄自菲薄。” 赤心里惊呼一声,那人眼神如冰,却没想到是丹棱山那个市侩的地方出来的。 “这次出府也不许告诉我父王,若他问起就说我到城东酒肆贪杯去了,”赵璟放下手里的信:“还有,让霸下带东方芮到丹棱山下。” “丹棱山下?放到深山里?” “去了自然有人接他。”赵璟合上信封,把它凑到鼻边嗅了嗅,下一瞬便抛给了赤:“不要焚,今夜趁人不注意挂在空明城门前的锦旗上,跟着发现这东西的人,记住不要打草惊蛇。” “是。” 城中怪力 - 归朝欢:诓妃入手 - 守望距离 空明城之所以叫空明,有一种说法是因为这里地势奇特,除了当地人,少有外来人会长久居住此地,所以没有朝廷下排的官吏,也无人收老百姓的税,家家夜不闭户,自然也没有什么宵禁一说,但因为此地八水环绕,又在群山之中,入夜冷气袭来便会空巷,但房屋中却仍能灯火通明,故曰空明。 空明城自平阳国确立之前就存在约莫百年,和丹棱山上的玉景庄存在的时间差不多,但因为人少又穷,没人会拿空明城和玉景庄来比较。 然,城中虽无官吏管制,万事却都有条不紊,外来人一开始都不知原有,留的久了就会发现,空明城里最大的那家三层楼‘岁月阁’便是城中的主心骨,老板是个很少露面的神秘人,但当地人无论大事小事都会去‘岁月阁’找管事的说理。 当问及为何,当地人都会说同样一句让问者莫名其妙的话:“打出生便是这样做了,谁知道?难道你要喝水还问个为什么啊?” 店小二松儿等了很久,已经到了担心的地步,偷偷送来止血药的也无济于事,因为‘断客’已经关了一天一夜。 忽然门被大力推开,吱呀作响,面青唇白的人只能靠撑着剑一步一步挪出来,她身上衣服鲜血相印,多出剑痕、刀痕—— 松儿惊得半天迈不开腿,身后黑衣人影一步窜到她身前,扶住她握剑的手:“佩秋,你怎么了!” 半是病秧的乌衣居然脚力比松儿还要快,太叔公从身后盯着这一幕,却缓缓开口:“松儿,收了止血药,若敢给她半分就别想吃饭。” “太叔公——”松儿回头央求,乌衣从洞开的门内看到里面混乱一片就像是乱战过,正中央的椅子已经被踢翻在了地上,上面的人显然已经昏死过去。站在台阶上,他冷然回眸望向太叔公,公子让他保护她,难道是因为这件事?可公子也不一定能猜到太叔公已经到了空明城,而且应该也不知道,段白浪已经被抓了。 “太叔公,佩秋是皇帝身边的臣下,你这是谋害朝廷命官,依罪可行死刑!” “老夫会怕死刑?”太叔公笑着看了看自己的腿,转身推着滚椅走了。 “小二,你告诉我,这里最近的药店在哪里?”乌衣轻轻抱住昏睡的人,急切的问道。 松儿摇了摇头:“太叔公不让给,这里没人敢卖给你的。” “什么?” “这座城都是太叔公的,你说谁会卖给你?” ———— 赵璟站在客间最向阳窗户前,暖暖的晒着从关闭窗户里透出的太阳,赤推门却是黑着脸:“公子。” “办的如何?” “我——我被跟踪了。”赤羞愧的小声说,昨夜他将信封挂在锦旗上,藏在城楼的屋檐下等着人来发现,不久确实有人看见后慌忙跑走,他一路尾随就到了城中一个名叫‘岁月阁’的地方,见那人进去后,以为完成任务,却没想身后不知何时跟了一票人,他用了一夜的功夫也没甩开,只得回来复命。 “哈哈!”赵璟不怒反而大声笑道:“那正好省去麻烦的事。”他手下运了掌风,隔空将窗户猛地推开,外面一个黑影猝不及防连人全部向外甩了出去。 赵璟一步走到窗前大声道:“阁下从正门上来吧,公子有话要和你们当家的说。” 赤小吃一惊,没想到他们早就被盯上了,他却没有发觉,更加惭愧不以:“公子,我——” “你没发现是正常的,这里的人,功夫手段不亚于丹棱山上的人。只是我没想到,整座城内滴水不漏,看来这就是空明城内古怪的地方了,接下来要见的人也一定非是善类。我不便出面——”他眼神一眨,俯身笑道:“赤公子请坐。” 太叔公的古怪 - 归朝欢:诓妃入手 - 守望距离 太叔公坐在窗前向下看,后院里两个男子站在树旁,黑衣人回禀:“主上,就是这些新来的人将信笺挂在城墙旗子上的。” “一路来时他们就是这么一前一后走来的?” “是,前面是位叫赤的公子,后面是他的随从。” 太叔公轻轻关上窗户,没有在说话,那位公子身后站的人比公子本身还要气度不凡,虽然走在后面,还是让人移不开眼睛去看他:“好,去正厅摆上茶具,要上等的香茶。” “主上,苏公子他——” 太叔公回身看了黑衣人一眼,笑道“还没真的把‘断客’给她,便这么护着她了?怎么,他们也和你想的一样?” “是,我们三人功夫主上最清楚,她能在我们全力之下扛过一天一夜,已经是少见的毅力,我们都很佩服她。”黑衣人也不说假话,直言不讳。 “那我就放心了,但是这一次我必须要让她一个人挺过去,不要再说了,区区小伤口还不会要她的命。” 楼下,乌衣沉脸快步穿过后院,房里寒江尘已经出现昏迷低烧病状,可这里别提药了,连个丫鬟也没有,他没法照顾她,万一落下了病根——,想着想着一抬头,顿时被眼前的两个人吓了一跳,赤和赵璟也一愣。 太叔公从楼上被黑衣人扶着下来,坐在滚椅上感觉此时此景有些不对:“乌衣认识他们?” 乌衣回神一身的冷汗,淡定的摇头:“并不认识。” “那你来作甚?” “寒——寒公子他在低烧。”说着,控制自己不往那两人处看,咬牙低声道:“他衣服上的血都结冰了,再不换——” 太叔公眼角一条,又调笑道:“你们都是男人,换个衣服怕什么,你不会是来我这里骗药的吧。” “我——”乌衣话语一噎,太叔公疑心更重了,二人初到空明城,太叔公在乌衣的一言一行里发觉似乎乌衣已经知道寒江尘是女儿身一事。那日松儿引他上楼,他回眸看她,以太叔公半百人生经历来看,那眼神分明实在看一个女人,这次更是坐实了他的想法。 “我说过了,今夜她必须自己扛过去,所有的行为都有自己的后果,他必须为自己的行为接受这种结果。”太叔公含额对站立的另外二人微微一笑:“二位见怪了,请到正厅,老夫沏了上好的茶等着二位促膝相谈呢,请。” 赤礼节性的报以一笑:“您请。” 太叔公先一步向前去,一时,独留三人站在后院里。 赵璟看着乌衣,他无法理解为何乌衣居然在这里,可既然乌衣在,那她也一定在。 “跟上。”赤见赵璟愣神提醒一句,他知道公子一定因为那个女人,可是现在人在虎口,不能露出蛛丝马迹给别人,也未看乌衣便唤而来赵璟走。 “是。” ———— 清茶飘香,冬日里,那腾起的热气围绕着正厅古朴的木桌椅,淡淡的却能让人心旷神怡。 “好香的茶!”赤端起茶杯赞叹一句,赵璟立在一边却眉头一皱,轻咳一声,赤抿完茶水便也咳嗽了好几声,才正经的坐着不说话了。 赵璟笑着对太叔公道:“我们是从赵国而来的走商,我家公子这几日舟车劳顿,嗓子有些不舒服,不知道这位长辈怎么称呼?请我们来此地有何贵干?” 太叔公呷下一口茶,伸手拿出怀里的信笺,赵璟眼睛慌张的眨了几下,信笺里面的内容使用特质的墨水,已经被消除自然不用担心,但赵璟还得装一下很惊慌的样子:“我是谁阁下不用问自可打听到,我只是想问,这是你家公子的信笺?” “正是——” “胡说!你们是从哪里偷来!为何要挂在城旗上!”太叔公怒将信笺拍在桌上,黑衣人身上的肌肉随之一紧,主上今日有些奇怪。 没想到他翻脸如此之快,看来的确是有蹊跷,赵璟慌忙扯了一步,嚷道:“你这人怎么这么怪!是我们的还会错?我们也是做正经生意的人,之所以挂在城旗上,是因为这是我们赵国的风俗,这信封是我家公子未过门的妻子寄来的,按习俗这信笺寄给外出的丈夫,丈夫收到看完后要挂在最高的地方,以表思念——” 太叔公怎么会不知道赵国这个习俗,只是没想到这么多年还能摸到这样手感的纸,闻到这样浓郁的金药檀的香气,而且更没有想到是以这样的方式发现的。 “你们和丹棱山有什么关系?” 为了那一天 - 归朝欢:诓妃入手 - 守望距离 “丹棱山?您说笑,我们这小生意怎么能和丹棱山有关系?”赵璟回的脸不变色心不跳,太叔公尽然也分辨不出他真话假话。 “你可知道这信笺上是什么香?” “额——”赵璟求助稳坐不乱的‘赤公子’,赤公子摇了摇头:“这是女人的东西,我们公子也不知道,在下自然也不知道,这香气挺好闻,您知道这是什么香?” “万金难买一滴——”金药檀并不是谁都能用得起的但也不是谁也不能用,也许真的只是一个意外而已,是自己太敏感了? “也许是个意外,吓到你们了,别人都唤我太叔公,不知道你们在这里住到几时?为了弥补我的鲁莽,你们所有的费用都由我来付吧。” “也无碍,那就多谢太叔公了。” 回去的路上,赤还走在前面:“公子,我不太舒服。” “啊?”赵璟装个傻,没听见,低头哼了一声。 “公子,我说我不舒服!” 见赤在大街上转过身来,所有人都看他,赵璟点头哈腰:“公子要是不舒服咱们赶快回去歇着好了。” “我——” “回去说。”赵璟压低话头,眉间暗色,赤才恍然,太叔公的那些人还跟在身后。 回到住处,赵璟关紧了大门,又和住了窗子,匆匆走到床头翻找东西,赤看他左来右去,从身上拿出一副包了牛皮纸的药剂:“公子在找药膏?” “今夜你去逛古董街。”他从赤手里拿下东西塞到了还未来得及换下的侍从衣服里,许是忘了自己没换衣服,往原来衣服里塞东西却怎么也塞不进去,当下一愣。 “公子,你要去见寒江尘?这是太叔公的地盘,万一被他发现——” “所以让你去古董街!”赵璟回神冷冷低声怒道:“他们眼里你是公子,他们都会盯着你的动向,引开他的手下,这样就可以分散注意。”方才在太叔公面前,他已经尽量做的滴水不漏,可心里还在惦记,惦记那片唇、那张脸、那个人。 都说一将功成,必会辜负如水温柔,看着木窗还未停下来的摇摆,赤暗暗下了决心,一个十头牛也拽不回来的决心。 忽然,他想起了梅花树下那个小男孩。 “你是雍阁的人?有名字吗?公子我喜欢红色,给你起名叫小红,你喜欢吗?”男孩子红着鼻头,又复抬头盯着嫣红如血的梅花瓣,身边比他高出一头的大男孩不甘心却没说不。 “公子喜欢说实话的人,你若不说实话,就回去。”小男孩儿淡淡道。 “不喜欢。” 小男孩儿一笑,指着梅花:“你叫赤一,你是公子第一个侍从,如何?” 那年他还是个乳臭未干的孩子—— “有刺客!有刺客!在梅园里!”那夜,宗王府里乱成一团。 “不好!公子还在梅园!”那夜是他十多年来唯一的一次失误。 梅花盛开的嫣红,他身上也像梅花一样被血渍点点装扮,刺客倒在那颗他经常去看的梅花树下已经没有了鼻息,梅树凌乱梅花也葬了一地,他却立在雪地里任指尖鲜血流淌,他回头看,眼中布满血色和冰冷却勾起嘴角淡淡一笑:“他们要杀,公子我就偏不顺他们心意。总有一天,我要让他们都跪在我的脚下!” 第一次在公子脸上看见的愤怒,少不更事时唯一也是最后一次。 那年他才九岁,也还是个乳臭未干的孩子—— 后来,后来——冬日梅树下的男孩儿再也找不见了,雍阁里却多了一个人,每日和别的雍阁里的人一起,受常人之所不能忍,甚至会比雍阁里的人经受的更严苛。 赤一曾经发过誓,为了一条让所有人都臣服在公子脚下的路,他赤一只会一直走到黑。 所以,任何动摇或阻碍这条路的人,都得死。 难横心事 - 归朝欢:诓妃入手 - 守望距离 天空繁星已满,乌衣站在床前看着满脸汗珠的寒江尘,她眉头紧蹙,像是陷入了梦魇,怎么争扎也睁不开眼睛。乌衣五指紧握,被这种无措感打击的体无完肤,他为她做不了任何事,只能看着那份痛苦深入。 窗户吱呀响起,赵璟翻身跳入屋内,乌衣居然没能发现:“乌衣。” “——”乌衣回身,他已经走到了身边:“您怎么——” “你出去。”赵璟坐在床榻边,床上煞白脸色的人盖着艳色的锦被,让人看的揪心无比。 “是。” 房门关紧,床上的人眉头一动,赵璟以为她要醒来,却又瞧见她侧过头去,露出额头到颈侧细细密密都是冷汗,她轻咬唇角,似乎在忍痛。 轻轻掀开她的被子,那一身男装已经割裂,散乱,里面渗出的血色沾染在被子上,倒吸一口气,咽下到嘴边的话,轻手轻脚将她翻身趴在床上,她背后的衣服也稀稀拉拉,伸手去撕破碎的衣服。 这双手曾解下多少衣裙,然,现在心里是半分旖旎全无,只是此刻手指在颤抖中半天连一片也未退下,他狠狠咬了牙,闭眼一裂,细白的后背暴漏在眼前,却挨挨挤挤都是殷红的刀痕。 以前,他也受过无数刀伤剑伤,从未感觉过痛,今日只是看一眼她,却痛的要死。急忙拿出药膏,一条一道的上药,每擦一处伤口,足可以要撕裂他再将他片片凌迟。 许是冷,她哼了一声,梦呓道:“爹,江尘会乖乖练功夫的,不要罚我了——” 赵璟擦药的手指一顿,浑身上下就像浸在冰湖里,苦涩在嘴里蔓延。上完药,又寻了男子的衣服帮她披上,却死活扣不上胸前的扣子。她胸前用束胸裹着,可是经不住发育,束胸显然已经掩不住她慢慢显露的身材。 赵璟傻傻的盯着那处,猛地脸上一热,胡乱帮她穿好,翻过身让她平躺下,又压好了被子,手迟缓不情愿的离开她却还是离开,撇着热脸看向一边去。 “不要走——”寒江尘真的堕入梦魇中,突然就拽住身边的手,哽咽的喏喏细语:“——不要——离开江尘。” “我不离开。”赵璟轻柔的俯身哄着睡梦里的她,她昏睡的很死,梦中也许被什么惊吓到,眼角渐渐淌出泪。 “都走——江尘怎么办——” 此刻她就像一只受伤的小猫,蜷在那里让人无限疼惜,赵璟不由自主低下头,伸手将她环抱在怀里,轻轻哄着,抚慰,冰冷的唇触及她横满泪水脸颊,吻上她脆弱、不堪一击的眼帘,柔和却难言一字。 是他让她无家可归的,明明知道贾宗在城门上安插了刺客,明明知道她府上七十几口都会被贾宗灭杀,但他还是放任了,默许了。 寒江尘沉在梦魇里,那一日寒冬,她闻鸡早起,拿了剑站在树下,父亲却瞪着眼睛不语,她唤父亲,却看着他离她越来越远,最后伸手也抓不住,只是脸颊上一抹温热让她在寒冬里妄图拥住,她伸手拥住他的脖颈,仰起头用唇去寻找热源,加深了那个吻。 一刻缠绵,一段温存,愈发舍不得放手,赵璟胸口沉闷难忍,手指将她脸庞发丝拨开,她脸上泪水肆意,长长的睫毛轻微颤动,泪珠藏在里面,让他心碎。 他以为自己能放得下,回到赵国的日子,他以为自己可以舍得,却看着茶看着书,发愣,沉思,脑海里面满满都是她的身影,她倔强的眼神,仇恨的目光,欢乐的笑眼,飞舞的唇角——想要对那份岁月横心深藏,却早就已经忘不了,舍不下了—— “公子!有人来了!”乌衣传音入耳。 赵璟将她稳稳放下,松开手在她耳边低语:“寒江尘,就算用诓用骗,使尽天底下最卑劣的手段,我赵璟都要得到你的心!” 得到你,远比遥遥看着你要好。 丞相不安 - 归朝欢:诓妃入手 - 守望距离 昊汤  丞相府 丞相贾宗手里握着掌大的紫砂壶,一步一踱焦躁的在不小的正厅中走来走去,不消一会儿,侧门小步跑进一个蒙着脸的黑衣人。 贾宗匆忙放下手里的紫砂壶,从那人手中接过一份密信,拿到烛火下仔细读起来。越往下看,贾宗面颊两侧发鬓出的冷汗便越是涔涔往外冒,烧了密信,对黑衣人道:“速速去请那位大人来。” 不过一刻,被称丞相尊称一声大人的人,从容的跨入丞相府的正厅,皱纹满布的脸上笑容灿然,带动着花白的胡须也是上下煽动寒暄作揖道:“丞相大人好久不见啊。” 丞相赶忙回礼,请上座后惭愧道:“不敢不敢,是学生怠慢李老。” “不碍事,老朽也不过是从赵国游历此处而已,不过在这里留住很久了,该是时候去往他处了。”老人家笑的和蔼憨厚,白须满面却脸色红润,身体硬朗,笑声竟然有种穿墙过府的洞穿力,此人就是去年乱战时来到昊汤城的那个老人。 赵国丰都比不上平阳国的昊汤城繁华,提及丰都,必提孕育众多的大儒名士,铁甲将领。其中最值得说道的就是三位在四国之中赫赫有名的大儒名士,三位大儒花甲之年,无论经诗韵律,道理学究,每位请出来都是引天下才子尊崇万分的师尊。 丞相面前坐下泰然的更是三位大儒之首,传言喜好游离四方,桃李天下,学子满四国的李牧。 “李老说的哪里话,昊汤城一夜翻了天,学生还有很多事要请教您老。”丞相顺从的斟满茶水,眼神就好像握住了一根救命草。 李老微微挑起嘴角,丞相奉茶时看过来,一瞬又皱起雪白生动的眉毛,一脸犯难的样子:“丞相,此言差矣,老朽向来不问政治之事,恐怕帮不上什么忙的。” “这――”丞相一下子发愁了,李老虽然学生众多遍及天下,有的位至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有的拜官封侯,但李老本人确实很少参与政事,不像另一位官拜三朝,辅佐赵王登基称帝的程老世故。 还曾有豪言:“一朝治学,两袖清风,但闻无愧于心,不管谁家天下”,文人多以此明志,如有幸遇李老本人定都以学生自称,以表崇敬,而各国君王也因为李老这一句,但凡遇其衣钵弟子,必不耻求学。 李老端起茶,叹了口气“也罢,老朽老了,见不得丞相犯难,但老朽也不能破了规矩,只能推荐一人给丞相。” “哦?是何人?” “说起来惭愧,此人正是老朽先前提过的,老朽多年前游经平阳时收下徒弟。” 丞相眼眸一亮,笑道:“就是您那位弟子?” “当年他还小,虽居在贫瘠的凉州,但是确是个难得的好苗子。去年他向老朽投卷,本就打算到平阳国境游历就顺道来看他,没想到昊汤一朝哗变,老朽也只得等到今日。不过还好,听说清帝提拔他做尚书令。” “哦!”丞相恍然:“是乌尚书郎?” “是另一位尚书令,今年他刚通过了殿试,老朽也心安了。” “李老谦虚了,您之子弟怎么可能取不上殿试之名,若真是这样,恐怕学生就得去好好查查这帮权知贡举的人了。但不知尚书令可有时间?好让学生讨饶一番去。” “客气客气,他无论年龄辈分都比贾丞相小的很多,况且能结识丞相,他也是求之不得的。只是听他说出城看母,等他回来,老朽会让他亲自来拜访丞相的。”李老咪咪着眼睛,见丞相转而又现难色,笑道:“就不知丞相可等得了?” 丞相忍下苦意,赶忙陪笑“等得,等得。” 赵国羯乱 - 归朝欢:诓妃入手 - 守望距离 李老出了丞相府,转身掀袍被扶上了马车,车内一个小厮样貌的人早就备好了他最喜的檀香熏,却没有同李老行礼。 李老撩开车窗的帘子,车外风景已经换了幽深寂静的深巷,他松了口气道:“老朽总算完成那个混小子安排的事情,可算能回去了。” 小厮板着的脸未露出一丝笑意,淡淡道:“李老,还得请您暂且先于昊汤在住些时日。” “咦?为何?昊汤这个腐臭之地,老朽可呆不下去了!” 小厮拿出一笺信封,摆在李老面前的矮几上,李老看他一眼,却未从他眼中看出什么端倪,只得伸手拿起信笺,打开信封读了起来。读完后,他一掌将信拍在了矮几上,愤愤道:“这些羯族!” 小厮收起信封,将其付之一炬才道:“此时国境太乱,公子曾交代过,若边界再起战事,还请您在昊汤住下,一切有在下安排。” “在昊汤住下倒是可以,但是老朽却奇怪了,这个小混蛋可曾解释为何让老朽来昊汤举荐一个人?看在他老爹的份儿上,老朽暂且帮下他,毕竟老朽子弟太多,也没人会在意此人到底是不是老朽的门生,但他小子肚子里到底藏了什么坏水儿?” 小厮垂下眼帘,眼睛的神色掩盖在灯火照不到的阴影下,李老知道他在想那些能说那些不能说,小厮奉上一杯茶水,仍未开口,李老着急了:“都说三岁看老,这个混小子,老朽从他出生百日看到现在,都摸不清他的那些花花肠子。我知道他不让你同我说,但让老朽在平阳呆了将半年,却只为了让老朽推举一个人?在或,你说说你又是为何在此?” 小厮被他问的无奈笑的了道:“在下是在昊汤做生意的,您老怎么连我也问上了。” 李老嗤笑道:“知道你是个做生意,但嘲风,别看我老了,这等识人的眼力还是有的。”他叹了口气,摇了摇头:“也罢,从他百日就看不懂,更何况到现在呢。只是可惜,程老头子不也说过,若他真心能为赵国想想,就该入朝为官,虽亲王世子入朝自古颇有芥蒂,但赵国至此一脉,他为陛下权衡朝野也是应该的。可人都到了十**这样的年纪,却无所事事。宗王殿下可为他费尽了心思,这次平羯乱,还望宗王殿下能速战速决。” 小厮却不接话,又变成了一张铁板脸,李老觉得无趣,喝了些茶,翻起旧书读起来。 ———— 空明城 赵璟刚看完桌上摆着的信,上面所说早就在他预料之中,却还是让他不由盘算这步棋。 赤只扫过一眼,却皱了眉,不是这几天闹得厉害的韶国,却是—— “赤,空明城的事办完了,去安排船,我们得回去。” 办完了?什么时候办的?赤迟疑的点了点头,赵璟淡淡道:“外祖母让我做的事已经做完了,你不也帮了忙。” 太叔公当初在平阳昊汤神秘失踪,他就觉得此人一定不是个简单的商人,而想起太叔公看到信笺时的失态,赵国习俗:城挂药檀,意味归家。空明城和丹棱山,一在平阳,一在赵国,到底有什么联系? 他的局盘里,出现了一个小小的瑕疵。 【今天打算不要命的二更了——】 丹棱艳事1 - 归朝欢:诓妃入手 - 守望距离 翌日,冬雪又落,窗沿积满了冰凌,寒江尘净身,换上了衣物,今早问过松儿,她身上的药草是从哪里来的,却没问出所以然。她身上多出刀伤,包括胸前,腿上少说也几十处,却一一都被涂上了药,这里没有一个女人,难道是―― “起来了?”门外,太叔公沉稳苍老的声音响起打断了寒江尘的思绪。 “起来了。”说着打开门,门外只有太叔公一人。 “我今日有很重要的事要同你说。”太叔公正色的看她,却问道一股药的味道,眉间皱成了川字:“昨日有人来过你这里?” “我早睡下,不知道。” “不要怨师傅不肯――” 寒江尘淡定的接话道:“师傅,江尘知道你的用心。昨日‘断客’里,我已经想通了。” 太叔公眼神一滞,转而欣慰的笑了:“且说说,你想通了什么额?” “之前我在清帝身边也曾想过,他是护着我,我知道他不愿让我离开他的羽翼害怕我受伤,但是师傅是想告诉我,我选这条从未有人走过的路,我是女孩子,就算我是男人在这条荆棘路上也不可能确保不受伤,师傅是想让我离开清帝的庇佑,拥有自我庇护的能力。” “你向来聪明,也有不似闺中女子的气度,寒远这辈子也许作对了两件事,一件是娶你母亲,一件便是培养你。我很欣慰你能明白,我也能更放心把我的故事告诉你,四国之内风云变动,你生在乱世,这些也许对你要走的路会有用。” 太叔公双手交叠的放在膝上,静静道:“你听过丹棱山的事吗?” 寒江尘一惊:“听过几次,师傅要同我说这个?” “对,”太叔公点了点头:“四国这些年所发生的事,无外乎一个丹棱山。” “丹棱战事也是因为这个丹棱山,到底――” “我知道的事里有三个女人――”太叔公深深看了她一眼:“这三个女人都是丹棱山玉景庄的人,世人只道丹棱山上玉景庄是个神秘莫测,家财力倾四国,无人能居其上。却不知道,这个玉景庄里,当家的是三个女人。” “难道师傅要同我说的这三个女人中有个是赵国宗王妻室之一的玉树?” 太叔公笑了:“你知道的已经是不少了,但宗王妻室之一这样的词显然用的不对,到现在为止,宗王也有她这一位结发妻子。” “她不是已经死了?难道宗王和爹一样,都没在娶妻?” 太叔公点了点头,眼神看着手掌苍白:“的确如此,虽然身为皇族,但是他任性的行为算得上少有的大胆。赵国许是痴情种的圣地,不过,这可能也是间接导致赵国皇族子嗣单薄的原因。就像赵王和宗王是赵国先皇唯有的两个儿子一样,二人还是一母同生,到赵王这代尽然连一个子嗣也未出,而宗王也只有一个儿子。” “当初,玉树是在商路上与宗王赵宇风相遇的,二人本来是因为一件极小的事有了隔阂,而且他们都是‘少时何曾知情味,不休说于东风怜’的人,不轻易信他人,自然不轻易信爱情。但却在这段误会纠葛中,反结出了情愫。后来,宗王赠她无玉山的狼牙月为定情物,此玉一出,四国震惊。” “为何狼牙玉能让四国震惊?”寒江尘压下心里的混乱,因为这东西曾经机缘巧合的落在她手上。 “狼牙玉是一件密匣上玄机玉锁的钥匙,虽然这件事现在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但当时赵国先皇驾崩和赵王登基没有半年,宗王在朝中,无论功绩、势力又都是民心所向,一柄黑铁剑技压群雄,震慑外敌。” “赵国先皇驾崩前夜,召见宗王赵宇风,意将皇位传给他,而赵宇风却在长殿外跪拒一夜,拱手将山河让给了自己弟弟赵玖。” “先皇无奈,只得将一只黄金匣子交与他,据言,匣子里装着一块儿能号令赵国上下的石令――‘雍’。所以狼牙月的出现无异于扼住赵王的脖子。” “传位给赵玖却将无限权势允给了赵宇风?若是赵宇风要反,简直轻而易举。”寒江尘小小的吃了一惊。 太叔公话锋一转:“话是如此,但赵宇风此人侠义磊落却恰恰也心计了得,四国之内无人能比。他将此物给了玉树,一是告诉天下,玉树是他一生的妻,二则是告知四国,他永远也不会动摇赵国的江山。可玉树却对这个深爱她的男人隐瞒了自己的身世。” 丹棱艳事2 - 归朝欢:诓妃入手 - 守望距离 寒江尘听的入神,也疑惑满腹:“隐瞒身世?” “玉树是玉景庄的大小姐,而玉景庄百年前就存在于世,山庄的势力实在让四国畏惧。如果让任何一国得知玉景庄的大小姐嫁给了某一国权势铺天的皇族,也许他们就不能这么简单的在一起了。可是谎言从来都没有完美的时候,韶国有一玄师名巫,与韶国君主任天行一道出驶赵国时,广众之下指着玉树说了一句话‘玉景之人,战火源始,拥并和之子’,你知道什么意思吗?” “说她是玉景庄的人,是战火的源头?下一句是——” “世人,包括你我也一样,明白了前两句,却没琢磨透后一句,但是明白第一二句已经足够了,足够将玉树推向火海。” “赵宇风呢?” “所以说赵国都是痴情子,宗王做了他这辈子不算是最残忍却算的上最违心的一件事,那就是杀了当时在场的所有人,除了赵玖、任天行和巫三人,其余共三百九十六名无辜百姓和韶国百名侍卫,谁要是听到一字,就是一死,以此方式保住了玉树一世安稳。 “可他的良知却折磨了他的意志,自此之后,他迎她过门,宠她无二,却再也没能碰过曾让他骄傲的剑,直到玉树死之前,宗王最让人丧胆的黑铁剑都未出现一次。而巫也因为愧疚,在那第二日便悄悄离开了赵国,云游四方。” 屋里炉火慢慢热起来,却暖不温寒江尘此刻惊心后冰冷的手指,这是多深的爱?允她发妻,给她权势,受她欺骗却还是要护她周全。这算是黑发结恨,结缘,最后相守,相忘吗? “可韶国任天行却是个狠辣老道的人,他实际对玉树的人和她背后的玉景庄都暗暗倾心,他命人万里寻找巫,并让他将后一句话的意思告诉自己,散布了玉树的谣言,想将玉树逼出赵国,然,玉树是个倔强的人,她觉得是因为自己太挑起的战事,是自己让心爱的男人陷入多年的自责中。 “宗王不碰剑,她便披甲为赵国灭敌,所以韶国挑起的战事,大多是玉树帷幄决胜,可没几年,玉树因产子去世,一段恩怨才不得不被搁置了十年。但十年后,却因为另一个人又打乱了平衡。” “又一个女人?” “没错。”太叔公手指握在一起,淡淡道:“这个女人和玉树容貌八分相似,是小玉树五岁的妹妹——玉结缕。” “九年前就是这个女人驾马去韶国内,惹来赵国和韶国并起丹棱之战?” “是她,这些都是寿山王告诉你的吧。”太叔公从怀里拿出一张面具,摆在桌上给她看:“因为她是寿山王的女人。这是我手下在寿山王府邸找到的东西,它当时就摆在寿山王的书桌上,而这种木头只有玉景山庄才会使用。” 寒江尘看着眼熟的面具默不支声,沉思一刻道:“东方芮今年有十八了,难道寿山王那时就——可并未有他娶正妻得子的消息,东方芮不是私生子吗?” “寿山王正妻之位现在还虚席待坐,这是他给玉结缕留的位置,他们之间的相遇也算是巧合,其中细节并不为人所知,他们到底在何时何地相遇,又在何时孕有孩子,不得而知。但是可以肯定的是,玉结缕在东方崖登位时便离开了寿山王,独自养育了孩子一年,得知姐姐死于难产,痛心疾首便回到了玉景山庄,孩子是寿山王亲自从山上接下来,玉结缕却未见他一面。我想,寿山王是想弥补,但没有机会。” “而九年前,玉结缕唯一一次出山,就是去了韶国,但后来因为战事也没了消,我知道的就是这些。” “没了?不是三个女人?”寒江尘疑惑。 太叔公笑道:“最后这个人,我不敢妄加言论,她是玉景庄的主人。而我告诉你这些,和你所说一样,我只想你能保全自己。以后考虑四国之事时能全局观之,不要只看表象,很多事情你我都不知道,但却左右了人的生命,同样,我希望你能更加成熟的面对。因为现在的你,是平阳国的朝臣。和你父亲一样,是为国,而不能是为己。” 寒江尘伸手轻抚那副面具,点了点头,她指纹摩挲这面具上的纹路,一条条一缕缕都压在她心里,太叔公的无意点拨,在她脑中却都指向一个人——宗王世子赵璟。 是宗王世子赵璟吗?真希望不是你。 入营为军 - 归朝欢:诓妃入手 - 守望距离 多日后,万里之外的赵国边境上 夜间百余盏橘色的帐灯,将关隘的小山峰都照的通亮,其中一盏最亮的灯火在军帐上印下两个身影。帐内简单的行军床和一张巨大的桌子,桌子上摆着棋盘,棋盘下却压着羊皮做成的地图,不过地图已经看不见了,只能看见厮杀正猛的一盘棋子。 宗王单手抄起黑子,一招便堵死了白棋的活路,随后严肃刚正的脸上露出笑意:“这么样,老子又赢了。” 面前男子捏了捏鼻尖,弃棋笑道:“是我输了。” 宗王异常高兴,骄傲的炫耀:“就说你棋艺不济,怎么样,你可算输给老子了。” 男子努努嘴道:“儿子输给老子,天经地义的事情,看把您高兴的,就差通告天下了。” 宗王还没等他说完,一脚揣在他膝盖上,“给老子滚回去睡觉,明早要还爬不起来在众军面前出丑,下回一定让郑云收拾你。” 宗王世子赵璟摸着膝盖,苦着脸站起来,这条腿驾马跑了四天,骑死了六匹神驹,才赶到丰都,又马不停蹄的随军走了七日,刚才还跪着和宗王走了三盘棋,从小他那里受过这样的苦,“爹,儿子就说不要来的。才刚来就和那个榆木脑袋的四品将军犯了冲。” 宗王不以为然的眨了眨眼睛:“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你晨间出操不起算是违乱军纪,这是人家的军营,又不是丰都,就算他敬我三分,也不能乱了军心。老子带你来,也不是让你享福来的。你消失了十日,定是又去哪里风流了!难不成让老子前方浴血奋战,儿子背后留恋柳巷吧?” “儿子一不争权,二不争功,来这里干嘛?”赵璟抖了抖上等锦缎制成的长袍,丝毫不在乎。 ‘啪’宗王一掌拍颤了身旁的矮几,显然怒入三分,赵璟见势不妙,转头赶忙不由分说的掀起了帐帘跑了。 “熊样!!”宗王愤怒转而化成一丝笑意,他背后帷幕,慢慢走出一个和宗王一般年纪的中年男人,宗王笑着抬手请上座,道:“若缺兄见怪了。” 被称为若缺的中年男人额庭饱满,眉眼中的慈善和宗王戾气很重的俊逸眼眉到是不一样,但潇洒中反显成熟,他笑道:“不怪,不怪,到是宇风兄,多年不见,这火爆的脾气到是没有变。” 宗王解围的笑道:“我这脾气是变不了了,只是对上我这不争气的儿子却也没办法,想我赵国宗王,镇守赵国多年,跟军人打交道,是拿命来拼。那和这混小子一样,在丰都里,外有我名气罩着,内有他皇叔宠着,整天不务正业。” 王若缺看着赵璟匆忙离开的地方,摇头道:“世子与你脾气到有几分相似,城府深沉,心术正派,也不肯服软,只是他不若你,全表象在外了。我看到不像你所说的不争气呀。” “哦?若缺兄离开丰都多年,隐居荒无人烟的深山之中,这看人的眼力,我想怕是不准吧。”宗王笑笑。 王若缺又复摇了摇头:“你我称兄道弟也有多年,我能不晓得你的脾气,越是嘴上骂的厉害,心里越是疼他。况且刚才就你那两步臭棋子,一般人想输都不容易。” 宗王也不与他争辩,叹了口气“那你也一定看出来了。” “太年轻了,能在你面前不漏马脚已属不易。” “从未见过他心事这么重的时候,而且前十日他的动向全无,让人很不解,这混小子背着我不知道又在干什么坏事。”宗王看着帐子外面被掩映出来的火焰,沉沉道。 “也许是在掂量,你这个做爹的是不是在利用他。” 赵璟从帐内走出来,又复拍了拍衣袍上的灰尘,叹了口气,抬头准备回到自己的帐内休息。没曾想,刚抬头,两双深谙的眼神四目相接:“广将军好悠闲啊。 ” 双星镇宫 - 归朝欢:诓妃入手 - 守望距离 广易身披黑色铁甲,那感觉比夜晚还要让人压抑,他冷脸盯着面前男子,纤长的手指摸向腰胯上的长剑。赵璟长袍似兰似松,容止安定。 广易抱拳回礼“世子才是——好悠闲。” 广易不是一个好挣嘴角的人,家中三代皆为武将出身,其祖父是宗王的启蒙老师,其父同宗王南征北战,救宗王与危难之中,曾立下汗马功劳,虽然从小在丰都长大,却没有一丝大家公子的纨绔。 但他非常看不惯世族子弟仗着自己的家室托大,如果只是宗王监军,他半分异议都没有,但是陛下却恰恰让这个号称丰都第一废物浪子的赵璟来监军,说出去他都不好意思见同僚了。 “你虽向我行礼,剑却从未离开你掌控的范围。怎么,将军对我戒备可不小。”赵璟笑的人畜无害,广易却没有松懈半分:“世子言重了,在下只不过在为世子安全着想,况且我等武将与世子不同,武器往往比命重要。” 赵璟脸色拒人千里,不再露出笑意,他走过广易身边,侧身在他耳边小声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道“那还望将军原谅本世子今天的无意之举。” 广易不予回复,看样子是不愿意原谅。 赵璟见状言:“既然将军一直耿耿于怀,不知璟如何才能让将军平息了怒气?” 广易突然手掌握拳,拳撞击在铁甲上,发出锵锵的声音。他以行动誓言,赵璟怎么看不出来他倔强的意思:“将军可是比璟长几岁?不过,璟愿意让将军如愿,到时候,还请广将军原谅璟年少无知。” 赵璟说完,一步踏入黑暗中。已是隆冬时节,就是刮来的风都萧瑟的让人不经抖擞全身。 广易有些没有反应过来,人言赵璟十足的纨绔,跟人说话无论长幼,皆自称少爷、公子,可这次却自称璟,可以降一辈分与他说话,让他好生不适应。 宗王帐内,王若缺端起热茶水慢慢饮入,宗王却有些吹胡子瞪眼:“你说什么?他怀疑老子我坑他?” “也不无可能,这批军队的主将金孝仁就是丞相一派的,你监军也不至于难控局面,却还故意让陛下将监军人换成从未入过军营的他。实话说,我也未能完全明白你的意思。” “你一个修仙之人,哪能明白我们俗世中人的想法。” “但,我觉得我和他都想到了两点——你想让他掌军立威,你想用让他去压制杨毅。” 宗王深眸流转:“这不算坑他,这是他身为赵氏皇族必须要履行的义务,只不过我让这件事提早了几年发生。” “因为你拿不准现在的局势,对不对?宇风,半月前我观天象,无极雪峰上极北星宫意象诡异,居然出现了两颗帝星,二者没有紧逼之势,然,早先那颗却颜色暗淡,恐要陨落。四国之内不止有我一个能看出,赵王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们在盘算什么?” “双星镇宫?”宗王眯起双眼,泰然笑道:“若缺,你觉得四国之内把我认为成那颗异星的可能性有多高?” “陛下难道要禅位于你?” “世事难断,谁又能看出真假虚实?就算你是修仙的人,不也只能看出星宫有变却猜不出变化之人是谁来?且让他顺其自然,方能以应万变。” 威震武将1 - 归朝欢:诓妃入手 - 守望距离 翌日清晨  经过一夜大雪飘飘,满地已经都是厚厚的雪层了。 宗王帐前,一个士兵匆匆忙忙的跑来,脚下踩着嘎吱嘎吱作响的雪,连生喊道“报!!报!!” 他由于级别太低,被守帐的宗王亲兵拦在帐门前,士兵焦急的看着两位兵哥,哭丧着脸道:“两位兵爷,小的有急事要禀告!” “——”两位兵爷不语,仍旧不让他去禀报。 小士兵哭了:“两位兵爷,要不您们去通告一声。金将军派小的来告诉王爷,广将军要与世子一决高下!” 两位亲兵骤然脸上的神色变得很奇怪,但一瞬又回复了冰冷的神态,还不帮他去禀告。左边的亲兵终于开口了:“宗王昨夜入寝很晚,专门吩咐,就算天塌下来,也不许去打搅他休息。” 士兵迟疑的看着他们:“难道兵爷们不怕世子有个万一!?” 另一个亲兵淡淡的看了他一眼,“世子不会有事的。” 小士兵无奈回去禀报。 金孝仁正坐着悠闲的等着回禀,却见自己的士兵摇头晃脑的走了进来:“你脑袋怎么?事情报给宗王了么?” “小的打算进去禀报,可是帐子旁边的两位亲兵把小的拦下来了,小的没能进去。” “难道你没说是有人要和世子对决?”金孝仁瞋目的瞪着他,吓得士兵胆都颤了三颤,慌忙跪下道:“小的按您吩咐的说了,小的说广将军和世子要一决高下,可是两个亲兵没有一丝惊讶,还是不让小的进去,说宗王吩咐天塌下来都不让去打扰他。” 金孝仁古怪的笑了笑:“宗王在本将军的营中居然还能将心平稳的放在肚子里,气魄果然不凡,那就别怪本将军心狠手辣!!” 忽然帐外传来士兵排山倒海的呼喊声。 “报!!!”另一个士兵就在这个时候匆忙的跑进来,站都未站稳就一刹间跪下来,就好像被吓得腿软了一般。 “何事让你慌慌张张的!!” “报报报报——”士兵一口气吸不及,手慌张的指着帐外“广——广——将军——” 金孝仁眼神一亮,忽的笑了,拍案而起道:“怎么?广将军把世子打伤了?世子严重么?可有伤到那里?你慢慢讲给本将军听。” 士兵摇摇头,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世子——请——请您——您出去——看。” “什么?”金孝仁听‘世子’二字,瞬间感觉不对,快步走出帐子。 帐外已经没有几个在守营的士兵了,所有人都集结在离主帐不远的校场。 走近后,金孝仁便看见层层士兵围绕出的一块儿草场,一个黑色劲装的男子站在银装素裹的中央,傲世俯瞰已跪在地上的人。 广易随身配的剑深深的插在校场的雪泥之中,他万万也没有想到,自己引以为傲的一身功夫,居然在这个被冠以纨绔浪子,从小被众人捧在手心里的小子手下过不了十招以上,这是何等的羞辱,瞬时拳头便砸在地上,竟然凿出一个冰窟窿来。 众将士也甚是不相信,一位身形剽悍的魁梧大汉手持长约6尺长的红缨钢枪脱出人群,抱拳道:“在下四品步兵校尉杨虎,请教世子了。”然后将六尺多的长枪横天一扫,瞬间四周便卷起地上落下的雪花。 赵璟安然若素的笑了笑,口中哈出一股白雾暖了暖手,抱拳回礼:“杨校尉手持的莫不是绝世已久的杨家九枪?” 杨虎倒吸一口气,鼻孔呼出两股气息:“没有想到监军居然知道我杨家的九步擒虎枪!!” “略有耳闻罢了,今日一见,果然如传言所说,寸尺不让。”赵璟环顾四下,似乎有些为难:“虽然刚才我能不持寸铁的在广将军精妙的剑术下侥幸得胜,但是面对这杨家枪——” 杨虎是为了给兄弟广易雪耻,但也觉得不让赵璟拿兵器不合适,便呼人将所有能拿来的兵器全部搬了过来。 赵璟在众人注视下,环着兵器旁踱了好几步,终于在一柄长枪前停住脚,“杨校尉,不知道我能不能拿着把枪啊?” 威震武将2 - 归朝欢:诓妃入手 - 守望距离 “杨校尉,不知道我能不能拿着把枪啊?” 杨虎脸色有些难看,一瞬又变得轻蔑,原以为这世子真是有两下子,可却偏偏要自取其辱。他用枪来挑战,对方居然在知道自己祖家神枪的大名后,还敢选择长枪! 况且这把枪,虽然量材看似与普通枪身无异,但却沉如铁陀,饶是他如此身材体量也只能拿起来却舞不动,更何况一个未经沙场的世家子弟,“世子可掂量过后在选择。”杨虎讥讽的看着赵璟。 赵璟眼底闪过冷冷的笑意,众人都打算看他的笑话。赵璟伸出手掌轻轻抚在枪柄,五指慢慢合拢在一起,停住嬉笑的道:“那璟就不客气了。” 杨虎不以为意,他觉得他是无论如何都拿不起来的,于是摆开阵势。 赵璟看似微微使力,如铁陀般沉重的长枪轻巧的被从武器的架子上提了起来,而且在冰天雪地下,这跟铁柱子应该寒冷刺骨的,杨虎吃惊的看着他将长枪在指掌间一转,手臂跟着一挥,枪尖直冲烈烈日头,红缨一出,枪峰比杨虎还霸道,竟扫平校场刚落下的一层雪。 杨虎不可思议的摇着头,忽然‘呀呀呀’叫起来,向赵璟而来,枪头仗着过人的长度,狠狠甩出去,赵璟身体向后微仰,堪堪躲过锋利的刚尖,杨虎看一击不中,退后一步扯回长枪,并步,迈步,又蓄力将枪‘噌’的一声刺出去。 这一击赵璟并未躲避,挥出手里重量不一般的长枪在前格挡抽推,一招四两拨千斤就把杨虎的六尺长枪,连带杨虎壮硕的身体一同逼了出去。但毕竟杨虎深得杨家枪寸尺不让的真传,身子虽然重心不稳,却急急伸出脚尖点地,找准着力点,用惯力横向抽扫赵璟,无论速度和力度,已经很快很强了,一般人难以躲避。 众人惊愕间,赵璟提膝横摆缨枪,巨大的金属碰撞的声音随之响起,伴着零星火花在校场上燃烧。杨虎被一股无形的力量震得退后了好几步,手中的枪也脱手而出,他抬起拿着缨枪的手掌,发现拇指间的虎口已被震裂,鲜血淌出,仰头看向赵璟,赵璟只是向后撤了一步,身形重心都未改变。 “有谁还想来挑战一下?”赵璟冷然环顾一圈,无人前来应战。 金孝仁不可置否的瞪大眼睛,嘴巴张的足以吞下一颗鸡蛋。就在此刻,驻扎的营地外突然响起震彻云霄的擂鼓声。宗王营帐外的土地都被隆隆鼓声震的颤动。 “他  妈的!!”宗王从帐中冲出来,手里拿着棋谱狠狠掷在雪地上,脚上厚厚的靴子踩在地上,愤愤道:“把金孝仁给老夫找来,外围的巡视在哪里!!让敌人把战鼓都敲到咱们营地上了!说出去老夫的脸放哪里!!” 隔着很远众人都能听到宗王钝透空气的怒吼,金孝仁卷起将衣,狠狠剜了杨虎和广易,呼来随从,吼道:“巡视!!出营打探山下到底发生了什么,众人列队!!”说完便匆匆带着随从前往宗王的营帐。 赵璟微微一笑,在众人还来不及反应的情况下先后扶起了广易和杨虎:“二位果然身手都了得,不愧是我赵国难能可贵的将后。” 广易显然已经知道面前的世子不可小觑,拱袖叹道:“原来传闻和谣言果真不可轻信,是易太自负,不曾明白眼不见不敢为实这句话的真意。枉为将后,还望世子海涵。” 这帮军人和朝中的那些老臣不一样,都是铮铮汉子,知错便一定会改正,让赵璟收回了对付那些老臣的招数对付他们,于是他也算老实了一回,笑道:“千万不可把这些话传到朝中那些朽木的耳朵里,否则我又得对付一阵子了。” 广易和杨虎四目相视却不知所然,赵璟也不深言,毕竟敌人都将战鼓擂到自家门前了。 自请平乱 - 归朝欢:诓妃入手 - 守望距离 待他步入宗王帐内,火盆摆在正中间几乎要熄灭了,宗王却只是眉头皱的很深的看着面前被摆在桌面上的实战地形图,金孝仁虽然安生了,可是却也不敢再多言半句。 赵璟走近那张实战图,地图上群山连绵,越离羯族聚集地近便越是在深山老林里,羯族熟悉山林地势,擅长夜袭战术,总是在军队步入深山后,在夜晚偷袭熟睡的军队,正是应为这个原因,羯族虽族人少与赵国子民,但是却从来没有被赵国吞并,一直是赵国边境一块儿难啃的骨头。 而宗王也正是因为羯族擅偷袭,固刻意选择将军队部署在两小山谷地之上,居高向阳的地方,派人侦查巡视坡下,防守后方山坡,一来如果羯族要偷袭,必须费劲体力登上山顶,这一来可以乏其身。 在者兵书言‘处军相敌,绝山依谷,视生处高,战隆无登,此处山之军也’。可此次却与所预料正好相反,羯族非但没有用惯用的夜袭策略,反倒在晌午日上中天的时候来擂鼓邀战,其中肯定有诈。 宗王左右观察地图,低头迟迟不语。 侦查兵进入帐内,道“报告,羯族众人在半山腰搭建了巨型的擂鼓台,上面有一人擂鼓不停。山下排列步兵人数超过五千人众,将扎营的山四周全部包围。” “倾巢而出?有缺口么?” “没有。” 宗王扶额笑了“难道这帮羯族势要与咱们赵兵决一死战?” “父王怕是言重了。”赵璟转身问侦察兵道“擂鼓之人你们可识得?” 士兵摇了摇头,“小的虽然不认识,但是列兵都呼他为族长。” 士兵话说完后,赵璟和宗王的脸上都露出了笑意,金孝仁看后迷惑不解问道“宗王和世子何故又笑了?” “老夫以前听说过羯族的族长石琼。羯族可在赵国边界从新旺到如今一十几年未被歼灭,都是因为这个族长,他善用夜袭,此次却为使用这一策略,其中肯定原由,看来断不会轻易开展。” 赵璟也点了点头,向宗王和金孝仁道:“赵璟自请前去探敌。” 宗王眼神探向金孝仁,这位将军眼神充满了讨好的笑意:“既然世子自请前去,在下也阻不得,需带兵马多少,就随世子所愿。” 金孝仁虽然被早上赵璟的那两下子给吓得不轻,可是还是不能肯定赵璟的底细,丰都传言甚胜,宗王独子赵璟,不是一个可塑之才,无论文治武功,没有一个能拿的出手的。 杨丞相在他出城之前曾经秘密与他见面,话题无非是想要打探世子的底细,毕竟赵氏皇族从来子嗣单薄,在皇帝一脉虽然曾有子嗣,但都早年夭折,这对赵氏皇族承脉皇位有很大的影响。 赵璟在这样的背景下,成了被重视的对象,但如果此子死于无情战场,自然对谁都有利。 金孝仁眼角诡谲的笑意显露无疑,赵璟将他的丑态淡淡收入眼底,“不需要那么多人,我只要两个人。” 敌人在山下的鼓声如敲山震虎一般,将赵国众将士的心都敲的几乎要跳出来。赵国自建国以来,皆以强兵厉马著称,像这样被人围在小山上敲鼓示威还是头一次。 好大的口气!“好,听世子的。” 单刀赴会1 - 归朝欢:诓妃入手 - 守望距离 赵璟脱下黑色的战袍,换上青袍便衣罩银狐小坎,腰侧碧玉轻垂,无风不动,俨然一副翩翩公子状。 帐外同样便衣轻裘的广易、杨虎二人却有迟疑,广易较之沉稳,杨虎却稳不住,见赵璟踱出营帐,便凑上前去问道:“世子,尔等要去擒贼,为何不带兵器反而——” “杨虎校尉不用心急。”赵璟打断杨虎的话。 他漆黑的眼眸扫过杨虎停留在广易身上,广易注目着那双平静无波的眼神,“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世子想要不战而胜?” “不战而胜?”杨虎挠挠后脑勺。 赵璟笑道:“璟确实是要不战而胜,而且我还要邀二位同我一起,不知二位可有兴趣?” 不战而屈人之兵,乃兵道圣言,然浩浩世间又有几人能做到?“易,愿随世子差遣。” 三人在众将士眼下走出营地,不出一刻,宗王帐内传来通报声:“世子一行三人未经反抗,已被羯族来者劫走。” 金孝仁心里暗自窃喜,宗王脸上却淡定无痕。 羯族擂鼓不断,赵璟三人被反绑带到鼓台前,台上擂鼓之人回身看了一眼,豪然笑曰:“没想到我石琼今日好大的面子,居然一招擂鼓就绑到了赵国的世子殿下。” 赵璟不搭言,被绑反却静止无波。 石琼从台上走下,“赵璟,好久不见。” 赵璟扬眉道:“去年平阳长亭,荷花送酒一别,没想到再见面却是这般。” 石琼闻言瞬间色变,厉声道:“不要跟我再提一句荷花亭,我等生擒你的这一天太久了!!” “看来短短春秋一轮于你而言,比穿肠毒酒还要更甚。”赵璟笑的清冷:“石琼兄,从你晌午擂鼓排兵到现在,为了引出在下,你倒是做了不少的功夫。” 广易、杨虎早就听的晕头晕脑不知所云,但看得出,这二人早就是老相识。眼观羯族族长石琼,不过才二十六七的年华,肤黑却英俊硬朗,没想到尽然能率族人在赵国境外游走十多年不被扫平。 石琼手中的鼓槌被攥的险些就要折断,赵璟又道:“既然的确是你,那就请放回我这二位朋友吧,你我恩怨,今日也该了结一二,不要伤及他人。” “若我不放呢?” 赵璟上下扫视他一圈,冷言道:“你不要以为公子我真就信你排兵列阵的用意,虚壮声势。爷比你更清楚为什么。你一双鹰眼为何只能在艳阳下显露,难道你就不好奇吗?” 石琼沉默一阵,“放他二人走。” 又不及一刻,广易、杨虎被放回了营地,二人就如同走了一次梦似的,直到宗王问他二人问题时,二人的脑子才算清晰一些,思路也才跟上来。 宗王将金孝仁遣出营帐,问道:“你们听到什么了?” 广易答:“回宗王,世子好像与羯族族长相识,羯族族长列兵排阵疑似为了引出世子。” “哦?”宗王奇道:“他二人识得?奇了,为何老夫我从未听这混小子说过?你们可听了是在那里认识的?” 广易不做答复,“好像是在去年夏日的平阳国!”杨虎口快答了一句。 宗王想到,去年夏日正是他在千里外阻截韶国敌军守疆之时,好小子!居然在他背后真的做了乱:“好了,你二人可以退下了。” 单刀赴会2 - 归朝欢:诓妃入手 - 守望距离 冬日正午的太阳已经向西落去,战争的擂鼓停休了两个时辰。羯族人围聚的地方,正中央的一根木桩已经被太阳拉出常常的尾巴,木桩正对面的临时帐篷内,两个人对面而坐。 赵璟的双手还是被反绑在身后动弹不得,却好像坐在自家屋子里,悠闲自得:“族长的待客之道还真是特别。” “与你的手段相比,我这又算得了什么。” “你若想问我柳秦娥在什么地方,我可以告诉你在我府里吗?” “你少与我说笑!在昊汤时,你早就知道我是谁对不对!” 赵璟嗤笑道:“你在昊汤时穿着佩戴的花纹,平阳人看不出来,我一赵国人能不知道吗?我之名为玉景,你之名叫王石,我再傻也不至于会想不到你族名单字一个‘琼’,两处一对,你是羯族族长呼之欲出。” “你——” “不过,我见你第一眼,就知道你是谁了。”赵璟嘴角一挑:“你和你男扮女装的未婚妻在宝月楼出现时,她手上带着的紫玉石,看是羯族的镇族之宝。别问我怎么认识紫玉石,紫玉石的确世间罕见,摆在面前却未必能认出来,你们羯族又是坐拥紫玉石脉,世人少见这种珍宝,但是我从小就摸着奇珍长大,宗王府世子阁的床榻上就摆着一块儿紫玉石枕,你说我怎么能认出来——” “少废话!我石琼此生最恨别人利用,还是被一个纨绔废物利用!”石琼怒急攻心,挑起长剑横指赵璟的咽喉:“你利用我也罢,秦娥柔弱女子,身世又凄苦,你却还要利用她去刺杀东方崖!赵璟,男人行事要光明磊落,卑劣手段世人不耻,有本事当面解决,成王败寇,那也是在所难免,可你使的这些可笑的把戏还称得上大丈夫吗!” 一段侃侃而出,赵璟脸色微变,嘴角轻浮的笑容变成了不动声色的沉默。 “你也知道自己手段下流吧!” ‘嘣’一声,石琼心惊一愣,赵璟双手伸手面前搁开他的剑,淡淡:“说来说去,还是因为柳秦娥,石琼你的眼界太小了,小到我赵璟都后悔被绑了一次。” “你怎么——”赵璟缚手的绳子是浸过猪油,十头牛都不一定能挣开,他却轻而易举,石琼当下拿着剑,却被他安然神态威慑,说不出话来:“赵璟,你居然——” “石琼,光明磊落是侠道,卑劣无耻是官路,你觉得我想做侠士、朝臣?”赵璟从容的弹了弹身上的灰尘,说的漫不经心,一字一句却都深印石琼的脑海:“你高看我了。” 多年后,石琼再想起这时的情形,也只有自嘲,椅子上坐着的男子,不到弱冠,不凶狠也不险恶,然,面色不变的调侃陈述中,却让人毛骨悚然,胆战心惊,他的直觉告诉他,这么一个人,也许会将四国玩弄鼓掌。 “撤了你的族人,回你的领地,今日我便不会横加干涉你的部族。”赵璟深沉的眼珠就像一种无形的压力,洞穿了石琼坚韧的意志:“你也该认真想一想柳秦娥当初送给你的话。她还活着,在赵国的土地上安逸的活着,但羯族不撤不退——你应该没有完全的把握战胜赵兵,那我也没有完全的把握在交战中,让她还活着。记住,这不是卑劣无耻,这是公平交易。” 赵璟闲适的站起身,走到帐口,一只手掀起帘子,又想起道:“对了,有一件事我是有完全的把握的,那就是让羯族上下为你的草率冒失付出全部。” “不要质疑我,老老实实的滚回去想想,用你的脑子想清楚,除了女人你还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可以和我谈,比如——韶国。若想通了可以来赵国找我,宗王府大门敞开。公子我警告你,既然我能让你的鹰眼在黑夜里起不了作用,也能轻而易举的杀了你。” 请君知意 - 归朝欢:诓妃入手 - 守望距离 念君相思,请君知意。 东方清在看到寒江尘时,昊汤城里的雪开始融化,空气里的冷度又下降了几分。她静静的站在殿前,手里握着的利剑让他不安。 洪德眨巴眼睛,低声道:“陛下,佩秋公子马不停蹄的带着段白浪从空明城回来,还没休息就到宫中了。”他刚说完,便见那张阴郁了很久的脸像雪初融后般露出了笑容。 寒江尘屈膝而跪“吾皇万岁,臣幸不辱命,将段白浪待会。” 东方清伸手将她扶起来,英俊的脸上被几日头疼的奏折都快磨出皱纹,这帮腐臣每日用拨擢寒佩秋之事来抨击他一手设立的内朝,字字锱铢必较看的他头昏脑胀,而他也只能等待机会再整治他们。 “听说你没有休息就来宫里了,既然抓住了段白浪也便不用这么着急。” 寒江尘摇了摇头“陛下,臣在空明城夜审段白浪,得知了一件大事,一定要先说给陛下听。” “哦?洪德,屏去禁卫。”东方清牵住她的手,轻轻带她“这里冷,你手都冻了,到我的书房去说罢。” 他牵着她一路走过殿前的黑色石砖,她低下头看着他的手,他手很温暖但却带了致命的呵护,而如今她最不能被给予的就是呵护,她知道他的心,不止因为他接受了她的任性,还因为他给的承诺,那承诺太重,重到承受不起。还未走到书房,她不着痕迹的脱开他的手,东方清一滞,回身看她。 四下已经无人了,寒江尘平静道:“陛下,你我一直疑惑三王军队的兵戈马匹从哪儿来,臣从段白浪口中得知,那都是他从一个叫玉公子的商人手里买来的,而三王之所以能将人手安插到宫里,还知道我父亲的出兵计划,都是因为――丞相,是丞相从庞忍口中得知。” 东方清虽然早有准备,但是得知此事后还是陷入了沉思,就丞相贾仁的地位恐成一患,现在又知道他野心,怕更是难对付,朝中文臣皆对他俯首称赞,武将又缺少像寒远一样能起决定作用的能臣。 “陛下,臣请从戎,解陛下之忧。” “你说什么!”东方清恍然回神,心生寒意。 寒江尘低下的头抬起,对上东方清震惊的眼神,一字一句道:“臣―请―从―戎,望陛下恩准,以解陛下之忧。观我朝上下,太尉一职虚设,没有一个人能与丞相势均力敌,臣愿为陛下帷幄朝野,周旋庙堂,在所不惜。” “留在朕身边不好吗?”寒江尘耳边,东方清的话变得冰冷生硬,他在她面前很少用朕,今天又用一遍吧,她苦笑的含额,干脆道:“臣不愿。” 她清楚的听到东方清深深呼吸的鼻息,听出他的无奈,他牵起寒江尘的手,仔细看着根根削葱细指,叹息一声:“江尘,为什么非要如此?”我不想你离开我身边,我不想亲手将你推向深渊―― “臣不是寒江尘,臣是寒佩秋,佩秋无法回答陛下的问题。”念君相思,但却希望君能知意―― “好,你想从军,想过去那个军?平阳三军分立,南军由朕亲卫组成,北军远镇边疆,西营外围平阳郊外,你可考虑过――” 寒江尘截断他的话:“西营,臣要去西营,臣记得西营人数众多,所以虽是围守平阳,但事出有急,必会赴边援助,而且西营离平阳并不远,据我所知,西营现在还在陛下势力之外,如果拿住西营,必能如虎添翼,若赵国和韶国乱战波及平阳,我们也多一份力量。” “西营人数是多,但每年征收些难服管教的都往西营去了,你一个女孩子若去了,就是在男人堆里。” 天下帝王,哪个不愿将权势全部掌握在自己的手里,东方清虽然不愿她去,但西营这块儿肥肉已经脱离正轨多日,拿回来是他早晚的打算,寒江尘能拿住他的想法,自然也知道他的担心:“所以,臣还请陛下让臣带铁杉一同去。” 东方清眉间轻动,她似乎已把他所想所做都摸清,三王之乱后,他几乎将所能臣都提拔遍,却偏偏没有动铁杉卫尉一职,一是因为朝中现在他并未能操盘全局,为安全才雪藏了铁杉、葛峰这些近臣,二来,他想给他们更好的位置让他们能发挥自己的作用。实话说,他并不是没有想过将铁杉派去军中,却总是找不到合适的。 “陛下觉得隐藏他们,比磨练他们更好吗?三尺青锋,若只藏不用,是会锈住的,况且青锋需人掌握,否则容易伤人。”寒江尘淡然道,脸上原本清丽照人神情在东方清看来却已不知何时变得深沉稳重,她明眸中藏着自己的打算。 站在天寒地冻的一方之中,化雪时阳光灼灼下又凝雪而落,洪德不知从哪里冒出来,手里拿了裘衣小跑过来为东方清披上,他们二人僵持不动,洪德也不敢插嘴,但生怕东方清冻伤了身子,心里盘念着怎么开口。 “朕,”东方清掀起冻冷的唇瓣:“允你,但――你若要掌锋,朕也要成果。” “什么成果?” “不如你承诺给朕,你去管制西营,半月后,朕要西营上下铁板一块,由里到外让朕看到变化,如果你做不到,回到朕身边,再也不要在说离开,你敢吗?” 寒江尘思量一刻,突然唤道:“洪公公,拿笔墨纸砚。” 洪德还在想着如何规劝二位,被寒江尘一叫,吓愣了,小心去看东方清,东方清道:“愣什么,笔墨伺候。” “是了。” 娟秀一行字留在宣纸上,寒江尘已自请出宫,孑然站在越下越大的风雪里,东方清展开那份付诸纸墨的承诺,上面只有八字‘念君所思,请君知意’。 东方清苦笑折起纸,抬头天空不顾及别人想法还在不停落下的雪花,那日在寒府遇见,少女脸颊微红,曾以为是情,所以小心将那份相遇保护的像精致的琉璃,只是不想打碎它,这很难吗?还是,这乱世不允许这样的感情出现,所以不断挫败它? 如果可以,多想你也知我意。 韶国阴谋 - 归朝欢:诓妃入手 - 守望距离 无温烛围绕,芙蓉也无帐暖 玉金镶嵌的王座上,男女衣冠不整,一地凌乱。 “天烨,你爱我吗?”温香暖玉的耳语,极尽缠绵的喘息。 紫色蟒袍推至腰际,精壮的肌肉垂涎眼球,妖孽的瞳孔扫过玉体,落在顺着腹肌攀沿而上的细弱手指,大掌抓过柔夷将女子粗鲁的扯起来,面对面,她好看的脸颊红到了耳际,而唇落到她唇边,冷若冰霜:“乖乖记住,以后不许叫出我的名字!你最好明白,我爱你,因为你是父王的妃,而你最好不要爱上我。” 女子含泪点了点头,他是她第一个男人也是最后一个,他双手将她捧到高处千人敬仰,却也让她如此低劣的匍匐在他脚边祈求爱怜,“殿下,妾别无选择对不对?”即使成为你父王的妃,可整颗心都是你的。 “你只管做好我让你做的事。”他起身将蟒袍穿上,赤脚走下殿梯,长发垂腰,垂目站在空荡荡的大殿上,让人看的摄人心魄。 忽然,他张开双臂,宽袍长袖洒脱不羁,好似要拥抱虚无:“月姬,在每早父王议政的归心大殿上鱼水相欢,是不是很刺激?” “殿下――” 男子回身,月牙办狭长的眼眸,棱角分明的脸庞,邪魅的掀起唇角:“父王现在病入膏肓,那座王位迟早是我的,等我拿到兵符,整个韶国都会臣服。你回去看着那个老头子,他可是个奸诈狡猾的狐狸,不好对付。” 他一步走出大殿,月姬泪落满裳,却咬牙看着淤红的手腕细语:“烨,会不会有个女人能让你不欲求生,只想一死?若没有,月姬愿用自己这生对你的痴心妄想换一个这样的女人。让你这无心之人求而不得,痛不欲生。”说完,泪水更是止不住。 “任天烨!” 归心殿外的长廊里,任天烨的脚步停住,面前月华之下,衣冠楚楚的男子扶着连廊的石柱站立:“任筵,你的病好了?” “你又来伤害月姬,你从什么时候变得对别人对自己都这么狠心这么无耻!?” 任天烨阴蛰的目光透出少有的温柔,对着自己一母同胞的弟弟淡淡道:“从母妃溺死井中,从你再也没有开口叫过我哥哥开始。” 闻声,任筵一愣:“那你是要取父皇的命,还是要取赫连婉柔的命?” “我都要,这万里江山都是我的!你难道要和我抢?” 任筵默默的低下眼帘,看着自己的因为重病而变得虚弱的手掌:“我对这些肮脏的东西没兴趣!只是你让月姬在父王耳边吹的那阵子虚乌有的风算什么?你难道不知道赵韶两国有五年休战之约,你想让韶国被天下人耻笑?” “当然不是。”任天烨径直往前走,“这只是我踏上赵国的土地的前提条件而已。你不想知道为什么母妃死后,父王宁肯错杀一千也不愿说那个女人一句不是?为什么父王尊赫连皇后那个贱人为皇后,却将掌管后宫的凤印给了她?也许只有当我坐到那个位置,才能知道一切。”说完再也没有回答,一直到任筵也看不见他的身影。 “哥哥啊!你不就是想要找出杀害母妃的凶手到底和那个女人有没有关系?不就是想要报仇?可这代价――”为什么要这么高昂的代价。 月下,在任筵眼中,连廊里似乎穿梭了三个欢快娇小的身影,一个男孩儿和一个女孩儿在开心的做着游戏,转眼,童年一场游戏变成为御花园深处粗暴的占有,那之后,两个身影消失在月光下,也消失在他任筵的眼睛里,再也回不来了。 掌锋西营 - 归朝欢:诓妃入手 - 守望距离 平阳国行春礼后,改国号祈顺元年。 而自打开春,昊汤城里又掀起了一阵狂狼。 昊汤城外某酒肆里 路人甲:“听说没,那个叫寒佩秋的光录勋被调到西营去了。” “西营?是那个――”路人乙抽出筷子敲着酒碗唱道:“昊汤郊外有个洞,豺狼狐狗一窝住,若有才子佳人过,皮骨肉囊都入肚。” “就是这个西营啦!不是说寒佩秋得陛下荣宠,这刚提了,哪有又打下去的理由?” “嗨!兄台这就不知道了吧,听说朝廷里的老臣们闹的陛下烦了,陛下才将他散下去。” “啧啧,这少年郎的命可真是苦,不到弱冠便入了狼穴。” “什么苦啊,自古君让臣死,臣不得不死,况且他一个平头百姓,陛下赏识拨擢算是他前辈子的造化。只是苦了今年春试的寒门子弟啊,现在想要出人头地,又是没得惦记了。” 这一桌讲的欢,另一桌却坐的鸦雀无声,只有酒杯和筷子的声音。 坐下身量高大的男子低下头,一边夹着菜一边道:“这帮老百姓的邪门消息可真是灵通,是阿秋自己要去西营帮陛下,怎么又成了陛下不惜才了。” 男子放下筷子淡淡道:“离西营还有多远的路?” “不远了,只还剩下一段官道。”三人中另一个斯文的男子回道。 “弃官道,改走小路吧,小路花费的时间短。” 两人交谈间,远处与天相接处的官路上,两匹棕色的马踏雪花而来,卷过酒肆时,马上之人提刀挑了酒肆的牌面,大喝道:“酒肆小老板在哪里!给军爷爷出来!” 柜台后板着算珠的老板脚下一软,扔下笔慌慌出门拱手相迎:“呵呵,这是哪儿的风把军爷爷都吹来了?” 一马上穿了黑铠甲的军爷挥臂一震,将酒肆的招牌盖在小老板恭维的脸上,肆意笑道:“少跟爷爷打马虎眼,半个月一供的酒水今日怎么没有送去!是觉得爷爷不敢端了你这酒肆?” 小老板胡乱的扯下脸上的招牌,双手一抖,苦着脸赔笑:“爷,大爷,小的哪敢啊,这不是因为上次给西营送酒时被山里的土匪盯上了,土匪们把小的酒肆里的酒都打劫走了,小的现在可是在拿老本贴啊。” “放你奶奶屁!哪个山上的土包子敢打西营的主意!”另一马上的人虎眼一瞪,横扫四面,吓得众人都不敢抬起头:“营里的三爷好你们酒肆的女儿红,你们居然还敢拿大调三爷的胃口!今天要是三爷喝不到你们酒,这里就等着被夷平吧!” 小老板心里一惊,西营三爷在这四方地界上可是出了名的一霸,要是伺候不好恐怕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救不回来:“可――这女儿红――”小老板一转脸,瞬间在三人一桌上看到了刚才卖出去的那最后一瓶女儿红,赶忙求道:“三位爷,行行好,能把这酒让出来吗?” “这半壶我们让,希望两位军爷不要在为难老板了。”背着众人坐的公子放下筷子淡淡说道。 “呸!”马上一人大刀一扇,将小老板挥到一旁,对着那桌人大呵:“你是要三爷喝别人剩下的?你小子哪儿来的!不要命了!” “西营好歹也是皇帝的御用军队,怎么一点儿规矩都没有!”身量高大的男子眉头一皱,有些不太高兴。 “规矩?三爷就是西营的规矩!就是昊汤的皇帝来了,也得这么办!”马上男子脸色变得极为难看:“你们他妈――唔!” 一声嗖,马上黑铠甲的男人被一颗大馒头堵住了嘴,众人疑惑的看向三人那桌,斯文的男子放下筷子,冷言道:“嘴要是不干净,就多吃些白馒头,疯狗咬人前还是先温饱了,称一下自己几斤几两的好。” “你们居然敢打西营的人!”另一人飞身下马,大刀向桌子前背对众人的那瘦弱青年劈去,‘咣’刀光剑影一瞬,双方剑刃相对,青年单手掀飞了来人的刀。 小老板跌坐地上,不由向后蹭了几步,伸手颤颤巍巍道:“不――不要打――” 青年站起身,回身,轻轻柔柔展平衣服,刚才叫嚣一时的‘军爷们’呆愣不敢轻举妄动,只能看着他清秀明丽的嘴角张启,手指从腰带上拿起一张虎令横在众人眼前:“是时候该好好整顿西营了,否则连自己姓什么都不知道了。” ‘军爷’嘴唇惨败抖动:“西营监领!?你,你是那个寒佩秋?” 整饬西营1 - 归朝欢:诓妃入手 - 守望距离 青年站起身,回身,轻轻柔柔展平衣服,刚才叫嚣一时的‘军爷们’呆愣不敢轻举妄动,只能看着他清秀明丽的嘴角张启,手指从腰带上拿起一张虎令横在众人眼前:“是时候该好好整顿西营了,否则连自己姓什么都不知道了。” ‘军爷’嘴唇惨败抖动:“西营监领!?你,你是寒佩秋?” “现在知道是不是有些晚了?”寒佩秋甩下虎令,冷眼一横:“看来还得从你们这帮狐假虎威的人开始!” 众人还在迷茫之中,那三人便将两位军爷扯了出去。 路人甲放下筷子,伸头向外张望扬长而去的身影,回神道:“这就是寒佩秋?看起来年岁的确不大,还――还长的挺秀气。” 路人乙喉结一动,咽下一口:“这没想到身手如此了得,看来西营要遭殃了。” “哪里是遭殃,是要翻天了。” ―――――――― 西营木栏支起的守望台上,守卫兵掌握长枪而立,身后数百帐篷鳞次栉比,依山而驻,广阔的校场上却空无一人,积雪都冻成了冰。众多帐篷里,一只离别的帐篷有一定距离的独特帐篷被围在众帐篷之内。 帐里面,温热的气息下,一张原本简单的行军床上铺满了猎取野兽的皮毛,上面坐着的男子居然在军中未披甲,跨着一只脚在床上,摸着下巴盯着眼前用来消遣的游戏牌研究着。 “三爷!三爷!”帐外一个小兵慌慌张张的掀开帐帘冲了进来。 “什么事儿啊?用得找这么紧张吗,大惊小怪。”凌三爷瞅了他一眼,眼眸一转又转到牌上了。 小兵一着急:“老张和老刘被人挂在马后拖回来了!” “嗯!”凌三爷眼睛一突,狠狠一摔手上的牌骂道:“谁他妈的敢动爷的人!” “来了三个人,其中一个说让你出去,别的都没说。”小兵心虚的低下头,入了西营这么多年,他从来没见过有谁敢在西营门前叫嚷的,因为大家都害怕凌三爷。 别看凌三爷不过二十七八岁,但是他十四岁就在西营里面混了,除了脑子好用,职位最高之外,主要有一点格外让人忌惮,那就是一掌拍碎人脑骨的怪力!所以营中无人敢与他争锋。 凌三爷披了铠甲,胡乱套上靴子就往外冲,冲到拥挤了很多人的大门口,在白雪之中便看到两个人跟在一个瘦弱的男子身后,那两人将虚弱不以的老张和老刘领到门前,瘦削的男子则正淡淡审度四周。 “来者何人!敢动凌三爷我的人!”他怒而吼道。 那让人看的不弱不经风的男子琉璃一样的眼眸看到凌三爷的身上,三爷顿时浑身生出一股怪异的感觉,皮肤如同触电一样。不得不让人感叹,好俊的人! “你就是他们口中的三爷?”男子微微一笑,扒在木栅栏上的士兵口水都快流到衣领上了。 凌三爷佯装没有被他这一笑糊住,横横道:“自然,你是谁!居然敢抓我的人!” 男子抬手恭敬施礼,身后二人虽然看起来很不情愿但也施了礼。 ‘嘘!’营中观看的士兵都出声奚落,绑了三爷的人,被三爷这一吼居然吓得规矩的施礼,真是孬种,娘娘腔! 凌三爷嘴角轻蔑一笑,居然不回礼。 整饬西营2 - 归朝欢:诓妃入手 - 守望距离 ‘嘘!’营中观看的士兵都出声奚落,绑了三爷的人,被三爷这一吼居然吓得规矩的施礼,真是孬种,娘娘腔! 凌三爷嘴角轻蔑一笑,居然不回礼。 老张和老刘刚才是被一路绑在马上拖回来的,一路从小道而来,颠簸的快将肚皮里的五脏六腑都捣腾出来了,由此他们统一认同:这个男人不是好惹的主! 为了不让爷招惹错了人,他们苦着脸对凌三爷道:“三爷,开营门吧!这是陛下派来的监领!” “他就是监领!?”众人一惊。 一块虎令划过天空抛入凌三爷怀里,凌三爷赶忙拿出身上的令一块儿拼接在一起,顿时脸色生黑,挥手道:“开正门!” 所谓监领,就是陛下派来监督西营的官差,起初这种职务在西营这片地是没有生存空间的,但是现在不一样了。前几日,清帝下令更改军制,监领在国之无战之时掌管军队上下大小事务,所以身为监领之人,也从原本的文职担任变成了武官担当。 眼前此人正是他凌三爷这几日睡不香吃不下的罪魁祸首――寒远之义子,寒佩秋。 营门打开,三人丝毫不惧的走入营地,寒佩秋领头与凌三爷站了个面对面,规规矩矩又施一礼,凌三爷心里暗笑,这也不过是个软骨头吧。 却不料,寒佩秋伸出白嫩的手掌,咧嘴一乐:“既然是三爷,我想就是听了一路的凌将军吧,陛下有令,请凌将军交出所有虎令给在下。” “你说什么!”凌三爷一愣,虎令向来是陛下一半,营中将军一半,区区一个监领居然要手握一块儿整的虎令! 寒佩秋从袖中拿出一张黄颜色的薄纸放到他手里,细嫩的指腹滑过他粗糙的掌心,取走了他另一只手里的两块儿虎符。 “这是陛下的纸令,我想凌将军看完之后就会知道了。此事只是陛下为了让佩秋更好的管理西营而为西营量身而制的。”寒佩秋贴近凌三爷耳边轻声道。 凌三爷银牙一咬,也低声道:“寒佩秋,不要以为你是寒远的义子就能这么目中无人!西营是我凌飞的地盘,你这下马威是不是太狠了!” “三爷想错了,佩秋只是按照陛下意思行事,完全没有要夺了三爷的权。只是陛下看西营实在是无视管教,让我来帮扶三爷而已。如若有战,这虎令自然还是三爷的。” “虎令那一半自然是我的,可另一半却是你的!” “佩秋也不是不讲理的人,只要在一个月内服从佩秋的整饬,佩秋自然以后多听听您的意见,否则――” 别人都听不到二人的对话内容,只看见凌三爷脸上笑容有些扭曲,伸手原本要指向寒佩秋的鼻尖,却一弯曲变成作揖。 “谢谢三爷。”寒佩秋也深揖一礼,回身对着面前的众兵,大声道:“从明日开始,我寒佩秋就是西营的监领!明日寅时众人到校场操练!” 众人在二人之间来回看,凌三爷居然没有反驳,寒佩秋点头一笑,三爷转身一甩袖子就消失了。 乖乖!难道西营真的要被一个娘娘腔管了? 回到帐中,老张和老刘跟在凌三爷身后都能感觉出他忍不住的怒气,果不其然,还没完全坐下,凌飞一脚踹飞了矮几:“这个娘娘腔绝对是故意的!” 老张和老刘尴尬的低下头,“爷,实话说,我觉得这个小子看起来很无害,却应该极为难对付。” 凌三爷猛地瞪住他们:“灭自己威风,长他人志气。你们俩是被他们吓怕了!不就是个娘娘腔!要不是陛下的意思,他们三个人,爷还不放在眼里!” 老张揉了揉脸上的伤:“他们三个伸手都很了得,尤其那个寒佩秋。爷别看他好像一阵风就能卷走了,可是我们两人都是栽在他手里呢。” “是吗?”凌三爷眯起眼睛,他凌飞也是自小在死人堆里长大的,虽然脾气火爆了些,但也不是不讲理的人,要不怎么能做到统领西营这个位置上,只是这么多年,还真没遇见让他佩服的。 “爷倒要看看他这从小娇生惯养的少爷命怎么对付咱们这些兵痞!通知下去,睡觉!明早谁敢在卯时给我起床都他妈吊起来打!爷要让他知道谁才是这里的老大!” 火烧营帐 - 归朝欢:诓妃入手 - 守望距离 寅时西营 太阳还没从天边升起,冬日里起床事件让人抓狂的事情,可明明规定寅时起床的人们却一个都没起来。 葛峰回身看寒佩秋,撇了撇嘴:“看来咱们还是低估了凌飞的胆子。” “现在怎么办?”看着百顶紧闭的帐篷,铁杉也无奈了。 昨夜三人看了一宿的西营分制,谁也只字未提寒佩秋如何在这个男人堆里不被发现身份。葛峰虽然不说,但是他知道这是危险事里最紧迫的,一个女孩子在这么多男人里,稍稍露一点马脚,那后果可不只是凌飞这个不省油的灯的麻烦了。 三人早晨站在无人的校场,才恍然发现,比起不被人发现女儿身,最重要的还是如何能压住这些兵痞们! 寒佩秋冷冷一笑,指着中间凌飞的那顶帐篷,又随便指了十几顶淡然道:“铁大哥,葛峰大哥看到这几个帐篷了吗?” 二人面朝山谷阴影下的帐篷点了点头:“如何?” 细白的嘴角轻轻一勾道:“烧!” 凌飞披着被子睡着正香,梦见自己在仙山里游乐,天空突然变色,隔空传来混乱的呼叫声。 他不耐烦的翻身,甩开肩膀上的手,梦呓:“什么事儿啊!” 老张衣服还没穿好就跑进他的帐子,刚才他也是还在好梦中,突然就一阵火光烧了进来,还来不及披上铠甲就被浓烟逼出了自己的帐子。出了帐篷,西营的百顶营帐里居然烧着了十几顶。 最旺的就是凌三爷的帐子,现在火苗都快烧到眉毛上了。老张也顾不得拽起凌三爷的手臂往后背一扛,将他移出了‘火帐’。 早晨的西营很久没有这么红火过了,因为一顶帐子里往往住好几十人,生活空间本来就拥挤,东西紧挨在一起,一个着了另外十几个肯定得着。所有人都被吵了出来,看着无名的火,有的拿衣服拍,有的手忙脚乱的搬水扑。 坐在雪堆里,清醒不少的凌飞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帐篷化作烟灰,风一吹都散了,自己身上只穿了件里衣,虽是冬末春初,空气还是干燥的冷,心里陡然怒急攻心:“c,是谁干的!谁他妈烧了爷的帐篷!” “不好意思,刚才手里的烛火一抖,就着了。”寒佩秋不知何时站在他身旁。 凌飞暴起,“寒佩秋,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拳头卷了风朝他面门砸去,一声闷响,在离寒佩秋眼球一寸处,他的拳被铁杉大掌隔挡。 寒佩秋眼睛不眨一下,还是看着刚才看的地方,感觉到凌飞的停顿,她才转头笑道:“我寒佩秋雄心有,豹子胆也有,根本就用不着吃。已经寅时了,正好是大家到校场集合的时间。凌将军带着大家灭火后,就校场见吧。” 说完,三人转身去了校场。 老刘抹了把脸上的黑灰和老张对视一眼,身后十几顶帐篷全没了,有的还波及了别的,没想到这个娘娘腔手段这么恨!二人眼睛小心的扫向凌飞,这爷―― “哈哈!哈哈!”凌飞突然仰天大笑,“好久没有人敢这么对爷了,这小子有种!小的们,灭了火给我去校场集合!爷倒要看看这寒佩秋到底几把刷子!” “好!”众人狼狈中居然燃起了多年没有过的怒火,一种‘活便杀,死便葬’的气势瞬间萦绕每个人心头。 西营可是号称‘才子佳人骨肉不留’的狼窝,是个人看到自己的帐篷被烧,也不会放任这中屈辱不管的,况且是狼窝里的野狼。 相请上座 - 归朝欢:诓妃入手 - 守望距离 御园群花粲然绽放 “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清帝端起剪子裁了一截花枝,一句轻语,贾丞相和大司农立在花丛之外,未能听明白清帝说了什么,只得干巴巴的盯着御园里一圈的春花,站着搭不上话。 “贾爱卿,你今日怎么格外安静?”清帝看花,没回头。 “老夫朽木,不懂花草漏了怯,只是没想到陛下如此爱花,在御园里都栽了这么多。”贾仁赶忙迎合。 “也算不上爱,几日闲来无聊的很,就听说大司农府院里养了不少的奇花,有的还是从极寒之地带来的,朕竟也未曾听说过,所以就打算仿着大司农府院的花弄些来把玩一番。” 倒霉的大司农双脚一软,瘫在地上不敢抬头,手指暗暗拽了拽贾仁的官袍却被踢开,顿时哭声求饶:“陛……陛下!” “乌衣,这是第几枝了?”清帝把剪下的花插在洪德端起的小罐子中,不温不火问。 “禀陛下,刚好是第三十枝。” “一日两只,三十枝也就是十五日了,西营那边如何?” “未接到回禀。”乌衣抬头和贾仁眼神相撞,隐在贾仁身后儒生模样的男子清癯瘦削的脸庞也不着痕迹的看着乌衣,眼神中是羡慕同时也是钦佩。 像乌衣这样平日里能与陛下对上话的人,在昊汤乃至平阳都是少有的,乌衣才华出众又非腐儒,年纪轻轻风度过人,日后定是国之栋梁。 “大司农,你这是做什么?初春地上也是冷的刺骨,跪着作甚?朕还有些事情,你和贾爱卿先退下吧。”清帝扶起地上抖抖索索的大司农,没有责问,挥了长袖便要他们走,末了只加了一句:“顾飞先别走,朕和你说说这花草。” 贾仁和顾飞猝不及防的交换了眼神,然,刚弓腰后退的大司农险些仰面栽倒,打碎了这一眼互望。 顾飞垂睑注目花草,不卑不亢,他是谁!快要不认得了!本来落魄的青衫淡袍书生,如今也算是官袍加身的状元郎,自去年淡然伤魂的离开昊汤,离开心爱的秦娥,他听了恩人的话,誓要苦读求功名,可刚刚回到乡下家里住了几个月,突然听传言说昊汤兵变,皇帝在清荷宴上险被一女子射杀,后逼出了宫。 他倒也不害怕什么皇帝被逼宫之类,只是之后听说射杀皇帝的是宝月楼的头牌姑娘柳秦娥,还听说那女人早就和逆党三王有勾结,可惜罪行败落,最后被乱箭射死。 “顾爱卿,文书你看过了?” 顾飞回神,点头双手从袖中拿出纹有暗印的文书呈上:“赵国的文牒是看过了,也曾旁敲侧击问过老师,老师好像也很吃惊,看来不像是早就知道。” 东方清接过手,这文书看似单薄,却被写上了让人难以理解的消息,赵国宗王密函言,清帝登位,赵愿携重礼恭贺。 “来者之意恐怕不超出商榷韶国的事。”顾飞盯着文书,“但不知是韶国何事?” 一个小太监穿过御园的玲珑门,从青苔簇簇的石板小跑来,手上端一枚将印,洪德远远便喝住他:“慌慌张张什么,且慢些走。” “无碍,让他拿过来东西。”他迫不及待的伸出手拿出来,看到底字,脸上不知道是高兴还是苦楚,反正都显露无疑。 将印摆在面前,青色印石上的红色印字翻过来时,乌衣暗叹一声,松了口气。她真的成功了,这么短的时间内,她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顾飞见从来不露分毫的乌衣脸上也都显出惊喜之色,对这枚印的主人也产生了好奇心。 “寒公子,凌公子还有葛峰和铁卫尉在外恭候圣听。” 东方清拂去衣裳落下的灰土,洪德搬来两把梨花木椅子,一把雕刻精美,一把则普通至极:“顾飞,你还未见过他们吧,这是朕身边最亲近的几个人了,请他三人进来。” 精美的椅子就安置在清帝身边,接下来才是那把普通的椅子,顾飞看得出东方清的用意,无非两把椅子上坐的人一个尊一个次之。 黑袍飒飒,卷过身旁脚下浑浊的尘土,掠过翠绿的枝叶毫不迟疑的大步而来,顾飞眼前面前的人越来越近,高束的发髻,微黑精致的面庞,直拔仿若可飞入霄汉的身板,顾飞目痴了,脱口道:“恩公!” 黑袍人一滞,却目不迟疑道:“陛下,臣回来了。” 她瘦了,也被晒黑了许多,但是看起来身子硬朗不少,走路也是步步生威,东方清在她身上看来看去才言:“这是顾飞,你应该认得,你身后的就是凌飞对不对?” 寒佩秋侧身,凌飞躬身施礼,眼神落在清帝身旁的两把椅子上,清帝微笑道:“朕的好将领,入坐。” 凌飞并无腹议,抬手间恭敬而不做作:“监军请上座。” “陛下,何必……”寒佩秋欲言而至,东方清眼中已经闪出欣慰的神色,摇了摇头仰首欢畅的笑了。 御园里充满了这种畅快的笑声,“洪德,摆驾御书房。” 赵人用意 - 归朝欢:诓妃入手 - 守望距离 御书房内青烟雾缭,寒佩秋入屋内还是一眼便看见了一副铠甲摆在御书房窗户东侧,红缨似血。 “不会介意朕把它搬来这里吧,朕觉得它很适合这里。” 寒佩秋轻摇了头,葛峰和铁杉却凑到那铠甲身边仔细端看,铁杉惊呼一声“陛下,这是大将军的铠甲?” “大将军?”凌飞也回过头去看,长剑折射的阳光正好晃到他的眼睛,他刺眼难忍的抬手挡住了光,才看清剑藏在铁甲身下,寒光涩涩。见甲如见人,如此凌厉的铠甲,尽管主人已经不在人世,却还是能散出血光。 他看到身前的人停滞中微微颤抖,手指也蜷曲在一起,其父若龙虎,其子必非莽徒,此话,他凌飞从来就没有否定过。那日寒佩秋以一敌十,兵器不脱手,人便绝不倒下,不过半日,便将他手下过半都放倒,他不得不被单薄却蕴藏了无限力量的这个人暗自佩服。 而后,无论治军操练皆过他手,西营在他手里仿佛脱胎重生般,他对他的佩服也真是一语而难以言尽。 “大将军就是寒将军了吧?”顾飞惋惜:“可惜三王叛乱让大将陨落。” “三王。”寒佩秋恨然切齿,何止三王,丞相和那个人都是脱不了干系的!那夜她看到的人,到底在这场屠杀中扮什么身份,若让她在遇见,绝不会坐以待毙,定要让他尝尝三尺青锋的滋味。 “佩秋,你先坐下,朕这里有东西要给你看。”拿出文书交到她手上,“你知道赵国宗王吧,是个很难对付的角色。” 寒佩秋眼神在文书上看了又看,翻开扉页:“一定和韶国有关,昨日臣得知韶国集结军队开往赵国边界,看样子是要开战的意图。” “什么,”乌衣惊愕道“韶国难道要违背不战之约!” “韶国太子任天烨起了易心,任天行老矣,早就控制不了他,臣认为赵国是想到了有后顾之忧,无非要与我平阳国结盟。”寒佩秋说到这里也不得道“若赵国只结盟到还好些。” “佩秋,你的意思是赵来意不诚?”葛峰看出他想说的话。 “所谓杀敌一万,自损八千,赵国向来兵马强壮,区区韶国兵马就是过了百万,以宗王强硬的态势,杀到最后一个人,也不会想到要和平阳结盟,可这次文书却是宗王亲手书写,宗王出了名的就是滑头一个,陛下小心权衡。” “此话不假,文书上所说宗王求见之日也将近了。” 从御书房走出来,凌飞跟在寒佩秋身后,听到他对顾飞道:“你知道柳秦娥……” 顾飞又低垂下头“恩公不必多说,顾飞知道。” “我不可惜她,红颜薄命也不一定是坏事,有的死比活下来更轻松,你说是不是?”黑眸在顾飞身上蜻蜓点水般掠过,顾飞肩膀微震。 “恩公说的是。” 寒佩秋从他身边走过,乌衣唤她:“佩秋,我陪你回去。” “不必了,乌大哥还是留下来和陛下商讨一下怎么应付宗王,我和凌飞他们三人一道就好了。” “也好。” 一步之选 - 归朝欢:诓妃入手 - 守望距离 春意暖,某人却不甚高兴,背着春意融融的日光,独独躲在书架后翻看书,双指无意摸着怀里的狼牙玉,眉头一皱:“不是说了不见他,现在王府上下都忙着出使平阳呢,谁能顾得上他!” 赤拿着求见的帖子,心想公子好歹也看一眼啊!“公子……” “嘘!谁在我书房鬼鬼祟祟!” 赵璟扔下书,荡起一层灰尘,书房内最后一排书架后面的人影也不躲藏,仙袖挥去扑鼻的沉渣才道“原来是世子。” 王若缺,他来做甚…… “是王叔叔,勿怪璟唐突。”赵璟厉色暗藏,态度既不热情也不冷淡,笑中恭敬抬手作揖。 “无碍。”看出他的隐藏,王若缺淡淡一笑,将赵璟拒人千里的意思抹去一半。 自从赵国边界回来之后,王若缺在宗王府里住下,也是受赵宇风的拜托,这几日里他几乎都在看着赵璟。这样高密度的监察下,赵璟每日还闲情逸意,从不觉得难受。 多日看来,赵璟白日到夜间很少出府,整日无所事事的做些看书品茶之事,和市井中传的那个不学无术的纨绔之人挨不上边。 赵璟看书,必香茶傍身,而斟茶必不假他人手,茶杯茶具用的莫不是顶中上品的青白瓷,饮茶的茶叶在他手中也至少要过三遍水才入口,如此品味和口味都趋淡的人,一定洁身自好不会是个酒徒。 观他看过的书,除了名儒大家之作,就是古籍典藏,俨然不会是个贪图女色的人。 世人为何会曲解他呢?慢慢王若缺发现——都是赵璟自己捣鬼。 为何如此说?王若缺曾在书架上少被翻动的旧书里发现过一些毁他名誉的歌谣诗词,笔法勾勒几乎都处于赵璟自己之手。 “宋书平虽然少年得志,却仍是个心高气傲的孩子,你拒他三日不见,恐怕早就把他耐心磨没了,日后难道就不怕他记仇?” “父王过两日就要动身去平阳了,府中事务繁杂,璟实在分不了神。” 王若缺露出的笑容如芝兰散开的清香,也就一瞬便将赵璟看的浑身不自在。 知道他明摆着睁眼说了瞎话,刚才分明看了半日的闲书。 赵璟被他看着实在不舒服,好像自己欺负人一样!再看赤一脸‘公子你就是在欺负人’的表情,只得拿起他手里的帖子随意瞥了几眼又扔了回去,“去跟宋公子说,他怕带多了一样东西,我王府实在容不下。” 赤一愣,没能明白。 “你家世子说的是宋公子身上多佩戴了剑吧。” 佩剑来无非是论剑,论剑者多侠义,独少谋略,这么聪明且年纪尚浅的人才,只论剑,未免屈才,况且想进宗王府的人多如牛毛,善剑之人,比是也。 王若缺捻起胡须,赞赏的笑了。 赵璟有些不乐意,转身走出书房,脸色比掉到泥里还难看,他实在不喜欢被看穿的感觉。 王若缺看他走的匆匆,浓眉一皱,五指一捻,叹道“那夜的双星镇宫看来是人之所为,宇风啊,你到底要走哪一步?” 赵璟走在府院的小路上,越走越急躁。 院子里很多双眼睛,都看出他心不在焉,连他平日里用来闲庭兴步的冰湖都不能将他的急躁压下。 已经是许多日了,初春的花都看了一番,父王只说要去平阳,却连个打算走的样子都没有,他越是急父王越是淡定。 韶**备齐整的向赵韶边界开来,韶国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贸然开战,可是父王为何要去平阳国?而且还是为了一纸盟约。 穿过冰湖,见凉亭里宗王将退下的铠甲放在石桌上,赵璟几步走来“父王。” “急什么?”宗王看铠甲的眼神比看亲儿子还亲“我有事要和你说。” 平阳再遇1 - 归朝欢:诓妃入手 - 守望距离 一路车队从赵国向平阳国国界驶去,领头之人漆黑的头盔盖住了严肃的嘴角和冷硬的脸庞,时不时会回头向身后行驶最慢的那只队伍看去,最后只能失望的回身。 袁濛本来对第一次任务欣喜若狂,想到要护送宗王兴奋的一夜都未睡好,可出发是看到宗王车队后面又跟了一个车队,而且相与伺候的人十之**都是那辆车上的,他便想到了赵璟。 这个深藏不漏的世子!说到此人,袁濛只想到那日大会上,赵璟输的很惨,却能一招接下宋书平的利剑,与他而言,这是心中的秘密也是他忍受世子长达几长的车队的原因。 行路难,可此路在赵璟的心里已经走了很多遍,不过他向来并不劳累。 “今天平阳国来迎队的是何人?” “是西营的将领。” 赵璟拿出平阳的地图,指着西营驻扎的地方,“难道东方清已经拿下西营了?这片地方本来不在他势力之内的。” 赤回答:“清帝半个月前派驻过一个监军前来,不过才半月,应该不会这么快就……” “如果真的能将西营拿下,东方清恐怕接下来就会内理朝纲了。” “平阳国内朝政上下早就开始肃清了,公子说的难道不是这个?” “要打老虎总会先杀杀狐假虎威的狐狸,这些人不过都是些牺牲品,不过我倒是很想知道是谁吃下的西营。对了,父王知道李老在昊汤吗?”赵璟盯着地图目光闪烁。 “现在还不知道,但属下想毕竟满不住,王爷已经知道公子在平阳带过一段时间了。” “嗯,”赵璟哼了一声,想到前几日凉亭里,父王洞察的眼神,心想恐怕早就已经是暴露无遗了,可李老这步是个隐局,险棋。 车队步调渐渐放缓,远处处落日下突然飞奔出一群人马,袁濛下令停下队伍的前进脚步仔细看去。 只见前方的马上之人,各个目光炯炯,行军不语,队伍不过二十五六人,马蹄却俨然同雷鸣之声,齐刷刷的踩在一个点儿上。 宗王少有的掀起车帘,连赵璟也好奇的展开车窗。 宗王眼神一直未离开策马而来的人,他从没想到在平阳国居然还有如此严整的队伍,“袁濛,问来者何人,让他报上姓名。” 打头的人勒住马匹,长臂一震,身后的马蹄声变削弱了,凌飞听见没有声音后才对赵国车队前的袁濛行了一礼,“敢问可是赵国宗王的车队。” 袁濛也回礼道,“正是,来着何人?” “不才平阳国西营主将凌飞,这位是我西营监军,我等奉清帝之命特来迎接宗王和世子。” 宗王思索脑海里平阳国的将领,凌飞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名字,没有出现在他熟知的人物中。宗王不说话,袁濛自然也不说。 凌飞见无人再回,便同身边监军低语一声,监军才开口道,“宗王远道而来,剩下的路由我西营将领为您带路即可。”说完拿出清帝令牌。 不过轻轻一语,飘入赵璟的耳朵中比青鸟啼唱还要悦耳,是她! 平阳再遇2 - 归朝欢:诓妃入手 - 守望距离 “清帝的令牌?”宗王不得不刮目相看,得清帝令牌之人必定是亲信,“袁濛跟着这位将军。” 袁濛毫不迟疑,他回头看后面的有些格格不入的马车并没有要开始走的意思,袁濛驱马走近低声道:“世子还有什么吩咐吗?” 寒佩秋侧身看见那辆马车垂挂的精致银铃,手里的马缰紧紧的攥住:“凌飞,一会儿你带队领他们入昊汤,先不用管我了。” 车窗里伸出一只洁白干净的手指,从细长且棱角分明的骨节处看得出此人是极度自爱,寒佩秋笔直的后背霎时有一股寒流扫过,她不愿想起的脸又不受控制的在脑海里闪过。 马停在车窗边,袁濛倾身和那人的对话却仍旧听不到。 袁濛脸色有些不佳,他马上回身真好看见身后的人,尴尬道:“世子说长路漫漫,请监军到马车里休息一番。” 寒佩秋瞬间便下了马,袁濛一愣,牵过马匹,以为这位监军不会答应世子的请求,刚才他向世子说也许这位监军不会答应他的要求,可世子居然笑着摇了头。 车队继续前行。 寒佩秋掀起帘子看见里面所坐之人的一刹,虽然已经有所准备,但是肩膀还是本能一颤,车内那人居然悠哉的提起茶壶在倾茶,见她进来,冷淡的脸庞绽出一朵花来。 “坐。”赵璟放下手里的茶壶,有些殷切的将刚斟好的茶摆在她面前,眼睛才看向她:“尝尝,是你喜欢的白牡丹。” 寒佩秋就着身上的铁甲,‘铿锵’的一声席地而坐,全无女子的矜持,俨然一名监军。 赵璟原本轻松愉快的脸上阴沉下来,她瘦了,而且原来细嫩白皙的脸庞竟然有些黝黑,她身上的铠甲虽然要比她本来的身姿大了很多,却看着并不奇怪反而诡异的贴合,而那份清雅的气息也变得阴气很重。 寒佩秋眼神向下,只看茶杯和茶,揖首后便准备拿起茶杯‘饮’茶,赵璟一怒,手掌盖在她茶杯口将她的手和茶都压了下去:“饮茶要细品,不可牛饮!” 星辰般璀璨的眼睛终于抬起来看着他,他盼了多日的目光相会,可心头猛然巨颤难忍,“世子难道是看不起在下?男人饮茶向来牛饮解渴,我等不如世子如此会享受,在下只会这样喝茶。” 赵璟五指紧缩:“是东方清派你去,还是你自请去?” “世子还是称呼清帝比较符合礼数,臣是自荐清帝派往西营。”她倔强的脸上一般‘你奈我何’,比那日温泉相遇时的赵璟的‘你奈我何’还要猖狂。 “寒江尘!你一介女流去军队里……”如何受得了! “在下寒佩秋,乃寒远义子,世子许是认错人了吧。”她忍下心里的疑问,不问前事不理后事,以为遇见他可以淡定而过,可眼前手里若是不是指甲掐着自己强任颤抖,她恐怕就要忍不住将剑架在他肩上。 她笑着将手和茶从他手下移出来,礼貌道:“多谢世子清茶一杯,到了昊汤城内,在下一定好酒相请,请世子叙叙旧。”她最后几个字咬的很紧,藏在暗处的赤都能听出里面的恨意。 茶饮完了:“不过世子可以选择与在下叙或者不叙,不过酒,世子一定要来喝。” 说罢,她跪起将身上一块儿贴身玉佩撇在桌上,头也不回的出了车门。 赵璟看着她的背影,手指覆在玉佩上,玉上还有她的温度和气息,温香暖玉不过如此。 从行进的马车上跃下来,凌飞早就停在一边,将她的马缰绳递过去“如何?” “无事,请我喝了杯茶。”寒佩秋脸上依旧没有什么变化,突然,从世子的车上摔下一颗玉佩样的东西,玉石与石子碰撞发出叮当的声音,寒佩秋瞳孔一缩,猛然间翻身上马。 那颗玉佩她一直配在身上,不知道为什么,尽管她已经想到他就是那个人,恨他到想要把他五马分尸,可是仍旧没有下手扔掉它,也许是因为当初白府温和儒雅的公子还在她心里,也许是温泉边相遇的那个猖狂的公子桀骜而立在她脑海里,在或许是策马狂奔后花旁树上那个吻…… “监军?”凌飞见她脸色煞白。 “走!” 寒佩秋淡淡一声,便策马而去,留下凌飞一脸茫然。 她不愿将心里的东西轻易拿出来给别人看,就像她发誓要以男人的身份来报仇,她将一切的一切都掩藏的很好,任谁的看不出来,连自己都以为忘记了。 玉清脆的落在地上,被埋没在黄沙里,千蹄乱踩后,千疮百孔。 结盟之策1 - 归朝欢:诓妃入手 - 守望距离 昊汤城门缓缓打开,一行长长的车队驶入吸引了城内人的目光。 嘲风怀里左右侧抱两棵常青藤的盆栽走到店门前,盯着车队的眼里一阵翻涌,转身深深的大量了店铺的门面,将常青藤摆在最显眼的地方。 入夜,宫门内又复忙碌起来。 宗王穿戴齐整坐在远朋殿里,宽袍锦绣,绛紫蟒袍,牙绿宝石链,磊落奇伟,虽然是客,却让人不敢小觑。 洪德为宗王斟茶,宗王一身气度非凡让洪德险些抖了手,只是他险些时,一旁笑意散漫的男子让他轻松不少,待洪德要为他斟茶,他扶住了洪德的茶壶道:“平阳的雪青灰石壶斟赵国潞沅清茶才能泡出好茶,公公就不必给公子我倒了。” 一愣尴尬间,洪德低首见茶杯空着,实在不是待客之道,说出去还不让天下人耻笑去,无奈之下将求助目光抛向站不远,刚才一起进来的凌飞和寒佩秋。 此刻,东方清身后跟着丞相贾仁和十几位随从,从侧门上殿,宗王二人起身施礼,“清帝鸿福。” 东方清嘴角含着愉快温和的笑容,朗声道:“宗王多礼,没想到宗王殿下竟然这么快就行到我平阳。” 洪德僵在殿上,退也不是进也不是,吓得跪伏在地。 “洪德公公,你怎么不给赵璟世子斟茶?”东方清身旁的贾仁走下殿,对宗王揖礼后,厉声问道。 “这——” 宗王笑道:“不怪公公,都是我儿挑剔,尤其对入口的茶水,难为公公了。” “哦?不知道世子看朕殿上这极品的牡丹茶有何不足之处?”东方清好奇,宗王虽然嘴上说了难为,但是口气还是护着儿子没有丝毫要他改的意思。 东方清将目光落在坐下男子,男子一身宝石蓝对襟窄袖长衫,衣襟绣黑色腾云纹,袖口嵌硕大蓝宝石扣,在观面上,简直俊美无二,天下少有人匹,虽然一眼看感觉是个纨绔,可第二眼再打量却隐约觉得不是凡俗之人。 “清帝有所不知,牡丹茶的香气并不适合雪青灰石壶,不是赵璟挑剔,我想换做是寒监军恐怕也不会喝这茶。” 东方清怔愣,佩秋的确从来都不喝宫里的茶,以为她是喜欢牡丹花茶,他将宫里凡是用茶的地方都换成了牡丹花茶,可没想到不过是自作多情,原因都是他精心选的壶。 然,他如何知道她也不会喝! “清帝不必在意我儿的话,他一向如此。本王此番,带来了一封我赵国皇帝陛下御笔,请清帝过目。”宗王从袖中拿出一封黄纸,洪德小心接过后呈递给东方清。 “朕没想到宗王尽然这么快就到了昊汤城,为宗王接风的大宴还安排在明日,赵王御笔朕先收下了,其他的事情还是为宗王接风之后在做商议。” 宗王看得出,清帝还不想这么快便进入话题,是想拿到谈话的主动权。这清帝的确如百姓所言,心计恐怕不知道比太上皇要高明出多少来,不是个好捉弄的人。 宗王微笑道:“清帝想得周到。” 东方清指着门前站着的凌飞和寒佩秋道:“这二人都是朕西营的军人,一位是将军凌飞,一位是西营监军寒佩秋,朕让给他二人这几日来保护宗王殿下。” “好。”宗王淡淡看了一眼寒佩秋二人,点了点头。 赵璟低头轻抚茶杯,嘴角露出他人都未注意的笑容。 结盟之策2 - 归朝欢:诓妃入手 - 守望距离 隔窗远眺,重宫一色,宏大巍峨。 赵璟收回眼神,转而将目光落在宗王点了明灯的案上,宗王审视完地图道:“以前的西营并不是能拱卫昊汤都城的,短短不过半月,无论步兵还是骑兵,居然如此齐整,我儿可知道为什么?” “孩儿哪里知道。”赵璟低首,见他又伸手去摩挲腰间的玉,宗王暗叹一声,他这个儿子在琢磨事情的时候总是喜欢摸最喜欢的配件,以前是他的玉佩,现在又成了这颗狼牙玉,难道真的以为他看不出吗? “那个监军让我很在意。” “清帝拿着皇叔的手谕却不愿意和父皇商讨,他是看不见父王诚意,可父王倒好,不想结盟的事情,反而盯上了人家的军队,此等居心简直昭然若揭。” 宗王瞥了他一眼,赵璟嘴角带笑却不再多说一句,“你让狻猊夜潜我房内,难道只偷看了这些?他功夫什么时候变低了这么多?” “狻猊的功夫是不如赤一,不过重在忠心,不追究。皇叔和父王想要了解平阳的军队,难道还有别的想知道的事情?” 宗王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我想让你去西营。” “赵韶开战,我在平阳军内,父王你难道不怕平阳和韶国前后夹击,让赵腹背受敌。”赵璟平静的陈述,早就知道这件事,没想到的是父王居然在看到了清帝的态度后仍然没有改变初衷。 “难道你怕了?” 笑话!“儿子是怕父王得不偿失。” “让你在平阳军中,是让你窥其整军之方,帮父王看看到底是谁用兵之道如此高效,父王是想知道这个人才罢了,没有什么得不偿失的。” “父王不用问此人是谁了,就是您在意的那个监军。”赵璟眼神坚定握住了玉。 想到那子气度如虹,但见迎队时他不说话,便拿出了令牌,是个有眼力的人“寒佩秋?是个人才,可却从未听说此人,他是寒远的什么人?” “不知道。” 你!宗王指着他鼻子道“那你跟我说说,乌衣的事情。” “这有什么好说的?” 开始耍赖了!“他现在在何处,别说你不知道。” “父王有父王的打算,孩子有孩子的安排,又不互相冲突,父王不必问他了。” 乌衣被安排在清帝身边,无非是监察清帝一言一行,此招险恶,若一步不甚便是万劫不复,赵和平阳之间恐怕就再难善终。 “我不管你如何安排他,亦或者让他做事,你只要答应无论如何不可将他和李老的行踪暴露,我不允许你拿他们的性命做你的赌注。” “孩儿不会的。”当初安插乌衣不过是为了下一步,现在这两步都已经走到位了,“无事,孩儿就告退了。” 宗王招了招手便让他离开,等他走到了门前推开门,宗王的眼神又向他看去。一个乌衣不够,还将李牧搭进来,这局先前只是个障眼法,赵璟让李牧来到底是为什么? 此刻,晚风灌入房间里,赵璟走出去,重重心事没有显露在脸上,赤跟在他的影子里,看他藏在袖里的手掌握拳,又复想到先前路上公子丢出去的玉佩,道“公子,玉佩……” “不用去找,公子现在要它何用?” 我要它何用?当初是为了让她记得他,念着他,现在,他是要让她看着他,属于他,所以那块玉已经没有什么作用了。 请你喝酒 - 归朝欢:诓妃入手 - 守望距离 左脚刚踏出门,赵璟便冲着一座园走去,赤默默跟着。 这条路和住的屋子正好是相反的路,赤见远处遥遥有一座花园,前面竖着一块儿石碑,旁边站着一个人。 夜晚了,来人看不清楚模样,只见他一身黑色,靠在碑侧,低头双手交在胸前,目光低垂停滞脚边嫩草上,走近后,赤随从的脚步顿了片刻,又赶忙跟上。 男子转身露出脸颊,月色倾泻,光华撒在他脸上柔和静谧,他不动怒时,目光比温顺的驯鹿还要纯净,只是静静的看你,便能让人心里生出爱怜,然,这样的他便更不像是个男子了。 赵璟眸里比方才在宗王的屋内轻松很多,这松懈里还夹着淡淡的笑意:“如何知道我会来?” “我说过要请世子喝酒,自然不会忘。”寒佩秋眼神先落在赤身上,眼锋锐利,看得人觉着都能割下一块儿生肉。 “赤,你先退下。”赤本想留,赵璟意挥退他,于是只得低首退下,转身一个后翻便不见踪迹。 人走了,寒佩秋环臂才把眼神投向赵璟,离开石碑淡淡道:“那就请世子随在下到寒舍去吧。” “你总是这样随便请人去喝酒吗?”赵璟眉睫一皱,寒佩秋不语。 两人绕出避开了宫门守备,出了宫,便入了一条斜巷,没多久又插入一条石板路,越走越远。一前一后,慢慢的像是朋友在散步,可赵璟只要快一步,前面的人也必会快一步,总是有意要与他差开步伐。 “到了,世子请。” 脸从寒佩秋后背移开,赵璟轻眨眼睛时,晃见面前人嘴角紧紧的抿在一起。 他抬起头,‘寒府’大匾额赫然头顶之上,字体开合十分有气魄,但是放眼平视,门前无灯无仆,门上的铜环亦是生了锈。寒佩秋上前轻推,大门发出咯吱的声音,然后就这么开了。 无人等无人候,更别说有人上来絮叨说一句回来晚了,冷冷清清,府内连灯也不掌。 “世子等什么?” 赵璟不言,又随着往府里走,最后落座在小院里的石桌椅上。 寒佩秋将两坛酒摆在石桌上,摆了碗,便坐下看着他。 “这可是我府上最好的酒了,世子千万不要嫌弃。”寒佩秋说着拿起酒坛倾倒入碗,脸上还是温顺的神色,眼中却没有都少神色,空当当的。 赵璟俊脸比夜晚的天还要黑,目光丝毫不离开寒佩秋:“你若恨,现在就可来杀了我。” 既然已经下了决心,何必折磨自己。 “恨?”寒佩秋闻言居然‘哈哈’大笑起来:“我为何恨!” “江尘。” 忽然,月下一柄寒剑出鞘,擦着赵璟脖颈而出,寒佩秋单手撑石桌,顷刻翻倒酒杯,淡淡笑看他道:“世子可说说,我寒佩秋为何要恨又为何要取世子性命?” 赵璟与他目光相触,目光深邃,心中脑海里,早就将见过的这张脸描绘了多次,就算这样,还是没能描清楚这双眼睛。此刻人离的他太近了,认真看来这双眼睛,觉得太倔强,却与心里深处那双眼睛再无二般模样。 “刚才你在窗外听到多少?说来于我听听。”赵璟缓缓低下眼睛,掩住神色,将桌上碎了的碗细细挪开。 “不多不少,全部都入了耳朵。”寒佩秋冷笑道:“世子要杀人灭口?哦,我到是忘了,世子可是个厉害人物,连一介弱小的娼女都要利用然后杀掉,看来我也一定命不久矣。” “你觉得若不是我让你听到,难道凭你能接近那扇窗户?”赵璟道。 正大光明 - 归朝欢:诓妃入手 - 守望距离 “那世子让我听到,又是要如何利用我?还是世子是想让我提防你们介入我平阳军队!亦或让我去将乌衣绑了来杀!”寒佩秋手腕一压,细嫩的脖颈上渗出血。 方才在窗户边,听到他们父子想要深究平阳军队,手里的剑滑出袖子,听到乌衣和李牧,剑就出了鞘,可是想到不论能不能杀死这两个人,在昊汤皇宫若死了赵国的人,在这么敏感的时候,恐怕平阳难以自报,于是才压下怒火。 “知道我安插乌衣是为什么?”赵璟根本不在乎剑的锋利,伸手托住那张脸,想要仔细看看略微有些黑的脸颊,寒江尘侧脸躲开。 安排他,就能及时得到你的消息。 “是为了查贾仁。” 寒佩秋吃了一惊:“你赵国世子,查贾丞相做什么?” “你心里自然知道贾仁的野心,我想清帝也一定猜得出来。”赵璟不急不慢:“可你们定不知道贾仁近十年来一直与一个人相连密切,每月便互通一次符命,并差人从平阳国最难走且杳无人烟的小路一直通向赵国去,符命上涂满毒汁,但凡信被截获,看信人连一刻也活不过。” “你说的这个与贾仁互通符命的人和赵国有关,你为查此人,才来平阳,那这个人是谁?” 赵璟笑:“告诉你也无妨,此人正是赵国第一丞相杨毅。” 寒佩秋想道:“一个是平阳国丞相,一个是赵国丞相,二人位极人臣,还互通符命,看来不会是什么值得庆幸的事情。” “起初我并不知道平阳这边是贾仁,来到平阳后发觉贾仁野心不小,便让乌衣暗查。” 肩上的剑轻了些许,却还没拿开,赵璟心里叹气,他全盘而出,她却未必相信,这点他是到是料到了,于是接着道:“乌衣还未找到证据便三王大乱,所以只得让他留在这里继续。” “三王之乱也是你——” “嘘,”手指压在唇上,赵璟道:“我是为了引出贾仁。” “那你和宗王谈的西营之事又如何要让我听去。” “你不是已经知道了我的用意。”赵璟见其不说话,手指轻弹手腕,剑离开了最危险的地方,他伸手一捞,轻身掠起将寒佩秋横抱在怀里:“来,说说我是为何。” 寒佩秋挣不开他的力道又被点了穴,知道刚才若不是他本就无异反抗,否则自己的剑根本就碰不到他脖子,于是泄了气,索性丢了剑气愤道:“贾仁和杨毅二人若是联手,野心小一点儿是为了权财,大一点儿自然是为了平阳和赵国的江山,现在韶国欲破不战之约,两人肯定不会放弃这次机会。”寒佩秋皱眉道:“防患未然,于是你们便来平阳谈结盟,想说服我陛下,又想探知我朝是否在三王之乱后兵力未减,所以才要入我西营!” “还有呢?” “让我听到,是想让我去劝陛下。” 赵璟一乐,见她脂粉未施的脸闪着莹莹怒火,忍不住在她颊上狠狠吻了一下:“你本来就不敢杀我,何况你知道贾仁才是你杀父之人,带我来寒府是为了让我产生错觉以为你并不知道实情。那夜你见我在城下,我亲信兵马都在身后。拔剑也不过是为了探我实话,你可真是爱耍聪明。” 被他一下看破了心思,寒佩秋撇开眼睛,起初的确是冲动的想要杀了他们,可在带他来寒府的路上,冷风早就吹开了心里的雾,自己曾经遣断客查过那日城楼上射箭的人,那人是贾仁的亲信,若他和贾仁是一路便一定得杀,若不是怎可轻易杀了他国信使,所以便带他来一试。 赵璟低下头在耳侧轻语道:“你且放心,我父王是个磊落的人,断不会让我暗潜西营,一定会光明正大的让我走进去,可安心了?” 宗王妙计 - 归朝欢:诓妃入手 - 守望距离 小池映日,暖光灼灼,寒府院前只一人托着腮帮子,眼神流转煞是好看,细瞧却是深沉中不清楚在想些什么。 寒府大门自从遭血洗后,百姓议论都说这里阴气重冤魂多,巷子里往来的人也便少,所以寒府除了夜晚闭门,白日始终是不关门的,就算这样,也招不来什么小偷。 不过即便招来不怕死的飞贼,恐也没人能靠近宅子半步。 寒佩秋就坐在门前阶上,阳光不晒却将人脸弄的红红的,暖暖的,懒懒的抬头道:“你们不热吗?” 四下若有人,定得吓个半死,因为四下好像是没人的,寒佩秋仿若在和鬼搭话一般。 他顺着屋檐看,不宽的屋檐下,尽然息着两人,蝙蝠状的黑色大袍裹在身上,倒挂而立,其中一人道:“不。” 断客里的人,不喜见光,所以除非任务,白日少在人前出现,若问断客里有多少这样的怪物,寒佩秋恐怕要笑了:“这样的怪人,当然是不多,只三人耳。” 没错,断客里只有三人,也正是这三人却能施出百人之刃,寒佩秋是领教过的。 “你们说,他父王怎么能让他光明正大的进入西营?”想起昨夜,又复陷入思索中。 “不知。”其中一个冷冷的回了句。 另一个却道:“许是有些手段要在今日结盟宴上使出来吧。” “嗯。”寒佩秋认同的点了点头“二号说的有道理。” 所谓的那个二号,被自己的代码弄得一愣,愤愤的抱起手臂遮住了嘴巴,似乎是不要在好心回答他的话了。自从他们断客三人跟了这位,名字也便瞬间跌了个价儿,什么一号、二号、三号都出来了。 要不要这么简单啊! “三号怎么还不回来?”寒佩秋坐直了,不讨喜的板起脸来。 不一会儿,碧蓝的天际闪过一个黑点,寒佩秋心里一喜道:“三号回来了。” 三号瞬间黑线了,空中的身形一顿,鞋尖在柳梢上一踏,便轻盈的落了点。 三人之中数三号的轻功最好,而且是个打听消息的好帮手,他还没落稳,寒佩秋劈头便问:“听到什么了?陛下和宗王他们说了什么?” “额——”见他问的这么迫切,三号额角冷汗一涔,陛下不让这位西营监军参与,实属是件意事,因为宴上说的话,若讲给他,断是没有商量的余地。 三号稳了稳,才道:“陛下和宗王已经达成共识,结了盟约。” “那陛下和宗王他们都开了条件?” “宗王答应陛下,两国结盟若能避免或平息韶国战乱,百年不结怨不开战,扩大两国商业往来,尤其拓宽赵国对平阳军备所需的提供。” “陛下答应了宗王什么?” “额——”要不要说呢?都已成事实了,不说公子早晚也会知道的,还是说了吧:“宗王只有一个要求,就是让世子暂住西营。” ‘啪’寒佩秋一怒,宗王到是聪明,知道让陛下支开他!“这算什么条件!哪有他国世子入别**营的!若是让他赵璟做我平阳的质子,我西营到是乐来容他!” “什么质子?”清帝绕着院里的路走来,远远便听到他在叫嚷 三号往阳光照不到的地方一侧身便不见了 清帝说道‘质子’不由往半步身后看,赵璟的神色还是一如刚才澄净坦然,连怒气也不曾有,只盯着那人跳脚似得大叫,眼里不动声色的露了笑。 凌飞在侧,对赵璟的‘沉着’佩服不已,这位赵国世子名声是天下共知的不好,虽说是赵国唯一之脉,跟在清帝身后,霸气不足,纨绔有余,但偏偏是这股脸皮厚的功夫没人能敌。 这么近听着别人笑他做质子,竟也不生气。 绑在一起 - 归朝欢:诓妃入手 - 守望距离 “质子'!恐怕没人认为赵璟听见别人让他做质子还会不生气,可是他还真真没生气,反倒气定神闲,甚至可以说是好整以暇的看着寒佩秋。 清帝越发觉得这赵璟不可小觑:“佩秋,不得这么说世子。” 清帝出现,寒佩秋低头施礼,但看赵璟不语。 “不出所然,这西营监军寒佩秋果真对陛下视若兄长。”赵璟笑中带着戏谑,对着众人毫不顾忌的打量一番,生生要将他剥皮入肚。 “朕看来,世子似乎是与佩秋旧相识吧。”清帝心里一丝不悦,三王之乱前赵璟是在昊汤呆过,这两个人昨日与今天种种这般似乎认识的,于是脱口问道,却不觉似乎夹了些酸意。 凌飞听不出来,无非不知道寒佩秋是女儿身,赵璟却听的明白,笑答从容:“不相识。”是相熟罢了。 他回的假,寒佩秋嗤之以鼻,原是他不怕欺君,斗大的谎话都敢说:“陛下此话怎讲,我并不认识世子罢。” 赵璟眉尖立挑,心中暗笑,你也不过欺君,何乎只我欺君了? “世子以后也是我西营的人,看来有的讨教了。”寒佩秋抱拳有礼,赵璟也施施然回礼,清帝见寒佩秋礼让了不少,也便不追究什么。 “宗王有事回赵,世子安心住下。凌飞,你为世子安排住所了吗?”清帝随口问道。 凌飞左思右想,回道:“回陛下,臣听监军说。” 清帝微微一笑,心道江尘把这个不驯的凌飞值得服服帖帖,甚是厉害,于是回头问:“佩秋,你如何打算?” “臣本想与凌将军一起住我义父府邸,正好,不如也让世子住在这里好了。” 凌飞护送清帝离开后,寒佩秋暗暗打量眼前的赵璟,他换了昨日有些轻浮的宝石蓝对襟衫,穿了件极为沉稳的藏蓝袍,说起来也奇怪,看起来这么讲究儒雅的人,武功修为却这么好,实在是和她以为的不太一样。 她认真看,又复像个商人般考究那衣物配饰价值几何,像是黑珍珠一样的眼睛溜溜地在他身上转,赵璟心情一下子大好,只站着不说话任凭她看去。 就这样站了很久,照进院里的日头变换了方向,连屋檐下的三位和藏在暗处的赤都觉得时间太长久。 “你看到了什么?”她眼里商人般精明的神色,多久未能看到这样的她?这才是真正的她啊! 寒佩秋摇了摇头,咋舌道:“啧啧,昨天你那件宝蓝色的雪柔素锦缎子恐怕也没有今日这般好,你可真是够——” 纨绔世子,只贪图享受了! 赵璟不知何时趁她不注意往前了几步,扯住她袖子拉近自己,低头看着看着就笑了。 光天化日,两个男人拉拉扯扯的,传出去多不好!寒佩秋只顾心里想着,愤愤的将袖子又从这厮手里拽回来,却忘了四下实际没啥‘别人’,只是屋檐下的一至三号,看见后都将手习惯性的放到了腰上,如果不是昨夜见他二人真是相识的,这三人怕是早动手了。 “你笑什么。” “没笑什么。”赵璟摇了摇头,还是笑:“我只是没想到你会让我住在你寒府里。” “凌飞和我一起,世子也是西营的,自然也一起。”寒佩秋回的迅速,“世子住高阁好了,在下就不带路了。”说完甩了袖子进了屋里。 赵璟在门前站了一会儿,嘴里喃喃了一句便转身出了院子。 檐下,二号问一号:“你内力最好,听到刚才那人说了什么?” 一号皱了眉,二号向来聒噪得很,总是问问题,怕被一直纠缠,没办法才言简意赅道:“绑在一起了。” “啥?”二号一愣,没懂! 三号蔑视他一眼,对一号道:“一号,我觉得这个世子好像喜欢她。” “——” 世子留驻 - 归朝欢:诓妃入手 - 守望距离 李牧在发了嫩芽的树下转了一圈,无奈坐下,嘲风坐在石桌旁,手指骨节磕着桌子,声音沉闷,听的让人心情烦躁。 忽的,门前一步跨入一个仆从急急道:“李老,宗王的车来了!” 李老手里的拐一戳,已是一把朽骨,站起却格外利落,指了仆从便道:“快请殿下进来啊!” 李老听说宗王和世子要来昊汤,原本是高兴的,可是今早巷子里有人传宗王要把世子留在昊汤,李老顿时就着急的,差点儿就连拐都扔了去找宗王说道。 仆从一脸为难,嘲风扶住李老道:“李老,您别着急,先上车吧,我估计殿下这会儿是着急要赶回去。” “走?不行!世子还在昊汤,难道留下来当把柄!” 嘲风叹了口气,他原也是想要劝宗王殿下万不可将世子留在昊汤,世子年岁尚还小,虽然不得不承认那份胆识已经与宗王有过之而无不及,可毕竟世子在赵国地位不同。 宗王竟连这座宅院的门都没有踏入,铁下心不愿改变了。 “李老,您不必担心,昊汤还有我嘲风在,世子不会出事的。况且,世子聪颖过人,一般人也是近不了身的。” 李老思来想去,摇了摇头又将拐狠狠戳了戳,几株新草也被碾压的不成形。看得出,这位大儒一时想不通为什么陛下和宗王殿下会将世子留在平阳国。 无可奈何之下,松了嘲风的手,往前走了几步,回头瞪眼厉声道:“嘲风,世子身份如何尊贵,若是有闪失,你就是愧对皇族赵氏,愧对我赵国江山!千万不可儿戏,明白了没?” 对着这忠良之臣,嘲风赶忙俯伏拜下:“嘲风明白。” 世人皆言赵国世子如何如何,然而在赵国宗室及忠君之人眼里,世子身份之尊了然于心。 ―――――――― 贾仁今天心情格外的好,入了府门大手一挥,赏了好几个下人。伺候的不敢松懈,赶忙将平日里必准备的水晶肉冻摆到他手边,这水晶肉冻沾了新酿陈醋,入口便是已满嘴的油水。 “呵呵,今天这水晶肉冻做的好!”贾仁放下筷子,笑眯眯问道:“信送出了吗?” “回相爷,送了。” “收到了?” “收到了。” 贾仁嘴角笑意掩不住,自从迎清帝回昊汤之后,就再没这么开心过,每日都被这个新帝君折腾的措手不及,现在终于有一件事非常之称心。 “希望我那老朋友,千万不要错过这次的机会。”赵国将这膏梁纨绔的世子留住昊汤,明摆着要将人送入棺材里来了,既然如此又推辞什么。 伺候的人低着头小心翼翼的抬起来看,贾仁那副奸诈狡猾早就深入骨髓,此时不知道又做了什么打算,不由的打了个冷颤,慌忙低下头。 “你且去准备些上好的财礼,”贾仁说完起身摆了摆朝服,整了整礼冠。 “相爷,需要备马吗?” “嗯,备车马,老夫去顾状元的府上走一趟,听说他是新婚燕尔,准备些喜庆的。” 怒从心生 - 归朝欢:诓妃入手 - 守望距离 一张喜帖摆在实木桌上,寒佩秋手掌覆在上面,掌下喜帖上是新郎和新娘的名字,新郎顾飞和新娘木汝。这是张倒喜帖,在平阳国,已经办完了婚事的男女,若还有想拜谢的亲友,便会下一张倒喜帖来补礼。单是这样便足可以看出顾飞对寒佩秋的敬重。 寒佩秋细细的端看上面蝇头小楷,低声道:“原来天下还是有这样美好的事情发生。”原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几个月来,从丧父到参军,一切都过得太匆匆,让人以为这世上太多的事情要做,无关自己的喜悲。 低头看向自己的手,虎口处和手指上都磨出一层薄茧,已经许久没执过笔了,在看腰间斜插的匕首,用它比簪子插入云髻还要来的顺手,以前以为牵马仗剑是肆意人生,彼时将这些当作是生命的一部分后,便心生厌倦,恨不得丢的远远的,可是却再也丢不远了。 “原来是有张喜帖才把我赶走的。” 寒佩秋抬眸,迷离朦朦胧的神色看的来人心头一抽,收敛了嘴边笑,脚步沉如注铅,生生停在寒佩秋面前。 “怎么了?”赵璟声音不由柔和,看眼前坐着的人空空的眼神里尽是莹莹泪花,他那抽去笑意的问便如是温泉要流入心田,眼神里是怜悯,是毫不掩饰的关心。 寒佩秋浑身一颤,腰身像是被狠狠击了一下,为这份怜悯逼自己挺直了腰板,闭眼又复睁开时,再无朦胧,淡淡道:“世子如何又折回来了?”指腹也如触电一样从艳丽的喜帖上抽回。 赵璟见她恢复了神色,仔细打量她,发现她还是一身男装,越穿竟越觉得像个男人,于他而言,看着她这样装束实在是万分不爽快:“你穿男子的衣服真难看。” “我是男人!”寒佩秋眼神一凌,“天下皆知我寒佩秋是个男子,为报陛下拳拳圣意,自愿从军西营。这才不过几个时辰,难道世子忘了我清帝陛下让谁来接您入西营?” 赵璟也不恼,悠悠哉走到实木桌旁坐下,执起寒佩秋的手掌,指尖轻拂过手背,拂过掌心,留在虎口和指腹上,反复摩挲。寒佩秋只感觉到这双手冰冷的如同让人置身冰中,而他手掌中亦是有茧,是厚厚的茧。 “这薄茧怎么摸也不像是个男人的手。”赵璟翻覆过她的手背,大拇指侧腹划过微微黝黑的手背,停在细细的血管上:“再看看这细细嫩嫩的手背,血管也如此纤细。” 寒佩秋不悦,狠狠抽出手,一掌拍在实木桌上,却压低声:“赵璟!你休要在这里找不痛快,我寒佩秋早就发誓要把这辈子的生命都拱手平阳山河。此间再也没有寒江尘,她早就死了!”说着哼哼冷笑“杀她的,也有你一份。” 甩袖起身,不料手腕被死死钳住,寒佩秋回身只盯着扼住她细腕的手指,寸寸都泛着惨白无色,当下便生了怒:“你放手!” “若不愿呢?” 不愿?寒佩秋陡然冷笑,“不愿?那你想如何?堂堂世子扯着一个男人的手,你想被人说成是断袖或龙阳之好!” “说得好!”赵璟手臂一用劲儿,生生将寒佩秋扯到自己怀里来,宽袖一捐,寒佩秋深谙他身手了得,膝盖不欲弯下,赵璟好像知道她的意图,另一只手竟然伸到她膝后,将她横抱在腿上。 “你!”怒目迎上去,却遇了两片冰唇而下。他似乎是生气了,攻城略地,横扫百骸,寒佩秋力气万万不如他,推开他的怀抱都变得困难,他用力要将自己吞入腹中,唇上已经曝了血。 “呜呜!”寒佩秋背过手掌摸到腰后匕首,毫不犹豫用力一抽。 ‘咣当’一声脆响从门前传来,寒佩秋的匕首顿时悬在腰侧,挣开牵制回首,顿时瞳孔放大。 凌飞斜插入鬓的双眉已经说明他怒气横生,手里抽出的长剑剑刃冲着门内,刚才咣当一声恐怕就是被丢在一侧的剑鞘了。 凌飞刚从清帝殿前回来,本来要先拜赵国世子在和监军同去顾状元府上贺喜,听手下说世子还留在寒府,走过来后,没下曾想——“世子殿下!你要做什么,请你自重,放开监军!” 寒佩秋长得是清秀些,看着是和个女子似得,赵国世子被传不足十五便对风柳之地轻车熟路,可没想到居然连男人都不放过! 你是我的人 - 归朝欢:诓妃入手 - 守望距离 赵璟诡秘的勾起唇角,指尖疼惜的蹭了蹭寒佩秋晕红的唇,眼睛深眸全都在寒佩秋身上,喉间挤出的话却冲着凌飞:“凌将军抬举公子我了,我从来不知道自重为何。” 凌飞蹿步向前,长剑瞬间直刺过来,寒佩秋脖颈一凉,便知道凌飞怒气正盛之下,剑中灌入了七八分力道,这种距离下,稍有不慎可能就会将赵璟致死,她惊惧下大吼道:“凌飞,不可莽撞!” 赵国世子精贵的地位,不可损失一根汗毛。 四壁陡然生出多股压力,三股是寒佩秋熟悉的,只一股狠辣实在陌生,但想来应该是赵璟藏在身边的暗卫。 赵璟宽袖一沉,拂去凌飞的力道后,那股压力便不见了。 凌飞一愣,剑身已经不受控的往一边坠去,他回眸看赵璟,赵璟只是挥了挥袖子就接下了自己几乎是全力的一剑,实在是让人匪夷。不是说这世子—— “吃惊?”赵璟看他一脸缤纷色彩,眼帘下垂,长长的睫落下时如同猎鹰低空俯瞰食物,“我在世人眼里真的就那么不值一提?” 凌飞还未来及反应他话里的意思,赵璟已经松开了寒佩秋,双指轻轻在寒佩秋手腕上一弹,合着匕鞘的匕首就轻易的落入他手里。 凌飞眼前一晃,身侧起了阵风,人随风狼狈的卷出了门,然后一声‘嘭’,门在面前紧紧合上了,抬首看去,门前站了个门神一样的男人。 他没看凌飞投来的惊愕神情,抬头对着屋檐沉声,嗓音嘶哑如裂帛:“檐下非君子,三位若是明白就内力闭目塞耳。” 屋檐下一片鸦声 二号内力传音给一号:“这人好生厉害,三号都被发现了!怎么办?要不要去救——” 一号撇嘴掀起长袍遮住了眼睛,三号冷颜往下看,对上门前那人眼神,那分神色,就好像他们若不照做便会被杀一样,他们断客何时被如此轻看过,可是刚才主子手势是让息事宁人,于是愤愤回道:“二号,闭目塞耳!” 二号一脸茫然,最后无奈长袍遮目。 已无他人在旁,赵璟握着匕首,清淡如兰芷:“昨夜,你邀我共饮美酒,你虽然有怒却不是对我,我原以为这便是报我满怀情愫,却不知道你对我根本就没有情,何来情愫?”。 寒佩秋抑住心里飞涨的思绪,看向别处。 “是我痴了?想做个糊涂人吧,也是不成。”他落寞下,盯着匕首。这把匕首刚才被寒佩秋拔出来,是拔出来了,但却未出鞘! “你心里若对我也有哪怕一份的情,刚才那情状下,不会想到要用把匕首刺我。就像我第一次强吻你,只多是使使性子罢。” 他一顿,竟叹了口气,全然没了常伴在嘴边戏谑:“就算刺我,也当是怒急气我辱你,那对着我的便应该是把明晃晃出鞘的匕首。” ‘往昔不同今日!我不是寒江尘!’寒佩秋手指掐入掌心,生生忍了到嘴边的话。 “你这合了鞘的匕首是什么?分明是将我做了赵国世子看。”赵璟看她入眼,寒佩秋眼神与他眸色一碰,顿时愕在他的眼睛里。 他长得实在英俊,一双勾人的桃花眼原是应该长在女子身上去俘获男子心事的,可在他脸上生不出女子气,里面沉沉浓郁的柔情,反倒摄了人魂魄。 赵璟唇角轻轻开启:“柳秦娥说的不错,不懂情,因为还未动情,如今动情了,她那日说的话到是真切了。” 两情相悦是人生幸事,单一相思不过自含苦果,况且这苦果还是他亲力亲为造就的。 他涩涩落寞,寒佩秋心里也隐隐作痛,似是看到了那日花海一侧长身而立的少年人,吻去她生涩的唇,也吻去她深埋心里的情丝,除了她别人谁也不会知道,谁都不可能知道。 那日他救她下马,少女神情便不离的随了他一道,他抛给的那份玉佩也一直默默的收在怀里。 他在夜色里率重兵围城,间接迫死她的父亲,是的,她一度是恨他如骨,恨不得将他生啖,那时她不知,若无情何来深恨? 她知道,他是后悔了,他是于心不忍了,可他并不是重情的人,甚至不是一个好人,若是重情又有良心,怎么会将一个弱女子推下火海。 他口中的柳秦娥,何其之悲的人生。 那女子曾说:“我偏爱繁华三千。” 然,她凄楚的眸子里透出的绝望,却不像是个喜欢三千繁华的人能流露出来的。 后来,她死在了宫里。 再后来,断客查到她了与赵璟相谋之事。 他若是好人,又怎么会乱入昊汤,调挑唆三王?若他是好人,又如何能置他人生死不顾? 鸟尽弓藏,粉饰出一个赵国世子无度荒淫,这份城府,这份狠绝,又岂能是好人! 寒佩秋心下一紧:“你不必装可怜——” 赵璟眼角一裂,豁然站起身,生生堵住了她脱口的话,将她拽到身侧,从贴身腰侧取下那颗狼牙玉系在寒佩秋项上,对她道:“寒江尘,你记住了,你是公子我的人!你只能是我的人!” 无论是否有情! 情深致痴 - 归朝欢:诓妃入手 - 守望距离 圆润美玉坠于项间 寒佩秋不置可否,古语美人赠玉意为有情,当作定情之物,男子赠玉却为何意?这样一个并非良人又非好人的男人送给她一颗玉又是为何? 她伸手要摘下来还复给他,却被按住。 赵璟低头与她耳边厮磨,低吻她的耳廓:“戴好了,若看见你摘下,有一次便吻一次。” 寒佩秋心里怒着火气,心口却溢出热流直冲脸上,耳边瞬间火红。 “我自知不是好人,所以自然不必装可怜让你心软,但你有把握逃开吗?”瞅见她红了的耳朵,赵璟满意的回身,拾起桌上的喜帖塞到她怀里又道:“顾状元相请一回,理应去回份礼。” 他就是这样的一个男人,尽管一切对他都不利却还能从容应之,尽管有多想得到,都要让人自己踏入圈套,甘之如饴。 赵璟推开门,赤站在门外侧身让路,眼角瞥见公子身上无玉傍身,回身门内,寒佩秋项间却有一颗温润宝玉,“公子!” 赤一挥袍伏跪,赵璟却未回头。 赵国民间旧俗,男子赠玉意为相约嫁娶。 赵国皇族俗约,凡皇室男子只身至多两块玉,一般皇室男子从不随意赠与女子配玉,若赠一颗便是嫁娶,如当今赵国母仪天下的皇后,身侧便有一块儿佩玉,其他妃嫔皆无。 赵国始皇曾言,良玉当配佳人,然一颗便足矣,凡皇族子弟不允赠第二颗。 无人能明白当时始皇之言的意思。 若赠两颗—— 世间同时得两块玉的女子,只宗王王妃生前才有,然入葬时,因与法礼不和,王妃身侧也只有一颗佩玉随葬,另一颗则由王妃娘家人请回家中,埋入薄土封于地下。 宗王伟业无边,两块美玉赠于一佳人,实昭然不动皇位之意,始皇亦未将皇位传于宗王。 两块玉允诺,一世,二玉,一双人。 皇族之人送两块玉,情深得以,于是便无心天下,始皇不欲将赵国天下交付给如此情深之人。 赵璟先前草率赠玉,如今将随身佩玉又赠于此人,他人不知,赤一实在无法接受。 “公子!三思!” 岸芷汀兰,泱泱渭水。 他从凌飞身边而过,凌飞心里突然便想到用这两句反差极大的话来形容他,却又觉得形容描摹的不慎妥当。 他淡然踱步,从容洒落,身后仿若被灌入了淡淡兰香,无风起袖,就像从无此事亦从无此忧。 行事做派到什么地步,才可能有这份波澜不惊的镇静从容?自信若朝阳到什么程度,才能有这份如松气质? 旁人若在凌飞面前再议赵国世子纨绔,凌飞实在是难以信服。 三号忍不住撤下袖袍看地上伏低的人,耳边一号密语传音:“不可。” 三号一惊,收回了眸子。 二号纳罕,不可什么? 凌飞回神,寒佩秋看了他一眼,收回目光,除了项上那颗玉,一切就像什么也没发生过:“去顾状元家里。” ——————— 顾状元府,是昊汤城里繁华之地的一处深院,是清帝钦赐给顾飞的宅邸。 不过一刻,寒佩秋和凌飞驾马而来,将马鞭交付给下人,入了府门。 路上,寒佩秋没有同凌飞说话,凌飞也不敢多问刚才发生的事,一路尾随,只见寒佩秋眉头深锁,却看不出喜悲。 二人入府后,发现府里布置的相当精巧,回廊两侧每隔五步便吊一盏红灯笼,每个灯笼下都是一句美言。 ‘晓来枝上绵蛮,似把芳心、深意低诉’ ‘无憀恨,相思意,尽分付征鸿’ ‘须信画堂绣阁,皓月清风,忍把光阴轻弃’ ‘算何止、倾国倾城,暂回眸、万人断肠’ 往复看来,相思深意,芳心诉诉,其中有偶遇,有离殇,有泣别,亦有再逢。虽然看似无心书写其上,却每每又都有份故事在里头,让人看的身心都陷在里面了。 寒佩秋看过莞尔淡笑,问领路的下人:“你们家状元郎可真是深情。” 下人低声轻笑:“回军爷,我家爷说这不是深情,是情深致痴罢了。”下人对答如流,看得出常有人问,常有此答。 “情深致痴?”凌飞一脸不屑“大丈夫当万夫长军,情深致痴?当真是笑话。” 寒佩秋低头思索,当下默然。 汗然的缘分 - 归朝欢:诓妃入手 - 守望距离 当年单薄的书生,曾为情所困的穷小子,如今身居庙堂高处,官邸别致情趣,然,那时爱过的人可还在否? 断客搜集回来的信息里,寒佩秋发现过一句话‘柳秦娥挚爱乃顾庄书生顾飞也。’ 世事往往无常,谁能想到自己接济过的书生会是柳秦娥的挚爱?谁又能想到不过一年,柳秦娥不在了,她的良人却娶了别人? 情深致痴?寒佩秋苦笑的摇了摇头,没有情深,没有痴情。 凌飞走在寒佩秋前面,先一步进入厅堂,呵的发出一声怪叫,寒佩秋踏入后,抬眼也是一惊。 正厅堂高耸如梁的彩礼摆放的竟和小山丘一般高大,云锦布料、翡翠玉屏应有尽有,把刚进入门的人吓得后退半步不止。下人见了二人的表情,心里暗笑,顾状元这手笔足足能把人吓个半死吧。 “你家主人可真是奇怪,彩礼不自己小心仔细收着,反倒摆在显眼的地方给别人看,当真不怕招了贼?”凌飞眉毛挑的的老高。 下人不说话,后面出来个男子,如果不认识顾飞的人,看到这脸上喜庆的颜色也能猜个七七八八。 “恩公!”顾飞拱手一拜。寒佩秋扶个正好,转身介绍到:“不用多礼了,这是我西营凌飞将军。” 顾飞儒雅点头笑道:“凌将军和在下都是单字一个飞,看来很是有缘。” 凌飞耸了耸肩:“不敢不敢,我区区一介武将,和顾状元身份地位实在不同。”说完眼神落在那些彩礼上。 顾飞见他看这彩礼又看寒佩秋脸色亦不太好看,恍然大笑:“哎呀,别再这渗人的正厅了,二位随我到后院来吧。” 寒佩秋含额点头,二人随顾飞穿过正厅,出了后房门,又是一惊。 后院和前院修饰实在是差别太大了,前院雕梁画栋而后院――简直有高阁雅苑忽落寻常百姓家的感觉。 后院正中央种着一颗矮矮新树,看不出是什么树,但是可以肯定是刚栽种不久,连土的颜色都和其他地方不甚一样。 再看面前的后院正房,寻常百姓茅草实木搭棚,虽然不太雅观,但很是结实防雨。四下散放着鸡群,开垦的小片土地里种着时令的蔬菜。 户庭栽新树,侍弄五谷粮。 大隐隐于市也不过如此。 顾飞满眼的欢喜,丢下他们快走几步将横在石子小路上的扁担摆在一侧,向着房里唤道:“汝儿,快出来,是恩公来了。” 女子回应的声音甜美,边推开木门边整理着松散的发髻,抬头俏笑娇媚,俨然新妇模样。刚遇到寒佩秋的眼睛,忽然惊惧的往后退了好几步藏在门后,长袖掩面,脸上的红润也变的煞白,明媚的眼睛紧张的向顾飞看去。 寒佩秋亦一愣,不过是反应的要淡定很多,对凌飞低语一声,凌飞转身从后房门到了正厅候着。 凌飞走后,寒佩秋眼里看着那女子,心里巨浪翻涌难以平复。 顾飞纳罕向她招手道:“汝儿,不要害怕,这位就是我说的那位恩公啊。” 寒佩秋抬手制止他的话,柔声对女子道:“不用害怕,且出来吧。” 女子自知没法躲避,缓缓从门后站出来放下衣袖,愣愣看着寒佩秋,小心踱步过来又藏在顾飞身后。见她如此,顾飞低笑道:“以前都没见过你这么害羞,是因为见着了美男子?” “什么美男,顾夫人恐怕是被我吓着了。夫人不必害怕,一切都会过去的。”寒佩秋暗自惊奇,这位女子站在顾飞身后,虽然顾飞唤她‘木汝’,虽然娇美可人小家碧玉,眼中没有锋芒只有柔情,但无论怎么看,都像是一个人――柳秦娥! 而这位‘木汝’刚才的表现也证实了寒佩秋的想法,恐怕这位也认出来她,才如此担心。 木汝仔细打量面前的人,虽然皮肤有些黝黑,身量也高了些,却和那时宫门前涂了很多胭脂的女孩儿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只是眼神冷峻,身上也穿的是男装。 这缘分,真是让人汗然的东西。 环中一环 - 归朝欢:诓妃入手 - 守望距离 寒佩秋坐在顾飞和木汝一起盖的草屋里,坐下竹木编排的桌子和凳子在屋子的正中间,隔着垂帘是红漆木的新床,鸳鸯枕合欢杯,床下两双一大一小的新鞋子。 新房内摆置的东西每一样的样式都不相同,且也不像市面上卖的古板繁复,调皮喜庆居多,看到摆在床前的女红,便了然此间房里的东西大多出自新娘之手。 顾飞奉上茶,草青色的琉璃釉里立着几根茶针,茶香顺着屋外晨昏的微风窜入鼻腔,泥土之味青草之香,不用品尝也能闻出甘甜鲜美,茶未入口,已然如美酒令人沉醉。 寒佩秋举杯品茗,木汝忐忑的看着,恍惚发现他嘴角冰裂般露出喜人的微笑,只是淡淡的,却给人种奇怪的感觉。他俊眉纤细,鼻梁线条柔和轻飞,脸颊的弧度在笑容里艳如桃花嫩,青比柳叶新。加之想起以前见过的那女子,怎么看这位都是女子模样! 放下茶杯,寒佩秋脸色稍稍回转:“没想到短短几个月,当初的书生已经成了陛下身边的近臣,也娶了位娇妻回来。” “只是沾了恩公的光罢了。”顾飞笑着将妻子环入怀里,“恩公也许不知,木汝就是我所惦念的那个女子啊。” 寒佩秋佯装吃惊:“是吗?原来这位就是你心心念念的那位姑娘啊!顾飞你真是好福气!” “恩公,若不是当年你一语点醒我这梦中人,赠与我千两银钱来复考,我哪有今年的成就,哪能真的娶了我拙荆。” “那只是巧合罢了,那顾夫人是平阳昊汤人咯?你们婚庆一定也在昊汤举行的吧,场面一定不小,只可惜我没能参加?”寒佩秋转脸向木汝问道。 木汝脸色微变,声音细细如蚊虫:“回恩公,小女子并非昊汤人,我和相公的婚庆也——” 顾飞一手安抚她,接过她的话道:“实不相瞒,我们并非在昊汤举行的婚庆,当时我在家中备考,我妻也原是在昊汤之内,后来昊汤三王叛乱,她随避难的百姓一路误打误撞的到了我家所在的庄上。” 误打误撞?还真是巧合了。寒佩秋心里虽这么想,但还是点了点头。 顾飞怕寒佩秋不相信这巧合,接着道:“说来也是机缘,虽说她误打误撞,实则也算是受了一位老者的帮助。”木汝暗中捏了他肋下的肉,顾飞吃痛的一皱眉,低头看怀里的娇妻,赶忙住了嘴。 寒佩秋看在眼里,心中疑惑加深,他还在西营整饬时,三号曾向他报过一些朝中的事。顾飞高中状元,帝破例拨擢,留驻昊汤为官,从官三品。 这在史上是从未发生过的事情,状元及第一般官位不会到三品这么高的位置,寒佩秋曾问三号这是什么原由,三号只说了两个字‘李牧’。 李牧,赵国大儒,年过半百,和赵国四大儒士一样,因品德才学受到天下人敬仰。他推荐之人便是顾飞,并说顾飞是他在凉州收下的弟子,可据寒佩秋所知,顾飞在此之前并不认识李牧这位大儒士。 顾飞口中的这位老者,是李牧的可能性非常之高,而若真是李牧,那李牧是如何认识柳秦娥的?又是为何要把柳秦娥送到顾飞身边?柳秦娥曾为赵璟做事,李牧又是赵国人—— 寒佩秋暗自惊心,赵璟向他怀里塞了这张倒喜帖时就好像知道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情一样。若他已经知道柳秦娥未死,若是他将柳秦娥送到李牧手里,若是他让李牧—— 柳秦娥未死,佩秋本来是有丝喜悦的,满心莫名其妙的高兴,也许是觉得这个苦命的女子终于得偿所愿,也许是觉得在赵璟身上终于解开了一个心结,以至于刚才品茶间嘴角都忍不住轻挑,然—— 一长串带着疑惑和怀疑的问题不自觉的从脑中跳出来后,浑身又觉得陷入了另一个冰冷的陷阱里一样。 凌飞此刻突然从后房门急步而来,大声道:“监军!赵韶开战了!” 还沉在无数问题中的寒佩秋浑身一阵,不可思议道:“什么?” “听说宗王返赵的队伍连西营的属地都没出,就有接到密探急报,而宗王也将这份急报告知了清帝,赵韶开战了。”凌飞沉声。 “瞄准了宗王不在国内的时候开战,意图看来很明白。”顾飞也皱起眉头。 寒佩秋轻哼一声,宗王这只老谋深算的狐狸,对仗刚到西营属地就收到了开战密报?看来是掐好时机了! “凌飞!随我去宫中,今夜咱们就回西营去。” 不敢言语的爱恋 - 归朝欢:诓妃入手 - 守望距离 飞马踏尘,九重宫门迟缓开启。 御花园里,纷纷梅瓣落入溪水,随潺潺细流汇入一池春波。池边,玉案上,黑卷急报压在腾龙镇纸下,龙袍轻飞,清帝负手远望宫墙外逐渐沉下来的天际,默而不语。 洪德从小路匆忙小跑过来,额间细密的汗珠迎着微冷的春风丝丝凉到了心里,刚站稳便道:“陛下,寒监军和凌将军跪求入宫觐见。” 清帝不回头,洪德看不出他的情绪,原先寒佩秋和凌飞入宫,并非一定要得到陛下的召见,陛下早就默许他们虽时可入宫觐见。但这次陛下脸色不佳也并未急召他们,洪德也不敢妄作主张,只能先把如火缭乱的二人安抚在宫外。 洪德偷偷抹了把汗,可是没曾想寒佩秋知道陛下不见他二人,居然生生是跪在殿前,求见! 洪德垂首在沉默里,忽的听到一声轻语:“朕,到底要不要这么做?” 清帝淡淡问,似是自言自语又似是在跟洪德说话,洪德慌张不知该如何,清帝转过身,对洪德道:“让他二人进来吧。” 洪德连忙点头应是,回身便去了。 清帝五指按在急报上,上面宗王亲笔书写留款,因赵韶开战之由,归赵队伍为防不测,求西营主帅护送回国。 五指轻压后,转而变成一重拳狠狠砸在上面。清帝暗叹,宗王刚行至西营驻地,赵韶便开战了,看来宗王这只狐狸真是有备而来,虽然把儿子留在西营,可居然要让刚刚整饬一新、平阳最具战力的西营分出一支队伍送他回赵。 两国刚刚结了盟约,可平阳国并未许诺在赵国与韶国开战后帮赵国出兵,只是相约避免赵韶之战,其意在于赵韶若真打起来,平阳国也未必一定要帮忙。 可派出的这支西营队伍,对其他人来说可以说成是结盟国之间的友好示意,而对已经和赵国开展的韶国来说,这就是平阳与之宣战割义的大旗,宗王这算盘真是打的响当当。 难道真的要让江尘去冒这险?可如若不去,大局之下,盟约之下,赵国就是向天下无声昭示平阳国不守信于人,天下人如何再信平阳? 清帝还在沉思里,寒佩秋二人已经绕过小路向他而来。 “陛下,臣――” 清帝未抬头,只是抬手止住凌飞的话轻声道:“朕允你们。” 寒佩秋心下一愣,伏跪与凌飞齐声高呼:“吾皇英明!” “凌飞,你现行出宫收整行装,佩秋你留下陪朕一刻吧。”清帝语气里沉重的无奈,凌飞并非没有听出来,他看了一眼寒佩秋,点了点头转身快步而去。 清帝盯着玉案,许久才开口:“江尘,春天快过去了,你看这宫里的桃花也都落了。” “陛下。”寒佩秋看出他眼中的不忍,不知道是自己心境不同,还是对他的情绪早就变成了君臣,看到他眼下淡淡的黑影,一切于以前风雅的震灼公子都不相同,语气也变柔和许多。 “江尘,朕想再看看你女儿装的样子,好吗?”清帝抬起眼睛,和寒佩秋眼神相撞,里面满是害怕被拒绝的恳请。 “好。” ―――――― 玉簪粉面,点绛唇色,如黛眉眼,琉璃翡翠含眸轻笑。 洪德站在清帝身后,好奇抬头一瞥,却也忍不住盯着看去。 宫里早早点上了花红的灯笼,厚重的宫门轻合,那女子一颦一笑,眸深眸浅处,青丝华发胜似三千。两侧广袖轻飞身后,一袭垂地如沙的百花叠裙,包裹着如柳扶风的腰肢。 丹蔻明艳,柔夷无骨,螓首峨眉,钟灵毓秀剔透如冰。 清帝痴了,站在阶下伸手接过宫女牵到身前的手,那手微微有些冰冷,指腹间也有层薄茧,不像一般闺中女子的手却比之任何一双手都要让人心动。 江尘低眸时,纤长的睫毛如轻飞振翅的墨蝶,飞入心里渗入骨髓。而她脸颊上,飘出两片晕红色,少女姿态醉人心扉。 “江尘――”东方清轻声唤她,好似生怕打破这场如烟幻境。 “嗯。”江尘对自己这女儿样貌居然有些不适应,轻声回应,里面含了羞涩。 “江尘,你莫要怪朕。” “江尘不怪陛下,这是江尘自己选得路,江尘要谢陛下成全。” 轻吻落在她眉间,毕生的爱慕都放在里面,倾生的怜惜都装在里面,却未敢溢出一份。 池边梅树乱花飞下,呼风中隐没了这一幕,然,这一幕却没逃出梅树枝上两个人的眼睛。 黑衣披身的狻猊回头看赤一,赤一脸色微沉,他忽的轻笑的小声问道:“赤一,这回去还要告诉公子吗?” 赤一黑着脸反问:“为何不报?” 狻猊狡黠一色,道:“你不怕公子怒急了一掌拍死咱们?” “只管做好你分内的事,少去揣测公子的心意!”赤一冷冷回答,“小心怎么死的也不知道。”说完飞身离开,只留下了狻猊一人。 奔赴西营 - 归朝欢:诓妃入手 - 守望距离 凌飞负着简单的行李,立马城外,向拱门里的皇宫看去,他在等。 他身后停驻的马车,赵璟挑开车窗的帘子,笑问:“凌将军,这么着急出城,发生了什么事?” 凌飞虽然很不想回答他,但碍于之前于赵璟交手后的后遗症,还是回道:“回世子,今夜陛下命监军与我一同回西营,保护宗王殿下返回赵国。” “哦?怎么,我父王——” 凌飞回头看了一眼赵璟,他眼睛里看不出知道这件事:“世子,赵韶开战了。” “啊!”赵璟佯装一惊。 赵璟吃惊时,城里快马而出一个男子,寒佩秋身负弓箭,腰间系着长剑,见到凌飞后勒马道:“都准备好了吗?” “就等你来。”凌飞拿起缰绳准备驾马。 寒佩秋眼神落在赵璟的四匹马拉着的马车上,眉眼一拧,怒道:“下车!” 赵璟看了佩秋一眼,却见寒佩秋眉眼间竟然有层淡淡的脂粉还未擦干净,唇上点绛的红色也残留着,脸色一暗,想起赤一回来报的事,脸上便淡淡道:“公子我不会骑马。” 不会骑马!?凌飞心里一阵鄙视。 寒佩秋突然挥鞭,朝四匹马狠狠抽去,赤一不知从什么地方飞了出来,一手便握住了马鞭,冷言:“世子的马,岂是你能随便打的!” 寒佩秋冷脸道:“赵国世子,你现在可是在我麾下,别忘了是你父王亲手送到我手里的。我要你下马!” 赤一缩手一拽,寒佩秋怒急要去抽剑,赵璟突然道:“赤一,不得伤人,退回去。” 得了命令,赤一无奈往后一隐,便又不见人形。 凌飞正吃惊赵璟手下之人的功夫高深,而他也知道寒佩秋的意思,若是马车,怕是不能按时赶到,会误了宗王行程给人落下口实,开口道:“世子殿下,赶路要紧。” 赵璟从车上缓缓下来,抬头看马上的佩秋,叹气道:“让你同我说个真话怎么就这么难,真是个倔强的丫头。” “在我面前,你就少装模做样了。”寒佩秋扬起马鞭,驾马而去。 凌飞听不懂二人对话的意思,却见赵璟站着,只盯着寒佩秋远去的身影摇了摇头,凌飞真以为他不会骑马,正要问。却见赵璟手一挥,四匹马身上的套具瞬时断裂,他牵了其中一匹,刚才隐没不见的手下突然出现,又拿着马鞍等马具安放好。 赵璟单手抓住缰绳,飞身上马,动作一气呵成,从始至终衣袂都未飞动一下。 凌飞哑然,终于明白寒佩秋的话,这世子明显是天下第一装模做样的人,刚才听到赵韶开战的吃惊样子也一定是装出来的。他想完又看了一眼赵璟,赵璟也看着他,那眼神明摆着就在说‘公子我就是装。’。 凌飞背脊凉的刺骨,抖抖肩膀,加鞭而去。 赵璟留在后面,马蹄未动,赤一站在马下在等待什么。 “他行动了吗?” “收到符命就动手了,和公子料想的一样。” “皇叔和父王有发觉吗?” “未能发现。” 赵璟平静如止水的脸上露出一丝裂痕,眼底暗色如浪卷伏:“我到要看看他到底能扑腾多久。”说完,驾马飞尘。 弑父篡位 - 归朝欢:诓妃入手 - 守望距离 “陛下!收兵吧!” 韶宫三里臣子跪在紧闭着大门的宫殿之外,百人嚎哭,万人哀恸,却没有一人敢去推开那扇由宦官围守的门。 门内烟熏缭绕,千层明黄纱制帐幕内,妖冶的男子横卧寝塌,乌黑发如墨遗落在凌乱的白色锦绣上,手指轻抚身下的女人,从背脊到尾骨,细腻的手感如抓住了软玉,感觉出她微微的颤动后,嘴角轻蔑一笑,又将之抱住。 女子胸前柔软贴上去,羞赧中一颤,削葱的手指抵住,眼角有些害怕的轻睨五步远处的地方道:“太子殿下,你看陛下还――” 抬头看五步外,一中年男子身上拴着牵动物的铁链子,嘴里塞着嚼子,形如畜生的趴在地上,身上每一块肌肉都紧绷着不让自己软下去,眼睛瞪得如铜铃一般圆,血丝布满眼球,似乎接受不了面前的一切。 男子笑道:“月姬,你不用害怕,他动不了的。” “天烨,”月姬忽然垂头低声啜泣道,“他,他好歹是你父王。” 任天烨嘴角抿在一起,突然刹那,把在怀里的月姬踢下了寝塌,怒道:“他不是我父王!我父王早就死了!”他狂笑间捂住自己的心“早就在这里死了!” “他是杀了母妃的凶手!”任天烨从床上掠起,抽出塌上的长剑,指着中年男子道:“任天行!想你曾经纵横韶国,弑兄弑父走到今日,你可曾想会这么屈辱的死在自己骨肉手下?” 他逼近任天行道:“你知道为什么吗?一个女人,为你育三年,为你守三年,为你痛三年,最后竟然不如一只蝼蚁,坠入古井无人问津。你以为我什么也不知道?若不是你当年纵容,赫连婉柔那贱人能杀了我母妃又假装是失足落井?” 月姬啜泣不止,似是被他这样貌吓坏了。任天烨心中越发烦躁,俯瞰脚边匍匐男人惊恐的神色,那个曾经是自己父王的男人,曾经无上荣光集于一身,此刻如此卑微还不如一粒尘埃,心里划过一丝快意。 任天烨的长剑从皇帝的头顶割裂过,月姬只听见皮肉和骨头分崩离析的声音,又清晰的听到任天烨猖狂的笑:“任天行,你听到外面大臣的祈求了吗?是不是还不知道所谓何事?哦,对了,你怎么可能知道,这几日你与月姬痴缠床榻,以为可以借此冲喜去垢,恢复健康,可是你哪知道每日月姬喂入你嘴里的每一道菜,都是浸了曼陀罗花、生草乌――” 任天行眼球咕噜一转,方才还刻意支撑的身子一下子便软了。曼陀罗花与草乌五钱,用酒水调些少服,其人便如醉酒,不知身是何处。 任天烨又道:“你沉迷酒肉的这十几天里,我好不容易找到了虎符,动了边关万人,直攻赵国!” “呜呜!”任天行突然怒急躁动,眼神死死的任天烨。 “怎么?知道担心了?赫连婉柔吊死在自己的寝宫实在是太便宜她了,这人畜不如的女人只一副皮囊还有些看头,剥了皮做成一张人皮花灯,好看的紧,我一高兴,就把它挂在阉人如厕的地方。” 任天烨冷然一笑:“不过,赵韶边境那座玉景山上叫玉结缕的女人,我却也没见过,若是长得貌美便也剥皮油煮,若是长得一般,那就趁活着,尝尝千人枕的滋味。” “呜呜!”堂堂韶国皇帝,磕头如捣蒜。 月姬不顾的抱住任天烨的腿,见面前的皇帝倒在血泊里拼命的痛苦挣扎,流血如流水,淌在自己身下,染红了雪白的身体,如火般灼烧着每一片肌肤,她苦苦哀求道:“天烨,求求你,你放过他吧,于情理上,他始终是你的父王,他也养育你成人,允你太子之位,我――我不愿看你亲手杀了自己的爹爹!” 任天烨甩开脚边的月姬,笑的古怪:“你是对他有情了吧?因为他睡过你?女人啊,最是无情帝王家,千万不要信这禽兽不如的东西了,看他光耀万里让天下江山臣服,其实不过是懦弱胆小为己徇私!我任天烨才不会如此惺惺作态!” 长剑挥落,人头滚地,血流成注。 ‘再也不见了!’月姬看着面前染了血色的任天烨,长剑滴血,脸边沾血,记忆里曾经美好微笑的男孩子再也不复存在。牵着她手,给予她温柔欢乐的男子也消失了,就在长长的连廊里,身形隐没在雾霭,和欢乐一起沉入其中。 “啊!!”女子尖厉的惨叫洞穿宫门,门外宦官尖声长呼:“皇帝驾崩了!皇帝驾崩了!” 还在懵懂中的臣子原是来请命息兵,谁曾料想,皇帝竟然在寝宫中驾崩了! 厚重的宫门打开,任天烨站立门前,脸上和手上的血都未擦拭,邪魅一笑中抓出一纸黄卷,自己宣读道:“先帝遗召,朕平生唯憾未曾一扫天下,着太子任天烨继承大统,挥兵天下,完成朕之遗愿,违者杀―无―赦!” 白虎军 - 归朝欢:诓妃入手 - 守望距离 宗王冥神静坐,晨晓未破,天边还是黑压压的,如同黎明前的黑暗,他在等,等一张密令,也可以说是在等一个死讯! 李牧握着赵韶开战的急报,不知道此时宗王再等什么,却也不敢妄加言语,只能跟着等。 车马外,寒佩秋打马只身闯入宗王队仗里,守卫伸手拦住,惊得马儿呼啸立起前蹄,寒佩秋大声道:“西营监军寒佩秋求见宗王!” 守卫长臂一拦,沉声道:“宗王殿下现在不见客。” 夜间露水重,潮气很大,马鞍上落下一层晶莹的雾水,寒佩秋身上漆黑入夜的劲装紧紧贴在身上,脸上冷峻的颜色,看的两个彪悍的守卫心里一阵赞赏,在赵国,敢立马闯队仗的人不多,敢如此创的人也不多。 寒佩秋回身看,身后赵璟的快马已经跟上了,凌飞在赵璟身后跟的吃力。 赵璟胯下是匹神驹,凌飞骑术在过硬,也比过,况且刚才路过西营驻地,凌飞还去知会铁杉带一批人马过来。 赵璟稳稳停下马,俊眉一皱,问道:“父王在等谁?” 守卫不语。 凌飞刚停下脚步,身后远处,隆隆马蹄如雷,以为是铁杉带了人来,凌飞对寒佩秋道:“佩秋,估计是铁大哥带来的人马。” 赵璟不语,侧耳听去,回首对守卫怒道:“让我进去!” 从未见过赵璟如此震怒,寒佩秋不解,目光疑惑的向远处马蹄声来的地方投了目光,脸色霎时残如死灰,一边牵动马缰对凌飞大声道:“凌飞,这不是西营的铁骑声!快退!” 凌飞反应过来时,身后一群黑衣铁甲之人已经将宗王停在岔路口的队伍全部包围住了,马上之人停驻马匹时臂上立马架上了弓弩,箭尖直指凌飞和寒佩秋。 寒佩秋本欲快马而去,却被圈住,马蹄往后退去。 二十几人的黑衣队伍散开,让出一个男子,男子银甲披身,贵胄一鎏了金的红缨直冲天际,身后如豹纹的披风猎猎而起,男子见了赵璟,嗤鼻道:“呵,原来世子也在。” 此人年不过二十五六,眼神却破刃如风,别人被看过一眼,就像是在身上割下一层皮肉,十分凌厉。 赵璟冷言:“原来是郑将军,怎么?赵韶开战,你这先锋军不再阵前,反而到平阳的地界上,为何?难不成想做缩头乌龟?” “你!”郑云横枪指去,眼眸一转,落在寒佩秋身上,嘴角挑起笑容:“本将军不和不会功夫的世子挣口舌,这位可是西营的寒监军?” 寒佩秋背脊皮肉一紧,逃不了了,到是坦荡荡抱拳道:“正是在下,看来将军就是赵国有名的白虎先锋郑云吧,久仰。” 郑云古怪的咯咯笑起来:“好眼光,我到是没想到,平阳西营的监军居然是个女人。” 寒佩秋针芒刺背,头皮发麻瞬间恐惧弥漫全身,凌飞不可置信怒道:“你是什么东西!尽然侮辱我我西营监军是女人!”说完长剑呼啸而去,顿时箭尖如浩瀚辰星,烁烁亮光。 “凌飞!住手!”这是寒佩秋第二次喊住凌飞的剑,凌飞虽然怒,但不至于气急失去理性,回首惊怒问道:“为何!” 赵璟眼帘落下,掩住眸中肆意的杀气。 只听寒佩秋道:“凌飞,你战不过他。” 郑云,是被封为赵国五猛兽之军中的白虎先锋军,常年与戎狄在塞外对战,光是他一个眼神便足以威慑千里,可想战力一定不俗。 郑云啧啧赞赏的点了点头,“宗王殿下是赞赏了你们西营这半月间的蜕变,可要与我挥下白虎先锋军对抗,本将军不用出马,我白虎军以一敌你们十人,也能横扫的片甲不留。” 郑云冷笑,眼睛向马上的两人鄙夷看去,登时被眼前寒光闪了一下眼睛,侧头时腰胯一转,堪堪一柄短匕首擦腰而过,直将他身后一名黑衣铁甲之人射落马,不过电光火石之间,在场二十几人一愣,但瞬时如万千星点的利箭指向寒佩秋。 郑云也是暗暗惊奇有这等好的身手,却是眼前这个女人。若不是先前宗王派人细查了西营监军的底细,实际他第一眼见寒佩秋也不知道这是个女人,在见她如此好的功夫,只可惜是个女人,否则真想跟她痛快大战十几个回合。 他正想的入神,赵璟冷然的声音灌入耳朵,耳膜生生震得发痛:“放肆!” 白虎军都是强中之首,耳膜生疼时,都对着赵璟露出吃惊的眼神。 赵璟看见他们的箭松下一点儿后,才又道:“郑云,你到底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我父王在等谁!” “一会儿世子便知道了。” 世子禁足 - 归朝欢:诓妃入手 - 守望距离 岔路口,一层黑衣人包围着队伍,宗王车马外,气氛紧张的能将露气都结了冰。 凌飞驭马走到寒佩秋身边,只觉得她身上看似不动如松,离近了,其实轻微抖动,凌飞刚刚得知这位他钦佩一场的监军居然是个女人,但他还是不愿相信。 寒江尘向赵璟飞去眸子,利如飞剑,好似只要能碰到他,就能让人血溅当场。 赵璟接过她的眼神,却也无奈,他不知道父王到底等什么来。于是下了马,赤一又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搬来玉榻,云绣锦搭在他双肩,又斟了杯茶。 郑云轻蔑的瞥了他一眼,嘟囔道:“纨绔!” 又是一阵马蹄,匆匆赶来,凌飞侧耳听了一阵,高兴道:“监军,这次一定是铁大哥他们来了。” 寒佩秋早就发现郑云脸色连一瞬都未改变,好像他根本不害怕,刚才虽说他豪言以一敌十,但若真是两军相对,他们是长途奔袭而来,早就人倦马乏,胜负还真不知到要落到谁家。只是不知道,宗王到底再等什么! 一圈人将车队和二十多人的黑衣队伍包围住,铁杉驱马而入,见到寒佩秋才松了口气:“佩秋,遇到什么事儿了?” 未等寒佩秋开口,凌飞道:“铁大哥,我们来护送宗王,可是却被赵国的白虎军围住了,还说寒监军是女人!” 铁杉一愣,看向郑云,那人太年轻,杀气却不小,看似没有什么心计,怎么能知道寒佩秋是女儿身? “铁大哥,不用理会,你来时可发现什么不对的地方?”寒佩秋着急的问答,赵国白虎军能偷偷躲过平阳国边界的围守轻易进入平阳国,实在不是个好消息。 “未曾发现什么啊。”铁杉坦言。 两人对话时,微微翻出鱼肚白的天际远方,策马而来一个人,手下马鞭拍的极快,见到岔路口的一队人,又加了几鞭子。赶到时,马还没停便滚下来跪倒郑云马下:“陛下密报,宗王殿下亲启!” 那人声音虽然不大,但是四下所有的人都听得一清二楚。郑云翻身下马,拿起密卷宗向宗王的马车走去,路过寒佩秋马时,寒佩秋单臂拦下:“郑将军是看不起我西营的兄弟?” 说完,哐哐的拔剑声从四方传来。 郑云淡笑:“你这女人,倒是个胆子大的。吾皇手谕,只宗王殿下亲启,你区区不到一百人居然都敢拦,我郑云只二十人也能让你们见血。” 赵国治军之严是出了名的,只是寒佩秋没想到每一个人都如此剽悍,正待发作,二十几个黑衣人突然手臂松下,弓弩应声落地。 郑云环视一圈,发现居然有一半人都被点了麻穴,顿时大怒:“别以为本将军不敢!” “郑将军不用担心,璟只是命人点了他们的麻穴罢了,不会死人。”赵璟对着冒着热气的茶深深吹了一口。 郑云了然是赵璟身边的手下的功劳,嗤笑道:“世子不会功夫,我想您还是不要觊觎我手上的东西了,您是拿不到的。” 赵璟淡淡落下眼神,看向他,刚才少见的怒意早就隐没进古波不动的眼睛里,他站起身,踱步走到郑云身前,审视了一阵他手上的秘密卷宗,缓缓伸手要去拿,宗王车内突然传出宗王的声音:“璟儿,让郑云进来。” 郑云错开他大步迈入马车里。 俄而,宗王车内传来爽朗的笑声,大呵道“好!好!终于让我赵宇风等到了!”宗王中气丰沛,车旁守候的马匹闻声纷乱抬蹄,车帘一挑,郑云跳下马车,扶出宗王。 宗王站定扫了眼寒佩秋和他的手下,郑云好似得令般,朝天空鸣哨,霎时,四方声动,百人奔驰,蹄踏飞尘,铁杉带来不足五十的人马又被围了个水泄不通不。 “郑云,去请世子上车。”宗王没有在意寒佩秋脸色微变。 赵璟负手背对宗王和郑云,赤一清晰的看见公子手掌紧握,骨节泛白。郑云向赵璟走近步,便觉得浑身负重一份,他心下吃惊,走到距赵璟一步之遥,便再也走不动半分。 宗王知道赵璟一定不会就范,淡淡对赤一说:“郑云若是拿不下世子,你便一起。” 赤一一愣,双膝一弯,重重跪地:“王爷,世子才是属下——” “雍阁的主子现在还是我!”宗王一怒“璟儿!现在就到车上去!” 赵璟冷笑,心下了然父王是要禁他的足,看来刚才那封密宗事有蹊跷,皇叔和父王一定是有事瞒着自己。 赵璟对宗王道:“既然如此,我想向父王讨个人,若父王同意,我便乖乖听话的上车。” “是这个丫头?”宗王眼神看向寒佩秋,寒佩秋被眼前的事情激的一愣。 “如何?” “这个丫头是个聪明的,也一定会随我们回赵国的,否则就太对不起清帝的牺牲了,现下给你,也无碍。” 赵璟放下罡气,郑云额角的汗珠才落下,抬眼深深看了眼寒佩秋,淡若静水:“你下马随我。” 寒佩秋闭气不语,赵璟知道她想的自然是手下的西营士兵,挥袖一扬,郑云惊愕眼前的赵璟飞身上马将远处寒佩秋生生抱下马来,寒佩秋只眼睛咕噜咕噜的转,看来是被点了穴位,只能看不能动。 凌飞和铁杉一惊,未曾想这世子居然轻功如此了得,“放下监军!” 赵璟惦了一下手上的人,抱紧她回身向马车,道:“你们若想她平安,便乖乖跟着郑云将军的白虎军不要轻举妄动。”说完附耳在寒佩秋耳边低语一声,寒佩秋原本紧绷的身子也松懈下来。 赵璟环着她,单手掀帘消失在车门处。 宗王叹了口气,他自己痴情一人,生养个儿子,从小到大以为他没能继承一份,整日流转温柔乡里。原本庆幸至极,可今日他这做父王的才发现,到头来,自己的儿子原来也是认死理儿,对这个女人如此紧张,生怕父王对她不利。 宗王曾秘密调查了自己儿子的行踪,有一段时间,赵璟是在平阳国度过,回府后,这小子便发生了些细微的变化,整日藏在府里,连最爱见的姑娘也不见了,看来原因是——情窦初开啊! 疼惜若此 - 归朝欢:诓妃入手 - 守望距离 晨光一米落入车内,点缀在杯内的茶叶上,翠绿欲滴。 李老假寐垂目而卧,耳朵却树直了在听,奈何不闻一字。 一人倚在摇晃的车窗旁,任由困倦的身子随车左右摇来摇去,一阵颠簸后,额角一番摇晃,头就会狠狠磕在木窗上,‘咚’一声。 听的十分尴尬,磕的人去却不在意,还是靠着。 一夜如此,赵璟再也忍不下,放下茶杯,伸臂将依靠在一旁的人拽起来,佩秋微睁半眼,静眸深处是浅淡的倔强,挣开他的手欲靠在一侧。 赵璟皱了俊眉:“以这速度,最少还有三日的路要走,你若生我气,也不至于一直在这儿‘磕头’如捣蒜吧。” 李老眼眉一挑,继续偷听。 那人不语,侧身让磕碰的声音减少不少,身子僵硬的靠着,还是不说话。 赵璟叹了口气,用力扯过寒佩秋的手腕子,佩秋未想他用力这么大,也没想到马车这时候很配合的向前猛颠了一下,跪坐的整个人直挺挺的前扑到赵璟怀里。 脸颊撞在硬如磐石的胸前,鼻子碰的生疼,寒佩秋没忍住低声‘哎呦’,赵璟也闷哼了一声。 佩秋盛怒,一手撑在赵璟盘起的双腿旁,向后仰头,眼中像是冒了火再也淡定不下来,捂着鼻子压低叫道:“你干嘛!” 赵璟揉了揉被撞的生疼的地方,手掌握住有些瘦削的肩膀上下一摸,平日里从来不撇的嘴角往下弯去,压低声音冷冷道:“你浑身瘦的都是骨头了。” “废话真多。”佩秋低下头支起身子又要往一边去,赵璟却死死攥着手不松,“你松不松手?” 寒佩秋气急抬头又狠狠瞪他,每次跟他在一起,总是遇不到好事儿,现下整个人陷在他怀里,好不窘迫,关键自己是一身男装,还有个李老在一旁休憩。 寒佩秋眼中火气正旺,似要喷出火龙来,仰头看去,面前人的俊脸却突然放大,吓的脖子连带身子往后缩,奈何一只手被赵璟拽着,另一只则他被按在铺了云锦的地板上动弹不得。 ‘唔——’寒佩秋仰头被迫迎合这吻,反抗不得。 赵璟的吻和以前的不太一样,既不温柔也不情深,反是一股怒意从唇瓣侵入牙根舌苔,纠缠很久才松口。寒佩秋微微喘息,浑身抖若迎风芦苇,耳边赵璟忍住动情的鼻息一深一浅,喷在她耳畔项间,比开水冒出的热气还要灼人。 “无论你是气是恼,亦或要打要杀,我都认了,你却为何不能对自己好一些,平白让自己受罪,嗯?”他低声嘶哑,和以往淡然清幽无关悲喜的声音,还有往日戏谑玩笑的声音不一样,拖出的长长尾音,有怒有怨也有无奈,但更多的是往常听不到的关切和疼惜。 寒佩秋鼻子一酸,眼眶一涩,抿住微肿的嘴,头更低了。 “你总是同孩子一样,委屈难受倔的从来不愿让别人看见,表面不显山不露水,心里早就痛到无言,我说的有错?你怎么就不愿倚靠一下别人?”赵璟松了松禁锢的手指,轻轻揉着微红的手腕,冰凉的脸颊蹭着佩秋的柔耳,他小声说话时,不像要避忌一旁假寐的人,而像是珍宝在怀,恨到怒,却舍不得损了半分。 寒佩秋心里酸楚却也惊异心头泛起的这份奇怪的感情,多少个日月里多少个安慰都比不过这一声反问问的让人难受,低声轻语,竟比细小的猫叫还要柔软:“你,你松手,让我坐好罢。” 赵璟知道她担心李牧醒来,抬眼看歪头背着躺的人肩膀不易擦觉的微动,心里笑骂,这老不修的恐怕早就醒了听戏呢! “不早了,李老早该醒了吃些东西的,否则会饿坏了身子的。”赵璟大义凛然,说的好像多尊老敬长一样,说完扶正寒佩秋环在自己怀里,另一只手扣了扣车门。 车马上停下来,赤打开车门,像是做了错事的孩子,瞥了一眼赵璟低下头,赵璟清冷道:“你不用自责,公子知道这是父王的话,你违抗不了。到了用膳的时候,且唤醒李老去同我父王一起用膳吧。” 赤点头应下,伸手去推李牧,李牧在就听清楚赵璟这是赶他,赤手还没碰到,他就一骨碌的坐起来,假装刚刚睡醒的样子,打了哈气伸了懒腰道:“是用餐的时候了?” “李老请下车和宗王殿下一起用些膳食吧。”赤恭敬道。 “也好,也好。”说着看向赵璟和寒佩秋暧昧样子,问道:“璟儿和这位,嗯——” “她叫江尘。”赵璟淡淡道。 “你们不吃些东西?” 赵璟恭敬道:“璟儿会让人将饭菜送进来,李老用完膳不如就呆在我父王的马车里,父王车里恐怕比璟儿这里更好入睡呢。” 赤果果的赶人啊!李老心里苦笑,自己佯装睡觉怕是被发现惹了这祖宗了。 李老颤巍巍的离开后,赤送来一些吃的又缓缓和上车门。 赵璟将热腾的米粥挪到面前,拾起白玉碗里的白玉勺子:“吃一些?” 寒佩秋轻轻点了头,乖巧里透着柔如流水的温顺,在他怀里半张红唇贴近舀起晶莹米粥的玉勺子咽下一口,眼睛盯着勺子又看向单手抱着自己的人,这姿势就像宣誓自己独有一样,心里淡淡透出甜意,躲开他送到嘴边的粥低声道:“不要你喂我,我没有那么柔弱。” 昨夜怄气,寒佩秋硬是靠着木窗子撑了一晚上,总是昏昏快入梦时又被昨夜他附在耳边说的话扰醒,倦意都露在脸上了。 赵璟放下勺子,手掌移到她腰间,换了温热的气流送入寒佩秋体内。 他没说话,她只顿了一下,片刻宁静后,她突然想起什么问道:“顾飞娶的姑娘,嗯——”斟酌了一下才道,“可是柳秦娥?” “不,她是木汝。”赵璟慵懒的闭上眼睛,“世上早就没有什么柳秦娥,只有木汝。” 知道他不会承认柳秦娥还活着,但佩秋却牵起嘴角,将热粥端起来慢慢嘬着喝,眼角偷偷看着面前轻阖眼睛的人,眉目不能用俊秀来形容,好看的鼻子用挺拔也说不全。 想起前些日子听说,四国风传,平阳国的清帝风雅俊逸,韶国的太子放荡不羁,那面前这个人该怎么形容呢? 当初装作商人白公子时,温和如水,雅人深致,笑起来蓬荜生辉;后来温泉边做登徒子时,飞扬跋扈,不可一世,耍赖也要占人便宜;再后来领兵城下时,积石如玉,列松如翠,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如今仔细看,他即使闭着眼睛,神色脸色里尽是疼惜,让她都不敢抬头审视。 疼惜若此,你到底是真心还是假意? 昨夜随风飘入她耳朵里的那句‘我不会让父王损你兵马半分。’却像是保证书,放在她面前,让她难以选择。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 归朝欢:诓妃入手 - 守望距离 算是平和的一上午,头痛的感觉慢慢从佩秋身上拨除出去,几个时辰里她都只盯着赵璟拿起送入嘴边的茶杯看,时不时还浅尝一口他送到自己嘴边的清茶。 时间就好像是偷来的最闲适,无人搭理他们,也没人搅了清幽。 但好景总归是不长久,当宗王掀开帘子挑眉意外发现这一车似有似无的暧昧时,赵璟便像是炸了毛的老虎,对着养了自己多年的老老虎露了牙齿。 宗王坐下笑看他们,佩秋浑身不自在,暗自去掰赵璟放在她腰侧握紧的手指,赵璟盯着宗王的眼神,却对扒拉他手的人怒道:“乱动什么!” 高手过招往往只在分毫间,宗王才看了他们一眼,赵璟便将自己的弱点暴露无遗。 到头来姜还是老的辣。 “你总与我打哈哈,我也从来没正经和你说过话,不过现在我必须同你正经一次了。”宗王收回目光,好整以暇的端看少在自己面前黑脸的儿子,“咱们一家老少爷俩儿单独谈谈吧。” 佩秋暗地里点了点头,老王爷是要放她生路,偏赵璟不以为然,又箍紧她,正色道:“儿子也少正经一回,”指了佩秋又道“这是儿子认定的女人,也算是一家的,要我正经听,便不能让她出去。” ‘谁是你女人了,你倒是说清楚!’寒佩秋眉毛一竖,话没出口,却都是看的明白,她说不出话来,恐怕早被赵璟点了哑穴。 宗王低声一叹,瞬时便正经起来“你既然这么说了,我当她是自己儿媳对待便是,总归这件事你到是上心,却不知道——” “父王,你别在我面前打苦情牌,你我心照不宣,你禁我足,头一次,我不问,不代表我会一直这么被动下去。”赵璟说话时,就像是露出锋利的牙齿,将老狐狸的戏码全打乱了。 宗王一怒,戏也不让演完,那就上真格的了“好,那你可看好了你的女人,要是这件事被透露出去一分,老子一定把她生扒了皮!” 听得出宗王的恨绝,寒佩秋一惊,伸手对这赵璟的手有捏有掐,要是她真不小心说出去,宗王是真会扒了她的皮下来的,未防自己嘴留不住事儿,还是放她出去吧。 任她掐了半天闹了半天,赵璟手臂全是淤青都没喊一下疼皱一下眉毛,宗王暗叹这小子是下了狠心要留这丫头的。 “父王,儿子要做的事儿,什么时候回过头?” 是啊,什么时候回过头? 宗王沉寂片刻,淡淡道:“你皇叔他——病重了,药石难入,恐怕——” 赵璟眯起眼睛,连一旁掐他的寒佩秋也惊愕的瞪起眼睛:“皇叔他怎么了?” “你也知道他身子骨原本就差,韶国开战,奏折如山,他身体怕早就撑不住了。” 赵璟不信,环着寒佩秋的手慢慢松开几分,身子向前倾,似乎是要看清宗王眼中的真真假假,寒佩秋在他身边,感觉得出他克制不让自己颤抖的手。 赵璟记忆里,皇叔待他比亲身父亲还要亲,他是赵国唯一的宗室继承人,从他母亲离世,想要他赵璟命的人,从来没有断过。他父王守边常年不再府中,虽然留下个雍阁供他差遣,却还是防不住多少暗箭乱射。 那年他才不足十岁,梅花乱入迷人眼,刺客的刀光也闪人眼睛,他赤手生搏,虽然身负重伤,但也未给那几个刺客活命的机会,可惜他伤太重,昏倒后就病了许久,梦魇缠人,他唤父王,父王却不应。 再醒来时,是皇叔坐在他床沿,青色的胡碴子让他看起来狼狈,眼中关切的爱却让人心酸。 后来,他不愿意做个聪慧过人让人艳羡的世子,不想再让皇叔担心。 宗王看得出他眼中的惊惧,那是阔海常年封冻千尺冰裂后的汹涌,是乱箭攒射也挤不出他一份的惊恐。 片刻,赵璟脑中流光一闪,脸上的表情一霎时犹如鸿毛落水,泛不起波纹来,他沉了气,冷静道:“父王,你骗我!” 宗王一愣,半响缓不过神:“我骗你什么?” “皇叔他并没有大碍,对不对!”赵璟快语让人赶不及思考。 “你!”这份聪慧,这份冰透,倒底是像了她!宗王微皱起眉毛,做戏不成,连骗也不成? 赵璟见宗王脸上的神色出现了一丝不稳和皲裂,忽然顿悟:“当真是骗我的!我不过诓一诓,父王原来真是骗我。” “呵!”原是被这小子反给骗了!宗王一怒,伸手便往赵璟脸上招呼,寒佩秋还未反应刚才电光火石间到底发生了什么,见那一掌生了风,便转头往赵璟怀里躲,生怕听到动人一响。 钻到他怀里后,那响声反倒迟迟不出,她心里悬着也迟迟落不下,只狠狠吸了口气,满鼻腔里都是赵璟的气息,在他怀里连他梗的极为僵硬的手臂一并箍着她生疼。 “唉!”佩秋耳边是宗王重重的叹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这个道理你总是明白吧。杨毅这个奴才势必要反,不如我们快人下手一回。” 赵璟若有所思,伸手安抚着寒佩秋的发,嘴角露出笑容,对上宗王眼神才道:“父王,韶国大军就在门前耀武扬威,您和皇叔还有心思对付杨毅那只狗,你不觉得有些厚此薄彼?” “这是少有铲除他的好机会,况且杨毅见你皇叔身体不适,已经打算要动手了。” 赵璟不说话,默默的看着怀里的人,顾左言他:“父王如何知道她的?” 佩秋躲开宗王的眼,宗王笑而不答,半响才开口:“你很少有上心的东西,但凡用了心,一定是惺惺念念。” “所以父王并不是想让我入西营,而是想把她带到赵国去?”赵璟生硬的问,“父王想让璟儿做什么?” “坐镇赵军,我儿觉得如何?” 以她为要挟!?佩秋诧异抬头,赵璟如星海的眸子与她对视,里面是纠结起来的狂风呼啸,旦夕便卷翻了她心里坚毅却单薄的那颗树。 “父王深知这不是上策,甚至有些卑劣,但身为赵国的皇族,璟儿你不是一个人。” “好吧。” 几番红尘翻覆1 - 归朝欢:诓妃入手 - 守望距离 宗王车队急行三日,寒佩秋在马车上整整呆了三日。 每日早起只见摆好的早膳,不见赵璟,过了开始变热的午后,赵璟便推会开车门进来。 寒佩秋掀起车帘,车外风景已改,四下寻不到凌飞和铁杉的身影,她惴惴不安的暗自运气,发现还是徒然,因为赵璟早就封住她的穴位,但凡她运气,便会觉得百骸困乏,使不上力气,但凡使不上力气,她便于普通的女子无异。手无缚鸡之力。 “何必徒劳。”寒佩秋回头,赵璟打开车门,浅浅看了她一眼,回身合上门往她身边凑。 寒佩秋瞪了眼睛,身子往后挪,“徒劳?你封我穴位,本来就太卑鄙!还好意思说徒劳。” 赵璟看她运气逼的手脉处逆行淤血,不由分说的牵过她手便揉起来:“过了今夜,我们便能回赵国,回去后我会解了你的穴。” 他说的真切,皱着眉认真的揉她血脉,他这几日脸色越发不好看了,原本白白的脸庞上无端多出一对黑眼圈:“你——你父王让你干什么了?脸色真差。” 她话中透露些许关切,赵璟抿嘴一笑,揽过她,虽然感觉出她挣扎和僵硬,但还是将脸庞埋在她肩窝里,她柔弱无骨的样子真是爱煞他了,佯装强硬,还是忍不住关心他:“我与父王说了些事情吧,父王本来还要留我到入夜,要不是我说你不喜欢一个人待着,铁定是回不来了。” “你拿我做挡箭牌!”寒佩秋脸色一怒,心思细想他话里的话,脸咻咻晕红一片。 想起那日—— 宗王眼神落在她身上:“坐镇赵军,我儿认为如何?” 赵璟嘴角一扯,淡然中有带了不屑的语气:“父王既然能用这卑鄙的下策逼我,我自然不能推辞。”说完又道“父王算是同意儿子把她待在身边了吧。” “自然是。” 于是她便整日待在他身边了—— “你想什么呢?”赵璟见她不说话了,低头看。 “赵璟,你说我们这算什么关系?主仆?断袖?” “你就不能想点儿好听的词?”赵璟狐狸般的眸子一挑,笑道。 寒佩秋窝在他宽阔的怀里,神色淡淡:“你同我说说话吧,我又有一日没有和别人说话了。” “好,你想怎么说?说什么?” 两个人向来都是剑拔弩张,这样坐下平心静气的谈话实在是太少了。 “我问你答,只要我问出来的,你就必须回答我。”寒佩秋嘟嘴喃喃。 赵璟心里笑出了声,他点了她穴,看来真是把她脾气都磨没了,那粉粉的唇瓣如同鲜花一样吸引他这只蜜蜂来寻蜜,轻轻吻了下,笑道:“好,你问吧,但是一个问题只能问一遍。” 寒佩秋灵利的眼神一转:“行,我便从头开始问你,你我在白府遇见,白府向来不接尊客,为什么你狮子张口便能让白府吐出三车白茶?这分量比平阳国一国每年购入的都要多,你和白府什么关系?” “白府——”赵璟若有所思:“你可知道我母亲是什么人?” “世人都说你母亲是丹棱山上玉景庄主人的大小姐啊,这个谁不知道。” “白府家主白富贵是我母亲儿时的私塾先生,”赵璟笑看疑惑的人儿,解释道“我祖母曾经有恩与他,当年他下山,还是我母亲亲自送他白茶茶根的。” “额——”万万没想到,名噪一时的白府白茶竟然是从玉景中得来的茶根,而且还有这门深的渊源——寒佩秋汗然,却没有被完全吓住,接着问:“那你是不是在白府就已经打算要在平阳干坏事儿了?” “哈哈,不,是临时起意。” “为什么?” “——”寒佩秋问了为什么,赵璟却闭嘴不答,她着急又道:“你真的是临时起意?” 赵璟还不答,却悠悠道:“我说了,一个问题只能问一遍,这个问题你已经问了两遍了,我不会回答你。” “你!”寒佩秋白了他一眼,又道:“那你是故意接近我的喽,因为知道我是太叔公的徒弟,又是寒府的大小姐,你扮成玉公子,又扮成什么赵玉景,切,明摆着是来——” “我没有故意接近你,”赵璟笑着看她数落他的过错,想来她憋了很久,“那日在温泉边,我只知道有个猖狂的小姑娘,在泉边洗澡,还冤枉别人偷看你。” 寒佩秋嗔了他一眼:“你那不叫偷看?秦人一般都随我身边,因为我洗澡才离的有些远了,你倒好,看见姑娘洗澡,不知道避开,还愣是看着上岸穿衣服,我不杀你,杀谁?倒是没让你负责呢。” 赵璟只嘿嘿笑,想起那日艳色,喟叹缘分非浅,那日他是看书看得乏了,骑马闲逛便遇到了她:“只能说是你我的缘分。” 几番红尘翻覆2 - 归朝欢:诓妃入手 - 守望距离 “还有想问的吗?趁我心情还好。” 赵璟低头看,寒佩秋轻轻咬住嘴角,手掌顺着他宽袖向上,摸着一处后停下,“你父王把我圈来是为了捆住你,你身为世子却志不在赵国,你志在何处?能说给我听听吗?” “我志向并无多少啊,”赵璟轻笑“世人说我纨绔,我真的很纨绔,你看赵国这样我也并没觉得自己有什么责任深重。” 寒佩秋手指在他肩上拿出穴位处极轻的按压,赵璟被她无骨的手指按的极为舒服,渐渐松了身上的力道。 “在我面前装,在你父王面前装,又在天下人面前装,你觉得我能轻易相信你?你不说,我给你说说,你且看对不对。” 赵璟眼中一愣,笑道:“你说,我看你能说什么。” 寒佩秋先沉思,后道:“你刚才同我说三王之乱是你临时起意才挑起,可试想,若不是早就打算已久,你是如何知道平阳昊汤有个贡茶的皇商太叔公,又如何知道昊汤城里各路商人的来路和纠葛,再或者说,你怎么能一下便戳中三王的痛点。若不是早做了详细的部署,为何除了我之外根本没人怀疑在平阳待过半月的赵国世子和三王之乱的关系?” 寒佩秋一顿,“举目四国,河图游牧之地,民风是剽悍了些,但很少参与中原这些事情,韶国虽然野心大,又不停挑起事端,但帝君任天行挥霍无度,劳命伤财又有之前大战的缘故,国力已经太单薄根本不足挂齿。赵国和平阳国比起来,赵国虽然有宗王治军有方,赵王又是极为宽厚的君王,但也因为大战,国事治理起来怕支撑的很勉强,唯独平阳国——” 寒佩秋眼睛对上他暗黑的眸子,道“唯独平阳,虽经大战,帝君无度,却因为重商,恢复极为迅速,不过十多年,平阳又是一国歌舞升平,百姓安居享乐,昊汤当属平阳第一繁华之地。而你这一场三王乱战于昊汤,半数多商铺损怠,商贾外流如我师傅早也不在昊汤,这不恰是折了平阳这多年来的经济之脉。” 赵璟没想到,他的想法全被她言中了,脸色慢慢阴沉下来,他之志不再赵,因为赵势在必得,对父王和皇叔从来不承诺要延续赵国江山,因为本就是他掌心的东西,为何要承诺应承? 当初剖析天下四分时,他第一个将目光落到平阳国,原因正是寒佩秋所说,只是他没想到一场意料之中的谋划,却遇上了一个她。 是,他承认,他端出这一副纨绔,幼时是为保护自己,如今,为的断不可能是折戟暗沉顽劣到底,而是要一鸣惊天,要一振九霄。 他眼底卷浪,寒佩秋嘴和手指不敢停下:“早听闻赵国霸相一手撑天,但实话说,如何撑天你心里自是有分寸。只看你能将他与贾仁互通信笺这么秘密的事情也摸了个清清楚楚,你恐怕早把他所做之事了若指掌。自古妄图登天逆位之人,手里最少也得有份军权,我不巧得知,赵**权几乎都在宗王手里,丞相杨毅的儿子只在近几年才爬到一个小小的领骑,别人可能羡慕,可是杨毅要反,恐怕连一个小浪也掀不起来。世子殿下,你觉得我说的可对?” 他薄唇紧抿,冷冷的气息让人如芒刺背。 “那佩秋斗胆猜测好了,”她也不再管他脸色如何,顾自述来:“宗王和赵王视若眼中钉的杨毅,不过是你手里随时可以捏死的蝼蚁。” 她说完,赵璟看她半响,呼出一口气,淡淡道:“你猜的不错,的确如此,杨毅身边的确有我的人可以轻易杀了他,但是杨毅也不是真的在我手里就如蝼蚁随便生杀,”他顿了下“我皇叔和父王对一个没有兵权的丞相不会无缘无故的忌惮,杨毅自己既然知道他没有依凭敢这样无法无天也不是没有原因的。” “难道——” “杨毅虽然无凭无依,但却有一样东西足以让我皇叔和父王不安。”赵璟掩了神色里的寒气,挑出佩秋这几日一直佩戴在项间的狼牙玉:“这玉原本是我父王送给母妃的,它本是一个木箱的解锁之钥,听说那箱子一直放在父王书房的密室里,丹棱之战后,里面的东西在一夜内丢失了。” 寒佩秋倒吸一口气,太叔曾说,宗王说是个要美人不要江山的,当初赵国先帝曾赐给他一块儿令牌,可只记得说的是个金匣子。 “原本木匣子里的东西是要随我母妃一起如土的,但是里面的东西却可轻易调动丰都周围一兵一马,我父王虽坐拥百万雄师,但没有一个兵能调入丰都,所以他并没打算把这块儿玉和木匣子一道埋入土里,可是就在母妃下葬时,这块儿狼牙玉因为不和祖制,不允下葬,被我祖母留在丹棱山上。后来——”赵璟又道“算起来是十年前了,我姨母玉结缕将它盗去,带到韶国。” “为什么?”寒佩秋暗自吃惊,太叔公说过,正是因为玉结缕去韶国,才引起又一个战争,可是这个女人带着狼牙玉去到韶国是为了什么? “不知道,我父王觉得是为了我母妃,姨母恨我父王让母妃颠簸半生,最后死于难产,所以才一怒之下,将这玉带到韶国去,为的就是要再引战事。可我祖母却不这么认为——”赵璟眼中空了“知道为什么又能怎样,丹棱之战后,天下久乱成灾,姨母自觉罪孽深重再也没有下过丹棱山,狼牙玉便不知所踪。” “那与杨毅有何干系?这玉是个老人家送给我的,可它为何又出现了?”寒佩秋看着玉遂问,另一只手也乘他不注意,环住他颈,轻搭在他脑后脖颈一处穴位。 赵璟脸上肌肉一紧,脖颈处传来尖锐的刺痛,他低头看怀里还一脸认真要听的人,腰侧也霎时一痛,额间细密汗珠便迫不及待的渗出来,抱住她的手被自己克制着,却还是没忍住,不断抖动,他一咬牙关:“你居然——” 身上带了穴针。 寒佩秋脸色平平,“你说过要和我说话的,我问了,你也愿意答,既然如此,我给你机会答完,这与杨毅有何干系?” 赵璟全身如百蚁蚀身,入网缠身的疼痛深入骨头,但忍住粲然扯出一笑,脸颊落在她耳侧,轻声:“我告诉你可以,你来求我。” “你!”他被自己两针直刺痛穴,尽然还敢与她调笑,寒佩秋生气至极,指尖微动,针又没入几分,脸上转而笑了,疑似撒娇:“你就告诉我吧,好不好?” 赵璟僵硬的侧过脸颊,“亲我一下。” 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她猛地在他颊上狠狠一下:“可好?” 赵璟又僵直的转过头,惨笑道:“好,那我告诉你,你附耳过来。” 寒佩秋侧耳过去,却听赵璟支撑着,低颤着声音道:“我倒是好奇你把我弄晕之后要怎么办,我才不会让你如意呢。”他温温在寒佩秋耳廓处吻了一下,脑袋沉沉的便垂在她肩上不动。 寒佩秋耳际一红,烧红起来,那人和她环抱而坐,胸前紧贴她,她穿的单薄,早被他占了便宜去,现在他晕过去,她回神,本是留了点儿力道,想要让他把话说完,没想到—— 半响骂道:“这赖皮!真不经扎!” 逃脱 - 归朝欢:诓妃入手 - 守望距离 把赵璟安放在车内,寒佩秋俯身审视平躺昏去的人,他额间汗迹已落下,但眉峰还是皱在一起,她伸手抚平褶皱。他很好看,如壁如玉,如松如兰,她侧卧他身边,伸手摘下项间宝玉还复他手中。 “你肚子中若是没那么多弯弯,这三天里,我恐怕能更开心的待在你身边。”寒佩秋轻叹道,“我只纵自己同你一起三日光景,你不知我意,我不明你想,却没料到自己还能如此满足。你是赵国世子,而我确是平阳的臣民。你心怀大志又懂忍耐,以后必成大器,而我——我已选择做为一个男人,替父亲报仇,为他守护他想守护的人和地方。” 她手指沿着细滑的狼牙玉摩挲,看了一阵又把玉从他的手里拿出来。他手指纤长,手掌很大,指腹很明显有常年习剑磨出的茧子,虽然外表看着像是个世家子弟洁白的手,握住却能感觉到他手中精炼的骨骼和包含力量的肌肉。很久后,佩秋恍然自己竟把手一直放在他手里,放了很久,当下羞愤自己不坚定的意志力,赶忙抽出来又把玉放回去。 “我本对你有恨,可知道并不是你直接杀死父亲后,却又掩不住欢喜,后来我明白是对你有情,但今日方知,你和父亲一样,”她将手放在他胸腔心脏之上,“不是能托付的良人——你有志,你志在千里,你志在帷幄,我只想不要在战场上与你相遇便知足。若今生我能安度,只愿小舟轻帆,青松翠竹常伴,把我对你这还未述出却已倾覆的情全都——掩埋了。”她俯身低语,又轻吻他鬓角发鬓,顺手拔出扎在他腰际的针。 不经意,横躺之人眉睫轻颤,但始终未能睁开。 寒佩秋整理了衣服,冲外长啸哨声,马车震动,马匹嘶鸣,不久,车外铁杉便大呼道:“佩秋!快!” 闻声,寒佩秋推开车门,见自己的马匹脱开一旁士兵的束缚扬蹄立在车旁,铁杉和凌飞带着手下脱离控制的西营将士反身拦住闻声围过来的赵国士兵,佩秋当下迅捷飞身上马,坐稳马鞍,再抬头往后看,郑云驱马赶来,眼角浸满怒意,已经行到最前面的宗王车马都停下来,宗王下车远远看来,眼中也略带吃惊。 凌飞三天前就忍不下被赵兵低看的气了,虽然宗王美其名曰是被他们西营的士兵护送,实际确是被赵国的白虎先锋精锐压制,再加上寒佩秋暗示不要轻举妄动,于是他才好脾气的安稳了三天。 此时,他们已经快到边界,过了前面那座山就是赵国的土地了,寒佩秋已上马,可他们的兵器都被收缴,大部分人都是空手相搏,若不是占据马上的优势,也许早就被镇压了。 铁杉和凌飞也看见郑云近了,正要上前迎对,身侧一阵长风,骏马沿侧而出,如雷电直劈上去。 寒佩秋一手握住缰绳,一手抽出藏在靴子里的短匕首,与郑云迎面而撞,她拉起缰绳,马儿仰起向面前蹋去,郑云坐下马匹飞快向前才躲过,寒佩秋趁机往眼角晃见的身影击出,寒光烈焰,剑和匕首在空中擦出亮白的火花,寒佩秋知道这一击不中也能将郑云擦伤镇住,不料果然如此。 郑云本以为一把匕首力道不过如此,却不料他低估了寒佩秋功力,剑欲挡,却被匕首震脱三根手指,一时手掌拿不稳,匕首投出,擦着剑划开他的软甲,他一愣,就在刹那,寒佩秋逼近单手劈翻他的手腕,转身双腿从马背上飞起往他胸口踹去。 不过眨眼间,郑云马上的身形已经稳不住往一侧栽去,他苦笑,好个寒佩秋,虽然是个女人,下手果断恨绝不说,心思也是极为细腻,这一脚恰恰踢在他胸前,折断两根无关紧要的肋骨,虽然不算大伤,疼时却牵一发而动全身,动一份便疼到死去。 这次算他低看了这女人! 白虎先锋的精锐们看到自己的将军被人打下马,全体愣住,但毕竟他们训练有素,迅捷前去营救将军。 寒佩秋见状得空,转身对身后挣开束缚的五十多人众大声呵道:“西营的!给我跑!”喊完,头也不回飞马而出。 铁杉和凌飞紧随其后,西营士兵都驾马先后跟在他们身后冲出包围。 一群士兵,落荒而逃,却井然有序,郑云被自己的兵扶起来,看前面扬起的风沙和远去的身影,对手下怒道:“追啊!” 身侧士兵低下头不语,没人动一步,郑云火气冲天,“你们他妈是我郑云带出的兵吗!都他妈熊!”说完,扯开步子要上马,钻心彻骨的疼从胸腔传来,疼得他忍不住咧开嘴。 宗王同近卫已经赶到他身边,宗王扶住他道:“是我下令不让追的。” “王爷!”郑云愤愤不平,捂着胸口。 宗王按住他胸腹,叹道:“是小瞧了这个女娃娃,没想到如此狠辣,居然一脚踢断你两根肋骨。” “只要王爷下令,我郑云就是疼死也要把这个女人抓回来。”郑云咬牙挤出一句话。 宗王摇了摇头:“不用追了,咱们对这地形并不是很熟悉,况且我们人数众多,安安稳稳度过边界还有可能,若闹出动静,免不了会被守备的发现,只是没想到——”宗王好像想到了什么,猛地朝赵璟的车马走去,这车太安静,让人不安。 “璟儿!”宗王见车门洞开,赵璟安稳却出奇的安静躺着,心下嘀咕,上车看他似是沉睡不动,顿时着急,上下一番检查,只发现他脖颈后一根如丝针扎在穴位上。 “王爷,这是穴针,要世子醒来,需拔了这针。”郑云见状道。 宗王点了点头,掀了袖子伸手摘针,针尾出来后,赵璟眼眸乍开,手臂一紧,握住掌心的玉,急忙看他道:“父王!追她!” “跑脱了,追不回来了。”宗王缓过气来,慢慢道,“带走了她西营的士兵,还打伤了郑云。原是父王小瞧了你看上的女人,不是一般的恨绝。”宗王端着手里的针,若不用眼睛仔细看,断是看出这针,这女娃被儿子点了穴位,西营士兵又被他圈困,居然还能打伤他手下爱将,给跑脱,实在不简单。 “这穴针可破点住的穴位,这女人心思还如此缜密。”郑云正色道。 赵璟坐起身,脸色不是一般的难看!本以为点了她穴便会老实,没想到她居然自备了破穴的穴针,还用针把他给扎软了脱逃!可他虽然被扎的全身软过去,但是意识却是清醒的,她许是学艺不精,不知道这两个穴位扎不昏人,才在他耳边说了那么多话。 赵璟想起她柔软的手放在自己手里,温热的气息在耳边,她之苦楚顺着唇齿而入,哽咽在喉结。他不是良人,因为他心不光在一个人身上,而她——对他是有情!他曾希望得到的也不过是她开口承认,可现在知晓她宁愿将这份情永远掩埋,也不要同他说,心里更是痛惜,那时他怎么也冲不开穴,醒不过来,抓不住她! “她身边一定有人帮助!赤一!”赵璟转想却感觉不对,大喊一声,将赤一唤到身边,见赤一低头,觉得心下所想一定不差,淡淡问道:“我不再时,这辆车是不是有人靠近过?” 赤一踌躇下,慢慢道:“有过三人,每入夜世子回来之前都会离开。” 赵璟面色冷然,“你为何不阻?” “这三人功夫在属下之上,恐怕就是来了百人,也奈何不了他们。”赤一诚然回答。 “看来解穴和穴针,还有用穴针控人的手法定是他们教给她的。”赵璟看着细针,微微半闭眼后,对宗王轻语道:“父王,儿子有话要说。” 宗王一愣,却听赵璟平静叙道:“父王这几日于我所说,儿子明白父王之意,儿子现在也觉得父王所说有理,欲敌外乱,必先平内之祸,所以儿子要杀了杨毅,无论如何都不会再留他。” 多日劝解都没能让赵璟松口,今夜寒佩秋刚逃脱,他便要杀杨毅,郑云自然不信他赵璟有杀杨毅的能耐,嗤之以鼻。 宗王却问道:“如何平祸?” 郑云见宗王投去目光看赵璟,赵璟不急于回答,反直身理起衣襟,双膝并和,宽袖平摆腿侧,双手举过漂亮的眉峰,又缓缓放下至膝前,以跪拜礼表言,开口,声音是郑云从来没有听过的冷冽:“儿臣,请上旨意。诛杀奸佞之臣!夺‘雍’!再平韶之侵犯!” 他一连三桩大事脱口而出,郑云吓得脚下一软,险些栽翻。 宗王脸上多日阴郁终于一扫而光,露出暖意:“我儿所言句句真心?” “儿臣句句真心,天地可表。” 宗王哈哈一笑,从怀里拿出一张黄绢,平展洪声宣念:“天照吾国,赵氏皇族独脉——赵璟听旨。” 赵璟俯身,郑云和马车外一干人等听到后,纷纷跪伏。 “现吾国,外焦内困,乃处国运横变之期。汝身为赵氏独脉,当承天下之大义,平乱息祸。朕着宗王意,封汝骠骑将军尊号,王师精锐随汝差遣。允汝,朝中斩九卿而不奏之权,阵前独领将帅而不受王命之缚——” 郑云脑中如被雷劈,只听宗王宣读完,赵璟沉声道:“臣,必不辱圣宠!” 埋根1 - 归朝欢:诓妃入手 - 守望距离 日暮已沉,昊汤城墙上,现任天门卫尉秦人,站立远眺。 从他离开寒府后,参加昊汤城招兵,百场无败,城中应召者当属他第一,于是破格位列天门守卫之中,不过三月,他又因得人赏识,提为天门卫尉。护卫天门营内,虽然惊奇他提拔之快,却都没人敢小看他一份,他站在城上,身后黑色披风猎猎,乌发高束,脸庞冷硬,夜幕下显得格外威慑。 忽然,前方城外官道已变的墨黑的绿树荫下冲出一批五十多人的骑兵,秦人定睛看去,身边士兵赶忙来报:“大人,前面有股不明身份的人骑马靠近,大人,该如何?” 秦人半臂展掌,在肩侧立起,沉眸冷言盯着那股蹿来的人群:“弓箭手!” 跪藏女墙之下的弓箭手,起身架箭,等待射杀指令。 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秦人死死盯着最前面的那个人,半臂手掌始终没有落下,弓箭手双手紧绷,额间冷汗涔涔。直到那股人快马城下,副官才忍不住道:“大人!射还是不射?” “再等等。”入夜,城门早就关合,没有皇上手谕,近城百步以内便要射杀,前方人马上就要近百步,可秦人看眼前那人如此眼熟。 忽的,五十多人在百步之外停下,领头黑衣人立马之上,振臂挥出令牌,吼道:“陛下令牌在此,尔等速速开门!” 大吼之人便是急行四天三夜的寒佩秋!自出逃后,身后没有出现追兵,她隐隐觉得并不是一个好的兆头。四天风餐露宿,寒佩秋风尘满面,唇角干裂,手掌被缰绳磨出了血,立马城墙之下,思想放松后,她猛然想到赵璟最后说的事,顿时忍不住抖动,好像一下子明白了他话中的意思。 玉结缕带玉到韶国,之后丹棱战事起,宗王密室之中先帝赐予的令牌被盗,玉在乱战之中消失于韶国。一国帝王和多年征战疆场的宗王,对一个空有高位的丞相杨毅瞻前顾后—— 难道——杨毅和韶国勾结,手中秘藏了那块令牌!? 若是这样,那杨毅又和贾仁同流—— 寒佩秋无奈合上眼睛,如果真如她所想的这样,当初猜测贾仁不轨之心就全说通,只要贾仁最后能策乱平阳,指掌大权,与韶国一同起兵,在有杨毅里应外合,被传为铜墙铁壁、军事强悍的赵国也就如囊中之物,轻易探取。 到时,天下必是大合之势。 君王历代,哪一个不是妄图天下一统,坐拥河山万里锦绣? 韶国自然是大赢家的不二人选。 赵璟做打算策动三王之乱初时,没有想到其中这一步,但截获杨贾通信后,便发现三方密谋之事,于是为平阳朝政留了一丝生机,才不至于让贾仁得手。 如此态势,杀贾仁,铲其恶党便是保平阳当务之急。 寒佩秋抬首望着乌云遮月的天空,暗叹一口气。 面前天门洞开,五十多人策马而入。 秦人回身看乱入黑暗中的人马,最前的那人已经看不清楚了。她长大了很多,驾马之术当初还是他教会给她这半吊子的,现在她却控马自如。 他嘴角露出笑意,自言自语道:“当初我之言果真没错,你不是普通儿女。现在看你,恐怕你和我一样已经明白了吧。” 如秦人之父,江尘之父,他们生而是为丰功伟绩,他们生而为风光万里,他们生而也为守护,以身之血肉,护国护家。在他人眼中功业千秋,在自己眼中是为遮护所爱之人。 他们心里,不是没有家,而是【家】太大。 —————————————————————————————————————————— 清帝身落孤坐,案前铺展一幅丹青。 这幅丹青在御书房里已摆多日,清帝每次下朝便到这里看,洪德不敢擅自收起来,只能将如山奏折和它摆在一起。 洪德偷看过这幅画,认得出里面花红灯笼下,娉婷女子,只是他不明白,陛下只是让寒大人去护送宗王便可,为什么感觉寒大人不会回来一样。 清帝怜惜画中人,但他却不后悔,宗王要拖平阳落水,他自然知道,寒佩秋请兵而去,定会被宗王扣留,但是也只能佩秋去。观朝之上下,他东方清的亲信并不多,尤其在昊汤城内的将帅亲信更不多,想要化解这次赵国的陷害,须得让平阳这些护送的兵逃脱,然后他以平阳国之口吻,宣出赵国背弃承诺,扣杀护送的平阳士兵,这样韶国不会怀疑,赵国无话可说,若不是亲信,谁能明白他之意? 所以让寒佩秋去,还可能有奋力脱逃的机会。 但——也有可能被镇杀。 他已经等了很多天,等的焦急,等的毫无音讯,等的心如火烧。他曾经承诺要护她一世,可最后连她性命都堪忧。 “陛下!寒大人请命夜入殿中!” 清帝混沌多日的眼中炸出光亮,她果然回来了!清帝感觉手掌在抖,不能自已,半天从牙缝里挤出一字:“宣!” 寒佩秋踏入大殿,望阶上龙椅端坐的人,摇身拜下:“臣,幸不辱命。” “寒爱卿,请起。”清帝压抑心中喷薄的叫嚣,深深看了眼一她,对洪德道:“赐坐。” 寒佩秋坐下,对清帝悠悠开口:“臣,请陛下下旨,诛杀贾仁。” “何出此言?”清帝还没从她回来的喜悦中出来,听她一语,便顿落冰窟。不是不想杀贾仁,贾仁是奸臣,但是颇得众意,若非没有十恶不赦之大罪,无法轻易拔除这个恶刺。 “陛下——”寒佩秋将她之所知全数同清帝说出,当然除了关于赵璟的事情,她本能避开了赵璟的所有话题,末了道:“臣想请出寿山王。” 清帝被佩秋一番话说的十分震惊,“如若有战事,你是想让寿山王出山领兵?” “陛下明鉴,寿山王当时是受人挑唆,但也并没有真的出兵而反,寿山王清高孤傲若此,陛下不是不知道,况且我朝中深得大军之心的人也只有他,臣可当说客劝说寿山王。” “此事朕可允你,若你真能说动寿山王,朕记你大功一件。但杀贾仁一事,朕需要好好琢磨一下。” “陛下,此事必须马上行动。若真如臣之所想,只有杀了贾仁,才能断了韶国起事连及平阳之念。” “——” 一殿岑寂,洪德从外门低首进来,“谏议大夫兼鸿胪少卿顾飞、光禄卿乌衣求见陛下。” 清帝抬眸道:“宣。” 寒佩秋见乌衣进殿,脸色瞬时沉下来,乌衣看得出,垂手而立,却显得坦坦荡荡似得。 “不知两位爱卿深夜来见朕,有什么要说的?” 顾飞突然伏跪行大礼道:“臣有一事,但为传闻,却不敢不报,只是——” “何事,爱卿且说。” “臣闻,太上皇之妃,贾蓉——与人私通——” 寒佩秋猛抬头看乌衣,乌衣躲开她的眼睛,却听顾飞接着道:“虽为天子家事,但臣身为谏议大夫又兼鸿胪少卿,此等有损天威之事不得不报,臣实证不足,但好在有,还望陛下清查,还天家之威严。” 清帝凌然道:“实证在何处?” 乌衣忽的落跪道:“臣此来,正是为鸿胪少卿证实。” “哦?”清帝觉得实在蹊跷,虽然刚才他们二人并没有听到寒佩秋的话,但寒佩秋想要诛杀贾仁,便又他二人得知贾蓉私通之事,太巧合:“你如何知道的?” “昨夜陛下留臣在议事阁说话,臣出宫晚,又因为府中来路离太上皇宫前筒子道极为近,于是便徒步从筒子道走回府中,却见一人趁夜从宫墙翻出,臣见有人出,怕为刺客于是上前便抓获其人,从那人怀里搜出一张绣帕——”说着乌衣从袖中拿出,呈上。 洪德接过,递上清帝面前。 昨日,清帝留乌衣殿上密谈,乌衣的确回的很晚。 而且,清帝以前虽并未见过贾蓉绣帕,但是他身为太子时,与贾蓉曾在连廊遇过,知道她极爱食无花果,身上也是有股极难提炼的无花果香气,递呈的帕子上,恰有一股无花果味道。 “洪德,拿去同贾蓉身上帕子对。”转而,对乌衣道:“你抓住的那个人现在何处?” “此人被压在牢中,臣请交由鸿胪寺调查。” “允。”清帝看了眼什么也不知道的寒佩秋,她抬首听,眼中明显是惊喜,看来真的不知道,清帝语气温温道:“若贾蓉真的与人私通,这件事便不可小觑,为保天家威严,必要严惩不贷。今夜,你们先退下吧。” “臣等遵旨。”寒佩秋起身,同顾飞和乌衣一同出了殿。 埋根2 - 归朝欢:诓妃入手 - 守望距离 从殿中出,行到出宫的路上,寒佩秋跟在乌衣和顾飞二人身后。她知道,乌衣是赵璟藏于平阳,她刚到昊汤,刚言要杀贾仁,乌衣便拿着这么大一份礼来送,恐怕赵璟早有授意。况且,刚才乌衣说话,本就漏洞百出,这一出戏,真假分辨还有待掂量,只是顾飞难道也—— 乌衣感觉到身后寒佩秋停下脚步,于是也停下了脚步,回身看。 顾飞站定,见乌衣回身,也回了头。 “顾飞,你也是赵璟的人?”寒佩秋直接低声问,任谁都能听出里面的不悦,顾飞身子一僵,回道:“恩公何意?” 还念她一句恩公,现在是不知道她的身份,但也可能是装出来的。“字面上的意思。” “公子是我妻子救命恩人,又是再造恩师的弟子,顾飞于他只是还恩,况且要帮的人还是恩公。” 寒佩秋脸色凌然,“你一口一个还恩,顾飞啊!顾飞!你欠了他那么多恩情,什么时候才能还到头。你就不怕最后把自己还进去!”她横了一眼乌衣,“乌大人,顾飞不过是个刚入朝堂的新官,就算陛下再器重他再恩宠他,他也不过是个臣,你让他今日来揭穿太上皇之妃贾蓉,天子家事你也敢打主意,你还想让他活着出宫吗!” 乌衣默默看着她,收回眼神对低着头看脚尖的顾飞道:“顾大人,今天不早了,乌衣不送,今日之事还要谢谢大人。” 顾飞拱拱手,头也不抬急步就走。 乌衣回头看她,她脸颊上还留着匆忙赶回来的疲倦,神色显得有些不好,多天前从世子要他看住贾仁开始,他就知道寒佩秋一定是脱逃了。 贾仁是公子最后一颗关键的棋子,用他引出杨毅的大阴谋是再好不过,况且贾仁阴险狡诈至极,在昊汤势力盘根错节,清帝知道要掌权必得先除贾仁,可也不敢轻举妄动,所以清帝一定对处理贾仁的事不肯轻易定夺,可想贾仁只能慢慢来对付。 寒佩秋脱逃后,她回昊汤第一个对付的一定是贾仁。 寒佩秋大步向前,错身掠过乌衣,乌衣不语,只是默默的跟在身后。 走出几步,寒佩秋回身道:“乌衣,你只要不在昊汤乱来,我也不会跟你过不去。” “乌衣知道,乌衣不会乱来,乌衣是来保护你的,这是乌衣的职责。” 寒佩秋目光寒闪,“我还不用你来保护。今日你来的太是‘时候’,难道就不怕陛下疑心?我是心急不过大脑才胆大包天的在陛下面前放言要除贾仁,你就这样巴巴的过来帮我忙,陛下岂不是要掂量你我的话。” “原来监军大人也知道今日自己鲁莽。”乌衣低眉顺眼,嘴里不饶人。 “我是鲁莽了,”寒佩秋仰头深深吸入一口气,吐出多日疲倦:“可我着实想要试探陛下对贾仁的态度,没想到却抽了下下签。” “什么下下签?” “陛下对贾仁——”寒佩秋摇摇头“如今陛下对贾仁是绝对不会轻易动手,只能说明贾仁现在在昊汤的势力未被动摇,而我今日对陛下开了口,无墙不漏风,明日贾仁耳朵边一定会有人吹风,我太天真了,在朝中树了个大敌人啊,你说不是下下签?” “既然如此,那我和顾飞揭发贾蓉之事也不会不透出去,我们是一个阵营的了。”乌衣淡淡和她说,轻侧身回看走过的出宫路,夜色里,就在红墙高砌的拐角,隐约一个黑色的影子悄悄尾随躲藏。 “贾仁被陛下暗里整的畏首畏脚,朝中无人不是心知肚明,就这样的处境,他的爪牙还能触到深宫大院里,是我平日里太没把他当回事。可惜我是授命之将,朝中的事我无力伸手。”寒佩秋低声唤道:“乌衣,你过来。” 乌衣走到与她并肩的地方,二人之间相隔不过半臂,她已然比原来略矮的身材高出一些,头顶已经到了他耳际。 乌衣意外的听见寒佩秋平静的说:“我身不在朝中,所以还请你来帮我。” 乌衣猛地抬头看,寒佩秋眼中恳切,早就不是他想象中的排斥和不信任,“你——” “我身是平阳臣子,既然你对我没有威胁还真心相助,无论你是谁,只要能帮到我,帮到平阳国,我寒佩秋都要以礼相待。”寒佩秋长身一揖,被乌衣赶忙接住。 乌衣扶住她深眸审视,面前的女孩,不,面前的少年已然长大,心性早不是以前的鲁莽,虽然还是很青涩,但却多了份东西——隐忍。 寒佩秋支开顾飞还对他大吼大叫,无非是不想顾飞踏入浑水,也好让藏在暗处的人明白顾飞和她并不是一路人,而留下乌衣,则是要乌衣代她不在朝中时帮她扼住贾仁。 况且——若贾仁真的能干暗中除去乌衣,那对平阳朝政也是桩好事。 “乌衣职责所在,一定会帮。” “那还请光录勋大人随在下家中一叙。”寒佩秋伸手展出谦逊邀请之姿,嘴角露出若有若无的笑容,乌衣点头应和。 一鸣1 - 归朝欢:诓妃入手 - 守望距离 赵璟坐在简朴的瓦房内收到从昊汤城里发来的信函,已经又是好几天之后的事情了。 他一路随白虎军疾奔赵韶边界,蛰伏在地势险峻的松啸隘口。北方高山重峻,隘口深藏两山之间,只城门孤零零的独占期中,流水从城中而出,到前方便是大开大合少见的平地,山涧潺潺滋润了一方水土,这里是块富饶的土地,同样也是一块两军对战的好地方。 韶**队一路向北,在赵国来不及反抗期间像残狼席卷一般深入赵国,攻破三四个关口,赵国早先为防韶**队的侵犯而筑起的城墙,如今只剩松啸关一处。 赵璟刚到此处时,春分早过夏至已到,城内孤军疲乏,军不军将不将,一件像样未生锈的兵器都少见,完全没有组织战斗的能力,他也料想这几年疲软的边疆早就把人养的生出倦怠懒惰。 他手里捏着信函,看完里面内容后有缓缓放到面前的黄花梨木桌上,桌前颤巍巍跪着一个身着官服的中年男人,横肉满面心惊胆战老汗纵流,官服上无多纹饰,是一方郡官的规格。 “松啸郡郡守解言?”赵璟凌凌声起。 “下官正是解言。” 赵璟敲着上等的黄花梨木桌,顾左言他:“这整颗的黄花梨真是罕见,连宫里都难得一见。” 解言不敢抬头,听朝中传来的话说,这次守备松啸关的是白虎先锋军的郑云将军,要白虎先锋来战最前沿,无疑自然是要打头阵守卫松啸关,而且白虎军头阵从未败北,此番一定是胜局,松啸关守得住,他这郡守没准能沾光。 解言从几十里外的松啸郡首专程跑到这危险的地方,他不是不惜命,只是想这么大个人物又是要立功的主,拉个关系,送个人情,买个情面一定也能让他一路飞黄腾达,没想他风尘仆仆诚心满满的刚下马车,就被一干兵爷拉到松啸关守军杜吴忠府里来。 跪下他偷瞧过眼前的这位主,长得十分英俊,也看不出什么当兵的痞气,只是静静一坐便是幅少见的俊男图,可这美男话极少,刚才那句是他跪的两个时辰里来的第二句—— 解言感觉身边空气也能结冰,吓的浑身发抖,见他又不说了,赶忙献宝道:“爷,这可是杜将军最宝贝的黄梨花木了,杜将军是个识物的,为人也爽快,爷要是喜欢只管同他说——” 赵璟挑眉看他,眼角流出淡淡的笑意,看得人满目春风,下一句却把解言的胆汁都吓吐出来:“郡守下车时没看见军前的人头?” “什么!?”解言下车匆促,没看见什么人头,只是被带来的路上闻了一路的血腥,脚下又有些血滴,心想恐怕是宰了牛羊要犒劳军队所以没有多想—— “恐怕杜将军是不能亲自来这里送东西了。” 解言听后,身子往后一瘫,在惊恐的抬眼,俊男已经化身修罗活要剖了他的小心肝,半响明白镇定后才抖道:“这位军爷想必是白虎军的郑云将军吧,将军在丰都官至四品,杜将军虽是守备军,但因为陛下重视松啸关,官位也是四品。”解言音色如狂风吹乱的树叶,微微沙哑:“将军阵前斩杀同品阶的守备将领,若要是陛下知道了——” 赵璟一笑,恍然:“原来解郡守也知道陛下重视松啸关!但恕眼拙,看不出陛下斥资万金的松啸关到底哪里有应该有的样子了,敢问陛下拨出的款项,郡守和杜将军是都用在了松啸关上还是中饱私囊了?” 赵璟问出,解言额间冒汗,咬牙一叹:“将军说什么,下官不明白。” 赵璟见他不思悔改,甩手将一叠纸打在他脸上,解言惊惧的胡乱扒开纸细看,越看越难呼吸。上面不是别的,正是他和杜吴中私贪丰都拨款建筑松啸关的证据,处处条条,只要拿出来,都是死罪。 “将军——将军饶命!”他半跪半磕道:“将军饶命!这黄梨花木的桌子,若是将军喜欢,便只管拿去,我——我府上还有不少——。” 赵璟徐徐摆正身子,正眼看他道:“也别贿赂我,一句饶命可不管用呢,你若是有苦衷倒还能饶你一命。” “苦衷?” “你不要摆出这副认错的样子,我可不会像别的京官一样轻易饶了你的命,刚才杜将军就是不肯说出苦衷才不得不血洒军前呢。” 解言一愣,他和杜贪污这些巨款,原本根本不怕被拆穿,因为他们身后是有朝中之人不是一般的人物,遇见京官不是一次两次,每次只要哭喊几句饶命,再答允些财货美女,也不过像刚才一样装装样子就过了。“军爷,你擅自斩杀守备还要威胁我这郡守,这恐怕不是你的职权范围吧。” 解言是有些不高兴了,杀了杜已经让他有些奇怪这个军爷的行为,他郑云再怎么红,也不能戳破了这层纸!应允了财货美女,早就该就好就收,不该威胁他,这说不通啊! 赵璟轻皱眉头,解言心也跟着紧起来,忽的赵璟大笑:“哦,忘了说了,郑云将军是刚才站在门外的那位。” “什么?!那你!!”解言惊起,手指不受控指到赵璟面前。 赵璟清风和煦一笑:“宗王之子赵璟,陛下钦点骠骑将军,在外可不授王命,上可斩九卿,下可杀郡官,不必同陛下禀告。” 解言两眼顿花,脑中早就一团浆糊,长期跪着竟连站起跑的力气也没有了。 先跪两个时辰是消磨他的气焰,半响只问两句,话里下了套子让他去钻,再用杜将军威逼,威逼不成又利诱,最后以名号重创,步步招招,只等他入了陷阱,然后一击便将他扼住动弹不得。 赵璟在赵国是人人皆知,只是别人都传他如何如何花前柳下,解言却断然不知道他是个这样不击不显,一击便要寸寸掐在软肋之上的人物。 “郡守可是想通了?” 一鸣 2 - 归朝欢:诓妃入手 - 守望距离 “想通了。”他解言不过是棵小草,大风往哪里刮,他就往那里倒,况且这位赵国唯一的皇脉绝对是巴结奉承的最佳人选,还有什么比赌他胜算更大。 “苦衷——” “世子明鉴,我松啸郡附近这几个郡县里,连着被韶**攻陷的几个关隘,都是受丞相威胁,才不得已对拨款下手的。丞相这几年在战后,对我们这些郡县没有减负减税,反倒要我们拿出更多的钱去迎合京官,我们这些小地方的官实在难做,不敢说不,只能贪。” “就知道郡守是个聪明人。”赵璟满意的点了点头:“可你这么说,本世子也没法证实啊,丞相毕竟是朝中命官,我也不能贸然以你片言只语便定了丞相的罪,本世子回禀只能还是说是你自己贪的呢。” 解言听得出,赵璟暗示他如果不拿出一些实证,他世子也搬不动丞相这座大佛,到时候他上报朝廷,他解言只能当替罪羊,可若让丞相知道是他背叛的,那他也定是没好日子过,他刚想,赵璟又道:“你死了,也不过是条贱命,丞相不会心疼,到时候再换个官来,可你妻儿子女,啧啧,可就糟了——” “世子!罪臣和丞相有互通信笺!就在罪臣府邸!世子一句话,罪臣一定带回来负荆请罪!” “你说出地方便是,本世子差人拿来,过几日你还得跟着我去前面几个关隘见见和你一样的郡官熟人。” 解言不可思议道:“世子难道要把韶国杀回去?!”他只以为派来白虎军是为了冲击韶国长胜的态势,守卫住松啸关罢了,因为他知道白虎军是先锋军,虽然个个都是精英中的精英,但人数实在不能和正规军相比,差太多!没法和韶国大军抗衡。 “怎么?对本世子没信心?”赵璟也不在意:“韶国这些军队不过是纸老虎,在加上你们这些等同于卖国的行为,他们才能在我赵国疆土上如此放肆。解言,你身为赵国人,难道不想本世子把他们打回去?实话!” “想!”解言都没有思考:“我赵国人从来都是硬骨头,宗王殿下坐镇边疆时,我赵国臣民再混也不会做出拖后腿的事,虽然我是文官,但也是有骨气的!若不是被丞相压着抬不起头,我——唉,罪臣也不敢做这等大恶之事。” “也算你有心,本世子向来公正对待,等把韶国这第一拨试探的军队先打回去,回丰都禀告陛下你这番还算没有泯灭良知的话,最少也能保你无恐生死,你要是还能体现一些让本世子另眼相看的价值,恐怕高官依旧不绝,你听明白了吗?” 解言点头如捣蒜,感动的涕泗横流,完全是被人抬出去的。 郑云从屋外走入,见赵璟端坐沉思。 他这几日算是看尽了赵璟的手段,白虎军在他手下简直忽如一夜春风来,霎时改了头面。 这几日,赵璟领白虎军疾奔松啸关,他郑云本来是不服气的,但急行四五日,赵璟不但没有往日世子奢靡的习惯,反和军中一般将士一样吃喝行睡,分毫没有例外,让军中不少丰都贵族子弟都暗自佩服。 而在到松啸关下时,杜吴中见白虎军在关隘下,尽然起了歹意,打算抹杀白虎军向势如破竹的韶国邀功示好。 两军对垒,两方都是赵国手足,赵璟十分慎重的派人向关中喊了整整五个时辰话,众军都有动摇,最后杜吴中为了稳定军心,不得不登上城墙安抚士兵,并且下令当场射杀白虎军。 郑云以为是场恶战,却见身边赵璟气息丝毫不散,乱军之前稳如泰山,接过长弓,架箭引弓,动作一气呵成,然后就是利箭一声破竹急啸,隔着众多箭雨和遥远的距离,一箭命中城墙上杜吴中的脑袋。 贼头一死,松啸关不攻自破,洞开正门恭迎白虎军入关。 郑云割下利箭正中眉心的杜吴中的脑袋时,赵璟对城中放下武器的士兵加以安抚圈禁,另一边已命人将杜家一干亲信暗中赐死,无一人留命。这一手平乱端贼的手法十分流畅,中间就像没有思考,不仅稳定军心还将这些曾经叛变的人都拔了刺,以免遭反噬。 白虎军在关内多日,以平日惯例虽军例不变但至少要松懈些,但赵璟从未让白虎军松口半分,从早到晚,除了巡视关内和关外动向,还组织实地军演排阵。到现在,郑云有百分百守住松啸关的信心,而且他也心服口服。 “郑云,你派城中可靠的人看住解言,”郑云点头,却听赵璟又说了一句,心里竟然被无端拽到云端不敢相信,赵璟淡淡道:“我若用三千白虎军对韶国三万兵马,你有信心夺回失守的二三关隘吗?” “将军,我白虎军每一个拿出来无论马上骑射马下挥剑都要强于别军,但我们人数有限,战力要求速战速决,移动速度快却限制于不能坚持持久战,若守松啸关,依仗松啸关地形,不算难事,到时候只等宗王殿下带援军赶到我们便是胜了。可要冲击韶国的军队,我——” “你怕了?”赵璟不看他,话中是笃定,听的郑云心里一口气喘不上,硬硬答到:“我郑云就没怕过!” “那好,三千骑兵分成两路,为左右翼先锋。明日韶军行止关下,开正门放城中一万兵马。” “这不算是给他们送了块肉啃吗!?而且,城中能组成的一万兵马也只有原来叛军的军备,你圈禁他们,难道不是怕他们反了?现在又要放了他们——” 赵璟阴测测一笑,郑云笔直的脊梁骨起了一阵阴风:“到时候你自然知道。下去准备吧,明日有场恶战。” ——————————————————————————————— 丰都深夜宵禁,干热空气里满是尘土颗粒,弥漫了整座城,一人飞檐穿过,沿屋顶走势,落在一户高门人家。 高门轻启,管家熟练挪出一个人的位置让门外等候的黑衣人闪身其中,合上门问道:“爷等了多时,前方战况如何?” 黑衣人无奈的摇摇头,不漏一字,却连叹息也沉重的如同千斤重石。 “请吧。” 黑衣人被送进密室内,烛火招招,一个人影清晰映在墙上,刚待门合上,急忙问:“松啸关攻下来了?” “回禀相爷——”黑衣人顿了一下,抬眼悲苦着脸,眼前微微倾身而坐的正是赵国丞相杨毅。 杨毅一脸希冀,见他的神色后瞬间便垮下来,“输了?没想到区区一个郑云能让燕七也尝了败北的滋味。” 黑衣人眼神尴尬道:“这次白虎军的主将好像不是小将郑云——” “嗯?!”杨毅陡然震惊,牛眼瞪起来,眼白比眼黑多出一圈,显然难以相信:“不是郑云?那是谁!还有谁能有这么大能耐用白虎军三千多士兵冲破燕七的三万人马?” “小人不知,只是听潜在松啸关里的人传来话,此人是陛下钦点而起,杜吴忠听人教唆已做叛乱之势,却被此人关下一箭正中眉心而死,轻松入了城。” “哦?居然敢轻易射杀守备将军,好个狠烈果断的人!那之后呢?他入城是如何做的?又是如何战败燕七兵马?” “白虎军入松啸关后,先安抚城中军马,平了三次关内企图反噬的叛军,暗中铲去杜吴忠亲信手下,杜用三四年盘踞松啸关,此人不过三个时辰便坐拥关内全部要塞。”黑衣人暗暗为这个人精准的判断力心惊,接着道:“今日松啸关内线人来报,辰时松啸关关门大开,一万曾是叛军的兵马从正门列队而出,与韶国三万大军战于松啸关前平原处,午时战罢,韶**队大胜,一万人简简单单便被杀光,赵兵血流成河,简直无异于送份大礼给韶**队,两军间歇一刻,松啸关内白虎军派出不足两千人的骑兵——” “等等。”杨毅脸色诡异:“松啸关内一万士兵都被韶**队杀尽了,白虎军派出不足两千人马,如何扭转的战局!” 黑衣人也凌然道:“奇怪之处正是在此,韶国三万兵马休息后,不知为何人马皆疲顿无力倒在地上手无缚鸡之力。而这两千的骑兵不是出战——而是收拾最后残局一样,把三万人全部坑—杀—怠—尽!” 杨毅一股无力感从脚趾迅速如藤蔓一样延展到头顶,后背靠在椅上才感觉到自己是真实存在的。不说三万人被全部坑杀是多么显赫的功劳,就是不用自己之手解决一万可能滋生而变的叛军也是一桩大功。而且根本不晓得此人到底用了什么手段让三万人手无反抗之力全部被杀! 杨毅从未产生过的恐惧慢慢包裹住他的心,这样的人,心思细密,做事狠、绝不留余地,大战之前灵活机变,无论查微防漏、统帅大局都易如反掌,韶**队遇到如此大敌,如何速战速决?本来一个宗王就很难办,现在又多一个,他杨毅如何完成与那人的协定? “给我查!我要知道这个人到底是谁!” “是!” 惊人 1 - 归朝欢:诓妃入手 - 守望距离 早朝急报,赵韶于松啸关初战,赵国胜。 清帝兴奋的散了早朝,拿着地图和前方传来的部署图在御书房认真研读起来。 “好战!好战!”清帝眼睛盯着赵韶图纸忍不住赞了一遍又一遍,只是停下后,眼神深邃不动,由内而外叹出一口气。 “陛下,怎么……?”葛峰疑惑道。 “松啸关这一战实在是当世少见,只是手段……让人想不透是谁坐镇,以这万人做耳,就算宗王也轻易拿不出这大手笔。”清帝抬头朝殿前不发表言语的另一人看去:“佩秋,你觉得赵国派出的这人是谁?” “陛下想不出,臣也不敢妄言。” “朕觉得你心里已经有答案,说出来也无妨。” 寒佩秋点头道:“臣想出的这个人,陛下也见过。” 清帝皱眉:“朕见过?” 葛峰好奇:“赵国人,陛下怎么也见过?” “你说的是……宗王世子赵璟吧。”半响,清帝恍然。 寒佩秋沉默以应,算是默认所想。 “赵璟不是……” 清帝打断了葛峰的话:“眼不见不为实,这句话你应该早就明白。朕倒也觉得此人做的出来,他身后除了赵国还有玉景山庄这个大靠山,魄力当如是。放浪不羁恐怕不过是遮掩借口,此人志在何处尚不能定论。”清帝撑平地图,指着松啸关一处又道:“他以少胜多,用的是什么策略呢?” ——————————————————————————- 宗王府院内,冰湖小亭处,七八个侍从摇扇为一人驱热,塌上人颜色惨淡却掩不住喜悦之情,他拿着刚卸了印的折子一遍又一遍看,情到激动处就对着身边的人读出声来。 宗王甲胄加身,提长剑入,站立一旁后关切道:“身子可是好些?” 赵王赵玖许久没有开怀大笑,此时笑的合不拢嘴:“好!看了璟儿的战绩,突然觉得好的不能再好了。兄长有个好儿子,朕亦是沾光得了个好侄子。”病眼惺忪瞅见宗王身上的装束,正色道:“皇兄要前去助璟儿?” “这小子急招我前去,他手上兵马太少,是不愿意折损太多精锐。”宗王踟躇一阵又道:“而且他是想回丰都……” “回丰都做什么?” “他自有计划,由得他吧。” 赵王枯柴般的手掌握住宗王的手臂平静道:“璟儿是要回来杀杨毅吧。” 宗王撇开眼,不答不语。 “皇兄同他说了朕和皇后的事?” “没,未赶得上。”不是未赶得上,是不愿说。 赵王冷静道:“若是他得知朕的事后要回来诛杀杨毅,朕一百个不准许,他毕竟还年轻,容易意气用事,可若是他并未得知,”他呵呵一声笑,眼中霎时露出带了寒冰利刃的欣喜,言道:“若他不知道朕之事而要回来,杨毅就算插翅也难逃,朕有生之年得见杨毅死无葬身之地,也不枉朕以身食虎一回。”许是用力过狠,说完一番肺腑之言竟让赵王咳声不止。 “皇上……阿玖,”宗王扶住他:“我离开丰都的时间和璟儿回都之日恐怕会有间隙……” “皇兄不用担心朕。” “阿玖!”宗王低声道:“宋伟被我留在朝中,而他的独子宋书平也已被我安插在禁卫之中,他们皆是可信之人,但若杨毅趁我出兵之际拿出‘雍’来逼宫……”宗王叹气道:“若不是玉树的死让我太伤心,也不至于忽略了‘雍’这一事,落下这么大的一个漏洞给这逆臣贼子钻,我赵宇风平生憾事除了未能保玉树平安,便是这件最让人心中愤恨难平了!” “皇兄不必自责,是赵国国运因遭此劫。韶国从任天行开始就对天下虎视眈眈,巫的箴言让任天行阴险毒辣用心不纯的目昭然若揭,是他妄想强娶玉树迎合那句什么狗屁箴言,也是他一手掀起的乱战,这四国战事与他而言是称霸的开始,所以我赵国中他暗算也是情理之内。如今天下,也该是和合之势出现的时候了。” 宗王听出他话中之意突然沉静下来,赵王却没有停下:“皇兄,你我都知道‘并和之子’的意思,巫当初的话就是在暗示璟儿才是真正能一统天下的人,我……” 宗王猛地握紧剑柄:“阿玖……” “皇兄不要打断,我欲将皇位传于璟儿,这件事情是我登位前就已经定下的,无论我赵玖是否有子嗣,赵国江山都应该是璟儿的。这么多年,我将璟儿视若己出,为的就是这一天。况且皇兄也知道,以璟儿的资质,区区赵国又岂能满足他,从他刚及懂事的年纪开始,就已懂得隐锋芒敛清贵之气,就单他此次之战也看得出。他若登位,我何愁赵国江山不能在他手下延续百年?” 宗王叹道:“我只怕他同我一样……” 赵王闻言微愣,随及露出笑意:“璟儿若认准了,任谁都拉不住。我只好奇是谁家的闺女,如果可以,我也想看着璟儿风风光光的迎娶。” “是个秉性极为坚毅的女孩儿,和玉树的脾气有得一比,可却是个平阳国人,我想璟儿以后如果想娶,恐怕不易啊。” “为何?” “两块儿顽石相撞,除了粉身碎骨别无他法,如果真的两情相悦,就得有人懂得让步。可惜以我看来,那个女孩儿恐怕情还不至于深而忘己,而璟儿却已经泥潭深陷,”宗王回想儿子赵璟当日以为他会以寒佩秋威胁自己的炸毛样子,还有被寒佩秋暗算后的诸多表现,在加上松啸关毫不拖沓的快战,宗王暗自肯定:“情缘求而不得,变本加厉就会成为恨,波折一路最后结局可能了无结果。” 赵王沉寂不语,看着冰湖岸旁,那唯一一处生长着的粗壮树枝攀爬着墙体顺势而上,树冠茂密成荫吸引了很多鸟儿筑巢,让冰湖上留存了一些活力气息。但树根一半扎根土地,一半则光秃枯瘦毫无生气的没入冰冷的湖底,冰湖覆盖之处,有的已经冻死枯萎,余下的树根透过清冽冽的湖水顽强的汲养求生。 任谁都能看出,这颗树依水而生,却也因水而苦。 “这真是颗奇树。”赵王看完后对宗王淡淡开口:“我记得它还是当年璟儿从我这里要去了种下的,当时也只觉得此树长于严寒可能会更顽强些,也没有想过它能在冰湖里存活至今。” “是啊,冰湖四周飞禽难入,也只有这一颗活着的独树了。” 赵王摇了摇头,“皇兄聪明反被聪明误,这哪里只有一个活物?我看再过几日等皇兄回来,你我兄弟二人就能一人支把钓竿在这湖边垂钓了。” 宗王惊奇道:“这冰湖上从来没有过活物,如何垂钓?” 赵王神秘一笑:“璟儿三年前就在开始在湖里试着下些鱼子,这树都活了,我想鱼也不远了。”赵王看向树上鸟兽停顿一刻又接着道:“璟儿自己想要得到的,就算隔着千山,横着万水,他也会抓到手里,而且永远不会害其一分或损己一分,他要得到,就要从头至尾完完整整,这一点和你我都不一样。” 赵王:“当初我百般心思想得江山帝位,父王说我得而不能尽其用,我不信!可后来的确是如此,是我没能看好赵国,任用奸佞,最后只成在守国而不在治国,我的‘得到’未能完整。皇兄心无霸业,唯有挚爱,甘心为玉树封剑十多年之久,可若我没想错,皇兄也悔恨了十多年。” 宗王又接着叹了一声,“不错,我悔恨,悔我未能兼顾江山和心爱的人,恨我懦弱给玉树带来那么多年颠沛的战争生活,最后让她没能见一面自己的骨肉就气力耗尽累于难产。阿玖,你说的没错,我只在‘得到’二字,却没能相守相护,从头至尾一生一世。” “皇兄也不必如此说,只是你我二人看不明白什么是自己想要的,什么又是得到后需要执着的,父王也说过,你我胜在文武精湛却不在于世通透。但璟儿不同,他更明白自己想要的,更执着于要得到的。最后无论结局如何,我都愿意相信他可以抓住自己的幸福,胜过你我。” 宗王顿然拨云见日,脸上露出笑意:“阿玖说的没错,是我钻了牛角尖。” “皇兄是太过精明了,想的太多。”赵王也温和笑了。 “是啊,现在我还未走,倒是盼望着能尽早回来和你兄弟二人一起撑杆垂钓呢。” 惊人 2 - 归朝欢:诓妃入手 - 守望距离 早朝下了,清帝居然因为一战之事而搁置了今日的朝论。乌衣坐在马车里有些心不在焉的看着街边,脑子里除了今早清帝说到的松啸关战事,最多想到的还是前些日子寒佩秋请他入府的事情。 他余光扫过街旁小摊,看到一个眼熟的人,真是心有所想便有所出,只是他并没有停下马车,那人也没有看他,两个人就像互相不认识一样错了过去,车到前面的一个岔口,马车夫又转了个弯儿。 寒佩秋坐在小摊位前,手边只有一份茶具和白水,抬头,正前方的眼前是名叫玉川子的茶铺,茶铺现在已经不是茶铺了。原来深巷子里总能飘出茶香,无论人走多远都能嗅出清淡怡人心脾,现在这玉川子的匾额没更改,里面卖的东西却都换了样子。 “小二,给我来份那边客人要的碗茶。”一个姑娘叫了声,指了寒佩秋桌子上的东西就跟小二要。 小二有些为难,本来他们家摊位小,不卖什么茶水,只卖普通的阳春面,可那位端坐的公子每次来了都自带茶具,只要这正对绣铺的位子和一壶干净的泉水,之所以应允,是因为这公子每次给的银子都颇为丰厚。 那姑娘有些不饶人,嚷着:“怎么?是觉得本小姐给不起钱?”说完就扔了金子给店小二,店小二欣喜却更加为难。 “别为难小二了,罗燕,你过来坐吧。” 小二还没反应这二人什么时候认识的,那姑娘显然乐呵呵的过来,挤眉弄眼的把他给招呼走了,反而让小二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 罗燕端了碗到他身边,寒佩秋岿然不动,连眼神都没有递给她一个,只硬生生的盯着玉川子。 “你看什么,这家铺子早已经物是人非了。” “你已经跟了我很久了,有什么事儿吗?”寒佩秋低眼看茶碗,碗中清茶已见底,喊了句店小二收茶,便起身要走。 店小二疑惑道:“公子,还没……” “付钱?刚才那位不是过付钱了,”寒佩秋面无表情道:“还是一整块儿金子,不要太贪心了。” 罗燕跟上佩秋的步伐,回身瞥了小二一眼,然后跟着佩秋消失在巷子里。 “江尘!你等等我!”罗燕叫唤,伸手扯住前面急行人的衣袍“江尘!你停下听我说。” 罗燕刚站稳,瞬间便被一种天旋地转的感觉弄的眩晕,回过神来时人已狠撞在巷子两侧凹凸不平的墙面上。寒佩秋一手按住她的肩膀迫使她不得动弹,眼神冷冽划过四下无人落在她脸上:“罗小姐,我以前应该说的很清楚,我不是什么寒江尘,我是寒佩秋,我和你父亲罗大人一样都是朝廷命官,请不要一直跟着我,否则会让人误会。” “让什么人误会?”罗燕低下如鸢鸟一般清脆的声音,恳求道:“佩秋,就让我说一句话好不好?这么长时间你都没有来找过我,我很担心你……而且……” “这里不适合说这些,”寒佩秋一种拒绝告白的阵势,一边说一边牵住她的手在掌心里描摹:“请罗小姐不要在跟着在下,明白了吗?” 罗燕愣住,没等她点头,寒佩秋已经迅速消失在巷子尽头。她纠结的眉宇难以平展,手上留着被书写过文字的温温暖痕。 ―――――――――――――――――――――――――――――――――――――― 夏雨淅沥沥落个不停,昊汤城中名叫风雨桥的桥上行客匆忙,唯独一人**雨中,无关乎雨水是否落在身上,只远眺青绿乌蒙的流水。天际层云叠积,暗雷声动,溅落砖上的雨滴如珍珠落地,乱作混入流水。 人烟已少,缓缓走来一身乌色的男子,撑了把蜡黄色的油纸伞站定那人身边,然后将一半的伞挪过头顶,“在想什么?” 已经淋了一身湿潮的人正是才摆脱罗燕的寒佩秋,夏季雨水丰沛,来去不定,刚才还晴空万里先在已经乌云密布。才不及一刻便匆匆落下雨,有的人并没带伞,就如桥头**的寒佩秋,只得淋着。 乌衣问话,寒佩秋神色憔悴,目光却坚定刚毅,摇了摇头不说话。 乌衣也看向面前斜雨如雾的水面,远处便有河塘横卧,看到河塘中唯见荷叶不见花的情景才恍然想起这里是有名的【芙蓉塘】,也想起这里曾经也许发生的事。 “风雨桥上行,人约黄昏后。”寒佩秋嘴中来回絮叨的话,是被深深刻在桥头碑上的一句古语,很早就随风雨桥一并矗立此处。 “你在想一个人,对不对?” 寒佩秋深眸捡回神色,对上乌衣手里的伞,又落在他脸上,冷声道:“不,我在想事。” “什么事?”乌衣身前此人的脸上,明明写满了心事,而且此情此地,这心事一定只和一个人有关。 “还记得我与你所说?我想铲了那人势力的事儿。” “记得,但今早陛下早早收了朝议,我想差不多也算对咱们说明他并不赞成……” “也不完全。陛下不赞成,是因为没有能致其死地的方法,那人的势力就和豺狼毒蛇无异,只要杀不死,一定会疯狂反击。陛下是受不起这番折腾罢了。” “那你有什么好办法可以一击杀死这些豺狼毒蛇?” 寒佩秋又陷入沉思,俄而才道:“廷议和集议都是我平阳国议事之路,若能握住朝中清流之风……” “我明白,你想用集议去牵制廷议,但是你要知道,这么多年,集议不过是难登大殿无权无势的文官们口议而出的东西,但廷议却是官位高悬之人于陛下面前说出的话,你有把握可左廷议风向?” “集议的确不如朝议那般有力,你赵国也曾苦于朝议之臣权大过集议之流?但你别忘了,我平阳国是文臣治下,官位高的人也是从这些文官里面选拔出来的,和你赵国廷议大臣多为武将不甚一样吧。况且与我而言,集议虽看似言轻,但都是亲民之议论,上不可不取民意,集议不会被轻看的。”寒佩秋眼神微变,露出渗人的笑意:“掌廷议之人若是他贾相,左清流之风的人定是举朝上下最推崇之人,放眼看去,如今只有福泽寒门,桃李朝堂的太学府指掌――罗翔。” 乌衣皱眉道:“罗翔此人刚正不阿,人威于廷却在朝中少言,若想他出面,必是触及纲常礼制……”乌衣话到嘴边,恍然:“你要拿贾蓉一事影响集议?” “正有此意,恰好也是你帮我合出的贾蓉。” “今早清帝的表现已算是警告咱们,你还要用贾蓉一事刺激清帝,就不怕他……”乌衣顺着她发髻流出的雨珠看去,雨珠划过脸侧柔和了那份似男人一般坚定的脸颊,乌衣不由柔声道:“我虽是世子身边的侍从,但多年跟随世子也算看过些世面。世子曾说,朝中势力必是清浊合流,不可能清者自清浊者自浊,何况帝王最乐得见到的就是以一方牵制另一方。你难道就没想过清帝先下还不动贾仁,也许不是不敢动而是不能动。你若想清君侧,到时朝中失衡,清帝也许会为了保朝中势力而弃你。” 寒佩秋沉默不语,期间雨落流水,水中小鱼露出水面泛起水泡,一点一点极为可爱,寒佩秋收回神色,乌衣说的这些,她并不是没有想到,只是她手头并没有佐证能证明贾仁谋反之心,现在最要紧的不是保朝中如何,而是要保这江山如何! 何况,赵国像乌衣这样的人已经在三王之乱后趁虚浸入平阳国的朝堂之上,还有多少这样的人,身居何位何职谁又能知道!不是内忧就是外患,哪一个也不得小看,如今只能互相利用强力铲去一方,以后再做打算。 想完一通,寒佩秋清冷淡然道:“光录勋大人这一日里难道还没有发现什么反常的事?” 乌衣眉头紧缩,这一日他本欲下了朝便和寒佩秋秘会于玉川子前,可马车刚驶近寒佩秋就发现有人暗中监视,而且不止一处。无奈差人绕着玉川子一路圈圈绕绕,最后才在这里摆脱了那帮人,“这帮人是贾相的人?” “不错,这帮人是贾相的人,你我已经被人盯上了。现在若不是我们先发制人,就是给他们留机会杀人灭口。”寒佩秋眼光未曾离开那些在水面下汲取空气求活的鱼儿,“我知道你授命于谁,他既然让你保我,现在我有危难,你敢不保?” 乌衣眉目乍现冷光,片刻后又和缓下,只道一句:“不敢。” 寒佩秋推开他的伞,任雨顷刻落下:“刚才我见过了寿山王,寿山王已同意我的想法。过几日陛下正式赦罪寿山王,复他爵位还他兵权,等寿山王稳固军心后,我便会游说罗翔让他奉奏上秉――参他贾相一本。与你说这些不是要让你同意,我也知道镇杀豺狼毒蛇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所以这几日,我之性命只有仰仗你。”说完转身往桥下走去。 乌衣看她背影,又一次看着她的背影,他感到有股无形之力牵扯面前的寒佩秋脱离本来单纯的原貌,变得让人越来越陌生。 乌衣看得出她的变化却摸不透她的心思,寒佩秋转身时,心中却已下了决定,此次若能铲去贾仁,下一个便是他乌衣! 她回身看了河塘一眼,记起那日立马等待,望着清可见底的河塘,心里翻出的怒绝比不上欣喜多,但那是她不知道他是何人,又为了何事。现在他身是赵国的世子,他心在天下,那便于他寒佩秋要做要守护的格格不入。 现在赵韶已开战,天下之势早也混沌,韶国兵锋受赵国侵蚀,二虎相斗必有一败。如果赵国败了,她此时决心力铲贾仁便是为平阳国续命,如果韶国败……那她此生便无可幸免,只有与他两军对战拼得你死我活誓死方休。 无力心痛之感顺着雨水浸入胸腔,苦得只剩无奈。 内平祸乱之阵前 - 归朝欢:诓妃入手 - 守望距离 烈风横扫,骄阳灼地,清水溪流波粼粼晃人眼睛。 葱郁矮丛,白虎军将帅集聚溪前,而三千多兵马并不在近处反在阴郁的山脚下安营扎寨。一道一处都有条不紊,营内丝毫没有将帅不在而乱阵脚的样子,只是营前巡视的士兵们必都自觉远绕几步向这边靠近几分。 郑云将军立在马上,顶上盔缨颜色雪白比日头还要鲜明,众多军官仰慕其英姿直直投去艳羡目光,但没有一个人敢直视郑云马前的人。小将们都知道那人身份地位,惧如鬼神,哪敢直看!然,就在十几天以前,此人在他们心中还低若藜草不值一提的。 那人不语,郑云亦不语,尴尬僵持了片刻,还是郑云开了口,无奈道:“将……世子爷……” 血黑的烈马上,赵璟只身一人一马立于一侧,身无行囊亦无长刃,脱去连日里惯穿的甲胄,此间精炼黑袍磊落万分,哪有半点世族子弟的娇纵气。他扬手截住郑云的话头:“不必多说。”但见郑云脸色微暗,冷眉挑起:“觉得太不耻?” 郑云缓缓低头,已算是将这几日心中不快诉出。 赵璟眼眸纵去余下他人,眼神到处便垂下一批头颅,不觉戾气顿起,冷冷道:“都觉得这几日所做之事没有让你们这些精锐一展雄风?” 无人敢应。 赵璟抚弄马琮,看似无怒,周身却凭空多出几声紧张的喘息,只听赵璟悠悠开口,语气雍容中带了严厉的斥意:“白虎军被称赵国精锐,你们现在此等表现着实让我大失所望!” 郑云紧绷的肩膀在铠甲下忍不住冷颤,赵璟这句算是这几日寡言少语以来头一次语气如此严苛不顾情面。郑云想起,他早年被带到宗王府跟在宗王身边随奉左右,宗王对他提点颇多,让人羡煞,他也傲气万分,因为他知道,在府里的那个世子可没有他这么好的机会整日伴在宗王身边。 当时赵璟已经算是数得上名号的混世纨绔,除了与人麻烦不学无术,还常常偷跑出去寻花问柳,小小年纪就把各家名媛小姐迷个遍,偏生惹了麻烦还有皇帝陛下护着,谁也拿他没办法。 丰都没有人不是指着赵璟教育自家孩子‘千万别去学宗王家的那个世子哟,胸无大志,只会败坏了宗王的威名,埋没了我赵人的骨头。’ 郑云最恨别人说宗王府的不好,更恨别人坠了宗王的声威,所以他最不喜欢的便是心无大志又无骨气的宗王世子——赵璟。 可现在,如果说他郑云最服谁,最怕谁,最敬谁,必是赵璟无豫。 松啸关一战后,赵璟说要以少兵夺回韶军侵占的其他多处关口,他郑云当时便以为是天方夜谭。 可几日内,赵璟先后遣人摸清各个关隘韶国守军驻地,探清风向,夜中时分便派人往敌营投入风蚀骨粉,待到敌军无力反抗便具是就地抹杀。不过几晚,韶**队便以为前锋驻军染了恶疾悉数病死,却不知已经占领的赵国关隘早都回到赵军手里,待他们反应过来时,白虎军已利用一切条件在城中筑起防势,再难打下。 赵璟在白虎军中寡言冷语,同在宗王府里判若俩人,只要开口寥寥几字,便有千万人命陨该地,以至于甚少有人胆敢惹他开口。无论战策战略,还是惨绝人寰的手段,实在让这帮精锐之师大开眼界 而赵璟这一路吃住都带着解言,众人只纳罕,不明其意。待拿下一个关隘,他便令解言入其城内将军府,取出一些文匣,审完后便封印十万火急送入丰都。期间,白虎军只扎营城内空地,军纪不改,也未因战毕松懈,百姓皆称明德。 赵璟对韶兵的狠辣雷厉虽然让人股栗,其实也是为了不扰百姓民生,不损白虎军精锐。一战胜后,兵营满员,百姓也未累于赋税,一切都就如从未发生过一样。 近看赵璟神色,郑云反复思来便也想通了,憋了半天松口道:“世子爷教训的是,白虎军是宗王殿下一手带出,对世子爷的想法一时难以接受。世子爷欲养百姓不愿兴兵,尔等却希冀己身功名,实在目光短浅。” “这几日父王前来,本世子也没有要多部署的。”赵璟说完,只抬首日上,又缓缓看向远处,似是等人。 郑云本来就不明他为何在攻下这些隘口后就孤身离开,开口便问:“世子爷此时离开,是要等谁来?”郑云话音未落,便听耳边策马急啸的声音越来越近,最后远处溪流逆向处如画静景便被撕裂,乱入一人一马快鞭而来。 郑云不认得来人,警惕远望,赵璟等那人近身都未说话,遂即不敢多言。 “赵璟!”那人驭马奔来直呼其名,众将都替他抹了把冷汗。那人风姿洒脱,脸上虽有些风尘色,霜服与天同色,看的仙逸万分。近身后便将一物隔空抛于他,赵璟接了满手后,那人淡淡才道:“东西给你,我可未失信于你!” 赵璟含额令退一干将众,将众不敢多呆,静而有序的退下。 待人走完,赵璟才仔细瞧了眼手里小匣子:“问清楚他为何赠玉了?” “那老头子只销你自求他去,他才说。” 赵璟料到如此,不气不语,只掂量了手上的东西,眼眸才又落在那人身上,“知道了,你可是用了我的法子见了你母亲?” “只一面,未能细看也未能与她说上话。”那人有些无奈又有些惋惜,但一阵沉思后便像想起什么似得,恨恨握住缰绳,刚才淡定的神色瞬变,咬牙怒道:“且不说这些,但你着实奸诈,居然以我威胁我父王!” “威胁?是我掠你而去?他寿山王可又因我赵璟而如何了?” 不错,面前那人正是寿山王之子东方芮! 三王大乱时的宫门前,东方芮被赵璟一剑镇住后又听其诱唆,被赵璟暗中送往丹棱山中。他本就心中有疑,疑不仅在赵璟如此明白他的家事,疑父王未曾对他提过一字的母妃,也疑为何母妃在世却不愿告诉他!? 可他当时急切想要知道真相,完全没料到最后自己成为赵璟手中紧握的底牌,他这张牌自然可以也唯一能压垮的便是父王…… 是他自己太幼稚,想的太少才被玩弄的团团转,等他明白时,赵璟又差人将一款纱帕送到他眼前,顿时绝了他欲知会父王的想法。东方芮没想到,起初遇见赵璟这人,见他洒脱之意完全不像世族之人拘谨,可谈笑间便是一计又生一计,直到牢牢圈住你。 东方芮向来沉稳,而且雄辩于前面不改色,如今被赵璟一语中的,心中所思加之这些被变相禁在丹棱山上的日子,受他制肘又得知赵璟与自己的关系,少有犯了难看之色,“没有,是我跟你走的,算不上你劫我,你也没让父王如何。” 赵璟恍然却更狷狂:“那就是你不平我让人盯了罗家小姐又不和你说?” “哼!”东方芮净白脸上一红一黑,心中暗道了句君子不枉动怒,怒也不该在此人面前怒,否则便更易被抓了把柄,于是缓和了心绪又道:“外祖母果真说的没错,你分明是早下套等我钻,前先牵制我父王,后又来牵制我。” “你现在才知道,是不是有些晚了?她老人家洞晓世理,不知道还对你说了些什么?本世子在此处,你但说无妨。” 东方芮冷哼,但愿扳回一局:“她还说,你聪颖若此又乖戾若此,举世难觅如你这种心细如发又张狂目空一切的人,若要说谁能成为你的软肋,那便只有一种人。” 赵璟甚是不屑:“那种人?” 东方芮诡异笑道:“女人。” 一出所料,赵璟脸色一沉,挥鞭而下,烈马飞身而出似一笔泼墨,马蹄几番狂起落后,待东方芮反应过来已经是被他甩了好几丈远。东方芮微微一惊,还未听说见过他这般急于承认的难看神色,心中暗叹,难道真的被外祖母她老人家言中了? 来不及细想,赶忙加鞭去追。 内平祸乱之朝野上下 1 - 归朝欢:诓妃入手 - 守望距离 丰都黎明夜暗,簌簌不过百人的兵马压着沉稳的步伐从皇门出,最后行出之人,盔上一粟黑羽冲天而立。倘使无人能看出此人眉目,但见此黑羽也便知道他是谁了。 前路四立不高过两层的民楼都还在深眠中,谁也没能发现这一匹即将远行的人。 那人望了眼晨曦之交的天际,身边一人驭马与他比肩而立,将那人隐隐的不安看在眼里,低声开口道:“殿下且放心去,丰都只要我宗伟在一日,便不会轻易让他人夺取。” 宗王垂下目光看他,欲开口却无从开口,只得笑道:“宋伟,这些日子陛下的安全恐怕要仰仗你了。” 宋伟一惊,低身抱拳道:“保护陛下守卫丰都是宋某的职责。” “本王的意思是,”宗王眼神一暗,“你的职责只在保护陛下,丰都如何,本王不在乎,你也不必在乎。” 疑惑惶恐的看向宗王,宋伟看不明白宗王眼中的深意,却听他缓缓道:“赵国已有百年,丰都也屹立百年之久,这座城别人夺不走,这里的民也变不了。唯独陛下……”宗王提气道,“唯独陛下,恐怕心已不在生,而在求死。” 宋伟双手微颤,点了点头。 “殿下!”皇门内飞奔出一匹快马,马上少年从怀里扯出一张纸条,他马后隆隆跟出一辆马车来。 见少年近了,宋伟脸色微怒,宗王却看他笑,对来者道:“好小子,如今的丰都城内也敢骑快马,魄力到是不错。就不知道你带来的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 少年正是宋伟之子宋书平,被宗王夸奖后,不做作就行礼后,爽朗一笑:“回殿下,是好事!” “哦?”宗王接过纸条,见上文字,微皱的眉目也平展开来,“是好事。” 宋书平下马,将身后车上人扶下,宗王见了也马上行礼:“没想到惊动了程老。” 看似普通的老人家被扶下马车,淡淡点头:“世子飞鸽落到老朽院子里,老朽看了心里实在高兴便让书平快马送来赶殿下,让殿下看了也高兴高兴。” 宗王手中纸张只三个字‘只两天’。 “这小子竟然大半夜打扰程老去了,等回来定要好好整他。”嘴上虽骂,宗王眼中却满是慈爱和骄傲,“那本王就安心上路了!”说完,宗王长剑一指驾马行到最前,百人整军前行。 三人立在门前,看一路人远去直到再也看不见一个人。 宋伟一顿责难,却都让宋书平满不在乎的打发了,最后他只得说了句‘不肖子’然后与程老告别而去。 等见父亲也走了,宋书平才低头对程老道:“我记得世子送来的……” 程业摇头示意他不要多言,道:“那些陆续送来的文匣我且保存,等世子回来这些东西才能起到用处,否则现在拿出来,只会有人徒遭横祸。” 宋书平似懂非懂,“那世子给您的那些信?” 程业白了他一眼:“怨不得世子让你到我这里来,就你这张什么都敢说敢问的嘴,以后定叫你吃亏死。” 宋书平吐舌挠后脑勺,想起他不断往宗王府递帖子,最后都被打发走,只一次他在府中练剑时,有个黑衣人送来了份世子给的推荐贴,让他去程老府上学习,后来他才明白世子的苦心,却愈发佩服世子,“我这不是担心朝中有变,世子回来更难掌握局面。” 程业看了他一眼道:“我问你,这些日子,你可看朝中有和波动?” “到是没有。” “自然,我朝中武将权高位重,这些人大抵和宗王有渊源又对陛下忠心,所以世子也并不担心朝中诸事,只是……”程业顿了下又道,“只是世子放心不下陛下的身体,三份急信每份都是问陛下身体如何。唉,只是陛下嘱托不要告知他,若等世子回来见陛下身体如此,肯定要闹一阵了。” 宋书平心里暗惊,踟躇一阵又问:“程老为何如此明白信任世子?想来像我们这些人,从小就听世子种种顽劣……又有哪几个人知道世子竟是如此……” 程老不语,只笑,愈发让人看不懂。 “您告诉我吧。”宋书平死磨烂泡的功夫又要使出来了。 “你们同他一般年岁,当然只听他儿时的顽劣。如果你见过世子小时候便不会吃惊。”程老故意笑道,“你若想知道啊……自己去问。” “我……”宋书平咧嘴苦笑:“我也得敢……” 他二人一老一少在城门口你一言我一语的,街巷一处门面的二楼视野极好的地方却有人在里面静静的观察,犀利的眼神望着远去出了城门的队伍,嘴角终于牵动了一下。 那中年人身边规矩站着一个黑衣人,眼中却复杂不明。 “查到松啸关领兵的人是谁了吗?”中年人轻语问道。 “属下……” 中年人目光一聚,眉头猛的攒在一起,后又缓缓松开道:“也无妨吧,反正该走的人也走了,现在丰都尽在我的掌控之中,你说是不是?” 黑衣人并未回答,因为主人心里早就有了答案,何须他作答。 中年人从怀里托出一物件,这东西蒙在缀有金丝腥红云锦里,任谁都看得出这定不能是凡品了,中年人看着物件又看了黑衣人一眼:“看清楚刚才在皇城门前送人的那两个人了吗?” “看清楚了。”黑衣人低下头,择这地方是有用意的。 “明日禁卫之中,先去生擒了那年纪小的押到丞相府的地牢里。” “那丞相您的安全……” “还有几个时辰天就亮了,我得去宗王府一趟,找个人叙叙旧日情分,小酌一杯。”他转身看黑衣人,眼中光鲜明亮的让人咋舌:“该是安全。” ———————————————— 山上盘旋而去的官路蜿蜒直至山顶,半山腰悬崖一处少见的平地上,酒家撑了几张木桌摆起酒水,山高崖陡,酒和茶水都极为昂贵。最临近官道的那张桌上,男子霜色衣服已经染了尘土,显然近几日只顾赶路未能照顾上它,但男子脸上却没丝毫的疲倦,反倒皱着好看的眉毛十分精神的四下大量。 酒水摊子的老板是个中年老头,在这山上做了多年的生意了,还从未见过这么气度入仙俊逸非凡的男人……不对,两个时辰前过去的那一个更是……“小花,去问问客人需要添些茶嘛。” 十七八正是青春好年华的女儿红着脸端着茶水点了点头,轻步上前,有些羞涩不敢抬头,道:“客官需要……” 男子悠悠放下茶杯,那轻柔的动作,就好像粗糙的泥陶在他手里便是翡翠琉璃盏,“不劳烦姑娘了,我只想打听一下,刚才是不是过去一个……嗯……一个穿着黑色衣服的冷面男子?” 小花点头道:“倒是过去一个黑衣公子没下马,跟父亲要了杯茶喝完就走了。但父亲说那公子客气笑起来可好看了,不是冷脸的。” 男子嘴角一抽,放下一锭金子,姑娘拿在手里诧异时,他已经翻身上马,扬鞭嘴里念念骂道:“好个赵璟!居然这一路又不下马的跑!我说怎么又追不上!” “客官走好!” 东方芮驾马往山顶走,背面山脚下赵璟已经驱马停在树下。 他微微抬头看去,从枝叉间遁下一个男子,站稳后起身将一封书信递到他面前。此时晨昏破晓,阳光穿透树和叶的间隙,斑驳投射在他们身上。 赵璟不拆便放到袖中,“陛下可安好?” “回主上,陛下暂无性命之虞。” 赵璟缓出一口气,“也就说他动手了。” 此话不是疑问,而是确确实实的肯定。赵璟心里怒浪席卷,然,镇定道:“那东西可是出现了?” “霸下已知晓那物件就在他身上随身而带不曾离步。” “狻猊,这么多日子待在雍阁里,有没有觉得烦闷?”赵璟缓缓说时,眼中精光乍现,狻猊见他怒气肆意却眸清神冽,心下便知让他做什么去,低下头,静听差遣。 “探清楚他把那物件到底藏在哪里。” “属下明白!” “你走吧。”赵璟挥袖,站在地上那人便霎时消失。 取出信,正面用腊印扣封完好,揭开后赵璟仔细的看,眼睛迅速扫去,只留在最后几行时慢了下来,看完俄而冷冽一笑,信在手中捏成粉碎:“好的很啊!你们既然想要两面夹击让我赵国腹背受敌,我赵国又岂能任人宰割!来而不往非礼也,你们都坐稳了位子!”赵璟抽鞭怒道,“等爷我回去一个一个给你们拔下来!” 内平祸乱之朝野上下 2 - 归朝欢:诓妃入手 - 守望距离 春秋殿,取鼎盛春秋,福寿延绵之意,是昊湯高可俯视都城的大殿之一,厚实的漆红色木门和铜黑的屋檐走兽让人如同身入幻境。 簌簌声不止,长卷自一位大臣的手中传向另一位,最后又回到洪德的手里仔细叠好摆放在清帝的龙案前。 清帝不疾不徐,“韶国递来的国书你们都看过了。诸位,有没有什么要说的?” 无人应答。 贾仁位列最前,却把头抬得极高,伸着脖子抻着腰。 清帝嘴角淡淡开口:“贾爱卿可有什么想法?” 贾仁跨开步子往身侧迈,站稳躬身前倾颇为自信,便便大肚:“依臣看,韶国今日送上的国书每字每句都在向我平阳国示和。韶国和赵国本就互相虎视多年,赵国自古重兴兵事,国境又与我平阳接壤绵延有千里之长,近年虽与我国和睦,但野心昭昭天下,难保养足了势头不会来犯。若今次我国全了韶国新帝之意,两国东西夹击一举拿下赵国,不仅去了心中大患,还能与韶国坐分赵国属地,再好不过。” 清帝微微点了点头,似乎有些动心,贾仁喜从心生,一帮与贾仁同流之臣都急忙附和:“臣等主张与韶国联手。” “陛下,赵国已有盟约在先,万万不可!”殿上华穹繁复下不停回荡着高出一格的铿锵之声音,清帝头稍稍偏到一侧,龙案近处立着的大学士罗翔已伏跪阶下。罗翔近六旬花甲之年,跪下时膝盖颤颤巍巍不听使唤,清帝赶忙站起身子,从龙案旁穿过,撩起黄袍下阶,低身扶罗翔。 罗翔与贾仁同属文官,地位虽不及贾仁丞相之位显赫,朝中无论风评还是声誉却高于贾仁,只是罗翔很少插手朝政之事。 “陛下不三思而行,老臣不敢起来。”罗翔稳跪不动。 “也罢,今日先退朝,丞相和众爱卿所提之事朕会好好想想的。帝师留下陪朕说说话。” “是。”罗翔费力起身,贾仁侧旁而过,掌心隐在宽袖中瑟瑟颤着。 众人退去,清帝背身踱了几步,低首思绪一番道:“佩秋看来是去见您了。” 罗翔抚顺发白的长须,喟叹道:“走投无论自然只能来找老臣,可怜她身为女子尽还须来求说,不可高枕无忧,实在让我惭愧。” “老师记得朕之前跟您说过贾蓉与人暗通沟渠之事……哎,那事之后,佩秋就再没进过宫见朕,更别论进言,恐怕她已明白朕不可能贬庶贾仁。他可同老师说了什么?” “陛下不必担心,佩秋识大体知道贾仁之事不可一蹴而就,只是言外之意希望老臣劝陛下,不能让贾仁佐治军务,希望陛下能为定军心尽早大赦寿山王。”罗翔眉心紧锁又道:“今早韶国国书一事,老臣记得咱们平阳国和赵国早有盟约在先,未免失信,老臣才阻止陛下,不知陛下将要如何处置?” “此事还须朕细细掂量。宗王离开之后不过半月,赵韶之势已成僵局,边界互相牵制你来我往分不出高低上下,韶国进攻急猛,起初让赵国应付的吃力,但赵国却硬是顶了下来,所以韶国此时美其名曰要和朕平分赵国,实际是来朕这里求助的。朕顾忌的,无非就是赵国到底现在是什么局势,如果只单凭宗王一人之力,韶国一边可压制,那么平阳国参战之后便可腹背切入,以华容暗中培养的五十万兵力加上凌飞手下的西营,直攻丰都绝不成问题。只是……” “宗王与我平阳有约在先,陛下难道忘了?”罗翔见清帝的后背在‘只是’两字结束之后变得倔强,最终却被余音拖成无奈。 “宗王先前千里到此,和朕谈的这场利益颇丰的结盟并没有要求盟约告知天下。老师,朕并不甘心,若生逢乱世,岂不一战而取所得,赵国假若败了,那也是这世道所为。但如果赵国近日之内不发生一个能让朕改变主意的契机,即使朕再怎么不甘心,韶国的国书也要作罢。” “陛下宏图在心,老臣无法说什么,只是这契机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到。” “再等等吧。” 小亭驱人 - 归朝欢:诓妃入手 - 守望距离 东方芮人马行到葱葱翠树掩映中的一处凉亭时减缓了脚步,多日丧命一般的奔袭后,日可行千里的名驹也显得有些疲倦。 他择的这处凉亭所在的小路延伸的不远处和官道交叠在一起,向前遥望,丰都百年古城墙在晨间的青雾里透着沧桑的灰白。 这里距丰都已经不远。东方芮想着终于可以稍作歇息,于是下马打算休整,手头刚收紧缰绳止步,却看见了凉亭后边停驻的马匹在低头食草,这匹马他自然认识,只是马的主人不知何处去了。 “又去哪儿了?”他不满的嘟囔了一句,这几日他算是实实在在认清了他该称呼一句表哥的人物,如果再给他一次选择的机会,他发誓绝对不会去招惹他,可惜明白的已经给太晚了。 就从这急行数日没有停歇,而且每每刚发现他的踪迹就又被甩了老远上来看,他确实是无话可说佩服的五体投地。 他叹气的抬手去弹身上的灰尘,衣服早就不堪入目,弹尘都实在于事无补也就作罢放弃了,牵过坐骑和那匹正食草的放在一起,绕着凉亭转了一圈,寻找中朝亭子上抬头看去。 亭柱的尽头,一个人横躺在凉亭正中央的梁上,头枕着手臂,搭翘着修长的腿不动一下,似乎早就酣然梦中。 “赵璟!”东方芮猛地叫了一声,那人闻声一激灵,翻身便从梁上往下摔,幸亏他反应迅速,用脚尖勾住了梁子,倒挂其上。 赵璟深眉紧锁,阴沉的吓人,黑色长袍跟着摇来晃去,犹如夜半索命的鬼神。 东方芮往后退了几步,“赶了这么长时间的路,怎么现在不往前走?” 赵璟翻身而下,双脚站定落在地上,掀起袍摆便坐在亭中的石凳之上,“丰都禁严了。” “怎么会禁严?” “你现在只能绕过丰都从水路到平阳国内了。”赵璟从怀里拿出一份羊皮纸包好的东西,沉声道:“路径我已经帮你标示好了,回去按照这条路走,可包你到达平阳国之前安然无虞。” 赵璟脸色极为冷硬,丰都禁严一定发生了大事。东方芮结过地图,“那你……” “东方芮,外祖母不知道与你说过吗?”赵璟低垂眼睑,话声比水滴堕入江海还要浅而不可闻。 “说过什么?”东方芮询问,身子向前微微倾去,余光划过赵璟背后,转瞬就惊呼的往后连连退去。赵璟身后树林葱郁之中,有几点银色冷光透过幽绿的薄雾一闪一闪,“你身后有人!” 赵璟仿若没有听到:“外祖母难道没有跟你说过,千万要相信我愿意告诉你的话,不愿意告诉你的,最好一句也不要问。”几日来因为赶路而瘦削的脸颊上隐藏着一股难以言状的紧绷感,本来不羁的眉骨抬眼间就是青松芷兰的俊,如今看来却满是让人望而生畏的不怒自威,连话都多余说一个字,多听一句都觉得死期不远。 赵璟印兰黑袍四周腾着清凉的薄雾,东方芮看出他现在并不是很高兴,也许因为丰都禁严,但好像更多的却是别的什么不知缘由的东西。 东方芮退下亭子迅速牵过自己的马儿,一旁食草的骏马似乎被他不稳妥的速度弄得生气,嚼着嫩草抬起头,低沉的嘶鸣从鼻腔里沉闷的喷到他身旁,呲出牙齿恐吓。 他迅疾翻身上马,勒住马缰回头看亭中赵璟,赵璟站起身来,身后如星闪烁的冷光已经消失,东方芮料想,刚才逼人的寒光可能是赵璟手下弓箭手,这么近的距离,如果刚才自己多前进一步,恐怕就要变成万箭穿孔的漏水筛子了。 这么多日,东方芮以为已经算与他结识,况且自己从去过玉景山庄之后,心里早把他当成仅有兄弟,尽管这个兄弟像外祖母所说的一样有些玩世不恭,狡猾如狐。 但恐怕是他自己想错了,赵璟不是狐狸,而是一只蛰伏已久的老虎,若惹急了,只慵懒的舔拭着爪牙便可把人吓到半死。 他松下马缰夹紧马肚子准备快马离开,却听见身后那人难辨喜怒道:“奉劝你以后不要这么天真的相信别人。今日我念及外祖母的情分不会让你在赵国的土地上流一滴血。但你记住了,他日你父王和你若敢踏上赵国土地一步,我赵璟一定会让你们血流不止。” 东方芮不及细想,马儿已经飞驰而走。不久以后,东方芮才明白,赵国世子向来说到就做到。 “我离丰都也就几步远了,你们若不想现身,别说本世子没提醒。” “世子明断!”树林里,两人匆忙现身,赵璟从一侧走到另一侧,低下头看他们,突然开口道:“左边这第一位我认识,小将军广易。”他朝第二个人看了一眼,忽的一顿:“这位莫不是中尉缇骑,袁濛?” “世子爷!”广易抱拳跪叩,脸上惨白如蜡从发髻到眉睫前冷汗涔涔,左臂抬起微微颤抖,袖珍箭绑于手臂在宽袖中掩藏只露出尖尖一角,而袁濛瞪着怒目却神情呆若木鸡,身上中尉缇骑的常服已经被刀剑分了家,多出剑伤结出了血痂。 他左右扶起跪下的两个人,抽回袖中的拳掌已经握如铁石,“以宋书平的性子一定是抢着来的,没想到他却没有。城中现在状况是什么?” 广易血丝弥漫的眼内翻出红光,眼眶也跟着浸润,他深吸了一口气,道:“世子爷不必担心,城中安稳,并没有……” “城中安稳?”赵璟怒道,“本世子难道真的在问城中状况?!难道本世子看不出现在的丰都到底怎么了?我只问,皇上现在身在何处?你们可是知道?” “皇上……世子啊!广易罪不可恕!广易实在不知……”广易终于忍不住嚎出声来,整个人伏在地上难以言语。 袁濛从呆木之中醒悟过来,痛心疾首道:“前几日皇上病重,整日除了朝政时分都在宗王府修养和宗王一同,直至宗王离开都在宗王府中过夜。宗王子时走后,丑时突然有人急切叩门,之后便猛然用巨木撞开大门,前门护卫多人没来得急拔出刀剑,就被来人杀的七零八落。皇上和我等近卫在屋内听到外面的动静之后,皇上便命令我和书平趁机冲出重围在城外等待接应世子。我等不敢违背皇命,可又不愿皇上受伤,于是计划带着皇上一起,可书平和皇上刚一出门就被来人围困……生擒了。” 他话中几处哽咽,强忍着又道:“我本紧随其后,可皇上竭力嘶吼让我等速速离开,我逃出后,只见他们挟持着皇上朝宫中去了……” 赵璟虽然心中早知皇叔被人控制,但还是震怒不已,深呼一口气,吐出时鼻息颤抖可闻,“宋伟何在!!程业、薛药何在!?都过去一日了,丰都表面上居然还能风平浪静!朝堂之上,将帅之中居然没有一个人能出来护驾?!” 再战,锋芒毕露 1 - 归朝欢:诓妃入手 - 守望距离 “世子莫要动怒,事实也并非如此啊。”广易恳切劝道。 想到了最坏的可能,却万没有想到事态居然比料想之中还要棘手。赵璟从靴中抽出警示烟火朝天发出一枚,转身问广易道:“你并非皇上的近卫,为什么是你和袁濛在此处候我?” 广易急道:“我本驻军丰都城外三十里处,今早却听闻城中皇令急召,金将军便率三千精骑赶赴城中,我随同一起,却没想到……”广易垂头顿足,“城门刚打开,我就看到一干大臣和统领将军,有的穿着家中常服头发散乱,有的手戴镣铐,都被赶着朝皇宫去了。我不知缘由被安排到一处官邸搜查,后来认出了是程业程老的祖宅,因家父曾受程老识才抬爱还举荐给了皇上,所以父亲一直敬重程老,我也与程老有过一面之缘。当时我并未多想,却不料见到程老被人从屋内抬出来,程老见我,秘密往我手中塞了张纸条说让我亲自交给世子,让我想方设法出城等世子回来,我想程老他们可能已经被人控制了。” “那纸条何在?” 广易交出褶皱的纸条之后,久久时间,赵璟都未说一句话,广易和袁濛在林中站着,周遭弥散着低沉到绝望的沉默。 忽而,远处传来嗖嗖的移动声音,三五黑衣人在树林之间穿梭跳跃,往亭子这边越发逼近。广易二人警惕的举起袖箭却被赵璟按住放下,赵璟盯着来人的身影道:“自己人。”随即他身侧瞬间出现了另一个黑衣男子。 “赤,你去城门下打探如何?” 赤回禀时踌躇了一下道:“城墙上挂出了一具尸体。” “谁的!?” “宋伟将军……主上!请让属下前去救下宋将军的尸骸吧!” 赵璟静默片刻,摇手道:“不,你我乔装一下,今日要入城。广易,本世子想给你一个差使,差使不难,办好办坏全看你自己,不过,办好了加官进爵光耀门楣,差池了恐怕就是千刀万剐。” “请世子明示。” 赵璟抽出怀中金制令牌道:“城中无事恐怕是因为有金孝仁巡视镇压。本世子给你这块令牌,即刻起暂升你为中领军,现在为丰都紧急时刻,本世子允你可拿此令牌统管三百人,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吗?” 现在给他三百人马可不是一件小事儿,世子恐怕是要把整个皇城甚至皇帝的性命都放到他一人手里,责任来的太突然而且太重大了。他颤巍的接过令牌仔细一看,顿时惊的七魂八落。 赵璟环视已经行到近处停下的三五黑衣人,又道:“你看清楚手里的令牌了吧,这是雍阁手令。这些人是宗王府雍阁影卫里的精英,你跟着他们回去,亲自带其中两百人监视金孝仁的三千人马,如有不臣之心格杀勿论。剩下一百人,分派到各个臣工宅邸,一宅一人便可,人到位不用通知我,我自会知道。但……” “世子还有什么嘱咐?” “本世子要你安排得当后在晌午正阳过去,再开始行动。” “晌午?为什么?” 赵璟不觉一笑,“你总得让本世子去到宫里先拜见一下皇上吧。” “世子爷,袁濛自请随广易将军左右。” 剑眉一挑,赵璟轻笑中含却狠厉道:“袁濛,你不用着急。本世子问你,你知道挟令皇上的人是谁吗?” “难道是……”广易迟疑道。赵璟目光移向袁濛,袁濛摇了摇头。 “百官之首,群臣之领,所谓一人之上,万人之下的人,你明白了吗?”袁濛懵懵懂懂,忽的恍然用力点了点头,眼中震惊之余多了七分的怒。 赵璟摆摆袖,望空中日头已出,雾气消散,丰都的城门越发清晰眼前。 “袁濛,父王曾对我遗憾的说过,你父亲袁朝是个忠义之臣,可惜被奸佞残害屈死。本世子想给你个机会,让你亲自手刃仇人,你可担得起?” “袁濛愿为世子效力万死不辞!” 再战,锋芒毕露2 - 归朝欢:诓妃入手 - 守望距离 丰都城门前刚刚被挂出一具尸体,往来商贩百姓从门内过时都不由得抬头去看,那具尸体挂在城墙外被风吹的摇来晃去,血滴顺女墙流下凝固成深黑色。但凡门下走过,都能随风嗅到一股血腥味道。 所有人都低下头匆匆而过,搜查过路人的巡卫也显得有些心不在焉,粗鲁的将人扯住,看完确认后又十分粗鲁的将之推开。 三个身着粗布的年轻人行到门墙下,其中一个忍不住看那具尸体,眼中杀意肆虐,背脊紧张成一具拉弓上弦的利箭,只差一个命令便会上前夺救下那具尸体。 三人走近关卡时,听到坐在城墙根等着交替换位的巡卫谈的昏天黑地。 “这城上挂着的是谁你都不知道?你真是够孤陋寡闻的,这是皇帝身边统领禁卫的宋伟!”一个人手舞足蹈的指着城墙上的人,唾沫横飞的嘲笑另一个人。 “是皇帝身边的禁卫统领?咱们丰都邢制里可没有把人吊到城墙上这么恐怖的惩戒方式……他是犯了什么大事儿?” “犯事儿?这谁知道啊,这两天哪里都感觉不对劲儿。连宫城外一百米都被严封,都两天了连只飞虫都看不见,还有人说早上还看见有的工臣府院在白天洞着大门,里面都没个人影儿,想想牙龈都抖的慌。难道……” “怎么啦?你知道什么?” 最先谈着高兴的人脸色突然苍白起来,嘴唇抖半响都合不上:“还……还是别说了,总感觉大事将近一样。” 巡卫突然将几人拦下来询问,“嘿,你们是从哪里来的?” “回军爷,我们是刚从南边葛村赶来,第一次进丰都。” 巡卫撇了撇嘴,骂道:“管你是不是第一次来,你这身上怎么还带着利刃呢?难道是练家子的?” “哎呦喂,爷,这是把割菜的刀啊,小的做的是卖菜的生意,你看着后面背着的都是从南边带来的新鲜蔬菜,听说城里好做生意,所以来看看。” “你他妈来的真不是时候,从今儿开始城里不允许带兵器,你这刀不行,给我拖下去关了!” “军爷,军爷饶命啊!” 几个人惨叫的声音刚过,所有人都如履薄冰,低下头来,他们不知道城里究竟发生了什么,只是知道肯定发生了什么事儿,而且还不是一般的小事儿。 三个粗布衣的年轻人顺利通过后,穿过厚重的城门,径直朝皇宫方向行去。 刚才隐忍不动的人正是赤一,为防被人怀疑,他跟随在主上的身侧,余光注意着周遭的变化,尤其身后面无表情跟着的人,看到无人妨碍终于忍不住密音传问赵璟道:“您就这么放心这个袁濛和广易,尤其是广易,您将三百兄弟给了他统领?先不说他是不是真心忠于皇族,再说他现在说不定正是巡们搜捕的对象,城门查的这么严苛,他若是混不进城来,我们该如何?” “广易是个聪明人,他既然能脱逃就能有办法再混进来,程老保证的人,可以信任。至于袁濛……”他脚下步伐一顿,身后跟随的人便机灵的变换了步伐,“懂得隐忍的人,不是真善就是大恶,无论哪一种,必成大器,重在什么人用他,怎么用。” 赤一似懂非懂,“那主上现在真的要去皇宫?” 赵璟目光穿透嘈杂络绎的人群,审视宫城,那里已经不是可静静入梦的宫殿,现在对他来说是火海是深渊,即便如此也必去无疑。 他并未回复赤一,只是从容走过这条通往皇城的漫长街道,即便他身着粗布,犹如穹苍洪荒般深不可测的气宇使得不少人都不由默默为他开出一条道路。 路旁两层小楼上,一位弹琴的艺女透过红纱帐看到人群中的布衣之人,不顾客人慌忙掀开帘子,定睛后惊觉失声喊道:“这不是宗王世子殿下吗?” 所有人好像突然发现了什么,因为宗王世子经常会从这条街上穿过,幼时就不少来,更没少被宗王手下抓回家中,这条街上的旧人大多都见过世子,更有的还为世子斟过酒唱过曲。 此间走过去的人虽是布衣,可这卓然气度上却再难拿以前酒肆里风月场上向来华锦一身的宗王世子来相比,甚至让人生出云泥之别的感叹,难怪人们发现的太晚。 一旁路上手里拿着糖葫芦的孩子指着他们三人童真的问到:“他就是世子吗?为什么他在这里呢?” 大人慌忙捂住小孩子的嘴,默默的不敢直视,路人皆如是。街道上瞬间陷入奇怪的安静之中,也许这些不关庙堂的百姓也都看出了城中的奇异之处。 宫城墙越来越近,直到赵璟走到禁封的红墙前,赤一打算上前敲门,赵璟却摇了头,本该有人守卫的大门此刻紧闭着无人看管,只是他们三人在城下站了不过一会儿的功夫,大门便奇怪的打开了。 赤一神色暗下来,他们入城至今都如此顺遂,路上却没有发现什么监视的人,只怕从刚入城时就被发现了。 赵璟从门的缝隙中看到慢慢展露面前的皇城,素绢环绕,哀乐不绝于耳,他心头一紧却从容迈步,身后绯 红的大门随着他们的步入,在吱呀的枯槁声里渐渐紧闭起来。 所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恐怕就是如此吧,可这代价却大的过分。 长风何归 1 - 归朝欢:诓妃入手 - 守望距离 年轻时,宗王曾以为累世功名不过身后三尺尘沙,权倾天下更何若相守于天涯。水印广告测试水印广告测试当他再次踏上抗敌前线的时候,十多年前相守天涯的心境已经变得支离破碎,留下给他的也只有三尺尘沙的来路,可如果来路也归而无期无遇又该如何? 猎猎晨风掀过耳边同时震动耳膜,马踏江山,远去千里鸢鸣直达九霄天河。他面向晨曦站在崖头,身后郑云的手中紧紧攥着密信,还未被拆开。 “宗王殿下,这密信要不要拆开?”很久过去了,郑云忍不住小声在他耳边提醒。宗王把这封信带到远离军营的地方并未着急去看,郑云也知道,这封信虽然到了,但许是不能给人带来振奋人心的消息,反倒可能藏了噩耗。 宗王有一刻的晃神,终于开口道:“打开,念。” 寸尺帛锦在郑云手掌里展开,他眼睛随出现的小楷看去呼吸越展呼吸愈发急促,最后郑云几近急扯开帛锦,快步走到晨曦之下去认真审视上面的一字一句,连标点也未敢遗漏,可还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出事了?”宗王眉目紧锁,手中马缰勒出一道红,千担心万防备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郑云忍着一口气,帛锦递去:“丰都……被杨毅那狗贼控制了!陛下……”他屏气咽下眼眶中的泪,“世子殿下还是晚了一步,陛下还有众臣工让杨毅囚在了宫中。” 宗王一愣,接过帛锦,最后在烈风里缓缓沉下眼帘,“唉……想我赵宇风十三岁领兵在外,年少时志要远离庙堂高处,最后却落得至亲江山都让人胁迫在手。是我愧对列位祖宗的在天之灵。” “殿下莫要这么说,”郑云见宗王迎风的泪水浸润了眼角又转瞬消失于风中,忍了忍道:“殿下莫要这么说,有世子在,陛下应该不会……” “璟儿本事在大,也抵不过一颗要死的心。我本欲逆天求得双星镇宫之势,再令衰败帝星徐徐延寿而出,却不曾想弄巧成拙,逼得本不该绝命的帝星提早衰亡,垂死其中。若缺兄所言不假,反是我没有想明白……” —————————————————————————————————————— 丰都皇城宫门之后,灿白如星的珍珠梅和素净的缟素环绕了整个宇殿群。瓷白大理石铺就的路上,三人形影浮印而过,偌大的皇宫里,衣摆簌簌擦过地面的声音都能做洪浪之音。 这三人并未就此缓慢步伐,因为这里不单单是没有宫人这么简单。每走一步,赤一便能听到轻如雁羽落地几近不可闻的呼吸声从远隔几百丈之外的围墙后传出,他心中来去估算,这里至少有三支禁卫军张弓提剑做蓄势待发状,一步也不敢轻易与主上跟落下。 袁濛内力不及赤一出类拔萃,可周围压抑难息的感觉让他隐隐晓得这里并不如表面宁静。他随赵璟身后,走到第一大殿前便停了下来,他略有不解的向赵璟望去。 赵璟回头看他,袁濛还未来得及反应,赤一便提醒道:“世子要更衣,把你身上的包袱拿下来吧。” 袁濛赶忙将一早便背在身上的包袱拿出。赵璟在漆红色紧闭的实木大门前褪去简单粗布的外衣,赤一抖开锦衣为他披上,辰砂色黑金滚边朝服,蓝田蛇纹水晶白玉蹀躞带,左上挂皇族特有的玄铁镂雕镶金玉腰牌,牌上单一个摘玉旁景字,右上则是装了金印的宫袋。 赵璟这一身恐怕只有在祭祖上才得一看,他长身玉立,勤于骑马射箭练就结实悦目的身姿加上朝服盛装,愈发与平日华服锦袍加身的感觉不同,仿佛之前是秀服饰的华丽高贵,而这次则是将蕴在华袍之下的贵气和积压已久的威仪显露无疑。 大殿内轰然传来桀桀笑声,“怪喽,就算朝服披身,以世子的身份可也进不了第一殿,世子难道还想入正殿?” 长风何归 2 - 归朝欢:诓妃入手 - 守望距离 赵璟长身顿在推门的一刹那,桀桀笑声从门内传出来转瞬消失的无隐无踪,冷酷的说话声却并没有随之消失,“各位臣工,我朝上有祖制,赵氏族人未授亲王之封者,擅入第一殿,当应如何?” “当……当应……剥其爵位,贬为庶人。”老臣工颤抖的声音也隔门入耳。 “赵璟啊赵璟,你可听好了,剥爵位,贬庶人。你大可不必难为自己壮着胆子进来,在场诸位都知道你并不喜搭理朝政,闲散惯了。你若在殿外跪下给我磕九个响头,我保你还是以前那个酒肉世子,如何?”不用分辨,说话的人就是前丞相杨毅,他猖狂胆大肆意妄的在殿内得意的大笑,仿若一切尽在他手中掌握。 大殿的门久久未被开,好像被时间定格不动。 杨毅端坐龙椅上,脚下是同朝为官多年曾经的同僚们,手心抚摸着的是日思夜想仰视了半辈子的宝座,此时此刻再也没有人能阻止自己,这位子终于是握在了自己的手里了。 他难抑兴奋,余光瞟见一旁被人围住的藤木躺椅上半坐起身,惨白着脸咳嗽的赵王,嘴角浮出阴毒的微笑:“陛下真是好身体,坚持到现在都不肯驾鹤西去,实在是不给面子,你最好还是识相下旨,快快禅位于我吧。” 赵王咳嗽声未止,幽幽看向那张幸灾乐祸的脸,他面上因为病态而看不出神色,皮肤肌骨之下却埋不住滔天的怒火:“杨毅!朕自登位以来,可算待你还不薄,你却心藏不轨趁机来挟持朕!真是其心可诛!” 杨毅脸色转沉,古怪的哼笑一声,“待我不薄?的确是待我不薄!当初你刚登位不久,三百多人便命丧赵宇风之手,有多少人臣的妻儿子女无辜死于其中?吾妻得到此等殊荣兴高采烈的参与宴会,却不想被宗王坑杀!我不过是将这仇恨拉出来让大家看看,我怎么比得上天家的肮脏!” 要说赵国旧伤,非赵宇风那场屠杀之案不可。这里臣工都是赵国忠义之臣,妻儿当时都是那场盛宴的参与者也是受害者,他们身为辅弼之臣,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妻儿惨死却还要为皇族之事守口如瓶,这件事用得好,还可以劝服这些臣子为己所用。 赵王一惊,猛然想起很多年前的那场**,脸色又白了三分。 杨毅转头对地上匍匐的臣工笑道:“这里的人,有多少是当年丧过妻丧过子的人?你们抬起头,我告诉你们,只要拥我为王,我给各位的绝对不会比从赵玖这里得来的少。” “奸臣!”衰老却苍劲有力的声音从殿宇内响起。 杨毅眼中杀光闪过,继而便笑了,“程老是跪的不太舒服了吧。” 程老抬起头松了松筋骨,嘲而笑之,“跪的的确不舒服,我程业上跪过天下跪过地,就是从没跪过小人。没想到人到暮日了,却还得跪一个奸佞小人。” “程老可不能这么说,自古各朝更迭,又有几个是干净的正人君子?我自认为做得还算不错。” “做得不错?为人臣便要懂得割舍,你为朝便是为国为百姓!当年宗王的确有错在先,无奈和原由这里没有一个人是不知道不明白的,可你怎么能将私怨放到天下之前?你此时逼迫陛下就是为自己找的借口!挟天子逼宫篡位算是不错?那引外敌入侵也算是不错吗?你联合韶国侵犯我赵国的事实,不要以为就没有人知道!” 程老看向旁边的将军们道:“各位武将们!我赵国开国以来就以兵马之强闻名四国之内,到现今如何?外敌入侵不说,还内祸连连!你们其中不乏和先帝一起马背征战保卫过国家的人,再要不就是父辈受过先帝和陛下的荫泽,你们是我赵国的骨头啊!怎么能跪一个奸臣?!你们还有何颜面效忠陛下,死后还有何颜面去见先帝!” 程老不顾杨毅愈发狠绝的脸色,转头对身后文臣力竭嘶叫道:“各位同僚臣工们!老赵国人可曾跪过不忠不义之徒?文臣虽在赵国并不拔势,却素有儒风向来刚正。当时韶国任天行奸诈行径不就是妄图构陷我赵国,宗王虽有错,但这么多年为国为民,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诸位都睁大了眼睛,现在是我辈之中出了杨毅这等宵小,妄图让我赵国易主被他国翻覆了,简直丢尽了我赵国儒士的脸!!” 程老的苍发在愤怒中簌簌颤抖,声竭难表的是一颗震怒的、不愿与人合浊、不愿被后人诟病的忠心。功勋卓著的将军们渐渐挺直了腰板,儒雅闻名的文人渐渐抬起了头颅。 杨毅气急,手掌猛地朝龙案上拍去。这里跪下被圈禁的将军臣工,都是皇族最难撼动的拥趸,同时也是赵国的中流砥柱,若说他杨毅不想把这里的人都杀光,天下不会有一个聪明人会去相信。 可他自己也都知道,这些人是国之本,只能劝服、利诱,不能威胁、恐吓,否则只会适得其反,犟骨头就像弹簧,越压反的劲道越大。 “程老,若我没记错,你的小孙子当年才四岁,如果能长大,此时也该是长身玉立,灼灼其华的君子人物,你难道就没有埋怨过?”杨毅深知不可急于表露性情,于是收敛了怒气,去戳人的痛点。 程老一时梗住,他便趁势又道:“我知道你们在怀疑,当初抓你们入宫的是禁卫军你们没有看错。禁卫军是迷途知返,现已经听从我的号令了。当年宗王为了一个妖女杀害无辜,还要妄图将统领丰都禁卫的密令【雍】交于妖女手中!如果不是我为了维护赵国基业陈表上书,今日你们可就没有这么长的命留到现在。至于程老说的什么联合韶国侵入我赵国,简直是对我的污蔑。凡事都要讲证据,程老可有证据?” “且先不论你勾结韶国的证据,本世子就想问问,现在【雍】在何人手里啊?”清冷的声音不疾不徐,不温不火,却像是秋天里的细雨初淋在身,让人越发觉得冷到骨头里去。 大殿朱红鎏金的正门随着这句问话,豁然开启在杨毅和众人的面前。 长风当归 1 - 归朝欢:诓妃入手 - 守望距离 十年无所为,十年纨绔志,可仔细看如今殿前的男子,却不是这样一个十年能打磨出的一柄利剑。 光滑如镜的黑石上映出立如劲松不到,端若兰芷清正的男子,十年一瞬眨眼,不仅杨毅,在场很多臣工都片刻愣怔住,眼中浮出的是十年前那位站在宗王身边,让牡丹凝俏,梅见低头的奇女子。 只是眼前的人不会燕燕俏笑,不是弯弯柳眉,一双冰沉曜石般犀利洞察的眼睛悄无声息的扫过大殿上的人,被端视过的莫敢抬头。 杨狄秋拔出宝剑:“你是来送死的!” “杨毅,【雍】在何人之手?”赵璟沉声问道。 【雍】在何人之手,普天之下无人不知,先皇将可统帅丰都兵将的兵符【雍】留给了宗王赵宇风,将万人敬仰的龙位传给了当今皇上,自此兵符皇位就再没有同时出现在一个人手中。 “在何人手里,不是最应该问问你吗?”杨毅眼神毒蛇一般盯着面前的人, “问我?”赵璟大笑,惊得四下跪着的人一抖,众人只能看见他黑色宽袖锦缎随意抬起,一道黑影便如风而出,将杨狄秋打昏后,又犹如浓雾毒沼一般纠缠到杨毅身侧。 杨毅来不及高呼救命,咽喉已被人扼住,耳边那人银牙狠咬似狼似虎,恨不能咬断他的脖子,本感觉自己掌控一切的杨毅顿时在刹那间五感跌至冰谷,他忽然明白就算手握【雍】,就算皇城上下被他严控,就算谋划了这么久等着宗王离开自己来守株待兔,可到底还是差在赵璟这一步棋上,赵璟太让人琢磨不透了。 “留……留命!” 赵璟游鱼入水般从大殿一头信步走过纷纷低头跪下的臣子身侧,最后行到陈老身边,赤一扶起陈老,他则看向被众人挟持在殿上的皇帝,自己的叔叔。 “皇叔,可否等一等侄儿?” 赵璟推开第一大殿的门时,赵玖紧绷惨白的脸上才露出这一日以来唯一一丝欣慰,他此生最值得骄傲的就是有赵璟,不曾溺爱也不曾约束过,任世人怎么轻视怎么非议,他也从未怀疑赵璟会不成大器。就像他时常对陈老说的,“璟儿承了皇兄的气度,不会放任自己的。” “皇叔等得。” 赵玖话毕,赵璟转身拍了拍一直跟在身边的袁濛的肩膀,“袁濛,你应该好好看看这个大殿,最好记住每一个细节,甚至是每一块地砖。” 袁濛一愣,在这么紧张的环境下,赵璟每一个动作都掌控着赵国未来的命运,可赵璟这时却对自己说起一些奇怪的话,他将到了嘴边的话吞吐了半天,最后还是问了,“为什么?” “因为你父亲就是在这个大殿上被诬陷的,你难道不想知道当时的情景?” 袁濛一时语噎,这么多年了,他一直背负着父亲承担的那些莫须有的罪责,他一直在心里默默发誓要为父亲报仇,要为他正身平反昭雪,可他尽然不知道父亲是在第一大殿上被人诬蔑羞辱陷害的。他心里澎湃一阵,真的抬起头来仔细的看着这座正殿的样子,把全部的精美和污秽都看到眼中记在心里。 赵璟似乎在等他的回答,袁濛审视完一圈后,眼中尽然热泪滚滚,哽咽道,“当时是什么情景?” 赵璟指着杨毅所在宝座的正前方,“他就站在这里,看着一封一封从边境快马加鞭送来的上表奏本,上面的人大多都是他驻军戍守多年的城、关隘的官员,他们居然不顾多年并肩的情谊,构陷他贪污朝廷播发给边关军队的军饷和补给。而这些官员是什么身份背景,背后有什么人,你自然也有耳闻。”赵璟一步一步走向他刚才指过的地方,站定后缓缓抬起头,恰与杨毅四目相碰。 杨毅心里惊诧万分却破口道:“你胡说什么!第一殿的政务是赵国最高的机密,你怎么可能知道!” “袁将军为谋私欲,深冬克扣军中粮饷五百万白银,至使冬至十分天寒地冻之下,军中竟无棉被遮寒,食无肉居无安,下官实在无可忍,无奈向上表言一二,望陛下明察秋毫,绝不能姑息贪污之人。某年某日某时,望云关都尉、郡守书。”赵璟突然高声背诵,一段不成又是一段,明白人当然知道赵璟嘴里背着的都是上表的奏本,一出完了又是一出,直到说完十个关隘,二十个身居地方高位的官员的名字才罢休。 “杨丞相手掌百官名册,你说刚才那些名字和官位可有差错?”赵璟眼底冷光闪现,无人不觉身侧冷风恻恻。 第一殿上,无论军政事务皆是绝密之事,殿内议论之事出了第一殿的宫门,便要埋在心里,就是烂了也要烂在心里。别说议论之事,赵璟连奏本的内容都记得一清二楚,扳指便可点出,如果陛下不知,那这位赵国人眼里,他们这些臣子眼中最不值一提的世子,实在隐藏的太深了;可如果是陛下知会的,那陛下之意也昭然可知。 “不回答本世子,那本世子也不强人所难。杨毅,你是个聪明人,袁将军是不是被你连谋地方官员构陷冤死先不说。为了查出你和边关那些官员的秘密联系,本世子不得不亲赴前线,从那些人嘴里挖出一些东西来,可惜看来看去都不足以将你致死。你倒是做得十分干净,那些地方的账簿都是经过填平修改的,我若只有一些你和官员的往来信件对你构不成什么太大的威胁,你只要否认有人故意陷害模仿便能脱身,我说的对不对?” 赵璟不等他回答,又道:“可是你也又太不聪明了,如果你没有这么着急的要控制丰都挟持陛下,没有这么早的暴露自己的野心,恐怕我也不太能抓住你的漏洞和弱点。难道你真的以为哪些钱的去向我不知道?你真的以为我赵氏拿你没有办法了吗?” “杨毅!”程老怒道,“世子已经将你和地方官员往来书信交于了老朽,还包括有你这么多年用这些钱从平阳国走私军需的走私贩那里购置的马匹、兵器等的明细,时间地点和参与人都一清二楚。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杨毅惊愕不已,心中除了震惊恐惧,还有很多一直围绕他的困惑难易解开。这些事情实在是秘密的不能再秘密了,可赵璟又是如何知道的?这个赵璟究竟隐藏了多少? 他不是醉卧温柔乡的那个世子,也不是宗王棍棒下的废物,更不是他们眼里心中的那个永远也不成气候,处处偷巧出丑的人。 杨毅只能得出一个结论——他太知道如何收敛如何显露,如何厚积如何薄发,若善权术,那是明白人性险恶,若懂隐忍,便是洞悉成败得失。 “杨毅,你刚才说你不知道【雍】在哪里,那你肯定也不知道现在门外发生了什么,对吧。”赵璟回身向刚才打开的红漆如血的大门之外望去。 午日,阳光毒辣,却还照不到殿宇前的明黄瓦下,遮出的一片阴凉里,不知何时站了一个人,黑衣似乎在等一个命令,静默不会主动动身向前。 杨毅眯着眼睛仔细看,一瞬间,陡然愕然的睁大了眼睛,“你!” 霸下像是没有听到杨毅惊诧的声音,低着头等待着。 赵璟不疾不徐,“宋书平在何处?” “宗王府地牢。” 赵璟叹一声,又问“可是知道了他父亲的事?” 霸下默默摇了头,“还不知,他被泡在水牢里快一天了,整个人似乎有些虚脱,属下已经派太医前去诊治,但还没清醒过来。” “让你保护朝中这些有功于我赵国的老臣们的安危,可等我回来,却一个死了,还有一个半死不活。”赵璟忽然环视了一下殿上的老臣们,眼中悲悯异常,殿上跪下的文武老臣们瞩目着他,眼中隐隐都忍住了心酸泪水低下了头,但也有那么几个头颅缓缓低下,却不是为了心酸,而是恐惧。 “到底是谁,害了宋将军,你总该是知道的吧!” “是!”霸下深眉紧聚,“宋将军本是宗王殿下暗中安插在陛下身边护卫的一支,可陛下的禁卫统领张余居然暗中受贿于杨毅,将宋将军吊死在城门上!”霸下说完此话,胸腔起伏难定,看得出已经早是忍无可忍。 “恩,知道了。”他终于有将目光移回殿上,有个跪着的人已经因为大汗虚脱而骤然倒地了。赵璟闻声看去摇了摇头,冷笑道:“天下人说我赵国出的都是硬骨头犟骨头,都说我丰都人杰地灵,不知道让天下人看到这些东西,会怎么想。现在我赵国臣子欲篡位,贪腐之风日盛,还有什么来对付意图侵犯我赵国疆域的韶国?” “世子!陛下!”老臣们哽咽哀嚎,殿上弥漫着一股难以言状的悲苦之声,让人闻声欲哭。赵玖坐在一旁,看着其中曾经是先皇带出的人,他们有的是骁勇将领,有的是雄辩文臣,程老激扬肆意的一番诉说,没有让他们感动而哭反让他们挺起了脊梁,可现在他们哭的是什么? 赵玖扪心自问,这么多年,先皇曾经为他们留下那份指点江山,立数高峰的豪迈似乎都消磨在了久远的时间之中,现在留给他们的是志难平,情难抒。他又想起那日先皇病卧的塌边他一个人跪旁的情状,先皇长久的叹了口气后才握住他的手,对他说了一句他一直深埋心从未真正跟什么人说过的话。 “朕遗憾啊,恨老天没有给朕更多的时间打点这份江山基业,也恨老天没有给朕更多的机会去栽培你们兄弟二人,到最后只能都留作遗憾。你兄长是朕自小留在身边,想早早让他离开女人家,也好担起这份职责,可何以百炼钢,化为了绕指柔,到现在朕都不明白。你啊,从小跟着你母后,性子随她,虽然是个不服输的,却始终太弱了,再强装也不过只能守一城。你皇兄他不在,这江山,哪怕只剩一座城,朕也只能寄希望与你了。” 现在内有反贼,外有焦困,别说守一座城了,当初杨毅等人欲趁宗王不在时取赵璟的命报仇,他为了皇族的脸面都只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初和现在他连赵氏都保全不了! 恍然间,赵玖也热泪满眶,难以自禁。 长风当归 2 - 归朝欢:诓妃入手 - 守望距离 自霸下出现后,杨毅奢望的逆转契机已去了一大半,杨毅始终也不敢相信赵璟能在自己身边安插这么深的一颗棋子。 霸下,是他十年前自东城黑市中一个人贩子手里买来的,当时霸下还是个不到十岁的孩子,只是第一眼看到他时,就被他眼睛里毫不掩饰的杀意吸引。几年的培养直到如今,期间委派给他的所有任务都是见不得光的,如果刚才他只是将信将疑程老所指他犯下的罪证,那么现在所有的一切都不用去怀疑了,也许赵璟手里的证据比他知道的还要多。 杨毅像是泄了一口气,但他还不甘心,因为还有逆转的可能,那就是金孝仁手里的三千精锐人马还主控着丰都,城外禁卫也都听命于那块令牌,现在正拉弓上弦箭心指向皇宫每一条主要干道,而且除了这些,韶国的军队现在恐怕也该反击夺回失手的关隘了。 赵璟看出他所指望的,冷然笑出声向他问道:“丞相大人,今日的捷报不知道你的人有没有收到呈递于你?” 杨毅被他一句问愣怔住,呈递何物?捷报!他身向前倾去,眼睛瞪如牛眼,赤一掌心运气将他逼退到后。 “是没有收到了?”赵璟似惋惜,轻摇头:“郑将军前方杀敌,丞相实在应该多过问几句。” “急报!急报!”腰跨利剑锵锵的士兵手持鲜红缎带闯进来,抬头一呆,见殿里的阵势连嘴里喊着的声音也戛然而止,愣怔在门前,手里面被系着的一纸急奏此刻呈递给谁倒成了问题。 袁濛虎步平稳走到他面前,一把拿过急奏回身得到授意便落落展开,眼睛扫了一遍,眉峰皱起,急抬头看向赵璟:“世子殿下。” 杨毅看到他神色不清,陡然来了劲,不顾赤一钳制问那士兵道:“所呈何事?快说!” 士兵左右看看,又眨眨眼睛,干咽一下才道:“回禀,平阳国已出兵,行军正从东边而来。” “哈哈哈!好!好!额……”杨毅在寂静的大殿哈桑嚣张大笑,被赤一狠狠掐住不得在动弹。 突然,赵玖坐在椅上猛地弯腰咳个不停,“皇叔!”赵璟急忙扑过去扶他,赵玖挡开他扶到手肘的臂膀,脸色憋得青白,“快!咳咳,快把急报拿来给朕!” 袁濛快步送到赵玖身前便退到原位,赵玖颤巍的手指划过粗糙的纸张,每字每句几乎用指甲抠着看过去,他猛然抬头抓住和他一同看急奏的赵璟:“璟儿!” 这一眼,直看到赵璟此刻萧萧索索的心里,赵玖狠狠敲着纸上几处看他,赵璟眼中越发凌厉。 赵璟身后簌簌起声,赤一和殿上一干人大叫出声:“殿下!身后!” 赵璟向右侧回头,冰冷的剑锋从上向下落来,眼睫分离的一刹那,杨狄秋的利剑陡然分折两半,分离出去的剑尖飞出十几步。杨狄秋眼底一紧,另一半参差残剑横切过赵璟的手臂,划破辰砂朝服,扯出一道血淋淋的口子。 杨狄秋见一击得手,幸幸仰头笑起来,“赵璟!看见没!终究是我胜您优你万分!还不认输!”笑声戛然,他低头惊愕地看着从后背穿身而过的长剑,潺潺血流从腹中往外流,他身后,袁濛缓缓抽回长剑,冷静的退还给送报的士兵手中。 士兵看着滴着血的剑,又见杨狄秋落倒殿上,一时难以回味一二。 杨毅脸色煞白与赵玖不相上下,“狄秋!!” 赵璟冷森森的低头一地的横流鲜血,“霸下,把他扔出去。” “主上,您的伤……” “扔到唯一能通向第一殿门前的那条归心路上。” 当杨狄秋的尸体出现在空旷无人的宫宇中央,宫门外却丝毫没有动静,就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赵璟扶着朱红色的门框向外看,寂静无声的宫殿此刻在他心中比炼狱有过之而无不及。 平阳国出兵并不在他的意料之中,他万万没有想到东方居然有这样的胆量来趁人不备侵吞赵国的土地。就在刚才,那封急报里,除了‘东方芮’的名字之外,还有一个他不愿意见到的字眼,‘西营’,这两个都是平阳国领军的副翼。 他抬头望向烈日,想起这些天奔波往返,攻心攻谋,妄图快些解决这些让人头痛的事情早些去平阳国见她,可这江山的事情又有什么时候能是个尽头。皇叔就在他的身后,目光殷切的看着他,他知道这一日迟早会来。无论什么手段还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攻策,他都信手而来,掌间随便拿捏。可千算万算没曾料想的居然是自己不愿意去面对。 恍惚想起幼稚时光里,皇叔抱他在怀,坐在他最爱的桃花树下教他下棋,皇叔抬头看他着急出了一头冷汗,笑而问到:“璟儿,长大是想做个所向披靡的将军还是做个君临天下的帝王呢?” 那时他实在年纪太小,看着棋盘不假思索:“将军!我要当个和父亲一样的将军。” “是叫父王。”皇叔摸着他的额头擦去汗水,转而却说道:“为什么想要和你父王一样做个将军呢?像皇叔做个皇帝不好吗?” “将军可以杀退敌人,保护我们赵国,保护皇叔啊。” 皇叔牵起笑意:“那你说保护赵国重要还是保护皇叔重要?” 他棋盘上被杀的蒙头蒙脑,却突然抬起头看皇叔,他清楚的记得,那时他说了一句让皇叔笑不拢嘴的话:“古人说过,君为道,天下为君所系。保护皇叔就是保护好赵国,当然保护皇叔最重要,况且皇叔总是生病。皇叔,该你落子了。” 皇叔笑了很久,伸手落下一子,笑道:“皇叔体弱多病,所以你觉得应该保护好皇叔,对不对?你知不知道皇叔最想做的是什么?” “皇叔最想做什么?”他低下头又去看棋盘。 “皇叔最想做的是保护赵国里那些和皇叔一样体弱多病的百姓们。皇叔只是一人的命,不足为惜,可赵国却又千千万万向皇叔这样多病的百姓,你想不想一起保护啊?” “当然想保护他们了,璟儿最想保护的就是像皇叔这样经常生病的百姓了,做了将军就能像保护皇叔一样保护他们!” “做将军是为了保护皇帝和皇帝的土地,因为将谋是急劲如风威震三军,在外战敌千里,保国一方,你如果做将军,就只能保护皇叔一个人还有皇叔的土地,可没法保护那些生病的百姓喽。” “啊?”他吃惊的抬起头,“那怎么办?” “你如果做个皇帝的话,就能保护那些百姓了呀。你刚才不是说君为道吗?你知道君之道为何?君王之道是退隐锋芒,帷幄朝堂,保民安民,护百姓于倾厦之下,听起来不错吧。” “恩!璟儿要做个君王!” 赵璟笑而摇头,当时皇叔偷换了概念设了陷阱让自己下套,至于最后,自己整日把此当做志向,等慢慢懂事发现当年皇叔是下套子的时候,已经向着这份念想走了多年,自己不想也不能再回头。因为他的确想要保护好赵国,这样皇叔也可高枕无忧,父王也能省些力不要天天出京带兵打仗去。 可,如果有一天,自己视之如命的志向和自己是指如命的人碰到一起,又该如何? 落子无悔 - 归朝欢:诓妃入手 - 守望距离 正午,西营营地的大门前安静的落针可闻,所有士兵整军待发,只是主将还没出现。 监军帐子内铁杉坐在正中间的帐门前,恰恰挡住出去的路。一身铁甲像是堵墙,把所有的所有人的目光都堵在外面,也把里面人的目光堵在自己的身上。 寒佩秋银甲红缨站立在他面前,斜跨在腰的长剑延到披风之后,目光与铁杉相触许久,是铁杉忍不住说了第一句。“我不会允许你去的。” 寒佩秋拇指摸索过长剑剑柄顶头的红色宝石,“陛下的旨懿你应该看到了,上面写的是西营做容王殿下的侧翼,难道我不是西营的?” “陛下知道你是女儿身还让你上战场?陛下一定会再有手令来的。我要等圣旨!你也必须跟我一起等。”铁杉固执的坐稳了马扎,。 “陛下让西营正午必须出兵,现在已经是正午了,铁大哥,陛下的意思难道还不清楚吗?”寒佩秋劝说可还是不见他挪开,无奈之下覆在剑柄上的左手猛地抽出长剑,“如果你我再不出去,陛下处决的军令可就真的来了!铁大哥!我是寒佩秋,陛下都如此明了,你做什么固执?是想我现在就以违抗军令之名将你斩杀,然后再自裁?” “我……我,陛下不怕寒将军在天之灵的责怪,我怕还不行嘛。” “责怪你?陛下为什么没有让我来当这个西营的统兵而让你来当?这是陛下对我父亲的责任,陛下这叫果断,而你这就是优柔寡断,身为西营的统兵,你不能再优柔寡断下去了!再晚一刻,陛下要人头的手令就真的来了。” 监军的帐子里发生了什么,西营的士兵当然都不知道,只是他们最后看的铁杉和寒佩秋走出大帐。寒佩秋上马,银色的铠甲晃得让人难以直视,只见他身侧的铁杉挥臂大喝道:“西营全体听令!出发凉州!” “是!” 军队向着正午日光而去,寒佩秋马上回首西营营地背后的那座山,越过那座山要不了多久就是都城昊湯。她只在心里暗暗叹息,帝王,摆脱不了一己之私欲便难成大器,可对土地、名利、霸业的追求又何尝不是帝王的私欲? 乱世苟且而已,何必想那么多。她突然笑自己太傻,如何懂得了那么九曲勾环的东西,若说谁能懂得了,恐怕也只有他了。只是,这次,他和自己都真的成了局中人,对立的局中人。 ————————我分——————我分——————我分——————————————————— 日头晒过,影子变斜,杨狄秋身上的血也全部在地上干涸成一片。 赵璟缓缓回身,朝杨毅已经死寂的脸看了一眼,最后平稳的落在皇叔的身上。就在他身后,遥遥正对的巨大而紧闭的宫门发出嗡嗡开启的响声,一人策马出现,向第一殿赶来。一边挥鞭一边疾呼道:“捷报!捷报!” 喜悦来的晚,却还算来的及时。整个宫殿突然像是染上了喜色,连白的惨然的花都在柔和的风中枝枝摇曳,迎接捷报。 赵玖姗姗站起,推开旁人的搀扶,向赵璟缓缓而来,他始终看着赵璟,任是天崩地裂都难撼动,走近,伸手拍在他肩上,轻声道:“你小时候不是一直想要做将军?皇叔支持你,你父王已将韶国牵制住,皇叔要你去把平阳的敌军赶出去,如何?只要你一日不回,皇叔便是死也会坐在这个位置上等到最后一刻。” “皇叔……” “皇叔不是逼你,我知道你有一个在意的人。但你不要忘了自己小时候说过的话,你要保护像皇叔这样总是容易生病的百姓,对不对?你要让赵国的百姓安之稳之,耕有其田,织有其布,不要再流离失所。现在,平阳国的军队要让我赵国人流离失所,深陷战火,你要如何决定?如何落子?” 沉默很久,久到周遭都能清楚的感觉到时间在流失。大殿上,十几双眼睛都看向那位立若寒中翠松的人,那个曾经被以为只是摆设的人,终于站到了权利巅峰的面前。 可是,承诺很难交付,如果仅仅是回答,如果仅仅是回答自己尊敬之人问题这么简单。 “璟儿愿为皇叔分忧。” 赵玖笑意终于布满脸上,“那就要落子无悔喽。” “落子无悔。” ... 丰都的骄傲 - 归朝欢:诓妃入手 - 守望距离 赵国仁政二十七年,宗王率兵阻绝西陲韶国入侵之兵,同期,宗王世子赵璟凭一己之力肃清国中叛军主力,赵国宗王府一时名扬四国,世人闻之啧啧。同年同时,韶国联合平阳国集结大军,意图兵分两路夹击反扑赵国,四国分而为政歌舞升平的局面至此完全被打破,而各国侵并野心暴露无遗。 正午的日光照在春末夏初的丰都城里温和明朗,丰都每条街道上人流匆匆,只房宿街口的人扎堆耳语。沿着房宿街宽砖铺就的小巷里,宋宅坐落在巷尾,门是空荡荡的敞着,白幡高悬,院内隐隐传来啜泣的声音。 前丞相杨毅及乱党挟赵王夺位被镇压就是三天前的这个时候,城内无死无伤,唯独这位宋将军被乱军直吊城门含冤而死。也是三天前的这个时候,陛下颁布昭告,重整东宫,置门下坊、典书坊及左右卫等十多府,普天广录能士为东宫座上宾客,翌日,东宫北门悄然迎入第一位主人。 消息一出,整个赵国都被震动了。 赵国皇族子嗣单薄是不争的事实,赵王无子无女,经此一乱后又伤元气,骤立东宫已是不可避让的问题,入住东宫的人选也将成为朝议的重中之重。若放在以前定是由上至下上表陛下扩充后宫云云,丰都人都知道,宗王殿下常年随军驻扎关外,唯一可以指望的世子却扶不起立不住,所以自然只有扩充后宫这一条法子。 如今,东宫内殿正主,恐怕整个赵国上下的百姓拿脚趾头也想得出。当初扶不起立不住的那个宗王世子,现在简直成了丰都街头巷尾风传的人物。有的酒楼挂出招牌,特书明示,什么世子爷曾闲坐品酒听曲儿,或夜宿某家某店。只要与宗王世子能挂上钩的,统统拿出来以做吸引顾客的资本。 只是,自那之后,赵王都未颁召册封太子一位。 第三日晨间,丰都街巷官府布告上,一条留有东宫大印的告示引来了众议。 告示上大概书有,宋氏满门忠烈,特以侯爵之礼敛棺入葬的内容,令人议论的是宗王世子赵璟要亲自随棺直至其入土。第一封告示天下的东宫之书,竟是为了一位将军,而这位虽未有太子之封却已有太子之实的东宫主人,以此身份昭告的第一封告书,让满朝文武都静默无声。 正午才稍稍过后不久,房宿街口已经没有扎堆的人群,让人咋舌的出现了很多官服森森头顶素冠的人,他们其中不乏有人白发苍苍,有人甚至腰挂让人眼前一亮的银鱼袋,看到这些,再不懂的也明白这些都是当朝要臣。 他们站在房宿街口,互相都未接话语,直朝远处的街那头望去,很显然,他们在等一个人。 街道上的路人也都凝注一样,站在远远的地方不敢靠近,如果有大人物出现,一般都会里外围很多官兵,现在的场面已经不仅是有一位他们眼中的大人物这么简单,让人好奇的是这里却没有官兵的影子。 在期待、疑惑和等待的目光里,穿过曾经闹市的街区,一辆素顶两驾的马车缓入人们的视线,马车行的不快,四角流苏坠子用麻编制,稳稳垂下。 马车停在路中,从上下来的男子素衣简袍,站定后朝身边环顾,淡淡眼神扫过,雅人深致以外更多的是冷冽,被直看一圈的人都纷纷低头。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为他牵出的那匹高头大马身上。 赵璟已经三日未合眼,宫中上下,国之内外都有无数疑难向着他,朝内朝外无数双眼睛盯着他,他被自己的亲叔叔摆了一道,而且毫无反驳能力的摆了一道。虽然早知这一步最终会到来,却不是以自己最舒服的方式走到的这一步。 父王率兵与韶军周旋,而平阳国的大军正以最快的行军速度向赵国边境扑来。大军,确确实实是大军,平阳国派出兵力是赵璟始料未及,他唯有痛击第一波到达的平阳军才可能得到先手。在赵国内乱刚刚过去的现在,在军民疲乏的时期内,每一步都将成为一个转折,每一步都是下一步选择的开始,或者再也没有的开始。 赵璟久久站立,他看见白花花的冥币从巷深上空出现又落下,他听见哭泣和悲嚎的声音由远及近。 这是赵国乃至四洲内历史上唯一一次由皇室亲随为功臣下葬,也是唯一一次朝臣参与如此之多之重的一次下葬。宋伟的棺木从房宿街一路悄无声息的走出丰都,赵璟驾马紧紧跟随,他的马以一种极为庄重的方式走着每一步,马头高高昂起,脚步永远落后于棺材半步。 赵璟笔直的端坐在马上,他身旁扶棺的宋书平也笔挺起腰杆。宋书平眼睛红了一圈,却未流出一滴眼泪。 沿路的人都默默的注视着他们,在一直以丰都为傲的赵国子民眼中,他们见证了在这片土地上发生的内乱,未来也许即将见证这片土地被鲜血侵蚀,他们知道他们引以为傲的拳头和锐气正在被消磨,也许最终会以他们的血肉为代价。 但他们也知道,他们并未失去斗志,他们并未失去骄傲。 ... ... 全力以对 - 归朝欢:诓妃入手 - 守望距离 “听说了吗?赵国内乱不到半天就被镇压,我们这次出战,会不会成了以卵击石啊……”士兵们凑在一起小声嘀咕。 “不会吧,你消息从哪里打听到的?如果真是这样,那咱们不就死定了。”其中一个略显吃惊,“赵国士兵和野蛮人没什么区别,战场上一边杀敌一边往裤腰带别人头,杀多少就别多少,听说他们以这个来定军功呢。” “真的?”胆小的已经露出惧怕的神色,惶惶朝刚才说话的人投去询问的目光,那几人却都低下头或是目光移向别处,“你们说的是真是假啊?” “你们上了战场就会知道了。”寒佩秋站在他们身后。 大军到处都有人在议论赵国的事,没有正面交火,大多的议论都是以讹传讹,但如果真是这样,寒佩秋的感觉也许会同现在有所不一样。 因为,这些话,十有**都是真的。赵国的确从混乱中恢复的太快,陛下以乱制乱的想法在出兵第二天就被推翻。西营的这股拓路的先行军,恐怕即将成为赵国实力最有效地试金石。 寒佩秋没有再看这些士兵,她说完话静静从他们身边走过。 她听说,赵国之所以如此之快的摆脱困境,还要归功于宗王世子赵璟。 她一开始就没有想错,他们终于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佩秋……你怎么了?”铁杉整理了马上的行装,寒佩秋走到身旁,愣愣的站着不动,就像被冻住。 寒佩秋摇了摇头,挣脱了纠缠的思绪,“没什么,咱们还有几天能到赵国泉水郡?” “以现在的行速,大概还需要五天。你有什么想法?” 寒佩秋微微叹气道,“如果我们能拿下第一战,我想以后对我们平阳军会有很大的好处。我看了一下泉水郡的地形,退守也可以消耗我们很久的时间,所以一定要速战速决,最好一鼓作气一击便中。” “既然你都这么想了,赵国人也会这么想,这一战恐怕会很难攻下。”铁杉见她又陷入沉思,“我听说赵国新推立太子一人,赵璟,对吧?你和他有过接触嘛?你觉得他可能亲自督战吗?” 寒佩秋浑身一抖,寒气从上至下走了个来回又停到她心里去,对啊,这么重要的时刻,他会不会来督战? “先不说他会不会督战,如果是他布兵,赵国之内还有谁可能出现在泉水郡?我实在想不出来。赵国最为威名赫赫的就是宗王。这么多年,宗王一人煊赫战功几乎掩盖了所有赵国将军。且不说别的,往好处想,如果他们真没有人能领兵,我想对我们也是一个优势。但如果赵璟以太子身份督战泉水郡,士气不说,他这个人行兵如何就要凭我们自己的造化了。” 行兵如何?赵璟一颗玲珑心,如果他真有意要在此阻拦平阳国,恐怕鏖战难免。 寒佩秋忽的感觉头要炸裂,当初没想到自己真一语成箴,她真恨没有杀了他! 忽的,一人靠近她,铁杉皱眉,寒佩秋却带那人往一边去说话。 “朝中如何?可有发生什么大事?”寒佩秋立在树下,树荫遮住了她脸上的神色和身边人的样貌。 “光禄勋乌大人近日辞去职位,寿山王被陛下作为大军主帅跟随西营而来。” “什么?!”寒佩秋一惊,信息一下子来的太多,乌衣辞去职位所为何事?恐怕是赵璟召他回赵国,那他回到赵国又为么事? 寿山王本答应要帮助寒佩秋以清君侧,如今却被推到领兵攻赵国这风口浪尖上,这件事的背后推手除了丞相恐怕不会有第二人,寿山王被支出平阳国,乌衣离开,清君侧难度将大大提高。 寒佩秋突的抓住来人的手,“再说一遍?不,不用说了,寿山王此刻军行何处?” “寿山王离大军还有三天行程。” 三天,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如果他们先行军在泉水郡折戟,三天等来寿山王转机实在太大,但是万一寿山王如果也失败了,这话柄就烙下,再用寿山王和罗翔去牵制丞相,恐怕满朝不会有几个服气。 寿山王与赵璟的关系,如果赵璟加以利用,变数又多了一重。 这么看来,就只有在第一次攻击泉水郡时就要拼劲全力了!! ... ...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