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少年药奴 天边刚亮起一点微光。韩家的药山上,便响起了一声尖锐的哨响。 在药山,天的颜色永远是灰蒙蒙的。 浓郁的阴气被密布山间的阵法聚集在这儿,从不消散。一旦阴天,更是黑云压顶,如威如狱,看得人心生烦躁,压抑无比。 韩七舀起一瓢院里引来的山泉浇在脸上,冷冰冰的,整个人一哆嗦,原本还有些的睡意当即就散了。 尽管是清晨,药山的空气也丝毫没有清新的感觉。韩七胸口有些闷,被冷水这么一激,忍不住猛咳了几声,嗓子眼里甚至冒出点血沫子。 “小七?屋里还有几包聚气散,你回去服下吧,可别伤了你的身子。” 院子里走出一个身着蓝衣的老人,一双眼睛里满满的都是担忧和慈爱。韩七抬头看了老人一眼,轻轻摇头。 “没事,爷爷一把老骨头了,用不着那个。小七啊,你还小,日后提升了修为,也能出了这个鬼地方。咳咳,咳咳咳!” 韩老伯说的急了几分,忍不住弯腰咳嗽起来,嘴角隐隐有鲜血渗出。韩七脸色一变,连忙上去扶住他,又从怀里掏出一包聚气散硬塞到韩老伯手里。 对于自己一手养大的孙子,韩老伯再了解不过,只得无奈地叹了口气把聚气散收好。虽然韩七性子冷淡不善言辞,对自己这个爷爷却是百分百的孝顺。有自己在这儿,想让韩七拿了聚气散独自服用那简直是痴人说梦。 只可惜,他只是这药山上一个小小的管事,非但不能给韩七丝毫好处,反而连累得他小小年纪就在山上为奴,被这阴煞之气侵蚀生机。 韩家是魔修世家,从嫡系到最低等的奴仆修炼的都是魔功。魔修依靠天地间的种种阴煞之气修炼,平日所服用的灵药准确来说应该称为魔药,更多依赖于阴煞之气生长。 是以,药山的阵法自然聚集的也是阴煞之气。尽管阴煞之气同样可以看做天地灵气的一种,但它阴冷暴烈,对身体的伤害极大。若是凡人在这样阴气浓郁的地方生活,用不了几年就会化作枯骨。除非修炼到筑基,或有种种灵药宝物,才能抵御这危险的阴煞之气。 药奴,显然是韩家最底层的存在。就算韩家给药奴们发下魔功,也不过是最低劣的货色。这儿的人大多也就是炼气二三层,若有人突破至炼气中期,简直就了不得了。这些低级的炼气修士和凡人也没什么差别,至多不过是把生存的时间多延长个十来年而已。指望韩家人善心大发,那更是不可能的事情。 自幼生活在药山的韩七年年都能看见那些体弱的药奴受阴煞侵蚀,大口大口咳出污血和内脏碎片,变成个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瞧起来和干尸没什么分别。运气好的被随便丢进乱葬岗里,倒霉的被抽/出/血髓脑浆变成花肥。只有爷爷那样修为高些的管事才能在死后好运地拥有一座小小的坟。 韩七自己也觉得幸运,他从小被爷爷拣回来,在这儿活蹦乱跳地长到如今十二岁,虽然时有咳嗽,但竟然还算健康。 这得益于幼时爷爷时常用灵气替他调理,又把自己拿为数不多的聚气散留给他服用,抵挡阴煞之气的侵蚀。但若非有了他这个拖累,炼气六层的爷爷也不会这样快地老去,这几年和凡人也没什么区别了。 所以韩七才尤为不甘心。 他不是没想过办法去挽留爷爷一天天衰老腐朽的身体,然而他无能为力。驱除阴煞的丹药显然并非药奴能够得到的,而药山可以偷藏的灵药只会加重爷爷的病情。爷爷是他十二年来相依为命的唯一亲人,韩七简直不能想象,如果爷爷死去,他会怎样? 每一天看见灰色的阴郁的天空,韩七都无法抑制地生出不甘来。他已经在这药山呆了十二年,看不见任何目标,只等待着几十年后血入泥土骨化尘。 毫无希望。 更令人绝望的是,他甚至想不到任何可以逃离这命运的方法。 韩七心情不太好,尽管仍然是往常一样的面无表情,眼底多多少少还是带了几分戾气。水池边上几个药奴看见他过来,连打水的动作都快了些,然后急急地拎起就走,生怕碰到他这个有名的小煞星。 韩七冷笑了一下,懒得同这群欺软怕硬的家伙一般见识。 韩七总感觉自己不应该是这样的人,他似乎不该生活在这个灰暗的药山,浑浑噩噩地受人驱使直到死去。他想要走出药山,走出韩家。他想去看看外面蔚蓝的天空和明亮的日光,想要成为那些传说中的强大修士。越是从小见惯了黑暗和死亡,他就越期盼可以逃离这样的命运,让这世间再也没有人可以欺辱轻蔑于他,没有什么可以操纵他的性命。 只可惜…… 韩七暗暗叹了口气,离水池近了一步。这些用来浇灌灵药的泉水都引自山泉源头,里面蕴含/着丝丝灵气,甘甜清澈,令人心旷神怡。他低头看着水池。这水澄明如镜,清晰地映出他的倒影。 有些瘦小的少年,面容清秀还带着一分稚气,皮肤因为药山常年不见阳光而有些不自然的苍白,看起来安静而腼腆。他的衣服破旧但是干净,肩头上趴着一只银色的小蝎子,正乖巧地扯着他的头发玩耍。如果不说明,只怕任何人都很难想象他这些年杀掉的药奴也不下双手之数了。 忽然,原本平静的水面上,亮起了一点微光。 那是黑色的,乌黑发亮,倒映在水面上,就好像一枚细小的、圆溜溜的种子。几乎是一瞬间,那东西就由小变大,在水面倒映出的灰色天空中划过一道长长的乌光,直落下来。 韩七的瞳孔微微一缩。 他的心底浮现出难以言喻的恐慌。这是弱小生命对于危险本能的感应,哪怕那不明乌光的倒映看起来只有指甲盖大,哪怕它还在天空中向下坠落。 韩七感觉自己的头皮快要炸开了,浑身发麻,直觉告诉他如果不逃开,下一秒就会死在这儿。 但是他动弹不得。那乌光已然到来,水面上已经看不见它的倒影了。它好像预知到韩七将要逃跑,释放出无形的威势,禁锢了他的所有动作。连眨眼都做不到,呼吸都停止了,韩七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乌光在水面上闪烁了最后一次。 空气在这一瞬间凝固,像把韩七封印在了透明的盒子里,动弹不得! 韩七感觉自己仿佛失去了所有能力,呼吸停滞,眼前一片漆黑,下一秒就是极致的痛苦。 像是有无数把利刃在他皮肉里翻/搅,把他一点点撕碎,连骨头都被辗做了粉末灰尘。血液像是在滚烫着沸腾,分明又像是结了冰霜般晦涩。韩七清晰地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如战鼓雷鸣,每跳动一下,他的头就更痛上一分,浑身的血管仿佛都要炸裂开来。 但韩七还清醒着。 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还要坚持,每一秒都是一种煎熬,但他依旧凭着一口气吊在那儿,尽管仅剩的理智告诉他放弃会更好。 或许,这就是人生存的本能吧。哪怕痛苦如坠无间地狱,哪怕卑微如污泥蝼蚁,依旧带着对生存最后的期待,拼尽全力只为活下去,更好地活下去。有的人或许会在痛苦面前放弃自我只求一死,但是他......想活! 那痛苦慢慢减弱,最后终于消失,一切又恢复了正常。 韩七的眼神有点涣散,他怔怔地盯着平静的水面,头脑一片空白,好半天才回想起发生了什么,充满了劫后余生的庆幸和惊恐。 韩七坐在地上休息了好一会,才觉得身体恢复了一点力气,手脚不再发软。他低下头仔细查看起来。一切都和之前一摸一样,没有发生任何变化。四肢健全,修为不变,如果不是被冷汗浸透的衣服像是刚落进水池一样狼狈,他简直都要以为刚才只是自己的幻觉罢了。 只是,怎样的幻觉才能造成那样真实的感受? 这当然是不可能的事,至少以韩七的见识想象不出。直到韩七脱掉上衣拧干的时候,才赫然发现自己的心脏处,凭空生出了一枚印记! 这印记约莫幼童巴掌大小,初看是沉郁如墨的乌黑,仔细观察才发现是极深的墨绿几乎凝成了黑色。印记倒是漂亮,宛若荆棘缠绕花朵,刻印在苍白的皮肤上,生出一种诡秘危险的美/感来。 只是此刻的韩七却没有欣赏它的心情,回想起之前的痛苦,这漂亮的印记在他眼中无异于恶鬼凶煞,甚至比那更加可怕。 毕竟厉鬼也好凶煞也罢药山后那乱葬岗里就有,只要躲着也害不了人,可这印记却是实实在在印在他身上啊! 韩七多少也知道那些修士――那些真正踏入修行之路的修士手段神鬼莫测,远非他此刻一个炼气二重的小家伙可以揣测,心底更是惶恐不已,唯恐中了什么邪恶法术。然而无论他怎么研究,除了那莫名出现的怪异黑色印记,一时间也看不出自己有什么不妥。何况就算当真有什么危机,难道以他的实力就能解决了? 韩七心里蒙上一层阴影,却是不得不承认他无能为力这个现实。 他慢慢撑着身子站起来,捡起刚才摔落在地的水桶,几乎不敢再去看水池似的匆匆打了半桶水,转身奔向自己负责的那一溜药田,开始了今日的工作。 第二章.残杀 韩七把木门小心地锁上,才坐到床/上摊开纸包,露出里面的淡黄色花粉。 距离之前在水池边被不知名的乌光附身遭受痛苦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半个月。 这些天里韩七想尽了种种办法,也没能实验出想明白这是什么东西,就好像那心脏处的神秘印记当真只是个漂亮的装饰似的。 当然,这是不可能的。韩七用脚趾头想都知道那东西不寻常,否则也不能从天上掉下来给他那番折磨,可这究竟是机缘还是危机他却不清楚。 要说坏处,韩七的确不曾发现自己哪儿不好。恰恰相反,他发现自己凭空得了个百毒不侵的能力。 就以那花肥来说,往日里若是不小心沾染上一点儿,那必然是疼痛难忍、皮开肉绽,伤口除非用灵力不断滋养否则很久也是好不了的。可这几日自己魂不守舍被花肥沾了好几次,痛倒是同样的痛,皮肤却是完好无损了。 韩七这几日没少找各种毒物来自己身上实验,反正药山上别的没有,这些东西简直管够。当然了,他向来是个谨慎而惜命的人,无非是选那些毒性轻微的小东西来实验罢了。 结果让韩七很是惊喜。 用了这些毒物以后,该有的痛苦是不会少的,不过诸如皮肤起疹溃烂身体麻痹等伤害却是没有了。韩七这半个月也算是受尽了各种各样的毒发之苦,也就是他心性坚韧,之前又被乌光狠狠磨练过,否则还不一定能狠下心来。 当然了,这样的自虐显然是有效果的。对于任何可能为自己的性命添一重保障的行为,韩七都完全不介意去尝试一下。 韩七拿起手边的匕首,在自己手臂上轻轻一抹就是一道伤口,几滴血当即渗了出来。尽管早听爷爷说过这匕首是凡器中的顶级,削铁如泥,放在世俗国度就是价值千金的宝贝,韩七还是忍不住砸舌。 韩七用刀尖小心地挑起了一点花粉。这百叶毒兰的花粉本身是无毒的,但是一旦遇到血液,便会让人瞬间血液紊乱,灵力暴动。当然了,匕首上这一点花粉没有那么夸张的效果,最多就是让他灵力一时间运转晦涩不畅罢了。 在刀尖即将贴近伤口的那一刻,药山上下忽然响起了尖锐的口哨声。韩七手一抖,差点把匕首直接扎进肉里,忍不住暗骂了一声。 这集合令,居然偏偏赶在了这个时候。他只得小心地把花粉先包好,和匕首一并放在腰间,急匆匆地出去了。 寒渊到的时候,药奴们已经来得差不多了。药奴们畏畏缩缩地聚在一起,面前是一把镶珠嵌宝的华丽椅子,上坐一个年轻的华服公子,脸上的高傲蔑视一览无余。 这年轻人的身边围绕着四个身着蓝色下人服饰的仆役,虽然同样是下人,看向他们这些药奴的眼神却透着一股高高在上。 边上有个大腹便便的中年人挺着肚子,正是这药山主管,乃是真正的韩家人,更是筑基强者。韩七的爷爷韩老头就站在主管面前,脸上带着谦卑讨好的笑容,看得人有些心酸。 “这位,是本家嫡系的四少爷韩辉!”中年人清清嗓子,一双眼睛闪着锐利的光:“辉少爷问话,你们要小心地回答。若是得了少爷看中,那可是一步登天;可若是有谁敢胡言乱语偷奸耍滑,少不了要挨上一顿鞭子,甚至剥皮抽骨,魂魄都要拿去点天灯!” 这话一出,众人更是战战兢兢,噤若寒蝉。 那韩辉把身子稍稍挺得直了些,站在前面的韩七正好可以看见他阴沉的脸色:“这次本少爷来,也不问别的,哪些是负责燃血火焰花的?” 韩七心头一跳,硬着头皮和另外三个药奴一并走了出去。 他偷眼看过那三人,俱是面色苍白如纸,浑身发抖。明明都是高大的壮年男子,此刻却被一个十几岁的年轻人吓得浑身发抖。韩七看起来倒还镇定,其实一颗心亦是惊惶不已,不过是强行克制罢了。 韩辉盯着四人看了几秒,忽地冷笑起来,望向边上的韩老伯:“好个刁奴,竟敢欺瞒本少爷?这毛都没长齐的小子,也敢来侍候燃血火焰花!还是说,你等根本就不把家族的吩咐放在眼里?” 韩老伯有些惶恐,连解释都有些结巴:“禀四…四少爷,韩七是在山上长大的,从小就看着这些,手艺好着呢!他侍候灵花,是万万,万万出不了错的,否则我怎敢让他来呢!” 韩辉没说什么,边上一名高壮仆役已经露出轻蔑的表情:“你竟敢在四少爷面前称我?不知尊卑!再这一个药奴,竟然也配姓韩?” “是是,老仆有罪。”韩老伯表情瑟缩,带着一点失去自尊的悲哀:“这是老仆的孙子。老仆培育过七品的阴月魔花,被赐了韩姓……后来又在七月七日捡到他,就起了个韩七的名。” “这样说来也罢了,不过到底是个贱奴,就是你得过赐姓,也不配姓韩!” 韩辉尽管这么说,倒也没有过多纠缠,而是冷冰冰地扫视着四人:“是你们四个?竟敢给灵花多施了肥,烧坏了火焰花的根!废物!” 燃血火焰花,是一种明艳更胜鲜血烈火的灵花,不仅品级高,性情更是娇贵挑剔,水肥温度出不得半点差错。整个药山上也不过那一株,却足足安排了四个最老道的药奴侍候,由此可见一斑。 韩七之前听爷爷说过一嘴,据说这花是要送给大小姐的。 韩七不认识韩家其他子弟,但他知道大小姐。那时他还小,也就七八岁的模样,忽然有天几个韩家子弟来到药山,领头的便是韩家大小姐韩莹。 韩七从来没见过那么漂亮的女孩。他其实并没有看见韩莹的脸,只是记得她穿着仿佛用朝晖晚霞剪裁出的衣裳,又瑰丽又飘渺,整个人好像笼在一团梦幻般的光晕里。 韩七还记得自己当时失神忘了退避行礼,韩莹低头看了他一眼,那眼神像是在看路边的花草石头,轻飘飘的一句话就罚了十鞭子。虽然仆役见他年纪小下手不重,也是皮开肉绽,背上几乎没有一块好肉,在床/上足足躺了两个月。 自那以后,韩七就牢牢记住了韩莹这个名字。或者说,他第一次记住强者为尊的法则,记住美丽动人的画皮下可能藏着无情的蛇蝎之心。据说韩莹如今已是什么玄幽门的弟子,小小年纪就已筑基,身份非常尊贵,是以万万出不得差错。这灵花是指明要送去给韩莹的,韩七等人自然是十二分的用心。不料如今还是出现了问题,也不知是谁的过错,只怕是不能善了了。 “燃血火焰花受损药力大减,这要我如何同姐姐交代!”韩辉恨恨地咬紧了牙,俊美的面容上浮现一丝阴鹜。他同长姐韩莹自幼感情就极好,更期盼姐夫能早日结成金丹晋升精英,好让姐姐在门派中过得更好。原本这花入药炼丹绰绰有余,如今…… “这等偷懒误事的贱奴,留之何用!全部拉下去打死,尸体扔到血池里去!” 韩辉的眼底满是恼怒,连问也不问一句就要把四人全部处死!那几个蓝衣仆役听了主子命令,顿时如狼似虎地扑上来,抓着四人便要拖走。 韩老伯的脸霎时白了。其他人他倒不在乎,可那里面有他一手养大的孩子,和亲孙子一般的韩七啊! 韩老伯当即忍不住扑上前来跪倒哀求道:“四少爷,您发发善心……那里有老仆的孙子啊!他向来是最听话能干的啊!” 韩辉闻言,眼中的怒火更甚:“本少爷做事,何时轮到你个奴仆多嘴!”袖子一挥,灵力化作一道灰黑灵柱狠狠拍在韩老伯胸口,将他直接震飞,又重重地跌落在地。 韩七晃眼一看,爷爷的前胸已然血肉模糊,横着蹿出一根灰白的肋骨,上还带着丝丝血肉。他似乎有心挣扎着起来,胸口鼓动着发出赫赫的喘息,还在祈求最后的活命机会。 然而他老了。多年来药山的阴煞早已侵蚀了他的身体,便如虫蚁蛀空树木,此刻连最后的生机亦是断绝。 爷爷的胸口起伏渐渐微弱不可闻,最终平静下来,再无动静。他的眼睛还睁着,望向韩七的方向。暗红的血液在他身体下面汇聚成小小的一滩,然后一点点地蔓延开来,蔓延了韩七眼中的整个世界! “爷爷!” 躺在地上失去呼吸身体冰冷的,是他的爷爷!把他拣回养大,关怀备至的爷爷,是他十二年记忆里唯一的温暖,唯一的亲人! 愤怒和仇恨在韩七心底燃烧,仿佛要把他烧尽,把这冷酷的韩家烧尽!那火焰烧灼得韩七痛彻心扉,又烤干了他的泪水,让他一时间甚至连哭泣和嘶喊的能力也失去了。 他从来没有像此时这样痛恨自己的弱小,痛恨自己的无能!又从来没有哪一刻比现在更加期盼拥有强大的力量! 如果他能拥有实力,拥有足以俯视韩家的实力,当年的韩莹岂能险些要了他的命?韩辉又怎敢在他面前杀死他的爷爷?如果他拥有足够的实力,他定要覆灭了这该死的韩家,让自己的爷爷享受世上最好的生活。 然而世上从来没有如果,这个世界也绝不同情弱者! 韩七终于清晰地认识到,这个世界,强者为尊。弱小,是唯一的原罪! 第三章.废韩辉 看见真正死了人,那三个药奴才大梦初醒似的反应过来,这一次是真的要命的。胆子小的二人脸色惨白如纸,瘫坐在地竟连反抗也没了。有一个胆子大些,转身欲要逃跑,不过他又怎么可能逃得了,被一名仆役几步便追上,手臂被“咔”得一下生生掰断,再无丝毫反抗能力,死狗似的被拖走了。 韩七也没能逃过这样的命运。他心里恨到极点,但是什么也做不了。他今年才十二岁,身材瘦小,此刻被那高壮仆役抓/住脖颈仿佛提鸡仔一般拖着走。 韩七炼气三层的修为在七层的仆役面前毫无反抗之力,那只手紧紧地卡住他的喉咙,让他连呼吸都异常困难,只能昂起头艰难地挣扎着。 韩辉忽然露出感兴趣的神色:“等一下,把他带过来。” 那高壮仆役连忙露出谄媚的笑容,一把把韩七拽到了韩辉面前。韩七一时间还有些茫然,连忙呼吸几口,让因为缺氧而发软的身体慢慢恢复知觉。 “没想到一个药奴,模样还挺好的。” 韩辉颇有兴趣地打量着面前的少年,虽然瘦弱狼狈,但是皮肤白/皙,面容清秀,五官精致,眼里便带上了意味不明的光芒。 那筑基中年人看见,便露出心照不宣的笑容。韩辉喜欢清秀漂亮的年轻男孩,这在韩家也不是什么秘密。 韩七看着他们的表情变化,一颗心沉沉地落了下去。 尽管他年龄还小,也没见过外面的世界,但并不意味着他对这些就完全不懂。药山上几乎没有女人,即便管事们再如何严苛也挡不住壮年男人的欲望,负责做饭的女奴们很少能活过一个月,甚至弱小清秀的药奴同样会沦为其他强壮同伴的发泄对象。 从小在这儿长大,韩七岂能不懂? 这两年韩七渐渐长大,他容貌生得又好,对他起了这种心思的也不在少数。只不过他性子狠辣,是这山上出了名的小煞星,但凡是心怀不轨的药奴都被他两条腿连着第三条腿一并打断了,从此再没哪个敢多想半点。 可如今这人是韩家的少爷韩辉,难道他还能再打断了韩辉的腿不成?无论怎样选择,对于韩七而言都是绝路。 韩七的心底,浮现出一个疯狂的念头。 韩辉并没有在意韩七的眼神,这对他而言不过是一个人形的玩具,就和孩提时偶然抓到又捏死的美丽蝴蝶没有任何区别。 发泄/了这一阵,韩辉先前因灵花受损生出的怒火已经消了许多,此时也有了心情从椅子上走下,伸手摸上韩七的脸仔细打量。 韩七感受着皮肤上传来的触感,恶心欲呕,却又生出一种报复的疯狂愉快来。他看得很清楚,韩辉手臂上有一大/片伤口,那是韩家子弟以自身血肉饲养恶鬼的缘故。 高壮仆役的手松懈了许多。 电光火石之间,韩七猛地发力挣开了束缚,冲韩辉手臂上洒出了那一整包淡黄色花粉。 而在下一秒,任何人都不曾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就已经冲到了韩辉面前! 韩辉大失惊色,本能地运起灵力就要阻挡。他从未想过自己会在家里遭遇袭击,也没有穿上往日喜爱的护甲,心里既懊悔又恐惧,更多的还是对一个药奴敢于反抗自己的愤怒。 然而韩辉只感觉经脉一阵刺痛,往日里如臂指使的灵力在身体内乱蹿冲撞。没有灵力注入,腰间的防御法器没有丝毫动作,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主人被匕首刺入。 腹部传来难以忍受的剧痛,韩辉好像是第一次看清了面前的脸――稚/嫩、清秀、白/皙、乖巧,却带着一种疯狂的快意的笑容,让他脊背发凉。 匕首没入韩辉的腹部,发出沉闷的声响。韩七用尽了全身力气向下一拉,刹那间鲜血喷涌四溅,染红了他原本干净的面庞。 这匕首果然吹毛断发,竟如切豆腐一般不受什么阻碍,断开几节卷曲的肠子,在韩辉的丹田上划下重重的一道痕迹。 韩辉几欲昏厥,发出凄厉的惨叫声。 “贱奴,尔敢!?” 原本呆愣的筑基中年人这才反应过来,发出暴怒的吼声。澎湃的灵力汹涌而出,如同海浪呼啸撞击樵石,要将韩七整个人拍得粉碎! 韩七被直接甩飞,又重重地跌落在地,抽/搐着吐出一口血来。 筑基期修士,何等强大?哪怕只是随意出手,亦足以把区区炼气三层的韩七辗灭,何况是此刻暴怒之下的全力攻击? 韩七趴在地上,他的脊椎似乎被生生折断了,破碎的骨片扎进皮肉里。哪怕是呼吸这样微小的动作都会引起一阵剧痛,让他产生被撕碎的错觉。 一片尖锐的石片扎入了眉骨下方,距离眼睛也不过一指之宽。鲜血汩/汩流出,覆盖了原本澄澈的黑色眼眸,白净的脸上满是血污,看起来如同幼小的恶魔。 韩七浑身剧痛,几乎麻木,他清晰地感受着自己的生命力飞快流失。但是看着韩辉惨叫,身上的气势不断下跌,中年人惶恐又愤怒,他又露出了一个森然的笑容。 虽然不太可能杀死韩辉,但是对于这些家族子弟而言,无法修炼或许是比死更加难以接受的事情吧。韩七模糊地想着,心满意足地沉入黑暗。 “可恨!那小杂种竟然伤了四少的丹田!”中年人恨极。 在他眼皮子底下竟让韩辉重伤被废,这简直是在打他这个筑基期的脸。更不要提家族对他会有怎样的处罚,大小姐韩莹又会怎样记恨自己,此刻这中年人真恨不能把韩七剥皮抽筋。 然而韩辉的伤势可容不得他把心思放在一个小小的韩七上。中年人以灵力护住韩辉岌岌可危的丹田,又是对着那高壮仆役一声怒吼:“你傻了吗?还不快把这小杂种扔进毒窟,再去请几位长老来?” “是……是!小的这就去!” 那高壮仆役浑身一哆嗦,慌忙走上前去一把拖起韩七便往外走,地上拉出一道长长的血痕。 作为主子的韩辉受如此重伤几乎被废,他们这些下人怎么可能躲得过惩罚?尤其那小药奴还是从他手中挣脱出去的!这韩家,可不是什么良善地方!废除修为沦为药奴甚至直接打死,都是幸运的结局。若是韩辉的爷爷大长老暴怒起来,只怕会被剥皮抽筋。 或是成为妖兽的口中食、或是培育为恶鬼在法器上受尽折磨,甚至于像这小药奴一样被扔入毒窟,被无数毒物吞噬血肉灵魂永世不得超生,每一种惩罚都让人毛骨悚然。 高壮仆役心里恐慌,停在了一个黑黝黝的洞口前。 这洞口不大,恰好够一个成年男人挤进去的样子,隐约可见一道泥泞小路通进深不见底的黑暗。里面仅有毫末微光,不仅不能给人带来丝毫安定感,反而让人更加胆怯。 仅仅站在洞口,便感觉到一股带着腥味的冷风袭来,让这高壮仆役忍不住战栗起来。黝/黑的土地数百年来被剧毒侵透,如同地狱深渊,隐约散发着幽冷的光芒。他似乎听见那洞/穴深处毒虫行走的摩擦声,只要想象一下里面的场景,就让他头皮发麻,恨不得赶紧逃离这个鬼地方,最好一辈子也不要看见它。 这个毒窟,正是韩家的立族之本。 不过韩家从不派人守卫它,因为除了韩家那位金丹老祖,任何生物进入毒窟,都会被剧毒腐蚀干净,即便韩家子弟也不例外。要知道,毒虫们可不会在乎来人的身份。 一旦落入其中,不要说血肉骸骨会被里面的毒物吞吃个干净,就连灵魂也难以逃脱厄运,最终只有被撕碎永世不得超生的结局。 这,也算是韩家最残忍的惩罚之一了。只有犯下大罪的人才会享受到这样的待遇。要知道这毒窟之刑,已经有近十年不曾用过。作为以药奴之身废掉核心子弟的韩七,也真算是前无古人了。即便这个高壮仆役,对他的勇气也忍不住生出敬意。 当然,这一缕敬意,马上就化作了深深的恨意! 如果不是这个小药奴,如果不是他疯狂的举动,自己也不至于沦落到如今的地步!无论这次韩辉怎样,作为贴身仆役的他决计逃不了惩罚。而在韩家这种地方,几乎每个惩罚都是会要人命的! 高壮仆役露出一个狞笑来,在这样的报复心理下,就连毒窟似乎也不那么可怕了。他粗暴地把趴在地上的韩七一把抓起,向前一步,重重地砸进了那深不见底的毒窟之中。 身体的剧痛唤醒了韩七模糊的意识,他艰难地睁了下眼,只看见一片暗红的血色,然后那血色马上变作了深不见底的黑暗。脸旁似乎有冷风拂过,他茫然地闭上眼睛,陷入了一片混沌之中。 少年那小小的身体已经彻底被黑暗吞噬,高壮仆役松了口气,才觉得自己的衣衫已经湿透了。 那小子被扔进去之前已经昏死,不过只剩下一口气吊着命,一点声息也无,而不是像以往那些人凄惨地哀嚎备受折磨地被毒物吞噬,这可真是太可惜了。他这样想着。因为他很清楚,在处置完这个该死的小药奴之后,马上就要轮到他了。会有人抱着幸灾乐祸的冷笑看着他惨叫着死去,就好像是他从前所做的那样。 高壮仆役的两腿还在微微发抖,但是他的眼神已经变得异常冷酷。没有人想死,他当然也不!此刻药山发生的事件还不曾震惊韩家,更不会有人关注这被视为禁地的毒窟。他只要抄个小路悄悄离开,随便进入一个凡人的城市就可以凭借皮毛的修真功夫坐享荣华富贵,而不是在此等待着几乎必死的判决。 至于没有请长老来给韩辉医治,会让这位尊贵的公子哥怎样? 高壮仆役轻蔑地笑了一下,他转头看了下周围,荒无人烟,几个呼吸的时间就彻底消失在了这片山林中。 第四章.毒窟,毒种 黑暗的洞窟内,瘦弱的少年静静地趴在潮/湿的地面上,一动不动。如果不是偶尔轻微起伏的身体和还未曾凝固的血液滴落,几乎看不出他还活着。即便如此,他离死亡也不过是一步之遥了。 这在漆黑的世界里是个令人振奋的消息。 毒窟里生存着数不清的毒物,每时每刻都有生命被敌人或者同伴吞噬化作成长的能量。在这种地方任何东西都可能是食物,更不要提人类新鲜的血肉有怎样的诱/惑。如果不是这少年的身上有某种未知的可怕力量让这些毒物本能的感到惊恐畏惧,只怕他早就像从前落入这儿的每一个人那样淹没在虫海里被啃食殆尽。 韩七的心脏处,隐隐透出一点乌光。尽管只是一点点扩散开的光芒,在这漆黑的洞窟中毫不起眼,却仿佛带着某种可怖的力量,让附近的毒虫们畏惧地围绕住他,不敢轻举妄动。 如果有人在此仔细观察,便能够看见这乌光仿佛水波般扩散开来,一点点修复着韩七濒临破碎的躯体。 几乎流干的血液停止了,停滞的心脏再次跳动起来。细密的血管再次连接在一起,肌肉的纹理逐渐修复,碎裂的骨骼慢慢平整如新。就连折断斜扎入胸口的肋骨都仿佛被某个看不见的手操控着,被某种神秘的力量拔/出再慢慢合拢。不过一炷香的时间,韩七竟已从濒死的惨状恢复,脱离了生命危险。 这样堪称神迹的景象,不要说普通凡人,哪怕是筑基甚至金丹期的修士见了,只怕也要震惊到无以复加的地步。 不过这里并没有观众欣赏,毒窟中只有数不尽的毒物,窸窸窣窣地爬出它们平时躲藏的地方,在黑暗中贪婪地注视着昏迷不醒的韩七,准确地说是他的血肉。神秘乌光让他的伤势恢复,比先前更有生命力的同时也给这些毒物带来更大的诱/惑。如果不是那乌光让它们本能地感到恐惧,这些毫无脑子的毒物绝对会一拥而上分食这稀有的美味。 就这样磨蹭了一阵子,终于有一只紫黑色的巨蝎按捺不住,慢慢走了出来。这巨蝎的体型很大,把尖锐的毒刺高高扬起时比成/人的小/腿还高,全身的每一寸硬甲都在暗暗地闪光。看见它的到来,附近的毒虫推攘着让开一小条道路。 显然,这是附近毒虫的领头羊,它对自己的实力很是自信,乌光带来的恐惧感并不能压过它对血肉的渴望。如果被它那足有小拇指粗的毒刺扎中,韩七绝无逃脱的可能,更别说他此刻毫无反抗能力。 韩七沾满血液的衣服褶皱里,忽然亮起了一点银色的光芒,然后马上又归于黑暗。 巨蝎慢慢爬到了韩七的身前,绕着他走了一圈,确信他已经完全昏死失去力量。然后它小心翼翼地举起了尾巴,几乎是瞬间,带着毒的利刃便朝着韩七的后背狠狠扎下! 电光火石之间,一道银光上冲,和紫黑色的尖刺狠狠撞击在了一起,发出金石碰撞的声音! 转瞬之间那小小的银光就被直接弹飞出去,摔落在韩七手边,正是他两年前就一直饲养的银蝎“银子”。它的一只钳子已经在碰撞中折断,就连身上的银甲也在巨大的冲击下翻开了两块,萎靡不振地缩进了韩七的手心中。 不过这样一来,巨蝎的攻击也已经完全偏离。毒刺扎入了韩七身边的石块中,转眼间石块表面就发出“呲呲”的声音,被毒液腐蚀得生出细小的泡泡。 被同族的小家伙反抗显然让这只巨蝎愤怒了起来。它绕着韩七再次走了一圈,一节一节的尾巴拱起,以比之前更加强大的力量再次击下!如果银子仍然妄图抵挡,无疑会被这毒刺直接穿透,事实上重伤的它也没有那个能力再次拯救自己的主人了。 毒刺毫不留情地刺穿了后背,一路狠狠扎入,皮肉发出被撕裂的声音。短短两三个呼吸的时间,青黑色便从那一点指甲盖大小的伤口迅速蔓延,转眼间已经侵蚀了大半个后背。 韩七在昏迷中发出一声闷/哼。即便在昏死中,他的眉头依旧紧紧皱着,显然伤势给他带来了巨大的痛苦。 韩七胸口的乌光微微闪动,仿佛水波扩散般透过了他的身体,轻轻地环绕住了这一节毒刺。 几乎是瞬间,那看似柔软无害的乌光仿佛有生命似的猛地涌动起来,如同一只深渊巨兽张开了血盆大口,狠狠地咬住了那刺入皮肤的毒刺!韩七被毒液染黑的皮肤在一眨眼的功夫恢复白暂,慢慢地那白色甚至侵蚀到了巨蝎的毒刺上,连刺尾露出皮肤的那一寸长都迅速地化为了半透明的灰白色。 巨蝎以它最快的反应速度将毒刺艰难地拔/出,转身便向后逃去,妄想逃脱潜伏在韩七体内的可怕猎食者。然而这已经太晚了。 巨蝎扭动着挣扎起来。它发不出声音,但无疑是在痛苦地嚎叫。巨蝎的钳子在地上划出深深的一道痕迹,泥土翻涌的同时,那紫黑色的钳子已经泛白。刚才的景象似乎再次重演,只是颜色发生了改变。 肉/眼可见的,仿佛从青春到迟暮,巨蝎已经化作半透明的灰白色,僵立在韩七身后一动不动,如同一座雕塑。 它体内的每一寸毒液都被乌光彻底抽干,就连生命力也在这个过程中消失殆尽。它死了。 毒虫们微微骚/动起来。它们没有智慧,但是有生物体的本能,已经有敏感的小家伙拼命地往外逃去。同样也有那么一两只蝎子蜈蚣什么的兴奋地往前一步抓/住了巨蝎的尸体,打算品尝这难得的美味。 然而这一切都是徒劳无功。这神秘的乌光并没有停止的打算。它像是隐匿在黑暗中的捕食者,而这些令人闻风丧胆的毒虫却是可怜的食物! 眨眼之间,以韩七为中心的方圆数米之内,俱都化作了一片灰白!数之不尽的毒物被固定在地面上,比之巨蝎更加弱小的它们连逃跑的动作都做不出来就已经被彻底抽干生命力凝固在原地,就连多年来被毒素侵蚀发黑的土地都微微泛白,在一片黑暗的毒窟中是如此明显又可怖,让人心底发寒。 可惜此处除了那些智商低下的毒物并没有其他观众。 不过也用不着别的什么,整个毒窟静默了一秒钟,随即便如潮水一般轰然涌动起来。无数毒虫仿佛逃避瘟疫一般拼命逃入毒窟深处的黑暗,它们没有什么智慧,但是这并不妨碍它们本能地逃离危机。 它们无疑是幸运的。除了个别倒霉蛋被扩散的乌光吞噬化作灰白色的尸体,其余几乎都成功逃入了毒窟深处。 恐怕此刻整个毒窟再也找不到比韩七身边更加安全的地方。他就仿佛一个被簇拥着保护着的国王,在周围一圈密密麻麻的灰白色毒虫尸体的看护下安静安全地沉睡着。 名为银子的银色小蝎似乎松了一口气,或许它也感受到了此刻的安全。那神秘的乌光似乎也明白它是寒渊的宠物,在无数毒虫中独独放过了它。银子并不知道自己刚刚离死神只有一线之隔,它用一只钳子撑着自己的身体,勉强地爬上韩七的脸颊,轻轻推了推他,然而并没有得到回应,于是只好默默地缩进了他破碎的领口里。 乌光仿佛是吃饱了,又或者是它的力量已经不足以扩散更远,在扩散到约莫十几个平方大小的面积后终于停了下来,如同乖巧的宠物回归主人身边一样缩回了韩七的心脏。与此同时的,韩七先前不曾治愈的种种伤口迅速愈合,那些可怖的伤痕渐渐消失,最后只留下一点淡淡的粉红色印记。 韩七睁开了眼。 那是一双如同翡翠般莹莹碧色的眸子。里面没有一丝一毫的感情波动,只有冰冷无情的绿。是生命的颜色,又蕴含/着某种妖异的力量,与他眉下未干涸的血迹相互映衬。 韩七的意识仍在沉睡。他的双眼却似乎被某种神秘的力量控制着,看到了无尽虚空之外! 那双眸子里似乎有无数虚影扭动穿梭,似战斗似修炼,又似在悠闲地论道谈仙。又有数不清的古体字符飞速掠过,每一个字符都蕴含/着某种深邃的至理,寻常人哪怕看上一眼就会彻底沉醉其中再无法自拔。那里面有仙灵神魔,也有奇花异兽,仿佛天地在其中演化,天崩地裂,神魔乱舞,最后又停滞缓缓消散。 没有人能够看出里面是什么。 韩七的脸上露出一抹疲惫,他茫然地爬起来,又径直脱力跌坐在地。他茫然地眨了眨眼,那双漂亮的眼睛又恢复了最初的黑色,然后无力地再次闭上了。 韩七并不清楚自己睡了多久才再次醒来。 这儿是黑暗的,是死一样的寂静,只有他自己轻微的呼吸声在洞窟中被放大了无数倍。背后的山壁上有水滴滴落,面前是无数凝固的毒虫和灰白的土地,深处的黑暗里似乎还隐匿着未知的存在,一切的一切都让他头皮发麻。 浑身仿佛被一座山辗压过般酸痛无力,哪怕抬一下胳膊对他来说都成了一件难事。但是除此之外,并没有任何伤痕。韩七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身体,完好无损,只有干涸的血迹和破碎的衣服证明着他之前刚从鬼门关前游走了一圈。 自己没死?自己怎么会还没死?这儿又是什么地方? 韩七第一时间紧紧握住了手里的匕首,它竟一路跟着他来到了这儿,在这黑暗中给他带来一丝勇气。 脖子上传来一点凉意,有一点痒。韩七用空出的左手拂上脖颈,感受到熟悉的小东西,似乎有点萎靡不振,但是仍然伸出小钳子轻轻地夹了夹他的手指,原本恐慌飘忽的心忽然就落实了。 不论如何,他没有死。身边还有一把爷爷的匕首一只名唤“银子”的小蝎陪伴,这给了他无限的安定和勇气。 既然他还能够活着,那么还有什么能比之前更糟糕呢?那么他还有什么可畏惧的呢?更何况,如今的他似乎已经触摸/到了一个天大的机缘! 第五章.毒道之始! 韩七忍不住心底的颤栗。他看向自己的心脏处,一片黑暗中其实看不见什么东西,但是他能够感受到胸口的印记在微微发烫——从天空中落入他体内的神秘乌光,让他遭受了巨大痛苦也拥有了抗毒能力的乌光。 或者说,毒种! 他似乎做了个很长很长的梦,长到他已经记不清内容,只记得天崩地裂的可怖景象。那里面有仙人,只手摘星辰!也有强大凶残的妖兽,足踏大地,声震苍穹!每一个画面都让他目眩神迷。那些强大神秘的力量,他贫乏的想象力和知识甚至无法描述,最后也只留下一个个幻影深深震撼着他的内心。 那是让他颤栗的存在,哪怕是一个眼神就足以让他灰飞烟灭。这才是强大的力量!与之相比,那之前被他视为不可战胜的的筑基期中年人也不过是蝼蚁罢了! 这才是他所渴望的力量!足以让他掌握自己命运,不受他人威胁控制的力量! 这神秘的乌光,只是一种外在的表示。它真正的身份是一枚上古毒种,来自上古时期的顶级宗门“御毒宗”! 上古时期,是一个混乱而强大的时代!势力林立,仙魔争锋!而御毒宗正是其中魔道魁首,宗内强者无数,八荒慑服!甚至某些高高在上的仙人,也被其打落神坛。可以说,御毒宗代表着那个时代的魔道巅峰! 然而,万事万物没有永恒的存在! 越是强大,就越是举世皆敌。最辉煌的时刻御毒宗曾经镇压过仙人,这带来无上辉煌的同时也带来无限危机。仙人的骄傲不容亵渎,正道仇视,魔道畏惧,免不了布下重重阴谋力图摧毁它。 双拳难敌四手,即便是这样强大的宗门,在面对众多势力围攻的时候也免不了其灭亡的命运!御毒宗覆灭之际,其最后一代掌门用秘术将宗门的传承刻录在一枚特殊的毒种之内传送出战场,以待有缘人继承御毒宗的衣钵,再现宗门辉煌。 而此刻,这枚承载着御毒宗最后希望的毒种,正安静埋藏在韩七的心脏之中。 无疑,这枚上古毒种是他天大的机缘。当然,也是天大的危机! 一个来自上古时期最强大宗门的传承,会有多么大的诱/惑力?韩七对此并没有一个具体的认知,但是他相信,一旦这个消息暴露出去,他必然是死无葬身之地。 那可是曾经镇压仙人,称雄魔道的上古宗门!这样的传承一旦暴露出去,必然掀起腥风血雨,引来无数强者争夺。韩七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有多大强者有多少,但是回忆起梦中那些强大无匹的存在,他相信哪怕在他认知中最强大的韩家的金丹老祖韩泰河,在这样的争斗中只怕也不过是其他强者一只手就可以辗灭的蝼蚁,更不要说他一个小小的练气期小家伙了。 韩七默默地下了决心。毒种的秘密,将会永远被他埋藏在心底,任何人也不会知道,直到他死去! 韩七冷静下来,环视了一下附近,倒也大致推算出了自己的所在地。毕竟,毒窟的名气实在是太大了,在韩家范围内那是可止小儿夜啼的可怖禁地。 得知自己进入毒窟,韩七第一时间只觉得浑身冰凉,简直是了无希望。毕竟进了毒窟的人,除了韩家那位强大的金丹老祖还没有谁出来过!平日里,这地方更是韩家处死犯下大罪奴仆的地方,也不知道埋葬了多少人的冤魂。 但是想到自己心脏中的毒种,再看看周围密密麻麻的毒物尸体,让他头皮发麻的同时也松了一口气。自己既然到现在为止还不曾化为白骨一具,反而是这些毒物死了一大/片,可见起码目前的自己还是相当安全的。 韩七这样想着,忍不住苦笑了一声。这一刻,他竟有些感激韩家人把自己扔进毒窟了。如果他们不是把自己扔进毒窟而是选择喂妖兽或者当花肥,只怕自己这条小命早就没了,更不要提觉醒毒种得到传承了。 当然,这样的感激,只会让他对韩家的恨意更加深沉! 韩七的眼中闪过一抹冰冷的光芒。 韩家,这个害死了他的爷爷,也囚禁了他整整12年的地方,未来必将为他覆灭!韩家人的账,他一定会一笔一笔同他们算清楚,否则怎么对得起爷爷的养育之恩?怎么对得起自己灰暗艰难的童年?怎么对得起他们替自己激发毒种的天大“恩情”? 他不敢耽搁太久的时间。先前自己是好运,濒死之际落入毒窟激发了毒种的力量这才逃过一劫,谁知道下一次它还能不能够保护自己?再大的机缘,如果不能转化为他的实力,那就一文不值。现在最要紧的,便是立刻提升自己的实力,再想办法逃出毒窟! 趁着附近还很安全,韩七闭上眼睛,意识沉入到了那浩如烟海的传承中。 尽管说那御毒宗的所有核心传承全部被封印在了毒种之中,却也不是说韩七一下子就能够随意选择了。那样强大宗门的传承不要说所有,哪怕任意一本功法就足以把韩七的灵魂直接冲散,运气好会痴傻一生,倒霉的话直接就是个魂飞魄散的下场。 是以,韩七真正能够接受到的不过是一段适合练气期修炼的功法口诀、炼体法门以及一本最基础的《万毒秘典》介绍有天下最基础的毒物和种种毒物的养育制作方法罢了。 然而即便是这样,也足够韩七惊喜无比了。 《御毒道——养气篇》! 御毒宗的核心传承,无数大能代代演化出的精妙法门,非宗门核心弟子不得修炼,即便在强者如云的上古时代也是为无数人垂涎而不可得的无上功法。别看这一篇对应练气期的功法口诀不过短短一百多字,却是玄妙无比。与之相较,韩七以前囫囵吞枣学会的奴仆修炼的法门,当真是萤火比皓月旭日一般微不足道了。 韩七把意识慢慢沉浸在这段口诀中。他明明没有睁眼,却能够看见一片深邃的夜空,光华灿烂,星斗漫天。不过这一片星空约莫也就寸方大小,中心只一段古朴的文字旋转不停,散发着微弱的碧色光芒,瞧起来有些寒酸。 说来也奇怪。尽管他从来不曾读书认字,只是勉强跟着爷爷学了些,日常生活中许多字都不认识,更不要提这上古时期龙飞凤舞的古朴字体了。然而只要把意识集中在口诀上,他自然就能明白其中的种种含义,更仿佛有一个小人在他脑中演化,将每一个细节事无巨细地展示在他面前。 上古大能的手段,果然非常人可测!韩七清醒过来,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忍不住扯出一抹冷笑来。 “呵呵,仙,魔......修真,可真是个好东西。可以长生不老,可以转世重生。可以蔑视伦常,可以奴役凡人,可以欺凌弱者。真是好啊。不知我修真以后,会成个怎样光景?” 口中说着赞美的话,语气却满是仇恨和蔑视。因为他从一开始就看到了修真背后的黑暗,就明白是无数弱者的白骨垒成台阶,将大能们托上神坛! 但是就算这样也没关系,只要能够变强,能够复仇,能够将自己的命运真正掌控在自己的手中!御毒道,魔道至高传承?既然毒种选择了他,那就抛弃掉那些不忍和懦弱,走上这条注定鲜血淋漓的道路! 不过此刻,他却不能立即开始修炼。尽管心中恨不得马上就修炼复仇逃出毒窟踏上强者之路,韩七的理智仍然阻止了内心的冲动。 原因无他。此刻的他可以说是饥寒交迫,在兴奋渐渐退去后,剩下的是疲惫,饥饿与寒冷。 不知是几天前吃的饭当然不可能维持到现在,他本来又是长个子的年纪,已经是饿得前胸贴后背。仅仅是从地上站起来,就让他一阵头晕眼花。更重要的是缺水引起的干渴,韩七的嘴唇早已经干裂,嗓子里似乎在冒烟,就连说话的能力似乎都失去了。 没有食物,周围数不清的毒物还可以充饥。如果没有水,那才是必死无疑的局面。尽管洞顶上不时有水珠滴落,然而那不知混合了蝙蝠或者其他什么生物粪便皮毛的脏水,就算韩七心理素质再好,也是喝不下去的。比起此刻修炼,显然寻找食物水源保证自己能够生存下来才是第一位的。 不仅如此,也不知这毒窟是个什么来路,明明外面正是六月初夏,然而洞中却是阴冷无比。 隐约拂过的冷风仿佛冰针刺进人的骨髓之中,韩七尝试着哈气,也只带来一丝暖意,骨子里仍旧隐隐作痛。他起身活动了一下,才算是让有些僵硬的身体恢复活力。 一片黑暗中,韩七看不清太多东西,只能隐约看见对面岩壁上有几点火光闪烁。他试探着走近了几步,已经渐渐习惯黑暗的眼睛中,倒映出几个火红的果子,挂在一根歪歪斜斜的老树上。 果然不出意料,是火果。 这是一种非常常见的灵果,韩家的药山中也培育了不少,所以韩七才能够一眼就认出它来。这种果子就如同燃烧的火焰一般鲜艳美丽,不能吃,但是它的汁/液却可以燃烧,是以名为火果。 更让人觉得有趣的是火果的独特性质。火果虽然是彻头彻尾的火属性灵果,却偏偏生长在阴冷的地方,吸收冰水灵力再转化为火灵力。周围环境越是寒冷,它生长得越好。 是以,几乎每个冬天,药山上都会大批大批种植火果,再移植到小姐少爷们的院子里去。这不仅能够作为冰雪中火红的风景,也能够吸收空气中的寒意,保证韩家内部温暖如春。而且,出现火果的地方,通常都有干净的冰水可以饮用。 韩七兴奋地向前走去。 第六章.窟内岁月 韩七握紧了手里的匕首,落入毒窟这些天内,它已经经历了数场小规模的战斗,被毒液腐蚀比最初的时候轻了许多,原本锋利轻薄的刃此刻也有了缺口。 但是这并不妨碍韩七对它的重视。 倒不仅仅是因为这是爷爷给予他十岁的生日礼物,更多还是因为此刻他只有这一样可以勉强称之为武器的东西。 尽管体内的毒种对于毒物有着相当强大的克制作用,但是韩七显然不愿意把自己的性命寄托在这神秘的毒种上。他向来只相信自己。更何况毒窟里的危险绝对不止来源于毒而已、 就拿之前那只巨大的蜘蛛来说,韩七丝毫不怀疑哪怕自己能够防备它的毒液,也会被那巨大的体型直接压扁。好在他还是活下来了。 火果好像还在胃里灼烧,这当然是错觉,但是韩七依旧感到饥饿。他睁大眼睛,勉强在黑暗里看到了一点微弱的淡金色。 噩梦黄鹂,这是他目前能够得到的最好的食物了。其他的毒物倒不是不能吃,只是想想那些浑身烂泥的蝎子毒蛇老鼠一类的玩意,就算韩七心理素质再好也有点难以下咽。至于那些大块头,就不是此刻的他能够捕捉得到的了。 韩七把身子压低,尽可能地保证不发出一丝声音,一步步朝着黄鹂挪去。即便身处危机重重的黑暗里,他的心情依旧很平静,几乎听不见心脏跳动的声音。 金色的鸟儿明显感受到了突如其来的危机,羽翼扑棱棱地扇起,瞬间爆发出尖利的鸣叫声,像是婴儿凄厉的哭泣声。 韩七的头像是被什么重重击中,传来锐利的痛感。脑中/出现种种恐怖的幻觉,眼前的事物都变得模糊不清——不过在这黑暗的毒窟里看不见本来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 韩七站立不稳,向前扑倒,又在倒下去的那一瞬间举起了手中的匕首狠狠扎下,带来血肉撕裂的沉闷响声。 黄鹂受痛,发出更加凄厉的鸣叫。韩七身体不受控制地扑倒在地,好像有刀子在大脑里搅动,痛得他意识有那么一阵的空白。不过即便如此,他的手依旧按照计划中的那样牢牢地握紧匕首,把它卡在地面上。 被匕首钉死在地上的小鸟奋力扇动着翅膀挣扎,发出无助可怜的哀叫,不过终于还是慢慢微弱了下来。 韩七松了口气,直立起身子来。头脑里的疼痛慢慢散去,这感觉虽然不好受,但是比之毒种的折磨显然就不值一提了。每一个步骤都被他在心里谨慎地计算过,幸好结果也是令人满意的。 按住这只倒霉的噩梦黄鹂,韩七没有丝毫怜悯之心地一转匕首,切断了它最后的生机。然后迅速捂住黄鹂翅膀上流血的伤口,防备着附近蠢/蠢/欲/动的毒物们,一瘸一拐地慢慢退回了之前安全的洞/穴。 韩七窝在小小的洞/穴里,撕下一片肉扔给银子让它到边上吃,自己则用火果的汁/液涂满了已经拔去羽毛的黄鹂。 温暖的橙红色火焰在黑暗里跳动起来,一闪而过,空气里隐隐散发出迷人的辛辣香味。 附近传来沙沙声,数不清的弱小毒虫潮水般地围拢过来。哪怕看不清楚,只听声音也让韩七有种头皮发麻的感觉。 好在这些低级毒虫虽然没有灵智,也比外界普通的野兽聪明几分,还存留着前些天韩七大发神威干掉无数同伴的印象。它们可不知道那完全是毒种的威力,到底还是没敢挑战韩七的威严真正地扑上来。 韩七对此自然是喜闻乐见。蚁多咬死象,面对数不清的毒虫,就算是筑基期修士也得完蛋,何况此刻才练气三层的他。既然它们没有攻击自己的念头,那自然是最好不过的。 韩七轻轻咀嚼着口中的食物,肉里蕴含/着微量的毒素,让他的舌尖发麻。不过他并没有在意。他的眼睛望向毒窟深处,幽深如深潭的眼眸仿佛同这黑暗融为了一体。 那片黑暗,或许是他应该去的地方。 这些天里,韩七已经修炼了《御毒道》的练气口诀。这功法果然玄奥无比,以毒化为己用,更能够把毒物的特性反转作用在自己体内。举个例子,若是某种毒物能够损伤人的生命力,那么他一旦运转起《御毒道》来,杀人于无形的毒物反而变成了他的大补之物,为他疗伤增加生命力。 正是有了这种堪称变/态的功能,先前韩七濒死之时毒种才能吸收这儿的毒素化为生命力治疗了他,换了他人来此早就化作一具枯骨了。只是毒种疗伤此事可遇不可求,日后疗伤还是要靠韩七自己运转功法吸收毒素才行。 正因如今,此刻在韩七的眼中,那让人闻之色变的毒窟深处,似乎也没有那么可怕了,而是一处充满机遇的宝地! 由于《御毒道》太过高级,尽管韩七体内的灵力被压缩了再压缩,比之原先还少了许多,他的战力却不降反增,用飞跃来说也不为过!如今又有吸取毒素化为己用的手段,只要小心些,他又有什么好怕? 更何况....这毒窟之中,究竟有什么?是否真的像是传言中那样有死无生? 经历了这些天一系列变故后,原本就比同龄人沉稳许多的少年变得更加成熟起来。一些曾经被忽视的东西,也在漫无止境的黑暗中被他慢慢回忆起来。 作为一处禁地,韩家毒窟的名气实在是太大了! 不仅韩家子弟仆从们对此闻之色变,连消息闭塞的药奴们都能把毒窟描绘的有声有色。甚至听一些消息灵通的仆役说,韩家所在的玉树郡,就连凡人都少有谁不知毒窟的名声。即便哪个奴仆犯了大罪被扔进去喂毒虫了,哪个家族子弟意外跌落进去再也不曾出来......这些都被人们当做茶余饭后的谈资。 然而站在韩家的角度上考虑一下,韩七实在是奇怪,这毒窟为何会有如此大的名声,难不成还有人专门替它宣传不成?这显然是不可能的。如果只是为了让人畏惧警惕,完全无需这样的手法。韩家子弟不会轻易靠近这处禁地,其他的仆人们即便不知毒窟的可怕名声,在韩家严苛的管理下也少有随意走动的。 无可抑制地,韩七对这毒窟产生了深深的好奇。 尽管毒窟深处危机重重,然而韩七却也今非昔比,自觉有了几分底气。即便不可能毫发无损,有毒种和《御毒道》的炼毒法门,至少也能保得性命无忧。与之相比,如果想要顺着他被扔下来的洞口爬上去逃离,不仅洞壁光滑难以攀爬,更有可能被人发觉。韩七可不敢相信自己还有那样的好运再逃脱一次!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且不论这是自己毒功绝佳的修炼之地,哪怕是为了自己的自由,也要拼上一次!若能深入其中,或许就能够找到出去的路。到那时,他才能真正地逃出韩家,换一个自由的身份,开始全新的生活! 韩七抬眼看向毒窟深处,那里面漆黑伸手不见五指,隐约有一些毒物的眼睛闪烁荧光,刺骨的阴风在石间幽幽呜咽。然而此刻,他的心中只是充满了一种对未来的期待与渴望。 无人注意到,韩七的眼中隐约一道碧色光芒闪过。 ...... 韩七咬碎了墨绿色的叶子,一点点涂在伤口上,忍不住痛得轻“嘶”了一声。 不愧是练气巅峰半步筑基的妖兽,这只血冰蜈蚣可让他打了一场苦战,若非他最后抓/住机会把那大蜈蚣钉死在了地上,只怕现在他就得逃跑了。面对这种足有米长的大虫,即便他不惧毒液,身经百战还能时刻恢复实力,也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小心应付,哪怕被擦上一下都是一片被剥下来的皮肉。 好在这毒窟之中,最不缺的就是毒物。数不清的毒草毒花生长在这里任他挑选,这些在外界令人厌弃的毒草在他手里却是治伤修炼的宝贝。也正是凭着这些,他才能在这危机四伏的毒窟中活蹦乱跳地生活一年之久。 不错,已经是一年了。 这毒窟之中,没有白昼,只有无边的黑暗。时间在这儿变得模糊,进食休息战斗修炼也不过是源于生物本能的作用。韩七不清楚自己来到这儿究竟多久,他只知道初进毒窟时捉到的一窝小鼠的孙子已经有了孙子。这些繁殖力极强的小东西在外界通常半年就能够生育一窝,那么大概就是一年多了吧。 比之曾经刚刚出生的没毛小鼠已经变成了家中的长辈,名为银子的小蝎子生长得就太缓慢了。一年多过去,它和从前也并没有多大的变化,只是那银色的铠甲越发光亮,在暗黑的毒窟中也闪闪发光。 而韩七,则可谓是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说是脱胎换骨也不为过! 最为重要而明显的,便是他的修为了。有了这毒窟内不可计数的毒物作为支撑,韩七在短短一年多里就从练气三层晋升为练气八层。这样的速度哪怕放到韩家嫡系子弟内,那也是屈指可数的。 修炼需要资质。韩七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资质,反正绝对不好就对了。要知道,从十岁开始修炼到十二岁落入毒窟,整整两年里韩七也不过是修炼到了练气三层。不料这一年多就连连突破至八层,怎能不让他兴奋?之前那抓/住他的高壮仆役,三十来岁的年纪,也才仅仅是八层,同他相当而已! 这,还仅仅是修为。至于最重要的实战能力,那就更不必说了。在毒窟中生存,韩七几乎每一天为了食物和水源都有一场恶战,身上的伤疤刚被毒种修复就被新的伤痕覆盖。哪怕训练最刻苦的战士也不能比他更加熟悉战斗,更加明白怎样与敌人搏杀,用最小的付出换来最大的收益。 因为他是为了生存!这里没有保护帮助,对手更不会给他喘息休息的时机,一旦松懈,就是死亡! 韩七相信,如果让他再次遇见那个高壮仆役,就算二人是同等的修为境界,他也绝对能够在一个照面内秒杀对方!这就是实战能力的不同!强大并不仅仅依靠修为,实战能力往往比修为更加重要。在这个世界上,弱者反杀强者的事情比比皆是。那韩辉被当初的他一招废掉,不就是因为太过自信狂妄而无视了他的威胁吗? 所以同样的,韩七也绝不会小看任何一个对手。不要说心思诡秘的人,就算是这些智力低下的妖兽,也无数次让他陷入生死危机。有些毒物看似弱小,然而其隐藏的手段,哪怕他至今想想都心有余悸。如果不是他天生谨慎小心,就算有毒种在身,只怕也早成为了黄土白骨了。 谨慎,是生存的第一要素!自信过头的家伙,是活不长久的。 第七章.我名,寒渊! 而在这一年里,韩七走了很远。这不仅仅是他的成长,更现实的便是他如今所处的位置。 如今的他,距离毒窟最深处也不过一步之遥,甚至已经可以看见黑暗中透出的光芒!这个发现无疑让他松了一口气,至少这一年的搏杀并非毫无意义。何况此处的毒窟堪称是危机重重,几乎每一只敢于出现在此处的毒物都是筑基期的大家伙,绝大部分韩七见了第一反应都是掉头就跑,若是还要继续深入,只怕他也坚持不住了。 除此之外,温度也是个极大的问题。外界还是炎炎夏日,毒窟深处却是滴水成冰。韩七的身上裹着一大块从乌毒巨熊身上剥下的皮毛,整个人缩在遍植火果的洞/穴里烤火,依旧冷得手脚麻木,呼出的气息都化作了茫茫白雾。也不知前方究竟有着什么,这让韩七警惕的同时也越发好奇了。 好在一年的拼搏并没有白费,他终于到达了自己的目的地! 韩七恢复了一天,看看身上的些许伤痕已经无法影响自己的战力,才收起自己的东西慢慢往前走去。他拖着一个大麻袋慢慢地走着,这袋子是他用蛇皮制作的,拖在地上行走也悄然无声,正是这样他才敢大胆地拖着这样一包东西走在危机四伏的毒窟里。 他这一年来也不能算是一穷二白,毒窟里数不清的毒草和毒物尸体都是上好的材料,放在外界也能换成一大笔财富。当然,对韩七而言,换钱还是小事,这些更是保障他修炼与疗伤的东西。毕竟若是能够逃出毒窟,日后可是很难再找到这样的好地方供他修炼了。 不仅如此,爷爷赠送的匕首早被收了起来,换成了一片薄薄的白色骨刃。那是一头筑基期的红目战猪的脊椎骨打磨而成,锋利无比,无坚不摧,寻常的练气毒物只要轻轻一下就要被切做两份。要不是寒渊进来后不久就好运地碰到了那家伙的尸骨,哪里能得到这样好的武器。 韩七的脚步很慢,以防备可能的偷袭或者脚下薄冰带来的打滑。 越往里面走就越是寒冷,几乎已经到了难以忍受的地步,每走一步温度就更降低一分。韩七逼得不得不运转起灵力来抵抗这样的寒冷,以保证自己不会冻僵在此处。 一股夹杂着雪花冰晶的冷风扑面而来! 韩七不禁打了个哆嗦。几乎是瞬间,他的脸就蒙上了一层薄雾,变得湿淋淋的。这一步之间,温度简直是天差地别。而呈现在他面前壮丽的景象,也如同是另一个世界! 眼前的洞窟,赫然变得宽敞明亮起来。这是一个完全由冰雪雕琢而成的世界,只在洞顶正中悬吊着数颗拳头大小的夜明珠,散发着明亮而柔和的光辉。光线由此在周围千奇百怪的冰晶中折射,变化出数十种美丽的色泽,将这个不大的洞窟照得明亮如白昼,宛然一个冰雪的梦境。 这儿光华烂漫,璀璨而瑰丽,刺得韩七眼睛生疼,闭上许久才能够缓缓睁开。他已经许久不曾见过光了,一瞬间甚至有种失明的错觉,眼角本能地渗出几滴泪水,又马上冻作了一小层冰霜,被他随手抹去。 韩七深深地吸了口气,感觉肺部都被冷风激得痛了几分,才确信自己眼前所看到的一切。 这等夜明珠,不要说凡人,就算在韩家这样的大家族里也是难得一见的宝物,此刻却被随意地挂在上空照明,为的只是它不带丝毫烟火之气的特性不会破坏了这儿纯净的冰系灵力。周围与冰雪相伴而生的,是种种冰系的灵花异草,甚至有几株记载于毒种传承中的《大陆奇珍录》的珍品灵草独立一方,看得韩七惊叹不已。 《大陆奇珍录》,也是韩七这一年得到的传承。里面记载着大陆十万八千三百二十四种珍贵材料,皆是御毒宗在无数次实践中记录下下来。寻常的灵药材料是没有资格被记载的,能被记录在册的都足以被称作“奇珍”,在同阶中也属珍贵。别看只是一个资料库,却是无数代先贤的积累,其价值丝毫不亚于那顶级功法《御毒道》! 浩如烟海的材料,即便韩七这些年求知若渴地记忆,也不过是粗粗看了最低级的那百千种。然而即便如此,也让他大开眼界。这些灵草虽说只是其中最低级的那一种,放到外界也是极其珍贵的了。 韩七有些惊喜地慢慢走过去,试探着采下它们装进袋子中。没有阻挠,倍感幸运的同时也让韩七紧张起来。 不比之前的步步危机,这儿没有任何危险,平静得反而让人心底发慌。韩七并不因这一份安静就放松下来,反而把警惕提到最高,警觉地观察着周围。 不出所料,韩七敏锐地感觉到这个冰雪世界似乎并非天然形成,而是人工打磨后精心摆设的成果。一颗颗冰笋大小相近,以一种颇为玄妙的方向摆放而成,彼此间的距离近乎相同,最终层层汇聚于洞窟的最中心。而夜明珠散发的光芒,也在一次次折射后凝聚于洞窟最中心的一处,璀璨无比。 不过,这看起来倒也并不算是难以破解的谜题。 尽管从来没有对阵法的了解,也不妨碍韩七顺着这些冰笋走进去,无非只是多绕几个圈罢了。想来这所谓的阵法也只是为了迷惑外面那些灵智低下的毒物,以免它们进入其中罢了,而地上偶尔出现的已经被冰封成冰雕的毒虫尸体也证明了这一点。 越往其中,就越是冰寒刺骨,即便运转灵力也无法驱散深入骨髓的寒意。韩七甚至能够感受到自己的牙齿上下打战咬到了自己的舌头,只是已经冷得麻木,倒也不觉得疼痛了。 直到跨过最后一颗冰笋,韩七的眼前豁然开朗! 出现在眼前的,是一个小小的墨色湖泊。这仿佛是一池凝结的墨水,沉沉郁郁的黑色阻挡着韩七的视线。他尝试着用神识探测湖底,不过在神念接触到池水的下一秒就感受到刺骨的冰寒剧痛,几乎在刹那间便脸色苍白,再不敢妄动。与此同时,韩七体内沉睡的毒种似乎被唤醒,在他的心脏中微微颤动着。 显然,这个湖泊,正是这毒窟中毒素的源头! 在这样滴水成冰的地方,这一池水依旧保持着液态,偶尔还泛起一点涟漪。这水也不知是什么,呈现出一种纯粹的墨黑,深不见底。湖面上散发着缕缕冰雾,在光芒下看去,烟云袅袅,如梦似幻。这湖泊便仿佛一块无暇墨玉,在周围洁白冰雪的衬托下愈发醒目。 而在这冰湖中心,静静浮着一颗约莫成/人拳头大小的蛋。周围的水波轻柔环绕着它,隐约有薄薄的冰雾升腾,如同母体内的胎儿般平静安稳。 湖边,则伫立着一方石碑,上有铁画银钩两个大字:寒渊! 韩七怔怔地盯着面前的墨色湖泊,试探着往前走了几步,一切平安无事。他就这样顺利地站在了那块石碑面前。 这石碑全体由墨冰石雕琢而成,散发着幽幽寒气,站在面前就能感受到寒意如同细小的冰针一般刺在脸上,刺得韩七脸颊生疼。 碑上的字,他只认识一个“寒”,还是幼年时爷爷囫囵吞枣教他的一些常用字。至于另外一个“渊”,韩七却是从未见过的了。不过,这并不影响他欣赏这字体的美丽。眼前的两个大字,端得是铁画银钩,字字凌然,每一笔都苍劲有力,恍如游龙飞凤,富有美/感。即便是韩七这样没什么审美情怀的人,也看得入神。 韩七怔怔地看着这块石碑,其上每一笔都恍若冷风冰刀,刺人心扉。他只是稍稍凝视了一阵,就觉得双目生疼,仿佛有漫天风雪席卷而来,带着无边的气魄压下,让他神澈骨寒。而上面的两个大字,似乎也变作了两条冰龙,咆哮着冲他张开了大口,誓要将这胆敢冒犯石碑的小子一口吞下! “啊!” 韩七轻叫了一声,急急后退了一小步,才算从这骇人的幻象中挣脱出来。在这样滴水成冰的冰洞之中,他的额头竟也渗出了细密的汗珠,看着这石碑的眼神不免更多了几分惊恐,几分警惕。 万万想不到,这区区一个石碑,就能够让他心生幻觉,险些迷失在冰雪之中!真正是将灵力和对天地的感悟融入了这寒渊二字中,才能达到如此地步。其书写者的修为之强,可见一斑!难道说,这就是韩家那位金丹老祖韩泰河的手笔吗? 这,就是金丹之力? 应该不错了,传闻中韩家老祖韩泰河修行的正是水系功法,出手便是长河雪山。也只有这样的人物,才能写出这样的文字。哪怕两个字,也携带着自身的意志,将接触到的一切化作冰天雪地! 窥一豹而知全局,韩七虽然对修行的种种还是一头雾水,也能想象出金丹强者的实力之强,不愧是能够统领玉树郡、开创韩家的人物。难怪韩家子弟言行间处处流露出对此的自豪崇敬,这样的实力,果然是他如今无法触及到的存在。 不知自己什么时候,才能拥有这样强大的力量? 韩七死死地盯着石碑。 这石碑上的文字虽说融入了一介金丹强者的感悟,然而毕竟是个死物。韩七的心志之坚韧本就远超同龄人,此刻提高了警惕,自然不会再次被幻象所迷。他把目光放回字体本身上,越看越觉得美妙无比,一笔一划都带着令人心醉的美/感。 韩七被冻得瑟瑟发抖,眼神还是有些恋恋不舍地在寒渊二字上流连。这两个字实在美妙,无论从力量还是从美/感上来说,都是他从小到大所认知的巅峰。也不知是不是错觉,他似乎觉得看得久了,自己对这儿的寒冷的抵抗力都要强了几分。 恍然之间,他似乎又听到了韩辉那轻蔑的话语:“不过到底是个贱奴,就是你得过赐姓,也不配姓韩!” 韩....寒....韩七的眼神中,忽然爆发出一股决绝的光彩! 不配姓韩? 那就姓寒! 总有一天,他会让天下人知道,是韩不配让他姓!既然他在这毒窟之中改变命运,那么他也该换个姓名,彻底摆脱从前的一切!那么,从今往后—— 我名,寒渊! 第八章.逃脱 寒渊!只要想想这两个字,曾经的韩七,现在的寒渊就觉得一阵激动。虽然他连自己的新名字都还不认识,但是看着那漂亮的书法,本能的也觉得是好听的。至少,这是他的名字,一个正正经经的名字! 唉,要是自己识字就好了。 寒渊难得叹了口气,他有点想要把这块石碑搬走,当然也只是想想而已。如今的他,连自己如何逃出这鬼地方都不知道,更别妄想偷走这么一个庞然大物了。 不过,寒渊就隐约有一种直觉。这里,应该就是毒窟最重要的地方所在,也是他逃出韩家获得自由的关键! 寒渊一向相信自己的直觉。当然最主要的是他也没有别的路可走。况且费尽心思来到这儿,如果不探查清楚,寒渊怎能甘心?曾经刚刚落入毒窟时的疑问,再次浮现在寒渊心底。 韩家的毒窟里,隐藏着的究竟是什么? 经过一年多的成长,寒渊早就不是那个曾经对修行全无概念的小子了,无数次的战斗让他摸索出了自己对实力独特的定义方式。 这儿的每一头妖兽都带着强烈的毒性。寒渊能够以一介练气修士的身份活下来,别人却没有毒种这样可以把毒素化为己用的逆天存在。寻常练气期修士绝对无法深入,就算是筑基期也会被毒物们轻松解决。这毒窟中的无数毒物虽然最强不过筑基期实力,然而如果一起攻击的话,只怕金丹期修士也不会好过。 至于金丹期以上?韩家老祖也不过是一个金丹初期的修士罢了,如果有那样的人物驾临,毒窟内的秘密根本就无所谓了。 是以,看似不设防的毒窟深处,对于实力不足的人来说堪称绝地!当然,只怕也没有人能够想到,偏偏有寒渊这个不怕毒还当做大补的怪胎,偏偏他还没死透就被人丢了下来,然后一步步走到了这最深处! 这样严密的防护措施,奢华的夜明珠,由金丹强者亲笔的石碑,都处处体现着这儿的重要。这绝对不是一个处置犯错子弟仆役的地方,也绝对不是什么毒物的培育地!如果要说的话,这儿更像是....一个宝物孵化的温室。 寒渊把目光从石碑上转开,一双黑眸沉沉地盯向了那冰湖之上,安静漂浮着的蛋。 虽然空间内说不上明亮,冰雪的反光还是刺得寒渊的双眼隐隐作痛,努力睁大眼睛也无法完全看清那蛋的模样。他揉了揉眼睛,模糊的视野里,那雪白色的蛋正微微摇晃着。 是错觉?还是水波的浮沉? 不,不是!是那颗蛋正在摇晃,似乎有什么生命即将破壳而出! 寒渊背后猛地出了一身冷汗!他向后退了一步,睁大眼睛看着湖上摇动不止的蛋。在他的视野里,无数灰白色的雾气从冰湖上蒸腾而起,将那蛋紧紧环绕在雾霭之中! 这些雾气,却不是普通的水雾那么简单!它们乃是这冰湖中冰系灵力的凝结,又融合了水中的毒素,堪称是至阴至寒。即便寒渊远在湖边,也被冻得浑身哆嗦,牙齿本能地上下打颤,格格的响声在这寂静的冰洞之中听起来让人心慌不已。 那颗雪白色的蛋,则仿佛是饥饿的婴孩,贪婪地吞吃着这些雾气!渐渐地,水面上飘浮的雾气已经不能够满足蛋壳内生命的需求,水面缓缓下降,而那颗神秘的妖兽蛋则在灰白色的风暴中被抬升至半空。 毒窟之内,凭空响起一声快畅的大笑: “哈哈哈!不枉老夫耗费二十年光阴,以这天生寒毒灵湖孕育,可算叫这小蛇儿出来了!” 寒渊浑身一震,眼底无可抑制地出现一抹惊恐。 无需多想,能在这毒窟中大笑发话的只有一人——韩家的那位金丹老祖,玉树郡的至强者,韩泰河!以他自己的实力,于韩泰河而言无异于蝼蚁,只要一根手指就能斩杀了他。若是叫他发现自己竟然身处这毒窟的深处,那就是必死无疑了! 怎样,才可夺得一丝生机? 这样滴水成冰的地方,寒渊的背后却是冷汗淋漓。不过他的心志之坚远非常人可比,恐惧过后反而冷静了下来,大脑急速转动着,分析着如今的危局! 听刚才韩泰河畅快的笑声,再加上这蛋中的幼兽即将出壳,也就是说,韩泰河只怕马上就要进来了!好在这毒窟只有自上而下的那一条路,期间又有众多毒物阻拦,也就是说,如今他至少还有一点逃脱的时间。 不过,也只是一点罢了!寒渊可不觉得以那些灵智未开的毒物能够阻拦一个金丹强者多长时间,如果他不能在一炷香的时间内找到逃脱的法子,等到韩泰河来到这冰湖旁收了那妖兽蛋,就是他寒渊的死期! 寒渊定了定神,把自己的神念散发到最大,希望能够找到一条生路! 然而现实令他失望了。这冰天雪地,处处都封着厚厚的冰层,要么就是坚硬的冻土石壁,绝无一丝逃脱的可能。寒渊隐约听得远处传来毒物的嘶吼哀鸣声,可见韩泰河已经进来了,不由得心生绝望: 难道我寒渊,当真注定要命绝与此? 不!绝不可能!一年多以前的韩辉没能杀得了他,无数毒物没能杀得了他,如今的他身怀上古传承毒种,也绝不能死在此处!他还这样年轻,没有变得强大为爷爷复仇,没有看过外面的世界...... 他不想死!也不能死! 生死危机之间,寒渊猛地抬头死死盯住那墨色的湖泊,心底浮现出一个疯狂的想法。 不,这并不是疯狂,而是寒渊的大脑经过精密推算后所能够想到的最可能逃脱的方式。万物皆有源,毒窟之中的毒素不可能是凭空生成,总要有一个源头。而这样的源头,应该就是与外界相连接的通道,也是他所能够逃出的唯一出路! 如果寒渊所料不差,这毒湖的最深处,必然有某种强大的阴毒之物,将外界的灵力源源不断地化作剧毒。以寒渊的微末实力,能不能逃出去还是个问题。但是,哪怕再危险,只要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也比留在此处等死的好! 毕竟他身怀上古毒种,如果那毒物还不足以超越他的抵挡能力,或许就能够逃出生天。当然,更重要的是这湖水显然具有剧毒,能够阻拦人的神识探查。虽然不知道金丹老祖的神识强度能够被阻拦多久,哪怕只有几秒钟,那也能让他逃离的可能更大几分! 远处由远及近传来脚步声,仿佛是死神的催命符。寒渊眼神一凝,彻底下定了决心。 几乎就在下一秒,寒渊就已经做出了反应! 寒渊从地上的蛇皮口袋中掏出一个小小的背包紧紧绑在自己的身上,那里面是他所有收藏品中最为珍贵的部分。他的左手聚力一拧,将蛇皮袋扭成一大一小两节,用力朝着湖水抛去。而与此同时,寒渊全身的灵力灌注于双/腿,以一个极为灵巧的姿态跃起、踏上了空中的蛇皮口袋! 寒渊微微眯起眼睛,盯住那枚被金丹老祖都视为至宝的妖兽蛋。就在下落的时刻,忽然伸手一探,电光火石之间紧紧抓/住了那枚蛋,然后重重地落入湖中,再无声息。 这一切说来长,其实短。不过是区区几秒之内,寒渊就完成了这一切,可见他对于自身身体的掌控,达到了何等境界! 妖兽蛋一被夺走,洞窟内当即便是光芒大盛。远处传来一声咆哮的怒吼,石顶上夜明珠亮得几乎要碎裂,屹立湖畔的石碑也剧烈摇晃起来,可谓是地动山摇! 约莫十息之后,一个锦衣老者大步踏入此处。他将目光投向墨色的湖水,那里面隐隐约约有个漂浮着的人形影子,当即便是暴怒的一掌拍出!下一秒,他猛地喷出一口鲜血,不可置信地看着水中散开的种种低级材料: “贼子尔敢!伤我神识,夺我妖兽!我韩泰河定要将你扒皮抽骨!” 而在水底的寒渊,也经受着巨大的折磨。这湖水也不知是什么来路,不仅带有剧毒,更是阴寒无比。寒渊用来护身的灵力在几息之内便被消耗得一干二净,随后便是刀割一般的剧痛和仿佛被冻成冰块的寒冷。 每下潜一寸,寒渊就仿佛被无数把冰刃凌迟一次,痛得死去活来。饶是他已经全力运转功法炼化毒素,也被这痛苦弄得几乎昏死,连意识都为之模糊了。 蛋在寒渊的右手中微微摇晃,一个碧绿色的小脑袋轻轻地冒出来,然后又扭动了一下让蛋壳碎裂得更快。一条绿色的小蛇从碎裂的蛋壳中扭出来,吞吐着细细的蛇信,在寒渊的手上亲昵地蹭了几下。 寒渊模模糊糊地睁开眼,低头看了一眼这条简直要命的小蛇。在他的脚下,是一个不大的暗洞,散发着温暖而模糊的白色光芒,不断有气泡从中浮上。 寒渊精神一震,不顾浑身的剧痛,拼命向着那白色光芒所在游去。 第九章.白马求学 白马城。 这是一座凡人的城池,修真者通常不屑于踏入此地,也使得这座城市中的凡人们在韩家的庇护下安稳和乐地生活下去。凡人们不清楚修士的世界,那对于他们来说太过遥远,或许一辈子也见不到一次那些传说中的“仙人”。 寒渊随着拥挤的人群一步步走进这座城市,小心地避开周围拥挤的人潮。他的身体绷得紧紧的,哪怕踏入了看似安全的地带也不曾有丝毫的放松,开始逐渐打量起这个凡人的城市。 这是一个很繁华的城市。宽阔的街上人来人往,不时有装点着珠玉的马车奔驰而过,引来人们的阵阵惊叹。街上有着种种杂耍小吃,胡子微白的老头慢条斯理点着糖人,衣着干净寒酸的读书人替人抄写着书信。偶尔能听见孩童的尖叫和笑闹,以及对面青楼女子娇.媚的笑声。 一切都充满着世俗的气息。 寒渊倒是有点好奇,不过他此刻身无分文,就连逃离路上在一个韩家仆役身上夺来的衣袍都破烂不堪,也只能是看看而已。他问了路,就朝着自己此次的目的地走去。 看了眼金玉当铺的牌匾,寒渊推门而入,原本有些激动的伙计扫了一眼他被不知是泥土还是血迹浸染成褐色的破烂衣袍,就又兴趣缺缺地坐了下去,甚至连一句招呼也没有,显然是见多了来这儿抵挡家产的穷人,一点也不相信他能够拿出什么好东西来。 寒渊沉默地走到柜台面前,也不见他有什么动作,手中突然便滑出一把断裂的匕首来。他纤长的手指轻轻拂过刀把,指间莫名的光彩一闪,柜台上便落下几颗瑰丽的宝石来,晶莹剔透,在烛火下闪烁着迷人的光彩。 伙计倒吸了一口冷气,猛地站了起来,看向寒渊的脸色也多了几分惊骇和凝重:“这......你要当?真的要当?” 寒渊轻轻点了点头,又补充了两个字:“死当。” 这正是爷爷留下的那把匕首。尽管它在无数次搏杀中早就断裂,寒渊还是把它小心地贴身放好直到现在。不过他的珍视只是源于“它是爷爷留给自己的唯一遗物”,至于上面被凡人们视为珍宝的名贵宝石,在寒渊眼中却是微不足道的,拿出来换一点生活的开支毫无压力。 寒渊接过一个钱袋,里面沉甸甸的,还有几张薄薄的银票。就凭借这样一笔钱,他的身价已然不小,至少足以够他在白马城内很好地生活下去,并且完成他此次来的目的。 “...白马书院?谢谢。” 寒渊轻声道谢,转身走出当铺。被伙计紧急叫来的掌柜深深地盯着他的背影许久,依旧没有动作,还是叹了口气,一挥手让屏风后面的几个壮汉退了下去。 当铺这种地方,自然不会是表面上那么光鲜的。对于身怀巨宝而又无权无势的那些人,强行死当或者以极低廉的价格收当都是再常见不过的事情,当铺掌柜自然也对寒渊手中的宝石动过无本买卖的念头。只是看着不过是个破衣褴褛的瘦弱少年,却始终给他某种危机感,就好像是面对这一头猛兽,让向来谨慎的掌柜最终没敢冒这个险。 寒渊倒是并不在意。尽管屏风后的人影从始至终不曾逃脱他的感知,然而对于普通人来说不可力敌的壮汉于他毫无威胁,所以他也就懒得分出心神考虑太多。对着阳光琢磨了一下掌柜刚刚画出的简易地图,寒渊朝着城北慢慢走去。 白马书院的匾额,高高悬挂在梁上已有数百年。方正古朴的匾额如墨,凝聚着数百年书院的底蕴,沉静稳重。其上白马二字当真如同奔马,蹄生风雷,席卷着昂扬的气魄。 寒渊仰头看了一会儿,却是有些失望。毕竟有那石碑上的“寒渊”二字珠玉在前,这白马书院再是游龙飞凤,也不如那倾注了金丹期强者精神的石碑震撼人心。这些天里寒渊也在地上用树枝一遍遍临摹过自己的新名字,然而也不过得其形而不得其意,类似毒窟中那冰霜漫天的幻境也只能留存在他的记忆里。 金丹强者,其威如斯!哪怕只是随手的一道墨宝,也凝聚着自身的意念,更不要提寒渊逃走时所感受到的韩家老祖韩泰河的可怖威势了。一想到过往的种种,寒渊就恨不得立刻逃出韩家的掌控范围,拜入强大的玄幽宗修行变强,有朝一日也成就金丹,然后......踏平韩家! 只是在那之前,他还有许多准备要做。 越是危险的地方,越是安全。寒渊不确定自己逃走时是否被韩泰河看见了身形,但是以韩家的实力,哪怕一时想不到他这个本该死去的药奴,想必用不了多久也会追查到他身上。韩家老祖的重宝丢失,此刻的韩家必然是严密盘查,他一旦外出,不仅不知道玄幽宗的方位,更是很有可能被韩家人发现追杀。与其无头苍蝇一般乱撞,还不如在这白马城暂且休养生息,顺便做一些准备。 大门紧闭着,一个门仆靠在台阶上打瞌睡。寒渊看了他一眼,面色淡然地推门进去,那门仆依旧毫无反应地睡着,丝毫不曾意识到曾有人来过。 “古之儒圣曰:道,得之不去也......“ 老夫子剩下的话生生被门推开的巨响卡在喉咙里,既气愤又惊愕,连胡子都抖了起来。一时间满堂皆静,很快学生们又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起来,数十双眼睛看向了门前衣着破旧的少年,要看看这个胆敢打扰夫子上课的是何方神圣。 只见眼前的少年不过十四五岁的年纪,身材修长而面容俊秀,还带着一丝稚气。只是剑眉星目,表情淡漠,恍然有种不合年纪的凛然。他的脸色苍白,似乎常年不见天日,却是愈发衬得一双黑眸像是浸了寒泉,沉沉如泼墨,看得人心惊肉跳。 那一身衣服,则和这出身富贵的满堂子弟格格不入。过于宽松的长袍并不合体,上面沾染了泥土和凝固成褐色的旧血迹,有几处都破开了口子,隐约可见里面精健的肌肉。他身上背着一个包裹,手中还拿着一个锦绣的钱袋,赤足站在门前,看起来就像是山中采药的贫苦少年。 只不过,哪个贫苦人家的孩子,胆敢闯入这白马书院? 寒渊抿了抿唇,对于成为众人的注目对象有几分尴尬。他也没想到凡俗的木门如此不经力,只是一推就被摔开来,和先前厚重的正门全然不同。他想了想,伸手把钱袋递到那须发皆白的夫子面前: “请您教我。我想学认字。” 不错,这就是寒渊此行的目的! 从小生活在药山,寒渊并不认识太多的字。以往他自然不觉得有什么大不了,然而走出韩家,他才明白文化是多么的重要! 不说其他,且说上古御毒宗的传承。他如今修炼的《御毒道》倒还有毒种直接在识海内为他演化,那无数的典藏却只能由他自己一点点学习。如果不识字,难道一直像在毒窟内一般靠着图片与实践连猜带蒙? 还有未来他如果要拜入玄幽宗,就必然要接触更多的知识,掌握更强大的力量。否则哪怕他拥有御毒宗的传承,也比不过那些自幼就受到良好培养的大势力子弟。如果不识字,没有知识,只怕他就算得到了什么机缘也不清楚吧。 寒渊自然无法接受这样的事! 修行之路多艰,他只有小心谋划,做好最充分的准备,才能一步步走下去。他的野心很大,逃出韩家只是一个开始,而未来的道路还有很长很长。而在这座凡人的城市中潜修暗中找机会打听玄幽宗所在,再学习识字和基本的知识,便是他的计划。 “就凭你,也想要求学?” 夫子尚未开口,边上一名衣着华贵的微胖年轻人已经发出一声嗤笑。寒渊扭头看他,这年轻人满脸轻蔑,眼神愈发鄙夷:“这白马书院,乃是读圣贤书的地方,岂是你一个山野小子可以来的?夫子教的是先贤的教诲,可不是教你认字的,别以为侥幸得了一点银子就能拜入夫子门下!” “骆世丰,话,可不能这样说。”边上一个面容阴柔的少年轻轻摇了摇扇子,面色含笑,眼底却是同样的不屑:“古有大能仓颉造字,人家要学字,怎么就不是读圣贤书了呢?” 关于这二人言语交锋中的讽刺,寒渊听不太懂,也不打算在乎他们的感受。他只是定定地看着对面的夫子,将钱袋又递过去了一些。 夫子露出有些恼怒又感兴趣的表情。 他从未见过这样的少年。明明看起来只是个侥幸得了钱财的贫苦少年,身上偏偏却带着一股凛然不凡的气质。好像他不是穿着破烂的衣服赤足站在书院里,而是坐在最华贵的大厅中等待着他人的觐见。虽然为这个小子不知礼数地闯入而感到恼怒,又忍不住生起一点好奇和对他好学的满意。 “你是不把我们放在眼里?!外面的书童都死了不成,还不把这个打扰夫子教书的贱民拖下去?” 骆世丰见此更是勃然大怒,其他的贵族子弟也纷纷附和。毕竟他们都是出生尊贵的富家子,当然不屑于和一个贫民做同窗。一时间,整个教室喧闹成了一团。 寒渊猛地回头看他,漆黑的眸子里盛满了冰冷的煞气。 第十章.半仙刘元 接触到寒渊的那双眼睛,骆世丰忽然不受控制地一阵心悸,竟然有些惊恐。这双眼睛漆黑如墨,幽深如潭,让人看不出任何情绪。里面仿佛浸透了冰露寒泉,只是看上一眼,就觉得浑身发凉。 寒渊把钱袋收回来转身看他。也不见他有什么动作,手中一道白光仿若穿花蝴蝶般掠过骆世丰面前的书桌,就又淡淡地收回了手。 下一秒,书桌轰然倒塌! 无数的木屑在空中飞舞,在阳光的照射下扬起一片灰尘,呛得周围几人连连咳嗽,灰头土脸。只是他们的心中却顾不得那许多,而是惊骇地望向已经被整齐地切成数块的书桌,吓得连话都说不出了。 不,不仅仅是书桌。 就连骆世丰价值千金的墨玉砚台,也被/干脆利落地一切两半。断面形成了一个光滑的弧线,仿佛是一张嘲笑的脸。骆世丰攒了金线的锦缎外袍划开了一条长长的口子,露出了里面素白的里衣。风一吹,让他如置冰窟。 可想而知,那道白色的光芒哪怕再深入一寸,骆世丰就是开肠破肚、必死无疑! 寒渊平静地将手中的骨刃拢入袖子中。他原本几乎习惯性地下了杀手,然而思及凡人城池里不能太过张扬,否则不免引来韩家的关注,这才强行地收敛了自己的力道。 “我,想学认字。” 这句话却是对骆世丰所说的了。满室的人噤若寒蝉,等待着骆世丰的反应,不敢再发出半点声音。生怕那仿佛小孩子玩具却威力巨大的骨片划在自己的书桌上,衣服上....乃至身上! 骆世丰浑身发抖,几乎要从椅子上滑落下去。他勉强抬起头,露出了一个艰难的讨好笑容,看起来却比哭还不如:“您要学...我自然不敢...不敢多嘴的。” 寒渊的目光转向之前和骆世丰对立、一派潇洒的年轻人,他的脸上同样挂着谄媚的笑容,心底觉得愈发无趣起来。欺负一个凡人,本来也算不得他的本事,日后若能让韩家人如此才算是真正的厉害。他这样想着,最后还是把注意力转回台前的夫子身上,默默地把钱袋递了过去。 不管怎样,这字他是学定了。如果这老夫子也不同意的话,大不了就绑了带到山林里躲起来,就算危险一点,韩家人一时半会也找不到他。 不过或许是年纪大了看惯了世事,夫子虽然也是大吃一惊,面上却没有多少恐慌。他只是抓了一把胡子,道:“你既然要学,为人师者,就没有不教的道理。那你叫什么名字?” “寒...”寒渊怔了一下,到底也不会读自己的新名字。他干脆蹲在地上,指尖竟然凭空凝起一点点水珠,以指为笔、以地为纸,一笔一划地写下自己的名字。不过他却不曾注意到,骆世丰看见他凭空生水时惊骇的眼神。 “寒渊?” 老夫子眉头一扬,有几分讶然:“好字!这只怕是你看了谁的字临摹的?得形而不得其意,尚且如此气魄,也不知原书是怎样的大家所写!也不知是谁给你起的这名字,好重的煞气。” 不过老夫子也没有过多在意什么,只是伸手一指后面的一个偏僻座位,示意寒渊落座,算是承认了他这个学生。 骆府。 “少爷少爷,您消消气。不就是个穷小子被夫子收入门下,许他入书院读书了吗?就他那样连字都不会读的贫民,哪里值得您动气啊!”骆世丰的小厮一脸苦色,眼底却也有着几分羡慕和敬佩。 毕竟,他也想要进入那人才辈出的白马学院,光明正大地坐在桌前读书,而不是侍奉在一旁小心翼翼地研磨铺纸。万万没想到,一个不知从哪儿来的贫民却能以一己之力威慑全场,入院读书,实在是个厉害角色。 因此,他是打心底不愿意让自己从小侍奉的少爷和这人为敌。就算少爷乃是这白马城郡守之子,也是血肉凡胎,要是那少年不管不顾再来那一道白光,哪儿还能有命在? 不过,骆世丰却仿佛看出了他的意思,冷笑道:“你不用怕。千金之子坐不垂堂,我还没那么蠢,亲自去找死。只是这仇,不得不报!能打又如何?城东不是还有着那位刘半仙在吗?” 小厮闻言,倒抽了一口冷气:“请那位出手?这太...只怕会惊动老爷啊。” 骆世丰受了之前那一番羞辱加惊吓,对寒渊可谓是恨得咬牙切齿,此时也只是愤愤道:“我出生时不是还拜了他做个师父吗?就算只是一个名头,弟子出事,也没有不帮的道理!我父亲这么多年来给他的钱财可不是白给的!再说,他绝对会出手的......那个小子,可是能凭空生水,一刀断石......” 他的声音渐渐低下去,带了一点恐惧的意味。想起当时那一道可怖的白光,再回忆起那寒渊在地上写字时凭空出现的水迹,骆世丰就觉得浑身发凉。这一切,以及幼时对于那个“师父”的记忆,似乎都为他昭示着,不为人所知的另一种力量。 然而这种力量,不该是掌握在一个卑贱的贫民,一个他已经表露出敌意的贫民手里! 骆世丰深吸了一口气,低声道:“你拿着我的玉佩去城东,把我给你讲的话原原本本地讲一遍。如果他不肯来,就告诉他....那个贫民小子,能凭空生水!这事你若出了半点差错,就不要再回来见我了!” 那小厮苦着脸,还是接了玉佩,坚定地点了点头。 “凭空生水....他真是这么说的?”城北一间静谧的小院子里,一个中年人脸色一变,收起了之前脸上的不屑,死死地盯着面前不过十六七岁的半大少年。 小厮哆嗦了一下,想到少爷描述里那些神乎其神的东西,还是咬着牙点了点头:“小的万万不敢骗您!若不是那小子有如此神技,以少爷的身份,哪能拿了他来叨扰您老人家呢!” 中年男人轻轻颔首,他也相信骆家的小子不敢拿一点年轻人的争斗来算计他,此事他的心中已经有了大概,此刻不过是再确认一下罢了。 一个不识字的贫苦少年,却有着如此强悍的力量,这份机缘可不是什么无意间得了钱财那样简单,这少年恐怕是得到了某本修炼法门,或是误打误撞觉醒了某种力量....这已经超越了凡俗的认知,骆世丰能比得过才奇怪。 刘元面上还维持着他的冷静和威严,心底却已是一片火热。 一个连字都不认识却侥幸得到了修炼传承的少年! 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他没有势力也没有实力,身怀修炼法门就好比幼童持金于闹市,意味着刘元可以轻松地打败他然后夺走他目前的一切!尽管刘元自己也不过是修士中最底层的小人物一个,但是他毕竟曾经加入宗门,又修炼了数十年之久! 尽管外表看来刘元不过三四十岁的中年模样,可是事实上他已年过不惑,放在凡人里已经是将要步入死亡的老朽年纪了。数十年的修炼,打败一个刚刚开始修炼不久的小子还不是手到擒来?至于以大欺小这种事情,刘元这样在底层混饭吃的修士,自然更不会有什么心理负担。 如果能够夺得那小子的修炼法门,献给宗门,就能够换得一笔贡献值。如果那小子并没有功法,而是觉醒了某种天赋,就必然是个绝世天才!能把一个天才带回宗门,这更是一大笔功劳。想想宗门的赏赐,刘元就觉得自己心中一片火热。 不过一个刚开始修炼的毛头小子,刘元可不觉得自己会输掉。总之,走这一趟,几乎就是无本买卖。 “这个人你们是对付不了的。也罢,我就替你们走一趟吧!”刘元起身,面上一派傲然:“不过一个得了几分机缘就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不值一提!不过狮子搏兔,亦用全力,你们还要多探听点消息才是。” 另一边的白马书院之中,却是一片向学的宁静。 和这个新来的、名为“寒渊”的少年同窗相处了几天后,发现他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可怕,只要不招惹他就不会有事,书院中的年轻人也放下了之前的恐惧。 寒渊对此没有太大的感觉。这些同学对寒渊来说,是完全不需要在意的存在。他只是想要尽快学完基础的字,修养一阵后就逃出韩家的掌控范围寻找拜入玄幽宗的可能性,那才是他的目标。 任何的时间都是宝贵的,多耽搁一秒就意味着少了一秒修炼的时间多了一分被韩家人发现的危机,这是寒渊所不能接受的事情。 是以,他如今可谓是争分夺秒地学习,其进步之快令书院众人都目瞪口呆。 “此次临帖竟然,竟然全对!怎么可能!” 几个年轻人远远看着正在默写字帖的寒渊,倒抽了一口冷气。毕竟寒渊初来的那一天给人留下的印象太过深刻,人人都记得这个少年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如今这才几天?启蒙诗竟然一字不差....就算这启蒙诗简单,对于寻常开蒙的孩子也得一年半载,这可实在是太可怕了。 他们却不知道,寒渊如今已踏上修行之路,又经过毒窟的磨砺,无论是体能还是意志都远比这些养尊处优的公子哥强上不知多少!再者,修炼不仅作用于肉体上,更大幅地强化了他的头脑,让寒渊耳聪目明,头脑灵活。这更是常人所没有的优势了。 一个人看着看着,忽然哀叹了一声:“哎,诸位同窗看,他什么时候能达到我们的地步?” “一年?”一位容貌俊美的公子苦笑着摇头,正是之前和骆世丰针锋相对的那位。 在家里休养了两日还是被逼无奈回到了书院的骆世丰听得此言,更是恨得牙痒痒。想起自己府上那位手段不凡的半仙刘元,不由冷笑道:“一年?这样的人才,能在咱们这儿待上几天就不错了,还能一年?” 一时间,众人只当是骆世丰之前被教训了一番心中窝火发的狠话,也不在意,不一会儿便再次窃窃私语起来。 只有边上看似认真临摹字帖的寒渊,微微皱了下眉头。 第十一章.修士的战斗方式 书院放学已是夕阳西下,街上的行人渐渐稀少,同窗的贵族子弟们也被仆役们簇拥着上了华贵的马车。寒渊收拾了东西,一个人缓步走在小巷上。 他已经用剩下的银两租了一间小小的院落,宅院不大,位置也有些偏僻,但是胜在安静幽雅。这有利于寒渊的修炼和学习,同时....也有利于某些不可告人的事情,不是吗? 寒渊走到门口停顿了一下,然后一把推开了门。 下一秒,三把银光凛然的小刀飞速旋转着直射而来! 这三把刀在空中高速旋转着,发出嗖嗖的破空声!最中间的那把小刀直指寒渊的眉心,其他两把的角度更是无比刁钻地封闭了寒渊所有的逃走路线,换了任何一人,都无法抵挡这样突如其来的袭击! 寒渊却是面不改色。他看也没看两边斜射而来的两把小刀,双手抱胸一收,整个人便以无比灵巧的姿态扭转了自己的身体,竟是恰到好处地避开了这凌厉的一击!与此同时,寒渊将右臂的灵力全部凝聚于掌上,伸出右手来只是轻轻一拨,那直取眉心的小刀就被他轻松挡住,威力全无。 “铛”的一声轻响,小刀落在地上,还在微微颤鸣。屋子正中央的一名锦衣中年人放下手,慢慢起身,脸色难看地看向寒渊。 先前的偷袭,对于在毒窟之中厮杀了一年多的寒渊来说,简直就是小儿科。但是眼前这中年人,却是让他提高了警惕,浑身上下灵力涌动,骨刃悄无声息地滑进手中,做好了作战的准备。 原因无他,这是一名修士,练气九层的修士! 练气九层实力的毒物妖兽,寒渊杀了不少,但是和修士对战,却是开天辟地头一遭。和那些没什么脑子只知道冲杀的妖兽不同,有智慧的人无疑更加难对付。眼前的中年人修为比寒渊更高一层,也不知有什么样的手段,怎能不让他警惕? 寒渊警惕,刘元的心中更是惊讶不已。 他那三把飞刀只是一个试探罢了,虽然贯通了灵气,也不过是世俗普通的小刀,压根没指望凭借这点小手段就能解决了一名修士。修士就是修士,哪怕只是最底层的练气期,那也是完全超脱了世俗武林的存在。然而寒渊能够这样轻松地解决掉他的偷袭,还是让刘元大吃一惊,再不敢小视眼前的少年了。 在刘元的想象里,他所要对付的寒渊,应该是个练气二三层、初入修行之门连战斗也没经历过几次的毛头小子。这一手飞刀虽然要不了他的性命,怎么也该让他淬不及防、狼狈不堪才是。 眼前这算什么?眼神冰冷的少年虽然面容还带着几分稚气,浑身灵力缭绕防护滴水不漏,也不知是经历了多少战斗才能养成这样的习惯!更让刘元为之惊骇的是,眼前的对手已是练气八层! 练气三层以下,不过是比凡人多了几分力气,根本无需放在眼里。可是练气八层却不一样,只比他自己低了一层修为,斗起法来当真是变数重重。刘元心底咯噔一下,不由有些后悔答应骆世丰了。 然而如今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何况他可不是那些散修出身的练气修士,修炼这些年来也是很有几分手段的,难道还能怕了一个十几岁的小子?再说了,风险大,回报往往也要丰厚许多,看这小子的能力身上应该有不少好东西,他也亏不了! 刘元脸色阴沉,开口却是笑了一声:“好本事!以你这般年纪,实在是不错。可惜,你还是太年轻了!” 只见刘元一抬手,指尖灵光闪烁不停,双手如同穿花蝴蝶一般快速打出几个符文,快到寒渊来不及阻挡:“缠绕术!沼泽术!” 寒渊一惊,快速后退,然而已经来不及了。几乎就在眨眼之间,脚下的地面一下子就松软起来,竟是变成了一块泥泞地。不仅如此,地上转眼间便蹿出四五根粗/壮若手臂的藤蔓,将寒渊绑了个结结实实! 寒渊大吃一惊,浑身灵力爆发,原本隐藏的肌肉也疯狂爆发出来,意图挣开这藤蔓的束缚。然而这一手法术乃是刘元意图速战速决才使出来的,就算以刘元练气九层的实力,也使不出几次来,哪里是那样好摆脱的?饶是寒渊全身力气用尽,那粗/壮的藤蔓也只崩断了一根,他依旧是动弹不得。 刘元哈哈大笑三声,虽然连续施展出两个法术对他来说也有些疲惫,但是效果是有的!眼前这小子,果真是自学成才,连这修真界最低级的小五行法术也没有了解,看样子他刚才是白担心一场了。眼见寒渊微低着头似乎已经放弃了挣扎,刘元不由得更加得意了三分,昂着头走到他面前。 忽然,一道白光从寒渊被缚的手中猛地飞跃而出,短短一瞬间,看似牢固无比的藤蔓就纷纷破碎开来! 刘元脸色大变! 寒渊冷笑一声,欺身而上,手中骨刃在指尖滑过,冲着刘元毫不留情地当面斩下! 然而出乎意料,只听“铛”的一声金铁交戈声,向来无坚不摧的骨刃竟被一面凭空出现的灵力盾牌生生挡住了。寒渊一惊,也不敢恋战,迅速抽身而退,倒是让意图反击的刘元扑了个空。 这就是修真者的法术?果然神妙! 一击未能得手,寒渊有些失望,更多的还是惊叹。毒种的传承中,只有练气炼体的法门,攻击手段却是一样也无。或许是因为他的境界太低了,毒种的传承根本不屑于记载那些低级的法术吧!这也使得他修炼至今,除了药山上学的甘霖术除尘术以外,什么法术也不会。 果然,修真者的手段远非同境界的妖兽可比啊!要知道一年多的厮杀下来,寒渊的战斗经验可谓是丰富无比,寻常的练气九层毒物在他手下也撑不过三个回合。不料和这陌生修士一交手,自己却是吃了一个小亏。 不过,心里有了防备以后,再想要用法术伤害到他可是难上加难了。这种灵气化为盾牌的手段确实不错,只是不知道能够防护多久? 思虑至此,寒渊也不再一味和刘元硬拼,只是在周围不紧不慢地攻击,打定主意要生生耗尽刘元的灵力! 他的战斗经验可谓是丰富无比,哪里是在世俗城市里养尊处优几乎没有战斗过的刘元可比?随着时间的流逝,刘元的反攻一次次被寒渊轻松化解,无论是灵力还是体力都大幅度地流失。终于,近半炷香的时间过去,那枚灵力盾牌“咔”地一声轻响,随机化为了漫天碎片,彻底消失在二人眼前! 眼见寒渊指尖那白色的骨刃闪烁着冰冷的光芒,下一刻就将刺穿自己的喉咙,刘元心底纵然再后悔来找寒渊的麻烦,也不得不拿出自己的底牌! “小子,这可是你逼我的!” 刘元的脸色肉痛又恐惧地扭曲起来,露出了狰狞的笑容。寒渊心底咯噔一声,不敢再拖延半分,骨刃快若闪电一般直击刘元的喉咙。 然而他的攻势还是来得太晚了一些,刘元已从怀中掏出一把小小的扇子,竟然再次挡住了寒渊的骨刃! 这圆扇不大,扇柄以墨玉制成,不过能和寒渊的骨刃对接而毫无损伤,显然也不是世俗之物。扇面上绘的却不是山水花鸟,而是七颗呈北斗七星状排布的墨迹,背后则隐隐约约透出一张青面獠牙的鬼脸。 这扇子,正是刘元的底牌,也是他修炼这么多年来手中的最大财富——下品法器,七星招鬼扇!虽然只是区区下品法器,但是对这些底层的修炼者来说,也是少见的宝物了。寻常的底层散修穷尽一生积蓄,也未必能得这么一件宝贝。也就是刘元下山前也曾经是宗门弟子,才能掏出来。 下品法器,自然不同凡响!刘元轻轻一挥七星招鬼扇,便凭空刮起一阵阴风。原本朴素温馨的屋子当即变了一个模样,地上鲜血淋漓,充满了阴暗诡异的感觉。那风内鬼哭阵阵,幻化成一个青面獠牙的鬼头,张开血盆大口便向寒渊咬来! 若是常人见了此景,定然是心神大骇,再如何冷静的人也要反应慢上两拍,被那鬼头咬下一口血肉来。 只可惜,刘元面对的是寒渊。他在韩家药山上长大,见多了被韩家人炼化的恶鬼凶煞,也见惯了死状凄惨的药奴,又怎么会为这点幻象动容?更何况先前在毒窟内的一年里,寒渊也没少中过引发幻觉的毒,早就熟视无睹了。这法器引发的幻象,当真是让他心神动摇一瞬的能力都没有。 “不值一提!”寒渊口中虽然这样说,脸色却是依旧警惕无比,丝毫没有放松。这样特殊的法器,寒渊也是头一次见,哪里敢轻敌?他一向是个谨慎的人,可不想拿自己的身体去试试法器的威力。 法器就是法器,哪怕有刘元借灵力操控,那也是一件死物。何况刘元多年不曾战斗,根本就不能如臂指使,怎能比得上寒渊灵活?寒渊将灵力灌注于双/腿之上,身子向侧面一跃而起,并不打算硬接那鬼脸的攻击,而是虚晃一枪直取刘元头颅! 这一下,当即吓得刘元冷汗淋漓! 那柄骨刃的威力,刘元可不想尝试。他的身体虽然比凡人坚硬一点,也就是一点而已。拿个石头砸一下没什么事,被这样削铁如泥的兵器来一下,那就只有一个身首异处的下场。思虑至此,刘元再不敢保留,咬破舌尖一口血猛地喷在扇面上,使得那鬼脸变大了一倍,绕着弯再次冲寒渊咬来。 尽管寒渊险之又险地避开了大部分攻击,他的左腿也被那鬼脸追上,小/腿生生撕下一长条血肉,脚踝处甚至露出了一点森森的白骨。饶是寒渊心性坚韧,也被腿上传来的剧痛扭了神情,手中的攻击一缓,被刘元趁机躲开。 不过,也就到此为止了! 在那鬼脸再次的袭击到来之前,寒渊已经彻底拉开了二者之间的距离,他的身子尚在空中下落,右手已经无声无息地搭上了刘元的后颈!而在他的掌中,那一片薄薄的骨刃就紧紧贴着刘元的脖颈皮肤,散发出微微的寒意。 下一秒,那鬼脸就再次追上了寒渊。不过他只是右手微微发力,毫不客气地将刘元一把推到了鬼脸面前,替他挡住那张血盆大口! 刘元被吓得亡魂皆冒。这下品法器可没有什么敌我之分,要他碰上那么一下,毫无灵智可言的鬼脸必然会生生咬断他的脖子! 人在生死关头,自然会做出最符合求生本能的动作。刘元双手一阵舞动,以几乎超越了人类极限的速度连连打出了数个符文,看得寒渊眼花缭乱。随着他的动作,扇子上亮起一点乌光,那张鬼脸终于缓缓消散了。 这时候,刘元距离鬼脸已不足一寸之距了。他双手因透支过度而无力地下垂,才发现自己已经是汗流浃背,连双/腿都在微微发抖着。没等他缓上一口气,后颈便传来一阵冰凉,激得刘元手一抖,连七星招鬼扇都落在了地上。 他苦笑一声,有些哆嗦地道:“我...我认栽,公子饶命啊。” 第十二章.拜入宗门的希望 寒渊沉默了一下。他的骨刃就这样抵在刘元的后颈处,只要他轻轻一用力,就能让面前这莫名其妙到来的敌人身首异处。不过他还是有了一点犹豫。 刘元在这次战斗中所使用的种种手段,让寒渊砰然心动。尽管刘元的战斗技巧比他低了不知多少,可是凭着他的法术和那神奇的扇子,却是实打实让他吃了不小的亏。如果自己能够学会,实力必然大增,安全无疑又多了一份保障。 这才是修真者的手段!一味依靠体魄速度同人近战比拼战斗技巧,说到底和世俗武林也没什么差别。只有学会了法术,他才算是真正入了修炼的大门。自己就是要杀,也得先问出了这些来。 刘元也是人老成精的人物,寒渊只是犹豫了一瞬间,他立即便感受到了,当即便是心中大喜:自己或许,能够保住这条性命了! 刘元一秒也不敢耽搁,连忙把双手举起来以表示自己并没有玩花样,又连连道:“公子!寒公子饶命!小的刘元,修道至今也有近四十年了,总有能为公子尽力的地方!” 见刘元如此识趣,寒渊也就放松了一点对他的禁锢。一面右手一翻,空中的灵力便拧成一股风,将地上那柄扇子卷进他的手中。寒渊低头看了一眼,扇子触/手温润,柄上刻着五个金篆小字:七星招鬼扇,于是心满意足地将这件宝物揣进自己的怀里。 眼看着寒渊将自己压箱底的宝贝收走,刘元肉痛得脸色都扭曲了几分。不过成王败寇,寒渊没有直接解决了他已是万幸了,比起性命来说,宝物自然不值一提。修士斗法,胜者夺走败者的宝物也是规矩,他哪里还敢多说什么。 不仅如此,刘元更是立刻在脸上堆起了讨好的笑容:“公子有所不知,如今这宝扇还是我的随身法器,外人是动不得的。公子想要用,必须以灵力炼化才是。” 寒渊一怔,他没见过法器,还真不知要怎样动用,不由得问了一句:“怎么炼化?” 这一句话问出,刘元心中大定。无他,他至少确认了,眼前这名叫寒渊的少年,虽说实力强悍,不过确实是对修行界的常识一无所知。这也就意味着,他有着足够的资本保证自己活下去,甚至蒙骗过寒渊,然后反败为胜! 这个念头一出,刘元的笑容都真实了几分,介绍得殷勤起来:“这法器,乃是修真者所炼制的武器,自然不是寻常凡品可用。要使用法器,须得以自身灵力沟通炼化,直到法器上下皆为一人灵力贯通才能发挥出它的作用。是以,公子想要使用这七星招鬼扇,非得驱逐了期内原本的灵力,换上您的灵力不可。” 寒渊点点头,修真者的法器,不同于寻常拿到手中就用的武器是正常的。不过他也不可能完全相信刘元的话,回想了一下曾经爷爷讲过的那些故事,问道:“我怎么记得传说里都讲天降神兵,滴血认主?” “哪有那样的事。”刘元心底暗暗鄙视了一下这毫无常识可言的家伙,奈何骨刃还架在脖子上,只好详尽地解释:“滴血认主,指的是精血。要知道这凡人一生也不过只心脏处一滴精血,就是练气期的修士,浑身上下也只有眉心、心脏、丹田三滴精血。精血耗尽,人便要衰败而死。若是动不动滴血认主,能活到几时?” “不过凡人的传说,也并非妄言。修真界的宝物无数,法器之上还有法宝,威力无比,那都是金丹元婴等大能才能拥有的。那等宝物,若要如臂指使,就非要滴血认主,再行炼化不可了。也只有那等大能,滴滴血液都是精华,才能禁得起这样的消耗。” “金丹,元婴....”寒渊呐呐低语,对此大感兴趣,又继续追问了下去。不过这刘元也不过一介练气九层修士,哪里说得出个所以然来,半天也只告诉他一点最浅显的修为划分。 练气,筑基,金丹,元婴,化神! 修行之初是练气。练气十二层,打通浑身十二脉络,贯通一体,丹田灵力化海,便是筑基。筑基之后,更有结金丹、碎元婴、化神魂三大境界。 不过刘元也只是个练气期,对筑基以后便一无所知了,只知是每进阶一层都是天差地别的变化。刘元年轻的时候倒是有幸见过一位元婴老祖出手,将一座千丈高的山峰拔地而起,这等手段,当真是如同神迹。与之相比,寒渊逃走时韩泰河暴怒下也不过震碎了小半个山头,那就远远不如了。 这一切,听得寒渊更是目湛神迷,眼中大放光彩。 原来,这世上还有如此强大的修士!如此漫长的修行之路!相对而言,原来在他们眼中视为天神一般不可战胜的韩泰河,也不过是金丹期,在他之上更有无数强者!只是不知,凭借自己心脏中沉睡的毒种,凭借那上古的《御毒道》,自己又能走到怎样的地步? 寒渊听得高兴,眼看刘元极为顺从,也就放开了抵住他脖子的骨刃。这倒不是他轻敌,而是对自己的自信。之前的刘元准备完全,气势汹汹地偷袭都反而为他所擒,何况如今被自己夺了法器又几乎灵力耗尽呢?就算他敢反抗,寒渊也确信自己能够在一瞬间斩灭威胁。 刘元见此,自然趁热打铁,从怀里摸出一本已经泛黄卷皮的小册子,讨好地奉上:“我看公子虽然年纪轻轻就修为不凡,但是并没有修炼趁手的法术。这里记载了十个小五行法术,乃是当年我宗门赐下的,公子闲暇时候也可以练练手。” 宗门! 寒渊不接那个小册子,一双黑眸子却是死死地盯住了刘元:“你说....宗门?你是宗门弟子?你知道玄幽宗吗?” 刘元一头雾水,简直不知道眼前这个煞星发什么疯。不过形势比人低,他只得拼命点头:“是,是,我以前就是玄幽宗的外门弟子,只是修为低微,也不愿意在玄幽城里给人做仆役杂活,就下山来谋个出路。此次也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才找上了公子您啊。要是早知您是这样少年英雄,我哪里敢呢!” 寒渊懒得听他废话拍马,只是一把把刘元拽到了桌子面前:“告诉我,玄幽宗,你知道多少?” 刘元随手拿了桌上的茶壶,干脆以手蘸水,就在这桌子上画起来,边画边为寒渊说明。随着他的述说,寒渊才逐渐明白过来。 原来,他所在的区域,正是隶属于韩家掌控的玉树郡。韩家主脉控制着玉树郡内大大小小的修真势力,而韩家也有许多不能修炼的子弟,这些子弟的分支建立了韩国,统治类似于白马城这样的凡人城池。 整个修真界都是如此。一个势力掌控一个地区,地区里其他的修真小势力依附霸主,修真界掌控世俗界。如此层层而下,形成了松散而又严密的结构。 玉树韩家,在寒渊看来,自然是庞然大物。但是实际上,它不过是广平府内一百四十七郡里最普通的一个小郡,郡内最强者也才是金丹期。韩家号称玉树韩家,实际上是和其他几个家族并治玉树郡,在广平府里根本是排不上号的小势力。而广平府内最强大的势力,则是寒渊梦寐以求的地方——玄幽宗! 广平府内三宗并立。其中一百四十七郡,玄幽宗独占了七十三郡,实在是当之无愧的广平霸主。另外的两大宗门正阳门和天音宗实力虽说也极为强大,在玄幽宗面前却不免落于下风。不过正阳门和天音宗俱为正道,多有联姻,平日里同气连枝,和玄幽宗也是不相上下。 玄幽宗之所以强大,便是因为其内强者无数。玄幽宗乃是魔道巨头,期内有二十万练气期的外门弟子,三万筑基期的内门弟子,金丹期的精英弟子上千人,就是元婴老祖和化神期的大能也有数十人。别看韩泰河乃是金丹强者,韩家太上皇一般的存在,进了玄幽宗,那也只是众多精英弟子中垫底的存在罢了。 这一切,听得寒渊心潮澎湃,越发肯定了自己拜入玄幽宗的打算。他之前哪知什么宗门好坏,只是感觉众多韩家子弟都以拜入玄幽宗为荣,那必然是个比韩家强大太多的势力。只有拜入这样的大势力自己才不会被韩家人轻易抹杀,才能够尽快变强报仇。如今听了刘元的介绍,才觉得自己的想法果真不错。 不过类似于玄幽宗这样的大宗门,有无数人挤破脑袋想要入门求道。哪怕是最底层的外门弟子,考核必然也是严格无比。只是不知这玄幽宗的考核究竟是怎样,自己是否也有资格入门? 第十三章.离开 寒渊独自一人坐在房间里,手中把/玩着已经被他用灵力炼化的七星招魂扇,微皱着眉思考先前刘元所告诉他的种种。 不得不说,有个人引导告知他修行界的种种规矩,这是一件很幸运的事情。寒渊想起来也觉得庆幸,幸亏自己先前犹豫了一下放过了刘元的性命,否则哪里能够知道这么多事情,还能得到一件下品法器。 也因此,在刘元竹筒倒豆子一般把所知的一切说了个遍后,寒渊也放了刘元一条生路,只是扣下了七星招魂扇。寒渊倒是不怕他翻起什么波浪来,如今他低调求学为上,没必要杀了刘元,如果因此引起了官府乃至背后韩家的注意,于他而言才是不好。 根据刘元所说,玄幽宗每五年一开山门,每次只开三月的前五天。每到大开山门收弟子的时刻,广平郡内都有数万的凡人修士前往玄幽宗,若是去得晚了,五天之内轮不到考核,那就错过了一次机会,只能等待五年后再来了。 这玄幽宗乃是传承千年的大派,自然有不同常人的手段来检验弟子们的资质。考核的最重一项便是资质,只有检验出灵根的人,才有资格进行下面的考察。 这也是应当的。修真一途,最讲资质。资质低劣的修士,哪怕再刻苦努力,修道数十年,或许还不如那等资质非凡的天才修炼一年来得快。遇到瓶颈,对于资质低劣的修士或许是一道天堑,于天才们而言却是抬脚就能跨过。 资质极其玄妙,怎样判断一个人的资质好坏也是极其复杂的事情,以刘元的见识自然也不甚明了。但是灵根是最基础的资质,这是毫无疑问的。凡人若是没有灵根,不仅修为极其缓慢,而且终其一生也不能筑基。是以,只有有了灵根,才有了拜入宗门的资格。 若是检验出资质极佳,那就不用多说什么了,会有专门的大人物带走教导,直接就是内门弟子,地位不凡。宗门资源有限,自然更多的向资质好的弟子们倾斜,才能培养出更多的强者,让宗门进行一个良性循环,这也是应有之理。不过寒渊可不相信自己是那万中无一的修炼天才,也不多想。 资质普通的则要进行下一轮选拔。首先便是年纪,玄幽宗只收十岁以上、二十以下的凡人或练气期修士,多一天、少一天都万万不行。而在这年龄中,自然是越小越好。若是接近二十岁,那也没什么培养价值了。若是已经筑基,便无法转修玄幽宗的功法,那自然算不得玄幽宗的弟子,只能做个执事了。 在资质、年龄过后,还有心性一关。虽然玄幽宗是魔道宗门,那也是一个正经的门派,自然容不得那些心术不正的弟子,否则出了什么欺师灭祖的事情,整个宗门都要遭难。还有其他门派的暗子,大多也是在这一关被刷下来。 更重要的则是检验弟子的心性是否坚韧,意志是否足够强大。修士看似风光,实则步步惊心,一个不慎便是身死道消。要在这一条路上坚持下去,非心志坚韧者不能行。若是心志不坚,就是资质再好,也成不了什么气候。 通过了这三项考核,就算是玄幽宗的外门弟子了。而在这些预备弟子之中,又有一样实战考核。这实战的考核方式每届都有所不同,就算是刘元曾经经历过,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至于内门精英等更高层次,那不是寒渊现在需要考虑的了。 寒渊正在心底计划着种种,忽然听见外面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当即从椅子上一跃而起,骨刃已经滑落到掌心。 外面传来恭敬的声音:“敢问是寒渊寒公子的住所吗?在下白马城城守,携小犬前来向公子赔罪了。” 寒渊闻言,不由坐回椅子上,哑然失笑。自己果然是在毒窟生活久了,精神紧绷过度,时时刻刻都防备着有人袭击。不过修真界危机无数,自己又有韩家这样的大敌,小心点总没有坏处,自然也没有改变的想法。 “进吧。” 寒渊坐在椅子上,并没有下来的念头,只是眼神漠然地打量着下首的中年男人和被五花大绑强行按在地上跪着的骆世丰,心中已经大概有所猜测。 看样子,这个骆世丰的父亲是从刘元口中得知了刚才斗法的结果,所以忙不迭地前来赔罪了。不愧是一城之主,还是颇有几分见地,半点时间也不敢耽搁地绑了骆世丰前来。当然了,身为一个凡人,哪怕权势滔天,在修真者面前也没有什么架子可言,骆父这样做才是正常的。 尽管先前没有特意问刘元是为何出手,寒渊也能猜到大概。背后不可能是韩家人,且不说韩家没有那么快的速度就找到这凡俗城池,就是找到了也不可能只派一个刘元前来。虽然不清楚自己在逃离之前冒险夺走的妖兽蛋是什么品级,但是能让一位金丹老祖视若珍宝,料定也不是凡物,韩家能放过自己才怪。 这样想来,能找自己麻烦的也就是出身不凡的骆世丰了。虽然只是一个凡人,但是世俗的荣华富贵,对于很多没有修炼希望的练气修士来说还是很有诱/惑的。这点事情,寒渊稍稍一想就明白了。 “寒公子,是在下管教不严啊,出了这样一个孽障....”眼见寒渊没有动作,那骆城守更是心慌,也不要什么脸皮了,普通一声跪在地上就哀嚎起来。 “爹!爹你起来啊爹!”骆世丰大惊失色,扭动着微胖的身子努力向骆城守靠近,似乎是想要扶他起来:“儿子一人做事一人当,关父亲什么事!” “行了行了,滚吧。” 寒渊看不下这种父慈子孝的画面。这骆世丰只是一个凡人,能请动一个修士都是意外,想必经过此事后他也没那个胆子再去请人找自己的麻烦了。何况刘元的到来还算是间接地给他提供了许多消息和一件法器,寒渊的心情不错,也没有和他计较的意思。 “谢公子,谢公子!”骆城守喜出望外,自己的儿子竟敢招惹一名修士,还是能把在这白马城里赫赫有名的刘半仙打败的强大修士,这让他听闻消息的时候简直连死的心都有了。好在眼前这位修士明显还年轻,心情不错,不和自己这等凡人计较。否则自己就是再心痛这个长子,也不得不把他交出去为家族谋一丝生机。 “公子大恩,骆府上下没齿难忘!”骆城守一边感恩戴德,一面从怀里取出一个精致的小木盒:“在下自知公子玄妙非常人可比,不敢以那等俗物致歉。这乃是一支百年的野参,想必对公子也有几分用处,还望公子收下。” 寒渊犹豫了一下,点头收下。他如今还是练气期,这百年的野生老参对他也有不少好处,既然这骆城守自己送上来,寒渊自然也就不客气了。要知道以那骆世丰的行为,换了脾气暴躁的修士恐怕当即便是灭门屠族的,如果不收,只怕这骆家上下还要惶惶不安呢。 望着骆家父子庆幸万分离开的背影,寒渊一时间也有些无言了。 人世间的父母,为儿女安危是不惜一切的。哪怕骆世丰这样的纨绔子弟,哪怕犯下了再大的过错,也是父母的珍宝。 那么,他的父母又在何方? 在他幼时无数次想着父母流泪的时刻,是否也在默默的思念着他这从未谋面的儿子? 寒渊轻叹了一口气,从小到大,他虽然也无数次猜测自己的父母究竟是什么人、为何要抛弃掉自己,但是终究没有什么感情可言。目前最重要的还是努力修炼,拜入宗门,日后替爷爷也替自己向韩家复仇,想得过多是没有用的。 寒渊收拢了思绪,转身回到自己的房间里,继续修炼起来。 这样的日子平淡而充实,一过就过去了半年。待到元旦过去,城里处处张灯结彩欢庆新年,寒渊也到了该离去的时刻。 这半年里,寒渊每日只睡四个小时,这还是练气期修士的精神不足以长时间修炼必须睡眠的情况下。其他时间里,寒渊不是学习就是修炼,时不时抓着刘元练习武技,偶尔记忆《万毒秘典》上的种种毒物都成了休闲。 韩家仿佛是压在他背上的一座大山,让他拼命修炼,一刻也不敢松懈!偶尔有时感觉疲惫和无力,他的眼前就会再次浮现出爷爷的慈爱关怀和倒在血泊中的模样,复仇的欲望便让他的血液都沸腾起来,再次投入到修炼之中。 只可惜,尽管寒渊刻苦至此,他的修为依旧停留在练气八层,只是触摸/到了练气九层的门槛。这也在侧面印证了,他的资质相当普通,离开了毒窟那得天独厚的修炼环境,就再难以那么迅速地进阶了。这一个发现,无疑又让寒渊有些抑郁。 毕竟,虽然早就明白自己不太可能是那样资质非凡的天之骄子,可是谁不希望自己的天赋好一些,在日后的道路上走得更远一些呢? 不过自己的资质究竟是什么,还是要到了玄幽宗才明白。如今,就是他该离开的日子了。玄幽宗每五年一开山门,三月前五日大开山门收弟子上山,然而每次都有因为晚了一时半会儿便被拒之门外的倒霉蛋。离他最近的一次就是明年三月,是以,他想要拜入宗门,只可早,不可晚! 玉树郡离玄幽郡并不算远,寒渊算了一下,以自己的速度大概一个半月就能到。但是他唯恐路上有什么事耽搁了,横竖去早点也没有坏处,索性就在元旦后走了。 第十四章.韩家来人 寒渊背着行囊缓步向着城北一座富丽堂皇的院子走去。这儿正是刘元的住所,因为正值元旦佳节,白马城众多富豪大族都纷纷派人送来年礼,就连骆城守也不例外。这半年里他并没有因为寒渊打败了刘元就对刘元有丝毫不恭,可见此人着实很会做人。 寒渊悄无声息地避开了外面热闹的场景,像是出入自己家似的走进了刘元的内室,随手搬了把椅子坐下。 屋外正和一众富商谈笑风生的刘元脸色一变,抱了抱拳便急急赶回。待他看见坐在椅子上的寒渊的时候,忍不住脸色发苦。 也难怪刘元有这样的反应。半年前他与寒渊一战,倒是让他有所感悟,一个月后就突破到了练气十层。刘元当即信心百倍地再战寒渊,只可惜他学艺不精,又没了七星招鬼扇,被寒渊再次打得惨败,连他手中的老本都被寒渊带走了。虽然寒渊没杀他,刘元却是被彻底吓破了胆,再也不敢反抗什么了。 “我要走了。”寒渊也没有说太多,他相信刘元是个聪明人,会明白自己的意思。 果然,刘元只是愣了一下,当即就举起手来对天发誓:“我刘元对天发誓,绝对不吐露半个字。若要露了行藏,保叫我不得好死!” 此话一出,寒渊也就放心下来。他之前就听刘元讲过一些修真界的禁忌,其中就有不得随意开口许诺、发誓的规矩。 因为这修真者本就是超越了凡人所在,算是这世界的宠儿了,一举一动、一句一言都受到天道约束。凡人随意发誓毁诺不要紧,修士若是发下誓言而不遵守就是对天道的挑衅,就算不被天罚,也会心魔丛生而身死道消。 既然刘元发誓了,寒渊也不愿意斩草除根。本来他和刘元便没有什么生死大仇,两次交手也让他得了不少好处。既然刘元识趣,那自然是最好的了。 从刘元家里出来,寒渊依旧没有丝毫放松。 相处半年,要说刘元没有猜出他的身份,那是不可能的。毕竟最近以来,韩家的通缉令已经贴到了白马城里,只是上面的长相和他如今的名字有些许出入,人们才没往自己身上想。然而瞒得过别人,却瞒不过刘元这样人老成精的人。之所以刘元没有报告韩家去领赏,无非还是畏惧自己的实力罢了。 尽管他已经尽力低调,但是终究还是处于韩家掌控的玉树郡中,被韩家人发现是迟早的事情。经过半年的时光,只怕韩家人也把玉树郡翻得差不多了,通缉令都发到了世俗城池里,他必须尽快离开这里才是。 不过在离开之前,他还有一件事情要办! 依旧是城北,只是相较于其他宅院的热闹欢腾,这儿却是一片寂静,哪怕气派的大门和精致的家具也挡不住其中的冷清之感。 寒渊当然清楚这是为什么——因为这偌大的富贵宅院之中,只住了一个人,一个和自己一样被韩家通缉的逃亡者! 说来也是可笑。这宅子中新搬来不久的“富商”不是别人,正是两年前差点杀死他的那名高壮仆役! 两年前记忆依旧历历在目,寒渊清楚的记得那个高壮仆役对待韩辉的态度是何等的谦卑讨好。然而当自己利用百叶毒兰的花粉废了韩辉之后,这仆役却是为了自己的一条小命,不顾他还在生死边缘挣扎的主子韩辉,将他扔入毒窟后就独自逃走了。如果他当时去请来了韩家的强者们救治,韩辉也未必会修为散尽彻底沦落为凡人。 这些,自然是寒渊通过通缉令上关于他的资料所得知的。这样说来,他也要感激这个家伙,关键时刻背叛了自己的少爷,间接帮他报了仇。 所以,作为回报......就让他少一点痛苦好了? 一刻钟后,寒渊跨出漆红的大门,慢条斯理地擦了擦骨刃上的鲜血,还不忘整理一下乱了的衣角。 他将双手拢进棉衣里,最后看了一眼这给他难得平静时光的城池,眼中流露出一抹不舍,然后逐渐消失在城门远处。 两天后,两个身着华贵的年轻人无声无息地进/入了这间宅院,当即便是眉头大皱。 “居然在咱们来之前死了,算他好运,免得回去受那剥皮抽筋的刑罚!背主之人,死不足惜。”高个子的年轻人冷笑一声,对着同伴道:“不过,你我也要探查清楚了,是什么人抢先杀了他。这少说也是练气八层以上的修士,竟然出现在一个小小的凡俗城池,偏偏还杀了我们韩家的叛徒,不得不防!” 边上的矮个子笑道:“这是自然的。我来之前便问过了,这白马城里只有一个叫刘元的散修,帮富贵人家做点法事。虽然此人没什么本事,好歹也在城里待了这些年,若是有外来的修士,定然瞒不过他的眼睛。” “不错不错。” 二人交谈着,已到了刘元的家门口。高个子年轻人袖子一挥,一股灵力爆发,欲要上来呵斥阻挠的门房和那扇厚重的大门一齐倒飞出去!他看也不看身受重伤的门房一眼,只是冷冷喝道:“韩家来人,散修刘元还不出来?” “来了来了!不知韩家大人降临,有失远迎,有失远迎啊。”没过几分钟,屋里急匆匆地跑出一个中年男子,正是刘元,满脸堆笑地将韩家二人迎进屋里。 “两位大人所来何事?但请吩咐,不敢不尽力!”刘元拍着胸脯,虽然他也是练气十层的修士了,面对韩家的两名练气九层的年轻子弟,依旧是恭敬不已,言谈中竟是隐隐把自己放在了下首的地位。 这也难怪。修真界中,散修的地位无疑是最低的,面对那些家族宗门弟子,就算修为高些也不敢托大。毕竟家族子弟向来同气连枝,又有家族的系统培养,身上宝物众多,实战能力可要强得多。刘元虽然修为略高一层,也不敢得罪玉树郡霸主的韩家子弟。 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刘元如此放低态度,韩家两个子弟脸色也温和下来,和颜悦色道:“我们兄弟二人乃是奉命追杀家族里一个背主之仆,原本道他藏身在这里,不料前几日竟被人抢先杀了。观这白马城附近散修,只有你能杀死一名练气八层的修士,莫非是你做的?这是替我韩家做事,是要好好奖赏你的。” 刘元愣了一下,他的眼珠子一转,然后摇了摇头:“这可不是在下所为!在下资质低劣,如今只求在世俗里做个富家翁安稳度日,哪里还与别人争锋斗气呢?” 高个子年轻人眉头一皱;“你放心,那人本就是必死之徒了,若真是你杀的,只管大胆地说。不仅没有坏处,还要得我韩家的赏赐。” “不不不,两位公子误会了,这确实不是在下所为。在下只会一点风水相面之术,不擅斗法,不过是在这凡俗中混口饭吃,就连身上唯一的一件下品法器都被歹人夺走了,哪里能杀人呢?”刘元依旧摇头否认,只是表情多了几分奸诈:“不过在下却是知道,那杀人的修士是何人——说起来,两位公子只怕还认识呢!” “胡言乱语,我们兄弟二人能认识什么?”矮个子年轻人当即质问道,高个子的脸色也不太好看,只觉得刘元在信口胡诌。 “二位息怒!二位公子就算不认识那歹徒,总认识韩家的通缉令吧?此人名叫韩七,现在改了名叫做寒渊,约莫十四五岁的年纪,年纪虽轻而修为不凡,我那法器便是被他夺走的。” “韩七!” 韩家两名子弟齐声惊叫了一声,满脸都是不可思议。不过只有几息时间,他们便反应过来,脸上洋溢起兴奋惊喜的笑容:“果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想不到老祖亲口吩咐要抓的韩七,竟就藏身在这白马城中!” “既然如此,那倒是说得通了!这背主的仆役,从前正是四少爷韩辉的人。当初四少爷被那韩七偷袭所伤,此人竟趁着处死韩七的时候叛逃,害得四少爷修为尽废。也定是因为他,那韩七才能侥幸不死,惹得老祖都勃然大怒,命人必须将这韩七抓回家族千刀万剐,替四少爷报仇赎罪。” 高个子年轻人侃侃而谈:“是以,此人和韩七也有生死大仇,韩七杀他也是理所应当的,倒省去了咱们一番功夫。只是不知那韩七两年来有什么奇遇,竟然连练气十层都不是其对手,你我还是要小心为上啊。” “这有什么的,那韩七一个药奴出身,能有几分实力?你我兄弟二人练手,加上长老赐下的法器,就是练气巅峰的修士也可擒下,何况区区一个韩七?”那矮个子的年轻人显然冲动许多,言语之间满不在乎。 “这可是老祖亲口吩咐要抓的人,咱们将他带回去,不仅能得到一件上品法器,更能让老祖亲自指点修炼!那以后,咱们可算是真正进了家族核心,看嫡系那些人还有什么可傲的。这真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合该咱们过年得个大礼!” “也是。”都是年轻人,高个子自然也激动不已,当即把心中的一丝疑虑抛到了脑后,转头看向刘元:“你可知那狂徒韩七在哪儿?” “在下只知他前几天便离开白马城了,如今在哪儿,着实不知。不过,在下知道他这几个月里的住所,说不定两位公子能有所发现啊。”刘元说着,一面恭敬地在前方引路,很快便到了寒渊居住的宅子:“二位请看,这便是那韩七的住所了。” 韩家二人闻言,眼中流露出难掩的兴奋。 那高个子年轻人手腕一翻,手中凭空出现一面古铜色的罗盘:“幸好我们有这寻踪罗盘,但凡这儿留有那韩七的一丝气息,就决计逃不了罗盘的追踪!” “你有功劳,自然是该赏的!那韩七不是夺了你的法器吗,这把招魂旗就赐给你!”矮个子年轻人抬手将一面三角黑旗扔进刘元手中,看也不看满脸笑容的刘元,只是盯着同伴手中的罗盘:“看样子,罗盘已经发现了那韩七的气息了。” “不错,这边走!” 高个子年轻人点头笑道,二人对视一眼,几乎瞬间便消失在了房间之中。 第十五章.激战 寒渊孤身一人在雪地里行走着,留下一串脚印,又很快被飘落的雪花掩盖住。如果有人仔细注意他留下的脚印,就会惊讶的发现,每一个都是一般深浅。 说来似乎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但是真正在雪地里行走过的人都清楚,积雪是非常松软的,走起来不免深一脚浅一脚。然而寒渊的每个脚印都是一般深浅,可见他对自身的平衡掌握得有多精确了。别说普通人,就是寻常的练气修士都未必能够达到。 但是走了一小会儿,寒渊却突然停了下来,转头望着来时的路,流露出警戒的神情。他的右手已经紧紧地握住了陪伴他许久的骨刃。而另一只手,同样握着七星招鬼扇,蓄势待发,随时准备着灌注灵力进去。 “来了。”寒渊轻声道。 似乎是为了印证他的话语,前方猛然掀起一股气浪,将地上的积雪瞬间排开,露出了干净的地面。两个年轻人的身影当即出现在寒渊面前。 看见停在这儿等他们的寒渊,两个韩家子弟对视一眼,哈哈大笑起来:“果然是你,韩七!现在就束手就擒,回去给四少爷赎罪,说不定还能留你一个全尸!” 寒渊抿唇不语,一双黑眸之中,却是隐隐有寒光闪动! 韩七,这个名字,已经太久没有听到了。如今在这两个韩家子弟口中听到,过去的一切又被无情地揭开,提醒着他曾经的痛苦和耻辱。这让寒渊的心底,也浮现出难以遏制的怒火与杀机。 对于韩家人来说,他夺走了韩家的至宝,废掉了韩家的嫡系子弟韩辉,乃是不可饶恕的行为。而对于寒渊来说,害死了他最重要的爷爷,让他为奴十二年又在毒窟中煎熬许久,又何尝不是不可调和的死仇? 韩辉的仇,他报了一半;而整个韩家的仇,他还没有报过。不如,就从面前这二人开始! 那两个韩家子弟话虽然说得很大,实际却不敢小看眼前的少年。毕竟,连刘元这样练气十层的修士都败在了寒渊手下,他们二人也不过是一个练气九层,一个十层,就算以二打一,一个不留神也会栽跟头。 双方对峙了大约二十秒钟,那个性格冲动的矮个子年轻人率先出手。 他的身体紧绷,化拳为爪向着寒渊的脖颈抓来,仿佛一头猛虎扑向食物。寒渊清晰地看见他的手上蒙了一层黑雾,一爪抓下,发出唰唰的破空声。 显然,这是一门武技,和寒渊以往凭着经验本能的攻击完全不同。寒渊不敢掠其锋芒,身子一扭便向后倒去。然而就在这个时刻,一条黑色的长鞭猛地破空甩来,恰到好处地封住了寒渊的退避路线,抽向寒渊的腰部。 糟糕! 寒渊心头一跳,一股危机感徒然升起,毫不犹豫地往左边一侧,摔在地上后果断一滚又侧翻起身,才算躲过了这一击。然而没等他喘息上一口气,又是一道凌厉的黑色鞭影直抽向他的面部,寒渊甚至能够清晰地看见上面的青黑色细小倒钩闪着幽蓝的光。 既然躲让不及,那也只有硬抗了。寒渊用灵力裹挟的双臂交叠横在胸前,身子向上一立,硬生生接了这一鞭,当即手臂上便出现了几条血淋淋的口子。饶是以寒渊的忍耐力,也忍不住一皱眉头。下一秒,那矮个子年轻人的虎爪又已经袭来。 这二人果然是配合默契,攻袭之间一丝停滞都没有。若是换个实战经验不足的寻常修士,绝对是腹背受敌,要被这连绵不绝的攻击弄得手忙脚乱,最终必败无疑。 不过这对于寒渊来说,也不算什么。毒窟之中毒物浪潮他都试过不止一次,难道还怕两个人?撑过了几轮攻击,寒渊很快就适应了这两个韩家子弟的打法,一个反攻的计划在脑海中渐渐成型。 “二哥,我看这小子快要不行了!”矮个子年轻人满脸兴奋,微微喘息着对那高个子叫道。尽管他的灵力也消耗了不少,仍旧掩盖不了他的兴奋之意。 尽管寒渊又一次躲过了他们的攻击,不过在他看来这显然已是强弩之末,撑不了几个回合的。毕竟这几个回合的交手下来,寒渊的身上也挂了不少彩,破碎的衣服中不时因为过大的动作渗出滴滴鲜血,连躲避的速度也不可避免地下降了一点。 高个子年轻人闻言一顿,目光和同伴交替一下,无需语言就已经明白了彼此的想法。下一秒,两人齐齐出手,一前一后朝着寒渊袭去。这一击,二人都爆发了自己最强的灵力,虎拳蛇鞭,破空声阵阵如风啸雷鸣,势要将寒渊一举轰杀! 就是此刻! 寒渊心中无声呐喊,一双黑眸亮得惊人,整个人不退反进,右拳之上淡青色灵力闪烁,竟是要和矮个子年轻人的黑色虎爪一决高下! “来得好!真是自寻死路!”那矮个子年轻人哈哈大笑,脸上充满了惊喜之色,当即也不躲不避,顺势迎了上来。 他这一双黑煞虎爪可不是白来的,自修炼起就日日夜夜以饱含阴煞之气的黑砂打磨。莫说是血肉之躯,就是寻常的刀剑被他抓上一下,都只有一个断裂的命运。寒渊的行为在他看来,完全就是飞蛾扑火一般自寻死路的行为。 一拳一爪,眼看就要撞上,寒渊却突然变拳为掌,那掌心里竟隐藏着一柄散发着蒙蒙光芒的雪白骨刃!矮个子年轻人脸色一变,想要收爪,然而已经来不及了。 寒渊费尽心思不惜示敌以弱的杀招,岂会让他轻易躲过? 下一秒,那把骨刃携带着无匹威力,从他的手心处一刀往上直接洞穿了整条手臂。霎那间,鲜血喷涌,矮个子的右臂竟然被从中间生生剖开! “啊——!” 矮个子目次欲裂,虽然他的手臂并没有断掉,但是这种亲眼看着自己的手臂被从中间剖解的心理冲击,显然还不如直接砍断来得痛快些。而且寒渊并没有停止的打算,他的右手向上一抬捞回骨刃,顺势便向着矮个子年轻人的面门斩下! “韩七!敢伤我弟弟!” 后方的高个子年轻人看到这血腥的一幕,也是惊怒交加,原本一直在边缘牵制的沉稳气度也不翼而飞,长鞭一甩一道充满杀机的黑影便朝着毫无防备的寒渊脊背抽来。这一道若是抽实,寒渊必然筋断骨折! “哧!” 只听一声破空呼啸,鞭影和一张青面獠牙的鬼脸猛地碰撞在一起,席卷起巨大的气浪!高个子年轻人脸色一变,正要蓄力再挥,却感觉到腿上一阵剧痛,险些连手中的长鞭都握不住。他惊骇地低头,正看见地上一条小指粗细、浑身翠绿如翡翠的小蛇吐着鲜红的蛇信,而自己的小/腿已经有一片黑色蔓延开来。他再次去寻找,那小蛇已经不见了。 就是这样一耽搁,寒渊的骨刃已经洞穿了矮个子年轻人的额头,鲜血汨汨流出,挡住了他惊恐睁大的眼睛。 鲜血同样染红了寒渊的衣衫,不过他并没有丝毫动容,仿佛眼前人的死亡只是一件再微不足道的小事。他转过头来,一双黑色的眸子沉沉地盯着高个子的年轻人,嘴角微微上扬: “该你了。” 高个子年轻人脸色大变!相对自己攻击凌厉的兄弟而言,他其实不擅战斗,更别说此刻还中了毒,怎么和眼前这杀人不眨眼的狠人比?无需犹豫太久,这高个子年轻人手中光芒一闪,一张符篆被激发,整个人仿佛乘了风般急速向后逃去。 他动的同时,寒渊也如一只离弦之箭般飞速冲了出去。 下一刻,一把冰冷的白色骨刃就抵在了这高个子年轻人的咽喉处。他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无力地放弃了挣扎。 从小的营养不足使得寒渊身体较同龄人瘦弱一些,再加上没有得到过系统的培养,他的攻击和爆发力其实相当普通。但是在毒窟这一年多的日子里,他可是把自身的速度和敏捷度练到了极致,否则他哪能在筑基期毒兽的地盘里随意穿梭。这高个子年轻人居然妄想从寒渊手中逃脱,就算他激发了一张轻身符,那也是痴人说梦。 “你们是怎么找到我的?” “我,我们是追查到了一个奴仆的下落....”高个子年轻人不敢隐瞒,竹筒倒豆子一般把事情说了个干净。 寒渊沉默了一下,问道:“我之前问过刘元,他指天发誓说绝不会说出我的行踪,为何向你们说的这样轻松?” 高个子年轻人愣了一下,显然没想到寒渊只是问了这么一个问题。不过这个问题显然也不难回答:“这些底层的修士,坑蒙拐骗无所不用其极,除了有几分灵力外和凡人也没什么区别了,指望他们信守承诺比登天还难。” “虽说天道誓言对修士有约束作用,那也是指的金丹元婴那些大能,我们这些小人物在天道面前和蝼蚁无异,就是有惩戒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何况就是大能,定下誓言也非得以灵魂、道心等起誓才能为天道承认,空口白牙说一句对天发誓,简直就是笑话。” “原来如此。” 寒渊也忍不住感慨道。果然人是老的精,他到底不懂得这些修真界的知识,这小小一个起誓也有这样多的门道,哪里是刘元这种混久了的人精的对手。 第十六章.收获 既然已经发生了,寒渊也没有觉得如何愤怒。反正韩家人追查到他是迟早的事情,没有刘元也会有别人,权当是吃亏换教训了。 解开了心中一惑,寒渊更关心的还是韩家的问题:“韩家这次来了多少人?实力如何?” “除非你放了我,否则绝无可能!”高个子年轻人倒还有些明白,一口断然拒绝,不过说到底也只是为了让寒渊饶他一命而已。 寒渊沉吟一下,道:“我当时就没杀刘元。” 高个子年轻人闻言,眼中不由得亮起希翼的光彩。在求生的欲望下,原本对寒渊的仇恨和对家族的保护都被抛到了一边:“老祖两年前出关,听闻了四少爷的事情后雷霆大怒,亲口吩咐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我等弟子不敢怠慢,两年来派出了十数只二人队伍各地搜查,从未停歇。” 只是听说了韩辉的事后发怒?看样子韩泰河掩盖了自己从毒窟中得到兽卵孵化碧蛇的消息,想必是不愿意被他人得知,还想着杀了自己后独吞。这倒是件好事,寒渊稍松了口气。 “如今年关将近,为了家族大比收回了一些人手,约莫还有六七只队伍在外,接到消息这几日都陆陆续续赶来了。都是家族年轻一代,最高者练气十一层,最低的也有八层。”说出此话的时候,那高个子年轻人又有了几分胆气。 寒渊闻言,亦是动容。韩家的底蕴果然深厚,放出来修为最低的年轻子弟都同他相当。眼前二人显然只是普通的韩家子弟,都让他好一场苦战,换了那些实力更加强大身上法器众多的,就更是胜负难料了。 好在如今他已经得知了这个消息,那么究竟是谁占了先机,可就不好说了。 “你们怎么知道我的行踪?刘元可告诉不了你们那么多!” “这个寻踪罗盘乃是我韩家独有的制式法器,只要一缕气息便可寻踪千里......” 寒渊又问了一些其他追杀者的消息,高个子年轻人对此也不是很清楚,只能说出几个人的特征,不过寒渊已经足够满意了。 “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了,你放了我吧!” 眼见寒渊把该问的都问了,高个子年轻人也心急起来,忍不住出声哀求。寒渊点头,他的手微微抬起来,似乎当真想要把手中的骨刃从脖颈上移开,年轻人大喜。 下一秒,鲜血飞溅! “你明明答应...咳咳....” 高个子年轻人露出不敢置信的目光,猛地睁大了眼睛,似乎意识到什么。他的嗓子里发出哼哼声,身子无力地颤抖了一下,然后彻底不动了。 “我只说过我没杀刘元,但是从来没说过我会不杀你。何况你才告诉过我,底层修士的对天发誓,是最不可信的。” 寒渊面无表情地从地上站起来,擦了擦手上的鲜血。手中的骨刃竟然从他的手指间裂成两半,掉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这柄为他在战斗过无数次的骨刃其实在和矮个子的虎爪碰撞的那一刻就已经断裂了,对那矮个子的割喉也完全是凭借着自身的经验一击必杀。那一双虎爪,利如钢铁,哪里是那么好切断的?这柄骨刃也不过是筑基期妖兽的骨骸打磨而成,连法器都算不上,能够坚持到此刻已经出乎寒渊意料了。 如果那高个子年轻人像是最开始那么冷静谨慎,说不定就能够发现骨刃的异常从而反败为胜。可惜,自从同伴死后他就被愤怒和惊恐充斥了头脑,最后更是被吓破了胆子,白白让寒渊探知了众多消息。 寒渊从包裹里掏出一把匕首,绑在自己的右臂上。这是他在白马城采购的精铁匕首,不要说骨刃,就是和爷爷留下的那把匕首比也远远不如,此时也不过是聊胜于无罢了。真正让他心动的还是高个子年轻人留下的那把黑色长鞭。 只见这长鞭长约半米,漆黑色的玄铁上隐约闪烁着幽蓝色的光彩,鞭尾上带着密密的细小倒钩。寒渊摸了一把,明白这是带着能够加速血液流动的毒素的,加上可以紧紧抓进肉里的倒钩,被打中的人不仅剧痛难忍,更会血流不止。 当然了,这点毒素对已经修炼了《御毒道》的寒渊来说就不值一提了。再加上他自幼受伤习惯了,对于疼痛的耐力远超常人,之前的几鞭对他并没有太大的影响。换了常人,挨了这几鞭哪里还能如此淡然。 尽管这一战来得有些艰辛,但是收获还是很可观的。 两人的包裹中都有鸡蛋大小的半透明六边晶体,在阳光下折射/出漂亮的光芒,散发出充沛的灵气。这便是刘元说过的下品灵石了,其中蕴含的灵力极其温和,无论是正修还是魔修都可直接吸收利用,也是修真界中的通用货币。从两人的身上一共搜出了八块下品灵石,让寒渊喜不自胜。 除此外,矮个子的怀里还有一副精铁打制的手套,五指皆可活动,打造得极其精妙。上面雕一个咆哮的虎头,威风凛凛。显然他还是过于轻敌了,如果一开始就戴上这手套,骨刃绝不能穿透他的手臂,如今倒是白白便宜了寒渊。 只可惜寒渊并不擅长肉搏,这手套好虽好,但是并不适合他,反而会拖累他的速度。寒渊也只能将它和寻踪罗盘一起放进包裹里,留待日后出手。 二人身上还有数个小瓶,都是聚灵散、止血散等基础药物,自然也被寒渊收下。倒是那高个子身上带着三枚聚灵丹,矮个子身上更有一枚气血丹。这些都是正经的一阶灵丹,让寒渊惊喜的同时也有些侥幸,辛亏他们并没有机会服下这些丹药,否则当真是胜负难料。 寒渊有心找点武技法术,然而这两个韩家子弟身上别说功法,连一张纸一块玉简也没有看见,也只能无奈放弃。 这也正常。修真界步步杀机,大多数的修士都不会把宝贝带在身上,否则一旦陨落在外,岂不是白白便宜了他人。尤其是修炼法门,在极其重视传承的修真界更是珍贵无比,大势力的弟子当然不会干这样的傻事。 这还是那些低级的法门武技,若是真正大势力的核心传承,更是防护得极其严密周全,就算是核心弟子也只能看后修炼,绝不能让人随意带出。比如御毒宗的传承,就是隐藏在小小的一枚毒种之中,谁能想到其中蕴含/着上古魔道魁首的至高传承呢? 寒渊割下高个子小/腿上已经被毒素侵蚀发黑的肉,顺手把它丢给了从雪地里慢悠悠爬出来的碧蛇。然后他从包裹中摸出一个小瓶子,轻轻倒了一点在地上,一碗茶的时间,满地的鲜血尸体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丝毫看不出曾经战斗过的痕迹。 碧蛇尾巴轻轻一甩,巴掌大的一块肉瞬间变成了几条,然后被蛇口一个接一个地吞下。最后一条肉块,蛇口还没有触及到,已经被一只小小的银色钳子抓了去,气得碧蛇左右摇摆个不停。 寒渊无可奈何地把名叫银子的小蝎子顺手捞起放在肩头。这小家伙是他七岁那年在药山脚下捡到的,也不知是个什么来路,这些年也没有丝毫长大。不过虽说个头小,实力却不简单,他逃离毒窟的时候已经能和练气七八层的毒物打个平手。 然而这两个小东西似乎一点也不对付,从碧蛇出生开始就和银子争打了无数次。尤其是银子,分给它的食物一口不动,坚决要从碧蛇的口中抢食,哪儿来的毛病...... 思虑至此,寒渊也忍不住扶额。平静了愤怒的碧蛇乖巧地绕上他的手腕,还不忘抬头怒瞪银子一眼。银子则兴高采烈在肩膀上挥舞着自己的小螯,丝毫不把碧蛇的愤怒放在心上。 寒渊摇摇头,大步向着不远处的树林走去。既然韩家已经追查到自己,倒不如先发制人,杀到他们追不上来再动身。幸好他提前从刚才那高个子韩家子弟口中得知了不少消息,如今倒是可以好好布置一番。 一月后。 寒渊坐在一棵挂满了白霜的大树下,收功合手,轻轻地吐出了一口浊气。在一片雪白的世界里,他吐出的气息竟带着淡淡的红色,似乎有火光闪动,实在是令人惊异。 “总算是把体内的火煞灵力排干净了......”寒渊轻身嘀咕了一句,脸色也轻松了几分。 这火煞灵力,正是前几日/他与人拼死一战留在体内的,在他的经脉中烧灼着,一旦运转灵力就痛苦不已。好在此刻正值寒冬,寒渊一点点消磨,几日下来终于炼化完毕。 不愧是练气十一层的修士,手中又有一柄攻击力极强的宝剑法器,要不是寒渊手段尽出又提前布置了重重陷阱,只怕真要交代在那日。 不过据之前那韩家子弟所说,这练气十一层应该就是韩家此次派出的最强者了。他一个月来借助先知的消息在路上布下了重重陷阱,变被动为主动,把之前从毒窟里带出的毒物、刘元手中夺来的符篆都用了个干净。 但是效果显然也是显著的。 四波韩家子弟,收获的灵石符篆就已经远远超过了寒渊消耗的物品价值。有了充足的聚气散、聚灵丹,寒渊的修炼速度足足提升了好几倍。在和最开始那对韩家子弟战斗后不久他就成功突破了练气九层,如今更是向着练气十层飞速前进。 武器什么的,寒渊这些天收集到了不少,大多数都没什么用处被他放在包裹里。其中一把下品法器的阴月刃让寒渊爱不释手,其威力比起之前那柄骨刃也是只高不低,用灵力炼化后更是如臂指使。 更有两枚威力相当于练气圆满全力一击的爆雷珠,被寒渊谨慎地贴身放好。这东西的威力极强,之前一枚就险些断了他一条手臂。要不是他当机立断立刻干掉了那个韩家子弟,绝对会被它们炸得粉身碎骨。 第十七章.安雪仪 雪花似乎越来越大了,寒渊呼出一口气,化作了蒙蒙白雾。 他打算在天黑前走出去,这儿已经是玉树郡的边缘,只要顺着眼前的官道跨过这片森林,就出了韩家的势力范围。 寒渊起身,正打算继续前行的时候,忽然在很远的地方看见了一个朦胧的人影向着他走来。 寒渊的头皮一麻,浑身不受控制地紧绷起来,一股极大的危机感在他心中蔓延。就好像是野兔远远感受到了猛虎捕猎的气息,这完全是生命对于威胁的本能反应。这种感觉,就像是在毒窟里遇到了那些筑基期的妖兽迎面路过。 逃!快逃!逃得越远越好! 根本无需思考,身体的本能已经为寒渊做出了最正当的抉择! 下一秒,他侧身一跃,浑身灵力丝毫没有保留地爆发出来,双脚只是在雪地上轻轻一点就再次跨出去,整个人仿佛一匹受惊的小马驹般在树林里飞奔逃命。就算是最矫健的猎豹,也不可能比他此刻的速度更快! “跑得还挺快,难怪当初能在我眼皮子底下废了韩辉!” 远处那个人影也逐渐露出了他的真面目,是一个大腹便便的锦衣男人,语气不屑地自言自语了一句。他的速度并不算快,但是脚步一起一落之间,就轻轻松松跨过了道路,瞬间就来到了寒渊之前所休息的大树之下。 缩地成寸,筑基期法术! 眼前这个筑基期修士并非他人,正是两年前陪同韩辉一起来到药山的那位药山主管,韩奇顺。要说起来,韩家上下最恨寒渊的人除了韩辉,就属这韩奇顺了。 当年寒渊在他眼皮子底下把韩辉废了,简直就是当着所有人的面生生抽了他一巴掌,还是无力反驳的那种。堂堂一个筑基期,连个练气期小药奴的袭击都没防备住,简直是奇耻大辱。他本来在韩家的筑基期修士中就是个修为垫底的货色,如今更是被一众同僚冷嘲热讽。 不仅如此,韩辉的父亲乃是当今韩家家主。自己的儿子被废又抓不到罪魁祸首,韩家家主自然把满腔怒火都发泄在了韩奇顺身上,排挤针对是少不了的。可以说,这两年来的韩奇顺是诸事不顺。 “小畜生!我看你能逃多远!” 韩奇顺冷笑一声,肥胖的脸上露出恶毒的笑容,一步跨出,就是百米之遥! 寒渊拼命奔跑着。冷风从他的口中灌进去,仿佛有刀子割着他的喉咙,但是他一刻也不敢停下来,只把灵力爆发得更强,希望跑得更快一点。 那后面的追杀者,是筑基期!这个发现,无疑让寒渊绝望。饶是他已经将自身的潜力爆发到了最大,双方的差距依旧无可奈何地急速缩小,如今也不过相距仅仅数十米的距离了。 数十米,对于筑基初期修为的韩奇顺来说,只需抬脚一步! 无需回头,就能够感受到背后传来的阴影。寒渊一咬牙,指尖灵力一闪,两枚龙眼大小的蓝黑色珠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后抛去,然后头也不回地继续疯狂逃命。 “轰!” 两枚爆雷珠,两次练气大圆满的全力一击,就算韩奇顺乃是筑基强者也不好受。他追赶的身形微微一顿,将已经被炸成碎片的左袖扯开,左臂上已是一片血肉模糊,脸上杀机更甚! “好个小畜生,竟然还当真有些手段。不过今日非要擒了你回去千刀万剐,好向老祖宗交代!” 韩奇顺怒极反笑,他一步跨出,手中灵力化形成一柄黑色长剑,直冲寒渊后背而来。 感受到背后传来的破空声,寒渊只觉脊背发凉,就地一滚,恰恰躲过了自身的要害之处。饶是如此,他的右腿也被那柄黑色灵力化成的长剑刺穿,当即鲜血淋漓。寒渊痛得脸色一扭,尽管挣扎着继续奔跑,速度也不由得慢了下来。 韩奇顺满脸的得意快活,时不时地双指并发出道道黑色灵力。虽然并不能要了寒渊的性命,却给他的身上又增添了几条新伤,遭受到更多的痛苦。 他并不急着直接上前把寒渊抓起来,而是要像猫戏老鼠一样折磨他,直到面前这个卑贱的小子被抽空所有的力量瘫在地上,再高傲地走过去宣判他的死刑!这就是挑衅韩家的下场,就是挑衅他这个筑基强者的后果! 剑气虽然消散,其中的煞气却依旧留在寒渊的腿上,随着他的动作越发疯狂地吞噬着寒渊的力量。每一个细小的动作都让寒渊已经受伤的右腿再次撕裂,流出的鲜血还未被外面的冷风冻住,就又被新涌/出的鲜血温热。 寒渊不敢停下,因为停下就是死亡!但是腿上的剧痛让他的动作越来越僵硬,随着灵力和体力的双重消耗,他的头脑都渐渐混沌起来。 难道说......我逃出了药山,逃出了毒窟,却要死在这玉树郡的边缘? 寒渊脚下一空,整个人不受控制地摔倒在地。他清醒了一点,欲要挣扎着起身,抬头却看见一张粉雕玉琢的漂亮脸蛋。 眼前的女孩子坐在路边一辆红木马车里,扒着车窗好奇地同他对视,然后露出了一个甜甜的笑容。 她约莫十一二岁年纪,虽然年纪尚小,然而那精致玲珑的五官依旧能看出日后的绝色风姿。冰雪般精致的脸蛋因为暖和的马车而显得红扑扑的,乌黑如墨的鬓发上垂着一点晶亮的宝石,一双水莹莹的眸子剔透灵动,漂亮得像是冰雪中盛开的花朵。 “哥哥,你怎么浑身都是血?” 女孩子眨眨眼,声音脆脆地问他。寒渊一愣,还没等开口回答,眼角的余光里却突然出现了一个锦衣中年人的身影。 “你快逃!” 寒渊几乎是本能地吼出这句话。然后他微微侧身,手中的阴月刃悄无声息地出鞘在掌心,等待着最后一搏。 他没有继续逃跑,因为他清楚自己已经无力继续了——他一个练气十层,再怎么也不可能跑过一个筑基修士的,还不如拼死一搏。就算是死,他临死前也要从敌人身上咬下一口肉来! 韩奇顺高昂着头颅,转眼间已到了寒渊的面前。看见眼前那精美的马车,他的脸色一变,狐疑中又带了点愤怒:“何人在此?我韩家办事,追捕叛奴,识相的就赶快滚开!若是慢了一步,便和这小杂种一起陪葬吧!” 前方赶车的老人眉头大皱,鼻子里发出一声哼音。 韩奇顺怒火更甚,待到看见马车里娇/嫩得仿佛雪莲初绽的女孩,脸上的怒火又瞬间变成了极力掩盖的淫/邪之色:“不走?那就留下来陪我吧,给老夫做个暖床的侍女,也保你一辈子荣华富贵,哈哈哈!” “污言秽语,竟敢污了小姐的耳朵!” 话音未落,那马车上赶车的老人怒目一睁,手中马鞭高高扬起,雷霆电闪一般冲着韩奇顺扬头抽下! 下一秒,漫天血雾弥漫! 韩奇顺肥胖的身躯被拦腰抽断,双脚还陷在雪里站着,腰/肢以上的部分则被生生抽飞出去,一双眼睛睁得大大的,里面满是惊恐和不敢置信。鲜血蔓延了一地,在雪地里散发出铁锈般的淡淡腥味。寒渊的脸上沾了几滴飞溅的血液,他却毫无所觉,只是怔怔地看着那赶车老人发神。 随手一鞭,竟将一个筑基期生生打杀!眼前这貌似平凡的老者,也不知是怎样的强者? “啊!安伯,你....” 马车里的女孩儿花容失色,毕竟眼前的这一幕对她来说还是太过血腥了一点。安伯老脸一红,手一挥便是凭空起一阵雪风,将眼前的鲜血尸体掩盖得严严实实:“老夫顺手,咳,顺手而为,小姐受惊了。” 女孩儿嘟嘟嘴,继续把目光投向寒渊。她想了想,伸手递出一只雪白的手绢:“这个给你。哥哥,你脸上都是血。” 寒渊还有点恍惚,木木地接过那柔/软的手绢,有心说一句谢谢,但是嗓子里似乎卡了一把刀,又冷又涩,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我叫安雪仪,你呢?” “...寒渊。” “你这名字真有趣。”安雪仪嘻嘻地笑了一声,然后又变得有点担忧起来。她的声音很好听,像是清脆的银铃叮当作响:“你冷吗?你的身上都结冰了。” 寒渊顺着她的视线往下,才发现自己的右腿上蒙着一层血色的薄冰,把破碎的衣衫紧紧地贴在肉上。稍微活动一下,血液冻成的冰片便粘着衣服皮肉往下掉,痛得寒渊又紧紧地抿了下唇,把呻/吟声压在了喉咙口。 勉强算是件好事吧,至少把血止住了。 “这个给你。如果很冷的话,就把它点燃了放在炉子里,就一点都不会冷了。”安雪仪一脸认真地看着寒渊,她洁白如玉的手心里放着一块美丽的六边形红宝石,光彩熠熠。 火灵石!寒渊倒抽了一口冷气。 火灵石,顾名思义就是全部为火属性的灵石,属于特殊的五行灵石。比之普通的灵石更加精纯,只有修炼了火属性功法的修士才能够吸收,但是吸收效率是普通灵石的数倍不止,因而被众多火属性修士追捧。加之产量稀少,价值自然更加珍贵。 若是放在修真界里,这一块火灵石便要价值数十块下品灵石。然而眼前的安雪仪,却能随意点燃它只为了取暖,也不知是怎样的出身。 寒渊这可真算是开了眼界,这简直就是山间农夫去想象皇帝的幸福生活是每天都可以吃上白面馒头就肉一样的可笑。他犹豫了一下,伸手接过了那枚火灵石,低声道了谢。 那名叫安伯的赶车老人转过头来瞄了一眼寒渊。 寒渊只觉后背一凉,仿佛浑身上下被人脱/光衣服扔在雪地里看了个一干二净,忍不住从心底生出丝丝寒意。要不是他自信毒种的传承没人会发现,绝不能保持此刻的冷静。 安伯垂下眼皮,又恢复了之前那平凡的老仆模样:“你这小子运气好,之前喊了一句快逃,否则就要去陪他了......”话音未落,马车前的纯白色骏马高高扬起头颅打了个响鼻,竟是化作一道流光冲天而起! 安雪仪在车窗里冲他摇摇手,露出甜美的笑容:“我走啦,再见!” 她的笑容掩盖在风雪之中,那辆马车很快消失在白茫茫的天空之上,如果不是地上露出的一点点血迹和手中传来的丝丝温暖,寒渊都要以为这只是自己的幻觉。 他握紧了手中的火灵石,轻声回答道:“再见。” 第十八章.玄幽城 丛林之中,一片寂静。 寒渊死死地盯着眼前的巨石,眼中精光闪烁,紧握长鞭的右手缓缓举起。此刻在他的眼中,周遭一切仿佛都不存在了,只有眼前的巨石,与那凌空降临的鞭影! “咔——轰!” 望着眼前已经碎裂成大大小小无数块的巨石,寒渊轻轻地吐出了一口气。明明是初春的二月,他的额头上竟已有了滴滴汗珠。 这一击,看似平凡,实则动用了他将近五成的灵力。即便以寒渊如今的实力,至多也不过能挥出两鞭。不过它的威力也是显而易见的,寒渊估计大部分练气期的修士,挨了这一鞭都要粉身碎骨。就算有什么防护手段护住性命,也得落个筋断骨折。 这是寒渊一个月来自创的武技,霹雳! 每每回忆当初那神秘的安伯出手一鞭抽杀筑基修士,寒渊就忍不住为那雷霆电闪一般迅猛而无可抵挡的一击感叹,也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有意识地模仿安伯当初的姿态。 对于安伯那样的强者来说这只是随手一击,但是其中却蕴含了他自身的战斗习惯,对于寒渊来说也是启发良多,这恐怕是安伯自己也想不到的。最开始只是简单的模仿,随着寒渊一次次练习调整,也越来越适应他自己的战斗习惯,最终形成了他自创的必杀武技——雷霆! 虽然只是简单的一式鞭法,胜在迅猛必杀,难以抵挡,无疑又让自己的实力大大增强,寒渊对此自然是满意无比。 当初安伯随手击杀了韩奇顺,他们根本不在乎一个筑基期修士的财富,倒是白白便宜了寒渊。在韩奇顺身上,寒渊得到了一个储物袋,里面灵石材料琳琅满目,可谓是一夜暴富。算上之前击杀众多韩家子弟得到的收获,他如今的身家在普通练气散修中绝对算是富裕的。 自韩奇顺死后,韩家倒是再没人来追杀,估计一个筑基修士的死也让他们肉痛不已。再者,韩家人并不清楚韩奇顺是惹到了哪位大神,寒渊又已经出了玉树郡,一时半会也不敢继续追杀,倒让寒渊过了几天安稳的日子。 有了充足的丹药灵石供应,又有了途中连连战斗的感悟,寒渊的修为也是飞速上涨,他估计自己只要再修炼几天就能够晋升为练气十层了。 是以,自己也该早些进城,把从韩家子弟身上得到的东西换成灵石,然后抓紧修炼争取在入门考核前晋升练气十层,也好为自己的考核增添一份胜算。寒渊抬起头,远远望向前方那雄伟的黑色城池,充满了对未来的期待。 这是一座巨城。 三丈高的黑金色城墙砌得严丝合缝,上面雕刻着狮虎异兽,栩栩如生,仿佛下一刻就要从墙壁中跃出。以凝血铁骨木打造的黑红色巨门洞/开,两边分立八名身着玄幽宗外门弟子灰袍、练气大圆满的侍卫,目光灼灼地打量着每一个将要跨进这座城池的人。 玄幽城,它屹立在玄幽宗的山脚下,里面居住生活的大都是玄幽宗门人的亲友。这座城池受玄幽宗庇护,生活着上千万的凡人和修士,也有无数其他势力的行人来往其间。这里禁止打斗,就是金丹强者入城都万万不敢放肆,否则就是在挑衅玄幽宗的威严。 进了玄幽城,虽然不能说是绝对的安全,但是比之前日日奔逃的日子可是安全得多了。别说是追杀他的韩家子弟,就算是韩家的老祖韩泰河亲来,也不敢在这玄幽宗广开山门的大日子里明目张胆地触犯玄幽宗的法令。否则玄幽宗一怒,玉树郡顷刻之间就要换别家统治了。 寒渊随着人群慢慢走进城门,直到双脚踏上玄幽城的石板路,两个多月来提心吊胆的心才算是放下。 只是刚进/入这座繁华的城池,寒渊就感到了天地灵气的变化。 毕竟是玄幽宗山下的城池,也算是沾了玄幽宗的光。要知道玄幽宗乃是这广平府最强大的实力,占据了最好的灵脉供弟子们修炼。玄幽城坐落玄幽山下,自然也是风水宝地,灵气充沛。 这一路走来,越是靠近玄幽郡就越感受到天地间灵气变得充沛起来,但是那毕竟是潜移默化的,寒渊也不觉得如何。直到他进/入这玄幽城,才惊讶地发现整座城池的灵气之充沛丝毫不亚于韩家布置有聚灵阵法的药山,如果在此处修炼,绝对比外界快上数成。 但是和韩家的药山完全不同,这儿的灵气虽然也是以阴煞之气为主,却被某种手段化解了其中的凌厉感,变得平和许多。魔修在此处能够更好地修炼,就算是凡人生活在此处,也只会觉得清凉舒畅,非但不会像是药山上那样折损元气寿命,还能够延年益寿。 这也难怪。这玄幽城中居住的大都是宗门弟子的亲友,或是其他势力驻扎在玄幽宗的办事处、商行等,哪能允许阴煞之气害人。况且玄幽宗乃是魔道宗门,若是手下城池连个阴煞之气都掌控不好,千年传承的脸面往哪儿放? 虽然是修真城池,其实和白马城那样的凡人城池也没有什么不同,只是来往的人大都是修士,街道也繁华宽敞得多。 街道两旁有练气三四层的修士摆着地摊大声吆喝,看见城里的执法队就抓起货物飞一样逃跑;有年纪轻轻的乞儿小偷和在城门口转悠着递上地图的底层修士,托寒渊冷淡表情和浑身血气的福,才没有直接被街道旁浓妆艳抹的女修老鸨直接拉进某些小院子里。 “掌柜,真的没有了?” “没有了,这位公子啊,若是有空房间,我们还能不做生意吗?”微胖的掌柜一脸苦笑:“这可是五年一度的日子,要说这玄幽城里还有哪儿有空房间,就是城东的九珍阁、欢情楼了——不过您也知道,那地方哪里是普通修士进得去的?” 寒渊闻言,亦是无奈。他也知道这掌柜说的是实情,如今已经是二月中旬,距离三月不过十几天的时间,整个玄幽城当真是人满为患。那些家族子弟往往在城里置办了住宅倒是无所谓,可数不清慕名而来的散修早就把客栈空房占满了,哪里还轮得到他。 至于什么九珍阁、欢情楼,寒渊连进去看看的念头都没有。 九珍阁其实是一处商号,号称聚集宝物无数,只有买不起的,没有买不到的东西。其经营范围遍布广平府以及周围的数个府域,乃是不亚于玄幽宗的大势力,里面的房间只供九珍阁的贵宾享用。寒渊倒是有心去见识见识,奈何囊中羞涩,也就熄了这个念头。 那欢情楼,听名字就知道是个什么地方。这是玄幽宗合欢峰置办的产业,一掷千金这种事情根本就不稀奇。就算寒渊不在意里面的奢靡气息,也得付得起那两个时辰一百下品灵石的房费才行。 “若说房间,其实还真有一个,就是怕公子不愿意....”掌柜想了一阵,忽然一拍巴掌道:“我这儿先前的小二出城时不慎被妖兽夺了性命,他原先的房间便空了下来。若是公子愿意,房费算你一半就是。” 寒渊眼神一亮:“成交!劳烦掌柜了!” 换了寻常修士,只怕还要矜持一下,住什么小二的房间岂不是平白失了身份。寒渊却没有这种想法,比起在毒窟里潮/湿阴冷的洞窟、山林里危机四伏的树枝,能有个安稳睡觉的房间而不是露宿街头就够让他满足了。 一口气交付了半月的房费,寒渊便住进了离大堂不远的一处小房间里。虽然不大,但是也算干净整洁,尤其被褥柔/软温暖,让寒渊心满意足。 入夜。 月光恍如薄纱般轻柔地为大地撒上一层银辉,墨蓝色的夜空上闪烁着星辰点点,给这座繁华的城池平添了一点宁静安闲的气氛。 寒渊盘膝闭目,坐在床上,他的胸腔微微起伏,呈现出一种奇特的规律。在月光之下,游离在天地间的阴煞之气被聚集在他身边,随着他的呼吸逐渐变得阴寒而柔和,滋养着他的经脉血肉。 只听一声轻响,寒渊身子一震,猛地睁开眼,眼神明亮得惊人。寒渊握了握拳,浓郁的灵力在他的体内流转,忍不住流露出一丝微笑。 经过十来天的苦修,终于又一条经脉被打通,突破到了练气十层。加上他丰富的战斗经验,想必在练气期修士中也算是强大的了。虽然积累沉淀不够就突破到练气十层不太好,但是过几日便是玄幽宗的入门考核,能够增强一份实力是一份。 最主要的还是神秘的实战考核。据刘元所说,每届的实战考核都有所不同,但是都是危机与机遇并存,排名前十的更是会得到宗门的奖励。寒渊自认自己实力不弱,自然是要去拼上一拼的! 轻轻吐出一口浊气,寒渊从床头的包裹里取出几颗龙眼大小的肉丸,看也不看地往空中一扔。下一秒,一银一碧两道流光便从空中滑过,肉丸已经消失无踪。 寒渊的眼底难得地多了一抹柔和。无论是银子还是碧蛇,这一路来都陪伴他度过了数次危机,是他真正的伙伴。有它们和自己一同,他相信自己绝对可以通过玄幽宗的种种考核,然后给韩家人一个惊喜! 第十九章.入门测试(一) 三月一日的玄幽城笼罩在一股欢腾繁忙的气氛里。 宽阔的街道早早就被打扫一新,众多身穿灰袍的玄幽宗外门弟子引导着人群,以免人流过多而引发/骚/乱。饶是如此,玄幽城里八个考核点也是被挤得水泄不通。 不错,玄幽宗入门审核的第一关资质,是在玄幽城中。这也正常,据寒渊目测,单单是眼前这一个考核点的人数就已经超过了三千,何况还有其他七个。玄幽宗自然不可能随便开放自己的山门让这么多人上山,玄幽城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尽管人数众多,考核点却是井然有序,没有丝毫的吵闹。进了考核点的范围,那些侍从长辈就只能站在一旁的空地上,不许出声动作以免打扰了资质测试。众多十到二十岁的年轻人乖乖地排成一排,有玄幽宗的弟子过来挨个发一块标着考核顺序的木牌,然后按照号码依次上前进行资质测试。 毕竟是玄幽宗的入门考核,数百年来早形成了一套完备的流程,自然没人会有异议,否则必然要遭到玄幽宗的雷霆之怒。是以,全然没有寒渊来之前所想象的纷乱吵闹,而是呈现出严肃庄重的气氛来。 当然,寒渊并不会觉得紧张,脸上全没有其他年轻人的忐忑期待。毕竟这只是一场外门弟子的考核,要求不甚严格。以他未满十五岁便练气十层的修为,比之许多小家族的精英子弟也不差了,除非他当真是没有灵根,否则玄幽宗没有不收的道理。 尽管来得已经很早,寒渊还是排到了一百号以后。他闲极无聊,便不动声色地打量起其他的人来。 能够来到这里测试的年轻人,大都是玄幽宗下属家族的子弟,三三两两抱团站在一起小声交谈。还有一些毫无修为的凡人,大都穿着锦绣华服,通常都是来自世俗各国的王公贵族子弟。这些王公贵族大都是修真家族宗门扶持的世俗界代表,碰到玄幽宗收徒这样的大好机会,当然是抢破脑袋也要把自家的子弟送来。 当然也有寒渊这样的年轻散修,修为普遍不高,大都是一个人静默地立在队伍之中,时不时向周围的玄幽宗子弟投去羡慕的目光。 寒渊看了一圈,并没有发现特别让他在意的人物,正要收回目光,却是突然愣了一下。 引起他注意的是排在他身后不远处的一名锦衣少年——或许说少年也不太对,因为此人的行为作态实在是太女性化了。只见他约莫十五六岁模样,面容阴柔娇媚更甚女子,一袭红衣外面披着一层霞光四射的七彩霞披,说话的声音也是故作娇嗲。隐约有几句传到寒渊的耳朵里,让他不自觉地打了个哆嗦。 虽然寒渊对他人的爱好习惯向来没有什么置喙的兴趣,看见这一幕还是本能地感到不舒服,赶紧把头转了回去。 就在寒渊把头转回去的那一刻,那女性化的锦衣少年忽然抬起了头,死死地瞪了寒渊一眼,满脸都是掩盖不住的愤恨。周围的人看到这一幕,皆是忍不住摇头,对着寒渊也露出了一点怜悯又幸灾乐祸的表情。 寒渊自然也感受到了周围人的神情变化,不过他对此是一头雾水,完全不知道自己只是看了那一眼便惹来了一个人的不满。 “天啊,竟是雷灵根!” 前方猛地传来一阵喧哗声,这次就连维持秩序的玄幽宗弟子都没有呵斥众人,显然也是被这个消息惊呆了。寒渊把目光投向前方,才看见队伍排头处簇拥着一名同自己年纪差不多的俊美少年,就连几位负责测试资质的玄幽宗弟子都满脸笑容。桌子上摆放着的测灵台此刻光华大放,隐约可见里面不曾消散的深蓝色电弧。 竟然是雷灵根,不仅是少见的单灵根,更是单灵根中的变异灵根,这等资质,实在是万中无一的天才了。 要知道资质首要看灵根,灵根分五行,金木水火土。又有五异灵根,风雷光暗冰,对应着五行灵根的变异。其中以单灵根最佳,五行俱全的灵根最劣。至于单独的异灵根,则是天才中的天才,想不到如今就看到一个。 “彭家可真舍得,竟然让这等异灵根的天才拜入宗门!” “什么舍得不舍得,这样的天才哪里是一个彭家能够留得住的。再说彭家传承的是那《化血冥炎法》,和这雷灵根全然不合,如果不入宗门,到哪儿去找合适的修炼功法?” “这倒也是。不过彭家真是好运,出了这样一名天才,日后定然能得到宗门的大力培养,前途无量啊。” 周围观看的人们也忍不住窃窃私语起来,众多参与考核的少年少女更是满脸艳羡,恨不得此刻站在前方测出惊人天赋的人是自己。就算是寒渊,一时也心神浮动,心中多少生出了几分羡慕和遗憾。 前方传来一声轻咳。 刹那间,全场鸦雀无声。寒渊和周围人一起看向前方,也不由为之失神。 少女穿一身月牙白的长裙,外披一件黑色绣了银边云纹的披风,姗姗而来。她眉似远山,肌肤胜雪,花瓣般柔美的唇勾起淡淡的微笑。腰间盈盈一束,衣衫样式极为简单,反而更衬托出她的绝色风姿,勾勒出少女初发育时柔软姣好的姿态。发式亦只是简单地挽上一只玉簪,叠云般乌黑美丽的鬓发里点缀着几星水钻,与那双婉若秋水的潋滟明眸相衬。 碧蓝的天空下,少女缓步走来,四周仿佛有雅乐奏响,仙雀环飞。无数人浑然似醉,三魂七魄似乎都要为她的笑容夺去了。 她的身后正跟着刚才被测出雷灵根的彭子朗,然而此时此刻,站在这少女身旁,彭子朗的天资反而成为了陪衬。甚至没有人去看这位注定要被玄幽宗大力培养的天才,全是愣愣地盯着前方的少女出神。 寒渊愣了愣,悚然而惊,猛地把自己的心思收了回来。再抬头看远处的少女,依旧是那样清雅美丽,说是天仙降世半点不为过。这样绝色的少女,竟然是玄幽宗的魔修,当真是叫人想想就觉得难以置信。 附近传来人们低低的交谈声:“想不到连玄幽仙子舒冉都亲自前来....看样子玄幽宗很重视这彭子朗啊。” “竟然能一睹玄幽仙子舒冉的真颜,不虚此行。若是日后的道侣能有玄幽仙子十分之一的容貌天资,我就知足了。” “哎呦你可真敢想,玄幽仙子那是怎样的天之骄女,莫说十分之一,就是百分之一也难啊。” 玄幽仙子?看样子前方这名为舒冉的少女在宗门内的地位非常之高,否则哪里能以玄幽二字称呼。寒渊虽然也为舒冉的绝色惊叹不已,但是他知道这和自己没什么关系,更好奇的倒是她的身份。 以他如今的实力,丝毫看不出这舒冉的修为境界,反倒是从她身上感受到了一种隐约的威胁感。虽然没有直接接触,但是寒渊的直觉告诉他,这舒冉的威胁甚至比追杀他的韩奇顺更大。 也就是说,这同自己年纪相差不大的少女,已经是一位筑基修士!甚至,很可能是筑基中期、后期!所以说不愧是玄幽宗的天才弟子,这样的天赋修为,实在是令人望尘莫及,甚至连羡慕嫉妒都生不出来。 “在下玄幽宗玄幽峰舒冉。见过诸位道友了。”舒冉微微一笑,侧身将彭子朗让出来:“方才彭师弟测出雷灵根,我玄幽宗又添一位天骄,可喜可贺!” 台下一片轰然叫好祝贺声。 “先前我已请示了宗门内长辈,彭师弟天资非凡,此次考核后便特批入内门,自有长老亲自教导。待日后彭师弟修为有成,行走世间,还望诸位道友多多关照!” 舒冉说完这句话后,便像她来时一样翩然而去,那彭子朗也紧随其后。众人喧闹了一阵后,又在周围的玄幽宗弟子组织下恢复了原本的秩序,安安静静地接受着资质测试。 这资质测试的速度其实很快的。事实上,稍微大一些的修真家族,多少都有自己判断子弟灵根的方法。虽然不如这玄幽宗准确,也是八九不离十的。来自各个家族的子弟对于自己是个怎样的水平心中都有数,也就是走个过场罢了。 倒是那些世俗的贵族子弟,有几个有灵根,便在边上欣喜若狂地被玄幽宗弟子领下去。大多数都没有灵根可言,一个个垂头丧气地回到自己的家人旁。 散修大部分的灵根都是四五的低劣灵根,也只能说是勉强通过了玄幽宗的审核标准。寒渊也看见了一个练气二层的倒霉蛋,被测出完全没有灵根,哪怕刻苦修炼一生也不可能筑基,整个人失魂落魄地坐在地上,最后被人生生拖了下去。 这也难怪。比起从未拥有过的那些凡人来说,失去机会也不觉得如何可悲。可是对于这已经踏上修真之路的散修来讲,被判定一生筑基无望,得到又失去的感受无疑是最为痛苦的。看见了他,就算寒渊自信满满,此刻也不由得多了一份忐忑。 “下一个,一百七十三号!” 寒渊神情微肃,走上前去。 第二十章.入门测试(二) “姓名?出身?” “寒渊,散修。” “嗯,寒渊?”听闻这个名字,原本斜靠在椅上登记姓名的玄幽宗弟子脸色一变,收齐了之前的漫不经心,然后状似无意地在纸上写下了一个‘韩’字:“竟然是本家?” 寒渊眉头微微一挑,沉声道:“不敢,是寒冷的寒。” “哦,寒冷的寒。倒是可惜,还以为是我们玉树韩家的那个韩呢!”那弟子冷笑一声,抬笔在先前的‘韩’字上重重画了一道,然后重新写下了寒渊二字,伸手往右边一指:“喏,去那边马师兄那里测试资质。” 寒渊倒是没说什么,顺从地走了。只是他的心中隐约有着不好的预感。 万万没想到这个考核点负责审核姓名的弟子竟然是韩家的子弟,看他之前的试探,想必已经认出了自己。自己和韩家结下的乃是死仇,这次自己想要通过审核拜入玄幽宗,只怕没有那么简单了。 看见寒渊走来,负责测试资质的马姓弟子若无其事地收起了手中的传音符,露出一点笑容:“可看见这方测灵台了?取右手中指血一滴滴上便可。” 寒渊依言咬破自己的中指,滴了一滴血上去。说来也怪,这殷/红的血液一落在测灵台上,竟是刹那间无影无踪,连一丝的血迹也没有留下。寒渊等了一会儿,然而测灵台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依旧是先前那样干净的白玉。饶是他素来冷静,此刻的脸色也不由得变了。 “哦,莫不是没了灵力?”那马姓弟子倒还没有把话说死,他手腕一翻,取出一块崭新的下品灵石,替换了测灵台边上已经显得黯淡的灵石:“这位道友,你再来一次。” 寒渊再次滴了一滴血,然而结果依旧令人失望,测灵台吸收了他的血液后便没有丝毫变化。这也无形中宣告了他的死刑——没有灵根! 马姓弟子脸上带着笑,口中却还要装模作样地感叹几句,做一个怜悯的模样:“哎呀,真是造化弄人啊,看来这位道友着实没有缘分入我玄幽宗门啊!可惜了这练气十层的好修为!”听闻他此言,台下已经有按捺不住的年轻人低声起哄,催寒渊尽快下去换下一个人上来测试。 “不错,没有灵根就是没有灵根,下等人就是下等人!就算侥幸得到了几分机缘,那也只是一只卑贱的蝼蚁,竟然还妄图染指修真长生之路,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货色!还不快滚下去!” 边上响起了趾高气扬的呵斥声,正是之前给寒渊登记姓名的那位韩家子弟,他似乎是和别的弟子换了班,特意跑过来看寒渊的测试了。此刻他正满脸戏谑,更是话里有话,暗指寒渊以前的药奴身份,看寒渊的眼神就好像在看一个将死之人。 原本来说,就算是测试出没有灵根的人,也不能这样肆意羞辱。毕竟人家过来测试是为了拜入玄幽宗,是对玄幽宗的崇敬向往。就算没有灵根,作为这广平府里魔道魁首的玄幽宗也不能羞辱人家,否则不仅失了大宗门的气度,更失去了人心。 但是众人也逐渐看出来了,眼前这二人明显是有仇的,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虽然这事不符玄幽宗的法度,但是一个是玄幽宗的练气大圆满的正式弟子,一个是无门无派的练气十层散修,该帮谁自然是一目了然。是以,这韩家子弟出言讥讽,边上的人非但没有阻止,更是兴高采烈地看起了戏。 看着眼前韩家子弟得意的神情,寒渊的心中杀机四射! 如果说之前他的心中还只是怀疑的话,此刻就是完全肯定了,不是自己没有灵根,绝对是眼前这个家伙在背后捣鬼! 现在离开,去另外的七个考核点?这个念头刚一出来,就立刻被寒渊打消了。原因无它,这韩家子弟既然能这样肆无忌惮地操控他的考核,就绝对有办法让他在别的考核点继续验出一个无灵根来。 更何况,为何一定要让他忍让? 他已经忍了太多次!因为实力不足,他不能亲手杀上韩家手刃韩辉,只能一路逃亡惶惶不可终日。那让韩家肉痛无比的韩奇顺之死,也不是他亲手杀的,而是在生死一线间被生气的安伯顺手一鞭抽杀! 这些,不够!他的反击,远远不能消磨他对韩家的仇恨! 更重要的是,他如今根本没有其他的选择。此刻离开?在自己身份已经暴露的情况下,寒渊确信自己绝对活不到第二天。毕竟这是五年一度的大日子,韩家必然有筑基期的强者护送着家里年轻子弟到玄幽城参加考核,他可没有那么好的运气再碰到一个安雪仪了。 虽然说玄幽城里规定不得动手,但是那指的是不得在街道上战斗,至于私底下来个暗杀偷袭? 寒渊自然明白修真者的手段有多么诡异,防不胜防。单说他自己传承的一身毒功,想要暗中夺去一个人的性命都是极简单的事情。以筑基期的手段来说,想要无声无息间要了他的命那更是再容易不过了。 所以,他不能退,他也无路可退!如今唯一的方法,就是...... 寒渊看着他,脸色平静得仿佛被人辱骂的根本就不是他:“敢问这位韩道友,修行至今多少年了?” 韩家子弟一愣,还是回答了他的问题:“我乃玉树韩家子弟,自幼就以药物打磨筋骨,岂是你可以想象的?我十岁修真,如今二十岁已经练气圆满,不日便要晋升筑基!” 底下人发出一阵小小的惊叹声。二十岁的练气圆满,比之玄幽宗里被精心培育的弟子们当然是不值一提,但是放在外面也是相当快的修炼速度了。这也是正常的,玄幽宗大开山门,派出来的弟子当然也是外门中颇有潜力的那些,怎么也不能随便叫个歪瓜裂枣出来。 寒渊点了点头,语气平静道:“我也是十岁开始修炼,没有任何资源,每个月得到一包聚气散都舍不得用。如今我十五岁,练气十层。” ‘十层’二字落下,寒渊左拳携带着无比的声势,在空中发出阵阵惊雷般的破空之声,竟是直接暴起攻击! 那韩家子弟完全没料到寒渊这一出,当场蒙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给自己释放了一个防护的灵盾术。不料,寒渊的左拳一击在灵盾上,竟然软/绵绵的并无几分力气,只是虚晃一招。与此同时,他的右手中不知何时已多出了一把黑色长鞭,冲着这韩家子弟凌空抽下! 韩家子弟脸色大变! 他欲要抽身后退,再行防御,然而已经来不及了。寒渊这一鞭‘霹雳’,几乎抽去了他体内的一半灵力,为的就是一击必杀,岂能这样轻松地容他逃脱?那紧急施放出的灵盾,又岂能与迅猛似九天惊雷的‘霹雳’相抗衡?鞭影降临的那一刻,看似坚不可摧的灵盾便段段碎裂,彻底消散在空中。 一声长鞭抽空的呼啸在空中响起! 那韩家子弟惨叫一声,竟然在这一击之下被生生抽断了腰椎,倒飞出去两三米远。寒渊身子微微一晃,左脚稳稳地踩在了他的胸口上。 一时间,台上台下皆是目瞪口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可是玄幽宗的弟子!只差一步就要筑基的练气大圆满啊!怎么就这样轻松地被这个才练气十层的小子一鞭抽飞踩在脚底呢? 更重要的是,他怎么敢?怎么敢当着众多玄幽宗弟子的面发起袭击?这不是把那个韩家子弟踩在脚底,这是要把玄幽宗的面子踩在脚底啊! 寒渊不管周围人惊骇愤怒的目光,自顾自地说起来:“我真的很奇怪。你出身比我好,资源比我多,年纪比我大,修为比我高,那么为什么——为什么你的实力比我弱?为什么你还自诩高贵不凡?为什么你这种垃圾可以有灵根,而我就没有?为什么玄幽宗收下了你这样的废物,却不能收下我?” “就因为你是韩家的子弟?还是说,因为我杀了你们韩家的人?!” 寒渊的话,一句比一句更大声,直到最后一句,几乎是吼了出来。 一时之间,满堂静默! 台下有散修低声地叫了句好。毕竟这些无依无靠的散修,平常可没少受那些宗门家族子弟的气。此刻寒渊把那韩家子弟踩在脚下,赤/裸裸地把事情内幕揭露出来,实在是叫人畅快不已。 不过他是畅快了,台上众多玄幽宗弟子却是愤怒不已。眼见自己的同门被人踩在脚下,气息微弱地哀嚎着,简直就是当众直接往他们脸上抽了一巴掌。以那马姓弟子领头,一众玄幽宗弟子怒气满面,甚至连边上坐着闲谈的几个筑基期内门弟子也站起身来,气势汹汹地要将寒渊抓住。 马姓弟子冲台下瑟瑟发抖的众人怒喝一声:“刚才是谁叫的好!站出来受死!” “是我叫的!” 随着一声清亮的娇叱声,一袭白裙的舒冉缓缓走出,一双明眸里隐约含/着怒气。 第二十一章.入门测试(三) “舒冉师姐!”马姓弟子脸色一变,强撑着露出讨好的笑容:“师姐怎么出来了?这等狂妄无知之人,竟还惊动了师姐大驾,师弟这就解决了他!” 舒冉面如寒霜,目光在周围众多玄幽宗弟子身上一一扫过,又轻飘飘地掠过了桌上的测灵台,最终停留在了那马姓弟子脸上:“你很好,宗门招新这样的大事,也敢凭借一己私欲暗动手脚!押去律堂!” 马姓弟子脸色大变,他的脚一软,竟然直接扑通一声跪在了舒冉脚下:“师姐!师姐冤枉啊!弟子没有,弟子是听了那该死的韩锐的挑唆,都是韩锐......” 他的话还未说完,已经被不知何时出现的一名黑衣内门弟子一把抓着衣领提起,一路拖了下去。周围原本气势汹汹要冲上来的众多玄幽宗弟子也收了手中武器,乖乖低头在边上站好,等待着舒冉的训话。 寒渊心中一惊。内门弟子,就是筑基期了,这舒冉竟然能如此轻松地指使内门弟子,可见她的地位比自己之前想象的还要高。 舒冉冰冷的目光随即又停留在了倒在地上气若游丝的韩锐身上,声音更是无限降至冰点:“韩锐,玉树韩家?玉树韩家这些年果然是长进了,连我玄幽宗的宗门招新,也可以拿来替韩家排除异己!既然如此,便送你回韩家吧!” 她的话音刚落,边上两个外门弟子已经知趣地把死鱼一样瘫倒在地的韩锐拖了下去。 在舒冉出现的那一刻,寒渊便收了踩在韩锐身上的脚,低着头站在边上。如果不看他之前那堪称狂傲无边的行为,还真要以为他是个乖巧温顺的少年,等着玄幽宗的师姐训话呢。 舒冉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忽然笑了:“师弟好气魄。” 她笑起来的时候,一双黑曜石般的眸子里便绽放出无限光彩,绝美的面容更多了一分耀眼的风采,端得是清丽无华。寒渊一时为之失神,随后马上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拱手行礼道:“是在下冲动了。” 舒冉抿唇一笑,台下无数人不免又为之倾倒:“无碍,这是我们的过失,教诸位道友看笑话了。师弟虽然冲动了点,也是人之常情。以未满十五岁的年纪便练气十层,更能打败练气圆满的修士,我玄幽宗没有不收的道理。师弟再来试试看罢。” 舒冉伸手在测灵台上敲打了几下,手中飞快地打出了几个符文,然后抬起头来示意寒渊上前。寒渊多少还是有些紧张,滴了一滴血上去,测灵台当即发出微微的亮光,然后呈现出长短不一的四色来。 这其中最短的是代表土系灵力的深黄色,不过食指关节长短;最长的则是代表水系灵力的淡蓝色,足足有一寸;剩下的金色和青绿色则相差不大。 “水木金土,四系下等灵根!”舒冉沉声宣布,边上一名弟子赶忙记录下来。 饶是早就料到,在真正听到这个结果以后,寒渊还是有些失落。四系灵根,评价是下等,也只比最差的五系劣等灵根好上那么一点点而已。这样的资质,在修真界里也就是最普通不过的资质,终其一生也难有什么成就。 好在有总比没有的好,也总比五系灵根的好。他有着上古的极品功法,修行一身毒功,对灵根的要求并没有寻常修士那么高。勤能补拙,日后未必会比那些天才们差!寒渊迅速收拾了自己的心情,又恢复了先前的冷静。 舒冉看了他一眼,眼中掠过一抹异彩,然后温声安慰道:“师弟虽然资质平平,然而以你如今的年纪便有如此修为,可见很有几分机缘。日后/进了宗门修行,又有长辈教导,筑基可成,也未必不能一窥金丹大道。” 舒冉带着他往里走,一面也出言嘱咐道:“方才的行为虽然是不得已,未免也有些莽撞了。虽然是他们二人的错,然而丢了宗门的面子,也实在不好。对了,待会儿必然有人看你不顺眼,你也要小心了。就算是再孤僻的弟子,在宗门里总也还有几个好友。” 寒渊有些感激地应了一声。 他当时也算是迫不得已,虽然明知这事情是打了玄幽宗的脸面,当时也不得不去搏一下。好在一切正如他所料,玄幽宗作为广平府里传承千年的大派,还是相当有容人之量的,根本就不在意这点小事。只要他能够表现出比韩锐二人更加优秀的潜力和培养价值,这点小小的冒犯就根本不算什么了。 当然了,大面上还是要表现出自己对宗门的崇敬和盼望,把这次的事件咬死了定为和韩家弟子的私怨,是因为无法拜入宗门的冲动之举。只要把这个态度拿出来,想必玄幽宗也不会在乎这点小风/波了。毕竟说到底,他寒渊只是一个小人物,哪里就能引得宗门的注意呢? 至于树敌?寒渊从来就不觉得树敌有什么可怕,他连金丹老祖韩泰河的宝贝兽卵都偷走了,还怕再多几个?从打一开始决定拜入玄幽宗的时候,寒渊就没打算畏畏缩缩地委曲求全。 不过说实话,若不是他无意间瞄到了台子背后露出的白色裙角,还真不敢赌这一把。好在他的判断是准确的,舒冉显然对玄幽宗的归属感极高,根本不能容忍有人拿着玄幽宗的招新大典乱来。 眼前这位舒冉师姐,的确是心地善良,好心对他说了这么多。换了寻常的筑基修士,又是玄幽宗的核心弟子,高高在上,哪里会正眼看他。这样美丽温柔的少女,简直不像是魔修,称她一声仙子丝毫不为过。 舒冉将寒渊引进了后台便翩然而去,寒渊当然没有丝毫意见,眼见不少通过了资质测试的年轻人都三三两两聚在一起,也就走了过去,随意地找了个位置坐下。附近有几个人看见他,竟然都暗暗往边上移了几步,转眼之间便空出了一小块地方。 这是真把我当成洪水猛兽了? 寒渊无奈地摇了摇头,他也不在意,正好自顾自坐下去。边上这些人和他并没有什么关系,就是那不远处被人簇拥在中间讨好吹捧的彭子朗,他也不会多关注一分。他入玄幽宗是为了自己的修行,别的只要没有影响到他,天崩地裂也不在他心上。 因为刚才的事情,附近没人和寒渊打招呼,他也乐得清闲,就自己把目光投向不远处的一个台子上。台上一名身着黑衣的内门弟子正在提笔记录,边上排着长长的一队凡人,挨个上前记录。 这些又是另一波将要入门的玄幽宗新弟子了。 玄幽宗收徒,当然也并不单是在玄幽城里选拔,否则这广平府大把世俗里出生的天才岂不是都被埋没了吗。如果在凡俗城池里出了一两个资质不凡的天才,自然也得有人去收入门下。这样没有家族在背后教导的凡人弟子,反而像是一张白纸,是宗门最好也最爱培养的弟子,一旦成才就是忠心耿耿。 是以,每到临近玄幽宗开门收徒的时候,总要派一批弟子去各个世俗城池探查,看见有资质较好的年轻人便带回来。不过这些凡人就不是随便什么灵根都能入门的了,他们没有家族在背后支撑,宗门便要花上更多的心思成本,通常都是三灵根以上的幸运儿才会有拜入宗门从此脱离凡俗的机会。 这些世俗出身的凡人弟子一个个早就被嘱咐过,挨个上前报出自己的姓名和灵根。这些人的天赋果然很不错,寒渊听见大部分都是三灵根,有几个是二灵根,甚至有个容貌秀丽的蓝衣少女是少见的水灵根。 “你叫什么?......高二妞?胡闹!你是双灵根,以后就叫做高双灵。” “......闭嘴蠢货!就算是父母给的名字,日后宗门里也不能出来一个铁蛋真人!改名,以后就叫刘长定。” 那个黑衣的内门弟子气急败坏地登记着名字。这里面许多好资质的弟子都来自偏僻的农村山镇,世俗的农夫大字不识一个,也只给孩子起个贱名随口叫着好养活。可是玄幽宗里当然不能容忍这种笑话出现,这弟子只得费尽心思地重新起名,还得注意着不能和宗门里那些地位较高的人物重了名,可真不是个好差事。 他的表情在登记那个水灵根的少女时的时候缓和了许多,抬眼露出一点笑容:“江婷婷。嗯,师妹这名字不错,资质也好,下去吧。”不过他的表情在看见下一位的时候就再次难看起来:“孟凡林?一个五系劣等灵根,怎么进来的?” 面前的是个衣着朴素褐布短打的少年,约莫十四五岁模样,容貌普通得丢进人群里就再也找不出来。他站在堂堂内门弟子面前,双手紧紧地攥着衣角,显然有着局促不安。 然而就算如此,面对着筑基期的内门弟子,他的表情居然还是很镇定,语气也十分坦然顺畅,口齿清晰地把事情说了个清楚:“回师兄的话,我是在山上替刘师兄带了路,师兄听我说羡慕仙人,看我还有灵根,就做主收到山上来给诸位师兄打杂跑腿。” 这名内门弟子哦了一声,低头看了眼手上的资料,听他说话感觉也没什么不妥。于是就头一抬,示意眼前的孟凡林可以过去了。寒渊看着眼前这一切,倒是觉得很有意思,原本有些绷紧的心情也慢慢放松下来。只是下一秒,寒渊眉头一皱,目光犹如两把利剑般直刺前方,和不远处一个身着华丽锦衣的少年对上。 这就是之前那个娘里娘气的阴柔少年,一双漂亮的眸子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恶意,看见寒渊看过来也丝毫不躲,反而涂了艳/丽口红的唇角一扬:“不愧是韩家药奴出身,胆子和韩家人一样大。” 寒渊的脸色当即阴沉下来。 第二十二章.问心台(上) 那个阴柔少年冷笑一声,昂着头便走到边上去了,丝毫不掩饰对寒渊的鄙夷。附近不少人都幸灾乐祸地看向他们俩,一副看好戏的模样,都在等着看寒渊这个之前敢当众暴打宗门师兄的刺头什么反应。 可惜,寒渊是要让他们失望了。他的脸色难看了那么一瞬间,然后很快又恢复了先前的漠然,目光也从那阴柔少年身上移开了。他倒不是害怕什么的,而是在心中思考,自己是怎么就莫名其妙把这人得罪了? 难道只是因为先前他那一眼? 想不明白就不用去想,在韩家那样的地方长大,寒渊太清楚这些受宠的公子哥儿做事根本就是随心所欲的。或许真的就是因为那一眼让他觉得不舒服了,就要想个法子要了人的性命。当初的韩莹不就是这样吗?他只是多看了韩莹一眼,就是十鞭子。眼前这人明明是个男人,非得做出一副女子娇滴滴的模样来,心理不知有什么毛病。 寒渊不打算继续思考下去。他并不是一个心胸多么宽广的人,虽然这敌意来得莫名其妙,他也完全不介意把这点矛盾提前掐灭。既然有敌人,那他接下就是了。只是这阴柔少年竟然能在这点时间内把他的身份打听清楚,果然厉害。 “还以为是什么人物,以前竟然是韩家的奴仆......” “奴仆叛主,我看韩家人做得不错嘛,这种卑贱的家伙打死了也是活该。竟然还敢同玄幽仙子讲话,宗门怎么能让这种人入门?” “面对韩家胆子不小,面对刘师兄屁都不敢放一个,可见师兄的厉害啊。” 得知了寒渊的身份,再看看寒渊的反应,众人便窃窃私语起来,大部分都是轻蔑鄙夷的,偶尔有几句吹捧着那姓刘的阴柔少年。对于这些出身修真家族的少年们来说,天生是站在韩家一线的,自然对寒渊充满了敌意。 虽然声音都不大,但是听在寒渊耳里反而更加令人不舒服。不过这里这么多人,他总不能再起来把每个人都打一遍吧,也只能任凭他们说去。好在他性格冷静,向来不在意他人的说法,也不觉得多么愤怒,只是对那姓刘的阴柔少年还是加了一分敌意。 寒渊不知道,刘丹娇的敌意更甚。 刘丹娇就是那锦衣的阴柔少年,说起来他才是玄幽宗真正的自己人,他的父亲刘志是金丹期的精英弟子,更是一名炼丹师。他的母亲也是宗门的内门弟子,祖父则是玄幽宗的内门执事。这样的出身,除非他当真是半点灵根没有,否则最终都能顺利进/入内门。 问题就在于就算是修真者,也不敢保证自己的儿女百分百拥有灵根。刘丹娇的父亲刘志就是这样想的,他原本测出自己的孩子是个女儿,早早地起好了名字,费尽心思炼了一枚阴灵丹给怀/孕的妻子,意图提高女儿的资质。万万没想到,生下来的不是女儿,而是儿子。 受阴灵丹的灵力影响,刘丹娇的资质的确不错,在宗门的资源供给下未来金丹大有希望。问题在于阴灵丹也扭曲了他的性格,让他变得阴柔妖/媚更甚女子。刘志夫妇对儿子愧疚万分,更是不敢多说一句,最终才养成了这幅模样。 倒不是说他就当真想要做个妖/娆作态的人妖,只是阴性的灵力扭曲了他的本性,就算是自己明知这样不好,也实在是控制不住。在这样本能和理智的夹击下,刘丹娇也是痛苦不已,行/事也因此愈发偏激扭曲起来。 可以说,刘丹娇最恨的便是有人对他的作态指指点点,就算是眼神里露出了一丝半点的鄙夷,都恨不能挖了对方的眼睛。这些年来随着刘丹娇逐渐长大,类似的事情发生的越来越多,只是他出身不凡,也没人敢多说什么。 显然,寒渊不觉得有什么大不了,然而心性已经扭曲的刘丹娇已经将他恨上了。这在周围的人看来,那简直就是自己找死了! 寒渊还不清楚这刘丹娇的来历,就算知道,他也不会太过忧虑。只要刘丹娇不能当众肆无忌惮地击杀他,他就绝对能成长到让他无从下手的地步。眼前最重要的还是和韩家的死仇,比之刘丹娇这种小矛盾,在内门里和他有着大仇的韩莹,才是让寒渊警惕的存在。 听见有人叫他的名字,寒渊顺从地站起来,去进行第二场心志的测试。 对于寒渊这个敢当众挑衅宗门的人,负责引导的弟子当然不会给他任何的好脸色,有些粗暴地把他直接推进了一个房间里。 房间正中坐着一个年轻的黑衣男子,唇角含笑,手中捧着一只青色茶盏。两边则分立四位身着黑袍的内门弟子,表情严肃地打量着他。目光及至眼前端坐的黑衣男子,寒渊心头一跳,竟然有种夺路而逃的冲动。 他的衣袍和那些内门弟子并没有什么不同,只是袖口带着银边云纹,瞧起来多了几分潇洒的贵气。他约莫二十出头的模样,清俊温雅,一根碧玉簪束起乌墨似的长发,还冲寒渊温和地点了点头。这等气派,全然不像魔修,反而像那些风度翩翩的世家公子。 但是寒渊却是神色一凛,不敢有一丝的放松。眼前这清俊男子虽然只是坐着,面容也温和含笑,寒渊却感觉浑身发毛,仿佛有巨大的阴影朝他压下,随时可以将他吞噬!那无边的威势,让他甚至生不出反抗的心思。本能叫嚣着逃跑,然而脚步似乎钉死在了地板上,让他动弹不得。 就好像一只野兔面对懒洋洋的猛虎,哪怕猛虎连眼皮也不曾抬一下,依旧让他心跳如鼓,就连呼吸都艰难无比。 眼前这人,绝对是金丹强者! 也不知过去了多久,就在寒渊感觉自己要被这可怕的压力逼得窒息的时候,满室的压力徒然消散,变得轻松起来。这黑衣年轻人微微一笑,宛如春风拂面:“心性不错,面对金丹期威势也没有丝毫失态,实属难得。这关你过了,站到前面这问心台上吧。” 寒渊微微一松,对着那年轻人恭敬一礼后便依言上前一步。外人看来他的面色依旧是一派平静,实际上只有寒渊自己清楚,他的衣衫早已经被冷汗浸透了。 看见他已经站在房间中心那小小的圆台上,两边四个内门弟子对视一眼,同时掐出几个法诀。便是四道雾气从四方而来,将寒渊完全地包裹住,房间里只是短短几个呼吸之间就彻底被浓浓的白色雾气充斥着,几乎看不见寒渊的身影。 那金丹期的年轻弟子沉吟了一下,将手中一枚黑色的令牌丢了下去。说来也奇怪,那枚令牌明明朝着雾气中心的寒渊丢了进去,却仿佛石沉大海一般没有丝毫的阻碍,连一丝一毫的动静都没有发出,似乎就这样消失在了这片雾气之中。 被雾气包裹着,寒渊看不清任何东西,也听不见外面的动静。这种感觉令他有些不舒服,本能地抬起头来,然后就是一愣。 头顶那片灰蒙蒙的天空,无时无刻不散发着令人厌恶的压抑感,他是再熟悉不过了——这不就是他生活了十二年的药山吗? 寒渊一时间有些发愣。理智告诉他眼前的一切并没有什么问题,毕竟他记事以来就生活在这座山上,从小到大干着药奴的活计,在药山上当然没有任何不对的地方。但是不知怎么的,心底似乎总有一个声音在告诉他不对,他不该待在这里。然而当他想要停下来细细思索的时候,又有一种莫名的感觉阻止了他,仿佛是强行忘记了某些东西一样。 他为什么会在这里?或者说,他忘记了什么? 想不明白,暂且就不要想,寒渊也没有坚持深究下去,继续打理起药草来。日子平平淡淡地过去,爷爷依旧是记忆中的慈爱,其他药奴看见他时也一副厌恶又忌惮的模样,只是不知为何寒渊总觉得有一份奇怪的违和感,让他觉得别扭不已。 寒渊紧紧地盯着眼前红色的美丽花朵,鲜红的颜色艳/丽得仿佛灼灼燃烧的火焰,又仿佛浓郁的鲜血。他一双眼睛眨也不眨,只是死死地盯着眼前的鲜红,这红色和记忆里某片红色重叠起来,又在眼前无限扩大、延伸,最后覆盖了寒渊的所有视野! 仿佛有一簇火苗从他的瞳孔深处燃烧起来,烧遍了寒渊的全身,也让他的被封闭的记忆如寒冰解冻般迅速回归头脑。 燃血火焰花......韩辉,毒窟,韩家,......以及最后的,玄幽宗! 寒渊轻轻吐出一口气,眼神已然恢复了清明。显然,他是落入玄幽宗考核的幻境之中了。通过记忆挖掘出一个人的大致过去,为了探查弟子的来历以免混入奸细,这也是玄幽宗历来都有的考核。。 只是明白是一回事,如何离开这个幻境又是另外一回事了。寒渊眉头微微皱起,环视着眼前真实无比的药山景色,脸色也有些难看。究竟要怎样,才算是通过这心志一关的考核,顺利离开这记忆幻境? 第二十三章.问心台(中) 寒渊在附近走了几步,然而并没有找到什么方法。眼前的药山依旧是如此真实,要不是他一直在默默提醒自己这是玄幽宗的考核,只怕真要被眼前的一切所迷惑,怀疑究竟眼前的药山是他的幻觉,还是这两年来的艰辛是他的梦境了。 背后传来一丝凉意,寒渊心头一跳,转过身去,看见的便是四五个身材高大、脸色狰狞的药奴,正朝着他步步逼近。而在这些药奴背后,隐隐约约似乎又有着其他的人影逼近,将寒渊团团包围。寒渊能够清晰地看见他们眼里的仇恨和恶意,配合着那些异常狰狞的面孔,简直让人心惊肉跳。 这些人他都认识。因为眼前的每一个药奴,都是以前欺辱过他又被他种种设计着报复回去了的人,每一张面孔寒渊都记得清清楚楚。这算什么?厉鬼复仇吗? 寒渊冷笑一声,手中白光闪烁,骨刃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鲜血飞溅! 眼前这些药奴根本就是不堪一击,满地鲜血狼藉,他的衣服却连一点血污也没有沾上。寒渊收了骨刃,神情平淡无比,连一丝动摇也没有。 他从小就不是什么软弱无害的孩子,厉鬼什么的吓唬别人还可以,想要来动摇他的心神就是做梦!何况他为人也算是有自己的底线,如果不是这些人仗着自己年纪大实力强想要来欺辱他,他也不会平白和这些药奴过不去。既然如此,岂能怪他? 身后传来一声尖厉的叫声。寒渊猛地回头,只见背后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身着锦衣华服的年轻人,正坐在一张镶金嵌宝的华丽椅子上,脸色愤怒中又带着满满的不屑。他的背后则是四个身着蓝衣的韩家仆役,恭恭敬敬簇拥着这位公子哥,其中一个高壮的仆役更是满脸的仇恨和惊惧。 “韩辉?” 寒渊轻声道,眼前熟悉的场景令他的血液几乎要沸腾起来,有一股难以遏制的杀戮冲动,让他恨不能将眼前的仇人撕碎!就算明知这一切只是记忆中幻化出来的幻境,寒渊也无法抵抗,不愿抵抗这种来自心灵深处的怒火。 因为眼前这人,本就该死!他只会觉得自己当初下手太轻,让韩辉只是被废了修为,依旧可以在韩家享受荣华富贵,而不会有一丝一毫的动摇和怜悯!这一点,别说只是一个幻境,就算再过千百年让他选择,寒渊也不会有半分犹豫。 骨刃出鞘!不等韩辉发话,寒渊已经欺身而上,掠过四名仆役直指韩辉! 韩辉怒吼一声,身上浮起一层薄薄的防御灵光,手中更握紧了一枚附有防御符文的玉牌,给自己施加了数个防御法术。然而在寒渊携带着无匹怒火的骨刃面前,一切防御都如同薄薄的纸一样被轻易地撕碎。 骨刃穿透喉咙,发出“噗嗤”一声闷响。寒渊抬起头来,他此刻浑身鲜血,内心却是无比淡然,没有丝毫波动。他慢慢转身回去,其他三个仆役已经作鸟兽散,只有那个高壮仆役瘫软在地,瑟瑟发抖。 看见寒渊的目光投向自己,那高壮仆役浑身一抖,跪在地上拼命磕头求饶起来:“饶了我吧,不是我的错啊,都是韩辉命令我做的,我和您并无仇怨......”他的力气极大,每一下都结结实实地磕在地上,砰砰作响,几下就磕得额头一片血肉模糊,看起来当真是可怜无比。也不知这幻境有什么手法,看见眼前这一幕,寒渊心底不由生起一点怜悯来,一瞬间竟然无法下手,生出放过他的冲动。 然而下一秒,这高壮仆役的话语就断在了口中! 寒渊收了自己的骨刃,用衣袖擦拭着上面的血迹,面色冷凝地向外走去。可怜?无辜?那他岂不是更加无辜可怜!韩家这种地方,哪里有什么可怜无辜之人。既然在现实中已经取了他的性命,何必假惺惺地再在幻境中饶过他?想用这种手段动摇他的心神,那是万万不可能的。 接下来的路走得无比顺畅,整个药山一片寂静,只是时不时有身着韩家弟子服饰的年轻人跳出来拦住他。这些人的面容都很熟悉,每一个都是他曾经解决掉的追杀者。寒渊更是不会有半分手软,只管一刀一个,杀得鲜血浸透了衣衫,他的心境反而平和无比,没有半点恐惧或激动的感觉。寒渊就这样一路来到药山脚下,只差一步就要走出药山范围的时候,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挡住了他的去路。 筑基期修为的药山总管,韩奇顺! 只是一眼,寒渊就仿佛是被什么猛兽盯上一般,从尾椎骨顺着脊梁窜上来一股寒意,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在筑基期的强大威慑下,他就好像是一只被人捏在手指间的蝼蚁,完全无力反抗,就连动一动都是妄想。这样的强者,自己根本不可能反抗逃脱,只有跪下来求饶认输,才有可能保住自己的一条小命。寒渊双膝微弯,几乎就要这样跪下去,忽然猛地一个激灵,眼中流露出深深的惊骇。 不对,一定有哪里不对!眼前的韩奇顺,绝对不可能这么强!他当时可是从韩奇顺手里逃了一阵的,那时虽然也深深地体会到自己和筑基强者的差距,但是绝对不是眼前这样无法抵挡要下跪求饶的感觉! 这一切,一定是幻觉! 寒渊死死地握紧了自己的骨刃。韩奇顺好整以暇地缓缓踱步过来,油光满面的脸上带着令人厌恶的得意笑容,每一步都仿佛踏在了寒渊的心脏上,让他愈发喘不过气,几乎要被这压力生生压垮了。心理承受的压力越来越大,寒渊的一双眸子却越来越亮! 空中扬起一道鞭影,发出一声长长呼啸的破空声! 这一鞭快若闪电,寒渊甚至没有感觉到自己的动作,就觉眼前一花,韩奇顺已经倒在地上。就连他自己也分不清究竟是自己使出了那一式“霹雳”,还是天地冥冥之中借了自己的手打出了这一鞭。 不过这并不重要。破去了韩奇顺强大压力的幻觉,寒渊的心情一下子畅快起来。他抬起头来,才发现天空蔚蓝晴朗,不知何时已经出了药山的范围。而在前方的道路上停靠着一辆红木马车,马车前方侧坐着一个衣着朴素的老人,马车里则坐着一个一个约莫十一二岁粉雕玉琢的女孩,扒着车窗一脸好奇。 毫无疑问,这就是曾经救了寒渊一命的安雪仪和安伯了。看见他一击之下就解决了韩奇顺,安雪仪不由睁大了一双清澈灵动的眼睛:“哥哥,好厉害!你叫什么名字啊?” “我叫寒渊。”寒渊认真起来,眼底难得地多了几分柔和。 做人要知恩图报,虽然对于安雪仪二人来说,解决掉一个韩奇顺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事,于他而言却是救命之恩。如果没有安伯当初那一鞭,他是万万逃不掉的,更别提领悟到霹雳、拜入玄幽宗了。而安雪仪那纯真的关心,更是让寒渊感到温暖,有着难以忘怀的感激之情。如果未来还能够遇上这个女孩,他一定会尽力去报答她。 当然了,话是这么说,然而以安雪仪的家世实力就知道,如果她都遇上解决不了的麻烦,就更别提寒渊了。只是为人要有自己的原则,不管自己究竟能不能做到,至少也要有这份心。寒渊虽然也不算是什么好人,知恩图报的原则还是有的。 “寒渊哥哥。”安雪仪念了一遍,扬起一张甜美的小/脸冲他笑:“你以后跟着我好不好?哥哥,你要不要做我的侍卫?” 寒渊眸光微动,然而还是轻轻摇头:“对不起,我不干。” 听见寒渊这样回答,安雪仪当即露出不开心的表情,小/嘴一撅道:“为什么不?做我的侍卫,我会对你很好的,安伯还可以帮你灭了韩家报仇。” 乖巧可爱的少女露出这样闷闷不乐的表情,当真是让人心中愧疚无比,恨不能立刻答应下来换得她一个笑脸。更别提安雪仪显然出身不凡,做她的侍卫甚至比许多小家族的子弟更加风光,她又许诺帮他灭除韩家报仇,实在是让人难以拒绝的好事。尽管如此,寒渊还是毫不犹豫地摇头拒绝。 “抱歉,我很愿意为你做事。但是我寒渊自离开韩家起就发誓,此生,绝不为仆!” 绝不为仆!这四个字,可谓振地有声,是寒渊发自内心的话语。药奴出身,是他所不能改变的;未来的道路,却可以由他自己选择。 既然从韩家逃出得了自由身,他就绝不可能再去做他人的奴仆,卑躬屈膝任人使唤。哪怕这样做的待遇很好,对韩家的报仇也更加轻松,但是这一个原则却是寒渊绝不愿违背的。为人,毕竟要有自己的骨气。就好比他在白马书院里求学时所见到的那些学子,大都有一股文人的气节,或许他们的实力在修真者面前微不足道,可是那样的凌然风骨却令人钦佩。 所以这个拒绝无关其他,只是为人的原则罢了! 第二十四章.问心台(下) 剩下的话倒也不用寒渊多说,“绝不为仆”四个字一出,那马车、安伯和安雪仪就在不知何时悄然消失。纵然他拥有练气期的强大眼力,就算百米前一只蚊子飞过都能看得清清楚楚,也看不清这其中的变化,可见这幻境的神奇。 不过此刻的寒渊也没有过多在意这一点。面对安雪仪二人说出了自己的心声,他浑身上下的郁气一扫而空,心情恍如此刻的天空般开阔悠远,很有一番畅快淋漓的感觉。不仅如此,他还隐约感受到自己的心境似乎也有所提高。 寒渊毕竟是出身卑微,天赋也十分普通,就算拥有了御毒宗的传承,难免还是有些底气不足。这一点也是人之常情,虽然寒渊自己竭力地忽视这一点,终究也是他心底的一个疙瘩。如果事情发生在现实,以寒渊谨慎的性格或许还不敢果断开口拒绝。但是在这幻境中,他反而能够无所畏惧地说出自己的本意,展现出自己心底的野望。加上玄幽宗的考核本身就带有磨砺心志的作用,双管齐下,最终让他的心境有所提高。 当然了,最重要的还是因为寒渊本身心志极为坚韧不拔。就算没有这幻境考核,未来进/入玄幽宗开阔了眼界,心境提高也是迟早的事情,此刻只不过是提前了一点罢了。而且寒渊自己也是心知肚明,这不过是一点小小的提高,不可能完全解决掉他心中的压抑感。要想真正摆脱掉自卑感,只有一个办法—— 那就是提高修为,覆灭韩家,真正成为那些天之骄子中的一员!只有自己实力提高了,成为令人仰望的强者,他的一切过去才会被成就掩埋,才没有任何人能够拿他的出身说事,动摇他的本心! 然而要想坚定着信念在强者之路上走下去,有一关却是无论如何也躲不开的。寒渊苦笑了一下,一双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眼前头发花白的老人,里面有着怀念,有着敬爱,更多的却是无法言喻的悲哀和无奈。 他的爷爷,抚养他长大与他相依为命的爷爷,因为维护他而惨死在韩辉手中的爷爷! 理智告诉寒渊,只要他破除了这最后的幻境,这场心志考核就应该结束了。何况眼前的并非他真正的爷爷,而是考核幻化出来的、记忆深处的幻象,根本就不应该犹豫过多。 然而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在他生命最初的十二年,都是这个老人抚养着他,关爱着他,直到最后都是因为维护他而被韩辉迁怒而死。这之间的感情早已超越了寻常人家的祖孙之情,虽然并没有真正的血缘关系,但是在寒渊的心中,韩老头就是他的亲爷爷,是他心中无法代替的存在。 这一瞬间,寒渊犹豫了。手中轻薄的骨刃此刻却重若千钧,纵然已经被他举起,却完全无法用力刺向眼前头发花白满脸慈爱的爷爷,哪怕这只是一个幻象。面对此情此景,寒渊也忍不住苦笑一声。难怪都说心魔最是难过,此刻还不是历劫,不过是考核引发的幻象就让他心生犹豫,何况是真正的心魔呢? 或许是看寒渊犹豫不决,眼前爷爷慈祥的面容里多了几分惶恐瑟缩,就好像当初面对韩辉的怒火一样,紧张恐慌里满满的都是对他的关爱,熟悉的神情让他的心一阵揪痛。爷爷上前一步就握住了寒渊的手,一连声道:“小七!你犯了大事了!你把韩辉那些人都杀了,韩家怎么能放过你啊?” 突然被握住了手,寒渊一惊之下几乎本能地要攻击,又在看清爷爷面容的下一秒生生顿住,习惯性地将骨刃收回了袖中。此刻的他,似乎已经被这幻境所迷惑,变回了曾经那个在爷爷面前懂事听话的孩子,温顺地听从着爷爷的教导。 爷爷的眼中流露出一抹笑意,淳淳善诱道:“爷爷的小七啊!你是爷爷的养大的亲孙子,为了你,爷爷就是拿命去填也是心甘情愿的!你听爷爷的话,一会儿你就回去向老爷他们磕头说是爷爷犯下的事,再把我指给他们,非但可以保住一条性命,还能够得了家族赏识,日后修为大涨,荣华富贵享之不尽!” 这一番话,当真是感人肺腑,让人听了就几乎要为爷爷的一番慈爱落泪。寒渊定定地看着眼前的爷爷,却仿佛不经意般将手抽了回来:“我很舍不得爷爷。” 爷爷的表情愈发慈爱而悲伤,又带着一股无所畏惧的幸福感:“爷爷也舍不得小七。但是为了小七的命,爷爷这把老骨头算什么呢?” “我很舍不得爷爷。”寒渊轻声重复道,眼神却是一瞬间凌厉如他手中/出鞘的骨刃:“所以我绝对不允许——区区一个幻境,也敢用我爷爷的名义动摇于我!我的爷爷,平生最后悔的就是把我这个孙子带回了韩家那鬼地方,他更不可能让我向韩家人磕头认罪,一辈子活在愧疚和耻辱中!” 霎那之间,天地仿佛被打破的镜子般大块大块地碎裂开来,巨大的轰鸣声和寒渊的怒吼夹杂在一起,将他的耳朵震得嗡嗡直响。寒渊急促地喘息了几下,眼神慢慢平静下来。环视四周,才发现自己仍然站在之前那小小的问心台上,甚至连脚步都不曾移动过。 寒渊定了下神,才发现原本端坐在前方的那名黑衣年轻人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他身边,清俊的面容上带着惊喜,冲他露出如沐春风的笑容:“师弟的心志之坚真是闻所未闻!不仅是通过了幻境考核,若是我没看错,师弟的心境也小有提升吧?这一关,若是你不过,只怕也没几人能过了。” 寒渊有些受宠若惊,一时不知怎么回答。好在这黑衣年轻人也没有听闻他回答的意思,和气道:“难怪师弟宁肯和韩家为敌也不肯服输求饶,果然是有自己的骨气。我等修士,逆天改命,连天都敢逆,何况一个韩家?如今师弟算是入了我玄幽宗门庭,若是日后韩家还敢肆意妄为,便来寻我。”一面说着,一面取出一块玉牌递给寒渊。 寒渊接过玉牌,约莫一寸长、两指宽的青玉牌,上有丝丝光华流转,刻着“阴魂峰·徐宜”五字,背后则刻着山川河流。看着徐宜这个名字,寒渊倒是有些明白了。 徐宜,这个名字就连寒渊也听说过,他是玉岩徐家的骄傲,据说年纪轻轻就已经晋升到了金丹之境。而这玉岩徐家,正是韩家多年的死敌。所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寒渊和韩家有着不可化解的死仇,徐宜对他当然就多了一份亲切。 当然了,最重要的还是寒渊在这两关中表现出了优秀的潜力。先前的灵根测试里一招打败韩锐,还借用了舒冉的名义大大打了韩家的脸面,此次又在心志考核中表现得极其坚韧,展现出了资质以外的闪光点。如果不是这样,以徐宜金丹期精英弟子的身份,又岂能对寒渊一个小小的外门弟子另眼相看? 虽然心知肚明这一点,寒渊当然也不会拒绝这份好意,毕竟他如今被韩家当成眼中钉肉中刺,能有徐宜作为靠山借力当然也是极好的事情。何况徐宜对他的态度平等而温和,而不像那些家族子弟一样高傲轻蔑,哪怕只是面子功夫也让人心里舒服得多。 寒渊把玉牌小心收好,看向徐宜的目光也是充满了感激。徐宜自然是爽朗一笑,更加满意,毫不犹豫地在桌上属于寒渊的那份资料上批注了几笔,示意他从后门离开。 寒渊冲徐宜以及另外四个内门弟子行了一礼离开房间,原本惊喜的心情逐渐变得沉重起来。自家事自家明白,他很清楚最后面对爷爷的幻象时他是用了一个巧劲,借“爷爷”话语中的漏洞强行暗示自己这幻象侮辱了爷爷才能够愤而下手,并不代表着他就真的战胜了自己的内心。 刚才的幻境不过是玄幽宗的考核,虽然神奇也不可能让徐宜等人完全看出他的心理,自然不会影响什么。但寒渊自己明白,至少现在他无法战胜自己对爷爷的依恋和愧疚,如果是真正的心魔惑乱人性,蒙蔽五感,只怕他根本无法自拔。 寒渊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把这件事压在了心底。心魔这种事情,现在还不需要他过多考虑,所谓车到山前必有路,多想也没必要。或许当他变得强大找韩家报仇以后,就能够坦然地面对爷爷了吧。 而现在最重要的,则是即将开始的实战考核。 第二十五章.实战考核 寒渊顺着回廊走了一段距离,便进/入了一个布置华丽的大厅之中。大厅中已经聚集了约莫三四十人,有不少人面容熟悉,都是刚才在后台见过的。这其中最为众星捧月的无疑就是那位雷灵根的彭子朗,人人面对他时都笑得真诚又温暖,充满了善意。 寒渊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自然有容貌美丽的少女跪坐下来端茶倒水,然后再悄无声息地退下。这些侍女都是练气三层以下的低阶修士,大都是没有灵根的凡人出身,算是玄幽宗的杂役弟子,专门培养来应对这种场合。如今能够进/入这大厅里的人都是已经通过考核、必然进/入外门的,当然也当得起她们来侍奉。 寒渊刚刚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就看见两个熟悉的身影一前一后走了进来。昂首走在前方脸色阴郁的阴柔少年毫无疑问就是刘丹娇了,或许是在心志考核的幻境中看见了不好的事情,一眼就能看出他恶劣的心情。 不过这也说明了刘丹娇虽然性格扭曲,心志倒是很坚定。毕竟他按队伍来说和寒渊还隔着至少四五人,如今却在寒渊之后马上来到大厅,可见他通过考核的速度也是不慢的。这其中固然有他父母提点的原因,还是可见他自身的优秀。 不过,或许是背后被人指指点点多了,所以反倒是看得开了?寒渊不无恶意地揣测了一下。他倒是很难想象,一个因为别人一个眼神、一句话语就要大动干戈的家伙,竟然有坚韧的心性,这实在是有些矛盾啊。 而走在刘丹娇身后的,则是一个身着粗布短打的凡人少年,一脸的拘谨怯弱,面对这富丽堂皇的大厅连手脚都不知该往哪里放了似的。眼看众人的视线都聚集在刘丹娇身上,他仿佛松了一口气,连忙走到角落上坐下。一名少女想要来为他添茶,反倒是把他吓了一跳,拼命摆手拒绝,看起来竟然比那少女更像是个侍从。 见此,原本有几个注意着他的人也暗自嗤笑一声,把头转回去了。只有寒渊暗自注视着这一切,觉得这一幕实在有意思。 因为这凡人少年不是别人,正是之前那个以五灵根就被选进来的孟凡林。先前寒渊打发时间的无意一撇,倒是注意到了这个看起来平凡无奇的山村少年。寒渊可是记得清清楚楚,眼前这孟凡林当初能够以五灵根的身份攀上某个弟子交情进/入外门,面对内门弟子的问话都能够平静顺畅地回话,如今只是进个大厅,怎么可能就紧张胆怯到这地步了? 更何况孟凡林是紧随刘丹娇进来的,寒渊大致观察了一下大厅里的人,不无惊讶地发现除了那名资质极佳的单灵根女孩江婷婷以外,孙凡林竟然是唯一的凡人。由此可见,在一众被收进来的凡人弟子内,孟凡林是最先通过心志考核的人,这一点绝对不是运气就可以解释的。 不过这孟凡林究竟是藏拙也好实际如此也好,寒渊也并不太在意,只是关注了一下就把此事抛开了去。毕竟他和孟凡林毫无交集,再说了,谁没有点自己的秘密呢?最多不过是意识到眼前的孟凡林并非常人想象中那样普通,日后若是遇上了多留心一下罢了。 并没有让寒渊等人等待太久,陆陆续续就又进来了数十名通过了考核的弟子,大厅里很快人满为患。紧接着进来的则是五名身穿黑衣的玄幽宗弟子,其中领头的正是先前给寒渊进行考核的徐宜。 “恭喜诸位师弟师妹,通过了我玄幽宗考核,成为咱们今年丁号考核点的第一批外门弟子!”徐宜显然极会做人,俊美的面容上带着真诚的笑容,当即让不少女弟子的心如小鹿一般乱撞起来,就算是那些男弟子也对他心生好感。 “既然人已经齐了,那就准备走吧。决定参加实战考核的到左边,不参加的到右边,挨个报名。实战考核的要求你们都知道的,练气七层以上才可参加,一旦参加便不得退出,想好了再选择。” 在徐宜的指挥下,满大厅的人迅速地分成了两队。尽管这实战考核说的是自由报名,就算不参加也不会影响拜入宗门。但是来参加考核的谁不是年轻气盛,哪里愿意不战而退,在众人面前落下一个胆小的名号。何况这实战考核向来是玄幽宗最为重视的一项,如果能够在考核中脱颖而出,不仅会得到丰盛的奖励,更能在长老里挂上号,日后前途自然不凡。 是以,但凡修为达到要求的弟子,没有一个退缩的。除了那些因为年纪小修为低的弟子无奈地错过这次的考核以外,练气七层以上的42名新弟子无一缺席。 虽然说是练气七层以上就可参加,实际上练气七层的弟子只有一个,普遍的修为则在八九层之间,也有不少在十层以上的。其中更有类似于刘丹娇、彭子朗这样已经练气圆满、只差一步就要筑基的存在,寒渊这样的练气十层混在里面,倒也不显得引人注目。徐宜点了一下人数,便将众人带到了殿外。 殿外是一片宽阔的空地,只见徐宜右手一挥,袖中飞出一只巴掌大的彩漆竹船。竹船在半空中晃了一晃,迎风而起,转眼间就变大了无数倍,足以承载数十人。显然,这是一件玄妙的法器。如果叫凡人看见,只怕当即就要为这仙家宝物跪拜。即便在场的大都是见多识广的家族子弟,也不由隐隐发出惊叹声。 徐宜见此,虽然并没有表露什么,但是笑容也显得更深了。招呼着众人上了竹船,便将实战考核的规矩一一道来。 玄幽宗的实战考核自然是非常严格的。首先一点,就是禁止同门相残。尽管众人目前还没有真正入门,但是也已经算是玄幽宗的外门弟子了,当然不可能允许自相残杀。实战考核全程都有精英弟子监管,普通的口角争斗便罢了,一旦发现危及性命,精英弟子们必然出手,双方不论身份地位一律逐出门外。 其次,就是不得使用三张以上的符篆和中品以上的法器。实战考核中设有禁制,一旦检测到过于强悍的宝光就会将其压制,就是极品法器也只能发挥出下品的威能。这也是为了真正检验出弟子们的实战能力,而不是让那些凭借着嗑药和法宝的二代们取得高位。 最后一点,则是考核的难度。尽管只是最低级的入门考核,但是修行路上从来就没有绝对的轻松安全。一般的弟子想要通过考核并不难,但是想要取得一个优异的成绩、在众人中脱颖而出,却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即便是练气巅峰的弟子,也不能保证自己就一定是最优秀的那一个,运气和战力往往比修为更加重要。运气好的人,或许一路风平浪静连只高级的妖兽袭击都遇不到;而运气差的,哪怕练气圆满的修为,也可能倒霉遇见筑基期的妖兽陨落在考核之中。 面对这些可能出现的危机,负责审核的精英弟子们都是不会出手的。毕竟,如果连最初的实战考核都会丢掉性命,就算活下来拜入玄幽宗也只会浪费资源罢了。很无情,但是也很现实! 这一切规则,对于寒渊来说都是有利的。不管私下如何,起码表面上来说,玄幽宗的考核维持着相当的公平合理,对于寒渊这样的草根出身无疑是最好的结果。在众人的符篆法器都被禁用的情况下,寒渊相信自己的实战能力绝对不弱于任何人。 那些娇生惯养的家族子弟,充其量不过是在演武场上比武训练,在家族的后山里由长辈们带着打一打妖兽,又怎么可能同他相比?别忘了,但凡他的战力弱上一点,就不可能活着从玉树郡走出来。 竹船忽然轻轻一颤,然后稳稳地落在了地上。徐宜的声音从众人背后传来:“这次的考核就在夺命林进行,非常简单——活着穿越夺命林,以到达终点的时间判定名次。当然了,夺命林也不是那么安全的地方,祝大家好运。” 第二十六章.刘丹娇 夺命林。 单单从这个名字来说,就知道这里绝不是什么安全的地方。尽管并不至于真的夺人性命,但是寻常练气期修士进/入其中,也是危机四伏。寒渊走在林中小道里,猛地跳起一步,敏锐地避开了地上不知何时弹跳起来的蛇形藤蔓。他轻轻吐出了一口气,毫不在意地继续前行。 白骨草,刺骨玫瑰,恶灵古树...... 仅仅是这半个时辰里,他就遭遇了数十次攻击。外表艳/丽的食人花,蛇形的吸血藤,就连书上飘落的一片叶子都可能带着毒素。至于妖兽野兽等的袭击,更是防不胜防。他必须时刻警惕着四周的环境,以防备不知何时就可能到来的危机。若非寒渊在毒窟里早已习惯了无休止的袭击和战斗,恐怕当真很难适应这样高强度的战斗。 这个时候,就能够显出寒渊的优势了。尽管这夺命林也是个危机四伏的地方,但是比之毒窟那可温柔了不知多少倍。尤其他修炼的是《御毒道》,这些植物所带的毒素对他几乎没有什么影响,也就无需像其他弟子那样提心吊胆小心不要被毒素沾染上,行走起来自然轻快得多。 这一场实战考核,比得是走出树林的速度,实力和运气缺一不可。夺命林并不算大,除了一开始进/入后寒渊就再没碰见其他的考核弟子,这说明了他的速度是较快的。这一点,无疑也让寒渊有些兴奋。 然而在面前分叉道中走出一个人影后,寒渊的好心情瞬间无影无踪。 面前的年轻人一身大红长袍,外披一条流光溢彩的织金霞帔,斜斜地冲寒渊露出一抹带着恶意的笑容,不是之前的刘丹娇又是谁?他的身边,还跟着三名年轻人,同样都是此次来参加考核的弟子,落后刘丹娇半步,嬉笑着望向寒渊,丝毫没把他放在眼里。 眼见刘丹娇已经堵住了前路,寒渊心知这是绝对避不开的了,只好无奈地停下脚步,做好了战斗的准备。尽管早已经料到刘丹娇不会罢休,但是寒渊着实没有想到他会这么大咧咧地在实战考核中堵自己,这又让他对刘丹娇的睚眦必报有了新的认识。 刘丹娇似乎也看出来了寒渊的心思,不屑地笑了一下:“你是在想我连自己的名次都不要了?你知道我是谁吗?” “不知道。”寒渊实话实说,他对自己为什么得罪了刘丹娇还一头雾水呢:“我只知道你姓刘。” “不知道就对了。我父亲乃是金丹精英弟子,母亲是内门弟子,你这样叛主的奴隶一辈子也难以仰望!我只要能从夺命林出去,他们难道敢不给我一个名次?”刘丹娇笑了一声,他的面容原本还算是俊俏,可惜偏要涂脂抹粉,加上娇滴滴的笑声,看得寒渊一阵别扭。 “难怪你不怕精英弟子的监管。”寒渊抬手甩出袖子中的长鞭,尽可能使刘丹娇有所顾忌。说实话,他并不想和刘丹娇战斗。这当然不是他害怕,而是因为这是玄幽宗的实战考核,为此耽搁时间显然得不偿失。 “规则?规则不过是对你们而言罢了!内门的师兄们,怎么也要宽容我三分的!何况规则只说考核中不得自相残杀,可没说不准弟子比斗!我不过是给你一个小小的教训,好叫你知道自己的身份!” “刘师兄,这种人,哪里用得着你亲自动手教训!”刘丹娇的身后,一名狗腿子当即上前,拍着胸脯就要请战。另外两名弟子也不甘示弱:“不错!区区一个练气十层,竟然也敢招惹刘师兄,可笑!” 刘丹娇倒也不傻,挥手制止了身后几名跃跃欲试的弟子:“他还有几分本事,你们不是他的对手!你们在边上看着,我如何教训他便是!”话音未落,他整个人已然飞身而上! 寒渊瞳孔微微一缩,下一秒钟,整个人爆退近十米,和刘丹娇勉强拉开了距离,躲过了之前那一击。手中长鞭携着冷风一甩,和刘丹娇掌中的长剑相撞又砰地爆开,再次恢复到对峙的状态。就在刚刚这一场交锋之中,他长鞭末端的一个小弯钩就被剑削掉了,叮当一声落在地上。 相对的,刘丹娇无疑就要得意得多。他的手中不知何时出现的那把中品的长剑,上面缭绕着艳/丽的火光,那微微吞吐的火舌和凌厉的银色剑光晃得人眼睛疼。不仅如此,直到战斗开始寒渊才发现,刘丹娇那一身薄如蝉翼的霞披赫然也是一件中品法衣,将刘丹娇整个人护得密不透风。 这要怎么打? 寒渊忍不住苦笑了一下。他的长鞭和阴月刃都是下品法器,刘丹娇则手握中品法器,刚刚那一场交锋便高下立分。更不用说刘丹娇还穿着防护法衣,哪怕站在原地不动任寒渊攻击,估计也很难伤害到他。 要知道中品法器,已经是实战考核所能允许的最强武器,寻常小家族弟子浑身上下也没有一件的,刘丹娇却能随随便便拿出两件来,更不用提没有拿出来的其他手段了。练气圆满的修为,优异的家世,众多的法器,难怪刘丹娇有绝对的自信,能够如此肆意地在实战考核中来找他的麻烦。 但是,就真的打不过吗?寒渊冷笑一声,不退反进,长鞭一甩便如毒蛇般探出,以一种十分阴诡的路线直袭刘丹娇没有法衣保护的面容。这刘丹娇既然步步紧逼,他自然也被逼出了火气,不会有半点留手。 “你敢!”刘丹娇大吃一惊,看着眼前突然袭来的黑色长鞭,整个人本能地就往边上一偏,原本刺向寒渊的长剑也歪了一点,错开了寒渊的身子,被寒渊轻易地躲开了。 寒渊抓/住这个机会往后退了几步,避开刘丹娇长剑的攻击范围。如果细看他的长鞭,黑色的鞭子上除了倒钩冰冷的幽蓝色外,更隐约蒙上了一层青绿色的灵光,正是寒渊将自己的灵气附在了长鞭上。在灵力的加持下,鞭子更是势不可挡,发出尖锐的破空声甩出一个漂亮的弧度,反方向再次抽向刘丹娇。 面对这来势汹汹的一招,刘丹娇却不慌不乱,长剑外上一别便挡住了长鞭,发出金铁交戈的声音。 刘丹娇的战斗方式显然经受过家中长辈的指点,严谨规矩,和寒渊这样全凭经验本能战斗的野路子全然不同,每一招都出得恰到好处。寒渊的鞭子尽管角度刁钻,但是毕竟没有正经的战技可用,被刘丹娇轻松接下。几个呼吸之间,二人已经交手数次,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声,火红与青碧色的灵光在剑鞭间交错不断。 出乎刘丹娇的意料,原本以为可以轻松教训一顿的家伙竟然能和自己打个势均力敌,这让他更为恼怒:“莫非以为在外学了点野路子,能够和几个韩家人过招,便不得了了?今天我就让你知道,什么叫真正的剑法!” “焚灵剑法!” 只听刘丹娇一声轻叱,那柄红色宝剑便发出“嗡”的一声轻响,在空中划过一道瑰丽的红色灵光。与其说是剑随着刘丹娇的动作运动,不如说是宝剑有灵,自然而然地跟随着主人的心意运行剑法。 剑光如长虹又如银练,快胜流星,火红的光芒席卷着连绵不绝的火系灵力冲寒渊而来,杀机直指他的胸口。几乎就在一瞬间,滚滚而来的可怕剑光便要将他的身体淹没,寒渊甚至感觉身旁的空气温度都隐约上升了许多。 尽管这剑光看似威风无比,寒渊却是不慌不忙,只是轻轻抬手——一缕银芒一闪而逝,阴月刃犹如星夜中最璀璨的流星,与红色灵光猛地相撞,发出“叮”的一声脆响。红银交错,彼此竟然势均力敌! 刘丹娇见此,可谓是大吃一惊!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这势在必得的一招,竟然被眼前这个理应对剑法一无所知的小子举重若轻地接了下来。不过想到身边还有三名小弟正看着这一切,他的惊讶就被羞辱代替,变为了更深的愤怒:“很好!那就试试看你能接住我的几剑!” 刘丹娇再不留手,运起焚灵剑法,灵力毫无保留地倾泻而出。一股炽/热的气息从他身上扩散开来,瞬间在空气之中凝结成了数十朵淡红色的火苗,被剑光携裹着朝寒渊袭来!这些火苗却又不是普通的火焰,如果仔细观察,就会发现它们是以灵气为燃料,焰心更蕴含/着一道细小的剑气,若是轻视这些看似一阵风就能吹灭的小火苗,那定然要吃上一个大亏。 面对这来势汹汹的一招,寒渊自然不会犯那等轻视的错误,脸色也凝重起来。阴月刃无声地滑入袖中,他的手腕一甩,长鞭竟然随着心意而动,尾端极不合常理地在空中卷起一个半弯的弧度,上面几根淬毒的倒刺在阳光下闪烁着幽蓝的光芒。寒渊丹田内的灵力疯狂涌/出,几乎是在瞬间,这幽蓝就被一层青绿色灵光所覆盖。只见寒渊手腕一抖,巧劲凝为聚力,浑身上下所有的精气神都在此刻到达了巅峰,抬手便甩出一鞭来。 鞭法——霹雳! 这一鞭,初看仿佛轻松无力,弯折不定,只是随手扬起那轻飘飘的一鞭。然而待它从空中落下,却如雷霆降世,似有万钧之力!便如迅雷烈风,当空一发,没有半点迂回弯折的可能。在这凝聚了寒渊浑身五成灵力的一鞭下,周围的空气都被劈开,发出“簌簌”的音爆声,刘丹娇焚灵剑法引导出的那些火苗纷纷被气流卷得支离破碎,连寒渊的身子也靠近不了。 鞭起,鞭落! 灰尘扬起,岩石崩裂!在有些混乱的沙尘中,刘丹娇那五光十色的霞披猛地亮起绚丽的灵光,然后又猛地暗淡下去,仿佛是天空中的彩虹被人生生撕裂开一道。灰尘散去,刘丹娇猛地吐了一口鲜血,满脸的不可置信。饶是有中品法器的霞披保护,在刚刚那一鞭的攻击下,他也被那威势生生震伤了肺腑,翻腾的气血许久难以平歇。可以想象,如果他没有身上的种种法器,这次交手必然是个惨败的结果。 然而他的面前,早已是空无一人。寒渊根本就不屑于进行这种无意义的争斗,这更是往刘丹娇的脸上抽了一巴掌。狠狠地甩开了身后急急忙忙来扶他的小弟的手,想到自己在人前丢了这样大的脸,刘丹娇的脸色便一阵青一阵红,对寒渊的恨意更是急速上升。 “好...很好!我记住你了,寒渊!” 第二十七章.锁灵血榕(上) 寒渊往嘴里塞了一把刚摘下来的血草,还带着一点露水的凉意,里面的毒素在功法的运转下自动变成疗伤的药材。原本皮开肉绽的手臂上迅速凝聚起一片血疤,火烧火燎的疼痛也被缓解。他甩了甩手臂,看着地上的碧蛇从手腕一路爬上肩头,才继续往前行走。 在夺命林这种地方,寒渊便仿佛是如鱼得水一般,周围有毒的植物非但不能够伤害得了他,反而能够成为疗伤的药材。要不是考虑到现在的每分每秒都异常珍贵,寒渊绝对会停下来慢慢采集一些少见的毒物留着日后备用,毕竟他是绝对不会嫌弃毒物多的。 随手砍杀了几只冲他发动袭击的低阶妖兽,寒渊的心情才算好了一些。刚才莫名其妙被刘丹娇堵着战斗了一次,左臂还被剑气擦破了一道,他的心情当然好不到哪里去,这种有火不能发的感觉实在是憋屈。要不是考核为重着实不能耽搁时间,他是绝对不介意和刘丹娇好好战上一场的。 不过和刘丹娇这一战,尽管寒渊没有吃亏,也不能说是轻松。刘丹娇尽管性格扭曲,他的实力却是绝对不弱的,说是寒渊至今为止对战过的最强者也不为过。也就是刘丹娇素日里娇生惯养惯了,战斗只知死板地使用武技,寒渊才能够凭借着自己丰富无比的战斗经验跟他战个平手。但凡刘丹娇平日战斗多一点,刚才吃亏的绝对是寒渊。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寒渊虽然有点憋气,但是他也很清楚这一点。自己的出身毕竟太差了,能够在这两年里晋升到练气十层、战胜普通练气圆满的修士、让刘丹娇这样法器众多的练气圆满吃亏,已经算是神速了。如果要让寻常的散修知道他的进步,只怕下巴都要吓得掉下来。 这是先天的差距,并非一日之功。等他拜入玄幽宗,给他一个平台,学习了修真界的种种知识,自然能够厚积薄发,追赶上来。对于这一点,寒渊同样有着自己的自信。他虽然天赋平庸,但是有着《御毒道》的传承,他就比任何人站得都高,差的只是成长的空间和时间罢了。 走过身旁低矮的灌木丛,寒渊的眼前豁然开朗。 原本杂乱无章的草木不知何时变成了高大的榕树,一棵树一层绿浪,层层叠叠地卷成一个立体的湖泊,阳光也被绿意割裂得支离破碎。漫山遍野都是绿色,细如胡须的气根从空中垂落到地上,蔓延进泥土里,仿佛一张细密而隐蔽的渔网,将这片树林里的生命缠绕在怀里。 从踏入此处的那一刻开始,寒渊就绷紧了神经,小心翼翼的前行,态度不敢再像之前那样有些随意。实际上,这些看似温和无害的茂密榕树,才是这场考核中最危险的关卡。有着脑海中那部浩瀚的《大陆奇珍录》,寒渊自然就认出来,这些正是极具攻击性的锁灵妖榕。 锁灵妖榕,这可不是什么好相与的植物。只听这一个“妖”字,便知道它离妖兽也差不了多少。那些仿佛垂到地上如同胡须般细密的气根在平时是掠夺灵气的一把好手,只要有大量锁灵妖榕生长,周围就几乎是寸草不生。而一旦有生物踏入它们的领域,就会被这些气根牢牢锁定袭击,最终被缠绕着抽干灵力成为养分。 想要穿越妖榕林,最好的方法其实是屏气凝神,收敛了自己的一身灵气,不要惊动这些树妖,悄无声息地穿过。一旦被它们盯上,面对这茂密的锁灵妖榕林,就算是筑基修士也难以脱身,就更别提要为此花费的时间了。 要知道,实战考核之中虽然有精英弟子监控全局,然而他们是绝不会轻易出手的,哪怕有弟子死在考核之中也只能说一声命也。如果说是彭子朗那样的单灵根天才遇到生死危机或许还有被救的可能,寒渊这样的普通人可是没有任何精英弟子会多看一眼的。 寒渊将自己的呼吸放轻,缓缓地吐出了腹内的浊气。下一秒,他的腹部就平缓得几乎没有了呼吸的起伏,落在土地上的脚步也轻若无声,小心地避开了地上每一根细密的根须,整个人轻/盈地点地而行。他今天正穿着一件沉绿色的长袍,远远望去似乎就和这山野中沉浸的青绿榕树融为了一体,不注意的话根本发觉不了他的存在。 寒渊并不知道什么隐息功法,但是在毒窟待了一年,他自然明白自己应该如何最大限度地隐藏自己的行踪,避免被那些没有眼睛却比谁都灵敏的毒物们发觉。眼前这些锁灵妖榕不过练气三四层,年头久远的老榕树也不过是练气六七层的实力,它们毕竟又算不得真正的妖兽,面对有意隐藏自己的寒渊,自然就被轻易蒙混过关,让寒渊平安无事地往前走了许久。 然而就在此刻,地面猛地一震! 寒渊脸色大变,几乎是瞬间整个人猛地向上一跃,身形轻轻一扭,躲过了地上突然暴起的几根根须,然后稳稳地点立在了旁边的一块石头上。 眼看周围的锁灵妖榕仿佛一瞬间被某种力量激发般活了过来,无数根手指粗细的根须从树干上、泥土里腾空而起,蛇一般扭动着自己的身躯在空中翻腾搜寻猎物,寒渊就感觉一阵头皮发麻。 一时间,寒渊顾不得去思考为何会突然发生这样的变化,接连几个纵跳,勉强躲开了围拢而来的藤条。然而下一秒,那些扑了空的根须就再次不折不挠地追随上来,寻找着入侵者的痕迹。寒渊无可奈何,看准了不远处的空地,身形灵巧地在根须的空隙间飞速穿行。 这简直......太莫名其妙了。寒渊侧身躲开一根从右边抽来的气根,心里说不出的憋火。他原本隐匿的好好的,当真是飞来横祸。只是不知道刚刚那突如其来的震动是怎么回事? 正在此刻,地面又是一震! 寒渊身子一抖,原本向前奔跑的身子也不受控地稍微倾倒了一点,侧面一根气根抓/住机会,灵蛇探头一般敏锐地紧紧缠住了寒渊的左手,将他的身子往树干处拉。只见一道银色光芒闪过,缠绕在寒渊手臂上的气根应声而落,渗透出一点带毒性的乳白色液体滴下。 寒渊随手抹了这些带着刺激性的毒液喂到刚刚立功的银蝎口里,望向前方的战场,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冷气。 只见目光所及之处,全部是遮天蔽地的绿叶和根须,在空中无风起舞,摇动着发出“沙沙”的声音。在须叶中心,屹立着一棵足有数十人环抱粗的巨榕,虬龙似的巨/根深深地抓着泥土,在地面上露出凹凸不平深红色树皮。以至于当他进/入了这巨榕的领域内后,之前追赶他的那些根须仿佛见到了主人,全部消失得无影无踪。 一道道蓝紫色霹雳电光闪烁,与无数根须枝叶交错,不时有被砍断、被电焦的根叶落在地上,然而几乎马上又会有更多的根须聚拢而来,断掉的枝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发芽再生。在这样近乎无穷无尽的攻击之下,与之交战的年轻人用尽手段也难以挣脱巨榕的束缚,雷光也逐渐暗淡。 这样的巨榕,只怕已经活了千百年,应该就是这夺命林中的榕树王。如果不是其植物的本体限制了它的修为,只怕已经是筑基期了。即便如此,想要在这片锁灵榕林之中逃脱这更甚练气巅峰老榕的攻击,也是困难无比。而眼前的彭子朗,正是无意间惊动了这棵巨榕,饶是手段尽出也没能逃脱根须的锁定,反而在一次次的交锋中被逐渐抽干了灵力陷入危机。 寒渊只是愣了一下,转身便要离开。 尽管认出了被困在树枝间脱身不得的年轻人正是之前被测出雷灵根收入内门的彭子朗,寒渊却没有丝毫要救助他的心思。他并不是多么好心的人,不可能为了一个陌生人浪费时间和精力,何况这很可能把自己同样陷入危机之中。 然而目光触及到地面上露出的深红色树皮,寒渊迈出的脚步又生生停了下来。他伸手从地上捡起一片树叶,深绿色的叶子上蜿蜒着细细的血红色脉络,一直融进叶片内。寒渊随手把叶子丢在地上,眼神兴奋起来。 锁灵妖榕,或者说,锁灵血榕! 《大陆奇珍录》中记载的,锁灵妖榕万中无一的变异。变异的锁灵血榕不仅实力远超普通的锁灵妖榕,更能够在体内孕育出一枚树晶,帮助它更快地掠夺周围灵力成长。而树晶本身,也是一枚木灵石,十分珍贵。 寒渊并不在乎它数十枚下品灵石的价值,但是树晶吸收灵气的能力却让他怦然心动。在《大陆奇珍录》中,也提了一句树晶的处理方法。他的资质平庸,面对可以加快灵气吸收的树晶,寒渊自然是势在必得。 第二十八章.锁灵血榕(下) 面对锁灵血榕,用鞭无异于自取其辱。寒渊深吸了一口气,阴月刃出鞘,在空中划过一道银光。他并不敢直接冲上去,而是悄无声息地潜伏在一旁,猫着身子慢慢接近。 如果换了平常,寒渊只怕走不了几步就会被巨榕发觉。不过此刻巨榕正专心和彭子朗这个入侵者战斗,二者的灵力波动剧烈无比,哪里还能顾得上寒渊这个偷偷靠近的家伙,竟然当真让他一路顺畅无比地避开了那些根须的攻击,顺利地到达了树干底下。 先前在远处看着,就已经觉得这巨榕危险无比;如今来到树干底下,寒渊心头也压上了淡淡的一层阴霾,忍不住深深地吸了口气。 在这里,已经完全看不见阳光了,铺天盖地尽是巴掌大的深绿色树叶、婴儿手臂粗细的深红色根须,将整个天空遮盖得密不透风。只要站立在树下,就让人感觉压抑无比,仿佛被那些根须捆了个严实。在这些根须之间,彭子朗正苦苦支撑,然而他的灵力不断被巨榕吞噬,此消彼长之间紫色灵光越来越暗淡,也没有了之前爆裂的威力。 而在空中,无数深红色的根须扭转伸展,仿佛章鱼的触手一般,真正“活”了过来!那一根根的气根,交织成一张细密的渔网慢慢收缩,在空中扭动着掠夺周围的灵力,显然是要将彭子朗活活锁死在这里! 不能再等待了!锁灵血榕扎根于泥土之中,吸收着这整片夺命林的地脉进化,力量可以说是浑厚无比。更何况它能够吸取彭子朗的灵力化为己用,弥补自己的损失,若是等到彭子朗落败,单凭寒渊一人绝无可能打败它夺取树晶。 寒渊潜伏在一旁,这几息之间一双眼睛就已经把眼前这棵不知活了多少年的巨榕打量了个通通透透。不出所料,在一片深绿深红之中,一根淡红色的树枝贴着树干缠绕,从始至终未曾参与战斗,显得异常醒目。 寒渊心中一喜。 血根!根据大陆奇珍录上的记载,这血根便是锁灵血榕的根本所在,就相当于人的心脏一般,负责贯通全树的灵力,而树晶就凝聚在血根之中。幸好眼前这血根还只是淡红色的,如果是浓郁的血红,寒渊绝对是有多远跑多远,坚决不趟这浑水。 寒渊并不急着出击。他把呼吸屏住,像是一名正在捕猎的猎豹耐心地等待着,直到巨榕为了锁住彭子朗几乎动用了所有的根须,血根暴露在外,才猛地跃起一步,阴月刃宛如一道流星划过,那尖刃精准无比地朝着血根刺出,势要一击必杀,断了这血榕的心脏! 巨榕几乎是在瞬间,就感受到了这突如其来的危机。尽管并没有灵智可言,但是生物的本能让它毫不犹豫地撤消了对彭子朗的围困,将所有根须迅速地收拢回来,保护自己的命脉。与此同时,几根足有婴儿手臂粗的根须暴动着朝寒渊卷来。 “铛”的一声,寒渊虎口一麻,简直以为自己砍在了钢铁上。三根腕粗的根须把血根护了个牢牢实实,阴月刃连断两根,在最后一根气根上停了下来,错失了这一大好的机会。一击不中,寒渊不敢恋战,阴月刃一收便就地一滚,刚好躲开了空中袭来的一根气根,在松软的土地上留下一个小小的凹坑。 等他从地上爬起来投入战斗,寒渊才骇然地发现,自己已经被这锁灵血榕彻底包围了! 无数的根须涌动着,数不清的树叶在风中飘摇,每一条根须、每一片榕叶,都如同一把利剑,剑尖直指被困在中心的寒渊彭子朗二人。显然,刚刚那一下针对血根的袭击,已经彻底激怒了这巨榕! 不过这一变故,也把彭子朗解救了出来,让他有了喘息之机。刚才寒渊的动作,彭子朗自然看得清清楚楚,在脑海里一转便明白了血根正是这巨榕的弱点。他往嘴里塞了一颗丹药,看了寒渊一眼,毫不犹豫地飞身而上,手握长剑朝着血根的地方砍去。 这一剑,自然不能是凡俗武者握着长剑胡乱劈砍。只听彭子朗一声轻喝,明亮宝剑上便亮起紫色灵光,然后这灵光便迅速地扩散开来,化作一道巨大的雷电光柱。一时间,周围的灵力好像都被这宝剑抽干,融入这光柱之中,以一种不可匹敌的气势直冲血根。 好厉害的剑法!寒渊有点羡慕地感慨了一下,转身和周围那章鱼触手一般的恶心根须缠斗在一起,以免有根须打扰了彭子朗。 巨榕树干上冒起薄薄的一层血红色灵光,像是水纹一般荡漾开来,一圈圈地将彭子朗的剑光逐渐消磨掉。饶是那剑光威猛无铸,也在几息后慢慢地被那红光消去了。在血红色灵光彻底黯淡下去的那一刻,带着紫色电闪的剑光也消弭在了空气中,而中间的血根仍然完好无损。 可惜,只差最后一点!无论寒渊还是彭子朗,都忍不住在心底叹了口气。这一击未能奏效,下一秒,他们就不得不面对巨榕的复仇。周围的根须一下子狂暴起来,无数根深红色的根须席卷着刀片般的榕叶从四面八方冲二人袭来,将他们彻底淹没。 只有身处其中,才能够感受到巨榕的可怕。满眼的深红色根须仿佛条条红色巨蟒将他们缠绕,那叶片就仿佛一双双墨绿色的眼睛,阳光照射不进,就连灵气也逐渐稀薄,让人几乎有种窒息的颓败感。四面八方数之不尽的根须,时不时抽冷刀的锋利叶片,更是让寒渊二人苦不堪言。仅仅几个回合之间,寒渊身上就多了五六道血口。 这样不行,否则自己二人定然会被活活耗死在其中! 寒渊咬紧牙关,一边和血榕对抗,一边慢慢地朝着树干的方向移动。越是靠近树干,根须就越是密集,让他的步伐越发艰难。好在这血榕虽然强悍,终究没开灵智,哪里意识得到寒渊的居心,让他艰难地挪到了离血根约莫半米的距离。 就是此刻! 寒渊手中阴月刃猛地一震,其上青色灵光大盛,原本纠缠不休的几根根须当即被凌厉的刀刃削落在地,为他留出了一个难得的真空地带。下一秒,缠绕在手腕上的长鞭一扬,青色灵力明亮得仿佛在燃烧,在空中拖出一道长长的青碧色焰尾,朝着血根而去! 这一式,直接抽尽了寒渊全身上下的全部灵力,点滴不留! 彭子朗同样也反应过来。只见他双手突然合拢,浑身灵力涌动,将自己的所有灵力都凝聚在一起发出压箱底的一招,瞬间就在身上裹上了一层紫色的电网,霹雳闪动不停。他手中长剑径直升在半空,将身上所有的电光牵引着传至半空,旋转着扭成一道巨大无比的雷霆,朝着血榕劈下! 两击合一! 感受血根的危机,巨榕几乎彻底暴动,用尽所有力量以最狂暴的姿态迎接着两位入侵者,企图做最后的挣扎。所有的枝叶极为默契地一甩,无数片巴掌大的叶片便如同暴雨一般,朝着二人喷/泄下来!那一根根的根须,更是绷得笔直,从天空中仿佛无数把深红色的利剑落下,劈云裂石! 彭子朗身上的长袍彻底破碎,露出里面一件一银光闪烁的铠甲,亮起一团灵光,将他整个人牢牢地护住。而寒渊一咬牙,非但没有丝毫后退的意思,反而更腾空起跳一步,以血肉之躯迎上那无数藤蔓,更借势将手中的长鞭更加凶狠地压下! 他没有防御的法器,此刻撤回也来不及了,那么就只有赌一把——赌是他的霹雳率先劈断这血根,还是那根须先洞穿了他的身体! 一根深红的血根狠狠地洞穿了寒渊左肩下方的血肉,发出一声闷响。剧痛让寒渊眼前猛地一黑,一切的时间仿佛都在此刻停止,又在下一秒恢复了运转。无数尖利更甚刀剑的根须停了下来,停在离二人仅仅几寸的地方,然后慢慢地瘫软了下来, 参天的巨榕,轰然倒塌! 解决了巨榕,二人都有些疲惫,坐在原地几乎不想再动弹。寒渊咬着牙把根须拔/出来,扯了根布带绑住止血。彭子朗的脸色并不好看,整理了一下自己已经被抽打得破破烂烂的衣服,又摸出一颗丹药服下炼化,极不情愿地哼了一声。 “便是你不来,我自然也能看出那命门,有办法脱身!” 寒渊听见了这句话,并没有不满。他的目的本来就只是巨榕里面的那颗树晶而已,又不是突然善心大发救援彭子朗,他和这位要进/入内门的天才可没什么交集。他是顺手救了彭子朗不错,然而如果没有彭子朗他也注意不到锁灵血榕的变异,更未必能够成功战胜巨榕拿到树晶,二人实际上已经扯平了。 何况彭子朗说的也不错,即便寒渊没有出来帮这一把,他也绝对有办法自己解决危机,只是时间长短罢了。堂堂彭家的子弟,又被预定进/入内门,说他手中没有几项保命的本事,可能吗?退一万步说,即便他真的陷入生死危机,那些负责监控考核的精英弟子们也不可能看着他去死。说什么考核生死不论,不过是对普通弟子而言,真要损失彭子朗这样的雷灵根的天才那是万万不行的。 寒渊不动声色地摸/到了那根血根,便在指尖凝起一点灵力把它切下来,放在袖子里了。他刚才受得伤也是不轻,胸口气血翻腾,左肩被藤蔓洞穿的地方尚且还不时渗出鲜血,失血和疼痛使他的脸色显得极为苍白。不过为了防止被彭子朗看出御毒道的不同来,寒渊只是强忍着疼痛稍作调息,并没有立即从包裹里掏出毒草来治疗。 彭子朗看了看他流血不止的肩膀,扔过来一个小小的白瓷瓶,语气硬/邦/邦地又接了一句:“但是,还是算我欠你一个人情!” 寒渊一顿,无所谓地点了点头,把瓷瓶收了下来,在心里也对彭子朗生出了几分好感。 看着寒渊收下瓷瓶,彭子朗也不再停留,几步之间就消失在寒渊的视野范围内。目送他离开,浑身灵力耗尽的寒渊轻轻吐出一口气,绷紧的身体也慢慢放松下来。他轻拍了下袖中探出头来的碧蛇,从包里取出一块灵石握在手中补充消耗的灵力,很快也消失在了这个战场之中。 第二十九章.第二名 太阳已经渐渐地落下去,天空中一片醉人的红霞,阳光从厚厚的云雾中透出来,仿佛沉沉大海中翻涌的游鱼,闪烁着金红色的鳞光。 这第一日的实战考核,也逐渐到了尾声。夺命林外,偌大的平台上零零散散坐了五六名穿黑衣的精英弟子。这些弟子有男有女,面前都放着一块长宽三四寸的玉屏,上面竟然清晰地显示出夺命林中的种种景象,将整个考核过程一览无余。而在他们旁边,又有十来名内门弟子交谈记录,一切都井然有序。 “还没出来吗?彭子朗还是年轻气盛了,贸然陷入巨榕的攻击圈内,可不是那么好脱身的。”坐于一旁椅上的舒冉轻轻抿了一口茶,磕了一下茶盏,出言道:“不过,今日审核的弟子断然没有比他更强的了,左右也就是这炷香的时间,第一名难道还能是其他人?” 一个有些瘦削的人影,慢慢从夺命林中走了出来。 看清来人,舒冉瞳孔一缩,原本要轻轻落在桌上的茶盏竟然脱手歪斜了一下,险些落在地上碰个粉碎。然而舒冉却没有丝毫在意这一点,把它顺手搁在桌子上,就连溅到手背上的茶水都没有擦。不仅是她,其他的弟子们,也都是一副见了鬼的表情。 “见过诸位师兄师姐,在下寒渊......”寒渊的话说到半截顿住,他有些愕然地看着眼前表情古怪的一众弟子,总觉得哪里不对。 舒冉有些尴尬地轻咳了一声,众人的脸色瞬间一正,又恢复了之前的淡然平静,一副宗门精英的气派。一个精英弟子从边上站起来,用一种有些讶异的眼神扫了寒渊一圈,往边上一指:“你叫寒渊?实力不错,去那边登记一下,然后让人带你去房间休息。” 寒渊也觉得疲惫,当即顺从地过去登记休息了,他虽然觉得一头雾水,但是也没有想太多。看着他转身离开,饶是这些见多识广的精英弟子也不由得露出了惊奇的表情,边上的那些内门弟子更是忍不住窃窃私语。 眼见寒渊下去了,舒冉才冲几名精英弟子拱了拱手:“师兄,师姐,你们可看清了这寒渊是怎么回事?” 精英弟子们面面相觑,均是有些尴尬地摇了摇头:“不敢瞒舒冉师妹,我们不过大致看一下考核弟子的状况,哪里注意每个人呢。”站立在一旁的徐宜开口回答,眼神中隐约有着捡到宝的兴奋感:“我记得他似乎也进/入了那棵老榕的攻击范围,同彭子朗一齐被困?其他时候倒是不清楚。” 舒冉若有所思如远山般的秀眉微微蹙了一下又松开,轻轻点头道了句“多谢徐师兄”也不再说话。众多弟子重新回到玉屏前,又恢复了平静。毕竟,第一个出来的不是彭子朗而是名不见经传的寒渊这件事虽然令人有些惊讶,也仅仅是惊讶而已。以他们的身份,外门弟子的考核不过是儿童戏耍般的小打小闹罢了,惊讶一下也就过去了。 实战考核仍然在继续。 半炷香后,又一名年轻人走出了夺命林,原本体面的法袍也破损了多处,显得有些狼狈,正是之前在锁灵血榕那儿吃了亏的彭子朗。在他之后,又有众多参加考核的弟子陆陆续续走出登记。待到月亮悄悄地爬上树梢,山林归于可怖的寂静,除了一名练气八层的倒霉蛋永远留在了夺命林外,所有人都完成了此次的实战考核。 第二日一早,一众刚刚完成实战考核的新弟子们就得到了自己的名次。 “第一名,彭子朗!外库武技任选一门!” 寒渊一愣,不敢置信地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彭子朗。经过一夜的修养,彭子朗已换上了崭新的长袍,又是新弟子中风度翩翩、众星捧月的天才人物了,每个人的目光都凝聚在他的身上。听见这个名次,众人皆是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啧啧赞叹着。他身旁几名弟子更是满脸笑容地冲他恭贺,那与有荣焉喜不自胜的表情,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们得了第一名呢。 舒冉淡淡地看了一眼下首的弟子们,秋水般的目光在寒渊身上轻轻滑过,然后平静地继续念名: “第二名,寒渊!外库上品法器任选一把!” “第三名,白薇!外库中品法器任选一把!” “第四名,刘丹娇;第五名,高杰......第十名,苗奇然。下品灵石百枚!”舒冉收了手中的名册,朝着下首有些纷乱的众人一颔首,示意道:“四到十名的弟子,去张师兄那儿领取灵石。前三名,随我来。” 三人跟着舒冉一路到了外库。所谓外库,其实就是玄幽宗外门放置在玄幽城的仓库,储存的都是些低级的材料,供给外门弟子们使用。当然了,这个“低级”只不过是针对偌大的玄幽宗而言,对于寒渊等练气期的弟子,里面的东西同样是让人眼热的。 舒冉示意彭子朗率先进去挑选他的奖品,寒渊和另外那名名叫白薇的少女则等在外面。 “你看起来不太满意。”舒冉的声音在有些狭小的走道里响起来,不是询问,而是一种肯定的语气。寒渊一怔,沉声道:“弟子不敢。”话虽这样说,他的表情却说不上多么恭敬,显然也憋着一口气。 舒冉轻轻笑了一声:“不是不气,而是不敢。” 听见这句话,寒渊也不再说话。毕竟,到手的第一名就这样被人顶替更改,换谁也会觉得不舒服,不气那是不可能的。只是他清楚,结果既然已经定下,就不可能容他再来抗议更改。要怪,就只能怪他自己出身天赋比不过他人。 舒冉并没有在意寒渊的无礼,她一双美丽的眸子望着寒渊,那清亮的眼神仿佛能够看进他心底:“我知道你生气。我很抱歉,寒师弟——但是结果不能更改。彭子朗已经被内门元婴长老看中,只待筑基便收入门下真传。内门长老的弟子,不能考核第二。何况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考核第一这个名号,对你没有好处。” 寒渊抿了抿唇,并不说话。他其实很清楚,舒冉说的话是对的。彭子朗无论天赋出身都远优于自己,又即将拜入元婴长老门下,宗门需要树立天才的地位,需要给他和他背后的长老荣誉,独独就是不需要什么实战考核的真实名次。如果自己不知好歹非要争个一二,在他人眼里也不过是徒惹笑料罢了。何况,他真的需要第一名吗?他需要的不过是展现自己的天赋和潜力给宗门看,在这样的情况下,第一和第二已经没有分别了。 事实上,他对舒冉很感激。考核名次是无法改变的,这样的天之骄女,能够好声好气地和他解释,甚至对他说出“抱歉”二字,就已经让寒渊有些受宠若惊了。如果换了那些精英弟子,只怕连正眼都懒得看他一下,谁会在意一个小小的外门弟子不满与否。何况之前他能够通过资质测试,还要感激舒冉的帮助,就凭这一点,寒渊也不可能让舒冉为难。 舒冉看了看他,轻声道:“寒师弟,你很聪明。”她顿了一下,忽然俏皮地眨了眨眼,露出一个小女孩似的得意笑容来:“师姐我,不会让你吃亏啦!我从私库里,也给你偷偷挑了一本武技哦。” 这个笑容带点娇俏又得意,带着点小女孩狡黠的味道,那个清丽优雅如九天仙子般的舒冉好像一下子就多了“人”的感觉,从不可接近的天上到了身边。寒渊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脸颊不自觉地有点发烫,说话也紧张起来:“谢,谢谢师姐。” 舒冉笑了一声,不再说话。 有些昏暗的廊道里忽然亮起一点微光。舒冉一愣,手腕一翻摸出一块一寸来方大小的玉牌,往里面注入了一点灵力。玉牌微微一震,里面竟然传来一个年轻弟子的声音:“舒冉师姐,紫山安家的雪仪小姐到了。请师姐回九宾峰一趟。” 舒冉也不回答,收了玉牌在手,回头看了一眼寒渊与白薇:“我就先走了,待会儿你们拿着凭证进去自己挑选吧。等到四日后所有弟子的考核结束,自然有师兄带你们入外门。” 紫山安家,安雪仪?寒渊还在脑中琢磨这句话,听见舒冉的话,动作跟着白薇一同行礼,眼神却还留在舒冉手中拿小小的玉牌上:“送舒冉师姐!” 舒冉点一点头,她扬了扬手,一块玉简便落进寒渊的手中。也不见她什么动作,转眼间就消失在了二人面前。 舒冉已经离开,寒渊还有点反应不过来。边上的白薇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幽幽道:“传音符。” “什么?”寒渊一愣。 白薇又重复了一遍:“传音符。二品的符篆,能传音百里,可与人交谈。外门商市就有卖,一块灵石一枚。” 寒渊有点无语地道了谢。感情白薇是以为他盯着舒冉手中的传音符,没见过呢。当然,他是真的没见过。这传音符也是玄妙,不愧是修真者的符篆,可惜他没什么人好传音的。 白薇点点头,抱着手中的长戟自顾自地站在一旁,也不再看寒渊了。 寒渊在一旁打量着这名少女。她和寒渊并不在一个考核点,之前也从未见过,倒是没想到凭空杀出,倒把刘丹娇踩了下去。 白薇约莫十六七岁年纪,练气十一层的修为。一头墨色长发也不挽什么华丽的发髻,只是任凭它肆意垂顺披散。白玉瓜子脸上两根秀剑一样的细眉透着勃勃英气,明眸挺鼻,朱/唇雪肤。高挑的身材玲珑有致,一身雪白战袍上披着女款的银甲,又在腰间束了一条火焰般的红菱。怀里抱着同她人一般高的乌黑长戟,非但不显得突兀夸张,反而就该是这样才对。换了任何一样兵器,都没有这长戟更加衬她的风采。 好一个英姿飒爽的少女! 寒渊暗自赞叹了一声。这样的白薇,不要说寻常的娇小姐,就算是大多数男人也没有她这样潇洒的风度。如果让刘丹娇看见,只怕是要自惭形秽的了。不愧是修真界的女孩,决不可小视。 第三十章.武技和法器 外库的门无声无息地打开了。彭子朗从里面走出来,显然已经拿到了他满意的武技。白薇看了寒渊一眼,也不等他,抬手亮了一下前三名的凭证。空中漾开一阵波纹,她便毫无阻碍地穿越了门口的禁制,率先进去了。 寒渊刚想进去挑选,面前突然横了一只手臂出来,正是彭子朗。 寒渊一愣,整个人本能地警惕起来。彭子朗看了他一眼,依旧是之前那冷傲的模样:“我欠你两个人情!” 两个人情?寒渊这才反应过来,知道彭子朗指的是这次夺走了自己第一的名次。看样子,这件事情也是负责实战考核的人自作主张,彭子朗本人也不知情,或者说知情但也没办法。 彭子朗也不多说,他手一扬,一样东西就精准地落进了寒渊的手中:“现在,就还差一个!”说完,他头也不回地转身走了。 寒渊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掌,那上面正安静地躺着两枚大小相当的白玉玉简,一枚来源于舒冉,另一枚则是刚刚彭子朗丢过来的。显然,彭子朗刚才入外库挑选那许久并不是为自己挑选,而是把刚刚挑的武技拿给了他,甚至连他自己应得的第二名奖品也不要了。在这种情况下,寒渊原本的那点不满也消失得无影无踪,生不起什么气来了。 寒渊把两块玉简揣好,出示了自己的凭证,走进外库。一进/入其中,他就被眼前琳琅满目的材料藏品吸引了。灵药、材料、妖兽的皮毛骨角、从世俗中的宝刀凡器到各种法器,包括架子上整齐排列的书卷玉简,对每一个进/入这儿的弟子都有着巨大的吸引力。 不过外库里处处都设立了禁制,只能顺着中间的道路行走,其他的区域想要靠近也会被一股无形的力量阻挡,无法靠近。寒渊自然没有挑战这禁制的意思,一路顺着过道来到了里面放置上品法器的区域。 刀,剑,盾......十八般武器应有尽有,还有许多千奇百怪的法器,架子上一片灵光辉映。这上面大都是魔道法器,当然也不乏从正道修士手中得来的战利品,又或者不分正邪只看使用者的武器。寒渊一时间几乎要看花了眼,每一件法器都各有优劣,他实在是挑不出来。 寒渊在心里盘算了一下,阴月刃和长鞭都是下品法器,但是他的战力颇为强悍,刚刚又得到了两门武技,足以弥补法器的劣势了。相反的,论起防御来说,他就要差了许多。 首先,他并没有防御类的法器。即便有那么一两个,也是之前在和韩家子弟的战斗中夺来的,早就被韩家子弟用过了,大都破烂不已。至于什么防护法术,那就更不用提了。可以说,目前寒渊主要的防御手段,不过就是凭借着自己丰富的战斗经验本能进行躲闪罢了。 所以他现在需要的,就是一样防御类的法器。没有犹豫太久,寒渊就下定了决心。他可以容忍自己没有太强大的攻击,但是绝对不能允许自己在防御上有所欠缺,尤其是还有韩家、刘丹娇虎视眈眈的情况下。 但是,究竟该选择哪个法器,仍然是一个难题。看着眼前上下两长排的防御类法器,寒渊简直犯了选择恐惧症,每一个似乎都很不错。“水木金土,四系灵根......”寒渊默念着自己的灵根,考虑到自己属性偏寒,排除了其中偏向于火系的防御法器,依旧还剩下好几个无法抉择。 原本安静地待在肩膀上的银子忽然一动,顺着寒渊的脖颈一路爬下来,几下便到了架子前。“你还想给我选一个不成?”寒渊低下/身子来戳了戳银子的壳,看这小家伙想要给自己选个什么来。 银子自然是不可能回答他的了。不过,似乎是受到了什么莫大的吸引,银子一遍遍向着架子上最左边的一件软甲爬去,又被架上的禁制一次次撞落下来,看起来有点傻。寒渊有点心疼,一把拎着小家伙的尾巴把它倒扔回肩膀上,一边伸手拿起了那件玄黑的软甲。 缺月寒铁甲。 寒渊看了看架子上的名字,再看一眼软甲上中规中矩的弯月纹路,当即就判定它不过是普通的一件制式法器罢了。这种制式法器,就是宗门大规模产出、专供宗门弟子使用的,质量稳妥可靠但是绝无出彩的地方。例如他最初从刘元手中夺来的那七星招鬼扇,就是玄幽宗外门的制式法器,几乎是人手一件的烂大街货色。 一般来说,选择制式法器的,大都是出身寻常又没什么地位的弟子,能有制式法器使用,已经比外面底层散修或小门派弟子的低劣法器好得多了。然而真正前途远大,实力强大的弟子们,却不愿意选择这种毫无出彩之处的法器。好不容易拥有随意挑选的资格,却只挑选了这样一件制式软甲,寒渊心中多少有些失望。 这抹失望很快被寒渊抛在了脑后。面前这几样法器,大都是宗门的制式法器,剩下那么一两件无法判别的,寒渊也看不出它们的优劣来。既然选择了这缺月寒铁甲,大概也算是缘分,那就是它了。 寒渊收了缺月寒铁甲往外走,路上正好碰见同样挑选完的白薇。二人互相点点头算是打招呼,然后极其默契地擦身而过,谁都没有问对方挑选了什么。就这样一路回到自己目前的住所,检查确认了房间安全后,寒渊才把自己这次考核所有的收获拿出来慢慢清点。 首先自然是之前从锁灵血榕的血根里摸出的那小小的树晶。这枚树晶不过鹌鹑蛋大小,带着一点不规则的棱角,碧莹莹得仿佛一汪清泉,中间若隐若现几条血红的脉络,透出微微的灵光。只是握在手中,就能够感受到其中浓郁的灵气,令人神清气爽。 寒渊把/玩了一阵,就将这树晶小心地收了起来。尽管直接吸收其中的灵力也是可以的,但是他宁肯冒着生命危险去趟了这浑水夺取树晶,当然不会就这么随随便便地浪费掉了。等到去了外门收集到必要的材料,才是他根据书上记载彻底发挥这树晶功效的时候。 在取出了树晶后,剩下的血根还有约莫一尺长短。约莫小手指粗细,摸起来仿佛是人的皮肤,湿/润而光滑。在接触到寒渊的时候,便如同蛇一般猛地弹跳起来袭击,淡红色的表皮中渗出乳白色的毒液。显然还顽强地保持着活力,并没有完全死去。寒渊想了想,并指为刀,将这根血根末端几下削出了一根锋利的尖刺,又向其中注入了一点灵力维持它的活力,然后扔进了自己的储物袋里。 另外便是彭子朗给他的那一个小白瓷瓶,装着五颗圆溜溜的淡蓝色丹药,全部都是上好的疗伤丹药“回春甘霖丹”。寒渊虽然能够通过运转功法反向转换毒物的力量来为自己疗伤,但是他当然不会嫌疗伤的丹药多,也把它收在储物袋里。 这个时候,他才有心情来仔细打量这次得到的两本武技。 两块玉简,都不过一寸来方大小,皆是上好的羊脂白玉雕成,触/手光滑温润,正面刻着功法的名字。单看这样的玉简,就知道这是外库储存中最好的功法了。如果再要更高级的功法,就必须要以修真界中具有灵性的玉石制成的玉简才能够载录,那都是内门的内库才有的。由此可见,无论舒冉还是彭子朗都没有坑他,而是为他正经地选择了一门上好的功法。 《灵鬼幻影步》《断魂刺》 用神识粗略地扫过这两块玉简,寒渊的心中充满了惊喜,脸上也不由得露出了笑容。从名字就可以看出,来自舒冉的《灵鬼幻影步》是一门遁术,极为适合魔修修炼,修炼后身法飘渺虚幻如幽魂,能够极大地提升速度。修炼了这一式步法,他保命的本身便又要多上一分。 而彭子朗给的《断魂刺》,则更让寒渊惊喜不已。这《断魂刺》是一套完整的刀技,一共五式,动作虽然朴实无华但凌厉异常,刀刀致命。更重要的是,这刀技名为“断魂”,讲究的便是一击必杀,运用的正是短刀匕首,极其适合寒渊的阴月刃。可以想到,彭子朗也并不是随便拿一块玉简敷衍完事,而是认真地选择了一门适合寒渊的武技。就凭这一点,寒渊对他的好感就更多了一分。 武技虽好,但是并不是一朝一日就可以练成的,现在显然并不是个习武的好地方。等到真正进/入了外门,有了自己的房间,才能够放心地修炼。抑制住自己立刻开始修炼的冲动,寒渊把两块玉简放好,转头去看刚刚被银子挑出的那件缺月寒铁甲。 玄黑的软甲在灯光下隐约泛着一点金属光泽,摸起来十分柔/软轻薄,但寒渊试着攻击了一下,寻常的一击打在上面留不下一个印子。或许是因为曾经拥有过主人又被回收过的原因,软甲的边缘处稍微有一点磨损的痕迹,胸口的弯月纹路也有一点黯淡。 不论寒渊怎么看,这都是一件最常见的玄幽宗制式法器,估计宗门里实力较强的外门弟子都是人手一件的。若在刘丹娇彭子朗这样人的眼里,恐怕还看不上呢。但是银子不可能无凭无据地选择这件软甲,难道里面有什么吸引了它?然而寒渊翻来覆去地把整件软甲打量了一遍,仔仔细细地看过了每一个角落,却是一无所获。 寒渊把软甲放下,忽然又忍不住想笑,觉得自己果然还是魔障了。银子虽然颇通人性,但是终究只是只蝎子而已。或许只是看它顺眼,或许是因为法器锻造过程中加入了它喜欢的物质,选择它纯粹只是运气罢了。反正是件上品法器,能够发挥它的防御作用,那就足够了。 寒渊把缺月寒铁甲穿在身上,薄薄的一层,几乎感受不到重量,穿上外袍后完全看不出来。他满意地看了一圈,回到床/上开始了今天的修炼。 第三十一章.外门生活 玄幽山脉。 远远望去,群山连亘,苍翠峭拔,宛如一条蜿蜒巨龙安静地盘卧沉睡。隐约可见其中有飞瀑流泉,蒸腾起一片乳白色的云雾,云雾缭绕间,透出墨绿色的山体,掩映着连绵雕檐画栋。其山脉之巍峨,殿阁之玲珑,如果有凡人误入其中,只怕会以为这是仙家玉宇降落凡世。 竹船晃晃悠悠地停在半空,已经可以遥遥地看见下首称剑形排列的房屋,却并不落下。面对众多外门弟子既期待又疑惑的眼神,徐宜笑了一下,抬手在空中画了几笔,打出一个金红色的符文来。 这符文一脱离徐宜的指尖,便在空中向下猛然烧起一片神火来。漫天的烈火蔓延这整个山头,放眼望去尽是一片火红,令竹船上众多弟子都倒抽了一口冷气。然而这火又极为神妙,明明掠过下方无数草木,竟然连一丝一毫也不曾烧毁。 众人都惊叹不已,徐宜面上便带上了一抹得色:“我玄幽宗,自然不是那寻常无禁的世俗,任凭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进得?你们看这方圆千里,外门十二峰设了暗星血焰阵,若无宗门出入符印,哪怕一只蚊子飞入也要被星火烧灭,哪怕是元婴境大修士也要身陷火海!“ 元婴境的大能,也要身陷火海! 听这一句,众人更是震撼不已,深深地感受到宗门的强大,不由自主地生出自豪来。这就是玄幽宗,广平府内当之无愧的魔道魁首,能够拜入其中,哪怕只是个外门弟子,日后在外行走,也能挺直腰板,高昂头颅!一时间,所有人都心潮澎湃,对自己的未来充满了期待。 徐宜操纵着竹船慢慢落在下方的平台上,他的任务就到此结束了:“欢迎诸位师弟师妹!宗门的门规,自然有你们教习的师兄来教导,日后的造化,还要你们自己去拼——谨记,莫堕了我玄幽威名!” “师弟(师妹)铭记在心,绝不敢忘!”数百名新弟子们皆抱拳应声,齐齐行礼:“我等送师兄!” 等到目送徐宜的竹船法器消失在空中,真正打量起这外门朝云峰,寒渊等人才感受到这里的的确确是广平府的魔道巨擘,玄幽宗。 屋檐上蹲着的是梼杌奇穷等凶兽,朱砂圆柱上雕的是毒草魔花,而供给外门弟子住宿小院也不像世俗般排列得方正中圆,而是顺着山势层层叠叠建立,远望看去仿佛一把剑刃,正是要以风水的角度来产生更多的阴煞之气。青石小道两旁一丛丛泣血牡丹、断肠海棠盛开,妖艳的花朵隐藏着诡秘的危险。在这儿,哪怕是一株鲜花,一片树叶,放到世俗界都是杀人不见血的剧毒。 这里的灵气之充沛,远超外界。地下的灵脉透出丝丝灵气,融入空中,供给峰上近万名弟子修炼。在这儿,修炼一天就能赶上外界十天苦修。尽管阴煞之气浓厚,但是玄幽宗的手段何等巧妙,无时无刻都在运转的宗门大阵将其转化得阴寒但柔和。哪怕是毫无修为的凡人在此居住,也只会受到滋养而身体康健,绝不会像韩家药山那样痛苦惨死。 在边上,早有接到通知的一众外门执事等在一旁。这些外门执事,每一位都是筑基期,放在平常的小家族门派里那也是执掌一方大权的人物。然而在这玄幽宗,他们不过处理外门杂物俗事的执事罢了,已经断绝了拜入内门的希望,地位还不如有潜力的、强大的外门弟子。 每一名新入门的弟子都从执事手中得到了属于自己的法袍、令牌、储物袋以及厚厚的一本“玄幽门规”。外门弟子就能配发一个一平方大小的储物袋,以及两件下品法器的灰色衣袍,每个月更配有五枚灵石,五枚聚灵丹,一枚气血丹和一枚回春丹的份例,让人不得不感慨玄幽宗的财大气粗。 在外门,弟子们三人一院,院里有水井和兽栏公用。而每个人生活的房间则是独立的,小小的木门上设有禁制,将门一关便是与世隔绝。若无身份令牌,就算是金丹期的全力一击也无法打破,绝对保证弟子们的安全。 这一次,共收了三千七百八十四名新弟子,外门十二峰分配下来,分在这朝云峰的便有三百零五名,大都是来自寒渊当时那个考核点的。当然,其中也有例外,例如第一天实战考核第三名的白薇,同样也分到了朝云峰。 说巧也不巧,寒渊、白薇和刘丹娇,恰好便分在了这朝云峰的一号院中。原本这院子的另一个主人该是彭子朗,不过自外库那天后,寒渊就再也没见过他了,想必已经被带去了内门。因此,考核第四的刘丹娇顺理成章地入住了院中,和寒渊自然是相看两生厌。 不过在入门这样的日子里,哪怕是刘丹娇再骄纵,也万万不敢生事。三百零五名新弟子换好了自己的外门灰袍,齐聚在朝云峰的演武场,安静地听面前十来名教习的讲话。 所谓教习,顾名思义,便是教导学习、劝诫生活的。这些外门的教习,每一位都是筑基修士,都是内门中知识渊博,经验丰富的老道弟子。尽管没有拜师礼,也算得上是半个师长,即便是狂傲肆意的魔门弟子,见面也要多上一分敬意。 那些年纪较大、资质平庸,绝无晋升金丹的内门弟子,有的自请出宗成家立业建立修真家族,有的在玄幽城或其他地区打理宗门的产业杂务,有的则下放外门成为弟子教习。成为教习无疑是最好的一条路,然而上百人经过重重筛选,能够成为教习的不过四五,以免误人子弟。由此可见,宗门对于外门弟子,也算得上是用心了。 “体武课教习,吕高。”一名身材魁梧的中年大汉出列道,声如洪钟,震得众人的耳朵都隆隆作响。 “灵法课教习,严文彬。”这是一名有些瘦削的年轻人,神情温和,嘴角噙笑,身形如同一根青竹般挺拔疏朗,瞧起来仿佛凡俗间的贫寒读书人。 “药毒课教习,冯全。”一名留着两撇小胡子的中年人走出来,昂着头一拱手,看也不看众弟子就转身回去了。 ...... “礼史课教习,韩秋。”最后出列的是一名身材窈窕的清秀女子,冲着众人浅淡地笑了笑。尽管她的皮肤依然如同少女般娇嫩,然而那双美丽眼眸中的沉静却显露出岁月的沉淀。 韩秋?听见韩这个姓氏,寒渊就本能地警惕起来。然而无论他怎么看,名为韩秋的教习都只是带着浅淡的微笑面对众人,甚至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不曾给他。寒渊便又觉得自己有些疑神疑鬼了。或许只是重姓?天下姓韩的那么多,怎么就个个都是玉树韩家的人呢?他也不再多想,继续去听众多教习接下来的话。 “宗门门规,在诸位的储物袋里。三天内,请诸位背诵下来,只字不漏。三天后的礼史课上,如果背不出的,逐出宗门。”韩秋微微一笑,第一句话就让众人面色发苦,在心中哀叹不已。 储物袋里的东西,大家自然早就看过了。那厚厚的一本门规,数不清的蝇头小字,岂是那么好背的?哪怕修真者聪敏擅记,练气期的修士毕竟也没达到过目不忘的地步,只怕这三天也要下一番苦功夫了。那些本就出身玄幽城或者大家族的子弟,则是一个个面露得色,昂首挺胸毫不担心,显然早就知道这一项规矩,已经提前背过了。 寒渊心里只觉得庆幸,幸好,自己提前去白马书院学过了识字,否则千辛万苦拜入宗门,最终却倒在一本门规上,岂不可笑?他下定决心,这三天哪怕不眠不休,也要把门规背下来。倒不仅是为了应付三天后的检查,更是为了日后在宗门里的生活,以免自己无意间触犯了门规遭到处罚。 接下来,便是新弟子分班。一众弟子按照修为高低分入不同的班级,日后学习不同的内容。在分班后,各班的教习挨个发下一块印着《玄幽养气诀》的玉简,里面约莫百来字,正是玄幽宗供给练气期弟子修炼的功法。在大致地讲解了修炼方法后,已经踏入修炼之路的弟子便被解散,剩下那些从凡人中选拔出来的弟子则被带到班级中,由教习教导修炼。 回到属于自己的房间里,寒渊把玩着手中的玉简,眼中掠过一抹忧虑。 《玄幽养气诀》,显然,这是独属于玄幽宗的基础功法,每一位弟子都必须修炼。那些修炼自己家传功法的家族子弟,在拜入玄幽宗后,通常也都会迫不及待地转修《玄幽养气诀》,日后更是会处处以玄幽宗弟子自居,完全割裂和家族的联系,以此来向宗门表忠心。 但是要他放弃自己的《御毒道》,转修《玄幽养气诀》?这是何等的荒谬可笑! 寒渊虽然不知道自己的《御毒道》是个什么品级,这《玄幽养气诀》又是个什么品级,但是这二者之间谁优谁劣是毋庸置疑的。有上古顶级传承的《御毒道》珠玉在前,《玄幽养气诀》就好像一粒灰尘面对着群星皓月,平庸得让寒渊连看它一眼的兴趣也无。 然而三天后他们需要考核的不仅仅是礼史课的门规,更有灵法课的功法检验。如果在灵法课上无法检验出脱胎于《玄幽养气诀》的灵力,会发生什么寒渊不用想都能猜测得到。好的直接被驱逐出宗,差的被当做卧底审讯灭杀也说不定。 所以,究竟应该怎么办? 第三十二章.过关 关于究竟该怎样让自己的体内拥有玄幽灵力,寒渊犹豫了许久,最终决定只修炼这三天。待到灵法课的考核一过,他便将功法转回御毒道,日后只要小心着不要被人发现便是了。 毕竟这玄幽宗外门二十万弟子,宗门还能够定时一一检查过来,一个不漏?这显然是不可能的事情。何况寒渊相信,宗门内收藏的功法,定然也不止一本《玄幽养气诀》;众多的玄幽宗弟子,在外有奇遇功法的也不可能仅他一人。只要能够瞒过刚入门的这段时间,日后找到合适的理由,自然能正大光明地撇开这玄幽养气诀。 练气期,便是以灵气滋养经脉,打通全身十二根主经脉,使全身上下灵力贯通一体,周天循环,最终填充丹田。寒渊如今是练气十层的修为,身上只打通了十根经脉,灵力将这十根经脉循环一遍便算作运行了一个周天。若是练气巅峰,则要循环十二根经脉才算做一个周天。所以说修行一途越是修为高深越是不易,正是如此。 根据之前教习的介绍,练气十层及以上修为的弟子修炼玄幽养气诀,资质优秀的弟子运转功法,一次性至少能够使灵力游走七八根经脉。天资极为优异的,一次就能够运转完已经打通的所有经脉,甚至还有所剩余再来第二次循环。 寒渊默默背诵过了《玄幽养气诀》,记下了行功的路线,才将意识慢慢沉入修炼之中。这功法并不难,然而运转起来,寒渊当即感觉到经脉晦涩无比,素来顺畅通行的灵力几乎一瞬间就变得缓慢沉重起来,简直像是一个步履蹒跚的老人缓缓地往前踱步,任凭他如何运转功法也迈不开步伐。 勉强推动着体内青色的灵力游走过两根经脉,寒渊只觉得身子猛地沉重起来,原本提着的气息一泄,退出了冥想的状态。感受了一下自己体内的变化,寒渊深深地吐出一口气,心中升起一抹郁气。 四系灵根,下品资质!入门资质测试时舒冉的话语,又在寒渊耳边响起,提醒着他这个事实。原本的他因为一直以来修炼御毒道,也不曾和其他修真者交流过,自然也就没有比较。而换成这玄幽养气诀后,寒渊才算是真真切切地体会到了自己资质的不足。 一次修炼,仅仅两根经脉,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那些资质优秀的、能够修炼一个周天的弟子,修炼的效率是他的五倍之多!若是和彭子朗这等异灵根的天才相比,他更是会被人远远地甩在后面。 普通四五灵根的外门弟子,得不到宗门的重视,没有足够的资源,就连天赋都不如他人,自然差距越来越大,最后只能遥望天才们的背影。若是寒渊没有自己的机缘,他的命运恐怕也就是这样,勉强晋升至筑基,随着年龄的增长慢慢断绝修行的希望,最终被宗门打发去各地打理事务,或是好运地成为一名外门教习终老一生。 然而,若是他没有毒种带来的一番机缘,他早就是毒物们的口中食,而不会待在这朝云峰上! 寒渊抬起头,一双黑色的眸子越发明亮。资质,是天地之命,无法更改。但是他既然有了御毒道,就不会输给任何人,更无需为自己的资质不佳而低落。之前修炼御毒道的时候,他便可以顺畅地游走一个周天而不停歇,可见拥有一本顶尖的功法,绝不亚于单灵根的修炼速度。对比修炼玄幽养气诀的艰难,这无疑更坚定了寒渊修炼御毒道的决心! 接下来的三天里,寒渊除了吃饭外几乎是足不出户,在房间内潜心修炼玄幽养气诀和之前新得的两本武技。随着对玄幽养气诀的了解加深,寒渊也终于将自己一次修炼的效率提升到了三条经脉。 清晨的空气显得异常清新。寒渊把门打开,去院中打了一桶井水洗漱,那沁人心脾的清凉感让他浑身的毛孔都张开了呼吸。外面走道上传来两个弟子隐隐约约的谈话声: “张师兄,你修炼得如何?” “唉,不太好。这玄幽养气诀不愧是黄级功法,实在高深,不过练气期的法诀就如此玄妙。和宗门的功法相比,我从前修炼的那不入流的法门,简直不能入眼啊!我昨夜修炼了三个时辰,现在也不过堪堪转化了一道灵力,每次不过六根经脉罢了。” “哎呀,师兄已经是好的啦!师弟我的资质平庸,每次修炼才五根经脉而已。” 外面对话的两名弟子唉声叹气地离开了,寒渊喝了一口清凉的井水,有点郁闷地回去继续修炼。他原本对自己一次修炼游走三根经脉还有些兴奋,结果和人家一对比,果然是人比人气死人,这真是先天的差距,没办法的。等他蒙混过关后,还是要换回自己的御毒道才行。 在这样有些急迫的心情下,日子很快就过去了三天。一大早的第一节就是礼史课,整整一节课的门规默写抽背完毕,一个班上三十七人下了课走路都是飘的。以至于接下来的体武课教习吕高气急败坏地直跳脚,抱怨韩秋不干好事,留了满满一个班丢了魂的尸体给他。 灵法课教习严文彬走进来的时候,全班一片寂静,但是从表情上还是可以看出他们的激动。严文彬也很能理解这种心情,他手里握着一把白玉茶壶,轻轻往桌上一磕,霎时灵光氤氲。没有茶水洒落,反而在空中荡漾开一道波纹,凝聚成一面透明的水屏。严文彬抬手取下水屏,冲着下首弟子们笑道:“开始吧。” 这天下的功法,自然也有高低之分。所谓天地玄黄,玄幽宗的这《玄幽养气诀》便是一本黄级功法。别看只是黄级,是供给练气期外门弟子修炼的基础功法,也是玄幽宗无数代先人完善过的,放在外界甚至不比一些低级小势力的核心功法差。寻常烂大街的功法只能算作不入流,修行数十载最多也不过是个筑基罢了,能得到一本黄级的功法,只怕许多底层修士做梦都要笑醒。 黄级以上的功法修炼,便能够修炼出不同的灵力,《玄幽养气诀》修炼出的便是玄幽灵力。也就是在灵力中带有一丝阴煞之力,使灵力呈现乌黑色泽,杀伤力也更加强大。 转修三天,大部分的人尽管不可能把全身的灵力都转换成玄幽灵力,原本的灵力中也带上了浓厚的黑色。像刘丹娇这样直接出身玄幽城的弟子,原本修炼的就是玄幽宗的衍生功法,转修起来更是无比迅速,仅仅三天时间几乎已经是纯黑色的灵力。 看着前面的弟子们一个个打出带着浓郁黑色的灵力柱,寒渊的心咯噔一下,一下子提了起来。他之前倒是忽略了一点,御毒道的等级可谓是远高于这玄幽养气诀,可想而知想要将他原本的灵力转换为玄幽灵力有多么困难。何况寒渊早打定了蒙混过关便转回自己御毒道的心思,要说他有多用心修炼那显然是不可能的。在这样的情况下,寒渊体内的灵力绝大部分还是青色,仅仅有一丝黑色在其中罢了。 也不知这样,能不能顺利通过检测?寒渊心里没什么底气。如果说教习仅仅是认为他资质低劣转换速度慢还好说,如果猜测到自己之前的功法品级比《玄幽养气诀》更高,那他的安危可就难说了。也不知筑基期的教习,能否看出那么多! 寒渊脑中转过千百种念头,面上却是丝毫不显。严文彬已经托着那水屏走到他面前了:“寒渊,练气十层?” 寒渊点点头,班上不少人发出低低的惊呼。寒渊,这可是第一天考核的一匹黑马,还未入门就以练气十层的修为狠狠踩了练气圆满的外门弟子一脚,后来更是实战考核的第二名,也不知惊呆了多少人。一时间,大部分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他身上。其中一道极具恶意的目光更是仿佛刀子一样,就等着寒渊检测失败,毫无疑问便是刘丹娇了。 寒渊伸出手,灵力凝在右手掌心,一掌拍在水屏上,当即升起一个手指粗细的灵力柱。这灵力柱通体青绿,只在中间有丝丝缕缕的黑色,在周围青色灵力的衬托下更像深沉的墨绿色而非玄黑。 严文彬的眉头一皱。 周围窃窃私语的声音瞬间大了起来,绝大多数都是质疑他并未转修宗门功法的。眼角的余光正看见刘丹娇兴奋得意的表情,寒渊的心情更加恶劣。 “不错。只是修炼时间尚短,还未完全转化成玄幽灵力。”严文彬看着寒渊的灵力柱,沉吟了一下,似乎有些犹豫,最终还是轻轻点了点头:“你资质不佳,日后更要勤勉修炼,不可懈怠。所谓勤能补拙,绝非虚言。” 寒渊闻言,大松了一口气:“谢教习,弟子不敢懈怠。” 严文彬一点头,然后又悄无声息地走到下一名弟子面前去了。等到所有人都依次检查过,他便背着手站到讲台上,冲着众人笑眯眯地点一点头:“对了,我同大家说说我这门课的规矩——我们灵法课,没什么拘束,只要你们不触犯门规,别的我都当没看见。诸位都是练气十层以上的高阶练气士了,想必在这朝云书院里也待不了多久,我也不管。只是有一点,安静。” 严文彬笑得如沐春风,语气也温和,偏偏话语极为肃杀:“若是有人非要喧闹,我便让他日后再也闹不了。” 全班齐齐噤声。面对严文彬的话,没有人敢当做是玩笑,筑基期的教习,绝对有办法惩治一个不听话的弟子。寒渊在心里评价了一句“笑面虎”,好在他素来性格就安静,这条规矩有没有都是一个样的。 严文彬满意地嗯了一声,他袖子一样,凭空甩出一本古朴的藏蓝书卷摊开放在桌上——这在普遍用玉简记载典籍的修真界是很少见的:“那么便开始上课。今天,我们就讲《玄幽养气诀》。所谓玄幽,阴煞之气也......” 第三十三章.好心人 灵法课结束后,弟子们依次往外走了,严文彬优哉游哉地收拾好了他的注解笔墨,也要往外走。寒渊看着机会,上前一步站在他身边。 严文彬愣了一下,然后微笑道:“寒渊,我没记错名字吧?有事吗?” 寒渊点点头。他是自学成才,修炼速度又快,尽管毒种内自行演化指点他修炼,但是毕竟是一个人摸索着前行,这一年多来也有林林总总许多小问题。这些小问题平时看着没什么,但无疑会影响未来的修炼,也会使得根基不牢。既然外门弟子安排有教习,寒渊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把自己的问题一个个提了出来。 严文彬也是好脾气,听完寒渊的叙述,思索一下便耐心地回答他:“练气境,是以灵气洗涤经脉,灌注穴位,周身三百六十穴位联通十二主脉......”他不愧是做教习的人,举例讲解深入浅出,每一个问题都解释得清清楚楚,寒渊原本不懂的地方一瞬间便茅塞顿开了。 尽管时间不长,但是寒渊是大有收获,感觉自己对修炼的理解都更加深了几分。他冲严文彬道了谢,回自己的小院里去。 目送着寒渊离开,严文彬慢慢地把桌上的东西收进包里。他似乎并不爱用储物袋,而是像寻常凡人一样拎一个小布包,看起来很有几分世俗士子的感觉。等他收到最后一支笔的时候,身边不知何时已经多出来一个人:“他修炼的,是《玄幽养气诀》吗?” “......不是。”严文彬收笔的动作微微一顿,有点犹豫,最后还是轻轻地摇了摇头。他把笔放进包里,眼睛也不看对方,轻声道:“绝对不是。三天里他只修炼了一点玄幽灵力出来,固然是天赋不足,也有先前的灵力排斥转修的原因。他之前的功法,至少是玄级。” “那你让他别修什么玄幽养气诀了,好好走他自己的路吧。”女子的声音有些冷冽,竟然是礼史课的教习韩秋,她秀美的面容上扯出一抹压抑的冷笑:“我早猜到了。他要不是得了什么机缘,我那好父亲,会为了区区一个孙子被废发这样的火气?便是整个韩家上上下下死绝了,他也未必会睁一睁眼睛。” 严文彬叹口气,并不回答。 韩秋瞅他一眼,怒道:“你说了要帮我的!” 严文彬苦笑:“是是是,我自然是要帮你的,我什么时候也不会不帮你啊。只是你想好了?我看他连韩莹也未必撑得过去。” 韩秋已经平静下来,又恢复她平常温婉端庄的模样:“没什么想不好的,横竖我又没什么损失。我也准备了这么多年了,多他一个挺好,没有他,也没什么要紧。” 严文彬点点头,把自己的包背上,二人一边交谈着一边往外去了。 寒渊还回忆着先前严文彬的讲解,走进自己的院落里,眉头便忽然一皱,忍不住警惕起来。 房间,有人来过! 回忆了一下自己离开前的状况,寒渊有些懊恼。刚刚进入外门,他还没能养成随手激发门上防御阵法的习惯,先前一早离开的时候竟然忘记了锁门。在这样的情况下,别说什么金丹修士,就算是个练气期只怕都能随意进出。好在寒渊从来没有把东西留在房间里的习惯,他所有的东西都在储物袋中,银蝎和碧蛇也一直跟在他身边,房间里无非就几件生活用品,也不怕有谁来破坏。 只是谁会进他的房间,只为搞破坏呢?只怕是布下什么杀招来得更多一些吧。寒渊冷笑了一下,他也不急着进去,运起灵力凝聚在双眼之上,推开一条门缝顺着看进去。 一瞬间,寒渊眼中的世界便变得无比明亮起来,隐约可见到空气中星星点点的彩色莹光在空中飘荡。而在一片五色莹光中,顺着门缝缓慢涌出的灰黑色灵气便显得异常刺目。 毒? 寒渊收了灵力,想了想,忽然哈哈笑了一声,推门而入! 刚踏进房间,一切还是风平浪静。寒渊随手把门关好了,还有些贴心地把门锁好才抬脚。等到寒渊走到床边上,自门到墙壁四角的地方便同时亮起灵光,五枚灵石恰好摆作一个简易的法阵,将寒渊紧紧地锁死在了房间中! 几乎是瞬间,他便感觉到周围空气中忽然增大的压力,身体仿佛变得沉重起来,仿佛无形中有一名修士在压制着他,将他困在原地。不仅如此,在这法阵的锁困下,满房间的毒气全部凝聚在中心,朝着寒渊涌来。也不知这是什么毒,空气中只泛着一点极淡的苦,不注意几乎都感觉不到,然而毒性却暴烈异常。仅仅几息时间,寒渊便觉得经脉隐约刺痛,体内的灵力仿佛春雪遇阳一般逐渐消融了。 面对这样的情景,寒渊不惊反喜,几乎都要笑出声来。他真是要感激对方了,知道他自从离开毒窟后修炼速度下降,贴心地帮他修炼还送来灵石。要是每个敌人都这么“善良”,他得省下多少工夫? 寒渊闭目运转起御毒道。经脉的刺痛瞬间化作了舒畅,数不尽的毒气混杂在灵力中源源不断地涌入体内,将他之前勉强转化出的玄幽灵力轻松地转了回来。体内的灵力飞速上涨,充裕的灵气冲刷着原本晦涩的经脉,浑身仿佛浸在一汪清泉中,说不出的舒畅清爽。 这一修炼,便是一天一夜。待到第二天清晨第一缕霞光落在寒渊身上,他才慢慢睁开双眼,从修炼中清醒过来。 练气期的修士,原本是不能长时间不眠不休地修炼的,否则精神萎靡,经脉也会因长时间的灵力冲刷而受损。然而此刻寒渊非但没有丝毫萎靡不振,反而浑身舒畅,神清气爽。感受了一下自身的状态,寒渊忍不住露出一抹笑意。 练气十一层! 考核前在玄幽城里突破至练气十层,其实是有些勉强的,根基并不稳。但是经过之前三天修炼玄幽养气诀转换玄幽灵力,昨夜又将所有的灵力转换回来,这无形间就将全身的灵力提炼了一次。非但不会再有根基不稳的危机,反而将基础打得更加牢靠。 而在这样的情况下,有之前在问心台上心境的提高,实战考核中的连番战斗,再加上昨天“好心人”送来的毒气和四枚灵石,修为突破到练气十一层也是理所当然的情况了。甚至,不仅是突破而已,还把刚刚突破的十一层修为巩固完毕,浑身灵力浑厚稳定,他怎能不高兴? 洗漱一番,喂了银蝎和碧蛇吃的,寒渊走到墙角去高高兴兴把五块已经黯淡的灵石收了起来。这些灵石里面的大头已经被他耗尽,但是还剩下一点灵气,刚好可以削下来做几枚灵币。灵币在修真界便如同世俗城池里的铜钱一般,手里总要备上一点用以零用。虽然寒渊如今的身家比之寻常练气修士已算是很雄厚的了,但他是个节俭的人,当然要把这些灵石最大利用化,才不算辜负了人家的心意不是? 寒渊走出房门,特意小心地把门上的防御阵法激发锁好,一扭头便看见一脸活见鬼模样的刘丹娇:“你...你怎么?” “我能怎么?”看见刘丹娇这副模样,寒渊还猜不到往房间里下毒的是谁就怪了。不过他此刻心情大好,懒得和刘丹娇计较,反而撇嘴露出一抹笑容来:“昨晚也不知是哪位好心人,给我送来整整五枚灵石,助我突破了练气十一层!我真是感激不尽啊!” 刘丹娇闻言,更是气得几欲吐血。他是万万不能理解,那可是他偷偷从父亲丹房里得来的剧毒,寻常练气修士中了定然是经脉寸断、灵力消融,这寒渊怎么可能非但没事,反而还突破到了练气十一层?还说什么好心人送灵石,这简直是用他的东西来打他的脸面啊。 饶是如此,刘丹娇也还没愚蠢到一口承认下来的地步。他的脸色变了又变,最后还是咬着牙认了,一张涂脂抹粉的脸更显得阴毒:“那你就期待,天天都有这样的好心人吧!”他也不去看寒渊得意的模样,一甩袖子怒气冲冲地走了。 寒渊忍不住笑了一下,然后又把笑容收了起来,慢慢朝着书院的地方走去。 刘丹娇这人尽管有点冲动,但是总算还没愚蠢到家,要是他刚刚露出自己就是那个“好心人”的意思,寒渊绝对会直接报到教习处,让他知道门规第二条“同门不得相残”的威力。虽然二人的仇怨结得莫名其妙,寒渊也没有打算化解的心思,日后找个机会能够解决了这个威胁才是好的。就凭昨天的下毒,寒渊就已经为他判定了死刑。 不过目前还有一件事情,是他必须提到日程上去做的——那就是接下来的修炼,以及筑基丹的准备! 筑基丹,顾名思义,就是帮助修士筑基的丹药。那些天才自身灵力积累雄厚,天赋非凡没有瓶颈,或许可以不用筑基丹便自行筑基。但是寻常的修士,要想筑基,首先便需要一枚筑基丹。在筑基丹的帮助下,筑基概率可以提升一到两成,更能够帮助灵力顺利化为灵海,减少经脉错乱、修为倒退的危险。 然而筑基丹这样的丹药,那是绝对的有价无市。在外界,一名散修可能奔波劳碌一辈子只能凑出一枚筑基丹来;即便是玄幽宗这样的大宗门,资源同样也是有限的,不可能分配给每一位练气圆满的弟子。 一般来说,宗门的筑基丹会先发放给资质较好的、年纪较小的练气圆满弟子,或是当做奖励发给贡献多、立下功劳的弟子。至于其他人,不好意思,那就慢慢等着吧,前面还有无数师兄师姐正在排队呢。寒渊自己心知肚明,他的资质可算不上好,他也没有什么贡献功劳。要他慢慢排队等宗门分配一枚筑基丹?只怕等到的时候,他都七老八十了也说不定。 在这种情况下,筑基丹还是要靠自己去准备。何况他资质不足,一枚筑基丹或许还不够,若是能够有一枚备用就更稳妥了。尽管他现在才刚刚突破到练气十一层,但是开始着手准备筑基丹是绝对没有错的。 至于接下来的修炼资源,寒渊倒是不太在乎。进入了玄幽宗后,每个月发放的灵石丹药加上他自己之前从韩家人手里积攒的战利品,就算用灵石堆也能把他在三个月里堆到练气十二层的圆满之境。何况他的手中,还有一枚树晶!这也是必须要利用起来的。只不过要想将树晶的功效发挥到最大,还是要等休息的时候去一趟朝云坊市才行。 第三十四章.误人子弟 寒渊进入教室,找了个靠墙的座位坐下。比起昨天如沐春风一片和煦的灵法课,今天的药毒课一开始,班级的气氛就显得有些奇怪。 足足等了约一盏茶的时间,一名穿着皱巴巴黑袍的中年教习才踏进教室里来。他的头发有点乱,衣袖上还带着一点烧焦的痕迹,神情看起来也是奄奄的,脸色非常阴郁:“诸位好!在下药毒课教习冯全。” 下首弟子们齐声问教习好。冯全点点头,看也不看众人直接走到讲台上:“你们的修为出身来历,名册上也是写得清清楚楚的,不用费事介绍了。药毒课,不是炼丹课,你们能够培育出低阶的灵药,解了基础的灵毒,就算是谢天谢地了!一个个别心比天高,区区练气期就妄图做炼丹师了。我昨日在丹房一天一夜,也不过开了一炉丹药罢了。” 底下响起一片兴奋的惊叹声。能炼出丹药,说明眼前的教习冯全是一名炼丹师。一名正经的炼丹师,那地位可是比同阶修士高了不止一点半点,能有一名炼丹师来教导他们药毒课,这可是大大的好事啊。 只是在这一片兴奋中,有一句悄声的嘀咕显得异常刺耳:“两个时辰就能炼一炉,一天一夜才开一炉丹药......” 嘀咕声戛然而止,全班同学看着仿佛被踩了尾巴一般怒气冲冲、脸色阴郁得快要滴出水来的冯全,极为默契地闭嘴低头。一时间,只有冯全充满怒气的声音在教室里回荡: “什么人在说话!课堂上,妄自开口,扰乱纪律,议论师长,啊?还有没有把我这个教习,把宗门的规矩放在眼中!”冯全一开口,便给刚刚的行为扣上了一层大帽子。他气急败坏地在班级同学中扫视着,死死地盯着每一位看起来不太规矩的弟子,想要找出刚刚踩了他痛脚的人。只不过之前说话的人声音不大,又隐藏在全班三十七个人中,饶是冯全是筑基期的修为也看不出谁心中有鬼。 “是你?嗯,还是你?”冯全的目光仿佛苍鹰一般带着钩子,锐利地扫过众人的头顶,在几名弟子间转来转去。筑基期修士,举手投足间自带一种气势,此刻从他的眼睛里隐约透出来,看得众人浑身发毛,被他盯住的那几名弟子更是哆哆嗦嗦地拼命摇头。 寒渊忍不住皱了皱眉头,对冯全心生厌恶。刚刚那句话,不过是弟子随口一句嘀咕,冯全未免也太小题大做了。和昨天温雅耐心、博学多识的严文彬比起来,这冯全实在是让人浑身不舒服,这种人竟然也能成为外门的教习,可见这些教习中也是良莠不齐的。 从他这个角度,正好看见了之前嘀咕的那名弟子,是斜前方坐着的一个微胖的年轻人,练气十层的修为,似乎是哪个小家族的子弟。他对炼丹方面估计有些了解,随口说了那么一句,不料触了冯全的霉头。这弟子显然被吓得不轻,脸色一片惨白,头低得恨不得埋进两腿中间去。 知道归知道,寒渊可没有什么揭发他的意思。他看了一眼那年轻人,就把头转回去等冯全消气上课。没想到的是,就这个转头的动作,恰好落在了正愁无气可撒的冯全眼里。 冯全盯着寒渊,一声怒喝:“你看什么?” 寒渊简直无语,他尽可能使自己显得心平气和,不要触怒这位教习:“回禀教习,我不曾看什么。” 冯全却不肯这样轻松地放过了寒渊,他未必不知道寒渊没做什么,但是他正需要找个人选把炼丹失败和被人戳痛处的怒火一并发泄出来:“不曾看什么?我怎么看见你转头?莫非刚刚那扰乱纪律的正是你?” 之前的话,寒渊还可以当没听见,然而这句话纯属污蔑,他便不能容忍了。寒渊也没有惯着他的意思,当即冷笑一声,目光朝着教室前方计时日晷看过去,轻飘飘道:“回禀教习,其实我刚才是在看时间——难怪世人都道修行无岁月,这药毒课竟然已开课一刻钟了。” 教室里当即响起一片低低的笑声,然后又想起冯全的脾气,迅速又恢复了之前的寂静。冯全脸色一阵青一阵红,死死地瞪着寒渊,如果这里不是玄幽宗外门书院,只怕他早就出手好好教训这个不知好歹的小子,让他明白筑基期修士不可挑衅了。 然而正因为这里是朝云书院,纵然冯全心里有怒气,也不能闹得太过了。他怒瞪了寒渊一眼,最后还是恨恨地站到讲台上,从储物袋中取出种种低阶的灵药开始讲课。他讲的速度很快,教课也是一副心不在焉的状态,基本上一种灵药说不了几句便跳过去了。 这件事情就这么揭了过去,众人都松了口气。寒渊虽然不齿冯全的为人,但是他和知识可没什么过不去的,当即认真地听起讲来。只是听到冯全讲到一阶灵药金斑玉果的时候,寒渊微微一愣,搁下了手中的毛笔。 一阶灵药,金斑玉果!这灵果质如金玉,期内蕴含着大量柔和的金属性灵力,能够极大地帮助金属性的修士修炼。尽管名为一阶,实际上因为性情挑剔、产量稀少,价值比二阶灵药也不差。玉树郡的环境非常适宜培育这金斑玉果,韩家的药山上也种植了一小片,算是寒渊极其熟悉的一种灵药了。 然而正因为熟悉,寒渊一听便从冯全的话语中找到了种种问题。 金斑玉果是金属性不假,但其果肉如玉,只有木属性灵气才能最好地保持它天然的状态。金斑玉果沾水易腐,入土则干,以往在药山上,老道的药奴们都是绝不沾半点泉水泥土的。然而这冯全则是咬着一个“土生金,金生水”的五行生克不放,简单地将它归于“多在富有水土灵气的潮湿环境生长”,简直是一派胡言。 堂堂药毒课的教习,竟然会说出无比荒谬的结论,这简直就是误人子弟,让寒渊不得不怀疑他之前讲课内容的正确性了。连基本的灵药性质都不了解,何况是育药炼丹?眼看冯全放下手中金斑玉果就要进入下一种灵药,寒渊忍不住举手发问道:“冯教习,这......” “闭嘴,我没让你们发问!” 冯全冷喝一声,看也不看寒渊地一挥手:“我的时间宝贵无比,药毒课任务又繁重,天下灵药毒草何其之多?你们问一句,我就少讲一种,宗门的任务进度便完不成。我接了宗门的任务来任教习,也只负责教习;有谁听不懂的,那就是天资愚笨不堪用,没有做炼丹师的天赋罢了!” 此话一出,不光是寒渊,所有弟子的脸色都难看无比。能够拜入玄幽宗,没有哪位是顽劣愚笨不愿求学的,却偏偏遇见这么一位误人子弟毫无师德的教习! 寒渊眉头紧锁,还是继续把自己的话说完:“教习,你金斑玉果讲错了。金斑玉果要以木灵气培育......” “我是教习,还是你是教习?”冯全粗暴地打断了他,原本就不耐烦的表情更加阴郁。他伸手从讲台上拿起名册,从上到下看了一遍,然后又抬起头来看向寒渊:“你是叫——寒渊?你在培育金斑玉果上很有心得嘛?莫非是在韩家当药奴当出的经验?莫非你以为,见过几次金斑玉果,就能大言不惭地反驳教习了?” 班上当即响起一阵笑声,这其中又以刘丹娇那极具代表性的尖细声音最为突出。寒渊眼中闪过一抹杀机,怒火在心底熊熊燃烧。然后这怒火,又被他生生按捺下来,至少表面上看起来是恢复了平静。 与筑基期的教习为敌,不智。不过今日之辱,迟早有他讨回来的一天! 冯全看了看默不作声的寒渊,得意地笑了一声,轻蔑道:“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可笑!你要是能够培育出金斑玉果,我这个教习就让给你来当!”说着拿出下一种灵药,继续开始讲了。 他讲了一阵子,再没人敢举手发问,都只是默默记录,只有刘丹娇无所顾忌:“教习,既然这白玉骨菇只生长在毫无血煞的纯净白骨上,骨煞白蚁又能够以血煞为食,岂不是可以相伴相生,利于培育?” 冯全大为不耐烦,正要开口随意打发了这个又来打断他的弟子,然而又突然顿住了。他“咦”了一声,看了看刘丹娇阴柔的面容,又同名册上对照了一下,当即满面笑容:“不愧是刘师兄的爱子,一语中的啊!我玄幽宗无数先辈自然早知这相辅相成的道理,白玉骨菇正是同骨煞白蚁一同培育,白蚁吞吃血煞,白玉骨菇则在净化后的白骨上生长,不知简易了多少倍,便是那些对育药一窍不通的药奴也能够完成。” 冯全说得兴起,面对着刘丹娇口若悬河,全然忘了自己之前的话,更没有看见其他弟子眼中的鄙夷。若是他天性高傲自大,把所有弟子都不放在眼里也就罢了,偏偏面对着刘丹娇就尽心讨好,这种欺软怕硬的人才是最令人厌恶的。只是修真界素来如此,仅靠出身二字便能决定许多东西,其他人也是无可奈何。 第三十五章.打架的惩罚 两个时辰匆匆过去,冯全收了东西几步就消失不见,连看也没看底下的弟子一眼。见他离开,班上的声音瞬间大了起来,弟子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满脸都是不忿和鄙夷。寒渊没兴趣参与这种无聊的讨论,他收了自己的笔墨,转身便往外走。 没走出几步,迎面便撞上了两名同班的弟子。 寒渊看了他们一眼,眼前这一男一女,平常总是跟在刘丹娇身边,所以看起来有点熟悉。眼看二人堵在面前,他干脆停住脚步,等着他们说话。 那名女弟子似乎还有些不好意思开口,男弟子瞪了她一眼,冲着寒渊一扬下巴:“寒渊!你竟然当众顶撞教习!教习心生恼怒,便不会用心传授了,你知道吗,你害了全班师兄弟!” “那你还是滚去正阳门天音宗去关怀你的师兄弟们吧!如此高义,儒门正派才是你的归宿呐!”寒渊嗤笑一声,转身就走。 他还以为这二人拦住自己是有什么高谈阔论呢,结果只是为了给他扣上这顶大帽子,找理由都不会找。大家都是魔道修士,竟然给他扯什么班级师兄弟的大义,当真是三岁小儿听了都要发笑。何况冯全是个什么人刚刚众人也看得够清楚了,他不顶撞,冯全便会用心对待倾囊相授?那还不如期盼天上再掉一本《大陆奇珍录》给他自学来得现实。 被寒渊这样嘲讽,那名男弟子的面子自然挂不住,当即愤愤道:“寒渊!你不知悔改就算了,可别拖累我们!一个药奴出身,还真当自己是什么人物......” 寒渊猛地转身,他也不用什么长鞭刀刃,灵力附在拳头上,一拳便朝着眼前人直接砸下! 那男弟子脸色大变,双手一撑,一个薄薄的灵气盾便在双手间形成。 然而,没用!灵气盾的法术还未完全发出,寒渊的拳头带着怒火,在风声呼啸间砸下,轻而易举地将这薄脆的盾牌直接砸碎,然后重重地击在这弟子的胸口,将他整个人直接震飞出去足足三四米! 边上观战的那名女弟子发出一声惊恐的尖叫声。地上的男弟子痛呼一声爬起来,脸上又惊又怒,比愤怒更多的则是掩盖不住的惊恐。他竟然忘记了,眼前这几天安静低调得仿佛隐形人一般的寒渊,可是在实战考核里仅次于彭子朗的存在!自己以为他面对冯全的训斥忍气吞声,就必然不会和他起争端了,却忘了眼前这个未入门前就敢把外门师兄踩在脚下的家伙,能是什么好相与的?早知道这样,他才不会听了刘丹娇的挑拨就来出这个头! 但是其他的弟子们听见动静,早已经探出头来。在一双双眼睛的注视下,他就算是有心退却也丢不得这个脸,否则日后怎么在班上立足?这男弟子深吸了一口气,双手飞快地在空中点了几下结出一个法印,空中当即凝聚出一把黑色小剑,朝着寒渊刺来! 这一招,面对寻常的练气修士或许还有几分威胁,然而对于寒渊来说,就如小孩子拿着一把木剑乱挥一样可笑了。寒渊冷笑了一下,根本懒得动用法器,身子微微一晃,这几天内已经练得有模有样的灵鬼幻影步用出,整个人就仿佛幽灵般轻飘飘地到达了对手面前,抬手便是一掌!从始至终,那死板的黑色小剑连寒渊的衣角都没能碰到,就逐渐消散在空中。 寒渊的心中也憋着一股火气。不和冯全硬抗是因为他的理智判断不该冲动,并不代表他就不愤怒。眼前这人不知死活,送上门来挑衅他,寒渊不给他一点教训都对不起自己。 那名弟子已经被刚刚那满含灵力的一掌打蒙了,嘴角还带着血迹。他抬手掏出一扇下品法器的黑色小旗,冲着寒渊一挥,一道阴风卷过,一只青面獠牙的恶鬼张口便向寒渊咬来。 寒渊还未动手,一道令箭破空而来,和那恶鬼相撞,在空中爆开了一道灵光。下一秒,令箭迎风而起,狠狠地击打在了这弟子身上,把刚从地上爬起来的他再次撞飞出去,在地上留下一道长长的血痕。 众人都大吃一惊,寒渊当即收手,规规矩矩地拱手称呼道:“弟子见过韩秋教习。” 不错,来人正是韩秋。她一身纯黑色长裙曳地,端庄而优雅,带着一种冷静自持的气质。尽管她并不算高挑,但是抱手站在一旁,从气势上便压倒了所有人。她的表情十分平静,显然多年的教习生涯已经见惯了这样的事情,并没有半点意外动容。 韩秋的目光在打斗二人间慢慢地转过,开口道:“按外门门规第五十四条,同门之间,私下打斗,双方均罚半月俸,杂务十天。”然后她的目光又落到一直在边上看戏的那名女弟子上:“外门门规第五十五条,旁观撺掇者,有违同门手足之情,罚杂务十天。” 三人低头应是。这点惩罚,根本算不得什么大事。玄幽宗毕竟是魔门,对于弟子们私下战斗比武放得很宽,惩罚也非常轻松。若不是当众打斗,平常教习即便看见也不会说什么,是以众人都没怎么放在心上。 但是韩秋的话并未说完。她的目光停留在那弟子手中的法器小旗上,继续道:“私下应用法器对战同门,可算同门相残。念在初犯,情节轻微,禁闭一月,记过一次。若有再犯,废除修为,逐出宗门。” 相较于之前那不痛不痒的罚款杂务,这个惩罚就是不能接受之痛了。那名男弟子当即一声哀嚎,甚至没完全从地上爬起来就连滚带爬地跑到韩秋面前哭求:“教习!弟子知错了教习!弟子愿向寒师兄道歉!弟子一时冲动,绝无同门相残之意......”韩秋却不看他,冲着边上一点头,不知何时悄然出现一名执事,一把将他拖下去了。 围观众人皆是一阵脊梁发寒。然而韩秋的所作所为论门规来说没有半点可以挑剔的地方,也无法抱怨什么,只好在心里暗暗提醒自己违规时千万不能被教习们抓住,有再大的仇怨也要私下解决。只有寒渊平静地站在一边,对此毫不意外。 韩秋似笑非笑地瞟了他一眼:“你的门规学的不错。” 寒渊毫不客气地接受了这个表扬:“谢教习。”他背门规,可不像其他弟子那样囫囵吞枣通过检查就算了,而是好好研究过一番的,自然清楚弟子冲动私斗和同门相残的标准和惩罚。玄幽宗不在乎甚至是鼓励弟子们比斗,但是对同门相残却抓得无比严厉,这就是为什么他刚刚直接动手,而根本没有用法器和武技的原因了。 相比较那个被判定为同门相残的倒霉蛋来说,扣半个月的月俸和做十天杂务,不过是小事一桩。寒渊虽然也有点心疼自己还没到手的灵石和丹药,但是这是值得的。 他已经得罪了刘丹娇,先前药毒课上想必也被冯全记恨上了,如果不显露出自己的实力,只怕日后的麻烦只会越来越多。寒渊宁肯冲动这一回,也要把自己的态度和实力表现出来,震慑其他人。有了刚刚那名弟子做例子,再想想违背门规的惩罚,只怕也不会有谁再傻到被刘丹娇指使着前来找他麻烦了吧! 面对着寒渊这样的弟子,韩秋也是无奈。她摇摇头,道了一句“跟我来”,便把寒渊和之前那个女弟子一并领去做杂务的地方分配任务。 所谓杂务,平常是由玄幽宗的众多杂役们来完成,其实并不困难。只是对于大部分心高气傲的外门弟子来说,被人安排去做那些杂役们的活计,还是在众多同门的注视下,可谓是颜面扫地。不过对于寒渊来说,他才不会有这种无意义的自尊心,安安分分地接受了去后山竹林清扫道路的杂务安排。 此时正值中午午休,寒渊吃了点东西便往后山竹林去。中午的太阳挂在头顶的天空,阳光温暖和煦,然而隐在苍翠竹林中的小道却没有丝毫宁静幽远的美好气氛。寒渊刚一踏进去,就被周围瞬间下降的温度刺了一下。 好浓厚的阴煞之气! 寒渊吃了一惊,定神往周围挺拔的翠竹看去,这才发觉这一片尽是阴玉竹。一片竹海中碧涛随风飘动,滚滚的阴煞之气也就从一根根细针似的竹叶尖透出,从后山逐渐弥漫开来,难怪感觉周围阴冷无比。不过在阴冷的同时,寒渊又感觉浑身说不出的清凉,原本在刚刚的斗殴里有所损耗的灵力也飞快地得到补充。 这地方,对于练气期的外门弟子来说,倒真算得上一个修炼胜地了。不过修炼这种事情最忌被人打扰,不是隐秘安全的地方通常没人愿意进入修炼冥想的状态,只怕很多弟子就算明知道这里阴煞之气丰厚,也只能放弃掉。寒渊拿眼睛撇了一下,至少目光所及的范围内,并没有修炼的弟子。 然而没扫几段路,一个穿着灰袍的少年忽然出现在了寒渊的视野里。 眼前这少年十五六岁模样,看起来清秀憨厚,一张丢进人群里就找不到的平凡面容,外表身形偏偏还有一点熟悉。寒渊愣了一下,然后才想起来这是那个叫做孟凡林的凡人弟子,五灵根就幸运地加入了宗门,应该是分到了最初级的班级吧。 这一想起来,寒渊便为之一惊。这入门才几天时间?这孟凡林竟然已经练出了一口灵气,堪堪算是步入了练气一层的门槛了!只要再给他一点时间,想必就能够打通经脉,稳固练气一层的修为,从此便是脱胎换骨,由凡入道! 寒渊无声地看了一下,然后便垂下眼帘,又恢复了之前漠然的神情,自顾自地打扫起来。不远处的孟凡林一个激灵,猛地扭头,看向了寒渊的方向。他的眸子微微一缩,脸上已经挂上了谦卑小心的笑容:“见过师兄!” 寒渊看他一眼,顺口问道:“师弟也犯了错,被教习罚来做杂务了吗?” “没有没有,我怎么敢惹恼了教习呢!”孟凡林紧张地回答他:“但是我资质低劣,有幸入门,班上的师兄便让我来这儿帮他们干些杂活......” 寒渊哦了一声,也没有什么反应,点点头便继续干自己的事了。孟凡林待在一旁看了看,看寒渊果然没有再理会他了,便放松了下来,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然而孟凡林不知道的是,就在他离开之后,寒渊便抬起了头,望着他离开的背影,陷入了沉思之中。 第三十六章.坊市购药 朝云坊市,便是朝云峰上专供外门弟子交易休闲的坊市。在这里面的大都是在朝云峰上待了三年以及更久的外门弟子,当然偶尔也有其他外门十一峰的弟子前来。其中法宝灵药,妖兽材料,应有尽有;饭店酒馆,赌场妓院,琳琅满目。若不是街道上穿梭的各个都是身着灰袍的外门弟子,只怕还以为是进了哪个繁华的世俗城池。 寒渊走在坊市里,饶有兴趣地打量着周围的一切。这朝云坊市规模虽然不大,但是却异常的热闹,从他身边经过的有满脸横肉肌肉仿佛要挣破法袍的壮汉,也有朴素灰袍都掩盖不了火辣身材的女子。在街道两旁,不时可见蹲在地上的外门弟子,面前摆一张兽皮,放上零零碎碎的小东西。 正是三月十日,外门每旬一休,寒渊才得以从课业中挣脱出来,来到这朝云坊市中。这次前来,他打算买一些毒物辅助修炼,之前在实战考核的时候他从那锁灵血榕里得到的树晶同样也需要材料来最大化地利用。 当然,如果能够弄到筑基丹所需的灵药,那就是意外之喜了。他现在全身上下的家当有大概千枚灵石,正好够一种主药,如果看见了三种主药之一,那自然是不论如何也要拿下的。只不过寒渊对此也就是想想,筑基丹的主药,从来都是有价无市,又是在外门这样的地方,只怕一出现就被其他弟子抢走了,怎么也轮不到他的。 百草坊。 看着眼前有些古朴的黑木牌匾上龙飞凤舞三个大字,右下角还刻着一株碧绿的龙形灵草,寒渊眼睛一亮,抬脚跨进。柜台前的年轻弟子看他一眼,然后便低下头去自顾自地摆弄桌上的一把干木,连起身招呼一下的精神也欠奉。 寒渊对此也不介意。百草坊,这是内门四堂之一丹堂在外门开设的下属商铺,尽管价格相对较高,但是质量是绝对有保证的。他的眼睛看着透明的水晶柜台,脚步丝毫不停地从进门起一路转过去,连续转了三圈。 那年轻弟子只当他是在捣乱,眉头一扬,便要把寒渊轰出去。寒渊抬头瞟他一眼,伸手在柜台上点了几下:“泣血杜鹃的花蕊二两,鬼面灵芝一颗,血鳞菇半斤。嗯,还有这根骨生笋,一并好了。” 他话音落下,再一看那年轻弟子已经长大了嘴巴,一脸的不可思议!这倒不是因此寒渊财大气粗,靠着丹堂百草坊,什么阔绰的弟子没有见过?关键是那柜台上可没有任何标注,寒渊却能够精准无比地叫出这些灵药的名字,这简直太令人惊奇了。 他可是不会看错,眼前这人的灰袍上仅纹了一颗星,这说明是刚刚入门的新弟子。要知道这玄幽宗外门一年一计,待得越久衣上星辰越多,一旦超过七颗便失去了晋升内门弟子的可能。不用想也清楚,自然是入门久的弟子更加博识。什么时候,这刚刚入门的新弟子也能有这样眼力了? 要知道这低阶灵药,那可是数也数不清的,常人大都只能通过其蕴含灵气的充沛度辨认这是几阶的灵药,具体的品种还要送到百草堂来辨认。眼前这位师弟,竟然能一眼辨别出灵药的种类,莫非是哪个炼丹世家出身?不论是不是,拥有这样才能的弟子无疑是丹堂的好苗子,理应亲近才是。 想到这一点,柜台的弟子脸色瞬间就变得亲切了起来。他干脆利落地称好了灵药,顺手帮寒渊抹了个零头,倒让寒渊一头雾水,实在是摸不着头脑。不过既然这位弟子想要给自己优惠一点,寒渊当然不会介意。他拿了灵药放进储物袋里,正要抬脚跨过门槛,目光忽然定在柜台最角落处的一堆杂乱摆放的灵药上不动了。 “咦,这......”寒渊忍不住走过去,附身仔细打量,表情愈发惊疑不定。 这是一方平整的圆台,上面凌乱地摆放着大概十几株一阶灵药,甚至连个保护的罩子也没有。这些药草,有的上面还带着湿润的泥土,有的则已经干瘪下去。在这十几株灵草中,有一根灵草显得异常醒目。它约莫两寸长短,三片纤细的叶子向外轻柔地舒展着,叶脉通透更甚翡翠。中心像是染了五色霞光,透着清新的青草气息,令人神清气爽。 二阶灵药,明心艾草!筑基丹三大主药之一,价值上千枚灵石的珍贵灵药,平常出现一根都是无数练气期修士打破头争抢的,怎么会被这么随随便便地放置在这台子上?要说别的灵药可能会有不识货的人贱卖了,然而筑基丹的三大主药谁人不知?何况这里可是百草坊,想在这里捡漏那是不可能的。 寒渊仔细地打量起眼前这株明心艾草,当看见它尚有些稚嫩娇小的叶子的时候,方才明白过来。这一株明心艾草,显然还未曾成熟就被人摘了下来,现在的灵力只能算是个一阶灵药罢了。用于炼制筑基丹,显然是远远不够的。 然而就算如此,也不应该啊?只要这明心艾草的根须未断,花费一点精力时间便能够培育至成熟,想必有的是弟子愿意等待。便是不培育,那也是一株一阶灵药,也不至于被随便地扔在这儿吧?寒渊伸手轻轻地拨弄了一下,当看见明心艾草背后一片乌黑后,忍不住感叹了一句可惜。 “是啊,可惜了!”那百草坊的弟子走过来,同样摇头感慨了一句,显然不是第一次遇见这种情况了:“太可惜了!内门的师兄在外战斗时无意波及了,不仅根须受损,还被灵鬼之毒侵染,药性全无了!” “内门丹堂的师兄,竟无一人可以解决吗?”寒渊看了看,看见这样珍惜的灵药被毁,实在有些惋惜。 百草坊的弟子摇摇头道:“内门师兄那都是何等人才,自然有可以解决的——奈何那样的天骄人物,哪里会为一株明心艾草出手呢?再者,根须受损,煞毒浸染,我看是没救了!反正摆在这儿,剖开了那受损的一半,拿回去或许还能勉强用上一用。” “煞毒浸染......”寒渊默念了一遍,心中忽然生出一个大胆的念头。他仔细看了看那上面凝固如墨的乌黑区域,越想越觉得可行。即便不行,不过是花费几十枚灵石,然而一旦成功,那就是巨大的收获了。他指了指这株可怜的明心艾草,问道:“多少钱?” “什么?”那百草坊弟子简直怀疑自己听错了。这些天里对这株明心艾草感兴趣的弟子不少,然而一看那乌黑的煞毒便通通退缩了。受煞毒浸染,药性还剩几分都未可知,何况那完好无损的几片叶子又够做什么呢?花费灵石买一根无用的废草回去,莫非这位师弟的脑子不太够用? 寒渊又重复了一遍:“我说,这明心艾草多少钱?” 看了看寒渊的表情,确认他并非寻自己开心,百草坊的弟子当即喜笑颜开。他的眼珠子滴溜溜一转,张口报出一个价格来:“一百块灵石。” 一百块灵石,这便是普通一阶灵药的市价了,寒渊自然不会就此认下:“师兄觉得我好蒙骗不成?你自己看看这煞毒,切下了后还剩多少,只怕连半根一阶灵药也比不得吧!” 在面对灵石的情况下,这弟子虽然自知理亏,面上还是笑嘻嘻地争辩道:“哎呀,师弟怎么能这么讲?明心艾草,筑基丹主药,岂能用普通的二阶灵药来衡量?师弟也知道的,二阶灵药市价说是千枚灵石,然而明心艾草没有一千二三百是拿不下的。便是这一株受损了,那也比得寻常一阶灵石......” 寒渊冷笑一声,放下手中的明心艾草转身便要走。 那百草坊的弟子脸色一变,心里懊悔不已。这株明心艾草放在这儿也有好多天了,再放下去仅有的药性都要散了,更不要想卖出去了。如今见到寒渊这个客户,要是让他走了,岂不是白白失去一笔生意?想到这儿,他连忙挤出笑容叫道:“师弟!我看师弟年纪轻轻便十一层修为,不久便要筑基蜕凡,正是需要明心艾草的时候!八十枚灵石!” 寒渊点点头,小心地接过明心艾草放好,一面从储物袋里点出八十枚灵石付款。正要离开,街道对面忽然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是药毒课教习冯全,从对面的店铺出来几步便消失在他的视野里。 寒渊愣了愣,想起之前刘全的话语,心中又升腾起一阵怒火。他转过头问那百草坊的弟子:“敢问师兄,这里可有金斑玉果的种子?” “自然有啊!”那弟子做成了一笔生意,面带笑容道:“这种低阶灵药的种子,我们是最全不过了。按说一块灵石一颗,不过师弟要的话,我送你三颗便是了。” 三颗,也大概够用了。寒渊自然不会拒绝这样的好意,冲那弟子道了谢,转身离开。 第三十七章.聚灵符 沐休之日,整个朝云书院一片静谧。 韩秋坐在自己的房间里,手里捧着一方小小的红漆盒子。这盒子似乎有些年头了,上面的雕花已经变得松动,火炼黄铜的小锁已经有了一点锈痕,似乎轻轻一拨就能打开。 她仔仔细细地打量着这个小盒,纤细的手指抚摸过,那上面精致的花纹千百次来已经烂熟于心。每抚摸一次,她心中的仇恨和痛苦就更多上一分。韩秋忽然顿住,把手中的小盒放在桌上。她浑身的灵力爆发,气势一寸寸攀升,浑身灵光闪烁——赫然竟是筑基巅峰! 下一秒,她眼中的怒火慢慢压回心底,气势慢慢落下,仿佛沉入了一汪深潭。于是她又是那个端庄温婉、筑基初期的礼史课教习了。 韩秋把盒子收回储物手镯里。她想了想,推开门,运起缩地成寸的法术,整个人飘飘荡荡便往内门欢情峰去了。 另外一边,寒渊买好了东西,一路运行着灵鬼幻影步回到自己的房间里。这些天来,他只要是在无人处走路,都尽量运行着这灵鬼幻影步。这样做尽管对灵力消耗较大,但是好处也是显而易见的。如今对这门步法已经是,寒渊不敢说是大成之境,至少也是初窥门径,熟能生巧了。若是再和刘丹娇对战,别说受伤,只怕那柄火剑连他的衣角都碰不到。 寒渊锁好了门,将东西一样一样摆出来。今天在朝云坊市不过转了一圈,便花费了他近三百枚灵石,可见修炼是多么消耗资源的事。修炼一途,财法侣地,看这财排在第一就知道了。那些外界散修,天资寻常又无宗门家族资源供应,自然是被人远远地落在身后。即便是宗门弟子,除非是舒冉彭子朗那样受到宗门重视资源应有尽有的,也不免为了资源费尽心机。 实战考核里,他之所以不惜耽搁时间和自身的危险和那锁灵血榕战斗,不就是为了资源二字吗?寒渊取出一直被他小心收好的树晶,深吸了一口气,表情严肃起来。 这树晶其实就是一颗天然的木灵石,要是让修炼木属性功法的修士看见,只怕会大喜过望把其中每一滴灵力都吸收个干净。但是对于他来说,直接拿来修炼就太过浪费了。这鹌鹑蛋大小的一颗树晶,如果直接当做木灵石来修炼,他能够吸收十分之二三就不错了。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寒渊主修的本就不是木属性功法,何况资质有限,同样的一块灵石,单灵根的天才能够吸收百分之百,而他最多也只能够吸收到百分之四十的灵力,剩下的只能任凭它白白消散。 寒渊自然不会做这样的事情。他刚才从百草坊出来后几乎逛遍了整个朝云坊市才买够了所需的灵材以及符纸符笔,为的就是将树晶的作用发挥到最大。 要知道,锁灵血榕之所以能够掠夺外界灵力来弥补自身,凭得就是树晶。《大陆奇珍录》之所以收录血榕树晶,认为它算是一种“奇珍”,自然也是因为它这种神奇的作用。只要按照《大陆奇珍录》上记载的方式激发树晶,便能够聚集周围的灵气,几乎就等于是建造了一个小型的聚灵阵法,能够源源不断地为他提供灵力。 引灵木削碎,阴寒玉打磨穿孔,血榕毒液滴在碗里......一整套复杂的准备做完,寒渊的额头也渗出滴滴汗水。他并不急着开始下一步,而是先闭目调息了一阵,才谨慎地握起了桌上的符笔。 制符!修真四道之一的符道,寒渊从前从来没有接触过。然而要想激发树晶的力量,所需的聚灵符乃是上古符文,和现在修真界中的一阶聚灵符全然不同,寒渊而已不得不赶鸭子上架,亲自动手一回了。反正他足足买了五十张符纸备用,想必这么多次里,总有一次能够成功。 寒渊闭上眼,脑中自然而然便浮现出一个玄妙的图案,在意识中缓缓地旋转着,其起笔落墨、笔锋转合,每一个细节都被放大了无数倍,牢牢地刻印在寒渊的心中。他睁开眼睛,先不急着往符纸上下笔,而是将手中的符笔当做一根普通的毛笔,随手在桌上的白纸上画出一个形状来。 看见纸上有些歪斜的图案,寒渊忍不住叹了口气。为了尽可能地减少制符的失败率,这几天来他也没少在白纸上练习,然而形状始终达不到完美。这也难怪了,空手画图,哪怕这聚灵符并不算复杂,也很难画得完美无缺。对于符文一道来说,一点的失误不同都可能导致制符的失败,甚至会直接变作了另一种符文也说不定。 对此,寒渊倒也不意外。他手上动作不停,在铺开的白纸上连连画了几十遍,直到将面前一尺来方的宣纸几乎填满,他才将纸扯开丢在一旁,轻轻取了一张淡黄色的符纸摆在面前。 符文,以灵为墨。寒渊神情严肃,一道灵力顺着手臂灌输进符笔里,笔尖当即亮起了一点青色的灵光,仿佛饱蘸了墨水。他的手腕悬空,看准方向后毫不犹豫地落在了纸上,灵力顺着笔尖逐渐渗进符纸之中。 说来也怪,明明这符笔上不曾蘸取一丁半点的墨水,偏偏在符纸上勾勒出一个深青色的流畅图案。可惜尽管这符文一笔成型,符纸却依然安静地躺在桌面上,没有发生半点变化。寒渊摇摇头,随手把它丢在一旁,又取了另一张符纸放在面前。 这样不知不觉之间,十几张废掉的符纸已经被他丢在了一旁。饶是对这样的情景早有预料,寒渊的心情也不由得烦躁起来。 欲速而不达!寒渊深吸了一口气,暗暗告诫自己不得急躁,否则只会适得其反。他也不急着立即动用下一张符纸,而是先调息了一下补充灵力,稍作休息。此刻已经夕阳西下,晚霞为朝云峰披上一层温暖的金红色光芒,早有杂役将饭菜送来搁在门口。寒渊吃了饭,将自己的精气神调整到最佳,才回到桌前,提笔运灵,一笔画下。 淡淡的青色光芒顺着笔尖在纸上亮起,寒渊体内的灵力仿佛被某种力量牵引着涌向符纸,作为动力由起笔处逐渐点亮那龙蛇形状的图案,原本安静躺在桌面上的符纸也似乎被什么召唤着微微弯曲起来,似乎要飞向半空。 然而这个过程不过持续了一息,流畅的灵力仿佛被什么东西卡了一下,原本已经亮到一半的图案又黯淡了下去。寒渊体内的灵力轻轻一震,被迫断开了联系。他定睛望去,符纸毫无动静地待在桌上,上面的图案依旧是深青色的,哪里有半点之前的灵性。寒渊忍不住叹了口气,流露出一抹惋惜来。 刚才那一张距离成功只差一步之遥,可惜最后还是失败了。不过这也算是一个良好的开始了,至少已经激发出了灵力,只差一点便能够成功。寒渊重新取了一张新的符纸,再次埋头苦干起来。 绘符,失败;绘符,失败......,尽管中途有六七次符纸都已经发出灵光,最终还是以失败告终。一遍遍地重复着这个枯燥的过程即便是寒渊中途也休息了好几次,数十次下来也有种神思恍惚的感觉。他已经修炼调息了数次,被消耗的灵力还能够补充,然而耗费的精神却是无法弥补的。 望着再一次黯淡下去的光芒,寒渊却没有太大的心情波动。可以说,他已经被一次次的失败弄得麻木;也可以说,在无数次的失败后,他已经进入了一个平静无波的状态中,外界的一切都很难惊动他了。他伸手往边上一摸,无比熟练地放好符纸,凝神静气,提起了手中的符笔,一气呵成。 一笔,笔走龙蛇,又笔生龙蛇! 淡黄色的符纸上,当即泛起青色的灵光。不同于之前的几次,这次的灵光异常地流畅,便如同一条长河奔腾,没有半点阻碍。青色的灵光从起笔始,逐渐蔓延开来,最终在纸上印出一个龙蛇形状的玄妙图案。明明屋内无风,符纸却在灵光中逐渐抬升,最后慢慢地落在了寒渊手上。 轻飘飘的符纸入手,寒渊才感觉自己彻底安心下来。灵符一成,寒渊只觉得自己浑身上下的灵力仿佛都被抽干了,眉心印堂仿佛被火焰烧灼过,额头隐隐发烫,让他整个人都有些晕眩,这便是神识消耗过度了。他来不及去看手中的聚灵符,就地盘坐着修炼起来。 等到寒渊再次睁开眼睛,窗外已是一片寂静,一弯银月似钩般斜斜地挂在深蓝色的天幕上,竟然已是深夜了。寒渊点了蜡烛定神一看,才发觉桌子上崭新的符纸竟是一张不剩,不由得暗道了一句好险。原本以为五十张符纸绰绰有余了,看样子还是高估了自己的实力。如果不是自己侥幸在最后一张的时候成功,只怕就要再等上一旬时间再去朝云坊市了。 不过是最低级的一阶聚灵符,自己却整整耗费了五十张符纸,这符之道果然是深奥无比。好在聚灵符已成,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第三十八章.孟凡林的袭杀 寒渊手速飞快,如穿花点水般将之前准备好的种种材料按照一定的方位扑撒在树晶的周围。树晶早已被他固定起来,在那些材料的力量尚未流失之前,右手两指夹着聚灵符稳稳地贴了上去! 灵光从寒渊的指尖亮起,符纸无火而燃! 碧绿色的火焰瞬间便将树晶重重包裹起来,与此同时,周围那些灵材也逐渐亮起灵光,与被环绕在中心的树晶相呼应。约莫几息时间,那碧莹莹的灵火便将聚灵符化作一小搓灰烬,然后钻进了树晶内部,逐渐熄灭,露出鹌鹑蛋大小的树晶。 房间之中,逐渐弥漫起了浓郁的灵气。从窗外门缝中聚集而来的灵气被树晶所聚拢,甚至还沾染了一点木属性的气息,灵气之充沛足足是之前的三倍有余。寒渊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感觉自己神清气爽,之前的那些疲惫都一扫而空。 这树晶聚灵一成,他的修炼速度至少能够提高两倍,寒渊估计自己只需再修炼三四个月便能够晋升练气十二层,臻于圆满。就凭这一点,之前所耗费的种种精力灵石都值得了。只可惜这树晶毕竟没有多大,估计也只能够供他修炼至练气圆满便会消耗殆尽,日后修炼还需要去寻找更多资源。 解决了树晶的问题,寒渊又将那三枚金斑玉果的种子取了出来。拳头大小的青灵木随手削成一个不大的木瓶,瓶腹里放置上裁碎了的叶片,又用极细的灵沙填充了。三枚金斑玉果的种子便被均匀地埋在瓶内,浅浅地浇了一层水,被寒渊搁在树晶旁,正好借用树晶木属性的灵力滋养它。 想起冯全当时那嚣张的样子,寒渊的心里就充满了厌恶。对于这种误人子弟还自以为是的教习,他实在是生不出半点好感来。这样的人竟然能够成为药毒课的教习,一来可知练气筑基期修士中懂得丰富灵药知识的人并不多,二来也是因为宗门对外门还是不够重视的缘故。若是在内门,这样的事情根本就不可能发生。 尽管理智让寒渊选择了暂时退让,不与冯全争辩,但是他可不打算就此认下“顶撞教习,大言不惭”的污蔑!何况,那冯全不是说,若能培育出金斑玉果,他这个教习就让给自己来当吗?那自己怎么能不满足他这个朴素的愿望呢?若是自己当真培育出金斑玉果来,也不知冯全还有没有脸面在教习的位子上待下去! 做完了这一切,看着窗外宁静而深沉的夜色,寒渊猛地一拍脑袋,总算想起自己忘了什么事情。他现在可还受着杂役十天的惩罚呢!平常他都是在午间休息的时候顺便去打扫了,然而今天是沐休之日,他自然就不曾完成。刚才才第一次成功地制出了灵符,又激发了树晶的力量,寒渊此刻哪里能够平静地去睡觉。他想了想,干脆拿上工具便往后山竹林去了。 夜晚的阴玉竹林,被笼罩在一片阴影之中。一根根瘦削的阴玉竹直刺夜空,仿佛一具具伸着干瘦手臂的尸体,看得人头皮发麻。其间阴风阵阵,隐约可以看见一层薄薄的灰纱笼罩在竹林上空,正是浓郁的阴煞之气,几乎要化作了实体。 半夜的阴煞之气,只怕比正午时浓郁了一倍不止。无处不在的阴煞之气仿佛带着细小的刺,饶是以寒渊如今的身体素质,都觉得手脚冰寒。他并不喜欢这样的环境,习惯性地环视了周围一圈便开始工作。 已是深夜,小道上寂静无声,就连昆虫也不愿意在此处生存,处处都是一片死寂。两旁的竹林向着他投向巨大的阴影,只能听见扫地的“唰唰”声。然而就在此刻,一阵竹叶乱斗、气流爆破的呼啸声传进寒渊的耳朵里。他浑身一个激灵,整个人当即警惕起来,目光朝着竹林深处看去。 深夜的竹林一片昏暗,仅仅是二三十米的距离便看不太清楚了,但是寒渊依旧能够模糊地看见一个人影如猿猴般敏捷地穿梭在竹林之中,打得周围竹枝竹叶簌簌作响。密密的杀机爆发,四射而来,将周围那一片阴玉竹打得叶落满地。 此时,竟然还有弟子在竹林中修炼习武?寒渊不由得吃了一惊。除了第一日正午在这儿遇见过那隐藏颇深的孟凡林外,他并不曾见过任何来这儿修炼的弟子,没想到到了半夜,反而有弟子前来,可见其刻苦。他正这样想着,眼前那竹林突然静止下来,原本正在林间穿梭的身影不知何时已然消失不见。 不好! 寒渊瞳孔一缩,借助自己腰肢的力量整个人猛地向后一扭,手中阴月刃当即出鞘,和刺向胸口的一把短刀狠狠地撞了一记。短刃相接,发出“锵”的尖锐响声,那强大的力量让寒渊甚至感觉虎口发麻,几乎隐约握不住手中的刀。 一击不成,二人各自后退了一步,彼此对视,都微弓着身体摆出了警戒的战斗姿势。借着皎洁的月色,寒渊这才看清了对方的脸——朴实,憨厚,拘谨,还带着一点稚气未脱的少年人模样。无论怎么看,都只是最普通不过的平凡小子,丢进人群中都找不到。 看见这张脸,寒渊却没有丝毫的意外,甚至还有种猜测成真的安心感觉。他面色如常地冲对方点了点头:“孟师弟。” 孟凡林脸色愈发难看起来,他冷笑了一声,面容上哪里还有平常老实胆怯的模样:“想不到寒渊师兄这样的人物,竟然认识我——那我便更不能放你走了!” 面对孟凡林,寒渊也没有丝毫放松警惕,反而提起了百倍的精神。这不过是两三天不见,孟凡林已经彻底进入了练气一层,稳固了自己的修为,真正称得上是修士了。这样的修炼速度,更让寒渊惊愕不已。 一交手,寒渊的脸色便变了。他先前看孟凡林,仅仅是个练气一层的新弟子。然而此刻的孟凡林,分明是一名练气七层的修士,只是不知用什么手段掩盖了自身的修为,甚至连众多教习弟子都不曾看出! 不仅如此,寒渊更敏锐地感觉到他的灵力之精纯远胜于寻常外门弟子,就连灵力的量也堪比寻常练气十层修为了。尽管只是练气七层,爆发出来的力量却丝毫不可小视。两人所用武器都是短刀,来回交手数十次,竟然势均力敌,谁也不能占得一丝上风。 令寒渊震惊的是,尽管孟凡林受修为限制灵力比他略差,然而在战斗技巧上甚至比他更胜一筹,交战中隐隐有将他压着打的意思。几乎他的每一个动作,孟凡林都能够提前预判并作出防备,这一点在以往和人交手的过程中是从来没有的。这个发现,让他有些惊骇,更多的却是一种棋逢对手的兴奋感。手中阴月刃与孟凡林的短刀叮叮当当地碰撞着,断魂刺也在一次次的攻击中愈发流畅自如,几乎已经达到了小成之境。 寒渊心中震惊,却不知孟凡林更是震惊得无以言表,想不到寒渊不仅修为已至练气十一层,就连战斗技巧也是丰富无比,不由得隐隐后悔起自己贸然进攻了。可惜事已至此,他只有就是按照自己的原计划那样解决掉寒渊,才能彻底保证自己的秘密不会暴露! 孟凡林眼神愈发凶狠,手中短刀一翻,朝着寒渊面门当空劈下!寒渊以手护胸,同样使阴月刃向上迎去。两刀相撞,孟凡林手中那把短刀终于承受不住来自下品法器的重重攻击,从中间咔得一声断裂开来,旋转着飞了出去。 不等寒渊高兴,那断刃之中,竟然凭空蹿出了一根足有小拇指粗细的金属尖刺,朝着寒渊的喉咙处狠狠地扎下!这一根尖刺,当真是来得巧妙无比,避开了寒渊身上可能存在的一切防御法器袭击他脆弱的喉咙,而他手中阴月刃再要撤回也是万万来不及的。只待下一秒,这尖刺便会刺穿寒渊的喉咙,随后便是鲜血喷涌,尸体倒地! 孟凡林的脸上已经露出了志在必得的笑容,然而下一秒,一道银光冲起,他的笑容便僵在了脸上。一如当年在毒窟里保护自己的主人那样,站在寒渊领口的银子得意洋洋地高举着自己的小钳子,那里面正夹着尖刺的小半截。如今的银子实力大概也有练气十层了,区区一根偷袭的尖刺,又岂能抵挡它的一钳? 一击未中,孟凡林抽身急退,险而又险地擦过了寒渊的刀刃,落下一缕发丝。他双手飞速在空中点了几下,半空中竟然隐约浮现出一杆乌黑的鬼头长幡,在空中轻轻一摇便消失不见了。仅仅是这一摇,便生出大片浓郁的毒烟,寒渊仅仅吸了一口,便觉得浑身乏力,动弹不得。耳边仿佛能够听见恶鬼阴煞的嚎哭狞笑,让人头皮发麻,仿佛灵魂都要被这毒烟抽离了。 看见寒渊被这乌黑的毒烟吞没,孟凡林不免得意,放松下来。他的本命法宝魇魂毒幡,哪怕威力尚不如从前的千分之一,擒了这寒渊也是绰绰有余。所谓虎落平阳,若非是如今修为低微只能勉强驱动一次,区区一个练气十一层的小子,哪里需要费那么多功夫。 下一秒,孟凡林脸色大变。他怎么也没有料到,眼前这寒渊竟然瞬间便挣脱了毒烟,抬手又是极凌厉的一道银光袭来。他来不及去想自己的法宝怎会失灵,侧身便要躲过这诡秘的一刀。 然而还未等他做出躲避反击的动作,孟凡林便觉得自己脖颈一凉,微微的刺痛感传来,半边身子都仿佛变得麻木起来,原本的动作也一下子僵硬了。脚下的泥土瞬间忽然间变得松软,几根腕粗的藤蔓拔地而起,将他的手脚分开捆了个严严实实,动弹不得。 他微微侧头,正好看见自己的脖颈处攀着一根细细的青碧色藤蔓——不对,那并非藤蔓,而是一条碧绿色的小蛇,吐着细细的粉红色信子。看见他扭头过来,便猛地张开蛇口露出两枚尖尖的牙,指了指他皮肤上两颗小小的印子,充满了威胁的意味。 第三十九章.敲诈元婴老魔 孟凡林苦笑道:“不愧是寒渊师兄,果然厉害!师弟一时激动冒犯师兄......” 寒渊毫不客气地打断了他的话:“不用说这些废话。你觉得我会信吗?” 孟凡林听见这话,倒也没有丝毫的惊讶或惊讶。他点点头,神色恢复了正常,再无平日里故意伪装出的那副唯唯诺诺的老实模样,坦诚道:“是我狂妄了。愿赌服输,我不敢有丝毫怨言。凡林愿将我在山中得到的机缘尽数奉上,只求师兄饶我一命!” “机缘?” 寒渊听见这两个字,大感兴趣,表情也不自觉地露出了一点笑容,有些激动地朝着孟凡林走近了两步。事实上,不止是他,只怕修真界中任何一个人听见这机缘二字都会露出同样的表情。 “不错,机缘!师弟区区一个乡村小子,若无机缘,怎么可能以练气七层的修为同师兄战上数个回合呢?”孟凡林同样露出了笑容,循循善诱道。 然而他的话还没说完,便感到右手臂猛地一痛,原本积蓄起来的灵力仿佛巨鲸卷水一般地被什么东西抽了个干净,力气一泄,手中攥着的一柄小刀“叮当”一声落在地上。 这一下,孟凡林的脸色是真的变了。 寒渊慢慢走近他,脸上哪有半分之前的激动笑容,一双眼睛里说不出的沉静。被藤蔓术困住后反杀这种事情,他自己就在刘元那里干过了,岂会不防备着这一招。之前被他削尖了的锁灵血榕的血根,此刻正插在孟凡林的右手上,久旱逢甘露般地拼命吸取着灵力。加之碧蛇还在他脖颈处盘绕着随时准备给他一口,在这种情况下,孟凡林便是有再大的本事,也别想翻了天去。 寒渊的心情其实并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样淡然。刚才的那一战实在不轻松,若是自己稍有轻敌,只怕落败的就是他了。这也让他更加疑惑起孟凡林的身份。普通的山村少年,显然是不可能有这样本事的。他轻轻擦拭着自己的阴月刃,冲孟凡林点点头:“孟师弟,现在,你可以讲讲你的机缘了。” 孟凡林头微微偏了一下,看清了自己的现状,当即长叹一声:“血碧璃蛇,锁灵血榕根。你身具练气十一层修为,偏偏还谨慎至此,老夫输得不冤!” “老夫?”寒渊敏锐地抓住了这个自称。 “不错,自然是老夫!”眼见形式不可逆转,孟凡林也懒得再做什么假惺惺的掩饰:“老夫乃丹堂长老魔君,号为冥火!修行四百载,难道在你一小辈面前还称不得一声老夫?若非老夫外出,遭正阳门那该死的老鬼偷袭,被迫以元婴夺舍了这小子,岂能落到如此地步!哪怕再有一年半载,莫说你区区一个练气小辈,便是外门那几个蠢货教习,又算得了什么?可惜老夫还是太急了,你两次窥见我修炼,只当你有所猜测,故而抢先下手,失策,失策!” 丹堂长老,元婴魔君!饶是寒渊早已有了心理准备,也被孟凡林的真实身份震惊得不能自己。金丹之上,方为元婴。每一位元婴期,都是一方大能,有着自己专属的尊号,可称魔君。即便是在玄幽宗这样的强大宗门里,元婴期也是长老之尊,能够拥有自己独立的小山峰,收亲传弟子,地位尊贵无比。彭子朗那样的天才,便是拜在一位元婴长老门下,地位当即便与寻常弟子大不相同了。 这竟然是一位元婴期的老怪夺舍重修,几百年的经验岂是等闲,难怪以自己的战斗技巧都落于下风。但凡孟凡林修为再高上一层两层,今晚究竟鹿死谁手便难说了。这也是为什么孟凡林敢于以练气七层的修为就偷袭自己的原因,若是换了其他的外门弟子,只怕当真要饮恨当场。只是阴差阳错之下,自己竟然抓到了一位元婴老祖,这该如何是好? 寒渊看着被自己绑住的孟凡林,在心里思考着解决的方法。直接杀了?三更半夜的后山竹林,想必也不会有谁在乎一个孟凡林,只是这样对待一位曾经是元婴的强者,未免有些浪费了。 不杀?之前二人无冤无仇的情况下,仅仅是因为自己两次看见了孟凡林的修炼就引来杀人灭口,何况如今已经结下了这样的大仇?元婴期老怪的手段可不是他能够想象的,一旦放过必然是后患无穷。放虎归山这样的事情,寒渊是万万不会做的。 孟凡林乃是人老成精的人物,如何看不出寒渊的心思。他眼珠子微微一转,哈哈笑道:“怎么,你在想要如何处置老夫?你要是现在干脆利落杀了我,那还算是个人物,我倒也不冤枉。只是你若以为能从我手里得什么宝物机缘,那可要让你失望了,我如今不过一个刚入门的练气期,实在是身无长物。” 寒渊闻言,眉头轻轻一挑,当即道:“那就没办法了。您是元婴长老夺舍重生,弟子敬佩还来不及,怎敢冒犯?恰好,这次新弟子中最为优异的彭子朗与我有些交情,他便是拜入了一位元婴长老门下为亲传弟子,我这便把他叫过来请您回去。想必宗门长老们得知,定然喜不自胜,或许我还能得几份赏赐呢。” 孟凡林闻言,气急败坏骂道:“你当老夫怕你威胁不成!老夫入魔门修魔道四百载,早将生死置之度外!” 寒渊冷笑了一声,面上还是一脸恭敬模样:“威胁?您曾是长老之尊,自然不能在这外门里当一个小小的新弟子。弟子先前无意冒犯了您,此刻便是要将功补过,也是望您日后不要记恨我啊!至于生死——堂堂元婴强者,自然不是贪生怕死之辈,难道还会为了保全性命,就低声下气隐姓埋名?” 这一段话,句句都是在嘲讽孟凡林,尤其是最后那隐姓埋名四个字,简直是将他的脸吊起来打。孟凡林气得怒视寒渊,几次想要反唇相讥,最后又咬着牙生生认了。 没办法,寒渊这几句话,实在是地抓住了孟凡林的死穴。寒渊若是杀他,他是浑然不惧的。毕竟是曾经的元婴强者,哪能没有点保命的手段。若是寒渊张口便索要宝物功法,他也有的是办法将这个毛头小子解决了。可寒渊要将他送到其他元婴长老那儿,那可就是插翅难逃,生不如死! 修炼至元婴期,门内怎会没几个生死仇敌。他原本自号冥火,一听便是个暴躁狂妄的性子,得罪的人可是不少。何况以他此刻的状态,只怕原本没仇的也不介意前来踩上一脚,共同分享他曾经的收藏。真指望魔门里有多少同门之情友爱相助,那才是扯淡呢。同为元婴期,对彼此的手段也是心知肚明了,若当真落在自己那几位老对头的手里,什么炼魂抽魄点天灯恐怕都还算是他们善心大发了。 当然,寒渊的言外之意,孟凡林也是清楚得很。要么被送去给宗门内某些长老——还一定是同自己有仇的长老换赏赐,要么自己主动拿出他想要的东西,当然还得做出自己绝不会寻仇的保证。 不过,自己此刻,还有选择的余地吗? 孟凡林恨恨地咬着牙,最后还是无可奈何地认栽:“小子,你赢了!说吧,想要什么?神兵丹药,功法武技?又或者上佳的双修炉鼎?”他说到这里,忽然暧昧一笑:“你这个年纪,恐怕还没试过欢情峰的法门吧?这次外门新进的凡人弟子里,恰好便有一位水灵根的女孩子,名为江婷婷的,便是我亲手养起来的好苗子。不如,送你做个侍女?” 江婷婷?这个名字,寒渊还真不陌生。抛开彭子朗,她是此次外门资质最好的,若非是凡人出身还需要在外门学习一些基础的修真界常识,只怕早和彭子朗一样被收入内门了。加上她容貌秀美,性格温柔,虽然方才入门,外门弟子中追求她的便不少了。想不到竟然是孟凡林早早培养好的炉鼎,实在让人感慨这老怪物的隐藏之深。 若是换了寻常的外门弟子,能有这样的艳福,此刻只怕要兴奋得跳起来了。寒渊却对此毫无兴趣,一口拒绝:“不。你自己留着吧。” 孟凡林噎了一下,倒也不放弃,继续卖力地推销起来:“那你是想要功法咯?也是,你未曾筑基,转修功法也无碍。区区一个玄幽养气诀,自然配不上你!老夫虽然不能将宗门核心的功法传授给你,不过我正有一套《炼魄冥典》,炼化恶鬼生灵引阴煞为己用,未来最高可修至元婴期,堪称不凡,最适合你。” 孟凡林抛出这句话,自信满满。修真界中,一切典籍功法都珍贵无比,任何势力得到了高级的功法都要小心珍藏起来,绝不会轻易示人。不知多少修士出生入死,只为了一本不错的功法。在他看来,这本《炼魄冥典》一出,寒渊必然动心,那便是他端起架子拿捏寒渊的时候了。 出乎他意料的是,寒渊却依旧摇头:“不,我不要。” 孟凡林几乎是目瞪口呆!他用看傻子一般的目光打量着寒渊,问道:“那你要什么?老夫的收藏现在可都进了正阳门的内库,你便是把我送到那几个老鬼那儿,拿不出也还是拿不出。要是手里还有那些东西,我还用得着在这外门忍气吞声装傻卖乖?” 寒渊微微一笑,吐出四个字来:“我要,武技!” 第四十章.小神通法术 武技!不错,这就是寒渊的目的。他身怀毒种,有上古顶级功法《御毒道》,根本不可能去转修其他的什么功法。是以什么《炼魂冥典》,在寒渊眼中同废纸毫无分别。何况孟凡林披着一张十几岁少年人的皮,内里却是活了四百年的老怪物,他给出的功法再好,寒渊也不敢修炼。若是里面掺了什么私货,以自己的眼界哪里看得出,只怕多年修炼苦功全为他人做了嫁衣。 但是这武技,却是不一样了。正所谓技多不压身,多上一门不同武技,未来战斗时获胜的可能便要大上一分。尽管之前从舒冉和彭子朗手里已经得到了《灵鬼幻影步》和《断魂刺》,然而还是远远不够。灵鬼幻影步是保命的步法,断魂刺也仅擅于短刃近战,寒渊迫切地需要再学会一门武技,增强自己的战斗力。 再者,武技这种东西和功法又有所不同,一招一式都有自己的用意,是很难改变的。哪怕孟凡林有意坑他,在平常的修炼里他也能够发现弃修,不会影响到大局。这不怪寒渊警惕,论起心机眼界,他怎么可能斗得过孟凡林这元婴老魔,为了避免以后的危机,只能在一开始就谨慎对待,防患于未然。 寒渊能够想明白的事情,孟凡林自然也清楚,这让他既无可奈何又欣赏不已。魔门弟子可不是外界以为的一味打杀毫无头脑,其中种种勾心斗角、阴谋倾轧远胜正道,若是没有防备之心只怕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想不到眼前这寒渊才这般年纪,不光实力在同龄人中算得不凡,心思更谨慎周密至此。孟凡林毕竟曾是宗门上层的长老,此刻也忍不住起了爱才之心,为宗门收了这样的弟子而高兴。 带着这种心情,他看寒渊的眼神倒是平和了很多,想了想答应道:“武技也无妨。不过以你如今的实力,能被老夫记住还适合你修炼的武技,实在是不多啊。” 这一点,寒渊倒也不意外。他如今不过是练气期修为,能够直接修炼运用的武技确实不多,选择适合自己的才是最重要的。如果想要一步登天,直接去修炼威力巨大的高阶武技,最终只会伤到自己。 不过这种事情,也不是他需要考虑的。寒渊摸出两块白色的玉简,毫不犹豫地运用神识抹去了刻印在其中的《断魂刺》和《灵鬼幻影步》,把它精准地扔进了孟凡林的手中。如果拿不出功法来,吃亏的肯定不是他。 孟凡林气道:“你小子,要刻武技也就罢了,连个手也不给老夫放开?” 寒渊看看他,将法术一变,原本缠绕在孟凡林双手上的藤蔓便松开了。还没等孟凡林高兴,便感觉手臂上凉冰冰的,原来那条翡翠般的小蛇又慢悠悠地缠上来了。他一时气结,恨恨地瞪了寒渊一眼,奈何形式不如人,只好沉下心思去回忆武技。 “给你!”孟凡林手腕一翻,把两块玉简递过去,简直不想同寒渊说话。他修炼四百年,还是第一次看见谨慎成这样的。他倒是有心翻牌,然而在这样严密的防备下,哪怕他手段再多也用不出来啊。 寒渊接过玉简,神识一扫,便将其中的武技看了个大概。一本五式的《灵蛇剑法》,内里一个小人举剑劈砍击刺,诡奇狠辣,招招致命,难躲亦难防。寒渊大致看过,便知道这门剑法乃是受到蛇战斗方式的启发,讲究的是不动则无声,一击则必杀,非常适合他的风格,当即满意收起。而另一块玉简中的内容,则让寒渊楞了一下。 冰刃千闪!这并不是一门武技,而是一门法术。发动时漫天飞雪化作冰刃风暴,斩尽周身一切,端得是威力无匹。然而同他所接触到的种种低阶法术不同,这一门法术的准备符印极其简单,日后熟练后只怕一抬手便能放出。当然相对的,它对于灵力的要求也极高。寒渊怀疑以自己目前的修为只能勉强发出一次便会灵力枯竭,想要真正运用自如,至少也要到筑基以后了。 孟凡林解释道:“这是一门小神通法术!你可知什么是小神通,什么又是小神通法术?” 寒渊自然不知,孟凡林便为他解释起来:“神通,天道所感,化神而生!这神通便是大能化神时天道感应生出的,消耗的是精神力而非灵力,心念一动便可使出,威力无匹,宛若天神。神通乃是天生,每个人只能修炼自己的神通,也没有法门可以修炼出其他的神通。” “但是这世上有些惊才绝艳的天才,金丹期便能够感应到自己的‘道’,从而生出属于自己的小神通来。这小神通虽然不如真正的神通强大,也远远超越了寻常法术。能够诞生出小神通的天才,只要不陨落,未来定能升婴化神,成就一方传奇。这样的天之骄子,即便是我玄幽宗,每一代也不过一两人罢了!” 神通,小神通!原来还有这样的说法,寒渊听得啧啧称奇,心中也不由得生出野望来——他自知资质平庸,算不得什么天才。然而他毕竟身怀毒种,修炼的是上古《御毒道》,若他成就金丹,怎么就敢说这小神通没有他的一份呢?他并非狂妄之人,但是同样有着自己的期望! 当然,那毕竟是以后的事情了。寒渊收了自己的心思,继续问道:“所以这小神通法术,便与小神通有关了?” “这是自然!”孟凡林哼道:“既然名为小神通法术,当然便是根据小神通所创造的法术了,供给没有小神通的弟子们修炼。一门小神通法术,放在内门甚至是精英弟子中,那也是有无数人争抢的。便如这冰刃千闪,便是小神通‘冰刃风暴’的简化版。算你运气好,老夫实在是拿不出别的武技,只好拿这个同你抵账了。” 孟凡林拿得不太情愿,寒渊收得却满意得很。他原本只想着得到两本不错的武技便是了,想不到竟然有这冰刃千闪的意外收获,更是得知了小神通、神通的存在,窥见了那些真正天才的世界。尽管如今修炼这门冰刃千闪还为时过早,但是等他日后筑基进入内门,这定然会成为他的一大杀器,怎能不让他兴奋? 将冰刃千闪的玉简小心收好,寒渊看了看孟凡林。现在看起来,他又是练气一层的修为了,如果不是寒渊刚刚和他交过手,当真是完全猜不到他已经是练气七层了。这样能够隐瞒自己修为的方法,某些时刻或许就能够救自己一命,寒渊自然不愿放过。 孟凡林瞅他一眼,无可奈何地报出一段口诀来,寒渊牢牢记在心里,背熟了。 这段口诀名为《隐心诀》,乃是孟凡林年轻时在一个古迹中得来的残篇,能够隐藏自己的气息,随意更改表面上的修为。修炼至大成后,除非是修为高于自己两个大等级的修士,否则都无法看穿真实的修为。以寒渊如今的修为,若是运转起这隐心诀,寻常金丹期都不能看穿他的修为,寒渊也是十分满意。 当然了,满意过后,还有一件事等待着寒渊解决。或者说,是等待着孟凡林的表态。 这就是要孟凡林做出保证了。寒渊本身虽然不是什么一诺千金的君子,但是也确实不会轻易撕毁自己的诺言。何况刚刚孟凡林才给了他小神通法术这样大大的“贿赂”,寒渊也不太好意思杀他。但是这一切,是建立在孟凡林绝不会报仇灭口的保证上。放虎归山这种事,寒渊是万万不会干的。尤其这虎,还是一位曾经的元婴老魔,潜力无穷。 孟凡林自然明白这个道理。他今晚究竟能不能从这片阴玉竹林里走出去,全看他接下来的表现了。他心里清楚得很,但凡他流露出一丝半点的恨意,寒渊当即就能拿阴月刃刺穿了他心脏,甚至连骨灰都不会给他留下一星半点儿。 但是事实上,孟凡林对寒渊还当真没有多大的怨气。正所谓愿赌服输,弱肉强食,既然是他自己错误地估计了自己和寒渊的实力率先出手偷袭,那么失手被抓也是自己活该。寒渊没有直接给他一刀送他做鬼还算好的,报仇一说才是站不住脚。活了四百年,孟凡林的心胸还没那么狭隘。 另一点,便是寒渊所表现出的实力与潜力,让孟凡林起了爱才之心。作为由玄幽宗嫡系成长起来的长老,他对宗门充满了感激和忠诚,哪怕它在外人眼里是邪魔外道。发现了寒渊这样一个优秀的后辈弟子,孟凡林心中更多的是喜悦,对寒渊的那一点怒气反而不算什么了。魔修最是随心所欲,一言不合大开杀戒固然常见,一笑泯恩仇也不算什么大事。 但是他想的是他想的,还是需要寒渊来认可,否则寒渊保不准真给他一刀,那就太冤枉了。孟凡林想了想,提议道:“老夫以道心向天道起誓,绝无报复之意,可否?” 天道起誓?之前刘元的例子,可还历历在目呢。尽管说刘元是底层修士,发下的誓言没什么约束力,但是孟凡林此刻毕竟也不是曾经的元婴期了,他要是反悔,天道又能给予多大的惩罚?何况孟凡林这样的老魔,规避誓言惩罚的方式应该也不在少数吧。寒渊对此并不清楚,他对这些常识的了解还是不够,但是哪怕一丝的可能性,他也要防患于未然。 “天道起誓都不行,你还要什么?”孟凡林再次被寒渊的谨慎所打败,几欲吐血,最终只得咬牙道:“好好好,老夫给你半滴心血!持我心血者,便如我自身血肉,无法发起攻击——你可满意了?” 第四十一章.化毒育药 心血,竟然有如此作用?寒渊当即答应下来,在心中暗暗提醒自己日后要谨慎,绝不能被人随意夺了心血去。恰好藤蔓术的灵力也快要维持不住了,他干脆便收了法术,只是阴月刃仍然指着孟凡林,不曾放松警惕。越是这样平和友好的时刻越容易被人反击,寒渊当然不会犯这种错误。 孟凡林把手臂上扎着的血根拔出来,稍微恢复了一点灵力,打出几个玄妙的符印来,在自己周身上下点了几点。他的脸色浮现出一种不正常的苍白,外门灰袍胸口逐渐****一片,染了一片暗红的血色。 一滴圆润的血珠忽然从他左胸心脏处慢慢浮现出来,在空中逐渐旋转着,最终落在了寒渊的手上。 寒渊托着这小小的半滴心血,按照孟凡林的指点将心血融入自己手臂的皮肤内能够明显地感觉得到自己和孟凡林之间的关系瞬间便变得亲切起来,他这才真正地相信了孟凡林关于半滴心血的说法。从这一刻起,孟凡林对他才算是没有了威胁。 失去了半滴心血,还是练气期的孟凡林便好似大病一场般脸色苍白无比,萎靡不振。不过他的气势却丝毫不减:“这次是老夫莽撞出手落在你手里,技不如人,心服口服。然而老夫可要提醒你,结成金丹后人体便有九滴心血,便是取了半滴也无妨。那个时候,再来战过,莫怪老夫以大欺小!” 寒渊一愣,非但没有丝毫担心,反而露出一点笑容来:“也好!那便金丹再战,孟师弟!” 这句话,便是要替孟凡林隐瞒身份,日后仍然只当他是外门弟子孟凡林而不是曾经的冥火长老看待了。孟凡林自然明白,他拱了拱手,几步便逐渐消失在了黑暗的夜色中。 确认孟凡林离开,寒渊也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中。 不得不说,今天这一天之内发生的事情实在是有点多,让他现在回想起来还觉得不可思议。且不说朝云坊市、制聚灵符,单单是孟凡林一事,估计很多弟子一辈子都碰不到。谁能想象到呢,一个看似再普通不过的练气修士,被同门嫌弃欺负去打杂的家伙,竟然是元婴期的强者夺舍重修。哪怕寒渊之前就注意到这孟凡林不一般,也万万猜不到的。 这件事情,同样也给寒渊提了一个醒。永远都不能小看任何一个对手,狮子搏兔亦用全力,谁也不知道自己的敌人手里藏着怎样的底牌。以孟凡林平常的怯弱低调模样,谁能猜得到他的实力绝不亚于寻常练气巅峰呢? 好在今夜的孟凡林低估了自己的实力贸然出手被擒,反而被自己敲诈了一笔,最后还被迫交出半滴心血保证绝不报复,寒渊也没什么好担心的。至于金丹?那是未来的事了。何况孟凡林有他的秘密,难道他寒渊便没有自己的机缘吗?孟凡林此刻毕竟才练气七层,未来究竟是谁先成金丹,金丹后又是谁更强,那还未可知呢。 尽管有些疲惫,然而精神上的亢奋使寒渊并没有丝毫睡意。想到离天亮还有一段时间,寒渊干脆把自己今天得到的那株明心艾草拿了出来。 看着手中这一株明心艾草,稚嫩的叶子,断裂的根须,以及后面一大片受到毒素浸染的乌黑色,寒渊却没有多大的失落感。如果不是这样,他怎么可能以区区八十枚灵石的价格,把它买下来呢?换了一根完好的明心艾草,他就是愿意倾家荡产,还未必抢得到呢。 事实上,在听说这株明心艾草受毒素侵蚀的时候,寒渊的心中便有了一个大胆的念头! 既然体内的毒种配合御毒道能够转化他体内的毒素化为己用,那么是否其他事物的毒素也能够被转换掉呢? 这个念头一从心中诞生,就再也消不掉了。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想,寒渊才买下了这株明心艾草。如果能够成功,就相当于他花费八十枚灵石就买到了一株未成熟的明心艾草,实在是大赚特转;即便不能成功,仅仅八十枚灵石的代价在深入探索御毒道的功效面前也算不得什么了。 寒渊将明心艾草小心地平放在桌面上,受到毒素浸染的那一面朝上。从前并没有过类似的事情,寒渊没有任何经验,他并不敢大意,挑选好一根叶脉后便运转起御毒道,将体内的一丝灵力小心地导入进明心艾草的脉络中。 这根纤细的脉络在半途中被煞毒截断,中间有一节染上了淡淡的黑色,好在并不严重,是以寒渊选择从它开始。青色的灵力宛如头发丝粗细,顺着寒渊的指尖小心翼翼地钻进了脉络里,然后源源不断地从寒渊的体内输送进这根脉络中。然而不论他怎么灌输灵力,这株明心艾草都毫无反应,那片乌黑的区域依旧牢牢地覆盖在上面,没有丝毫褪去的迹象。 难道自己的猜想是错误的?寒渊忍不住产生了一丝怀疑,不敢肯定自己的想法了。莫非这御毒道的化毒能力只能运用在自己的身上,但是对其他事物上的毒素并没有作用? 寒渊停止了这无谓的功夫,但是他并不愿就此放弃,而是回想着自己平常运用御毒道化解毒素反哺自己的过程。以灵力包裹毒素,然后运转化解吸收......想着想着,他又冒出一个念头来:或许,是自己的方式出错了?或许不是单纯地将灵力灌输进去,而是需要用灵力去化解毒素? 说干就干。只是这一次他转换了自己的方法,同样是将灵力引出体内,但是却不直接导入明心艾草的经脉中,而是轻轻地贴在了那片乌黑的区域上。一接触到寒渊的灵力,原本平静摆放在桌面上的明心艾草便如碰到了火苗一般猛地一跳,仿佛有生命一般微微弓了起来,让寒渊啧啧称奇,更加确信自己的想法是正确的。 天地玄黄,只要是达到了黄级的功法,便能够修炼出功法独特的灵力。寒渊并不清楚御毒道修炼出的灵力名为什么,便随口命名为御毒灵力。在御毒灵力的作用下,明心艾草上原本乌黑色的部分逐渐变淡,边缘处甚至已经隐约可见最初的嫩绿色泽,这无疑大大地振奋了寒渊,让他更为兴奋地将灵力逐步覆盖上去。 然而随着乌黑色逐渐褪去,嫩绿色重新出现在被煞毒侵蚀的区域上,明心艾草的生机仿佛也同它体内的煞毒一起被消磨掉了。几乎是一瞬间,原本还算精神的叶片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耷拉下去,嫩绿色的边缘也开始泛白。 这个变化当即打得寒渊措手不及。他不得不停下灵力的运转,惊疑不定地思考着为何会这样。这完全没道理啊?他将煞毒转化掉,这是在治疗受损的灵草,怎么会反而使它受损呢? 等等,转化? 心中琢磨着这两个字,寒渊恍然大悟。之前明心艾草为了抵挡煞毒的侵蚀,也调动了自身的力量和其对抗,最终灵力和毒素达成了一种奇妙的和谐状态,共同维持着它的生机。也就是说,在自己将煞毒清除掉后,明心艾草的这种微妙的平衡反而被打破了,体内的力量被抽空了一段,所以使得它迅速衰败下去。如果像自己平常利用御毒道吸收毒素时那样化毒为己用,想必就不会出现这样的问题了。 想通了这一点,寒渊当即信心满满地重新开始。这一次,他并不像之前那样仅仅是清除了毒素就完了,而是运用御毒道,将煞毒转化为充满生机的特殊力量,再次小心地导入明心艾草的脉络之中。 这一来,无疑是将他的工作量翻了一倍。小小的一株明心艾草,它的脉络细如牛毛,纤若发丝,寒渊不得不用神识全程监视着,小心地将毒素转化再导入,一丝一毫都不敢放松。尽管是凉爽的春夜,他的额头上依旧渗出了滴滴汗水。 寒渊直起身子,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珠,感觉异常的疲惫,但是他的心情却无比满足。在他面前,一株莹莹的碧绿小草正安静地躺在桌子上,稚嫩的叶片舒适地伸展着,仿佛一块纤细的无暇翡翠,不是之前那几乎全废的明心艾草又是什么?尽管这株明心艾草看起来还有些虚弱,根须也断了几根,但是总算是彻底清除了煞毒,只要将它种下去用心照料,就能够逐渐恢复。 当然,接下来的事情便只能依靠它自己了。根须断裂,即便是寒渊也没有办法。御毒灵力或许能够帮它补充一部分的力量,但是不可能办到重生根须。就好像他往常受伤时能够通过吸收毒素来治疗伤势,但是断肢重生这样的事情还是万万办不到的。 是以,寒渊只能将它小心地种下,放在金斑玉果旁借树晶的力量来滋养它的成长,然后期待着它自己的意志力能够克服伤势。不过寒渊对这株幼小的明心艾草还是充满了信心,毕竟那凶残的煞毒都没能完全吞噬掉它的力量,何况这一点小小的伤势呢? 第四十二章.逃课与月考 办完了之前这一切,回想起这一天跌宕起伏的经历,寒渊感觉疲惫无比。即便是以他练气十一层的强大体魄和精力,也有些经不住这样大量的消耗。灵力和体力可以恢复,但是精神上的疲惫是无法消除的。 练气期的修士,每天还需要固定的睡眠。寒渊看看窗户外面,天空已经变成了青蓝色,几颗残星挂在上面,月亮不知何时悄然消失了。天空的边缘处亮起一丝微光,从天边向内蔓延,仿佛逐渐揭开了一层朦胧的淡金色面纱。 天亮了。寒渊忍不住打了一个哈欠,整个人昏昏沉沉的,仿佛下一秒就要栽倒在地上。这是精神消耗过度的表现。他看了看墙上贴着的课表,上面显示今天早上的课是冯全的药毒课。 冯全,药毒课? 寒渊冷笑了一下,他径直脱了自己的外衣,把窗户一关,就躺到了床/上。 冯全那嚣张无知的嘴脸,他是不想再看见了。原本的他还想着要学习知识,然而就凭上次冯全的胡说八道误人子弟,他对冯全所教授的其他内容都忍不住产生了怀疑。与其花费时间在冯全的药毒课上,他还不如自学成才,脑中的《大陆奇珍录》还等着他去学习呢。 逃课这种事情,寒渊也没有什么心理负担。尽管玄幽宗规定新入门的外门弟子必须在书院中学习一年的基础知识,但是也只是规定而已,并没有对不去上课做出什么惩罚。 毕竟修行无岁月,有些弟子可能修炼突破一次就耗费了两三天时间,即便是教习也不可能要求每人每次都到。尤其是有些弟子对某些课程毫无天赋兴趣可言,就干脆不再去了。久而久之,大家对逃课这种事情也算是心知肚明,只要能够通过每三个月一次的书院小考,就权当没看见。 寒渊沉浸在难得的休息之中时,韩秋已经在欢情峰上等待了许久了。 洞府内部隐约传来男女欢好的声音,女子娇/媚的叫声里夹杂着男人粗/壮的喘息,偶尔还有女子咯咯的娇笑,淫/靡之声不绝于耳。 韩秋坐在外面的客室内慢慢地品茶,眉头紧锁,眼中的厌恶之色几乎要凝成实质。不过她的气度素来极好,只是一言不发,默默等待着。等到内屋里终于平息下来,走出一名容貌娇艳的宫装女子,韩秋的面容上又扬起了往常一样温婉的笑容:“韩莹,你来了。” 韩莹点点头,她娇美的面容上还带着一点倦意,更多的是一种修为进展的餍足感。她给自己披上一条雪白的狐皮毯,懒洋洋地在韩秋对面坐下来,问道:“韩秋。你来找我做什么?有这个空闲,你不如去把寒渊那小杂种杀了——他是分到了你朝云峰,不错吧?” 韩秋眸光一闪,并不为韩莹的态度动气,慢条斯理地答道:“他杀了我侄儿,是该死。你若想,我回去便找个无人的地方打杀了他,回头下山交给父亲就是了。” 韩莹噎了一下,美丽的脸蛋上出现了一丝扭曲的恨意:“不用!冤有头债有主,既然是辉儿出事,就不必麻烦爷爷了。你不杀就不杀吧,再过三个月,外门将要月考,结金丹也该炼成了,等文飞闭关结丹,我便去亲手了结了他!枯骨平原是个好地方,正该他一辈子留在那儿!” 韩秋端起茶杯轻抿了一口,借莹润如玉的茶盏挡住了唇角的冷笑。她太了解韩莹了,或者说,她太了解韩家这个腐朽冷酷到根子里的家族了。尽管韩莹对韩辉的疼爱绝非作假,然而促使韩莹斩杀寒渊的,只怕还是那个让自己父亲都动心了的机缘吧。虽然并不知道寒渊是否得到了什么机缘,但是哪怕只是一个可能,也值得了。 不过她今天来的目的,也正是为了这个。既然选择了寒渊,她还是要保护他一阵子才是,如果还未筑基就落在了韩莹手里,那就太可惜了。韩秋心里想着,面上神色不变:“随你好了。我今天来,是为了别的事情......” 就这样,日子平静地来到了六月的初夏。 在这三个月里,寒渊每天都过得十分充实。上午听课,下午习武,晚上回到自己的房间中修炼。除了在冯全的药毒课上全程神游自学,其他的课程寒渊一节未缺,也算是极大地弥补了他知识的不足,再也不是个对修行界一无所知的愣头青了。 三个月的时间,并没有让寒渊的修为得到太大的提高。树晶在日复一日的消耗下已经逐渐黯淡下去,可惜寒渊的修为依旧停留在练气十一层不动弹。尽管他已经触碰到了练气十二层的门槛,然而却仿佛始终蒙着一层窗户纸,怎么也捅不破,这就是一个小瓶颈了。 这一点也是没办法的,练气十一层到十二层,尽管只是一层小境界,但是却是整个练气期最难的一个关卡。要知道,这练气十二层又被称为练气圆满,可见其重要性了。练气十二层,并不是同之前那些小境界一样打通一条经脉就可以了的,而是要在这最后一条经脉打通的同时连贯全身十二主脉,使其成为一个完整的整体,完成真正的周天大循环。这样一来,突破的难度自然就要翻上几翻了。 寒渊对此倒也不算太着急。尽管心中无比期待着早些进阶然后筑基,但是他更明白打好基础才是最重要的。练气期乃是所有修炼的起始,就好比地基一般,越是积累雄厚就越有利于日后的修炼,寒渊自然不会拔苗助长,宁肯放慢一点自己的修炼进阶速度也要保证自己的根基稳固。 修为上有所停滞,寒渊的武技却没有丝毫的放松。最初所得的两门武技《灵鬼幻影步》和《断魂刺》早已被寒渊练得纯/熟,只差一步便要进/入大成之境。而那夜从孟凡林手中得来的《灵蛇剑法》,其招式也被寒渊牢记在心,只是苦于手中并没有较好的法剑而闲置在一旁,平常只能以木剑代替练习。 到了寒渊这个地步,至少也得是上品法器才能够满足他的需求了,如果可以的话他甚至希望能够获得一把极品法器,这样即便是到了筑基期也不会落后于人。他倒是有心去买一把好剑,然而一把好的法器向来是可遇而不可求的。是以,寒渊也只好暂且搁下,先用着自己的长鞭和阴月刃,只等日后再说。 寒渊看了看课表,这是六月的第一节药毒课,也是外门新弟子们三月一度的月考。按照宗门规定,外门弟子需要在书院里学习一年的基础知识,一年里有四次月考,凡未通过者记过一次,记过三次的弟子逐出宗门。除非有弟子能够在这一年内晋升内门弟子,否则绝不能缺席。前几天寒渊轻松便通过了符阵课、礼史课等的月考,现在便轮到药毒课了。 寒渊从桌子上小心地取下那个青灵木瓶。瓶口边缘已经隐约攀爬上一根细细的藤蔓,顺着脉络向里看,绿色的茎叶上隐约泛着一点金色,带着勃勃生机,正是初生的金斑玉果。 三个月的时间,当然还不够它成熟为完全的一阶灵药。但是就目前这样稚/嫩的状态,已经足以证明寒渊的正确性,以及帮他通过这场月考了。按照冯全之前所说,只要能够使一颗灵药种子发芽的弟子就可以通过第一次月考,寒渊手中这三个生机勃勃的初生的金斑玉果自然是毫无问题的。 三个月的时间,寒渊对冯全的怒意已经消散了很多。尽管他对于冯全之前充满羞辱的口吻依然不满,然而他自己也明白,自己的出身摆在那里,不想让人说是不可能的。只有自己的实力提升,有朝一日解决了与韩家的恩怨,才能真正摆脱这样的阴影。 如果冯全还算明理,真的按照要求来判定每个人的分数、通过与否,寒渊也不愿意去挑战冯全,毕竟他的敌人不少,没必要额外树敌。不过就凭这三个月里冯全动不动挑剔的模样,寒渊也不太相信小肚鸡肠的冯全能够秉持师德公正评判,不过是一个好的愿望罢了。 在路上碰见白薇,寒渊轻轻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便又交错开各自坐到自己的座位上。尽管入门已经三个月,寒渊和其他的弟子也并不算熟悉,和住在同一个院子里的白薇倒是能够见面是打个招呼,但是也仅限于此罢了。他对社交一类并不热衷,与其花费心思时间在这种无聊的事情上,还不如自己好好修炼。 “哇,不愧是刘师兄,家学渊源啊!丹堂精英之子,果然不同凡响!” “天啊,血蛇藤这样挑剔的灵药都能够发芽,刘师兄这次的月考必然是第一了!” 只听一众弟子的赞叹吹捧声,便知道是刘丹娇进来了。他手捧一个翠玉花盆进来了,理也不理身边溜须拍马的其他人,只是轻蔑地扫了寒渊一眼后坐在自己的位子上。即便穿着灰色的外门弟子长袍,他也要学那些女弟子在腰间系一条艳/丽的织金腰带,以至于寒渊一眼就能把他认出来。 这三个月里,他虽然表面上并没有和刘丹娇再起冲突,可是私下的交手也不少了,无非是默契地避开了教习而已。没了实战考核规则的压制,刘丹娇手中的武器都换作了上品法器,这即便是在筑基期修士里也不算寒酸,无疑是压着寒渊打。好在寒渊新得了几门武技,二人倒也算是势均力敌。然而无论寒渊还是刘丹娇都在这三个月里彻底打出了火气,绝无和解的可能,只等一个机会便要爆发出来。 当然了,在今天这样的日子,大家还是默契地保持着这种脆弱的和平。寒渊只是看了刘丹娇一眼,便把头转回去注视着自己的金斑玉果。事实上,像他这样亲自培育灵药的弟子并不算太多,有的弟子既没有育药的天赋也没有丰富的经验,即便买了种子往往也是死在土里。所以很多人是偷偷在坊市里买来初生的灵药,再自己背熟灵药的培育过程,便算作自己育药过了。只要不被发现,教习们通常也不会过于追究。当然了,例如刘丹娇这样心高气傲的弟子又有所不同,有着一名炼丹师的父亲,他想要育药失败才难,自然要抓/住这个机会大显身手。 第四十三章.污蔑 一如既往地,等待了一阵后,冯全才姗姗而来。正如之前众人猜测的那样,他甚至并没有详细地问过弟子的育药过程,只是大概看一眼灵药状态,然后随意地问几个问题便判定了分数。看见这一幕,弟子们无不欢呼雀跃,庆幸今天的月考能够轻松地通过了。 直到寒渊上前,冯全原本平和的脸猛地沉了下来。 看见冯全这样的脸色,寒渊便心道不好。从最初那堂药毒课后,冯全看他便一直不顺眼,每每挑剔于他。当然,他也不是逆来顺受的人,更不会讨好溜须。如此往复,自然形成了恶性循环。可以说,整个班三十七名弟子,冯全最看不顺眼的便是他了。想来以冯全的态度,今天是不会让他随意地通过月考了。 冯全眯着眼睛,上上下下地将面前的青灵木瓶打量了遍,越看心中便越是火冒三丈,三个月前课堂上的细节越发清晰地浮现在眼前。修真者的记忆何等强悍,即便是三个月前的一件小事,冯全也没有忘记。能够作为教习,他多少还是有点真本事的,自然能够看出这是三颗用纯净木系灵力培育出的金斑玉果幼苗,回想起自己之前的话语,更是感到脸颊火辣辣的疼。 “吵什么吵!教习在上,肃静!”冯全阴着脸对底下底下窃窃私语的弟子们吼了一句,此刻在他的眼里,那些因为轻松通过了月考而兴奋的弟子都变得可恶起来,仿佛每个人都在嘲讽他的失误。 看见教室安静下来,冯全才把目光转回寒渊的身上,斟酌着是否要给他通过。他心里虽然恨不得直接给寒渊一个零分记过,但是着实又挑不出什么毛病来——这金斑玉果乃是一阶灵药,既然寒渊已经成功使它发芽成长,按照标准就没有不通过的道理。他犹豫了一阵,到底还是咬着牙开了口:“既然如此,那就算你......” 冯全正说着,他的目光接触到刘丹娇脸上的怒意,到了嘴边的话便又生生卡住了。他险些忘了,这刘丹娇和寒渊不对付,是这朝云峰上人人都知道的事情。刘丹娇的父亲刘志,那可是内门的精英弟子,更是进/入了丹堂的炼丹师!只听丹堂二字,自诩炼丹师的冯全便要小心讨好,以求分配到更好的灵药,或是在丹道上有所进异。自己这三个月来对刘丹娇可谓是尽心尽力,若是现在能够再帮刘丹娇出一口气,还怕刘丹娇不高兴吗?而刘丹娇高兴了,还怕刘志不高兴吗? 这样一想,冯全原本还有些游移不定的内心当即便偏了,说出的话语一转:“那就算你......不过!嗯,不过!” 果然来了。寒渊并不感到意外,只是沉声道:“敢问教习,弟子为何不过?” “这个,额......”冯全一时也有些尴尬,他盯着眼前青灵木瓶,说话卡了又卡,脸色愈发难看。卡了一阵,他终于想到了一个理由,振振有词道:“我上课时是怎么讲的?金斑玉果,水土为佳,你用木系灵力也能培育出来?荒谬!恐怕你是在外门坊市里随便买了几株灵药便过来了吧?”他越说越觉得自己有理,说话声音也逐渐大了起来,愈发理直气壮:“可见你不仅不曾用功听讲,更是作弊妄图蒙混过关,你以为我看不出来?” 寒渊闻言,心底的火气更是蹭蹭地往上冒!冯全会鸡蛋里挑骨头,这是他早就料到的事情,然而他却没有想到,冯全已经无耻到了这个地步,竟然直接无中生有,污蔑他作弊!再回想第一堂课上冯全便随意攀咬他是那个在底下说话的人,便可知冯全的人品了。 这样一来,寒渊的话语里也不禁带上了几分讥讽的意味:“弟子怎么敢不用功听讲呢?教习的话弟子句句都记在心里,例如之前教习曾说,若是弟子能够培育出金斑玉果,这个教习的位子便让给我来做。即便是三月之久,弟子也记得清清楚楚,只是不知道教习是否还记得?” 冯全闻言,脸色更是一阵红一阵白,既阴沉又尴尬,忍不住出言反驳道:“我那不过是为了督促你们学习!”看看底下的弟子大都是一脸看好戏的模样,他更觉得自己颜面扫地,威严全失,语气也更加恼怒起来:“况且,你说是你自己培育的?你凭什么证明?” 寒渊冷笑一声,分毫不让:“我三个月来亲自照料这金斑玉果,每天的变化,教习大可随意询问!只是不知教习说我作弊而得,又有什么证据?莫非教习亲眼看见我去哪家坊市里购药了不成?” 寒渊这一反问,冯全当即语塞。他不过是随口编一个理由,又怎么可能拿得出证据?原本他以为寒渊一个练气期的弟子,哪敢反驳顶嘴,必然只能忍气吞声地认下。哪想到寒渊性格刚烈,竟敢当众挑战他身为教习的威严,反而将他逼到了死角。 寒渊见此,并没有放过他的意思,而是继续道:“我以木灵气滋养果种,已经种出了金斑玉果——教习肯把位子让我吗?” 冯全原本已经被寒渊逼到了发作的边缘,心底压着一口火气,此刻听得这一句话,便再也忍耐不住,手中灵力凝作一个拳头大小的乌黑小球,朝着寒渊怒吼道:“你想当教习?小杂种,你以为你是谁,也配在这里大放阙词!我今日便要告诉你,教习要的不是什么金斑玉果,要的是筑基期!” 寒渊一惊,整个人顾不得许多,飞身向边上就地一滚,躲开了那一招。饶是如此,他后背的衣袍也直接被炸得粉碎,后背上的血肉一片模糊,仿佛被撕下了一整层皮。寒渊忍着痛站起来,目光掠过地上那个还在呲呲作响的凹坑,浑身的警惕提到了最高。班上其他的同学更是一阵哗然,齐刷刷地退到教室最后的空地上,以免被愤怒的冯全误伤。 堂堂筑基期的一击,竟然让一个练气期的弟子躲开了,这无疑让冯全更加愤怒。他将手一翻,竟然有一点幽绿色的火焰在掌心跳动。几息之间,那绿焰便熊熊燃烧开一片,在空中化作一朵绿色的火云朝着寒渊席卷而来,瞬间将他整个人都包裹在内。 冯全得意无比,脸色狰狞中又带了张狂的笑意:“我今日便要让你知道,教习是不可反抗的!一个四灵根的垃圾,还敢妄想筑基褪凡,挑衅教习?” 然而接下来的发展,却大大出乎了冯全的意料。只见那片来势汹汹的火云竟然慢慢地熄灭了,寒渊从里面挣脱出来,尽管看起来有些狼狈,然而他身上却包裹了一层淡淡的灵光,为他挡住了所有的伤害。 冯全一愣,他也不看寒渊,而是把头转过去,怒视着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的人:“严文彬!怎么,你还要帮这小子?” 不错,来人正是灵法课的教习严文彬。同样是一身黑衣,他却穿得清俊挺拔,手中一卷墨蓝色的书卷,那姿态仿佛是凡俗读书的士子。他的面容上似乎从来都带着安定的笑意,即便面对冯全的质问,也依然是和气地点头:“身为教习,怎可对弟子出手?” 冯全冷笑了一声,似乎对严文彬很是忌惮,但是又压不下这口气:“你惯会做好人!莫非一个练气期,也值得你讨好吗?严文彬,我看你是越活越回去了,难怪放着好好的金丹大道不修,跑到这朝云峰上来!” 严文彬呵呵笑了一声,也不动怒,只是把那一双细长如竹节的手伸出来轻轻晃了一下:“教导保护弟子,乃是教习的职责。我既然做了教习,便没有不管的道理。冯全,你要是不懂这样的职责,我也教教你。” 冯全一噎,到底不敢和严文彬争执。他咬着牙看了寒渊一眼,恶狠狠道:“好,好!既然你有这样的本事,那可要好好留着,若是未来有命进/入内门,说不定还能去丹堂做个侍童!”说罢,他一甩袖子,摔门而去。 严文彬神色平淡地看着冯全离去,他随手把门关了,面上露出一点温和的笑容,冲下首弟子点点头道:“冯教习看样子有所感悟,恐怕是去闭关了。恰好,我也懂一点药理,还不曾考核的弟子,依次上来吧。” 有所感悟,闭关?寒渊无言以对,心道这严文彬当真是个奇人,睁眼说瞎话还说得如此自然。刚才若非严文彬出手拦下冯全,他哪怕不会丧命,只怕也要落个重伤,这个情他是必然要记下的。再加上这三月里严文彬对他修炼也是多有帮助,他自然也感激不已。 但是感激归感激,寒渊打定主意少同此人接触。寒渊实在是想不出自己有什么值得严文彬不惜得罪冯全这个同僚来维护的地方,这让他感激,更多的还是警惕。什么教习的职责,如果相信这样的鬼话,那就太可笑了。魔门之中,有几个温文尔雅、善良宽和?即便是有,这样的人或许比那些满身杀机的人更加可怕。 更何况,刚才冯全无意间还透露出严文彬原是可以结丹的,只是因为某个原因才来到朝云峰做教习,这无疑更显出了他的神秘。寒渊实在是看不透此人,日后若有机会或许会报答,但是目前,他还是离远些好。 第四十四章.寻煞尸 寒渊在小道上慢慢走着,背上刚刚被燎过的地方还有些火辣辣的疼。不得不说,之前的行为是他冒进,将冯全刺激过头了。不论冯全是怎样的庸师,毕竟也是筑基期的外门教习,只要冠上一个“惩戒弟子”的名号,吃亏的总是他寒渊。冯全此人小肚鸡肠又没有多大的头脑,要不是之前有严文彬出面,只怕当真是想直接打杀了他的。 这样有些嚣张狂妄的行为,实在和他平常谨慎的性格不符,让他在感到畅快的同时也反省着自己。想来是拜入玄幽宗这几个月的日子过得有些随顺过头,韩家的势力伸不到宗门内,和他最有深仇大恨的韩莹仿佛根本不知道他的到来一般,唯一的刘丹娇毕竟还是个初出茅庐的少年,手段尚且稚/嫩,单打独斗,也不曾对寒渊造成威胁。 这样的生活,比起之前时刻处于死亡的威胁下、精神随时紧绷着准备迎接战斗的日子,实在是太过幸福安定了。然而正是这样的安定,让他原本的战意和谨慎都被磨平了,以至于他偶尔竟然会忘记这是魔门,忘记潜伏着随时准备吞噬他的韩家! 意识到这个事实,令寒渊毛骨悚然。看似平静的生活下,其实隐藏着无数暗流;玄幽宗既然是这广平府的魔道巨头,也绝不可能像是表面上这样温情脉脉。作为新入门弟子看不到的宗门内部,定然也会有着更多的挑战在等待着他,已知的韩莹,或未知的其他! 他不能放松。他又怎敢放松? 寒渊深深地吐出一口气,目光更坚毅了几分。进/入玄幽宗后一时的迷茫尽消,只剩下坚定的信念和目标,心境也在无形中有所上升。如果说之前的寒渊还有所迷惑,此刻的他便是坚定无比,至少在筑基之前,都绝不会再有任何心境上的阻碍了。 当然,寒渊目前离筑基还有相当一段距离,在那之前,他也不得不面对韩莹乃至冯全的威胁。仇怨已经结下,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只能等待他一点点去解决。 尽管他反省了自己先前的冲动,寒渊对于和冯全结仇这件事也并没有什么懊悔之意。类似冯全这也误人子弟、欺软怕硬的老师,除非他能够像其他弟子那样忍气吞声,否则迟早会被记恨上,不过是时间早晚罢了。说到底,冯全不过是外门的筑基教习,在筑基期中都算是弱的。只要他能够小心提防,冯全也很难将他怎样。他连韩泰河这一金丹强者的宝物都敢截,还怕再得罪一个冯全吗? 目前而言,韩莹也好冯全也好,乃至于和刘丹娇的那点矛盾,都还可以推后。眼下最关键的,还是第二天体武课和灵法课的考试。 修真界里,尤其是魔道子弟,实力为上。一名修士可以不会炼丹炼器,不会制符布阵,但是绝不能不会战斗。实战二字,可谓是贯穿了整个玄幽宗对弟子的选拔过程,即便是月考也不例外。体武课和灵法课乃是外门的两项主课,最为重要,它们的月考方式自然也与众不同,只考核弟子的实战能力。类似于药毒课上有人去坊市里购买灵药蒙混过关这样的事情,是万万不可能发生的。 次日一早,外门十二峰中所有练气四层以上、新入门的外门弟子都由各自的体武、灵法教习带领着,浩浩荡荡地进/入了枯骨平原。 寒渊行走在枯骨平原里,灰蒙蒙的天空和周围混乱的阴煞之气,让他有种回到了韩家药山的错觉。只不过如今这样的阴煞之气,已经不可能对他的身体造成任何伤害了。他的脚步放得很轻,然而不时仍有吱吱嘎嘎的脆响从他脚下传来。这声音涩涩的,像是磨牙啃骨头的声音,再联想一下声音的来源,即便是寒渊这样胆大的人也觉得有些不舒服。 枯骨平原,只听名字,便知道寒渊脚下踩着的是什么了。在这片土地上,堆积着数之不尽的枯骨。有妖兽的,更多的还是人类。因为时间久远,大多数尸体已经腐烂得只剩白骨,偶尔还能够看见已经风化碎成无数片的干尸。 数千年前,这里还叫做枯骨城。尽管名为枯骨,实际上就如同此刻的玄幽城一般,乃是依附于曾经威名赫赫的大宗门枯骨山的繁盛城池。后来枯骨山败落,玄幽宗建立,曾经繁荣的城池也彻底化为一座死域。无数尸骨产生的阴煞之气让这里变得寸草不生,滋养了数不清的妖兽毒物,最后便被划入了玄幽宗外门,成为外门弟子们固定的月考地点。 月考中,不同修为的弟子,自然有着不同的要求。练气四五层所在的班级,只需要在这儿待上一夜便可。而寒渊这样已经离筑基不远的弟子,则被要求在两天内捕捉一只不弱于自己修为的煞尸带回。 这样一个标准,说难不难,说简单也绝对不简单。所谓煞尸,便是身上带着煞气、能够自行修炼的尸体。尽管这些煞尸并无灵智,但是实力强悍,既无痛感也不会受伤,十分难对付。 这还不算什么,更重要的是有时间规定,必须在两天内捕捉并带回。要知道,通常上百具尸体内,只有一具尸体能够蕴含煞气,拥有转化为煞尸的可能性;而在这些可能的尸体里,真正能够成为煞尸的也不过十分之二三。是以,即便是在枯骨平原这样的地方,想要迅速地寻找到一只比自己修为只高不低的煞尸,也绝对不是一个简单的事情。运气不好的话,两天时间可能连一只低阶的煞尸都见不到。 当然,包括寒渊在内的弟子们,都带了能够吸引煞尸的引尸草,只要点燃就能够引来大批的煞尸。只不过这种东西就是双面刃,很容易同时沾惹到几只强大的煞尸。一旦被煞尸围攻,就算是实力再强的弟子恐怕都要吃不了兜着走。是以,寒渊还是选择先自行寻找一阵,如果能够发现落单的煞尸自然是最好不过。 毕竟除了寻找煞尸的月考任务以外,枯骨平原这样的地方,无疑也是寻宝的好地方。数不清的妖兽毒虫潜伏在这里,更有许多少见的灵材,其中不乏有筑基期修士都需要的二阶材料。当然了,每次月考里都有死在这里的倒霉蛋,他们留下来的储物袋同样也是一笔不小的财富。 并没有走多久,寒渊就已经发现了几株初生的灵药,只是它们还很稚/嫩,寒渊也懒得花费宝贵的时间去采摘。倒是有一些不错的毒物,对他来说都是上好的修炼材料,被寒渊收进了储物袋里。路上偶尔也能看见身着外门灰袍的尸体,在无数破碎的尸骨中显得“新鲜”许多,身上的储物袋法器等自然也早被扒了个一干二净。寒渊也没有帮他们入土为安的善心,只是平静地跨过,继续向着枯骨平原深处前进。 越往里走,煞气便越是浓厚。也只有在这样浓郁的煞气中,才有可能诞生出实力较强的煞尸。理论上来说,最强的煞尸甚至能够初步开启灵智,成就筑基。当然了,在枯骨平原这样的地方,每逢外门月考便有一次扫荡,别说筑基期的强大煞尸,就算是练气高阶的煞尸都不是那么好找的。 寒渊此刻便面临着这样的情况。尽管一路走来,毒药毒物的收获不小,然而寒渊并没有发现任何一头修为不弱于他的煞尸。中途倒是见到了几头练气两三层的小煞尸,毫无灵智嚎叫着欲要将他当做血食,都被寒渊一鞭一个地放到了。以寒渊如今的实力,练气二三层的煞尸实在是毫无挑战,他甚至都懒得花费时间再杀掉他们一次。 随着时间的流逝,灰蒙蒙的天空逐渐变得深沉起来,在夕阳呈现的暗黄色消失后,平原上几乎彻底失去了光芒。一切都被笼罩在一片黑暗中,数不清的妖兽从暗中爬出来觅食,发出悉悉索索的声音。即便以寒渊练气十一层的视力,也很难在不动用照明符的情况下看清四周。在这样的黑暗里,修真者的血肉简直是灯火一样醒目的存在,吸引着无数妖兽煞尸。是以,大多数弟子都会选择找一个安全的地方潜伏休息,等到明日太阳升起再继续寻找目标。 但是这样的黑暗,反而令寒渊无比安心,仿佛是如鱼得水,没有丝毫的不适。他仿佛回到了曾经的毒窟之中,血液仿佛在沸腾,全身的感官被调动至极限,随时准备着战斗。那一段在黑暗里战斗的日子,牢牢刻在了寒渊的记忆深处,甚至成为了一种本能。即便是逃出毒窟已经一年多了,寒渊的战斗意识也没有丝毫的削弱。 从这个角度来说,那段岁月尽管惨烈,也算是一个馈赠,让他拥有了一个巨大的优势。尽管看不清四周,寒渊的听力触觉等感知却无限上升,让他能够清晰地听见脚下毒虫爬行的声音,感受到地面轻微的震动。 以及......远处隐约传来的煞尸的嘶吼,与不知是哪个倒霉蛋的惨叫声。 第四十五章.斩煞尸 寒渊眯着眼睛,尽可能地聚集着四周的光线,想要把对面正在战斗的双方看个清楚——或者说是虐杀,眼前那个外门弟子已经断掉了一条手臂,腿上的肉也被削掉了几块,即便是寒渊都能够闻到浓郁的血腥味。这弟子已然全无战意,就连手中的法器都被丢在了一旁,尽管一瘸一拐却依然爆发出了最快的冲刺速度,只求能够逃得一命。 然而在凶残的煞尸面前,已经身受重伤的弟子又怎么可能逃得掉?只见那具煞尸一个横转,不知何时已经拦在了这弟子面前,快得寒渊甚至看不清动作,那弟子的头颅就已经掉落在地上,咕噜咕噜地滚远了。 潜伏在一旁的寒渊并不知道,自己的眼中闪过了一道碧色光芒,又随即消失不见。然而他不知道,对面的煞尸却看得清清楚楚。在浓郁的死气与煞气之间,身为活人的寒渊一身血肉便仿佛是黑暗中的灯火一般醒目,再加上刚刚那道瞬间消失的碧色光芒,当即便引来了煞尸的注意。他转过头来面向寒渊,呲牙发出一声兴奋的吼叫。 离得近了,寒渊也终于看清了这家伙的真面目。已经半腐烂的尸体,那张恶心的脸已经烂了一半,猩红的眼珠子死死地盯着寒渊,赫然便是一具练气十二层的煞尸。这煞尸之前还弯腰在那弟子尸体上摸了一把,似乎是掏出了内脏一类的玩意,塞进了自己已经干裂的嘴里。当即便是鲜血淋漓,一口吃不下的碎肉从脖颈处落下,配合那张腐烂的脸,显得无比狰狞恶心。 即便是寒渊素来心理承受能力极强,也忍不住一阵反胃,感觉自己腹部都抽/搐了一下。好在他马上就调整好了自己的状态,长鞭短刃,整个人身体微微绷紧,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练气十二层的煞尸,比寒渊的修为还要再高一层,尽管没有智慧,也算是极其难对付的。更令寒渊在意的是,这具煞尸手中竟还握着一柄长剑,隐约透露出一点冰蓝色的灵光,显然是把品级不低的法器。若非如此,凭刚刚那弟子至少练气十层以上的修为,也不至于毫无还手之力地惨死。 这边寒渊还有心思分析敌我双方的实力,煞尸却是毫无灵智的野兽一般,发出一声兴奋的嘶吼声,挥舞着手中的剑便冲了上来。 回想起课上教习对煞尸“身坚如铁、力大无比、毫无理智”的描述,寒渊毫不犹豫地向后一跳,手中长鞭一甩,与煞尸手中的剑相撞又甩开,拉开了两者之间的距离。他并非体修,还没有傻到与煞尸比拼身体强度的地步,自然还是要以游斗为主。这煞尸虽然凶残,然而毕竟毫无灵智如同野兽,想必对付起来并不算困难。 然而双方一交手,寒渊便忍不住叫苦,才发现自己之前实在是大大地低估了眼前这家伙! 几乎是刚一交手,寒渊便觉得手中的长鞭猛地一震,几乎要被生生拉扯出去。眼前的煞尸,自然没有什么神通,然而不过是本能地运用煞气,就震得寒渊虎口发麻。他刚刚以巧劲稳住了自己的身体,想要再挥鞭,便听见手里长鞭发出了一声轻响,上面竟然逐渐裂开了几条细细的裂缝。 寒渊的脸色愈发难看起来。长鞭受损,这是他早有预料的事情。这毕竟不过是一把下品法器,之前实战考核里同刘丹娇那一战便有所受损,能够坚持到现在已经算是不错了。因为一直以来没有得到更满意的武器,想着还可以勉强对付,寒渊也就没有更换它。 也不知眼前这煞尸手里的长剑是个什么品级,竟然如此强悍,仅仅是一场交手就让长鞭受损至此,想必至少也是一把上品甚至是极品法器了!正因如此,令寒渊紧张的同时也怦然心动——只要他能够灭杀了这煞尸,自然便能千百倍地弥补自己长鞭的损失,《灵蛇剑法》也能用得上了。 似乎也感觉出寒渊此刻的状态不好,煞尸裂开大嘴,发出“嚯嚯”的笑声,手持长剑便冲寒渊劈下! 一股腥臭扑面而来,寒渊来不及躲避,只是将身体一侧勉强避开了要害。只见他胸口处浮现起一圈圈淡青色的灵力涟漪,缺月寒铁甲在黑暗中亮起一点淡淡的银光,硬生生抗住了这一击。纵然如此,寒渊也觉得胸口一闷,猛地吐出了一口鲜血,肺腑处隐隐作痛。 鲜血的味道,更加刺激了眼前的煞尸。它癫狂无比,身上的气息越发混乱狂暴,嗷嗷狂叫着朝着寒渊胡乱地劈砍,煞气毫无保留地朝着寒渊倾泻而来。寒渊利用手中长鞭同它周旋,灵鬼幻影步被他发挥到极限,才算勉强躲过了煞尸的攻击。即便如此,在煞尸连绵不绝的攻击下,他也是毫无还手之力,不过是自保而已。 但是即便是劣势,寒渊的心中也没有丝毫的恐慌,甚至越发兴奋起来。他的表情冰冷,浑身杀机更加凌厉,一双眼睛牢牢地锁定在这煞尸手中那柄法剑上。眼前这煞尸毫无灵智,不过一头畜生,完全是仗着法器的威力,可见此剑不凡。只要能够夺了这把剑,他就有绝对的把握灭杀它。 几击不中,煞尸愈发狂躁起来,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嚎叫,干脆停了手中的动作,冲着寒渊喷出一口灰色的腥臭气体。见此,寒渊眼睛一亮,就地一滚躲开了那口一看便充满毒性的煞气,手中长鞭就此一甩,精准无比地捆在了它手上,让这煞尸一个踉跄。与此同时,他从地上一跃而起,阴月刃朝着煞尸的头顶狠狠扎了下去。 这一下,快如闪电。刹那之间,寒渊仿佛变成了一团模糊的影子。浑厚的灵力轰然吐出,从寒渊的手心传至阴月刃,要将这煞尸的头颅爆开。感受到危机,煞尸却没有躲闪的意思,而是将被捆的双手向上一举越过头顶,竟然是要利用寒渊的攻击将自己的束缚斩断! 见此,寒渊只是冷笑一声,猛地将匕首一斜,早已无比纯/熟的断魂刺悍然发动——只听骨头碎裂的一声脆响,长鞭与煞尸的手腕同时断裂! 这一击之下,即便是毫无痛觉可言的煞尸也受到了重创,浑身浓郁的煞气一泄,当即发出一声惨嚎。它的身子微微一晃,那柄威力强悍的长剑同两只手掌一并落在地上,发出“镪”的一声。 寒渊一喜,当即抓/住机会,阴月刃仿佛狂风暴雨一般连刺煞尸的心脏处。黑暗之中,银光森寒,仅仅是一秒之间就闪烁了十几下,爆发出无比凌厉的杀机。断魂刺五式连绵不绝地被寒渊用出,刀刀直指煞尸作为尸源的心脏部位,杀机四射,哪怕是铜皮铁骨也要被生生穿透。 作为尸源的心脏受到威胁,煞尸当即一声嚎叫,浑身的尸气鼓振,那张可怕的脸越发狰狞。在煞气的加持下,煞尸干瘪的皮肉竟然闪动着金属般的光泽,阴月刃的刀尖向下刺在这皮肤上,划出了长长的一道火花。 这一道火花仿佛被煞气点燃了,几乎是一息之间便燃烧成一片暗黑色的火焰,化作一条火蛇隐藏在黑暗之中向着寒渊扑来。这火焰无声无息地燃烧着,却散发出一种无比暴烈的凶煞气息,瞬间便到达了寒渊的面前,要将他整个人彻底吞噬! 尽管双眼看不清楚,神识却能够清晰地向寒渊展示危机所在。寒渊整个人都警惕起来,少有地露出了严肃的神色,双手飞速结印,一层层灵力化作防护罩包裹全身。与此同时,他一拍储物袋,凭空出现了一把扇子,漂浮在半空中对着煞尸一扇,一只青面獠牙的恶鬼当即飞出,和那道暗黑色的煞火狠狠相撞! 恶鬼张着血盆大口,桀桀怪笑着要将那道煞火吞下。而这暗黑色的火焰也在一瞬间便扩大了千百倍,发出噼里啪啦的爆裂声,在这恶鬼的口中扩大,几乎是一瞬间便化作一片火海,将恶鬼彻底吞噬! 就是此刻!寒渊根本不在乎那柄被火焰吞噬的七星招鬼扇。他的身子微微一晃,灵鬼幻影步发动,彻底避开了被恶鬼吸引的煞火,所有的灵力都凝聚在了刀尖上一点,向下刺去。 这倾尽全力的断魂一刺,再也没有了任何的阻碍!只见黑暗中一道银芒闪烁,如同一尾银色的游鱼在黑暗中轻轻甩尾,灵巧诡秘却又携带着无匹的锋芒,当即刺穿了煞尸的心脏,然后轻轻一震,将整个尸源都彻底粉碎! 煞尸发出最后一声惨嚎,重重地摔在地上,扬起一片灰尘,再也不动了。 寒渊长舒了一口气,抬手又补了一刀,确认煞尸彻底死了个透彻。然后他看也不看几乎被毁的长鞭和扇子,而是几步走到煞尸那被砍断的手腕边上,轻轻把那柄长剑从煞尸干枯的手骨里扯了出来,露出了一抹笑容。 第四十六章.新仇旧恨一并算 眼前这柄长剑,约莫三尺长,两指宽,灰黑的剑身上隐隐透露出一点冰蓝色的光芒。寒渊抬手凝了一个小小的水球,将它上面的尘土和血迹擦洗干净,露出了它的真面目。 这是一把通体银色的长剑,弥漫出一缕缕凌厉的光芒,散发着森森的阴寒之气。剑刃上美丽的纹路好像雪花一寸寸冰裂,隐约带着一点冰蓝色,周围的黑夜愈发衬托得它如冰霜般剔透冷冽,仿佛从万年不化的冰川深处截取打磨而成,光是看着就能够感受到一阵寒意。 而在剑柄上,可以摸/到几条深深的裂痕,以及凹陷下去的小圆坑,显然上面作为装饰的珠宝早就在一场场战斗中消失不见了。在剑身的最末端,则刻着两个龙飞凤舞的小字,寒渊借着不多的光线看了许久才勉强看出来: 霜祭! 寒渊轻轻抚摸着这柄宝剑,默念着“霜祭”二字,心中充满了喜悦。他并非剑修,但是少年人,谁没有过仗剑天涯的豪情壮志?这一把名为霜祭的宝剑,不仅威力不凡,剑身更是美丽得仿佛艺术品,简直是令寒渊爱不释手,当真是他进/入枯骨平原最大的收获。有了这把霜祭,之前被毁的长鞭和扇子就无足轻重了。 寒渊深吸了一口气,将霜祭握在手里,转身再去看之前那具煞尸。他手里只有两个一平来方的储物袋,里面又有其他收藏,自然是放不下这具煞尸的,看起来只能扛着走了。说实话,要扛着这么一具恶心的煞尸走路,寒渊是一百个不情愿的。然而作为魔道弟子,和恶鬼煞尸打交道是常事,为了完成月考的任务,他也不得不忍耐一阵。 寒渊走到煞尸旁边,刚粗暴地拎起煞尸光秃秃的手骨,便脸色一变,扔下手中的煞尸摆出了防备的姿势。 黑暗之中,一个人影出现在寒渊的对面。那条在黑夜里依旧五彩斑斓的绚烂霞披清楚地昭示了它主人的身份,毫无疑问,正是刘丹娇。他来得有些匆忙,甚至顾不得一旁的寒渊,而是先打出了一个莹光术向地上那名惨死的弟子照去。这一照,他的脸色便愈发难看起来,咬着牙好半天才挤出一句话来:“王师弟,我来晚了!” 寒渊愣了一下,把目光也投过去,借着莹光术的白色光芒,看清了那名弟子的脸。果然是平常总跟随着刘丹娇的人,之前还曾经受了刘丹娇的挑拨来找他麻烦被记了一过,想不到死在了这儿。应该是他发觉危险的时候给刘丹娇发了求救的讯息,然而终究没能够等来救援,惨死在了煞尸手里。 尽管是同窗,寒渊见到这一幕却没有丝毫的动容。修行一途危机重重,魔道中更是杀机四伏,稍有不慎便是尸骨无存。这一点,他自然早就看得清楚,连一丝感慨也无。 刘丹娇平息了心情抬起头来,看见寒渊神色平静,原本就愤怒的神色愈发阴沉,从牙缝里挤出了一句话:“寒渊!你杀了他?” “我没杀他。”寒渊也懒得解释那么多,回答了一句,转头就要拎着煞尸离开。只是他刚刚往前走了一步,便猛地扔开了煞尸,一个灵力护盾在背后形成,挡住了刘丹娇的剑光,发出了“铛”的一声。寒渊脸色难看地转身,看见的正是满脸愤恨的刘丹娇。 “你杀了他!你以为我看不出,他是剑伤吗?莫非你还要告诉我,煞尸会使剑不成?”刘丹娇恶狠狠地盯着寒渊,在莹光术的白色光芒下,他那张原本就阴柔的脸更显得惨白,仿佛鬼魅。 眼见无法善了,寒渊干脆将煞尸扔在一旁,以免一会儿战斗时破坏到它:“不管你信不信,不是我杀的。再说,每次死在这里的外门弟子还少吗,你什么时候这么好心了。” “既然是我的手下,我自然要替他出头,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杀!”刘丹娇闻言,冷笑一声,手中焚灵剑上当即燃烧起熊熊烈火,化作一条火蛇吞吐不休,话语也愈发恶毒:“修真界里,弱者依附,强者护持,乃是天理!你区区一个低贱药奴,背主害人,自然不懂得这个道理!” “找死!”寒渊眸中寒光一闪,手中霜祭剑自然亮起淡淡的灵光,朝着刘丹娇迎上。如果说之前他还心平气和,甚至有些敬佩刘丹娇为自己的手下出头的行为,现在的他就着实愤怒了。他不愿被人一而再再而三地提起自己的出身,尤其是以侮辱的姿态! 新仇旧恨,一齐爆发出来。那名弟子的死,不过是一个导火线罢了,要的便是在这没有规矩束缚的枯骨平原中彻底了结了双方恩怨。二人彼此也是心知肚明,此时无需多话,当即交战在一起。 时隔三月之久,刘丹娇的修为已经彻底瑧于练气圆满,剑法更是已然大成。只见他剑诀一指,焚灵剑出鞘在半空中发出一声嗡鸣,上品法剑的威力毫无保留地宣泄/出来。 只见焚灵剑上一道道火光缭绕,将黑夜照得灯火通明,一片火红。这火红照亮了刘丹娇的面庞,更带有某种魔性的力量,能够激发人的血性,让刘丹娇战斗得更加激励疯狂。和之前在夺命林中那把暂时的中品法剑全然不同,眼前这把焚灵剑,才是真正契合了刘丹娇的法器,能够将焚灵剑法的威力发挥到百分之百。 刘丹娇每挥剑一下,便有一道细小的火光从剑刃处涌/出,每一道火光里都蕴含/着细小的剑气,无坚不摧,只要触碰一下便能破除了寒渊的护体灵力。几息之间,这火光便弥漫开一片火海,无数道火光密密麻麻朝着寒渊涌来,要将他整个人都包裹起来。无数道火光,无数道剑气,杀意沸腾,仿佛要将周围的空气都烤干了,将寒渊活活困杀其中。 不过寒渊对此却没有丝毫恐慌,毕竟眼前这威赫的场面,绝不是刘丹娇一个练气巅峰能够造成的。那些火光不过是幻境罢了,真正的杀机则隐藏在其中。这也是一种气势上的战术,是要从气势上击破敌人,使其恐惧失措,最终抓/住破绽一举击破。 寒渊也和刘丹娇交手过数次了,这样的伎俩,他自然不会上当。他的心情平静如水,神情冷淡如冰,一双眼睛沉静地观察着周围的火焰和剑光,霜祭剑抬手,一道剑气激射而出,流星一般当空划过,和火海中一道火红的剑光相撞。 这一撞,漫天火光剑气当即散去,二人都猛地倒退了一步。但是如果仔细看便能发现,寒渊退得还要更多上半步。毕竟他如今还是练气十一层,刚刚和煞尸一战消耗不小,手中的霜祭剑也是刚刚得到,甚至不曾炼化。比之剑法大成的刘丹娇来说,自然处于劣势。 尽管一击不中,刘丹娇也没有丝毫的意外,焚灵剑扬手划过一道弧线,明亮的火光中竟然带了丝丝玄幽灵力的黑色,牵引着这枯骨平原之中无处不在的煞气,阴狠毒辣异常,浩浩荡荡朝着寒渊而来。 寒渊心底微微一惊,面上却没有丝毫动容,淡青色的御毒灵力瞬间包裹了全身,为他立起了一面薄薄的灵力护盾。与此同时,霜祭剑举向半空,当即发出一声轻轻的颤鸣。以霜祭剑为中心,瞬间升起一股寒气,薄薄一层雾气带着无比的寒意,要将周围一切都冻作冰川。 刘丹娇看着那一层泛着淡淡青色的灵力护盾,再看一眼冰寒无比的纯白雾气,忽然福至心灵,不敢置信地大叫道:“好你个寒渊!你根本,就不曾修行玄幽养气诀!难怪你一个四灵根修炼这样快,想必是从韩家人手里得到了什么法门吧!” 寒渊脸色一沉,并不回话,但是在心中他已经彻底给刘丹娇判了死刑。御毒道,乃是他最大的秘密,他决不允许有人探知——哪怕只是一个可能!刘丹娇既然发现了这一点,那么今夜,就注定二人只能活下一个了! 巨大的灵力消耗使得寒渊有些疲惫,然而灵力的消耗和激荡反而让他热血沸腾,隐隐触摸/到了进阶的门槛。他手腕一挑,灵蛇剑法第一式灵蛇探使出,剑以无比诡秘的姿态直袭刘丹娇的咽喉。这一击,凌厉无比,快如闪电,没有丝毫可以反应的时间,几乎是瞬间便到达了刘丹娇的喉结面前,散发出森森寒意。只待下一秒,便要让他身首异处。 面对着无比凌厉的一剑,刘丹娇浑然不惧,反而发出了一声轻蔑的笑声。只见他灰袍外披着的那条绚烂霞披光芒大放,五色灵光交相辉映,灵光上轻轻荡开一道涟漪,竟然将这霜祭剑死死地拦在了领口。与此同时,焚灵剑竟然燃烧起来,整把宝剑就是一道火光,其中更有乌黑玄幽灵力,散发着浓浓的凶煞之意,朝着寒渊袭杀而来。 这火光劈啪作响,一瞬间便一分二,二分四,四分无数,几乎是顺间便化作了无数道剑光,铺天盖地,要将寒渊彻底斩杀! 第四十七章.惨胜 焚灵剑法,焚剑一式! 这一式,堪称是刘丹娇的杀手锏,焚灵剑法中最为凶悍的一招,和他本人的脾性全然不符。这一剑,便几乎抽干了他所有的灵力,随后许久都不要想再动用灵力了。即便是寒渊素来冷静,见到这漫天火红剑光,脸色也不由得变了。 这一式,来得太过凶悍狠辣,连周围的空气都在燃烧的剑光中变得灼热。尽管只是一把剑,那闪耀的无数锋芒却仿佛一张火红的密网封锁了附近的所有空间,仿佛有灵性般牢牢锁定了寒渊的胸口,以至于寒渊想要躲避都做不到,只能硬生生地看着最中心那道火红的剑光刺向自己。 这一剑,利如炎阳陨石,快若闪电流星,封死了寒渊的所有退路。这一剑,必杀! 寒渊脸色沉静,嘴唇紧紧地抿着,越是这样的危机时刻,他便越是冷静。这一剑他躲不开,那就不躲。生死之间的赌博,他比刘丹娇经历得不知多了多少。无数次战斗积攒下的经验甚至在思维判断之前,就做出了防御的反应。寒渊手中的霜祭剑忽然弥漫开白色的冰雾,冰雾中泛起淡淡的青色灵光,而青色灵光中又有缺月寒铁甲的银色光芒,层层防御,坚不可摧! 这道剑光破空而来,破开了那冰雾,灵光,发出剧烈刺耳的金属割裂的声音,仿佛在和缺月寒铁甲进行一场拉锯战,最终还是缓缓地扎进了寒渊的胸口里。 寒渊猛地吐出一口血来。 尽管被震得吐血,寒渊原本冷静的表情里,反而带上了一抹劫后余生的笑意。与此同时,刘丹娇的脸色瞬间煞白一片,他抬起手一招便要收回焚灵剑。另一只手也不曾闲着,而是在腰间储物袋一拍,凭空摸出三颗圆溜溜的乌黑珠子,便要朝寒渊扔来。 寒渊却不给他扔来的机会。借着焚灵剑被召回的力道,寒渊整个人猛地向前一扑,丝毫不考虑自己胸口的疼痛,而是直接握着霜祭向刘丹娇胸口刺去。 刘丹娇轻蔑地哼了一声,丝毫不相信寒渊那柄看起来还有些灰扑扑的残剑能够破开自己霞披的防御。他那张阴柔的面容上露出了狠辣而得意的笑容,焚灵剑已经被他召回握在手里,手中三颗煞灵珠在灵力的注入下亮起了淡淡的乌光,狠狠地砸向了寒渊。 扑哧! 出乎了刘丹娇甚至是寒渊的意料,霜祭毫无阻碍地撕裂了那件柔软华丽的霞披,似乎它不是一件上品防御法器,而是一件普通的粗布麻衣,然后重重地刺入了刘丹娇的胸口,发出血肉被贯穿的闷响。刘丹娇当即惨叫一声,手中那三颗相当于练气大圆满一击的煞灵珠脱手砸向寒渊。 三颗煞灵珠内蕴含的强大煞气仿佛一朵充斥着无尽杀机的乌云,无尽煞气化作风暴席卷而来,每一道煞气都如刀割剑劈翻滚着将寒渊包裹在内。发出雷霆般的轰鸣,彻底爆炸开来! 即便是寒渊,也忍不住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呼,连吐三口鲜血,脸色苍白无比。在之前硬接焚灵剑就受损的缺月寒铁甲再也承受不住三颗煞灵珠的攻击,彻底碎裂开来,重重地落在地上。寒渊身上的外门灰袍在煞灵珠的袭击下也是片片开裂,仅剩挂在身上的残破衣袍早被鲜血浸湿,几条破布之间,隐约可见寒渊血肉模糊的身体。 寒渊咬着牙,眼神狠厉,尽管浑身上下痛到极致,依然握紧了手中的霜祭剑,颤抖着将它送进了刘丹娇的胸膛! 刘丹娇已经倒在地上,他的灵力早在刚才焚剑一式中就已经消耗殆尽,霜祭剑从胸口散发出森森寒意,在他的衣袍上覆盖起一层冰霜,冻住了伤口的鲜血。然而刘丹娇的眼神同样狠辣无比——那是属于魔道弟子共有的狠辣,他的手不知何时摸出了一柄白骨匕首,刀刃上闪烁着蓝汪汪的光芒,用尽最后的力量向着上方寒渊刺去。 寒渊也站立不住,向下倒去,坐在了地上。他的左手里,同样握着一把银光闪闪的阴月刃,和刘丹娇的白骨匕首相抵。二人都已经到达了极限,灵力耗尽、身负重伤,彼此的动作都被无限放慢,只凭着一口气要拼个你死我活,只看谁能够坚持到最后。 寒渊看着刘丹娇那张涂了脂粉而尤为苍白的脸庞,右手手腕处凝聚了最后一点力量,微微地向下一压,将霜祭更进了一寸。 刘丹娇恶狠狠地盯着寒渊。他的那双丹凤眼里,有阴狠,毒辣,鄙夷,不敢置信,林林总总。然而那双眸子最终还是逐渐黯淡下去,恶意也彻底消磨殆尽,失去了最后的光芒。他的眼睛仍然睁着,手掌却慢慢地松开,那柄白骨匕首最终“叮”的一声落在地上,打着转停下来。寒渊身子晃了晃,终于吐出最后一口气来,也彻底栽倒在一旁。 鲜血的味道吸引着附近无数出来觅食的妖兽和煞尸,不一会儿,附近已经围满了大大小小的黑色影子,若非刚才连续两场战斗留下来的强大灵力波动还未曾消散,只怕它们已经一拥而上。银子和碧蛇慢慢地从寒渊身上爬出来,它们之前在那三颗煞灵珠的轰炸下也受了不小的伤,但是总算还保存着相当的力量。它们无声无息地融入夜色之中,不一会儿便响起了厮杀的声音。 寒渊全身皮开肉绽,几乎找不到一寸完好的皮肤,灵力更是消耗殆尽,连移动一下手臂都无比困难。他动了动身子,让自己能够较为舒适地侧躺着,看着那些聚拢而来的黑影在银子和碧蛇的配合下一个个地倒下去,他才安心地舒了一口气,庆幸自己身边还有两个小家伙守护。尽管银子和碧蛇的实力还弱小,在对付刘丹娇这样强大的对手时帮不上什么忙,然而对付这些低阶的妖兽已经足够了。 寒渊并没有就此休息。浑身仿佛刀割火燎一般的疼痛刺激着他,强行让他保持清醒;而刚才那一场堪称惨烈的战斗更是不断在他脑海中回放,每一个细节都清晰无比,在脑海中重新推演着更加优秀有效的对应方式。 一次次的交手,一个个应对的方案,一重重灵力的叠加......寒渊虽然闭着眼睛,他的意识却无比清醒,原本疲惫的精神在这个过程中竟然逐渐恢复,变得愈发饱满起来。他用为数不多的灵力沟通了储物袋,从中取出彭子朗给他的回春甘霖丹,有些艰难地塞进自己的口中。 寒渊没有吝啬这少见的疗伤灵药,他一口气吞下两粒,浑身上下仿佛有一阵清凉的气流抚过,皮开肉绽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修复。他并没有就此停下,而是继续将之前收集的种种毒物拿了出来。 泣血杜鹃、腐骨竹笋、金环蛇蜕...... 一样样毒物被寒渊放进口中。一样接一样的毒物被寒渊吞下,他几乎没有停顿,甚至越来越快,到了最后,几乎是一把塞下!他换了任何一人,只怕早就被这些毒素侵蚀,毒发身亡了。然而寒渊的表情,却显得异常满足。 透过破碎的衣衫,甚至能够看见寒渊的心脏处泛起了淡淡的乌光。毒素进入心脏,又化作一道道的灵力从这乌光之中涌出,融入他的五脏六腑,再流过他的四肢,贯穿他的经脉。这些灵力仿佛给了他足够的力量,让他甚至能够慢慢地坐起来,竟然是在这样凶险狼狈的时刻入定了! 御毒道不知何时,已经悄然运转起来。从心脏开始,毒素转化为丝丝灵力,在经脉中欢快地奔腾起来。一条,两条,三条......每运转过一条经脉,灵力便更多出一份,仿佛滴水汇流,涓涓细流又汇聚为恢弘的江河,浩浩荡荡朝着那最后一条封闭的经脉撞去! 无形之中,仿佛有一条河坝,拦住了气势汹汹的灵力。 灵力却不肯放过这难得的机会,磅礴的灵力仿佛潮水,在寒渊的经脉里涌动着,发出海涛拍岸般的轰鸣声! 一下,又一下。毒素转化而来的灵力,飞速地消耗着。那道无形的壁垒却始终阻挡在灵力的面前,要将寒渊不断攀升的气势生生拦下,挡住他晋升的步伐。 不够,还不够! 寒渊盘坐在地面上,双眼忽然猛地睁开,爆发出湛然的神光。周围数不尽的灰色煞气一条条涌入他的体内,最后竟然化作了一个小小的煞气团,将他整个人包裹在内!那些凶残的煞气,往常可以侵蚀低阶练气修士的身体,此刻却如同乖顺的小绵羊一般被某种力量牵引着涌入寒渊的经脉,化作那磅礴灵力河流中的一滴滴水,朝着那无形的关卡扑去。 水滴尚且石穿,何况是浩荡的灵力之河? 终于,那道无形的壁垒有了一丝松动!随即,那一丝松动便迅速地扩大,有一丝化作一片,坚不可摧变得摇摇欲坠,最终在一声巨响中,轰然倒塌! 奔腾不息的灵力之河再也没有任何阻碍,一路畅通地从丹田起始,贯穿十二条主经脉,最后又融合在一起落回丹田之内,这才是真正的大周天循环。甚至无需他主动运转,灵力便自行走过了十几个大周天循环,精纯的灵力填满了整个丹田。寒渊周身的阴煞之气逐渐散去,这才缓缓地吐出一口气,眼中是掩盖不住的满意。 浑厚的积累,心境的突破,生死间的搏杀,这一切的一切,不仅是练气十二层,更是直接将他推到了练气圆满的地步。如今的寒渊,只需再打磨沉淀一阵,外加一颗筑基丹,便能够直接筑基褪凡! 第四十八章.逃命,嗜血鬼蚊 太阳还不曾升起,灰蒙蒙的天空增加了些许亮度,有几分苍茫的味道。空气里弥漫着破晓时期的凉意,妖兽们扔下满地的尸体悄悄地退去了,夜晚混乱的煞气仿佛也变得温顺了些许。 黎明,到来了。 寒渊缓缓站起身来。银子和碧蛇正在不远处大快朵颐,尽管它们也受了些伤,但是那些伤对于妖兽来说算不得什么,进食的过程就是在疗伤了。寒渊看了一眼,就放任它们去了,转头打量起自己的身体来。 刚刚那三颗煞灵珠实在是给他不小的伤害,相当于三次练气圆满的修士全力攻击,又是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落在他身上,要不是有缺月寒铁甲为他挡住了部分的攻击,他恐怕还要更凄惨些。 即便如此,寒渊现在也觉得浑身上下都隐隐作痛。破碎的衣袍上,血已经凝固成褐色,有他的,也有刘丹娇的。全身密密麻麻的小伤口已经结成了血痂,然而大的伤痕仍然向外翻着血肉,深可见骨。这并非一时之功,即便是回春甘霖丹这样上好的疗伤丹药,也不可能立刻治愈。 寒渊对此也不意外。反正他如今已是练气十二层,灵力贯通十二条主经脉成就一个完整的大周天,实力何止比之前翻了一倍。即便现在身上带伤,实际的战力也比之前只高不低。是以,他也并没有什么感觉。毕竟受伤这种事情,对于寒渊来说,也算是家常便饭了。 长袍早就在之前的战斗里破碎得不成样子,露出寒渊精健的身躯,隐约可见最近几个月里养出来的肌肉。不过他可没有裸奔的习惯,当即扯掉了挂在身上的那几块破布,从储物袋里掏出了一件干净的长袍换上。 被毁的不仅是衣袍,缺月寒铁甲在连续抵挡了霜祭、焚灵和那三颗煞灵珠后,终于也完成了它身为防御法器的使命,走到了生命的尽头。 寒渊看了一眼缺月寒铁甲,它已经碎成几块,隐约还能够看见一道深深的剑痕。伸手抚过仍旧冰凉刺骨,上面的冰系灵力至今未散,不由得令寒渊啧啧称奇。这一道剑痕正是来源于霜祭,如果不是这致命的一击,缺月寒铁甲好歹也是上品防御法器,还不至于这么几下便彻底受损。 由此也可见,霜祭的品级远比寒渊想象的高。那煞尸随意的一击都能够令上品法器受损至此,到了他手里,配合剑法和灵力,又能够发挥出怎样的力量?寒渊只要想想,便觉得心潮澎湃。与霜祭剑相比,这次损毁的三件法器都算不得什么了。 确认了缺月寒铁甲彻底损毁,寒渊也没有留着它的意思,正想直接丢掉,指尖无意间触摸到一处裂痕,忍不住轻轻咦了一声。 这处裂痕,带着一点圆润的弧度,触手平滑,并不像刚刚战斗时受损造成的,倒像是什么人刻意凿出来的一般。寒渊愣了一下,把它举高,对着阳光微微眯起眼睛看去。 有些陈旧的裂痕,被人很小心地隐藏在缺月寒铁甲的内层纹路里,甚至还利用了阵法铭文进行掩盖。如果不是这次它几乎四分五裂,恐怕根本不会有人注意到那一条细细的裂缝。这样精心掩盖的方式,再回想一下当初银子反常的举动,更是令寒渊好奇起来。 莫非,这看似寻常的制式法器,还当真有什么秘密不成? 寒渊双手凝起灵力,顺着裂缝慢慢地将它掰开了。出乎他的意料,隐藏在裂缝深处的,竟然是一颗龙眼大小的墨黑珠子。 这法甲前主人费尽心思隐藏的,竟然只是这么一颗小小的珠子?寒渊把它握在手里,这珠子并不透光,也没有感受到任何灵力波动,仿佛就是一颗石头磨圆了,没有丝毫的特殊之处。寒渊盯了半天,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正要把它放入储物袋时,银子不知何时已经顺着他的裤脚爬了上来。 寒渊楞了一下,笑着把手中的珠子递过去:“怎么,你想要吗?” 银子当然不可能听懂他的话作出回答。不过看小家伙拼命用钳子夹住它往嘴里送的模样,显然这颗珠子是个好东西。只是令寒渊忍俊不禁的是,银子只有孩童巴掌大小,它小小的嘴便是拼命张得再大也不可能将它吞下去,只能看着那珠子在嘴边滴溜溜地打转。 “好了好了,回去再给你。”寒渊无奈地摇摇头,不愿在此处多耽搁时间,把珠子收了起来,随手将还念念不舍的银子拎到肩头,又唤回了一边吃饱喝足的碧蛇。 经过昨夜突破的消耗,储物袋里的毒物几乎消耗殆尽,恰好腾出了空间,留下了一个空储物袋,将那具煞尸装了进去。经过数次的战斗,阴月刃上也产生了丝丝裂缝,显然也到了崩溃的边缘。寒渊想了想,干脆从刘丹娇手中拿过那把中品法器的白骨匕首用以代替。 至于其他的东西,他倒是没有动。一来寒渊看不上刘丹娇那些妖娆的女性向法器,二来他也不愿多招惹麻烦。尽管外门月考里素来都有不少实力较弱的倒霉蛋成为枯骨平原的一员,但是像刘丹娇这样外门里的佼佼者出事,必然会引起一番波折。一旦追查到自己身上,宗门的惩罚倒还好说,刘丹娇的父母必然是不会放过他的。 如今距离结束的时间还有一天,寒渊也不愿意就此回去,离开枯骨平原这个巨大的宝库。反正煞尸已经到手,他干脆在附近搜寻起有价值的灵药和毒物,还当真有些不小的收获。 白骨匕首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巴掌大的噬心甲虫发出一声脆响,那片宝石般瑰丽的圆壳当即飞起,落在了寒渊手中,让他露出一点笑容。别看这薄薄的一片圆壳,却是炼制魔道法器的好材料,价值不菲。这附近似乎是噬心甲虫的聚集地,让寒渊大大丰收了一笔。 不过说来也怪。这附近的妖兽似乎尤其地少,寒渊在这儿转了几圈,只遇见了零星两三只。全身躯壳的毒虫倒是很多,悉悉索索地在满地骨骸之中爬行,让这里显得比其他地方更加荒凉。这样有些反常的情况,不由得让寒渊也提起了警惕。 将十几片虫甲收起来,寒渊看了看天空,阴沉沉的像是要再次进入黑夜,便忍不住皱起了眉头。现在的时间也不早了,这块地域也有些古怪,还是先赶回去向教习复命算了。 远处似乎也传来嗡嗡的声音,由远至近,越来越响亮,听起来便让人烦躁不已。如果此刻寒渊回头向后看上一眼,便能够发现远处空中有一团黑红的乌云,正浩浩荡荡朝着他的方向而来。黑云所过之处,一切活物都销声匿迹,只剩下满地干裂的骨骸。 没等寒渊跨出几步,他便听见隐约的嗡嗡声。他眉头一皱,白骨匕首带着灵光挥下,地上便多了一只巴掌大小的蚊子。 这蚊子足有巴掌大,吸血的口器更有半寸长,黑色上面带着鲜红的纹路,仿佛有鲜血从它身上流淌而过,形成了一张扭曲的鬼脸。尽管只是一只蚊子,却有练气三层的修为,生命力更是顽强。刚刚被斩断了翅膀,仍然倒在地上奋力挣扎,似乎还想要依靠那六条细细的长腿站起来。 寒渊呆呆地盯了地上这只蚊子一会儿,然后浑身一震,拔腿就跑! 嗜血鬼蚊! 普通的蚊子在凡俗就已经使人厌恶又无可奈何了,而修真界的嗜血鬼蚊,更堪称所有生物的噩梦。这种蚊子单个的实力倒不算强,大都是练气二三层,寻常修士轻松便能够解决掉。然而这种可怕的蚊子素来是群体行动,一旦蚊群出击,哪怕是筑基修士,也要闻风而逃。 一只嗜血鬼蚊,不过是一刀的事情。但是十只,百只,甚至成千上万只呢?一旦落入它们的包围圈,被那长长的口器沾上,一只蚊子吸上一口,一头大象也要在顷刻化作干尸,即便是筑基修士也休想逃离。难怪这里没有妖兽,有的只是披着甲壳的毒虫,想必这里就是这嗜血鬼蚊的大本营,其他一切有血液的生物,早就被它们吸干化作地上的尸骸了。 此时此刻,寒渊的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逃! 第四十八章.骸骨飓风(上) 寒渊从地上碎裂的骨骸上跨过去,灵鬼幻影步更是被他运行到极致,身后甚至带起了一道淡淡的黑色幻影,仿佛是在平地飞翔。在他的神识里,可以感受到周围还有大大小小的生物在和他一同飞速移动。在这样的生死关头,所有的生命都默契地选择了逃命,哪怕是寒渊这样富有吸引力的血肉之躯,此刻也引起不了它们的任何兴趣。 尽管高速的奔跑令他感觉有些疲惫,寒渊仍然逼/迫着自己将灵力灌注进双/腿,不敢有丝毫的停顿。只要他慢上一步,或许就会被身后那一朵可怕的乌云吞噬。他仿佛是在同阎王赛跑,生与死只在一线之间。 快点,再快一点! 寒渊简直要吼出声来。他感觉自己几乎要凭空飞翔起来了,全身的潜力都在此刻爆发,只为了求得一丝生机。然而他毕竟还是练气修士,无法御器飞行,双/腿的速度再快,又怎能比得过蚊子的翅膀? 眼角的余光已经能够看见背后投下的巨大阴影,由数不清嗜血鬼蚊组成的乌云遮天蔽日,织出一张天罗地网,要将寒渊当头罩住。那嘈杂的“嗡嗡”声由远及近,越来越清晰,仿佛是死亡的更鼓,宣告着无数生命即将终结。 逃不掉了吗? 死亡的阴影,将寒渊笼罩在内,让他浑身发凉。这是他离死亡最近的一次,甚至比之前被韩家的筑基修士追杀更加接近。然而越是这样的时刻,寒渊的头脑便越发清醒。他紧紧抿着唇,大脑飞速转动着,希望能够找出一条生路来。 一只嚣张的蚊子,轻飘飘地落在了寒渊的后颈上,伸出那针一样尖锐的口器便要刺下。银子猛地挥了一钳,小小的钳子上闪烁着银色的灵光,将它一夹两段。寒渊的身上亮起一层淡淡的青色护体灵光,手中的白骨匕首挥舞得密不透风,几息之间便有十几只嗜血鬼蚊的尸体落在了地上。 但是寒渊非常清楚,这只是暂时的而已。几十只练气三层的嗜血鬼蚊,他可以不放在眼里。但是等后面那遮天蔽日的鬼蚊乌云到来,他便会彻底被淹没在其中,然后永久地留在这个地方。 逃,是逃不掉的了。除非......他能够找到一个方法,躲过这嗜血鬼蚊的军团! 寒渊死死地盯着地面,那上面堆积了一层厚厚的骨骸,几乎找不到任何缝隙。他忽然猛地一咬牙,以霜祭剑的冰系力量为引子,全身灵力爆发,以霜祭的剑尖为中心,忽然凝聚出数十滴冰晶似的小水滴来,漂浮在空中。 这些水滴看似玲珑剔透,实际上光线折射间,分明蕴含/着巨大的力量。寒渊丝毫不敢吝啬自己的灵力,趁着银子和碧蛇阻拦着嗜血鬼蚊,他双手猛地一翻,连连几个手印打出,那数十滴水滴当即凝固成冰霜,然后逐渐扩大,仿佛数十把微型的霜祭漂浮在空中。 这剑形冰霜一出,当即风雪激荡,剑气凛然,周围的温度都瞬间下降了不少。光芒在冰霜中折射,寒芒闪动,每一缕细小的白色光芒,都带着森森寒意,都是一道凌厉的剑芒。而这一把把微小的冰剑,竟然并不是指着身后那聚拢而来的嗜血鬼蚊,而是全部朝下直指满地的骨骸! 这一切,说来话长,实际不过是过了短短的几息而已。在那朵黑红的乌云彻底降临之前,数十把冰剑已经飞速旋转起来,掀起一道狂暴的冰刃风暴,白茫茫的风雪中暗藏杀机。 仿佛无数把寒冰凝聚为剑刃,朝着地面劈下! 空气中闪动出一片白茫茫的光泽,以霜祭剑为引,那冰刃聚成的风暴携带着强大的灵力落在地上,每一片冰雪都是在地面上刮了一刀。那一层脆弱的骨骸当即被风暴掀开,以霜祭剑的剑尖为圆心露出一个大洞来。 风暴还不曾散去,后面的乌压压的嗜血鬼蚊已经追上来了。寒渊顾不得空气里数不清的细小剑气,整个人纵身跃入洞中,手中连连打出数个符文,恰好将周围还未散去的冰系灵力凝聚在一起,双掌平摊着向上一举,当即凝聚出一面厚厚的冰墙,彻底封死了这个洞口。 下一秒,数不清的嗜血鬼蚊从空中落下,“砰砰”地撞击在冰墙上,连绵不绝,仿佛天空下了一场黑红的蚊子雨。透过冰墙望出去,所见之处除了密密麻麻的嗜血鬼蚊,几乎看不见任何东西。 几乎是一瞬间,冰墙上便裂开了几道细细的裂纹。寒渊不敢怠慢,他的手掌贴着冰墙,掌心投出丝丝灵力,将自己的御毒灵力不断转化为冰系的力量,修补着开裂的冰墙。 一道道裂纹,一滴滴融化的冰水,马上便被全新的一层冰墙覆盖。寒渊记不得自己加固了多少次,他只能不断地将灵力投入其中,来和那群嗜血鬼蚊进行一场比赛。 空气中细小的剑气将寒渊裸/露在外的皮肤划出一道道的小口,若非这道厚厚的冰墙阻拦了蚊群的感知,只怕它们早就顺着鲜血的芳香疯狂扑下来了。尽管仍然有不少嗜血鬼蚊发现了他,但是相较于那几乎无穷无尽的蚊群乌云,实在是好得太多了。 待到最后一只嗜血鬼蚊忿忿离去,寒渊才猛地松了一口气,充满了劫后余生的庆幸感,整个人几乎要瘫倒在这小小的地洞中。他的双手都被冰块冻得红肿了,全身上下都是细细的血口,可谓是伤上加伤,看起来十分可怜。 刚刚这一系列的动作,简直就是和黑白无常擦肩而过,同牛头马面来了一场战斗。哪怕是寒渊素来冷静,此刻缓过劲来,也觉得浑身发凉,心脏砰砰直跳,大呼幸运。 若是他的反应慢上一步,若是他不曾想到躲在地下逃过蚊群感知的方法,若是他平常不曾刻苦练习种种法术,若是他不曾从孟凡林手中得到冰刃千闪,若是他没有冰属性的霜祭来引导超越了他此刻实力的冰刃千闪......以上这些若是,只要有一条,他寒渊现在就是一具枯骨了。 不得不说,这次能够从蚊群中逃出来,是运气和实力的双重结合。换了寻常的练气期弟子,那都是万万不可能的。就算是那老怪物孟凡林在此,也未必能够逃过去。 寒渊缓了口气,擦了把脸上的汗水和鲜血,谨慎地缩在地洞里,并没有直接出去。万一那群嗜血鬼蚊还没走远,感受到他鲜血的气息再杀个回马枪怎么办?他当然不会莽撞行/事。 而且,那群可怕的嗜血鬼蚊,就这么轻易地离开了?寒渊怎么想都觉得此事顺利得有些虚幻了。如此庞大的蚊群,竟然只有数百只撞击在了冰墙上,发现难以撞碎后又迅速地离开,这十分诡异。如果仅仅是躲在地下就能够逃脱觅食的蚊群的捕杀,这嗜血鬼蚊又怎么可能名列最不能招惹的十大练气期妖兽之一? 那样浩浩荡荡的乌云席卷而过,声势大雨点小,与其说是在捕猎,倒是更像在逃跑,在逃离某种可怕的事物! 寒渊猛地抬头,看着黑漆漆的天空。 灰蒙蒙的天空上不知何时连最后一丝阳光也失去了,阴风怒嚎,隐隐可见霹雳电光在墨黑的乌云中闪烁。空气中浓郁的灰色煞气涌动着,其混乱程度何止是之前的百倍。地面上冒头的低阶灵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赫然是被某种力量磨灭了生命力。目光所及的一切,都充满了不详的气息。 寒渊透过冰墙,怔怔地望着眼前这一切,一道寒气从尾椎骨一路蹿到脖颈。这样可怖的景象,只能让他联想到这枯骨平原上最可怕的灾难——骸骨飓风! 骸骨飓风,便是从枯骨平原最深处吹起的一股可怕阴风,大约几十年便会来上一次,谁也不知它为什么会产生,何时会产生。 这骸骨飓风极为怪异,似乎是从地下吹出,巨大的威势几乎能够将整座枯骨平原都掀翻过来。它由极为混乱的阴煞之气组成,能够扰乱人的思维,使人陷入极端的恐惧残暴中。不仅如此,每一道气流更如刀子一般锋利,哪怕再坚硬的骨骼落入风中都要寸寸断裂,血肉之躯更是会被碾作粉末,飘洒在这枯骨平原上。 面对这样的天灾,即便是金丹修士也休想逃脱,哪怕是筑基修士的力量也无济于事,至于普通的练气期弟子,那就和蝼蚁没有任何区别。一切的生灵,只要陷入骸骨飓风中,便要落个粉身碎骨的下场。曾经有元婴期的长老特意入风内探查,还未进/入风眼已是遍体鳞伤,从此再没有人胆敢进/入其中。 是以,这枯骨平原的深处也是一处禁地了,哪怕是再胆大妄为的弟子也只敢在枯骨平原外围活动。平常的外门月考,更是要推算一番,尽可能避开骸骨飓风产生的时间。只是这天灾,又岂能随着人的意愿而更改?这一次的月考,偏偏便碰上了! 第四十九章.骸骨飓风(下) 现在出去,逃吗? 这个念头刚一出现在寒渊的脑海里,当即便被他掐灭了。如果他是那些低阶的弟子,处在枯骨平原的边缘处,他现在绝对有多远逃多远,拿出自己最快的速度离开这个鬼地方。然而他如今已经深入平原内部,再想跑,已经是插翅难飞了。 尽管现在的飓风还只是一个隐约的影子,尚在枯骨平原的最深处酝酿。他的速度再快,又怎么可能快过风暴?骸骨飓风一起,整个枯骨平原都会被笼罩在内。想要在飓风到来之前逃离这枯骨平原,那是万万不可能的,最终只能被风暴追上,撕碎辗磨,化作齑粉。 是以,最好的方法,便是待在这方小小的地洞里,死死地抓/住土地,或许还能有一线生机! 事实上,就在寒渊做出这个判断之时,远远地已经传来了风暴尖厉的呼啸声。透过冰墙向外看去,天空漆黑如墨,再无一丝光亮,幽暗得仿佛九幽地狱。只要看上一眼,便要被天罗地网一般的恐惧感所笼罩,让人浑身发凉,失去反抗的能力闭眼等死。 远处尽是一股股灰黑色的煞气,扭曲着组成了巨大的风暴,从枯骨平原深处轰隆隆辗压过来。每一道气流都仿佛一把刀刃,仿佛要将这方天地都撕碎。而在这铺天盖地的深灰色风暴之中,有无数无数骨骸在其中翻滚沉浮,发出让人头皮发麻的磨牙声。 风暴所过之处,土地崩裂,乾坤倒转;尖锐的碎骨摩擦着,仿佛蝗虫过境一般将土地都生生削平了一层。眼前这一切,就仿佛世界末日,万物生机俱灭。 寒渊看得浑身发凉,在这样的天灾面前,个人的力量不值一提。然而此刻,他不得不去同这天灾搏斗,以拼那一丝生机! 寒渊抬手便是一道藤蔓术,无数条碧绿色的藤蔓从地底升起,在头顶密密地织成了一道坚韧的网。随即冰墙术、金罩术、土壳术......只要是寒渊能够想到、能够用出的防御性法术,都被他不要钱似的往头顶上扔,短短一瞬间便塑出了一个乌龟壳,几乎把自己彻底封死在了其中。 然而这样,还不够!寒渊没时间休息,他紧紧握着手中的霜祭,灵力喷涌而出,简直将这柄珍贵的法剑当做了锄头,狠狠地朝着地下挖去。霜祭何等锋利,又有灵力加持,一瞬间便挖出了一个深深的孔,泥土扬了寒渊一身。寒渊顾不得劈头盖脸的尘土,眯着眼睛狠狠又是几下,直到剑尖触碰到一块巨大的石头,才停了下来。 寒渊紧握着霜祭,把它深深地插入这块巨石之中。然后整个人蜷缩起来,将自己死死地缩在了巨石边上,尽可能地节省体力,等待着一会儿的飓风过境。 远处轰隆隆的声音,越来越近了。 寒渊的眉头微微颤动着,随着那风声传入他的耳朵,一种无法言喻的危机感逐渐在他心头浮现,让他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风声,雷声,尖锐碎骨摩擦的刺耳声音,这一切声音混杂在一起传入地下,让寒渊心脏砰砰直跳,心中忍不住浮现出一丝恐惧来。 然而,在骸骨飓风内混乱阴煞之气的影响下,哪怕一丝的恐惧都会被无限放大。寒渊只是一个普通人,哪怕心志再坚定,又怎么可能完全不畏惧死亡?在这样的情况下,那一丝恐惧便被迅速地扩展开来,如同潮水一般,一瞬间将他淹没了。 无边的恐惧! 这浓烈的恐惧来得极为怪异,迅速地占领了寒渊的内心,让他几乎无法思考,无法动作,整个人都被恐惧淹没了。全身的每一个细胞都叫嚣着逃跑,浑身上下每一根神经都充满了恐惧,仿佛有成千上百的人在他耳边叫嚷着要逃跑,催促着他立刻离开这个即将被风暴摧毁的地方。 不,不能跑! 寒渊死死地抓紧了插入巨石的霜祭,拼命同本能和恐惧感抗争。他不能逃跑,理智告诉他,只有待在这里,才有活命的可能。一旦出去,才是必死无疑! 寒渊的牙齿微微打战,几乎喘不过气来,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他就好像是一条可怜的小鱼在恐惧之海里沉浮,思维和身体都被抽空,只剩下极致的恐慌。渐渐地,这恐慌变得灰败绝望,仿佛万物凋零,生机俱灭,只想要就此放弃,干脆地接受死亡的命运了。 寒渊闭着眼睛,思绪仿佛沉入了九幽地狱,目光所及,尽是一片黑暗。仿佛有无数只干枯的鬼手抓着他的身体,要将他整个人拖入黑暗深处。他有心反抗,却感觉浑身瘫软无力,要就此臣服在恐惧和绝望之中,除了闭目等死,在没有第二个选择。 但是,他不想死! 他既不想死,也不怕死!恐惧,绝望,只要没到最后一刻来临,凭什么要他放弃!这一切,都是阴煞之气的影响,要他在恐惧和绝望中可悲地等待死亡,他却不愿遂了它们的心意! 寒渊猛地睁开双眼,一双黑色的眸子沉沉如墨,里面尽管有着恐惧,更多的还是坚韧。如果一会儿死在骸骨飓风里,只能算是命中注定,他无可奈何。然而只要飓风未至,没到那最后一刻,哪怕只有一丝生的希望,他也绝不会放弃! 指尖流露出一丝灵力沟通储物袋,一朵清水白莲被寒渊直接塞进了嘴里。这算得上是他最为珍贵的收藏品了,能够平复心情、驱除心魔的一阶灵药,素来受到魔修们的追捧。这样直接吞服,其实是极为浪费的,自然是要炼成丹药,才能最大程度发挥它的价值。 不过在这样的紧急关头,寒渊自然不会吝啬一朵清水白莲。他必须保持冷静,如果还像之前那样被阴煞之气影响了心志,陷入恐惧混乱之中,那必然是死无葬身之地。只有保持清明的神智,才有活下去的可能。 手臂上忽然传来一阵刺痛,寒渊低头,看见同样瑟瑟发抖的碧蛇冲他呲了呲牙。他咀嚼了几下,把口中的清水白莲咽下去,然后冲这小家伙轻声道:“缠紧,要开始了。” 话音未落,便听见头顶传来雷霆的炸响,混杂着呜呜呼啸的风声,铺天盖地碾压而来! 如果此刻寒渊还在地面上的话,便能够看见,从平原最深处中诞生的骸骨飓风,为这片土地带来了无尽的灰暗。一道道诡异又凶猛的气旋自平原深处刮出来,一道道灰黑色的阴煞之气纠葛在一起,铺天盖地,席卷而来。 凌厉的阴煞之气,宛如刀锋般剐着土地的肉。骸骨飓风每移动一步,土地便生生被削去一层,泥土混杂着碎裂的尸骨被卷进风暴中,又增强了飓风的力量。所过之处,生机俱灭,一切生命都要在这可怕的天灾中被彻底摧毁。 凶猛无匹的飓风,直接掀开了地面! 土地之下,藤蔓的网,坚冰的墙,金属的罩,泥土的壳......飓风毫不留情地将这层层的防护粉碎掉,而它的力量也在不知不觉间被层层削弱,最终有些绵/软地将寒渊以及那块巨石笼罩在内。 饶是如此,被飓风笼罩的寒渊也是痛苦无比。护身的灵光挣扎着亮了几下,随即便黯淡了下去。无数道凌厉的气流仿佛刀片从他身上划过,一瞬间便让他全身鲜血淋漓。他的身体更是被拉扯着,要向天空飘去,甚至双脚都已经被迫抬了起来,整个人都要被飓风卷走了。 寒渊昨日同刘丹娇战斗时留下的伤还不曾完全痊愈,此刻更是伤上加伤,身上几乎没有一块完好的皮肤。无数尖锐的碎骨片在他身上敲击着,让寒渊几乎成了一个血人,看起来凄惨无比。然而此刻他只能够咬牙坚持,双手死死地握紧插入石中的霜祭剑,勉强让自己的身体不被卷入风暴中。 体力和灵力的双重流失让寒渊神思恍惚,剧烈的疼痛到了最后更是几近麻木,只能够凭借本能抓紧霜祭剑。在阴煞之气的作用下,血腥味直冲他的鼻腔,让他脑海里一片纷杂,仿佛有无数恶鬼在嚎哭狂笑,头痛欲裂。要不是凭借清水白莲的药性,只怕连最后一丝清明都难以保存。 寒渊紧紧地缩在地上与巨石融为一体,借助霜祭剑固定着自己的身体,祈祷着这该死的骸骨飓风尽快过去。 然而,天不遂人愿,骸骨飓风咆哮声中,地面都要被掀开了。而那块巨石,也在飓风的吹动下缓缓移动着,最后的一角也终于被飓风连根拔起,连带寒渊一起卷进了风中。 感受到自己的身体不受控制地一抬,寒渊也忍不住发出一声惨叫。他还没有筑基,可不想在这样的情况下/体验飞翔的感觉! 莫非,这就要死了吗? 第五十章.玉指骨,水晶花 不,还没到放弃的时候! 骸骨飓风已经快要过去,现在的气流比之前温和了不知多少。巨石毕竟沉重,即便是飓风也无法将它卷进风暴深处,只是在离地不远的高度歪歪斜斜随着气流漂浮。只要他能够再坚持一阵,或许就有逃出生天的希望! 寒渊把手臂向外一扯,将霜祭剑从巨石里拔/出来,以免没死在风暴里却被石头砸死了,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在飓风里沉浮。 密密打在脸上的风沙和碎骨片生疼,寒渊艰难地睁开眼睛,失重感和剧烈的疼痛让他头重脚轻。在他的眼前,一块微微发光的乳白色碎骨在一片灰暗中显得愈发醒目。 这是个什么东西?寒渊也没想太多,干脆伸出手去抓了两把,把它握到了手心。他来不及思考太多,整个人已经从飓风边缘甩出来,重重地落下去。 这一下,寒渊被吓得浑身发毛! 他死死地闭着眼睛,等待着自己被摔成肉饼的那一刻。意料之中的冲撞感到来了,剧痛当即侵蚀了他的全身,寒渊却勉强露出一丝笑容。 还能感觉到疼痛,看样子他活下来了。能从这骸骨飓风之中活下来,就足够了。 寒渊扭头看了一眼,垫在他身下的竟然是一具气息全无的尸体,为他留下了缓冲的余地。尽管衣袍破碎,还是能够辨认出来,正是玄幽宗的外门灰袍,显然也是这次前来月考的弟子。只不过他的命显然没有寒渊这样好,就连手脚都不知被卷到了哪儿去,只剩下干干的一根人棍,看起来恐怖无比。 寒渊没心思为这位同门感到惋惜。看见这个场景,他除了生理上的恶心外,就是劫后余生的狂喜。他撑着重伤的身体勉强起身,踉踉跄跄往边上走了几步,找到一个相对安全的大坑之后便再也坚持不住,昏死过去。 骸骨飓风席卷了整座枯骨平原,最终又慢慢地散去了。不知过了多久,漆黑的天空恢复一片灰白的颜色,消失的太阳重新挂在天空上,露出有点寡淡的光芒。无数块碎骨洋洋洒洒落在地面上,仿佛铺开一块巨大无比的地毯,将土地再次掩盖起来。 一切都安定下来,只有那不同寻常的死寂,昭显着这里刚刚发生过怎样可怕的灾难。 寒渊晃晃脑袋,慢慢睁开了眼睛。他从储物袋里取出剩下那三颗回春甘霖丹一口吞下。清凉的感觉让他清醒了一点,全身的伤口也开始慢慢痊愈。只不过这一次受伤太过严重,一时半会儿是好不了了。 受伤固然严重,能活下来就是好的。天灾难防,就算是修真者号称逆天而行,也不得感慨一声命也。难得来一次外门月考,竟然碰到了骸骨飓风,只能怪自己倒霉了。比起之前那个变成/人棍的可怜弟子,他已经算是好得太多了。 寒渊叹了口气,又去看银蝎和碧蛇两个小家伙。让他感到高兴的是,尽管银子和碧蛇一直缩在他衣服里,倒是没有大问题。只是银子断了一只钳子,而碧蛇整个身体都皮开肉绽,看起来十分可怜。看见寒渊,两个小家伙扯领子的扯领子,咬衣袖的咬衣袖,即便不能说话,那委屈的模样也让寒渊的心都化了。 然而他给自己疗伤的丹药都没有,哪里有适合妖兽的丹药呢? 寒渊想了想,忽然想起之前那颗乌黑的不明珠子,连忙把它取了出来。这珠子一落入手中,无论是银子还是碧蛇,都齐齐抬起了头张望着,更令寒渊啧啧称奇。他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不过看银子和碧蛇的反应,显然是某种对妖兽有极大帮助的东西,那就给它们好了。 原本想要用白骨匕首剖开这颗珠子看个究竟,然而看着匕首上那蓝汪汪的光彩,寒渊只好将它收起来,手中凝聚起一点灵力,干脆地将这颗珠子掰成了好几块。 直到这时,他才看清珠子的真面目。竟然是一片黄色的膏体,被包裹在乌黑的表皮下,看起来似乎是某种妖兽的卵。只不过这卵显然是死去多时了,不可能孵化出来,寒渊也辨认不出来是什么品种。 妖兽的进阶通常依靠吞噬血肉精华,高阶妖兽的卵更是大补之物,难怪两个小家伙这样激动。虽然不知是什么品阶,但是能让银子和碧蛇如此激动,向来定然是某种高阶妖兽。如果能够活着长大,未来也是一方大妖,可惜如今只能变成口中食了。 寒渊自然没什么心理负担,把这颗小小的兽卵弄碎了一些,喂给银子和碧蛇,自己则坐在一旁,取出之前在风暴里意外抓到的那块骨头细细地打量。 这是一根指骨,细细的一节,看起来有些受损了,上面隐约还有一条细细的裂缝。然而真正令寒渊震惊的是,这根指骨通体洁白,莹润如玉,迎着天空透出晶莹的光彩。 元婴真君,金肌玉骨! 教习上课时讲过的话语浮现在寒渊心头。金肌玉骨,皮肤泛着淡淡的金色光泽,骨骼如同无暇美玉,这正是元婴境大能的标志之一,无论仙修魔修都不例外。反之,当然也可以判定,这莹润如玉的指骨,正是一名元婴真君留下的! 元婴期的一根指骨,对于他一个练气期修为的小子来说,都算是天大的机缘了。这根指骨之前被埋藏在无数碎骨之中,相比是这次骸骨风暴将它卷起,好巧不巧落在了寒渊手中。尽管碰到骸骨飓风是灾难,却得到了这根指骨,所谓福祸相依,不外如此。 寒渊将这枚小巧的指骨放在掌心,它显得异常安静,时光似乎并没有在它身上造成太大的损耗。这也就是元婴期的骨骼才能如此,换了其他低阶的修士,用不了多久,便要由骨化尘,最终归于一捧黄土。 所以说修行一途,但求长生!只有不断地提升修为,才能求得长生。无数修士汲汲营营,归根到底,不就是为了长生二字吗? 寒渊感慨了一下,把这枚指骨小心地收起来。以他如今的实力,还想不到怎样利用它,只能等待日后再说了。眼下最重要的事情,还是要搞清楚自己身在何处,然后尽快离开枯骨平原,回到朝云峰上。这个鬼地方,他是不愿意再待了。 说起来,外门的月考规定是在两天内返回,现在已经超时了。不过骸骨飓风一起,想必宗门也不会考虑什么月考不月考了。这一次进/入枯骨平原进行考核的外门弟子不在少数,再加上平时就在这儿探险的老弟子们,能够活下多少都是未知。能够活着走出去,就算好事了。 寒渊这样想着,低头一看,有些惊讶地发现银子和碧蛇都齐齐陷入了休眠之中,银子身上更缭绕着一层银丝,显然是要进阶了,不由愕然。 这......是之前那颗神秘兽卵的作用?不过龙眼大小的一颗兽卵,竟然能够使银子和碧蛇齐齐进阶,这不由得更让他好奇那颗兽卵的身份了。可惜眼下已经吃掉,好奇也没用了。 把两个正在进阶的小东西放进怀里任它们安睡,寒渊慢慢地站起身来,有些惊叹地望着眼前的景色。 呈现在他眼前的是无尽的花海,数不清的透明花朵生长在满地骨骸上,随风摇曳,美丽得仿佛是一个透明的幻境。这些花朵通体透明,晶莹剔透,仿佛是冰晶雕琢而成,折射/出细碎的光彩。微微绽放的花瓣簇拥着三颗细长的纯白花蕊,流转着晶亮的异芒,仿佛看上一眼,便会被那光芒惑去了心神。 寒渊一阵头晕目眩,他连忙屏住呼吸,忍不住对眼前这片美丽的花海大皱眉头。 眼前这一片纯净如冰雪的花朵可不是面上看起来那么无害的。对于正道修士来说,这种名为水晶花的灵药极受欢迎,是不少低阶丹药的辅料。然而对于魔修来说,它就是令人厌恶的毒草了。 水晶花,通体透明如水晶,算不上一阶灵药,但是也算是很珍贵的灵花了。尽管它们生长在阴煞之气浓郁的地方,吸收阴煞之气生长,花粉却有静心除魔的作用。若是魔道修士吸入,便会神思恍惚,灵力难以发挥。可以说,平常时候水晶花一旦出现在玄幽宗内,当即便要被人连根拔起,扔进丹炉里当柴火烧。 然而此刻他的眼前,却是一望无际的水晶花海。微风吹拂,透明花朵摇曳,肆意吸收着空气中浓郁的阴煞之气。由此可见,昨日那骸骨飓风让枯骨平原的阴煞之气浓郁到了一个怎样的地步! 寒渊忍不住暗叹一声,一两朵水晶花,对于修士来说自然不算什么。然而当它们化作一片花海之时,昨日那些侥幸未死的幸运儿估计又会倒下一批吧。 不过这一切,和他并没有什么关系。只要提起警惕,避免吸入花粉,这些水晶花就不能影响到他。只是放眼四面八方无数的透明花朵,再努力地回想了一下平原出口的地方,寒渊默然无语。 他应该不至于,在这区区一片水晶花海中迷路吧? 第五十一章.枯骨城遗迹 应该......不至于?不至于个鬼啊。 行走了一天一夜后,寒渊看着眼前残破的城市街道,无言以对。事实证明,在没有地图和指向标的情况下,他的方向感差得令人发指。很显然,他非但没有回到较为安全的平原出口,反而一路进/入了枯骨平原的最深处。 如果是平常,或许还有强大的煞尸妖兽会提醒他,然而在骸骨飓风后,整座枯骨平原都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平静之中,即便是有幸存的生命也都潜伏了起来舔/舐伤口,竟然让他一路平安无事地来到了这儿。 既然已经走到这儿,寒渊也有几分好奇。难得有这样的机会,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慢慢地走进了这座残破的城市里。 呈现在他眼前的,是一座残破的城池。这里已经是千年前枯骨城最繁荣的核心区域,状况也尤为惨烈。大部分的建筑都已经破败了,铭刻的防护法阵早已失效,脆弱得同凡人的茅草屋没什么区别。街道上,一具具尸体或躺或坐,大都已经风化得不成样子,只是凭借他们身上破碎的法袍和武器还是能够看出曾经修士的身份。 相较于外面那些不明所以便失去了性命的凡人,这里显然是经过了一场厮杀的。地上的血迹早就被灰尘掩盖,但是战斗的痕迹依旧深深地铭刻在这里,向来到这里的人展示着曾经的血腥。 寒渊面无表情地跨过一根倒下的房梁,并没有什么同情怜悯。这是枯骨城,枯骨山最为重要的城池,既然玄幽宗代替了枯骨山成为这儿的主宰,他们的死亡就成为了必然。修真界弱肉强食,素来如此。如果有朝一日玄幽宗被灭,山下那繁盛的玄幽城也会很快变成这幅模样。 这里不乏有筑基期修士的尸体,即便死去多年,尸身上远比普通人浓郁的尸气也能够让寒渊轻松地辨认出他们来。或许因为是曾经的城池中心,仍然有某些阵法在发挥着作用,这里的尸体并没有变作煞尸,这也让寒渊安心了不少。否则凭这满城修士的尸体,不知能够诞生多少强大的煞尸出来,寒渊逃跑都来不及,哪里还有心思在这儿乱晃。 这里似乎只有寒渊一个活人,城池里一片死寂,只能听见他的脚步声。寒渊在城里转了两圈,入目一切都残破不堪,并没有发现任何有价值的东西。失望之余又觉得有些理所当然。 毕竟,千年时光,足以摧毁绝大多数的东西了。而不被时光摧毁的东西,显然也不可能出现在这儿。这里曾经也不是什么修行宝地,生活在这儿的最强也不过是金丹期修士,能留下什么呢?偶尔在街道的店面里看见一两件丹药或法器,伸手触碰一下,便化作了灰尘。 寒渊感慨了一下,也没有什么不甘的感觉,权当自己是散心了。这一次外门月考,虽然让他吃了不少苦头,但收获也是十分丰厚,他已经满足了。他打算休息一下便就此出去,只要朝着反方向行走,应该就可以返回最初的地方了。 寒渊伸手召出了一道小型的气旋,冲开了台阶上的灰尘,靠着门框坐下来。 他刚刚坐到门槛上,便忽然感到身后一道劲风直冲他的后脑勺袭来! 寒渊头皮一麻,整个人蹭地弹跳而起,整个人有些狼狈地一侧身,躲开了身后突如其来的袭击。他的身子一扭,双脚稳稳地落在地面上,才警惕地抬头看去。这一看,绕是寒渊做好了心理准备,也不由得一个愣神。 出现在他面前的是一名全身披甲的高大武士,手中握一把黑金长刀,脸上面具刻的是青面獠牙的厉鬼,形容恐怖。只是那僵硬呆板的动作和被浓郁尸气环绕的躯体,都表明了它绝非有灵智的生命,而是一个死物。 这是......炼尸? 寒渊一眼便看出了眼前武士的身份。毕竟拜入了魔门,他对于炼尸这样最基础的魔道手法还是有所了解。所谓炼尸,便是修士的尸体被人以特殊的法门制成的傀儡,能够使尸身不腐并且保留生前一半的修为,受人操控战斗。这种手法在魔修之间也是十分普遍的。 眼前这具呆呆战立的武士傀儡,显然便是这样的存在。因为年代久远,他身上的铁甲都已经生锈,刚刚那下攻击也十分僵硬,同他表现出的练气圆满修为全然不符。只有手中的长刀还泛着凌厉的光芒,能够看出他曾经的威风。 寒渊警惕地握着霜祭,然而等了一阵,眼前的炼尸只是抱着刀守在门槛边上,似乎并没有继续攻击的意思。他想了想,干脆弯腰捡起一块石头,打着旋扔进房子里。 一道寒光闪过,那块石头被精准地劈开,裂成几块落在地面上。炼尸武士收刀入怀,仍然是之前那副呆呆傻傻的模样,守在门槛边上,反而对近在眼前的寒渊视之不见。 也就是说,这具炼尸只会攻击意图进/入这间房屋的人。它是在守护这座房子,或者说是房子中的某样东西?寒渊反应过来,心中充满了讶然。他着实没有想到,在这个以为一片死寂的地方,竟然还存在着这么一个炼尸,兢兢业业地执行着千年前的指令,阻挡他人进/入这间已经倒塌了一半的房屋。要不是他刚刚打算休息一番惊动了这具炼尸,只怕还发现不了这里的特别之处。 不过,在讶然过后,更多的便是兴奋与好奇。这究竟是什么地方,仅仅是入口处便有一具练气圆满的炼尸,禁止他人进/入?如果没有太大的危险,他是定然要闯一闯的。 寒渊看了一眼炼尸,后退了几步抬头去看这间屋子。 这间房屋已经倒塌了大半,然而从那半根残柱上未掉的金箔还是能够看出它曾经的气派。后退来看,才发现从眼前这屋子起,背后一片都是倒塌了的建筑,清一色是玉瓦金柱。这些放在世俗界里都是价值不凡的宝物,此刻却是玉瓦破碎、金箔剥落,落满了灰尘,静静地躺在地上。就在他脚边不远处,躺着半块乌木牌匾,被烧焦了,勉强能辨认出一个“珍”字来。 珍,九珍阁? 一个名字从寒渊心头划过,他连忙走过去捡起那块牌匾,果然看见烧焦的部分还隐约用金丝纹了一个“九”的形状,当即肯定了他的猜测。 九珍阁,这是一个只经商而从不参与势力纠纷的强大商会,其势力包括广平府在内的数个府域。甚至有传言说,广平府三大宗门的财富加在一起也比不过一个九珍阁,只要能够出得起价钱,无论是什么样的宝物九珍阁都能够弄到手。尽管九珍阁一心只扑在商会上,但是也没有任何人胆敢小看他们。毕竟有钱能使鬼推磨,有无数灵石资源在手,自然不愁强者效忠。 这里毕竟是曾经的枯骨城,在那个广平府被枯骨山掌控的年代,地位比现在的玄幽城只高不低。在这里的九珍阁分部里面的东西,又岂是寻常货色?二阶的宝物只是寻常,适合金丹元婴强者的三阶、四阶宝物想必也是有的。在这样的地方,驱使几个炼尸武士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在意识到这是九珍阁的遗迹后,寒渊心中可以说充满了惊喜。是否要进/入其中,这是无需犹豫的事情。九珍阁这样一个开门迎客的商会,基本也没有什么危险可言,他自然要进去看看。尽管经历了千年岁月,总也会有一些高阶的宝物逃脱时光的摧毁从而保留下来。对于目前的寒渊来说,哪怕发现一件遗留的宝物,那也算是相当可观的收获了。 当然,他并不打算就这么进去。寒渊看了看守护在门前的炼尸武士,并不打算硬闯。尽管打败眼前这具炼尸并不困难,但是寒渊也不想在他身上浪费灵力。既然不闯正门便不会遭受攻击,那么从后面已经坍塌了的地方绕进去便是了。 说干就干。寒渊从侧面绕进倒塌的建筑群中,便看见一根斜斜倒下的金柱正好撑开了一个半人高的暗道,直通向九珍阁深处。寒渊心中一喜,他弯下腰,小心翼翼地钻了进去。 第五十二章.暴力破阵 这条由倒塌的房顶和柱子隔出的走廊有些矮,里面更是漆黑一片,寒渊不得不低头弯腰地走过去。直到眼前微微亮起了一点光芒,空间也变得开阔起来,他才挺直了身子,舒了一口气。 出现在寒渊眼前的,是一个有些空荡荡的大厅。即便千年时光流逝,大厅顶上依然有零散的十余颗拳头大小的夜明珠不曾被破坏,在昏暗的环境里散发着幽幽的银白色光芒。大厅中央极其规律地摆放着一圈琉璃柜台,不过大都已经在战乱中损毁了,落下满地的琉璃碎片,柜台里的商品更是不翼而飞。 这大厅里应当是布置有某种清洁的阵法,虽然这么多年来无人踏足,但是依然十分干净。只是周围那刀印剑痕、斑斑血迹,以及满地破碎的琉璃和夜明珠,无声地告知着这里曾经的发生的一切。很显然,对枯骨山的战争中,即便是号称不插手势力争斗的九珍阁也不曾幸免。 大厅里,并没有尸体的存在。寒渊目光环视一圈,除了他刚刚通过的那个走廊是从一个侧门里开了个口进来,另外还有三个侧门,其中两个都已经被塌下的房顶掩住了。仅有右边的一扇侧门还算完整,此刻侧门大开,门后一条走廊不知通向何处。 这侧门,瞧起来有些怪异了。 寒渊看着那扇大开的侧门,心中忍不住浮现出一阵怪异的感觉来。但是仔细想想,似乎又没什么不对。不过他原本也没什么目的地,因此也仅仅是犹豫了那么一瞬间,便朝着那扇侧门走去。 这条走廊还算宽阔,刚好两个人并肩行走,中间用白玉铺开的地面上分布着蛛网般的裂痕。两边的墙壁上隔三差五地分布着手指粗的小孔,黑洞洞的,仿佛是一只只眼睛。墙壁上精美的灵石灯早已熄灭,好在屋顶上还有不少夜明珠勉强照明,不至于让寒渊完全陷入黑暗。 行走在这样寂静而昏暗的走廊里,寒渊也本能地提高了警惕。不过正如他之前所想的那样,九珍阁乃是和气生财的商会,根本没有什么危机,让他一路顺畅地走到了走廊尽头。 出现在他眼前的,是一面厚重的门。这门竟然是用一阶灵材金纹铁木制成的,上面漆金描银,更镶嵌着颗颗晶莹的宝石,充满了富贵之气。单单是这一扇门,在世俗界里,就堪比一座城池的财富了。 在这扇门的中心处,一圈五彩缤纷的不知名晶石镶嵌成两个半圆,以门缝为中心组合在一起。寒渊看了看,便伸手在那个圆形中轻轻一推。 下一秒,晶石圆圈光芒大盛!寒渊心底咯噔一声,心道不好,然而再想收手回来已经来不及了。 头顶上忽然弥漫起一片纯白色的烟雾,充斥了整个走廊。两边的墙壁中那些小孔猛地一震,竟然喷射出无数冰刀火剑,几乎织成了一道网络,将寒渊笼罩在内! 寒渊脸色一变,周身浮现出一层淡青色的灵光,连续三个灵盾术释放出来,将他护得严严实实,挡下了突如其来的袭击。 寒渊转身想要先退出这个攻击圈,再做考虑。然而他一步尚未跨出,脚下白玉铺就的地面竟然同样亮起了点点灵光,一条条细密的莹白色纹路交织在一起,仿佛月光般皎洁,充满了神秘的美感。 然而在被包围的寒渊眼里,这些纹路却带来了无比可怕的效果。 尽管寒渊心里清楚,自己正站在走廊里,两道墙壁一面木门,可是放眼四望却是空无一物。如今的他,仿佛站在茫茫天地之间,入目之处尽是一片纯白。他有心想要后退,然而无论怎么奔跑,都仿佛是在原地踏步一般,周围的景物没有丝毫的变化。 而在这纯白的天地之间,只能见到无尽的冰霜火焰化作刀剑形状,气势汹汹地杀来。尽管是阵法幻象,然而那威力却是实打实的,寒渊甚至能够感受到那冰冷的冰雪和酷热的火焰贴近皮肤的滋味,逼迫得他不得不连连结印,打出一连串的防御类法术。这还是阵法经过千年时光损毁,威力被大大削减的原因。若是在以前完好的时候,或许一轮攻击便能够将寒渊打成筛子。 这是落入了阵法之中了! 寒渊心中一阵懊恼,懊恼之外又有种惊喜。能够设立阵法保护,可见这道门后必然是个重要地方,很可能放置了好东西。如果能够脱身打开那道门,也不枉他冒险一场。 然而他对阵法一道并没有什么了解,如今被困在这白茫茫一片的阵法空间,哪怕明知一切都是阵法的幻象,他也想不出脱身的法子,只能依靠防御法术勉强维持局面。他倒是有心反抗,然而那些攻击仿佛是从天边而来的一样,连目标都找不出来,何谈反击?更别说什么破解阵法、进入门内了。 更可怕的是,随着时间的流逝,眼前这阵法的威力非但没有变弱的趋势,反而越发强大起来! 就仿佛是一头沉睡的巨兽在缓缓苏醒,被触发的阵法吸收了空气中游离的灵力,越发强悍。这一阵子,头顶已经有拳头大的石块铺天盖地地落下,更有风雷涌动,夹杂在冰火之间。就连那一道道的冰霜火焰的力量都在不知不觉间增强,如果说原本只有练气三四层的力量,如今就有练气六七层实力了。尽管寒渊已是练气巅峰,然而面对这样仿佛无穷无尽的袭击,也是苦不堪言。 这该怎么办?寒渊手里应付着无处不在的袭击,紧皱着眉头,思考着脱身的方法。尽管眼下他还能够勉强应付,但是如果让这些攻击再这么增强下去,他必然会被生生耗死在这儿。房间内可能的机缘倒是小事,他自己的性命都要受到威胁,这是寒渊绝不能容忍的。 他对阵法毫无了解,看不出其中的玄妙来,那就只有暴力破除这一条路可走了! 尽管视野之中皆是一片白茫茫,无论发动什么攻击都仿佛是石沉大海一般毫无反应,然而寒渊心知肚明他仍然是在那一条小小的走廊里,绝不可能凭空就跑到了别的地方。之所以他的反击全部落空,定然是因为威力还不够,被这阵法以某种特殊的手段掩盖住了而已。 如果他的攻击能够达到一定的强度,达到阵法承受的极限,就能够撞开这该死的阵法空间,回到刚刚那条走廊之中。若是他运气比较好,恰好破坏了某条阵法纹路,或许不用耗费巨大的能量,也能够破开这个阵法。 思虑至此,寒渊也不再犹豫! 他的双手仿佛是穿花蝴蝶一般连续在空中点了数下,一点点灵光在空中闪烁起来,随后连绵成一片坚韧的灵光护盾,仿佛是一个巨大的半透明蛋壳将他笼罩在内,防护着来自四面八方的攻击。 做好了这一切,短时间里是没有被阵法内部攻击攻破的危机了。也只有这样寒渊才能够慢慢地积蓄力量,完整地释放出冰刃千闪。毕竟这冰刃千闪作为他如今压箱底的最强招数,还不甚熟练,其对灵力的要求也不是目前的寒渊能够承担的,只能依靠霜祭来引导,经过大量地准备才能释放出来。这个过程,自然不能允许那些攻击来打扰。 霜祭剑被寒渊举,打出了一个简洁的手势。他全身灵力灌注入内,这柄细长的宝剑通灵性一般当即发出嗡的一声颤鸣,剑上寒光闪烁,璀璨无比。 而在这道锋芒四射的剑光周围,凭空漂浮起数十颗圆润的水滴,水滴又迅速地凝结为剑形的冰晶,把把都是寒光四溅,凌厉无匹。这无数把冰晶化作的小剑散布漫天,分散在这片白茫茫的空间里,环绕着霜祭剑飞速旋转,几乎要化作一个小型的风暴,粉碎一切。 霜祭剑的剑尖遥遥地指向了纯白色地面,离寒渊双脚约莫一步之遥。那里,正是寒渊凭借自己之前的记忆判断出实际的墙角所在。他的确不清楚阵法核心的阵纹所在,然而凭借直觉,他认为墙角是最为脆弱的地方,也是那些阵纹最可能隐藏的地方。 剑尖所指,即为冰刃风暴所向! 只是一把霜祭剑引导出这冰刃千闪,便如同千百把冰剑闪烁,凌冽风霜携裹着无穷剑芒席卷四方空间。而这千百道剑光最终,全部指向了那一个方向,一瞬间便落下了成百上千剑! 一道剑光,或许对这阵法空间来说微不足道。但是十道,百道,千道呢?冰刃千闪本是极为精妙的小神通法术,又携带了霜祭剑的凌厉剑芒,一下下击打在同一处,这儿毕竟还没有跨出刚刚那条走廊的范围,若是千年前,完整的阵法或许还不在乎这样的攻击,然而如今残缺的阵法,又怎么承受得住? 这一剑下去,整个纯白色的阵法空间当即剧烈摇晃起来,空间之中甚至裂开了一道道漆黑的裂缝,上面有灰黑煞气缠绕涌动,散发出令人心悸的恐怖气息。 寒渊勾起了一抹笑容。这里可是枯骨平原啊,正是这些煞气才称得上是真实。可见,他的方法是正确的,那墙角正是破阵的突破口! 第五十三章.连环杀机 然而出乎寒渊意料的是,过了大概几息,那涌/入的煞气竟然慢慢消散,漆黑的裂缝逐渐收拢,就连摇摇欲坠的阵法空间也慢慢稳固了下来,摇晃得没有那么明显了。显然,刚才那一击还不够完全地破坏眼前的阵法,倒让它抓/住了机会逐渐修复。 这一点,正是阵道令人头痛的地方,那就是生生不息。只要核心的阵法法文没有被摧毁,阵法便能不断修复,不断地消磨对方的力量,将对手活活困杀在其中。如果让它这样下去,要不了几息时间,刚刚破损的阵法便要再次恢复。 更关键的是,刚刚那一击冰刃千闪已经抽去了寒渊大部分的灵力,他如今的修为发出一次都是勉强,连续发出第二次的那是想都不要想的。况且他手中,根本就没有其他攻击极强的杀手锏,灵蛇剑法也好断魂刺也罢,都是灵巧对敌的招数,在这白茫茫、空荡荡一片的阵法空间中,便是有十分的力气也用不出来。 难道说,自己就要眼睁睁看着那一道道裂缝消失,看着这摇晃的空间平稳下来,再次被困在这该死的阵法之中?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那漆黑的裂缝逐渐缩小合拢,摇晃的频率也降了下来。可以想见,一旦这空间稳固下来,寒渊再想要逃出阵法就难了。在这样分秒必争的紧张时刻里,寒渊却是突然进/入了一个玄而又玄的状态中。 眼前这一片白茫茫的空间,和曾经死里逃生的雪地仿佛重叠了起来。一样的白茫茫空荡荡,一样的寒气凛然,现在和过去的画面,在寒渊的眼前交替出现。他仿佛又看见了曾经弱小的自己站在雪地里,而那神秘的安伯一鞭抽爆追杀他的筑基修士! 那一鞭的风采,至今仍然刻印在寒渊脑海深处,慢动作一般在他的意识里一遍遍重复着。举鞭,挥鞭,落下!三个动作,简单,质朴,然而带来的是最纯粹的杀机! 寒渊无意识地将霜祭剑举过了头顶。他想起来自己从中领悟的那一式鞭法“霹雳”,长鞭断裂后他便没有再使用过了。然而此刻,那一式霹雳鞭法,那安伯精彩的一鞭,仿佛附在了霜祭剑上,随后朝着刚刚攻击的地点悍然劈下! 的确,一法通,万法通。一式霹雳,固然是鞭法,又何尝不能够转化为剑法?归根到底,不过是那起手的姿态,那落下的干脆,以及其本质的迅捷凌厉!这一刻的寒渊,体会到的早已不再是单纯的一式武技,一道剑诀,而是一种本质的武意! 以霜祭剑的剑身起始,一道凌然的冰蓝色光柱直冲地面而去!在这道光柱旁,寒渊淡青色的灵力亦化作剑形覆盖在剑身上,和霜祭剑的淡蓝色光芒交相辉映。数不清的细碎雪花飘飞,晶莹剔透,初看仿佛是最轻柔的鹅毛,落下时却分明是无限冰寒剑芒! 这一道剑芒,也只是在空中闪烁了一瞬间而已。它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便如同一道霹雳破开云层,顷刻间就已经重重地落在地面上,甚至连寒渊自己都不曾反应过来。 下一刻,便是天地摇晃,纯白色里忽然炸开一道道漆黑的裂缝,加上刚刚冰刃千闪尚未消散的余波,彻底将这阵法空间撕裂开一道道口子。煞气和剑光混杂在一起,要搅得个天崩地裂! 只听轰隆一声巨响,这片纯白的天地,彻底崩塌。 寒渊收剑在手,看着眼前再一次恢复成了刚刚昏暗的走廊,原本浓郁的纯白烟雾渐渐散去,这才长长松了一口气。他再看向那扇厚重的木门,才发觉上面那个晶石制成的圆环已经彻底黯淡下去了。不知还需要积攒多少年的力量,才能够再次发动刚刚那样的阵法。 寒渊用白骨匕首在门上敲打试探了几下,确认阵法已经彻底破除,才伸手出去,用力几下推开了这扇门。只听木门吱呀一声,缓缓打开了,寒渊紧跟着一脚踏进去。 他这一步下去,原本安静的门内忽然间便起了变化! 寒渊的头顶上空,忽然便亮起一道紫黑色光屏。这光屏之中包裹着一颗颗的紫色圆球,滴溜溜地旋转着,上面隐约有电光环绕,发出呲呲炸裂的声音,马上便要被激发落在寒渊的身上。 寒渊一听见这个声音,神识扫过,便感觉自己整个头皮都要炸开了一样,整个后背当即便湿透了。他头上那一片光屏里,赫然是数十上百颗的阴雷珠,每一个都有练气巅峰的攻击力。这一旦落下来,别说他要粉身碎骨,这整间房子恐怕都要毁于一旦。 寒渊来不及思考,他左手在空中连点几下,右手持着霜祭剑向上一指,整个人凌空跃起,便借着剑尖引出了一片厚重的冰层,将那一片蓄势待发的阴雷珠死死地封在了冰层之内! 冰克雷,再加上有冰层隔绝了外界灵力,这些阴雷珠想激发也没那个能力了。不过寒渊根本不敢就此放松,因为就在他从空中下落的时候,原本平整的地面竟然直接翻开来,露出一根根寒光闪烁的利刃,只等他落下便要扎个对穿! 寒渊暗骂了一句,趁着自己身体尚在空中,手中霜祭剑向下一撑,身子在空中一扭,反而借着那些利刃的力量将自己送了出去。与此同时,又一片厚重的冰层覆盖在利刃面上,寒渊的双脚轻轻地在冰层上一点,在冰层碎裂开来的下一秒又离开,落在了安全的空地上。 直到此刻,他才终于能够松懈下来,大感庆幸。要不是他的反应敏锐无比,应对得当,哪里逃得过这连环杀机。毕竟,谁能够想到在这门后,还有这样一招呢? 他回头看一眼地上那层利刃,个个竟然都附有阵法,每一把都是上品法器,不由得为九珍阁的大手笔惊叹。可惜因为时间过于久远,那些剑刃早已黯淡无光,归于凡品了。 可以想象,完好的它们定然不是这样傻傻地等待着人踩中,而是有别的攻击来招待闯入者。包括之前那阵法,全盛时期至少也能够困杀筑基修士。即便是金丹期修士闯入其中,也要被困住,随后自然有九珍阁的护卫们出手。只是这世间一切,无论再强大也强不过时光二字,这样防备周全的房间,如今连他这样一个练气期修士也拦不住了。 寒渊也没心思去感慨那么多,他现在只想知道眼前这个房间,究竟是个什么地方。能够布下这一连串机关防备的地方,想必也不是普通房间吧,不知能有什么收获? 确认了周围已经没有了陷阱机关,寒渊放出一个莹光术照明,才将目光投向所处的这个房间。房间并不大,装饰也很朴素,中间简单地摆着一桌二椅,充满了陈旧的气息。桌上摆着一方三尺高的花盆,中间的花朵自然早已枯萎腐烂,然而单单是那个土元黄玉的花盆,便让寒渊咋舌。 这可是一阶灵材土元黄玉,蕴含了大量浑厚的土系精华,又是这么完整的一大块,可谓是价值非凡。给土系修士利用,无论是修炼还是炼器都是上好的材料。而用于制作花盆,则能够促进灵药生长,乃是炼丹师喜爱的宝物。这花盆已经如此珍贵,就更不用提里面曾经生长的灵药了。然而即便是这样的花盆配上这样的灵药,也只是摆在桌上做一个装饰罢了。 九珍阁之富,富裕至此,不愧是这广平府最大的商会。寒渊实在是叹服不已,即便他如今的眼界已经大大开阔了,然而还是很难想象那些大势力的生活——这甚至都还说不上是奢侈,只是一种理所当然的日常罢了。就好比曾经安雪仪给他一枚火灵石取暖,绝非炫耀之意,人家平时就是这么过的。 反正寒渊可没有九珍阁这么奢华,他当即将花盆里的灵土去了,喜滋滋地把花盆收了起来,又将目光移到房间角落处的三个箱子上。这一看,他的目光便再也移不开了。 角落中,两个大箱子重叠着摆放在一起。两个箱子都上了锁,然而那锁经过千年时光早已老化,又怎能阻挡里面泄露出的浓郁灵气?寒渊欣喜无比,他三两步走上前去,先开了上面的那个大箱子。 这一刻,箱子里溢出的纯净光芒几乎要晃花了寒渊的眼睛。等到这光芒散去,箱子里的东西露出了真面目,满满的都是六边形的半透灵石。饶是寒渊素来冷静,此刻也几乎按捺不住自己的笑容。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浓郁的灵气涌/入他的鼻腔,让他神清气爽,仿佛连身上还未痊愈的伤口都又恢复了些。 灵石,满满的灵石! 眼前这一大箱子的灵石,少说也有上千块,这实在是一笔巨大无比的财富,哪怕是筑基修士也要为之心动。不知多少练气期的修士一声汲汲营营,也凑不齐这一箱的灵石。恰好他之前买众多材料已经将灵石花了个七七八八,如今凭空得了这么一箱子灵石,怎能不让寒渊兴奋? 随即,寒渊的目光又投向了另一个箱子。毫无疑问地,这个箱子所装载的同样也是满满的灵石,在莹光术下散发着纯净的光彩,看得寒渊心花怒放,笑容几乎都快掩盖不住了。 九珍阁倒是财大气粗,竟然就这么把这两箱灵石丢在了这儿,要不是他今天到来,便要永久地被埋藏在这枯骨城深处了。反正九珍阁不在乎,他在乎,当即毫不犹豫地把这两箱子灵石统统装进了自己的储物袋中。 第五十四章.惊动 寒渊在九珍阁里兴奋地数灵石的时候,玄幽宗内早已炸开了锅。 外门十二峰上上下下,都被笼罩在骸骨飓风的阴影之中。即便是内门,也被这场灾难震惊,人人见面必谈及枯骨平原、骸骨飓风,就连高层的长老们都为之震动了。 毕竟外门虽然实力弱小,却是整个玄幽宗的基础。整整一届的外门弟子折损在枯骨平原,其中有许多弟子只差一步便要筑基入内门,更有许多拥有筑基的潜力,这样的损失,实在是太大了。而且许多外面弟子都与下属众多小家族沾亲带故,或者根本就是内门某些人的亲眷,一个处理不好,便会动摇门人对宗门的信任。 更让人心惊的是,这骸骨飓风,怎么就偏偏在外门月考时发生了?要知道,每次月考之前,总有一番推演,这么多年来也不曾有过意外,怎么这次就出事了?上一次的骸骨飓风还是在四十年前,以骸骨飓风通常五十余年一次的规律,不该在此刻发作才是。 这样反常的行为,便不由让许多人浮想联翩了。神经大条的,还只当是一个运气,那些阴谋论者,则有千百种推论。再加上许多弟子要为折损在平原内的亲人讨回公道,一时间人心惶惶,更是混乱不已。 玄幽峰上,玄幽仙子舒冉翩然而上,轻飘飘地跨过了九十九步墨玉台阶,走进了玄幽大殿里,躬身拜下:“师尊,外门震动,人心惶惶,还请您示下。” 大殿正中坐上,玄幽宗当代掌门,玄幽魔尊低头看着自己最得意的弟子,原本紧皱的眉头慢慢松开了。他抚掌想了好一阵,才把外门发生的事情想起来:“骸骨飓风散了?” “散了。”舒冉干脆地回答道:“弟子已经先命内门所有体武、灵法教习赶往枯骨平原,寻找幸存的弟子。又请了刑堂三位元婴师叔坐镇,以免不明是非的弟子乱嚼口舌,想必这几日便能稳固下来。只是这次有不少陷落在枯骨平原里的弟子都有长辈兄弟在内门,不乏有元婴师叔的世孙......” “那些,不去管他。生死有命,这点都看不开吗?”玄幽魔尊应了一声。到了他这个地步,外门练气也好,内门筑基也罢,甚至就连精英金丹,都不在他眼里了。他看着舒冉道:“这样就不错了,再命丹堂救治,一概丹药尽可能供应,尽力而为就是。” 舒冉点头称是。 玄幽魔尊正要继续自己的事务,忽然又想起来,把头重新抬起来:“这是个大事。你叫上几个金丹期的弟子,一同去一趟好了。” 舒冉愣了一下,马上便明白过来。这是要她在外门弟子中展现自己的手段,同样也留下自己的恩情,为日后铺路。她心底有些感激,面容依然沉静地行了一礼:“是,舒冉明白。”看见玄幽魔尊继续低头处理宗门的事务,她便无声无息地退了出去。 魔火峰上,属于精英弟子的宫殿群里,忽然传出一声至痛的悲鸣。 刘志坐在华丽的宫殿内,手里握着一枚玉简,呆呆的不知在想什么。他顿了好半天,才睁着一双血红色的眼睛,回头去看他的妻子苏心月。 “阿月......”刘志顿了顿,他的声音沙哑得连他自己都震惊:“丹堂发下通告,命所有丹师开炉炼丹,供给幸存的外门弟子。我待会儿去炼上两日,凑够了供例,便回来陪你。” 苏心月也不去看刘志,只是轻轻抚摸着自己已经隆起的肚子:“炼...丹?刘志,你能炼一枚丹,把我的儿子救回来吗?” 刘志的嘴唇蠕动了几下,到底没发出声音来。 苏心月呜咽一声,她再抬起头来的时候,已是泪流满面,声音仿佛泣血一般:“我的儿子!他之前还跟我说,过了这一场月考,便筑基入内门。骸骨飓风,凭什么是这一届,凭什么是他!” 刘志连滚带爬地扑过来,握着妻子的手,勉强道:“阿月,你别想太多,或许丹娇他没碰到......”只是这句话,说到一半便说不下去了,因为就连他自己都不信。 修真者的直觉何等敏锐,何况为人父母,心血相连。爱子身亡,岂能不知?从两日前那一瞬间的慌乱痛心起,他们就已经猜测到刘丹娇的命运了。何况这两天里无论怎么拼命发传音符都没有半点回音,什么或许没碰到骸骨飓风,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刘志面上虽然痛苦,看见苏心月已经隆起的小腹,心底忽然又松了一口气。刘丹娇性格偏激古怪,这些年来也不知结仇了多少人,他自然知道。这样下去,日后还不知要招惹到怎样的厉害人物。或许死在骸骨飓风里,也算是一种好事,总比惹到某个强者连累全家的好。 他自己虽然也痛心无比,但是理智判定以后,倒还能够冷静下来。如今妻子苏心月又一次怀孕,只要日后等这个儿子出生,丧子之痛慢慢也就散了。这一次,他定然不会再犯从前的错误,一定要好好培养这个儿子! 刘志这样想着,温声道:“阿月,不要哭了。这是天命。我们还有健儿,再过几个月就有他来陪你了。” 苏心月只是默默垂泪。她毕竟是一个母亲,在丧子之痛面前,身为筑基期修士的气度全无。只要想起刘丹娇从前在她面前乖巧听话的模样,她就心如刀割。她沉默了一阵,忽然想起刘丹娇曾经同她说过的事情,于是猛地抬头看向了刘志:“我记得娇儿在外门过得不好?有弟子三番两次针对他,二人还战了几场。叫什么......寒什么来着。” “他能有什么不好。”刘志愣了一下,并不信。自己的儿子自己清楚,以刘丹娇的性格,只有他招惹别人,哪有别人针对他的。多半是刘丹娇在苏心月面前撒娇告状而已。 “娇儿说有,那肯定是有了!他还会骗我不成?”苏心月咬着牙,她自己未必不知刘丹娇的性子是在夸大,然而在丧子之痛的刺激下,也就放任自己顺着走下去了:“他在外门受了委屈,我自然要帮他讨回来!” 刘志无语地摇了摇头,血红的双眼反而显出一丝清明:“慈母多败儿,你讨什么?这一届的外门,能活下来几个?同他有矛盾的小子,只怕早就死在枯骨平原了。” 听见死了这两个字,苏心月脸色一变,那张秀美的脸上也多了几分狠辣之色:“他当然是死了!我的儿子死了,他凭什么不死!他要是一起死了,我什么也不说,可他要是从枯骨平原回来了......” 刘志看着状若癫狂的妻子,无声地叹了一口气,心中亦是一痛,也不再说话了。刘丹娇那偏执的性格,和苏心月真正是一脉相承,很多时候也令他恼怒不已。可是无论如何,这毕竟是他的妻儿。算了,不过是一个练气期的外门弟子,就随她去吧。刘志又安抚了一阵,眼见苏心月平静下来,才往丹房去了。 寒渊并不清楚,即便骸骨飓风掩盖了他杀死刘丹娇的事情,刘丹娇的父母依旧注意到了他。或许从某种角度来说,这就是所谓的因果,所谓的天意了。这就是为什么修真者最忌因果的原因,因为一旦因果沾身,哪怕是没留下什么把柄,往往也要被人寻上门来。 不过于寒渊来说,即便是他知道,只怕也不会犹豫。他的性格虽然谨慎,但是绝不是胆小怕事的人。刘丹娇当时已经看出了寒渊修炼的并非玄幽养气诀,若是不除,必然后患无穷,寒渊当然不会容忍他活着离开了。 不过此刻的寒渊,还沉浸在刚刚得到两大箱灵石的喜悦里,全然不知外门发生的一切。他站起身子,确认这个房间里已经没有任何有价值的物品,然而并没有直接离开,而是将目光投向了对面的墙壁。 第五十五章.再见孟凡林 被寒渊盯住的这一面墙上贴着薄薄的金箔,在莹光术的照耀下熠熠生辉,照得满室珠光宝气。不过就是这样的墙壁,才符合九珍阁的气质。不管怎么看,这都是再普通不过的一面墙,即便寒渊用神识探查也看不出丝毫的异常。 寒渊并没有放过它的意思,他用神识反反复复地扫了两遍,呈现在意识里的都是一堵普通的石墙,严丝合缝,就连一丝裂缝都找不到。意识到这一点,寒渊的神情反而愈发严肃起来。他沉吟了一阵,弯起手指在上面敲打了几下,当即发出有些空洞的咚咚声。 寒渊皱着眉头,忽然灵光一闪,然后冲这面墙冷声道:“什么人?出来。” 自然,并没有人回应。 寒渊冷笑了一声,手中霜祭剑散发出森森寒意,一双漆黑的眸子直直地盯着眼前的墙壁:“我说,出来。别逼我亲自推了这堵墙!” 面前的墙壁依旧安稳地立在那儿,毫无反应。寒渊心里失望,只当自己猜测错误,正想离开,脚步还没动,那一面墙壁忽然发出沉闷的摩擦声,向两边移开了。一个灰袍的少年立在墙后,面色难看地望着他。 寒渊一愣,眼前这个人竟然出现在这里,这实在是出乎意料,可仔细想想又在情理之中。他的震惊只是一瞬间便收了回去,冲对方点点头,冷静地打了个招呼:“孟师弟。” 孟凡林脸色异常难看,他也没有纠结寒渊对他的称呼,只是阴沉着脸问道:“寒渊,你是怎么发现我的?” 寒渊伸手指一指墙壁上精致完美的金箔,当即解答了他的疑惑:“千年时光,如果没有法阵保护,墙上的金箔壁纸怎么可能不受损毁?” 孟凡林扭头看了眼另外三面墙,果然发现墙上的金箔都有些剥落,颜色也黯淡得多,充满了陈旧的气息,当即服气。他能够找到这个地方,是因为早就知道九珍阁的布局,而寒渊却是完全通过自己的观察发觉不对的地方,就算是他也不得不承认寒渊的细致。不过另一件事,他仍然无法理解:“那你是怎么发觉墙后有人?老夫可没有发出半点声音!” “哦,那个啊。”提到这个问题,寒渊也有点想笑:“我就是那么随便一喊来着。反正都要拆墙,就喊一声试试,结果真的有人。” 孟凡林看着一脸淡然的寒渊,一口老血堵在喉咙口,差点没上来。 看见孟凡林好像吃了苍蝇一样的表情,寒渊几乎都忍不住笑容了。他当真就是一个心血来/潮随便喊一句,毕竟以他如今的修为,神识还不能穿透墙壁探查,怎么可能猜到墙后有人呢?只能怪孟凡林自己倒霉,竟然当真被自己诈了出来。 寒渊收了刚才的笑意,脸色同样严肃起来,手中的霜祭剑直指孟凡林,质问道:“先前进来那陷阱,是你触发的吧?” “哎呀,你这把极品法剑,寒气凛然,算得上顶级了......”孟凡林起初还顾左右而言其他,不过在看见寒渊警惕的表情时,他也收了那副夸张的嘴脸,干脆地承认了。 寒渊对此倒不意外。如果说之前他还认为是九珍阁内自带的陷阱,当看见孟凡林的那一刻起,他就推翻了自己之前的想法。毕竟对于九珍阁这样的商会来说,已经进/入房间,就不该再有危险了。然而那陷阱又的确被激发了,也就是说,应当是有人在背后控制,否则也很难那么恰到好处。 之前孟凡林交出了半滴心血,以保证自己不会报复,刚才却又激发了房间内的陷阱。显然,那半滴心血的的保证力实在让人难以信任。或者说,就如同当年的刘元一般,自己又被这些老油条给坑了一把。果然修真界里尔虞我诈,如果不能斩草除根,必然留下后患。思虑至此,寒渊心中也忍不住浮现出丝丝杀意。 孟凡林何等人物,自然也猜到了寒渊在想些什么。不过三个月过去,如今的孟凡林也算是今非昔比了。他身子微微一震,原本显露的练气二层瞬间便连连上涨,恢复了练气九层的修为,毫不示弱地看着寒渊。 寒渊眉头微微一挑,脸色也难看起来。不愧是元婴大能夺舍重修,根本就没有什么瓶颈问题,仅仅是三个月便又提升了两层修为。更何况现在的孟凡林,定然不会像上次交手时那样轻敌。即便自己如今已是练气十二层,臻于圆满,大概也只能打个平手。 在这样的情况下,寒渊也不敢贸然出手,只是有些警惕地看着孟凡林,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孟凡林看看他,忽然撇撇嘴,往里走了:“不用担心,老夫最多帮你触发一点机关,动不了手的。既然给了你半滴心血,除非到了能让老夫断臂求生的地步,否则你比谁都安全。” 寒渊一怔,瞬间明白了孟凡林的意思。在做好了准备的情况下,孟凡林的确能够坑寒渊一把,但是也仅仅是这样而已。事实上,在心血的力量下,孟凡林是很难主动向他发起攻击的。 就比如说无论世俗还是修真界里自尽的人都不在少数,但是很少有人会没事闲的给自己一刀。而对于孟凡林来说,主动攻击寒渊,就好比是自己给自己一刀砍下手臂,是一个极其困难的过程。也就是说,只要寒渊不将他逼到绝处,孟凡林也会维持一个相对和谐的局面,不会主动攻击。 对于孟凡林的这个解释,寒渊的心中仍然充满了怀疑。不过眼下的确也没有别的方法,前几天留下的伤尚未痊愈,以他如今的实力也很难保证能够直接解决掉孟凡林而不是被反杀。 是以,他也只有勉强自己接受孟凡林的解释,跟着他走进了墙后的暗室里。当然,无论是寒渊还是孟凡林,彼此都紧绷着神经,提防着可能出现的袭击。他们二人,是谁也不会相信谁的,眼下的和谐也是异常脆弱。如果有可能,更是会毫不留情地给对方一刀。 跟随着孟凡林走进这个被精心隐藏的密室,寒渊忍不住发出一声惊叹。他实在是没有想到,在刚刚那个低调朴素的房间内,还隐藏着这么一个奢华无比的密室。 不错,眼前的一切,只能用奢华二字来形容。一颗颗夜明珠仿佛璀璨的星辰,在天花板上排列出一个聚灵阵法,为这间密室凝聚起纯净的灵气。地面竟然是一块完整的蓝魅月晶,找不到一丝雕琢的痕迹,完美无瑕的深蓝色晶石里夹杂着点点银芒,仿佛是头顶夜明珠的倒影铺开了一条绚烂的星河。仅仅一眼,就要让人为之沉醉。 寒渊看得忍不住咋舌。那些夜明珠,颗颗都是价值连城的宝物,即便是修真者也不是那么好收集的。而那一整块蓝魅月晶更是珍贵,放在修炼魅术的欢情峰上,哪怕是内门弟子都要抢破脑袋。然而在这里,连装饰品都称不上,只能做被人踩在脚下的地板。这样的行为,何止比刚才那个房间奢侈了千百倍。 孟凡林扭头看他一眼,晒笑道:“有什么好稀奇的。现在让你去世俗城池建一间别院,找个铺地的材料,白银和青石有什么区别吗?选个好看的罢了。” 对于孟凡林这个说法,寒渊也不得不服气。的确,对于财大气粗的九珍阁来说,外界抢破头的东西,就是个装饰品。别说,这效果的确是美不胜收,若是有修士进/入这个房间,光是看着都觉得赏心悦目,这谈起生意来自然更加顺畅。就凭这一点,九珍阁的投入也是值得的。 不过眼前这些装饰再奢华美丽也带不走,寒渊也仅仅是惊叹了那么一瞬间,就将目光转向了房间内那三个并排摆着的三个青铜箱子上。很显然,这三个箱子内的东西,才是这间密室的重头戏! 眼前这三个箱子都不算大,也就是一剑的长宽,偏偏上面都挂着一个巴掌大的紫金锁,看起来有些滑稽。 不过寒渊可不敢小看了它们。他如今也是有些眼力的,那三把紫金锁都是二阶材料落星紫金打造,光材料本身的硬度就堪比极品法器,更别提上面那密密镌刻的阵法符文,在没有钥匙的情况下,就算是金丹期修士的全力一击都未必能够轰开。 至于那青铜,更不是世俗界里用于祭品礼器的脆弱青铜,而是用数十种灵材打造出的矿海青铜,乃是后天的三阶材料。这么三个青铜箱子往这儿一搁,那才是真正的乌龟壳,极品法器随便砍都别想砍出个印子来,金丹期强者都要被气得跳脚。 眼前这三个箱子实在是严密,这就更让寒渊好奇里面装着什么了。毕竟,能用这样的箱子装载的宝物,怎么想也不可能是凡品。他虽然不知道,不过孟凡林能够早早来到这里,绝对清楚其中的底细。寒渊可没有和他客气的意思,当即转过头去看身边的孟凡林,要他给自己一个解释。 第五十六章.见面分一半 已经进了这密室里,孟凡林也没有藏私的意思。他眼睛盯着中间那个箱子,表情难得地显露出一抹势在必得的决心,对寒渊解释道:“这里,是九珍阁的珍库!” “九珍阁的库房,就如同各大宗门一般分外库、内库和珍库,只有每个分部中最重要的宝物才有资格进/入珍库收藏,最差也是四阶宝物,即便是元婴期修士都要动心。四阶宝物,又在珍库中精心保管,有很大可能留存下来,哪怕得到一件都是价值连城的重宝!” 孟凡林一口气说完,表情也露出了几分激动。这可是四阶宝物啊,对原本的他都算是好东西,对于如今练气修为的他更是珍贵无比。其中有一件物品,更是他势在必得的。如果不是有着元婴期的眼界和心境,换了寻常的练气修士,哪里能保持冷静。 珍库收藏,四阶宝物! 饶是寒渊早就有所准备,也是大吃一惊,眼睛忍不住往那三个青铜箱子瞄去。对应着修炼第四个大境界元婴期的四阶宝物,其价值已经完全超越了寒渊如今能够接触到的等级,哪怕他利用不上,拿出去卖给九珍阁或者上交宗门所得到的灵石都是一个天文数字了。用世俗界的话讲,那就是一夜暴富,还是富可敌国的富。 “不过,九珍阁不是号称广平第一富吗,堂堂珍库里怎么才三件四阶宝物......”寒渊心中仍然有一丝疑惑,不自觉地竟然把心里的话说了出来。 “在九珍阁面前,什么广平府枯骨山算个屁啊,何况只是一个枯骨城分部,又不是枯骨山山顶,能留下三件四阶就不错了。若是在九珍府里那个总部,三阶都是摆在柜台上让人看的,四阶内外库里一抓一把,珍库里少说也得九件五阶,不,六阶吧?”孟凡林撇撇嘴,不屑道。 六阶?寒渊真是大开眼界。五阶的宝物对应的乃是元婴之上的化神,这他知道,玄幽宗最强的掌门和四位堂主就是化神期强者。可化神之上又是个什么修为,他还不清楚呢。 这九珍阁,竟然能收藏六阶的宝物,岂不是说他们拥有化神之上的强者?而且听孟凡林的意思,整个广平府在九珍阁面前都算不得什么,甚至还有专门的一府名为九珍府,受九珍阁掌控。这样的实力,只怕比玄幽宗还要强大了。 “这天下的强者如云,势力无数啊......”孟凡林也忍不住唏嘘了一场,不过他马上就恢复了平静,把思维转回了眼前这三个箱子上:“总之,就是这样。小子,你既然进来了,就算你运气好。这三个箱子里,中间的这个装的是归魄融元玉,我势在必得,你想都别想。不过另外两个箱子,你可以任选一样。” 归魄融元玉?不知道。看孟凡林打探得清清楚楚的模样,就知道他是势在必得,寒渊当然不会同他争抢。眼下二人维持着一个脆弱的和谐关系,没必要为一个根本不知道有何作用的东西去刺激对方。不过面对这样一份机缘,寒渊也不能他说什么就立刻答应下来,讨价还价是必不可少的:“两件。你要的那个我半点不动,剩下两个送我算了。” 孟凡林毕竟是曾经的元婴强者,眼界和心胸可不像寻常弟子,为了保守秘密很能狠得下心来出/血。饶是如此,听见寒渊的话,他也是大翻白眼:“你想得倒是美啊。你以为老夫激发骸骨飓风扫清障碍是白干的?没有老夫,你能进到这儿来?那两箱灵石还喂不饱你吗?” 话说到这儿,孟凡林那张看似憨厚老实的脸庞上也带上了丝丝杀意:“机缘是个好东西,人人都想要。可是贪心过了,非但得不到机缘,还会惹来杀身之祸!” 这话,就是赤/裸裸的威胁了。寒渊眉头微微皱了一下,他在意的倒不是这个,二人现在不过是言语试探交锋,还远远没到撕破脸皮的那程度,半滴心血在手,他还真不怕。然而孟凡林话语里透露出来的那些信息,才让寒渊心底掀起了滔天波浪。 那两箱灵石,孟凡林看不上没有带走,这个他信。可听孟凡林的意思,那骸骨飓风竟然是他引发的?那可是曾经坑害过元婴强者的天灾啊,他自己也是刚从中死里逃生,对骸骨飓风的恐怖程度再清楚不过了。孟凡林如今还是练气修为,说他引发了骸骨飓风,不免太过耸人听闻了吧? 寒渊忍不住质疑道:“骸骨飓风?那该死的玩意,竟然同你有关?”他说这话的时候,手中霜祭剑散发出森森寒意,若是孟凡林胆敢回答一句是,他立刻就要拔剑出击,至少也得把自己之前狼狈成那样的仇报了。 孟凡林僵了一下,也发觉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当即“哎呀”一声。他虽然不傻,但确实不是个多有头脑的人。现在他和寒渊虽然不能说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起码也得绑了半根绳了,寒渊又是唯一知道他秘密的人,这嘴巴一个不小心就没闭住啊。 眼看寒渊裸/露在外的皮肤全是一道道还未痊愈的血口,再看寒渊眼带杀气,剑光闪闪,孟凡林脑子一转就知道怎么搞得。他一边幸灾乐祸,一边解释:“老夫可没那么大的本事。不过两百多年前,老夫刚晋升元婴,恰好就赶上一场骸骨飓风。” “所以你就直接进了飓风里面?”寒渊隐约猜到点什么,问道。 孟凡林点点头,寒渊知道的事情不少,倒也不差这么一点:“当时还是年轻气盛了,为了证明实力,贸然就闯了进去。结果丢了我一条手臂,成了门里那群老家伙的笑柄。虽然不知道这风来自何方,不过老夫总算也摸清了一点规律,只需要一点小手段,就能激发出这骸骨飓风。当然,这也是有时效性的,这一次老夫为了把枯骨城从地下抬出来,提前激发了它,没有五六十年,别想再来一次了。” 听起来,这骸骨飓风,是某种能量堆积到了一定程度激发出来的?这个念头只在心底过了一遍,就被寒渊扔到了一边。只要不来第二次,随便它怎么堆积激发他都没兴趣。不过这件事情,倒是可以拿来做个筹码。 “你说,如果我把骸骨飓风是你激发的消息说出去,外门的师兄弟是个什么反应?” “能有什么反应?那群废物,一辈子也不见得能结成金丹,活着也是浪费宗门的资源,死了就死了。”孟凡林满脸不屑,看起来一点都不把此事放在心上。 不愧是曾经的元婴魔君,丝毫不把他人的性命放在心上,为了自身利益激发骸骨飓风坑死不知多少人,眼睛都不眨一下。不过寒渊自己也不是什么大善人,全然没有替那些同门打抱不平的意思,继续慢条斯理地跟孟凡林谈:“我想内门的师兄们定然会好奇你是怎么激发的骸骨飓风吧?但凡天灾之下,必有机缘,能让曾经的冥火魔君折戟沉沙,说不定就有什么大发现啊。” 孟凡林脸色微微变了一下,不过马上又恢复了淡然:“那你就去问问谁想知道吧。不过要我说,比起骸骨飓风,他们恐怕更好奇你是怎么知道的吧?你说是我就是我啊?” “这就要牵扯到孟师弟的真实身份了不是?”寒渊冷笑一声,毫不客气。 孟凡林当即反唇相讥:“那就要可惜你手里的小神通法术了,哪个精英弟子也不会嫌多!” 二人针尖对麦芒,相互对视着,几乎要擦出火花来。面对这样珍贵的宝物时,修真者和世俗里讨价还价的小摊小贩还真没什么区别。这还是二人彼此既忌惮又有合作,又都各有机缘,两件未知的四阶宝物还不能动摇他们的心神。若是换了寻常的练气修士,现在恐怕已经拔刀相向了。 二人互相对视着,忽然异口同声道:“一个半!” 话一出口,原本紧张的气氛瞬间就松懈下来,这就是达成共识了。机缘这种东西,见者有份,谁拳头大就是谁的。既然二人的拳头一样大,那就只有见面分一半了。虽然理论上说是孟凡林发现并为此付出了不少,但是寒渊坑起他来那是半点都不会手软。别的不说,骸骨飓风差点要了他的小命,不找孟凡林算算账,都对不起他身上的伤。 孟凡林的心情可就没寒渊那么舒畅了,辛辛苦苦做的准备被寒渊摘了桃子,哪怕只是一半的桃子,也够让他郁闷的。接二连三败在寒渊一个练气期的小子手里,也是够邪门的,他简直都要怀疑眼前这寒渊是否也是一个夺舍的老怪物了。 孟凡林阴沉着脸,指着那三个箱子道:“为了归魄融元玉,我查了很多资料,这里是唯一可能到手的。千年前枯骨山灭门,九珍阁正在准备一场拍卖,可惜还未开场就和枯骨城一同成了死地。归魄融元玉乃是最后一件大轴,应当就放在中间这里。右边这个是开场第一件封面重宝,应当是四阶灵矿暗火煞金,归你。左边这个则是压轴的宝物,不过资料太少,查不到。不管里面是什么,你我各分一半。” 这个分配方式,十分合理,寒渊自然没有任何意见。看见他点头,孟凡林忽然露出一抹笑容:“见面分一半,老夫认了。不过有件事情,就要你出力了。” 第五十七章.开箱,血祭 孟凡林刚刚还在气愤,此刻却突然露出笑容,寒渊反而心一抖,提起了警惕。 他可不会被孟凡林那看似憨厚的笑容蒙住。别看他长得是一副淳朴农家子弟的平凡模样,这张皮子底下可是个正经的老怪物。两人虽然说不上是生死大仇,但绝对不介意找个空子解决了对方,也就是维持面上的和谐合作罢了。眼下孟凡林居然冲他笑得这么兴高采烈,有鬼吧。 不过,孟凡林的要求倒是不过分,寒渊也点头应道:“付出得到,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应该的。不过这箱子都摆在面前了,开箱取宝回外门,你还要我出什么力?” 孟凡林看他一眼,无奈道:“箱子摆在眼前,也拿不到啊。钥匙不知道在哪个死人手里,矿海青铜,落星紫金,你来开?” 额......这还真是开不了。经孟凡林提醒,寒渊才想起来,这还真是个大问题。无论矿海青铜还是落星紫金,都是上好的珍贵灵矿,一块就能打造一把极品法器了,硬度自然是无可挑剔。如今拿来制作箱子,上面的防御阵法或许年久失效,可矿石的硬度往这儿一放,那就是无懈可击的乌龟壳啊。他们都只是练气修为,虽然宝箱放着不动让他们轰,没个三天三夜都别想开一条缝出来。 看见寒渊的表情,孟凡林也舒坦起来:“你以为我待在这里是来睡觉的?若不是如此,老夫早就拿了东西回去了,哪里轮得到你。总之一句话,你我不联手把这三个箱子开了,里面的东西谁也别想拿。” 这的确是个问题。寒渊皱着眉头,仔细地打量了一番,提出一个想法:“你看,这三个箱子并没有被钉死在地上,应该可以拿回去慢慢开吧?” 这个想法倒是没问题。水滴石穿,这箱子再坚硬,也顶不住日日夜夜的切割。而修真者最不缺的就是时间,为了四阶的宝物,区区几个月的水磨功夫算得了什么。况且等回到外门,能够动用的手段更多,总能想到方法解决。到时候,剩下的矿石还能拿去打套法器。 可惜,想法很美好,现实却十分残酷。孟凡林一口否定了寒渊的提议:“不行,能拿走我早拿走了。储物袋上的低级法阵最多只能够承受一二阶的灵矿,三阶以上的灵矿密度太大,除非某些特殊灵矿,其他灵矿放进去的一瞬间便要把储物袋撑破。矿海青铜乃是后天炼制的三阶灵矿,拳头大一块就能废掉一个储物袋。” 灵矿,是有密度的。这个具体怎么算,只有炼器师才知道,寒渊并不清楚。不过越是高阶的灵矿密度就越大,这一点乃是修真界常识。矿海青铜虽然是用一堆二阶灵矿按比例炼制而成的后天三阶灵矿,但是也是实打实的三阶灵矿,就凭他们身上这最低级的储物袋,还真拿不走。总不能一人抱一个回去吧?别说抱不动,那一路不知吸引多少人的眼球,生怕招不来敌人呢。 打不开,带不走。眼前这三个青铜箱子,放着宝贝却拿不到手,还真是个麻烦! 眼看寒渊皱起眉头,孟凡林露出一抹理所当然的笑容,抛出了他早就计划好的话:“所以老夫说,你也得出力。你我虽然都是练气期,但是总有压箱底的招数吧?只要你我合力,哪怕一次开不了,两三次也够了。” 这个说法听起来,的确没问题。想来二人现在也是合作关系了,孟凡林自己也想拿东西,没必要骗他。寒渊放下心中的一点疑惑,点头答应。 孟凡林指着箱子上那巴掌大的紫金锁,侃侃而谈:“你看,核心就在这锁上。九珍阁的珍库上用的都是九重阵法结构,虽然说起来还不错,但是老夫那是什么人,破开它们不费吹灰之力。落星紫金乃是二阶灵矿,不算硬,只要能在一处爆发出筑基修士的攻击强度,就能破了它!” “喏,你站到这里,待会儿对着这锁正中心,尽可能压缩灵力,拿出你压箱底的本事——老夫知道你已经修炼了冰刃千闪。可惜这是大范围的风暴,要是有剑诀什么的武技就更好了......”孟凡林在那儿指挥,看他的模样,显然是早就做足了准备,心有成竹了。 “好了吧?”寒渊皱着眉头,微微侧过脸来看孟凡林。按理说这件事十分轻松,无非就是拿出自己压箱底的攻击力对着紫金锁轰上一道,没有半点危险可言。但是不知为何,他心中始终有点毛毛的,眉毛连连跳了好几次,直觉有危险即将到来。 寒渊很相信自己的直觉。他的直觉素来很准确,以往也救过他许多次。虽然直觉二字说起来非常玄妙,然而对于修真者来说却尤为可信。是以,寒渊虽然听从孟凡林的指挥,仍然暗中提高了警惕。当然,警惕归警惕,都到了这一步,因为这个直觉就停手才可笑。寒渊只是也留了一手,小心戒备。 莫非,这箱子上还有什么玄机,有阵法会被激发? 寒渊没来得及想太多,孟凡林已经抬起手来,一柄乌黑的鬼头长幡在空中若隐若现,浓郁的黑色毒煞从中涌/出,化作一条黑龙环绕着长幡旋转起来。他脸色同样严肃起来,顾不得自己之前那个念头,右手上霜祭剑寒芒闪烁,左手连打几个法印,一股寒气当即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寒渊到底还是留了一个心眼,并没有运用自己目前攻击最强的“霹雳”,而是选择了孟凡林知道的冰刃千闪。周围的温度瞬间便下降了一层,空中凝聚出滴滴水珠,然后化作冰晶小剑环绕在霜祭剑旁,拧成一道银芒直冲中间箱子的那把锁而去。 与此同时,孟凡林的攻击也已经蓄势完毕。他双手穿花蝴蝶一般法印连连,那柄长幡在空中猛地一挥,原本只是环绕旋转的毒煞之气当即如沸水一般鼓动激荡起来,那条毒煞之气形成的黑龙猛地一抬头,似乎是仰天长啸,仿佛要挣脱而出,肆虐天地。 那条黑龙身子一转,便和寒渊爆发出的剑光融为了一体。一黑一白,并肩携裹着直冲宝箱上紫金锁的中心而去! 然而就在这一刻,二人脚下的地面忽然猛地一震,光芒大盛!无数条黑红的光带从地面上亮起,一条条飞速旋转抽离,仿佛一条条诡异的血河流淌在那深蓝色的地面上。一缕缕黑红的血带互相缠绕着,宛若一张大嘴,从寒渊的脚下浮现,要将他彻底吞噬!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瞬间便让寒渊陷入了危机之中! 寒渊脸色大变,眼角余光朝着孟凡林一扫,却看见他脚下依旧是那深蓝色的蓝魅月晶,表情既肉痛又快意,手中法印接连不断,长幡牵连着那邪恶的黑红色法阵,哪里还不知自己是中了孟凡林的套。然而此刻,他却没有办法去找近在咫尺的孟凡林的麻烦,只能被迫将心神收回来,全神贯注地对付脚下的阵法。 黑色煞气浓郁粘/稠几乎要化作墨汁,暗红的血气翻腾不休,在地面上涓/涓流淌着,仿佛随时都可能血流成河。两道气息交错缠绕,让寒渊本能地恶心不已,有种作呕的冲动,仿佛腹内都被抽空了。 不,不仅仅是腹内!被这怪异的阵法笼住,寒渊浑身的血液都不受控制地沸腾起来,全身的灵力更是暴动,仿佛下一秒就要被烤干了。他倒是有心逃开,然而浑身灵力还被未施放完毕的冰刃千闪操控着,源源不断向霜祭剑涌去,再加上地上法阵的强大压力,哪怕是移动一下脚步都异常困难。 这感觉,简直就如同他之前给韩辉洒了一整包百叶白兰花粉一样。不,即便是十包、百包的花粉,也没法形容寒渊此刻的痛苦。 地上发动的不知是什么邪恶法阵,暗红的血光此刻浓郁得发亮,被血光笼罩的寒渊浑身的血液都在沸腾,他甚至能够看见一层薄薄的血雾从身上的毛孔中涌/出,那是他的血液承受不住这阵法的力量,竟然从血管内被生生吸了出来!寒渊原本白暂的皮肤都已经发红,他能够清晰地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一声声震如雷鼓,但是却逐渐地衰弱下去。 气血受损,就连心脏跳动的力量都不够了。若是这样下去,用不了多久,寒渊就要被吸尽精血,化作一具干尸。越是这样危机的情景,寒渊反而越是冷静,他顾不得心中蓬勃的怒意,持剑的手一震,竟然毫不犹豫地将冰刃千闪生生断开了! 法术被生生中断,寒渊猛地吐出一口鲜血来,原本就苍白的脸色更加难看。他来不及收拢刚刚涌回体内的灵力,霜祭剑一扬,暴乱的灵力被他一滴不剩地灌注进霜祭剑中,朝着脚下地面狠狠刺去。 剑式,霹雳! 仿佛雷霆电闪,快到不可思议,银白色的剑光带着森森寒意,当即与脚下一条翻涌的血带交接,发出一声尖锐的爆破声。紧接着,以寒渊的双脚为中心,周围一条条血带都发出了剧烈的声响,黑红两色气息翻腾不停,如同泉/涌一般喷出,被孟凡林那柄鬼头长幡引导着直扑面前三个青铜宝箱。 第五十八章.教训 砰砰砰! 接连三声巨响!那一道集合了三方力量的风暴猛地撞击在三个箱子上,直接卷开了上面的紫金锁,当即便是箱门大开,露出了里面的物品。寒渊在旁边看见这一幕,更是愤怒。这三个箱子哪有孟凡林之前说的那么坚不可摧,无非是夸大引他上钩而已。 孟凡林或许也没有料到寒渊竟然能这么快脱身出来,他脸色一变,双手一压,掐出一个法印。一瞬间,原本已经被寒渊斩断好几根的血带像是吃了什么补药一般猛地增长,蛇一般在地上盘旋,浓厚的血光再次将寒渊笼罩在内。 然而有了刚刚好不容易挣脱出来的空隙,已经有所防备的寒渊岂能让自己再次落入血阵之中?他将霜祭剑一指,灵蛇剑法五式轻车熟路地使出,冰寒的剑光化作一条灵蛇与那黑红的血蛇厮杀起来。 只可惜,就是这一下耽搁,那柄鬼头长幡在空中一卷,已将三件物品裹了进去,落入了孟凡林的怀里。 寒渊咬牙怒道:“孟凡林!” 孟凡林狞笑一声:“心血固然重要,然而跟归魄融元玉比起来,又算得了什么?” 寒渊脸色难看无比,他右手持剑,左手掌心中则浮现出一小滴圆溜溜的暗红色血珠,随即毫不犹豫地一把捏爆!既然孟凡林用他的实际行动告诉自己这半滴心血并没有什么作用,那还不如给他一个痛快! 孟凡林原本还想要再做些手段彻底解决了寒渊,然而心血被灭,脸色瞬间便苍白如纸,吐出了一大口鲜血,气息也一下子衰败了下去。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放弃了同寒渊纠缠的念头,手腕一翻,原本平整得没有一丝缝隙的深蓝色地面竟然从中裂开一个圆洞,身子一扭便钻了进去。紧接着,洞口又飞快合拢,再也看不出半点痕迹。 一道迟来的剑芒狠狠劈在了地面上,擦出星星点点银白色的火星! 霜祭剑乃是冰属性的法剑,此刻竟然能在地面上擦出火花来,可见寒渊是何等用力,心中的怒火又到达了怎样的地步。他一步跨到之前孟凡林站立的地方,举剑又在地上连砍几下,可惜只划出了一道浅浅的白色痕迹,不得不咬牙停了下来。 “该死......你别让我抓到!”寒渊喘了几口气,恨恨道。因为气血受损,他的脸色显得有些苍白,越发衬托得一双眸子漆黑如墨,里面满满的都是怒意。两条剑眉因为怒气而上挑,心里更像有一座火山,无数的岩浆在其中涌动不停。 如果只是失去机缘宝物,他可能还只是有些失落,并不会特别在意。然而孟凡林刚刚的行为,才是真正激怒了他。毫无疑问,他被孟凡林坑了一把,而且这个坑还是他自己主动踏进去的,这才是让寒渊感到愤怒的事情。 当然,这个事情,并不能过多地怪罪孟凡林。他们两个人,本来就是互相提防又合作,换了寒渊自己,碰到合适的机会他也不介意给孟凡林一刀。在这种情况下,孟凡林的行为,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了。只能怪他自己,还是太过大意轻信了。 逐渐冷静下来的寒渊,也将事情的大概理清楚了。那个血祭的阵法,显然是早就布置好了,就等他自己撞进去。恐怕就连之前他发现密室、试探交锋乃至达成协议都在对方的计划之中。这样一算,寒渊也忍不住悚然而惊,忍不住怀疑之前二人的交锋里有几分是孟凡林的计划,几分是自己的选择了。 尽管只有两次接触,孟凡林的为人他也能看出大概,虽然不蠢,然而性格冲动思维简单,实在不算是心机深沉之人。如果他真是那么老谋深算的人,就凭元婴老魔四百年的阅历和积累,想要坑死他寒渊还不容易?别说第一次见面就被他打败敲诈了一笔,凭刚刚那个血祭阵法就能直接要了他的命,哪里能让他挣脱出来。 也就是说,孟凡林确实有些心机,但是还是太过急躁了,不需过分夸大。怪只能怪他自己过于大意,以为有半滴心血在手便可高枕无忧,落入了孟凡林的圈套中。 事实上,早在孟凡林承认他操控了外面那个房间的陷阱的时候,自己就该提起警惕才是。心血有用吗?当然是有用的。手持半滴心血,就如同孟凡林自身的血肉一般,普通人很难克服身体的保护本能对自己下手。然而寒渊却忘记了,孟凡林乃是元婴老怪夺舍而成,不能以常人的目光来看待。 元婴期一身修为都在元婴之中,对于肉/身已经没那么看重了。据说元婴期的强者哪怕断了手臂,也能在数年之内逐渐生长回来。孟凡林既然曾是元婴期修士,只要下决心牺牲半滴心血来解决他这个麻烦,反抗身体的本能还是很轻松的。 就好比说让一个凡人砍断手臂,他恐怕狠不下心来;让一只壁虎自断尾巴,它却不会有太大的痛苦。如果壁虎的魂魄进/入凡人的体内,它的思维仍然是壁虎的思维,让它自己砍自己一刀,只要下定决心便不会遭到太大的反抗。 孟凡林便是那只壁虎,只可惜他太高看了自己,也看低了寒渊,尽管成功坑了寒渊一把,但是毕竟没有杀死他。经过这件事,他们两人也算是彻底撕破了脸皮,下一次见面,必然要分个你死我活。到那个时候,寒渊绝不会再有半分犹豫手软。 不管怎么说,这也算是一个教训了。事已至此,愤怒懊悔是没有用的,寒渊的心情渐渐平静下来,开始反思自己。 他还是太嫩了,轻易就相信了他人,警惕心还是不够。这也是因为他初出茅庐经验不足,毕竟只是个十六岁的少年,遇事不免还是想得简单。孟凡林却是元婴老怪夺舍,哪怕头脑再简单的元婴修士,那也有着几百年的阅历,被坑也是可以理解的。 理解归理解,这个教训寒渊算是记住了。修行一途危机重重,没有那么多好运。这一次他只是气血受损,下一次可能就会丢掉性命!或许从某种角度来说,这也是一件好事,现在受一点小伤,总比日后被更强的对手坑到死的好。 当然,这种好事,再见面的话他是一定要好好“感谢”孟凡林的。尽管他已经冷静下来,想起孟凡林对他的蒙骗和戏弄还是让寒渊咬牙切齿。 眼看破不开地面,孟凡林更是不知道跑到哪儿去了,寒渊干脆也不再做无用功。他收剑在手,最后看了一眼那三个已经空空如也的青铜箱子,转身打算离开这儿。 只是这一眼,寒渊已经走出去的脚步就被钉在了地上,又被扭了回来。 一眼粗看过去,似乎会觉得这三个箱子没有任何区别,里面都是空空如也。可是一旦把三个箱子连起来看,就会惊讶地发现,最左边的箱子里面的空间似乎要比另外两个少了一截,看起来要小很多。可是按理说,这三个箱子都是同样的规模大小,分明是一套的,内部储存的空间怎么可能有区别呢? 寒渊连忙两步跨到最左边的那个箱子面前,蹲下来仔细地打量着箱子内部。 这一看,果然发现箱子内部凸起了一块。准确地说,是箱子里弹出了一个小箱子,同样也是青铜制成,和大箱子内部完美契合在一起。如果不仔细观察,恐怕还当真注意不到。这小箱子应当是用某种机关隐藏在箱子内部,只可惜千年过去,机关早就失效,以至于箱子一打开便自动弹了出来。 寒渊用白骨匕首戳了一下,并没有什么陷阱,便将匕首伸进去,顺着边缘将这个小箱子一点点撬了出来。这个小箱子上倒是没有锁,寒渊双手微微一用力,便将它打开了。 箱子里铺着上好的丝绸,不知是用什么妖兽的丝织成的,这么多年过去依旧绚烂,一打开便照得满室生辉。不过真正吸引寒渊目光的,还是上面细细的一卷书页。 修真界里的典籍通常都以玉简记录,纸张这种东西那是很少见的,能够流传下来的纸张那更是少之又少。也不知这是什么纸,历经千年而不朽,还隐隐泛着一层灵光。寒渊将它小心翼翼地展开来,第一页便是龙飞凤舞五个大字: 荒古碎星指! 第五十九章.问路韩莹 这书页的作者显然是个放/荡不羁的人,字迹龙飞凤舞,寒渊第一眼扫过去便看见“指戳苍穹”四个字,愣了好半天才看明白是杀戮的戮,简直哭笑不得。抛开这一点,他仔细地辨认了一番,简直是狂喜,脸上的笑容止都止不住。 根据第一页序言上的记载,荒古碎星指,乃是千年前一名化神境的大能碎星老祖的独门神通。说起来,这碎星老祖也是个赫赫有名的人物,广平府一代传奇强者,就连寒渊都在礼史课上听过他的大名。据载,这碎星老祖天资非凡,金丹期便领悟了自己的小神通,化神后更是将这门小神通领悟为了神通。 而这书页上记载的,便是他的好友以这门神通为基础创出的,小神通法术碎星指,与神通法术荒古碎星指! 从孟凡林手中得到冰刃千闪以后,寒渊就专门去查过相关的资料,对这神通也算是比较了解的了。无论神通还是小神通,都是天道所感,只能自己修炼,他人无法夺走。是以有很多人选择将模仿神通创造相应的法术,尽管不如天生神通,也远胜于寻常的法术武技。 有小神通法术,当然也会有相应的神通法术。事实上,寻常的化神强者只能有一门神通,自然会千方百计寻求其他神通法术修炼。一门神通法术,绝对算是五阶的宝物,而且还是五阶宝物中最珍贵的那一类,哪怕是化神强者知道了也要争抢。虽然不清楚孟凡林拿走的那三件宝物价值几何,然而就算把它们三件加在一起,恐怕也顶不上这门法术的十分之一。 而眼前的这几张薄薄的书页,无疑更加珍贵。因为这其中不仅仅有神通法术荒古碎星指,更有小神通法术碎星指。它们一脉相承,彼此契合,其价值绝不是一加一等于二那么简单。 试想一下,一个修士若是从金丹期就修炼碎星指,修为提升后再修炼荒古碎星指,一脉相承,其实力自然比单独修炼一门神通法术的修士要强,最适合那些有希望晋升化神的天才子弟修炼。就凭这一点,这几页书页的价值就远高于寻常的神通法术了。 寒渊虽然不是什么天才,然而捧着手中薄薄的几页纸,简直像是被天降流星砸中了一般,兴奋得无以言表。那门荒古碎星指对眼前的自己来说还是太过遥远了,可是碎星指可是实实在在的小神通法术,等他筑基后又是一门杀招。 加上从孟凡林手中得到的冰刃千闪,寒渊就有整整两门小神通法术了。这一点,想必就算是内门那些精英弟子,也没有几个能达到。一旦他晋升金丹,就凭这两门小神通法术,在同境界修士里不敢说同阶无敌,也定然远胜于常人了。 所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虽然被孟凡林坑了一把,却得到了这么一卷神通法术,比较起来,之前的损失都不算什么了。若是让孟凡林知道,只怕就要捶胸跺足,懊悔不已了。当然了,这也是他活该,自己要布局坑害寒渊一把,反而错过了一番机缘,这就是命中注定无缘,怪不得人。 从这个角度来说,这孟凡林当真是个福星。二人第一次交手,寒渊得了一门小神通法术;第二次交手更夸张,直接是一套神通法术。寒渊这样一想,简直都要感激他了。 寒渊小心翼翼地将这几页纸卷起收好,兴奋地起身,还觉得心脏砰砰直跳,说不清是之前亏损了气血还是刚刚过于激动的原因。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直到自己冷静下来,面上看不出什么端倪了,才提防着孟凡林的偷袭走出了这个密室。 不过这一次,倒是寒渊想多了。直到他离开了九珍阁,再次走进那茫茫的枯骨平原之中,也没遇到半点危险。看样子,之前那半滴心血也给了孟凡林不小的伤害,不知道逃到哪儿去修生养息了,倒是让寒渊小小地出了一口气。 距离之前那骸骨飓风爆发已经过了两日。寒渊走在一望无际的枯骨平原中,前后四望,全是一片白茫茫的碎骨夹杂着枯萎的水晶花,心中说不出的郁闷。 没错,他又迷路了。 寒渊抹了把汗水,简直无语。要不是这次进/入枯骨平原,他还当真不知道自己的方向感这么差。不过这也怪不得他,这灰蒙蒙的天空连个太阳的影子都没有,满地一片白茫茫,四面八方一模一样,没有半点标志物,神仙来了也分不清这前后左右啊。 好吧,或许神仙能分清,反正他是分不清。寒渊硬着头皮往前走,忽然看见前方一片灰白色中,突兀地出现了一个黑影。 黑衣,内门弟子?寒渊本能地就想转身躲开,不过这么近的距离,对方已经看见了他,他也只有上前几步行礼道:“见过师姐!” “嗯,免礼。”韩莹点点头,随意应了一声。她瞟了一眼寒渊,顺口道:“既然还活着,那就不要在这儿乱转了,这就回去吧。” 寒渊刚刚将头抬起来,看见眼前女子那张娇/媚的脸蛋,瞳孔便微微一缩,连忙又将头低下去,做出一副乖顺听话的样子来:“谢师姐!只是......弟子侥幸从飓风中脱身,迷失了方向,还请师姐指个路。” 韩莹手里还握着一枚传音符,显然是在同什么人进行传音。只是这儿混乱的煞气影响了符篆的力量,对方的话断断续续,还带着一片杂音,这让她有些烦躁,看也没看寒渊地往侧后方一指:“那边!少主亲自带人前来,黑日魔魂舟就在那儿,自己去吧。” 韩莹口中的少主,是指玄幽宗当代的掌门继承人,也就是玄幽仙子舒冉。入门三个月,寒渊自然早就知道了舒冉的身份。他倒是没想到连舒冉都亲自前来,只怕这次骸骨飓风已经惊动了宗门高层了。 当然,这和寒渊没什么关系。他迅速地收拢了心神,仍然低着头,感激道:“多谢师姐!那弟子,就先告退了。” 韩莹的心思全在手中那块呲呲作响的传音符上,她嗯了一声,挥了挥手让寒渊离开。寒渊如逢大赦,顺着韩莹所指的方向低着头离开,看见韩莹并没有注意到他,才瞬间奔跑起来,几步便没了影子。 韩莹握着传音符,有点不确定地往后看了一眼,那里早就空无一人,忍不住露出一点怀疑的神色。 传音符里忽然传出一个男人的声音:“怎么了?” 韩莹脸上当即绽放出灿烂的笑容,将刚刚的那一点疑惑抛在了脑后,笑吟吟道:“没什么,文飞。刚刚碰到一个外门弟子,我看他长得有点眼熟,想必是认错了吧。” “你和什么外门弟子眼熟?”那边的男声冷哼了一声,有点不悦。 韩莹咯咯地娇笑起来,全不在意:“那么一说罢了,人家眼熟的只有你呀。等我回去了,贡献值正好为你兑一朵净魔白莲,你便可以闭关结丹了。等你闭关了,我也好去外门走一遭,把那个什么寒渊解决了,也算是为辉儿报仇。” 传音符里杂音阵阵,又恢复正常:“骸骨飓风这样的天灾,区区一个外门弟子,只怕早就没命了,等不到你动手了。比起那个,你自己小心些吧,枯骨平原也是个邪气的地方。” 听见恋人的关怀,韩莹双颊浮起一抹醉人的嫣红,哪怕明知对方看不见,也忍不住露出笑容,甜丝丝道:“人家知道呢。堂堂筑基后期,连枯骨平原也怕吗?你且等我回来就是了。” 寒渊驭使着灵鬼幻影步一路狂奔,确信韩莹别想追上后才敢停下来,回想刚才的情景,大呼幸运。多亏韩莹********全在传音符上,全然忽略了同她擦肩而过的自己,否则他能不能出来还是个问题。 万万没想到,他能够在这枯骨平原上碰见韩莹!尽管寒渊从来没有见过韩莹,然而那同韩辉有着七分相似的容貌,还是能够让他一瞬间就猜出眼前女子的身份,将这个穿着内门黑袍的女子同多年前裹在绚烂锦绣中的那个少女联系在一起。 韩家大小姐,韩莹! 这个名字,曾经就是笼罩在寒渊头上的一片阴影。即便是如今,也依旧带给寒渊相当的心理压力。还在韩家的时候,韩莹就让幼时的他去鬼门关走了一趟。如果只是一个韩家,或许韩莹还不会太过在意,然而自己废了韩辉,身为胞姐的韩莹是不可能不恨他的。这样的新仇旧恨加在一起,哪怕韩莹不找他的麻烦,寒渊迟早有天也要杀上门去的。 当然,不能是现在。寒渊又不傻,他如今一个练气圆满,对上已经筑基后期的韩莹,那不是找死吗?在他筑基以前,还是要以低调为主,最好不要引起韩莹的注意。等到自己筑基强大以后,一举了结双方的恩怨,这才是正道。 第六十章.同门与教习 天色逐渐昏暗下去,灰蒙蒙的天空多了一抹橘黄的色泽。虽然还隔着数百米远,寒渊也能够清晰地看见自己的目的地。 这是一艘通体漆黑的巨轮。 它足有百丈长,三十丈宽,船上立着三层楼。船身有一片片鱼鳞般的纯黑的利刃往外翻开,栏杆上闪烁着金属的光泽,每隔几步就有一管灵晶炮从船内伸出来。在船头与船尾,各有一眼漆黑井口,往外滚滚地翻涌着煞气,无数幽魂恶鬼在浓郁的煞气中穿梭游动。一轮黑日高高悬挂在这艘巨轮的顶端,漆黑的太阳边上镶嵌着一溜金边,放射/出灼热的光芒,吸引着所有生命的目光。 黑日魔魂舟! 这类飞行法器,寒渊在徐宜那儿也见过,那艘小竹船带着他们一众新弟子进/入外门。然而跟眼前这艘黑日魔魂舟比起来,那简直就是练气与元婴的差距,寒酸得根本没法见人了。 这黑日魔魂舟,其实同什么七星招鬼扇、缺月寒铁甲一样都是宗门的制式法器。只是这艘巨轮的等级,不知比那些法器高了多少,至少也是长老级的座驾了,里面住上几千人都不成问题,拉出来就是一只小军队。这一次为了寻找幸存的外门弟子,宗门也算是用心了。 寒渊一边感慨着,一边慢慢地接近了这艘巨轮。自己宗门内部地盘,也没什么好检查的,守门的弟子看了看他的腰牌,核对了一下/身份就让他进去了。 等到真正走进这艘船,进/入了属于外门弟子的区域,寒渊站在走廊里,忽然便感觉全身力气一泄,这些天来一直提着的心一下就落回了实处。尽管走廊里空无一人,他却有种说不出的亲切感来。 怎么能不亲切呢?尽管只是短短几天,寒渊却在生死间游走了数次,一个人在空旷的平原上游荡,就连银子和碧蛇都陷入了沉睡,这种滋味是很难受的。直到现在,他才终于可以放松下来,不用再时刻紧绷着神经提防四周可能的危机了。 这样想着,寒渊也忍不住笑自己是被惯坏了。之前他在毒窟里的时候,日日夜夜都是如此,一个风吹草动都能让他紧张不已,那时候也没觉得怎样。倒是逃离韩家拜入宗门后,过惯了安稳的日子,这么几天都觉得难受了。 不过人毕竟是群居性的生物,有个能够依靠的宗门,感觉其实也不坏。寒渊这样想着,顺着走廊往里走,看着一扇扇紧闭的门上或亮或暗,忍不住皱紧了眉头。 按照之前守门弟子的解释,亮了灯的房间意味着有人居住。这最底下一层是给外门弟子的,然而此刻这么多房门都是暗着的,亮灯的房间反而寥寥无几,可见这次幸存的弟子有多少了。寒渊倒不至于为他们的死有什么感伤,然而心中多少也有几分感慨。这都是孟凡林造的孽,日后有机会,他必然亲手了结了那个老家伙,也算是给这些同门一个交代吧。 寒渊一路走到最里面属于朝云峰的区域,正要随便找个房间进去休息,忽然看见前面站着一个人,灰袍下半只袖子空荡荡的,右手里还握着一把人高的长戟。 “白薇?” 寒渊一惊,有点不敢置信。眼前身着灰袍的少女,算是他为数不多的朋友。初见时那个英姿飒爽的少女给他留下了相当好的印象,然而此刻的白薇衣着虽然干净,长袍下的左袖分明是空荡荡的。 “寒渊。”白薇点点头,冲他淡淡地笑了一下,算是打招呼了。看见寒渊在看她的手臂,倒也没有遮掩的意思,反而大方地一笑,把剩下的半只左臂冲他晃了一晃:“虽然被飓风卷走了一只手,毕竟是活下来了,也算运气不错。” 寒渊一怔,这才发现白薇面容虽然有些憔悴,然而一对细眉上挑如柳叶小剑,一双凤眸灼灼发亮,并没有他想象中的郁气苦闷,反而充满了英气,瞧起来竟比以往更兴奋些。他也露出一点笑容,应道:“是啊,我的运气也不错。” 白薇哈哈笑了一声,长戟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度,目光灼灼地盯着他道:“你的运气向来不错,否则实战考核也不能排在我前面。这次骸骨飓风,我虽然丢了一只手,然而也有所感悟,筑基可期。待到筑基后,你我再战,可否?” 寒渊看着白薇空荡荡的左袖,犹豫了一下,没有回话。白薇两条细眉一扬,威风凛凛的长戟指向他,怒道:“你这是什么表情?不过是少了一只手!寒渊,你且看着,我必筑基!” 白薇这样一说,寒渊倒是真的不知怎么回话了。一只手臂被从中截断,对于绝大多数练气修士而言,这都是能够判死刑的重伤。修炼讲究周天运转,少了手臂上的经脉,还怎么形成大周天?除非能够找到某些断肢重生的灵物或丹药,否则不要说筑基,即便是维持修为不散都很艰难。 然而那些灵药,最少也是三阶的宝物,即便是金丹修士都未必能够拿出。据寒渊所知,白薇只是一个小修真家族的子弟,怎么也不可能拿出这样的灵药给她。换了其他断肢的修士,大都要灰心丧气,下山去做个富家翁安闲度日。也就是白薇这样好强的少女,还不肯放弃。 大概是知道寒渊心中在想什么,白薇将长戟收回怀里,自嘲地笑了一下,只是目光依旧坚定:“我总要试试吧?修炼一途,与天搏命,少了一只手臂,便走不下去了吗?我白薇却不信!” “那......祝你好运。”寒渊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他向来不善言辞,只好干干地祝她成功。不得不说,他由衷地敬佩白薇,能够毫不动摇地坚持下去。可惜她在骸骨飓风里失去了左手,想要坚持修炼都十分艰难,否则就凭她这样的坚韧的心志,就不知比多少人强了。 只能说,这就是命,甚至都不能完全怪罪到孟凡林头上。命运二字,即便是修士也无法逃脱。修士修炼变强,不就是为了能够掌握自己的命运,避免这样的情况吗?天灾人祸,不可避免,只有自己足够强大,才能够最大程度地生存下来。 白薇冲寒渊笑了笑,转身进了她的房间。走廊上的灵石灯为她投下浓重的暗影,寒渊看着她的背影,无声地摇了摇头。这条路,显然不是那么好走的,只不过这是她自己的选择,旁人无权干涉。何况他与白薇,本身就没有那么熟悉。 寒渊随便找了个空房间挂上自己的名字,他并没有立即休息,而是继续往最里面走去。他既然平安归来了,总要给教习说一声才是。还有那具放在他储物袋里的煞尸,正好交给严文彬。毕竟修行的不是尸傀恶鬼之流,有那么具恶心玩意放在身边,总觉得不太舒服。 教习的房门只是虚掩着,寒渊看了眼就推门进去,正好看见严文彬和韩秋慌慌张张地分开。他暗自偷笑了一下,不过面上当然是一脸淡然,好像什么也没见一般拱手行礼:“弟子见过二位教习。” 韩秋轻咳了一声,一身黑色宫装抚过地面,走到边上落座。严文彬看起来心情不错:“寒渊?你平安无事,看来果然是有造化的。” 寒渊道了一声谢,又把储物袋递过去,让严文彬检查里面的煞尸。韩秋在一旁看着,冷不丁问道:“只差一枚筑基丹了吗?” 这话问得没头没脑,不过寒渊也听得懂,点头称是。他如今的修为已是练气圆满,接下来就是将灵力打磨沉淀,一颗筑基丹的事了。只要一颗筑基丹,便能够破开屏障,筑基褪凡。 韩秋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也没再多说什么。寒渊心里觉得这位韩教习怪怪的,不过他也懒得想那么多,在严文彬收下煞尸后便转身离开了。 望着寒渊离开的背影,韩秋忽然扭头问道:“怎样?” 严文彬端着他的茶盏,想了想回答道:“这有什么怎样?挺好的。连骸骨飓风都能活下来,你之前计划的那些考验都用不着了。你现在上去给他一枚筑基丹,咱们就多一个筑基期。” “不,还是先让他去宝堂问了再说。筑基丹可不是那么好得的,等他到处都寻不到筑基丹后再给他。”韩秋秀丽的眉毛微微拧起,不悦道:“徐宜那个笑面虎,他是打定主意不沾手,就连徐家的事也一概不管了。只是单凭我们几个筑基期,哪怕加上这寒渊,想要对付我那好父亲,恐怕还不够啊......” ——————————————————————————————————— 这章不是我水嗯,下完副本后总得有个过渡章,缓和一下气氛。白薇和韩秋在后文还会牵扯到别的一些东西,以后会提到,现在先不说。另外白薇不是女主,现在和将来都会是纯净的同门关系,大家别多想,正牌女主明天见。 第六十一章.月下佳人来...烤雕 韩秋和严文彬在房间里讨论了什么,寒渊一点都不知道。事实上,他也没兴趣去打探两位教习的八卦。一进到属于自己的、安全舒适的房间里,这些天里被压下的疲惫感就如同潮水般涌来,一瞬间便把他淹没了。 这一睡,就是一天一夜。以至于寒渊朦胧地睁开眼睛,透过小窗看见墨蓝的夜幕时还有点茫然,简直以为自己才刚刚躺下。 不过,这并不是什么大事。这场灾难的幸存弟子还没有搜寻完,黑日魔魂舟那轮黑日也熄灭了,整艘巨轮都陷入了沉眠,走廊中灵石灯亮着温暖的光晕,给人安心的感觉。 寒渊揉了揉眼睛,换了件干净的衣服,一个人走了出去。 墨蓝色的夜空,广阔寥远,像是一片无边无际的海洋。遥远的天幕上,悬挂着一轮浑/圆的玉盘,为这片天地铺开流水一般的轻柔银纱。又撒了一片碎钻似的星辰,组成一条淡银色的长河,隐映在明月背后,在夜色里熠熠生辉。 正是十五,月华最盛。即便是枯骨平原混乱的煞气,也挡不住太阴星的月华之力,不得不将天空让给皎洁的明月,漏下了一地闪闪烁烁的碎玉。附近碎裂的骨骸早就被弟子们打扫过,露出平整干净的土地,造就了这枯骨平原中难得一见的静谧夜景。 漫步在这样美妙的夜色下,寒渊抬头仰望天空,忍不住......饿了。 没错,就是饿了。寒渊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几乎都能听见里面发出的声音了。这也怪不得他,练气修士不能辟谷,这些天来全靠辟谷丹维持生命,虽说不至饿死,但是也吃不饱。何况他刚刚睡了一天一夜,不饿才奇怪。 天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一只飞鸟抖擞精神,从明亮的玉盘中穿过,然后直/挺/挺地摔了下来。 寒渊上前两步,满意地拎着自己的战利品走到一处巨石后面,然后去附近拎了几节不知名妖兽的腿骨搭了个篝火架。这样美妙的月夜,换了世俗界的文人雅士,或许会诗兴大发,可是换了他嘛......不好意思,他是个俗人,当初在白马城的时候,也没学吟诗作对来着。 这地方当然没什么木柴可烧,寒渊找了些杂草放进去,抬手打出几个符印,施放了个火球术。一簇小火苗从他的指尖亮起,微微晃了两下,还没等杂草点燃就又熄灭了。寒渊皱着眉头,又释放了两个火球,可惜都只能擦出一点火花来,风一吹就没了。 金木水土,四系灵根,就是没有火。灵根劣势摆在这儿,还真不能怪寒渊修炼法术不认真,连这最基础的一阶法术都发不出来,实在是他没有火属性的缘故。只不过眼下没火,他手里连个火果火折子也没有,打了猎物也吃不到,这未免太惨了点。 寒渊愁眉苦脸地蹲在篝火架前,远处忽然一道火光激射而来,瞬间烧得架子内一片通红! “什么人?”寒渊猛地起身,霜祭剑已经握在手中,一脸警惕地转身看去。他的心中说不出的惊愕,能够这样无声无息地来到他身边发动法术而他却毫无所觉,这至少也是个筑基期了。 从巨石的另一边,缓步走出一名少女。看见她的那一瞬间,寒渊也忍不住为之失神。 一袭水蓝色长裙披着墨色的披风,淡雅素洁,犹如夜色中的蓝莲花幽幽绽放,翩翩踱步而来。那水蓝色的裙角,沾染着月华星辉,清雅出尘。她抿着唇不发一言,就已然令天地失色,令那明月繁星都做了陪衬,唯有那张清雅绝伦的面庞,在月光之下静静绽放。 即便是寒渊,也沉醉在这样的美丽中,好半天才回过神来,有些尴尬地行礼道:“见过舒冉师姐!” “师弟不必客气。”舒冉应了一声,一双明眸从地上那只被寒渊打下来的鸟儿上似笑非笑地划过去,又落在寒渊的脸上:“我就是来看看,是谁这么大胆子,把我向长老们传信的夜羽云雕给打了。 传信?寒渊心底咯噔一下,他低头看去,果然发现那只倒霉的夜羽云雕还带着未散尽的灵力波动,爪上还绑了一根小小的玉管。他有点尴尬地抬起头,不知道说什么好。 谁能想到堂堂玄幽仙子舒冉,不用传音符篆,偏要用凡人信鸽似的法子叫灵宠传信呢?他也没在意一只练气三层的妖兽,顺手打了下来加个餐,偏偏就撞到这事上。这种事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舒冉要是想责罚他,他还真没话说。 不过寒渊并没有担心的感觉。以舒冉的实力和地位,她要是想找自己麻烦,还用得着亲自出来?况且就之前和舒冉接触的经历来看,这位尊贵的玄幽仙子,并不是一个狠辣的魔女,至少对自己宗门的弟子来说她是很包容的。 果不其然,舒冉并没有生气,反而露出一抹浅浅的笑容:“怎么,想烤了吃?” “额,是啊。”寒渊有点尴尬,还是点头承认:“实在不知是师姐的雕......” “打都打了,吃吧。”舒冉也没想到他这么坦诚,无语地看了他一眼,一边又唤出了另一只鸟儿,把玉管取下来让那只鸟儿带走,对他解释道:“这儿煞气太过混乱,传音符时好时坏,还是用妖宠来得方便。” 寒渊想起之前韩莹手里那块杂音阵阵的传音符,恍然大悟。高级的传音符倒是不受煞气影响,然而价格昂贵,眼下又不是什么大事,自然还是叫妖兽带信来的划算一些。看舒冉的意思,是真让他吃? 他就这么一晃神的功夫,再定神一看,舒冉竟然已经把那只夜羽云雕的羽毛扒了个干净,甚至不知从哪儿摸出来一根银签子把它穿了个串。 寒渊目瞪口呆! 看见寒渊受到惊吓的表情,舒冉反而笑了,找了个舒服的位子坐下来,把那只倒霉的云雕放在火上烤着,一边冲他点点头:“坐吧。你的法术修炼得不好啊,连个一阶的火球都放不出来。” 若是换了其他筑基修士,以寒渊的性格是绝不会多说一句的。然而不知为何,这句话出自舒冉之口,他便忍不住要为自己辩驳一下:“因为弟子没有火灵根......还是师姐为我测的灵根呢。” 舒冉听见这句话,轻轻咦了一声,忍不住抬头打量起他来。 在玄幽宗难得安闲舒适的生活了三个月,又正是长身体的年纪,如今的寒渊早就不是从前那个瘦弱的少年了。他的容貌逐渐长开,剑眉星目,轮廓俊逸,原本的清秀中更多了一丝阳刚之气,有了青年的俊美模样。原本瘦弱的身体也变得挺拔,平凡的灰袍勾勒出精健的形体,比舒冉还要高上一点了。 虽然寒渊的变化颇大,但是修真者的记忆何等精确,舒冉这么一看便想起来,一双眸子里也忍不住泛起异彩,笑道:“你是叫......寒渊?竟然已是练气圆满了,我险些认不出你。” 这句话其实纯属客气,以舒冉的身份,又怎么会专门去记一个外门弟子呢?不过是宗门师姐对师弟的一句寒暄,寒渊却不自觉地挺直了脊背,有点自豪的感觉。 舒冉说了这句话,也就不再多说。她毕竟身份不凡,又是筑基期修士,和寒渊本来也没什么话好说。至于寒渊,就更不是多话的人。两个人把那只鸟默契地分了,一人坐一边,谁也不说话,各自低头开吃。 火焰烤得鸟肉滋滋冒油,飘散开浓郁的肉/香。寒渊看见对面的舒冉从储物戒指里摸出一把香料佐菜的灵草均匀地洒在烤肉上,一个白玉葫芦口朝天接了漫天月华,再倒出来便是淡银色的琼浆。他再低头看自己手中干巴巴的烤肉,内心受到的冲击简直无法用言语描述。 世人印象中端庄优雅的玄幽仙子私下竟然是这么个形象,若是让其他弟子知道,恐怕要把眼珠子都瞪出来。 事实上,舒冉倒没想那么多。魔门弟子素来随性肆意,放/荡不羁,她本性如此,在同门师弟面前,自然也没什么好掩饰的。只不过舒冉地位不凡,普通弟子连见她一面都难,更别提什么私下交往了。若是让其他弟子知道寒渊能够和舒冉坐在一起聊天烤肉,想要追杀他的人估计能从朝云峰山底一直排到山顶。 二人就这么安安静静地吃完了。面前火光还没有熄灭,映得舒冉白玉似的脸庞晕了一抹红霞,仿佛有一种光丽艳逸。她站起身来,浑身沐浴在明亮却又柔和的月华里,像是月下幽艳的泉水,极清而深,整个人的气质瞬间就变得清雅高贵起来,和刚才随性地坐在地上的模样又不一样了。 此刻的舒冉,才是往常优雅端庄不可触摸的玄幽仙子。寒渊一阵恍惚,回过神来,连忙跟着起身:“送师姐。” 舒冉一双黑琉璃似的明眸落在寒渊身上好一阵,才抿唇笑道:“师弟多礼了。”她话说完,便不再看寒渊,水蓝色的裙摆轻飘飘地荡漾开来,转瞬之间就消失在了寒渊的视野中。 寒渊目送她离开,忽然有些怅然若失,一瞬间念头百转,又好像什么也没有想,转身回了船上。 一卷结束,小小感慨下 第一卷写完了,心里有点小激动,忍不住爬上来说几句,哈哈。 对于一个彻头彻尾的新人来说,虽然只有二十万字,但是也是一个艰难的过程。刚开始写的真是很痛苦,当然也有朋友劝我太监,毕竟我没有签约,点击收藏又那么可怜。但是我不想就这么放弃了,这是我的第一本书,也为之付出了很多心血,毫不夸张地讲,睡觉做梦我都在想设定和剧情。所以我跟我自己说,也跟大家说,只要还有一个朋友追我的文,御毒道就要认真写下去,就要一直写到完本。 从0开始,看着点击变成670,收藏变成143,我知道这个数字很少,但是还是很高兴。对于你们来说只是每天点进去看个更新,但是落在作者的眼里,就是莫大的鼓励。要是有朋友给我扔个推荐打赏,简直就是天上放烟花一样的好事。说实在的,我真恨不得每天日更一万,洋洋洒洒把这个故事写出来,让大家也看得开心。可惜我的手速跟不上啊,每天拼死拼活只能写出一章来,看着其他两更三更的作者,我真的感觉愧对大家。 更新跟不上,就从质量上提高。子夜一定会更努力地写,更用心地设计剧情。结束了第一卷,新的挑战等着寒渊,更等着我,明天请假休息一天,整理一下思路,第二卷继续奋斗! 总之,坚持咱们的原则,不太监,不虐主,不无脑,不种马! 第一章.任务 “总之,你且回去等着吧!若是有分发到你的筑基丹,自然会通知你!”桌前的执事懒洋洋地合上名册,挥手让寒渊离开。 寒渊拱手告别,也没有纠缠的意思,转身就离开了宝堂大殿。被告知没有,这是他早就预料到的事情,如果执事当真拿出一颗筑基丹给他,寒渊才要被吓到呢。 距离从枯骨平原回来已经一周了,原本刚突破还有些虚浮的灵力已经沉淀下来,境界彻底稳固,筑基自然也被寒渊提上了日程。他又不是那等无需筑基丹就能够筑基成功的超级天才,这筑基丹自然要有,而且是越多越好。 只是宗门的筑基丹的产量本就不多,从内门真传一路分到十万外门弟子,能留下几颗?没有关系的弟子,那是想都不要想。就是有关系的弟子,也得排上几年。寒渊当然没有什么关系,他又是新入门的弟子,是以这筑基丹怎么也不可能到他手上的。 事实上,绝大多数要筑基的修士,只有三条路可选。要么是家族实力雄厚送来筑基丹,要么就是自身财大气粗去外界商会中购买,更多的则是收集了筑基丹的三种主药,请求炼丹师炼制。 那株被他用八十块钱带回来的明心艾草刚刚吸收了树晶最后一点力量,此刻生机勃勃,早已没有了曾经受煞毒侵蚀半死不活的模样,想必用不了多久就能够完全成熟。对寒渊来说,最好的方法当然是凑齐剩下两种主药找人炼丹。 之前在那九珍阁遗址里那两箱灵石让寒渊一夜暴富,如今的身家比普通的筑基修士还要富裕。饶是如此,他计算了一下,也只够堪堪买下两种主药而已。不过寒渊并不打算白白地把灵石奉献给那些商会,而是决定去任务殿刷一刷自己的贡献值。 朝阳/峰,任务殿! 这朝阳/峰乃是外门最高的山峰,地位就如同玄幽峰于内门,是整个外门的核心。这朝阳/峰的山头,竟然被大能用法力生生削平,一座宏伟的殿堂便落座在此。寒渊抬头望着眼前这座热闹恢弘的大殿,脸上也忍不住露出惊奇之色。 入门三个月,他还是第一次来到这里。这任务殿中,进进出出的尽是身着灰袍的外门弟子,练气七层以下的弟子几乎绝迹,练气十层以上的才是稀松平常。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寒渊就已经看见了四五名练气圆满的弟子,有的身上爆发出的强大气势连他都感到威胁。 这里,就是外门的任务殿,专门用于弟子们发布接收任务。 类似玄幽宗这样的大宗门,事务何等繁多,需要的人手数也数不清。弟子们拜入了宗门,当然不可能轻松地待在门派内等待资源供养,必须为宗门的事务出力。宗门往往会把需要弟子们做的事情发布在任务殿,有弟子认为自己能够完成,便会接下它。当有些内门弟子自己懒得动手的小事也会被挂上来,付出一定的报酬,自然也会有外门弟子接下。 完成相应的任务,便能够获得相应的贡献值。凑齐一定数量的贡献值,就能够在宗门的宝库内兑换相应的宝物和资源。贡献值越高的弟子,能够兑换的宝物自然也越珍贵。筑基期三味主药,每一株兑换的要求都是三千点。 当然,宗门对弟子也有规定,如果外门弟子每年的贡献值低于五百,便要被逐出宗门。外门弟子想要晋升内门,除了需要筑基修为外,还需要不少于三千点的贡献值。 寒渊想要筑基进/入内门,三千点贡献值必不可少。他自然要来刷一刷任务,完成三千贡献值的要求,正好也能兑换一样主药,这可比在外界商会购买要节省得多。这就是作为玄幽宗的弟子的优势所在了,换了那些散修以及小势力的子弟,是万万不可能的。 替内门费宏师兄送家书往鸣石郡,报酬十枚灵石。 捕捉黑煞蜂王一只送往丹堂,贡献值三百。 收集五只低阶厉鬼,贡献值一百。 ...... 大殿正前方的巨大玉屏上不断显示出黑色的字符,一个个任务滚动循环,这些都是弟子们可以接取的。当然,其中的难度各有不同,越困难危险的任务报酬也就越丰厚,这也是十分公平。 选择简单的任务固然轻松,不过既耽搁了时间又没有多少回报;困难的任务虽然会有大笔收入,但是遇见危险把自己也搭进去的事情也不在少数。这其中的平衡,全靠自己来把握。如果有谁连自身的实力都不清楚,贸然就接下不适应自己的任务,这样的蠢货就算死了也不会得到任何人的同情。 这些任务都只有一句简单的描述,不过结合后面的报酬,判定它们的难度并不困难。寒渊看了一小会儿便选中了几个合适的任务,记下它们的编号走到发放任务的执事台前递上了自己的令牌。 “朝云峰,寒渊?” 身着黑衣的任务执事盯着寒渊递过去的那块令牌,又抬头看他,脸色有些奇异。寒渊不明所以,一边点头称是,一边把自己选中的那几个任务编号写下来递过去。 “啊,这个,已经被人接下了。”手边的小块光屏闪烁不停,执事查询了一阵,一脸遗憾地回答他。 接下了?寒渊也没多想。这大厅中足有上百外门弟子在接取自己的任务,自己晚了一步,有人抢先把自己看中的任务接走也很正常。反正自己选中了好几个任务,总有一个留给他吧。 “这个也被人接下了。”那名中年执事拽着自己的山羊胡,装模作样地看着光屏道:“这个,还有这个,都被人接下了。你来得不巧啊。” 寒渊刚开始还楞了一下,随即便是满满的怒火,脸色一瞬间阴沉下来。全部被人接下?当是他傻/子不成!刚刚还在光凭上出现的任务,这么一瞬间就被人接完了,这种鬼话,就算是妖兽的脑子都不会信。很显然,眼前这名执事就是在故意找他的麻烦。 不过面前的执事乃是筑基期,何况二人从前根本就不认识,显然是有人在背后指使,寒渊也不好直接与他撕破脸皮,而是冷笑一声,怒道:“全部被接下了?执事莫非当我是傻/子吗,这大厅里,有几个人能接下这些任务?” 这话可不是寒渊无的放矢。他的实力在练气圆满中也属于较强的,所接的任务每一个报酬都在五百以上,寻常弟子根本就完成不了。这大厅里虽然有上百人,然而练气圆满的弟子屈指可数。何况天下的事情,哪有这么巧合的?他的质问自然是理直气壮。 中年执事表情有一瞬间的不自然,随后又恢复了平静,露出一抹狡诈的笑容。他递给寒渊三四块红色的玉简,打着哈哈道:“哎呀,寒师弟!你能选中,人家自然也能选中,你来晚一步啊。不过也无妨,依我看,这几个任务倒是很适合你。” 寒渊心里怀疑,还是接过那几块红色的玉简。神识一扫,他的脸色愈发难看,心底的火气更是一簇簇往上冒。 这几块红色的玉简,里面最为简单的一个,其报酬也达到了一千五百贡献值——这些都是外门任务殿里最难啃的硬骨头,每一个都挂着数条人命。就拿最简单的那个“探明田绛鬼村”任务来说,已经在任务殿里挂了一个半月,前后去的三波弟子没有一个回来,最近消失在那儿的,乃是三名练气圆满弟子的组合! 按照任务殿的规矩,连续挂上两个月仍然无人完成的任务,就要转到内门任务殿去了。也就是说,这些任务恐怕需要筑基期的内门弟子才能够解决。即便寒渊对自己的实力颇有信心,他也不敢轻易去触碰。这执事拿给他这些任务,不是戏弄他吗? 考虑到眼前毕竟是一名筑基期的修士,不可为敌,寒渊还是忍着心底的火气,冷声道:“请恕弟子修为不济,接不了!” “接不了?”那名中年执事忽然将脸一扳,冷笑道:“此乃宗门机密,你既然看了,那就必须接!” 宗门机密,必须接?寒渊怒极反笑:“执事真是好本事,任务殿在你手里,倒像欢情楼,不接都不行了!” 寒渊平常不说话,一开口就要毒死人。欢情楼那是什么地方,那是青楼,逼良为娼这种事那是见怪不怪的。寒渊这么一说,简直就是给了这中年执事一耳光,气得他脸庞涨红,却又一个字都说不出来。这种事情,他总不能当众嚷嚷,若是惊动了其他弟子,那就无法收场了。 算了算了,左右不过是替人办事,何必同他一个将死之人纠缠呢?这中年执事平复了一下心情,一想到这寒渊得罪了丹堂的精英弟子,马上就是个死人,他的怒气也渐渐散了,将手边光屏一转对准寒渊,戏谑道:“你怎样想那是你的事情——反正你寒渊的名字已经录上了,有这份功夫,不如想想怎么保住性命吧!” 第二章.闹事 光屏之上,那几排鲜红的任务下方,赫然已经出现了寒渊二字,无可更改了。按照玄幽宗的规定,任务一旦接下便只有成功失败的区别,绝无反悔余地。这执事来了这么一招釜底抽薪,他不接也得接了。 这边寒渊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大殿里早有其他接取任务的弟子注意到了这个变化,人群中当即便是一声惊呼:“快看!那几个必死的赤色任务,有人接了!” 这一声,如同泼洒在滚油中的水,一下子便掀起了轩然大/波。大殿里众多的外门弟子一下子骚/动起来,一个个伸长了脖子去看究竟是哪个不怕死的敢同时接下这些必死的任务。几乎所有的人都将目光牢牢地钉在了任务下方的“寒渊”二字上。 寒渊? 这是何方神圣?外门虽大,但是那些实力最强悍的弟子也是风云人物,大家都耳熟能详的。可是这个寒渊,谁也没听说过。所有人都是面面相觑,纷纷朝最前面站着的寒渊看去。这些老弟子,修为或许不算高,眼光却十分毒辣,仅仅是一眼便看出寒渊乃是这届新入门的弟子,突破到练气圆满的时间也不长。 人群当中当即传出几声轻蔑的笑声:“我还以为是什么厉害人物,原来是个刚入门的小子。可惜小师弟好不容易拜入宗门,这就要踏上死路咯!” “哈哈哈,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以为自己晋升至练气圆满便要大展拳脚,竟然去接那几个任务,实在是不自量力!” 寒渊听见这些话,再一看那块巨大的光凭上鲜红的寒渊二字赫然在目,便感觉自心口点燃了一簇火焰,怒火一瞬间便蔓延了全身。如果说之前这执事找麻烦还在寒渊的容忍范围之内,那么这暗动手脚直接把他名字挂上去的行为,就太过无耻了。 愤怒,怒不可遏! 此刻的寒渊,再也没有丝毫的隐忍退让,霜祭剑直直地指向眼前这名中年执事,浑身气势爆发,要他给自己一个说法。如果说之前他还忌惮这是筑基期执事,不愿过多树敌,那么现在的寒渊就是彻底撕破了脸皮。这人既然要他去死,寒渊当然也就无所顾忌了。 这一下子,横生变故。附近那些窃窃私语的外门弟子此刻也看出不对来,一个个闭嘴不言,站在一旁惊奇地围观。执事台上其他十来任务执事也纷纷起身,将不悦的目光投过来。 执事在宗门中乃是外人,虽说是筑基修士,其地位还不如潜力地位高的外门弟子。然而筑基就是筑基,被寒渊一个练气圆满用剑指着,周围还有一群弟子像是看猴戏一般津津乐道,眼前这中年执事面子又怎么挂得住?他的脸色难看无比,怒喝道:“大胆寒渊!你是要挑衅任务殿吗?” 寒渊眼中闪过一丝冷然寒光,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他丝毫不打算给眼前的执事留面子,闻言只是冷笑一声:“我为何挑衅任务殿,你自己心知肚明!我要做什么任务,与你何干?你又算个什么东西,随意更换我的任务,把我的名字放到那几个赤色任务上,当真是一手遮天了不成!” 他这话一出口,周围当即便是一阵惊呼,附近弟子的脸色瞬间由嘲讽变成了怜悯。听寒渊的意思,这几个任务根本就不是他自己接下的,而是这执事动了手脚,要令他去死啊!这说起来才对,看此人也不像是狂妄无知的缺心眼,怎么会想不开去接那几个必死的任务呢? 看见周围弟子的脸色,不光是这中年执事,周围几名执事的心都是咯噔一声,暗道不好。这种事情,私下里大家都是心知肚明,可就是不能放在明面上说。即便是魔门,也不可能容许弟子同门相残,更不会容忍执事这样的“外人”坑害门下的弟子。 眼见众人的目光都投向自己,这中年执事也慌乱起来,只是强自嘴硬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你自己没看清楚,贪心贡献值,接下后才知是赤色任务,又岂能怪我?” 这是要颠倒黑白,倒打一耙了!中年执事急急地说完,自己也知道自己的话实在站不住脚,干脆将宽大的袖子一挥,掌心五色灵光扭聚成一道虎形妖风,朝着寒渊当头拍下,竟然是要直接将他镇压,令他说不出反驳的话! 寒渊怒极反笑,面对这筑基期的一击,他竟没有丝毫退缩的意思,反而将霜祭剑一横,一股森然寒气当即在空气中弥漫开来。半空之中,成百上千颗细小的冰粒闪闪发光,汇聚成一道璀璨剑光,仿若一条凶悍灵蛇,张口狠狠朝那道五色妖风咬去! 周围弟子一阵惊呼,齐齐后退,让开了一片空地。虽说这执事都是散修小势力出身,实力和正经的内门弟子根本不是一个等级,然而筑基期毕竟比练气期高了一个大境界,这寒渊怎么敢与他硬抗,这不是找死吗? “筑基.......筑基又如何!” 寒渊听见周围人的一轮,反而笑起来,周身上下杀气爆发,慑人心魄。他右手持剑,左手又连点数下,原本纯净的冰粒瞬间呈现出一种奇异的碧绿色泽,不断地注入霜祭剑之内。银白色的剑光之中,瞬间覆盖上一层浓郁的青色光芒,剑若青蛇、风如彩虎,狠狠撕咬在一起! 空气中发出一声剧烈的爆响,一道道水波涟漪似的灵光波纹在空中震荡开来。 寒渊连退五步,右手虎口被震得发麻,险些握不住剑柄。对面的中年执事脸色阴沉无比,虽然表面上看不出什么来,然而若是有人仔细观察,就会发现他的右手微微有些发抖,竟有滴滴鲜血顺着指尖落在地上。 这一次,周围的弟子反而鸦雀无声了。他们看着寒渊的眼神,简直就像是在看一个怪胎。实力强大的外门弟子自然是不少,可是有哪个能够以练气期的修为正面硬抗筑基修士,甚至还隐隐占据上风的?当然,也有不少弟子眼神贪婪,直直地盯着寒渊手中那柄光华四绽的法剑,只是对比双方实力后又无奈地收回了自己的心思。 虽然只是一道小伤口,灵力流转过便痊愈了,然而这中年执事依旧被气得浑身发抖。众目睽睽之下,他竟然被一个练气圆满的弟子击伤了,这都不只是颜面扫地,而是颜面被踩在脚下了啊!周围那几个执事的脸色也很难看,大家毕竟同在这任务殿做事,寒渊这一闹,岂不是顺便把他们的脸一起打了吗? 只要一听寒渊的名字,这些执事也就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这种事情,他们其实也接过通知,只是刚好让那中年执事撞上了而已。若是不能把这寒渊的嚣张气焰打压下来,不仅是丢脸的问题,恐怕更要被那一对夫妻记恨上,以后还能有好日子过吗?更重要的是,这种事情一旦闹大,只要被刑堂那群人知道,那才是不能接受的呢。 当然,他们也不敢当众要了寒渊的性命,只要镇压了寒渊,这场风/波自然平息。思虑至此,附近几名执事对视一眼,便要同时出手,一举将寒渊镇压! 寒渊紧抿着唇,眸子中也不由得流露出一抹紧张,一瞬间便给自己施放了数层灵力防护盾。一个筑基期的执事,他就要提起十二分的警惕来应对;眼前数位执事,他是根本无力抵抗的。然而就此认输,他又怎能甘心? “慢着!”任务殿后面,传来一声冷哼。 所有人都是一怔,一脸的不可思议,不敢相信有人敢在这个时候出言打断。不过当他们看见缓缓走出的那一名黑袍弟子后,包括原本怒气冲冲的中年执事在内,所有的执事都换上了灿烂的笑容,施法的手势也在一瞬间变成了行礼的姿态,讨好道:“彭师兄!一点小事,竟然闹出动静惊扰了彭师兄,我等无能啊,该死该死!” 第三章.解决 眼前这名弟子同寒渊年纪相仿,面如冠玉,丰神俊朗,气度尤为不凡。最引人注目的是他黑色的内门弟子长袍外竟披着一袭紫色披风,一下子便将他与众不同的身份凸显出来了。 彭子朗?寒渊愣了一下,眼前这人不是别人,正是之前在灵根测试中大放异彩的彭子朗。他们在实战考核中也算是有过一段交情的了,彭子朗还说欠他一个人情,想不到今天在这任务殿里见到了。 彭子朗看了寒渊一眼,随即脸色冷峻地转向面前那一排执事。虽然没有说话,但是其中的意思却是不言而喻的。 接触到彭子朗的目光,那名中年执事的冷汗一下子就流下来了。尽管二人都是筑基期,但是身份却有云泥之别。这可是真传弟子,乃是宗门核心的核心,想要对付他,那就是一句话的事。这样的人物,明明只是来这儿办个事就走的,怎么会突然出来为一个外门弟子撑腰? 看见这一幕,其他的执事都默契地往后退了两步,把这中年执事让出来。这恐怕是上面的大神打架啊,他们这些小卒子,可不想为此赔上自己的前途。至于寒渊?他们和寒渊可没仇,无非是受人指使针对一番罢了。眼下有真传弟子出面,就是背后的人都要掂量一下,何况是他们呢。 寒渊在边上站着,心知是打不起来了,也把全身的气势收了起来。说起来,他还是挺感激彭子朗的,能够出面帮他,否则闹大了还真不知如何收场。虽然自己在实战考核里也帮过彭子朗,但是这份情义还是要记住的。恰好彭子朗也转头看他,二人对视一眼,一切尽在不言中。 这一幕,落在那中年执事眼里,他刚刚那点被寒渊羞辱的愤怒一瞬间全没了,甚至生出种理所应当的感觉来。 能被精英弟子针对,又有真传弟子出面保下,那能是普通外门弟子吗?显然不是。被普通的外门弟子挑衅是羞辱,可是换成能与真传弟子平辈相交的外门弟子,那就是应该的!他与寒渊本来无冤无仇,说白了就是听命办事,又何必把人得罪死呢?精英也好真传也好,还是让他们自己去斗吧,横竖他的任务已经完成,刘志也不可能抓着他不放。 心态一改变,这中年执事看寒渊的眼神瞬间就不一样了。他的脸上甚至挤出一点笑容来,连声道:“误会!误会!这寒师弟初来任务殿,有所不懂,我也是忙中/出错,不慎选错了!” 寒渊一愣,随即就想明白了,无奈地摇摇头。这世道就是如此,不过既然有彭子朗的势可以借,他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对着这中年执事冷声道:“既然如此,就请执事给我把任务撤了吧。” “这......”出乎寒渊意料的,这中年执事并没有答应下来,皱着眉犹犹豫豫的,他的心中当即浮现出不好的预感。 彭子朗眉头一皱,抢在寒渊开口之前质问道:“怎么回事?” 中年执事无奈道:“这,一共四个任务,我只能撤掉三个,还有一个是撤不了的。”眼见寒渊脸色不好,他连忙解释道:“实在不是我推脱啊!这也是任务殿的规定,接下多个任务后撤销更改,必须留下一个,以免有弟子胡乱接取任务影响秩序。要想撤销,除非要主管亲自更改法阵记录才行。” 他身边的那些执事也纷纷开口道:“是啊,正是如此。”“说的没错。”就连边上不少熟悉规则的外门弟子也点头称是。 寒渊一看他们的模样,就知道应当是真有这个规定。任务玉屏上的法阵记录可不会认什么精英真传,除非主管动手,他人想都别想。不过外门任务殿的主管乃是金丹巅峰的强者,怎么可能为他这点事情出手更改呢。或许他只有...... “既然如此,我也不难为你......把那个探查鬼村的任务留下来吧。”寒渊想了想,开口道。 “好,好!”中年执事忙不迭地答应下,转头去撤销任务了。寒渊的选择并不出乎他的意料,那个探查鬼村的任务明面上乃是最简单的一个,只要不傻,都会选择留下它,这样他也算是有个交代。 而且他自己也有某些私心。身为这任务殿的执事,他自然知道某些内幕。据他所知,这个任务看似轻松,但是前去完成任务的弟子死前曾透露出一些了不得的东西,恐怕并没有那么简单。刚才寒渊当众打他的脸,要说全无怨气也是不可能的。寒渊要自寻死路,他当然是乐见其成了。 一场风/波就这么散去了,不免有点虎头蛇尾的感觉,让不少等着看好戏的弟子有些失望。不过无论如何,寒渊这个名字被他们牢牢地记在了心中。不少人都在猜测,寒渊究竟是个什么身份,他得罪的又是哪路大神。 自然也有那些心性较为善良的弟子为寒渊感到惋惜,年纪轻轻便晋升了练气圆满,背后又有真传弟子撑腰,本该是进/入内门前途无量,偏偏不知得罪了什么大人物,竟然被坑了这么一把。虽然最后撤销了三个,但是毕竟还剩一个任务,这还能有命在?只不过这世道就是如此,他们也只是在心底感慨一番,就各自散去了。 寒渊刚刚走出任务殿,就听见里面传来那名中年执事求饶大叫的声音,心里知道是彭子朗出手了,并没有因为风/波散去就放过他。寒渊当然不会对他有什么同情之意了,既然要做手脚害人,自然就要有这个准备。虽然幕后黑手更加可恨,但是为虎作伥者也绝不无辜。 是以,寒渊也只是轻轻一笑,把彭子朗的情义记在了心底。不管彭子朗是不是在还人情,今天毕竟是帮了他一个大忙,他还是很感激的。从今天来看也能够确定,彭子朗此人值得交往,也没有寻常天才眼高于顶的样子,如果日后有机会见到,或许可以成为朋友。 不过此刻,他最想知道的是,究竟是谁想要害自己? 寒渊板着指头算算,自己得罪的人并不算少。但是这些人里面,能够做出此事的人却不多。仔细想想就知道了,对方又不知道自己会碰上哪位执事,想要精准地在自己去任务殿接取任务的时候做手脚,那就需要所有的任务执事一同参与。能够让近十名筑基执事听从,这样的力量,普通弟子绝对办不到。 冯全?不可能。冯全只是一个教习,在朝云峰或许还有几分面子,但是在这任务殿是绝对没有那么大本事的。哪怕是身为内门弟子的韩莹,也不太可能指挥近十名同为筑基的执事。何况以韩莹对自己的恨意,怎么会让自己简单地在任务中死掉呢?换了他是韩莹,也得要手刃仇敌才算痛快。 那就是......刘丹娇的父母?寒渊一个个算过去,隐约琢磨到了点什么。 刘丹娇的父亲刘志乃是加入了丹堂的精英弟子,身为炼丹师地位更胜寻常金丹,确实有能力办到此事。但是也不对啊,这一次死在枯骨平原上的外门弟子不知多少,骸骨飓风摧毁了一切痕迹,没道理联想到自己头上来啊。还是刚才的理由,若是发现自己杀死了他们的独子,以魔门的手段,生不如死才是最大的痛苦,怎么可能仅仅是让几个执事动手脚呢? 寒渊思考了半天,也没有想出个所以然来。他只得把此事放在心底,先往租借飞禽的地方走去。 第四章.怎样变成穷光蛋 在寒渊离开外门的范围后,发生在任务殿的这场风/波也终于传到了两个女子的耳朵里。 朝云峰上,严文彬看着同样一脸愕然的韩秋,忍不住问她:“你做的?” 韩秋愣愣地摇头,回道:“怎么可能。考核的事情还未处理完,我哪有时间去给他下绊子。再说了,我是要教他知道筑基丹难得,又不是要他的命,怎么可能给他安排那几个任务?莫非,是韩莹?” 严文彬持一把竹扇在桌上一下下敲着,思索道:“不像。以韩莹的性格,你要说她出手把寒渊挖心抽骨我倒信,这种事情她做不出。何况任务殿那群人最是圆滑,她使唤不动。看起来寒渊这小子得罪的人还真不少。” 韩秋眉头紧蹙,又慢慢地舒展开来。她的眼眸幽深,缓缓道:“算了,那就看这寒渊的命吧。我以为他没那么容易死,鬼村任务又如何?骸骨飓风都没能要了他的命,何况是区区一个鬼村呢。即便是死了......横竖外门里也不缺想要筑基丹的人,只不过他最为适合罢了。” 严文彬静静地看着她,温和地点头称是。 另一边的欢情峰上,韩莹的心情就远不如韩秋平和了。在听见杂役报来的消息的那一瞬间,面前那张华贵红木制成的桌子便被她一掌拍了个四分五裂。 韩莹抬起头来,脸色铁青,把她原本十分的美丽容貌都去了七分。她是万万没想到,竟然还有其他人要对付寒渊,以至于横空出了这么一个变故,打乱了她的计划。原本计划等自己的爱人闭关结丹,空闲下来再对寒渊动手,结果就晚了一步,让寒渊接了那个任务下山了。 如果仅仅是让寒渊离开一会儿,韩莹倒是不太在意。然而那可是外门最危险的任务之一,这寒渊要是死在任务里,不能亲自将他挫骨扬灰,自己拿什么同弟弟交代?还有寒渊的秘密,他在那毒窟里究竟得到了什么,能让自己那位金丹期的爷爷都为之惊动? 韩莹美丽的凤眼中闪过一丝幽幽的冷光。或许,她应该去那鬼村面前等着寒渊自投罗网。毕竟这同门相残乃是一大罪过,原本为了避免被刑堂那群疯子发觉,她还得小心不要留下痕迹,现在看来是用不着了。她倒要感谢背后那人让寒渊接下了这个必死的任务,有那任务垫底,谁会联想到她韩莹身上呢? 韩莹把一切思绪都理清楚了,原本的怒气渐渐散去,娇/媚的面容上绽开一个得意的笑容。 已经下山的寒渊对即将到来的危机却是全然不知。他从租来的黑风煞鹰背上跳下来,把它收进驭兽环里,走进眼前繁华的城池中。 这是寒渊第二次进/入这座玄幽城。他看着眼前热闹的街道与拥挤的人群,原本有些憋屈的心情也轻快了很多。时隔三个月,玄幽城还是那个玄幽城,寒渊的身份却已经截然不同。此刻的他早已没有曾经的激动和紧张,更多了一份属于年轻人的好奇来。 虽然对这样繁华的城市有些艳羡,但是寒渊并没有在此耽搁时间,而是径直走进了那间金碧辉煌的九珍阁。 依旧是白玉瓦,金箔柱,一块龙纹乌木上手书九珍阁三个大字,和寒渊在枯骨城里看见的遗迹一模一样。但是这间兴隆的九珍阁,和那残破的遗迹一比,简直就是天上同地下,说不尽的富贵逼人。单单是那一块龙纹乌木牌匾,就是三阶宝物,寒渊全部的身家也只能买到一个边角。 两名侍女身着浅红色宫装,侍奉在大门两旁。看见寒渊一身玄幽宗外门弟子独有的灰袍,秀丽如春花秋月的面容上当即便绽开了浓浓的笑容:“公子,请!” 这两名侍女不仅温柔美丽,更是练气五层的修为,搁在寻常小家族里恐怕也是千娇百宠的大家小姐。然而在这九珍阁里,她们只能充当一个引路的侍女。寒渊心中感慨,不由得对这九珍阁的强大更多了一分认识。 “这张纸上的材料,拿最好的。”面对侍女的询问,寒渊对此也是早有准备,有些肉痛地抽/出一张纸来:“另外,再带我去看看防御法器。” “请公子稍等!”一名侍女接过寒渊的纸条扫了一眼,看见上面密密麻麻的字迹,更是笑颜如花地转身去了。另外一名同伴则更是殷勤,将寒渊带到了一处内室。 广平府有俗话说,从皇帝到乞丐,只隔着一个九珍阁。看着眼前琳琅满目的防御法器,再对应一下下面的价格,寒渊才算是真切地体会到了这句话的含义。修真一途,财侣法地,财排在第一,便知道这修行是最耗费资源的。没有灵石,当真是寸步难行。 一件上品法器,少说也要七八百块灵石。若是极品防御法器,价格更要翻上一翻。即便是寒渊如今的身家,也掏得异常肉痛。不过有的东西,那是一分一毫都不能省。既然明知此行危险,寒渊当然不会吝啬,能准备的东西都要尽力准备好,防御法器自然是越强越好。 在九珍阁这样的地方,寒渊当然也不会指望捡什么漏。一番对比后,用一半的身家换回了一件名为毒魂青罡罩的极品防御法器。 这是一个巴掌大的碧绿色圆罩,玲珑可爱,在灯光下泛着碧玉般的光泽,一道道青色灵光在其中流转,看起来异常的美丽。不过一旦注入了灵力,便是一道铜墙铁壁,将寒渊的身体完全罩住,即便是筑基期修士一时半会儿也不可能打破。 不过寒渊看重的并不仅仅是这一点,而是它攻防一体的特性。根据那名侍女的介绍,这件毒魂青罡罩在锻造时融入了九种剧毒,只要法器不坏便能生生不息地衍生出毒素来。试想一下,在对方得意洋洋攻击的时候,原本的防御法器忽然转化为攻击法器喷涌/出剧毒,只怕筑基修士也要吃上一个大亏! 更重要的是,在御毒灵力的催动下,这款法器的威力绝对能够被发挥到最大。若是有什么意外发生,凭借吸收其中那九种剧毒疗养自身,或许就能够在危机时刻救他一命。 修士选择法器,并不单纯看其品阶与威力,适合自己的才是最好的。尽管这毒魂青罡罩在一众极品并不算最好,但寒渊乃是毒修,修行《御毒道》,它便是最适合他的法器。哪怕是再贵上一倍,他也不会有丝毫犹豫。 理智不会犹豫,不过内心还是很肉痛的。等到另一位侍女笑颜如花地捧着一大盘灵材毒物走到他的面前的时候,寒渊感觉自己取出灵石的手都在颤抖了,只好用羊毛出在羊身上来安慰自己。不管怎么说,他的灵石也是在枯骨城的九珍阁遗迹里得到了,现在再交给九珍阁,也是自己赚了嘛。 原本的收藏早在枯骨平原里消耗得一干二净,寒渊不得不再进行一番大采购,丹药毒物符篆,尽可能让自己准备得充分一些。修真界中处处危机,自然要未雨绸缪,倒不仅是为了这次的任务。灵石除了修炼外,不就是拿来做这个的吗? 寒渊是肉痛了,两名侍女却笑得灿烂无比。这样出手大方的客人,别说是练气修士,就是筑基修士中都少见。这一单生意做下来,她们的奖赏也是少不了的。听闻寒渊需要筑基丹的主药,当即爽快地为他捧出一方玉盒。 七叶元参,筑基丹主药之一,也是公认蕴含灵力最多的二阶灵药。哪怕是不炼丹,直接吞服,其浓郁的灵力也能够使修为增长一大截,可谓十分珍贵。寒渊小心翼翼地将它捧起来,生怕碰断了那七根细细的须叶。仅仅是靠近闻着它的药香,都感到神清气爽,仿佛灵力都增强了一分。根本无需检查,这就是一株品相上佳的七叶元参。 “结账吧。”寒渊将这枚七叶元参放回玉盒中以免灵力流失,用一种视死如归的姿态交出了自己所有的家当。不光是在遗迹里得到的那两箱,就连曾经攒下的几百块灵石都被掏了个一干二净。 东西到手,寒渊是一点都不想再在这个伤心之地停留,转身便要离开。只是脚步尚未迈出,他的怀里忽然有什么东西撒娇似地扭了扭,紧接着探出一个绿色的小脑袋来。 第五章.寒璃 寒渊一愣,心中随即生出了巨大的惊喜:“小蛇,你醒了?” 碧蛇似乎能够听懂寒渊的话似的,舒展了一下自己的身体,从怀里一路爬上寒渊的脖颈,亲昵地蹭着他的脸庞。这一幕,若是让外人看了,或许会觉得恐怖。然而对于和碧蛇朝夕相处的寒渊来说,却充满了幸福与温馨,让他禁不住露出笑容。 在玄幽城这样的地方,来往大都是魔门修士,两名侍女早就是见怪不怪。事实上,比起魔门那些千奇百怪的可怖妖兽而言,仿佛翡翠般的碧蛇算得上是异常玲珑可爱了。眼见寒渊心情好,一名侍女连忙乖觉地笑道:“公子的灵宠实在是可爱,一看便不是凡品。” 寒渊正要离开,听见这句话,忍不住心中一动,同样好奇起来。 碧蛇是他从毒窟里带出来的,能够被金丹修士视若珍宝,当然不是凡品。但是究竟是什么品种,寒渊还真不清楚。还有从小陪伴他的银子,也不知是什么品阶的妖兽,那么有灵性。作为主人,竟然连自己的灵宠都不了解,这岂不是太不负责了吗?难得下山一次,正好弄清楚。 这个念头一起,寒渊干脆又折回来,问那侍女道:“你们这儿有妖兽图鉴吗?” “自然有的。公子需要哪个品阶、哪类妖兽的图鉴?”侍女笑道:“公子可有我九珍阁的珍卡?以公子的身份可以办上一张,灵材妖兽等图鉴都可免费借阅,只要不带出去就行。” 珍卡?寒渊听侍女讲解了一大串,是说在九珍阁一次性消费三千灵石上的才有资格得到的一张玉卡,无论是在哪个九珍阁分部中都可以使用,有种种优惠。这不仅是实惠,更是一种身份的象征。对此,他自然不会拒绝,点头同意。 要办珍卡,从此便是九珍阁的座上宾,这就不是侍女能够处理的了。两名侍女毕恭毕敬将寒渊请到一处典雅的房间里坐着,不一会儿,一个微胖的中年人满脸笑容地走了进来。 二人相对,无论是寒渊还是这中年的主管都小吃了一惊。寒渊惊的是眼前这主管一身气势内敛,仿佛是个毫无修为的凡人,又仿佛如渊如海深不可测。这等修为,只怕筑基都不止,甚至可能是金丹期的修士了。想来也是,玄幽城里各势力的金丹修士可是不少,要同他们打交道,九珍阁的主管怎么也得是金丹才行。 这中年的主管想得则更不同。寒渊的修为,他自然一眼便看破了。区区一个练气修士,寻常根本不在他眼里。然而能够一口气花掉三千灵石的,那能是普通的练气修士吗?哪怕是那些大家族的子弟,甚至大部分筑基期的修士,恐怕也没有这样豪迈的。 是以,中年主管满脸笑容,丝毫不在意二者的修为差距,乐呵呵地拱手道:“哎呀,在下九珍阁主管,王家/宝,见过公子!哈哈哈,单看公子这气派,丰神俊朗,过不了几日便要筑基褪凡!” 王家/宝......这名字倒真是喜庆。寒渊忍俊不禁,不过面对一位金丹期的强者,他也不敢怠慢,连忙从椅子上起身回礼。二人客套了几句,王家/宝问了寒渊的名字,运指为刀,一块莹润白玉片上刻下寒渊二字,背后是一件精致阁楼,特殊的法阵启动后氤氲起一片淡白色的灵光,便算是珍卡了。 寒渊毕竟只是个练气修士,王家/宝虽然对他高看一眼,也就是那么一眼而已。这事一过,他客气了两句便忙自己的去了,又是之前那两名侍女捧出满满一盒玉简,任他挑选。 侍女无声无息地退了出去,寒渊的脸色也变得严肃起来。碧蛇既然能够引得金丹修士重视,那么少说也是三阶妖兽。银子虽然不知是什么品阶,不过看它动不动欺负一下碧蛇而小蛇无力反抗的模样,便知道它的品阶恐怕还在碧蛇之上。这样一来,那些低阶的妖兽便不必看了,大大缩小了查询的范围。 寒渊取出三阶以上的妖兽图鉴,选出蛇蝎两类的玉简来,一块块翻阅着。在他的印象里,第一次同孟凡林交手的时候,孟凡林曾经脱口而出过一句“血碧螭蛇”,莫非碧蛇的学名,便是这血碧螭蛇?有了这个名字,寒渊一路看下去,果然没多久,便在三阶图鉴里找到了这种妖兽的简介。 血碧螭蛇,三阶妖兽。色泽青碧如翠玉,血色双眼似碧玺,上面还附有影像术形成的画面,果然同碧蛇看起来一模一样。寒渊看了一眼不知何时溜回他手腕上盘绕起来的碧蛇,忍不住笑道:“所以你是血碧螭蛇咯?” 自然,碧蛇是不会回答他的。虽说筑基期的妖兽已经初通人性,但是还远远没到能开口说话的地步。不过寒渊也不介意,干脆拎着碧蛇的尾巴把小家伙放到自己面前,一边掰开它的尾巴,笑道:“总混着叫你碧蛇小蛇的,未免不好听。小家伙,你是公是母啊?” 已经筑基期的碧蛇仿佛是四五岁的孩童,已经能够大致明白寒渊的意思,整条蛇猛地弓起来,拼命挣扎,更是呲牙咧嘴地朝着寒渊的手臂咬去。不过碧蛇也只是给他一个小小的警告而已,即便是在这样愤怒的情况下,下口也十分温柔,连寒渊的皮都没擦破。 寒渊哈哈笑起来,也舍不得折腾这小家伙了。他与碧蛇朝夕相处也有一年多了,怎么可能不知道性别呢?刚刚不过是在开玩笑罢了。他身边没有什么家人朋友,只有一直陪伴着他的银蝎和碧蛇是最亲近的了。虽然是两只妖兽灵宠,可在寒渊心中,这就是他的家人,他的朋友。 寒渊轻轻地抚摸着碧蛇光滑的鳞片,安慰了一下受到惊吓的小家伙:“你是雌蛇,那就是女孩子。女孩子,不能像银子那么随便,要起个好听点的才行。起什么呢......”他想了想,道:“跟我姓寒吧。既然是血碧螭蛇,借螭龙化字为璃,那就叫寒璃了。” 寒渊低头一眼,寒璃在他手腕上高兴地竖着小脑袋,鲜红的蛇信可爱地吞吐着,看起来很满意这个名字,他也忍不住为自己的起名能力得意了一番。 名字刚刚定下来,寒渊正要继续寻找银子的品种,忽然想到了什么,一把重新抓起刚刚的玉简。当看见上面对于血碧螭蛇的介绍是“卵三年而出,十年练气,三十载筑基”的时候,他的眉头忍不住皱了起来。 这里对血碧螭蛇的介绍也是十分清楚的。一颗血碧螭蛇的卵需要花费三年来孵化,而如果没有特殊的境遇,自然成长十年才能够进阶为练气巅峰,三十年后才能够筑基。然而从毒窟中逃离的时候,寒渊记得清清楚楚,韩家老祖韩泰河曾经说过,他耗费了整整二十年看护那颗蛇卵! 二十年!这显然不是血碧螭蛇,而应当是某种更高品阶的蛇,只是二者长得比较相似而已。 寒渊沉下心来,慢慢地寻找。三阶,四阶,一种种妖兽被他跳过去,直到寒渊将属于五阶蛇族妖兽的图鉴贴在眉心,他的手才猛地一颤,简直都要拿不稳这枚玉简了。 五阶妖兽,碧血螭龙! 螭龙啊,这可是螭龙!血碧螭蛇,不过是碧血螭龙的后代,血脉不知被稀释了多少次。如果说血碧螭蛇还仅仅只是有龙族血脉的蛇,那么螭龙就是实打实的龙族成员了。 蛇龙之分,天差地别!被划为五阶的碧血螭龙,未来至少也能够达到化神境界。若是有特殊的境遇,更是潜力无穷,甚至能够完全超越寒渊对修行界的认知。一旦寒璃的种族泄露出去,韩泰河那样的金丹?不过是被人辗在脚下的蝼蚁灰尘,元婴期只是炮灰,化神境乃至更强的大佬都要争先恐后加入争夺。 “你要给我带来不知多少麻烦了啊。”寒渊平静了一下自己的心情,摸了摸寒璃的小脑袋。虽然她的身份令人吃惊,可是对于寒渊而言,并不会有什么的改变。她是寒渊的灵宠,也是他的亲人,这一点是绝不会因为她的品阶而变的。 说起来,也算是韩泰河倒霉。不过这天才地宝有德者居之,韩泰河堂堂金丹修士没能护住自己的机缘,倒是让一个练气期的小子捡了便宜,这说明他实在是无缘,寒渊是不会有一丝一毫的愧疚的。何况要不是当初韩家人将他丢进毒窟里,又怎么会有后来这种种变故呢。 只不过有的威胁,就不能够忽视了。寒渊面上平静,眼里也流露出一抹忧虑来。韩泰河是绝对知道寒璃的品阶的,面对这样大的诱/惑,韩泰河怎么可能不将她夺回去?现在韩家人不公开,那是因为私心作祟,还想要独吞寒璃而不是被某些强者夺走。但是谁能保证,韩家人日后不会说出去? 寒渊叹了口气,眼中的忧虑逐渐化为坚定。为了复仇,也为了自己和寒璃的安危,韩家,必灭!而且,是要尽快地覆灭才行!毕竟只有死人,才不会说话,不是吗? ————————————————————————————————————-———————————— 写完了......虽然更得晚了点,也是更了。明天考完我就放假走人,然后去山里小学支教一阵子,所以接下来两三天的更新应该会比较混乱,提前跟大家说抱歉了。等把事情过了,有欠缺的更新我一定挨个补上,希望大家体谅一下。 第六章.拦路 高空的风异常暴烈,夹杂着空气中的砂石拼命朝着寒渊的脸上打来,让他苦不堪言,眼睛都险些睁不开了。他只好把自己的衣领竖起来挡住面容,整个人又趴伏在灰羽尸雕背上,看起来有些滑稽。 这也是没办法。练气期修士还不能驭使飞行法器,只能够乘坐灵禽妖兽赶路。像是寒渊坐着的这头灰羽尸雕,就是玄幽宗培育出来专门供外门弟子外出赶路的飞禽,快而平稳,坐在上面非常舒服。 不过这飞禽毕竟是飞禽,怎么也不可能抵挡高空的风沙。用灵力护罩又太过消耗灵力,即便以寒渊的修为也不能无时无刻用灵力护住全身,这才有了这滑稽的一幕。全天下的练气期修士都是这样的,寒渊也是无奈,更坚定了他尽快筑基更换属于自己飞行法器的决心。 他这么半坐半趴在灰羽尸雕上,忽然看见前方划过一道火红的流光,背后还跟随着三四道同样火红的痕迹,在蔚蓝的天空中显得异常醒目。那道流光只有飞行法器才能发出,也就是说,这是筑基修士出巡? 寒渊愣了一下,拍了拍灰羽尸雕的头,示意它放慢一些速度。这也是修真界约定俗成的规矩,毕竟修真者出行在外总有碰上的时候,修为低的要退后一些,否则不要说超过,就是并驾齐驱都有可能引起强者的不满。前方既然是筑基修士,寒渊自然要放慢速度,以免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没飞出多远,只见空中铺开一片火红,刚刚那道火红流光竟然转了一个弯,猛地停在了寒渊面前。紧接着,又飞过来三只威风凛凛的火云飞鸦,一开口便是一团火光,仿佛要把这片天空都给点燃了。 这一下,灰羽尸雕浑身的羽毛都猛地竖了起来,整只鸟一个哆嗦,险些将坐在上面的寒渊甩出去。寒渊被吓出一身冷汗,他连忙抓紧身下尸雕的脖颈,稳住自己的身型,这才有些恼怒地抬头望去。 领头的是一名二十来岁的青年,他盘腿坐在一件火红的圆盘形法器上,居高临下俯视着寒渊。他穿着一件火红劲装,头发是少见的短发,一根根簇起来,发尖处带着一点红色,看起来就是一副怒发冲冠的模样。而在他的身后就紧跟着那三只火云飞鸦,上面坐着三男三女,嘻嘻哈哈笑作一团,连一个正眼也没给寒渊。 “喂,小子,绛山怎么走?” 那名领头的青年俯视了寒渊一眼,一脸的盛气凌人,全然没有在乎寒渊的坐骑之前被他吓到的事情。寒渊心中恼怒,不过还是指了指前方某处,回答道:“顺着往前,过了河看见那座红色的山就是了。” “原来是还没到,我还道是我按着地图也走错了呢。”领头那青年哈哈笑了一声,看也不看寒渊一眼,招呼了一声身后的同伴,一群人再次化作一片火云飞驰而去。 寒渊有点不悦,不过想了想,还是把这种感觉压了下来。对方很明显是筑基修士,又是人多势众,不把他放在眼中再正常不过了。双方萍水相逢,不过是问个路的交集,这点小事何必横生事端呢? 只不过有一点还是令寒渊有些意外。刚刚那一行人的打扮太有特色了,看那火红的衣袍和火云飞鸦的灵禽,寒渊一眼便能判断出他们的身份。领头的乃是正阳门的内门弟子,身后跟随的,则都是练气期的外门弟子。这一群正阳门的弟子,竟然进/入了玄幽宗的控制范围,还是有些稀奇的。 不过稀奇归稀奇,寒渊也没有太过在意。他所要去的田绛鬼村,乃是绛山郡绛山山脚下的一个村镇,从地理来说乃是玄幽宗势力的边缘,同正阳门接壤。正阳门的弟子要去绛山,也没什么问题,寒渊也就顺势将此事抛在了脑后。 约莫一个时辰后,寒渊的双脚再次踏上了地面。将灰羽尸雕收进封兽环里,感受着脚下踏实的土地,第一次飞行的那些不适才渐渐散去了。 这一块,已经进/入了绛山的范围。远远地就能够看见一座呈现亮红色的高山,仿佛是用岩浆浇筑而成。地面也是暗红色的,空气中充满了火属性的灵力,让没有火灵根的寒渊感觉不太舒服。 这也是绛山的特色了。因浓郁的火属性灵力和特殊的红色土壤而得名,很适合火属性修士在此修炼。寒渊走在地上,不由得暗暗后悔起自己的选择了。他对玄幽宗内部各郡大致情况还是不够了解,只是单纯地选择了最简单的那个任务。但是事实上,他没有火灵根,霜祭更是纯粹的冰系法剑,在这片土地上不免有些吃亏,任务的难度非但不降,反而被提高了。 不过已经来了,寒渊也没有办法。而且他的心里也有自己的小算盘,毕竟任务上只是写了“探查田绛鬼村,探明全村化为死域的原因”,可没说一定要成功找出来啊。他探查完毕了,没找到原因,这也不能算是没完成任务不是? 寒渊可不是那么死板的人,他心里的小算盘也是打得哗啦啦地响。深入内部抓/住真凶是探查,可在外围晃上两圈,那也叫探查,谁能说他没去做任务呢?大不了挂上一个失败的名头,无非是回去扣上几百贡献值,日后再做几个任务补回来。 当然了,最好的还是他当真完成了这个任务,直接便是一大笔贡献值的收入。毕竟寒璃如今已经是筑基妖兽,同阶之中妖兽的战斗力要远高于人类修士,有寒璃在身旁,就好比有一个忠心耿耿的筑基修士护卫在旁,安全性自然大大提高,不能再将他简单地看做普通练气修士了。 寒渊这样想着,身体忽然本能地一抖,浑身汗毛乍竖,整个人瞬间被惊醒,警惕地环视着周围。 面前的山石后面,慢悠悠地走出一名身着锦绣宫装的娇/媚女子。她的容貌生得很美,妩媚娇柔,顾盼多情,但是那狭长的凤眼和微薄的嘴唇都显出一种刻薄之相,不免破坏了整体的美/感。她整个人裹在绚烂的锦绣中,脸上挂着轻蔑而得意的笑容,仿佛同多年前的那个骄纵高傲的少女重叠起来。 是韩莹!她竟追到了这儿来,显然是听说了任务殿那场风/波,专程出宗前来围堵自己的。寒渊的脸色沉重起来,做好了防御的准备。 ———————————————————————————————— 啊我赶完了......断更了两天了,今天这章的字数也比较少,对不住大家。确实最近几天事情很杂很多,人又在山里,今天才抽/出时间来写了点。接下来几天的更新还会不太稳定,抱歉了,我只能说等到回家以后差的章节我一定补上。 第七章.无惧筑基(上) 面对韩莹这样的筑基修士,寒渊本能地感到有一分紧张,但是并没有特别恐惧。如今的他,早不是从前那个在韩家大小姐面前战战兢兢的小药奴,而是玄幽宗的弟子,练气圆满的修为加上筑基的寒璃,让他在面对韩莹的时候也有了足够的底气。 虽然说起来,自逃出韩家后,这还是二人第一次见面。然而寒渊和韩莹对视一眼,二人目光在空气中交接出剧烈的火花,彼此的心思一瞬间就明了了。韩莹不可能放过他,寒渊又怎么可能坐以待毙?今天这场硬战是免不了的。 不过韩莹并没有直接动手,她上下打量着寒渊,那眼神仿佛是在看待宰的妖兽,看得寒渊很不舒服。当看见寒渊精健挺拔的身材的时候,她将艳/丽的红唇一勾,反而露出一个笑容来:“可惜了,寒渊。家里从前竟然没有发现你,否则怎么也要让你做我的侍卫才好。” 对此,寒渊只是冷笑以对。想想韩莹乃是欢情峰弟子,修炼的就是那等采阳补阴的合欢邪术,给她当侍卫?韩莹不介意,他寒渊还嫌恶心呢。只不过韩莹这么一说,寒渊也提高了警惕,暗暗告诫自己一会儿一定要小心韩莹的魅术,以免迷失了心神不战而败。 韩莹调笑他的同时,寒渊也在暗自打量韩莹。韩莹这女人他并不了解,但是韩家他太清楚了,这个家族就是一个腐朽又冷酷的地方,和玄幽宗的秩序井然全然不同。身为韩家的大小姐,韩莹自然也是个蛇蝎美人。此刻韩莹越是表现得温柔亲切,寒渊就越觉得她有鬼。 眼见寒渊这幅既警惕又厌恶的态度,韩莹愈发觉得无趣,原本的笑容也逐渐淡去,换上了恼怒而残忍的表情:“寒渊,明人不说暗话。你害我弟弟修为尽散,只能同世俗女子成婚生子,整日郁郁寡欢。若是今日不教你尝尝魔门的手段,我有何面目回家见我可怜的胞弟!” 可怜?寒渊听见这话,再看看韩莹那副情真意切的样子,几乎都要气得笑出声了。韩辉不过是被废了丹田修为尽散,依旧在韩家享受荣华富贵,坐拥世俗界的贵女闺秀,有什么可怜的?暂且让他过几年安稳的日子吧,待他有朝一日有能力推平韩家,韩辉才会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可怜。 寒渊冷笑一声:“我不过是给他一点小教训,好让他知道绝不要小看任何人——我今天能站在你面前,而他一辈子只能待在韩家做只老鼠,等我/日后回去,亲手剁碎了他喂狗!” “寒渊!尔敢!”韩莹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寒渊刚才的话,简直是对她莫大的羞辱。此刻的她再也没有了之前想要戏弄寒渊的心情,纤细的手腕一翻,凭空唤出一把孔雀锦绣扇便朝着寒渊狠狠一扇。 这柄宝扇上有五彩斑斓光华流转,晃得人几乎睁不开眼,五行灵力附在那羽尖利如剑的华丽孔雀羽上,直冲寒渊而来。一瞬间,有树木横生,沙石飞舞,金光万丈;仿佛冰霜凝结,又似火焰灼烧。层层幻象在寒渊眼前变化不停,无数把利刃朝他袭来,要将他穿个透心! 筑基一击,威力如斯! 寒渊感觉胸口一闷,在这样磅礴的灵压下,他本能地感到压力,有种要被压服束手就擒的无力感。这一击换了任何练气十层以下的修士都是必死之局,即便是寻常的练气巅峰,也要落个重伤。这就是筑基期对练气期的绝对力量! 寒渊却站在原地,没有动弹,没有惊慌,更没有像韩莹预想的那样仓皇逃命。他那一双深邃的眸子里,反而呈现出某种跃跃欲试来。 筑基,又如何?他偏要试试自己的底限在哪里,反正现在有寒璃在手,哪怕打不过,逃跑是绝对没问题的。韩莹乃是欢情峰弟子,修炼的法门乃是男女合欢双修,并不擅于实战。如果他连挑战韩莹的勇气都没有,何谈其他更强大的筑基修士? 寒渊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平静了一下自己的心神,霜祭剑发出一声剑啸,和那道朝着他天灵盖当头劈下的五彩灵光狠狠地撞击在了一起! 这灵光本是虚幻的灵力显现,然而在霜祭剑的剑光冲击下,竟然生生化作了实体,与那道银白剑光相撞,掀开一道气浪。无论寒渊还是韩莹,都在这道气浪的冲击下连退数步,表情都变了。 只不过二人此刻的心情是全然不同。寒渊自然是一阵欣喜,而韩莹的脸色越发阴沉下去,眼神也更多了几分警惕,不敢再像之前那样随意地出手,而是将对寒渊的评价更提高了一步。 “果然有几分本事,难怪能活到现在。不过这练气就是练气,接下来,你又能接住几扇?”韩莹娇笑了一下,她手腕一翻,那柄宝扇上宝光大盛,隐约听见一声孔雀清鸣。 这一扇与刚才又有所不同,它轻轻的,柔柔的,只是卷起一道微风轻拂过寒渊的面容。仿佛是空气中绽放一朵花,又像是飘过一缕云,柔/软轻忽得让人几乎要忽视掉其中的威胁,安然沉醉在这样的春风中。然而就是这样的暖风里,一根根柔/软的羽毛锋利若利剑,无数道流光炸开一朵斑斓烟花,朝着寒渊劈头盖脸砸下! 柔能克刚,这看似温柔的微风拂面蕴含/着无限杀机,寒渊整个人汗毛乍起,有一道静电从天灵盖一路噼里啪啦点到脚底,极度的危机感瞬间就蔓延了全身。人体的本能在意识到达之前,他已经将身子一侧,鬼灵幻影步被发动到最强,一步就是半丈有余,险而又险地擦过了那道微风。 这暗含杀机的微风轻拂而过,原本深红色的土地上忽然便盛开了大朵大朵的艳/丽海棠,花/蕾红艳,似胭脂点点,从花瓣上一滴滴落下血来。只见满眼耀眼红光闪烁,一道一道都凌厉似剑,寒渊没有完全躲开的后背一瞬间便被划了无数道。 然而就在那无数凌厉剑气袭来之时,一抹碧绿的灵光从寒渊身上浮现出来,稳稳地挡住了这可怖的攻击。寒渊掌心上托着那方毒魂青罡罩,将他整个人牢牢护持在碧色灵光内,任凭那叮叮咚咚的灵光撞击,那道薄薄的护罩看起来了就像是狂风暴雨中的一颗老树,任风雨吹打而不动分毫。 直到那一片催生出的海棠凋零,攻击消散,那道青翠的碧色灵光依旧笼罩在寒渊的身上,在它的保护下,就连衣衫都没有划破。饶是如此,寒渊也出了一身冷汗,原本还有的那点自得荡然无存。 韩莹不愧是筑基期的修士,哪怕她的战斗力在筑基修士中并不算强,同他这个练气修士那也是天差地别。仅仅是认真起来的这一次攻击,就逼出了他的防御法器。寒渊自己揣测,如果二人当真实打实地战上一场,他只怕在韩莹手里走不过五招。 但是,又何必由他来和韩莹斗呢? 寒渊冷笑了一声,看见对面韩莹抬手又要挥扇,他也将手腕一抬——一道惨青光芒从腕上照开,几乎要照亮二人的面庞! 韩莹脸色大变!她将手中那柄宝扇往下一斜,刀锋般的羽毛一瞬间聚拢在一起组成一面盾牌,由攻变守,才堪堪挡住了这道凶戾的青色光芒。饶是如此,韩莹也接连退了三步,几乎握不住手中的宝扇。半空中,一片瑰丽的孔雀羽轻飘飘地落在了地上。 “筑基灵宠!”韩莹稳住自己的身子,一脸的不敢置信,一字一顿地吐出这四个字来。 第八章.无惧筑基(下) “怪不得你有这样大的胆子!”韩莹也不是傻的,她看着寒渊腕上那条吐着信子的小蛇,脑子一转便把事情想清楚了,脸色愈发难看起来。 很显然,寒渊这是将她当做了一块磨刀石。反正有筑基期的灵宠在手,寒渊自认能够自保,才敢同她过招,测试自身实力的极限。这是在借她筑基期的攻击,来磨砺自身的战力!这点一想明白,韩莹几乎被气得浑身发抖,就连牙齿也咬得咯咯作响。 这是嘲讽,是挑衅,更是对她堂堂筑基内门弟子的侮辱! 韩莹还从来没有见过如此胆大妄为的外门弟子,小小的练气期,竟然对筑基修士如此挑衅,丝毫不将她放在眼里。不过想来也是,敢以药奴之身废她弟弟,又连续挑衅韩家的小子,又怎么可能是什么善与之辈? 韩莹也是有些见识的,她的眼睛在那条小蛇上一扫,原本的愤怒一瞬间转化为惊喜,艳/丽的红唇发出咯咯娇笑声:“血碧螭蛇?竟然已经筑基,合该留在我身边做个宠物呀。寒渊,你竟是我的福星,我倒要感谢你把它送到我面前来了。” 听见韩莹说出“血碧螭蛇”四个字,寒渊心底一松,看来韩莹也没能看破寒璃的真实种族,不枉费他从九珍阁离开以后还特意给小家伙做了一番伪装让它看起来更像是血碧螭蛇而非幼年的碧血螭龙。但是韩莹所说要抢走寒璃的事,那就是寒渊万万不能容忍的了! 寒渊还没有回话,耳畔忽然传来一道微弱的气流。他整个人汗毛乍起,毫不犹豫地将掌一合,浓郁的碧色光芒当即将他全身罩住。 下一秒,尖利的金属交接声几乎要刺破寒渊的耳朵! 碧色光芒仿佛石子入湖般荡漾开一片波纹,甚至肉/眼可见地向下凹陷了几分,只差一步就要被击穿了。韩莹掌中那柄瑰丽的宝扇上根根羽毛直竖,五彩灵光流转,明明是柔/软华美的孔雀尾羽,却仿佛利剑一般发出“蹡蹡”的声音,直冲寒渊的心脏。 可以想见,若非寒渊反应机敏一瞬间激发了毒魂青罡罩,那就是个万箭穿心的结局。不得不说,韩莹这一招选得也好,她避开了寒璃,而是直袭实力低的寒渊。若是寒渊死了,想要收服失去主人操控的寒璃那还不简单吗? 可惜,韩莹想得是美,她却忘了寒璃也是个有脾气的小家伙。眼见主人受袭,寒璃从寒渊的手腕上一路滑下去,将小小的脑袋抬起来,愤怒地吞吐着蛇信。几乎是一瞬间,她的身形就吹气似地膨/胀起来,足足变得一米多长,蛇口中猛地喷出一道凌厉无比的惨青色光芒! 寒璃的天赋神通,枯木绵息! 这一口青光幽幽映照着韩莹的面庞,死死地锁定了她,将她白暂的面孔都染成了凶戾的惨青色。这青光盈盈闪动,恍若流水,看起来异常温柔。但是二人周围被青光照耀到的花草树木都发出轻微的“嘶嘶”声,一瞬间内枯黄凋零,仿佛被某种神秘的力量抽干了生命力,一切生机都在无声无息间被摧毁。 韩莹眉头一皱,这道青光让她感受到了巨大的威胁,她忙不迭地将扇子一扬,幻出一片五彩霞光护住了自己。然而下一秒,那片五彩霞光便被毫不留情地侵蚀成了青色!一片片孔雀羽从空中飘零,原本瑰丽的色泽黯淡下去,羽尖竟都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暗青色来。 “怎么可能?”韩莹发出一声鬼叫,脸色铁青,竟然比这青光还要绿上三分,难看得不能再难看了。寒渊倒是不意外,那孔雀宝扇不过是用某种孔雀妖兽的尾羽制成,然而寒璃却是实打实的螭龙一族,两者相对,孔雀宝扇直接被废也是很正常的。 韩莹没时间去心疼自己的法器。那道可怖的青光在空气中浮动,转眼间已经到了她的面前,韩莹甚至能够听见自己护体灵光被磨蚀的声音。她抬手连打几个法印,一片艳粉色的烟雾当即从她掌心处弥漫开来,仿佛水波荡漾,将气势汹汹的青光拦在了外面。一青一粉互相消磨着对方的力量,一时之间也是相持不下。 但凡筑基期以上的妖兽,都有自己的一门天赋神通。只是寒璃年纪尚小,虽然枯木绵息乃是威力极强的天赋神通,但威力还不足以直接威胁到韩莹。随着时间的流逝,枯木绵息的青光逐渐淡下去,而韩莹身上那层粉红色烟雾却没有什么损伤。寒渊目光一凝,手中霜祭剑毫不犹豫地出鞘,引开一片霜雪,成千上百片雪花冰片仿佛利刃般卷向韩莹! 剑刃带着无数把小剑叮叮咚咚地敲击在烟雾上,就仿佛是陷入了粉色的流沙,力量被消磨得无影无踪。韩莹有心反击,然而她放出的这片粉色烟雾也不知是什么东西,虽然防御可观,却也困住了她,让她只能缩在烟雾的保护中动弹不得。 寒渊看见这一幕,反倒是笑了。他手中霜祭剑发出冰蓝色的光芒,银芒闪烁,把个灵蛇剑法运用得连绵不绝,竟然是将韩莹当做了练剑的靶子。就连寒璃也仿佛是得到玩具的小孩子一般冲着那粉色烟雾咬来咬去,气得韩莹浑身发抖又无可奈何。 半炷香过去,那片粉色的烟雾也逐渐稀薄,直至慢慢消散了。韩莹已经被气得几乎要出窍了,她脸上带着狞笑,那抹狞笑又忽然转化为妩媚至极的娇笑,一步一步向着寒渊走来。随着她的脚步行走,地面上忽然也绽放开朵朵海棠,随风摇曳,妩媚多姿。 嗅着丝丝缕缕的花香,再被韩莹那双秋水般的多情眸子一望,寒渊整个人猛地一震,仿佛喝醉了酒一般不受控制地向前走去。他的两颊浮现出一抹怪异的酡/红,像是有两团火焰在烧,意图烧毁他的理智,沉溺进无边极乐幻象中。 海棠醉心术!欢情峰的核心魅术之一,这才是韩莹的拿手好戏,在漫天花海中沉醉了心神,无声无息地被人夺去性命。看见寒渊已经迷失了心神,韩莹得意地勾起了唇角,随即仿佛是迎接自己丈夫归家的妻子一般笑盈盈地迎了上去。 寒渊的眼中闪过一抹清明,然后又迅速地消失掉,恢复了刚才迷醉的表情。他似乎想要举剑反击,但是霜祭剑刚刚抬起,又被他放下了。 韩莹咯咯娇笑一声,更加得意,涂着鲜红蔻丹的纤纤玉/指轻抚上了寒渊的脸颊,侧身过来做出个要亲他的动作。 一道迅捷剑光爆闪! 寒光凌然,贯穿整个空间,要将一切都切割为碎片。韩莹惊叫一声,猛地侧身要躲。然而这剑光速度之快更甚霹雳电闪,几乎在瞬间便贯穿了韩莹的右肩,将她那一身锦绣宫装染成了一片血红。 “可惜了,没中心脏。”寒渊收剑在手,讥笑道。他那双幽深的眸子一片清亮,哪里有半分被韩莹诱/惑到的样子。要知道,寒渊的心志是何等坚韧,只怕大多数筑基修士也没有他意志坚定。韩莹妄图用魅术幻象来迷惑他,实在是可笑至极。 “寒渊!很好,很好!”韩莹捂着肩膀,鲜血从指间一滴滴落下来,脸色铁青。简直恨不得将目光化作刀子,将眼前的寒渊削成一片片,再生啖了他的肉。 边上的寒璃侧头望了望韩莹,“嘶嘶”地叫了一下,忽然张口又是一道青光。 韩莹脸色一变,她身上漾起一片五彩灵光,几乎晃花了寒渊的眼睛。寒渊暗道不好,再定神一看,眼前果然已经空无一人了。他楞了一下,还是没想到韩莹堂堂筑基修士这样不要脸皮,只好嗤了一声,唤了寒璃回来转身就走。 第九章.田绛鬼村 寒渊站在原地,笑了一阵,脸色又渐渐严肃起来。 如今的他已经无惧韩莹这样的普通筑基修士,甚至有了能够威胁到他们的力量,但是这并不意味着他就高枕无忧了。方才寒渊也摸清了自己的底限,毕竟两者还差着一个大境界,如果不是有寒璃在手,他在韩莹手下只怕走不过五招。当然了,逃跑自保倒还没什么问题,韩莹如今想要杀他是绝不容易的。 寒渊清楚得很,刚才那一场战斗,不过是彼此试探罢了,所以韩莹见局面出乎意料才走得那么干脆。等到下一次再见,韩莹已经有了防备,岂会没有对策?如今银子还没有苏醒,一旦寒璃被牵制住了,他就要危险了。 这也是无奈的事情,练气期和筑基期差距之大,难以逾越。寒渊以练气期的修为挑战筑基,能够达到这个地步,已经是极了不起的了。真正想要摆脱韩莹的威胁乃至反杀她,只有筑基才行。 这样一想,寒渊想要尽快赚足贡献点回宗筑基的欲望又浓厚了三分,对眼前这个鬼村的任务也没有了之前的抗拒——既然自己的实力已经无限接近于筑基期,那么挑战一下这个所谓必死的任务也没什么大不了的。那一千五百点贡献值,也还是很让他心动的! 寒渊这么想着,没过多久,就来到了绛山脚下。看见眼前死气沉沉的村镇,寒渊的脸色也逐渐沉了下来。 田绛鬼村。它原本是一个名为田绛村的世俗村镇,虽然算不上繁荣,然而日子也是宁静祥和。因为倚靠着绛山,有不少修炼者穿越绛山时也会在此歇歇脚,是以玄幽宗也在这儿设立了一个小小的分部,安排了三名外门弟子驻守。 直到两个月之前,这三名外门弟子同时失踪! 玄幽宗家大业大,当然不在乎这区区三名外放的外门弟子。然而整个分部失去联系,杳无音信,这还是要引起重视的,也发布了任务令人探查。这一查,便查出了一个令人心惊肉跳的结论——整个田绛村内,不要说活人,就连一条狗一只鸡都没能留下。这个村落,赫然已经成为一个鬼村。 要说仅仅是所有的凡人家畜死绝了,魔门弟子才不会在意。毕竟凡人羸弱得如同蝼蚁,任何一个有些本事的修士都能够轻松地取走他们的性命。然而在那之后,所有前来探查的弟子,都没能活着回去,这便是极为令人惊惧的事情了。死去的弟子修为越来越高,这个任务的等级也就一步步地往上升,成为了必死任务,直到寒渊前来。 这个任务的信息在寒渊心中一道道划过,让他心中也有几分打鼓。人嘛,对于未知的事物,总是有些畏惧的。不过寒渊艺高人胆大,谨慎地激发了毒魂青罡罩,便朝着里面走去。 越是深入村镇中,寒渊的眉头就皱得越紧。这里没有人声,没有鸡鸣犬吠,只有他自己的脚步声,说不出的诡异。放眼望去,整个村落死气沉沉,不要说是活人,就算是一只鸡,甚至一只苍蝇都没有。这个村落弥漫着一股浓郁的尸气,即便寒渊明智地给自己加了一圈护体灵光,也感觉压抑得很。他随便找了一户看起来还算是不错的人家推门进去,看了一眼屋里的惨状,当即便是喉咙一阵涌动,从胃里冒出一股酸水来。 屋里椅子上坐着的乃是一具已经腐烂的尸体,正瞪大眼睛注视着他。若是普通的尸体,寒渊见得多了,然而这具尸体的血液似乎被人抽干了,薄薄的一张皮凹陷下去,贴在骨骼上,看起来尤为骇人。由于时间过于久远,尸体都已经腐烂得差不多了,人皮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暗绿色,上面密密麻麻都是蛛网般的血管,有数不清的白色蛆虫从尸体里探出头来又钻下去。满地都是暗绿色的黏糊糊的尸液,让人没法下脚。即便是以寒渊的心理素质,也是忍不住暗骂了一句。 真的是,探查完了都不知道帮忙收敛一下尸体入土为安的吗。寒渊的脸色不太好看,他当然不害怕,但是恶心啊。这是个世俗的村落,上面还有世俗官府管辖,然而可能是被数百口灭村的惨案吓到了,这么几个月来竟然都没有官差来收尸,前来探查的外门弟子们更不可能纡尊降贵地为凡人收敛,以至于尸体就腐烂成了这个德行。 寒渊深深地吐出了一口气,指尖灵光闪烁,寒冰术爆开,眼前的屋子当即蒙上了一层冰霜。地上的黏/液和腐烂的尸体哗啦啦地被冻在冰层下,让人看起来舒服了不少。寒渊忍着恶心走进去,稍稍探查了一下。 尸体是完好的。虽然已经腐烂得看不清楚,但还是可以确认死亡前没有收到过致命伤害,也没有损失什么器官。只有浑身的血液,已经一滴不剩,以至于血管都呈现出一种惨白,像是干枯的茎叶一般嵌在肉里。 这感觉很不好。不过血液被抽干,失血而死......这显然是一种魔道的邪术。血液本就是人体精华所在,魔门中也有很多利用血液来修炼的邪术,例如玄幽宗内门的狂血峰就是以血液来修炼。只不过玄幽宗的功法十分精妙,凡人或动物的血液驳杂,玄幽宗弟子们根本就看不上眼。恐怕,这田绛鬼村的惨案,是某位魔道散修所为。 只不过,能抽干全村人的血,甚至不惜挑衅玄幽宗,一连杀戮了数名玄幽宗的外门弟子......这家伙也是个残忍的疯子,还是有至少筑基期实力的疯子。好在把目光对准凡人,想来也不会是什么强者吧?凭借自己目前的实力,战胜不太可能,但是寻常的筑基期修士也休想取他性命。况且任务也只说要探查出鬼村的真/相,并没有说要让他来解决幕后之人,他又不傻,查出来走了就是,才不会留下来和一个陌生的筑基修士死拼。这样一来,自己也还算是安全。 寒渊走出这间阴森森的屋子,连施了三次法术,才成功地放出一个小火球来。火球落在屋顶的茅草上,迅速地卷开一条火舌,将整间屋子包裹进去,又蔓延向邻家。很快,火舌舔/舐/着这个平凡的小村落,映照得天空都红彤彤的,空气中有一种难闻的腐肉味混杂着焦油味,不时会有火星发出噼里啪啦的爆裂声。用不了多久,这里的尸体就会化为灰烬,落在他们熟悉的土地上。 这大概,就是他能给予这些死去的凡人最后的体面了。 第十章.追踪到的是春宫? 村落已经被寒渊一把火烧了个干净,还了这群枉死的可怜人一点安宁。确信这场火灾不会蔓延到山林中后,寒渊就一头钻进了村子后面名为“红枫山”的小山里。 村民尸体中能看出来的东西不多,寒渊的目标是这几次任务之间死去的外门弟子,他们的尸体才能够为他提供充足的资料。这个任务要求探查出田绛鬼村的真/相,当然不是知道一个村民死因为失血过多就可以了,宗门真正关注的是杀死村民以及数名外门弟子的凶手是谁,用的又是什么邪术。要想知道这一点,寒渊必须先把之前身亡的那些外门弟子的尸体给找到。 而且,寒渊也清楚,宗门真正关注的是什么。 虽然这么说有点冷酷,但是事实就是,玄幽宗根本不在乎区区一个凡人的小村落被屠杀,那是世俗的国家官府需要担忧的。真正值得宗门在意的,是驻扎在此处的一个小分部被灭,前后近十名外门弟子被杀。要知道,这些被杀的外门弟子里,不乏有练气巅峰的预备内门弟子。虽说玄幽宗家大业大,但是一连失去数名优秀的外门弟子,那也是很值得抬一抬眼皮关注一下的了。 更重要的是,如此肆无忌惮地杀戮玄幽宗的门人,这实在是对玄幽宗的挑衅!作为这广平府的巨头,有什么人或势力胆敢挑衅玄幽宗?没有!若是哪个脑子不清醒的正道修士来一个什么斩妖除魔匡扶正义,倒也还勉强说得过去,然而造成这惨案的明显是一名魔修,这简直是把玄幽宗的脸面往死里抽。若是不能够将凶手找出,玄幽宗也别做什么魔道魁首了。 当然了,数名外门弟子被杀这种“小事”,是不可能进入宗门高层大人物的视野里的。就连那些精英弟子,恐怕也不会皱一下眉头。对于玄幽宗这样的庞然大物,这点小小的挑衅就仿佛是一只苍蝇在巨人面前嗡嗡飞舞,根本不值一提,这也是那个幕后凶手还能活到现在的原因。不过,若是能够找到苍蝇一巴掌拍死,这不是更好吗? 之前身亡的那几名外门弟子虽然没有完成任务,但是也或多或少有些收获。根据他们给出的资料,凶手应当就隐藏在这座红枫山深处。这红枫山是绛山边缘的一座小山,村民们在其中砍柴打猎采药,世世代代都依靠这座山过活。山上遍植红枫,一到秋天满山红叶,仿佛整座山都在熊熊燃烧。可惜此时还是夏天,虽然也是郁郁葱葱,但是看不见红枫灼灼的美景了。 寒渊当然不会关注这儿的风景,他一拍储物袋,从里面摸出个金属罗盘来。 寻踪罗盘。寒渊还未拜入宗门、被韩家人追杀的时候,那些韩家人就是拿着这寻踪罗盘,通过他的一抹气息来追查他的所在。任凭他怎么隐匿也逃不过追踪,被韩家人死死地咬住,好几次都险死还生。当然,追杀他的那几批韩家人最后一个也没逃过,这些追踪罗盘当然也就落到了寒渊手里。 不得不说,底层修士的智慧是不可小视的。这寻踪罗盘虽然只是个下品制式法器,于战斗防御没有半点用处的旁门左道,可若是利用得当,也是一项利器,能够发挥出巨大的作用。这么久过去,之前那些弟子的尸体肯定早就让野兽啃食腐烂在地里了,但是战斗时灵气散逸的波动却可以存在很久。这红枫山只不过是一座凡俗的小山,灵气极为稀薄,没有妖兽存在,也根本不会有修真者居住。如果有灵气波动存留,那么意味着什么还用说吗? 寒渊也是玄幽宗的弟子,虽然他修炼的是《御毒道》而非《玄幽养气诀》,但是临时想要凑出一点玄幽灵力并不困难。他指尖一点灰黑色的雾气落进寻踪罗盘上,指针当即便滴溜溜地旋转起来,寒渊连忙跟上去。 约莫一刻钟后,寒渊已经进入了山的深处,罗盘却忽然不灵光起来,指针左右摇摆不定。寒渊的脸色一下子难看起来。莫非这寻踪罗盘坏了?明明几个月前韩家人追杀他的时候还灵验得很啊。还是说,战斗地点就在他身边,只是他还没感受到? “啊,救命!不要啊......不要,不要!救命” 寒渊正要静下心来细细感受空气中的灵力,忽然听见不远处树丛里一阵骚/动,隐约还传来女人的惊呼和求救声,以及男人哈哈大笑的声音。寒渊暗骂一声,运转起隐心诀,悄无声息地朝那边摸过去。 碍事的灌木已经被人清理干净,露出一块平坦柔软的草坪,草坪上正是之前在空中拦他问路的正阳门弟子。两个身着红衣的年轻男子背过身去嬉笑个不停,草坪上,女生的手脚都被一个肥胖的年轻男子牢牢摁住,饶是她尖叫着扭动身子,也阻挡不了那张油腻的面孔在她的一对玉/兔上蹭来蹭去。火红的长裙早就被粗暴撤下,露出雪白的酮/体,那肥胖男子嘿嘿奸/笑着,胯/下恶心的东西在空中晃荡个不停,让寒渊很有种割断它的冲动。 但是寒渊没有动手。眼前这一幕看得他很不舒服,不过他并不打算去英雄救美,这不符合他的性格。眼前这四人都是正阳门弟子,正阳门的人窝里斗,他没必要去趟这个浑水。或许他是冷血无情了一点,但是修真界本就是如此,那三个男弟子都是垃圾,而这女弟子自己实力不济又看不出那肥胖弟子包藏祸心,傻傻地跟出来结果被侮辱,难道还要让他一个魔修去惩恶扬善吗?简直是笑话。 “嗯...啊....郝哥饶了我吧,不要啊。” 耳边传来女子娇滴滴的呻/吟和求饶声,寒渊的脸色更难看了几分。他的见识,果然还是太少了。原本以为是强/迫,结果看那女弟子一脸享/受/迎/合的模样,哪里是强/迫,分明是二人商量好的寻刺激野/战啊。边上还有两个弟子围观呢,这一对男女也放得开,真叫他大开眼界。他在玄幽宗里都没见过的事情,倒在正阳门的人身上看见了,真是长见识了。 寒渊如今才将满十五岁,虽然也知道些男女情/事,但是这么赤/裸/裸/劲爆的还真是第一次见,看了几眼便有些脸红,将自己隐匿起来不再去看这一场活/春/宫。寒渊的思维也恢复了冷静,思索起自己的下一步动作。 难怪寻踪罗盘忽然混乱起来,想必是因为受到了这四人身上灵力的干扰,一会儿远离他们就能够寻找到正确的方向了。不过也不急,等这一场好戏完了后,他是肯定要抓个正阳门弟子来问上一问的。堂堂正阳门弟子,千里迢迢跑到这个凡俗的小山包里就为了打野/战?鬼都不信这个话。在这个敏感的时期,这些正阳门弟子出现在这红枫山里,由不得寒渊不多想。看这四人的模样也不是什么有骨气的,不管他们来到这里是为了什么,只要抓/住问问就真/相大白了。 第十一章.问话 这场好戏并没有持续太久,可能是因为男主角体力不支的原因,没过多久就平息下来。女弟子在对方看不见的角度不屑地撇了一下嘴角,转头却一脸娇羞地望着从身上爬起的男人,娇/声道:“郝哥不愧是练气巅峰,真是太厉害了。师妹得去边上清洗休息一番,不然只怕都走不了路了。” 被自己的女人夸赞雄风,被称为郝哥的弟子当即乐不可支,他边提裤腰带边伸手摸了一把女弟子的嫩滑的脸蛋,笑道:“快去快回。”一边转过身去,和另外两名男弟子嘿嘿地讨论起某些隐秘的话题。这女弟子也没有被三个人看光了的自觉,稍稍整理了一番衣裙,就往不远处一条溪流走去。 好机会!寒渊的眼睛一亮。他本以为一会儿得有一场硬战,四个正阳门弟子,这可不是好对付的。没想到这女弟子要去清洗,真是运气好,这下不用他动手了。寒渊看了一眼那三个还毫无所觉的男弟子,无声无息地离开,追上了那个女人。 山间的溪水很清冽,唐柔忍不住发出一声满足的轻叹。想到那个肥猪一样的家伙,连一盏茶的时间也坚持不了,她的眼里就流露出了浓浓的轻蔑之意。虽说那家伙是练气巅峰,然而真刀真枪地打起来,只怕连自己这个练气十层也干不过。只不过,人家有个好哥哥,就这一条,就抵得上无数了。她自嘲地一笑,拢了拢自己的火红长裙,正要回到同伴身边,空气中忽然有一点凉意袭来。 唐柔的脸色猛地一变,左手微微一甩,五指已经夹住数张符纸,下一秒就要燃起一片熊熊火焰。然而就在此刻,一把冰冷的匕首已经抵住了她的喉咙。只要她动弹一下,就会毫不留情地刺穿她的脖颈。那把雪白的匕首仿佛镀了一层冰,从上面散发出幽幽的寒意,刺得她脖颈生疼。 唐柔浑身僵住,一动也不敢动。就这么静滞了两三个呼吸的样子,她乖乖地把手掌摊开,五张符纸随风飘落。另一只手也被她举起来摊开,以此表明她毫无反抗之意。 这是个很聪明的女人,而且识时务。 “好姑娘。”寒渊赞叹了一句,稍稍把匕首放松了一点,好让唐柔能够开口讲话:“我问,你答,不要叫,明白吗?” 唐柔细声细气地“嗯”了一声。她看得很开,虽然不知道背后是什么人,但是对方既然要问话,就不会威胁她的安全,那么合作当然是最好的。当然,如果对方问完话后仍然要灭口以绝后患,那她也不是真的毫无反抗之力。 当然,她想的有点多。寒渊跟她和正阳门都无冤无仇,他还有自己的任务要完成,吃饱了撑的才会弄死她灭口。不过唐柔这样合作,当然是件好事,他毫不客气地开始问话:“你们是谁?那个胖子是什么人?来这儿干什么?” “我们都是正阳门赤阳/峰的外门弟子。我叫唐柔,那个胖子......叫郝强,他是郝不凡师兄的同胞弟弟,地位很高。我们这一次出来,就是为了跟随郝不凡师兄进绛山采集锻金果。” “那你们四个怎么在这儿?” “这个......只不过郝不凡师兄实力高超,就带着两位师姐先进绛山了,待发现了锻金果我们再跟上。这儿景色秀美,我们就,游山玩水。”唐柔脸颊上浮起一层薄薄的红晕,多少有点不好意思。 游山玩水什么的,寒渊秒懂。他又问了几句,大概理清楚了一些事情。这一行正阳门弟子共七人,其中为首的弟子名叫郝不凡,也就是向寒渊问路的那名筑基修士。郝不凡是纯火灵体,和正阳门的功法契合度极高,年仅十七岁就已筑基,更被一位元婴长老收为真传,乃是正阳门重点培养的弟子。而郝不凡最疼爱的就是郝强这个弟弟,这使郝强在正阳门外门横行无忌,唐柔和另外两名男弟子都依附于他。 跟强悍的兄长比起来,郝强简直就是个废物了。不,不是简直,他就是个废物。这家伙在郝不凡的溺爱下成长,练气巅峰的修为完全靠丹药堆起来,真实的战斗力只怕连练气十层的唐柔也不如,寒渊估计自己对付他只需要一只手。奈何人家有个好哥哥,丹药法器符篆不要钱一般地给装备,更是弄来了一颗筑基丹准备筑基。 不过看郝强浑身的肥肉就知道了,他的修为完全是由丹药强行提上去的,肉/身没有经过灵力的淬炼打磨,根本就不足以承担筑基时的冲击。是以,郝不凡才会亲自带队去绛山中寻找二阶灵药锻金果来增强郝强的肉体,为的就是郝强能够在锻金果刚刚采摘下来、药性最强的时候直接服用,并在他的守护下筑基。由此看来,郝强四人出现在这儿确实是一场意外。 “山里除了你们还有修士吗?” “不清楚。这种没灵气的小山,能有什么修士。”唐柔似乎是怕寒渊对自己的回答不满,又解释道:“不过从这里过去的炎山里有位筑基散修的洞府,叫什么炎血真人的。我们就是路过,实在不清楚。” 炎血真人......这名字一听就不是正派人物,由不得寒渊不多心。看唐柔的表现倒不像是假话,毕竟他们正阳门弟子也有自己的傲气,有个郝不凡压阵,哪里会在意附近的散修呢。能问到这个炎血真人,已经是意外之喜了。 “唐柔,你要洗多久?” 远处传来郝强有些不耐烦的声音。寒渊也不愿意引起那三人的注意,他把唐柔猛地向前方一推,白骨匕首也随之收拢回袖子里,示意她可以走了。唐柔也不慌,她深吸一口气,整理好自己的衣服,面上又挂起了甜美的笑容,这才迈步朝三人那边走去。由始至终,她都没有回头看过寒渊的容貌一眼。 的确是聪明的女生。看见她这么识趣,寒渊也放下心来,虽然他问话的方式粗暴了一点,但是并没有对唐柔造成什么伤害,能打听清楚就是好的。既然这群正阳门弟子和他的任务无关,那么大家井水不犯河水,他做他的任务,他们去采他们的药,这是最好的。 不过不得不说,那个叫郝强的胖子实在是头肥羊,一颗筑基丹,就算是寒渊都有些眼红。只不过他为人还算是有些底线,一般不愿出手抢夺别人的东西,杀人夺宝之类的他不屑于去做。何况郝强身边有三人,背后还有个厉害的哥哥撑着,他也不愿意给自己再招惹一个麻烦。反正他手中已经有两种主药,只待这个任务完成,凭借贡献值就足以兑换剩下一种主药,还是任务要紧。寒渊最后看了眼不远处正说话嬉闹的四人,同来时一般悄无声息地又离去了。 第十二章.罪魁祸首 不再去管郝强这群人带来的变数,寒渊走远了一点,寻踪罗盘就恢复了正常,带着他继续向前走。只不过越往山林深处去,寒渊就越觉得诡异。 原因无他,这里太安静了! 越往深处走,寒渊就越发觉得这里一片死寂,山中只有昆虫时不时发出一两声鸣叫,偶尔会有麻雀在枝头跳跃。他已经穿过了大半个红枫山,唯一大点的动物是从他身边蹦过的一只野兔——也仅仅只有一只。至于更大的鹿啊狼啊,没有,一只也没有!倒是有不少被掩埋在草木下的动物尸体,无一例外,都是血液被抽干而死。尸体化作养分,让这里的草木生长得异常茂盛,有的灌木丛都有半人高了。除去这一点生机外,整座红枫山,几乎和外界的田绛村没什么区别,已经成了一处死地。 毫无疑问,这绝对和那幕后魔修脱不了干系。只是不知道他要这么多的劣质血液拿来干什么?就算是要修炼吧,那也好歹挑点修为强悍血脉纯净的血液来啊,凡人和野兽的血液毫无灵气可言,满是杂质,屠上一个村只怕还不如杀两个修士,至于野兽就更不提了,哪个魔修脑子进水干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玄幽宗里靠血液修炼的修士也不少,也没见哪个人跑去屠杀凡人的。 不过魔修里面疯子也不少,做事完全不按常理,寒渊也懒得多想。他就打算找到幕后的魔修,确定他的身份和实力,然后回宗交任务就是了。至于那个没事闲的挑衅玄幽宗的家伙,宗门的战堂也不是摆设,用不着他来操心。 寒渊走了两步,忽然停下脚步,手臂微微一动,半米高的野草应声而断。他低下/身子,拿白骨匕首当做锄头在松软的土地上扒了两下,露出一具半腐的尸骸。他又在边上找了一下,不远处果然又挖出一具穿灰衣的尸体,身体断成几截,就剩一层皮肉连着。当然,血液同样是全被抽干了的。 就是这里了。 两名练气巅峰的外门弟子,正是在寒渊之前接下这个任务的倒霉蛋。也正是他们的失败死亡,让这个任务最终被挂上了“必死”的鲜红色。这是一对双胞胎兄弟,距筑基也只有一步之遥,二人联手甚至可战筑基,原本也是外门中颇有名气的高手,可惜却死在了这里。 尸体腐烂得很快,加上这里是山林,半个月就不成样子了,但是寒渊依旧可以看出一些东西,这让他不禁有些泛嘀咕。尸身上没有刀剑等利器的伤害,也没有法术轰炸的痕迹,表情一副自知必死的灰败和决绝,也不像是中了幻术或者被恶鬼恐吓心神而亡的样子。但是看一个人断裂成几节的脊椎骨和另一个穿透胸口的洞,估计是被某种长鞭类的武器缠住后被生生勒成几截,另一个人则是被坚硬的长鞭直接戳了个对穿。 关键是哪有这种长鞭啊! 寒渊自己也使过一阵子长鞭,他当然清楚这类武器的特性。鞭子的攻击力主要来源于抽甩带来的力量,想要将人捆住不难,但是想要捆住的同时直接发力将人勒成数段,或者是变得像棍子般直/挺/挺地把人穿个串,那简直是不可能的事情。有这个本事还跟凡人野兽过不去,哪位大神这么闲?除非......那个所谓的幕后之人,根本就不是人。这种诡异的伤口,倒像是蛇,或者是章鱼的触手之类的玩意。 寒渊脸色严肃,从土里拔/出了一把带着缺口的剑。他伸手抚摸过剑上深深的血槽,越发坚定了自己的判断。 血槽,是武器上重要的存在。不仅可以使得刀剑更加锋利稳定,而且可以使血液顺着血槽向下/流,加上两个嗜血阵法就是杀伤利器。一般来说,但凡是战斗过几场,血槽上就会缭绕着淡淡的煞气与血气,干涸的血液凝固成一层暗红的血霜,用手一抹就掉一层。可是眼前这把剑的血槽银光闪闪,干净得都能照人了。 如果是一个修士想要抽取血液,甭管他是拿来喝来修炼甚至拿来泡澡都不要紧,至于把剑上早就干涸了的血都给摸干净吗?就算是天字第一号节省的吝啬鬼也没有这样的啊。所以说,能干得出这样事情的只有生物,某个没有灵智只知遵循本能掠夺血液的生物! 脑中闪过种种依赖吸血为生的妖兽名称,虽然还不知道那究竟是个什么妖兽,但是寒渊不打算继续追查下去了。如果是人类,他倒还不介意去探查一下对方的身份,但如今知道是妖兽,他实在不想去冒这个风险。同阶之内,妖兽的战力比人类修士要高上不少,对方能够轻松干掉至少两名练气巅峰的外门弟子,即便他带着寒璃,也不愿意去招惹。任务进行到此刻就足够了,又没有什么好处,他才懒得继续下去。 右手指间夹着一张淡黄色的符纸,正是刚刚唐柔扔掉的那五张爆火符,被寒渊捡了起来。爆火符迎风一扬,转瞬之间爆裂的大火就将两名弟子的尸体烧作了灰烬,被寒渊收到了一个小盒子里。他在地上摸了一下,找到两名弟子的身份令牌,一起放进了储物袋。这二人也算是幸运的,虽然死在了外面,但是好歹被寒渊发现,还能有个收尸回宗的结局。至于其他的弟子,就只能在地下静静腐烂,滋养草木生灵。修士什么的,在死亡面前,与山林中的野兽其实也没什么分别。 寒渊正要离开,不远处忽然传来惊恐的惨叫。他眉头一皱,脚尖在地上一点,整个人当即腾空而起,灵活地落在树上。他收敛了自己的气息,仿佛是一只灵敏的猿猴,在树林中穿梭,朝着惨叫的方向而去。 寒渊隐蔽在树冠里,默默注视着下方的惨案。树下躺着一具尸体,准确来说是半具,因为腰后半截被扔到两三米开外了。再远点的一棵树下隐约露着一名弟子的尸体,显然也是死得不能再死了。并不意外的是,他们的尸体虽然惨烈如此,但地上却没有留下一滴血液,显然全都被吸干净了。郝强将唐柔护在身后,手中一把旗帜在空中挥动,每挥一下便有一条金红色的火蛇从旗帜上钻出,与地上一条条飞舞的暗红藤蔓缠斗在一起。 那些暗红色的藤蔓从地下钻出,小的手指粗细,大的则有成/人小/腿粗,在空中舞得虎虎生风,变幻莫测。一根藤蔓砸下去,便轻易地将两三条火蛇砸成了烟花。然而从那旗帜法器中生出的火蛇亦是威力十足,金红色的火焰噼啪作响,一根根藤蔓在火焰中被烧得脱水萎/缩,不多时便在地上落了一片细小的干藤。只不过寒渊心里清楚,虽然眼下局势尚好,火蛇环绕在二人身边,每一根靠近他们的藤蔓都变成了干条,但是随着地上冒出来的藤蔓越来越多,郝强二人的灵力则越来越少,他们的死亡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第十三章.饕餮血藤 郝强自己比寒渊更清楚这一点。他倒是有心想要逃跑,然而这可怕的藤蔓早已经将他牢牢圈住,他转了一圈,愣是找不到一条可以突围的缝隙! 若是在一开始被围住的时候,集中精力攻击一点强行突围不是不可以,然而郝强是个胆小又惜命的家伙,他不敢赌自己的护身法器能够在他突围之前保护他的性命,结果便错失了先机,让藤蔓围了个密不透风。一步错,步步错,现在的他别说突围了,面对蜂拥而来烧也烧不完的可怕藤蔓,他的灵力消耗太大,连火蛇旗帜都快要挥不动了,能护住自己已是勉强,更不要说突围了。 郝强气喘吁吁地挥舞着手中的旗帜,汗水哗啦啦地流,脸色苍白无比,挥舞的速度也越来越慢了。他本来就是个依靠哥哥地位的纨绔子弟而已,毫无战斗意识可言,这么一会儿功夫已经是拼尽了他的力量了,整个人几乎被掏空。他倒是有心让唐柔接应来挥上一阵,然而这火蛇旗帜乃是他认了主的法器,除了他以外谁也用不了,只好苦苦坚持着。 “郝哥!郝哥拼啊,我不想死在这儿!”唐柔哭得梨花带雨,若是平常的郝强说不定还能怜香惜玉一番,然而此时二人性命都要没了,还在乎什么美人落泪,忍不住叫道:“大哥不是接了我的传音符吗?怎么还不来救我啊!” “郝师兄在绛山里,哪怕是御剑飞行,一时半会儿也回不来啊!郝哥,你我再坚持一下吧!”唐柔抹了一把眼泪,神情倒还有些坚毅不拔。她玉手一扬,仿佛天女散花般洒下一大/片符篆,嘭嘭嘭地炸个不停,竟然生生将渐渐围拢的藤蔓圈逼开了一步的距离! 郝强大喜过望,他怒吼一声,又将手中的旗帜挥舞得快了一点,竟然当真爆发出了自己的潜力。寒渊在树上看得真切,他浑身灵光乱闪,淬炼着他浑身的肥肉,几乎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让他的肉体变得坚韧,从而压榨出了更多的灵力。如果让他就这么下去,根本不需要什么锻金果就能够将肉/身练至圆满,反而是因祸得福,日后修行大有益处。 然而,他会有这个机会吗? 当然不可能有!郝强唐柔看不出这藤蔓是何物,寒渊却知道。在他辨认出这藤蔓的来历之后,几乎是吓得浑身寒毛直竖,要不是唯恐此时发出动静惊动了那群纠缠在一起的藤蔓,他绝对第一时间拔腿就跑。要知道,这可是饕餮血藤啊! 饕餮血藤,传说乃是上古凶兽饕餮的一滴精血落入藤蔓发芽生长,虽然这只是个传说,但是足以说明这种植物的恐怖。饕餮血藤以血液为食,而且来者不拒,无论是野兽凡人还是强悍的修士,只要落入它的捕食范围,就只有被抽干血液变成干尸的下场。最为可怕的是,饕餮血藤的生长能力极为可怕,吸血越多,实力便越强,根本没有桎梏,只要能够一直吸血,就会不断成长下去。一根成熟的饕餮血藤,据说连元婴期的老祖都不过是血食,化神期的大能都要闻风而套。 当然了,寒渊眼前这一株饕餮血藤,只不过是幼生株,捕杀练气巅峰已是勉强了,否则也不会现在还没拿下郝强和唐柔。不过刚刚吸收了另外两名弟子的血液,显然这饕餮血藤正在飞速成长,越来越强,郝强二人落败身死只不过是时间问题罢了。除非有强者能够在它成长起来前抢先将其消灭,否则让饕餮血藤无休止地扩张下去,用不了多久,这片土地上的生灵就要迎来灭顶之灾了。 当然了,寒渊还考虑不到那么高深的地方去,因为此刻树下的战局,赫然又发生了变化! 尽管刚刚爆发了一场,想要坚持到郝不凡来营救,然而郝强的底子实在是太差了。他浑身的灵光都逐渐暗淡下去,饶是他拼命挥动手中的火蛇旗帜,火蛇也只剩下几条环绕在他身边,做着最后的抵抗。汗水从他的额头上流下来,手脚也越来越僵硬,纵然苦苦抵挡,死亡也近在眼前了。此时此刻,郝强心中充满了无尽的悔意。他后悔的不是自己平时没有好好修炼,而是自己没有牢牢地跟紧大哥的步伐。若非是心里想着与唐柔来点刺激的,非要脱离大哥的保护,他又岂会落到这个下场? 这样想着,他不由自主看向身后的唐柔,眼神里多了几分怨恨之意。令他万万没想到的是,唐柔的眼神,赫然比他更加阴冷,更加狠辣。 而在唐柔的手中,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枚小小的玉牌。她素手一扬,手中宝剑发出熠熠灵光,剑华四射,竟不是朝着饕餮血藤,而是直冲郝强后心而去! 唐柔这一下,可谓是使出了自己全身的力量!郝强毫无防备,浑身灵力消耗殆尽,防御法器也早就濒临破碎,又岂能抵挡得住这一剑?他惨叫一声,身上的法衣层层破碎,整个人倒飞出去,直直地落入了饕餮血藤之中。霎那之间,环绕在他身边的数条火蛇便被撕了个粉碎,一根粗如孩童手臂的藤蔓直接贯穿了他的胸口! 与此同时,强大的撞击力加上郝强那有些臃肿的体型,就仿佛一颗陨石直/挺/挺地砸下,扬起一片尘埃,竟是生生将面前的饕餮血藤砸开了一个空档出来。唐柔刷刷几道锋利剑气过去,挡路的几根细小藤蔓被斩断在地,为她腾出了一块空地。 就在此刻,一根粗/壮的血藤宛如刀剑般向她袭来! 唐柔却不惊慌,她手中玉牌光芒一闪,窈窕的身影忽然荡开一阵波动,整个人彻底地消失在了空中。那根血藤刺了个空,只剩下洋洋洒洒的玉屑落在地上。她竟是早就计划好了,要以郝强的性命换来一个空旷的空间,然后直接发动了二级符篆风遁符,就此逃之夭夭了。 “唐柔!贱人,你,你竟敢......”郝强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的女人会在此刻反手捅自己一刀。这枚风遁符,原本还是他大哥郝不凡给他的保命之物,是他架不住唐柔娇/声相求才给了她。万万没想到,这个对他一向温顺崇拜的女人竟然如此狠辣,如此无耻,为了自己的性命,不惜转头将他送上绝路! 郝强大张着嘴,胸口起伏不停,还想要诅咒这个恶毒的女人,但是已经说不出话来了。他的胸口被洞穿,两条大/腿各自插了一根藤蔓,整个人以一种扭曲的姿态被吊在空中,可是却没有流出一滴血。他的眼睛瞪得很大,身体因为极度的痛楚而本能地抽/搐着,气息飞快地衰败下去,最后终于彻底不动了。至死,他的眼睛也不曾合上。 过了大概两三息,那几根藤蔓从郝强的身体中拔/出来,毫不留情地把这具干涸的尸体丢在了地上。吞噬了足够的血液,藤蔓的暗红色泽仿佛都更深沉了一些,很满足似的伸展开来,摇摆着要慢慢退去了。 寒渊松了一口气,就要目送着这可怕的掠食者离开。 一根婴儿手臂粗的藤蔓在空中抖动了两下,忽然仿佛发现了什么,猛地一甩,直直对准了寒渊隐藏的方向! 第十四章.一丹筑起青云基 寒渊倒抽一口冷气,一股寒气从脚底直蹿到天灵盖。 被发现了? 不,不对。如果真的是被发现了,饕餮血藤绝对会疯狂地扑上来,转瞬之间就堵住他的退路,然后像刚才困杀郝强那样把他死死包围,直到他变成一具干尸。然而此时的饕餮血藤虽然在树下打转,但是并不激烈,可见是被寒渊的敛息术蒙蔽了,还在游移不定。 寒渊让自己冷静下来,他没有运转隐心诀,而是运转起了龟息术,将自己的呼吸放缓,心跳也慢了下来。这种龟息术在修真界里是最低级的敛息功法,哪怕是个没有学习的散修,单凭自己摸索一番也能学会,若是在修士面前用它简直是找死。然而面对着没有灵智的饕餮血藤,龟息术使心跳缓慢,血液不流通的特性反而有奇效。眼前的饕餮血藤果然被蒙蔽,在树下打起转来。 然而仅仅这样还不够,迟早还是会被饕餮血藤识破的。寒渊咬咬牙,忽然拽住了寒璃的尾巴,白骨匕首并在指尖一划,当即划破了寒璃最柔软的腹部鳞片,挤出两滴血来。寒璃全然没料到这飞来横祸,愤怒地在寒渊手腕上狠狠一口下去,疼得寒渊也是一哆嗦,还得伸出手来安抚这位小祖宗。 若是换了修士甚至是妖兽在树下,寒渊这么大的动作早就被发现了。然而寒璃的血液一出,饕餮血藤瞬间便失去了兴趣,原本在空中张牙舞爪的藤蔓落到地上,不一会儿便消失在灌木丛中。寒渊警惕地注视着它离开,直到彻底看不见一点暗红色,这才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感觉自己又活了过来。 幸好有寒璃在。寒璃乃是碧血螭龙,属龙蛇一族。龙族的血脉很奇特,但凡是由龙族繁衍而出的兽类,例如鱼、蛇、蜥蜴等,血液都是冰冷的,体温随外界温度的变化而变化。而普通的人或兽类的血液则是温暖的,无论寒暑都是同样的温度。饕餮血藤所谓的吸血为食,指的是人或兽类温暖的血液,而对龙蛇等族的冰冷血液则毫无兴趣。刚才寒渊将寒璃的血液抹在自己手臂上,再加上龟息术的作用,饕餮血藤便误以为树上的都是无法食用的血液,这才让寒渊逃过一劫。 确信饕餮血藤已经彻底离开,寒渊轻松地落到地上,顺手摸走了郝强的储物腰带。郝强已经死透了,寒渊用神识抹了他留下的印记,轻松地打开了这条腰带内部的储存空间。 里面有数百块下品灵石,一笔不小的数字,让寒渊小小地发了顿财。两件中品的法器,还都是火属性的,寒渊已经看不上了。那把极品的火蛇旗帜倒还完好,只是在刚刚的战斗中消耗过度,灵光显得有些黯淡。寒渊没有火灵根,这些法器对他来说都毫无用处,回去后就统统拿出去卖掉换成灵石。除此之外,腰带里还有五六个小瓷瓶,大部分都是空空如也,想必是在之前和饕餮血藤的战斗中被消耗殆尽了。也有那么一两颗剩余的丹药,但都是火属性的,对寒渊而言毫无作用。武技功法更是不用想的,任何一个势力的弟子出门都不会带。 直到看见一个小玉瓶,寒渊严肃的表情才如冰川解冻般消融了。 玉瓶里面,一颗龙眼大小的丹药安静地躺在瓶底。它通体雪白色,丹药上晕着五色灵光,仿佛海浪般一层层往外荡漾。仿佛是千层冰雪取了那一点髓,又披上朝晖晚霞,尽管只是一颗丹药,也带着某种动人心魄的美/感。这颗雪白的丹药映在寒渊沉黑的眸子里,仿佛是一颗明亮的星辰,把他的双眼逐渐点亮。 他将玉瓶握在掌心,忽然哈哈大笑一声! 筑基丹! 一颗品质上乘的筑基丹,这就是寒渊的目标。原本他虽然有些心动,但是还没想着要杀人夺宝。但是有些事情真的是天定,郝强已经被饕餮血藤吸成了干尸,那寒渊当然就不客气了。所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原本按照寒渊的计划,他还要花费不少心思时间去寻找最后一种主药,再去找一个炼丹师炼出筑基丹来。没想到的是郝强没能等到锻金果到手筑基就被饕餮血藤吸干,筑基丹也便宜了他,这就是所谓的机缘。 寒渊深深地吐出一口气,让自己尽可能地平静下来。不过饶是如此,他的心也是砰砰直跳,激动不已。他看向经过大战而一片凌/乱的山林,目光沉下来,颇有些犹豫不决。 事实上,从看到饕餮血藤的那一刻起,这探查鬼村的任务就已经完成了,一切疑问都已经解开,只要他此刻返回外门任务殿就能够上交完成。到那时,他再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安稳地筑基,这是最保险的路。毕竟筑基一定要做好万全准备,一个不慎,非但无法筑基,甚至还会走火入魔、修为倒退。哪怕是寒渊积累再雄厚,也不敢在这种大事上开玩笑。 但是寒渊心中,又有另外一种想法。 那毕竟是饕餮血藤啊,虽然恶名昭彰,但是同样让无数修士垂涎的宝物。如果能够培养起一株属于自己的饕餮血藤,那绝对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这就是为何饕餮血藤凶残至此,还有数不清的修士扑过来招惹的原因,寒渊当然也心动不已。眼下这株饕餮血藤还是幼株,练气巅峰的他不敢与之纠缠,但是他成为筑基期的话,成功的可能性还是很大的。这是比白捡一颗筑基丹更大的机缘,完全值得为之拼上一回。 两种想法在寒渊心中交织,他在原地站了许久,直到太阳已经微微往下沉了一点,才下定了决心。 寒渊找了个干净的山洞坐下,寒璃在外守护。他将筑基丹含在口中,仿佛春雪化水顺着喉咙缓缓流入体内,磅礴的药力融入经脉之中,随着灵元一起,缓缓运转。 一点星芒是从眉心亮起的。碎发之下,印堂穴忽然亮起一点灵光,全身三十六明穴七十二暗穴一点点亮起,细如发丝的灵力在细小的经脉中流动,连通周身十二条主脉,一同沉入丹田之中。就仿佛滴水汇聚细流,细流化作江河,最后全部涌/入浩瀚的大海之中,灵力涌动,滂湃有声! 寒渊的意识沉入丹田之中。他看不见,但却以某种玄妙的方式感受着,“目睹”着这一翻天覆地的变化。 淡青色的御毒灵力,在丹田中被凝聚,提纯,压缩,一点点榨出最精华的部分。如果说之前的灵力不过是一层薄薄的淡青色水雾,那么此刻就是真正的灵液,青翠欲滴,沉沉的青色抛去了一切杂质,只留下最纯粹的灵力。当这灵液蔓过整个丹田后,便是灵力化海,筑基褪凡。 但是这些灵力,还远远不够! 哪怕寒渊的积累十分雄厚,哪怕御毒道这绝世神功练出的灵力本就精纯,单凭经脉中所储存的那些灵力就想要化作一片大海,那也是自不量力。这就是筑基丹所存在的必要了,在寒渊自身的灵力逐渐枯竭的时候,一股澎湃的药力再次加入其中,充沛的灵力再次奔涌在寒渊的每个穴窍、每条经脉之中。 寒渊能够清晰地感知到丹田之中已经渐渐铺上了一层浓郁的青色灵液,而在这层灵液上,又有半透明的白色药力一点点落下来融入其中,就仿佛澄澈碧空上白云缭绕。全身灵力一同震动,窍穴之中有灵光大盛,要借着这份药力为他筑起灵基! 第十五章.两药堪破通天门 随着功法运转,丹田内的灵液越来越充沛,中心也逐渐形成了一个小小的灵力气旋。然而直到那一片白色灵力逐渐和青色的灵液化为一体,这气旋依旧差了最后一步,始终无法筑起灵基牵引周围充沛的灵液,将它化作真正的灵海! 御毒道被寒渊运转到最大,空气中的灵力疯狂向他涌来,透过全身无数个毛孔融入他的肌肤骨骼,游走在经脉之中,最后落进丹田内,化为青色灵海的一部分。附近的灵力都被牵引到房间内,在他的周围甚至已经形成了一个小小的灵气风暴,将寒渊笼罩在内,为他源源不断地提供灵力。 但是这样,还不够,还是太少了! 寒渊感觉自己的经脉隐隐发烫,似乎要灼烧起来。绛山地区的灵力属性以火为主,其他的四系灵力尤其水木太过稀少,这与他自身的属性全然不符,难以吸收。他的资质本来就不算好,饶是御毒道已经被寒渊运转到最强,被他所吸收的灵力也是少之又少。即便有一滴两滴的灵液,对那丹田之中的灵力海洋又能有多大的帮助? 眼见化为灵液的灵力越来越少,速度越来越慢,然而那片丹田灵海仍然没有完全成型,寒渊的脸色也越来越难看。不得不说,他的这次冲击筑基还是太过莽撞了。筑基,凭的就是那一口气,如果不能打破自身桎梏,推开那道门进/入全新的进阶,气息一散便会失败。他不敢散,然而灵力越来越稀少,他又不得不散! 等等,七叶元参! 寒渊眼神一亮,神识沟通储物袋,一枚洁白圆润的七叶元参便出现在了他的面前。这株七叶元参白白胖胖,七根碧叶伸展,仿佛白玉上生长着七根翡翠,充满了自然的生机与灵力。仅仅是闻一口参香,药力顺着气息丝丝流入他的肺腑,寒渊便感到自己的灵力更活泼了些。 七叶元参,乃是筑基丹三种主药之一,更是蕴含灵力最多最为温和精纯的二阶灵药!哪怕是不炼丹,也可以直接吞服,补充大量灵力。虽然这样做十分浪费,但是寒渊此刻也顾不得太多。他毫不犹豫抓起眼前这株七叶元参,伸手掰断了一节节放入口中。 一根须叶,两根须叶......直至最后一截参的主体! 每一根嚼碎吞下的须叶,都化作一股甘甜的灵泉融入体内,在经脉中循环往复。精纯无比的灵力几乎不用寒渊如何炼化提纯,直接就化为液态,融入丹田灵海之中。寒渊全身的每一丝灵力都被调动起来,一道道灵力仿佛是海浪拍击着礁石,冲撞着那道无形的关卡,不断地压缩在一起,逐渐扭出灵海中心的气旋。 灵元澎湃如海,一浪高过一浪!灵力气旋的边缘相接,终于形成了一个圆润的气旋,在青色的灵海中心匀速旋转,不时蒸腾出薄薄的灵雾。在寒渊的感知中,十二主脉灵力长河连通丹田汇聚灵海,上空一道灵力气旋永不停歇,全身灵力一起震动,打磨着他的肌理骨骼,浑身都是翻天覆地一般的变化! 压灵为液,灵力化海! 但是这灵力化海,也只是寒渊迈出了筑基的第一步罢了,接下来的关卡才更加可怕。他的第一只脚已经踩在了筑基期的门槛上,若是下一步跨过,便是从此筑基褪凡,可若是跨不过,便是跌落深渊! 寒渊此刻并没有睁眼,但他的脑海里,却分明将周围一切看得清清楚楚。他能够感知到,自己原本羸弱得可怜的神识忽然飞速增强,扩大,仿佛随风扶摇而上,无穷无尽,直要接触到九天之上! 这当然是一种错觉。然而寒渊又能够清晰地感受到,冥冥之中的某种威严意志锁定了他,仿佛是某个至高存在看向了他,要透过神识将他整个人剖开看个清清楚楚。这是从心底感受到的威严,让人无法抬起头的威压。浓烈到无法想象的心悸之感不可抑止地从寒渊心中浮现,强迫他低头,让他散去自己的修为,乖顺地跪俯下来,臣服在天地的威严之下。 “来了。”寒渊并没有任何意外。筑基期,才是修行之始,才是大道上的第一步。练气期的修士,从本质上而言和凡人并没有区别,只有筑基期的修士,才能够说得上是修真者,要为己夺天命的存在。是以要想筑基褪凡,就必须扛过这天地的威压,得到天地认可,从此褪去凡胎,走上那一条通天之路! 寒渊眉心印堂处微微发亮,仿佛一颗星辰蕴藏在其中,承接天地!他的身躯微微发抖,那是因为神识在接受天地威严的淬炼敲打,就仿佛是有人用重锤一下下敲击着他的灵魂,质问他的本心。 寒渊的身子一下比一下抖动得厉害!寻常的修士,筑基时有三十六道天地威压。魔门修士,因为身染血煞,逆天而行,则是四十八道。若有天资纵横的天才,则有会在这样的基础上再加。例如玄幽仙子舒冉,筑基时足足经受了六十四道天地威压,令整个广平府都为之惊叹。 然而一道道天地威压恍如雷霆重锤砸下,寒渊早已数不清楚! 六十四道?七十二道?甚至是九九八十一道?哪怕是寒渊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引发了多少道天地的威压。他没有睁眼,可是眼前分明是无穷雷霆电闪;他好端端地盘膝坐在房间内,可是身躯灵魂分明又在九天暴风中飘摇!天威如狱,这是任何防御法器都挡不住的直击灵魂的攻击,要么低头认输,要么就在这威压下破碎! 筑基丹的药力已经渐渐消散了。寒渊眉心一点灵光越来越暗淡,他的身子一抖,忽然哇地吐出一口血来!这样下去,必然是个神识破碎,化作智障痴儿的结局!寒渊只感觉头痛欲裂,几乎要扛不住倒下去,然而那天威却没有放过他的念头,一道道重压接连打来! 空中忽然沁了一点柔柔的绿意,护住了寒渊的神识。寒渊动了动牙齿,将口中那株明心艾草狠狠咬碎吞下! 天地之威,恐怖如斯,那又如何? 他欲筑基,褪凡为魔,谁又可拦!这天下能够阻拦他变强的,只能是他自己,而不是什么天道威严! 浩荡的天威终究散去了。 寒渊的唇边还带着血,然而一双漆黑的眸子却如星辰般明亮夺目。几近破碎的神识飞速弥补再生,他抿着唇,没有开口,冥冥中却仿佛有一声呐喊在天地中回荡,与那遥远天边雷霆撞击在一起!仿佛一股磅礴意志,上通九天,下接幽冥,要告知这片天地—— 这天下,又多了一名真正的修士! 第十六章.替死鬼 这边的寒渊险而又险地筑基,而另一边,用一枚风遁符逃出数里之外的唐柔跪在郝不凡面前瑟瑟发抖。 “你是说,小强死了......那么,为什么你还活着?为什么?贱婢,你怎么敢活着回来!” 郝不凡的手掐着唐柔的脖子,表情狰狞无比,全然没有了往常的风采。他每说出一个字,声音就更高一分,到最后已经是在咆哮!他浑身的灵力都在剧烈地波动,筑基期的力量毫无保留地倾泻而出,几乎要将周围的草木点燃。边上两名练气巅峰的女弟子吓得缩在一旁不敢出声,唐柔惊恐无比地流着眼泪拼命摇头求饶,想要让盛怒的郝不凡饶她一命。 因为自幼就用珍贵灵药淬体的缘故,郝不凡的一双手白暂又修长,比女人的手还要美丽三分。然而这双手却如同铁箍般死死地钳住了唐柔,只要再加大一丝力度,就能轻易地捏碎她脆弱的脖颈。过大的力度使得唐柔无法呼吸,她拼命地想要掰开郝不凡的手,张着嘴发出短而急促的声音,给自己多求得一点空气。 郝不凡冷笑一声,松手一甩,将唐柔砸在地上:“你还要说什么?” 死里逃生,唐柔贪婪地呼吸着新鲜的空气。她不敢对郝不凡流露出一丝半点的不满,而是连忙跪在地上,声情并茂地痛哭起来:“郝师兄!都是师妹无能,让郝哥被奸人所害!师妹原本还想救下郝哥,但是那血藤实在太过凶残,一瞬间就......就......” 奸人所害?郝不凡一瞬间便抓/住了重点,他一步上前止住了唐柔的哭声,怒道:“说!说清楚,什么奸人,谁害了我弟弟?” 上钩了,自己有救了!唐柔的身子微不可查地一震,心底流露出淡淡的喜悦。她早知道郝不凡性格高傲残暴,又极其溺爱弟弟郝强,郝强惨死而自己一人逃脱,郝不凡必然会让她给郝强那个废物陪葬。至于她让郝强做了个替死鬼自己拿着风遁符逃命归来一事,更是要死死地埋在心底,否则郝不凡只怕会将她千刀万剐。她唐柔拼命才逃回来,可不是为了死在郝不凡手里! 那么,为了保全自己的性命,她就必须再找一个替死鬼——就好像郝强替她死在饕餮血藤口下一般,一个替她死在郝不凡怒火下的替死鬼! “我们当时走了许久,三位师兄便在一旁休息,师妹去山泉边上取水,不料背后忽然有个男人把我劫住,用一把匕首顶在师妹喉咙......”唐柔早已想好了说辞,略过她和郝强发生的荒唐情/事,把寒渊是如何威胁问话,她又是如何侥幸逃脱的事情大加描述了一番:“......后来,我们被饕餮血藤偷袭,几息之间张师兄和王师兄便被血藤吸干,我和郝哥一路逃跑,但最后还是被追上,困在了血藤中间。和我们一起被血藤攻击的还有一个人!” 郝不凡的眼睛好像突然被点燃了:“就是他?那个抓/住你的魔修?” 唐柔忙不迭地点头:“就是他!他带着面具,我看不清他的面容,但是他浑身阴煞之气缭绕,必然是个魔修!当时我们被血藤围困,灵力几乎消耗殆尽,苦苦支撑。没想到,那个魔修忽然攻击郝哥,一击之下祸水东引,使得血藤空出一片空地,却使一枚风遁符趁机逃走了!师妹本想救下郝哥,奈何郝哥已被血藤穿心,转瞬之间就......都是师妹无能啊!呜呜呜就让我随郝哥去了吧,也算是全了彼此海誓山盟的情谊啊!” 唐柔说着,便伏地撕心裂肺痛哭起来,连气都喘不上了,恨不得当即一头撞死与郝强殉情去了的模样。 郝不凡瞪大双眼,身躯微微颤抖着。怒到极致,他反而说不出任何话来,只有牙齿被咬得咯咯作响。一时之间,山中只有唐柔凄惨的哭声在回荡。 过了许久,郝不凡忽然仰天长啸一声,一拳将面前的一棵树拦腰砸断!一颗颗火星从断裂的树皮上冒出来,瞬间便蔓延开一片熊熊大火,将这一片空地都染得通红。郝不凡仿佛根本没有感受到扑面而来的热量,只是疯狂地咆哮着: “魔修......无论你是谁,我都会把你烧成焦炭!绝对!绝对!” 空气中原本狂暴的灵力已经平息下来,全然不知自己无辜成为替罪羊的寒渊端坐在山洞之中,缓缓收敛了全身的力量。灵力从丹田起,无需刻意运转功法也自行在十二主脉中流转不停,贯穿全身窍穴,最终又归于丹田灵海内,形成了生生不息的周天循环。寒渊的眉心印堂上一点灵光逐渐淡下去,恢复了平常,但完美无瑕的筋骨皮肤和强韧了数倍的神识,都宣告着他此刻已经成为了真正的筑基修士。 寒渊睁开双眼,那双明亮更胜星辰的眸子里是一贯的平静。就仿佛这筑基的种种惊险只是清风拂面,过了也就过了,连一丝波折也无。 片刻之后,他素来冷静的面容上忽然浮现起一个淡淡的笑容。 他筑基了。 就仿佛是一颗稚/嫩的种子,历经千辛万苦,终于在悬崖石峰里深深地扎下根来,探出第一点细细的嫩芽。同前方数不清的参天松柏而言,他弱小得可怜,是修真界里无数的强者大能低下头都看不清的小家伙。可是只有他自己明白,走到这一步,他经历了什么,付出了多少! 这不仅仅是修为的增长,而是一个全新的开始。筑基期,筑灵基,褪凡胎。从练气期进/入了筑基期,那当真是脱胎换骨一般的变化,两者的生命形态已经全然不同。实力上的增强倒还在其次,更重要的是身体和灵魂的巨大变化。 此刻的寒渊,哪怕他没有刻意地运转御毒道,也能够自发地从外界汲取灵气,全身的灵力也在缓缓流转,就等于他无时无刻都在修炼,只是速度比有意识地运转功法要慢上许多。不过哪怕是再慢,日积月累下来,那也是不小的进步。 不仅如此,寒渊如今运转起功法来,吸收灵力的速度比起以前快了整整一倍,修炼的效率也大幅提高。这是因为筑基期修士得到了天地认可,对灵力元素的亲和力大大增强的缘故。经受了之前筑基时的灵力冲击,他的经脉宽阔通畅,窍**不留杂质,虽然灵根并没有改变,但是资质却在无形中得到了提高。 除此之外,身体与神识直观的好处更是说都说不过来。 寒渊起身看着自己明显短了一截的衣袖和微微露出了脚踝的灰袍,既欣喜又无奈地笑了一声。仅仅是这么一突破的时间,他竟然就蹿高了一小截。不仅如此,他看自己的皮肤,白暂细腻,以往战斗留下的浅淡伤疤都消失得无影无踪。这并不是说寒渊就变得娘气了,相反,寒渊此刻的肉体强度比以往增强了不知多少,绝对是刀枪不入。世俗界里那些吹毛断发的宝剑砍在他身上,恐怕连一层皮都别想破开。 筑基期,褪凡胎,这当然不是说说而已。此刻的寒渊还只是初入筑基,身体素质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等他的修为到了筑基中期,后期,修为每增长一点,肉体强度都会得到一个飞跃。等到筑基巅峰,半步金丹,那就称得上是陆地神仙,完全脱离了凡人的存在了。 寒渊内视着自己的丹田,“看着”丹田内浓郁的青色灵液组成一片灵海,中心一个气旋缓缓地旋转着,无时无刻都在将灵力不断压缩提纯为灵液,感觉颇为新奇。 这也是因为他的神识进阶,穿透力和扩散力都大为增加,才给了他内视的能力。如果说之前的神识,还只是一种朦胧的感觉;那么寒渊此刻的神识,就已经能够称得上是一双无形的眼睛了。即便寒渊闭上双眼,周围的一切也逃不过他的感知,一朵花的盛放,一缕风的经过,他都能够感知得清清楚楚。对于筑基期的修士来说,只要用神识笼罩周身,几乎就是绝对防御,任何的偷袭都不可能躲过这无形的探查。 但以上种种,都不过是小事罢了。真正令寒渊激动得不能自持的,还是心脏中那颗微微颤动的毒种,为他传递来的一条条消息! 第十七章.毒修的力量 《御毒道——毒基篇》! 《万毒秘典》五阶以下的毒物! 《化毒锻体诀》初篇! 《御毒为狱》初篇! 一条条玄妙的信息通过毒种融入寒渊的脑海里,留待日后慢慢学习吸收。此刻的寒渊只是粗略地浏览了一下,就已经觉得头晕目眩,不敢过多琢磨。若非他的神识在筑基后已经强大了不知多少,一下子接受到这么多功法资料,必然落个神识崩裂变成傻/子的下场。 毒种在传递了这些信息后,就安静地沉寂下去,再无反应。但是寒渊闭上眼睛,却分明感受到它在自己心脏里深深地扎根下去,和心脏彻底融为一体,随着他的呼吸起伏、血液涌流一同生长,化为身体的一部分。直到他迈入筑基期的这一刻,毒种才真正地认可了他,认可了他作为御毒宗传人的身份! 筑基期,不愧是修炼的起始,单单从毒种反馈给他的众多功法资料就能看出,筑基期的修士或许实力还不足,但是已经有资格被人正视培养了。不过寒渊此刻却没时间慢慢领悟那些珍贵无比的功法,稍微稳固了一下自己的境界,熟悉了暴增的实力后,他便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不再沉浸在实力提升带来的过度自信中,而是摸出了自己的储物袋。 寒渊早知道这一次的任务不会简单,所以下山的时候,他就在九珍阁中采购了一大堆材料备用,满满一个储物袋的材料几乎掏空了他的家底,可想而知他此时的材料储备是何等丰富了。眼下他要做的,就是利用这些材料制成适合对付饕餮血藤的毒药。 寒渊从储物袋中摸出一包包整理好的毒物,又拿出了一个最低级的铁炉,然后利落地操作起来。 作为主药的是百叶毒兰的花粉,一大包淡黄色的花粉足有小半斤重,寒渊把它直接倒进铁炉里面。这种花粉本身无毒,然而碰到血液就会使血液紊乱,灵力暴动,当年他就是利用这种特性废掉了韩辉,这让寒渊对这种花粉的印象很好,这一次在数种毒药中毫不犹豫地就选择了它。 除此之外,再加一点断肠海棠、血鳞孢子、紫血灵叶......寒渊将一样样毒物丢进铁炉里,动作干脆利落而不忙乱,反而显出一种颇为赏心悦目的优雅美/感。他挥了挥手,空气中自动凝聚起颗颗黄豆大小的水珠,然后挨个落进铁炉里。抽/出一张烈焰符,灵光顺着符文一闪,铁炉下方当即燃烧起一团火焰来。寒渊不知从哪儿摸出一根白玉/棍,伸进炉里搅拌起来。 没错,此刻的寒渊就是在制毒,他打算制出一种二阶的毒药“凝血剂”来对付饕餮血藤。 寒渊天生没有火灵根,这从根本上就断绝了他炼丹的可能,不过这并不妨碍他会制毒。事实上,作为御毒道的传承者,寒渊走的便是毒修之路,他从来就没有放松过对制毒的练习。他是魔修,是毒修,不是那些叫唤着什么君子之道不假外物的可笑腐儒,如果下个毒就能够增加自己的胜利可能,那有什么好犹豫的?丹修会嗑药,器修有法宝,而对毒修来说,种种诡异剧毒就是他最大的武器。 月亮不知何时已经悄悄挂在天幕,山林之中一片漆黑,没有鸟叫也少有虫鸣,呈现出一种令人心寒的死寂。但是对于已经筑基的寒渊来说,夜色对他的视力没有丝毫影响,即便是深夜中也如同白昼一般清晰。他紧紧盯着铁炉里逐渐浑浊又逐渐清澈的液体,不时根据里面泛起的泡沫增加或减少火焰,掌控着毒药的形成。 寒渊对御毒道里记载的凝血剂配方自然没有丝毫的疑惑,这是御毒宗先贤摸索出记录在毒种里的,当然不可能有什么问题。他担忧的是自己能否一次完成这毒药的配制,毕竟他也是第一次制造二阶毒药,以前从来没有练习过这凝血剂,如果配制失败那可就麻烦了。他手中材料虽多,但是能够拿来配制凝血剂的就这么些,若是一次不能够成功,等他再找材料回来,只怕饕餮血藤就算不被被愤怒的郝不凡烧死,只怕也会实力大涨,不是他能够对付得了。 幸好,寒渊的担忧并没有出现。约莫半个时辰后,寒渊猛地收火,铁炉之中已经盛满了玉色澄澈液体,远远看去就如同一块浑/圆的玉佩落在了炉里,在月光的照射下折射/出莹润的光泽。 不过这块“液体玉佩”可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么温润无害。凝血剂,乃是二阶毒药,可以使血液血液凝为固体,哪怕是筑基期修士被下此毒,全身血液也会在几息之内凝固。要知道,气血乃人体精华,血液更要供养心脏运转全身灵力。如果有斩杀过野兽的经验就知道,野兽一旦死去,浑身的血液就会凝聚为一块块的,凡人还将此作为一种美食。人体也是如此,一旦浑身血液凝固,哪怕是修士也必死无疑。 而这种毒药,对于饕餮血藤而言更是一大杀器。 饕餮血藤最让人忌惮的,并不是它的攻击力,而是堪称源源不断的恢复力。要知道,饕餮血藤的那些藤蔓攻击并不强悍,刚刚郝强那样的纨绔子弟都能够防备住并斩断一条条的藤蔓,更别说强大的修士了。真正可怕的是它的持久力太强,藤蔓几乎是源源不绝,斩断一条还有一条,相对于灵力消耗便无法及时补充的修士来说,就算是靠磨也能够生生把人磨死了。 饕餮血藤的持久力,就源于它吸血的特性。那些暗红的藤蔓里,其实就蕴含/着无数的血液,一旦斩断就会流出来。然而断裂的藤蔓落到地上,那些血液看似是渗进了泥土里,实则瞬间就被饕餮血藤的根系吸收了,然后借此血液再次衍生出崭新的藤蔓来。如此循环往复,饕餮血藤的力量几乎没有被损失,猎物的灵力却不断消耗,此消彼长之下,猎物无论如何也逃脱不了被当做血食的命运。 然而有了这凝血剂就不一样了。血液被凝固住,短时间内无法渗进泥土中,只要寒渊能够抢在饕餮血藤之前把这些凝固的血液收集起来,饕餮血藤就会不断损失力量,最终彻底被灭杀。可以说,凝血剂简直就是饕餮血藤的克星!再加上寒渊已经筑基,实力比起一天前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对付饕餮血藤的把握不敢说满,也有九分。 寒渊将东西收好,小心翼翼地将凝血剂装起来,露出了满意的笑容。接下来,他就要让这株饕餮血藤知道,什么是毒修的力量! 第十八章.消耗战 天刚蒙蒙亮。 寒渊隐藏在灌木丛中,警惕地注视着不远处的饕餮血藤。他又利用了一下寒璃的血液,再加上他筑基后对自身气息的掌握程度大增,这才能一路平安地摸/到这里,饕餮血藤的大本营。虽然他并不畏惧与饕餮血藤的战斗,不过能够潜伏起来伺机而动总比一开始就被围攻来得安稳。当然,手腕上又多了一对愤怒的牙印这种事就不说了。 在当初入玄幽宗外门的考核里,寒渊曾与锁灵血榕战过一场,也是由此与彭子朗结下了一份友谊。锁灵血榕的气根同样是暗红色的,然而同眼前这饕餮血藤比起来,就实在是小巫见大巫了。密密麻麻数不清的暗红色血藤纠缠在一起,每一条藤蔓都在缓缓蠕动,像是一个猩红的蛇窝,看得人头皮发麻。空气中夹杂着淡红色的气流,是浓郁得几乎形成了实体的血煞之气,浓浓的血腥味让寒渊有点反胃。 血腥,残暴,不详! 这就是饕餮血藤,哪怕还只是一根嫩芽,也具有极大的威胁。不过寒渊没有丝毫的畏惧,反而兴奋起来。在他的眼里,这株饕餮血藤已经成为了他的所有物,所以血藤越强他反而越满意。不过外面这些碗口粗的藤蔓,统统都是废品,他需要的是饕餮血藤的核心嫩芽,那是血藤的中枢,也只有它才具有培养的价值。而此刻,寒渊已经找到了。 那是一个狮子头颅般大小的藤蔓球,由数根藤蔓交织而成,暗红中带着淡淡的黑色,像是最浓郁的血液浸染而成。这颗藤蔓球被众星捧月一般安置在无数藤蔓的中心,外面又设重重保护,就像一个年幼但尊贵的小皇子,被忠诚的大臣们精心守护着。 但是很不幸,敌国的军队已然到来——虽然只有寒渊一人! 冰刃千闪! 寒渊忽然暴起攻击,他没有丝毫的隐藏,一出手就是自己最强的攻击,小神通法术冰刃千闪!霜祭出鞘,他身体周围顿时升起一股寒气,化为一道璀璨白光直射饕餮血藤中心的藤蔓球,犹如银河倒卷,倾泻而下,每一滴银河中的水滴都是一把凌厉无比的冰剑。刹那间,剑光百转,一道白光中分出无数道剑光,数不清的凛然银芒忽然爆开,铺天盖地席卷过来,将飞舞的饕餮血藤切成无数段! 与此同时,空气中仿佛下起蒙蒙细雨,凝血剂纷纷扬扬落下,满空中喷洒的血液忽然像是被什么冻住了似的,空气中的寒意一激,就化作哗啦啦的血碴子落在地上。饕餮血藤还来不及蔓延过去吸取,寒意神识一扫,方圆一米内的血液全部进了储物袋,只剩下干枯的藤蔓落了一地。 这一击,来得太快,来得太凌厉!饕餮血藤毕竟没有智商可言,忽然遭到攻击又感受到血食的存在,只得临时傻乎乎地举起一大把藤蔓抵挡。相应的,寒渊却是做好了万全的准备,一出手就是冰刃千闪,无论攻击力还是攻击范围都是他目前最强的手段,再配合凝血剂的效用,如果还拿不下首功,那这一场也不用打了,他趁早跑路说不定还能保住自己的性命。 幸好,一切都是如此顺利。不过寒渊没有丝毫的放松,脸色反而更加严肃,霜祭剑散发出森然寒意,往往藤蔓还没有靠近,就已经被凌厉的剑光切成了碎片。寒璃也已化作正常体型落到地上,一口枯骨绵息喷出,惨绿气流与暗红血煞死死地咬在了一起。即便如此,寒渊也落入了寸步难行的境地,每一次挥剑都异常艰难。 饕餮血藤的数量,实在是太多了!他斩断了一根血藤,就会有数条血藤弥补上来,疯狂地撞击在寒渊的毒魂青罡罩上。如果从远处看去,寒渊简直就像是被埋葬在藤蔓中了似的,无数条藤蔓将他包裹得密不透风,甚至形成了一个超大型的藤蔓球。四面八方都是藤蔓的攻击,天空都被血色遮蔽,即便寒渊的灵蛇剑法早已臻于圆满,每一剑都能如同切菜般斩断一根藤蔓,然而他毕竟分身乏术,只能被藤蔓像陀螺般抽打个不停,身上的青色灵光也渐渐黯淡了。 最艰难的时刻其实就是现在,饕餮血藤的力量还未被消磨太多,又被他血液吸引而疯狂发起攻击,寒渊不得不迎接狂风暴雨一般的攻击,颇有种无力感。面对着仿佛无穷无尽的藤蔓,那被血色覆盖的天空,任何人都会从心底感到压抑,怀疑自己的战斗是否有意义。他倒是可以再发动一次冰刃千闪,然而小神通法术消耗的不仅仅是灵力还有精神,寒渊的神识还需要拿来收拢地上凝固的血液,与饕餮血藤抢夺每分每秒,他可不敢如此奢侈。一时间,战斗双方已僵持住了。 然而,这一切都在寒渊的意料之中。他在来之前就想清楚,自己是要打一场消耗战的!若是换了别的修士说要与饕餮血藤打消耗战,那简直是天方夜谭,即便是丹修也不敢与饕餮血藤比拼消耗。然而对于寒渊来说,这却不是妄想。他对自己的实力有信心,更对自己的凝血剂有信心,只要他的灵力能够坚持到饕餮血藤再也繁衍不出新生的藤蔓与他战斗,那么胜利就必然属于他! 寒渊挥舞着霜祭剑,整个人宛如鬼魅一般轻飘飘地在藤蔓中穿梭,胆敢靠近他的藤蔓,都被那森然的剑气斩断,然后一片蒙蒙“雨丝”落下,凝固的血液便被收进了储物袋中。偶有些血液离得太远,来不及收拢就被饕餮血藤吸收,又诞生出崭新的藤蔓来,然而那终究是无关痛痒。 随着时间的流逝,寒渊非但没有力竭,反而越来越适应这个流程,手中的剑也挥舞得越发流畅了。凭借着有毒魂青罡罩的强大防御,他甚至闭上了双眼,只用自己的神识去感应此刻的局势,训练自己习惯筑基期神识的力量。他没有刻意地去看,偏偏每一剑都能够精准地刺中藤蔓,无论血藤是从地上、天上还是横空一根杀来,清湛的银芒总能在瞬间将它劈开数段。 他像是天才的厨师,浸/淫了几十年的刀工,行云流水般处理着自己的食材。又像是优雅的舞者,在藤蔓中游走着,与霜祭剑合为一体,以灵蛇的姿态跳一曲舞蹈,优美中带着森然杀机。一曲终,寒渊睁开双眼,满地都是干枯的细小藤蔓,再也看不见一根新生的藤蔓。在凝血剂的作用下,饕餮血藤积攒的力量终于被消耗殆尽。 但是寒渊的神情并不轻松,他注视着眼前数根张牙舞爪的粗/壮藤蔓,脸色愈加严肃。真正的战斗,从这一刻才刚刚开始。 第十九章.底牌,碎星指 六根。 一共六根足有成/人大/腿粗的藤蔓在空中摇摆着,看起来像是一根根柱子撑着天空,暗红色浓郁到了发黑的地步,像是用最深最深的鲜血浸泡得变了颜色。不详的血煞之气已经凝为实质,猩红色的雾气缭绕在藤蔓之间,哪怕吸入一点也令人感到压抑。这是死亡的气息,数不清的鲜血凝聚出了这六根可怕的藤蔓,哪怕寒渊也感到一阵头皮发麻。 已经被彻底激怒的饕餮血藤可不会给寒渊观察的时间,一根粗/壮的藤蔓像一根巨大的棍子,重重地朝着寒渊头顶砸下!与此同时,又是两根藤蔓一左一右在半空中甩来,宛如一根粗/壮的钢鞭,挟裹着一股腥风发出尖锐的呼啸声。一时间,三方围攻,彻底将寒渊堵死在其中。 寒璃早已经被寒渊唤回手腕上,小家伙实力虽然不错,但是还是太小了,她的那点体型还不够饕餮血藤一棒砸的。况且寒璃并不会飞,在地上与饕餮血藤这样的植物类精怪缠斗,无疑是极危险的行为,寒渊不打算让她冒这个险。不过不得不说,没有了寒璃在一旁帮衬,寒渊的压力更大了。 妖族之中,兽类称妖兽,植物则称妖精。眼前这六根藤蔓乃是饕餮血藤核心中的核心,早已被无数的血液滋养得极为强大,如果用修真界的等级划分,它们绝对是练气巅峰的妖精!寒渊昨天才刚刚筑基,今天便被六个悍死不畏的练气巅峰围攻,哪怕这六根藤蔓毫无智慧可言,也足够寒渊头痛了。 眼见三根藤蔓配合默契,如钢鞭如利剑直刺自己,寒渊就是一阵头皮发麻,他丝毫顾不得什么风度可言,瞬间倒地往后面一滚,有些狼狈地躲开了三根藤蔓的轰炸。一根藤蔓重重地砸在地上,将整块空地都砸得一阵摇晃,后面的另一根藤蔓又破空而来了。寒渊来不及喘息,鬼灵幻影步发动,整个人宛如幽灵一般轻飘飘地从两根藤蔓中间的空隙中穿过,霜祭剑上寒光一闪,狠狠地刺向前方的一根藤蔓! 剑尖与血藤相撞,宛如金铁交戈,发出一阵刺耳的响声,寒渊甚至看见两者擦出了小小的火花!这个等级的饕餮血藤虽说还是植物,但是其藤蔓表皮的硬度已经远胜钢铁,霜祭剑在血藤上划下重重的一道,血煞之气飞速消耗着,终究还是挡住了这一击,只是渗出了两滴血液,随后便已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了,抬起又是一鞭朝寒渊甩来。 寒渊一击不中也不留念,他也不敢有丝毫的留念耽搁,双脚在地上用力一蹬,一个后空翻落到后方袭来的一根藤蔓上,然后又是一步踏出,稳稳地踩在了侧面的一根藤蔓上。筑基后神识力量的提升对寒渊来说可谓是如虎添翼,他就仿佛是最敏捷的灵猴,轻松地在六条血藤中挪转跳跃。 即便是世俗武林最强的轻功高手看见寒渊的身法也要自惭形秽,此刻的他仿佛不是在战斗,而是在舞蹈,在戏耍。他甚至将藤蔓当做了台阶,每一步都稳稳地踩在藤蔓上,任凭饕餮血藤如何在空中挥动也休想摆脱他的双脚,却又总在其他藤蔓袭来之前恰好跳上另一根藤蔓。鬼灵幻影步在寒渊身后营造出淡淡的阴影,血藤每一次攻击都只能砸中他的残影,反而因为这一块小小的空地里一口气塞下了六根粗/壮的藤蔓而颇显拥挤,好几次都打中了自己。寒渊也有意地引导它们自相残杀,使场面越发混乱。 但是事实上,寒渊并不像表现出来的那么轻松悠闲,他的心情反而有些沉重。这样游走在藤蔓之间看似潇洒,实则对他的灵力体力精神力消耗都是巨大的,即便是寒渊也很难一直坚持下去。与之相反,只要血液不损失,饕餮血藤的力量几乎就是无穷无尽,可谓是立于不败之地。如果这样下去,迟迟不能斩断血藤削弱它的力量,落败的就是寒渊了! 寒渊早做好了与饕餮血藤打消耗战的准备,然而战斗还是异常艰难。这六根饕餮血藤与之前那些可以不断催生的消耗品完全不同,它们的藤蔓本身就如同一根钢鞭,上面还有浓郁的血煞之气与寒渊的灵力相对抗,即便以霜祭剑的锋利也只能够在上面留下浅浅的一道划痕。是以,随着时间的流逝,寒渊的的内心也渐渐焦急起来。 他必须拿出自己的最强攻击! 冰刃千闪?不行,冰刃千闪虽然犀利,但毕竟是将灵力扩大化的群体攻击类法术,而他要的是以绝对狂暴的姿态直接斩断藤蔓!霹雳乃是他自创的鞭法,虽说攻击迅捷强悍,但是长鞭显然不是能够用来对付饕餮血藤的武器,灵蛇剑法一类的就更不用说了。甚至,他手中也没有什么一次性攻击的法器。 这样算下来,寒渊手里其实并没有什么拿得出的底牌。他修炼的时间毕竟还是太短了,这就是底蕴的差距了,若是换了一个从小被精心培养的大势力子弟,即便不能拿出一堆法术武技随心挑选,各种各样的宝物也足够堆死敌人了。 但是,寒渊同样也有着别人不具备的优势,那就是机缘!自从获得了这份机缘已有近一个月,寒渊还从来没有用过,不知道眼下它能够爆发出多大的力量?寒渊眼中流露出一抹期待,他的瞳孔微微缩起,左手抬起,并拢的双指对准了面前的一根血藤,一点灵光当即在指尖爆发! 小神通法术,碎星指! 指尖最开始只是浅淡的灵光,仿佛是黎明时分淡紫色天空中一点闪烁的星辰碎片,朦胧得几乎看不清楚。然而下一个瞬间,这一点灵光就猛然爆发,化作一道明亮无比的青白色光芒。冰冷,锋利,摧毁一切的森然杀机,统统凝聚在这一道流光之中,仿佛是一颗明亮的流星从天空坠落,直冲血藤而去! 这是一道光线组成的凌厉宝剑,一颗森寒的冰冷星辰! 刹那间,无穷寒气将面前的那根血藤冻结,覆盖上一层薄薄的冰层,又在瞬间层层碎裂。血藤中央忽然破开了一个龙眼大小的洞,伴随着藤蔓上的冰层破碎,猩红的血液肆意喷射而出,浇了寒渊一身。寒渊来不及伸手抹一把脸,一个装满了凝血剂的瓶子已经重重砸在血藤上。 下一秒,激烈喷射的血液仿佛忽然停住了,变成一团团凝胶似的固体落到地上,然后被寒渊收进储物袋中。这根血藤垂死挣扎般拼命扭动了几下,随后一节节断裂开来,哗啦啦掉在地上,像是被烧焦了的柴火。与此同时,剩下的五根血藤同时颤抖了一下,甚至于忘记了与寒渊争抢被凝固了的宝贵的血液,就连颜色似乎都变得浅淡了几分。 寒渊微微勾起唇角,一边愉快地闪开了一根血藤的袭击,一边吞了一颗丹药补充灵力。一切正如他所想的那样,别看这六根血藤各自为政,然而实际上它们是一体的,饕餮血藤只有一根用于供血的核心。一根藤蔓被消灭,就如同人被直接斩断一只手,这不仅仅是六减一等于五,而是对另外五根藤蔓的同时削弱! 那么,这场消耗战的结局还需要担忧吗? 第二十章.毒,小道? 事实上,接下来的战斗的确没什么好激动的了。抓紧时间补充了一点灵力,寒渊继续沉稳地与饕餮血藤打消耗战,然后抓/住一个巧妙的时机用一记碎星指贯穿了两根血藤——这也可以看出,失去六分之一的血液后,血藤的防御力减弱了很多。纵然两根血藤的血液不太可能完全被寒渊抢进储物袋里,但是至少也被他夺走了十分之七八,接下来的三根血藤还能有多少力量就可想而知了。抽取了灵海中最后的灵力,一击冰刃千闪幻化出千百片锋利冰剑,彻底将三根血藤削成了碎片。 清理干净战场,一具被藤蔓掩盖的干尸暴露在寒渊面前。这是个穿着绛红长袍的中年筑基修士,血液早就被吸干,周围除了饕餮血藤再没一个活物,这才得以化作干尸不腐,完完整整地保留下来。寒渊不认识他,不过这也很好猜测,这大概就是之前被唐柔提到过的名叫炎血真人的散修了。难怪这附近都被饕餮血藤化作死地也没见领地的主人出来,原来是早就死在饕餮血藤手里了。 事实上,这家伙死得一点都不冤枉。如果是正面战斗,筑基期修士再怎么羸弱,战胜不了饕餮血藤,但是逃跑保住性命还是没问题的。然而寒渊判断这位炎血真人估计是机缘巧合下获得了这株饕餮血藤的幼苗,随后他贪心地想要将饕餮血藤血祭认主,不料失败反噬,机缘不得反而丢掉了自己的性命。这也是为什么饕餮血藤这样的掠食者会出现在这么一个贫瘠的小山中的原因,因为它根本就是从别的地方被带来的。 不过这些都不要紧,炎血真人已然身死,他的机缘也就白白便宜了寒渊。寒渊在地上挖了个坑把他埋进去,算是对他“赠送机缘”的伟大举动的一点回报,然后激动地看向空地中间的那颗藤蔓球。 那颗藤蔓球还留在原地。即便是刚才一场大战,它的位置也没有丝毫动摇,牢牢扎根在地下,只是周围没有了藤蔓的簇拥,显得有些落寞。寒渊可不会顾及那么多,他抬手就把那些血红的根须斩断得干干净净,然后剑尖一划,就将藤蔓球切开两半。 藤蔓球中,一颗嫩芽安静地生长在中央。 这颗嫩芽只有拇指大小,通体水晶般澄澈的绯红色显得异常精致又娇/嫩,仿佛一根手指就能将它碾作粉末,但又玲珑可爱得让人不忍心下手。单看它的外形,只怕任何人都想不到这才是饕餮血藤的核心,掌控着饕餮血藤的供血根系。而之前那些张牙舞爪的可怕血藤,不过只是它的保护壳罢了。只要这颗小小的嫩芽不死,那么用不了多久,饕餮血藤就能够再次生长起来。 不过寒渊可不会给它这样的机会。他费尽心思和饕餮血藤战上一场的目的就是这颗嫩芽——只要通过血祭认主,就能够掌握一棵饕餮血藤,只要将饕餮血藤培养起来,同阶之内的对手几乎就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再加上寒渊自身的强大战力和寒璃的战力,未来同阶之内谁敢阻他?谁又能阻他? 寒渊用一把匕首,小心翼翼地挑断了那些与嫩芽相连接的、细如发丝的血红根须,将这颗小小的红宝石放进了一个玉盒中,然后扔进了储物袋里。饕餮血藤的生命力非常顽强,寒渊根本不担心它会死掉。当然,相对的,储物袋中那些被凝固的血液和藤蔓碎片就被寒渊统统扔了出来,反正现在饕餮血藤的核心已经被他连根拔走,也不用担心什么了。离开的时候,寒渊留了一个心眼,挑选了两节还未完全失去活性的藤蔓,喂食了一点血液后扔进储物袋中。 和饕餮血藤打一场消耗战,还打赢了,此事若是说出去,必然会引发轩然大/波。要知道正常来说,没有哪个修士胆敢跟饕餮血藤来一场持久力的比拼,哪怕是有一大把丹药来不断补充灵力的丹修,也不敢妄言自己就一定可以坚持到胜利。除非是强者以无上力量直接碾压,否则就算是金丹期修士见到筑基期的饕餮血藤,第一反应都是转头就走。 然而寒渊做到了,他甚至在昨天才刚刚筑基成功,就连修为都还不够稳固——他是生生把饕餮血藤磨死的! 寒渊此刻的心情非常好,他的脸色有些疲惫,但是眼中却闪烁着熠熠光彩。令他高兴的并不仅仅是收获了一株饕餮血藤,而是在于他真正找到了自己的方向! 寒渊是毒修,而毒修的路无疑就是用毒来辅助修炼,辅助战斗。辅助修炼这个没什么好说,毒种中的功法早就总结出了最佳方式,然而用毒来辅助战斗,寒渊还是第一次。 毒,小道而已。上古之时遍地都是灵药仙材,丹道器道等还未形成完整的体系,以毒来利用灵材是最好的做法。但随着修真界不断发展,炼丹锻器成为了利用灵材的“正道”,尤其是代表毒修最高成就的御毒宗被灭,御毒宗传承下落不明,这也就使毒道失传,逐渐衰败下去。如今修真界中,有很多魔修会辅修一点用毒的知识,然而真正以毒来战斗的人却少得可怜。现在的那些毒修,不过是玩弄一些阴谋下毒的小手段罢了。就如同寒渊用来对付饕餮血藤的凝血剂,早已在修真界失传,否则饕餮血藤也不会成为众多修士的噩梦了。 但是寒渊不同! 他是一个真正的毒修——他以毒修炼,以毒战斗,最重要的是,他修行的是御毒道!仅仅这三个字就足够了,尤其这一次对战饕餮血藤的成功,更让寒渊坚定了自己未来的道路。 任务已经完成,还收获了一株饕餮血藤,寒渊可谓是满意无比。他唤出了灰羽尸雕,转瞬消失在天空,只留下满地干枯的血藤碎片。他并不知道的是,仅仅在他离开几分钟后,三女一男就追到了这里。 “该死!让那个魔修跑了!饕餮血藤怎么没把他吸成干尸?!”郝不凡暴怒地打出一拳,空气中一阵热浪,当即将他脚边的血藤碎片烧作飞灰。他赤红着眼睛看向唐柔:“你不是说他是练气期,为了保住性命把小强推到饕餮血藤里面吗?那他怎么不逃跑,还敢来追踪饕餮血藤?还能把饕餮血藤杀死?!” 唐柔被吓得瑟瑟发抖,好像一只落进水里的鸡崽,甚至不敢抬头看郝不凡的脸色。怎么办到的?她怎么知道啊,明明在被劫持的时候她感觉对方的实力并没有对她形成境界上的压制,也就是说对方不是筑基期才对,可是炼气期的修士,在饕餮血藤手下能够活命就是万幸,怎么可能追到饕餮血藤的老巢里还消灭了饕餮血藤? 对方大概不是一个人吧,郝不凡并没有逼问唐柔的意思,而是自己找了个理由。虽然心头怒火灼烧,但是他的理智还是没有错的。即便是他,对付一株幼年期的饕餮血藤也要小心再小心,更别说一个练气期修士了。或许那个魔修并非孤身一人,而是有筑基期的同门师兄一起?这倒也不是没有可能。看周围还未消散的灵力波动,明显是筑基期的力量,郝不凡感觉自己已经找到了真/相。 但是不管是谁,都必须死!弟弟的死仇不可不报,就算对方侥幸离开又能如何?他定然会查出那个魔修以及他的同伴,用他的血来祭奠自己的弟弟! “能来这种世俗小山的修士一年也没有几个,他跑得了一时,跑不了一世——”郝不凡咬着牙道:“我们走!” 第二十一章.空难 寒渊并不知道唐柔给他惹来了多大的麻烦,他骑着灰羽尸雕在空中翱翔,感受着风从脸颊刮过的清凉,心情非常好。他自己也没想到,最开始是被迫接下的几乎必死的任务,最后反而因祸得福,成为了他筑基的机缘,更给他带来了一株饕餮血藤,怎能不高兴? 他心里暗暗计划着回到宗门的事情。按照玄幽宗的规定,外门弟子要想进入内门,第一当然是要有筑基期的修为,第二就是要有三千点的宗门贡献值,第三则是要通过一场实战考核。他如今完成了探查鬼村的任务,已经有了一千五百点贡献值,只要再来这样一个这样的任务,就足以晋入内门了。只不过刚刚跑了这么一趟,寒渊的精神也觉得有些疲惫,不想再来这么一个惊心动魄的,倒不如接几个轻松简单的任务做,半个月也足够他晋升内门了。至于实战考核,以寒渊的实力,自然是无所畏惧。 而等到晋升内门,他的修为已经巩固,那就是修炼功法,再将饕餮血藤培养起来,然后就可以解决韩莹了。之前与韩莹有一次小小的交手,那不过是彼此的试探,算不得真。寒渊自己清楚,韩莹是筑基后期的内门弟子,修行多年,法术灵器都不是他能比的。即便自己现在已经筑基,毕竟底蕴不足,对上韩莹的话胜负也只在五五之间。 时间啊,时间!自己最缺的就是时间,修炼的时间毕竟太短了,底蕴不足。偏偏自己的敌人却不少,韩莹、韩家一天不灭,他的内心就不安稳;刘丹娇的父母在暗中对他下手逼/迫他去必死任务,这还真令寒渊心虚,怀疑是不是当时斩杀刘丹娇的事情东窗事发了。除此之外,还有被他落了面皮的教习冯全、披着练气皮的元婴老怪孟凡林...... 寒渊在心里数了数自己的仇人们,忍不住露出一抹苦笑。他感觉自己还算是低调,只是一心修炼,从来不主动招惹别人,怎么偏偏就结下了这么多的仇人?这可真是......不过既然已经结仇,他也绝非畏惧之人,正好他如今已经筑基,真的战起来,谁胜谁负还说不准呢! 寒渊端坐在灰羽尸雕背上,正在计划着未来的种种,忽然觉得一阵寒风吹拂,一道湛蓝剑光从他头顶直劈而下! 危险! 寒渊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蹿到头顶,头皮上仿佛有一串静电火花刺啦啦地炸了,巨大的危机感蔓延而来。他来不及想太多,毒魂青罡罩的幽幽碧光已然升起,将他周身护住。 然而,那道剑光的目标并不是寒渊! 一声闷响传来,尸雕坚硬的头骨被直接贯穿,灰羽尸雕发出一声凄厉的哀鸣!深灰的羽毛混着温热的鲜血喷涌在毒魂青罡罩的光罩上,寒渊甚至还来不及思考太多,就觉得身子猛地一沉,随着灰羽尸雕的尸体一同向下坠去!地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眼前放大,耳边的风声呼呼作响,这一下若是摔到地面上,根本不用偷袭之人再出手,他自己就会变成一片模糊的血肉。 人对于悬空总是有本能的恐惧,寒渊一瞬如置身万载冰窟中,一股在他身上从未如此强烈的生死危机,刹那间在心底浮现。 但是,怎么办?他是筑基期没错,筑基期可以御器飞行没错,但是他刚刚筑基,手里根本没有飞行灵器,他也根本就不会飞行!那么,就只能够拼上一把了,但愿毒魂青罡罩的防护足够强悍,以他筑基期的肉体强度,或许不会受太多的伤。 寒渊忽然摁住下方的灰羽尸雕尸体,伸手重重一压,身体借力掉了个方向,双手趁机在空中猛地一划,一片灵光在他双手间荡漾开来。霎那之间,周围呼啸的风一下子变得和顺了,仿佛有无形的手掌将寒渊托起,让急速下落的他稳住了身子,下降的势头也慢了很多。筑基期法术,风行术,第一次使用就顺利放出,不过寒渊没时间为之惊喜,他意念一动,一层护体灵光已经笼罩在身上,毒魂青罡罩早被激发到最强。 做完了这一切,寒渊还来不及松口气,又是一道湛蓝灵光冲他劈来! 妈的,太狠了!寒渊几乎要爆粗口骂人,他尽可能地将身子一扭,勉勉强强错开了灵光的攻击范围。蓝色灵光擦在碧莹莹的护罩上,巨大的冲击力让寒渊猛地一震,即便是风行术也撑不起这样的力量,寒渊的身子彻底失控,重重地摔向地面! 淡青色的护体灵光瞬间就被消磨去一大半,莹莹的绿光疯狂地震颤着,寒渊蜷缩着身子尽可能减轻冲击力,远远看去就像一个翡翠的鸡蛋在地上翻滚,然后终于慢慢停下。这一切说来复杂,实际上不过是十几秒的功夫,寒渊已经在生死之间走了一个来回,即便是站起身子,感受着双脚在土地上的踏实感,也依旧是心有余悸。 寒渊还没站稳身子,一口鲜血先吐了出来。他的状态实在不太好,头发凌/乱,身上沾着泥土和羽毛,脸颊和手臂都有擦破的地方,最重要的是巨大的撞击力伤到了内脏五脏六腑都隐隐作痛,胸口里灼烫的感觉像是着了火一般。只有他的双眼,仿佛深邃的瞳仁里有两把冰寒宝剑,没有畏惧和庆幸,只有冰冷无比的杀机。 面前传来咯咯的娇笑声。 地面上,一朵朵娇艳的海棠花悄然绽放,空气中弥漫着迷人的香气。一张绣满鲜花的飞毯缓缓落下,一只镶嵌宝石的绣鞋稳稳地上了地面,水红色的裙摆摇曳如左右盛开的花瓣。芙蓉玉/面,美人含笑而来,风姿绰约,宛如天上飞仙,美艳不可方物。 然而,这不是仙子,是蛇蝎美人。 “韩莹,你真是好手段。”寒渊冷笑了一声,眼中杀机更盛,目光冷冰冰的直视着韩莹的双眼。 韩莹红唇一弯,笑容妩媚:“是呀,我也觉得这是个不错的死法,可惜你竟筑基了,叫你逃过一劫,我真该在你下山的时候动手的——不过现在也不迟呢!这才几天不见你便筑基了,果真是个天才,真是好厉害的本事。人家可不敢再放任你下去了。” “那就战吧!”寒渊也不愿与她多说,霜祭剑已然出鞘,二人早已是你死我活,没有任何可以说和的余地。况且刚刚韩莹的偷袭实在是巧妙,差一点就让他摔进地府里去见阎王,寒渊想起来既是劫后余生,又是愤怒无比。既然韩莹要杀他,那他也不会畏惧,谁死谁活还不一定呢! 第二十二章.海棠醉魂 战斗之前互放狠话没什么意思,最终的胜利才是真的,这一点他们二人都很清楚。寒渊没和韩莹说太多,剑光已如灵蛇出洞般狠狠咬住了韩莹。这一次韩莹没有使出之前的那把孔雀羽宝扇,而是换了一把湛蓝色的下品灵剑,与寒渊的霜祭剑叮叮咚咚地交击在一起。 韩莹修的剑法名为《潮汐剑术》,湛蓝色灵光看似柔和如水一波波荡漾,实则如波涛拍案般汹涌澎湃,绵里藏针,连绵不绝。筑基期的力量源源不绝地朝着寒渊扑杀而来,一波未尽则一波又起,不给寒渊丝毫喘息的机会。她的灵力不仅是精纯的水属性,更带着魔修特有的阴煞之力,阴冷中更隐约带着一股晦暗的尖锐气息,宛如毒针般隐藏在剑芒中。一如韩莹本人,美丽的面庞上带着妖/娆的笑容,眼神却比毒蛇的信子还要狠毒。 锵锵锵! 双剑交鸣之声不绝于耳,青芒蓝光忽生忽灭,闪烁不停。寒渊的剑法快而凌厉,兼以奇诡刁钻,剑剑直指要害;而韩莹的剑法则是绵里藏针,柔韧阴毒,宛如一张细密的网将霜祭剑牢牢锁死在其中。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淡青色的灵力几乎完全被蓝色压制,寒渊的心情也焦躁起来。如果说他的灵蛇剑法是一条灵敏的蛇伺机而动,那么韩莹就是一面蔚蓝海岸掀起波涛,无论他的角度何等刁钻,总能被韩莹压下。这并非是说寒渊的实力不足,而是韩莹的这门潮汐剑术恰好就克制寒渊的灵蛇剑法,战斗起来自然是处于下风。寒渊的身上还带着伤,每一次挥剑都觉得胸口一阵闷疼,虽然并不严重,但是在这样的生死之战中,任何一点的状态不佳都足以决定胜负。 这样下去,只怕自己会输! 寒渊心里已经有了预判,脸色就有些难看起来。他的修为比起韩莹毕竟低了两个小境界,灵力和底蕴都处于劣势,再加上自己身上有伤,又刚刚和饕餮血藤大战过一场,无论怎么想都不是拼耐力的好时候。倒是霜祭剑着实让寒渊吃了一惊,也不知道这剑究竟是什么品阶,竟然能够与韩莹的下品灵剑相斗而丝毫不落下风。只是眼下自己被韩莹压制,单凭一把霜祭剑也无法挽救整个局势。最要命的是,他的灰羽尸雕已经变成了一具尸体,即便是逃跑也逃不过有飞行法器在手的韩莹,若是此战不能赢,等待他的只有死亡。 韩莹倒是不急,她打的就是要将寒渊慢慢磨死的主意,然而寒渊又怎么可能让她如意?眼下只有速战速决,拿出底牌来拼上一场,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思虑至此,寒渊不再留手,霜祭剑一指,冰刃千闪当即在空中化作一片冰刃风暴。剑芒闪耀寒霜,散发出的杀机足以令周围百米之内的气温降低犹如寒风侵袭,让人禁不住心生寒意。无数颗水滴凝聚为无数把冰剑,阳光招惹在冰剑风暴上,爆/射/出丝丝缕缕的剑光,刺痛了韩莹的双眼。眨眼之间,数不清的凌厉冰剑夹杂着寒风呼啸而来,要将韩莹凌迟成肉片! 与此同时,寒璃不知何时已经化为一米余长,盘在韩莹面前将蛇头一探,一口惨青色光芒直喷韩莹双眼!韩莹身上五彩霞衣随风而动,一层彩虹般的绚烂灵光当即浮现,然而被这惨青光芒沾染上,瞬间便如春雪遇到阳光般呲呲融化下去,五彩霞衣也被腐蚀得黯然无光。 “小神通法术!你果然自有机缘,可惜此战之后,你的机缘都要为我做个嫁衣!”一时之间,被寒渊与寒璃夹击,危在旦夕。韩莹却是美/目一睁,不惊反喜,笑得愈发灿烂:“我先前既然已知你这条小蛇的手段,岂能没有防备?现在,你也瞧瞧我的小神通法术——海棠醉魂!” 韩莹话音未落,她素手一扬,一朵朵硕大的海棠花便在她四周绽放开来,花蕊中放射/出微弱却瑰丽的光焰,将她的身姿衬托得愈发娇艳。 粉红的海棠花瓣娇/嫩无比,随风四散,恰到好处地贴上了那一把把充满杀机的冰剑。这花瓣如此娇柔,看似柔弱得经不起一根手指的摧折,被卷进冰刃风暴中的那一瞬间又重若千钧!花瓣沾染上的冰剑就仿佛喝醉了酒一般,在空中摇摇摆摆一阵,就叮当一声落在地上化成冰水。绵绵花瓣随风化作一朵粉红色的云雾,将寒璃那一口枯木绵息包裹在内,最终雾散云收,消失殆尽。 娇艳的海棠仍在盛开,随着五颜六色的曼妙光辉伴随着迷人的芬芳四散,这一片烂漫的海棠也变得更加虚幻,颜色越来越淡,彷如云雾。 繁花映美人,这幅景象极美,然而寒渊闻到这股甜美的芬芳,便像饮了一口甜酒般,从神识到身体都异常舒畅,整个人飘飘然如踏在云霞之中,人未饮酒而先醉。明明是在激烈的生死之战中,寒渊却无法自拔地沉醉在这花香花海里。他原本苍白的面容染上了一抹酒醉般的红晕,眼前的一切似乎都变得朦胧起来,韩莹得意的笑容、漫天飞舞的花瓣、湛蓝色的剑花寒芒......寒渊眼前的画面仿佛是流动了起来,每一个线条都是模糊的,仿佛是雾里看花一般,似乎远在天边,又似乎近在眼前,恍惚之间,杀机已至眼前! 仿佛只是一眨眼的功夫,一道湛蓝色的剑芒已经跨过层层空间,直击寒渊心脏而来! 凌厉的杀机仿佛一桶冰水当头浇下,瞬间刺得寒渊彻骨冰寒,清醒过来。他尚未来得及反应,就看见剑尖已经到了胸膛半寸的地方。即便是他在关键时刻清醒过来也毫无用处,人体的反应速度无法躲闪开这致命的一击,寒渊似乎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剑尖刺入自己的胸膛! 然而下一刻,澎湃的碧色光芒从寒渊身上爆发开来! 韩莹的剑尖仿佛刺进了一块钢板里,晦涩无比,根本无法刺透寒渊的防御。一击不中,她还来不及撤剑,九片色彩斑斓的毒雾忽然从碧色光芒里喷涌而出,直接吞噬了她的灵剑! 韩莹一声惨叫,握剑的手猛地一震,一口鲜血喷在地上。 第二十三章.海棠花凋 这一切说来话长,实则不过是须臾之间,韩莹一式海棠醉魂作用于神魂之上,能够让对手一瞬间失神。单论杀伤力不算大,但是在战斗中,这一瞬间的失神就足以决定胜负。 寒渊便是一瞬间恍惚失了先机,眼睁睁地看着韩莹持剑刺向自己却来不及反应,若不是毒魂青罡罩在最后关头护住了他的要害,只怕现在已经变成一具尸体。韩莹没想到的是,寒渊不仅有法器护身,其中更能瞬间爆发出九种不同的毒药用作攻击。九种毒药一起作用,韩莹的灵剑当即被腐蚀成了一把废铜烂铁。本命法器被毁,韩莹当即便是一口鲜血,原本娇艳如花的面庞一下子灰败了不少。 不过寒渊的表情也没有好到哪里去。经过了几次重击,毒魂青罡罩彻底破碎,一片片翡翠似的薄片落了一地。毕竟只是极品法器,对比韩莹的下品灵器宝剑还是差了一个等级,能够挡住刚才那致命的杀机已是不凡。尽管以法器换灵器怎么看都是寒渊赚了,也让他肉疼不已。 韩莹灵剑被毁,来不及擦干唇角的血迹就要抽身后退——她此刻的距离与寒渊只有一步之遥,寒渊只要抬手一剑,霜祭剑就能直接刺穿她的胸膛! 然而,她还是慢了一步。寒渊没有抬起握剑的右手,而是伸出了左手向前一指,一道青白色光芒直冲韩莹! 过于明亮的光芒让韩莹一时失明,只觉眼前一片黑暗,黑夜中有星光亮起,拖曳着长长的尾焰,石破天惊,将整个黑暗世界划作两半! 时间的流速仿佛突然变得缓慢,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模糊。耀眼的星光充斥了自己的视线,可是她却来不及抵挡,无法挣扎,仿佛被定身了一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一颗流星从天而降,重重地砸落在她身上! “怎么可能......”韩莹瞪大了眼睛,美丽的面庞上是极度的惊骇和不敢置信。她似乎忽然想起了什么,眼神愈发惊恐:“不好,文龙......” 韩莹的话没有说完,身躯已经直/挺/挺地仰天倒下,未尽的话语与地上扬起的粉尘花瓣一起消散在风中。白玉似的一张面庞上充满了惊骇,眼睛瞪得大大的,眉心处一个血洞,鲜血顺着她的鬓角流淌下来,染红了身旁凋零的海棠。 海棠花凋。 寒渊抬手补了一剑,确定韩莹已经死透,这才露出一点笑意。对于这有些哀婉的美人凋零之景,他的心里可没有丝毫的怜悯,韩莹死得越干净他才越开心。要说起来,韩莹的实力原本是比寒渊强上一筹的,这一战寒渊一直落于下风,差一点就死在韩莹剑下。没想到一瞬间局势变化,韩莹的杀招被寒渊防住,随后一记碎星指干脆地了结了她的性命。这就是修真界的战斗,哪怕是实力弱小的修士也有可能反杀强者,局势瞬息万变,一切皆有可能。 寒渊感慨了一下,服用了一枚疗伤丹药,又针对性地翻出两株破坏内脏的毒草吞下去,让火烧火燎的内脏缓解一下痛楚。幸亏筑基期的肉/身强度超过炼气期时不知多少倍,若是换了从前从高空摔下又大战一场,不死也要重伤,如今只是隐隐作痛,养伤几天就能好。 韩莹的那把下品灵剑已经彻底失去了灵性光泽,变成了一件凡品,让寒渊暗叹可惜。孔雀羽宝扇早在二人第一次交手就被毁了,除此之外,韩莹的法器就只剩下/身上的五彩霞衣与那张繁花飞毯。灰羽尸雕死去,寒渊倒是正缺一个代步的飞行法器,然而看了看上面盛开的鲜花,他还是果断把这张飞毯塞进了储物袋里。灵石丹药类的收获有一些,但是不多,聊胜于无罢了。 寒渊并不知道的是,就在韩莹死去的那一瞬间,千里之外的玄幽宗阴魂峰一个洞府里,忽然传出一声痛苦无比的惨叫! 洞府的静室里,一名青年男子瘫倒在地,身体不受控制地抽/搐着,鲜血从他的口中喷涌/出来,染了一身。他面前一株蕴神清心香缓缓燃烧着,左右的灵石已经粉碎了大半,更有一颗品质上乘的阴魂珠供他吸取灵力,赫然是在冲击金丹境界! 然而就在刚才最关键的时刻韩莹身死,青年男子身为道侣与她心意相通,神魂相接,一瞬间便感受到她的死讯,再加上结金丹时渡风火之劫与心魔乱入,神魂备受冲击,哪里还控制得住灵力?若非蕴神清心香定住了他的心神,再加上自身意志强悍,只怕当即便要被暴动的灵力打得千疮百孔。 青年男子挣扎着坐起,仅仅是这样一个简单的动作,就让他费尽了全身力量。他咳了两口血,神识在体内转过一圈,只见干涸的丹田灵海上空浮现着一颗黯淡的金丹虚影,在空中摇摇晃晃,似乎随时都可能跌落下来。 虚丹境界。结金丹中途失败又侥幸保住性命的筑基修士就会晋为虚丹境界,比寻常筑基巅峰的修士要强,但面对真正的金丹修士又要弱小许多,寿命也没有任何的增长。一般来说,只有那些准备了几十年的老修士在生命尽头最后殊死一搏的结丹中才会出现虚丹,寻常的修士要么失败死去要么成功结丹,很少有成为虚丹的情况。 眼前这青年男子结出虚丹,并非是他实力不济,恰恰相反,这说明他是一个天才!在结丹中途道侣身亡而冲击神魂诱发了灵力暴动,再加上风火之劫与心魔的力量,能够保住性命并凝出虚丹,可见他的天资。如果不是这一场意外,他结成金丹是百分百的事情。 吴文龙愣愣地坐在静室里,没有修炼,整个人处于一种巨大的恍惚中。 莹莹死了?就在刚才?神魂上撕心裂肺一般的痛楚提醒着他这是真实,然而意识还是恍惚的,他甚至感受不到浑身的撕裂般的剧痛,只觉得这像是一场玩笑。他的道侣,最爱的女子,与他一同经历过生死的韩莹就这么死去了。一次下山,从此便是阴阳两隔。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清醒过来,踉踉跄跄地开门走出洞府。守在外面的一名弟子看见他浑身鲜血,气息虚浮混乱,当场吓得跪在地上:“吴师兄!吴师兄你怎么了?” “滚开,我去见师尊。”吴文龙皱着眉头撇开他,驾上自己的飞行法器直奔山顶。 第二十四章.回宗 寒渊并不知道韩莹临死前未尽的“文龙”有这样的深意,他已经回到了玄幽城,疲惫了许久的身体终于有了些许放松。因为灰羽尸雕被韩莹一剑劈杀,他又不愿乘坐韩莹的那张繁花飞毯,故而不得不步行走到最近凡人城镇里买了一匹马代步。幸好绛山地区虽说是在玄幽宗领地的边缘,但是与玄幽宗倒不算远,寒渊也没耽搁太久就回到了宗门。他没有歇息,而是直奔任务殿而去。 “探查田绛鬼村的任务......已经完成了,记录一下。” 寒渊将玉简扔到桌上,示意眼前的执事查看。他面前的是一名有些微胖的筑基执事,闻言笑呵呵地拿起玉简:“完成了,好......”他的话说到一半,忽然猛地提高了八度:“你说什么?田绛鬼村?寒渊!是你,你竟完成了?” “不是我还能是谁?过程已经写清楚了,你自己一看便知。”寒渊冷笑一声,对他也没有丝毫客气的意思。眼前这名执事并不是最开始故意坑害他的那名,但也是当时在周围围观的人之一。准确来说,任务殿的所有执事应该都接到了害自己的通知,只是这些人好运没有撞上自己而已。眼下他非但没有死在任务里,反而因祸得福成功筑基,修为已经和这些筑基执事相当,能给他们什么好脸色才怪了。 这名执事看他一眼,也隐隐猜到了寒渊的心思,当即尴尬地笑了一声,低下头去查看起玉简来。他现在可没胆子与寒渊作对,且不说寒渊竟与精英弟子彭子朗有交情,就算是寒渊现在的修为,也不再是之前可以随意拿捏的小人物了。虽然寒渊此时还未进入内门,但是筑基期修为在此,成为内门弟子是迟早的事情,地位比他这样的执事更高一筹,他可不敢得罪。 “饕餮血藤......”执事“嘶”地抽了一口冷气,看寒渊的眼神就像怪物一般。寒渊知道他在想什么,饕餮血藤是能让无数修士眼红的宝物,他自然不会如实相告:“是一株幼株,已经被我毁干净了,倒是有点可惜。” 执事连忙附和着点头:“是可惜,可惜了。寒渊......师弟,你的任务玉简我已经看过,这个任务有一千五百点贡献值,这是你的身份令牌。” 寒渊点点头,将身份令牌收回来,又选了三个贡献值五百点的任务。这些任务其实也不算简单,五百贡献值,至少要一位练气巅峰的弟子才能完成。不过寒渊已经筑基,这种任务对他来说就没什么难度了。只要再完成这三个任务,他就有了三千点贡献值,达到进入内门的标准。这一次执事自然不敢为难,麻利地帮他录入了三个任务,又带着笑容将他送出任务殿外。 直到寒渊离开,任务殿里才响起声声惊叹,有的弟子羡慕不已:“那就是之前在任务殿大闹一场的寒渊?听说接了必死任务,竟然还能活着回来,还成功筑基,运气太好了吧!” 他同行的弟子连忙道:“别胡说!这可不是运气,是实力!那可是个狠人,还未筑基时就敢在任务殿闹,甚至以练气巅峰伤了筑基期的执事。我当时就在场,你可知道内门精英的彭子朗师兄?那时他被坑害,彭师兄为他出面,当场便将刘执事拖下去了!” 那名弟子闻言,也是感慨不已:“这等人物,不是我们能比的!你看他的衣服,还是今年新入门的弟子,如今却要筑基入内门,我等见面要称他一声师兄了。” “是啊是啊。”身边的人听了,都是连连点头,感叹自己无能的同时,内心也不禁泛起对寒渊的羡慕敬佩来。 寒渊不知道自己的一次露面让任务殿中的其他人心里泛起怎样的波动,他已经到了半山腰处的灵兽栏。这里倒不是饲养灵兽的地方,而是专门租借供给外门弟子代步的灵兽,那只可怜的灰羽尸雕就是寒渊从这儿租借的。原本如果一切顺利的话他现在就应该将灰羽尸雕还回去,只是灰羽尸雕已经被韩莹一剑劈成两半,还是还不了了,只能拿灵石赔钱。寒渊对此也是无奈,好在他这一次收获颇丰,倒也不在乎这么一点。 “这位师兄!你是来......”负责租借的一名外门弟子连忙跑过来问候,看到寒渊代表新生的服饰又有些惊讶,不过只是一瞬间就又挂上了热情的笑容。能够在入门第一年就筑基的弟子,不是有背景的世家子弟就是天资过人,他自然是要好好地招待。 看见他这样,寒渊的心里也有几分感慨。之前的执事以及现在的这名弟子,比他下山之前要热情了不知多少倍,甚至有着隐隐讨好的感觉,这就是实力增强带来的地位变化。这还仅仅是筑基,若是金丹,元婴期,那就更是高高在上了。不过他的心性毕竟极为坚定,只是感慨了一下便不再多想,回转到正事上来:“我之前租了一只灰羽尸雕,不过任务中不慎让尸雕死了,现在过来就是为了此事。” 那名弟子连忙一番探查:“灰羽尸雕啊......是寒渊,寒师兄?原本租借灰羽尸雕半月只需要四枚下品灵石或四十贡献值,但是尸雕死去的话就要五十枚灵石了。”他说到这里,脸上忽然显出几分纠结之色,随即咬咬牙,转头对寒渊讨好地笑道:“我想师兄也不是故意的,不如我替师兄将记录抹去,也是无妨。师兄不日就要进入内门,乃是前途无量的人物,这些等小事,不该劳烦师兄。” 寒渊当然知道眼前这名弟子是在讨好自己,不过还是摇头拒绝了。五十枚灵石对他来说不算什么,没必要让对方替自己担下。 接过灵石,这名弟子的笑容更真实了些,他把记录抹去,倒是很诚心地替寒渊建议:“师兄如今已经筑基,可以御物飞行了,想必需要飞行灵器吧?恰好再有三日便是外门鬼市,师兄可以去哪儿逛逛,说不定能淘到什么好东西。” 外门鬼市?寒渊的确有些兴趣。他仔细询问了才知道,鬼市并非是阴魂野鬼参与的坊市,而是外门弟子一月一度的交易会,就在这朝阳/峰的山底坊市中。 鬼市只允许入门三年且练气十层以上的老弟子参加,那些老弟子入门得久了,都是成了精的人物,能被他们拿出来摆卖的自然都不是差品质。当然,里面鱼龙混杂,什么东西都有,不论真假也不问来路,货物售出不退,一切全靠眼力。即便不去买什么东西,单纯逛上一逛也很有趣。按理说寒渊是今年才入门的新弟子,没资格参与鬼市,但架不住他已经筑基,他想进去看看,哪个外门弟子敢拦呢? 寒渊也很心动,他还从来没有去过鬼市呢,恰好他手里还有几件法器需要出售,去看看也好。那名弟子看他表情便知道自己推荐对了,更是向他打包票:“师兄直接进去就是,若是有人拦你,就说是我陆奇推荐去的,再加上师兄的修为,没有哪里去不得的。” 看他这样,寒渊便知道,这大概就是外门万事通地头蛇一类的人物了。他道了一声谢,把这个名字记下,就往自己的朝云峰走去。 第二十五章.韩秋的邀请 “老夫之前说过什么?叫你不要与那个女人结为道侣,不要结合神魂,就像凡人那样办个婚事大典拜天地就够了,你非不听!神魂道侣是那么好结的吗?二者神魂相接,双修时固然阴阳相济修为倍增,然而一旦一方出事,另一方也要遭殃!天下修士万千,有几个人胆敢发下誓言从此结为道侣?” 富丽堂皇的大殿内,一名仿佛枯骨一般的干枯老者皱着眉头训话,脸上充满了恨铁不成钢的恼怒与无奈。他的面前,吴文龙低头跪坐在蒲团上,眼神还有些空洞,整个人浑浑噩噩得仿佛失了魂魄一般。即便是听见老者的训斥,他也只是一言不发,浑身散发着一股哀大莫过于心死的悲怆。 老者训了半天,看见爱徒这幅半死不活的模样,简直是被气了个倒仰,最后还是被迫将怒骂咽下去,扔下一瓶丹药:“文龙,这个月里你就好好在洞府里修炼,把你的虚丹定住。这里有一瓶阴魄养神丹,拿去滋养神魂,疗伤。这次失败也不要紧,等你心神平复了,再结一次金丹便是了。” 吴文龙却没有接,而是咬着牙恨声道:“师父,莹莹死了!” “老夫知道她死了!难道你还要老夫元婴之尊,去为她一个筑基期报仇不成?”干枯老者脸色阴沉:“你与她神魂相接,她是何人所害,你比老夫清楚。此事已成你心魔,你要想重结金丹,必须杀了那个人为她报仇才行。不过现在你要做的就是稳固你的修为,等你实力恢复,想要报仇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吗?” 吴文龙听闻此言,原本灰暗的眼神忽然有了神采。他用力地点点头,咬牙发誓道:“师父放心!我已通过神魂记住了他的气息,就让他再多活一月!待我休养好了,就去取他的人头,将他剥皮抽筋,为莹莹报仇!” 朝云峰上,寒渊回到属于自己的小院倒头就睡,再醒来时已是第三天的傍晚。筑基期的修为已经巩固,他换了身干净的衣服,神清气爽地走出房间。 刚一走出房门,他就被隔壁的邻居吓了一跳:“白薇?” 眼前的少女正是许久未见的白薇,她就住在院子的东厢房,按理说寒渊见到她并不应惊奇。但是眼前的少女一手握长戟一手开门,哪里还有上次见面时断臂的模样?更令寒渊惊讶的是,她浑身灵力缭绕,那苗条的身躯中隐约可以感受到巨大的力量,赫然是和寒渊一样刚刚筑基! “寒渊,你任务回来了。”白薇听见他的声音,转头过来冲他打招呼。她的表情似乎有些恍惚,但是很快就露出笑容:“我听说你在任务殿的事情,果然你活着回来了,还要恭喜你成功筑基。这次回来就该入内门了吧?” “嗯,也要恭喜你筑基。”寒渊应了一声,忍不住问道:“你的手好了?你居然弄到了断肢重生丹?还是别的灵药?” 白薇微微一笑:“断肢重生丹这样的灵丹我自然是弄不到的,然而天下宝物无数,能够使手臂重生的莫非就只有这一种吗?” 寒渊哑然,他的心里觉得有点怪异,但是也没有继续问下去。贸然探究他人的秘密本来就是修真界的大忌,何况他和白薇只能算是熟悉,倒还没有亲密到那个地步。他和白薇寒暄了两句,就此告辞。直到走出弟子的宿舍区,他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白薇哪里不对——这一次见面,白薇没有向以往那样兴奋地要求与他对战! 白薇是个极好强的少女,自从寒渊在入门考核中压了她一头拿了第三名后,她就隔三差五要来找寒渊对战一场。如果不是因为第一名的彭子朗身在内门不是他们能够接触到的,想必白薇也不会放过。就在前不久白薇还同他说要筑基后再战,现在二人都已经筑基,以白薇的性格怎么可能不发起挑战? 然而刚刚见面,二人只是寒暄了几句,白薇连一句对战的话都没说。她的态度也显得有些奇怪,以及那条莫名生长出来的手臂,怎么想都觉得诡异。不过寒渊也没想太多,他并不是一个很爱探究寻底的人,谁还没有点秘密呢?白薇自己都不在意,他就更不关心了。 他还没走两步,转头又碰上两个熟人,灵法课教习严文彬与礼史课教习韩秋。 他们二人都穿一身教习袍,并肩走来,仿佛一对夫妻般默契。这两位教习之间似乎有些暧昧关系,朝云峰上下心里都知道,寒渊也不意外,冲他们打了个招呼。他对这两位教习的观感不错,相较误人子弟的药毒课教习冯全,这两位都算得上是良师了。尤其是灵法课教习的严文彬,时常指点他修炼,韩秋也教授他许多修真界的常识,寒渊心里颇为感激。 两位教习在他面前停下来,严文彬和往常一样的温和书卷气,倒是韩秋的表情有些莫名,连连盯了寒渊好几眼,然后有些感慨地开口:“我们晚了一步,你凭自己就筑基了,恭喜你。” 这话说的有些奇怪,什么叫晚了一步?寒渊没有开口,他知道韩秋必然还有后文。果不其然,韩秋并没有绕圈子,而是单刀直入道:“寒渊,我们想请你合作,一同覆灭韩家——玉树韩家!” 覆灭韩家?这件事情寒渊当然想做,但是眼下由韩秋提出来,这就让他有种荒谬的感觉了。韩莹也知道他不可能就这么点头答应下来,她微微屈膝做了个“请”的动作,三人坐到不远处一个小亭中。严文彬从储物袋里摸出一套茶具,就着袅袅茶香,韩秋讲起了一个故事。 故事的主人公是韩秋的父亲,韩家的金丹老祖韩泰河。韩泰河原本只是玄幽宗一个天赋平平的外门弟子,与另一个女弟子成婚,生下了韩秋和她的弟弟,一家人也是和和美美。然而按照外门的规定,入门七年后还未筑基的外门弟子将会失去晋升内门的资格。于是入门的第六年,韩泰河将自己的幼子血祭抽魂,以至亲染血的魂魄造出强悍的血怨魂,拿去与一名内门弟子换了一枚筑基丹! 当时四岁的韩秋就在不远处目睹了这一切。她亲眼看着三个月大的弟弟被父亲剥皮挖心抽魂,浑身鲜血淋漓地在祭台上挣扎......她的母亲疯狂地阻拦,同样也被近乎入魔的韩泰河一拳轰碎了胸膛。受到巨大惊吓的韩秋忘记了一切,以为自己的母亲和弟弟是意外去世,然后被放养在玄幽城长大,十四岁时也拜入了玄幽宗外门。 韩泰河进入内门后,又与一名女子成婚,生下了三个孩子,也就是现在韩家的家主一辈。韩秋对此倒是没有什么意见,她已经进入了内门,并与内门的一名弟子情定终身。丈夫与父亲修为都是筑基巅峰,这在宗门中并不少见,韩秋也没在意。直到一次外出任务无意间发现丈夫被韩泰河阴谋害死后夺取结金丹,近乎崩溃的韩秋猛地想起掩埋在记忆深处的惨剧,这才发现自己的父亲是个怎样的恶魔。魔门中凶残的修士数不胜数,变/态疯子也有许多,然而像韩泰河这样冷血到极致、为了宝物不惜向妻儿下手的人,韩秋却是闻所未闻。他不是魔修,他根本就是魔! 在那之后,韩秋装作毫不知情的样子,实际上却是暗中计划着复仇。严文彬一直心悦于她,尽管韩秋一直拒绝,他也坚持要帮韩秋一同复仇。直到韩泰河离开宗门建立了韩家,就连韩泰河的孙辈都已经到了成家的年纪,才终于到了成熟的时刻。 “严文彬是筑基巅峰,我是筑基后期,额外还有一名筑基期和金丹期的徐宜。如果你肯来,足以解决掉韩家了。”韩秋目光灼灼地望着他:“我知道你跟韩家的仇,我们是一致的,怎样?” 第二十六章.拒绝? 出乎韩秋的意料,寒渊犹豫了一阵,竟然缓慢地摇了摇头。他拒绝了! “你拒绝?为什么?”韩秋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定了一下神,平静道:“你是觉得这样出手吃亏,是吧?没关系,我可以许诺,覆灭韩家后,除去徐宜与徐家的报酬外,库房中所有的材料宝物都由你和另外一位筑基修士平分,我与文彬一分不取。我知道你与韩辉一脉有仇,到时他会交给你处置,你就算想让他尝尝当药奴的滋味也是可以的。” 然而寒渊依旧拒绝:“这不是报酬的事情,我自有我自己的考量。” 寒渊这话全是真心,他不但不穷,而且富得流油。虽然之前在九珍阁消费了一把,但是只要他把从郝强与韩莹手中得来的法器一出手,灵石是绝对少不了的。他跟韩家的仇怨,也不是灵石能解决的问题,他拒绝韩秋的邀请确实是有自己的想法。 然而听在韩秋耳朵里,这就是纯粹的托词了。她秀眉一挑,面上虽然没有表现得太过明显,然而语气里已经隐约带了点鄙夷的味道:“寒渊我原以为你一路从韩家逃出来,必然是个有骨气的,不料也是个软骨头!既然你自己都不以为仇,那我们也没什么好说的。” 寒渊表情淡然,全然没有为韩秋的讽刺动怒的样子:“韩教习,你不必拿话激我,我既然能活到现在,就不是受激将的人。” “你......”韩秋的脸色有点难看,严文彬在边上拉了她一把,歉意地笑了笑:“失礼了,大仇得报就在眼前,不免有些激动。我明白你的心思,你是觉得不能亲手覆灭韩家,不算报仇吧?” 寒渊愣了一下,沉默地点点头。不得不说,严文彬说到他心里去了。他不想灭掉韩家吗?当然想!他做梦都想夷平韩家为爷爷报仇。可是依靠着韩秋等人灭掉的韩家,还算是他的复仇吗?他梦想中的复仇,是有朝一日/他实力强大,一剑斩去韩辉头颅,再一剑削平困他十二年的药山,御风而行,快意恩仇,这才不枉他修行一回!然而眼下由韩秋牵头,金丹期的徐宜为主力,他只是个打下手的,有他无他都不要紧——这算什么复仇呢? 看见寒渊的反应,严文彬也清楚自己说对了。他又给寒渊续了一杯茶:“寒渊,你修炼的速度太快,这才半年就已经筑基,即便是单灵根的弟子也不过如此了。然而你要知道,你只是筑基,背后又无师父家族依靠,要修炼到金丹少说还要十年时间!十年,你等得起,韩家可等不起。此次徐宜与徐家都已答应出手,再加上我们三名筑基,韩家必灭无疑!你现在不愿意出手,只怕以后就再没有你出手的机会!” 寒渊闻言,不禁也迟疑了。严文彬的话没说错,现在已经有一名金丹三名筑基,这份实力已经不比韩家弱了。何况徐宜背后还有一个徐家在,加上徐家自身的力量,几乎就是两倍于韩家,想要灭掉韩家实在是轻轻松松。徐宜这个人寒渊见过好几次,他手里还有一块徐宜的身份玉牌,自然知道徐宜的实力非凡,只怕在精英弟子里也是不弱的。徐宜出手,对付一个连晋升金丹都要依靠坑杀女婿的韩泰河,还不是手到擒来?韩秋为了这一天准备了十年,失败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他如果此时不参加,只怕以后当真就没有报仇的机会了。 寒渊着实沉默了一阵子,最后还是摇摇头,拒绝了这个有些诱/惑的提议。 他是想报仇,但是他想的是亲手报仇。而且要说起来,寒渊跟韩泰河这个人没什么仇怨,反倒是他从毒窟里拐走了寒璃还坑了韩泰河一把,韩泰河恨他还差不多。跟他有仇的是韩家,最重要是韩辉这一脉,而自韩莹被杀韩辉被废后,他的仇其实也报了一大半了。他最希望的还是一剑削平了药山,让困在药山一辈子死不瞑目的爷爷看看,他的孙子终于也有本事了,再也没有人能够禁锢他的自由。这才是寒渊心底最深的执念! 看见寒渊的表态,严文彬摇了摇头:“寒渊,有毅力是好的,然而太过固执,未免就过了。”寒渊不说话,严文彬和韩秋也明白了寒渊不是能够说服的,无奈地起身离开。不过就如他们所说的那样,这件事已经定下,寒渊参加自然好,他不肯参与也无妨,韩家的仓库还少了一人来分润呢! 看见韩秋二人离去,寒渊也无奈地摇了摇头。他也不知道自己做出的这个决定是对是错,但是既然已经决定不参与,那也没什么好后悔的。而且......他隐隐感觉,韩秋这一次的行动并不会顺利。 这种感觉没有什么缘由,纯粹就是直觉而已,甚至寒渊自己都觉得不太可能,韩秋准备得如此充分,实力上又完全占优,有什么理由失败?然而直觉如此,寒渊一向很相信自己的直觉,所以思来想去,他还是拒绝了韩秋的邀请。 事情过了也就过了,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朝阳/峰的倒影渐渐与深蓝的夜幕融为一体。 寒渊按照陆奇给的路线找到一个隐蔽的山洞,两名练气十层的弟子看了一眼他衣上的一颗星,又感受了一下寒渊筑基期的修为,表情就有些犹豫,拦他的动作也显得很没有底气:“这位师兄,入门三年以上的才能进。” 听陆奇说过鬼市的规矩,寒渊对此自然早有准备:“既然你们都要叫我师兄了,莫非你们进得,师兄还进不得吗?” 这就是赤/裸裸的以修为压人了,魔门中从来不讲资历,只讲实力。寒渊虽然入门晚,然而他是筑基期,单这一点,就足够让所有的老弟子低头叫一声师兄。既然老弟子们都能进,师兄还进不了吗? 一时间,两名守门的弟子也是语塞。一名机灵点的弟子连忙拉了一把同伴,亲自给寒渊带路:“师兄修为不凡,地位尊贵,自然没有不能进的!师兄请!” 寒渊抬脚往山洞里走,顺便也给这两位弟子一个台阶下:“是陆奇告诉我的,他说就报他的名字。” “原来是陆师兄介绍的!难怪师兄屈尊来此。”引路的弟子听见陆奇的名字当即恍然,又顺手拍了寒渊一记小小的马屁。 寒渊倒是有点惊讶,陆奇的名气这么大?看起来不过是个普通的弟子,怎么显得人人都认识一般。他这么想着,顺口问了一句。那名弟子解释了一下,寒渊才知道,陆奇就是所谓的外门万事通,在外门消息灵通无比,据说连精英弟子都能搭上线,人缘非常好。这样一个人物,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要求到他头上,是以大家都愿意卖他几分面子。 寒渊恍然,也没有在意。他抬眼看向前方,迈过弯弯曲曲的隧道,眼前出现了一抹柔和的光芒。 第二十七章.鬼市(上) 出现在寒渊面前的是一个有些空旷的平台,没有亮灯,只在每个摊位面前由摆摊的弟子点上一个蜡烛。周围有许多弟子或站或走,影影绰绰的,也有些弟子端坐在自己的摊位面前招待客人。所有的人都是静悄悄的,走路腿脚都是轻抬轻落,说话声音也是极小声,生怕惊扰到什么人似的。没有人维护秩序,但是也不显混乱,大家都默认地遵守着这里的规则,果然是外门的鬼市。 好在对于修士来说,黑暗虽然会阻碍视线,但是并不是太过严重,是以闲逛挑选是毫无问题的。这平台很大,有资格进来的弟子却不算多,地方很是宽敞。没有什么位置的划分,大家都是挑个空地坐下来,一张兽皮或是一大张麻布摊开,上面零零散散摆上要出手的货物,再点一根蜡烛,这就是摊位了。若是摊主还想逛一逛,就放一个灵鬼或僵尸在摊位上守着,自己往边上的摊位上转去了。 因为都是各弟子的收藏,每个摊位上的东西都不多,往往就只有六七样,但因为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好东西,看起来也不寒酸。这里五六十个摊位,放眼望去,灵兽灵药灵材法器丹药......也称得上是琳琅满目。每个摊主的要求不一,有的口才伶俐的跟客人吹得天花乱坠力图卖个好价钱,有的不愿多费心力的就竖一块小木牌明码标价,还有的指明要用其他东西交换的,若是不能满足条件宁肯不卖,总之极其自由。 寒渊从来没有参加过这样的鬼市,此刻也是兴致勃勃。他已经筑基,黑暗对他毫无阻碍,当即在鬼市里闲逛起来。 转眼间,他已经看过了五六个摊位,心里也隐约有了估算。能够进入这里的弟子最差也是练气十层,又在宗门里混了好几年,他们拿出来的东西自然都不差。当然,因为大家的眼光都十分刁钻,所以也没什么漏可捡。这里的本意就是互通有无,价格相对外面的商铺大概能便宜半成到一成的样子,难怪这些老弟子这么热衷于在这里淘宝。 寒渊看了看,的确有不少好东西。他的目光落在一个摊位上,上面摆着十二颗爆魂珠,用一根细细的线穿成一串,漆黑如墨的珠子里隐约透出一点流动的火光。这种爆魂珠,是用厉鬼的魂力提纯炼成,只要输入一点灵力便能引爆其中的魂力,每一颗都相当于练气巅峰的全力一击。若是十二颗一起引爆,就算是筑基期修士也要被炸掉半边身子。 摊主是个容貌很秀气的少年,唇红齿白,瞧起来才十五六岁的模样,俊美的面容上还带着一抹稚气。看见寒渊拿起这串爆魂珠,他的脸上当即扬起笑容:“寒渊寒师兄吧?这串爆魂珠绝对是好东西,若是师兄修炼御鬼术,一颗就能将养的小鬼喂到恶鬼。就算是用在战斗里作暗器,杀人的事情交给这串,师兄您只用在边上看着就好。” 刚开始听到自己的名字,寒渊还是一愣,本能地警惕起来。不过马上他就想明白,外门的筑基期弟子可谓是凤毛麟角,而且自己在任务殿的事情也闹得很大,这弟子看见自己的修为,猜出自己的身份并不奇怪。这弟子说话倒是伶俐,不过他说的确实也没错,寒渊对这串爆魂珠还是很感兴趣的。他伸手把/玩着这串爆魂珠,顺口问道:“多少钱?来路干净吗?” 那名弟子闻言,当即笑起来,咧开一口雪白的牙齿脆声道:“寒师兄想要我自然不敢乱报,八百灵石。至于来路,师兄您放心,我做事向来干净利落。” 这话平淡,然而其中显然蕴藏着一丝丝的杀意!寒渊心下一叹,到底是魔门,别看平常大家面上不显,然而背地里谁的手不是血淋淋的?不愧是鬼市,完全撕破了寻常商铺里的遮羞布,暴露出赤/裸裸的杀机。 不过这种事情,寒渊心里早有认知,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受。八百灵石价格的确很合理,寒渊也没讲价,干脆地买了下来。 这一串爆魂珠买下来,寒渊手里的灵石也基本告罄,买不了别的东西了。他想了想,也找了块空地坐下来,从储物袋里挑了点东西摆上去。韩莹的繁花飞毯来路不正,寒渊不打算在这儿卖掉,同门相残总是个罪名。但是郝强的那柄火蛇旗帜乃是极品法器,这几天来已经恢复了神采,完全可以拿出来换灵石了。寒渊是第一次来,没带蜡烛,然而火蛇旗帜一出储物袋,当即便亮起一簇火光,炽烈的火系灵力将周围人的目光全部吸引了过来。 火属性的极品法器!不少火属性为主的弟子眼神都炽/热了起来,他们的目光像是被黏在了寒渊的摊位上一样,用看情人般的目光注视着上面平摊的正红旗帜。 要知道,极品法器是法器中的巅峰,堪称完美,才能称得一个“极品”。这样的极品法器已经有了灵性的雏形,虽然还是法器,但是本质上已经无限接近于灵器了,很多筑基期的修士都还用着极品法器,可见它们的珍贵。这些弟子都是练气高阶,上品法器已不符合追求,而灵器又不是他们能够拥有的,最大的希望就是极品法器。此刻就有一件极品的火属性法器放在面前,怎么不让这些弟子激动? 一时间,十来个修行火属性功法的弟子蹭地一声蹿到了寒渊的面前,眼巴巴地盯着火蛇旗帜。他们也不用寒渊开价,彼此对视一番,大部分自认财力不足的弟子就默默地离开了。当然也有自认为财力足够的人还想要拼上一拼,然而被气势最强大的几人一瞪,在心里暗暗比较了一下彼此的实力差距,还是选择了低头。毕竟,一件极品法器少说价值两千灵石,这么大一笔财富,对于许多出身普通的外门弟子来说,很多人都会为之心动。若是实力不足,拥有一件极品法器还真是祸非福。 最后还站在寒渊面前的只有四人,三名都是底蕴深厚的练气巅峰,距离筑基期也只差一步之遥。出乎意料的是,唯一的练气十一层正是之前卖爆魂珠给寒渊的那名少年。虽然他面上笑嘻嘻的,人也长得俊美可爱,然而看周围人隐隐忌惮的表情就知道,这人绝对是一号狠角色。 看见四人站在面前,寒渊也不和他们废话,伸手一指地上的火蛇旗帜:“这东西说不上干净。”他是指郝强背后还有一个郝不凡,郝强虽然不是自己杀的,然而他毕竟拿走了人家的东西,若是被郝不凡看见这件法器只怕会引发误会。他为人向来坦诚,提前就跟这四人说清楚,也省的日后有人来怨他,再惹出别的事来。 听见寒渊这句话,四人依旧稳稳地站在寒渊面前,没有一个人离开。魔门弟子,对这种事情都是见怪不怪了,甚至不少人都摸索出了一手装饰法器的好手艺,拿回去变换一下,连原主人都不一定认得出来。来路不干净算什么?比起一件足够用到筑基的极品法器,这都是小事。一名身材高大的弟子有些心急,只在边上小声催促道:“师兄,这些我们都知道,还是开个价吧!莫非是要我四人竞价?” 第二十八章.鬼市(下) 寒渊摇摇头。 他不打算竞价,虽然这样出售的价格会高一些,然而未免麻烦,他还想快点卖掉去逛逛别的摊位。而且竞价后价格被抬得虚高,只怕这四人心里也不满意。他并不缺钱,尤其韩莹的繁花飞毯乃是飞行灵器,只怕很多筑基期女修都会感兴趣,过几天卖到九珍阁里的话也是一大笔灵石,何必此刻为了点小利做这种麻烦事。 他摸出一张纸,撕成四片递给四名弟子;“两千下品灵石起价,在此基础上你们自己写个觉得恰当的数,价高者得。” 不是竞价拍卖,四人都松了一口气。然而听见寒渊的话,四名弟子接过纸条,注视着身边三名竞争对手,反而犹豫不决起来,气氛一时间凝滞了。 一件极品法器的价值最低也是两千灵石,像这样火属性攻击法器的价值更高,两千的底价是很合理的。但是寒渊让他们每个人写一个心理价位,价高者得,这就很麻烦了。价格若是低于竞争对手,那这件极品法器就与他们无缘了。然而若是写得高了也不好,大家来到这鬼市就是为了捡便宜的,若是写出一个肉疼的价格,那还不如去外面的商铺里买呢。这其中的度实在是很难把握。 寒渊看他们迟迟没有动作,忍不住催促道:“快点写,我还要去逛。” 寒渊乃是筑基期,看他不耐烦了,四人不敢再拖延,此刻也顾不得去细细推想他人的报价了,连忙提笔将自己的心理价位写上去。寒渊将四张纸片收回来,按照顺序扫下来,从摊位上拿起火蛇旗帜递过去:“2230,2180,2300,2305?好,是你的了。” 写出2305的正是那名练气十一层的少年,他笑嘻嘻地冲寒渊行了个礼,把装满灵石的储物袋递上,接过了寒渊手中的火蛇旗帜。寒渊也忍不住赞叹他的聪明,只比第二名高出了五枚灵石,这个报价报得很是巧妙。交易完成,另外三人都是垂头丧气,尤其是那名报了2300的弟子更是苦笑连连。然而这都是他们自己报的数字,只好怪自己还是魄力不足,错失了一次机会。 四人离开了,寒渊又在摊位上坐了一小会儿,看见没人再来了,他才收起东西,慢悠悠地继续逛起了鬼市,又收了两件小东西,都是些可有可无的。直到他逛到一个有些冷清的摊位上,忽然感觉心脏猛地一跳,沉睡在心脏中的毒种仿佛感知到了什么东西,轻轻地震动了一下。 寒渊眼中流露出一丝震惊。这感觉来得极快极轻微,一瞬间就消失不见了,仿佛刚才的震动只是寒渊的错觉。然而寒渊心里明白,这绝对不是错觉! 这个冷清的摊位上,居然存在着能够吸引毒种的东西?毒种可是上古奇物,御毒宗用以承载传承的至宝,能够吸引它的东西,绝对不会简单了。即便以寒渊的心性,都险些失态,好在黑暗很好的掩盖了他震惊的表情,他迅速地收敛了自己的表情,若无其事地蹲下来翻看起来。 这个摊位上售卖的货物主要是矿石,这种除了炼器师几乎没有人可以利用的东西,难怪没多少人来光顾。而吸引毒种的,就是一块椭圆的矿石,上面还覆着些许没擦拭干净的青苔。当寒渊拿起它的时候,心脏内的毒种又是轻微地一颤,确认了寒渊的猜测。 就是这个矿石......吸引了毒种? 寒渊有些不敢置信。原因无他,这块矿石就是普通的地锦石,内芯斑斓如锦而外壳坚硬胜铁,因此许多女修所用的法器里都会添加一点来使法器更加美丽坚固。尽管这么大的一块地锦石有些少见,然而地锦石就是地锦石,这样的低阶灵材,有什么地方能吸引毒种的? 寒渊想不明白,不过他也不打算想。不管怎么说,能够让毒种注意的东西总是要买回来的。他扬了扬手中的石头,问边上的摊主:“这块地锦石怎么卖?” 摊主是个面相平凡的少年,小麦色的皮肤,若非是身上那身灰袍,几乎看不出他是一名魔修,倒像是个农家憨厚的少年。听见寒渊的问话,他先是一愣,看清了寒渊手中的地锦石后犹豫了一下,不回答价格,反而小声劝说道:“师兄,我看你是筑基期了,恐怕用不上这地锦石的!这大都是女修买回去为法器添彩的,师兄没必要浪费灵石啊。” 寒渊把他诚恳的表情看得一清二楚,一时无语。眼前这名弟子居然是真心觉得他买地锦石没用,真心实意劝说他不要浪费钱的,这世界上还有这样把生意往外推的人?而且还是个魔修?这完全是个世俗界勤勤恳恳的良民,在玄幽宗这种地方,见鬼都见这种人容易了不知多少倍。难怪这里没什么人,哪有这么卖东西的。 寒渊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人。孟凡林那样披着少年皮的老怪物他都能毫无顾忌地下手坑,反而是这样淳朴得有点傻的同门让他感觉十分别扭。他想了想,解释道:“我知道,我过几日就要去内门,打算拿地锦石炼了装饰一下新洞府。” “哦哦,原来如此!”这名弟子恍然大悟,脸上带上了丝丝羡慕之意:“恭喜师兄将进内门,日后前途无量啊。这块地锦石足有三斤二两,算三百二十灵石。” 这个价格很合理,甚至还有些低了。寒渊点出一笔灵石递过去,把这块珍贵的地锦石放进自己的储物袋中,心里这才踏实了下来。东西到手,他的心情颇为不错,顺口和这名弟子聊了几句:“你叫什么啊?看你都卖的灵矿,莫非是哪个炼器世家的子弟吗?” 这名弟子有点不好意思,连连摆手:“师兄说笑了,我哪里是什么世家子弟。我叫钟林,就是石霞郡下一个村子的人,都是宗门招新,见我有些资质,这才把我带入道途。” 寒渊点点头。原来是凡人出身,这就难怪了。按理说能够入门的凡人资质必然都不错,除去孟凡林这种特例,最差的也是三灵根。然而他这种心性,在正道门派里或许还能有些发展,在魔门里恐怕是走不了多远的。不过寒渊跟他原本就是陌生人,对方怎样他也不关心,东西已经到手,他也不再多说,转身离去了。 第二十九章.石盒之毒 有了这么一件收获,寒渊不再逛下去,迫不及待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想要看清楚这块地锦石的秘密。 这块地锦石很大,外面一层灰蒙蒙的石壳还沾着泥土,但是从边缘的一点痕迹中还是可以窥见里面瑰丽的色泽。寒渊翻来覆去地看了半天,这就是一块最普通的地锦石,哪里有什么特殊之处?然而一块普通的地锦石,又怎么可能吸引到毒种? 然而无论寒渊怎么看,他都发现不了其中的玄妙之处,忍不住皱起了眉头。既然看不出这其中的奥秘,那就只有用最暴力的方式,直接把这块地锦石破开了。不过考虑到它的珍贵性,寒渊没有直接拿着霜祭剑切上去,而是让寒璃过来控制着枯木绵息一点点腐蚀掉地锦石的外壳。 薄薄一层青绿色的雾气,凡是被它触碰到的地方都发出“呲呲”的声音,一层层碎石末落在地上,露出了里面的真容。寒渊有些惊异地挑了挑眉,里面的石头并没有泛着地锦石特有的虹色光芒,而是一个灰白色的石盒,方方正正的一块,上面有些凹凸不平,就像是寻常用来建房子的石砖。石盒上有一条细细的青蓝色线,将整个盒子封死。 石盒?寒渊有些欣喜,显然,吸引毒种的东西就是这个石盒,或者说是石盒里的东西了。不知道究竟是什么?能够让毒种注意的,总不会差了吧。这石盒没有锁,寒渊伸手过去想要将它打开。 下一秒,诡异的青蓝色仿佛一条毒蛇张开大口,从寒渊的指尖猛地蹿上他的左臂! 指尖,手掌,手腕,手臂......青蓝色的领域在飞速地扩大,仅仅是几个呼吸的功夫,寒渊的大半条右臂就被泛着金属光泽的青蓝色笼罩了。整个手臂更是泛着蒙蒙蓝光,简直像是金属打造成的一只假臂接在了肩膀上,说不出的怪异。被青蓝色笼罩的地方,都传来钻心似的剧痛,仿佛在皮肤上点了火,要将每一寸血肉生生焅出油来。 十指连心!哪怕是寒渊这样过人的意志力,也在那一瞬间发出一声惨叫,几乎要控制不住跌倒在地。剧痛甚至令他产生了幻觉,仿佛看见了自己右臂上燃起青蓝色的熊熊烈火,血肉一块块烧焦了、剥离下来。 但是,此刻不能乱!剩下的惨叫被寒渊死死地压在了喉咙口,拼命运转起御毒道来,抵抗这暴烈无比的剧毒。寒渊全身十二条经脉七十二个穴位一同震动,精纯的御毒灵力仿佛训练有素的精兵,朝着那青蓝色的地方恶狠狠地扑杀过去,与那毒素厮杀在一起,形成了胶着的局势。毒素妄图侵蚀他的灵力扩大领域,而御毒灵力则要扑杀敢于挑战自己的毒素,将那青蓝色泽彻底抹去。 一股玄而又玄的波动忽然从心脏中扩散开来,轻轻一荡。 青蓝色的毒素仿佛碰到了天敌,猛地停顿了下来。随后,就仿佛是春雪消融,无声无息地褪去了。手臂上的皮肤恢复健康的色泽,原本的剧痛也消失不见,只有被冷汗浸透的衣衫提醒着寒渊刚才发生了生么。 这是一场厮杀!一场战斗!没有硝烟,却无比狠辣,一个不慎就是身死道消。可以说,这是他自修炼以来碰到的最可怕的剧毒,幸好这毒被毒种看上吸收掉了,否则以寒渊如今的修为只怕根本没法解决。这也给寒渊提了个醒,御毒道虽然是绝世功法,能够化万毒为己用。然而自己的修为毕竟还是太低,根本无法发挥这绝世功法的玄妙,碰到这等可怕的毒素仍然可能丢掉性命。决不能自以为修行御毒道就高枕无忧了,修真界里奇毒剧毒数不胜数,许多魔修都是用毒的好手,如果看低了他们,只怕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寒渊喘了两口气,砰砰直跳的心脏慢慢稳住了。刚刚简直是在鬼门关处走了一遭,也可见心脏中的那枚毒种果然不凡,即便是这样凶险的剧毒,在毒种面前也像只兔子般乖顺。虽然刚刚发威的速度慢了点,让自己吃了点苦头,但毒种的强大是毋庸置疑的。只不过...... 寒渊顺手拉开自己的衣领,白暂的皮肤上,心脏处那枚缠绕着藤蔓花朵的神秘印记,仿佛是吃了什么大补之物,颜色愈发鲜艳欲滴。暗红色的花朵旁缭绕着紫黑色的藤蔓,诡异魔性中又带着一抹难以言喻的妖/艳美/感。这是两年前毒种降临在他身上后生出的印记,像是纹身,又像是先天的胎记,完美地同皮肤融为一体,寒渊也早就习惯了它的存在。 然而此刻,这枚印记上的一根紫黑色藤蔓上,却伸出了一小截细细的淡青色嫩枝。 这一截枝丫很小,不过是一个手指关节长,细细的一小支在肌肤上若隐若现,不仔细看还以为是青色的血管。寒渊伸手抚摸过这一片皮肤,触感光滑,隐约还能够感受到皮肤下/流动的血液。他自身也没有感觉到任何不适,仿佛这一截嫩枝不过是哪位丹青画手在心口点了一滴墨画上去的装饰。 但是毒种的变化,又岂能只是装饰? 寒渊皱着眉头将衣领拉好,有些惊疑不定。毒种自从进入他的心脏中就一直没有变化过,仅仅是给予他御毒道的传承,平时安静地在心脏里沉睡,以至于他一直以为毒种就是御毒宗的用来保护传承的储物容器,是一个毫无生命的死物。然而毒种曾在他刚落入毒窟时生死危机间出手相护,这次更是被石盒吸引,那印记还多出了一截嫩枝。莫非,这毒种是有生命、甚至有意识的? 这个念头一起,寒渊的眉心就猛地一跳,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他自己都为自己的想法感到荒谬,然而仔细想想,似乎又是合情合理。御毒道那样的上古魔门,其手段远远不是他能够想象的,就是再玄妙也是应当。或许这毒种在跨越无数时空的过程中将能量消耗殆尽,认主后便在他心脏内沉眠,随着他的修为上涨、又恰逢剧毒刺激,便慢慢苏醒了过来。这样想,似乎是这截嫩枝出现的最合理的解释。 毒种,要苏醒了? 这对于寒渊来说,似乎是一件天大的好事。毕竟毒种早就扎根在他的心脏血肉之中,同他乃是一体,若是毒种逐渐苏醒,寒渊的保命机会自然是大大增加,更有可能得到更多御毒宗的核心传承。那样强大的宗门,哪怕流露个一招半式出来,也足够寒渊纵横内门了。但是寒渊此刻并没有太多的兴奋,反而隐隐有些阴郁,脸色并不好看。 他性格谨慎惜命,虽然不乏拼命的勇气和果决,但是性格中更多的还是谋定而后动。毒种的苏醒,完全打破了寒渊从前对毒种的认知,这让他既恼怒又担忧。如果可以的话,寒渊当然是想要把自己的安危修为等完全掌控在自身手里,把自己身体的每一寸都把控清楚。偏偏毒种他无法了解,无法掌控,更是不可能割舍。如今毒种隐隐有着苏醒的迹象,自己的心脏被掌控在一个完全不了解的东西手里,哪怕这个东西是他修炼最大的凭仗,寒渊也不可能放松得下来。 只是无奈,自己实力不足,又能有什么办法呢?他总不可能为了这么一点的担忧,就贸然去触动毒种,那才是愚蠢的做法。既然目前看来没有什么异常,那也只有顺其自然了,以后多警惕一分就是。毕竟他如今是御毒道的传承者,称是御毒宗的“少主”也不为过,想必毒种也不会对他不利。若是毒种复苏后能够为他带来帮助,那反而是大好事一件。 寒渊这样想着,也算是放下心来。眼前最令他好奇的,还是那个石盒中装的是什么宝贝,不仅被人小心地和地锦石隐藏为一体,甚至还不惜动用了这样触之必死的剧毒。这石盒上的剧毒只有毒种可以吸收,而盒里的东西也只有他能够收得了,这就是机缘天定啊。 第三十章.饕餮与宝石 再一次触碰到这个盒子,寒渊的指尖如同被针扎了一下似的隐隐刺痛,显然石盒上的毒素还有小部分留存。然而有毒种镇压,这恐怖的剧毒已经不可能对寒渊造成丝毫的伤害。在吸收掉石盒上面的毒素后,毒种就再次陷入了死寂,再也没有半点反应。显然,吸引毒种的只是石盒上覆盖的毒素,至于里面的东西则并不为毒种重视。 但是毒种不要,不代表寒渊不重视。想也知道,能被人这样精心保护起来的盒子,里面装的东西会是普通货色吗? 剧毒被吸走,石盒也显露出灰蒙蒙的外表,就像是路边随手捡的石砖,那坑坑洼洼的表面经历了不止多少风吹雨打,看起来伸手一撮就会化成碎末。寒渊拿白骨匕首往外一用力,想要将石盒撬开,不料匕首上传来一声清脆的的“咔”,一截刀尖落在床/上。 寒渊简直目瞪口呆,不敢置信地看着断裂的白骨匕首。这匕首是他从刘丹娇手里拿来的,是一件实打实的上品法器,尽管经历了多次战斗有所磨损,匕首本来也不是以坚固为特性的武器,然而毕竟是一把上品法器啊!寻常的宝剑砍在它上面,只怕连个印都留不下来,现在竟然只是这么一撬,就被生生掰断了,这石盒得有多么坚硬? 显然,这石盒的材料绝对是高阶的灵材,寒渊试着将它收入储物袋里,发现没有了之前那层地锦石的外壳,石盒根本就放不进去,可见它至少是三阶的三阶的灵矿,甚至可能更高。三阶灵矿做盒子,这样大的手笔,就算里面放着的是张废纸,这个盒子的价值都足够了。 尽管石盒异常坚硬,不过它上面并没有锁,也没有阵法,想来是前主人对自己的毒素和隐藏手段颇为自信,又或者是认为能够解决掉毒素的修士根本就不可能被防御阵法拦住,于是干脆就没再做任何防护。是以,他双手抱住石盒两端,运起灵力用力一拉,只听见一阵令人牙酸的摩擦声,石盒中的东西终于彻底地暴露在寒渊面前。 石盒里有一个浅浅的凹槽,里面只放着一张薄薄的铜片和一枚浅蓝色的宝石。 寒渊刚一把这张铜片拿在手中,就觉得不对了。原因无他,这枚铜片实在是太重了,重得不像是一张薄薄的铜片,倒像是手中放了一小块铜矿似的,沉甸甸的。很显然,这张铜片必然也是高阶的灵矿,高阶灵矿密度极大,才会显得这么重。 铜片上雕刻着一只妖兽,羊首虎齿人手,匍匐在地,张着巨大的嘴冲远方怒吼。寥寥几笔,异常简单的纹路,却雕刻得栩栩如生,那凶兽的气势扑面而来,仿佛要从铜片上跳下来一般。而铜片的另一边,则是用古体刻着“缙云水府可入”六个字。 饕餮?铜片上雕刻的,分明就是神话中的凶兽饕餮。这种凶兽极其贪婪,吞吃万物,乃是上古四大凶兽之一。民间常常把贪官骂成是饕餮,就连小孩子也听过它的恶名。不过寒渊翻来覆去地看了半天,也没发现这饕餮的雕刻有什么深意,或许只是装饰而已。 然而这“缙云水府可入”,又是个什么含义?可入二字的意思,莫非是可以进入这个什么缙云水府吗,然而缙云水府究竟是个什么地方,从来没有听说过啊。 寒渊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好将铜片小心地放好,又拿起那枚浅蓝色的宝石。这枚宝石就好辨认多了,触感冰凉,浅淡的蓝色里有莹莹的银色流光闪烁,宛如北海下万年不化的冰川深处凿出的幽蓝魂魄,赫然是一枚四阶的灵矿,冰华雪魄晶。冰华雪魄晶产自千年冰髓中,往往开采一片千年冰髓也只能得到一小粒,单单是这拇指大小的一颗,就价值数万灵石。若是让那些修炼冰系功法的修士知道,只怕要抢破了头。 寒渊爱不释手地把/玩着这颗冰华雪魄晶,丝丝的凉意让他神清气爽。这样的宝贝,当然不能卖了。别的不说,如果将这颗冰华雪魄晶放在身边修炼,不仅对冰属性的领悟速度要快上许多,更能使人神智清爽,防止心魔产生。如果将它镶嵌在霜祭剑上,出剑就是冰雪极寒,冰刃千闪的威力只怕要大上一倍不止! 当然,霜祭剑上的宝石凹槽没有这么大,寒渊也没这么奢侈,把价值数万灵石的珍宝放在剑上。真要这么做,只怕他要不了三天就要横尸街头。在一颗品相近乎完美的冰华雪魄晶面前,区区一个筑基期修士的命,那根本就不叫命。 不过刚刚的想法倒是提醒了寒渊,等他进入内门后,是该找个炼器师将霜祭剑修复一下,再选几颗好看的宝石装点剑柄。这把宝剑是自己最重要的战斗伙伴,值得好好对待。只是不知它究竟是个什么品阶,最开始寒渊以为霜祭剑是把极品法器,然而看霜祭剑与韩莹的下品灵剑对战丝毫不落下风,这个猜想就被推翻了。而且要知道,现在的霜祭剑是破碎的,破损的尚且不弱于下品灵器,不知道完好时的霜祭剑又是怎样的品阶? 无论如何,今天的收获太大了,寒渊几乎按捺不住自己的喜意,小心地将东西放好,那一点因为毒种苏醒的阴霾与疑惑也被遗忘了。 第二天,寒渊就再次下山,去完成新接的三个任务。路上他又去了一趟九珍阁,将韩莹的繁花飞毯卖掉了三千二百灵石,顺便享受了一下九珍阁主管王家/宝对于他成功筑基的恭贺。如果说上一次王家/宝还只是因为他一掷千金办了珍卡而对他客气一点,这一次的恭贺就更真心了些。寒渊如今虚岁才十六,十六岁的筑基期,前途远大,自然更值得尊重。寒渊心里还记着铜片上的“缙云水府可入”,然而他在九珍阁查了一番,至少广平府内并没有哪个地方名为缙云,只好无奈作罢。 这一次没有人来找事,任务地点距离玄幽宗也不远,仅仅半个月后,寒渊就顺利带着一整个储物袋的材料回到了任务殿。将任务玉简和成果交给执事后,他的身份令牌上的贡献点已经达到了三千,拥有了晋升内门弟子的资格。只要通过内门的晋升考核,就可以进入内门了。 第三十一章.内门考核 然而在去参加内门考核之前,寒渊却听到了一个有些意外的消息。 “你们是说,严教习和韩教习都死了?” 站在寒渊面前的正是两名朝云峰的外门弟子,闻言齐齐点头:“寒渊师兄这几天不在,朝云峰上都传遍了呢,听说是严教习与韩教习与那个什么......玉树韩家有仇,竟然邀请了一名精英弟子下山去灭亡韩家,不料韩家的老祖实力强悍,打伤了精英弟子,将他们二人斩杀后上山来哭诉了。” 另一个弟子也在边上补充:“他们无端下山攻击修真家族,韩家人上山来哭诉喊冤,宗门大怒,已经削去了两名教习的弟子身份。那名精英弟子虽然没有死,也被罚去枯骨林禁闭三年。韩家这次倒是好运气了,之前他们因为在外门考核里动手脚的原因被惩罚,现在宗门怜悯他们,不仅免了惩罚,还给了一笔赏赐。” 寒渊脸色阴沉地点点头。 事情已经很明显了,严文彬和韩秋二人信心百倍地下山去找韩家的麻烦,没想到非但没有成功,反而将自己折在了那里,就连徐宜都落败了。韩泰河根本就没有顾忌韩秋是自己的亲生女儿,毫不留情地斩杀了她,又向玄幽宗哭诉了一番。 修真界就是这样,如果韩秋等人赢了,自然有千百种方式解释此事,根本不会受到什么责罚。然而他们输了,玄幽宗虽然不在乎区区一个韩家,然而总不能放任弟子随意去攻击手下的家族,如果内门弟子们都有样学样,一个不顺心就覆灭了境内的修真家族,这些势力哪里还会真心地追随玄幽宗,宗门的威信何在呢?是以,韩家一来哭诉,宗门不仅不追究二人的死,反而给了相当的补偿来安抚韩家上下,就连徐宜都被关了禁闭。 这个结局,无疑是很令人意外的。毕竟正常看来,韩秋纠集的力量肯定是比韩家强得多的,不料最后韩秋严文彬身死,徐宜受伤,韩家反而笑到了最后。然而不知为何,寒渊心底却并不意外。 当时那种莫名的觉得韩秋会输的直觉......寒渊回想起来,不由得叹了口气。幸好他当时的直觉让他最后下定决心拒绝了韩秋,否则以他目前的实力参加这场活动,只怕是活不下来的。当然,也有可能就是因为多了一个他,所以韩秋等人就成功覆灭了韩家,结局全然不同,这也是有可能的。 只不过,现在说什么都晚了,这件事情的结局已经定下。只是韩家到底用了什么手段,竟然能够以弱胜强,非但没有灭亡,反而获得了最后的胜利?寒渊问了眼前的两名弟子几句,不过他们也只是听了一点传闻,对于具体的过程并不清楚,一问三不知,寒渊也只好让他们离开了。 看样子,只有等自己进入内门后找个机会去枯骨林见一见徐宜,或许才能知道具体的过程。韩家他是肯定要灭的,尽管不是现在,但是提前知道一些资料也好。毕竟寒渊真的很难想象,韩家能够战胜几乎两倍于自身的敌人。如果韩泰河有这样的本事,当初还需要那么多手段来晋升金丹?这其中必然有着某些秘密。 不过目前最重要的,还是晋升内门的考核。 晋升内门这种事情,一个月也没几个人来,考核地点空荡荡的,只有一个金丹期的老头靠在椅子上打瞌睡。寒渊叫了两声,这名老执事才睡眼惺忪地摸出一块玉板,示意寒渊将灵力击打在上面。 这项考核不仅仅是检验弟子的修为是否达到了筑基期,更是为了辨别弟子所修行的是否是玄幽宗的功法。寒渊修行的当然不是什么玄幽养气诀,但是他为此早就做好了准备,一道灵力打在玉板上,原本莹润的羊脂白玉上当即浮现出一片灰黑色的痕迹。 那名老执事满意地点点头,再看看寒渊的身份令牌,宣布了结果:“嗯,朝云峰寒渊,今年入门,十六岁,筑基期。宗门贡献值三千点......很好,只要你不运用丹药和符篆能够与房间里的铁尸对战一刻钟而不落败,就可以晋升内门。当然,战胜更好。” 寒渊道了一声谢,走进边上的一个房间里。房间里正直/挺/挺地站着一个身着铁甲、带着青铜面具的煞尸,手中一把宽背砍刀直直地指向寒渊。眼前的就是一具筑基初期的铁尸,不过它既没有灵智可言,手中的铁甲和砍刀也都只是中品法器,只怕是最弱的一名筑基修士也能战胜它。可以说,这个考核几乎没有难度可言。如果连这样的考核都通不过,那还是别做什么筑基修士了,在外门好好待着吧。 以寒渊的实力,自然更不把这具铁尸放在眼里。 注意到寒渊进来,铁尸当即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咆哮声,举起砍刀直冲他头顶砍下。砍刀上当即浮现起一层妖/艳的血光,筑基期的巨大力量与浓烈的血煞之气滚滚而来。然而寒渊的表情就连一丝波动也无,他只是一抬手,霜祭剑甚至都没有出鞘,单凭剑鞘就硬生生地与砍刀撞在了一起! 一声脆响,杀气透体而入! 铁尸忽然发出一声惨号!一股精纯的灵力喷涌而出,仿佛火山喷发,重重地撞在了那柄砍刀上,汹涌的杀机当即将刀刃淹没。即便是中品法器也经受不住,“啪”的一声炸得粉碎,亮晶晶的铁片漫天飞舞,照射/出寒渊淡漠的脸庞。即便有刀片从面庞边上擦过落在地上,他的表情也没有任何变化,不等铁尸举着浸血的爪子撕咬过来,霜祭剑凌空飞起,“噌”的一声脆响,冰锋出鞘,在空中掠过一道璀璨的凌厉银芒! 下一秒,铁尸的动作僵住,上下/半/身由心脏的位置被生生地削开,重重地倒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身子的上半截与下半截就此分成两半,空空如也的胸膛里滚出一颗鲜红的心脏,竟然也被剑划作了两半。 寒渊收剑入鞘,余光瞟过一边用于计时的香,才刚刚点燃而已。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悠悠然走了出去。 第三十二章.上七峰 寒渊走出去的时候,那名老执事的茶都还没泡开。看见寒渊从屋里出来,他像是被火烫了屁/股一样蹦起来,不可置信道:“你怎么这就出来了?除非是把铁尸杀了,否则没到一刻钟,不可能放你出来的啊!” 寒渊让开道路,示意执事进去查看。 执事进去晃了一圈,再出来的时候,看寒渊的眼神就很不同了。他可不知负责了多少外门弟子的晋升,怎么不知道考核的具体难度?想要通过考核很容易,但是想要在不畏痛不畏死的铁尸手里取得胜利,那就不是很容易的事情了。而寒渊进去才多久?凭借执事老辣的眼光,当然看得出寒渊从始至终就只出了两招,一招破去了铁尸的攻击,一招将铁尸斩成两段。 心脏是煞尸的核心,只有刺透了心脏,才算是真正杀死了煞尸。否则即便是斩断了头颅,煞尸依旧可以战斗。铁尸身上只有一道伤口,也就是说,寒渊不仅一剑就精准无比地将铁尸的心脏切成了两半,其力量甚至还让它上下/半/身分了家。这等实力,别说是寻常刚进入筑基期的弟子了,就算是那些筑基中期也不见得能这样轻松地办到。 看见执事为自己更换筑基期的身份令牌,寒渊的心情也很好,开玩笑道“我把铁尸给斩了,宗门应该不会怪我吧。” “这是什么话,区区一个铁尸,算的了什么。”老执事闻言哈哈大笑:“若是每个新弟子都能这样一剑斩断铁尸,只怕宗门高兴都来不及了。以你的实力,再修行两年,就有资格上内门七峰了。” 寒渊闻言一愣:“上内门七峰?我如今已是内门弟子,难道还不能在内门七峰上修行吗?” 执事将代表内门弟子的黑袍递给他,摇头解释道:“内门七峰只有七座,里面还有长老与精英弟子的居所,怎么够住呢?新晋升的内门弟子,都只能够住在内门其他的山上,只有经过了上七峰的考核,才有资格进入内门七峰居住。” 寒渊恍然。内门里不仅有数万内门弟子,更有数千名精英弟子和上百位长老,这些人可不像外门弟子,可以三四人挤在一个小院里。内门弟子要有独立的洞府,精英弟子拥有自己的宅院,若是元婴期的长老,甚至会拥有一座宫殿。这样算下来,别看内门有七座山峰,实际上也是不够的。所以那些实力不足的内门弟子,就只能够居住在其他的小山峰上了。 不过,在哪儿住不是住,其他的小山峰同内门七峰也没什么大不了嘛。只是寒渊这个想法一出口,就遭到了执事的反驳:“话可不能这么说!内门的灵气浓度与外门天差地别,而七峰坐于灵脉之上,里面的灵气又不是其他山峰可比的。而且内门七峰各有所长,冰煞峰属冰,魔炎峰属火,阴魂峰利于养煞育魂,等等,弟子居住在其中,能契合自身的修炼方向,平常还有长老指点。且不提两者间的地位差距,单单是对修炼的裨益,七峰就不知好到哪儿去了。” 寒渊听得眼睛一亮,原来内门七峰有这样的好处,那么不知道自己,是否也能去七峰呢? 老执事闻言,忍不住笑了:“这是不可能的,想要在七峰上居住,除非是长老收的精英弟子,否则最少也要是筑基中期。这么多年来,以筑基初期的修为能够进入七峰的那都是屈指可数,至于刚刚筑基晋升内门的弟子,更是想都别想,根本就不可能通过上七峰的考核!你的实力的确比寻常的弟子要强,然而想要通过上七峰的考核,恐怕还是差了一点。我看你还是修炼几年,等到筑基中期再去吧。” 寒渊却不在乎这种话,他对自己的实力有信心,至少也要试上一试:“还请执事告诉我考核的要求。” 看见寒渊不把自己的劝告当回事,这名老执事脸上也显出了几分怒气,说话也不再好听起来:“年轻人不知天高地厚,在外门有了几分实力,便如此狂妄!你以为上七峰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进去的吗?上一个以筑基初期实力就通过考核的乃是玄幽仙子,你莫非以为你比玄幽仙子还要厉害不成?既然你要找死,那我就与你说道说道。” “上七峰考核,有两种方式,你可以任选一种——五名筑基实力的对手,依次是筑基初期的厉鬼、筑基初期的铁尸,筑基初期的妖魂,筑基中期的正道符兵和筑基中期的内门弟子!你可以选择是连续逐个挑战还是一起对战,总之战胜他们五个,就可以进入内门七峰了。”执事说完,有些戏谑地望着寒渊:“怎样,很简单吧?” 简单个什么啊!寒渊当即噎住,一人对战五名筑基期的对手,无论是车轮战还是单挑群战都是艰难无比。难怪说至少要筑基中期才能通过,想来这话还有些保守了,若是那种不擅战斗的修士,只怕筑基后期也不一定过得了关。即便是他自认为实战能力强悍,也不敢说自己就一定能够通过。 然而试试又如何?他正好也想知道自己的实力在宗门里是个怎样的水平,也想探一下自己的底在哪儿!反正这考核无论再难,保证性命总是没问题的,那么为什么不去试一试呢? 寒渊非但没有任何畏惧,反而跃跃欲试,更加想要挑战一场这上七峰的考核了。他向执事道了谢,问了内门的方向便转身离去。 看着已经穿上内门黑袍的寒渊离开,老执事的脸上满是怀疑与不屑,摇了摇头,坐回了自己的椅子上。年轻人啊,总是这么不知天高地厚,如果上七峰的考核是那么好过的,也不至于许多内门弟子入门三四年还不能进入了。不过反正他的职责已经尽到了,既然这小子非要去,那也是他自己选的,失败了也怨不得人。年轻人嘛,经历一点挫折,也没什么不好。他打了个哈欠,再次进入了梦乡。 第三十三章.五战上七峰!(一) 寒渊稳稳地降落在山上,抬手将鎏金飞梭收回了自己的储物袋。这是他刚在九珍阁购买的飞行灵器,在空中飞行起来宛如一条金线,灵巧敏捷,而且飞行中还能够抵挡筑基期的攻击。自从被韩莹在空中偷袭了那一下后他就格外注意这方面,毕竟修士在元婴期之前都不能够凌空飞行,若是在空中被人打落下来,任凭你实力再强也要摔个粉身碎骨。 当然,眼前的考核,是不能够飞行的。 今日负责考核的是两名金丹期,一名是内门执事,正在一叠资料上写写画画。他的身边则是一位精英弟子,靠在椅上闭目养神,看也没看寒渊一眼。很显然,主要负责的是这位执事,而那名精英弟子,纯属是领了任务来这儿等贡献值的。寒渊将自己的身份令牌递上去,那名内门执事当即发出一声怀疑的质问:“你要上七峰考核?你可是今天才进入的内门!” 寒渊坦然地点点头:“我想试上一试,还请师兄允许。” 那名精英弟子也睁开了眼睛,上下打量着寒渊,脸上是毫不掩饰的不屑:“好高骛远,实在可笑!刚筑基的小子也敢来挑战,我看你还是先回去修炼两年吧!” 寒渊对他们的态度早有预料,尽管面前乃是金丹期,他也没有丝毫的胆怯。他就是想要试上一试,不论能否成功,挑战一次总是好的,至少也能给自己提供考核的经验。 见他坚持,二人也不再多说。那名执事按例指了指一旁的房间,问道:“你是要轮流对战,是吧?是炼丹师或符师吗?可以在房间里炼丹制符半个时辰,材料自备。” 这也是宗门对那些战力不强但在其他道路上有天赋的弟子的优待,如果是炼丹炼器师等,自身战力稍弱也没关系,反正没有哪个势力会舍得让他们去战斗,谁能说丹药法器等就不是自身实力的一部分呢?然而放任大家用丹药法器符篆来打消耗战那未免又太过儿戏,炼器师与阵法师好歹还要受神识的限制,若是炼丹师一直吃丹药,符篆师往外一沓沓地扔符篆,那就算是十个对手也挡不住啊。是以,宗门规定,只有现场半个时辰内自己炼成的丹药或符篆才能够使用。 这当然是个不错的政策,可惜寒渊对丹符二道都一无所知。他倒是会制毒,然而他是绝对不可能因为一个上七峰考核就将自己的制毒能力暴露出来的,只好遗憾地摇了摇头。 二人看他这个反应,彻底失去了对他通过的期望。那名执事的脸色愈发淡了,抬手捏碎了一块玉符,一指考核房间示意寒渊进去。 房间四面都是用封灵岩打造,无论在其中战斗得多么激烈,也休想砸出一根裂纹。天花板四角上布置着传影符篆,让外面的考官可以看完战斗的全程,寒渊也在心里暗暗提醒自己,不要暴露了太多的底牌,毕竟他的特殊之处太多了,一场考核失败还是小事,如果将御毒道碎星指之类的暴露了出来,那麻烦就大了。 就在大门合上的那一瞬间,对面原本封闭的墙壁忽然裂开了一条缝,逐渐露出了一条走廊。哒,哒,哒,有些僵硬的脚步声传来,一名身着铁甲的煞尸慢慢走了出来,面对着寒渊。这同样是一名筑基初期修为的铁尸,然而它的实力绝对不是之前那具被人用粗糙手法炼制出的货色可比。 这是一具由天生煞气浸染而成的筑基铁尸!他的铁甲乃是二阶灵矿暗纹精铁打造的上品法器,手中的宽背血纹刀上煞气缭绕,赫然是一具极品法器。用这样的铁尸来给弟子们做考核,可见玄幽宗的财大气粗。好在正是因为这是天然形成的煞尸,所以它的身体还要受到本能的限制,只需要废掉它的活动能力就算是战胜,不需要再将它的心脏破坏掉——毕竟若是每一次考核都损毁一具筑基期的煞尸,即便是玄幽宗也是承受不起的。 “吓得都不敢动弹了吧。这可不是内门考核那种弱智都能过的考核,即便同是铁尸,实力可是天差地别。我看这小子只怕撑不过三关就得被抬出来。”那名精英弟子凑过来瞧了一眼玉屏上显出的情况,不屑地笑了一声。边上的执事也是赞同地点了点头,不过为了自己的工作,还是耐心地看了下去。 感受到新鲜血肉的味道,铁尸当即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嚎叫,它的眼睛呈现出一片浑浊的血红色,直勾勾地盯着寒渊,衬托得那青白色的干枯脸庞愈发鬼气森森。血肉的诱/惑让它的口水几乎要滴落到地上,下一秒,煞尸的身子猛地躬起,手中仿佛还在滴血的砍刀朝着寒渊重重地砍杀而来。 寒渊脚尖一点,鬼灵幻影步发动,整个人宛如鬼魅般轻飘飘地晃过了这一刀,同时霜祭剑在空中划过一道流光,朝着煞尸的心口刺去。 尽管没有灵智,然而生命的本能还是让煞尸猛地一扭阵子,避开了自己心脏的要害。霜祭剑宛如切豆腐般轻松捅/进煞尸的肩膀,一滴滴腥臭的暗红色血液滴在地上,发出“呲呲”的腐蚀声。然而,尽管肩膀处有一个流血的窟窿,煞尸却毫无所觉似的继续嗷嗷叫着,眼神凶戾如猛兽,继续向寒渊扑来。黑影如同弩箭般爆闪而出,它仿佛根本不受寒渊缥缈身法的影响,一双利爪像是十把小尖刀,向寒渊的右肩抓下,大有直接要将这只手臂扯断吞掉的气势。 然而寒渊对它来势汹汹的一击却是毫不在意,反倒是将自己的霜祭剑一横,竟是要同煞尸硬碰硬! 两道身影重重地撞击在了一起! 寒渊瘦弱的身躯,显然是不可能同野兽般的煞尸相抗衡的。二者撞上的那一瞬间,他就感受到一股绝大的力量冲击在他的胸口,一把利刃更是要直接插/进他的肩膀里!然而就在这一瞬间,一抹沁人的碧色光芒从他身上浮起,仿佛澄澈的湖面泛起了一圈圈涟漪,将这股巨大的力量一分不剩地挡在了碧色灵光外面! 与此同时,寒渊的手腕轻轻一扭,一股巧劲让霜祭剑变剑为刀,像是拍黄瓜一般啪啪两声拍在了煞尸的肩膀上,将它的双臂轻轻松松卸了下来!趁着对方还来不及反应,他的鬼灵幻影步一步踏出,仿佛在冰面上行走般滑到了煞尸的面前,两道圆滑而不失锋利的银色流光划过,再次废掉了煞尸的双/腿。 已经成为人彘的铁尸的身躯重重地跌落在地上,不甘地发出怒号,冲着寒渊露出两颗獠牙。奈何它的手脚都被斩断,只能够在地上宛如爬虫般蠕动,胜负已分,任凭它再如何嗜血疯狂都无济于事。 天花板上的夜明珠忽然绽放出柔和的白光,被这缕白光照耀到,铁尸仿佛忽然被人抽干了生命似的安静下来,血红的双眼也闭上了,落进地板上不知何时裂开的大洞中,等待着被宗门修复后再次投入战斗。等到地板上和对面墙壁的裂缝都悄然合上,寒渊的第二个对手也站在了面前。 考核室外面,一直观察着寒渊表现的执事笑了笑,说道:“第一关过了,还挺快的嘛。动作很利落,固然有借助防御法器,但是实力还是很不错的。” “不过是头没脑子的煞尸罢了,只要废了四肢就只会在地上嗷嗷叫唤的废物。”那名精英弟子晒笑一声,连眼睛也没有睁开:“这才是第一关的开胃菜呢。等着瞧吧,下一关的厉鬼可就没那么好对付了。” 第三十四章.五战上七峰(二) 此刻出现在寒渊面前的,乃是一名穿着红裙的娇俏身影。 这少女约莫十五六岁,正是花朵初绽的年纪,秀丽的脸上带着甜美的笑容。一身俏/丽的红裙在空中轻轻摇摆着,旋转开花瓣的模样。她的头发挽作少女的百花髻,发边别一朵血红的绢花,一滴滴鲜血就顺着绢花渗进如墨的长发里,然后沿着白暂的面庞淅淅沥沥地滴在地上。她抬起头冲寒渊咯咯笑着,模样娇俏可爱,一双明眸却是血红一片,充满着凶戾与不详的杀机。 少女的腰上挂着一只骷髅头,上面密密麻麻布满暗红的裂纹。空无一物的眼眶,似乎始终有一团血色浓雾在其中飘浮不定。只要双眼与那空洞的眼眶一对视,仿佛就出现无数妖魔鬼怪,光怪陆离的幻象在眼前扭曲个不停。寒渊迅速将视线移开,眼神异常严肃。 这是红衣厉鬼!由阴时穿着红衣惨死的少女冤魂炼制而成,凝聚了死气煞气阴气与浓烈的怨恨,乃是所有鬼物中最强大的一类,已经形成了厉鬼。不仅有筑基初期的实力,腰间更有用少女头颅打造的骷髅法器,与她乃是同源所出,发挥出的实力更是强悍无比。第二关就要面对这样的对手,寒渊也觉得头痛无比。 没等他思考太久,少女咯咯的笑声越来越高昂,最后变成了尖利刺耳的嚎叫。尖利的声音在房间内回荡着,如泣如诉,凄厉得听不出是哭还是笑。她血红的瞳孔死死地盯着寒渊,娇小的身体忽然凌空飞起,指甲瞬间暴长了几厘米,向着寒渊抓来! 寒渊猛地侧身一躲,鬼灵幻影步发动,险而又险地避开了这一爪,这才没有让自己的手臂开上一个大洞。 然而寒渊这么一侧身,忽然觉得眼前一花,无穷无尽的血色浪潮朝他喷涌而来。原本迅捷的动作也一下子迟钝起来,身子似乎陷进了粘/稠的血液海洋里,一切都是黏黏糊糊的,即便是有力气也挣脱不开。眼前的世界是血红的,鼻尖嗅到的是浓郁的血腥味,就连耳边的声音也是心脏跳动、血液翻滚的咕噜咕噜声!浑身的五感都被蒙蔽住,仿佛落进一个鲜血的世界里,让人恶心不已。 这种被束缚的感觉只持续了一息,寒渊浑身灵力一震,就被生生挣脱开来,然而他终究是被幻境迷惑慢了一息。 一息的时间,够干什么? 若是平常,只够人眨一下眼睛。然而在这样的战场里,已经足够那名厉鬼少女将血染的红裙一摆,来到了寒渊的面前,五根尖利如小刀般的血色长指甲朝着寒渊的右眼深深地刺下,要将他的眼球就此挖出来! 危机之间,寒渊的身子忽然一扭,上身向地上压去,整个人以一种极为扭曲的方式将身子猛地一晃,晃开了厉鬼少女染血的手掌。与此同时,他手中的霜祭剑向上一举,竟然借着厉鬼少女扑杀而下的力量精准无比地刺进了她的心脏! 考核室外面,那名执事兴高采烈地拍了拍巴掌:“精彩!我还以为他躲不过去呢。不过这小子很有几分本事啊。” 那名精英弟子脸色仍然是满满的不屑,不过还是睁开了眼睛,盯住了画面闪烁不停的投影玉屏:“大惊小怪,你当是看猴戏吗?这种战斗有什么可关注的......这才第一波攻击就应对得如此惊险,我看那个小子是坚持不了多久了。” 事实上,完全是被寒渊牵引着主动撞上剑刃的厉鬼少女发出了凄厉的惨叫声,原本凝实的身躯都变得稀薄了一点点。尽管是没有灵智的厉鬼,但是她也有着生命的本能,这刺中心脏的一剑,若非她是虚幻的鬼体,恐怕当场就死了。即便如此,她受创也不轻。 凄厉的叫声在房间内回荡着,转眼间,一红一黑两道身影就交错对战了数十下,一人一鬼势均力敌,谁也没有胜过谁。眼看一时杀不掉寒渊,厉鬼少女忽然发出一声呼啸,白暂的小手将腰间的骷髅头一托,高高地抛起。 血色的骷髅头在空中急速地旋转着! 它那双空洞的眼眶里忽然蔓延开一大/片浓稠的暗红色血雾,无数凄厉鬼脸狰狞鬼物浮现其中,无尽的惨嚎之声直接响彻在寒渊的心头。他似乎可以感觉得到那片暗红的血雾气之中充斥着无穷的怨念,无尽的不甘怨恨无奈杀戮等负面情绪。一时间,一只只无形无质的冤魂厉鬼自那幡中涌/出来,化作一张张凄厉血腥的鬼口,朝着寒渊噬咬而去。 这并非真实的恶鬼,而是由这名少女死去时浓烈无比的怨念恨意凝聚而成,每一只都蕴含/着浓浓的煞气,将寒渊团团包围。一瞬间,空气中的温度都下降了几分。考核室外,那名执事脸色严肃地点评起来:“这小子危险了。他入门时间太短,连御鬼术都没有修行,根本不能克制这样的血煞厉鬼!用不了多久,浑身血肉就要被这些血煞给吞吃干净。还好这是考核,一会儿保住他的性命还是无碍的。” 然而房间里面,寒渊浑然不惧!尽管他没有修行御鬼的法术,然而一力破万法,只要实力足够,也一样可以解决了这个厉鬼!只见他将手一抬,摆出了一个有些缓慢的起手式的动作,将霜祭剑缓缓地提升到了半空—— 随后,一剑劈下! 霹雳!这是寒渊最初创造出的一式鞭法,后来又被他触类旁通地改造为剑招,尽管已经很少使用,然而它的威力是毋庸置疑的。一抹淡银色寒霜,自寒渊的手中晃出,化作一道剑光,耀人眼目,刺目至极。只见连绵的银光滚滚而来,隐隐有电光闪烁,以电闪雷霆的速度朝着漂浮在空中的骷髅头袭去!仅仅是一瞬间,血色的雾气就被这道银芒劈开,锋利的剑刃直指骷髅的眼眶! 然而下一秒,在空中发出隐隐霹雳之音的霜祭剑忽然凌空一摆,剑尖上闪烁的银白光芒忽然凝起一层薄薄的冰霜,一股寒冬北风般凛然的风暴将骷髅头彻底淹没!骷髅头甚至还来不及反抗,就被这冰冷的剑光冻住,仿佛风雪中埋葬的一颗鲜红宝石,啪嗒一声摔在地上,一动不动了。 这一式变招,变得太快了,变得又太精妙了!迅捷如风的霹雳被生生终止,剑尖一摆就是一道冰刃千闪,然而这招冰刃千闪也进行了一式变招,并没有将冰刃凝结出来,而是将冰的力量完全凝结在风暴之中,一瞬间将骷髅头冰封住了。任凭这骷髅头如何强大,毕竟只是一件死物,面对寒渊这样精妙迅速到了巅峰的招数,又怎么抵挡得住呢? 寒渊收剑在手,轻轻吐了一口气,把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在他的面前,那名厉鬼少女仿佛被人施了定身术似的,一动不动,只有鲜血一滴滴落在地面上。 厉鬼是鬼,尽管不用受到肉/身的限制,被刺穿心脏也完好无损,然而生命完全依赖于魂火,一旦魂火熄灭就是不战而胜。寒渊早已经敏锐地发觉,这名厉鬼少女的魂火,就在那颗骷髅头里燃烧——事实上,那才是她的本体,而外界这个穿着红裙的娇俏女鬼,不过是她的意识投影罢了。那颗骷髅是她原本的尸体,虽然与她一同形成了强大的法器,然而也是真正的弱点所在。而刚刚那一击,冻住的不仅是骷髅法器,更是里面跳动的魂火。这一战,他已经赢了。 第三十五章.五战上七峰(三) “还算有点本事,最后那个剑法变招使得很巧妙。”那名精英弟子颇感兴趣地盯着面前的玉屏,把原本在边上的椅子也挪了过来同执事一起观看。以他的修为,自然可以看出寒渊刚才的精妙之处:“聪明的做法,没有与厉鬼硬拼,而是选择以迅猛的剑招攻其不备,以快破防,到了面前后又能随心而变,将骷髅冻结。单单是这么一式剑招,就知道他已经是大成了。对于魂火的位置判断得很精确,以最小的成本换取胜利,不浪费一丝一毫的体力和灵力,为剩下三场做准备。我倒是小看他了。” “这也是自然的,筑基初期就敢于来战上七峰的,岂能没有点不凡之处?”那名执事点头应和:“幸好他选择的是将魂火冻结,待会儿将魂火解冻了温养一番即可。否则要报废一只厉鬼,代价不免就大了。” 那名精英弟子哈哈笑起来:“那就找内库的人再要一只......嗯?第三场,开始了,看看吧。之前的确是小看他了,不过我还是觉得他过不了这一关。” 这一次出现在寒渊面前的,是一只筑基初期的雷云犼妖魂。所谓妖魂,就是用妖兽的魂魄灌注煞气炼制出来的战斗武器,平常收拢在容器里,战斗时放出来攻击。妖魂没有痛感,但有着妖兽天然强悍的战斗本能,且在灵力完全耗尽被迫回到容器前都保持着巅峰的战斗状态,是极难对付的对手。 然而对于寒渊来说,这并不困难。雷云犼体内有一丝微弱的龙族血脉,而他的身边,恰好就带着一条幼年的小龙!尽管已经脱离肉/身成为魂魄,雷云犼依旧无法摆脱这种本能。寒璃一口枯木绵息喷出,血脉上的威压就将雷云犼压得摇摇欲坠,最终被寒渊一番狂攻打回了容器之中。 当然,因为玉屏显示角度并不完整的原因,考核室外的二人并没有发现寒璃的特异之处,只是为寒渊拥有一只灵宠的好运气而惊叹——本身筑基期的实力再加上一只筑基期的灵宠,这就等于是二打一了,迅速地战胜雷云犼也是理所当然的。 接下来,还有两场战斗!连战三场,而寒渊仅仅是灵力消耗了一些,身上竟然连一条伤口都没有,这样的实力,即便是金丹期的修士也要为之侧目。二人脸上原本的不在乎已经不知何时消失不见,那名精英弟子也不再推断寒渊何时会输,二人都安静地盯着玉屏上的战局。 第四战,面对一名身高九尺、金甲银刀的道令符兵,寒渊战得异常艰难。 因为这种法器,正是正统道门的传承。用一纸符令召唤出的道令符兵,一身熠熠正气灵光,宛如一个威风凛凛的巨人横在寒渊面前。符兵乃是正道法器,实力并不算强悍,但暗合天地大道,不动时巍峨如山岳,动时则迅猛如雷霆,中正平和,恰恰是寒渊这样奇诡的魔门最大克星!不仅如此,这名符兵体内的灵气更是正道的小五行灵力,五行流转,生生不息,在淡淡的五色灵光之下,阴煞之气也被克制得死死的。 天地正道,生生不息,任你如何奇诡刁钻,始终是无懈可击。玄幽宗正是用这样的考核来提醒弟子们,这天下的对手,并非只有魔修! 一波波如海潮般的五行灵力,携带着天地大势的力量,压得寒渊几乎喘不过气来,只能凭借霜祭剑勉强抵挡。然而他的风格终究是以灵巧奇诡为主,硬拼是拼不过的,在不暴露底牌碎星指的前提下,即便是冰刃千闪无法破敌。而选择刁钻的攻击以出其不意,又被符兵的力量克制得死死的。一时之间,他好像陷入了一张巨大的蜘蛛网,无论如何也撕不开。更可怕的是,在这样的消耗战下,寒渊分明感受到自己的灵力在不断地流失。上七峰考核是不允许服用丹药补充灵力的,这样下去,即便暂时输不了,迟早也会被生生耗死! 究竟该怎么办?某个从前触及过但不曾思考过的问题,再次浮现在寒渊的心底。 邪不压正,然而正就一定压邪吗?天地两极,是为阴阳,阴煞之气固然属阴寒,亦然是这天地间的一份子。正邪之分,究竟如何定义?凭什么说魔修就一定只能走那奇诡狠辣的偏门,而不能是随心所欲、放/荡高歌的豪情? 那名执事眼光毒辣,伸手在玉屏上指指点点:“这小子危险了。道令符兵,乃是正统道门的手法,一举一动都蕴含/着中正之道,最难突破。即便他一时半会儿不输,然而也赢不了,长久下去,灵力消耗,最终还是要落败的。”“这是正常的,大部分弟子都败在这一关,他虽然比寻常的弟子强些,然而想要上七峰还是不可能的。”精英弟子口中不屑,然而他的眼神却牢牢地黏在玉屏上,一刻也不肯离开。 就在此时,玉屏中的战况忽生变化,看得二人同时发出一声惊呼! 寒渊一击错开金甲符兵,忽然缓缓抬手起剑,随即以雷霆万钧之势重重劈下! 羚羊挂角,自天外来!筑基期强者排山倒海般的力量,全部被凝缩在这一道剑光之中。霜祭剑忽然发出一声清鸣,冰雪般的剑身折射/出万千璀璨光华,无穷无尽的剑气被压缩在一起化为一丈长短的剑光,剑光几乎凝结为实质,仿佛雷霆奔涌而来,暴烈狂放,肆意妄为! 一直以来,他都过于注重奇诡之道,以迅捷凌厉的手法快速结束战斗。这是他从小到大的经历所决定的,尽可能保存自己的实力和底牌,利用最小的代价去夺取胜利。这当然是稳妥而谨慎的做法,然而从另一个方面来说,他一直都在逃避!因为在他内心最深处,他始终还是那个利用百叶毒兰偷袭才能伤害到他人的卑微少年,他从始至终不肯顺从自己的本心,总是小心翼翼地保护着自己前进,这样的他还不算魔修! 随心所欲,潇洒狂放,这才是魔修!什么正道大势,既然拦在眼前,推平就是! 一剑,金甲崩裂! 看着眼前的符兵化作破碎的流光融入一枚令牌然后落进地下,寒渊还觉得有些不敢置信。他的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因为刚才被击中了几击,唇角还沾着一抹血,然而他的眼神却是异常的兴奋。 就在刚才,他的心境再次突破,也在无意之中创造出了自己既霹雳之后的第二式剑招——雷霆!不同于雷霆的以快制胜,而是凝聚绝对的力量轰然而下,宛如雷霆降世,暴烈又肆意。霜祭剑依旧在微微地颤抖着,向寒渊传达它刚才的兴奋。宝剑有灵,剑的意义就在于无畏战斗,自己之前那样小心翼翼的做法,还真是委屈它了。也正是在此刻,寒渊才感觉自己真正触摸/到了魔修的路。此刻的他,无论修为还是心境,才真正称得上是筑基期! 第三十六章.五战上七峰(四) “通过了。” 考核室外的二人有些不敢置信地注视着玉屏,喃喃自语。过了一阵子,那名执事才苦笑着摇摇头:“咱们刚刚可是看走眼了,没想到一个刚刚进入内门的弟子,也能够通过上七峰!” 精英弟子轻声反驳道:“还没呢,还有最后一关。”不过他虽然这么说,语气却很没有底气。事实上他自己心里也清楚,最后一关反而是最简单的,只要考核的弟子还有一战之力,大部分都能够通过。 因为最后一关的考核就是一名筑基中期的弟子,有可能是内门七峰上的弟子,也有可能是内门其他山上的弟子。大家都是同门,日后说不清什么时候就要碰上,别人闯到第五关也不容易,何必在最后关头扼杀对方?若是对方心胸狭窄,反而记恨自己。是以,大部分的弟子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稍稍地放一下水,也就通过了。 然而当二人看清楚墙后走出来的人,皆是瞪大了眼睛,惊讶道:“怎么是他?” 墙壁后面缓缓走出来的是一名容貌俊美的少年,剑眉星目,一脸冷峻,一身黑袍外披着一件紫色披风,华贵而柔软的雷貂绒将他衬托得格外不凡。他手中持一柄紫色长剑,上面似乎隐隐有电光闪烁,甚至能够听见噼里啪啦的静电火花声。看见寒渊,他微微一愣,然后便露出一副颇有兴致的表情来。 “彭子朗?也难怪,听闻他前几日刚刚突破了筑基中期,如今借战斗来巩固修为也是正常的。”那名精英弟子分析道:“这个叫寒渊的小子也是倒霉,竟然碰到了彭子朗。彭子朗如今可是出了名的执拗,头上又有一位雷煞长老将他当成关门弟子,可不会给人放什么水,可惜他已经闯到第四关,功亏一篑了。” 见到这位熟人,寒渊也是一愣,然后冲彭子朗打了个招呼。他对彭子朗的印象是很好的,而且当初他被人坑害着接下田绛鬼村等必死任务时,还是彭子朗出手帮他,他的心里很感激。 猛地看见熟人,彭子朗似乎还有些不好意思,别扭地回了个礼,然后傲然地抬起头,将宝剑指向寒渊:“我之前欠你的情已经还了!你可不要妄想我会放你过去。当时我夺了第一名,未免胜之不武,今日我们正好比过!” “这是自然!”寒渊回答,顺手拭去了唇角的血迹,目光灼灼地看向彭子朗,浑身的战意升腾起来。尽管他的灵力在刚才的四场战斗中消耗了许多,受伤的地方还隐隐作痛,但是这丝毫不影响他战斗的决心。他正好也想要试一试,彭子朗这样被内门精心培养出来的天才,究竟有着怎样的实力! 无需多言,二人的剑已经同时出鞘! 电光与冰芒一闪而逝,快如飞火流星一般,令人有一种目不暇接的错觉。叮叮当当的声音,快似疾风骤雨,在二人的耳畔跳跃。一紫一银两道剑光,一如雷霆电闪,一如冰雪寒风,一道道剑气交错不停。这速度太快了,快得肉/眼几乎无法捕捉,就连两道格格不入的剑光似乎都融为了一体,爆发出强悍无比的力量。 彭子朗修行的乃是追电参金剑,迅捷如电,锋利胜金。而寒渊修行的灵蛇剑法,奇诡灵敏,更兼有冰霜严寒之力。二人走的,都是以快、奇、利破法之道,一时间交手了千百剑,竟然是不分上下! 几乎是同一时刻,二人异常默契地将剑向外一撤,变化了自己的攻击方式。 彭子朗手中突兀地出现了一枚令牌。只见他指尖蓝紫色的灵光一闪,一头披着厚厚暗紫鳞片的雷炎暴虎出现在空间内。这并非是妖魂,而是实打实的筑基期妖兽,正是彭子朗的灵宠坐骑!只见它钢鞭般的尾巴一甩,便有一道雷光闪烁的龙卷风在房间中心刮起! 下一秒,寒渊的身边青碧色灵光大放,一条成/人碗口粗的碧蛇张开大口,露出一对獠牙,毫不犹豫地向着风暴中心咬下。墨绿色的雾气当即将周围笼罩得一片浑浊,彭子朗与寒渊再次交战在一起。 彭子朗手中雷霆声阵阵,迅捷中又带着雷霆的狂傲之意,每一击都仿佛轰炸在寒渊心底。而霜祭剑上冰霜凛然,刚刚心境突破的寒渊亦带着前所未有的自信与潇洒,剑剑都带着某种说不明的意味。势均力敌,不分胜负,也不需要担忧自己的性命安全,只是单纯地战斗着,这种难得的体验,反倒是让寒渊更加自如,甚至发挥得更加出色。 然而寒渊心里清楚,他毕竟经过了四轮的战斗没有休息,对战状态巅峰的彭子朗,短时间或许还好,长时间下去的话,落败的绝对是自己。好不容易走到第四关,寒渊可不想倒在最后一轮上。他没有别的选择,只能速战速决,以最强的攻击出其不意,只有这样才有可能获胜!在不愿暴露碎星指的情况下,他能够动用的无非是...... 冰刃千闪!冰剑,雪刃,在房间内肆意地旋转着,组成了一道凌厉无比的冰雪风暴。银白色的剑光闪烁,在房间里折射/出无数道晶碎的光芒,每一道光芒里都蕴含/着一道冰冷的剑意。哪怕不靠近,只是在边缘被这冰风吹拂过,都会觉得皮肤上一阵刺痛,那就是被外放的剑意所伤。一寸一寸的雪白寒光,犹如洪水一般,从霜祭剑的剑尖倾斜出来,化作一道由剑气组成的滚滚洪流,直冲彭子朗! 面对这凌厉无匹的一招,彭子朗不惊反喜,他的双眼里瞬间绽放出明亮的光彩,忽然将手中的宝剑收拢,双手在空中急速地连划几下,掌心中凝聚起一个鸡蛋大小的雷霆球。 不同于寒渊的冰刃千闪,将灵力尽可能地扩散来增强威力,彭子朗的这一击则是将所有的力量压缩、凝聚在那一颗小小的雷霆球之内。寒渊可以清晰的看见那颗紫色的球里有无数条雷电在闪烁,轰鸣,爆发与毁灭,仿佛有一个初生的世界在其中诞生又毁灭,凝聚了令人心悸的力量! 然而冰刃千闪已经爆发,寒渊也无法控制,只能眼睁睁地注视着这冰雪的风暴与那颗暴烈的雷霆球撞击在一起! 第三十七章.放水 这一次的冰刃千闪,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强!因为寒渊将全身灵力都凝聚在了这一击当中,如果这一次不胜,他也没有更多的力量来战斗了。这一击,非胜即败! 然而彭子朗的反应太快,竟然在刹那间就反应过来做出了应对,寒渊只得在心里祈祷自己的冰刃千闪比彭子朗的那颗雷球更强。然而即便是他心里也清楚,这一关通过的可能性不大了。如果是二人全胜状态下对战,寒渊相信自己不会比彭子朗差,然而此刻并非生死交战,他又经过了四场战斗的消耗,劣势实在是太大了。看来想要进入内门七峰只能等下一次考核了。 令寒渊没有想到的是,就在冰刃千闪的风暴距离彭子朗只有不足一寸远的时候,他忽然将手向外一摊开,原本凝聚着极其强悍力量的雷霆球忽然散开,如同雷霆般的天空忽然云散雨歇,化作一片深紫色的屏幕抵挡在胸口,随即被那道冰雪风暴重重地拍了出去! 无数道剑气环绕在彭子朗身上,如果他是个普通人的话,一瞬间就会被冰冷的剑气凌迟成一团碎肉。不过彭子朗当然无需担心这种事情,他那件华贵的紫色斗篷无风而动,从无数片冰霜小剑中悠然拂过,便将意图攻击的剑气全部消融于无形。 彭子朗从地上站起来,浑身上下就连一道血口都没有划出。他拍了拍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冲着寒渊一本正经道:“好了,被你打出去了,我输了。” “你开什么玩笑?”寒渊简直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弄懵了,刚刚不是还一本正经地说绝对不会手下留情,转眼间就被吃了不成?何况他自认自己的面子还没大到让彭子朗放水的地步,即便是之前他曾经帮过彭子朗一次,那个人情也早就还清了,总不能是彭子朗乐于助人吧。 彭子朗似乎也清楚寒渊在想什么,傲然道:“当初你很强,可惜之前消耗太大了,根本就不足以与我一战!而且在考核里,你也有底牌没拿出来吧。我要同你比一场,自然是要拿出全部的本事来,现在这样有什么意思?还不如早点解决了,你我去七峰的演武场上痛快战上一场!” 寒渊愣了愣,露出一点无奈的笑容。看来彭子朗对于自己进入外门时那个第一名的由来始终耿耿于怀,以至于还想着要和自己对战一场。不过他可不是迂腐的人,他也不想再来一次考核,既然彭子朗愿意帮他,那这份好意他就不客气了。而且,对于彭子朗的实力,他也很好奇。当时二人的实力相差不大,只是自己进了外门,而彭子朗拜长老为师成为了精英弟子,大半年过去,不知道他和被内门精心培养出的同龄人究竟有多大的差距。 考核室外,执事的脸色异常难看:“这也太嚣张了,他们以为上七峰的考核是什么?小孩子过家家吗?” 精英弟子眉头一挑:“所以你还能去告发彭子朗不成?往常谁不是手下留情,他只是做得过了一点而已。再说了,就凭这小子的实力,若是今天来的不是彭子朗,谁胜谁负还未必可说呢。” 执事当即哑然,支支吾吾了几句,还是不敢说什么。他虽然是金丹期,然而在内门之中,金丹执事的地位也就仅仅同上七峰的内门弟子相当而已,他当然是不愿为这么一件小事得罪彭子朗的。而且正如精英弟子所说的,如果来的不是彭子朗,而是一名普通的内门中期弟子,哪怕真凭实力相斗,输掉的也未必是寒渊,就更别说第五关素来都有放水的传统了。想到这儿,他也只有闷闷地认下。 小神通法术......精英弟子回想着寒渊刚刚放出的冰刃千闪,眼眸里一片幽深。不过思考了一阵,他还是放弃了这个有些诱人的想法。能够在筑基初期就进入上七峰,还和彭子朗有交情,只要这个消息传出去,必然会轰动内门,前途远大,这样的人物已经不是他能够动的了。尽管那门冰属性的小神通法术让他有些眼热,但是也只是最低级的小神通法术罢了,攒一攒贡献值也能够获得,没必要为此与寒渊为敌。 寒渊和彭子朗说了几句,就并肩从房间里出来。起初他还有些担忧彭子朗放水放得如此明目张胆,然而看见那名金丹执事一脸灿烂笑容,精英弟子也挂着微笑与彭子朗打招呼,他就瞬间明悟,安心地看着执事更换自己的令牌。 内门七峰,指的是玄幽、欢情、阴魂、尸傀、冰煞、狂血、魔焰七座山峰,其中玄幽宗是主峰,只有金丹期以上才能居住。剩下的六座山峰各有特色,修行的方向也有所不同,例如阴魂峰主要是御鬼养魂,欢情峰修的是阴阳双修,尸傀峰则是炼制僵尸死傀,等等。这里没有适合毒修的山峰,寒渊也就没有犹豫,选择了属性阴寒的冰煞峰。 执事展开一面柔软的画卷,上面绘制着冰煞峰的地图,上面密密麻麻标注着许多颜色的小点:“山脚下峰西这一片,是新上山弟子的洞府所在。诺,黑色的就是还可以选,你自己选个吧。” “还是执事帮忙选一个吧。”寒渊瞅了一眼地图,上面密密麻麻的好似洒了一把黑芝麻,哪里看得清洞府不同。反正内门弟子的洞府都是宗门制式,细节上或许有些差异,总体来说也没什么不同。 那名执事闻言,看了看一旁还未离开的彭子朗,当即在最上层的边缘处划了一个圈,呵呵笑道:“这个是极好的。越是往上,灵力就越是充裕。虽然稍稍偏僻了些,不过胜在安静,无人打扰。边上乃是一片血梅林,白雪红梅,也是一番美景啊。” “多谢执事!”寒渊真心实意地道谢,对这个洞府的位置非常满意。美景不美景的,寒渊没什么想法,不过安静这一点他很满意。他本来就不是愿意惹事出风头的人,能有一个安静修炼的洞府,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重新制作的令牌已经变了一副模样。二指来宽的深青玉牌,正面铭刻着山川河流,正是玄幽山脉的缩小版本,其上古体三个大字“玄幽宗”散发着幽深内敛的光芒。背面则是缩小的冰煞峰高耸入云,中间刻着冰煞峰·寒渊,象征着他已经成为了冰煞峰的一员。 第三十八章.杂事 “筑基初期......”望着寒渊离去的背影,执事微微失神:“咱们玄幽宗,有多少年没出过刚刚进入内门就直接上七峰的弟子了?” 精英弟子一愣:“嗯?不是玄幽仙子吗?” 执事摇了摇头,上一个筑基初期就通过考核的弟子的确是玄幽仙子舒冉,然而舒冉乃是宗主的养女,从小就是在玄幽峰上长大的天之骄女。上一位真正没经过任何培养,在外门晋升内门弟子的当天就直接进入内门七峰的弟子....... “是沈度,冰魔沈度!” 精英弟子“嘶”地抽了一口冷气,眼中流露出毫不掩饰的惊愕。二人默契地对视了一眼,默默转移了话题,谁都没有再谈起这个名字。 彭子朗已经告别离开,寒渊与他约定了三日后在冰煞峰的演武场内交手,自己则御使着鎏金飞梭飞向。 一踏入冰煞峰的结界范围,寒渊当即感到一股寒气扑面而来,空气中飘散着一种冰雪的气息,灵气比外界浓郁了数倍不止。要知道,内门的灵气浓度已经是外门的一倍,而这里的灵气浓郁度,竟然比之前的内门地区要更多数倍!可以说,在冰煞峰上修行一日,堪比在外门修行一周了。再加上七峰弟子的待遇丰厚程度,难怪那么多弟子争着抢着想要进入内门七峰了。 一簇簇淡蓝色的点星草生长在道路两旁,有着冰雪般剔透树叶的寒晶树随风摇动,仿佛摇落了一树的水晶。路边有许多洞府,竟然都是镶嵌在岩壁之中,石门外面有花草掩映台阶,当真契合了“洞府”二字。但是依照执事所言,这个洞府的位置应该有些偏僻,然而寒渊一路走来,却碰到了不少内门弟子,或独行或结伴,丝毫看不出偏僻冷清的样子。几乎每一个注意到他修为的人,都露出了惊异之色,寒渊对此也是心知肚明。 沿着小路走到最深处,眼前的景色忽然一变,在一片冰冷的蓝中硬生生地劈开了一片鲜艳的红。不知这是什么地方的土壤,竟然是雪白色的,其上伸展着鲜红如血的胭脂毒梅,梅枝苍隽而清秀,梅花嫣然如血,数十只红梅衬着白雪般的土壤,遗世独立,凛然娇艳。尽管此刻还是秋天,但是身处其中,一瞬间便被带入了茫茫的风雪之中,仿佛一个琉璃世界,美不胜收。而在红梅掩映下,岩壁里镶嵌着一扇石门,正是属于他的洞府。 寒渊欣赏着这幅美景,心里满意无比。这样的美景,即便是他这样没什么雅兴的人都忍不住为之沉醉,若是那些文人墨客来到,只怕要吟诗三百首来赞颂不可。能够生活在这样的美景之中,自然是令人心情愉悦的。 只不过这里的梅花虽美,却不能够随意攀折,那娇艳的花瓣里蕴藏着强烈的毒素,常有女修将它研磨成胭脂送给自己的仇人,让美人面变成一张血淋淋的人皮。当然,这对于寒渊来说,简直是天上掉下来的惊喜。他之前只知道这里有梅花,却不知道是胭脂毒梅,这漫山遍野的毒梅,在他眼里简直就是一座巨大的金矿,再也没有更满意的了,不禁在心里默默地感激了那名执事。 他还没有来得及进洞府看一看,忽然听见后面传来一声惊呼:“新人?怎么是筑基初期!” 寒渊转身过去,看见一名弟子正站在边上的洞府门口,惊讶地望着他。考虑到未来的邻居关系,寒渊冲他客气地打了个招呼,好奇道:“敢问师兄,为什么这么多人在外行走?内门平常也是这样吗?” “你怎么连这也不知道?”那名弟子嘀咕了一声,看寒渊的表情便有些惊奇了,不过还是解释道:“平常可没有这么多人,不过今天是十五,陈长老授课,大家自然都要赶去旁听。除非是那些拜了师的精英弟子,否则没有谁会错过这个机会。我们都是刚刚听完回来的。” 寒渊恍然大悟,元婴期的长老授课,的确是值得一听的。除非是彭子朗那样拜了长老为师的精英弟子,其他的弟子是很难听到元婴长老授课的,即便是金丹期的精英弟子,也未必能够找到元婴长老授业解惑。今天既然有长老讲授课,难怪外面那么多弟子,想必都是听了课回来的。可惜自己晚来一天,这个月是听不了了,只能等待下个月。 看见寒渊对内门不了解,那名弟子倒也热情,跟他解释了许多。内门弟子比外门要自由许多,也不再分配班级,而是有金丹期的教习每日授课,弟子们凭兴趣选择去修行。每月初一和十五,更有元婴期的长老开堂讲课。只要能够通过每年的修为考核,即便是不去上课也无妨。当然,大部分的弟子还是会挑选一到两门课程修行,长老讲课的时候,更是几乎所有人都会蜂拥而至,以求能够领悟到什么,提升自己的修为。 相对于外门弟子,内门弟子,尤其是内门七峰的弟子的待遇可谓是相当优渥,每月有三十枚下品灵石和一瓶蕴气丹、一枚锻骨丹,还可以在藏书楼挑选功法修炼。由此可以看出,在宗门的眼里,只有内门弟子才算得上是真正的弟子,也只有内门弟子在外行走的时候才能自称为玄幽宗门人,外门弟子是不允许的。 当然,享受了优渥的待遇,内门弟子也需要尽相应的义务。内门弟子每年必须要为宗门上交一千贡献值,以及至少要完成一次外出的巡查任务。除此之外,宗门对于内门弟子的要求也是极高的,每年都有修为考核不说,入门十年内必须晋升金丹期,否则就会失去成为精英弟子的资格。 了解了这些,寒渊向自己热情的邻居表达了感谢,然后就提出告辞回去收拾一下自己的新洞府。不料对方反倒是将眉毛一扬,笑道:“师弟还没有选好自己的杂役上山吗?” “内门还能带杂役?”这回轮到寒渊惊讶了。 那名弟子解释道:“内门弟子当然不行,但是我们上七峰的弟子可以啊。上七峰的弟子都很忙碌的,或是醉心修炼,或是去修行课程,完成任务,平常的杂事总不能都自己动手吧?尤其是那些精英弟子,身份尊贵,如果什么事情都自己跑来跑去,岂不是让人笑话。是以宗门允许上七峰的内门弟子挑选一名外门弟子作为杂役带上山来,类似师弟收拾洞府这样的事情,当然是交给他们去干了。” “为人仆从,他们也愿意吗?”寒渊惊讶不已,外门弟子虽然不受宗门重视,但是在外面的日子也是很滋润的,不少人都是锦衣玉食的世家子弟出身,谁会愿意给人当仆从干杂事啊?他从韩家逃出后就发誓此生绝不再为仆,实在是无法想象。 那名弟子哈哈大笑:“当然愿意啊!这可是上七峰,除非极个别心高气傲的,哪个外门弟子不是高兴疯了?这可是抢破头也值得的好事!” 寒渊恍然大悟,他只用自己的想法去考虑,却忘了对大部分弟子来说,弱者替强者做事是理所应当的,根本算不上什么大事,又能够进入内门七峰修炼。在这里修炼,一日就等于外面的数日苦修,还有可能得到内门弟子的指点和赏赐,在观看对方修炼时得到感悟.......有这种种好处,替人做点杂事算的了什么? 寒渊想了想,觉得自己的确是需要找一个人来替自己做这些事。他倒不是地位提高了便要过什么奢侈的生活,但是他的重点要放在修炼上,许多杂务亲力亲为的话太过浪费时间,有个人帮忙当然好。只不过自己在外门独来独往,也没什么熟人,找谁来做这个杂役弟子呢? 陆奇?寒渊心里忽然冒出这个名字,这是外门的万事通,他关于鬼市的消息还是从陆奇口中得知的。作为万事通,对方未必想要进入上七峰做杂事,但是介绍个可靠的外门弟子想必还是没问题的。他向邻居道了谢,打算过会儿就去找陆奇问一问。 第三十九章.银子苏醒 推开石门,里面却是别有洞天。洞府装饰得简单清雅,只在墙上挂了一副霜雪寒梅图,大概是原主人的作品,但是丝毫不失典雅。对于寻常人来说,这里或许显得有些冷清,没有那么奢华,但是寒渊却很满意。穿过会客室,里面是卧室和修炼室,还有一个小小的房间用于饲养灵宠或御鬼。寒渊顺手将寒璃放了进去,小家伙看起来很是愉快。 寒渊的怀里忽然有东西动了动,他楞了一下,便看见自己的衣襟里伸出一只小小的银色钳子来。 他的脸上浮现起一丝发自内心的笑容。这么久了,银子终于苏醒了,有了宽敞舒适的新家就恰到好处地醒来,真是聪明啊。这一次苏醒,想必银子也到达了筑基期吧。 寒渊将银子从怀里摸出来,小家伙还没有完全苏醒,猛然被人触动,当即摇摆着钳子朝寒渊手背上一划。 寒渊一惊,手背上本能地浮现起一片淡青色的灵力屏障。然而下一秒,那片屏障被轻而易举地撕碎,一道夹杂着风雷之力的银芒已经落在了寒渊手背上,瞬间便是血肉模糊! 银子这才完全清醒过来,意识到了寒渊的存在。他忽然猛地一抬钳子,把身上缭绕的银光一收,低着头爬上寒渊的手臂,用自己的尾巴在他受伤的手背上蹭来蹭去,看起来垂头丧气,很是愧疚。寒渊苦笑一声,屈指弹了弹小家伙的脑袋,就把他和寒璃放在了一起。寒璃愤慨地嘶了几声,最终还是一扭头走了,任凭银子得意洋洋地占据了一个好位置。 满手背的血虽然看起来严重,实际上只是点皮外伤,寒渊当然不会为此事责怪银子。他吃了一枚回春丹,原本火辣辣的疼痛瞬间消散,手背上的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虽然只是这一下本能的攻击,银子的实力还是让寒渊感到震惊。要知道,他现在已经筑基,灵力的屏障足以抵挡练气十层的攻击,单论肉体强度也绝对是刀枪不入。可是银子只是这么轻轻一划,他的防护就好像是纸糊的一般,可见银子的强悍了。 看着醒来后异常兴奋的银子转来转去地去撩/拨寒璃,愤怒的寒璃甩着尾巴殴打他,寒渊发自内心感到愉悦的同时,又一次思考起银子的品种来。 他原本以为银子就是普通的妖兽,上次在九珍阁也没有查询到他的种类,也就不了了之了。然而现在看来,银子突破筑基沉睡的时间要比寒璃长了太多,筑基后的实力甚至连自己都感到震惊,这可不像是寻常妖兽。别的不说,寒璃乃是龙族,如今长大了,也渐渐有了龙族的气息,不再是从前那条软/绵绵的小绿蛇,寻常妖兽单单是感受到她身上的龙族气息都要避而远之。而银子却是浑然不觉,一醒来就开始撩/拨寒璃,直惹得寒璃追着他咬。莫非,银子身上也有某种神兽血脉? 关键是,哪种神兽也不是蝎子啊。 寒渊思考无果,银子也不会说话,只好将这件事放下,日后有机会再去探寻了。眼下他要做的事情还很多,首先就是要去找那个陆奇为自己介绍一名杂役弟子,然后还要去藏书楼选择功法,熟悉一番内门的环境等。看见银子和寒璃闹得很开心,寒渊露出一抹笑容,放松他们在这里守家,自己则往外门飞去。 正如寒渊之前所想的那样,听闻寒渊想要一名杂役弟子去处理杂事,陆奇当即把胸脯拍得震天响,保证给寒渊介绍一名妥当的弟子。他一边说着,一边露出是男人都懂的暧昧笑容:“不知师兄有什么要求?我觉得以师兄的身份,确实需要一名侍女,细致温柔,做事才妥当嘛。” 寒渊摇头拒绝,他进内门是为了修炼,不是为了享受生活,他对侍女什么的没什么兴趣。事实上,他也不是个挑剔的人,只要杂役弟子能够完成那些杂事,不要在外给自己惹麻烦,这就可以了。其中最重要的是嘴巴要严,不要同他人胡说八道,自己身上的秘密不少,并不想引起有心人的窥探。 陆奇听了他的要求,稍稍思索一下,随即便笑道:“说实话,师兄的要求,在咱们魔门里可不好找。不过师兄开口了,小弟我把外门翻遍了,也要叫师兄你满意啊!恰好,我还真认识一名老实人。师兄稍等,我给他发个传音符,叫他过来。” 过了约莫半刻的样子,陆奇向寒渊告罪一声,出去接人了。 院子外已经等着一名灰衣弟子,他跟陆奇打了个招呼,表情稍稍有些紧张:“陆奇,真有内门七峰的师兄叫我过去吗?” “莫非你不愿意?” “当然愿意!那可是内门七峰,在内门修炼,一天就顶的上往常四五日苦修了。”灰衣弟子脸上有些憧憬,不过还是担心道:“然而听说内门的师兄性子大多古怪,暴虐无情,还有以人血炼制邪法的,只怕......” 陆奇翻了一个白眼,不耐烦道:“别瞎说,师兄也是你能非议的?再说了,师兄又不傻,拿你的血炼邪法,抽干了也炼不出来啊。只要你别惹了师兄不快,把事情做好,师兄定然不会苛责你的。这可是别人抢都抢不来的好机会,若不是你我有些交情,能轮到你这个石头人?你不去,我可叫别人了。” “去去去!”那名弟子正想陪个笑脸,一看已经走到房门口,连忙将表情一收,二人一脸严肃地走进去,倒是把寒渊看得想笑。 出乎寒渊意料的是,陆奇介绍来的这名弟子,与他还有一面之缘,竟然是之前在鬼市上卖给他地锦石的钟林。尽管只有一面,但是不得不说,钟林的朴实给他留下了很深的印象,看来陆奇这个万事通还真的不是说说而已,的确是为他挑了个很适合的杂役弟子。 钟林倒是没有认出寒渊来,毕竟那天是鬼市,炼气期的修为还不足以让他看清寒渊的容貌,只是拘谨地行了礼站在一边。陆奇连忙笑着向寒渊介绍钟林:“师兄,这是朝霞峰的钟林!他可是外门出了名的老实人,外号钟乳石,真的像石头一样又稳当又安静,绝对不会给师兄添麻烦的。” 寒渊点点头:“我知道。”他把目光投向钟林:“那你愿意来冰煞峰吗?” 钟林连忙点头道谢:“愿意!谢谢寒师兄!我一定会做好的。” 第四十章.藏书楼(上) 寒渊把钟林带回洞府,边上还有一座小石房,并不算很大,但是布置得很干净,一个人住的情况下比外门的院子要好上不少,正是给钟林这样的杂役弟子居住的。经过这一路的飞行,二人也渐渐熟悉起来,钟林的脸上也有了点笑容,可以坦然地说话了。寒渊对此也很高兴,他交待了钟林几句,就朝着玄幽峰飞去。 出现在寒渊面前的是一座五层八角的小木楼,上面的雕花窗影影憧憧的,每一寸的花纹都极精美,没有一副雕花是重复的。凡人里常有这样好手艺的木匠,将每一个窗户雕得美轮美奂,无论从哪个角度看过去,里面的房间都像是蒙了一层纱,朦朦胧胧的看不清楚。这样一座小楼,安静地立在路边,阳光在窗边洒下一把光斑,仿佛一幅古画,古朴而宁静。 但若是仔细去看,便看见飞檐上立的脊兽都是饕餮穷奇这样的凶兽,檐下八角各吊着一个骷髅头,每个骷髅头上都隐约有一个淡红色的婴儿在其中挣扎不休,发出凄厉的哭嚎声。但是任凭他们如何挣扎,都挣不开骷髅头上吊着的那一根细细的绳索,就连惨叫的声音都传不出来丝毫。寒渊盯着看了几秒,便感觉周围有无数恶鬼在哭嚎,连忙移开眼睛,再不敢看。 这些都是玄幽宗历来斩杀的元婴期的敌人,掏出了他们的元婴,用特殊手法祭炼而成的婴鬼。元婴期的强者,元婴不灭则不死,这些元婴虽然已经失去了肉/身,但实际上还活着。被吊在这里承受风吹日晒,更被抽/出元婴中的力量供给藏书楼的大阵,每时每刻都要经受凌迟火烤一般的痛苦,可以说是生不如死。如果藏书楼被袭击,他们更是要贡献自己的力量保护藏书楼,直至魂飞魄散。除非有朝一日元婴的力量被消耗干净,他们才能够得到解脱。这是玄幽宗对敌人的残酷刑罚,也是对自身实力的彰显。也只有看到这样的藏书楼,才会让人明白,这里是残酷的魔门。 寒渊几步走上前,忽然看见藏书楼里走出了一个美丽的倩影。 寒渊微微一愣,不知为何,心里忽然浮现起淡淡的喜悦来:“舒冉师姐!” 舒冉自然早就注意到他的存在,闻言温柔地一笑:“师弟好......嗯?寒渊?”她美丽的脸庞上忽然浮现起浓浓的不可思议:“你怎么在内门?不对,你筑基了?这么快!” 看见舒冉被自己的修为进展所震惊,寒渊的心情格外的好,笑着点头道:“是啊,上个月还是练气巅峰呢,我也是今天才到冰煞峰的。” 舒冉一双明眸再次睁得溜圆:“怪物......你从外门筑基,直接就过了上七峰考核?那你岂不是同沈......”她猛然意识到自己说错了什么,然后改口笑道:“岂不是同我一样了。然而我是在玄幽峰上长大的,这样说来,我不如你呢。” 沈......沈什么?寒渊敏锐地注意到这一点,不过既然舒冉不愿多说,他当然不会多问,而是顺着舒冉的话往下说:“我可不敢同师姐相比。” 他说的是真心话,舒冉同他年纪相当,但是修为已经是筑基巅峰,如果不是为了沉淀基础,只需一枚结金丹就已经是金丹期了。他不过是刚刚筑基,单单是冰煞峰上的内门弟子,比他强的就不知多少。所谓人外有人,越是修炼时久,越是明白自己的弱小,寒渊可不会因为进入冰煞峰就洋洋自得。 舒冉眨了眨眼睛,忽然俏皮地一笑:“你看,我不过是跟你客气客气,你还当真了。” 寒渊愕然。 舒冉看他这样,笑得愈发厉害。她笑了一会儿,又恢复了往常优雅的模样,手指在储物戒指一拂,便多出了一卷画卷,递到寒渊的面前:“你我也算是熟识了,这卷侠客行便作你的筑基贺礼吧。” 贺礼啊。寒渊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过来,对舒冉致谢。舒冉看起来也很开心,一双美丽的眸子弯了弯,这才乘着一片树叶形的法器翩然而去。 望着舒冉离去的背影,寒渊忍不住想起刚拜入玄幽宗时,外门考核中两名弟子感慨哪怕道侣能有舒冉百分之一也知足了,那时他还觉得有些夸张,现在再想,这话说的一点不假。即便是舒冉百分之一的风姿,又有多少女子能达到呢? 不过这些距离他还是太遥远了。寒渊摇了摇头,不去多想,抬脚走进了藏书楼。 按照玄幽宗的规定,弟子筑基之后就可以进藏书楼中任选一门筑基期的功法、一门武技和一门法术,不过只能够在二楼中找。至于更高的地方设有禁制,只有精英弟子才能上去。在这次挑选后,除非以后用贡献值兑换,或者是得到了宗门嘉奖,否则在结丹之前就没有再进入藏书楼的资格了。 头顶一处小窗上投射下一缕阳光,寒渊将自己的身份令牌迎着阳光一扫,空气中忽然荡起一片涟漪,随后无形的阻碍消失,他轻松地走了进去。 尽管从外面看起来,这里只是一间小小的木质阁楼,实际里面却异常宽阔,一块块玉简整齐地排列在书架上,一眼望去几乎看不见头。也有个别纸质的古书,这种书是不允许带走的,许多弟子只好站在书架旁,捧着书阅读感悟。藏书楼里异常安静,每个人的动作都极力小心,就连呼吸都是轻轻的,即便是元婴长老也不敢在这里喧哗,头顶的禁制可不会放水。 第一层是杂道类书籍,也就是与修炼本身无关的辅助类知识,以丹器符阵四大道为主,又包括御鬼养尸大陆奇谈等等。这层楼实在是太大,里面的典籍浩如烟海,寒渊找了一圈,才找到标注着驯兽的书架区。 不错,御兽类的功法,这就是寒渊的目标。随着寒璃和银子逐渐长大,属于妖兽自身的力量开始逐渐觉醒,对于寒渊的依附越来越少。尤其是寒璃,龙族的血统在逐渐觉醒,她也开始有了碧血螭龙的模样,已经很少再像幼时那样缠着寒渊撒娇了。 在世俗的传说里,妖兽认主只需在妖兽蛋上滴一滴血就可以,这种想法十分可笑。试想一下,在一颗鸡蛋上滴血,孵出来的小鸡会认人为主吗?连最低等的野兽都不会,更别说是可以修炼的妖兽了。寒璃之所以一直跟随着寒渊,是因为她一睁眼看见的就是寒渊,一直以来也是寒渊打猎给她吃,这让她本能地认为寒渊就是她的父母。然而随着寒璃长大,她对寒渊的依赖就变弱了,如果这样下去,等到她结成金丹,开启了灵智,就会毫不留恋地离开寒渊。 银子今天才刚刚苏醒,寒渊也不清楚具体怎样。不过最开始是银子主动来到自己身边,包括在毒窟中,银子也从来没有离开过他,寒渊还是很放心的。比起寒璃来说,银子在他心目中的分量更重,这不是他的灵宠,而是他的家人,朋友。也正因如此,寒渊绝对不能接受失去银子的一天。说他自私也好,反正他决定要趁着寒璃和银子还未觉醒时签订主仆契约,彻底地将他们留在自己身边。 第四十一章.藏书楼(下) 对于内门弟子,宗门已经不再限制必须的功法,只要还是魔道功法就可以。寒渊有御毒道在手,自然是看不上这区区的藏书楼二层。是以,他只是装模作样地在功法区的书架上翻看了一番,挑了一本黄阶极品的功法掩饰御毒道就是了。不过对于武技和法术,就不能够如此随意了。 剑法方面,他有灵蛇剑法,这本剑法是玄阶下品,颇为精妙,应对寒渊目前的修为也足够了。美中不足的是,灵蛇剑法偏重于奇诡精巧,在正面比拼上不免就落于下风了。这就好像是一把匕首,可以偷袭暗杀,但却不适合与人对战。之前在上七峰的考核中,寒渊心境突破,已经意识到自己平常过于谨慎而失了年轻人的豪气,这本剑法不能说不好,但作为主要的杀敌手段,未免就小家子气了一点。是以,寒渊最想要的,便是一门契合自己的剑法。 说实话,寒渊对其他的武技也十分感兴趣,例如鞭法,他还想着要将那株饕餮血藤培养起来,炼化成一把血色长鞭,到时候见血即杀,绝对是一柄大杀器。掌法或拳法,配合炼体术修炼,自身就是最为强大的法器,即便什么时候霜祭剑脱手不在身边,单凭肉/身一样可以战斗。再比如一门上号的遁术步法,这可是保命的本事,任何时候都要修炼到最好才是。 望着琳琅满目的书架,寒渊一阵眼热,真恨不得把每一本都拿来学上一学。可惜宗门规定如此,他也只能够选择一本而已。思索许久,他最终还是决定了一本剑法。 《九宫绝杀剑》! 这是一本玄阶中期的剑法,在整个二楼的武技之中也属顶尖。所谓九宫,一共九式剑法,每式仅出一剑,一剑则毙命!没有多余花哨的技巧,直指要害,剑剑绝杀,出剑则为杀敌,故而名为九宫绝杀剑。若是将杀气凝而不发,这九式剑法就是一套基础的连环剑术,自乾宫起兑宫收,虽然朴素,但任凭对手的剑法如何变化,依旧可以挡在剑下。这一套剑法,至攻至守,可谓是精妙无比。 然而这样一本精妙的剑法,却被孤零零摆在书架上,上面甚至落了薄薄一层灰尘,看起来颇为可怜。这是因为它的修炼难度非常之高,甚至高于许多玄阶上品的武技,堪比极品剑法的难度了。许多弟子信心百倍地将它刻录回去,过了几个月又灰溜溜地过来换了一本剑法,久而久之,这本剑法就被扔在了二楼最深处。这些内容在书架的介绍上都有写明,但是寒渊思考一番,仍然决定修炼它。 最主要的原因,自然就是这本九宫绝杀剑极为适合寒渊。他这一路就是杀过来的,当年在毒窟里挣扎生存一年多,练就了他强大无比的战斗本能,即便是闭上眼睛,也能轻易地寻找到对手的薄弱之处,然后以最简单的方式将手中的匕首捅/进对方的要害。这样的战斗方式,和九宫绝杀剑的理念可谓是不谋而合。 而且,这可是玄阶中品的剑法!玄阶中品的武技,在整个二楼都没有几本,其品质比那些黄阶极品、玄阶下品的武技不知道好了多少,寒渊自然经受不了这样的诱/惑。 的确,它的修炼难度很高,但是寒渊自信自己可以修炼成功。所谓勤能补拙,他的天赋悟性或许远不如内门其他人,但他相信自己绝对是最勤奋的。这又不是什么绝世神功,只要夜以继日地修炼,怎么可能修炼不了?修真界困难的事情太多了,如果仅仅是一本剑法都因为难以修炼而退缩,甚至连尝试都不敢尝试一下,那还是卷个被子下山做个富家翁吧。 法术方面,寒渊倒不是很缺。他手里有冰刃千闪和碎星指,这可是连精英弟子都要眼红的小神通法术,已经足够应付绝大多数的情况了。寒渊的口味已经被养刁了,寻常的法术他看不上,强大的法术想也不是藏书楼二层能够找到的。他漫无目的地向下走进去,目光忽然被一处书架吸引了,不由得“咦”了一声。 这并非是玉简,而是一本线装的旧书,摆在一排排玉简中,显得格外醒目。书页已经打起了卷,纸张泛黄,书面上厚厚一层灰尘,寒渊拿手一擦,上面写的是《迎仙音律》四个字。书架上的说明也异常 简略:天音门内门弟子辅助类法术,黄阶上品。 天音门的法术啊,估计是宗门的战利品吧,寒渊顿时兴趣全无。天音门是广平府三大巨头之一,乃是正道宗门,以音律修炼战斗,弟子的法器也多是乐器。这是正道的法术,还是和战斗没什么相关的辅助类,难怪摆在书架上如此醒目也没人搭理。寒渊把它放回书架上,忽然一个不慎,书页卡在书架上重重一扯,又猛地弹回他手上。 寒渊一惊,感觉这本书恐怕要被撕成两半了,不过也没有太过在意。这么一本无人问津的旧书,根本没有存在价值,就算坏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他正要将书再次放回书架上,余光瞟过书的封面,不由得愣在那里。 这本旧得好像一折就碎的书并没有像寒渊预想中的那样被撕成两半,反而完好无损,甚至那一挂还抖落了不少灰尘,看起来还干净了些。寒渊将书拿在手里,犹豫了一下,干脆两手用力一扯,书页纹丝不动。 果然,这本书并不简单。如果只是一本普通的书,早就在放置多年后变脆了,怎么可能承受得住自己这一撕?寒渊顿时来了兴趣,只是因为藏书阁中不能动用灵力的缘故,他仔细探查了半天,也没找到什么特殊之处。 找不到,拿回去再慢慢看也不迟。反正他也没有什么特别需要的法术,不如就拿这一本回去,看看它里面究竟隐藏着什么秘密。寒渊掏出一块玉简,十几息的时间便将这本书上的文字刻录了进去,然后放到了书架上。这样一来,就万无一失了。 第四十二章.悟剑 藏书楼的出口边上,一名身着血色披风的黑衣人静静地坐在书桌上,看见寒渊过来,睁开眼睛定定地盯着寒渊。 目光落在身上,寒渊当即一惊,脊背上仿佛一道电流蹿过,整个人寒毛直竖,仿佛被一条巨蛇盯上的青蛙一般。尽管这名黑衣人只是安静坐着,浑身上下连一丝气息也没有显露出来,依旧可以感受到那有些单薄的躯体里蕴藏着多么强悍的力量。 元婴期,这绝对是元婴期!寒渊低头将手中的书和玉简递过去,又有些好奇,大着胆子抬眼一看,却发现这名黑衣人丝毫没有在意他的小动作,只是木然地接过东西开始记录。寒渊看了两眼,发现尽管这名黑衣元婴动作自然流畅,然而他眼神空洞,表情漠然,消瘦的脸庞上有些不自然的灰色尸斑,赫然竟是一具尸傀! 元婴期的尸傀啊!这尸傀炼制得栩栩如生,浑身尸气内敛,除了眼神空洞了些外,简直和活人没什么分别。玄幽宗果然家大业大,竟然能炼制出一具元婴期的尸傀,放在藏书阁守门,这样的手笔,寒渊当真是闻所未闻。不过这样才对,功法武技乃是一个修士最大的秘密,谁都不希望自己选择的功法被人知道得一清二楚。玄幽宗让尸傀守藏书阁,弟子们也不用担忧自己的秘密泄露了。 回到自己的洞府,寒渊第一件事就是同寒璃和银子签订了契约。过程进行得很顺利,无论寒璃还是银子对他的亲近都是显而易见的,血契成功,寒渊也能够隐约地感知到他们的情绪。银子的想法很简单,就是吃吃吃,将睡梦中错过的食物全部补回来。而寒璃的情绪则是充满了对银子的怒气,一心想要把他赶出去独占巢穴。 寒渊失笑。 筑基期的妖兽,其心智就好像两三岁的小孩子一般,思维简单又纯粹,无论是银子还是寒璃的意识里都充满了对他的亲近之意,这也让他放下心来。尽管他和寒璃银子签订了灵兽契约,可是在心里这就是他的家人。他是绝对不希望他们有什么不好的。 洞府已经被钟林打扫过,一尘不染,生活的物品也都换上了崭新的一套。会客室里尚有原主人的一副雪梅图,修炼室内一片空荡荡,看起来有些寂寥。寒渊在屋里转了一圈,忽然一拍脑袋,连忙将舒冉所送的那副侠客行拿出来,挂在了墙壁上。 画卷一展,寒渊当即便是一楞。 黑白二色的水墨画,仿佛信手泼墨而成,山水人马都只是模糊地勾了个大致的形状。偏偏那孤高狂傲之意,几乎要透纸而出,画上的侠客策马奔入云端,宝剑指天,仿佛从画中活了过来,发出一声呼啸,直入九天云霄! 眼前仿佛换了一片天地,迎面而来的是凌冽的风,一匹骏马穿梭在云间,耳畔甚至能够听见呼啸的风声。一道剑光自眼前起,仿佛一把剪刀剪裂了白色的云海,留下一道深深的裂痕,给人的心灵留下无比的震颤。 潇洒,孤傲,豪迈,凌厉,一往无前! 寒渊沉浸在画的意境中,耳畔是风声呼啸,眼前有剑光掠云,进入了一种玄而又玄的境界里。过了不知多久,他忽然一个激灵,浑身猛地一震,这才感觉自己回到了现实,双脚又落在了踏实的土地上。他看向角落的日冕,仅仅是这么一眼,竟然已经过了半个时辰。他再看向墙壁上这幅侠客行,再也不敢将它当成是寻常的画作来看待。 因为这幅画上,蕴含/着淡淡的剑意! 剑意,剑之精魄也。剑意就是剑法的灵魂,一个人领悟了剑意,所出的剑才带有了魂魄。就好像画龙点睛,没有剑意的剑法不过是一套死板的动作,只有领悟了剑意,才算是点了“睛”,让剑法真正活了过来,本质上已经是天地之分。 然而剑意一说玄而又玄,除非是那些以剑为道的剑修,寻常人就算是磨剑十年也未必能够触碰到剑意。寒渊至今,也不过是隐约地摸/到了一点边缘,至于如何领悟,还是一头雾水。 然而这幅画上却出现了剑意。寒渊伸手拂过画面,甚至感受到自己的手掌隐隐作痛,仿佛被无形的剑气灼伤了。绘画者运笔为剑,每一笔着墨都是一把锋芒毕露的宝剑,仅仅是靠近,就能够感受到扑面而来的锋芒。那栩栩如生的侠客,与其说是侠客,不如说是一名强大的孤傲魔修,凭借三尺青锋,便要直指苍穹。画出这幅画的,不仅是一位绘画大师,更是一名强大的修士,一名孤傲的剑客。 寒渊念念不舍地将目光从画上移开,内心却是激荡不已。这幅画带给了他许多感悟,许多原本不明白的地方都豁然开朗,离自己的剑意更近了一步。趁热打铁,霜祭剑发出一声清啸,修炼起刚得到的九宫绝杀剑来。 寒渊在屋内修炼,而冰煞峰来了个筑基初期的新弟子的消息,转瞬间就蔓延开来。 “人比人真是气死人啊,不过是一个四灵根,竟然如此厉害!”房间里,几名精英弟子感慨不已。 “灵根和战力可没什么关系。不过十六岁的筑基初期,这哪里是四灵根,单灵根也不过如此了。”一名精英弟子摇头感慨:“我这三十年的修行,大概是修给狗了!” 众人一番感慨,一名弟子忽然道:“那我们是否要将他招为预备弟子?筑基初期就能够战过上七峰,这等实力已经堪比寻常的筑基后期了,值得培养一番。” “不妥吧?他再厉害,也只是个筑基初期而已,能够进入冰煞峰已经是侥幸了。”一名弟子反对道:“即便是预备弟子,也大都是筑基圆满,半步金丹,他是万万没有资格的。我们是战堂,可不是随便来个什么人就能进的地方!” 闻言,众人皆是点头赞同。为首的精英弟子静静地听了一会儿,最后拍板道:“陈师弟说的不错,现在选他为预备,还是太早了点。即便是筑基初期从外门进入上七峰,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我们战堂最不缺的就是实战强的弟子。不过能够从外门直接进入冰煞峰,这样的潜力值得观察,等到时机合适,再让他进入便是了。” 众人皆点头称是。 一名弟子忽然道:“哎,你们说,他会不会成为下一个冰魔......” “慎言!”为首的弟子瞪了他一眼:“冰魔沈度,乃是千年不遇的天才,百年之内连出两个,可能吗?这个名叫寒渊的新人虽然也有几分本事,然而要说与冰魔想比,那就太可笑了。再说,有冰魔的例子在前,宗门怎么可能放任这种事情再发生?” 众人想想也是,原本有些凝滞的气氛散去,再次轻松起来。 第四十三章.秘密 寒渊这一修炼,就是整整一夜。等他揉着因为挥剑过多而有些酸疼的手臂打开房门时,天边的第一缕阳光已经落到了台阶上。他如今的身体素质可是极强悍的,能够让他感到手臂酸痛,可见昨夜他究竟挥了多少次剑了。 不过努力是有效的,借着昨天观看侠客行得到的感悟,寒渊就已经将九宫绝杀剑的第一式乾宫剑练得纯/熟了。当然,这仅仅是将剑法的模子练出来了,不过是形似而已。寒渊昨夜也算是领悟了这门剑法的困难,真正想要将它融会贯通,运用在战斗之中,还要下一番苦工。 他刚走出房门,便看见不远处的钟林站在一边等他,手里还拎着一个食盒。看见寒渊出来,他连忙走过来,将食盒递给了寒渊。 钟林不来还好,他一出现,闻着那诱人的香气,寒渊也觉得自己的肚子咕咕叫了,连忙接过开吃。筑基期的修士还不能够辟谷,宗门有专门的膳食处为弟子提供饮食。类似于寒渊这样的内门七峰弟子,所享受的待遇都是最好的,饭菜都是专门种植的灵谷草药所制,肉更是清一色的妖兽肉,掌勺的是世俗最顶级的大厨挖空心思配制食谱,不仅不会在身体里留下杂质,更能润物细无声地滋养身体,增长修为。当然,打饭这种小事用不着内门弟子们动手,自然有钟林这样的杂役弟子去做。 寒渊不是那些富家少爷,让人看着自己吃饭总觉得别扭。宗门提供的食物丰盛无比,他一个人也吃不完,干脆分出一部分给钟林,让他坐下一起吃。钟林有点不好意思,然而还是接受了寒渊的好意,不过他吃起饭来就不像寒渊那么随意了,而是每一粒米都嚼得干干净净,毕竟这里面包含了不少灵力,尤其是饱含血肉精华的妖兽肉,可不是外门弟子能够经常吃到的。 自然,钟林对寒渊这个宽厚的上司也充满了好感。他原本以为内门弟子高傲暴虐,对待手下人非打即骂,对于来冰煞峰做杂役心里还有些抗拒。不过眼下看来,尽管这位寒渊师兄性格寡淡了点,不怎么爱说话,为人还是很宽容的,这让钟林彻底安心下来。 寒渊忽然想起一件事情,问钟林道:“你那块地锦石是从哪儿得来的?” 钟林一愣:“地锦石?” “就是你在鬼市卖掉的那块。”寒渊解释道:“那块很大的地锦石,是我买走的。” “啊,原来是寒师兄!”钟林一愣,马上反应过来,咧开嘴笑了:“那块地锦石是很大啊,是在枯骨平原里挖出来的。当时骸骨飓风爆发,很多新弟子都陷在其中,我们被派去搜寻还活着的新弟子,路上顺便捡到的。想来是骸骨飓风把地下的很多东西都卷上来了吧。” 寒渊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又是枯骨平原,枯骨平原深处究竟隐藏着什么秘密?通常都说枯骨平原是在玄幽宗建宗之前的门派枯骨门的遗址,然而怎么想,都觉得枯骨平原并没有那么简单。石盒里面那枚刻着饕餮的铜片,也不知道究竟有什么含义,被如此谨慎地保存起来。对了,他在骸骨平原里还收获了一截白玉/指骨,只是他并不修炼尸道的法术,至今也不知怎么运用。 还有孟凡林,自从在九珍阁遗址里让他逃走后就再没听见过他的消息。寒渊也在外门打听过,所有人都理所应当地认为他是死在了枯骨平原里,一个明面上才练气二层的家伙,就算没从枯骨平原里回来也是正常的。只有寒渊心里明白,孟凡林那张少年皮下可是一个元婴期的老怪,他是绝对不可能死了的。此刻的孟凡林,想必不知道窝在哪个角落里修炼,只等实力强大了就出来把知道他夺舍秘密的自己灭口吧。 唉,修行不易啊。 寒渊摇了摇头,不再去想那么多。他将最后一口饭菜咽下,再次回到修炼室,开始了刻苦的修炼。 这一次,他修炼的是御毒道的毒基篇。尽管筑基已经有一些日子,但是他一直在为进入内门而忙碌奔波,定下心来修炼还是第一次。面前的冰华雪魄晶散发出精纯无比的灵力,冰煞峰上浓郁的灵气更是让寒渊如鱼得水。功法运转,一缕缕阴煞之气从天地灵气中被抽取出来,顺着毛孔涌/入身体,然后被提纯为半液态,一滴滴落进丹田灵海中。 许久,寒渊睁开眼睛,吐出一口浊气,脸上充满了欣喜。冰煞峰的灵气浓郁度比起外门真是天差地别,再加上他有冰华雪魄晶,在这里修炼一天,就相当于往常刻苦修炼四五日了。不过他的心里又不免有些遗憾,自己的天赋还是差了些,哪怕他有寻常内门弟子的双灵根,那也要好得多。 寒渊只是感慨了一瞬间,目光就再次坚定起来。天赋乃是上天赐予,自己有灵根可以踏上修行之路已属幸运,又有御毒道这样的绝世功法在身,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所谓勤能补拙,他的天赋差了一些,那就更要勤奋修炼。他的未来,只会比那些天才们走得更远! 不过修炼也不能操/之过急,寒渊休息了一会儿,干脆将那本《迎仙音律》拿了出来,细细研究。 这是......黑水白叶草做的纸张?寒渊研究了好一会儿,这才琢磨出一点东西来,心里异常惊讶。黑水白叶草,这是一种很常见的低阶灵草,寒渊在药山的时候还种过很多。用这种草制成的纸柔韧不渗墨,非常适合于写字,是以很多修士都用它来制纸。 然而这里的修士,通常是指的魔修。因为这黑水白叶草吸收阴煞之气成长,是一种魔草,身为正道的天音宗,可能会用它来书写门下弟子的功法吗?也就是说,外面这什么迎仙音律,不过是一个障眼法罢了。 抚摸着那有些厚的纸张,寒渊想到了什么,取出一把小刀,轻轻地将第一页纸张破成了两半。他的刀尖微微一挑,微黄的纸张卷起一个角,露出了中间一层崭新的内页。 断魂歌! 第四十四章.礼物(上) 毫不留情地将整本书都裁开,果然每一张纸里都隐藏着一张洁白的内页。寒渊数了数,加上封面在内,一共有三十七张,全部是按照顺序隐藏起来的。前十二张是这个名为断魂歌的法术,而后面的二十四张则是四首曲谱。 这内页不知是用什么材质制成,柔软无比,随意弯曲,偏偏又极为柔韧,寒渊将灵力灌注在双手上用力撕扯,依旧是完好无损。遇水不湿,遇火不燃,不沾灰尘,看似是纸,实际上墨水刚落下去就凝聚成水珠滚落了。上面的字似乎是用某种特殊手段浮雕出来的,然而寒渊伸手拂过,却感受不到一丝的不平整,这让他啧啧称奇。 不过最吸引寒渊目光的,还是封面右下角那简单的一排字:逆转仙音,闻者断魂,自许为地级中品。 地阶中品!尽管只是作者自许而不是公认,但是能够写下这个评语,可见它的主人对这本断魂歌有多么高的自信。地阶中品是什么概念?在玄幽宗,即便是精英弟子,所修行的功法武技也只是玄阶。只有身为玄幽宗少主的舒冉,才能够修行地阶下品的《玄幽洗魂经》。地阶中品的功法,或许只有几位化神期的峰主手里才有,他听都没听说过。 而此刻他眼前就摆着一份地阶中品的《断魂歌》! 这可真是一份天大的机缘,然而对于寒渊来说,这份机缘并不会给他的生活带来任何影响。他对音律是一窍不通,别说修行了,连看都有些云里雾里的。如果换了别的修士得到它,即便是五音不全也得逼着自己去学音律之道,然而寒渊身怀御毒道,这断魂歌再好,又怎么能与御毒道相比?如果将精力浪费在什么音律上,那才是因小失大呢。 一本功法再好,但是修炼不上,那对寒渊来说就没有丝毫的意义。当然,他也可以拿出去卖给九珍阁,或是上交给宗门,能够换来一大笔好处,不过也可能招惹一大堆麻烦。除非是极度缺钱的情况下,寒渊并不打算干这种蠢事。 或许,他可以把这本断魂歌送给舒冉? 无意间看见墙上的那副侠客行,寒渊心里忽然浮现起一个念头来。舒冉前后帮了他许多次,如果不是舒冉,他说不定连玄幽宗的外门考核都通过不了,现在不知被抛尸在哪个荒郊野岭呢。之前又得到舒冉赠画,让他触摸/到了剑意的边缘,他的心里对舒冉充满感激。所谓投桃报李,舒冉帮了他,他自然也要报答舒冉。 至于舒冉能否用得上这本断魂歌,寒渊毫不怀疑。作为玄幽宗的天之骄女,舒冉并不仅仅是天资过人,从小更是得到了最精心的培养,琴棋书画都是无可挑剔的。如果连她都修行不了这断魂歌,那恐怕全宗门也没有几个能修行的了。 这么一本价值连城的低阶功法,寒渊说送就送,心里非但没有丝毫的不舍,反而有种隐约激动的感觉。择日不如撞日,外面天色正好,他干脆收起断魂歌出门直奔玄幽峰。 玄幽峰上一角,黑色的湖水幽深如墨,宁谧幽静,隐约有淡黑色的水雾蒸腾。湖水中央,却漂浮着一座小小的白玉阁楼,蒙着一层朦胧如纱的淡白色光芒,宛如一轮明月飘荡在湖心。圣洁如仙,幽暗如魔,两种截然不同的气质完美地融合在了一起,这就是舒冉所居的明月楼。 一名身着黑衣的侍女踏水而来,冲寒渊微微一附身:“寒师弟,少主有请。” 寒渊连忙一侧身避开了礼,这名容貌清秀的侍女可是实打实的金丹期,他可没有舒冉的尊贵地位,哪敢让她行礼啊。他微微呼了一口气,将自己莫名激动的心绪平静下来,跟随着这名侍女沿着浮道走了进去。 舒冉坐在会客室中,尽管面上是一贯的优雅,可是那双微微蹙起的烟眉却显示着她此刻的心情并不算好。 不,也不是不好,只是觉得有些许失望罢了。原本还有些期待的,毕竟是自己亲自带进外门的弟子,看着他进入冰煞峰,结果现在看来,和其他弟子也没什么不同,一旦有了机会便赶紧跑来她面前,急匆匆地拉近关系了。枉费自己对他另眼相待,还将冰煞峰主的画送他感悟...... 不过,毕竟是自己的师弟,未来宗门的栋梁,身为宗门的少主,不能因为这一点小情绪而迁怒于他。而且送画也不是因为看他顺眼,只是不想再出一个沈度罢了。舒冉安慰了自己一句,脸上露出小孩子的赌气状,然后又赶紧收敛下去,把自己的姿态摆好,微笑着叫了一声:“进来吧,寒师弟。” 寒渊可不知道舒冉这些心理活动,他刚一进来,就被舒冉的美丽晃花了眼睛。或许是因为在自己的家里,舒冉并没有穿着内门弟子的服饰,而是一袭淡紫色长裙,如墨的长发随意地垂下,浓密睫羽下清灵的瞳眸含/着淡淡的笑。她整个人如同一股和暖的光,既温柔又高贵,如同明珠一般照亮了寒渊的眼眸。 即便是已经见过舒冉数次,可是每一次见到舒冉,寒渊还是要为她绝美的容颜所沉醉。他呆愣了两秒,这才反应过来,不太好意思地打了个招呼。他也不废话,直接就将那一册断魂歌拿了出来。舒冉刚开始还不太在意,然而看见了封面上那一行小字,她的脸色当即变了,一双眸子里蕴含/着浓浓的不可思议:“地阶中品?给我的?” 寒渊点了点头,将自己如何得到这本断魂歌的过程说了一番,又解释说自己对音律一窍不通,干脆拿来送给舒冉,以感激她的多次帮助。他这些话完全是发自内心,是而说得情真意切,舒冉看着他真挚的表情,再想起刚才自己的错误猜测,白玉似的面庞不由得浮起一层薄红。 地阶的功法价值连城,即便是为了讨好她,也不会有谁送她一本地阶中品的功法的。然而寒渊偏偏就送了,送得如此坦荡,即便是见惯了一掷千金的舒冉也被这大手笔惊得一颗心砰砰直跳。然而一本地阶中品的功法,无论是为了自己还是宗门,她都根本无法开口拒绝。刚刚自己还在猜测寒渊,现在人家却将如此珍贵的礼物赠送给她,舒冉既惭愧,又有种难言的喜悦,一双眸子里泛起异彩。 寒渊看她表情变化,也欣喜道:“师姐的心情很好啊。这本断魂歌,最适合师姐了。” “平白收了一份大礼,怎么会不好?”舒冉有些不好意思,不过还是默认收下了。她代表的不仅仅是她自己,还有整个玄幽宗,一本地阶中品的功法,她不可能不为宗门留下来。当然,她也在心里暗自琢磨,一定要给寒渊足够的补偿,不能让他吃了亏。 第四十五章.礼物(下) 舒冉将断魂歌小心地收起来,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情,忍不住感慨道:“太快了,今年三月你才入门,现在就已经上了冰煞峰。如果不是我亲自给你测的灵根,我是万万不敢相信你只有四灵根的......哎,莫非我也测错了,其实你是被埋没的单灵根?” 寒渊哭笑不得,不过他自然不可能说出真/相来:“师姐想什么呢,测试灵根哪有出错的。只是勤能补拙,我/日夜修炼,又侥幸得到了点机缘,以后可没这么快。” 舒冉轻轻笑起来,她当然也知道这个道理,只是开玩笑罢了:“机缘也是实力的一部分啊,我都要沾你气运的光呢。你在宗门还好吧?” “我过得很好,我是宗门的弟子。”寒渊真心实意地点头。入门半年多,他已经认同了玄幽宗,接受了自己玄幽宗弟子的身份。尽管玄幽宗是人们眼中的魔门,但是他在这里过得很安心,不再像刚从韩家逃出来时那样神经紧绷时刻准备暴起杀人,还第一次拥有了朋友,这是他以前想也不敢想的。在他心里,这已经是他的家了。 玄幽宗与韩家很不同,尽管是魔门,但是上至长老下至杂役都是规矩森严,全然没有韩家的乱象。即便是杂役弟子,也是被当成/人看待,而不用担心自己哪天变成了弟子们的修炼材料。尽管这里同样充满了血淋淋的争斗,那也好得太多了。 舒冉闻言,一双眸子越发明亮,笑容里也充满了对宗门的自豪:“这是自然!我玄幽宗岂是那些小家族能比的?我等魔修,向天争命,与人争先,独独不屑于欺凌凡俗!只有让世俗凡人生活富裕安定,鼓励凡人生养,才能有源源不断的弟子。既强者为尊,又禁止同门相残,立下规矩,这才是宗门发展的长久之道。” “可惜,韩家这等鼠目寸光之人,又岂会懂得?他们以下辖属地的凡人血肉来练功,只需要命令凡人如猪狗一般生育后宰杀即可。看似得了便宜,威风凛凛,然而长远来看,孽债缠身,民怨沸腾,一旦属地里出了不服管制的天骄人物,顷刻便要灰飞烟灭。” 舒冉的目光落在寒渊身上,意有所指。寒渊淡淡一笑,并不回答,算是默认了。 “总之,你安心修炼就好。”舒冉郑重地向寒渊许诺:“单凭这本断魂歌,你就立了大功。如果我没看错,这应该是天音门第十三代掌门绝音子自创的法术,价值连城,宗主只怕会亲自见你,宗门绝不会亏待了你的。” 天音门的掌门?这可是一本魔功啊,寒渊不由得惊讶地看向舒冉。舒冉也就为他解释了一番,这个绝音子乃是三百年前的风云人物,年纪轻轻便进入了化神,继承掌门之位。然而他心性偏执,偏好杀伐之音,竟然私下转修了魔功,最终被天音门的几位老祖宗出手斩杀。这样一名强者的心血,自然不会差了。为了这么一本地阶的功法,就算是玄幽宗主亲自接见,也是理所应当的。 寒渊也有些激动,宗主,那可是化神期的强者啊,如果能够得到宗主的指点,那绝对是受益无穷。至于这本断魂歌会被交给宗门这件事他倒是不觉得有什么,一来他自己也用不上,二来他已经送给舒冉了,怎么处置都是舒冉的事情。 寒渊走过轻飘飘的浮桥,踏上自己的鎏金飞梭就回到了自己的冰煞峰,丝毫没有注意到不远处几人怪异的目光。 “那是从明月楼里出来的吧?”被簇拥在中间的黑衣青年淡淡地撇了一眼天空:“是内门弟子?竟然能进舒冉的房里,去打听一下吧。” 边上一名内门弟子连忙应是。 黑衣青年也没把此事放在心上,边走边顺口道:“吴文龙还没出关吗?真是可笑,十拿九稳的结丹居然失败,还为了个女人要死要活,真是废物,丢尽了我的脸。让他出关后赶紧把他那个什么仇人弟子解决了,还有任务要他去做呢。” 一名弟子适时笑道:“江师兄放心。吴文龙昨天就已经出关了,他虚丹的修为已然稳固,只要报仇后破除了心魔,用不了多久就能再次结丹,依旧是师兄您的一员大将。” 黑衣青年呵了一声,有些不屑,不过也没说什么,带着几人向峰顶走去。 寒渊刚刚回到冰煞峰,就被钟林抱来的那一大堆书信震惊了。近百封信,大都是冰煞峰上的内门弟子写来祝贺他加入冰煞峰的,尽管寒渊一个人也不认识,但是并不妨碍他们以同门师兄弟自居。还有一些是他在外门朝阳/峰上的同窗写来的,有些人当时还帮着刘丹娇针对他,现在完全换了一副嘴脸,极尽阿谀奉承,里面吹捧的话语简直让他看了都脸红。这些书信里大都还附上了礼物,尽管并不是十分贵重,但是显而易见是用了心的。 更令人惊讶的是,里面还有几封问候信来源于精英弟子。尽管这几封信的措辞就要冷淡得多,但是能够收到精英弟子的问好,这本身就相当了不起了。尽管都是弟子辈,然而一个精英,已经说明了他们在宗门中的地位。能够进入精英弟子的视野里,可见寒渊这次出了多大的风头。 不过......只不过是一个筑基初期通过上七峰考核而已,没必要这么轰动吧?外门那些曾经的同窗奉承讨好情有可原,但是连精英弟子都出现了,寒渊自己都不敢相信。他的确很有自信,但也不会天真到以为这么一件事就能让那些高傲的精英弟子敬佩自己。内门强者如云,别人又不知道自己身怀御毒道,怎么会引来这么多关注。 或许是...... 寒渊心里隐约有些猜测。他想起当时舒冉不慎说漏嘴的话,沈,沈什么? 他摇了摇头,不再去想那些。无论这些人是什么原因,终归是好意,那他接下就是。尤其那几个精英弟子的好意,不要白不要,一会儿给他们写点回信过去。把信和礼物都撇在一边,寒渊的目光落到了一个醒目的红木箱子上。事实上,在所有礼物中,他最在意的就是这件了。 因为在这个红木箱子上,赫然贴着一张封条:贺寒渊晋升内门,玉树韩家敬上! 韩家的速度真快,看来是一直都在关注自己,只是不知他们究竟会送来什么礼物?是要挑衅激怒他,还是要与他求和?寒渊的心里一瞬间千百种念头转过,心情复杂无比,他沉吟了许久,才慢慢伸出手去揭下了上面的封条。 红木箱子咔的一声轻响,缓缓打开了。 第四十六章.比武彭子朗 箱子打开,一颗血淋淋的人头直接冲入寒渊眼中! 这是一个青年人的头,是从脖颈处一刀砍下来的,下手异常干脆利落。他的唇角微微上挑,似乎前一秒还带着笑,下一秒就变成了浓浓的不敢置信,惊讶,恐惧,绝望......所有的情绪都被凝固在僵硬的肌肉上,形成了一张被寒渊再熟悉不过的脸。 “......韩辉!” 寒渊默然地站在这颗人头面前,过往的一幕幕走马灯般在他眼前放映,万千思绪在心头翻涌,好半天才从牙缝里挤出了这个名字。 韩家果然给他送了一份大礼,竟然把韩辉的人头送了过来,只能说不愧是韩泰河创立的家族,当真是把心狠手辣、六亲不认这一点继承了个彻底。也不知韩辉死前是个什么心情?想必他做梦都想不到自己会死在家人的手里吧。这种冷血的手段,即便是寒渊这个收礼的对象,都隐隐觉得心寒,对韩家愈发忌惮起来。 不过这份礼,寒渊很喜欢,非常喜欢! 他之前只是废掉了韩辉的丹田,韩辉依旧在韩家享受锦衣玉食、使奴唤婢的富贵日子,这让寒渊一直耿耿于怀。韩辉不死,难消他心头之恨。原本以为只能等到自己结丹后再去解决了韩辉,不料韩家已经把他的头送了上来,寒渊怎能不喜欢? 不过这份礼物名为送礼,实则有两重含义。明面上的意思自然是向寒渊低头服软,主动杀了韩辉这个罪魁祸首,要借此抹消与寒渊的仇恨。如果寒渊愿意就此罢手,以后大家自然是你好我也好。然而如果寒渊依旧不愿意罢手,这颗血淋淋的人头就是对寒渊的警告。 然而这种可笑的威胁,寒渊心里连一丝波动也无。他看了韩辉的人头一会儿,把箱子一合,面上忍不住浮现起一丝冷笑。韩家对待自己的子弟尚且如此狠辣,何况是对待他这样的仇人呢?留着这个家族在世上一天,寒渊就一天不能踏实。别看韩家送来韩辉的人头向他示好,实际上寒渊心里再清楚不过,一旦有杀死自己的机会,韩家绝对会第一个扑上来。 当然,他也是一样。韩家既然要与他虚与委蛇也好,正好可以再多给自己一点时间。寒渊别的不缺,最缺的就是成长时间。只要再给他几年,就如舒冉所说,韩家必然会灰飞烟灭。 韩家这一份大礼,倒是提醒了寒渊。韩秋的失败身亡来得出人意料,只有正在枯骨林里关禁闭的徐宜知道具体的过程,他有必要去找徐宜问一问。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他和韩家是迟早要对上的,自然要知道韩家的怪异之处,以后报仇时才不会在阴沟里翻了船。 天色已经渐渐暗下去,寒渊提笔给那些精英弟子、内门弟子回了信,就陷入了睡梦之中。梦里,他似乎又变成了曾经依偎在爷爷身边的那个小小的孩童。 阳光洒落在门前的青石阶上,彭子朗已经在等他了。寒渊摇摇头,将残留的梦彻底驱散。内门每一座山峰上都有自己的演武场,有的是公开的,任何人都可以在边上观看。还有的是封闭的小房间,就连守门的都是尸傀,弟子在里面战斗时可以尽情使出自己的底牌而不必担心被人窥视。寒渊和彭子朗约定的,就是这样的封闭式演武场。 寒渊持剑在手,他剑眉星目,眼睛熠熠生辉,内门弟子的黑袍也掩盖不住他健美修长的身躯,浑身的精气神都臻于完美。即便彭子朗早知道他实力强劲,也为这气势暗暗心惊,对寒渊更加重视。二人对视了一眼,没有什么多余的话语,已经战在了一起! 彭子朗今日没有使剑,而是持一把紫电长枪,一连串爆豆般的电光在房间内乱窜。银芒紫光闪烁不停,两道人影如同鬼魅一般闪烁变换身形,短短几十息内,二人已经你来我往过了不知多少招。 锵锵锵! 金铁交戈的声音连成一片,没有一刻停顿,银瓶乍破水浆迸,枪剑交鸣之声络绎不绝! 强,实在是太强了!寒渊和彭子朗仿佛根本就不在乎自身灵力的消耗似的,二人都疯狂地进攻着,每一次挥动手臂都爆发出一片灿烂的灵光,丹田里的灵液毫无保留地倾泻/出去,无论是速度还是力量都达到了二人的巅峰。一遍遍的碰撞,一次次的对攻,没有一个防御的动作,只有进攻,进攻! 紫色的长枪携带着雷霆狂风朝寒渊劈头盖脸般压下,而霜祭剑亦将周围蒙上一层白霜,每一剑刺出都是一道刺骨的寒意。没有丝毫防御的动作,进攻就是最好的防御。哪怕是差上一分一秒,都会被对方的攻击瞬间刺穿,然而无论是寒渊还是彭子朗都不约而同地选择了进攻,枪头与剑尖相撞数十次而不差分毫,这是何等的胆色,何等的自信? 快速的交战持续的时间并不长,即便二人都是筑基修士,也经不起这样疯狂的灵力消耗。又一次对撞后,二人几乎是不约而同地放缓了速度,换成了枪法与剑法的比拼。彭子朗的枪法霸道凛冽,寒渊的剑术迅捷凌厉,二者各有所长,依旧是打得难舍难分。 不得不说,彭子朗是个很好的对手。虽为魔修,然而他的枪法威武而不暴虐,凌厉而无杀机,尽管枪枪直逼寒渊死角,但是出手并不狠毒。就像他的性格一般,看似高傲冷酷,实际上坦荡大方,恩仇必报,倒是比那些所谓的正派人士高到了不知哪儿去。 寒渊神情严肃,丝毫不敢掉以轻心。尽管局面上二人平分秋色,但是他心里清楚,自己是隐约被克制了的。枪毕竟是远攻的长武器,彭子朗使枪,就将自己牢牢地拦在了对方半米外的圆弧里。自己攻击不到对方面前,对方的长枪却能长/驱/直/入,孰强孰弱一目了然。 但是寒渊并没有就此换招,相反,他的全部身心都沉浸在了这剑术的世界里。寒渊的双眼紧紧地盯着彭子朗,那快得产生了残影的动作,此刻在他的眼中却是清晰无比,在空中划出了一道道进攻的弧线。一次次迎上截断对方的弧线,再一次次尝试突破封锁,以往许多模糊不清的东西逐渐清晰起来,寒渊对于剑术的理解正在飞速地加深。 又一声枪剑之声震响! 不过这一次寒渊没有像以往那样再次拔剑回挡,而是将身子猛地一侧,敏捷地避开了彭子朗飞来的一枪,他抽身出剑,手臂微微一压,整个身子忽然朝空中一探,“霹雳”一式悍然落下! 第四十七章.是朋友 一剑挥出,房间里的气温忽然下降了许多,霜祭剑上凭空升起一片缭绕的白色水雾。一道快得连眼神都追踪不上的银芒在空中一闪,直袭彭子朗眉心。 原本震荡不已的空气忽然猛地平静下来,显得异常诡异。 下一秒,波澜再起!空气震荡,在这小小的一个房间里,竟然形成了一股小小的气流风暴,发出尖锐的呼啸声。在这股小小的气流中,剑光如羚羊挂角自天外来,无迹可寻,却又死死地锁定在彭子朗身上,让他一瞬间寒毛直竖。还未等他看清剑光的轨迹,那冷冷的剑气已经到了他的面前! 彭子朗右手一撑,长枪上雷光闪动,发出在空中连划几下,双手之间忽然结出一片紫蒙蒙的电网。他双手向前一推,网上闪烁着雷霆火花,呲呲滋滋电流声,狂暴的雷电覆盖在长枪上,夹杂着无以伦比的力量朝前方重重一个横扫。他根本就不去寻找那破空而来的剑光,而是一力破万法,要以狂暴的雷霆之力生生封锁眼前的空间,将寒渊这一式锁死在眼前。 他的反应堪称完美,然而寒渊乃是在无数次实战中锻炼出的本能,又岂能预料不到这样的反击?他一剑挥出,根本就没有回撤防御,而是直接将霜祭剑一舞,左手在空中一划,一把把细小的冰剑当即漂浮在空中。这数不清的凌冽冰剑在空中折射/出千百道细碎灵光,寒冰汇聚成的风暴,匹练般的剑光向着彭子朗倾泻开,如同星河倒卷,奔流而下! 彭子朗右手被这股巨力狠狠一冲,长枪脱手,瞬间被冰刃风暴所吞噬。不过他只是脸色微微一变,随后马上就镇定了下来,双手飞速作响,瞬间便扩大了十几倍,几乎笼罩了小半个房间,将来势汹汹的冰刃风暴全部拦下。 无数把冰刃小剑疯狂地旋转着,发出冰雪被挤压碎裂的声音,细细密密的银白色光芒乱闪,竭力要从包围中脱身。网线上狂暴的雷霆则闪烁不停,仿佛无数条雷龙横竖交错,将冰雪组成的剑光阻拦、吞噬。雷光渐渐消散,被封锁的冰刃也一把把化作虚无。 彭子朗的表情有些疲惫,还是流露出了一抹淡淡的自傲笑容。他伸手一招,长枪自动跃起落进手中。然而就在这分心的一瞬间,他忽然看见一点白色灵光。 在他的眼里,房间内的一切人或物都不存在了,仿佛身处夜空之中,天旋地转,一片漆黑,只有那一点白光如同恒星般炽烈夺目。随后,这一道白光彻底爆炸开来,一圈耀眼白色光华怒放,将他的眼前冲刷得一片纯白! 寒渊的左手食指凌空轻轻一点。 彭子朗猛地一眨眼间,彻底从幻象中清醒过来,欲要以枪抵挡。然而一声破空呼啸之声在他耳畔炸开,他只觉得脸颊火辣辣地一痛,巨大无比的轰鸣声在他背后响起。刹那间,地动山摇,整个房间似乎都剧烈地晃动起来! 轰鸣声渐渐散去,余韵还震得二人的耳朵嗡嗡作响。彭子朗伸手在脸颊上一摸,手心一片殷/红。如果这是生死之战,寒渊刚刚那一击不是擦着脸庞飞过而是直击心脏,他现在已经是个死人了。彭子朗沉默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收了长枪冲寒渊一拱手,闷声道:“你赢了!” “出其不意而已,是你分神了。”寒渊也不自夸,若不是彭子朗在关键时刻分神去捡枪,谁胜谁负还真不好说。彭子朗的实力绝对不可轻视,在剑法/身法上更是隐隐胜过自己,只不过他有碎星指这门小神通法术,这才在最后关头小胜一场。而且这只是一场友好的切磋罢了,若是实打实的生死斗,二人动起杀招来,结果如何谁也不敢预料。如果因为这么一场微不足道的胜利就感到自满,那才可笑呢。 彭子朗很快便调整好了心态,听见寒渊的话,摇摇头反驳道:“输了就是输了,什么分神,若是在生死战里分神,还要怪别人杀你吗?没想到你出身外门,竟然还修行了两门小神通法术,我输得不冤。过阵子等我将小神通法术修炼纯/熟,你我再来战过!寒渊,你很强,有资格做我的朋友!” 寒渊闻言,忍不住笑了:“我以为我们早就是朋友了。” 彭子朗微微一愣,犹豫了一下,还是“嗯”了一声。他的表情似乎是在竭力维持以往那样高傲冷峻的模样,只是唇角微微上/翘,还是暴露了他此刻高兴的心情。寒渊知道他就是这样别扭的性格,当然不会为此同他生气。 二人对视一眼,都露出一点笑容。他们都不是擅长言辞的人,尽管没有说话,但是彼此间的友谊却是不言而喻的。他们之间仅仅见过几面,似乎就连交谈也不多,但是已经足以让两个年龄相仿的年轻人成为朋友。 都是同龄人,寒渊与彭子朗很快就彻底熟悉起来,打成了一片。提起刚刚精彩的切磋,二人对对方都很是佩服,寒渊趁机请问起那张雷网的法术来。 彭子朗也不藏私,认真地跟寒渊解释道:“那是我的小神通法术雷龙锁灵网,乃是防御法术,少见吧?只是想不到你竟然有两门小神通法术,恐怕我只有将师父传授给我的另一式邪雷云龙修炼纯/熟才能战胜你了。”他说着,又嘱咐道:“小神通法术珍贵无比,即便是最低级的也是被精英弟子争抢的对象,更不用说高级的了。我看你这两门小神通法术都不错,正所谓财帛动人心,还是要小心藏拙。” 说完,他又赶忙补上一句,欲盖弥彰似的解释道:“当然,我可不是为你担心,只不过看你不是精英弟子,没有师父或家族护持,若是被人谋财害命,我就没对手了。” “我自然明白。”寒渊自然明白彭子朗的性格,并不戳破,笑着答应下来。冰刃千闪还好,碎星指可是他的底牌,寒渊当然不会随便把自己的底牌暴露在外。如果不是他信任彭子朗的人品,他也不会在刚刚的切磋里用出这一招来。 不过彭子朗所说的“低级”“高级”,让他很感兴趣。武技法术有高低品阶之分,这个他知道,莫非小神通法术也有高低之分吗? 彭子朗知道寒渊的出身,对这些修真界的知识并不了解,当即为他解释了一番。 第四十八章.宗主召见 小神通法术乃是根据金丹修士自身觉醒的小神通创造出来的,它所参照的小神通不同,创出的法术自然也有所不同。是以,小神通法术的等级与所对应的小神通息息相关。 而在修真界里,小神通同样有天地玄黄四个等级,不分品阶。而在天级之上,还有一个更高的等级,只不过那等小神通根本就不是他们这个级别的人能够接触到的,整个玄幽宗都没有觉醒过天级之上小神通的弟子。据彭子朗判定,寒渊的冰刃千闪就是最普通的黄级,而他的雷龙锁灵网则是玄级。至于寒渊最后出手的那一式碎星指,因为来得太快,彭子朗甚至都不曾看清,也无法判定出它的等级来。 寒渊心里倒是隐约有些猜测,他的碎星指之后,还有同出一脉的神通法术荒古碎星指。而且它的威力远远超过了冰刃千闪,由此可知,碎星指显然不是简单的小神通。如果要排名的话,至少也能算个地级吧?看来碎星指以后只能作为底牌用,不能经常在人前显露。自己的修为毕竟只是筑基初期,如果显露太多,无异于孩童持金于闹市,免不了被人盯上。倒是冰刃千闪是黄级,可见当时孟凡林交给自己时说得一番天花乱坠,实则根本没有拿出好东西来。不过终归是一门小神通法术,平常用于战斗,也还是不错的。 寒渊还记得自己斩杀韩莹时差点阴了自己的海棠花醉,那种能够蛊惑人心神的法术实在是可怕,若非他在关键时刻清醒过来,只怕就死在韩莹手里了。据彭子朗所说,这门海棠花醉最初便是由上任欢情峰主的小神通所创,可谓是欢情峰弟子的招牌,尽管法术本身只是黄级,但若是利用得当,无论是逃跑还是偷袭都不在话下,韩莹不知是攒了多少点贡献值才换来这么一本。可惜她的实战能力比起寒渊差得太远了,再好的法术也救不了她,最终还是死在了寒渊的手中。 二人聊得很是投机,约好过阵子再切磋一场。寒渊干脆也不踩鎏金飞梭,慢悠悠地回到自己的洞府。刚一回来,他就被站在门前的少女惊了一下。 寒渊赶紧上去打招呼:“师姐,你怎么来了?” 舒冉冲寒渊点头微笑,她今日穿着淡红色的衣裙,外面披着象征地位的黑色披风。娇艳的梅花落在她的肩上,衬托得她愈发明艳动人。一边侍候的钟林赶紧道:“寒师兄,少主来了一会儿了,只是你不在,给你发了留音符也不曾回我。我打不开你的洞府,只好让少主在外面等着了。” 没想到舒冉会来见自己,还让堂堂的玄幽仙子在门外站着,这种事情若是说出去,只怕瞬间就会变成内门的公敌。寒渊赶紧道歉,舒冉当然不会计较这个,只是催他快走:“快走吧,师父要见你。” “宗主要召见我?” 寒渊大吃一惊。宗主召见自己,只可能是因为昨日交给舒冉的断魂歌了。他知道地阶的功法珍贵,但是没想到竟然还能惊动宗主。宗主可是化神巅峰的强者,寻常精英弟子想拜见一面都十分困难,他这个内门弟子竟然还能让宗主亲自召见,可见断魂歌在宗门上层引起了何等的震动。 舒冉在一旁亲自带路,犹豫了一下还是轻声道:“原本你赠予我的法术,实在不应再交给宗门。然而我身为宗门少主,有自己的职责,我......” 寒渊看她表情隐约有些愧疚,连忙安慰道:“我把它交给师姐时就猜到了,原本也是要借师姐的手上交宗门的,毕竟从珍宝堂上报恐怕有人贪昧,师姐不必在意。”舒冉扭头看他,发现他的表情很真诚,没有半分强装的感觉,这才再次展露一抹笑容。寒渊看见她笑,不知为何,也忍不住露出笑来。 这样温柔又明理的女孩,当真难以想象是一名魔修,想必就算是正道的那些所谓“仙子”在舒冉面前,也是黯然无光的。只不过寒渊更清楚这只是舒冉温和的一面,只展露在同宗弟子面前。如果是面对敌人,她就会用事实告诉所有人,她毕竟是玄幽宗的少主。 玄幽峰顶,一座恢宏无比的宫殿出现在寒渊面前。 自下而上九十九步墨玉台阶,两头劫角雷火犀趴在宫门两旁酣睡,不时从鼻孔里喷出一口火花。飞檐上立着奇凶恶兽,墨玉的柱子拔地而起,柱上浮雕出七只白玉仙鹤振翅欲飞,飘然出尘,哪怕是一根羽毛丝都被刻出飞跃的灵动姿态,其他的花纹装饰更是美丽无比,看不出一丝的庸俗。宫殿虽然恢弘,但是每一处细节都精致得无可挑剔,可谓是美轮美奂。大门正上悬挂着一方乌黑牌匾,上面用金箔铺着“玄幽殿”三个大字。 寒渊跟在舒冉背后走上前去,那两头原本沉睡的雷火犀忽然睁眼,血红的眼睛盯着寒渊,排山倒海一般的气势当即朝他压下,原本还有些萧瑟的秋风瞬间变得炽/热起来。下一秒,似乎是看见了面前的舒冉,雷火犀甩了甩头,再次趴下睡熟了。 寒渊松了一口气,赶紧跟上。 舒冉屈膝行礼,又悄悄推了寒渊一把示意他行礼:“弟子舒冉见过师尊,见过二位峰主。弟子把冰煞峰的寒渊带过来了。”大殿上首坐着三个人,寒渊来不及抬头打量看个清楚,就跟着舒冉一起问好:“冰煞峰弟子寒渊见过宗主和二位峰主!” 上首传来柔柔的女声:“不必多礼。你抬头说话就是了,我们魔门弟子,没那么多规矩。” 寒渊道了声谢,这才看清楚上面三人的长相。 位于正中的自然是玄幽宗宗主,是个面容平凡的中年男子。他一身简单至极的墨色长袍,看见寒渊望过来,原本紧缩的眉头稍稍松了些,甚至有了点笑意。尽管穿着面容平凡得就像一个寻常凡人,但是寒渊仿佛面对着一片汪洋大海,只觉得面前人的气息深不可测,不由得心下凛然。 左边的女子就是欢情峰的峰主,也是玄幽宗主的道侣。不同于通常想象中的妖/艳美女,而是一名气质娴雅温柔的美妇人。一袭妃红色长裙,使她宛如牡丹般优雅绽放。她笑吟吟地注视着寒渊,一双美/目里仿佛蕴着光彩,万千风情全在这一眼中。寒渊仅仅是这么一眼,就几乎沉溺于其中,然后猛地一震,连忙低头不敢再看。 “不用在意,这是正常的。”欢情峰主温和地一笑,缓解了寒渊的尴尬:“可见你平常对魅术幻术一类修行得太少了,筑基期的神魂还很羸弱呢,一会儿给你本修炼神识的功法好了。” 寒渊连忙道谢。 右边的是一名身着灰白色长袍的男子,他约莫三十来岁,脸色有些苍白,一双眸子却如同被冰水浸过的刀锋般凌厉,似乎能够看进人的内心。寒渊被这眼神一慑,几乎想要移开双眼不与他对视,但是还是咬牙挺了下来,任凭目光相接,绝不退缩。二人对视了约莫两三秒时间,这男子忽然将眉毛一挑,冷峻的面容上也露出了满意的表情:“嗯,不愧是我冰煞峰的弟子,有胆气,不错!” 第四十九章.丰厚奖赏 欢情峰主忽然扭头过来,好奇道:“你这样夸他,他若是刚刚没有同你对视下去呢?” 冰煞峰主微微一愣,然后面不改色地回答道:“那我就夸他恭敬懂礼。” 众人皆是忍俊不禁,寒渊也渐渐放松下来,感觉面前这三位化神期的大能没那么高高在上了。尤其是一脸冷峻傲然的冰煞峰主,竟然还有这么一本正经开玩笑的一面,说出去只怕外人都不敢相信。 宗主冲寒渊和气地点了点头,问起他发现断魂歌的事情。寒渊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问,也不藏着掖着,把自己发现断魂歌的过程事无巨细讲了一遍,听得三位强者都连连点头。 “发现的过程没问题,合情合理,只能说这个小家伙有此机缘。应当就是绝音子当年的绝笔,天音门的后人非但没有发现其中的奥秘,反而流落到了我玄幽宗中。昨日我们也看过了,的确是地阶法术无疑。绝音子虽然心性偏执狠戾,落入魔道,不过他在音律一道上浸/淫多年,这曲断魂歌是他毕生心血,判为地级中品都还稍显贬低了。”玄幽宗主与身边二人对视一眼,做了最后的判断。 冰煞峰主哂笑一声:“珍宝堂那群废物,就算给颗珍珠也要被当成鱼目的。还好寒渊发现了,正好可以拿着这本断魂歌拍到天音门那群家伙脸上,看他们还有什么曲子好弹。整日陈腔旧调的叽叽歪歪,不如都来我玄幽宗学断魂歌好了。” 众人都知道他的性格,宗主笑了笑,捧了他一句:“正是,还是你冰煞峰的弟子厉害,立了大功啊。所以——”他将目光投向寒渊:“寒渊,对吧?你想要什么?” “我当时只是觉得适合师姐,送给她做礼物,真的没想要什么。”寒渊也不由得苦笑,他最开始还真的没想那么多,只不过舒冉这么一上交,倒是显得他特意交给宗门来索要赏赐了似的。 宗主微微露出一点笑意,他现在看寒渊这个弟子是越看越顺眼:“你要不要那是你的事情,但是你能把这么一份机缘交给宗门,宗门就不能让你寒了心。我们倒也不知你想要什么,就给你一万点内门贡献值,想要什么自己去珍宝堂挑。” 一万点贡献值,这可是一大笔财富了。内门的贡献值计算和外门不同,之前那个探查鬼村的任务放在外门是价值一千五百点的必死任务,然而放在内门,可能就只值个两三百罢了。一万点的贡献值,别的不说,寒渊十年内都不需要为了上交贡献值而外出奔波做任务,这为他节省的时间精力是难以估计的。寒渊也就不再推辞,跟宗主道了谢。 宗主点点头,给出了第二个奖励:“除此之外,你上交了一门,我们就再还你一门法术——你可以去藏书阁的三楼任选一门法术修行。” 这个奖励,也是难以拒绝的。藏书阁三楼,那都是精英弟子才有资格修行的,最差也是玄阶中品,寒渊当即心动不已。不过他想了想,还是厚着脸皮提出了一个要求:“宗主,弟子的法术不少,但是缺少武技,不知是否可以......” 这么一个小要求,宗主自然是点头答应:“当然可以。既然你觉得法术对你已经足够,那你就去选一门武技吧。” 寒渊喜不自胜,他现在法术不少,甚至毒种给他传来的法术集《御毒成狱》中的筑基期法术他都还没来得及修炼呢,再要法术也没什么意义。倒是武技他还差了点,这次无论是挑选一本近身的战法还是保命的步法对他来说都是很好的。 但是奖励还没有结束,美丽的欢情峰主在一旁笑吟吟道:“你看,你的神识不行啊。虽然心志尚可,然而魂魄羸弱,神识不坚,不免被幻术影响。给你一幅观想图,你就挂在墙上每日观赏,磨练神魂。”她素手一扬,一幅卷轴稳稳地落在寒渊手中。 寒渊连忙道谢,脸上也露出了克制不住的喜色。 要说起来,他的神魂强度其实并不差,毕竟他心性坚韧,意志顽强,神识的强度还要高于大部分同辈的修士。然而面对欢情峰主这样的化神强者,寒渊和刚学会走路的小孩子也没什么区别了,结果就变成了她口中的“魂魄羸弱,神识不坚”,听起来怪可怜的。不过他的神识方面的确是弱项,以后他免不了要和擅长幻术的修士打交道,欢情峰主愿意帮他补上这个缺口,寒渊自然是感激不已。而且修炼神魂的功法宝物少之又少,这样一幅磨练神魂的观想图,可谓是一件厚礼了。 二人说完,冰煞峰主想了想道:“他们二人该给的都给了,本座已经没什么宝物可赐给你的。我听说过你,就是最近那个从外门直入冰煞峰,闹得沸沸扬扬的弟子吧?既然你是我冰煞峰的弟子,此次为宗门立下大功,那本座就允诺你,冰煞峰上的任意一位长老,都可以收你为徒。” 此话一出,即便是一直安静伫立一旁的舒冉脸上也不由得动容,寒渊更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任意一位长老都可收徒,这句话的潜意就是,寒渊可以任意选择一名长老拜师,从此会被宗门作为精英弟子来培养!如果只是将精英弟子的身份作为奖赏还好说,区区一个精英弟子的资源跟地阶功法的价值相比根本就不算什么,寒渊立下的功劳足以让他得到这份奖赏。然而让寒渊自己选择喜欢的长老拜师,这其中的意味可就大了。这说明宗门上层已经看到了寒渊的潜力,甚至想要作为重点的下一代弟子来培养他了。 然而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寒渊竟然摇了摇头,拒绝了冰煞峰主! 冰煞峰主想过寒渊的反应,或是欣喜若狂的感激,或是佯装镇定的喜悦,独独没有料到,寒渊竟然会拒绝他!他的脸色也有些难看起来:“你不愿意?长老收你为徒,莫非还辱没了你不成?” 寒渊哪里敢背上这句话,连忙解释道:“峰主莫要误会,有长老收我为徒,那是我的机缘,弟子高兴还来不及呢。” 冰煞峰主的脸色稍缓,宗主和欢情峰主也饶有兴趣地看着寒渊,想要看他说出个什么理由来。寒渊连忙趁热打铁:“但是,弟子并不愿依靠这本断魂歌的功劳,被峰主奖赏一个精英弟子的身份!弟子想要凭借自己的本事成为精英弟子,让长老看见弟子的潜力从而收徒,而不是因为峰主传令被迫收下一个拖后腿的徒弟!” 冰煞峰主愣了一下,随后抚掌大笑:“好!有志气!不愧是我冰煞峰的弟子,就是对本座的胃口!小家伙,你说的很对,既然想做精英弟子,就自己去拼,拼到那些元婴期的家伙一个二个争先恐后抢着收徒!就算是这本断魂歌藏在旧书堆里,也总有人看到它的不凡之处,你一个大活人,只要有本事,又怎么会做不成精英?我自以为是帮你,实则把你同那些庸俗的家伙混为一谈,反而讨嫌了。” 他目光灼灼地看着寒渊,表情里充满了欣赏之意:“既然如此,本座就不去做这个讨嫌的人了。你就去自己试一试,看看凭你自己的本事,能不能让冰煞峰的长老们抢破头来收你为徒!” 寒渊狠狠地一点头:“是!” 第五十章.血契,饕餮血藤 寒渊直到下了玄幽峰,还有些心有余悸。 刚才当真是险而又险,贸然拒绝了冰煞峰主的奖赏,还是这么一个能被无数弟子羡慕到眼睛发红的天大好事,这可以说是很不识抬举了。幸好他及时搬出了自己的理由,让冰煞峰主由怒转喜,否则奖赏就要变成祸事了。不过即便是再来一次,他也还是会拒绝冰煞峰主的。 所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在修真界里,师徒关系是比父子关系更加亲密牢固的存在。一旦拜师,二者身上就刻下了烙印,哪怕未来成为了无上强者,也不能去掉这份关系。如果有哪个修士胆敢叛离自己的师父,那就是数典忘祖,即便是最狂傲的魔修甚至妖修都会唾弃他。所以修士拜师乃是一辈子的事情,一定要仔细地挑选。 对于普通的弟子来说,能够拜长老为师,这已经是天大的好事了。然而对于寒渊来说,他还当真看不上什么元婴长老。 别的不说,跟寒渊斗过几场的孟凡林曾经就是魔火峰上的元婴长老,有了这个例子在前,寒渊实在很难对这些长老们生出什么崇敬之心来。何况他现在根本就不缺什么资源,单单是宗主赏赐的那一万点贡献值,就是许多精英弟子都没有的财富,功法武技等更是一个不缺。他修行的是御毒道,长老又能指点些什么?有师父指点固然不错,没有的话,凭借每月两次听长老授课的机会自己摸索,也是一样的。反正他对自己有足够的自信,即便是不靠师父,也一样能够成为精英弟子。 既然要拜师,就要拜一个真心把自己当传人看待的师父,如果只是因为运气好上交了一本功法被赏赐似的得了个长老亲传的名号,又有什么意思?寒渊虽然面上不显,内心却有着自己的骄傲,他可不愿意自己将来被人指指点点说只是运气好才混了个精英弟子的身份。修士拜师要慎之又慎,在他眼里,那些元婴长老,还真没资格成为他的师父! 他并没有直接回冰煞峰,而是先去珍宝堂换了一大堆需要的材料。储物袋的容量太小,寒渊也不能总挂着两三个储物袋出门,干脆花三百贡献值换了一枚储物手镯。魔血金莲、鬼面魔草、尸海青竹、天毒沙......一种种珍贵的灵材被珍宝堂的执事捧出来,寒渊身份令牌中的贡献值也哗啦啦地下降,看得他一阵肉痛,哪怕是平常的战斗都没有看着这数字跳动来得心惊肉跳。一直到他的贡献值变成了八千,玉屏上的数字才停了下来。 饕餮血藤自从被挖回来后就一直安静地待在寒渊的储物袋里,如果不是亲眼见过它凶残的杀戮过程,只怕还当真要被它乖巧的模样所蒙蔽了。不过这样一个大杀器,寒渊自然是不会放任它在储物袋里躺着的。 万毒秘典里介绍了饕餮血藤的血祭方法,虽然只是寥寥几句,并没有描述得特别详细,但是寒渊有至少八成的把握能够血祭成功,这就足够了。要知道,修真界里血祭饕餮血藤的成功率不过十之二三,每次都有许多倒霉蛋成为它的养分,寒渊八成的把握已经是高得吓人了。 他小心翼翼地将饕餮血藤栽种在一个花盆里,盆里的土都浸过血液,呈现出一种红褐色来。饕餮血藤刚一进去,瞬间就拔高了一节,鲜红的嫩芽在土壤中愉快地摇摆不停。趁着它还算乖巧地生长着,寒渊连忙处理起其他的灵材来。 魔血金莲的花蕊切碎放进稀释过的红月狼血中,黑斑毒鳅的心脏被寒渊小心翼翼地挖出来,浸泡在鬼面魔草汁中。一整套准备做完,他扭头一看,花盆中的饕餮血藤已经生长到一寸高了,甚至还跃跃欲试地向寒渊的方向探出头来,想要尝试吸取他的血液。 寒渊微微一笑,双手忽然发出淡淡的灵光,将花盆周围的一圈符纸全部激发,一圈明亮的血红色灵光当即将整个花盆包括在内。他把准备好的材料按照顺序往下一泼,随后右手食指向下一按,用自己的功力逼出一滴鲜红的精血来。 花盆里当即呲呲作响,饕餮血藤完全展现出了它的凶戾本性,仿佛毒蛇一般猛地蹿高了好几寸,朝着寒渊的食指狠狠地咬下! 一道红光从饕餮血藤的表面划过,它忽然像蛇一样扭动起来,似乎想要摆脱控制。然而寒渊的血液仿佛有莫大的吸引力,任凭它如何扭动也无法挣脱开来。短短三四秒的时间,寒渊浑身的血液已经沸腾起来,心脏跳动的声音在耳畔被放大了无数倍,让他有种窒息的错觉。 还不够!还差一点! 寒渊干脆一咬牙,脸色瞬间变得一片惨白,再次逼出一滴精血来。饕餮血藤的表面流转着淡淡的红色光晕,然后终于平静下来,仿佛一个听话的小孩子般撤离寒渊的食指,缩回了花盆中,安静地当起了一个漂亮的摆设。寒渊连忙摸出早已准备好的融血丹服下,这才觉得自己的身体里又有了血液在流动,苍白的脸也渐渐恢复了血色。 还好当机立断,又补了一滴精血进去,否则就要阴沟里翻船了。他刚刚可是主动把血送到饕餮血藤嘴边了,以饕餮血藤的吸血速度,如果寒渊再拖上个三四秒钟,只怕就要步上那个筑基散修的后尘,变成一具干尸。他伸手摸了摸饕餮血藤,此刻的它显得异常乖巧,对寒渊这个近在咫尺的血食视而不见,而是温顺地任凭他摆/弄。 寒渊的心里总算有了些安慰。要知道筑基期的修士全身上下也不过才九滴精血,他刚刚那么一会儿功夫就消耗了两滴,这可是吃多少粒融血丹都补不回来的,只能慢慢调养了。不过两滴精血比起成功血契了饕餮血藤来说,那又不算什么了。只要培养得当,它以后就会是寒渊最大的杀器。寒渊已经计划好了,等它再成长一阵子后就将它制成一条血色长鞭,一鞭下去就足以抽干敌人全身血液,那将是何等强悍? 至于现在嘛,还是让它吃饱喝足,在花盆中尽情成长一阵子吧。寒渊露出一点淡淡的笑意,再次向花盆中倾倒了一大碗妖兽血液。 第五十一章.化毒锻体 寒渊站在浴/室里,望着眼前那一池子翻滚着气泡的墨绿色不明液体,迟迟不愿跨进去。不是他没有勇气,实在是这一池炼体药剂的观感让人很难下脚,即便是按照配方稀释了上百倍,看起来依旧令人头皮发麻。 经过上七峰考核和彭子朗的切磋,寒渊对自己目前的实力也有了一个大概的判断。论实战能力和灵力精纯的话,寒渊自信不输同辈任何人,他真正欠缺的就是肉体与神识的强度。神识方面欢情峰主刚刚赐下了一副观想图用于磨练神识,他现在最需要锻炼的,就是自己的肉体强度了。 事实上,现在的寒渊已经好了很多了。要知道他刚从韩家逃出来的时候整个人苍白又消瘦,一副营养不良的可怜模样。而现在他的个头已经蹿高了一大截,身形矫健而流畅,甚至能够与对手硬拼而不落下风,可见他的肉体力量已经增长了太多。然而即便如此,与大部分同辈的修士相较,他的肉体强度还是太差了。 这也没办法,寒渊小时候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能够吃饱饭就不错了,那些从小洗着灵草药浴、吃着妖兽血肉来锻炼体魄的世家子弟的生活,离他实在是太过遥远了。即便他奋起直追,先天上的差距还是很难在短时间内消除。平常或许不觉得,但是一旦与同等级的对手对战,寒渊的这个劣势就瞬间暴露出来,只能够依靠自己的敏捷反应去弥补。如果他的体魄能够再强/健一些,许多战斗的胜利就不会来得那么艰难了。 对于寒渊来说,他自然不能够允许自己有如此大的一个弱点。 好在筑基之后,毒种传来的功法里就有一篇《化毒锻体篇》! 化毒锻体篇,就是先用毒物的力量来激发人体潜力,再通过运转御毒道来将残留的毒素转化为灵力来修补伤势、强化体魄,本质与御毒道是一脉相承,也只有御毒宗的门人才能够修炼。其中更留下了数十篇不同的药剂配方,详细地记载了每一个锻体的步骤,可谓是字字珠玑。 然而......这样当真没问题吗? 寒渊看着眼前那咕噜咕噜直冒泡的墨绿色液体,终于一咬牙,闭眼跳进了浴池中。 痛,剧痛! 落进浴池的那一瞬间,寒渊的脸色瞬间涌上一片通红,然后又变得煞白。只觉得浑身血液在一瞬间冲上头顶,血液逆流,浑身仿佛被凌迟一般的剧痛。浑身上下的每一个毛孔都仿佛被扎进了一根针,而且还在不断地向肉里刺去,没有一寸完好的地方。他甚至能够看见自己的手臂上突兀地出现了密密麻麻的血口,墨绿色的药剂里渐渐蔓延开一缕血花。 惨叫声被寒渊生生遏在喉咙口,飞速地运转起御毒道来。 他没有时间去感叹自己的痛苦,这池子中蕴含的剧毒足以在三四秒中结束他的性命,一旦他的功法运转松懈下来,等待他的就是惨死池中。尽管爆炸般的疼痛已经侵蚀了寒渊的脑海,人类规避痛苦的本能不断告知着他停止修炼离开浴/室,他还是顽强地坚持着,仿佛一块石头般沉在池里,即便皮开肉绽也不肯起身。 不能退缩,绝对不能!既然在一开始决定了要变强,那就要为此付出相应的代价,只是一点疼痛而已,如果连这点痛苦都经受不了,自己还修什么真?修什么魔?曾经御毒宗的那么多弟子都能够坚持修炼,那么自己凭什么不坚持下去? 治愈,撕裂;治愈,撕裂......御毒道尽管可以将毒素转化为灵力来补充自身,但是并不能够消除毒素带来的痛苦,前一刻的剧痛还未消散,崭新的伤口又带来了新的痛楚。寒渊只能咬着牙,死死地撑住自己的身子,一遍又一遍地运转着御毒道,将身体里的毒素转化为灵力来治愈他的伤势,然后又眼睁睁看着身体上再次被毒素腐蚀出一道道的血口。 寒渊已经记不得自己运转了多少个大周天,到了后来,他甚至已经习惯了这种凌迟般的剧痛,失去了对痛觉的感知,可以苦中作乐地数自己双臂上的血口数量了。直到墨绿色的液体逐渐恢复清亮,浴池里只能看见淡红色的血丝,寒渊还有些恍惚,不敢相信就这么结束了。 酸痛的感觉蔓延了全身,寒渊撑了一下浴池的边缘,这才成功站起来,不由得对这个修炼的效果产生了浓浓的怀疑。不过此刻的他疲惫无比,也没有心情去研究修炼的效果了,挪回卧室的床/上倒头就睡。 一觉醒来,神清气爽,寒渊不敢置信地感受着身体里蕴藏的力量,欣喜无比。不枉他昨晚受了那么久的苦,肉体的潜能在毒素的攻击下被开发到最大,以前遗留下来的暗伤也在一次次的毒素转化中被治愈。如今他的肉体强度比起昨天几乎提高了一倍,肌肉并不夸张,但是潜藏着强大的爆发力,身材变得愈发修长矫健,就连身高也拔高了一点。在不动用灵力的情况下,他恐怕一拳就能够放倒昨天的自己。 不愧是御毒宗的炼体功法,果然强悍无比!之前寒渊虽然也知道御毒道乃是无上毒功,但是受制于他自己的天赋限制,其实并没有感受到它有多么强大。然而修炼了化毒锻体篇,寒渊对御毒宗的先人们当真佩服得是五体投地。玄幽宗发下的那些炼体术,完全可以直接被扔进垃圾堆了。 当然,这也是因为寒渊第一次炼体的缘故,激发了自己的潜能,还治愈了许多暗伤,相当于是再易经伐髓一次了,效果自然不同凡响。以后再修炼,就没有这么好的效果了。不过即便如此,寒渊也是足够满意了。至于那凌迟般的痛苦,跟修炼比起来那根本就不值一提,早就被寒渊抛在了脑后,权当是在磨练意志了。 寒渊踩着自己的鎏金飞梭,往枯骨林飞去。 枯骨林坐落在尸傀峰边缘一座小山上,徐宜此刻就被罚在那里禁闭。寒渊今天就是想要去找他问一问韩家的情况,韩家究竟有什么秘密,竟然能够战胜为复仇谋划许久的韩秋。对于此事,大部分内门弟子都认为是徐宜太过无能,竟然败在了一个下山多年的老金丹手里,但是寒渊觉得此事并没有那么简单,还是要找徐宜问过当时情况才能判断。 寒渊落在地上,眉头微微皱起,警惕地环视了一圈四周,喝道:“什么人?出来!” 四周寂静无比,连草丛中的虫鸣都没有一声。 寒渊的脸色愈发难看,霜祭剑毫不犹豫地出鞘,冷声道:“给我出来!这儿连鸟叫虫鸣都没有,莫非你以为你隐去身形,就收敛得了你那一身的杀气?” “好,很好!竟然能够发现我,不愧是杀了莹莹的小子,的确有几分真功夫!”不远处,一名青年缓缓走来,他的脸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一双眼睛却是赤红血丝弥漫,死死地盯着寒渊,浑身上下的杀意没有半点掩饰:“寒渊,我终于出关了!今日,便要你给莹莹一个交代!” 第五十二章.吴文龙的截杀 莹莹?韩莹吗? 虽然只有寥寥几句话,但是已经足以让寒渊判断出来人的身份和来意,脸色瞬间阴沉无比。能够这么亲昵地称呼韩莹的,除了她那个精英弟子的丈夫还能有什么人?看来对方是早就打定主意要来截杀自己,今日之事是不能善了了。 他看的清清楚楚,吴文龙的修为应当是筑基巅峰,但是不知为何,却给他一股强大的威胁感。吴文龙的身上有一股强大的气息笼罩着他,仿佛在阴影中有一头猛兽在伺机而动,并不像是金丹期的修士,但是又比寒渊所见过的筑基巅峰要强大许多,这让他犹疑不定,并不敢轻举妄动。 他有这个耐心,吴文龙却等不了了。在看见寒渊出现的那一刻起,他的身上就爆发出浓烈的杀意,密密麻麻的红血丝斑布在眼白中,脸上露出一声狞笑,忽然伸出一双漆黑如墨的手朝寒渊面门拍来! 这正是吴文龙的招牌武技煞阴尸心掌,入门十年,他早已将这门玄阶上品的武技修炼至大成,平时轻易不肯出手的底牌。然而此刻他竟然一出手便是如此杀招,可见他对寒渊的恨意有多么深重,甚至连一刻都等不了,当下就要让寒渊毙命掌下! “杀人者人恒杀之,她既然来追杀我,早该想到今日命运!”寒渊冷笑一声,霜祭剑在空中发出一声铮鸣,口中还不忘打击吴文龙:“你那枕边人原本就是心如蛇蝎的毒妇,说不准什么时候便要像螳螂吞夫一样掏了你的金丹,我替你解决了这样一个隐患,你还不谢我?” “寒渊!你敢这样侮辱莹莹?!”吴文龙闻言,更是暴怒无比,一双眼睛越发赤红,闭关月余才稳固的心境险些直接崩塌。掌上灵光暴涨一寸,缭绕的黑雾中隐隐有恶鬼哭啸之声传来,竟然不躲不闪,直接拍在霜祭剑上! 这一双手掌漆黑如墨又润泽无比,仿佛墨玉雕刻成的死物一般,皮肤上甚至没有一条纹路。与寒渊的霜祭剑撞击在一起,竟然连一道血口都没有划出,反而用力一握,将霜祭剑牢牢地握在了掌心!另一只手则从后面绕出,转眼间就到了寒渊的额头! 电光火石之间,寒渊猛地将身子向后一仰,鬼灵幻影步发动,瞬间向后缩了一大步,掌风擦着寒渊的额头过去,让他背后出了一身冷汗。他将身子站直,灵力一送,霜祭剑上瞬间蒙上一层白霜,白茫茫的雾气里夹杂着淡淡的剑气,将吴文龙的手掌猛地震开。 吴文龙的掌心中当即出现一抹血痕,寒渊看得清楚,心情更凝重了几分。霜祭剑有多么锋利他可是知道的,刚刚那一下,换了寻常的筑基期弟子,可能半个手掌都要被直接削去。然而在吴文龙的手里,只不过是一道伤口而已。 吴文龙丝毫没有在意那道伤口,他顺手在衣服上一抹,就再次攻来。他的攻击异常强悍,灵力精纯无比,哪怕一丝灵力在他手中也能够发挥出巨大的威力。每一掌拍出,都带着阴寒煞气,恶鬼在掌风中哭叫翻滚,哪怕是被掌风擦过都能感觉到针刺一般的痛楚。寒渊不敢硬拼,连连躲闪了几次,终究慢了一筹,被直接拍飞出去,在地上连滚了好几圈。 胸口处隐隐作痛,然而寒渊的脸上非但不惊慌,反而露出一抹微笑。只见他身子微微一晃,脚下显出一道淡淡的黑影,竟然借着这一击的力道向反方向掠去。吴文龙只是一眨眼的时间,寒渊已经跑出了好几米,轻松地跃上鎏金飞梭向远方遁去了。他有心要拦下寒渊,但是毕竟慢了一步,等他追到寒渊离开的位置时,寒渊已经变成空中的一个小点了。 “竟然逃跑,好无耻!” 吴文龙大怒,却是完全忘了是他主动来攻击寒渊,而且出手就是要人性命,寒渊不跑,莫非还要原地等死吗?他抬手一招,也放出自己的飞行法器,当即就要追上去。 空中忽然传来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哎哟,这不是我们的吴师兄吗?这么着急是去哪儿啊?” 吴文龙的动作生生一顿,知道今天是不能把寒渊如何了,只好将自己的飞行法器收回来,脸色阴沉地抬头看向空中的人:“陈汤?我去哪儿还要与你报备一声不成?你管得还挺宽啊!” 在空中脚踩飞行法器的正是两名金丹期的精英弟子,衣袖上那一道鲜红的绶带显示着他们律堂巡逻弟子的身份。其中名为陈汤的那人闻言笑得愈发灿烂,他刻意地扬了扬自己的衣袖,把那一节红色显给吴文龙看:“你去哪儿我当然不管,但是你要是与其他弟子私斗,那我身为律堂弟子,可不能纵容你违背宗门律法!宗门严禁同门相残,要战斗的只能上演武场或生死台,你这儿的灵力波动还没散呢,可别告诉我你拿着飞行法器是要跳舞啊?” 吴文龙冷笑一声,丝毫不让:“我要在这儿练习武技,关你屁事!” 陈汤闻言,哈哈大笑。他原本可以降到地上,但是他偏偏要待在空中,居高临下地望着吴文龙:“练习武技好啊,听说吴师兄结丹失败,只能做个不高不低的虚丹,那是该好好练习武技,否则在师兄弟面前不堪一击可怎么好呢?对了,听说嫂子前阵子外出任务遇害了,你可要节哀啊。” 吴文龙脸色异常难看,一双眼睛通红,浑身的杀意不加保留地倾泻而出。然而形式比人强,他也只有怒视陈汤一眼,转身就走。陈汤原本还想嘲讽他几句,被身边的那名律堂弟子拉了一把,也只好就此放吴文龙离开。毕竟吴文龙头上还有一位元婴长老,他也不敢惹得太过,过过嘴瘾就够了。 看着吴文龙离开,陈汤的心情十分愉悦:“就算有个元婴期的好师父又能如何?一颗心全寄托在女人身上,这辈子也就只能做个裙下之臣,根本不堪一击!我先前竟然还把他作为对手,实在可笑。” 边上那名律堂弟子露出一抹笑意:“你如今是律堂的新秀,已经远远胜过他了。即便他能破除心魔,由虚丹再行结丹,那也远不如寻常金丹修士。无非是依靠师父的荫庇勉强生存,到了年龄被下放出去做个执事罢了。” 陈汤闻言却是摇头,面容上流露出一抹狠毒之意:“破除心魔,再结丹?我恐怕他是没有这样的好事了!说起来,你知道那个杀了韩莹的弟子是谁吗?对,就是刚刚被吴文龙追杀的那个,叫......对,寒渊,叫寒渊。他杀韩莹的时机当真选的好,竟然恰恰在吴文龙结丹的关头,真是妙极。我可要好好感谢他,怎么能让他被吴文龙杀了呢?非但不能杀,我还要与他做个朋友,让他在内门过得好一些呢!否则我刚刚也不会拉着你来这儿了,只不过那个寒渊也不是易与之辈,没等到我出面就遁走了,只怕要把姓吴的气个半死吧。” “此法真是......诛心之术啊!”边上的弟子笑着拍掌,二人说说笑笑地往外飞去。 第五十三章.见徐宜,问韩家 寒渊一口气飞出很远,确认吴文龙并没有追上来,这才继续往枯骨林去。他的心情非常不好,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的体验了,上一次被迫狼狈逃跑还是在韩家派人追杀的时候,没想到今天在宗门里还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实际上他并不是完全没有抵抗的能力,如果底牌尽出的话,寒渊估计自己还是有与吴文龙的一战之力的。只是对比了二人的战力差距,寒渊还是选择先走一步,再行谋划。别的不说,宗门规定不允许弟子私斗,哪怕他没输给吴文龙,等到律堂弟子赶来,一样会受到惩处。既然如此,何必在这儿与吴文龙纠缠不休呢? 当然,吴文龙是必须死的,他不可能容忍这样一个对自己有深仇大恨的人活下去。只不过对方来势汹汹,如果猝不及防地迎战,不仅没有必要,还会暴露自己的底牌。寒渊从来不喜欢这样一头雾水的战斗,他更愿意在暗中做一个捕食者,将一切计划好了再一击必杀。 只不过,吴文龙的实力,实在是强大得出乎意料。明明看起来只是筑基巅峰,但是寒渊能够感受到他身体中蕴含的强大力量,仅仅是隔着毒魂青罡罩接了一掌,寒渊都感到胸口隐隐作痛,这等实力,绝对是凌驾于寻常筑基期之上的。尤其吴文龙灵力的精纯程度丝毫不亚于寒渊的御毒灵力,让他震惊无比。要知道,他修炼的御毒道乃是绝世功法,修炼出的灵力精纯无比,堪比金丹期的修士。然而吴文龙的灵力竟不亚于他,除非吴文龙也修炼了同等级的功法?什么时候绝世功法这么烂大街了,寒渊宁肯相信吴文龙是金丹修士,也不会相信这个解释的。 无论如何,这是一个劲敌。寒渊心里清楚,吴文龙的实力是高于他的,如果不是因为韩莹的事情,他还真不愿又增添这样一个强敌。只是二人的仇恨不可调节,既然无法躲开,那就只有迎难而上,尽早将这个麻烦解决掉了。 远处一片枯败树林笼罩在灰蒙蒙的雾霭中,尽管外面阳光明媚,也照不进丝毫光亮。里面的灵气异常稀薄,而是充斥着一种令人抑郁的腐朽气息,令人心情抑郁。干枯的树枝上没有一片叶子,歪歪斜斜地向外界探出枝干,仿佛老人枯瘦的手爪,让人看不见一丝生机。 这就是内门的枯骨林,犯了小错的弟子通常都会被罚到此处禁闭。这里灵力稀薄,环境糟糕,根本无法修炼,哪怕只耽搁一年的修炼,对于内门弟子来说也是个很重的惩罚了。入口处守着两名执事,寒渊出示了自己的身份令牌,被允许进入枯骨林半个时辰。 石屋的门打开,一名神情阴郁的年轻人出现在门后,露出了有些诧异的表情:“你是......” “徐宜师兄,在下寒渊。”寒渊很客气地跟徐宜打了个招呼,拿出徐宜曾经送给他的那块玉牌:“当初我入外门考核问心台,师兄还特意关照过我,感激不尽。今天过来,是有些事情想要请师兄帮忙。” 徐宜明显楞了一下,不过他的修养极好,有些憔悴的面庞上当即露出一抹笑意,依旧是那副翩翩公子的模样,看起来很欢迎寒渊的拜访:“原来是寒渊师弟,我记得你,没想到这才半年你就入了内门,我看驿报上说你入了冰煞峰,当真是前途无量啊。想不到我这个犯了错的师兄还能让寒师弟前来拜访,真是蓬荜生辉,进来说吧。” 徐宜将寒渊迎进房里,空中自动凝聚起一团水珠投入茶壶里,又凭空生出一簇火焰点在茶壶下面,沁人心脾的茶香当即弥漫开来。他客气地为寒渊倒了一杯:“不知师弟前来有何要事?说句实在的,我如今被禁闭在枯骨林里,恐怕是帮不上师弟什么的。” 寒渊心里明白,虽然徐宜貌似热情,令人如沐春风,好像没有半点精英弟子的架子,实际上也不过是客气一下。如果他真的提出什么过分的要求来,只怕对方当即就会翻脸。不过他今天过来也不是想要徐宜做什么,无非是打听一下韩家的状况,他相信以徐宜这样的性格是不会拒绝的。他也不扭捏,直接把自己的来意摊开来。 “你要问韩家的消息?” 徐宜闻言,一双眼睛忽然变得锐利无比,带着威压的眼神淡淡地掠过寒渊,瞬间显出属于金丹期的高傲和自信来。不过寒渊浑然不惧,一双明亮的瞳仁毫不退缩地与他对视,脸上还带着一抹不卑不亢的微笑,只是等着他的回答。 二人对视了几秒,徐宜眼睛一眨,又恢复了之前那副好好先生的笑脸。他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将当时的状况娓娓道来:“师弟亲自跑来一趟,这样的小忙,我怎么好意思不帮呢?” “当时由我与我的伯父,也就是徐家的金丹老祖打头攻向韩家老祖韩泰河所在的荣寿院,我伯父率灵宠围攻韩泰河的金丹灵宠双翼银狼,而我则与韩泰河交手。韩秋与严文彬对战韩家家主和三长老,另一名内门弟子则与徐家的四名筑基修士一同在外拦截韩家其他筑基。” 徐宜一边说着,一边用手在桌上勾勒,脸色也渐渐阴郁起来:“原本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因为是猝不及防地发难,一瞬间就斩杀了两名筑基修士,我和伯父也完全占据上风。然而不知为何,韩家的家主和三长老,明明还没到生死关头,竟然就直接使用某种燃血的邪术,仅仅是十来个回合就杀了韩秋与严文彬。双翼银狼也是如此,直接燃烧了妖族血脉,一口便咬死了我伯父的灵兽,若非他见机得快,只怕自己半个身子也没了。” 寒渊听得诧异无比。燃血一类的邪术,是直接燃烧精血肉/身来爆发战力,基本上是要拉着对手一起死的意思。除非到了生死关头,否则没人会动用这种邪术。如果说是韩家人被围攻得陷入绝境也就算了,哪有在对战途中直接爆发的道理,这不是自杀吗。还有双翼银狼,妖兽可没有什么为家族牺牲的概念,除非是被主人命令,否则不可能燃烧血脉与人拼个你死我活。 “最怪异的不是这个。”徐宜的语气凝重起来,他注视着寒渊,说出了没人会相信的经历:“我斩断了韩泰河的一条手臂,然而他的手臂里涌/出一团血肉,又恢复如初了!” 寒渊倒抽了一口冷气,不敢置信地望着徐宜。 徐宜点点头,表示自己绝没有骗他:“我当真是被吓得不轻,即便是元婴期的强者,想要断肢重生也需要数年时间才能生长,可是韩泰河只花了短短十几秒,就在我眼前长好了一条手臂。哪怕要我相信他是元婴强者,我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正是这么一分神,我就被他打中,受了些伤。我心里明白此次任务是完不成了,也不想和这么个怪物纠缠下去,当即招呼其他人脱身而去。至于后来的你也该知道了,韩家上报宗门,我被罚到这儿来禁闭。” 寒渊不知该说什么好,从理智判断,他觉得徐宜完全是一派胡言。但是同样是从理智来判断,徐宜实在是没有骗他的必要,如果不是这样,还当真难以解释为什么韩秋一行人失败的原因。他沉默了一会儿,忍不住问道:“这么大的事情,你就没有上报宗门?” “你觉得宗门会信吗?”徐宜反问道。 寒渊无言以对,别说宗门了,他自己都不怎么相信。即便徐宜当真把情况报告上去,只怕也会被人以为是在夸大韩家的本事,以保留自己败在韩泰河手里的面子呢。这件事情实在是诡异无比,难怪徐宜自己都是一副见了鬼的样子。好在韩家经过这么一战,等于失去了两名筑基修士和一名金丹妖兽,这样伤筋动骨的损失,即便有宗门赏赐弥补,也不足以恢复元气。 徐宜似乎看出了寒渊的心思,反而冷笑了一声:“你在想,那几个使用燃血之术的家伙必死无疑,是吧?但是我偏要告诉你,据徐家这阵子探查的结果来看,韩家的家主和三长老不仅活得好好的,修为也依旧强悍。至于那名金丹期的银狼,每天还能吃一头牛呢。” 寒渊彻底震惊了:“这怎么可能?” “没什么不可能的,事实就是如此,我徐家的探子还不至于连这种消息都探查不出来。”徐宜有些意兴阑珊,最后告诫道:“我知道的也就是这么多,你自己掂量好了。韩家太过诡异,除非你真有完全把握,否则不要莽撞前去,以免重蹈了韩秋的覆辙!” “我明白,多谢徐师兄。”寒渊收敛了一下心神,再三感谢了徐宜的好意,这才告辞离开。 第五十四章.定辅修 韩家之事有诸多诡异之处,寒渊也是半信半疑,只能把徐宜所说的放在心底。横竖他现在还只是个筑基初期,就算要向韩家复仇也是有心无力,就算韩家当真有什么秘密,他也是鞭长莫及。当务之急还是提升自己的实力,诸如吴文龙、刘志等近在眼前的敌人才是最重要的。 吴文龙的袭击让寒渊感受到了浓浓的紧张气息,上一次他跑掉还可以说是猝不及防下的无奈之举,若是下次二人再见面,自己仍然选择逃跑,那就是自认低了对方一头,会在心里留下一个不如对方的潜意识,久而久之化为心魔,一辈子都要生活在吴文龙的阴影下。寒渊绝对不会允许这样的情况发生,下一次见面,他即便不能击败吴文龙,也必须拥有和对方堂堂正正一战的实力。 寒渊现在还有一次进入藏书阁三层选择武技的机会,他没有犹豫,精心比对后选择了一门名为《藏魂幻影遁》的遁术。这次吴文龙的袭击给他提了个醒,总会有自己难以战胜的敌人,打不过逃跑并不是什么丢脸的事情,逃都逃不掉才是最可怕的。他现在的鬼灵幻影步已经不足以应对筑基期的战斗,偏偏敌人里不乏刘志韩泰河这样的金丹期修士,再修行一门上品的遁术是必须的。 但是遁法只是保命的法术,真正要提升实力,还是得从武技上着手。寒渊这次与吴文龙的战斗就是吃了缺少武技的亏,他过分依赖剑法,霜祭剑被吴文龙抓/住后就如同被束缚了手脚,实力根本发挥不出来。如果他也同吴文龙一样修行了一门近战的武技,那战斗必然大为不同。 算了,反正贡献值就是拿来花的嘛,总不能摆在那儿真给宗门做贡献了。 寒渊咬咬牙,干脆用七千点换来了一本玄阶上品的《寒风冰心掌》。这样一来,他的贡献值瞬间缩水到了一千点,从富豪变回了穷光蛋。寒渊还去外门坊市里花五十块灵石买了只灰羽尸雕,送给钟林做坐骑,以免他每天在山上跑来跑去,既辛苦又浪费时间。寒渊倒不觉得自己做了什么,毕竟钟林也是在为他做事,钟林倒是感动不已,更是拍着胸脯保证一定把每天的杂事为寒渊处理好。 转眼间,日子就在寒渊的修炼中度过了。这十几天里寒渊基本上闭门不出,专心修炼,吴文龙竟然也没有打扰他。这非但不能使寒渊放心,反而愈发警惕起来,提防他在暗中伺机追杀自己。 但是今天寒渊一早就踏出了房门,往内门弟子的听道堂走去。 他今天就要决定自己的辅修道路。所谓技多不压身,修士也不是说只会战斗就足够了,总还要修行一到两门的辅助道路来帮助自己修炼,宗门也规定了内门弟子至少要有一门辅修的道路。 辅修之道数不胜数,大的有丹器符阵四项大道,旁门的则有诸如御兽傀儡术制毒等等,每一门的知识都是浩如烟海,即便是最为博学多才的修士也不可能样样精通,能够涉猎几项已经是非常了不起的了。或许那些活了几百上千年的强者,才有时间慢慢研究。 提起辅修,对修炼最有帮助的自然就是丹器符阵了。诸如炼丹炼器等大道,如果修炼到大师的境界,不仅能够自给自足,还会受到其他修士追捧,地位端的是尊贵无比。寒渊其实对炼丹很感兴趣,然而他没有火灵根,这两项是不用想了。 思来想去,寒渊还是决定选择辅修符阵。所谓符阵不分家,寒渊对符阵一脉很感兴趣,日后如果能够做个符师倒也不错。至于阵法就更重要了,他已经吃够了不懂阵法的亏,总不能每次碰到阵法都依靠暴力来破阵。是以,阵法是一定要修行的。至于其他的小道方面,有御毒道在身,他修行制毒一道是理所应当的。 有这三项就已经足够了,贪多嚼不烂,他的重心毕竟还是在修炼上。何况这几项无论哪一样都是浩如烟海的,寻常人只怕穷尽一生也不过堪堪入门,选择了这三项,寒渊已经预感到自己未来的日子只怕会非常忙碌了。 恰好,今日就有一节符阵课。 刻漏中的沙粒落下最后一粒,一名年轻弟子走了进来。他穿着一身黑袍,外面披着彰显精英弟子身份的藏蓝色披风,手中还托着一本书。他的面容很普通,上面还带着点笑容,看起来很是平凡。不过没人敢小看他,几个原本坐在地上闲谈的弟子蹭地一声蹦起来,恭恭敬敬地向他问好,甚至第一排的两名精英弟子都不例外,脸上同样挂满了讨好的微笑。 寒渊跟着众人一起行了礼,然后偷偷问身边的人:“张瑞,这是哪位师兄?大家瞧起来都蛮怕他的。” 张瑞就是寒渊那个热情的邻居,这阵子他们俩也算是熟悉了许多。闻言,即便是张瑞这样口无遮拦的人也赶紧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看见被议论的对象并没有注意到他们,这才松了一口气,传音给寒渊解释道:“这位是冰煞峰上目前最强的弟子之一,魔相宋渔!听说他曾经获得过一门残缺的地级武技,实力强悍无比,在咱们冰煞峰的精英弟子里也能排到前五之数,甚至有可能成为咱们冰煞峰的公子。别说咱们这样的内门弟子,就算是精英弟子,哪个敢对他不敬呢?” 寒渊点头表示明白,面对强者,大家自然要保持恭敬,这是正常的。不过他的注意点却放在了张瑞所说的另一处地方:“你说他可能会成为公子,公子是什么?” 张瑞知道他刚从外门进来,对许多内门的常识都不了解,当即给他解释起来。 所谓公子,就是内门七峰的继承人,也就是下任的峰主人选,地位堪比寻常的元婴长老。而七峰公子的选择,如果峰主有亲传弟子的话就是亲传弟子担任,例如玄幽仙子舒冉是当今宗主的亲传弟子,所以她既是玄幽峰的公子,也是未来的宗主。如果峰主没有亲传弟子的话,则是从下一代精英弟子里挑选最优秀的一人来继承公子之位。现在冰煞峰主还没有自己的亲传弟子,所以实力最强的几位精英弟子都有机会,宋渔也是其中之一。 经过这么一番解释,寒渊这才明白过来,原来各峰的峰主是这样选拔的。不过这种事情离他还是太遥远了,他也就听一听,了解一下常识,然后就收敛了心神,认真地听起宋渔讲课来。 第五十五章.百问回廊 寒渊走在百问回廊里,感觉十分新奇。 头顶是一片浩瀚的星空,藏蓝色天幕上洒满了晶莹的碎钻,瑰丽无比,甚至比真正的夜空还要绚烂。两边的墙壁上贴着一张张纸条,不少弟子都在挑选自己感兴趣的内容。还有人拿到一张纸条就呆立当场,陷入沉思,有的弟子甚至几天都不动弹一下,仿佛雕塑般立在原地,只有一双眼睛爆发出明亮无比的光芒。 这儿就是百问回廊,无论是弟子还是长老都可以将自己在修炼或辅修上的问题写下来放在纸上,等待其他人回答。无论是修炼上的,还是战斗上的,又或者是炼丹炼器制符甚至是许多冷门的小道上的问题都可以交流。毕竟一个人再博学,也总会有自己不了解的知识,怎么比得上大众的智慧呢?只有互相交流学习,才能够取长补短,提升自己。 走在这儿,寒渊不得不敬佩想出这个法子的宗门前辈,实在是把握人心,不动声色间就让弟子们掏出自己的本领。在这儿,提问者能够解决自己的疑惑,回答的人也能够从他人的问题中得到警醒,反思自己。当然,为了不损害弟子们可贵的面皮,提问者都是不署名的,就算是元婴长老也能够提出简单的问题而不必担心被人嘲笑。至于回答的人,想要低调的人就不留名,想要打响名声的就签下自己的大名被人崇拜感激,各得其所,忽然就有了种前辈高人的感觉。 在这里,就算是筑基期的弟子,也有可能做一次元婴长老的老师。提问的人有可能在不知道的情况下,就得到了一位长老的指点。是以,尽管被许多弟子笑称为“白问回廊”,问了也白问,还是有许多人乐此不疲地在这儿提问回答。 寒渊原本只是想来看一看这赫赫有名的百问回廊,并没有想提问或回答什么,不过受到这儿的气氛影响,他还是兴致勃勃地拿起了几张纸条观看。 “蛛丝缠魂阵的第二层第八十一结点该如何破解”,不会。 “锻造极品灵器时玄阴真液该在什么时候淬入器核”,这个也不会。 “血绒猴脑菇为何无法移植到腐血木上?”寒渊稍微一回想,就明白了缘由。他以前在韩家的时候还帮着爷爷培育过一株血绒猴脑菇,这种蘑菇幼时需要鲜血,长大后则需要放置后的腐血,但是这中间需要一段时间的过度。就好像婴儿断奶,总要循序渐进,不能直接塞一个饭团过去,那不是要命吗? 他摇摇头,正想把这张纸条原样放好,又顿住了。反正自己答都答出来了,还不如给他写上答案,顺手帮他一把了。他从储物袋里掏出一支笔,刷刷几下将答案写在纸上。 落款? 寒渊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落下自己的姓名。他并不是个爱出风头的人,何况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留下姓名反而麻烦。他顺手将纸条放回墙壁上,继续往前走去。这些纸条都被施加了禁制,一旦有人写上答案就会通知提问者,到时候等对方来拿就行了。 寒渊一路走下去,倒也零零散散地回答了一些问题。他能够回答的大部分都是培育灵药或者制毒相关的内容,在这个过程中,他自己的育药制毒能力也得到了很大的提高,将《万毒秘典》里一些没有理解深刻的内容又梳理了一遍。感受到自己的提高,寒渊回答问题的兴致越发高了起来。 再一次拣了一张纸条在手,寒渊忍不住眉头微微一皱。 “引梦断魂花的汁/液该怎样处理才能够完全去除其中的木毒而只留幻魂的精神毒素?” 这个问题的难度很高,瞬间就拉下了其他弟子的问题一大截。将灵材中的不同毒素精确地分离,这本身就是非常困难的事情,何况引梦断魂花乃是非常少见的四阶毒草,即便在四阶灵材里都属偏门。能够用上这种珍稀灵材的,不是元婴强者就是哪位炼丹大师,寻常弟子可能连听都没听说过,更别提利用了。寒渊之所以知道它,还是因为他有万毒秘典,这才对这种毒草有些印象。他的心里也有些犯嘀咕,把这样的难题放在这儿,这不是戏弄人吗?哪个弟子能答得出啊? 万毒秘典太过浩瀚,谁能够记下天下所有的毒物呢?寒渊到现在,也只是囫囵读过一遍万毒秘典,连一二阶的毒物也只能说是勉强学懂了大概,更高级的不过是大致一扫有个印象罢了。他尽可能地挖掘自己脑海里对引梦断魂花的印象,最终还是无奈地摇了摇头。 这种毒草他确实没有学过,不过现在学也来得及,这样正好印象深刻。寒渊闭眼沉入自己的意识深处,仿佛有一本无形的书哗啦啦地翻开,最终停留在书写着引梦断魂花的那一页。 “原来是这样!”寒渊的脸上出现一抹兴奋,恍然大悟。在万毒秘典的介绍中,上古时期的引梦断魂花到处都是,因为它瑰丽的色泽还被御毒宗种在道路两旁装点风景。只是到了现在,许多传承失传,灵材凋敝,引梦断魂花都变成了稀奇的灵材,难怪没人懂得如何处理了。 “引梦断魂花的茎干内部有一层薄如蝉翼的透明薄/膜,木毒就是通过这层膜渗透进花的内部的。要想完全去除其中的木毒,就必须在榨汁前将这层膜完全揭开,再用灵力引导......”寒渊提笔在纸上写下答案,又顺便附上了如何揭开薄/膜而不破坏灵草的方法。他写得兴起,纸条不够用了,还自己从包里摸出一张纸附在后面,洋洋洒洒一大篇,这才满意落笔。 丹堂深处,一名老者正百无聊赖地盯着眼前的丹炉,一副有气没力的模样。尽管眼神落在丹炉上,然而他的心思却始终停留在那个困扰了他许久的问题上。 连续失败了好几次,他的手里也只有最后一株引梦断魂花了,如果这次依旧失败,又不知要等多久才能够收到这种稀少的灵材。这可是四阶灵材,就算他是炼丹大师,经手的高阶灵药数不胜数,损毁一株也够他肉疼的了。然而无论他怎么思考,就算拔光了胡子,也实在是想不出哪儿出了问题,就连他那几个老朋友都一筹莫展。 唉......宗门里的炼丹大师还是太少了,一个能帮他解决问题的都没有。再这么下去,只怕自己真的要去一趟九珍府,求坐镇九珍阁的那位炼丹宗师出手了。思考到此处,老者忍不住深深地叹了口气。 储物袋里,一块玉符忽然发出尖锐的呼啸声,吓得老者一个心颤,连忙稳住手里的丹炉,这才腾出手去拿出了这枚通知玉符。 “百问回廊?我什么时候去过百问回廊?” 老者楞了一下,这才想起自己之前似乎的确去百问回廊里转了两圈,解决了几个弟子关于炼丹的小问题,还顺手把引梦断魂花的问题挂了上去,算是开玩笑似的求个心安。没想到还真有人回答了?可笑,宗门里谁能答出这个问题,定然是哪个弟子乱答一气,这不是拿自己的问题开心吗?他也知道,有些不怀好意的弟子,故意回答些错误问题来坑害他人,没想到今日倒让自己给碰上了! 老者怒哼一声熄了手中的丹炉,他倒要去看看,究竟是谁这么大的胆子,胆敢在自己的问题上胡乱作答。 第五十六章.寻人,收徒 “丹......丹堂的胡长老!您怎么过来了?” 百问回廊门口,一名金丹期的执事被来人吓了一跳,原本一句“丹疯子”就要脱口而出,幸好他反应快,咬着舌头把后面的话圆了回来,赶紧迎上去问好。 胡长老哼哼了两声,一双眼睛似笑非笑地从执事身上瞟过去:“丹什么啊?你是想叫什么啊?” 执事大为汗颜,不过他当然不能承认,满脸堆笑道:“丹药,丹药!小子我一见到您,满脑子都是您炼出过五阶灵丹,真恨不得吃一粒涨他三十年的修为啊!这差点就叫错了,该打,该打。”他一边说着,一边用连蚊子都拍不死的力度给自己脸上啪啪来了两下。 胡长老看他这样,当真是哭笑不得,也不能同他计较了。这名执事同胡长老也算是老熟人了,他知道胡长老不会同自己计较,倒也没有寻常人见到长老那么小心翼翼的,笑着将胡长老迎进了百问回廊:“您今天又是来回答几个丹道问题的吧?也不知是哪些弟子这么好运,能得到您的教导,一句就顶他炼上十炉子丹了。” “我今天有事,不是来这儿答题的,让小家伙们自己去想一阵吧。”胡长老摇头,然后把事情经过大致说了一下:“我记得我是把问题放在第三段回廊里的......你快给我把今天的法术录屏调出来,老夫倒要瞧瞧,谁这么大胆子,作弄到老夫的头上了!” “您要法术录屏......这,这不合门规啊!”执事迟疑道,心里暗暗叫苦。调个法术录屏倒是不难,关键是万一您老人家找到了那个弟子,愤怒之下一口丹火把他给烧化了,您是长老当然没事,我这执事不就当到头了吗? “让你调就调,哪儿那么多废话,老夫我又不会告诉律堂的人。”胡长老拿眼睛瞪他,伸手比划了一下:“老夫这——么大一个长老杵在这儿,还骗你不成?胡乱回答,往小里是作弄他人,往大里可能会让别人修炼出错,这等恶行,必须杜绝!再说老夫又不杀他,最多就是教育他一番。” 执事缩了缩脖子,心道您老人家是不杀,光教育也能要人半条命啊。不过他毕竟还是要命的,没敢将这句话说出来,默默地翻出一块巴掌大的玉屏:“这就是第三段回廊的玉屏......您自己看就是了。” 胡长老满意地接过玉屏揣好,然后一路奔到第三段回廊里。 “嗯?还加了张纸,看起来还怪有些模样的。”胡长老很快就找到了自己的问题,他拿在手里,打算好好看一看上面究竟被写了些什么假话。他一目三行地向下扫过去。 “引梦断魂花茎内有一层薄膜......真是胡言乱语......嗯?” 胡长老的笑容逐渐淡了,脸上的不屑一点点消失,转变成了浓浓的惊疑。一遍看完,他又转回去从头到尾读了一遍,表情越来越严肃,再也不敢轻视手中这张纸条。 身为炼丹大师,凭他的眼力自然能够判断出上面所写的内容可靠与否。在他看来,上面的说法虽然初看起来有些荒谬,但是越想越有道理,哪怕以他的经验,都挑不出什么错来。他从前从来没有将引梦断魂花的内茎破开,也不知道里面是否有一层薄如蝉翼的膜,如果是真的,那么这个问题的答案,似乎真的有可能就像这张纸上所说的啊! 他现在可不敢将这个答题的人当做是胡言乱语了,里面那细致无比的对引梦断魂花的处理方式,比他自己的处理方式还要精细,能写出这么一份处理方式的人,就算是答案出了点错,那也绝对不可能是什么弟子胡乱回答!毕竟,就算是自己都想不出来,别人答错了一点,又有什么好奇怪的呢?嗯,对方对灵材处理如此了解,或许就是自己的哪位好友的丹童,又或者是丹堂里的哪个弟子吧。 丹堂里还有这样的弟子,这可真是一块璞玉啊。平常自己总说丹堂招了一群废物,全是一群没脑子的人形制式炼丹炉,现在看来还是有失偏颇,这还是有人才的嘛!胡长老喜滋滋地揪着自己的胡子,这么好的一个苗子,可不能落到丹堂的手里,最好跟在自己的身边,好好教他一番。 “老夫看看......黑衣,冰蓝色的水波纹,这是冰煞峰的内门弟子。修为是筑基初期,哎呀,修为不怎么高嘛......嗯?!初期?” 寒渊感觉自己现在很别扭。面前的一名青衫老者直勾勾地盯着他,看得他毛骨悚然,总觉得心里毛毛的。然而这名老者的气势宛如渊海一般深不可测,他感觉自己就好像被巨龙盯上的野兔一般,一动也不能动。眼前,分明就是一位元婴长老,只是不知为何将他堵在路上。对方不说话,他也不敢说话,气氛就陷入了一种诡异无比的尴尬局面。 “这个,这位长老,您找弟子什么事?”寒渊忍了一会儿,还是小心地问了一句。这个长老来得没头没脑,他总不能陪着在这儿傻站一天吧。 胡长老想了想,确认道:“你就是那个冰煞峰的,筑基初期的寒渊吧?” 筑基初期?仅仅是筑基初期过了上七峰而已,不至于连长老都惊动吧?寒渊倒是误会了,他的心里直泛嘀咕,面上还是点头应是:“正是弟子。” 胡长老的脸上当即出现一抹喜色:“那好!我是来收你为徒的!” “......”寒渊沉默了一会儿,还是诚恳地说道:“长老,如果您是和其他长老打赌要收徒的话,其实不必这样勉强自己的,或者您换个资质更好的弟子也好啊。” 胡长老明显被噎了一下,无语道:“老夫是那种打赌打输了就抓个亲传弟子的人吗?老夫就是来找你的啊,没有资质比你更好的了。” 自己的资质......好?寒渊满脸怀疑,越发觉得眼前这位长老是打赌打输了神志不清。胡长老看他表情,气得吹胡子瞪眼:“都说了老夫不打赌!我问你,你是不是去过百问回廊,还在里面答了一道引梦断魂花的题?” “那道题是您的?”寒渊惊诧道。胡长老提起这个,他才明白过来,原来是自己想岔了。他细细一想就明白了,那道题不可能是普通的弟子出的,也只有元婴长老,才能够接触到引梦断魂花这样的灵材。没想到自己没有留名,还是被找到了头上。 “咳,不错,正是老夫。老夫留了那道题,就是为了考验一下弟子的丹道水平......”胡长老的老脸一红,睁眼说瞎话:“所以,老夫觉得你答得很好啊,虽然只是一道育药题,也可见你在丹道上的天赋,可以做老夫的弟子了。” 第五十七章.退而求其次 拜师?虽然不知道眼前这位长老是什么人,但是显然是一名炼丹师,能够拜一位炼丹师的长老为师,换了任何弟子都要兴奋得当场拜下,可惜自己不修行丹道,怎么能答应呢? 寒渊无奈地摇了摇头:“长老,弟子不能拜你为师。” 胡长老眼睛瞪大,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你在开玩笑吧?你知道老夫是谁吗?老夫是胡乐海,四阶丹师胡乐海!老夫亲自来收你为徒,你竟然还不答应?”他一边说着,眉头已经渐渐皱了起来。莫不是眼前这个小子看自己诚心收他为徒,便想要待价而沽吧?若是这样,那可就大错特错了,他是什么样的人物,怎么可能为此被区区一个弟子拿捏。这样自以为聪明的弟子,他还不屑要呢! 胡乐海?寒渊其实没听说过这个名号,但是四阶丹师这四个字,瞬间让他肃然起敬。四阶丹师,就是能稳定炼出四阶丹药的炼丹师,换而言之,这位胡长老是能够稳定炼出元婴期丹药的存在,就算是元婴修士都得对他陪笑脸。这样一位人物哪怕漏个收徒的口风都会有无数弟子哭着喊着扑上去要拜入门下,此刻却亲自来见自己,绝对是看重无比了。 不过,寒渊一看胡长老此刻的表情变化就知道他心情不悦,他可得罪不起对方,连忙解释道:“能跟您老人家修行,弟子荣幸之至。然而弟子不打算修行丹道,您收了我,岂不是败坏了自己的传承?还是再去选一位其他的师兄弟吧。” “你不修丹道?你连引梦断魂花这样偏门的问题都能答出,可见你在处理灵材上已经有些造诣,而且颇有天赋,为何不修丹道?”胡长老的眉头越皱越深,然后他一拍巴掌,恍然大悟:“我知道了,你是想修炼器,你的灵材处理是在炼器上磨练的,对不对?” 没等寒渊反驳,自以为明白了真/相的胡长老就开始苦口婆心地劝告他放弃炼器转修炼丹,听得寒渊冷汗直流,他可真没想到,堂堂一位元婴长老竟然这么话唠,这也太平易近人了吧。好不容易逮了个胡长老停下来休息的功夫,他连忙解释道:“长老,我也不学炼器。是这样的,弟子没有火灵根,无法炼丹炼器,所以辅修选的是符阵之道!” 原本要继续滔滔不绝的胡长老猛地卡壳,好半天才转过弯来:“你没有火灵根?那确实有些麻烦,不过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你是哪一系的灵根啊?没有火灵根不要急,天下奇火无数,只要选择了契合你自己的灵火,就算你是水灵根也是可以掌控灵火炼丹炼器的。” 寒渊苦笑一声:“可我不是单灵根,我是四系杂灵根。” “哦,四系杂......四系杂?”胡长老差点咬着自己的舌头,他一把抓过寒渊的手腕,灵力在他手腕内转了一圈,这才用一副见了鬼的眼神看向寒渊。不对,这比见鬼还不可思议。在玄幽宗这种地方,鬼到处都是,可是能在筑基初期就进入上七峰的,还真是屈指可数。如果说寒渊是单灵根或双灵根,那他还勉强能够接受,可是四系杂灵根这种能筑基就算谢天谢地的破资质,这算什么啊?天下奇火再多,也不可能有哪种奇火能契合他的。 寒渊无奈地点了点头:“您自己也看到了,弟子没有炼丹的资质,还是修符阵一道更实际,只能辜负您的好意了。” 胡长老闻言也犹豫起来。四系灵根里还没有火灵根,这基本上就绝了寒渊的炼丹之路,收为弟子是不可能的了。但他又觉得可惜,一来他心里承了寒渊解决他问题的情,想要给寒渊一点回报,二来他也好奇寒渊是从哪儿得到的这么偏门的知识。倒不是他对寒渊的机缘有什么窥视之心,但是身为一名炼丹大师,忽然发现一个内门弟子在处理灵材上比他了解还多,这怎能让他不心/痒痒呢。 胡长老犹豫了一下,最终一咬牙道:“老夫都舍下面子来了,总不能这么空手回去吧?这样,你来老夫身边做个丹童,学些灵材处理的手法,总是没有坏处的。你看,怎样?” 所谓丹童,就是帮助炼丹师炼丹的助手,算是半个弟子。不过胡长老想让寒渊当的这个丹童当然不会去做什么烧火扇风一类的事,而是替他做一些灵材处理的基础工作,从中也可以学到许多知识。这可是一份美差,能够见识到许多珍稀的灵材不说,还能跟炼丹大师学习处理手法,不知多少弟子抢着想要呢。 “既然如此,那弟子就谢您厚爱了!” 寒渊没怎么考虑就答应了下来。他有自知之明,虽然自己有万毒秘典,对低阶毒物的了解可以说是天下少有,但是一旦脱离了毒物这个范畴,那他所能依仗的无非是在韩家药山上学会的那点知识,放在修真界里,那真是连个浪花都翻不起来。如果能够跟随胡长老学习一些灵材处理的手法,实在是百利而无一害,至少将来不会放着宝物在眼前却眼睁睁看着它溜走了。 胡长老满意地捻捻胡子,感觉自己的脊背又挺直了。嗯,没错,就该这样嘛。自己亲自前来收徒,小家伙不兴奋得一挑三尺高也就算了,还一脸的不愿意,这传出去像个什么样子嘛?看来果然是资质限制了对方的发展,并不是自己这个炼丹大师的招牌都不好使了。 寒渊的心情也很高兴,自己虽然不炼丹,可是他得制毒啊,将来总免不了和灵草灵药打交道,光把万毒秘典里的毒物知识背下来都是不够的。能够跟一位炼丹大师学习,这绝对是大好机会,自己一定要珍惜,要勤奋学习才行啊。 胡长老面上开怀大笑,私下却是不动声色地扫了寒渊一眼,看见他表情是发自内心的喜悦,眼神澄澈里带着坚毅,当即暗暗点头,心里对他更看重了一分。以他数百年的阅历,自然看得出寒渊的喜悦单纯是因为能够学习知识,而不是找到了一个炼丹大师的大靠山,这是一个难得保持初心的好孩子,这让他心里真正对寒渊多了几分喜爱。 第五十八章.暗潮(上) “寒渊啊,你跟我说说,你那个引梦断魂花的知识是怎么来的?莫非你还处理过?”既然已经确定了,胡长老也就把寒渊当成了半个弟子看待,他本来是个急性子,当即把这个问题问了出来。他刚开始拿着纸条还是半信半疑,后来想着反正自己也找不到原因,还不如就赌上一把,用寒渊的方法处理了那最后一株引梦断魂花。结果证明了一切,他不仅成功分离了木系毒素,甚至剥离出来的精神毒素品质还要精纯不少,喜得胡长老是合不拢嘴。若非如此,他就是对寒渊有些欣赏,也不会因为他写了几句话就巴巴地跑来要收徒的。 “那个啊......”寒渊早就料到胡长老会有此一问,一边在脑海里飞快地组织语言,一边顺口转移话题:“长老,你也是这么做的吗?成功了?我还怕它是错的呢。” 胡长老闻言老脸一红,睁眼说瞎话:“咳咳,没错,老夫就是这么做的。老夫处理了多少株引梦断魂花,那是熟能生巧,再了解不过了,只是没想到你个小娃娃也能答出来。你是怎么知道的?” 寒渊已经编造好了理由,此刻面不改色心不跳地把自己的出身大致解释了一下:“其实不是我的功劳,弟子才修炼多久,哪里知道这些,这是我爷爷的遗物。......所以,这本残书就是我爷爷的东西,据说是祖上传下来的,已经破得不成样子了,也只剩了小半卷。上面有字有画,我年幼,就把它当小人书看,不知不觉就背下来了。等我进了宗门,才发觉里面讲的是灵材处理的方法。可惜后来我被韩家打入毒窟,爷爷身死,恐怕是彻底遗失了。” “哎呀,可惜,可叹!你的爷爷祖上定然是某位精通丹道的前辈高人,汇聚毕生心血写就此书,价值连城。可惜后人逐渐衰败,宝物遗落而不自知,最后竟然落到如此地步,一本经典就此失散。这边是世事无常吧,即便是修士,在时光变迁面前也是如此卑微,谁能料到呢?” 胡长老闻言直拍大/腿,大叹可惜,感慨不已。不过这也解了他的疑惑,难怪寒渊小小年纪就懂得这些偏门呢,原来是祖上恩泽遗留,这就难怪了。如果说是寒渊接触过引梦断魂花还自己研究出了处理方法,那他还是找根绳子吊死算了。 胡长老解决了心头的问题,心情异常好,寒渊趁机发问:“长老,你是否听说过哪种丹药能让人运用燃血之术后非但不死,而且精血依旧充沛如常?” 胡长老一愣,毫不犹豫地否认道:“燃血术后不死还精血充沛?笑话,怎么可能有这样的丹药。燃血之术乃是邪术,用后必死无疑,即便侥幸不死,那也是形容枯槁,宛如干尸一般抽尽了精血,用灵药吊着一口气罢了。当然,你若一定要说,天下无奇不有,什么样的丹药灵物没有呢?然而老夫想来,这等奇珍,也不像是你能够接触得到的吧?” 他说完,还不忘劝告寒渊一番:“寒渊小子,你资质平平,年纪轻轻,偏偏有如此修为,就算再有什么机缘,也可见你的勤勉。老夫知道你出身不好,想要变强,尽早登临高位,然而越是如此,越要脚踏实地。欲速则不达,修真一途漫漫,必须耐得了苦寒。我们是魔修,可我们修的是魔道,不是那些歪门邪道!燃血之术是邪术,害人害己,千万莫用。” 寒渊哭笑不得,他本来只是想问问韩家的异状,结果让胡长老误会了。不过这位话唠的长老当真是好为人师,说的话也是为了他好,他也只能听着,心里还是颇为感激的。只是这边听着,他的心里忽然又闪过一个影子。 白薇,那个英姿飒爽的女孩,眼里总闪烁着不服输的光芒,好强又上进,寒渊对她的印象很深。但是最令他在意的,还是白薇那有些诡异的表现和她莫名长出的手臂。对了,韩泰河也能够诡异地断肢重生,他们二者间是否有什么联系? 胡长老想了一会儿,摇头道:“这是不可能的。即便是老夫这样的元婴期,想要断肢重生,那也非得用灵药将养一年半载不可。老夫看,定然是那个精英弟子抹不开面皮,不肯说自己是输在了寻常金丹手里,就编出一套谎话来哄你罢了,欺你刚入修真界不懂事呢。” “那么......当真没有这样的事情吗?”寒渊沉吟了一下,还是提出了质疑。说真的,他也觉得徐宜可能是在骗他,可是怎么想,他都觉得徐宜说的很有可能是真的。正如胡长老所说,大千世界无奇不有,谁知道天下是否就有这样的奇物呢? “这,这硬要说的话,恐怕只有传说中的娲神续天丹、凤凰涅槃七劫丹之类的才能办到,然而那是不可能的,那等神丹卖了整个玄幽宗都不够。断肢重生的奇物倒是不少,对了,古籍上所说的邪龙秽骨,以此入药后就能断肢重生,只是服用者也会渐渐被邪龙的邪性/侵蚀,化为行尸走肉,最终成为邪龙的血食。只是自近古后就再也没听说过邪龙出世了,更别提邪龙秽骨了。老夫看,定然是那个弟子随口唬你的,别瞎想了。” 寒渊自然不能继续反驳胡长老的意见,因此从善如流地点了头,不过他心里已经暗暗决定,明天就去藏书阁里看一下,好好查一番这个什么邪龙秽骨。直觉告诉他,白薇和韩家的诡异之处,恐怕当真和这邪龙脱不开关系呢...... 寒渊这边与胡长老相谈甚欢,然而另一处地方的谈话气氛,就没有那么和谐了。 “冯全,你的意思是,我儿是被寒渊所杀?”刘志盯着座下的冯全,金丹期的气势毫不保留地倾斜出来,压的冯全喘不过来气。 尽管身子有些发颤,冯全还是咬牙挺直身子坚持道:“刘师兄,在下不敢肯定!但是在下觉得,此事和寒渊绝对脱不了干系!前些日子我问过班里的一名弟子,他以前同刘丹娇师弟走得很近,他告诉我,当时刘师弟在枯骨平原里接到了一位师弟的求救信息,当时便赶往战场救人。赶到后,他给这名弟子发了一条传音消息,消息里说......” “说寒渊竟敢杀他的手下,此次非要教训一番不可,最好在枯骨平原里了结了他的性命,这才干净,也免得宗门律堂来查!” 第五十九章.暗潮(下) 刘志皱着眉头,一言不发。他心里知道,冯全所说颇为真实,很有可能就是真/相。但是,为什么是在这个时候?刘丹娇已经死了几个月了,他和妻子已经渐渐走出伤痛,尤其是得知了寒渊以筑基初期进入冰煞峰后,他就几乎彻底熄灭了要对付寒渊的心思,将目光转移到尚未降临的小生命上。为什么偏偏在此刻,冯全跑来对他说这些? 冯全低着头,一言不发,在心里默默地祈祷刘志相信他的话。尽管是寒渊的药毒课教习,但是他和寒渊的关系可是非常恶劣,他当时几乎对寒渊动了杀心。原本以为有刘丹娇在那儿,寒渊区区一个炼气期的弟子能翻起什么风浪,不料世事变化无常,刘丹娇身死枯骨平原,寒渊倒是一跃而起,成了冰煞峰的新秀。消息传到外门,吓得冯全战战兢兢,生怕什么时候寒渊便下来了结了他的性命。 在这种情况下,先下手为强,冯全不得不找到刘志,希望借刘志的手先解决了寒渊。事实上,他自己心里也清楚,刘志必然已经看出了自己的心思,但是这本就是一个阳谋,除非刘志当真不在乎自己儿子的死活,否则就不可能忍得了杀子之仇。 刘志尚在犹豫,内屋里忽然帘子一掀,一名挺着大肚子的美貌女子探出头来。她的脸色苍白,一双杏眼瞪得大大的,尽管一言不发,但是两行清泪分明已顺着面颊滑落。她也不说话,只是死死地盯着跪坐在下首的冯全,然后又将目光转移到刘志身上。 刘志瞬间觉得心上压了一座大山,他有些胆战心惊地看着自己的爱妻:“心月,你怎么出来了?” “我若是不出来,还不知道我可怜的儿子死在谁的手中呢!”苏心月闻言,泪水滚滚而下:“刘志,你先前劝我说那个寒渊只是与娇儿有些少年人间的小矛盾,没必要为此害人性命;又说寒渊今非昔比,筑基初期便入了冰煞峰,必然前途无量,不宜得罪,应当趁着他不知我们曾在任务殿里下手前和解,我都应了,可谁知他当真是害了娇儿的人!” “这便是你所说的小矛盾吗?哪个少年人如此心狠手辣,为了一点小矛盾便要害人性命的呢?”苏心月越说越是悲凄,想起自己的儿子,不由得放声大哭起来。 刘志看着她的模样,很想说你自己养出来的儿子是个什么德行自己不知道吗,他自己便是个能因别人一句话不顺心而拔剑杀人的家伙,那世上再多几个心狠手辣的少年有什么稀奇?这里可是玄幽宗!人死不能复生,为了已经死去的长子而与一名有前途的冰煞峰弟子结仇,这实在不是件划算事。然而看着苏心月梨花带雨的美丽面庞,刘志什么话也说不出了。 是啊,理智判定是一回事,可是为人父母的,总是要将自己的儿女往好处想的。刘丹娇再怎么性情乖戾,那毕竟也是他刘志的儿子,如果不知道仇人还好,一旦知道了,又怎么可能当真理智地视若平常? 刘志脸上青筋一阵跳动,最终咬了咬牙,赤红着双眼道:“心月,你放心,先前不知道也便罢了,这一次他必死无疑!” 被刘志惦记着的寒渊回到自己的洞府,看着身上沾着血迹与灰尘的钟林,不由得诧异地挑了挑眉,语气里也带了几分煞气:“打架了?有人找你麻烦?” “嗯,刚刚回了趟外门,同几个朋友见面,不料碰到有人找麻烦,就打了一场。”钟林憨厚地笑笑,不好意思道:“师兄别担心,不会给师兄添麻烦的。” “就算添了点麻烦也没事。”寒渊哑然失笑,不过也放心下来。他主要是担心躲在阴影里的吴文龙会搞出什么事情来,既然不是,那就无所谓了,魔门弟子里私斗什么的真是再正常不过的了,无需担忧。不过吴文龙这种人自持身份,不可能对他的杂役弟子下手。至于他身边其他亲近的人,无非是彭子朗或者舒冉,吴文龙若是能够下手成功,那他才要佩服呢。 不过钟林这样的老实人,居然还能够与他人战斗,这倒是令寒渊有些稀奇了。 钟林闻言,嘿嘿一笑:“是啊,师兄,我平日里不怎么与人打架的。不过我离开村子来宗门的时候,我父母对我说,人人都想要太平日子,然而太平日子不是自己求来的,是打出来的。只有把别人打怕了,别人才不敢再来欺辱你,你的日子自然就太平了,所以我也就学会了。来到师兄这儿,师兄宽厚,我好久没动手了,都手生了,今天同三个练气十层对战都差点输了,现在后背还疼呢。” “你父母说的倒是有道理......你用的什么法器?” “制式的骨钢巨锤,师兄。”钟林抬手翻出一柄狰狞无比的巨锤拿给寒渊看。 “......”寒渊无言以对。他怎么都无法想象,钟林这样憨厚的老实家伙,底下居然隐藏着这样狂暴的一面。不过想想也是,钟林的心性已经够单纯的了,如果没有战力,只怕早就被其他人吞得连渣都不剩了,怎么可能在外门待上三年呢? “最近外门有什么新鲜事吗?”寒渊不想在这个话题上继续纠缠,换了个问题。他其实只是顺口一问,然而钟林的回答马上让他皱紧了眉头。 “好像也没什么大事吧,就是有个叫江婷婷的新弟子莫名其妙被人奸杀了。”钟林想了想,回答道:“她是凡人里选出来的,是单灵根,听说本来已经有内门长老看上她了,只等她筑基后就要收为亲传,不知怎么就死了,律堂都派人来调查了。不过魔门里这样的事情太多了,能查出什么来呢。” 钟林一脸惋惜,寒渊摆摆手让他离开,脸色变得很阴沉。江婷婷,这个女弟子他还真的知道,不是因为别的,是因为孟凡林曾经说过,这是他豢养的炉鼎。所谓炉鼎,就是通过阴阳交/合之术掠夺对方的元阴和灵力,从而提升自己的修为。那么江婷婷被人奸杀究竟是何人所为,还用想吗? 寒渊沉思良久,吐出一口浊气。一般来说,使用炉鼎最好的时机就是在破关之前,孟凡林此次动用了江婷婷,再凭借他元婴期的记忆,定然已经筑基了吧。隐藏在幕后的老怪物孟凡林,对自己恨之入骨的吴文龙,韩家与白薇身上的诡异状况,以及不知何时会跳出来咬自己一口的刘志......当真是风雨欲来,暗潮汹涌啊。 不知在即将到来的风暴中,自己又会如何? 第六十章.阴谋将起 自从跟随胡长老学习灵材处理后,寒渊原本就很充实的生活越发忙碌起来。 胡长老的确是个好为人师的性子,这从他时不时去百问回廊里教导弟子们就可以看出。忽然有了寒渊这么一个学生,尽管并不是真正的亲传弟子,也极大地激发了胡长老的教授热情,将自己的知识经验一股脑扔给寒渊,有时在灵材处理之外还要教他一些丹道的知识,以至于寒渊是既幸福又忙碌。 当然,寒渊也免不了偶尔拿出一些万毒秘典中毒物的知识,说成是那本“祖传典籍”上的内容,以此来应付对新知识依旧充满热情的胡长老。这让他无奈不已,感觉自己既是拜了个师,好像又收了个弟子。不过正是因为这样好学的精神,胡长老才能够成为炼丹大师吧。 除此之外,寒渊每日还要修炼灵力,观想神识,练习剑法和武技,空闲时还要去听道堂学习符阵知识。即便他是筑基期,每日只需要一两个时辰的休息,也觉得疲惫不堪。有的时候,他也想着要放弃,干脆就像其他弟子一样轻松修炼,享受生活,有什么不好?要知道,自己如今的基础,已经远远胜过寻常内门弟子了。然而一想起爷爷躺在血泊中的模样,想起自己在毒窟的黑暗中无数次许下的愿望,他动摇的心就再次坚定了下来。 修真一途,原本就是这样艰苦而孤寂。勤能补拙,自己的天赋原本就不如其他弟子,若是不能勤奋修炼,就算有了种种机缘,又能有什么成就? 寒渊抹了一把额上的汗水,从浴池里跨出来,给自己披上了一件崭新的衣袍。满池墨绿色的药液早已被吸收干净,里面漂浮着丝丝缕缕的暗红色血丝,正是带着杂质的污血被析出。即便每一次炼体都是凌迟般的剧痛加身,但是体会到自己逐渐强/健的身体,一切动摇退缩之意就都被他掐灭在心底。 不愧是御毒宗的秘传毒功,这化毒锻体术果然玄妙,每一次修炼,寒渊都能够感受到自己身体中的力量又增加了一份,肌肉骨骼也在药剂的滋养中越发强壮。尽管不如第一次修炼那么显著,但是寒渊依旧很满足了。短短一个月里,他已经拔高了一寸,内敛精健的肌肉勾勒出健美的身体轮廓,再也没有了以前那副营养不良的瘦弱模样。 不过这药剂消耗量也太大了点,之前配置的一份已经用得差不多了。寒渊也没多想,去珍宝堂再次提了一份,随后便往地火丹房里飞去。 内门魔火峰,一条魔火地脉贯穿山峰,将整座山峰烤得热气蒸腾。路边遍植赤血红枫,宛如熊熊火焰燃烧在整座山峰。橙红色落叶铺了满地,金灿灿的阳光洒落,撒开一片碎金,像是锦鲤鱼尾般瑰丽。全宗门的丹房都建造在此,借助地火之力,能够更好地帮助炼丹师们炼丹。 不过对于寒渊来说,那些高级的丹房他可用不上,他此次前来,为的无非是最普通的地火丹房罢了。所谓地火丹房,就是在房内引出一朵微弱但稳固的地火火苗,因为火力微弱,炼丹是不行的,但是即便是寒渊这样没有火灵根的修士也能够轻易地掌控它来炼药。寒渊之前并不知道地火丹房的存在,制个药剂得在洞府内折腾半天,还得时不时激发一枚火灵符来维持温度。跟随胡长老学习后,他才算是开启了新世界,总算可以将自己的双手从火灵符中解救出来了。 “麻烦为我取用断筋草、裂骨毒果各一斤,再要三两淬火花的花蕊,多谢。”寒渊计算了一下所需的辅助灵材,报给登记的丹房执事。这些基础性灵材的价格非常低廉,是以丹房都是免费供应给弟子们的。递出自己的身份令牌,寒渊便走向了属于自己的那一间丹房。 “冰煞峰寒渊......果然来了。”执事隐秘地看了一眼寒渊离开的背影,顺手拿出一枚传信玉符,注入了一丝灵力,随后毫无愧疚之意地继续登记下一个弟子。反正要对付寒渊的人也不是他,无非是动动手指将对方到来的消息送出去罢了,既不需要动手结仇,还能得一份报酬,何乐而不为呢? “来了!他果然来了,我就知道他定然会来丹房的,这些日子他在胡长老身边做丹童的事情可瞒不住人。若非如此,我也不会设下如此缜密的计划,只要配合得当,必然能要了他的性命!”冯全接到通知,大喜过望,连忙掏出一块玉符说了一番。 “赶紧通知刘师兄前来,莫要让这个小子侥幸逃脱了。区区一个丹童,想必胡长老也不会多么看重,没了再换一个就是了。说不定寒渊一死,胡长老来寻人,我还能被长老看重留在身边教导修行......”冯全满脸憧憬,几乎已经幻想到了自己被长老看重,收为亲传,从一个教习再回到内门的风光场面。不过好在他心里还知道自己此刻应当做些什么,摇摇头驱散了那些想法,取出了一个被特意标记过的袋子。他想了一番,从中掏出了一把淬火花的花蕊,匆匆向外走去。 寒渊正要推开丹房的门,忽然心思一动,猛地扭头朝大门看去。远远地,似乎有个熟悉的背影一闪而过。 这个身影是......冯全?寒渊犹豫了一阵,才从记忆深处挖掘出这个名字。自他从枯骨平原回来后,就再也没见过冯全,后来又筑基入内门,更是毫无交集,若非刚刚好像看到了,他险些都要忘了这位误人子弟的教习了。不过冯全此刻应当是在外门教习新弟子们,怎么会来魔火峰呢?或许是自己看错了吧。毕竟玄幽宗外门执事和内门弟子的服饰都是黑衣,人人都像乌鸦似的,一眼晃过,寒渊也不敢肯定对方就是冯全。他摇了摇头,推门而入。 丹房很整洁,显然是有杂役每日打扫。房间中心的地砖被掏空,周围围上一圈封火石,只在中间留一个小孔,一朵暖红色的火苗在其中欢快地跳跃着,看起来十分可爱。地火的火力并不强,但是很好掌控,对于寒渊来说已经足够了。 一名杂役弟子敲开了门,恭恭敬敬地奉上一捆草药,正是寒渊之前所报的那些。寒渊打赏了他一点碎灵石,将门锁好,满意地坐到了火苗面前。 第六十一章.断指 寒渊将自己准备好的药材拿出来,忽然感觉自己丹田灵海中的灵力异常活泼,在经脉里欢快地奔腾着。 看来这次准备的灵药毒物品质很好啊,寒渊也没多想,他的心情还挺不错的,顺手在地火上方架起一大口锅加热,然后娴熟地将手中的灵材取出处理。 钢骨雷蜥的尾巴截断取出软骨打成粉末倒进利金毒蘑汁中,一大瓶幽心泉水里均匀地混合了双头啸月狼的血液,一种种毒物在寒渊娴熟而灵敏的动作里被剥离开来,混合成淡绿色的浓稠药剂,散发出淡淡的馨香。如果不是清楚里面放的都是些什么恐怖东西,只怕还以为是什么名贵的绿茶呢。 地火舔/舐/着锅底,药剂中的绿色越来越浓,液体也逐渐开始沸腾起来,发出咕噜噜的响声。寒渊伸手抓起一把淬火花的花蕊向锅中撒去。 他的动作忽然一顿,花蕊落入药内,寒渊的眉头忽然一皱,后知后觉地感到手中花蕊的触感有些许不对。 似乎,有些潮/湿? 不好!寒渊瞬间反应过来,这是被人用药水浸泡过了! 他伸手想要将花蕊捞出,然而毕竟晚了一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花蕊浸入药剂里,冒出一个个大小不一的气泡。最中心的气泡破裂开来,无数个细小气泡咕噜噜地炸开,快得来不及反应,锅面上当即燃起一片诡异的墨绿色火焰! 几乎就在瞬间,墨绿色的火焰便蹿起数尺高,地火火苗仿佛受到了什么刺激一般猛地涨高,化作一片鲜红的烈火,与那片墨绿色的火焰融化在一起。铁锅在上下两边炽/热的夹击中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扭曲起来,发出令人牙酸的金属崩裂声,转眼间就被一股巨力扭断,向着四周炸裂开来! 这一切说来话长,其实不过是在瞬间发生的事情,快得寒渊甚至来不及缩回左手,便看见无数片带着锋利裂口的碎片裹在火焰中扑了上来,在他眼前卷起了一道小小的火焰风暴。寒渊本能地一缩手,身上猛地浮现起一片淡青色的灵力护罩,将自己全身护住。 下一秒,左手上传来一阵剧痛! 剧烈的疼痛让寒渊瞪大了眼睛,他清晰地看见自己的食指被一片锋利如刀的碎片直接削断,落进沸腾的药剂里,转瞬间就化为血水,被火焰吞没了。 一滴滴鲜血从断裂的食指上滴落,十指连心,极度的剧痛传递到寒渊的大脑里,仿佛有一根长针从指间直接钉进手臂里,痛得几乎要暂时失去对左手的掌控力。但是他还是竭力地保持清醒,激发了自己的毒魂青罡罩,一片蒙蒙的碧光当即将他整个人包裹起来。 寒渊的选择是正确的,因为紧接着,那股火焰风暴就咆哮着向他袭来! 赤红与墨绿色的火焰混合出一种极其难看的颜色,让人完全看不清周围的环境,只能听见铁片在青罡罩上敲打出叮叮咚咚的声音。寒渊脸色难看,转身想要退出风暴的攻击范围,然而地面上忽然又是一阵灵力涌动,仿佛在空中树起了一面看不见的高墙,将寒渊牢牢地锁死在了房间内。 又是阵法! 寒渊深深地吸了一口充满硫磺味的烟气,胸口在极度的怒意中起伏不定。他平生最讨厌的就是这种困人的阵法,当初就是被孟凡林摆了一道,如今又不知是被哪个暗中的敌人用了同样的手段。然而不得不说,这样的手法很管用,哪怕只是拖延他离开的脚步一会儿,也足够敌人放出早已准备好的杀招了。例如......毒雾? 火势渐弱,空气中不知何时弥漫起了一层白雾,朦朦胧胧地看不清楚。这是臭名昭著的落梦迷障,哪怕仅仅吸上一口,就会让人全身肌肉疼痛,越来越强的麻痹感蔓延全身,最终无法动弹地陷入死亡。尽管并不是什么无解的剧毒,然而对于被困在阵法中无法逃脱的猎物来说,无疑是被抛在沙滩上的鱼,只能在窒息中等待死亡。 然而,要用这种手段对付自己,那未免就太可笑了!他还要谢谢对方,知道自己受伤了需要疗养呢。寒渊冷笑一声,将口一张,御毒道全力运转起来,浓郁的毒雾被他疯狂地吸入体内,仿佛巨鲸吞水一般贪婪地吞吃着落梦迷障。轻飘飘的白雾在他唇齿边飘动,原本断裂的手指也迅速地止血、愈合。 寒渊抹了一下嘴角,眼前的迷雾不知何时已经被他吞吃干净了,原本剧痛的断指也没有痛感了。只是缺了一小截指骨,看起来异常令人痛心。寒渊抚摸着自己的断指,脸色异常的阴沉。十指连心,刚刚经受的剧痛尚且不说,他这是被生生削去了一截指骨,想要让它长出来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这可不是破一点皮留一点血,而是直接削去一截骨头,虽然不如断肢重生那么艰难,但是想要让它重新生长出来少说也需要三阶的灵丹了。 怒火在心底燃烧,但是寒渊还保持着一点理智,打算先找一枚疗伤的丹药服下。他的神识刚刚一接触储物戒指,便看见里面有一团弱小的玉色灵光闪烁不停。他一愣,那一团玉色物体已经迅速地找到了出口,转眼间就冲出了储物空间向他奔来。 这是什么?寒渊猛地一惊,想要缩手已经来不及,只能看着那一团灵光落在自己的断指上,显露出里面的本来面目。 一股剧痛直接从手指传上寒渊的天灵盖,让他痛得身子一个踉跄,似乎又经历了一次断指之痛。好在这疼痛来得快去得也快,仅仅是一瞬间就消失无踪,反而剩下丝丝血肉生长的麻痒感。寒渊惊异地看向自己的手指,此刻连接在自己食指上的竟然是一截莹润的玉/指骨,血肉从裂口处一点点向上蔓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将玉/指骨包裹起来,融为一体。 寒渊惊疑不定地目睹着自己的食指再次被皮肉包裹,甚至连一丝伤痕都没有留下,他尝试着屈了屈指,一切灵活如初,没有丝毫的不适应感。如果不是之前那断指之痛,只怕他都要以为自己从来没有受过伤了。 这是......他当初在枯骨平原里捡到的那枚玉/指骨?他当时在枯骨平原里捡到它,以为是哪位元婴修士的遗骨,就顺手扔进了储物袋里。然而这明明是一件死物,没有一丝生机,怎么能够再次接到他的手指上呢?接了这么一截玉/指骨,这还算是自己的手指吗? 第六十二章.怒杀冯全 不过此刻的寒渊满心都燃烧着怒火,也没有心思去管这莫名被接上的断指了。他含怒的眼睛向前一望,便看见房间中心那一圈封火石已经破烂不堪,上面仿佛被白蚁腐蚀过般扎满了针眼大小的孔,有个别的还在呲呲地向外冒出稀薄的落梦迷障。显然,这些封火石早已被人精心改造过,非但不能封火,反而成了助燃放毒的凶器! 呲呲呲.......落梦迷障已经喷发不出了,然而仍有一股股气流从小孔中向外蹿。 寒渊眉头猛地一挑,他抬脚向后一划,修炼半月的藏魂幻影遁当即发动,整个人勉强地化作一道黑影,瞬间便退开了十几米远。 刹那间,地动山摇!寒渊只觉得脚下仿佛踩了一座火山,地砖瞬间变得滚烫,好像有一头沉睡的巨兽即将苏醒,甚至能够感受到涌动的血液随着脉搏跳动。岩浆,火焰,瞬间爆发,将这间小小的丹房吞没! 轰的一声巨响,周围的丹房全部遭了殃,不是丹炉炸裂就是封火石开裂,仿佛地震一般的巨大冲击让所有弟子都停下了手中的工作,惊惶不定地出门来看。所有人都清楚地看见,原本位于走廊最深处的那一间地火丹房,已经化作一片废墟,上面还有点点火星未灭。 “这不是最近阵法失灵在维修的那间丹房吗?”有常来的弟子认出了这一间:“宗门怎么搞的,竟然拖了这几天还未修好,好在没人前去炼药,地火炸了也就炸了吧。” 他们正在交头接耳,感慨自己倒霉,一炉子的药全毁了,忽然看见眼前的废墟里,探出一只手臂来。那只手臂上灵光一震,瞬间将周围的砖石全部扫开,一个有些狼狈的身影慢慢爬出来。 瞬间,所有人鸦雀无声。 寒渊的脸色阴沉如水,幽深的黑瞳里面仿佛烧着一团火,及目所至,无人敢与他对视。众人都不是傻/子,那被挂了这么多天阵法失灵的丹房里忽然有人使用,还偏偏在此刻地火炸裂,这说是巧合只怕都没人相信。接触到寒渊的目光,所有人都纷纷后退,为他让出了一条道路。倒也不是没有实力高于寒渊的,全然不受他目光所慑,然而魔门之中,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眼前这名冷峻的年轻弟子明显已处于暴怒边缘,谁也不会去做这个出头鸟,平白得罪了对方。 大门处,那个负责登记弟子姓名的执事望着已经化为废墟的丹房,瘫软在地,后悔莫及。他后悔,为什么猪油蒙了心,因为一点小小的利益就同意将丹房暂借给对方使用,还帮他们将寒渊带进这间丹房后报信。如果说他早知道会引发地火炸裂,他是绝对不可能答应下来的! 现在好了,地火炸裂,丹房被毁,此事必然会惊动丹堂律堂。一旦堂口派人来查,他这个罪魁祸首岂能逃得了?被免去职务还是小事,只怕还要受到种种刑罚。他悔啊!然而后悔也是无济于事了,他只能够瘫在那儿,如丧考批。 寒渊根本就没有注意到身边执事的反应,此刻的他处于暴怒的边缘,浑身灵力都无法遏制地向外四散,随时可能爆发出来。但是他又强行压抑着心中的怒火,使自己的神智保持着异常的清明。 他怒,怒极! 他自认与人为善,虽然不是那等八面玲珑的人,但是从来也不主动招惹什么是非,只是一心修炼。然而这世上,偏偏总有那么多想要害他的人,那么多千方百计欲要他性命的毒计! 如果说之前他还觉得那个一闪而过的身影是自己看错了,或是某个身形同冯全相似的弟子,但是现在寒渊已经完全能够肯定那就是冯全。除了冯全,他想不出还有谁对自己起了杀心,还了解足够的药毒知识,能够动用这丹房布下如此杀招。当然,内门的地火丹房,只凭冯全一人是动不了的,背后必然还有其他人。但是没关系,只要抓/住了冯全,任何阴影中的鬼魅,都能够被他揪出来! 寒渊的目光,遥遥地盯住了远处的一个身影。他的身子微微一晃,在怒火之下,原本远未练至大成的藏魂幻影遁忽然变得异常纯/熟,脚步轻抬,整个人已如鬼魅般掠射而出,张开手臂拦在了那个欲要离开的身影前。 “冯全,冯教习——多日未见,你要去哪儿啊?” “寒渊!你竟......如此强大了,入了冰煞峰,真是我朝云峰的天骄啊!”冯全明显一惊,一个“没死”生生变成了夸奖,脸上的笑容干巴巴的,转身就想要离开。 寒渊盯着他,心中怒火极盛,语气反倒如同冰刀一般带着寒意:“那教习还不为我高兴一番,跑得这样快,做什么呢?莫非怕我杀了你不成?” “这怎么会呢?我不过是刚刚被地火炸裂一惊,一炉丹药全废弃了,心中悲痛,想要回去再练啊。”冯全干笑一声,搪塞道。 寒渊也懒得同他打这个机锋,他冷笑一声,也不多说,手中霜祭剑发出一声清鸣,无数冰刀组成的风暴当即在空中旋转起来,滚滚寒流瞬间淹没了冯全。 “寒渊,我给你一个面子,你当真以为我怕了你吗?” 冯全见此,亦是恼羞成怒。他知道寒渊能上冰煞峰,必然实战能力不凡,是以不愿与寒渊硬拼,而是选择了背后出阴招。但是他好歹也是老牌的筑基中期,岂能容寒渊如此蔑视于他?只见冯全将手一扬,掌中当即显出一团黑雾,随后蔓延开来,无数恶鬼凶煞在其中翻滚号哭,阴煞之气滚滚,凶戾黑光闪烁不停,似乎要将寒渊的冰刃风暴反向吞噬。 “哈哈哈哈,笑话!” 寒渊见此,丝毫不退,反而哈哈大笑,将霜祭剑再次向前一挥,右手轻轻在空中一压——刹那间,局势翻转! 仿佛群星坠地,仿佛山泽崩碎,狂暴的力量带着撕碎一切的剑意,将眼前的一切都彻底淹没。无数道剑光,无数枚冰刃,每一次旋转都带来森然的寒意,肆意发泄着寒渊的怒火! 待到白色寒流消退,那一团凶戾的黑光早已消失殆尽,地上只剩下被冻成冰渣的淡红色血迹,包裹着一具被打得千疮百孔的尸体,破碎的看不出面貌。 寒渊的怒火渐渐散去,暗道一声不好。自己下手过重了,这冯全也太过废物,竟连自己一招都接不下来就倒地身死,这让自己如何问出幕后凶手?何况这是在丹房众目睽睽之下,同门相残,违背宗门律法,只怕一会儿自己讨不了好。 他正想着,只听身后传来一声怒吼:“大胆狂徒,擅杀同门,还不束手就擒!” 第六十三章.指鹿为马 寒渊扭头一看,便看见一个无须白面的中年男子阔步走来。只见他脸色阴沉,正义凛然地指责寒渊,看似非常愤怒,但是眼底分明有一种狡诈又得意的意味,唇角似扬未扬,看起来不像是愤怒,反而是高兴更多一些。 这人约莫三十岁出头,黑衣上绣着云纹,金丹期的灵力环绕周身,明显是一位精英弟子。尽管已至中年,但是他仍然十分俊美,风度翩翩,眉眼同刘丹娇颇有几分相似之处。寒渊仅仅是一看,心中便咯噔一下,当即明白了对方的身份。 刘丹娇的父亲,刘志! 只是这么对视一眼,寒渊便知道,自己只怕是落入了连环计,摆脱了刚刚的阴谋杀机,转眼间又入了刘志的套中了。 刘志面上愤怒,心情则非常的好,一切都如他所料的那样发展。当时冯全自告奋勇提出要在地火丹房上动手脚除掉寒渊,他就答应了,不过冯全不知道的是,他又在后面补了一记,让这个计划更加完善,万无一失。现在看来,自己的做法果然是正确的。 寒渊这样能从韩家追捕中逃出生天甚至从外门一路进入冰煞峰的人,绝对不是易于之辈,区区一个阵法毒雾只怕是杀不了他。即便当真杀成了,宗门的律堂莫非是摆设吗?刘志怎么可能容忍自己被律堂盯上,总要有一个人代替他去背这个破坏地火、同门相残的罪名,冯全当然是最好的人选。 更重要的是,刘志能够想象,被人算计了一道后的寒渊会是多么愤怒,如果此刻冯全恰好出现在他面前呢?只怕所有的怒火都会朝着冯全去吧。如果恰好在此刻,众目睽睽之下,冯全死在寒渊手里,那就是铁打的同门相残,寒渊就是再有前途,也休想逃脱律堂的刑罚!就算不论这个,冯全将他刘志当成了杀寒渊的刀,刘志又岂会容他这样利用自己? 不错,这才是刘志的杀招!只要送冯全去死,就是一桩完美的冯全与寒渊互有私仇后同门相残的命案,冯全得到了利用自己的惩戒,寒渊杀死自己儿子的血仇也报了,只有他刘志的双手干干净净,这才是真正的一石三鸟之计啊。眼下一切都在他掌握之中,刘志岂能不乐? 寒渊也不是傻/子,刘志所想到的,他很快也想到了,脸色愈发阴沉起来。他就说,冯全再怎么无能,至少也是筑基修士,没道理被他一击就斩杀了。然而现在冯全身死,他的那些猜测不过是猜测而已,刘志的阴谋已经成功了! 他还没想出个对策来,只听见高空又是一声冷哼:“律堂弟子出巡,闲人退散!” 寒渊抬头一看,两名精英弟子已经缓缓降落在地上。他们衣袖上都有一道鲜红的绶带,显示着他们律堂弟子的身份。显然,丹房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已经惊动了律堂的人。 这两名弟子落在地上,一眼便看见倒在地上的冯全,当即吃了一惊,脸色越发严肃起来。地火炸裂,丹房受损,这还可以说是一场意外,尽管很少见,但是并不是什么大事。但是意外过后有人身死了,这可就是大事了。高一些的弟子当即冷喝道:“怎么回事?谁杀的?” 刘志抬脚一步上前,志得意满道:“二位师弟,我看到了全过程!事情就是这个死者冯全,原本是这狂徒寒渊在外门的教习,他们二人有些私仇。今日这丹房中的地火忽然炸裂,将寒渊埋在了地下,寒渊勃然大怒,恰好看见了路过的冯全,便认为是他要谋害自己。冯全辩白不得,就被他杀了!” 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寒渊的脸上。寒渊沉默一下,忽然冷笑道:“你对我了解倒是清楚!我并不认识你,你却如此了解我,竟连我和冯全的姓名恩怨都知道的清清楚楚。目睹此事的师兄弟们不在少数,只有你如此激动,真不知这事情的幕后主使到底是谁了。莫非这冯全是被你所杀,这么急着将事情栽赃于我?” 刘志闻言,当即噎住。众人的目光再次转移到他的身上来,是啊,谁会对一个陌生人了解得那么清楚呢?魔门弟子向来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谁也不愿多管闲事,只有刘志在事发后急匆匆地跳出来指认寒渊,这种行为实在是太怪异了。 看见两名律堂弟子的目光,刘志暗恼自己太过着急,让寒渊抓/住了把柄,一边将手中的玉符递了出去:“哼,我也不同你逞这口舌之快,恰好我刚刚用了一枚留影符,你所作所为都在其中。况且众目睽睽之下,谁都看见是你杀了冯全,你就是再狡辩,又有何用?” 他一边说,一边对着两名律堂弟子拱手:“我也不瞒二位师弟,我与寒渊有些仇怨,是以对他了解非常,最知道他是多么残暴无能!这寒渊并无火灵根,毫无丹道造诣,却还来丹房胡乱炼药,操作失误,导致地火炸裂,丹房被毁,完全是他自己的责任!偏偏他非但不赔偿宗门的损失,还要将责任推到冯全身上,使宗门损失了一位教习,同门相残,当为死罪啊!” 听着刘志这样指鹿为马、黑白颠倒的话语,寒渊气得不行,但是刘志不惜杀死冯全来谋划这场阴谋,实在说得上是万无一失,他也确实想不出脱身之法。无论如何,冯全是死在他的手里,这一点寒渊自己也是百口莫辩。 出乎寒渊意料,那两名律堂弟子却没有直接上来抓捕他。其中高瘦的那名弟子似笑非笑道:“刘师兄,是非真/相我们律堂自有判断——这地火炸裂分明是丹房的错处,怎么能归结在寒渊的身上呢?地火从来都是好好的,忽然今天出事,难怪寒渊师弟发怒了。若是地火不炸,丹房被毁,也不会有今日之祸了。可见首先要问罪的便是丹房的执事!” 寒渊愕然,他想过律堂弟子也被刘志收买要陷害自己的可能性,可他是真的没想到,律堂弟子会帮着自己说话。他看了看那名高瘦的律堂弟子,确认自己完全不认识对方,然而对方怎么会帮着自己呢?如果说是什么为了正义,那未免就太可笑了一点。但是既然对方是帮自己的,他当然不会多说什么。 第六十四章.自证(4000字) 刘志的脸色很难看,他不敢置信地看着那名高瘦的律堂弟子,无法理解对方竟然会帮着寒渊。他明明调查过,寒渊的人际关系异常简单,除了有个叫彭子朗的精英弟子时常来往外几乎没什么好友,更不可能认识律堂的人,然而这律堂的弟子怎么会帮着寒渊呢?莫非是他对寒渊的调查还是少了些? 寒渊想了想,上前冲那名律堂弟子拱手问道:“师兄深明大义,师弟感激不已!请问师兄是......” “在下律堂陈汤。”那名高瘦弟子呵呵一笑,又介绍道:“身边这位是律堂的王俊德师兄。” 刘志看着他们非但没有将寒渊抓/住,反而开始互相介绍称兄道弟起来,脸色难看无比,忍不住怒道:“律堂便是如此枉顾弟子性命吗?这狂徒寒渊杀了外门教习冯全,众目睽睽之下,人证物证俱在,证据确凿,你们不将他捉拿,反而在此闲谈,是何用意?” 陈汤的脸色阴郁下来:“刘师兄,既然是律堂办事,那就不劳你指点了!”不过他话虽然这么说,心里也有些着急起来。他倒是有心替寒渊遮掩一番,然而正如刘志所说,寒渊这次是在大庭广众之下杀了冯全,铁一般的实证容不得质疑,他虽是律堂弟子,有一定的自主权,但他毕竟只是一个弟子而已,不可能真的将此事掩盖下来。况且,要是真的为了寒渊这样一个陌生人付出太多,他还不乐意呢! 或许,自己也只能放弃了。只怪这寒渊太不争气,自己有心帮他在内门里过得好些,他却千方百计地惹出事来!除了一个吴文龙,竟然还得罪了刘志这样的精英弟子。这样的人,就算是自己帮他一两次,迟早也会死在别人手里,自己实在没必要为了他得罪刘志。只是可惜,好不容易出现这样一个吴文龙的克星,却要就此放手了。 思虑至此,陈汤的脸色一正,对寒渊道:“不论如何,冯全之死你脱不了干系,我等有职务在身,还请师弟谅解——请吧!” 寒渊暗暗一叹,知道自己是躲不过了。毕竟冯全是死在他手里,陈汤就算有心偏颇一二,也不可能完全帮他的。不过他的心里也没有太大的担忧,如果真到了危机关头,大不了给舒冉发一条传音请她帮忙,相信凭舒冉的地位是绝对能够将自己保下来的。只是这样一来未免要将他和舒冉的那些情分消磨殆尽了,而且或许是因为少年的自尊心吧,寒渊心里隐隐有些抗拒向舒冉求救,更想自己解决此事,就像以往他一个人解决众多麻烦那样。 等等,自己解决?寒渊心里忽然一道灵光闪过,原本要跟着陈汤走的脚步也停了下来:“我有事要说!” “你还有什么话讲?”刘志唯恐迟则生变,第一个跳了起来。 寒渊在心里已经将前因后果推断出了大概,微微一笑,看也不看刘志一眼,自信道:“我能够找出此事的真/相!我虽然一时发怒向冯全出手,最多也不过是个同门私斗,真正害死他的凶手并不是我,而是另有他人!还请二位师兄允我检查一番。” 陈汤的脸上闪过一抹喜色,他就知道,能把吴文龙坑成那样的弟子,绝不是什么坐以待毙的人。赶在刘志打断之前,他果断地一挥手:“寒渊,给你一炷香,你去!” “多谢陈师兄!”寒渊也懒得去想为何陈汤会偏帮自己,他一步上前,蹲下去仔细检查起冯全的尸体来。 寒渊相信自己那一击冰刃千闪虽然强悍,但是还没到能直接斩杀一名筑基期修士的地步,也就是说,在冰刃千闪袭击的那一瞬间,冯全的防御并未发出来,甚至连自身本能的灵力护罩都失灵了,这才会被自己一击瞬杀。是中毒,还是被人操控? 他想了想冯全之前同自己对话的样子,思维清晰,口齿敏捷,没有半点被人操控精神的迹象,那么就是被人下毒了?然而是什么毒才能精准地在自己攻击的瞬间发作呢?寒渊皱着眉头,默默地将修真界里常见的毒素想了一遍,然而没有一种符合。毒毕竟是死物,既然是死物,又怎么可能会听从人的号令,想什么时候发作就什么时候发作呢? 看着寒渊皱眉不已,刘志的脸上也流露出一抹喜色,如释重负。看来这个小子,果然根本就看不出自己的手段,不过是在装模作样,拖延时间罢了,倒让自己白担心了一场。以为自己跟随胡长老炼了几日丹便能做个精通丹道毒道的大师了不成?真是笑话!他哈哈大笑一声,厉声道:“寒渊,不要在装模作样了,你以为自己精通丹道不成!赶快低头认罪吧,或许宗门还能宽宥你一场,留你一条性命!” 精通丹道——!刘志的话语,仿佛一道闪电,忽然劈开了寒渊迷惑的头脑,让他瞬间想到了什么。对了,不仅冯全是药毒课教习,虽然他误人子弟,但是多少也还算有些本事的。也就是说,想要对冯全下毒,就需要相当的丹道毒道造诣才行。恰好,刘志本人就是丹堂的精英弟子,一名三阶的炼丹师! 那么可以想象,刘志要对冯全下毒的话,一定会选择较为稀有的冷门毒物,而且这毒物本身应该并没有什么致死的力量,而是类似于百叶毒兰粉一般,能够使人的灵力忽然溃散、无法发出法术,最终死在自己的手里,将一切矛头指向自己。当然,这种毒物也不会非常珍贵,如果是三阶以上的灵材的话,只怕刘志根本舍不得拿来用在冯全身上。 如此几点,综合起来,符合要求的毒物其实也不过那么几种罢了...... 寒渊眸中光彩大盛,他的手中忽然出现一柄匕首,利落地将冯全从脖颈处的动脉一刀划开,掀开白而油腻的脂肪,一路剥到腹部的丹田。刘志等人尚且来不及反应,他已经将这把匕首直接捅/进了冯全的腹部! 围观的众人皆是一阵惊呼。寒渊面色平静,一双眼睛里蕴藏着自信的光芒,他的手腕微微一用力,使了一个巧劲,将匕首一拔——刀尖上正挑着一只已经被冻得僵硬的雪白虫子。寒渊轻轻吹了口气,覆盖在虫子表面的冰霜纷纷落下,露出一截雪白色上隐隐带着赤红血线的躯体。 “雪原凝血蛊虫!”能够在丹房炼丹的弟子,或多或少都有些丹道造诣,当即便有人看出了毒虫的真面目。这种蛊虫乃是雪原府的特产,分母子,子虫进入人体,母虫本身毫无作用,却能够控制子虫的生命。尽管是一种稀有的蛊虫,但是因为雪原府的主宰雪原安家与玄幽宗交好,是以玄幽宗的内库里也有不少储备,对于精英弟子来说并不难弄到。 凝血蛊的子虫进入人体后往往依附在人的丹田处吞吃灵力,可以阻断丹田与血液。要知道,正是血液游走于经脉中,才能将灵力送往丹田,又从丹田调动往全身。一旦人的丹田供血被切断,那任凭你有多少灵力也无法使出。而被寒渊抓出的这只,正是一只子虫!也就是说,冯全与寒渊对战的关键时刻被这凝血蛊虫阻断了丹田血液,让他在一瞬间无法动用灵力,几乎变成了凡人。一个凡人面对寒渊的小神通法术,岂有不死之理? “陈师兄,王师兄,事实已经很清楚了!我虽然发怒与冯全私斗,但是并没有杀他之心,真正的罪魁祸首并非我那一击,而是使用这凝血蛊虫对冯全下蛊之人!”寒渊大致介绍了一下凝血蛊虫的特性,眼神似笑非笑,若有若无地朝着一边脸色难看无比的刘志瞟去:“我倒是好奇,究竟是何人设下如此杀局,能够恰好找到我与冯全争执的时候引发子虫。听说刘志师兄在一旁看完了全程,甚至还有闲心掏出留影符录下当时场景,刘师兄可真是有先见之明啊。” 陈汤二人听得连连点头,他们也不是傻/子,这凝血蛊虫的发现实在是太过巧妙了,说是巧合只怕没人会相信,当即将目光转到了刘志身上。 刘志的脸色越发难看,当即冷笑道:“寒渊,你以为抓出一条什么凝血蛊虫便能将你残杀同门的罪过栽赃到我的身上不成?就算这冯全身上当真被人下了蛊,你又如何得知是在你攻击时被人激发了蛊虫,而不是你下手狠毒,直接就杀了冯全?我看说不准是冯全别的仇家对他下了蛊,还未等到一个机会将蛊毒激发,他便被你杀了!” “况且,你以为一条凝血蛊虫便能栽赃于我,当真是大错特错!谁能证明这条子虫是在你下手时被激发的,谁能证明这条蛊虫是我所下?反倒是你,众目睽睽之下杀死了冯全,铁证如山,你就是再如何狡辩,拿出多少种毒物蛊虫出来,那也洗脱不了你的罪过!” 寒渊哑然。他不得不承认,刘志的话很有道理,尽管大家都不是傻/子,心里都明白刘志在此事中担了个什么角色,但是他还当真没有证据。当然了,魔门之中,从来也不讲究什么证据,只有弱肉强食。只要你有强大的力量,就能够指鹿为马,颠倒黑白,就算没有证据,一样能够一言判定人的生死。可是他不过是筑基初期,刘志则是金丹期的精英弟子,他才是弱的那一方!尽管刘志还远没有强大到能够判定他生死的地步,但是比他强一些,这就足够了。在这里,不会有人偏帮弱者,弱小,本来就是原罪。 陈汤暗暗地叹了一口气,他有些敬佩寒渊了,一个出身卑微的小子能在筑基初期就进入冰煞峰,还能在修炼之余学会这么偏门的丹道毒道知识,并在如此不利的情况下反击刘志,假以时日,必然能够成就一番事业。只不过魔门之中,弱肉强食,刘志之所以不能够直接一巴掌拍死寒渊而是要设计一番阴谋的原因就是因为刘志太弱,无法挑战宗门戒律的“强”;而寒渊现在纵然拿出了证据,也无法反杀刘志的原因同样如此,因为他太弱,他根本不够资格去指认身为精英弟子的刘志! 当然,现在不够格,日后可就难说了。眼下自己已经将刘志得罪了,看这刘志模样便是个心胸狭隘如针眼般的小人,必然已经记恨自己,那自己还不如一横到底,投资这寒渊。不仅仅是因为吴文龙,单凭寒渊现在所表现出来的气度与能力,就足够他交好一番了。 陈汤微微一拱手,王俊德当即上前一步,将寒渊控制住了:“对不住了,寒师弟!虽然你有这凝血蛊虫,可以证明冯全并非你有意杀死,但是无论如何,冯全毕竟是死在你的法术之下,你脱不了干系,我们还是得带你去律堂走一趟!”说着,他微微瞟了一旁得意微笑的刘志一眼,大声道:“当然,师弟也可放心,纵然有错,也不是大罪!外门教习,冒犯上七峰内门弟子,原本就应当惩戒,纵然师弟怒极之下被奸人利用,害了他的性命,也是一场意外罢了。师弟只要态度诚恳,反省自身,宗门也不会过多责备的。” 寒渊闻言,自然明白这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他当即从善如流,诚恳道:“我的确冲动了,实在不该,弟子愿意接受宗门惩罚。”说罢,他微微扭头斜了刘志一眼,露出一个森然的冷笑,毫不犹豫地跟随着陈汤二人离开了。 第六十五章.受罚三年 寒渊踩在鎏金飞梭上,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陈汤道:“敢问师兄为何帮我?” 这次实在是险而又险,如果来的不是陈汤而是别的律堂弟子,可能根本就不会给自己一个检查冯全尸体的机会,更不用说找出真/相了。宗门对于同门相残的惩处异常严格,到那时,自己恐怕也只有去求 舒冉帮忙了。尽管陈汤不可能完全倒向他,寒渊还是颇为感激。 但是,他实在想不明白的是,陈汤为什么会帮他?寒渊确认自己从来不认识对方,总不可能是对方心性善良正义不忍心看见自己被冤枉吧?那就太荒谬了。世上没有白吃的午餐,陈汤这样帮助自己,总是要从自己身上得到些什么才对。 陈汤想了想,意味深长道:“听说师弟杀了韩莹?” 寒渊脸色当即一变,目光也随之变得锐利起来。韩莹当然是死在他手里,但是这件事情除了吴文龙能够推测出是自己外,不应该再有他人知道了。就算知道又如何,此事已经过去这么久,就算人人都能猜出是他杀的韩莹,那也是死无对证了。陈汤此刻提起这件事,究竟是什么意思? 陈汤与寒渊对视一眼,只觉得那双漆黑的瞳仁里闪烁着幽幽的光彩,让他心底一震,仿佛莫名被震慑了一下。他晃了一下神,笑道:“哎,师弟不必紧张,你干得漂亮啊!你可知韩莹身死的时候,吴文龙正在做什么?” “什么?”寒渊好奇道。 “闭关结丹!”陈汤回想起此事,还觉得兴奋不已,哈哈大笑起来:“只能说天意如此,合该他一辈子停在筑基期!他当时正在闭关结丹,原本是十拿九稳的事情,奈何他与韩莹是契了神魂的道侣,彼此心意相通,神魂相接。韩莹死在你的手里,他当即便是神魂破碎,心魔丛生。再兼之结丹的风火之劫,洗刷魂魄,若非他手里还有几件宝物,只怕当场便要死在密室里。” 原来还有这么一遭?寒渊既惊讶又想笑,难怪吴文龙看见自己就双眼赤红,恨不得将自己碎尸万段的样子,原来自己对他除了杀妻之恨外还加了一重毁道之仇。杀人爱妻,断人道途,这任何一项都是足以不死不休的仇恨同时落在吴文龙身上,难怪他将自己恨成这样了。不过二者既然是敌人,寒渊当然不会有任何的同情之意,而是愉悦非常。只不过既然吴文龙结丹失败,他现在的境界又是怎么一回事? 陈汤眉飞色舞,看起来比寒渊还要高兴三分。听见寒渊的问题,笑着解释了一番:“他现在是虚丹境界,就是结丹失败又侥幸保住性命,灵海中的灵力被压缩出了个金丹的模子,但又不是完全成就金丹。因为灵力更为精纯,虚丹修士实力略强于筑基修士,但又远不如正牌的金丹修士,,不上不下,尴尬无比。” 他说着这些话,语气里便带了些嘲讽,并不是针对吴文龙,而是对于虚丹境界的不屑一顾。可见整个修真界里都是瞧不起虚丹修士的。寒渊总算又知道了一个新概念,填补了他向来贫乏的修真界常识,他对于陈汤的戒备也稍稍放下许多。显然,陈汤与吴文龙有着死仇,本着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这才对自己另眼相看,还要留着自己 带到律堂之中走了一趟,因为有陈汤在,其实并没有什么苛责。冯全身死一事,就这么轻飘飘地被揭过了。只怕他至死都不知道,自己这条性命是如此不值钱,他以为自己能够利用刘志去解决寒渊,反而成为了刘志手中的一把刀。 当然,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无论如何,寒渊毕竟是动手杀了冯全,总要为此受罚的。 “冰煞峰弟子寒渊,争执中失手错杀同门教习冯全,现已查明。判寒渊往外门枯骨平原值守三年,可服?”王俊德取来判令,对寒渊道。 寒渊点头:“弟子服从律堂判令。”他的心里其实还有几分不情愿,毕竟此事明眼人都能看出他是被刘志陷害的,心里总是憋着一口火气。但是他的确杀了冯全,这个判令已经算是很轻的了,自己总不可能为此反抗律堂吧?也只好点头答应。 接过判令,陈汤亲自送寒渊出去,惋惜道:“寒师弟,我们也是无奈,人毕竟是死在你的法术之下,又是在丹房之地,众目睽睽,若是不惩处你,律堂威严何在?只是可惜了,你好不容易才进了冰煞峰,现在又要去外门了。不过也只是三年,三年之后,师弟依旧是前途无量啊。” 寒渊笑了笑,没有说话。冰煞峰的灵气浓郁远高于外门,而外门十二峰的灵气又比枯骨平原这样煞气驳杂的地方浓郁,他从冰煞峰被罚到枯骨平原,几乎就是要他荒废三年的修为,对于任何一个弟子都是很难接受的。 不过陈汤这番话是白安慰了,他还真的没有太过愤恨,毕竟他修行的是御毒道,灵力充沛当然好,稀薄也是无妨的。枯骨平原这样的地方有足够的毒物,对他来说,并不比什么内门冰煞峰来得差。况且枯骨平原深处还隐藏着不少秘密,孟凡林正躲在里面,如果能够借这三年时间探寻出里面的秘密,抓出孟凡林这个老怪物,那倒是比待在冰煞峰里还要收获大了。 走到内门结界旁,寒渊对着陈汤拱手告别:“多谢师兄援手,寒渊定不敢忘,还请师兄就此止步,送到这儿吧。” 陈汤也就是客气一番,闻言笑呵呵地跟寒渊客套了几句,转身离去了。望着他离开的背影,寒渊脸上的笑意彻底消散,眼底彻底凝出一片寒霜。 他对陈汤的确有几分感激,但是也仅此而已了,他可不会因为对方一次帮助就天真地认为彼此是真心朋友了。归根到底,陈汤对他也只是利用,无非是打着让自己多活一天,吴文龙就不可能破除心魔晋升金丹,就要被压在陈汤下面。当然,或许也有看中自己潜力、提前交好的缘故。然而修真界中,潜力是最不可靠的,天下天才何其之多,能活到最后的才是强者。潜力,算得了什么呢?寒渊敢肯定,一旦有什么事情落到自己身上,陈汤不反过来对自己下手都算是好的了。 当然,跟陈汤保持关系也不是什么坏事,陈汤所作所为,不过是修真界里最常见的事情罢了。况且,有陈汤在,想必吴文龙也不可能一天到晚盯着自己复仇了,说不定什么时候,金丹期的陈汤便能找到机会斩下吴文龙的头颅呢,不是吗? 吴文龙倒还是小事,最重要的还是刘志,这般算计于自己,还害得他受了一遭断指之痛,他也是绝不会放过的!待要怪只能怪刘志此人太过小心谨慎,只知玩弄阴谋诡计,反而疏忽了自身的实力。他如果找个无人的地方堵住自己,直接一掌拍下来,寒渊还真没把握在金丹期手中逃走。然而刘志偏偏要选择利用冯全设下圈套,自以为万无一失,反而被自己逃脱,有了三年的展之机。他三年后归来,必是刘志殒命之时! 突然来临的上架通知和重要公告 今天真的很震惊,因为突然被通知这本书要上架,急到了什么地步呢? 三月一日开始,对的就是明天,突然通知要上架。我简直爆粗口都无法解释我的心情,太恶劣了,真的完全是在耍我。 这本书数据一直不好,作者更新速度又慢,签约签的也很晚,只经过了一轮试水推,可以说完全还是一颗小小的幼苗。虽然已经三十万字了,但是数据很差,我也从来没想过要上架,想的就是多更一些,然后找编辑再要几个推荐,看看能不能好一点。我真的没想到会突然被通知上架,而且来得这么急。你们能够想象吗,明天上架,今天才通知。我现在没有存稿,就算今明两天拼命码字,也凑不出上架动则十几章的爆发更新。书的收藏就那么几百个,订阅能有多惨我已经能想象了。 我已经联系编辑了,但是估计也不会有什么回复的,我这种扑街作者素来都是被编辑放弃的那种,我心里也清楚。《御毒道》一直就没多少人气,每天固定来看书的就那么几个朋友,每天给我投票,虽然我不说,但是你们的ID我都能记住,真的很感激。但是我估计上架过后,仅有的这些朋友应该也不会剩下几个了。毕竟上架了就要花钱了,御毒道能值得大家每天掏出几分钱来吗?我没有这个信心。几分钱不算什么,但也是钱,我知道书友们慷慨的时候非常慷慨,吝啬的时候也很吝啬,甚至看了看自己的更新速度,我都不好意思请大家给我订阅。 总之突然通知上架,对我的打击太大了,对这本书原本就少得可怜的人气打击也太大了。明天去和编辑商量一下,我也不知道会得出个什么结果,希望大家祝我好运吧! 第一章.突变(求首订) 飞过朝云峰,寒渊在空中远远地向下看了一眼,并没有下去,直接便掠过了。?他向前望去,枯骨平原已经近在眼前了。 一道劲风忽然擦着他的额头袭来! 寒渊面不改色,向后一个空翻又落在鎏金飞梭上,脸上没有丝毫的惊慌:“吴文龙!” 出现在寒渊面前的,正是多日不见的吴文龙。他的脸色似乎更憔悴了一些,但是眼神里反而清明了许多,不再像之前那般带着血色。显然,这些日子里他又稳固了自己的心境,浑身起伏不定的灵力也变得内敛起来,尽管不如之前那样张狂,反而更有种隐隐的威胁。 寒渊的脸色很严肃,但是并不惊慌,反而露出一个有些冰冷的笑容。经过了刘志那一遭,他的心里也憋着火气,既然吴文龙自己撞上门来,倒不如就拿他练一练剑! 二者目光相对,无需多言,已如电光火石般撞击在一起!二人脚下一金一黑两道灵光飞撞击又分开,尽管是在空中,二人却是如履平地,动作灵巧无比。转眼之间,已经走过了四五个来回。 好精纯的灵力,不愧是所谓的虚丹修士!寒渊面色不变,心里则更多了几分警惕。他的御毒灵力已经非常精纯,但是从本质上来说还是落后了吴文龙一筹,几次交手下来,隐隐也是被吴文龙压着打。当然,吴文龙要想直接击败他,那也是没有可能的。 吴文龙的脸色越难看,几次交手不中,他已经彻底失去了耐心,原本强行按捺的对寒渊的恨意再次爆出来。只见他将手中乌黑的砍刀一斜,右手在空中连划几下,刀背上忽然涌现出一大团黑雾来。雾气里仿佛有恶鬼在其中扭动,挣扎,干枯的手指扒在刀背上,似乎在竭力地伸出,意图刺向寒渊。漫天的黑雾涌/出来,伴随着一声声让人头皮麻的的嚎哭和狞笑,一张张幽暗鬼口出凄厉的惨叫,覆在乌黑的长刀上直冲寒渊而来! 刹那间,玄黑的刀光便分开了数道,无数道幽暗的刀光,无数个哭嚎的厉鬼冤魂,瞬间便将寒渊团团包围!这些恶鬼叫得凄厉无比,死状凄惨至极,仿佛都受过人间最大的折磨,哪怕是看上一眼,听上一声,都要被骇得心神皆荡,噩梦环绕不休,陷入无可名状的恐惧之中。 寒渊深吸一口气,他的表情严肃,眼神里反而隐隐地显出激动来。他轻轻一扬手,霜祭剑已然出鞘,在空中掠过一抹寒光。 此剑一出,仿佛将周围的寒气全部笼在了一处,从剑尖上喷涌而出。瞬间,仿佛有风雪激荡,空气中凝结出了片片晶莹雪花,眼前一片白茫茫的风雪,要将那片乌黑凶戾的恶鬼黑风冻结在冰霜里。他的左手在空中连点数下,幻出自己的小神通法术冰刃风暴,右手却没有像往常那样直接引领着风暴出剑,而是向上空一扬,斜斜地压下—— 一抹凌厉的冰寒剑光忽然冲破了这风雪,直斩而下! 这剑光仿佛带着破碎山河的威势,携裹着无尽风雪之力,浩浩荡荡,一往无前!好似千年极冻的寒冰,遇则万物消融,要将面前一切都抹杀个干净! 九宫绝杀剑第一式,乾宫剑!配合寒渊同时出的冰刃千闪,绝非一加一等于二那么简单。无穷的风雪,浩浩荡荡地从吴文龙的那一式“魂落阴曹”上辗轧过去。冰冷的风雪洗涤着寒渊的心灵,让他愈冷静,原本因为恶鬼哭叫而隐隐产生的恐惧感都被抹除得一干二净。 吴文龙身上乌黑灵光一闪,背后的披风忽然扬起一道黑光,整个人连着脚下的飞行法器被风雪吹得摇晃了一圈,这才将寒渊这一击完全消去。他的脸色越苍白,身上护甲的灵光也显得暗淡了许多,原本充斥着杀意的眸子里忽然多了几分惊骇之色,完全不敢相信眼前出如此强悍攻击的寒渊会是半个月前还要从自己手下逃命的那个小子。 他甚至还来不及思考寒渊怎么会变得这么强,又是一道白芒破空而来! 这一道青白色的光芒,仿佛流星自九天之上坠落,明明只有手指粗细,偏偏仿佛从天上压下了一片浩瀚的星河!仿佛有日月星辰在其中生灭,昼夜变化四季流转只在瞬间,山河亦要在这样的威势下灰飞烟灭,至于一个小小的吴文龙?那不过是蝼蚁中的蝼蚁,一旦被这道白芒击中,就会瞬间化作飞灰,就连一声死前的呻/吟都不出来! 吴文龙浑身汗毛乍起,他甚至没有念头去思考寒渊为何能够出这样强悍无匹的绝杀,他也不想去分析自己感受到的究竟是错觉还是现实,他的脑海里只有本能的一个动作——逃!必须逃!在这样的一击之下,就算是金丹期也不敢掠其锋芒,哪怕慢上一瞬,自己必死无疑! 吴文龙不敢回头,整个人纵身向前一跃,右手猛地捏碎了一枚玉简。 落星指轻轻地点在了吴文龙遗落的飞行法器上,那把看似坚固无比的飞剑瞬间化作碎片崩裂开来,一片片砸落在地上。 寒渊整个人猛地一晃,险些从鎏金飞梭上跌落。总算银子和寒璃在他身边猛地撑住了他的身子,才算让脱力的他没有直接摔下去,而是勉强凝聚了自己最后一点灵力落在了地上。脚踏实地,寒渊先吞了一枚毒草,心里还是满满的震惊。 自己的落星指,怎么会忽然如此强悍?他原本只是趁着一击过后的空隙想要打吴文龙一个措手不及,然而这一击的威力实在是出乎了他的意料,浑身的灵力在一瞬间就被落星指抽空不说,那仿佛星河倒卷、覆灭天地的错觉,即便是他这个作俑者都感到心惊肉跳。 这怎么可能是小神通法术?即便说这是真正的小神通,甚至说是神通法术,寒渊都不会觉得意外。难怪吴文龙想都不想地就直接逃跑了。寒渊以前并不是没用过落星指,可是没有哪一次,像今天这样威力巨大。莫非......寒渊举起自己的左手,看着完美得没有一丝断裂痕迹的食指,若有所思。 第二章.值守平原 寒渊的神识沉入自己的体内,感受着已经与自己指骨完美融合在一起的玉指骨。尽管仍然是莹润洁白的,但是原本完美无瑕的玉质光彩似乎淡了许多,只有指骨最深处还能隐约看见晶莹的光泽。看来自己落星指的变化与这枚玉指骨脱不了干系,这样说来,冯全那恶毒的一击反倒是给他送来了一份机缘,如果不是那断指之痛,他哪能融合这枚玉指骨呢? 不过这威势巨大的招式也不是能随意用的。且不说这一击就要抽空自己绝大多数的灵力,只能作为绝杀,不能在实战中随心动用;单是这样的威势,就不应该出现在区区一个内门弟子身上! 如果只是一门小神通功法的话倒是无妨,内门上七峰弟子多少都有一两门压箱底的绝技,不会引人注意。但经过玉指骨融合后,碎星指威力何止是小神通功法那么简单?能吓得吴文龙一个虚丹修士连面皮都不要了转身就跑,这样强悍的力量,就算是那些精英弟子见了只怕都要心动。寒渊眼下的敌人已经够多了,他可不想再招惹别人。 也就是说,以后碎星指只能当做压箱底的手段来运用了。即便真要用,也不能再用自己的左手,人前只能以右手发出碎星指了。好在他向来都是以冰刃千闪配合剑法战斗,想必外人对他的了解也只停留在此,他真正的底牌诸如毒功、碎星指等几乎无人得见,倒也不要紧。 唯一可惜的是今天让吴文龙逃了。没办法,就连寒渊自己都无法想象,融合了那枚玉指骨后,他的碎星指竟能达到如此威势。若是早知如此,他岂会那么随意地用出?必然要精心谋划一番,找好时机,一击毙命才是!可惜他自己也不知道碎星指发生变异,白白错失如此良机,还叫吴文龙有了防备,此刻想想,真是后悔莫及。 寒渊摇了摇头,只能如此了。毕竟这里虽然偏僻,但也是宗门内部,免不了什么时候就有人经过。同门相残乃是大罪,他刚刚才因误杀冯全受了处分,若是再被人发觉杀了吴文龙,那真是谁也保不住他。反正吴文龙与他早已结下死仇,日后必然还要来寻仇,等他们再次见面,再杀不迟! 寒渊心中也有些爽快,之前因被冯全刘志陷害的一口怒气全散了。吴文龙可是虚丹境界,离金丹期也不过一步之遥,寻常筑基巅峰尚不是他一合之敌,自己却能逼得他狼狈逃窜,何等畅快!眼下他才是筑基初期,若是中期,后期,乃至筑基巅峰呢?等他结丹后,又会是何等状况? 原本他计划要等到金丹期后才能解决吴文龙等人,再回韩家。但现在或许他可以将这个日程再提前一些。若是他能以筑基斩金丹,用韩泰河的头颅为祭,那么结金丹的心魔,又算得了什么?九泉之下的爷爷,也可以安息了吧? 寒渊回头看了看,淡蓝色的天空上挂着几缕洁白云絮,宛如一块遥远而明朗的蓝色琉璃,座下重重苍翠群山,构成这巍巍宗门。其中一座顶覆白雪的峻拔高峰似宝剑般直刺天际,最为醒目,正是冰煞峰。寒渊默默地握紧了拳头。 枯骨平原值守三年! 吴文龙心魔丛生,难成金丹;刘志阴毒,已失胆气,不足为惧。至于韩泰河,更是困守家族,日薄西山。三年,还有三年!等他再回冰煞峰,他定要以血为祭,将害过他的人统统斩尽! 一道淡青色流光划破灰蒙蒙的天空,寒渊降落在地面上,扬起一片淡淡的尘土。一旁有不少外门弟子来往行走,看见寒渊御剑而来,全都低头行礼,口称“师兄”,寒渊微一颔首,便往前方的执事处走去。 负责接待的外门执事是个颇有精明面相的中年男人,一见到寒渊到来,脸上当即便扬起了浓浓的笑容,亲自向前迎道:“这位便是冰煞峰的寒渊师兄了吧?师兄前来值守,真是蓬荜生辉啊!” “师弟客气了,日后还要请师弟多关照。”寒渊客气地拱手回了礼,既然已经被罚到了枯骨平原,他也就打算安分地待过这三年。看起来对方的态度很热情,这当然是最好的了,他也不想再树敌给自己招惹一堆杂事了。 “不敢当师兄的礼。”执事连忙又客套一番,向他介绍起来:“在下是朝露峰执事罗德业,师兄初来枯骨平原值守,我便为师兄介绍一番。” “这枯骨平原乃是宗门四大险境之一,越往深入便越是危机重重,内里妖兽尸傀无数,据说哪怕元婴期强者也不敢随意进入平原最深处。这些妖兽尸傀一旦暴动,形成兽潮尸海,外门十二峰便是首当其冲,宗门派遣我等前来值守,就是为了防备意外发生。” “想来师弟也知道今年骸骨飓风的事情,新一届的外门弟子可谓死伤惨重啊。飓风过后,十室九空,甚至还有数位前来救援的执事与内门弟子死在平原内,引得宗门大怒。”罗德业心有戚戚地感慨道,又捧了寒渊一下:“幸好这等惨案也是少见,今年的飓风过了,接下来定然是平安无事。有师兄的气运在此,哪里能有什么意外呢?” “值守队中有十二名筑基期执事,分别出自外门十二峰,如今又加上师兄你。队长乃是朝霞峰的赵明,他乃是筑基巅峰实力,最为强大。不过师兄乃是上七峰弟子,身份尊贵远胜我等,自然又是不同。值守队上有一位外门金丹长老,不过长老素来闭关不理事,我们只消每月将平原的动态报上去便是,其他事务,长老是一概不理的。” “平原入口处有外门弟子登记出入人员,我们这些执事便在一旁屋内值守,平日也没什么事情可做,若是有进出的弟子惹出事端,再由我们出手。十二名执事轮流值守,每月也不过轮到两三次,还是极为轻松的。除此之外,每位执事都有自己负责的区域,每周都要在区域内巡查一番,查看那些妖兽煞尸的状况,防备兽潮尸海。” 寒渊点点头,表示自己已经明白。值守的工作说来都是些零散小事,并不劳累,只是有些占据时间精力,不免耽搁修炼。不过这也意味着他每周可以光明正大地进入枯骨平原一次,那里面不知有多少毒物灵材,如果挖掘得当,或许比一昧苦修来得更好。 “每位执事都有自己的院子,听闻师兄要来,我早已命人将房间打扫出来了。”罗德业亲自引着寒渊来到一间清幽院落门前。 这是一间三开的小院,正中是卧房,两边则是杂役房和练功房。房间被打扫得一尘不染,当面摆一张檀木案,案上笔墨纸砚,并一只长颈青瓷花瓶,一株嫣然桃花还带着露水。背后四扇鎏金紫檀的屏风一转,便是真正起卧的床榻,一应枕被都是崭新的锦绣。 “有劳师弟为我费心。”寒渊谢道。他并不是追求奢华生活的人,尤其当看到一旁还有练功房时,他就再满意不过了。 “应当的,应当的。”罗德业当即笑逐颜开,连连点头,丝毫没有自己还比寒渊高一个小境界的矜持,看得寒渊十分感慨。这可是外门执事啊,想他初入宗门的时候,见外门执事都要行半礼。而如今一朝身份变化,筑基期的外门执事反而要口称师兄,向他行礼,甚至连言行中都隐隐有讨好意味了。 罗德业告辞离去,寒渊走进自己的新家,将舒冉送他的侠客行和欢情峰峰主奖赏的神魂观想图拿出来挂在了墙上,准备日日参悟。那株培养着饕餮血藤的花盆被他小心地搁在窗台上,又浇灌了一点鲜血进去。这一系列的举动下来,原本有些冷清的房间一下子便有了生气,像是被打上了寒渊的标签似的,令他感到了几分亲切。 “对不住你们了,刚刚给你们找了个好地方,眼下又回了外门。过几天去枯骨平原内,为你们打几头妖兽加加餐。”银子和寒璃被了放出来,在房间里活动着筋骨。寒渊摸了摸寒璃微凉的小脑袋,也不管她听不听得懂,随口道。 外面的门被轻轻地叩响了。寒渊打开门,正是去而复返的罗德业,身边还跟着一名二八芳龄的俏丽少女。 第三章.初来乍到(上) “寒渊师兄身份尊贵,不敢用杂事叫师兄劳神,只怕还需要一名杂役弟子侍奉身旁吧?”罗德业笑容可掬:“我已为师兄备好了。琴儿,还不给寒师兄行礼?” 寒渊诧异地瞟了他一眼。他在冰煞峰上倒是有钟林帮他打理杂事,没想到到了枯骨平原,还有人来帮他的忙。不过这样正好!他显然是没心思也没时间去处理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的,能有杂役弟子在身旁,的确能节省很多时间。但眼前这少女...... 眼前的少女容色甚美。虽是一身杂役弟子的粗布麻衣,然而腰间系一根绯色宫绦,眉心一点桃花钿,瞬间便与寻常女弟子大为不同,越显得她清秀绝丽。只见她白玉似的脸颊上有两抹晕红,虽是行礼,却又含羞带怯地仰头偷偷望着寒渊,一双美目盈盈含情。寒渊目光一掠,便看见她的双手白嫩无瑕,没有半点伤痕,说是杂役,实际比那些十指不沾阳春水的闺阁小姐养得还更好些。 罗德业笑道:“这是我在凡俗的内家侄女,罗琴。承蒙宗门恩典,允她入道,做了个杂役弟子。想来师兄平日里也有诸多杂务,且叫她来为师兄添茶奉水,做些洒扫浆衣的琐事。” 罗琴也扬起头来,想叫寒渊看清她的容貌,心中像小鹿般砰砰直跳。眼前的师兄,当真是俊美呢!那一双直飞入鬓的剑眉,像是飞进她心里一般。这可是上七峰的弟子,未来可谓是铁板钉钉的精英弟子,就算是被罚下枯骨平原三年,其身份之尊贵,前途之远大,哪里是山中那些庸碌之辈能比的?若能跟随在这样的师兄身边...... “还是不必了。”寒渊皱了下眉,出声拒绝道。眼前这罗琴,修为不过是练气三层,又是一副娇滴滴的小姐模样,既不能武,又不能做事,要她做什么?为了在枯骨平原这三年有个人暖床?开什么玩笑,他自己尚深感时间不够,恨不得时时修炼,不要沾染床榻,哪会放个女子在一旁耽搁他的修行? 罗琴的脸色瞬间变了。她有些惊诧地睁大眼睛,不敢相信寒渊就这么毫不留情地拒绝了自己——莫非他没有听出自己伯父的言外之意吗?还是说自己的容貌对他还不够有吸引力?她有心想问一句,但又不敢无礼,只得委委屈屈地抬头看着寒渊。 罗德业的脸色一时间也有些尴尬。哪怕寒渊的地位和前途都比他不知道高到哪儿去了,他早打定主意要好好拉拢,但这么直截了当地被拒绝,那也太过打脸了些。 寒渊虽然不太懂人情世故,但也不是傻子。他想了想,又道:“既是师弟子侄,我不忍将其为奴婢,师弟还是带回去吧。我这儿原本也没什么了不起的要务,只随便叫个人来就是。” “师兄放心,我定然叫他们选个做事利落的来。”罗德业闻言,原本有些僵硬的笑又软化了。虽说觉得不能搭上寒渊关系有些可惜,但显见寒渊不是个好女色的,不要罗琴就不要吧,他还有别的交好机会。对此,他也只能在心中暗暗感慨,难怪人家年纪轻轻就有这般修为呢,单这个心性,那就远不是常人可比。 吴文龙神情阴郁地坐在屋中,轻抚着自己的手臂。先前幸亏他逃得快,并未被那一道可怖的光束击中,只是手臂被擦伤了一些。即便如此,他的右手此刻也是火辣辣的疼,只能勉强活动,连用力都不行。也不知道那该死的寒渊用的什么招数,灵力中甚至带着毒,虽说并不是什么要人命的剧毒,但也逼着他吞了一颗解毒丹才祛除了毒素。 杀妻断道之恨无时无刻不噬咬着他的心,但几次交手下来,吴文龙自己也是心惊肉跳。第一次和寒渊交手,如果不是寒渊见机得快,就死在他的万鬼幡下了。然而今天再见寒渊,寒渊与他已是势均力敌,那一指甚至差点要了他的性命!他可是知道,那个该死的贱种的运气却是好得惊人,一年以前还只是个刚刚加入宗门的外门杂碎,现在却已拜入内门,甚至还在一天之内进入冰煞峰,轰动了整个内门。照这样的速度下去,日后的寒渊将会成长到怎样可怕的地步? 哪怕想一想,吴文龙都觉得背后发凉。他不愿意承认,但他不得不承认,错失了杀掉寒渊的唯一机会,如今单凭他自己,已经不能将寒渊如何了。若是运气不好,他反而死在寒渊手中都不意外!唯一的办法,就是突破金丹。然而心魔缠身,不杀寒渊,他又如何化虚为实,凝结金丹?这已经成了一个无解的死循环。 要让自己的师父出手,倒是能像碾死一只虫子一般轻易地抹了寒渊。但给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为这种事情去请求自己的师父!他和寒渊之间的仇不过是小辈过家家,若是要让堂堂元婴长老的师父出手对付一个筑基初期的小辈,只怕师父会首先将自己这个废物弟子化作一具尸体。唯一的办法,只有...... 帘子一挑,一名容貌秀美的少女缓缓走来,俯身行礼:“吴师兄,公子请您进去。” “多谢师妹。”吴文龙不敢怠慢,连忙起身还了一礼。他整了整身上的衣袍,跟着少女走了进去。 返魂木打造的华贵座椅上端坐着一名俊美非凡的黑衣年轻人。只见他金冠黑袍,袖口处是祥云纹的玉色滚边,正是阴魂峰的精英弟子装束。然而黑衣外面,却披着一件以雷泽荒狼皮制成的藏蓝色披风,那华美的颜色,瞬间便将他与寻常的弟子划分开来。他周身灵机内敛,但只那隐隐显露出的一丝灵力,分明已是金丹后期的修为! “你来了,坐。”江昶并不起身,只是伸手示意了一下。 “弟子见过江师兄。”吴文龙连忙附身行礼,小心地坐了下来,只坐了半个屁股,其姿态之尊敬不亚于面对自己的师父。 江昶微微颔首,一双斜飞剑眉下藏着锐利的黑眸,目光如剑,直刺吴文龙的面庞:“说吧,你今日来见我,有什么事?若是求我赐你补心丹就大可不必说了,你自己心魔不除,我便是给你再多,也休想再入金丹。” “文龙绝不敢用此事烦扰江师兄!”吴文龙脸色微变,最终还是咬了咬牙,从椅子上起身半跪道:“我有一事禀报师兄,那寒渊他......” 江昶慢悠悠地把玩着腰间的一枚龙纹墨玉佩,似乎并没有听见吴文龙刚才的话似的,吴文龙哪敢催促,只是深深地将头低下去。 “一门异常强大的小神通功法?”不知过了多久,江昶才缓缓发出一声笑声:“这件事,我知道了。你也是虚丹的人了,竟连一名筑基初期都斩杀不了,真是丢尽了我的脸面。既然这样,我便给你这个。接下来的事情,如果你还不能解决,那还是回你师父那里当乖宝宝吧。” 吴文龙毕恭毕敬地捧着那枚墨玉佩,低声应是,态度谦恭至极。他不敢多留,又说了几句话之后,便在侍女引领下退了出去。 “寒渊......” 江昶重复着这个名字,不由露出一抹感兴趣的神情,最近听见这个名字的频率可是不低啊。以筑基初期的实力便进入了冰煞峰,令整个内门都小小地轰动了一把,如今就连虚丹期的吴文龙都败落了,可见对方果然不同寻常。更令他在意的是,如果没有记错,上次那名进入明月楼与舒冉见面的弟子,就是这名寒渊吧...... 江昶拢了拢披风,缓步走出了房门,化作一道墨色流光冲天而去。 江昶坐在一旁,温和地注视着面前的舒冉,颇有些没话找话道:“师妹又在处理宗门事务?当真是辛苦。” 舒冉闻言只是淡淡一笑,将手中的传信符搁下,又拿起另一张报告看起来。 “这等杂务分散心神,耽搁修行,师妹实在不应在此过多费心,交与事务堂去处理不是很好?若不是被牵涉了心力,以师妹的天赋,早该晋升金丹了。”江昶忍不住劝告道。 舒冉眉头微不可察地一皱,不咸不淡回道:“多谢师兄关怀。不过筑基期乃是修行之基,锤炼基础最为要紧,倒也不急于成就金丹,不过是早一年晚一年的差别罢了。我既是宗门少主,自然要尽我的职责,倒是师兄,身为阴魂峰公子,凡事也应上些心。” “师妹说的是。”江昶失笑,又道:“好吧,这又是哪个分部禀告的事务?” “是正阳门那边传来的。”舒冉的眉头也不由得皱了起来,冷哼一声:“最近正阳门也不知在发什么疯,边境几座城池都被封锁了,禁止魔修出入,贸易全部断绝,有几位下山的外门弟子都被处死了。听说是那郝不凡下的命,为了搜查一名魔修。不过......算了,所幸他还知道轻重,也只是边境一些小城而已,随他去吧。明年便是三宗大会,到那时,我再亲自去会会他!” 舒冉说着,目光忽然停在面前一则短短的消息上,刚刚舒缓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冰煞峰内门弟子寒渊,因误杀同门判枯骨平原值守三年?” 第四章.初来乍到(下) 又是寒渊。 江昶心中陡然升起一抹不悦。他刚刚才在吴文龙口中听见了这个名字,眼下又在舒冉这里看见,这算是缘分吗?区区一个冰煞峰的内门弟子罢了,近来倒是一而再再而三地出现在他眼前,甚至还得到了舒冉的关注,这实在令他不舒服。不过,吴文龙已经离开,想必过阵子他就不会再看到这个令人心烦的名字了。 舒冉皱着眉头,将那则简约的报告读了一遍。她将向来将宗门当做最重要的存在,每一名有潜力的弟子在她看来都值得重视,尤其是对于自己亲手带进宗门的师弟寒渊,她发自内心地为他感到自豪。不过寒渊这才进入内门多久?就又闹出这样的事情被罚出内门三年,对于一名正在上升期的内门弟子来说,远离环境优渥的上七峰三年,造成的损失是难以估计的。 可惜了。 舒冉忍不住叹了口气。寒渊本来是很有潜力的,她还期盼着后年的广平盛会上能让他出场呢,眼下看来是很难了,只希望这三年的耽搁不要让他落后得太久。好在修行一途本就漫长,时间是最珍贵也最不珍贵的东西,对于一个将目光注视在金丹之上的弟子来说,三年并不是一段太长的时光,或许这也是某种磨练。 江昶一直冷眼旁观,看见舒冉抬头,他也收敛了面上的不悦,道:“一点小事罢了。师妹若是不愿意他受罚,那就宽容他一回。” “不行。我虽然有这个权力,但宗门的法度不得破坏。同门相残,就算是误杀也是大错。错了就是错了,无心之过也需受罚,否则宗门威严何在?”舒冉当即否决了这个提议,有些不满地看了江昶一眼。 对于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师兄,她实在是太了解了——说江昶是在关心寒渊那就是在做梦,江昶从来不关心除了她以外的任何一名宗门弟子,就算是所有弟子死光他都不会太在意。无论过了多久,她都很难接受这样的观念。就是因为如此,就算她心知肚明宗门高层都在撮合她和江昶,她也咬死了不肯接受对方。 “错就是错,我不能让他回来。”舒冉收敛了心神,最终下了决定:“不过出于朋友的角度,我可以帮他一些......至少,我允许他的月例不变,就算在枯骨平原,也依旧享受上七峰弟子待遇。” 朋友?江昶面色不改,只是流露出一抹无声又不屑的冷笑。 狂血峰上,一间房间内部猛地爆发出明亮的蓝紫色灵光,随后又恢复平静。彭子朗站起身来,浑身缭绕着细小的电弧,噼里啪啦响了一阵后逐渐熄灭下去,露出健美的身躯来。他平静了一下周身澎湃的灵力,缓缓走了出去。连忙有侍女恭敬送上毛巾和茶水,一时之间,小小的宫殿中充满了侍从的恭贺声。 彭子朗心情颇好地开口:“你们谁往冰煞峰替我送个口信?去见冰煞峰寒渊师兄,告诉他,我已突破筑基中期,过几日稳定修为后便去见他,与他对战一番,叫他可不要落后我太多!” 三四个侍女面面相觑,最终有一个胆子较大的少女小声道:“禀师兄,寒师兄不在冰煞峰,在枯骨平原。” 彭子朗一愣:“枯骨平原?他去哪儿干嘛,历练?你们怎么知道的?” 那几个侍女连忙你一句我一句地回答起来:“师兄最近闭关,不清楚这件事。听说寒渊师兄先前在地火丹房与人打了一场,失手误杀了一名外门弟子,被罚到枯骨平原值守了。上七峰就这么些人,近来已经传遍了。” 彭子朗眉头微皱,又慢慢松开,挥手让侍女们下去:“这么大的事情......算了,你们下去吧,我过些天亲自去外门寻他。” 寒渊没在房间里等待多久,门外就又响起了轻轻的敲门声。 这一次前来的是一名容貌秀气的少女。她瞧起来约莫十五六岁的年纪,木钗布衣,朴素无华。容貌在女修中并不特别出彩,但白暂的脸庞带着少女的秀美,一双点墨似的明亮眼眸,看着很是舒服。行走之间裙摆分毫不乱,步履悄然无声,自然一种端庄气度。 “弟子苏小蝉,见过寒渊师兄。”名叫苏小蝉的少女拜下行礼:“罗执事命弟子前来侍奉。” 寒渊点点头,露出一个和缓的表情,示意她不用紧张:“那边西院的房间是你的,你可以任意使用。无事不要进我房间,也不要进那边的练功房。这边没什么大事,每天记得将三餐送过来就行,别的事情我不叫你做你就不用做,空闲时间自己去修炼就是。” 苏小蝉愣了一下,似乎是没想到这么简单,不过她马上就反应过来,顺从地应是,没有任何想要探究的意思。见她如此,寒渊暗暗点头,对她的表现更满意了。看来这一次,罗德业的确是用心帮他挑了的,这个人情,他记下了。 “你以前做过杂役的活?” “是,弟子以前曾是灵兰郡下世俗大昌国长公主身边的侍女。”苏小蝉应声道:“宗门招人时,长公主之子被测出有双灵根,拜入宗门。弟子也有幸测出了五灵根,公主便命我随小公子一同入宗门来,方便照顾公子。” 寒渊点点头,难怪苏小蝉年纪轻轻却如此沉稳。他在白马城生活过一段时间,他可是知道世俗中的贵族对于生活有多么挑剔,能够侍奉在一国公主身边,苏小蝉的能力是毋庸置疑的。这样最好了,有这份经历在,他是不用担心苏小蝉为他惹出什么事情来的。 寒渊顺口问道:“对了,你要照顾的那名公子呢?你被派到我这儿来,他呢?” 苏小蝉闻言苦笑一声,低声道:“回师兄的话,小公子往日在家中被娇宠惯了,性格不免骄纵,入门后也不肯收敛,得罪了一名真传弟子......两年前已经意外去世了。” 意外去世,这四个字内里究竟是什么原因大家都是心知肚明。宗门虽说严禁同门相残,但实际上谁都知道,哪个弟子没有几个生死仇家?和睦友爱,亲如一家,那都是笑话,无非是被律堂发觉与否的事情罢了。寒渊也只是随口一问,当即点头让她出去了。 寒渊将练功房的门小心锁好,又启动了防御阵法,这才转过身来,将配比好的毒物一把把撒进热水中。浴桶里清澈的热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化作墨绿色,上面冒着一个个淡绿色的气泡,不时冒出又破碎掉。药剂的气味闻起来有些香甜,像是小孩子喜欢吃的蔗糖,但真正靠近就知道它的毒性究竟有多么剧烈,扑面而来的蒸汽甚至熏得人脸颊都隐隐作痛,任何一名筑基期的修士掉入其中,坚持不了一分钟就会毒发身亡。 除了寒渊。 他咬了咬牙,一脚踏了进去,无边的剧痛当即席卷了他的脑海。肌肉像被无数把小刀凌迟般迅速撕裂开无数道血口,然后又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修复。整间练功房内充斥着药剂的香甜和血液的腥甜气息,最终化成一种浓郁的濒临死亡的味道。 约莫半个时辰后,脸色苍白的寒渊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给自己披上了一件外衣。长久的剧痛不止让他浑身都提不起力气,就连精神都在这种抗争中被消磨殆尽。尽管身体和精神都疲惫不堪,他也没有直接回床上休息,而是就在前方一处蒲团上盘坐下来,尽力提起精神,抓紧时间观想起眼前墙壁上悬挂的神魂观想图来。 寒渊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或许是精神疲惫到了一个限度,不知不觉便睡了过去。筑基期的修士还没能完全摆脱睡眠和饮食呢。直到次日第一抹朝霞染上天空,阳光透过花窗落入房内,他才悠悠转醒。 就这么在练功房内睡了一夜啊。 寒渊失笑,动手将衣袍穿上,感受着体内蓬勃的力量,脸上不由得露出一抹喜色。不得不说,御毒宗的炼体功法虽然过于暴烈,以至于他每次炼体都像是受了一遍极刑,但其效果是无可置疑的。每一次炼体,都像是脱胎换骨一般,如今的他肉体力量比几个月前刚入筑基的自己不知强大了多少。精神力的增长同样令人惊叹,几个月来持之以恒磨练神魂,让他原本就坚韧的精神更加凝实。因此,尽管每次炼体都极为痛苦,且因肉体承受能力有限而只能七日一次,寒渊依旧乐此不疲地折磨着自己。 寒渊拉开房门,当即一愣。门外无声地伫立着一个素衣少女,正是苏小蝉,也不知她在这里站了多久了。见到寒渊出来,连忙躬身行礼。 “你一直在这儿守着?”寒渊不由错愕。如果没记错的话,昨夜苏小蝉打了水后就守在外面,说是要为他护法,难道这女孩一直没走过? 苏小蝉微微一笑:“应当的,弟子往常在府中也守夜习惯了。”她的手中还拎着一个饭盒,因为用火系灵力包裹住的缘故,依旧散发着腾腾热气。寒渊之前不觉得,看见饭盒才惊觉自己已是饥肠辘辘,连忙叫她进屋里,坐下开吃。尽管只是普通灵米熬的粥配一点小菜,他依旧吃得很是满足。 “日后不必为我护法了,你自己去睡就是。”虽然为苏小蝉的行为触动,但寒渊并没有苛待别人的习惯,他对杂役弟子的要求也没那么高:“不必太拘谨,也用不着做到这个地步。我既不吃人,也不会罚你的。” 苏小蝉抿唇笑了一下,点头应是。这时的她,似乎才有了一点少女的活泼感。 第五章.邪龙秽骨(上) 苏小蝉的事情只是一段小小的插曲,用过早餐后寒渊就径直去了枯骨平原的值守队,除去昨天不算,今天才是他正式见到未来三年同僚的时候。 房间里已经零零散散聚了十来个人,每人都穿着制式的外门执事服,一眼望去几乎分不出谁是谁。当那一件袖口纹着银色云纹的衣摆在空中荡开的时候,众人的表情蓦地一肃,纷纷露出笑容起身迎接。 “在下寒渊,见过诸位师弟。”寒渊率先拱手行礼道。紧接着,就像打开了闸门似的,屋内众人齐齐涌上前来。 “寒师兄,在下朝云峰邵涵文,请多指教。” “寒渊师兄,在下朝阳峰史容,有礼了。” “寒师兄......” 一名名执事上前回礼介绍,寒渊将他们的名字和面貌一一记下,心里也放松了几分。眼前十几名执事面上都带着笑容,尤其以边上的罗德业笑容最是灿烂,不论这些同僚心中是怎么想的,至少眼前他们表现出来的都是欢迎。对他来说这就足够了,他也没奢求跟这些人有多密切的来往,只要不给他找麻烦,让他安安稳稳把这三年过了就行。 “欢迎寒渊师兄前来,赵某不才,暂在队中担队长职责。”站在最前方的一名中年男子回礼道,正是罗德业提到过的,值守队的队长赵明。他的表情虽然带着笑,但看得出来有几分尴尬,毕竟他是筑基后期修为,眼下却要管筑基初期的寒渊叫师兄,心里多少还是有些别扭。不过这类事情在修真界实在太过常见,白发苍苍的老人对着总角孩童行礼叫师叔的事情都屡见不鲜,因此赵明也只是别扭了一下,就调整了自己的心态,拿起桌上的一张卷轴给寒渊瞧。 “寒师兄初来,罗师弟应当是同师兄说过了,只是恐怕他说得不清楚,在下便再同师兄说说。咱们十三人每日都有轮班值守,这是值守表,半年一记,师兄按着这表上的日子去点个卯即可,大多数时候也不过是在小屋里闲坐一天,没什么大事。” “这是巡查的地区表,其中靛色勾出的那一片是师兄你负责的地方——这是我们几人昨夜排的。咱们值守平原,每周都要在区域内巡查一番,查看那些妖兽煞尸的状况,防备兽潮尸海。若发觉有不该出现在区域内的高级妖兽或煞尸,则要就地斩除,免得跑将出来,酿成祸事。偶有高阶妖兽,处置不了的,可以用符令向其他人乃至长老求援。” “这里是枯骨平原的大致地图,不过骸骨飓风后已经改变了许多,眼下几乎是不能用了。师兄巡查的时候还要顺便将它修订一番......原本的妖兽聚集地也有所改变,好在金丹期以上的妖兽几乎不会出现在咱们的范围内,还是很安全的。” 寒渊微微点头,表示自己听明白了。值守队的工作并不算繁重,虽然每周都有一次巡查,但也不过是例行公事,熟悉后就几乎没有危险。金丹期以上的妖兽煞尸都在平原深处,即真正的枯骨山遗迹内,他们的巡查最深也不过是擦了个边。唯独有些麻烦的是年初的骸骨飓风几乎改变了整个平原的地势,地图需要重新修订,不过这也不是一朝一夕之功,寒渊并不太在意。 唯独只有一点......寒渊伸手点在地图上,划了一个范围:“师弟说的我已明白了,一切都很好,只是这巡查的范围,我不太喜欢。” 赵明的脸色微微一变,忍不住皱眉,语气也有几分冷硬了:“师兄,这片区域已经是最简单的了,而且大半都被巡查过了,很安全。” 寒渊看着周围执事的脸色都不太好看,不由失笑。看来这群人是将他当成游手好闲的纨绔了,还专门为他挑选了最简单的巡查区域,想来就是要在这三年供着他直到走人吧,不过他可不是这样的人。 “我并不是这个意思。师弟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我既然来了,那便与诸位师兄弟一视同仁,不必额外偏颇。况且我刚刚筑基不久,眼下正要以实战磨练修为。”寒渊伸手划出了另一片地域的范围:“这片地区既然已经被师弟们巡查过了,那我便不去了,省得走上大半天,连个练手的小妖都碰不上。我看就这片吧,没什么标记,如何?” 众人恍然,原来寒渊是打算以战斗来磨练自己的修为,难怪要迎难而上呢。他既然这么说了,众人自然没有不答应的,寒渊挑走了难啃的骨头,他们高兴还来不及呢。当下连忙将上面的标记改了改,重新分配了任务。寒渊之前手指着的那片区域也就正式划给了他,以后便要由他负责了。 寒渊也微微一笑,心里同样很满意。他划中的那片区域是个细长条形,远远地深入进平原内部,上面大部分图案都是一片灰白,不知内里有什么妖兽巢穴。只有一点是探明了的——区域的尽头,正是枯骨城的遗址! 寒渊自然不会忘记,他在枯骨城中吃过多么大的一个亏。当时他可是被孟凡林狠狠地算计了一把,虽说最后的结局还算不错,得到了荒古碎星指的传承,但这口气他是决计咽不下去的。孟凡林自那以后就逃得无影无踪,至今外门众人都以为他死了,但寒渊可是清楚,孟凡林的皮下可是位元婴老怪,谁死在枯骨平原,他都是死不掉的。 他与孟凡林迟早有一战,越早解决自然越好,若是等到孟凡林恢复了修为,凭他几百年来的积累与手段,自己恐怕就打不过了。所谓如鲠在喉,孟凡林就是那根鱼刺,令他始终不能安宁。是以,巡查平原就是一个机会,他就算挖地三尺,也得把这根刺拔出来! 接下来,又是一系列零零碎碎的事务交代,寒渊也只好耐着性子听完。既然事务都商定了,寒渊也不久留。他本来也不是乐于应酬的性格,恰好今天就是他值守,跟几位同僚打了个招呼,他便往平原出入口去了。 刚一到入口处,还未等那两个守门的外门弟子迎上来奉承讨好,寒渊就看到了一个极为眼熟的身影。 眼前的少女一身内门弟子服饰,雪肤黑裙,整个人宛如冰水里沁出来的似的。再是那一双柳叶眉、丹凤眼,怀抱一方火焰般的长戟,十分的好颜色中带着三分英气,一分豪情,不是许久未见的白薇却又是谁?他们一前一后筑基,这几个月里他进了冰煞峰,白薇则在内门其他的山峰中,倒是没再有什么往来,却不想今天在这枯骨平原门口遇上了。 “寒师兄。”白薇见他,也是一愣,随即行礼道。 “多日不见了。师妹见我在此也不惊奇。”寒渊也回礼道。他跟白薇算不上特别熟络,但毕竟是在一个院子里生活过的同门,还是有些情谊在的,眼下看着也觉得十分亲切。只是他总不免去看一眼白薇的手臂——那里好端端的抱着长戟,露出一截霜雪般的手腕来,哪里像是曾经断过的样子? 白薇倒是没注意寒渊的目光:“说句实话,寒师兄的名声近来传遍内门,一日之内上七峰,我自然是听说过的。最近不免也有人说师兄......说师兄刚上山便下去了,我也有所耳闻。但那也不过是小人嘴碎,师兄的实力摆在这儿的,谁敢拿此说事?”她顿了顿,眼神仿佛明亮了一些:“等我得了闲,定要同你再比一场!” 寒渊自然点头。 “等我得了闲再说吧。”白薇的神情却是一瞬间又低落了下来,尽管她很快就打起精神,但那一闪而过的失落还是被寒渊捕捉到了。想起几个月前遇见白薇的样子,他心里越发疑惑,但还是不动声色地与白薇告别,看着白薇走进枯骨平原中。 白薇的断臂重生,韩家的断臂重生......这二者之间,是否有什么联系? 不期然地,寒渊又一次想到了这个问题。他之前曾经问过陈长老,事后也曾经在藏书阁内查过邪龙秽骨的消息,但并没有什么所得。原本他都将此事搁置在一旁了,今天见到白薇,这个念头又冒了出来。白薇如何他并不很关心,但韩家的事情,他是一定要掌握的。既然宗门的藏书阁内没有记载,那能探知这个消息的也只有一处地方了。 思虑至此,寒渊也懒得管值守的事情了,在第一天就毫不客气地翘了班,唤来自己的鎏金飞梭,掠空而去。 第六章.邪龙秽骨(下) 时隔数月,寒渊再一次走进九珍阁,那位王主管亲自来迎。 “许久未见了,寒公子。还未曾恭贺寒公子筑基褪凡,晋升内门。”王主管笑呵呵地冲他拱手行礼,脸上的笑容灿烂无比。 尽管寒渊与他也不过见了两面,但修真者的记忆何等牢固,况且寒渊最近在内门也出了不小的风头,作为玄幽城内消息最灵通所在,他自然将寒渊的资料记得纯熟。 此刻的他最庆幸的就是自己慧眼识珠。要知道,寒渊第一次来时还是练气期,他那时就看出了寒渊的潜力,不仅亲自招待,甚至还送出了一张珍卡。这才几个月的时间?寒渊成功筑基不说,甚至还进入了冰煞峰!这等速度,他真是闻所未闻,数遍整个玄幽宗,也只有那位已叛出宗门的冰魔沈度,如今又出了一个寒渊。这样明摆着潜力无限的年轻天才,此时不交好,更待何时? 寒渊也还了一礼。他第一次来九珍阁时,这王主管只是来见了他一眼,他都颇有受宠若惊之感,而现在他已能平静地与对方交谈了。可见修为身份不同,人的心态也大为不同了。 “我今日来此,是想查看几则消息。”稍微寒暄几句后,寒渊就将自己的来意说明了:“不过此事涉及隐秘,我要独自往资料库中查阅。” 这要求倒是也很常见。九珍阁也卖资料情报,但这等消息大都事关他人隐秘,虽说九珍阁的名声想来很好,但总不能将保密的需求完全寄托于九珍阁的担保上。是以,不少客人都会要求独自进入九珍阁的库房内探查资料,这样无论看到了什么,别人都无从得知。 “可以自然是可以。”王总管笑容可掬道:“只是有一事要提前告知寒师弟,这样探查,价格不免要贵些。且查阅的玉简都是有定数的,不论合了师弟心意没有,多一块便要多一份钱。因库内消息无数,只怕师弟一次寻不到,得多看几块,灵石就要的多了。” 寒渊早知道九珍阁价格昂贵,不过这都是明码标价的事情,他自然没有二话。王总管便亲自领他进了藏书库,三层高的开阔大厅,每一层整整齐齐地摆着几十座书架,上面密密麻麻都是颜色各异的玉简,看得寒渊脸色当即便是一苦。这么多玉简,他得查到猴年马月去啊?正如王总管所说,饶是他早有目标,也看了好几块无用的玉简,最终踩在角落里翻到了记载邪龙秽骨的玉简。 邪龙秽骨,至阴至邪的五阶灵材。 虽说是五阶灵材,培育条件却是苛刻无比,恐怕六七阶灵材也比不上它。首先要一条被血毒侵染全身、重伤垂死的低阶妖龙,然后要有人以血祭咒术将这条妖龙祭炼为傀儡。然而,正所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小小的虫子尚且如此,更不用说龙族。以龙族的骄傲,纵是重伤濒死,也要拼尽血肉魂魄将敌人斩杀。由此,妖龙彻底死去,只留下一团被血毒染透后饱含无尽痛苦怨恨的精魄。若是没有人及时收取这团精魄,它就会将已失去生机的龙身化作邪物,这就是所谓的邪龙秽骨了。 这样一想,便知道邪龙秽骨有多么少见了。龙族可不是山里随处可见的寻常妖兽,哪怕是最低阶的龙族,那也是神兽后裔,成年必然化神的存在,哪儿来的那么多濒死的妖龙?首先要有一条濒死的成年龙族,并且这条妖龙还要被血毒侵蚀全身,再恰到好处地遇上一个用血祭法术的家伙,偏偏还在最后关头以神魂为代价挣开术法,还没被人收取了精魄。 如此一环扣一环,这是何等苛刻的条件,只怕聚集了全天下的巧合在一起,也凑不出几具邪龙秽骨出来。或许广平府之外,广袤的修真界中有,但在化神期就是最强者的广平府内,大多数人只把它当做一个传说,听听就是了。别的不说,就连那位见多识广的胡乐海长老,也只知其名,不解其意,更不用说别人了。要不是九珍阁实力底蕴更胜玄幽宗,只怕也不能记载这一条资料。 这一段过后,则写邪龙秽骨的用处。邪龙秽骨至阴至邪,血煞透骨,常人但凡沾上一点便被邪龙血气所侵。起初似乎是极为神妙的好物,使周身气血沸反盈天,修为进境不说,更能生死人肉白骨,哪怕是断臂折骨的重伤,也能顷刻之间愈合如初。但随着血煞浸透人体,人便逐渐神思恍惚,如同行尸走肉一般,成为邪龙的傀儡。最终血迷神智,化作一滩血水,成了邪龙秽骨的肥料。 玉简中记载,两千年前,相邻的广昌府紫山郡就有一具邪龙秽骨出世。那具邪龙秽骨被血煞浸染了数百年,已成气候,悄然间侵蚀了半个州郡的修士。因其是死物,邪性隐秘,潜伏于人体之中,竟无人察觉。等到大势已成,一出世便血祭了数十个修真家族宗门,甚至有数名化神期的强者都断送其中。幸好广昌府的修行之风比广平等府更盛,有化神之上的强者出手,一番大战后,总算是彻底磨灭了那具邪龙秽骨,才使广昌府不至沦为一座血城。 正是那一场大战,才成就了如今广昌府的霸主紫山安家。也幸亏九珍阁乃是横跨数府的强大势力,才能对此战有所记载。在这方面,玄幽宗就所知不多了,寒渊在藏书楼就没能找到相关的记载,否则也不用到这儿来。可知玄幽宗毕竟只是立宗千年,发迹尚短,底蕴不足。虽说在广平府内已是一方巨擘,但跟九珍阁、紫山安家这样的大势力比起来,还是差了不少。 紫山安家......这个势力着实耳熟,像是在哪儿听说过似的。但寒渊一时又想不起来自己跟这样的大势力能有什么往来,也就暂时把这一点熟悉感撇开,思索起邪龙秽骨的事来。 气血充盈,断肢重生,血迷神智,行尸走肉。这几个令人心惊肉跳的词语,若是联系在一起...... 韩家和白薇! 寒渊的瞳孔猛地一缩,之前隐隐的猜测果然是成真了。根据徐宜的描述,韩泰河断臂转瞬即生,韩家人血祭后次日便如常活动,再加上他们那种战斗中不正常的狂/热/情/态,除了被邪龙秽骨侵蚀,还有什么解释?还有断肢重生后还莫名筑基的白薇,举止同样也有诸多怪异之处。她倒是没有韩家人那么疯狂嗜血,反而隐隐有疲倦恍惚之态,但这已足够使他联系到邪龙秽骨身上。 寒渊搁下手中玉简,没有直接离开,而是又去寻了一枚龙族图鉴来看。五阶以下那种只传有一丝龙族血脉的妖兽掠过不看,低阶纯血龙族中,第一个跃进他眼中的就是碧血螭龙。 已经与他定下契约的寒璃,就是碧血螭龙。而寒璃,得自韩家毒窟深处的那方冰湖。 寒渊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习惯性地伸手想摸摸袖中的寒璃却摸了个空,这才想起今天是修炼后直接出来的,小家伙还在新家里睡觉呢。他定了定神,仔细思考起来。 自从进了内门,寒渊的眼界又比以前开阔许多,已经知道了很多事情。他所在的广平府以及附近五个广字府都属于池南州,而图鉴中就明明白白写着,碧血螭龙,池南州龙族最盛分支。也就是说,出现在池南州内的龙族,十之八九都是碧血螭龙。 韩泰河只是金丹期,白薇更是刚筑基,凭他们的本事,自然是走不出广平府的。广平府在常人看来已是极大,但论在整个池南州内,却不过是一偏僻小府。其中修士大都平平,没什么出彩人物,龙族的踪迹更是稀少。这里若有龙族出现,必然震动全府。且能跟化神期的龙族牵扯上的,必然也是广平府内鼎鼎大名的强者,不可能不留下笔墨。寒渊边想边找,等他将几本广平府的府志都翻过后,终于看到了自己想找的东西。 一千二百年前,枯骨山化神期长老龙渊,曾与一条碧血螭龙订下血契。后螭龙化作人形,竟与龙渊长老结为道侣,传为广平佳话。 一千年前,玄幽宗灭枯骨山。 而如果他没记错宗门的历史,玄幽宗攻上枯骨山的数位化神长老中,就有那一代狂血峰的峰主。名号血练,战中陨落,尸骨无存。 第七章.计划 这一次查阅资料,可以说是收获颇丰。不过它同样也掏空了寒渊本就不多的家底,眼下的他,可以说是穷得叮当响,所有的家当都填给了九珍阁。接下来一阵子他打算借着巡查枯骨平原的机会多攒些灵材,至少也得从九珍阁里再拿点灵石回来不是。 不过积蓄虽然所剩无几,寒渊却一点都不后悔,恰恰相反,他现在兴奋得都要跳起来了。 之前的种种情报被串成了一条线,如果他没推测错的话,千年前玄幽宗覆灭枯骨山一战中,与那位龙渊长老交战的就是血练。龙渊在战中身死,而他的道侣,那条碧血螭龙则拉了血练陪葬。随后因血毒缘故,碧血螭龙的尸骸在千年时光中渐渐转化成了邪龙骸骨,并不知怎地被韩家以及白薇发现,给了他们复生躯体的能力之外,也渐渐地将他们转化为自身的傀儡。韩泰河曾经也是玄幽宗弟子,自然也曾在枯骨平原历练过,说不定,寒璃就是那条碧血螭龙的后代...... 由此推断,邪龙骸骨应当就在曾经枯骨山的遗址中!当年玄幽宗攻下枯骨山,必然也是打扫过战场、搬空了枯骨山库房的。但在这等摧山毁地的大战之下,定然有许多战场被强者战斗的余波完全毁去,深埋地下。虽然理论上来说,以炼气期修士的实力根本连枯骨山的山门遗址都摸不到,但既然白薇和韩泰河都能误打误撞地进去,想必也不会太难找,或许有什么传送的捷径也说不定? 被邪龙骸骨侵染后的修士,先是逐渐失去理智,成为一具行尸走肉,最后再在血毒的侵染下慢慢溶解为血水,这段时间根据修为强弱而长短不同。例如白薇,她应当是在几个月前感染,最近已经明显显示出不同来,恐怕也坚持不了太久了。 但寒渊有一事却想不明白,那就是韩泰河,他应当是二十年前得到寒璃的时候就感染了血煞,并在这些年里将血煞逐渐染遍了整个家族。只是不知为何他能坚持这么久?韩泰河虽说修为比白薇高了许多,但也不过是金丹初期,按理说能坚持到一年就算他命大,怎么可能到如今还活蹦乱跳。况且他在韩家长到十二岁,也没见那个韩家弟子有断肢重生之能,否则他当年还杀什么韩辉。 莫非是因为寒璃......?或许是韩泰河得到寒璃时并没感染血煞,只是寒璃出世时偏偏被他夺走,心有不甘的韩泰河又去了一次。不过这一次他没有之前的好运气,反而将自己折了进去。算算时间,如今两年过去,也差不多了。不过这也只是寒渊的推测,具体如何,那也只有韩泰河自己才知道了。 寒渊把心中的这点疑惑暂且压下,思考起正事来。邪龙骸骨的消息既然到了他手里,那他是绝不会错过的。邪龙骸骨虽是邪诡无比,但同样的,它也珍贵无比!龙骨本就是极珍贵的高阶灵材,更何况是产生条件如此苛刻稀有的邪龙骸骨,对于魔修来说,这无论是炼器还是布阵,都是顶顶好的灵材。当然,哪怕不考虑这些,单单是它其中蕴含的血毒,就已经让寒渊心动了。 他修炼御毒道,走的是毒修的路子,高品质的毒物自然是越多越好。不夸张地说,常人避之不及的毒物在寒渊看来,那就是一颗颗的大补丹,是修为,甚至是性命安危!听见有化神强者的血毒留存在此,怎能不见猎心喜?若能吸收炼化了血毒,哪怕只是一点,也足够他修为大进,受益无穷。这等机缘,不知道还好,一旦知道,谁也不会想要错过。 当然,心动归心动,寒渊还没兴奋到失去理智,狂妄自大起来。虽说据他判断,这尊邪龙骸骨还只是初成规模,被埋葬在荒无人烟的遗迹里上千年,没有足够的血食滋养,远远达不到如广昌府那具一出世便血祭数郡的规模,可若是大大咧咧撞上去,那真是想死都不是这么死的!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何况化神妖龙的尸骸?寒渊绝对不想自己也落得个行尸走肉,数年后化作血水肥料的下场。 此事靠自己一个人是绝对不行的。报给宗门?这个念头只是在寒渊脑海里转了一圈便散去了。这跟之前的《断魂歌》不一样,断魂歌他拿到也用不上,不如送给舒冉和宗门赚个人情。但邪龙骸骨可是与他修炼毒功息息相关的,只怕报给宗门后就没他什么事了。就算有些奖励,又岂能与血毒相比?孰轻孰重他还是分得清的。 虽说不能直接报上宗门,但找几个帮手还是有必要的。反正这等宝物,他一人根本吃不下。舒冉或许是个不错的选择,寒渊对她也有些了解,虽说她是宗门少主,极为看重宗门的利益,但如果自己请求她不告诉宗门,想必舒冉也不会拒绝。以舒冉的为人,她最多会在事后将她自己分得的利益交给宗门,但却不可能来索要寒渊的收获。至于杀人夺宝反客为主,那就更不可能了。对于这位师姐,寒渊是抱着相当的信任的。 另外就是他仅有的朋友彭子朗了。无论是彭子朗的人品还是实力,寒渊都很信任。还有一个关键性的人物,那就是白薇!韩家的人他是不可能去找的,白薇作为唯一已知接触过邪龙骸骨的人,那就是此行最重要的钥匙,若是没有她引路,枯骨山遗址何等之大,天知道他们要找到什么时候去。寒渊也不害怕她不加入,毕竟她明显已被血煞侵染,只是眼下还没发作,还能保持自己的神智。若她还想摆脱这种控制,这就是她唯一的机会了。 心中将计划拟定,寒渊回到驻地时,发觉不少同僚看他的表情都怪怪的,想来是他第一次值守就翘了班,大家心中都颇有不满,将他定义成来这儿混日子的纨绔了。不过寒渊倒不太在意,反正这些同僚们也不会真的做什么,有些不满就随他们去吧。 恰好彭子朗出关,向他来信询问被罚一事。寒渊大略将事情始末说了说,又提了几句想要合作探索邪龙骸骨的事情。当然,眼下事情未定,他自然不会直接说明,只是稍提了几句,说自己可能发现了某种机缘的线索而已。寒渊还打算邀请舒冉,却被告知舒冉已经闭关,准备结丹,此事只能暂时搁置,等她出关后再说。至于白薇,现在还在枯骨平原内,也只有等她归来再说。 这段时间内,寒渊还要再做一些准备。仅凭九珍阁这点模糊的记载还是远远不够的,他想要去收取邪龙骸骨中的火毒,准备自然是越完善越好,或许一条不起眼的信息,到时候就会救他一命也说不定。还有丹药、符篆和毒物,他的存货都不多了,出发之前要再囤积一批才是。 他还打算抽空再回一趟内门,向胡长老请教一番。虽说没能成为胡长老的弟子,但寒渊看得分明,胡长老分明是将自己作为半个传人在培养,自己这三年被罚到枯骨平原上,不能时刻跟在他身旁学习灵材处理,怎么着也要向他禀报一声。还有邪龙骸骨的事情,还是胡长老告知自己,才让自己有了探查的方向。若要收集相关的资料,或许胡长老手中会有更多记载。只不过一想起之前胡长老信誓旦旦地说这东西只是一个传说,寒渊就忍不住乐。也不知道他若是得知就在枯骨平原深处很可能就潜藏着一具邪龙骸骨,会是怎样的心情。 一道寒光掠过,寒渊彻底斩断了眼前的断脊魔猁,这才吐出一口浊气,挺直身子放松了些许。霜祭剑刃上淌着暗红色的血液,只是还未落下就被一道红光卷过,吸收得一干二净。寒渊伸手拍了拍饕餮血藤,稍稍用了点力度,警告它不要闹得太过。 饕餮血藤见血就疯,这玩意甚至没有实力的感知,无论对手强大还是弱小都会一拥而上,不过眼下可不是野外,可以让它自由生长。植物没有脑子,寒渊虽然不指望它能跟银子寒璃一样听懂他的话,但总不能太过疯狂,影响了他的战斗。 之前的战斗里,饕餮血藤遇血便主动攻击,否则他也不会被断脊魔猁群包围,苦战了一番。若非他实力不错,只怕今天讨不了好。他倒是可以将这株血藤种在家里慢慢培养,等养到元婴期后抹去灵性炼化为法宝,但那样就损了灵性,彻底没有进阶的可能了。不过若是这东西一直给他惹事,那也只有如此了。毕竟,他不可能为饕餮血藤的这点发展潜力就将自己置身于险境之中。 距离来枯骨平原值守已经半个月。这些天里,早已积累足够的寒渊波澜不兴地晋升到筑基中期。这几天恰好没有他的值守任务,寒渊便借着探查平原的名义,搜索一些实力较强的妖兽和煞尸来练手,身旁这歪七倒八躺了一地的断脊魔猁,只是他这些天来遇上的中等妖兽罢了。 不远处隐隐传来令人心悸的吼叫声。初听起来似乎是风夹杂着骨片刮过,但若仔细听,又似乎是野兽的咆哮。寒渊握紧了霜祭剑,警惕地向那边看去。 第八章.毒杀蚊群(上) 风刮过的声音很是刺耳,寒渊皱眉细听了一会儿,除了呜呜呼啸的风声并没听见其他。他有些疑心是否是自己太过敏感,但又确信刚才的心悸并非错觉。 风声中忽然又传来一声尖锐的呼啸! 寒渊脸色一变,这一次,他确认自己并没听错,果然是有什么东西在往这边来了!只是不知道是妖兽还是煞尸,听动静似乎是个大家伙。不过寒渊不忧反喜,这里正是他负责的区域,自然是要去看一看的。他这次出来巡查,身上跟着饕餮血藤这个嗜血喜战的家伙,几乎所有的对手都在藤蔓下变成了一具白骨,他自己还没怎么动过手呢。若是个强大的家伙,正好让自己也活动一番。 不过虽是见猎心喜,但寒渊也没有丝毫放松警惕。他悄无声息地运转起藏魂幻影遁,整个人当即被一层晦暗不明的灵光纱衣笼住,仿若鬼魅一般轻飘飘地向声音来源处摸去。仅仅只走出了几百米远,望着天空遮云蔽日一般的庞大虫群,寒渊就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 嗜血鬼蚊!不远处,一团黑红色的风暴旋转着,发出刺耳的嗡嗡声,配着附近风声刮过地上白骨的呼啸,让人头皮发麻。那团风暴之中,密密麻麻的蚊子伸着干枯如柴的腿和血红的半透明翅膀,为这片天地添了一抹诡秘之色。 寒渊心底一阵凉气直往上冒。难怪这一路上都没见到几只强大的妖兽,看来都变成了这群嗜血鬼蚊的血食。那次骸骨飓风时他就撞上过它们,那时候他还是练气巅峰,吓得他亡魂皆冒,直接在地上挖了个坑躲进去才算逃过。尽管那一次侥幸躲开,但不得不说,这玩意给寒渊留下了太深刻的印象,哪怕是现在他看着依旧一阵头皮发麻。尽管单只的嗜血鬼蚊并不强大,他随手便能碾死,但当它们成为遮天蔽日的蚊群,哪怕他已经是筑基中期,依旧要避其锋芒。 走吗?也不知为何,这么近的距离,那些嗜血鬼蚊却像没发现他一般,而是前仆后继地朝着蚊群中间扑去。若是想走,自然是能轻松离开的。但寒渊犹豫了一下,就否决了这个念头。 他已经在这群嗜血鬼蚊面前逃过一次了。那次他还是练气期,为了自己性命选择逃跑是明智之举,留下来战斗才是脑残。可如今自己已是筑基中期,虽说仍然很难战胜一整个蚊群,但想要保住性命还是没问题的。在这样的情况下,若是自己望风而逃,只怕真要在心底种下一颗怯懦的种子,长此以往,就会失了锐气。 寒渊往前又走了几步,接近了蚊群。出乎意料的,这群鬼蚊竟像完全没看见他一般,对他这么一个血气充沛的上好美食视而不见,只是疯狂地朝着蚊群内部撞去。蚊群中央不时爆发出一抹火红的灵光,空气中的灵力波动连连,每一道灵光爆发,都瞬间卷走一片鬼蚊,让密密麻麻的蚊群空出一小片区域来。那灵光消磨一片鬼蚊,瞬间便有另一片蚊群填补上这空隙,远处还有数不清的嗜血鬼蚊赶来加入战局,仿佛无穷无尽一般,根本杀不干净。 这里面有人?有人在与蚊群战斗?寒渊有些惊讶。那时不时爆发的火红灵光与嗜血鬼蚊身上的血光颇为相似,他之前还以为是蚊群,现在离得近了,才发现那应当是某种火系灵剑或长枪的光芒。也不知道里面是什么人,竟然敢以一己之力与这些嗜血鬼蚊战斗,他心中不免生出一点敬佩之意。也不知里面的人能坚持多久,不管怎么说,能有一个帮手一同与这群蚊子战斗,当然是比自己孤军奋战更好的。 寒渊与蚊群已经近在咫尺,但它们当真完全忽视了他,哪怕是被他挥剑扫下一片也不为所动。也不知道被蚊群围攻的究竟是什么人,除了偶尔几只飞过了头的鬼蚊撞到他眼前外,所有的嗜血鬼蚊都在疯狂地往蚊群中心钻,哪怕根本挤不进去也不肯转头看一眼寒渊,以至于寒渊在背后杀了个痛快,身上连一条伤口都没有留下 但这样还是太多了......这儿有近乎无穷无尽的蚊群,甚至还有数不清的嗜血鬼蚊从天空的另边不断赶来,看得寒渊心惊肉跳。若是一只一只地杀,只怕他就算是累死也杀不干净。而蚊群之中,那道火红灵光的色泽似乎也黯淡了许多,显然其主人也快要到达极限了。 好在他是毒修!毒修,自然要用毒修的手段,而不是傻傻地挥剑乱砍。寒渊伸手在储物袋上一抚,朝空中轻轻吹了口气。 细密如青烟的淡绿色粉末随风飘荡开来,落在嗜血鬼蚊的背上、腿上和翅膀上,就像盐粒掉进水中一般消融得无影无踪,轻薄到那群毫无智商的蚊子根本没有察觉的机会。寒渊敏锐地往后退了一步,没忘记给自己撑起一面灵力护盾。 一,二,三。 他在心中默念了三下,数到三的时候,面前的嗜血鬼蚊群上空忽然燃起一片惨绿色的火焰! 蚊群疯狂地扭动着,惨绿色毒火舔舐着它们干枯的身子,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混合着那扭曲的嗡嗡声,让人仿佛觉得头脑里被塞进了一万只蜜蜂,恨不能将自己的脑仁直接挖出来。那火焰其实一点不烫,寒渊离得这样近,非但没感受到热度,反而觉得周围都浸着凉气,似乎那毒火将附近的热度都一并当做肥料燃尽了。 嗜血鬼蚊不是被烧死的,它们并不怕普通的火焰。然而在沾染上哪怕一丁点惨绿色毒火后,它们的全身就开始溃疡,诞出一个个水泡,随即水泡爆裂、腐烂,木柴似的节肢和翅膀一节节收缩,然后断裂着掉下来。起初还只是零七八碎的断肢和翅膀,后来就是大片大片的虫身,足有孩童拳头大小的鬼蚊噼里啪啦往地上砸,仿佛下了一场黑红色的冰雹。 惨绿色的火焰从燃烧到熄灭也不过是几个呼吸。寒渊方圆一米内空出一大片空间,以至于周围的嗜血鬼蚊一时间甚至填不满这片空白的区域。他脚边落了厚厚一层嗜血鬼蚊的残骸,黑红色遮住了原本灰白色的地面,地面上连一块碎骨片都看不见了。 好凶残的毒!哪怕是早已预料到毒素的威力,寒渊也被吓了一跳。不过惊讶过去后,就是满满的兴奋。身为毒修,修行御毒道,用毒才应是正道!之前他修为低微,根本制不出什么像样的毒物,更别说像《御毒为狱》中所传承的种种用毒手法。如今他已是筑基期,终于可以用些简单的毒物了,刚刚洒出去的那把绿色粉末,就是他用帮陈长老处理灵材时剩下来的些边角材料制成的,现在看来,效果非常好!或许与人战斗的时候起不了太大的作用,但用在这些智商低下的妖兽身上,尤其是嗜血鬼蚊这样个体弱小的群居型妖兽,实在是太方便不过了! 或许是这一下终于将蚊群打痛了,原本那些死盯着中心不放的嗜血鬼蚊也终于反应过来自己背后还有一个敌人,瞬间化作一道黑红色的洪流向寒渊扑来。蚊群移动的瞬间,他敏锐地看见被蚊群团团包围的是个一身内门黑袍的少女,手中一柄火红长戟挥得虎虎生风。 “白薇!你在里面?” 寒渊抬手幻出一道寒气,将附近涌来的鬼蚊冻住,扬声冲对面喊道。虽然看不清对面少女的脸,但他自然认得这柄独特的长戟就是白薇的法器,不由心中暗道一声侥幸。好险,还好他决定与这群嗜血鬼蚊作战,否则白薇孤军作战,说不定就会死在蚊群的围攻之下,那自己到哪儿去找带路人?莫非去韩家抓一个? “寒渊?”白薇也听出了他的声音,她的声音有种奇怪的变调,在蚊群嗡嗡的振翅中显得异常诡异。不过她的神智显然还是清醒的,瞬间便向他提出了请求:“帮我!只要帮我冲开一条路就行!小心,这儿有鬼蚊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