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灵童转世 东晋年间,慧远和尚于庐山东林寺,创立净土宗,并和几位佛门大德,结社精修念佛,誓愿往生西方净土。因慧远和尚在东林寺,掘出池塘,种上白莲,往往修行于其间,故此社又被称之为白莲社。 北宋年间,民间穷苦人民生活艰辛,精神更是极大痛苦。民间之人往往简化佛门教义,以白莲为名,相互结社,于是佛门净土宗便大行于世。只是这个时候的白莲社,和刚刚开始的时候相比,已经是大大的不同。 北宋熙宁年间,神宗任命王安石为相,大兴改革。改革因为触动权贵的利益,遭到朝野上下一片反对。但是改革带来的好处,也让普通人民得到实惠,社会弊端逐渐清除,国家实力也逐步恢复。 在此百废俱兴之时,江南一小镇之上,三名半僧半俗之人缓步走来。三人之中,两男一女,手上皆持有念珠,身上皆绣有莲花,一看就知是白莲社的信徒。两名男子一人为僧人,而另外一人则竖起长发,同常人无异。 “王相公改革时弊,本来应该是好事,为何朝野上下却是一片骂声?许多有德之人,都对改革颇有微词,就连传我们道法的修远禅师,都似乎很是不满。”行走之时女子出言说道。 “朝廷的事情不是我们该议论的,朝中有许多大儒,他们的见识自然比我们高上许多,他们反对改革,当然是改革出了问题。不过就我们这一路走来,江南人民的生活也是好了不少,盘踞在深山野林之中的强盗也都消停了,看来改革也是有可取之处的。只希望今上和王相公,能够好好处置,或许就能趋利避害也说不定。”束发男子张口说道。 “阿弥陀佛,凡俗中的事情,自然有凡俗中人解决。我们白莲结社,只为往生西方极乐。这些世俗中的事情,就不要多说了。我们这一次,是为了寻找转世灵童而来,还是专心办这件事吧。我已算到,转世灵童即将在这小镇附近出生。我们可不能错过呀。”僧人面无表情,只是冷冷地说道。 其他一男一女听了僧人这话,只是堆笑应承,显然不敢得罪他,只好不再说话了。 “灵童转世必有异象发生,也可能招致妖魔鬼怪到来。这两件法器你们拿着,遇到危险也能好好应对。你们记住了,我净土宗想要大行于天下,转世灵童就绝对不能出任何问题。”僧人说着,便将一串佛珠和一柄木鱼,交到了男女二人手中。 男女二人接过法器之后,都默默开了天眼,注视着四周的动向。 忽然一阵天风大作,开过天眼的三人,望向东南,只见一片红光大作。 “灵童已经出生了,我们赶快过去。不好,你们看那一片黑云,定是有妖魔鬼怪被灵气招来了。事不宜迟,我们快去保护灵童。”僧人见到红光,先是一阵大喜,但望向一片黑云飘来,又是面露惊异之色。说完便招呼男女二人,向灵童转世之处跑了过去。 三人都不敢懈怠,心中默念御风法诀,脚步如飞向着赶向红云之处。只是空中黑云,速度更是快捷,在三人离着还有百米之遥时,已经盘旋在了红光之上。 “法师,不好了,妖魔要夺舍灵童。要是救得晚了,灵童生出来可就要成为一具死胎了。”女子惊呼而道。 “哪有这般容易?妖魔鬼怪也想害我圣人转世?”僧人说着纵身一跃,手中金钵向着黑云抛了出去。 只见金钵击中黑云之时,便是一阵金光大作,妖魔发出一声惨叫,便化出了原形。只是这声惨叫只有得道之人可以听到,寻常之人只觉得头脑发昏,胸口发闷而已。 僧人击出金钵之时,双脚在周边的房屋蹬了几下,便已经跃到了妖魔的原形之上。只见僧人收回金钵之时,双手一甩,身上袈裟已经罩在了妖魔之上,一个万字法印凭空便冒了出来。 “虽然你要害转世灵童,但我佛慈悲,你就随我到东林寺修行去吧。待你满身的邪气化尽之时,便是你功德圆满之日。孽畜,还不束手就擒!”僧人压下法印,口中对妖魔呵斥道。 妖魔被僧人击上一钵,本就摇头痛叫,但见到僧人的袈裟带着法印就要压下来。连忙向着地下钻去。一个闪动,便隐没在了土地之中。 “好个妖魔,还敢负隅顽抗,今日你若不降,我就打得你形神俱灭。你们两个,随我念出佛号,且把这个妖魔给逼出来。”僧人见状收回袈裟,然后对着其他二人说道。 其他二人听到僧人的话语,连忙将法器举在胸前,随着僧人念出佛号,就要逼出隐入地下的妖魔。 随着一声声佛号的发出,红光闪动的屋子下面,便是阵阵黑气涌现而出。 “法师,那个妖魔就在你的脚下,他还想要去害转世灵童。”束发男子见到黑气冒出,连忙提醒道。 “死不悔改,那我就把你消灭在这里。虽说我佛慈悲不可杀生,但清理你这样一个死不悔改的妖魔,对于天下来说也是一件善事。”僧人喊着便从房屋越下,拿起金钵,对着阵阵黑气,就是重重一击。 一声凄厉的惨叫,妖魔又被打得现出了原形,只是这一次妖魔都如同被烧焦了一样,浑身上下没有一处安好的地方。显然,僧人是下了重手。 “法师饶命,我愿意悔改,我愿意投降,只求法师给我最后一次机会。”妖魔口吐人声,苦苦哀求道。 僧人本来就要痛下杀手,将这个妖魔打得形神俱灭,但听到妖魔的哀求声,一时也是心软了,便将法力稍微收回,说道:“你真愿意悔改吗?那好,我就再给你一次机会,待我松开法印,你就钻入我的金钵之中,我就可以饶了你这一次。” “多谢法师,多……你去死吧。”妖魔听到僧人的话只是连忙叩首,但在僧人法印收回之际,手化作利剑之形,突然向前延伸了数尺,将僧人的胸膛给刺了个通透。 第二章自立宗门 在僧人跳下房屋降服妖魔之时,其他男女二人也跃入了院子之中。只是他们刚跃了进来,就看到僧人被刺穿胸膛,一时也是十分惊骇。 只见妖魔,又化作烟雾,将僧人环绕在其中。男女二人,只是一愣,立刻将手中的念珠,和木鱼抛向了妖魔。 但是已经太迟了,僧人化作一片枯骨,散落在了地上。而妖魔现出身来,浑身上下的伤口全部弥合,只是一摆手,就将男女二人丢来的法器给击飞了。 “最对付的和尚已经死了,你们两个法力低微,我也不愿费力气吞噬你们。但你们敢挡我的道路,我也绝对不能饶了你们。等我把你们解决了,就将转世灵童吞没。等我法力大涨之时,看谁还能奈何得了我。”妖魔得意地说道。 男女二人,见妖魔在那里洋洋自得,相视一眼,便一齐发动了进攻。 “请神术:御甲天兵。” 只见束发男子大喊一声,往胸前拍了两下之后,便是虚空一抓,然后挥动手臂向妖魔砍了过去。 妖魔见状,双臂化为兵刃,便和束发男子召唤而来的天兵,交击在一起。 “排刀术,祭刀术。” 女子在男子和妖魔交战之时,挥手在身前连连作法,显然是要发出一个大法术。 只见女子身前,五行之力凝为青,白,黑,红,黄五把兵刃,随着女子一声“出”,便迅速击向了妖魔。 男子和妖魔激战,法力已经开始不支,召唤而来的御甲天兵,也随时都会被打得溃散。见女子施法已经成功,男子心中振奋,连忙向后躲去,五色兵刃直接向妖魔飞击过去。 “小小伎俩,也能奈我何?你们就等死吧。”妖魔大笑一声,身前便涌现出了,一阵黑雾。 这阵黑雾凝结成实体,变为一堵黑墙,立刻便将五色刀兵挡了下来。 男女二人,见自己威力最大的法术,都奈何不了妖魔,一时也是惊骇无比。 “不和你们玩了,就此终结吧。你们不该多管闲事的。”妖魔得意而道,说着便化作一阵黑雾,向着男女二人笼罩过去。 “你挡住他一下,我有办法击败他。”男子对女子大喊道。 “你该不会在我抵挡这个妖魔的时候逃跑吧。做男人,可没你这样的。”女子怒道。 “我怎么会是那种人?来不及了,快挡住他,不然我们都要死在这里。你就相信我这一次吧。”男子大声喊道。 女子见黑雾笼罩过来,而男子似乎正要施法,没有再迟疑下去,连忙将全身的法力集中到了身前,试图阻止黑雾向前扩散。 但女子经过刚才的施法,法力早就所剩无几,如今没过片刻,就觉得浑身上下的精力都要被吸干了。 就在女子完全支撑不下之时,只听一声惨叫,妖魔又被打出了原形。男子提起一把七彩宝剑,在妖魔现出原形之时,顺势便将妖魔的双手斩下。 “七星剑,你怎么会有七星剑?你不是佛门中人吗?”妖魔见到男子手中的宝剑,面露惊骇之色,纵身一跃,就像隐入地下逃走。 “哪里逃?”男子经过刚才一战,深知这个妖魔实在狠毒,如果留下他将来必成大祸。 连忙施展出祭刀术,将七星剑御空击出,一下便将妖魔拦腰斩断。妖魔被杀之后,化为一片黑色骨头,散落得满地都是。 “你怎么会有七星剑?你得了七星剑,为什么不上缴宗门?”女子见到男子手中的宝剑,一时也是十分惊骇。 “七星剑乃是我华夏宝物,我为什么要给番邦宗门?你没有看到吗?净土宗虽然口上说不理世俗中的事情,但他们哪一刻不想扩大宗门在世俗中的影响?”束发男子说道。 女子在白莲社中地位颇高,对于净土宗高层的一些事情也是知道的,听到男子的话也是不知该如何反驳,一时便愣在那里。 束发男子见女子的反应不是很激烈,知道还有回寰的余地,便继续说道:“更何况净土宗对我白莲社,真的就很恩义吗?他们借助我们白莲社,不断扩大对世俗的影响。可是却不给我们相应的地位。就像你,为了白莲社的发展付出了多大的力气,可到了最后,竟然连庙宇的大门都进不去。” 佛门教义认为,女人天生就是五漏之身,根本没有成佛的可能,因此对女人颇多歧视。而白莲社在传播过程中,宣扬男女平等,因此很多女人也加入了其中。但是一个女人,即使在白莲社中地位再高,也是没有资格进入庙宇的。 束发男子的话刺痛了女子的内心,让她更加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就在这时,一阵婴儿的啼哭声传来出来,女子面露兴奋之色说道:“灵童出生了,我们快把孩子带回去吧。带回去绝对是大功一件。” “你难道还没听明白我在说什么吗?立再大的功劳,我们也都只是外人,到了最后也没有我们什么好处。”束发男子说道。 “你说的我何尝不明白?可是我们不依靠净土宗,肯定会被朝廷视为邪教的。到时候别说什么大功劳,就连我们现在的地位,也都要失去的。别多说了,你有七星剑的事情,我不会说出去的。我们还是赶快带着灵童回宗门去吧。”女子无奈说道。 “以前没有办法,但是现在一个办法就在我们的眼前。灵童乃是圣人转世,长大之后必然也会成为圣人。想我白莲社,以后有圣人主持的话,想要成为一个独立的宗门,也不是不可能呀。到时候我为圣父,你为圣母,大家都受万人敬仰,那是何等的风光?哪还用像现在一样,还要仰人鼻息?”束发男子撺掇道。 女子听到万人敬仰四字,也是动了心,但是对净土宗天然的畏惧,让她还是有些犹豫不决。 “可是让宗门知道我们偷藏转世灵童,恐怕以后会有大祸的。这真的可以吗?”女子疑虑道。 “有什么不可以的?这个和尚已经被妖魔杀了。只要我们说,转世灵童已经被妖魔杀害了,他们有什么办法发现呢?”束发男子说道。 “可是周边还有这么多的人家,恐怕宗门只要一打听,就能把事情搞清楚的。”女子疑虑道。 “这更好办了,不过一些没有任何法力的市井小民而已。自所谓欲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就把一切,都推给这个妖魔吧。”束发男子指着地上的黑骨,面露狠色说道。 第三章欺世盗名 女子听到男子这番话,一时也是惊骇无比。白莲社自成立以来,一直都是劝人为善,如今为了掌控转世灵童,竟要让她杀人灭口,她一时心中只是犹豫不决。但是掌控转世灵童,将来成为一个宗门的圣母,对她来说又是极具诱惑的。 “没有时间犹豫了,你看那个令牌。宗门已经知道那个和尚死了,马上就有人要来了。再晚些,灵童真的要被宗门带走了。”束发男子突然见到死去僧人尸骸上,有一个令牌闪着光芒,便有些着急地对女子说道。 “这杀人总是不好的。要不然,我们只把灵童带走就好。”女子说道。 “优柔寡断,实在难成大事。你也不想想,现在整个大宋都是净土宗的人,我们带着灵童能跑到哪去?”男子怒道。 就在这时,一个人听到动静走到了后院,看到了一男一女,正想上前询问。但马上便发现了地上的两具骸骨,一时惊慌地大叫起来。 “大事不好了,杀人了!”那人喊着,就向远处逃了过去。 束发男子面露狠色,一声“哪里逃”,手中拿出一枚符箓,便向那人丢了过去。符箓及身,那人就被一团火焰包围,只是一瞬间便化为了灰烬。 束发男子杀了这个人,没有下来,走到窗子前,就跳进了屋子里。只听几声惨叫传来啊,屋子里便没有任何声音了。 女子连忙跟了过去,只见到满地横斜的尸体,而束男子则把一名刚出生的婴孩抱在了怀中。 “你又何必如此呢?”女子面露不忍之色说道。 “你既然有妇人之仁,那一切当然要由我来做了。你带着灵童赶快走吧,就你现在的样子,遇上东林寺的和尚,恐怕也会露出马脚的。这里都交给我了。”束发男子说着,便把婴孩交给了女子。 女子见到木已成舟,只是把婴孩接过来,转身就要离去。 “你现在可能怪我太残忍,但等孩子长大之后,你作为圣母享受万人敬仰时候,你会感激我的。”束发男子对着女子的背影说了一句。 “但愿吧!”女子头也不回,说完之后,便消失了身影。 庐山东林寺的高僧知道灵童即将转世,都聚在禅室中,等候着派出人的消息。如果可以得到转世灵童,那净土宗将来在神州中的影响就更大了。虽说佛家修身讲究无欲无求,但能让佛法光耀神州,就连这些高僧也难免兴致勃勃。 只是灵童的消息没有传来,派出去僧人的本命灵牌,却已经破裂了。 在场的几位高僧无不吃惊,连忙向着出事的地方赶了过去。 “真能师兄乃是我辈之中有大神通的人,除了方丈大师,在神通上没有人比得过他。他怎么会被一个妖魔杀害了呢?”一名僧人说道,这名僧人是东林寺的后堂法师真格,而他口中的真能师兄,乃是东林寺的西堂法师。而西堂法师,是在寺院之中,地位仅次于首座大德。 “世事无常谁能说得清呢?也许是真能师兄大劫将至,才会遭此一难吧。”东林寺堂主真乐说道。 “无需多言,到了地方我们自然可以把事情弄清楚的。只怕真能师弟一去,灵童也会被妖魔所害。我们宗门想要大行于天下,恐怕又要多些波折了。”东林寺首座大德真慧叹道。 佛门在中土神州传播以来,有兴盛的时候,但也有被统治者灭绝的时候。现如今净土宗虽然也算昌盛,但谁能预料将来不会大祸降临?本指望着灵童转世,可是保佑宗门昌盛,如果灵童死了,那这番希望可就要落空了。 几名高僧也是知道灵童凶多吉少,但谁也不愿第一个提起。真慧一句话说出,人人心中悲戚,也就没人再说话了。 三名高僧运转法力,一个昼夜便来到了小镇之中。只见一眼望去,到处都是一片残破,其中竟然一个活人也没有。 三名高僧见到这番惨状,一时也是唏嘘不已。但事已至此,他们只想把事情的来龙去脉给查清楚。 黑暗之中,只见一点光芒闪烁。三名高僧认得,那就是真能的令牌。 三名高僧到了那里,见到真能已经化作了一片枯骨,人人都是心生中伤感,纷纷双手合十,默默念起了佛号。 “大师,救我……” 一个隐约的声音传了过来,三名高僧纷纷向声音传出的地方望去。就见一名男子被压在了断壁之下。 “茅人卓,你还活着?你快说,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真能师兄会被杀害了?”真格和真能关系很好,见到白莲社的茅人卓还活着,连忙上前问道。 “师弟不要着急,他现在这种情况也说不出话。我们还是先救下他,再详细询问一下。”真慧见到茅人卓气息奄奄,便施法将他救了出来。 三名僧人急于知道事情的始末,便不吝啬各种灵药,都喂给了茅人卓,好让他早点恢复。 茅人卓当然没有什么大碍,但也要装模作样一番,最后添油加醋,把事情的经过说了出来。 在他的口中,妖魔现身之后,便对这里的人大加杀戮,真能法师见此就是大怒,想要将妖魔降服。但是妖魔太过强大,真能法师无论如何都不能制服妖魔。最后妖魔趁真能法师没有注意,将灵童吞噬。真能法师见妖魔吞噬灵童之后法力大涨,害怕妖魔今后会危害人间,便和妖魔同归于尽了。 三名僧人听完之后,无不双手合十,大念阿弥陀佛。 “那你就没有帮忙吗?难道你只让真能师兄一个人对抗妖魔?”真格心中悲伤,略带责备地对茅人卓说道。 “真格法师明鉴,我法力低微,实在帮不上忙呀。那妖魔只是一击,我便被压在了墙下。我也想帮忙,但使不出任何力气,只能看着真能法师和妖魔同归于尽呀。”茅人卓哭泣而道。 “师弟就不要责备他了,连真能师弟都敌不过妖魔,他当然更没有这个本事了。不过茅人卓我问你,灵童真的被妖魔吞噬了吗?”真慧问道。 “千真万确,绝无虚言。”茅人卓信誓旦旦回道。 “我知道了,我这就替你疗伤吧。”真慧说着,便将手放在了茅人卓身上。 茅人卓只感觉浑身上下一阵舒服,疼痛果然消减了不少。但是他体内的七星宝剑,却是猛然一震。 茅人卓心中已经知道,真慧在自己身上做了手脚,因为七星剑只有在遇到危险的时候,才会震动。但茅人卓不敢露出马脚,在真慧施法之后,便连声说着“多谢真慧大师救治。” 第四章元丰元年 七星宝剑乃是汉末太平教教主张角的佩剑,传闻张角曾凭借此剑呼风唤雨,引得无数愚民追随。凭借无数教众,张角最后发动了黄巾起义,彻底撼动了东汉朝廷的根基。 但是自从太平教被平定之后,七星宝剑也随着张角的死,而下落不明。传闻张角临死前,曾将巨大怨念和贪念注入了七星宝剑。得到这把宝剑的人,会拥有无上的法力,但也会走上争权夺利的不归路。 熙宁九年,王安石第二次罢相,改革派遭受了巨大的打击,而守旧派则是一片弹冠相庆。但是神宗没有任何废除新法的意思,立刻启用了王安石的儿女亲家吴冲担任丞相,希望吴冲可以继承王安石的意志,将新法贯彻到底。 朝中之事暂且不提,整个江南因为新法的推行,却是变了模样。方田均税之下,普通农户的负担大大减轻,贫苦百姓的的生活变得越来越好。但是豪门大家没有了逃税的可能,拿出了不少钱财,对于变法当然是很不满。 于是江南一带却出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百姓们日子过的越来越好,对朝廷更加感恩戴德。但是豪门世家,却对朝廷的各种政策大加反对。 豪门大家可以通过各种手段,传播他们的言论,而百信却是“日用而不知”,到了最后便和豪门大家一起,反对给他们带来美好生活的新法。 元丰元年春,会稽山东山之侧,一名中年人带着两名孩童,向金陵城附近的报宁禅寺前去。通过他们的服饰可以看出,这一大两小的三人,都是白莲社的信徒。 中年人名叫吴中山乃是白莲社的一名护法,而他带来的两个孩子,一个叫茅峥,一个叫温元,都是白莲社圣母的内室弟子。 茅峥是白莲社的圣母温小慧,在十年前捡回来的一个男童。茅峥本来无名无姓,但圣母对他照顾有加,把他认作义子,并让他赐给他茅姓,而茅姓则是白莲社的宗师茅人卓的姓氏。 至于温元,则是白莲圣母温小慧的外甥女。 从小到大,温小慧都让茅峥和温元在一起玩耍,一起识字,一起学习白莲社的法术。因此两个孩子,关系可是极好,前往报宁禅寺的路上,也是一起说个不停。 白莲社隶属于净土宗,因此每逢佛门重大节日,白莲社都要派人前往佛寺参拜,并奉上大量的“功德钱”。 这一次只是例行公事,但茅峥和温元两孩子吵着要一起过来。吴中山在得到了圣母的允许之后,便带着两个孩子出来了,只是一路上都小心谨慎,生怕两个孩子会出危险。 一路之上,遇到了不少人,也看到了不少事情。对于两个一直居住在山中的孩子来说,一切都是那么的新奇。两个孩子蹦蹦跳跳,一派天真灿漫的样子。 “我们马山就要进禅寺了,你们两个小家伙要老实一些。要是让那些僧人抓住把柄,我们可是要多出不少香火钱的。你们老实一些,等办完事情,我就带你们到金陵城去,用省下来的钱给你们买一些好吃,好玩的东西。”吴中山在进报宁禅寺之前,哄着两个孩子说道。 两个孩子听说可以到金陵城去,还能得到好吃好玩的,一下都变得老老实实了。跟着吴中山后面,不再有任何举动。 吴中山见到一向调皮捣蛋的两个孩子都安静了下来,一时也是很满意,径直走向了报宁禅寺,就要和主事的僧人商量事情。 寺院之中除了来上香捐钱的女施主之外,从来不许其他女人进入。但是温元还小,一身装束和男孩无异,便随着吴中山一起混进了寺院之中。 报宁禅寺离着金陵城很近,因此烟火很是繁盛,来往人群络绎不绝,简直比集市还热闹。 吴中山进了大雄宝殿,向着佛像参拜了几下,便跟随着一名僧人进入了内室之中。报宁禅寺的僧人都认识吴中山,因此对于他带来的两个孩子也没有阻拦。 禅寺中的僧人知道他们都是白莲社的,心中也存了轻视之心。因为白莲社的人虽然也信奉弥勒佛,但终究没有剃度为僧,看着这些“野路子”,那些出家僧人天生就有一种优越感。但既然白莲社的经常会送来功德钱,那这种轻视,也就没有显得太露骨。 当吴中山随着一名僧人进入了一间禅房里面,等在外面的茅峥和温元,小孩子心性犯了,早就等的不耐烦了。 “吴伯伯要什么时候才出来呢?把钱放下,就直接出来不行吗?我还想早点到金陵城去呢,那里有那么多好玩的东西,不比待着这和尚庙要好?”温元小声嘟囔着。 “那些和尚讲的规矩可多了,不仅要送上钱,而且相应的礼数一点也不能少。要是让他们挑出理来,吴伯伯肯定要多花不少钱,才能让他们满意的。我看吴伯伯还有好一会儿才会出来,我们不如四处转转吧。”茅峥说道。 “可是吴伯伯让我们等在这里,我们离开了,他一生气不带我们去金陵城怎么办?还有那些和尚一点也不友善,被他们发现了怎么办?”温元担心而道。 “没事的,我们就离开一小会儿,马上就回来。你可不知道,那些和尚的后院种了不少的花,现在肯定都开了,你就不想去看看吗?”茅峥撺掇道。 温元听到后院有很多的花,一时也是十分向往,但是她还是害怕被那些和尚发现,只是低头支吾而道:“我也想去,可是我怕那些和尚。他们要是抓住我,把我的头发也都剃了,那该有多丑呀。” “没事,有我在,那些和尚不敢把你怎么样的。他们想替头发,那就剃我的好了。”茅峥拍着小胸脯保证道,然后便拉着温元的手,向禅寺的后院跑去。 时节正是春天,山中百花都齐相开放,云雾缭绕之中,山寺显得各位幽静。幽静的氛围,将百花争艳的情景衬托的更加热闹。虽然两个孩童太真灿漫,完全被禅寺后院的美景吸引住了。 但是两人走着走着,突然看到前方出现了一个人影,吓得他们连忙躲进了草丛之中。 第五章拗相公 茅峥和温元见到前方有人走来,一时也是十分慌张,他们两个都害怕被寺院里的喊上抓去,然后被剃光头发。躲在草丛之中,两个人连大喘一声都不敢,生怕被人发现了。 只是前方走过来的一个人,却不是寺院之中的和尚,而是一身俗家打扮。茅峥透过草丛看向那人的面庞,之间那人须发皆白,年龄已经是不小了,可是那苍老的面庞之上,却嵌着两颗有神的眼睛。只是这种神采,不是什么得意,不是什么张狂,而是因为悲伤,因为痛苦,而被压迫出来的坚强。 只见那名老者,走到一片腊梅丛前,却是走不动道了。 时节已经是春天了,即使是山寺这样的高地,腊梅花也早已经凋落完全了。只剩下葱葱郁郁的枝叶,虽然显得生机勃勃,但和周边盛开的繁花相比,却是少了太多姿色。 “不错,不错,梅花虽然凋零了,但是梅子还在生长着。只要梅子能生长下来,等种下去又是许多株梅花。我虽然有负于今上的托付,未能将变法贯彻到底。但是今上变法之心未改,只要用些年岁,天下必然为之一变。”老者对着腊梅丛说了几句,眼睛之中的悲伤和痛苦消失了,只剩下一点执着中的自信,那种神采真的很吸引人。 这名老者就是被罢官回乡的王安石,十年前他带着一身的抱负开启了改革,但是十年后因为各种失望,他放弃了改革的宏远。他现在心中唯一的欣慰便是,神宗在他离开之后,还继续将变法贯彻下来,他相信只要变法持续下去,大宋必然会改变积贫积弱的现状。 只是想到自己的儿子王雱英年早逝,他的自信又被伤心所取代。王安石一生和发妻厮守,没有像其他士大夫一样经常纳妾,他把一生的寄托都放在了儿子身上,因此老来桑子可谓是悲痛非常。 王雱少有才识,小时候有人把一獐一鹿放在一个笼子里让他辨识,王雱便出言说道:“獐子旁边就是鹿,鹿的旁边就是獐子。”客人大奇,将这件事传为了佳话。 王雱很年轻便入朝为官,辅佐他的父亲推行变法,成为改革派的栋梁之才。但是天妒英才,却让他年仅三十三岁就离开了世界。 原来吕惠卿结党营私,暗害王安石,父亲被诬陷让王雱心生愤怒。在吕惠卿罢相之后,王雱便联合几个人,想要揭发吕惠卿的罪状。但是吕惠卿曾经和王安石是好朋友,双方之间曾经就变法的事情多次通信,信中的内容也涉及一些不能和外人说的事情。 吕惠卿得知王雱要告发自己,先发制人将王安石的几封信送给了神宗。神宗看到这些信也是大惊,让王安石一时处于风口浪尖之中。 这些事情王安石并不知道,当他知道的时候,事情已经是一发不可收拾了。他训斥了王雱一顿,说他不该背着自己揭发吕惠卿。 王雱和王安石一样都是一个直性子,脾气也倔得很。他不觉得自己哪里做错了,听到了父亲训斥的话,王雱一时想不开就病倒了,最后一蹶不振,就那么死了。 最后神宗选择相信王安石,希望他能够继续主持改革。但是失去了唯一的儿子,王安石的心也冷了,不顾神宗的多番挽留,离开了那个曾经让他志得意满,而今让他伤心欲绝的朝堂。 “福建子!” 王安石心中悲痛,想起一切都是因为吕惠卿而起,一掌便打在了身前的花树上,悲伤的眼泪也就此留了下来。 茅峥本来躲在草丛生怕被人发现,当他看到眼前的老人扶住花树痛哭之时,内心也是有些不忍。看着老人虽然流着泪,但是满脸都是倔强,茅峥感觉得到,面对着无奈的命运,这个老人想要直起身躯来。 “这位老爷爷,你不要哭了。我以前遇到伤心事的时候,就会唱歌,一唱歌就全没事了。你要是愿意的话,我给你唱首歌吧。”茅峥从草丛之中走了出来,走到王安石的身后说道。 王安石知道这个禅寺的后院很是幽静,只想一个人独自呆一会,没想到心中有感,竟然哭了起来。在人前哭泣,在人前显示软弱,对于一个倔强的人来说,实在是有些羞耻。王安石在听到身后传来的声音之时,也是强忍着,就想恢复正常状态。 但是回身看到了一名十岁的男童,王安石想起了王雱小时候的样子,一时却是更加悲伤了。 “老爷爷你怎么还哭呀,是不是你的家人对你不好呀。你别伤心,这个世上还是有好人的。”茅峥劝道。 “没有人对我不好,因为我已经没有家人在我身边了了。世上是有好人,只是我却曾经把奸邪之徒,当做至交来对待。福建子!实在是可恶呀。”王安石由悲转怒,骂起了吕惠卿来。 茅峥对于世间的大事并不了解,他当然不知道王安石口中的福建子是谁,但听到王安石说他已经没有一个家人了,茅峥也是深有同感,便安慰道:“要来老爷爷你也没有家人了,我也是一样的。有时候我想到我从没有见过面的亲人,我也会哭,但好在我有圣母,还有温元,想到有她们陪着我,我就不伤心了。我们白莲社有句话:四海之内皆兄弟。我会把老爷爷,当成亲人看待得。” “四海之内皆兄弟?”王安石本来心中悲伤,但看着这个稚嫩的孩童,满是认真地说话,一时也被逗乐了。 “不是兄弟,我怎么能和老爷爷称兄道弟呢?总之我会把老爷爷当成亲人一样看待,就像对待长辈那样孝敬的。”茅峥也知道自己说错了话,连忙改口道。 “你这孩子虽然年纪小,但也是如此善良。只要稍加调教,将来必是一个好人。白莲社乃是东晋慧远大师创立的,目的就是教人向善。佛门的一些法旨,虽和我儒家的一些观点有些违背,但向善二字还是一样的。我只希望,你将来可以长大成才。”王安石听了茅峥的一番话,对茅峥也是刮目相看,充满赞许地说道。 第六章忘年之交 王安石老年丧子,两个女儿也都不在身边,现在可谓是孤苦伶仃。本来以为远离朝堂之上的是是非非,在这个岁月静好的地方安度晚年,就可以获得安宁了。但是悲痛不会轻易就那么离去。 因为过去了的,已经成为了定局,是没有办法改变的。过去的的事情,只要回忆起来,就会让王安石的心陷入悲伤之中。 这一次在报宁禅寺出游,见到这样一个懂事的孩子出来和自己说话,王安石的内心也是感动的。想起二十年前,自己带着王雱也曾到寺院之中游玩,又看看眼前这一个十岁的孩童。王安石便放下了一切的架子,充满和蔼之色,和茅峥说起了话来。 茅峥并不认得王安石,只把他当做一个无儿无女的孤寡老人。白莲社的教义也有劝人行善内容。茅峥还小,对于这个世界的利益纠纷也不懂,教义上说什么,他也就完全按照教义来行事了。 老人和蔼,孩子恭敬,一时之间两个人都忘记了年纪的差别,也忘记了身份地位的差别,只是说着一些普普通通,但可以直接感动内心的话。 温元本来也是害怕,但看着老人和茅峥亲切的交谈,她也就放下心来,走到二人身边听着二人讲话。 “你们两个小鬼,怎么跑到这里来了?快点出去。王相公,实在是抱歉呀,我实在不知道这两个小鬼会跑进来,打扰了你的清净,还请你见谅呀。”一名僧人见到了和王安石说话的两个孩童,一脸诚惶诚恐跑了过来,作势就要把两个孩子抓走。 王安石见状便抬手拦住了僧人,不冷不忍地说道:“出家人四大皆空,怎么可以这般急躁?更何况他们只是两个孩子,你又何必要如此粗鲁?我和他们两个很是投缘,能够见到他们两个,我今天很高兴。” 僧人听到王安石这般说话,也不好再去抓两个孩子,满脸堆笑直说着“是是是,王相公高兴就好。” 茅峥和温元在僧人扑过来的时候,就吓得躲在王安石的身后。 茅峥见以前如老虎一样可怕的僧人,见了老人就变成了病猫,一时好奇便开口问道:“他教你王相公,还这么怕你,难道你是当官的吗?” “不得无礼,这是王安石王相公,乃是当朝的宰相。”僧人满脸戒惧地说道。 茅峥和温元听到眼前这个慈祥的老人,就是当朝宰相,一时也是惊讶无比。两人都听圣母温小慧说过,当官的都是很可怕的,礼数稍微不到,就会打人罚人。两个孩童一时也都是胆颤心惊,生怕王安石会罚他们。 “你这和尚多说什么废话,你看你都吓坏孩子了。我已经不再是宰相了,现在只是一介布衣。我和你们没有什么区别了,你们都不用害怕。”王安石训斥了僧人一句,然后转头便安慰两个孩子。 两个孩子当然不会多想,听了王安石的话,全都放下了心来。 就在这时,吴中山连忙赶了过来,见到王安石便下跪行礼,并口口生生替两个孩子道歉。虽然王安石已经辞官了,但是曾经的宰相,也不是他们几个升斗小民可以招惹的。 王安石看了看诚惶诚恐的僧人和吴中山,又看了看满脸天真和好奇的两个孩子,然后便是一叹。果然和孩子在一起相处,还是更轻松一些。 “我很喜欢这两个孩子,今天能遇到他们我很高兴。如果有机会,我想多见他们几次。你们回去后可不能责备他们,要是你们阳奉阴违,我知道了可是不会饶了你们的。”王安石生怕他走了之后,僧人和吴中山会责罚两个孩子,便故作威严说道。 僧人和吴中山听了这话,当然都满口答应下去了。 王安石有和颜悦色地和两个孩子说了两句,便让吴中山带着两个孩子走了。 “你们两个可是吓坏我了,要是王相公怪罪下来,我怎么但当得起?不过也算你们运气好,王相公脾气也不算差。我们快走吧,万一寺院的僧人怪罪下来,你们可就有麻烦了。”吴中山生怕茅峥和温元被寺庙的僧人为难,带着他们两个,便立刻向寺门走去。 但还没有走出寺院,几个僧人就已经追了上来。 吴中山暗叫了一声倒霉,他是不可能把孩子交给寺院的,只好想着还是破财免灾吧。 但是追过来的几个僧人,追上他们三个人之后,却只是满脸堆笑说道:“三位就这么走了吗?我们院主备下了几杯清茶,想要招待三位呢。尤其是这两位小施主呀。” 寺院的僧人对他们白莲社的人,一向都是很冷淡的。见到几个僧人如此客气,吴中山只觉得不寒而栗。未免多生事端,吴中山便推辞道:“我们还要去金陵一趟,时间不早了,还是早去早回得好。还请几位大师,替我向院主抱歉呀。” “没关系,没关系。三位有要事去办,我们院主也会理解的。我们只是想知道,两位小施主什么时候会再次光临本寺呢?”一名僧人说着,便把一个钱袋交到了吴中山的手中,而这个钱袋里装的,正是吴中山孝敬的功德钱。 “很快会来的。这些钱是我们奉上的功德钱,还请几位大师收回去吧,如果嫌少,我们还可以再加的。”吴中山说道。 “这些钱你们就自己留着吧,以后也不用再上交了。不过贫僧还是要问清楚一下,很快具体是多长时间呀。”僧人客客气气地说道。 “十天,十天后,我一定会再来的。不过还请几位大师能把话说清楚,在下愚昧,实在不懂几位大师的意思呀。”这几个僧人对吴中山从来都是爱答不理,如今却变得这样客气,自所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吴中山心中也是七上八下的。 几个僧人对视一眼,一人便出口说道:“王相公对两位小施主很是赏识,还说以后会再见他们。我们院主想要和王相公交好,奈何王相公‘拗相公’的名声在外,我们院主也找不到门路。我们院主只希望借着两位小施主的光,能够和王相公好好相处。要知道王相公,毕竟是做过宰相的人呀。” 吴中山听到这些话,心终于松了下来,承诺十天之后,一定带着两个孩子来访。 第七章六朝古都 离开报宁禅寺之后,吴中山便带着茅峥和温元向着金陵古城而去。 三个人都很高兴。茅峥和温元自然是因为能见到,繁华的金陵城中各种有趣的事情而高兴。而吴中山则是为了刚才的经历而感到高兴。 “没想到这两个孩子,竟然和王相公那么投缘。得到了王相公的赞许,就连那些眼高于顶的僧人,都对我这么和言悦色。回去之后我就把事情告诉圣母,想来凭借这层关系,我白莲社在宗门之中的地位,会大大提高的。”吴中山想着想,就忍不住笑了出来,只想着到了金陵城,一定要好好犒劳一下两个孩子。 金陵城,又名石头城乃是六朝古都,三国时的吴,东晋王朝,以及后来的宋齐梁陈,都曾在此定都。如今大宋承平日久,朝堂之上的改革,也如火如荼地进行着,作为六朝古都的金陵城自然也是十分的繁华。 城市繁华,商业自然也发达,而大宋一向重视文人,如此繁华金陵城,文教也是极其繁盛的。如今的金陵城可谓是物华天宝,人杰地灵。 除了儒家书生之外,更有不少的僧人道士,行走于城中。本领高超的人,便在学堂,寺院和道观之中开师讲学,而本领低微之人,则只能站在街头,卖一些灵符,灵水之类的物什。 白莲社脱胎于净土宗,但毕竟是一个世俗教派,吸收了大量的底层民众,他们不可能把佛教的戒律完全贯彻下去。吃斋念佛便是最好的修行,而其他方面则就没有太严格的要求了。 走在繁华的金陵城中,不仅两个孩子,就连身为护法的吴中山也是满脸兴奋。以前吴中山也曾来到过金陵城,但因为囊中羞涩,对于各种事物也只就只能看看。如今他身上有钱了,当然也想奢侈一回。 “你们两个看上什么好吃还玩的,尽管和我说,我现在有钱,都能给你们买。不过也不能把钱都给你们花了,我们也要带回去有些东西,分给山中的其他人。”吴中山说道。 两个孩子听到吴中山这话,欢快的就跑在金陵城的大街之上,看到什么好吃好玩的东西,便招呼着吴中山,让他来买。吴中山心情大好,对于两个孩子的要求自然都应允了。 时间到了中午,两个孩子手上拿着糖人,泥人,口中吃着各色的糕点,玩的可谓不亦乐乎。吴中山这时腹中也有些饥饿,便带着两个孩子走进了路边的一家食馆。 “客官里面请,我们这里有上好的女儿红,还有多样拿手好菜,尤其是长江中的鱼更是闻名整个金陵城,不知客官想要来些吗?”食馆的跑堂见到三人到来,热情地招待道。 “我们是修道之人,不吃荤腥,也不饮酒。还请给我们来三碗素面就好。”吴中山说道。 “你们是修道之人怎么就不吃荤腥,不喝酒了?你看那边的几位道爷,不是酒肉全都吃吗?他们可都是茅山派的高人呀,怎么你就这么特殊?”跑堂指着床前的几名道士说道。 原来道教是华夏的本土教派,修道之人便被称为道士,而道士一直都是和常人无异,可以喝酒吃肉,也可以娶妻生子。直到佛教流传以来,道教效仿佛教才有了清规戒律。而道教诸教派之中,也只有全真教是不吃肉,不喝酒,更不会娶妻生子。而北宋元丰年间,全真教的创立者王重阳,还没有出生呢? “我们虽是修道之人,但却是佛门子弟,我们佛门的戒律是很严格的,不能和那几位道人相提并论的。”吴中山解释道。 “可是你们都有头发,也不是僧人,和那几位道爷那么像,怎么叫佛门子弟呢?”跑堂的疑问道。 “在家修行,在家修行。”吴中山笑着说道。 跑堂的没有在意,给他们三个安排了座位,便送上了三碗素面。 但是坐在窗前的几名道人,听到了吴中山的话却是心中不悦,就想找吴中山去理论。 原来佛老两教一直都是相互看不起,道士把和尚叫做秃驴,和尚又把道士叫做杂毛。双方为了扩大自己的影响力,经常是相互攻讦。道教兴盛之时,往往有道士撺掇统治者灭佛。而佛教昌盛之时,也不乏对道教的打压之举。尤其是道教没有清规戒律,佛教往往以此为由,把道士说成是道德败坏的人。 几名茅山派的道士,听说吴中山三人是佛门子弟,已经是心生芥蒂,又听他提到清规戒律,当然是很不高兴了。 “青山,不要鲁莽,好好吃你的饭菜。”道士之中一名年长的人,见一个年轻道士就要起身,连忙阻止道。 “可是师尊你也听到了,那个人刚才可是在诋毁我们呀。不找他理论一下,我实在是难以咽下这口气呀。”青山道士不甘心地回道。 “他哪里诋毁我们了?那不过是随口说说罢了。他也无心之失,我们实在不必计较。更何况我们这次出来还有要事要做,不要徒然惹上是非。”年长的道士说道。 “师尊说得对,那些和尚诋毁我们,是他们的错,我们实在是不必自己找气受。青山师兄还是消消气吧。”另一名道士笑着劝道。 “还是青郁懂事情。青山呀,虽然你是师兄,但有时候你也要跟你师弟学学呀。”年长的道士说道。 青山还是不服气,就像出言反驳。但是就在他要出口说话之际,青郁的手从桌子底下伸了过来,在他的手上写下了几个字。 青山眼睛一转,便恭恭敬敬地对年长的道士说道:“灵柄师尊说得是,我们修道之人,就是要心平气和。我刚才也是鲁莽了,今后一定会向师弟学习的。” “这就是了吗?修道,更在于修心。做到心胸宽广,自然是福量无疆。那些和尚没有气度,我们自己不能跟他们吵呀。吵到最后,让别人以为我们没有气度,那就不好了呀。”灵柄说道。 几个道士恭维了几句,老老实实听着灵柄在一旁的长谈大论。 第八章茅山道术 吃过午饭之后,吴中山有购置了一些日常用品,便带着两个孩子,向会稽山东山返回了。 但是吴中山不惹是非,并不意味着是非就不会找上门。因为在食馆无意说了一句话,吴中山却因此惹上了一个大麻烦。 就在吴中山出了金陵城不久,青山,青郁两个道人,也偷偷跟了过来。原来两个道人心生怨恨,就想教训一下吴中山,但又害怕灵柄责备他们,就找了个理由独自溜了出来。 “还是师弟头脑灵活,知道想要教训一下那些和尚,就不能让师尊知道。嗨,灵柄师尊法力虽高,但为人太过和善了,凡是都只想着退让,这实在是太憋屈了。”青山说道。 “其实我也看不惯难些和尚,是该让他们吃点苦头。不过我看那三个人都没有剃掉头发,和那些秃驴还是有些差别呀。”青郁问道。 “那些人我认识,不过是净土宗的一个附属教派,叫什么白莲社。他们居住的地方,离我们宗门也不远,就在东山边上。平时看他们还算老实,我也懒得搭理他们。白莲社的教众不过是一些愚民,净土宗的秃驴自是极高,当然不会替他们剃度了。”青山满脸不屑说道。 “原来是野路子,那我们就更不用担心了。就算让他们把事情捅出去,也休想奈何得了我们?这一次就好好收拾他们一下,看他们还敢不敢随口胡言。”青郁嘿嘿一下说道。 “我也正有此意,那些秃驴我们不能打,但那些秃驴的走狗,我们当然不能放过了。”青山说道。 两名道人说着,便加快脚步,向着吴中山的方向追了过去。 吴中山可知道麻烦会找上门来,带着茅峥和温元不紧不慢地走着,一路之上只是闲谈,显得好不惬意。当青山和青郁两个道人追上之时,吴中山还客气地向他们打招呼。 “两位道长好呀,不知道你们走得这么急,是有什么急事吗?”吴中山见到了两位道人,便随口问道。 青山脸上带着怒气,作势就要动手。但是青郁却拦住了青山,走到吴中山身前笑容满面地说道:“没什么,就是见到三位居士行路辛苦,想要奉上一壶酒水给三位居士解渴呀。”青郁说着,便将腰间的酒壶递了出去。 “多谢道长美意,不过我们是佛门子弟,是不能饮酒的。”吴中山推辞道。 “我看三位居士并没有剃度,怎么会是佛门中人呢?不知道居士有没有娶妻呀?”青郁知道佛门的俗家弟子一般都会娶妻,便故意问道。 “我们是在家修行,不想给佛寺添麻烦。我自然是娶妻了,不知道长为何会有此一问呀?”吴中山不明所以,便问道。 “佛门不是酒色全都要戒吗?你们戒酒,却不戒色,算是哪门子的佛门子弟?你们不喝我送上的酒水,该不会是看不起我们茅山派吧?”青郁故作怒气说道。 “那里,那里,我们白莲社对茅山派可是很尊敬的。实在是戒律如此,不是我们故意不喝酒的。”吴中山连忙解释道,神色跟着也有些慌乱了。 青山看着吴中山被青郁逼得不知所措,一时也很是享受,只是站在一旁看戏。 茅峥和温元见到吴中山被欺负,出言便和青郁吵了起来,但是青郁一副无理取闹的样子,那是两个孩子能对付得了的。 青山站在一旁,听着温元说话奶里奶气,实在不像是一个男孩。上前一把就把温元的兜帽给摘了下来。 “好呀,竟然是个女童!你们白莲社果然是妖孽,连这么一个女童都放过。我怀疑你们是在拐卖人口。”青山见温元果然是女童,心中就是窃喜,指着温元,冲着吴中山大声喊道。 吴中山见此又是连忙解释,生怕两个道人误会。但是青山青郁二人,就是为了找麻烦而来,当然是听不进去吴中山的解释。 “我看你们还是跟我见官吧,是非对错自然有官老爷来裁判。”青郁见到吴轻帆一副惊慌地样子,但还是不满意,还想让他更着急,说完伸手去抓两个孩子。 吴中山不想惹麻烦,但兔子急了还咬人。圣母温小慧交代他,要好好照顾两个孩子,他又怎能让孩子被青郁抓走呢?心急之下吴中山暗运禀神法,一拳就打向了青郁。 青郁本就得意着,也没有想到吴中山会突然打他,吃了禀神法一拳,飞出五步,倒在了地上。 青山站在一旁看戏,也是不亦乐乎,看到青郁被打,笑容一下子就僵住了。 “好个妖人,还敢伤人?看我不收了你。”青山喊着,一个五雷咒便击了出去。 吴中山拿出一枚天甲符挡在了身前,随着天甲符化为一团火焰,击来的五雷咒也被挡下来了。 “道长莫急,刚才是我冲动了,我愿意道歉。”吴中山连忙说道。 “你伤了我师弟,可是没那么容易就算了的,今天我要让你好看。”青山发怒,道法连发,就想把吴中山打成重伤。 吴中山竭力应对,但是还是落於下风。白莲社的法术不成体系,和茅山法术比起来当然是落了一个层次。因此只是十个回合,吴中山就被打倒在地了。 “你个妖人,净土宗的走狗,今天我就废了你的法力,看你以后还敢不敢侮辱我们茅山派。”青山制服了吴中山,却没有罢休,左手结成法诀,就向吴中山的要害击去。 “不要伤害吴伯伯。”茅峥喊着就向青山冲了过去。 青山已经运转了天罡战气,浑身上下都被天罡战气保护起来,一个孩童能把他怎么样?因此青山对于茅峥完全没有防备。 “请神术:力拔山河。” 茅峥喊了一声,浑身一阵金光闪过,小手就突破了青山身上的天罡战气,打在了青山的胸膛上。青山飞了出去,吐了一口血,倒地之后便人事不知了。 青郁被吴中山一击,其实没有受到太大的伤害,见到青山被茅峥打倒,一时也是十分惊骇。 “好小子,敢伤我师兄,吃我天雷破。” 只见青郁向着茅峥一指,一条白色雷链,便向茅峥扑了过去。 第九章是灵气勃发 茅山道术体系极为庞大,其中各种秘法更是数也数不清,因为茅山派在形成的过程中,吸收了各种方术。其中正统的五行法术和符法,是茅山派的弟子主要修习的东西;而茅山捉鬼术,御鬼术,在茅山道法之中实在是微不足道,但因为普通民众最怕鬼怪,捉鬼术便成了茅山最出名的法术。 青山和青郁作为茅山派的弟子,五行法术也是他们主要修行的,其中最为强大的雷法,他们也是最熟练的。本来茅山派主修雷法,是因为雷法对于鬼怪的杀伤最大。而今青山和青郁一出手就使用雷法,可见他们的心狠手辣。 只见青郁使出惊雷破,一条雷链就向茅峥击了过去。茅峥不过一个十岁孩童,如果被那雷链击中,恐怕立刻就会化为一团焦炭。 吴中山被打得动弹不得,看着雷链击向茅峥,不忍心便把眼睛闭上了。 “请神术:御甲天兵” 只听茅峥稚嫩的声音传来,随后便是轰的一声巨响。但是一片闪光之后,茅峥依旧安然无恙地站在那里,而他的身前一道金光凝成了一块盾牌,将击来雷链挡下了。 “怎么可能?你怎么能挡下我的惊雷破。再来,看我五雷掌。”青郁见茅峥将自己发出的惊雷破挡下,心中就是一阵大惊,立刻就将自己学过威力最大的法术使了出来。 茅峥原地站立不动,身上的金光变得更加强烈,受了青郁几掌,但完全跟没事人一样。 “你到底使了什么邪法,还不快快招来,不然道爷绝对饶不了你。”青郁见到茅峥受了自己几掌完全跟没事人一样,心中也是慌了,但是嘴上还是不饶人。 “你们为什么要找我们麻烦?你们为什么要打伤吴伯伯?你们太可恶了,我要让你们付出代价。”茅峥说着,左手依旧举在身前,右手虚空一抓,便向着青郁抛去,一道金光一闪而现,就射了向青郁。 青郁几次都不能伤到茅峥,已经知道茅峥年纪虽小,但法力却是高强。见到金光向着自己射来,青郁抬手丢出一枚铁甲符,抬起昏倒在地青山,转身就要逃跑。 只听一声大响,青郁就感觉到背后一阵热气扑来。回头一看,他已经惊骇了,因为他刚才站立的地方,已经变成了一个大坑。 青郁不敢停留,飞速向远方跑去。但气急的茅峥,已经失去了理智,只听他大喊了一声:“请神术:天罚。”一道半热半冷的气息向青郁压了过来。 青郁已经觉察到,这股气息十分强大,如果被波及的话,他肯定没有活下来的可能。但他逃跑的速度已经是最快了,可是和那道气息的速度相比还是太慢了。 “早知这样,就不该招惹他们。”青郁只感到浑身上下仿佛要蒸发了,心中忍不住懊悔着。 就在青郁以为必死无疑之时,一把飞剑却是及时赶到,一下便将那股恐怖的气息荡散了。 “和人胆敢伤害我茅山派的弟子?”一声大喊,灵柄的转眼间就来到了青郁和青山的身前。看着自己的两个弟子一副灰头土脸的样子,灵柄也是气不打一处来。 “你们为什么要伤害吴伯伯,我要让你们付出代价。”茅峥喊道。 只见茅峥浑身上下被金光裹着,但是双眼却是赤红,挥舞着召唤而来的天兵,便杀向了灵柄。 “请神术!看样子是因为神志不够坚定,被神力控制住了。看我来降服你!”灵柄挥动长剑作势就要刺向茅峥。 “道长手下留情,他还只是一个十岁的孩子呀。”吴中山见到灵柄一剑挡下天罚,已经知道灵柄的法力非凡,担心灵柄会伤到茅峥,就出口求情道。 “不用你多说话,我堂堂茅山派的宗师,怎么会杀一个小孩子呢?”灵柄说着挥剑便和茅峥周旋起来。 灵柄本以为茅峥因为施法不当,而被神力控制。但是和茅峥一交手,灵柄却是大为吃惊,因为在茅峥身上,竟然存在着三道神力。 力拔山河让茅峥的小手臂,拥有无穷无尽的力量,每一刀挥出都有千斤之力。 御甲天兵更是金光闪耀,护着他的周身,让他受不到任何伤寒。 天罚之力最为恐怖,阴阳二气在茅峥的体内纵横,让茅峥每一次出击都带有毁天灭地的气势。 “实在是太奇怪了,寻常人施展请神术,只能拥有一种神力。想要同时拥有三种神力,就是大宗师也要花上不少法力。这个少年不像是有大修为,不然他也不会被神力操控,但他的法力好像永远也不会枯竭一样,这实在是太奇怪了。要制服他,看来要使出一点绝活了。”灵柄心中暗道。 灵柄纵身一退,手中长剑向前一指,口中就说出了一个“定”字。茅峥身形一滞,但是周身的金光一闪,他就已经恢复了。 但只是这样一瞬,对于灵柄来说已经足够了。灵柄一个翻身就跳到了茅峥身后,长剑向前一削,就破开了茅峥的护体金光,只见剑尖贴着茅峥的身体划过,却没有伤到茅峥分毫,这一手使得端是好看。 破开茅峥护体金光的一瞬,灵柄左手向前一递,一枚清心符就贴在了茅峥的后脑上。 清心符刚刚贴上,茅峥就是一声大叫,全身神力就此消散,一下子就倒在了地上。 吴中山和温元见茅峥倒地,连忙就跑了过去,查看茅峥是否有恙。 “他没事,只是因为神力加身,体力消耗过大昏过去了,只要睡上两天就好了。你们告诉我,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你们会和我的两个徒儿打起来了?”灵柄说道。 灵柄把事情经过听了之后,心里就是一阵暗气,没想到他的两个徒儿竟然还是忍不住,来找别人麻烦。找麻烦,就找麻烦吧,还被一个小孩子打得灰头土脸,那就很不好了。 事情的过错,在灵柄的两个徒儿身上,灵柄实在不能昧着良心,去责怪吴中山一行人。但自所谓:那个师父不护短,那个父母不疼儿。让他当众严罚两个徒弟,他也很没面子的。 第十章左右为难 灵柄在茅山派也是宗师级的人物,而作为宗师,那可是很要面子的。 事情的过错,是因为他的两个徒弟小肚鸡肠,灵柄的脸皮也厚到,把一切责任推给吴中山一行人。但是灵柄也是不愿意当着外人的面,重罚自己的徒弟,尤其是在佛门弟子面前。如果让他的同门知道了,这一定会成为一个笑柄的。 “反正他们三个也不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或许就能糊弄过去,也说不定呢?不如各打三十大板,然后大事化小,小事化无,这样我的脸面也好看一些呀。”灵柄听着吴中山的解释,又听着两个徒弟的哭诉,心中暗自思量着。 “师父你看他们把我们打成什么样子了,你要替我们做主呀。”青山已经醒了过来,向着灵柄哭诉道。 “你们这两个孽徒喊什么?要不是你们无事生非,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你们还不知错吗?”灵柄假装生气说道。 “师父,你怎么帮着外人说话呢?他们可是那些秃……”青郁强辩道。 “你给我闭嘴,什么叫帮着外人说话?我一向都是帮里不帮亲。谁对谁错,我心里跟明镜一样。”灵柄说道。 青山和青郁听了灵柄这些话,一时就是心惊胆战,生怕灵柄会重罚他们,一时也不敢说话了。 灵柄见到他的两个徒儿不再说话,吴中山的气也消了不少,便转头对吴中山说道:“我的两个徒儿有错,但他们毕竟没有先动手呀。你也是太冲动了,什么事情不能讲理呢?要是动手能解决问题,你们认为你能打得过我吗?所以嘛,大家还是要讲道理的。” “道长说的是,是我太冲动。这两位是我们圣母的内室弟子,我害怕他们出事,一时也是冲动了。”吴中山也是老实人,听到灵柄一番话,也觉得自己不该第一个动手,就像灵柄表示歉意。 灵柄见到出事的双方都已经服软了,事情也就好办多了,便出口说道:“既然大家都有错,那谁也不要不依不饶的。你看我这两个徒弟也受了伤,我回去也会好好管教他们的。你们三个也没有出什么事。大家就当这件事情没有发生,你们说好不好。” 吴中山自然没有意见,便点头答应了。青山和青郁在师父面前,当然也不敢说一个不字。 “嗯,这是一粒丹药,可以加快这位小兄弟的恢复速度。就当我赔的不是吧。”灵柄见事情已经很好的解决了,自己的颜面能够保存,他也是很高兴,便递给了吴中山一粒丹药。 吴中山道了谢,便抱着茅峥,领着温元离开了。 “你们两个竟给我惹麻烦,我都告诉过你们不要惹是生非,可你们还是不听话。这一次是我来得及时,不然你们就真的命丧黄泉了。”灵柄在吴中山走后,出口训斥道。 “我们本来以为他们三个人,还有两个是小孩子,一定很好对付,才想给他们一个教训的。谁知道那个小子会那么厉害?”青山哭丧着脸说道。 “你说的也是,一个小孩子,根本没有学几天法术,为什么能同时拥有三种神力呢?这可是极少见的。难道那个小孩子,真的是百年难遇的修炼奇才?对了,那三个人好像是佛门子弟,那他们是哪个寺院的,你们两个可知道?”灵柄疑问道。 “他们不是哪个寺院的人,而是净土宗之下白莲社的人。充其量就是一些野路子,根本难登大雅之堂,师尊刚才对他们实在是太客气了。”青郁抱怨道。 “行了,刚才的事情已经过去了,就不要再说了。白莲社?我好想听说过。不过只要不是和尚,那就好办了。要是能把这样一个修炼奇才纳入宗门,或许宗门就能更加兴盛。嗯,看来这件事,是要跟掌门师兄说一下呀。”灵柄思量着。 青山,青郁二人听到灵柄说,想要把那个少年纳入宗门,一时也很是惊讶,就想劝灵柄放弃这个想法。要是那个少年被宗门重用,那他们两个可是有得受了。但灵柄主意已定,又哪是他们两个可以左右的? 看到吴中山抱着昏迷的茅峥回来,温小慧也是面露焦急之色,转世灵童就此死去,那她这十年来的付出可就白费了。当知道茅峥只是昏迷之后,温小慧的心才真的放了下来。 “你是说,峥儿到了报宁禅寺,就和王相公交谈甚欢。刚才更是用请神术,召来了三种神力,把茅山派的道士打得落花流水?”温小慧听了吴中山的话,有些不可思议地说道。要知道,就是她自己遇到茅山派的道士,都不一定能全身而退。 “一点都没错,因为王相公的缘故,报宁寺已经免去了我们要交的功德钱,还邀请茅峥十日后前去做客。至于三种神力的事情,温元也看得清清楚楚,圣母自可以去问她。”吴中山说道。 “这些事情我知道了。不过峥儿的意念还不够坚定,用请神术很容易被神力控制。以后我会多教他一些提高意念的法门的。吴护法这一次也辛苦了,就下去休息去吧。”温小慧说道。 吴中山听此,便向温小慧告辞,离开了这里,下去休息去了。 温小慧来到了床前,看着还在昏迷之中的茅峥,自语而道:“转世灵童果然与众不同,学习法术比任何人都要快,危难时刻更能激发无尽的潜力。或许等他长大之后,真能成为圣人,也说不定呀。不过我和茅人卓当年做得事情,真是对得吗?”温小慧想到最后,也是眉头皱了起来。 茅人卓自从十年前一别,就没有再回到过这里。他只寄过来几封书信,说东林寺的真慧,在他身上做了手脚,他是不能见转世灵童的。他说他一直都在寻找一个妥善的方法,等方法找到了,他就会回来的。他只是叮嘱温小慧,一定要好好把灵童抚养长大。这关系到白莲社,将来能否成为一个独立的宗门。 第十一章东山之侧 会稽山东山,是东晋宰相谢安,曾经隐居过的地方。想当年,谢安从山林之中走出,一派神闲气定,谈笑之间,便将后秦苻坚的百万大军一举击败,从而成就了盖世之名。 如今钟灵神秀的东山依旧景色秀丽,在前人宏伟事迹的光环之下,东山这一个本来名不见经传的地方,也成了文人墨客经常来游览的地方。 而白莲社的圣母温小慧,也是看中了东山灵气浓郁,便带着茅峥和温元在此修炼,只为让茅峥早日功法大成。 沉睡了几日之后的茅峥,终于醒了过来,向温元询问了事情的经过之后,他对于自己能够打败茅山道士的事情也感到惊讶。 茅峥从小就听温小慧说过,世间虽然有所谓的礼仪,但那些礼仪都是给上等人准备的。只要能成为上等人,所有人都会跟你讲道理,都会跟你客客气气的。但如果不能成为上等人,那也只有被人欺负,还不能抱怨的份。 茅峥从小就跟着白莲社的人在一起,被人瞧不起那都是家常便饭,就连庇护他们的佛门都是如此,那其他人就更是不用说了。 当茅峥知道自己打败了茅山道士,一阵吃惊之后,便就化为了自信。他要好好修炼法术,只要他功法大成,就没人可以欺负他了。当然茅峥还有另外一个想法,就是等他功法大成之后,他想找到自己的杀父仇人,然后替父母报仇。他知道白莲社中有一种观微术,可以帮助他找到仇人,但是圣母温小慧却说什么也不传给他。 一这天清晨,天刚刚亮,茅峥已经来到了东山的山林之中,晨起练武,然后读书打坐,便是他整天要做的事情。当他知道自己的潜力之后,他只想把自己的潜力尽快挖掘出来,于是修炼起来变更勤奋了。 一套刀法练完之后,茅峥已经是满头大汗,但是在东山浓郁的灵气滋养之下,茅峥体力恢复得很快。就在茅峥打算再练一套刀法之时,吴中山带着一名须发皆白的老者到来了。 而那个老者便是茅峥最讨厌的教书先生。温小慧花了大价钱请了这位先生到来,但这位先生对茅峥却是没有半点客气,整日里让他背一些之乎者也,稍有错漏,戒尺就会不留情地打过来。 茅峥很不愿意背书,他只想多花一些时间来练武或者修炼法术,他不知道那些之乎者也到底有什么用处。 见到教书先生面无表情的走了过来,茅峥的小脸都快咧成苦瓜了。 “峥儿不用再练武了,快点过来拜见先生。”吴中山喊道。 茅峥不愿意地走了过去。经过吴中山身侧的时候,茅峥小声地说道:“吴伯伯我不跟那个老头读书不行吗?那个老头太凶了,我不喜欢他。有读书的时间,我宁可多练一会武功和法术。” “圣母和我这也是对你好呀。要知道,你的问题不是修炼太慢,而是你修炼的速度太快了,快到你都无法掌控你身上的法力了。走火入魔这种事情,本来只该发生在一些得到高人身上,但你几次都有了走火入魔的征兆。圣母和我可不想你出什么事情呀。”吴中山说道。 “只要我努力,我一定会客服的,难道非要不读书不行吗?”茅峥低头支吾道。 “想要解决这个问题有两个办法,一个就是让你增长学识,只要你的见识够高,修炼之时就不会走入岔道。另一个办法就是磨炼意志,只要你的意志够坚定,即使走入岔路,你也能挺过去。而要磨炼意志就要直面痛苦,圣母和我那么疼你,怎么忍心让你受苦呢?所以你还是老实读书去吧。”吴中山劝道。 “可我读书就够痛苦的了,真比杀了我还难受。”茅峥说道。 “那不正好吗?一举两得,既增长了见识,又磨练了意志。我就更要让你去读书了”吴中山拍掌而道。 茅峥听了吴中山这话,嘴巴张得老大,后悔跟他说自己讨厌读书地事情了。 “马上就要开讲了,童子还在等什么?还不快坐下。做人首先要学会守规矩,不守规矩可是要受罚的。”教书先生说着便把一支戒尺,拍在了八仙桌上。 茅峥听着那“啪”的一声,心就跟着跳了一下,那支戒尺打人还是挺疼的,他可是深有体会。 不情不愿地走了过去,茅峥回头看了吴中山两眼,那样子,简直就像被执行死刑的犯人,和家人告别一样。 茅峥痛苦地背诵着论语中一些段落。而教书先生则闭目听着,摇头晃脑。似乎很享受的样子。 “今天我就是被圣母责罚,也要作弄你一下,看你还敢不敢欺负我。”茅峥心中想着,一张符纸就拿在了手上,他心中默念一个咒语,就要把教书先生的白胡子全给烧掉。 但是那张符纸,飘到教书先生的身前,却是一个闪动便掉落了,而茅峥施法的手掌,和念法的心间都是一阵刺痛,疼得他一下子就从座位上掉在了地上。 “疼死我了,你原来会法术,你怎么不告诉我,哎呦,疼死我了。”茅峥疼得在地上打滚,只是不住说道。 “子不语‘神鬼乱力’我一辈子都守着正道,又怎么会法术呢?你快起来,不要装模作样,你是骗不过我的。”教书先生以为茅峥是不想读书,实在装病,便带着怒气说道。 茅峥想要反驳,但是疼痛让他根本张不开嘴。 “心中怀有恭敬之心,则可免诛心之痛苦。”一个声音传到了茅峥的耳朵中。 听了这话,茅峥不再心中不再有忤逆先生的想法,内心的痛苦果然消失了不少。 教书先生发现茅峥不是在假装,便放下了戒尺,细细询问了茅峥的情况,最后确定茅峥没有事,才继续讲课。 茅峥受了苦,自然不敢再捉弄先生,只好老老实实地听课了。 教书先生上完课之后,便离开了这里。而圣母温小慧则走了进来,把八仙桌下的那张纸符拾了起来说道:“现在你总算吃到苦头了吧。不过现在吃点苦头,也好过以后铸成大错。” 第十二章道法之理 茅峥见到温小慧在教书先生刚一走就进来了,又回想起刚才传过来的声音,真和温小慧的声音很像。因为是温小慧发现他要作弄教书先生,所以才出手惩罚他的。 “圣母,我知道我刚才做的不对,但你也不能那么惩罚我呀。我现在手心和心口都还疼着呢,你怎么下这么狠得心呀。”茅峥抱怨道。 “不是我出得手,而是你自己内心本能的反应。要知道我们修道之人,对于世间的大道理可是异常敏感的。寻常的孩子作弄老师,只会感到愧疚而已;稍有修行的人。做了不道德的事情,也只是稍微痛苦罢了。但你不同,你本身就和天地相联系着,对于天地之气可是十分敏感,你作弄老师违背了五伦,所以你才会那么痛苦。”温小慧出言而道。 “什么是五伦?为什么我违背了就会那么痛苦?我也没想干坏事呀。”茅峥不理解地问道。 “天地君亲师,乃是人间五伦。天地生人养人,却不求回报,这是大恩,因此天地不可违背。父母是给我生命的人,也是养育我长大之人,因此做人要学会孝敬二字。而师长是把做人的道理交给我的人,没有师长,我便和野人无异,因此师长之恩,也是大恩。”温小慧说道。 “那君呢?君在五伦之中排第三,为什么圣母却要跳过去呢?”茅峥问道。 温小慧眉头一皱,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茅峥。 自宋朝建国以来大兴文教,这本来是好事,但宋朝还有一个政策,便是********世家大族的利益。在宋朝文人是有特权的,世家大族更是人上之人。只要有了功名就可以“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也可以三妻四妾任意享乐,只要无大错,功名就是最好的护身符。 但是权力并不是白白而来的,一小部分人享受特权,就意味着大多数人失去权力,有时候失去的,甚至是生存的权力。 因此有宋以来,生活不下去的人接连起义,让北宋内忧不断。而自王安石改革以来,这种状况有所好转,但是世家大族为了利益,还是想方设法要破坏改革。 白莲社中的人大多是底层的人,温小慧作为圣母,对于教众的苦处也是很清楚的,因此她对于高高在上的君王,可是不能完全心悦诚服的。 “君是万世之典范,君王存在的目的,就是为了让天下万民看到,一个人做到极致会是什么样子。因此君王本应该是圣人一般的存在。但是有明君,也有昏君。明君自然值得人敬佩,但昏君却是让万人唾弃的。君是人之大伦,但我们只尊敬明君。”温小慧细细思量后回道。 “那圣母认为,今上是明君,还是昏君呢?今上值不值得我们尊敬呢?”茅峥问道。 “因为变法,很多有学问的人都对今上有意见,就连修远大师也是如此。但我看到了,因为变法,我们白莲社的许多人生活都变好了,我相信今上是一个不世出的明君。”温小慧说道。 “我明白了。变法是今上和王相公一起实行的,我以后对他们两个人,都会怀有恭敬之心的。”茅峥信誓旦旦说道。 “你明白就好。不过你知道,为什么你不能对你的先生施法吗?”温小慧点头笑道。 “不是因为我对先生不敬,引起诛心了吗?难道还有别的原因?”茅峥疑问道。 “诛心只诛一人之心,又如何能阻止你施法呢?自然是有别的原因了。”温小慧故作神秘说道。 “难道先生在真的会法术?就像我们的天甲符一样,可以报周身护着。可他为什么要骗我,说他根本不会法术?”茅峥说道。 “你的先生没有骗你,他确实不会法术。但他拥有一样东西,比任何法术都要灵验。‘一正破百邪’这句话你总该听说过吧。”温小慧说道。 “我听说过,但是这和刚才的事有什么关系呢?”茅峥问道。 “一个人只要胸中拥有浩然正气,万般法术都休想伤害他一分毫。鬼神遇到了浩然之气,都要退避三舍,更何况你那点微不足道的引火之术了。”温小慧说道。 茅峥听此可是心中大喜,只要拥有了浩然之气,万般法术都不能伤害自己,那不是比最强大的防御法术都要好!茅峥心中定计,以后一定跟着教书先生好好学习,一定要把浩然正气给学会。 “那圣母可会浩然正气吗?圣母能不能交给我呢?”茅峥随口问道。 温小慧因为十年前的事情,内心一直守着良心的谴责,还要一直瞒着茅峥。她的内心不够坦荡,自然是无法聚集浩然正气的。 “这浩然正气只有儒家的人才会有,我是佛门弟子当然是不会的。不过我相信你只要跟着先生好好学习,你一定能拥有浩然正气的。”温小慧只得敷衍而道。 茅峥不知道缘由,自然听不出温小慧话语之中的揶揄。他现在满心都是对浩然正气的向往。 山中岁月匆匆而过,十天之约很快就到了。虽然温小慧因为上次出行遇险的事情,不想让茅峥再出门。但是没有了报宁禅寺的庇护,她们今后的处境会更加艰难。因此在茅峥出行的时候,她就悄悄地跟在了后面,只想着暗中保护茅峥。 茅峥对于报宁寺的和尚并没有太多的好感,但是能够再次见到王安石,他也是很高兴的。 上一次见面,王安石给他如沐春风之感,那份和蔼,那份慈爱,让茅峥久久都不能忘怀。 而且茅峥知道王安石现在是一个人居住,一个年近古稀之年的老人,独自一个人居住,这份辛苦茅峥是可以想到的。他也想替王安石做些什么,哪怕他能做得真的不多。 “这一次我缠着吴伯伯,让他给买好多东西,然后我就给王相公送过去。反正那些僧人也不管我们要钱了,我想吴伯伯也是不会拒绝的。真希望王相公可以高兴一些,不要再像上次一样,偷偷流泪了。”茅峥想道。 第十三章极乐今生 明媚春光之中,吴中山带着茅峥,前往报宁禅寺去拜见禅寺的院主。茅峥不知道报宁禅寺的院主为什么要接见他,但是能够再次见到王安石,茅峥还是很高兴的。 到了禅寺之时,早就有几个僧人等在了禅寺门口,见到了茅峥和吴中山,纷纷客气地迎上来,带着二人往院主的住处前去。 吴中山哪里受过这番待遇,自然是和几个僧人客客气气的。但是茅峥可就不会这样,因为在他眼中这些僧人实在是太势力了,先前对自己横眉冷对,现在因为王安石的缘故就对自己恭恭敬敬,他实在不喜欢这些人。 几转几拐,在几名僧人的带领之下,茅峥来到了一间禅房前。知事僧人说,他们院主想要单独见一下茅峥,让吴中山随其他几位僧人在偏房呆一会儿。 吴中山觉得也没有什么大碍,就让茅峥跟着知事僧进了禅房,而他自己则跟着其他几名僧人来到了偏房之中。 圣母温小慧跟随着一行人来到了禅寺之中,她暗运法术将周身气息隐藏,因此没有被寺内的僧人察觉。看着茅峥一个人被带进了院主的禅房,温小慧就是眉头一皱。 “峥儿毕竟是转世灵童,这报宁禅寺的院主该不会看出什么端倪了吧。如果让这些和尚把峥儿带走,那我这十年的心血可就废了。宁可担着和报宁禅寺闹翻的风险,也不能让峥儿被走。大不了事后,我带着他远走他乡便是。”温小慧心中暗道。 温小慧担心报宁禅寺的院主神通广大,如果她偷偷潜入禅房难免会被发现,到时候就不好再托庇于报宁寺了。但是想到转世灵童事关重大,温小慧也只能选择冒险了。 时节正是春天,江南的天气很是宜人,寺院屋子的窗户大都打开了,好让新鲜的空气带走屋子之中的异味。 温小慧一个翻身就进入了禅房之中,然后纵身跃上了屋梁之上,隐身于其间,一套动作一气呵成,没有半点声响,也没有被任何人察觉。 寺院之中往往会点燃檀香,好让修行的僧人安神静气,一心念佛,但是温小慧进来便察觉到,这里没有半点异味,显然居住在这里的院主,并不喜欢靠外物来安定内心。 温小慧向里屋望去,就见到一名老僧坐在下面,正和茅峥交谈着,而知客僧人早就已经离去了。稍微探查之后,温小慧便放下心来,因为这名僧人丝毫没有半点法力,竟是一名专心研究佛理的禅师。 佛教刚刚传入中国的时候分为经师,论师,禅师,法师,律师五种。但是传到北宋,师和论师已经式微了,而后三者得以流传了下来。 禅师主要静修打坐研究佛教义理,虽然没有太大的神通,但在一个寺院中往往地位崇高。法师除了学习佛理之外,还主要修行各种神通,乃是佛门之中本领高强之人。至于律师,一则掌管寺院之中的清规戒律,另外就是露出威严之相,如同恶鬼凶神一般,震慑群小,让心生恶念之人,不敢为非作歹。 当然也有根据佛家的宗门,如禅宗,律宗,净土,天台之类,将其中有德行的人,分别称为禅师,律师,法师之类,但这样毕竟有太大的门户之别。 茅峥再进门之前,也是有些忐忑,毕竟是要和一个院主交谈,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但坐下之后,望着对面的老和尚,茅峥却没有半点紧张了,说话也显得气定神闲。 其实坐在茅峥对面的老禅师也是暗自惊讶,因为他修习佛理多年,本身自是带着一种气质,见到他的凡夫俗子,要么就诚惶诚恐,要么就心悦称服,很少有人能气定神闲和他说话的。 老禅师问了茅峥几句,全是关于王安石的事情,想弄清楚王安石和茅峥到底是什么关系。茅峥自然如实回答,说和王安石只是萍水相逢。 “我佛门说众生平等,为什么还要分个三六九等,有身份的人就可以被人尊敬,没有身份的人就要一直做苦力。”茅峥突然问道。 老禅师不知茅峥为什么会这么一问,便按照套话说道:“众生平等是说众生通过努力修行都有成佛的可能,等到了西方净土,都可以成为完美无差别的佛陀。但是众人生来,有巧有拙,有人天生就适合研究学问,有人天生就适合做苦力,这是天生注定的。但不论身份地位如何,只要往生西方极乐之后,便是再无差别了。” “真是这个样子吗?可是我没有学过多少本事,也没有往生西方净土。在我遇到王相公之前,寺院里的僧人对我都是爱答不理;可是在我遇到王相公之后,所有人都对我客客气气的。难道这既是所谓的天生注定吗?”茅峥说道。 老禅师听到茅峥这番话,也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可以像其他佛门子弟一样,把一切弄不懂的东西都归给“因缘”二字,把“因缘”二字当成抵御一切质疑的挡箭牌。但是老禅师看到茅峥清澈的眼睛时,他也看到了一片赤子之心,而赤子之心是比明镜还要亮,是糊弄不过去的。 “有真如法门,有生灭法门。而我们身处的这个世界,便是一个不完美的世界,一切因缘而合,一切因缘而灭。我们虽然修佛,但在这个俗世也是免不了俗气的。我也想不向信徒要钱,可不要钱,佛寺还能维持下去吗?我也不想理当权的那些人,一心修行,可是不理当权的那些人,我佛门立刻就会遭受祸患。一切都是无奈,一切都是孽障。”老禅师说道。 “那就没有什么办法了吗?老禅师就不想做些什么了吗?”茅峥问道。 “我唯一能做的,就是精修佛法,争取早日往生西方极乐。只要到了西方极乐世界,一切烦恼自然就都没有了。”老禅师说道。 “可是大师这样做不是太自私了吗?我生于这个世界,我长于这个世界,这个世界对我有大恩惠。可我能做的,却是想法设法抛弃这个世界,然后跑到西方极乐世界去。我只想说,把我们这个世界,变为极乐世界,难道不好吗?”茅峥说道。 第十四章出世之心 老禅师听了茅峥的话,心中也是震撼,将这个不完美的世界变为一个完美的世界,这是多么诱人的事情。也许这样所有人,不用往生极乐,都可以享受到极乐世界的荣光,这实在是再好不过了。想着想着,老禅师的心动了。 察觉到自己十多年不动的心,又开始动了,老禅师就是一阵恐慌。如果这样下去,自己多年的修行不是白费了吗?不能做到对这个生灭世界的完全抛弃,又如何往生西方极乐世界呢? “你刚才说得是错的。一切妄想,一切分别,一切执着,都是人心中的障碍,只有把障碍清除,才能体味到人生的大智慧。”老禅师略带惊慌地说道。 “大师说得不错,妄想,分别,执着,都是障碍,大师能完全清除吗?”茅峥反问道。 “我现在已经做到不动心了,只要勤加修行,一定可以的。”老禅师说道。 “那我祝愿老禅师早日破除障碍,好往生西方极乐世界。”茅峥客气地回道。 老禅师听后,闭上眼睛,拿起念珠,口中念起了《般若心经》,一口一个“色不异空,空不异色”,略带震动的内心终于安定了下来。 老禅师的心安定下来之后,颇是苦口婆心地说道: “你这个孩子,年纪虽小,但是颇有悟性。难怪王相公一见到你,就会对你刮目相看。就是我,也禁不住对你起了怜爱之心。我本来也想收你作为弟子,好把衣钵传给你。但是你刚才的想法,跟我佛门的义理是格格不入的,所以我只能放弃收你为徒了。 “你刚才的话,听起来到更像儒家的‘修齐治平’,但我要提醒你一句,儒家虽然是正统官学,但对于等级二字太过执着,不能做到人人平等。而在等级二字的影响下,‘修齐治平’到最后只是维护少数几个权贵罢了。你有大理想,但是绝对不要落入儒家的窠臼之中。等你什么时候能放下一切的时候,你可以再来找我,我报宁禅师的大门永远为你打开着。” 茅峥听完老禅师这些话,也是一愣一愣的,他只是想表达一下对报宁寺僧人的不满,好发泄一下心中怨气。但听了老禅师的话之后,茅峥也是若有所思,但是怎么也想不明白。 见到老禅师一个请他出门的手势,茅峥便告辞了,他回头望了一眼,见到老禅师的口中还是不断念着《波若心经》。 躲在房梁之上的温小慧,听到两人刚才的对话,也是暗自吃惊道:“灵童转世果然是非同凡响,不光修习法术比常人快上许多,就是悟性也是这么高。一位精研佛法几十年的老禅师,被他一些只言片语就说得有些惊慌,这可是空前绝后呀。无论是佛门,还是儒门,都休想把茅峥抢走,他永远都是我白莲社的信徒。” 一番思量之后,温小慧定下决心,以后要经常和茅峥说一下佛门和儒门的缺点,好让他永远都不会主动投向这两家的怀抱。 一个纵身,温小慧便离开了这间禅房,只留下了老禅师一个人在房中念佛。 几番心经念完之后,老禅师把手中念珠一扔,睁眼自语道:“还是不能静下心来呀。难道这个世界真的就可以成为一片净土吗?不需要往生极乐,就真的能享受到极乐世界的荣光吗?”老禅师心中不定。 “这是不可能的,我要把心静下来,只要静下来,一切障碍都会不见的。来人!给我把檀香拿来,我要点上一块檀香。” 老禅师告别檀香十几年之后,终于还是要靠檀香,才能实现内心的安定。 毕竟是少年不知愁滋味,离开了报宁禅寺之后,茅峥也就把刚才的谈话,给忘得干干净净了,一路蹦蹦跳跳向着金陵城的方向而去。 王安石居住的地方,离着金陵城有七里,离着东山也有七里,因此那个地方又被称之为半山。 茅峥本想着到金陵城买些礼物,再去拜访王安石,但是到了半山,他却不由自主地向王安石居住的地方走过去了。 渔家傲 平岸小桥千嶂抱。柔蓝一水萦花草。茅屋数间窗窈窕。尘不到。时时自有春风扫。 午枕觉来闻语鸟。欹眠似听朝鸡早。忽忆故人今总老。贪梦好。茫然忘了邯郸道。 这首词是是王安石晚年所写的,描绘的就是他所隐居地方的情景。而这也是茅峥现在看到的。 放弃一切荣华富贵,只是追求着悠然自得的情趣,这看起来是极好的,看起来是很让人向往的。但是也只是看起来罢了。 王安石放弃了一切,也放弃了自己一生的抱负,没有了唯一儿子,苦中作乐成了他最后的慰藉。如果有什么让他还值得欣慰的,那就是神宗皇帝还在一直推行着变法。 茅峥踏过小桥,几间茅草屋子就映入眼帘中,鸟儿鸣叫着,清脆的声音是那样甜美。而拗相公王安石,则站在毛驴旁边,望着满山的春色发呆。 “王相公,我来看你了,这十天不见,你可还好吗?”茅峥小跑着走了过去,满脸都是笑容。 “哈哈,原来是茅峥小友。这十天里我过得不错,那你这十天里过得可开心吗?”王安石回过神来,转头笑着说道。 “要是没有教书先生整天逼着我背课本,我就真的没有不高兴的事情了。”茅峥苦着脸说道。 听到茅峥这带着孩子气的话,王安石是也是忍俊不禁,然后说道:“这么跟你说吧,我小时候也不喜欢被人逼着读书。我那时候就想,背那些课本有什么用呢?关键是要理解意思呀,只要意思理解了,难道还会出错吗?因此我以前教我孩子的时候,就从没有逼他们背过书,只要他们能把经文的大义理解了,我就什么也不说了。” “王相公这么有学问,那他们一定学的很好吧。”茅峥好奇地问道。 “他们学得都很好,我对于他们都很满意。不说这些了,茅峥小友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王安石想起儿子和女儿,眼中一点伤感闪过,但马上就把这些伤感驱逐了。 第十五章三经新义 茅峥听了王安石的话,用手挠了挠头说道:“其实我也没有什么事,就是想来看看王相公。本来我还想在金陵城买些礼物,再过来的。可是到了这里,我就不由自主地跑过来了。” “只是过来看看我吗?这真的很不错,你这份心意收下了。从前多少人前来拜访我,可没有一个人是为了纯粹看看我的,都是怀有目的而来的。就连几个我认为是好友的人,都是包藏祸心,想要暗害于我。现在我罢了相,就没有一个人来了。你以后想来就来,不用带什么礼物,我讲究那些东西。”王安石说道。 “我听圣母说,做过大官的人脾气坏得很,只要礼数有一点做不到的,那些大官就会打人罚人。我看王相公可是很和善呀,根本不想做过大官的人。”茅峥说道。 “我现在只是一介布衣,哪还是什么大官,当然就没有什么规矩了。哈哈,小友随我一起进屋去吧,你是客人,我怎能慢待客人呢?”王安石笑道。 茅峥听王安石这样讲,也是一派轻松。他也不愿意受到约束,但又怕礼数不到,会被王安石责怪,如今见到王安石如此容易亲近,他也就可以放心了。 吴中山看到王安石和茅峥,一老一少在那闲谈,而且有说有笑,一时也是啧啧称奇。看来圣母这位入室弟子真是有魔力,无论报宁寺的老禅师,还有眼前的王相公,都是吴中山连盯着看都不敢的,而茅峥竟然能够和他们如此谈得来。 吴中山看着王安石招呼他进屋时,他只是连忙的推辞。吴中山就像一头任劳任怨的老牛,一生的辛苦,早已经把满身的锐气消耗尽了,只能跟着主人的鞭子,向前走着,直到用尽最后的力气。 王安石见到吴中山的样子,想到了自己在地方上为官时,见到的无数农民,只是一叹就进屋去了。 茅峥进了王安石的屋子,入眼的第一个映像便是太简陋了,除了一张床,一个书桌,和一个书架之外,机会没有任何别的东西。而茅峥的第二个映像便是乱,满桌子都是书稿,书架上的也都堆着各种各样的文献,但是这些文献一点都不整齐,显然经常被人随意翻阅。 茅峥见桌子上躺着一个书夹,上面写着几个字,茅峥照着念下来,便是“三经新义”四个字。 “王相公也读书吗?不过你读的书,和我读的书不太一样呀。我读的书叫做《五经正义》,你读的却叫《三经新义》,看样子我读的书,比你读的书要多呀。”茅峥随口说道。 “原来你也在读《五经正义》呀!不错不错,《五经正义》乃是先儒孔颖达和颜师古,在唐初编纂的,几百年来就是儒家的经典文献。不过我儒家经典,几百年来都没有半点改变,未免有些陈旧了。这《三经新义》乃是我近几年编写的,为的就是打破朝廷上下一片保守和压抑的氛围,好让我儒家学问开陈出新,好让天下的风气为之一变。”王安石满是自豪地说道。 “原来这是王相公写的,那王相公可是太厉害了。我连背书都背不下去,要是让我写这么多字,我肯定受不了的。”茅峥张着小嘴,拍手说道。 王安石看到自己一生的心血被人称赞,内心自然是很受用的。他相信即使他被罢免了丞相,只要《三经新义》可以流传下去,他的理想一样可以被世人认可。 “你现在还小,等你长大了,这么一点文字可是不够用的。到那个时候,你只会恨自己学的东西不够多。所以趁着年少之时,一定不要荒废时光,等你长大了,你学的东西会让你一生受益的。”王安石说道。 “那王相公,这些书我可以带回去看吗?我保证不会弄坏的。”茅峥说道。 “书写出来本来就是要让人读的,你想要拿去读也是没有问题的。不过你小小年纪能看得懂吗?不如先打好基础,等过两年在读这些东西吧。一开始就读太艰深的书籍,其实是没有太多好处的。”王安石劝道。 茅峥盯着那厚厚的一叠书稿,只是吐了吐舌头,那么多的东西,确实不是他一时片刻能读完的。不过他也想看看,他所敬佩的王相公,会写些什么东西,便说道:“那我什么时候,可以读这些书呢?” “这样吧,我会出几道题考考你。只要你能通过,我就让你看,怎么样?”王安石笑道。 茅峥点点头便同意了。 茅峥突然想起几天前,他作弄先生的事情,又觉得王安石是有学问的人,一定知道浩然正气怎么修炼,便发言问道。因为听了温小慧的话,茅峥认为浩然正气,就是天底下最厉害的防御法术。 王安石听到茅峥问浩然正气,一时就陷入了思索之中,望向窗外久久没有回答。 “王相公不知道吗?你要是不知道的话,就当我没问过好了。”茅峥说道。 “浩然正气我是知道的,只是你小小年纪就问这个问题,让我有些吃惊罢了。”王安石把头转过来说道:“天地有正气,浩然盈其间。天地之气就是浩然之气。天者法圆,生生不息就是天道;地者法方,静方动直,就是地道。只要做到这两点,浩然之气便会充盈你的心间。” “我有些听不懂?”茅峥毕竟只是刚刚读过几年书,这些道理他还是听不懂的。 “那我就说得简单一点,只要不停止求索,无论遇到任何任何阻碍都要坚持到底,这就是天道;做人要正直,行事要端正,不做任何为非作歹的事情,这就是地道。天地之道在我心间,我的心就是天地。我心如天地一般坦荡,那浩然正气,当然也不会跑到别处去的。”王安石说着,一时就是意气风发。 “我虽然还是有些听不懂,但我知道王相公一定拥有浩然正气的。我相信,只要我向王相公学习,迟早有一天我也会拥有浩然正气的。”茅峥看着王安石说那番话时的样子,也被王安石那种一往无前的气度给吸引了,便充满崇敬地说道。 王安石向茅峥,刚才那种气势全然消失,温和又回到了他的脸上,见他点点头,然后说了一个“好”子。 第十六章白莲法术 自从孔颖达和颜师古编纂了《五经正义》之后,整个唐朝以《五经正义》作为典范,而且严格要求疏不破注,注不破经,使整个儒学被禁锢了起来。 宋朝重视文人,儒学也获得了很大的发展,而几百年来,没有任何改变的经典体系,也让很多读书人都感到极大的束缚。但是祖宗之法不可改这句话,压在了读书人的头上,使他们不敢对经典有说出一句发对的话。 而王安石编纂《三经新义》打破了唐朝以来的注疏体系,便招致了一大批“卫道之士”的痛骂。但王安石坚持了下来,并把《三经正义》作为科举的必读书推广开来,一股新风便吹遍了整个儒学界。 后来理学家们借着这股新风,纷纷发表自己对经典的见解,从而实现了“我注六经”到“六经注我”的转变。到南宋朱熹编纂《四书》,这场改变算是完美完成了。从此以后理学大行于天下,四书五经也成为理学的经典体系。而在四书五经之中,《四书》因为代表了理学的精要,因此被放在了《五经》之前。 但在理学大行于天下之后,人人都忘记了,是王安石一句“祖宗不足法”,最先打破了以前的僵局。 当茅峥从王安石的茅屋中走出来之时,他的怀中抱着几个小册子,这是王安石送给茅峥的一些读本,里面写着儒学的很多经典语句,而更多的则是详细而浅显的注解。 只是这些读本的纸张已经泛黄,显然存在的时间已经不短了。茅峥翻了一下,发现在那工工整整的正文之侧,经常能看到几个歪歪扭扭的字,而几个歪歪扭扭的字,显然是一个小孩子写下的。 当然能够得到王安石的赠书,茅峥已经很高兴了,对于那些那几个歪歪扭扭的字,他也完全没有在意。 过了小桥,茅峥回头望了一眼,发现王安石走出了小屋,看着自己,慢慢地走着步。 “王相公,你不用送了,你回去休息去吧。我以后会经常来看你的。下回我一定不会忘记带礼物的。”茅峥招手喊道。 只见王安石停下了脚步,面带笑容,也挥手向茅峥道别。最后只听他低声说了“真像,和他小时候真像”一句话,就见他转身回到了茅草屋去了。 自此之后,茅峥的生活就很有规律的进行着了。晨起练武,早上随着教书先生读书认字,下午就学习白莲社的法术。闲来无事,便往报宁禅寺和王安石的住处跑。 在报宁寺老禅师的吩咐下,报宁寺的僧人对茅峥都很客气。而且老禅师也特许茅峥随意出入自己的禅房,经常和他讲一些佛门道理,想要让茅峥放弃对红尘的执着,好皈依三宝。 而茅峥在王安石的影响下,对改造这个世界抱有十分大的期望,因此对于老禅师的话也就置若罔闻了。 这一日中午,送走了烦人的教书先生,茅峥连午饭都不吃了,直接跑到了后山,练习隔空移物去了。 白莲社虽然隶属于净土宗,但毕竟只是一个外围的组织,因此白莲社没有机会接触到佛门的神通。白莲社的法术,都是从民间搜集而来的,主要分为请神术和祭刀术两类。 请神术顾名思义,就是请下神力,附着在请神之人的身上,从而获得强大的实力。请神术强大者,可以召唤天兵天将,甚至可以获得星宿的力量;而请神术修行不到家的人,也只能去跳大神,骗一些愚夫愚妇的钱财。 祭刀术则是利用法力,将兵刃隔空击出,兵刃分为凡兵,天兵,造化无形之兵。祭刀术练到极致,利用造化无形之兵,可破万军,可灭敌国。但是至今没有人能修出天兵,就连茅人卓和温小慧也只修到天兵,就无法再前进一步了。 茅峥在请神术上的天赋可谓无人能比,一日之功。就是别人练上一年,也不一定能比得上。但是自从上次对战茅山道士失控之后,温小慧就严禁茅峥学习请神术了。温小慧担心茅峥的心志和身体,会因为承受不住神力而走向崩溃。 于是茅峥只能学习祭刀术,和其他一些杂七杂八的符法了。但是茅峥在祭刀术和符法方面,天赋就差多了,他至今都不能移动一把兵刃。 但是茅峥在昨天施展祭刀术时,明明看到地上的长刀晃动了一下,他当时就很是兴奋。他今天只想再接再厉,争取早日把祭刀术学成。 但是地上的长刀,好像就是跟他过不去一样,无论他怎样努力,都是一下也不动弹。 “起!起!你倒是起来呀!”练得满头大汗的茅峥,望着那一动不动的长刀,最后也是泄气了,一屁股就坐在地上,对着长刀说道:“我说刀兄,我这么努力,你就一点面子也不给吗?你要是听我的话,我就把你打磨得更加锋利,你看好不好。” 茅峥说完,对着长刀随手指了一下。出乎意料,长刀竟然飘了起来。 茅峥心情大好,一个翻身就站了起来,指着飘浮的长刀说着“来来来”就想把长刀召入手中。 只见长刀果然向着茅峥飞了过来,只是一个跃起就飞到了茅峥身后,随即便传来了一阵清脆的笑声。 “你的刀兄才不会听你的话呢。在磨刀石上磨,那得多疼呀,它要听你的那才怪呢。”温元接下长刀笑着说道。 “原来是你在作弄我,害我白高兴一场。你不和圣母在一起,跑我这来干什么?”茅峥见是温元捉弄他,重新挂上了失望的表情,又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还不是圣母知道你没有吃午饭,让我送过来吗?不过看你急得抓耳挠腮,也挺有意思的。哎呀,地上多脏呀,你快起来吧。”温元把饭盒放在旁边的桌子上,就伸手来拽茅峥。 “就你这小丫头爱干净,好,我起来就是了。不过说来,我也真是饿了。”茅峥拍了拍屁股上的土然后坐在了桌子旁,大口吃着饭菜。 第十七章祭刀术 温元见茅峥大口吃着饭菜,便坐在了桌子旁边,用手拄着头看着茅峥,一时眼中也是露出些许光彩,显然很喜欢这样看着他。 “你一直盯着我看干什么?我脸上有没有花?”茅峥发觉温元看着自己,一抬头随口说道。 “看你吃饭跟猪一样,闷头就是大口的嚼。哼哼,真好吃。”温第说着,便将两个手背放在下巴之下,撅起嘴装作猪的样子,哼哼两声。 “我才不是猪呢?我吃得快点,是想抓紧时间多练习祭刀术。圣母现在不让我练请神术,我祭刀术的本领要是不到家,到时候怎么保护你呀。”茅峥说道。 “要你保护我?哈哈,我虽然在别的方面比不上你,但是祭刀术可是我学得最好的。遇到危险恐怕是我保护你吧。”温元捂着肚子笑道。 茅峥听到温元这话,嘴巴一咧,就显得有些不乐意了,口中略带酸意说道:“我可是咱们几个人当中本领最高强的人,你们谁打败过茅山道士?要不是圣母不让我练请神术,你们怎么能超过我?” 温元见茅峥跟生气的小公鸡一样,一副不能淡定的样子,笑得更欢了,嘴巴不住说道:“你说得对,你是本领最高强的,哈哈,可是你现在什么都不能用。” “你来这里就是为了看我笑话的吗?现在我吃完饭了,你还是回圣母那里去吧。”茅峥放下碗筷,略带怒气说道。 “怎么?这就生气了,你也太小气了吧。我才没有那么无聊呢,我是看你一直学不会祭刀术,特意来指点你一下的。”温元笑着说道。 “谁用你指点,你学得还不如我呢?”茅峥不服气地说道。 “你不用我指点,那圣母传下来的法诀,你就不想听听吗?你要不想听得话,那我可就走了。跟你说,我可真走了呀。”温元看着茅峥,提起饭盒,就向外挪了几步。 “等一下,你真的知道祭刀术的法诀?可是圣母为什么只告诉你一个人,却不告诉我呢?”茅峥望向温元说道。 温元见茅峥最后忍不住向自己询问,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然后也不逗茅峥了,出口说道:“圣母本来以为你悟性很高,就想让你自己参悟祭刀术的要诀。要知道,听从前辈的法诀,刚开始会修炼的很快,但是到了瓶颈是很难突破的。但要是,一个人能够自己悟出只属于自己的法诀,那他在修炼的道路上,就会一日千里。圣母是不想限制你发展潜力,才不告诉你法诀的。” “圣母是这个意思吗?那你还是不要把法诀告诉我好了。如果让圣母知道了,恐怕我们两个都会被圣母责罚的。”茅峥把头低下说道。 “可是你看,你现在连刀都移不动,这进展也太慢了吧。要不这样,法诀我就告诉你一个开头,剩下的你就自己去悟吧。只要有了开头,后面的就好办多了。你放心,只要我们都不说,圣母是不会知道的。”温元说道。 “那好,你就把法诀的开头告诉我,我就听一个开头,只要我能把刀移动起来就好。”茅峥也为祭刀术没有进展而发愁,听了温元的话,他自然是很乐意的。 温元听了茅峥的话,便坐回了桌子旁,给茅峥讲起了祭刀术的一些要诀。 祭刀术,就是将自己的一些东西,献祭给刀神,从而实现人刀合一,把兵刃当成自己的肢体一样使用。祭刀术最关键的一点是要凝结成刀魂。 春秋战国时期,很多铸剑大师,往往把自己的血肉献祭给刀神,从而打造出宝剑来。但是献祭血肉,最多也只能打造出凡兵的极品,连天兵的门径都看不到半点。 而除了献祭血肉之外,便是献祭精神了,而精神包括欲望,情感,道理三个层面。 欲望就在于一个贪字,以欲望凝成刀魂的人,往往会变得贪心:贪财,贪生,贪色,贪权,总之会对一种欲望完全没有抵抗力。以欲望凝成刀魂的人,可以修炼出天兵,但是在修成天兵之时,修炼者的欲望也会无限膨胀,要么浴火焚烧爆体而亡,要么因为为非作歹而被有道高人诛杀。总之以欲望祭刀的人,没有十足的把握,根本不敢修炼天兵,虽然他可以轻易就把天兵练出来。 而以情感祭刀神的人,可以练出天兵来,而且不会受到反噬。但是情感分为七种,儒家称为喜怒哀惧爱恶欲,佛家称之为喜怒忧思悲恐惊。七情有一个特点,那就是七情之间是相通的,只要有了其中一种情感,其他六者就会如影随形而来。 在欢喜快乐的时候,是没有人会说什么的,但当悲伤痛苦来临的时候,却不是所有人都能抵抗得了的。 而当天兵修成之时,作为刀魂的七情也会被无限扩大,大喜大悲,大苦大乐,都是家常便饭,对于修炼者绝对是一个大折磨。 而且以七情入刀魂,最高也只能修炼到天兵的极致,而造化之兵刃还是练不成的。 而以道理祭刀神,以道理入刀魂,是修炼成造化之兵刃的唯一办法。这个办法说起来很容易,只要体悟到天地之间的大道理,自然而然就能修炼出来。 但是天地之间的大道理,可谓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百姓日用而而不知。就连穷尽一生钻研学问的大学者,都不敢说自己把天理给悟出来,因此以道理入刀魂是最艰难的。 “圣母的意思是想让你好好学习,让你增长学识,好最后让你以道理入刀魂,最后修炼出造化之兵来的。而圣母她自己是以七情入的刀魂,她说她不想耽误你,所以才不传你法诀的。”温元说道。 “天兵就已经很厉害了,造化之兵那要修到什么时候呀。好温元,你快把法诀告诉我吧。我想快点学会祭刀术,以七情入刀魂也没什么不可以,只要炼成天兵,也就没人可以欺负我们了。”茅峥兴奋地说道,在他眼中天兵已经很厉害了。 温元灿然一笑,便把以七情入刀魂的法诀告诉了茅峥。 第十八章七情命劫 茅峥悟性本来就高,听了温元告诉他的法诀之后,立刻就明白了如何以七情入刀魂。 茅峥想着他本是孤儿,是被圣母养大的,圣母对他视如己出,他就该好好爱护圣母和白莲社其他的人。而茅峥对王安石也很是敬佩,他决定按照儒家的七情来修炼刀魂,便将一缕爱意献祭而出,只想将来可以收获到博爱。 但七情是会相互转化的,由爱而生恨,有喜而生悲,这都不是很罕见的。茅峥认为他可以永保赤子之心,可以永远让这份爱意存在于心间。但是当光鲜之后的阴暗涌现出来之后,他又该如何应对呢? 茅峥天资聪颖,学会了以七情入刀魂之后,他的祭刀术也以常人十倍百倍的速度修炼着。仅仅一个月之后,茅峥就可以以凡兵开山破石了。 “轰隆”一声巨响,茅峥眼前的一块大石就被砍成两半,茅峥收回长刀,满脸都是兴奋之色。 “不错,不错,你的祭刀术练得还是真快。想当年我从隔空移物,到开山破石了,整整用了一年的时间,没想到你一个月就练成了。只要努力修成天兵也是指日可待,就是那传说之中的造化之兵,也可能不是很遥远了。”圣母温小慧赞赏道。 “多谢圣母赞赏,我会再接再厉的。”茅峥听着温小慧的夸奖,一时也是喜形于色,又将长刀祭起,想要再向温小慧展示一番。 但是就在温小慧看着茅峥用刀魂操纵长刀之时,她的内心就是一阵冲动,先是如感受到了如春风拂面一般的舒服,但随即就是如寒霜一般的冷酷。 温小慧大惊,这明明是她体内的刀魂,受到感应而做出的反应。就跟她当年和茅人卓一起修炼祭刀术时的情景,简直一模一样。 “难道元儿在附近施展祭刀术吗?不可能,她的法力低微,是不会引起我体内刀魂感应的。难道是茅人卓回来了?也不可能,他对转世灵童十分在意,他要是回来一定会在第一时间来找茅峥的。难道是茅峥以七情入了刀魂,这不可能,没人会传给他法诀的。”温小慧想到最后心中已经是惊讶无比。 “峥儿你过来,让我看看你的祭刀术修炼的怎么样了,把手伸出来吧。”温小慧不动声色地说道。 茅峥没有起疑心,蹦蹦跳跳地走到温小慧身前,把手伸了过去。 温小慧用神识查探,果然在茅峥的心间发现了一团氤氲之气,温小慧试了几次终于确信,那就是七情刀魂无疑。 “峥儿你老实跟我说来,这祭刀术真的是你自己悟出来的吗?你不要骗我,你是骗不了我的。”温小慧面露严厉之色说道。 “这真的是我自己悟出来的,圣母不相信我吗?”茅峥不敢承认,只是小心地说道。 “你骗不了我的,你体内的刀魂,分明就是按照我和你义父,体悟出的法诀修炼而成的。你以为你不承认我就不知道了吗?说吧,是谁教你的,是吴护法,还是温元?”温小慧生气地说道。 茅峥知道是瞒不住了,见到温小慧十分生气,也不想把温元给招出来,就说一切都是自己趁温小慧不注意,偷听而来的。 “你偷听一两句,就能连成这种地步吗?你到这个时候还要撒谎吗?”温小慧生气地说道。 “真的是我偷听而来的,我只偷听了前几句法诀,后面的根本没有听清楚,我就是根据偷听的几句法诀练出刀魂的。”茅峥连忙把自己根据几句法诀,而有的感悟说了出来。 那一日温元告诉茅峥的,确实只是几句入门的法诀,因此茅峥编排出来,也没有露出马脚。 温小慧听了茅峥关于祭刀术的感悟,心中也是暗自吃惊,因为茅峥说的感悟,和她当年悟出来的东西,实在是大相径庭,有些地方明显更加精妙。转世灵童的悟性,让温小慧啧啧称奇。 “我是以爱意入的刀魂,只要能够修成天兵,我的爱意就会十倍百倍的扩大,是不会出问题的。圣母对我有养育之恩,我只想将来道术大成之后,可以好好回报圣母。”茅峥声情并茂地说道。 如果是别人这样跟温小慧说,温小慧一定会很高兴的。但是茅峥跟她这样说,她却是不寒而栗。当天兵修成之日,刀魂就会和天地元气连接在一起,到时候扩大十倍百倍的可不只是爱意,那股隐藏的仇恨也会显露出来的。 虽然茅峥并不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但和天地元气联通之后,茅峥是一定会感觉到什么的。如果茅峥长大之后,会找自己报仇,那她这些年的努力不是白费了吗?温小慧是绝对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的。 “峥儿,爱是会转化成恨的。你以爱意入刀魂,但你以后一定会恨我们的。所以我不能让你把祭刀术再修炼下去了。”温小慧强作镇定说道,但是她的眼睛中还是有掩饰不住的惊恐。 说完,温小慧就在茅峥的身上点了几下,茅峥便人事不知了。 温小慧把茅峥抱回了房间,然后拿出一面镜子,就对着镜子施展了一个法诀。她现在不得不向茅人卓寻求帮助了。 “我不是跟你说过,我现在被净土宗的几个和尚盯上了,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和我联系吗?”镜子中显现出茅人卓的模样,也传来了他的声音。 “大事不好了,峥儿修了七情刀魂,而且是以爱意做得主魂。如果任由他修炼下去,等他修炼出天兵,我们当年的做过的事情一定会被他知道的。”温小慧回道。 “我不是告诉过你,峥儿是圣人转世,可以直接以道理入刀魂,你只需要想方设法把一些大道理教给他就够了。现在可好,七情刀魂已成,七情命劫要是处置不当,我们这些年的努力就白费了。你怎么也犯糊涂了?”茅人卓责备道。 “峥儿偷听到了几句法诀。谁能想到,他只是靠着几句残缺不全的法诀,就能悟出七情入刀魂呢?我现在也是没有办法了呀。”温小慧无奈道。 第十九章双重封印 镜子对面的茅人卓,听罢沉吟片刻之后说道:“峥儿的七情命劫已经形成,如果任由七情命劫发展下去,我们都会遭遇灾祸的。为今之计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把峥儿体内的刀魂彻底封印起来,只要峥儿练不成天兵,七情命劫就可以避免。” “可是把峥儿体内的刀魂封印起来,峥儿就永远也不能修行祭刀术了。我们白莲社也只有祭刀术和请神术可以拿得出手,但峥儿被神力控制的情景可是很吓人,让他专修请神术,我怕他也会出事情的。”温小慧不无担心地说道。 “只要你严加看管,危险也是可以避免的。你可要明白,如果峥儿的七情命劫发作,我们两个人必然会成为其中一劫,到时候会发生什么,难道你还不知道吗?”茅人卓警告道。 “那我就把峥儿的刀魂彻底封印了便是。不过我们是不是该找些别的法术,让峥儿修行呀。他的天赋那么高,我怕没有法术让他修行,会耽误了他的。”温小慧说道。 “这我会想办法的。不过你也不用担心,成为圣人,也不只有修行法术一条路可以走。你看儒家的儒生,和佛门的禅师,都不修行法术,不是也有人能成为圣人吗?峥儿即使不能修行法术,也绝对可以有另外一条路可以走的。你要知道,圣人转世是受上天庇佑的。”茅人卓说道。 “好吧,也只能这样了。我跟你说,峥儿最近和很多大人物都走得很近,报宁寺的老禅师,还有隐居的王安石王相公,都对他刮目相看。也许真如你说的,峥儿不用修习法术,也可以成为圣人。”温小慧说道。 “这样最好。不过你要注意,千万别让儒释两家把峥儿抢走了。我白莲社的中兴,可是要全靠他的。”茅人卓提醒道。 “这我当然知道,没人可以把他抢走的。”温小慧说道。 “不好,那几个和尚已经发现我了,我不能再和你多说了。你记住一定要好后培养峥儿,等我找到摆脱那几个和尚的方法,我就会回去找你们的。” 茅人卓话音落定,镜子一下就裂成碎片,显然是茅人卓为了避免温小慧被发现,强行切断了双方的联系。 温小慧把破碎的镜子收拾了一下,就走到了床前,就要把茅峥体内的刀魂封印起来。 “峥儿呀,这你可不要怪我。谁叫你不听话,非要以七情入刀魂呢?本来是不用这样的。”温小慧看着还在沉睡的茅峥,叹了口气,便施展起了封印法术。 三天之后,被关了一场禁闭的茅峥出来了。从那乌漆巴黑的暗室,走到风光明媚的群山之中,茅峥的心情可是一点也没有好。因为他发现,他辛辛苦苦修炼成的刀魂已经消失不见了,而且他再怎么努力,也不能凝成另外一个刀魂了。 茅峥没有心情读书,也没有心情练武,更没有心情修炼法术。小小年纪就受到了这么一场打击,他也是灰心丧气。 “圣母也真是的,我犯了什么错,她尽管惩罚我好了。为什么要把我的法术全给废了呀。现在好了,祭刀术我已经不能修了,请神术我也不敢随便练。到时候其他几位师兄师弟,肯定都会超过我的。”茅峥苦着脸自语着。 “小友,为何如此不高兴呀,难道遇到了什么不开心的事情?” 茅峥低头走着,突然就听到了一个声音,吓得他连忙抬头四处张望,只见到了前方一名道人微笑地和他说活。 “你是谁?看起来很像是茅山派的道士!我跟你说,我可是会法术的,你可不要乱来。”茅峥见是一个道士,以为是茅山派的人来报复的,便挥舞着小拳头说道。 “哈哈哈哈,小友好有趣,其实我也是会法术的。不过我这次来不是和小友斗法的,而是为前几日,我那几位不成器后辈的所作所为,来道歉的。”道人笑着说道。 “原来你不是来打架的,那就好。不过你也不用道歉了,我们圣母早就不在意这件事情了。”茅峥听到道人的话,方松了警惕,摆摆手说道。 “小友不在意就好。不过我听说,小友数日前用请神术,竟然同时获得了三种神力,这可是真的吗?”道人饶有兴趣地问道。 “当然是真的,别的法术不好说,请神术我可是练得最好的。”茅峥一拍胸脯,自信地说道。 “那小友可否为我演示一番吗?贫道听几个晚辈说来,心中也是好奇,一直希望可以亲眼见到。”道人说道。 “本来给你演示一下也没有关系的。但是我们圣母不让我随便使请神术,因为我的请神术太厉害了,有时候连我自己都控制不了。要是施展起来,把你伤到了,那可就不好了。”茅峥为难地说道。 “无妨无妨,贫道还有些法力的,就是小友真的失控了,也是伤不到我呢。我想小友一定是在为如何控制好神力而发愁吧,如果小友能给我展示一番,或许我就能帮小友找到一个控制神力的办法。”道人笑道。 “你真的能找到一个控制神力的方法?可是圣母都找不到,你行吗?”茅峥疑虑道。 道人听此面露傲然之色,略微仰起头,带着几分高傲说道:“我茅山上清派,乃是道教三山符箓之祖,道法之精深,之广博,在天下间无人能比。不过控制神力这点小事情,那自然是手到擒来。贵圣母……呵,当然也是得道高人,只是比起我茅山派还是差点的。” “那好,只要你能帮我找到控制神力的办法,我给你演示一下也无妨。你可不知道,圣母刚刚把我的刀魂封住了,我现在根本施展不了祭刀术了。要是连请神术都施展不了,我就真成一个废人了。”茅峥连忙说道。 “你已经练成刀魂了,这可是罕见呀。小友可否把手伸出来,让我瞧瞧呢?”道人听到茅峥说他已经练成了刀魂,心中也是啧啧称奇:一个年仅十岁的少年,可以三重神力加身,也可以练成刀魂,那等他长大了,那不是要成为一代神人吗? 第二十章一念之差 茅峥没有疑虑,立刻把手伸了过去。那道人两指轻轻放在茅峥的手心,闭上眼睛便用神识查探。只见他先是点头似有赞叹之意,但马上就是眉头一皱,然后便陷入了思索之中。 道人睁开眼之后,神色郑重地对茅峥说道:“不瞒小友,你这刀魂实在是太奇特了。我可以看得出,你是以爱意入的刀魂。这份爱意乍一看十分的纯粹,也十分的浓郁,正是赤子之心的最好表现。如果这份赤子之心可以保持下去,所谓的七情命劫根本就不会发生。 “但是我仔细探查之后发现,这刀魂的纯粹之中,竟然隐含着某种波动,这种波动我不知道是怎么来的,但我可以感受得到,这种波动十分可怕。一旦你的天兵修成,这种波动也会无限扩大,到时候七情命劫发作,你可就要受折磨了。” “道长一会说我的七情命劫根本不会发作,一会又说我的七情命劫发作起来,就会很严重。那它到底会不会发作呢?”茅峥疑问道。 “五五之数,谁也说不清。不过我要是你的圣母,也会把这刀魂封印起来的。毕竟像你这样天资聪颖的孩子,学什么法术不行,为何要冒着大风险,修炼这祭刀术呢?”道人抚着胡须说道。 茅峥听了道人这话,对于温小慧的埋怨也消了不少,原来圣母把他的刀魂封印起来,是为了避免他以后遭遇大祸患。 “多谢道长指点,你这么一说我心里也舒坦了,原来圣母这是在替我考虑呀。那道长请好好看着,我这就把请神术施展一下。”茅峥说完便暗自运转法诀,就要施展请神术。 道人看着茅峥施展请神术,对于茅峥极佳的天赋,更是确信无疑。 平常人施展请神术,要么要奉上祭品,然后按照繁琐的仪式,按步照班而来,要么则聚精会神,快念法咒,借助符箓将神力招来。而茅峥随口一念,随手一挥,神力便已经附着在了他的身上,一切都是自然天成,完全没有任何斧凿的痕迹。 操控一种神力之时,茅峥自是气定神闲,完全没有感到任何辛苦。而常人早就因为法力的快速流失,而叫苦不迭了。 “小友真是天造英才,简直就是为修炼而的出生的。小友可否再施展一种神力,我想看看小友两重神力加身,会是什么样子。”道人点头说道。 “没有问题,两重神力,我还受得了。”茅峥没有犹豫,嘴中法咒一念,第二种神力便加在了他的身上。 道人绕着茅峥观察着,发现茅峥的身体在神力加持之下,没有出现任何问题,反而显得更加矫健了。只是茅峥的精神略带痛苦,显然是在强撑着。 “据我观察而来,小友的身体天生就适合修炼法术,无论多大的神力加身,都不会出任何问题。但是小友的精神虽然比一般人要强,但毕竟没有磨炼过,是无法承受神力的。到此为止吧,我已经想的很明白了。”道人说道。 茅峥挥手斥散神力,将满头的汗珠擦了一下,然后冲道人说道:“这也是圣母跟我说过的,因此圣母想让我,多读书,多学道理,好增强神识。可是我觉得这样实在是太慢了。道正你有更好的办法吗?” “其实你的圣母教你的方法就是最好的,这样最稳妥,也最安全。你的问题就在于,你的精神不能承担神力带来的压力,因此通过学习,增强精神这是一条正路。我也没有更好的办法。”道人摇摇头说道。 “那我就是不能练习请神术了呗,可我要一直不练,不是被别人都超过去了吗?”茅峥垂头丧气说道。 “其实你想安全的修炼请神术,也不是没有办法。只要我在你的神识之中加上几道封印,你就可以安全地修行请神术了。不过这些封印只要一形成,就会和你的精神融为一体,只有你的精神足够强大之时,才能自行将封印突破,而且别人都是帮不上你任何忙的。你真的想要这几层封印吗?”道人说道。 茅峥思索了一会儿儿然后说道:“有了封印,我就可以继续修行请神术,而不用担心被神力控制是吗?” “是的,只要你的精神足够强大,你就可以自然而然突破封印。”道人说道。 “那我愿意接受这种封印,我想练习请神术,只有把请神术练好,才能不让别人欺负我们。”茅峥说道。 道人微微一笑,便让茅峥盘坐在了地上,而他自己盘坐在了茅峥的对面,让茅峥放松精神的同时,便施法和茅峥的神识连在一起。 本来以为,给一个十岁孩子的精神加上几道封印,也是轻轻松松的事情。但在同茅峥的精神连在一起的时候,道人却发现了不同寻常的一幕。虽然茅峥给道人带来的惊讶已经太多,但这一个发现让他的心中就是一紧。 “这是儒家的浩然之气,但是也太过刚强了,一定是一位刚正的儒家大德传给他的。还有这份真如境识,我只在几名高僧身上见到过。这两种神识都很小,要不是我深入到他的精神,还真发现不了。看来这个小子,已经被其他人相中了。”道人心中暗暗吃惊着。 道人道号为灵蕴,是茅山派的一名掌教,也执掌着茅山派的一个分支。他听灵柄说道茅峥,便代替掌门真人前来查探。能够把茅峥收入茅山派自然是好,不能把他收入茅山,灵蕴也不会太在意。 但是儒释道三家虽然相互借鉴,但是暗地里都是谁也不服谁的。儒家作为官方独尊的学派,自然是最强势的。但是道教作为三教中最弱势的,也是很不甘心的。 灵蕴没有察觉到那两股气息还好,一察觉到,内心就是一股酸溜溜的味道。于是加重了力道,将封印足足加大了一倍。 “此子资质极佳,绝对不能落入佛门当中。把他的请神术完全封印住,然后向他展示一下我茅山的道法,他被吸引一定会加入我茅山派的。”灵蕴心中一念,便将封印彻底锁死了。 第二十一章豹口救人 灵蕴一时妒念蒙心,便将茅峥的精神上的封印彻底锁死,让茅峥无法再施展请神术。当灵蕴施法完毕,睁开眼睛之时,望着对面一脸微笑,显然是毫无防备的茅峥,一股愧意就涌上心头。 但封印一经形成,就和茅峥的精神融为一体,想要强行破开封印,必然会让茅峥的神识受到极大损害。因为无法挽回,所以灵蕴只能将错就错,只希望把自己刚才的所作所为掩盖下去。 “道长,我现在就可以随意施展请神术了吗?”茅峥一脸期待地问道。 “当然,你可以随便施展请神术了。不过小友可要明白,我这封印极其厉害,在你的精神没有突破封印之前,是施展不了任何请神术的。不过我想小友天资聪颖,这个进展一定会很快的。但要是小友没有任何进展,额,你也不要着急,自言道:心急吃不了热豆腐。”灵蕴说道。 “多谢道长帮助,要不是道长帮忙,我还真不能修炼请神术呢?那边就是我的家,道长要不要进去喝杯茶。”茅峥修炼上都是一帆风顺的,因此对于增强精神突破封印之事,完全没有当做一回事。 灵蕴听到茅峥感谢自己,内心的愧疚也是更大了,便对茅峥说道:“修炼精神不比修炼法术,不是靠日积月累就能炼成的,因此小友要做好充足的心理准备。我这里有一个练神法诀,或许可以帮到小友。”说完,灵蕴便拾起一根树枝,在地上写下了一行字迹。 “小友可记清楚了吗?”灵蕴见茅峥读了一遍之后,就问道。 “我已经记清楚了,多谢道长赐教。”茅峥客客气气地说道。 灵蕴大手一挥,一阵风起,便将地上的痕迹一扫而光,然后对茅峥说道:“贫道灵蕴,乃是茅山派元符万宁宫的宫主,领一方掌教之职,在道法上也算有些造诣。如果小友在请神术上遇到了问题,就可以到积金峰来找我。只要你报上我的名号,没人会阻拦你的。我茅山道法博大精深,也许小友见了会感兴趣也说不定呀。” “多谢道长,我有空一定会去拜见道长的。”茅峥低头行礼谢道。 灵蕴见茅峥如此懂礼貌,一时也是欲言又止。 “罢了,凡是皆有机缘,等他到万宁宫找我之时,我在循循善诱,让他加入我茅山派便是。我茅山道法可是高超,不比请神术要好?”灵蕴想着,心中稍安,一个纵身就消失了身影。 茅峥抬起头,发现灵蕴已经不见了,环顾四周也没有灵蕴的半点影子。 “高人果然是来无影去无踪,等我道法大成之后,我也能像灵蕴道长一样的。”茅峥自语道。 能够自由练习请神术,茅峥的心里可是别提有多高兴了。把圣母封印他刀魂的事情,也忘得一干二净了。 “请神术:移星易宿” 茅峥欢快地在林子里奔跑,然后便喊出了一个高级请神术的法诀,自然没有任何反应。 茅峥哈哈一笑,全然不在意,因为移星易宿,他以前也施展不出来。 “请神术:御甲天兵” 茅峥这次认真起来,集中精神就想突破封印,施展最简单的一个请神术。但是照样没有任何反应。 “我的精神竟然感受不到任何神力,真是奇怪呀。难道我的精神真的这样弱小吗?算了,还是好好修炼精神,等过几天再试试。”茅峥只是一点失望,但又立马又恢复了自信。 茅峥居住的前方就有一片密林,平时他很少深入密林,这一次他没有注意,一下子就跑到了密林深处。 这里树木遮蔽,一点阳光都漏不下来,阴森森的很是吓人。茅峥发现自己深入密林之后,生怕会迷路困在这里,就要转身顺着原路返回。 “啊!救命呀。”一个女孩的声音传了过来。 “怎么会有女孩在这里呢?难道温元也不小心跑进来了。”茅峥心中虽然害怕,但还是向着声音发出的地方挪去。 “蹭”的一声,前方一道影子闪过,那影子速度太快,茅峥完全没有看清楚。 “一定是什么野兽。我要赶快找到温元,要是拖得久了,可就真有危险了。”茂镇心中想着,鼓起勇气,向着一阵细细哭声传来的地方走去。 “你不要害怕,我来救你了,那只野兽伤害不了你的。”茅峥向着前方说道。 茅峥的声音传了过去,前方的哭声立刻就停止了,过了好一会才有一个怯生生的声音传了过来“你是人吗?你不该过来的。” “我当然是人了?你别怕,那野兽伤不到你的。”茅峥说着就要,扒开草丛走到前方去。 “吼”一阵啸声传了过来,茅峥只感到身后一阵凉风,连忙向前方一滚,一个黑黄的身影便从茅峥头上窜了过去。 “竟然是花豹,好你个畜生,看吃我一刀。”茅峥暗运祭刀术,就想将花豹击杀,他想凭借祭刀术的威力,杀死一只豹子一定不成问题。 但是几个法诀打出,茅峥腰间的手刀纹丝未动,茅峥突然记起他的刀魂已经被封印了。 就是这一迟疑,豹子一个转身,便向茅峥扑来,那速度真是迅捷如风,一转眼就扑到了茅峥的身前。 茅峥无奈只得拔出手刀,在豹子扑来之际,将手刀挡在身前。 一只豹子也有一百来斤,一个身强力壮的的成年人,都很难挡住豹子猛然一击。茅峥更是被豹子带着直接向后飞去。 但茅峥在豹子扑来的一瞬间,用力将手刀一递,递到了豹子的嘴里。豹子吃痛,不及扑杀已经躺在地上的茅峥,就向旁边跑了过去。 茅峥得到喘息,一个翻身就站了起来,不顾被撞得疼痛的身体,拿出两张符箓攥在了手中。 “畜生,不要以为我被封了法术,就制服不了你了。看我不烧死你。”茅峥喊着,两张符箓就化作了两个火球,向着豹子的方向飞去。 豹子怕火,见到茅峥两个火球飞来,连忙向着一棵树跑去,只是三下两下,就窜到了十米多高的树上,隐匿于其间消失不见了。 第二十二章小狐狸 密林之中不乏数丈高的树木,时值春夏之交,正是树叶繁茂之时,虽是青天白日,但仰头望去,也只能看到星星点点的阳光。 豹子蹿上了树木的枝干之上,茅峥手中又拿出几枚符箓,丝毫不敢有丝毫懈怠。因为从不时传来的摩擦声可知,那只豹子根本就没有走远。 本来依靠请神术可以增强洞察力,那样就能轻易将豹子找到。但是茅峥的精神也被封印封住了,请神术也是完全施展不出。 “真是该死,要是晚几天再遇到那位道长该有多好。要是我的请神术还能施展,就这么一个花豹岂能伤得了我。”茅峥望向头顶繁茂的树叶,警惕着豹子的突然袭击,而他自己也慢慢向着女孩的方向移过去,就想带着女孩逃离这个险地。 在茅峥接近草丛之时,那只花豹大吼一声,便从树枝上蹿了下来。茅峥一直警惕着,见到花豹蹿下,没有任何迟疑,一个符箓便丢了过去。一声惊雷响过,数条雷链向着花豹包围而去。 花豹极其敏捷,在雷链包围过来之时,对着树干就是几踹,在不远处的几个树上来回窜动。在雷链全都击在树上之后,便猛然向着茅峥扑了过去。 花豹凌空当头压下,一片黑影便笼罩在茅峥的头上,花豹速度极快,这一扑显得就很威猛了。 茅峥不敢硬抗,因为即使他的符箓击中花豹,他也一定会被花豹压成重伤。一个翻身,茅峥就躲了过去。 但是花豹在落地之时,一弹一跳,立刻就转变方向扑到了茅峥背后。茅峥来不及转身,就被花豹按在了地上。 后背脊梁被花豹按住,茅峥浑身上下都使不出力气。一股腥臭的味道从头顶上传来,茅峥心中恐惧到了极点,难道他今天就要被花豹咬死吗? 生死危亡之际,茅峥的精神也紧张到了极点,茅峥在恐惧之中,精神扩张,一丝神念突破封印,和天地灵气沟通了起来。茅峥清楚地知道,那就是精神和神力沟通时的感觉。 不及多想,茅峥连忙运转请神术,一道金光闪过,豹子痛叫一声,便被冲击的后退了几米。 茅峥连忙翻身,见到豹子躺在地上打滚,没有任何迟疑,茅峥连发三个符箓打在了豹子身上,那豹子哀嚎几声,便一动也不动了。 和豹子激战一番,时间虽然不长,但是茅峥已经筋疲力尽。回想起刚才的现象环生,茅峥也是心有余悸。 “你没事吧,豹子已经死了,你可以出来了。”茅峥对着草丛的方向说道。 “多谢你,可是我现在动不了。”草丛中传来了女孩的声音。 “你动不了了?难道你受伤了?我这就过去看看。”茅峥听到女孩的话,两忙便向草丛走了过去。 “你别过来!我没有受伤。”女孩听闻茅峥要过来,连忙说道,但是茅峥已经出现在了她的身前。 只见这个女孩靠在一棵大树下,一身绒毛衣服将周身大半遮住,但是两条细嫩的小腿毫无遮盖,就那么赤条条的压在草丛上,两只藕臂般的小手无力的垂下,精致的面孔害羞地低下,但是闪动的目光却向茅峥瞟了过去。 茅峥看着眼前这个女孩,一时也是看呆了,魏增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美丽的女孩。就是在号称美女如云的金陵城,也不见得会有这么可人的一个人。小小年纪便如此出众,等女孩长大了,那还不是倾国倾情吗? “你看够了没有,我现在还动不了呢?”女孩被看的脸红了,便支吾着对茅峥说道。 “看够了,看够了,我这就给你治伤。”茅峥被女孩一说,有些慌张地说道,就要上前替女孩检查身体。 “你不许碰我,我没受伤,就是动不了了。”女孩见茅峥把手伸了过来,连忙说道。 茅峥被女孩一喊,也觉得有些不妥,便把手缩了回去说道:“你说你动不了,又说你没受伤,那你是怎么回事呢?我知道女孩的身体,不能让别人随便碰。可是这荒郊野外的,我不帮你,你会被野兽吃掉的。” “我是被豹子吓得,那只豹子叫了几声,实在是太可怕。我听了那个声音,就怎么也动不了了,那豹子的叫声中一定有魔力。”女孩略带恐惧地说道。 茅峥也听别人说过:老虎,豹子之类野兽的叫声,往往会让胆小的动物,动弹不得,从而束手就擒,这就叫做虎威。难道这个女孩被豹子的叫声吓坏了,才动弹不得?那这个女孩得有多胆小。 “你是不是被豹子吓到了?不过那豹子是有些吓人。我这里有清心符,只要给你贴上,你就没事了。”茅峥说着,便拿出了一枚清心符。 女孩见茅峥拿出了一枚符箓,脸上露出了惊慌,有些恐惧的说道:“你这符会伤到我的,你别动,我一会儿就好了。” “你不用害怕,我这符是不伤人的。”茅峥说着便把清心符,贴在了女孩的头上。 一片白光闪过,只见女孩的身体蜷缩了起来,越变越小,最后变成了一只浑身雪白的小狐狸。 “妖精,你是妖精。”茅峥见到小女孩变成了一只小狐狸,吓得向后一跳,然后便把几掌符箓攥在了手中。 “别伤害我,我没干过坏事的,我今天只不过想出来玩玩,没想惹麻烦的。”小狐狸缩成一团,头钻到了尾巴下面,浑身颤抖地说道。 “你真的没敢过坏事?你要是没干过坏事,我也可以饶过你。我们白莲社也是念佛的,佛家都是以慈悲为怀的。”茅峥见这小狐狸如此胆小,心中的担心也消失了,便把符箓收起来说道。 “你真的可以饶过我,那你把我头上这个符拿走吧,我很不舒服的。”小狐狸说道。 “没关系,我马上你可以帮你拿下来。不过,嗯,不过我有一个要求。”茅峥说道。 “你有什么要求,你该不会反悔吧。”小狐狸担心地说道。 “我才不会反悔呢。不过你刚才的样子还真是好看,你变成刚才的样子让我看看,我就放你走。你看怎么样。”茅峥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第二十三章情真一刻 小狐狸听完茅峥说话,便把尾巴上挪了挪,露出了两只灵动的眼睛,向茅峥看着说道:“只要我变成刚才的样子,你真的就可以放我走?你不会骗人吧。” “我当然不会骗人的,只要你变成刚才的样子让我看看,我就放你走。不过说实话,你现在这个样子也挺可爱的。”茅峥说道。 “那好吧,你把我身上这张符拿下去吧。它贴在我身上,我感觉很不舒服。”小狐狸回道。 “那好我这把符给揭下来,不过你可不许跑呦。”茅峥说着,便伸手把小狐狸头上的符箓给拿了下来。 小狐狸在茅峥把符箓拿走之后,在地上跳了几下,然后转了一圈,被一团白光环绕之中,又变成了小女孩的形象,只是两只白色的耳朵依旧竖在头上,一条雪白的尾巴也在身后摆动着。 “我刚才法力流失了太多,尾巴和耳朵变不掉,可不是我故意不变的。”小女孩捂着头上的耳朵,怯生生地和茅峥说道。 “没事,没事,你现在这个样子也挺好看的。嘿嘿,对了你叫什么名字呀?”茅峥看着美丽的小女孩,笑着说道。 “你问我的名字干什么,你想干什么?你不会想伤害我吧。”小女孩盯着茅峥略带担心地说道。 “你看,我也帮你杀了豹子,也算是你的救命恩人吧。我就想问问你的名字,也没有别的意思?”更何况你这么漂亮,我怎么忍心伤害你呢?”茅峥挠挠头说道。 “本来我的名字是不能告诉别人的,但你看起来也不是坏人,那我就告诉你好了。我叫晶若,一直都在这附近修炼着。”小女孩回道。 “晶若,很好听的一个名字,就跟你的人一样,真跟水晶做的一样。你一直住在这附近吗?那太好了,以后我就可以经常来找你了。”茅峥拍手笑道。 “你找我干什么?我可没有做过坏事的。你不是说要放我走吗?难道你还想把我抓回去?”晶若向后退了两步,看着茅峥担心地说道。 “我说话算数,一定会放你走的。我不会抓你,也不会让别人抓你的。我只是想和你做朋友罢了。”茅峥说道。 “和我做朋友?可我是妖精呀,你们念佛的不是一直都在抓妖精吗?”晶若说道。 “我跟他们不一样。我跟你说,我念佛那都是被圣母逼得,其实我对那些和尚没有好感的。要是有人敢抓你,你就告诉我,我会像对付那只豹子一样,把他们赶走的。”茅峥信誓旦旦地说道。 “那好吧,其实我也害怕被人抓住。你能打败那只豹子,想来也有本事,跟你交朋友也可以呀。”晶若稍微思索了一下,点头答应了。 “那太好了,不过我以后怎么找到你呢?”茅峥高兴地说道。 “你只需要来到这里,叫着我的名字喊三遍,然后再拍三下掌,我就会听到了。我想问一下,我现在可以走了吗?”晶若问道。 “你当然可以走了,不过你要小心一些,可千万别再遇到危险了。”茅峥说道。 晶若点点头就变回了狐狸模样,然后便窜进了丛林之中。 “真好看,变成人的样子好看,变成狐狸的样子也那么可爱。我以后还能见到她,这实在是太好了。狐狸不是爱吃鸡吗?下一次,我就带一只鸡过来好了。”茅峥看着晶若消失的树丛,满脸傻笑地想着。 过了好一会儿,茅峥才回过头,拖着那只被打死的豹子,向着林子外面走了出去。 刚刚走到林子外边,茅峥就看到温元急急忙忙地跑了过来,眼上还挂着泪珠,一副又着急又伤心的样子。 “你跑哪去了?找了你好久都没有找到,我还以为你怪我,故意躲着我呢?”温元哭着说道。 “我刚才玩得高兴,就跑到林子深处去了,真不是故意躲着你。你怎么哭了,是谁欺负你了?”茅峥说道。 “都怪我,要不是我把祭刀术的口诀告诉你,你也不会被圣母责罚的。你跟圣母去说说吧,就说一切都是我的错,或许这样,她就会把你的封印给解除的。”温元抽泣着说道。 “没用的,刀魂已经形成,除了完全封印起来,真的没有任何别的办法。这件事情就不要再提了,我也不想你被责罚呀。”茅峥安慰道。 “可是真的就没有办法了吗?你请神术不能随便练,祭刀术也被封印了,那你岂不是什么也做不了吗?”温元着急道。 “我有件事我只告诉你一个人:刚才我遇到了一位道长,他已经交给了我一种控制神力的方法,只要按照他教的方法,我以后就能随便练习请神术了。请神术练好了,威力也很大的,我以后照样可以保护你们的。”茅峥略带兴奋地说道。 “真的吗?你该不会是在安慰我吧。”温元听了茅峥这话,眨着布满泪珠的眼睛问道。 “那位道长是元符万宁宫的宫主,法号灵蕴。那可是茅山派的高人,又怎么会骗我呢?”茅峥说道。 “那就好,你能继续修炼法术我就放心了。我还怕你会一直怪我呢?”温元破涕为笑说道。 “我怎么会怪你呢?看你都哭成一个花猫了,让我给你擦擦。不过这件事是我们两个人之间的秘密,你可不许告诉别人。我要悄悄地修炼请神术,等我功法大成之时,就给圣母一个惊喜,你说好不好?”茅峥卷起袖子,替温元擦着眼角的泪痕,然后笑着说道。 “谁叫你擦,你的袖子比我脸还脏呢。咦,你怎么这幅模样了。哎呀,你后边怎么有一只豹子?”温元不再哭泣,抹干了眼泪,便看清了茅峥的样子。 “嘘!这件事你也别说出去,咱们把这个豹子偷偷卖了,然后买好东西吃,你看怎么样?这豹子的皮毛很漂亮,留下一块给你做个小包,你一定会喜欢的。”茅峥不想让别人知道晶若的存在,便想把杀豹子这事给掩盖过去。 温元听了茅峥的话连说“好呀,好呀”但最后还是有些担心地说道:“不过我们要是跑到城里去,圣母一定会发现的呀。” “这你不用担心,我认识一个猎户,就住在不远的地方。我们把豹子低价卖给他就行了。赶快走吧,趁着圣母没发现,我们要赶紧把事情办完。”茅峥催促道。 温元连连点头,然后跟着茅峥,向猎户家的方向去了。 第二十四章东山孤影 东山再起,是人们都耳熟能详的一个成语,而成语的背后往往都是有典故的。而东山再起这个典故,讲的就是东晋大宰相谢安的事迹。 谢安年轻的时候也是很不得志,便隐居在了东山之侧,整日和友人探讨玄学,纵情于山水之间。 当后秦苻坚百万大军压境之时,东晋朝廷岌岌可危。谢安便从东山之中,走入了朝堂之上,闲庭信步谈笑之间,便将眼前的危难化解,从而成就了不世之名。 王安石晚年便居住在了谢安隐居的旧地:半山园之中。闲来无事,也经常会骑着毛驴在东山之间游玩。回想起一代名人谢安,王安石真的能没有任何想法吗? 王安石晚年的诗句以清绝著称,尤其他那歌咏梅花的诗句,更是名扬千古。但清字只因为孤独之中的坚守,而绝字也只是无人识罢了。一句“凌寒独自开”,一句“为有暗香来”,都是直彻人心扉的语句。而之所以那样感人,也只是因为这都是王安石的切身感受。 在亭子里面,穿着棉衣,烤着火炉,喝着暖酒,看着漫天的飞雪,自然是一番情趣。但独自一人,冒着风雪,一步一顿地前行着,始终不向命运低头,这更是难能可贵的。 时间已经是元丰三年了,东山的美景还是依旧的美。在山间小路之上,一头毛驴驮着一名老者缓缓行走着。 “踢踏,踢踏”的声音在山间传来传去,而坐在毛驴之上的老人,眉眼带笑欣赏着眼前的美景。少小时学过的一首首描写美景的诗词,在王安石的心中的回忆了起来,但是嘴巴一涩,终究不能像以前一样高声吟唱出来了。不能吟唱出来,就默默的欣赏,总归都是一场欢乐。 转过一个拐角,一座水边小榭便出现在了眼前,只见一个一身青衿儒服的少年,在水榭之中或坐或立,拿着书本阅读着。 “茅小友,可是勤谨呀,这大清早就来到了这里读书。你的天资本就卓著,再加上如此勤奋,将来必然可以成大器的。”王安石来到水榭前,下了毛驴,笑着说道。 茅峥听到喊话,见识王安石,连忙把衣服整理了一下,便要上前行弟子礼。 “得得得。都是山野中人,哪有这么多的礼数,有这个精力,咱们还不如探讨一下学问呢?”王安石拦住了茅峥说道。 “王相公既然这么说,那我也就随意一些了。这里很是安静,在这里读书可以更专心一些。读书读累了,就看一下周边的美景,也是怡心悦目。”茅峥说着,一个请的手势,邀王安石坐在座位上。 王安石没有再客气,直接坐下了,向四周看了一下,然后对茅峥说道:“这前有青山,后有流水。青山鸟鸣虽响,但好在不闹;流水叮咚不绝于耳,但更是让人心中舒服。在这个好地方读书,难怪茅小友的学问一日千里呀。” “王相公谬赞了,要不是王相公不计较身份,对我多番教诲,我一个山野中人,又哪能学到高深的学问呢?近几日,我又把王相公的《三经新义》读了一遍,其中的真知灼见,茅峥实在是受益匪浅。”茅峥谦虚地说道。 “别人听到夸赞的话,都是喜形于色;而小友,却还是这番沉稳。‘谦谦君子,利涉大川’,只要你能保持这份初心,将来必然会有不小成就的。小友已经快十五岁了,不知道以后有什么打算吗?孔夫子当年‘十五岁至于学’,小友立志也当在此时呀。”王安石充满赞许,也充满期待地说道。 “今年秋天的乡试已经接近了,我想去考取功名。我只希望你后可以像王相公一样,做一个为国为民的好官。”茅峥满面坚定地说道。 三年前,茅峥的刀魂和神力先后被封。他经过一番努力,没有任何进展之后,便放弃了修炼法术,一心用在了学习经典之上。茅峥本来就天资聪颖,加上有王安石的细心教导,他现在年纪虽小,但是见识已经很高了。 “你想要学我,这也是很好。不过我也要提醒你一句,我这条路可是不好走呀。稍有不慎,就会惹得别人不高兴。惹得别人不高兴,就会遇到麻烦。而要克服麻烦,可是费心又费力呀。其实……你是可以走其他道路的。”王安石听到徐峥要学习自己,内心也是感动,但想起自己一生来的遭遇,他也不禁提醒道。 “我已经想好了,我一定会坚定不移地把这条路走到最后。王相公不是说了吗‘谦谦君子,利涉大川’,只要我不改变初心,谁又能奈何得了我呢?”茅峥少年气盛,也是天不怕地不怕,满腔之中都是豪气,便张口说道。 “你有这份心就好,我也希望你能坚持到最后。你刚才不是说你想要考取功名吗?我的弟弟王安礼,和亲家吴冲,都在朝中为官,我可以给他们修书一封,或许你今后的仕途可以通畅一些。”王安石说道。 “王相公千万不要这样做,我想靠我的真才实学取得功名,这样我才能心安理得呀。”茅峥倔强地说道。 “好好好,都听你的,我不写便是。以你的才学,想取得功名也不是什么难事。我朝早先就有晏殊十五岁中进士,如今再出一个十五岁的小进士,这也是一番佳话呀。”王安石笑道。 看着茅峥倔强地目光,王安石仿佛看到了青年时期的自己。那个时候他也相信,只要凭借真才实学,天下也一定可以任他悠游。但是成年之后的经历,却让他已经改变了这个想法。 当年春闱时,只因为他在文章中写了一句“孺子其朋”便引起了宋仁宗的不悦,为此他在地方上一呆就是二十多年。 为了施展他的抱负,王安石也学着古人“待价而沽”,一面洁身自好,不干任何有损名节的事情:又多次辞退朝廷招他进京为官的任命,赢得了朝野上下一片赞誉的声音。 不是王安石不想进京施展抱负,而是他知道他即使进了京,也不会有什么大作为。于是就一直等着,一等就是二十多年。 王安石早就识透了世情冷暖,知道没有什么是完全公正无私的,他虽然嘴上答应了茅峥,但他已经决定要瞒着茅峥,替他铺好道路,让他少走一些冤枉路。 第二十五章青青子衿 一场愉快的交谈之后,王安石骑上毛驴就走远了,茅峥则坐在了小榭之中继续读书,为即将到来的秋闱做准备。 宋朝科举制得到了极大的完善,到了神宗年间,已经和后世的科举制度没有太大的区别了。春闱秋闱,都是三年一次,如果错过了就要等上很久才能再考。茅峥虽然年少,但也是有志气的,为了确保科考的成功,他这一次是把全部精力都投入进去了。 温小慧对于茅峥参加科考之事也是全力支持,因为茅峥已经不能修炼白莲社的法术了,参加科举入朝为官,可能是茅峥出人头地的唯一机会。 温小慧的目的很明确,就是要借助茅峥让白莲社成为一个独立的宗门。只要白莲社成为一个独立的宗门,而她作为白莲社的圣母,也自然可以获得崇高的地位。修习法术练得大神通,自然是成圣的一条路;但入朝为官,获得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又何尝不是一条大路呢? 但为了笼络住茅峥,好让他入朝为官之后提白莲社谋利益,温小慧也是下了一番心思的。 在茅峥到小榭中读书的时候,温小慧把温元叫到了屋子里面,想要替她梳妆打扮。 看着一桌子的胭脂水粉,花钿描眉,还有几件漂亮的罗绮衣裙,温元也是惊得合不拢嘴。 “圣母,这些东西都是给我的吗?真是太漂亮了,我实在太喜欢了。”温元高兴地说道。 “元儿,你也不小了,也快到了及笄的年岁,有些事情我也该跟你说说了。这女孩子,别的都不重要,关键是要嫁一个好丈夫。要想笼络住一个男人的心,这美貌就是绝对不可少的。今天我就叫你怎么穿衣打扮。”温小慧说道。 “笼络一个男人的心?我要笼络谁呀,圣母不会是在说茅峥吧。他就是一个傻小子,我哪用笼络他呀。我说什么,他都会照做的。”温元捂着嘴笑道。“这人心总是会变得,尤其是能见到很多新鲜事物的人。峥儿是很有天赋的人,书也读得很好,他要是参加科举,将来一定能当大官。现在他对你是百依百顺,但是等他到了京师,见到那些达官贵人的女儿,难道真的就不会对你变心吗?所以呀,你只有学着笼络他,他才永远也不会离开你。”温小慧说道。 “圣母你想多了吧。让我打扮地漂漂亮亮的去诱惑他,这多不好意思呀。更何况,我也不一定要嫁给他呀。”毕竟是从小玩到大的玩伴,谈起男女之事,温元一时也是很不好意思。 “不要胡闹,婚姻大事哪能你自己做主?我从小就让你和峥儿在一起,不就是为了让你们培养感情吗?你要是再说不嫁给他之类的话,看我不好好罚你。”温小慧听温元说不嫁给茅峥,一时也是气急,便带着训斥的口气说道。 温元见到温小慧生气了,心中也是有些害怕,便连忙回道:“圣母你别生气了,我一切都听圣母的话便是。其实我也挺喜欢他的,嫁给了他,想他也不会欺负我的。” “这就对了嘛。做女孩子,就要听话才是。我是你姑姑,难道我会害你吗?茅峥以后必然是大富大贵的命,你跟着他是不会吃亏的。至于原因是什么,等你再长大些,我自然会告诉你的。”温小慧恢复了平静,把温元扶到了梳妆台前,便替她打扮了起来。 儿时之总角被披散开来,一头乌黑的秀发被梳成高高的发髻,一支珠钗插在发髻之间,再加上额上的花钿,眼上的描眉,还有脸颊上的红晕,一个活脱脱的美人便映入眼帘。 “这个样子还真是挺好看的,我这就去找茅峥,看他喜不喜欢。”温元对着镜子左右照着,发现自己打扮了一番,又穿上了新衣,确实挺漂亮的,刚才的不高兴也一扫而空了。 “不要再像以前一样风风火火了,你以后是要当官夫人的人,你也要学着有官夫人的样子。你等一下,我还有一个东西要交给你。”温小慧,对打扮起来的温元也很是满意,见到温元蹦蹦跳跳就要往外走,便拦住了温元,对她说道。 温元点了点头,也装做一副沉稳的样子。 “茅峥这些年跟随王相公学习,也是养成了一身的浩然正气。有浩然正气护身,寻常法术对他根本不会起作用。我多方寻访,在南疆找到了一种蛊术,似乎可以不受浩然正气的影响。你记住了,万一哪一天他对你变心了,你就对他施展这种蛊术,这样他就永远都离不开你了。”温小慧说着把张纸和一个小瓶子递给了温元。 “不用吧,我们两个关系这么好,他是不会背叛我的。让我对他使用蛊术,这我也下不去手呀。”温元拒绝道。 “将来的事情谁又能说得清呢?你要知道,姑姑是不会害你的。他能始终如一对你好,这蛊术自然就不必用了。但万一他背叛了你,没有一个防备,你就等着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吧。”温小慧还是把那张纸和小瓶,放到了温元的怀中。 温元看到温小慧神色不善,也不敢再拒绝了,她心中只是想着,这个东西以后永远也不用就是了。 得到了温小慧的允许之后,温元迫不及待地就想去找茅峥。温元先是向淑女一般小步走出了房间,回头一看,见温小慧没有跟来,便向周身施了一个轻身咒,小跑着去找茅峥了。 茅峥读书读到了中午,感到腹中饥饿,便想着吃过午饭再来阅读,就漫步向着家中走去。 茅峥低着头默背着书本,完全没有看着路。忽然闻到一阵脂粉香,茅峥微微抬头见到一身罗裙。想着应该是谁家的小姐出来游玩,茅峥也没有在意,把路让了开,继续前走。 但茅峥没走几步,一双绣鞋就出现了在他的眼前。 “抱歉了,我这就把路让开,好让小姐通行。”茅峥头也不抬,说完,只管向旁边走去。 “你这呆子,走路就不看人吗?真是气死我了。” 第二十六章悠悠我心 茅峥听到声音,觉得很熟悉,便抬头看向了打扮的花枝招展的温元,盯着看了两眼,满眼都是惊讶。 “你是温元吗?你怎么穿成这个样子?还有,你的脸怎么涂得跟花猫一样,你没事吧。”茅峥说道。 温元见到茅峥盯着自己看,刚才的不悦都一扫而光,只是仰着头面带得意,等着茅峥来夸赞自己。但是听到茅峥的话,温元的脾气又被勾了上来,只见她眉目瞪起,双手叉着腰,略带怒气对茅峥说道:“什么花猫?我这是装扮。装扮你懂不懂?金陵城里的小姐们,都是这样打扮的。” “好好好,算我说错话了。不过你打扮成这个样子要干什么?咱们这东山也没有什么人,你想给谁看呀。”茅峥不解道。 “你念书都把脑袋念傻了吗?还能给谁看,当然是给你看了。我漂亮吗?”温元气的直跺脚,最后头一伸,嘴一嘟,向茅峥问道。 “给我看!这有什么好看的,我们不是天天都见面吗?不过我仔细一看,你真是漂亮了不少。比金陵城里的那些小姐,真得一点也不逊色。”茅峥先是一愣,但他毕竟不是不开窍,见到温元一副不高兴的样子,立刻就出言夸赞道。 温元听到茅峥说她漂亮,一时也是笑容满面,然后把头一侧,半带欢喜,半带不满地说道:“真有那么漂亮?真的比金陵城里的小姐们都要美?你该不会是在骗我吧。就你这傻样,你哪见过金陵城里的小姐呢?” “我真的见过。上一次我跟吴伯伯到金陵城去,路过秦淮河,见到很多漂亮的姐姐站在花船上,向我们打招呼。我跟你说,你的打扮跟她们简直一模一样。”茅峥说道。 温元听到茅峥把她比作秦淮河的妓女,一时也是气不打一处来,追着茅峥就是乱打,嘴里还不住说着“叫你胡说,叫你胡说”。 “温元,你别生气,我是逗你玩的。你怎么这么不识逗?我跟你说你真的很漂亮,我很喜欢你现在的样子。”茅峥一边躲,一边解释道。 温元听到茅峥说喜欢她的样子,也不和茅峥闹了,只是哼了一声,然后对茅峥说道:“你真的喜欢我现在的样子?不羞,不羞。哼!我给你说,我前些日子刚刚学了一支舞,你想不想看我跳呀。” “你想跳,我当然愿意看了。不过圣母最近怎么了,为什有教你跳舞,又教你唱歌,都没见你好好学法术了。”茅峥疑问道。 “圣母说,我以后要做官太太,学法术没有用。以后我只要学琴棋书画就行了。”温元不好意思地说道。 “官太太?你在说什么呢,大白天你不会在做梦吗?”茅峥忍不住笑道。 “不跟你说了,我也跟你说不清楚。回去后圣母自然会告诉你的。走了,该吃饭了,等吃完饭,我再给你跳舞好不好。走了。”温元见茅峥还要问,也是害羞,便走到茅峥的背后,推着茅峥往回走。 回到几人居住的小地方,吴中山带着其他人都在边进餐,温元拉着茅峥走进了温小慧的外房之中。只见温小慧已经准备好了饭菜,坐在座位上等着二人。 “峥儿你回来了,快点坐下吧。这些饭菜正热着,你赶快趁热吃吧。”温小慧见到茅峥进来,便满脸微笑地说道。 “我随便吃些东西就行了,圣母其实不用替我特别准备饭菜的。让圣母操劳挂心,我实在过意不下去呀。”茅峥连忙说道。 “秋闱快要开始了,你学习也越来与辛苦了,要是因为吃食出了问题,耽误了考试,这就不好了。从今天开始,你的衣食住行都有我亲自来负责,你只需要把功课做好便是。”温小慧说道。 “多谢圣母,我一定不会辜负圣母的期望,一定会好好读书,争取早日取得功名的。”茅峥说着便坐下来了。 “很好,以你的才学取得功名应该也不难,这些事我也就不多说了。今天我还有一件事要跟你说说。你看你也快十五岁了,也该定下一门亲事了。我问你,你可有心仪的女孩子吗?”温小慧问道。 “这个,我年纪还小,还没有考虑这个问题,这件事以后可以再说吧。”茅峥回道。 “你已经快十五岁了,年纪也不小了。等你考取了功名,没有家室又怎么行呢?既然你还没有心仪的女孩子,那我就替你做主吧。温元和你是一起长大的,你们的关系也一直不错,你看我把温元许配给你,你愿意吗?”温小慧笑着说道。 茅峥听了这番话,向旁边的温元看了一眼,只见温元双脸早就布满了红霞,双手扯着衣角,低头不说话,一副羞羞的样子。 “元儿模样不错,这样一打扮不比城里的富家小姐差。而且你们从小一起长大,相互之间也算是知心,夫妻之间知心是最难得的,峥儿这可考虑好了吗?”温小慧催促着说道。 “这我当然没有意见,能够和温元永远在一起,我也是很高兴的。不过我还要考试,总不能现在就成亲吧。”茅峥挠挠头说道。 “当然不是让你们现在就成亲的。我想先给你们把亲事定下,等到你功成名就之时再给你们举办婚礼。峥儿你可要明白,外人都是不知根不知底的,他们存了什么心思,你猜也猜不出。你和温元两个性情相投,我看就是最好的。”温小慧旁敲侧击道。 茅峥看了看温小慧,又看了看温元,然后憨憨一笑说道:“一切都凭圣母做主吧。这些事情我也不懂,不过以后能够和温元一直在一起,我想还是很开心的。” “既然你没意见就这么定下了。元儿,你还站在那里干什么,还不快给你未来的丈夫夹菜。你以后要好好对待峥儿知道吗?”温小慧对着温元说道。 温元不敢违抗温小慧,坐到了茅峥身旁,替茅峥夹了几口饭菜。 “我给你夹得菜好吃吗?”温元说着,手伸到桌子下面,对着茅峥的大腿就是一掐。 茅峥腿上吃痛,但在温小慧面前不敢吭出声,只是笑了笑会道:“好吃。”,然后小声和温元抱怨了起来。 第二十七章但为君故 吃过午饭之后,茅峥便在林子里走着,打算寻找一处安静的地方,好好读书。只是转眼之间自己就已经是定了亲的人,茅峥一时也是静不下心来。 少时心性,对陌生的事情总是充满了好奇。茅峥并不知道婚姻意味着什么,也不知道这场婚姻之后的利益瓜葛。但天性善良的他,只想着以后定然要好好对待温元,绝对不会昧着良心,做辜负人心的事情。 “哎呀,我怎么走到这里来了,这里光线这么暗,我该怎么读书呀。”茅峥看着遮天蔽日的树木,捶了锤头,转身就像离去,但想到晶若就在附近,一时又多想了一下:“反正我现在也没有心思读书,不如就找晶若聊会天儿好了。想来耽误一小会儿,也不会影响秋闱的。” 想着想着,茅峥便来到了一棵大树前,边叫着晶若的名字,便拍着掌,等着晶若现身。 只见不远处的树木无风而动,几许花瓣带着一片雾气飘了过来,临近茅峥之时雾气凝成人形,化作一美丽女子,花瓣点缀成为周身文秀。 “你怎么这么久都没来看我?我还以为你已经忘了我呢?”晶若来到茅峥跟前略带娇嗔地说道。 “我怎么会忘了你呢?只是秋闱马上就要开始了,我要好好准备考试才行呀。要是考试出了问题,我可是要再等三年的。”茅峥解释道。 “科考是挺重要的,你是该好好学习。不过你现在一身浩然正气,我都不能和你呆多长时间。等你有了功名,紫气加身,我恐怕都不敢离近你了。”晶若稍带担忧说道。 “这我早就想到了。你上一次,不是把你修炼的方法告诉我了吗?我回去想了想,最后想出了一个掩盖你身上妖气的方法。只要你能练成了,就再也不用怕浩然正气了。”茅峥听了晶若的话,从袖子中拿出了一张纸,便递了过去。 “真的吗?那实在太好了,让我看看。”晶若迫不及待地把纸拿了起来,但读到最后却是眉头直皱说道:“你怎么要叫我修炼浩然正气呢?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一遇到浩然正气就会心发慌,浑身发麻。要是有这么一团气聚在我的身体里,那我还不要难受死呀。” “这我已经考虑到了。浩然正气,是刚强之气,遇阴气则显方正,遇邪气则激荡不已。你虽然是妖,但你没有干过坏事,体内有阴气,但并没有邪气。只要以阴阳相合之法,混同阴阳二气,不仅可以掩盖你身上的妖气,而且还能让你以后再修炼之中获得无尽的好处。”茅峥摇头晃脑,自顾自地说道,这是他结合《易》理好不容易想出来了,就等着晶若来夸奖他。 只是晶若听了茅峥的话,练一下就红了起来,然后有些忸怩地说道:“阴阳相合?我头脑里面也有这样的修炼方法,不过这样真的好吗?我怕会伤到你的身体呀。” “伤到我的身体?这跟我有什么关系?这不是你在修炼吗?”茅峥一头雾水,连着就问了出去。 “讨厌了,你这是在占我的便宜,我才不会让你得逞的。”晶若脸更红了,把身子扭过去,故作怒气说道。 “我真的不明……啊,啊,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想通过把你身体里的妖气,和天地之间的浩然正气结合在一起,从而形成和合之气。只要和合之气形成,无论你今后打算修炼内丹,还是走到人世间,过平常人的生活,都没有任何问题的。我可没有其他想法呀。”茅峥连忙解释道。 “真的没有别的想法?” “当然没有,你要我给你立誓吗?”茅峥一时也是急了,右手抬起,指天说道。 “好了,好了,我相信你便是,不用立誓的。其实,你就是有什么想法也没有关系的。你刚才说得是真的吗?只要我练成了和合之气,就可以自由到人世间去了?”晶若展颜一笑说道。 “当然是真的,不过为了避免阴阳两气相互激荡,对你造成伤害。我还是把从茅山派学来的抱元守一之法教给你吧。”茅峥说道。 “好,我这就跟你学。这些年多亏你一直指点我,我才能修炼得这么快。不过你为什么自己不学呢?你要是自己学,肯定比我强多了。”晶若眨着眼睛看着茅峥说道。 “我因为封印的缘故,不能修炼请神术和祭刀术。我又没有加入茅山派,堂而皇之地修炼茅山法术,也是很不好的。更何况,我以后要考取功名,要是让别人知道我会法术,我的名声可就毁了。”茅峥略带丧气地说道。 “所以你就把你知道的一切都告诉我了,一直都在帮我加快修炼,你对我可真好。”晶若温情脉脉地说道。 “你看你这么一个妙人,整日里只能在这暗无天日的林子里待着,我也替你感到伤心。等你练成了和合之气,就能自由地在人间行走了。我跟你说,金陵城,还有天地下好多地方都是很美好的。我真希望带着你到处去看看。”茅峥的话都是发自内心的,因此话语虽然都是很平常,但听在晶若心里都是很感动的。 “嗯,你对我真好,我一定会好好修炼的。其实我也想到外面去看看。嗯,虽然我很害怕外面的人,但我想只要有你在,他们一定不会伤害我的。”晶若温柔地看着茅峥说道。 茅峥看着晶若美丽的脸庞,和温柔的目光,一时也是心中甜如蜜,傻傻地笑了两声。 “你还有什么要跟我说的吗?你跟我说什么,我都会照做的。”晶若问道。 “也没什么了?不过你刚才提到了阴阳和合之术,啊,你能不能答应我,以后不要对任何人用呀。”茅峥说道。 “为什么呀,我还想尽快修炼成和合之气呢?有一个方法加快修炼,这不是挺好的吗?”晶若不解道。 “不能,就是不能。我会翻查典籍,也会向茅山派的老道士请教,总之我会尽我的努力帮你修炼的。那个害人的方法绝对不能用。”茅峥说道最后,已经很着急了。 “那好,我听你的,不用便是。我才不会干害人的事情呢。” 第二十八章沉吟至今 茅峥听着晶若答应了,心中松了一口气,笑容又重新挂回了脸上。 茅峥对于晶若的感情,其实还是有些复杂的。他一直都很喜欢她,从第一次遇到她是便是这样。但以前只是喜欢那美丽和可爱的面容,而后来则喜欢上了晶若身上,不同于普通女子的超凡脱俗。 在这个钟灵神秀的地方,没有邪气的侵害,晶若媚而不妖;在这个于是隔绝的地方,没有世俗之气的渐染,晶若华而不荡。 没有世俗礼法,便是天真灿漫;没有利益纠葛,便是真情流露。茅峥相信,如果晶若不是妖的话,他一定愿意用一生陪着她在这里度过。 “她这么美丽,也这么善良,可比许多人要强上不少。也许只要把她身上的妖气掩盖住,然后把一些人伦道理交给她,她就真的和一个人没有什么两样了。只是我怕,当她真的和一个人没有两样之时,她身上的灵气会完全消失不见的。”茅峥想着想着却是有些黯然神伤了。 晶若见到茅峥眼中含情看着自己,半是含羞,半是高兴。情窦初开不知人欲,晶若的脸上都是纯粹的笑容,不必遮掩,不必私求,这就是造化最美丽的杰作。 但晶若看到茅峥的目光突然变得伤心,变发言问道:“你怎么了,刚才还挺高兴的,怎么一下子就这副模样。难道你见到我不高兴吗?” “我很高兴,只是我想永远像现在这样高兴,便生出了成心。有了成心,也就不能像原来那么快乐了。晶若,我问你,你想像一个人那样生活;还是想像现在一样,在这片山林之中逍遥自在。”茅峥说道。 “我无所谓呀,只要能跟着你就好了。我虽然害怕外面的人,但我想有你在,一切都没有问题的。你怎么说这些让人听不懂的话呀,你是不是跟那些和尚道士待得久了,也跟他们一样了?”晶若回道。 “跟那些和尚道士待久了,也有一个好处,那就是看事情可得更通透了。你的意思我明白了,我一定会帮你的。道家有修真,佛门也有真如,而我儒家更是有赤子之心。我翻遍典籍,也一定会给你找出一个修炼的好方法的。”茅峥坦然一笑,对着晶若说道。 晶若看着茅峥,内心也是欢喜。记得刚和茅峥认识之时,他三天两头便来找自己玩耍,那是她还有些害怕,但相熟识之后也就没有任何问题了。那个时候茅峥经常痴痴地盯着她看,她就取笑茅峥不知羞。茅峥一听,便双手合十,装作和尚一样,说:“我乃佛门子弟,四大皆空,施主误会了。”常常引得她开怀大笑。 但不知什么时候,茅峥不再像以前一样盯着她看了,也不再随便和她开玩笑了。茅峥的脸庞依旧稚嫩,但是总会显现几许刚毅,说话也变得有板有眼,不像以前一样随便了。 晶若知道,这就是浩然之气,在茅峥身上凝聚的结果。而茅峥身上的这份浩然之气,却尤其的刚正,让晶若莫名间就会感到心惊胆战。但是看着茅峥依旧对自己好,也处处替自己着想,她也就没有多想了,她只希望日子可以依旧这样过下去,只要茅峥经常来找她就好。 “我还好温习功课,就不多留了。为了科考,我可能很长时间都不会来找你了。不过你放心,等秋闱结束之后,我一定会来看你的。金陵城里面有很多好吃的,我会给你带些,我想你一定会喜欢的。”茅峥说完,又看了晶若两眼,虽然不舍,但还是转身向外走了。 “等一下,你在这里读书不好吗?这里这么安静,我也不会打搅你的,一定不会影响你读书的。”晶若说道。 “你看这里这么昏暗,一点阳光都看不到,我怎么读书呀。”茅峥环顾四周笑道。 “这好办,你等一下。” 晶若说完,两脚轻轻一点,身体变飘到空中。只见她双手一挥,两条纹花白带,便飞了出来。白带如同刀刃一般,将碰到的树枝都削了下来。一时空中,树叶杂枝飘散,而美丽倩影,在枝叶中婉约隐现,就如同林中精灵一般。 “怎么样,现在亮多了吧。”伴随着落下了的日光,晶若也回到了地上,白衣带着七彩,实在是美丽动人。 “不过这地上的枝叶好乱呀,没关系,我也能处理掉。”晶若手背托着下巴,向四周扫视一番,眉头一皱一舒,身体又动了起来。 只见林中微风,随着晶若的脚步,围着她的身体旋转,一并将地上的枝叶卷起。晶若脚尖微点,双臂柳舒,几个旋转,便将周遭走遍。回到茅峥身前,晶若双手向着地下一指,树叶变成华盖,残枝化为了桌椅。 “你看现在你能读书了吧。这里环境这么好,你这这里读书,一定能一日千里的。等你考上了进士,可不要忘了感谢我呦。”晶若笑容满面说道。 茅峥呆呆地看着晶若,听到晶若问话才回过神来。刚才看到晶若收拾树枝,那一连串的动作,实在就是人间最美的舞蹈。 “多谢你了,能够在这里读书,也是不错的。”茅峥说着,便将随身带来的书籍,放到了桌子之上。 “那我不打扰你了,你好好念书吧。我刚才用了太多的法力,现在有些累了,我先休息去了。”晶若打了一个瞌睡,看起来也有些疲劳,说完便跳上了一棵大树,变成狐身,蜷缩在树干上睡了下来。 “变成人,是那么美丽动人;变成狐,也是这般珊珊可爱。你对我这么好,也对我这么信任,我一定会帮你修成真人的。也许那个时候,我们就没有半点隔阂,可以成为同类了。”茅峥看着在阳光下,安然睡下的晶若,心中思量着说道。 闭上眼睛,清风徐来,茅峥心中无比得舒坦,坐在华盖之下,读着经典,茅峥忘去了一切烦恼。尤其是偶尔抬头一看,正好见到那洁白的倩影,茅峥的心是暖的,精神也是喜悦的。 第二十九章茅山上清派 会稽山又称茅山,自古以来便是道教的一大福地。西汉时期三茅真君,在会稽山附近结庐而居,济世救人,创立了茅山一派。 东晋年间道教大兴,陶弘景在三茅真君旧处修建茅舍,传播大道,引得万民相随,茅山一派就此兴盛起来。 有唐一代,李氏之家尊崇老子,道教三山都得到很大发展,而茅山上清一派更是人才济济,在三山之中名气极大,更有茅山一统天下道术之说。 到了宋朝茅山派的发展达到了鼎盛,三宫五观七十二茅庵,遍布于茅山各处,香火鼎盛,实在是前所未有。 八月下旬,江南一带已经开始变凉了,但是茅山依旧碧翠,云雾缭绕,更显得一派灵气逼人。 在通往茅山第一福地元符万宁宫的小路上,茅峥一个人冒着清寒独自行走着。 秋闱已经结束了,茅峥也顺利地通过了乡试,用不了多久他就要上北上汴梁,参加三年一度的春闱去了。茅峥这一次来茅山,就是特意来向茅山派的几位道长辞行来的。 自从数年前,灵蕴封印了茅峥的神力以来,茅峥便经常来茅山派向灵蕴请教。灵蕴心中有愧于茅峥,对于他也很是客气,加上灵蕴很看好茅峥的潜力,多次向他显示茅山道法,想要诱惑他加入茅山派。但是因为温小慧的养育之恩,茅峥表示不想脱离白莲社,于是这件事就没有成功。 不能修习法术,茅峥便把全部精力放在了科考之上,学问进步,更是一日千里。灵蕴,灵柄,和其他茅山派的道人,都认为茅峥是天纵英才,如果考上科举,将来前途一定不可限量。于是一面掩盖灵蕴封印他精神的事情,一面用各种方法拉拢他,好让茅峥对茅山派感恩戴德。 于是三年来茅峥除了苦读之外,便经常到半山园,报宁禅寺,元符宫行走。和儒释道三家大师探讨学问,茅峥年纪虽小,但见识已经是很不寻常了。 “这不是茅小友吗?你已经两个月没来了,我们师尊可是一直挂念你呢?”山门的道人见到茂镇到来,笑着迎了上去。 “我是为准备秋闱,需要专心备考,所以才没来拜见灵蕴道长的,可不是故意不来的。”茅峥解释道。 “哦?那茅小友考的怎么样,可曾高中吗?”道人眼睛含光,充满兴趣的问道。 “实在惭愧,只考了一个第三名。我马上就要到汴梁城去了,这一次是特意来向灵蕴道长辞行的。”茅峥不好意思地说道。 “金陵城人才济济,茅小友能够考个第三名也是很不简单呀。茅小友快进屋喝茶,我这就前去通知宫主。”道人听说茅峥考了第三名,满脸都是吃惊,拉着茅峥进屋坐下,便小跑着向元符宫跑去了。 茅峥本来只想告个辞就走,但道人跑的太快,他拦也拦不住,也只好坐在小屋子里等着了。但很长时间过去了,茶水已经凉透,还是没有人过来叫他。 “都这么长时间了,怎么还没有人来?难道灵蕴道长不在吗?我要不要自己去问一下?”茅峥走出了屋子,在屋外徘徊想着。 忽然见到天空中一道金光闪过,元符万宁宫的主殿便是一阵波动传来。这种波动寻常人察觉不到,但茅峥身体对法力天生敏感,他清楚的知道,这是有人在施展大神通。 “难道今天来的真不是时候?几位道长都有重要事情在做?”茅峥心中猜测着。 就在茅峥犹豫之际,一阵笑声便传到了茅峥的耳朵里,随后便是那个熟悉的声音:“哈哈,茅小友好久不见呀。贫道可是很想念你呀。听说你秋闱考了一个第三名,真是可喜可贺呀。” 茅峥抬头,正见到灵蕴笑容满面向他走来,而灵蕴的旁边正是灵柄。 “灵蕴,灵柄两位道长怎么亲自来了?本来应该是我去拜访你们呀。”茅峥赶紧迎了过去说道。 “我们已经相识数年了,哪还用将那么多的规矩?茅小友就当来到自己家里就好。”灵蕴笑着说道。 “既然两位道长不见怪,那我就放心了。我这一次是特意来向两位道长辞行的,过不了几天我就要到汴京去了。恐怕今后很难在和两位道长相见了。”茅峥略带伤感的说道。 “这我和师兄已经知道了,那这一次茅小友可要多待一些时间。就像师兄说得,你可千万不要见外呀。”灵柄说道。 “我也想和两位道长多待一些时间,不过两位道长如果有事情要忙的话,我也不好打扰。我刚才感觉带元符宫内有很强法力波动,两位道长要做什么事的话,就不用管我了。”茅峥说道。 灵蕴,灵柄相视一眼,都是有些吃惊,然后灵柄张口问道:“刚才的施法你察觉到了?你现在身体里面可是没有一点法力呀,你是怎么做到的?” “我的身体对法力很是敏感,从小就是这样。这两位道长是知道的。”茅峥解释道。 “一般来说,小时候有天赋,但如果不练习的话,天赋也会衰退的。你这么多年没有学习法术,难道还能察觉到法力波动?”灵蕴说道。 “没有一点衰退呀?可能我的年纪还小吧。不过灵蕴道长,我精神上的封印这些年一直都不能突破,难道我真的没有机会了吗?”茅峥随口问道。 灵蕴听到茅峥这么一问,内心也是一紧,但看着茅峥眼光纯净,似乎并没有怀疑,便揶揄着说道:“想要突破封印,不仅要增强精神,还要不断练习法术。可是茅小友这些年一心都用在读书上,法术已经荒废了,所以才没能突破封印呀。加上你的年纪也变大了,体内的灵气也衰退了不少,以后想要突破封印更是难上加难呀。” “原来是这样呀。不过我以后也是有功名的人了,也不能随便修炼法术。不能突破,便不能突破吧。”茅峥略带丧气地说道。 第三十章元符万宁宫 灵蕴见到茅峥略带失落,但并没有怀疑自己,只想把事情揭过去,便说道:“小友能放开心就好,一件事做得成,还是做不成还是要看天意的。小友修道上虽然荒废了,但是读书上可是有了不少成就。我想这一次小友到汴京,一定能考上进士。十五岁中进士,那可又是一番佳话呀。” “多谢道长吉言,这次入京我一定要好好发挥自己,这样才能不辜负王相公这几年的教导。”茅峥少年心性,听到灵蕴的夸赞,一切不愉快都消失了,一时又是志得意满。 “有王相公的帮忙,茅小友将来肯定前途不可限量的。哈哈,刚才茅小友感受到了法力波动,你可知道发生了什么吗?那是我们掌教真人,以无上法力,瞬间来到元符宫引起的波动。我们掌教真人听闻茅小友考中了乡试第三名,就想亲自见见你呢!”灵柄笑着说道。 “崇禧万寿宫的毛集茅天师?我这点小事情,就惊动了茅天师,这总不好吧。”茅峥说道。 茅山派的天师地位崇高,他一直都是只闻其名,未见其人,如今听到茅集亲自接见他,茅峥一时也是十分惊讶。 “我和灵柄师弟在掌教真人的面前提起过你。掌教真人对于小友很是上心的,一直为你不能如我茅山派感到惋惜。不多说了,小友快随我一起前去吧。”灵蕴说着,便邀请茅峥一同向前走去。 茅峥能够见到如此一个大人物,心中也是兴奋,把自己身上的衣服稍微整理了一下,便随着灵蕴和灵柄,向着元符万宁宫的主殿走去。 元符万宁宫茅峥也来很多几次,但这一次却感受到了一份庄严肃穆。 元符万宁宫修建在积金峰山腰,无数的殿宇顺着山坡层层而上,房屋院落相互连接,和整个山峰连伟一体,自是金碧辉煌,气势雄伟。 进入睹星门之后,山道两侧已经有道人夹道欢迎,所到的亭台楼阁,更有道童抱着宝剑拿着浮尘站立其上,念着道教祝福经文。 灵蕴,灵柄二人自是案首挺胸,舒舒坦坦地承受着这一切,但是茅峥却是有些不好意思。刚开始还跟遇到的人打声招呼,但是灵蕴灵柄健步如飞,茅峥怕被落下,也就不再和遇到的人说话了。 “宫主回,贵客到。”元符万宁宫之前的一名道人见到三人过来,便大声喊道。 话音未落,只是一个闪烁,一名黄袍道人手持浮尘,便站在了大殿前的平台上。 那名道人面无表情地向下方扫视了一眼,便看到了灵蕴灵柄身后的茅峥。仔细凝视了几眼之后,黄袍道人见到茅峥也看向了自己,半眯的双眼突然瞪得浑圆,须发皆张,一时威严无比。 “你可是茅峥吗?”黄袍道人浑厚的声音向四周散发出去。 其他迎接的道人听到这个声音,无不心生恐惧,纷纷跪在了地上大喊:“天师万福”。 茅峥心中虽然也是震荡,但是突然一股傲然之意涌上心头,便将浑身上下的恐惧之意驱散得干干净净。 “在下就是茅峥,在此参见茅天师。”茅峥先是昂首挺胸地回道,然后双手一拱,身体微微前倾向茅集请礼回道。 “好,很好。”茅集大笑道。 随着茅集的笑声,其他道人身上的压力消失不见,而茅峥胸中的傲气也散去了。 灵蕴见到茅集在试探茅峥,眉头一皱,连忙走到茅集身前小声说道:“掌门师兄这是为何?你要是吓到这孩子,我们还怎么笼络他?” “有本事的人才值得笼络,没本事的人笼络来干什么?我不试试,怎能知道他是不是一个值得我们付出代价的人呢?”茅集沉声回道。 灵蕴听了这话,看了茅峥一眼,又看了茅集一眼,然后一笑说道:“那现在掌门师兄认为,这个孩子值不值得我们付出代价呢?” “此子胸中有一股极其刚正之气,在平时不显露,但遇强则强。刚刚我虽然只用了三分力,但他竟然丝毫不受影响,也是罕见呀。刚正则和世俗相抵触,他将来要么成为大贤大圣之人,要么就会成为大奸大恶之徒。不过一个注定不平凡的人,还是值得我们笼络的。”茅集说道。 “拗相公教出来的人能差得了?师兄多虑了。”灵蕴说完,便回头说道:“:“掌门师兄已经和茅小友见过了,那就不要在这里待着了,大家进去说话便是。灵柄师弟,快带茅小友进殿吧。” 灵柄闻言,便出言安慰身旁的茅峥道:“茅小友不必介怀,掌门师兄刚才是在为了去除你身上的凡俗之气,才会先出威严之相的。只有身心无垢之人,才能进得这大殿之中的。” “我懂,就像佛门的‘当头棒喝’,破尽一切执着之心。”茅峥点头回道。 “佛门?哼,师兄这一手,可比佛门的那些小伎俩高多了。”灵柄哂笑道。 茅峥知道佛道两家互有纠葛,也没有太在意,随着灵柄进入了大殿之中。 入的殿堂,茅峥一样就看到了坐在正位之上的茅集,这时的茅集早就收起了威严之像,满面和蔼真,和邻家老人一样。 “我姓茅,你也姓茅,大家也都算是一家人。小友不必拘谨,就当到了自己的家就行了。”茅集笑容可掬地说道。 茅峥听了茅集的话,一时如沐春风,浑身上下都是舒舒服服的,坐到了座位上便和茅集交谈着。 但是交谈之中,胸中突然一阵激荡,茅峥看着茅集突然感到了一种深深的不适,但是他也不知道问题出在了哪里。 茅集看着茅峥的突然清醒了过来,一时也是惊讶,拇指连忙在食指点了两下,几个角落上的灯烛立刻就熄灭了。 “硬的不行,软的也不行吗?看来单单用幻阵,是不能让他心悦诚服的。为了拉拢他还有付出一点代价才行。”茅集心中暗道。 虽然思量了很多,但茅集表面上还是不动声色的和茅峥交谈着。 第三十一章何者为真 茅集在殿前的一声喊话,实际上用上了虎啸之威。寻常之人听到那声喊话,就像山中群兽听到老虎咆哮一样,无不战战兢兢,俯首称臣。只有真正有勇气的人,面对虎啸,不但不害怕,反而激发出自己的一身傲气。 而茅集在大殿之中布下的幻阵,不会对人造成任何危害,只是让身处幻阵之中的人,对他产生出无尽的好感。寻常之人身处幻阵之中,听到茅集的每一句话,就都跟吃了蜜一样;看到茅集每一个很寻常的动作,都好像看到了世间最美妙的舞蹈一番。这些人,在不知不觉之中,无不对茅集感恩戴德,从而言听计从。 茅峥能够抵挡住虎啸之威,不卑不亢地和自己说话,已经让茅集对他刮目相看。而茅峥竟然也能在幻阵之中保持清醒,这更是让茅集心中惊讶。要知道面对着威胁,懦夫也能表现出三分勇气;但面对着诱惑,就是最强大的勇士,也可能沉溺于其中。 “没有恐惧,也能抵挡诱惑,这个小子的心性也算不错。想要拉拢他,看来是要费些力气了。不过也好,他要是一个无能无胆之辈,我还懒得和他打交道呢。”茅集想着脸上微微一笑,这一笑有看到最喜欢事物时的欣喜,也有想将一匹不羁野马征服了的狂欢。 幻阵失效的事情,灵蕴和灵柄也察觉到了,他们同样不懂声色,心中暗自思量着。 灵蕴和灵柄都对茅峥的修炼天赋表示赞赏,都有将茅峥收入茅山派的意思,但是茅峥忠于白莲社,一直没有改换门庭的想法,因此他们两个人的打算一直都没有成功。 这一次茅峥考过乡试,马上就要前往汴京去了。灵蕴和灵柄两人都认为,依照茅峥的才能,他将来必定会成为不平凡的一个人。只要能够让茅峥对茅山派感恩戴德,那茅山派将来肯定可以更加兴盛,如果能够进入朝堂和一干朝廷大员谈笑风生,这当然是最好的了。 灵蕴认为,茅峥因为封印的缘故不能修习白莲社的法术,一定会对茅山的道术感兴趣。只要茅峥开口求他,他教上几招,然后领一个师尊的头衔,一切就都万事大吉了。 因此灵蕴在和茅峥交谈的过程中,不时就会施展一个绚丽的法术,好把茅峥的兴趣吸引过来。隔空移物,将茶水糕点变到茅峥身前;指尖生花,让整个大殿被鲜花点缀。一切都信手拈来,显得优雅无比;一切都新奇又有趣,正符合少年还未完全消失的童心。 “茅小友看着满殿的繁花如何,只要学习了我茅山的道术,哪怕在最荒凉的地方,也可以欣赏到最美丽的景致,还有比这更快乐的事情吗?人的一生很短暂,没有什么比快乐最重要的了。”灵蕴说道。 茅峥看着灵蕴施展法术,眼睛全被吸引了过去,看着一朵朵花飘在身旁,茅峥伸手就想接下,但是触手所及一片空空如也,原来一切美丽都是幻象。 “灵蕴道长的法术很是高明,我佩服的很。但是人活一世,总要留下些什么来呀。一生快快乐乐虽然是很好,但快乐毕竟转瞬即逝,到了最后也留不下什么。与其在虚无缥缈之中沉浮一生,我宁可一步一行,踩在大地之上行走。虽然辛苦些,但到了最后,这个世界总会有一个小小的痕迹,完完全全属于我自己。”茅峥略微思索一番,坐定了身体,慢慢地回道。 灵蕴听了茅峥的话,脸上笑容僵住了,一挥手便将法术收回,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但是灵柄听了茅峥一番话,却是拍手赞道:“茅峥小友说的好呀!这个世界虽然很大,但是除了我的身体,除了我的灵魂,哪还有半点真实的东西?修道者就是修真,什么最真?‘我’最真。对于我的身体,什么是最宝贵的?那自然是长生久视!对于我的灵魂,什么是最不可舍的?那当然是福量无边。修道之人,修的就是长生,修的就是福气。” 灵柄说着,大手向前一挥,三件物什便出现了他的几案上。左边是个鎏金葫芦,中间是一块碧绿翡翠,右边是一面银质小镜。 “小友且看,这个葫芦里面装有我精心炼制而成的丹药,吃上一颗便可以治疗百病,配合我茅山的功法,更可以延年益寿。这块翡翠集天地之灵气,只要佩戴在身上就可百邪不侵,而且修炼起我茅山道法来,更是事半功倍。而这面小镜,乃是护身法宝,要是能得到我亲传口诀,更是威力无穷。长生,万福,无人能害,还有什么比这更真的吗?只要小友愿意拜入我的门下,这三样东西,我都可以送给小友。”灵柄说道。 灵柄听了茅峥那一番话,心中也是激动,这个世界什么都好说,就是志同道合之人很难遇到。灵柄一心追求长生,并为此不遗余力。他听了茅峥那番话,认为茅峥和自己是一样的人,便不惜把自己的三样至宝,摆在了茅峥的面前,只希望可以收下这个徒弟。 茅峥望向灵柄桌上的几样东西,一个个熠熠生辉,一看就是不可多得的宝物。茅峥咽了口吐沫,强忍住心中的欲望,深吸了几口气,才让自己的内心平静了下来。 “多谢灵柄道长厚爱。只是我认为,除了我自己一个人是真实的之外,伴随我的一切亲长,一切友人同样也是真是的。我只希望通过我自己的努力,让我身边的亲长和友人,都能获得幸福。灵柄道长这三样宝物,都是世间罕有,我也不能不动心。但是圣母对我有养育之恩,温元也和我定了亲,我会一直忠于白莲社的,因为那是我的一切。”茅峥回道。 “年轻人,总是对前途抱有莫名其妙的希望,总是认为凭借自己一个人,可以改变一切,可以实现一切。但当你的希望破灭之后,你会发现,除了你自己之外,没有其他人和物是可以依靠的。茅小友,不要执着于虚妄,你一定要想清楚呀。”灵柄不死心地劝道。 “多谢灵柄道长厚爱,只是别的我决定不了,难道我还决定不了我的心吗?我的心在想什么,我自己很清楚。”茅峥坚定地回道。 第三十二章何者非我 灵柄本来也只是像灵蕴一样,拉拢一下茅峥,好让他以后对茅山派感恩戴德。但是听了茅峥说的话,他认为茅峥已经看破了世间的虚妄,从而一心坚持心中的自我,而坚持自我,这就是道家修真的第一步。而灵柄修道,便就只修一个自我。 先前有什么打算,灵柄早已经忘记了,他想收茅峥为徒也是真心实意,不然也就不会把三样宝物拿出来了。如果只是走走形式,被拒绝了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但是拿出了诚意还是被拒绝,灵柄就很是不能接受了。 “你年纪还小,见得事情也少。虽说你天资聪颖,但人生阅历也不是说来就能来的。我告诉你,人心叵测,只有自己最可靠;我跟你说,其他一切外物都是虚妄的,只有切实拿在自己手中的东西,才是货真价实的。随我修道,抛去一切外物的负累,只追求我之一身的完善,这就是最好的。”灵柄急不可耐地说道。 “道长说的,实在是有些骇人听闻呀。人之初,性本善,我相信这个世界上还是好人多的。就好比两位道长,对我一直都很是关怀,我这些年能够聆听两位道长的教诲,也是很感激的。”茅峥对着灵蕴和灵柄两个人说道。 灵柄听了茅峥的话,一时被噎得说不出话来。而灵蕴嘴角也是浮现出一丝苦笑,似是嘲笑茅峥,也似嘲笑自己。 灵柄气结,没有考虑就张口说道:“你知道什么?你以为你见到的都是真的吗?我告诉……” “灵柄师弟,你失态了。”茅集沉郁的喊话声传了过来,打断了灵柄的话语。 灵柄侧头看了茅集一眼,只见茅集嘴巴微微张合,一道秘音便传到了他的耳朵里“情深不寿,无情不老。灵柄师弟可不要因为一时冲动,就坏了道行呀。”灵柄听了茅集的话,忍了忍,定下了心,便不再说话了。 茅峥看着灵蕴灵柄两人都不在说话了,心中一时也是过意不去。在他看来,两位道长都是替他着想,他却出言顶撞实在是有些无礼,更何况他这次是来辞行的,却搞得这样不愉快,茅峥心里也是有愧的。 “是我无礼了,我这一次是来向两位道长辞行的,没想到却惹两位道长不高兴了。一切都怪我,还请两位道长能够见谅。”茅峥说着,起身分别向着两个人行了一个礼。 “无妨,无妨。小友见识高超,是贫道浅薄了。”灵蕴勉强堆出一个笑容说道。 “没有什么可道歉的,你觉得对,就做去好了。迟早有一天,你会明白,我才是对的。”灵柄冷冰冰地说道。 从刚才开始,茅集就一直没有说话,而是静静地观察着茅峥,当茅峥向灵蕴灵柄二人道歉之后,他心中已经有了计量。 “茅小友不必介怀,我们都是修道之人,最注重的就是心性,但是未成大道,七情六欲还是免不了的。两位师弟也是因为对你是太关心,才会有了喜悲的。”茅集笑容可掬地说道。 “这我知道,我一直都很感激两位道长。”茅峥回道。 “你知道就好。刚才两位师弟,向你展示了他们认为是真的东西。无论是快乐,无论是长生久视获得万福,你都不觉得对。那你心中认为,什么是真的呢?”茅集说道。 “我认为我经历的一切都是真的,一切都没有半点虚假。”茅峥回道。 “一切都是真的,什么都不是虚假的。哈哈,小友还真是真性情呀。不过小友可曾听过玄冥之境吗?”茅集说道。 “我听说过,这是庄子在《齐物论》中所描绘的至高境界。”茅峥回道。 “没错,玄冥之境就是南华上仙修成的最高境界,也是我道教历代真人苦苦追求的东西。贫道灵隐不敢说已经把玄冥之境给完全参透了,但是修道多年,些许感悟也是有的。不知道小友有没有兴趣愿意听呢?”茅集说道。 灵蕴听到茅集要讲解玄冥之境,一时心中惊讶,连忙说道:“茅小友还不快向掌教真人行拜师大礼?玄冥之境乃是我道家的大境界,非天师入室弟子,是不会传授的。掌门师兄这是有意要收你为弟子呀。” “无妨,无妨,今天只是以道会友,我没有收徒的意思。茅小友你可知道吗?你刚才那几番话,连破灵蕴师弟的虚实之境,和灵柄师弟的为我之境,已经有了大道的端倪。我只想知道,你小小年纪能有多大的悟性。”茅集抬手止住灵蕴,然后盯着茅峥缓缓说道。 “承蒙天师厚爱,我也想看看自己有几分潜力。”茅峥想着,不拜师就听讲,这多少是不好的,本来也是要拒绝的。但是当茅峥看见茅集的那双眼睛之时,不知为何,所有顾虑都消失不见,只想着和茅集一较高低。 茅集见茅峥应承了下来,嘴角一笑,心中暗道:“刚正之气,遇强则强,我就料到你会应下来的。但是入我网中,还想逃脱出去,这是根本没有可能的事情。” 端正身形,坐定身躯,茅集娓娓而道: “先贤谭峭谭景升有言:‘顺为凡,逆为仙。’道化生为虚,方有世界。虚无化神,生血气,方有品物繁杂。品物之类,都是凡俗。无情有情,都是一样的。 “而凡有灵性之品物,都有回归于大道的天性。只是有的一出生就已经顿悟,有的终其一生,也没半点觉醒。 “修真者,先修自己一身,待肉身大成,则化神炼虚,重归于无形之大道。这就是逆仙之法。 “身为凡俗品物,则有太多的分别,有大有小,有强有若,有贵有贱。但当回归于大道之后,还有这些分别吗?什么你我,什么内外,什么高低贵贱,一切都是一样的。 “修成大道,便会入于玄冥之境,那里万物一齐,没有任何分别。最后也只剩下了一个我。 “入于玄冥之境,独存独化,万物和我一体,天下与我同心。到那时,品物游亨,谁为阻碍?千变万化,何者非我?” 第三十三章齐物归一 茅峥年轻气盛,没有过多的顾忌,只想听茅集讲解玄冥之境,然后好好回应一番。但是听了茅集刚才那一番话,茅峥不说完全听不懂,但也是一头雾水,望着茅集一副目瞪口呆的样子,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茅集一番话,虽然简短,但是融合了庄子的齐物论,郭象的独化论,以及谭峭的逆仙论,非对道教三洞典籍有深刻研究的人,是不能完全理解的。 茅峥虽然聪颖,但是几年来把时间和精力都用在研习儒家经典,对于道教的学问也只是触类旁通。遇到平常的道理,还能用儒家的大义,来取譬格致。但茅集用的全都是道教的经典用语,深得微言大义的精要,茅峥没有下手的地方,自然也就回答不上什么来了。 “贫道灵隐刚才说的话,就是对玄冥之境的感悟。但想来想去都觉得还差些什么,小友天资聪颖,几句话就能破解灵蕴师弟的虚实之境,也能让灵柄师弟的为我之境出现动荡。自所谓破而后立,小友对于我刚才的话,可有什么不同的见解吗。”茅集说道。 茅集将茅峥的反应看在眼里,心中窃喜,但脸上还是表现出一副很苦闷的样子。 茅峥听了茅集的话,脸一红,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茅天师刚才的那一番话有大道理,但我心中似懂非懂,也真的说不上什么。恐怕要辜负茅天师的厚爱的。” “这没什么,我也只是碰碰运气罢了。小友现在不懂,以后或许就会懂的。天下有很多的道理,不同人就有不同的看法。但古往今来,只要我道家和你儒家可以发扬光大。当然还有一个佛门,但异域杂学,岂能和华夏至理相提并论?小友只要不生门户之见,将来必有大成就的。”茅集和和气气的说道。 “多谢天师指教,我以后一定会更加刻苦学习的。天师刚才说的玄冥之境,实在是绝妙,我只希望以后能够稍微窥探一二。王相公教我十五岁立志,我的志向之中,一定会留玄冥之境一个位置的。”茅峥客气但也坚决地说道。 “少年有志气,将来毕竟不简单,贫道也是很看好小友的。我也会尽我所能,给小友指点一二的。我道教认为万物一齐,没有任何高低贵贱之分,对于礼法之事是不太在意的。但小友毕竟是儒门中人,而儒门中人对规规矩矩是最看重的,小友真能放空一切,坦然听我讲说吗?”茅集见茅峥对自己心悦诚服,便旁敲侧击地说道。 要是一个愣头小子,听到茅集这番话,恐怕真会张口说出一个“能”字。 但茅峥可一点也不楞,他想着茅集将玄冥之境这样的大道理告诉自己,这就相当于是半个老师。自所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茅峥一点表示也没有,心中也是过意不去的。 “天师能够不藏私,将大道理告诉我,我自然也要把天师当成老师对待的。虽然我不能加入道教,但该尽的礼数,我也是一点也不会少的。”茅峥当即从座位上起来,冲着茅集便行了拜师大礼。 茅集看着茅峥对自己行礼,心中可是舒坦的很,一副洋洋自得的样子。茅集向灵蕴灵柄两人看了一眼,见到他们神情都有些复杂,便又张口说道:“你愿意行此大礼,看在你这片诚心之上,我也就厚着脸接受了。不过我茅山三宫都是一体的,拜一宫便是拜三宫,你可要明白呀。” 茅峥听了茅集的话,想了想觉得也是有道理,便立刻应承道:“几年来,灵蕴灵柄两位道长,对我也是教诲多多。我心中早就把他们当成老师了,这礼数当然是不能少的。”说完茅峥又对灵蕴和灵柄行了拜师大礼。 三位道人相互看了看,脸上都挂上了笑容,显然他们三个对这个结果都是很满意的。 “你对我行了拜师之礼,我自然也要送一个见面礼的。这里有一个幻术,是我最近想出来的,这幻术并不属于我茅山的道法,我就传给你好了。虽然你不喜欢虚妄,但是当你遇到苦闷的事情,难以开怀之时,用这个幻术,也能轻松一些的。”灵蕴笑着,便将一块木牌递了过去。 “本来你要入我门下,我身前这三样宝物都能送给你。但如今你不学我茅山功法,这银镜你留着也没什用,至于这丹药和翡翠你就拿走吧,遇到病痛和灾难也能帮你一二。”灵柄说着长袖一挥,将两样宝物送到了茅峥的身前。 “茅小友不必犹豫了,这些东西你就收下吧,你马上就要离开金陵了,外出行走会遇到很多艰难困苦,这些东西你都用得上的。至于我就不送什么礼物了,我刚才说的那番话,你能悟出一二,将来一定能够大成就的。”茅集说道。 “多谢三位道长,你们对我茅峥的关照,我都会记在心间的。等我以后有机会,一定会加倍报答你们的。”茅峥心中感动,信誓旦旦地说道。 随后茅峥又和三个道士说了几句,便离开了元符万宁宫,为即将到来的远行做准备去了。 “收个徒弟都这么难,就跟打了一场大仗一样呀。”在茅峥走后,灵蕴忍不住抱怨道。 “寻常的土块和石头遍地都是,但你会多看一眼吗?珍贵的玉石在深山之中,名贵的珍珠在深海之中,为了得到这些天材地宝,有人连性命都能豁出去,你能说这不值吗?这个小子注定不平凡,能够拉拢到他,我们将来不会吃亏的。”茅集面无表情地说道。 “不过我很奇怪,白莲社都是一群野路子,信徒也都是愚夫愚妇,他们是怎样找到这样一个天资聪颖的孩子呢?越想我越觉得奇怪呀。”灵柄疑惑地说道。 “我也觉得奇怪,这个小子的天赋不是一般的高,竟然要用玄冥之境才能让他信服。派人去好好查查那些人,看能不能找到原因。不过要隐秘一些,可不能暴露了我们。我就不多待了,两位师弟有事可以到崇禧万寿宫来找我。”茅集说完,一个法诀摆在胸前,周身青光大作,一个瞬息便消失不见了。 第三十四章杨柳依依 从茅山派回来之后,茅峥就一直在为北上汴京做准备了。考中乡试,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看着温小慧和温元欢喜的笑容,茅峥也是很高兴的。但即将离开自己从小就生长的东山,茅峥还是有一点伤感的。 茅峥不明白这种伤感是怎么来的,他只是很想哭,但是根本哭不出来。据说每一个即将长大的孩子,都会有着这种想哭却哭不出来的感觉。 或许离开自己的庇护所,即将独自承担前路的风风雨雨,让茅峥生出了一丝无能为力之感,所以他才会想哭;也因为肩上开始承担责任,不屈的心让他选择坚强,所以他才不会哭出来。 前路总是望不到边际的,哪怕走了再远,哪怕走得再劳累,天边还依旧在天边。但有一样东西,是时时刻刻都能看得清清楚楚的,那就是一个人的内心。只要不自欺欺人,即使前路茫茫,也绝对不会迷失方向。 而茅峥很清楚自己的内心,至少现在是很清楚的。 夕阳西斜,金红的的光芒,将群山的阴影拉得老常,茅峥经常来的这片林子,也变得昏暗了许多。 抚摸着晶若用法力变出来桌椅和华盖,望向已经露出几分阴暗的天空,茅峥静静地等待着。 江南的树木四季常青,但是秋风之中还是有干枯的树叶被吹落了下来,而就有一片恰好就落到了茅峥伸出去的手中。 “茅峥你又来找我了?最近你找我找得可勤谨呀,不过我很喜欢。”伴随着悦耳的声音,那道美丽的倩影也出现在了茅峥的眼前。 茅峥轻轻把手合上,将枯叶攥在手中,然后笑着说道:“能够经常见到你,其实我也很喜欢。不过我马上就要到汴京去了,恐怕我们很长时间都不能见面了。我这一次是专门来向你辞行的,因为我明天就要走了。” “你明天就要走了吗?怎么这么快。嗯,不过也没什么,冬天太冷,我一般只会睡觉。等我一觉醒来就是春天了,春天到的时候,你就该回来了吧。”晶若想了想,然后依旧欢快的说道。 “你这一觉睡得可够长的呀,小心你睡得太死,让花豹给抓住了。”茅峥被晶若逗笑了,便打趣地说道。 “我睡觉的地方可隐秘,花豹才找不到呢。更何况我现在法力增强了不少,就算遇到了花豹,也不会像以前一样了。”晶若嘟着小嘴说道。 “那就好,我走了,等你遇到花豹,可就没有会来帮你了。”茅峥看着晶若温柔地说道,然后略微沉思又说道:“如果这一次春闱考的顺利,明年春天我是能回来一趟。但万一我考差了,我们恐怕三年就都见不着了。” “你这么聪明,一定能考上的。我只是怕你考差了,考不上状元。”晶若眨着眼睛,天真无邪地说道。 茅峥望着依旧快乐的晶若,心中的些许不快也一扫而空,手中稍微一用力,枯叶化为了碎片,散落到了它该去的地方。 “考状元哪有那么容易?我连乡试的第一名都没有考上。不过承你的吉言,我会努力的。临别之际,我有样礼物要送给你,这块翡翠你喜欢吗?”茅峥面含微笑说着,便把怀中的翡翠,摆在了晶若的面前。 “这翡翠好漂亮,而且灵气好充足,你是哪里找到的?你真的要送给我吗?”晶若看到翡翠,立刻就感受到翡翠的不同寻常,充满惊讶地说道。 “这是茅山派的灵柄道长送给我的。他说戴上这块翡翠,就可以百邪不侵,而且能够加快修炼进程。我想你的法力这么弱,不妨就送给你,助你修行好了。”茅峥笑着说道。 “哼,我法力才不弱呢。不过有这个翡翠,到真能让我加快修炼。你一直都在跟我说,外面的世界有多好。我真的好想修炼有成,然后到外面的世界去看看。”晶若接过翡翠说道。 “我相信你很快你能走出这片林子,然后到外面的世界去的。”茅峥看到晶若很喜欢这翡翠,心中也是舒坦。 晶若爱不释手地把玩着翡翠,但当她抬眼看了看茅峥,心中犹豫了一下,便把翡翠递了回去。 “你不是很喜欢吗?为什么要递回来呀。”茅峥不解地问道。 “虽然我很想要这块翡翠,但是我想到,你要到外面去行走,肯定会遇到很多邪魔歪道。也许你比我更需要这块翡翠的保护。”晶若眨着眼睛说道。 “这你就不用担心了。我心自是坦荡,行走天下便没有任何可以畏惧的;我心自是昭昭,哪有邪魔歪道能够害我?但凡有一身正气,遇到邪魔外道,该害怕的也该是他们。没有一身正气,就算有满身的宝物又如何?祸起萧墙,防是防不住的。”茅峥一拍胸脯,昂首挺胸说道。 “这样真的可以吗?我怕你遇到了危险,我以后就再也见不到你了。”晶若略带担忧地说道。 “晶若你知道吗?即使我考上了进士,以后也是要到别处去为官的。你要是不能修炼有成,恐怕我们就会长久的分开了。把翡翠送给你,我也是有私心的,因为我不想很多年都见不到你一面。”茅峥说道。 晶若听着茅峥的话,心中就是一暖,抬头看向茅峥,发现他眼中的温柔有些不同寻常。晶若不知道这片温柔算是什么,但她明白,她绝对不想辜负这片温柔。 “你放心吧,我一定会好好修炼的。等你将来回来的时候,我绝对能和你一起到外面的世界行走,而不会让别人发现异常的。”晶若说道。 “天色不早了,我也给走了,不然圣母和温元就会担心我了。我期待我们的下次相见。”茅峥最后深深地看了晶若一眼,便转身离开了。 走到林子边缘,茅峥向着林子深处回望了一眼。借着最后的亮光,茅峥看到了满树的繁华。深秋之中树木开花,这是多么不同寻常,他知道那是晶若告别的礼物。 “当你有人的外形,也能按照人的方式来行事,那你应该就能被称为一个真正的人了。我希望,等我们下次相见,我的成心可以消失不见。不然我真的无法面对一个‘异类’。” 茅峥想着把头回了过去,离开了给他带来三年快乐的地方。 第三十五章雨雪霏霏 起了一夜的大风,当茅峥走出屋子的时候,天空中尽是愁云惨淡。毕竟已经是深秋了,就是江南这个四季如春的地方,也难免会有几许寒意。 茅峥走到路边,随手将枝叶上的露珠打掉,心情也随着露珠,被抛到了空中,然后溅落成一点印痕。 “你醒了呀,天气很冷,你快随我进屋去吧。吃过了早饭,差不多就该上路了。”温小慧走到茅峥身边说道。 “圣母你早就醒了吗?我没什么,只是马上就要离开了,我有些不舍而已。”茅峥转头说道。 “其实我也舍不得让你去汴京。不过人活于世,总要有些依仗才好,你这么聪明,去谋取功名一定会没有问题的。我朝对于读书人是很优待的,只要你能考中进士,我们所有人都可以高人一等。到时候,就再也不用看那些和尚道士的眼色行事了,这样不好吗?”温小慧说道。 “那些和尚道士其实也不坏呀,茅山派的几位道长,和报宁禅寺的老禅师,对我都很好呀。不过圣母的话,我记住了,我一定会为了大家努力考试的。”茅峥回道。 “对于你,他们是很客气,那还不是因为你的出身吗?你要记住,别人对你好都是有原因的,他们都是有所求的。”温小慧满脸不屑地说道。 “我的出身?难道因为我是一个孤儿,所以他们都可怜我吗?不过我不需要别人的可怜,我会用我自己的努力证明我自己的。”茅峥说道。 “呵呵,不说这些了。跟我去吃早饭吧,温元可一直都在等着你呢。你不知道她今天打扮的有多漂亮,你见到了一定会喜欢的。”温小慧笑着说道,然后便一抬手,招呼茅峥和她一起去吃早饭。 茅峥点点头,便跟着温小慧一起走向前去。 温元一大早就被温小慧叫了起来,然后在昏昏沉沉之中完成了梳妆打扮。在茅峥走进屋子的时候,温元还在拄着头打瞌睡呢,但看到温小慧投来不善的目光,温元一个机灵睡意全都消失了。 “元儿,你未来的相公已经来了,你还不快过来行礼。”温小慧略带责备地说道。 “是,圣母,我这就跟相公行礼。”温元虽然不情不愿,但还是走到了茅峥面前,然后便是一礼说道:“相公好,早饭快凉了,你还是快点用餐吧。” “不用这个样子的,大家这么熟悉,搞得这么生分,那多不好意思呀。”茅峥连忙说道。 “礼数是一定要讲的,不然以后温元跟你一起出入上流,被人说不懂礼数就不好了。元儿,还不快侍奉你的相公吃饭?”温小慧点头笑道。 “我知道了圣母。相公,你还不快点吃饭呀。”温元趁温小慧不注意,狠狠地瞪了茅峥一眼,然后用力掐了茅峥一下。 茅峥吃痛,但在温小慧面前也只能忍着,当做什么也没有发生,静静地吃着早饭,享受着温元客客气气的侍奉。 温小慧看着两个人其乐融融的样子,心中很是高兴。吃饭之间,一直对茅峥说着话。意思无外乎是,让茅峥不要忘本,只有“自己人”才是可靠的;不知根,不知底的外人,都是别有居心的,让茅峥不要被别人欺骗了。 “我跟你说,外面的女人都是蛇蝎心肠,表面对你好,其实恨不得把你剥皮抽筋。你到了汴京,会遇到很多漂亮女人,你要记住她们都是会害你的。只有元儿是和你一起长大的,你对她也是知根知底的,这样一起相处才是最愉快的。”温小慧说道。 茅峥看了温元一眼,揉了揉被掐得疼痛的大腿,堆起笑容说道:“圣母说的是,我记住了。我只会喜欢温元一个的。我吃饱了,我这就去看看吴伯伯准备好了没有。”茅峥说完便起身,迫不及待地想着屋外走去。 “元儿你也跟着去吧,最后的时间,你要对你的相公好好的,你记住了吗?”温小慧说道。 “我记住了。”温元恭敬地说道,然后如释重负地跑了出来。 温元一离开屋子,就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然后满目幽怨地看着茅峥,跺着脚说道:“你欺负我,我不依。你现在就把我当仆人使,以后还说不定怎么对我呢?” “温元你误会了,我怎么会对你不好呢?这还不是圣母安排的吗?你难道没有发现,圣母这几天有些反常吗?不是跟我外面的人多不好,就是让你做这做那。你不自在,我也不自在呀。”茅峥说道。 “你真的不自在吗?你要是真的这么想,那我就原谅你了。”温元听罢心中不满稍减,双手抬起,周身转了一圈,然后看着茅峥说道:“对了,我今天漂亮吗?” “漂亮呀,你现在绝对是一个大美人。”茅峥连忙点头奉承道。 “就会说好听的话。”温元被茅峥夸奖,面露笑意说道。 “不光是好听的话,这也是真心实意的话。”茅峥说道。 “既然我这么漂亮,那你想亲我吗?”温元说完就把头摆过去,脸庞一下子就红了起来。 “啊?”茅峥嘴巴张得老大说道。 “啊什么?你到底想不想亲呀。”温元也有些急了,脸更红了,但不敢抬头,只是问道。 “这是不是圣母让你做的?你平时可不是这个样子的。”茅峥略微迟疑地说道。 “是圣母叫我这么做的,可是我也想知道你喜不喜欢我。我以后是要嫁给你的,你总不能不喜欢我吧。”温元抬头瞪了茅峥一眼,眼眶微红说道。 “我当然喜欢你了,我一直都喜欢你呀,我们两个在一起肯定会很开心的。”茅峥说道。 “不是这种喜欢,是另一种喜欢,你到底明不明白呀。”温元带着哭腔说道。 “嗯,我当然明白了,只是在这里,我有些不好意思。我们还是到旁边去吧。”茅峥说着便拉着温元的手,向着屋子后边走去。 温元没有挣扎,很顺从地跟着茅峥走着,她的心扑通扑通跳着,她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做。当茅峥停住了脚步,把头转过来之时,温元立刻就把眼睛紧紧地闭上了,等待着即将发生的事情。 第三十六章江天飞雪 温元闭着眼睛,秉着呼吸,等待着即将发生的事情,为了得到茅峥的心,为了抚平心中的担忧,温元按照温小慧的吩咐准备,迎接她还没有做好准备的事情。 茅峥看着温元这幅紧张的样子,忍不住笑了出来。 “你笑什么?你不会是在笑话我吧。你要是不喜欢我,就直接说出来好了。”温元睁开了眼睛,看到茅峥一副笑嘻嘻的样子,心中委屈,咬着嘴唇说道。 “我当然喜欢你了,不过我也想知道,你是不是也真的喜欢我。这些日子,圣母让你做了很多你不喜欢的事情,你不开心,我是看在眼睛里的。你看这里一个人也没有,你应该能把你心里的话说出来了吧。”茅峥说道。 “心里话?我刚才说的就是心里话。圣母已经安排好了,我能怎么样呢?你以后要是对我不好,我这一辈子就真的完了。”温元眼中含泪说道。 “这我知道,我也不敢违背圣母的安排。但是我真的想知道你内心的想法,因为只有知道你的想法,我才能知道怎么做才是最好的。我们毕竟是一起长大的,以后在一起,当然还是要像以前一样愉快才好。”茅峥说道。 “你真的是这么想的?我其实也没什么想法。我就是害怕有一天你会不理我,到时候我就真的无依无靠了。圣母跟我说,外面有很多坏女人,我要是不能得到你的心,那些坏女人就会把你给抢走。那个时候,你就会把我当成仇人一样对待的。”温元没有心机,便把话全都给说出来了。 “圣母怎么跟你说这些话呀,我才不是那种人呢。做人是要讲究礼义廉耻的,我和你定了亲,你就会是我的正妻。我怎么会做抛弃妻子这样下三滥的事情呢?”茅峥说道。 “可是圣母还跟我说,朝中的高官都是三妻四妾,要是只有一个妻子,反而会被人视为异类。等你做了官,你也许不会抛弃我,但我怕,你会为了别的女人来欺负我。”温元还是担忧地说道。 “圣母都跟你说了些什么呀,我是那种人吗?我跟你说,王相公就是我的偶像,他一生只和一个妻子厮守到老,我也会只和一个妻子厮守到终老的。”茅峥指天盟誓说道。 “可是圣母还说,男人都是当面一套背后一套。要是不让一个男人吃到甜头,是不能笼络住那个男人的心的。你现在说得这么好听,万一你从汴京回来翻脸不认人了,我找谁说理去呀。”温元摇摇头说道。 “圣母怎么这么说我,我真的有这么不堪吗?你说吧,你怎样才会相信我呢?”茅峥无可奈何地说道。 “你亲我呀,只要你亲了我,我就相信你了。”温元说着便把眼睛闭上,头微微仰了起来。 “我亲了你,你就放心了吗?那好,我亲就是了。不过你可不要说,是我在欺负你。”茅峥说着,双手将温元环抱了起来。 温元感受到茅峥身体的温暖,心中却是紧绷着的,她已经按照温小慧的吩咐,将苗疆的蛊毒涂在了嘴唇上。只待茅峥的一个亲吻,蛊毒就会传染到他的身体里面,到时候茅峥要是要是背叛了她,定会忍受万虫噬心的痛苦。 “温元,我对你是真心实意的。你不要再想圣母跟你说的那些话了,就想着你内心真实的想法。只要我们一片真心相待,没有谁能够拆散我们的。”茅峥说着,便吻上了温元的红唇。 本来温元对茅峥是十分信任的,她相信不用蛊毒,茅峥也会一如既往的喜欢她。但是耐不住温小慧连日来的说教,温元的心中也渐渐出现了担忧。温小慧催促了温元很多次,温元都没有行动,她的内心其实还是信任茅峥的。 但是就在今日,就在茅峥即将出门远行的这个日子里,温元心中的恐惧被放大了,她真的害怕,茅峥一去就再也不回来了。于是当温小慧又一次催促她时,她便鬼使神差地答应了。 听着茅峥说了“真心实意”四个字,温元的心就是一颤、随着心间的一颤,温元睁开了眼睛,正看到茅峥温柔的面容。 “你真的是真心实意对我好吗?你能保证今后一定不会背叛我吗?”温元立刻抬手挡住茅峥吻过来的嘴说道。 “当然是真的,我怎么会骗你呢?”茅峥毫不犹豫地回道。 “好,我相信你。虽然这样会很傻,但我还是相信你的真心实意。这唇红让我很不舒服,还是擦掉好了。”温元说着,便一把将唇上鲜艳的颜色抹掉,然后双手抱住了茅峥的头,主动亲了过去。 愁云惨淡终于滴下了细雨,北风再度吹起,片片雪花被夹杂着落了下来。 “啊,你咬我干什么?”正在享受这怀中温柔的茅峥,突然喊道。 “给你留一个记号,好让你记住你刚才说过的话,让你不敢去伸嘴去亲别的女人。”温元含着泪,看着茅峥说道。 “算了,我不跟你计较,你的心思怎么跟六月的天气一样,根本让人捉摸不定。”茅峥将嘴上的血迹稍微擦了擦,说道。 “女人的心,你还是不要知道为好。你只需要知道,我对你才是最好的。”温元抱住了茅峥,眼泪终于也落了下来。 当雪花将满山的碧翠戴上一层白练之时,茅峥已经牵着温元的手,向着渡口走去了。两人一路之上,诉说着心里话,时间就过得有些快了。 温小慧见到茅峥嘴唇上的伤口,数日来一直悬着的心也终于落下了,在送行的路上,也都是笑容满面。 “温元,你和圣母回去吧。我一定会努力考试,等来年春风把江南吹绿之时,就是我回来的日子。”茅峥上了乌篷船,挥手向着温元道别说道。 “这才九月初,就下了这么大的雪,看来今年的冬天肯定会很寒冷呀,峥儿你可要穿好衣服,可不能生病呀。”吴中山望着满江的飞雪说道。 茅峥随口应承了一句,头也不回,只望着被飞雪遮掩的天边发呆。他什么也没有看到,但他知道所有他牵挂的人,都在被飞雪遮蔽的那一边。 第三十七章瓜洲渡 从金陵出发顺水北上,没有几日,茅峥便来到了扬州城南边不远处的瓜洲渡。一路之上,茅峥的心情都是很好的,对未来的期待,让他胸中仿佛燃着火一般,是他周身都是暖洋洋的。 来到瓜州渡之时,已经是傍晚了。大雪过后,岸边都是一片惨白,北风紧吹,水浪拍船,很是吵人。但是这些景致看在茅峥眼里,这些声音听在茅峥的耳朵里,都变得美妙了起来。 天气虽然寒冷,但茅峥还是一动不动地站在船边,望着眼前的景色面带微笑。即使夜幕拉了下来,入眼都是漆黑一片,茅峥还是没有回到船篷的意思。 “天气寒冷,你还是快点进来吧。这出门在外,万一生病了,可就有得麻烦了。”吴中山见茅峥久久没有进来,便探头说道。 “吴伯伯你放心吧,我一点也不冷。北边就是扬州城了,我想扬州城应该和金陵城差不多吧。”茅峥回道。 “这乌漆巴黑的,谁能看得清呀。你要是想到扬州城去,我明白就带你去好了。反正行程还早,你游玩几天,放松一下心情也是好的。”吴中山说道。 “美景什么时候看都没有问题,但这次春闱要是失误了,我可就要等上三年了。扬州城我就不去了,但是等我回来的时候,我一定要玩个痛快。”茅峥笑着说道。 吴中山听了之后只是一笑,又劝了茅峥几句,便回到船仓去了。 “‘春风又绿江南岸,明月何时照我还?’王相公当年在春天路过瓜州,不知道何时才能回到金陵去,才会有这样的感叹。但我不同,我明年春天一定要带着功名回去。到时候,所有人一定都会替我高兴的。”茅峥这样想着,看来考取功名,已经是他志在必得的事情了。 又有一只船停在了瓜州渡口,从船中走出了一名道士打扮的人,抬头看着夜空,掐指算着什么? “请问道长再算什么呢?如果是天文之类的事情,我或许能帮助道长。”茅峥自小就经常同和尚道士打交道,对道士的印象是很好的,因此便主动打招呼说道。 “哦?你年纪不大,竟然也懂天文?难道阁下也是同道中人?”那道士听到茅峥的话,抬头望了一眼,眼中带着狐疑,一拱手说道。 “我并没有拜入三清门下,算不得道教弟子。不过我从小就茅山的几位道长多有交往,从他们的口中也学到了不少的道理。”茅峥解释道。 “原是是茅山派的弟子,失敬失敬。贫道刘玉石,拜入了天师道的秉常道长门下。不知道友师从何人呀?”道人听罢,堆上笑容说道。 “我不是茅山派的弟子,不过灵蕴灵柄两位道长多年来教了我很多东西,我尊他们为师也是应该的。在下茅峥,也见过道长了。”茅峥解释完,便回礼说道。 “灵蕴灵柄两位道长,可是茅山两宫的宫主。你没有拜入茅山,恐怕连他们两个的面都见不到,又何谈让他们二人指导呢?茅小友不会是在诓我吧。”刘玉石摇头笑道,显然他是不相信的。 “我真的没有骗刘道长。灵蕴灵柄两位道长,也曾有收我为徒的意思,但我因为一些原因拒绝了。不过两位道长也没有责备我,对我依旧是关怀备至,这一次出行还特意送了我几件东西。”茅峥说道。 “你竟然拒绝了两位道长?你实在是太不珍惜了。要是我遇到这等机缘,说什么也不会放过的。”刘玉石听了茅峥的话,一把就将手拍在了大腿之上,仿佛受到损失的是他一样。 但是刘玉石转念一想,茅峥竟然眼界这么高,莫非是身份显贵之人,便又把茅峥打量了一番:只见茅峥衣着朴素,似乎不是大富大贵之人;但是茅峥的眉目之间,却有几分气度,非是经历过大场面的人不会拥有的。刘玉石心中也是有些不能确定。 “道长刚才是在算什么呢?要是有我能帮到的地方,我一定不会推辞的。”茅峥望了望了天空说道。 “我刚才再算,我这一次出行的祸福吉凶。但是算到的东西,却是模棱两可。我算到我这一次,会有极大的机缘,要是能够成功,将来我在天师道中的前途将会不可限量。但是我又算到,我会遇到极大的凶险,因此我不能决定,不知道小友能否帮贫道一下呢?”刘玉石说道。 “原来是祸福吉凶,这我恐怕是帮不了道长了。要是问来日的天气如何,我还能说过一二。不过老子有言:‘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祸福总是相依的,大机缘,自然就有大凶险。我只希望道长可以如愿所偿。”茅峥说道。 “多谢小友吉言了。敢问小友这次出行是要到哪里去呢?”刘玉石问道。 “我要到汴京去,就是为了赶明年的春闱。”茅峥说道。 “原来如此,不过瓜州到汴京还有千里之遥,一路之上也很是凶险,小友为何不多找一些人护卫呢?”刘玉石试探道。 “在下家境贫寒,没有多余的钱财雇佣护卫。不过我胸中坦荡,也不惧怕任何艰难险阻。”茅峥随口回道。 “我想也是呀,茅小友得到茅山派的两位道长指点,肯定是有法术傍身的。就算遇到强人,也一定能全身而退的。”刘玉石继续说道。 “我以前学过法术,不过到现在也早忘光了。但遇到强人我也是不怕的,这人总是要讲道理的,我问心无愧,谁又会加害我呢?”茅峥说道。 “小友说的不错,问心无愧,谁又能加害呢?我也祝愿小友一路顺风。”刘玉石说道。 “多谢道长吉言了。这相见就是缘,这天气寒冷,道长要不要到我的船中喝上两杯暖酒?”茅峥热情地邀请道。 “不了,不了,我还有事情要做,就不去了。”刘玉石推辞着说道。 “我这在外面待得时间长了,身体也有些冷了,就不多陪道长了,我们来日方长。”茅峥一拱手,便转身回到了船舱之中。 刘玉石见茅峥回到了船舱中,脸上的笑容也消失不见了,只是张口楠楠说道:“师尊算下,只要我到了瓜洲渡,一定会有机缘到的。也许这个小子就是我的机缘也说不定呢?” 第三十八章道路险上 (更新不定,更新时间不定,更新字数不定,入坑需谨慎) 第二天天刚亮,茅峥便早早地走出了船舱,深秋的寒冷,将茅峥呼出的气凝成了白雾,但是这丝丝凉意,却让他激动地内心更显得火热。 “刘玉石道长在吗?这出门在外,都不容易,不如大家一起吃早饭吧。咦,怎么没人了?”茅峥想到了刘玉石,随口便向隔壁喊了过去,但当他转身看过去的时候,刘玉石所在的船只已经不在了,只剩下了空荡荡的江水,在寒风中飘荡。 “可能刘道长有急事,连夜走了吧。希望他这次能如愿所偿,可不要遇到什么危险才好呀。”茅峥自语道。 吃过早餐之后,吴中山便让船家继续行路。茅峥望了望北部的扬州城,忍了忍,心中暗道“扬州和金陵应该差不多的,去不去也没有什么的。”,便回到船舱中继续读书去了。 有宋一代,朝廷以汴京为中心,修建了多条运河,将全国几大水系连成一片。茅峥此行只需要顺着大运河,便可以直接到达汴京。速度不慢,也还算安稳。 但是离开瓜洲渡几天之后,江面上却是狂风大作,大风搅动河水,让让茅峥所在的小船难以再向前驶去。 “吴伯伯,这个时节怎么会挂起这么大的风呢,我们还能按时到达汴京吗?”茅峥顶着风对吴中山说道。 “是有些奇怪,按说这个时候是不该刮这么大的风的?”吴中山也是不解说道。 “吴伯伯,你说这会不会是有人故意施法,阻止我们前行呢?我感觉前面的沙渚有些问题?”茅峥若有所感,但是也不能确定,只是略带狐疑地和吴中山说道。 “什么!有人要害我们?”吴中山大惊道。 “吴伯伯你别担心,我就是感觉有些不舒服罢了,可能是我多疑了。我们有没有什么仇家,也没有什么钱财,怎么会有人害我们呢?”茅峥见吴中山吃惊,一时也是不好意思,便笑着说道。 “圣母以前跟我说过,你的资质不同一般,对危险也是很敏感。你感到有危险,那就是一定有危险了。这一次出行还是安全第一,你赶快随我上岸去,哪怕多费一些时日,我也要安全地把你送到汴京去。”吴中山露出了平时都没有的果决,立刻让船家靠岸,打算绕开前方的沙渚。 茅峥觉得吴中山有些小题大作了,但是照吴中山的吩咐,收拾行装准备离开小船。 就在吴中山带着茅峥远离运河,匆匆向着附近的小镇走去之时。沙渚之中一人现出身来,看了吴中山的背影一眼,然后回头说道:“你确定,那就是天师道的道士吗?” “不会错的,要不是天师道的道士,又怎么会刚见到这大风就会逃走呢?一定是他看出了什么端倪。”一人回道。 “本来想借这大风阻挡那道士一些时日,然后大家一起解决他,这样胜算也多了几分。不过可不能让他逃了,我先追上去试探他一下虚实,看能不能拦下他。”当先一人说道。 “那道士身上可能有七星宝剑,你这样贸然前去可能会遇到失败的。还是等其他人来了,布下法阵再一起动手吧。”另一人劝道。 “我刚从师尊那里学到几个秘术,正好可以用来对付他。你放心,就算他手中有七星宝剑,也没有用出来的机会。”那人只是轻蔑一笑,然后几纵跃上岸去,追着吴中山走了。 道路险中 深秋时节岁月寒,枯枝败叶乱鸦飞。吴中山匆匆忙忙之中,带着茅峥来到了一处乡间小店。一路之上,吴中山生怕会有什么歹人会追随而来,一直都是小心谨慎。来到小店安歇之时,也是打起来十二分的小心。 一日无事,时间到了晚上。吴中山让茅峥先睡下,他自己则坐在床前小心戒备着。守的时间有些长了,吴中山便闭上眼睛假寐。但即使在假寐之中,他的耳朵还在听着周边的动静,生怕有人会在不知不觉之中接近过来。 但是当吴中山再一次睁开眼之时,悄无声息之间,窗前尽然多出了一道黑影。 吴中山心中惊讶,竟然有人离他这么近,他竟然完全没有察觉到,连忙将温小慧给他的几件傍身器物拿在手中,冲着床前的黑影说道:“你是什么人?为何要鬼鬼祟祟而来,你快点离去,不然休怪我对你不客气了。” 但是听到吴中山的话,窗前的黑影却是一动未动,只是咯咯发出一阵怪笑,然后发出如同朽木一样的声音说道:“交出宝物,不然死。” “好个贼人,竟然还敢装神弄鬼。想杀我,也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吴中山听到那人竟然起了杀心,心中也是怒火丛生,瞟了一眼茅峥,一咬牙,就打算先发至人,将那黑影制服。 吴中山当即将一道火符丢了过去,然后默念祭刀法诀,只待看清那人,便一击致命,绝不给他半点出手的机会。 只见火符燃起了一团火焰,向着黑影击去,昏暗的房间里一时也被这微弱的光线照亮。但那黑影却是一动不动,直接伸手便要将火符攥灭。吴中山借着,这稍瞬即逝的光芒,立刻抬手向前一指,腰间短刀便当即射向那人的胸口。 “击中了。”吴中山心中狂喜。 但是随着房间再度陷入黑暗,“咚”一声短刀击到墙壁的声音便传了过来。 “你是伤不了我的,乖乖交出宝物吧。不然,我也不介意自己动手。”那黑影依旧用那嘶哑的声音说道。 “我这里没有什么宝物,就是有,你也休想得到。峥儿,你快走。这里由我来对付他。”吴中山唤醒茅峥,然后暗运禀神法,就要冲上前和那黑影进行搏斗。 “不交出宝物,没有人可以活着离开这个屋子。”话音未落,就见那个黑影一化为二,一个迎向吴中山,一个扑向了刚刚起身的茅峥。 吴中山见此,心中大骇说道:“你这是使得什么妖法?不过有我在,你休想伤害峥儿分毫。”说完吴中山,便大喊一声,将全部的本事都施展了出来。以禀神法的所有神力集中在了右手,向着身前的黑影击去。同时左手向着远处的墙壁一招,插在墙壁上的短刀受到感应,向着茅峥的方向飞去。 同时施展两种法术,这已经是吴中山的极限。他也没想就此击败黑影,只想给茅峥争取一点逃走的时间。 但是结果却是出乎他的意料,右拳向前击出,明明已经打在了黑影之上,却是空空如也。短刀同样仿佛击在虚空之中,直接插到了地板之上。 “这怎么可能?”吴中山忍不住喊出生来。 “你是伤不到我的。哈哈,等杀了你们,我会自己来找宝物的。” 话音刚落,吴中山便感觉到一股寒气逼来,在黑暗之中无法知道黑影用了什么邪术,但吴中山知道,他要是没有应对的办法,他和茅峥都会命丧于此。 道路险下 “本来不想这么早就把圣母给我的法器用掉,看来现在也是没有办法了。”吴中山感觉到危险逼近之时,心中没有再犹豫,将一直攥在手中的那朵纸花,丢了出去。 纸花丢出之后,一道光芒一闪而过,而后破碎的的纸花变化做一朵七彩莲花,将所有危险的气息驱散。在这光芒之下,吴中山清了对方,对方竟然没有任何形体,只是一团黑雾。 “这是灵虚术,糟了!”吴中山看清之后,心中惊骇。灵虚术,那是施法者凭借一点精神化形伤人,本领高超者,精神所化的形体和常人无异,而吴中山对面只是一团徒具人形的黑雾,显然对方的修为是不到家的。但是,灵虚化形,不怕任何刀剑伤害,仓促之间,吴中山已经将杀手锏丢出,如今对于灵虚术,已经没有半点办法了。 “你知道的已经太晚了,面对这七彩莲花我还真是会有几分顾忌。不过现在,我看你还能怎么办。”黑影说着便化为了三道寒芒,在莲花的光芒消失之际,便向吴中山削去。 吴中山连忙翻身躲避,但是三道寒芒无形无质,在黑暗之中更是如鱼得水,吴中山躲避不及,立刻便被杀成重伤。 “去死吧,有了宝物,天下就是我们的了。”话音之中,三道寒芒再度化为黑影,黑影凝成细细一条长线,突发而出,就要致吴中山于死地。 就在这时茅峥的声音传来:“无相无我,意如金刚。庄严净土,离相寂灭。” 话语一出,黑影立刻又变回了原形,而追逐茅峥的那团黑影则瞬间消散而去。 “啊呀!你这是施展的什么法术,为何可以破我的灵虚术。”黑影嘶哑地喊道,显然他是十分的痛苦。 茅峥理也不理,连忙冲着吴中山说道:“吴伯伯,我听圣母说过,灵虚术是靠精神伤人。只要我意志如金刚,便可以不受这邪术的侵害。快念《金刚经》我们就能打败他。” 白莲社本就隶属于净土宗,平时对于佛经也是经常诵读,虽然鉴于资质,大多数人对于其中的道理是理解不了的,但是随口到来几句那也是没有问题的。 吴中山听到茅峥的话,忍住周身疼痛,大声讲《金刚经》中的经文诵出,那黑影果然越来越动荡,显然就要消散了。 “可笑,道士竟然念起佛经了。不过你以为,空口说几句话,就能破除我的功法吗?我先杀了你这臭小子。”黑影说着孤注一掷,便向着茅峥扑去。 “峥儿快躲呀。”吴中山见此,也是沉不住气了,张口失声喊道。 “我心中没有畏惧,也没有欲望,就凭你点邪法又怎能伤我。我只听说过,金刚能坏外物,从没听说过外物还能毁坏金刚。”茅峥不惧而道。 茅峥自小生长在东山之侧,钟灵毓秀之中,他的内心一直都是光风霁月。没有受到欲望的干扰,利害之心还没有取代赤子之心,这片心意却是比金刚还要坚硬。而灵虚术是以精神伤人,内心没有欲望也就没有空隙,利害又岂能害人? 茅峥闭上眼睛,心中没有任何畏惧,只感觉一阵清风拂过,然后屋子便重新回归了宁静。 “峥儿,那施法的人一定就在这附近不远。我现在受伤不能保护你,我们还是快点走吧。”吴中山明白危险还没有完全消失,连忙对茅峥说道。 “我知道那人就在这附近,但我们不用跑,吴伯伯不用担心,我有对付他的办法?”茅峥想了想回道。 第三十九章操戈术 就在荒野小店之中黑影消散之时之时,不远处的几块岩石之间,一个瓷碗应声崩裂,而一个盘坐在地上的人,突然倒声,捂着头大声痛叫。 “可恶,明明已经快要成功了,怎么会被一个完全不会法力的小子给打败了呢?”那人一手锤在地上,不无懊悔地说道。 但见他起身之后,顺手便将插在身旁的一支长矛提起,然后望向小店的方向说道:“一个已经被我打成了重伤,剩下一个也没有什么法力,要是就此放弃,岂不是便宜了他人。哼,我倒要看看他们念上几句佛经,还能不能挡下我手中的长矛。”带着恨恨之意,那人猛地将身前几根已经熄灭的灯烛扫得飞起,便径直向着小店走去。 荒野之中,远方的山丘和树林都是灰蒙蒙的一片,天空中没有月亮,星星都显得格外明亮。当那人来到乡野小店之之前,却见到小店的****已经打开,平日里接待过往行人的小客厅里透露出灯火燃烧的光芒。 “这是怎么回事,那小子竟然没有跑。”那人向里望去,只见在不明也不暗的灯火之中,茅峥端坐在座位之上,一时惊疑之间,那人也是踌躇不前。 “客人既然来了,为何不进来和一杯茶水?乡野小店也找不出什么名贵的茶叶,还请客人不要嫌弃的好?”茅峥也见到了那人,便用一种不紧不缓的口气说道。 几日前的残雪映着灯光,那人手紧攥着长矛,一步一停终于走进了门来,只见他停在了门口,向小店内看了环视一周,然后对茅峥说道:“休要在装神弄鬼,有什么手段都使出来吧。反正今天没有人可以活着离开这里。” “朋友话语之中戾气可是很重呀,动不动就要杀人。你这样难道不怕会糟了现报吗?”茅峥说道。 “现报?就凭你?”那人轻蔑一笑说道。 “凭我就够了。不过我还想问一句,我们和你往日无怨,今日无仇,你为何要暗算我们?这凡是都是有个缘由的,我还想问明白一下。”茅峥说道。 “这还用我给你解释吗?七星宝剑是何等的宝物,难道只有你们天师道想要得到吗?我告诉你,你不用在这装神弄鬼拖延时间。我们的人马上就要到了,到时候你插翅也休想逃走?”那人回道。 “天师道?刘玉石道长!你们找错人了。”茅峥心思活络,听到对方的话语,已经明白的事情的始末,想要张口澄清,但是话音未落对方已经将手中的长矛丢了过来。 那人自进门之后就一直小心戒备着,谈话之间也一步一步向着茅峥挪了过去,当提及天师道之时,茅峥面露惊讶之色,并叫出了刘玉石的名字。那人心中更加确信,七星宝剑就在茅峥这里,猛得便将长矛丢了过去。 “哈哈,宝贝是我的了。”那人见长矛正中茂镇,心中狂喜,纵身便越到了茅峥身前,就要在茂镇身上搜寻一番。 但是当他来到座位之前时,哪里还有茅峥的影子,长矛直挺挺地插在了一束柴草之上。 “这是幻术。”那人惊呼一声,就想要后退。但已经太迟了,只见他的周生七彩光芒现起,几团符箓化为水火雷电便将他吞噬了。 “祭刀术!” 就在这时,躲在角落里的吴中山,用尽最后的法力将手中的短刀射出,将呼号之中的那人拦腰斩成两段。 “吴伯伯,他已经对我们没有威胁了,你为什么还要杀了他。”茅峥也从旁边走了出来,看着死去的那人,心有不忍便说道。 “峥儿,你的心还是太软了。你没看到他是要致我们于死地吗?还有更多的人回赶过来,留着他我们是没有办法安然脱身的。”吴中山说道。 “我这也知道……不过杀人总是不好的。”茅峥说着便把头转了过去,然后拿出了灵蕴送给他的木牌说道:“这一次也多亏了灵蕴道长赠送的法术,不然我们还真对付不了这个人。” “这些以后再说吧。现在当务之急,是摆脱这些要害我们的人。咦,峥儿,你看着个小册子是什么?你认识字,你来看看吧。”吴中山就要带着茅峥逃离这里,但是看到那死尸身上露出了一个小册子,便拾起来,递给了茅峥说道。 茅峥接过小册子,翻开扉页读到:“‘心为暗室,欲求为戈。顺逆伤己,动静杀人’原来是一门害人害人的邪术,吴伯伯,这就是那人刚才用来害我们的法术,叫做‘操戈术’。这个法术是灵虚术的一个变种,专修欲望,妄求以欲望做兵刃,杀伤他人。依我看,这门邪术还是烧掉好了。”说着茅峥,就要把册子递到灯烛之上,将它销毁。 “等等,你是说欲望!那这们法术可和欲刀可有相同之处?”吴中山拦下茅峥说道。 “这我也不清楚,或许有相同之处吧。”茅峥一皱眉头说道。 “峥儿呀,我少小时候便以欲望入刀魂,刚开始修炼得很快,但最近十年来都没有再进展半点了。既然这法术也是修欲望的,或许能帮到我也说不定呀。”吴中山说道。 “吴伯伯,这法术对人伤害太大,你还是不要修炼得好。其实,你完全可以练圣母传下的情刀呀。”茅峥劝道。 “我要是有你的资质,我也不愿练这欲刀呀,这不是我除了欲刀,别的都学不会呀。你放心,我不练这个法术。我就是想让你帮我看看,这法术之中可有能帮到我的地方吗?你心地这么好,我想你绝对不会害我的呀。”吴中山说道。 “这样也好,其实我也希望吴伯伯在修炼上,能更上一层楼。不过,你可千万不要一个人练呀。”茅峥说道。 “知道了,知道了。现在还是躲过敌人要紧,我们还是快走吧。”吴中山见茅峥答应了,顺手将小册子放到了衣服里,然后堆笑着招呼茅峥离开小店。 第四十章岁月寒上 就在茅峥和吴中山离开后不久,五个人一同来到了荒野小店之中,看到小店之中的情景之后,四个人噤声不敢发言。而一名年长之人,看到被斩成两截的尸首,却是气得胡子眉毛乱颤。 “我不是告诉过你们两个,只需要在江中施法阻挡那道士片刻就行。你以为就凭你们的那点本事,能对付得了那个杂毛吗?你是不是对我心怀不满,故意的怂恿我徒儿这么干的。他死了,你以为你还能活吗?”年长之人带着怒气说话,说到最后越来越愤怒,横眼竖眉指着一人说道。 “法王,真不是我怂恿的。是师兄说,他新学了一门秘术,可以对付这个道士。我也劝过他,让他不要轻举妄动,可是他不听我的呀。”那人心中恐惧,连忙解释道。 “我的徒儿,他代表的就是我。你说他做错事了,那岂不是我做错了事了吗?我的徒儿死了,总要有人偿命才行。”年长之人愤怒而道。 “法王饶命,是我错了,法王不要杀我呀。”那人吓得浑身战栗,一下子便跪在地上求饶道。 那年长之人怒气未消,抬手一挥,数团火焰飞向四周,荒村小店瞬间便燃起了汹汹大火。 “我的徒儿死了,总要有人要偿命的。他们一个也跑不了。”说完,那年长之人便御风而行,只身追向了茅峥和吴中山。 剩下的四个人茫然四顾,有些不知所措。几人对视几眼,一人说道:“我们还是追随法王而去吧。法王脾气可不好,要是惹他生气了,我们一个也活不了。” 几人听言,便要去追赶那年长之人。但是在熊熊火光之下,一名手持长剑的人,现出身来,挡在了他们的面前,而这人这是刘玉石。 “摩尼教的妖人,竟然还敢打我天师道宝物的主意。如果不是刘某一向小心谨慎,恐怕还真的会被你们给害了。今天你们一个也别想走。”刘玉石冷冷地说道。 “就是这个道士,快想办法通知法王。”几人大惊,连忙施展秘法,想要将那年长之人召唤回来。 但刘玉石岂会给他们这个机会,三下两下便将这四名法力低微的摩尼教徒给解决掉了。 “非是我刘某心狠,只是这一次的行动是不能有任何闪失。为了七星宝剑,我已追寻了十年之久,岂能因为一时手软,就此功亏一篑?”刘玉石说完,便长剑入鞘,随即便又隐没在了黑暗之中。 茅峥和吴中山没有停留,连夜赶路,只求能甩开那些不速之客。匆匆忙忙走了一夜之后,远方的天边露出了鱼腹白。 “前面不远就是徐州城了,只要我们赶到徐州城就安全了。”吴中山说道。 茅峥点头回应,但是他心中若有所感,往回看了一眼,只觉一种危险的气息袭来。 “吴伯伯,恐怕那些人已经追过来了,我们还是赶快躲躲吧。”茅峥不无担忧地说道。 “怎么可能这么快?该不会是,你感觉错了吧。”吴中山也是惊讶,他服了茅峥给他的灵药,现在已经恢复了些,但也是绝难再和别人斗法的。 但是不容他怀疑,尚且有些灰暗的天边,已经出现了一个人。那人见到茅峥和吴中山,只是一掐指,便带着怒火径直向二人走来。 岁月寒中 吴中山虽然受了伤,但见到对方来者不善,还是立刻挡在了茅峥身前。 那年长之人刚才还在天边,但是几个瞬息便已经来到了吴中山身前,脚下没有扬起一点尘土,没有带动一片落叶,可见这人的功夫绝对不差。 “咦,你们不是天师道的人?”那年长之人本来怒气冲冲,但当他看到了吴中山摆出的架势,就已经知道吴中山对于天师道的功法完全不懂,一时也是心中疑虑。只见他左手连掐数指,右手便向吴中山一招,吴中山腰间的短刀应势就飞到了他的手中。 “没错,这就是杀我徒儿的刀。我不管你们是谁,胆敢杀我的徒儿,胆敢向我挑战的人,我绝不会放过一个的。”说完那人手中便冒出了一团火焰,吴中山的短刀,在那火中竟然化得半点也不剩。 “明明是那人来偷袭我们,我们杀他也是迫不得已,你可不要不讲好歹。”吴中山见到对方露的这一手,已经知道他们惹上了不该惹的角色,说话间便护着茅峥后退了几步。 “不识好歹?敢冒犯我的人,才是不识好歹,去死吧。”说完,那人挥手间,两团火焰便分别飞向了吴中山和茅峥。 天边的红霞如火燃烧,地上的霜雪如练洗白。咫尺之间,两团火焰就要将茅峥和吴中山吞噬,避也不能躲,避也无法避,也是凶险万分。 “峥儿,你快逃!”匆忙之间,吴中山猛得将茅峥推开,然后扑向两团火焰,只求能抵挡一二,给茅峥逃走争取一点微不足道的时间。 茅峥被推开,回头望了一眼,两团火焰打着旋,已经近了吴中山的身。 “吴伯伯!”惊慌之中,茅峥不由自主地喊了出来。 “御甲天兵。” 就在这危险时刻,一声个略带嘶哑的声音传来,只见吴中山身上金光一闪,两团爆开的火焰完全没有伤到他分毫。而一把青色光剑,也应声而至,刺向年长之人。 “你也算是得道之人,竟然对两个法力低微的晚辈动手,要是传出去你就不怕别人耻笑吗?”一人纵身跃到了茅峥身前,看着那年长之人说道。而这人正是十几年音讯全无的茅人卓。 那年长之人轻轻挥手就挡下了光剑,身子没有后退半步,深深看了茅人卓一眼,张口说道:“我说这么两个无名小辈,怎么竟敢杀害我的徒儿,原来也是有人给他们撑腰的。报上名来吧,也让我看看是哪路神仙,也敢在我廖种修的头上动土。” “廖种修,摩尼教的天法王!”茅人卓听后心中一惊,失声而道。 “不错,就是我。快快报上名来吧,也好让我早一刻送你们上路。”廖种修面露得色说道。 “在下不过是一个无名之辈,哪敢在法王面前报名号?不过在下有幸在东林寺真格大师门下侍奉过几日。所谓冤家宜解不宜结,还请法王能够看在家师的面子上,在此事上宽宏大量一回。”茅人卓听到了廖种修的名号,心中也是打鼓,他不敢把自己的名字说出去,便搬出了东林寺的真格和尚。 “原来是净土宗的人,好了,我知道了。等你们死了之后,我会亲自上东林寺找真格那个老和尚的。敢纵容手下杀害我的徒儿,我非要卸下真格两条胳膊不成。”廖种修轻蔑一笑,双臂一伸,周身便有一团火焰燃起。 茅人卓见对方还是不肯善罢甘休,眼睛急转几下,一咬牙,将全身的神力都施展出来,准备和廖种修斗上一回。 岁月寒下 只见廖种修只是一挥手,一个闪动就贴到了茅人卓的身旁,伸出的那只手就势下抓,便抓到了茅人卓的肩膀之上。 “糟了!”茅人卓,只感觉肩膀一阵炙烤的疼痛,立刻将全身神力聚集到手臂之上,然后向后一滑,猛地退开了数尺。 “还算有点本事,但是你跑不了的。”说话间,廖种修一根手指指向了茅人卓,瞬时间茅人卓四周的尘土,草叶都无风而动,跳到半空之中,立刻就形成一层火幕,将茅人卓团团围了起来。 “天罡护体”茅人卓匆忙之间,以神力护住周身,纵身越出火幕。但总是如此,他的身体还是被灼伤了,须发被烤的发黄卷曲,那样子真是好不狼狈。 “还不死?真是浪费我的时间。你这样的无名小卒,平时我连理都不会理的。”廖种修说话间,抬起手来,又要施法攻击茅人卓。 “老匹夫,我让了几招,你还真把自己当根葱了吗?我也让你看看我的本事。力拔山河!”茅人卓仓促应战,被打得很狼狈,尤其还让茅峥和吴中山看到了,他一时也是肝火大动。说话之间,挥手便击向了一颗碗口粗的大树,那棵大树应声而倒,只见茅人卓冲着断裂的树干就是一脚,那几丈高的大树,滚动着砸向了廖种修。 “雕虫小技,也敢拿来献丑。从你一现身,我就已经知道你的深浅了。杀鸡还要用牛刀,实在是太浪费了。”廖种修也不躲不闪,集起了三分法力唤起一条火龙,挥掌向前,火龙缠上大树,一时火光打起,将结霜的大地照得通红。 “你可不要后悔!祭刀术!”茅人卓咬着牙说道。 “后悔?杀了我的徒儿,该后悔的是你们。”看着茅人卓召唤而出的五色天兵,廖种修只是轻蔑一笑,抬手一指火龙便扑向了茅人卓。 五色天兵飞出之时,便被火龙吞灭了,但茅人卓这一次没有躲避,嘴角反而露出了一丝嘲笑。 “这怎么可能?”看着火龙在吞掉光剑之时,便一下子四裂而散,廖种修心中也是说不出的惊骇。当见到一道剑影向自己刺来之时,廖种修只感觉到了无尽的危险,心随意转,身前立刻就形成了一层光幕。但是在剑影之下,光幕如同纸糊的一样,只是一触便被化去。 “咿呀!”廖种修终于是不能再淡定了,使出了全部的本领,在剑影刺到身前数寸之时,身形化为虚影,快速后退,右手也拿起腰间的法器,砸向了飞来的剑影。饶是如此,依旧没能阻挡剑影分毫。 只是“叮”的一声,廖种修手中的法器便坏成碎片,他的胸腹之间也被刺出一道伤口。 茅人卓顺势召回了剑影攥在了手中,剑身上的光芒散去,现出了一把古朴的宝剑。 “这是七星剑,原来七星剑在你的手中。”廖种修捂着伤口说道,脸上露出了贪婪之色,但是贪婪之中也透露着恐惧。 “老匹夫,你知道的太晚了。你做人太蛮横了,也活该今日命丧于此。”茅人卓说着纵身上前,就要挥剑斩杀对方。 “今天算我廖种修栽了,但是想杀我,你还差得太远。咱们来日方长,他日我一定会到东林寺找回今天的一切的。”说完廖种修便施展火遁之法,逃离了这里。 “去吧,去吧,东林寺的僧人会很欢迎你的。让他们多些麻烦,我就能多清净几天。”茅人卓哂笑而道。 第四十一章天空远上 击退廖种修之后,茅人卓忍不住抚须大笑,抬手将七星宝剑挥了几下,一派洋洋得意地气派。 “属下吴中山参见宗师,恭喜宗师神功大成。这回连摩尼教的妖人,都不是宗师的对手了。”吴中山连忙上前参拜,诚惶诚恐地说道。 “吴中山,你能舍身护主,也算是忠心。当年我果然没有看错你。只要你能这样继续忠心下去,等我白莲社兴盛之日,我绝对不会亏待你的。”茅人卓说道。 “多谢宗师栽培。保护峥儿,乃是宗师和圣母的嘱托,我吴中山就是拼了性命也不会让他受到半点伤害的。峥儿,还不快过来参见宗师。”吴中山说完回头对茅峥说道。 茅峥从小被人告诉,他当初是被茅人卓救回来的,他的心中对于这个素未谋面的宗师,心中也是很感激的。但是今日当他亲自看到茅人卓之时,心中却是有种奇怪的感觉,那感觉仿佛是说:眼前的这个人是不值得信任的。 听到吴中山的喊话,茅峥心里暗骂道:“今天我这是怎么了?宗师对我有救命之恩,我怎能对他不心怀感激?纵使我和他从没见过面,我也要视他为师视他为父才行。”想完,茅峥便上前也向茅人卓跪了几拜。 “好好好,十几年没见,你已经长成这么大的一个小伙子了。我听你们圣母说,你的资质可是很好,无论干什么都比别人强上几倍。不错,不错,这一次进京赶考,一定要考个好成绩。我朝优待士人,你要能谋个一官半职,将来有你的照应,我莲社也能光大起来。”茅人卓说完,便亲手扶起了茅峥,眼中充满了笑意。 “我一定不负宗师所托,这一次一定会好好考试的。只是我听说宗师一直都是行踪不定,这一次怎么会恰巧在这里遇见宗师呢?”茅峥说道。 “当然不是恰巧了,我接到你们圣母的消息之后,就一直在这里等着你们。你可是我白莲社的宝贝,不然你们圣母怎么会放心让你一个人上路呢?你虽然没有半点法力,但是昨天晚上对付起那个歹徒来,也是有胆有识。我很高兴,只要你继续努力,将来必定会成大器的。”茅人卓拍着茅峥的肩膀说道,满目都是赞许之色。 “既然宗师早就已经来了,为何不和我们相见呢?我一直都很想见到宗师,一直都想报答宗师的恩惠的,如能侍奉左右,峥儿一定会尽心尽力的。”茅峥说道。 茅人卓深深地看了茅峥一眼,见他目光澄澈,确实没有半点虚假,心中稍微松了一下,抚着胡须说道:“这个世界人心险恶,可是超出了你的想象。你可知道有多少双眼睛在暗处盯着你吗?自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我要是早些现身,恐怕也早早地被人害了。” “还有人在暗处盯着我们?是谁还想加害我们呢?”茅峥吃惊地说道。 “呵呵,刘玉石道长,你还不现身吗?这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可是好算计呀。就是不知道你这黄雀,做得可舒坦吗?”茅人卓转身指着,不远处一处隐蔽的地方说道。 天空远下 茅峥听到刘玉石的名字心中更是惊讶,他只在瓜洲渡遇到过刘玉石一次,而且对刘玉石的印象也很好,茅峥实在不敢相信刘玉石会害他。但是顺着茅人卓瞟向的方向看去,一名青衣道人从树上越下,那不是刘玉石又是谁呢? “刘道长真的是你……我一直以为你是得道高人,你为什么也会来加害我们?”茅峥吃惊的说道。 天师道怎么说也是名门正派,被人这么直接揪出来,刘玉石的脸上也是挂不住的,但他心中不坦荡,听到茅峥这话,只是紧紧抿着嘴也不说话,脸色很是难看。 “什么名门正派,不过也是一群只知道蝇营狗苟的俗人而已,为了宝物,他们什么做不出来?峥儿,你可记住了,看人可不能只看表面,以后一定要小心为上”茅人卓面带嘲讽之色说道。 刘玉石听到茅人卓的话,怒气再也忍不住了,拔出长剑对着茅人卓说道:“茅人卓,七星宝剑果然在你的手中。你休要逞口舌之利,要不是你窃取我教内宝物,还屡次施展诡计欺骗于我,我又如何会出此下策?今天你把七星宝剑留下还好,否则你休想全身而退。” “谁不知道七星宝剑是太平道张角的宝物,什么时候刘道长也改换门庭了?”茅人卓继续嘲讽地说道,说话间将七星宝剑舞了一个剑花,然后连带得意之色说道:“小道士,你还想让我不能全身而退?廖种修那个妖人都不是我的对手,你以为你还有机会吗?” “这宝物威力是不弱,如果是以前我还真不能对付。不过这一次,师尊早就有了预见,在出门前特意给了我一张天师符。茅人卓,你真的想见识一下吗?”说着刘玉石左手一个剑诀,捻出一张浅黄色纸符,右手长剑抬起直指茅人卓,嘴上连连嚅动,似是叨念口诀。 “这是天师符!等等!” 茅人卓脸上轻蔑地神色一下子消去,取而代之的是无比的凝重。天师符乃是天师道符法的最高成就,传闻之中那是威力无比。茅人卓手中有七星宝剑,紧紧一攥右手,内心也稍微安定了。但是他瞟了一眼茂镇,还是抬手叫停了刘玉石。 “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吗?只要你老老实实把宝物交出来,我自然会放你们安然离去的。”刘玉石说道,说话间依旧摆着架势,目光紧紧盯着茅人卓。 “除了我手中的宝剑,我不信任何人的鬼话,你想要宝物,那你自己来取好了。不过我这孩子可是有功名在身的人,一会儿我们争斗起来伤到他,朝廷怪罪起来,你真的担得起吗?天师道名气可大呀,不过树大招风,你可要想好了。”茅人卓加重语气说道。 刘玉石看了茅峥一眼,心中也是过意不去的。因为茅峥确实没有任何坏心眼,刘玉石也是看得出。他虽然为了寻找七星宝剑施展了一些诡计,但毕竟和廖种修之徒还是有差别的。听到茅人卓的话,刘玉石也放缓语气说道:“我天师道一向顺应朝廷风化,对于读书人都是很尊重的。茅小友和此事没有关系,自然可以离开。不过你休想再耍诡计,我可盯着你呢!” “刘道长果然是通情达理之人,今天虽然有些不愉快,但以后也许大家还能成朋友,不是吗?”茅人卓堆笑说道。 “哼,没人会跟你着种人做朋友的。”刘玉石负气说道,自从寻找七星宝剑以来,刘玉石多次被茅人卓欺骗,他如今怎么也不会相信茅人卓? “峥儿,快走吧。”茅人卓挥手说道。 “宗师,难道你们一定要打才行吗?刘道长看起来也不是不讲理的人,有什么不能好好谈得吗?”茅峥说道。 “没什么好谈的。你记住了,这个世界比你想的要复杂。你一定要有凭借,才能让别人敬你。现在除了科考,你什么也别想了,只要你有了功名,得到朝廷的恩待,我们以后也不会再遇到今天的麻烦事了。”茅人卓说道。 “可是我听说天师符厉害,我怕宗师你会受伤呀。”茅峥忍不住说道。 茅人卓听到这话也是一愣,稳了稳,面不改色地说道:“我有宝物在手,又怎么会受伤。你不用管我,连廖种修也不是我的对手,他是伤不了我的。你快走吧!吴中山,你还在愣着什么?还不快带着峥儿离开这里。” 茅峥还想要说些什么,但是在吴中山的拉扯下也没有说出口。当走到远方的时候,茅峥回头望了一眼,之间几道闪光过后,打斗中的茅人卓和刘玉石都没了踪影。 “宗师不会出事吧,这十几年我才见了他这一面,以后该不会再也见不到他了吧。”茅峥有些伤心地说道。 “峥儿,你也别担心。宗师和圣母都是法力无边,除了……除了……对,除了东林寺的真格大师,谁也伤不了他们的。”吴中山安慰道。 “但愿吧。宗师和圣母都叫我要考好科举,我现在也做不了什么,也只能努力考好了。也许真如宗师说的,这个世界人心险恶,只有有了凭借才能不被人欺负。”茅峥说道。 “这当然了,宗师说的那还有错?你没看到金陵城的那些大官吗?平时一个个都用鼻孔看人,其他人还不是要满脸堆笑去说客气话吗?天师道虽然名声大,但也要服朝廷的管不是。只要你当了官,他们肯定会对你客客气气的。”吴中山说道。 “做官当如王相公一样才行,如果有机会,我以后绝不做像金陵城那些人一样的官。”茅峥说道。 “对对对!你这么聪明,你以后当的官,一定比他们当得更大,别人对你肯定比他们更加恭敬。”吴中山连连点头说道。 茅峥看了吴中山一眼,只是微微叹了一口气,他知道吴中山不明白他在想什么,只是咬咬牙心中暗道:“世道人心险恶,但总该有‘林寒独自开’的勇气,世俗汤汤,我不知道我最后是什么样子,但我绝对要勇敢地走下去。” (现在又有时间了,在接下来的一个半月里,我会尽量多更的。本来我打算一天花上一两个小时,持续更下去。但是写作是一件烧脑子的事情,加上构思,加上平复心情,要花的时间远远超过了一两个小时。这在平时我是承受不起的。自己种下的果子,要自己来吃,懂得痛,小心点就不会走上错路。人生容不得失落,尤其是对曾经失落过一次的人来说。希望你们能够体谅。) 第四十二章细雨渐 二月春风拂过繁荣的汴京,细雨蒙蒙之中,街上的人群依旧没事般的在忙碌着。如果说一群穿着粗布短衣的人依旧在雨中忙碌,这是在平常不过了。但是一群读书人也冒着雨,在这汴梁城的街上匆忙走着,这就是一件稀奇的事情了。 “这些读书人实在干什么去呀,他们可都娇贵的很,这么淋着雨他们受得了吗?”一名店家小儿看着那群读书人说道。 “你还不知道呀,今天是朝廷放榜的日子。要是考中了状元,就是大病一场,那也高兴呀。要是榜上无名,你以为不淋雨,他们就能好受吗?不过今天那些高中的人,肯定是要庆祝一下的。你也别愣着了,跟着他们一起去,看到那些开怀大笑的举子,就引到咱们店来。人逢喜事精神爽,他们出手肯定大方。”店主眼珠子一转,对小儿说道。 小二应了一声,便带着笑脸向发榜的地方跑去了,能够看皇榜发布,这也是一件稀罕事呀。 茅峥一大早就走了出来,等在发榜的地方。几年来为了这一天,茅峥都是成天苦读,面对着圣母的期待,想着高中之后可以回家迎娶新娘,茅峥的心中也是很激动地。二月天已转暖,但在清晨的冷风细雨之中还是有丝丝冷意。茅峥出来的时候,街道两边的店铺才刚刚亮起灯火,走在空旷的大街上,听着雨点打着雨伞发出噼噼啪啪的声音,茅峥激动地心也慢慢变得宁静。但是当他到达发榜的地方时,让他吃惊的是,一名四十余岁的人已经等在了那里。 两人交谈一番才知,那人叫顾忠生,也是两浙路的人,家居东南,已经考了二十一年,但屡试不中,今天也是心情难以平复,便早早地出来了。茅峥见他是金陵附近的人,也对顾忠生的遭遇比较同情,便说了很多话。 细雨依旧未停,但是随着天色越来越明,围在这里的人越来越多了。 “当当当”几声锣响,一名文官在几名衙役的护卫下,将皇榜贴了出来。随后众举子,便熙熙攘攘挤成一团,想要在皇榜中寻找自己的名字。 有的人放声大笑,抓住身旁的人使劲摇大声说着“我中了,我中了”;有的人当场痛哭流涕,呼爹喊娘;有的人将扇子优哉游哉一扇,然后志得意满地离开了这里;还有的人,只是微微一叹息,悄无声息地回家去了;更有很多人不相信自己的结局,争着吵着跟那名文官要说法。 “顾先生怎么样,你考上了吗?”茅峥看到自己榜上有名,心中也是高兴,面带笑容和顾忠生说道, “我呀,还是老样子。不过我早就料到了,虽然可惜,但也就这样了。这都是命呀!看小友这么高兴,应该是考中了吧。”顾忠生叹息道。 “我也是运气好。顾先生不用太伤心,也许下一次就能成功了。”茅峥将笑容收敛说道。 “小友这么年轻就能高中,将来肯定前途不可限量呀。长江后浪推前浪,我已经是不行了。我就是一直不服气,才接连考了这么多年。但是看到小友这么年轻,才华就如此出众,我不服气也不行呀。我这次回去就不考了,我就想好好教书,也许将来也能培育出一个状元也说不定呀。”顾忠生释然道。 “顾先生能看透也好,以顾先生的品行,将来一定能培养出很多杰出人才的。”茅峥说道。 顾忠生摇摇头没有说话,好一会儿才张口说道:“茅小友是金陵人,离我家乡也不远,如若有空不妨来我那里做客。我顾忠生虽然没什么本事,但对于有才能的人也是很佩服的。只希望茅小友不要嫌弃才好。” “有顾先生邀请,我以后一定会去的。君子一诺千金,在下绝对不会食言的。”茅峥郑重地说道。 顾忠生一拱手,将自己家的地址告诉了茅峥,便转身离开了这个伤心之地。 茅峥看着聚集的人群逐渐散去,也离开了这里。想着终于不负圣母的嘱托,可以志得意满地回到金陵去,他路上越想越是开心。 “咦,这不是茅公子吗?你不在院子里待着,怎么会在大街上呢?”迎面一人见到茅峥说道。 茅峥顺着声音望去,认出了那是王安礼府上的管家,连忙整理了一下仪容说道:“原来是肖管家,不知王相公进来可好吗?这些日子在下都在为科举考试忙碌,所以没有时间前去拜访,不知道王相公可曾怪罪呀?我今天刚刚看完发榜,这才走在街上的。” “我们家老爷怎么会怪罪小友呢?他老人家可是一直惦记着你呢。这不就让我前去请你过府一叙。不用问,看小友这这春风满面地样子,那一定是榜上有名呀。”管家说道。 “也是运气好,没有辜负王相公的厚望,总算考上了。王相公想要见我?不知王相公有什么事情吗?要不我先回去换上一件干净衣服吧。”茅峥说道。 “还能为了什么,当然是为了提拔小友了。你可不知道,枢密院的两位大人已经到了我们府上,看样子就是想试试小友有没有真才实学呀。衣服我已经给小友准备好了,就在马车上。你快和我一起走吧,我们家老爷还好说,要让枢密院的两位大人久等,可就不好了。”管家说着,便拉着茅峥到了马车前。 茅峥上了马车,换上了新衣,等待着即将到来的接见。在发榜之前,名单都是已经确定好的,枢密院的两位大人知道他也是不足为奇。但是这刚一发榜,就有人来找他,这也实在是太蹊跷哦了。虽然说因为王安石的缘故,王安礼对茅峥也是很欣赏,但也不会为了举荐他,而把枢密院的人请到自己家里来吧。茅峥想着想着,心中既激动又紧张。 马车轮子吱吱悠悠地想着,最后终于停了下来,在管家的呼唤声中,茅峥正了正衣衫,走下了车,向王安礼的府上走去。 第四十三章道路转 王安石、王安礼兄弟二人都以文章成名,但是两个人的政见却大相径庭。王安石主持变法,但王安礼却一向是反对变法的,因此在王安石罢相之后,王安礼并没有受到冲击。神宗皇帝一直信任王家,旧党也视王安礼为可靠的同盟,因此在元丰四年之时,王安礼青云直上,已经升任为参知政事,贵为相公。 虽然政见上有矛盾,但是血浓于水,当王安礼从茅峥口中听到王安石的消息之时,心中也是怀了几分温存的。再加上茅峥天资聪颖,从小就接触儒释道三家的学问,受过高人指点,茅峥的见识也是非同寻常,因此王安礼对于这个来自金陵的后生也是非常喜爱的,一直也在加以照拂。 但是新党旧党之争已经是剑拔弩张,茅峥毕竟师从王安石,这让一些旧党之人很不放心。赴过琼林宴之后,那就是天子门生,如果让一个同情新党的后生混进了“自己人”的阵营,这是那些旧党无法容忍的。但茅峥毕竟得到王安礼的举荐,其他人又不能随随易易处置他,因此便有了今天的一幕。 茅峥随着管家进入大堂之中,却见王安礼已经坐在了那里,只见他拿着茶杯自饮自酌,目光深邃似是思索着什么,眉头紧皱怕是遇到了什么烦心事。 “晚辈拜见王相公,近日来忙于科考没能多来拜见相公,还请相公见谅。”茅峥说着便对王安礼行了弟子礼。 王安礼见到茅峥到来,脸上露出笑容,刚才的忧愁也一扫而空,只见他从座位上起身,几步走到茅峥身前,将茅峥扶了起来,一派和气的样子,哪里有半点官僚作风。 “你来了就好,青年俊秀多多学习也是应该的。想我在你这么小的时候,可还是贪玩的很,要不是家兄的督促,我那会有如今的成就。”王安礼说道。 “王安石相公,却是有些严厉,但是他是很好的一个人。我跟随他学习几年,受到他的教诲,也是受益匪浅。”茅峥听王安礼提到王安石,也想起了金陵旧事,有感而发道。 “家兄文章写得好,做人也是无可挑剔的。我从小就一直把他当做自己的偶像。你能够得到家兄的认可,想来也是不差的。不过,我还是要多说一句,毕竟‘金无足赤,人无完人’家兄也是会犯错误的。虽然有私情在,但在大是大非的问题上,咱们也是不能含糊的。”王安礼说道。 “我觉得,老师在大是大非的问题上也是没有问题的。他改革内政,也是为了大宋的江山社稷呀。”茅峥忍不住反驳道。 “你要明白,我朝立国之本是士族,如果没有了士族,就算空有整个天下,那也是国将不国。兄长太顾及那些小民的利益了,反而通过改革损害我士族的威望,这是万万不可取的。树叶没有了,还能再长出来,树根没有了,整棵大树也就死了,你这一点可要想清楚了呀。”王安礼苦口婆心地说道。 “可是圣人都说,民为邦本呀,我觉得……”茅峥出生下层,根本无法理解王安礼的话,忍不住出言反驳道,但立刻就被王安礼制止住了。 “你呀,跟着兄长时间太长,也染上了他那股执拗之气。你跟我这么说没关系,但千万不要跟别人也这么说。我这就带你去见枢密院的两名同僚,你一定要把我刚才和你说的话,牢牢地记在心中。自所谓‘大丈夫能屈能伸’,等到你能像大鹏一样翱翔九天之时,谁还能阻拦你。但现在你一定要明白一些事理,切不可任性而为。”王安礼说道。 茅峥听了这番话,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只觉得今天的事情很不简单,也就不再说些什么了。听完王安礼的话,就跟着他进入了内室,走进了一间书房之中。 入了小门,绕过萧墙,只见两名身穿锦衣的长者,分坐在桌子两侧,中间的位置则空置着。这两人一人面带笑容,脸上透露着红晕,显然是养尊处优之人;另一人则面容没有一点表情,但一副精干模样,透露出来的气质,显然也是手握重权之人。 在听到脚步声之时,两人停止了说话,在茅峥行礼之时,暗中打量着茅峥,思索着接下来该说些什么。 王安礼在稍作引荐之后,便做到了正中的位置之上,和其他二人拱拱手之后,他刚才在大堂上一副和蔼可亲的表情,被一种威严的气度所取代。只见王安礼正襟危坐,对茅峥说道:“自所谓:‘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我看你也算是青年俊秀,便为你请来了两位伯乐。你是有真才实学,还是只是欺世盗名之人,他们二位自然会有考量的。为朝廷选拔贤能之才,当以公正为本,我和你有些亲故,所有接下来我就不多说什么了。不要看我的脸色,只管把你的本事施展出来,接下来,两位大人要指点你一二,你还快给两位大人行拜师之礼?” 茅峥自小就和王安石一起学习,也曾出入过报宁寺和元符宫,他也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人,因此在三位朝廷大员面前依旧保持着从容淡定。听到王安礼的话,刚刚起身的茅峥,立刻又不卑不亢地向二人行了拜师之礼。 “真是名师出高徒呀,这份气度就不像是十几岁的人该有的呀。只要调教调教,将来前途一定不可限量呀。”微胖的长者,面容可掬地说道。 “你能这样淡定也算不错。虽然你向我行了拜师之礼,但是我可不收无能之人为徒。你写的文章,我看过了,确实不错。不过光能写好文章还是不行的,仁宗朝的柳永柳三变,写文章也是不错,不过说句不好听的话,他那些东西只不过是逗弄妇人的玩意儿。你在策论中曾经提到范文正公平定西北之策,在文中你似乎还有一些意犹未尽的样子,不妨在今日说说吧。”面容瘦削的长者,用中气十足的声音说道。 第四十四章流水潺 王安石变法又一个重要的目的,那就是收复失地,恢复汉唐往日雄风。因此收复西北的事情,王安石经常谈起。而范仲淹当年经略西北,定下的平定李氏的策略,也被朝廷广泛认可,茅峥也曾经详细了解过。如今听那名瘦削长者问起,茅峥的胸中也被激起了一股豪情壮志,仿佛平定西北,进而恢复华夏的伟业,就这样摆在了他的面前。 “西北战事虽然使我朝面临的一个大问题,但归根结底,这个问题也和前朝信任胡人的失误分不开的。有唐一代,汉地军府皆由我汉民掌管,而北部边境所有藩镇皆被胡人掌控。胡人不过蛮夷,心中有利益而没有大义,一向都是‘畏威而不怀德’。安禄山受前朝恩典甚重,但一有机会还是要祸乱中原,这就是其中的铁证。 “平定安禄山叛乱之后,唐王朝也有削弱胡人的意思,但是毕竟积重难返,终究也没能彻底根除这一隐患。黄巢叛逆,天下分崩;朱温篡国,世间大乱。那个时候,我中原之地难以自顾,于是北方的胡人趁机做大了起来。西北的李氏也是这个时候起家的。 “西北李氏刚刚起家之时,斩木做兵,削革为甲,他们粗制的游牧弓,百步之外就根本没有任何杀伤力。在那个时候,只需要一员上将,带上精锐三万,西北养马草场都可以落入我华夏之手。只是上天不仁,百年之后,才有我朝太祖出世,将分崩离析的天下重新整合起来。而在这个时候,西北的李氏已经做大了 “西北李氏虽是蛮夷,但也深知我华夏制度的高明之处,百年之间窃取我中华官制,以及民间器物制造之法,事到如今已经是难以对付了。尤其是李氏精心打造的三万铁鹞子,更是让我朝头疼的部队。 “当然我华夏地大物博,人烟阜盛,若是倾尽全力进攻李氏,李氏挡也挡不住。但是契丹在北方虎视眈眈,我朝也实在是无法集中力量呀。 “论攻城、守城我大宋精锐比他李氏一点也不差,只是因为少了重装骑兵,在野战之中便遇到了无尽的麻烦。我军取胜了,李氏就会远远逃去,让我军追也追不上;而我军若是有些许失利,李氏就会穷追不舍,而我军便会一败涂地。因此在与李氏的交战中,我军胜多败少,但损失却比李氏要多上许多呀。 “仁宗之时,李氏野心勃勃,勾结吐蕃羌人,再度挑起西北战乱。当时,范文正公临危受命,屡次击败进犯之敌,将李氏的野心彻底击碎。在与李氏交战之后,范文正公分析敌我双方优劣之势,定下了平底西北的方略。 “西北北部为一片草原和荒漠,李氏的铁鹞子纵横其中,我军若是深入,由于辎重补给困难,必然难以取胜;西北的南部是一片山地,羌人和李氏的山兵,凭借险要的地势而守,也是难以攻克。但是山地之中,李氏的铁鹞子也同样难以施展开,这反而有利于我大宋精锐的进取。 “范文正公就是凭借这般形势,制定了层层包围、步步蚕食的进军方略,只要我们攻下敌人一片土地,就筑城防守,再通过威逼利诱,分化李氏和羌人的联盟。只要失去南部山地,李氏的统治中心银州、灵州就会成为一片孤地,到时候夺取西北的牧马草场,就如同探囊取物一般。 “我大宋什么也不缺,只是缺少良马,只要夺取了西北的牧马草场,不需要太多,只要组建三万精骑。北方的契丹人也完全不在话下,进可攻、退可守,到时候凭借我大宋强盛的国力,收复故土、恢复汉唐雄风也绝对不是不可能。” 茅峥一番慷慨陈词,将自己所学全都施展了出来,说完之后只见对面的三人面露惊异之色看着自己。茅峥抿了抿嘴,后退一礼,便请两位长者来点评。 微胖长者,本来也没把茅峥当回事,毕竟只是一个十几岁的小孩子,就算才华再高又能高到哪里去?只要茅峥表示支持旧党,他也就卖王安礼一个面子就是了。但是听了茅峥一番话之后,他的心中却是几度激荡,眼珠子连连急转,心中生了一股狠劲儿:“这般人才若是能为我所用那是极好的,但如果不能为我所用,也绝对不能让他有机会走向我的对立面。” 瘦削长者听了茅峥的一席话,冷冰冰地脸上却露出了欣赏的笑容,当场便拍手说道:“说得好呀。你这一番话,说得那是有理有据,这和范文正公,当年的进言实在是有异曲同工之妙。只是西北拓边的功绩,如今所有人都只记住了一个王韶,范文正公已经很少有人提起了。如果按你刚才说的方略去实行,也一定能获得成功的。只是所有的功绩,恐怕都会落到奸党的头上,到时候这些功绩反而会成了他人攻击我们的把柄。要知道奸党害国,可是比西北的李家要严重多了。”说道最后,瘦削老者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只要能够让我大宋,重回汉唐雄风,只要能够辅佐今上,成为尧舜一般的帝王,又何必有门户之间呢?大家齐心合力,岂不是更好吗?”茅峥不理解地说道。 “你呀,还是太年轻。这朝堂之上的事情,又哪是那么简单的。你还要历练一下呀。和甫兄,你举荐的这个少年这么年轻就有这般见识,也确实不简单。不过有些事情,你还是要和他讲明白一些呀。这……国家大事,可容不得意气用事。我朝的根本是绝对不能毁坏的。”瘦削老者摇摇头,带着劝诫的口气和王安礼说道。 微胖长者,见瘦削长者说完话,也是堆起来笑容和王安礼说道:“和甫兄,真是慧眼如炬,你举荐的人才当真是不同凡响。不过,他毕竟是介甫教出来的学生,他就真的没有问题吗?我没有别的意思,介甫文章写得话,人品那也是没的说。他的学生,在学识和人品上也是绝对不会出问题的。但是方向错了,才学越高,品行越要,那犯的错可就是越大呀。想要往南去,却冲着北边走,走得越快,可是错得越远呀。” 王安礼听到二人的话,心里那里还不明白,只是看向茅峥点头示意,只希望茅峥能够按照自己先前教的话,妥善回答。 第四十五章百折前 茅峥并不是愚钝之人,从刚刚进入屋子,见到这般架势,他就已经大体明白了,王安礼叫他来的意思。他一面很感激,王安礼对他的提拔;但另一面,他跟随王安石多年,对新党的改革是持支持态度的,因此听着那两名长者对改革的污蔑,心中也是有些难以言表的滋味的。 “你不必紧张,我们都是王相公的好友,不论你说了什么,我们都不会怪罪你的。你小小年纪,便有如今此见识,只要稍加历练,将来肯定是不可限量。不要再犹豫了,把你心中的话都说出来吧。”瘦削长者,颇是和颜悦色地说道。 茅峥听了这话,心中稍微安定,又看到王安礼期待的目光,他稍微犹豫了一下,便张口说道:“我朝立国之本,乃是士大夫。太祖就曾今说过:只要我大宋还在,就绝对不杀一个士大夫。士族,乃是我朝根基,只是因为有像三位长辈一样的国之栋梁支撑,我朝才能昌盛至今。虽然……虽然我朝存在一些弊病,但今上也该和士大夫商议好了,才能进行变法呀。有时候操之过急,却是不是好事情。” “那些奸党何止是操之过急呀,那简直就是我们士大夫的命呀。他们也不看看,这个国家是谁做主的,为了那些愚昧小民,那些奸党竟敢在我们的头上动土,是可忍孰不可忍?今上,也是被他们给蒙蔽了,才会选择支持他们。不过高太后的心中还是心如明镜的,今天的任他们猖狂一时,以后有的是机会为国除贼。”微胖老者接茬说道,口气中带着不善。 “不错,对于那些奸党就是不能姑息。以前是我们没注意,结果让他们蛊惑了不少不懂事的年轻人支持变法。不过现在可不能再这样了,一定要年轻人知道谁才是正确的。依我看,不仅要对西夏人进行层层包围、步步蚕食,就是对于那些奸党也要如此。等没有人支持他们时,今上一定会醒悟的,到时候一定要把他们一举扫除。对于奸党,绝对不能有半点姑息。”瘦削老者,也是不善地说道。 茅峥听着这两个人不断诋毁变法,心中也是很不好受,他实在不明白看似德高望重的这两个人,为何如此痛恨变法。 就在茅峥内心挣扎之际,微胖老者发觉到他神色有异,便稍微收敛了怒气,又堆上了笑容对茅峥说道:“我刚才听你一番平定西北李氏的策略,也算有理有据,看来你学得东西也不少。不过西北的李氏只不过是癣疥之疾,奸党才是国之大患,如何对付奸党,你可有什么好办法吗?” 茅峥听到微胖长者如此疑问,心中也是一惊,一时也是愣在了那里。 “他还只是一个孩子,对于朝堂上的事情也不太清楚。仁兄,问他这些东西是不是太早了呀。这些事情以后再说吧,反正奸党之事也不是一两天了。”王安礼见事情有些不对劲儿,便开口说道。 “话可不能这么讲,正因为奸党乱国已经不是一两天了,所以才要今早对付他们。更何况,这孩子可是介甫教出来的……我知道这孩子心不坏,但是……但是受介甫耳读目染,他难免会误入歧途呀。”微胖长者略带狡黠地说道。 一听对方提到了自己的兄长,王安礼一时也不好说话了。那瘦削长者,听到“介甫”二字,心中也是一凛,但他已经对茅峥生出了爱才之心,便对着茅峥说道:“孩子,你也不用担心,你只需要说出你对那些奸党的态度就好。你还小,还是可以被调教的,只要你能明白奸党乱国的害处,其他都是好说的。” 看着三人都把目光投了过来,茅峥就像被苍鹰盯住的兔子一样,心里有些慌了。他已经知道对面三个人想要的答案,他也明白这个答案和他的前程生死攸关,正当他要说出一些违心话之时,他抬头看到了低下头的王安礼,忽然便回忆起了一件往事。 那一日,茅峥来到了半山园中,就看到王安石独自一人站在小溪边上,背着手,低头盯着溪水看,面色很是深沉。 “王相公,你在看什么呢?”茅峥走过去问道。 王安石听到问话,没有回头,面色依旧深沉,过了好一会儿,才微微抬起头看向远方,像是自言自语地回道:“我在看水。” “看水?谁有什么好看的,我们这里到处都是呀。”茅峥不解地说道。 “因为水有德行。我跟你讲讲吧。这水能像镜子一样照见别人,这就是明智;虽然有时后会被泥沙污染,但只要静下来就是恢复清净,这就是能自省;流到泥坑里面,只是静静地把泥坑注满,然后继续前行,这就是有毅力;即使走到悬崖峭壁跟前,也能义无反顾向前而去,这就是勇敢;一心向东而去,虽百折而不挠,这就是有志气;最后,水润泽万物,却一点也不争功,这就是有仁爱之心。君子遇到水,一定要停下来观看,就是因为水就是君子。以前我看水,只是内心豪迈;现在看水,我只希望可以内心平稳。”王安石说话的时候,头越抬越高。 茅峥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只看了深邃悠远的苍天,他知道王安石的内心和这苍天是一样广阔,一样深邃的。 回忆起这段往事,在看向眼前的三个人,茅峥的内心彻底平静了下来,他已经知道他自己的选择了。 听到茅峥最后的回话,微胖长者双手一摊,背往后一靠,示意王安礼他是无可奈何了。瘦削老者,连说可惜,希望王安礼能再多调教调教茅峥。 当茅峥最后从王安礼的府中走出来之时,听着背后大门吱悠悠被关上的声音,他内心平静如水。 看了看天空,还是下着小雨,茅峥拒绝了管家用马车送他回住处,独自打着伞,走向了汴梁城的街道上。 第四十六章天行健 元丰四年,西夏梁太后囚禁夏惠宗秉常导致国政大乱。消息传到汴京之后,神宗皇帝心情激动,认为击败李氏,收复西北的时机已经到来了,连忙召集西北各路统帅到京师,商议出兵西夏的事宜。大将种鄂,同样接旨入京,和神宗皇帝一番商议之后,君臣都是志得意满。 种鄂出身名门,他的父亲种世衡乃是文官出身,在士族中颇有影响力,后弃笔从戎,立下军功赫赫。有宋一代,都是重文轻武,但是种世衡毕竟是出身世族大家,而且也做过文官,便得到了士族一定程度的“宽容”。 熙宁年间,在王安石的支持之下,种鄂也曾追随王韶大举进攻西夏,立下了赫赫军功。在王安石罢相之后,王韶以及许多武官都受到了牵连,但是种鄂由于家族的帮助,总算是免过了一难。但是击败西夏,收复华夏故土的雄心一直都在折磨着他,如今得到神宗皇帝的接见,并明白了神宗皇帝击败西夏的决心,种鄂一扫往日的愤懑,心情可是出奇的好。 “今上真是明君呀,就该趁着李氏如今内乱,一举把他们扫平掉。只要能够收复西北,将西凉那些优良草场纳入手中。也许在我有生之年,就能亲自帅兵,收复燕云十六州也说不定呀。真是痛快呀!”种鄂心情激动,回到住处之后一直都静不下来,在遐想之中忍不住在屋子里不住踱步。 “嘿,这个时候,就该把我的长枪拿出来舞舞。来人,随我一起到演武场去!”种鄂大声呼道。 但就在种鄂打算换上戎装之时,一人前来通报,说有一名新科进士前来拜访。 “那些酸腐文人,一向看我不起,怎么会来拜访我?还是新科进士,这人不去拜访那些文官来找我干什么?真是莫名其妙!扫了我练武的兴致。”种鄂心中抱怨着,但还是将名剌翻开一看,毕竟是新科进士,他要是拒绝不见,传出去又得是一个大新闻。 “茅峥?这人到底谁呀?不管他的来意是什么,还是先看看再说吧。”种鄂思量道。 在仆人的引导之下,茅峥来到了大堂之中。几个月不见,他瘦了许多,脸上的稚嫩之色少了不少,取而代之的是几分成熟,只是他脸色不是很好,可见他这几个月过得一点也不轻松。 一番客套之后,种鄂请茅峥做到了座位之上,他虽然地位不低,但是面对新科进士也不敢摆架子。毕竟大战将至,他可不想节外生枝。 “你的意思是想随我一起从军出征。这个……你是王安礼相公的门生吧,这王相公该不会是对我有什么意见吧。”种鄂听完茅峥的请求狐疑地说道。 “这和王安礼相公没有任何关系,这完全是是我自己的主张。我一向钦佩令尊种世衡大将军,对他投笔从戎的壮举,也一向钦佩的很。只希望种将军能给我一次报效家国的机会。”茅峥面色郑重地说道。 “这不是我给不给你机会的事情。你看你年纪这么小,而且看起来也跟个小鸡子是的,我就算是能带你走,你倒是能走上几步呀。”种鄂打量了茅峥一通,忍不住讥笑道。 “俗话说的好‘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种将军现在说这话,可是太早了些呀。我知道种将军认为,我不过是一时兴起,只是三分热劲儿。不过我已经深思熟虑很久了,种将军要是有什么不满意,尽管来考量我好了。”茅峥毫不客气地说道。 “口气到不小,不过我可没有时间和你玩游戏。考量你?我可不懂你们文人间的那种弯弯绕。一句话,没兴趣。想胡闹,你还是老老实实地找你的家人去吧。”种鄂带着不屑的笑容说道。 “我已经没有家人了!”茅峥出口说道。 “哦?没有家人?难不成,你是一个人到汴京的?”种鄂回道。 “吴伯伯带我来的汴京,只是因为意外他已经去世了。收复西北,乃是王安石相公一生的追求,我从小就听他说起。现在我只想为王安石相公当初的愿望出一份力,除此之外别无他想。”茅峥说道,他的目光之中带着很复杂的情感,有悲伤、有坚定、有挣扎、有坦然。 种鄂听到王安石的名字,心中也是一惊。虽然王安石已经罢相,现在也是旧党执政,但他心中还是生出了一种异样的感觉。于是种鄂终于开始正式地打量茅峥了,他发现茅峥和其他年轻人确实有些不一样。 “你年纪虽小,但看起来也是经历了不少的事情呀,一些私密的事情,我也不想多问。不过我还是要提醒一句,打仗可不是闹着玩的,稍不留神,那可是要没命的。我也不和你打趣了,实话跟你说了吧:文韬武略,只要你占上一样,我就可以带你走。不过你要只是凭一腔热血,就想上沙场,那和送死无异。你也是有功名的人,和普通人也是区别很大的。你要是没本事,我可是不会冒着被那些读书人骂的风险,把你带走的。”种鄂说道。 茅峥听了种鄂这话,知道这是自己的机会来了,他便把自己关于如何平定西北的策论重新说了一遍。这一次茅峥也是有备而来,将对策说得比上一次还要精致。种鄂也是识货的人,听到茅峥一番话,对眼前的少年又是改观了不少。 “不错,不错,讲得还挺头头是道嘛。哈哈,你有这般见识,跟着我出谋划策也挺不错的。不过,行军打仗可很是辛苦,你的身体看起来挺弱的,就不知道你能不能吃得消了。”种鄂说道。 “种将军,这是想考量我的武艺吗?我还是那句话‘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茅峥站起来把头一扬说道。 “小子口气到不小,跟我到演武场去练练,我倒想看看,你是有几斤几两?”种鄂饶有兴趣地说道。 茅峥一拱手,便跟随种鄂去了演武场,舞刀弄枪实在是有模有样。种鄂见此,当下叫好,许诺茅峥可以让他跟着一同出征。 第四十七章无悔怨 见到茅峥既有谋略,武功又好,种鄂的心情更加畅快了。得到神宗皇帝的赏识,又得到了像茅峥一样的英才,种鄂的心情能不好吗?于是种鄂和茅峥约定好一同出征的时间之后,便派人送茅峥回到了住处。 一路之上,茅峥气定神闲,但当其他人都走了之后,回到房间的茅峥胸中一股恶气冲撞开来,痛得他趴在床上不住的呻吟。好一会儿,茅峥才恢复过来,但他的衣服早已经被因疼痛而流出的汗水湿透。 “操戈术,这种邪术果然不能多用,用的多了我恐怕也会步了吴伯伯的后尘。不过我已经无路可走,只有靠军功,我才能走出一条自己的道路来。”茅峥稍定心神之后,便靠着茅山派的练气之法恢复身体。 那一日,从王安礼的府中离开之时,茅峥的心情还是很平静的。少年不识愁滋味,他还不明白自己即将面对着什么。 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乃是人生的两大乐事。如果在王安礼的府中,茅峥说了一些违心的话,那这两大快乐都将属于他。但是茅峥知道,即使再让他选择一次,他也不会违背自己的真心的。 赴过琼林宴,成了天子门生,和一番士人谈天说地,茅峥也曾风光过。但是很快,茅峥就察觉到外界对于他的不友好了。在其他人带着礼物和名剌去拜访朝中权贵之时,茅峥只能独自待在住处静静地等待;去过吏部,询问了几次,茅峥已经明白他前进的道路已经被阻塞了。 而且祸不单行,吴中山因为修炼操戈术,终于也是出事了。刚到汴京之时,吴中山经常拿着那个小册子向茅峥问东问西。茅峥知道操戈术是一门邪术,也曾劝过吴中山,但架不住吴中山软磨硬泡,还是给他讲了不少东西。后来春闱接近,茅峥忙于考试,便没有再关心吴中山的事情了。 那一天他再一次从吏部回来之后,心中怀着无比的失落,只想和吴中山倾诉一下,因为吴中山是他在汴京最亲近的人了。可是刚回到住处,就见到几名皂吏,将他的住处围住,而吴中山躺在地上奄奄一息。原来吴中山因为修炼操戈术走火入魔,终究还是没有撑过去。 将吴中山安葬之后,茅峥独自一人在汴京之中,可谓无依无靠。短短的一个月,仿佛好几年那么长。心中彷徨之际,茅峥数次走到王安礼的府前,但最后的自尊心,还是没能让他敲响府门。 就在茅峥百无聊赖之际,西夏大乱的消息传了过来,随后便是神宗皇帝召见种鄂的这一幕了。 “冥冥之中自有天注定,看来西北才是我该去的地方。这是我最后的一次机会了,我绝对不能让它就此溜走。”茅峥心中暗道。 于是茅峥便开始多方打探关于种鄂的消息。他了解到种鄂这个人,打仗很厉害,但是为人也很是桀骜不逊。用兵打仗之时经常不停从命令,尽管不听从命令的结果是立下了很多功劳,但种鄂在士族中的口碑也不是很好的。 茅峥几番思量,他明白如果他不拿出一些真本事来,是不可能得到种鄂信任的。茅峥刻苦读书,又得到高人指点,在待人接物上没问题,见识上也很是高明。但因为读书时间太长,他的身体也是柔弱的。于是茅峥把那本他数次想要烧毁的小册子拿了起来,修习其中的秘术,只求可以尽快提升武力。 “操戈术毕竟是邪术,这上面的每一句话都是凶险无比,寻常人稍微修习,恐怕就会陷入走火入魔的境地。但这是廖种修给他的徒弟修炼的,他那个徒弟也似乎没有什么不正常的,看来与这个小册子相配的,应该还有一套法诀。”茅峥调理好气息后,心中暗道。他又把那本小册子拿了出来,反复念着扉页上的那四句偈语:“心为暗室,欲求为戈;顺逆伤己,动静杀人。” 百思不得其解之后,茅峥将那本小册子又揣入了怀中,自言自语道:“我还是不能明白这四句话是什么意思,但我现在是有欲求的。我一定要抓住这一次的机会,在西北之地建功立业。有了功劳之后,我才不会为了前程,而违背自己的内心。”茅峥心里想着,但他不知道他在说这些话的时候,他的眼中已经透露出一丝狂热。 出京的时间到了,茅峥稍微收拾一番,就骑上了马准备随种鄂一起出征,他心里百味杂陈,只想赶快离开这个伤心之地。 “茅小友,请止步,我们家老爷想要请你一叙。” 茅峥回头一望,原来是王安礼府上的肖管家。 茅峥稍微犹豫,便骑着马跟随肖管家来到了一处水边小亭之中。王安礼早早就等在那里,手中的扇子不住扇着,但怎么也扇不掉额上紧皱的眉头。 当王安礼看到茅峥到来之时,眼中露出了责备的意思。 茅峥下了马,不紧不慢地走上小亭,然后在王安礼面前行了弟子礼。 王安礼示意茅峥坐下,然后带着劝诫的口气说道:“你呀你,怎么就这么犟呢?我怎么说也是你的长辈,你就连向我低个头、认个错都这么难吗?现在还来得及,只要你认错了,我立刻就可以向朝廷举荐你。你跟着种鄂那个武人,这可真的是在作践自己呀。” 茅峥低着头,但是用不卑不亢地语气说道:“我哪敢和王相公讨价还价。我只是想能够一直按照良知行事,如果错了,不用王相公找我,我自会前去请罪的,要打要罚,我也绝对不会有半点怨言。如果我没有错,我也不想争个什么理,我只想安安静静、一步一步向前走下去。” “有气节是好事情。但你要明白,气节要用在正确的方向上,要是错了方向,越执着错的可就越远呀。”王安礼说道。 “我在很小的时候,就跟随王相公学习,他的一举一止我都看在眼里。我很清楚,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我只希望可以做像他一样的一个人。”茅峥说道。 “兄长……兄长……这……这……你可想好了吗?”王安礼口结道。 茅峥望向了亭下流淌的汴河,用平稳但坚决的声音说道:“一生愿做东流水,百转千折不肯回。” 茅峥说罢,亭中的两人一时都是无语。 没过多久,茅峥起身告辞,骑上了马追随着种鄂向西而去。王安礼目送茅峥离去,回头也看向了流淌的汴河,只留下一声叹息。 第四十八章熙宁拓边 熙宁年间,神宗皇帝胸怀壮志,为了收复河湟之地,再度发起了对西夏的讨伐。在王安石的支持下,进士出身的王韶执掌西北大权,开始了进取西夏的攻势。但是面对西北日益紧迫的局势,文官之间相互扯皮,文官和武官之间相互攻讦,王韶虽有大才但是也难施展半点。最后,神宗皇帝和王安石审时度势,一心决定支持王韶,并主动替他扫除障碍。于是王韶如同雄鹰飞向了天空,得以大展宏图,将河湟千里之地收复,基本完成了对西夏的战略包围。但是随着王安石罢相,旧党反攻倒算,王韶以及许多功臣都受到了牵连。西夏趁机加以反攻,让本来大好的局势,就此失落了。 时间已经是八月初了,茅峥随着种谔来到绥德军也有一段时间了,在这段时间里他也没有闲着,而是一直都在打听着关于西北战事的事情。戍守边关的将士,每一次提到王韶的名字之时,都是竖起大拇指,称赞他收复熙和路的功绩。 “王韶是进士出生,我现在也是进士出身。他可以通过他的才能立下此等功业,我虽然差点,也要抓住这次机会好好施展自己才是。一条路已经没有了,我一定要再走出一条路才行。”茅峥心中思量着。 就在茅峥返回营房的时候,他突然听到营地里鼓声大作,营中士兵在各级军官的呼喝之下,纷纷向着一处地方集结。茅峥向过往的士兵打听才知,原来种谔打算趁西夏人不备加以突袭。 茅峥看着紧急调动的士兵,咬了咬牙,便向着种谔的帅旗之下走了过去,他心中暗想着:“我这一次是为了建功立业而来的,要想建功立业,不上战场怎么行?无论如何,我都不能错过这次机会。” 种谔站在帅旗之下,安排着出兵事宜,见到茅峥来了,他忍不住一皱眉头说道:“你怎么来了,你不在营房好好待着,跑这里来干什么?我有事问你,自会找人通告你的。” “我想问一下,之前不是商量好八月末才开战吗?为什么种将军现在就开始调兵了。”茅峥说道。 “我整天看那些党项人在我眼前晃悠,我就恨得牙痒痒,就想好好收拾他们一下。反正现在离月末也差不了几天,早点晚点又有什么关系。你不会是像那些不知变通的酸腐文人一样,来阻止我的吧。”种谔有点儿不耐烦地说道。 “我当然不是来阻拦种将军的。种将军要出兵,我是绝对支持的。我只希望种将军能够让我随着一同前去,我现在只想为国报效。”茅峥说道。 “你想跟我一起上战场?这……也不是不可以,你就跟着运送辎重的队伍一起走吧。你脑子也挺好使,没事替我出谋划策,也是不错的。”种谔说道。 “身为男儿,就该在战场上抛头颅洒热血,躲在后面有算什么?我要是怕死,就不会跟着种将军一起前来了。我的武艺,种将军也考量过了,难道种将军还是瞧不起我吗?”茅峥瞠目盛气说道。 种谔本来就是狂野不羁的一个人,听到茅峥一番话也被激起了心性,便说道:“哈哈,你这小子说话挺冲呀。我也不跟你墨迹了,你想跟着去那就跟着去好了,不过见了血肉横飞的场面,你可不要哭鼻子就好。来人给他备上马匹和兵器,我要看看他能撑上几时。” 茅峥听到种谔话,也不甘示弱,当即把一名军士递过来沉重的武器拿在手中,然后翻身上马。靠着一个多月来的训练和操戈术的法力加持,茅峥总管没有出洋相。 “哈哈,你这小子还算有模有样,那就跟着我的大旗走就好了。众将士听令,随我出征,好好教训那些党项人去。”种谔说完便带着一干将士,向西夏人的驻地而去。 茅峥不能示弱,便强撑着,紧随着种谔的帅旗向前走去。 种谔虽然狂放不羁,但其实心也是很细的。他早就看出了茅峥还没有适应长途跋涉,便故意加快脚步,就是为了好好整治茅峥一下;另一方面,他又叫人暗中照应茅峥,好在茅峥出现不适之时,能及时帮助一下。 经过一天的行军,茅峥已经是累的不行了,来到宿营地一屁股坐在地上,兵器随手丢在旁边,就想好好休息一下。 种谔在远处带着坏笑看了茅峥有一眼,然后故作严肃走近了茅峥,踢了茅峥丢在地上的兵器一下,说道:“你这是像什么话,武器就是一名士兵的生命,你这样把武器丢到一边,要是敌人来了,你是想直接逃走吗?你要是不行的话,现在回去还来得及。等明天交战,要是出了问题,我可是不会饶你的。” 茅峥听了种谔这番话,心中那股倔劲而又被激了起来,离开站起了身,将武器重新拿在手上说道:“以后我不会再这样了,我以后就是睡觉也会把武器抱在怀里的。要是明天我在战场上出现任何过失,种将军自可以对我军法处置。” 种谔听了茅峥这番话,眉毛一挑,微微一笑然后张口说道:“明天的事,还是明天再说吧。今天你先吃饱肚子再说吧。来人!从我的营中拿出三斤熟肉来。”种谔说完,便大笑着转身离去了。 茅峥在种谔走后,坐到了一棵树下,将武器牢牢地抱在了手中。 不久,一名伙头兵拖着一盘熟肉走了过来。累了一天,茅峥也没有那么多讲究了,张口就大口吃着。 伙头兵看着茅峥大口大嚼,只是摇摇头,说道:“看你这吃得可真香呀。我跟你说,咱们种将军可是从来没有对人这么关照过了。你可不知道,他和其他几位将军私下议论,一直说你是一个可造之材呢。” “他居然会夸我?”茅峥惊奇地说道。 “那当然拉。我亲耳听到的,那还有错?”伙头兵说道。 茅峥向四周看了一眼,发现其他人只是吃着普通的饭食,还不时向自己投来羡慕的目光。茅峥心情一下子就好了许多,一天来的劳累和委屈都一消而散。他只是一笑,便继续大口吃着熟肉,这粗糙的食物,简直是任何山珍海味都比不上的。 第四十九章突破封印 天还没有亮,各级军官就接到命令,向西夏人的营地开拔而去。茅峥明白,种谔这是想趁西夏人没有防备,好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人人都没有发出任何声音,静悄悄地向西夏人的驻地摸过去,当西夏人驻地显现出一片黑影之时,天边才刚刚发白。 西夏人早起巡逻的士兵,还是睡眼熊松,打着哈欠。宋夏之间已经有几年和平了,他们没有意识到宋军会突然向他们发起进攻。 “你们是什么人?”巡逻的西夏士兵,看到一片黑影朝营地的方向走了过来,警惕地说道。但回应他的只是“嗖嗖”射来的弩矢。 “是宋人!敌袭!敌袭!”存活下来的西夏士兵,飞快地向驻地跑了回去,并大声呼喊着。但是四面八方却发出更大的、震耳欲聋的喊杀声。在种谔的命令之下,潜伏过来的宋军将士,发起了总攻。 茅峥听着“咚咚”响起的战鼓声,看着无数的宋军将士争先恐后地向西夏人的驻地进攻而去,他的胸中也燃起了一股豪情壮志。他提起手中的武器,纵马就要杀奔过去。但是两个人却挡在了他的面前,将他坐下马匹的缰绳给牵住了。 “你们这是想干什么?”茅峥吃惊地说道。 “种将军说,你从来也没有上过战场的经验,要是让你贸然冲上前去肯定会遇到危险的。所以,你这一次就在一旁好好观看就是了。”一名军士冷冰冰地说道。 “这将士们都在杀,你让我堂堂七尺男儿在这里闲待着,这怎么可以?”茅峥有些生气地说道。 “哼,你以为我不想去杀那些党项人吗?这不是种将军命令,要我们保护好你吗?你看你瘦巴巴的,你能不给别人添乱就很不错了。”那名军士没好气地说道。 茅峥听了气结,一时说不出话来。 “小兄弟你也别生气,这种将军也是为了你好呀。我在军营里待着时间也长了,一般新兵上了战场,会遇到很多问题的。这一次你就在一旁观看就是,先适应适应,反正战事刚刚开始,你想立功以后有的是机会。”另一名稍微年长的军士劝道。 茅峥心中虽然依旧很气,但听了这话也只能静下来,好好观摩了。 茅峥来到了一处高地,看到大宋军士进攻的场面,心中暗自也为种谔用兵打仗的才能折服了。 “种将军不愧是良将,对兵法果然精通。首先是趁党项人不备发起了突袭。而即使是突袭,也是秩序井然。你们看种将军,一面让神臂弩抛射压制敌人的反击,同时让最为精锐的陕军将士攻入大门。这般攻势之下,党项人支撑不了多久了。”茅峥观察战场的形势,忍不住赞叹道。 “那是当然,我们种将军打仗那可是相当厉害的。不过将军为什么不把敌人给围死了呢?你看北边竟然留了那么大的一个缺口。”那名年轻的士兵忍不住说道。 “这你就不懂了,要是围死了,敌人难免要做困兽之斗。而留下一个缺口,敌人争相逃跑,我军反而胜得更容易些。”茅峥说道。 “取胜是应该的,那也不能让敌人跑了呀。”那名军士依旧不解地说道。 “他们跑不了的,如果不出我所料。那缺口外面,种将军一定是留有伏兵的。”茅峥冷静地分析道。 果然,西夏人不敌宋军将士的进攻,纷纷往缺口的方向跑去。但就在他们跑出不远,就被种谔安排的伏兵给袭击了。在前后夹击之下,逃跑的西夏士兵纷纷跪地求饶。 但是在包围圈中,只见一名身穿铠甲的西夏悍将,手持一支战锤,骑马左右冲击,几个来回竟然跑出了包围圈,向着茅峥三人所在的方向跑了过来。 “这人竟然向我们这里跑过来了,绝对不能让他逃跑了。”茅峥说着,暗运秘法,将武器紧紧攥起,纵马就要迎上去。 “种将军不让你上战场呀。”那名年长的军士阻止道。 “我们有三个人,还拦不下他一个人吗?你们看他的装束,那绝对是一个大官。只要能擒杀了他,那可是大功一件。”茅峥说话间,便挣脱了年长军士的阻拦,向着那名悍将杀去。 那名西夏悍将没有注意到茅峥三人的存在,见到茅峥突然杀了出来,心中也是一惊。但是当他看清茅峥的装束之后,轻蔑地笑道:“竟然是一名文官,想送死,那我就收了你。”说完,这人马不停蹄径直向着茅峥杀去。 茅峥暗运秘术,将全声的力量都集中到了兵器之上,大吼一声也向着那人杀去。只见两人交错一过,就是双方兵器交击“叮”的一声。 那名悍将和茅峥对了一招,发现茅峥的力气大的出奇,目光一缩说道:“小子厉害,力气倒不小。再吃我一招。” “谁怕谁!今天我就要取了你的狗命。”茅峥说着,便挥舞武器怼了过去。 却不料那名悍将,手一抖,猛击的战锤突然转变了方向。茅峥没有防备,狠狠一击,一下就打空了。 “哈,你还嫩了点,受死吧。”那名悍将再度发力,挥起战锤猛击茅峥的要害。 茅峥一击不中,身形本就不稳,匆忙之间回收武器挡在身前,被那悍将一击,竟然直拖拖,从马上跌落了下来。 “砰”的一声,茅峥落地,被摔得七荤八素,暗运的秘法一时也消失的一干二净,浑身使不出任何力气。见到击来的战锤,茅峥眼前一黑,心中有说不出的惊骇。 但就在这个时候,茅峥突然感觉到,自己的心神突然和周边的世界融为了一体,掉在不远处的兵器,仿佛成了自己身体的一部分。 “这种感觉是……” “呀”只听那名悍将惨叫一声,他拿着战锤的右手,就被飞来的兵刃斩断。 “原来你会妖术!”那名悍将无比惊骇,纵马转身就要逃走。 茅峥强撑着跪在了地上,右手向远处一招,那兵刃直接就飞到了自己的手中。 “祭刀术!”茅峥抬手指向逃跑的悍将,那兵刃顺势击出,将那人击落马下。 第五十章五路伐夏 正值秋天,北地的天空一碧万顷,天空之下的荒林之中,树上没有一片叶子,地上尽是黄叶满地。 茅峥独自盘坐在林中,闭着眼睛一动不动,在他的身前不远处插着几个木棍。北风之中,已经初露寒意,但是茅峥似乎什么也感觉不到,又似乎什么也都能感觉到。 “多年没有修习法术,精神上的感知力,也差了许多。想我以前闭目冥坐之时,就能将周围的动静察觉的一清二楚。而现在,感觉却是若隐若无。现在我身体里面的封印突破了一些,也不知道还能把法术修炼到什么境界。”茅峥睁开眼睛,自言自语道。 只见他双手快速捏了一个法诀,口中说了一个“起”字,他身前的木棍只是摇了摇就没了动静。 “力拔山河!”茅峥呼喊着,突然纵身而起,拔出一根木棍便舞了起来。茅峥身体虽然瘦弱,但是那个木棍在他手中,却是呼呼生风,地上的黄叶也被带着飞起了不少。茅峥挥舞木棍,横扫而去,一下子便将插在地上的其他木棍全给扫断,不只是扫断,几乎是被扫成了碎片。 “看来也只能施展一些蛮力了。不过也好,可以施展请神术,就再也不用练那种邪术了。在战场上,这些神力想来也够用了。”茅峥说完,便将手中的木棍丢去,拾起地上的长刀,就向军营的方向走了回去。 种谔初战告捷,军营中都是一派喜气洋洋,不少立下军功的将士,在其他人的拥簇之下,夸夸奇谈。茅峥看到这些事情,只是会心一笑,也没有停留,直接向着种谔的大营走去。 种谔将茅峥带来,更多是想让茅峥替他出谋划策。当听到茅峥擅自出动,截杀逃跑敌将消息的时候,种谔便心中责怪茅峥的轻举妄动。但当茅峥带着敌将的头颅回来之后,种谔看到一身狼狈的茅峥,心中的不快也一扫而光。他自己就是一个桀骜不逊的人,看到茅峥安然归来心中的担忧没有了,又看到茅峥擒杀敌将立下大功,那股狂放劲儿就没有任何遮掩地全都展现出来了。 “你小子还行嘛!不光脑子好使,性情也合我的胃口。跟着我好好干,这西北的战场就是你建功立业的好地方。”种谔当时拍着茅峥的肩膀说道。 从那时起,茅峥明白,种谔已经把他当成自己人了。 来到种谔的大营前,茅峥心情极好,让人通报得到允许之后,茅峥便来到了种谔的大营之中。大营中一名传令兵跟种谔说些什么,种谔脸色上看不出什么有什么异样,但他的眼睛却带着狡黠转来转去,仿佛思量着要干什么坏事。 “你来的正好,我们遇到麻烦了。因为出兵早了,又有一些人说我的不是。圣上也派人来询问情况。这些咱们得好好应对才行。你脑子好使,也会说话,看看怎么能应付过去。”种谔屏退传令兵后和茅峥说道。 种谔稍微和茅峥解释了一下:原来先前已经定下了计划,准备在八月末五路大军一齐进攻,一举将西夏彻底击败。但是种谔按捺不住,率先出兵。虽然立下了战功,但是也惹得朝中议论纷纷。神宗皇帝也是摸不着头脑,他不明白种谔这是在干什么,连忙派出使者日夜兼程而来,向种谔要个说法。种谔对于其他人的议论是不在乎,但是神宗皇帝那边要应对不好,那他真的就要有大麻烦了。 茅峥听了种谔的话,心中稍微思量便回道:“依我所见,圣上对于将军还是信任的,不然就不会排除使者前来询问了。更何况将军此次出击大获全胜,圣上听了这个消息心中想来也是欢喜的。将军不如对使者说话客气些,只要礼数尽到了,使者想来也不会说将军坏话的。圣上说,要将军听从王中正的节制,将军似乎有些不满。不过我还是劝将军,还是应承下来好了。毕竟只要军权还在手,在军事上,将军都是能自行决断的。” “说话客气点……嗯,这没问题。尽礼数?不就是要钱吗。也没问题。受王中正的节制,我还真有点不服气。不过你说的也对,只要军权还在手,怎么做事还不是我说了算吗?”种谔稍微思量,便拍手答应了。 “好了,你跟我去会会那个使者。我说话要有不妥的地方,你也帮着照应一点儿。说实话,我还真不喜欢和文人打交道,其中的弯弯绕实在是太多了。”种谔招呼着茅峥,向着使者所在的营房而去了。 于是在茅峥帮助之下,种谔用好言好语安抚了使者,又送上了一份贵重的礼物,让使者开开心心地回去复命去了。 在送走使者之后,种谔如蒙大赦,伸伸腰又露出了天不怕,地不怕的神情。 “终于送走这瘟神了。传令下去,三军稍微修整就随我继续进攻,这一次一定要彻底击败西夏人。”种谔当即命令道。 “可是将军刚刚向使者许诺,一定要听从王中正的节制呀。”茅峥吃惊地说道。 “受王中正的节制?他也得配!仗已经打了,党项人该知道的,也已经知道了,现在裹足不前,不是给党项人防备的时间吗?为今之计,只有乘胜追击才行。你放心,圣上出兵要的不就是胜利吗?只要我们把胜利的消息一个又一个传回去,圣上高兴都来不及,是不会怪罪我们的。”种谔满不在乎地说道。 “将军这想法,真是……与众不同。”茅峥哑然失笑道。想了想,茅峥又说道:“不过王中正那边要是一点也不通知,恐怕也是说过去。将军还是派使者稍微通告一下,这样在面子上也过得去。” “你想告诉他,就派人去吧。这些事就别来烦我了,我现在只想好好想着接下来该怎么用兵,这一次出兵一定要把李氏给好好教训一下。”种谔说完,便回到了大营安排军事去了。 茅峥也知道种谔就是这个脾气,摇摇头也下去安排去了。 “现在种将军也信任我,我要好好立功才行。只要有了战功,我就能有头有脸回金陵去了。”茅峥暗下决心道。 第五十一章米脂之战 元丰四年八月之末,种谔亲率大军来到了米脂城之下。米脂城乃是西北要塞,西夏人驻扎重兵防守,种谔强攻三天也没能将米脂城攻下。 “启禀将军,敌将高永能、高永亨兄弟二人率领八万精骑而来,距离我们这里已经不足百里了。敌人最精锐的铁鹞子也在其中。。” 种谔听了探马回报,稍微思索便对身边诸将和幕僚说道:“本来想趁着敌人不防,把米脂城一举拿下。没想到守城的党项人竟如此顽抗,现在敌人的援军将至,我们是不能继续攻城了。不知道你们有什么良策吗?” 茅峥一直都想找机会表现自己,对于眼前的局势他已经思量了很久,见到其他人都相互看看没有说话,茅峥便当仁不让地发言道:“启禀将军,我军实力并不弱小,既然敌人来了,那就把敌人击败便是。我前几天观察周边的地势,我认为即使和敌人在野外相遇,我们也绝对不会吃亏的。” “哦?你竟然这么自信。党项人的铁鹞子我可见识过,确实不好对付。你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还是真有好计策,我可也不确定。你把你的计谋说出来听听吧,要是可行,等击败了党项人我一定计你一个大功。”种谔说道。 “种将军听我慢慢道来,要是我这计谋不行,我甘愿受种将军的责罚。米脂城外有无定河经过,两侧都是山脉,中间一大片空地正好可以有利于我军布下大阵。敌人的骑兵和我军相比,只是强在机动能力上,如果正面相遇我军绝对不会落于下风。而无定河以及两侧的山脉,就是我军最好的屏障,只要想办法和敌人正面交锋,我军一定能大获全胜。”茅峥说道。 “就是硬碰硬呀,我还以为你有什么好计策。”一名军官听了茅峥这话,忍不住鄙夷而道。 “当然不只是硬碰硬,我还有后手呢?”茅峥解释道。 “如果就你刚才说的,确实没有出彩的。把你的后手全都说出来吧。”种谔说道。 “我前两天和沈知州一起勘察两侧的山脉,发现那里树木密集,可以埋伏下一万精兵而不被发现。而且沈知州夜观天象,预测将来两天将会有大雾降临。种将军想想,在我军和党项人交战正酣之时,用一万精兵突然杀出,将敌军断成两节。到时候敌人必定大乱。到那个时候,这两侧的山脉和深不见底的无定河,就是党项人天然的牢笼,他们一定跑也跑不了。”茅峥说道。 种谔听了茅峥这话,看向了沈括问道:“沈知州真的能确信在将来的两天会有大雾降临?” 当时沈括正担任延州知州,种谔这一次出征沈括也跟随一起而来。见到种谔向他询问,沈括一笑而道:“在下虽然不才,但是在天文之上还是有些小小成就的,这两日之内必然有大雾降临,这是绝对不会错的。” “那太好了,党项人就是因为有骑兵、跑得快,才让我军屡次受挫。这一次在这米脂城下,我就要让党项人饮恨于此。”种谔击案而道。 “不过种将军对于城中敌军还是要稍加防范的,绝对不能让他们里应外合,不然那样对我军也是一个不小的麻烦。依我只见,不如派人在城外挖掘壕沟,阻止城中的敌军出来支援。”沈括提议道。 “还是沈知州考虑的周全,就这么办吧。就按照刚才的商议,好好安排去吧。这一次一定要让党项人知道失败是个什么滋味。诸将一定要好好努力,等击败了党项人,论功行赏的时候,我种谔一定不会亏待大家的。”种谔说道。 于是在种谔的命令之下,他麾下的将士都在为了即将而来的大战准备去了。 种谔在八月初发动进攻,就引起了西夏人的高度警惕,在接到米脂城受到进攻的消息之后。西夏大军便迅速赶来支援。 百里的距离对于骑兵来说也就是一天的路程,在浓浓的大雾之中,高永能、高永亨兄弟二人所率的部队也露出了身影。 高氏兄弟见到种谔已经在无定河边上布下大阵,稍微一商量,便决定采取两面夹击的进攻策略。 待大雾散去之时,西夏大军被分成两部分,分别由高氏兄弟带领,从左右两路杀出,攻向宋军的大阵。 在种谔的吩咐之下,弓弩手占据高地,手持神臂弩,将射击的方向对准了西夏大军。起于步兵结成密集阵型,挡在军阵外侧,意图阻挡西夏大军的冲击。 种谔令旗一挥,数万弓弩手一齐射出了弩矢,只见弩矢铺天盖地地向西夏大军射了过去。 高氏兄弟对于宋军的神臂弩早就了解,开始冲锋的骑兵,结成比较分散的阵型,虽然在神臂弩的打击之下付出了不小的伤亡,但这些先头部队还是顺利地杀入了宋军的阵型之中。 两军相交,就是一片混乱的厮杀。宋军的弓弩手,为了避免被西夏人的骑兵端底,接到命令后纷纷后退。 而高氏兄弟也趁着宋军弓弩手后撤的时候,让最为精锐的铁鹞子发起了冲锋。只见黑色的钢铁洪流,在震耳欲聋的轰轰声中杀入了宋军的阵型之中,本来僵持的局面被打破,胜利的天平开始向西夏人这一方倾斜了。 “这敌人的铁鹞子果然是相当精锐,如果我们也有这样一支军队,打仗也就不会如此辛苦了。不过党项人凭借这些手段,就像击败我们那还是差得远呢?”种谔看着有些不利的战场局势,愤愤地说道。说完便走上了发令台,拿起令旗,亲自指挥起眼前的战斗来。 原来前面迎战的士兵,大都是延州的本地将士。沈括本人精通科学,布下了不少精密的阵型,并制定了切实有效的指挥方式,在他训练之下,延州军队真的是可以做到令行禁止。 如今这支军队在西夏人的冲击之下,虽然在不断败退,但一点也没有混乱。在种谔的指挥之下,延州军士相互配合攻战,给西夏人带来了无尽的麻烦。 第五十二章血染无定河 高氏兄弟本来想凭借骑兵的优势将宋军一举击败,但是延州将士令行禁止给西夏人带来了无尽的麻烦。高氏兄弟几次试图突破延州将士的防线,都以失败而告终。 高氏兄弟知道不能再拖延下去了,因为在宋军神臂弩的打击下,西夏人的伤亡越来越大了,时间拖得越久,对西夏人就越不利。于是高永能两相权衡,终于决定靠铁鹞子来突破延州将士的防御。 铁鹞子是西夏最为精锐的重装骑兵,高氏兄弟也不想一交战就把这支军队给搭进去。因此一直都是让其他部队发起进攻,而铁鹞子只是在后面压阵,巩固进攻的成果。 如今在高永能的一声令下,这支最为强悍的军队,终于露出了他们的獠牙,向着延州将士们扑了过去。 铁鹞子人马都披着重甲,在宋军神臂弩的打击之下,往往身插数箭,依旧左右冲击。所有的士兵,都用锁链绑在了马上,即使有人战死,尸体也不落下,随着马匹前冲,依旧气势不减。 延州将士虽然训练有素,但毕竟全是步兵,面对着三万铁鹞子的进攻,很快就败下阵来。在中军指挥的种谔,连忙命令弓弩手射杀铁鹞子。但是弓弩手射出一阵又一阵的箭雨,看着敌人的重甲骑兵,依旧威势不减,人人都心中震撼,手也都忍不住发抖。 高永能见在铁鹞子的打击之下,宋军根本抵挡不住,心中也得意起来,看到帅旗之下的种谔就在前方不远处,就命令铁鹞子直取种谔的中军大旗。 “好呀,党项人竟然直接冲着我来了。沈知州,你熟悉军阵号令,这军队暂且有你指挥。其他人随我前去会会所谓的铁鹞子。”种谔被激起了心性,当即拿起武器骑上战马,就要向着西夏人杀去。 茅峥也不甘示弱,也快速骑上战马随着种谔的帅旗向着西夏杀了的军队攻去。 宋军将士见到自己的主将都亲自前来交战,人人心中都吃了一个定心丸,宋军士气大振,纷纷不要命地向西夏人最精锐的铁鹞子杀去。 “选锋营给我杀,让党项人也知道我陕军的厉害。”在种谔的命令下,宋军唯一的一支骑兵部队也终于出动了。 北宋自建立之初就缺少马匹,因此骑兵部队十分短缺。其中最出名的莫过于在与辽军交战中屡立奇功的静塞军。但是到了神宗时期,静塞军也因为缺少马匹,已经是名存实亡了。陕军驻守西北,一直以来都是处于和西夏人交战的第一线,为了对付西夏人的进攻,陕军花大价钱购置马匹,并选拔精悍士兵,组成了三千人的选锋营。 三千骑兵和三万铁鹞子相比也许很少,但是只需要阻挡住西夏人的攻势,周边的宋军将士就能将敌人团团围住,只要能够稳住战场局势,最后的胜利一定是属于宋军的。 在种谔的率领之下,三千选锋营毫不畏惧地迎上了西夏人最为精锐的铁鹞子。在同样强悍的骑兵部队的阻拦下,铁鹞子冲击的势头一下子就被挡了下来。种谔下达了围攻的命令之后,便身先士卒向西夏人的帅旗杀去,其他各部宋军将士,士气也被激励,纷纷勇敢地冲上前去,用以命换命的打法,和西夏人最为精锐的部队打得难解难分。 高氏兄弟本来想凭借骑兵优势一举击败宋军,好解除米脂城的危难。但是陷入如今的苦战之中,却不是他们想要看到的。宋军将士人数多于他们,宋军将士在种谔的指挥下,丝毫不避生死,给三万铁鹞子造成了巨大损伤。僵持了好久,高永能萌生了退却之心,连忙下达了后退的命令。 “宋人军力不弱,人数也很多,如若和他们硬拼看来是占不到便宜了。为今之计,也只能先行后退,来日再把今天的帐给找回来。”高永能说完,便下达了撤退的命令。 西夏人的帅旗向后撤去,身在战场之中的骑兵,也纷纷向后退去,想要脱离战场。种谔见此心中兴奋,他知道胜利离他不远了。 “党项人想逃了!哈哈,这一次既然来了,就不能让他们跑了,将士们给我冲。发令下去,让埋伏的人快快截断他们的后路。”种谔命令道。 茅峥听到种谔这一命令,心中也是兴奋,这个计谋是他献给种谔的,如若能够得胜,他相信这一定会是大功一件。 随着约定的鼓声响起,两侧山脉的险要处,也传出了喊杀声。趁着大雾埋伏在那里的将士,接到进攻的命令之后,纷纷现出身来,想要截断西夏大军的后路。 “敌人竟然想要断了我们的后路。什么也别管了,给我冲,一定要冲出去。”高永能见埋伏的宋军杀出,一时也是惊慌失措,也不再管束士兵了,率领他精锐的亲卫队,只想第一个冲出包围圈。 因为进攻失利,西夏大军本来就士气低落了,如今发现后方出现伏兵,自己的主帅也率先逃跑。所有人都慌了,纷纷向着后方跑去,生怕落后了,就会被宋军包围住。 不多时,埋伏的宋军将士杀了下来,将西夏大军一分为二。跑出去的高永能,头也不回,带着剩下的部队仓皇而逃。 种谔则从容淡定了很多,指挥着宋军将士对被包围的西夏人展开攻势。西夏人失去了主帅,早就已经是一盘散沙了。在宋军的包围之下,几乎没有人可以跑出去。 “无定川,无定川那边没人!” 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西夏人便都不要命的向着无定河的方向跑去。 虽然是秋天枯水之际,但是无定河的水还是很深的,加上宋军将士还在不断追杀,跑到无定河边里的西夏人也很少有人能跑的出去。 “那是什么?无定川……无定川竟然变红了。”米脂城守城的士兵,见到不远处的无定河变得猩红,其中更有不少尸体漂流而下,人人都是心惊胆战。 在种谔得胜归来之后,米脂城的人纷纷出城投降了。 第五十三章疑兵诡道 (先前查资料的时候看串行了,高永能、高永亨是宋军这边的,梁永能才是西夏的主帅,前面已经更正了。) 种谔胜利的消息传到了汴京,神宗皇帝大为振奋,连忙派人前去嘉奖并允许种谔不再受王中正的节制,可以自行决定如何用兵。种谔收到这个消息之后,心情很是舒畅,他本来也没把王中正放在眼里,如今连表面上的束缚也没有了,他终于可以没有顾忌地大展拳脚了。稍作休整之后,种谔便继续带兵,向西夏的统治中心银州城攻去。 但是这一次茅峥并没有随着种谔一同前去,而是留在了米脂城,协同沈括打理后方军务。 茅峥这一次来到西北,就立志要凭借军功,来为自己的将来头打下基础。无定河一战,茅峥也是使出浑身解数,替种谔定下了作战方略。战胜强敌,自然也是有他的大功一件。但是茅峥第一次见到了战争的惨烈,数万人身死无定河,河水血染,尸体堆积漂流而下的景象,让他好几天都能以入眠,即使睡下了,也经常被噩梦惊醒。 虽然这不是茅峥第一次经历战阵,但先前那次他没有参与交战,而且西夏士兵在战败后大多投降了。况且斩杀一人,和看着千千万万人惨死,这中间的差别还是非常大的,尤其是对茅峥这样一个内心还依旧善良的少年同样如此。 “死的都是敌人,只有战胜他们才能收复我华夏故土。我这次选择来到战场,就该预料到这一切的。没有什么可后悔的,也没有什么可怕的,只管继续向前走下去好了。”茅峥经常在心中告诫着自己。 但是种谔还是发觉到了茅峥异常,出于爱护之心,便让茅峥留在了后方,帮助沈括打理后勤的事情。 离那场大仗已经有些日子了,茅峥在此来到了无定河之前。战场早被打扫干净了,河水也恢复了平日的清明,但是茅峥明白他的心中总是永久的遗留下来了一些东西。 “现在想想,以前在金陵时候的生活是最好的。平日里只是读书写字,有空就可以去拜访王相公、老禅师还有茅山派的几位道长。那时候没有什么忧虑,只需要对将来畅想就好。”茅峥看着悠悠的河水,心中也有些伤感。 茅峥的才能虽然是很高的,但他的心性毕竟还只是一个十五岁少年的心性。高超的才华可以让他在众多平庸人之中脱颖而出,但是依旧柔软的心性,却让他承受着他这个年纪本来不该承受的痛苦。 “开弓没有回头箭,我要是不闯出一个名头来。我怎么有脸回到金陵去?我志得意满的从金陵出来,然后灰溜溜再走回去,其他人要是问起我来,我又该说些什么呢?”孤苦伶仃之中,只有最后的自尊心让茅峥选择继续坚持下去。 “不能再闲待下去了,必须要上战场才行。只要能够荣归故里,今天所有的一切都是值得的。”茅峥拾起一块石头,将它重重地丢到了无定河里。听到“扑通”的一声,看到被激起的一点水花,茅峥转头而去,不再向无定河看上一眼。 回到米脂城之后,茅峥就被人告知沈括要找他商议要事。茅峥没有停留,稍微打理一下容仪之后,便连忙到了沈括办公的地方。 茅峥进门之后,就见到沈括面色有些凝重,数名文官脸色很不好看,话语中也带着惊慌。 沈括见到茅峥到来,便张口说道:“你来的正好,刚有探马传来消息,敌将梁永能又帅兵杀回来了。我们现在兵力空虚,米脂城之中只有三千多守军,恐怕我们是应付不了的。” “梁永能竟然杀回来了?”茅峥听到着个消息心中也是一惊,但是稍微思量之后,就定下心生说道:“其实这也在意料之中,种将军在前线作战,敌人挡不住,只能节节败退。但是敌人毕竟是有大量骑兵部队的,论行军的速度远在我军之上。趁着我军后方空虚,就来加以袭击,看来梁永能确实有些见识。要是其他人,经历了前些日子的大败,绝对是不敢再来了,看来梁永能也还是一个有胆识的人。” “梁永能确实不简单。正因为如此,我才会为即将到来的战斗发愁呢。我们兵力不足,恐怕寻常的计谋是很难对付梁永能的。不知道你有什么好办法吗?”沈括问道。 “要说万全之策,我还真没有。只是不知道沈知州,愿不愿意冒一次险了。”茅峥说道。 “如今大军压境,我军兵力空虚,还有什么比这个凶险的吗?有什么办法你就都说出来吧,就是冒险,我也愿意试一试。”沈括带着决心说道。 “我方实力空虚,但我们必须要做出很强大的样子。我们不能固守城池等待援军,必须要主动出击,才能让敌人不敢轻举妄动。经历了上次的大败,梁永能一定已经成了惊弓之鸟,只要我们摆出架势来,一定可以吓退他的。”茅峥说道。 “梁永能正是因为受过大败,所以行事越发谨慎了。你可不知道,梁永能派出了许多探马来打探我军的虚实。想要虚张声势,恐怕不是那么容易的。不过看你的样子,你应该还有话没有说出来吧。”沈括继续问道。 “沈知州忘了我们现在是干什么的吗?我们虽然没有士兵,但是三军的粮草可全都在米脂城中。只要我们先调动粮草,做出为十万大军保证日用的样子,然后传出消息,说我们布下十万伏兵,就等着他梁永能往圈套里钻呢。梁永能已经是惊弓之鸟,只要我们把功夫做足,不愁把他打不退。”茅峥笑道。 “说得好,还是你的脑子好事呀。梁永能越是小心谨慎,这局势就越有利于我们。不过为了万无一失,我们还是要加把料才行。”沈括抚掌而道。 “哦?不知道沈知州,这所谓的‘一把料’有指得是什么呢?”茅峥饶有兴趣的问道。 “空城计可以唱,但是也要拿出一点实打实的东西来才行。梁永能已经吃过痛了,但我们必须要在他的伤疤上刺上一下,才能保证万无一失。”沈括说着,便把自己的想法也说了出来。 茅峥和沈括又商量了一下细节的问题,便安排应对梁永能的来袭去了。 第五十四章出奇制胜 梁永能经历无定河一败仓皇而逃。种谔并没有给西夏人喘息的机会,一路率军进攻而去,攻城拔寨皆是势不可挡,兵锋直指西夏的统治中心银州。梁永能毕竟是西夏的大元帅,见到不能和种谔正面硬抗,便想着通过袭击宋军的空虚的后方,逼迫种谔退兵。而曾经让他饮恨的米脂城,便成了他的首要目标。 但是毕竟吃过一次大败,梁永能一路之上也是心惊胆战的,派出无数探马四处查看,生怕再次被宋军暗算。当得到确切消息,米脂城中确实只有三千守军之后,梁永能便发布了进军的命令。 “你说什么?米脂城的宋军竟然全部出城迎战我们?这怎么可能?”梁永能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很是惊讶,一时心中惊疑不定。 “确是如此,而且守城的那个大官亲自出城督战。他们全都驻扎在无定河的边上,如果我军现在出击一定可以把他们一网打尽。”探马回道。 “守城的大官?那一定就是延州知州沈括了。我和他打过交道,他可也是一个很精明的角色,绝对不会干如今这样的蠢事的。我问你,宋军那边可有什么诡异的情况的。”梁永能心中的疑虑更重了,连忙问道。 “确实有些奇怪的地方。敌人迎战我们的只有三千多人,但是城中调动的粮草却非常多,粗略估计足够十万大军用的了。”探马回道。 “什么?足够十万大军用的粮草!”梁永能心中一惊,转头看向身边的军官和幕僚,问道:“种谔的大军明明就在前方作战,敌人怎么会凭空冒出十万人来,你们说前方会不会有埋伏。” “宋军这一次阵势非常大,派出了五路人马进攻我们。也许是其他方向的敌军,前来暗算我们也说不定呀。尤其是那个王中正已经很久没有消息了,或许这十万人就是王中正的部队呢?”一名将官说道。 王中正其实也是一个胆小怕事之人,一路之上害怕遇到敌军,行军非常慢,而且故意走一些偏僻的道路,就是为了躲避西夏的大军。而种谔在前方开路,西夏大军早就已经跑的没影了。 “也有这个可能。不然沈括怎么敢这样肆无忌惮地挡在我们面前。如今不能轻举妄动,必须先把敌人的伏兵找出来才能行动。”梁永能不敢贸然出兵,只得后退驻扎,并派出更多的探马,寻找并不存在的“伏兵”。 就在沈括带着两千多人,在无定河边布下阵势,虚张声势之时,茅峥带着一千多人,行走在山间小道上,向着西夏大军贴近过去。这一千多人带了许多的大鼓,在暮色降临之时,便来到了西夏大军附近。 “我们现在要动手吗?”一人巍巍战战地和茅峥说道,看着山下无数的敌军,这人很是不淡定。 虽然茅峥同样有些紧张,但他还是跟没事人一样,用平稳的口气说道:“现在天色还很亮,我们要等晚一些再动手,叫士兵们多准备一下火把,插在山间各处。一切都要等我的号令,再一齐行动。” 天色渐渐暗下来了,梁永能还在为是否出兵的问题而发愁,他觉得宋军不可能就凭空冒出十万人来,但是经历过一场大败之后,他十分害怕另一次的失败,因此也不敢下决心进攻。 “大帅不好了,敌人的伏兵杀过来了。” 梁永能听到士兵的话,连忙跑出了营帐。听到四周擂鼓声如同惊雷一样在山间回荡着,看到对面的山上无边无尽的火把燃起,梁永能的心终于被慌乱完全占领了,连忙下达了撤退的命令,慌乱向后逃去。 “茅小友那边已经动手了,敌人果然是惊弓之鸟。将士们随我杀过去,好好教训一下那些党项人。”沈括见到远方的动向,没有迟疑,立刻带着两千士兵杀了过去。 夜色之下,沈括和茅峥带着三千人追逐着西夏数万大军,一直追了十几里才退了下来。沈括审时度势,将先前被西夏人攻下的几座城池,也都夺了回来。 “哈哈,有了这一次的教训,梁永能再也不敢回来了。”茅峥笑道。 “没有他的打搅,我们也可以更好的调动粮草。茅小友,这一次胜利,你出力也不小。我在向朝廷上书的时候,一定会把你的功劳全都送上去的。”沈括说道。 “多谢沈知州提拔,沈知州的恩惠,我茅峥一定铭记在心中。”茅峥心中高兴,连忙谢道。 “有你这样一个得力助手,也能分担一下我的负担。你也是进士出生,总上战场也说不过去,不如就留在我的身边,随我处理地方事务吧。”沈括说道。 “多谢沈知州的好意。只是我这一次到西北来,就是立志要为国报效,收复我华夏失地。身为男儿就该到战场上去抛头颅洒热血,只知道躲在后方,那算什么事。”茅峥说道。 “看来茅小友不仅是才华卓越,也是一个有勇气的人。既然茅小友决心这样大,那我也就不挽留了。我只希望茅小友将来能成为一个文武双全的豪杰之士。”沈括说道。 “谢沈知州的吉言了。” 一场大战之后,所有的事情也都处理的差不多了。茅峥本来打算,随运送粮草的部队追上种谔,好参与攻打银州的战斗。但是种谔进军的速度很快,在茅峥还没成行之前,就已经将银州城攻打下来了。 “按照先前的约定,等攻下银州城之后,我大军五路全都向灵州城的方向会合而去。种将军已经大获全胜,茅小友再去也发挥不了什么用处了。不如直接向灵州城而去吧。我和泾原路统帅刘昌祚也有旧交,就推荐茅小友到他那里去吧。刘将军素有一举击败西夏的决心,茅小友在他那里一定能好好发挥的。只要攻下了灵州城,党项人就全完了。只要茅小友能抓住这次机会,将来回到汴京必然是前途无量。”沈括建议道。 茅峥仔细想想,也觉得有理。虽然他很喜欢和种谔相处,但他到西北毕竟是为了立功而来的,于是没有多想便接受了沈括的建议,快马加鞭往泾原路大军的方向赶了过去。 第五十五章清水河之战 离开了沈括之后,茅峥马不停蹄立刻赶往了泾原路刘昌祚的大军。刘昌祚本人出身于军武世家,因为他父亲在战场中阵亡,而受荫担任将官,虽然他的才能很平庸,但是却不像其他人一样,一提到战争就吓得腿肚子打哆嗦,也是颇有一番勇气的。这一次,出兵灵州他更是没有任何迟疑,带上五万将士就直接走了。而他的顶头上司高遵裕,现在还磨磨蹭蹭,不知道在干些什么。 茅峥出身进士,这本来就让受荫做官的刘昌祚心生难以企及的感觉。但刘昌祚也不是那种没有本事,还爱故作高明的人,因此对茅峥也是以礼相待。尤其是听到茅峥协助种谔和沈括屡建奇功,更是心生敬佩之感,暗自为多了茅峥这一智囊而感到庆幸。 “能考上进士,那可都是天上的星宿下凡呀。而茅小友更是抛弃了汴京优厚的生活,来到这边境为国报效,实在是了不得呀。我刘昌祚没有别的优点,就是很佩服向茅小友这样大公无私的人。来人,给我拿酒来,让我和茅小友好好喝一杯。”一番交谈之后,刘昌祚说道。 茅峥听了刘昌祚这话,心中也是百味杂陈,如果不是因为旧党把持朝政,他晋升的途经已经被阻塞,他又怎么会选择来到这苦寒之地,在战场上拼死拼活?当然如果向旧党低头,把自己内心的坚守抛弃掉,他也可以重新获得安安稳稳的生活和平坦无碍的前进道路,但是他怎么能这么做? 茅峥从来也是不喝酒的,但听到刘昌祚让人拿酒来的话之后,也没有出言拒绝。大醉一场,或许也是消除心中不甘与挣扎的良药。 “哎呀,我忘记了,读书人一般都是不喝酒的。要不我叫人给小友换一个小点儿的杯子。”刘昌祚命人将两个大碗倒满之后,才想起了什么,带着询问的口气和茅峥说道。 “无妨无妨,在这样的苦寒天气里,就该大口喝酒大口吃肉。读书人?我现在还算是读书人吗?”茅峥说完,就端起一碗酒一饮而尽。 刘昌祚心思大条,见到茅峥一饮而尽,说了一句“原来兄弟也是一个爽快人。”也把一碗酒喝完了,然后带着酒气说道:“喝了这碗酒,咱们以后就都是兄弟了。以后有福一起享,有难一起当。等攻下了灵州城后,咱们就都骑着高头大马,风风光光地到皇宫去接受圣上的封赏去。” “是,灵州城一定要攻下来!汴京也一定要风风光光地回去。到时候,让那些人只有羡慕的份儿。”茅峥回道。 一番痛饮,茅峥第一次喝醉了。酒醒之后,茅峥没有更多的话语,只是跟随着刘昌祚一路行军而去。茅峥望着苍茫无际的荒原,凭空多出了一番,想要驰骋于天地之间的豪情壮志。 在北风呼啸之中,泾原路大军来到了清水河边上的磨脐隘。西夏国相梁乙埋亲率三万大军驻守其中,意图阻拦刘昌祚的进军。 诸将见到磨脐隘地势险要,敌人兵力也不少,都生了畏惧之心,纷纷劝刘昌祚绕道而走。 茅峥在刘昌祚军中待了不少时间,和种谔的部队相比较,他早就知道这支部队缺了太多的血性。当茅峥看到刘昌祚在诸将的劝说之下,也是摇摆不定,不知道该如何决断的时候,他便开口说道:“和刘大哥相处这些日子,我也知道刘大哥也是有豪气的人。如今面对这点困难,你们就想要绕道走,那还打什么仗?你们不就是害怕了吗?我告诉你们,真正该害怕的应该是党项人,而不是我大宋的将士。” 诸将听了这些话都是很不服气,但茅峥这些日子和刘昌祚称兄道弟,他们也不敢得罪,一个个都只好不说话了。 刘昌祚平日里一直都受科举出生的官员轻视,如今能够和进士出生的茅峥相交,他心中也是很高兴的。听到茅峥这番话,刘昌祚也不想让茅峥瞧不起,于是立刻打消了心中的畏惧,昂首挺胸而道:“茅兄弟说得对,带兵和敌人作战,这是我大宋将士的职责。见到敌人不进攻而绕道,这不就是想当逃兵吗?谁敢再有任何退却的意思,一概以军法处置。”刘昌祚说完,便挺剑而起,对着诸将怒目而视。 诸将摄于刘昌祚的威严,也不敢再提绕道的事,领了命,准备强攻磨脐隘。 “茅兄弟,你看怎么样。我们有五万人,对方只有三万人,这一次我们一定能取胜的。”刘昌祚说道。 “克敌制胜,一方面要合理运用各种兵种,另一方面要鼓舞士气让将士们有必死的决心。我军兵种之间的配合还算可以,但我也要说句不好听的话,军中的士气可是不高呀。”茅峥略带担忧地说道。 “我也看出来了,士气是不怎么高,还没有打仗,一个个就都只想着自保。不知道茅兄弟你可有什么好办法吗?”刘昌祚也是面露难色,对茅峥说道。 “兵种之间的配合没有什么好说的,弓弩手在后压制敌军,步兵手持盾牌在前伺机攻城,这些刘大哥比我更清楚。至于如何激发士卒的士气,有两个办法:第一个嘛,就是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只要刘大哥许诺的赏赐够高,肯定有人会卖死效力的。另一个就是大哥要显示出足够的勇气了,大哥身为一军统帅都是毫不畏惧,其他人见了大哥这样哪能还不拼死效力呢?”茅峥说道。 “茅兄弟说得不错,想要激励士兵,只能用这两个办法。你随我一起来,这一次一定要好好地打一仗。”刘昌祚点点头,说完便带着茅峥一起来到了军队之中。 军队已经集结了起来,刘昌祚当着所有人许诺,只要能够攻下磨脐隘,立功的人都能得到三倍赏赐。士兵们听到主将如此许诺,人人都兴奋地大声欢呼。 在发起进攻之后,刘昌祚没有像以前一样待着了后方,而是身穿披挂手持双盾,走在了军阵的前方。泾原路的士兵,见到主帅也亲自到了最前线,更是不要命地向磨脐隘冲了上去。 第五十六章兵临城下 西夏国相梁乙埋正在城墙上向下探望,突然听到对面宋军就是一阵欢呼声,他的心也被吓得砰砰直跳。西夏的精锐部队都被梁永能带走了,他这里虽然有三万人但大多都是新近征调而来的丁壮,武器装备都不齐全,打起仗来也可想而知了。但是梁乙埋身为国相,他的身后就是灵州城,没有办法他只能硬着头皮指挥军队抵抗刘昌祚的进攻。 刘昌祚虽然故作勇气到了第一线,但他其实还是很害怕的。别人上前线都是举着盾牌,拿着钢刀随时都做好了厮杀的准备,而他一手一个大盾,把周身遮得严严实实的,看起来是在有些滑稽。但不管怎么说,他毕竟是身先士卒了不是。 茅峥这一次也换下了文官服,身穿着铠甲随着刘昌祚,来到了磨脐隘前方。虽然前方是箭矢投石到处乱飞,但是茅峥依旧镇定地注视着隘口上的情况,很快他就发现西夏人的问题所在了。 “刘大哥你看,敌人射出的箭矢威力很小,很多将士被射中了也跟没事人一样;你再看城上那些士兵,做事慌慌张张,一点也没有章法,实在不像是久经沙场的老兵。如果我没有猜错,这些人都是匆忙征召而来的,他们手中的武器也是都是粗制烂造的。只要我们鼓起勇气发动猛攻,这个隘口很快就能攻下来了。”茅峥说道。 刘昌祚一听敌人的武器没有杀伤力,一时悬着的心就放了下来;又听茅峥说只要发动猛攻,这隘口就能攻下来,更是将全部危险都抛之脑后。 “真的是这样吗?那太好了,所有人都跟我一起冲。”刘昌祚说完就不顾一切的率先冲了过去。 “刘大哥,你不用冲得那么靠前的。”茅峥说着也连忙跟着上去,暗运请神术,以便保护好刘昌祚。 西夏人的防守并不严密,所有的士兵也都在按部就班地攻城,只要这样用不了多少时间,也能攻下眼前的隘口。 但是随着刘昌祚冲在了最前面,所有的将官都是大吃一惊,纷纷高喊着“保护刘将军。”然后率人跟了过去。 所有的士兵见到刘昌祚冲在最前面,都相互叹道“原来咱们刘将军也是一个猛人呀。咱们可也不能丢刘将军的脸。”于是也不顾一切地冲杀了过去。 梁乙埋见到宋军将士如此勇猛,一时吓得瘫倒在地,其他守城的士兵更是慌乱了,面对宋军的攻势,一时就是溃不成军。 “茅兄弟真是料事如神呀,党项人果然不堪一击,哈哈哈哈。”刘昌祚攻上了城池,看到敌人纷纷投降,忍不住大笑道。 整个过程,茅峥早就被惊出了一身冷汗,看到最后刘昌祚安然无恙他也终于放下心来。虽然他心中暗怪刘昌祚做事冲动,但这个时候也不想扫了他的兴。 攻下磨脐隘,生擒西夏国相梁乙埋。刘昌祚没有迟疑,立刻名人传回了捷报,向朝廷邀功去了。刘昌祚得了大胜,对茅峥更是信任,凡是都要向茅峥问了之后才做决定。 “如今大获全胜,当好好庆祝一番才对。咦?茅兄弟怎么不见了,这要庆功怎么能少得了他呢?”刘昌祚打扫完战场说道。 “他去外面审问战俘去了。”一人回道。 “这个时候还审问什么战俘?哪有吃肉喝酒来的痛快?你们……算了,还是我亲自把他请过来吧。”刘昌祚心中畅快,也不顾一军统帅的身份了,亲自来找茅峥。 刘昌祚刚出门,就见到茅峥带着思索的表情走了过来。 茅峥听了刘昌祚的邀请之后,他想了想说道:“刘大哥,我们现在不忙着庆祝。虽然我们大获全胜,但军中的粮草已经不多了。如果平白消耗粮草的话,恐怕我们更是支撑不了几天了。” “哎呀,你说的也是呀。我们现在身在敌人腹地,粮草也不足,可不是庆贺的好时机。没关系,我们就快点出击吧。反正党项人也是不堪一击,早点攻下灵州城,我们也能早点回去享清福去。明天我们就向牛首山的方向攻去。”刘昌祚说道。 “牛首山的方向,是进攻灵州最近的一条路,李氏肯定会在那里派重兵防御。依我之见,我们还是绕道西北的鸣沙洲比较好,这样可以趁敌人不备,以迅雷之势赶到灵州城之下。只要能攻下灵州城,敌人就彻底完了。”茅峥建议道。 “好主意!不过你不是说我们的粮草不够了吗?绕道鸣沙洲真的可以吗?”刘昌祚有些担忧地说道。 “我刚才审问战俘,已经从他们的口中得到了一个重要消息。原来李氏伪朝廷在鸣沙洲修建了一座巨大的御仓,里面存储了数百万斤的粮食。只要我们能攻下鸣沙洲,就不会在有粮食短缺的问题了。”茅峥说道。 “实在是好呀!有茅兄弟的帮忙,我这一次出征也正是省了不少麻烦呀。好,我们这就向鸣沙洲的方向行军,一定以最快的速度把那几百万斤粮食弄到手。有了粮食,让将士们吃饱喝足,才能更卖力地打仗嘛!”刘昌祚兴奋地抚掌而道。 “不过为了迷惑敌军,我们还是要布下疑兵,做出向牛首山继续进军的样子。让敌人在牛首山好好等着去吧,等灵州城被我们攻打下来之后,保证他们大眼瞪小眼。”茅峥说道。 “不错,说得好,茅兄弟真是妙计连出呀。哎呀,我这脑子怎么还转不过来了。这样吧,你拿着我的令旗,下去吩咐去吧。我现在需要喝口酒,好好清醒一下。”刘昌祚听了茅峥的建议,只是不住叫好,但听了这样一番复杂的谋划,他脑子也变成了一团浆糊。他对茅峥很是信任,于是把令旗一交,就万事大吉了。 于是在茅峥的谋划之下,泾原路五万将士,快速攻占了鸣沙洲,将“御仓”中的数百万粮食全都挖空了。 得到粮食的补充,江源路的将士们士气更足了,一路之上势不可挡,终于在十月中旬来到了灵州城之下。 第五十七章功亏一篑 泾原路大军经过一番长途跋涉终于来到了灵州城之下,茅峥望着灵州城高耸的城墙,心中也是忍不住激扬澎湃。几个月的苦战就是为了这一刻,胜利离自己只有一步之遥,茅峥能不兴奋吗? “只要攻下灵州城,我这一次西北一行也就算完满了。只要能够收复我华夏西北故地,必定能够得到圣上的亲自接见,到时候必然没有人能再给我使绊了。金陵城我也一定可以风风光光地回去了。”茅峥心中想着,目光中也透出了光芒来。 “茅兄弟,灵州城就在眼前。我们是立刻就进攻,还是稍微准备一下再说?”刘昌祚向茅峥问道,在茅峥的谋划之下,他取得了接连的胜利,他现在对茅峥已经是完全信任了。 “当然是立刻进攻了。刘大哥你看,灵州城的人根本就没有半点防备。我们正好可以一举攻打进去。只要能够攻克灵州城,李氏将来再也掀不起什么风浪了。”茅峥回道。 “那就听你的,我们立刻就攻城。三军将士听令,灵州城就在眼前,等攻下灵州城之后,照样是三倍赏赐。所有人都给我冲。”刘昌祚发起了进攻的命令,不过这一次有诸将的劝说,他也就没有冲到第一线去了。 茅峥经过几个月沙场的考验,早就不是当初那个文弱书生了,如今胜利就在眼前,茅峥也忍不住带人冲了过去。茅峥自从突破封印之后,祭刀术虽然依旧难以使出来,但是请神术却飞快地提升,有神力加身,茅峥也不怕寻常的箭矢投石。 守城的西夏士兵,看到远方突然出现的人群,一个个都茫茫然不知所措。当看清了宋军帅旗之后,他们才惶惶张张地想要把城门关闭。 宋军的先头部队,很快就冲到了灵州城下,见到敌人的城门还没有关闭,都纷纷不顾一切的的挤了过去。城门口的西夏士兵,试图加以阻拦,但是宋军士气正胜,又哪是他们能阻拦的。 茅峥也随着士兵一起冲了进去,他看着双方厮杀的士兵,又向四周环绕了一下,立刻发现了其中的凶险之处。原来所有攻入城门的宋军士兵,都身在瓮城之中,要是让西夏人将千斤闸放下,所有人都会成为瓮中之鳖。 “不要恋战,都给我往城里冲。这里不安全,千万别让敌人把千斤闸放下。”茅峥大喊着,便带人向对面的大门冲了过去。其他士兵得了提醒,也大都跟着茅峥冲了过去。 就在茅峥冲到门前之时,对面的大门已经只剩一个狭小的缝隙就要被关上了,茅峥当机立断将手中的钢刀掷了出去,正好插在了最后的那道缝隙之中。 “力拔山河!”茅峥将神力全都集中在了双臂之上,冲过去对着城门就是猛推。正在关阖的城门一顿之后,就缓慢地被一点一点打开了。 “都给我冲,只要攻下灵州城,胜利就是我们的了。”茅峥呼喊着。 其他士兵也都冲了过来,一面拿起长枪,借着门缝刺杀里面的敌军,一面也同茅峥一样,猛推城门想要将城门打开。 西夏人仓皇应战,哪里敌得过宋军有备而来?在宋军将士的努力之下,瓮城的大门也终于被打开了。 灵州城的街道就在眼前,茅峥满眼都是兴奋。但就在他下令要发起最后的冲锋之时,一人手持刘昌祚的令旗,大声喊着“刘将军有令,全部都退回去。” 茅峥听到这个命令心中也是大惊,胜利就在眼前,为何要退兵呀?但是看着其他人都纷纷按照命令往后退,他虽然不甘心,但也只好跟着离开了灵州城。 茅峥眼看就要攻入了灵州城,却被人这样叫了回来,他实在是心有不甘,便来到了刘昌祚的身前想要要个说法。 “我只要茅兄弟你不甘心,但是我也没有办法呀。我刚接到高遵裕的命令,他让我不要立刻攻城,要等着他到来之后再一同攻城。不然,你以为我不想把灵州城给打下来呀。”刘昌祚解释道。 “圣上这一次出兵的目的就是为了胜利呀。只要我们攻下灵州城,这可是大功一件想来圣上也不会怪罪的。刘大哥别再犹豫了,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呀。你看着灵州城四周都是光秃秃的,要是错过了这次的机会,以后我们连攻城器械都造不出来的。”茅峥劝道。 “茅兄弟,你可不知道呀,所谓‘官大一级压死人。’我要是违抗军令攻城,他高遵裕就能把我直接给砍了呀。就算圣上不怪罪,他高遵裕也不杀我,谁知道他以后会不会暗中陷害我呢?”刘昌祚为难道。 茅峥又劝了几句,但是刘昌祚已经下定决心不再攻城了。茅峥望着灵州城的城门一点点合上,守城的西夏人也在向宋军发出了嘲笑的声音。茅峥气得直跺脚,丢下手中的武器,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竖子不足与谋!”茅峥临走之时负气,忍不住说了一句。 刘昌祚听在耳中,心中也很是不痛快。 “他怎么敢这说我。我怎么说也是一军统帅,他怎么敢!”刘昌祚听在耳中,心中也很是不痛快,但碍于茅峥替他立下了不少功劳,他一时也没有发作。 随后不久,磨磨蹭蹭的高遵裕也终于来到了灵州城之下,只是灵州城四周缺少木头,难以打造攻城器械。纵使宋军有十万大军围城,也一点也奈何不了灵州城高耸的城墙。 高遵裕这时便开始责备刘昌祚没有及时攻城,错过了大好时机。而刘昌祚这一回也忍不住了,当面指责是高遵裕让他不要攻城的。两名主将相互斗气,险些动了刀兵。 围城近半个月,没有任何进展,宋军的粮草也消耗的差不多了。得到喘息的西夏人开始了反击,深入西夏腹地的宋军也被迫全面撤退。 茅峥随着十万大军一同后退,回望了灵州城一眼,他心中又是不甘,又是无奈。 “古人说:良禽择木而栖。我要是跟着种将军,又哪会遭遇这种事情?我现在纵有满腹的经纶,也只能烂在肚子里了。真不该!真不该呀!”茅峥这些日子,也曾出谋划策,想要化解如今的尴尬局面,奈何两位主将斗气,把一切都丢下不管了。茅峥受了委屈,才会有此的怨言呀。 第五十八章永乐城之役 围攻灵州城失利,天寒地冻之中,宋军各部都被粮草和棉衣短缺的问题所困扰。西夏人更是将黄河水渠掘开水淹宋军,给围城的十万人造成了无尽的麻烦。实力此消彼长,西夏人开始了全面反击。 一个月前一路势如破竹而来,如今又被追兵撵着后退,往日的风光和意气,都只成为了如今的悔恨。茅峥虽然不甘心,但也实在是无可奈何。 宋军在撤退的时候已经是风声鹤唳草木皆兵,很多人只顾着自己逃跑,完全都不顾军令了,等退回了延州的时候,十万大军也只剩下了不到两万人。 好在延州知州沈括为人还算精明,恩威并施,先是斩杀了几名率众逃跑的将领,威慑了所有逃兵;然后又说念在众将士辛苦的份上既往不咎,终于使混乱的队伍,有序地撤回了关内,而没有酿成兵祸。 茅峥回到了延州,心中愤懑,将自己关在屋子里一直都不出来。刘昌祚几次来见他,都被他拒之门外。最后在沈括的斡旋之下,茅峥终于出了门,和刘昌祚冰释前嫌。 五路伐夏开始的时候浩浩荡荡,最终却是这样一个结局。宋神宗听到消息之后,也只能放弃了一举灭亡西夏的打算,继续实行范仲淹层层包围、步步蚕食的方略。元丰五年春,在沈括的建议之下,朝廷决定在米脂西部筑造永乐城,直接威胁着西夏腹地的银、夏、宥三州。茅峥因为很有才能也被派了过去,协助主持军务的徐禧,治理永乐城的事务。 但是茅峥没有想到,徐禧和高遵裕一样,也是一个没有本事、又不肯听别人劝的人,而且嫉妒心也非常强,对于茅峥这样的人才不仅不欣赏,反而加以提防和猜忌。茅峥在他的手下,处境也是可想而知。 在徐禧的一意孤行之下,宋军便在缺乏水源补给的上岗之上,筑造了永乐城。 西夏人听到这个消息之后,立刻发兵三十万,将永乐城团团围住。这个时候,种谔、刘昌祚等许多能打仗的将军,都因为作战失利被贬了官职,面对西夏人的进攻宋军竟然一筹莫展。 “西夏人防守的严密,我们实在是没有办法突破他们的封锁呀。难道永乐城,真的要这么丢了吗?”沈括带兵支援永乐城,但被阻拦了下来,看着远方的敌军忍不住说道。 “沈知州,你看那边有人冲过来了,像是我们的人。”一人指着远方说道。 “什么?我们的人!难道是永乐城送信的不成。”沈括定睛一看,果然一人从西夏大军的包围之中冲了出来。 “那不是茅峥吗?快快派人前去接应。”沈括认出了茅峥,连忙派出了士兵去阻拦追杀的敌军。 “茅小友,怎么就你一个人。永乐城的情况到底怎么样了?”沈括抓住茅峥的臂膀问道。 “其他跟我来的人,都没能跑出来。永乐城的形势很不乐观,党项人把河水截断了,现在城中缺水缺的厉害,再这样下去,实在是撑不了几日了。沈知州,你们要赶快派人过去支援呀。”茅峥浑身浴血,拿过一块布将脸擦了擦,就对沈括回道。 “没有办法呀!敌人防守的太严密,我们根本冲不过去呀。”沈括摇摇头说道。 “那种谔种将军呢?他作战一向都很勇猛,他的部队也和他一样,面对的敌人越强,作战也就越英勇。难道种将军也没有办法吗?”茅峥问道。 “种将军他不是心里有气,不愿打仗了吗?”沈括一叹说道。 原来这一次五路伐夏,是种谔积极建议的,如今作战失利,很多文官都开始把各种罪名往种谔的头上扣,而全然不顾他曾今立下的汗马功劳。神宗皇帝心里跟明镜一样,他当然不会真的去严惩种谔,但是也还是给种谔降了职。种谔心里有气,这一次不管外面打得昏天暗地,他都是按兵不动。 “沈知州,还是让我去劝劝他吧。种将军也是心里苦,这我还是理解他的。”茅峥听沈括说完之后,稍微一思忖,便回道。 “也好,你是种将军带出来的,他平日里也一直都夸你。有你去劝,也许真能劝得了他呀。”沈括点头同意了,派人送茅峥前往种谔的驻地。 种谔听到茅峥来了,也是很高兴,亲自走了出来,把茅峥接到了屋子里面。但是种谔听了茅峥的来意之后,脸一下子就耷拉了起来,一屁股坐回了座位之上,用满不在乎的口气说道:“你要我出兵永乐城?哼!他徐禧的死活关我屁事。” 茅峥没想到种谔这样生气,但他还是劝道:“这当然不管徐禧的事情。那个人刚愎自用,只会纸上谈兵,我也很不喜欢他。这不是国家社稷的大事吗?我知道种将军一直有收复西北失地的宏愿,如果永乐城被敌人攻下来,恐怕西北之地再难收复了。” “我没有做对不起朝廷的事,我也劝过徐禧让他不要在那里筑城,可是他不听我的,那我又能怎么样?不去不去,我才不会给他收拾这个烂摊子呢。”种谔又回绝道。 “徐禧那个人死不足惜,可是我大宋二十万将士,种将军就真的不管了吗?种将军平时虽然严厉,但我知道种将军是最爱护士卒的,将心比心,种将军正的愿意看到那二十万人惨死吗?”茅峥心中激动声泪俱下说道。 种谔听到这话,一时也是喉咙梗塞说不出来,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张口说道:“你呀你!嗨!真不知道该怎么说你了。我实话跟你说了吧,不是我不想去救援,而是我去了也没有用的。永乐城位于山岗之上,水源十分短缺。没有水,被党项人一围,那是去多少人就死多少人呀。如果水源充足的话,他徐禧把城门一关,党项人就是再多出三十万人来,又能怎么样。我跟你说,我不能让我的士兵前去送死。” 茅峥听了种谔这话,心中咯噔一沉,他也不是愚昧之人,他也明白了永乐城真正的危险所在。 “那真的就完全没有办法了吗?”茅峥问道。 “事到如今,也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趁着现在士兵们士气还在,不顾一切的突围出来。只要他们决定突围,我再派兵前去接应,这样或许还有一线生机。不过就徐禧那个人,刚愎自用,还死要面子,他肯定不会选择突围的。”种谔说道。 “既然这样,我这就回永乐城去,我一定要让徐禧下令突围。”茅峥说道。 “你听没听我说话呀,徐禧那个人是不会听你的。”种谔着急地说道。 “但总要去试一试,我总不能看着二十万将士就这么白白死去呀。”茅峥悲愤而道。 种谔听后良久没有说话,低下头似乎在想些什么。 茅峥见种谔不再说话,告了辞,转身就要离去。 就在这个时候种谔开口说道:“你就不要回去了。你这一次随军出战立下了不少功劳,我、沈知州刘、将军都会联名上书给你请功的。你还年轻,留下来吧,将来和党项人还有很多仗要打的。” 茅峥听了这话身子一顿回道:“我这一次来到西北确实是为立功而来的。但是永乐城还有二十万将士在等着我呢。种将军放心,等我回来之后,一定留在将军的麾下再也不走了。说实话,还跟着将军打仗,才叫痛快。”茅峥说完,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元丰五年春,西夏大军攻克永乐城,守将徐禧战死,守城的军士和随从作战的民夫二十万人死难。五路伐夏,最终以失败告终。 第五十九章七情怒劫 永乐城一役之后,西北的战火也就此熄灭了。无论成功,还是失败,都已经成为了过去。只是记忆,还环绕在当事人的心间。 茫茫荒原,苍苍大漠之中,除了时而跳出来觅食的野兽之外,就只剩下风的声音了。向上望去,一碧万顷的天空,也是静悄悄的,除了偶尔飞过的几只鹰隼之外,也是长久保持着不动声色的模样。 在这片荒凉的景色之中,一个孤独的身影,从天边走了过来。茫茫的沙海和无云的天空相交,那个身影如此突兀,仿佛就是天地的弃儿一般。 当日茅峥离开了种谔之后,就马不停蹄地向永乐城的方向赶了过去。经过半年来沙场的考验,茅峥早就不是当初文弱的少年了。神力加身,在万军之中冲来斗去,被鲜血沐浴过茅峥,早就成了凶神恶鬼一般的存在。当他最后赶到永乐城的时候,还是没能劝得了徐禧,城破之际一番血战,茅峥独自一人便来到了这片荒漠之中。 乱战之中,煞气盈胸;败军之时,苦痛撕心。茅峥身体之中的双重封印又被突破了一些,但这对于他来说绝对不是什么好事情。 七情入刀魂,必受七情劫之苦,而在这样无依无靠,又悲伤绝望的境地之中,愤怒来得太强烈,那原来限制茅峥修行法术的封印,反而成了保护他生命的堤坝。 那一日逃出了永乐城,茅峥被追兵撵到了一片小林子中,那时他已经是筋疲力竭,手中的钢刀再也挥舞不动了。绝望之中,愤恨之余,他脑海中一时回荡了太多的东西。在西夏追兵的笑声中,茅峥终于再次将祭刀术使了出来。 “血债血还!党项人都要死。” 追兵听到茅峥这句怀中深深恨意的话,看着他已经扭曲的面容,也是忍不住心中一惊。但随后,便都挥舞着武器要将茅峥碎尸万段。 一瞬之间,整个林子都被一股冰冷的气息所笼罩,没有一点寒风,但这股寒冷却直接渗进骨子里,仿佛把灵魂也都冻上了。 落叶飞起化为无数刀兵,枯枝断落成为森然枪矛,一片惨叫声后,整个林子只剩下茅峥一个人还站立着。 “党项人!李氏!我不甘心,我要报仇。” 二十万人惨死的场面,在茅峥的脑海中不断的回荡着,他的心中是悲伤,也是愤怒。鬼使神差,茅峥没有返回延州,而是向着西夏腹地走了过去。 一路之上,渴了就喝水,饿了就吃饭,除了走路之外,茅峥不知道还能干些什么。苍茫的天地就是他的内心,但是没有任何纵横驰骋的豪情,只有风沙乱飞的,鸟兽狂奔的惨状。 “七情劫!原来这就是七情劫。原来心中被一种单一的情感充斥,却是这样的难受。报仇,我一定要报仇。”茅峥的胸膛仿佛要炸裂,他的精神也仿佛在钉板之上滚动,一闭眼就是永乐城,一张眼就望向灵州城。 不知走了多久,沙海终于走到了尽头,在三月湿润的东风吹拂下,茅峥来到了一条黄河的支流边上,痛痛快快的喝着清凉的河水。但是煞气充满的内心,却是任何清水也洗不净的。 “乞丐快滚开!你想死吗?” 就在茅峥喝完水,打算继续向灵州城赶过去的时候,一队骑兵冲了过来。茅峥见此,双手紧握袖中的兵器,随时准备和这队士兵交手。 只是这对士兵必过没有理睬茅峥,带着尘土就扬长而去。 “他们就在前边不远处,赶快追上去,千万不要让他们跑了。”那些人呼喊着。 “这些党项人又是在追谁呢?反正他们也不会干什么好事。绝对不能让他们得逞。”茅峥听到了,心中怒火有燃烧了起来,没有任何迟疑,茅峥就尾随着这队骑兵而去。 茅峥紧赶慢赶,但哪里比得上骑着马的人,当他看着远方扬起的尘土,追到近前之时,那队骑兵早就和另一行人打斗了起来。很快这一行人,就都被骑兵给制服了。 “国主有令,除了车子中的人,其他的都不留活口。”在领队的军官一声令下,便是一颗颗人头落地。 茅峥看在眼里,心中的愤怒更是强烈了。 “李氏的走狗,都是这般的凶残。这些人都是死有余辜。”茅峥说着,就跳了出来,将左手的短刀掷向了领队的军官。 那军官也是了的,听风辨位,回手一刀就把茅峥掷来的短刀击飞。 “什么人?给我过去,把他的人头带回来。”那军官看到了茅峥,挥手一指,两名骑兵就提起武器杀向了茅峥。 “那人在嘟囔什么?”领队军官见到茅峥左手托着右手,指着自己嘴里不停嚅动,他心中也是拿摸不定。 一道寒光闪过,被击飞的短刀竟然飞了回来。那军官猛地抬刀抵挡,只听“叮”的一声,然后就是“啊”的惨叫。钢刀断成两节,那军官也应声落马。 冲向茅峥的两个骑兵瞬息间就到了茅峥的跟前,就在这时茅峥猛地一低头,避开了当先劈过来的钢刀。顺手拾起了插在地上的拐杖,抡向第二名骑兵的马腿。“哄”的一下子,那名骑兵就是人仰马翻。 原来茅峥为了掩人耳目,便专门找了这根镔铁打造的拐杖,平时被布条包着和普通的拐杖无异,真要交起手来,威力也决然不小。 茅峥暗运请神术,每一招每一式,都是力大无穷。虽然是步战,也是三下五除二,就把另一个骑兵给拿下。 其他人见到军官和两名骑兵几乎瞬息间,就被茅峥击毙,人人都是大惊。但想着人多,就全部都向茅峥围了过去。 茅峥双手攥着铁杖,看着冲向自己的骑兵,感受着咚咚颤抖的大地,他心中的怒气反而被激发成了一番无畏无惧。 “来得好!今天你们有本事就杀了我。要没本事,就把命都撂在这里吧。”茅峥嗔目欲裂,凛然不惧,便直接迎了上去。 第六十章宗室女 怒火盈心让茅峥的理智仅剩下最后的一线,但无所畏惧,却让茅峥在同敌人的战斗之中,变得勇猛无比。由于不顾一切,茅峥的神力被发挥到了极致,三重神力加身的茅峥终于险中取胜,将所有的敌人都打翻在地。但是茅峥也被狠狠地打了几下子,虽然有天罡护体,但还是让茅峥吃了不少的苦头。 “灵柄道长送的灵药只剩最后一颗了,以后还有的是危险,还是留到以后再用吧。”茅峥将灵药拿了出来,想了想,又放了回去。数次作战陷入危险的局面,都是靠灵柄的这些灵药,茅峥才能化险为夷。 忍住周身的疼痛,茅峥走向了马车之前,这辆马车很是精致,乘坐它的人应该地位不低。茅峥也好奇,到底是什么人会引得西夏国主亲自派人来追杀。 “外面已经没有危险了,你可以出来了。”茅峥掀开车帘,却见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像一个小兔子一样蜷缩在马车的角落里,睁大眼睛,战战兢兢的看着茅峥。 “好漂亮的一个女孩呀!”茅峥忍不住叹道。 “你到底是是什么人?你想怎么样?”那女孩看着茅峥盯着自己看,有些畏惧的说道。 “没什么?追杀你的人都被我杀了,你现在安全了。”茅峥问道。 “人全都死了吗?”女孩听到茅峥的话,忍不住挑开车窗从缝隙里看了一眼,但也只是一眼,她又吓得把目光收了回来,说着“都是血淋淋的,实在是太可怕了。” “我问你,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这些人会来追杀你?这些人可都是李氏最为精锐的铁鹞子,平常人可是指使不动他们的。”茅峥继续问道。 “我也不知道他们为什要追我。就在前天,爹爹和娘娘突然变得很慌张,听他们说很多人要过来抓我们。然后爹爹和娘娘就把我塞进了这个车子里,让我快点逃走,剩下的我就全都不知道了。”那女孩说道。 茅峥也是听着一头雾水,于是又问了几句,但那女孩明显什么也不知道。茅峥想了想,觉得有些不对劲儿,灵州城时西夏的统治中心,能够被西夏国主追杀的人,会是何等角色? “你应该姓梁吧!”茅峥突然用眼盯着女孩问道。 那女孩被茅峥盯着看很是不自在,只是喃喃地回道:“我是姓梁,叫朵寻,爹爹娘娘都叫我寻寻。不过,你是怎么知道的。” “果然呀!那梁永能你应该认识吧!”茅峥哂笑一声,然后继续问道。 “你也认识梁伯伯?那你能带我去见他他吗?他平时对我可好了,只要到他那里我肯定就安全了。”梁朵寻听道茅峥提到梁永能眼睛一亮,连忙说道。 “梁永能现在恐怕是自身难保,哪里还能顾得上你?太后梁氏弄权,引得我大宋大举进攻,如今国相梁乙埋被伏,梁永能也屡次战败,如果我没猜错,看来李秉常已经重新取得权力了。”茅峥只是稍微思索,已经把西夏的局势分析的一清二楚。 “你是宋人!你不要伤害我!”梁朵寻突然面露惊惧之色,像看怪物一样地看着茅峥。这也难怪她,因为在别人的口中,宋人都是杀人不眨眼、吃人不吐骨头的怪兽。 “你不用害怕。我怎么说也是进士出生,也是有功名的人,是不会伤害你这样一个小姑娘的。不过我还有个忙想请你帮一帮!”茅峥说道。 “你也是进士?我姐夫也是进士,他可一点也不可怕。不过我能帮你什么呢?”梁朵寻说道,看她的样子似乎也稍微放心了一点。 “这个以后再说。这里还不安全,我这就带你离开这里,要是还有追兵过来,咱们可是谁也跑不了了。”茅峥说着便要拉梁朵寻出马车。 “我不要,外面有好多死人,有好多血;你身上也有好多的血。”梁朵寻面露惊恐说道。 “女孩子真是麻烦!你看这样好不好,你把眼睛遮住,不就什么都看不到了吗?”茅峥说道。 “可是你身上的血,还是能摸到的呀。”梁朵寻说道。 “好!那我也把这身衣服换下好了。”茅峥说着,便走到了马车外面,搜寻了一件干净的衣服穿在外面,又把数日来没有打理的仪容稍微修整一下。 茅峥也算是仪表堂堂,稍微整饬回到马车之后,梁朵寻见到完全大变样的茅峥,也是忍不住多看了几眼,现在她的内心终于安稳了起来。 “其实你还是挺好看的,为什么你要扮成刚才那副可怕的模样?你现在这样多好。”梁朵寻说道。 “女人家家懂什么?我堂堂七尺男儿,岂能靠脸来吃饭吗?我告诉你,你要是只看一个人的外表,你迟早是要吃大亏的。赶快把眼睛遮上吧,我这就背你离开这里。”茅峥说道。 梁朵寻见到茅峥仪表堂堂,刚才的畏惧早就没有了,听了茅峥的话,便乖乖的把眼睛蒙住,趴到茅峥的背上,任他背上了马匹。 茅峥带着梁朵寻上了马,向四周查看了一下,发现没有危险,便向着远处逃走了。 “我这一次到灵州就是为了报仇而来的。本来还为没有办法见到李秉常发愁呢,既然老天爷给了我这次机会,那我也绝对不能错过。我死了没有关系,但我一定要让李氏陪葬。”茅峥一路之上都在谋划着。 茅峥经过白天的一场血战,积压在心中的愤懑消除了不少,理智重新占据了头脑,让他放弃了直接就冲到灵州城的打算。他谋划着借梁朵寻的身份接近李秉常,然后加以刺杀。复仇就是他现在唯一的想法。 茅峥带着梁朵寻来到了离灵州城不远处的一个荒村之中,因为战乱这里已经没有任何人了。茅峥将梁朵寻安置在了这里,一面四处走动打探着关于灵州城的消息,一面苦练功法,想要在最短的时间内提升自己的力量。这一次茅峥是抱着必死的决心的来的,因此对于操戈术他也是毫无顾忌的练了起来。内心虽然痛苦,但是他的愤怒让他无视这些痛楚。 第六十一章梁氏一族 永乐城一战西夏也是惨胜,国力也遭到了很大的削弱,保皇一党趁机发动政变,想要解救被囚禁的李秉常,将外戚梁氏一族一网打尽。于是便有了,茅峥经历的那一幕。 但是梁氏一族根深蒂固,大将梁永能尚握有兵权,宋夏议和之后梁乙埋也被送了回来。一场虚惊之后,梁太后命令梁永能率军入城一举平息了政变。 茅峥远远看着手下败将梁乙埋,骑着高头大马得意洋洋的进了灵州城,他心里只是愤恨。一番思量之后,茅峥改变了刺杀李秉常的计划。 “李秉常只不过是一个傀儡罢了。杀不杀他,都是没有区别的。梁乙埋、梁永能这两个手下败将,现在可是威风呀。我倒要看看,你们两个还能得意几时。”心中有了计量之后,茅峥便返回了荒村,想要接着梁朵寻的身份进入灵州城,然后实行刺杀。 返回了荒村之后,茅峥打开了一间被锁的房屋,走到了梁朵寻的身前。 梁朵寻等得无聊,只是玩弄着手臂上的珠链,见到茅峥回来了,眼睛一亮,便跑了过来。 “你可回来了,我还以为你丢下我不管了呢。你不要再把我关在屋子里了,我待在这里快要无聊死了。”梁朵寻说道。 “我把你关在屋子里也是为了保护你呀,要是让追兵发现了,你可是会被杀的。”茅峥一笑说道。 “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可是我想我爹爹娘娘,我怕他们会出事情。”梁朵寻说着说着便眼中含泪,就要哭了起来。 “你怎么又要哭了。你别哭了,看我给你带回来什么?”茅峥说着便从怀中拿出一个拨浪鼓递了过去,在梁朵寻面前摇了两下,梁朵寻被那“咚咚”的鼓声吸引住了,心中也不甚悲伤了,泪水流了下来,但她的脸上也露出了笑容。 “这个东西真好玩?还是你对我好。”梁朵寻接了过去,看着茅峥说道。 茅峥深深看了梁朵寻一眼,忍不住叹息了一声,拿出了一块手绢替她把眼泪擦干,然后说道:“真不知道该怎么说你好了。说实话,我真羡慕你这样想哭就哭,想笑就笑的。你放心,你很快就可以回灵州城去见你的父母了。”茅峥说完,脸色就变得沉重了起来。 “真的吗?那可是要谢谢你了。这些天要不是你一直陪着我,还一直逗我开心,我的眼泪肯定都哭干了。你怎么不太高兴呀,你是不是因为和我要分开了,所以不开心?”梁朵寻问道。 “没什么,你以后只要不恨我就好了。”茅峥把头一偏说道。 “我怎么会恨你呢?你虽然是宋人,但你真的是一个好人。其实你以后也是可以留下来的,你不是进士吗?我爹爹说能考上进士的都是国之栋梁,我一定劝我爹爹给你当一个大官的。我不是跟你说了吗?我姐姐就嫁给了一个进士,他们两个过得可恩爱了,我一直都羡慕他们呢。”梁朵寻目光如水看着茅峥,脸颊不知不觉已经染上了一团红晕。 “是吗?那我也希望你以后也能嫁一个好人家。这是我带回来的饭食,你吃了吧。今晚你好好休息一下,明天我就带你进灵州城。”茅峥面无表情地说着,把饭食摆在了梁朵寻的面前,转身就离开了屋子。 梁朵寻见到茅峥就这样离开了,嘴微微一张,想要说些什么,但还是没有说出口。她的小手又不住的弄着珠链,心中随着呢清脆的玉珠声一跳一跳的。 “他是不是没有明白我的心意呀。还是他怕,我爹爹会看不上他呀。其实他长得不差,又是文武双全,爹爹应该也会喜欢他的。”梁朵寻想着,心思一直都不能停下来。 刚开始随茅峥来到这里的时候,她的心里还是很害怕的,尤其是一想到生死不明的父母就是哭个不停。茅峥为了安抚她,便跟她说了不少的话,想方设法逗她开心。梁朵寻只是少女心性,哪里懂得太多,见到茅峥对她好,早就是芳心暗许。 茅峥一夜未眠,只是盘坐在屋外,时而想着事,时而望望天。 “成败就在明日一举,绝对不能节外生枝。”茅峥思量着,又向屋子里看了看,将短刀往袖里搁了搁,便重新闭上了眼睛。 第二天一大早,茅峥就带着梁朵寻向灵州城的方向走去。 梁氏一族在平定叛乱之后,便一直在打探梁朵寻的下落,并许诺会重赏把梁朵寻带回来的人。昨日一人来到了官衙,说知道梁朵寻的下落,并约定了把人带回来的时间。因此一大早梁氏一族的人,就等在了城门前。 “梁乙埋,梁永能竟然全来了。看来这个女孩的身份果然不简单,正好趁这个机会把他们一网打尽。”茅峥远远就认出了梁乙埋和梁永能,只是把围在脸上的布巾往上扯了扯,便继续向前走了过去。 “你把这个纸符带着脖子上,如果有意外,就把它捏碎,你记住了吗?”茅峥亲手把一个叠成菱角的纸符递了过去。 “意外?会有什么意外?”梁朵寻下意识问道。 “没什么,只是为防万一罢了。”茅峥说道。 梁朵寻没有怀疑,点点头,便把纸符戴在了脖子之上。 无数披甲卫士分列两侧,数名衣着华贵的男女站在人群正中央。这些人见到了梁朵寻的身影,便纷纷上前来迎接她。梁朵寻也连忙赶上前,想要和家人相聚。 “站住!” 茅峥紧紧跟着梁朵寻,双眼也瞟着梁乙埋和梁永能,但就在他离中间那群人只有几步之遥的时候,一名侍卫长官拦住了他。茅峥心中一紧,手也攥住了袖中的短刀。 “他是和我一起的,我要带他到爹爹那里请赏,你们快点让开。”梁朵寻见到茅峥被拦下,便张口说道。侍卫长官向后看了一眼,得到允许之后,便放茅峥过去了。 梁朵寻到了人群中就扑在一名贵妇人怀里哭泣,而梁乙埋和梁永能也聚了过来,笑着安慰梁朵寻。 “咦,你面向好面熟,我们在哪里见过吗?”梁乙埋看到茅峥,想起了什么便问道。 “我们当然见过,看来梁国相的记性还是不差呀。”茅峥一笑回道。 第六十二章般若空宗 当日茅峥曾经审问战俘,梁乙埋也曾见过,但是那时梁乙埋被俘,心神失守,除了满心的惶恐和绝望之外,根本做不得他想。因此乍一见茅峥,却没有认出他来。 “我们见过?那是在什么时候,我这真的记不住了呀。”梁乙埋说道。 “没有关系,反正这一切都不重要啦。”茅峥笑着,手上已经掐出了法诀,就要发力将梁乙埋一举击杀。 但就在这个时候,梁朵寻突然跑了过来,扑到了梁乙埋的怀里。因为梁朵寻挡着,茅峥将就要发出的力道,给收了回来。 “爹爹,就是他救了我。他对我可好了,你可要好好赏赐他。他还是一个进士,就跟姐夫是一样的。”梁朵寻说道。 “你是进士?难怪这么眼熟,不过你是哪一年的进士?”梁乙埋听了这话一下就警觉了起来,他是西夏的国相,所有进士可都是要过他的眼的,他实在记不得有眼前的这个人物。 “元丰四年的进士,磨脐隘的事情梁相国这就忘得一干二净了吗?”茅峥知道瞒不住了,没有再迟疑,说话间纵身一跃,短刀抓在手中,就向梁乙埋刺了过去。 “啊!我记起来了,你是刘昌祚手下的那个谋士。”梁乙埋心中一跳,惊得连忙后退,但是茅峥的短刀来势甚快,转眼间已经抵到了梁乙埋的脖颈前。 但就在这个时候,一道寒光闪过,一把钢刀就插了过来,刀面正好挡住了茅峥的短刀。 “小子,我早就看你不对劲儿了,你果然是有猫腻。国相快快离开这里,他交给我了。”梁永能说着就挥刀砍向了茅峥。 “梁永能你这个手下败将,在无定河没能杀了你,今天要你的命也不迟。”茅峥的理智已经所剩无几了,被梁永能一挡,心中戾气全被激发了出来,便不顾一切地向梁永能扑了过去。 梁永能是西夏大将,武功也是不差,见到茅峥竟然直接扑了过来,向后一撤,钢刀挽了一个圈,将茅峥的短刀格下,然后刀尖直挺刺向茅峥的胸膛。 却不料茅峥躲也不躲,任凭刀尖刺了过来,伸手就抓向梁永能的手臂。 “原来你会妖法。”梁永能刺出的刀,仿佛被吸住了,再也不能往前刺出一寸,见到茅峥的手抓了过来,梁永能连忙撒刀后撤。 茅峥一手抓空,立刻攥起拳头,向前一击,对着梁永能的胸膛就是一拳,一下就把就把他给打倒在地。 “梁永能受死吧。”茅峥双腿蹚着就滑到了梁永能身前,右手高举,就要一拳击下去。 “你休想伤害梁大帅!”就在茅峥来到梁永能身前的时候,一人拿着一根镀金铁棍,纵身跃起击向茅峥的后背。 茅峥将身后的动静停在耳朵里,只是一咬牙,双脚一沉,击出的拳头依旧往梁永能的身上的招呼过去。 铁棍重重地击在了茅峥的后背之上,茅峥的身形却一点也没有动。茅峥有天罡护体,又怎会怕这种攻击?但是就在铁棍打下来之时,一股钻心的疼痛却顺着茅峥的脊梁,直接往天门而去,让他聚集起来的力量全都一时消散。 “这是降魔杵!是佛门中人的功法。”茅峥忍不住说道。 “算你识货!小子,再吃我一棍。”那人说着,又是一棍击了过来。 茅峥这一次不敢再硬抗,纵身一跃躲了过去。其他士兵趁此机会,连忙将梁永能拖着向城里走去。 一时拖延,周边的披甲卫士都围了过来。梁乙埋、梁永能也在众人的护卫之下向城里躲了过去。 茅峥不甘心,正欲追过去。但是那手持铁棍的人,却挡在了茅峥的面前。 茅峥定睛一看,只见这人穿着短衣长裤,布搭围在腰间,手臂、腿肚子之上都缠上固实筋骨的布条,头上只留有寸长的头发,六颗戒疤在短发之间衬得很是显眼。这分明就是一个佛门的武僧形象。 “我本不想和佛门中人结怨,但你挡我的路,可就怪不得我了。”茅峥说道。 “小子你意图不轨,想要行刺梁大帅,今天你就留在这里吧。”那武僧说完,手中铁棍带着呼呼声,又向茅峥抡了过来。 只见茅峥双手一撮,然后向前一托,就要生生接下那武僧一棍。那武僧也没有任何留情,使劲力气就像茅峥击了过来。 “不对,这是幻术!”武僧打过来之后,只感觉棍下空空无着落处,而眼前的茅峥也竟然变为影子消失不见。 “你知道的太晚了。”茅峥的声音不知道从哪里发了出来。 那武僧只感觉腹部被人猛击了一下,身体就不由自主的飞了出去。那武僧功夫也是了的,半空之中一个翻身,竟然又站在了地上,脚下一弹,立刻又一棍击向茅峥。 茅峥这一次又是没躲没闪,手臂一夹就将铁棍夹在腋下,右肘一杵,那铁棍竟然就像泥捏的一样弯了下去。茅峥没有给那武僧再次反击的机会,双手连连几拳击在你武僧胸膛之上。那武僧口吐鲜血,就瘫倒在了地上。 击败武僧之后,茅峥向着梁乙埋的方向望去,只见梁乙埋已经离城门不远了。而茅峥眼前却有数十名披甲卫士挡住了他前行的道路。 “你以为你们挡得住我吗?我只一次就是死,也要让杀了你们两个。”茅峥不顾一切的运转起了操戈术,他只感觉身体和精神都传出来了一阵刺痛,忍不住大吼了一声。 只见茅峥周身显现出了一团诡异的黑雾,在茅峥一指之下,那团黑雾便向前用了过去。那团黑雾所笼罩之处,仿佛有无数刀兵存在,那些披甲卫士只是被黑雾一触,就周身被划出无数伤痕流血不止。只不过转眼间,挡在茅峥和梁乙埋之间的人已经是寥寥无几了。 “祭刀术!”茅峥脚一提,将地上一把钢刀提到手中,向前一推,那的钢刀就带着万钧之势刺了过去。 “短空灭绝!”只听一声如狮吼的声音传了出来,一道金光闪过,茅峥丢过去的钢刀就破成碎片。 “是澄观大师来了。”西夏人之中传出了一阵呼喊声,而一个身穿袈裟的僧人也从人群中走了出来。 茅峥不甘心,用尽法力,将最后的黑雾向梁乙埋围去。 “破法!”又一声震耳欲聋的声音传了过来,茅峥的操戈术也被破了。 茅峥功法被破,神识受了损伤,望着围上来的西夏士兵,心中绝望道:“难道我什么也没做成,今天就要死在这里吗?” 第六十三章断空灭绝 西北流传的佛教,大多是南北朝时期鸠摩罗什入华,所传下的大乘龙树般若一系,又被称之为空宗。这一佛门宗派的最重要的特点,就是主张要绝对地“破空一切”。 其他佛门宗派,大多留下“一物”来作为证佛的因缘。如净土宗,以彼岸幻想的极乐世界作为证道的因缘;天台宗,则以有情众生(就是人和动物)所具有的的“性”,和无情万物(植物和无机物)所具有的的“法”作为证道的因缘;而禅宗更是以真如本心(良知、良心)当做众生可以成佛的根本。而般若空宗,则是完全地破空一切,主张:凡有着落,皆为虚妄。 西夏立国,以佛教作为国教,所有常有高僧出入于西夏权贵的府邸。 茅峥的功法被破,周身都是一种针扎似得疼痛,他身上没有一点伤痕,但这种疼痛却是任何伤痕也产生不出来的。 “快要使不出力气了,看来我今天是要栽在这里了。不过我就是死,也要站着才行!”茅峥强忍着疼痛,将身体挺直,目光则直视着向自己逼近的西夏士兵。 刚才茅峥拼尽性命施展法术,威力也着实不小,给在场的所有人都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当见到茅峥竟然挺直身体,将一把钢刀紧紧攥在了手中之时,所有士兵一时都是不敢轻举妄动。 “澄观大师既然来了,还是请澄观大师来收伏此人吧。他刚才使出的妖术确实可怖,其他办法恐怕很难降服他。”梁乙埋死里逃生,心中也是存着惊骇的,见到茅峥站在那里,连忙向澄观和尚说道。 只见一名身穿袈裟的僧人从城门处向茅峥这里走了过来,当他见到被茅峥打伤的武僧时,眉头一皱开口对茅峥说道:“你这孽障,竟然敢在光天化日之下行凶,你的还有没有王法了。如今你还不快认罪伏诛?”澄观说完,就双手合十,想要禁锢茅峥周身的法力。 “王法?这里有王法吗?夷狄当道,将一切伦理纲常都破坏殆尽,我看到的分明都是夷法而已。尊王攘夷,不过替天行道罢了!”茅峥知道不是澄观的对手,也也知道西夏人不会放过他,说起话来也就爽利了。 “你是汉人?”澄观脱口而道,手上也一下停止不动了。他向四周看了一眼,又回望了茅峥一眼,想了想,开口说道:“这世间一切分别不过虚妄而已,只要一心行善,又哪有什么华夷之分。这世间无数痴男女,就是因为执着于一切外像,心中起了许多的分别,才会有了太多的忧愁烦恼。我看你面色之中也带了不少的痛苦,恐怕你心中也是有放不下的东西吧。放下你心中的执着,随我常伴青灯古佛,你的内心才能重新拥有平静。你要知道,万法皆是虚空,在虚空之中,一切追求最后不过虚妄罢了。” “试问大师,法可破,性可灭否?”茅峥说道。 “这……你是南传佛宗的人?”澄观听到茅峥这话,心中更是惊异,想着同是佛门一脉,要是下了死手,传扬出去可是不好听的。 “一物有一物的本性,人也是如此。失去了人性,那这个人也称不上是一个人了。人性之中,自有善恶,善恶之中最大的莫过于人伦,人伦之中最大的莫过于天地君亲师。西北之地,本为我华夏领土,如今王道尽灭,夷法大行,这真的很好吗?”茅峥开口说道。 澄观本身也是汉人,听到茅峥这话心中不能不有触动,但身边全都是党项高官,他也不可能赞成茅峥,便说道:“你这是狡辩!一切制度在法,而不在人,只要能够让万民安居,又哪有那么多的分别。我跟你说,你是心中有了魔障,才会做出行刺这种不明智的举动的。依我看,你还是随我回到寺中,受我佛法熏陶,好破除一切虚妄。来日方长,行善从来不晚,但只有活下去,才能做你该做的一切。”澄观最后加重语气提醒道。 茅峥听了澄观这话,他哪里不懂,但想到永乐城的一幕幕,他心中又被激起了无限的悲愤,只见他流着泪,大笑而道:“大师说得好呀,谁听了估计都会心悦诚服的。可大师见过永乐城的惨状吗?我大宋二十万人,一日之间全都没了。如此深重的国仇,岂是几句好听的话,就能全都抹杀了吗?”茅峥说着,周身的煞气又涌上了一层。 “哎,你心中魔障已成,你现在显示出来的力量,不过是在消耗你的生命罢了。不是我佛不渡人,而是迷人不让我佛渡。你打伤了我的弟子,如今你也被我坏了神识,咱们之间的因缘已了,你好自为之吧。”澄观摇摇头,便转身离去了。 梁乙埋见到澄观撒手不管了,连忙让更多的人把茅峥围住,但看着茅峥依旧毫无畏惧的面容,他心中也是打鼓的。 “弓箭手,给我把他射成筛子。”在梁乙埋的命令之下,无数弓箭手对着茅峥射出了弓箭。 “不要再打了,你们不要再打了,你们为什么要打呢?”梁朵寻见到弓箭射向茅峥,突然呼喊道。 “他是刺客,是坏人。寻寻,你快随着你娘娘回家去吧。”梁乙埋抓住了梁朵寻,然后命令人把她带走。 但就在这个时候,身处垓心的茅峥又化作了虚影消失不见。 “狗贼,纳命来” 就在所有人面面相觑寻找茅峥的身影之时,茅峥突然出现在了梁乙埋身前不远处,猛地冲他杀了过来。 梁乙埋顺着声音投过去视线,正看到一团黑雾带着阴冷的气息向他铺了过来。 “你们不要再打了!” 随着梁朵寻的声音,梁乙埋睁大了眼睛,面露惊慌之色。而依靠幻术贴近梁乙埋的茅峥,也看着倒在怀中的梁朵寻,一时发愣了。 “求求你们不要再打了。你们都是好人,你们不该相互残杀的。”梁朵寻看着茅峥,泪光闪闪说道。 茅峥听到这话,脑子里都是嗡嗡直响,他心中的仇恨第一次开始动摇了。 “你什么都别说了,我会想办法救你的。”茅峥说完,就抱着她向远处跑去。 梁乙埋害怕会伤到女儿,让其他人不要轻举妄动,茅峥利用剩余的力气,跳上了马匹,逃到了远方。 第六十四章仁者弗为 茅峥带着梁朵寻一路向南而去,看着面色苍白的梁朵寻,茅峥稍微犹豫,便把最后的那颗灵药喂给了她。摆脱了追兵之后,茅峥已经来到了祁连山下。 祁连山自古以来便是沟通中原和西域的毕竟之路,经常有行商往来。但是西夏占据了这里,阻断了中原与西域的联系,于是这里的商路也逐渐荒废了。 茅峥带着梁朵寻来到了祁连山下的一个村子附近,便把她安置在了这里。梁朵寻是**戈术的劲力所伤,单单治好外伤是不够的,还必须将那股劲力给化解才行。但是那股劲力,是因茅峥心中的悲愤所引发的仇恨而产生的,其中的凶险只有茅峥一个人知道。 “我这是怎么了?为什么,我感觉我的胸膛里有一股乱气在窜,我现在觉得外面所有的一切对我都是不友好的。我好害怕,我只想把所有一切都毁坏掉。我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梁朵寻对茅峥说道。 “这是愤怒所引发的仇恨,你一定要学会控制它。不然它会毁坏你的心性,让你变成一个残忍的人。”茅峥说道。 “变得残忍?就跟你前几天一样吗?可是你现在,为什么跟没事的人一样了。”梁朵寻说道。 “我不是没有事,只是我能压制住那股怒气。我能压制住它,让我跟正常人一样,我也能释放它,让我在拼命的时候,变得更加凶猛。不过,一切都是有代价的。”茅峥面色有些沉郁地说道。 “什么代价?难道不能把这些不好的东西给清除吗?”梁朵寻盯着茅峥说道。 “我没有办法根除它,因为它已经占据了我的内心。我这一次来到灵州,就是抱着必死的决心来的。只是我没想到,我现在竟然还会活着。”茅峥说话间,已经是咬紧了牙齿,面色也有些狰狞,但是当他看到梁朵寻有些畏惧地看着他时,他稍微控制了一下情绪,继续说道:“但你不一样,你只是**戈术的劲力给伤害到了。你的内心其实还是你自己的,只要你能够操控住这从外而来的仇恨,你就能恢复正常的。” “你是一个好人,可是你为什要选择过得这么痛苦呢?其实你可以放下仇恨的,我爹爹也不是不通情达理的人,只要我劝他,他肯定不会再伤害你的。”梁朵寻说道。 “不说这些了。你看看这四句偈语,看看你能明白多少。”茅峥没有搭梁朵寻的话,只是将操戈术的秘诀写了下来。 梁朵寻眨着眼睛,看着茅峥将那四句偈语写了下来,想了想说道:“我以前听过几位大师和我爹爹的谈话,他们也讲过这些很深奥的东西。我记得,人心是一个容器,所以总会装上一些东西,这里把人心比作暗室也是这个道理吧。欲求会伤害人,所以被称作戈。不过后面这两句,我就真的不懂了。‘顺逆伤己,动静杀人’这两句话真的好奇怪呀。” “我以前也有很多不懂的地方,但过去的几个月里,经历的事情太多,这些话我已经明白了。你听我跟你好好说: “刚才你说的很对,人心是一个容器,总要装一些东西。人之所有为人,就是因为人的本性,而心真正的主人,就是人的本性。人性本善,会天然的爱自己,也会天然的爱别人。没有功利计较,人心总是一种平和的状态。 “而与本性相对应的则是欲望。如果说善性天然可以呵护人,那么欲望便可以天然的伤害人。而欲望的运作,就在于后面这两句话。 “欲望是一种向外的渴求,只有得到外物才能让欲望得到暂时的安定。当外部事物顺应我时,我便过得顺风顺水,于是便会生出一种快乐的感觉。但当外部事物阻碍我时,我便会举步维艰,于是便会生出一种愤怒的情绪。一顺一逆,一喜一怒,于是内心的平静被打破,如果不善于保养本性,本性必然会被欲望所伤害到。这就是‘顺逆伤己’。 “当人心处于平静的状态时,也是处于满足的状态。满足的人是快乐的,也不会向外追求太多的东西。但是被欲望所驱动的人,内心是不平静的,他必然会追求外物,来满足自己的内心,于是心便开始动了。心动,只有靠得到一些外在的东西才能让它重新静下来。而世间的东西都是有代价的,很多人不明白所谓的‘代价’是什么,便会做一些损人利己的事情。于是便有了‘动静杀人’。 “而想要破解浴火对人自身的伤害,就需要加以节制。首先是保护好自己的天性,让天性始终占据着自己内心,并努力按照良心去做事,这样就不会因为喜怒而打破内心的宁静状态。至于后者,则需要明白‘代价’两个字的真正含义,想要得到什么,就要准备好付出相应的代价。明白了这两个道理,就可以达到对欲望的控制,从而是人生一步步提升,到达至高的境界。”茅峥说道。 茅峥的话语充满了柔和,让梁朵寻对他生出了亲切的感觉;茅峥的眼睛中露出智慧的光彩,也让她心生爱慕之情。总之,梁朵寻听着茅峥娓娓道来,内心也是真的很舒服。 “你既然知道这么多东西,但你为什么还要变成前几天那种样子呢。你那时实在是太可怕了,你要是一直是现在这个样子,那该有多好。”梁朵寻说道。 “我说了一切都是有代价的。我用的一条命,换他的一条命,这还不够吗?”茅峥眼中的宁静被打破,柔和的目光中又透露出了凌厉。 “可他是我爹爹。你既然那么恨我爹爹,我怎么知道你不是想要害我。你当初救我,就是为了利用你接近我爹爹。谁知道,你现在是有什么企图。”梁朵寻说道。 “以前我是在利用你,但这一次真的没有任何企图。”茅峥说道。 “我不信,你那么恨我爹爹,你怎么会对我好。你上了你一次当,才不会上第二次当呢。”梁朵寻报头一扭,噘着嘴说道。 “圣人有言:‘行一不义杀一不辜,而得天下,皆不为也。’你父亲是你父亲,你是你。我可以看得出,你真的是一个很善良的人。”茅峥说道。 梁朵寻听了茅峥这话,心中也是一颤,喉咙也是痒痒的,看了茅峥一眼,目光如水。 第六十五章祁连山下 “怎么,你还是不相信我吗?”茅峥说道。 “我相信你就是了,我按照你说的做就是了。我只是希望,你不要想不开,你也该放下那些仇恨才是。”梁朵寻深深地看了茅峥一眼,然后低头用衣袖擦了擦,有些湿润的眼睛。 “拿起容易,放下难。从小以来别人都夸我才华卓著,不幸的是,我自己也相信了。庄子有个寓言,说南方有鸟,名曰鹓鶵,非醴泉不饮,非练实不食,非梧桐不止。我以前听茅山的几位道长讲起,想着这等神鸟,当是高贵无比,心中也是羡慕。只是我没有想到过,原来渴不能饮,饥不能食,劳累也不能休息,原来是这样的痛苦。我也许错了,也许我只需要过一种平凡的生活,过一种世俗追求的幸福生活就好。有一处安居的地方,娶上一个心爱的妻子,结交几个可以谈天说地的好友,就够了。人生不过百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一切匆匆而过,又何必留下我的影子。”茅峥说着,眼中也含上了泪水。 “你跟我岁数相仿,为什么要说这些老气横秋的话呢?我听人说:只要还年轻,一切就都是有可能的。只要心中怀有希望,一切都会变得美好。”梁朵寻说道。 “你说的对,不过我已经没有机会了。老人常说:心比天高,命比纸薄。我现在已经完全明白了。你不是一直担心我会去杀你的爹爹吗?你也不用担心了,我没有那个机会了。我现在只想,帮你消除掉你内心中的那点不好的东西,希望你以后能过得快乐。我不想伤害任何一个,心地还是善良的人。”茅峥说道。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现在不是好好的吗?你只是因为想不开,才会这么伤心的。你有什么心事,就跟我说说好了,我虽然没你懂得多,但我也想帮帮你。”梁朵寻伸手便握住了茅峥的手。 温润细腻的肌肤贴在茅峥的手背之上,他的心也跟着暖暖的,含着的泪水终于流了下来,茅峥的脸上也终于挂上那久违的笑容。 “我自己的情况,我知道的最清楚。你真的很好,如果你不是梁家的人那该有多好呀。不说这些话了,我们现在就在祁连山附近,现在也是春夏之交,正是景色优美的时节。也许在这个有灵气的地方多住些日子,对你是有好处的。”茅峥说完,便起身向着屋子外边走去。 “我想在这里静养一些时日,对你也会很好的。”梁朵寻张口说道。 “但愿吧!”茅峥没有转身,直接走了出去。 春夏之交,是一年最美好的时候,就像人的青春一样除了勃勃的生机之外,也都是各种美丽。没有春天始生时的艰难,没有秋天丰收后的惨怛,更没有冬天一望无际的荒凉。祁连山积雪的山峰,只是白玉凝脂;河流流淌而下,除了蓝天的颜色,就是白云的倒影。 茅峥带着梁朵寻行走在山间小路之上,追寻着一只通体雪白的小鹿。 “你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只要再调养一些日子,就可以安然无恙了。过不了多久,你就能回家去了。”茅峥说道。 “真的吗?其实我还真想我的家人呢。对了,你不想你的家人吗?”梁朵寻心中高兴随口而道。 “从小就我没有家人,一直都是圣母把我抚养长大的。其实,我也真的很怀念在东山生活的日子。不过如今,我还是留在这里比较好。”茅峥说着,神色中也露出了回忆的样子,稍微定了定神,茅峥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盒递给了梁朵寻。 “这是什么?”梁朵寻好奇地问道。 “你把这些药膏涂在疤痕上,用不了多少日子,什么痕迹也不会留下来的。女孩子都是爱美的,你的心很美,你的人就该更美才对。”茅峥跟梁朵寻说着,但他的神情却是一副沉浸在回忆中的样子。 梁朵寻接过了小盒,双手捂着放在了胸前,脸上也浮现了一团红晕,她低着头说道:“其实留在这里也是挺好的。这里很清净,景色也不错,虽然没有金碧辉煌的宫室,也没有被人拥簇侍奉的虚荣,但这里好在自由自在。以前我一直以为,跟姐姐一样,嫁给一个进士,然后享受荣华富贵才叫做幸福。现在觉得,在这样一个宁静的地方生活下来,其实也是不错的。只要能找对一个知心人,才能不留下遗憾。”梁朵寻说道。 “也许吧。不过,现在还是先把你的身体给医好吧。”茅峥一皱眉头,说完便加快脚步,去追寻那只白鹿去了。 越过一个山岭,穿过一片森林,终于在一条小河边上,发现了那只通体洁白的小鹿。 茅峥远远地看着它,心中却是涌出了一点伤感。 “通体洁白身如练,灵巧娉婷动玉环。”茅峥忍不住念出了自己以前写下的一句诗。 “这小鹿很有灵气,也很可爱,要不我们放过它吧。”梁朵寻说道。 “你放心,我不会伤了它的,只要取下它身上的麝香,我就会放它走的。”茅峥说完就暗运着功法向着小鹿贴过去。 茅峥得灵蕴传授过幻术,他施展起来,已经隔断了小鹿的感觉。但正当他准备出手擒拿小鹿之时,他却听到了一些动静。 茅峥向着动静的方向望去,一个人正在弯弓瞄向小鹿。 茅峥正欲阻止他,但那人已经射出了一箭,茅峥一惊之后,没有任何迟疑,短刀丢了出去把那一箭挡了下来。 “你干什么,那鹿都吓跑了。”那人钻了出来,生气的冲茅峥说道。 “你不能伤害它,没有人可以伤害它。”茅峥心情激动,数日来一直被压制的情绪也涌现出来,让他显得有些可怖。 那人被茅峥吓得后退了几步,但立刻他就攥住腰间的猎刀,壮着胆说道:“他妈的,你这是想吓唬谁。这么大的林子,你还想吃独食不成吗?” “你给我滚,只要有我在,没人可以伤害它。”茅峥依旧怒目相视而道。 “发生了什么事情?那只鹿抓到了没有。”就在茅峥和那个人对峙的时候,又有一群人走了过来,当先一人见到茅峥,露出惊异的神色说道:“咦?原来你也会欲刀?” 第六十六章峰回路转 “大哥,就是因为这个人,那只鹿才跑掉的。你看他这个样子,也实在是太横了,咱们得教训他一下才行。”先前那人,跑到领头的哪里,然后指着茅峥说道。 只见那人大量了一下茅峥,然后一拱手说道:“我看阁下也是有道行的人,为何要和我兄弟争这一只鹿呢?刚才要是发生了什么不愉快的事情,我先替我兄弟道歉了。不过凡事都是要讲理的,我这兄弟虽然鲁莽,但绝非无事生非之人。还请阁下能说明缘由,在下陆风谢谢了。” “我不是在争些什么,没有人可以伤害它。你知道欲刀,看来你也不是一个简单的人,不过有我在,没有人可以再往前走一步!”茅峥怒目而道。 “你这人也太无礼了吧。我大哥跟你好好说话,你这是什么态度?”一人直接顶了回去,但立刻就被陆风给制止住了。 只见陆风抬手便将一把刀攥在手中,然后说道:“我看阁下是煞气入体,已经快不清醒了。你执意要拦着我们,难不成你在这里做什么苟且之事吗?我陆风虽然是山野之人,但年轻的时候也蒙横渠先生教导,也知道个天日昭昭。如果阁下不说明白,今日这事,恐怕不能就这么算了。” “算不了,就算不了,总之没有人可以伤害它。你不走,那我就赶你走。”茅峥说话间,泪水已经流出来了,说完之后就挥刀向陆风杀了过去。 陆风见到茅峥神色有异,还想再问,但见到茅峥已经动手了,便说了一句“谁怕谁!”就和茅峥打斗在了一起。 茅峥将请神术、祭刀术、操戈术三者融为一体,使出来的招数威猛之中带着狠戾。陆风使得虽是欲刀,但出招之间,也是收放自如,全然没有欲望横流时的恣意妄为,显然是受过高人指点的。 转眼之间两人已经交手十个回合,一番缠斗之后,两人又都分开了。 “大哥,你看那边有个女人跑过来了。” “你们别打了,茅峥你这是怎么了,你怎么又变成这个样子了。你可不要吓我呀。”梁朵寻喊着跑了过来。 “你怎么出来了,他们几个可不好对付。”茅峥闻声,放弃了和陆风继续打斗的意思,退到梁朵寻身边,将她护在了身后。 陆风见状也收力不再动手了。 “原来你是为了保护这个女子才挡住我们呀。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非要动手不成。我和我的兄弟又不是什么歹人。不过我跟你说,欲刀可不是你这种练法,你现在已经是煞气入体,用不了多久恐怕就会走火入魔的。”陆风说道。 “我自己的事情我自己清楚,也用不着你来管。”茅峥不客气的说道。 梁朵寻见陆风一见茅峥就已经知道他的问题,她这些日子其实也一直再替茅峥,于是张口就问道:“你说的一点也不错,他就是煞气入体。你可不知道,他发起怒来有多可怕。你有什么办法,能帮助他吗?” “办法自然是有,不过这位小兄弟看来也不会让我们帮忙的。”陆风一笑而道。 梁朵寻听到陆风有办法,也是也是露出了喜色,连忙说道:“你有办法就好。如果你能治好他,我一定会好好报答你的。我父亲是……” “这些事情不能说。你跟着我走,我一定会治好你的身体的。”茅峥说完,牵着梁朵寻的手就要退后。 “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你就别逞强了。你一直都对我这么好,我也想对你好嘛。”梁朵寻说着便向陆风那里走了几步,将手臂上的手镯和耳上的耳环都取了下来,捧在手上,递给陆风说道:“这位大哥,你别听他胡说,他现在不清醒,说得全都是胡话。他这个人其实挺好的,什么也都懂,就是有时候会想不开,总爱钻牛角尖。这些东西还请你收下,如果大哥真能救了他,我一定好好谢谢大哥的。” “哈哈,妹子这一口一句大哥叫着,我这心可都要化了呀。我要不帮,也实在是说不过去呀。不过一个巴掌拍不响,我就是想帮,这位小兄弟也要让我们帮才行呀。”陆风笑着说道。 “这我会劝劝他的,这些礼物还请几位大哥收下吧,就当是刚才那场误会的谢礼,如果你们不收,我会不好意思的。”梁朵寻说着便把手中的东西,给几个人递了出去。 陆风推辞了几句,没有要,但是其他几个人可就没这么多讲究了,笑着把那几件首饰给揣在了怀里,嘴上连说:“好说,一切都好说。” 梁朵寻处理好这边的事情之后,就回到了茅峥的身边,对他说道:“怎么样?刚才的话你都听到了,你倒是表个态呀。” “何必要节外生枝呢?你的身体已经快养好了,等你完全好了,我就会把你送回灵州去,然后一切就都结束了。”茅峥说道。 “什么叫把我送回灵州城,一切就都结束了,在你眼里我就是一个拖累吗?你这些日子好的时候,倒是还知道关心我;但你不好的时候,你让我受了多少惊吓。如果不能帮你,把你身体里的煞气给清除掉,我又怎能安心离去?你就真这么不知好歹吗?”梁朵寻说着,说着眼里已经含满了泪水。 “你的心意,我又何尝不明白。但是我跟你说,那个叫陆风的人道行不浅,我都很难对付。如果落入什么圈套之中,你可就危险了。要我说,我们还是离开这里吧。”茅峥说道。 “你是担心我会遇到危险吗?”梁朵寻说着不由自主地把头低了下去,手抬起擦了擦溢出的眼泪,但马上就破涕而笑,说道:“我这个人运气一直都不错,遇到危险的时候总能逢凶化吉。我看人也是不错的,他们几个一看就是这附近的猎户,和我们也是偶然相识,有哪里会使什么诡计?你就别瞎担心了,跟我走吧。”梁朵寻说着,就拉着茅峥走了过去。 “几位大哥,他这个人就是倔,你们也别太在意。还请你们在前面引路吧。”梁朵寻说道。 陆风一行人听此都笑了出来,转身就向山下走去。 “我还是觉得很不妥。”茅峥犹疑道。 “我管你什么妥不妥的。我这一次,就是要跟他们去找救你的办法。你爱跟着不跟着,你要是想走,你尽管走好了。”梁朵寻一下子放开了茅峥的手,独自一人向前走去。 茅峥无奈只得跟着梁朵寻走了过去。 第六十七章横渠先生 茅峥心中也有许多的疑虑,但是拗不过梁朵寻,也只能一路小心地跟着向前走去。祁连山一代,汉胡杂居,而且一直也不安稳,居住在这里的人都选择在一些险要的地方,筑成寨子,以抵御外来的侵害。陆风这一行人,就来自一个汉民的聚居的小寨子。 茅峥来到寨子里,见到这里的人文风情和关内几乎没有差别,也是有些惊奇。因为在党项人的治下,许多汉人都沿袭了胡人的风俗,变得野蛮了。而茅峥心中也生出了一种亲切之感,对陆风等人的戒心也少了不少。 “这个地方应该就是你们这里的宗祠吧,在党项人的治下,很多人都已经不把祖宗当一回事儿了。尤其是在像这样偏远的地方,几乎全都是胡人的风俗了。”茅峥微笑着说道。 “我看兄弟是从中原来的吧。不错,自从梁氏掌权以来,就废除了我汉家旧法,大力推行党项人的风俗,我听说梁氏一族可都是汉人出身,他们怎么能干这种事呢?倒是那个国君李秉常,倒是一心想恢复汉法。你说汉人要推行夷法,他党项人却想要恢复汉法,这又叫个什么事呢?”陆风说道。 “朝堂之上一切都是利益的斗争。怎么争权夺利?还不是拉帮结派嘛。梁氏是汉人出生,党项贵族肯定排斥他们,梁氏为了拉拢那些党项贵族,才会大力推行夷法。而李秉常被梁太后架空,他有怎能心甘情愿?推行汉法,也只不过是为了对抗梁氏的权宜之计罢了。”茅峥哂笑道。 “兄弟说的头头是道,我这一想也确实是这个理。不过我就是一个升斗小民,也管不了难么多,只要能保住我这一族几百人,我也就安心了。”陆风说道。 “你们都在说什么呢?我们来这里来,不是为了找怎么清除茅峥身体里煞气的方法吗?陆风大哥,你还是赶快把方法告诉我们吧。”梁朵寻催促道。 “是是是,光顾着闲聊,倒是把正事给忘了。还请两位跟我一起来。年轻的时候,我曾经到过横渠,听张载老先生谈论过天理人欲之事。当年我和我父亲,都是因为练这欲刀,把心性给练坏了,承蒙张老先生的指点,才能化险为夷。张载老先生看我求学之意还算真诚,便送给了我《西铭》一篇,这《西铭》一篇虽然只有寥寥数百字,但其中蕴含的大道理,我至今都没能完全参透。我看茅峥兄弟也是受这欲刀之苦,或许张老先生的名言警句,能对兄弟有所帮助呀。咱们都是汉家人,在这不安稳的世间,理应相互扶持才对呀。”陆风说着,便领茅峥和梁朵寻走进了一间屋子。 茅峥听后陆风话里都是一片真诚,想着自己先前的无礼与猜忌,心中顿时涌出一股羞耻之意,便对着陆风一躬身,出言道歉。陆风笑着扶起茅峥,连说:都是自家兄弟,一切都不必在意。 梁朵寻见到茅峥和陆风之间已经完全没有了嫌隙,心中也是高兴。她知道茅峥只是因为想不开,才会选择走极端的,只要能够解开心结,她相信凭借茅峥的聪慧,他一定可以走出困境的。 “陆风大哥,你们两个也别客套了,赶快把那什么《西铭》给拿出来呀。其实我也很搞不懂你们,既然你们知道欲刀会给你们带来很大的危害,你们为什么还要练它呢?大家都安安稳稳的过日子不好吗?”梁朵寻说道。 “谁不想安安稳稳的过日子呀,但是这不是无可奈何吗?这祁连山一代可是不安稳,北边有胡人,南边也有羌人,相互之间谁也不信任,平时大家可都提防着呢!丰收的年岁还好,所有人都还能做到相安无事。但要是遇上什么灾荒,这个地方到处可都是抢来抢去呀。你说别人拿着刀子杀过来,我们能怎么样?除了修建起高墙,把他们挡在门外;除了拿起刀子,把他们给打回去,还能怎么办?我们这个寨子,就是因为我们家有人练欲刀,在十里八乡都是出名的,才没有人敢侵犯我们。要不然,我们这一族几百口人,早就成了别人嘴中的肥肉了。”陆风无可奈何地说道,摇摇头,便翻开了一个箱子,拿出一个被布包着的盒子。 梁朵寻听此,转头看向茅峥,充满怜惜地和茅峥说道:“你也是有苦衷吗?其实你不用什么都压在心里,有什么事都可以和我说的。” 茅峥听此叹了口气回道:“其实有些事情,还是要自己处理比较好。你看你,又哭了,最受不了你们女孩子哭了。你现在身体才刚刚好,多笑笑比多哭要好。”茅峥抬手便替梁朵寻把眼泪给擦干了。梁朵寻一时又是破涕而笑。 “看来我在这里是打搅了二位呀,要不我把张载老先生的手迹留在这里,让你们慢慢看?”陆风笑着说道。 梁朵寻听到这话,脸上一红,把身子一扭,背对着陆风不说话了。茅峥一笑回道:“不用了,还是在陆大哥的面前看比较好。其实在金陵的时候,我就听说过横渠先生的名声,只是一直没有机会阅读他的著作。没想到今天却是如愿了。” “好,这就是张老先生的手迹,你看看吧。我听张老先生说,他这是阅读《周易》的感悟。这些话很是难懂,我看兄弟谈吐举止都是不凡,想来也是有才学的人,如果有了感悟,还请能全都告知我。”陆风客气地说道。 “这当然没有问题,陆大哥能不吝啬把这手稿给我看,我自然也是不会藏私的。”茅峥说完,便将那张泛黄的纸挪到自己的跟前,眼睛随着字迹一扫而过,脑海里却是翻江倒海。 “天地本为一体,我身处其中,当如爱护我的身体一样,爱我的同类;我活在世间,当爱我的父母宗族一样,爱这世间的万物。张载先生这份宽广的胸襟,茅峥真是望尘莫及呀。”茅峥读完之后,忍不住叹道。 附:《西铭》 乾称父,坤称母;予兹藐焉,乃混然中处。故天地之塞,吾其体;天地之帅,吾其性。民吾同胞,物吾与也。大君者,吾父母宗子;其大臣,宗子之家相也。尊高年,所以长其长;慈孤弱,所以幼其幼。圣其合德,贤其秀也。凡天下疲癃残疾、惸独鳏寡,皆吾兄弟之颠连而无告者也。于时保之,子之翼也;乐且不忧,纯乎孝者也。违曰悖德,害仁曰贼;济恶者不才,其践形,唯肖者也。知化则善述其事,穷神则善继其志。不愧屋漏为无忝,存心养性为匪懈。恶旨酒,崇伯子之顾养;育英才,颖封人之锡类。不弛劳而底豫,舜其功也;无所逃而待烹,申生其恭也。体其受而归全者,参乎!勇於从而顺令者,伯奇也。 第六十八章民胞物与 张载是陕西人,年轻的时候,曾有志通过习武从军,收复华夏故土。在范仲淹经略西北之时,也曾前去拜见。范仲淹见他气度不凡,见识超群,便劝他弃武从文,并说:匹夫之勇,只能杀伤数人;而掌握了天地之理,才能治国安邦。张载听此,便回乡苦学,数十年间,创立了关学一脉。 张载最为重要的思想,就是发展了传统的“气化宇宙论”;他最让人崇敬的,是他那“为天地立心”的豪情壮志;而《西铭》精微几百字,将儒家的“仁爱”和墨家的“兼爱”融为一体,为大同理想的构建,又添上了浓重一笔。 茅峥读了《西铭》几百字,心中久久不能平静,回想起过去自己一年多的遭遇,之所以会一步步落入劫难之中,也是自己心性不够好、心胸不够宽广的缘故。 “我自恃才华高超,便认为可以凭借自己的力量,在这个世界闯出一番天地。但是我终究是忘了,才华必须要有德行的滋养,才能充分发挥出来。天下有大道,但大道并不是虚空无着落的,而这个着落就是‘人’,这个世界没有什么比‘人’更亲切的了。我过去的一年多,满脑子装的都是功业,却把最重要的东西给忘却了。”茅峥将胸中压积的闷气给说了出来,一时也是百感交集。 “哦?我看兄弟你是有很大的感悟呀,不知道能不能讲给我听呢?张老先生这些话,实在是太难懂了,我怎么想也想不明白。兄弟你跟我说说吧,也许我也有机会把欲刀,练得更上一层呀。”陆风急切地问道。 “陆大哥,我确实有些感悟,但我现在的内心很不平静,实在是说不出什么东西呀。要不让我静一静,择日我一定详细地跟你说说。”茅峥回道。 “这没有问题,我这就让人给你们二位安排住处去,你们就在这里住下吧。我们这山野地方,也没什么好东西,有招待不周的地方,你们可要担待一下呀。”陆风热情地说道。 “那里,那里,陆大哥客气了。”茅峥回谢道。 于是茅峥和梁朵寻就在这个寨子里住了下来。寨子中的人,听说茅峥是从关内而来的,纷纷向他打听外面的世界是一个什么样子,在茅峥口中很平常的一些事情,在寨子人眼中都成了稀罕事。 陆风和寨子中几个有见识的人,也经常来找茅峥谈论一些事情,见茅峥年纪虽小,但对所有事情的见解都是非常独到,所有人都存了尊敬的意思。 “茅兄弟,你先前说只要能够做到心胸宽广,就能够克制欲望,把欲望化作对他人的爱意。这实在是很难懂呀,不知道茅峥兄弟能不能讲得详细一些呀。”陆风问道。 “好吧,那我就举个例子。我问几位一句,如果你们的亲朋好友,在分东西的时候多拿多占了,你们会怎么办?”茅峥问道。 “还能怎么样,就说他两句呗,毕竟都是一家人,总不能就为此动手吧。”陆风回道。 “如果寨子外面的胡人、羌人从你们这里抢走了一只羊,那你们会怎么办?”茅峥又问道。 一个长满胡须的大汉听到这话,当即瞪大眼睛,带着怒气说道:“还能怎么样,当然是要抢回来了。不光要抢回来,还要杀了那个小子,让别人知道,我们可不是好欺负的。” “四哥,说话不要这么粗野吗?茅兄弟可是读书人,可不能让人瞧不起咱们。”陆风对那大汉说道。 “我又没说错,咱们以前不都是这么干的吗?”那名大汉说完,就不再言语了。 陆风想了想,然后回道:“我四哥也是话糙理不糙,要是被别人欺负了,当然是要原样找回来。我们这个地方很偏远,可没有官府替我们主持公道。今天丢了一只羊,我们不管不顾,要是让别人知道我们好欺负,明天我们一族可能就遭了灭顶之灾。” “陆大哥说的不错,但我问你们,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区别呢?为什自己的亲朋好友多拿多占了,大家只是稍微有些怨言;但是外人拿了你们的东西,大家就要去跟他们拼命呢?这其中的差别,又是什么呢?”茅峥问道。 “茅兄弟说得是呀,要是亲友之间出了什么事情,一切都是好说的。但要是和外人出了矛盾,那真的就会把事情闹大。为什么前面就能忍,后面就忍不住呀!这我还真是有点不明白。”陆风说道。 “好,我就再举一个例子。如果诸位的孩子,对长辈不敬,看见寨子里的老人不仅不行礼,反而仗着年轻力壮欺凌他们,你们又会怎么样呢?”茅峥问道。 “他妈的,反了他们了,我那几个小崽子要是敢对长辈不敬,看我不打断他们的腿。”那名大汉又是忍不住说道。 “四哥,你又冲动了。”陆风连忙制止道,随后他回道:“茅峥兄弟,我汉家自有礼法,礼法之中最重要的莫过于祖宗二字,不尊敬长辈,说得大一些,那就是不尊敬祖宗,不敬祖宗,那可是天理难容。当然,孩子嘛,有时候也是不懂事,谁年轻的时候没有任性过几回呢?可不能像四哥说的一样,动不动就要打人。先要请寨子中德高望重的长辈来教训他们,如果他们屡教不改,那就再也不宽恕了,可以直接把这些不肖子孙扫地出门。” “陆大哥说的不错,当先教育再施加惩处。那几位想一想,为什么亲朋好友多拿多占,顶多是心生怨言。而自己的至亲骨肉,要是不敬长辈,就可以扫地出门呢?”茅峥又问道。 其他几人相互看了看,似乎悟到了什么,但张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有陆风低眉凝思,随后眼睛一亮。 “陆大哥是不是知道了什么,不妨说出来吧。”茅峥笑着说道。 陆风也是一笑回道:“我认为,之所以会对内宽容,对外严厉,因为我们整个寨子都是一个整体。为了维护这个大家庭的存在,相互之间就该多多忍让;而面对着会危害我们这个大家庭的外敌,我们绝不宽容,也是为了维护这个寨子里的每一个人。 “对多拿多占可以宽容,但对欺师灭祖绝不宽容,只是因为这是我们汉家人的根。我们有共同的祖宗,我们生活在共同的土地之上,所以我们我们是一家人。如果这一切都败坏了,大家各扫门前雪,面对着各种外患,谁能过上安稳日子呢?” 第六十九章中和之道 茅峥听完陆风说话竖起大拇指,笑着回道:“陆大哥说的不错,就是这么个理。圣贤们教我们爱人,爱得可不是虚无缥缈,在幻想中的人。而是生活在这片土地之上,有血有肉的人。有血有肉,便自然是有七情六欲的人,欲望如果不加节制必然会给所有人带来危害,但是如何节制,却也是有大学问。像佛家主张完全的禁绝欲望,我看是不可取的,因为自古以来圣贤从没有教人这么做过。” 陆风听到茅峥说道关键点上,也是有些迫不及待,连忙张口说道:“茅兄弟你快说下去,这圣贤是教我们怎么节制欲望的?” “如何节制欲望,就在礼乐二字之上。人有七情,就如同乐有七音,如果任由七音杂乱无章地响着,谁会爱听呢?但把七音按照一定旋律演奏出来,再加上各种各样的变奏,就能演奏出世间最美妙的乐曲。人的欲望也是如此,喜怒哀乐爱恶欲,在合适的场合将其抒发出来,不仅不会让人厌恶,反而会让人心生出喜悦之感。 “见到我们不幸惨死的同胞,难道大家不会生出恻隐之心吗?但面对着那些十恶不赦,终究落入法网而被诛杀的人,谁不会拍手称快?同样是有人死亡,却有同情和拍手称快的区别,不就是因为人心本善吗?人心本善,所以才有了对善良的喜爱,才有了对邪恶的憎恶。这就是七情的主旋律。 “同样的,这里所说的善,和所说的恶,都是真真实实存在的东西。可不是被人幻想出来的,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在我汉家人这里什么最真实?当然是家庭;什么最重要?当然是祖宗。自古以来,对家庭的忠诚,对祖宗的崇敬,便是一直都是我汉家人的根本呀。 “但你们也要知道,我们把家庭和祖宗放在很重要的位置上,但我们的理想可不是一种家家各扫门前雪的情况,而是人人都看作是一家人,相互之间没有嫌隙,相互帮助的社会。这就是所谓的大同。在大同社会,人人都能过上安居乐业的日子,不仅能过上安居乐业的日子,还能够和所有人和睦相处。 “古往今来,多少仁人志士都在为着大同理想而努力,但是多少人面对着这个冷酷无情的世界含恨而终?天真的人,认为我只要去行善,只要我做得够好,其他人自然就能跟我一样,于是天真的人流干了泪水,而这个世界还是这个样子。而只有真正的智者,在洞察了这个世界纷繁复杂的利益关系之后,依旧选择义无反顾地去为大同理想而努力。《中庸》有三德曰:智仁勇。孔夫子是这样的一个人,而张载老先生也是这样的一个人。张载老先生的《西铭》,讲得就是如何实现天下大同的一条道路。 “什么是欲望,就是想要得到一些东西。得到了会生出喜悦,而失去了就会出现愤怒。我问你们一句,如果你们把左手上的一件东西,交到右手上,你们会生出愤怒吗?如果你的左手因为右手拿走了一件东西,你会让你的左手,拿起刀子把右手给砍伤吗?这就是宽容,而是是实实在在的宽容,因为生活的共同的土地之上,有着共同的祖宗,所以我们是一家人,一家人之间没有那么多的是是非非。 “而面对着外来的侵害,一个整体总会团结一致的去抵抗这些侵害的。双脚坚实地踩在地上,眼睛牢牢地盯着敌人,左手拿起盾牌,右手抬起钢刀,就这份气势也是令人生畏的。为什么呢?就是因为团结一致。 “所以,欲望所引起的喜怒,并不是什么很可怕的东西,而是要把这些喜怒放在它该被放到的地方。爱自己的同胞,恨伤害自己同胞的人,并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把自己的善心推广到自己能推广到的地方。这就是真正节制欲望的好方法。”茅峥说罢,也是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在场的所有人听完茅峥这番话,内心也是一种被震荡洗涤的感觉,没有人发出一点声音,屋子里一根针落下的声音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茅兄弟,你说得很好,我也是受益匪浅。不过你刚才说了大同社会,人人都会相亲相爱。难道我们汉家人也能和那些胡子、羌子一起和平共处吗?”陆风问道。 “也许有一天可以,但现在肯定是不行的。也许有一天,我大宋收复了所有失地,然后大举推行王道风化,让仁义之道洗涤一切蛮夷风俗,到那个时候,也许大家就能丢掉一切嫌隙和猜忌,和平共处了。但现在肯定是不行的。”茅峥回道。 “那我大宋的王师,什么时候能打过来呀?”陆风又问道。 茅峥听此一问,心中又是一阵疼痛,但经过这些日子的调养,他的心结也解了不少,想了想,便将自己随种谔从军到永乐城大败之间的经历,告诉了他们。 众人听此无不唏嘘叹息,所有人对茅峥的敬意又都多了一层。 时光匆匆而逝,炎热的夏日已经过去了。西北的秋天来的早,只是一阵北风,整个祁连山就都变了颜色。就在山林之中传出了一阵悠扬的笛声,久久都没有停歇。 又是一曲吹罢,一阵树叶被踩碎的声音传到了茅峥的耳朵里,他抬头睁眼一看,原来梁朵寻不知在什么时候,已经走到了他的身边。 “你来了多长时间了?你找我有事吗?”茅峥微笑着说道。 “没事就不能找你吗?你刚才吹得曲子真好听,是你家乡的民调吗?和我们这里通常的乐曲可是大不相同。”梁朵寻说道。 “是的,这是我小时候听到了一些曲子,以前只是觉得挺好听,就记下来了。你喜欢听吗?如果你喜欢的话,我可以再给你吹一曲。”茅峥说道。 “好呀,这可难得呀。我可要好好听着。”梁朵寻很是高兴,拍着手说道。 茅峥一笑,把笛子抬起,又吹响了那悠扬的声音。 这声音婉转动听,在山林间回荡,比风还轻柔任由心灵在徜徉;这声音悠远鸣长,在秋天的蓝天上飞翔,又像那天空的蓝色一样透露着悲伤,使人心中彷徨。 一曲奏毕,梁朵寻的脸颊上多出了两行清泪,而茅峥依旧平静淡定。 “你这曲子中有喜悦,也有悲伤,高兴的时候是那样高兴,悲伤的时候又是那样悲伤。我能听得懂的,但我不明白,你的心情怎么会这样复杂。是你的心结,还没有解开吗?” “不是的,我的心结已经解开了,我心中那些不可控制的愤怒,已经化作我一生要坚持的信念,和我永远在一起了。我高兴,是因为能在这里遇到可以知心的人;我悲伤,只是因为选择之后,我必须要割舍一些东西。”茅峥回道。 第七十章式微式微 梁朵寻听到茅峥这话,抬手把眼泪擦干,莞尔一笑说道:“你能把心结解开就好,只要你能解开心结,你一定会越来越好的。但我不明白,如果你是喜悦的,为什么要割舍一些东西呢?如果你是悲伤的,割舍了这些东西,悲伤不是也会消失不见吗?” “这就是情感让人难以捉摸的地方,总是剪不断理还乱。说舍弃吧,总是有太多难以舍弃的地方;说留下吧,但又有什么可留的呢?我还没有告诉你吧,其实我练得不是欲刀而是情刀,修炼情刀者,必受七情命劫之苦。”茅峥说道。 “情刀?可是为什么陆大哥却说你练的是欲刀呢?难道他也会认错。”梁朵寻问道。 “为了提升我的力量,我把操戈术这种邪术也练了起来,操戈术本来就是操纵欲望的法术,于是我的情刀,看起来也就像是欲刀了。自从永乐城大败以来,我一睁眼就是满心的绝望,我一闭眼,就被梦魇所缠绕。行刺失败之后,我的神识受到了严重的损害,如果不是看到了《西铭》心结被打开,又在这里找到了一种归宿感,我恐怕早就走火入魔而死了。”茅峥说道。 “没事了,现在不是没事了吗?你既然喜欢这里,那我们就留在这里好了。”梁朵寻笑着说道。 “我们?”茅峥把目光微微向下,从梁朵寻的脸庞上挪开,稍微思索一下,然后说道:“我当时坏了心性,对任何人都不信任,要不是你处事得当,我也不会来到这个寨子。我茅峥谢谢你了。” “那里,那里,咱们两个怎么还这么客套呀。现在大家都挺好的,这不就没事了吗?”梁朵寻挽了挽头发,笑着说道。 “受人恩惠肯定是要道谢的。多亏了陆大哥他们帮忙找寻药材,你的身体,现在也已经完全恢复好了。你看,什么时候,我就把你送回灵州城呢?”茅峥说道。 梁朵寻听到这话,眼睛看着茅峥说道:“回灵州城?我们在这里过得不是很开心吗?你难道不喜欢现在的生活吗?” “我很喜欢现在的生活,可你我毕竟都不属于这里呀。你迟早要回灵州城,而我也要回金陵去,不如就留下这段美好的记忆,权当相识一场的纪念吧。”茅峥说着,将从怀中掏出一对镯子,这镯子虽然不是什么贵重玉石打造而成的,但这对镯子色泽光润,每一点都透露着精细。 “你当初把你的首饰给送出去了,我这些日子找了一些好看的石头,给你打造了这些这两个镯子。虽然不是很贵重,但这也算是一点心意吧,你就留着做一个念想吧。”茅峥说着递了过去。 梁朵寻出身于贵戚之家,什么珍贵的珠宝没有见过,但是接过茅峥亲手打造的这一对手镯,她心中暖洋洋的,脸上也露出幸福地笑容。 “这是你亲手做的吗?难怪陆大哥说,你这些日子净在山上转悠,还找了砂纸、凿子之类的东西,原来你就是为了做这个呀。”梁朵寻说道。 茅峥点了点头,然后说道:“我看这天气,在未来几天都会是很好的,不如明天我就送你会灵州去吧。送你回去之后,我也要回江南去了,出来这么久,说实话我也挺想念金陵的那些人的。”茅峥说完,忍不住抬头向南方望去,什么也没有望到,便又收回了目光。 “明天?这也太快了吧。对了,你不是说你的身体还没完全养好吗?这么快你就要在外行走,会不会不好呀。”梁朵寻连忙说道。 “我的七情怒劫已经化解了,身体也已经没有大碍了,只需要静静养些日子就完全没有问题了。回到江南之后,我会好好休养的。”茅峥说道。 “不行,这里离江南可有几千里,你现在就走,出了事情怎么办?还有你的脾气有时候倔得跟头驴一样,如果没我在,说不定你又要做出什么冲动的事情了。”梁朵寻回道。 “我真的已经没事了,更何况我也不是爱惹是生非的人呀。”茅峥面露难色说道。 “你还不爱惹事生非呀,你出的事情还少吗?我不管,你不把身体完全养好了,我一定不让你走。”梁朵寻起身双手叉腰说道。 茅峥深深看了梁朵寻一眼,叹了一口气说道:“你的心意我何尝不明白?但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我们迟早也是要分开的。我是大宋的进士,你爹爹是西夏的宰相,我们之间有国仇家恨,是没有任何调和的余地的。” “我不管,我就是不让你走。我爹爹他最听我话了,只要我劝他,他肯定不会怪你的。”梁朵寻抓着茅峥的手臂说道,那样子是生怕茅峥就此一去不复返了。 “有些事情可不是说不管,就能不管的。既然你现在这么坚持,那不如就再在这里待些日子吧。”茅峥说道。 “这就对了嘛,有什么不能好好说得呢?就多留一些日子,我肯定能劝你回心转意的。”梁朵寻脸上又挂回了笑容说道。 秋天的黄叶全都落光了,冬天的霜雪也早早就来临了,在这祁连山之中,一切都静静悄悄的,但静悄悄有静悄悄的好处,可以把外界一切凡俗杂事都给隔离开来。当春风带来第一场春雨之后,祁连山又变得青翠起来,但是一场细雨之后,茅峥便带着梁朵寻离开了这个山间小寨。 一路之上,梁朵寻跟茅峥说了很多话,也为此流了不少泪,但茅峥只是摇摇头,替她擦干泪水,带她继续前行。后来梁朵寻也不说话了,两个人安安静静地走了几日的时间。当灵州城就在眼前之时,梁朵寻终于忍不住了,她带着哭腔和茅峥说道: “真的不行吗?你就真的不愿意跟我去见我爹爹吗?” “我是有功名的人,通敌叛国是会背上千古骂名的。”茅峥回道。 “那这样总成了吧。我不要我在灵州城的一切了,我也不做国相的女儿了;你也把你的功名丢到一边,咱们找一个没人认识我的地方一起过一辈,这样总可以了吧。你以前不是说,你也很喜欢这种清清静静地日子吗?”梁朵寻流着泪说道。 “我早就跟你说了,这是不可能的。你回去吧,依照你的身份地位,你以后一定可以嫁个很好的人,过上很幸福的生活的。”茅峥依旧摇头说道。 “你怎么就这么绝情呢?你以前不是这个样子的。我跟你说,你一定会后悔的。”梁朵寻说完,便一挥鞭,向灵州城的方向走去了。 茅峥看着梁朵寻被守城的士兵迎进了城去,叹了一口气,独自说道: “是对,还是错,也只能这样了。也许这个选择是对的,也许这个选择是错的。但我必须要做一个选择呀。”茅峥说完,便纵马离开了这里。 第七十一章桃花依旧 茅峥离开了灵州之后,一路入关而去。他来到了延州,想要拜访沈括,但打听之后才得知,因为伐夏失败,沈括已经被贬职了,现在已经不在这里了。茅峥又前去寻找种谔,而种谔也因为战争失败的缘故,一直是心中郁闷,如今已经是卧床不起了。没过多久,在种谔也病逝了。 茅峥曾经追随种谔作战,于是便帮忙料理种谔的后事,一切都了却之后,他便辞别了钟家人,打算回金陵去了。 “我父亲生前最挂心的,就是如何收复西北失地的事情,在他去世前的几天,他还给圣上书,谋划着如何击败李氏。我父亲在咽下最后一口气的时候,还拉着我的手,叮嘱我一定不要忘了国仇家恨。茅兄弟,父亲一直夸你不仅聪慧而且有胆识,不如你就留下来,咱们一起好好干一番功业。”种谔的儿子种建中临别时,对茅峥挽留道。 “西北之事,也是我永远不能忘记的。不用种大哥说,我也一定出力的。不过我已经出来两年多了,对于家乡也很是思念,我就算是一无所成,也该回去报个平安吧。”茅峥说道。 “茅兄弟的本事我们都是有目共睹,你只是时运不济而已,只要时来运转,你肯定是能大有所为的。向家中报平安也是应该的,这是我替兄弟你备下的一点盘缠,兄弟你就收下吧。”种建中说着,就命人将一些银两拿了过来。 “我这身上也确实是不充裕,那我就不推辞了。来日如果种大哥有用得着我茅峥的地方,我一定会心甘情愿替种大哥效劳的。”茅峥接过银两谢道。 “咱们兄弟谁跟谁呢?将来咱们还要一起并肩作战呢。”种建中一拍茅峥的肩膀笑道。 茅峥告别了种建中之后,骑马一路南下。看着沈括和种谔两个故人,一个走了,一个死了,茅峥的心里也是很不是滋味的。他只是希望,金陵那边的人可一定要全都安好。 茅峥回去的路上心情很是复杂,既想要快点见到温小慧、温元和其他的人,想要重温以往无忧无虑的生活;但另一面,他心中又是悲伤,又是羞愧。自己两年多前是怀着雄心壮志而走出来的,如今就这么空手而回,他心中也是很不好受的。 “那里都是我的至亲之人,我就该回去给她们报个平安才是。脸丢在自己家里,那也不叫丢人,大不了报了平安之后,我再出来闯荡便是。”茅峥咬着牙想着,但不知不觉已经放缓了前行的速度。 从西北到江南,如果快马加鞭,用两个月的时间也就差不多了。但茅峥直到元丰七年的春天,才堪堪来到了金陵城附近。他没敢立刻就往旧居的方向而去,而是来到了半山园。只是令他感到惊讶的是,半山园已经盖上了一座寺院。 “王相公不是住在这里吗?怎么这里成了寺庙了?”茅峥找到一个僧人问道。 “王相公?噢,你再说王安石相公呀。他把这里已经捐给我们寺庙了,他已经搬去别的地方了。” “那你知道王相公现在住在哪吗?”茅峥继续问道。 “这我也不清楚,反正就是搬走了” 茅峥问完之后,心中只是碰碰地跳着,手也忍不住发抖。 “难道所有人都不在了吗?难道我回来晚了吗?” 茅峥连忙翻身上马,这一会儿他心中已经没有任何别的想法了,只要能够见到一个旧相识,他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来到了报宁寺,老禅师已经圆寂了。茅峥眼前一阵眩晕,胸口仿佛被压上了一块石头,他后退了几步,又翻身上马,马不停蹄地向着他曾经生活了十几年的东山赶了过去。 江南四季如春,树木一直都是翠绿的颜色,春风吹来的早,梅花落了,桃花就绽开了。 山间的小路还是依旧宁静,曾经读书的小亭子只是油漆剥落了一些,水永远那么静悄悄地流着,而水中的游鱼,永远也不知道忧愁是种什么滋味。 茅峥来到了旧时生活的地方,看着空空荡荡已经是没有一个人居住的几间屋子,他的心也变得空荡了。终于积压的伤感,再也忍不住了,茅峥跪在屋子前面痛哭了起来。 “所有人都不在了,我回来是干什么来呢?我真不该在外面滞留这么长的时间,我该早一点回来的。”茅峥哭泣着自语道,不是他不够坚强,而是在外飞回疲倦之时,他竟发现他已经是没有归宿了。 哭泣了一阵子之后,茅峥坐在地上仰望着天空发呆,人生何处归依,活着有什么意义,没有了相识的人,那个所谓的脸面又还有什么用处呢? 就在茅峥发呆之时,突然有脚步声从后方响起,茅峥连忙起身跑了过去,看了一眼,原来是两名僧人。一喜一空,茅峥又忍不住哭了出来。 而这两名僧人就是东林寺的真格和真乐。 “施主你是住在这里的吗?你知道这附近还有其他人吗?”真乐上前问道。 “没有人了,什么也没有了。只剩下我一个人了。”茅峥只是哭着说道。 “那你知道住在这里的人,现在搬到哪里去了吗?”真乐指着那几间被废弃的房屋说道。 茅峥只是摇摇头,哽咽着已经发不出任何声音了。 “师弟,你别再问他了。你看他这个样子,一定是遇到伤心事了。我们出家人虽然四大皆空,但也该有同情众生的慈悲之心呀。”真格说着,拍了拍茅峥的肩膀。 茅峥只感觉一股清新的气息,带着一股温暖,将胸中的浊气冲散了不少。 “小施主,这世间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凡是都要看得开呀。只要看开了,一切都会好过来的。”真格说道。 “多谢大师指点,我知道,人生还要继续下去的。”茅峥擦了擦眼泪回道。 真格道了一句“阿弥陀佛”就和真乐离开了这里。 “师兄,这么多年过去了,那灵童也应该和那少年一般大小了吧。你说他会不会就是我们一直要找的灵童呢?”走出没多远,真乐便开口说道。 “你看那位小施主,身上带了多少浊气,一看就是堕入了七情劫之中。转世灵童天资可是不会差的,是断然不会堕入七情劫之中去的。”真格摇摇头说道。 “师兄说得有理,可能是我想错了吧。”真乐双手合十回道。 第七十二章笑靥春风 将房间里的蛛网掸下,又将沉积的灰尘打扫了一下,晚上茅峥便这里住了下来。但躺在床上,脑子只是空荡荡的,眼睛盯着漆黑的房顶,一直都很难闭上。夜很宁静,春天的温暖也唤醒了青蛙和虫儿,月光照进了屋子,有一点点挪动着位置,终于又离开了屋子。几声鸡鸣狗吠远远地传了过来,茅峥便拖着还依旧疲惫的身体,起了身走向了林子之中。 天还是朦胧胧的,只有东方的天空出现了一线鱼腹白,什么也看不清,一切都只有一个大体轮廓,但这样是最好的,因为看清了一切,看到了一切真真实实,又能有什么用呢? 任由露水打湿自己的衣服,茅峥来到了一片林中空地上,江南潮湿,江南也多雨,一切腐烂的都是这么的彻底,完全找不到任何以前的影子。 “都走了,一个人也没有剩下。她也该是这样吧。她说她一直想要走到外面的世界,看外面的生活是什么样子,想她现在也应该修炼有成,如愿所偿了吧。”茅峥说完,泪水又充满了眼眶。 茅峥抬头望天,强忍着不让泪水留下来,但天还是那么深邃看不到底。茅峥大吼了一声,拔出背后被的钢刀,便在这片空地之上,将怒刀舞了起来。 狂风吹动细雨,但细雨依旧落在地上,惊雷远远的传来,却没有大雨磅礴,干枯的地方依旧是干枯。 茅峥身边的落叶全被一扫而空,周围的树木也是折的折断的断,除了变得混乱之外,一切都没有任何改变。 “怎么这么吵,这大清早还让不让人睡觉了。”一个细嫩的声音的声音传了过来。 茅峥听着这个熟悉的声音,心中就是一颤,身子转向了发出声音的方向。天空中的朦胧已经不见了,几缕早晨的阳光照射进了林子,明暗交错之间,一个身影就在那里。 茅峥手中的钢刀落到了地上,他不由自主地向前走了几步,但马上又停了下来。 “原来你还在这里,原来你一直都没有走?”茅峥说道。 “咦?你认识我?”晶若揉了揉略带倦意的眼睛,带着好奇的眼睛盯着茅峥看了一会儿,终于一点光芒在她的眼中扩散开来,化为满脸喜悦的笑容,说道:“你是茅峥?你怎么变样了,你长高了,也变黑了,不过你回来就好。我就知道你一定会回来的。”晶若说完就跑了过来,一把抱住了茅峥。 茅峥将稍微颤抖的双手放在了晶若的背上,感受着胸前的一份温暖,终于积压的泪水再也忍不住了,全都流了出来。 “你还变得爱哭了。你以前不是说只有女孩子才爱哭吗?你看你现在哭成什么样子了,你羞不羞呀。”晶若笑着说道。 “是,见到你我该高兴才对,我不该哭的。以前不论遭遇什么事情,我都没有哭过,我也不知道我今天是怎么了。”茅峥说着想要止住流泪,但是泪水依旧成串地留了下来。 “你别哭了,你这哭得我心里也怪不好受了。我给你讲点开心的事好吗?我前些日子醒了过来,肚子一直都在咕咕叫,我就想出去找点好吃的。结果我就遇到了一个出来踏青的公子哥,他说他那里有好多好吃的,于是我就跟着去了。你可不知道,他摆出了好多我从来没见过的点心,我可是痛痛快快地吃了一顿。等我吃饱了,我才想起来,这外面的人都是要钱的,我可是一文钱都没有。于是,我就趁他不注意偷偷溜走了。你可不知道,他那么大的一个人,竟然跟个小孩子一样,在那里又哭又闹,别提多可笑了。哈哈哈哈……咦,你怎么不笑呀!”晶若说道。 “我在笑呀。这真的很好笑,晶若你真是又聪明,又灵巧。”茅峥温柔地看着晶若,只是眼中闪动着光彩,却时而一两滴泪水蹦出来。 “我当然聪明了,不然我怎么能安全地回来呢。不过你真的在笑吗?你以前笑的样子,可不是这样的。”晶若说着,便抬起双手,在茅峥的脸上捏着,想要捏出一个她印象中的笑容,但试了几次都没有成功,于是她失望地放弃了。 “晶若,你这几年都是怎么过得,你一直都没有离开这里吗?”茅峥问道。 “怎么过得?就跟以前一样呗,没事就跟林子里面的小鸟说说话,饿肚子的时候就到处找吃的。我最喜欢的就是东边客店老板娘做的包子,肚子饿的时候,我就拿上几个。不过我可不是白拿,我可经常把我最喜欢的果子给老板娘送过去。我最讨厌的,就是南山脚下猎户家里的那几条狗,总是老远就对着我叫,还净追着我到处跑,有一次差点把我的尾巴给要掉了,别说多讨厌了。”晶若想着说道。 “是,那些狗特别讨厌,我也不喜欢他们。不过那个猎户还是不错的,小时候我经常抓一些小动物,拿过去换钱,买好吃的。”茅峥笑着说道。 晶若见到茅峥看着自己笑,她心里也是很高兴,但是她突然想起来了什么,对茅峥说道:“那等你想吃好吃的东西的时候,你不会把我抓去换钱吧!” “怎么会呢?你这么好,我只会好好地爱你。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了,我认识的人也只剩你一个,我再也不会让你离开我了。”茅峥说道。 “爱!这个字听起来好开心呀。真的,比吃了蜜还要甜。其实我也不想再和你分开了,你离开的这些日子,我可想你了。你说你春天的时候就会回来,我就一直盼着这里的花朵都快点开放,可是这里的花开了好几次,你都没有出来。我都以为你是在骗我呢。不过你真的没有骗我,你真的是在花开的时候回来了。”晶若想着说道,最后看向茅峥,露出最美丽的笑容。 “是我错了,是我让你等了这么长的时间。你放心,以后我不会再让你等的。我一定会补偿你的。”茅峥说着说着,又流出了泪水。 “补偿?为什么要补偿?我们现在不是挺开心的吗?你看你又哭了,你还不如不出去呢。你这一出去,就变得爱哭鼻子了。真的,比女孩子还爱哭鼻子。”晶若说道。 “是,你说得都对,我以后一切都听你的。我不哭了,我带你出去,你不是一直都想要出去吗?”茅峥说着,擦干了泪水,拉着晶若的手,向着林子外面走去。 第七十三章闲情偶趣 茅峥离开了东山之后就到了金陵城之中,租赁了一间院子住了下来。凭借进士的身份,在府衙之中挂了一个闲职,依靠俸禄也过上了还算安稳的日子。 经历过大悲大喜,茅峥对于那些虚荣的东西也看淡了许多,现在在他眼中所谓的面子已经不算什么了,只有真情实意才是最重要的。因此当府衙中其他人问他,为何不凭借他进士的身份去结交权贵,好谋求飞黄腾达时。茅峥也表现的很淡然,只是闲谈两句就算过去了。 过去的几年里,茅峥过得一直都是不安稳,如今生活终于又宁静了下来,他心中有些怅然,但也有一份轻松。 府衙中没有太多的事情,早早的茅峥便往处走了回去,看着金陵城繁华的街市,茅峥颠了颠还算充裕的钱袋,背着手在街市上闲逛。 街市上什么都有,除了日常用品之外,就是各种吃得玩得东西。只是富家子弟,沉浸于声色犬马;老学究、附庸风雅之辈,沉浸于琴棋书画,鸟兽鱼虫。虽有高下之别,但是每个人都在追求每个人的乐趣。 茅峥的心很闲,但经历过大阵仗之后,摊子上、店铺中摆着的那些玩意,自然不能引起他太多兴趣。但是眼前这一副和平安定、人人都努力追求幸福的祥和景象,却是他眼中最大的乐趣。 “还是金陵城繁华呀。能够在这等繁华之地生存,其中的乐趣还能少吗?只是希望,天下全都是这个样子还好。不过,如今也不想那么多了,我还是努力过好我自己的生活吧。”茅峥想完也只是淡然一笑,然后提着一些东西,回住处去了。 从熙熙攘攘的大街转进了一条幽深的小巷,随着背后嘈杂的声音,被偶尔鸣起的几声鸟叫所取代,茅峥也停下了脚步,推开了一座院落的大门。 院落不是很大,但是到处都透露着干净利落,一张石桌配上几个石墩椅,落在花藤架下,使小院又多出一份清雅别致来。 “晶若,我回来了,你这一天过得还好吗?我给你买回来一件新衣服,还有许多好吃的东西。”茅峥笑着对坐在花藤架下的晶若说道。 只是晶若鼓着嘴,眼睛紧盯着桌面,连头也不回,只是颇不高兴地说道:“我今天不吃东西了,我要学下棋。我才不是除了吃,什么也不会呢?” “你这是怎么了,又是谁惹你不高兴了?”茅峥走了过去,向着桌面看去,只见晶若拿着黑白棋子,在棋盘上杂乱无章地放着棋子,忍不住笑着问道:“你怎么突然想到要下棋了,你跟我说说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吧。” “也没什么事,就是觉得很生气。”晶若回道。 “是谁惹你生气了?难不成是是这附近的几个混混,你告诉我是谁,我这就找他们算账去。”茅峥说道。 “不是啦,就那几个混混才欺负不了我呢。是巷子里的那几个女人,她们笑话我什么也不会做,哼,我一定要超过她们才行。”晶若略带丧气地说道。 “女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呀?”茅峥问道。 晶若抬头看向茅峥,见他满眼都是关切之色,咬了咬嘴唇,把棋子一扔说道:“今天我跟以前一样到处转转,这金陵城好玩的东西真多,我怎么看都看不厌。我就看到了,几个女人拿着针线坐在树下绣东西,就是两个圈圈,圈住一块布,然后缝呀缝的那种。你可不知道,就那么缝着,竟然缝出来好多好看的图案。我觉得很神奇,就过去问她们,这是怎么做到的。 “结果,她们很奇怪地看着我,说:‘女人家都会这个,你怎么不会呀。’然后她们就问我:‘你一整天都干什么呀。’我就跟她们说:吃好吃的,玩好玩的呀。结果她们都笑我是个傻姑娘。我才不傻呢!以前不是没人教过我这些东西嘛。后来我打听,绣花那都是小户人家才干的事情,真正的大家闺秀都要学琴棋诗画。哼,我一定要学会下棋,然后好好气气她们。”晶若说完,小胸脯气得一起一伏,脸上也是娇嗔的神色。 “你不要听那些女人嚼舌头,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福气,是她们没有那个福气而已。能快快乐乐的生活,为什要找太多的愁苦气来受呢?”茅峥说道。 “你说的也对,不过我就是气不过她们嘛。你肯定会下棋,不如你来教我吧。等我学会了,我一定要好好气气她们。”晶若求着茅峥说道。 “这个……好说。不过除了最平常的两个人对弈之外,还有另一种下棋的方法,你想不想学呀。”茅峥笑着回道。 “另一种下棋的方式?那你快点教我吧。”晶若连忙说道。 “好,我这就教你。”茅峥说着便拿起黑白子在棋盘上摆弄了起来,三下两下就摆弄出一个兔子的形象。 “这是兔子,看起来不错呀,可惜就是不能吃。”晶若拄着下巴说道。 茅峥听此到这话也是忍不住笑了,手上又将棋子摆弄了几下。 “咦!又变成一只小鸟了,以后要是寂寞了,我又有可以跟着说话的伴了。”晶若拍着手说道。 “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再寂寞的,如果你有心事的话,你都可以跟我说的。”茅峥回答着,手上没有停下,依旧拨弄着棋子。 图案变了一个又一个,晶若的脸上又被笑容给充满了。茅峥看着晶若的笑容,他的内心也全都化成了水,水波流荡浸润,洗涤着任何幽隐的地方。 “这样下棋真好玩,比两个人跟斗鸡一样,你一子,我一子,要有趣多了。”晶若笑着说道。 “你要是喜欢的话,我可以都教给你呀,反正我们现在有的是时间。不过我们还是先吃饭吧,等吃完饭我们再下棋好吗?”茅峥温柔的说道。 “你这一说我还真饿了,我还真饿了,我们这就吃饭去吧,吃完饭你可要好好教我下棋。”晶若说着就跑进了屋子。 茅峥看着她快乐,心中也很高兴,跟在她后面也进了屋子。 第七十四章浩然正气 吃过晚饭之后,茅峥教了一会儿晶若如何用棋子码图案之后,他就来到了书房,翻阅起经典来了。现在他过得很轻松、很快乐,但他知道快乐这种东西一直都是很稀缺的,保得了一时,却难以保持一世。更重要的是,茅峥已经感觉到自己体内,有一股气息搅动着他的内心,这股气息让人很舒服,但这种气息也在侵蚀着他心中那些作为支柱的东西,茅峥明白,这就是七情劫发作的表现。 七情怒劫狂暴如飘风,猛烈如滚石,茅峥靠着一种不愿沉沦、不愿堕落的意志支撑着,最后通过善恶分野,将它控制住了。但是七情爱劫,却是温柔如春风,甜美如蜜糖,让茅峥在心甘情愿沉浸在其中,一点一点让他分不清什么是对,什么是错。 “人之为人,就应当保护好自己最珍视的人,和最珍贵的物。如果因为害怕就去躲避,因为担忧就要逃跑,那还怎样做一个顶天立地的大丈夫。一切都是我自己的选择,我会好好尽我的责任,然后好好得把自己该走的路走完。” 茅峥将一卷《孟子》合上,看着窗外思索着,感受着孟夫子心中那份大爱,并学着像孟夫子一样做一个顶天立地的大丈夫,用一生来维护心中的爱意。 起身伸了伸有些酸疼的腰,揉了揉略带困乏的眼睛,茅峥便离开书房,端起烛台向着卧室走去。走到大厅,茅峥向晶若的房间看了一眼,静悄悄的,没有半点声音。 “她应该早就睡了吧,能够快快乐乐的生活是种福分,我也该学着那样生活才对。”茅峥笑着,就走进了自己的屋子准备休息了。 就在他把灯放在床前柜子,打算熄灯就寝的时候,“咕咚”一粒小石子落到了柜子之上。茅峥回头一望,就见到晶若趴在房梁上,笑嘻嘻地看着自己。 “你从进屋就一直在笑,你到底遇到什么开心事了,不如说给我听听吗?”晶若说道。 “晶若,原来是你呀。现在过得轻松如意,心情好了,自然就看什么都值得高兴了。不过晶若,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回房休息呀?”茅峥回道。 “我睡不着呀,以前睡不着的时候,我就喜欢看着星星,跟星星说话。虽然这屋子里没有星星,但好在还有你呀,我这不就来找你了吗?”晶若笑着说道。 “你想和我聊天呀,这没问题呀。不过你还是下来吧,我这么抬头看着你可是很累呀。”茅峥回道。 “我就喜欢待在这上面,睡在床上我很不舒服的。你要是累,你可以躺下呀。”晶若说道。 “好呀,一切都依你就是了。对了,你想跟我说什么呢?”茅峥笑着就躺在了床上,一斜身子正好就对着晶若。 “说什么?刚才我还有好多想要说的话,现在怎么都想不起来了。要不然还是说说你吧,对了,刚才你在读什么书呀,你看得那么入神。”晶若问道。 “我在看《孟子》是一位先秦时的圣贤写的一本书。”茅峥闭着眼睛回道。 “那这本书到底在讲什么呀?”晶若继续问道。 “只要就讲两样东西,这首先就是教人爱人,其次就是教人养气。”茅峥回道。 “养气?就跟那些和尚道士一样吗?”晶若好奇的问道。 “有相似之处,但绝对是不一样的。道教的练气法门,因为宗派不同,有很多的差别。但其中有一点都是一样的,那就是以外物来养自己的一身,在他们的脑子里,没有比自己的身体和自己的精神更重要的东西了。道教练气,有法术,有丹道,有符箓,但都是利用外物来保护自己不受侵害。其实这一切,都源自庄子的养生法门。”茅峥说道。 “那庄子说什么了?”晶若问道。 “庄子讲了一个故事:一个人生活在深山老林之中,身体养得非常好,几十岁了,面色红润就跟孩童一样,但有一天他遇到了一只老虎,就被老虎咬死了;另一个人,生活在世俗之中,遇到大户人家一定会带着礼物前去拜访,他和所有人的关系搞得都非常好,但是有一天他突发疾病,就那么死掉了。因此,内除疾病,外制猛虎,就是道教练气养生的根本所在。”茅峥说道。 “老虎?可是哪有那么多得老虎呀。就比如在金陵城之中,根本就没有老虎呀。”晶若疑问道。 “人心猛如虎!外制猛虎,也只是制人心罢了。如果你读过《老子》,《阴符经》之类的道教典籍,你就会发现,其中很多东西都涉及权谋诡诈,战胜攻取之术,其中很多内容比法家还要高峻,比兵家还要凶险。只是因为道家,内除疾病的道,和外制猛虎的术,成为一阴一阳两个方面,才让人不觉得那么可怕。更因为这一阴一阳两个方面,全都是为了保护自己的生命,所以才会吸引众多的人去修习道术。”茅峥说道。 “哇!听起来好厉害呀。那孟子的养气,和道教的练气又有什么不同呢?”晶若问道。 “儒家也讲究爱,但是儒家的爱,不是对自己的爱,而是对祖宗、对宗族、对天下国家的爱,而大同理想就是这种爱的最终归宿。孟夫子养得气,就是天下至刚至正的浩然之气。 “人的生命是柔弱的,动不动就会被疾病所困扰,又何来至刚一说呢?只是因为我的生命,已经和我同胞的生命融为了一体,我的生命和整个天下国家的命运息息相关,永远都会不孤独,永远都会不寂寞,永远都会心怀希望,永远都会自信向前,这就是至刚。 “人的心性,会受七情六欲的干扰;人的眼睛,会被各种假象所欺骗,因此人会做出很多不理智的事情来,那又何谈至正一说?只是因为我的内心始终和我的同胞,和天下国家联系在一起。小节有损,改正了就是了,只要大节不亏,那就是一个堂堂正正的人。”茅峥说完,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而培养至刚至正之气,不是为了逞凶作恶,而恰恰就是为了依靠这浩然正气,传播大爱。” 第七十五章万物一气 “听起来也不错呀。可是我从记事的时候就是独自一个,我可不知道我的同类在哪,我也不知道我该做些什么。那照这么说,我不是永远都养不成浩然正气了吗?这样想想真的好伤心。”晶若回道。 “其实你也不用伤心,圣贤教我们的是实实在在的爱,可不是只在口头上的说教。你找不到我的同类,我又何尝能找到我的同类?难道找不到和自己一样的人,就要在孤苦伶仃之中了此一生吗?绝对没有这个道理。人伦之中自有夫妻一伦,不管夫妻之间存在着什么样的差距,只要拜过天地,就受到了天地护佑;只要拜过了祖宗,那得到了祖宗的认可。结成夫妻自然两人结为一体,自此荣辱与共,自此不离不弃。大爱不是虚空无着落的,大爱只在人伦之间。”茅峥依旧闭着眼睛说着,话语也是依旧平静。 茅峥说完之后,就等着晶若回话,但是久久都没有得到回声,于是茅峥睁开了眼睛,说道:“晶若,你还在吗?” “我还在,不过我真的好伤心,你说的都挺好的,我听着也很羡慕。可是我突然想到了,我根本就不是一个人,你说的东西跟我没有一点关系。”晶若哽咽着说道。 天空中没有月亮,灯火早就熄灭了,屋子里漆黑一片,茅峥只是听着声音,却什么看不到,这让他的心里也是开始不稳当了。 “怎么会和你没有关系呢?我说得每一句话,都是关于你的呀。你不要再伤心了,我以前不是教给你一些修炼的方法吗?你只要练下去一定可以成为人的。我现在也一直没有闲着,我查阅各种典籍,就是在给我们两个找一条出路呀。”茅峥说着,话语之中带着急迫。 “你教我的东西我以前一直在练,可是自从有了那块翡翠之后,我发现,就是那些和尚道士也看不出我有什么异常了。于是我就没练过了,现在想想,我把你教我的东西,已经全都忘光了。这也不能怪我呀,我以前只想到人多的地方去看一看,才好好修炼的。我只是想着,能轻轻松松地生活,为什么要那么辛苦呀。我真的不知道,你教给我的东西会这么重要。”晶若回道。 “你说的对,能轻轻松松的生活,为什么要那么辛苦呀。你也别伤心了,忘光了就忘光了,我这不还在这里的。现在想想,我当初交给你的东西还是有问题的,我想着让你以浩然正气替换你体内的妖气,却忘了阳气与阴气之间剧烈交激,也会伤到你的身体的。你没有练,说来也是好事。”茅峥回道。 “真的是这样吗?”晶若不再哽咽,向茅峥问道。 “当然是真的,我怎么会骗你呢?”茅峥回道。 “那你快跟我说,我到底怎么样才能成为人呢?我现在能维持人形好长时间,也能不被其他人发现异常,可是我总觉得我和其他人之间有好多的区别,我特别不喜欢别人用异样的眼光看我,我也不喜欢被巷子里的那群女人笑话。”晶若说道。 “办法只有一个,那就是养气,那就是练气,只要用人的气一点一点换掉你身体中的妖气,你也就能越来越像一个人,最后你也就和大家没有任何区别了。”茅峥说道。 “那好,你快告诉我到底该怎么养气呢?”晶若迫不及待地问道。 “具体的方法我以后再告诉你,我现在给你说说气化宇宙。我们生存的这个世界,都是由气构成的,由于气运动变化不同,便有了这世间万物的不同。而气的运动变化,有十分精妙难测的东西,就如人的精神,这些就被称为‘性’;而气的运动变化,也有很多简单,可以被把握的东西,这些就被称作‘法’。 “‘性’和‘法’的区别只在于,‘性’是一种圆满自足的东西,它可以自己运动,就像人,可以自己决定自己该做什么,自己追求什么;而‘法’则是一种被动的状态,没有外力就不能运动,就像风吹树叶,树叶就被带着飞起;风停了,树叶也就跟着落下了。 “自古以来就有养气、练气的说法,一来就是通过摄入一些对人身体有益的东西,使人身体健康;二来,就是学习那些精微难测的,气的运动方式。一个人之所以为人,不只是因为人的生命,更是因为人有人的行为方式。在个人那里就叫做德行,在家国天下这里,就叫做人伦。人之为人就在于两点,一是有人的形象,二是有人的精神。缺了任何一个,都不能称之为人。 “晶若,如今你已经有了人的形象,只需要你能按照人的方式行为,就可以称得上一个人了。只要一点一点改变你的气禀,你一定可以成功的。怎么样,你明白了吗?”茅峥说道。 “嗯……没明白。不过听起来还是很厉害的样子呀。你知道的东西这么多,我什么也不知道,以后你该不会嫌弃我吧。”晶若说道。 “怎么会呢?什么是最珍贵的,什么是永远不能舍弃的,我心中还是知道地一清二楚。光武帝刘秀在太学游学之时,曾经说过一句话,成为了古往今来无数志士的标榜,你可曾听说过吗?”茅峥问道。 “那个叫刘秀的说过什么呀?”晶若好奇的问道。 “他说:‘仕宦当作执金吾,娶妻当得阴丽华’,不是说执金吾是多大的一个官,比起三公九卿来,执金吾又算得了什么?只是说,不论干什么,都不能失了男儿的气概。娶妻当如阴丽华,不是说阴丽华多美丽,身份有多高贵,这个世界即美丽又高贵的女人多了去了,为何单单是阴丽华一人。只是因为少时心动,一句承诺,就当用一生来坚守。”茅峥说道。 “嘻嘻,你的这些话,我听着真舒服。时候不早了,我要睡觉去了,你也早点休息吧。”晶若说完,就听门开了,又关上的声音。 茅峥听着动静知道晶若已经走了,侧了一下身,他就把眼睛闭上了,过了好久,他才睡下。 (好了,又要停更了,大约七月份会再更,这本书我一再压缩,但还是要写很多字,这本书创作周期会非常长,但肯定是要写完的。) 第七十六章元祐党祸 茅峥挂职的地方事务不多,茅峥每天除了埋头故纸堆之外,便是听着晶若讲着在金陵城中的见闻。在茅峥的指点之下,晶若的修为突飞猛进,如今的金陵城就跟她的后花园一样,任她来去自由,但是时间一长,总是能见晶若拄着头,坐在石桌前发呆。茅峥问她为什么?她说她觉得其他人不喜欢她,总爱笑话她。茅峥免不了又要多安慰一下。 时光匆匆而逝,这样平淡的日子,转眼就过了一年了。时间已经是元丰八年了,这一日茅峥离开了府衙,并没有回家,转了几个弯,来到了一处小院前。茅峥脸色带着忧郁,抬起手想要推门而进,但不由自主又把手收了回来,好一会儿才带着笑容推门而进。只见天井中坐着一个老人,仰面望着天空,面色带着倔强,眼中却是有些闪动,这人正是王安石。 “老师,今天好雅兴呀,其实晒晒太阳也挺好的。”茅峥笑着说道。自从搬进金陵城之后,茅峥多方打听便找到了王安石,茅峥因王安石对自己有教诲之恩,就称其为老师,并时常来看望他。 只见王安石头也不转,抬起手吃力地挥了挥,然后就直接问道:“你来得正好,我问你新法现在被废得还剩几条?” “这不忙着讲,我特意带了一些时令蔬果来,老师还是先尝尝吧。其他事,可以以后再说的。”茅峥说着便提起带来的蔬果,想要搀王安石进屋。 “说吧,现在就说吧,有什么不能说得?”王安石摇摇头说道。 “这……募役法也被废除了。”茅峥面露难色说道。 “什么?募役法也被废除了?其他几法确实有些弊端,被废除也说得过去。可募役法我和圣上商议过多次,是绝对百利而无一害的。怎么会发展到这个程度,圣上怎么会如此听信谗言呀。”王安石双手紧紧抓住上衣,身子弯曲,面色中带着痛心。 “老师,这也怪不得圣上。其实我还有件事要说的,圣上于今年三月已经仙逝了,如今是司马光在做宰相,他还扬言说要十天之内尽弃新法,实在是可恨呀。老师……你可不要出事呀”茅峥说着,就见王安石身子一震,起身就向他抓了过来,但是没有站稳,一下子就跌到了地上。茅峥连忙上前搀扶,并教人去找大夫。但哀莫大于心死,新法被废,神宗也死了,王安石最后的希望也没了,终于撒手于人寰。 如果是平常人,也是一死百了,但王安石做过宰相,是需要议定谥号的。大大小小的流程下来了,王安礼带着朝廷的封赏也过来了。王安石灵柩之前,只有茅峥一人孤零零地跪着,而朝廷派来的仪仗队就显得有些吵闹了。 “你原来还活着?”王安礼见到茅峥也是惊奇,那日一别,王安礼也曾打听过茅峥的去想,但都没有结果,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茅峥。 “我是还活着,不过老师已经不在了。王相公莫不是做宰相做得太舒服,怎么今日才会过来?其他人不来还说得过去,难道王相公连兄弟之情都不顾了吗?”茅峥说道。 “这我也想早日过来的,这不是要商定谥号吗?还好,君实也算念旧情,没有因为兄长变法,就故意刁难。有了这个‘文’的谥号,兄长也算死得其所,也能风光大葬。”王安礼说道。 “老师一生的愿望就是可以将新法施行下去,若是司马光真得念旧情,就不该把新法尽废,只给老师一个空号。这是老师一直以来都在修改的《三经新义》,如果王相公真的顾念兄弟之情,就请把老师的遗志给继承下去吧。”茅峥说着便身边拿起本书籍,抬手递给了王安礼。 王安礼接过了书籍,摇了摇头,说道:“兄长变法本就是一个错误,替兄长改掉错误才是真正对得起他。君实下了决心要废新法,这些东西不如就随兄长一起去了把。”说完就信手把书籍丢进了灵柩前的火盆之中。 茅峥大惊,连忙扑了过去,不顾火焰的烫伤,将几本书拿了出来,见只是烧焦了边缘一点,也就放下了心来。 “你何必要这样执着呢?你现在还年轻,有着大好的前途,只要你能改正错误,君实会很赏识你的。要知道,君实对于青年俊秀都是很提拔的。你还记得蔡京吗?他以前也是跟随兄长走了错路,但幡然悔悟之后,依旧得到了君实的赏识。你可不能再错过这次机会了。这些书,还是烧了吧。”王安礼劝道。 “我以前在汴河前跟王相公说过一番话,现在还是那些话。我留在这里只是为了送老师最后一程,我从战场上捡了条命回来,对于功名利禄早就不挂心了。这老师的遗愿自然是有人要担下来的,既然王相公不愿,我茅峥还能推辞吗?”茅峥说着,便将几本书揣进了怀中,跪回了王安石的灵柩前,不再言语。 王安礼见茅峥意态坚决,也不再多说了,按照礼制给王安石下葬了。 茅峥待丧事完毕,就回到了住处,现在朝廷是旧党当权,恐怕他在金陵城也待不了多长时间了,索性辞掉一切,逍遥江湖得好。 茅峥进了门去,见到晶若独自一人坐在石桌前,摆弄着棋子,悲伤的心情也终于有了些开解。 “你终于回来了,好几天多没见到你,我还以为你丢下我不管了呢?”晶若跑过来说道。 “我怎么会丢下你不管呢?在金陵城中,我也只能找你一个人说说话了。”茅峥说道。 “你怎么了?谁欺负你了,你怎么看起来这么伤心呀。”晶若问道。 “没什么?一切都过去了。晶若,你说我带你去看看外面的名胜去好吗?你不是一直想看看外面的世界吗?一个金陵城,也实在是小了太多。”茅峥笑着说道,只是笑容中却有多少悲意。 晶若盯着茅峥的脸看了一会儿,说道:“好呀,我们一起去到外面去。其实,我早就不想在金陵城呆了。我想找一个有人喜欢我的地方,然后好好修炼成人,那样我们就能永远在一起了。” “傻丫头,我们一直都在一起呀。”茅峥说着就想抱住晶若,但还是忍住了,牵着晶若的手进了屋。没几日,便离开了金陵城。 第七十七章江湖之情 离开金陵之后,茅峥便带着晶若游离江湖去了。新法被废,王安石也死了,支持新法的许多官员都遭到了打击。茅峥心中悲愤,看不得朝廷之中的事了,便只好寄情于江湖了。好在有心爱之人在身边,看着晶若开心的笑容,茅峥的心情也好了许多。 茅峥出游的路线不是随意的,而是沿着大江一路向西而去,想要到四川青城山,那里是天师道的一处胜地。几年前茅人卓和刘玉石之间的打斗,是茅峥的最后一个映像。茅峥在金陵城等了一年多,也没有等到关于茅人卓、温小慧等人的任何音讯,因此便有了向刘玉石问个明白的想法。茅峥想着凭借自己进士的身份,天师道应该不会为难他;即使遇到了危险,凭借他练成的怒刀,也一定可以全身而退。 过了巫山之后,茅峥和晶若便来到了四川地界,看着逐渐平坦的地势,在回望巫山和大江,着实有一种不一样的感觉。 “哎呀,终于走出来了,先前那段路实在是太难走了,可是累坏我了。不过那里景色倒是不错,而且灵气也算充足,要是能留在那里修炼也是不错的。”晶若说道。 “留在那里确实不错。毕竟‘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可以随着自己心爱之人,即使是荒山野岭,也是别有一番味道的。”茅峥淡淡地说道,说完收回了目光,看向了晶若。 “我知道,这首诗是前朝一个叫李商隐的诗人写得,就是说见到好的,就不把别的东西放在眼里了。就跟我吃了老板娘做的包子,就不爱吃别的东西了一样。不过离开了金陵城,就再也吃不到老板娘的包子,也是可惜了。”晶若有些可惜的说道。 “见到好的,就不把别的东西放在眼里,确实也是这样。不过包子吗就……哈哈,晶若这四川美食也不少,很多菜肴都是很出名的,你要是吃了就不会再想老板娘的包子了。”茅峥莞尔笑道。 “才不呢,我吃了别的好吃的,也会记得老板娘的包子的。嗯……我们别待在这里了,还是赶快走吧。对了,你说前边的的镇子会不会有好吃的?”晶若用力摇摇头,表示对老板娘包子的热爱。但当看见到前方一个城镇出现在了天边,咽了咽口水,还是忍不住跑了过去。 “晶若不着急的,你还是坐车,我们一起走吧。”但是茅峥话音未落,晶若已经跑远了。茅峥想着晶若现在修为不弱,又有翡翠遮蔽气息,应该不会出问题,便坐回了车里,拿起一卷书,任车架慢慢地向前行着。 临近城镇之时,一阵鞭炮声传了过来,茅峥掀开车帘望去,正是一队迎亲的队伍。新郎穿着鲜红的新衣,骑在马上向周围的人拱着手谢礼。而轿子中的新娘则将轿子的帘子,掀开了一角,望向新郎的背影,看过之后另一只手伸进了盖头下,似是在笑,随后便将手伸回去,任由帘子遮挡住了一切。 茅峥看见晶若随着一群孩子跟在迎亲的队伍的后面,拍着手掌,很开心地笑着。但是突然她就停了下来,站在了路边,脸上的笑容被一种思索的神情取代,最后还忍不住用手抹眼睛,似乎有些伤心。 “晶若你怎哭了,你有什么伤心事吗?”茅峥走到晶若身边说道。 “我在想着以后我什么时候也能坐上花轿呀。我不知为什么,我总觉得我没有机会了。”晶若擦着眼泪说道。 “怎么会没有机会呢?我就在这里呢,我会一直陪着你的。只要你能修炼成人,我马上就会娶你的。”茅峥说道。 “可是如果我不能修炼成人呢?那又会怎么样呢?”晶若说道。 “不会的,我查了很多古籍,我给你寻找的方法都是最好的,是绝对不会出问题的。难道你修炼上有了差错吗?”茅峥关切地问道。 “你交给的修炼法门都没有问题,我的修为提升得也很快,这我能感觉到。可是如果我不想修炼,我不想成人,那你会怎么办?”晶若看着茅峥说道。 “这……做人有什么不好吗?”茅峥话音略微滞涩,显然没有料到晶若会有此一问。 “没什么不好。做人有人关心,有人爱护,当然是很好了。好了,我走累了,我以后想坐车了。”晶若说着,推了茅峥一下,笑着便回了马车。 茅峥神情有些发呆,他看着晶若回到了马车,望了望蓝天深深吸了一口气,心中想道:“我还有什么不舍的吗?功名利禄我早就不在乎了。老师的遗志,我以后找几个天资聪颖的学生传下去就好了。官场,恐怕我以后也没机会回去了。既然如此,为何还要过得这么辛苦?做人,不做人,逍遥自在就是最好。”茅峥这样想着,胸口一团闷气却没能消失。 回到车子里,茅峥拿起了笛子,闭上眼睛,用心吹奏了一曲音调。音调中东西,谁能知道? “我知道了,我全都明白了。对不起,我以后不会再让你为难了。我会好好修炼,以后一定会好好做人的。”晶若抱着茅峥的手臂说道。 “晶若,也是我错了。你放心吧,你能不能修炼成人已经不重要了。是我心中有了芥蒂,才不能像以前一样开心的笑了。既然我不能像老师一样,成为当朝宰相,在庙堂之上施展抱负。那就该追求逍遥自在的生活,何必要被那些没用的东西束缚着呢?灵隐道长说的对‘千变万化,何者非我?’,做好自己最重要。晶若,你现在就是我最亲近的人,有你在,我是不该再顾忌太多的东西。”茅峥说着,终于伸手将晶若抱入了怀中。 “真的吗?这样真是太好了。我还怕你会像其他人一样,以后会嫌弃我不懂规矩,会不理我了。”晶若说道。 “怎么会呢?江湖之中,本来也就没有那么多的规矩。”茅峥笑着说道。 “不过,我记得别人不是这么抱人的。你应该这样才对。”晶若说着躺在茅峥的怀里,将茅峥的手放在身前。 “别人?你见过别人抱人?”茅峥疑问道。 “我在金陵城里看到的呀。当然是偷偷地看到了,我还想你怎么就不那样抱着我呢?就有些生气。”晶若说道。 “这……你看到的东西还不少嘛。我都没看到过……” “你一个书呆子,你能见过什么?虽然书你读得多,但我的见识可比你广。” “这非礼勿视,你以为是我看不到吗,我是不看而已。这已经到了,我们还是先吃饭吧。嗯,这里人比较多,你能不能先把手放开呢?” 第七十八章天师道 青城山位于都江堰西南,这里四季常青景色幽静,不愧为是天师道的发源之地。只是本该宁静的山道之上,却是飞鸟走兽乱窜,刀光剑影之下,更有百年古木拦腰横断。 “小子,几年不见你的修为倒是增长不少。不过要不是我我怕惊动了那些老牛鼻子,不能使出全力,你以为你能撑下几个回合?”廖种修躲过茅峥怒刀一击,便回口说道。他刚才认出了茅峥,本想信手将茅峥擒拿。谁想看似柔弱的一名书生,竟使出刚猛无比的招式,廖种修一时不查,反被茅峥打得连连后退。 “廖种修,你的修为我确实比不上,不过我就是拼上全力也不会让你占到便宜的。你来青城山,恐怕也是为了七星剑吧。你快说,我宗师现在在哪里?”茅峥瞠目欲裂,举刀指着廖种修说道。 “我怎么知道茅人卓那只老狐狸在哪里?不过抓了你这支小狐狸,想来找他也更容易一些。你这一手情刀,刚猛无比,但还是欠了火候。现在还是束手就擒吧。”廖种修说着,轻笑一声,双手交叉于胸前,两食指并在一起,对着茅峥就是一指。 廖种修主修欲火之术,茅峥前几年也曾见识过。见到廖种修只是一指,茅峥就感到一股热风袭来,更甚者身体中的热血仿佛也被点燃了一样,变得沸腾不安。 茅峥不敢硬抗,连忙动用请神术,以天罡护体,茅峥的修为已经提升很多,心念一转周身已被神力护住。突然茅峥的四周燃起一圈火幕,茅峥感觉得到,要是被这火幕碰到,恐怕就是钢筋铁骨,也会被熔化成汁。 “力拔山河!”茅峥口中喊着,一刀斩在了山坡之上,大力之下一大块岩石都被茅峥斩得崩塌下去。火幕因为这一崩塌也出现了一个缺口,茅峥趁势就跳了出去。 “就这等微末伎俩,也该拿出来现吗?”廖种修说着身形一闪,已经到了茅峥的身前,只见他伸手就直接抓向茅峥,那个速度简直是避无可避。只是廖种修身形一滞,竟然一手抓空了。 “不对,这是幻术!”廖种修一手抓空,眼睛猛地一瞪,右手向天一举,一条火舌弹起,化为一条火鞭。鞭刚成型,就随着他的手挥向身后。 茅峥见廖种修被幻影吸引,没有犹豫,立刻挥刀攻向廖种修的身后,却见一条火鞭袭来。茅峥却不躲避,一刀砍在了火鞭之上,忍着被四散火球击中的痛楚,又是一刀支取廖种修的要害。 这一回廖种修也不能淡定了,左手拈起一个法诀,生成一个符阵,就要硬生生挡下了茅峥一刀。茅峥的怒刀,乃是在战场之上练就而成,国仇家恨尽在其中,可不是一般的怒火。廖种修身前的符阵立刻碎裂,一下就砍在了他的左手之上。廖种修是何等人物,在最后之际,身形一闪就避开了要害,不过左手指,还是被划开了一道伤口,滴滴鲜血渗了出来,掉在了山石之上。 “哈,好小子,算是我看轻你了。今天本来还想饶你一命的,不过你这么不识抬举,还是让你死了比较好。”廖种修不怒反笑,说话间,周身却是无风而动。 茅峥本欲乘胜追击,却感到一股无形的压力逼来,他感觉到要是真被打中恐怕就要灰飞烟灭,不过就是躲恐怕也躲不过。 “什么人,胆敢在我青城山下撒野。”话音未落,一道飞剑便直直向廖种修击了过来。 茅峥趁机拉来了和廖种修的距离,向着天师道的来人贴了过去。茅峥在廖种修现身之时,就独自挡了下来,好让晶若去搬救兵。廖种修练得是旁门左道,但也是法力高强,茅峥本就知道凭一己之力是挡不住他的、 “好呀,原来是你这个小道士。就是多来几个我也不怕的。”廖种修躲过飞剑,见是刘玉石,也存了轻视之心。 “哈哈哈,廖法王怎么说也是有身份的人,怎么也欺负起这些晚辈后生了。有什么话,还是跟贫道秉常说吧。”一名年纪不小的道长现出身来,廖种修见到此人也是不淡定了。 “秉常老道,今日这事你最好别管,我和这小子之间的过节,和你天师道没有任何关系。”廖种修说道。 “廖法王这可就说错了,这青城山本就是我天师道的地界,你在我天师道的门前动手,这怎能和我无关呢?不如廖法王看在我秉常的面子上,将今天的事放下,他日再说吧。”秉常笑着说道。 廖种修此次来青城山就是为了追查茅人卓的下落,也不愿和天师道的人有任何瓜葛。如今秉常都出来了,如果动武的话他也占不到任何便宜,于是看了茅峥几眼就离开了。 “秉常道长好,在下茅峥见过了,多谢道长今日为在下解围。”茅峥上前谢道。 “今天这事发生在我宗门之前,我身为道中长老,这件事我怎么也是要管得。对了,我听玉石说小友前几年曾前往京师参加科举考试,不知道小友考得怎么样呀。”秉常说道。 “在下不才,考了一个进士。只是如今奸臣当道,恐怕也没有我发挥的空间了。”茅峥简单地回道。 “小友能考上进士,这也是不简单呀。我听说小友和我的弟子玉石之间有些误会存在,不如就趁今日化解了吧。”秉常听到茅峥中了进士,说话间客气了许多。 “这自然无妨,我和刘道长本来就没有什么冤仇。我这次来到贵派只是为了和刘道长问些事情的,并没有什么恶意的。”茅峥解释道。 “小友既然来了,如果不进山门之中坐坐,恐怕也会让人说我天师道不懂待客之道。至于想问什么,一切都好说的。”秉常说着,就邀茅峥前行。 茅峥也没有推辞,便带着晶若和几个道士上山去了。 “师尊,他虽然中了进士,但听他的意思现在也是无权无势。茅人卓心术不正,我看他也好不到那里去。而且我看他身旁的那个女孩就是妖孽,师尊对他这么客气,恐怕有些不妥呀。”刘玉石小声对秉常说道。 “我见得事情比你见得多了。这有功名在身,今日默默无名,明日飞黄腾达,这样的事可是一点也不新鲜。你还要明白,在妖人手上的东西,自然可以叫做妖孽;但是在神仙手上的东西,那可就叫灵兽了。这小子虽在劫中,但是造化不浅,有些事咱们还是不能做绝的。”秉常回道。 第七十九章和光同尘 进了天师道的一处宗门,茅峥被请进了一处会客的屋子,秉常没有随着茅峥一起过来。而是先让刘玉石陪着茅峥说话,好先把先前的芥蒂解除了。有了师父的告诫,刘玉石对待茅峥也很是客气,对于茅峥的问话都好好得回答了。原来当日刘玉石和茅人卓打斗没一会儿,茅人卓也就想方设法逃走了。茅峥听着茅人卓没有出事,心中一松,但是想到白来了一趟,没有打探到茅人卓的音讯,心中也有些失落。就在茅峥和刘玉石交谈之时,秉常带着另一位年长的道人向茅峥这里走了过来。 “秉德师弟,我看那个小子的面相,似乎有大劫难临头,但好像又有大机缘在其中。师兄我实在看不透,所以想请师弟帮着看一看,要知道师弟在观相方面可是无人能比的。师兄我想着他能考中进士,当不是普通角色,才会特意找师弟来的。”秉常说道。 “‘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祸福本为一体,师兄这些道理应该比我懂呀。看相只是小术,识大道才是根本。师兄对大道的体悟比我深刻,怎么还会有不懂的呢?”秉德回道。 “不一样的,真的是不一样的。师弟你见过之后,就知道了。”秉常摇摇头说道。 茅峥见秉常带着另一位道人过来,便起身行了一礼。秉常和茅峥介绍了秉德,又随便说了几句。但是秉德见了茅峥之后,却是大为惊异,仔细凝视一番之后,只坐在座位上沉默不语。过了好一会儿,才听他张口说道:“你是进士,那一定是读过《论语》的,那你一定是知道楚狂接舆之叹的。” 茅峥听此先是一愣,然后缓缓说道:“这我当然知道,接舆也是当时的隐士,把夫子比作凤凰,感叹夫子命运的乖舛,劝说夫子放下一切,追求逍遥自在。” “不错,不错,你的悟性还算不差吗?我看你面色之中带有艰难,我想问你,陈蔡之厄,伐树之悲,可好受吗?如果不好受的话,何不放下一切,逍遥于九天呢?凤凰就该在天空中飞舞,何必向一直像野鸡一样,在土堆里找虫子吃?麒麟就该纵横于天路,何必要像驽马一样,任人骑、任人鞭打呢?你有放不下的东西,我看得出,不过你还是要学会放下比较好。”秉德劝道。 “若是能轻易放下的话,我又何必会落得如此下场?道长说的话,都是金玉良言。我也曾多少次劝说过我自己,想让我自己放下一切,但是一口闷气压在胸膛,我实在咽不下呀。”茅峥面露悲苦说道,秉德的一番话可以说触动了他的心。 “哦?有什么事你不妨说出来吧。我和师兄在这青城山修道多年,虽不敢说窥觊天道,但是一点感悟也是有的。你说出来,也许我和师兄能帮到你,也说不定呀。”秉德见到茅峥面露苦痛之色,心中也是不忍,便开口说道。 茅峥心中郁积的东西实在太多,一直也是无人倾诉,便把自己这几年的苦处尽数告诉了秉德。 秉德听了茅峥的话,一时也是沉默不语,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说道:“你这个人确实有些奇特,我以前也没有遇到过像你这样的另外一个人。其实摆脱一切污垢,超然与物外,才是最好的选择。这青城山灵气充足,能在这里修行长生,体悟大道,也算是翱翔于天外。不过看你的样子,也是不会接受的。其实还有另外一种办法,那就是留恋于尘世,而不沾染于尘世。保持我内心光洁,并用我的光洁教化愚昧无知之人。不过这实在是太难了,一不留神,就会走向堕落。” “道长说得可是和光同尘吗?光是最高贵的东西,而尘土是最低贱的东西。高贵与低贱本来是不能相容的,但是只要能够做到和光同尘,就能即保持自身的高贵,又能照亮万物。这一境界却是美妙。”茅峥说道。 “你理解的不错,这一境界确实美妙。不过能做到的人却是寥寥无几。要么是被污秽污染,走向堕落;要么就是被小人坑害,一生悲苦。这一境界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成圣之人,屈指可数;堕入邪魔歪道之人,那是大有人在。这是大机缘,但也是大劫难。如果可能的话,还是不要选择这一条路比较好。”秉德听后闭目缓缓说道。 “如果可以选择的话,我也不会走这条路的。”茅峥忍不住留下了泪。 “我知道,人生无奈,有时候没有那么多的选择。”秉德淡淡地说道,忍不住拍了拍茅峥的后背。 又是说了一些其他事情,秉德就告辞了。他临走之前告诉茅峥,说天师道宗内藏书众多,如果茅峥需要的话,可以随意阅读。 就在秉德离开了屋子,想要回到住处的时候,秉常追了出来连忙问道:“师弟,你可曾看出什么端倪了吗?你说对于他,我们是不是该拉拢一下呢?我看师弟对他很是赏识,要不要劝他归入我天师道的门下?” “师兄,他虽然很伤心,但他的意态也是很坚决的,是不会入我们门下的。不过无论他将来成为一个大贤大慧之人,还是成为一个大奸大恶之徒,只要不和我们天师道为敌,也是没有什么问题的。以礼相待,动之以情就好。”秉德回道。 “师弟看人是很准的,既然师弟都这么说了,那该怎么做我也已经知道了。他毕竟是有功名在身的人,交好他,如果将来他能飞黄腾达,对于我们宗门也是百利而无一害的。”秉常说道。 “呵呵,师兄为宗派考量也是对的。不过,我对于一些大道还没有参透,现在想回去好好思考一下,如果没有其他事情的话,我就先回去了。”秉德说完,不待秉常回答就走了。 秉常知道他这个师弟沉迷于大道,对于争权夺利一向不关心,也就没有多说什么。不过他一直都打点宗派外面的事情,有些事情他不关心也是不行的。 不想写了 时间太长,心境变化太大,很多感觉都找不回来了。现在写着,反正很别扭。再看以前写的文字,实在是太难受了,所以我打算删书了。再删书之前,还是先把大纲写一下吧。 茅峥留在天师道阅读典籍,却发现晶若经常不在,于是跟随而去,发现万妖之境。茅峥不愿晶若留在这里,而晶若却想让茅峥陪她一同留在这里,于是花下一番对话,茅峥离去。临别之际,茅峥吹起一曲以明心意,晶若闻之落泪,随曲起舞。于是最终选择跟随茅峥。茅峥为了晶若,四处寻找灵药,并广觅修行之法。就在晶若即将成人之际,茅峥发现晶若成人就会死亡,于是先找秉德,后找妖母,寻觅解决之法。终于茅峥送晶若回万妖之境,泪水而别,化七情爱劫。 通过白莲社教众,茅人卓找到了茅峥,并带着茅峥一路向天台山而去,中途遇到茅人卓收下的弟子茅子元。一路之上,摩尼教和净土宗之人追来,皆被茅人卓摆脱。最终茅人卓让茅子元拜入天台宗门下,并让净土宗误以为茅子元就是转世灵童。 凭借七星剑之力,茅人卓逃脱了追捕。茅人卓带着茅峥和温小慧和温元会合。一番兴奋之下,茅人卓尽将秘术传与茅峥,希望茅峥能够早日修成大道。但是茅峥恨、惧二劫发作,发现茅人卓的不良用心。一番周旋,茅人卓图穷匕见,意图击杀茅峥,终被茅峥以情刀击败。茅峥克服心中恨惧之意,放过茅人卓,化恨惧二劫。 茅峥独自一人漫无目的地云游天下,在一寒冬大雪之日,遇到了沈括,诉说心意。在沈括的指引之下,茅峥拜访伊川先生程颐。程颐见茅峥遭悲喜二劫,便以大道化之。茅峥得悟之后,继续游历,再遇廖种修,配合关洛豪杰将廖种修击杀。茅峥心中彷徨,回到江南之地,拜访顾忠生,于淀山湖上结庐而居,化解悲喜二劫。 茅峥隐居之时和儒释道三家之人谈论大道,但是平静之中,七情欲劫到来。众人发现,茅峥的欲劫暗含极大爱意,正如投鼠忌器,无人有万全之策。茅峥在友人的指引之下,南访皂阁山,北访天台山,得到高人指点。只是茅峥不愿放下心中爱意,只得再次回到淀山湖。因为劫难,茅峥法力尽失,于淀山湖种下朵朵莲花,号称白莲居士。温元寻来,和茅峥一番言语,两人尽弃前嫌结为夫妇。几年下来,茅峥生机全损,但最终浴火重生,化七情欲劫,成五蕴天兵。 高太后死,哲宗亲政,改革派中坚张惇拜相。茅峥闻之,携《三经新义》北上汴京,辅佐张惇进行改革。茅峥一时名闻天下。茅山派,天师道诸人,都前来拜访茅峥。后遇契丹人阴谋,茅峥以五蕴天兵击败之。 西夏梁太后聚集四十万大军攻打西北,茅峥闻之,请求张惇北上败敌。与此同时,茅子元拜访,说茅人卓和温小慧被摩尼教的人围攻。温元想让茅峥帮忙,但是茅峥不许,于是温元随茅子元南去。茅峥慨叹之后,便到了西北之地。 茅峥出谋划策,配合种建中,击败了西夏大军的进攻。梁太后听闻茅峥到来,暗中指使空宗之人将茅峥骗到了边境。重逢之后,一番话语,茅峥劝梁太后退兵。梁太后要求茅峥随他一起回去。茅峥为念旧情,也为了大宋的江山,便到了西夏。不久梁太后被契丹人毒杀,茅峥为其报仇之后,又回到了大宋。 刚到汴京不久,茅子元便找上了茅峥。原来由于茅峥的不救,茅人卓和温小慧已死,温元也被打成重伤气若游丝,七星剑落入摩尼教之手。茅峥将温元安置好之后,便直接找上了摩尼教,连杀摩尼教数名高手,终于在大江之畔遇到大明王方腊。一番交手,茅峥连连占据上风,但方腊以七星剑配合秘术实力大增,最终茅峥重伤,落入大江。茅峥在顾忠生处静养,终于恢复得差不多,张惇派人请他回京。但茅峥为救温元,也为了提升法力,决定云游江湖。 哲宗死,道宗立,张惇罢相,死于贬谪道路之上。茅峥闻之,心中叹息。茅山派三位道长,夜观天象发现东北之地有异象,似乎会危害大宋的江山。当时茅峥寻找灵药,已经到了东北,便和三位道长一同而行。正好遇到契丹人围杀女真部落,茅峥便出手相助。后辽国大军攻来,三位道长施展秘术:风雪冰天,助女真人攻破辽军。在茅峥的劝说下,女真人同意配合大宋攻打辽国,并将幽云之地让给大宋。回归路上,遭遇契丹术士埋伏,灵隐、灵蕴身死,灵柄回归茅山之后不问世事。茅峥回到汴京正欲劝说道宗北伐,收复幽燕之地。却听说方腊于南方发起叛乱。于是茅峥随从宋军出谋划策,最终杀死方腊,报得大仇。 茅峥在方腊处寻得良药,终于将温元救下。路过金陵城,茅峥有感回到了东山故居,遇到了从万妖之境回来的晶若。此时晶若已经成人,依旧是以往模样;而茅峥经历几十年风霜,已是须发斑白。三人于是回到淀山湖,隐居在了这里,广收徒弟,传播大道。 靖康年,金兵南下,茅峥携一众徒子徒孙北上抗击金人,白莲之花开遍血染大地。岳武穆死,南宋已无北伐之志,北方义军或死或降,终于没了气候。 茅子元来到淀山湖,召集白莲教众,成立白莲教。南宋恐惧,将茅子元流放,强制遣散白莲教。茅峥闻之,以无上法力威胁南宋朝廷。于是南宋朝廷迎回茅子元,承认白莲教为正统宗派,封茅子元为白莲宗师。茅峥在淀山湖和茅子元重逢后一番交谈,便携两位妻子羽化飞仙,再也不管世间之事了。只留下一句话:“世间若有不平,必有白莲复起,扫此污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