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 高耸入云的建筑物前,道路被堵的水泄不通,楼体不透明的玻璃墙上是车头接车尾进出的反光映影。不知是周末还是怎的,今天来陈氏集团旗下酒店的客人特别多,还有记者扛着设备守在酒店大厅的入口左顾右盼,场面熙攘。安保要指挥车辆还要维持秩序,有点儿乱了。 半小时后,环形喷水花坛右边清出小路供一辆黑色豪车驶入,突然有辆宝蓝色迈凯轮见缝插针驶进来刹住,差点儿擦上豪车,安保和豪车里的司机皆是一惊。 记者们瞄到来人提起十二分精神,有个冲同伴吆喝:“叶华制药的副总来了,快准备好相机!” 这一喊,场面越加嘈杂,按快门的声音此起彼伏,安保勉强控制局面。 迈凯轮的车门慢慢打开,现出一张着急的俊秀面庞。 “叶总,您是来参加陈总家宴的?”记者呼啦而上,问的基本是同个问题。 叶栩不答,扔下车快步往酒店大厅走,红润嘴唇紧紧抿成直线,修长明亮的双眸敛在长睫下,面色深沉。 记者们纷纷不解,平日以商界花美男著称的叶华副总,怎么今天也跟陈氏的当家人一个表情了? “陈氏与栗云实业联姻,是要联合对抗旭恺地产吗?” “最近旭恺地产股价大跌,传其与陈氏争抢岭城地皮遭恶意中伤,请问是这样吗?” 前方拥堵,叶栩大步流星朝前走,沉声呵斥:“人呢!都干什么吃的!” 安保赶紧跑到这边清道,叶栩在护送下上了电梯。外面的闪光灯不停,直到电梯门彻底关闭才结束。 叮,电梯到达顶层。 顶层是陈家招待贵宾和设家宴的地方,不对外开放。整整一层装饰的高贵典雅,复古的欧式风格,到处可见镶着金边的墙线和繁琐华丽的水晶大灯。 这里与热闹的楼下形成巨大反差,淡淡香氛缭绕,轻缓的古典音乐低低播放,过道上只有两三个穿着得体、腰板挺直的女接待走来走去检查什么。 “叶总。” “我哥在哪儿?” “陈总在偏厅的贵宾……” 叶栩疾步走向贵宾室,刚握上门的把手就大声说:“哥!你要联姻?!” 门霍地开了,贵宾室里颀长的身型定在落地大窗前。那人一瞬不瞬地盯着已经乱了套的酒店环形弯路,五官深邃淡漠,与身上的深黑色缎面西装相呼应,疏离气息更浓。 叶栩还想喊两句,话却堵在喉间说不出来。 陈修泽没搭腔,目光落在酒店门口的宝蓝色跑车处,烈日照在车身上折射出炫目的反光,刺的眼睛疼痛,他依旧盯着那处。 叶栩缓步走到窗前,用着不自信的声调问:“你……不会联姻的对不对?” 强烈日光打在玻璃墙面上,因为较好的隔热处理,室内感受不到外面的炎热,反倒太过清凉。 良久,陈修泽吐出几个字:“为什么不会?” 话是问句,却不知是问给谁的。 “那逍逍呢?你这么做就没机会了。”叶栩急声道。 “机会?”陈修泽极轻地笑出声,好似自嘲。 叶栩更急了,想多劝两句,低沉话音倏地滑过耳畔:“根本没有过机会。” 楼下的路疏通开,黑色豪车绕过迈凯轮驶入酒店内围停下,后座车门打开,从左右两侧各下来穿着黑西服的保镖,而后是一个俏丽身影。保镖护送俏丽身影进了酒店大厅,安保们纷纷堵住酒店的进出口,这一时间不允许通行了。 叶栩在心里嗤声,虽不认识栗家的人,但这么大的排场不是栗家小姐又能是谁。他们缙市来这儿臭显摆砸场子的?! 陈修泽像在发榜栏前等待的考生,在这一刻看到了结果,漠然收回视线走出贵宾室。 叶栩呆愣住,等回过神来跑到走廊上喊,只一声他就发不出音了,前方的背影是说不出的冷寂。 **** 宴会间里,清一色圆形铜质吊灯悬挂在大方桌之上,桌面纯白,银色餐具精致有序,雪白玫瑰和淡绿色绣球做装点,色调单一沉闷。 侍者轻手轻脚进出,菜品按顺序一道道盛上来,色泽均匀的红酒在高脚杯里缓缓晃动,是桌上唯一的鲜艳色彩。 今天陈家宴请的是缙市的栗云实业董事长,为的是即将开土动工的度假村项目合作。 这次度假村设在岭城,是陈修泽接管集团后开辟新领域的突破口,且岭城是陈氏未涉足的区域,发展前景很大。但岭城本土房地产大户旭恺对外来企业虎视眈眈,项目还未开始就剑拔弩张。陈家与实业巨头合作无疑增加筹码,当然也备受瞩目。 栗家的情况与陈家相同,老一辈退居二线,由年轻的继承人领导企业。陈修泽只邀请了栗家大儿子,谁知临了栗云董事长给了大面子,带太太女儿前来洽谈,生意饭局变了味,让外界浮想联翩。 陈父与栗父有过几面之缘,然而对外宣称家宴委实不符合真实情况,所以家宴不过是变相的相亲宴。 大方桌一角,娇俏女孩优雅摆弄刀叉切肉,腰板挺得直直的,无袖连衣裙显出细嫩藕臂和窈窕身段,一双无敌大眼顾盼生辉,灵气可爱。她一旁的陈修泽既不动筷也不动杯,垂着的眸抬起,陈母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 这场无聊的相亲宴,不必深想,又是陈母一手策划的。 女孩放下刀叉端起果汁抿一口,余光滑向左手边,笑盈盈凑到陈修泽耳边同他咬耳朵。陈修泽侧眼看了看女孩,没回答。女孩自讨没趣,专注吃自个儿的饭,神情放松不少。 这一幕栗母看得真切,当即蹙了眉。 见到陈修泽那刻她就知道传闻不假,从落座起,陈修泽没说过几句话,一脸严肃冷峻,再加上他的五官太过立体有棱角,让他看起来不好相处。 酒过一巡,栗父对陈父笑道:“早就听闻修泽是年轻一辈中的佼佼者,今儿终于看见本人了。” 陈父闻言笑起来,心里很受用:“还差得远,长辈的提点不能少。”他看向陈修泽,佯装严厉:“栗董为这个项目费了不少心,多听听长辈意见,跟着学学。” 正和栗母热聊的陈母停下来看向儿子,笑容光彩照人,珍珠蓝宝石耳钉在灯光下发出璀璨光芒,衬出冷傲。 陈修泽静静接受注目,等所有人不交谈了,他端起酒杯慢步走到栗父跟前,微微欠身,平声平调又不失礼节道:“如我父亲所说,我还有许多需要学习的地方,希望您多提点。感谢您应邀,祝我们合作顺利。”他和栗父碰了碰杯先干为敬,放下杯子说:“很抱歉,我有会要开,不能奉陪了。” 气氛正好,此话一出陈父陈母脸僵了。 栗父乐呵呵喝到一半停下,先瞧了瞧栗母,两人都不甚理解,面色有所变化。栗姑娘也不吃饭了,停下来瞧着。 栗父看向陈父:“这……” 陈修泽伸手向侍者要来一个黄花梨盒子递上:“这是送您的,请您见谅。下次由我邀请您和栗总到岭城做客,我先失陪了。”他说完稍一颔首往外走。 如此不给面子的行为惹怒了陈父,他暗暗压着火气,低声叫了陈修泽一声,陈修泽已经出门,陈母离座跟着走了出去。 “没事,饭什么时候都能吃,还是公司的事重要。我们临时定的时间,不怪他。”栗父笑呵呵安抚,变脸之快是因为刚才那个盒子里装着他最喜欢的鼻烟壶,找了很久的大师之作,陈修泽给足了面子。 陈父见人家不在意就不提了,可怜栗姑娘成了摆设。 门外,陈母叫住陈修泽,开口就指责他的怠慢。 陈修泽面对动怒的母亲,语调平缓反问:“您安排这个饭局没预想过结果?” 陈母气结。 她当然想过,只是倚仗母亲的身份否了,却还是这个结果。她保持高贵冷艳的姿态,轻扬下颌准备出言训斥,又听陈修泽说:“如果您再擅自参与改动我对公司的决策,那我适当考虑让您退出董事局。” “修泽!”陈母绷不住了,公司和儿子占了她生命最大比重,失去哪个都不可能。 “另外,我不接受任何形式的联姻,请您记住这一点。祝您用餐愉快。”陈修泽说完便走了。 陈母气不打一处来,却只能目送儿子走远,明艳的脸颊越发孤冷。立在原地半晌,她深吸一口气挂上笑脸走了回去。 夜晚联姻消息满市飘,陈修泽无暇顾及这些,十一点多,他将下午开会的内容整合批示,又处理完其他文件才回卧室洗澡。 浴室门两头一明一暗,金黄色灯光成一条直线固定在地板上,将晦暗的卧室衬得异常清冷。床头亮着盏琉璃小灯,凭借光晕依稀能看清卧室的模样。 白和黑是这屋仅有的两个颜色。 陈修泽换了家居服走出来,头发半干,棉质宽松的上衣自然地垂着,勾出肩背精壮修长的线条。 这会儿已过十二点,他看了眼墙上的钟表,走到床对面的休闲椅前坐下,眸色沉静地对着整洁无褶的床铺回想昨晚一幕,又或者说是多个夜晚相同的一幕。 窗边有张小圆桌,上面摆着八寸相框。一个戴着眼镜的长发女孩置身于金灿灿的银杏树下,垂眸浅浅勾唇,静美温馨。桌上还有个白色小药瓶,正冲床头的琉璃灯,薄光照出佐匹克.隆片的字样。 陈修泽坐了一会儿去倒水,拿过药瓶取出两粒浅白色药片,稍一顿又加一片,正要吃的时候看到圆桌上的照片,动作停了。 只一瞬间,他将药片和药瓶扔进桌下的纸篓,关上卧室门又去了书房。 Chapter 2 “陈氏与栗云联手共建岭城生态度假村。”茹雅正腔正调读完标题开始念内容,半道停下啧啧:“瞧瞧这写的,人家晚上吃啥呀说啥呀,还有陈型男给那什么栗家小姐夹菜都有。我就纳了闷了,他们两家在摄像机底下吃的饭么?写的这个细致。” 长条书桌边,肖逍俯身给画稿铺色,不接茬。 茹雅扔掉报纸坐到桌子上,低头问:“他不是解释过了么,真没可能了?” 肖逍答:“我有男朋友了。” 茹雅期待的小眼神嗖地凉了,心想:问了也白问,永远都是一个回复。 叹气声飘了飘,茹雅对着天花板惆怅:“你的原则性太强,一是一、二是二,回旋的余地都没有。虽然你和严文楷现在好着,可人有趋向性,愿意选择喜欢的、合适的。我觉得你啊,早晚被自己的原则搞的各种难受,信不?” 茹雅目睹肖逍和陈修泽交往的全过程,特希望有个好结局,毕竟这个时代既物质又速食,爱情是稀有的存在,然而肖逍的话只会带来沮丧。 “我和他不合适。”肖逍淡淡道。 茹雅失望,仰头做思考状:“咱们确实跟那样的人有差距,不过我感觉他不太一样。” 肖逍涮了涮笔,睨她一眼:“有什么不一样?说的你认识他很长时间似的。” 茹雅不答反问:“那如果你没答应肖阿姨,还是单身,会重新接受他么?” 调色的笔尖顿了顿,肖逍一时没接上话。 茹雅以为会有其他答案出现,重燃期待,结果只听到一句“没那么多如果”,噎的她没话说了。 肖逍有两大特点:一个是性子慢热,另一个是说话耿直噎人,面对陌生人这两个特点尤其明显。很多人因为肖逍面冷望而却步,经常忽略她心热的一面,所以她朋友不多,亲近的只有死党茹雅和竹马章聿。 画稿铺完大半,肖逍手上的动作轻松灵活,与方才无异。最后一块空白填补上,她收拾画具说:“你今天话有点多,不太适合一会儿要去的地方,我问问章聿有没有空。” “别啊!我不说了不说了。”茹雅连连摆手,讨好地嘿嘿。 上周肖逍结束一个公园项目,公司发了丰厚奖金,男友严文楷订下本市口碑最好的西餐厅庆祝,可惜他临时接通知出差三天,美食自然落到吃货茹雅头上。那家西餐厅茹雅向往已久,奈何钱包羞涩,这么好的机会她哪儿能错过,赶紧挽回一下。 “严文楷也不是一般男人能达到的水平,主要你觉得开心就行。”茹雅说完看着肖逍,想从她的眼里看出点什么,但隔着眼镜片啥也看不到。 肖逍擦干净桌子,直接说:“去换衣服吧,走晚了会堵车。” “哦。”茹雅讷讷应下,又说:“明明有双漂亮眼睛,老是眼镜不离身,咱能不能换隐形?” “戴隐形容易眼涩,我戴不上。” 茹雅提议:“那咱换个款式。” 肖逍不赞成:“这副眼镜才配半年,换新的多浪费。” “可你这副太死板了,咱换个洋气的,立马就换新颜,信不信?”茹雅信誓旦旦,款式她已经有谱了。 肖逍兴致缺缺,最后被茹雅拽走了。茹雅说饭不白吃,作为贴心死党意思意思,眼镜钱她付了,肖逍拦都拦不住。 某人的钱包一到月初比脸干净,肖逍能不清楚么,自觉做好了接济准备。 然讲真,茹雅的家庭条件很好,比小康高出两个水准,她不听家里安排被断了接济来源,又刚进入新行业一年,房租加生活费,月月光在所难免。可她拼着一口气,就是不服从霸气老妈铺路,幸亏有个挺能赚的死党帮忙,不然西北风都喝不上。 两人先去了商业街的眼镜店,结束后向今晚的重头项目出发——烛光大餐。 西餐厅名不虚传,茹雅一踏进去就觉得不是情侣来吃白瞎这小情调了。这家店氛围赞味道赞,当然价格也很赞,她捎带着大夸严文楷好几句。前段日子她和肖逍忙工作没出来嗨过,这顿饭吃的特别起劲,东聊西聊赶在眼镜店关门前离开餐厅,回家将近十点。 小区路灯通亮,茹雅欣赏自个儿的杰作,不由叹出一声:“好萌。” 肖逍推了推神似哈利波特同款的眼镜,僵着嘴角道:“不太舒服。” 她的鼻梁不高,大框眼镜容易下滑,一开始戴确实不舒服。 “戴习惯就好了,现在好多姑娘带这种款式,减龄一大利器。而且镜片大能显出你的眼睛,多好。”茹雅满意地自我点头,打个饱嗝,眼神飘向夜空。 肖逍又推一下,无言以对。 “看那边,那不是……”茹雅语调惊奇,说一半没动静了。 肖逍顺着茹雅转动的方向看,眉头轻轻蹙起,半刻转移了视线。 她俩住的那栋楼门口停着辆绛紫色轿车,车牌号和车头的立标肖逍相当熟悉,当然包括立在车边的人。 陈修泽一身深色西装置身于路灯的暗面,单手抄兜领口微开,暗影让他显得更加高大。他的表情看不清,但能感觉到他的目光一直停留在肖逍身上,不知凝视了多长时间。 茹雅奇怪:“他怎么瘦那么多,别跟我说是在减肥。” “你先回去。”肖逍说。 茹雅猛扭头,头顶冒个问号,再瞧肖逍同那边一样看不真切的表情,她自觉挪步上楼。路过陈修泽的时候,她犹犹豫豫,还是出于礼貌打声招呼。 陈修泽点了点头,算是回应。 茹雅想:高岭之花霜冻了,留肖逍一个人能行吗? **** 夜里小区清净,无一丝杂音。面积不大的楼道口少了一个局外人,气氛变得微妙。 陈修泽望着肖逍,回想起上次见面长谈的对话,眸子渐渐杂糅黑夜的暗色,沾染了夜的清冷。 “感觉是有,不过顶多是喜欢,称不上爱。 对我来说,我们之间不一定是完全对等的,但也必须是有回应的。我没感觉你在爱我,我怎么会爱你?你对我无所谓,我凭什么对你掏心掏肺? 这个世界没有人离开谁就真的活不了了,更何况我们没有血缘关系。 我对婚姻和爱情不太执着,我不想太累。他和我以后会像普通的家庭那样,虽然过的清淡却很踏实。即使有爱情最后也会变成亲情,我们只是缩短了过程。 陈修泽,你放大了自己的感受,时间一过,等你回头再想起,其实也就那样。而且以你的长相、能力和家世,很多女人对你趋之若鹜,你完全可以从她们当中挑一个适合你的,你这又是何必呢……” 何必呢,陈修泽至今无解。再与肖逍照面,他至少清楚了一件事——时间并没有他们想象的那般有用。 肖逍在原地踌躇。 自上个月谈过后,她没见过陈修泽,就像那时分手一样,她想陈修泽定是想明白了,但大晚上的站到她家门口,好像又不是那么回事儿。 她走到轿车三步远的位置停脚,抬头问:“有事?” 陈修泽没回答,借着路灯薄光看她,约摸是换了眼镜的缘故,她比以前看上去要暖许多。 肖逍被看得略不自然。 小区路灯年久失修,经常接触不良,灯泡指不定什么时候灭了。比如这会儿,楼道口刷地陷入黑暗,谁也看不清对方的脸。 肖逍想等他开口来着的,现在这环境不适合继续交谈,便道:“很晚了,有事改天说。”她往楼道挪步,忽然停下补上一句:“路上注意安全。”越过陈修泽的时候,手腕被拉住,她猛地甩开,后退凌眉望他。 几个月前的厌恶话音倏然回响在陈修泽耳边,茫茫黑夜似乎更加黯寂。 “我不是说了我有洁癖,不要碰我。”肖逍严词厉色提醒,自动拉开距离,好像真的沾了什么脏东西。 一只修长好看的手就这么停在了半空。 陈修泽似是对她的反应不怎么意外,长指微微蜷起,黑暗里响起自嘲的轻笑。 接下来的话让肖逍的愤怒消失的无影无踪。 “时间不起任何作用。”陈修泽漠然地说着,唇边的笑容不乏倦意,然而肖逍看不到。“你教我,怎么才能像你一样。” 肖逍一怔,心里已想好的推辞一句也说不出。 这恐怕是陈修泽平生第一次向别人求教,竟是为了一段无疾而终的感情,想来他自己都觉得可笑吧。 肖逍垂眸抿了抿唇,复而抬眼回道:“希望你早日找到适合自己的另一半。” 话落,她上了楼。 Chapter 3 早晨七点,肖逍洗漱完去拉窗帘,几缕明媚阳光登时铺进屋里,天空湛蓝如洗,预示今儿是个好天气。 噔噔噔,茹雅敲门进屋催促:“还不出来吃饭,过会儿堵车厉害,别迟到了。” 肖逍应了一声,没有挪脚。清晨的春风有些凉,吹得她面色发白。 茹雅踱步到窗边往下看,经过一夜,那儿的迎春花随风开放,枯树也发出新绿,不见轿车踪影。 “昨晚他好像在下面站了很长时间。”茹雅回想说。 肖逍收回目光质疑:“你怎么知道他站了很长时间。” “呃……”茹雅心虚堆笑,“就起来上厕所的时候路过看了一眼。” 肖逍想她会这么说,关好窗往外走。 茹雅跟在后面疑问:“你说他待一宿不睡觉,今早开回去能安全么。” 一宿?肖逍突然刹脚回身,差点儿造成相撞事故。 茹雅退上两步,扶额面对一双略带讶异的明亮眸子,不解道:“他昨晚说什么了?” 肖逍稍愣又忽然转回去:“我去上班了。” “……”茹雅满头黑线,眼见人要出门,她抓上俩鸡蛋两包全麦面包冲向门口:“别不吃饭啊!还有别忘了带我一程!” 路上,茹雅不断瞎侃,并不侃在家的话题。 大学同窗四年加毕业三年同.居,不,应该是两年半同.居,她对死党的性格完全渗透了解,说是没可能那就没可能,但决绝不意味着没感受,所以她以后不谈为好。 送完茹雅,肖逍又开了将近二十分钟到单位。 这儿位于w市高新区的创意园,入驻大大小小几十家设计公司和艺术机构,肖逍就职的远东建筑景观事务所是其中最出名的,由建筑大师尹远东建立的个人事务所,知名度颇高,她在这儿实习加工作有四个年头了。 停车打卡,肖逍打了一路招呼总算走到设计部办公室,放下包先收拾杂乱的桌子。 “肖姐换眼镜了!”同部门的小新人李珊珊从某个方位杀出来惊叹。 肖逍吓一跳,推推眼镜叠起手绘稿:“我换上副眼镜怎么没见你有这么大反应。” “因为这个眼镜好啊,立马不一样了,肖姐也是萌妹子。”李珊珊笑嘻嘻地凑上前打量,诚恳给建议:“说实话,肖姐你应该往萌妹子方向打扮,能帮你缓解冷的气质。” 然而萌萌的眼镜并没有带给肖逍多少暖气儿,她说:“图画完了?” “哦,别这样。”李珊珊立马蔫掉,手捂胸口有气无力道:“不戳刀,友谊的小船还能正常漂流。” 肖逍不为所动:“领导这会儿要是进来,你的工作量肯定不止这些。” 李珊珊要大呼“没错”却生生忍下来,瞥一眼前方的独立办公间,压低声音说:“马总已经来啦,还说你来就去找他。” “找他?”肖逍纳闷。 没接新项目,旧项目没出现问题,大清早的有什么事儿。 李珊珊嗯一声,眼珠子转转,贴到肖逍耳边说:“我看他挺高兴的,是不是你有啥把柄被他抓到了,准备算计算计你。” “算计人之前需要通知么?”肖逍不知不觉又戳李珊珊一刀,语调平淡,李珊珊血槽急剧下降。随后她补上一句,李珊珊直接捂着胸口趴倒在桌面上。 “上周我跟你要的图纸过会儿给我。”她说完去找领导了。 李珊珊缓口气儿问对面默不吭声的小刘同志:“你说马算计为啥高兴?” “我哪儿知道。”小刘锁了电脑起身,“外号传他耳里,你就等着被算计吧。我去趟工程部。” “切,你成天往工程部跑,都快不是咱设计部的人了,小心马算计找你谈心。”李珊珊揶揄。 小刘呵呵两声,带着图纸走了。 李珊珊撇撇嘴,老老实实找肖逍的图。想当初她来这儿实习,全凭肖逍一句话留下,别人的图做不完不要紧,肖逍的图必须第一时间交出来,她可是肖逍忠实的小跟班。 设计总监办公室外,肖逍敲几下半开的门,走进去问好:“马总早。” “早。”里面的浇花人喜滋滋,整个人有点飘。 肖逍小愣,领导这么早吓唬谁呢。 马总本名马旭,事务所景观方向的设计总监,主管肖逍所在的团队,因为做事精打细算,得一外号马算计。上个月他老婆生孩子他跟着发福不少,肚大圆脸,捞了多少油水似的。 马旭放下小喷壶,招呼肖逍:“来看看这份文件。” 肖逍走过去瞧见文件封皮,很长时间没声音。 封皮上写着《陈氏集团岭城度假村景观设计任务书》,封皮反面有手写的名字,肖逍猜那是副总尹斌写的团队人员。 “岭城要开国际博览会,陈氏在这个区域建度假村。”马旭指指一旁的地图,“度假村加房地产,面积不小,会带动岭城的休闲产业发展。岭城政府相当重视博览会周边规划,对陈氏加盟也很看好。”他说着露出笑脸,“咱们事务所走运,让陈氏挑中了,不仅景观,建筑院那边已经筹备开了。尹老先生结束国外授课会回来审核设计方案,和我们一起完成项目,学习机会不可多得啊。” 马旭说起尹老先生更是嘴角捋不平,从抽屉里拿出一摞厚纸递上前:“基于你上个项目的出色表现,尹总和我商量让我辅助你做这次项目。这是我准备的材料,你先拿回去看看。” 跟着尹老先生走项目确实是难得的机会,但肖逍没有接,合上任务书说:“我这边有两个方案要跟,匀不出时间,麻烦您跟尹总说一声,我就不参与这次项目了。” 马旭先是懵而后脸转黑,要不是他和肖逍同事四年,了解彼此的性格,他一定会觉得肖逍给他难堪。 “你手上的小方案怎么能跟这个比,把陈氏的项目做成了,顶你做几十个小方案。再说你以为机会来的容易?现在动不动搞个大型景观就找国外团队,人家是看在尹老先生的名气和重视培养国内团队才选的咱们。错过这村没这店,别人都挤破头要跟这个项目,你倒好,往后退。”他简直无法理解。 “之前和客户谈的时候说好了由我负责到底,突然换负责人会影响我们的信誉。”肖逍讲出理由。 “这些你不用担心,我会让小曹辅助你完成,我们这半年的工作重点都在岭城。”马旭拿出领导威严,又说:“我不是在征询你的意见,是在分配工作。你要是真不愿意去跟尹总说,咱们这边是他带队。” “好的,我会和尹总说。”肖逍痛快回复,将任务书放到文件上摆整齐,起了身,“我先出去了。” 嘿!马旭气得嘴抽,一早的好心情全跑光了。肖逍前脚刚出门,他就给尹总打电话说情况。 门关上,肖逍站在门口沉吟一小会儿走回座位。 李珊珊密切关注她肖姐的动向,见情况不太妙立马上前关心:“马总说你了?” 肖逍回神,打开电脑说:“没有。” “那你是……” “图纸拿给我,谢谢。”肖逍打断她进入工作状态。 “……哦。”李珊珊讪讪答应,挪到自己地盘翻找,不时抬眼观察肖逍,她怎么感觉肖逍哪儿不对劲呢。 过会儿她的疑虑打消了,肖逍工作时间一丝不苟,刚才一定是她眼花了。 傍晚时分的下班点儿,肖逍接到严文楷电话,他提前回w市约晚上一起吃饭,补上爽约的遗憾。于是乎,准备去采购的茹雅今晚只能吃独食了。 茹雅同志立马抓起手机,悲愤地发单身狗感言中…… **** 天色将黑,烤肉店外排起长队,严文楷中午订了位置,一进门就烤上了。 半熟的五花肉滋滋冒油,肉香味四溢开来,再来一杯冰饮,好不过瘾。 严文楷照顾很周到,熟练翻动肉片,将熟透的夹到肖逍的盘子里。肖逍没有剩饭的习惯,夹了她就吃,一来二去撑着了,她放下筷子喝几口大麦茶去掉嘴里的肉腻味儿。 餐厅的电视正在播放本市的晚间新闻,人声喧闹,听不到新闻播报,只能看字幕了解内容。 肖逍望了片刻,添满手边和对面的空杯子,问道:“你知道陈氏的项目吗?” 严文楷夹起烤肉点头:“我们公司会做他们的监理工作。” 肖逍了然。 严文楷在本市一家大型监理公司做工程师,陈氏大多用本土企业,按资历选他在的公司再正常不过。 烤肉又在盘子里堆成小山,肖逍赶紧摆手:“我吃不下了,特别撑。”她伸手接夹子,“你没怎么吃,我来烤吧。” “油多,你别粘手了。”严文楷塞个布丁过去,端过肖逍的盘子,几下清空了。 肖逍瞧着他的动作怔了怔。 自他们确立关系,手都没牵几回,这绝对算最亲密的举动,她讶然之外有一丝怪异,说不出哪儿怪。 严文楷的人和他的名字一样文质彬彬,为人温润文儒,性子不温不火,从某种程度上与她非常相似,尤其他也戴无框眼镜,这让他俩总能听到夫妻相的说法。大概是太像了,稍有一点亲密就会生出怪异感。 实际上严文楷的样貌挺不错,俩人没啥可比性,她如是想。 严文楷关了火,擦擦手打量肖逍,浅笑着问她:“怎么不说话了。” “因为吃撑了。”肖逍假装打嗝,清澈眸子配圆圆眼镜,萌值飙升,逗得严文楷笑容不断放大。 这眼镜换的确实成功。 七点半,烤肉店又来一大波客人,变得乱哄哄。严文楷唤来服务员结账,提出到附近公园散步。 想着一个周没见面,肖逍欣然同意。 从烤肉店出来过条马路便是公园,那儿有个小湖,风吹湖面带起些许冷意。 肖逍和严文楷无声走着,绕了小湖一周。 他俩都是话少的人,平时也都这样相处着,没太多情.趣。 迈上一块石阶,肖逍忽然开口:“你会参与陈氏的项目吗?” 严文楷放慢脚步,温和话音浮于春季干燥的空气里:“目前没有确定人选,我手头有不少工作,参与的可能性不大。” 肖逍噢一声,不往下说,倒是严文楷开了头。 “你要去岭城?” 肖逍侧目:“我好像没说过。” “新闻不停循环播放陈氏的项目和合作单位,你在的团队缺席可能性太小。而且你今晚提了两次陈氏,不难猜。”严文楷微笑解释,温文侧脸在路灯下柔和不失俊朗。 肖逍都忘了陈氏的营销有多频繁,频繁到不见面也能看到不苟言笑的面容。 她偏过头说:“我推了。” “为什么?” “接这个项目要去岭城办公,少说三四个月,我手上也有没完成的方案,所以不想去。” 严文楷听完低头看肖逍,她的表情淡淡,只是在阐述理由。他抬头嗯了声,不再说什么。 这个反应好像不太对,肖逍站定问他:“你觉得我应该去?” 严文楷也跟着停下来,稍一想说:“站在你的角度,我觉得这是个很好的机会。陈氏的曝光率高、项目又大,你跟下来对以后的发展有帮助。另外岭城离w市不算远,飞机高铁都有,距离和时间不算问题。”他说到这儿一停,露出点忧郁神色,“不过站在我的角度,三四个月是不太好。” 肖逍愣住,用古怪的眼神质问:“后面这句哪儿学的。” 严文楷答:“前天有个同事跟我说太沉闷会把女朋友冷跑,我仔细想了想,挺对的。” 这一本正经的腔调,肖逍不禁弯了唇角:“可惜你的贯彻力不怎么样,刚才好像是我开的场。” 严文楷配合着说:“我努力提高贯彻力。”他的模样莫名认真,嘴角挂着笑意。 肖逍被逗乐了,少有的事儿,她笑完再次确认:“所以你建议我去?” “这只是我的个人意见,还是看你的意愿决定。”严文楷诚恳平和地回复。 “确实要看我的意愿。”肖逍附和着他说,又抛出一问:“如果我说陈修泽是我前男友,你还让我去吗?” Chapter 4 陈修泽,这个已成为w市符号的名字让幽暗的湖边变得异常寂静。 搁别人听见那话定要耻笑肖逍开国际玩笑,以她普通的样貌和家庭,怎么会接触到本市的翘楚,更别说和人家有过男女朋友关系,完全扯淡。 严文楷不觉得。 几个月相处下来,他大抵了解肖逍的为人处事原则。平日里肖逍也会开玩笑,顶多像方才那样诙谐点儿调节气氛,绝不会不着边,何况她直接说出名字而不是称谓,说明她平等看待和陈修泽之间的关系,完全符合这几个月的相处规律。基于这些了解,他才许久没回答。 头顶有柳枝左右拂动,肖逍抬手挑开安静等着,得有一个答案。 经过一番消化,严文楷开口道:“实话说,我挺吃惊。不过既然是事实,我想你能处理好和他的关系。” 回答相当简短,表达却明确,换个方式说就是信任。肖逍无话可回,谁还没个前任呢。 “谢谢你相信我。”她说,“我们回去吧。” 严文楷望着她,微敛了眉。 她前面说的可以算作肯定回复,比较含糊,不管怎样,他接受她的坦白。 “好,我送你去停车场。” 肖逍低声回应走在他身侧,一路无言。 承诺很容易说出口,能不能实现是另一回事。倘若人说出的话都能办到,想必就没有烦恼可言了。 **** 本周最后一天工作日,副总尹斌出差回到w市,到达事务所第一时间把肖逍叫到办公室做工作。 经过几番沟通,肖逍的答案仍是不参与。 尹斌可谓是最好说话的老板,一点儿不为肖逍拒绝生气,只是奇怪她为什么拒绝工作安排,从没出现过这种情况。 “曹伟诚的经验比我足,设计感也强,比我适合这个项目。”肖逍推荐景观科鬼才曹伟诚,以为这样就结束了,结果尹斌驳回她的推荐。她蹙眉默声,半晌才道:“我来这儿工作四年了,没向您要求过什么,希望您这次能通融一下。” 她的话有点重,尹斌意识到有隐情,掂量小片刻问道:“能不能说说原因?” “私人原因。” 未婚未育员工的私人原因,尹斌立马明白了,眉眼带笑说:“是不是要谈婚论嫁了?那这样,只要你请假回来我都批准,怎么样?绝不能耽误我爱将的幸福。” “……” 结婚都扯出来了,肖逍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回答“不是”更乱。 没收到预想的回应,尹斌只能换个方式,语重心长劝说:“这次工期比较紧,陈氏那边又很重视,我们更得交出好作品。小曹的设计风格太大胆,并不适合项目主题,他主要配合建筑那边,你的任务是做整体规划和休闲区域,符合你的专长。我选择让你和马旭配合也是想你早点独当一面,后期事务所会有所调整。”他点到即止,并不透露太多。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再不答应岂不是不识抬举。 肖逍虽性子耿直,还是懂人情世故的,尽管心里不太愿意,她思考半晌还是松口了:“那麻烦您了。” 尹斌终于做通工作轻松不少,笑着回:“这些都好说,解决了后勤问题才能把工作做好,我可是很看好你的。” 这话听着挺有压力,肖逍已然习惯。当初尹斌留她说的也是“我看好你”之类的话,常听着就没压力了。 肖逍一如既往保守回复:“我尽量不让您失望。” “这才是接新工作的正常套路。”尹斌笑答,“暂定去三个月,陈氏给的条件不错,生活上不必担心。下午你把工作交接了,咱们周日九点半飞机场见。” “好。” 可是刚刚勉强应下来,回家又受到强劲阻力。 肖妈妈头一个反对:“这怎么行。去外地待好几个月,文楷怎么办?” “您这话说的,他是成年人,能怎么着?”肖逍对着家人话就多了,毫不保留表达内心想法。 肖妈妈冷脸强调:“你俩正在谈恋爱,去外地一待几个月能行吗?再说你是个女孩子,又不用你养家,工作上差不多就行了,抓紧时间结婚生孩子最重要。问问你干妈,是不是这么个理儿。” 章妈妈还没答话,肖逍先不乐意了:“凭什么女孩就不能在工作上有建树?女孩生下来的任务只能结婚生孩子?亏你还是做思想工作的,老说这种话。” 肖妈妈气:“你这孩子……” “逍逍。”章妈妈在一旁提醒:“你妈还在恢复期,最近血压也有点高。” 肖逍噤声了。 肖妈妈去年年底做了搭桥手术不能动气,把老人家气出个好歹来可就罪过了。她本以为有着落就不用被唠叨,哪知道照旧,幸亏老爸加班不在家,双重夹击更难受。 “尹总特意找我说这事儿,答应了再反悔,我以后在事务所还怎么工作。严文楷那儿你不用担心,他也建议我去。”她缓缓语气说。 “他建议你去?”肖妈妈不太相信。 “嗯,我跟他说过了。明天我就去岭城,一开始会很忙,清明节放假八成回不来。” 肖妈妈默声,和章妈妈对视一眼,她说:“你和文楷也谈几个月了,差不多定下来吧。外出三四个月变数多,定下来安心。” 每次回家都被逼婚,肖逍反感:“我是三十好几嫁不出去,您急着出货呢?” “上回和他爸妈吃饭都谈到结婚的事儿了,是你没听见,早定下来哪儿不好了。” 肖逍吸口气,愣是把话憋了回去。 章妈妈打圆场:“小聿快三十了我都没你急,结婚是水到渠成的事儿,硬逼着那哪儿行。” “我这不想趁着还能动,给她带孩子么。”肖妈妈说起来也挺愁,自从做了手术,她对肖逍的婚事更着急了,就怕身体不中用。 咔嗒,大门开,救兵到。 肖逍迫不及待拎包扑向救兵:“我没开车,你送我回去收拾东西。”她又回头告别:“我走了,别想我。” 章聿鞋没来得及换就被推到门外,接而上车远离是非之地。 “又聊什么了,跑这么快。”他噙笑揶揄,一双狭长凤眼朝边上瞥了瞥,眸光流转特挠人。 然而肖逍和他青梅竹马二十五年,早有超强免疫力,无视掉他的眼神回:“还不是老一套。” 老一套内容章聿都能倒背出来,没啥可探讨,专心开车。等路程行进一半,他没预兆发问:“不以结婚为目的恋爱是耍流氓,那只以结婚为目的恋爱呢?” 肖逍扭过头来盯着他反问:“那请问和喜欢而不是合适的人结婚,概率有多大?” 章聿做短暂思考,耸了耸肩,鬼才知道这种概率,不过…… “你不是会委屈自己的人。”他打着转向灯说。 肖逍被他一说默了声,良久才接上话:“你和胡胡到什么程度了?” “问这个干嘛?” “假如胡胡要和别人结婚,你作何感想?”肖逍不管他接着问。 一个假设让章聿沉了眸,他望着前方路况不作声。 果然,哪儿来那么多非你不可。肖逍禁不住又一次自嘲。 “我是胡胡的话,不会在原地等你。”她说完看向窗外。 章聿略略沉吟,似有不解:“为什么要站在原地,你的观念只能是男人主动么?” “我向前迈过,他没有在意,难道我不该退回到原地?”肖逍盯着窗外说。 得,都掀到台面上来了,章聿就此打住。剩下半程车内安静,直到小区楼下。 肖逍上楼前脚步放慢,转身对章聿说:“我不觉得委屈,严文楷能和我一起面对很多事情,这就很好,就算他是出于责任,至少他愿意也能做到。”她稍停,又接着道:“不是每个人在感情上都能如意,可以选择自己喜欢的在一起,毕竟这是两个人的事。你既是能把握住她,为什么犹豫?等你想清楚了,人没影儿了怎么办?也不是每个女人都有耐性等你们给答案,人生有n多可能性。我希望你能有好的结果,就像你担心我一样。” 大概能让肖逍一次性说很多话的人只有章聿了,除了那回和陈修泽深谈。 章聿目光柔和:“受委屈了记得说,我不介意你哭鼻子。” 还有这么安慰人的,肖逍切了声,倒没吐槽。她摆摆手,很自然地道别:“晚安,姐妹儿。” 临睡老规矩,章鱼抿唇笑笑,利落回复:“晚安,哥们儿。” **** 周日,肖逍赶机迟到了,因为茹雅开车以龟速前进,一有车靠近她就大呼小叫吓得要命。肖逍一边打电话一边进舱门,嘱咐她回去一定找代驾,不然飞一路得多忧心她的人身安全。 “肖姐!这边!” 李珊珊隔着老远挥手,肖逍挂了电话走过去跟领导和其他同事打招呼,顺便解释两句迟到原因。 “太遗憾了。”李珊珊惋惜。 肖逍不明:“遗憾什么?” “刚才咱的甲方陈总来过啊!”李珊珊忽地激动,两眼放光,“他真的好有型,真人比电视上有型多了,那一身西裤白衬衣穿的简直没谁了,你说你遗不遗憾。” 肖逍找到座位坐下,脑中只来来回回复读一句话——陈修泽也乘这班机? “我跟你说肖姐,他那个腿好长,五官特深邃……”李珊珊越说越兴奋,数家珍似的,从头到尾赞扬了一遍。 肖逍不入耳听,等她说完问:“来干什么?” “他去商务舱正好瞧见尹总就和我们打招呼。不得不说,他的声音是那种低醇的,相当好听。”李珊珊给迷的不知道东南西北了,“天了噜,我们的甲方每次都是这样的人物,被虐还算个毛?” “珊珊。”肖逍叫住即将失控的某人,“飞机要起飞了,咱别给空姐增加工作量。” 跐溜,李珊珊的热情被冷的偃旗息鼓:“……哦。” 她老老实实坐下瞄准前方的帘子,期待再瞧见最有型甲方,可惜让她失望,飞机起飞到降落,一切平静,帘子鲜少拉开,也不见那个修长有型的人。 下飞机后,一行人到达岭城市区,陈氏安排他们入住自家酒店公寓,每人一间,楼层不定。肖逍和李珊珊住在顶楼,两个女孩可以互相照应。 接下来一周,设计部和工程部忙着勘察地形、分析当地自然条件,肖逍没瞧见陈修泽。想来度假村不过是陈氏众多项目之一,不需要总裁亲力亲为,她能更好地投入工作了。 这日风尘仆仆勘察回来,她忽然感觉小腹不对劲,好像来了例假。其余人要到酒店的会议室开个小会,她先去趟厕所,果然没错,她的例假一向很准,顶多提前或者延后一天。 解决好个人问题,她去往会议室,刚到门口就听到里面愉快的交谈声,一进门便定住了。 门内,陈修泽坐在会议室正中央和尹斌谈话,聊到合拍的部分,他勾起唇角,露出清俊笑容,极为少见,也极动人。 李珊珊眼都直了,愣是没发现她肖姐就在她一侧站着。 同样站着的还有一位年轻男人,立在陈修泽身后,西装笔挺,神情肃然。设计部和工程部的人围了桌子一圈,个个正襟危坐。马旭时不时附和尹斌说两句,找找存在感。 尹斌转脸间瞧见肖逍,笑着起身招手:“快过来,陈总来视察我们工作,给你介绍一下。” 肖逍有一瞬的停滞,慢慢移步往里走。 陈修泽站了起来,隔着大长桌注视她靠近。 他今天穿的略休闲,麻质米色衬衣束在青灰色休闲裤里,领口微敞,袖子挽到手肘处,有种清贵的慵懒感。可惜这刻他隐去了笑容,面部轮廓又变得凌厉,破坏了这种感觉,气色倒是比先前好了些。 其他人也不坐了,刷刷起身。 尹斌两面做介绍:“陈总,这是我们的主方案设计师肖逍。陈总不必多说了,你肯定认识。” 肖逍微微拧眉不主动搭腔,介绍过后陷入了寂静。陈修泽率先朝她伸出右手,语调平和,仿佛他们是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 “你好,逍逍。” Chapter 5 同样的开场白,不同心境。 肖逍恍然想起两年半前的盛夏夜晚,叶栩向她介绍陈修泽的一幕。 他的声音亦如那时醇朗沉稳,能压住扰人的蝉鸣,也能拂去夏夜带来的燥热,就像他人一样,有压制力,又不得不承认他有无法抗拒的引导力。到后来的一年多,她都处于被引导的压抑状态,仿佛又回到那个夜晚,闷的透不过气。 陈修泽的手停在半空被晾着,马旭小声又着急地唤:“肖逍!” 肖逍像没听到,仍在犹豫,表现的很明显。 她不想碰他,尤其是这只手。但僵持时间拉长,多双眼睛开始好奇探究,她压下心思,伸出手搁到宽厚掌心里,轻轻一握便分离,问候了一声。 这种碰触完全不能算回握,太过蜻蜓点水,问候又没用敬语,周围人更好奇。 马旭最搞不懂肖逍,饶是她再不懂应酬之道,对待甲方最基本的态度还不会?更别说陈修泽不同于一般甲方,当真是性子冷的人不适合做业务。他想着要跟尹斌提提这事儿,带肖逍不如带曹伟诚,没前途。 陈修泽无一丝异样,不过是和新认识的人打个招呼,收回手看向尹斌。 尹斌礼貌颔首:“您先请,我们随后就到。” 而后陈修泽与肖逍擦肩而过,平静无波的目光再没落到她身上,和那个年轻男人径直出了会议室,室内氛围骤然轻松。 “别紧张,陈总没传言可怕。”尹斌拍着肖逍肩膀笑道,又对其他人说:“你们也是,一会儿不要挑拘谨,陈总还是很健谈的。” 还有一会儿? 肖逍正准备问一问,其他人步调一致往外走,马旭越过她的时候带着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看得她莫名其妙。 “肖姐。”李珊珊勾住肖逍肩膀,抛媚眼打趣:“咋了这是,让陈总迷倒了?” 肖逍没心情瞎扯,直接问:“要去哪儿?” “陈总请吃饭啊,就在碧泽楼,来岭城必吃的大招牌,海鲜和糕点是一绝。价格不是我能消费的起的,不过这次有口福了。”李珊珊的口水都要冒出来了。 肖逍听完一声不吭,有点头疼。 “咱赶快跟上,去晚了马总又好说咱大牌让领导们等着。我没看够陈总呢,人瞧着严肃了些,但是赏心悦目呐。”李珊珊说着将肖逍拐到走廊上,前方一行人悉数走进电梯,她着急赶过去:“快,电梯来了。” “我们坐旁边的。”肖逍拉住大跨步的李珊珊,两个人脚下皆踉跄。 “旁边的刚下去啊。” 电梯门缓缓合上,肖逍望向电梯内,与一双沉静柔和的眸子不期而遇。那目光不像方才疏淡,牢牢锁住了她,直到电梯彻底关闭。 “肖姐?” **** 中式复古的大包间里人满当当,陈修泽位于主座,肖逍正对他入座,稍微抬眼便能打照面。两人好像有默契,都不曾看向对面,走廊上的视线相碰宛如幻觉。 李珊珊悄默声端详另一头,啧啧称赞:“什么叫人生赢家,这就是。长相好、家世好,还能在商界呼风唤雨,简直完美。”她用胳膊肘捅肖逍,“是吧。” 肖逍眼不抬地回:“他是人生赢家好像和我们没关系。” 未开吃,李珊珊给噎了个饱,哀怨道:“你真无趣。” 滚烫白开水冒着热气,肖逍慢慢抿着不再接茬,唤服务员添水的时候,她的余光瞥过对面,有片刻停滞。 陈修泽双手交握搁在椅子扶手上,右手食指轻轻敲打左手关节,侧身听尹斌讲解初步设定,神情闲适。他位于吊灯边缘,挺括鼻梁投下一小片暗影,乌黑剑眉顺延高眉骨微微上扬,俊目朗朗,将建筑界“单身贵公子”著称的尹斌比得黯然无光,难怪李珊珊目不转睛盯着看。 相对于别人关注他的外貌,肖逍最喜欢他的手,特别戴着腕表的手腕,腕骨和小臂的线条十分帅气好看。此时她的目光就停留在黑色机械腕表处,谁让她是个手控。 大概是察觉到注视,陈修泽移眸看过来,肖逍盯上一眼瞥开了。 “陈总?”马旭轻声提醒。 陈修泽回眸淡淡道:“开始吧。” 这话音听着挺冷淡,似乎有那么一丝柔意。马旭感觉不太对,又说不出哪儿不对,他没深究,站起来宣布开席。 按照约定成俗的酒桌文化,敬酒少不了。陈修泽落座后只添了一杯茶,尹斌代表设计团队和工程部客气一下就算过去了,随后的话题围绕项目设计展开,简化了没必要的敬酒模式,谈的算尽兴。 满桌的特色菜八成食材是海鲜,有各种鱼,还有肖逍的最爱——虾和螃蟹,但不见贝壳类。碧泽楼的盐焗海螺是必点菜之一,很有名气,既然陈修泽做东,不至于把这道名菜忘了。还有,那盘螃蟹就没在她跟前停留过。 肖逍扫过一眼桌面犯疑,他是不是还记得…… “肖姐,这个螃蟹好鲜,你试试?”李珊珊按着圆盘推荐。 螃蟹终于能停在眼跟前了,肖逍却摆手:“我饱了,你吃吧。” 李珊珊低头看看肖逍的餐盘,除了中间放了一点虾皮,其余地方都极干净,她抬头说:“你才动了几筷子,这就饱了?” 生理期小腹坠痛不舒服,肖逍哪儿有胃口品美食,而且是寒性的螃蟹。她随便搪塞一句接着喝白开水,几杯下肚没有好转,又唤服务员添杯,却见人主动过来,还端着两个精致瓷碗,依次放在她和李珊珊面前。 “哇,莲子红枣羹,补血养颜哟。”李珊珊冲服务员道谢,立马大快朵颐。 肖逍没有动,先前的疑问有了底,她再次看向陈修泽,足足五分钟他都没瞧过来,随后每人跟前一碗海螺汤,没有她的。想到电梯里的目光,她开始少有的烦躁。 陈修泽自始至终都在和尹斌闲谈,工作谈完不免聊到家常,他不拒绝,其余人也就放开了聊。到这部分他的话就不多了,基本是别人说完问问他意见,强势的压迫感并未减弱。 茶过三巡,话题也转了几个方向,由马旭晚婚生子说到现在的离婚率,不知谁挑起,引发了婚姻择偶的讨论——到底是该找合适的人还是要找喜欢的人结.合。 马旭先说:“我觉得找合适的人。在穷困潦倒的生活面前,再好的感情也接受不起摧残。差距大了也不行,富的穷的、有文化没文化的、年纪大年纪小的都不适合在一起,观念和生活方式上会有大冲突。” 持不同观点的当即跟上反驳,大半人都谈了自己的看法,没有确切结论。 一向少言的鬼才曹伟诚也说出感想:“我不觉得,婚姻要和喜欢的人结.合才有意义。依据条件选择,合适的人会有很多,没有感情怎么支撑到最后,所以现在的离婚率才这么高。” 能让曹伟诚主动发言不容易,尹斌只是笑笑,没说话。 “尹总别光笑啊,发表一下看法。” “我么?”尹斌稍作思考,说道:“喜欢固然重要,条件实在不合适我不会强求。感情是脆弱的东西,容易变化。” “尹总挺多愁善感的。”工程部有个人出声打趣,惹起一阵笑,“要喜欢还要合适,条件卡的太高,难怪尹总单身到现在,尹老先生不急吗?” “急也没用。”尹斌笑笑,不忘这桌最重要的人,正过身问陈修泽:“陈总觉得呢?” 所有人静了声等陈修泽回复,只有肖逍低头喝羹,略显突兀。 陈修泽在众人注视下轻扣茶杯,不作思忖,缓缓道:“合适不如喜欢,而且……”他暂作停顿,补上对离婚率的看法:“婚姻有一次足够。” 在座没一个想到他能回答问题,也没猜到答案,皆愕然。 陈修泽的身份选另一半绝不是随便挑挑就完事儿,要考虑诸多因素。再者,没人当他是性情中人。 肖逍仍在喝羹,动作放慢了很多。 听愣了的李珊珊大声感慨:“没想到啊。” 陈修泽顺着声看过去:“没想到什么?” 李珊珊和他搭上话比较激动,张口就说:“我还以为……”大腿被拧了一下,她蓦而止声扭头。 肖逍专注喝羹,无任何表情。李珊珊狐疑着回头讪讪答:“没什么没什么,就是跟我想的不一样。” 陈修泽不追问,视线滑过肖逍,长指点着桌面,若有所思。 冷场了。 马旭快速反应继续发问:“咱部门就俩女同志,也算代表女人的两大类型,要让你们选,会选谁?” “我选肖逍。”工程部的人说,好几个跟着说出同样答案。 肖逍不淡定了,差点儿呛出来,她在事务所还有这等魅力? 李珊珊面色不豫,倒不是没被选中,而是马旭问的问题讨人嫌,凭什么女人就得让他们评头论足。 “为什么?”马旭好奇。肖逍像个闷葫芦,长的也不出众,顶多有些文艺气息,他还以为曹伟诚他们会选李珊珊那样能说的姑娘,看着讨喜些。 “肖逍会是贤妻良母。”曹伟诚又发言了,言简意赅。 马旭闻言仔细端详肖逍,见她五官柔和面善,一双眼睛清澈明亮很纯净,是有贤淑的气质,再想到她做事稳重有条理,他暂且赞同了。 “还是小曹有眼光。”尹斌出言赞许,半遗憾半高兴地说:“不过没机会喽,不用多长时间咱事务所就有喜糖吃了。” “真假?” “真的?!” “真的?” 好多人异口同声,李珊珊和马旭最为讶异。 马旭又有些了然:“我说一开始不同意入队呢,原来是这个原因。”他举了举酒杯,笑道:“肖逍,恭喜了。” 这下全桌的焦点汇聚到肖逍身上。 Chapter 6 肖逍没来得及解释,剩下的人跟着马旭送出祝福,饭桌一时变得热闹,个个跟沾了喜气儿似的。不过本来事务所里没啥秘密,基本都知道她和严文楷谈了不短时间,结婚是水到渠成的事儿,再解释就显得矫情了。 腹中又来一阵疼痛,她忍了忍,微笑着道谢,顺着尹斌的话说到时候请他们吃糖,想着这篇就翻过去了,她不喜当焦点。结果尹斌又说出一句话,她解脱了,焦点转到了陈修泽身上。 “工作开展后,主设计师会做主要方案阐述,她不在由曹伟诚负责。小曹在业内的设计能力是公认的,您不必担心。” 尹斌的意思明确,即是说肖逍有私事要处理,会有缺席的情况。本来员工谈婚论嫁属人之常情,他没考虑陈修泽会给什么反应,收到的回答让他意外。 陈修泽双手交握撑着椅背支到胸前,首次在与尹斌的接触中出现强硬态度:“每个人的思维模式不同,我倾向个人将自己的工作负责到底。如果事先已经得知会有变动,那请找一个专门负责阐述的人员。” 他的语气平缓却不容置疑,无疑给尹斌出了难题,又合情合理。谁都不愿接洽人员时有变动,会影响沟通效率和执行效果。 尹斌已经答应过肖逍随时可以请假,一旦出现冲突,岂不是要食言?再说设计这行一向谁设计谁发言,旁人不能完全理解贯通主设计师的理念,讲解上肯定不会到位,辅助倒尚可,一开始就用别人明显讲不通。 “这……” “我在岭城的时间不固定,近日会离开三四天,大概下周二回来,希望届时能看到初次方案。”陈修泽做了补充,说的不能再清楚易懂,还规定了时限,彼时热闹的氛围瞬时冷却。 尹斌疑惑,陈氏做过的项目只比事务所多,陈修泽不可能不清楚最浅显的道理,莫非要指定肖逍?他看向对面,肖逍正和李珊珊聊天,表情依旧淡淡的,他没瞧出不同来。不管怎样,他只能应下,有冲突再协调。 “怎么跟刚才不太一样。”李珊珊纳闷,“突然不好说话了。” 肖逍喝羹吹凉风:“吃饭的时候,眼睛可以适当休息一下。” “这需要用眼看吗?听声音就知道陈总没刚才和颜悦色。” 肖逍不紧不慢跟上一句:“你又懂了。” “嘿,肖姐。”李珊珊先笑后佯装生气,“你今晚也不对劲。不跟我透露你要结婚的事儿也就罢了,还老挤兑我,是不是捶我来着的?” “对啊,我是不对劲。”肖逍特坦诚,扶了扶眼镜框,慢条斯理道:“大姨妈来了。” “……你赢了,大姨妈最大。” **** 一顿饭功夫,大家以为对陈氏总裁有一定了解,最后一谈又颠覆到最初,桌面重新变回拘谨状态。幸好陈修泽要赶今晚的飞机,饭局没多会儿结束了。 大厅门口,尹斌和马旭少不了客套几句,其余人围着站一圈,肖逍站在最外围,只能看到陈修泽的修长后颈和宽厚肩膀。即使在人群里,他的气势和外型依旧能一眼辨认出。 肖逍低下头想什么,没注意前面的人往后退,被工程部的壮汉猛然撞了一下,冷不丁往后退,又撞到装饰用的大瓷瓶上。哐啷一声响,瓷瓶栽向玻璃窗,她顺势向后倒。 李珊珊惊呼出手,有人先拦腰捞住肖逍,这才稳住了脚。 大瓷瓶卡在玻璃窗和木质窗框的缝隙间,肖逍被强行转身带离到安全区域,环在有力的臂弯里,眼前是麻质衬衣的纽扣,而她的注意点在后腰上。 这怀抱太熟悉了,只有他喜欢把手搁在她脊椎中心,大掌几乎握住整个后腰凹陷处,和以前一样自然准确。她立马退出来站到李珊珊身侧,指尖和小臂上的体温快速消散,她才彻底定下神。 事情发展太快,所有人始料未及,又让肖逍敏捷的动作搞懵了,纷纷扭头看她。 陈修泽怀里一空,只留意一缕长发从眼底下溜走,快的留不住。他目不斜视,轻声道:“注意安全。” 肖逍将将动唇,陈修泽从杉木隔扇前走过,仅落下短暂的坚毅侧影,如定格在小框画面里的幻灯片,悦目但转瞬即逝。 原来他要回大厅,壮汉后退给他让路,最后她遭了秧。 剩下全是自己人,马旭板了脸,话里有话道:“你是主设计师,不要老站在别人后面。” 肖逍哭笑不得,这跟她是主设计师有半毛钱关系,又不是开会缺了她不行。 马旭当她小家子气呢,盘算比较多,以至于后面他被自己的想法绊了个大跟头,回想今晚倒也合情合理了。 尹斌扶起瓷瓶说:“没事就好。” 李珊珊暗里睨了睨马旭,打抱不平:“肖姐身体不舒服。” 尹斌闻言打量肖逍略显苍白的面容,担忧苛责:“不舒服怎么不说。”他让曹伟诚去叫出租车,一行人这就打道回酒店。 肖逍刚搭上出租车门,身后传来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肖小姐,请等等。” 她回头看,是傍晚站在陈修泽身后的年轻男人。 来人自我介绍,递上两个纸袋:“我是陈总的秘书,余鑫。您的甜点和红豆粥。” “我没点这些。” “是陈总给您的,晚饭您好像吃的很少。” 车内的李珊珊惊呆:“好细心啊,这都能发现?” “总共两份,李小姐也有的。”余鑫微笑道。 这待遇,李珊珊受宠若惊,赶忙从车里移出来接过两个纸袋道谢,余鑫笑笑便走了。 李珊珊打开纸袋瞧瞧,很是奇怪:“肖姐,好多甜食啊。该不会陈总怕咱俩女同志做不好,先给点甜头?谁让咱这行业是男同胞的天下。” 肖逍关上车门说:“你先回去,我有点事。” 李珊珊蒙愣地哦一声:“那我在这儿等你,你快回来。” 肖逍来不及回答追上余鑫:“他在哪儿?” 他?余鑫愣了愣才明白肖逍说的是陈修泽,打量着她说:“陈总在一楼茶室。” “麻烦你带一下路。” 余鑫稍有迟疑,一想今晚陈修泽的安排,猜出个大概,便上前带路:“请这边走。” 肖逍跟在后面又问他:“我记得他的秘书是个女孩。” 余鑫心下更了然,不动声色道:“原来的调去行政部做主管了,我由市场部调过来的。” 公司内部调动很正常,肖逍嗯了嗯,不再打探。 **** 一楼最里间的茶室方正亮堂,以镜子和古画做装饰,茶香渺渺。一株春兰置于方桌边缘,顺延古朴的椭圆陶瓶向上生长,与考究的古式茶具相得益彰,雅致恬谧。 陈修泽长腿重叠坐在太师椅上阖目养神,宛如一尊清冷的雕塑,一动不动。过上会儿,他的右手蜷起慢慢收拢,手指抚过掌心,似在感受什么。 房门被轻敲打开,他出声吩咐:“乘下班机,到点通知我。” 肖逍刚进门听到这么一句便没关门,余鑫在她后面拨电话说换机的事儿,她则挪了半步站在门口呈半进半出状态。里面的人像在沉思,丝毫不注意门外的声响。 余鑫打完电话,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份文件递给肖逍:“麻烦您帮忙给陈总,我会在大厅等您。” 肖逍虚掩着门问:“等我做什么。” “送您回去。” “不用,你去忙吧。” 余鑫笑答:“陈总不会同意的。”落下话,他去大厅准备了。 不愧是陈氏的员工,执行力够彻底。肖逍攥着文件又攥着门把手平复片刻,再次开了门,吱呀声比先前大。 “有事飞机上说。”太师椅上的人微有不耐,下了命令。 肖逍再次听到这种语气,心里仍有丝丝反感,就近放下文件道:“是我。” 陈修泽倏地睁开眼,脑中的影像与一桌之隔的人骤然重合,他的眼眸虽深黯,平直的薄唇渐渐有了弧度。 “我以为是余鑫。”他起了身。 在这不吝惜灯光又充满意境的房间里,清隽气质削弱了他的严肃感,生出几分儒雅,比饭局上亲切多了。 “我知道。”肖逍平静道,错开了目光。 陈修泽并没为她的善解人意感到愉悦,唇边微不可见的弧度再次平直。 肖逍直入主题:“最近发生的这些你能解释一下么?” 早知她会来问这个问题,陈修泽缓声回复:“远东只是本土企业中的一个。” 这个回答笼统了些,但他知道她来这儿不是为了质问他的选择。 其实肖逍了解陈氏最近的情况,来自w市与岭城本土的房地产商旭恺的竞争较量早已不是新鲜头条,想为品牌赚得好声誉,联合发展行业内的中小企业无疑是最好卖点。但她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目前她是不能得知的。 果不其然,她又问:“那今晚的饭菜和打包的甜食是否可以解释一下?” 陈修泽回道:“我觉得作为前男友,出于知情关心,没有不妥。” 出于知情关心?肖逍倒不知怎么回他了。 她每个月有固定的几天不会吃寒性极大的贝壳类海鲜,还会提前喝红枣羹预防,菜上全后,她就感觉不太好。他还清楚地记得她的例假日期,如此贴心的行为是不是超出了前男友的关心范围? 她不出声,换陈修泽发问:“你觉得我别有用意?” 肖逍忽感来这一趟特别多余,想着项目设计不过五个月,她静下心道:“确实没有不妥,感谢你的关心,也感谢你刚才扶我。”话音刚落,她就出门走了。 屋门关闭引起回声,破坏了这屋的意境,陈修泽反而有了笑意,浅浅地挂在眼尾唇角,消去连日疲惫。 他想茹雅那句话确实有用。 她是直白,没什么不好,但在某些时候,她的直白很伤人。那时候要记住,不能让她把话说全,不然甭想从她那儿得到第二次机会。 陈修泽摊开文件夹,一张a4纸明确标明项目进度,他和尹斌说了一下午流程,何尝不清楚剩余的时间。 不过,五个月足够用了。 Chapter 7 叮咚叮咚叮咚…… 肖逍异常艰难地从被窝里爬起来,长发凌乱,眼睛肿的发红,恍恍惚惚下床登鞋去开门。 门外李珊珊哼着小调神清气爽,房门一开,她吓得倒仰:“妈呀肖姐!大早晨的,你演上鬼片了?!” 肖逍眯着眼看清来人,打个哈欠说:“是鬼还好了,不用睡觉也可以改稿。”她的眼皮太沉还干涩,浑身乏累,熬夜果断要命。 李珊珊抚抚胸口,稳下受惊的小心脏:“你昨晚几点睡的?” “两三点吧,记不清了。”肖逍揉揉眼又打一哈欠,真是懒得睁眼。“这么早来敲门,你不困?” 李珊珊想表达关心,对比肖逍又不太好意思。 近一周景观团队连轴转,每天少说工作十个小时,原定的单休也没实现,办公室弥漫着昏昏欲睡的气息。 设计师大多是夜猫子动物,前半夜没灵感,后半夜灵感唰唰来。肖逍挑灯改草图的时候,李珊珊已经呼呼大睡,而且当前的初稿还在修改,小新人没太多活做。 “我还行。”李珊珊尴尬笑笑,说明来因:“今早接工地通知拆迁户在现场闹事,场面那叫一个混乱。为了人身安全着想,尹总说今天不去了,给咱放半天假,休息休息。”说到放假她忍不住亢奋,声音扬了个八度又突然下降,有点扫兴:“你还是补觉吧,女人熬夜简直不能再可怕。” 此时此刻,没有比休假更令肖逍浑身舒畅的消息了,她松口气甚是满意道:“正有此意。还有事么,没事我回去睡了。” 李珊珊还有一事:“尹总打你电话打不通,他自己的公司有事要处理,说这儿就交给你和马总了。马总上午送他去机场,下午继续下一进度。” “我手机没电了,还没冲上。你帮我跟马总说声,下午准时到。”肖逍挪进屋,迫不及待想重回被窝的怀抱。 李珊珊拉住门把手,两眼满是期待:“那也不能直接睡掉一上午吧,睡醒有没有安排?” 她内心的呼唤是这样的:半天啊!来嗨吧!嗨俩小时也行呐! “睡醒?”肖逍抿着碎发想想,忽然记起连着两周没做的一件事,关门前说:“我去打会儿球。” 打球?李珊珊瞬间石化。她肖姐居然拿运动当嗨点,果断无趣。她这四肢不协调的脑力劳动者才不要暴露唯一缺点咧,扭头,自己去嗨! **** 半天假一觉没了三分之一,手机电满,肖逍也睡饱了。 简单填饱肚子,她带上球拍向酒店地下的球馆进发。四年前她入行的工作强度比现在大的多,为了减压她不管多累多忙,每周都会打一次壁球,坚持了三年多。来岭城前一天晚上,她先打包的就是球拍,最近两周没运动,明显不习惯。 球馆是封闭式的,开打后仅有球与墙壁碰撞的清脆响声和跑动造成的摩擦声。她在十几平米的区域随球移动挥拍,不到半个小时后背出了一层密汗,两周来的压力和不快随之缓解了。 畅快淋漓几十分钟,手机铃声突然破坏了节奏,她用力挥拍,砰地一声,小黑球弹到屋顶下降滚落脚边。 “喂?” 李珊珊话音焦急:“肖姐,陈总回岭城了,领导让你去做初步阐述。机场回来的道上堵车,领导不知道啥时候才能到,你要孤军奋战了,快回来吧。” 孤军奋战?肖逍嘴角抽抽。 说好的周二开会演示,延期也就罢了,怎么成了孤军奋战。她想过n个可能,万万没想过是这个结果。 “办公室这边的材料我准备好了,你需不需要房里的?我这就去给你拿。” 领导交代的活能不做么?肖逍喝口水说:“不用了,我回去洗个澡再过去。” “那你快……” 李珊珊的说话声渐小,听筒里有个男人的话音,肖逍听出来了,男人是余鑫。 一声杂音过后,传来余鑫的声音:“肖小姐,陈总就在酒店,我一会儿去找您。” “……” 肖逍实在想不出话回复。 挂了电话,她拾起地上的球,扬手就将球打出去,一次比一次挥拍用力,直至球弹出的角度再也接不着,她才停下来喘粗气。 白打一个多小时,心情无法美丽,来岭城果然是个错误。 地板上的东西胡乱一塞,她乘梯回房匆匆冲个热水澡,开始整理讲解资料,余鑫这就上门了。大多资料都落余鑫手里,她只管拎着笔记本跟在后面。 眼看路过电梯,她回过点儿味来:“他也住这层?” 余鑫点头:“项目开始陈总就住在这儿,您有事可以直接过来。” 肖逍默然。 余鑫带着她拐两个弯到了酒店的套房区,这边的房门很少,还都是双开的大扇门,想必房间面积比较大。 按完门铃,余鑫掏出门卡打开门让了条道,肖逍迈进屋,他关门走到客厅放下资料,正冲着里屋的位置站得笔直道:“陈总,肖小姐到了。” 紧接着,不悦的一声传出来:“谁准许拟定这份合同的?” 余鑫望着里面回复:“是郑总。” 啪,有东西落到桌面上,造成不小动静。 “他再有这种东西,直接驳回去。” 余鑫敛眉沉吟,抬脚去了里屋,剩肖逍在外面对着黑白调的简约风格轻皱眉。 这屋的面积确实够大,客厅、餐厅、开放厨房一样不少,里里外外清一色雪白墙壁配黑漆家具,另有银色钢质灯具和饰品装点,像极了陈修泽家,格调虽高,但冷硬刻板。唯有一束百合花绽着嫩黄花蕊,肖逍看着顺眼些。 大概留在他那儿的亮色抱枕、画框和植物等等东西都喂垃圾桶了,肖逍扶着眼镜想。画框还是她从复古店里淘来的,说不可惜很假,但她说过不会再要了。 余鑫拿着一摞文件走出来,见肖逍面有拘谨站在门口,笑了笑:“投影仪我调试好了,笔记本连接就能用。”他又去吧台泡了杯花茶放茶几上,出门前递了张名片给肖逍:“有需要请随时吩咐。” 房门咔嗒一关,突然变得静悄悄。 肖逍正反面看了遍名片,统共不到三十个字,她端详了整整一分多钟。 里屋纸张哗哗响,陈修泽的悦耳低音飘到肖逍这处:“等我会儿,马上好。” 名片总算收起来了,肖逍提了提肩上的包带,答:“噢。” 然后里屋没声了,安静的尴尬。 私人空间不比办公室,总带着点别的意味。肖逍比来前更想尽快讲完结束,然而并不由她控制,这种感觉很不好。 过会儿又有了沙沙声,像钢笔在纸面上游走的声音。肖逍往客厅走,刚进入里屋与客厅的隔断区域,沙沙声停了。她转头看过去,陈修泽坐在深色大长书桌后面,低头批阅什么。他手边堆着厚重的工具书和不同颜色的文件夹,满满当当。 这次他没穿正装,换了件深红与浅灰条纹相间的薄线衫和一条麻色长裤,两者都属于有垂感的衣料,将他宽肩腿长的身条清晰地勾勒出来,半湿的短发随意向后抿着,慵懒却不损肃俊。许是这屋的色调太暗冷,显得他的皮肤更白净,也更清瘦。 肖逍愣了,他好像也刚洗完澡。 陈修泽签完字抬头,对上肖逍也有点怔松。 肖逍为了不让余鑫久等,长发只吹了半干,乌黑湿.软地散在肩头,素净脸颊微微发红,肤白水灵,透着一股清爽劲儿。 大白天的,孤男寡女更处一室,还都刚刚洗完澡,再加上熟悉的回忆,暧昧值蹭蹭飙升。 肖逍率先反应,别开目光说:“我去连接电脑。” 陈修泽垂下眸,合上笔帽轻声吐字:“好。” 那还等什么,肖逍立马转身去开电脑归类材料,速度很快又不失条理,黑发随着倾斜的动作滑落肩膀,遮了视线,相当碍事。她取下手腕上的电线发圈随便扎起马尾,敞亮不少。 此时正值一天当中阳光最温暖明媚的时刻,不炽热也不耀眼。肖逍半跪在奶白地毯上拨弄键盘,明黄光线越过窗框笼着她,贴耳的散碎发丝和素白面庞染了一层金黄的反光,远看宛如半透明的影像,由她身前的投影仪制造出来的。 唰的一声,客厅暗了大半,气氛蓦地变了味儿。 肖逍猛地起身质问:“你干嘛?” 陈修泽松开窗帘扫一眼白墙,望着已处于阴影里的人,不确定道:“拉开?” 墙上的方框画面有一半模模糊糊,不拉窗帘看不清,拉上窗帘就……无比奇怪。 肖逍放松戒备,说道:“拉这半边,那边开着吧。” “好。” 陈修泽无条件同意,这就换了另一边,肖逍特别不习惯,他哪时候变这么好商量了。 电脑连接完毕,白墙上有了桌面投影。肖逍又蹲下调出ppt,卷开平面图纸用手机压住,忽略开场白,直接进入讲解。 “建筑科那边没有提供主建筑效果图,这部分暂缓,主要先做休闲区和其他住宿区的规划。你先看一下景观这边的初步设定和设计理念,有三个方案。” 陈修泽拿起桌上的效果图大致过一遍,最后细细看起夹在末尾的手绘稿,隽秀的字迹和亮丽的色彩与他那张檀木书桌上保留的草稿无二,他甚至能想象出她反复修改这些手绘稿的情形。 肖逍指着墙上的影像说:“依据你们的要求,我在……” 图纸边缘的手机骤然嗡嗡震动,响得相当欢快。两人同时看过去,神色各异。 肖逍像在看别人的手机,一时没看懂,愣上三秒她明白过来大窘,谁给她多添了仨字儿! 陈修泽看过一眼就移开,没表情变化,就是呼吸放缓了点,盯着效果图的双眸深黯不见底。 铃声仍不停,屏幕也一直亮着六个方正黑体白字——我老公严文楷。 Chapter 8 肖逍捞过手机,图纸嗖地卷成一圈,她接通电话简短道:“我在开会,过会儿打给你。” 做这行的都了解周末加班是正常现象,严文楷很理解,回个单音先把电话挂了。 屏幕回到桌面,肖逍点进通讯录,对着“我老公”三个字甚是无语,她都忘了登机前的小插曲。 那天登机前,肖逍和严文楷通了十分钟电话,茹雅对着车道复杂的地下停车场麻爪了,得不到肖逍指示她不敢轻举妄动,就此堵在了主道上。其他司机喇叭按不停,茹雅心急呐,肖逍抽空给她指示,她还是乱,最后换回了副驾驶位置才心安。由此她忿忿,表示肖逍的虐心行为她已忍无可忍,一把抢过手机扬言一虐到底。肖逍问她干啥了,她奸笑着说是惊喜…… 这惊喜真是太……惊喜了。 近半个多月肖逍和严文楷用微信联系,一直没发现。 肖逍点开严文楷的名片要修改,短暂一想还是算了,调上震动将手机丢进了背包。不论她和陈修泽熟不熟,工作期间都不该夹杂个人私事。 “不好意思,我们继续。”她礼貌性地说。 陈修泽没应答,也不看她,好似注意力都在手绘稿上。 肖逍没想他能说什么,拿着讲解材料走到白墙的投影边,直接切入重点:“应你们的要求以及结合本次博览会的主题,我们的设计理念是做生态园区,尽可能利用本地资源做规划,不过多改变现有的自然条件,这样也能节约成本。另外环保的供电供水不可或缺。” 幻灯片转换,肖逍讲起整个度假村户外区域的循环供电供水方式,陈修泽这才抬头,墙面的光线反回来投在他身上,深邃的面容沉不可测。他的目光在肖逍和投影之间切换,但湛黑的瞳仁里更多映着的是认真严谨的面颊。 “生态是大主题,除此之外,我个人提出的理念是将度假村的娱乐功能与景观结合,做成这片区域的另一大景区。之前我和建筑科沟通过,他们的意向也是利用实际地形做成不同的住宿区,会作为度假村的一大特色向市场推送。我根据他们的设计做了几个区域。” 多个具有现代感的景观展现在投影里,肖逍详细说明每个区域的特色和能兼容娱乐项目的可能性,并点出作为地标景观的两个部分——度假村入口的樱花大道和主楼后方的湖心景。 讲解用了半个多小时,总体而言,非常符合陈修泽的期望。肖逍的设计兼备了功能性与观赏性,各个部分都有可区分的特色,她又用弯曲的动线将错落在度假村里的不同区域牵引到一起,使之成为整体,相信建成后,陈氏的度假村会成为旅游界的一大话题。 选哪个方案还需再考量。 “你拿到的这块地皮挺好的,虽然离着园区不如旭恺近,但有山有湖,还有温泉能利用。所以我的目标是更好地融合这些元素,做出标志性景观。总体来说难度不是很大,主要的问题是工期。”肖逍关掉投影说。 她讲的与陈修泽想的不谋而合,陈修泽为此融化了方才的寒意,唇边浮现一抹温浅的笑容。 岭城开办博览会是为招揽开发商,许多有资.本承接项目的公司都虎视眈眈盯着这块蛋糕。现已投入建设的不止陈氏和旭恺两家,想要抵抗住竞争又能长久地发展下去,那势必要做出特色,做出不可替代性。陈修泽不遗余力与岭城的地产大鳄抢这块地皮,无非是因为优厚的地理条件,抢到便意味着成功一半了。 或许旭恺针锋相对只为多一家赚钱的酒店,而陈氏的目的不这么简单。 陈修泽将手中的材料放回茶几,肖逍伸手去接,蓦然发现纸张的右下角有个极深的拇指印,还有两条褶皱,是用力捏按造成的。她木然抬眸,却望进一双沉沉湛湛的眼睛里,隔着一张宽大茶几,她仍感受到他的呼吸、他的体温,仿佛近在咫尺。 静默一瞬,肖逍埋头回收资料,加快语速:“最近正在赶整个规划的协调配合,奠基仪式一结束基本就能动工。挑选植被等细节留到下次再议吧,现在还不涉及。差不多就这些,你还有什么想问的?” 她说的够全面了,陈修泽没太多想问。尽管两人此前不在工作方面有交集,但他并不讶异她优秀的专业水平。他只道:“大多的景观设计考虑的基本是美观和成本,少有你这样站在开发商的角度上想营利的问题。” “毕竟是商业项目,以营利为前提。”肖逍一股脑把资料倒进包里,头不抬说:“控制成本固然好,但能从长远的营利角度考虑,那么前期多花一点钱也无可厚非。不过这只是我的设定,需要你拍板。不合适的话,我和团队会尽快修改方案。” “目前没有。”陈修泽简洁回复。 不合适是不可能的,综合众多方面,远东是最佳选择。 “既然你没什么要问的,我回去了。”肖逍把手机调回铃音状态说道。 “一起吃午饭?” 手机搁包里,肖逍断然决绝:“不必了,我有事忙。” 陈修泽始终关注她的一举一动,开口道:“我想我们不该走到陌生人的地步。” “我不认为我们是还可以平心静气坐在一张桌上吃饭的关系。”肖逍紧跟着回答,冷冷划清界限。“既然接了这个项目,我会尽力做好,但这并不意味着我和你要有工作外的接触,我不接受。” 再说下去必然会适得其反,陈修泽闭口不言了。至于她为什么不接受,陈修泽再清楚不过,甚至她因为那个画面对他的触碰反感厌恶至极,解释也无丝毫用处。 肖逍蹲到茶几边收拾电脑,懒得抬头。某个方向来了个不明物体忽地蹭上她的脚踝,毛茸茸还暖暖的,惊得她忙挪开,一下子没稳住坐在地毯上,瞧见了肇事者。 通体雪白的异国短毛猫憨态可掬地蹲坐在她脚边,扬着扁平大脸瞪她,猫眼圆咕噜水汪汪,特萌。但是呢,这只猫好像有点营养过剩,四条腿胖乎乎的,压在地板上的猫屁股相当圆,一看就屯了不少肉。多亏瞧着就手感极好的猫毛让它一身肥肉成了萌点,是个女孩都忍不住喜欢。 肖逍和胖猫互相瞪眼,自觉瞪不过它的大眼,感觉挺好笑,便伸手去抱它。哪知胖猫先轻盈起身走进她怀里,胖猫爪擦起脸,该是刚睡醒搞个猫卫生。 陈修泽绕过茶几扶起肖逍,只碰了她的手肘,眼瞅着温顺的懒猫趴在她怀里卖萌,猫爪抵在不该抵的地方,他的眉心蹙起来,伸手拂开了左右晃动的猫尾巴。 抱着的手感比瞪眼看好太多,猫毛软绵绵特舒服,肖逍爱不释手,浑然不觉陈修泽和自己站的很近。 “你什么时候养猫了,还是这么……胖的猫。”肖逍不忍打击,说的犹豫了点儿。 “abbey留学没人照看,叶栩送我这儿来了。”陈修泽一停,盯着猫补充:“本来就这么胖。” abbey是叶栩的堂妹,肖逍知道,关键是胖猫和陈修泽怎么看怎么不搭,叶栩居然把这么萌的生物安心交给他。 胖猫听懂了似的,喵呜几声以示抗议。肖逍被逗笑了,握着猫腿问:“有名字吗?” 陈修泽凝视许久不见的纯净笑容,音调沉缓道:“叮当。” “叮当?” 胖猫应声扬头,脖子上露出一个金灿灿的小铃铛,肖逍笑着说:“挺适合它。” 叮当的尾巴晃的更起劲,肖逍向上掂了掂,抱孩子似的拖住叮当的圆屁股才没让它掉下去,她低头摸摸圆茸茸的小脑袋,笑意不由加深。 “逍逍。” 叮当爬上肖逍肩头,蹭的她发痒,声音也跟着软了:“嗯?” 陈修泽的手因软糯的一声停在了纤腰间,没搭上去,就像拢着她,不多会儿他还是把手收了回去。 门铃兀地响过,余鑫拎着个大盒子进门,猛地杵在门口。门内的客厅窗帘掩了半边,光线昏暗暧昧,从他的角度看到陈修泽和肖逍好似依偎在一起,静美温馨。 肖逍听见动静朝门口望去,余鑫相当尴尬。 “对不起陈总,我这就出去。” 这话说的,比屋里的一幕更暧昧。 肖逍惊觉自己和陈修泽的距离有问题,转个身离开他让叮当落地,一声不吭地抬起笔记本放进包里,是要走的架势。 “进来。”陈修泽叫住余鑫,再次询问肖逍:“一起?” “不……”肖逍感觉脚面一热,低眸见叮当稳当当坐在上面,宝石大眼闪着一层如琉璃的光泽,眼角下压不太高兴的样子,看着怪可怜的。 她对这种生物没抵抗力,叶栩也算其一。 “它好像很喜欢你。”陈修泽对着缩成一团的白胖球说。 叮当特配合地蹭了蹭,肖逍轻轻吁出一口气,没说什么。 情况似乎不太明朗,余鑫出声请示:“陈总?” 陈修泽等了等,回身淡道:“摆上吧。” 余鑫有了指示却拎着盒子晃了神:“……好的。” 调来总裁秘书岗位有半年了,他第一次见陈修泽除了严肃外有别的神色,具体是怎么样的神色他无法准确描述,总之亲近很多,他不禁地多打量了肖逍几眼。 饭菜盛好后,他去里屋放了几份新文件,自觉地从西服兜里取出房卡放到桌边,又很自觉地出去了。 Chapter 9 四方餐桌上摆着几样小菜,量都不多,做的比较精致。打眼一看基本是绿蔬,唯有一盘油焖虾特别显眼。 肖逍和叮当一左一右立在桌边,叮当盯着肖逍,肖逍盯着桌面。 虾、海螺汤、醉辣蟹钳、香芋酥…… 肖逍喜欢的菜样占了一多半,以至于她迟迟没落座。 “坐吧。” 陈修泽说完抱起叮当往吧台走,肖逍看过去一眼,叮当老老实实窝在陈修泽怀里,圆脑袋东转西转,估计也在找自己的午餐。 刚才肖逍担心陈修泽怎么跟萌物相处,这会儿看他轻柔抱猫的画面挺和谐的,配着他的严肃俊容倒有种反萌差。 叮当已经趴在吧台那儿吃起来,脑袋伸进了盆里,忘情的模样真是对的起它一身用来卖萌的胖肉。 陈修泽洗完手倒了杯水放在肖逍跟前,坐下用起了餐。肖逍也像平常一样吃饭,盘子碗盘子碗还有水杯,她的目光只在这三样东西上停留,但时间慢慢推移,她吃饭的速度有点快了。 时间仿佛回到了七个月前,准确的说,应该是八个月前。因为他们冷战过一阵儿,在那之后分的手。 这样零交流的用餐经常出现在他们生活里,尤其周末,早中晚都如此。当时肖逍没觉得什么,毕竟他们的性格不属于话多的一类,此时坐到一起旧景再现,她无法做到无动于衷。 来岭城前,她想到能用来回答严文楷处理好关系的唯一方法是躲开,目前看来并不奏效。 主动权不在自己手里,怎么躲开? “吃那个你胃受的了么?”她突然出声,夹杂一丝焦躁,话出去自己先怔了。 陈修泽的筷子停在一盘酸豆角上空,正对着一个调味儿用的大红尖椒,单瞧着嘴里就能反出辣味儿来。他保持动作看向肖逍,有少许诧异从深湛的眼底流露出来。 话怎么就这么从嘴边滑了出去呢?肖逍想不通,怔完她继续吃饭,权当说了句梦话。 没后续了,陈修泽收了筷子,也像什么没发生似的接着夹菜,筷子再没落到酸豆角上。 餐厅又剩下吃饭的动静,气氛略怪异,客厅那边有铃声响起来,是肖逍的手机。 肖逍放下碗筷去接电话,陈修泽也搁了碗,起身去添水。其实有汤不需要喝水,无外乎肖逍有个一边喝水一边吃饭的习惯。 陈修泽端着水杯回到餐厅,听见肖逍唤了声妈,他坐到椅子上又端起了碗。 “什么时候回来?”肖妈妈在那头问。 “最近挺忙的,不好请假。家里有事儿?” “还不是你和文楷的事儿么。”肖妈妈的心情蛮好,“上个周末我和你严阿姨出去坐了坐,聊到你和文楷的婚事,她和我的想法差不多,想年底前就把婚礼办了。”说到这儿,肖妈妈的语调更是爽朗,“她挑了个日子,就在国庆,还有差不多五个月的时间,正好做做准备。我和你爸觉得时间挺好,想等你回来两家一起合计合计,再挑个时间把婚订了,别再拖了。” 肖逍有所犹疑,往窗边那儿走了走问道:“严文楷怎么说?” “他也挺忙的,就我和他妈妈商量了一下,所以想都坐一起说说。你大概什么时间能回来?”肖妈妈又问一遍,催的紧。 这回动真格的了,不过也是早晚的事儿。肖逍想了想道:“我问问领导,可以的话五一回去吧。” 如果回不去咋办?还不得追在后面唠叨。 “他的想法应该和我差不多,你们看着办吧。”肖逍补上一句。 肖妈妈转了语调:“不知道怎么说你们这些孩子,结婚也不上心,这就推给我们做长辈的了?我跟你说的都不记得了?婚姻是女人一生中的头等大事,你的态度什么时候能摆对位置。” 肖逍汗,急着让结婚的是他们,现在如意了又说她不上心,哪时候才能让他们满意。 抗不住肖妈妈职业病发作,她迅速圆过去:“我和他的工作性质您又不是不知道,再说现在不是流行父母给张罗么,你和严阿姨正好退休有点事儿做。等忙过了这阵儿,我和他好好犒劳你们,怎么样?” 肖妈妈听着故意讨好的话笑起来:“行了,好像我们图你们东西似的。那就这么定了,你回来前跟我说声,最好五一就把婚订上。” 肖逍嗯上一声,想到一件很重要的事儿,嘱咐道:“气温马上升上来了,你跟严阿姨说声,别东跑西跑,尤其是你,高温劳累对心脏是重负荷。东西差不多就行了,我们没那么高的要求。” “结婚要求不高,你还等着啥时候要求高?”肖妈妈数落一句,“我的身体我有数,你甭上心了,快把工作做完回来。” 肖逍嗯哦嗯哦地应声,总算结束了通话,然后她发现没有了自己的声音,这屋里静的出奇。 套房的面积虽大,比不上三室一厅,餐厅离窗口也就几步远,声音压再低也没用。 肖逍在窗口站了会儿,翻出通讯录把严文楷的备注改了回来,放下手机又回到餐厅,走到酒架一侧停住了。 吃饱了的叮当蹲在陈修泽脚边,盯着他手里的羽毛式样的逗猫棒左右晃脑袋,而后上了胖爪,扑腾的那叫一个欢畅。别看叮当圆滚滚,身姿是非一般的矫健。 逗猫棒挑了个高,叮当蹭地跳起来没抓到,陈修泽又放低挑了个高,叮当忙的不行,四处蹿。陈修泽勾了勾唇,继而又挑了几个高,最后还是让叮当抓住了,他抱起叮当理顺跳炸了猫毛,桌上的半碗饭好像不打算吃了。 肖逍安静地看着,不知不觉飘忽了心神,陈修泽说了句什么,她没听清。 “逍逍?” 肖逍回神,陈修泽走到跟前,叮当挣扎两下,跳进了她怀里。 “我要出国几天,能不能帮我照顾一下。”陈修泽拂开猫尾说。 刚刚说的就是这事儿? 肖逍用力托了托叮当:“你以前出差都是谁管?” “一直带着,出国不行。”陈修泽拿走贴在肖逍胸前的胖爪,“叶栩送来没多长时间。” 肖逍想拒绝来的,可跟叮当一对上眼,她妥协了:“……好吧。” 这个答案陈修泽不意外,他抚了抚叮当的后颈,再次征询:“东西我让余鑫送过去,晚上可以么?” 肖逍注视着猫背上的手,点了点头:“可以,我大概六点回来。” “好。”这声过后,再无交谈。 叮当蓦地跳到地面,肖逍怀里空了,温暖源也没了,空落落的。她抬头,陈修泽恰好看过来,目光清清浅浅,融着春日和煦的暖意,就这么看着她不说什么。 肖逍不像上几次别开视线,和他对视了小片刻,从沉邃的双眸看到挺直的鼻梁再到微勾的唇角,过往也在脑海里一幕幕揭过,她返身去拿包。 “我走了,希望下次我们能在办公室谈这些事儿。” 陈修泽不作回复,立在原地目送她出了门。 **** 周一一早,肖逍抱着叮当去了办公室,李珊珊瞧见炸了锅。 “哪儿来的大胖萌猫!” 肖逍揉揉震到的耳朵,稍一想说:“朋友的,出国了让帮忙照看。” 李珊珊弯腰和叮当眼对眼,伸手逗逗它,喜欢的不得了,这就抱了过去。 “我说你那天在碧泽楼去哪儿了,原来是瞧见朋友了?” “……算是吧。”肖逍说完转了话题:“它有名字,叫叮当。” “这名字不错,挺可爱的。”李珊珊唤了叮当几声,乐滋滋地摸着它柔顺的后背,“咱今天要去工地,没人照看怎么办。” “先放尹总那间,玩具我也带来了,总共去一两个小时,不碍事。”肖逍说着往尹斌的办公室走,提前已经跟尹斌打过招呼了,她的理由还是朋友的猫帮忙照看。 “也行。”李珊珊跟在后面,低头笑着对叮当抛媚眼:“走,姐姐带你去个好地方猫着。” 安顿好叮当,团队就出发了。今天一天的任务都比较重,上午看工地,下午定设计稿,紧锣密鼓。马旭为了赶进程,特意缩短了在工地的时间,一个小时转一圈就出来了,边走边商讨下一步进程。 七八个人从工地东边开的小道出来,没迈几步让一帮嚷嚷的当地居民围了个严实,居然有记者在外围拍照。 “就是这帮陈氏的人!压榨我们不算完了!” “以为躲着就糊弄过去了?!” “快!拍他们,给他们曝光!” 乌央乌央的人七嘴八舌,工程部壮汉快速反应呵斥一声:“推什么推!” 年纪稍微小点的居民被呵的往后退了退,中年人顿时骂骂咧咧开了,壮回了年轻的胆儿,他们朝前挤了挤,围的更严实。那些记者唯恐不乱,在最外面端着相机狂拍,场面一秒变混乱。 肖逍和李珊珊被挡在后面,不至于正面冲突,也经不住乱嚷嚷,相当闹心。 李珊珊挽着肖逍向停车的位置慢慢移动,恍恍惚惚瞧见土路对面挂着的大横幅,什么“开发商欺压老百姓,强行拆迁孤立!”、“陈氏集团无德忘本,逼得老兵无处居住!”等等白底黑字横幅挂满了刚刚郁郁葱葱的枝桠和布满黄土的蓝色铁挡板。 “这都什么事儿!”硬是走不到车停的位置,李珊珊心烦抱怨。 肖逍扫了外围一圈搞清了状况,这就是传说中的拆迁纠纷? “哎喂!人家拆迁的上来挤也就罢了,你们这群记者跟着挤什么挤!”李珊珊推开记者的话筒大声抱怨,一不留神和肖逍分开了,转个身找人直接惊呆:“我天!肖姐!” Chapter 10 “我说你们以为干晾着我们就算完了?!今儿我把记者也叫来了,让社会瞧瞧你们这些开发商是怎么欺负人的!”站在最前面的中年男人呛了一声,嗓门特大。 另个中年高个男人大声附和:“就是!让大家伙都看看你们怎么对待我们这些老兵后代的!有了钱就忘本,欺负到我们头上了还!” 记者趁乱举着话筒采访上了,对象是马旭。 “位于主路上这几口人家反映你们拆迁条件苛刻,请问是这样吗?” 马旭真要笑出来,这都哪儿跟哪儿啊,他推开记者的话筒解释:“我们是陈氏的合作单位,并不是陈氏的人,解决不了你们的问题。” 说这些没用,人家压根不搭理。 “骗谁呢!从里面儿出来的,不是陈氏的人能是哪儿的。” “别相信他们的话,想敷衍我们开溜。就算不是陈氏的,他们也肯定认识那些高管,不能让他们走!” 工程部壮汉怒了:“你们还讲不讲……” “吵吵什么吵吵!没看见伤着人了!” 吼声从众人的脚边传来的,突然就安静了。 李珊珊蹲地上扶肖逍,紧张地问:“撞哪儿了肖姐。” 肖逍捂着额头站起来,眼有点花,手刚拿开,李珊珊嘴差点儿哆嗦。 “出血了!” 出血了?肖逍瞧了瞧手指,可不是呢,指腹上有血往下滑,还是鲜红的。 马旭一看特来气,让李珊珊扶肖逍去车里,冲那帮人吆喝:“我们真不是陈氏的员工,你们再闹,我就报警了!” 报警俩字一冒,所有人消停,最外圈的开始往后退,伤着人了谁愿意往跟前凑。 “还拍呢,经过同意了吗?”壮汉挡住肖逍,遮了记者的镜头。 这么一闹,景观科加工程部对这群有冲突就盯梢的人甚是反感,来的男同胞不多,待下去不合适,再说也不关他们的事儿。 马旭说:“你们找对了人才能解决问题,瞎闹有用吗?刚才谁撞我们的人了,赶紧站出来跟我去处理一下。” 来责任了哪儿有人出头,方才又那么乱,一个个都不吱声。 “就他!”李珊珊侧身怒指一块头挺大的摄像师,唾弃道:“端着个摄像机人五人六的,不认人也不认路了。没看我们往边儿走着呢,你就那么冲过来了?选角度有你那么选的么!辣鸡!” 众人一愣,最后那俩字不在网上飘着看不懂,听谐音就听出来了。 大块头摄像不乐意了:“说什么呢!你再说一遍!” “就说你!辣……” 肖逍手贴额头哎呦一声,李珊珊赶忙查看,问她哪儿疼。 “头疼,快扶我去车里。” 李珊珊顾不上呛声,带着肖逍去了车上,从包里拿出湿巾给肖逍擦手。 “都淤青了,去医院看看吧。” 肖逍抿起头发拿手机照了照,左边眉尾上面流了点儿血,让摄像机的按钮还是边角的划了一道,看着不严重。她用湿巾轻点着擦了擦说:“撞破了点儿皮,没大事儿。” “血流的不少啊,能是撞破皮那么简单么,我刚才就……”李珊珊蓦而止声,瞧肖逍稳稳坐着,就眉心疼的揪了揪,她不解了:“没事儿你哎呦个什么劲儿。” “我再不哎呦就好打起来了,你能打过他们么?” “……打不过。” 肖逍擦干净血迹,又检查了伤口放下了额前的碎发,“也就壮汉能顶事儿,曹伟诚也没来,闹起来谁制止。” 李珊珊切了声:“你太看得起曹伟诚了,就他那身板,打我还成。” “你知道就好。”肖逍看向车外,摄像师和马旭点头又握手,像在道歉。她拍了拍李珊珊的肩膀:“跟马总说声我没事,咱回去吧,还有那么多活没做。” “噢,赶紧去医院看看是正事。”李珊珊点点头下车了。 肖逍顺着门开的方向看到最能嚷嚷的两个中年男人和一个记者走向了偏处,记者掏出两根烟给了那俩人,他自己也拿了根点上慢慢嘬出了烟圈,三个人围在一起谈论什么。 刚出工地那会儿太混乱,肖逍没仔细打量这些人,现在看着有点奇怪。两个中年男人好似在给记者讲解,满脸自信,抽烟和比划的动作有股匪气,特别像街边的混混,不过这年龄是退休再就业的混混。 一支烟抽完,记者又各自递上一支,那俩人不接了,记者干脆把烟塞进了他们兜里,有些求他们办事的感觉。肖逍看到这儿让李珊珊挡住了视线,再看过去他们已经分开走进了人堆里,接着徘徊在工地出口嚷嚷。 马旭一上车就说:“来之前特意让工地的人看外面有没有闹事的,怎么突然就冒出来了,是不是找人盯梢,工地一有人他们就组织着来了。”他回头冲后座问:“没事儿吧肖逍,你出了问题,咱这可就要命了。” 肖逍回他:“破点儿皮,回去擦点药就好了。” “没大问题就行。刚才摄像跟我道歉了,态度挺好我就不追究了,不过你还是去检查检查放心。” 马旭指挥司机往医院开,李珊珊小声啧了啧,当他转性变三好领导了,后面毫无预兆来了一句话,李珊珊被自个儿口水噎着了。 “别耽误工作。” 肖逍掐着李珊珊的大腿回了个“噢”,李珊珊把嘲讽的话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 从医院出来,肖逍额头顶着块纱布和大部队去隔壁街的商业区吃了午饭,回到办公室一气儿忙到四点多,坐的浑身酸累,眼睛干涩。她摘下眼镜揉揉眼,抿头发的时候蹭到了纱布,突然记起了上午那茬,扔了笔回想起来。 那帮人说自己找来的记者,实际却是记者组织的闹事,这都什么情况。 肖逍仔细回忆又感觉不对,说不好是记者和那帮人通力合作。 叮当在一堆资料上窝着,见肖逍离了桌面,它站起来跳到她腿上继续窝着。肖逍摸了摸毛绒绒的小脑袋,思绪拉回到那天在陈修泽房里,两人再次同桌吃饭的画面,不禁犯了难。 他没具体说出国几天,也没说回来怎么接叮当,要是得给他送过去…… 肖逍拎过包翻找余鑫的名片。 “肖姐!”李珊珊举着几张报纸,盖着脸从外面冲进来了。 叮当蹭地跳开躲进桌底,肖逍也惊着了:“你能不能别一惊一乍的。” “不惊不行啊,你看这个!” 报纸啪地铺在桌上,带起一阵风,图纸跟着飘了飘。 “你瞧,‘陈氏集团苛刻老.兵拆迁款,后人艰难维权’。”李珊珊啧啧啧了几声,“看报道算是明白了,原来上午那些人家里有早年当兵的老人,房子就在度假村大门口的路上,也就是咱做樱花大道的那条路口。他们觉得那个位置的拆迁款不能跟别人一样,别人都拆了就他们还在。这上面没说要多少钱,我刚从陈氏那边回来,说他们要多翻倍的钱呢。这些个记者最会避重就轻,还报道不实。” 她点着一小段介绍又说:“通篇上纲上线,拿老.兵说事儿。人老兵.压根没要求加钱,就是觉得老战.友们一个大院住着舍不得搬,炒着炒着成这样儿了,是不是挺阴谋论的。” 肖逍浏览了大概,抬头说:“你去陈氏那儿干嘛?” “大家一个办公楼待着,联络联络感情呗,曹伟诚都在那边待一天了。”李珊珊笑的跟朵喇叭花似的,肖逍立马知道她脑子里想什么了,她忙聊回正题:“上午刚出的事儿,隔三个小时上了晚报,这塞儿加的也太后门了吧?特蹊跷。” 她都能看出来,可不蹊跷呢。肖逍联想记者递烟那幕,猜出个七七八八。 首先房子堵在个好地方,堵了大门怎么开业,哪儿来的门面撑场;其次是炒了个好话题,用老兵说事儿,一黑一个准;最后是挑了个好时间,陈修泽在国外,处理上总有个时间差,足够将话题放大炒大。 谁有能耐黑陈氏,还用深想么? 肖逍莫名地有一点躁郁。 李珊珊思考着问:“上午咱没瞧见老年人,你说……” 办公室门霍地一开,曹伟诚疾步走进来宣布:“接新通知,原定下周一的奠基仪式提前到本周五,明天下午两点全体准时到达本楼会议厅,将拟定最终方案。建筑科先讲,然后是咱们。这个会还有陈氏派到项目里的高层参加,员工也不少,大家切记别迟到。” 马旭匆匆走出办公单间,跟着强调:“听到没?赶紧各就各位加班加点把东西做出来,后面就轻松了。快快快!还坐着干嘛!”他进屋前冲坐在肖逍桌上的李珊珊道。 “嘁,催命似的。”李珊珊满不在乎地撇了撇嘴,“奠基仪式提前了是不是因为这个事儿?哎喂!” 肖逍正浏览报纸,冷不丁又被惊一跳朝后仰了仰,一脸无奈:“下回你惊讶前先跳出去三米远,给我点儿准备。” “我提前准备那还叫惊讶嘛。”李珊珊嘻嘻笑两声,“说正经的,奠基答谢宴这不也提前了,你这额头咋办,纱布还得贴几天吧?” 肖逍摸了摸额头说:“能不去么?” 李珊珊斜瞄了眼马旭的办公室,反问道:“你觉得呢?” “那就扒了不贴了。”肖逍推开报纸弯腰去抱叮当。 “扒了你就成焦点了。”李珊珊从桌上跳下来,“陈氏那边都知道咱这儿有人被误伤了,你不贴方便他们定位。” 肖逍无语凝噎,逗着叮当沉默几秒,回她一句:“贴着目标更大。” “也是哎,横竖都会被发现。上午得亏壮汉挡着你,不然这就曝光了,连位都不用定。” “……” Chapter 11 应马总要求,肖逍加班加点完成工作回到房间已是十点多。因为有伤,她洗头用了半个小时,再小心也难免碰到伤口,又用棉签沾酒精清理淤青的位置。下手够轻的了,她禁不住嘶了两口气,虽说只是擦了层皮,涂药水还是刺疼。 下午回李珊珊的话说着轻松,真想到第二天的会议和周五的答谢宴会,她犯愁了。 顶着一大块淤青在一群人眼底下晃悠,是不是太好看了? 纱布贴回去,她捣鼓了会儿额前的头发,不管用,基本挡不住。 套用李珊珊一句话,这都什么事儿。 收拾完洗手台上的东西,肖逍听见小铃铛晃动的声音,一低头看见叮当晃进了浴室坐在脚垫上东瞅西看。 “等我打完电话给你洗澡。”肖逍蹲下拿手指蹭了蹭叮当的小鼻子,顺手捞起它回到卧室。 前天她从陈修泽那儿回办公室就稳扎在电脑跟前到晚饭时间,晚上回房给严文楷打电话,他那边没接,今儿早他回了一个,两边都赶着开会又匆匆挂了,也不知道这个点他睡了没。 通讯录调出来正要拨出去,严文楷的电话进来了。 “刚要给你打呢,你就打过来了。”肖逍单手托着叮当坐到床沿边。 “这属于默契的一种吧。”严文楷语调轻松,半认真半调侃地说。 肖逍给叮当挠痒,看着它在腿上翻腾,笑着回:“你这嘴贫的趋势,等我回去好不认识你了。” “那我还是悠着点儿。”严文楷轻咳了两声。 肖逍听见那头有很低的笑声,说道:“你的形象已经改了,要笑就笑吧,我不嫌弃。” 严文楷不客气了,笑了会儿收声问:“度假村那边拆迁出了问题,你今天不是去看场地了,有没有伤着。” “你怎么知道。” “今夜新闻刚播完,你们领导还接受采访了。” 肖逍愣了愣,叮当翻个身,直接从她腿上滚下去了,一气呵成。她没来得及接住,赶紧弯腰看看它有没有事儿。 胖子有胖子的灵活,叮当四脚稳稳落地,甩甩尾巴自个儿玩去了。 肖逍直起了腰:“闹这么大?” 拆迁纠纷特别寻常,上当地新闻也就罢了,怎么播到w市了。 “可能是有人炒的,微博上转发也不少。你们起冲突了?” “没有,说明情况我们就走了,我……没什么事儿。”肖逍盯着电视黑屏里的自己说。 严文楷嗯了声,不乏担忧地问:“还要去实地考察?” “不一定,得看领导安排。”肖逍起身拿了对面桌上的水杯喝了口水,“对了,我妈打电话跟我说订婚的事儿,那天晚上给你打电话就是说这个。” “已经通知我了,不过我觉得不太好。” “不太好?” “太超前了,我还没求婚。”严文楷笑了笑。 “咳咳……”肖逍艰难将水咽下去,咳完说:“你还注重这些?” 那头静了小片刻,严文楷问道:“你觉得可以省略?” 这话问的,肖逍也默了声。哪有女人不期待求婚那刻涌出的感动,只是她对相亲得来感情的理解就是按部就班地结婚生子,对那些风花雪月的程序不太看重,她也不是个追求浪漫的人。 “不是。”她不知道怎么解释,干脆说:“你求婚应该挺不一样的,我……挺期待的。” 到底怎么个不一样法、怎么个期待法,她掂量不出来。 严文楷没说什么,给了个好字,很轻地笑了笑。 然而这个好字让肖逍想起了更多,比如绕在耳边的醇朗嗓音。她挑了个话题又说几句就挂了电话,最近严文楷的工作也挺繁重,便不多聊了。 叮当这会儿已经在浴室等着洗澡,抓着个毛球滚来滚去。肖逍给它洗完清理好水池盯着镜子里人看了半晌,呼出口气。 不管了,睡醒再说。 第二天在办公室外的走廊上,李珊珊隔老远就冲肖逍喊:“肖姐!昨晚涂什么药了,一晚就好了。”等肖逍走近了,她傻眼,“贴了仨创可贴?!” 肖逍理了理特意挡在额前的刘海回她:“想来想去就这么一招了。” “你这捂着不好吧?一天下来捂坏了都。” “就这样吧,总比顶着块白纱布好。”肖逍无所谓地说,又理了理额前的头发。 李珊珊想反驳点啥,想着她肖姐下午要站在一帮人面前做讲解,啥也不说了。 经过一上午收尾准备,午休结束后,景观科和建筑科把电梯挤得满当当去了一楼的会议厅。 马旭有事外出,景观这边在会议厅门口等他,没多会儿他回来正好碰上陈修泽和高层员工从另一头过来了。 十几个西装革履的人慢慢走近,陈修泽走在最前面,西服搁在小臂上,亮面浅灰的西服裤子衬得腿特修长。李珊珊哇哦了一声,肖逍侧眸看了她一眼。 配什么音效。 隔着几米远,马旭打上了招呼:“陈总,下午好。” 陈修泽走到门口点点头,对后面的人说:“你们先进去。” 其余几个一看就不是普通人物的人各自应声走进会议厅,余鑫留了下来。 “会议的时间可能比较长,辛苦了。”陈修泽说。 来自甲方的问候太难得,马旭赶忙接着:“应该的,应该的。”接着又是毕恭毕敬的客套。 肖逍站在曹伟诚后面,心里只想着待会儿要讲的内容,没留心曹伟诚往门口挪了一步。 “额头怎么了?” 马旭的啰嗦被打断,所有人顺着陈修泽的目光落在肖逍身上,肖逍这时候抬眼对上好几双眼睛,一下子头大。就这几个人的注目礼都有点烧人了,里面一屋子人呢,还不得把她的创可贴烧出个窟窿来。 马旭出声解释:“昨天在工地让记者撞了一下,擦破了皮。” 陈修泽闻言第一时间看向余鑫,视线是很轻地滑过去的。余鑫的心口在打鼓,一阵儿扑通。 “昨天晚上要跟您说,您一直在视频会议。” 余鑫说完挺长时间没动静,李珊珊没由来地摸摸胳膊,打量着四周小声嘀咕:“突然变冷了,谁开窗了?” 马旭睨了睨李珊珊,又做肖逍的代言人:“去医院检查过了,没大碍,您别担心。” 前面说的都没什么,这回肖逍忍不住皱了眉,再套用李珊珊常说的一句话,别担心是个什么鬼。 陈修泽没说话,门里面走出一位穿着职业套装的女人,拿着黑皮本子,话音像播音腔。 “陈总,已经准备好了。” 陈修泽把西服递给余鑫,对马旭说:“上周我听过整体规划,这次的讲解由他来。”他指定了曹伟诚。 马旭刚冒出个问号来,陈修泽走进会议厅,就听见里面有椅子齐刷刷后拉、齐声唤陈总的声音。 “你讲没问题吧?”马旭担心着回头问了一句。 “我没问题,就是……”曹伟诚又看向了肖逍。 “我么?”肖逍摆摆手,也不挡着创可贴了,“你讲挺好的,辛苦了。” 主设计师都发话了,曹伟诚也就没啥可说的,接过肖逍的文件和马旭走了进去。 “我怎么记得陈总说要一人负责到底,难道记错了?”李珊珊进门前问。 “嗯。”肖逍严肃地给了个单音,“你那天肯定只顾着吃,记反了。” 李珊珊一呆,忽地乐起来:“肖姐,我觉得你一本正经地卖萌可逗了。” 肖逍配合她干笑两声,嘴角都没动,蓦然收住道:“把你的大白牙收起来,瞧瞧前面。” 李珊珊还保持笑的动作朝前一看,彻彻底底呆了。 这场面也太……大了吧。 相当长的大椭圆桌摆在会议厅中央,环绕着好多椅子,能坐几十号人,当然也坐满了几十号人,每个座位上都有话筒,发言用的。除了刚才的那几位高层,还有一多半陈氏员工也穿的一丝不苟,坐的端正,已然进入会议状态。 这种阵仗李珊珊见都没见过,有那么点害怕,还有点心虚,说不出为什么,快步跟着肖逍入了座。 陈修泽坐在中间位置,所有人的关注点都在他身上,等着他发话。余鑫递上文件调试了话筒,陈修泽翻过几页便开始了会议,嗓音一如既往悦耳,但该有的压迫感一点儿不减。陈氏的员工做记录的做记录,聆听的聆听,多余的动作没有,这种会议对他们来说稀松平常,却没有一个人敢松懈怠慢。 外界一直传陈氏的员工选拔严苛,头个选择标准是有很好的抗压能力,不然根本坚持不住,能在陈氏待两年以上基本可以划为精英行列。可能也是压力太大的原因,员工们跟陈修泽几乎如出一辙的表情,端肃着只讲重点,效率特高,让自由惯了的设计们觉得特别拘束。 建筑科讲解完毕,陈修泽就着几点问了几个问题,肖逍随着很多人的目光看着他,隐约能从投影打过去的光瞧见他眼下有淡淡的阴影。 刚才余鑫说什么来着的?一晚上视频会议?肖逍往深处想了想,突然反应过来就此打住。 两个小时后会议暂停,休息十五分钟,厅内的灯没打开。 余鑫趁黑走到肖逍旁边:“肖小姐,请您移步隔壁办公室。” 肖逍有点懵:“去干什么?” “您是不是贴了一天创可贴?” “嗯,怎么了?” “隔壁有医生给您检查一下。”余鑫说。 肖逍意会过来,摆手道:“不用了,我没什么感觉。” “这……”余鑫挺为难,“您不去,我不好交代。而且您贴这么长时间创可贴确实对伤口不好。” 李珊珊在旁边劝:“去看看吧肖姐,我觉得你这么贴着也不合适。” 肖逍往桌子中间看过去,陈修泽正在和几位高层交谈,一时半会应该离不开,她就不推脱了,和余鑫去了隔壁办公室。 余鑫跟医生说了情况,医生特不赞同地说肖逍:“你用创可贴不透气,好的更慢了。最好是抹了药晾着,等结痂就好了。” 肖逍准备解释,门咔嗒一响,陈修泽走了进来。 Chapter 12 肖逍坐在挺高的木制高脚椅上看陈修泽关门进来,医生转身挡了她的视线。 “陈总。”医生自动汇报,“看着问题不大,涂点药透透气就好了。” 这医生都练出放射眼了?肖逍盯着白大褂乱七八糟地想。 陈修泽走到肖逍跟前,望着三个排列整齐划一的小型创可贴问:“贴了很长时间?” “几个小时吧。”肖逍随口回一句,也不看他,“我自己擦擦就行,不用这么麻烦。” 擦伤了额头而已,她怎么有种成了重症伤员的错觉。 陈修泽默着声看了她会儿,说道:“摘了吧。”说完他抬起手,就见肖逍自个儿动手去摘。 “别动。” “怎么了?”肖逍抬头疑问,陈修泽的手指就停在她眼前,要不是有眼镜隔着,长指几乎能蹭着她的眼尾包住半个脸颊。她怔了怔,偏过头躲开。 这下微妙了。 余鑫很自然低头假装看表,医生恍然大悟般假装挑药。两个人瞎看瞎挑,演的还挺像,真事儿似的。 手表的秒针默默走过半圈,陈修泽收手往后退了一步,语调低沉:“你来。” 医生赶快回复一声,放下瞎挑的外伤喷雾,准确利落地拿了药水碘酒和纱布挪到肖逍眼前,低下头靠近她,准备一只手按住没受伤的地方,一只手去揭下创可贴。他还没碰上,陈修泽再次发话。 “等等。” 医生停手回头看,陈修泽眉目间隐有不豫,走回来接过装药的托盘。 这会儿再看不出来就太没眼力劲儿了,医生识相退到一边,小声指导:“您先用碘酒消毒,再涂点药换成纱布就可以了。” 肖逍一听顿时后悔不让余鑫为难过来扒创可贴,伸手就撕去一个:“我自己……” 陈修泽手一抬挡住她的手腕,托盘搁一边,俯下.身与她平视。 “我不碰你,别动。”他轻着声说。 肖逍被潜意识支配,后仰着又要躲开,随着第二个创可贴揭下,没有后仰的必要了。 陈修泽确实没碰她,指尖轻轻一挑,沿着翘起的边儿把创可贴带了下来,她只感觉指甲在皮肤上稍稍蹭了蹭。 薄薄一层贴布染了血迹,陈修泽沉了沉眸。 某些个创可贴标榜超薄透气,其实不太管事儿,该捂还得捂,该发白还得发白。经过几个小时,擦破皮的地方捂的不太好看,肖逍早晨涂的药也溶在发白的伤口上,又出了点血,那样子瞧着比实际情况严重。 “这是撞尖角上了?蹭的有点深。”医生观察了伤口挺意外,还以为划了个小伤口,顶多肿点儿。“您这样更不能捂着了,会发炎。” 肖逍哦了声,不打算解释,点儿背解释起来更觉得自己点儿背。 陈修泽仔细看了看,拿起棉签沾碘酒从伤口最边缘擦起来,动作不像他的表情,是既轻柔又小心。 距离不知不觉拉近,肖逍特别不自然,不扬脸都能对上陈修泽的眼睛,还能瞧见他眼里的红血丝…… “你出国去哪儿了?”肖逍发问。 陈修泽手下停顿,低眸迎着镜片后探究的目光说:“新加坡。” 新加坡在东南亚,离着不远,肖逍回了个噢,再没说话。陈修泽也不发问,沾着碘酒继续清理。 他俩的互动说亲密算不上亲密,肖逍的排斥一眼能看出来,可要说不亲密,她称呼陈修泽的用词和语气让医生听着直冒倒春寒的冷汗。 余鑫在医生迷惑的时候开口:“陈总,我去准备一会儿要用的资料。” 医生也趁机说:“陈总,我那个……刚才有客人打电话约诊。” 他是陈氏酒店应急医务处的,资历不浅,主要出诊vip客人或者应对紧急情况,给肖逍看伤明显大材小用,今儿他还得去看一个定期住在酒店理疗的客人。 陈修泽给了个沉稳单音,医生这就快步跟着余鑫走出办公室。 “余秘书,我去前厅等着,麻烦你一会儿帮我把医药包送过去。” 余鑫有那么点儿惊奇地端详医生一眼,回道:“不用送了,重新配一套吧。” “配一套?”医生乍听不太明白,后一想才理解余鑫的意思,担忧地打听:“陈总和那位肖小姐是不是……很熟?” “我可不敢妄议老板。”余鑫惊恐着回,笑了笑:“你没做错什么,别紧张。” 医生能不紧张么,幸亏后面改了称呼。 肖逍瞥着匆匆关闭的门有点不满:“跑什么,搞的你要开了他似的。” 溶开的药都擦干净了,陈修泽正要涂破皮的位置,手又停了,弯着腰检查出血的地方语气平缓道:“可能是我看着比较可怕。” 肖逍没料到他来这么一句,脑里一阵空白,愣着回他:“你还是陈修泽么?” 陈修泽没接话,薄唇弯了个小弧度。 肖逍顿时尴尬,眼移开却落到领口微敞的衬衣里,简直……不知道怎么形容了。 好在尴尬持续的时间不长,让突来的刺痛冲淡了。 肖逍拧眉朝后仰,忍不住嘶出声,这碘酒比她用的效果强多了。 陈修泽立马停手,左手抿过下滑的长发防止落到伤口上,凑近问她:“很疼?” 肖逍默默忍了会儿:“还好。” 她的眉头都快拧成川字了,比一个“还好”更能表达她现在的状态。 陈修泽又扔掉手里的棉签,拿根新的少沾碘酒重新擦,动作更轻了些,说起别的转移她的注意力:“那天闹事的人很多?” 肖逍只顾得忍疼,不假思索回:“挺多的,也挺闹的。哦,我看见记者跟拆迁户走的挺近,好像有什么关系,你知道吧?” “嗯。”陈修泽快速消完毒开始涂药,“已经处理了。” 肖逍想他不会连这点儿事都察觉不到,噢了声算回复,不过听他说解决了倒让她心里滞留的燥郁消去了些。 陈修泽将纱布剪掉一圈,大小正合适肖逍的伤口,他贴上终于直起了身。 “不用开会了,你直接……”话说一半他收了音,拧着药瓶盖换了个方式问:“还回去?” 肖逍只注意他离开没注意他说的前半句话,跳下椅子道:“回去吧,不然得跟领导请假。”她低头看了看玻璃桌面反出的影像,犹疑一下问:“晚上来接叮当?” “今晚我有事,可能会晚。”陈修泽以前所未有的语气征询:“十点可以么?” “要是没空就让余鑫来接吧。”肖逍给个建议。 陈修泽看着她,低声疑问:“我们真的要像这样生疏么?” 同样的问题被重提,肖逍沉了沉心,垂眸说:“我想我做不到再那么熟络。” **** 扎眼的纱布在会议厅穿行,没有好奇的目光投来,就连右手边的陈氏员工都没看过来,肖逍松口气,会议又持续了两个小时才结束,她和李珊珊先走了出去。 “曹伟诚讲的不错呢,突出了你的设计重点。刚才我听见那些高层对湖心景的评价蛮高,说要重点宣传这个点,我以为他只能把自己的部分讲好。”李珊珊说。 肖逍清点手头的资料,抽空回她:“这么说你的前辈真的好么?” “正常人跟我一样想好不。”李珊珊不赞同道,“你俩虽然风格不同,但是水平相当。你是主,他是副,一般人碰上能露脸的机会不使劲突出自己得浑身痒的难受。你心也大,随随便便推出去了,得亏曹伟诚没坏心眼儿。” “咱们事务所有那么不和谐么?” “不是咱事务所,是咱景观科的人文氛围好,都不是急功近利的人。建筑科那边可不一样了,简直跟年度宫斗戏似的,看着他们你得惭愧自己的大脑怎么那么不够用呢。”李珊珊一脸嫌弃。 她是八卦小能手,可这还没走出大部队,后面不远就是建筑科的人。 肖逍岔开她的话题:“对了,我……朋友回来了,叮当今晚就接走。” 李珊珊啊了一声:“这么快?!我还没和它做够朋友呢。” 肖逍掏了掏耳朵,嗡嗡的。其实她也没和叮当做够朋友,但是陈修泽回来了,叮当留在她这儿总归不好。然而好像有个问题没解决,到底是余鑫来接叮当还是陈修泽来接,没说清她就回会议厅了。 “回去和它道个别吧。”她不无惆怅道。 李珊珊怏怏:“那我今晚去你那儿看礼服的时候再道别吧。” “什么礼服。” “你又忘了,不是说好让我先看看宴会上要穿的礼服嘛。” 肖逍想起来了,对李珊珊执着的态度挺费解:“你帮我化妆的时候不就看见了么。” “我得先看看再决定给你化什么妆。”李珊珊早找好话说,笑了起来:“你要是和我一起去挑,我就不用缠着你看了,老感觉很神秘。” 肖逍瞧着她一脸贼笑啧了一声:“你这都什么癖好。” “你得说你为啥有种神秘的气质让我苦苦追寻……”李珊珊摆出个诗朗诵的动作耍宝,又突然收住说:“我也有个事儿。刚你去擦药,马总说尹总的公司接了个新加坡客户的单子,正在新加坡出差呢,问咱俩女同胞有没有需要的东西,犒劳咱俩。” 又是新加坡,肖逍将资料一股脑塞进包里问道:“从岭城去新加坡多长时间?” “这个我真不清楚。不过马总说尹总昨天下午出发,中途在香港转机,今天上午才到。周四回来是下午飞,转机到这儿直接参加奠基仪式。”李珊珊约摸算了算,“少说十个小时。” 肖逍闻言自语:“时间挺长的。” “问这个干啥,你要去新加坡?” “不去,就问问。”肖逍收回心思,“尹总来回时间紧,我不需要什么,不用带了。” “那我……也算了,有这么个好老板不容易,让他破费过意不去。”李珊珊叹口气,原本她想让尹斌帮忙带瓶香水送人来的,肖逍不要她也不好意思。 “说起来你今年还没出去采风,项目脱手可就冬天了,你每年出去一次的惯例不就打破了?”李珊珊接着刚才的话说,“冬天挺适合去新加坡的,那不能算采风,算旅游。” “忙不过来就不去了,明年补上。”肖逍搭着李珊珊的肩膀,特正调道:“我五一要回家一趟,明天我把湖心景的资料整理给你,你尽快把施工图完善好,莫要偷懒。” 李珊珊趁势搭上她的腰,高挑着唇抛了个飞眼:“回家谈婚论……”嫁字儿还未出口,陈修泽和余鑫从过道里走出来,她直接把字噎在了喉咙里。 那边是会议厅的侧门,陈修泽边走边系西装纽扣,瞧了眼左手的腕表听余鑫汇报,基本没表情。后面又跟上三个人,好像要外出。 李珊珊盯着前方不由地停了脚,摸着下巴打量陈修泽的动作和窄腰的轮廓,连西装肘部出现漂亮的褶皱她都看个仔细,意味深长道:“陈总绝对是禁.欲系boss。” 肖逍从搭着腕表的手上移回目光说她:“咱能不能别这么懂。” “不需要懂,禁.欲系的男人老让人有种被速冻了的感觉,陈总一下子就能让你有那种感觉。”李珊珊打了个冷颤。 肖逍沉吟片刻,扶了扶眼镜说:“还好。” 李珊珊猛转头,像嗅到啥味道,眯着眼拉起长音:“哦?” 肖逍睨她一眼:“哦什么哦,去吃饭,还想不想看礼服了。” “……想。” Chapter 13 “y!” 李珊珊高喊一声指着肖逍从柜子里拿出的礼服,手指抖啊抖,两眼放射光,下秒就能扑上去。 “这你都认出来了?”肖逍挺惊讶李珊珊的识别能力,弯腰理好裙摆,礼服正面呈现在眼前,她挂到柜子门上说:“过季了都。” “这牌子我必须认识!”李珊珊火速放下叮当跑到礼服跟前上下左右端详,“我最喜欢的服装设计师,每季走秀我都看。咱不是时尚人士,还分啥当季过季,能有一件就超赞!”她那个“赞”字都打弯了,兴奋的不能自已。 “我的意思是过季了你都能认出来。”肖逍撕开蟹.肉.棒的包装,坐床边吃了起来。 “因为我也喜欢这个款。”李珊珊取下礼服抬高欣赏着,小声自语:“可我记得后面是露背的。” 肖逍吃完蟹.肉.棒又开了一包小鱼干,“看的出你确实喜欢这牌子,记得真清楚。” 礼服翻过来,果然是露背,露的还……挺多,不至于开到腰,至少大半个背部会显露在外,这得多好看的后背才能撑起来。李珊珊的眼睛移到肖逍身上,见小鱼干又换成了鱿鱼丝,她脸上写满惊奇。 “大晚上你吃这么多零食?” “好长时间不吃海里的东西不对劲。”肖逍再开一包鱿鱼丝递过去,“你要吗?” 李珊珊想到办公室垃圾桶里的各式海鲜零食袋子吐槽:“办公室里没见你少吃。我晚上过七点不食,你又不是不知道。” “知道。”肖逍抿口茶水塞上鱿鱼丝嚼着,扬着大圆框眼镜说:“我就跟你客气客气。” “你真是。”李珊珊给噎的突然丧失了语言功能,缓口气又笑了:“我就说你不能一本正经卖萌,太要命。”她提溜起裙摆坐到肖逍边上,“后天你可是要穿露背裙的人,肆无忌惮地吃不怕长胖?” “不怕,肉不长后背上。” “啧,长前面也不行啊。”李珊珊说着前后看肖逍的腰,自觉担心多余,肖逍就是每天晚上吃鱿鱼丝也不能变成她这样的肥腰。她站起来走到浴室外的镜子前比对两下,单瞧着就穿不上这礼服,试试的想法都没有,返回头问肖逍:“说真的,从哪儿来的这衣服,齁贵的,不符合你的消费观。” 肖逍喂了叮当几块小鱼干,叮当趴着咀嚼还歪头看李珊珊,黑眼珠溜溜地转,肖逍突然舍不得送它回去。 “是章……”她张口要说章聿,后一想李珊珊不认识,改口道:“算私藏吧。” 这件礼服是她进入职场后章聿送的礼物,英国著名设计师的同名品牌,还有一双同品牌的高跟鞋,一直压箱底派不上用场,这回总算不辜负章聿一番心意。 “你哪儿像私藏这种物件的人,不过这不是重点。”李珊珊拎着衣架一转,指着缺少的布料说:“你穿这个绝对的,别人暂且不说,就咱事务所肯定让你惊艳到。” 肖逍才不信她说的,俯身扔掉零食袋子,给套在垃圾桶上的袋子打了结,喝下半杯水回:“至不至于。” 李珊珊看完肖逍一整套动作,眼神停在短t恤下摆隐隐约约出现的后腰处不挪了,感觉一定有料。她把礼服挂回去朝床飞扑:“那必须至于!不如你先让我看一眼!” 肖逍忽感有阵风袭来,一个转身坐到床边的椅子上,右脚踩在床沿,愣是阻了李珊珊朝自己靠近,也就几秒的功夫。 李珊珊扑了空啥没看到,被速度极快的防御性动作震慑住,忽地倒床上大笑起来:“你对我一女的都这么谨慎,要那啥的时候,姐夫还不得被你踹出二里地。哎呦,想想就疼的慌。”她捂着没有的部位在床上哎呦哎喂地打滚,乐的更欢。 肖逍收脚,穿上被甩掉的拖鞋,猛拍乱滚的人:“说什么呢。” 讲真,她也被自己的动作惊到,那么短的时间还知道脱了鞋踩床,这技能…… 李珊珊笑的眼泪都飙出来了,一手擦眼泪一手摸着被打疼的大腿问:“你跟姐夫都快结婚了没那啥么?开这种玩笑不能放不开吧?” “什么那啥这啥的。”肖逍装听不懂,去拿湖心景的材料。 “就是那个啊。”李珊珊坐起来,嘴上还笑着,“别说你们还没,那我佩服姐夫,果断好定力。” 肖逍看着她双手环胸眯了眯眼,材料扔床上:“我看你是工作量太小,成天想些不该想的。明儿我打电话给小刘,他那份都给你,让你吃的好睡的香。” “哎呦姐,我错了!”李珊珊蹭地蹦高跳到地上,马上变苦瓜脸,“我接他那份就是长眠不醒的架势了,千万别啊!我这回去休息,明日去跪迎山一般的图纸。”她蹲下摸了摸叮当的头,另只手蹭向床沿拿材料。“你要记得姐姐啊,要不白给你吃那些好东西了,有空找姐玩儿。” 一人一猫眼对眼地神交流,肖逍头挂黑线,不知道李珊珊又抽什么风,连哄带轰的让她回了自个儿屋。 离着十点还有一个多小时,肖逍先陪叮当玩了半小时,然后找三个防水创可贴遮住伤口去洗澡,出来恰好十点钟,门铃没响过。 可能又忙过点了,肖逍望着床头的小闹钟想,以前他也这样。既然一会儿要碰面,她没换睡衣,穿了身干净的运动装吹头发,快干了的时候,门铃响了。 “晚上好,我来接叮当。”余鑫笔直地立在门口。 肖逍左右扫过一眼,就他一人,顿时没了等待那会儿的戒备感。 “稍等,我去抱它。” 叮当听见声响先从里屋走出来擦过肖逍脚边,顺着墙根往走廊最尽头走,拐个弯就是套房的方向。 “它这是在我这儿住够了。”肖逍远远看着摇动的白色长尾巴调侃,倚着门框笑了笑,顺便把放在鞋柜上的东西递给余鑫。 余鑫跟她想的不是一个套路,接了东西道谢却不告别,因为他走过去还得走回来。 叮当摇着尾巴迈猫步,到拐角处突然坐下不动,扬起脑袋注视某个点,尾巴在身后摇晃。肖逍的笑容倏地僵住了。 戴着黑色腕表的手不期出现在叮当跟前,白净的手指托起了胖胖的前腿,下秒陈修泽出现在那儿,迎光而立,五官走势更加清晰,依旧有型,就是有点瘦削。 他抱了叮当往这儿走,肖逍当即退了一步冲向余鑫,张口想说什么,没发出声,再就忘记要说啥。 白以为一场。 “你去送一下协议,他们在楼下等着。”陈修泽走到门前对余鑫说。 余鑫应答拎着东西要走,陈修泽看了眼腕表又说:“先把药包拿过来。” “好的。” 肖逍想也不想地出声:“好的差不多了。”她侧身转向门的位置,也瞥了眼墙上的挂钟,已经十点半了。 “是叶栩托人带的药,防止留疤。”陈修泽按住乱动的叮当,低头回她一句。想到什么他又吩咐余鑫,听着好像刚从什么招标会回来要做准备,总之又是工作上的事。 “他怎么知道。”肖逍正回身挺诧异,好长时间没见到叶栩,她还以为他把自己刨除了朋友行列。 “他知道这些事很简单。” 陈修泽淡然一回放下叮当让它回了屋,走进看起肖逍的额头,肖逍则想着叶栩的事儿发愁。 屋里开着窗,忽来一阵穿堂风,带起一股淡淡的烟草味儿。 肖逍闻到这股烟味儿彻底退回屋里,皱着眉问:“你又抽烟?” “别人抽的。”陈修泽实话回复。 肖逍不太相信。 陈修泽很少在公共场合抽烟,实际上他有烟瘾,虽说他抽烟的神态会伴随飘渺的烟圈沾染上雅痞的味道,蛮招迷人,但是肖逍不喜欢他抽烟,最大一部分原因是他抽的太多对身体不好,另一个是她从小成长在无烟的环境里闻不惯烟味儿,办公室的那些烟枪有专门的地方抽,没给她熏陶出来。 怀疑归怀疑,她不会像以前那样询问,只说:“这味儿挺难闻的,你回去换身衣服吧。” 陈修泽没回复,正好余鑫拎着药包和一个纸袋回来,他全部接过从纸袋里拿出个方形盒子说:“叶栩带了镜头给你。” 一听到镜头,肖逍把有的没的都抛脑后,很是惊喜:“他真的找到了?” 陈修泽总算从她清冷的脸颊上看到别的表情,轻轻牵唇却保持低沉口吻道:“真的,但是涂了药才能给你。” 余鑫走半道儿听声回了头,短暂讶异后加快脚步拐弯离开了。 肖逍的惊喜气儿一秒跑没影儿,她觉得好笑又不可思议:“我是小孩么?拿糖引诱。” 关键这话能是陈修泽说的么? 谁知陈修泽点了点头,特别配合地捏着盒子一角晃了晃:“想要么?” 想要啊,肖逍第一反应差点儿说全乎了,硬是憋回了第二个音儿,瞧着隐有狡黠笑意的深邃双眸抿了抿唇。 这镜头早停产了,她跑了好多二手店没找到,后来叶栩说去喜欢烧相机的骚包发小那儿找找没准有希望,结果找了半天落到陈修泽手上,还拿着跟她讲条件。 “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身上还有匪气呢。”肖逍瞪着他说。 陈修泽对着澄明的眸子不作声,像在思考,片刻后从容回:“可能是了解的不够。” 了解的不够?肖逍冷了眼神,双手环胸道:“你是梦游过来的么,陈修泽先生。” “是挺像做梦。”陈修泽紧跟着回答,温和诚恳的表情让肖逍哑然。他将盒子放回纸袋,再抬头时重回他惯有的神情,抬手慢慢抚过肖逍右额的长发:“你能做到,不是么?” Chapter 14 长睫毛随着明眸转动轻扫陈修泽指腹,他并没有感受到睫毛的触感,犹疑着移开了手指。 “是,我能做到,然后呢?”肖逍推掉右颊上的手,“要我说多少遍你才能明白,我们已经结束了,而且我马上会组建一个家庭,拥有婚姻丈夫和孩子,这一切跟你没任何关系,我甚至希望再也不用见到你,你懂么?” 你懂么,我不属于你,日后的一切也与你没有任何关系。 陈修泽睁开双眼,一缕晨光投进眼里,他伸手挡了挡,光线仍从指缝间倾漏出来,眼睛变得更干涩。活动活动酸麻的后颈,他看了眼腕表。 七点钟,好像过了挺长时间,不清楚几点睡着的。 昨晚没写完的公文纸落在脚边,他捡起来填补上。屋里的窗帘只拉了一侧,半明半暗,光线不好,密密麻麻的英文好似跃出纸面重叠了。他揉着两边额角阖眸等了会儿,继续往下写。 差不多处理完,余鑫提着一套深麻灰色西装上门,后面跟着一位酒店的送餐人员。 “陈总早。” “早。”陈修泽开了门往回走。 余鑫将西装放到卧室,摆了两个文件袋到书桌上,却见床面平整如初,文件大半部分被挪到客厅,他走出卧室有些难以置信:“您又一晚没睡?” 送餐人员关了门,陈修泽喝着水问话:“今天怎么安排的。” 余鑫意识到自己多言,收起表情回:“九点仪式开始,宴会是十一点。郑董代表董事长出席,八点钟下机,大概十点能赶到。” “他呢?” “郑总的飞机延误了,目前还在纽约。” “延误了?”陈修泽重复一声,搁下杯子看向余鑫,厚重的玻璃杯底与桌面相碰,发出闷响。 余鑫眼神落到那半杯水上,垂着眼应了一声。 陈修泽挺长时间没说话,余鑫低着头也一直没抬起来。 过了几分钟,陈修泽往咖啡里搁了块方糖问:“炒的怎么样了。” “每天挂头条,正巧今年有个红色文化宣传月,我们这事儿成了热搜。岭城还有个比较出名的民生节目,特意做了一个专辑跟定,名字是《关注夕阳老.兵》,给我们造成很不好的影响。” “旭恺的宣传力度提高到什么程度。” “加大了媒体投入。岭城最贵的几块广告牌,除了我们提前预定的,剩下的都被他们签了,其中还有两块半年才到期。我找人问过,说是旭恺砸了合约的两倍价钱拿到那两块。当然这两块的效果最好,位于市中大厦前后,四周的写字楼都能看到,有一块还是影像的,近一周播放的内容是他们集团和分公司助学、敬老以及慰问老.兵的活动。另外他们近期做慈善也比同期多。” 陈修泽搅完咖啡拿过今天的报纸翻看了三四页,其中两页有旭恺的全版广告,他边翻边问:“现场布置好了?” “全部布置完毕,合同也拟好了,我会在第一时间将消息发出去。” “嗯,八点半在停车场等我。” “好的。”余鑫应声从玄关那儿拿了一个纸袋回来,“这个给您。” 陈修泽抬眸看了看,挺精致的包装,还有白色丝带打了个漂亮的结缠在上面,他合上报纸接了过来。 “宴会厅是半开放的,肖小姐可能会需要。”余鑫说。 陈修泽打开纸袋,拿出一件女士小西装,无翻领斜襟款式,剪裁利落,符合肖逍一贯的穿衣风格。 最后一件事办完,余鑫收了客厅批复完的文件道:“我先去准备了。” 陈修泽点了下头,收起西装冷不丁说了句:“谢谢。” 余鑫僵在原地,转身都有点机械,回话也不怎么利索:“您客,客气了。” 本来这属于老板的私事,他挺担心陈修泽的反应,但结果着实让他意外,不过更让他愕然的是陈修泽很快理解到另一层意思。 这件衣服由他这个秘书的名义来送,肖逍才会接受。 陈修泽回到卧室,将纸袋放到自己的西装旁边,解了腕表去洗澡,出来的时候只围了条浴巾,水珠从未干的发尾滴落到胸口和后背,他没有擦,拾起衣服穿了起来。 今天余鑫准备的西装比平时正式,配色也就更单调。他系好衬衣扣子弯腰去拿领带,手指刚触及纯黑的亮面布料,耳边蓦然闯入一句话。 “深暗的颜色不适合你。” 清清淡淡的声音,记不清是哪时候说的,也分不清她是不是真的说过。 陈修泽放下手里的领带,拎起西服走到衣橱边挑了根宝蓝色的系上,袖扣也换了同款颜色,提起纸袋出了门。 “我能做到,所以呢?” “没有所以,保持这样就好,晚安。” **** “胡说八道!一个院子住着的就是我们的孩子?你们没搞明白就瞎报道!”白胡子老人相当气愤,就差提着拐棍去戳冲他伸话筒的一干人。 余鑫左手挡住记者的镜头,右手扶住老人:“您不需要回复他们的问题,请随我到里面休息。” “不行!我还就得念叨念叨,要不我侧门不走非走这儿。”老人哼出一声,白胡子飘了飘,冲台阶下的一群人说:“我们去红色基地住了几天的功夫,给倒了这么大一盆脏水。我儿子跟我说的时候我还以为他撒谎呢,回来一瞧没给气死。” “您的意思是跟陈氏没有拆迁纠纷了?” “哪儿来的拆迁纠纷!”老人杵了杵拐棍,噔噔地响,“我们老哥儿几个可是所有居民里面头个签名的。陈氏给的条件比这周围都好,再说政府想开发这块,多好的事儿,我们能拖后腿?你们这些记者,真实报道都做不到,还有脸吃这口饭!” 拐棍往前一挥,记者们大退一步,听着老人指责都不好意思再说话。 趁着安静,老人消消气道:“老哥儿几个都在里面,我代表他们说句话。院子都在我们这几个老头名下,孩子们没份儿。我们也跟陈氏签了合同,拆迁房我们不要,他们会找个地方把院子搬过去。那几个冒称和我们是一家的人趁早死心,他们的几间屋我们不要了,陈氏说了给我们补好缺的那块儿,都听明白了?” 记者们没明白,反倒更糊涂了,这跟之前的讨说法大相径庭。那个民生节目组干脆把摄像机放下,再接着拍岂不是打自己脸么。 老人握着余鑫的手迈上台阶,神清气爽:“走吧。” 记者还没回过味来,有个上前问余鑫:“您能再解释一下吗?” “仪式过后会有采访时间,由我司做统一回复,请不要打扰老人家,谢谢合作。” 余鑫打完官腔扶着老人走进专设的休息厅,各家记者七嘴八舌说开了。 “这太反转了吧?既然签合同了,为什么一开始出事儿不挑明,非等到影响波及出去才澄清。去外地了不至于不吱声吧?” “还不够清楚么?”资深老记者收了话筒,“一边倒的时候猛地回甩一脸,你们说今儿下午的舆论往哪儿飘?好感往谁身上用?” “甩媒体的脸用酝酿这么长时间?” “你入行没多久吧?”老记者瞥了瞥一旁的人,“我可听说最近的房地产商属陈氏的营销投入最低。” 一帮人醒悟了,又突然安静了,有个嘀咕声冒出来:“都说姜是老的辣,陈总还没到时候就这么辣,不得把商界同辈逼死。” “哟,这话你还是收回去吧,咱这里面都不知道有些人是给谁干活的。已经得罪一个了,另一个可得小心呢。” 嘀咕的那个不敢多言了,讪讪道:“得,都散了吧。” 既然共同的爆点没了,大家四散开找自己能发的内容去了。老记者走到民生节目组那边,瞧着他们不咋愉快的表情说:“还记得你们台里王绮萌那回事儿么?给你们个建议,道歉越早越好,不然你们懂的。” 节目组的人对对眼,只剩叹气。 **** 奠基仪式按时举行,没任何意外发生,记者们心里都有谱,该说的也都打好了稿,不敢再浑水摸鱼添油加料。手快的几个将图文发到网上,站在陈修泽旁边给奠基石培土的不是一众高层和嘉宾,请的是五位老人,报道立马转了风向。 旭恺做了半个多月的慈善好事比不上陈氏一个小时的奠基仪式,反转效应又让陈氏上了热搜,度假村拆迁细节和进程随即披露在各大传媒网站,仅存的一点怀疑声也消失了。 采访结束后,陈修泽先送几位老人去包间,随后移步宴会厅周旋在合作商和来宾之间。 虽是个答谢宴,场面不小,来了不少商界人物,还有演艺人士。 事务所接过很多大公司的案子,在这儿碰上不少熟人,设计部和工程部的人分散在厅里和接触过的客户聊天。肖逍也碰上几个以前的客户,适当地聊了几句,李珊珊跟在她身后插科打诨。 临近中午,陈修泽送走一位制造商在厅里看了一圈,肖逍站在他左前方的长排桌那儿盯着李珊珊拿甜点。 一字肩长裙,挺正常的款式,只是贴身的设计将她的腰身显了出来,但是余鑫不会做多余的事。陈修泽一直注视着那边,等她侧过身,他的眉心跟着蹙了一下。 蝴蝶骨、脊椎沟、凹凸有致的曲线呈现在正午的阳光下,海蓝色绸面布料衬得背部皮肤细腻白.皙,一串很小的黑色五角星由左向□□斜排布在后腰向下延伸,极容易引人遐想。 经过肖逍身侧的人几乎都瞄向她的后背,有男有女,有惊艳有欣羡。 陈修泽望着那个方位微合了眸,抬手松了松领带。 Chapter 15 “那男的又看你了。” “是你又看人家了吧?” “不信你自己看。” 肖逍不堪其扰,侧眸看过去,确实有个打扮挺绅士的男人盯着她,还冲她笑了笑。 谜之笑容。 肖逍扯了下嘴角做回应,目光收回来走到李珊珊另一侧,挡住那人的视线。 “都怪你这身太有心机,害的我跟你站一块老感觉在这儿给你当伴娘呢。”李珊珊扫一眼自己的浅蓝色小礼服哀怨道。 肖逍不服,明明是章聿有心机,还说什么前面没的露,后面捂着干嘛,用心如此险恶。 但是她不能这么说,李珊珊不会懂,她回道:“头发是你盘的,后面的东西是你贴的,哪儿样是按我说的来的?” “就你那要求都遮上不是浪费这好身材么,还有眼镜,我就说你不戴眼镜更好看。”李珊珊夹着一块蛋糕说。 横竖不占理,肖逍吁口气将高脚杯递给路过的服务人员去洗手间,走出去一步又回头说:“再吃你腰带就崩了。” 李珊珊赶紧低头看,瞬间呆眼,这带松紧的礼服哪儿来的腰带! “肖姐!” 肖逍绷着嘴角出了门。 “失陪。”陈修泽从一小堆人里退出来往外走,刚到门口碰上了余鑫。 “陈总,郑董到了。” 陈修泽立在门口没动,肖逍越走越远,转个弯不见了。正当余鑫打算再开口询问的时候,陈修泽朝相反的方向走了。 洗手间有一整墙锃亮的镜子,肖逍背朝镜查看后腰上的纹身贴,用纸巾沾水擦了擦最上面的,没擦掉,五角星顽固地留在腰沟一侧。她又用了点洗手液,总算擦掉一个,但是胳膊酸了。 “哎……”她叹口气放弃了,不想被这种别扭的姿势搞的拿不住笔。 洗了手她到外面的小花园待了会儿,手包里的手机不停震动,她拿出来滑开,微信群冒了好几条消息,还有宴会刚开始那会儿的照片。 男同事们沸水开锅了似的讨论深藏不漏的肖逍同志,真应了李珊珊的话,效果是挺大,不过不是把他们惊艳到,是把自己惊着了。 “这帮人。”肖逍划过几张照片,啧了一声。 “肖小姐。” 肖逍循声对上一张端庄的漂亮脸颊,尽管当时只看过这张脸的侧面,她还是认出来了。 王绮萌,w市前花旦主播,和陈修泽传过一阵绯闻,现在不知道在哪儿高就。 “我们认识么?”肖逍看到这张端庄脸就会联想到一个画面,不由心生厌恶,收了手机准备走人。 “不认识,不过。”王绮萌慢步走上前,左手抱着右肘,面上很尴尬,“我是专程来向你道歉的。” “道什么歉。” “就是那件事。”王绮萌不好意思明说,头也微低着,像是不敢看肖逍。“你误会陈总了。我和他什么没发生,他只是想试探我才靠近,正好被你瞧见了。” 大半年多了来说这事儿,肖逍恍然般哦了一声,回她:“那还真巧。” “是真的。”王绮萌抬头,神情突然变得紧张,“我是逼不得已,有把柄在别人手上。这个圈子不比表面光鲜,阴暗面是你们看不到的。我确实没别的辙了才同意去勾……找陈总的。” 肖逍漠然听完问道:“他让你来解释的?” 王绮萌摇头:“不是陈总的意思,是我想跟你解释清楚。”她目露歉疚,“我听说……你们分手了?” “对,没有必要解释。” 肖逍回完话就走,王绮萌一个侧身挡了路,肖逍向后退拉开距离,皱眉不耐。 “我和我丈夫认识十多年了,感情很好。要不是被胁迫,我是不会做的,陈总真的没碰过我。”王绮萌语调急切,刚才端庄的面庞现在愁眉苦脸就差掉眼泪,依表情看,委实像真话。 原来字正腔圆的播音腔也能发嗲,肖逍长见识了,盯着她慢声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终于挑到重点上,王绮萌也不啰嗦,开门见山说:“能不能帮我说句话?我现在日子不好过,很长时间没进演播厅了,一直打杂。我知道这样要求很过分,可我才二十五,不想就这样下去。陈总他……”她忽然刹音,眼神闪闪烁烁,隐去一部分继续央求:“能不能帮我说句好话,让他放过我?” 王绮萌算不上大明星,在w市还是家喻户晓的,肖逍当然有所耳闻。去年新晋美女主播的艳.照丑.闻甚嚣尘上,虽然被证实是其和未婚夫的私.房.照,但带色的戳已经盖上了,经常出现她遭到雪藏打杂、憔悴上街的八.卦新闻。 不过那话音像在指责陈修泽使用不堪手段,肖逍不信也无意纠缠,直接浇灭了王绮萌的希望。 “你也说我看不到你们圈子里的阴暗,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况且我和他说不上话,你找错人了,抱歉。” 这次肖逍转身绕过小花坛,不给王绮萌任何阻挡机会离开了。 随着谈话结束,王绮萌卸下委屈难过的面具,漂亮脸庞现出阴冷。 前方拐角处有个男人走出来,隔着几米问:“她不同意?” 王绮萌哼上一声:“还真跟她同事说的一样,油盐不进。” “那怎么办。” “能怎么办,求不了她,只能去求正主。” 男人也跟着哼哼:“求他多少回了,面都见不着。” “她在这儿还能见不着?”王绮萌冷笑,有一股势在必得的架势,也就一秒钟,她换脸鄙视:“都怪你没本事,害的我全部自己解决。” “怪我头上了?”男人来气,“你怎么不说你为了红拍那种照片,有没有问过我乐不乐意?不是我花钱给你买回来求他们换成咱俩的,你连杂都没的打。” “行了!这半天说这些有用么?” 男人也觉得没用,挫败地叹气忽来一计:“要我说绑了她威胁陈……”他还没说完挨了一下,痛呼出声:“干嘛你!动上手了还。” 王绮萌使劲拧着他的胳膊,气的大喘气:“有病么你!先不说陈修泽最不待见别人威胁他,就你绑她提出的理由不得出卖我?把他彻底得罪了,旭恺往死里踩我们,找谁投靠?”她越说气儿不打一处来,下手更重,“我怎么嫁了你这么个蠢男人!” 男人想哀嚎又怕别人听见,强忍往外躲:“我这不担心你么,轻点!” 王绮萌松手低斥:“快去找他!” **** 小花园另一头有条布满藤萝的长廊走道,鲜紫色枝条垂在廊道两侧,格外幽静。肖逍走着走着坐到半道的铁艺座椅上,往后一倚让冰凉的椅背冻的思绪都断片了。 好久之前的事儿,现在想有意义么? 肖逍紧贴着椅背,果断没接着想,这处安静,她想自己待会儿,然而不合她心愿,后背还没缓过来就听到一阵尖锐的高跟鞋踏地声,随后飘来的一个女声更让她觉得无比糟心。 看到出席答谢宴的名单,她就知道能碰上陈母,但是没想过陈母会主动找来。 “你居然也在这儿。”陈母慢悠悠走到肖逍跟前,一身浅黄色真丝刺绣裙衬得她完全不像五十多岁的人,面容依旧精致冷傲。 “您好。”肖逍站起来礼貌问候,顺便把在这儿的原因挑明了:“我是本次项目的主方案设计师。” “主方案设计师?”陈母似乎不认同这个称谓,唇角挑了挑,似笑非笑地说:“挺有本事,以为换个方式就能进我们陈家的门?” “您好像误会了,是他选择了我们事务所,我只是个设计师,没有能力左右他的决定。”肖逍不卑不亢地回着,再顺便给个建议:“您不同意我参与可以向他要求,我完全可以退出。” 她是出于真心,在陈母耳里变成了挑衅。 “你真以为我找不到人代替你?”陈母扬了扬眼神,带着一丝轻蔑的笑意。 “我相信您的能力,您随意。”肖逍无所谓地表示,提了下裙摆说:“您没什么事……” “既然你现在为陈氏做事,那今天也算是代表陈氏的一员出席,穿着上这么随意合适吗?”陈母的目光轻飘飘地在海蓝色长裙上转了一圈,就像在看一件躺在货筐里的处理品,嫌弃之意很明显。 要论衣服的款式,比肖逍穿着大胆的人不少,只不过人家穿的是当季的,她穿的是过季的。有钱人吧,就是穷讲究。 “我想你跟修泽开口,他会挑一件更适合你的。”陈母慢条斯理地说,低眸转了转左手耀眼的宝石戒指,眼神再懒得落到肖逍身上。 如果这都不算侮辱,那侮辱俩字儿得倒着写。 肖逍松开裙子看着陈母没作声,本来她打算从后面走,这刻改主意了。她走到陈母面前,仅半步远,凭借身高的优势,她俯视陈母开口道:“因为您是他的母亲,我才赴的约。同理,我站在这儿回答您每句话也是出于这个原因,请您清楚这一点。” 陈母抬了头,凌厉的双眸轻阖,浮于嘴角的笑容消失殆尽。 藤萝长廊尽头的圆形小花坛边,陈修泽正在找海蓝色身影。 春季风大,干燥南风吹起喷水池的水花,也拂起一角嫩绿色裙摆。 水珠随风拂到英挺鼻梁一侧,陈修泽抬手点掉,想到光滑纤柔的后背,他攥了攥手里的小西装。 “陈总,见您一面比登天还难。” 陈修泽侧身与台阶上的王绮萌照面,隐去眼中仅有的一丝柔意,神情如凝了霜般冷峻。 “你冒充她给我传话?” 这声冷的王绮萌脚下停滞,堆起的笑容也僵住了,她硬是贴着扶手落地。再谈砸了,她和老公一家都没回旋的余地,只有尽可能拉低姿态示弱:“实在见不到您,我只有这个办法了。” 陈修泽对柔柔糯糯的女声置若罔闻,既然肖逍不在他不做停留,径直踏上台阶。 王绮萌不敢挡路,退开说:“我刚才和肖小姐解释过了,那晚是我有意接触您……” “我有让你解释么?”陈修泽站到最高一层台阶转身,目光极轻地落在王绮萌脸上。 王绮萌乱了方寸,该用的套路没用上,一时不知该接什么话好。所幸陈修泽没马上离开,她也不管套路不套路了,可怜一装,上前说:“您能不能饶我一次?” 陈修泽好像没在听,前方的紫色藤枝里蓦然晃过一抹蓝色裙角,他移眸看向了那边。 “我公公的公司被旭恺压的喘不过气来,那天的事我跟肖小姐说清楚了,求您松口帮帮我,至少让我帮上公公的忙。” “如果是陈总做的,恐怕您连打杂的机会都不会有。”余鑫忽地出现,隔着喷水池远远说了一声。 王绮萌看到余鑫心知她和丈夫混进来被发现了,此时她更多的是疑问,不是陈修泽封杀的她? 余鑫走到陈修泽身侧说:“郑董去找肖小姐了。” 王绮萌听到“郑董”俩字,立马联想到陈氏管理层的内部关系,赶紧说:“我能出现在您的房间,多亏了一个人帮忙。” 余鑫侧目瞧了瞧王绮萌,心想这女人以前是怎么在台里混出头的。 陈修泽盯着藤萝长道,转身就走。 “陈总!”王绮萌见人没反应,刚沉着点儿又慌了。很明显陈修泽清楚那晚的细节,也清楚那个人是谁。 “外面有车会送您和您先生回去。”余鑫说。 王绮萌心有不甘,不能让好不容易得来的机会白白溜走,她咬了咬牙,冲着即将走出视线的陈修泽喊:“我在旭恺见过郑明祖!” 余鑫愣了一下,有点惊奇地问:“你说什么?” 陈修泽在树丛处回头,比方才沉肃的多,却依旧平静,看不出喜怒。 王绮萌趁势说:“上个周我在旭恺的董事长办公室碰见了郑明祖,他是自己从电梯里走出来进去的,没有人带路,也没有预约。” “你乘电梯的时候碰见的?”余鑫问。 “是的。”王绮萌承认,随即又撇清:“我跟他没瓜葛,你可以去查。” 余鑫看向陈修泽以作请示,陈修泽稍作思忖,说道:“你去看看薪业积压的建材。” “是。” 王绮萌松口气,公公家的公司总算有救了,她又火急火燎地问:“那我呢?” 陈修泽不回答,穿过修剪整齐的树丛小道走了。 余鑫挡在路中间,抬手指向另一边的门说:“请这边走。” 没戏了,王绮萌不甘又不能怎样,压着翻涌的火气跟着余鑫边走边不停盘算。 如果不是陈修泽让人封杀她,那就是旭恺做的,可按照陈修泽要帮公公一家的的态度,他不会任由旭恺胡来,而且他也一直跟旭恺正面对抗。那么反过来讲,陈修泽放任了旭恺的行为,也就是希望她被封杀,只是顺了个东风罢了。 她心下一惊,忙算了算时间,从她和陈修泽的绯闻炒起到她跌到谷底再到现在,陈修泽已经与绯闻绝缘,怕是没有哪个女人敢往他身边凑。 原来是杀鸡儆猴…… Chapter 16 “看来我上回处理的过于简单了。” 陈母轻轻眯眼,瞟见肖逍身后微变了脸色。 肖逍察觉陈母的异样,还未回头肩上多了件白色小西装,她低头看的时候耳边又拂过一阵温热鼻息,而后听到醇柔的嗓音。 “尹斌在偏厅找你。”陈修泽轻轻地拍了拍她的后背,“你先过去。” 肖逍看到他先是怔了怔,瞧见他的袖扣和领带更是半晌才哦了哦,惹来陈母戏谑轻哼。 再待着简直难受,肖逍又看向陈母,想说再见吧,还真不想再见面,她干脆不出声,朝陈母点点头拢着肩上的衣服右拐直接出了廊道。 “你就这种眼光?”陈母迫不及待地质疑,瞥过肖逍留意过的地方,她微有愠色:“领带怎么回事,还有袖扣,我不是让余鑫配好了吗?” 陈修泽目送肖逍走远,正回身问:“您什么时候单独见过她。” “我在问你话。”陈母对陈修泽的态度很不满,不知不觉又挂上严厉的面孔变成教训人的模样。 陈修泽早就对陈母这副神情习以为常,淡声回复:“领带和袖扣是礼物,她送的。”然后他继续问:“您可以回答我的问题了?” 陈母再看宝蓝色顿时生厌,回的很敷衍:“很久之前了,记不清。” “那您应该也记不清说过什么了。”陈修泽看着陈母说。 记不清那么这篇儿可以当没发生过,他不予追究,也就不存在接不接受的问题。 陈母听懂了,但不同意:“不管你出于什么原因又找上她,我不会承认她的。” 陈修泽了然地点了下头,说道:“本来我想回去再通知您,现在说也没区别。”他迎着高慢冷淡的目光说:“希望您主动退出董事局,下周三是最后期限。” “你疯了?!”陈母完全不能相信自己听到的,音调猛地提高:“要不是我和你小舅,你能坐到现在的位置?你居然为了她把母亲赶出董事局?” 陈修泽微微挑眉,反问道:“我有说过要坐这个位置么?” 陈母的怒气刷地消掉一半,她有那么点儿心虚,故作沉着说:“人对已经握在手心里的东西通常不怎么重视。” 陈修泽品了品这句话,特反常地回了句:“有道理。” “有道理?”陈母很是意外他附和自己,不过她看不透儿子不是一天两天了,索性顺着他的话说:“有道理你还为了个不相干的女人……” “帮我坐上现在位置的小舅经常出入旭恺,您怎么看。” 陈母一愣仿佛听到大笑话,笑出声:“怎么可能。” “刚刚他让人转达给我,您觉得自己还必要留在董事局么?” “你又是从哪儿听来的,这种话都信。” “可能您又记不得那晚出现在我房里的女人了。” 接连三句话陈修泽说的毫无表情,这下陈母不吱声了。陈修泽的行事习惯,不开口说不动手做都不要紧,只要他有表示,那就说明要开始算账,狡辩压根不起作用。 “我没有追究不过是因为您也被利用了,即便您有心让逍逍也出现在那儿。”陈修泽补了一句。 陈母下意识捏住戒指,戒指左右转动最后卡在指缝里。陈修泽掠过一眼,再没说什么,其实说的也够明白了。 “你是说那个女人是明祖找的?”陈母半信半疑地问。 陈修泽不置可否:“如果您要去问帮我坐上现在位置的小舅,那请帮我带句话。我对郑家的东西不感兴趣。”他搭上左手腕看了表盘,抬眸说:“我通知了许家,祝您在岭城过的愉快。” 陈母觉得蹊跷,继续追问:“刚才那句是什么意思。” 陈修泽不作解释,返身往回走。 “你就这样对待自己的母亲?!”陈母厉声一斥。 陈修泽在几步开外停了脚,静默片刻回身说:“您比我更清楚利益和亲情在我们这种家庭的排序,所以我希望您和我之间不存在利益牵扯,请您尽快离开。” “我不退出呢?” “半个月内召开股东会议。” 陈母心里咯噔一下,召开股东会议可不止她要被迫离开,陈修泽是要跟郑家撕破脸了。原以为离这天还很远,没想到立马到眼跟前,她对陈修泽的掌握还是自以为是了。 至于陈修泽到底准备到什么程度,陈母实在没底,不能贸然僵持,现在她面对的不再是儿子,是不讲情面的商人。 陈修泽正欲回身,陈母忽然问:“如果她彻底了解你,还能接受你么?据我了解,她是个不喜欢被摆布的人。” 陈修泽的目光变了变,陈母被他盯得又转了转自己的戒指。 “这个问题不在我考虑的范围内。” 试探不成,陈母远望着人离开,戴着戒指的手指被勒出了一条深印。 **** 肖逍在偏厅里外找了一整圈没瞧见尹斌,正厅那边她不太想过去,又在偏厅找了个地方躲清静。 偏厅和正厅仅一墙之隔,门开着能听到隔壁悠扬轻缓的音乐,她坐在里面看外面的服务人员进进出出,渐渐盯着一个方位出了神。 “我能做到,所以呢?” 然而陈修泽没说出个所以然,涂了药留下镜头就走了,叮当也没带走,不过也是叮当躲在床底不愿意出来。 有时候明明知道答案,却总也挑不明很让人郁结,因为没有着力点可以遏制,只能任由悄然冒头的感觉滋长,特不好。 进进出出的白衬衣黑领结里晃过宝蓝色,肖逍对焦到陈修泽身上,看着他走进来。 “你确定尹总在找我?” 白色的小西装和这身裙子挺配,陈修泽瞧着顺眼了许多,坐到她旁边说:“应该是。” “……” 不知道是愁的还是戴隐形眼睛缺水,肖逍眨了眨眼,余光瞥过泛着温润光泽的袖扣,她脱口道:“你还留着这些?” 陈修泽对上她的眼睛,挺不解:“我的生日礼物,为什么不留着。” 肖逍彻底卡壳,然后谈话停摆,挺大的偏厅又只剩下隔壁的音乐从半开的门那儿钻进来。 这话题挑的略尴尬。 “灯和抱枕你可以随时来取。” 平缓低音伴着音乐滑进肖逍耳里,她转看小西装,前言不搭后语地说:“这个谢谢,我一会儿……”拿回去洗洗再还回来? 没等酝酿出词儿来,肩窝冷不丁一热,她耸起左肩朝旁边移了移,盯向突然靠过来的陈修泽,哪儿还有尴尬,就剩戒备了。她摸了摸下颌,刚才蹭过来的是他的鼻尖? 香甜气息忽地飘远,陈修泽直起身眸色有些黯沉:“睡眠不好?” 肖逍想起这几天用了香蜂草精油,辅助睡眠来的,他还记得自己有这么个小习惯。 “有点,最近熬夜比较多。”她用指甲擦过陈修泽蹭过的地方,掩盖住在心尖上一触即过的异样感。 “还会忙一阵,注意休息。” 肖逍偏过头,应了一声。这种不冷不热的说话风格才是陈修泽,前天晚上她缺觉恍惚了吧。 隔壁的音乐停了,陈修泽低缓的嗓音变得更加清晰:“她什么时候找过你。” “你都听到了?” “嗯。” “我是不是……”肖逍仰眸想了想转过脸说:“不太有礼貌?” 陈修泽也想了想,迎合她的表情正经回:“还好。” “其实我很能忍了。”肖逍更正经地说。 这一来一往,陈修泽勾起了唇,语气上依然保持正经,还点了点头:“我知道。” “哎你。”肖逍没他的好定力,乐出声:“你到底是谁啊你。”刚正常一会儿,她又不认识眼跟前的人了。 陈修泽笑了笑没答话,侧过身观察她,那澄明的杏眼里泛着一层水波般的亮光,遮不住眼底的情绪,他没看到任何不快,也就缓了深黯的眸色。 肖逍当他又要回句大跌眼镜的话,结果没等来,不过看他的样子好像别的有话要说。 “是我疏忽了。”陈修泽沉吟小半会儿开口,“不管她跟你说过什么,我……” “肖逍。” 一个温和清朗的男声闯进来,肖逍循着声音往外看,很是意外:“许意?” Chapter 17 瘦高男人走进门,看到陈修泽站定,笑着说:“是不是打扰了。” “你说呢?”陈修泽重叠双腿端坐着看来人,“请帖上写的可不是这个时间。” “有点事耽误了,刚到。”许意抱歉地笑笑,文质彬彬的俊脸对着沙发上的两人有探究的意味。 肖逍站起来,许意先打量一番,惊艳之余夸最重要的:“刚才在外面的大屏幕上看到你的设计了,很棒,难怪章聿经常夸你的点子好。” 他和章聿同学多年,对肖逍是相当了解,夸外貌她压根不在意。 “他夸我?”肖逍嘴角一抖,“又想从我身上捞什么好处吧?” “还是你了解他。”许意的眉眼弯了弯,温雅的笑容宛如和煦的春日,特能引起好感,他和陈修泽是完全相反的人。 “后期医院的环境要改改,得麻烦你了。”许意说出重点。 好消息呐,这说明章聿即将有事求上门,肖逍脸不红心不跳地摆谱:“先让他到我跟前沏杯茶,我考虑考虑。” 许意很少和肖逍逗趣,让她说的懵了懵,转脸认真地咨询陈修泽:“你沏的什么茶,我回去准备准备。” 这都什么跟什么,肖逍瞄了眼陈修泽装没听到。 陈修泽起身到肖逍旁边挑开刮到耳钉上的发丝,反问许意的医院经营的怎么样。 肖逍抬头盯了陈修泽一下,平静回眸附和着说:“我干妈对章聿辞掉法.院工作下海的行为一直耿耿于怀。” “你这么说我的压力很大。”许意心虚地笑了笑,“还不错,开始盈利了。我跟章聿说过带伯母来视察视察,让她老人家放心。” “这个可以有。”肖逍点头同意。 “到时候请你陪同视察。”许意说句玩笑话突然看向陈修泽跳转话题,对肖逍说:“对了,现在就有个事想请你帮忙。” 肖逍跟着移眼:“什么忙?” “就是他……” “我不记得有事需要帮忙。”陈修泽和许意对视一眼,低头说:“你的小跟班找来了。” 李珊珊在走廊上前看后瞄左瞅右寻,就是没瞧见偏厅门后的人,也是够笨的。肖逍目睹转圈圈的人,想着该怎么吐槽这个小跟班好。 “我先走了,改天让章聿请咱俩吃饭,在岭城待那么长时间也不知道来找我。”肖逍往外移步说。 “咱俩指的是你和我么?”许意指着自己不太确定,这不还有陈修泽在场么。 肖逍当然没想过让陈修泽和章聿同桌而坐,可许意都问了,按她的性子定是说:“有机会一起吧。”走之前她还有个事要问:“你刚才要说什么?我指的是许医生进来之前。” 许意俊脸一怔就听陈修泽说:“没什么。” 肖逍没多想道了别,许意应了一声,等她走出门立马回头问:“你要告诉她,然后被我打断了?” 陈修泽回道:“我要说的跟你想的不一样。” 许意不明白了:“她是造成你这种状态的原因,你不想办法解决?” “我不想干扰她的判断。” 许意动了动唇没作声。这话继续刷新他印象里陈修泽对肖逍的在意程度,也就更想找肖逍帮忙,当着陈修泽的面儿那不可能实现。但是呢,他们的结局他猜都不用猜,所以提前让肖逍帮个忙也不是不可以。 “虽然她在这儿,但我希望你按期接受治疗。今天下午我有空,一会儿结束聊聊吧。”许意不动声色道。 陈修泽不接话,好像没同意。 许意对他不配合的表现再次严肃表示:“依你现在的状态,就算撑到……也很有问题。” 含含糊糊的话让陈修泽抬了下眼,他无缘无故挑了挑唇,弄的许意一头雾水又毛骨悚然。 “加点别的内容。陈修泽说。 “别的内容?” “你的专业。” **** “刚去哪儿了肖姐。” “随便走走。”肖逍淡声道。 “哦。”李珊珊东张西望,“尹总说要宣布啥,咱赶紧过去,没准有好事儿呢。”她一个路痴已经搞不清自己从哪个方向来该向哪个方向去。 忙的恨不得跟电脑粘在一起的节骨眼上,哪来的好事儿。肖逍忽来一阵不好的预感,回头看看偏厅,陈修泽和许意没出来。 “看啥呢?”李珊珊也往后瞧,“是不是背着我跟帅哥说话了?” “是啊,好几个帅哥呢,喊你一起聊,你都没听见。”肖逍气定神闲地瞎扯。 “啊?什么时候!” “什么时候也晚了,帅哥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了。”肖逍拉回贴到墙根斜眼看偏厅的李珊珊,进了正厅。 “这衣服帅哥给你的?”李珊珊正回眼来注意肖逍的小西装,肖逍刚张口,她又说:“哪个帅哥这是,自己不看还得把你背遮上,绝壁好男人,快指一指是哪个。” 肖逍呵了一声:“你是不是茹雅走失多年的亲妹妹。” 李珊珊闻言郑重地思考小片刻说:“不能够,单看身高就知道不是一个妈生的。” 肖逍挑了挑眉:“这话你别当她面说,她会上演手撕珊珊酱。” 李珊珊呆头一愣,笑得倚到了肖逍身上。 “笑什么呢,到处找你俩。”尹斌也从厅外走进来,“来,我宣布一个好事儿。” “果然是好事儿!”李珊珊更乐开了花。 景观科和建筑科的人都聚集在正厅一角,尹斌带路过去直接宣布:“五一大家可以不用工作了。” 天降喜讯,大家一时没消化,异常寂静。李珊珊头个欢呼,没两声让马旭的眼神压制了。 太阳居然从西边出来,肖逍觉得蛮完美,省得请假。 “方案已经选定,虽然还有地方需要修改,但是陈总对我们的方案很满意。五一组织去瀑布风景区玩,也有陈氏的员工,可以自驾,想开车的提前跟马总说声,大家带点衣服和洗漱用品就行,五月一号早晨七点半前到酒店地下停车场集合。” “您自驾还是大巴?”李珊珊头个发问。 尹斌说:“我还得出趟差就不去了,你们好好玩。” “这样啊。”李珊珊有点郁闷,本想凭他的选择判断马旭坐大巴还是自驾,小心机没用上。 肖逍更郁闷,预感果然是对的。集体活动又要脱离么?还是整个事务所的活动。 其他人回过劲儿来热火朝天地讨论,肖逍走到尹斌身侧,虽是犹豫还是硬着头皮说:“尹总,我想请假。” “刚才珊珊跟我说了。”尹斌温和地笑笑,却有些许歉意,“你看这样行不行,五一你一起去放松放松,等回来我给你几天假,相当于多休息几天。” 肖逍怎是一个愁字能形容她的心情,说好的随请随休呢? “我跟家里说好了。” 尹斌有难色:“是这样。我这边正在谈一个新项目,到时候小马要过去负责。我爸有事儿耽误得五月中旬才能回来,如果陈总有变动你可以很快整合进去,所以我才想回来给你一周的假期。” 肖逍的额头这就开始突突跳,她已经想象打电话给肖妈妈会引起的狂轰乱炸,忍不住揶揄尹斌:“领导,咱的威信呢?” 尹斌反应灵活,拿出手机划开指着屏幕说:“微信在这儿。”仅一秒钟手机屏幕咔嗒锁屏,他拍拍肖逍的肩膀,严肃郑重地说:“拜托了。” 肖逍还没说完就拍板了,话堵在喉咙里相当不舒服。她怎么觉得最近周围的人都不太正常,陈修泽就特别反常,尹斌也开始怪异,哦,还有严文楷…… “您近期有没有遇到什么奇怪的事儿?”肖逍问。 尹斌神秘一笑:“秘密。” 肖逍眼皮跳了跳,尹斌又说:“这身打扮不错,不负我重望。” 眼皮跳的更厉害了,肖逍顾不上联想,眼下她急需解决肖妈妈即将燃起的怒火,头疼的不行,这到底要闹哪儿样。 实际情况不负她众望,肖妈妈非常恼火,批评她言而无信,还是严厉批评,把毕生的职业技能都用在了她身上,然后在她肯定确定以及一定的一次次保证下,肖妈妈愤怒地扣了电话。这导致她连着两天休息不佳,五一一早在大巴上睡了半程,做梦都在担心肖妈妈有没有气出个好歹,好在帮忙盯梢的章妈妈打电话过来说没事儿。 “肖逍!” 肖逍正睡的昏天黑地,这一嗓子直接将她从不停跳换的梦境里吼了回来:“啊?” 壮汉拖着健硕的身子左挤右挤挤到肖逍跟前:“快!江湖救急,马总开了一个半小时车腰扛不住了。” 李珊珊先啧一声:“还说要试试g什么k,结果让g什么k给试了,真行。” 壮汉超窘:“我怎么听你这话……” “咋了,不是么?” “不是咋了,是挺污的。” “……”李珊珊转脸贴车窗上装死。 肖逍打个哈欠说:“你不也是司机么?” “我这水平能跟上大部队么,大巴踩个油门就给我甩没影儿了,更别说是四五辆glk。”外面的车已经一辆辆驶离休息区,壮汉急的哟,拎起了肖逍腿上的包:“快,你清醒清醒去调一调驾驶座,要不赶不上了。” “你去不?”肖逍起身问。 “我就不去了。” 李珊珊使个眼神,肖逍明了,跟着壮汉一路上了glk。 车悉数出发,结果马旭去大巴上待着了,肖逍能想象到李珊珊那丰富的表情变化。 陈修泽的车在最末尾,司机老张瞄了一眼前面说:“少了辆咱的车。” 余鑫从笔记本屏幕上抬眼也看了看,回头说:“出发前我好像看到肖小姐坐到了驾驶位上。” 陈修泽闻言停笔,吩咐道:“减速去外道。” 老张这就松了油门开到一边,大概有五分钟,车后有鸣笛声,一直响到他们左侧,然后白色的glk速度很快地超到前面,转眼拉开了距离,老张赶紧踩油门跟上去。 肖逍看了眼后视镜,见车跟上来就不管后面了,方向灯转左转右超了两辆车去追前方大部队。 老张赶不上加速又被一辆车变道阻挡给甩在了后面,司机松了油门小声感慨:“女司机的技术都这么好了?” “张师傅歧视女司机可不好啊。”余鑫合上电脑说。 “这不是新闻给造成的印象吗。”老张心虚地笑笑,偷看后视镜又向余鑫递了个求助的眼神。 余鑫轻叹口气,回身多句打探的嘴:“陈总,需不需要压一下车速?不过看肖小姐的车技应该没问题。” “八年驾龄,没什么问题。”陈修泽签着字说。 余鑫转回来,老张接收信号赶紧挽救:“难怪把我甩后面了,原来是老司机。” 老张说完再偷瞄后视镜,恰巧陈修泽抬眼,沉湛的一双眸子给老张惊得目不斜视。 “上山前先集合。” “好的。”余鑫打电话通知前面的车。 壮汉眼见融入了大部队,发出感叹:“早知道你来开就好了。你不知道马总可惜命呢,那个车开的,别人稍微贴近一点他都要往外打方向盘,就好像咱车带吸力要给人家吸过来了似的。” “太形象了!”后座上的人异口同声,说话都透着一层虚汗。 肖逍回想来前茹雅*的车技,表示有共鸣,但依马旭的性格她不发表看法。 高速上又行驶半小时,前面的大巴再次驶入休息站,一车人都挺纳闷,还有十几分钟就能到达目的地了,怎么还去休息区。 壮汉下车去大巴那儿探查情况,不多会儿挥手喊肖逍。 “什么情况?” “前面有盘山公路,给司机讲注意事项,你听听。” 肖逍哦了声,凑到一堆司机里。 讲解的是大巴司机,他们经常带客上下山,经验充足。其实也没啥注意事项,就是跟在他们后面慢慢行驶就行。 结束后,肖逍去厕所洗了个手,纯当活动筋骨,等回到停车区,人基本都回到了车上,她小跑两步去停车区,跑到车跟前发现驾驶位置上有个人影,小跑的惯性让她没多想就开了门,等看到里面坐着的人顿时懵了。 陈修泽? Chapter 18+19+20 r18你到底什么意思 为什么没人提过陈修泽也会同行? “这又什么情况?”肖逍盯着陈修泽问。 壮汉已经换到后排坐,小心翼翼抻出头来说:“陈总帮咱把车开上去。” 肖逍继续盯着陈修泽问:“为什么?” 车内气氛略拘谨,后座上四人愣是没注意肖逍的语气。 “陈总来过这儿,前面的司机基本也都来过这儿。”壮汉抢答又缩了回去,大体格在后座挤得慌。 “安全第一。”陈修泽扣上安全带瞧车外的人,“上车?” 旁边的车都走光了,肖逍哪儿来别的选择,但问题的关键是不在这儿。她回想了一会儿,突然记起来了。尹斌说有变动尽快整合,陈氏组织出来游玩能得到的消息自然是从陈修泽嘴里说出来的,要不说尽快么,可不就一起同行了。 这误失的…… 当时只惦记肖妈妈的反应,她没发现外出游玩和的变动有啥关系,而且压根没料到业务繁忙的陈修泽也有停下来休息的时候。 车门不关,陈修泽就等着,直到肖逍仰天舒了口气关门绕一圈去了副驾的位置。 “陈总,您的手机。”余鑫从车尾走过来,在肖逍那头递了东西。 按常理肖逍帮忙接了,顺手撇向左侧,都没往那儿看,右手去拽安全带,然后突然停了动作侧向驾驶位。 陈修泽将手机搁仪表盘那儿,特正常地说:“谢谢。” 肖逍的左手则握成了拳,拇指蹭在食指中指上,试图擦掉什么。 刚才他用的是右手?好像是的。 肖逍机械地蹭蹭蹭,心里倒很空白,蹭完利落系上安全带瞥向窗外,不咸不淡地嗯了声。 后排传来一阵倒吸冷气声儿。 上山的路是单车道,有两个人控制上下的车辆,会有二十分钟只让上或者只让下来保证安全快速通车,所以排队上山也用了不少时间。另外这条路比较陡,看着怪吓人的,再加上陈修泽开车,车厢静的出奇。 肖逍盯着窗外满山的绿色眼皮开始打架,头一歪睡着了。 “麻烦您了,陈总。”壮汉和另外三个齐齐道谢,见副驾没动静凑过去说:“肖逍,到地儿下车了。” 肖逍仍没动静,壮汉要拍拍她,陈修泽抬手挡住了。 “已经醒了。” “啊?”壮汉明明没看到人动,不过兴许睁开眼了呢,他装着瞧见的样子说:“在酒店门口等你啊肖逍。我们下车了,陈总。” “嗯。” 后座一下子空了,关门声都没震醒肖逍,看样真是被肖妈妈炮轰整的消耗很大。 陈修泽解了安全带又解开副驾的,起身的时候目光落在侧转的白颈上,闻到浅淡的香甜味儿。他轻轻拨开长发绕到肖逍耳后,并不叫醒她。 正午的春风带动停车区的树影摇晃,半透明的墨绿琉璃珠耳钉在散碎的发丝下流转斑驳的阳光,衬得睡颜静好。 陈修泽注视许久,终是伸手抚向小巧的耳垂,却也只是托着耳垂用拇指点了点琉璃珠,在手指探到肖逍后颈的那刻收了回来,稍等了等才唤道:“逍逍。” 一声没应答,他凑近又唤了一遍,肖逍动了动,皱着眉坐直了。 脖子长期间压向一个方位导致酸麻,肖逍朝左边活动一下,顿时感到有个热源在身边,睁眼看过去,陈修泽赫然在眼前,而且她的鼻尖还蹭上了他唇的正中央。这算实力回敬上次他蹭自己么。 肖逍眨眨眼,正圆眼镜倏地下滑,露出一双向上瞪的老大的澄亮眸子,布满清醒过来的呆滞。时间静止几秒,薄唇的热度不断传递到鼻尖上,猛地又闪过熟悉暧昧的片段,她将手搁到陈修泽的胸口,直接推开他,然后上推了眼镜。 “你到底什么意思。”肖逍揉揉鼻子,盯向车外的老树说。 陈修泽似有一瞬的晃神,抿起唇回:“你指的是什么。” “装糊涂是你唯一发挥不好的技能,因为没人会相信。”肖逍侧过脸,扬眸看着离着极近的人,用疏凉的语调压制了那些片段翻涌而出。 “不完全是。”陈修泽轻语接话,拇指点过薄唇说:“对着你确实发挥不太好,但也不是唯一发挥不好的技能。” 准确来说,对着肖逍,他有很多“发挥”不好的地方,也是最不受控制的。 肖逍又推一下眼镜,透过镜片的目光不冷不热地凝着他:“我说过,这样没意思。” “我并没有别的意思。” “你觉得我会信么?” 陈修泽没再否认她的话,而是越过她看向车外面。风景区的酒店大院让四五十人占得满满当当,乌泱泱一片,处于群龙无首的状态。他拿过手机去开门:“下车吧。” “等等。” 陈修泽松开车门把手又回了身,静声做聆听状。 肖逍见他如此配合,想要重申的话却说不出口了,谁让她吃软不吃硬,不过就算说了也不见得起作用。话吞回去,她侧身开了门:“没事,走吧。” 院里的人聚了几个小圈子,肖逍迅速找到自己人融了进去,陈修泽站在车尾等余鑫。 “人都齐了,陈总。”余鑫提着电脑包过来,“我让他们集合,然后您……” “自由活动。”陈修泽看着前方热闹的人群说。 余鑫稍有意外,为自家员工受宠若惊一把,但是想来也是因为肖逍,他装作啥也不懂的样子继续汇报:“来这儿的行程都安排妥了,您看是选择今天还是明天。” “明天。” “好的。” 肖逍在人群里哈欠不断,陈修泽回眸问:“下午什么安排。” “两点有视频会议,上午的邮件有一半还未处理,大多是欧洲发来的。” 陈修泽稍一思忖说:“会议提到一点半,下午增加集体活动,两点开始,去通知一下。”他要过办公用的手机,点开邮箱看了几封邮件又说:“至于什么活动你安排。” 余鑫闻言有意识地朝人群望了一眼,肖逍的侧脸衬在艳阳下却清清冷冷,说她不高兴也不是,明明和李珊珊有说有笑,只是笑容浅留在嘴角,并没有从她身上感到愉快的气息。 加个集体活动,安排点什么才能起效果,余鑫远远盯着肖逍盘算,有点儿难。 “那边有消息了?” 余鑫答:“郑董上午对外宣布退出董事局,三分之二的股份转给了您,郑总也出席了。” “其余的去哪儿了。” “其余的自留,没有表示给其他人。” 陈修泽回着邮件没搭腔,余鑫察言观色出声试探:“郑董这样做也算表明立场了。” 陈修泽将邮件分了类,抬眼说:“称呼改掉。” 余鑫微怔,立刻颔首致歉,尾音让几十人的高声呼喊压没了。 酒店安排的导游来跟团讲解,上来就燃氛围,大家一扫坐车开车的疲劳,都挺亢奋,高声附和导游的日程安排,山谷里回声阵阵。 余鑫观察着前方的情况,突然听到一旁的话音又是一怔。 “抱歉不必,记得改个合适的称谓。” 这样温和平缓的语气,余鑫第一次听到,以至于陷入当机状态,话都没接上。 貌似受了晴朗天气的影响以及气氛感染,陈修泽居然接着刚才的话题开口做解释:“她的立场一直很明确,现在无非是想缓和我与郑家的关系,只可惜郑明祖不领情。” 余鑫迅速联机:“郑总下步应是来找您商讨郑宴的事。” 郑宴是陈母娘家的企业,上百年老字号的中式餐厅。虽是老字号,却是在陈母进入陈氏高层后,依托陈氏酒店迅速扩张的,几乎陈氏旗下的酒店内都设有郑宴,每家的开店成本打了个骨折。 占便宜也就罢了,理所当然的态度成了其与陈氏分裂的□□,至于根源么…… 那就更复杂了。 “未必。”陈修泽置顶肖逍发来的植被挑选资料,手机还给余鑫:“那几个拆迁户闹够了么?” “奠基仪式那天被挡在外围没闹成,这几天没再动作。旭恺正忙着收拾烂局,没心管这边。”余鑫接过说。 “再添把火。” “明白。” 自度假村奠基仪式过后,旭恺的日子不太清净。陈修泽终于出手了,近一个月有关旭恺和陈氏的头版头条都颇有看头,概括来讲就是冰火两重天。 陈氏股票持续上扬炒热了新上项目,奠基那天陈氏依靠前期充足的宣传工作,度假村完工图一经曝光就引来诸多关注。远东做出的环保建设理念更是贴合本次博览会主题受到岭城政府的称赞,还有肖逍主导设计的几处景观在度假村官博热议,浪漫的湖心景是年轻人讨论最多的话题,风头很快盖过旭恺的宣传造势。旭恺旗下走传统连锁路子的-k酒店反而没啥关注点了。 当然了,陈修泽没忘记给隔壁添点儿堵。有个网友曝光自己买的旭恺精装房用料低劣,漏水漏电气味儿大,在网上一顿吐槽得到几个惺惺相惜同.志回应,一时涌出不少爆料,愣是搞成热搜捅到相关部门那儿,要不是3·15晚会早结束了,旭恺得出一把大名儿,这会儿黑的也不轻。 “上回岭城的副.市.长出席招标会,问我对他们的地产先驱有何评价。”陈修泽转眸看着余鑫,“你觉得什么词儿用在我们的对手冯总身上合适。” 余鑫不做深想,直接道:“钱多,人傻。” 简直直白又藐视。 陈修泽还是看着余鑫,毫无神色变化,瞧不出喜怒,导致四周有些凝滞。 余鑫面色平静,陈修泽拍拍他的肩膀说:“去准备吧。” “是。”余鑫应声朝前走,抹了一把额头。 这天儿挺热,老板今天的心情也挺好,他脑里掠过景区的配备项目,有谱了。 午休一小时很短,还没干点儿啥就没了,肖逍抓紧时间眯了一刻钟,困蔫蔫地跟着李珊珊去参加什么集体活动。 “一会儿我们进行漆弹赛。”余鑫站在人群最前面宣布,“不能参加的请提前跟我说一声,我来计算人数。” “什么?”肖逍感觉自己幻听了。 “奖品是glk,停车区里的可以随便挑一辆。” “什么!!!” 余鑫扔出重磅信息,一帮人炸锅了。 *******************************【友爱的分章分割线】 r19打屁.股! “听过陈氏待遇好,没听过这么豪!”李珊珊被余鑫随随便便说出来的豪气震的魂都要飞了,一扭头:“哎肖姐去哪儿啊?” “去弃权。”肖逍借道冲着余鑫就去了。 懒劲儿还没消呢,她是一点儿不想动,最好是能躺就不坐,玩这种消耗量大的游戏,觉不是白补了么。 刚听到要玩这种游戏的时候,年纪比较不饶人的准备往余鑫跟前移动来着的,听见奖品又都不动了。这会儿肖逍在人群里移动特引人关注,余鑫也早看到了,趁着肖逍没到开始宣布游戏规则。 “在场一共四十六人,一会儿我根据比例确定枪手人数。除了枪手,剩下的人从外围到游戏区中央的碉堡内取得旗帜游戏就结束。枪手在抢旗的过程中击中八人的前胸部位游戏也结束,这个人获得奖品。但是枪手不得进入碉堡周围十五米内,也不得击中胸部以外的部位,如果失误那么淘汰枪手。” 手绘式样的地图传到每个人手上,余鑫接着说:“碉堡有三个口可进入,大家可以随意选择。游戏区有点儿大,地图还是挺清楚的,不过要带上手机,如果迷路待在原地别动打电话通知工作人员,地图上有联系电话。”该说的都说完了,他开始统计不参加的人数。 肖逍刚抬手让李珊珊抓住了。 “为啥弃权,一辆glk啊。”李珊珊挺激动,虽然她不像马旭那样热衷这款车,但她很清楚的是——这都是钱呐!!! “不想玩。”肖逍意兴阑珊又有疲色,“我有车。” 肖逍同志对没兴趣的东西一向懒得搭理,李珊珊激动没了:“这倒是,再说这么多人呢,估计抢不着。” 肖逍嗯了声又要举手,听到马旭说:“不开你可以卖钱。” “目前钱够花。” 一句话给马旭堵的,脸都僵了,他用领导的口吻道:“真不知道说你什么,不玩你回房间吧。” “好。” 马旭遭受一百点攻击,脸不仅僵还黑了。 “您不参加吗?”余鑫走了过来,“游戏区在树林里,比较凉快,您可以和同事合作,不会很累。” 肖逍还没说话,马旭来了好主意:“对啊。不允许弃权,咱俩合作,抢到算我的,我给你争取额外的带薪休假。” 额外的带薪休假是个好东西,肖逍来了兴趣:“多长时间?” 说多说少都不合适,但是两个人的胜算大,马旭咬咬牙:“一个月!” 事务所的听到都要流口水了,以他们的工作性质,能正常双休不加班就不错了,还带薪休一个月。 “这是有多想要那辆车。”李珊珊啧啧地摇头,“我怎么觉得有点丢人呢。” 曹伟诚瞧了瞧她皱皱眉,惆怅地点了点头。肖逍休假一个月得由他顶着大量主设计的工作,哪儿能忙过来,马旭当着陈氏员工的面儿轻易出口允诺,是挺丢人的。 肖逍推了推眼镜,这种机不可失的机会必须把握住,一口敲定:“行,但是休假的时候不能以任何理由阻挡我的脚步。” 马旭知道她不会耽误事儿,也就同意了:“行吧。” “那就加上您了。” 肖逍应了一声,余鑫笑了笑走出人群,肖逍瞧着他嘴边的微笑略感诡异。 余鑫拿出一个小方盒传到人群里:“总共四十人参加,枪手八人,除了我和陈总,剩下的五个抽签决定。” “陈总也参加?”除了事务所的人以外,陈氏的也挺震惊。 “是的。”余鑫回的肯定。 果然啊,肖逍嘴角抽了抽。 “陈总以前参加过射击比赛,还拿过奖,好像现在也会去练练。”有个陈氏的人说,“余秘书不是当过兵吗,果然大奖不好拿。” 壮汉听到干劲儿没了一半:“白兴奋。” “重在参与。”曹伟诚说。 大家正聊着,陈修泽走出酒店大门,上午的标配衬衣西裤换作休闲运动装,深蓝色polo衫搭配灰白色休闲裤,意想不到的是他穿了双白色板鞋,看常了他的商务风,乍一瞧还真不习惯,但是型男穿啥都有型,毕竟衣服架子。 “绝了。”李珊珊直勾勾盯着人走到眼前,拽了拽肖逍:“就算被打中也是极好的。” 肖逍默想着各种避开陈修泽的正确方式,没工夫理她。 “因为堵车晚点,上山的活动取消,所以安排了这个游戏。”陈修泽扫了人群一眼,目光掠过肖逍没有停留,“最近项目的进度还会加快,你们也辛苦了,即便抢不到旗也会有其他奖励,到时由余鑫下发。” 欢呼声乍起,要跟陈修泽在树林里碰面的紧张感全然扔脑后去了。 陈修泽等他们安静了宣布:“开始吧。” 抽签马上得出结果,李珊珊当上枪手,拿上枪挺像那么回事儿。肖逍则拿到一个护目镜,这玩意儿对度数大的人不适用。 “戴眼镜的怎么办。”曹伟诚问。 “度数高的可以不戴护目镜,枪手不允许打没戴护目镜的同志,只能打……” 余鑫还没说完,李珊珊紧接着跟上:“打屁.股!” “哈?”肖逍瞪着李珊珊,真的是自家人么。 余鑫先往边上看了看,陈修泽没发话,他愉快拍板:“好,就这么决定了。” 近视的同志们很无语,尤其男的,被打到要顶着姨妈红走出战场么? “我真是。”肖逍捂额发愁,不小心从指缝里瞥见余鑫的迷之笑容,以她和章聿混了这么多年的交情来看,余鑫绝对也是恶趣味的一把好手,表面一本正经,实际上心眼多的数不清。再看陈修泽,他倒是平静,当然了,挨打的不是他。 肖逍穿一条迷彩服裤腿舒一口气,这都什么事儿。 枪手先进入游戏区,陈修泽随便选了个路口,肖逍尽量挑远离他的小道。 虽然是玩游戏,紧张的气氛还是有的,刚开始好多人聚一起左看右看慢慢行进,没几分钟觉得人多目标大渐渐分开了,散在了林子里。 肖逍和曹伟诚作伴走了一阵,俩人都是近视眼,得保护好屁.股,一前一后观察走的太累还慢,曹伟诚走上一条偏僻的小道,和肖逍分开了。 不得不说这林子确实大,地形复杂树还多,有地图走起来也费劲。 “啊呀!” 肖逍正拎着地图看路线,冷不丁给惊到,躲到树丛里四处张望。后方有个男人退步到她胸口红彤彤的,该是被打中了,她朝里面藏了藏,树丛的缝隙里出现灰白色裤脚和白色板鞋。 不是选的相反方向么,怎么又碰头了,肖逍着实想不通。 出局的男人嫌弃自己太大意,表情甚是懊恼,头摇的跟甩面似的。陈修泽要来名字通知外面,然后去了树林深处。趁这个空当,肖逍挪到相反的小路上迅速拉开距离,安心不少。 这会儿太阳开始下落,树林里暗了几分,枝桠间穿过几束煦暖的阳光,路面有明有亮,但是再往前的茂密树丛遮盖了光线,瞧着有那么点儿阴森。 目前没接到任何游戏结束的消息,说明还没人拿到旗子。肖逍站在一小束阳光底下望着前方的树林,心里想进去脚却不听使唤,那儿真心黑呐…… 但是,一切为了带薪休假。 她抚了下心口,平静往树林里走,边走边注意周边情况,是不是跑的太偏,好一阵没瞧见人。正想着呢,白板鞋再次出现,她本能另寻他路,然而没走几步又遇上了,反反复复好几次,就跟陈修泽在她身上安了定位似的。 其实碉堡离这儿不远了,翻个坡就是。枪手不能进入碉堡的规定范围内,在外面转圈是明智选择,总会碰上闯进来的人。肖逍为躲陈修泽走乱套了,忘记碉堡外围的路是个圈,净围着转。 既然错不开,她干脆藏到残败的半弧围墙后面等着,一边观察一边休息。 “嘿!” 肖逍惊的魂就要出窍,先闭上眼缓缓。 “总算碰上个人了。”一年龄挺小蛮漂亮的美女蹲到肖逍身边,“咦,你是那个负责景观的设计师?” 肖逍睁开眼看来人:“陈氏的?” “嗯,我是推广部的。”小美女鹌鹑似的点点头,“咱俩能到这儿都挺厉害的了,你很想要车?” “进来玩的不都想要车么。” “我是来看陈总的。”小美女明媚地眨眨眼,好似就等着说这句话。 肖逍瞅瞅她,指着北边的方向说:“那你走错地儿了,他在那边。” “我刚跑过来的。”小美女转过身露出后背正中心的大红颜料,“差点儿让陈总打中前面。你可得注意别被打到,很疼啊这东西。” 肖逍瞟过一眼炸开的大红色,冲她亮了亮拇指,也是够拼的。 “你准备往哪儿走?”小美女打量着周围问道。 肖逍指指南边,起身观察下外面的情况往墙的另一边走。 “那我还是去看陈总。” 肖逍这回没给小美女回复,完全直起身走到墙外边,没迈两步听到一声尖叫。 “余秘书!咱以前也算一个部门的,你怎么这么狠啊!” “不好意思,距离有点近,你出去休息会儿吧。” “疼死了!” 小美女的声音带着点哭腔,肖逍赶紧蹲下,想象那玩意儿打身上到底有多疼,以前她万玩这游戏都是跟着章聿混,没被打中过。 咔嚓,踩断树枝的声音突然出现在后方,接着是很轻的脚步声,肖逍屏着呼吸慢慢转圈移动。这种时候肾上腺素都会蹭蹭上升,她清楚听见自己的心跳,怦怦的。 转了大半圈,余鑫返身走了,她刚松半口气,手机进来一条短信,动静不小。 她哎喂来不及说,猫腰钻进冬青树,哗啦一声响,余鑫立马追了上来,速度很快。她跑的也不慢,专挑树枝密集的地方穿梭,瞅好时机踩着大石头跳进半米高的杂草转身没影了。 余鑫瞧见跳起的身影停了脚,收起枪去了别的方向。 肖逍怕被追上,一口气爬完坡,腿酸的要命,躲到大树边上喘气。二十米开外,鲜红的旗子迎着晚风飘了个角。可算到地儿了,她左右看看确定没人快速跑往入口。 还剩十米,胜利在望! 她放松警惕,步子也慢了下来,就这时候左手方向忽然冒出一个人,枪口登时在眼前,她赶紧正过身,身后空荡荡的是个大斜坡,这一转看清了来人,是陈修泽。 “过来。”陈修泽放下枪,眉心蹙了起来。 玩着游戏呢,肖逍很戒备:“过去干嘛。” 陈修泽看了眼她身后说:“那儿危险。” 肖逍顺着他的眼神回身,脚跟着挪了一步踢到块小石头,干土哗啦从台面上飞扬下去,小石头咕噜咕噜滚没影了。 “过来。”陈修泽忽地沉了音。 大陡坡本就搞的肖逍心有点儿虚,背后来厉声直接让她心颤。这一下午过的,一惊一乍不说,还累的心烦,任谁都不能心情好。 “过去就过去,你凶什么。”肖逍回头拔了个音儿,惊魂未定。 “……”陈修泽阴沉的气息瞬间瓦解。 不过还是安全重要,肖逍往碉堡走,顾不上游戏了,只想离斜坡远点。没曾想被一直潜伏在树丛里的余鑫盯上了,恰好是后背对着他。 于是么…… 咻咻,啪啪,哎喂,眼镜花了。 转折来的太突然,肖逍眼前只剩下糊了的一片红,愣愣地站在碉堡入口大喘气。 同样糊了红的还有余鑫,他的手腕和手掌心满是颜料,被打中的那瞬间他差点儿把枪扔出去。 老板果断……好枪法。 *******************************【友爱的分章分割线】 r20可以和解么? “打到了?”陈修泽上前问。 肖逍还愣着,缓缓转头:“应该没有。” 陈修泽还是前后检查了一遍,除了眼镜其他地方没染红,他把眼镜摘了,肖逍的两腮呈现深浅不一的两条红线,余鑫想就此消失在树林里。 红漆不好擦,越擦越花。陈修泽将眼镜递给余鑫:“处理一下。” 余鑫接过看了看,先向肖逍致歉:“抱歉,我刚才有点急。” “没事。”肖逍对着模模糊糊的人影回了一句,开始喘,喘着喘着蹲到了地上,浑身不解乏,干脆坐到黄土的地上可劲儿地喘。 陈修泽蹲下捞她:“别坐地上。” “先让我歇会儿。”肖逍捂着双眼呼吸空气,红漆摸花了些,这时候不忘问余鑫:“你以前是干什么的?” “大学的时候当过兵。” “哦,我忘了。”肖逍手搭额头上哎了一声,“我的带薪休假……” 余鑫正在擦眼镜,听这声停手看向陈修泽,陈修泽没表示,他继续擦,但是得留点,不能全擦干净。 陈修泽一直蹲着,看肖逍缓的差不多了,扶她站了起来。这个天儿干燥,地上的黄土灰不可避免粘满裤子,她自个儿扑打几下就懒得管了,反正回去得全换,就是晚风一吹,黄土灰飘了起来,陈修泽看的皱眉。 “所有人都淘汰了。”余鑫瞧了眼震动的手机说。 “先出去清点人数。”陈修泽吩咐着拍了拍肖逍的肩头,停下看她不反对又轻拍几下她的后背。 游戏前肖逍在牛仔裤外面套了条迷彩长裤,上衣换成迷彩短袖。游戏用的衣服质量一般般,短袖料子薄,长手指拍着后背碰到内衣带,依旧是三排扣,陈修泽一怔挪了手。 肖逍忙活脱牛仔裤,五月的天穿两条裤子不是一般的难受,扯掉顿感身轻如燕,说话也清爽多了,旁的她没感觉到啥,后背已经干净了。 “眼镜能戴了吗?” “需要用点清洁剂,我先出去清理,一会儿给您可以吗?”余鑫回道。 “不是不可以,我这怎么走出去?”肖逍扫了眼周围,模模糊糊一片,两步内能勉强看清楚。 “有我。”陈修泽说。 肖逍看看没啥表情的陈修泽,禁不住吐槽余鑫:“你说你一个拿过枪杆子的都能打成这样。” 余鑫实力一噎,咳了两声。 他这未来老板娘多接触接触就能发现人其实不冷,挺好相处的,只是相熟了噎人毫不客气,不熟说一句都嫌多。他又说声抱歉,顺着小路走了,还带走了迷彩裤。 剩下两人慢慢向外移动。 太阳已经落山,通往林子外的小路变得黑漆漆,肖逍的眼前更模糊,树林和路傻傻分不清,幸亏陈修泽穿的衣服颜色浅,离得远也能辨别他移动的方向。 “哎!” 树叶与树枝哗哗擦动,陈修泽快步走回去扶住:“怎么了?” “绊了一下。”肖逍拍拍胸口安神,还好她反应灵敏,拽住边上的树枝站住脚,不然跪在那块拦路石上再滚一滚,不用想都疼。 陈修泽借着薄弱的光线检查,可能是被刚才的大动静干扰,语气有些苛责:“不是说好在原地不动么?” 他不出声就够不怒自威的了,一旦带上比较重的语调说话会让人不由地打怵,入夜的林子寂静,这声比平常听起来要重些。 方才两人专心致志走路,直到遇上岔路才有对话,还没五分钟呢,气氛就不咋愉快了。 肖逍整了整上衣,一言不发,她倒不是怵,是听了不舒坦。 通常情况下,对她来硬的,她要不做冷处理要不就以同样的方式还击,如果对她示软,那她的态度可以像豆腐花一样,答案不必深想。 “我看看。”陈修泽和缓了语气。 “看什么?” 陈修泽弯腰探过去,肖逍缩了缩,陈修泽动作稍顿换成左手握住她的拉到眼前,没用力,只要她想后退就可以松开,不过她没反对。 这时小坡上的照明灯终于点亮,光线呈半圆笼罩了两人所在的位置,肖逍沾了树叶残渣和土渣的手掌在白光下脏兮兮的。陈修泽举着她的手往高处抬了抬,没看到划伤,他又拿到跟前轻轻一吹,树叶渣飘向了如朝雾的光亮中。 肖逍感受略带温度的气流从掌心一擦而过,愣了,好像她是扑倒在地的小孩,陈修泽是闻声赶来的家长,这感觉比较微妙也比较奇怪。她蜷起手指说:“再过半年我就二十六了,陈先生。” 陈修泽抬眼看她,低头摊开她的手指搓掉掌心的脏东西,回道:“再过一个星期我就三十一了。” 肖逍仰眸望他,皱了眉。 五月八号,陈修泽的生日,她记得,去年的生日倒是和他一起过的,但是过完没多久就分手了,不算美好的回忆。她抽回手侧向岔路口:“你是在跟我比岁数么?” 陈修泽没回答,也冲向岔路口望了眼,回头说:“走吧。” 虽说有了灯,肖逍还是看不太清他的表情,强行眯着眼看了看,他貌似笑了? 离开岔路,照明灯隔一段才有一个,经历了忽明忽暗的小道后,可算走上了大道。然大道也不咋平顺,陈修泽拉过肖逍避开一个水坑,用的右手,肖逍扬脸看过来,他自动松开继续往前走。 大概走了十几步,离出口不远了,陈修泽放慢步子,沉缓的嗓音仿佛让这幽暗的林子变得宁和恬谧。 “我知道那样做不管怎怎么解释你都不会接受,但我有必须那样做的理由。” 肖逍停下脚,前方模糊的光影和移动的人像好似她此时的心情,看不清。 “从她那儿我得知不少事,很多方面。”陈修泽站在离肖逍两步远的地方,停了停又回眸说:“从头至尾,我都把她当作是你。” 所以他才能像碰触自己那样坦然自若地对王绮萌做同样的事?肖逍迎上他的视线,说不上是哪种情绪,反正不是愉快。 “如果我没有看到,你会继续么?” “自始至终不会存在你和我母亲以为的结果。”陈修泽回道。 事情过去大半年才有完整的解释,肖逍不为所动,默了片刻说:“我是无法接受那样的画面,但这些并不是我最想听你说的。” 大概这句话让陈修泽感到意外,他只看着肖逍,并不追问。 出口有喧嚷声传来,对话似乎要结束了,又是无疾而终。肖逍却在一片杂音中开了口,像最后一次强调的样子加重了语调。 “我更想你告诉我,为什么隔了三个月你才记得跟我说这些,甚至到今天你才把真实想法说出来。可我现在不想知道了,因为没有任何意义,你还不明白么?” 在你犹疑沉默的这段时间,我的生活已经重新洗牌了,而我也猜到了你沉默的原因。 陈修泽立在树的阴影里,黑暗让他的身型越显高大,生出几分阴沉,看着很不好接近。 肖逍看不清人,能感受到对面传达的低气压。说句实话,换作陈修泽跟她讲这些,她也会不舒服,何况陈修泽没被这样对待过,问题是她已经不想谈及这些话题,就算说清了又能怎样?根本改变不了什么。 树林再次恢复阴暗幽邃的状态。 “肖姐!”李珊珊隔着木栏杆挥手大喊,“这儿这儿!” 肖逍瞥了眼要从栏杆爬过来的人,从没感激过李珊珊同志出现的如此及时,她挥手回应,抬脚就走:“太晚了,出去吧。” “可以和解么?” 肖逍脚顿:“什么?” 陈修泽展开阐释:“我理解为你接受了我的解释,那么是不是可以和解了?” “么?”肖逍又疑问一声。 “既然没有误会,我希望我们相处融洽,更好地完成手上的项目。”陈修泽走出阴影站到她跟前,继而道:“这就是我的想法。” 距离缩短,肖逍看到了深邃的面容,很寻常也很平和,压根没有心情不好的迹象。合着讨论了一大通,只为了相处的融洽些?合着…… 他心情没事儿,肖逍出了问题。 “陈总晚上好。”李珊珊不知啥时候跑了进来,爽朗地喊了一声。 陈修泽即刻回复:“晚好。”声音还挺轻柔的。 李珊珊头顶问号,有点儿受惊。 “注意安全。”陈修泽话下落走了,尽管没得到答案。 肖逍目送他走远,自嘲地笑了笑也往外走,只有李珊珊一头雾水,不明白气氛为何这么奇怪。 走出游戏区,李珊珊才问:“你怎么跟陈总一起出来的,被陈总嘣掉了?” “嗯。”肖逍现在浑身乏累,说话没多少精气神儿。 马旭颠颠地跑过来,还没问呢,听到这声“嗯”立马调头回去挎上曹伟诚的肩膀,一脸遗憾地往游戏区外的小酒吧去了,嘴里“哎”个不停。 “啧啧,多大点事儿。”李珊珊摇着头扭脸说:“余秘书打中十个,陈总加你也打中十个,我瞎打还中两个,其余被平分了。那么大的奖,随随便便拿到手就奇怪了。别伤心,我们今天晚上去汗蒸放松一下,立马就舒坦了。哦,余秘书说今天晚上把眼镜送上门。” “我就不去……”肖逍一想改了主意,“行吧。” 此时此刻她急需出一身汗缓解心情。 Chapter 21 不得不说,这山谷里的度假村服超星级的,也带温泉,可以供陈氏经营部和服务部取经,看来到这儿玩是有原因的。李珊珊从露八齿微笑的服务人员手中接过汗蒸服,机智地幻想着。 肖逍换完衣服,边盘发边回忆忘到脑后的一件事,是什么事儿来的? “吃饭那会儿我听别人说你都到碉堡入口被陈总发现,然后又被余秘书搅局了?”李珊珊表示惋惜,随即乐了起来:“马总知道了得有多心塞啊。” “对了。” “啥?” 肖逍从更衣柜里翻出手机按了屏幕上的按钮,闪出严文楷的名字,下面跟着几个字——等你回来说。 她盯了两秒道:“你先进去,我打个电话。” 李珊珊也看到了屏幕上的名字,回个ok,先去享受了。 肖逍解锁拨回去,无人接听,蹙起了眉心。 前天她就联系严文楷,一直处于无人接听状态,今天他终于回了个信儿,也是简短。但是这个点儿没人接就比较奇怪了,难道是没提前跟他商量,生气了?可他不应该是置气不接电话的人吧。 这个问题困扰了她挺长时间,整个白天的活动量再加上陈修泽,搞的她很累,汗蒸房将近六十的温度,她愣是躺着待了二十分钟不动,像睡着了。 “肖姐,我刚在外面看到陈总了。”李珊珊拎着毛巾进来,门咔嗒关上又开了,她坐到肖逍背后自顾自地冒小粉泡:“陈总去旁边的游泳馆了,跟我猜的一样,他是穿衣显瘦,脱.衣啥不缺型的。” 肖逍没动静,李珊珊转头追问,她才不冷不热地说:“难道你一直以为他缺点儿什么?” 李珊珊的话噎没了,眼珠子咕噜地转了转。 肖逍嘴利,八成是心情不佳,攻击谁那谁就有问题。 李珊珊盘起腿小声问:“今天陈总做什么让你不高兴的事儿了?” “没。”肖逍朝一边缩了缩。 “那是我惹你不高兴了?” “我只想静静。” 李珊珊捂胸口痛心疾首状:“你居然背着我有别人了!” “噗……” 李珊珊跐溜转身,面向盈盈笑声发出的方位露出相见欢的表情:“嗨,又见面了小美女。” “我跟着你进来的,居然才发现我。” 活泼的女声,肖逍想起一张长相略古典的娇小面庞,是那个被余鑫打中的小美女。 小美女笑了笑,用毛巾在头顶上盘出两个圈,瞄一眼角落里的肖逍问:“设计师不喜欢我们陈总?” 李珊珊赶紧摆手,笑呵呵地回:“哪儿有,可喜欢了,不然我跟你讨论啥。我师傅是要当良家妇女的人了,别的男人看不见,正好咱俩说。”说着她就转移阵地,坐到了小美女身边。 “哦,要结婚了啊。”小美女咕哝一句,望着肖逍的背影若有所思。 “像你们陈总这样的精英人物,我老想知道人家的思想构造和精神层面是啥样的,是不是与我等凡人不同,你说我这是不是病。”李珊珊歪头问。 “其实……”小美女慎重考虑,答:“我想我们得了同一种病。” 李珊珊很自然地点头,了然于心状:“我就知道我并不孤独。” “噗!” 既然都是病友,那么就开聊治病。陈修泽各项办公习惯和某些不经意间露出来的个人喜好不停穿梭在肖逍耳里,在身心俱疲的情况下,不断升温的八卦犹如一辆蒸汽火车突突突驶过,她倏地坐起来,拽起毛巾关门走了。 对面俩人:“???” **** 淋浴间,肖逍仰面对着花洒淋了一会儿,出汗后心情缓解多了,虽然还是累。她睁开眼关了花洒,倒点儿沐浴露打泡。 假期不过两天,很快就结束了,到时多请几天假回家待着,这两天能避开就避开。 想法总是顺从自己意愿形成,事实证明,想的美。 第二天,幽深秀丽的山涧里,一条小黄狗从树丛里蹿出来,撒丫子往山坡下面冲。肖逍贴在陈修泽心口要抻着脖子才能遥望那矫健的身姿,感觉语言功能都要丧失了。 陈修泽么,好像也无话可说? 小黄狗飞身纵跃不见了,留下与美景极不相应的二人。 这四周溪水潺潺绿树成荫,清幽阒然,肖逍却半露肩膀,与大自然亲近的皮肤被整片翠绿衬得莹白,还有一小段内衣带大喇喇露在外面,以及更嫩白的一部分正感受着山间的凉爽…… 小溪下游树丛茂密隐蔽,陈修泽仍护得严实,所有该露的不该露的都只在他的眼下,从上游仅能看到长发的发梢在摇曳。 随着小黄狗消失,小山涧安静的非比寻常。肖逍猛地推开陈修泽,用力拉住大开的开襟卫衣,转身飞快穿好衣服回头瞪他。 陈修泽的胳膊仍呈半环的状态,对上尖锐的目光他慢慢放下,看一眼脚下又看一眼溪面,不直视肖逍说:“听着像两条腿的生物。” 肖逍乍听没懂,火消了三分,再一想才明白两条腿的生物说的是人,剩下的火登时像轮胎撒气儿似的,嗖地没了。 “你能再说一遍么?”肖逍想再确认一次,他刚刚是在卖萌? 陈修泽正过脸眸色明澈,薄唇呈一条直线,基本没有表情可观察。 “说什么?” “……” 错觉,绝对是错觉。肖逍整好衣服,手伸过去:“我换好了,走吧。”他也是护着自己的份上就不计较了,得赶紧回到队伍里。 可刚才出现的那一幕让她无语至极,这种脱离群众的事儿继昨天又来了一回,说起来要给李珊珊增加工作量,治治毛躁的毛病。 就在一个小时前,李珊珊同志新奇地拉着她近距离接触瀑布,为了保护相机,她没走太近,李珊珊玩够往回撤的时候迎面撞上来寻脱群人员的余鑫。本就兴奋的人脚下不稳往一边趔趄,她眼疾手快拉住,却被带着往前倒,让倾泻而下的流水浇了个透心凉,白色雪纺衬衫直接变透明,倒是李珊珊被挡住,啥事儿没有。 衣服湿了得换,不然太难受,而且已经透到余鑫错开视线避嫌的程度,必须马上换掉。景区主道上人来人往,休息区离着又远,她扯起衣领一眼望进了树林里。 上山前,景区工作人员强调过不让擅自到树林里探险,极容易迷路。如果让李珊珊这个路痴陪着,肯定回不来。余鑫不路痴要避嫌,定是不能跟着进去。于是这个事儿就落到了因公事来晚了的陈修泽身上。 陈修泽在国外经常户外露营,认路这种技能是必备。肖逍虽有疑虑但同意了,谁让这衣服太透,总不能拽着衣领走一路,后面还露着三排扣呢。 然事实又不尽然。 陈修泽把背包递给她,挑了右手边的小道先上了坡。 肖逍拿出相机挂到胸前快步跟上,走了一个坡又一个坡。茫茫树林渐渐阳光稀薄,有一层山间独有的潮湿雾气在弥漫。 约摸走了半个小时,除了树还是树,分不清是不是来时的路,分不清方向。 完美避开所有无视警告进来探路的游客后,也基本远离了景区,八成可以定性为迷路,简直悲剧。 肖逍停在几棵参天大树中间,晃了晃手机,叫住陈修泽:“怎么办,一直没信号,别跟我说晚上要在这儿无装备露营,看星星看月亮。” 陈修泽拨开挡路的树枝,看一眼手机回身说:“先过来。” 前面的树更密,绝对的深山老林,肖逍犹豫,因为那边瞧着怪阴森的,她胆量很一般,不过还是过去了。 “你说。”她四处张望,着重看地面和树丛,回脸问:“会不会有蛇?”进入景区她就担忧这个问题,这会儿更严重。 蛇和耗子是她最怕的两样动物,章聿经常拿这个笑她,一属蛇的怕蛇也就罢了,居然还怕耗子。 但那个满身灰毛或黑毛带着细长条尾巴还移动特别迅速的小生物,她真心不喜欢。 “好像有。” “哪儿呢。”肖逍拉起警报,顿时看哪儿都像蛇窟。 “那个。”陈修泽指向一截挂在树枝上的灰白长条状物,捡根枝子把那东西挑了过来。“是蛇皮。” 肖逍抓着他小臂贴到他身侧远离那段打卷的长条,恨不得团成个球一路滚下山,滚的越快越好。 “扔……了吧。” 这音儿虚的,陈修泽想也不想就把那玩意儿和枝子扔出去老远。 扔是扔了,肖逍惧意不减,仔细打量四周给意见:“我觉得咱应该先找找那个四条腿的生物。” 陈修泽看她只留个后脑勺给自己又警惕地到处看,当真是害怕,他还没见过她特别情绪化的时候,除了…… “在这儿等着,我去前面看看。” 肖逍迅速转头抓紧他的手腕:“你确定让我自己在这儿等着?” 其实她语速很慢,是在强调,但听着像要被抛弃了,可怜见的。 陈修泽定住脚,手腕任由被拉着,眼神由柔和变得专注,专注地看着她。 肖逍意识到哪儿不对,松了手,看看脚下又瞥向湿润反光的小树叶,自觉很窘。今天她戴的隐形,眼里的情绪无所遁形。 “一起。”陈修泽伸出右手,不为别的,只为前面的下坡很不好走。 肖逍的目光放到修长的手上,人没动作。 陈修泽等了几秒,得不到回复垂了眸,正要换手的时候,肖逍将手搭到他的掌心,慢慢握住了。 Chapter 22 陈修泽难得怔神儿。 肖逍轻咳一下:“走吧?” 陈修泽闻声抬头,轻柔回握素指,唔了一声,带她往坡下走。 这一带坑坑洼洼的大坡太多,滑着走了好几个坡才到达平地。 肖逍松了手:“谢谢。” 陈修泽没搭话,从裤子口袋里拿出手机在指间转一圈卡正,肖逍飘忽的注意力转移到他手上,手控病又发作了,自动脑补一张线条流畅又硬朗的手部速写。 “景区入口在西边,往这边走?”陈修泽对着手机上的指南针征求意见。 “……你决定吧。” 对于认方向,肖逍说来惭愧,只分东西不分南北。非要分出来,她得先搞清东西方向再用“上北下南左西右东”来区别。陈修泽自是知道她的习惯,才在这个方向征询她的意见。不过话说回来,他能征求意见实属罕见,肖逍忧心碰上“嘶嘶”的物种,并没留心这点。 方向按着西面走的,可有越走越偏的架势,原来还能听到点儿轰隆的瀑布流水声,这会儿什么声音都没了,偶尔有几只鸟脆脆地鸣几下。 目前所在的地方树特别高,长的茂密,打眼看感觉哪儿哪儿一个模样,地形还复杂,只靠指南针完全不行。 肖逍时不时检查手机信号恢复了没,每次看都不在服务区,就这样她也不放弃,短信发了好几条,希望在某个位置能钻空子把短信发出去。 又翻一个坡,肖逍放慢步子和陈修泽错开了,心里一紧,她伸手拽住陈修泽露在套衫外的衬衣角,不等说话手腕忽然被抓住,然后被护在后面。 “怎么了?” “有蛇。”陈修泽说。 肖逍倒吸一口山间凉气儿,累的感觉全部跑光,像根木头杵在陈修泽身后,目光直愣愣地凝在陈修泽后背肩胛凸出的位置,不是观察那个线条有多好看,是她害怕到眼神不知道往哪儿放了。 草丛里有悉索蠕动声,应该是蛇在散步,声音一直在持续。 肖逍竖着耳朵听,拽拽陈修泽:“还在?” 陈修泽转回身,肖逍由拽变揪,揪着他的套衫贴的很近,他能听到砰砰加快的心跳。 “去哪儿了?” “确定想知道?”陈修泽手抬起来搁到她身后,抚慰地拍了拍。 肖逍摇头,语速特快:“不是很想知道,快点走吧。”说着拉他迅速走人。 陈修泽调整步子跟上,虽然肖逍走的快,但以他的身高这么调整着走,长腿着实憋屈,他一言不发,跟着她走出去好远,眼睛盯在紧紧攥着套衫的手上。 几根手指那么用力地揪着,关节处都发白了,好像怕他丢了。 不管肖逍出于什么原因,陈修泽的步子就算憋屈,也是轻快的。 走到稍微空旷的地方,肖逍松了手,慢慢平缓情绪,秀眉皱了起来。 “我们这么走不是回事儿吧。”她带着仅存的希望问:“你在国外不是经常户外运动么?有没有什么技能可以用。” 自带垂感的套衫被抓出几条褶皱向前鼓着,陈修泽不理会,回道:“去偏僻的区域会有当地人带队。” “噢。”肖逍理解了,叹口气,无处安放的惊魂…… “你呢。” “嗯?” “不是经常采风么。” 天啦噜,肖逍惊了,用上了茹雅的金句。 陈修泽居然心平气和地说出采风二字!以前他可是很反感自己外出采风,尤其一去好几天,上回冷战就因为这个。 肖逍惊讶之余如实回答:“我们一般不去深山,露营也不在偏僻的地方,不安全。” “嗯。”陈修泽轻淡地回了声。 这才符合他的反应,肖逍觉得这篇翻过去了,低头看路,主要注意花花草草里的动静。 “我以为你喜欢去有挑战性的地方。” “我不像喜欢刺激的人吧。”肖逍习惯性接话,说完沉默着抿了抿唇,慢慢抬头问:“所以你才不喜欢我去?” 陈修泽护她迈过一个土坑:“不全是。” “?” “你外出的天数是我出差的两倍。” 肖逍怔了怔,站在了土坑边上。陈修泽停下来却没看她,一直观察前方路况。 那句话换个角度讲——你能动地离开我的时间比较多,我不喜欢。 作为前女友,肖逍算不上有多了解陈修泽,但他说的某些话、流露的某些神情,她还是比旁人能看懂的,毕竟她这人比较敏感。 然而不论以前还是现在,他的话都让她无所适从。 “好像有一条人踩出来的路。”陈修泽朝着一点钟方向说,淡然的模样哪像说了撩拨话的人。 但也正因为他这样,肖逍不至于翻涌出异样。 “过去看看。”她说。 一点钟方向的斜坡下方有一条弧线小道,向右蜿蜒直上,草没有踩秃,都压趴伏在地上,看的出有人经常从这儿经过,踩的杂草直不起腰。 两人顺着小道上了斜坡,沿着痕迹走过一段平地,到了树木稀疏杂草却非常多的地方。 “你站在这儿。” 肖逍来不及拦,陈修泽踏进茂密的杂草,肖逍的心提到嗓子眼,好在杂草里没动静她才安下心。 陈修泽走出去十几步,停在树桠的缝隙间抬头往山上看。肖逍顺着他的方向望过去,被一颗腐朽的歪脖子树挡了视线,便又重新看向他。 枝桠疏落,一束阳光穿过零落的树叶倾注而下,陈修泽身上覆有一层暖暖的光晕,侧脸的线条变为淡淡的金色,分明不失柔和。橘色斜晖将他那处映照的安适温煦,仿佛静止了时光。 肖逍盯了挺长时间,打开相机调好光圈对准前方按下快门,陈修泽看过来,她关掉相机,什么没发生一样。 陈修泽看了她一时片刻,稍稍抬手,她自动走过去。 老树后面有砖头砌的台阶,很陡,而且看着不太牢固。 “山上应该住着人。” 肖逍向上望了望:“上去看看?没准能帮咱联系山下的人。” “嗯。”陈修泽让开路,“你走前面。” 肖逍没动:“要是我踩空了或是哪块砖掉了,你可就遭殃了。” 那些砖头歪歪斜斜,潮湿掉渣,不是开玩笑的事儿。 陈修泽是这么回答的:“我遭殃没什么,你不行。” 这话肖逍非常非常不爱听:“什么叫你遭殃没什么,有没有想过我……” 烦躁话音戛然而止,肖逍微带愠色,又想不清为什么上火,根本不会出现那么糟的后果。,她干脆撇过脸。 陈修泽追问:“你怎么?” 是啊,会怎么着?肖逍没好气地找了个理由:“害死人了,我心里能好受么。” 陈修泽沉吟,牵动唇角缓声道:“这样也好,你可以永远记着我。” “神经病!”肖逍撇回脸,冷眼相向。 陈修泽放平嘴角,有一丝莫名的情绪在黑眸里滑过。 “开玩笑的。” “不好笑!” 从不吵架只会冷处理的人竟然吼了陈修泽一嗓子,声音大到震出回音。 敢这么吼陈修泽的只有她了,换别人在陈修泽跟前说句话都得仔细掂量,大点声得心惊肉跳,更别说吼了。 只是她心里很不是滋味,别人在深山里迷路都紧张的要命,怎么到她这儿变这种画风。还有,走了半下午没点绝望的感觉,怎么到这会儿冒了头,于是她的眼神很不友好。 回音飘散,经过半晌静默,陈修泽说:“我错了。” 肖逍满肚子火嗖地化成青烟,整个懵掉。 陈修泽认错了?怎么可能。 但是,他就是认错了,清清楚楚的。 不可思议。 “我走前面。”陈修泽改了原来的决定,俯身牵住肖逍的手,迈上台阶。 肖逍沉浸在那三个字儿里,机械地迈过一截又一截。在这陡峭的山梯上,陈修泽每一步都踏的坚实稳固,身姿仍旧笔直挺拔。 台阶瞧着不算高,爬起来却用了不短时间。 爬到半路,肖逍仍消化不了那三个字儿,看了看走在自己前面的人,只觉得听岔了,再看完全被包住的手,倒让她想起个事儿来。 “你来这儿,叮当呢?” 陈修泽停脚回头看一眼,没见到半分生气的迹象,接着迈台阶:“带它来了,要看看它么?” 肖逍思考着说:“等出去的吧。” “好。” 挺长时间没见圆滚滚的毛球,肖逍怪想的,也想像画设计稿的时候那样包着它的爪子给它顺毛。 等等,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想法。 她松开手指,陈修泽却收的更紧。在这么陡峭的台阶上就别作死了,她重新握回去,这么走吧。 反正么,那三个字儿一出,什么事儿都不是事儿。 Chapter 23 “有人在吗?” 肖逍端详两件破旧瓦房,要不是有没干的衣服晾在自制的木架子上,哪儿像有人住在这儿。 问了好几遍,终于有人出现了。 一位中年大叔披着泛旧迷彩服,跛一双沾满泥的胶鞋从房子后面走出来,一张口声音洪亮,并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肖逍试着交谈:“不好意思打扰了,我们是来看瀑布的游客,迷路看到有台阶就上来了。您知道下山的路吗?” 大叔嗷一嗓子,肖逍给嗷的后退两步,陈修泽扶住了她的腰。 呱啦呱啦一通方言飘过山头,肖逍仅听懂一句——不能下山。 “为什么不能下山?” “##¥%&……” “麻烦您说慢一点,我们不懂方言。” “他说天黑有水雾,下山不安全。” 肖逍很意外,视线转到一旁。 “#%$#……”大叔又说话了。 “明早太阳出来才能下山。”陈修泽继续翻译。 “你能听懂?” “在岭城待了五个多月,能听懂一点。” 何止一点,几乎全通。 肖逍不意外了,陈修泽学门外语都很快,五个多月听懂方言很正常。 大叔又呱啦说了一顿,手摆着往后院走。 肖逍直接扭头看陈修泽,陈修泽冷静解说:“让我们离开。” 离开…… 肖逍瞄一眼阶梯下被渐起白雾笼罩住的深山老林,缓慢回身:“我再问问。” 陈修泽拦住她:“在这儿待一晚可以么?” “住在这儿?”肖逍放眼一看,在心里打个叉。 太阳马上下班,两间瓦房没开灯,黑漆嘛乌的,站在外面能感受到里面的潮气。而且两间房的面积不大,主人有自己的房间,岂不是让他俩在一个屋里共处一晚? 还有最重要的!蛇和耗子会不经意出没,赶紧离开才是正确选择。 想到这儿肖逍再放眼山下,联想了夜幕将这几座大山笼罩以后的样子,那会比白天恐怖上几百倍,谁能保证蛇宝宝不喜欢大晚上遛弯呢,真的遛弯那可是“你看不见它,它能啃到你”的情形。 她咽了下口水,正正经经说出自己的想法:“我不想住在这儿,但是下山好像更可怕。” 实际上,这刻山下很美,似火红霞遍染林间,将那白雾染成橘黄的颜色,轻盈飘动。太阳只剩下三分之一露在山尖,温和的光芒由云的间隙照射出,渐弱至黑暗降临的边缘,天空通透壮美。 她原本素白的脸颊被这美景染出一层薄薄的淡粉,由于惧意在心头涌啊涌的,她的眼神又像小鹿一般,看着比山下的风景更让人心动。 相比融了红日的明眸,陈修泽的双眼深黯沉沉。 很多年后,他即便心里不忍还是怀念肖逍此时的神情。怀念归怀念,肖逍再没有过这种提心吊胆的经历。 “只能选一项。”陈修泽平和口吻说,不是命令,是陈述现实。 “要是有第三项就好了。”肖逍抿了抿长发有点焦躁,慎重思量后说:“那还是待一晚吧。” 不然还能怎样,又不能真团成个球滚下山。 “不过那个大叔能让我们住么?” 方才沟通的时候,大叔明显表情不耐,肖逍存有疑虑。 “等我会儿。”陈修泽作势要走,脚下却没动。 肖逍挪到干燥的地方站着,没提出要同行。陈修泽看她没什么异样,便去了后院。 篱笆围墙内少了个人,一下子显得空荡寂然。 就在商议期间,山尖上的落日消失不见,夜晚正式降临,气温也跟着下降不少。肖逍扯了扯上衣拉链,再次挪步走到瓦房前站着,远离杂草和黑洞洞的树林,好像安全些,但仅限感觉上。 笼入黑夜的山林更能放大听觉,一草一木造成声响都能引起丰富的联想。 肖逍一动不动地立着,眼前的山间景色糊成一团黑影,空气里充斥着潮湿腐朽的气息。晚风吹过山头,树枝摇晃簌簌作响,半月下的破旧瓦房阴暗恐怖,而萦绕在她心头的恐惧却不源于此情此景。 面对茫茫大山,她竟想起几个月前对陈修泽说过的两句话——“这个世界没有人说离开谁就活不下去了,感情和婚姻不是生活的全部,你和我还有很多事要做……不是我还会有别人,当年老的时候再想起你我之间不过多一回感慨罢了,没有非你不可一说。” 如果真像自己说的那样,这刻又有什么好恐惧的。 “逍逍?” “嗯?”肖逍循着声音望过去,高大的黑影立在她站过的地方,看不到他的面容,心却很快地平静下来。 陈修泽走过来说:“可以住下了。” “好。”肖逍回完撇过头,松了松衣服领子,又恢复一个人时的状态。 陈修泽似是感觉出点不同,开口问:“你刚才……在想什么?” “没什么。”肖逍轻快回复,“茹雅经常说我不会依赖别人,就算把我扔到这种深山老林里,我也能一个人有条有理地过自己的生活。说的多了,我也觉得是这样,但是刚刚我自己站在这儿很害怕。”她侧过脸莞尔一笑,“这下有理由反驳她了。” 弯起的唇角没有进入陈修泽眼底,他没有马上接话,迎向肖逍的目光有些深沉。天太黑,互相看不清。 按常理肖逍不会回复这么*的问题,所以他问的有些犹豫,而肖逍居然给了回答,还很详细…… 说明她在掩饰什么。 啪嗒,瓦房梁上的灯泡亮了。 清浅的笑容落入陈修泽眼里,无一丝畏色。 “谢谢您。”肖逍越过他,微笑向拽着灯绳的大叔道谢。 **** “他不吃辣的。” 肖逍阻止大叔往陈修泽的空碗里放辣酱,大叔出手比划,艳红艳红的辣椒在透明罐子里晃动,看得肖逍胃都烧起来了。 大叔不似先前不耐,特别好客,讲了好些话,大致是自家做的味道好之类的。 肖逍不太能吃辣,还是说:“您给我一点尝尝,他不能吃辣椒。” 大叔哦哦两声,舀了一勺搁肖逍碗里。肖逍愣,感情大叔拿这个下饭,一勺算一点。 陈修泽对着红尖椒微微挑眉,伸手去拿。 肖逍躲开,拎过去一袋全麦面包:“你吃这个。”然后她不再搭腔。 从进瓦房再坐到四方饭桌上,大概有半个小时了,她只跟陈修泽说了一句话,明显感觉态度转冷,甚至眼睛只轻轻从陈修泽脸上飘过,不停留,似乎又回到从前。 陈修泽眉色微敛,转眸看到跟前的东西又舒缓了眉头。 他手边放着干净的陶瓷筷子、全麦面包和几包真空海鲜零食,大叔那儿也有几包下酒的鱿鱼丝,都是肖逍背包里的备用干粮,陶瓷筷子是她中午在公司吃饭用的。 反观肖逍这边是大叔盛的半碗米饭、大叔家超级旧的筷子,以及大叔亲制牌红彤彤辣酱。 其实吧,肖逍很少晚上吃饭。 其实吧,陈修泽才是爱干净爱吃辣的人。 其实吧…… 肖逍低头盯着辣酱,还没吃心底生出一股火辣的感觉,烧得慌。 所幸大叔不是每天住在山上,备的粮食不足,餐具也不齐全,要不肖逍不知该怎么向大叔解释以上两样,尤其陈修泽不会动筷的原因。 大叔一直念叨让试试,肖逍点了一筷子入口,从舌尖辣到喉咙,齁爽齁爽的。 “咳咳。” “喝点水。” 陈修泽拧开矿泉水送到肖逍嘴边,扶着瓶子让她喝了几口。 话说这瓶矿泉水是肖逍的备用水,仅此一瓶,她也给了陈修泽。 大叔头回见不能吃辣的人,乐了,哈哈笑得震屋响,不忘问肖逍味道咋样。 肖逍辣得说不出话来,直点头。陈修泽拿过她的碗放到自己这边,手搁她后背轻拍顺气儿。 这亲密的一幕落在大叔眼里,大叔自然而然收拾出一张床,还搬出一床比较新的被子给俩人。 大红花被面瞅着特喜庆,肖逍眼都花了,想想一会儿陈修泽看到的情景,她默默将被子挪到一边,主要晚上不可能脱.衣服休息,把被褥弄脏了不合适。 床是勉强能睡俩人的单人床,她扫了一圈,选择坐到小板凳上,拿出没信号的手机拨弄。 手机电量从一半降到百分之二十五,时间已过九点,陈修泽不知道去了哪儿,一直没踏进这间不足二十平米的小屋。 肖逍的眼睛干燥又酸涩,眨眼都不管用,她把手机调到省电模式,去洗手摘隐形眼镜。 右眼的镜片刚放进盒子,房梁上的灯泡刺啦刺啦两声,灭了。 “……” **** “第一次就能编成这样,很厉害了。” “谢谢。” “别这么客气,这样我就不好意思了。” 陈修泽将手里的东西放到兜里,点了点头,起身往西边的小屋走,脚刚迈过门槛,有个黑东西跐溜从脚边蹿到了院子里。 那是个黑乎乎的、带着长尾巴的、移动迅速还吱吱叫的东西…… 即将报废的板凳猛地摇晃起来,嘎吱嘎吱响。肖逍手拽住灯绳重心不稳,只听咔嚓一声,板凳真的报废了。 陈修泽快步进屋接住歪向一边的人,扶腰扣进怀里,板凳咔啦倒成一堆渣,他的肩膀忽然被攀住,清雅淡香扑鼻而来。 肖逍乱中求稳,胳膊一顶支撑住,用了多少劲儿自己没数,谁让那玩意儿不打招呼就蹿出来吓唬人,没心思考虑别的。 好不容易稳住身子喘口气压压惊,她回过神来,静默一瞬忙从陈修泽身上跳到地上,来不及尴尬,只见陈修泽眉心微蹙,貌似不舒服。 “怎么了?” 陈修泽腾出手来攥住右边的领子扯开,露出半个肩膀。 白衬衣下的画面特别赏心悦目,肖逍却很惊,因为平直锁骨处赫然有一块淤青。 “……”这到底是用了多大的劲儿! Chapter 24 “我不是故意的。”肖逍举手作投降状,不免愧疚和着急。 陈修泽是容易留疤的体质,即使出一块青也要好几天才消。要说她为什么清楚,那谈起来就有点……难以启齿了,估计到现在陈修泽的后肩上还留着几道指甲造成的划痕。 “等会儿,我去问大叔有没有药。” “没事。”陈修泽拉住她,“过会儿就好了。” “那不行,不抹药得好几天才能消。”肖逍不由分说,松开他的手,戴着一片隐形眼镜出了门。 灯泡忽闪一下,陈修泽抬头看了看,失笑。 在外面待了一个多小时,倒让小灯泡帮了忙。 他从裤子口袋里拿出一根墨黑色穿着小颗孔雀石的手链,走到床边坐下,将手链放到洗得发白的旧床单上端详了一会儿,挪了视线。 不多时,肖逍真拿了一瓶药酒回来,没走几步绊了一下。 “哎!” 啪,四分五裂的板凳飞出去一块钻进床底,肖逍单脚跳到地上,抱着酱油瓶装的药酒对焦板凳残骸消失的地方。 陈修泽明显被她吓到,马上站起来去扶,好在她稳当当落地。 “呃……”肖逍呆滞两秒,直起腰说:“我刚摘下右边的镜片灯就灭了,绳太短够不着才踩的板凳,一不小心把它踩爆了,可以归咎于体重么?你觉得大叔会相信我么?” 没由来抛来俩问题,陈修泽收回手挺配合地细细思量,而后给建议:“我觉得归咎于身高更有说服力。” 肖逍迅速下压嘴角,不爽。 这时候要论一下她的三大人生梦想——永远十八、身高一米七加、自由而有想法的活着。 已经阵亡两个,仅剩最后一个在苟延残喘。 所以,她蛮不爽的,尤其眼前这位整整高出她十五厘米,让她想起同样一米八加常年实施欺压的章聿。 她抱着瓶子走到床前,平声平调道:“我的眼镜还在余鑫那儿,清理一个晚上加半个白天了。” “可能忙忘了,回去我提醒他。”陈修泽回复,顺便端量她的脸色。 肖逍嗯了嗯,拧瓶盖的功夫又反口:“还是我自己问吧,他们都怕你。”想到那些人唯唯诺诺的模样,她不解之余有点同情。 陈修泽薄唇轻动正要说话,瓶子开了,一股酒味儿飘了出来。 “这味儿。”肖逍后仰着头在鼻子下面扇了扇,眯起眼问:“你能看到伤么?” 陈修泽扯开领子低头看了看,倒是能看见,怪费劲的。 作为始作俑者,肖逍进入失语模式,半晌说:“我来吧。”然后倒了酒在手心搓起来。 这酒味儿简直不能再冲,绝对浓度高,对她一个不近烟酒的人来说,闻着比吃榴莲难受。 “你坐下吧,我够不着。” 陈修泽依言坐下,抬眸问:“你们能交谈了?” “比划一下还是能懂的。”肖逍搓热手掌摊开两只手,“领口拉开吧。” 蛮霸气的语调,像在调戏陈修泽? 肖逍被自己突然冒出来的想法悚到,赶紧呼口气冷静冷静。 别说,陈修泽仍配合,扯开套衫解了衬衣纽扣,单手完成动作。从肖逍的角度来看,他低头宽衣的样子实在是让人毫无抵抗力。 因为俯视,陈修泽的鼻梁连同眉骨的走势更加清晰,眼脸宛如毛笔轻扬勾勒出的轮廓,细而硬朗,眼尾随之上扬,原有的凌厉感被长睫遮盖了,流露的只是朗隽温雅。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剑眉星目了。 肖逍已经看到淤青,却迟迟没动作。陈修泽抬起头来看她正在走神,双眼的焦点像在他身上,又不像在他身上。 飘的什么神,陈修泽不知道,也不叫她。终于感受到关注,她才啊哦两声定回神,下手了。 刚揉两下,陈修泽颦了眉。 “很疼么?” “还好。” 肖逍不信,分明很疼,都听见他在压抑呼吸。 “我轻点揉,你忍忍。”她凑近了些说。 温温呼吸与衬衫里透出来的体温交织到一起,陈修泽抬抬肩,略微暗哑地回复:“好。” 肖逍眯起眼仔细瞅了瞅,那块淤青似乎比刚才更严重了,一个镜片导致对焦出现问题,揉的地方也偏了。她挺受不了自己的,怎么出手就没个准头呢。 再倒点儿酒搓了搓,她把手指扣到陈修泽后肩缓缓用力,自觉应该是最轻的力气了,还是感觉陈修泽呼吸不太稳,可他表情又没变化,就是变回深沉了。 锁骨这处不好揉,硌手,肩膀的手感还是很好的,但是她的手纤细,搭在宽厚的肩膀上更显得小了,手掌勉强盖过淤青的位置,用的时间也就长了点儿。 夜晚山头清冷,陈修泽露着肩膀容易受凉,再来一轮药酒结束。肖逍收手的时候探到两三条还算清晰的凸起伤痕,她像烫到了,蹭地缩回手。 幅度太大,陈修泽察觉到,问她:“怎么?” “……没什么,系上扣子,别着凉了。”肖逍一时恍惚,摊着手去翻背包找纸巾,左眼瞄到一根黑色的东西在床上盘着,赶紧扔开包后退一大步。 陈修泽扣好衬衣不明地看她,只见她突然迈回来把他拽了过去,力气很大。 “那是什么,是蛇么?”肖逍站在陈修泽前面指着床铺的一角问,语气紧张,结果引来一声低笑。 这么惊魂的时刻,她有点恼:“笑什么。” 陈修泽弯起薄唇回道:“是蛇的话,你拽我的时候,它就咬过来了。” 有道理,肖逍放松下来。 岂止有道理,假如那真是蛇,在她折回去那刻就被咬上了,毕竟蛇只关注动的物体,而且离着她近。 “不是蛇,是虫子?” 陈修泽不答直接去拿,肖逍拉住他,架不住他胳膊长,东西已到眼前。 颜色典雅的手链盘在陈修泽手心,孔雀石在灯光下闪着水润的光泽。 肖逍喜欢一些宝石水晶和琉璃制的东西,这根手链无疑很符合她的喜好。 “这是?” “给你的。” 陈修泽要把手链递过去,肖逍却转身往门外走,手链停在半空。 “等会儿。”她迈过门槛回头说了一句。 门外哗啦哗啦水响,她很快回来把左边的镜片摘掉,手搁裤子上抹了几把,伸手接过手链,反反复复看个遍,更加确定心中的想法。 “不是大叔编的吧。”她说。 手链的某些地方不紧实,编的不均匀,大叔常年给景区供货,不该是这水平。 “不是。”陈修泽淡淡道。 “你刚在外面就是在编这个?”肖逍的话音当即软了许多,“怎么想到编这个给我。” “看到就试试,其余的明天拿下山分一分。”陈修泽再淡淡道。 其余自然是大叔编的,全部以零售价买下,算作留他们一晚的酬谢,但陈修泽编的仅此一条。 肖逍突然沉默了,捻着孔雀石想了好长时间,最后戴上手链搭着手腕瞧了瞧,仰起脸一扫疲惫说:“你送过我很多东西,我最喜欢这个。” 她神情愉快,又有一丝郑重,陈修泽面对弯弯的眉眼反而默然了,没有回答。 然后两人交谈很少,像各有心事,一直持续到三点多。 大花被子叠成块横在床中央像个案桌,一边坐一个。 肖逍这一天累的够呛,可并不想睡觉,倚着墙盯着潮湿发霉的房梁出神,手轻轻抚在手链上。 小屋很静,静的只有彼此的呼吸。 “想看日出么?”陈修泽忽然问。 “嗯?”两三个小时没说话,肖逍的声音有点含糊。 “快四点了。”陈修泽看了眼手表,“你想睡会儿?” 肖逍摇头:“不太想。” “那看日出吧,算作我的生日礼物。” “……好。” Chapter 25 四点天蒙蒙亮,东边已泛起鱼肚白,瓦房这处的黑暗还未被驱散。 后院有一大一小两个木桩,正对东面的山头,一望无垠,是个看日出的好位置。 趁太阳还没升起来,肖逍比量山头调整相机数值,脚边的草丛里蛐蛐清脆鸣叫,添了点儿朝晨的冷意。 陈修泽双手合十坐在大木桩上看她摆弄相机,大木桩比较高,他的腿基本能伸展开。 小木桩旁边有个大石块,大叔平时喝茶用来摆茶具的,肖逍搁了相机倚向大石块捂唇连打两个哈欠,转眼看陈修泽眸光清明无一丝乏色,疑惑道:“你不困么?” “还好。”陈修泽把她扶正了,声音一如既往的低沉,不带一夜未睡的混沌:“石头反凉。” 肖逍坐直了又打一哈欠,拿过背包塞到自己跟石块中间,这样还有个着力点,不然她怕自己翻到木桩后面来个鲤鱼打挺。 遥远的天边慢慢现出一条金线,太阳即将破晓而出,山与山之间的界限明朗起来。 肖逍打起二分精神,端着相机准备定格朝阳腾起的瞬间。 其实她经历过不少日出,去年陈修泽生日,送的还是采风时绘制的日出。画框有一米宽,挂在陈修泽的客厅,是他家唯一带色彩的装饰。 当陈修泽说看日出的时候,她不由地想到那副画,也不由地想起当时那份心情。 挺期待的,而现在…… 她松开快门,恰好飘过一阵晨风,吹起马尾散落的发丝,她深呼吸一口,闭上了眼睛。 微凉的指尖擦过耳廓,她睁开眼撞进温润的黑眸里,被那份深邃定住了,移不开眼。 陈修泽抿过散碎长发,缓声道:“我很抱歉,我母亲对你说过那样的话。” 肖逍怔了怔,恍然记起来:“那天在偏厅你要说这个?” “嗯。” 肖逍心头微动,回道:“好久以前的事儿了,而且不该你道歉,你又没做错什么。” 在陈母约她见面这件事上,她没有怪过陈修泽。虽然他们是母子,但陈母并不代表陈修泽的意志,因而她面对咄咄逼人的陈母依然保持尊敬和礼貌,只是不理会陈母擅自做出的决定。 “不过说起来,我觉得她有些话讲的还挺有道理的。” 陈修泽收手的动作一滞,看向她的目光霎时不沾染朝晖的暖意。 肖逍揉揉眼,接着说:“我们之间的矛盾不只是性格相冲造成的,还有生活差距总不能填补融合。可能我们就是不合适吧,又没有走到能为对方彻底改变的地步。像你母亲说的,找一个和自己差不太多的人会轻松许多。”她说着浅浅一笑,“话是这么说,可我真不喜欢她,抱歉。” 良久,陈修泽回了两个字:“理解。” 肖逍收起笑容端着相机勉强照了两张刚露面的太阳,沉重的眼皮撑到这会儿已经是最大限度了,她又倚靠到石块上,眼中的山景慢慢模糊成了黑影。 “如果我们能像这样交谈,大概所有的问题都不存在了。” “可能吧。”肖逍的声音渐弱,“可惜的是‘如果’只能用来感叹以前,改变不了现状。” 这番对话都是说给对方听的,可听着总感觉是说给自己的。 圆盘似的红日已悬挂在东方,犹如浇灌了沸腾的铁水,金灿耀目,将所有黑暗驱散。 山下炊烟渺渺,肖逍错过了最美的时刻,压着背包越睡越沉。 陈修泽拦腰抱她入怀,拿过未关的相机收录了一张旭日东升的美态,随即按了回放按钮,倒翻几张看到自己置于阳光下的画面,薄唇浮出点点笑意。 背包不起眼的侧口袋有个类似纽扣的装置,陈修泽取走拉好拉链,低眸在光洁的额头上轻轻落下一吻。 睡梦里,肖逍抱着叮当伏在肩窝,握住胖爪逗它,细软绒毛蹭到皮肤却不是毛发应有的触觉,微热气息轻轻抚过耳后,很痒又很舒服,是那样真实。 **** 叮叮叮,叮叮叮叮叮…… 自从有了信号,肖逍的手机就开始不停进短信和微信。 李珊珊、肖妈妈、马旭、曹伟诚、壮汉等等来电,还有章聿的,唯独没有严文楷。 李珊珊:n条未接电话通知,短信微信一条比一条语气紧张,最后干脆发起了表情,都是大哭抓狂的阿狸。 肖妈妈:最后通牒,日子已经订好了,过完五一就回来,这两天我血压又高了,别惹我生气。 马旭、曹伟诚、壮汉:四五条未接电话通知。 章聿:一条未接电话通知外加一条短信——“最近有点忙,这个月一直待在岭城”。 肖逍看着肖妈妈的短信,除了叹气赶紧回复,然后给章聿发了个sos。 陈修泽等她回复完接她下石阶,手搭在纤腰上,再次清晰地抚到凹凸有致的脊椎沟。 大叔呱啦呱啦说几句,肖逍半依偎着陈修泽致谢,大叔就往风景区的纪念品销售点走了。 “大叔说的是……” “肖姐!” 肖逍话没说完,也没看清人来的方向,嗖的一阵风,身上挂了个树袋珊。 “吓死我了!还以为你回不来了,换个衣服都能丢。没事儿吧?去哪儿了这是!”李珊珊搂着肖逍东一句西一句,又忙跳开上下查看,很是后怕,完全没注意旁边的陈修泽。 “迷路了,在山上的老乡那儿待了一晚,没什么事。”肖逍简短地概括了复杂的一天。 “幸好有老乡。”李珊珊安下心,“不过也幸亏不是和我一起进去的,不然真回不来了。”说到这个,她才想起陈修泽,头咔咔地转,像缺润滑油的机器。 “早……晨好啊,陈总。” “早。” 得到醇厚低音回复,李珊珊浑身酥畅,啥都忘了,嘿嘿傻乐起来,肖逍都不忍看她。 马旭一干人等接到消息都过来了,纷纷表达关心,了解大概后表示没事儿就好。 余鑫穿过人群说:“今天的活动由我安排,大家先回去准备准备,一会儿出发。” 既然没啥事儿,其他人就应声散了。 陈修泽侧眸说:“好好休息。” “嗯,你也是。”肖逍点头眨了眨干涩的眼睛,迈出一步又回头说:“少喝咖啡,不利于睡眠。” “好。” 轻柔的一声让无八卦不欢的李珊珊瞪大了眼,可惜她来不及多想,小跑跟上肖逍。 假期最后一天在无限好奇的聒噪中拉开序幕。 “你和陈总待了一晚上?怎么感觉你俩不一样了呢,都干啥了?啊!好漂亮的手链,哪儿来的?” “妹妹,我的眼皮开始抗议了,先让它们休息会儿好吗?” “哦哦。”李珊珊更好奇了,“你这是一晚没睡?” 肖逍给她个“你说呢”的眼神,打着哈欠往住宿区走。 “手链去跟余秘书要吧,每人一份。” “我也可以有啊,太好了!” 聒噪声飘远,余鑫等待指示。 “拿去分了。”陈修泽把一大串手链递给他,又拿出两个纽扣式样的东西一并递了过去。 余鑫全部接下:“孙大叔让我跟您说他挺不好意思只帮您一个小忙,感谢您解决了他的生计问题。” “不算小忙,替我谢谢他。” 余鑫应声再如实汇报:“许院长打电话问候您,问他的专业知识效果怎么样。” “效果很好,答复他一声。” “好的。”接下来的转述,余鑫有点为难:“许院长还问您的药?” “答复不必了。”果断的回绝。 “……是。” 陈修泽看了看时间也往住宿区走:“今天有什么安排。” 余鑫快步跟上:“十点有个会议,下午海外部会传报表过来,昨天总部有几项提案需要您批复。” 走了一会儿,陈修泽说:“先把提案拿到我房间。” 余鑫不多言,站在电梯外面颔首应下,又说:“早餐已经备好了,但是有咖啡。” 陈修泽给了个单音作回复,电梯门关上了。 余鑫拎起手链转着圈端详,想挑个好看的给李珊珊,昨天的时机多亏了她,得感谢她迷迷糊糊的配合。 至于这俩纽扣么,他决定先留着,没准哪天还能用上,不过不能放办公室,万一误开了会影响信号。 Chapter 26 别人踩着暮光回到住宿区抱怨想给假期充值的点儿,肖逍刚睡醒,戴上李珊珊帮忙送回的眼镜下楼去了景区专门设置的烧烤区。 依照先前的安排,今晚有烧烤宴。 绕一圈到达客房楼的后一面,白色的阳伞将将入眼,李珊珊立马瞄到阳伞下的一排排美味。 脂肪和热量都是什么玩意儿,她表示不认识,一个箭步投入了烧烤大部队。 肖逍找了个空位坐下,先回复邮件。 昨天一天没开邮箱,邮件突突地往里进,有合作过客户的反馈、新单子通知、领导转发来的邮件、各种抄送,还有陈修泽的? 她点开陈修泽的邮件,有表格附件,是对植被选择的批复。 大部分植被没动,只将原设的樱花树改到了湖心景,主楼前变成了银杏大道。邮件是上午十一点半收到的。 还有一封是尹斌询问陈氏分管部门关于建筑结构上的问题,却由陈修泽回复。因为尹斌抄送了她,来往回复的细节她都能看到,从中午十二点半持续到三点四十五分邮件才结束。 也就是说陈修泽大半个白天都在办公? 肖逍心一沉,有说不上来的不舒服。 “睡了一天没吃饭,你不饿?” 肖逍收了手机见李珊珊端着两盘烤得油滋滋的美味走过来,她后面还跟着那个喜欢看陈修泽的小美女。 “刚睡醒不太想吃东西,过会儿吧。” 小美女松开汽水吸管豪迈道:“我一会儿去烤点鸡翅膀,你需要啥我一起烤了。” 这几天陈氏和事务所处得像一家公司的,互相不当对方是外人了。小美女跟李珊珊建立了不知名的革.命友谊,肖逍自然是她的朋友。 李珊珊不客气地暴露自家师傅喜好:“不用问她需要啥,直接拿虾就行,鱼排第二,保管没……” 肖逍往她嘴里塞烤爆了的小枣肠:“这么多美食,你的嘴还闲着。” “唔唔……唔……” 小美女扑哧乐了:“传说远东景观的主设计师人冷不好接近,我觉得挺有意思的。” 肖逍倏地停下扭脸看小美女,要问问是谁把她传的像冷冻冰柜一样,然小美女的注意力落在她的手腕上。 “咦,你的手链也是余秘书给的吗?” 肖逍瞧了眼孔雀石,抽张纸巾擦擦手,轻淡淡地嗯了声。 小美女看看自己的,再看看李珊珊的,很有疑问:“跟我们的不太一样。” 李珊珊咽下枣肠,抹一把油嘴说:“是不一样,明显好看。” “你的也不错啊,都比我的好看。”小美女扯扯自己这根灰不拉几的,撇了嘴。 “人美就不要在乎细节了,细节是给我这种人注意的。”李珊珊夹了个鸡翅膀给她,语调特老气,惹来哈哈的笑声。“话说我真没想到陈总会想到送这种物件的人,一点儿不符合他深沉冷面的外表。” “哈,照你这么说,冷面跟你师傅很像呢。” 小美女这句话把李珊珊白天的好奇心勾出来了,李珊珊像x光射线般从头到尾用眼神扫荡肖逍,意味深长道:“确实很像。” 肖逍呵一声:“我还凉皮儿呢。” 那俩一听笑得前仰后合,肖逍淡定起身:“我去拿点儿东西吃。” 大龙虾、小龙虾、基围虾、海虾,种类太多,肖逍考虑吃多少合适。 “这儿有烤好的,您需要吗?” 肖逍循声看过去,余鑫手拿夹子守着一个烤架给牛排翻身,一拨女同胞端着满当当的盘子刚离开。 “怎么只有你在这儿。” “陈总说他在这儿大家会拘束,在餐厅用餐。” 余鑫冲着一个方向侧身,肖逍顺着看到西餐厅里的陈修泽。 玻璃花房式的餐厅,光线通透,陈修泽坐在窗边藤制的单人椅上,左手一页页翻文件,右手端着咖啡杯。 “这个您能帮我带过去吗?” 肖逍回眸,眼前多了一个托盘,上面摆了两个白盘子,一个盛着淋了酱汁的烤肉,另一个是烧烤拼盘虾。 陈修泽不怎么爱吃海鲜,一整盘虾给谁准备的不言而喻。 肖逍没接,滋滋的肉汁掉到火炭上,忽地起来一阵烟,余鑫忙挪开托盘处理生.肉,下秒托盘落在了肖逍的手里。 “辛苦了。”她先表达谢意,在两个盘子中间挪出个空来:“再放一份沙拉,带坚果的。” 肉汁不停往下掉,余鑫愣是没管,转身找了一盘带坚果最多的沙拉搁在了托盘上。 “下次辛辣的调味料能不加就不加吧。” 肖逍说完端着托盘走了,剩余鑫被一股腾起的白烟裹住。 要说肖逍和陈修泽相像的地方,除了冷,余鑫觉得还有一个。那就是她说话温声柔婉,让人特愿意听,不过有个前提,不能是吐槽和冲突。 而陈修泽是服从,无法抗拒的服从。 白烟散的差不多了,余鑫唤来厨师嘱咐少用辣的调味料,自己则离开烧烤区去处理好几通未接电话。 **** 灯光明亮的玻璃花房春意盎然,徐徐晚风将清新的花香带到每个角落,一路走来都是浪漫温馨的色彩。 餐厅里人不多,播放着轻缓悠扬的蓝调音乐,偶尔附和鼓点,甚是惬意慵懒。 来这儿就餐的大多三三两两细语交谈,或者一个人点杯咖啡安静地坐着看书,而东南角的客桌完全是另一番景象。 摞起的文件夹,摊开的公文纸,陈修泽正在批复海外部传来的报表,还有上午会议的提案没有看。 一连串英文标注完,他合起夹子放到桌角,抬手拿咖啡杯,却有杯苹果汁搁在了桌上。 “一边吃饭一边办公的习惯不太好。” 陈修泽回头,肖逍从他旁边走过坐到了右边的藤椅上,稍微收拾下桌面,将托盘放到了上面。 “那是水么?”肖逍望着咖啡杯问。 扶着椅背的手上还挂着墨色手链,陈修泽收回目光给解答:“你知道我不喝白酒,当然这也不是雪碧。” 雪碧从他口中说出来是个稀罕事儿,不过基于最近这种谈话太多,肖逍见怪不怪了。 “嗯,进步了。”她压下嘴角提出表扬,又问:“今天休息了么?” 陈修泽坐正了些,点了点头。 “真的?” “时间不长,很多事要处理。” “选植被这种事,你也要亲力亲为?” 陈修泽似是不赞成她的话,微微敛眸,回道:“这个项目对我而言很重要。” 到底有多重要,肖逍听尹斌和马旭谈过一些,可能这个度假村会成为陈氏的转折点,她只关注设计和客户需求本身,不关心商业上的刀光剑影。 不过这么重要的项目竟然放心让她全权设计,建筑那边至少还有著名的华裔设计师参与…… “吃饭吧。”她往外端盘子,拼盘虾放到自己跟前说:“这盘是余秘书烤给我的,你就不要动了。” 明知道陈修泽不吃海鲜,她仍是孩子气地说了一句,陈修泽闻言淡笑,挥手叫来服务员添了杯水。 吃饭来杯水是肖逍的餐桌标配,但今天这盘虾不得不表扬余秘书,不咸不淡很鲜嫩,味道非常好,她只喝了两三口水。 陈修泽胃口也不错,烤肉和沙拉空了大半,鲜榨苹果汁也差不多见底了。 肖逍用餐巾点点嘴角,看他放下刀叉说道:“就算工作时间长也不要靠咖啡支撑,太刺激胃,也不利于睡眠,多喝果汁牛奶类的,多吃坚果,养胃。” “好。”陈修泽无条件接受。 “假期结束了,回岭城我会向尹总提出退出这个项目。” 肖逍突然转了话锋,陈修泽刚抿到苹果汁就移开了杯子,沉黑的眸子转向她。 “主要设计工作都做完了,修改的部分会由曹伟诚完成。我回事务所会跟进一部分,你不必担心会出现偏差。”肖逍擦了擦手指放下餐巾说。 “我想知道为什么。” “去年我妈做了手术,时好时坏,这两个月我惹她老人家生了不少气。今天下最后通牒了,我必须回去。” 陈修泽搁了杯子,没说话。 盘子回归托盘,肖逍把餐桌收拾好,留出干净的地方可以办公,手搭上托盘一角没有马上离开,而是静静地坐了会儿。 这种静太熟悉了,陈修泽不想做任何回复,敛起目光去翻文件,只抬手的功夫,她果然开口了。 “我要结婚了,陈修泽。” Chapter 27 餐厅音乐渐弱,纸张翻动的清脆声戛然而止。 肖逍平静地说出这句话,第一次亲口承认即将嫁人的事实,并且是对着陈修泽说出口的。 挺残忍,但她意识到自己在处理两人的关系上力不从心了。 “不管现在怎样,你和我都要为当初的选择负责。”她尽量放轻语气,不想带上一丝一毫指责的意味。“虽然我说过想按照自己的意愿生活,但现实并不是我可以不顾所有做出决定,希望你能理解。” 以上才算真正意义上的和解,然而陈修泽不会接受。 肖逍端着托盘起身,见陈修泽默不作声不知用什么话作结束语,想了想就这么走吧。 转身之际,她听到陈修泽说:“你不会的。” 她停脚思量这话里的意思。 不会什么?违背意愿还是顾虑左右做决定,又或者是…… 陈修泽抬眸望她,黑眸依然沉静却透着笃定,仿佛明着告诉她——我不允许这种事发生。 肖逍微挑眉头,转眼看到余鑫步履匆忙进了餐厅,同一时间她的手机响了。 “陈总,接工地通知,今天傍晚突发*,工地多位工作人员受伤,刘工昏迷了。” 陈修泽目光一沉:“准备车回岭城。” 余鑫把文件粗略一收拾:“我这就去联系司机。”得到陈修泽允诺,他返身往外走。 “等等。”肖逍叫住余鑫,“带我一个。” 余鑫回头,习惯性看向陈修泽。 肖逍干脆向陈修泽解释:“尹老提前回国了。” **** 回岭城的车程是一个半小时,自上车后,加司机张师傅四人一个音儿都没发过。肖逍一直盯着高速外快速闪过的景物,脖子酸了也不回头。 餐厅里来电的是尹斌,通知她尹远东会于明天到达岭城,让尽快回岭城整理阐述材料,有个大会要开。走之前她又受到马旭嘱咐,顿时意识到这次会议的重要性,她猜不出原因,最好是严阵以待。 行至路程一半,肖妈妈也来了电话。 “文楷也去岭城了,你知道吧。” “知道。”肖逍想起上车前收到失联多日突然而至的短信,答了一声。 “先不用急着回来,等和他一起吧。” 肖逍嗯了声,问道:“血压怎么样了。” “还那样,估计是天热了,更年期又火气大。” 听到更年期这个词儿,肖逍微不可闻地吁出一口气,陈修泽睁开眼看了过来。 “天热少出门,有事搁着我给你办。” 说到这个,肖妈妈明显情绪有变:“等得着你么,挑了个忙得脚不沾地的工作。当初考教师多舒坦,什么事儿都能自己办了,还用我给你上心?” 这回换肖逍不豫:“您这么说就过了。” 称呼一变,肖妈妈便知道踩了闺女思想的小尾巴,缓缓语气道:“成天不出门得多闷,心情更烦躁,正好有个事儿忙忙还能强些。身体我自己能注意,你顺顺利利把婚结了,我这浑身毛病没准就好了。” 来来回回还是那几句,没男友被催婚,有男友还被催婚,真应了茹雅的话,妈妈辈恨不得一脚把孩子踢上自以为的人生巅峰。 肖逍是不能这么表达给肖妈妈听的,只委婉道:“不是照安排进行么,你跑来跑去身体不好,我好意思结么。” “也是,不跟你说了,我去躺会儿,下午和你婆婆出去转了一圈,挺累的。” 婆婆?肖逍反应一下才明白那是指严文楷的妈妈,稍一默说:“这几天好好在家等我回去,晚安。” 挂了电话,肖逍阖眸恢复镇静,车内只能听到她沉重的呼吸声,气氛略古怪。 “叶栩那儿有种降压药说是效果不错,可以带伯母去他那儿看看。”陈修泽出声道。 肖逍睁眼扭头,正巧后面有人要超车,晃了两下大灯加速跟了上来,耀眼的光线在陈修泽清俊的脸上一晃而过,她看到平直的薄唇和不怎么和颜悦色的眉眼。 “好的,谢谢。”她又盯向车窗外。 “我不太喜欢听到你对我说谢字。”很直白的答复,不似以往温和迁就,好像带着点儿愠意。 肖逍再扭头往旁边看,陈修泽已闭目养神,她蹙了蹙眉,什么也没说。 前面的两位呼吸都放缓了,不制造一丝动静,因为此刻boss的心情降至冰点了。 五月的天儿,昼夜温差本就大,疾驰在高速上的绛紫色轿车却像腊月天。 张师傅和余鑫冷啊…… 九点多,车终于驶入陈氏酒店,停在大厅转门处,明晃晃的大灯照得前面几个人抬手遮了眼。 “文楷,那不是你女朋友吗?” 严文楷挪手看到从车上下来的人,唤道:“肖逍。” 肖逍循声瞧见严文楷略有诧异,不等打招呼,就见严文楷看向了车的另一侧。 “陈氏老总?不是说不在岭城吗。” 同事在一旁讨论,严文楷一直望着肖逍对面,直到一双凌冽的目光对上他的视线。 余鑫拿着手机站到陈修泽身边:“陈总,王总编打来的电话。” 陈修泽一点儿反应没有,余鑫感觉不太对,转个身瞧见几个拎着行李的人,其中有一个戴眼镜的正看着他们这边,准确的说是看着陈修泽。 那人的眼神看似沉稳淡然,实际上并不友善。 虽然不清楚是什么情况,余鑫依据事情缓急准备再提醒陈修泽,回眸瞥见肖逍,又看到陈修泽的表情,提醒的话登时被封在了喉咙里。 他好像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了…… “陈总?” “陈总!” 余鑫头皮正发麻呢,这又谁冒出来了。他给日报的王总编回个信儿结束通话,腾出空找那个喊了第二声的人,原来是监理公司的袁副总,也就是前面那几个人的领导。 这位袁副总扬着殷勤的笑脸迎过来,肖逍同时走向了严文楷。 陈修泽仍是原来的神情面对寒暄,回复的却挺有耐心。 看似正常的场景,恐怕只有余鑫知道暴风雨要来了。 “不是明天才到么?”肖逍走到严文楷身边问。 “明天一早要和这边的同事开个会,就提前过来了。”严文楷温声回答,再次移眼看向绛紫色轿车。 肖逍回头瞥了眼,略一沉吟,说道:“尹老明天到岭城,我提前回来准备材料,搭了个顺风车。” 很自然的解释,严文楷略略沉吟,应了一声。 “文楷,可算正面碰上一回你女朋友,介绍一下吧。”一个瘦矮男人噙着笑说。 “是啊,以前只能看背影,这回不介绍可说不过去了。”另一个男人附和着,悄默声观察肖逍的穿着,笑道:“我猜应该是枚文艺女青年。” 这人刚说完,又有俩人要求上了,在盛情下,严文楷做简短介绍:“这是肖逍。”他反过来点着人对肖逍说了几个名字,“都是工程队的同事,我们平常在一个办公室。” 肖逍看了一圈这些人,点头问好。 “最重要的没说吧。”瘦矮男人向其他人使眼色,清清嗓子道:“肖逍好像是远东坐镇的设计师之一?我听也在做景观的朋友说,约你的团队都得提前,不然排不上。” 还有这种传言,肖逍抿唇微笑:“那我岂不是早可以退休了。” 瘦矮男人呆愣一瞬,其他人的嘴角都翘了起来,除了严文楷。 “你女朋友比你有意思多了。”有个同事低声跟严文楷说,“能把黄找事儿呛的没话说。” 严文楷看了看肖逍,推推眼镜没作声。 “这就是文楷的女朋友啊。” 这声是从身后发出的,肖逍回个身先和陈修泽打了个照面,黑漆漆的眸子看的她下意识错开视线,涩声向袁副总打招呼:“您好。” 袁副总从头至尾端详肖逍一遍,笑眯眯地夸奖:“年轻有为。” 肖逍不适应太直白的夸赞,尴尬道:“您过奖了。” 也不算过奖,她在w市的景观圈蛮有口碑,虽然人不怎么能说会道,但作品深入人心。 袁副总这么夸也是有原因的,谁都知道陈氏总裁选了远东为新项目做设计,夸了肖逍不就等于夸陈修泽眼光好么。当然他不忘介绍自己的员工,让他们在国内外皆有名气的大房地产商跟前留个名,没准有什么好机会呢,只是到严文楷就比较微妙了。 严文楷报上自己的名字,多余的没说。陈修泽更是一个音儿没发,别人他还象征性地看一眼,到严文楷这儿略过,看向了肖逍。 肖逍站在严文楷身侧,离得有点近,因为严文楷的同事们围了个圈,没多余的地方给她站。 手背贴手背这种距离落在黑眸里十分刺眼,肖逍感到一股无形的压力向自己施加,被迫动了动才轻松点儿。 余鑫同样感受到了,就算头皮发麻也必须告诉陈修泽*的舆论已经蔓延,不然到明天再解决影响就大了。 袁副总支开自个儿员工,又要跟陈修泽唠客套话。余鑫先在陈修泽一旁低语几句,得到指示回车里拎出猫包,左手提着厚重公文包进了酒店。 肖逍看到猫包,立马想起胖胖的小绒爪,心思不知不觉飘远。 “咱来了七个人,两人一间多一个。正好文楷的女朋友在,不用计算了。” Chapter 28 黄找事儿大咧咧地说,好像这事儿就他拍板了。 “这样好吗?”有人不太赞成,毕竟是出来工作的,而且肖逍和严文楷都没说话。 “人女孩都没不同意呢,你操啥心。” 可不,当事人不说话,旁人操啥心,没准人家就是这么打算的,再没人吱声了。 这种话题在公共场合提出来很让人尴尬,黄找事儿还一副得意洋洋的模样,就像办了一件好事儿。其他同事纳闷了,严文楷今天怎么任由黄找事儿大嘴巴,平常他推推眼镜,黄找事儿立刻消停。 “那就这么定……” “房间会由前台直接安排,与远东的员工同等待遇。” 黄找事儿脸僵,后方传来的低沉话音他可反驳不了。 陈修泽看一眼心不在焉的肖逍,落下失陪二字返身走了。袁副总张着嘴,音儿都没来得及发,甚是尴尬。 “那个……远东是一人一个单间,你们去办入住吧。” 陈修泽走进酒店,同时进入肖逍的视线,肖逍飘回神问:“刚才说什么了?” “……”袁副总已发不出声,尴尬咳两声往转门走。 “没什么。”严文楷说,周围的人神情各异。 这些人的反应不像没什么,不过肖逍不继续打听,铃铃的电话响,她接起来:“尹总。嗯?哦,好。”挂了电话,她说:“明天我这边也有个挺重要的会要开,领导布置任务了。” “先去忙。”严文楷回她。 “那你?” “我们也有事处理,一会儿办入住。” 肖逍点头:“那我先上去了,办完入住门牌号发我一下。”手机上的时钟数字都变成了二十二,她深吸一口晚风清醒清醒,惆怅道:“今晚估计得熬夜,明天见。” 很明显,她没有要住一起的意思。 “失陪。”她知会其他人一声就走了,其他人面面相觑。 “好像陈总的语气。”黄找事儿看着远走的背影反回来端详严文楷,“怎么感觉你俩不像要结婚的人。” “你今天话挺多。” 清冷目光透过无框眼镜扫到黄找事儿脸上,这下黄找事儿彻底噤声了。 **** 手绘稿、图纸、资料铺满一桌,肖逍埋在里面画草图,桌下脚边散着几张废弃草稿纸,彩色线条重复交叠,不知涂改了多少遍。 从办公室回客房,肖逍收到尹斌发来的博览会西门修改图,原门往外扩了十米,还有不到四十米与度假村相接。尹斌让她修改原方案,最好能充分利用这部分区域做出功能性,又能切合设计主题。 这一改就到了深夜。 一般情况下,尹斌对设计好的方案很少改动,还不是小改动,再加上他电话通知的严肃语气,肖逍隐隐约约感觉好像有什么特别重要的事要发生。 经过反复修改完善,总算有了满意的方案她才去睡觉。 第二天上午,她把想法告诉曹伟诚,曹伟诚思考半晌说:“这样是不错,可东门的石板已经铺完,再改动会增加工期。”他很疑虑:“而且昨天工地停工了,现在改来不及吧。” “停工了?”肖逍诧异,“为什么。” “你不知道?” 熬夜大半宿,肖逍只想设计去了,有个很重要的消息忘在了脑后。 曹伟诚看她摇头,打开手机翻出新闻网页给她:“闹这么大的事儿,你居然不知道。” 肖逍接过翻了翻,困意立刻散了。 “拆迁剩下的钉子户不满陈氏把他们孤立在公路外围,僵持增加拆迁款又一直没答复,没耐性了集结到一起去工地找说法,结果和工地的施工人员起冲突造成了*。包工头到现在昏迷不醒,还有其他受伤人员,警.方就下令停工,把现场封了调查。”曹伟诚大致说了说,“这个节骨眼,我觉得大修大改很够呛。” *影响恶劣,各大门户网站肯定会对这样的社会新闻进行大篇幅报道。肖逍打上关键字查了查,新闻是很多,却没见有倒向拆迁户或者诋毁陈氏的舆论出现,想必负.面报道被陈修泽压制了。 “不过尹总通知你修改,那一定会向陈总提一提。”曹伟诚仔细翻看修改后的设计图道。 虽是将侧门修改出个景观来,但从设计图纸看,肖逍考虑了很多方面,成本和工期自然计算在内。曹伟诚蛮欣赏这个修改,随口提一句:“尹老刚到岭城就去陈氏了,尹总陪着。” 肖逍并不注意他说什么,心里想着另一件事。 陈修泽本来就忙的没时间休息,这样还能保证睡眠么。 “号外!号外!”李珊珊冲进办公室,“尹老不是自己回来的!” 曹伟诚和肖逍同时抬头看向门口,李珊珊高亢道:“尹老带着自己的学生回国,好几个呢,我看到一个金发碧眼的大帅哥!” 重点果然是帅哥,肖逍和曹伟诚低头继续讨论。 “重点不是这个!”李珊珊打断他俩,“金发碧眼是帅,但是帅哥的眼睛好像长在这儿。”她戳了下头顶,一脸惋惜状。 肖逍哦一声,淡道:“然后呢?” “然后今天下午的会议陈氏的人会参加,姐夫的公司也会参与哦。”李珊珊蹭蹭眨眼,眨出心型电波。 曹伟诚恶寒,卷起纸坐一边去了。 严文楷的公司?肖逍不明原因,说起来严文楷也开了一上午会,中午碰见没跟她透露什么。 “有陈总,有姐夫,还有来者不善的国外友人,紧张不?”李珊珊先自个儿打个哆嗦,“换我现在就开始腿软了,比上次的阵仗还大,话说我怎么先紧张上了。” “呃……”肖逍把手头的东西全放下,“我去补个觉。” 一脚踏进办公室的马旭听见这句话差点儿崴倒。 都什么时候了,还补觉! 这回的会议室比起上次向陈氏展说的那个足足大上一圈,来参与的人也多了一倍。 讲台正对弧形桌子中央,陈修泽坐在中间,尹远东在他左手边,几个高鼻梁深眼窝的国外“友人”则在尹远东左后方的一排椅子那儿就位。 李珊珊说的金发碧眼确实很帅哥,在一堆人里很扎眼,文艺型男高冷范儿,尹远东以外,天蓝色瞳眸看谁都不经心。 作为不同类型的型男,陈修泽一身商务装扮,一出现就镇了场,即便金发小哥惹眼,自陈修泽进入会议室起,所有热议停止,人各就各位。 “我说他们来者不善吧?”李珊珊特小声说。 肖逍看向国外友人,冷不丁遇上蓝眸,被那满眼不屑盯得皱了眉。 “你说尹老是什么意思。”李珊珊问。 按说应是自家人的讨论会,不知为啥尹远东把陈修泽请来了,还带了一堆学生,严文楷的公司人员出现在这儿更不合乎情理,她想不明白。 肖逍收起讲说稿,深呼吸道:“不管什么意思,该讲还得讲。” 也对,想那没用还不如赶紧记下讲说要点。李珊珊给她揉肩打气:“别紧张,我看好你。” 那样子活像肖逍要去打擂台,殊死一战,弄得肖逍哭笑不得。 “远东开会都是这样的?太隆重了,搞得我们这些外人都紧张。”黄找事儿东张西望,小声嘀咕,无意间瞧到李珊珊给肖逍捏肩,他侧脸笑语:“看来不是经常的大场面,你女朋友也紧张呢。” 严文楷在翻看短信,闻声去找肖逍所在的位置,恰巧扫过陈修泽,镜片后的双眸微微阖起,气压有些低。 陈修泽礼貌颔首听尹老说话,目光不经意滑向讲台一旁的人,不再移开。 手机嗡地震动一下,严文楷低头看到发信人的名字,清冷的眼神有所缓和。 啪嗒大灯关闭,屏幕点亮,所有人的焦点冲向讲台。 肖逍定定神,缓步踏上讲台摊开资料,抬头对着几十双眼睛说出开场白:“各位下午好,我是本次陈氏集团新项目的景观设计师肖逍,今天由我阐释景观园林方面的设计理念和要点。” 幻灯片切换,仅有清朗的女声在偌大会议厅回响。 可持续的景观材料、雨水循环系统、提高本有湖泊河流净化能力以及服务博览会的理念有理有条展示,中文下有英文,配有图片和原理,通俗易懂。 大部分人听得很认真,思维与讲解一致,几个学生除外。 金发小哥时不时嗤声,偏头与同伴议论什么,继而几个人低笑出声。基本英文一出现,他们就要点评一番。 在肃然的环境下,笑声相当刺耳,李珊珊扭头看一眼,鄙视道:“有没有素质。” “嘘。”马旭黑脸提醒,转眼端详尹老和尹斌,没从他们的脸上看出啥来。 不该啊,就算尹老不阻止,尹斌不会放任自己人被欺负,还是他一向器重的肖逍。 幻灯片按讲说节奏切换,肖逍思路清晰不受影响,阐释起昨晚修改的地方。 金发小哥还在继续,引走不少关注,带起窃窃私语。 “大水冲了龙.王庙,有好戏看了。”黄找事儿抑制不住兴奋,自言自语。 严文楷收了手机,抬眼观察场内情况。 余鑫侧眸瞥过斜后方,低头请示:“陈总?” “她能处理。”陈修泽回道。 余鑫正过身继续听,没人提醒,学生依旧我行我素。 Chapter 29 屏幕上,原度假村东门与新修改的方案效果图放到一起对比。衔接停车场的小景观改为喷泉广场衔接博览会西门做分流区,集商业、休闲、景观园林为一体,功能性大大提升,同时缩短与博览会的距离,实现步行进入园区。 景观方面,肖逍做仿钢琴键盘式样的花架,拱起的半弧花架正面的上半部分为黑色,下半部分为白色,而花架反面整个为白色。此外,休息椅设于花架下方,旁边的长方形石板路换为黑色鹅卵石。从视觉上来看,走入度假村好似看到被绿植缠绕的钢琴键盘,而从酒店主楼的高层上远望,东门的钢琴键盘又仿佛呈弧形放射状,配以喷泉和与主门呼应的银杏树,不失为一处引人入胜的景观。 喷泉自然纳入园区循环系统,也可作浇灌作用。花架材料取拆迁房屋的废木料,体现生态环保主题。 优点讲完,要提一下弊端。 东门左侧衔接停车场主商业,右侧的草坪区加了几个商业点外改动不大,因而草坪区承担主要分流压力,但这部分在博览会结束后实用价值大幅度降低,将成为一块普通绿地。 肖逍扬起手里的激光笔,刚冒出一个字,被嘲讽的话音压住。 “that’srid,iclosed.”金发小哥突然扬声,全场听得清楚,他面向同伴开始变怪调:“ireallycan’...allofuscan’tunderstand.” (太荒谬了,为什么她浪费那么多空地支持博览会,结束以后毫无用处。我真的无法理解,哦不不,我们全都无法理解。) 窃笑声渐大,破坏整个讲说氛围,肖逍停止展示,面对屏幕没回头。 忍到这份上,旁人很意外。 黄找事儿吐槽:“这主设计师当的忒窝囊了,果然女人比不上男人有气势。” “下次由你调解争议怎么样?”严文楷转眸说,“一定比丁姐处理的好。” 丁姐是他们公司总监,黄找事儿不敢挑战总监权威,而且调解不是个容易的工作,他闭了嘴。 全场安静,尹老一派闲适坐着,没帮忙说话的意思,貌似和自己学生站一道。尹斌虽面色沉肃也没开口,而最前方被讽刺的当事人不吭一声。 马旭急坏了,心里一万个后悔不说服尹斌让曹伟诚担当讲说重任。李珊珊也急,怕她肖姐被欺负丢面儿。 然多数人和黄找事儿一个想法,交头接耳,场面一时混乱。严文楷也禁不住凝了面色,唯陈修泽端坐着注视肖逍,并无忧虑。 场面一乱,金发小哥倒不出声了,噙着一抹懒洋洋的笑容坐等肖逍反应。 不多会儿,肖逍缓慢转身冲向他所在的位置,用纯正美音回道:“urisclosed...”她将画面里的分流区部分替换掉,激光笔在投影上划了个圈,回头问:“clear?” (我们的客户旨在吸引更多的游客和协助当地政.府,至于结束……清楚了么?) 替换出的设计稿充分展示草坪区于博览会结束后的变化。 草坪面积缩减,成片杉树与北面山间树屋、丛林娱乐区融为一体,添加不少探险项目,甚至从杉树林的入口看,像一个电影里的经典镜头。这儿将作为度假村夏季避暑卖点招揽游客。 肖逍做的面面俱到,工期和成本大致计算标注在草稿图下方。金发小哥傲气劲儿荡然无存,总算安静了。 “”(还有问题?) “no,thanks...”(没,谢谢……) “.”(好的,请保持安静直到提问时间,感谢你的合作。) 沉稳话音在寂静的会议室飘了飘,金发小哥臊一脸,个别学生低下头,有的还捂面感觉很丢人。 李珊珊惊呆了,崇拜之情油然而生:“哇塞,没想到是这样的肖姐!” 马旭一样惊呆,肖逍连尹老的面子都没留,不过干得漂亮。 会议室仿佛比刚才还静,每个人的神态都发生了变化。 尹老不但没愠色,嘴边还浮出笑容,欣慰地点了点头,和尹斌附耳私语。 马旭用余光瞄到,顿感此事有蹊跷。 剩下的收起各自表情,回到严谨认真的状态。角落里的黄找事儿眼神都直了。 讲说恢复正常,再无杂音。 严文楷缓了脸色,有些不解,望向陈修泽后,仅一眼他便明白了。 那是掌握之中的神情,无一丝一毫意外。 **** “您说要用这个项目参加国外大赛?” 会议室外,马旭差点儿蹿高蹦起来,兴奋不已。 扬名立万的时刻来了! “对,我已经和陈总商议过了,他很赞成,所以你们要多努力。”尹老展露笑容,银发老绅士的形象顷刻变慈祥。 尹斌也恢复轻松脸,对自己的团队满意,也算尹老对他的肯定。 “一定努力。”马旭立打包票,兴冲冲对肖逍说:“听到没?好机会来了!” 肖逍不止听到,念头都闪过好几个了。 说好退出项目,仅过一天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她没应声。 马旭像被泼了一盆冷水,唰地拉下脸。 打着灯笼找不着的机会,肖逍冷静地一言不发,马旭忍不住犯嘀咕。要不是尹老只叫来他和肖逍,他必须举荐曹伟诚。 “怎么回事,向尹老表个态。”马旭催促。 这一说,压力直接砸到肖逍肩上,她还是没出声。 尹老与尹斌对视一眼,收了收笑容,像家中长辈般语重心长道:“是过分了,我批评了他,但你是经验丰富的优秀设计师,不要与他一般计较。” 尹老很照顾肖逍的情绪,然而话里的分量也十足。 马旭不能在尹老面前摆臭脸,忍得僵硬,恨不得高喊一声自己带队。 尹斌笑着打圆场:“肖逍不在意这些细节。” “尹总了解我。”肖逍可算开口了,莞尔道:“他没占到便宜,没什么可计较。” 尹老跟着笑了,马旭赶紧松口气。 “您说,我的休假还能批吗?”肖逍问尹斌。 “必须批。”尹斌当即回复,“回头你写假条,我直接签字。”他笑笑,看到陈氏的人走出会议室,无故摆出领导面孔:“不过眼下有个非常重要的任务需要你完成。度假村到现在还没命名,去陈总那儿问出来。” “快去。”马旭精神恢复又催上了。 俩领导下令,肖逍只得向尹老礼貌致意去找陈修泽,而这会儿陈修泽刚出会议室,几个人跟在他身后,行色匆匆。 一众黑色青色西装前面的白衬衣特别突出,宽肩窄腰,背后的肩胛线依稀可见。 肖逍走着走着放慢了步子。 “肖逍。” 肖逍回头,严文楷站在走廊窗口那儿望着她:“我有话跟你说。” 温文面容平平淡淡,语气似乎有点沉重。 “现在?”肖逍回望一眼,黑色青色西装四散开,陈修泽只身一人转过拐角离开了。 错过这个时机,不知哪时能碰上他得空。 “等我会儿。”肖逍落下话,朝着陈修泽的方向快步走,回头补一句:“我去解决两个问题,马上回来。” 严文楷远远望着,没出声。 楼上客房区,余鑫拎着公文包出门撞见扶墙微喘的肖逍,即将关闭的房门又打开了。 “您有事?”他搭着门把手问,“陈总五点前没事忙,您不用急。” 肖逍不想急,转眼功夫,陈修泽从楼下回到房间,她一口气跟了上来,严文楷还在楼下等着。 “他在办公?” “没。”余鑫笑笑,“您进去看看就知道了。”他侧身让开路,提着公文包走了。 肖逍给笑的莫名其妙。 她不知道,这一整天陈氏严惩内部失职人员,此时又处于竞争白热化的敏感时期,防外敌也要防家贼,牵扯此次项目建设的高层中层提心吊胆,乌云甚至笼罩到陈氏总部,总之很低气压。 方才余鑫是想肖逍解救一大帮子人,乌云可算要散一散了。 精明如余鑫,后来的后来,他状似不经意地透露,肖逍拯救一帮人于水火,也包括他自己。 此刻,肖逍不知情,没有驱散乌云的心思,只想着要处理的问题和与严文楷的约定。 房门半掩,她平复呼吸,轻轻推门进了屋。 小客厅里,白纱窗帘遮住大半个落地窗,光线昏暗不足。 肖逍沿过道慢慢踱步,屋里特别静,好像没有人。路过卫生间,她停了脚。 窗前,陈修泽闭眸仰靠在沙发上,呼吸轻而均匀,该是睡着了。 夕阳辉影从纱帘缝隙探入,越过宽肩在白墙上投出一长条橘色亮光,风吹帘动,橘光渐明渐暗,疲倦气息甚浓。 Chapter 30 肖逍在屋里站了小半刻,准备原道返回。 沙发底有个小脑袋钻出来,毛绒绒的大饼脸,滴溜溜的大圆眼,一只小胖爪叠在另一只小胖爪上,小脑袋左转右转。 肖逍一瞧见小脑袋抬不动脚了,蹲下伸开双手,小声唤:“叮当。” 叮当钻出半个胖身子瞅瞅,然后整个从沙发底出来,咔,踩着陈修泽的脚过去了。 肖逍心一跳,直接站了起来。陈修泽好像睡的很沉,没反应。 丁零当啷,叮当跑到跟前,肖逍一把抱起差点儿闯祸的小胖墩,握着胖胖的前腿轻声打趣:“你是该减减肥了。” 小胖墩喵了一声。 “嘘。”肖逍皱眉提醒。 小胖墩听不懂这种人类单音,伸起前腿爬到肖逍颈窝蹭啊蹭,长长的胡须蹭得肖逍发痒想笑。 蓦然的,肖逍想起曾经一个梦境,叮当蹭在她肩膀上撒娇,然而触感不一样。 虽然都痒,但不是这般软糯,而且叮当没有唇的触感吧? “什么时候来的。”低沉的嗓音,有初醒的慵懒。 肖逍回神,不期撞上黑眸,头一次见深不可测的瞳仁里有浓浓倦意。 陈修泽手握成拳,掩唇打了个小哈欠。 这样的疲态,只有在肖逍面前会毫不掩饰地流露。 肖逍怔了怔,托住叮当的肥腰说:“你睡吧,改天再说。” 她的声音放得很轻,仿佛怕惊扰他。 “没事。”陈修泽已无半分睡意,眉目清沉,拿开单人沙发上的猫包,“过来坐。” 肖逍不想打扰他,这几天他肯定比以前忙,但是叮当扒着格子衬衫不松爪,她往外抱胖墩,领口也跟着扯大了,只能先坐到沙发上掰开两只胖爪。 陈修泽见叮当“耍流.氓”,颦了颦眉,随手拿个亮色毛线球晃晃,叮当可算离开了肖逍胸口。 “有事说?”他逗着叮当问。 “哦,没什么。”肖逍稳住东倒西歪的小胖墩,抬头道:“上回你不是更改了植被么,我建议还是种植樱花好。博览会明年春季开幕,观看银杏最好的季节是秋季,即便银杏叶变黄的时间早,那也距离闭幕剩一个月了。” 毛球落在叮当怀里,陈修泽向后一倚,沉念想了想,回道:“如果我说坚持种银杏呢?” “我只是建议,客户的需求是第一位。” “那这就是我需要的。”陈修泽答。 这个回答,肖逍一时无法回应。 或许第一次看到樱花树换银杏的要求,她觉得是偶然,但现在…… 两年半前,她和叶栩面在叶华制药新建的研发基地内对着一棵古老银杏树出神。 叶栩偏过头说:“这棵树是园里最美的景了。最美的景却在园子的偏角,是不是有私心?” 作为研发基地休闲区域的设计负责人,她从簌簌飘动的树叶上收回目光,正正经经回:“应该说我分到的区域资源好,不过我确实喜欢银杏,更上心。” 叶栩轻扬嘴角,笑道:“搁别人肯定说这是我才华,利用的好。要不就说什么我们是团队,怎么可能私心,也就你这么直白,对客户直言不讳。” “那是因为我们很熟了。”她淡淡一笑,接着欣赏美景。 微风一吹,金黄扇形叶片缓缓飘落,树枝伴随柔暖日光飒飒响动,地面宛如铺了块金色绒毯,静谧如画。 银杏老树外的天空一碧如洗,无框镜片下的双眸映着蔚蓝晴空的澄澈和金秋美景的安谧,怡然欢欣一览无余。 叶栩盯着盯着,发了呆。 一片金黄里融入一抹麻灰色衣角,叶栩偏眸看到来人,小声说:“我哥来了。” 她随话音转移视线,对上淡漠俊朗的面容,与当前的人重叠,思绪飘了回来。 叮当抱起毛线球缩成一团,她低头抚着柔软的毛发道:“客户是上帝。” “上帝?”陈修泽低声咀嚼着这俩字儿,若有所思。 “度假村有名字了么?” “有了。”陈修泽淡声回应,“明天告诉你。” 名字也属于商业机密? 肖逍心里想着但不能这么问,嗯了声说:“工地的事好像闹的很大,是不是挺难处理?” “还好,明天可以开工。”陈修泽轻描淡写,就像随口处理了一件小事。 印象里,任何问题到他这儿都能完美解决,肖逍没什么可担心的,点了点头。 “忙也注意休息,不打扰你,我先走了。”叮当抱到一边,她起了身。 “今晚有事么?”陈修泽突然问。 “怎么?” 陈修泽低头看着胖墩:“它好像很想跟你待一晚。” 肖逍跟着低头,叮当啪地拍走毛线球,眼巴巴地望着她。 那忧愁迷茫的小眼神,要被抛弃的即视感。 肖逍当即承受不了,可她不傻,出声揶揄:“是它想跟着我,还是你想让它跟着我。” 陈修泽被拆穿,薄唇微挑,算承认了。 “多待几天吧,回去之前帮你带。”肖逍重新抱起叮当,拎过猫包看了看,“东西还在这里面,缺什么再让余鑫送我那儿。” 陈修泽敛眸应好。 肖逍不傻归不傻,然她想的是陈修泽没空带叮当,对比两人的工作量,她要帮这个忙。而陈修泽的想法就比较复杂了,不可说。 最后,叮当趴在肖逍肩头,扬着迷茫的小眼神在陈修泽目送下离开了。 其实,这眼神是它的常态。 **** 安顿叮当多花十分钟,肖逍在房间给严文楷打电话,占线中。 说好一会儿变将近半小时,换谁都会去忙,肖逍很理解,倒是她自己怪不好意思,让严文楷等。 电话不通,她干脆去严文楷房间看看。 说起来,严文楷的房间跟陈修泽的在一条走廊上,早知道打不通电话,她往回走的时候应该先敲敲严文楷的门。 铃声响两遍,门没开。 肖逍再拨电话,还是占线中。呃,这什么情况,外边找找还是等等再打? “找人?” 肖逍侧过脸,陈修泽一身正装从走廊那头走过来,她唔了声。 陈修泽走进瞧一眼门牌号,无异色道:“嵘亚今晚有聚餐,应该在楼下餐厅。” “嗯?”肖逍反应一下,“哦。” 莫名的别扭。 “一起过去?”陈修泽看了看腕表,“正好有个局。” 一听有局,肖逍不觉蹙眉:“喝酒?” 陈修泽留意她的表情变化,心底残存的冷意化为乌有。 “很久不喝了。”他说。 肖逍不信:“不喝够呛,少喝就算很好了。”她走到电梯前按下按钮,回头说:“记得喝前先垫点东西。” 回想上次闻到烟味,她除了问一句再没别的话,现在显然与当时不同了。 陈修泽再次无条件答应,过去与她并肩而立。 电梯门开,肖逍伸手按下一楼,格子衬衣下的墨黑色手链显了出来。 要说这两天陈氏是隆冬,那这会儿电梯里应是熙春,明媚晴朗。 西装口袋里手机震动,陈修泽拿出来点开短信,按住开门按钮说:“餐厅在一楼南边,下楼梯左转直走。找不到打余鑫电话,我回房拿点儿东西。” 叮嘱太仔细,肖逍笑了:“我又不是小孩儿,找个人问问就行,你去拿吧。” “好。”陈修泽低柔地应了一声,这就出了电梯。 路过走廊时,刚才没动静的房门开了,他径直从那门前走过,余光都没给。 “陈总既然知道嵘亚有聚餐,那也该知道聚餐仅限高层。”温文清冷的话音飘至走廊,“至于做到这种地步么?” 陈修泽停脚,声音沉而稳:“请问,后面那句是替谁问的。” 严文楷刚迈出房门,转身的动作一滞。 替谁问的,目的是什么,彼此心知肚明。 陈修泽回身,隔着几米远,严文楷感到迎面而来的寒意。 “陈总思量过远了,我的身份还没发生变化。” 有点威胁的意思。 陈修泽看着他,只回了两个字:“是么?” Chapter 31 “嘿,想什么呢。” 严文楷恍然定神,发现身边早没了人,回头见肖逍站在岔路边,很不明情况地看自己。 “再往那边走就去停车场了。”肖逍站在原地说。 严文楷前后看看,又抬头望了酒店主楼一瞬,顺着石子路走了回来。 “吃饭就心不在焉,出什么大事儿了?”肖逍可算问出多天疑惑,“给你打电话也经常不通。” “最近去工地比较多,信号不好,可能没收到。”严文楷轻揽住肖逍的肩,带她走进树丛围绕的小岔路,自然地说:“在想明天的行程。” 肖逍侧眼凝视搭在肩头的手指,沉默走过晦暗岔路。 树丛外面是条大道,位于酒店住宿区阳台面的楼下,灯光充足,人来人往楼上能看得仔细。 “明天回去?” “只定了两天,回去接着跑工地。” “做这行就是忙。”肖逍表示理解,头一抬问:“你不是有话要说么?” 餐厅遇上到吃饭,两人没说几句话,主要严文楷注意力不集中,肖逍又不属于话多习惯找话题的人,一顿饭交谈寥寥无几。 严文楷松开手回:“中午尹老和袁总见过一面,我也在场。”他一顿,又说:“饭后见的面。” 肩上的分量骤然减轻,肖逍只嗯了一声。 “尹老很看重这次大赛,我想跟你说安心准备,家里我去解释。”严文楷看她一眼说。 肖逍把这事儿忘了,愁劲儿上来,一阵长吁短叹:“你不说我都忘记了。只有你回去,我一定被扫地出门。” 严文楷很有体会地笑了笑。 来自肖妈妈的压力,不用说肖逍,他作为准女婿也感受到了,还有严妈妈的。奥利奥夹心,双面受力。 夜色茫茫,肖逍很惆怅:“麻烦你了,帮我周旋一下,我尽快结束回去。” “我们之间还需要麻烦一词?”严文楷紧跟着反问。 肖逍微怔,继而垂了眸。 即将登记在一本户口簿上,到底还是一个人的意识。 片刻,她爽朗改口:“那就你上吧,我躲你后面。” 换严文楷愣了,像听了爪哇语一样懵。 “吓着了?”肖逍失笑,话音越加惆怅:“结婚而已,搞得像打仗。斗智斗勇不说,他们还忙的废寝忘食。有时候我想,结婚是为了谁。” 严文楷调换频道,清清嗓子说:“你二十七了,我同事老张的女儿像你这般大,孩子都生出来了,你还晃着。” 这催婚语气也是像得没谁了,肖逍扑哧乐了:“耳朵起茧了吧,随口就能学这么像。” “套句,不管你多大,他们同事里总有适合催你的款。” 右拐绕过菱形楼体一角,严文楷停脚低头看一旁的人。 “还真是。”肖逍收笑,无可奈何道:“真心希望少一点套路,多一点真诚。”刚说完她拉下脸严肃纠正:“我还有半年二十六,请按照国际惯例计算。” “哦?”严文楷佯装思考,没应答。 年龄是肖逍的大忌,她的眼神变了变。严文楷没装住,笑了起来。 肖逍知道他唬自己,没往心里去,跟着笑了笑。 橙黄路灯照亮她浅淡的笑容,澄眸里多是惘然。 严文楷一直看着她,唇线慢慢抚平。 大道没有楼体遮掩,直冲风口。仲春的风不算冷,却也不小,这个点站在户外过于凉爽了。 肖逍奇怪为什么停在这儿不走,转脸对上一双温雅而专注的眼睛。 探究的目光,像在她眼里寻找什么东西。 怪不舒服的,她别开眼,看向布满繁星的夜空。这时,严文楷向前走了一步,离她特别近,伸手就能抱住她。 他们没离这么近过,突如其来。 肖逍按住背包的手一紧,往后退一小步,很快被拉了回去,她的四肢霍然紧绷,手不知搁哪儿好。 一阵风拂过,并没阻挡什么,微凉柔软的唇蜻蜓点水般滑过碎发下的额头。 肖逍僵在原地,身体变得更紧绷。 下巴被轻轻扬起,她的颈间附上一只大手,不熟悉的炽热呼吸从额间划至唇边。 相触一瞬间,路灯刺眼晃动,她猛地闭上眼,下刻听到刮蹭的声音,唇边和颈间的热度离开了。 “平时不觉得眼镜碍事,看来还是不近视好。”严文楷帮肖逍扶正眼镜,又扶好自己的,携着一丝笑意说。 肖逍抵了下镜架,眼始终垂着,张口发不出音,最后只说了一个字:“对。” 徐徐拂来的夜风似乎因为这个生硬的回答停滞了,陷入沉寂。 过上一会儿,尴尬和暧昧通通消散,严文楷弯腰观察:“吓着了?” 肖逍抬眸,对上点点笑意。 那不是愉悦的笑,也不是亲热后的温情笑意,看着比较奇怪。 “没,有点惊讶。”她盯着他的眼睛说。 严文楷挑了挑唇,没她的接话,直起腰目光下移问:“手链来这儿买的?” 肖逍低眼一看,回了句:“发的,人手一条。” 严文楷打量许久说:“挺适合你。” 手链颜色深,夜晚显不出细节,仅能看出黑色的一根绕在细手腕上,打量的眼神却还在停留。这会儿肖逍不止觉得他笑得奇怪,整个人都很怪。 “回去吧。”严文楷总算移开目光,所有表情褪无踪影。 肖逍没动,迎风问他:“你没有其他要对我说的?” “其他?”严文楷偏过身,想了想说:“一会儿要去前台问退房的事,你先上楼。” “还有么?” “还有明天不用送了。”严文楷说,“去机场来回耽误时间,工作重要。” “好。”肖逍敛眸,“那走吧。” 从大道到楼内,一高一低两肩齐步并进,再无交谈。 电梯缓缓上升,肖逍摊开双手,泛白掌心有几道清晰指甲印,剜出深深红痕。她看了半晌,揉搓几下,将手搁进了口袋。 此时楼外的路边,有辆车驶到一个瘦高身影后面。 耀眼车灯闪过,严文楷向左一挪让车开过去,再走几步站定了。 这处是他与肖逍谈话的地方。 “陈总?” 立在窗边的人没应声。 余鑫不再发音,因为屋里的气压毫无预兆下降,张口就是往枪口上撞。 虽然他汇报的群众事件走向不乐观,但对他们来说算不上大事儿。为什么陈修泽情绪有变,他拿不准。 过了会儿,陈修泽问:“东边那块地旭恺还在谈?” “下个月竞标,有八成把握。” “拿下那块地。”话音言简意赅,比以往都要低沉。 余鑫语滞。 度假村这块地是和旭恺竞争来的,两家势均力敌,指不定谁会胜出。现在旭恺是所有竞标商里能力最强、最被看好的一家,陈氏半路杀出来抢即将掉到旭恺碗里的肥肉,陈修泽动怒不小。 问题是余鑫不明白拿什么去争。 东边那块地离市区不远,可能会被开发成金融区做岭城的地标,到时候各大银行都要迁过去。酝酿转型的旭恺怎么可能放过这个机会,肯定早谋划完了,就等拿到地开工。 况且,政.府倾向扶持本地企业,就算不是旭恺,选陈氏的概率也不大。毕竟不同于博览会,东边仅有一块地,仅需要一个开发商,和陈氏齐名的房地产商数不到十个指头,五六个还是有的,岭城占了两个,半路出现无疑是陪太.子读书。 再者,陈氏并不擅长综合用地开发,这得归咎于集团那几个老股东的陈旧思想和陈氏传统的经营模式,自陈修泽上任,股东间的矛盾多出于此。 当初拟定建度假村,反对声立马跟上,尤其陈氏原创立人反对最强。陈修泽力排众议施行原定计划,至今与其他股东的关系还很紧张。 股东里面,郑明祖是唯一一个没任何表示的,但实际上他比谁都反感陈氏开拓新领域和改革经营模式,那些股东站出来否决出自实意还是受了挑唆,不好说。 因而再开一个项目不知道会吵成什么样,内外条件都不利。 除非…… 余鑫犹疑:“您想用铃兰的名义?” 窗前站了半个小时,陈修泽终于转身,将几张公文纸丢桌上:“有必要提醒他们,陈氏只是个子公司。” 纸张散落一团,余鑫在心里默默划去一个工作事项。 “注销环领,部分并入。”陈修泽从一沓文件里抽出张纸,签上名递出去,“这份两天后公布。” 余鑫接过看了看,联想最近股东间的细微变化,只道:“马上安排。” 陈修泽移步往卧室走。 “度假村资料准备好了,您……” “你给她。” 余鑫打个愣,装订好的资料刚从文件里露个角又收了回去,他眼看着陈修泽回了卧室。 迁怒肖逍了? 余鑫直接驳回冒出来的想法,猜想着走到窗前向下一望,瘦高个背影登时进入视线。 看来蠢蠢欲动的股东们不是撞枪口上,是撞炮口上了。郑明祖么,级别更高,有火箭筒恭候。 Chapter 32 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总是瞬息万变。 前一天大家在同座巨轮上齐头并进,后一天巨轮说沉就沉。 沉在一纸公告上。 陈氏的全资子公司环领置业被公开宣告注销,整合资源并入陈修泽近几年依托互联网发展起来的置业。 环领总经理即陈氏原创立人被调回总部,给安置了一个无关紧要的养老职务,不再直接参与经营。 隔两天,大股东之一的赵总升职调往海外,一时间陈氏高层怨气与欢喜杂糅,某些松动的关系网彻底破裂了。 余鑫挂掉今儿上午接的第十个电话,腾出空来给许意致电,告知预约已满,实在安排不出时间。 这谎撒得太不实诚,许意叹口气,没表示啥就给挂了。 通话刚结束,手机兀地震起来,余鑫瞧一眼号码,手机扔出去老远,接了又是劈头盖脸一顿骂。 某人不安于养老嚷嚷要见陈修泽,打了几次电话行不通就对他使上劲儿了,开始是语气不好,后来直接拐弯骂上了。不敢对陈修泽造次就和秘书较劲,他想就这么点儿水平的人能建立一个集团也是大风刮来的奇迹。 坐拥子公司粉饰业绩捞油水,要求集团加大投资,现在居然觍着脸打电话。郑明祖也不管管,按兵不动是打算放弃这颗棋了? 余鑫正想着,手机又震起来了,一串熟得可以倒背的号码在亮。 哟,和稀泥一把手来电了,要不说人不能念叨。 余鑫拿过手机掂量一下,望了望里间,果断放了回去。 那笑面虎的台词儿套路得不要太明显,这会儿转达势必火上浇油,硝烟味儿还浓着呢。 想到这个,余鑫扔下震得欢快的公用手机,拿着自己的去了客房外。 肖逍从一堆图纸里翻出手机,夹在颈间边敲键盘边说:“您好。” “您好肖小姐,我是余鑫。” “是你啊,有事?” “昨天您问过陈总度假村的名字?” “哦对了,说是今天告诉我,有了?”肖逍调出软件界面,迅速按起快捷键调模型。 “所有资料准备好了,您能来取一下吗?” “我这会儿没时间,下午行么?” “下午陈总有会要开,可能持续时间很长,所以……” 余鑫说一半不说了,肖逍让他等等,手机放桌上,继续敲键盘,电脑进入渲图界面。 “珊珊,能去帮我拿份资料吗?” 李珊珊忙得抬不起头,啊了一声,后面那句没听到:“你说啥?” 肖逍转身看了看,所有人忙到飞起,回头捞手机发现电脑卡了,认命道:“成吧,你等会儿,我这就上楼。” 余鑫淡定回复,按下结束通话键。 救星要来,怎么留住呢。 他思虑着转身回客房,冷不丁撞上一张气宇轩昂的俊脸。 “您怎么来了?” “早料到他会给我来这招,我就不请自来。”许意高冷一笑,“开门吧。” “……。” **** “他在忙?” 肖逍上楼只看到余鑫站在门外等着。 “这个……”余鑫瞥一眼客房门,真不好说。 肖逍随口问那么一句,见他不方便说就当没问,来前她让工程部绊住脚,讨论了几个问题,那会儿图已经渲得差不多,现在回去刚刚好。 “谢了,我得赶紧下楼。”她收了资料说。 “您没有什么疑问?” “什么疑问。” 余鑫准备多说两句,门一开,省事儿了。 “及时复诊,新开的药别再扔了,硬扛着不……肖逍?” 叮嘱声从门缝里往外冒,余鑫就此石化。 “好久不见。”肖逍向讶异俊脸打招呼。 许意回眸看陈修泽,陈修泽却在看余鑫,石化的余鑫顿感后背凉飕飕。 “咳咳。”许意转回脸假装轻咳,笑脸回复:“一个多月没见,不算久。怎么站在外面不进来?” “好像不太方便。”肖逍打量一眼陈修泽,接着说:“打算接着回去忙。” “我路过上来看看,没什么不方便。”许意哂笑,忒欲盖弥彰,岔开话题道:“下午有没有空?” “还行,吃完饭去工地看看就没别的事了。” “那择日不如撞日,今天去我们医院瞧一眼,章聿也在。” 肖逍盘算下时间说:“可以,不过我这边要参赛,要过阵才能顾上你们。” “不急,你先忙自己的。下午我去工地接你。” 肖逍轻轻点头,给人一种乖巧的感觉。 门里面,陈修泽看着她的目光渐深。 许意回过脸问:“一起?” “不了,我还有会。”陈修泽说完回了屋。 那冒着冷气儿的话音,许意茫然问门外俩人:“他这是怎么了。” 余鑫全程装哑巴,尽可能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听到这种问题更是当自己隐形的。 “不知道。”肖逍搓两下额头,“我脸上有脏东西?” 素淡的脸上干干净净,痣没一个,许意get不到她的点,观察片刻答:“没有。” 肖逍不明白了,刚和许意说话,陈修泽盯着她的额头看了好长时间。 那眼神,怎么说呢,就好像额头糊了一坨……呃……脏泥一样。 “让章聿做好请客的觉悟。”肖逍搓着额头说,“我先回去忙活,电话联系。” 回到办公点,她对着手机看了又看,确实没脏东西。 要不是许意打断,她都要被盯得发毛了,哪时候被陈修泽盯得发毛过。 她锁了手机屏托腮想原因,慢慢飘神到另件事上去了。 **** 康复中心花园内,两位领导亲切接待一个女人引来小护士们密切关注,尤其被封为最佳理想型的章聿领导对这位女人最为熟络。 小护士们的心啊,比老坛酸菜够劲儿。 “怎么一声不吭,都看明白了?” 帅脸忽现眼前,肖逍游离回来:“真要重新规划,你们得提供资料,现在就大致看一下。” 章聿拉长音哦了一声,伸胳膊卡住她的脖子,噙笑道:“听说你要求我请客?” “经营这么大一家医院,难道让我这个打工妹出钱?”肖逍特别咬重“这么大”仨字儿,眼睛直直对着凤眸,拒绝接受电波。 “嚯,你这打工妹忒高档了吧。” “本质都一样,分什么高档低档。”肖逍掰开他的手给他扶正了,出声抗议:“你一米八五的大个儿,没看到我快杵地里面去了?” “噗。”许意一路上观看两人互动,终禁不住笑出声,“你这招对着肖逍完全零点攻击。” “所以我俩是兄弟。”章聿不以为然,拍拍肖逍肩头:“走吧兄弟,想吃啥哥请客。” “好啊,姐妹儿。”肖逍脱口而出,熟练度让许意笑得嘴角都放不平了。 这对青梅竹马还真是特别。 既然章聿请青梅吃饭,喜好那不必说,挑当地点评最好的海鲜楼。肖逍有一个多月没正儿八经地吃海鲜了,这顿饭特解馋。虽然她不算吃货,但满足馋虫的眩晕感导致她被拐进了酒吧,一个她特嫌嘈杂的地方。 当然了,这儿是正经酒吧。 酒喝到一半,章聿和许意聊到半个月前的*。当时受伤的拆迁户还赖在他们医院,打算讹陈氏的钱,搞的骨科那层乌烟瘴气,见天吵吵。 “我让人查过,都不是善茬。五个里有三个做过医.闹,有个还拘留过。”章聿说。 许意抿口酒,文俊脸上流露出烦躁:“没闹大好说,弄成*影响特别恶劣。” “你那兄弟怎么样了。” 许意看了眼肖逍,模棱两可:“不好不坏。” 章聿出于交情问候一声,不准备深谈,转而说起了处理办法。 肖逍盯着舞池里的人群不挪眼,爆米花一颗颗往嘴里送,完全不注意他俩。 “先这么办吧,咱们是医院,不能把交钱的病人赶出去,就算他们没病。”许意笑笑,颇无奈,“等陈氏那边给消息。” 章聿抢走肖逍手里的爆米花,填到嘴里悠闲道:“那有的等了。” 他们医院的医疗水平和就医环境在整个省属前列,各项费用也高,那帮人赖着不走无非想讹大钱。目前陈氏不对外做回复,他们也只有等钱用完再看怎么处理这帮人,毕竟医院正在上升期,不能卷进负.面新闻。 没直接关系都能烦心,可见陈氏有多头疼。 捏过爆米花的指尖油腻,肖逍擦在章聿的袖子上,看似不经意地问:“你给陈修泽做治疗?” 突来一问,许意犹豫,思来想去还是点了头。 “他怎么了?” 肖逍的语气略生硬,与这儿的氛围太不符,许意自带轻松道:“压力太大,有点失眠。” 一向无往不利的w市翘楚因压力大失眠?章聿弯唇调侃:“呵,这算笑话么?” 许意沉吟片刻,不再开玩笑:“长期失眠导致神经衰弱,好在暂时没往严重发展。” 准确的诊断让章聿收笑,他有一点不可思议:“算个奇闻。” “为了什么失眠?” 问题越问越深,章聿攒眉,端过小盘向前一推:“他失眠关你什么事,吃你的爆米花。” 肖逍真听他话了,守着另一盘爆米花又一粒一粒吃起来。舞池的霓虹灯在圆圆的大镜片上投出炫彩反光,许意根本看不到她的眼睛。 没过多会儿,舞台中央点起一盏大灯,好多人往外退,有两个人站到中间讲话,酒吧霎时安静许多。 许意趁着白色亮光望进一双没有焦点的明眸里,鬼使神差说:“肖逍,他为什么失眠不难想。”章聿投来目光,他抱歉一笑,接着道:“你做设计更明白熬夜的危害,更别说他经常通宵,最近这三个月硬是把药停了。每年开春都有猝死的新闻,长此以往不能改善……” 节奏感超强的音乐乍然响起,许意的话淹没在嘈杂中。 肖逍忽地离座,大声说:“太吵了,我去下洗手间!” 许意俊脸一窘,看着人走开绅士道歉:“对不住,我多说了。” 章聿不意外,拿起酒瓶与旁边立着的轻轻一碰:“能理解。你不想你家兄弟难过,我也不想我妹难受。所以我建议不掺和,别忘了我还有个准妹夫。” 这让许意更不好意思,吹掉一瓶啤酒以示自罚:“是我唐突了。” 大概过了一刻钟,音乐变缓,肖逍回来了,袖口沾有水渍,眼镜上也有水珠没擦掉。 许意递给她一叠纸巾,虽有不解和遗憾,没再多言。 十点多,许意接电话说医院有事,和章聿赶了过去,肖逍独自回到酒店。 洗漱过后,肖逍把参赛文稿修改完,铺好床褥睡觉了。 这一晚过的相当漫长。 Chapter 33 十二点。 十二点半。 一点多。 肖逍盯着窗帘上的隐约光点再也无法入睡。 深夜里,封闭的卧室没有光线,寂静无声,黑暗压抑。 “长久以往不能改善,哪天陈氏宣布换总裁,我一点儿不觉得稀奇。”这是许意被音乐掩盖掉的半截话。 床头的手机点亮,已是两点多。肖逍翻身开灯下床,从包里翻出一张名片,对照上面的号码拨出去,响过几声接通了。 “您好。”许意的声音仍就清朗,应该没睡。 “我是肖逍,你们还在医院?” “是肖逍啊。”许意有点意外,“这就准备结束了。你找章聿?他的手机好像没电了,你等等。” “不是找他,我有事想问你。” 那头一阵沉默,传来关门声,而后许意说:“抱歉,晚上是我多言,我已经答应章聿了。” “我就问一个问题。” “……你说。” “你给他开安眠药?” “是安眠的,还有安神的营养液,不过他全停了,一直硬抗着。” 肖逍默了小片刻说:“我知道了,谢谢你,再见。” “肖逍。” “嗯。” 许意轻叹道:“按理说我没有资格掺合你们之间的事,但作为他的兄弟,我不想看他把自己逼成那样。你打电话来也是关心他,那看在你们曾经好过的份上,能不能劝劝他配合治疗?” 肖逍没吱声,他又说:“前一阵的*你应该了解不少,他不是我们看上去的轻松。陈氏的生意和他的家庭比我与叶栩复杂的多,他又是个心绪隐藏很深的人,相信这点你很好理解。章聿跟我说过,你也是情绪不外露的人。这种性格太容易压抑自己,可能这也是你们分手的原因之一。我没有过分的想法,只想让你劝他按医嘱服药,估计我今天下午开的又让他扔垃圾桶里了。” 话说完,听筒另一边没声音,许意不催,静等着。 良久,肖逍给了句话:“我劝他就会听?” 许意好像知道她会这么问,想也不想答:“他只会听你的。” **** 两点多,酒店走廊静悄悄。 壁灯暖黄,叮当趴在臂弯里一动不动。肖逍单手托住小胖墩,裹了裹长线衫往套房区走,拐过弯角站到一扇大房门前,抬手按了门铃。 一声响过,里面没动静,她又按一下等了会儿,仍没反应。 应该睡了吧,她返身欲走,门却开了。 屋内通亮,陈修泽穿着下午的衬衣西裤立在门口,眉宇间凝有疲惫,显然回到房间还在工作,衣服都没换。 “很晚了,还没睡?”他微挑眉说。 肖逍拢了拢线衫,抬眸迎向他的目光,扬起尾声反问:“你也知道很晚了?” 陈修泽微微合眸,默声看她。屋里光线被高大身型遮住大半,他整个人背光而立,显得肃俊疏冷。 肖逍看着他心里说不上什么滋味,非要衡量的话,怕是生气居多。 两个人干站着谁也不主动讲话。 “喵呜。” 叮当跳到地上,晃晃尾巴进了屋。 “进来说。”陈修泽侧身让开路,毛绒线衫上的甜淡香味从鼻尖一晃而过,他怔了一瞬。 肖逍走进客厅见叮当拽住毛线球滚来滚去,小胖墩实力展示球型身姿,她不禁弯了唇,但环顾一周,又心生不豫。 文件将茶几堆了半满,卧室里的小桌摞了层小山,从她的角度能看到床的一半,那儿被褥平整,一本书压在枕头处,居然和她上周来看到的无任何差别。 他近一周都待在岭城,酒店每天会更换床单被褥,怎么可能没变化。 “喝水么?” “好。”肖逍随口应了声。 陈修泽转身去吧台倒水,叮当跟着他的步子翻身迈出胖腿去卧室,一屁股坐在床柱边,瞪着圆眼看肖逍,小舌头伸出来舔呐舔,饿了似的。 肖逍受不了那撩拨人的眼神,拾起地上的逗猫棒过去逗它。 叮当躺地上扑腾逗猫棒,忽地翻滚看到桌底下的小玩具,撇下猫棒摇摇尾巴走了。肖逍站起来扫视一圈这屋和外屋,只看到书桌底下有个纸篓,镂空的缝隙露出几张弯折的废弃公文纸,她去拨开,果然看到白色药瓶。 佐.匹克.隆片,她认得这药。肖妈妈刚得知要做搭桥手术的时候,肖爸爸睡眠变得不好,医生开了这个药,她去拿的。此时亲眼看到安眠药出现在陈修泽的房间,也不知存在了多长时间,比从许意那儿得知更让她失神不已。 陈修泽端着水杯回到客厅,却见人在卧室。台灯的薄光笼罩着肖逍,奶白线衫镀上一层温柔的光晕,不太真实。 “逍逍。” 肖逍回身,陈修泽便瞧见她手里的东西,长眉一蹙,随即平复。 “至于吗?” “许意告诉你的?” “谁告诉我的很重要?”肖逍声调渐高又有所克制,捏紧药瓶说:“我问你话呢。” 陈修泽弯腰放下杯子,后背弯至窄腰的曲线修长却很单薄,看得肖逍更加心烦意乱。 “至于吗,陈修泽!” “一开始我也以为不至于,那只是我以为。” 淡然话音回响在客厅,肖逍愣在原地,手指慢慢松开,药瓶滚到指尖,里面的药片哗啦作响。 陈修泽走进卧室拿过药瓶扔进纸篓,单手揽过细腰,抚上纤背后的沟线压向自己。 肖逍下意识抬手抵挡,抵不过他的力气,被他禁锢在怀里,混乱中抬头眼前落下一片暗影。 薄唇落在她的唇角重重一吮,她突生慌乱,用手推了推,张口想说什么,话未出口被悉数吞没。 陈修泽扣着她的下颌轻抬,探得更深,唇舌和呼吸渐渐变得炽热,再无一分顾忌。 某些被压封的记忆随着交.缠破茧而出,情绪压抑不住翻涌,肖逍只觉得心底扯开一个无底洞,怎么填补也不能恢复原样。 伤疤就这样被轻易撕开了。 陈修泽像以前一样占据主导,强势又沾点愠意,怀里的人反应生疏,他才逐渐转为轻柔,用舌尖触点肖逍最敏感的部位,感到她轻颤瑟缩,长指熟稔地捻起小巧耳垂,直到她支撑不住依偎到自己身上,他停下来含.住唇尖舐咬,像小小惩戒。 肖逍攥紧衬衫衣领呼吸急促,高鼻梁蹭着皮肤的感觉和某个梦境猛然匹配,她直直盯着前方模糊不清的客厅,已分不清是唇尖在疼,还是身上哪个部位在灼烧。 “留下来陪我。”陈修泽说。 除了紊乱的呼吸,再无可回答他的声音。 他收紧双臂,低闷话音从肖逍的颈间发出:“就今晚。” 照常理肖逍不会答应,然而现在她说不出“不”字,过了好一会儿才用干涩的嗓音回道:“已经凌晨了。” 陈修泽闻声松了松胳膊,却还是环着她,贪恋地嗅着她身上的甜淡香味。 最终,肖逍留了下来,在床的右边坐了几个小时。 薄光缓缓充盈客厅,窗帘的缝隙也有光钻进来,天马上要亮了。肖逍似是没察觉,安静地坐着,手背上扣着最引她注意的长指,还有腕表的分针秒针正对着她一圈圈转动。 陈修泽卧在左侧,呼吸平稳绵长,应该睡着了,但手不像睡着该有的力气。 肖逍无心思考这些,一夜不眠的感觉很不好,她想不通陈修泽失眠长达半年多是种什么状态。 那么多公务,这样的睡眠质量,她真的想不通,更让她难以置信的是自己没发现。 山上看日出,他一晚没睡,中午下午晚上都在办公,说是休息了三四个小时,他也没有很疲累的状态显现,显然已是常态。 还有开会的那天,他连打几个哈欠,估计连三四个小时休息时间都没达到,才会累到失态。 肖逍想着这些,伤疤越扯越疼,终于动了动,左手覆到长指上,腿已麻到没知觉了。 外面客厅彻底明亮,床头小灯这刻不太起作用,清隽睡颜因光线改变柔和了许多。肖逍又凝视片刻,轻轻掰开他的手指,挪到床边关掉小灯坐了会儿,起身往外走。 房门关闭的声音传来,陈修泽睁开了眼睛。 Chapter 34 “郑总弃棋了,旭恺这边倒是不遗余力,铁了心要和我们抢市场。为了阻挠您对集团内部改革,郑总这次下了血本。” 陈修泽在纸上做批注,不回复。 已经第六件事儿了,皆得不到批示,余鑫合上本子,站着等了等,转而说起别的:“肖小姐请假回去了。” 陈修泽继续写。 “她母亲昨晚身体不适入院观察,她近期可能不会回岭城。” 英文字母的弯勾处顿了一下,陈修泽抬笔等墨水干了再接着写下个字母:“知道了。” 余鑫有谱了,接着说:“嵘亚下周换总监,大概新总监不会出现在肖小姐母亲的病房里。” “你觉得他会接受一个女人的安排?” 余鑫一想,回道:“不会。” 陈修泽拎起批注完的公文纸搁到一边,淡声吩咐:“准备下午的机票。” “需要订返程吗?” “五天后返程。” “好的。” 余鑫走后,陈修泽看了会儿会议纪要,最后一张只有六行字,他足足看了一刻钟。 身上的衬衣难得过夜没换掉,仿佛甜香并未散去。 再过片刻,陈修泽拿过私人手机,拨了一个号码出去。 w市,肖逍一下飞机就往医院赶,进病房听到肖妈妈暴躁呵斥肖爸爸。 昨晚肖妈妈昏迷送到医院,醒来后头疼耳鸣,一晚没睡,心情很差,别人稍微做错一点事都要挨念叨。 肖爸爸惊魂一晚状态不佳,肖逍让他先回家,自己在这儿盯着。 上午肖妈妈挂完点滴,症状轻了很多,说话也不那么呛了,就是情绪比较低落。 吃完午饭,她瞧着肖逍收拾小餐桌,忽然说:“经常就有新闻说年轻人睡着睡着就没了,还有工作着突然猝死的。我心脏本来就有问题,多活一天是一天了。” 肖逍手一顿,抬头道:“医生不是说是高血压犯了,心脏没大碍么。别人是突发的,不知道有病征。你是有病历的人,咱平常多注意防范,别老吓唬自己。” 这么一说,肖妈妈神色好多了,突然想起一件事来:“订的喜饼还没去拿呢。” “……我去拿,你好好调理,杂七杂八的就别想了。”肖逍兑一杯温水放病床的小桌上,“这么热的天儿在外面跑多危险。” 肖妈妈是个要强的人,生病住院老感觉拖累丈夫和女儿,更别说其他人了。她嘱咐:“文楷在你之前来过,听亲家说他最近忙,我没什么事儿让他回去了。你跟他说声不用往这儿跑,没几天我就出院,让他忙自己的。哦对,有包书你给他送去,上午亲家拿来的。” 提起严文楷,自那天分开再没联系过,肖逍不知该说什么,就嗯了一声。 没过几分钟,章妈妈来了,她拎起水壶去外面打水。 快要踏入六月的天儿,风都是热的,白色水泥地让艳阳照得刺眼。 她抬手遮着光,迈台阶的时候差点儿和一个人撞上,赶紧道歉。 那人手里拿着蛋糕盒子,见蛋糕没事儿,笑笑离开了。 挺漂亮的生日蛋糕,还是心型的,看颜色应是巧克力味儿。 肖逍迎着阳光想,今天几号来的? 回到病房,肖妈妈正和章妈妈讨论电视上的内容。电视屏幕固定在一个娱乐频道,转播本市一年一度的慈善盛宴红毯现场。 “那不是前一阵特别火的主播么,怎么又出来了。” 她翻开果篮,回头看了一眼,画面已切换到另一个盛装华服的女人身上,没看到熟悉的高大身影,她回过身削苹果。 “跟那个陈氏总裁暧昧不清,就烦这些新闻,三观不正。”肖妈妈说着换了台,“那种人没几个正经的。” 一长条苹果皮忽地断成两半,肖逍弯腰从地上捡回半块。 章妈妈看了看肖逍:“是不是昨晚担心没睡好?小聿过会儿下飞机直接过来,让他开车送你回去。” 肖妈妈也看过来:“你爸再过半个小时也就过来了,你回去吧,别忘了抽空把书给文楷。” “好,那你们聊。”肖逍端上切好的水果去拿包,想起茹雅同志费劲万险把车进医院大门那情景,她果断把钥匙交出来。以只睡了两三个小时的状态开回去,如果车能动手,肯定给她怼沟里。 出了医院,她去买了菜,回家后先倒在了自个儿床上。 今天不比前几天,不那么热,午后阳光倾斜进房,投映了几片树叶,微风徐徐,树影轻轻晃动。 多适合睡觉的天儿,她煎锅贴儿似的翻来覆去,快煎糊了没半点睡意。明明眼皮沉得牙签够呛撑住,整个人乏到要陷软铺里了,大脑仍高速运转。偏偏那么累,好多事还能搅在一起耗脑细胞,而且是自动的,没经过大脑支配,烧着了都不清楚是怎么回事儿。 傍晚,章聿进肖家门看到肖逍握着一小段土豆,越切离着手指越近,目光没聚焦在刀尖上。 “你疯了?” 肖逍惊回神,菜刀给夺走了。 “精神恍惚切什么菜。”章聿扔掉菜刀举着她的手检查,“你这是怎么了。” 肖逍看看砧板,土豆片切成了块,没切的那块明显握不住,刚不知道怎么下的刀,得亏发现及时,手没遭殃。 “就睡的不太好。”她漫不经心地说。 章聿挑眉望她一眼,松开手,倚到水池边双手环胸道:“我真信你呢。” 肖逍没说话,不切土豆换菜切,章聿在旁边盯着她,盯了老长时间。 青梅竹马二十六年,瞒是瞒不过的。肖逍慢吞吞擦干净手,深吸一口气,抬头苦笑:“我要累死了,章聿。” 章聿早就明了,帅脸还是沉下来,伸手抱她,嘴上不饶人:“该,自己找累。” “……” **** 慈善晚宴外,最受明星媒体推崇的红毯环节落下帷幕,交通管制随之结束。 不同于明星,商界大佬们先从专设通道进入宴厅,早早开始嘘寒问暖和觥筹交错的无聊套路。 陈修泽去见了几位长辈和好友,大部分时间坐在圆桌边接受一拨又一拨人前来客套,不乏各色女星。 介于王绮萌的前车之鉴,来他跟前露脸的女星们止于礼貌问候,唯有一个不怕在星途上扑死的。 厅内为迎合本年度“梦”的主题,故意将天花板营造成星空,美轮美奂,然光线很暗,陈修泽基本处于光打不到的地方,背靠椅子端坐。 新晋小歌后本着初生牛犊不怕虎的精神,想要给将将亮起来的星路多添几盏锃明瓦亮的大灯,于是不顾经纪人劝阻打探到陈修泽所在的方位,带着迷之自信提起一杯香槟往那儿走。 “陈总,久仰大名。” 陈修泽从某个方向移眼,目光落到一张俏丽不失媚态的巴掌小脸上。 小歌后近距离看到传说中的人,眼前大亮,不禁多了几分媚态,手搭椅背来个热情的自我介绍,跟前面那些套路一样。陈修泽听她说完微微点头,注意力又放到刚才的方位。 一点钟位置,有个着晚礼长裙的女人坐立不安,时不时看手机又看宴厅门口,对来搭讪的人应付而过。 小歌后随陈修泽远瞧一眼,自信陡然爆棚。 都说陈氏总裁绝缘一切绯闻,所言不真嘛,这不也喜欢看女人么。 小歌后走到陈修泽身边欠身,低胸晚装春.光无限,笑吟吟道:“您是唯一一个没带女伴的男嘉宾,真是意外。” 陈修泽保持坐姿没动,黑眸侧瞥,径直对上一双笑眼。 小歌后的笑容霎时没了,心跳一个咯噔,这刻她明白陈修泽为什么没绯闻了。 这眼神太压迫人,好像被他一看就无所遁形。 “祝……您今晚愉快。”小歌后吸着气儿说,前倾打算跟陈修泽碰个杯找台阶下,大概太紧张,全然没发现陈修泽的高脚杯跟开场时摆放一致,根本没动过。 那么多人来寒暄都没动,怎么可能为她破例。 小歌后又本着不能无功而返的信念,想要来个贴脸头条,陈修泽突然无预兆离座,反身往外走。 “陈总……” 后面她没说完的话,有人替着说了。 “修泽,这么冷落炙手可热的小歌后可不好啊。” 陈修泽随声停脚,轻扬眉看向右侧。 灯光微弱,有个中年男人立在圆桌间的小道中央,看似慈蔼的眼睛满含笑意,而那笑容背后的锐利好似隐匿在宴厅的晦暗光线里,多数人无法发觉。 是郑明祖。 Chapter 35 郑明祖年近五十,保养得当,尤其身材,不看脸还以为是半大小伙子,当然看脸也不差,顶多眼角有点小细纹,不像迈半百门槛的人,这不小歌后在那么暗的光线里还能盯老长时间。 “这几天你可是太难联系了。”郑明祖表露一丝丝担忧,“我以为你忙到不能参加这种聚会呢。” “您都来了,我自然不能缺席。”陈修泽有礼有节回他。 小歌后听俩人交谈的语气,想:原来有能让陈修泽低头的人。 呵simple。 这场知名慈善酒会有严格的邀请等级,明星还分三六九等,更别说这些商界里的人物。 小歌后作为某品牌的亚洲区代言人,有幸与此品牌设计总监一同出席,只清楚自己圈里的旮旯事儿,哪儿能参透大佬里的高低之分。 主办方只下个人请柬,如有财大气粗的富豪或者企业想让好友和自家员工参与也可以,交高昂的费用包桌,但假如仅是个人受邀参加,那请柬下得就比较刁钻了。受邀人必须是在行业内有一定影响力的企业拥有者,此慈善酒会的入场券在一定程度上彰显了社会地位。 作为陈氏集团某个高管和郑宴某个股东,显然,郑明祖不符合个人受邀要求。 收不到个人请柬,能出现在这儿必然是包桌席,陈修泽用一句话就让郑明祖的笑容消去一半,这还不算什么。 既然是盛会,各种标准不能低,主办方隔一年又与郑宴合作,今晚的美味佳肴出自郑家菜单,那郑家老大也就是郑宴持有者必定被邀请在列,而同样为郑家子孙,郑明祖只能出现在包桌席,真是莫大讽刺。 不过郑明祖在后补席上待了大半辈子,这种话还是能入耳的,往不往心里记就不好说了。他这人最大特点是不笑不说话,正面让你感觉春天正当时,背后给你来一记西伯利亚寒流,你挨着冻还要对他微笑。 比如这会儿小歌后开始有偏向了,觉得这位中年绅士和蔼可亲。 “听冯总说今晚会有汝窑瓷器,架不住就来了。”郑明祖扩大笑容说。 为了收藏而来完美化解尴尬,可此话的重点应放在听谁说上面。 旭恺的冯总,好嘛,都不需要别人传话,他自己广而告之了。 “嗯,不耽误您鉴赏。”陈修泽轻描淡写回一句,作势要走。 一直旁观的小歌后:???自己终于有路可以闪人了? “这么快就走?”郑明祖有点诧异,还有点遗憾,“你这平常忙的,不容易在这种场合见一面,咱甥舅俩坐一起聊聊的机会都没有。” 外甥和舅舅?小歌后彻底懵成了背景布。 “如果您要聊溍市新广场项目的话。”陈修泽也表示遗憾,“我已经驳回了。” 郑明祖不以为意:“和旭恺抢地皮实在不是明智的选择,相信董事会很难通过。” 陈修泽很平淡地回:“两者相比,我想董事会很容易做出决定,况且综合用地的项目并不由陈氏决定,您已经知晓了。” 铃兰要注资陈氏的消息早就不胫而走,郑明祖能不知道?但他还就装作不知道的模样,噙起一抹不明的笑容说:“我劝你还是考虑一下比较好。” 陈修泽不置可否,余光瞥见那个着晚装长裙的女人走出了宴厅,更没必要再这儿待了。 郑明祖忽而出声:“不过说起来远东确实是我市数一数二的设计大户,人才济济,主设计师叫什么来的?”他手抵太阳穴想好久没想起来,笑道:“下回有需要可以找找她,应该不会拒绝吧?毕竟要成一家了。” 这话一语双关,实话讲,没几个人能听懂他话里的意思。 小歌后万分后悔不听经纪人的话,要被焦灼的气氛灼伤了,特别和蔼大叔说完这句话,空气都要烧起来了。 陈修泽面色沉静,就像暴风雨来前的海面,压抑迫人。蓦地,他挑唇说:“我也很想知道外公得知您对一家人的理解,他老人家会作何评价。” 此话一出,郑明祖不接话了,笑容虽不减,但隐约感觉有点反凉。 陈修泽径直走了,这周围的空气顿时顺畅不少。 “玩得愉快。”郑明祖冲小歌后绅士微笑,绕过圆桌也走人了。 小歌后一屁.股坐到椅子上,长时间缓不过神来。 差点儿烧成炮灰…… 豪门果然不是那么简单的…… **** “前面的路又开始管制,只能单行,您从后面那条街走吧。” 余鑫递给陈修泽车钥匙,指了指出口。 陈修泽望上一眼,打开车门准备上车。 “您是?” “你老板认识我。” 这声相当熟,陈修泽回头看到章聿,稍显意外。 “聊一聊?”章聿松了松领结说。 怎么有种剑拔弩张的感觉,余鑫当即看向陈修泽,霎时变严肃。 “熟人,不碍事。”陈修泽关上车门说。 余鑫反回来细细打量章聿,然后向陈修泽点头示意,迈上台阶回了宴厅。 “你这秘书倒尽职尽责。”章聿轻笑,“就算我要把你怎么着,也不会挑这种显眼的地方。” 陈修泽正过身面对他:“有事?” “我们之间没什么事,我要说什么你很清楚。”章聿摘了要勒死人的领结,单刀直入:“自逍逍出生就没说过累字儿,前天她跟我说很累,二十五年头一回,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和肖逍没分手的时候,陈修泽跟章聿交谈不超过十句,章聿特意来找他,说明肖逍有什么问题,听到这话他不由地拢起眉心。 章聿把玩领结笑意减淡:“如果动手能解决问题,看许意的面子,我可以给你留一间icu,vip待遇。”他说完摊手,特别惋惜:“可惜动手不好用。” “这么长时间了,你再不了解她就说不过去了。希望你能尽快结束现在的局面,不然不好意思,我会帮她快刀斩乱麻。”章聿微微一笑,捏紧了领结。 “不必。”陈修泽果断回绝。 章聿点到为止:“那最好。”领结进了花丛边的垃圾桶,他往前街方向走了。 陈修泽在原地略略沉吟,上车驶出宴厅前门。 这周围两条主干道接受管制,好多车被迫饶行,肖逍运气好,自东向西单行,直接通过,省了不少时间。 路过一年一度的盛会举行地,她打眼望了望,隔栏里豪车如云,大型中式建筑物灯光璀璨,里面是什么情形可见一斑。 章聿的医疗事业延伸到慈善那儿去了? 肖逍想:不如把医药费降低点儿,当支持慈善了。 前面小道蹿出来一辆哈雷,引擎突突响,肖逍脚下急刹,哈雷嗖地转个弯,后座有个浓妆女人吹了两声口哨,哈雷绝尘而去。 “搞什么。”肖逍伸手到副驾拾起滑出去的书,兀自说:“假睫毛都要被风吹掉了,不怕吃嘴里。” 车重新驶动,过了十几分钟,终于停在嵘亚的宿舍区。 这边不在市中心,空气蛮好,依稀能看到夜空有几颗星星闪烁。 肖逍呼吸几口新鲜空气,凭着很久之前的记忆找严文楷那栋楼。 绕绕转转,有个标志性宣传栏被她找到了,她往那儿走两步老远看到一男一女拥抱在一起,女的貌似穿了件晚礼服,裙摆很长,被男人半抱着还看不到脚。 再走近点儿,她直接停下,对眼前一幕不明所以。 严文楷正和一个女人接吻,而这个女人是今天下午在电视上看到的那个。 真是奇妙,肖逍只能这么形容。 “严文楷。” 拥吻的两人猛地散开,那女人推了推严文楷慌里慌张退了一小步,转眼看到肖逍,眼神闪闪烁烁,看样是认识肖逍。 肖逍远望两人,目光从严文楷落到那女的脸上再落回到严文楷的身上。 严文楷被推开的时候看到肖逍不免惊讶,很快恢复平静,有意识挡住身后的人,像在保护。 这他就想错了。 “你的书。”肖逍提起纸袋搁到几米外的长椅上,转身往回走。 那两人始料未及。 “肖逍。”严文楷唤了一声。 远走的身影没有反应,渐渐走出他们的视线,步子沉稳平缓,与来时无异。 “文楷。”温弱女声带着几分悔意。 严文楷没应答。 不多会儿,白色suv从他们眼前驶过,楼另一侧有辆黑色轿车同时驶离。严文楷警觉看向黑色轿车,浓眉深蹙。 “谁给你的消息。”他回身问。 那女人支支吾吾,目光瞥向别处。 通往市区的大道上,白色suv疾驰而过。晚风拂起,城市上空拨云见月。 黄灯转红灯,肖逍减速停在人行道前,直视前方无尽的绵延公路,双眸没有焦点。 路人左右穿行,神色匆匆,短短半分钟行人指示灯开始忽明忽灭。 肖逍盯着忽闪忽闪的指示灯倏然失笑,好似奔跑的绿色小人儿正在上演搞笑连环画,然而那笑声里是满满的讽刺。 绿灯亮,车子加速驶出去,消失在茫茫夜色里。 Chapter 36 大门咔嗒开了,一串钥匙落在鞋柜上。 茹雅啪啪拍精华水,听到门开赶紧停下,跑到门口问:“你怎么回来了,阿姨出院了?” “没。”肖逍换上拖鞋往卧室走,“后天出院。” “哦。”茹雅跟在后面,“几点办出院?我去看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 “上午十点来钟,不是周末你还得请假,我自己就行。” “怎么你自己啊,严文楷不去么?” 肖逍从衣柜里拿出一个提包,往里面塞几件衣服,没说话。 “这女婿当的,忒不称职了。”茹雅冷哼一声过去搭把手,侧脸观察一下肖逍,细声打听:“他又忙呢?” “嗯。” 这回答太过简单暴.力,茹雅体内小雷达嗖嗖转起来,立马起疑:“你俩该不会吵架了吧?” “没。”肖逍给个单音拎起包往外走,“下个周我要回家住几天,有事打电话,晚安。” 大门又咔嗒关闭了,人来人去像一阵风。 茹雅的萝莉眼眯起来,溢满犀利小光:“绝对有情况。” 隔日肖妈妈出院,她请了半天假来帮衬,帮不上啥忙,肖逍把东西都收拾好了,就差办个出院手续。 “我说你这忙里忙外好几天了吧,不多请几天休息休息,还要飞岭城?”茹雅趴在办手续的窗口问。 “再待两天吧,稳定了我就回去,那边也挺着急的。” 肖逍接过办好的手续和病历,茹雅伸手拿走道:“我去拿药,你先上去看看阿姨的点滴打完了没。” “那麻烦你了。”肖逍说。 “嘿,你这是在侮辱我。”茹雅瞪大了萝莉眼,特不高兴,“漂泊在外,全靠阿姨维持我内心‘世上只有老妈好’的好感,也请不要侮辱咱妈。” 肖逍闻言哼哼一笑:“让咱妈听到这番话,你作为新晋女儿,小红本任务可以提上日程了。别忘了,你比我大半年,已经年芳二十六。” “哎呦我去,你不接我茬也就罢了,还向我扔来两把大刀,戳得我心窝子淌血还漏风。”茹雅一副友尽的模样,攥着一沓单子悲伤颤抖。 “行了,你是在意这些细节的人么。” 茹雅立正恢复正常:“这倒是,去哪儿取药?” “那边右拐。”肖逍指指路,“中午去咱家吃完饭再上班。” “可以有,不过话说,严文楷确定不来?” “这个点儿来,凑桌吃饭么?”肖逍落下话,顺着旧式楼梯上了楼。 茹雅犹如吞下半管绿芥末,呛的不能行。 说话都这样了还不承认有事儿,她成千上万个不信。 “好好调养,别动气,也别忙重活,随时测测血压,觉得不舒服赶紧就医。”护士长收了针管嘱咐一声。 肖逍捏着肖妈妈的手背道谢:“这几天麻烦您了。” “都是熟人,麻烦啥。”护士长笑笑,“让章聿多照顾照顾我家那个就行,多给放个假回来看看我这个当妈的。” 肖逍笑着应下,幸亏护士长不是那种世故人,不然肖妈妈又要觉得拖累章聿。 “咱走吧?”肖逍送走护士长说。 “赶紧走,以后都不想来了。”肖妈妈清早起来就迫不及待想出院,打完点滴更是坐不住了。 “不想来就注意身体。”肖逍嗔视,肖妈妈左瞅又看装听不见,她笑着反身收拾带来的杯子,“茹雅在楼下,一会儿回去先去买菜,她中午……” “文楷?” 肖逍猛回身,见严文楷提着两袋东西站在病房门口。 “我不是让逍逍跟你说不用来了么。”肖妈妈侧身问:“你没说?” “不是肖逍,是我……” “说了,可能他忙忘了。”肖逍打断严文楷,快速提起包,单手拥着肖妈妈往外走,“这一会儿有人住进来,咱们回家说。” “那赶紧走,给人家腾地方。”肖妈妈一马当先,走在最前头,这地方就是她梦魇发源地,避之不及。 严文楷退到过道上,正冲肖逍:“我……” 肖逍比个噤声的动作:“待会儿说。”她快步跟上肖妈妈,这就走到了楼梯口。 严文楷跟上不是,不跟也不是,很尴尬,也在情理中。 “快走啊。”肖逍下楼梯前回头招手,无半分嫌恶表情,好像啥没发生一样。 严文楷来之前考虑过肖逍见到自己的反应,或冷漠或指责,都很正常,他做好了挨骂的准备,而肖逍完全在预想之外。 踌躇半刻,他抬脚跟了过去。 车上,肖妈妈远离医院精神大作,对“咱家女儿”茹雅嘘寒问暖,三句以上自动绕到小红本话题。茹雅对肖妈妈已退休仍就熟练的职业技能叹为观止,有那么一两分钟,她都要唾弃自己终日逍遥在婚姻感情边缘,脱离广大女同胞路线,孤零零矗立在自由的大风里。 还好她尚存理智聚集被打散的自由因子,像她这么顽固不化的人都要被洗脑了,可见肖逍平时压力有多大。 肖逍专心开车,严文楷只有肖妈妈问话的时候才出声。 虽说这俩人平常相处就不咸不淡,可茹雅总感觉他们之间原有的那么点相通气场中断了。 一路上后视镜里的萝莉眼都在瞄来瞄去,肖逍终于忍不住瞥向后视镜,茹雅被抓包嘿嘿地笑。 送肖妈妈和茹雅到家,肖逍抓严文楷当苦力,开车去超市。 临近中午太阳灼热,柏油马路被烈日照得晃眼。肖逍下拉遮阳板,调大了冷气,车内温度直线下降,心也冷静不少。 一连过了三四个路口没遇上红灯,顺畅到达超市停车场,用了将近二十分钟,谁也没说话。 车熄火后,严文楷终于开口:“抱歉。” 肖逍从小储物格里拿手机拿钥匙,不紧不慢回他:“不好意思,好几次打断你讲话。” 严文楷微怔,侧脸看她。 “她老人家不能受刺激,我就过分了点。” 严文楷闻声皱眉,难堪必然是有的。 “那边有个小麦,去坐坐?”肖逍看着远处的麦当劳大叔说。 早晚要谈,严文楷舒缓眉头同意了。 十一点多正是吃饭点儿,小麦里人特别多,放眼望去没地儿可坐。 肖逍打眼扫一圈说:“最后请我吃一次冰激凌吧,我要抹茶味儿的麦旋风。”说着她往里面走,恰巧有一对情侣吃饱喝足挪地方,她坐了过去。 严文楷表情有点凝重,站在小麦门口没动,肖逍抬手指向甜品站,有几对人要出店,他才有动作。 抹茶绿上桌,颜色沁人心脾,肖逍戳了一勺填嘴里:“味道不错。” 严文楷看着她一勺又一勺吃,很稀松平常的状态,恍然发现自己并不了解她。 “为什么说最后?”他问。 “难道你想继续?”肖逍挑了块奥利奥碎块说,“替你说了而已。” 严文楷默然片刻,再次道歉又说:“我会向阿姨解释。” “不用,你不需要道歉,也不用解释。” 严文楷一愣。 “当时你说我会处理好和他的关系,我没回答你,因为答案是我做不到。”肖逍吃完最后一勺,把空杯搁到一边,直视他:“我也没做多好,算扯平了。” 饶是严文楷为人再沉稳也难免震撼,他甚至感觉肖逍难以捉摸。 “说实话,你想分手完全可以,说给我听,我能接受,但如果是我自己发现的,不好意思,我不接受。”肖逍直白道出理由,“我这个人无法容忍背叛。” 严文楷赧然,低眸沉吟,忽而反应道:“你和他之间也是这个原因结束的?” “为什么这么问。”肖逍拢了拢眉。 严文楷看出她的神色有变,证实心中所想,稍稍思忖说:“那天我出了车祸。” 肖逍惊诧:“怎么没听严阿姨说过。” “我谁也没说。”严文楷温和一笑以示无大碍,“那晚我在交警队处理完回宿舍,刚到楼下雨非就来了。” 雨非?肖逍想这个名字好听,比绮萌好。 “她说有人打电话通知我出车祸。抱歉,我不得不怀疑他。”严文楷直言不讳,“我们在岭城照过面,他对我的敌意很明显。” “你的意思是他编排了这些?”肖逍不信,陈修泽怎么可能在这种事上浪费时间。 严文楷轻点头,和盘托出:“我和雨非是高中同学,大学她去了国外。她的家境很好,家里的公司比不上陈氏也是国内上数的企业。本来我们要一起出国,后来我那点儿自尊心没允许自己和她一起去。”他轻声冷笑,有点遗憾,没有后悔之意。 肖逍大概了解是怎么回事儿了,又是家境悬殊拆散一对的故事,还是早.恋。 “她家里与嵘亚的大股东是世交,上周要安排我接任总监,其实在她回来之前我已经是这个位置的后备人选,但如果这样安排我不接受,所以我们发生了争执,然后出了车祸。就在这时候陈氏做营销的门户网站爆出她和大股东家结亲的消息,而且选在我和她发生争吵的下一刻,拿捏这么准,不是有计划说不过去。”他微敛眉色道:“说这些我也想提醒你,可能你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监视之下。” 肖逍不认同:“他不会把事安排的这样明显。” “因为他不打算掩饰,他也知道我会告诉你。” “这么笃定?”肖逍挑了挑眉。 “原来我只是怀疑,现在很肯定。”严文楷指出最重要的点:“他清楚你不能接受背叛,所以出现那一幕不可能挽回。” 回归到最初的问题,就像他猜想的,基本无差别,肖逍不再作声。 “不知道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但我觉得能让一个男人算计到这种程度,一定很在乎你。相比之下,我对雨非做的不值一提。”严文楷轻笑自嘲,温和眉眼里不乏钦羡之色。 肖逍看看他,还是没作声。 小麦里开着冷气,架不住人多,还是热。人越来越多,变得嘈杂。 再待下去估计肖妈妈好打电话催了,还要去买菜。 “怎么说呢。”肖逍提起包,“很高兴认识你吧,虽然结果不怎么好。祝你和她有个美满的结果,不然我这炮灰当的太没价值了。” 严文楷面有歉疚,看着她起身:“我们挺像的,应该说你们同我和她很像。” “你指的是我们之间的背景像么?”肖逍站在桌边问,“你们分开的原因只在于她的家庭背景?” 一语中的,严文楷以沉默作答。 “哦,那我觉得我们不像,我只在乎他怎么想。” 又一大拨人进出小麦,肖逍随人群离开了。 Chapter 37 “文楷呢?” “被公司call走了。”肖逍拎着大包小包进厨房。 “这么忙啊。”肖妈妈颇遗憾,“我都准备好做拿手菜了。” “你去歇着,我来做。” 茹雅竖着耳朵,蹭地从沙发上弹起:“我帮忙!”她跟肖逍进厨房,扯过两扇滑动门对肖妈妈说:“厨房油烟大,吃饭再叫您。” 肖妈妈瞧她这做贼的模样一头雾水,去卧室休息了。 “关门干啥。”肖逍边从塑料袋里掏菜。 茹雅虚晃脚步飘到小桌边,林妹妹状:“因为我很伤心。” “你伤什么心,不是刚发工资么。” “都说友谊的小船咋样咋样,咱俩是死党,不能用小船衡量,怎么着也得是巨轮航空母舰宇宙飞船,但是我感觉马上就要沉了坠毁了。”茹雅唉声叹气,十分忧伤。 肖逍默默听着阴阳怪调,收了塑料袋,转战料理台。 茹雅一战术不行准备转二战术,小嘴刚张开直接石化。 “我们分手了。” “什么!分!”茹雅震惊到分贝无限扩大猛地刹住,透过半透明玻璃门看一眼外面,压低声音问:“哪时候的事儿!” “就刚刚,在超市外面的小麦。”肖逍摆了个洗菜盆,菠菜扔里面,淡声回:“一个麦旋风,和平分手。” “什么?都要分手了,你还有心情吃麦旋风?”茹雅忽地从震惊到转到了然,“哦,第二个半价。” 肖逍打开水龙头冲菠菜,拿菜筐的功夫回她:“奢侈一把,点了一个。” “嘿,都这节骨眼了,你还闲情逸致接我话。”茹雅翻眼,“你可真会挑地方,一个装饰的像番茄炒蛋的喜庆地儿,愣是被迫见证一对即将红本的人分道扬镳,你这是找讽刺呢还是找讽刺呢。” 可不就是找讽刺呢。 流水哗哗淹了整个洗菜盆,肖逍关掉水龙头,瞧着菜叶飘啊飘到水池里,扶住池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太烦了,不知道自己活了些什么。” 茹雅对这句话感同身受,可也忍不住吐槽:“我说什么来着的?是不是被自个儿原则压得喘不上气儿了?” 这是事实,肖逍无言以对。 “到底为啥分手?” “我们都只是适合结婚的对象,现实是大部分人的内心不想为了配.种而结婚。” “严文楷有人了?”茹雅迅速get重点,而后融会贯通:“你别跟我说你和陈修泽火星撞地球,火花能烧人了。” 说起陈修泽,肖逍又吁出一口气,沉默捡菜叶。 震惊是什么,茹雅不知道咋写了,俩月没碰面,居然天翻地覆。 “我去,你们去超市的时候,阿姨教导我好几回千万别受有钱人蛊惑,有钱人靠不住,有钱不等于幸福balabala,说明她特不喜欢有钱人。陈修泽何止用有钱来形容,这下玄大发了。”茹雅怜惜地摇头,“女婿还没露面就躺枪遭丈母娘嫌弃。” 肖逍朝旁边眯眼一睨:“超前了,收一收。” “你俩没和好?”茹雅又是融会贯通的一惊,“太乱,我得捋一捋。” “严文楷奔向喜欢的人,你和陈修泽重新摩擦出火花,而你还没同意他,这边阿姨不喜欢豪门,然后她现在的身体还不能受刺激。”她数着指头说完,顿时长吁短叹:“果真是烦爆了,别的先不说,就你们这分手怎么跟阿姨解释?” “不知道。” “严文楷没表示什么?” “表示了,我没同意。” “那陈修泽咋说?” “没说。” “你你你你你。”茹雅甚是愤懑,伸手召唤:“来来来。” 肖逍扬眉:“干嘛?” “头伸过来,我看看里面什么构造。” “我现在恨不得没脑子。”肖逍说着将菜捞出来,把盆里的水倒了。 茹雅听她这话,满腔愤慨与洗菜水一股脑进了下水道,缓缓心神说:“我建议你先跟陈修泽谈谈,再决定怎么跟阿姨说,阿姨是最后一个步骤,你的选择决定对策。” “跟他谈什么?”肖逍自觉好笑,“帮我处理下烂摊子?” “谈和好啊,不是没误会了么,也不需要负责任了啊。”茹雅想这不是明摆着的事儿么,但她也心知肖逍对陈修泽存有疑虑,开解道:“讲道理,我不赞同你以前说的那句话。找合适的人不是说门当户对,是看心意合不合适,你被洗脑了。不管富豪还是普通老百姓都有离婚的,不能说他们一开始心意不相投,但是离婚了就说明不合适,不能一竿子打死一船人。再说他没犯实质性错误,心意相投想那么杂七杂八的干嘛,你知道遇到一个来电的人有多难么?” 这一口气跟崩豆似的,肖逍与萝莉眼对视,愣了。 “聊什么呢。”肖妈妈推门进来,“没听见菜下锅,就听见你俩悉悉索索的了。” 两人赶紧收拾表情,一本正经做饭。 “瞎聊。”茹雅堆笑凑到肖妈妈旁边插科打诨,肖妈妈被逗得心情蛮好,她趁空朝肖逍扬个“说到这份上该知道咋办了吧”的眼神,继续和肖妈妈探讨养生之道。 肖逍接没接收到信号不清楚,低头背对肖妈妈切菜。 午饭过后,茹雅迎着烈日阳光去给资本家打工,肖妈妈午睡,肖逍摘了围裙坐在客厅出神。 嗡地进来一条短信,是严文楷。 “我已经向家里说明,错在我,我会找个恰当的机会向阿姨和叔叔解释。中午你说的那句话提醒了我,终归在乎的还是她。毕竟人的好时光短暂,没有那么多时间浪费在分分合合和吵架上。最后说一声抱歉,同样希望你们能有一个好结果,不过我想他不会再错过这次机会。” 肖逍盯着手机很长时间,直到黑屏。外面的热浪一阵阵从窗袭入,撩得人心开始躁闷,开始累,开始困。 缺觉多天,她对这种状态达到了空前绝后无法理解的地步,接下来的天儿只会比这更热,更让人透支,这种状态持续下去,不说假的,很可怕。 再三考虑,她翻出很久没点开的号码拨了出去。 “你好。” 低悦声音入耳,肖逍说:“是我。” 听筒里没声音,过了会儿,陈修泽嗯了一声。 “有几个问题,我问你答。”肖逍刚说完又加上一句:“如实回答。” “好。” “选远东有没有我的原因。” “有。” “五一去风景区是不是你故意安排的。” “是。” “严文楷的事儿也是你一手安排的?” “不是。” “不是?”肖逍的话音转了个弯。 “他们在我得知之前就有联系。” “所以你促成了他们?” “是。”陈修泽坦诚承认。 肖逍没再问话,热风徐徐,吹得心乱如麻,她蓦而笑道:“你把我搁到一个我最讨厌的位置。” 电话另一头没音,许久陈修泽说:“我们谈谈。” 肖逍却回:“我想去看那棵老银杏。” 陈修泽默了默说:“好。” 他明白她的潜台词,这是最后一次机会。 最初相识的地方,意味很多,到底是结束还是重新开始,肖逍或许有思量,但在陈修泽这儿,有且只有一个答案。 **** 参天老银杏裹着翠绿,一半枝桠沐浴阳光,一半隐在楼的暗影里,四周空旷,只有树叶沙沙响动。 陈修泽到达的时候,肖逍已在树下站了一会儿,他不急于过去,站在远处看她。 秋季银杏虽美,到底掺杂颓暮的气息,而初夏绿叶葱葱,充满生机。 肖逍仰着脖子看了很久,似乎将扇形小叶子上的脉络都看得清清楚楚。 “这个季节也挺美的,感觉和那时不一样。”她抿起被风吹乱的长发说。 陈修泽没想到她发现自己来了,微微一怔,走过去和她并肩站在一起,并不出声,也去看那片沁心的绿色。 树影晃动,肖逍望着树桠间倾漏的阳光说:“还记得你说让我教你怎么才能像我一样么?其实我只是不想承认我爱你,因为我甚至不愿怨恨你。” 陈修泽移眸看她,向来沉定的瞳仁里不无讶然,还有更多情绪同时涌现。 “但是不怎么管用,该怨还是怨了,这会儿想起来对严文楷实在不公平。”忽然晃过一道强烈光线,她闭上眼,树叶簌簌颤动,几乎淹没了她的话音。 “给我一个你那样做的理由。” 陈修泽薄唇轻抿,小片刻后平声道:“我愿意做任何事,只要你能回到我身边。” 肖逍睁开眼侧眸看了看他,并无神色变化,好像对这个回答不在意。 树影渐渐西斜,时间在光影转变中溜走了,黑眸随之黯沉。 “我要吃油焖虾,你去买来做,做的好我就同意。”肖逍扔下话往车那处走,“我在公寓等你。” 陈修泽目送白色suv走远,老银杏下的空旷场地仍旧生机盎然,丝毫不沾染暮□□临带来的孤寂。 他拨通余鑫的电话:“哪儿卖虾新鲜。” 余鑫一脸懵:“您……说啥?” 第36章 Chpater38 “怎么回来了,不是要在家住么?”茹雅抱一桶冰激凌坐在沙发上大快朵颐。 “没什么事儿了,今天回来住。”肖逍换好拖鞋在门口又放了一双新的,“一会儿有人要来。” “谁啊。” “陈修泽。” “什么!”茹雅抱着桶跳了起来,犹如在铁板烧,“啊啊啊啊!陈修泽要来!啊啊啊啊!” 肖逍吓一跳:“干嘛这是,又不是来打你。” “我怕他呀!”茹雅又是一串啊啊啊啊。 “他有什么好怕的。”肖逍满头黑线。 茹雅停止虐待沙发,哼哼道:“那是你不怕好么,吾辈只能仰望他的颜值,无法兼容他的气场啊!” 这理论不是第一次听到,肖逍仰望跳脚的人,仍旧想不通这理论打哪儿总结出来的。 “我敢说除了他亲妈和你,没哪个女人对着他不打怵。他坐在那儿不说话,我都有种坦白从宽的感觉。”茹雅越说越怵,赶紧来两勺冰激凌压压惊,“话说他来干嘛。” “给我做油焖虾。” “啥?”茹雅石化,用吞消灭俩雪球,“你刚才说的是地球话么?还是我穿越星际了?” “咱开的那点儿工资去邻省都要掂量,请问穿越星际得用多少毛.爷爷?”肖逍过去收拾杂乱的茶几,瞅上一眼说:“嗯,很好,这么多零食,去邻省都不用掂量了。” “天呐,我的天呐。”茹雅回过神从沙发上跳下来,机械往嘴里填雪球,含含糊糊道:“这个国度太神奇了,陈修泽都会做油焖虾了,我还停留在给虾洗澡呢。” “我刚才有说他会做么?”肖逍努力回想中。 茹雅已然食不知味儿,缓慢转头:“你现在套路太深,我已经get不到了。” 肖逍垂眸笑了笑,可能这样使唤他只有这次了。 茹雅顿感诡异,没塞冰激凌也冷得打了个激灵。 陈修泽进门那刻,茹雅像在演霓.虹.国.家庭剧,人跪在地板上,一脸呆滞,笑容僵硬。 好怵还要保持微笑,比生气保持微笑还要命哦。 肖逍担心她面部抽搐。 陈修泽时隔一年再进这屋,心绪繁杂,点点头打招呼,不注意跪在客厅的人表情有多怪异。 “都准备好了,开始吧。”肖逍接过他手里的海鲜袋,去厨房给虾洗澡。 屋子还跟以前一样,果绿色墙面、白色家具、琉璃装饰物件,一切都是肖逍的喜好,仿佛上次来还是昨天。 陈修泽看过一圈,往厨房走。 “多加花椒和糖。” 陈修泽停脚回头,见茹雅抻着脖子使眼神。 “相信我。”茹雅小声说完继续演霓虹剧。 花椒和糖?陈修泽攒眉想了想,说:“谢谢。” 家庭剧差点儿转换恐怖片,茹雅强压跳起来啊啊啊啊的冲动故作冷静,陈修泽道谢哎! 厨房门关上,肖逍从头到脚看了陈修泽一眼。 麻灰夏季衬衫和深卡其西装裤,沾一点儿油渍就特明显。 她从门后面的挂钩上摘下块布,陈修泽发问:“这是什么。” “围裙呐。” 陈修泽蹙眉:“必须戴这个?” “不戴也行,我可不给你洗衣服。”肖逍撑开围裙露出上面的哆啦a梦,一本正经道。 一听就是星际玩笑,陈修泽的衣服都是干洗,再说她要洗,也得看某人舍不舍得她劳累。 “你帮我?”陈修泽坦然接受,伸开了手。 肖逍不推脱,扬起围裙的细绳走过去。陈修泽低头又弯腰让她绕过去,看着她小心仔细的样子,薄唇轻轻上扬。 围裙系好,肖逍转回来给陈修泽挽袖子,露出一半小臂就停了,这样油崩出来不至于烫到。 “嗯,很有做饭的样子。”肖逍端详片刻,强绷嘴角品评。 陈修泽倒是淡定,也是看不到自己现在的装扮。 “我教你,你按我说的做,以你的领悟力,应该不难。” 陈修泽十指不沾阳春水,厨房对他而言是个倒水倒酒的地儿,那个锅那个勺还有那个燃气灶看着无比陌生,面对整洁的料理台,他无从下手。 “先把打火灶和抽油烟机开开。”肖逍指了指下面又指了指上面。 抽油烟机按一下就打开了,打火灶点不着,陈修泽转了好几次。 “按下去再转。” 陈修泽按指示点着了打火灶,表情挺认真:“原来是这样用。” 肖逍嘴角抖动,轻咳两声接着教:“等锅热点了你再倒油。” “嗯。”陈修泽观察一下那锅征求意见:“可以了?” “可以了,倒吧,差不多我就喊停。” 陈修泽拿过油来直接往里倒,角度不对,要竖直了,哗地出来好多。 肖逍赶紧上前抓着他的手拿了回来:“不能这么倒,太油了,对身体不好还浪费。” 陈修泽没听见她说什么,只顾盯着自个儿右手上的素指。 “过会儿你看油冒泡了,就把那碗里的材料放进去,轻点放,要不油会崩出来。”肖逍接过油放到一边,又把锅铲塞他手里,“手可以抬高,别烫着。” “好。”陈修泽举着锅铲等待时机。 能想象一个肃俊型男戴哆啦a梦围裙在料理台前严阵以待的画面么? 太喜感了,肖逍快坚持不住了。 锅里的油冒了泡,陈修泽拿过碗把东西倒进去,刺啦刺啦的声音还有轻崩起来的油让他小退一步,他看着里面闹腾的节奏不知下步做什么。 “你,你翻两下。”肖逍忍不住笑出声。 陈修泽凭借长胳膊优势,离着锅远也能铲到,勉强翻了一下,可能锅铲粘着水,锅铲和油一碰头,整个锅更欢快,噼里啪啦响,惊他一跳。 “你真是。”肖逍蹲在地上捂脸笑得发抖。 师傅笑到不能正常授课,徒弟干站着看油闹腾,飘起一股糊味儿。 “快放虾。”肖逍低着头说。 陈修泽沉眸看看蹲在地上的人,照办。 虾进锅,噼里啪啦声先变大后变小,这个锅终于正常了。 “翻一翻。” 陈修泽左右翻炒几下,糊味儿被香味儿取代,果然领悟力很重要。 “倒上酱油,撒上糖和盐再翻一翻,最后倒点水盖锅闷一闷。” 调料盒有两种白色颗粒,陈修泽分不清哪个是盐哪个是糖,索性沾点尝了尝。 咸。 他皱皱眉,搁了一大勺糖进锅,适当放了盐和酱油,这段奇妙旅程可算结束了。 “过会儿关火铲出来。”肖逍始终低着头给指示。 陈修泽不管那锅,蹲下拿开她的手,晶莹泪珠顺着眼镜一侧滑落,他眉头紧蹙,把她捞起来,从料理台抽张纸巾轻轻擦掉眼泪,低声哄:“你可以慢慢考虑。” “我没哭,是你太好笑了。”肖逍说着又笑出声,“说好了做的好吃我就同意,说话算数。” 她接过沾泪的纸巾又抽几张给陈修泽擦干净手指,帮忙把虾出了锅。 虾看起来不错,色泽正常,闻着蛮香,不知道吃起来咋样。 陈修泽眼看着虾上桌,饶是他,也没什么自信。 厨房门打开后,要不是里面有油烟味儿,茹雅怀疑这虾是不是自个儿蘸酱油进锅滚了滚,因为陈修泽衣装整洁,手指一点儿油光没有。有次她跟肖逍学做油焖虾,指甲缝里都是红油,身上那溅得更不用说了,莫非陈修泽有传说的厨神体质? 哦,她没机会看到陈修泽戴哆啦a梦的画面,肖逍开门前给摘了。 带着神圣的心情,她就座默默注视那盘虾,肖逍下筷,她才夹了一个尝了尝。 哇哦,她得夸赞自己机智,得亏叫了外卖,其实虾味道还不错,就是有点齁。 肖逍夹了一个又一个,剥虾很稳,吃的也很稳,压根无法从她脸上判断这虾好不好吃,陈修泽转而看茹雅,筎雅被看得一口气连吃四只。 齁嗓啊。 “好吃么?”肖逍问茹雅。 “啊神马?”茹雅没听懂,心想你不是吃的最多么。 陈修泽又看过来,她一拍大腿:“哎呀,特别好吃,郑宴里的焗虾跟这个比都差远了,甜麻适中,意犹未尽。” “嗯,我也这么觉得。”肖逍点头同意。 茹雅张着嘴,能往里面塞十只虾。孩子,你是给齁傻了么?郑宴的焗虾可是郑家菜谱上的招牌菜,评价简直不能再高。 陈修泽微微失神,好像又一次站在发榜栏前看到成绩,五味陈杂。 “你哪时候吃过郑宴的焗虾,我怎么不知道。”肖逍挑眉问。 “呃,这个那个。”茹雅支支吾吾,原来是自己被齁傻了,这欠嘴。外面夜幕降下,她眼瞅漆黑无一亮点的夜空说:“今儿晚天气真好,看那星星,贼亮贼亮的。我吃多了出去遛遛,你们聊你们聊。” 大灯泡旋风般消失,等到回来发现屋里一个人没有。 茹雅:??? 这时候,肖逍正在陈修泽卧室点香薰,淡甜味儿缓缓飘开,屋里的黑白色调都给暖化了。 陈修泽立在桌边,黑眸印有跳动的烛火和纤瘦温婉的背影,这次是真实的。 肖逍拨了拨烛苗,盖上精油瓶盖说:“觉得味儿大可以开点窗。”她低头闻了闻,自我感觉还可以,不知道陈修泽能不能闻习惯。 “还是开窗吧。”她起身往窗边走,没两步跌进陈修泽怀里。 “不需要。”陈修泽环紧胳膊,唇贴在她耳边说。 耳垂被呼吸灼得发痒,肖逍缩了缩,陈修泽环得更紧。 “我的眼镜。”她抚上他的后背把眼镜摘了,抬头笑他:“压扁了明天我怎么出门。” “不是有我么。” 香味渐渐浓郁,肖逍很久没答话。 待到蜡烛烧去大半截,陈修泽感觉心口有点湿润,忽而意识到什么,松开手低头查看,肖逍埋在他胸口抱紧他的腰不让动。 恍然想起当时说的那句话,陈修泽不知自己是怎么问出口的。 他环着肖逍,轻抚她的肩膀,有点求饶似的说:“不哭了,好么?” “我没哭。”闷闷的回复。 “嗯,没哭,是我太好笑了。”陈修泽喟叹一声,俯身环的更紧了些。 可不好笑呢,连“你教我”这种话也说的出,是有多残忍。 Chapter 39 浴室水声停止,陈修泽头发半干走出来,房门大开,他望了眼客房方向,那边的门虚掩,灯是开着的。 肖逍没说要离开,他自然不会主动提及。 窗边的小桌上有本书,他坐过去翻了几页,不多会儿有脚步声传来。 “我的睡衣还有么?”肖逍进门问。 眼镜下的明眸还有点发红,陈修泽眉头微蹙,合上书说:“在衣帽间,原来的位置。” 肖逍很快从衣帽间找到睡衣,闻闻上面的味道,很清香,该是最近洗过的。 她往外走,随口问一句:“你不睡么?” “过会儿。” “嗯。”肖逍拿着睡衣关上门走了。 空间一封闭,清冷侵蚀而来。 陈修泽静坐片刻,翻开书继续看。 约摸翻到一百来页,房门被轻轻叩响,继而开了一条缝。 “这一会儿是不是久了点。”肖逍站在门外,半挡光线说。 陈修泽在深夜对时间毫无概念,不清楚一会儿是过了多长时间,就算肖逍在隔壁,他也没睡意。 “不太困。”他回道,一直看着门外。 肖逍越过门缝瞧了眼平整无褶的床,反手关门,地板上的哒哒声越来越远。 陈修泽这才瞥了瞥腕表。 十二点半,不知不觉过了一个多小时,然而这个时间对他而言,还尚早。 他停在一页反复看,统共七八行字儿,外面脚步声又渐近,咔嗒门开了。 肖逍抱着枕头进屋,径直掀开被子钻进去,抬头说:“睡觉。” 超乎预料,陈修泽看着她,没反应。 “再过会儿天都亮了。”肖逍掀开另一半被子,“过来,睡觉。” 她好像生气了,陈修泽搁下书上.床。 “平时都几点睡?” 陈修泽抱过她像以前一样倾身理了理长发,关了灯说:“没固定时间。” “那一般都在哪儿睡。” “书房或者沙发。” 肖逍稍稍沉默,朝右挪了挪,手伸到他后背,像哄孩子入睡那样一下又一下抚拍:“睡吧。” 陈修泽身体略僵,唇贴到肖逍额头,闭眸感受有节奏的轻拍,个把小时后慢慢睡着了。 肖逍感觉他的呼吸均匀才停手,在臂弯里窝个舒服位置梦周公。 这夜睡的并不安稳。 短短几个小时,肖逍见识到陈修泽睡眠有多不好,只要动,他就会醒,反反复复几次她在梦里都强行要求自己不能翻身,麻着胳膊到天亮。 她一般不赖床,周末也七点半左右醒,除非熬夜通宵加班找灵感。这一觉睡到快九点,醒来整个人有点懵。 陈修泽还在睡,也是破天荒睡到这个点,依昨晚醒来的次数,不知他到底睡了多长时间。 肖逍仰眸,薄唇近在眼前,轻缓呼吸吹的她睫毛颤动,很痒。她想换个姿势,但被陈修泽环腰抱着没法伸展,一动他又要醒了。 等等吧,她放松胳膊,自然搭在陈修泽身后,掌下是凹凸的脊椎线。 嗯,其实他的后背手感更好。 没五分钟,屋外有动静。 她抬头,挺直鼻梁蹭到下巴,赶紧停下。 陈修泽没醒,睡的挺沉。她松口气,缓慢抬身抽.出胳膊,窝好被子下了床。 玄关处有个中年妇女对着一双白色帆布鞋端详。 “阿姨早。” 中年妇女猛回头很是惊讶,倒也了然,笑了笑说:“原来是逍逍啊。我说门口怎么有双女人鞋,他这儿除了你和我这个老妈子,还能有哪个女人来。” 肖逍挽了下头发,冲张妈莞尔一笑。 张妈以前是陈宅的管家,后来跟着陈修泽出国照顾饮食起居,回国也就在陈修泽这边没挪过地儿。她不是普通管事儿的,自小在郑家长大,陈母嫁人后,她就到陈家打理,和陈修泽的关系比陈母好,这些肖逍都知道。 张妈很喜欢肖逍。 “好久没见你了,过来我看看。” 肖逍依言过去,张妈打量一圈,不高兴:“瘦了,你们这些小姑娘家家的不要成天减肥,瘦成这样哪儿好看,等我中午给你补补,坏了。”她拍拍自己胳膊要出门:“不知道你在,没买虾。等会儿,我这就去买,有没有其他想吃的。” “没事,下次再说。”肖逍拦住,帮忙拎购物袋,“您帮我熬点小米粥,我去喊他起床。” 起床?张妈又打量肖逍一身睡衣,笑而不语。 袋子的东西全搁上桌,有瓶咖啡豆非常醒目。 肖逍挑出来说:“咖啡您帮全收起来,下午我带走。” “没咖啡不行呐,一天不知道要喝几杯。”张妈急道。 “以后不能喝了,早饭您给帮忙换成牛奶或者果汁吧,豆浆估计他不喜欢喝。”肖逍想了想说。 张妈意会一下,笑着摊手:“你看,还是得有人管着,生活才能规律。” 肖逍挑唇笑了笑,低头收拾桌上的食材。 卧室里,陈修泽已经醒了,被子搭在腰间,双眸紧盯一旁的平坦被面。 厚重窗帘遮得严实,房间晦暗不明。 房门轻响,陈修泽恍然抬眸,看到肖逍打着哈欠进屋,深沉的眸色缓了缓。 “醒了?省得喊你了。”肖逍走到床边观察,他看起来气色不错,不过还是要说一说:“先前只是听许意描述,昨晚发现你的睡眠质量真的很差。” 陈修泽虽是刚醒,又在暗处,肖逍仍能感受到他的气场压人。 修长的手伸过来,肖逍搭上去,直接落陈修泽怀里,她的手抵着宽肩,指尖陷在锁骨窝里,清晰的让她揪眉。 还说她瘦,陈修泽更应该补。 “抽空去买个睡眠手环,大致能记录你的睡眠情况。” 不过陈修泽戴睡眠手环出席一些场合不合适,肖逍怕他不同意又说:“只睡觉的时候戴,可以么?” 没有什么可以不可以,她说的都会被无条件接受,仅一条除外——分手是不可能的。 陈修泽枕着她的肩窝应声,倦懒地圈住她困在胸前。 “我得跟你说声,咖啡和茶都没收了,以后早晚喝牛奶和果汁。”肖逍环着他的肩膀,不容拒绝道。 陈修泽抬头:“上次你说过就没再喝了。” “那为什么阿姨还买咖啡豆。”肖逍黑脸捏了捏高鼻梁,以作惩戒。 “我有一个月没回来了。”陈修泽牵过她的手到唇边啄了一下。 “好吧,反正也要没收了。许意说你把烟和酒都戒了,挺好,提出表扬。”肖逍起身在他眉心吻了吻,“吃饭吧。” 陈修泽愣住,肖逍拉着他的手下床,顺便拉开了窗帘。 夏阳已高高挂在湛蓝天空,日光明媚。 **** “我就知道你会回来。你不在,修泽很少回家,都在公司待着,今儿还是小余通知我的。” 肖逍从一张油画上移眼,张妈背着包,好像要走。 张妈再次见到肖逍特别开心,就想着给她补补:“我儿媳妇在国内坐月子,我得回去看看,晚上再来。你想吃什么,我买回来。” 肖逍搬进来住那会儿,张妈的儿子刚结婚,一转眼孩子都生出来了。 肖逍愣了愣道喜,问道:“男孩女孩?” “女孩。”张妈难掩喜悦,突然问:“你喜欢男孩还是女孩。” “我么?”肖逍细细考虑说:“男孩。” 张妈赞同:“我看修泽也适合有男孩,那个冷性子,女儿哪儿受得了。” 肖逍面部表情呈一大写的囧字:“您说啥?” “早晚的事儿,不好意思啥。”张妈笑道,“就是太太那儿不好办,老思想重。”她叹口气,“再说吧,修泽敲定了,她没辙。我走了,想吃什么给我电话。” 肖逍很懵,送张妈出门后,她重新放眼看自己这副油画。 红彤彤的太阳挂于青山之上,朝晖映天,像极了五一假期在山上看到的日出。 是不是哪儿不对? 陈修泽接完电话出书房,肖逍对着画神游,他过去揽住她的腰,转个方向面对自己。 “在想什么?” 肖逍唔一声,攀着他的手臂说:“你生日刚过,都没准备。” 陈修泽闻言下倾与她平视,亲了亲她的鼻尖说:“你就是最好的礼物。” 肖逍心头微动,却推开他:“但是我有个问题。” “什么问题?” “在山上迷路是不是你故意的?那个大叔你是不是认识?” 陈修泽直起身,敛起眸色接受质疑,认命道:“被发现了。” 肖逍扬眉:“把处心积虑用我身上了?哼哼,别高兴太早,我妈不喜欢你。” “她见过我?” “娱乐版上见过。” 静默无声…… 肖逍又温声安慰:“你妈也不喜欢我,蛮公平。” 所以说,即便和好,待解决的问题还有很多,可能还会有突如其来的新问题。 陈修泽抚了抚肖逍后腰:“我都会处理。” “主要我妈血压刚稳定。”肖逍顿了顿,声音压的很低:“我害怕。” 简短三个字仿佛被烤成热铁般灼烫,陈修泽揽她入怀,缓声安抚:“我会注意,别担心。” 肖逍是想打个预防针,并不急于现在解决,因为她很没底。 “明天要回岭城,先放一放,让她再稳定稳定。” 陈修泽的想法和她相反,如果严文楷那边先说了,只怕肖妈妈的反应会更大,瞒着并不好。但她决定了,陈修泽只道:“好。” “今天不去公司?” “不想去。” “那午睡吧,你很缺觉。” “等等。” “嗯?” 不等肖逍反应,陈修泽双手托起她的脸颊俯身吻下,轻舐浅尝慢慢转至深吻,乌黑长发绕住长指缠到陈修泽心里…… Chapter 40 机场大厅各种播报,余鑫老早候在贵宾休息室,登机前二十分钟,隔着十几米他瞧见陈修泽牵着肖逍的手从前台那儿进来。 他的第一直觉:有好日子过了。 “早,陈总。” “嗯。” “早,肖小姐。” “早。”肖逍听着这声“小姐”挺别扭,“叫我名字就行,不是第一次见,不用那么客气。” “这个……”余鑫为难,陈修泽倒没表示什么,他想想说:“您比我大,我也称呼您肖姐吧。”喊姐总比直呼名字有礼貌。 “真假。”肖逍看向陈修泽,“他比我小?” “九零后。”陈修泽温声回道。 “九零后?”肖逍回过头打量,盯得余鑫对自己年龄产生了质疑。 余鑫os:为什么这么惊讶,难道我长得比较老? “挺厉害。”肖逍蛮佩服余鑫,又问陈修泽:“你们公司不是平均入职年龄都二十六七么,说是选拔严格,太年轻的人进不去。” “去年年初,公司接收了一批转业军.人。”陈修泽带她坐到休息椅上,“他兵.龄不短,年纪却是最小的。” “这样啊,不过我觉得他处理起事儿来挺老练。”肖逍搁好背包又说:“比我老练。”她想起在风景区余鑫暗搓搓的表情,受章聿熏陶,她很容易给余鑫的性格定个位。 “我是运气好。”余鑫谦虚又良善地说着,心想自己是不是暴露了啥? 他这话说的也对,陈修泽要把女秘书换掉,正好觉得他合适,算他的运气吧。 肖逍勉为其难地同意:“那你叫我肖姐吧,不过你要知道让我承认年龄是个很困难的事儿。” 余鑫呆楞,陈修泽轻笑出声,余鑫更愣了,头转的那叫一个缓慢。 “我刚说的是件很严肃的事儿,不要笑。”肖逍扬起脸,很正色地说。年龄是她的大忌好么。 “抱歉。”陈修泽收笑,递给她一杯在外面买的果汁,异常冷峻地接过余鑫给的文件翻看,前后判若两人。 肖逍对着他嘬了口果汁,蓦地笑了,他真配合自己。 陈修泽依旧冷峻,平着唇角一页一页翻文件,然而余鑫忽感夏天确确实实到了,开着空调温度都有点高。 暖呐。 跟了陈修泽快一年,他头回震惊的没套路,一会儿要汇报啥来的? 哦,*的后续。 他和陈修泽商讨,肖逍安静坐在一旁喝果汁,然后摆弄陈修泽的手。 肖逍蜷起来握个拳头,摊开伸直,微蜷搭在自己手上欣赏骨骼走势,换个姿势再来一遍,冷不丁自个儿手被陈修泽穿过指缝扣住了。 十指紧紧贴合在一起,陈修泽轻轻摩挲她的手背,对余鑫吩咐几件事。 余鑫走开,肖逍问:“你要出差?什么时候。” “下个星期,大概三天。” “哦。” 阑珊表情尽收陈修泽眼底,他噙着淡淡笑意问:“回岭城还住那间?” “我回去住,你能按时休息么?” 陈修泽仔细考虑,回道:“不好说。” 肖逍看看他,撇开目光喝果汁,不说到底要不要和他一起住。 “住原来的吧。”陈修泽帮做了个决定。 “你确定?”肖逍抬眼疑问。 陈修泽从背后环住她,点头道:“被同事发现对你影响不好。” “那你呢?” “我?”陈修泽扣住她的腰说:“当然觉得把那间取消好,但我更在意你的情绪变化。” 主设计师和甲方是恋爱关系,传出去轰动不小,到时同事和领导怎么看肖逍不好说,而且严文楷是准未婚夫已经传遍,突然换人肖逍的形象很受影响,毕竟旁人不清楚原委,需要时间过渡。 更重要的是肖逍不喜被瞩目被议论,比起不能待在一起,陈修泽更不希望她为难受委屈。 肖逍大致能猜出陈修泽所想,和好后的问题依然不减甚至更多,算不算内忧外患? 不过陈修泽的回答让她不头疼这些个问题,毕竟不是一个人面对。 她揽着陈修泽的胳膊问:“叮当这几天怎么不在?”这时候得缓解下沉重的气氛。 “abbey放暑假接走了。” 肖逍伐开心:“那俩个月都看不到了?”国外的暑假也就两个月吧。 “不一定。” 肖逍重燃期待,却听陈修泽说:“叶栩说她正在预谋偷渡大计,可能两个月以后也看不到了。” “你还真是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她耷拉眼皮揶揄。 陈修泽挑唇笑了笑,倾过身扶着她的后颈印下一吻,离开的时候舔了下她的唇边说:“桃汁挺纯的。” “……”肖逍自觉又不认识眼前这人了,动不动就给她个电门踩踩,要命。 到达岭城临近中午,两人一起吃了午饭。下午肖逍重新加入团队,陈修泽去新地皮的招标会,各忙各的,直到傍晚才通上电话。 李珊珊伸个懒腰滑着椅子过来问:“他们在点餐,咱吃啥?” “晚上我有事,不用订我的了。”肖逍从电脑拷贝材料叠了一摞纸,“这些我拿回去做,有问题给你打电话。” “你不在这儿加班啊。”李珊珊沮丧,“刚回来又要脱离大部队。” “这是要□□我?”肖逍清清嗓子,“本来要给你排点新工作,看你这样我还是自己做好了,省得你得追我身后念叨。” 一听少了份工作,李珊珊大呼:“肖姐万岁!批准你随便浪!” “上哪儿浪,积着这么多事儿没做呢。”肖逍拍拍她的肩膀,“加油吧,我换个地方加班。” “哎。”李珊珊卧倒在办公桌上,等发了项目奖金,她一定要丧心病狂地犒劳自己。 肖逍跟马旭打声招呼,抱着三个大牛皮袋去酒店一楼的郑宴买了两份营养粥上楼。 有两个牛皮袋塞满资料书,压的她走走停停,上楼多花了十分钟,陈修泽站在电梯口等她。 “帮我拿一下,要洒了。” 三个大袋歪歪扭扭,陈修泽悉数接过去,不免皱眉:“这么多东西刚才怎么不说?烫到怎么办。” “我不是抱的挺牢的么。”肖逍抻抻胳膊,心虚地回。 那粥冒着热气,扣身上直接起泡,陈修泽沉肃不语。 “生气了?”肖逍端详深邃眉眼,平衡好粥盒,咳了咳说:“下次不了,这次就原谅我吧。” 陈修泽怔了神。 也踩电门了吧?肖逍满意一笑,兀自往前走,后面没动静,她边走边说:“陈秘书,在那儿等着干嘛?是想吃炒鱿鱼了?” 陈修泽又是一怔,瞧瞧自己手里的牛皮袋,确实有点秘书的模样。肖逍走到房门前站定,回身等着。他保持严肃走过去问:“肖总还有吩咐?” 入戏挺快,肖逍忍俊不禁:“开门,吃饭。” 滴一声门开了,陈修泽递过卡:“肖总请收好。” 肖逍不接:“我可是要自己待一间的人呢。” 薄唇微弯,陈修泽说:“陈秘书今晚要独自加班,肖总舍得?” “唔,舍不得。”肖逍想也不想地说。 要不她给李珊珊减轻工作量是为了啥,可不就是为了上来陪陈修泽。上午的话是真实情况,实行起来困难,她不可能由着陈修泽整夜工作不休息。 陈修泽肃然接受来自“领导”的关切,眼里却满是温柔笑意,他轻轻松松单手抱住三个大牛皮纸袋,腾出一只手揽肖逍进屋。 怕她受流言蜚语影响但更在意她的意愿和选择,陈修泽在这刻改了主意。如果有问题就提前解决,毕竟他不接受分开太长时间。 其实刚刚的沉默不单单是肖逍不习惯依赖他,大概他有十几年没有吃过郑宴的饭菜了。 晚饭结束,一张长桌分成为两半,陈修泽占左边,肖逍占右边,卧室俨然变成办公室,只有纸张翻动和敲动键盘的声音,但不比一般办公环境刻板,卧室里很温馨。 时针指过数字十,肖逍关了笔记本问:“我都忙完了,你还有很多么?” 陈修泽扫一眼手边的文件:“还有一点。” “那十一点前能忙完么?” “应该可以。” “好,咱约定一下。”肖逍转过身正对他商议:“晚上工作前先预估,如果能在十一点前忙完就熬夜,如果实在十一点之前忙不完,那十点就收拾睡觉,第二天早起忙,这样行么?” 早睡早起比熬夜晚起健康规律,肖逍是这么想的,特殊情况那没辙,她添补一句:“要开会另说,但是第二天必须把觉补够,不管是早晨晚起,还是午睡补。挺简单的,能做到吧?” 这么简单的要求,陈修泽自是答应:“可以。” “那我去洗澡,你继续。”肖逍把东西一摞,忽而又转身说:“你说好了几点睡,那我也几点睡,不要糊弄。” 以绑定作要求,算威胁吧,不过陈修泽和颜悦色,轻轻吐字:“好。” 肖逍放心去洗澡,出来看陈修泽还在忙,她不催,随手拿本书半盖被子倚在床头翻看。 十一点十分,陈修泽签名的时候瞄到腕表才发现超时了,再看肖逍娴静地坐着看书,这就把文件一合,起身去了浴室。 “加上洗澡超时四十五分钟。”肖逍搁下书望向浴室方向,“明天早晨有事么?没事的话陪我睡到八点吧。” 这会儿快十二点了,睡到八点就是要满八个小时的睡眠,她的用意陈修泽一听便知,再说多一点时间独处,陈修泽哪儿有不答应的道理。 陈修泽依左侧躺下,拥过她说:“下次注意,明早一起用餐。” 那就是答应了,肖逍嗯了嗯,照旧有节奏地抚拍,直到陈修泽睡着。 经过这几晚,陈修泽的睡眠情况稍微有改善,能多睡儿了,但入睡还很慢,睡的也不沉。肖逍挺犯愁,打算抽个时间间问问许意,不过她发现一个问题——陈修泽没她不沾床。 这个就很严重了,尤其出差临近,刚养成的习惯要被破坏掉,她是既忧愁又担心。 Chapter 41 “肖姐?肖姐!” 肖逍从图纸堆里抬头:“啊?什么?” “什么什么。”李珊珊倚到桌子上,“恍惚啥呢,叫你好几遍。” “哦,闲着没事儿放放空。” “哈?”李珊珊没对上频道,这忙里忙外要被榨干的节奏,闲这个字儿都快不认识了。但现在不是八卦时间,她有个相当重要的事儿打听:“今天上午尹老开会都说了啥?” “提交参赛资料的审核结果、其他参赛公司团体的情况、传授经验和点出注意事项。” “就这些?” 肖逍回想一下:“没别的了吧。” 李珊珊猫腰再打听:“没说参赛人员都有谁?” “你是不是忙断篇了,咱不是以公司名义参赛么,哪儿来的个人名字。” “不是,我是问除了你还会有谁去。” “这个真没说。” 李珊珊嘟起嘴看向天花板思考。 自打尹老说要参赛,连轴转了半个多月,忙到想疯就不提了,这种大赛属于过了这村没这店,履历得添上多么浓墨重彩的一笔,得努力争取争取。 “曹伟诚说不去。” “啊?”李珊珊从跳跃的思维中回神,“他为啥不去。” 肖逍也不清楚:“个人原因,没明说。” 李珊珊不解脸加愁眉状:“晕,他什么情况。” “他不去多了个名额,你很有希望。不过他改主意了,我可以让给你。” “别闹。”李珊珊一脸“逗我玩儿呢”的表情,“你是主设计师,谁不去也不能你不去啊。” “我刚才也在想这个事儿,团队参赛不是个人,交出好作品就行了。”肖逍无所谓地说。 “大部分是你的心血啊,你甘心让别人捧着奖杯证书乐呐。”李珊珊不懂她肖姐在想什么,不走寻常路。 肖逍考虑比较多。 去国外待一个多周,陈修泽怎么办,今天晚上还不知道他能不能听劝休息。再说家里的事儿没搞定,虽然跟严文楷说了暂缓,万一出门期间捅漏了咋办。家庭和事业比,她一定选前者,不过想那么多没用,一时一变。 “再说吧。”她把没做完的活一收,喝口水问:“订餐了么?加我一个。” “哟,终于晚饭不脱离大部队了啊。”李珊珊惊讶从桌边跳开,“他们今天晚上吃的油腻,不适合咱俩。有家店不错,沙拉麦片餐,等着我。” 呲溜,人没影儿了。 肖逍手托腮拄在桌上想陈修泽。 早晨陈修泽是陪她睡到八点,然而是醒着陪她。她不知道枕边人是几点醒的,睁开眼发现自己枕着陈修泽的胳膊,陈修泽正抬身梳理散乱长发,她一转身唇擦过他的喉结,然后就……不太受控制了,直到余鑫按门铃才刹住。 大夏天她翻出高领衬衣穿,幸亏这是半袖的款,不然要被李珊珊的镭射光眼睛扫点儿啥来。 屋里没人,她松开衣领看了看肩窝和脖子侧面,两三个深浅不一的红色印记还在,依以前的经验,高领衬衣得穿几天了。 这不相当于驾照刚回炉再造出来就要飙车么。 她扣好衣领,轻叹气又没辙,舍不得陈修泽整宿拿工作填补睡眠时间。 问题来了,今天晚上怎么办? “回来了!”李珊珊提溜俩纸袋进来,“太火爆,才排上号。” 燕麦片水果沙拉,挺不错,李珊珊一边吃一边忙其他项目的工作。 肖逍开着餐盒等了等,给陈修泽发了个短信,没一会儿陈修泽回了。 【按时按点,开完会联系,九点半左右。】 按时按点吃饭肖逍就安心了,他胃疼大部分是不按时吃饭和应酬喝酒造成的,不提醒肯定又我行我素了。 “曹伟诚接的那个活,你有问题赶紧问,过会儿我就回去了。”肖逍放下手机说。 “我去,你又不在这儿加班啊。”李珊珊抽张纸巾擦擦嘴,迅速翻动记事本:“问题太多,得一个一个来。” “速度。” 再速度也花了一个多小时,肖逍又忙了点自己的工作,回到房间正好九点半,手机响了。 “唔,是不是定铃了,这么准时。”她扔下包,坐到床边说。 “又被发现了。” 低缓沉悦话音传进肖逍耳里,她下意识耸肩,好像陈修泽就在旁边说话,呼吸吹进耳廓,特别痒。 “你又不怕被发现。”她起身倒水,手机夹在耳边打趣:“陈先生现在说话真假难辨,我得好好猜猜。” “不用猜,每句都是真的。” “你真定铃了?” “嗯,提醒他们我还有更重要的事。” 水倒一半停了,肖逍抿唇听自己的心跳,过了会儿说:“你可别陷害我,我明明那么贤惠。” 低低的轻笑从听筒那头传来,陈修泽问:“在哪儿?” “原来的房间,你不在我不想住那间。” 肖逍咕噜咕噜喝下半杯水,这声音与她的话通过电波传到另一头产生别样的感觉。陈修泽想起清早缠在自己后背的一双纤细手臂,把一摞报告推开,站到窗边看楼下的繁华夜景。 小雨珠不时落到大玻璃窗上,大厦外清凉却也不如室内开着冷气温度低,但夏季的燥热还在。 谁都没出声,虽隔了几千公里,心却那样贴近。 雨珠越来越密集,听筒有了话音。 “我想问个问题。” “什么?”陈修泽声音略哑。 “你为什么不能在沾床睡?”肖逍犹豫再三问出口,毕竟得知原因才能对症下药。 陈修泽默声,肖逍一直等回答,他才道:“第一个原因是睡不着。” 睡不着是明摆着的,肖逍问第二个。 陈修泽淡道:“做噩梦。” 肖逍心一沉,再问:“现在还做么?” “这几天少了。” 少了说明还有,肖逍回想自己睡觉一动他就醒的片段,深深皱眉,难道没动他也醒过? 手里的是凉白开,从喉咙下去有沸水的感觉,烫的心口疼。她深吸一口气慢慢呼出来,不想陈修泽听到。 “什么时候回来?” “要多待一天。” 肖逍强烈不满:“说我采风时间长,你出差的频率很高好么,倒打一耙。” 不满也是紧张来的,陈修泽笑道:“我收回。” “收回无效。”肖逍嘁声驳回又忧着音说:“我让余鑫带了药,实在睡不着吃一粒,不要干熬。” 陈修泽没说话。 他反感吃药,药也不是好东西,肖逍都知道。可他一连几天都睡不好,能有多少精力透支?想到这儿,肖逍一阵燥郁:“过劳死的新闻有听过么?” 那头仍没动静,肖逍接着说:“换作是我整夜睡不好,每天工作超负荷,随时有猝死的可能,你怎么想?” 陈修泽不悦:“不要随意假设。” “你现在的状态难道不是这样的?”肖逍提高音调,听的出很生气。“刚才你的感受是什么,那我的感受完全跟你一样,明白么?” 换位思考,陈修泽自然明白,所以听不得这种假设。 “陈修泽,我不想往坏的方面想,但你的状态很难让我只往好的方面看。你出一点儿问题我都受不了,这很难理解?” 说到这份上,她不信陈修泽还要固执。 果不其然,陈修泽说:“不难理解,只不过你第一次说给我听。” 肖逍怔了怔,小声嫌弃:“说的好像你有讲过一样。” “我现在说还来得及么?” “讲吧,我考虑考虑来不来得及。”肖逍搁了杯子道。 陈修泽沉吟小片刻说:“药对我来说不起作用,进入睡眠只会更痛苦,画面很多,而我又不能醒。” 肖逍闻言蹙眉:“你梦见了什么?” 陈修泽不答,继续说:“外界标榜的那些成就对于我没有太大意义,至今我最想拥有的,只有你。” 肖逍特别诧异,盯着地面一个音也发不出。 实际上陈修泽在商界获得的所有成就不过是他生在这种家庭必须承担的义务。给予他的,他都能做到最好,并不代表他需要这些,他只是当成生活的一部分,就像肖逍把婚姻当成人生的一部分,不是主要和最重要的。 所有人认为陈修泽是个非常成功的商界翘楚,公司和商业利益在他心里一定占据最大比重,肖逍也不例外。 肖逍倒不介意自己比不上陈修泽的生意,不管男女都该有属于自己价值体现的领域,尤其陈修泽那么优秀,所以她从不说减少工作量的话。然而陈修泽将她排在首位,究竟梦到什么她不想问了。 虽然到目前为止,陈修泽没有对她说过那三个非常通俗直接的字,但她并不是很需要,因为有些话即便不说,她也感受到了。 又是一阵沉默。 豆大雨滴啪嗒砸中玻璃滑落,楼下灯光模糊成彩色光晕。天色阴暗,陈修泽的心情不受影响,反而像眼前的雨水,澄澈明净。 “你真是够了,隔着电话说这种话。”肖逍仰着脸瞪大双眼吸气,压低声音埋怨。哪儿有隔大老远用手机交心的。 陈修泽听她的声音不对,蹙起眉心,轻着声问:“这样还来得及么?” “来不及又能怎么着?”肖逍呼口气说,“回来吧,我一个人也不容易入睡。” 陈修泽柔声应好,隔一天就回了岭城,只出差两天半。 两天半时间,肖逍超忙,总觉得时间过的特慢。 这天下午她打算去超市买点食材等陈修泽回来做顿饭,没想到陈修泽提前回来,两人在超市见的面,很不凑巧碰上了也准备结账的李珊珊和曹伟诚。 四个人,面面相觑。 准确的说是李珊珊和曹伟诚面面相觑,又很震惊。 李珊珊赶紧甩开曹伟诚的手,笑的异常尴尬。 Chapter 42 “肖姐。”李珊珊笑的脸抽搐,转个角度心里猛打鼓:“陈……陈总。” 陈修泽淡声回应,两道目光从他这儿转至肖逍挽着他的手上。 李珊珊太震惊,除了睁大眼,别的表情没有。曹伟诚惊讶之余,再看向肖逍眼神有点变化。 就这一点点的微妙变化被陈修泽捕捉到了,他颦眉不豫,侧眸观察肖逍,搭在胳膊上的手一直没松开。 “你不是要回屋睡个觉再加班么?”肖逍问李珊珊。 “呃……”李珊珊词穷,内心在翻涌。 万万没想到这么快被发现了,但是扯平,她也发现一个了不得的大事儿!她肖姐居然和最有型甲方在一起了?! 支支吾吾啥话没有,肖逍就不问了,周围人变多,她搭着陈修泽的手走进结账通道,回头说:“一起结吧。” 购物车里有不少牛奶,肖逍拿出来数了数,对陈修泽说:“一天一盒好像有点少。你先试试哪个牌子合口味。” “一天一盒会不会再长几公分。”陈修泽借着她的话说。 肖逍惊:“再长几公分你得多高,不要脱离我们这些平均基数的普通群众。这是为了促进睡眠喝的。” 陈修泽敛起眸一想,回道:“也对。” 听这煞有其事的语气,肖逍一个没忍住,乐了,他又故意的。 后方,李珊珊目瞪口呆.jpg,曹伟诚的眼神又变了变。 所有东西都打完价格,后面俩人还没动静,肖逍回头说:“一起吧。” “哦哦,不用了,突然想起还有点东西没买,再去逛逛,你们先。”李珊珊拽着曹伟诚挤出结帐大队,挥着手火速逃离。 “跑什么。”肖逍不解,低头拎袋子,东西都被被陈修泽拎走了。 今儿是周五,傍晚超市人多,陈修泽穿白衬衫配银灰烟管裤再拎俩超市购物袋站一堆人里,特别受关注。要不是他买东西付钱,别人还以为哪个杂志以超市为背景拍硬照。 “走吧,回去煲粥得花点时间。”肖逍挽回他的胳膊往外走。 即将及腰的长发散在肩头,末梢拂过陈修泽的小臂,陈修泽绕长发一圈从头至尾顺了一遍,手搁肖逍身后护住不让来来往往的人撞到。 走了一段路,肖逍忽然说:“早晚要知道,没什么的,其实我觉得公开比较好,我们又不是见不得光。” 陈修泽闻言低头,迎向他的目光柔和平静似在安抚。 “顺其自然。”他轻声回了一句,俯身亲了亲肖逍额头,牵着她的手走出超市。 “好像不是我想的那样。”李珊珊躲在货架后面,看不到人了才直起身,手摸下巴说:“需要促膝长谈一番。” “把我们的事说给肖逍听?”曹伟诚皱眉,“你不是不想被公司知道吗。” “肖姐不会说的。”李珊珊很肯定,“不过我得跟她打个招呼,走,去买点海产品。” 熟归熟,“封口费”还是要有的。 **** 叮咚,叮咚。 “嘿嘿,肖姐。”李珊珊拎一个大袋左瞟右瞅往里面看。 “他不在。”肖逍让开路,“进来吧。” 李珊珊放心大胆走进门,把袋子放到了电视旁边。 “那什么东西。” “给你的。”李珊珊翻出来摊开,谄媚道:“一切海里的产品,这个月的我包了。” 肖逍挑眉:“这是干嘛,发工资没处花了?” “我这不是……”李珊珊干干地笑,没往下说。以她跟肖逍的交情,送这点东西都多余了,她就是觉得平常太麻烦肖逍,现在还得麻烦她帮忙瞒着领导和同事们。 办公室恋爱禁止啊,她和曹伟诚必须走一个。 “我能说出去么?”肖逍板起脸不高兴,“你要是因为最近问的问题多给我这些,我接受,要不是就拿走。” 李珊珊立马见风使舵:“那肯定是犒劳你帮我啊!咱俩谁跟谁,你肯定不能说的。”她信誓旦旦说完,又保证:“我也不会说的。” “你不说啥?” “你和陈总啊。” “哦,说了也没事。”肖逍缓缓神色去收摆在床上的衣服。 没事?李珊珊不明白啥意思,和陈修泽在一起更应该避嫌吧? “你和陈总的关系说出去一定炸锅了,咱这边先不考虑,就建筑科那边几个人得把你添油加醋说什么样。” “能说成什么样?”肖逍捞过来一叠衣服规整放到小箱子里,“刚才你看到我们对我的想法是什么说来听听。” 李珊珊脸僵,自觉对不住肖逍,刚才想的有点那啥。 “没事儿,说吧,我差不多也猜到了。” “……那我说了,你别生气。”李珊珊可怜状,“依咱俩的关系,我是想陈总肯定是跟你玩玩的,怕你吃亏。然后就想你不该是那种一招手就上当的人啊,不符合你性格。” 肖逍听了点点头:“跟我想的差不离,估计曹伟诚也这么觉得。” 李珊珊尴尬地咳了两声。 “那建筑科那边会怎么想,你猜猜。” “你怎么老难为我呢。”李珊珊苦瓜脸。 “他们会想我这样的居然和陈修泽在一起,不自量力,学人家攀高枝儿,早晚被甩,等着看我笑话。” 浴室突然有一声脆响,李珊珊猛回头,没再听见其他动静,是什么东西滚地上了吧。 肖逍气定神闲叠衣服,李珊珊扭回头生气:“你怎么这么说自己。” “不是事实?” “……是。” 何止呢,那帮整日撕来撕去的人闻着腥味儿就出现,张嘴个个都欠刷牙。 “再难听我也猜到了,没什么。” 李珊珊要进入失语状态了,□□住说:“你这乐观劲儿,话说你跟陈总到底怎么回事儿?” 肖逍全部归整完,拉上箱子拉链坐到床边回:“三年前认识,分手大半年又和好了。” “啊?!”李珊珊大喊一声,震的肖逍耳朵嗡嗡。“合着你早就认识陈总啦!我还跟你讨论他,把我耍的团团转!” “你没问我认不认识啊。”肖逍抠抠耳朵。小跟班要发作,她赶紧以减少工作量为由哄着人出门了。 李珊珊一发作就停不下来,里面还有人呢。 肖逍关门回到屋里,陈修泽站在床边,她过去提箱子:“快六点半了,还要熬粥,过去吧。” 箱子没提起来,她转了个身,被陈修泽环腰抱住。 “是不是有人那样说过你。”陈修泽眸色冷沉。 “肯定有啊,我不是美女,家庭顶多算小康,和你在一起被说很正常。”肖逍抬手去抚拢起的眉头,“所以他们说就说吧,不是没听过,你又不是像他们说的那样,我不介意。” 陈修泽握住她的手:“真的不介意公开?” 肖逍看着他,点了点头。 “好,我来处理。” 隔一周,陈氏在自家酒店办了场合作单位答谢宴,来了不少公司的员工,不乏新闻媒体类的人物。 肖逍随陈修泽下楼,以为陈修泽要这么光明正大地带她进厅,有点抵触,还好不是。 进宴厅前,陈修泽松开她的手俯身低语几句,她撇嘴反驳:“被他们拍到很快就传到我妈那儿了,我当然紧张。” “早晚要解决。”陈修泽说。 肖逍不作回复。 向肖妈妈摊牌这个问题上,她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一直想找突破口,可感觉不管怎么说,肖妈妈的血压都会飙升。 “有我,别担心。”陈修泽伸手揽过她轻抚安慰,“这边的事结束,我们就回去。” “嗯,再不回去就好露馅了,到时会更惨烈。”肖逍稍稍想想,后背就一阵凉,虽然陈修泽给她挑了件不露背也不露腿的长裙。 陈修泽但笑不语,抬眼瞧见李珊珊在前方遥望,他松开肖逍说:“我去见几个客户,一会儿找你。” 肖逍点点头,独自迈入宴厅。 李珊珊跑过来两眼闪光:“肖姐!肖姐!” 肖逍终于扛不住八卦镭射光,哎了一声:“有,是不是放心了?” 这几天,李珊珊一得空就跟在她后面打听陈修泽,问的最多的是有没有型男标配——腹肌。 李珊珊安心了:“我就说怎么可能没有,那人设得多崩塌。陈总让你自由活动?” “没,一会儿就过来。” “啧啧,不就是狗粮么,我吃还不行。”李珊珊冷哼。 “你吃什么狗粮,不也给别人扔狗粮来么?”肖逍哼回去。 “你那是24k的,我这算什么。”李珊珊再哼哼。 呵,徒弟要造反,肖逍准备振作师傅雄风,刚张嘴,有人在后面叫她。她转头,一个中年男人站在跟前。 中年男人面相挺好,能看出年轻时的英俊模样,但肖逍不喜这人的眼神和笑容,看着蛮奸。 “您是?” “郑明祖,不过或许很快你可以改口叫我小舅。”郑明祖微笑自我介绍。 肖逍怔了怔,李珊珊更摸不着头脑。 “小舅?” 冷漠声传来,所有人转移视线,郑明祖惬意的笑容仍挂在嘴角。 陈修泽朝肖逍伸手,对郑明祖漠然道:“真是个陌生的称呼。” Chapter 43 肖逍左右看看,手搁到陈修泽掌心,站到他身边。 “聊天而已,何必紧张。”郑明祖无辜一笑。 陈修泽扣紧肖逍的手,让她站在自己身后,沉肃不语。 郑明祖得不到回音,一点儿不尴尬,兀自说:“今天是我最后作为陈氏员工来参宴,没想到不受欢迎。”他短叹一声:“我这个老员工甚是伤心。” 好心寒的语气,真的像呕心沥血的公司元老在控诉被无辜驱逐。 李珊珊敏锐感觉气氛微妙,向肖逍使个眼神,逃之夭夭。 “伤心是因为从我这儿带走的资源比预想少一半,对么?” 肖逍抬头看陈修泽,沉毅侧脸异常淡漠,好像刚认识他那会儿的模样,深沉不好接近。 郑明祖不以为然:“平心而论,为陈氏卖力二十多年,我带走这些无可厚非。” “确实,所以那半你应得的我没动,尽快带走的好。” 郑明祖眼神微变,肖逍顿感不善,下意识握紧陈修泽的手。 “修泽,毕竟我和你为陈氏做的最多。郑老大跟你能有多少感情,无非是依附陈氏的蛀虫,最近几家郑宴经营不善,恐怕又要从陈氏吸点资金回去填洞,于你于我都不是好事。” 最不适合打亲情牌的人居然用起了这招。 陈修泽薄唇一挑,漠声回复:“既然从今天开始,我们是竞争对手,无需强调本就不存在的亲情。” “仅为利益考虑,我想偏向郑老大只是做无用功。” “看来话没有传到。”陈修泽放慢语速,沉声强调:“正式通知您,我对郑家的东西不感兴趣。” 还是没说通,郑明祖倒不意外,耸耸肩,不无遗憾:“可惜了,我们最终还是要站到对立面。”他感慨完,对肖逍微笑:“虽然修泽这样说,我们还是会见面的,总归是一家人。我姐不接受你,但我看你还不错,能让修泽这样上心。” 来自长辈的慈言善语,肖逍却听出不怀好意的意味,那双略带皱纹的眼睛总透着一抹阴险,她没吱声。 陈修泽揽住她的腰,出声警告:“该给的我都给了,您如果有其他不合适的想法,我也不客气了。” 郑明祖讶然:“想哪儿去了,我不过是作为长辈关心一下。”他又对肖逍笑道:“第一次见修泽对一个女人紧张,下次见。” 下次见是什么意思,肖逍听不懂套路,人已经走了。 “他离职去哪儿了?” “旭恺。”陈修泽手搭她后背进了就餐区,松了手。 西式餐厅,开放自助,来回走动的人比较多,两人并肩站着,没太引起注意。 “他不是你小舅么,怎么去旭恺了。”肖逍更搞不清套路。 “回去讲给你听。以后出门记得跟我说,不要独自去人少的地方。” 陈修泽的语气强硬了些,肖逍意识到严重性,但她觉得没可能:“我们是法.治社会,他能对我做什么?” “法律并不是完善的。”陈修泽低头看她,敛了眸色提醒。 将心比心,肖逍理解:“好吧,不过我很少出门,你知道的。” 她是文艺宅女,没必要出门那最好窝着,这点很称陈修泽的心。 “每时每刻待在我身边就更好了。”陈修泽说这话是很正经的。 “呵,整天有个女人跟着你,你也不怕别人笑话,陈总裁?” “那你试试,我看谁能笑我。”陈修泽依旧正经。 谁敢笑他呀,肖逍哼一声:“霸道。” 这声有点娇嗔的感觉,碍于媒体在场,陈修泽只扬唇笑了笑,按捺想碰她的念头。 余鑫穿过人群过来了,估计有事要忙,肖逍指了个方向:“我去吧台等你,同事们都在那儿。” 陈修泽点点头,她冲一个背影直线过去,离近时放慢脚步猛拍一下:“嘿!” 李珊珊差点儿从高脚椅上出溜下去:“我的妈呀!吓我一跳!” “知道我平常接受你一惊一乍是什么感受了?” 肖逍给个眼神坐下,酒保过来问:“您需要什么?” “果汁。”她瞥见一杯浅绿色夹柠檬的高脚杯,“跟那位女士一样的吧。” “刚才那是谁,陈总跟他不对付?”李珊珊低头喝口饮料,惊魂未定。 “他们圈里的事,我也不清楚。”肖逍瞥眼跟马旭坐一起的曹伟诚,岔开话题:“你俩怎么走一块的。” 李珊珊嗨了一声:“有天晚上我在办公室改图改到十一点多,本来睡不醒心情就够差,还来了大姨妈。他突然哪根筋不对了非要我给他修个图,在我旁边跟个催命鬼似的,气的我直接把姨妈巾甩他脸上了。啪的那声响真是解气。” “然后呢?”肖逍强忍笑意。 “然后他就傻了呗,我骂他。”李珊珊掐腰摆个架势,“老娘忙就剩下一片姨妈巾了都没时间去买,你在这儿催命似的,催的我血崩了,你给我输血么!” “再……然后呢?” “再然后我就没管他了,过了半个小时他从外面买回来红糖和一袋子姨妈巾,啥牌子都有,这个月我还没用上。” 肖逍憋笑到内伤:“难为他了。” “确实。”李珊珊脑海闪过一幕,也笑了:“我当时还想不通呢,干嘛买一堆回来,纯棉绢网都有,后来一想可能是不好意思,划拉一堆赶紧跑得了。” 肖逍乐的不能停。 “普通同事给买卫生巾,想想这人真挺好,一来二去就好上了。”李珊珊粗描淡写唠完扭个身再度两眼放光,“别光说我,你怎么跟陈总走一块的?是不是像小说和影视剧里面的情景。”她佯装霸道总裁范儿,点起肖逍下巴,粗嗓蛊惑:“女人,你成功引起了我的注意。” 肖逍扬眉看她:“想多了你。”拍掉她的手接过酒保给的饮料,“给他兄弟做项目认识的,那时候你还没来事务所。” “那为啥分手了?” “有点复杂。” 应该说相当复杂,陈修泽的原因肖逍清楚,是以为没那么喜欢才犹豫没找她,至于促成他们分手的王绮萌事件她只知皮毛,没法回答李珊珊,干脆再换个话题聊。 一橙一绿两杯饮料慢慢见底,肖逍被套了不少话,意识开始模糊。 “逍逍?” 肖逍推开眼镜揉眼,微不可闻地嗯了一声。 这明显醉了,陈修泽问一边的人:“她喝什么了?” 李珊珊面对陈修泽莫名有压力,瞄了瞄肖逍手边的空高脚杯,说话支吾:“貌似点了杯酒……” 马旭他们原来坐的远,看到陈修泽在都过来了。 “珊珊快扶着肖逍啊,怎么麻烦陈总。”马旭不乐意了。 李珊珊还没说话,陈修泽抱肖逍下高脚椅依在自己身上,动作亲密。 这一幕简直爆炸性,私语声此起彼伏。 肖逍分不清谁在讲话,头又混混沌沌,忽然记不起身边的人是谁了,出声确认:“陈修泽?” 众人蓦地屏息,一时鸦雀无声。 “嗯?”陈修泽附在肖逍耳边低语:“不舒服?” 他的声音既轻又柔,听得众人又是一呆。 肖逍放松下来环上宽阔的后背,小声嗫嚅:“有点儿。” 陈修泽半抱怀里的人,抬眸道:“失陪了。” 一众人还失神着呢,马旭第一个恢复:“时间不早了,我们一会儿也回去,您随意。” 陈修泽这就带着肖逍走了,马旭话音一变,特嘲讽:“肖逍是怎么回事儿?影响多不好。” 李珊珊立马澄清:“肖姐跟陈总认识好几年了,刚和好。” “你说什么?!”众人异口同声,齐齐瞪眼。 马旭咽了下口水,心慌慌。 **** 肖逍窝在床上,只觉天花板模糊在转。 “刚才喝了什么还记得么?” “一杯浅绿色的果汁,应该是酒来的,有点辣。” 陈修泽想起高脚杯肃了眸。 肖逍不懂行,以为是果汁,那肯定是杯高浓度鸡尾酒。 “以后不许随便喝外面的饮料。”陈修泽低声说。 肖逍将手搁到额头上挡住眼睛,陈修泽以为她难受,正要俯身问她,就听她说:“你又用这种语气,我哪儿知道那是酒。” 陈修泽默了默,说:“下次注意。” “原谅你。”肖逍唔了一声坐起来,“我去洗澡。” 陈修泽看她晃晃悠悠,不确定:“你自己洗?” “是啊,不给你占便宜的机会。”肖逍说着往床边爬。 陈修泽一把捞起她打横抱去浴室:“你还有便宜我没占过?” 肖逍听了耳根子红,是酒劲儿反上来还是别的,她分辨不清,稀里糊涂洗了澡。 半夜,她喉咙干涩,还有点疼,翻个身醒了。 陈修泽的睡眠仍浅,怀里的人稍有动静他就睁开眼,支起身问:“哪儿不舒服?” “口渴。” 陈修泽翻身下床去倒水,肖逍爬起来坐着,头昏昏沉沉,不过比刚回房强多了。 不知是醉酒还是怎的,她觉得房间太闷,透不过气儿。 陈修泽回到卧室,扑面而来潮湿凉爽的空气,他把水杯放肖逍手里,抬手关窗:“会着凉。” “开着吧,闷的慌。”肖逍含糊不清地说。 外面在下雨,陈修泽依言开条个小缝儿,雨不至于涮起来。 空气清新,肖逍舒服多了,双手捧杯仰起来喝一口,左肩睡裙带滑落,水从杯沿倾倒而出,把衣服浸湿了。 “咦?”她愣愣地看着左肩搞不清状况,受不了吐槽:“不就喝了点酒么,嘴不利索了?” 好像大龄儿童在自言自语,陈修泽忍笑给她擦了擦嘴角,目光下滑,笑意没了。 棉质睡衣材质软没型,肩带一滑又湿了,该露的不该露的全露了。肖逍迷迷糊糊,还在拂锁骨窝里的水。 她的身材不是丰满类型,偏瘦有骨感,尤其肩背纤瘦好看,该有的凹线都不必说。她还有一个很大的特点,身上的皮肤白且滑,摸上抚动棉絮,软软糯糯的,特别舒服。 茹雅一得空就喜欢在她身上蹭两下,尤其夏天,她身上凉,不算啥好事儿,这是体寒的特征。 男人么,只有陈修泽知道。 此刻,再清凉带雨的夜风也燥热了…… Chapter 44 怎么开始的肖逍不记得了,印象里陈修泽询问她可不可以,她趴在陈修泽肩头,平坦小腹露在潮冷的空气里,凉意阵阵,她只能往陈修泽怀里缩,然后突然热起来,仿佛从绿洲走进沙漠,火热的微风在皮肤上游走,袭来阵阵酥麻。 她不停地喘息,想要新鲜空气,然而沙漠没有尽头,越来越热,此起彼伏的热浪将她的感观无限放大直至吞噬…… 窗外大雨仍在继续,零星雨点顺着风从缝隙钻进来,浸入凌乱的被褥。 大门咚咚咚响个不停,肖逍被吵醒,稍微动了下,后腰和大腿根很酸,不想起。敲门声还不停,她推了推身边的人又拽着被子缩了缩。 陈修泽睁开眼,肖逍在他怀里缩成小小一个,像只小猫。他翻身覆住肖逍温存片刻,下床从橱里随手拿了件上衣穿上,出了卧室。 “铛铛!铛……铛……”后面两声就像闹钟没电蔫了,茹雅站在门口石化:“这不是消逍的房间吗?” “也是我的。”陈修泽沉声回答,刚睡醒的声音,人还算柔和。 茹雅呈呆滞状,楼下那个蛮好看的小秘书怎么不说清楚情况啊,这下好,扰人清梦。 “是谁?” 软糯话音从里间飘出来,茹雅浑身酥了一下,发现来的时机不太对。 进了屋,她证实了自己的猜想,卧室里的对话是这样的。 “我睡衣呢。” “穿这个。” “这不是你的么,嘶……” “怎么了?” “疼,你不是说会轻点么。” 茹雅在外面听着,脸红心跳,过会儿卧室没声了。 浴室,肖逍坐在洗手台上刷牙,身下垫着厚毛巾,白.皙长腿自然并拢垂着,坐姿甚是乖巧。 玻璃门里热气氤氲,陈修泽在冲澡。 平时感觉男装尺寸还好,套在自己身上就知道有多大。肖逍把长发撇到一侧遮住肩膀,拽住衣领漱口,袖子又落了下来,赶紧含着牙刷挽挽,领口又扯开了,现出斑斑红点。 今天又得高领装备,也不知道天儿热不热。 陈修泽裹着浴巾出来吹头发,肖逍正好漱完口,拿毛巾给他擦干,可是够不着,还得让他弯腰,这姿势又要走火了。 肖逍几乎和他鼻尖碰鼻尖,手一伸衣服跟着上抬,白.嫩大腿展露无遗,那儿也有点点红色瘀痕,还有指印未消。 “昨晚不是洗过了么。”肖逍没注意黑眸里的情绪变化,边擦边问。 “可以换成凉水再洗一遍。” 肖逍不赞同:“怎么能用凉……”话没说完被含掉了。 陈修泽手支洗手台前倾压着她后仰,她只能攀住陈修泽维持平衡,唇齿间呼吸渐渐紊乱,她变成双腿缠着陈修泽的腰稳住身体,再这么下去得送客了。 “小雅还在外面。”她脱离薄唇大口喘气,拍拍手感特好的胸膛:“我还不适应。” n久没那啥,她消耗很大,得恢复恢复。 陈修泽放过她的唇,下移埋首在领口大开的休闲衫里肆意汲取,够本了才停下,一手抱起她出浴室。 茹雅玩斗地主等啊等,可算把肖逍等出来了。 “你怎么来了。” 肖逍已经换好自己的衣服,把该遮的都遮住了,可惜瞒不住茹雅,她举手投足间跟以前不一样。打个比方,以前她是脆桃,现在是水蜜桃。茹雅更觉得来的不是时候,自个儿找虐。 “临时出差,前天通知的。”茹雅用余光注意陈修泽的动向,如果陈修泽没事儿忙,她才不要当电灯泡。 “吃早饭了么?” 茹雅摇头:“没呢,要给你惊喜,饭顾不上吃就跑来了。” 肖逍拿了几袋零食放桌上:“先垫点儿,一会儿下楼吃。” 卧室门开,陈修泽系着衬衣袖扣出来,茹雅放心了,他是要出门的。 肖逍挽起头发,过去帮一把,以前她也常在早晨帮陈修泽系扣系领带,轻车熟路。 右手的扣子系完,陈修泽按原来的习惯把左手伸了过来,肖逍利落扣上,目光移转到他的手上,忽然想起这几根长指昨晚做的坏事,耳根子一热,朝着他手背啪地一拍,扔了。 这声不小,茹雅已看呆。 陈修泽盯着发红的手背先是一怔,唇边牵出一抹笑容,转身出了门。 茹雅瞪着萝莉大眼往后仰,看到了超级稀奇的事儿:“你干嘛打他。” 肖逍不止耳朵红,两腮也晕出点儿淡粉,不作声。 茹雅眼见淡粉有些转红的迹象,立马明白,拍自己的嘴:“我这欠嘴。” “你自己来的?”肖逍倒了杯水给她。 “不是啊,同事和客户。”茹雅塞根鱿鱼丝嚼了嚼,“我那客户带着女友来了,是对姐弟恋。哎呦,给我虐的,就来找你,没想到更虐。” “哪时候回去?” “后天吧。” “正好,我这边收尾了,一起回去。” 茹雅啊一声:“不是要参加大赛么。” “在这边是为了工程进度,比赛的材料都提交了,回去等消息。”肖逍灌下一大杯水,喉咙舒服多了。 “噢。”茹雅若有所思,“我还不知道呢,等我通知吧。” “不是后天么?” 茹雅装傻称愣:“谁知道有没有变化,领导心是海底针。” 肖逍冷呵:“我看你是自己有问题吧,是不是又被李卿缠上了。” “他告诉你的?”茹雅已然出卖自己。 “看来真是。”肖逍不喜欢李卿,从不跟陈修泽谈及。“他没告诉我,不过我还真得问问。” “别问了,什么也没有,他就我客户,非来我们公司指定我给他走货,飞来的钱不赚白不赚,谁让他贱。” 说的轻巧,肖逍提醒她:“你小心点儿,别成了花萝卜的另一个坑。” “哎呀,我这都是小事儿,你的才是大事儿。阿姨那儿搞定了?” “没呢,还瞒着,这次回去就摊牌。”肖逍正好征求下意见,“你说怎么开头比较好。” “难。要不先把严文楷的事儿抖出来,你的罪过小点儿,就是……”茹雅秀眉一皱又展开,“没什么人道不人道,本来就是他先不对。” “说了他,我妈就能接受陈修泽?”肖逍明知道不可能,还是问出口。 “也难。”茹雅毫不留情说实话,“头疼不?” “……疼。” **** “float度假村项目圆满交工,我们在岭城的行程到此结束。” 尹斌宣布完,会议室欢呼雀跃,暗无天日的加班时光总算结束了。 “不过大家不能松懈,初赛虽然过了,接下来任务会更艰巨,今年的参赛水平比往年高一大截。所以还要保持紧张,今天回去把自己的行李收拾收拾,打道回府。” 李珊珊现场来个了“葛大爷躺”:“结束了!跟着陈氏做项目才知道什么叫跃进的节奏,都要飞起来了。” 肖逍收好记事本,非常淡定:“回去还有别的计划等着,弦不要一下子放太松。” “管他的,先懒会儿。”李珊珊偏过脸瘫个够,蹭地又坐起来,小声说:“你看那几个女碎嘴正看你呢。” 肖逍转眸,斜后方几个女同事立即噤声,装模作样在本子上瞎写瞎画。 “我昨天晚上就听到好几个版本你和陈总的故事了。”李珊珊恨恨不平,“那家伙说的,都能出书了,统一结局,都是be。这帮人,嘴痒就去墙上挠挠啊。” “别人的嘴管不住,就当听有声读物好了。” 李珊珊瞳孔放大,竖个大拇指:“你不是一般心大。”然后她邪魅狂狷一笑:“有陈总在,她们算什么,分分钟秒杀。” 秒杀一声太有气势,飞到马旭耳里,马旭堆上满面笑容往这边走。人未到,慈蔼语气先到:“肖逍啊,最近休息怎么样?” “啊,陈总来了。” 会议室炸锅的讨论顷刻平息,陈修泽长身立在门口接受众人注视,极普通的条纹白衬衣和黑长裤硬是让长腿窄腰穿出了画报的感觉。 “打扰了。” 马旭连连摆手:“没有没有,我们结束了。” 陈修泽移眸锁定肖逍,低柔嗓音滑过每个人耳边:“下班了?” 肖逍得请示领导:“马总,还有别的事吗?” 这感觉好像陈修泽间接请示马旭,马旭连连摇头:“没、没了。” 那就是可以下班了,陈修泽自然伸出手,肖逍在众目睽睽之下绕过桌子,握住他的手出了门。 即使那晚见识到两人的亲密,众人还无法消化,会议室仍处于安静的状态。 李珊珊向曹伟诚使个眼色,拽包往外走,不忘说:“哼,be你妹!” 此话铿锵有力,某个角落的某几个人陷入难堪的沉默。 “晚上和茹雅一起吃饭?” “她晚上应该有饭局,说通知我。” 陈修泽点点头,最好没通知。 正说着,手机响了,肖逍拿出来直接按通,结果上面显示的字让她后悔自己手快。她将手机缓慢放到耳边,听到一声怒斥:“你现在、立刻、马上给我回来!” 嘟嘟嘟……断线了。 肖逍没反应过来,大脑一片空白。 陈修泽只看到来电显示,没听到声音,肖逍举着手机对他说:“完了,我妈知道了。” Chapter 45 啪!半开杂志狠砸茶几,几张不清不楚的偷拍照片占了大半篇幅。 肖逍一眼瞧见自己偎在陈修泽身上,从餐厅走廊到电梯再到客房走廊,最后直接被陈修泽打横抱回房间。原来那晚醉成那样了,她一点儿印象没有,没吐也是奇迹。 “你给我解释明白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肖妈妈气的脸涨红。 “不小心喝了杯酒,以为是果汁,喝醉了。”肖逍如实回答。 “我问你喝什么了么?”肖妈妈弯腰捞起杂志,窝着一个角冲她摔过去:“这男人是谁!” 杂志黑体大字写着“陈氏老总自家酒店觅新欢”,小字儿也明明白白地说是陈修泽,肖妈妈不可能看不见,想问什么不言而喻。 肖逍蹲下捡起杂志放一边,去倒了杯水给肖妈妈,肖妈妈不接也不理,她坚持举着杯,平缓道:“我和严文楷分手了。” 哐!玻璃杯飞到墙角四分五裂,水溅了一地。 “你把我气死吧!脸不够给你丢的!”肖妈妈怒不可遏,上去狠狠捶了肖逍一下:“你跟谁学不好?非学人家爬高枝儿!你缺吃缺穿还是缺喝了?我和你爸穷着养你了?干出这么丢人的事儿!” 杂志被拿起来晃了晃,那些不实描述在肖逍眼皮底下滑过,杂志唰地擦着她的胳膊飞了出去。 “现在这周围没人不知道肖家的闺女快结婚了,突然跟有钱人搞上,开.房还上了杂志!我和你爸用不用出门了?你干这种事儿的时候不想想你妈我还用不用活了!” 肖妈妈太激动,吼完这几句剧烈咳嗽。肖逍顾不上胳膊渗出的血珠,赶忙给肖妈妈抚拍顺气。 “起开!”肖妈妈猛推开肖逍,一下子坐到沙发上大口喘气,“我怎么养出你这么个孩子,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作成这样,气死我算了,省得看着你糟心!” 肖逍站在边上听着,一句话不敢回,怕更刺激肖妈妈,也是因为一点儿缓冲没有,她找不到切入点给陈修泽说话。陈修泽在肖妈妈这儿的形象就是玩.弄女人的有钱人,她自己变成贪图豪门的爬枝女。 后来回想,她和陈修泽之间的最大阻力是肖妈妈,不是陈母,真是意外。 肖妈妈发泄完,坐着一动不动,客厅很是安静。 肖逍沉沉心,缓声解释:“我和他认识好几年,你别激动,我慢慢说给你听。” “不用说了。”肖妈妈冷冷打断她,“分就分了,你这样人家还怎么谈,人家要不要你还另说。从今天起搬回来住,你就是在家当老姑娘,我也不能让你去找那种人!” 那种人?肖逍心生不悦,正想辩驳,大门开了,肖爸爸进了门。 肖逍顿感呼吸困难。 肖爸爸不会像肖妈妈那样激动,却也思想传统,对她和陈修泽肯定不赞成,更别提上杂志让他老人家得知真相。 即将遭遇双重批判,肖逍一个头n个大。 不过,肖爸爸进屋没关门,门口又进来一个人。 肖逍懵住:“你怎么来了。” 陈修泽站在玄关那儿,入眼有皱巴巴的杂志和破碎的玻璃碴,肖逍的胳膊上有一条细浅发红的伤口。 “出血了?”他沉眸抬手,“过来我看看。” 肖妈妈听声站起来,立即呵住肖逍:“给我回来!” 肖逍对陈修泽摆个苦瓜脸,老老实实站着不动,这时候更刺激不得。 陈修泽从她的伤口移眼,走进客厅礼貌道:“您好,我是陈修泽。” 肖妈妈虽从电视报纸上见过陈修泽,影像到底跟真人有差别,她近距离打量后,一腔怒火没处发了。 严文楷算长相不错的,跟陈修泽比还是差一大截。肖妈妈甚至觉得眼前的男人不太像亚洲人,五官太立体了,尤其鼻梁,从正面看基本是条直线,很是英挺,眼窝也有点深,眉骨类似西方人的骨骼走势,显得一双黑眸深沉又冷漠。 但肖妈妈不是因为他的长相发不出火,而是他给人的感觉疏离还强势,完全跟肖逍要自由的思想不搭边儿。肖妈妈骂归骂打归打,全为出气,不相信肖逍想嫁豪门,又想不出肖逍看上他什么了,反正她就是不同意肖逍再这么下去,怎么着也不同意! “不用说,我也认识你。”肖妈妈沉下脸,“你来我家做什么?“ “别一上来就摆脸,先听听他们怎么说。”肖爸爸在一旁温和劝说。 “你闺女现在被这人弄的鬼迷心窍了,还有什么可说的?”肖妈妈气,“长这么大没谈过恋爱,一下子让人拐去做那种事,你倒是心大啊,她吃亏你不心疼?” 肖爸爸默了声,可不是心疼又生气。 “我明告诉你!”肖妈妈倒回头来说陈修泽:“我家逍逍要什么没什么,伺候不起你这样的人。你想找谁找谁,别来找我家姑娘,我们高攀不起!” 说的太难听,肖逍沉不住气了:“妈。” “你闭嘴!”肖妈妈怒斥。 陈修泽看向肖逍,肖逍不出声了。 肖妈妈见自个儿闺女被一个眼神看的服服帖帖,更来气,冲陈修泽愈加没好脸色:“你是不是觉得有钱能随便践踏消遣别人?再普通的家庭,闺女也是当宝贝养着,是你说糟践就糟践的?” 陈修泽一言不发,肖妈妈又训了好几句,难听又讽刺。肖逍真是听不下去了,肖妈妈怎么说她骂她都行,骂陈修泽不行。 “他哪儿糟践我了,是我自愿的,您别不知道实情乱发火。” “逍逍。”陈修泽唤了一声,肖逍扭头瞪他一眼,把肖家二老瞪愣了。 那么疏冷的人被瞪居然一点儿异样没有,颠覆二老的想象。 “我跟他前年就在一起了,后来分手了一阵,您不是让我相亲结婚么?就这段时间。然后我们和好了,严文楷也有喜欢的人,这有什么理解不了的?” 二老听到严文楷挺诧异,到底怎么回事儿? “逍逍。”陈修泽又唤一声。 肖逍知道他是在提醒自己注意语气,可不能默不作声让他挨骂啊。她又要辩几句,忽然咽回去看他,好像明白了他的意思,继续老老实实站着。 其他先不谈,肖妈妈板上钉钉不同意,不承认他们的关系:“不管你们认识三年还是十年,我不同意你跟他在一起,到时候给你始乱终弃,没你哭的地儿!” “您为什么会觉得我会始乱终弃?”陈修泽不甚理解。 肖妈妈冷哼:“你们这些有钱人,哪样的腥沾不着?还指望你们正常过日子?和一个女人过到老?” “如果我没钱,您能相信我?” 这句话问住了肖妈妈,假如陈修泽没钱只剩下长相,她也不能同意,长相不能当饭吃,生活还是要建立在一定的物质基础上才能牢固。 肖逍想听肖妈妈怎么回答,肖妈妈却不如她的意,直接下逐客令。 “没钱这种假设本身就不可信,我们没什么可说的。逍逍找上你,也是我教的不好,我认了,一个巴掌拍不响,但是以后没这可能。你从哪儿来回哪儿去,我们家不欢迎你。” “妈!”肖逍特难受,陈修泽何时被这样奚落过。 “我还没说你呢!”肖妈妈火气又上来了,“你给我滚回家老实待着!班也别上了,反思明白了再出门!” 越谈越感觉头要爆炸了,里外不讲理,肖逍憋屈的不行。 “差不多行了,怎么还不能上班了。“肖爸爸面色不好。 一个两个都不对付,肖妈妈火蹭蹭地蹿,抚摸着胸口喘粗气,说话开始有气无力。 陈修泽唤来肖逍,给了一盒进口药:“叶栩看过病历给的,温水服两片。” 肖逍赶忙兑了温水让肖妈妈服下,确实缓解了症状。 场面比预想的紧张,陈修泽只能说:“抱歉,今天来的不合适,但我还会来拜访,直到您同意。” “你就是踩破门槛,我也不同意!” 肖妈妈说到做到,接下来几天,陈修泽每次来,她都冷眼相对,话照样难听。陈修泽一句话不回,听着肖妈妈数落。肖逍在屋里头疼,因为不让出房门。 被迫请假、没收手机、不许出门,肖逍有种倒退到旧.社会的即视感。 反抗怕肖妈妈病倒,不反抗连陈修泽的面都见不着,她夹在中间两头担心。陈修泽好不容易睡眠有起色,这下全白费。 外面说话声停了,肖逍跳下床走到窗边,不多会儿,陈修泽从楼道走出来。 二楼算一般高度,肖逍不出声,撑着窗沿往下看。 司机开了车门,陈修泽没上车,回身准确迎上关切的目光,深沉眉眼转为柔和,他对多日没见着的人微微笑了笑。 肖逍抿起唇看他,眼里不无责备之意。 陈修泽一早猜出肖妈妈不接受他的原因——有钱和花心。 有钱改变不了,花心可以证明。所以他天天来受肖妈妈奚落,一为肖妈妈消气,当肖妈妈说到词穷,火都发泄出来,他再开口就好办了。二是委婉地表明立场,他可以努力征得肖妈妈接纳,但和肖逍分手不可能。 他那天第二次阻止肖逍出声,肖逍就明白了他的用意。这个办法不是不好,肖逍心疼,别说数落他,就不友好的眼神他都没受过几回,每次肖妈妈针锋相对,肖逍在屋里坐不是站也不是,门又出不去,难受的要命。 “出来,我有话问你。”肖妈妈开了房门,板着脸说完就走。 肖逍回头看一眼,冲楼下挥挥手,消失在窗边。 陈修泽在楼下站了一时半刻,上车走了。 “近日陈氏高层崩裂导致人员流失,旗下e-mall签约品牌出走,再加上前一阵岭城拆迁纠纷导致的群众事件,陈氏形象很受损害,股价大跌,股民也是议论纷纷……” 肖逍一到客厅看到财经频道两人在谈论陈氏近况,十句里有八句表述形势不佳,她不由地心烦意乱,这些事能不能不要都挤在一起爆发。 肖妈妈坐沙发一角,冷冷开口:“你们到底到什么程度了。” 肖爸爸看了看肖妈妈,关了电视,换鞋出了门。 肖逍终于能开口说话,诚实回答:“跟你想的一样。” 肖妈妈彻底没了希望。 Chapter 46 肖妈妈本来抱有一丝希望,毕竟肖逍不是随便胡来的孩子,这下失望透顶。 “你们已经?”肖妈妈问不出口。 这个开放时代,肖妈妈不算保守家长,主要肖逍第一次恋爱还找了陈修泽那样层次的人,一旦遭遇什么,她很担心。 “有没有……怀孕过?” 肖逍黑线:“您说什么?” 肖妈妈黑脸:“你跟我说实话,有没有堕过胎!” “没怀过孕,哪儿来的胎堕。”肖逍哭笑不得,能否先聊点正常话题。 “说实话!” “是实话啊。”肖逍郁闷,这种事儿怎么证明,她索性道:“要是怀了,我早生下来了,堕胎损德,我就是当单亲妈妈也要生。” 她以前那么说过,肖妈妈打消疑虑。当时她说那话的时候,肖妈妈还揶揄她倒是找个人生,现在人找回来了,肖妈妈不是很想抱外孙了,半天没吭声。 最近家里跟冰窖似的,肖妈妈整日卧床休息,肖逍偶尔路过卧室听到叹气声,心里不好受。幸亏陈修泽把这事儿冷处理了,不然肖妈妈气成啥样不敢想象。 肖逍凑过去,好声哄着:“说也说了,骂也骂了,换一般男人早把我扔了,您还没考察出来?”一直没说话机会,今天把她叫出来,说明有戏。 “怎么,心疼了?”肖妈妈凉凉地瞥她,“怎么不心疼心疼你妈。” 肖逍喊冤:“您这话说的,不心疼我能这么听话,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么?” 肖妈妈冷哼:“还不是怨我把你锁家里。” “锁家里也是为了解决问题,不怨。”肖逍压下对陈修泽的担心,诚恳撒谎。 “别以为拍了马屁,我就同意。”肖妈妈后椅瞪她一眼,“你平时挺理智的,突然犯糊涂。我就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跟他好。电视报纸见天出现谁谁谁被什么豪门抛弃了,谁谁谁的有钱老公出轨了,你都没看到?” “那些人是那些人,他是他。” “哪儿阵风给你刮来的自信。”肖妈妈气笑了,“你是他肚子里的蛔虫?” “是啊。”肖逍笑着点头,挨了肖妈妈一记戳,摸着额头问:“他也来好几天了,对他没点儿了解?” “知人知面不知心,谁知道是不是做给我看的。” 听这话音,有松动。肖逍思忖一下说:“如果我出身他那样的家庭,跟他就相配了?” “我不管别人,你跟他就是不行。”肖妈妈说着变回严肃状。 “排除家庭和财产,我觉得也没什么可反驳我们在一起的理由。您反对不是没道理,但是您能保证我按照您的意愿就能一辈子保持平淡和沉浸在您想象的幸福里么?” 肖妈妈不说话,任何人不能保证自己的人生,更别说别人保证。 “我说他不会背离我,您不相信,那假设这是个未知数,我也要选择和他在一起。”肖逍真实地表达内心想法。 肖妈妈脸一变,有发火的苗头。 “先听我说。”肖逍赶紧安抚,放缓语气说:“当初我也有和您一样的疑虑,可像我常跟您说的,人的时间很短,我不想有很多遗憾。和他在一起我很开心,就算不知道这份开心能持续多长时间,至少我的生命里有一段难忘的日子,这就足够了。” “理想化。”肖妈妈嗤声不赞同。 “那我也有理想化的机会,不是每个人都有的。”肖逍揽着老妈的胳膊讨好,“给一次机会?再考察考察。” “起开起开。”肖妈妈嫌弃摆手,“你都生米煮成熟饭了,再考察有什么用。” “那不行,该考察考验都不能少,我休假在家住着,等您考察结束为止。” 肖妈妈还不知道她那点小心思,哼了哼没作声。 再追问适得其反,肖逍见好就收,起身去拿药倒水,大门那儿进来一个人。 “哟,你又飞回来了?” 章聿拎一纸袋进客厅,抽走肖逍手里的杯子,喝光了水。 肖逍皱眉敲他一下,返身又去倒了一杯。 “这是什么?”肖妈妈接过纸袋,翻开瞧了瞧,里面全是药和营养品,她迷茫问章聿:“你们医院的?” “说来复杂。”章聿讲起绕口令:“是逍逍的男友托兄弟再托兄弟让我带回来的。” 关系确实复杂,肖妈妈后面没听懂,前面的男友听懂了,纸袋放茶几上,她沉默不语。 肖逍知道前面的兄弟是叶栩,后面的兄弟是许意,绕这一大圈到章聿手里,陈修泽用心良苦,肖妈妈总不能和干儿子翻脸。 “再给倒一杯?”章聿举起杯子,凤眸噙满笑意。 肖逍好声好气受支使,拿过杯子去接水。 晚上,章妈妈下厨,两家人到齐小聚。 肖爸爸和章爸爸讨论陈氏变动的事儿,原来他们的公司会牵扯其中,难怪肖爸爸一直关注陈氏新闻。 章妈妈挪个菜,小声问:“怎么样了?” 肖妈妈不避讳肖逍,直接说:“天天来,我天天训,明天也会来吧。” 章聿吃惊,后仰倚到肖逍身上:“估计您是唯一训过他的人。” “怎么可能。”肖妈妈不信。 “您不清楚外界对他的评价。”章聿举个例子:“有个上市公司前天倒闭了,年初恶意竞争和陈氏抢客源。听说那个上市公司的董事长在一次酒会上对他委婉地威胁了一下,这才半年就被陈氏整垮了。” 肖妈妈说不出话了。 “小聿。”章妈妈沉脸。 “实情。”章聿耸肩又说:“其实您不用担心,他没了逍逍,睡眠都成问题。逍逍是他的致命弱点。” 肖逍不乐,推开他:“我怎么成弱点了?” 章聿抬手卡着她的肩抱住,筷子上都是油,她缩肩避开,听到章聿说:“通宵开会两天还能上门,冲这个,您看我的面子给个机会吧。” 饭桌蓦然安静。 两对爸妈异常诧异,肖逍坐不住了:“手机借我用用。” 章聿指了指客厅,肖逍马上离座去拨号。 第一遍没人接,第二遍才通。 肖逍先说:“是我。” 那头还没说话,她身后来一声:“来回奔波腰疼,逍逍过来给我揉揉。” 她不理章聿,耳边忽然传来一句:“不可以。” “嗯?”她乍听没理解,稍一想反应过来,笑了:“你怎么跟他一样幼稚。” 陈修泽回道:“我有几天没碰你了。” 肖逍脸一热,侧过身正对空调出风口,镇定多了。 他碰不着就不让别人碰,肖逍对这霸道逻辑也是不知怎么形容,然而实际的霸道逻辑是不管他碰没碰,别人都不许碰。 一桌人都在看肖逍,肖妈妈没过来阻止,肖逍安了心。 某人的笑容很是玩味,肖逍冷静扭头去阳台,调整声调问:“工作很忙?” 陈修泽据实回答:“总部要做改动,开了两天会,有时差。” 这个没办法,肖逍说:“那注意补觉。”她说着自己都没底气,再补也不能睡够八个小时。她回眸看看,倒回头说:“告诉你一个还算好消息的消息,我妈开始动摇了。” “可以回来了么?” “这个要求有点高,没那么快。” 陈修泽没了声,肖逍安慰:“一步步来吧,已经看到希望了。” 微小希望怎么能满足陈修泽,一阵静默过后,缓沉话音飘到肖逍耳边:“一天二十四小时,除去睡眠时间,我只能忍受两个小时看不到你。” 肖逍两颊又热了,故意调高声调掩饰:“为什么还有两个小时?” “给你的自由时间。” “唔,那你还挺民主,给我两个不是一个。” “现在十分钟也不给想。”陈修泽直接推翻自己的话,大反转。 “……白夸你了。”肖逍仰头看星空,叹了口气。一连分开好多天,她能不想陈修泽么。“明天你还来不?” “上午有事,下午到。” “嗯,我争取出现在客厅。” 只让看,不让碰,那不更折磨么。 陈修泽什么没说,不想给肖逍压力,只应了一声。 肖逍趴窗台上像旁边那盆被晒蔫吧的吊兰,无精打采,长吁短叹全落在肖妈妈眼里,某些观念悄悄地发生了改变。 **** 门铃戳了一遍又一遍,肖逍纳闷,家里没人? 她要拨电话的时候,门开了。 身材高挑的女孩站在门里面,长得很漂亮,腿长又纤瘦。 为什么能看到腿,因为这女孩穿着她的裙子,身高差导致裙子变短,两条细长腿完全暴.露。 她站在门外与女孩默声对视。 女孩皱皱眉,豁然开朗:“啊!是你!” 肖逍也猜到了:“abbey?” “bingo!”abbey打个响指,冲里屋喊:“kyle!” 陈修泽从书房出来,看到肖逍站在大门口,随手扔下文件,几步走到门口。肖逍双手扬起,瞬间离地被一手抱进屋,她差点儿惊呼出声,紧紧攀住陈修泽的肩。 “一言不合就扔狗粮。”abbey撇嘴,回头唤:“叮当,到妈妈这儿来。” 陈修泽挪步沙发,抱人坐下:“回来怎么不说声。” “重获自由的惊喜。”肖逍按着他的肩起身,四处张望,“叮当在?” 惊喜感本来是有的,让一只猫抢了。陈修泽手握纤腰,一把将人按进怀里,哪儿也不让去。 abbey抱叮当走回客厅瞧到这一幕,果断放下叮当去看自己的衣服干了没。 “叮当。”肖逍招手,叮当从沙发靠背跳下,优雅走进她怀里,准确说是走进陈修泽怀里。 “叶栩临时有事,一会儿来接他们。”陈修泽拂开扫到肖逍胸的绒毛尾巴,“刚来被它打翻了水杯。” “噢。”肖逍不冷不热应一声,抱叮当坐到一边。 陈修泽颦了眉,胖尾巴又竖起来,他按下,胖尾巴再竖起来,他按下。 竖起来按下,竖起按下…… 叮当扭头看陈修泽,大眼忧郁。 “别欺负它。”肖逍嗔视,敲了敲陈修泽手背。 暗沉黑眸对萌萌猫眼,陈修泽一声不吭。 换好衣服的abbey将出门又开了眼界,kyle甘愿挨打,她的下巴颏要惊掉。 肖逍长时间不见叮当,抱着逗不停,完全把身边的人忽略了,此时客厅一角很是阴郁。 “我男朋友也这样,谁让叮当是个男孩子。”abbey拎走电灯泡,对陈修泽堆笑卖乖:“同学找我,我先走了哈。” “嗯。”陈修泽淡淡回复。 abbey要吐血,好歹找个司机送一送啊,外面那么晒。 肖逍让她再待会儿,陈修泽一个电话直接把人送走了,肖逍只能眼瞅着电梯门关上,与叮当挥别。 “哎,估计以后见不……” 咔,门一关,肖逍被提溜到玄关台上,陈修泽双手支在她两边,倾身下压。 “我们有几天没见了?” 风雨欲来,肖逍装看不到,扬头思考:“四天?五天?” “六天七个小时。”陈修泽面无表情看她。 “哦,我都请了这么长时间假,明天得上班了。” “可以,只要你明天能起得来。” “……”肖逍甘拜下风。 Chapter 47 “嗯……” 肖逍挺腰后仰,柔软长发轻盈晃动。陈修泽挽住发梢一路向下吻,被单突然滑落,现出大片雪白肌肤,长指沿腰沟抚上蝴蝶骨,掌心慢慢向内侧抚动…… 楼宇间的日光越渐昏黄,太阳仅剩一条金边隐匿在错落的高楼后,地板铺了一地余晖,床铺一角极尽旖.旎缠.绵。 “可以先休息下么?”肖逍伏到宽肩上,与窄腰紧密贴合,找到支撑点。 这个姿势保持了挺长时间,她除了抱住陈修泽的肩就是抵住他的腰,手感虽好,时间一长吃不消,而且她第一次面对面坐在陈修泽腿上,怪难为情。 陈修泽移开唇,翻身让她平躺,自己覆到她身上细细密密地吻着。 肖逍懒懒躺着一点儿不想动,侧脸瞧一眼外面的天色,手抚向陈修泽的后背,轻.吟一声问他:“今天不开会?” “没空。” 肖逍笑出声,这是总裁该说的话么,让员工听到得多寒心。胸口突然被袭,她笑不出来了,弓起身蜷到一侧,正好方便陈修泽索取,难耐又舒服的□□遍布全身。 “那天晚上有……没有措施?“她微喘着问,“我要是当了未婚妈妈,咱俩彻底没戏了。” 陈修泽停下,起身看她:“不用十分钟你就可以变成已婚。” 这是求婚?在床上?肖逍平复呼吸,把背留给他:“和谁已婚?配偶栏写谁的名?” 陈修泽微挑眉,俯身含住她的耳垂轻咬,声音缓沉:“我刚才证明的不够?那再来一次。” “我错了。”肖逍赶紧抱住他求饶,那能是“刚才”么,都一下午了,再来一次下床走路会很成问题。 陈修泽拉起被单裹住她侧躺,轻轻理着长发,低头吻她。 “我妈没说同意呢,只说今天放我去上班。不经她同意已婚,我就彻底被扫地出门了。” 肖逍皱眉担忧,陈修泽啄了下她的唇角,温声解忧:“你在安全期。” 也就是没措施,肖逍还是惊讶:“你会算安全期?” 陈修泽以为她想到另一方面,眸一黯,捏捏她的鼻尖:“有网络这种东西可以利用。” “噢,本来你也知道我例假时间。”肖逍握住长指摆弄,把自己的手和他的并到一起,差好多,他的手指整整比她的长了一个指腹。 “你看到abbey开门都想了什么?” “你觉得我想了什么?”肖逍把玩长指故意回问。 陈修泽不回答,只看着她,目光灼人。 肖逍让他看的自问自答:“再出现上次那种事,我还会在门口站着?你和我这辈子不再有可能。” 她松了手,陈修泽反扣住,问她:“还记得和陈老夫人第一次见面都说了什么?” “不记得了。” “说给我听。” “那么多话,谁知道你要听哪句。”肖逍选择失忆。 陈修泽扣紧她的手,不依她:“都说给我听。” 肖逍拗不过,逐句回想:“……我和他是平等的,拿了这钱我觉得很亏。您是了解,但不意味着您能代表他的意志。我不会……”她忽然明白陈修泽要听哪句了。 “继续。” “我不会离开,除非他先放手。”肖逍说完扬个眼神,“满意了?” “嗯,很满意。”陈修泽缓和神色,亲了亲素指,拥过她不再出声。 至于他怎么得知这些话的,肖逍不想问,蹭个舒服位置闭眼休息。 月夜来临,卧室笼入夜色,肖逍醒来发现已经半夜了。 陈修泽大概是真困,肖逍从他身边离开,他都没发觉。 手环数据调好,肖逍重回床上给陈修泽戴上,对着手机研究一番,放心了。 别说,黑色手环和墨黑色手链还蛮搭,她躺下反抱陈修泽接着梦周公。 **** “肖姐。” 肖逍让开路让余鑫进门,随意一卷头发,往厨房走:“他还没起,你先坐会儿,喝水吗?” “不了,我一会儿回公司。”余鑫规矩站着,好像马上要走的模样。 肖逍想他该有急事,从厨房折回来:“那你等等,我去叫醒他。” 扰boss清梦,余鑫也是不得已,先求助一个:“肖姐,最近我带来的消息都不太好。” “嗯?”肖逍没听懂潜台词。 余鑫换个方式说:“最近公司都是阴雨天儿。” 肖逍瞧瞧挂在东边的朝阳,明了了,进卧室前回他:“今天应该能放晴。” 约摸过个二十分钟,陈修泽走出卧室,肖逍没出来。 “早上好,陈总。” “早。”陈修泽径直去餐厅,“吃饭了?” “还没。” “一起。” 扑面而来的温暖,余鑫舒口气,总算放晴了。 张妈摆上早餐,盛了碗小米粥给陈修泽:“逍逍早起熬的。”她转而问余鑫:“你喝粥还是牛奶?” 余鑫毫不犹豫选牛奶,不敢占老板娘便宜。 “郑明祖又有消息?” “旭恺收购一家老百货店,在本区的e-mall对面,和您预想一样。” 陈修泽不作评论,慢慢喝粥。 余鑫一眼看到黑色手环,风格和腕表不太搭,想来也是肖逍给戴的,他已无法估量肖逍对陈修泽的影响力,反正抱紧肖逍脚踝就对了。 他们差不多吃完,肖逍出来了。 陈修泽搁了筷子,余鑫要站起来。肖逍走到餐桌边握住陈修泽的手腕看了眼数据,似乎比较满意,放下陈修泽的手说:“你们忙,我去看书。” 余鑫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吃完再谈。”陈修泽翻开报纸看起来。 太温暖了,余鑫着实不习惯,半天才怔怔应好。 肖逍回房,从架子上拿了绘本坐到床尾凳上翻看。 这本书留在这儿大半年,居然还崭新。 书里介绍了几种勾线笔,肖逍想起自己那几支笔头不好了,打开手机照着绘本里的找,找着找着浏览到一条新闻链接,点了进去。 【陈氏老总女友曝光,系知名建筑事务所设计师】 肖逍盘起腿,越过新闻标题,一点点下拉界面,图还是杂志上的几张,内容转了风向。 陈修泽已官方公布了两人的关系,但没透露她个人信息,大篇幅文字里有一段关于她的猜测,只有她的职业是准确的,陈修泽肯定压制了媒体人.肉搜索。相关新闻里还有一条链接,是刊登过两人照片的八卦杂志为不实报道道歉。她反复看了几遍,总感觉这家杂志只向她致歉,都不怎么提陈修泽。 门轻开,肖逍茫然抬头:“这么快结束了?” “没什么重要的事。”陈修泽关门坐到她旁边。 “我怎么听余鑫的语气挺严重的。”肖逍单手支着床尾合了绘本,“是不是那位郑大叔。” 陈修泽闻言一笑:“是,他逼迫我和他一起夺回郑宴。” “他不是挺厉害么,干嘛联合你。” “在陈氏待了二十多年,除了依靠陈氏积累的人脉,他需要重新开始,等拿到郑宴就是花甲年纪了。” 肖逍说反话来的,没想到陈修泽毫不留情指出事实,本来么,威胁陈修泽的成功概率基本相当于火星撞地球。 然而必须要说,这个形容她确实用错,她用威胁这招的时候,陈修泽还不是全部接受了。 “我看过一点财经新闻,貌似他比较适合管理郑宴?” 陈修泽点头:“他比郑老大有能力,但是心术不正,这是他得不到郑宴的最大原因。” “那他都分了些什么?”肖逍好奇,按说分家产不可能太偏颇。 “不动产,基金一类。” “不错啊,不愁吃不愁喝。” “都像你这样想就好了。”陈修泽笑了笑伸手,肖逍自动偎过去,被他抱起搁到两腿间,他没预兆说:“我明天要出差。” “又出差?”肖逍不怎么乐意。 “需要四五天。”陈修泽紧接着说。 “四五天?”肖逍彻底不乐意,每次他症状有缓解的时候就出各种事。 明眸噙着满满的不高兴,陈修泽轻吻一下问:“假期还有几天?” “后天结束。” “我替你请几天假,尹斌不会说什么。” 肖逍隐去不快,挑了眉:“你就是让他辞掉我,他也不能说什么。哦,去掉让我走人的话。” “辞掉就算了,我怕你跟我翻脸。”陈修泽说着真有种心有余悸的感觉。 “你这儿还有害怕一词儿?”肖逍扬声质疑。 陈修泽很寻常地回她:“每个人都有软肋,以前我确实没有,遇见你就有了。” 章聿说对了,肖逍起先不信,这刻心头触动,面上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道:“原来我是根肋骨啊。哪根?这根还是这根?”她在陈修泽身上戳来戳去,没几下被扑倒,笑声让一记深吻封住。 下午他们回了趟肖家,待的时间不长,肖妈妈倒没对陈修泽恶言相向,悄默声观察。 回途肖逍问陈修泽干嘛还要去挨骂,话里不掩心疼。 陈修泽是这么回答的:“能抢到他们的宝贝女儿,挨点儿骂很划算。” 肖逍盯着他挺长时间,翻出手机给尹斌打电话,多请了几天假,不完全脱产,手机电脑办公。 第二天中午下机后,车驶离市区到达一个景点外的高档养生会所,肖逍想这不是度假来的么,等陈修泽带她见过一个人后,她明白了。 原来陈修泽是来见一个国内大型软件开发公司的老总,要做租赁app以及一切线上服务租赁售房的开发,为将置业充分发挥互联网优势,冲击旭恺等依靠强大数据库做线下活动的行业对手。 尤其近来郑明祖加入旭恺后活动不少,先是收购老牌百货挖走e-mall品牌合作商,又通过集中式轰炸营销挤兑同行,强势抢占市场份额,陈氏受到不小阻力。 不过陈修泽早着手清理陈氏内部,正好郑明祖提前走人,他开始全面革新,这次出差是个开头,过两天她还会见到一位即将上任的副总。 晚饭时间,她忍不住问:“这是商业机密吧,不怕我给你泄露了?” “你会么?”陈修泽剥个虾放她盘里。 “让我故意说那肯定不会,谁知道这嘴会不会自己说露了。” “那我也认了。”陈修泽云淡风轻,压根不觉得这是个问题。 “……咱能不能保持住总裁的职业素养。” 陈修泽用手巾擦擦指尖,仔细思虑一番反问:“我对于你不只是陈修泽,还有总裁这个称谓?” 好有道理,肖逍无法反驳,动筷子吃虾。 不管咋说,她没白来,景区很出名,弥补了她很久没外出采风的遗憾,只是出了件不愉快的事,导致她以后的采风活动全部取消了。 Chapter 48 天雾蒙蒙,山头像笼了一层仙气,豆大雨点落到翠绿的树叶上,啪嗒作响。肖逍望向越加雾蒙昏暗的山路,生出即刻想下山的冲动。 出发前还晴空万里,爬到半山腰变了天,生动诠释猝不及防一词。 不过秀丽山景配清新雨水,倒也不失为一幕流连的美景,然而肖逍太乐观,拍过几张照片后,哗哗大雨倾泻而下,休息区的屋顶噼里啪啦响,还刮起了大风,陡峭的下山台阶瞧着很是危险…… “旭恺也加入了app队伍,已成型的服务功能大致为。” 幻灯片转换,余鑫悄声关门走进厅内:“陈总。” 台上正在做优劣对比,陈修泽摆手:“过会儿说。” “是肖姐。” 陈修泽从屏幕上移眼:“怎么了?” “外面下暴雨,肖姐正在山上,而且……”余鑫话一停,放低声音道:“有人剪断了缆车的电缆,已经报警了。” “手机。” 余鑫递上,陈修泽拨了一遍又一遍,余鑫感到这处的气压在迅速下降。 第七遍的时候,电话终于通了。 “在哪儿?”陈修泽放柔话音。 “山顶的休息区,手机在包里没听到。这边雨下挺大的,不知道什么时候能下山。” “我去接你,记得不要离开人群。” “出什么事了?” “天不好,离开人群会迷路。” “嗯,等会儿吧,雨小了去坐缆车。” 陈修泽坚持:“在休息区等我。” “你要上山……” 肖逍的声音突然变弱,尖叫突如其来,最后只剩嘟嘟嘟的忙音。 陈修泽眸一沉,起身宣布会议中止,返身往外走。 讲解设计师怔在台上,其他人云里雾里,余鑫做简短解释,不停换号往外拨,一个不通。 山上,闪电划过休息区上空,雨点密集冲刷山坡,泥块簌簌滚落,活动板房被砸出个窝子,进了些雨水,吓得女游客惊叫连连。 肖逍盯着被导游抢走的手机,蒙圈:“大姐,您这是干嘛?” “打雷了啊,赶紧关机,你这怎么关啊。” 正说着,震耳欲聋的雷声惊到所有人。因在山顶,这声雷近在咫尺,好似一个不留神会被击中。 肖逍拿过手机,赶紧关了。 闪电一个接一个从山的这头划向另一头,像要把眼前的山景画布扯出裂缝,雷声越来越频繁。 “大家注意!”导游大姐大声喊,“雨下太大,有滑坡的现象,不能步行下山,但是接通知缆车电缆坏了,正在抢修。大家不要担心,修好以后我会通知大家去乘坐,现在都把手机关掉,保证安全!” 肖逍找个避风口坐着,雨下了半个小时不停歇,她捂住露在风里的胳膊,拧眉担忧。 陈修泽不会真上山吧,太危险了。 “这边有水灌进来,大家靠那边坐!” 一群人换位置,抱怨声不断,一时乱糟糟,有个小男孩哭了起来。 小男孩由老太太带着,哭闹不停,本就烦躁的游客纷纷嫌弃地瞥小男孩,老太太劝不住,干着急。 肖逍抱过小男孩,拿背包上的可活动挂件哄逗,不一会儿哭声止住了,她又拿出块巧克力棒,小男孩老老实实坐着吃。 老太太道谢完说:“一看就是会带孩子的妈,比我闺女强多了。” 肖逍窘:““我还没结婚。” “早晚的事。”老太太笑笑,看向已完全暗黑的天色:“什么时候才能修好,不会在这儿困到晚上吧?” 让老太太说对了,直到八点多,缆车还没修好。所有人急了,有的要自行下山,导游大姐好一顿劝,休息室才重归安静。 “这可怎么办,山顶晚上可冷了,待一晚明天都甭想下山了,冻都冻死了。”导游大姐熟知山顶气温变化,也慌了。 肖逍反复搓胳膊,四肢让凉风吹透了,就差打哆嗦,畏寒体质待一晚上肯定挺不住。 这会儿闪电偶尔划过天际,雷声已经没了。她打开手机,进来几条提醒短信,没陈修泽的号,她调出陈修泽的往外拨。 “逍逍?” 肖逍来不及挂断跑到门口,陈修泽站在门外,军绿色雨衣盖不住高大的身型。 “你真上来了?”她心急跃出门槛查看:“导游说下面有滑坡,有没有受伤?” 板正的西装裤湿了大半,裤脚沾了些泥,其他倒没什么,她松口气。 陈修泽张开雨衣把她裹怀里,顿时感到她身上的凉意,轻蹙眉:“很冷?” 肖逍环住他的腰说:“有点,风太大了,穿的又少。” 陈修泽不作声,紧紧抱着她,沉黯的眸色缓和了些。 余鑫见肖逍没事,和导游大姐聊起来。他和陈修泽徒步爬上山,快到山顶天才黑,中间一段路被冲刷滑落的泥石堵了,现在走下山是不可能了,而且天还黑,游客有老人和小孩,无法担保安全,只能等缆车修好。 “刚才雨下那么大,干嘛要上来,多危险。” 肖逍帮陈修泽脱了雨衣,找个人不多的地儿,拉着他过去。 这儿是个木头做的小平台,挺潮,没人愿意坐。 陈修泽捡张景区地图铺上面坐下,朝肖逍伸手。 “那么多人呢。”肖逍看看四周,扭头的功夫,她就以横跨陈修泽左腿的姿势坐进了他怀里。 “不冷么?”陈修泽低头附在冰凉的小臂上吻了吻,抬眸握住她的手腕搁在自己腰间,揉抚她的后背。 肖逍好像在雪地里走了半天,找到一个火炉一样暖和,往陈修泽怀里蹭了蹭,心里很踏实。 “是不是出事了?” 陈修泽包住她的手捂了捂,不瞒她了:“电缆被人为剪断。” “郑明祖做的?” “也有可能是旭恺派人做的。” 肖逍挺气又想不通:“不就是拿到一块离着博览会近的地么,至于做到这种程度?” “除了度假村,我还拿下一块岭城即将开发的金融地段。” “那块地不是被铃兰集团拿到了么。“肖逍想一想说:上学的时候还做过铃兰的专题,很强的外资地产。” 陈修泽扫一眼周围回她:“陈氏是铃兰的子公司是我就学时期创立的,现在归于铃兰旗下。我主要负责铃兰的部分置业投资和零售业,还有国内的地产投资,也就是陈氏。” “你的意思是!”肖逍无比震惊,一下子从他怀里挣脱开,“铃兰集团是你们家的产业?” “是家族产业。”陈修泽把人扣回来不让动,继续捂热。“我祖父这支占三分之一,到我父亲和我这儿就没那么多了。” “那现在掌管铃兰的那个seydouxchan跟你是什么关系。” “堂兄,不过不是一个祖父。” “他都五十多了,是你堂兄?”肖逍持续震惊中。 “我祖父是小儿子,我父亲也是小儿子。”陈修泽耐心回答,尽量解释的简单平淡。 那年龄上可以说通了,肖逍还有一问:“可他明明是白人长相。” “我曾祖父是中国人,娶了一个法国女人,他的祖父和父亲娶的都是白人。” 肖逍清楚铃兰发家历史和一些密事,创始人以爱妻最喜欢的花命名,且子孙的中间名字必须带爱妻的姓氏,难怪陈修泽的五官比一般人立体。 她攀着陈修泽的肩膀问:“你英文全名是kyleseydouxchan?” “嗯。” “天,我怎么觉得今天才认识你呢。”肖逍无法消化这背景,表情有点怪异。 陈修泽沉眸捏捏她的耳垂以示不满,她管理好面部表情,示好地笑笑,陈修泽那点儿不悦即刻烟消云散。 “铃兰更适合做金融型用地开发,岭城政.府不止要发展,还需要品牌带动,旭恺自然比不过铃兰,必须出局。” “铃兰不是只在国内做一线城市的黄金地段么,甲级写字楼和高档商场一类。” “近几年进入国内的外资地产比以往翻倍,一线城市趋于饱和,像岭城这样有潜力的新一线城市开发潜能更大,我让铃兰参与进来也为帮助陈氏调整内部结构。” 越说牵扯越多,肖逍觉得在这儿谈不合适,转而问道:“为什么要算计我,我又威胁不到他们。” “他们可以通过你威胁到我。”陈修泽又捏了捏她的耳垂,“过完周末线上服务要开通,旭恺也即将上线,要抢占第一波客源。岭城那边我要进一步洽谈。” 这么一解释,肖逍懂了,深思着点了点头。 陈修泽瞧她一副懵懂的模样,勾起薄唇问她:“你是不是忘记要去参赛。” “呃,也没忘,就是暂时不想惦记这事儿。”主要是没想好怎么处理要分开的问题。 “如果得奖,对旭恺也是不利的。” “太复杂了。”肖逍叹气,多少有些忧虑。 陈修泽听声感觉不对,立刻结束话题:“他们不敢做出格的事,只想拖延时间。别担心,有我。” 肖逍微声嗯了嗯,偎到他胸前。 不论是不是有人算计,突来的天气转变不得不让她思虑以后采风地点的选择,或者直接取消。 另外得感谢这场暴雨,让她困在这儿待在人群里。 “缆车修好了!”导游大姐大嗓门开心宣布,“老人和小孩先上!其余的排好队!” 第一批人依次上缆车,小男孩冲肖逍挥手:“阿姨再见!” 肖逍赶忙从陈修泽身上跳下来,微笑摆手。 “认识?” 肖逍摇头:“被雷吓哭了,我哄了哄。”她远看小男孩蹦蹦跳跳上缆车,低眸问:“你喜欢男孩还是女孩?” 陈修泽起身把雨衣搭她身上,不假思索地回:“女孩。” “怎么现在的男人都喜欢女儿。”肖逍闷闷。 “因为你喜欢男孩。” 肖逍没转过弯,等有了孩子她才明白陈修泽的意思。 吃醋的最高境界是连自己孩子的醋也吃,被剥夺的两人空间、被抢走的关注、被占掉的三分之一床铺都能成为醋意的爆发点。 肖逍表示处理丈夫和孩子之间的关系比处理婆媳关系棘手多了…… Chapter 49 废旧工地上空乌云密布,秋风卷起沙土,建筑废渣顺风滚落,外围平地荒凉没有尽头。 肖逍观察四周缓慢走着,风吹的睁不开眼。 “陈修泽?” 阴森的破旧工厂传来回声,肖逍停下转了一圈,偌大工地只有她一人,风愈来愈大,天也愈来愈来暗。 “陈修泽!” 依然只有回声。 肖逍开始心慌,渐渐加快脚步却不知要去哪儿,漫无目的走上工厂大楼,脚下是成片废墟,乌云一眼望不到头,仿佛这世界只有她一人。 “逍逍。” 肖逍回身,突然伸来一只手将她推离地面,从高空迅速坠落…… 一记闷雷响过,肖逍蓦然惊醒,外面雷电交加,她捂住眼睛深呼吸,额头出了一层密汗。 果然是梦。 她缓缓心神,忽感腰上很热,伸手去摸,陈修泽的胳膊特别烫。 “陈修泽?” 陈修泽没声,她立马开灯,轻拍陈修泽肩胛,一遍一遍轻唤。 没多会儿,陈修泽醒了,皱皱眉,白净皮肤微微泛红。 “你发烧了,先别睡,我去找药。”肖逍试了试他额头温度往床边挪,冷不丁被拉住。 陈修泽攥住她的手腕,愣是拉过她翻身压着,不让她下床。 一米八几身型的体重压在身上,还有烫热体温,肖逍呼口气想不愧是陈修泽,生病了还这么有力气。 她轻抚陈修泽后背:“发烧可不是小事儿,你要赶紧降温。” “不能出房间。”陈修泽窝在她颈间说。 “……好,不出房间。” 陈修泽挪开,肖逍窝好被子下床打电话,让会所工作人员送点药来,然后去浴室接了盆水给陈修泽擦身。 雨下很大,闪电仍不停,后半夜听雷声让人心悸,尤其这时候响起门铃,更吓人。 肖逍抚抚心口去开门,余鑫居然站在门外。 “你怎么知道。” “他们通知的。”余鑫领着会所值班医生进门,后面跟着一个女经理。 “等会儿。”肖逍回卧室给陈修泽穿好上衣,盖了被子让他们进屋。 “三十九度七,太高了,去拿冰块。”医生甩着温度计对女经理说。 肖逍最多发烧三十八度,听医生说完揪了眉,问余鑫:“附近有医院?” “去最近的医院需要三个小时车程,外面下暴雨,用时会更长。” 那只能先依靠物理降温了,肖逍扶陈修泽吃了药,低头拧瓶盖。女经理拿来包好的冰块走到床头,陈修泽昏沉中睁眼,看到来人朝肖逍偏身,女经理落了空。 “我来吧。”肖逍接过冰块用毛巾包住搁在陈修泽额头,有点好笑地低声问:“只能我伺候你?” 是因为生病吧,陈修泽凌厉感削弱不少,挺软地嗯了一声,肖逍差点儿没把持住。 女经理尴尬退一边,余鑫暗想她干嘛非跟着上楼,这不自找尴尬么。 医生说了几个降温方法,留下名片和女经理走了,余鑫说:“我在客厅,您有事随时叫我。” “现在只能这样,你回去休息吧,天亮了还不降温,我再给你打电话。” “好吧,有事您尽快联系我。” 肖逍点点头,余鑫也走了,她俯身问:“难受吗?” “还好。”陈修泽握着她的手阖眸,不一会儿睡着了。 肖逍又给他量了体温,没升,她松口气去换盆水,继续擦身换毛巾,一夜没睡。 笠日清早放晴,空气清新,夹着潮湿泥土味儿的微风从阳台吹进屋。 陈修泽慢慢转醒,毛巾落到了枕头上。 “逍逍?” 屋里没人回应,空荡荡的,光线也暗。 陈修泽倚坐床头,对着空荡屋子又唤了一声。 肖逍从阳台探身进屋,对着手机说:“他醒了,回头跟您说。” 窗帘唰地拉开,卧室明亮多了。 “还热么?”肖逍坐到床边,试了试陈修泽额头,“可算退烧了,先喝点水。”水还没拿,她被陈修泽抱个满怀。 “怎么了?” 陈修泽埋在她肩窝,冷不防嘬一下,她嘶了一声。 锁骨那儿被嘬的发红,她抬头瞪眼:“一醒就欺负人,真是好利索了。” 陈修泽盯着红红的皮肤,伸手摸了摸,又重新抱着她。 肖逍感觉他特反常,消了气,放轻声音问:“做噩梦了?” “没。”陈修泽闷声回,“下次不要在我醒之前离开房间。” 原来是为这个,肖逍想笑又忍不住心软,只得答应:“好,听你的。”她端过水,“起来吃饭吧,过会儿好吃药,下午再睡一个钟头余鑫要找你谈事。” 陈修泽喝完整杯水起了床。昨天连带今天上午积压的公事太多,他没能午睡,卧床办公。 医生来观察说没大碍了,肖逍彻底放心,留余鑫和陈修泽谈事,她送医生出门待在客厅避嫌。 陈修泽不介意她知道一些商业上的利害关系,但她总觉得不好,她本身也不喜欢把生活搞复杂。 余鑫走了她才进卧室,陈修泽半躺着翻文件,她摘了眼镜坐过去,见陈修泽往床边挪了挪。 “干嘛?” “会传染。” “咬我的时候怎么不怕传染?”肖逍嘁声,直接趴他肩上,“传染就传染,换你伺候我。” 陈修泽挪回来垫个软枕到身后,环着她翻文件,慢悠悠地说:“我平时伺候的不够好?” 肖逍倒吸一口气,不争气地想歪了,扬眸佯装不满:“我们陈先生以前很正经的。” “我们?”陈修泽手一停,凉飕飕地问:“还有谁?” “呃……”肖逍改口:“是我的。” 陈修泽给个“下不为例”的眼神,换了一份文件。 “早晨我妈打电话,让我们回去吃饭。”肖逍打个哈欠,“算融冰了吧。” 背后功课没少做,也该融冰了,陈修泽问:“你说昨天的事了?” “没怎么说,就告诉她下暴雨,你上山接我淋发烧了。”肖逍实在睁不开眼,枕着他肩打瞌睡:“我睡会儿。” 陈修泽起身让她平躺,她不依:“不要,就这样。” 她头回黏陈修泽,挺孩子气。陈修泽着实愣了,支着身没动,她半压陈修泽胳膊不睁眼。片刻后,陈修泽轻轻抱她到怀里,碍于感冒只吻了吻她额角,抚过长发给文件做批注。 快入秋了,天变凉爽,户外吹进来的风也有了凉意。 肖逍依偎着陈修泽不觉得冷,只是凉风让她想起昨晚那个荒唐的梦。 陈修泽怎么可能狠心推她,可确实是陈修泽的声音,然而那只手…… “调老刘帮他。” “刘部长前天开始找不到人了。” “哪儿去了?” “市场部传他借高利贷,还不上跑国外了,目前没查到他的出境记录,可能找地方躲起来了。” 肖逍迷迷糊糊听到陈修泽和余鑫在说话。 “以他的薪资给孩子治病需要高利贷?” “不完全是孩子。昨晚我让人去打探他邻居,说是夫妻俩经常吵架,他好像沾上了赌博,还不能确定。” “他沾赌博?”陈修泽沉音疑问,“去查他什么时间沾上的,谁让他沾上的。” “好的,那您……” 后面肖逍没听到,昏昏沉沉又睡了。 “逍逍。” 肖逍唔一声缓慢翻身,浑身散架似的,像跑了几十里地。 床头亮着小灯,她偏过头问:“天黑了?” 陈修泽挑开凌乱发丝回她:“晚饭要错过了。” “我睡了六个多小时?”肖逍惊讶,不至于缺觉到这种程度吧,而且好像没睡饱,眼皮还很沉。 “吃了饭再睡。”陈修泽轻声说完起身,保持一定距离。 肖逍揉揉眼看他,躺着伸手,秀眉微皱着,不太高兴。 陈修泽哪儿能招架,弯腰抱她起来,看她一脸疲惫,懊恼昨晚嗯那一声:“这时候听我的了,一晚没睡?” “换别人我不放心。”肖逍伸个懒腰,下巴搁到宽肩上:“今晚不是要见何副总么。”她没记住那人名,一直按职称称呼。 “我一会儿过去,你先吃饭。” “不带我了?”肖逍抬头,“睡太多晚上怎么办。”她跳到地上说:“我都答应你了,走吧。” 说过那就一定要做到,这是肖逍的一大特点,陈修泽只能同意。 薄荷绿的及膝修身礼服在卧室挂了两天,尺码正适合肖逍,纤瘦腰身显露无疑,v字大领衬得她颈肩线条修长柔美。 肖逍戴完隐形眼睛梳头发,陈修泽站在门口看了会儿,走进浴室拿走了梳子。 “你会扎?” “第一次。” 陈修泽撩起发梢梳了梳,挽住右边的头发,左边散了,他再挽左边的,右边又滑落,反反复复,肖逍笑出声。 “我自己来吧。” “等等。” 陈修泽让肖逍回身搭着自己肩膀,然后他慢慢俯身,肖逍只能后仰,他轻轻松松挽起长发扎了起来,顺便啄了啄琉璃耳钉和耳垂,惹得肖逍耸了肩。 “好了。” 肖逍扭头看镜子,扎的挺整齐,虽有碎发散着,倒不碍事,挺有种故意松散慵懒的感觉。 其实马尾不适合这件礼服,她不打算解开,随手整理一下回头夸奖:“这个技能不错,以后给你女儿梳头不用愁了。” “你不是喜欢男孩么。” 肖逍想逗他来的,再一想还是算了,那话说出去他肯定特生气,就说:“喜欢有什么用,得看你啊,学霸把常识忘了?” 陈修泽按住纤腰贴近自己,话音沉悦:“想要孩子?” 肖逍被灼灼的目光盯到耳根子发热:“唔,也不是,顺其自然,我就是比较喜欢小朋友。” 陈修泽倒对孩子没感觉,谈不上喜欢,也不讨厌,不过肖逍想要,他一定满足。 “我努力。”他低头亲吻白皙颈肩。 肖逍那么一说,没想到得到郑重允诺,唔,茹雅又没说错,陈修泽的确太顺从她了,还有这话怎么听着那么让人脸红心跳呢。 结果她真的心跳加快,因为薄唇越吻越往下,肩带褪到肩膀一侧,她耸肩让本就突出的柔软更明显,陈修泽自然没抵抗力…… **** “何总在里面等您。”余鑫站在包间门边对陈修泽说,眼神却瞥向了肖逍。 肖逍窘着微笑,搭上陈修泽胳膊躲开视线。对不起余鑫,礼服皱巴巴地躺在浴室换洗筐里。 “找到老刘了?”陈修泽问。 “还没,我查到他不止欠了一份高利贷。欠最多没上门讨债,有点蹊跷。” “本周内必须找到他。” “是。” 肖逍记起睡觉那会儿的一番对话,看一眼陈修泽,感觉有点严重。 包间门开,她见到即将代替郑明祖位置的何副总,那人瞧着有四十多岁,挺面善,穿着讲究,眉宇间自带权威气质,她直觉这是个很有主见且相当果断的人,后面的谈话印证了她的直觉。 虽说何副总比陈修泽年纪大,但打招呼依然是敬语,面向肖逍的时候,何副总不知该怎么称呼。 “这位是?” “我的未婚妻,肖逍。”陈修泽做了介绍。 未婚妻?肖逍抬头疑问,陈修泽很泰然。 何副总恍然大悟:“是报道里的设计师?” 肖逍回眸点头,伸出手:“很高兴认识您。” 何副总回握,笑道:“没想到我先见到大家都想知道的人,幸会幸会。” “她不喜公众关注,我没对外公布。”陈修泽说。 何副总秒懂:“您放心,我是出了名的嘴严。” 他比了一个缝嘴的动作,肖逍乐了,这人还挺诙谐,完全不用担心气氛问题。 来前陈修泽说过他和何副总认识多年,这次是为交底,何副总也从国外直接飞的这儿,所以饭桌上主要谈公事,肖逍偶尔闲聊几句,其余时间专注吃饭。 “我在名单上看到了刘部长,您打算让他到我这儿来?” 芝士烤虾落进肖逍盘里,陈修泽搁了菜夹说:“原本是这么打算,出了点问题。” 何副总攒眉一想,问道:“是否可以划掉他的名字?” “怎么说?” “您可能也听说他欠高利贷的事,最近这几天他周围的人才知道,实际半年前我就得知了。” 今天肖逍听到刘部长好几回,禁不住侧目,刘部长到底是个什么人。 陈修泽有点好奇:“你怎么知道的。” “说来话长。”何副总.理理思路,说道:“去年应朋友邀,我回国去澳门待了一周,两次在赌.场见过他,而且后一周我去香港又待了一个多月,在赛马场也见过他。因为您提过多次,我对他比较有印象。” 都赌到香港澳门了,陈修泽心有愠意,但刘部长可以说是他的左右手又是老员工,事情没查清之前,维护不能少。 “去香港澳门的游客都会参与,我想这并不能说明什么。况且老刘从我回国接陈氏开始就一直辅助我做市场,他的品行和性格我还是很了解的。” “我绝不是质疑您,只是……”何副总为难,思前想后终是说:“我朋友因生意上的需要,经常进出那种场合,见过很多像刘部长这样的人。他当时的状态不是游客,是赌.徒,下注很大,赢一点就乘胜追击,输了会投注更大,精神状态非常不好。” 陈修泽没作声,何副总又说:“您不要误会,我没有诋毁他的意思,或许他现在不赌了,但我实在不想让一个有过赌.徒性质的人加入我的团队,风险会很大。” “已经找不到人了。”陈修泽索性道出实情。 何副总惊诧:“突然不见了?” 突然一词用的惊悚,肖逍不由地往某人身上想,放下筷子不吃了,后倚沉思。 陈修泽应一声侧眸看肖逍,肖逍兀自想事没注意到,他握住素指轻轻摩挲,肖逍回神对他笑了笑,表示自己没事。 “你知道他借高利贷?”陈修泽回头问。 赌.徒在赌.场借高利贷是常事,显然他想问细节,何副总犹豫,有些话是不该说的。 “那个圈不好闲谈,尤其他借的那家最不好谈。”何副总委婉地表示,希望这个话题就此打住。 陈修泽不可能放过任何线索:“老刘虽是我的下属,但依交情,我不能放任不管。如果你今天出现了同样的的问题,我也是要深究的。” 何副总只能说了:“那不是普通的借贷公司,是一家地下钱庄,放贷仅是一项业务,而且放贷前会对借贷人调查。”他一顿,接着道:“说实话,刘部长不符合他们的放贷条件,他的薪水基本支付孩子的医药费和用于赡养老人,没有闲钱,他们要考虑能否回收钱给客户。至于为什么放给他,我不清楚,只听朋友说最后这笔钱不了了之了,我朋友很奇怪。所以您刚说他不见了,我很惊讶,按理说没纠纷了。” 借高利贷还有不了了之的,果真很蹊跷。 陈修泽问:“他们一般放贷给什么人?” “一种是赌.徒,另一种是有一定社会地位但有黑点的人。客户抽那些人的佣金比赌.徒的高,他们会耍花样,让借贷人不得不多还利息,不过也分人分情况。” “耍花样还有人去借?” “赌徒不说,平常人借钱是大资金,这家储备足,最短半天内到账,还是以正规理由打入账户,这就是他们与其他家最大区别。在急于用钱的时候,利息高耍花样也只能认了。”何副总婉转地建议:“他们都不是良善的人,您最好不了解。” 话说到这儿,陈修泽有了大概了解,估计何副总只知道这些,然而疑点很多,还得查。 “我多说了,您听听就好。”何副总不再多谈,转而道:“我带回来的三个品牌,您觉得怎么样?” “不错,可以直接顶替被旭恺挖走的那几个。唯一的问题是首次入驻国内,必须做好预热。” “话题已经炒开了。”何副总笑言举杯,“您特意找我回国,不能辜负您的期望。” 陈修泽浅勾唇,拎起酒杯示意:“合作愉快。” 肖逍听完全部,仅听懂地下钱庄这套,完全没搞懂刘部长是怎么回事儿,太乱,她还是继续吃虾吧。 陈修泽又夹了大明虾,好大一只,她想结束后得散步消化消化。呃,还有红枣羹没喝,都凉了…… Chapter 50 “明天回去?” 陈修泽扶着她的腰迈过小水槽:“下午飞机。” 假期马上结束,肖逍感慨:“后天必须上班了,再不回去珊珊和曹伟诚要疯掉,得准备点东西犒劳犒劳。” “几点到公司?” “九点打卡,我一般七点半出发,不过你家在市中心,得七点出门了。” 一个“你家”让陈修泽停脚,颦了眉:“你和我需要分这么清?” 肖逍忙改口:“是咱家,口误。”她说完觉得不对:“没结婚呢,我们是同居,那是你的不动产。如果签了财产分割的婚前协议,婚后跟我也没关系。” “那就准备一份婚前协议。” “可以有,清算你的就行,我这点还没你的零头多。” 陈修泽赞成:“清算好我的,最后添一句‘以上所有财产过到女方名下’。” 肖逍傻眼:“这是干嘛?” “还能分出你和我么?”陈修泽慢声问。 肖逍沉默一瞬,说道:“又不是我赚的,我不要。” 她偏过身要走,陈修泽揽过她抚了抚后背,耐心问:“假如我的财产和你一样多,我要拟定婚前协议,你怎么想?” 假如处于同一基础,陈修泽要求签订协议,挺离心的,不过肖逍会同意。 肖逍不回答,陈修泽又问:“或者说我们财产一样多,我要求你的放到一起分割,你愿意么?” “可以。”肖逍爽快回复,现在要一起分割,她也同意。 那就对了,陈修泽放轻声音道:“其实你在意我们之间某些方面的不对等,想强行分成你的和我的来达到对等状态,是么?” 是也不是,肖逍说:“不管你财产多少,只要你想做协议,都可以。现在的问题是你的财产基数太大,我们处于完全不能达到对等的状态,我这点钱对你没实际意义。既然不能做到在这方面互帮互助,那我不想无缘无故拥有你的财产。” “无缘无故?” “我是指我跟你的财产没关系,我没参与创造这笔财富,就算我们是夫妻关系,我也不足以拥有,这是原则问题。” 谈到原则,陈修泽不好再说了。 肖逍觉得有点过了:“没必要为这些事争论,按现在这样就挺好。我不是针对你,我跟我爸妈也说过,他们不必把积蓄留给我,想怎么花就怎么花,本来就是他们的。这样说,你能理解吗?” 陈修泽自然理解她的意思,尤其分手期间,他对她有更深层次的了解。 对于她,人和事皆分两种——是她的、不是她的,拎的非常清楚。 是她的,那会很爱护;不是她的,绝不染指。所以她当初毫不留恋地离开,一点机会都不给陈修泽。而现在她显然把陈修泽和陈修泽的财产分成了两部分,人是她的,财产不是。 这样分挺奇怪,但她的思维就是这样,喜独立不喜依附。 “再说我没分那么清。真要分的话,衣服首饰日常生活用品都得算,我只是说大方面,等我的名字出现你的户口薄上再谈家这个话题。”她强调着说。 “那得快点。”陈修泽牵起她的手迈过小石阶,“我一直觉得我的户口簿太薄了。” 肖逍乍听没意识过来,稍想想笑出声。 陈修泽成年就搬出了陈家,老早有了自己的户口薄,小方本顶多两页纸? 走到小湖边,陈修泽说:“有件事要告诉你。” 肖逍迎着舒爽秋风抬头:“什么事?” “陈氏会入股远东,股份将占百分之六十以上。” 也就是陈氏将控股远东,肖逍要成陈氏的员工了。 肖逍松开手,警觉地问:“尹总早知道了?” “做这个项目前,我们已经谈好了。”陈修泽平缓陈述。 “为什么才告诉我。” “一开始通知你,你还会待在远东?” “不会。”肖逍回地果断。 陈修泽一点儿不意外,默了默说:“虽然提前谈好,但要等到本月底公布。” 这太突然了,转眼要变成陈修泽的员工,肖逍接受不能。然而这是陈修泽的部署,她明白,现下不想多说别的,只道:“我想想。” 她说完走到前面,再不出声。陈修泽稍稍等了等,慢步跟在后面。 湖边小堤延绵,微风拂过湖面泛起涟漪,古式路灯倒影随水波晃动没了形状。 陈修泽信步走着并不上前,跟随肖逍绕过大半个湖,目光不曾挪过。 这样走也不错,前提是肖逍不能离开他的视线。 **** 午后,肖家卧室窗帘半掩,肖逍侧躺睡的正香。 “她这是怎么了。” 肖妈妈看看梳理长发的陈修泽,回章妈妈:“照顾病号没睡醒。” “那让她睡吧。”章妈妈退出卧室,向肖妈妈招手。 房门响动又有说话声,肖逍动了动,手伸向左侧,眉头皱了起来。 陈修泽附在她手上,俯身说:“我在这儿。” 肖逍呢喃着嗯了嗯,收回胳膊,轻吻落在她眼角,她换了个姿势继续睡。 两位妈妈呆滞,忙出了房间。 “不用把关了吧?”章妈妈笑着说,“这不是年轻人成天说的虐狗么。” 肖妈妈咳了咳,年轻人真是。 傍晚时分,肖逍蒙愣愣爬起来坐着,房间昏暗,紧闭的门外有愉快的谈话声,她恍恍惚惚下了床。 “哟,小懒猪醒了。”章聿品口茶,让了个地方。 肖逍没过去坐,跟章爸爸打完招呼找水喝。 肖爸章爸聊起陈氏变动,章聿给他们添着茶水,头没抬问:“你惹她了?” 陈修泽转眸看章聿,眉头轻拢,没说话。 “心情欠佳的时候懒得理人。”章聿盖上茶壶盖,慢悠悠道:“别跟我说你没遭遇过。” 何止懒得理人,冷战才对,昨晚到现在肖逍统共说过五句话? 肖妈妈拉开厨房门瞧见肖逍说:“醒了啊,过来帮忙。” 陈修泽眼看厨房门关闭,又不见肖逍人了。 “听说陈氏有意收购岭航建工?”肖爸爸问。 岭航建工是肖爸爸单位长期合作公司,被收购会影响他们单位的业务。 “不一定,有别的公司在谈。”陈修泽回眸道。 “看来外界分析的没差,陈氏要做自己的承建团队,不止做开发。”章爸爸搁下茶杯说,“我们的公司也在列呢,不过还有传你们是根据客户需求提供相应的承包模式,主要是服务方面?” “没对外公布,怎么会告诉您。”章聿添完水给个建议:“聊点别的?” 肖爸章爸对视一眼,觉得也对,都是机密,不打算问了。 “无妨。”陈修泽不避讳,简单谈了谈:“陈氏承建经验不足,即便收购也需要磨合,先提供承包服务更上手。” 章爸爸思考一番,笑着打趣:“多亏逍逍才能听到确切的内部消息。” 确实,假如没有肖逍这层关系,别说跟陈修泽聊,就陈氏员工都八竿子打不着。肖爸爸也笑了笑,感觉挺不可思议。 正说着肖逍,肖逍出了厨房,端着一盘菜搁桌上,又回了厨房。 “他们还聊公司的事儿呢?”肖妈妈炒着菜问。 “嗯。”肖逍拿过蒜剥起来。 “你爸和你章叔的单位可能也会变动,都在猜陈氏下一步动作,知道点消息还有底。” 肖逍淡淡一应,专注剥蒜。 章妈妈感觉出点异样,轻声问:“吵架了?” “没啊。”肖逍抬头,打起精神弯弯唇:“应该是没睡好,脑袋不太活泛。” “你这孩子。”章妈妈笑了,拢了拢她肩头的头发,“粥熬好了,先端出去?” “我看看。”肖逍到锅边瞧了瞧,大米粥已经软糯,她盛了三碗又往锅里放了几个大枣继续熬。“喝酒前暖暖胃,那个等枣煮开了您端给章聿吧。” “一起端行了,麻烦你章姨。”肖妈妈说。 “是怕修泽不高兴吧。”章妈妈噙笑道。 肖逍不扭捏,点了头又说:“一会儿要是章叔和我爸老让喝,您帮忙劝着点,他把酒戒了,胃也伤过,不能喝太多。” “合着那仨喝粥是跟着沾光了。”肖妈妈哑然失笑,“你自己怎么不说。” “不能当你们面说。” 当众管陈修泽不合适,就算陈修泽不介意。肖逍找个托盘端起碗出去了。 “女大不中留啊。”肖妈妈对章妈妈做个无奈的表情,摇了摇头。 餐厅里,章聿说了差不多的话:“女生外向。”他非常不满:“我的呢?” 肖逍摆碗筷:“章姨熬着呢。” 章聿啧啧两声,不情不愿地入座等自己那碗上桌。 趁两位爸爸还没过来,肖逍凑到陈修泽耳边说:“少喝。” 少喝不是不让喝,陈修泽领会到这句话的精髓,覆上肖逍的手说:“放心。” 开席后,两位爸爸没少劝酒,章聿也没少使坏,这时候肖逍不管了,自顾自吃饭。陈修泽常年应酬自由一套喝酒的办法,把酒点提前,喝的就少了。几轮下来,两位爸爸尽兴,他不再碰酒杯,肖逍又给盛了一碗粥,他只喝粥。 肖妈妈不动声色地观察,这样的人物对肖逍言听计从的,她挑不出刺儿来。况且,陈修泽对她也很上心,打今儿起算正式接纳陈修泽了。 饭后回家路上,肖逍偎着陈修泽犯困,鼻尖萦绕淡淡酒香。搁别人她很反感,换陈修泽就没什么,其实原则这个东西挺容易改变,主要看对谁。 车子平稳行进,两人还是没交谈。肖逍迷迷糊糊要睡着,车停了。 “在车上等会儿,我去见个人。”陈修泽啄了啄她的眉心,柔声说。 肖逍瞧眼车外,五颜六色的灯光铺了满墙,金黄大字写着某某娱乐会所,这不夜.总会么。 陈修泽让司机换个地方等着,下了车。 肖逍纳闷,见什么人要来夜.总会,还要带着她。 旋转玻璃门折射红蓝相间的光束,陈修泽径直迈上台阶推门而入,迎宾小姐殷勤迎过去,然后她看不到陈修泽了。 从会所大门而入,过了前台就是一个圆形舞池,激光灯四处投射,年轻男女贴身热舞,嘈杂音乐不绝于耳,总有那么几处不堪入目。 外围包间穿着靓丽的女人进进出出,有个包间却只有打着领结的男服务员在门口开门关门,并不进屋,时不时观察左右。 一个瘦矮男人出门和男服务员说了几句话,男服务员不耐烦摆手,瘦矮男人拽住人家袖子不停保证,被狠踹一脚,只得摸着膝盖垂头丧气走了。 远离舞池的小过道,超有节奏感的音乐变弱,瘦矮男人找个隐蔽地方停下吐口唾沫数钱,红的加青的,一晚上才十几张,他恨恨地挠把头发,又长长叹了一口气。 “刘部长,今天收入还好吗?” 瘦矮男人惊觉扭头,余鑫站在几米开外,他猛转身撒腿跑,到拐角处又停下了,慢慢退回原地。 会所后门那儿,陈修泽背光而立,似是早就等在这儿,光线晦暗,看不清他的表情。 瘦矮男人笼在高大身型投映的黑影里,声音发颤:“陈……陈总。” “没想到我要到这种地方找你。”陈修泽慢步迈进光亮,目光轻扫惊慌瘦干的脸,缓道:“太让我失望了,老刘。” Chapter 51 嘈杂音乐乍起,舞池那儿传来欢呼和轻佻的口哨声。 余鑫关上包厢门,走到对面拿出一支烟点上,余光不时观察左右人来人往情况。 有个醉汉从过道那头晃晃悠悠走来,一会儿撞上右边墙,一会儿撞上左边墙,走到余鑫跟前,直接撞上了包厢门。余鑫掐了烟,上前提溜起醉汉扔了出去。 “哟嘿!你个奶娃娃,敢动你大爷我,不想过了是吧!” 醉汉张牙舞爪冲回来往门上扑,余鑫挡在门前一脚给他踹了回去。 砰地一声响,门外没动静了,刘部长却心里一咯噔。 陈修泽收回视线,淡道:“继续。” 刘部长出了一脑门汗,瞧一眼门外,放低话音说:“我真没辙了,陈总,我闺女好不容易有□□,再不做手术人就没的救了。那次竞标是我泄露的标底,郑总拿□□做交换,我……”他低头搓了把脸,丧气道:“现在又弄成这副模样,实在没脸回去见您。” “为了孩子我能理解。”陈修泽回他,不带愠意,“我来是想知道郑明祖找你的原因。” 刘部长语滞,等了等才说:“去年您想从那次竞标革新公司,几个老股东意见很大,郑总明着跟随他们,实际给他们出谋划策。他们计划等您失败后向董事长要资金,董事长为缓和您和他们之间的矛盾一定会同意,顺便他们抱怨您对公司决策存在重大失误,要求董事长回来坐镇,不行就……把您换掉。”他说到最后看了看陈修泽,忙垂了眸。 陈修泽静听着,没搭话的意思,他又说:“我那会儿压力特别大,在外面喝酒认识些不上道的人,结果再也戒不掉了。真的对不住您,我听从您处置。” “说完了?” 刘部长打个愣,抬头对上深湛黑眸,心开始发虚。 陈修泽盯着他说:“你跟着我这么长时间,应当了解我做事的习惯。这些明面上的东西,我不想听。郑明祖用□□威胁你足够,还需要给你处理高利贷?” 瘦干脸一白,眼神闪烁。 “我要听实话,老刘。” 缓沉字音让刘部长越发心慌,他歉疚着回:“他们说不还钱就把我闺女扔大街上,我闺女刚做完手术,郑总来问手术情况正好碰上,帮我处理了。我又给了郑总一些内部消息。” 这回陈修泽不问郑明祖,道:“说说,他们是其中的哪一拨。” 刘部长没了动静。 很明显陈修泽清楚他的借贷情况,这就不好办了。 他眼一转说:“是一家放贷公司,还了钱以后没再联系,找上门的我也不认识,他们经常换人,不过公司是一个。” “公司名字。” 刘部长扫了扫脚面,犹豫再三,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皱了的名片双手搁在矮茶几上。 陈修泽拾起来正反查看,捏着边角问:“不联系了,你还留着名片?” “他们放贷比同行快,我想留着没准哪天能再用上。”刘部长越说声音越小,觉得自己丢人。 名片又正反转了一圈,陈修泽收进西装口袋,刘部长看着他的动作,捏紧了手背。 “陈总,能不能借我点钱,我闺女的医药费不……” “缺多少去余鑫那儿领,算你的退休金,今天起你和陈氏的合同解除了。” 陈修泽说完出了包厢,刘部长瘫在沙发上大喘气。 过了五分钟,包厢门一直没开,他趴在门上听听外面的声音,慢慢开门走了出去。 夜.总会后门小巷连接一家餐厅放厨余垃圾的空地,腐臭难闻。 刘部长前后观察快步通过,前方昏暗胡同里走出两个人,他赶紧往回走,后面也出现三个人,有两个拿着长棍,为首的是那个发酒疯的醉汉。 “我只说了公司的事,其余真没说!”刘部长一下子跪到地上,浑身哆嗦。 “有人把门,老子怎么知道你说没说。”醉汉拎过手下棍子,用力戳了一把。 刘部长倒在地上抱头,哭腔央求:“我不敢拿闺女命开玩笑!真的没说,放过我吧,求你了!” “你小子知道就好。”醉汉鄙夷地踢了他一脚,“快滚,下次再在这个场子看见你,别怪老子不客气!” 刘部长连滚带爬地跑了,其他人嬉笑唾骂,前后脚回了夜.总会。 拐角外,一块大广告牌后面,余鑫请示:“需不需要抓他回来。” “他不会说,抓回来也没用。”陈修泽思虑片刻道:“去年创业园竞标前后,他接触了哪些人,出入过什么场所,去查查。” “是。”余鑫一想,汇报:“他是一个地下赌.场沾的赌瘾,在……” 陈修泽摆手,扫了眼周围。余鑫看到一个头影在沾水的柏油路上晃了一下,抬脚要过去。 “回去说。”陈修泽伸手挡他,挪步往外走。 上车前,陈修泽说:“刚才弄出动静,那些人肯定会出来帮忙,事就闹大了。他们在暗,我们在明,以后注意别被盯梢。” 余鑫颔首:“抱歉,我下次注意。” 陈修泽拍拍他的肩,拿出名片攥成团,丢进了车边的垃圾桶。 “一并查了王绮萌告诉我。” **** 浴室门打开,清脆笑声一路传到卧室。 陈修泽抱肖逍到床上,解了浴巾去穿衣服。 肖逍陷在厚厚的被褥里,闷闷地笑,忽然坐起来对着肌肉紧实的光滑后背问:“你确定没骂人家?” 宽松长裤系好,陈修泽找出白t恤往床边走,淡然道:“我只看了她一眼。” 肖逍看着白t恤遮住精壮胸膛和窄腰,明眸噙笑。 洗澡的时候,肖逍说起今晚吃饭的情况,无意透露小时候帮章聿收过不少情书,传递一份情书需收取一张水粉纸。她问陈修泽是不是也用麻袋装情书,陈修泽说没有,她才不信咧,然后陈修泽讲了一个上学时的事,笑的她停不下来。 陈修泽在国外上高中,有次一位长相甜美的白人女孩放学后在图书馆找到他,递了一份巧克力和一封爱慕信,说话声音特别小,他正在解题没听到。女孩放大声音说了三遍,他才抬头,仅对视几秒,女孩眼眶发红地跑开了,他一句话没说,最后被年纪挺大的管理员阿姨训了几句,管理员说他不绅士。 “那你怎么回的管理员。”肖逍扶着宽肩忍笑。 陈修泽冲掉她胸前的泡沫说:“没回,继续做题。” 肖逍想象他的表情,笑趴在他身上。难怪李珊珊说远远欣赏他就足够,不敢上前。 笑了有一会儿了,她还是忍不住,原来陈修泽也有窘事。 陈修泽戴上睡眠手环,上.床圈住还在笑的人,啄了下鼻尖:“不生气了?” “没生气,我是在思考。”肖逍纠正他。 蓬松长发散落,发夹搁一边,陈修泽擦起发梢:“有结果了?” 肖逍点头:“我决定离开,比赛结束后。” 陈修泽眸一沉,停下问:“离开去哪儿?” “没想好。”肖逍环上他的后背思考,“做家庭主妇带孩子?” 这个提议中听,陈修泽缓和神色,继续擦。 “我最初想做插画,正好辞职有时间。” 陈修泽收了毛巾,环紧细腰说:“虽然我希望你留在家里,但我又不想你浪费设计才能。有明确的目标和追求才是你的生活,我不想打断。” “那你为什么偏要收了远东?”肖逍仰眸看他。 “尹斌一直在找合适的公司出售自己的股份,恰巧我有意向。另外我考虑远东的设计风格不单一,能力也够接各种项目。还有一个原因是你,如果你离开,我付给尹斌的钱要亏本一半。” 肖逍不信:“哪儿那么夸张。” “曹伟诚的风格只适合接很现代化的项目,不如你全面。少了你,你们科的整体实力大打折扣。”陈修泽低头在她肩窝蹭了蹭,细嫩皮肤因体温散发的椰奶香很好闻,他舔了下锁骨尖。 肖逍瑟缩,语调不稳:“也就是说,你是看中我的能力?” 陈修泽轻声一应,抬眸凝视她:“留下来帮我。” 他说出帮这个字,肖逍心软了,还是犹豫:“我再想想。” “不急,慢慢考虑。”陈修泽掀开被子,肖逍钻进去,他掖了掖肖逍背后说:“如果你留下,有件事我不打算跟你商量。” “什么事。” “程序走完后,事务所必须搬到陈氏总部。后期业务量很大,我不能忍受一天到晚看不到你。” 肖逍心一热,唔了声:“晚上不就看到了。” 陈修泽挑眉:“你能保证不加班?” “……保证不了。” “那最好在我的办公室。”陈修泽补了一句。 肖逍哭笑不得:“我在你办公室算怎么回事儿,秘书?再说成天面对面,就看腻了。” “加班到我的办公室。”陈修泽理顺铺散的长发,对上灯下明亮的眸子问:“你的意思是看腻我了?” 有点危险,肖逍勾住他的颈肩说:“你看腻我了,那我就差不多了。” “不会有那一天。”陈修泽俯身吻住她,轻扫她最敏感的上颚辗转缠舐,直到她禁不住弓起身体才退出来,慢慢啄吻红润唇瓣安抚。 今天她很累,在车上等他的那阵还补了一觉,他不打算折腾她。 肖逍平缓呼吸,想起一事来说:“回来的时候是不是去见那个刘部长了。” 陈修泽支在她身侧,长指摩挲柔嫩的耳垂道:“我们分手之前我竞标一块地做创业园,但是分手第二天丢了,是他泄露的标底。” 肖逍有些惊讶,陈修泽大致给她讲了讲。 郑明祖经刘部长的手拿到标底和一些重要文件,导致竞标失利,而且郑明祖在同一时间间接安排王琦萌到他的房间。平常郑明祖只撺掇其他股东闹事,或者借旭恺声东击西,没在一件事上费脑做两手准备,这说明当时他失利的项目对郑明祖很重要。 刘部长不敢透露的部分,他没说,想来也是关于赌.博和借贷,肖逍没必要知道。 王绮萌出现是设计好的,肖逍知道,跳过这个部分问:“他想抢那块地?” 陈修泽起身拿灯的遥控器,胳膊给肖逍枕着:“最后让一个刚发展起来的公司拿走了,跟他没有联系。” 肖逍不太懂:“他不抢干嘛妨碍你。” “应该是怕我调整业务影响他们的利益。” 这是表面缘由,在包厢里跟刘部长聊过后,陈修泽更觉得当初造成他和肖逍之间的误会有问题,郑明祖好像在掩饰什么。当然,这些他也不准备跟肖逍说。 大灯关闭,他拥着肖逍,抚过长发道晚安,倾身吻在她眼角。 “晚安。”肖逍顺势缩到他怀里,抱住他的腰,过了小片刻迷糊了。 这两天不知怎地,她特别犯困,补了觉也没用,也有可能是没睡个踏实觉,反正挺奇怪。 Chapter 52 “早,肖逍。” “!肖逍。” “肖逍!这身裙子很好看,特别衬你的肤色。等等,我来帮你开!” 肖逍茫然进了景观科。 建筑科的小妹小心翼翼把门关上,满面笑容朝肖逍挥手进了隔壁办公室。 “嘿!肖姐!”李珊珊跳了过来。 肖逍看着玻璃墙问:“外面什么情况。” 自进了事务所,一路遇见的同事都相当热情,平常见面只礼貌性笑一笑的工程部男同事碰到她就像见到亲戚似的聊两句,她不明所以。 “昨天尹总宣布咱事务所要搬去陈氏,你马上就是我们的老板娘了。”李珊珊像出了恶气,“那几个嚼舌根的可算闭嘴了。” 肖逍了然,回头给她两个精致纸袋:“这个给你和你家老曹的,其余的分一分。” “哇!好吃的!” 李珊珊声太大,尹斌在二楼探头:“终于回来了,上来跟你说个事儿。” 肖逍看李珊珊,李珊珊摊手,她放下包去了二楼。 方形纸袋搁桌上,肖逍说:“不好意思尹总,假请的有点多。” 尹斌打开纸袋瞧了瞧,笑道:“马卡龙,我喜欢。”他拿一个咬了口,招手示意肖逍坐下。 “本来要给你的假没实现,这点加起来也不算多,不过我这儿倒有个事儿要跟你说说,又不敢催你回来,怕陈总找我。”尹斌打趣。 肖逍听话音反应道:“您是不是早知道我和他的关系。” 尹斌笑而不语。 “在岭城的时候,您故意不让我回来的对不对?是不是他让您帮忙的?”肖逍眯起眼,“事务所要归入陈氏一直瞒到现在。” 尹斌摆手解释:“一开始我不知道,后来深谈股份事宜,我谈了一下员工变动,陈总才跟我说起你们之间的事。那会儿你要请假回家准备结婚,我就擅作主张让你先留下来参与集体活动。跟陈总没关系,可别因为这个吵架。” 肖逍噢了声:“吵架倒不会,我跟他吵不起来。” 尹斌乐了:“是陈总不舍得吧。” 肖逍受到惊吓:“领导,您以前不是这样的。” “你以前也没这么活泼。”尹斌笑言,“好了,言归正传,明后天要去趟岭城,你和我一起。还是陈氏的项目,金融区改造,我们做一部分建筑,景观没有。” “没有景观,我也去?” “这就是我要跟你说的。”尹斌拿出资料给她,“咱的设计评价不错,得奖概率很高,后一周从国外回来,小马会调去我的公司,你来接任总监一职。这个奖会在你的履历上起到不小作用,我爸也同意了,所以你是以下任总监的身份和我一起去考察学习。” 升职来的太突然,肖逍有点懵。 “我要把精力放到我自己的公司,远东进入陈氏就相当于进了铃兰集团,从长远发展来看再好不过。金融区的项目由铃兰开发,会有国际知名大师参与,明后天你就能见识到铃兰的实力。” 尹斌一口气说完缘由结果,但是到目前为止,肖逍没考虑出要不要答应陈修泽,这边尹斌直接安排升职,怎么有种被逼到死胡同不得不答应的感觉。 “明天上午来开个会,中午出发去机场。”尹斌又捏个马卡龙填嘴里,又说:“陈总也去。” “我就知道。”肖逍轻啧,陈修泽怎么可能让她出差两天不在家。 “你又瞒着我在尹总那儿密谋什么?”肖逍跨坐在陈修泽身上,佯装黑脸。 陈修泽合上书扶住她的腰,不太明白:“密谋什么?” “明天要出差吧,都要睡觉了还不告诉我?” 是这事,陈修泽稍想想也猜出尹斌透露的,拢过她说:“没订下,有点事要处理。” “反正是要去。”肖逍低眸抵住他的鼻尖:“明天中午我就出发了,你不知道?” 澄眸有冷意,陈修泽摘掉眼镜,肖逍眼前模糊,冷意顿时不见。 陈修泽抱她到身侧,伸手拿手机:“昨天尹斌打电话要给我惊喜,估计就是这个。” 肖逍被他圈在沙发角里,听他给余鑫打电话安排行程,挺迷茫,又被领导套路了? 通话结束,她还被圈在角里,不太妙。 “我去收拾行李。” 陈修泽胳膊一伸搭在沙发扶手,肖逍缩回了沙发角。 “我被冤枉了,是不是该有点表示?”陈修泽压低声音,背对灯光笼了一个暗影。 肖逍紧贴沙发靠背抗议:“陈先生,你三十一了。” “年纪大的人更容易受到创伤。”陈修泽煞有其事地说,剑眉跟着拢了拢:“尤其你刚才用那种眼神。” “……” 肖逍明知道他是故意的,不过谁让她吃这套。 她把手搭在陈修泽心口,上前亲了下薄唇,有力的心跳清晰传递到掌心,貌似加快了。 耳根忽而一热,她伏在宽肩偏过脸说:“睡觉。” 陈修泽低声笑了笑,薄唇印在她后颈,抱起她回了卧室。 方形小窗外天空碧蓝,肖逍望了会儿白云下的方格麦田,回眸放下小叉子,接过陈修泽递来的果汁。 “您开发的这个应用最近很火,没佣金,只给服务费的定制,年轻人都在用这个租房。”尹斌翻着手机上的一款软件,好奇地问:“服务费只收一次还不贵,能支撑起整个运作?” “每个业务人员从服务费里提成,定制越细化,服务费越高,想要高薪水就要扩展市场。广告费是另一部分,装潢家政等等配套服务都有合作商。”陈修泽擦掉肖逍沾了巧克力粉的指尖回道。 尹斌明白了,不由地赞叹:“难怪像旭恺这种搞实体的造势浪花也不大,您这个刚打出广告就吸引了不少目光。年轻人追求新颖和便利,显然线上更受用。” 所以,旭恺转型第一步就输给了陈氏,钱没少花,效果不佳。 肖逍挺好奇:“我看看。” 尹斌把手机给她,不忘说:“不管陈总这软件做的多好,你也用不上,随便看看行了。” 肖逍吐了吐舌头,引来爽朗笑声。 陈修泽帮她调出选择房源的界面,单手支着让她拨弄。她直接覆着陈修泽的手连手机一起抱到跟前,握住长指查看手机,很稀松平常的动作。 尹斌头次看他们坐到一起,免不了讶然,也就肖逍能跟陈修泽这么相处。一直在处理邮件的余鑫已然习惯。 “新引进来的几个品牌也在陈氏?”肖逍仰眸问陈修泽。 陈修泽照旧由着她摆弄自己手指,回她:“暂时租用,你喜欢的家居品牌在六楼办公。” “你怎么知我喜欢那个牌子。”肖逍说完想起来了,“哦,我那些抱枕和灯都是这个牌子,不过国内没有,只能淘。” “他们的仓库暂时也在陈氏,搬过来可以随你挑。” 肖逍幽怨:“这是引诱我答应呢?还是答应呢?” 陈修泽唇角微挑,没答话。 尹斌不清楚情况,倒是听出点啥来,肖逍不同意去陈氏? 飞机播报即将降落,他询问陈修泽:“下机我和肖逍直接去工地,他们已经在那儿等着了,您和我们一起?” “一起吧。”陈修泽牵着肖逍的手回道。 岭城东区,拆了一半的废工厂尘土飞扬。 肖逍给一辆铲土车让开路,和铃兰请来的国外设计团队一起登上旧楼俯看这块地。 四周的落地窗框都卸掉了,秋风微凉,乌云遮了大半个太阳,楼下的残墙废墟显得异常萧索。 肖逍只向下看了一眼就退了回去,心底莫名生出惧意,总感觉哪儿不对。 楼前,陈修泽与铃兰外派来的项目负责人聊天,说起近日旭恺的动态。 这位负责人提议借的势头吞掉旭恺的市场份额,逼迫其转型失败,再从资金上下手,整垮整个产业。陈修泽不同意,陈氏也在转型,现在不是最好时机。况且旭恺不是个小公司,资金链不可能说断就断,除非用非常手段。 郑明祖的目标是压制陈氏避免郑宴获得资金继续扩张,以免接盘烂到不能再烂的摊子,陈修泽不至于走到那一步。 谈话间,几位高层转过一圈回来汇报,肖逍一行人也从旧楼上下来。 陈修泽往土坡上望过去,铲土车驶过,弥漫一层黄色沙雾。等轰隆声走远视线清晰些,他伸手示意肖逍过来。 帆布鞋迈出几步,凄厉的尖叫声刺破耳膜。 “stop!she’sbehindyou!w!”(她在你后面,马上停下!) 陈修泽侧眸,铲土车仍加快行驶,戛然停在距离深坑一米远的位置。设计团队有两三个蹲坐在地上,迅速爬起往一处跑。 高高堆起的沙土下面,肖逍躺在一堆碎石块中一动不动,土坡明显有段人滑过压平的痕迹。 眼前一幕突如其来,陈修泽推开围在身边的人,快步跑向碎石堆。 “!”(叫救护车!)头个靠近肖逍的女人,观察一眼起身厉声呼喊。 陈修泽离近后,呼吸一滞。 肖逍的下巴和右颊有大块淤青,眼镜不见了,衣服和头发沾了不少土,人没有反应。 “逍逍。”陈修泽跪在碎石上轻唤。 肖逍只觉得胸腹疼,其余感知很微弱,能听到陈修泽的声音,双眸没有焦点。 “she’ding!”(她流血了!) 陈修泽循声看过去,暗红色的血慢慢浸染小腹下的白色牛仔裤,滴在石块上。 黑眸随之黯沉。 余鑫先去控制了肇事者,尹斌从远处赶过来大惊失色。 “最近的医院在哪儿?”尹斌问当地工作人员。 “不远,三四条街,救护车在路上了,不过这个点堵车。” 尹斌喊人去外面接车,忽然听陈修泽说:“把那辆客车开过来。” 他望了眼不远处的小型客车建议:“陈总,还是等救护车,不知道伤没伤到脊椎,不能自行移动。” “去开车!” 尹斌一愣,不敢怠慢,忙让人把车开过来。 余鑫拖着一块两米长的宽木板跳下土坡,和陈修泽一起将肖逍平挪到上面,上了放倒后排座椅的小客车。 “去许意的医院,绕东边的路。”陈修泽吩咐。 东边是个要搬迁的农贸市场,人虽多不堵车,也是通往许意医院最快的路。 余鑫打电话找人在前面疏导人群,又通知了许意。 车还算平稳行进,木板下铺着软垫,肖逍被固定在木板上平躺,眼前晃动的影像越来越花,原本红润的脸色也变得苍白。 “马上到医院,坚持一会儿。”陈修泽抚摸她的额头,嗓音暗哑。 肖逍听不清,小腹的疼痛超过了胸部,周围光线渐渐暗淡…… “别睡,逍逍。”陈修泽托住毫无血色的脸颊轻唤。 然而从未有过的疼痛和疲累吞噬了肖逍的意志,她依稀能看到一双不再镇定的黑眸,随即陷入黑暗。 大量的血,一如记忆里那样浸染蔓延。 陈修泽有一瞬失神,低头不停唤着,肖逍已没意识。 余鑫回头瞧见陈修泽衬衣前襟沾了血,木板也被染成暗黑色,他心下一惊,大吼司机:“开快点!” 章聿在机场得到消息,急匆匆赶回医院。 手术室外的走廊上,许意着急地等着,陈修泽站在最前面正对手术室,章聿看到他的衬衣角和手上满是血迹。 “怎么样了。” “还在手术。”许意神色凝重。 章聿看了看紧闭的手术门,蹙眉问:“到底伤哪儿了,怎么出那么多血。” 许意刚张口,医生出来了。 “血已经止住,脱离危险了。” 虽是脱离危险,相比章聿,许意没有放松的意思。 同样,陈修泽也在等医生下面的话。 “两根肋骨骨裂,没伤到内脏,注意调养就长好了,前期需要绑带固定。另外有几处擦伤。”医生说了下情况。 章聿稍稍安心,问道:“为什么出血?” 医生小心地看了一眼陈修泽,非常惋惜:“很遗憾,孩子保不住。” 毫无悬念,陈修泽目光冷厉,幽深瞳仁涌过不明的情绪。 章聿难以相信:“你说什么?” “腹部遭受撞击,大量出血,来的时候已经脱落,怀孕不到四周。” 不到四周…… 走廊寂静无声,大理石堆砌的空间冰冷无生气。 良久,章聿侧身踱了一步,蓦地回身质问陈修泽:“她怀孕了,你带她出差,还去工地?!”充满怒气的声音在走廊回响:“她到底是欠你什么,要受这种罪!” 医生第一次见章聿发这么大的火,吓一跳,有话也不敢说。 许意站到两人中间隔开,温声劝说:“这是意外,他比你更不想出这种事。” 碍于许意,章聿忍了忍,压着火对陈修泽说:“别跟我说你不知道她有多喜欢孩子。”他坐到椅子上,深吐一口气。 陈修泽始终面对手术室,沉默无声。 一个是兄弟,一个是挚友,许意不好多说,问医生:“手术进行到哪儿了,流这么血会不会影响到以后。” “清理干净了,正在输血,一会儿转到病房。出血过多会出现贫血现象,需要好好调理。以后的话……”医生想想,保守道:这个情况最好是半年以后再要孩子,比较保险。” 也就是子宫没有大问题。 许意嘱咐:“住院期间……” “病例只写肋骨骨裂,流产对她保密。” 陈修泽冷然开口,医生差点儿应声,眼神请示许意。 “这样办吧。”许意说。 “替我接她去病房。”陈修泽落下话,返身走了。 许意望着走远的颀长背影,片刻后反应过来,坐到章聿旁边:“跟你说实话,我从没见过他这样。” “怎样?”凤眸不耐。 许意还望着陈修泽离开的方向,慢声说:“他这个人越是冷静,越可怕。” Chapter 53 “陈总,还是把他交给警.方,这样做不合适。” 陈修泽拎把椅子到木质茶几前,头不抬道:“带他进来。” 余鑫略沉吟,返身出了门。 不一会儿,穿着脏破迷彩服的男人被带进门,中等身型,五十出头的模样,是开铲土车的肇事者。 余鑫把男人按到椅子上。 “不用自我介绍了,你来就一定认识我。”陈修泽从书房出来坐到茶几角,手拿一支墨黑钢笔,正对那人说:“你的律师已经在路上,不浪费时间,我只问一个问题。” 男人灰脏的脸滑过一抹惊慌。 “谁让你来伤她的。” 男人猛摇头,操.着岭城方言双手比划语无伦次:“她怎么在车后面,我不知道,不关我事啊!我按老板要求干活,谁知道出这么档子事儿!求你们跟那姑娘求求情,我家底赔上都行,别告我啊!” “最后一遍,谁让你来伤她的。”笔帽落到地毯上。 “没有别人啊,我真没看见……啊!” 黑色钢笔快速没入迷彩服,凄厉惨叫震得茶几上的水晃动。 “知名it公司市场总监,年薪百万,前年赌博花光了积蓄,夫妻反目。在美国学金融的儿子并不知情,一直把父亲当作自己的目标。” 陈修泽缓缓说着,像在念履历。 男人粗声喘气,眼睛猩红瞪陈修泽。血从钢笔边缘流出来浸湿了迷彩服,钻心的疼让他蹭地站了起来,余鑫用力压回去,他倒吸气瘫坐在椅子上。 “公款借高利贷堵上了,高利贷却不知从哪儿填补。想事成之后一家人在美国团聚?拿着昨晚打入账户的钱?继续儿子的前途和自己的生活?” 陈修泽每说一句,男人的脸色就白一分。 “很遗憾地告诉你,那些钱已经冻结,你需要重新借钱治这条腿。”钢笔霍地拔.出来,哀嚎惨叫像要冲破屋顶,陈修泽的手换了个方向,“也有可能是两条,或者你的后半生。” 钢笔抬起,滴血的笔尖尖锐可怖。 男人变回普通话大呼:“我说!我说!” 陈修泽扔掉钢笔,用餐布擦掉溅到手背上的血,直起身看着他。 黑眸异常沉静,望不到底。 男人压住冒血的窟窿,哆嗦着抽气:“他们说找不着机会弄你就弄她。” 陈修泽得到答案,起了身:“他们也保证会以意外事故的名义给你开脱,不过我给你准备好的罪名是蓄意杀人。” “我没杀她!” “准确地说,是你没想到会失手。” 惊惶的瞳孔骤然紧缩,男人忘了大喘气。 陈修泽竟然在这么短的时间得知他的背景,甚至准确猜出细节,律师准时赶到有个屁用。 陈修泽解开腕表,走到吧台开了水龙头慢慢洗手,偌大套房只有水流和细微吸气声,他没说话,压抑的窒息感充斥整个房间。 不止椅子上的人,余鑫也在等他开口,等他做决定。 陈修泽扭大水流,忽然问:“对你而言,儿子重要还是钱重要。” 男人脸色霎时大变:“别动我儿子!不关他的事,都是我干的,冲我来!” 余鑫强行压制,地毯被剧烈的反抗扯偏了。 “我的孩子刚才没了,想必你很能理解我现在的感受。”陈修泽关掉水龙头,拿过方巾细细擦手。 嘶吼的人突然安静了。 “今天起,你儿子的前途结束了。不过我想,如果他知道自己拿着这种钱完成理想,一定会像恶心你一样恶心自己。” 方巾甩在花石台面,陈修泽手压着台沿,隽黑双眸紧盯前方无措的灰脏脸。 男人面对平静的肃俊面容,陡然升起一股寒意,大声央求:“我把知道的都告诉你,求你了!别动我儿子!” “交给警.方。”陈修泽对余鑫说。 “我什么都说!真的!求你了……” 余鑫压着人送出了门,叫喊声隔绝在门外。 陈修泽低眸看向光滑台面倒映的自己,摊开手回想从指缝流出的血,慢慢攥紧了长指。 余鑫进门拾起钢笔丢进垃圾桶汇报:“安排妥了,陈总。” 吧台处没声响。 余鑫想起下午的情景,不无后怕:“幸亏肖姐跳到坡下面,不然……” 不然掉进深坑不是擦伤和裂两根肋骨这么简单,那下面密密麻麻竖着钢筋。 陈修泽闭眸没说话。 余鑫站着等指示,然而很久没有回答。 他想出声询问,支在吧台上的红酒突然飞向酒架,玻璃的破碎声此起彼伏,深红色液体迸溅到吧台、白色墙面,顺着大理石拼接的缝隙流到他脚边…… 经过一晚,肖逍终于转醒,刚睁眼扭个头,胸下疼得她吸了口气,然后更疼了。 “别用力呼吸。”章聿按了床头铃,低头嘱咐。 肖逍皱眉,发现只能扭头,身子不能动,稍微用力就疼。 “这是把哪儿撞废了?”她问。 章聿黑脸:“别胡说八道。” “那怎么动不了。” “肋骨裂了两根,给你固定了,老老实实躺着别动。” “哦。”肖逍老实平躺,眼睛跟着章聿移动。 没戴眼镜她都感受到这张帅脸的表情不好,可以挤一锅黑芝麻糊了。 她偏过头扫病房一圈,除了章聿没别人。 “他呢?” “谁?” “陈修泽。” “不知道。”章聿回完她,出去迎医生。 这是恼了。 肖逍想这下不好弄,章聿跟她一样好记仇,以后得加在他们中间。 哎…… 医生给她检查一遍,问了几个问题就走了,她感觉不太严重,但是章聿的脸色还那样。 “这不没什么事么,别生气了。” 凤眸瞥她一眼:“你在我这儿二十多年安然无恙,刚交给他就变这样,我还要对他有好脸色?” “这是意外。”肖逍说的有点虚。 “这不是意外,你自己清楚。”章聿用开水冲开红糖水,倒上凉白开兑温,侧眸说:“由我负责这个案子。” “……好吧。”肖逍想了想,咧嘴一笑:“我哥最疼我了。” 马屁拍的有代价,她立马屏气拢眉,疼啊。 章聿让她那句“哥”叫得一愣,看她皱脸的模样恢复“铁石心肠”,沉脸把吸管插.在杯子里拿到她嘴边:“疼就别说话,把这个喝了。” “这啥?” “红糖,刚没听见医生说你贫血?” “噢。” 肖逍咬着吸管喝了几口,太甜,她不喜甜不想喝了,可看章聿脸色,认命喝了大半杯。 剩下那点实在咽不下去,她想打个商量,正好陈修泽快步进门暂时拯救了她。 章聿一看陈修泽来了,什么不说,放下杯子走了。 肖逍莫名感觉有火药味儿。 “去哪儿了?”她朝陈修泽伸手,强忍着没皱眉。 陈修泽握住她的手坐到床沿,苍白面颊让两块淤青更明显,他牵紧素指,目光深黯话音却很温柔:“处理昨天的事。” 肖逍不想提昨天那一出,轻嗯一声,费力观察陈修泽。 看不太清,不过没比章聿好哪儿去。 陈修泽弯腰到她跟前,她看到一双黑眸像化不开的浓墨,隐掉大半情绪,但她捕捉到一丝异样。 长指覆在她的左颊轻轻摩挲,陈修泽低声说:“约定不能继续了。” 肖逍望着他,又听他说:“这段时间你必须待在家里,即便出门也不能从我身边走开。” 没有商量的余地。 肖逍答应了,丝毫不犹豫,这让陈修泽有所松动,有些心绪从黯沉眼底流露出来。 “我很抱歉。” 肋骨上的疼瞬间蔓延到心口,肖逍有点急又有点气地说:“又不是你撞我,干嘛道歉。” 陈修泽没回她,轻抚氤氲的澄亮眸子,牢牢锁在自己的视线里。 她不知道昨天究竟遭遇了什么。 “本来就是无法预料的事,再说我没怎么着。”肖逍说完觉得没啥信服力,又添一句:“骨头有点疼以外,真没什么事。” 陈修泽问她:“你知道当时身后是什么?” 肖逍稍有停顿,轻点头:“所以我从上面跳下来了。” 大部分擦伤是她紧贴铲土车迅速用力往外跳的结果,尽管也会伤得不轻,但不是最坏的。 “我不能想象如果他没有失手会是怎样。”陈修泽不隐瞒地说:“我想我的人生也就此结束了。” 肖逍愣愣地看着他,一时无法言语。 “你不能离开我,明白么?”陈修泽用不容反驳的语气说着,俯身亲吻没有血色的双唇,闭眸伏在她耳边。 圆圆的水滴滑过淤青,落到枕面上。 肖逍想坐起来抱他,可是不能动,只能尽量抬手抚摸他的后颈安慰。 “我说过,我是否离开在于你。你没发话,我哪儿敢擅自做决定。”肖逍带了些鼻音,很闷又有点含糊:“我真的没事,陈修泽,我就在这儿。” 回她的是很长时间的沉默。 那是不能言喻的一种疼。 这件事在挺长的一段时间内限制了她的自由,她的活动范围仅限在二百多平米的房子里。 她坦然接受。 接下来半个月的恢复期,陈修泽一步不离地守着她,就算办公也在她病床边,听着她说话批复文件。 他们的相处跟往常没什么不同,只不过现在是在医院,可是有一项让她郁闷。 陈修泽在饮食上不像以前迁就她,到点她必须喝完红糖水,一天五六个大枣,还有阿胶骨头汤鸡汤牛奶各种营养品…… 别的她囫囵一灌一嚼也就吃了,牛奶这个东西她真的接受不了,受不了那味儿。 嘴里的还没咽下去,她直接推开了:“我不想喝这个,太味儿。” “半杯?”陈修泽迁就了一下。 肖逍拒绝:“不要不要。” 陈修泽把剩下的喝了,跟护士说把牛奶从食谱上剔除,肖逍顿时有解放了的感觉。 “红糖也去掉吧,太甜了。”她趁机要求。 陈修泽拿两个大红枣放她手里,斩钉截铁地回:“不可以。” “……” 肖逍不放弃,做个苦瓜脸,试图让陈修泽心软。 陈修泽没有中招,低头亲了亲她,红糖照旧。 可算感受了一回铁面无私的总裁脸,肖逍生无可恋状,塞了一个红枣嚼着,像在嚼蜡。 “我外出两个小时,差不多五点回来。”陈修泽看了眼腕表坐到床边叮嘱:“想出去走走跟护士说,只能在这一层和五楼的平台花园,穿好外套。” 肖逍点点头。 陈修泽今天中午换了套更正式的西装,领带和方巾也打好了,肖逍就感觉他要外出。 问题是这套西装纯黑又哑光,领带方巾是深蓝色,更显得他不好亲近,肖逍喜欢他穿亮色。而且这半个月,他削瘦不少,黑色西装裤更是给人又瘦又长的感觉,肩胛的线条又显现在厚重的西服面料上,肖逍看得心里不好受。 “还要多长时间出院?” 陈修泽拂开长发查看淡化的淤青,回道:“再观察一个星期。” 肖逍看了看正在忙的护士说:“医生说我能侧躺了。”她冲陈修泽伸胳膊。 陈修泽靠近,她趴在他耳边小声说了句话,薄唇露出些许笑意,这么多天来头一次。 “好。”陈修泽应下。 肖逍在他唇边送上一吻,继续吃另一个枣。 这些日子她太乖巧,就今天这杯牛奶她出声反对,其余都很配合。 陈修泽知道她想让自己安心,不由地心思更沉了些。 肖逍目送陈修泽出门,心底一空,嘴里更像嚼蜡。 “外面阳光很好,出去走走?”护士过来问。 明媚光线铺在床尾,肖逍瞥向窗外,秋风带进来一阵桂花香。 “多晒晒太阳,对长好骨骼有好处。”护士扶肖逍坐到休息椅上。 秋高气爽的天儿,天空很高,蔚蓝无云。 肖逍长时间没出门,户外的空气都不一样了,透着一股清新劲儿。 楼下有成片的桂花树,天台也有几棵,花香扑鼻。 肖逍拢了拢厚线衣,阖眸呼吸新鲜空气。 “对我们医院的环境还满意吗?” 肖逍睁开眼,许意从鹅卵石小道过来。 “院长。” “去忙吧。”许意支开护士,坐到肖逍旁边。 “还不错,没什么可修改的地方。”肖逍说。 “现在就不要想这方面了,我怕某个人心疼。”许意挺有深意地笑了笑,又反口:“不对,应该是两个人。我们法务总监的脸色也不怎么好。” 说到肖逍忧愁点上了。 章聿对陈修泽还是一副看空气的模样,陈修泽倒没说什么,反正两人零交流。 头疼。 许意问:“那天你转了一圈把地形都记下来了?” “嗯,职业习惯。” “怪不得你选择从那么高的地方往下跳。”许意有一点不太明白:“我听说当时车的速度挺快,你怎么跳到一边的?” “可能是平常运动练得反应力比较好?”肖逍说句玩笑话,“那个车后面有块很高的挡板,正好把我抬了起来,也撞在肋骨上。我使劲按着那个地儿歪出去了,就这样。” 许意不由地佩服:“换一般小姑娘早吓死了,你还能冷静地使劲儿,厉害。” “是说我彪悍吧。”肖逍说完自己先乐了,胸骨那儿针刺似的疼了一下,她一秒钟收笑,严肃状。 许意本来没想笑的,看她像被按了开关,不厚道地笑着咳了咳。 不好的事已经发生了,不需要再加强沉重感。 许意温煦地说:“没事就好,等修泽处理好就不限制你了。”他稍一停,又说:“你对他而言是第一位的,不管失去什么,只要你安全,别的都不重要。” 肖逍侧眸看他一眼,蹙眉疑问:“他做什么……不好的事了?” “没,我不是这个意思。”许意忙摆手,有点挫败,换个方式植入影响:“你知道,他对你很偏执。” “嗯?” “你没有发现他从不让别人碰你,尤其是男人,医生也只安排女人。他也不允许你身上出现任何脏东西,一天看不到你也不行。” 肖逍着实一愣,确实是这样。 第三条不必说,陈修泽不止一次说过。第二条也经常出现,她吃东西留在手指上的残渣,陈修泽会第一时间擦掉;她绘画不下心抹到脸上的颜料,陈修泽看到也会擦掉,就算她画完要去洗脸也不行;吃虾几乎不用她剥。最能说明的还是在山上玩游戏那次,她背上的土和手上的脏渣,陈修泽都完完全全整理干净,绝不多留一分钟。 至于第一条…… 她本身不喜欢别人触碰,许意不说,她没感觉到,这么一说还真是。 章聿很长时间没倚在她身上,也没架着她脖子或者有其他亲密动作,好像陈修泽有一次把她拎到怀里护着,章聿是聪明人,再没动过手。还有次肖妈妈佯装戳她,也被陈修泽挡了。 貌似自和好后,她基本没被别人碰过。 许意又透露一点:“他肯定没跟你说,你们刚分手的时候,他整夜整夜不能入睡。后来被我发现强行让他接受治疗,但他只说一旦睡着就会梦见你,至于什么内容从没透露,治疗也就没成功过。好在你们和好了,不过我觉得最近他可能会反复。” “你是说睡眠反复?” “对,我大概能猜出他做了什么梦。” 肖逍敛了敛眸,犹疑着问:“他……为什么会这样?” “为什么对你偏执?”许意摊手:“这还得问他,我觉得他喜欢你的部分应该就是偏执的原因,不过我同样没问出来。” 肖逍也蒙着呢。 陈修泽喜欢她什么,她真不知道。 呃,除了后背。 “所以,你对他特别重要,只要你平安无事,其余一切都可以忽略。”许意端详肖逍的神色,俊容谨慎。 肖逍嗯了声。 许意放心了,移眸时说:“可能那件事对他也有很大影响。” 肖逍偏过脸,目露疑问。 “这个我不方便告诉,等他跟你说吧。”许意歉意一笑。 “那等他想说,我自然就知道了。”肖逍收回视线接着呼吸新鲜空气,并不追问。 许意侧过身打量非常放松的柔和侧脸,似乎有些明白了。 肖逍能给予陈修泽充分的理解和尊重,区别于趋炎附势和唯唯诺诺,是很纯粹的尊重和理解,并出于爱能迁就包容陈修泽,把他当作自己的一部分。 相信没有别的女人能做到这一点,即便是陈母也做不到,这很大程度跟陈修泽的性格有关。 一个强势深沉的人难得遇上性子柔韧又纯粹的人,也难怪偏执,更别说肖逍从头至尾只属于陈修泽。 不过陈修泽有一面,肖逍永远看不到,许意正为这个发愁。 多说没用,他只希望陈修泽把握好度。 岭城经.侦大队,几个人匆匆上楼。一楼的办公人员纷纷抬头,感觉有的忙了。 会客室门霍地打开,赵队站在三四个警.员前面急问:“哪位是举报人?” 窗边的人松开百叶窗,回了身。 赵队惊讶:“你不是?” 长指转动腕表,醇朗话音引起讶然私语。 “您好,我是陈修泽。” Chapter 54 “怎么办,明天要做b超,还能瞒住吗?” “要不骗她奉送体检套餐一份?” “先不说人不缺钱,光看人,你看她会贪便宜?” “那怎么办。” 肖逍站在护士台外,听着俩小姑娘窝在台下交头接耳,前后看过一眼,走过去说:“您好,我是601病房的,晚饭帮忙添一杯牛奶。” “哎呦!” 趴着的那个小护士窜起来,吓肖逍一跳。 “怎么了?”肖逍抚了抚心口。 “没什么没什么。”另个护士站起来拽了拽那个,镇定微笑:“您不是不想喝牛奶了?” “你们也知道了?”肖逍一窘,怎么都传到护士站了。 “护士长嘱咐的。” “噢,不是我喝,帮给热一下,谢谢。”肖逍拢了拢线衣看护士站前的钟表。 五点多了,陈修泽还没回来。 现在她没事忙,医院的生活全部是陈修泽。尹斌很内疚叫她一起来岭城,说什么也不给安排工作,她怪无聊的。不过这半个月的无聊让她更依赖陈修泽,一会儿不见到她就不舒服。 “这就去准备晚饭,您先回去休息?”受惊吓的护士试探着问。 肖逍点点头,抬脚往病房走。 俩小姑娘大松一口气。 “这下好,不容易想的一个理由也用不上了。” “哎……怎么办啊。” 肖逍环紧线衣回头一望,忧愁话音消失在楼梯口,她轻蹙眉回头思考。 右手边的病房忽地一开,冲出个五六岁的小女孩,她来不及躲闪,俩人撞在一起。 伤筋动骨一百天,这才十几天,挨这么一下勾起了旧伤,她闷哼一声扶住要弹坐到地上的孩子。 “对不住!对不住!”病房里追出来一位老妇人揽过孩子,有些紧张:“这孩子发脾气呢,不听劝往外跑,你没事吧?” “没事。”肖逍摆摆手,揉着肋骨看小女孩。 特别白净的小脸,嘴唇也很白,大眼睛周围微微发黑,小身板裹在病号服里瘦小单薄,瞧着弱不禁风。 这是什么病症。 “我要去画画!”小女孩甩开老人的手,攥紧一张白纸,乌黑的大眼睛有泪珠在打转。 “跟老师说好了,咱下个月再去。” “不嘛!我就要现在去!小朋友都在呢,他们会超过我的!”小女孩说着哭了。 豆大眼泪滑落苍白小脸,老人愁容满面,掩不住心疼。 虽然不知道小女孩得了什么病,但感觉挺严重的。 肖逍心软,弯腰擦掉眼泪:“想学什么画,我教你。” 老人愣了一下。 小女孩停止哭闹,抽泣着问:“阿姨会画画吗?” “当然会。”肖逍弯着唇回她:“阿姨上学那会儿是专门学美术的。” 小女孩破涕为笑,转脸对老人说:“阿姨教我!我不去学校了。” 老人为难:“这不好,不要麻烦阿姨。” “没关系,反正我在这儿也没事做。”肖逍直起身对老人笑了笑。 “那……麻烦你了。” 陈修泽回病房没见到肖逍,惊得俩小护士把整个楼层翻了个遍。 “陈总!在这儿呢。” 陈修泽疾步走到走廊中间的病房门口,见一大一小两人盘腿坐在病床上画画。 活动小桌铺满油画棒和彩笔,还有两支掉在了地上,床上的俩人浑然不觉门开了,画的专心致志。 “你们忙吧。”陈修泽搭上门把手说。 俩小护士忙不迭点头,一溜烟消失了。 刚才她俩送餐进门瞧见陈修泽的表情,餐车都推不利索,就听见不锈钢隔板在咣啷咣啷响,手抖…… “章鱼是很q的,这儿要圆圆的。”肖逍画了个胖胖的章鱼头,忽然感觉哪儿不对。 章鱼章鱼……章聿章聿…… “噗。”肖逍乐了。 小女孩懵:“阿姨你笑什么?” 肖逍霎时收笑,故作镇定清清嗓,不能吓着孩子。 “没什么,咱继续。”她动笔挑了弯勾,“它的爪要像这样。” q版小章鱼跃然纸上,小女孩拍手欢呼:“阿姨真棒!小朋友不会画这个!” 肖逍把水彩笔摆上,摸摸小女孩的头:“等出院画给小朋友看,你可没退步。” 小女孩喜滋滋地点头,拿起紫色水彩笔趴在桌上涂起来。 陈修泽在门外看着,手慢慢攥紧了门把手,骨节泛白。 心里再怎么有情绪,他出声仍是轻柔:“逍逍。” 肖逍扭头露出笑容:“终于回来了,不是说五点么?” 她往床边挪,陈修泽先走到床边接住她,见她只穿了人字拖,脸色阴郁。 “阿姨,这个叔叔是你的老公吗?”小女孩歪着头问。 陈修泽给问的微怔。 肖逍搭着陈修泽的手穿好鞋,转身说:“你这么小就知道老公?” “我妈妈叫我爸爸老公啊。” “这样啊。” “那叔叔是你的老公吗?” 肖逍不假思索地点头:“嗯,是的。”她故意偏过头又强调了一遍:“老公?” 陈修泽心头轻动,牵紧她的手拉她到怀里,所有不快化成一滩水,瞬间蒸发了。 腰上的手扣的很紧,肖逍低眸弯了弯唇。 小女孩又说话了:“可是阿姨,你老公好凶啊。” 陈修泽:“……” 肖逍呃了一声,抬头警告:“不要吓坏小朋友。” “你是不是应该先检讨自己穿了什么出门?”陈修泽扣紧她的腰,附在她耳边说。 凉飕飕的风吹进耳朵,肖逍缩了缩肩,和黑眸对视一秒,软着声抗议:“请不要吓坏我和这位小朋友。” 陈修泽对这糯糯的一声没辙,捏了捏她的耳垂:“那就赶紧回去捂热了,别让我担心。” 肖逍小声嘀咕:“唔……今天也不是很……”黑眸又沉了几分,她收了音。 “阿姨,你还会来教我画画吗?”小女孩听到肖逍要走,紧张了。 肖逍正要回答,老人进了门:“不要打扰阿姨回去吃饭。“ 小女孩嘟了嘴,闷闷不乐。 老人打量陈修泽一眼,抱歉道:“不好意思,这孩子任性惯了,耽误你们时间了。” “没事。”陈修泽淡声回应,低头问:“回去?” 肖逍点头,小女孩还想问,让老人制止了。 出了门,肖逍忍不住回头望了望,陈修泽脱了西装裹住她,握紧她的手拐弯远离那间病房。 走廊开着窗,秋风穿堂而过,装修再高级的医院也渗着冰冷的凉意,悲观自然而然滋生。 肖逍盯着望不到头的清冷走廊,拢了拢眉说:“那么小的孩子得了肾病,太可怜了。老阿姨说本来有肾.源,不知道为什么没了,怎么定好的事还能黄了,这不是救人么,还是小孩。” 陈修泽拢过她开门,温声安慰:“有合适的器官移植本身概率就很小,还会有不可抗的外力影响。” “什么外力?” “要对移植肾脏进行评估,儿童的移植要求会更高。” 肖逍想想觉得也对,不是有肾换就万事大吉了,不过小女孩才五岁半,透析又是各种药和针,瞧着怪难受。 陈修泽低头看她,记起章聿的话。 她那么喜欢孩子,对别人的孩子都心疼的紧,如果知道自己的没了…… 进了门,陈修泽抱起她放到床上,将西装搁一边,手撑在两侧看她:“再叫我一遍。” “什么?”肖逍被困在狭小的空间里,很懵:“陈修泽?” “刚叫过的,这么快不记得了?”陈修泽拎过毯子盖她身上,凑近抵住她的鼻尖,轻轻挑眉。 肖逍攀着他的胳膊眨眨眼:“那个……老公?” “把问号去掉。” “老公。” 尾音还没收回去,吻就落了下来。 肖逍几乎本能搂住陈修泽的颈肩,启唇接纳温润的唇舌探进来,陈修泽揽紧纤柔腰身探得更深,吮得她舌尖发麻,却又柔柔地轻触。缓重的撩动之间,她像坐在堆砌的棉垛上随时都能下坠,不由地搂得更紧。 陈修泽顺势提起她抱着转身,她瞬间跨坐在长腿上。 这个姿势尝试了不少次,她掌握点门道,腰稍微用点力抵住陈修泽,她立马看到墨黑双眸瞬息变化,湛沉地盯着自己。 但是陈修泽扶住她的腰往外推了推,她纳闷呢,薄唇落在她耳根轻吮,撩的她嘤咛了一声。 陈修泽的情绪不太稳,急切的波动又夹杂着一点莫名的心情变化,肖逍明显感受到,转而抚上陈修泽的侧颈慢慢摩挲,俯身亲了亲高挺的鼻梁。陈修泽停了,埋在她胸前调整呼吸,手从后面扣住她的肩压向自己,不带一丝情.欲,只是埋首在她胸前,像极了寻求慰藉的孩子。 肖逍没见过他这样,抚着利落短发问:“遇到什么麻烦事儿了?” “嗯。”淡漠的一声。 肖逍忧心,抱紧陈修泽抚摸他的后颈,不知道说什么,肯定帮不上忙,只有尽量安抚,谁知胸前传来沉闷的低笑。 “好啊你,居然骗我。”肖逍怒,锤了宽肩一下,幅度很小,舍不得用力。 陈修泽松开她包住秀拳,挑了唇:“难怪小孩喜欢撒娇,感觉是不错。” 感情他在撒娇?肖逍蒙圈,嗔了一眼:“不要破坏你在我心目中的高大形象。” “高大的形象?”陈修泽笑意更浓,“你有时待我不就像对孩子一样?” “好像你不是?”肖逍啧了声,放松身体坐着长腿往后仰个小弧度,立刻被捞回来护着。 陈修泽对她的动作很不满,笑容片刻消失无踪,看着她不说话。 肖逍摊手:“彼此彼此。” 然而俊容没有融冰的迹象,她这是踩到不该踩的点上了,没辙,又主动投怀送抱,讨好地拍拍紧实的后背:“是你先骗我的。” “不要拿你的安全跟我开玩笑。”陈修泽有些严厉,像在苛斥。 肖逍手顿了顿,没吱声。 陈修泽很长时间没用这种语气对她说话,上回还得追溯到分手前的采风事件,她晚了两天从山区出来,陈修泽延后出差等了两天,心里担心但苛责了她几句,然后两人冷战了。 冷战非常不好,尤其肖逍很擅长冷战,就那么晾着你,让你感觉自己在她眼前基本是透明的,甚至像她要将你从她的生活里剥离出去。 陈修泽意识到自己的语气重了,肖逍没怎么着,或许这件事让他第一次有了恐惧的感觉,才会这么敏感。 “我想让你明白,你有我就足够了。还有,任何危险的事都不要做,嗯?” “嗯。”很闷的回应,带了一点点鼻音,像哭腔。 陈修泽顿时后悔,揽紧肖逍抚拍,声音透着无奈和妥协,真的像在哄孩子。 “我错了。”他挑开长发,亲啄肖逍右颊,轻声细语哄着:“下不为例,给一次机会?” 肖逍哼了一声,温热气流滑进微开的衬衣领口,陈修泽手一紧,倏然失笑。 跟肖逍闹别扭就是跟自己过不去,他早该明白这个道理。 突然,肖逍倒吸一口凉气坐直了,脸色发白。 “怎么了?”陈修泽单手扶着她的腰,别的地方不敢碰,眸色紧张。 肖逍急着从他身上往下跳:“我好像来例假了。” 陈修泽缓了神色,把她放回床上,拿过厚拖鞋搁在床底。 肖逍急匆匆登上鞋去厕所,还没迈进去更确切大姨妈来了,兀地掉头去开门。 呼呼的小凉风往屋里灌,陈修泽拉住她蹙眉:“去哪儿?” “这儿没有卫……” 肖逍说一半刹住音,相当尴尬,没小面包。 “在房里等着。” 肖逍目送陈修泽出门,静站着不敢动,没一会儿陈修泽拎着纸袋回来了,她打开纸袋看到自己常用的牌子,还以为能看到一堆呢。 急忙忙去厕所解决完,她出厕所感觉小腹更疼了,走路都发虚。 很久没这么疼过,难道是拖了俩星期的缘故? 陈修泽等在墙边,侧过身托起发白的面颊看了看,沉声说:“我去叫医生。” 肖逍拦住他:“没事,长时间没来,痛经。” “只是痛经?” “嗯,比以前疼点。”肖逍撒谎。 陈修泽显然不信,她又说:“喝点热汤就好了,要滚烫的。” 她拉着陈修泽的手爬到床上窝到被子里,开始反省下午穿人字拖去平台吹风。 陈修泽给余鑫打电话:“去郑宴带份汤过来,必须是滚烫的。” 肖逍拽了拽陈修泽:“鱼汤。” “要鱼汤。”陈修泽说完挂了电话,弯腰掖好被角,调整好语气问话:“这会儿知道穿那么少出去不对了?” “……我这不是没想到么。” 陈修泽摸摸她的额头,不动声色说:“明天让医生看看,为什么晚了两个星期,顺便做个全套检查。” 肖逍点点头,小腹一绞一绞的疼,她蜷成一团,不再出声。 过了半个小时,余鑫送汤来了,护士重新准备了热饭。肖逍慢吞吞坐起来,眉头一直没松过,白炽灯照的她的脸特别白,补起来的血色全没了。 陈修泽又变得肃然,嘱咐的话音还是温柔的:“慢点喝,别烫到。” 两个摆餐的小护士互相看了看,向肖逍投去羡慕的眼神。 “陈总。”余鑫站在外面,门虚掩着。 陈修泽观察了会儿肖逍的神色,抬脚去了走廊。 “刘部长找来了。”余鑫关了门说。 陈修泽走到窗边,摘了领带把整扇窗打开,清凉晚风拂进沁鼻的花香,心沉静不少。 “让他等着。”漠然话音融进晚风里。 “但是……” 手机在振,余鑫接通,略微沉吟请示陈修泽:“是刘部长,今天打了几十通电话。” 陈修泽盯着楼下花丛里鬼鬼祟祟的黑影,等了等才伸手。 手机刚到耳边,慌张的声音就传来:“陈总!帮我一次!我闺女不能有事!您再我一次,就这一次!” “他们又威胁你,你才记起把孩子送到我眼皮底下?” 陈修泽有节奏地敲着窗框,清脆响声伴着冷漠话音传到另头,听筒陷入死寂。 “看来你并没有做好让我帮你的准备。”陈修泽说着把手机递了出去。 “我知道郑明祖的赌.场在哪儿!”刘部长压着嗓音低吼。 余鑫用眼神请示陈修泽,陈修泽轻动手指,他离开走廊下了楼。 “你知道说出来意味着什么?”陈修泽问。 “我死不要紧,求您帮帮我的孩子,她才五岁多,要不是不匹配,割掉我两个肾救她都行!” 陈修泽收了长指,默声。 这次意外发生的自始至终,他的关注点都在肖逍身上,然而在这刻,他体会到身为父亲的感觉。 看在肖逍和孩子的面上,陈修泽说:“今晚离开岭城,明天我会让余鑫联系你。记住,你跟以前的你没什么不同,赌钱喝酒、为女儿和妻子吵架。” “那我闺女……” “还在原来的病房,你不过是带她去了一次画室。” 刘部长松口气,忙道谢:“陈总,谢谢您,让我当……” “别急着谢。”陈修泽打断他,“我不止让他身败名裂,希望你明白。” 刘部长自然懂他的意思,郑重表态:“明白,我听您差遣。” 挂了电话,陈修泽打通余鑫的私人手机:“那个孩子搬离这儿,安排手术。” “是。” 电话里有树枝悉索的声音,过一会儿恢复平静,余鑫又说:“安排妥了,明天他会正常出现在医院门口。” 陈修泽淡声应了应。 “经侦大队接受了您的提议,明天就出方案。” “明天让总部的人到这儿开会。” “好的。” 陈修泽收了手机关上窗,回病房的时候看了眼走廊尽头的拐角,想起小女孩的病容。 如果肖逍得知其实是他背后阻挠肾.源威胁刘部长,冷战可能是最轻的惩罚,但是他必须这么做,因为刘部长绝对会出现,将会是案子侦破的重要线索。 上回他没有逼迫刘部长,是看在多年上下级的情分上,而且事态没有发展到这一步。不过他没想到刘部长还有胆量跑到岭城把肖逍牵扯进来,估计是最后的招,想让肖逍影响他的决定。 可惜刘部长想简单了,他不会让肖逍知道任何细枝末节,即便肖逍得知,他也不会改变决定。 郑明祖将不仅仅失去自由和身败名裂,他的后半生会生活在恐惧和绝望中,为陈修泽从来没有过的惧意付出代价…… Chapter 55 “不是不喝牛奶了么?” “给你的。” 陈修泽看看肖逍的素白小脸,喝了牛奶去换衣服。 肖逍喝了热汤舒坦不少,暖意从胃延伸到小腹,不过上来一阵还是坠的疼,她都想蹦高蹿起来,反正那阵是躺不住也坐不住,难受的要命。 浴室门开了,肖逍往旁边挪了挪,掀开了被子。 白天她趴陈修泽耳边说的话是想抱着陈修泽睡。俩星期了,陈修泽一直在隔壁床休息,但她没见陈修泽休息过。 许意说的一点儿没差,陈修泽的睡眠问题又来了。 陈修泽盖好被子躺下,把人轻轻捞怀里抱着:“好点了?” 肖逍刚嗯了声,腹下一疼,她吸了口气,动作僵硬。 乌黑长发从指缝滑落,陈修泽松开手,低头正色道:“疼就告诉我,不准撒谎。” 肖逍揽上他的腰:“第一天就这样,熬过去就好了,我不是那种一疼两三天的类型。” “以前也这样疼过?” “十五六的时候挺疼的,后来就没有了,除非是快来的时候不注意吃了凉的或者寒性的东西才这么疼,不过我都挺注意,这次不知道为什么。”肖逍说着更纳闷:“我没吃什么也没受凉,怎么延迟了两个星期,奇怪。” 头顶没了声,肖逍抬头撞上略略失神的黑眸,拍拍宽阔的后背:“怎么了?” 陈修泽回神,与一双明亮无忧的眸子对视一瞬,温声抚慰:“我问过医生,偶尔一两个月不准是正常现象,不用担心。” “嗯。”肖逍又窝回他怀里,闭上眼打了个哈欠。 这半个月她都自己睡,半个多小时才会有睡意,现在往陈修泽身上一窝就想睡觉,要不说习惯可怕,陈修泽不在身边,她也没法入睡了。 陈修泽关了床头灯,拥好怀里的人很长时间没出声。 实际上,他主要问的是另一件事。 安全期并不是绝对安全,排卵谁也说不准,按时间算,应该是上个月在浴室的那次。肖逍结束例假第五天,按理说是在安全期,他没做措施,又是在浴缸里,结束后都冲洗干净了,没想到…… 肖逍怀疑不到那方面也正常。 “明天章聿要过来,可能还那表情,你别往心里去。”肖逍迷迷糊糊地说,“从小到大,他都护着我,生气难免,过一阵就好了。” 小腹忽然变得热乎乎,她睁了眼。 陈修泽把手搁在她小腹上,掌心的热量不断传递,像敷了暖宝宝,涌上来的痛感都化解了。 难怪当初大学卧谈会,同寝室的姑娘说男人的手比什么都好用,她这会儿信了,确实很舒服。 陈修泽换个姿势让她平躺,侧在一旁抚摸平坦小腹,音调平缓:“生气才正常。” 挺慷慨的,肖逍还是感觉哪儿不对:“你是不是不太喜欢章聿。” 陈修泽倒不避讳,直接应声。 肖逍好奇:“为什么?” “整天有个跟你没血缘关系的男人在我跟前强调从小跟你一起长大,我会喜欢?” “……”肖逍仰眸看他:“你跟事实较什么真,他就是我哥。” “嗯,没血缘的哥。”没温度的回话。 肖逍扑哧笑了:“这种醋你也吃,没人规定青梅竹马必须走到一起,我和章聿是一类人,最多当姐妹。” 姐妹这种说法,陈修泽无法理解,不过也不怪他有其他想法,青梅竹马本来就是个暧昧的词儿,章妈妈的确拿肖逍当儿媳照顾了十几年,但是每当肖逍和章聿受别人撮合,两人必起鸡皮疙瘩。 能想象么,和另一个自己走入婚姻围墙,恶……这墙用不了多久就塌了,闹塌的。 陈修泽记起肖家墙面上挂的一张照片,拢了拢胳膊,话音低缓:“你出生他就可以抱你,我要等二十几年。” 肖逍更乐了,有时候陈修泽莫名的执拗,但是挺好玩。 五岁半的陈修泽抱着她?有些喜感,倒也温馨。 肖逍翻个身趴在陈修泽胸前,黑暗中隐约看到高挺鼻梁和平直薄唇,她认真地问:“你会抱孩子?” 陈修泽挑开散在胸前的长发,手一停说:“不会。” “啧,三十一都不会抱,五岁半就能抱我?”肖逍不厚道地笑,“再说了,你那时候才不稀罕我呢,有多少漂亮小姑娘可以抱……哎!干嘛掐我。”她一下子起来坐端正了,摸了摸后腰。 “让你胡说。” 陈修泽的声音在昏暗光线里沉甸甸。 肖逍撇嘴,本来就是么。 “想抱自然会。”陈修泽拉回她一起冲向窗户侧躺,左胳膊垫到她脖子下面:“明天我在隔壁楼开会,碰不着他。”他掖好被子把手放回小腹上,“睡吧。” 肖逍缩在被子里,伸出右手与陈修泽的左手十指相扣,没多会儿进入了梦乡。 绵长呼吸扫着陈修泽手肘,他拥紧肖逍圈进怀里,由扣变成包着肖逍的手,望向窗帘缝隙透进来的一丝光亮,毫无睡意。 今天下午在经侦大队的商谈不太顺利,赵队长没料到一直追的地下钱庄案子还牵扯了大规模的非法集资,当即犯难,没立刻答应陈修泽的要求。 赵队跟队里的人商量后,这样答复陈修泽:“据我所知,赌场和地下钱庄不止岭城有,想一锅端要跨市合作,目前分不清他们有多少据点,查起来很耗费时间,难度也大。而且您罗列的这些罪名证据不全,非法集资这项我们未涉及,两个月内结案不太可能。” 陈修泽预想到会得到这种回答,给赵队一个信封:“这家的业绩不好,只要有人给他们送钱,很快就能融进去。以你们的能力挖到这条营业链的主干不难,钱由我出,但要把背景做好,他们的反侦察能力很强。” 赵队打开信封看了看,里面有一个地址和几张偷拍的赌场照片,还有一张支票。 支票上一连串的零让赵队当场懵了,赶紧退回去:“这钱我们不能收,违反规定的。” 陈修泽没接,轻声慢语道:“我想这笔钱会原封不动回到我这儿,您说对么?” “这……”赵队更犯难,传言中的陈修泽果然不是一般人物,轻飘飘一句话给他绕了进去。 聪明人听的出来,陈修泽要用这笔钱快速深入赌场和地下钱庄的核心,但又没说给,是借,那相当于他资助经侦大队结果这起案子,如果赵队不接受,案子会无限期拉长,到时候出现任何变动都将是经侦大队的失误,尤其这种案子转移财产逃离海外的情况很多,赵队现不能控制嫌疑人,一旦人跑了结案更遥遥无期,赌场和地下钱庄还会遍地开花。陈修泽无疑给赵队施加很大压力。 赵队再三考虑后表示:“这么大的数额,我需要上报领导再答复您。” “是刘局?”陈修泽问。 赵队蒙怔,陈修泽又说:“好久没见了,听说正在省里开会。六点前请您回个信儿,我好做下一步安排,谢谢。” 有礼有节的回复,赵队却从淡漠俊容上感到无形的震慑力。 刘局调过来仅三个月,赵队听话音不如陈修泽和自己的直属领导熟悉,陈修泽说是给信儿做安排,恐怕已经安排完,他不能有异议。 果然他向刘局汇报后,不到六点就给了陈修泽信儿,开始联系临市和w市做部署。 跨省市的联动又限制在两个月内,任务艰巨。 一个星期前,陈修泽安插人混入地下钱庄放贷,又特意找了几个背景极为普通、经济条件不佳的人去赌钱,有一个放贷人甚至在第二周加入了集资队伍。 这人虽是进的一家理财小公司,仍是受到各种考查,靠着收买砸钱即将升职到中层,接触了集资公司的第二层人物,赵队的人将会以发展下线的名头进入这家公司。被安排的赌徒也将以带亲友玩的形式将赵队的人安插到各个赌场里搜集证据。 陈修泽的安排像一张网,悄无声息地没入水里,慢慢张开,等待时机捞起,一条污鱼也跑不了。 赵队得知后对陈修泽缜密的布局感到惊讶,要知道只有一个星期,陈修泽就织好网,等着他们扯开,让这些个污鱼自动游进去。 不过赵队也了然,污鱼们无非是为了钱走上违法的道儿,只要有钱再强的反侦察也会出现漏洞。陈修泽到底投入多少,他不能估量,他只知道这位商界翘楚的手腕要比媒体报道的强硬。 直掐要害,快又准。赵队接触过不少亡命的经济罪犯,但是跟这样的人打交道,还是有些打怵…… 深夜的病房透着晚秋的凉意,陈修泽裹了裹被子,怀里的人翻身贴在他心口。 “睡觉,明天的事明天再想。”肖逍含糊说着,一下又一下拍他的肩胛,拍了挺长时间,顶不住瞌睡虫又睡了。 陈修泽低头落下轻吻,环住她感受浅绵呼吸和平稳心跳,直到凌晨。 第二天早晨,肖逍怒了,放出大招:“反正你晚上不睡觉,今晚分床!回去还这样,分居!” 门外俩送早餐的小护士石化,想歪了,脸红的像充血,呲溜跑了。 病房里,陈修泽摘了睡眠手环,倚靠床头神态自若:“分居连这两个小时都不会有,你确定?” 肖逍气:“睡俩小时跟没睡有区别?我也治不了你了,分居吧!” 陈修泽挑眉:“分居你去哪儿?” “回家!” 肖逍胡乱一挽头发下床去厕所,出来见陈修泽还倚在床头,整个房间气压很低。 本来这一晚睡的挺好,七点她就醒了,陈修泽也醒着,她起来就翻看昨晚睡前给陈修泽戴的手环,上面显示的数字简直了。 两小时十七分啊,她能不生气么,天知道陈修泽一周的睡眠时间能不能赶上她一晚的。 陈修泽不看她,拿过腕表扣到手腕上,还没系好就下床。她走过去想帮着扣表带,陈修泽却径直越过,她仰着脸目送陈修泽进了浴室。 “……” 门响了几声,肖逍从口袋里拎出眼镜去开门,章聿站在外面。 “这么早,吃饭了?”她戴上眼镜让开路。 章聿递上小方纸盒和纸袋,不进屋:“你最喜欢的点心。” 肖逍接过纳闷:“不进来?” “不了。”章聿扫一眼屋里,回眸问:“他呢?” “呃……”肖逍瞧瞧紧闭的浴室门,回道:“换衣服呢,合着不是来看我的?” “这不看完了么,等你做检查再过来。”章聿侧了侧身,“找了个人跟你作伴。” 一个短发小脑袋从章聿身后冒出来,肖逍惊喜:“胡胡?” 胡瑙伸出手摆了摆,跳到肖逍跟前,挺不好意思地说:“最近在准备考试,我说来看看你,章大人说……”她偷偷瞄章聿,又赶紧收回眼神道:“不要给你添乱。” “我在这儿都闲死了,添什么乱。”肖逍不满地瞥章聿,这厮又欺负老实人。 “闲死了?不对吧。”胡瑙转了转圆咕噜的大眼,“总裁姐夫不是陪着你吗?护士们刚还跟我说要被狗粮噎死了,每天除了羡慕就是嫉妒。” 肖逍额头挂上三根黑线,无语了。 章聿弹了弹小脑袋瓜:“都什么辈分,还总裁姐夫,哪儿来的词儿?” 胡瑙捂着额头干瞪眼,章大人又欺负人。 浴室门轻开,陈修泽换回衬衣西裤走出来,章聿出声:“有事来聊一下。” “总裁大人好!”胡瑙声音洪亮,就差敬礼,又挨一记爆栗。 肖逍拍掉章聿的手:“下手轻点。” “就是!我这鬓角都剃了,没头发缓冲,可疼了!”胡瑙抗议。 章聿&肖逍:“……” 陈修泽望了眼门口,又看了看肖逍手里的东西,拿起外套往外走。 肖逍挽住陈修泽胳膊:“吃了饭再聊吧。” “就两分钟,把你心疼的。”章聿轻啧,掉头就走。 陈修泽没说话,手机来电,他接起来出了病房。 肖逍手一空,低声咕哝:“至于么。”她返身回房,把东西搁桌上,没胃口吃。 胡瑙左右瞅了瞅,轻手轻脚关门,坐肖逍边上往外拿早餐:“总裁大人生气啦?” “不知道说哪句惹毛了。”肖逍舒口气,想了想还是拿了块点心吃起来,反正她觉得不至于。 胡瑙惊奇:“咦,总裁大人不是可迁就你了么,亲自去买小面包,说喝热汤半个小时内送到。” 肖逍噎了一下,赶紧喝口水顺顺,轻咳两声问:“你从哪儿听来的。” “护士站。不对,是医院所有护士站。”胡瑙相当诚实,“现在你是她们心中的偶像,能让商界大佬服服帖帖,虽然嫉妒还是有的。她们还想跟你要秘籍呢,不过依咱俩的交情,先透露给我吧,我都被章大人欺负的长痘了。”她眨巴眨巴眼,可怜状。 “……你还真……”肖逍突然想不出词儿来了,吃下半块点心压压惊,补全下句:“在医院混的如鱼得水,我放心了。” “嗨,混口饭吃而已。”胡瑙大喇喇摆手,推过来一碗粥:“快吃吧,一会儿我陪你去检查,顺便传授点秘籍给我。” 瞧这当真的架势,肖逍不再搭腔,默默喝粥。 胡瑙安静地坐着等,望望外面阴沉的天儿,再望望身边温婉的人儿,流露惋惜的神色。当肖逍抬头,她迅速隐去了表情。 今天她可是带着章大人布置的任务来的,不管谁说漏了嘴,她也能给圆回去! Chapter 56 “虽然法院受理了,但目前罗列的证据不能坐实罪名,我只能尽量争取。”章聿绕到楼梯口说。 “他会认罪。”陈修泽轻淡道。 章聿脚下一停,敛了眉。 人送局子的时候,他看出那腿部的伤是人为造成的,不必深猜也知道是为什么。 陈修泽怎么可能放过那人,坐牢估计是小惩戒。那人也明白自己的处境,倒戈是明智的决定,毕竟对幕后主谋来说,最多折了这颗棋,撇个一干二净,而陈修泽不会让这人好过。 “那我按程序走了。”章聿说。 陈修泽轻点头,迈下一节台阶道:“一会儿的检查麻烦了。” “我跟逍逍没有麻烦一说。” 陈修泽回身,对上略有挑衅的凤眸,目光微凌,但没说什么,下楼走了。 章聿耸耸肩,谁让他瞧出肖逍心情不佳,有必要给陈修泽戳根刺儿。 隔壁行政楼的小会议厅,铃兰投资部与开发部的部长和陈氏的高层陆续赶到,每个人沾着清秋的凉气儿,进门先脱西装外套。 还不到七点半,余鑫让人备上早餐,走到里间的办公室询问:“都准备好了,您需要什么?” “咖啡。”陈修泽翻着档案袋里的资料,眼不抬地回。 “恐怕不行。” 陈修泽抬眸扬了眉。 除肖逍外,还有跟他叫板不行的人存在,然而余鑫在肝儿颤。 余鑫忙解释:“肖姐刚打电话嘱咐我,不让您喝咖啡,给您备的热牛奶和粥,凉的三明治也不让吃,还给您备的烤面包和培根。” 陈修泽听后敛了目光,把档案袋搁一旁:“她怎么说的,你就怎么拿。” “是。”余鑫松口气出门拿餐。 今天的天气绝对是跟着陈修泽心情来的,阴沉沉没阳光。 余鑫清晨召集高层们坐车过来,身上本就被秋风吹的没啥温度,见到陈修泽冻成了冰棍儿,感叹高层们自求多福吧。 外面小会议室的几个人还在享受丰盛早餐,完全不知一会儿的会议气氛有多紧张。 八点早餐全部撤走,余鑫安排了会议内容,去里间说:“陈总,五分钟后开始。” 陈修泽擦着指尖问:“王绮萌最近没跟钱庄联系?” “高额利息还上后,再没联系。”余鑫回。 “那她没什么用处。”陈修泽淡然摞起公文纸吩咐:“不用跟她了。” 余鑫稍作停顿,应了声,但是觉得挺可惜。 王绮萌之所以能被郑明祖差遣,是借了地下钱庄的钱。高额利息还不上又被挖出艳.照丑闻,她明知陈修泽更不好惹,却不得不在竞标的关键时刻进入陈修泽房间想做酒后乱.性的爆炸性新闻,没曾想被肖逍撞破,失败后还是被旭恺整了,严格来说是被郑明祖修理了。 没利用价值的棋子,郑明祖自然会扔到一边。不止王绮萌,刘部长和那位前市场总监无不例外是这样,这三人有相同之处。 刘部长和前市场总监是赌钱借贷被要挟,受制于郑明祖,一个出卖陈氏、一个甚至犯了刑事罪,想必郑明祖的恐吓手段非比一般。而像刘部长被恐吓的人在地下钱庄和赌场一定比比皆是,到底会不会有人以身犯险再出现在肖逍周围,余鑫不能确定。 更何况郑明祖不正面接触这三人,直接取证很难。所有接触过这条黑色产业链的人都很重要,放弃王绮萌无疑加大取证难度、拉长时间线,他觉得不可取。 手机嗡一声进来短信,陈修泽点开查看,医生汇报肖逍的情况。 肋骨裂痕正在愈合,子宫也没问题,只是还有点贫血。 他锁掉手机屏幕,大班桌前一直没动静,他掠过一眼问:“怎么,觉得可惜?” 余鑫端详一下自个儿老板,慎重地点了点头。 陈修泽回眸摊开今儿早送到的开发方案做修改,过了一会儿才说:“钱庄和赌场有大有小,我要的是接触到最顶层。郑明祖不是傻子,你认为王绮萌会从最顶端借贷?” 余鑫安下忐忑的心,回道:“可刘部长也不是去的最大赌场。” “他们两人有区别。” 余鑫微怔,还是不解。 要说小赌场,即便隐秘,他还是找人在赌徒里混出了地点,刘部长也在小赌场里混,帮不上忙,和王绮萌有何区别? “记得他那天说了什么?”陈修泽边写着边问。 “他说知道郑明祖的赌场在哪儿。”余鑫还是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又说:“无非是我们已经找到的那些。” 陈修泽合上方案,往前一推:“你不清楚老刘的为人。同样,你也不清楚老刘对我的了解。” 余鑫上前拿过方案夹默了声。 “他来找我就很明白我想要什么,他虽性格有些懦弱,倒不至于任人宰割,不然也不会做到市场部部长这个位置,不过是怕孩子受伤害不敢说。” “您的意思是……”余鑫忽然想通了,“郑明祖当初阻挠您竞标的那块地是因为那儿还没拆除的废旧大厦下面就是他的主要赌场,刘部长其实去查看过,知道那赌场搬哪儿去了。” “那么你以为呢?”陈修泽扣好钢笔,起了身。 余鑫汗颜:“难怪那片儿流传灵异传闻,又有高铁板和铁丝网围着,居民不清楚大厦里面的情况,打探都打探不出来,肯定是郑明祖安排的。”整件事就很好解释了,“他找了刘部长和王绮萌做双重保险,是怕来不及搬走让您发现,一般的小赌场是不能这么上心的。我还了解过,竞标得手的公司老总是和他一起鉴赏古玩的朋友,半年后才让人动工,这就对了。” 陈修泽绕过大班桌往外走:“知道该怎么做了?” “您放心,我会尽快安插人潜进去。” “进去的那位指认主谋了么?” “说出几个人,警方正在调查。” “嗯,开始吧。” 两分钟后,小会议室的电视上播放了一档财经节目。 旭恺旗下两座炒得火热的楼盘滞销,引起公众哗然,被做成专题上了财经频道。 主持人以此为案例对比陈氏的营销模式,给旭恺做了定位不明和设计不合理的总结。 节目末尾,资深行业内人士提出旭恺资金是否会断裂的疑问,并对旭恺的转型和线下租赁迅速扩大规模产生怀疑。 屏幕跳转到岭城新闻频道,一个陈氏的高层和旁边的人相视而笑:“要的是资金断裂,不然我这两个周都在忙什么。”他又向陈修泽投去目光做保证:“设计弊端全揭露在媒体上,广告渠道也被我们占了,这俩楼盘百分百烂在手里,想回笼资金门儿都没有。” 陈修泽没作声,还在看新闻,右手食指一下又一下敲打表盘,轻松的气氛迅速冷却。 桌边的笑声赶紧散了,铃兰的金发深眼窝高层听得懂中文,也紧绷了脸。 余鑫使眼色,高层们深刻体会,个个儿正襟危坐,看来公司又要阴霾几天。 新闻结束,陈修泽简短吩咐:“让银行施压,下周必须见效果。” 那位高层不敢多说别的,应下后直奔主题:“下周旭恺一定会做定位调整,我已经准备好人爆料,他们做任何措施也弥补不了,接下来就需要配合了。” 的副总说:“本周我们会推出一个新功能,将租房对象再细分类,提供学区房、婚房、拆迁过渡房等甄选服务,另外还会延伸到二手房买卖。这两者都会冲击旭恺的服务理念和特色。而他们的大数据并不准确,也是吃了盲目吞并扩张的亏,上下结构不严谨,经纪人松散不作为,拿到他们的市场份额不是难事。” “那就没问题了,冲这两部分下手,旭恺早晚成一个空壳。”有个高层说。 “’withyou.”铃兰开发部部长不赞同,偏过头对陈修泽低声交谈。 会议桌上突然展开讨论。 “旭恺已动手将酒店和房地产剥离,向轻资产转型,我们就算拿下房地产,酒店那块依旧维持,不能连根拔了。” “没了房地产,酒店又能维持多久,我倒要看他们拿什么去补银行的窟窿。” “旭恺好歹也是酒店业的老牌子,具体的资产情况我们不清楚,况且房地产剥离出来要做信托基金,融资就不必说了,别到时弄不了他们给我们扣上不正当竞争的帽子。” “我也觉得,必须有一个办法让他们无法回暖。”金发高层用流利中文说完,讨论更激烈。 余鑫瞧着这几个有身份的人争来争去,想着要是告诉他们郑明祖这个不确定因素,争论肯定停了。 为什么要扯断旭恺的资金链,因为郑明祖依靠旭恺投资项目洗钱,一旦旭恺资金断裂,他的地下钱庄会出现周转问题,不过郑明祖还操控一家化妆品公司,也就是非法集资的公司。旭恺有危机,他一定会注入资金,确实不好说会出现什么转机,但这正中陈修泽下怀。 大量不明资金注入,这不就是证据么。 “iwillthinkaboutit.”陈修泽对开发部部长说完点了点桌子,其余人安静下来,他说:“既然他们也向轻资产转型,届时会有公司寻求合作,那么你们要做的是让这些公司不敢跟旭恺合作,最有效的办法是政府发声,明白么?” 在座的一想,通了。 旭恺进入政府的黑名单,就没回转余地了,这招够绝。 再次见识陈修泽的强硬手腕,高层们不禁心颤噤声,惹毛了陈修泽当真没活路。 寂静中,手机突兀响起。 陈修泽示意余鑫去接,继续会议。 余鑫刚转身接起来,没到门口又走了回来:“陈总是……” “是我,章聿。”电话传来声音。 陈修泽接过来,只听另一头说:“逍逍知道了。”他蓦地起身,外套也没拿,直接出门。 高层们无不傻眼,纷纷站起来,这是什么情况? 余鑫追出去,已不见陈修泽身影。 Chapter 57 西边袭来厚厚的乌云压在高楼顶端,天空很低明暗分明。稀薄光亮从云层边缘透射,很快被行进的乌云掩盖。地面晦闷无风,逼仄的人透不过气。 明明是上午,天暗得像立冬的傍晚。康复楼走廊阴沉,两条细长腿毫无规律地踱来踱去。 “怎么办怎么办。”胡瑙很自责,脚步杂乱无章,“都圆满完成任务了,怎么还是知道了,怎么办啊!” 章聿让她转得头疼,捏了捏太阳穴把她提溜到一边儿:“防也防不住,不关你事。” “可是我一来就……” 走廊另一头传来匆匆的脚步声,胡瑙猛地转身藏到章聿身后:“啊!总裁大人来了!” 章聿胳膊一伸护着,望了眼病房门上的玻璃窗,深深蹙眉。 他已经很恼火,陈修泽肯定杀人的心都有。可确实不怪胡瑙,谁都没料想郑明祖会恶毒到打电话通知肖逍。这人不除掉,肖逍一天不能安生。 陈修泽快步走到病房门口,黯沉脸色一点不亚于窗外的天空。 胡瑙只觉得被强大气场包围,只瞧了一眼就揪紧章聿的针织衫,余光不敢往外瞥。 陈修泽没看立在一旁的两人,径直开了门迈进去,忽然停了脚。 房里没开灯,仅窗户边有光亮,四周像被黑暗侵蚀了,沉闷冷清。 肖逍坐在单人椅上望着窗外,手里紧紧攥着手机,好似了无生气的布偶,融进了黑暗。 陈修泽迟迟没抬脚,方格窗户被突来的雨滴敲打,哒哒的碰撞落在心尖,他的呼吸跟着放缓了。 肖逍生气的时候很安静,思考的时候也很安静,但此时显然不是这两者,安静的让人摸不着边,让人胸口发闷。 陈修泽走过去蹲到她跟前,握住冰凉的手抽走手机,用很轻的声音说:“还会有的。” “再有也不会是这一个。”肖逍收回视线,“为什么不告诉我?我连怀过孩子的知情权都不该有么?” 忽来一阵狂风,大颗雨点密集撞在窗玻璃上,啪嗒作响。 胡瑙惊一跳,下意识松手,门慢慢关上了。 天彻底黑成了夜晚,病房里的两人再看不清,话音也被雨声掩盖了。 胡瑙注视单腿跪蹲的身影,忘了挪步。 即使看不清陈修泽的面容,她隔着这层薄薄的玻璃仍感受到疼惜,甚至清晰地感到小心翼翼的情愫夹杂在里面。 说震撼有点过,但她确实感动,能被这样的男人温柔以待,也没什么遗憾了。 章聿牵过她的手:“走吧。” 胡瑙仰头和凤眸对视一眼,挽上章聿的小臂点了点头。 其实这种感情她也有的,只不过眼前这位不怎么流露,虽然他看着要比陈修泽的性格好很多。 急雨下了一会儿渐渐转小,乌云飘散了些,窗前的明亮扩大到床尾。 陈修泽仍蹲着,掌心里的冰凉手指回暖,他缓缓用力握紧,拇指轻轻摩挲,始终不作声。 要他怎么说,那也是他的孩子,肖逍艰涩开口:“对不起。” “这不是你的错,你并不知道。”陈修泽抬手点掉滑落的泪珠,话音有些急躁。 “如果我知道就不会出现这种事了,不是么?” “如果我能察觉也不会出现这种事。”陈修泽似是讨饶地说,“别这样想,好么?” 肖逍伸手抱陈修泽,温热眼泪顺势落入衬衣领口。陈修泽动作僵硬,摘了眼镜抱她起来移步沙发坐下,把她紧扣在怀里吻去眼泪,轻轻拍着。 “不哭了,对眼睛不好。”他找个蹩脚理由,肩头的衬衣还是湿了一片,他又换了个理由:“你也不想我难受,对么?” 肖逍埋到他肩窝,含糊不清地嗯声,他听不到啜泣更心疼了。 这时候肖逍还在乎他的感受,难过也不出声,默默忍受。 可肖逍的眼泪最让他束手无策,除了蹩脚安慰别无他法。 许久,病房重新亮堂,肖逍沙哑出声:“我不想待在这儿。” 陈修泽侧低头想看她,她不让看,他只回了一个好。 午饭前,肖逍出院了。雨还时大时小地下着,她站在康复楼的门檐下盯着细密的雨线出神。 车慢慢开过来,秋风拂起,细雨进入屋檐。她惘然不觉,外套沾了几滴雨水。 陈修泽向章聿说着经侦大队的进展,揽她到身前挡住风,她才恍回神,木然听他们说话。 平日里似水的明澈眸子无一丝神采,胡瑙瞧着特别不是滋味儿,酝酿了几句话,悄悄拽了拽肖逍袖子,小声说给她听。 肖逍恢复一点精神,轻声嗯了嗯。 陈修泽看了看胡瑙,胡瑙自动撤到章聿身边寻求庇佑。 等雨小了点,陈修泽带肖逍上车,让余鑫留在岭城,离开前下调车窗对胡瑙道了声谢。 胡瑙特惊讶,以至于车出了院门,她的嘴还呈圆形张着,章聿食指一点给她合上了。 “刚才说了什么?”章聿转而蹭起纤细后颈上的小章鱼纹身。 胡瑙缩了缩脖子:“我说我在妇产科看到好多例子,怀孕这个事儿搁有的人身上特别明显,但是有的人就没什么反应,不知道很正常。况且宝宝没了确实是意外,主要是没缘分吧,希望逍逍尽快振作,做好迎接下一个的准备。” 章聿挺满意,顺手给捏了捏肩:“工作经验能运用到生活上了,不错。” 胡瑙讨好地笑了笑:“这事儿什么时候能结束?” “快了。”章聿眯了眯凤眼,“大鱼太滑,还要等一等。” “赶紧把那条最大的抓起来油炸再红烧再炖汤,最后来剁椒鱼头扔臭水沟里!”胡瑙恨恨地说,“拿女人下手的狗屁玩意儿。” “呵,憋不住了?” “早憋不住了,没逮着机会骂。”胡瑙嗤了一声。 章聿笑了,这嫉恶如仇的架势跟他如出一辙,但是容易吃亏。他说:“力气留着,明天有个急诊调解等着你。” “……” 急诊啊!无比凶残的存在!胡瑙已无意识,在风雨中摇曳…… 岭城的阴雨天在飞机起飞后消失,小圆窗外的云层像棉花糖厚厚堆砌,光线明亮。 肖逍望着窗外白茫茫的一片,记起陈修泽发烧那晚做的噩梦,现在想来应该是胎梦。 梦里唤她的声音与上午通话的一模一样,再细想也不是偶然,她在度假村的答谢宴上也被郑明祖那样唤过,可她没在意,大概就在那时将郑明祖的声音印在脑里,才会做那种的梦。 陈修泽铺开毯子给她盖上,伸手揽她:“睡会儿?” 肖逍摇头,偏过身抱着陈修泽的胳膊倚在他身上,并不说话,杏眸还红红的。 陈修泽别提有多难受,肖逍不想开口,他不好逼迫,覆着她的手一路无言。 w市是阴天堆着乌云,气温比较低,大街上的行人有一半裹了薄羽绒服。 车被堵在市区主干道上,外面人来人往,肖逍不知要去哪儿,也无心问,反正陈修泽去哪儿,她就往哪儿走,完全无意识。 堵了一个多小时后,车最后开到本市最黄金的地段,驶进一栋直立如云的大厦。 这儿是铃兰初入国内市场建立的顶级公寓,以安保严密出名。 电梯停至三十七层,陈修泽揽着肖逍走出电梯。 有个西装板正又严肃的保镖从一扇宽厚大门那儿过来,颔首致意:“先生。” 陈修泽应一声带肖逍进了门,张妈已经在玄关那儿等着了。 “张阿姨。”肖逍低声唤了唤。 张妈哎了一声,赶紧过去接她:“衣服都准备好了,去换了休息休息吧。” 肖逍松开陈修泽道谢,情绪仍是低落。 老一辈人更心疼孩子,张妈叹口气领着肖逍去了卧室。 陈修泽转身冲向门口:“从现在起,没有我的允许,谁都不能进这道门。” “是,先生。” 卧室里,肖逍搁下眼镜窝到床上,对着窗外阴蒙蒙的天空再懒得动。 张妈拉好纱帘坐到床边,拍拍肖逍肩膀,温声说:“咱把身体调理好,很快能再有。但是心情一直很差不利于调理。你说是不是?” 肖逍微合眸:“我就是……难受。” “难受更要说出来,闷着会出问题的。” 张妈抚着纤瘦后背开导,陈修泽走到卧室门口,她抬手示意陈修泽先别进屋。 肖逍没出声,张妈又放缓声音问:“不想跟修泽说?” “嗯。”肖逍果断回答,陈修泽沉了心。 张妈望了眼门外的人,俯身问:“为什么?” “他肯定比我难受,我不想跟他说。”肖逍轻声道。 要不说善解人意的人更招心疼,张妈喟叹。 陈修泽目光微动,在原地等了等,进门去了衣帽间。 张妈自知该出去了,起身劝慰:“好孩子,咱不钻牛角尖儿,不开心跟我说,别闷着。” 肖逍点点头,没再吱声。 房门关上,陈修泽换好衣服到床上捞肖逍入怀,轻轻亲吻红肿眼眸,不赞成又无奈道:“你不说,我很担心。” “我就是不好受,过一阵就好了。”肖逍抱紧他闭上眼,“陪我躺会儿。” 薄薄纱帘外滑过一道长长的闪电,陈修泽环紧肖逍按下床头按钮。 窗帘关上了,房内一下子漆黑,肖逍抱得更紧,强烈的依赖,还有点害怕。 她住院的时候,许意跟陈修泽说过,假如她得知流产可能会造成抑郁。情绪不稳定、自责、失眠噩梦都是症状,这是陈修泽最担心的。 “我一直在这儿。”陈修泽轻啄肖逍耳垂,低声细语反复说着话,直到肖逍放松睡着。 闪电越来越频繁,似乎要下场大雨,搞得心情要沉到底了。 肖逍在睡梦里眉心仍揪着,陈修泽抚开,瞥向忽闪而过的光亮若有所思。 没过半个小时,房门被敲响,张妈开了个门缝在外面说:“修泽,太太来了,在门口。” 陈修泽皱皱眉。 风刮的够快,他们刚回来,陈母得信儿了。至于来意么,不需猜,明面上的事儿。 陈修泽慢慢抽.出胳膊理好杯子下床,出门前说:“您陪逍逍一会儿,她怕打雷。” “好,不过太太……”张妈迟疑,还是道:“总归是你母亲,就当为了逍逍,别跟她硬碰硬。” “自您跟我出国那天起,我和她的血缘只剩利益维系,现在这点儿维系也可以结束了。”陈修泽虚掩门,漠然回复。 “修泽。”张妈不认同,语气严肃。 “您还记得那个女人么?”陈修泽忽然问。 张妈哑然,不自然地敛了眼神。 陈修泽继续说:“她死的那天我永远记得。” 张妈狠狠一怔,忙道:“那件事已经过去了,她是你的母亲,别再提了。” “逍逍出事的时候跟那个女人一样,您能想象我的感受么?” 陈修泽话如寒冰,张妈噤了声。 “所谓的亲情不过如此,不必再跟我强调这点母子关系。”陈修泽带上门,往走廊另一头走了。 张妈长长叹息,这道坎是怎么也迈不过去。 她开门进屋,肖逍已经醒了,面向门口安静坐着,显然不是刚醒。她一时不知该怎么说,陈母尖锐的声音突然顺着长走廊传了过来。 “不就是流产了么?陈家不缺生孩子的女人!你为了她这样恶劣地对待自己的母亲?!” 张妈急忙关门,走到床边宽慰:“太太性子急,你别往心里去。” 床上的人特别静,强光忽现,照亮淡漠的冷眸,仿佛印上了陈修泽的影子。 张妈蓦然记起二十二年前的夏日,陈修泽也是这般神情,冷寂得让她心慌…… Chapter 58 一扇宽厚的白漆大门向外开着,高大男人挡在中间,板着面孔不讲情面,任由陈母斥责,就是不让路。 陈母连自己儿子的家门都进不了,气愤不已,可又不能怎么着。眼前的男人高又壮,她若是硬闯丢身份,于是挺直腰板儿站在楼梯间,保持一贯冷傲高贵的姿态,望向立在客厅的人。 颐指气使的眼神,摆明要陈修泽低头。 陈修泽与她对视一瞬,返身走向延至屋顶的落地大窗,让保镖去外面等着。 陈母看着保镖让路,讥诮轻哼,理所当然地迈步进门。大门关上了,她轻瞥了一圈,好似来视察。 这房子在陈母看来不算大,但琉璃灯、彩绘屏风和几束银杏枝完全不符合陈修泽的风格,这儿是为谁准备的不言而喻。 陈母非常恼火。 客厅忽闪光亮,一条弯曲的银色长线快速划过夜幕,天空落下雨滴,闷雷阵阵。 陈修泽眉峰微挑,回身道:“您有话直说,不必浪费时间。” 陈母心口的火一下子蹿到嗓子眼,她又要张口呵斥,一想又强行按耐,毕竟她是来说情的。 稍稍平复后,她语重心长道:“修泽,谁是你的亲人你要分的清。她是一个外人,样貌和家庭又很普通,你怎么能为了她对付明祖呢?” “您是我的亲人还是郑明祖是我的亲人?”陈修泽不轻不重地反问。 陈母霎时变化脸色,把手袋往茶几上一放,提高了音调:“那样的女人能把你迷惑成这幅模样!我们不是你的亲人,难道她是?” “我所谓的亲人,一个没机会对我下手就要害死她;一个在这儿指责我为什么不逆来顺受。”陈修泽牵出一抹疏冷笑容,“原来亲情和血缘是这么解释的,我还真是孤陋寡闻。” 他向来不顺从陈母,这次当面质疑母子血缘,陈母怒火中烧。 全是因为肖逍,郑家要被陈修泽掀个底朝天、郑明祖要面临牢狱之灾,而她和陈修泽的关系彻底降至冰点。她更加厌恶肖逍,憎恨肖逍破坏了她努力维持的平衡局面,出言更是刻薄刺耳。 “要不是她会弄成今天的局面?别说孩子没了,她就是生下来,我也不会承认。陈家不缺私生子和杂七杂八的女人,多她一个不多,登堂入室想都别想!” 轰隆劈下一记响雷,陈修泽的面容忽现,陈母向后退了一步。 幽邃黑眸寒意逼人,黑暗中的声音阴沉不定:“我有说过让她登堂入室?” 走廊里的人闻声停脚,扶着花架低眸挽了下长发。 陈母缓了骇意,放宽心坐到沙发上,又挺直腰板道:“我想你也不能为她做到这种程度。有什么说不开的,我可以去跟明祖商量。你若是真喜欢她,可以养在外面,但她究竟是外人……” “我都不想登门的地方,她有必要登堂入室?”陈修泽出声打断,背着忽闪的光俯视陈母:“养在外面等着你们再给我一场意外?哦,不难理解,怀胎八月的孕妇您都能利落下手,她对您来说也一样。” 陈母脸色煞白,尖声厉斥:“不准提那件事!” “不是意外踩空么?有什么不能提的。” 陈修泽轻言轻语,陈母却失神一怔,随即大嚷:“我全是了你!如果不是你,我也不能……” “是我让您推她下楼?还是我阻止您叫救护车?” “住口!”陈母像疯了一样站起来尖叫辩驳:“她是自己掉下去的!要不是为了你,我会去见她?还不是怕那个野种威胁你!” “这个借口用了二十多年,您不觉得可笑?”陈修泽目光幽冷,毫不留情地击碎陈母用了二十多年的借口:“铃兰向来任能不任亲。陈氏大半股份都被您和郑明祖占了,她们能得到什么?而您明知道这些还对一个孕妇下狠手,出于什么原因您自己清楚。” 他语轻却咄咄逼人,陈母跌落沙发,双手收拢攥紧衣摆,死死抿着唇说不出话。 二十二年前,陈父从外面带回来的女人被安排在郊外的别墅。八月的一个星期天,陈母没预兆地接陈修泽去看望那个女人,陈修泽没下车。半个小时后,陈修泽听到争执声,紧接着看到一个人从庭院的楼梯上滚落,粘稠暗黑的血浸染了雪白的孕妇裙。 女人失血过多死了,孩子胎死腹中。 至今陈修泽清楚记得下车时闻到的浓厚血腥味,蔓延的黑血,还有陈母惊慌失措指责他的嘴脸。 “口口声声说我们是亲人,那请问有哪个母亲杀人后会指责自己的孩子是罪魁祸首?” “你给我住口!” 陈母歇斯底里一喊,伴着震耳欲聋的雷鸣,在晦暗的空间里异常惊怖。 肖逍被吓到,本能抬手捂耳朵,碰歪了花瓶,走廊传出一声脆响。 陈修泽循声朝那边看过去,眉心一皱,就见陈母气势汹汹起身往里面走。他先一步挡在走廊入口,沉声唤张妈:“送老夫人回去!” “给我让开!我倒要看看她有什么本事把你祸害成这样!” 陈母嗓音尖刻,杂糅张妈的劝和还有不间断的雷声,一时间嘈杂到难以忍受。 肖逍憋着一股闷气,不吐不快:“您是不是脑子有问题。” 房里突然安静了,她抬头看了看挡在面前的宽阔后背,伸手揪住陈修泽的衣摆走上前和陈母照面:“我才是受害人,郑明祖不仅想害死我,还害得我没了孩子。您有什么资格在这儿吆喝,在这儿指责他,大风刮来的逻辑?” 陈修泽厉色渐消,低头凝着气愤的侧脸,担忧也散了些。 肖逍这是护着他呢。 陈母给怼的没接上话,反应一下火气又上来了,手指着肖逍冲陈修泽道:“瞧瞧你这找的什么货色,一点礼义廉耻都不知道!” “礼义廉耻我还想问问您有没有呢。”肖逍紧接着回,“您知道怎么写廉耻么?郑明祖当年给您洗白的时候,您就不认识这俩字儿了吧?礼仪我看您也缺的慌,至少我的父母没教我在别人家尖酸刻薄地吆喝。” “你!” “我也是我爸我妈仔仔细细养到这么大的,凭什么郑明祖害我,我还跟欠他似的。而且我早跟您说过,您要不是陈修泽的母亲,我都懒得搭理您。成天钱钱钱的,我能拿那些钱买寿命还是能买健康?说话前请先把逻辑理顺了,别掉了您有钱人的档次。” 肖逍蹭蹭说了一堆话,太少见,确实是气着了。别说张妈,陈修泽也默了声。 有回肖妈妈当陈修泽面儿说肖逍有个坏脾气,她生气时说的话就像拿刀往你心窝子上戳,又直又狠,能气得你半天缓不过劲儿。 陈修泽今儿见识了,看来肖逍对他很仁慈。 陈母突然词穷,只剩冒火,估计也是心虚。 肖逍又说:“还有,作为母亲教导教育自己的孩子是天经地义,前提是您自己得有资格。您当着他的面害死一个孕妇还指责了他这么多年,有什么权利提要求。我要是您,找个地缝钻进去就甭出来了,一点儿羞耻心都没有。” 这话一说完,陈母噎得死死的,当年的惊惶不安全部反上来,她胸口起伏不定,呼吸沉重。 陈修泽见陈母这副样子倒消了这些年的郁气,揽过肖逍抚了抚她的后背,肖逍便不说了。 陈母沉着嗓子问:“你告诉她的?” “是郑明祖今天上午告诉我的。”肖逍先回她。 陈母闻言彻底没了声。 陈修泽情绪刚转好又有愠色,恨不得现在把郑明祖结果了。 “他做的那些事我不信您没有耳闻,奉劝您不要参与,否则我也保不住您。”陈修泽对陈母说完看了看张妈。 张妈小声对陈母说了几句话,陈母狐疑看张妈又看了眼肖逍,转身和张妈走了,手袋也没拿。 肖逍想翻个特大白眼,闹哪儿出这是。 陈修泽俯身注视她,黑眸里的恬淡面容有了生气,他想陈母来闹一闹也不算坏事。 “干嘛?”肖逍松开薄衫衣边,犹有一分火气,话冲了点。 “还生气?”陈修泽直起身环着纤腰笑道:“以后不能惹你了,我可受不住你这么说话。” 肖逍敛了愠火,回想刚才自己的模样,自觉失态又窘,不过还是装模作样道:“你知道就好。” 陈修泽瞧她赧然低眸,莞尔失笑,心情变好了些。 落地大窗外忽明忽灭一道超级亮的闪电,预示雷鸣马上就来,而且会是个特别响的雷。 肖逍浑身一僵,忙钻进陈修泽怀里,耸着肩把右耳压到他胸前,闭眼揪起了眉。 果然没几秒钟,轰隆响雷劈下来,整栋楼似乎都跟着震了震,但她没听到多少声响。 陈修泽捂住她的耳朵,自己被震得耳鸣,黑眸挺不豫。 这雷若是晚上还不停,逍逍怎么入睡? 不过老天还是作美的。 晚饭过后,闪电仍断断续续,没多少雷声了,两人早早回了卧室。 床头边,高低错落的三盏琉璃吊灯依次点亮,灯体投出的彩色碎影印在墙上,像万花筒般向外投射,煞是好看。 肖逍侧过脸观察吊灯,抱着陈修泽的左手拨弄长指,同他聊起天。 其实陈母的事儿,郑明祖打电话的时候跟她说了,她没告诉陈修泽是不想中郑明祖的圈套。 郑明祖平白无故来一电话,用特别关心的语气,她恶寒想直接挂断,谁知这人下句就对她流产表示遗憾,还说了陈母失手推人下楼致死的陈年旧事,同情陈修泽成了自个儿母亲的“替罪羊”,嘱咐她一定要好好安慰陈修泽,毕竟她出事的场面跟当年太像了,他怕陈修泽心里再落下更不好的阴影,说的比唱的还好听。 她难免震惊,全程一声不吭。郑明祖就像在跟空气对话,通话才结束。 伤心归伤心,但她稍想想便理解了郑明祖的用意。 实际上,郑明祖压根没想对陈修泽下手,一直是冲她来的,想利用她让陈修泽失去理智。所以有些话她不能跟陈修泽说,比如她没了孩子到底有多难受、原封不动转述郑明祖的“关心”,以及好奇去问当年的场面。这些都会激怒陈修泽,到时候他会做出什么样的举动,她没底,怕他反被郑明祖利用。 聊了一刻钟,不管陈修泽怎样套话,她就是不说。 陈修泽大致猜出了原因,将右胳膊支到她头顶,俯看静婉的侧脸,不再追问。 肖逍抬手拨了下吊灯,彩色碎影晃动,好似泛着波光的水面,蛮有情调。 她收回手继续包住长指,一会儿捏一捏指腹,一会儿抚一抚分明的骨节,酥□□痒的感觉传递到陈修泽心里。 这是一种表达珍视的方式,陈修泽很喜欢,每次都随意让她把玩。 吊灯重归静止,陈修泽蹭蹭小尖下巴,温声说:“如果早点遇到你就好了。” 肖逍握住挠痒的长指,扭回头问:“要多早?” “最好你一出生就认识。”陈修泽笑言。 “还介意我和章聿青梅竹马?”肖逍拍拍他的手背,“不是看到他家的小姑娘了么。” “我只是想多一些跟你在一起的时间。” 肖逍仰眸,琉璃彩影下的深邃轮廓变得朦胧柔和,墨黑眸子噙了几点熠熠亮光,薄唇微微翘起有一丝狡黠。 她不禁心动,伸出手勾住陈修泽颈肩。陈修泽迁就她换了个别扭姿势,覆在她之上又不能压到她,左腿跪到她两腿之间支撑,顺势啄住柔软唇瓣慢慢探入,温柔又耐心地索取。 许是这灯的缘故,肖逍被轻轻柔柔的吻撩拨不轻,弓起身缠住陈修泽,像只小猫低嘤撒娇,挠得陈修泽心痒却不能下手,这得受多大的刑…… 陈修泽在自制力土崩瓦解前,抬起身压制怀里的人,哑声警告:“不准动了。” 肖逍感受到他的身体变化,不敢再缠他,眨眨眼哦了一声,松开手乖乖平躺不动,睡衣却因方才的动作上移,露出小半截白嫩腰身和半边肩膀。 薄唇下移亲吮平直锁骨,先痒后疼,肖逍嘶了一声,柔白的皮肤上留下印记。她揪紧睡衣领子滚到一侧,腰上又多了只大手,她又赶紧拍掉下拉衣摆,没事儿人似的侧躺看吊灯上的图案。 陈修泽暗哑低笑,吻了吻她的肩头,躺到另一侧从后面抱紧她箍到胸前,阖眸平复。 长指摩挲线条清晰的下颌,剑眉随着皱了皱。 明天张妈要不停煲汤了。 肖逍双手握住长指玩了会儿说:“因为怕老,我不喜欢过生日,不想看到自己一脸褶的模样,现在不那么在意了。”她含住陈修泽的拇指咬了一口,拿出来看到一排牙印满意地收进掌心,又说:“你也会变老,和我一起,那就没什么可怕的。” 陈修泽睁开眼,反扣住她的手低声应了应,似是在给承诺。 “有时我也想早些认识你就好了,怕老的念头早就能消失,我也可以过个心甘情愿的生日。可我又觉得你不一定会看上我,那我就倒霉了。” 陈修泽不悦,问了个不相干的问题:“你还抱有我放手就离开的想法?” 肖逍嗯声:“不管我们走到哪个阶段,只要你不想继续了,我就离开。” 那个词是陈修泽最不爱听的,他收紧胳膊让肖逍动弹不得,这远远不够,最好是把她嵌进自己的身体,省得她总提这个词儿,让她走都走不出去。 肖逍被缠得不舒服,动了动,身后传来一声:“你不懂。” 她停下问:“不懂什么?” 然而身后再无回话,吊灯也灭了。 她确实不懂。 对陈修泽而言,她不仅仅是挚爱,也是精神寄托。倘若她离开,无疑将陈修泽整颗心都掏空了。 无心的人还能继续走下去么? 说起来,她还有一周要过生日了,今年的生日应该会是最难忘的吧。 Chapter 59 雨下了一夜,第二天继续。天色依然昏暗,比昨日傍晚强了些。 卧室开了一扇小窗的窗帘,窗外不时飞过枯败树叶,楼下已然进入冬季,凄冷萧索。 陈修泽调高空调温度,坐到床边轻唤:“逍逍。” 被子里的人露出小脸,睡眼惺忪。 “吃了早饭再睡?” 肖逍揉揉眼从被窝里爬起来坐着,头发有点乱,朦朦胧胧见陈修泽换好了正装。 “要出门?”她打个哈欠随意把头发撇到一边,长发在头顶卷起弧度,松散下来遮了半边脸。 陈修泽挽住蓬松黑发绕食指转个圈,利索收在她胸前,回道:“今天要去公司一趟。” “中午回来吃饭么?” “一点半有个会,来回赶来不及。” 肖逍挺失望,表情恹恹:“好吧,记得按点吃饭。” 陈修泽应声亲了她额头一下,刚起身,两条细胳膊攀了过来,他又坐回去连人带被子抱怀里,侧脸亲吻颈间的白.皙皮肤,肩膀上的手臂越缠越紧。 他嗅着衣领内的甜香,无奈道:“开完会我就回来,嗯?” “嗯。”肖逍松了松胳膊,仍紧紧环着,不知是起床气还是怎的,非常不安。 要不是今天的会议很重要,陈修泽一定留在家陪着,她黏人可不是常有的事儿。 陈修泽贴近她耳根轻吻,又说了不少抚慰的话,她才松开。 张妈在走廊敲门:“修泽,公司来电话。” 肖逍自觉挪到床上,掀开被子往另一边爬。 陈修泽拦腰捞起她去浴室,把她抱到洗手台上,准备好洗漱的东西说:“觉得无聊给我打电话。” “那不是跟你的员工抢线么,他们得多烦我。”肖逍扯出个笑容,不太自然。 “不想笑就别笑了,不好看。”陈修泽故意道。 “啧,这么快就嫌弃我了。”肖逍撇过脸,拿过牙刷塞嘴里使劲刷,目不斜视:“走吧走吧。” 陈修泽挑唇笑了笑,阻止她:“轻点儿,你不疼,我疼。” 肖逍哼哼,朝他招手。他凑近后,肖逍吧唧在他脸上亲了一口,左颊堆满白沫沫。 “嗯,挺好看。”肖逍郑重点头,一本正经刷牙。 陈修泽眯着眼用手指抹掉,接着俯身过去。肖逍顿感不妙,忙后仰讨饶,晚了…… 张妈在厨房煲汤,走廊里老长时间没动静,客厅的座机还晾着呢,她想要不要再去知会一声。 在她犹豫的时候,陈修泽走了出来,薄唇边沾了点泡沫。 “逍逍醒了?”张妈绕过料理台往走廊瞧。 陈修泽点头,接起电话说了一句就挂了,返身对上墙面的镜子稍作停顿。 张妈想:这是吃完饭又陪逍逍洗漱了一次? 陈修泽淡定扣好西装纽扣,拇指一擦唇角,走到玄关穿上大衣出了门。 张妈没回过味儿来,冒着问号去卧室,却见肖逍对着浴室的梳妆台出神。 她敲敲门进去说:“正好出来喝汤,刚熬好。” 肖逍扭头,指着一排没开封的护肤品问:“您准备的?” 张妈摇头:“昨天上午小余临时通知我过来,什么东西没带,哪儿能是我准备的。” “那这是……”肖逍数了数,一样不少,全是她一天要涂抹的,牌子也没差。 “修泽安排的吧。”张妈露出笑容,“我跟着他搬了好几次家,家里除了黑白灰没别的颜色。这房子肯定是特意为你准备的,别说这些小物件了。怎么今儿早才发现,昨晚没用?” 肖逍汗。 昨天她精神恍惚,也就怼陈母那会儿恢复了一阵儿,回房神游似的洗漱完就休息,没心情擦这个擦那个。 哦,还有这房子,她也没仔细打量过,单看装饰颜色是她的风格,挺鲜亮清新的。 “这儿怎么紫了一块。”张妈上前指了指,纳闷:“这也有一块红的。” 肖逍双手捂住脖子,两颊微热:“呃……昨晚不舒服,就……拧了两下。” 张妈哎呦一声:“你这孩子,下手也太狠了,不是你的肉啊?” “……睡迷糊了。”肖逍窘着笑笑。 张妈不赞同道:“修泽也舍得让你拧。” “……”这话得跟某个人说,不就是亲了一脸沫么,又嘬一块红! 肖逍不容易把张妈糊弄过去,吃早饭又撑得不行。 张妈炖了骨头汤,灌她满满一大碗,还让她吃了不少补品才放过,肚皮撑成了小圆球,她扶腰在窗前来回走着消食,就像…… 明眸暗了暗,转而看向楼下。 大厦旁的主道堵车,红色刹车灯整齐排成一长串蜿蜒向北,枯黄树叶铺满路沿,透过挂满雨滴的玻璃,脚下的风景像晕染成了水彩画。 肖逍盯着一个点又出了神。 对面大楼的广告幕布忽地掀起一个角,被风吹的哗啦一声,肖逍惊回神。 大楼半中腰有俩个人正在更换幕布,卸下来的不是旭恺新楼盘的广告么。 肖逍心里刺了一下,转身离开窗边在客厅散步。 就像张妈说的,这房子确实是为她准备的,完全跟陈修泽不搭边。 暖色调的复古花纹墙纸配的白家具,灯全是琉璃材质。茶几很有意思,是废旧木箱子刷白漆搭了一块厚玻璃,中间还压了十几片堆叠的风干银杏叶,这搭配她喜欢。 不过整个房子她最喜欢的是沙发后面的屏风,薄荷蓝的底色上画着金漆的银杏叶彩绘,比她原来那扇精致多了,不知道陈修泽从哪儿淘来的。 再就是她画的那副日出图也被挪了过来,立在中式的长柜上,她纳闷陈修泽是不是早打算搬过来? “明祖这次真是闹大了。”张妈坐在沙发上唉声叹气,调换一个电视频道又是旭恺的新闻,再换变成岭城地下赌场被取缔的报导,她调大了声音,面色凝重。 肖逍窝到沙发角盖好薄毯,陪张妈看了会儿电视,没出声。 屏幕不停转换民警突击大大小小赌场的场面,赌徒四处逃窜,赌桌□□和地上落了不少红钞,一看赌资就不小。 新闻主播讲着案件进展情况,并依警方提供的资料展示此次破获的大型赌场经营网,以及牵扯出来的另一桩网络赌博案和地下钱庄,涉案金额令人咋舌。 张妈脸色更不好,恨铁不成钢:“这要是判刑就甭指望出来了,糊涂啊!” 肖逍盯着电视不挪眼,顺手换了个台。 张妈望了望她,收起心绪喟叹:“明祖是我从小看到大的,没想到他会变成这样。我刚说的,你别介意。” “没事,我理解。”肖逍搁了遥控器问:“您昨天跟陈老夫人说了什么,她那么轻易放过我。” “昨天?”张妈想了想,更是怅惘:“老爷子不打算护明祖,太太也差不多死心了。” 肖逍哦了哦,原来是郑老爷子发话了。 墙上的挂钟响了几声,张妈收拾收拾去做午饭,肖逍又百无聊赖。 陈修泽说可以打电话,肖逍不会打,耽误他工作。 肖逍无意识地换频道,门铃响了。 张妈开了门,陈母站在外面。她俩中间有只男人的手横挡着,张妈犯了难。 “太太,修泽不在家。” 陈母跟昨天判若两人,沉静地立在两米开外,无一丝发火的迹象:“她在?” “在,不过……”张妈看看门外的男人,又回头望了一眼。 “让她进来。”肖逍叠好毯子往门口走。 “抱歉,先生吩咐没有他的允许,谁也不能进入。”保镖面无表情,断然拒绝。 肖逍不恼,说道:“他让你盯着这道门,又没说盯着我。要不让她进来,你在边上看着。要不我出去,不在你的视线范围内,你选哪个?” 张妈立即出声阻止,陈母的神色有点小变化。 盯着门可不就是为了盯着肖逍么。保镖不傻,收回胳膊让陈母进去,自个儿站在玄关注视陈母的一举一动,打电话向陈修泽汇报。 “手袋在那儿,您自己拿吧,省得嫌我随便碰您东西。”肖逍走到沙发前,没坐,指向中式长柜那边。 陈母循着看过去,手袋孤零零搁在长柜边角,而长柜中央是幅日出油画,她观察片刻又看了回来。 “别误会,张阿姨帮您放过去的,我没碰。”肖逍摊手。 陈母没说话,张妈以为她要发作,赶紧拎了手袋过来做保证:“是我拿过去的。” 陈母不接,端着架子说:“我刚进门,这是要赶我走?” “哪儿能,您随便坐。”肖逍绕过单人椅,把整个沙发区域让出来,问张妈:“您帮忙倒杯茶或者别的?我不清楚伯母喜好就不动手了,怕她老人家嫌弃我。” “说的好听。”陈母转着音调道:“是不乐意沾着我吧?” “有这部分原因,您不是也不喜欢我么,不沾着比较好。”肖逍直言不讳。 张妈霎时紧张,忙酝酿说词,没用上。 陈母并不生气,坐下说:“你倒是直来直去。” “您都看出来了,骗您没意思。”肖逍给张妈个眼神,张妈怀着忐忑的心情去泡茶了。 肖逍坐到陈母对面,瞧着端庄的坐姿问:“您有话说?” 陈母未开口,肖逍又道:“老掉牙的话就甭说了,我能给您背下来。什么为了陈修泽的话也甭说,我看您对他不怎么上心。” “他是我儿子,我对他不上心?”陈母当即反驳,很不乐意。 肖逍笑了,想探讨探讨陈母的脑回路:“上心您那样对待他?您对待郑明祖比对他上心吧?他到底是您维系利益的工具还是儿子,您还能分得清么?我没说您心狠就不错了。” 陈母没了动静,板着面孔静了会儿道:“我看流产对你没影响。牙尖嘴利,挺厉害。” 蓝牙耳机里传来一声响,保镖忙按住接听,听陈修泽说:“送客。” 肖逍瞧见保镖的动作,摆摆手,趁着保镖犹豫的空当道:“您也很厉害,害死人跟没事儿一样。” 陈母目光凌厉:“闭嘴!” “凭什么您能揭我伤疤,我就得闭嘴?”肖逍不甚理解,“不好意思,我这个人一向是别人对我怎样,我就怎么给回应,不分辈分。” 陈母脸色一变要站起来,但又忍了忍,硬是没发作。 肖逍心里有数了:“您是来让我帮忙给郑明祖求情的?” 猜中了,陈母不说话。 “您找错人了吧,我是被撞到了肋骨,不是撞到了脑子。”肖逍无语,陈母的脑回路为何如此清奇,她挺气:“陈修泽到底是不是您亲生的?” 陈母不吱声。 “我第一次见您这种母亲。”肖逍都觉得心寒,别说陈修泽了。“抱歉,说情免谈。您当初做的事年代久远也就罢了。您不心疼陈修泽没关系,我心疼。另外我的三观没崩裂,郑明祖完全是活该,该怎么着就这么着。” 意料之中的拒绝,陈母没太多波动,静得出奇。 张妈挺诧异,放缓了送茶的步子,猜测郑家是不是出了事儿。 电视适时进来一条新闻,旭恺的新楼盘被曝豆腐渣工程遭业主向有关部门投诉,还未售出的部分滞销,资金无法回笼。新开百货和正在建设的酒店没有资金填补亏空,旭恺旗下的租赁公司只能裁员关闭店面减少支出,传言四起。 旭恺好歹是国内的房地产大户,一个新楼盘就导致整个企业资金断裂了? 知点情的人不难猜出,旭恺让郑明祖掏得差不多了,估计只剩个壳。 陈氏若不是陈修泽回国接管,今天也该是旭恺的下场。陈母在陈氏待了这么多年,很了解个中□□。 旭恺、赌场、地下钱庄和集资的化妆品公司怕是个循环链条,其中一个出意外,周转就断裂了,郑明祖暴露只是时间问题。 郑明祖也不是没应对,除对肖逍动手外,他又抢了陈氏不少资源、私下结派排挤陈氏。陈母的户头还莫名奇妙转进一笔钱,她猜是郑明祖正在分散资金转移资产,不想牵扯也被牵扯进来了。 屋里三双眼睛盯着电视,一双眼睛盯着陈母。新闻播完,气氛空前尴尬。 肖逍回眸呃了一声:“您要不留下吃饭?”她也就说说,陈母能留下来才怪。 果然陈母站起来,慢条斯理整理好衣摆,拎好手袋出门。 肖逍礼貌性去门口送一下,电梯刚到,陈母回头说了一句话。 “我们这种背景的没几个会真情实意待人,我倒要看看他能真心待你到什么时候。” “到头了就转身呗,我没那么矫情。”肖逍淡然回复。 陈母冷眼轻笑:“话说出来比做简单,别怪我没提醒你。” 肖逍想了想道:“有几句话我跟陈修泽说过,您也可以听听。”她左挪一步离着保镖远了点,“我确实爱他,但不意味着我会接受他所有行为。只要他属于我,那他是我唯一在乎的。如果有一天他也属于别人了,那我不要了。我的就是我的,被别人沾手了,谁沾的我就送谁。”最后一句不留情面。 陈母放平唇角,突然没话回了。 上回王绮萌那件事,肖逍就是那么做的,不仅甩手不要陈修泽了,直接把陈修泽摆在了对立面,见面触碰都很排斥反感。陈母说那话纯属多余。 耳机里莫名有响声,保镖仔细听又没声音,但是感觉另一头的沉默不对劲。 电梯门即将关闭,陈母转身按上按钮走人了。 张妈站在门内惊奇:“太太这种脾气都被你降住了。” “该是受了什么打击,状态都不对。”肖逍朝保镖伸手,“耳机借我一下。” 保镖摘下来给她,她戴上进屋,一点儿动静没听到。 “陈修泽。” 半晌那边沉冷地嗯了一声。 肖逍坐回沙发,盖上毯子说:“你说我什么没做就背上迷惑你的罪名,是不是太亏了?” 陈修泽谨慎地回:“是有点。” “既然你也这么觉得,那我得做点事,反正锅都背上了。”肖逍一板一眼吩咐:“下午开完会回来陪我逛街,刷爆你的卡。” 这话太豪气,张妈不禁侧目,低头偷笑。 “好。”陈修泽也掩不住笑意。 “这是很严肃的事。”肖逍冷脸,“当一回狐狸精容易么?把卡准备好了,一张不够用。” 陈修泽变正色:“遵命,夫人。” 肖逍没绷住,扑哧乐了,又跟陈修泽聊了会儿,结束了通话。 电视里旭恺的专题报导还没演完,主持人插播一条旭恺的辟谣声明。旭恺声称积极配合相关部门调查,关闭店面只是内部整合,不存在资金断裂一说。她听着就头疼,这事儿应该还会持续一段时间,整垮这样的大户不容易。 陈氏本身在转型期,陈修泽还要对铃兰负责,内忧外患不是没压力,只是没她对说。 她不想给陈修泽添堵,今天再任性一把,顺便给某个人看看,甭指望再拿她下手。 Chapter 60 一长溜衣柜开了两扇门,肖逍埋在里面翻衣服,有双手从后面探过来揽住她的腰,吓得她惊呼,回头一看,她没好气地拍腰上的手。 陈修泽不嫌疼,揽得更紧,鼻尖蹭着肖逍下颌,顺便在她后颈嘬了一下。 肖逍吸口气,扬眸说他:“你不是属鼠的么,什么时候改属相了。” “谁今天说不要我了?”陈修泽又惩罚性地吮了一口。 “所以你就咬我?”肖逍想起早晨糊弄张妈那情景,脸红耳根热,气道:“真应该录下来给陈老夫人听听,有这样被欺负人的么。” 陈修泽低笑,枕着纤瘦肩膀静静抱了她一会儿。 外面杂七杂八的事层出不穷,只要回到肖逍身边,他总能平和内心。 肖逍从柜子最里面翻出一件天蓝色毛衣,马海毛材质,摸上去毛绒绒又软,很舒服。 “终于找到了。”她取掉挂衣架,转身摊开毛衣在陈修泽身上比量:“穿这个吧。” “我的?”陈修泽拿过毛衣看了看,没印象有这么件衣服。 “去年春天给你买的,谁知道没几天闹掰了。”肖逍去小隔层那儿挑裤子,“我想你没扔我的东西,这件毛衣肯定压箱底了,翻了几个柜子才找到。” 陈修泽握着毛衣沉默无声,眉目柔和端详肖逍。 “齐了。”肖逍把白t恤和修身黑色长裤放到饰品柜上,笑眯眯道:“换好了我们出发?做好受累的觉悟。” 陈修泽倚坐饰品柜边缘,俯身与肖逍平视,两双眸子仅有手掌的距离。 “怎么了?”肖逍觉得怪异往后退一小步,被拉了回去。 “我希望你不开心不要隐瞒。”陈修泽拨开长发亲吻眉心:“会影响我的判断。” 肖逍手搭长腿上,舒口气说:“其实孩子长大还是会离开我,只有你会陪我走到最后,不是么?” “嗯。” “所以我想通了。消失的回不来,你还会给我的,对么?” 肖逍想的是阐述事实,然而给孩子这种话要慎重地说,太撩拨男人的心。 陈修泽湛湛地望她,眸光流转,压着许多情愫。 肖逍先一步踮脚轻啄薄唇,不等他回应,将衣服塞他手里:“再晚会儿电影就开场了。” 陈修泽茫然:“看电影?” “嗯。”肖逍狡黠地笑,“我请你,新上映的大片儿。” 怎么感觉有点微妙,陈修泽挑眉打量她两秒,起身利落脱了衬衣。 紧实匀称的肌肉在肖逍眼前晃悠,然后人鱼线也露了出来…… 肖逍目瞪口呆。 虽说她已经不能再熟悉陈修泽的身体,可这太那啥了点儿。 她合上下巴说:“咱可不可以矜持点。” 陈修泽套上t恤,虚心求教:“矜持怎么写?” “……”肖逍屏气,眼瞅着他换好裤子毛衣,下秒也不知道矜持咋写了。 毛衣稍大了点,但陈修泽的宽肩撑起来没问题,倒有点居家的味道。白t恤隐约在袖口和衣摆下露出边角,黑色修身长裤衬得这双长腿也是没谁了。 陈修泽看向镜中的自己,好像回到了学生时代,不过他那会儿不穿这么亮的颜色。 不符合他的风格,却符合肖逍的口味。 肖逍觉得穿宽厚毛衣的男人给人感觉特暖,会有想抱的欲.望,尤其个高身材好的男人。 她给陈修泽买毛衣出于这个原因,毫无抵抗力。 暖绒绒的,抱着一定舒服。 陈修泽侧过身见肖逍直直地盯着自己看,蹙眉不太满意。 穿上衣服倒比没穿衣服更惹她注意,让他挫败。 肖逍不知他心里想什么,自动环上窄腰,侧脸蹭了蹭绒绒的毛衣,微热的体温传递到脸颊,果然很舒服。 陈修泽抱起树袋逍从衣橱里挑了衣服,去卧室换好出发。 今天是周五,购物中心三点以后人渐渐变多,情侣尤甚。 影院外的饮品小站,来往情侣的目光几乎都投往一处。 长发女人在一个男人怀里挣扎,指向隔壁复古小店抬头打商量。男人不依,拦腰圈住乱动的人向小站服务员付钱。 服务员小妹顾着看脸,忘了眼前两位顾客点的啥。等男人回眸,小妹被凌厉眼神震清醒,忙找钱做红枣茶。 旁边又来几位顾客,女性居多,隔柜台半米点单,时不时往旁边瞄,碍于男人的气场不敢长时间盯着。 反正这对很虐狗,女同胞们的心呐,只有感叹别人家男友的份儿。 “我去看一看,马上回来。”肖逍攀着长胳膊保证。 陈修泽圈得更紧:“不可以。” “这么多人呢。” “不可以。” 没的商量,肖逍放弃挣扎,怏怏偎在陈修泽身前观察小妹做茶。 她半个多月被困在医院和家里,跟刚放出笼的小鸟没区别,然而飞出笼也在陈修泽的掌心转悠,哪儿也去不了。 陈修泽接过热枣茶打开搁她手里,松了口:“出来再去看。” 肖逍两手包住纸杯乖巧点头,身上的oversize线衣裹得她小巧一个,落在别人眼里很是软萌。 “原来这种冷峻类型的男人喜欢软萌款啊。” “传说中的反差萌,我喜欢。” “别人家的男票,嘤嘤。” 仨姑娘你一句我一句,目送肖逍和陈修泽走远。要是被肖逍听到自己是软萌款,肖逍得怀疑自个儿人生,原来她可以是个软妹子呐。 影院门口,进进出出好多小朋友,陈修泽好像意识到大片儿的类型——儿童片。 这是依他的角度,依肖逍的角度是动画片,类似小黄人那种,大人少儿皆宜。 影厅前后二十几排座,前几排基本是小孩,后面才是成年人。 童声童趣的说话声萦绕影厅,陈修泽略有担忧,看肖逍倒没神情异样。 “你回来的挺早。”肖逍喝口茶,扭头说:“我以为会迟到呢。” 陈修泽正儿八经地回:“这不夫人说要刷我的卡么。” “我刷你的卡那么重要?”肖逍乐,“哎呀,看来我这狐狸精确实挺称职。” “不准再用那个词儿。”陈修泽沉声捏了捏她的下巴。 周围乌漆麻黑,大荧幕的光亮忽闪,一张俊脸阴阴沉沉。 肖逍哦了声,望向屏幕坐着,目不斜视。 陈修泽当即收敛厉色,由捏变抚摸,轻声问:“不高兴了?” “没。”特平调的回复。 陈修泽顿觉又自作孽,总控制不好语气,正要哄一哄,肖逍蓦地侧脸冲他使坏地笑,他被骗了。 “跟谁学的。”陈修泽佯装生气,唇角却翘起,顺手扶正了琉璃耳环。 “还用学?我就快玻璃心了。”肖逍包住他的手轻揉按摩,“我最近觉得你太惯着我了,回头谁不愿意伺候我,我得多难受。” “那就让那人更难受。”陈修泽冷声道。 肖逍抬眼看看他,轻拍他的手背:“来看电影是为了让你放松放松。我不是好好地坐在这儿么,别想的太严重。” 温和细语的声音轻扫陈修泽心头,随即被电影音乐掩盖。 影片正式播放,基调比较欢乐。 肖逍正回脸观看,还握着陈修泽的手没放开。许是好久没来影院看电影,又让氛围感染,她心情不错。 大家正在笑的时候,她侧眸见陈修泽嘴角抬都不抬,默默安慰自己:他可能笑点高吧…… 可直到影片结束,陈修泽也没笑,就像看了一部灾难片,特严肃。肖逍开始质疑这片子了。 也不怪陈修泽,他不是看喜剧的人,更别说动画片儿。 肖逍又想难怪他俩自确定关系没有过这种约会,陈修泽不适合这样的套路,今天的安排有点失败。 大屏幕滚动着字幕,灯还没亮起来。 肖逍迈下台阶,仰着头问:“不好看?” “还行。”陈修泽淡淡回复,扶住她的腰,“注意脚底下。” 正说着,肖逍没留心台阶,踩空踉跄了一下。陈修泽忙捞她回来,她站稳抚抚胸前缓神,猛地碰到一只手。 “陈修泽!”她压低声音咬字轻唤。 “嗯?” “手放哪儿!” 陈修泽低头看了看包住肖逍右胸的手,挪开淡道:“习惯了。” 习、惯、了! 肖逍羞愤到脸通红,幸亏光线暗,没人发现。 这可是公共场合! 肖逍痛心疾首:“你怎么变这样了!” “不是你说让我放松么?”陈修泽这会儿有了笑意,俯身在她耳边呵气:“我现在觉得这电影挺好看的。” 肖逍已凌乱,有辆蒸汽小火车从她脑袋里开过,呜呜的,蒸汽飘着飘着化成两行字——对不住啊!纯洁的动画片! 她赶紧拉着陈修泽出了影院,一路没好意思抬头。陈修泽亦步亦趋地跟着她,笑容一直挂在唇边。 到了晚饭点,购物中心的人更多了,有的餐馆外面排起了长队。 肖逍不凑热闹,带着陈修泽下楼去了购物中心对面的啤酒屋。 她好多年没来了,啤酒屋翻新更有情调。入门有层层叠叠的土耳其灯从二楼垂到一楼小厅,灯光不算太亮但温馨,窗外的树上也挂满雪花小灯,有节奏地闪亮,平添几分暖冬的味道。 可惜临窗的位置都被占了,她和陈修泽坐到小吧台那儿,方便她拿串串。 “上学那会儿,章聿经常带我来,吃完饭去上画课。”她挑了几个串搁盘里,咬上一块涮蘑菇试试味儿:“跟以前一样,挺好吃的,你试试。那边特辣的就算了,你的胃受不了。” 一口长条锅横在桌前,腾腾冒着热气,香气扑鼻。 陈修泽从冒着红油那锅挪回眼问:“那会儿你多大?” “十六七吧。”肖逍放下空签子,捻捻沾了料的手指。 陈修泽不悦,抽张纸巾给她擦手:“十六七,他带你来啤酒屋?” “我是纯吃饭不喝酒,这儿也不向未成年人售酒。”肖逍无辜,“你怎么跟我爸似的,老古板。有回被他老人家知道了,说了我老长时间,章聿都不敢带我来了。” “不敢就对了。”陈修泽冷冷看她。 “嘁。”肖逍吐舌,拿个鱼丸送陈修泽嘴里,“我那不想着蹭顿饭么,晚上还得上课,学校周边都吃够了。” 陈修泽嚼着东西不好说她,将纸巾叠成方块给她垫在签子上拿着吃。 没过一会儿,啤酒屋里人头攒动,倒不吵闹,大家蛮有默契地小声交流,很惬意的氛围。 肖逍唤来服务员点了吐司和烤肉给陈修泽,自个儿还吃串串。无国界餐馆就这点好处,点啥都有,而且她看陈修泽对串串兴致不高。 她喝口果汁,侧过身看陈修泽。 别人坐高脚椅大多只能脚尖落地,陈修泽整个脚面着地,膝盖还微弯,长腿直接映在一旁的玻璃窗上。雪花灯光线暖黄,照得他侧脸轮廓柔和,眉目清朗。 以前她也见过章聿这样,一点儿感觉没有,看陈修泽格外动心,果然是分人呐。 长指抚过杯沿,陈修泽偏过身疑问:“怎么?” “你以前是不是没见过这个?”肖逍晃晃空签子,屋里暖气足,她的两颊红扑扑。 陈修泽用手背试试小脸的温度,回道:“唐人街里有,没吃过。” 肖逍又问:“几岁出的国?” “不到十岁。” “那照咱俩的习惯属于咖啡配麻辣烫类型,走到一起也是奇怪。”肖逍思考道。 陈修泽眸色有变,肖逍又道:“我以前的生活没什么特别,和普通女孩一样,像这样出来逛逛,好像不太适合你。我们刚认识那会儿,摩擦确实挺大,各种方面,这会儿想想还能继续走下去很奇妙。” “因为你和我都作出了改变。再不习惯的事,有你在,我都觉得很正常。”陈修泽说完摸摸她的头顶,眯了眼:“又在乱想什么。” “唔,没什么。”肖逍想那不如让他在家陪自己看书呢。 服务员送了吐司和烤肉过来,还端来两扎黑啤。 “我们没点酒。”肖逍说。 服务员指向斜后方:“那边桌送你们的。” 肖逍越过陈修泽看过去,俩俏丽的白人女孩冲这边举杯,笑容灿烂。 她啧一声:“冲你的面子给我也来了一杯,还好没让我掉面儿。” 陈修泽也看过去,白人女孩们笑得更粲然,他回眸明知故问:“你怎么知道她们是冲我?” 这不明摆着么,肖逍幽幽道:“嗯,她们是冲我送的。原来我的魅力这么大,连同性都吸引。” “很有可能。”陈修泽恍然般往她身边挪了挪,煞有其事说:“我得提防点儿,你可是我一个人的。” 肖逍没想到他顺杆爬,让后面那句说得脸热,抬手捶他肩膀笑骂:“去你的。” 陈修泽反手包住秀拳把人拉怀里,黑眸噙满笑意。 电影什么的,不如肖逍的一颦一笑让他感受深切。 黑啤冒着泡,肖逍拿酒杯,陈修泽把杯子推出去:“不许喝。” 流产不足月不能沾酒,肖逍知道,问题是酒怎么办。 “你喝两杯?不太好吧。 陈修泽推开另一杯:“全搁这儿。” “那多浪费。” “你想我喝?”陈修泽扬了眉。 虽然浪费,肖逍还是摇头,其他女人送的呢,她乐意才怪。 于是两杯黑啤搁在边上,一滴未动,陈修泽没再回过头。 结账出门的时候,肖逍留意了下白人女孩那桌,她们其中有个往门口瞧,不带别的意味,仅礼貌性地笑了笑,肖逍回了个笑容。 啤酒屋外,天又下起小雨,风吹得有点冷。 陈修泽揽紧肖逍从屋檐下走回购物中心,肖逍对着投在橱窗玻璃上的高大身影研究。 西服式的呢子大衣没系扣,颀长身条显露无疑,尤其毛衣下摆收了收,让宽肩窄腰更突出,哪个女人见了也得起想法,不分国别。 肖逍断然决定,以后再也不和陈修泽出来逛街了! 怀里的人一直没动静,陈修泽低头看了看,感觉肖逍情绪不怎么对,稍想觉得是因为那两个白人女孩。肖逍吃醋在他这儿没任何喜悦感,回头肖逍产生联想,他就遭罪了。 他提议去那家复古小店看看,让肖逍翻过这篇。 这招确实好用。肖逍瞧见漂亮的彩绘瓷器,啥都忘了,一口气买了三套,但这点东西距离刷爆陈修泽的卡还有几个赤道的距离。 一圈转下来,肖逍统共买了三件男装、一块男表、一些家居用品,女装的店面门都没进过,她对那些鞋包不感兴趣。别的也没什么可买,她决定回去休息。 陈修泽让司机拎走大大小小纸袋,笑问:“就买这些?” “差不多了吧。”肖逍想了想挽上他的胳膊:“你还缺点什么?” “出来转一圈只给我东西?” “我不是也买了杯子么,其他我没需要的,就是觉得你穿毛衣好看,另外给你换一块颜色亮点的表。”肖逍浅笑回他。 陈修泽真不知该拿她怎么办,搁心窝里都觉得不够。 肖逍打个哈欠:“我累了,咱回去吧。” “嗯。” 他俩将要出购物中心的门,迎面撞上一个人。 “kyle?”一穿着时尚的高挑美女面向陈修泽,浅棕色的瞳仁里既有惊喜还有些复杂的神色。 肖逍认识这人,rosalieyoung,声名在外的混血富二代,是陈修泽的过去里比较有名的一段。 她不关注八卦,都是被茹雅熏陶的,挺了解这位美女。 文艺界里混得很开的富二代,不仅背景优渥,人也有才,前一阵自导自演一部电影,很受媒体关注。不过私生活太有料,上热搜和头条都是经常的事儿。上回的热搜关键词是三岁私生子曝光?肖逍记不太清了。 本来rosalie和陈修泽是门当户对的一对,外界评价很高,后来陈修泽身边突然换了人,那会儿还不是肖逍呢。 肖逍望向陈修泽,目光比较平静,而陈修泽的脸色很深沉。 rosalie扫了肖逍一眼,重点看了看相握的两只手,没放在心上,甜笑着对陈修泽说:“没想到在这儿碰见你,好久没见面了,找个地方坐坐?” 那声音可酥了,肖逍作为女人都忍不住心痒,不自觉地松了手,陈修泽立刻蹙眉看她。 “呃……”肖逍想不出说点什么,干站着没动。 她局促的动作落入浅棕色瞳仁,rosalie骨子里的优越感爆棚,不正眼打量她。 待陈修泽主动牵回肖逍的手,rosalie又变得讶异,多看了肖逍两眼。 “我跟你很熟么?”陈修泽慢声回了一句。 rosalie笑容僵掉,挺委屈地说:“好歹我们相处过一阵,怎么能说不熟呢?” 这个相处好暧昧,到底怎么个相处法? 肖逍往回抽手:“那个……” 她还没说完,陈修泽将她揽到身前,她盯着天蓝色毛衣没反应过来,陈修泽俯身说:“别回头,有人拍照。” 中心外的花坛那儿,两个男人踱步停留,自动门开了又关上,那俩男人才赶紧退开。 陈修泽趁机带着肖逍快步穿过大厅的香水柜台,从偏门离开了。 rosalie被晾在原地,回头一看惊觉不对,追出门找记者,人已经没影儿了,她忙打电话联系团队。 明天头版头条又得有她的席位,可惜不是好事儿。 刚才她看陈修泽主动示好的样子,那女人该就是传言中的未婚妻吧。她回过味儿来特悔恨,还以为是个普通女人呢,好死不死让她当面撞上,依陈修泽的脾气,她要倒大霉了,绝对比大前年拿陈修泽炒作严重。 哐啷,手机摔成几瓣,路人纷纷侧目。 经纪人居然说已经见到了通稿,rosalie气得跺脚,明明是来见制作人的,怎么被写成见旧爱还被挖堕.胎的事儿!这是谁要害她! Chapter 61 连绵的阴雨天总算结束,天空空旷无云,客厅里的银杏屏风迎向温煦阳光发出淡淡的金黄光线,衬得岁月静好。 这么美的天儿,肖逍没在客厅待。 张妈望了望紧闭的小画室房门,叹口气拾起茶几上的报纸读了会儿,气道:“这些个记者闭着眼瞎写,什么跟什么这是。” 平白无故出现个富二代跟陈修泽同居又堕.胎,她整天照顾陈修泽起居,怎么没见过这个中不中西不西长相的女人到家来住过,还同居呢。 厨房咕嘟咕嘟冒着香气,张妈折了报纸不能走开。过了两三分钟,电话准时响起,她接起来自动汇报:“逍逍在画画,没出过屋,过会儿我去叫她吃饭。” 陈修泽稍默,说道:“我今晚回去。” 张妈应下说:“逍逍瞧着跟没事人似的,我实在猜不出她心里想什么。你能早回来就早回来。” “好。”陈修泽挂了电话。 张妈这才放心继续做饭。 那天肖逍和陈修泽逛街回来,张妈嗅出两人之间有些不寻常。 肖逍不太说话,陈修泽又连着三天早出晚归,电视网络铺天盖来了段无中生有的绯闻,弄得张妈干着急。好在陈修泽每天中午必打一通电话询问肖逍情况,张妈能放一半心,至少陈修泽如常。 不过陈修泽每次打电话,肖逍不是在忙就是去忙的路上。 前天这个点,肖逍去小花园散步了;昨天这个点,肖逍去顶楼拍俯景;今天从早晨到这个点,肖逍一直待在小画室没出来。 张妈拿不准肖逍的心思很是担心,怕两人生嫌隙。 下午四点多,陈修泽回了家。 张妈接过大衣挂上,回身说:“中午吃完饭又回去待着没出来。” “整一天待里面?”陈修泽神色微凉。 “可不,刚我进去说你今天早回来,她就点点头,什么也没说。”张妈愁得慌,“你去看看她,再过个二十分钟就能开饭。” 陈修泽换了鞋往屋里走,手机来电,是发小李卿。 闹绯闻这事儿他让李卿处理的,应该有信了。 他刚接起来,李卿阴阳怪气的声音先传过来:“我说,你这小舅可以啊,自己都泥菩萨渡一半江了,还不忘往你嘴里扔俩苍蝇恶心恶心你,这得多大的心。” “能不能换个比喻。”陈修泽坐到沙发上,阖眸按了按太阳穴。 “我这比喻多形象,是不是比那rosalie有才多了。我就说我适合搞传媒,我爸非强迫我去搞什么海运,屈才。” “说正事。” 李卿清清嗓:“经我层层挖掘,把rosalie娃他爹挖出来了。你可不知道我明里暗里打探了多少兄弟亲友,这家伙埋得够深。” “然后?” “然后就堕.胎这事儿确实有,跟现在这娃的爹是一个。rosalie不敢说是想让你背锅,喜当爹的滋味不好受吧,你家那位是不是要炸了。” 炸了还好呢,陈修泽睁眸攒眉:“什么没说。” “哦对,你家那位是冷暴力选手,她瞧人的眼神跟要速冻谁似的。”李卿语重心长:“所以兄弟的情,你可不能忘。” 速冻也就对着他,肖逍特讨厌这类花花公子的人物。 “你最好别打茹雅的念头,逍逍不喜欢你。”陈修泽轻言提醒。 “嘿!我帮你俩这么大的忙,她居然不表示表示?再说她又不是小雅的妈,不喜欢我就不喜欢呗。” 陈修泽没精力掰扯这些,问道:“还有事?” “当然有了。你不觉得rosalie豁上让你背锅很蹊跷么?有王绮萌的事儿在先,谁敢惹你。就她上回仗着自己老爹拿你炒恋情都被你整得不轻,这回胆儿很大啊,必有大料。” “文娱界的未来靠你了,明天等你的大料。” “小意思,回见。” 手机扔一边,陈修泽倚靠沙发休息了会儿,起身去小画室。 肖逍正在水彩纸上做喷溅,门开的时候她顾不上抬头,对着纸面说:“回来了?” 陈修泽站门口不作声,颜料味儿有点浓,他挪步窗边开了个缝儿。 “你先吃吧,我把这画完。”肖逍涮了涮笔,沾了钴蓝描边。 平常没有特殊情况,她都和陈修泽一起吃饭,或者等陈修泽回家一起吃饭。这三天陈修泽的待遇直线下滑,晚上她睡觉也不等了,陈修泽情绪不好。 过上几分钟,肖逍越画越专心,完全忘了门口有个人。 陈修泽退出去,关上了门。 肖逍画完去餐厅,陈修泽不在餐桌前,张妈正忙活热饭。 肖逍过去帮忙端碗筷,问张妈:“他吃完了?” “没吃呢。哎,不知道你俩怎么了,那天出去不是还好好的么。”张妈忧愁。 肖逍不明,这意思是这会儿不好了? 张妈瞧她一眼,盛好汤说:“我给修泽作证,那女的纯属瞎扯。她就跟修泽出席了几趟活动,炒作自己跟修泽好过一阵。记者听风就是雨,你可别信他们。” 肖逍云里雾里:“我没信他们呐。” “那你跟修泽这是怎么了,闹别扭了似的。” “我没……”肖逍收音,放下碗往回走,“您帮盛碗满的,我去叫他。” 张妈乱套了,合着肖逍没误会? 书房的门开着,肖逍敲敲门框进屋:“为什么不吃饭?” 陈修泽抬了抬眸,低头继续写:“没胃口。” 恼了呢。 肖逍想笑,稍想觉得自己是有问题,硬是把笑憋了回去。 陈修泽手写速度很快,一连串法语单词排了三四行。桌前的脚步声走远,钢笔登时漏写俩字母,他停笔盯了公文纸片刻,用力划几笔,脚步声又回来了。 肖逍关了门绕过桌子,蹲在椅子旁仰视观察:“陈修泽?” 软软又讨好的一声,陈修泽坚持一秒,扔掉钢笔拉她到腿上,啄住柔软的唇轻咬,胳膊按住她的后背送到自己腰间。 肖逍几乎跪在椅子上,双腿张开卡住陈修泽腰,陈修泽的一只手还抚着她的臀部,真是浑身的血都冲到了脸上。 她来不及考虑这动作多羞人,陈修泽吻得一点儿不温柔,吮到她舌尖发麻还有些疼。她呜呜地抗议,陈修泽更是变本加厉,扣住她的后脑勺吻得更深,呜咽声都没了。 女人的力气哪儿能跟男人比。肖逍干脆抵住陈修泽的胸口迎合,左手向下滑到西服裤的腰扣那儿抚按了一下。陈修泽气息紊乱,稍稍松开她探进棉质上衣,还没抚上软绵绵的部位,被她掐了把腰腹上的肌肉,动作停了。 肖逍挣脱开大口喘气,面色潮红:“欺负人啊你,爱吃不吃。”胸下的手烫又热,她隔着衣服掰开往外挪。 陈修泽握上纤腰直起身和她面对面,黑眸阴郁,手牢牢锁住她,哪儿都不让去。两人之间毫无缝隙,她紧贴陈修泽胸膛,急促呼吸相互缠绕,静静地对视之后,她看懂黑眸里的一点情绪,抬手搂住陈修泽肩膀,投降了。 “我就是在家待着太无聊找点事儿做,不做完又停不下,真没闹别扭。你要是不嫌烦,我天天缠着你。”肖逍闷声说。 陈修泽眸光变轻柔,回抱她渐渐安了心。 “以后心情不好不能不吃饭,胃受得了么。”肖逍对上黑眸严肃表示。 “吃不下硬吃?” 肖逍坐直了,装作不情愿:“我还吃不下饭呢。” 陈修泽刚缓过来又陷进去,肃眸解释:“我跟她没有任何关系。” “我知道。你不是当我的面跟她说了么。”肖逍垂眸隐藏笑意,摆弄衬衣领的扣子哀怨:“你整天那么忙,我晚上等你等到眼都睁不开,也不高兴吃饭,可以么?” “不可以。”陈修泽拒绝。 非常好,肖逍亲亲他的下巴,跳下椅子拉他起来:“那赶紧开饭。” 满满的套路,不过陈修泽很配合跟着去餐厅,恢复了食欲。 张妈看两人没事,舒口气。 饭后,肖逍从画室抱了几本书去书房,陈修泽跟铃兰总部视频会议,她一句听不懂,窝在单人沙发上看书画速写。 八点多,杯子里的水空了。她蹑手蹑脚穿鞋,陈修泽立刻察觉抬眸,她指指杯子,放轻脚步出了门。 张妈收拾完厨房准备回家,见肖逍出来聊了几句,门铃突然响了。 来的是李卿,肖逍抽了抽嘴角。 那文质彬彬的脸噙满玩世不恭的笑容,她想不通,多雅俊的长相,为什么人那么痞呢。 “金屋藏娇?”李卿错开保镖观察客厅,被保镖推回去,啧啧出声:“我好不容易找人刷脸上来,还被困在门外头,他要把你藏多严实。” 肖逍瞧着他,面无表情。 “我说,我没惹你吧?为啥每回见你都那样儿。” “哪样儿?”肖逍冷脸反问。 李卿伸出两根手指对上自己的眼:“发射速冻光线,想把我扔进冷库的样儿。” 张妈在门内笑起来:“还不是你太贫了。” 李卿听声立变委屈:“张姨,您说说我帮他俩老大忙连门都不让我进,我冤不冤得慌。” “行啦,我去叫修泽出来。” 肖逍叫住张妈:“我去吧,他在开会。” “成,小二不是外人。”张妈出门对李卿说:“一会儿想喝什么自己去厨房拿。我先走了,回去哄孩子睡觉。” “您能不叫我小名么。”李卿很悲催。 张妈进电梯前,特赶时髦地留下一句:“谁让你的江湖名号是这个呢。” “噗……”肖逍没憋住,笑喷。 “谁在外面。”陈修泽听到动静从书房出来了。 “李卿。”肖逍强忍笑回头,“噢,是李小二。” 李卿脸黑要炸,双手环胸道:“就这么对待来送好消息的人?” “让他进来。”陈修泽环过肖逍,让她的笑声感染,挑了挑唇:“比他年纪小的叫过这个名字都被他收拾了。” “我比他小,刚叫过了怎么办?”肖逍皱眉害怕,嘴角压不平。 “没事,我比他大。”陈修泽抚了抚她的腰,很有深意地说。 他比李卿年龄大,以肖逍跟他的关系,李卿当然要叫肖逍大嫂了,肖逍喊声“小二”没毛病。 肖逍领会精神,羞赧地笑了笑,转脸说:“小二啊,你服不服?” 李卿脸崩裂,差点儿气出内伤。 他说错了,肖逍不是不配陈修泽,是配极了。肖逍肯定是给茹雅报仇,护短和不吃亏的性子跟陈修泽如出一辙。 “你俩够了,我是来说正经事的。”李卿把牙咬得咯吱响。 肖逍不厚道地乐:“小二难得正经一回,咱别逗他了。” 陈修泽赞同,揽着她往沙发走:“听你的。” 李卿将要迈进屋,气得僵在原地,肖逍是他的克星! 肖逍逗完他还是问问他要喝点什么,结果倒了杯劳什子香槟,嫌弃地搁茶几上,暗想花花公子就是浪。 “什么正经事。”陈修泽手扶沙发靠背,半环肖逍看了眼墙上的挂钟。 李卿抿口香槟,精气神一秒恢复:“自然是下午说的大料,你们猜那个私生子是谁的?” 陈修泽不关心,拿块阿胶膏给肖逍,监督她吃完。 李卿自觉无趣,揭了谜底:“孩子是现任继父的,堕的胎也是现任继父的。厉害了我的rosa妹子。” 肖逍嚼着嚼着呛了一下,陈修泽端水给她顺下去,瞥了李卿一眼。 李卿冤啊,又没指使阿胶膏呛人! “我受到了惊吓。”肖逍拍拍胸口。 “这就受惊吓了?”李卿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曝光以后,她爸、她妈、她现任继父三家的戏一定非常好看。”他看向陈修泽坏笑,“怪不得要让你背锅,她宁愿被整死也不能曝光秘密。” “曝光以后那孩子以后还怎么做人。”肖逍不忍,扭头问:“非要曝光?” 又牵扯到孩子,陈修泽有一丝迟疑。 李卿说:“不曝光怎么证明清白,凭嘴澄清没有用。而且rosalie亲爹做广告,涉嫌做假正在接受调查。大前年陈氏和他们合作过一把,炒作旧情未了是要扯联系给陈氏的营销抹黑。郑小舅指望给陈氏添堵缓冲一下,留情面岂不是自己倒霉。” 肖逍不懂娱乐圈也不懂商业那套,不作声了。 陈修泽低声同她说了句话,李卿听不到,看陈修泽的表情像在妥协。 李卿感叹陈修泽把好脾气和温柔都用在了肖逍身上,这种情况放以前,陈修泽三下五除二把rosalie清理了。 “最闹腾的几个网站和媒体汇总发我,挨个儿寄律师函。”陈修泽说。 “逼他们道歉?”李卿不认同,“冲击力太低,到时候公众会觉得你有钱有势打压媒体欲盖弥彰,更说不清了。况且这事儿不管怎么处理,rosalie铁定在国内待不下去。那孩子本身就在国外,怕什么。” “曝吧。”肖逍改口,“但我希望你不要透露孩子的信息。” 李卿答应:“可以。” “就这样吧。”陈修泽后椅沙发靠背,牵过肖逍的手指揉捏。 半杯香槟一口闷,李卿品品味儿问:“我看岭城的赌场清得差不多了,能控制他么?” “还差点儿。” “老奸巨猾。”李卿轻啧,站起来说:“再给你个信儿,旭恺有几个股东正在私下问价卖股份。郑小舅的集资公司被盯上,旭恺是唯一救命稻草,祝你早日吞并旭恺。” 陈修泽泰然自若,想必早知道了。 李卿不惊奇,抬脚往门口走。 肖逍礼节性地起身,陈修泽不想动,拉住她的手腕问李卿:“不坐了?” “有个场子要赶。”李卿突然转身,笑得一脸灿烂:“有小雅哦。” 肖逍当场拉下脸,不等李卿出门翻来手机给茹雅打电话,无人接听。 “说多少遍了,她怎么不长记性。”肖逍急得慌,怕茹雅着花花公子的道。 “小二没那么坏。”陈修泽拉她坐下,凑近闻了闻细颈间融合体温的香味儿。 “他是你兄弟,你当然帮他说话。”肖逍冷眼瞥他,又拨几次号还是无人接听,手机却意外响起,她一看是家里的座机号码。 她接起来要搁右耳上,哪知右肩一沉,陈修泽缠过来枕着她的肩膀蹭了蹭,她只能换另一边:“喂?” “是我。”肖妈妈应声。 肖逍忽而紧张:“怎么这么晚打电话,出什么事了?” “能有什么事儿,整天瞎想。”肖妈妈不豫。 “同感。”陈修泽埋在肖逍肩窝里低声道。 肖逍:“……” “大后天不是你生日么,问问你们中午还是晚上回家来吃饭。”肖妈妈说。 “今年生日还过?” “哪年都过,还能缺了今年?”肖妈妈呛回去。 肖逍无语,好些日子没回家,肖妈妈更年期的症状依旧不减。她拿远手机问陈修泽:“大后天有空么?” “晚上。” 肖逍原话回复,这个话题揭过后,肖妈妈没了声。 肖逍以为通话要结束,却听肖妈妈犹疑道:“问你个事儿。” “你说。” “新闻上说的是真的么?配的照片不太清楚,我还是一眼看出照片里有你。”肖妈妈说着变严肃:“甭管是不是真的,但凡沾一点儿边,你也给我回来。我闺女不是给人欺负的。” 这话一字不差落进陈修泽耳里,他禁锢肖逍的腰直起身,黯眸等她回复。 “呃……”肖逍感受到压力,思虑了一下回:“要是真的,我早回去了,你还不了解我么?”身旁的低气压陡然剧增,她讨好地倚过去拍陈修泽的后背安抚,又说:“过两天就澄清了。” “我先信你。大后天我给你做油焖虾,早晨别忘了吃面。” 肖逍应下道:“九点多了,早点休息。” 通话一结束,她先解释:“我那么说,她老人家才会相信。确定要生气?” “生得起来么,回头给我扔冷库里。”陈修泽轻扯棉质上衣,白嫩肩头露出来,他俯身舔了舔,没舔出味道,为什么闻着特别甜。 肖逍缩肩揶揄:“你怎么不说给你扔冷宫里呢。” “把我扔冷宫里,你也要和我一起。”陈修泽胳膊收得很紧,冷不防又在白白的皮肤上嘬出一块痧红。 肖逍吃疼拍他的胸口,他转而轻舔,肖逍又觉得痒,哭笑不得,他偶尔也会孩子气。 陈修泽越吻呼吸越重,不容易停下来拉好上衣,抱过肖逍嗓音沙哑地说:“过生日要吃面?” “对啊,长寿面。”肖逍整整衣服给茹雅发微信:“我不喜欢过生日,我妈喜欢给我过,说那是她的苦难日。” 头顶没声音,她意识不对,放下手机回抱陈修泽:“前年你过生日,我也给你做过,今年没赶上,等明年吧。” “嗯。” 声音好像还是不太对,肖逍追问:“为什么问这个。” “没什么。” 陈修泽表情淡淡,似是真不在意,肖逍没往心里去。等到生日那天清晨,她好一顿失神。 天还没亮,陈修泽早起给她做了一碗长寿面,手擀的,还是骨汤的,一只超大的虾横躺在面上,配了小油菜和荷包蛋,虽然面瞧着粗细不一,手艺还需提高,但味道相当勾食欲。 她傻乎乎在桌前干站着,要不是张妈提醒她尝尝,她能站一早晨。 “不到六点我就来教他,第一次做还挺成功,你快试试。”张妈比陈修泽紧张。 肖逍回神,傲娇道:“那当然,他亲手做的都是最好。” “哟,白担心。”张妈乐出声,冲陈修泽使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听见没,你在小寿星眼里是最好的。” 陈修泽浅浅勾唇,搭上肖逍腰身低头亲吻她。 张妈刷地转身,自觉挎上小包外出买菜。 “我尝尝。”肖逍跃跃欲试。 陈修泽松手,她入座闻到香喷喷的骨汤味儿,动筷尝了一口,面很筋道,符合她的口味。 “确定是第一次做?”她很怀疑。 “这是第三锅。”陈修泽轻描淡写回,“前两锅煮粘了。” 肖逍忍俊不禁,真是难为他,不过第一次做成这样很厉害,比她擀得好,可见领悟力强的人做什么都不费劲。 碗里的面不留神没了一半,肖逍喝口汤,暖意顺心口滑进胃里,心情特舒畅。 陈修泽坐到旁边安静看她大快朵颐,黑眸一瞬不瞬,要将眼前的人永远刻在心里。 等碗里只剩下配菜,他毫无预兆地说:“嫁给我吧,逍逍。” 大虾掉进汤里,肖逍举着空筷子抬头,华丽丽呆了。 Chapter 62 肖逍缓过神来,镇定拿餐巾擦擦唇角,严肃道:“求婚不是都很精致吗,至少准备个戒指吧?” 陈修泽不解,摊开手回:“我不是在这儿么,你还需要别的?” 他就在这儿,还有别的比这更重要? 再没比他更懂肖逍的人了。 肖逍绽放笑颜,起身坐到陈修泽腿上,双手捧起他的脸吻上薄唇。陈修泽很快反客为主,一阵掠夺后,肖逍咯咯笑出声。 “味道不错。”陈修泽停下回味。 “我去给你盛一碗。” 陈修泽两手一抬将肖逍放桌角倾身吻她,低声问:“同意么?” 肖逍单手支在桌面使坏:“你说呢?” 陈修泽眉尾一扬向下压,手滑进肖逍睡衣里覆住柔软揉抚。肖逍招架不住后仰,双腿绷紧夹住陈修泽的腰,结果招来更要命的揉捏,她手撑不住轻吟出声,陈修泽拦腰捞回她,左手推落睡衣,细密的吻落在她右胸。 肖逍要疯了,心里想呵斥,声音却虚弱娇柔:“别……咬那儿……” 陈修泽倒听话,换成舌尖挑弄,一*刺激惹得肖逍颤栗。 肖逍咬住下唇不想发出羞人的声音,门外突然响动,她猛吸一口气推陈修泽,吻还是没停下。大门已经解锁,她赶紧大呼:“同意!同意!” 咔嚓门开了,张妈边往里走边翻包:“我记得钱包在这儿啊。” 钱包躺在玄关柜的花瓶旁边,张妈扫一圈才看见:“瞧我这脑子。” 餐桌歪出去一点,陈修泽淡定推回去。 张妈回望一眼:“肖逍呢,这么快吃完了?” “这儿……”指尖泛红的手从陈修泽背后伸出来,很虚地晃了晃。 “躲修泽后面做什么。”张妈笑,“好吃吗?” 肖逍的脸跟碗里那只水煮虾似的,哪儿好意思露面,她就着噗通的心跳,飘忽道:“很好吃。” 张妈往右挪了挪,肖逍揪住陈修泽的衣角把脸埋在他后背上,张妈还是看见了。 “脸怎么红成那样。” “汤太热。”陈修泽气定神闲道。 胸前的刺激还没消失,肖逍浑身烧了起来,恨恨地锤陈修泽后腰,仅一下被反手握住。 “熬了俩小时呢,肯定热。”张妈看出来了,低笑出门,关门时说:“修泽今天在家陪你,我这个老婆子可不能当电灯泡。” 门外彻底没动静,肖逍松开陈修泽双手捂脸,气愤道:“怎么陪,像刚才那样?” 陈修泽坐桌边,握住她的腰揽到两腿间,一板一眼说:“夫人喜欢,我定当竭尽全力。” “你你你你你!”肖逍要爆炸,好像她欲求不满了。 不过说回来,他们有一个月没那啥,陈修泽一直遵从医嘱,对她很克制。 可是挺长时间不那什么,是不是不太好?她红着脸狐疑看陈修泽。 陈修泽的眼神骤然幽深:“再这么看我,我不管这是什么地儿了。” 肖逍忙收拾表情,揉散脸上的温度小声说:“那个………我例假结束了,也满一个月了,要不……” 话没说完,她被陈修泽打横抱起往卧室走。 “我说的是晚上。”她紧张,万一张妈回来听到怎么办。 陈修泽回:“你吃饱了,我还没吃。” “那你能有力气么,还是晚上吧。”肖逍随口应一句,立刻后悔,完蛋。 果然,陈修泽关了卧室里的两道门,搞大事的节奏。她一沾床往边上滚要谈条件,却被拽住脚踝拖了回去,一会儿功夫身上□□,再就不知道几点是几点了…… 太阳渐渐升到天空正中,卧室里间的门打开,传出旁白的低音解说。 肖逍翘起发尾瞧了瞧,干得差不多了。等陈修泽回床上,她举起pad枕在他胸口看纪录片。 屏幕里的恢弘大殿内有一束金灿阳光依时间流逝,自西向东照亮繁杂绚丽的彩绘屋顶,她看得目不转睛。 陈修泽撩开长发梳理,瞧见衣领下的皮肤布满密密的红紫痕迹,锁骨下最多,他心有不忍。 肖逍在这方面向来依着他,太累了也只说休息休息。方才她全部受着又主动回应,倒让他把持不住,要起来更无度。 他轻轻抚摸肖逍后背,肖逍懒洋洋打哈欠,窝在他身上更舒服。 纪录片很短,一集六分钟。 肖逍由着屏幕自动跳转,偶尔问几个不相干的问题。 陈修泽都仔细听着逐个回答,有一两个回复会引发讨论,即便聊这些没太大意义,他也会耐心表述自己的观点征得肖逍同意。 午前时光就这样度过了,寻常了些,肖逍很受用。与陈修泽的相处越平实,对她而言越有安全感。 吃完午饭,陈修泽跟肖逍学画了一幅插画,内容是大片银杏叶和肖逍入睡的侧颜。 肖逍深深怀疑陈修泽撒谎,没学过画的人怎么可能线条那么流畅,还画得那么像! 陈修泽平静解释:“大学学的医科,辅修金融。” “……”肖逍很想说“不就是膝盖么,送你好了”,但这话说出来要挨训,还是算了。 不管怎样,她对这幅画爱不释手,当即喷上定画液裱起来放床头边,每天起床能看到。 三点多,陈修泽又在张妈的指导下做了一个草莓生日蛋糕。洁白的奶油表层堆满坚果和红彤彤的草莓,肖逍忍不住偷吃,陈修泽干脆切开给她,另做了一个打包带往肖家。 然而去肖家的路上,岭城来了电话。陈修泽把肖逍送上楼,跟肖妈妈打过招呼就赶回公司。 肖逍拎一大堆东西进厨房,肖妈妈搭把手:“这是买了什么,大包小包。” “菜啊海鲜一类的。”肖逍把塑料袋的放下,纸袋和蛋糕盒子放餐桌上,“纸袋里是药,上个月的是不是吃完了?” “还剩几粒。”肖妈妈回道。 每个月会有人算好用量和时间来肖家送药,这次由肖逍带回来,定又是陈修泽吩咐的。 肖妈妈想到陈修泽记起沸沸扬扬的绯闻,唾弃:“他们的圈子太乱了,姑娘家家怎么那么不要脸面。” 肖逍进厨房从塑料袋里往外拿东西:“人的问题,跟圈子关系不大。” “这种人就不配生孩子。”肖妈妈气,“新闻上没太仔细说孩子,媒体还挺有道德的。” 肖逍嗯了声,没细谈。 李卿虽痞但信守承诺,没有曝光孩子信息,只将rosalie生子的证据以及rosalie和继父跨时间段幽会的照片曝光,包括rosalie拿陈修泽炒作的那个时间段里的幽会证据,私生子是谁的还用猜么。 rosalie百口莫辩,开了个发布会向公众致歉,澄清与陈修泽毫无关系,随后消失了。陈氏再次上演反转大戏,公众咋舌看法不一,有的认为陈氏炒作,有的则认为陈氏被恶意中伤,讨论一阵便烟消云散。 “还买了调料?”肖妈妈翻了翻,各种调料包压在塑料袋底下,她还翻出酱油醋瓶子:“这是把厨房的一套都置办了,怕咱家没有?” 肖逍不清楚袋里置办了什么,经她手的只有药和蛋糕,其余提前进了车后备箱。她翻了翻感觉太夸张,陈修泽是怕自己出门吧,来前陈修泽嘱咐不能独自外出。 她随口编了个理由,窘着笑了笑:“天太冷,他怕我出门买。” “给你惯的,门都出不去。”肖妈妈睨了睨她,她笑得更窘。 有些海鲜买重了,肖妈妈搁水里洗干净放冰箱冻着,擦擦手问:“你住那儿做家务么?” 肖逍摇头:“有老阿姨做,那些东西也是老阿姨买的。” 日子挺滋润,肖妈妈点头打开砂锅查看,状似不经意地打探:“你们就这么过?他没别的打算?” “有啊。”肖逍凑上去闻香味,“今天早晨他求婚了。” 肖妈妈盖上锅盖回身打量:“我怎么一点没看出来。” 肖逍不解:“还要怎么看。” 肖妈妈望了她手指一眼,她解说:“他今天陪了我一整个白天,早晨五点起来给我做手擀面,下午又一起做的生日蛋糕,陪我画画看纪录片。” 陈修泽清早起来擀面着实让肖妈妈惊讶,不过她听自个儿闺女满足的语气,轻哼:“小恩小惠就把你收买了。” 肖逍搭上肖妈妈的肩按摩,笑道:“你觉得他缺钱买戒指还是缺钱买花?我不需要那些。” “打小你就跟别人不一样,戒指和花不是最基本的么。” “那些能用钱解决的事儿,我不看重。他前几天深夜开会,特意腾出时间亲自动手哄我高兴,不会有别的男人这么待我的。”肖逍耐心解释,又举个例子:“我常用的牌子,他都记得清楚,衣服化妆品颜料等等,甚至卫生巾都记得。我爸记得你的么?” 肖爸爸还真不记得,肖妈妈不禁感叹什么是差距,这就是差距。 肖妈妈跳过这个话题:“在你眼里他是不是没缺点?” 肖逍拎了块酱牛肉放嘴里嚼,含糊说:“不是啊,他不太好说话,不笑的时候很严肃,生气了也不好哄。” “这算哪门子缺点。”肖妈妈轻啧,这分明是打情骂俏,肖妈妈摇摇头道:“既然你答应了要订婚吧,双方父母还没碰过面,不知道人家瞧不瞧得上咱这普通人家。” 肖逍沉默。 以陈母的性子跟肖妈妈更相处不来,但是有陈修泽,她不担心:“他会处理好的。” “什么都指望他,你是不现在都不用动脑生活了。”肖妈妈没好气地看她,闺女怎么老没心没肺呢。 “差不多。”肖逍笑嘻嘻,挨了肖妈妈一记戳。 陈修泽不在这儿,不能给她挡着,她只能摸摸额头:“对了,你怎么接受他的。” “这个么。”肖妈妈擦擦料理台,神神秘秘:“想知道?” “想啊,要不问你么。” 肖妈妈洗手去客厅的小书架那儿拿个信封过来:“见过给小姑娘写情书,没见过给丈母娘写信的。不过字好看,我姑且接受了。本来不打算告诉你,怕你更死心塌地跟着他。” 肖逍翻开信封拆开信看了两段,心里特别暖,不忘揶揄老妈:“您这定力不行啊,字好看就同意,早知道让他一开始就写,白挨那么多骂。” “还心疼上了,不说两句把闺女白送给他?想得美。”肖妈妈哼气,“咱家再普通也就你一个闺女,你再普通也没第二个。我就瞧不起那些往有钱人身上倒贴的小姑娘,要不是看他那样身份的人被骂也不放弃,确实对你有心的份上,你非得跟他,看我不敲断你的腿!” “……好狠好暴力。”肖逍摸一把不存在的冷汗,“亏着前一段话还被您感动了。” 肖妈妈不中套:“是被信感动了吧?” 肖逍吐舌略略略,心甘情愿又挨一记戳,收起信放在自己口袋里。 “我爸几点回来。” “今天能早下班。”肖妈妈把洗好的菜摆到料理台,猛拍一下手。 肖逍被惊到:“摩拳擦掌真要打断我的腿啊。” “瞎说什么。”肖妈妈瞪她,关了火道:“你爸单位正在给旭恺盖高新区的新楼盘,谁知道大前天停工了。这不最近旭恺跟陈氏闹得挺凶,你知不知道旭恺现在是啥情况,你爸怕到时候旭恺出问题就白忙活了,眼看要刀年底,工人的钱开不出可不行,肯定要闹着发钱。” 肖逍帮不上忙:“这个我不知道。” “你俩成天在一起,一点不知道?”肖妈妈不信。 “我从来不打听他公司的事,要不等他来了,让我爸直接问吧。” 直接向陈修泽打听商业内.幕?肖妈妈不好意思开口:“你先问问,要是不能说就不让你爸提了,别弄得尴尬。” “行。” 五点半,菜都摆上了桌,肖爸爸回来了,陈修泽还没到。 肖逍拆开蛋糕盒子放桌子中间,肖妈妈往外挪盘子,端详会儿蛋糕说:“这是买的吧。” “百分之八十是他做的,我打下手,老阿姨指导。”肖逍捏块蛋糕中央的草莓填嘴里,“他学东西可快了,第二遍就能做到很好。” 肖妈妈拍她又伸出的手:“怎么吃上了,人还没齐。”转脸对上肖爸爸:“瞧瞧你这闺女,被迷得不知道东西南北。” 肖爸爸开瓶酒,拉上长腔:“女大不由爹啊。” 老爸也开始耍宝,肖逍乐得不行。 叮铃声响起,肖妈妈去开门。 楼梯间的声控灯亮了,由上而下的光线照得深邃眉眼和挺直鼻梁下留有暗影,肖妈妈想肖逍说得不假,陈修泽不笑的时候太严肃了,尤其这么看更觉得不好相处。 “抱歉,路上堵车。”陈修泽声音温和,打消肖妈妈的顾虑。 “没事,不到六点呢,快进来。” “伯父。” 肖爸爸忙应下,转身让肖逍吓一跳。 肖逍踉跄一步,陈修泽手快接住她,她回头一瞧,拖鞋粘在瓷砖上。 “咦,地上有胶?”她单脚站立倚向陈修泽。 肖爸爸上前看了看:“可能是我从工地里带回来的工具沾上的,一会儿让你妈擦擦。” 肖逍转身对上略带责备的黑眸,示好微笑,搭着陈修泽胳膊跳回去穿鞋。 “外面冷吗?”她试试陈修泽的手,长指冰凉。 “还好。”陈修泽避开她,不想传给她凉气。 肖逍偏要握住,回头说:“我带他去洗手,你们先吃吧。” “那哪儿行。”肖妈妈摆完筷子道:“洗完一起开始,别忘了兑点热水。” “肯定忘不了。”肖逍带陈修泽洗手间。 水流哗哗响,肖逍试试水温,往陈修泽手心挤洗手液:“是不是去工地了。” 陈修泽侧眸:“我出门前说过?” “这有树叶,我猜的。”肖逍从呢大衣下摆捏起一片泛黄枯叶扔进垃圾桶,“一会儿我爸想问问旭恺新楼盘的事儿,他们的单位是承建部门,怕旭恺开不了工。具体情况能说么?” “不可能复工,旭恺拿不出钱了。”陈修泽擦干手,脱了大衣。 “那楼盘怎么办?” “我会接盘,现在不能公布。” 这两点信息足够,肖逍接过大衣:“很快能结束了吧。赌场都被封了,集资公司也正在调查,他还能坚持多久?” “离我想要的结果还差点儿意思。”陈修泽抚上明眸,“想出门?” “也不是,好久不上班觉得不太好,干脆辞了吧。” 度假村项目大上个周颁奖了,她一个多月没上班的人不出席还在名单里占了主要位置,挺过意不去,这样的情况上任总监不能服众,她思虑几天决定离职。 这次陈修泽不再坚持,只道:“我尊重你的选择。” 肖逍弯唇笑了笑,挽他出门,肖妈妈的声音传了过来。 “逍逍!小聿的电话。” 幸亏没走出过道,肖逍挡住路商量:“我就说几句话,好不好?” 陈修泽冷了眸:“不好。” 肖逍郁闷,上午提了句跟章聿同月同日生,被陈修泽好一顿折磨,要是同年同月同日生,她还能下床么。 往年她和章聿一起过生日,两位老妈共同的嗨皮日,今年头次分开,电话总不能不打吧。 “说两句就挂断,我保证。”她竖起手掌打包票。 陈修泽就势谈条件:“有什么好处?” 居然要好处,给了一个半天还少么,肖逍想着两颊又发热,回头望一眼摆手。 “做什么?” “你不是要好处么。” 陈修泽站得笔直:“要我主动?心不诚。” 肖逍呆滞脸。 他俩有一个头的身高差距,她要跳起来亲么。不过她有对策,牵起陈修泽的手在手背亲了一下,转身回应:“我来了。” 陈修泽沉浸在温柔的触感里,等回神,人早跑客厅去了,他哑然失笑。 肖逍从肖妈妈手里接过电话调侃:“嗨,祝你又老一岁。” “彼此彼此。” “我还年轻呢。”肖逍不服。 章聿不以为然:“嗯,年轻的二十六岁。” “滚蛋,我永远十八。” “心态不错,虽然脸皮厚了点,继续保持。” “跟你学的,名师出高徒。” 两人你来我往斗得欢,肖家二老习以为常,却见陈修泽一声不响走到肖逍旁边。 “好几句了。”幽幽的一声。 肖逍战斗力顿时不足,匆匆结尾。 章聿说:“让他接电话。” 肖逍看看陈修泽,把电话递过去,眼瞅着俊容变沉肃。 “出事了?”她问。 “没事。”陈修泽抬手搭在她颈间轻蹭,继续听章聿说。 明明就是有事,肖逍莫名有不好的预感。 陈修泽结束通话又联系了余鑫,她听到结案什么的,问陈修泽还是那俩字——没事。 老爸老妈在一旁,她不便追问,等回去的路上再说。 肖爸爸招呼陈修泽入座,肖妈妈关了餐厅吊灯,黑暗中跳动暖黄火苗,肖逍双手合十许愿,忽地蜡烛全灭。 肖妈妈开灯唱了两句生日歌,最后说的是:“向伟大的母亲致敬!” 肖爸爸笑得一脸无奈,对陈修泽说:“我们家一年一次的传统,你别见怪。” “为什么见怪,母亲本来就伟大嘛。”肖妈妈理所当然。 陈修泽有点触动,黑眸蒙上一层暗色。 肖逍察觉到,假咳两声问:“陈先生即将成为我们家一员,高兴吗?” 肖家二老懵住,听陈修泽回:“高兴好像不足以形容。” “那换什么词?” 陈修泽答:“迫不及待。” 肖爸爸和肖妈妈对视一眼很是讶然,这是传闻中的人么。 肖逍忍笑挪过去搂住陈修泽肩膀,高声道:“我正式宣布,陈先生是咱家的了,以后甭客气,您二老怎么使唤我就怎么使唤他。” 肖家二老更懵,一时不知怎么接话,毕竟他们跟陈修泽接触不多,仅从外界的描述和评价了解陈修泽,生疏感还很强,而且不懂闺女要做什么。 餐厅静悄悄,肖逍揽紧陈修泽向肖妈妈使眼色。 肖妈妈忙道:“说得好像我跟你爸能使唤得了你,你不对着干就不错了。” 肖爸爸板脸附和:“你不气我和你妈就谢天谢地了。” 没上正道,肖逍用余光看陈修泽,俊脸没表情。她又说:“那您二老不是还疼我么。以后多一个人疼又多一个人使唤,多划算。” 肖爸肖妈终于明白了,她让他俩把陈修泽当成自己的孩子疼,绕这顿弯。 二老觉得也没什么,终归要和陈修泽成一家人的。 陈修泽敛起眉,紧握胸前的素指,只有他明白肖逍这样做的用意。 “净弯弯绕绕说些废话,菜都凉了。”肖妈妈站起来调换盘子:“修泽尝尝这个煎牛肉,按你口味做的。别的我不敢说,做肉类的菜我可是一把手。” 肖妈妈改口了,陈修泽心里一暖,松开肖逍接过道谢。 肖逍拍他肩膀,豪气道:“跟自己妈谢什么,明儿再让妈做。” “哟,快瞅瞅,是谁刚说让我随便使唤的啊,转眼就使唤上我了。”肖妈妈不满,“不管教哪儿行,修泽说是吧?” 陈修泽清浅微笑表示同意。 肖逍怒,箍紧他的脖子假意咬他耳朵:“好啊你,倒戈的也太快了吧,没气节!” “咬上人了都。”肖爸爸轻敲桌子下命令:“今晚拎回去好好管教管教。” 陈修泽意味深长接令:“没问题。” 然而此管教非彼管教,肖逍脸刷红。再说了,到底谁喜欢咬人,不分啥部位哪儿都咬。 肖妈妈会错意:“还知道脸红,总算找到人治你了。” 肖逍嗤声:“谁治谁还不一定呢。” 这回陈修泽一声不吭,颇有妻管严的模样,餐厅里笑声不断。 生疏和拘束都没了,话也说得开。 肖爸爸问了点工作上的事,肖妈妈则问了些结婚安排,陈修泽都一一回复。 订婚宴定在下周,婚期由肖妈妈决定,至于两家父母见面,陈修泽想听肖爸肖妈的意见。 肖妈妈是个心气儿高的人,两家差距悬殊,她想来跟陈父陈母坐到一起没什么可谈,场面一定尴尬,便说陈修泽对肖逍有心就好,两边不见面也无妨,订婚宴上认个脸熟就行了。 两家没深仇大恨的,弄个订婚宴才见面其实说不过去,但依陈母那性子,单独见面整出幺蛾子来,肖逍可不敢冒险。肖妈妈的性格也不是软的,到时候气得她老人家有个好歹,肖逍得后悔死,于是这事儿就这样定下了。 随便聊聊到十点多,肖逍乏得厉害要回去睡觉,套完衣服就出门。陈修泽拉住她,弯身细心系好扣子围好围巾才放她走。 肖妈妈到窗台那儿目送车离开,回头说:“闺女长这么大,你给她系扣穿衣过么?” “都多大了,还指望我给她穿?”肖爸爸不解又整啥套路。 肖妈妈惆怅叹息:“所以你闺女现在不是你疼了啊。” 肖爸爸:“……” 61.Chapter 63 深夜车流稀少,停车线内没几辆车。路灯蜿蜒向北,马路通明空旷。 车内温度高,窗户糊了一层薄雾,肖逍擦出巴掌大的空白往外看,看不清楚,还想动手擦。 陈修泽牵回她的手捂在掌心里,她笑道:“妈说我被你惯得生活快不能自理了。” 她说的是妈,没加我字。 陈修泽环紧她,腾出另只手轻捏小巧鼻尖:“那最好,没有我,看你怎么过。” “阴险。”肖逍不高兴,“什么叫没你,你想去哪儿?” 陈修泽挑唇微笑,却又佯装叹气:“夫人这么凶,我哪儿也不敢去。” “我是母老虎么?”肖逍瞪眼。 陈修泽松开她上下打量,郑重其事道:“不像,没见过这样善解人意的母老虎。” 肖逍忍不住笑了,又被抱了回去。 信号灯转换,车子左拐进入本市主道。 空调热气足,肖逍更犯困,耳边擦过轻缓话音,她扬眸清醒了些:“这都是应该的,我也不喜欢你跟我说谢字,我的就是你的,他们以后也是你爸你妈。” 陈修泽唇角微挑,敛眉把玩长发:“我的什么时候才能变成你的?” 肖逍回他:“你把我的名字添在房本上,我不是没拒绝么,你的卡我也刷过了。反正以后我没工作了,你得养我,来日方长嘛。” 来日方长是个好词儿,养更是个好字儿。陈修泽欣然接受,俯身撬开贝齿探入厮缠,肖逍的瞌睡虫全跑光了。 好在这车的中间有隔板,前后分隔开,不然司机看反光镜多尴尬。 肖逍想听前面有没有动静,陈修泽不满她走神,提起她搁腿上,后仰让她主动靠近自己,含住她的唇厮磨。 晚饭时,陈修泽喝了红酒,唇舌带着甜甜酒香。肖逍觉得挺好闻,双手托起他的下巴,舌尖依薄唇画个圈探进去细舔,腰上的手蓦然收紧,捏得她不舒服,但她没停下。 她以为陈修泽会主动,结果没有。陈修泽扶着她的腰任她舔,神情放松,黑眸灼灼隐着笑意。 感情他是等着享受呢。 肖逍玩心上来,轻轻柔柔在他上颚打圈,手伸到他胸口也在不轻不重地画圈,车内温度更高了。 陈修泽不由地呼吸变重,很快受不住撩拨和使坏的软舌纠缠到一起。肖逍偶尔主动一回,哪儿敌得过他,不一会儿就沦陷,衣扣开了都没发觉。 又遇上一个红灯,车停了。 繁华地段的车多,路灯也亮。肖逍恍然回神,挣脱薄唇胸口起伏不定,下意识往车外看,旁边车的窗户也黑乎乎,应该看不到吧。 她正端详着,湿软的唇由锁骨滑下停在高耸的地方,陈修泽在最柔嫩的红晕外围画了好几个圈。她倒吸一口气,胸.脯耸更高了,倒像是送到陈修泽嘴边的。 有这么报复的么! 她拉起内衣肩带往回缩:“外面有车,前面还有人。” 都怪车里温度调太高,她上车把外套脱了,上身只穿了件牛仔衬衣,轻易被陈修泽解开。也怪她不挑地儿,这时候挑衅,她一想周围都是车,脸就充血。 陈修泽不打算停,拿开她的手放到自己后背,长指一勾,内衣肩带又滑下来,娇嫩皮肤上的红红紫紫淡了不少,仍是明显。他张口含住一点嫣红,照旧打圈圈,怀里的人颤了颤,他松口沙哑道:“前面隔音,外面也看不到。” 肖逍要反驳,谁知出声只有软绵绵的轻哼,索性由着陈修泽不再添火。陈修泽很多时候喜欢埋在她胸前做坏事,只要她不撩火,他的控制力挺强的,何况这是在外面。 然而她太相信他的自控力。 牛仔衬衣整个敞开,陈修泽啄住右边,大掌向左侧揉,前胸的内.衣扣不知不觉开了,这下不该露的全露。她耸肩用胳膊遮住重要部位想往回缩,低头却看到高鼻梁埋在胸线里,简直了。 “不行……” 陈修泽没听到,嫩软的两.团耸得正是位置,他推高重重亲吮,右手沿凹凸腰线慢慢向上抚动,衬衣顺势滑落,肖逍顿感后腰反凉。 就算陈修泽说外面看不到,肖逍还是很紧张,完全不想在车里做那事儿,更别说是行驶中的车! 肖逍忍下前胸的刺激,深吸一口气,放大声音使出杀手锏:“我要生气了。” 这句威胁相当奏效。 陈修泽中止动作,仰眸对上肖逍,肖逍被看愣了。 黑眸燃着欲火,眸底却翻涌浓浓的依赖和不舍。 肖逍脸上的红潮很快褪去,眼眶蓦地发酸。 陈修泽的情感算不上强烈,他高兴和生气都不会表现得情绪起伏。现在他这样抬眼望着,肖逍很感触,也怪难受,尤其想起他亲手写的那封信,她更止不住眼眶发红。 一双明眸闪出了泪花,陈修泽恢复清明,拉好牛仔衬衣将肖逍拥进怀里柔声哄着:“我不做就是,别哭。” 肖逍屏气忍了忍,一滴泪还是从眼角掉出来落进陈修泽的领口,陈修泽霎时觉得眼泪滑过的地方烧得要命。 “没下回,我保证。”陈修泽摘了眼镜擦泪珠,语气是无奈又无助。 肖逍趴到他肩头嗫嚅:“我不是为这个……” “那为什么?”陈修泽蹙眉不解,“你以前可不爱哭。” 原因太多,肖逍一两句说不清楚,不过有一条倒可以说说。以前她是不爱哭,还不是被陈修泽惯的。 她抹抹眼角,直起身穿衣服,说话带着鼻音:“都怪你,我就说我要被你惯成玻璃心。” 陈修泽没脾气,帮忙系好衬衣扣重新抱过她,在她耳边轻语:“怪我,可你以后不能哭了,我看着难受。” 居然不让哭,肖逍破涕为笑,听他说难受又心里一紧,反手环上他的后颈,抱得严严实实。 她这阵儿反常,陈修泽有点担心,揉着她的肩膀说:“实在想出门跟我说,我陪你。” “我也不是为这个,待家里挺好的。我就是……看到你给妈写的信了。” 陈修泽手一顿,嗯了声。 肖逍想着信里印象最深的一句话,坐直问:“我真有那么好?可以让你放弃现有的一切?” 陈修泽梳理凌乱的长发反问:“你不是已经为我放弃了事务所?” “咱俩不对等,我这点成绩跟你比起来不算什么。” 陈修泽不赞成她的说法:“每个人的经历和能力不同,只要是通过自身努力得来的成就,不论大小都是有价值的,所产生的意义其实是相同的,不能以高低论值不值得。” 肖逍想了想,确实是这样。每个人的成就对自身而言意义都很大,不能说和优秀的人一比较,自己的成就一文不值了。她特别喜欢这句话,欣慰地笑了笑,在陈修泽眉心亲了一下。 想当初,她跟陈修泽刚确立关系那会儿,茹雅问她喜欢陈修泽哪方面,她那时说不清楚,茹雅揶揄她跟别的女人一样看上了陈修泽的外貌。实际上陈修泽会给她好的引导,她也钦佩陈修泽的能力,最主要两人的思想和观念是相通的,不然只看脸能过得下去么。 她回到座椅上,扎好头发问:“章聿跟你说了什么?” 陈修泽默了下,道:“撞你的那人供出来的指使人自杀了。” 肖逍稍愣,有一点失望:“那就不能指认郑明祖了。” “嗯,没有证据只能结案。”陈修泽低头在她侧脸轻吻,像在安慰。 肖逍思考了会儿问道:“集资公司和钱庄都被查,旭恺又被盯上,他就没有往地儿洗钱了。钱如果周转不出来,那些放贷人的钱也收不回去,会不会有人出来举报?” “你怎么知道。”陈修泽直起身看她。 “无聊的时候上网看了看,联想一下差不多是这个情况。” 陈修泽哦了声,浅笑:“要不来给我当秘书?你很快就能代替余鑫的位置。” “不要。”肖逍撇过脸。 陈修泽笑出声,趁她扭头正好枕上她左肩,她忙抱住陈修泽的腰支撑。 “有闲钱的人高利放贷,他只管牵线还能套牢赌徒。这种钱确实好赚,但平衡关系一旦打破,放贷人不会讲情面,为了拿回钱自然什么事都会做。”陈修泽蹭了蹭说。 “郑明祖只剩下旭恺能挽救,不会坐以待毙吧。” “他最近正联合几个合作商开发新地皮,想把钱扔进去洗出来还给放贷的。” 这不是拆东墙补西墙么,郑明祖到这种地步了? 肖逍不太理解:“滞销的楼盘不管了?高新区的那块地不是刚建么,不是也可以投资。” “那些已经开发,投入太大会引人注意。”陈修泽淡声说:“找块新地可以往外洗更多的钱,安抚放贷人。” “唔,也是。”肖逍点点头,“那楼盘真的很豆腐渣?” “没那么渣,我让人夸大其词,不想让他们回笼资金。” 肖逍算圈内人,房地产这一套怎么运作,她还是懂的。 大多房地产商先向银行借贷,开发后经销售回笼资金还贷。房子卖不出去,哪儿来的钱还给银行。旭恺虽是酒店业大佬又是大房地产商,这些钱不该拿不出,可惜沾上了郑明祖,就是拿不出。 陈修泽又说:“顺便让银行施下压。” 这边卖不出钱,那边银行施压要债,肖逍听着就够压力山大。 陈修泽再补一句:“哦,顺便再爆点他们施工污染环境与当地企业恶性竞争的料,离进政府的黑名单不远了。” 肖逍:“……” 果然在这种事上不能惹陈修泽,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车再拐个弯就到大厦楼下,肖逍拍拍陈修泽后背示意要穿外套,陈修泽却突然抱起她到另一侧死死护着,紧接着砰的一声响,车猛地晃动往外甩,刹车声刺耳,她困在陈修泽怀里什么都看不到,只随惯性倾斜,直到车停下。 马路中央的护栏折了一段,对面经过的车流也受到影响停滞不前,被撞的车惊魂未定,肇事车横在路中间没动静。 陈修泽护着肖逍的头转身看向右侧,车门被撞得往里凸出一块,损坏不大。肇事车贴了反光膜,他看不清车里的司机。 肇事车又发动,陈修泽迅速打开隔板:“往前开!不用管前面!” 司机赶紧照办,车不可避免又猛烈晃动,这次被撞在尾部。 肇事车撞完调转车头逆行驶进北面的小道,不见了。 肖逍大脑处于空白状态,陈修泽给她套上外套,半抱半揽带她下车过马路回大厦。 楼底的安保围上来询问,肖逍没来得及拿眼镜,眼前模模糊糊几个黑影,耳边也嗡嗡的。 陈修泽沉声吩咐完,带她进了电梯。狭小空间里,感观上安全不少,她仍害怕。 那车不止撞了一次,逃逸的思路清晰,压根不是酒架或者操作失误一类的情况。 如果方才是郑明祖做的,那么郑明祖不仅要害她,也不打算放过陈修泽了。她害怕会是这种情况,陈修泽出一点闪失,她受不了。 “银色轿车,大众,车牌号……” 陈修泽没说完,肖逍抱住他的腰环得特别紧,他报完车牌号挂了电话低头哄慰:“没事了,有我在。” “就是因为你在。”肖逍抱得更紧,埋在他胸前。 陈修泽微怔,抬起肖逍的脸,对上担忧的双眸说:“他动不了我,别为这事担心。” 肖逍没说话。 郑明祖此时与亡命徒没区别,谁也猜不到他下步会做什么。 两天后,肇事车找到了,司机也被抓获,然而这起撞车事件以醉酒驾车的形式处理了。摆明没这么简单却只能这样处理,不安开始笼罩肖逍,挥之不去。 陈修泽尽量待在家里安抚肖逍的情绪,正好安排订婚宴。 本来按照W市的风俗,订婚只邀请两方亲友。陈修泽不按当地风俗,不止向外界公布了订婚时间,还下帖邀请了不少商界人物。地点定在本市年代最久也最正宗的郑宴,不少人奇怪陈氏与郑宴闹得僵,这又和好了? 不过陈与郑两家总归有扯不断的亲缘关系,陈氏总裁订婚不是小事儿,一家人没有隔夜仇。反正这等喜气他们必须去沾一沾,能被邀请说明自个儿有头有脸,高兴还来不及。 到了那天,嘉宾们陆续到场,越加好奇陈修泽的未婚妻是什么类型的女人,能被陈修泽宠成这样。 圆形宴会厅呈放射状摆了六圈桌椅和自助台,订婚宴的规格与婚宴无异。宴厅中央有棵三米多高的银杏树布景,灯光从金灿灿的树叶缝隙里照射出,壮观又美轮美奂。时间仿佛回到金秋十月,所有人在树下享受静谧,交谈也轻言细语,没人想破坏美好的氛围。 陈母同别人唱反调,对着桌上的琉璃烛台面无表情。有人来祝贺,她寒暄几句,不走心。 今天这场安排根本不是缓和。陈修泽二十多年没进过郑宴,却在这儿摆订婚宴,无非是逼着她承认肖逍。在外人看来,肖逍完全是被婆家接受的儿媳妇,谁都不知道前天才有人通知她来参加订婚。要不是郑老爷子也来了,她一定不会出席,当然她也没跟肖爸肖妈照面。 没一会儿,陈修泽带肖逍入场,厅内热闹起来。 肖逍穿一字肩嫩黄色蕾丝小礼服,长发盘起,肩膀向下垂了一层薄纱,身后V字露背,蝴蝶骨忽隐忽现,两条腿纤细笔直,说不上惊艳,但温婉可人。 传了很久的未婚妻,嘉宾们总算瞧见真人,个个眼神热切,要把肖逍看个明白。 肖逍不喜欢被一群人盯着,揽着陈修泽的手紧了紧。 陈修泽抚上她的手背侧低头:“一会儿就好。” 许是那天受了惊吓,肖逍状态不算好,轻声嗯了嗯,娴静走在他身侧。 “还没嫁就夫管严,瞧瞧那小媳妇样儿。”茹雅在离着银杏树最近的亲友桌坐着,恨铁不成钢,“我就说这身太一般,哪儿比的上浅紫那件,小蛮腰绝对的,后背露得也漂亮。” 左边的胡瑙摊手:“总裁大人不让别人看。” 茹雅沉浸在紫礼服的怨念里,恨恨道:“现在就管这么严,以后还得了,回头给逍逍打个预防针。” 右边的李卿摆弄手机:“录下来给修泽听听。” “别介!”茹雅抢过手机,一脸恐慌:“开玩笑懂不懂?有没有点幽默细胞。” 李卿重叠长腿,眯起眼:“我说,你不是不乐意沾着我么,抢的倒挺溜。” 茹雅瞅他一眼,默默将手机放下,起身坐到胡瑙另一边。 这处空了三个位置,叶栩没来,章聿在岭城处理案子也没来,许意抛弃李卿去另一桌陪家人。茹雅可以随便换位置,只是李卿心不爽。 “戴戒指了!我天!好大一颗钻!”胡瑙少女心萌动,“戒指上也有银杏叶呢,逍逍这是有多喜欢银杏。” 茹雅从李卿那张斯文脸上收回余光朝前望去,陈修泽将戒指慢慢套牢肖逍的手指,精致的方钻在树下折出耀眼光芒,左右两旁各有一小片嵌满黄钻的小银杏叶连接戒托,与布景特别相衬。 当然了,那么大颗钻,在场的女嘉宾无不艳羡。 “他们俩初见是在一棵上百年的老银杏树下。”茹雅说。 胡瑙恍然大悟:“怪不得以银杏做主题。” 然而实话讲,肖逍没料到今天是这样的场景,手上的戒指她更是意料之外,以至于进厅到戒指稳稳戴到左手中指,她一直神游。 陈修泽握住她的手俯身,薄唇极轻地落在她手背,又落在纤白手指,停留片刻才离开,珍视和怜爱溢于言表。 四周寂静无声。 多数人没见过温柔的陈修泽,陈父陈母也不曾见过,惊讶不可避免。 肖逍倒是见惯了,仍是没反应过来。 戒指不大不小正合适,陈修泽轻轻摩挲很满意:“原本想在那棵树下给你戴的,我等不及。” 老银杏再生金叶得明年十月,他多等一天都难熬,这枚戒指戴到肖逍手上,他可算心安。 肖逍怔怔地看他,双眸氤氲,完全忘了戴着隐形眼镜。 几片风干的银杏叶飘落枝头,亦如初见的那一日,肖逍总觉得像在昨天。那时她想象不到这个冷肃的男人会融进自己的生命,也想象不到他能惯她宠她如这般。此时回想这些,她庆幸自己的幸运,能够拥有他。 陈修泽又难受了,拇指轻擦肖逍眼角:“说过的,不许哭。” 肖逍吸吸鼻子,笑了:“我爱你,陈修泽。等你变成老头子,你脸上有多少褶,我就有多爱你。” 深邃眉眼浮现柔柔笑意,陈修泽在众人注视下拥她入怀喟叹:“现在就开始长褶吧。” “不行,你要和我一起,不准你先变老。” “好,陈太太说的算。”陈修泽无原则妥协,笑着埋进肖逍颈间,从没感到这样的舒心。 俩人斜后方,茹雅和胡瑙的心都苏化了。 茹雅不明白:“为什么说那么小声,我还是听到了。被塞一嘴狗粮也就罢了,为毛我还继承了狗的听觉,天要虐我!” 胡瑙同样不明白:“我也听到了,但我好像不是单身狗。” 茹雅怒视,用手指她:“you see see you,小小年纪比我早脱单,十里八村就剩我一只单身狗,小心我咬你!” 胡瑙刚张嘴,茹雅嗷呜一声,她咽咽口水老实坐着。章大人不在这儿,没人给她撑腰。 旁边传来肆无忌惮的笑声,李卿笑得花枝乱颤,白瞎一张斯文脸。 茹雅正要发作,中间那张桌响起掌声。 李卿收了笑:“哟,老爷子是个体面人。” 俩姑娘扭脸,郑老爷子正带头鼓掌祝贺,瞧着挺高兴。她俩不懂豪门里的道道,听不出李卿的话外音,直接无视,回头接着关注肖逍的动向。 厅内气氛活跃,好多人离座向陈修泽和肖逍道贺。李卿不似先前闲适,目光不停在人群穿梭,少有的正经。 茹雅难得清净倒不习惯了,装作不经意往旁边望,李卿忽然离座,她嗖地瞥回来。 “你们俩一会儿跟着肖逍,不管修泽在不在她身边,一步别离开她,就在这厅里不能出去。”李卿离开前嘱咐。 “什么情况。”茹雅歪头问。 胡瑙摇摇头。 俩小脑袋随李卿走开的方向转动。有个穿正装的中年男人进入宴会厅,面带微笑,气宇不凡。茹雅瞧着有点眼熟。 李卿噙着玩世不恭的笑挡路,那人不恼,挺乐意跟他照面,三四个安保同时向那处移动。 胡瑙脸刷地黑了:“郑明祖。” “谁?” “就是他害得逍逍没了孩子。” “你、说、什、么?!”茹雅暴走了…… 62.Chapter 64 “什么时候有的孩子!”茹雅霍地起身,叉腰站在桌边。 胡瑙跳起来捂她的嘴:“小点声,肖姨肖叔都不知道呢。” 茹雅留意下肖妈妈那桌,没人看过来,她忍了忍坐下愤恨:“气死了!逍逍超喜欢小孩子。以前讨论未婚先孕这茬,她说怀上就生,坚决不打胎。这倒好,更该生的没了,她得多难受。” 胡瑙亲眼见过肖逍难受,感触更多,但是她无心和茹雅一起愤恨讨伐,现下要命的是郑明祖。 李卿还在与郑明祖周旋,安保们扮作waiter端酒在第四圈的桌椅周边走动,不时观察周围人的行为和郑明祖的动向。 陈修泽挡在肖逍左侧,避免她看到郑明祖,神色如常与他人攀谈。 另一边,陈母坐立不安,其他郑家人见郑明祖出现在宴厅,面色都不怎么好。郑老爷子懒得瞧小儿子一眼,慈眉善目和肖爸肖妈聊得愉快,没什么架子,让肖爸肖妈意外。 上百号人出席宴席,表里如一的不多,大多人另有盘算。陈家出席的亲友倒还好,多是从国外赶回来的,单纯为一对新人庆贺。 肖逍身旁围了一圈陈家的近亲远亲,混血和纯老外占一半,有个漂亮的混血婴儿朝她咯咯笑,她的注意力全被小宝宝勾走了。 她一直没动静,陈修泽顺着她看的方向听到小孩的笑声,粉嘟嘟的小脸也冲他笑起来。婴儿独有的清脆声音总叫人心软,他对孩子稍稍有了感觉。 虽然流产已过几个月,孩子仍是敏感话题。陈修泽心中犹疑,还是揽过她转移视线。 肖逍挣脱开又望过去,问宝宝的妈妈:“我可以抱抱她吗?” 陈修泽扬起剑眉低声唤她,她回头抿起唇眨巴眼,陈修泽只得退步。 小宝宝的妈妈和陈修泽同岁,却是陈修泽的侄女,典型的法国女人,中文说得很溜。不过外国人不兴论辈分,大侄女很和善,二话不说把宝宝送到肖逍怀里。 肖逍小心翼翼抱着,伸手捏小胖手,反被小宝宝包住手指,抽都抽不回来,好像在跟宝宝交流,她别提有多喜欢,眉眼弯成了月牙,神情异乎寻常的温柔。 要是孩子还在…… 陈修泽中断思绪,望了眼试图越过李卿的郑明祖,敛眉隐下眸底的厉色。 婴儿的身体特别软,有一股奶香。肖逍嗅了嗅,低头亲宝宝额头,抱给陈修泽看:“你瞧她眼睛圆圆的,睫毛也长,长大一定是美女。” “女孩儿?”陈修泽正眼打量圆鼓鼓的小肉脸,说:“有点胖。” 肖逍不乐意:“这叫婴儿肥,这样才可爱。” 小宝宝本来咿咿呀呀挺开心,突然哇一声哭起来,那穿透力,陈修泽皱了眉。 肖逍心疼呐,一颠一颠地哄宝宝,瞥陈修泽:“你干嘛说她胖。” “……”陈修泽无言。 他已经预见肖逍有了孩子会怎么对自己,起了晚点要孩子的念头。 大侄女瞧陈修泽吃瘪,说了句法语,旁边人都笑了。 肖逍听不懂,求助陈修泽。 “她说你当了母亲,我就没地位了。”陈修泽不无忧愁,还叹气:“我看也是这样。” 几个女亲友笑得更开怀,大侄女更是笑得停不下,陈修泽摆明骗人。 肖逍哼一声:“我信你才怪。” 大侄女笑道:“Kyle说得差不多,不过我看他很心甘情愿啊。” 陈修泽摆出个“还能怎样”的表情,肖逍也乐了,当即甩过去“别闹”的眼神。大家又笑作一团,宴厅只有这处最轻松。 小宝宝哇哇哭,别人还笑,她哭得更起劲儿。肖逍没带孩子经验,招架不住,怎么哄也不行。 大侄女把宝宝抱回去:“她是饿了,我带她去喝点奶。” 肖逍舍不得,想跟去看看,正合陈修泽心意。 陈修泽唤来waiter带路,叮嘱肖逍:“只能待在那儿,出来前通知我。” 肖逍点点头,叫上茹雅和胡瑙去了休息室,两个安保自动挪步到休息室门外徘徊。 陈修泽走到李卿旁边,难得好脾气地说:“我不记得有给你下请帖。” 郑明祖笑脸迎人:“好歹是一家人,我还是要来祝贺的,即便你不打算认我这个长辈。” 多冠冕堂皇的说辞,加害别人自己脸上还放光。李卿的嘴角抽了抽,论不要脸,他头回佩服别人。 陈修泽回道:“要说一家人,我建议你先问问老爷子愿不愿意把你划进这个家。” 郑明祖唇角仍高挑,眼里却有了凉意。 “捏我的软肋之前,先把自己的藏好了。”陈修泽刚说完又反口,慢条斯理地补上下句:“不对,你的软肋无处可藏。比如现在,马上可以暴露。” 郑明祖脸色一变。 李卿没弄懂陈修泽的话意,身边倏地擦过一阵风,郑明祖闷哼后仰栽到地上。那拳头上脸的声音忒震撼,他懵了。 郑明祖栽倒前扶了桌子,高脚杯砸到餐盘刀叉,声音刺耳,哐啷掉了一地。几个女人尖叫退开,整个厅突然安静了。 说动手就动手,这可是自己的订婚宴啊!李卿心中呐喊,呆呆转脸看陈修泽。 陈修泽站直整了整西服边角,黑眸垂着很沉静,甚至有些漫不经心,一点发火迹象没有,跟没动过手似的。 李卿干咽一下,又看向躺在地上的人。 郑明祖狼狈后仰,嘴角泛青往外渗血。陈修泽下手很重,打得他眼前一阵发花,他抹一把唇边,侧脸在两张桌子的缝隙里迎上郑老爷子的目光,似乎有一丝希冀。 郑老爷子冷漠回眸,好似陈修泽打了一个跟他毫不相干的人,懒得关注。 陈母越加坐立不安。陈父则一言不发,脸色非常难看。 “怎么了这是。”章妈妈问肖妈妈,肖妈妈更一头雾水。 肖家的亲朋窃窃私语开,许意串桌打圆场,李卿也赶紧加入,这通忙活。 陈修泽早说直接上手,李卿在郑明祖进门那会儿就上去KO了。陈修泽用得着搞这么大动静么,又要上头条了。 厅内小声议论的声音传开,陈母终于坐不住蹭地站起来,肖爸肖妈、章爸章妈、陈父齐齐看向她。郑老爷子向下一戳拐棍,她又犹犹豫豫坐下,再没敢往处那瞄。 郑老爷子是站在陈修泽这边的,陈母得识趣点。 陈修泽完全不在意别人,慢走两步蹲到郑明祖身侧,慢言轻语道:“是不是似曾相识?有人管你么?”他说着轻飘飘扫向四周。 客人们被他一瞧通通装作什么没发生,郑家人本来也看不见,郑明祖就一不速之客,谁都不待见。 “没有郑家,他们会管你是谁?”陈修泽居高临下,一字一句吐字清晰:“你最怕的不就是这个么。不过这只是开始,希望你记得。” 郑明祖眸色清冷,犹有一分戾气。蓦地,他大声呵笑,有人禁不住看过来,他仰在地上笑得更放肆,疯了一样。 陈修泽起身,淡漠挪眸,抬手招来安保。 郑明祖推开拽自己的手,擦净嘴角的血利利索索站起来,也动手整理好西装,哪儿像刚才发疯的模样。 “你猜我们之间谁会先结束?”他保持风度笑着问。 “你没有结束的那天,除非眼再也睁不开。”陈修泽平声回复。 郑明祖拉长腔哦了一声:“拭目以待。我也不想外甥媳妇尝到肝肠寸断的滋味儿。”他把周围的人挨个儿望了一遍,特别留意了几个角落,眼角透着阴狠的冷光。 “你可一定说到做到。”他说完在安保看管下走出宴厅。 “他什么意思。”李卿双手环胸,弯腰越过陈修泽目送不速之客。 陈修泽回身依次看过郑明祖望过的方向,道:“我离开两天,兄弟情意记在账上。” “我说,刚订婚去哪儿这是?” 陈修泽搭腕表看眼时间,径直走了。 “哎哎哎,等等!你家那位咋办!”李卿边喊着要跟去,被许意拦下,颀长身影一不留神不见了。 “别吼了。”许意说,“跟我去收尾。” 李卿哦哦两声,跟在后面问:“你知道他去哪儿?” 许意只蹙眉,不说话。 休息室里,小宝宝咕嘟咕嘟喝奶,胖胖小手还知道扶奶瓶。肖逍心尖都在冒奶泡,萌得不舍得挪眼。 胡瑙一会儿说小宝宝可以这样,一会儿说又说小宝宝原来可以那样,大惊小怪。 茹雅么,比较担忧,一个劲儿观察肖逍。 大侄女让肖逍拿奶瓶,自个儿换了尿片,身上有股毛骨悚然的劲儿:“我没见过Kyle开玩笑,好诡异。” 肖逍不明地抬眼:“他经常开玩笑,有时候还喜欢捉弄人。” “你说得是他吗。”大侄女惊悚,“同一栋房子里住了十年,我可没瞧见他开玩笑。虽说我们不论辈分,他一向冷得掉冰渣,我很少主动跟他搭话,长大以后才熟络。” 肖逍也惊悚了,大侄女中文十二级呐,违和,太违和。 茹雅调侃:“陈总裁是家用小太阳,只对内人发挥制热功能。” 胡瑙非常赞同,大侄女笑不拢嘴。 茹雅惊讶:“你连这都能听懂?还是外国人么?” “我们这个家族是这样。”大侄女解说,“回到中国的,法语是从小必修课,海外生长的中文是必修课。Kyle特殊,他九岁回的法国,中文法文无障碍沟通。” “难怪难怪。”俩姑娘摸下巴思考,这个家族接地气儿。 噔噔噔,有人敲门。 肖逍抱起宝宝,茹雅喊一嗓子:“进来!” 李卿从门外探进身,准确找到肖逍招手:“你出来下。” “我?”肖逍惊奇,“没喝醉吧?找我做什么。” “还能有谁的事儿。”李卿眉宇间有一丝凝重,很快地扇两下手:“先出来。” 肖逍把孩子给大侄女,和茹雅对视一眼,出门问:“怎么了?” “你说。”李卿指使许意。 许意不悦:“为什么我说。” “我刚问他去哪儿了,你不说话,可不就得你说么。”李卿想到些什么,怀疑地问:“你俩是不是有阴谋。” 许意忙撇清:“我哪儿知道他要做什么,我只是猜测。” “那也你说,别她承受不了出啥事儿,回头修泽拿我开刀。” 许意脾气好,痞不过李卿这样的,但对着肖逍殷切的眼神,他不知怎么张口。 肖逍听出点意思来,陈修泽好像出事了,她着急:“到底怎么了?” “修泽不见了。”许意说。 “去哪儿了?” “我们要是知道去哪儿了,还用拌嘴么。刚看监控,像……”李卿嘴快,说一半才记得端详肖逍的表情。 “说啊!” 肖逍一吼,李卿飞快吐字:“被绑架了。” “都被绑架了,你俩还在这儿拌嘴?”肖逍一万个不信。 “这不他说离开两天,我们觉得有蹊跷。”李卿思考着问:“他有跟你说过要离开么?” 肖逍摇头:“他不会一声不响出门,都会跟我说一声。他什么时候跟你说要离开两天?” “就郑明祖被赶出去那会儿。”李卿又嘴快,被许意用胳膊肘怼了一下。 李卿歪出去扶墙瞪回来:“干嘛。” 许意使个眼神,他立刻会意,轻咳两声站直说:“郑小舅吧,没变质之前还是很有长辈样的,对修泽绝对是一家人,不能做那种事。再说刚起冲突就绑人,那不傻么。” 肖逍沉默。 说多错多,李卿准备撤:“那个……我去看看他们找到那帮人没。视频里没动粗,修泽是跟着走的,你别担心。” “前几天,我跟他在回家的路上遭遇了交通事故,那车撞上我们又倒车撞了一次,我不觉得那是普通的醉酒驾车。如果是你们是郑明祖,被陈修泽逼到一定份上会怎么做?”肖逍忽然说。 许意的脸色变了变,李卿揪起了眉心。两人都没答话。 宴厅大门开合,银杏布景仍绚丽唯美,却不应景了。 肖逍挪回眼:“时间不早了,送客吧。对外就说陈修泽喝醉跟我先回去了,他们不会细问,家里人也先别告诉。过会儿我给余鑫打电话,没准能知道点什么。既然他说了离开两天,那就是有把握,不过还是要报警。” 许意和李卿没料到她这么冷静,反倒默声了。 “还有,现场人清点下,少了多了都有问题,我们的人没少就好。”肖逍说完回了休息室。 “她太稳了吧?”李卿回过神,“还以为会崩溃。” “崩溃就不是肖逍了。”许意拿出手机拨号,“我清点人数报警,你追踪修泽去向。” 李卿应下:“一会儿我送肖逍回去。” 许意按住手机话筒提醒:“这时候就别打人姑娘的主意了。” “我说,咱是分不清轻重缓急的人么,女人有兄弟重要?”李卿不乐意。 “别贫了,赶紧的吧。”许意打发走他,让人只在宴厅开一个门送客清点人数。 坏消息马上传来,陈母也不见了,尚不能确定她是被带走还是自己离开的,情况不太妙。 肖逍回家待在卧室发愣,茹雅担心她留了下来。 警方很快上门调查监听,客厅嘈杂。茹雅关好门坐到床上摸摸肖逍手背,放眼四处打量。 这屋跟陈修泽不搭边儿,全按肖逍的喜好来,尤其是床。 肖逍喜欢把被褥垫得厚厚的,床边装饰琉璃灯,被罩床单得是亮色,枕头用双人的。本该是休息时间,最亲密的空间只剩下一个人,肖逍岂不是更想陈修泽。 茹雅想着要不要提议换个地方等信儿。 房顶大灯没开,琉璃灯仅点亮三盏。肖逍转动手指,方钻折射的光很薄弱,无端让人感到心闷。 “你说,这么大的事儿,他不提前知会我,是不是欠收拾。”肖逍语气怨恨。 茹雅受到惊吓手僵硬:“你……没事儿吧?” 肖逍转着戒指,不出声。 回来前,她给余鑫打电话了解情况,原来旭恺有三个股东找到下家,收股人也参加了订婚宴,是陈修泽安排来暗地里接洽的,陈修泽才是真正购买旭恺股权的人,合同订在两天后签。 这事儿百分百让郑明祖知道了。假如陈修泽成为旭恺的股东参与经营,郑明祖走账细节都会被扒出来,陈修泽不管威胁贿赂那套,若是要求查账,郑明祖就洗干净等着坐牢吧。 所以照常理,郑明祖绑陈修泽很正常,可会不会伤到陈修泽,肖逍心里没底。另外,肖逍也有疑问。 陈修泽说离开两天,是早猜到郑明祖会绑自己?而且这么重要的计划让郑明祖轻易得知,不像陈修泽的行事作风。 肖逍想简单点,觉得不可能,想复杂点,又连不上,费脑。 茹雅看她不说话,以为她胡思乱想,安慰道:“谁能拿陈修泽怎么样,他不收拾别人就不错了。你别自己吓唬自己。要不咱俩聊会儿天,我去开灯。” “别开。”肖逍伸手拦住,“太亮显得房间空。” “……好吧。”茹雅坐回床上,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没陈修泽,屋里即便人多在肖逍看来也空。 聊天几乎是茹雅在扯东扯西,肖逍很少回应。凌晨三四点,两人躺着谁都不再说话,天色渐渐蒙蒙亮。 清晨,肖逍迷糊中碰到腰上的胳膊,立刻翻身坐起来:“陈修泽!” 茹雅惊醒:“他回来了?!” 肖逍一看胳膊的主人,黑脸掀掉:“你这睡相,以后嫁人怎么办。” 茹雅顺胳膊飞出去的方向翻个身,打哈欠:“你家陈修泽不也一样么,这么容易认错。” 她随口一说,肖逍没动静了。 “那什么,我开玩笑的。”茹雅坐起来赔笑,“瞧瞧你的黑眼圈,明天陈修泽回来好说我了。” 昨晚没人打电话索要赎金,今天又过去了四分之一,陈修泽能不能依言回来是个问题。 肖逍低头碰了碰戒指,强行按压内心不安,可惜压不住。各种不好的念头和画面在滋生,她反感自己的想象力,抿开长发深吸一口气。 “你又瞎联想了吧?”茹雅很懂她,挑眉道:“这能力用在工作上就行了,别在生活里瞎用,不觉得负担重么。” 肖逍长长吁气,低声说:“我……很害怕。” 茹雅听着怪难受:“你不信别人,还不信陈修泽么。” “逍逍!快!来电话了。”张妈在外面蹬蹬敲门。 肖逍猛抬头匆匆跳下床,鞋没来得及穿跑到客厅。 茶几上的手机在响,陌生号码来电。刑.警队长警惕地比划一下,所有人高度紧张。李卿和许意一晚没睡,两张俊脸全是疲态。 追踪调节好,队长说:“接。” 肖逍果断接听按了外放,对方没有主动说话,她先问:“你带陈修泽走的?你要多少钱?” 一个闷哑的男声传来,像感冒了鼻子不通气儿、嗓子咳很久缺水的那种声音。 “五千万,你来送。”对方说。 许意当即摆手,队长也不赞同地摇头。 肖逍看他们一圈,直接同意:“可以。” 李卿傻眼,这是去送钱还送人啊! “先把钱准备好,等我通知。”闷哑声音落下,电话要挂断。 “等等。”肖逍喊住对方,“郑明祖被抓就是这两天的事儿,我想你们比我更了解他被抓会做出什么举动。” “你这是威胁我?人可在我手上。” “我只是阐述事实。你们无非是要钱,郑明祖允诺你们多少钱,我可以给双倍,但是陈修泽必须安然无恙回来。” “你有资格跟我谈条件?” “没资格,我也不是跟你谈条件,给你多个选择而已。你先考虑,我等你信儿。”肖逍讲完挂了电话。 客厅里安静得出奇,一众人呆鹅状,没见过挂绑.匪电话的。 肖逍扔了手机:“准备钱吧。” “你你你……”李卿结巴,“是五千万还是一亿?” “你说呢?” 李卿的思维明显跟不上,许意看着肖逍若有所思。 肖逍招招手,李卿凑过去,她很小声地说话。李卿啊哦嗯各一声,仿佛明白了。 “你胆儿太大了。”李卿呐呐感叹,“哪儿来的自信。” “那你有别的办法?” “没有。” “就这样吧。”肖逍说。 李卿听这四个字儿很耳熟,陈修泽也讲过,要不他说没别人比肖逍更配陈修泽。 然而肖逍的安排风险挺大,他迟疑着没答应:“到时候修泽没找到,你把自己搭进去,修泽一定会弄死我。” “我还得收拾他呢。”肖逍咬牙哼一声,一把拽下戒指攥手里走了。 李卿整个人都不好了:“她平常在修泽身边柔柔弱弱是装的吧?” 许意回他:“你哪只眼看她柔弱?” “……呃,是我眼拙。可照她这个弄法,你届时一定得救我啊。” “说来听听,她想怎么弄。” “就……” “等一下等一下。”队长打断,挺生气:“你们是不是过于乐观了?这可是绑架,撕票随时可能发生,办这么多年案没见过挂绑匪电话的。” 许意和李卿互望,忽觉确实乐观过头了,不过也是有缘由的。 李卿说:“因为陈修泽说离开两天。” 63.Chapter 65 “你别打他的注意,拿了钱赶紧走。” “他都听到声音了,还要留着?” “不是没看到脸么。别怪我不提醒你,他是一般人么。你动他,小心祖坟都被扒出来。” “呸!老子干这行啥时候怕过。” “得了吧,你有种别娶老婆生孩子啊,他能让你死了也不安生,你信不?就算他被你先弄死,他那几个发小也不会放过我们,尤其那个李卿,下手阴狠着呢。” “就这么放出他出去,他能放过我们?动动你的猪脑!别忘了,郑明祖正在等他的死讯!” 陈修泽侧耳听了听,吼声传出去老远,外面应该很空旷,没有回音。他推断自己不是待在建筑物里,因为外面的声音特别闷,如果在建筑里,门或窗的缝隙会传入说话声,这儿一定是封闭空间。 “郑明祖的话你也信!出事先把你甩出去。别蠢了,让我说拿钱赶紧跑人,别动他,能有条后路。你要是不听我的,咱就分钱各走各的,我不要多,够还债就行。” “你他妈给老子来这招!都在一条船上,你找死呢!” 哗啦啦,脚踩石子的聒噪响声,说话的两人打起来了,有人劝架。 方才要走的那个人话音明显比另个沉闷,有鼻音。陈修泽又听了会儿,趁外面动乱清了清嗓,回音就在耳边,果然这是个很小的封闭空间。 他动了动,双手被束在身后绑得紧,眼上还蒙着黑布条,加上寒冬的天气,手脚早就冻麻,他挣脱不开。 除手绑的姿势有一点奇怪,他仍坐得端正,经过一晚还能身板挺直,不像挨冻的人。 “妈的!”有鼻音的那个啐了一口,“我要不是看在大家都在一条船上,能他妈想到这步么!你还上手了!” “你小子给老子小心点儿,敢有异心,大家一起翻船!” “那得问问我外面的弟兄同不同意!”鼻音男吐口唾沫,“他老婆可在我的车上,想要钱就他妈老实点儿!” 陈修泽闻声眉心一锁。 肖逍也来了,这下两个人在对方手上,他不好办,合着走之前白说那句话。 李卿啊李卿,这笔账得好好记一笔。 吵闹声没了,貌似走了一个。 “大哥,怎么办?” “那个怂.逼说得也不是没道理,幸好我留一手。” “你说怎么整,我们照办。” 猥琐笑声很让人反胃:“这事儿轮不到你们,咱就等着看现场直播。” 长指握成拳,陈修泽呼吸放缓,气息冷冽。 拉门哗啦打开,黑布条被人揭了,光线刺眼,陈修泽阖起眸,模糊中看到左上方有个红点,闻到一股怪异的香味…… 肖逍的SUV被弃在田间小路,许意赶到的时候,后备箱车门没关上,里面的钱都被搬空,肖逍不见踪影。 “跟着呢?”许意关上车门,调了调蓝牙耳机问。 “没问题,信号相当好。”李卿不由地赞叹,“亏她能想这么个招,我平常真是看错她了。” “借队长一句话,别太乐观。”许意冷静提醒:“肖逍能盯住,伯母是个大问题。人都不知道在哪儿,小心为妙,不要轻举妄动。” “伯母交给你了,我这边尽管放心,随时联系。”李卿关了耳机,眼盯着笔记本屏幕呵一声:“这帮人可以啊,居然回市区了,没有跟踪器得费多少时间找他们。” 副驾驶端着笔记本的是余鑫,他火急火燎从岭城赶回来听李卿差遣。 “好像准备穿过市区去南边。”余鑫说。 “好好盯着,把你家老板娘弄丢了,咱俩就……”李卿比个抹脖子的动作。 “一定一定。”余鑫一脑门冷汗,目不转睛地看屏幕。 肖逍这刻跟陈修泽差不多,头上套着黑布罩,只知道车在行进,并不清楚目前的所在地。 “这娘们真准备了一亿,十个麻袋,五个箱子。”有个人在打电话,语气有那么点兴奋:“不过箱子有密码,她要看到人才打开。” 车急转弯,肖逍顺势甩到讲电话的人身上,听到带鼻音的声音:“那个该死的不打算放人,你知道怎么办吧?” 肖逍绞起眉被猛推回去,装作不稳的模样撞到车门上,嘶了声。 “我知道。”那人回完吼肖逍:“老实点儿!小心见不着人!” 肖逍不想理他,装装样子是有必要的,她露出点小恐慌往车门上贴了贴。 车又开了一阵才停下,肖逍被拽下车,身旁多了两个男声,随后□□袋和箱子一个个落在脚边。 “密码。”带鼻音的声音。 肖逍眼前是黑布,循着话音方向说:“我要看到陈修泽。” “你人都在这儿,还跟我讲条件?” “麻袋里五千万,箱子里五千万,你想要箱子里的钱就让我看到陈修泽。不想要随便你,反正我和他回不去会有人帮我们做点事。”肖逍说得够委婉了,陈修泽的手腕很出名,他出了事,这些人一个都没得跑。 鼻音男没接话,手机响了。 冬风凛冽,肖逍低头能看到飘的起裙边,忧心陈修泽会不会冻伤。 “带她上去。”鼻音男说。 “哥,咱不是?” “你们想干啥。”第三个男声出现在肖逍前面,“说清楚。” “她看不到人不给密码,人在你大哥手上,我们能干啥?”鼻音男说,“是你大哥打电话让带她上去。” “少耍花样!” 这是两帮人?肖逍看着裙边想。 “快走!”有人推搡。 肖逍深呼吸忍下要反击的冲动,跟着前面的一双脚亦步亦趋地走着,越过铁轨走上台阶又抬脚上了楼梯。 一路走过的地面很脏,有零食袋垃圾,还穿过一排排脏兮兮的公共座椅,她推断这是个不用的火车站。 黑布罩被摘了,箱子全部落在眼跟前,肖逍阖眸缓了片刻,睁开眼见三个戴口罩和墨镜的男人站在她前方,旁边还有一个。 “想见人是吧?”胖又矮的男人问。 肖逍扫一圈,没见陈修泽。除矮胖的男人外,还有个瘦高个儿、一小身板的青年加一戴棒球帽的男人。 这儿真是个弃用的火车停靠点,脏乱不堪,有一股潮腐的味儿。 “他在哪儿?”肖逍看向胖男人。 “胆儿挺大呢,不像一般女人。”胖男人哈哈笑了笑。 “你搞什么呢。”这声带鼻音。 肖逍转而看离胖男人两米远的瘦高个儿,将这帮人认得差不离。 “当然是好东西啦。”胖男人笑得极其猥琐,吩咐小身板青年去哪儿守着,拎出手提电脑包,笑嘻嘻道:“我们只为钱,也得留条后路。看了这个,你考虑考虑还要不要见人。” 肖逍隔着口罩都想象到这人的长相,恶寒。 电脑打开了,突然蹦出不堪的呻.吟声入耳。 黑白的画面有个上身半.裸的女人,内衣被推到胸以上,右边的白色胸脯一颠一颠的,三个男人登时看入了迷。 肖逍一下子认出画面里出现的男人手是陈修泽的,一只按压女人裸.露的小腹,一只抚上女人的脖子。女人上下晃动,两条腿大喇喇分开跟着乱晃。 紧接着陈修泽斜身入镜,在画面里留下右边的肩胛遮住手指,西服掉到地上。女人晃动得更厉害,叫声越来越动情,污言秽语都出来了。 “关了。” 清冷话音一落,陈修泽明显一僵。 “哈哈哈,看不下去了?未婚夫跟别的女人搞在一起是什么感觉?说来听听。” “我说把那玩意儿关了!” 女人吓一跳放慢动作,陈修泽收紧左手按住女人喉结的地方,压低嗓音警告:“继续!” 窒息感突如其来,女人忙加快速度上下蠕动,后仰着头嗯嗯啊啊地叫着。 陈修泽调整呼吸,怪异的香味儿淡了些,腹下的反应却一波接一波,他扯开衬衣,低温让他稍稍平复。 女人一样有反应,甚至更强烈,为保命竟然自己伸手探到下面动起来,不是一般恶心。 陈修泽顿时清明不少,撇开眼观察周围,找到声音发出的地方。 “快关了!她要把箱子扔下去!” “已经关了!关了!” 嘈杂过后,肖逍的声音传出来:“我觉得我没有带他回去的必要,这些钱给你们,不过送我回去。” 陈修泽倏地松手倒退一步,那女人还在继续,省得他动手了。 “来了还想回去?”恶狠狠的动静。 “不回去也行,我来之前跟他们说好了,我回不去,你们也要给我陪葬。” “把钱留下,我放你们回去。”这声带鼻音。 “不用了,我自己回去,陈修泽随便。”肖逍在说话。 “谁说要放他们回去!你他妈要造反?!” “你们俩到底谁说的算!”肖逍怒喊。 “妈的,老子让你们看看谁说的算……啊!” 惨叫声在密闭空间回荡,女人停止动作,啥反应都吓没了。 陈修泽拾起西服盖女人身上,掐上她的脖子:“大声喊,说我要杀你。” 迷蒙的眼睛提溜转,女人不出声。 陈修泽手上用劲,掐得女人喘不上气,忽地松开,女人大声喊叫:“救命啊!他要杀我!来人啊!有没有人!他要杀我!” 慌乱脚步声由远及近,陈修泽身后的角落又有了带鼻音的说话声:“现在是我说的算,下面的车给你,把密码留下。” “路让开,我给你们开箱。” 咔嗒几声,接着乱七八糟的喊叫充斥整个空间。 “臭娘们!就不该信你!这他妈都是什么钱!” “抓她回来!” 陈修泽听完角落里的动静下手更重:“使劲喊!” 女人用力拽长指,拼命喊叫:“杀人啦!杀人啦!” 哐啷门开,冷风灌进来,陈修泽眯眼看到两个男人,抄起椅子砸向其中一个,箭步上前将另一个踹了下去。 原来这地儿是个废弃的火车拉货车厢,上下一米高,被踹下去的人撞在铁轨上,半天缓不过劲儿。 车厢里的那个掀开椅子碎渣,晃晃悠悠站起来,疼得龇牙咧嘴:“不想救你妈……” 陈修泽一脚踢上他的脸,那张嘴闭上了。 小雪花随风飘进车厢,寒风刺骨。 女人抓紧身上的西服缩到离风最远的边角,陈修泽回眸看她一眼,跳下车拎起另个男人甩到车厢内。 “啊!” 女人一惊,也跟着叫了一声,但惨叫不是她眼前躺着的两个男人发出的。 陈修泽踱步向她走近,她瞬间呆滞,才看清这张清俊的脸有多寒凉。 “闪开。”陈修泽蹲在她跟前说。 女人连滚带爬去了另一个边角,紧捂脖子缩成一团,哆哆嗦嗦发抖。 角落里有一部手机,画面歪斜着,大部分显示布满灰尘的地面,仅边角显示地面以上的场景。 地上好多钱,有人民币、韩币、日币等等币种,密码箱翻扣在地上,风吹钱跑,好不壮观。 一双白色帆布鞋出现在边角,陈修泽拿起手机唤道:“逍逍。” 那边没回应,肖逍蹲下了,他只能看到沾地的毛线裙。 “臭娘们……” “闭嘴吧你,满口喷粪。” 画面突然倾斜,肖逍蹲在一个胖男人旁边使劲怼袜子。胖男人光着脚像条肥虫蠕动,手脚被鞋带捆得紧紧的,眼神还凶狠着,嘴上塞了袜子只能呜呜呜。 “钱没少抢吧?都花哪儿了?快闻闻这都什么味儿。”肖逍摘掉胖男人的墨镜,一把将鞋甩上他的口鼻,嫌恶地在毛线裙上擦了擦手指:“恶心。” 陈修泽蓦地笑了:“真是。” 另一头角落里的女人暂停发抖,望着陈修泽的目光异常复杂,由惊恐变傻眼变柔软变羞赧又变骇然。 “小心后面!” 陈修泽轻盈一闪,尖锐的椅子残腿扑了空,他迅速起身用胳膊肘一怼,袭击的男人哀嚎倒地,磕得不轻。 女人大松一口气。 陈修泽回身看到女人的小表情,问道:“你跟他们是什么关系。” 女人急道:“我是学生,打工路上被他们抓来的!” “学生?”陈修泽想起她那身艳俗装扮还有那自己动手的本事,说:“我没心情跟你开玩笑。” 女人噤了声。 肖逍消失在画面里。陈修泽退出界面翻了翻通讯录,一个号码没有。这就是个新机,没多大用处。 他将手机扔出去:“拿着这个报警。” 女人惶然接下:“你呢?” 陈修泽把地上俩男人的手捆到一起,跳下车厢留了句:“去找我太太。” 哐的一声,车厢拉门锁上了。 这会儿陈太太正在脱毛线裙,一边脱一边抱怨:“李小二干嘛呢,还不来。” 她故意穿毛线裙套厚重羽绒服,装成柔弱又臃肿的模样让这帮人放松警惕。现人都躺地上,裙子很碍事儿,羽绒服得留着。 毛线裙扔一边,她向下拽了拽牛仔裤,轻快多了。 忽来强风,破窗的铁框哐啷哐啷响,钱呼啦四散飞走,她站的这块地一下子变得特干净。 左边一个呜呜呜,右边一个带鼻音的呜呜呜。 肖逍拾起长棍走到窗边望了眼地形,回头见那俩人的脚都在揉搓,她过去一人戳了一棍,就听呜呜的嗷嗷叫。 “多冷的天儿,居然让陈修泽挨冻,你们也感受感受。”她转脸面向鼻音男:“啊对,得感谢你帮我打晕这人,不然我哪儿来的机会下手。那就先放过你吧,你也没想对我们下狠手。” 毛线裙挑到鼻音男脚上,她禁不住噫了声:“可惜了我的裙子。” 钱从眼前过,俩男人灰头土脸,满脸悔意。 北风带着粗狂喊声飘远,肖逍侧身听了听,跑到栏杆边探身向下张望。 陈修泽擒住小身板青年,倒扭青年的胳膊慢慢走进脏乱的候车大厅。 青年喊疼吼叫,不知哪儿又窜出来俩人,其中一个是戴棒球帽的男人,刚去追肖逍被偷袭捆在座椅上,该是被下面块头挺大的男人解开了。 肖逍握紧长棍,放轻脚步下楼。 陈修泽扭动青年手臂:“人在哪儿?” “啊啊!我不知道那女的在哪儿!松手!”青年五官揪在一起,龇牙咧嘴。 这个不知道就问下一个,陈修泽不废话,扬起手一扭,青年的胳膊脱臼了,惨叫衬得残破建筑楼阴森恐怖。 陈修泽甩开青年,慢声问另外两人:“我再问一遍,人在哪儿?” 那两人有所忌惮,既不上前也不答话。 陈修泽身上的衬衣单薄不整,风一吹,衬衣紧贴腰间,肩胛到腰间的线条清晰无比,怪冷的。他不受影响,长身直立,气势迫人。 “我在这儿呢。” 所有人循声挪眼,肖逍瞅准机会朝块头男猛打一棍,打破了僵局。 棒球帽男趁机拎起破玻璃瓶袭击陈修泽,陈修泽一直望着肖逍,躲慢了点,手臂给划出一道口子,鲜血顺长指往下流。他无心查看,向肖逍那边挪步。破玻璃瓶又挥到他跟前,没走两步,他又退了回去。 块头男有肌肉顶着,吭都不吭一声,转身暴戾瞪肖逍,抡起粗胳膊上前捞。 肖逍:“呃……” 陈修泽仰身躲过玻璃瓶,侧闪抬起长腿踹上棒球帽男的膝盖,可惜脱身也赶不过去。块头男朝肖逍扑过去,十个肖逍也不经他打。 “逍逍!”陈修泽情急之下喊了一声。 “我没事。”肖逍回他,退着退着左脚往后迈出一小步,右手挪到左手前面,她微微屈膝,猛地下劈。 块头男护头躲闪,肖逍双手握棍骤然改变方向击打他左腰,他闷哼退后。 肖逍立马高举长棍下劈,块头男被击中头部直接倒地不起。 陈修泽:“……” 棒球帽男爬起来了,骂骂咧咧重新动手,然而他背后木棍上肩,又倒了。 陈修泽僵在原地看这一幕,身后冷风呼啸。 肖逍一脚踩上拿着破玻璃瓶的手,狠狠地碾:“拿这玩意儿朝谁比划呢?” “不敢了!不敢了!姑奶奶别踩了!” “你说不敢就完了?我不乐意呢。”肖逍用脚尖碾,再用脚后跟碾,听着嚎叫很舒爽。 “逍逍?”陈修泽轻唤一声。 “嗯?”肖逍抬头松了脚。 棒球帽男包着手来回滚,疼得要死要活。 陈修泽往后藏了藏右胳膊说:“我没事。” “噢,那就饶了他吧。”肖逍轻淡淡道,踢了乱滚家伙肚子一脚。 陈修泽:“……” 肖逍这个人吧,好记仇。所以车厢里的事儿,陈修泽那什么……得解释解释。 “我……”陈修泽刚张口,肖逍扑进他怀里,手上还拿着棍,戳在他后背上。 陈修泽环紧圆鼓鼓的逍团子:“那个就扔了吧。” “哦。”肖逍松手,棍子掉到地上,她仰起头:“吓着你了?” “有点。”陈修泽弯身亲她额头,紧紧实实地拥着她,想着方才挺后怕。 肖逍会错意,唔一声:“我大学在剑道部待过两年。” “我得感谢当时教你的教练?”陈修泽板起脸,面色不善:“谁出主意让你来的。” 雪花飘落睫毛,肖逍眨眼:“他们指定我来送钱。” “你倒是听话,不怕出事?”陈修泽的脸色比夹着雪的风还要冷飕飕。 要这么说,肖逍不舒坦,嗓音渐大:“他们让我来是因为谁?是谁不告诉我一声说走就走?知道我昨晚多担心吗?知道我有多害怕吗?换成你等我一晚试试!” 试试……试试……试试……废候车厅回声阵阵。 陈修泽凶不过三秒,立刻认错,怕肖逍哭,当真一滴泪见不得,他也不想试。 棒球帽男嘶嘶攥着手痴呆状,这是把他踹到站不起来的人么。 肖逍的确眼眶发红,那是冻的,不至于在这破地方哭,也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穿上这个。”她拉开羽绒服拉链往下拽袖子,“李卿一会儿就跟来了,我身上有跟踪器。” 陈修泽伸一只手给她穿回去:“你怕冷,忘了?” “我这不还有么。”肖逍拽开领子显出里面的薄羽绒夹克,“这件本来就是你的,我穿着太大,行动不方便。再说你穿这么少,还想不想和我一块回去了?想冻死啊。” 陈太太语气不善,陈修泽识相地拿过羽绒服,速度很快穿上,故意侧一下身。 肖逍眼尖,一眼瞄到陈修泽内胳膊被玻璃瓶划破的伤口,抓过来查看,气不打一出来,反身跺了地上的人一脚。 “哎呦!”十指连心啊,棒球帽男要疼疯了。 肖逍去解了块头男的鞋带,先把块头男绑起来。 缓过劲的青年想跑,陈修泽拾起棍子扔过去砸青年一倒仰。肖逍带着鞋带跑过去把青年捆起来,再扒了青年的鞋带跑回来折叠陈修泽的衬衣袖子到伤口处铺平,用鞋带绕圈扎紧止血。 “会留疤的。”肖逍不高兴。 陈修泽不在意,套上羽绒服袖子伸手抚平蹙起的秀眉,却被一把打开。 肖逍嫌弃:“这手洗干净再碰我。” “……”陈修泽以为她不介意车厢里的事儿,还得解释。 “我逼她演的,不过确实有反应,倒不是她,是……”陈修泽回想那股怪异的香味,气压低沉。 “要是真的,谁管你冷不冷。”肖逍没好气地说。 陈修泽唇角微弯,揽过她抱着,习惯性看腕表,然而哪儿有表,早让那些人要走了。 这帮人整这车厢一出无非是想拿他的把柄,不管他能不能回去,丑闻是威胁的最好方式,可以留着保命。 “李小二怎么还不来,江湖上瞎传的吧。”肖逍钻进厚厚的羽绒服里环抱陈修泽的腰,心里踏实了。 陈修泽打量四周环境,候车厅破败空荡一览无遗,藏不住人。 肖逍松开他:“外面有辆车,钥匙应该在这几个人身上,我去搜搜。” “我还不能回去。”陈修泽向外搜寻能藏人的地方。 建筑物旁有一长溜生锈铁轨和长了荒草的站台,同样空荡荡。 “因为陈老夫人?”肖逍问。 “嗯。”陈修泽轻应声,“明天签合同,郑明祖今天会把投进旭恺的资金转出来,困住我是肯定的。我在等他动手,没想到他真挑在订婚这天,还绑了陈老夫人。” 肖逍思维转得快,问道:“他们是不是拿陈老夫人威胁你干那事儿?” 陈修泽微微合眸瞧了瞧她,确定她没带别的意思才说:“车厢里有红外摄像头,传给你也在监视我,好在你让他们关了。” “那女的叫那么大声,不关倒霉的就是我了。”肖逍嗤声。 “他们碰你了?”陈修泽高挑剑眉。 “别说门,窗都没有。”肖逍哼哼,瞄地上的家伙:“他倒是想抓我,这不在这儿躺着呢。” 陈修泽放心了,肖逍是他的,谁也不能碰。 “问问这几个人,他们应该清楚。”肖逍眸一低,准确瞪上棒球帽男。 “姑奶奶!我是给人当小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别踩了!求您了!”棒球帽男苦苦哀求。 “楼上那俩知道?”肖逍挪两步,先把脚对好某裆部。 棒球帽男不管手了,弓成虾米大呼:“别踩!别踩!那个胖子应该知道!你去踩他,他肯定说!” 陈修泽拉过肖逍,神色不豫。 “我没打算踩,吓唬吓唬他。”肖逍无辜。 “没别的地方给你踩了?”陈修泽目光沉沉,扬起危险的声调。 “……他不让踩手,别的地方没威胁力。”肖逍嘀咕,比划比划都不行。 “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肖逍使劲儿摇头,心虚地往楼梯口走:“我们快上去问问吧。” “都站在那儿别动!” 陈修泽转身,脸色一变,抬手捞肖逍。 嗖的一声,枪子儿擦过肖逍肩头弹在铁栏杆飞了出去,肖逍浑身僵硬。 熟悉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你再动,下一枪打中的就是她的头。” 64.Chapter 66 肖逍侧眸望陈修泽,心跳咚咚加快。 她头回和真枪亲密接触,免不了紧张害怕,最主要怕陈修泽有事儿。 “别动。”陈修泽低声嘱咐完,回头说:“你的要求,我全答应,放她走。” 肖逍心急扭身,得陈修泽一记眼神警告,她僵住不再动。 郑明祖持枪走近,笑得一脸明朗:“那哪儿行,她可是我的挡箭牌。来,从台阶上下来。” 肖逍迟疑,走下台阶。 “过来。”郑明祖又说。 陈修泽扬手一挡,长臂遮了肖逍前胸。 “我说了,你的要求,我全答应,让她走。”陈修泽重复一遍。 郑明祖又用长辈的姿态教育:“你没受过威胁的滋味儿,我不跟你计较,但是审时度势,你得接受。”他冲向肖逍:“我不是个有耐心的人,你不过来,我就换人了。” 肖逍毫不犹豫往前走,陈修泽挪步快速将她圈进怀里,枪口登时变成对准他的后背。 “他暂时不会动我,你不能出事。”肖逍挣扎往外迈。 陈修泽不听她说,圈得严实,不让她露一点身体在外面。 肖逍又急又气:“你要是受伤,我更回不去,松开。” “听话。”陈修泽扣紧她低斥。 “你们好像搞错了。”郑明祖放下枪向后招手,陈母出现在他身后。 “修泽!”陈母大喊向前踉跄,扭头怒瞪推她的人,额头一凉,枪抵了上来。 陈修泽压住肖逍后脑勺贴紧自己胸口,微微侧身,黑眸沉黯。 肖逍看不到前面的情景,想来不怎么好,陈母的吼声造成回声阵阵。 “你疯了?我是你姐!是我向爸求情饶了你,你就这么对我?!” 郑明祖无奈:“姐姐啊,我也没办法,谁让你亲儿子非要置我于死地。你帮我好多次,不差这一回,就当还我当年给你脱罪的情吧。” “你……” 郑明祖不再给陈母说话机会,颇有兴致道:“现在我们换个选择。”他用枪戳陈母的头,“女人不是老爱这个问题——‘救你妈还是救我?’我们现场来一把。我姐和外甥媳妇,我只能放走一个。我替外甥媳妇问一句,你选谁?” 他真疯了,六亲不认。陈母不抱希望,冲陈修泽大喊:“修泽!救我啊!” 肖逍拍陈修泽胸口:“快松手。” 陈修泽没动。 “看来有答案了。”郑明祖笑眯眯低头,很是遗憾:“姐姐啊,别怪我,是你亲儿子做的选择。” 陈母心凉半截:“当年的事是我做的不对,可我是你的母亲!修泽!” 肖逍尽力摆脱,陈修泽控制住问:“你要什么条件。” “跟聪明人说话不费力。”郑明祖欣慰,拿出手机晃晃:“通知经侦情况有变,暂停对旭恺调查,让他们等你消息。” 陈修泽瞥过手机移眸:“你认为我能控制政.府部门?” “我只要结果,过程跟我没关系。”郑明祖一副不关我事的玩味表情,摊了摊手。 太欠扁了,肖逍忍得难受,更别说陈修泽,他本就不受别人挟制。肖逍扬头,没见俊容有多大波动,仅仅神情冷了点,她渐渐平和了心绪。 “枪在你手上,我怎么信你。”陈修泽说。 “你先确定选哪个。”郑明祖回归最初的问题,甚是悠闲。 “修泽!”陈母抓紧最后一次机会求救。 陈修泽没回应。 经侦正在等一大笔账款从旭恺转走,这是指证郑明祖的最直接证据,也是坐实其他罪证的连接点,够郑明祖吃十几年牢饭。陈修泽等了两个月,将郑明祖逼到这步,错失这次机会,功亏一篑。 倘若电话打完,郑明祖必定会带走一个人保证自己逃往国外。肖逍不可以,陈修泽无法保证她的安全。陈母不一样,至少和郑明祖有血缘联系,但陈修泽此时不能确定郑明祖是否存有这层顾虑,亡命之徒没有可信度,他只能赌一把。 “还要考虑?”肖逍出声,“当然是选陈老夫人,别让我瞧不起你。” 陈修泽低头,目光森冷骇然。肖逍不看他,反被掐上后腰,疼也忍着不出声。 郑明祖哈哈大笑:“我这外甥媳妇就是厉害,难怪修泽喜欢。”他把手机塞陈母手里,枪一扬,陈母被推出去,他笑言:“我跟你说过儿媳妇挺不错,进你陈家的门绰绰有余。瞧瞧,这帮废物被她耍的团团转。你可别忘记自己这条命是人家救的。” 陈母趔趄两步,颤颤巍巍跑向陈修泽,宴会时穿的浅色套装有大片脏印,精致盘发凌乱不堪,十分狼狈。 每回她和肖逍照面无不打扮精致、趾高气扬,今天丢尽了脸面,瞧着肖逍的目光异常复杂。 郑明祖当着陈修泽的面强调她的命是肖逍救的,着实让她恶心,若是肖逍出了事,她和陈修泽的母子关系将彻底破裂。 陈母安全走过来,肖逍拍拍陈修泽胳膊,陈修泽不放,为她擅自决定恼火。 “我有说同意你过去?你难道想不到他的用意?”陈修泽动怒,火气吓到陈母,陈母惊慌他反口再把自己扔回去。 “我知道。”肖逍悄声说,“可他有枪,早晚会迫使你把我换过去。没人受伤才能有脱身的机会。我不会有事,你相信我。” 陈修泽信她才怪,松手意味着失控,他不接受。 砰!突响枪声,陈母尖叫跳出去崴倒在地,子弹扎在她脚边的坑里。 陈修泽分心看陈母,肖逍趁势从他怀里挣脱出来,枪口马上换了方向。 “我没那么多时间,过来!”郑明祖变脸,两眼充满戾气,手指搭在扳机,随时会按下。 肖逍抬脚往那儿走。 陈修泽挪动一步,枪口又换了方向,郑明祖迈大步冲向陈修泽,枪眼正对陈修泽心口。 “不要!”肖逍大惊失色挡住枪口,“他要是有闪失,你别想从这儿离开!” “大不了一起完蛋,我没退路。”郑明祖一派轻松,“你们三个陪我一个,值了。” 肖逍咬牙,这人果然有破罐破摔的打算。 “逍逍,走开。”陈修泽的声音凉得瘆人。 肖逍站在枪前不理会。 若是陈修泽受伤,陈母和她更不可能脱身。她着急,陈修泽怎么就不明白呢。 陈母见儿子有危险,坐起来大呼:“明祖!我给你分担,我可以说那些都是我做的,不关你的事,收手吧!” “闭嘴!”郑明祖握紧枪呵斥,“你真以为我怕坐牢?可笑。不要装作很理解我的模样惺惺作态,你站在我这边也不过是为一己私欲!还向爸求情,我就不需要那个死老头的原谅,他算个什么东西!” 枪左右晃动,郑明祖情绪不稳,肖逍心提到嗓子眼儿,怕他走火乱打一气,那就白僵持这一会儿。 陈母有了哭音,多半对这个弟弟不舍。 肖逍实在搞不懂陈母的感情到底是怎么个结构。 郑明祖似被陈母的眼泪触动,目光微顿,道:“你根本不知道,我走到今天这步都是他造成的。赌场集资是他给我的,郑宴摆脱资金危机,他就不需要我了。一开始他还说会让我接管郑宴,到最后只等来他洗净自己的嫌疑,我成了主谋。你说可不可笑,他也是我的父亲!” 陈母震惊,傻坐着一个音发不出。 “哦,他也没放过你这个女儿。”郑明祖冷笑,“你推那女人下楼是他出的主意,我不过促成和善后。他的目的是让你听我的话,给郑宴办事而已。你当真觉得他为那件事出面是看在父女亲情?别幻想了。你就是他名门正娶老婆生的又怎样,跟我这个续弦生的有什么区别!” “够了!别说了!”陈母大声打断。 “原来你知道了。”郑明祖溢出笑声,满是对陈母和自己的嘲笑,可怜又可悲。“你整天强调家族、自己的出身,现在觉得呢?是不是很龌龊。” “你别说了!” “哈哈……还在自欺欺人。”放肆笑声融进寒风,有戳.穿的快.感,也有鄙夷的悲凉。 肖逍回头看陈修泽,陈修泽微皱眉,没表露太多。 “还有你。”郑明祖扭脸对上陈修泽:“你的孩子死了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倒是指望你能查出点所以然,结果让那人自杀了。你也不过如此,谁做的都分不清,一股脑把仇恨砸给我,着了那死老头的道。我要是有那死老头一半心狠,你还没成人就死了!” “不可能!”肖逍反驳,“不是你做的,为什么给我打电话。” “我的原话你还记得?”郑明祖语气轻淡:“我有没有说就当年的事好好安慰他,或许有意想不到的发现?你肯定觉得我给你设套,一个字没转达。有时候太聪明不是好事。” 肖逍紧抿嘴角,无言以对。 她当时确实那样想,但郑老爷子是幕后主谋,任谁也料不到。 此时看来,最不该出现在订婚宴上的人是郑老爷子。郑宴和陈氏正在分裂的节骨眼,郑老爷子选择与郑明祖划清界限站到陈修泽这边,等同放弃郑宴的利益。 陈修泽在此之前有过怀疑,不过事态发展都指向郑明祖,他掐着郑宴命门,郑老爷子没毫无反抗能力,他没深究。 然而有一点,郑老爷子想借他的手除掉郑明祖,说明郑明祖手上有东西会暴.露老爷子的所作所为。 “他正在等我被抓的消息,我凭什么要如他的意。他以为靠着你,我就玩完了,谁也不会发觉他做的事。”郑明祖冷哼,“只要我有一天自由,我决不让这个老不死的好过!”他伸直胳膊对准肖逍:“不想他有事,赶紧滚过来!” 陈修泽按住肖逍肩膀,平稳商议:“我可以帮你。” “别逗了。”郑明祖讥笑,“我给他当主谋这么多年,证据寥寥无几。你的证据都是我的名,我有什么理由相信你。别废话!现在就联系经侦,不然你给她收尸!” “我过去!你别激动。”肖逍回望一眼,举起双手往前走。 陈修泽的脸色越发冷,肖逍和他想法一样,要赌一把。可肖逍感受不到他内心的起伏,他有多担忧,肖逍不知道。 郑明祖扯过肖逍,枪口对上她的太阳穴。 “还等什么,两分钟搞不定,枪子儿可不长眼。”他用力戳肖逍的头。 陈修泽敛眸捡起地上的手机拨通号码,告知经侦大队户头有假暂停行动,等他通知。 经侦大队长问原因,他只说郑明祖有变动,五分钟确认好就给信儿。 五分钟绝对够郑明祖处理那笔钱。 郑明祖立马吩咐后面那个人:“趁现在把钱分散打进各账户,车开进来。”他勒紧肖逍脖子往后退。 “明祖!”陈母晃悠悠站起来呼喊,妆容不知何时被泪晕染,花得不成样。 黑色越野车开进来,郑明祖将肖逍扔上车,阴测测丢下句:“你回去跟那个死老头说,我一定会给他送终。” 尘土四散弥漫,越野车冲出去开走了。 陈母顾不上狼狈,焦急询问:“怎么办,修泽。” 陈修泽打通李卿的电话。李卿说有个路口堵了石墩,他们刚清理开,就快到了。 “逍逍被带走了。” “啊?!”李卿惊诧,“快!余鑫!跟踪器!” “郑明祖不可能坐通用机,尽快查出附近机场要起飞的私人机。你们在哪儿,我开车过去。” “你哪儿来的车开。” “少啰嗦!” 李卿干咽一下,说话不利索:“……我们……我们在……进站的大道上。” 陈修泽扣了电话走向被捆绑的三人,从青年身上搜出车钥匙,陈母喃喃叫他。 他脱下羽绒服递给陈母:“您在这儿等着,余鑫来接您。” “修泽,我……” 不等陈母说完,陈修泽快步跑出去,消失在陈母的视线里。 李卿催促司机快点开,迎面开来一辆老旧小货车,他赶紧喊停。 刺啦急刹,小货车越过李卿他们横在后面,陈修泽过来让司机和余鑫去小货车,自己坐到驾驶位置上。 “你开……”李卿话说一半,猛倒仰摔在后座。 车掉完头,陈修泽问:“他们到哪儿了?” 李卿稳住身体爬到副驾驶,严肃正经:“前面右拐上快速路,距离这儿五公里远,郑明祖打算去城西的飞机场。” 陈修泽一脚油门踩到底,车超速行驶上了快速路。 “他们也超速,距离只拉近一点,你再开快点?”李卿老老实实汇报情况,不敢招惹陈修泽。 陈修泽一言不发提速,喇叭声不停。两旁的景物和车迅速掠过,李卿抓紧安全带,低头不看前面的路。 这速度也是没谁了,李卿开过快车,还是胆战心惊,很久没见陈修泽飙车了…… 四公里外,肖逍颈间杵着冰凉枪管,像正常搭车那般坦然望向车外后退的景物,完全忽视自己随时会送命的事实。 郑明祖抵住枪,肖逍缩起脖子扭头,郑明祖锁住扳机戳到她锁骨:“你胆量不小,不怕我这就杀了你扔下车?” “我觉得你不会杀我。” “没长记性?“郑明祖用上力道,“太聪明不是好事儿,你又当耳边风?” 肖逍的锁骨硌得疼,眉尾轻轻动了动。倘若这时候扳机按动,她的心脏从左至右会被射穿,当场毙命。可她平静面对,眸中并无惧色。 郑明祖透过这双眼看到二十年前的少年,平和黑眸没有敌意也没有疏冷,仅仅注视他,想要答案。他略略失神,手松了松。 肖逍心里有谱,大着胆说:“你看,你还有心情教我处事道理,说明你并不想杀我。就像你说的,你不想伤害陈修泽和陈老夫人,不是么?” “我跟他俩至少有血缘关系,你和我有么?外甥媳妇这身份对我而言没有任何牵制力。”郑明祖重新抵枪,讥讽十足。 “那随便你,他们没事就好。”肖逍转头继续看窗外。 “你指望陈修泽来救你还是给你报仇?”郑明祖盯着她面露可惜:“且不说他能不能赶到,只要你死了,时间一长,总会有人替代你。不过你没机会后悔今天给他挡枪的行为有多愚蠢,可怜你父母了。” 肖逍疲于猜测他的用意,只道:“我给他挡枪不是逞强,也不为别的。他不能扔下我一个人,我受不了。就算会有人替代我,我也会这么做。” “你不怕死?” “怕。”肖逍点头承认,“你非要杀我的话,请帮我带句遗言。”她稍作停顿,说道:“就当没遇见过吧,希望他能好好生活。” 郑明祖没了声,用古怪的眼神看她。 肖逍回过头淡笑:“是不是觉得我自私?可我觉得他会理解,因为结果最终会是一样。” 郑明祖的眼神古怪之外生出不可思议,难道她想…… 一片秃树间闪过航站楼,马上到终点了。 肖逍说:“既然没活路了,请满足一个将死之人的愿望,我想问个问题。” “说。” “你拿了这些钱是去国外再也不回来,还是想留着青山在不怕扳不倒你老爸?” 郑明祖转为厉色,不回答。 肖逍想明白似的噢了一长声:“原来你自己不确定。”她耸耸肩瞥向窗外:“郑老爷子比你想得清楚吧,这么着急送你坐牢,多大仇多大怨。” “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郑明抬起枪顶上肖逍额头。 车身晃动,肖逍握紧手指闭上眼。冷硬枪声惊起栖息在秃树枝上的麻雀四散飞逃,声音传至驶入同条大道的黑色轿车里…… 65.Chapter 67 接头暗号:说爱作者菌不难!  肖逍收回目光质疑:“你怎么知道他站了很长时间。” “呃……”茹雅心虚堆笑,“就起来上厕所的时候路过看了一眼。” 肖逍想她会这么说,关好窗往外走。 茹雅跟在后面疑问:“你说他待一宿不睡觉,今早开回去能安全么。” 一宿?肖逍突然刹脚回身,差点儿造成相撞事故。 茹雅退上两步,扶额面对一双略带讶异的明亮眸子,不解道:“他昨晚说什么了?” 肖逍稍愣又忽然转回去:“我去上班了。” “……”茹雅满头黑线,眼见人要出门,她抓上俩鸡蛋两包全麦面包冲向门口:“别不吃饭啊!还有别忘了带我一程!” 路上,茹雅不断瞎侃,并不侃在家的话题。 大学同窗四年加毕业三年同.居,不,应该是两年半同.居,她对死党的性格完全渗透了解,说是没可能那就没可能,但决绝不意味着没感受,所以她以后不谈为好。 送完茹雅,肖逍又开了将近二十分钟到单位。 这儿位于W市高新区的创意园,入驻大大小小几十家设计公司和艺术机构,肖逍就职的远东建筑景观事务所是其中最出名的,由建筑大师尹远东建立的个人事务所,知名度颇高,她在这儿实习加工作有四个年头了。 停车打卡,肖逍打了一路招呼总算走到设计部办公室,放下包先收拾杂乱的桌子。 “肖姐换眼镜了!”同部门的小新人李珊珊从某个方位杀出来惊叹。 肖逍吓一跳,推推眼镜叠起手绘稿:“我换上副眼镜怎么没见你有这么大反应。” “因为这个眼镜好啊,立马不一样了,肖姐也是萌妹子。”李珊珊笑嘻嘻地凑上前打量,诚恳给建议:“说实话,肖姐你应该往萌妹子方向打扮,能帮你缓解冷的气质。” 然而萌萌的眼镜并没有带给肖逍多少暖气儿,她说:“图画完了?” “哦,别这样。”李珊珊立马蔫掉,手捂胸口有气无力道:“不戳刀,友谊的小船还能正常漂流。” 肖逍不为所动:“领导这会儿要是进来,你的工作量肯定不止这些。” 李珊珊要大呼“没错”却生生忍下来,瞥一眼前方的独立办公间,压低声音说:“马总已经来啦,还说你来就去找他。” “找他?”肖逍纳闷。 没接新项目,旧项目没出现问题,大清早的有什么事儿。 李珊珊嗯一声,眼珠子转转,贴到肖逍耳边说:“我看他挺高兴的,是不是你有啥把柄被他抓到了,准备算计算计你。” “算计人之前需要通知么?”肖逍不知不觉又戳李珊珊一刀,语调平淡,李珊珊血槽急剧下降。随后她补上一句,李珊珊直接捂着胸口趴倒在桌面上。 “上周我跟你要的图纸过会儿给我。”她说完去找领导了。 李珊珊缓口气儿问对面默不吭声的小刘同志:“你说马算计为啥高兴?” “我哪儿知道。”小刘锁了电脑起身,“外号传他耳里,你就等着被算计吧。我去趟工程部。” “切,你成天往工程部跑,都快不是咱设计部的人了,小心马算计找你谈心。”李珊珊揶揄。 小刘呵呵两声,带着图纸走了。 李珊珊撇撇嘴,老老实实找肖逍的图。想当初她来这儿实习,全凭肖逍一句话留下,别人的图做不完不要紧,肖逍的图必须第一时间交出来,她可是肖逍忠实的小跟班。 设计总监办公室外,肖逍敲几下半开的门,走进去问好:“马总早。” “早。”里面的浇花人喜滋滋,整个人有点飘。 肖逍小愣,领导这么早吓唬谁呢。 马总本名马旭,事务所景观方向的设计总监,主管肖逍所在的团队,因为做事精打细算,得一外号马算计。上个月他老婆生孩子他跟着发福不少,肚大圆脸,捞了多少油水似的。 马旭放下小喷壶,招呼肖逍:“来看看这份文件。” 肖逍走过去瞧见文件封皮,很长时间没声音。 封皮上写着《陈氏集团岭城度假村景观设计任务书》,封皮反面有手写的名字,肖逍猜那是副总尹斌写的团队人员。 “岭城要开国际博览会,陈氏在这个区域建度假村。”马旭指指一旁的地图,“度假村加房地产,面积不小,会带动岭城的休闲产业发展。岭城政府相当重视博览会周边规划,对陈氏加盟也很看好。”他说着露出笑脸,“咱们事务所走运,让陈氏挑中了,不仅景观,建筑院那边已经筹备开了。尹老先生结束国外授课会回来审核设计方案,和我们一起完成项目,学习机会不可多得啊。” 马旭说起尹老先生更是嘴角捋不平,从抽屉里拿出一摞厚纸递上前:“基于你上个项目的出色表现,尹总和我商量让我辅助你做这次项目。这是我准备的材料,你先拿回去看看。” 跟着尹老先生走项目确实是难得的机会,但肖逍没有接,合上任务书说:“我这边有两个方案要跟,匀不出时间,麻烦您跟尹总说一声,我就不参与这次项目了。” 马旭先是懵而后脸转黑,要不是他和肖逍同事四年,了解彼此的性格,他一定会觉得肖逍给他难堪。 “你手上的小方案怎么能跟这个比,把陈氏的项目做成了,顶你做几十个小方案。再说你以为机会来的容易?现在动不动搞个大型景观就找国外团队,人家是看在尹老先生的名气和重视培养国内团队才选的咱们。错过这村没这店,别人都挤破头要跟这个项目,你倒好,往后退。”他简直无法理解。 “之前和客户谈的时候说好了由我负责到底,突然换负责人会影响我们的信誉。”肖逍讲出理由。 “这些你不用担心,我会让小曹辅助你完成,我们这半年的工作重点都在岭城。”马旭拿出领导威严,又说:“我不是在征询你的意见,是在分配工作。你要是真不愿意去跟尹总说,咱们这边是他带队。” “好的,我会和尹总说。”肖逍痛快回复,将任务书放到文件上摆整齐,起了身,“我先出去了。” 嘿!马旭气得嘴抽,一早的好心情全跑光了。肖逍前脚刚出门,他就给尹总打电话说情况。 门关上,肖逍站在门口沉吟一小会儿走回座位。 李珊珊密切关注她肖姐的动向,见情况不太妙立马上前关心:“马总说你了?” 肖逍回神,打开电脑说:“没有。” “那你是……” “图纸拿给我,谢谢。”肖逍打断她进入工作状态。 “……哦。”李珊珊讪讪答应,挪到自己地盘翻找,不时抬眼观察肖逍,她怎么感觉肖逍哪儿不对劲呢。 过会儿她的疑虑打消了,肖逍工作时间一丝不苟,刚才一定是她眼花了。 傍晚时分的下班点儿,肖逍接到严文楷电话,他提前回W市约晚上一起吃饭,补上爽约的遗憾。于是乎,准备去采购的茹雅今晚只能吃独食了。 茹雅同志立马抓起手机,悲愤地发单身狗感言中…… **** 天色将黑,烤肉店外排起长队,严文楷中午订了位置,一进门就烤上了。 半熟的五花肉滋滋冒油,肉香味四溢开来,再来一杯冰饮,好不过瘾。 严文楷照顾很周到,熟练翻动肉片,将熟透的夹到肖逍的盘子里。肖逍没有剩饭的习惯,夹了她就吃,一来二去撑着了,她放下筷子喝几口大麦茶去掉嘴里的肉腻味儿。 餐厅的电视正在播放本市的晚间新闻,人声喧闹,听不到新闻播报,只能看字幕了解内容。 肖逍望了片刻,添满手边和对面的空杯子,问道:“你知道陈氏的项目吗?” 严文楷夹起烤肉点头:“我们公司会做他们的监理工作。” 肖逍了然。 严文楷在本市一家大型监理公司做工程师,陈氏大多用本土企业,按资历选他在的公司再正常不过。 烤肉又在盘子里堆成小山,肖逍赶紧摆手:“我吃不下了,特别撑。”她伸手接夹子,“你没怎么吃,我来烤吧。” “油多,你别粘手了。”严文楷塞个布丁过去,端过肖逍的盘子,几下清空了。 肖逍瞧着他的动作怔了怔。 自他们确立关系,手都没牵几回,这绝对算最亲密的举动,她讶然之外有一丝怪异,说不出哪儿怪。 严文楷的人和他的名字一样文质彬彬,为人温润文儒,性子不温不火,从某种程度上与她非常相似,尤其他也戴无框眼镜,这让他俩总能听到夫妻相的说法。大概是太像了,稍有一点亲密就会生出怪异感。 实际上严文楷的样貌挺不错,俩人没啥可比性,她如是想。 严文楷关了火,擦擦手打量肖逍,浅笑着问她:“怎么不说话了。” “因为吃撑了。”肖逍假装打嗝,清澈眸子配圆圆眼镜,萌值飙升,逗得严文楷笑容不断放大。 这眼镜换的确实成功。 七点半,烤肉店又来一大波客人,变得乱哄哄。严文楷唤来服务员结账,提出到附近公园散步。 想着一个周没见面,肖逍欣然同意。 从烤肉店出来过条马路便是公园,那儿有个小湖,风吹湖面带起些许冷意。 肖逍和严文楷无声走着,绕了小湖一周。 他俩都是话少的人,平时也都这样相处着,没太多情.趣。 迈上一块石阶,肖逍忽然开口:“你会参与陈氏的项目吗?” 严文楷放慢脚步,温和话音浮于春季干燥的空气里:“目前没有确定人选,我手头有不少工作,参与的可能性不大。” 肖逍噢一声,不往下说,倒是严文楷开了头。 “你要去岭城?” 肖逍侧目:“我好像没说过。” “新闻不停循环播放陈氏的项目和合作单位,你在的团队缺席可能性太小。而且你今晚提了两次陈氏,不难猜。”严文楷微笑解释,温文侧脸在路灯下柔和不失俊朗。 肖逍都忘了陈氏的营销有多频繁,频繁到不见面也能看到不苟言笑的面容。 她偏过头说:“我推了。” “为什么?” “接这个项目要去岭城办公,少说三四个月,我手上也有没完成的方案,所以不想去。” 严文楷听完低头看肖逍,她的表情淡淡,只是在阐述理由。他抬头嗯了声,不再说什么。 这个反应好像不太对,肖逍站定问他:“你觉得我应该去?” 严文楷也跟着停下来,稍一想说:“站在你的角度,我觉得这是个很好的机会。陈氏的曝光率高、项目又大,你跟下来对以后的发展有帮助。另外岭城离W市不算远,飞机高铁都有,距离和时间不算问题。”他说到这儿一停,露出点忧郁神色,“不过站在我的角度,三四个月是不太好。” 肖逍愣住,用古怪的眼神质问:“后面这句哪儿学的。” 严文楷答:“前天有个同事跟我说太沉闷会把女朋友冷跑,我仔细想了想,挺对的。” 这一本正经的腔调,肖逍不禁弯了唇角:“可惜你的贯彻力不怎么样,刚才好像是我开的场。” 严文楷配合着说:“我努力提高贯彻力。”他的模样莫名认真,嘴角挂着笑意。 肖逍被逗乐了,少有的事儿,她笑完再次确认:“所以你建议我去?” “这只是我的个人意见,还是看你的意愿决定。”严文楷诚恳平和地回复。 “确实要看我的意愿。”肖逍附和着他说,又抛出一问:“如果我说陈修泽是我前男友,你还让我去吗?” “尹斌在偏厅找你。”陈修泽轻轻地拍了拍她的后背,“你先过去。” 肖逍看到他先是怔了怔,瞧见他的袖扣和领带更是半晌才哦了哦,惹来陈母戏谑轻哼。 再待着简直难受,肖逍又看向陈母,想说再见吧,还真不想再见面,她干脆不出声,朝陈母点点头拢着肩上的衣服右拐直接出了廊道。 “你就这种眼光?”陈母迫不及待地质疑,瞥过肖逍留意过的地方,她微有愠色:“领带怎么回事,还有袖扣,我不是让余鑫配好了吗?” 陈修泽目送肖逍走远,正回身问:“您什么时候单独见过她。” “我在问你话。”陈母对陈修泽的态度很不满,不知不觉又挂上严厉的面孔变成教训人的模样。 陈修泽早就对陈母这副神情习以为常,淡声回复:“领带和袖扣是礼物,她送的。”然后他继续问:“您可以回答我的问题了?” 陈母再看宝蓝色顿时生厌,回的很敷衍:“很久之前了,记不清。” “那您应该也记不清说过什么了。”陈修泽看着陈母说。 记不清那么这篇儿可以当没发生过,他不予追究,也就不存在接不接受的问题。 陈母听懂了,但不同意:“不管你出于什么原因又找上她,我不会承认她的。” 陈修泽了然地点了下头,说道:“本来我想回去再通知您,现在说也没区别。”他迎着高慢冷淡的目光说:“希望您主动退出董事局,下周三是最后期限。” “你疯了?!”陈母完全不能相信自己听到的,音调猛地提高:“要不是我和你小舅,你能坐到现在的位置?你居然为了她把母亲赶出董事局?” 陈修泽微微挑眉,反问道:“我有说过要坐这个位置么?” 陈母的怒气刷地消掉一半,她有那么点儿心虚,故作沉着说:“人对已经握在手心里的东西通常不怎么重视。” 陈修泽品了品这句话,特反常地回了句:“有道理。” “有道理?”陈母很是意外他附和自己,不过她看不透儿子不是一天两天了,索性顺着他的话说:“有道理你还为了个不相干的女人……” “帮我坐上现在位置的小舅经常出入旭恺,您怎么看。” 陈母一愣仿佛听到大笑话,笑出声:“怎么可能。” “刚刚他让人转达给我,您觉得自己还必要留在董事局么?” “你又是从哪儿听来的,这种话都信。” “可能您又记不得那晚出现在我房里的女人了。” 接连三句话陈修泽说的毫无表情,这下陈母不吱声了。陈修泽的行事习惯,不开口说不动手做都不要紧,只要他有表示,那就说明要开始算账,狡辩压根不起作用。 “我没有追究不过是因为您也被利用了,即便您有心让逍逍也出现在那儿。”陈修泽补了一句。 陈母下意识捏住戒指,戒指左右转动最后卡在指缝里。陈修泽掠过一眼,再没说什么,其实说的也够明白了。 “你是说那个女人是明祖找的?”陈母半信半疑地问。 陈修泽不置可否:“如果您要去问帮我坐上现在位置的小舅,那请帮我带句话。我对郑家的东西不感兴趣。”他搭上左手腕看了表盘,抬眸说:“我通知了许家,祝您在岭城过的愉快。” 陈母觉得蹊跷,继续追问:“刚才那句是什么意思。” 陈修泽不作解释,返身往回走。 “你就这样对待自己的母亲?!”陈母厉声一斥。 陈修泽在几步开外停了脚,静默片刻回身说:“您比我更清楚利益和亲情在我们这种家庭的排序,所以我希望您和我之间不存在利益牵扯,请您尽快离开。” “我不退出呢?” “半个月内召开股东会议。” 陈母心里咯噔一下,召开股东会议可不止她要被迫离开,陈修泽是要跟郑家撕破脸了。原以为离这天还很远,没想到立马到眼跟前,她对陈修泽的掌握还是自以为是了。 至于陈修泽到底准备到什么程度,陈母实在没底,不能贸然僵持,现在她面对的不再是儿子,是不讲情面的商人。 陈修泽正欲回身,陈母忽然问:“如果她彻底了解你,还能接受你么?据我了解,她是个不喜欢被摆布的人。” 陈修泽的目光变了变,陈母被他盯得又转了转自己的戒指。 “这个问题不在我考虑的范围内。” 试探不成,陈母远望着人离开,戴着戒指的手指被勒出了一条深印。 **** 肖逍在偏厅里外找了一整圈没瞧见尹斌,正厅那边她不太想过去,又在偏厅找了个地方躲清静。 偏厅和正厅仅一墙之隔,门开着能听到隔壁悠扬轻缓的音乐,她坐在里面看外面的服务人员进进出出,渐渐盯着一个方位出了神。 “我能做到,所以呢?” 然而陈修泽没说出个所以然,涂了药留下镜头就走了,叮当也没带走,不过也是叮当躲在床底不愿意出来。 有时候明明知道答案,却总也挑不明很让人郁结,因为没有着力点可以遏制,只能任由悄然冒头的感觉滋长,特不好。 进进出出的白衬衣黑领结里晃过宝蓝色,肖逍对焦到陈修泽身上,看着他走进来。 “你确定尹总在找我?” 白色的小西装和这身裙子挺配,陈修泽瞧着顺眼了许多,坐到她旁边说:“应该是。” “……” 不知道是愁的还是戴隐形眼睛缺水,肖逍眨了眨眼,余光瞥过泛着温润光泽的袖扣,她脱口道:“你还留着这些?” 陈修泽对上她的眼睛,挺不解:“我的生日礼物,为什么不留着。” 肖逍彻底卡壳,然后谈话停摆,挺大的偏厅又只剩下隔壁的音乐从半开的门那儿钻进来。 这话题挑的略尴尬。 “灯和抱枕你可以随时来取。” 平缓低音伴着音乐滑进肖逍耳里,她转看小西装,前言不搭后语地说:“这个谢谢,我一会儿……”拿回去洗洗再还回来? 没等酝酿出词儿来,肩窝冷不丁一热,她耸起左肩朝旁边移了移,盯向突然靠过来的陈修泽,哪儿还有尴尬,就剩戒备了。她摸了摸下颌,刚才蹭过来的是他的鼻尖? 66.Chapter 68 接头暗号:说爱作者菌不难!  七点钟,好像过了挺长时间,不清楚几点睡着的。 昨晚没写完的公文纸落在脚边,他捡起来填补上。屋里的窗帘只拉了一侧,半明半暗,光线不好,密密麻麻的英文好似跃出纸面重叠了。他揉着两边额角阖眸等了会儿,继续往下写。 差不多处理完,余鑫提着一套深麻灰色西装上门,后面跟着一位酒店的送餐人员。 “陈总早。” “早。”陈修泽开了门往回走。 余鑫将西装放到卧室,摆了两个文件袋到书桌上,却见床面平整如初,文件大半部分被挪到客厅,他走出卧室有些难以置信:“您又一晚没睡?” 送餐人员关了门,陈修泽喝着水问话:“今天怎么安排的。” 余鑫意识到自己多言,收起表情回:“九点仪式开始,宴会是十一点。郑董代表董事长出席,八点钟下机,大概十点能赶到。” “他呢?” “郑总的飞机延误了,目前还在纽约。” “延误了?”陈修泽重复一声,搁下杯子看向余鑫,厚重的玻璃杯底与桌面相碰,发出闷响。 余鑫眼神落到那半杯水上,垂着眼应了一声。 陈修泽挺长时间没说话,余鑫低着头也一直没抬起来。 过了几分钟,陈修泽往咖啡里搁了块方糖问:“炒的怎么样了。” “每天挂头条,正巧今年有个红色文化宣传月,我们这事儿成了热搜。岭城还有个比较出名的民生节目,特意做了一个专辑跟定,名字是《关注夕阳老.兵》,给我们造成很不好的影响。” “旭恺的宣传力度提高到什么程度。” “加大了媒体投入。岭城最贵的几块广告牌,除了我们提前预定的,剩下的都被他们签了,其中还有两块半年才到期。我找人问过,说是旭恺砸了合约的两倍价钱拿到那两块。当然这两块的效果最好,位于市中大厦前后,四周的写字楼都能看到,有一块还是影像的,近一周播放的内容是他们集团和分公司助学、敬老以及慰问老.兵的活动。另外他们近期做慈善也比同期多。” 陈修泽搅完咖啡拿过今天的报纸翻看了三四页,其中两页有旭恺的全版广告,他边翻边问:“现场布置好了?” “全部布置完毕,合同也拟好了,我会在第一时间将消息发出去。” “嗯,八点半在停车场等我。” “好的。”余鑫应声从玄关那儿拿了一个纸袋回来,“这个给您。” 陈修泽抬眸看了看,挺精致的包装,还有白色丝带打了个漂亮的结缠在上面,他合上报纸接了过来。 “宴会厅是半开放的,肖小姐可能会需要。”余鑫说。 陈修泽打开纸袋,拿出一件女士小西装,无翻领斜襟款式,剪裁利落,符合肖逍一贯的穿衣风格。 最后一件事办完,余鑫收了客厅批复完的文件道:“我先去准备了。” 陈修泽点了下头,收起西装冷不丁说了句:“谢谢。” 余鑫僵在原地,转身都有点机械,回话也不怎么利索:“您客,客气了。” 本来这属于老板的私事,他挺担心陈修泽的反应,但结果着实让他意外,不过更让他愕然的是陈修泽很快理解到另一层意思。 这件衣服由他这个秘书的名义来送,肖逍才会接受。 陈修泽回到卧室,将纸袋放到自己的西装旁边,解了腕表去洗澡,出来的时候只围了条浴巾,水珠从未干的发尾滴落到胸口和后背,他没有擦,拾起衣服穿了起来。 今天余鑫准备的西装比平时正式,配色也就更单调。他系好衬衣扣子弯腰去拿领带,手指刚触及纯黑的亮面布料,耳边蓦然闯入一句话。 “深暗的颜色不适合你。” 清清淡淡的声音,记不清是哪时候说的,也分不清她是不是真的说过。 陈修泽放下手里的领带,拎起西服走到衣橱边挑了根宝蓝色的系上,袖扣也换了同款颜色,提起纸袋出了门。 “我能做到,所以呢?” “没有所以,保持这样就好,晚安。” **** “胡说八道!一个院子住着的就是我们的孩子?你们没搞明白就瞎报道!”白胡子老人相当气愤,就差提着拐棍去戳冲他伸话筒的一干人。 余鑫左手挡住记者的镜头,右手扶住老人:“您不需要回复他们的问题,请随我到里面休息。” “不行!我还就得念叨念叨,要不我侧门不走非走这儿。”老人哼出一声,白胡子飘了飘,冲台阶下的一群人说:“我们去红色基地住了几天的功夫,给倒了这么大一盆脏水。我儿子跟我说的时候我还以为他撒谎呢,回来一瞧没给气死。” “您的意思是跟陈氏没有拆迁纠纷了?” “哪儿来的拆迁纠纷!”老人杵了杵拐棍,噔噔地响,“我们老哥儿几个可是所有居民里面头个签名的。陈氏给的条件比这周围都好,再说政府想开发这块,多好的事儿,我们能拖后腿?你们这些记者,真实报道都做不到,还有脸吃这口饭!” 拐棍往前一挥,记者们大退一步,听着老人指责都不好意思再说话。 趁着安静,老人消消气道:“老哥儿几个都在里面,我代表他们说句话。院子都在我们这几个老头名下,孩子们没份儿。我们也跟陈氏签了合同,拆迁房我们不要,他们会找个地方把院子搬过去。那几个冒称和我们是一家的人趁早死心,他们的几间屋我们不要了,陈氏说了给我们补好缺的那块儿,都听明白了?” 记者们没明白,反倒更糊涂了,这跟之前的讨说法大相径庭。那个民生节目组干脆把摄像机放下,再接着拍岂不是打自己脸么。 老人握着余鑫的手迈上台阶,神清气爽:“走吧。” 记者还没回过味来,有个上前问余鑫:“您能再解释一下吗?” “仪式过后会有采访时间,由我司做统一回复,请不要打扰老人家,谢谢合作。” 余鑫打完官腔扶着老人走进专设的休息厅,各家记者七嘴八舌说开了。 “这太反转了吧?既然签合同了,为什么一开始出事儿不挑明,非等到影响波及出去才澄清。去外地了不至于不吱声吧?” “还不够清楚么?”资深老记者收了话筒,“一边倒的时候猛地回甩一脸,你们说今儿下午的舆论往哪儿飘?好感往谁身上用?” “甩媒体的脸用酝酿这么长时间?” “你入行没多久吧?”老记者瞥了瞥一旁的人,“我可听说最近的房地产商属陈氏的营销投入最低。” 一帮人醒悟了,又突然安静了,有个嘀咕声冒出来:“都说姜是老的辣,陈总还没到时候就这么辣,不得把商界同辈逼死。” “哟,这话你还是收回去吧,咱这里面都不知道有些人是给谁干活的。已经得罪一个了,另一个可得小心呢。” 嘀咕的那个不敢多言了,讪讪道:“得,都散了吧。” 既然共同的爆点没了,大家四散开找自己能发的内容去了。老记者走到民生节目组那边,瞧着他们不咋愉快的表情说:“还记得你们台里王绮萌那回事儿么?给你们个建议,道歉越早越好,不然你们懂的。” 节目组的人对对眼,只剩叹气。 **** 奠基仪式按时举行,没任何意外发生,记者们心里都有谱,该说的也都打好了稿,不敢再浑水摸鱼添油加料。手快的几个将图文发到网上,站在陈修泽旁边给奠基石培土的不是一众高层和嘉宾,请的是五位老人,报道立马转了风向。 旭恺做了半个多月的慈善好事比不上陈氏一个小时的奠基仪式,反转效应又让陈氏上了热搜,度假村拆迁细节和进程随即披露在各大传媒网站,仅存的一点怀疑声也消失了。 采访结束后,陈修泽先送几位老人去包间,随后移步宴会厅周旋在合作商和来宾之间。 虽是个答谢宴,场面不小,来了不少商界人物,还有演艺人士。 事务所接过很多大公司的案子,在这儿碰上不少熟人,设计部和工程部的人分散在厅里和接触过的客户聊天。肖逍也碰上几个以前的客户,适当地聊了几句,李珊珊跟在她身后插科打诨。 临近中午,陈修泽送走一位制造商在厅里看了一圈,肖逍站在他左前方的长排桌那儿盯着李珊珊拿甜点。 一字肩长裙,挺正常的款式,只是贴身的设计将她的腰身显了出来,但是余鑫不会做多余的事。陈修泽一直注视着那边,等她侧过身,他的眉心跟着蹙了一下。 蝴蝶骨、脊椎沟、凹凸有致的曲线呈现在正午的阳光下,海蓝色绸面布料衬得背部皮肤细腻白.皙,一串很小的黑色五角星由左向□□斜排布在后腰向下延伸,极容易引人遐想。 经过肖逍身侧的人几乎都瞄向她的后背,有男有女,有惊艳有欣羡。 陈修泽望着那个方位微合了眸,抬手松了松领带。 严文楷不觉得。 几个月相处下来,他大抵了解肖逍的为人处事原则。平日里肖逍也会开玩笑,顶多像方才那样诙谐点儿调节气氛,绝不会不着边,何况她直接说出名字而不是称谓,说明她平等看待和陈修泽之间的关系,完全符合这几个月的相处规律。基于这些了解,他才许久没回答。 头顶有柳枝左右拂动,肖逍抬手挑开安静等着,得有一个答案。 经过一番消化,严文楷开口道:“实话说,我挺吃惊。不过既然是事实,我想你能处理好和他的关系。” 回答相当简短,表达却明确,换个方式说就是信任。肖逍无话可回,谁还没个前任呢。 “谢谢你相信我。”她说,“我们回去吧。” 严文楷望着她,微敛了眉。 她前面说的可以算作肯定回复,比较含糊,不管怎样,他接受她的坦白。 “好,我送你去停车场。” 肖逍低声回应走在他身侧,一路无言。 承诺很容易说出口,能不能实现是另一回事。倘若人说出的话都能办到,想必就没有烦恼可言了。 **** 本周最后一天工作日,副总尹斌出差回到W市,到达事务所第一时间把肖逍叫到办公室做工作。 经过几番沟通,肖逍的答案仍是不参与。 尹斌可谓是最好说话的老板,一点儿不为肖逍拒绝生气,只是奇怪她为什么拒绝工作安排,从没出现过这种情况。 “曹伟诚的经验比我足,设计感也强,比我适合这个项目。”肖逍推荐景观科鬼才曹伟诚,以为这样就结束了,结果尹斌驳回她的推荐。她蹙眉默声,半晌才道:“我来这儿工作四年了,没向您要求过什么,希望您这次能通融一下。” 她的话有点重,尹斌意识到有隐情,掂量小片刻问道:“能不能说说原因?” “私人原因。” 未婚未育员工的私人原因,尹斌立马明白了,眉眼带笑说:“是不是要谈婚论嫁了?那这样,只要你请假回来我都批准,怎么样?绝不能耽误我爱将的幸福。” “……” 结婚都扯出来了,肖逍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回答“不是”更乱。 没收到预想的回应,尹斌只能换个方式,语重心长劝说:“这次工期比较紧,陈氏那边又很重视,我们更得交出好作品。小曹的设计风格太大胆,并不适合项目主题,他主要配合建筑那边,你的任务是做整体规划和休闲区域,符合你的专长。我选择让你和马旭配合也是想你早点独当一面,后期事务所会有所调整。”他点到即止,并不透露太多。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再不答应岂不是不识抬举。 肖逍虽性子耿直,还是懂人情世故的,尽管心里不太愿意,她思考半晌还是松口了:“那麻烦您了。” 尹斌终于做通工作轻松不少,笑着回:“这些都好说,解决了后勤问题才能把工作做好,我可是很看好你的。” 这话听着挺有压力,肖逍已然习惯。当初尹斌留她说的也是“我看好你”之类的话,常听着就没压力了。 肖逍一如既往保守回复:“我尽量不让您失望。” “这才是接新工作的正常套路。”尹斌笑答,“暂定去三个月,陈氏给的条件不错,生活上不必担心。下午你把工作交接了,咱们周日九点半飞机场见。” 67.Chapter 69 接头暗号:说爱作者菌不难!  七点钟,好像过了挺长时间,不清楚几点睡着的。 昨晚没写完的公文纸落在脚边,他捡起来填补上。屋里的窗帘只拉了一侧,半明半暗,光线不好,密密麻麻的英文好似跃出纸面重叠了。他揉着两边额角阖眸等了会儿,继续往下写。 差不多处理完,余鑫提着一套深麻灰色西装上门,后面跟着一位酒店的送餐人员。 “陈总早。” “早。”陈修泽开了门往回走。 余鑫将西装放到卧室,摆了两个文件袋到书桌上,却见床面平整如初,文件大半部分被挪到客厅,他走出卧室有些难以置信:“您又一晚没睡?” 送餐人员关了门,陈修泽喝着水问话:“今天怎么安排的。” 余鑫意识到自己多言,收起表情回:“九点仪式开始,宴会是十一点。郑董代表董事长出席,八点钟下机,大概十点能赶到。” “他呢?” “郑总的飞机延误了,目前还在纽约。” “延误了?”陈修泽重复一声,搁下杯子看向余鑫,厚重的玻璃杯底与桌面相碰,发出闷响。 余鑫眼神落到那半杯水上,垂着眼应了一声。 陈修泽挺长时间没说话,余鑫低着头也一直没抬起来。 过了几分钟,陈修泽往咖啡里搁了块方糖问:“炒的怎么样了。” “每天挂头条,正巧今年有个红色文化宣传月,我们这事儿成了热搜。岭城还有个比较出名的民生节目,特意做了一个专辑跟定,名字是《关注夕阳老.兵》,给我们造成很不好的影响。” “旭恺的宣传力度提高到什么程度。” “加大了媒体投入。岭城最贵的几块广告牌,除了我们提前预定的,剩下的都被他们签了,其中还有两块半年才到期。我找人问过,说是旭恺砸了合约的两倍价钱拿到那两块。当然这两块的效果最好,位于市中大厦前后,四周的写字楼都能看到,有一块还是影像的,近一周播放的内容是他们集团和分公司助学、敬老以及慰问老.兵的活动。另外他们近期做慈善也比同期多。” 陈修泽搅完咖啡拿过今天的报纸翻看了三四页,其中两页有旭恺的全版广告,他边翻边问:“现场布置好了?” “全部布置完毕,合同也拟好了,我会在第一时间将消息发出去。” “嗯,八点半在停车场等我。” “好的。”余鑫应声从玄关那儿拿了一个纸袋回来,“这个给您。” 陈修泽抬眸看了看,挺精致的包装,还有白色丝带打了个漂亮的结缠在上面,他合上报纸接了过来。 “宴会厅是半开放的,肖小姐可能会需要。”余鑫说。 陈修泽打开纸袋,拿出一件女士小西装,无翻领斜襟款式,剪裁利落,符合肖逍一贯的穿衣风格。 最后一件事办完,余鑫收了客厅批复完的文件道:“我先去准备了。” 陈修泽点了下头,收起西装冷不丁说了句:“谢谢。” 余鑫僵在原地,转身都有点机械,回话也不怎么利索:“您客,客气了。” 本来这属于老板的私事,他挺担心陈修泽的反应,但结果着实让他意外,不过更让他愕然的是陈修泽很快理解到另一层意思。 这件衣服由他这个秘书的名义来送,肖逍才会接受。 陈修泽回到卧室,将纸袋放到自己的西装旁边,解了腕表去洗澡,出来的时候只围了条浴巾,水珠从未干的发尾滴落到胸口和后背,他没有擦,拾起衣服穿了起来。 今天余鑫准备的西装比平时正式,配色也就更单调。他系好衬衣扣子弯腰去拿领带,手指刚触及纯黑的亮面布料,耳边蓦然闯入一句话。 “深暗的颜色不适合你。” 清清淡淡的声音,记不清是哪时候说的,也分不清她是不是真的说过。 陈修泽放下手里的领带,拎起西服走到衣橱边挑了根宝蓝色的系上,袖扣也换了同款颜色,提起纸袋出了门。 “我能做到,所以呢?” “没有所以,保持这样就好,晚安。” **** “胡说八道!一个院子住着的就是我们的孩子?你们没搞明白就瞎报道!”白胡子老人相当气愤,就差提着拐棍去戳冲他伸话筒的一干人。 余鑫左手挡住记者的镜头,右手扶住老人:“您不需要回复他们的问题,请随我到里面休息。” “不行!我还就得念叨念叨,要不我侧门不走非走这儿。”老人哼出一声,白胡子飘了飘,冲台阶下的一群人说:“我们去红色基地住了几天的功夫,给倒了这么大一盆脏水。我儿子跟我说的时候我还以为他撒谎呢,回来一瞧没给气死。” “您的意思是跟陈氏没有拆迁纠纷了?” “哪儿来的拆迁纠纷!”老人杵了杵拐棍,噔噔地响,“我们老哥儿几个可是所有居民里面头个签名的。陈氏给的条件比这周围都好,再说政府想开发这块,多好的事儿,我们能拖后腿?你们这些记者,真实报道都做不到,还有脸吃这口饭!” 拐棍往前一挥,记者们大退一步,听着老人指责都不好意思再说话。 趁着安静,老人消消气道:“老哥儿几个都在里面,我代表他们说句话。院子都在我们这几个老头名下,孩子们没份儿。我们也跟陈氏签了合同,拆迁房我们不要,他们会找个地方把院子搬过去。那几个冒称和我们是一家的人趁早死心,他们的几间屋我们不要了,陈氏说了给我们补好缺的那块儿,都听明白了?” 记者们没明白,反倒更糊涂了,这跟之前的讨说法大相径庭。那个民生节目组干脆把摄像机放下,再接着拍岂不是打自己脸么。 老人握着余鑫的手迈上台阶,神清气爽:“走吧。” 记者还没回过味来,有个上前问余鑫:“您能再解释一下吗?” “仪式过后会有采访时间,由我司做统一回复,请不要打扰老人家,谢谢合作。” 余鑫打完官腔扶着老人走进专设的休息厅,各家记者七嘴八舌说开了。 “这太反转了吧?既然签合同了,为什么一开始出事儿不挑明,非等到影响波及出去才澄清。去外地了不至于不吱声吧?” “还不够清楚么?”资深老记者收了话筒,“一边倒的时候猛地回甩一脸,你们说今儿下午的舆论往哪儿飘?好感往谁身上用?” “甩媒体的脸用酝酿这么长时间?” “你入行没多久吧?”老记者瞥了瞥一旁的人,“我可听说最近的房地产商属陈氏的营销投入最低。” 一帮人醒悟了,又突然安静了,有个嘀咕声冒出来:“都说姜是老的辣,陈总还没到时候就这么辣,不得把商界同辈逼死。” “哟,这话你还是收回去吧,咱这里面都不知道有些人是给谁干活的。已经得罪一个了,另一个可得小心呢。” 嘀咕的那个不敢多言了,讪讪道:“得,都散了吧。” 既然共同的爆点没了,大家四散开找自己能发的内容去了。老记者走到民生节目组那边,瞧着他们不咋愉快的表情说:“还记得你们台里王绮萌那回事儿么?给你们个建议,道歉越早越好,不然你们懂的。” 节目组的人对对眼,只剩叹气。 **** 奠基仪式按时举行,没任何意外发生,记者们心里都有谱,该说的也都打好了稿,不敢再浑水摸鱼添油加料。手快的几个将图文发到网上,站在陈修泽旁边给奠基石培土的不是一众高层和嘉宾,请的是五位老人,报道立马转了风向。 旭恺做了半个多月的慈善好事比不上陈氏一个小时的奠基仪式,反转效应又让陈氏上了热搜,度假村拆迁细节和进程随即披露在各大传媒网站,仅存的一点怀疑声也消失了。 采访结束后,陈修泽先送几位老人去包间,随后移步宴会厅周旋在合作商和来宾之间。 虽是个答谢宴,场面不小,来了不少商界人物,还有演艺人士。 事务所接过很多大公司的案子,在这儿碰上不少熟人,设计部和工程部的人分散在厅里和接触过的客户聊天。肖逍也碰上几个以前的客户,适当地聊了几句,李珊珊跟在她身后插科打诨。 临近中午,陈修泽送走一位制造商在厅里看了一圈,肖逍站在他左前方的长排桌那儿盯着李珊珊拿甜点。 一字肩长裙,挺正常的款式,只是贴身的设计将她的腰身显了出来,但是余鑫不会做多余的事。陈修泽一直注视着那边,等她侧过身,他的眉心跟着蹙了一下。 蝴蝶骨、脊椎沟、凹凸有致的曲线呈现在正午的阳光下,海蓝色绸面布料衬得背部皮肤细腻白.皙,一串很小的黑色五角星由左向□□斜排布在后腰向下延伸,极容易引人遐想。 经过肖逍身侧的人几乎都瞄向她的后背,有男有女,有惊艳有欣羡。 陈修泽望着那个方位微合了眸,抬手松了松领带。 严文楷不觉得。 几个月相处下来,他大抵了解肖逍的为人处事原则。平日里肖逍也会开玩笑,顶多像方才那样诙谐点儿调节气氛,绝不会不着边,何况她直接说出名字而不是称谓,说明她平等看待和陈修泽之间的关系,完全符合这几个月的相处规律。基于这些了解,他才许久没回答。 头顶有柳枝左右拂动,肖逍抬手挑开安静等着,得有一个答案。 经过一番消化,严文楷开口道:“实话说,我挺吃惊。不过既然是事实,我想你能处理好和他的关系。” 回答相当简短,表达却明确,换个方式说就是信任。肖逍无话可回,谁还没个前任呢。 “谢谢你相信我。”她说,“我们回去吧。” 严文楷望着她,微敛了眉。 她前面说的可以算作肯定回复,比较含糊,不管怎样,他接受她的坦白。 “好,我送你去停车场。” 肖逍低声回应走在他身侧,一路无言。 承诺很容易说出口,能不能实现是另一回事。倘若人说出的话都能办到,想必就没有烦恼可言了。 **** 本周最后一天工作日,副总尹斌出差回到W市,到达事务所第一时间把肖逍叫到办公室做工作。 经过几番沟通,肖逍的答案仍是不参与。 尹斌可谓是最好说话的老板,一点儿不为肖逍拒绝生气,只是奇怪她为什么拒绝工作安排,从没出现过这种情况。 “曹伟诚的经验比我足,设计感也强,比我适合这个项目。”肖逍推荐景观科鬼才曹伟诚,以为这样就结束了,结果尹斌驳回她的推荐。她蹙眉默声,半晌才道:“我来这儿工作四年了,没向您要求过什么,希望您这次能通融一下。” 她的话有点重,尹斌意识到有隐情,掂量小片刻问道:“能不能说说原因?” “私人原因。” 未婚未育员工的私人原因,尹斌立马明白了,眉眼带笑说:“是不是要谈婚论嫁了?那这样,只要你请假回来我都批准,怎么样?绝不能耽误我爱将的幸福。” “……” 结婚都扯出来了,肖逍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回答“不是”更乱。 没收到预想的回应,尹斌只能换个方式,语重心长劝说:“这次工期比较紧,陈氏那边又很重视,我们更得交出好作品。小曹的设计风格太大胆,并不适合项目主题,他主要配合建筑那边,你的任务是做整体规划和休闲区域,符合你的专长。我选择让你和马旭配合也是想你早点独当一面,后期事务所会有所调整。”他点到即止,并不透露太多。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再不答应岂不是不识抬举。 肖逍虽性子耿直,还是懂人情世故的,尽管心里不太愿意,她思考半晌还是松口了:“那麻烦您了。” 尹斌终于做通工作轻松不少,笑着回:“这些都好说,解决了后勤问题才能把工作做好,我可是很看好你的。” 这话听着挺有压力,肖逍已然习惯。当初尹斌留她说的也是“我看好你”之类的话,常听着就没压力了。 肖逍一如既往保守回复:“我尽量不让您失望。” “这才是接新工作的正常套路。”尹斌笑答,“暂定去三个月,陈氏给的条件不错,生活上不必担心。下午你把工作交接了,咱们周日九点半飞机场见。” 68.Chapter 70 接头暗号:说爱作者菌不难! “两三点吧,记不清了。”肖逍揉揉眼又打一哈欠,真是懒得睁眼。“这么早来敲门,你不困?” 李珊珊想表达关心,对比肖逍又不太好意思。 近一周景观团队连轴转,每天少说工作十个小时,原定的单休也没实现,办公室弥漫着昏昏欲睡的气息。 设计师大多是夜猫子动物,前半夜没灵感,后半夜灵感唰唰来。肖逍挑灯改草图的时候,李珊珊已经呼呼大睡,而且当前的初稿还在修改,小新人没太多活做。 “我还行。”李珊珊尴尬笑笑,说明来因:“今早接工地通知拆迁户在现场闹事,场面那叫一个混乱。为了人身安全着想,尹总说今天不去了,给咱放半天假,休息休息。”说到放假她忍不住亢奋,声音扬了个八度又突然下降,有点扫兴:“你还是补觉吧,女人熬夜简直不能再可怕。” 此时此刻,没有比休假更令肖逍浑身舒畅的消息了,她松口气甚是满意道:“正有此意。还有事么,没事我回去睡了。” 李珊珊还有一事:“尹总打你电话打不通,他自己的公司有事要处理,说这儿就交给你和马总了。马总上午送他去机场,下午继续下一进度。” “我手机没电了,还没冲上。你帮我跟马总说声,下午准时到。”肖逍挪进屋,迫不及待想重回被窝的怀抱。 李珊珊拉住门把手,两眼满是期待:“那也不能直接睡掉一上午吧,睡醒有没有安排?” 她内心的呼唤是这样的:半天啊!来嗨吧!嗨俩小时也行呐! “睡醒?”肖逍抿着碎发想想,忽然记起连着两周没做的一件事,关门前说:“我去打会儿球。” 打球?李珊珊瞬间石化。她肖姐居然拿运动当嗨点,果断无趣。她这四肢不协调的脑力劳动者才不要暴露唯一缺点咧,扭头,自己去嗨! **** 半天假一觉没了三分之一,手机电满,肖逍也睡饱了。 简单填饱肚子,她带上球拍向酒店地下的球馆进发。四年前她入行的工作强度比现在大的多,为了减压她不管多累多忙,每周都会打一次壁球,坚持了三年多。来岭城前一天晚上,她先打包的就是球拍,最近两周没运动,明显不习惯。 球馆是封闭式的,开打后仅有球与墙壁碰撞的清脆响声和跑动造成的摩擦声。她在十几平米的区域随球移动挥拍,不到半个小时后背出了一层密汗,两周来的压力和不快随之缓解了。 畅快淋漓几十分钟,手机铃声突然破坏了节奏,她用力挥拍,砰地一声,小黑球弹到屋顶下降滚落脚边。 “喂?” 李珊珊话音焦急:“肖姐,陈总回岭城了,领导让你去做初步阐述。机场回来的道上堵车,领导不知道啥时候才能到,你要孤军奋战了,快回来吧。” 孤军奋战?肖逍嘴角抽抽。 说好的周二开会演示,延期也就罢了,怎么成了孤军奋战。她想过N个可能,万万没想过是这个结果。 “办公室这边的材料我准备好了,你需不需要房里的?我这就去给你拿。” 领导交代的活能不做么?肖逍喝口水说:“不用了,我回去洗个澡再过去。” “那你快……” 李珊珊的说话声渐小,听筒里有个男人的话音,肖逍听出来了,男人是余鑫。 一声杂音过后,传来余鑫的声音:“肖小姐,陈总就在酒店,我一会儿去找您。” “……” 肖逍实在想不出话回复。 挂了电话,她拾起地上的球,扬手就将球打出去,一次比一次挥拍用力,直至球弹出的角度再也接不着,她才停下来喘粗气。 白打一个多小时,心情无法美丽,来岭城果然是个错误。 地板上的东西胡乱一塞,她乘梯回房匆匆冲个热水澡,开始整理讲解资料,余鑫这就上门了。大多资料都落余鑫手里,她只管拎着笔记本跟在后面。 眼看路过电梯,她回过点儿味来:“他也住这层?” 余鑫点头:“项目开始陈总就住在这儿,您有事可以直接过来。” 肖逍默然。 余鑫带着她拐两个弯到了酒店的套房区,这边的房门很少,还都是双开的大扇门,想必房间面积比较大。 按完门铃,余鑫掏出门卡打开门让了条道,肖逍迈进屋,他关门走到客厅放下资料,正冲着里屋的位置站得笔直道:“陈总,肖小姐到了。” 紧接着,不悦的一声传出来:“谁准许拟定这份合同的?” 余鑫望着里面回复:“是郑总。” 啪,有东西落到桌面上,造成不小动静。 “他再有这种东西,直接驳回去。” 余鑫敛眉沉吟,抬脚去了里屋,剩肖逍在外面对着黑白调的简约风格轻皱眉。 这屋的面积确实够大,客厅、餐厅、开放厨房一样不少,里里外外清一色雪白墙壁配黑漆家具,另有银色钢质灯具和饰品装点,像极了陈修泽家,格调虽高,但冷硬刻板。唯有一束百合花绽着嫩黄花蕊,肖逍看着顺眼些。 大概留在他那儿的亮色抱枕、画框和植物等等东西都喂垃圾桶了,肖逍扶着眼镜想。画框还是她从复古店里淘来的,说不可惜很假,但她说过不会再要了。 余鑫拿着一摞文件走出来,见肖逍面有拘谨站在门口,笑了笑:“投影仪我调试好了,笔记本连接就能用。”他又去吧台泡了杯花茶放茶几上,出门前递了张名片给肖逍:“有需要请随时吩咐。” 房门咔嗒一关,突然变得静悄悄。 肖逍正反面看了遍名片,统共不到三十个字,她端详了整整一分多钟。 里屋纸张哗哗响,陈修泽的悦耳低音飘到肖逍这处:“等我会儿,马上好。” 名片总算收起来了,肖逍提了提肩上的包带,答:“噢。” 然后里屋没声了,安静的尴尬。 私人空间不比办公室,总带着点别的意味。肖逍比来前更想尽快讲完结束,然而并不由她控制,这种感觉很不好。 过会儿又有了沙沙声,像钢笔在纸面上游走的声音。肖逍往客厅走,刚进入里屋与客厅的隔断区域,沙沙声停了。她转头看过去,陈修泽坐在深色大长书桌后面,低头批阅什么。他手边堆着厚重的工具书和不同颜色的文件夹,满满当当。 这次他没穿正装,换了件深红与浅灰条纹相间的薄线衫和一条麻色长裤,两者都属于有垂感的衣料,将他宽肩腿长的身条清晰地勾勒出来,半湿的短发随意向后抿着,慵懒却不损肃俊。许是这屋的色调太暗冷,显得他的皮肤更白净,也更清瘦。 肖逍愣了,他好像也刚洗完澡。 陈修泽签完字抬头,对上肖逍也有点怔松。 肖逍为了不让余鑫久等,长发只吹了半干,乌黑湿.软地散在肩头,素净脸颊微微发红,肤白水灵,透着一股清爽劲儿。 大白天的,孤男寡女更处一室,还都刚刚洗完澡,再加上熟悉的回忆,暧昧值蹭蹭飙升。 肖逍率先反应,别开目光说:“我去连接电脑。” 陈修泽垂下眸,合上笔帽轻声吐字:“好。” 那还等什么,肖逍立马转身去开电脑归类材料,速度很快又不失条理,黑发随着倾斜的动作滑落肩膀,遮了视线,相当碍事。她取下手腕上的电线发圈随便扎起马尾,敞亮不少。 此时正值一天当中阳光最温暖明媚的时刻,不炽热也不耀眼。肖逍半跪在奶白地毯上拨弄键盘,明黄光线越过窗框笼着她,贴耳的散碎发丝和素白面庞染了一层金黄的反光,远看宛如半透明的影像,由她身前的投影仪制造出来的。 唰的一声,客厅暗了大半,气氛蓦地变了味儿。 肖逍猛地起身质问:“你干嘛?” 陈修泽松开窗帘扫一眼白墙,望着已处于阴影里的人,不确定道:“拉开?” 墙上的方框画面有一半模模糊糊,不拉窗帘看不清,拉上窗帘就……无比奇怪。 肖逍放松戒备,说道:“拉这半边,那边开着吧。” “好。” 陈修泽无条件同意,这就换了另一边,肖逍特别不习惯,他哪时候变这么好商量了。 电脑连接完毕,白墙上有了桌面投影。肖逍又蹲下调出PPT,卷开平面图纸用手机压住,忽略开场白,直接进入讲解。 “建筑科那边没有提供主建筑效果图,这部分暂缓,主要先做休闲区和其他住宿区的规划。你先看一下景观这边的初步设定和设计理念,有三个方案。” 陈修泽拿起桌上的效果图大致过一遍,最后细细看起夹在末尾的手绘稿,隽秀的字迹和亮丽的色彩与他那张檀木书桌上保留的草稿无二,他甚至能想象出她反复修改这些手绘稿的情形。 肖逍指着墙上的影像说:“依据你们的要求,我在……” 图纸边缘的手机骤然嗡嗡震动,响得相当欢快。两人同时看过去,神色各异。 肖逍像在看别人的手机,一时没看懂,愣上三秒她明白过来大窘,谁给她多添了仨字儿! 陈修泽看过一眼就移开,没表情变化,就是呼吸放缓了点,盯着效果图的双眸深黯不见底。 铃声仍不停,屏幕也一直亮着六个方正黑体白字——我老公严文楷。 “位于主路上这几口人家反映你们拆迁条件苛刻,请问是这样吗?” 马旭真要笑出来,这都哪儿跟哪儿啊,他推开记者的话筒解释:“我们是陈氏的合作单位,并不是陈氏的人,解决不了你们的问题。” 说这些没用,人家压根不搭理。 “骗谁呢!从里面儿出来的,不是陈氏的人能是哪儿的。” “别相信他们的话,想敷衍我们开溜。就算不是陈氏的,他们也肯定认识那些高管,不能让他们走!” 工程部壮汉怒了:“你们还讲不讲……” “吵吵什么吵吵!没看见伤着人了!” 吼声从众人的脚边传来的,突然就安静了。 李珊珊蹲地上扶肖逍,紧张地问:“撞哪儿了肖姐。” 肖逍捂着额头站起来,眼有点花,手刚拿开,李珊珊嘴差点儿哆嗦。 “出血了!” 出血了?肖逍瞧了瞧手指,可不是呢,指腹上有血往下滑,还是鲜红的。 马旭一看特来气,让李珊珊扶肖逍去车里,冲那帮人吆喝:“我们真不是陈氏的员工,你们再闹,我就报警了!” 报警俩字一冒,所有人消停,最外圈的开始往后退,伤着人了谁愿意往跟前凑。 “还拍呢,经过同意了吗?”壮汉挡住肖逍,遮了记者的镜头。 这么一闹,景观科加工程部对这群有冲突就盯梢的人甚是反感,来的男同胞不多,待下去不合适,再说也不关他们的事儿。 马旭说:“你们找对了人才能解决问题,瞎闹有用吗?刚才谁撞我们的人了,赶紧站出来跟我去处理一下。” 来责任了哪儿有人出头,方才又那么乱,一个个都不吱声。 “就他!”李珊珊侧身怒指一块头挺大的摄像师,唾弃道:“端着个摄像机人五人六的,不认人也不认路了。没看我们往边儿走着呢,你就那么冲过来了?选角度有你那么选的么!辣鸡!” 众人一愣,最后那俩字不在网上飘着看不懂,听谐音就听出来了。 大块头摄像不乐意了:“说什么呢!你再说一遍!” “就说你!辣……” 肖逍手贴额头哎呦一声,李珊珊赶忙查看,问她哪儿疼。 “头疼,快扶我去车里。” 李珊珊顾不上呛声,带着肖逍去了车上,从包里拿出湿巾给肖逍擦手。 “都淤青了,去医院看看吧。” 肖逍抿起头发拿手机照了照,左边眉尾上面流了点儿血,让摄像机的按钮还是边角的划了一道,看着不严重。她用湿巾轻点着擦了擦说:“撞破了点儿皮,没大事儿。” “血流的不少啊,能是撞破皮那么简单么,我刚才就……”李珊珊蓦而止声,瞧肖逍稳稳坐着,就眉心疼的揪了揪,她不解了:“没事儿你哎呦个什么劲儿。” “我再不哎呦就好打起来了,你能打过他们么?” “……打不过。” 肖逍擦干净血迹,又检查了伤口放下了额前的碎发,“也就壮汉能顶事儿,曹伟诚也没来,闹起来谁制止。” 李珊珊切了声:“你太看得起曹伟诚了,就他那身板,打我还成。” “你知道就好。”肖逍看向车外,摄像师和马旭点头又握手,像在道歉。她拍了拍李珊珊的肩膀:“跟马总说声我没事,咱回去吧,还有那么多活没做。” “噢,赶紧去医院看看是正事。”李珊珊点点头下车了。 肖逍顺着门开的方向看到最能嚷嚷的两个中年男人和一个记者走向了偏处,记者掏出两根烟给了那俩人,他自己也拿了根点上慢慢嘬出了烟圈,三个人围在一起谈论什么。 刚出工地那会儿太混乱,肖逍没仔细打量这些人,现在看着有点奇怪。两个中年男人好似在给记者讲解,满脸自信,抽烟和比划的动作有股匪气,特别像街边的混混,不过这年龄是退休再就业的混混。 一支烟抽完,记者又各自递上一支,那俩人不接了,记者干脆把烟塞进了他们兜里,有些求他们办事的感觉。肖逍看到这儿让李珊珊挡住了视线,再看过去他们已经分开走进了人堆里,接着徘徊在工地出口嚷嚷。 马旭一上车就说:“来之前特意让工地的人看外面有没有闹事的,怎么突然就冒出来了,是不是找人盯梢,工地一有人他们就组织着来了。”他回头冲后座问:“没事儿吧肖逍,你出了问题,咱这可就要命了。” 肖逍回他:“破点儿皮,回去擦点药就好了。” “没大问题就行。刚才摄像跟我道歉了,态度挺好我就不追究了,不过你还是去检查检查放心。” 马旭指挥司机往医院开,李珊珊小声啧了啧,当他转性变三好领导了,后面毫无预兆来了一句话,李珊珊被自个儿口水噎着了。 “别耽误工作。” 肖逍掐着李珊珊的大腿回了个“噢”,李珊珊把嘲讽的话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 从医院出来,肖逍额头顶着块纱布和大部队去隔壁街的商业区吃了午饭,回到办公室一气儿忙到四点多,坐的浑身酸累,眼睛干涩。她摘下眼镜揉揉眼,抿头发的时候蹭到了纱布,突然记起了上午那茬,扔了笔回想起来。 那帮人说自己找来的记者,实际却是记者组织的闹事,这都什么情况。 肖逍仔细回忆又感觉不对,说不好是记者和那帮人通力合作。 叮当在一堆资料上窝着,见肖逍离了桌面,它站起来跳到她腿上继续窝着。肖逍摸了摸毛绒绒的小脑袋,思绪拉回到那天在陈修泽房里,两人再次同桌吃饭的画面,不禁犯了难。 他没具体说出国几天,也没说回来怎么接叮当,要是得给他送过去…… 69.番外一 接头暗号:说爱作者菌两天不难!  陈修泽走到肖逍跟前,望着三个排列整齐划一的小型创可贴问:“贴了很长时间?” “几个小时吧。”肖逍随口回一句, 也不看他, “我自己擦擦就行,不用这么麻烦。” 擦伤了额头而已, 她怎么有种成了重症伤员的错觉。 陈修泽默着声看了她会儿,说道:“摘了吧。”说完他抬起手,就见肖逍自个儿动手去摘。 “别动。” “怎么了?”肖逍抬头疑问, 陈修泽的手指就停在她眼前, 要不是有眼镜隔着,长指几乎能蹭着她的眼尾包住半个脸颊。她怔了怔, 偏过头躲开。 这下微妙了。 余鑫很自然低头假装看表, 医生恍然大悟般假装挑药。两个人瞎看瞎挑,演的还挺像,真事儿似的。 手表的秒针默默走过半圈, 陈修泽收手往后退了一步,语调低沉:“你来。” 医生赶快回复一声, 放下瞎挑的外伤喷雾, 准确利落地拿了药水碘酒和纱布挪到肖逍眼前, 低下头靠近她, 准备一只手按住没受伤的地方,一只手去揭下创可贴。他还没碰上,陈修泽再次发话。 “等等。” 医生停手回头看,陈修泽眉目间隐有不豫,走回来接过装药的托盘。 这会儿再看不出来就太没眼力劲儿了,医生识相退到一边,小声指导:“您先用碘酒消毒,再涂点药换成纱布就可以了。” 肖逍一听顿时后悔不让余鑫为难过来扒创可贴,伸手就撕去一个:“我自己……” 陈修泽手一抬挡住她的手腕,托盘搁一边,俯下.身与她平视。 “我不碰你,别动。”他轻着声说。 肖逍被潜意识支配,后仰着又要躲开,随着第二个创可贴揭下,没有后仰的必要了。 陈修泽确实没碰她,指尖轻轻一挑,沿着翘起的边儿把创可贴带了下来,她只感觉指甲在皮肤上稍稍蹭了蹭。 薄薄一层贴布染了血迹,陈修泽沉了沉眸。 某些个创可贴标榜超薄透气,其实不太管事儿,该捂还得捂,该发白还得发白。经过几个小时,擦破皮的地方捂的不太好看,肖逍早晨涂的药也溶在发白的伤口上,又出了点血,那样子瞧着比实际情况严重。 “这是撞尖角上了?蹭的有点深。”医生观察了伤口挺意外,还以为划了个小伤口,顶多肿点儿。“您这样更不能捂着了,会发炎。” 肖逍哦了声,不打算解释,点儿背解释起来更觉得自己点儿背。 陈修泽仔细看了看,拿起棉签沾碘酒从伤口最边缘擦起来,动作不像他的表情,是既轻柔又小心。 距离不知不觉拉近,肖逍特别不自然,不扬脸都能对上陈修泽的眼睛,还能瞧见他眼里的红血丝…… “你出国去哪儿了?”肖逍发问。 陈修泽手下停顿,低眸迎着镜片后探究的目光说:“新加坡。” 新加坡在东南亚,离着不远,肖逍回了个噢,再没说话。陈修泽也不发问,沾着碘酒继续清理。 他俩的互动说亲密算不上亲密,肖逍的排斥一眼能看出来,可要说不亲密,她称呼陈修泽的用词和语气让医生听着直冒倒春寒的冷汗。 余鑫在医生迷惑的时候开口:“陈总,我去准备一会儿要用的资料。” 医生也趁机说:“陈总,我那个……刚才有客人打电话约诊。” 他是陈氏酒店应急医务处的,资历不浅,主要出诊VIP客人或者应对紧急情况,给肖逍看伤明显大材小用,今儿他还得去看一个定期住在酒店理疗的客人。 陈修泽给了个沉稳单音,医生这就快步跟着余鑫走出办公室。 “余秘书,我去前厅等着,麻烦你一会儿帮我把医药包送过去。” 余鑫有那么点儿惊奇地端详医生一眼,回道:“不用送了,重新配一套吧。” “配一套?”医生乍听不太明白,后一想才理解余鑫的意思,担忧地打听:“陈总和那位肖小姐是不是……很熟?” “我可不敢妄议老板。”余鑫惊恐着回,笑了笑:“你没做错什么,别紧张。” 医生能不紧张么,幸亏后面改了称呼。 肖逍瞥着匆匆关闭的门有点不满:“跑什么,搞的你要开了他似的。” 溶开的药都擦干净了,陈修泽正要涂破皮的位置,手又停了,弯着腰检查出血的地方语气平缓道:“可能是我看着比较可怕。” 肖逍没料到他来这么一句,脑里一阵空白,愣着回他:“你还是陈修泽么?” 陈修泽没接话,薄唇弯了个小弧度。 肖逍顿时尴尬,眼移开却落到领口微敞的衬衣里,简直……不知道怎么形容了。 好在尴尬持续的时间不长,让突来的刺痛冲淡了。 肖逍拧眉朝后仰,忍不住嘶出声,这碘酒比她用的效果强多了。 陈修泽立马停手,左手抿过下滑的长发防止落到伤口上,凑近问她:“很疼?” 肖逍默默忍了会儿:“还好。” 她的眉头都快拧成川字了,比一个“还好”更能表达她现在的状态。 陈修泽又扔掉手里的棉签,拿根新的少沾碘酒重新擦,动作更轻了些,说起别的转移她的注意力:“那天闹事的人很多?” 肖逍只顾得忍疼,不假思索回:“挺多的,也挺闹的。哦,我看见记者跟拆迁户走的挺近,好像有什么关系,你知道吧?” “嗯。”陈修泽快速消完毒开始涂药,“已经处理了。” 肖逍想他不会连这点儿事都察觉不到,噢了声算回复,不过听他说解决了倒让她心里滞留的燥郁消去了些。 陈修泽将纱布剪掉一圈,大小正合适肖逍的伤口,他贴上终于直起了身。 “不用开会了,你直接……”话说一半他收了音,拧着药瓶盖换了个方式问:“还回去?” 肖逍只注意他离开没注意他说的前半句话,跳下椅子道:“回去吧,不然得跟领导请假。”她低头看了看玻璃桌面反出的影像,犹疑一下问:“晚上来接叮当?” “今晚我有事,可能会晚。”陈修泽以前所未有的语气征询:“十点可以么?” “要是没空就让余鑫来接吧。”肖逍给个建议。 陈修泽看着她,低声疑问:“我们真的要像这样生疏么?” 同样的问题被重提,肖逍沉了沉心,垂眸说:“我想我做不到再那么熟络。” **** 扎眼的纱布在会议厅穿行,没有好奇的目光投来,就连右手边的陈氏员工都没看过来,肖逍松口气,会议又持续了两个小时才结束,她和李珊珊先走了出去。 “曹伟诚讲的不错呢,突出了你的设计重点。刚才我听见那些高层对湖心景的评价蛮高,说要重点宣传这个点,我以为他只能把自己的部分讲好。”李珊珊说。 肖逍清点手头的资料,抽空回她:“这么说你的前辈真的好么?” “正常人跟我一样想好不。”李珊珊不赞同道,“你俩虽然风格不同,但是水平相当。你是主,他是副,一般人碰上能露脸的机会不使劲突出自己得浑身痒的难受。你心也大,随随便便推出去了,得亏曹伟诚没坏心眼儿。” “咱们事务所有那么不和谐么?” “不是咱事务所,是咱景观科的人文氛围好,都不是急功近利的人。建筑科那边可不一样了,简直跟年度宫斗戏似的,看着他们你得惭愧自己的大脑怎么那么不够用呢。”李珊珊一脸嫌弃。 她是八卦小能手,可这还没走出大部队,后面不远就是建筑科的人。 肖逍岔开她的话题:“对了,我……朋友回来了,叮当今晚就接走。” 李珊珊啊了一声:“这么快?!我还没和它做够朋友呢。” 肖逍掏了掏耳朵,嗡嗡的。其实她也没和叮当做够朋友,但是陈修泽回来了,叮当留在她这儿总归不好。然而好像有个问题没解决,到底是余鑫来接叮当还是陈修泽来接,没说清她就回会议厅了。 “回去和它道个别吧。”她不无惆怅道。 李珊珊怏怏:“那我今晚去你那儿看礼服的时候再道别吧。” “什么礼服。” “你又忘了,不是说好让我先看看宴会上要穿的礼服嘛。” 肖逍想起来了,对李珊珊执着的态度挺费解:“你帮我化妆的时候不就看见了么。” “我得先看看再决定给你化什么妆。”李珊珊早找好话说,笑了起来:“你要是和我一起去挑,我就不用缠着你看了,老感觉很神秘。” 肖逍瞧着她一脸贼笑啧了一声:“你这都什么癖好。” “你得说你为啥有种神秘的气质让我苦苦追寻……”李珊珊摆出个诗朗诵的动作耍宝,又突然收住说:“我也有个事儿。刚你去擦药,马总说尹总的公司接了个新加坡客户的单子,正在新加坡出差呢,问咱俩女同胞有没有需要的东西,犒劳咱俩。” 又是新加坡,肖逍将资料一股脑塞进包里问道:“从岭城去新加坡多长时间?” “这个我真不清楚。不过马总说尹总昨天下午出发,中途在香港转机,今天上午才到。周四回来是下午飞,转机到这儿直接参加奠基仪式。”李珊珊约摸算了算,“少说十个小时。” 肖逍闻言自语:“时间挺长的。” “问这个干啥,你要去新加坡?” “不去,就问问。”肖逍收回心思,“尹总来回时间紧,我不需要什么,不用带了。” “那我……也算了,有这么个好老板不容易,让他破费过意不去。”李珊珊叹口气,原本她想让尹斌帮忙带瓶香水送人来的,肖逍不要她也不好意思。 “说起来你今年还没出去采风,项目脱手可就冬天了,你每年出去一次的惯例不就打破了?”李珊珊接着刚才的话说,“冬天挺适合去新加坡的,那不能算采风,算旅游。” “忙不过来就不去了,明年补上。”肖逍搭着李珊珊的肩膀,特正调道:“我五一要回家一趟,明天我把湖心景的资料整理给你,你尽快把施工图完善好,莫要偷懒。” 李珊珊趁势搭上她的腰,高挑着唇抛了个飞眼:“回家谈婚论……”嫁字儿还未出口,陈修泽和余鑫从过道里走出来,她直接把字噎在了喉咙里。 那边是会议厅的侧门,陈修泽边走边系西装纽扣,瞧了眼左手的腕表听余鑫汇报,基本没表情。后面又跟上三个人,好像要外出。 李珊珊盯着前方不由地停了脚,摸着下巴打量陈修泽的动作和窄腰的轮廓,连西装肘部出现漂亮的褶皱她都看个仔细,意味深长道:“陈总绝对是禁.欲系BOSS。” 肖逍从搭着腕表的手上移回目光说她:“咱能不能别这么懂。” “不需要懂,禁.欲系的男人老让人有种被速冻了的感觉,陈总一下子就能让你有那种感觉。”李珊珊打了个冷颤。 肖逍沉吟片刻,扶了扶眼镜说:“还好。” 李珊珊猛转头,像嗅到啥味道,眯着眼拉起长音:“哦?” 肖逍睨她一眼:“哦什么哦,去吃饭,还想不想看礼服了。” “……想。” 头顶有柳枝左右拂动,肖逍抬手挑开安静等着,得有一个答案。 经过一番消化,严文楷开口道:“实话说,我挺吃惊。不过既然是事实,我想你能处理好和他的关系。” 回答相当简短,表达却明确,换个方式说就是信任。肖逍无话可回,谁还没个前任呢。 “谢谢你相信我。”她说,“我们回去吧。” 严文楷望着她,微敛了眉。 她前面说的可以算作肯定回复,比较含糊,不管怎样,他接受她的坦白。 “好,我送你去停车场。” 肖逍低声回应走在他身侧,一路无言。 承诺很容易说出口,能不能实现是另一回事。倘若人说出的话都能办到,想必就没有烦恼可言了。 **** 本周最后一天工作日,副总尹斌出差回到W市,到达事务所第一时间把肖逍叫到办公室做工作。 经过几番沟通,肖逍的答案仍是不参与。 尹斌可谓是最好说话的老板,一点儿不为肖逍拒绝生气,只是奇怪她为什么拒绝工作安排,从没出现过这种情况。 “曹伟诚的经验比我足,设计感也强,比我适合这个项目。”肖逍推荐景观科鬼才曹伟诚,以为这样就结束了,结果尹斌驳回她的推荐。她蹙眉默声,半晌才道:“我来这儿工作四年了,没向您要求过什么,希望您这次能通融一下。” 她的话有点重,尹斌意识到有隐情,掂量小片刻问道:“能不能说说原因?” “私人原因。” 未婚未育员工的私人原因,尹斌立马明白了,眉眼带笑说:“是不是要谈婚论嫁了?那这样,只要你请假回来我都批准,怎么样?绝不能耽误我爱将的幸福。” “……” 结婚都扯出来了,肖逍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回答“不是”更乱。 70.番外二 接头暗号:说爱作者菌两天不难!  搁别人听见那话定要耻笑肖逍开国际玩笑,以她普通的样貌和家庭, 怎么会接触到本市的翘楚, 更别说和人家有过男女朋友关系,完全扯淡。 严文楷不觉得。 几个月相处下来, 他大抵了解肖逍的为人处事原则。平日里肖逍也会开玩笑,顶多像方才那样诙谐点儿调节气氛,绝不会不着边, 何况她直接说出名字而不是称谓, 说明她平等看待和陈修泽之间的关系,完全符合这几个月的相处规律。基于这些了解, 他才许久没回答。 头顶有柳枝左右拂动, 肖逍抬手挑开安静等着,得有一个答案。 经过一番消化,严文楷开口道:“实话说, 我挺吃惊。不过既然是事实,我想你能处理好和他的关系。” 回答相当简短, 表达却明确, 换个方式说就是信任。肖逍无话可回, 谁还没个前任呢。 “谢谢你相信我。”她说, “我们回去吧。” 严文楷望着她,微敛了眉。 她前面说的可以算作肯定回复,比较含糊,不管怎样,他接受她的坦白。 “好,我送你去停车场。” 肖逍低声回应走在他身侧,一路无言。 承诺很容易说出口,能不能实现是另一回事。倘若人说出的话都能办到,想必就没有烦恼可言了。 **** 本周最后一天工作日,副总尹斌出差回到W市,到达事务所第一时间把肖逍叫到办公室做工作。 经过几番沟通,肖逍的答案仍是不参与。 尹斌可谓是最好说话的老板,一点儿不为肖逍拒绝生气,只是奇怪她为什么拒绝工作安排,从没出现过这种情况。 “曹伟诚的经验比我足,设计感也强,比我适合这个项目。”肖逍推荐景观科鬼才曹伟诚,以为这样就结束了,结果尹斌驳回她的推荐。她蹙眉默声,半晌才道:“我来这儿工作四年了,没向您要求过什么,希望您这次能通融一下。” 她的话有点重,尹斌意识到有隐情,掂量小片刻问道:“能不能说说原因?” “私人原因。” 未婚未育员工的私人原因,尹斌立马明白了,眉眼带笑说:“是不是要谈婚论嫁了?那这样,只要你请假回来我都批准,怎么样?绝不能耽误我爱将的幸福。” “……” 结婚都扯出来了,肖逍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回答“不是”更乱。 没收到预想的回应,尹斌只能换个方式,语重心长劝说:“这次工期比较紧,陈氏那边又很重视,我们更得交出好作品。小曹的设计风格太大胆,并不适合项目主题,他主要配合建筑那边,你的任务是做整体规划和休闲区域,符合你的专长。我选择让你和马旭配合也是想你早点独当一面,后期事务所会有所调整。”他点到即止,并不透露太多。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再不答应岂不是不识抬举。 肖逍虽性子耿直,还是懂人情世故的,尽管心里不太愿意,她思考半晌还是松口了:“那麻烦您了。” 尹斌终于做通工作轻松不少,笑着回:“这些都好说,解决了后勤问题才能把工作做好,我可是很看好你的。” 这话听着挺有压力,肖逍已然习惯。当初尹斌留她说的也是“我看好你”之类的话,常听着就没压力了。 肖逍一如既往保守回复:“我尽量不让您失望。” “这才是接新工作的正常套路。”尹斌笑答,“暂定去三个月,陈氏给的条件不错,生活上不必担心。下午你把工作交接了,咱们周日九点半飞机场见。” “好。” 可是刚刚勉强应下来,回家又受到强劲阻力。 肖妈妈头一个反对:“这怎么行。去外地待好几个月,文楷怎么办?” “您这话说的,他是成年人,能怎么着?”肖逍对着家人话就多了,毫不保留表达内心想法。 肖妈妈冷脸强调:“你俩正在谈恋爱,去外地一待几个月能行吗?再说你是个女孩子,又不用你养家,工作上差不多就行了,抓紧时间结婚生孩子最重要。问问你干妈,是不是这么个理儿。” 章妈妈还没答话,肖逍先不乐意了:“凭什么女孩就不能在工作上有建树?女孩生下来的任务只能结婚生孩子?亏你还是做思想工作的,老说这种话。” 肖妈妈气:“你这孩子……” “逍逍。”章妈妈在一旁提醒:“你妈还在恢复期,最近血压也有点高。” 肖逍噤声了。 肖妈妈去年年底做了搭桥手术不能动气,把老人家气出个好歹来可就罪过了。她本以为有着落就不用被唠叨,哪知道照旧,幸亏老爸加班不在家,双重夹击更难受。 “尹总特意找我说这事儿,答应了再反悔,我以后在事务所还怎么工作。严文楷那儿你不用担心,他也建议我去。”她缓缓语气说。 “他建议你去?”肖妈妈不太相信。 “嗯,我跟他说过了。明天我就去岭城,一开始会很忙,清明节放假八成回不来。” 肖妈妈默声,和章妈妈对视一眼,她说:“你和文楷也谈几个月了,差不多定下来吧。外出三四个月变数多,定下来安心。” 每次回家都被逼婚,肖逍反感:“我是三十好几嫁不出去,您急着出货呢?” “上回和他爸妈吃饭都谈到结婚的事儿了,是你没听见,早定下来哪儿不好了。” 肖逍吸口气,愣是把话憋了回去。 章妈妈打圆场:“小聿快三十了我都没你急,结婚是水到渠成的事儿,硬逼着那哪儿行。” “我这不想趁着还能动,给她带孩子么。”肖妈妈说起来也挺愁,自从做了手术,她对肖逍的婚事更着急了,就怕身体不中用。 咔嗒,大门开,救兵到。 肖逍迫不及待拎包扑向救兵:“我没开车,你送我回去收拾东西。”她又回头告别:“我走了,别想我。” 章聿鞋没来得及换就被推到门外,接而上车远离是非之地。 “又聊什么了,跑这么快。”他噙笑揶揄,一双狭长凤眼朝边上瞥了瞥,眸光流转特挠人。 然而肖逍和他青梅竹马二十五年,早有超强免疫力,无视掉他的眼神回:“还不是老一套。” 老一套内容章聿都能倒背出来,没啥可探讨,专心开车。等路程行进一半,他没预兆发问:“不以结婚为目的恋爱是耍流氓,那只以结婚为目的恋爱呢?” 肖逍扭过头来盯着他反问:“那请问和喜欢而不是合适的人结婚,概率有多大?” 章聿做短暂思考,耸了耸肩,鬼才知道这种概率,不过…… “你不是会委屈自己的人。”他打着转向灯说。 肖逍被他一说默了声,良久才接上话:“你和胡胡到什么程度了?” “问这个干嘛?” “假如胡胡要和别人结婚,你作何感想?”肖逍不管他接着问。 一个假设让章聿沉了眸,他望着前方路况不作声。 果然,哪儿来那么多非你不可。肖逍禁不住又一次自嘲。 “我是胡胡的话,不会在原地等你。”她说完看向窗外。 章聿略略沉吟,似有不解:“为什么要站在原地,你的观念只能是男人主动么?” “我向前迈过,他没有在意,难道我不该退回到原地?”肖逍盯着窗外说。 得,都掀到台面上来了,章聿就此打住。剩下半程车内安静,直到小区楼下。 肖逍上楼前脚步放慢,转身对章聿说:“我不觉得委屈,严文楷能和我一起面对很多事情,这就很好,就算他是出于责任,至少他愿意也能做到。”她稍停,又接着道:“不是每个人在感情上都能如意,可以选择自己喜欢的在一起,毕竟这是两个人的事。你既是能把握住她,为什么犹豫?等你想清楚了,人没影儿了怎么办?也不是每个女人都有耐性等你们给答案,人生有N多可能性。我希望你能有好的结果,就像你担心我一样。” 大概能让肖逍一次性说很多话的人只有章聿了,除了那回和陈修泽深谈。 章聿目光柔和:“受委屈了记得说,我不介意你哭鼻子。” 还有这么安慰人的,肖逍切了声,倒没吐槽。她摆摆手,很自然地道别:“晚安,姐妹儿。” 临睡老规矩,章鱼抿唇笑笑,利落回复:“晚安,哥们儿。” **** 周日,肖逍赶机迟到了,因为茹雅开车以龟速前进,一有车靠近她就大呼小叫吓得要命。肖逍一边打电话一边进舱门,嘱咐她回去一定找代驾,不然飞一路得多忧心她的人身安全。 “肖姐!这边!” 李珊珊隔着老远挥手,肖逍挂了电话走过去跟领导和其他同事打招呼,顺便解释两句迟到原因。 “太遗憾了。”李珊珊惋惜。 肖逍不明:“遗憾什么?” “刚才咱的甲方陈总来过啊!”李珊珊忽地激动,两眼放光,“他真的好有型,真人比电视上有型多了,那一身西裤白衬衣穿的简直没谁了,你说你遗不遗憾。” 肖逍找到座位坐下,脑中只来来回回复读一句话——陈修泽也乘这班机? “我跟你说肖姐,他那个腿好长,五官特深邃……”李珊珊越说越兴奋,数家珍似的,从头到尾赞扬了一遍。 肖逍不入耳听,等她说完问:“来干什么?” “他去商务舱正好瞧见尹总就和我们打招呼。不得不说,他的声音是那种低醇的,相当好听。”李珊珊给迷的不知道东南西北了,“天了噜,我们的甲方每次都是这样的人物,被虐还算个毛?” “珊珊。”肖逍叫住即将失控的某人,“飞机要起飞了,咱别给空姐增加工作量。” 跐溜,李珊珊的热情被冷的偃旗息鼓:“……哦。” 她老老实实坐下瞄准前方的帘子,期待再瞧见最有型甲方,可惜让她失望,飞机起飞到降落,一切平静,帘子鲜少拉开,也不见那个修长有型的人。 下飞机后,一行人到达岭城市区,陈氏安排他们入住自家酒店公寓,每人一间,楼层不定。肖逍和李珊珊住在顶楼,两个女孩可以互相照应。 接下来一周,设计部和工程部忙着勘察地形、分析当地自然条件,肖逍没瞧见陈修泽。想来度假村不过是陈氏众多项目之一,不需要总裁亲力亲为,她能更好地投入工作了。 这日风尘仆仆勘察回来,她忽然感觉小腹不对劲,好像来了例假。其余人要到酒店的会议室开个小会,她先去趟厕所,果然没错,她的例假一向很准,顶多提前或者延后一天。 解决好个人问题,她去往会议室,刚到门口就听到里面愉快的交谈声,一进门便定住了。 门内,陈修泽坐在会议室正中央和尹斌谈话,聊到合拍的部分,他勾起唇角,露出清俊笑容,极为少见,也极动人。 李珊珊眼都直了,愣是没发现她肖姐就在她一侧站着。 同样站着的还有一位年轻男人,立在陈修泽身后,西装笔挺,神情肃然。设计部和工程部的人围了桌子一圈,个个正襟危坐。马旭时不时附和尹斌说两句,找找存在感。 尹斌转脸间瞧见肖逍,笑着起身招手:“快过来,陈总来视察我们工作,给你介绍一下。” 肖逍有一瞬的停滞,慢慢移步往里走。 陈修泽站了起来,隔着大长桌注视她靠近。 他今天穿的略休闲,麻质米色衬衣束在青灰色休闲裤里,领口微敞,袖子挽到手肘处,有种清贵的慵懒感。可惜这刻他隐去了笑容,面部轮廓又变得凌厉,破坏了这种感觉,气色倒是比先前好了些。 其他人也不坐了,刷刷起身。 尹斌两面做介绍:“陈总,这是我们的主方案设计师肖逍。陈总不必多说了,你肯定认识。” 肖逍微微拧眉不主动搭腔,介绍过后陷入了寂静。陈修泽率先朝她伸出右手,语调平和,仿佛他们是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 “你好,逍逍。” 肖逍察觉陈母的异样,还未回头肩上多了件白色小西装,她低头看的时候耳边又拂过一阵温热鼻息,而后听到醇柔的嗓音。 “尹斌在偏厅找你。”陈修泽轻轻地拍了拍她的后背,“你先过去。” 肖逍看到他先是怔了怔,瞧见他的袖扣和领带更是半晌才哦了哦,惹来陈母戏谑轻哼。 再待着简直难受,肖逍又看向陈母,想说再见吧,还真不想再见面,她干脆不出声,朝陈母点点头拢着肩上的衣服右拐直接出了廊道。 “你就这种眼光?”陈母迫不及待地质疑,瞥过肖逍留意过的地方,她微有愠色:“领带怎么回事,还有袖扣,我不是让余鑫配好了吗?” 陈修泽目送肖逍走远,正回身问:“您什么时候单独见过她。” “我在问你话。”陈母对陈修泽的态度很不满,不知不觉又挂上严厉的面孔变成教训人的模样。 陈修泽早就对陈母这副神情习以为常,淡声回复:“领带和袖扣是礼物,她送的。”然后他继续问:“您可以回答我的问题了?” 陈母再看宝蓝色顿时生厌,回的很敷衍:“很久之前了,记不清。” “那您应该也记不清说过什么了。”陈修泽看着陈母说。 记不清那么这篇儿可以当没发生过,他不予追究,也就不存在接不接受的问题。 陈母听懂了,但不同意:“不管你出于什么原因又找上她,我不会承认她的。” 陈修泽了然地点了下头,说道:“本来我想回去再通知您,现在说也没区别。”他迎着高慢冷淡的目光说:“希望您主动退出董事局,下周三是最后期限。” “你疯了?!”陈母完全不能相信自己听到的,音调猛地提高:“要不是我和你小舅,你能坐到现在的位置?你居然为了她把母亲赶出董事局?” 陈修泽微微挑眉,反问道:“我有说过要坐这个位置么?” 陈母的怒气刷地消掉一半,她有那么点儿心虚,故作沉着说:“人对已经握在手心里的东西通常不怎么重视。” 陈修泽品了品这句话,特反常地回了句:“有道理。” “有道理?”陈母很是意外他附和自己,不过她看不透儿子不是一天两天了,索性顺着他的话说:“有道理你还为了个不相干的女人……” “帮我坐上现在位置的小舅经常出入旭恺,您怎么看。” 陈母一愣仿佛听到大笑话,笑出声:“怎么可能。” “刚刚他让人转达给我,您觉得自己还必要留在董事局么?” “你又是从哪儿听来的,这种话都信。” “可能您又记不得那晚出现在我房里的女人了。” 接连三句话陈修泽说的毫无表情,这下陈母不吱声了。陈修泽的行事习惯,不开口说不动手做都不要紧,只要他有表示,那就说明要开始算账,狡辩压根不起作用。 “我没有追究不过是因为您也被利用了,即便您有心让逍逍也出现在那儿。”陈修泽补了一句。 陈母下意识捏住戒指,戒指左右转动最后卡在指缝里。陈修泽掠过一眼,再没说什么,其实说的也够明白了。 “你是说那个女人是明祖找的?”陈母半信半疑地问。 陈修泽不置可否:“如果您要去问帮我坐上现在位置的小舅,那请帮我带句话。我对郑家的东西不感兴趣。”他搭上左手腕看了表盘,抬眸说:“我通知了许家,祝您在岭城过的愉快。” 陈母觉得蹊跷,继续追问:“刚才那句是什么意思。” 陈修泽不作解释,返身往回走。 “你就这样对待自己的母亲?!”陈母厉声一斥。 陈修泽在几步开外停了脚,静默片刻回身说:“您比我更清楚利益和亲情在我们这种家庭的排序,所以我希望您和我之间不存在利益牵扯,请您尽快离开。” “我不退出呢?” “半个月内召开股东会议。” 陈母心里咯噔一下,召开股东会议可不止她要被迫离开,陈修泽是要跟郑家撕破脸了。原以为离这天还很远,没想到立马到眼跟前,她对陈修泽的掌握还是自以为是了。 至于陈修泽到底准备到什么程度,陈母实在没底,不能贸然僵持,现在她面对的不再是儿子,是不讲情面的商人。 陈修泽正欲回身,陈母忽然问:“如果她彻底了解你,还能接受你么?据我了解,她是个不喜欢被摆布的人。” 陈修泽的目光变了变,陈母被他盯得又转了转自己的戒指。 “这个问题不在我考虑的范围内。” 试探不成,陈母远望着人离开,戴着戒指的手指被勒出了一条深印。 **** 肖逍在偏厅里外找了一整圈没瞧见尹斌,正厅那边她不太想过去,又在偏厅找了个地方躲清静。 偏厅和正厅仅一墙之隔,门开着能听到隔壁悠扬轻缓的音乐,她坐在里面看外面的服务人员进进出出,渐渐盯着一个方位出了神。 “我能做到,所以呢?” 然而陈修泽没说出个所以然,涂了药留下镜头就走了,叮当也没带走,不过也是叮当躲在床底不愿意出来。 有时候明明知道答案,却总也挑不明很让人郁结,因为没有着力点可以遏制,只能任由悄然冒头的感觉滋长,特不好。 进进出出的白衬衣黑领结里晃过宝蓝色,肖逍对焦到陈修泽身上,看着他走进来。 “你确定尹总在找我?” 白色的小西装和这身裙子挺配,陈修泽瞧着顺眼了许多,坐到她旁边说:“应该是。” “……” 不知道是愁的还是戴隐形眼睛缺水,肖逍眨了眨眼,余光瞥过泛着温润光泽的袖扣,她脱口道:“你还留着这些?” 陈修泽对上她的眼睛,挺不解:“我的生日礼物,为什么不留着。” 肖逍彻底卡壳,然后谈话停摆,挺大的偏厅又只剩下隔壁的音乐从半开的门那儿钻进来。 这话题挑的略尴尬。 “灯和抱枕你可以随时来取。” 平缓低音伴着音乐滑进肖逍耳里,她转看小西装,前言不搭后语地说:“这个谢谢,我一会儿……”拿回去洗洗再还回来? 没等酝酿出词儿来,肩窝冷不丁一热,她耸起左肩朝旁边移了移,盯向突然靠过来的陈修泽,哪儿还有尴尬,就剩戒备了。她摸了摸下颌,刚才蹭过来的是他的鼻尖? 香甜气息忽地飘远,陈修泽直起身眸色有些黯沉:“睡眠不好?” 肖逍想起这几天用了香蜂草精油,辅助睡眠来的,他还记得自己有这么个小习惯。 “有点,最近熬夜比较多。”她用指甲擦过陈修泽蹭过的地方,掩盖住在心尖上一触即过的异样感。 “还会忙一阵,注意休息。” 肖逍偏过头,应了一声。这种不冷不热的说话风格才是陈修泽,前天晚上她缺觉恍惚了吧。 隔壁的音乐停了,陈修泽低缓的嗓音变得更加清晰:“她什么时候找过你。” “你都听到了?” “嗯。” “我是不是……”肖逍仰眸想了想转过脸说:“不太有礼貌?” 陈修泽也想了想,迎合她的表情正经回:“还好。” “其实我很能忍了。”肖逍更正经地说。 这一来一往,陈修泽勾起了唇,语气上依然保持正经,还点了点头:“我知道。” “哎你。”肖逍没他的好定力,乐出声:“你到底是谁啊你。”刚正常一会儿,她又不认识眼跟前的人了。 陈修泽笑了笑没答话,侧过身观察她,那澄明的杏眼里泛着一层水波般的亮光,遮不住眼底的情绪,他没看到任何不快,也就缓了深黯的眸色。 肖逍当他又要回句大跌眼镜的话,结果没等来,不过看他的样子好像别的有话要说。 “是我疏忽了。”陈修泽沉吟小半会儿开口,“不管她跟你说过什么,我……” “肖逍。” 一个温和清朗的男声闯进来,肖逍循着声音往外看,很是意外:“许意?” “是你又看人家了吧?” “不信你自己看。” 肖逍不堪其扰,侧眸看过去,确实有个打扮挺绅士的男人盯着她,还冲她笑了笑。 谜之笑容。 71.番外三 接头暗号:说爱作者菌两天不难!  早晨七点,肖逍洗漱完去拉窗帘, 几缕明媚阳光登时铺进屋里, 天空湛蓝如洗,预示今儿是个好天气。 噔噔噔, 茹雅敲门进屋催促:“还不出来吃饭,过会儿堵车厉害,别迟到了。” 肖逍应了一声, 没有挪脚。清晨的春风有些凉, 吹得她面色发白。 茹雅踱步到窗边往下看,经过一夜, 那儿的迎春花随风开放, 枯树也发出新绿,不见轿车踪影。 “昨晚他好像在下面站了很长时间。”茹雅回想说。 肖逍收回目光质疑:“你怎么知道他站了很长时间。” “呃……”茹雅心虚堆笑,“就起来上厕所的时候路过看了一眼。” 肖逍想她会这么说, 关好窗往外走。 茹雅跟在后面疑问:“你说他待一宿不睡觉,今早开回去能安全么。” 一宿?肖逍突然刹脚回身, 差点儿造成相撞事故。 茹雅退上两步, 扶额面对一双略带讶异的明亮眸子, 不解道:“他昨晚说什么了?” 肖逍稍愣又忽然转回去:“我去上班了。” “……”茹雅满头黑线, 眼见人要出门,她抓上俩鸡蛋两包全麦面包冲向门口:“别不吃饭啊!还有别忘了带我一程!” 路上,茹雅不断瞎侃,并不侃在家的话题。 大学同窗四年加毕业三年同.居,不,应该是两年半同.居,她对死党的性格完全渗透了解,说是没可能那就没可能,但决绝不意味着没感受,所以她以后不谈为好。 送完茹雅,肖逍又开了将近二十分钟到单位。 这儿位于W市高新区的创意园,入驻大大小小几十家设计公司和艺术机构,肖逍就职的远东建筑景观事务所是其中最出名的,由建筑大师尹远东建立的个人事务所,知名度颇高,她在这儿实习加工作有四个年头了。 停车打卡,肖逍打了一路招呼总算走到设计部办公室,放下包先收拾杂乱的桌子。 “肖姐换眼镜了!”同部门的小新人李珊珊从某个方位杀出来惊叹。 肖逍吓一跳,推推眼镜叠起手绘稿:“我换上副眼镜怎么没见你有这么大反应。” “因为这个眼镜好啊,立马不一样了,肖姐也是萌妹子。”李珊珊笑嘻嘻地凑上前打量,诚恳给建议:“说实话,肖姐你应该往萌妹子方向打扮,能帮你缓解冷的气质。” 然而萌萌的眼镜并没有带给肖逍多少暖气儿,她说:“图画完了?” “哦,别这样。”李珊珊立马蔫掉,手捂胸口有气无力道:“不戳刀,友谊的小船还能正常漂流。” 肖逍不为所动:“领导这会儿要是进来,你的工作量肯定不止这些。” 李珊珊要大呼“没错”却生生忍下来,瞥一眼前方的独立办公间,压低声音说:“马总已经来啦,还说你来就去找他。” “找他?”肖逍纳闷。 没接新项目,旧项目没出现问题,大清早的有什么事儿。 李珊珊嗯一声,眼珠子转转,贴到肖逍耳边说:“我看他挺高兴的,是不是你有啥把柄被他抓到了,准备算计算计你。” “算计人之前需要通知么?”肖逍不知不觉又戳李珊珊一刀,语调平淡,李珊珊血槽急剧下降。随后她补上一句,李珊珊直接捂着胸口趴倒在桌面上。 “上周我跟你要的图纸过会儿给我。”她说完去找领导了。 李珊珊缓口气儿问对面默不吭声的小刘同志:“你说马算计为啥高兴?” “我哪儿知道。”小刘锁了电脑起身,“外号传他耳里,你就等着被算计吧。我去趟工程部。” “切,你成天往工程部跑,都快不是咱设计部的人了,小心马算计找你谈心。”李珊珊揶揄。 小刘呵呵两声,带着图纸走了。 李珊珊撇撇嘴,老老实实找肖逍的图。想当初她来这儿实习,全凭肖逍一句话留下,别人的图做不完不要紧,肖逍的图必须第一时间交出来,她可是肖逍忠实的小跟班。 设计总监办公室外,肖逍敲几下半开的门,走进去问好:“马总早。” “早。”里面的浇花人喜滋滋,整个人有点飘。 肖逍小愣,领导这么早吓唬谁呢。 马总本名马旭,事务所景观方向的设计总监,主管肖逍所在的团队,因为做事精打细算,得一外号马算计。上个月他老婆生孩子他跟着发福不少,肚大圆脸,捞了多少油水似的。 马旭放下小喷壶,招呼肖逍:“来看看这份文件。” 肖逍走过去瞧见文件封皮,很长时间没声音。 封皮上写着《陈氏集团岭城度假村景观设计任务书》,封皮反面有手写的名字,肖逍猜那是副总尹斌写的团队人员。 “岭城要开国际博览会,陈氏在这个区域建度假村。”马旭指指一旁的地图,“度假村加房地产,面积不小,会带动岭城的休闲产业发展。岭城政府相当重视博览会周边规划,对陈氏加盟也很看好。”他说着露出笑脸,“咱们事务所走运,让陈氏挑中了,不仅景观,建筑院那边已经筹备开了。尹老先生结束国外授课会回来审核设计方案,和我们一起完成项目,学习机会不可多得啊。” 马旭说起尹老先生更是嘴角捋不平,从抽屉里拿出一摞厚纸递上前:“基于你上个项目的出色表现,尹总和我商量让我辅助你做这次项目。这是我准备的材料,你先拿回去看看。” 跟着尹老先生走项目确实是难得的机会,但肖逍没有接,合上任务书说:“我这边有两个方案要跟,匀不出时间,麻烦您跟尹总说一声,我就不参与这次项目了。” 马旭先是懵而后脸转黑,要不是他和肖逍同事四年,了解彼此的性格,他一定会觉得肖逍给他难堪。 “你手上的小方案怎么能跟这个比,把陈氏的项目做成了,顶你做几十个小方案。再说你以为机会来的容易?现在动不动搞个大型景观就找国外团队,人家是看在尹老先生的名气和重视培养国内团队才选的咱们。错过这村没这店,别人都挤破头要跟这个项目,你倒好,往后退。”他简直无法理解。 “之前和客户谈的时候说好了由我负责到底,突然换负责人会影响我们的信誉。”肖逍讲出理由。 “这些你不用担心,我会让小曹辅助你完成,我们这半年的工作重点都在岭城。”马旭拿出领导威严,又说:“我不是在征询你的意见,是在分配工作。你要是真不愿意去跟尹总说,咱们这边是他带队。” “好的,我会和尹总说。”肖逍痛快回复,将任务书放到文件上摆整齐,起了身,“我先出去了。” 嘿!马旭气得嘴抽,一早的好心情全跑光了。肖逍前脚刚出门,他就给尹总打电话说情况。 门关上,肖逍站在门口沉吟一小会儿走回座位。 李珊珊密切关注她肖姐的动向,见情况不太妙立马上前关心:“马总说你了?” 肖逍回神,打开电脑说:“没有。” “那你是……” “图纸拿给我,谢谢。”肖逍打断她进入工作状态。 “……哦。”李珊珊讪讪答应,挪到自己地盘翻找,不时抬眼观察肖逍,她怎么感觉肖逍哪儿不对劲呢。 过会儿她的疑虑打消了,肖逍工作时间一丝不苟,刚才一定是她眼花了。 傍晚时分的下班点儿,肖逍接到严文楷电话,他提前回W市约晚上一起吃饭,补上爽约的遗憾。于是乎,准备去采购的茹雅今晚只能吃独食了。 茹雅同志立马抓起手机,悲愤地发单身狗感言中…… **** 天色将黑,烤肉店外排起长队,严文楷中午订了位置,一进门就烤上了。 半熟的五花肉滋滋冒油,肉香味四溢开来,再来一杯冰饮,好不过瘾。 严文楷照顾很周到,熟练翻动肉片,将熟透的夹到肖逍的盘子里。肖逍没有剩饭的习惯,夹了她就吃,一来二去撑着了,她放下筷子喝几口大麦茶去掉嘴里的肉腻味儿。 餐厅的电视正在播放本市的晚间新闻,人声喧闹,听不到新闻播报,只能看字幕了解内容。 肖逍望了片刻,添满手边和对面的空杯子,问道:“你知道陈氏的项目吗?” 严文楷夹起烤肉点头:“我们公司会做他们的监理工作。” 肖逍了然。 严文楷在本市一家大型监理公司做工程师,陈氏大多用本土企业,按资历选他在的公司再正常不过。 烤肉又在盘子里堆成小山,肖逍赶紧摆手:“我吃不下了,特别撑。”她伸手接夹子,“你没怎么吃,我来烤吧。” “油多,你别粘手了。”严文楷塞个布丁过去,端过肖逍的盘子,几下清空了。 肖逍瞧着他的动作怔了怔。 自他们确立关系,手都没牵几回,这绝对算最亲密的举动,她讶然之外有一丝怪异,说不出哪儿怪。 严文楷的人和他的名字一样文质彬彬,为人温润文儒,性子不温不火,从某种程度上与她非常相似,尤其他也戴无框眼镜,这让他俩总能听到夫妻相的说法。大概是太像了,稍有一点亲密就会生出怪异感。 实际上严文楷的样貌挺不错,俩人没啥可比性,她如是想。 严文楷关了火,擦擦手打量肖逍,浅笑着问她:“怎么不说话了。” “因为吃撑了。”肖逍假装打嗝,清澈眸子配圆圆眼镜,萌值飙升,逗得严文楷笑容不断放大。 这眼镜换的确实成功。 七点半,烤肉店又来一大波客人,变得乱哄哄。严文楷唤来服务员结账,提出到附近公园散步。 想着一个周没见面,肖逍欣然同意。 从烤肉店出来过条马路便是公园,那儿有个小湖,风吹湖面带起些许冷意。 肖逍和严文楷无声走着,绕了小湖一周。 他俩都是话少的人,平时也都这样相处着,没太多情.趣。 迈上一块石阶,肖逍忽然开口:“你会参与陈氏的项目吗?” 严文楷放慢脚步,温和话音浮于春季干燥的空气里:“目前没有确定人选,我手头有不少工作,参与的可能性不大。” 肖逍噢一声,不往下说,倒是严文楷开了头。 “你要去岭城?” 肖逍侧目:“我好像没说过。” “新闻不停循环播放陈氏的项目和合作单位,你在的团队缺席可能性太小。而且你今晚提了两次陈氏,不难猜。”严文楷微笑解释,温文侧脸在路灯下柔和不失俊朗。 肖逍都忘了陈氏的营销有多频繁,频繁到不见面也能看到不苟言笑的面容。 她偏过头说:“我推了。” “为什么?” “接这个项目要去岭城办公,少说三四个月,我手上也有没完成的方案,所以不想去。” 严文楷听完低头看肖逍,她的表情淡淡,只是在阐述理由。他抬头嗯了声,不再说什么。 这个反应好像不太对,肖逍站定问他:“你觉得我应该去?” 严文楷也跟着停下来,稍一想说:“站在你的角度,我觉得这是个很好的机会。陈氏的曝光率高、项目又大,你跟下来对以后的发展有帮助。另外岭城离W市不算远,飞机高铁都有,距离和时间不算问题。”他说到这儿一停,露出点忧郁神色,“不过站在我的角度,三四个月是不太好。” 肖逍愣住,用古怪的眼神质问:“后面这句哪儿学的。” 严文楷答:“前天有个同事跟我说太沉闷会把女朋友冷跑,我仔细想了想,挺对的。” 这一本正经的腔调,肖逍不禁弯了唇角:“可惜你的贯彻力不怎么样,刚才好像是我开的场。” 严文楷配合着说:“我努力提高贯彻力。”他的模样莫名认真,嘴角挂着笑意。 肖逍被逗乐了,少有的事儿,她笑完再次确认:“所以你建议我去?” “这只是我的个人意见,还是看你的意愿决定。”严文楷诚恳平和地回复。 “确实要看我的意愿。”肖逍附和着他说,又抛出一问:“如果我说陈修泽是我前男友,你还让我去吗?” 再待着简直难受,肖逍又看向陈母,想说再见吧,还真不想再见面,她干脆不出声,朝陈母点点头拢着肩上的衣服右拐直接出了廊道。 “你就这种眼光?”陈母迫不及待地质疑,瞥过肖逍留意过的地方,她微有愠色:“领带怎么回事,还有袖扣,我不是让余鑫配好了吗?” 陈修泽目送肖逍走远,正回身问:“您什么时候单独见过她。” “我在问你话。”陈母对陈修泽的态度很不满,不知不觉又挂上严厉的面孔变成教训人的模样。 陈修泽早就对陈母这副神情习以为常,淡声回复:“领带和袖扣是礼物,她送的。”然后他继续问:“您可以回答我的问题了?” 陈母再看宝蓝色顿时生厌,回的很敷衍:“很久之前了,记不清。” “那您应该也记不清说过什么了。”陈修泽看着陈母说。 记不清那么这篇儿可以当没发生过,他不予追究,也就不存在接不接受的问题。 陈母听懂了,但不同意:“不管你出于什么原因又找上她,我不会承认她的。” 陈修泽了然地点了下头,说道:“本来我想回去再通知您,现在说也没区别。”他迎着高慢冷淡的目光说:“希望您主动退出董事局,下周三是最后期限。” “你疯了?!”陈母完全不能相信自己听到的,音调猛地提高:“要不是我和你小舅,你能坐到现在的位置?你居然为了她把母亲赶出董事局?” 陈修泽微微挑眉,反问道:“我有说过要坐这个位置么?” 陈母的怒气刷地消掉一半,她有那么点儿心虚,故作沉着说:“人对已经握在手心里的东西通常不怎么重视。” 陈修泽品了品这句话,特反常地回了句:“有道理。” “有道理?”陈母很是意外他附和自己,不过她看不透儿子不是一天两天了,索性顺着他的话说:“有道理你还为了个不相干的女人……” “帮我坐上现在位置的小舅经常出入旭恺,您怎么看。” 陈母一愣仿佛听到大笑话,笑出声:“怎么可能。” “刚刚他让人转达给我,您觉得自己还必要留在董事局么?” “你又是从哪儿听来的,这种话都信。” “可能您又记不得那晚出现在我房里的女人了。” 接连三句话陈修泽说的毫无表情,这下陈母不吱声了。陈修泽的行事习惯,不开口说不动手做都不要紧,只要他有表示,那就说明要开始算账,狡辩压根不起作用。 “我没有追究不过是因为您也被利用了,即便您有心让逍逍也出现在那儿。”陈修泽补了一句。 陈母下意识捏住戒指,戒指左右转动最后卡在指缝里。陈修泽掠过一眼,再没说什么,其实说的也够明白了。 “你是说那个女人是明祖找的?”陈母半信半疑地问。 陈修泽不置可否:“如果您要去问帮我坐上现在位置的小舅,那请帮我带句话。我对郑家的东西不感兴趣。”他搭上左手腕看了表盘,抬眸说:“我通知了许家,祝您在岭城过的愉快。” 陈母觉得蹊跷,继续追问:“刚才那句是什么意思。” 陈修泽不作解释,返身往回走。 “你就这样对待自己的母亲?!”陈母厉声一斥。 陈修泽在几步开外停了脚,静默片刻回身说:“您比我更清楚利益和亲情在我们这种家庭的排序,所以我希望您和我之间不存在利益牵扯,请您尽快离开。” “我不退出呢?” “半个月内召开股东会议。” 陈母心里咯噔一下,召开股东会议可不止她要被迫离开,陈修泽是要跟郑家撕破脸了。原以为离这天还很远,没想到立马到眼跟前,她对陈修泽的掌握还是自以为是了。 至于陈修泽到底准备到什么程度,陈母实在没底,不能贸然僵持,现在她面对的不再是儿子,是不讲情面的商人。 陈修泽正欲回身,陈母忽然问:“如果她彻底了解你,还能接受你么?据我了解,她是个不喜欢被摆布的人。” 陈修泽的目光变了变,陈母被他盯得又转了转自己的戒指。 “这个问题不在我考虑的范围内。” 试探不成,陈母远望着人离开,戴着戒指的手指被勒出了一条深印。 **** 肖逍在偏厅里外找了一整圈没瞧见尹斌,正厅那边她不太想过去,又在偏厅找了个地方躲清静。 偏厅和正厅仅一墙之隔,门开着能听到隔壁悠扬轻缓的音乐,她坐在里面看外面的服务人员进进出出,渐渐盯着一个方位出了神。 “我能做到,所以呢?” 然而陈修泽没说出个所以然,涂了药留下镜头就走了,叮当也没带走,不过也是叮当躲在床底不愿意出来。 有时候明明知道答案,却总也挑不明很让人郁结,因为没有着力点可以遏制,只能任由悄然冒头的感觉滋长,特不好。 进进出出的白衬衣黑领结里晃过宝蓝色,肖逍对焦到陈修泽身上,看着他走进来。 “你确定尹总在找我?” 白色的小西装和这身裙子挺配,陈修泽瞧着顺眼了许多,坐到她旁边说:“应该是。” “……” 不知道是愁的还是戴隐形眼睛缺水,肖逍眨了眨眼,余光瞥过泛着温润光泽的袖扣,她脱口道:“你还留着这些?” 陈修泽对上她的眼睛,挺不解:“我的生日礼物,为什么不留着。” 肖逍彻底卡壳,然后谈话停摆,挺大的偏厅又只剩下隔壁的音乐从半开的门那儿钻进来。 这话题挑的略尴尬。 “灯和抱枕你可以随时来取。” 平缓低音伴着音乐滑进肖逍耳里,她转看小西装,前言不搭后语地说:“这个谢谢,我一会儿……”拿回去洗洗再还回来? 没等酝酿出词儿来,肩窝冷不丁一热,她耸起左肩朝旁边移了移,盯向突然靠过来的陈修泽,哪儿还有尴尬,就剩戒备了。她摸了摸下颌,刚才蹭过来的是他的鼻尖? 香甜气息忽地飘远,陈修泽直起身眸色有些黯沉:“睡眠不好?” 肖逍想起这几天用了香蜂草精油,辅助睡眠来的,他还记得自己有这么个小习惯。 “有点,最近熬夜比较多。”她用指甲擦过陈修泽蹭过的地方,掩盖住在心尖上一触即过的异样感。 “还会忙一阵,注意休息。” 肖逍偏过头,应了一声。这种不冷不热的说话风格才是陈修泽,前天晚上她缺觉恍惚了吧。 隔壁的音乐停了,陈修泽低缓的嗓音变得更加清晰:“她什么时候找过你。” “你都听到了?” “嗯。” “我是不是……”肖逍仰眸想了想转过脸说:“不太有礼貌?” 陈修泽也想了想,迎合她的表情正经回:“还好。” “其实我很能忍了。”肖逍更正经地说。 这一来一往,陈修泽勾起了唇,语气上依然保持正经,还点了点头:“我知道。” “哎你。”肖逍没他的好定力,乐出声:“你到底是谁啊你。”刚正常一会儿,她又不认识眼跟前的人了。 72.番外四 接头暗号:说爱作者菌两天不难! 你懂么,我不属于你, 日后的一切也与你没有任何关系。 陈修泽睁开双眼, 一缕晨光投进眼里,他伸手挡了挡, 光线仍从指缝间倾漏出来,眼睛变得更干涩。活动活动酸麻的后颈,他看了眼腕表。 七点钟, 好像过了挺长时间, 不清楚几点睡着的。 昨晚没写完的公文纸落在脚边,他捡起来填补上。屋里的窗帘只拉了一侧, 半明半暗, 光线不好,密密麻麻的英文好似跃出纸面重叠了。他揉着两边额角阖眸等了会儿,继续往下写。 差不多处理完, 余鑫提着一套深麻灰色西装上门,后面跟着一位酒店的送餐人员。 “陈总早。” “早。”陈修泽开了门往回走。 余鑫将西装放到卧室, 摆了两个文件袋到书桌上, 却见床面平整如初, 文件大半部分被挪到客厅, 他走出卧室有些难以置信:“您又一晚没睡?” 送餐人员关了门,陈修泽喝着水问话:“今天怎么安排的。” 余鑫意识到自己多言,收起表情回:“九点仪式开始,宴会是十一点。郑董代表董事长出席,八点钟下机,大概十点能赶到。” “他呢?” “郑总的飞机延误了,目前还在纽约。” “延误了?”陈修泽重复一声,搁下杯子看向余鑫,厚重的玻璃杯底与桌面相碰,发出闷响。 余鑫眼神落到那半杯水上,垂着眼应了一声。 陈修泽挺长时间没说话,余鑫低着头也一直没抬起来。 过了几分钟,陈修泽往咖啡里搁了块方糖问:“炒的怎么样了。” “每天挂头条,正巧今年有个红色文化宣传月,我们这事儿成了热搜。岭城还有个比较出名的民生节目,特意做了一个专辑跟定,名字是《关注夕阳老.兵》,给我们造成很不好的影响。” “旭恺的宣传力度提高到什么程度。” “加大了媒体投入。岭城最贵的几块广告牌,除了我们提前预定的,剩下的都被他们签了,其中还有两块半年才到期。我找人问过,说是旭恺砸了合约的两倍价钱拿到那两块。当然这两块的效果最好,位于市中大厦前后,四周的写字楼都能看到,有一块还是影像的,近一周播放的内容是他们集团和分公司助学、敬老以及慰问老.兵的活动。另外他们近期做慈善也比同期多。” 陈修泽搅完咖啡拿过今天的报纸翻看了三四页,其中两页有旭恺的全版广告,他边翻边问:“现场布置好了?” “全部布置完毕,合同也拟好了,我会在第一时间将消息发出去。” “嗯,八点半在停车场等我。” “好的。”余鑫应声从玄关那儿拿了一个纸袋回来,“这个给您。” 陈修泽抬眸看了看,挺精致的包装,还有白色丝带打了个漂亮的结缠在上面,他合上报纸接了过来。 “宴会厅是半开放的,肖小姐可能会需要。”余鑫说。 陈修泽打开纸袋,拿出一件女士小西装,无翻领斜襟款式,剪裁利落,符合肖逍一贯的穿衣风格。 最后一件事办完,余鑫收了客厅批复完的文件道:“我先去准备了。” 陈修泽点了下头,收起西装冷不丁说了句:“谢谢。” 余鑫僵在原地,转身都有点机械,回话也不怎么利索:“您客,客气了。” 本来这属于老板的私事,他挺担心陈修泽的反应,但结果着实让他意外,不过更让他愕然的是陈修泽很快理解到另一层意思。 这件衣服由他这个秘书的名义来送,肖逍才会接受。 陈修泽回到卧室,将纸袋放到自己的西装旁边,解了腕表去洗澡,出来的时候只围了条浴巾,水珠从未干的发尾滴落到胸口和后背,他没有擦,拾起衣服穿了起来。 今天余鑫准备的西装比平时正式,配色也就更单调。他系好衬衣扣子弯腰去拿领带,手指刚触及纯黑的亮面布料,耳边蓦然闯入一句话。 “深暗的颜色不适合你。” 清清淡淡的声音,记不清是哪时候说的,也分不清她是不是真的说过。 陈修泽放下手里的领带,拎起西服走到衣橱边挑了根宝蓝色的系上,袖扣也换了同款颜色,提起纸袋出了门。 “我能做到,所以呢?” “没有所以,保持这样就好,晚安。” **** “胡说八道!一个院子住着的就是我们的孩子?你们没搞明白就瞎报道!”白胡子老人相当气愤,就差提着拐棍去戳冲他伸话筒的一干人。 余鑫左手挡住记者的镜头,右手扶住老人:“您不需要回复他们的问题,请随我到里面休息。” “不行!我还就得念叨念叨,要不我侧门不走非走这儿。”老人哼出一声,白胡子飘了飘,冲台阶下的一群人说:“我们去红色基地住了几天的功夫,给倒了这么大一盆脏水。我儿子跟我说的时候我还以为他撒谎呢,回来一瞧没给气死。” “您的意思是跟陈氏没有拆迁纠纷了?” “哪儿来的拆迁纠纷!”老人杵了杵拐棍,噔噔地响,“我们老哥儿几个可是所有居民里面头个签名的。陈氏给的条件比这周围都好,再说政府想开发这块,多好的事儿,我们能拖后腿?你们这些记者,真实报道都做不到,还有脸吃这口饭!” 拐棍往前一挥,记者们大退一步,听着老人指责都不好意思再说话。 趁着安静,老人消消气道:“老哥儿几个都在里面,我代表他们说句话。院子都在我们这几个老头名下,孩子们没份儿。我们也跟陈氏签了合同,拆迁房我们不要,他们会找个地方把院子搬过去。那几个冒称和我们是一家的人趁早死心,他们的几间屋我们不要了,陈氏说了给我们补好缺的那块儿,都听明白了?” 记者们没明白,反倒更糊涂了,这跟之前的讨说法大相径庭。那个民生节目组干脆把摄像机放下,再接着拍岂不是打自己脸么。 老人握着余鑫的手迈上台阶,神清气爽:“走吧。” 记者还没回过味来,有个上前问余鑫:“您能再解释一下吗?” “仪式过后会有采访时间,由我司做统一回复,请不要打扰老人家,谢谢合作。” 余鑫打完官腔扶着老人走进专设的休息厅,各家记者七嘴八舌说开了。 “这太反转了吧?既然签合同了,为什么一开始出事儿不挑明,非等到影响波及出去才澄清。去外地了不至于不吱声吧?” “还不够清楚么?”资深老记者收了话筒,“一边倒的时候猛地回甩一脸,你们说今儿下午的舆论往哪儿飘?好感往谁身上用?” “甩媒体的脸用酝酿这么长时间?” “你入行没多久吧?”老记者瞥了瞥一旁的人,“我可听说最近的房地产商属陈氏的营销投入最低。” 一帮人醒悟了,又突然安静了,有个嘀咕声冒出来:“都说姜是老的辣,陈总还没到时候就这么辣,不得把商界同辈逼死。” “哟,这话你还是收回去吧,咱这里面都不知道有些人是给谁干活的。已经得罪一个了,另一个可得小心呢。” 嘀咕的那个不敢多言了,讪讪道:“得,都散了吧。” 既然共同的爆点没了,大家四散开找自己能发的内容去了。老记者走到民生节目组那边,瞧着他们不咋愉快的表情说:“还记得你们台里王绮萌那回事儿么?给你们个建议,道歉越早越好,不然你们懂的。” 节目组的人对对眼,只剩叹气。 **** 奠基仪式按时举行,没任何意外发生,记者们心里都有谱,该说的也都打好了稿,不敢再浑水摸鱼添油加料。手快的几个将图文发到网上,站在陈修泽旁边给奠基石培土的不是一众高层和嘉宾,请的是五位老人,报道立马转了风向。 旭恺做了半个多月的慈善好事比不上陈氏一个小时的奠基仪式,反转效应又让陈氏上了热搜,度假村拆迁细节和进程随即披露在各大传媒网站,仅存的一点怀疑声也消失了。 采访结束后,陈修泽先送几位老人去包间,随后移步宴会厅周旋在合作商和来宾之间。 虽是个答谢宴,场面不小,来了不少商界人物,还有演艺人士。 事务所接过很多大公司的案子,在这儿碰上不少熟人,设计部和工程部的人分散在厅里和接触过的客户聊天。肖逍也碰上几个以前的客户,适当地聊了几句,李珊珊跟在她身后插科打诨。 临近中午,陈修泽送走一位制造商在厅里看了一圈,肖逍站在他左前方的长排桌那儿盯着李珊珊拿甜点。 一字肩长裙,挺正常的款式,只是贴身的设计将她的腰身显了出来,但是余鑫不会做多余的事。陈修泽一直注视着那边,等她侧过身,他的眉心跟着蹙了一下。 蝴蝶骨、脊椎沟、凹凸有致的曲线呈现在正午的阳光下,海蓝色绸面布料衬得背部皮肤细腻白.皙,一串很小的黑色五角星由左向□□斜排布在后腰向下延伸,极容易引人遐想。 经过肖逍身侧的人几乎都瞄向她的后背,有男有女,有惊艳有欣羡。 陈修泽望着那个方位微合了眸,抬手松了松领带。 七点钟,好像过了挺长时间,不清楚几点睡着的。 昨晚没写完的公文纸落在脚边,他捡起来填补上。屋里的窗帘只拉了一侧,半明半暗,光线不好,密密麻麻的英文好似跃出纸面重叠了。他揉着两边额角阖眸等了会儿,继续往下写。 差不多处理完,余鑫提着一套深麻灰色西装上门,后面跟着一位酒店的送餐人员。 “陈总早。” “早。”陈修泽开了门往回走。 余鑫将西装放到卧室,摆了两个文件袋到书桌上,却见床面平整如初,文件大半部分被挪到客厅,他走出卧室有些难以置信:“您又一晚没睡?” 送餐人员关了门,陈修泽喝着水问话:“今天怎么安排的。” 余鑫意识到自己多言,收起表情回:“九点仪式开始,宴会是十一点。郑董代表董事长出席,八点钟下机,大概十点能赶到。” “他呢?” “郑总的飞机延误了,目前还在纽约。” “延误了?”陈修泽重复一声,搁下杯子看向余鑫,厚重的玻璃杯底与桌面相碰,发出闷响。 余鑫眼神落到那半杯水上,垂着眼应了一声。 陈修泽挺长时间没说话,余鑫低着头也一直没抬起来。 过了几分钟,陈修泽往咖啡里搁了块方糖问:“炒的怎么样了。” “每天挂头条,正巧今年有个红色文化宣传月,我们这事儿成了热搜。岭城还有个比较出名的民生节目,特意做了一个专辑跟定,名字是《关注夕阳老.兵》,给我们造成很不好的影响。” “旭恺的宣传力度提高到什么程度。” “加大了媒体投入。岭城最贵的几块广告牌,除了我们提前预定的,剩下的都被他们签了,其中还有两块半年才到期。我找人问过,说是旭恺砸了合约的两倍价钱拿到那两块。当然这两块的效果最好,位于市中大厦前后,四周的写字楼都能看到,有一块还是影像的,近一周播放的内容是他们集团和分公司助学、敬老以及慰问老.兵的活动。另外他们近期做慈善也比同期多。” 陈修泽搅完咖啡拿过今天的报纸翻看了三四页,其中两页有旭恺的全版广告,他边翻边问:“现场布置好了?” “全部布置完毕,合同也拟好了,我会在第一时间将消息发出去。” “嗯,八点半在停车场等我。” “好的。”余鑫应声从玄关那儿拿了一个纸袋回来,“这个给您。” 陈修泽抬眸看了看,挺精致的包装,还有白色丝带打了个漂亮的结缠在上面,他合上报纸接了过来。 “宴会厅是半开放的,肖小姐可能会需要。”余鑫说。 陈修泽打开纸袋,拿出一件女士小西装,无翻领斜襟款式,剪裁利落,符合肖逍一贯的穿衣风格。 最后一件事办完,余鑫收了客厅批复完的文件道:“我先去准备了。” 陈修泽点了下头,收起西装冷不丁说了句:“谢谢。” 余鑫僵在原地,转身都有点机械,回话也不怎么利索:“您客,客气了。” 本来这属于老板的私事,他挺担心陈修泽的反应,但结果着实让他意外,不过更让他愕然的是陈修泽很快理解到另一层意思。 这件衣服由他这个秘书的名义来送,肖逍才会接受。 陈修泽回到卧室,将纸袋放到自己的西装旁边,解了腕表去洗澡,出来的时候只围了条浴巾,水珠从未干的发尾滴落到胸口和后背,他没有擦,拾起衣服穿了起来。 今天余鑫准备的西装比平时正式,配色也就更单调。他系好衬衣扣子弯腰去拿领带,手指刚触及纯黑的亮面布料,耳边蓦然闯入一句话。 “深暗的颜色不适合你。” 清清淡淡的声音,记不清是哪时候说的,也分不清她是不是真的说过。 陈修泽放下手里的领带,拎起西服走到衣橱边挑了根宝蓝色的系上,袖扣也换了同款颜色,提起纸袋出了门。 “我能做到,所以呢?” “没有所以,保持这样就好,晚安。” **** “胡说八道!一个院子住着的就是我们的孩子?你们没搞明白就瞎报道!”白胡子老人相当气愤,就差提着拐棍去戳冲他伸话筒的一干人。 余鑫左手挡住记者的镜头,右手扶住老人:“您不需要回复他们的问题,请随我到里面休息。” “不行!我还就得念叨念叨,要不我侧门不走非走这儿。”老人哼出一声,白胡子飘了飘,冲台阶下的一群人说:“我们去红色基地住了几天的功夫,给倒了这么大一盆脏水。我儿子跟我说的时候我还以为他撒谎呢,回来一瞧没给气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