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 因为飞机晚点的缘故，叶卿云抵达预定酒店的时候已经是凌晨3点多了。为了参加表妹聂双双的婚礼，他连续熬夜加班了半个多月，才勉强请出4天假来。精力透支，睡眠严重不足的情况下遇上飞机晚点，让他等得一点儿脾气都没有了。 飞机上，酒店大巴上，他一路都在打着瞌睡，以至于白衬衫的背部因为长时间靠在椅背上的缘故，而有了深浅不一的皱痕。在室外穿着西装的时候还不觉得，此刻进了酒店大堂，随手将外套脱了，露出长途奔波而不再整齐的衬衫，让这个拖着行李箱办理入住手续的高个子男人看起来染了一层落寞的神色。 可是即便是双眼下浓重的黑眼圈和下巴上淡淡的青渣，也难掩他眉眼间自然流露的俊朗气质。清晰干练的轮廓，健康麦色的肌肤，比例恰到好处的高挺鼻梁上方，剑眉星目，让五星级酒店里，见惯了形形色色帅哥的前台服务员小姐，依然忍不住多看了他几眼。 # 3202号房间。 落地窗户，居高临下的，可以看到MC璀璨的夜景。叶卿云双手插在裤兜里，背脊笔挺地在玻璃窗前静静站了两分钟，好似在确认身处何处。尔后抬起手，把窗帘拉了个严实。 一睡就是昏天暗地。 醒来的时候，房间里依然暗沉沉的，只有梳妆台那儿亮着一盏昏黄的小夜灯。叶卿云在床头柜上摸到手机，下午1点27分，有3个未接来电和一堆微信消息。 竟然睡了将近10个小时。 他轻轻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无奈的微笑表情。 起床拉开厚重的窗帘，午后明媚的阳光破窗而入，刺得他不适应地微微眯了眯眼。MC的白天不像夜里看起来那么繁华，建筑物灰蒙蒙的，也可能因为站得高的缘故，让他无端感觉到一阵冷清。 电话分别是表妹聂双双和助理小周打来的，前者2个，后者1个。叶卿云先给聂双双回了个电话，报了平安，约定一会儿见面的时间。然后打开微信，听小周发来的语音，罗里吧嗦絮絮叨叨的数十条工作汇报，他只简单回复了“知道了”3个字。 # 电梯门口有酒店的楼层指示牌，叶卿云从上到下又从下到上扫视了两遍，从客房游泳池宴会厅到娱乐场，再从娱乐场宴会厅游泳池到客房，最终决定去十七楼的咖啡厅坐坐。 穿着蓝色制服的迎宾服务员拉开玻璃门礼貌地弯腰说着：“下午好。” 叶卿云却在瞥见不远处斜对着门的秋千椅上那一抹淡粉色的柔和身影时，如同触电一般愣住了。 单边露肩的粉色薄毛衣，松松垮垮地罩在一个肤色雪白骨架纤细的女孩身上，柔软的下摆处露出浅灰色的百褶裙，短短的一小截布料随意地耷在秋千椅的木板上，只隐约遮住了一点儿大腿根，于是让舒展着抵在地面的双腿显得尤为匀长笔直。 秋千椅的支柱旁是墙壁，面前的茶几旁却是落地玻璃，阳光透过窗户照在茶几和秋千椅前的一小片地面上。于是随着女孩腿部的使力，秋千一荡一荡的，让她一会儿落在明亮的阳光里，一会儿又回到朦胧的阴影里。慵懒垂落肩头的栗色长卷发也随之一会儿反射着太阳光变得金灿灿的，一会儿又隐没成深深的墨色。 女孩低头翻着一本厚厚的书，晃秋千的动作时快时慢的，看起来特别舒心惬意。 叶卿云的唇角忍不住勾起了一抹浅浅的笑意。虽然和印象里，多年前那个娇小的短发女生，在外形上有了很大的差别，可他还是第一眼就从她的侧影认出了她。 13年。 幻想过无数重逢的可能：同学聚会、逛超市、生病看医生、电影院散场……为了这无数种可能，他大学一毕业就回了故乡禾城工作，盼望着在这片最熟悉的故土，在不到4000平方千米的小城市，能在某个不经意的街角，来一场不期而遇。 13年。 也预备好了此生再不相见。 却从未曾想过，会在这完全陌生的MC，酒店十七楼的咖啡厅，见到这个深埋心底的女孩。 # “先生，请进。”迎宾服务员见叶卿云立在门口许久没有动静，便轻声催促了一句。 于是他终于回过神来，朝着服务员的方向微微一颔首，迈开长腿走了进去。视线一直没有离开过窗边的秋千椅。 沉稳，缓慢，伴随着心脏怦怦的跳动声，他来到她的身边站定，低沉而有磁性的嗓音自她的上空温柔落下：“小姐，我可以坐这儿么？” 程迦艺循着声音抬起头来，视线透过圆圆的镜框在空中与他相遇，神色从轻轻蹙眉的茫然微恼瞬间化成了柔软的喜悦：“怎么是你？” “你不是应该说好久不见么？”叶卿云微笑着坐进茶几对面另一个秋千椅里，却因为腿太长而不能像程迦艺那样舒展着晃动，只能规矩地屈起来把椅子撑稳。 “嗯……真的好久不见呐……”程迦艺歪头思索了片刻，“有十来年了吧？” 叶卿云接过服务员递上的MENU，低头翻了几页，点了一杯白咖啡和一个三明治，轻描淡写地说：“十三年。”好似这十三年对于他而言就像几个礼拜或者几个月一样短暂轻松。 “十三年啦~”程迦艺天生娃娃音，把句末的尾音拖长之后，听起来像是在撒娇。一般陌生人听到她的声音，第一反应不是觉得她年纪还小，就是觉得她大概很做作。所以她常常有为自己的声音困扰的时候。 可是叶卿云对她的声音再熟悉不过，能从表象的撒娇里面听出隐藏背后的内心感慨。他淡淡地“嗯”一声，视线回到她的脸上。圆圆的娃娃脸，浅浅的眉毛，一双大眼睛又圆又水灵，黑漆漆的，透着清澈的光。小时候，每每在文章中看到将眼睛比喻成心灵的窗户，或者是形容会说话的眼睛时，他都会想起她的眼睛。 然后，他的笑容放大开来：“你一点儿也没变~” “可是，你变帅了！”程迦艺调皮地歪了下脑袋，把书签夹进书页里，将书本合上，放到了茶几上。黄色的封面上，标题三个黑色的大字映入叶卿云的眼帘，他有些不可思议地问道：“《相对论》？” “嗯……”程迦艺拿起茶几上的咖啡杯，捂在手心里，视线直直地落在杯子中，“我有很多想不明白的事，也许读点儿科学能让我想得明白些。” 依旧悦耳的娃娃音，却像一只无形的小手在叶卿云的心上不轻不重地捏了一下，窒闷，心塞。 他知道她过得不好。 可是下一秒，她又变得明媚起来，像是秋千往前荡进了阳光里：“你怎么来了MC？” 叶卿云：“我表妹结婚，明天，在这儿。你呢？” “失恋，来疗伤。”程迦艺嘴角挂着笑，像在述说一件温馨的喜事。 于是叶卿云也延续了方才轻松的口吻：“疗伤不是应该去丽江那样的文艺古城么？怎么跑来du场林立的MC？” “物质和精神都空虚啊，精神难填补，就判断着，进出du场的都是有钱人，兴许能傍上个，先解决了物质空虚。”程迦艺腿上一用力，又把自己荡进了阴影里。 叶卿云却忍不住笑出了声：“窝在五星级酒店里看《相对论》，我怎么看你，物质和精神都空虚不起来嘛！” 语毕，又意有所指地瞥了一眼程迦艺裸露在外的雪白大腿，坏笑着拖了个长音：“啊~难怪……” 程迦艺不好意思地扯了扯裙角，别扭地收了腿，不再晃秋千了，稳稳地把椅子撑好。恰巧服务员把咖啡和三明治端了过来。叶卿云就着咖啡，三两口吞掉三明治。 程迦艺：“饿成这样？” 叶卿云口齿不清着：“唔……两顿没吃了。” 程迦艺：“什么时候来的？” 叶卿云：“凌晨，你呢？什么时候来的？待多久？” 程迦艺：“第3天了，待满一个星期，可能会飞个泰国再回来待一个星期。” 叶卿云：“真赖上这儿了？还是说……有目标了？” 程迦艺：“……” “明天有空么？陪我去参加婚礼吧，表妹小我6岁都结婚了，长辈肯定要叨叨我，就当帮个忙，扮一天女朋友。”叶卿云喝着咖啡，半开玩笑的语气。 突然的换话题，让程迦艺恍了个神，在脑子里又理了一遍字面意思，鼓起腮帮子连连摇头：“才不要！你爸妈可都认识我的，要是真误会了，以后多尴尬呀。” 以后……叶卿云若有所思地弯了弯唇角，也不强求，继续喝咖啡。 程迦艺仿佛突然明白过来叶卿云的画外音，不掩惊讶地问：“欸？你还单着呐？” “嗯，单着。”叶卿云倒是不以为意，声线淡漠地反问，“你不也单着么？” 程迦艺：“我……是听说很多老同学都结婚了，有些孩子都可以打酱油了，所以……” 叶卿云：“嗯，最早的好像是……朱悦吧，她高中一毕业就结了婚，现在孩子都9岁了吧……” 程迦艺：“真没看出来，你也这么八卦？” 叶卿云：“同学会的时候知道的……每年都开，你怎么都不来？” “我……”程迦艺才吐出一个字，就被iPhone的铃声打断了，叶卿云歉意地从裤兜里摸出手机，聂双双的名字，他接起来，回了一句“我马上下来。”便挂断了。 “你先去忙吧~”程迦艺冲他微微一笑，放松下来的懒散语气却像是在送客。 叶卿云不自在地“嗯”一声，从秋千椅里站起来，把手机放回裤兜里。 程迦艺又拿起了茶几上的书，还自在地架起了二郎腿，把书页摊开在大腿上，然后抬头挥了挥右手说：“拜拜~” 叶卿云走出几步，又忍不住回过头来，轻蹙着眉问：“你一个人没问题么？” “你看我像有问题的样子么？”程迦艺脸上的笑容更甜了。 叶卿云在心里嘀咕了个“像”字，表情却从原本的担忧伪装成了轻松：“嗯……你已经长大了，我还忍不住把你当成当年的那个小女孩，怕你一个人会遇到危险……” 在程迦艺微微动容的惊诧视线里，叶卿云故作从容地步出了咖啡厅，拐进右侧的电梯间里去了。 # 聂双双七八岁的时候，父母就出车祸过世了，她后来一直住在外婆家，也就是叶卿云的奶奶家。那个时候，她读的是镇上的学校，而叶卿云因为父母很早就去了市里工作，所以读的是市区的学校。但是每年寒暑假，他还是会因为父母工作忙碌，无人照顾，而回奶奶家住一段时间。 每年假期的几个月相处，让兄妹俩的关系很亲。 所以这次她邀他来婚礼上代行父亲之仪。宴会上，他要将她的手交到新郎手中，还要代表娘家人上台致贺词。 叶卿云一出电梯，就看到聂双双一身大红色的连衣裙等在酒店大堂里，虽然小他6岁，看起来却早已脱了稚气，挽起来的精致盘发给她的瓜子脸添了一分妩媚的成熟韵味，一见了他，也不顾脚下踩的高跟鞋，噔噔噔地就迎过来。自然地双手环住他的手臂，也不寒暄，边走着，就边交代起明天婚礼上的注意事项来。 看着这个二十出头的小表妹，一脸憧憬的样子，叶卿云忍不住弯起了唇角。虽然已经在电话里沟通过无数遍婚礼的流程，可是此刻她巨细无遗地说着，他还是认真地一一点头回应。 末了，他问：“我们现在去哪儿？” “呀，刚忘了和你说，外婆他们提前到了，我们现在去XX酒店和他们一起吃晚餐。” 聂双双大学考了南方城市，此后就很少再回故乡了，所以她熟悉的亲人并不多，加上又是在MC举办婚礼，受邀来参加的长辈只有外婆、大舅舅、大舅妈（也就是叶卿云的爸妈）和小舅舅、小舅妈（也就是叶卿云的叔叔婶婶）。 机会难得，他们就多请了几天假，包了个港澳游的旅行团，前几天在HK，约定今晚8点到MC。 叶卿云有些意外地问：“不是说晚上8点到么？现在才4点多，而且我妈也没给我打电话啊。” “具体我也不清楚，前面导游通知我的，舅舅舅妈嫌通讯费太贵，说是一会儿就见上面了，就不多浪费这几块钱了。” 叶卿云无奈地摇摇头：“该省的地儿不省，不该省的倒是抠得紧……” 一直到走出酒店的大门，他才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回过头来，刚才没有问程迦艺要手机号码，也没有问房号，那么……他顿时有点儿心塞，抬头又望了一眼这幢38层的高大建筑物，不无落寞地和聂双双一起坐进了门口的出租车里。 Chapter。2 叶卿云回到酒店的时候还不到晚上8点。 旅行社给长辈们定的酒店是三星级的，叶卿云本想把他们都搬来和自己一起，他们却推说着三星的也比以往住过的宾馆都豪华，不过是一个睡觉的地儿，干净舒适就好了，犯不着浪费那么多的钱。又借口旅途劳累，想早点休息，把他和聂双双给打发了。 叶卿云知道，他们是顾虑双双了，第二天要当新娘，这一晚可得休息好了。所以他也不强求，另一方面，爸妈估计也担心他的身体，怕连续的加班把他给累垮了，明里不说，隐约的意思他看得明白。 可是白天睡了那么多，晚上哪有那么容易就犯困的。他在回酒店的出租车上一路寻思着要不要去前台打听程迦艺的房间号。 也不知道她晚饭吃了什么？吃过晚饭有没有再去十七楼继续看《相对论》？还是真的去了du场里面……以她的姿色，应该会有不少人搭讪吧？ 也不知道她会不会想到去前台打听他的房间号？ 临别时，她挥手说拜拜的笑脸又浮现在他眼前。 绝对不会！ 当年，明明是最亲近的知己，她也能一下子消失得无影无踪，更何况是只聊了没几句的当下？ 说来也奇怪，过去的13年里，他并没有多么想她，日子按部就班地过，女朋友谈了分，分了谈，前前后后认真过三回，都无疾而终，然后就习惯单着了。 也曾盼过重逢，在接收到哪怕一丁点儿与她相关的讯息时，产生期待。但从来没有像此刻一样，在见了一面之后，煎熬地想要见得更多。思念涨潮般漫过心头，不是前尘往事的滚滚洪水，而是对未知的那部分她，充满了好奇。 # 焦灼的思绪在进去酒店大堂后，烟消云散了。 因为叶卿云远远就看到自动扶梯旁，程迦艺那个娇小的身影，正背对着他和服务员说着什么。她已经换过一身行头，米色的长袖连衣裙，配一个蓝色的单肩小包，白色的过膝袜子下一双杏色的松糕鞋。 和聂双双透出来的那种亭亭玉立的女人味不同，程迦艺给人的感觉软乎乎的，更像个孩子。要不是对她知根知底的，乍一眼，当她是高中生也不为过。 叶卿云快步走到她身边，她正接过服务员递回来的证件低头塞进背包里。有一点年纪的服务员从制服看更像是保安，咧着嘴礼貌地用粤语说了句：“赢多点。” 程迦艺抬起头，视线撞上白衬衫的第三颗扣子，距离太近，能感受到衬衫主人身上隐隐的热气。她本能地往后退了一小步，又向上仰起头来，才看到叶卿云含笑的目光。 他们的身高差很多，程迦艺穿了厚底鞋，头顶还不到叶卿云的肩。他能将她完整地收入眼底，和白天咖啡厅里闲散的素颜不同，她此刻化了淡而精致的妆，没有圆框眼镜，瞳仁大大的，隐约的粉色，让她的眼睛看起来更圆了，黑而长的睫毛翘翘的，像洋娃娃，嘴唇是有活力的橘色，嘴角不笑的时候也是往上的角度，看起来特别亲切友好。 她向扶梯的方向偏一下头：“你也去么？” “好啊。” 叶卿云跟着她搭自动扶梯上了二层，这还是他第一次进du场，和传统印象里乌烟瘴气之类的形容词无关，这里虽然人很多，却是宽敞整洁有条理的。蓝色的du桌整齐排列，时不时有围得水泄不通的人群发出欢呼，也有一些桌子旁只三三两两坐了几个人，甚至还有无人问津的荷官微笑着摊着双手，向每一个路过的人做一个“有请”的手势。 程迦艺先在会计中心换了筹码，然后开始沿着通道一桌一桌地晃过去，偶尔停下来仔细打量du桌一侧显示红圈蓝圈的牌子。叶卿云看不懂，只是跟着。 忽然，她像是想起了什么，回过头来：“你不玩么？” 叶卿云双手插兜，无所谓地耸耸肩：“我不会。” 然后她就就近找了个空位坐下了，冲荷官摆摆手说了个“飞”字，推5个筹码到叶卿云面前：“百度看看规则，玩几把，来都来了，不体验一下可惜了。” 荷官一边用粤语说着“赢多点。”一边娴熟地发牌、翻牌，庄上一张9点一张Q，闲上一张2点一张6点，荷官说：“庄。” 程迦艺说：“继续飞。” 叶卿云看着她洋娃娃一样孩子气的脸，配上从进门开始的一系列举动，心里说不出的违和，可他还是摸出手机进了检索：“Baccarat？” “嗯。” 说着，程迦艺将2枚1000的筹码押在庄上，荷官发好牌，把庄上的两张推给她，她左手指尖点在牌上，淡淡地说：“先开。” 于是荷官翻开闲上的牌，一张2点一张K。 程迦艺用左手翻了一张牌，也是2，然后毫不犹豫地又翻开第二张，6点。她翻牌的姿势轻巧而随意，不像刚才路过的几桌，看牌的人一个角一个角小心仔细地看，或者从长边慢慢翻，或者从短边一点一点卷起来看…… 荷官把程迦艺翻开的牌收回庄的位置，然后又给闲补了一张，翻开，是4点：“庄。” 他抬头看向程迦艺，她摆摆手说：“我没有100。” 然后他就从面前的盒子里拿了一些筹码放到程迦艺原本放在庄上的2枚筹码边，一起推给了她。叶卿云仔细看着：1枚1000，1枚500和4枚100。 他又低头看看自己面前的1枚5000和4枚1000，淡淡地开口：“你在外头这么挥霍，你爸妈知道么？” 程迦艺听言，鼓起腮帮子，恶狠狠地瞪他一眼，说：“分开玩！”随即抓起叠好在桌沿的筹码，头也不回地站起身走了。 叶卿云没有料到她这么激不起，无奈地笑了笑，并没有立马跟上去，视线却一直追随着不曾离开，他起身，将筹码拿起来放在掌心里把玩，这小小的5枚塑料片放在禾城的话，能抵上普通上班族两三个月的工资。 他不禁蹙了下眉，却对她越发好奇起来。 # 叶卿云对du场一点儿兴趣也没有，虽然方才从百度里了解了Baccarat的规则，已经有基本概念了，但他仍然连体验的欲望也没有，只是远远地跟着程迦艺，观察她的一举一动。 看得越久，违和感越深。 忽然，他像是猛得意识到了什么，唇角不自觉地勾了起来。 因为她虽然熟悉规则，押起注来淡定果决，可是她依然和整个环境格格不入。她不像其他玩家那样，或心和身体都融入其中，或轻松愉悦只为体验。他们赢钱的时候兴奋欢呼，他们输钱的时候唏嘘叹气，情绪和表情都直观明显。而她，无论输赢，表情都清冷。外表软乎乎的，周身却散发着一股子生人勿近的气质。 一个黑西装的年轻男子若无其事地靠近她，低头说了点儿什么，她抬起头来冲他点了点头，自然上翘的唇角像个让人误会的微笑。然后他又一句一句地说，她礼貌疏离地回应着点头或摇头，偶尔吐出简短的字句，叶卿云离得远，隔着人声和乐声，听不见。 再然后，她就回了头，环顾了一圈，视线落到他身上，她向着他的方向偏了偏头，对年轻男子说了句什么后，走了过来。 接过叶卿云递还给她的筹码，程迦艺稍稍诧异地问：“没玩么？” “嗯，没什么兴趣，你收获如何？” 程迦艺无所谓地耸耸肩，又扬了扬另一只手里的筹码，不无得意地咧嘴一笑：“赚了点儿住宿费。” 叶卿云：“嗯，不错嘛！刚才那男的和你说了什么？” 程迦艺一边在会计中心兑换现金，一边轻松地回道：“约不约咯~” 叶卿云：“那你……？” “我和他说，我先约了你。”说着，程迦艺收好现金，将视线凝到他脸上，俏皮地笑了笑，说，“陪我去喝一杯吧。” 叶卿云也笑，点头说：“好。” 他们一起往电梯间走，他依旧维持着双手插兜的姿势，为了迁就她，故意放慢了脚步。程迦艺走在他右边靠后一点点，下自动扶梯的时候，也是站在他的后一级。 进到电梯里，程迦艺懒懒地靠着电梯壁，叶卿云按了酒吧所在的17楼，电梯一层一层地往上升。忽然，程迦艺又上前按了个“31”，说：“我先回去洗个澡……你哪间房？一会儿去你那儿喝。” 叶卿云低头看了她一眼，明显的字面意思，没有任何其他的暗示，可这句听起来异常暧昧的话，还是让他从心尖儿开始往外冒起了热气，他表面维持住平静，淡淡答：“3202，你想喝什么？我先点。” 程迦艺没有察觉他在克制，也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决定对于男人而言是多么危险的信号，反而认真地斟酌了一下，说：“啤酒吧，其实我酒量不好，喝其他的太容易醉了，啤酒可以喝久一点。” “好。”说着，叶卿云抬手按了“32”。 # 酒比程迦艺来得早些，12瓶绿色玻璃瓶装的青岛啤酒和几碟小菜被放在餐车里推进来。叶卿云在点餐被问及酒的数量时稍稍犹豫了一会儿，他不知道她能喝多少，也不知道她想喝多少，最后只得估摸着自己的酒量，先要了一打。 第二天有要事的情况下，叶卿云通常是不会喝酒的，可这一次他不想扫程迦艺的兴。 靠在沙发里心不在焉地按着遥控器换台，英语的、粤语的，很多都听不太懂，频道又多得翻不完，最后索性失了换台的兴致，选择留在ChannelV听音乐。 才听了两首歌，门铃就悦耳地响起来。打开门，迎面一股牛奶沐浴露的香味。程迦艺裹着粉色长浴袍，双手插在心形口袋里，安静地立在走廊昏黄的灯光下。眼底和发梢处都泛着水光。 叶卿云从她乌黑的瞳仁里看到了自己惊艳而略显失控的表情，他收回视线，稳了稳心绪，侧身让她进了门。 程迦艺径直走到茶几边，开了瓶酒，在玻璃杯里倒了满满一杯，一饮而尽，才懒懒地坐进沙发里。 叶卿云关了门跟过来，在茶几边站定，居高临下地望着她。方才波荡的心绪已经平复回来。 他本是不喜欢女人喝酒的，虽然答应了和她一起喝酒，也知道这些酒，她必然会喝，可预想里，还是本能地觉得自己会喝得比较多，而她应该是小口小口害羞轻抿的样子。 所以看到她猛灌下这么一大杯，他忍不住轻蹙着眉，声音冷冽地说：“你变了。” 程迦艺抬起头来，眼神朦胧，微微眯了眯眼后，视线转作了倔强的清晰，略有抵触地回望他：“以什么为基准呢？” 叶卿云：“……” 她复又低下头去，声音也跟着软下去，像在自言自语：“我只是长大了……可能……长成了你不待见的模样……” 叶卿云看着她一副受伤的模样，知道自己话说重了，慌忙安慰道：“没有。”声音里却透着没有控制好的生硬。 “坐嘛~”程迦艺似是毫不介意地拍了拍身侧的沙发垫，声音切换了甜甜的频率，笑容却没什么感情，“说好了陪我喝酒的。” 叶卿云轻叹了口气，听话地坐到她身边，接过她手里的酒瓶，给自己倒了一满杯，正要喝时，她凑过来，把自己的杯子伸到他面前，然后他识趣地把她的杯子也倒满。 程迦艺看着手里满满一杯金黄的液体，满意地笑弯了眼睛，和他轻轻一碰杯，又是一饮而尽。 随着她的举动，牛奶沐浴露的香味弥漫开来，缭绕在他心间，他也一抬头，喝光了杯中的酒。 程迦艺一边给两人的杯子里又倒满酒，一边无来由地低语道：“失恋的人是黑色的……我知道你有很多话想问我……可是……我不想我的负能量波及到你……到此为止的话……还来得及……”说着，她抬起头来深深地望着叶卿云，像是要从他的眼底望进心里去。 叶卿云别过头不看她，拿酒杯轻碰一下她的杯子，自己默默地一口喝完。 好不容易再遇见，他怎么可能到此为止呢？ 程迦艺见他不说话，就也默默喝起来。很快，6个瓶子喝空了，房间里除了零星的碰杯声，只有断续夹杂了广告的一首又一首歌曲。 他们喝得很急，程迦艺的脸很快染上了一层红晕，粉嘟嘟的，衬得她雪白的肤色更加娇艳欲滴。 叶卿云每次和她碰杯，视线都忍不住从她的眼眸间瞥过，看着原本清醒的乌眸随着一杯又一杯液体的浇灌，逐渐蒙上了一层薄薄的水雾，他的心脏不受控制地扑通扑通擂起鼓来。 终于还是程迦艺先打破了沉默：“一会儿，床留给我，你睡沙发。” 叶卿云：“……嗯。” 程迦艺：“你怎么不问我？” 叶卿云：“问你什么？” 程迦艺：“下午的时候……我觉得你有很多问题想问我。” 叶卿云：“嗯……” 程迦艺：“那还不问？……过了这个村儿，可就没这个店了……” 叶卿云好笑地低头看她，红扑扑的小圆脸上，表情已经彻底放松下来，不是白天时的慵懒，也不是du场里的清冷，此刻的她看起来懵懵的，像只无害的小奶猫。 他说：“那我问了啊？” 程迦艺：“嗯。” 叶卿云斟酌许久，反而挑了最无关紧要的：“这几天总是遇到像那男的一样搭讪的？” 程迦艺明显没回过神来：“哪个男的？” 叶卿云：“约不约那个。” 程迦艺：“啊……不约……” “我知道……”叶卿云又忍不住轻笑一声，程迦艺已经踢掉了拖鞋，把两条腿都捲在沙发里，盖在绒绒的浴袍下摆下。 她往一边挪了挪，调整了更舒服的姿势，俏皮地调侃道：“你刚有没有物色到哪个想约的美女？” 叶卿云视线落在她露出了一小截的左手手腕上，白嫩的肌肤上有个浅黑色的细小纹身，一大半被衣袖遮着，看不出内容，他借着酒劲玩笑道：“还真有一个。” 没想这一句却引来程迦艺一阵大动静。 “欸？欸欸欸？”她像是突然来了精神，面朝着他端正跪坐起来，连酒杯也不要了，拿双手抓住他的胳膊晃啊晃的，“你怎么不早说啊~~早说我就不拉你喝酒了……啊……难怪都不说话……啊……也不知道她还在不在那……我回去了，你快再去看看……” 说着，她又慌忙往茶几底下找拖鞋，“快去吧，快去吧，我帮你把这儿收拾好……” 看着她慌乱的样子，叶卿云又好气又好笑，忍不住拽住她的手腕，故意装出愠怒的样子命令道：“坐下。” 程迦艺动作一顿，低低地“哦”了一声，乖乖坐回沙发里。 “倒酒。”依旧是命令的语气。 程迦艺给他的酒杯倒满酒，叶卿云又朝她放到茶几上的玻璃杯努了努嘴，她就乖乖地拿起来，给自己也倒了一杯。 叶卿云：“喝。” “哦。”程迦艺低下头，轻抿了一口，她已经喝到微醺了，方才的动作让她身体里原本的平衡发生了微妙的动荡，脑袋介于清醒和糊涂之间，肚子也有点撑了，不能再像之前那样一杯接一杯地灌。 叶卿云也不管她，自顾自喝干了杯子里的酒：“我像那么饥渴么？” 程迦艺抬起头，正看到他的喉结有力地滚动了一下，呐呐地说：“像……” 说完才觉得好像哪里不对，又紧张地补充道：“啊……不是……你在我心里是最好最好的人，你不会做一ye情那种不负责任的事……嗯……肯定不会的！”末了，还配合着猛力点了几下头。 叶卿云被她的话撩拨得心颤，抬手揉了揉她的头顶：“你醉了……去睡吧……” 程迦艺柔顺地又点了点头，点着点着猛得鼓起腮帮子摇头抗议：“没有。我没醉。我还要喝。” 叶卿云：“喝醉酒的都说自己还没醉。” 程迦艺眼珠子一转，狡黠一笑道：“那我醉了。但我还要喝。” 叶卿云没想到她喝了酒会这么可爱，好笑地指指茶几上剩下的3个满瓶：“那喝完了去睡觉。” 程迦艺：“不要。再叫一打。” 叶卿云：“够了。” “不够！再叫两打！”程迦艺竟耍起了无赖。 叶卿云只得无奈地又开起了玩笑：“我很饥渴的，把我灌醉了可别怪我……” “你不会的。”程迦艺抬起头，飞快打断他的话，视线直直地锁定他的眼睛，长长的睫毛下，乌眸里的水雾逐渐浓重，竟慢慢凝成了泪珠，从她的眼角滚落下来。 一颗，又一颗，聚成了水流，落得他措手不及。 Chapter。3 茶几上的酒瓶从12个变成了24个。 程迦艺的眼泪已经止住了，她平静地吃着小菜，因为合胃口的缘故，嚼着嚼着会懵懵地微笑。偶尔想起来就喂叶卿云一两口。他一开始害羞着不肯吃，后来扭不过她，也就自然地吃起来。 他觉得她喝醉了以后，像个孩子。情绪起伏全写在脸上。心内难过了，就啪嗒啪嗒流眼泪，吃到好吃的，却又能瞬间破涕为笑。执拗起来，不达目的不罢休，听话起来，又乖巧柔顺得服服帖帖。 他以前看不惯喝酒的女人，可是此刻，他发现自己竟然很喜欢她喝醉的样子。卸掉了冰冷的伪装，直白不造作。心和身体都柔软得像是一潭水，一碰就会在心间漾开一圈又一圈无声的涟漪。清醒时的淡漠疏离都恍如隔世。 他也有点喝多了，MC的啤酒比大陆的度数要高。茶几上的18个空瓶，有一半多进了他的胃里。酒精在血液里流淌奔腾，向着心脏传输危险的热力。 他看着她安静吃菜的样子，突然就莫名一阵揪心，想着她这毫无防备的样子，落进其他男人的眼里，会是怎样的一副光景。 他问她：“经常喝酒么？” 她摇头：“我男朋友不准我喝酒……我只喝醉过一次，和他，在家里。” 叶卿云：“然后呢？” 程迦艺：“我不记得了呢……呃……他没有告诉我……你呢？经常喝酒么？好像酒量很好的样子……” 他又喝了一大口，含糊地答：“工作应酬。” 程迦艺：“喝醉过么？” 叶卿云：“好像还没有。” 程迦艺：“真好……我男朋友……前男友……总是喝醉……” 叶卿云：“怎么分手了？” 程迦艺：“他劈腿。” 叶卿云：“……” 他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气氛在舒缓的音乐声里变得潮湿而伤感。 程迦艺放下筷子，拿起酒杯靠回沙发里，她的表情随着电视机投射的光影，忽明忽暗，朦胧不清。 她低低地呢喃：“我好想他……真的真的好想他……我们十一年了……整整十一年……为什么……为什么……” 叶卿云无从安慰起，只得默默地给她和自己的酒杯都倒满了酒…… # 24瓶酒全喝空了。两个人都懒懒地靠在沙发里不做声。时间一分一秒随着歌声流淌。 忽然，程迦艺转身跨过一条腿，正面对着叶卿云跪在沙发上，双手捧着他的头，重重地落下一个吻，因为太过用力，牙齿隔着嘴唇撞了一下，让他吃痛地轻蹙了一下眉，然后震惊地睁大了眼睛。 这个吻来得太过突然，让他一个措手不及，手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摆。方才因为酒力已经逐渐迟钝的思维却一下子清醒了过来。 可是她不动了，滚烫的嘴唇就这么用力地压着他的嘴唇，没有厮磨，也没有任何下一步举措，除了灼热的鼻息和他的呼吸深深地交融在一起，她几乎就是静止的。 尔后，她像是缓缓失了力气，轻轻地向一侧倒了下去。叶卿云连忙用右手搂住她的腰，伸出左手托住了她的脑袋。 亲吻的时候，由于角度的关系，她的胸部正巧隔着浴袍轻贴在他的锁骨下面，柔软的触觉没有因为她身体的离开而消失。 叶卿云搂着怀里女孩子绵软的躯体，回味着磕痛牙齿的硬邦邦的吻和锁骨下面触电一样麻麻的滋味，许是因为酒精的作用，久旱的身体竟不自觉起了反应。 他羞红了脸，起身把程迦艺安置到床上盖好被子，迅速进了浴室冲凉。冷水在肌肤上淋了好一会儿才终于压下蠢蠢的欲念。 吹干头发再出来，看到床上的程迦艺侧着身子，一条腿翻出来压在被子面上，浴袍从绑着腰带的部分向下散开，细长白腻的腿舒展着晃眼。 叶卿云走近，还瞥到了她腿根处露出来的一点白内裤的蕾丝边。他的脸又不自觉地染了红晕，一把扯开被子把她给罩了个严实。 脑海里闪过一个词：磨人的小妖精。 然后他不自禁地笑了起来。 默默地凝视了一会儿她安静的睡颜，叶卿云小心翼翼地掀开被子一角，蹲下身去卷起一点儿她左边的衣袖，手腕上精致的淡黑色纹身映入眼帘，“SH”后边跟着一颗镂空的心。 舒航。十一年。 # 床头柜上的电子钟显示02∶32。 叶卿云关了电视，从柜子里翻出备用的枕头和被子，放到沙发上铺好。 这时候，茶几上一堆横七竖八的啤酒瓶中间，手机震了一下，屏幕亮起来。叶卿云循着光线随手拿起来看，新微信提醒，昵称H的人，发来一条“宝贝，对不起，是我玷污了你完美的爱情，我们从新开始好不好？” 才发现原来两个人的手机是一样的，而这一台属于程迦艺。 他把屏幕重新锁好，将手机放到床头柜上，心里头默念了一句“舒航。”，尔后重重地倒进沙发里。 夜很深了，他却忽然没了睡意，睁着双眼，视线没有焦点地望着漆黑的天花板。 他很清楚，在听她诉苦，看着她伤心落泪的时候，他的心里，除了浓浓的心疼，还有一丝淡淡的庆幸，小人得志一样淡淡的庆幸，庆幸她还没有结婚，庆幸在重逢的时候，她和前任分了手。 可是舒航的短信却像牙签一样撑在他的眼皮上，一闭眼做美梦，就刺得他生生得疼。 # 后来，是几点睡着的，他已经迷糊不清了。 梦里回到初中那年的夏天，炎热黏腻的暖风从南窗里吹进来，摇头电扇在床脚边呼啦呼啦地转，除了脚底心，浑身上下其他的肌肤都黏滋滋的布满了汗。 时间尚早，天光却已经亮得晃眼。狭窄陈旧的楼道里，清脆的敲门声把叶卿云拉出薄薄的毛巾毯，以为是爸爸或者妈妈忘记带东西，所以折返回来，于是只穿了个内裤就匆匆地打开了防盗门。 结果迎面却是程迦艺雀跃的笑脸，彼时的她还像个假小子，头发短短的露着耳朵，粉色细框眼镜因为鼻梁上的汗水，架不住，往下滑了一点点，于是她只有略微抬一点头，才能透过镜片将外物看个清晰。让人有种想帮她把眼镜推正的冲动。 她的两只小手里，拎着好几个白色塑料袋，油条、豆浆、饭团、馒头……一大堆热气腾腾的食物在他眼前晃，甜甜的嗓音说着：“我给你买了早饭……” 话音未落，她的视线下移到他的内裤上，猛地红着脸别过头去。 他也尴尬地羞红了脸，伸出双手去接她拎着的一个个小袋子。就在这时，身后“咔嚓”一声响，防盗门被风一吹，关上了。 他忍不住惊呼：“呀！我没带钥匙！” 程迦艺呆萌萌地：“啊？那怎么办？” 俩孩子手足无措地站在楼道里，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看着看着，又都不好意思地别过头去。终于叶卿云像是想起了什么，说：“手机借我，打电话叫我爸回来开门。” “哦，好。”程迦艺手忙脚乱地想从小挎包里拿手机，却碍于手里一大堆东西不知道怎么处理，最后只得侧了侧身，拿胯部顶了顶小挎包，喊他，“在包里，你拿一下。” 叶卿云别扭地从她包里摸出手机打电话。说明原委，在电话里就被爸爸一通骂。 在等叶爸爸回家开门的时间里，两人并排坐在台阶上吃早餐。正是上班高峰，楼上陆续下来很多人，楼道本就狭窄，每个人经过他们身边都要侧过身，看到个光着身子的小伙子，眼神里都是说不出的怪异。 后来，叶爸爸终于回来了…… 只是睡梦里不像当年那样，开好了门就和她道别，而是一把将她拉进房里，扑倒在窄小的学生床上…… # 手机闹钟响起来的时候，叶卿云感觉自己像是才睡着。他怕吵醒程迦艺，以最快的速度关了闹钟，扶着沙发背坐起来。 内裤里黏湿的感觉让他恍惚想起方才的梦。视线无意识地瞟到床上去，程迦艺又侧卧着翻出了一条细白的腿。阳光透过没有拉严的窗帘缝照进来，照在她的小腿上，让那亮起的一小截肌肤仿佛发着光。 他别回头，迅速起身去冲凉，动作却刻意压低了声响。许是酒还没有醒透，他刷牙的时候，看着镜子里自己脸上的黑眼圈，有种特别陌生的感觉。 他往脸上泼了些冷水，在脑子里过着一会儿要做的发言，竟然有几句卡壳了。他努力着重新把语言组织通顺，对于没能以最佳的状态参加婚礼，他对家里人感到一阵歉疚。 # 准备得差不多了，叶卿云走回床边，小心翼翼地把程迦艺露在外面的腿塞回被子里。她还睡得很熟，并没有察觉他的动作。软软地在被窝里蠕动着翻了个身，脸就转到了叶卿云站着的这一边。 孩子气的圆脸因为宿醉的关系，肤色比平时更白了一度。她淡淡的眉毛轻拧着，熟睡中也是一副让人揪心的表情。叶卿云忍不住拿手抚平她的眉心，可是指尖刚一离开，她又悲伤地皱起来。 最后，他只能强忍着不再看她，在床头柜的便签纸上写下自己的手机号码，又把窗帘拉严了，才悄无声息地关门出去。 Chapter。4 叶卿云特意给程迦艺制造的昏暗环境，很好地延长了她的睡眠时间。可是宿醉还是让初醒的她觉得脑仁一阵接一阵得疼。她拿掌心揉着太阳穴，使劲清醒了一会儿，才起身拉开厚重的窗帘。 窗外是个灰蒙蒙的阴天，所以看不出时辰。 她回头在床头柜上搜索到电子钟上亮着的数字“04：21”，接着又看到了数字前她自己的手机。她走过去拿起来，已经没电自动关机了。手机下面压了张小小的白纸片，是叶卿云留的电话号码。 她望着纸片发呆，一瞬间仿佛回到了儿时的课堂，同学们乘着老师在黑板写字的间隙，偷偷地用纸条传递消息。我约你放学去书店买漫画，她和她说隔壁班的男同学像是喜欢上了我们班的谁谁谁，某某老师厕所出来忘记拉拉链，昨晚放的动画片里新出场的角色帅得无法无天……少男少女总有许多说不完的懵懂暧昧悄悄话…… 他的字迹还是那么苍劲有力，可比起儿时，又像是多了一份从容洒脱。 她把纸片揣进兜里，正准备回自己房间去，却看到不远处的书桌上，手机充电器安静地躺在深色的木桌面上。宿醉不想动弹的她，于是心情大好地给手机接上电，找来遥控器又窝回床里去。 认认真真找了个播着电影的频道，努力集中精神想看进去一点儿什么，可画面和声音却像两个吵架的小伙伴，总不能一道儿进到脑子里。 程迦艺看得费力而错乱，扯了扯被子，想着光速和音速什么时候差那么多了，视线又不经意落到了前头的沙发和茶几上。 隔着沙发背依然能看到一地狼藉，白色被褥在地上拖着个角儿，绿色的空酒瓶子横七竖八散在茶几和地板上。程迦艺叫来服务员收拾房间，手无意识地伸进兜里摸了摸写有叶卿云电话号码的纸片。 他还真是乖乖地睡了一晚上沙发，想到他一八几的身高屈就在沙发上不能完全伸展开的模样，程迦艺就觉得特对不起他。 # 后来，想起来去开手机的时候，程迦艺已经迷迷糊糊地又睡了一觉。梦里重叠了刚才电影里看到的画面，化身成机械女战警，奔跑杀敌……醒来分外腰酸背痛。 晚上8点多了，叶卿云还没有回来，她想着打个电话问问。结果一开手机却首先看到了舒航的微信。 “宝贝，对不起，是我玷污了你完美的爱情，我们从新开始好不好？” 程迦艺怔怔地盯着手机屏幕很久很久，把舒航的话从头看到尾，又从尾看到头，好像要把每一个字都刻进心里去，却又好像一个字也没有进到脑子里。 舒航诚然是最了解她的，知道她轻微的完美主义里将“爱情”这件事看得最深最重。简单的一句话就揪软了她的心。 眼泪就这么无声无息地淌满了她的面颊，她把膝盖曲起来，用双手紧紧环住，将头深深地埋进了臂弯里。 回忆像电影的慢镜头，一帧一帧在脑海中播放。越甜蜜越惹人心碎。 海滩边，第一次独处，他小心翼翼地给她塞Walkman的耳塞，因为紧张和羞涩，注意着不敢碰触她的脸，试了好几次才勉强将耳机塞稳了。 夜间互通电话的时候，他声音不自然地问她说：“我以后可以碰你么？……塞耳机的时候，怕碰到你，塞起来特别困难……” 程迦艺羞涩地回应一个“嗯。” 舒航却得寸进尺道：“那如果我说，我想亲你的话，你会拒绝么？” …… 那是他们的开始。 中间又过了一遍他们的无数个第一次：第一次牵手还是在那个海滩，第一次坐他骑的单车，是暧昧地被环在前杠上，第一次去他家里有了第一次一起看的电影，隐约记得好像是个恐怖片吧，让原本从来不看恐怖片的她，一边害怕着，一边又爱上了那种惊悚刺激的感觉，第一次亲吻是在好朋友家的地下车库里…… 然后是他们分手的那一夜。 舒航喝醉了酒，她搀着他从酒吧往停车场走，一路上他都稀里糊涂地说着情话。 早春的风在凌晨时分还有点凉，路过河岸风大的地方，她被吹得一个哆嗦，忍不住松开他，将披肩裹裹紧。 然后他就落在了后面，然后她听到他从背后高喊的一声“我爱你！” 她微笑着回头，他将手机塞进口袋里，摇摇晃晃着过来搂住她的腰。 可女人的直觉有时候就是这么敏锐而不可理喻。她从来不翻他手机的，这次回到家里却鬼使神差乘着他睡着，翻出他的手机看。未读的一条新微信是一个陌生女子发来的，文字消息“我也爱你~”。 程迦艺看到那条微信时，手就开始不受控制地抖起来，最后她是怎么点开了上一条发出去的语音消息的，她已经记不清了，可是他高喊的那句“我爱你”却确确实实真真切切被收录在那个冰冷的机器里。 她觉得不可置信，却又不得不相信。 她也不知道自己呆坐着反应了多久，眼泪湿了干，干了又湿，视线早已模糊不清。她回头看一眼安睡在床上那个最熟悉又最陌生的男人，终于收拾了行李，连夜逃走了。 …… 不知道哭了多久，程迦艺终于冷静下来，抬起头来拿手背抹干眼泪，然后在口袋里摸叶卿云留的纸片，因为情绪还有点不稳，意外摸到了另一个口袋里的泡泡浴球。昨晚为了节约时间，改了淋浴，这个小球就被随手塞进了口袋里。 她盯着白乎乎的小球看了好一会儿，最后决定去洗澡。 # 玉树凌风的叶卿云在婚宴上的一番致辞给来宾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作为MC东道主的伴娘伴郎团得知他还是单身，就对他格外热情。连照顾长辈之类冠冕堂皇的借口都没能让他从热闹里脱身。此刻正被拉在KTV里猛灌酒。 可他其实一整天都有点心不在焉的，时不时地掏出手机来看，怕错过了程迦艺的电话或短信。然而到晚上10点多了，还是毫无她的消息。 叶卿云又一次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时，竟不小心被一个伴娘靠过来抢了去，她应该观察他一会儿了，语调嗔怪地埋怨道：“手机有什么好看的，来跟我划拳吧~”说着，还把他的手机藏到背后去，用屁股小小地坐到一个角。 这样的姿势让叶卿云没法直接抢回来，他有些急了，愠怒道：“快还给我！” 伴娘不肯：“跟我划拳，你赢了就还给你，你输了……今晚就陪我~” 叶卿云没料到她会如此主动暧昧，竟不知道该怎么接。好在这时候手机震了起来，伴娘从屁股底下拿起来看到聂双双的名字，只得不甘心地递回去给他。 叶卿云好不容易逮着了机会，将手机举给里头看起来最有领导统筹气质的人看，示意自己要走了，又礼貌地向大家伙儿自罚一杯，才终于不失风度地退出了包厢。 聂双双是猜着需要给叶卿云解围的，所以这个点上给他打了电话，他们没讲几句就互道晚安挂断了。 # 一直没有程迦艺的消息，让叶卿云隐隐觉得寂寥，他在冷风里站了好一会儿才打车回酒店。 睡眠不足，喝混酒，吹冷风，让他在抵达酒店的时候，竟有些醉意了。酒劲儿上了头，步伐都不太稳。他晃晃悠悠地开了房间门，直接冲进浴室里往脸上泼冷水。 甩了甩头，叶卿云直起身子开始脱衬衫，扣子解到一半，他却突然顿住了。刚才甩头的时候眼角好像瞟到了一点粉红色，他定了定神，往那个方向转过头去。 瓷白的浴缸里，一池子柔软绵密的白泡泡，一对小膝盖和程迦艺表情惊诧的小圆脸朦胧在袅袅的雾气里。她粉红色的浴袍挂在一旁的挂钩上。 叶卿云的酒意猛醒了一半，红晕却从脸颊一路染到了耳朵根。热气蒸得他蠢蠢欲动，程迦艺尴尬地从水里抬起右手指了指门：“浴室门锁坏了。” “哦。”叶卿云往上把衬衫扣好，不好意思地走出浴室带上了门。 心里想着：她没有走，脸上不自觉地露出了微笑。 # 程迦艺迅速地洗完澡出来，从墙壁拐角小心翼翼地探出半个身子往里望。叶卿云正斜靠在床上微翕着眼，听到动静迷糊地睁开来，视线恰巧撞在她脸上。 程迦艺像个做坏事被当场抓获的小孩子，垂着头扭捏地走出来：“你喝了很多酒么？” “嗯。”声音懒懒的。 程迦艺去吧台泡了杯红茶端给他：“醉了？” 叶卿云接过水杯，声音带了点儿笑意：“好像有点儿。” “那你早点休息，我回去啦。”说着，程迦艺拿起床头柜上的手机转身准备走。 脚步还没迈开，手腕就被抓住了。她回头看他，他眼眸深深地回望她：“陪陪我。” “呃……”十一年的恋爱可不是白谈的，男人眼中的危险气息，程迦艺能轻易读得懂，她眼神躲闪着，呐呐地道，“孤男寡女的……” 叶卿云看着她瞬间羞红的脸，心情竟莫名变得特别好，正忍不住想逗逗她，却看到她一双大眼睛外头，眼圈格外红红的，还有点肿，于是心疼地问：“哭了？” 程迦艺慌乱地摇摇头。 叶卿云松开她的手，视线也恢复了清明，淡淡道：“我没喝醉……昨晚我陪了你，今晚换你陪我，扯平。” “哦。”程迦艺又把手机放回床头柜上，拉了他一把，说，“那你快去洗澡吧。” # 叶卿云冲了个凉水澡，酒是醒了一大半，裹着酒店浴袍走出来，看到程迦艺正坐在沙发上吃炒饭。 暖黄的灯光下，她一抹软乎乎的身影捧着个白盘子，动作呆萌地扒拉着饭粒，让他觉得分外安好。 许是到了快30的年纪，周围人大多都有了伴，让他这个单了很多年的人，未免也觉得一些寂寥。只是房间里多出一个暖色调的温软人儿，静好地坐在那里，也能让他感到一种久违的温馨。 晚饭吃得不多，大部分是在喝酒，所以此刻的叶卿云看着那盘子炒饭，觉得肚子有些饿了。他大方地走到程迦艺身边坐下，也不顾她诧异的眼神，从她手中抢过盘子，自顾自吃了起来。 程迦艺愣了两秒，吃惊地瞪大眼睛，一副不甘心的模样，伸手就去抢盘子。 奈何女人的力气远没有男人大，她抓着盘子边，用力扯了好几下都没有扯动。气鼓鼓地正要抱怨，一张口，叶卿云却把一勺子炒饭塞进了她的嘴巴里。她呆呆地嚼了两下，他又拣了个大虾子塞给她，声音特别低柔地说：“这个是什么炒饭？挺好吃的，再叫一份吧。” “呃……好像是叫潮州海鲜炒饭吧……那我再去点一份……”说着，程迦艺自觉地跑去播点餐电话。末了，又雀跃地从小冰箱里拿了两罐饮料出来。紫色的一罐夹在臂弯里，大红色的一罐被紧紧握在左手中，她歪着头，用力用右手拉拉环，可是试了好几次都没能顺利打开。最后只能递给他，怯怯地说一声：“帮我开一下。” 就像初中三年，她的每一瓶水都是他拧开的一样。后来……大概都是舒航了吧…… 叶卿云的心钝钝得疼了一下，忍不住问了从凌晨开始就一直盘旋在脑海的问题：“我记得你和舒航高一就在一起了，你说你们十一年……什么时候分手的？” 程迦艺喝饮料的动作明显僵了僵，含糊道：“去年三月。” 叶卿云：“一年多了，还疗情伤？” 程迦艺：“不知不觉就一年多了……” 叶卿云：“会原谅他么？” 程迦艺转过头来，神情古怪地望着他，声音幽幽地：“假如你刚订婚两个月，却发现对方出轨了，你会选择原谅她么？” 叶卿云：“……” 他一时答不上话了，忍不住伸手揽过她的肩膀，将她的头压进自己的肩窝里，动作异常温柔地摩挲着她的后脑。程迦艺也没有抵抗，柔顺地伏在他的肩头，任他揉乱她的长发。可是先前哭多了，现在在这个温暖的怀抱里，她并没有多余的眼泪，倒是让这柔软的氛围像是少了点儿标准的点缀。 他们以这样的姿势维持了很久，直到门铃响起，海鲜炒饭被送进来。 # “今天你睡床，我睡沙发啊~”程迦艺一边拿勺子将一半的炒饭拨到叶卿云的盘子里，一边语调温和地说。 叶卿云：“一起睡床。” 程迦艺：“……” “怕我？”略略的挑衅。 程迦艺：“……” “那一起睡床。”恣意的无赖。 程迦艺却忽然歪了歪头：“你说，总不能因为我的住宿费是赢来的，我就把那么好一个大房间搁置着不用吧？……一会儿我还是回去一个人睡比较好，也不在你这儿占沙发了。” 叶卿云继续无赖：“那你退了房，搬上来吧，省点钱。” 程迦艺：“……你肯定是喝醉了，原来你喝醉酒喜欢说胡话。” 叶卿云不置可否地笑了笑：“你知道你喝醉了喜欢干什么么？” 程迦艺：“嗯？” 叶卿云勾起了唇角：“你知道你昨晚干了什么么？” “什么？”程迦艺突然紧张起来，她好像确实有点儿断片。 叶卿云搁下炒饭盘子，学着她昨晚的样子，跨过一条腿，跪在沙发上，双手撑在沙发背上，将她圈在中间，正面对着她。因为个子太高的关系，调整了一会儿姿势，才蜻蜓点水一般，在她唇上落了一个吻。亲完还不忘嗓音黯哑地说一句：“以后可千万别和别的男人喝酒了。” 程迦艺手里还拿着餐盘和勺子，不能推也不能动，表情讶异得像只受惊的小动物。 叶卿云不疾不徐地从沙发上下来，表情邪魅地舔了舔嘴唇：“扯平了。” 程迦艺气鼓鼓地嘟囔：“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这么在意公平的？” 叶卿云：“我醉了。” 程迦艺继续生气：“……说自己醉了的肯定没醉。” 叶卿云：“那我没醉。” 程迦艺突然觉得这段对话似曾相识，于是没好气地回一句：“怎么看都是我吃亏，哪里扯平了？” 叶卿云倒突然变得语重心长起来：“所以说，以后别和别的男人喝酒了，可不是每个人都像我一样把持得住的。” 程迦艺：“……” 然而，始终，清醒的人拗不过喝醉酒的。程迦艺最后还是乖乖地和叶卿云一起躺在了床上。两人隔着半个手臂的距离平躺着聊往事，共同的好朋友们如今从事了什么工作爱了什么样的人，儿时做过什么样的蠢事，等等等等。 程迦艺因为白天睡多了，还讲得兴致勃勃的，叶卿云却不知不觉先睡着了。 她睁着双眼发了会儿呆，也随着他安稳匀长的呼吸声渐渐睡了过去。 半夜里，叶卿云被程迦艺悉悉索索的动静吵醒了，她无意识地往他怀里钻，一只手臂霸道地环住他的背，一条腿还不安分地摩挲着挤进他的两腿间，反反复复调整着舒服的姿势，差一点儿就碰到了他的要害部位。 他紧张得一个激灵，连忙松开腿往后仰着避开她。可她大概睡迷糊了，像树袋熊一样不依不饶地贴过来搂他。这会儿叶卿云终于发现自己要她一起睡床是一个多么错误的决定了，这个“磨人的小妖精”真的是无底线地挑战着他的自控能力。 最后他只得小心翼翼地塞了个枕头进她怀里，把自己替换了，爬出被窝。 又去冲了个凉水澡，他才勉强把自己稳住了。后半夜又是在沙发上将就的。 Chapter。5 程迦艺起得比叶卿云早，看到他高大的身躯斜缩在小一码的沙发里，心里稳稳的一阵暖意。小时候约定的永远最好的好朋友，果然不是盖的。 她学他的样子，给他留了张纸条，就匆匆回自己的房间去了。昨天虚度了一整天，今天得收拾收拾心情好好想想接下来的安排。MC的通行证到明天就到期了。 去年三月离家出走后，她就一直游荡在外面。 她害怕，她不敢面对故乡每一条熟悉的街道，她走到哪儿都能被思念淹没，她也胆怯，她害怕她看个电影，在影院里遇到他牵着别的女人的手；她害怕她买个零食，在超市里遇到他浅笑着为别的女人付账；她害怕她吃个西餐，在餐厅里遇到他和别的女人凑在一块儿点餐…… 她逃跑了，在无所适从和惊慌失措里，她鼓起勇气，一个人踏上了陌生的旅途。 刚开始舒航给她打过很多电话，她都憋着没有接，后来他改作发短信或微信，认错的、道歉的、挽回的，她也都装作没看见，统统哭着忽略了。 并不是没被打动过，心底里也相信了他只是一时糊涂逢场作戏，可是对于爱情太过丰富的想象力，在她的脑海中早已编织了太多他和别的女人在一起时的甜蜜画面。有好长一段时间，她都不敢看与爱情有关的事物，小说、电影、电视，但凡与爱相关的，她都不敢看，她也不知道自己的大脑是个什么构造，一接触美妙的情节，就自动将舒航和别的女人嵌套进男女主角里。真的已经不知道该如何再接受他了。 她也曾想过，现实社会和童话世界毕竟不同，能从初恋就到白首的寥寥无几。可也正是因为这稀有，让她一度为自己美满的爱情骄傲虚荣。 她也曾想过，若遇上时，他就是个恋爱经验丰富的，她是否能接受，可现如今的局面却与那一种又不同。她能容忍他心里在她之前就住着一个人，无论对方占的位置多深多重，那都只能说明他情深义重，可她决不能容忍他脚踏两条船，她的骄傲不允许她像个货物一样被他选择。 再后来，舒航的消息少了，她也在旅途中，给自己筑起了坚硬冷漠的外壳。 MC是她和舒航一起到过的最后一个地方，她原本想在这里待上半个月，算是跟过去好好告个别，然后鼓起勇气回家的。现在遇到了叶卿云，提前一点和他一起回去好像也不错。 # 程迦艺仔仔细细梳洗了自己，准备趁着空闲再买点护肤品和手信回去。下了电梯才走没几步，却被一个急冲过来的人抱了个满怀。 这个人正是舒航。 哪怕一年多没见，从拥抱的力度，从衣服上淡淡的香味，从呼吸间温热的气流，她都知道他就是舒航。 他拥着她，力道大得像要将她揉进心里去。他下巴抵在她的头顶上，许久才哽咽着吐出一句话：“小艺……我终于找到你了……” 程迦艺挣扎推搡了半天，终于从他的怀里挣出来。她两手抵着他的胸口，和他保持了半臂的距离：“你怎么来了？” “小艺……我找你找得好辛苦……”舒航收回手来握住她的。 程迦艺条件反射地挣了一下，没挣开：“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我跟出入境的朋友打听到你来了MC，就猜你会住在这里，没想到真的找到你了。小艺……我有好多话想对你说……小艺……你原谅我好不好？” 程迦艺又使劲挣了一下双手，可还是没挣开，她声音软软地，唤一句：“舒航……”本想再斟酌着说句绝情的话，眼圈却不争气地先红了。 她没有办法忽略自己内心最真实的感受，他能来找她，她是高兴的。 舒航心疼地复又将她搂紧，低低地一遍又一遍温柔说着“对不起。”直到程迦艺的手机铃声响起来，她推开他，接起了电话。 电话是叶卿云打来的，从语气上能听得出他今天心情很好，他像个老朋友一样，没等她说“喂”，就直入主题道：“早，我爸妈他们今天回去，我一会儿先送送他们，你没什么事的话，等我一起吃午饭。” 程迦艺吸了吸鼻子，长长呼出一口气，为了怕他听出异样，只简单答了个“好。” 可是叶卿云还是察觉出了什么，关心地问：“怎么了？” 程迦艺摇了摇头，完全没有意识到对方看不见，只低低地说了句“没什么，你回来了打我电话。”就先挂断了电话。 舒航松开了一直拉着她的手，谨慎地问：“男朋友？” 程迦艺摇了摇头：“不是。” 舒航又拉住她的手：“小艺……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程迦艺抬起头来望着他：“舒航……我们回不去了……”说着，用空着的那只手去掰他拉着她的那只手。 舒航识趣地松开她，缓了缓攻势：“小艺……那我们聊聊好么？” “好吧。” # 舒航陪着程迦艺去了八佰伴，他还记得上次他们来这儿的时候，她特别兴奋地试了无数种口红，不同品牌不同颜色，她每试一种就甜笑着问他好不好看，其实她皮肤白，嘴角自然上翘的樱桃小口也特别讨喜，所以涂每一种都挺好看的，而他对于颜色并不敏感，所以除了太过招摇的大红色、深红色和过分非主流的深紫色之类的让他摇了头，其他的几乎全部都买了单。 程迦艺平日里虽然素颜居多，可是她有收集口红的爱好，家里有两个大抽屉是供给她放口红的。她离家出走那天，当他醒来看到这两个抽屉都空空如也的时候，他的心就好像被抽空了一样。 他是真心爱她的，是他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真心爱着的人，从小到大一直都是捧在手心里怕摔了，含在嘴巴里怕化了，事无巨细全部依她，整整宠溺了十一年。 他也一直觉得，她是值得他宠的。 十一年来，她只在他一个人面前撒娇，第一时间拒绝外来所有诱惑，高中时候大学时候毕业以后，都有过不少人追求她，可她每次都把他搬出来断了那些追求者的念想，从来不会和别人有暧昧。 她也极少无理取闹，在朋友面前总是给足他面子，不仅经济独立，思想也独立，还常常冒出让他佩服的念头来。 他真的打定了主意要给她全世界最美好的婚礼，然后像过去十一年的每一天一样，宠溺她一辈子。 然而，男人圈里和女人圈里的概念不同，活了快30年的男人，由始至终只交过一个女朋友，听起来怪没面子的，所以他还是在订婚后，忍不住开了个小差。本想着瞒过她寻一两回刺激就收心的，却没想到一错就错了个追悔莫及。 程迦艺失去联系的这一年多，他发疯一样地四处找她，甚至还为了平复内心的歉疚而戒了唯一爱好的酒。 以前他常常吐槽她有事没事就发微博太矫情，对着共进的晚餐也拍，对着旅行的风景也拍，对着收到的礼物也拍，甚至是电影票她都拍……他以前不明白她为什么这么爱拍照，对她的微博内容也是不屑一顾的，直到她离家出走了，不接电话不回短信，不知道该从何找起了，才想起来翻来看。 4年的内容，与他一起的点滴幸福，小心思小烦恼小灵感……自拍时明媚的笑颜，每一条文字，每一张照片，都在他思念她的日日夜夜里变成了刻骨铭心的记忆。 在看过她的微博以后，他才知道记录是那样难能可贵，而他原来并没有自己以为的那样关心她，她以前每一次自拍时他的不配合也让他们错过了太多美好的瞬间，合影少之又少。 可是，她离家出走后，微博的更新就变少了，除了偶尔为了维持人气而发的那些与她爱好相关的资讯，就只有她走的那天凌晨，一条“全宇宙至此剧终。” 他知道这是她喜欢的作者某本书的名字，他也知道她口中的“全宇宙”就是他自己，所以每当读到这句话，“剧终”两个字都让他心碎。 他知道她一定会上微博，可是他不敢打扰这份静好，也不敢面对这个“剧终”。于是他一直没发评论或私信。只是每天刷一次，想从她的动态里寻找一点踪迹。 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在前天看到她发的一张书的照片里觉出了端倪。黄色封皮的《相对论》放在藤制茶几上，相片的一角是秋千椅的一点儿基座，另一角则是玻璃窗外模糊的高楼。 他对这个地方有印象，于是人托人地确定了她在MC。 # 有舒航跟着，程迦艺的脑子里可谓一片混乱，受多年根深蒂固的习惯影响，她逛着逛着就无意识地回头问他的意见，每次看到他双手环抱在胸前，回应她一个久违的深邃微笑，她就像触电一样别回头去，挑好的也不买了，慌慌张张往别处逛。 他说要聊聊的时候，她也权衡过，由他跟着一起逛街固然尴尬，可是真要找个地方面对面坐着聊，却又会让她紧张到无所适从。事实证明，无论选哪个都是错的。 最终程迦艺只买了一小袋并不在计划列表里的东西，就敌不过让思念满溢的逛街情节，匆匆忙忙回酒店去了。 她的脑子从见到他起就懵懵的。本来以为经过了一年多的旅行，已经想明白很多事情，可以坦然自若地面对他了。可是当他真的出现时，她发现自己还是和察觉他劈腿的那一瞬间一样，整个人都乱了方寸，心里只想着逃跑躲起来。 借口身体不舒服要休息，程迦艺急急地窜回房间里，把舒航隔绝在了门外。他出乎意料得并没有按门铃催促，隔了好一会儿才发了条微信给她：“好好休息，我在电梯间沙发那等你。” 程迦艺长长地呼出一口气，脑子里开始梳理这一年多的旅行，原本定义的是文艺的“寻找自我的旅程”，以为心和身体都在路上了，就必定能给自己开拓个新天地，结果真的认真细想一遍，才发现，到头来果然还是单纯的“逃避”。 一开始是害怕面对的，一方面觉得自己受到了伤害，一方面又觉得能体谅他，毕竟假如真的一辈子就只有她这一个女朋友，好像确实是太过梦幻和童话的事情，多一点体验和历练对于他而言是值得和“必须”的事。 明确知道他回心转意的时候，也想起过以前一起看的电影《失恋33天》里，一位被出轨的老奶奶的说法，大意是现在的年代，人们的习惯是坏了就换掉，而过去那个年代，坏了的会想办法修好，所以她是斗过了小三，挽留了爱人，并白头偕老了。 看的当下，觉得那番话是不无道理的，可是真轮到了自己，还是觉得变了质的爱情，就跟变了质的食物一样，勉强吞下去，轻了怕是要坏肚子的，重了还可能要人命。毕竟那根刺卡在那里，是不可能真的被拔出来的，随着时间的流逝，顶多变换了粗细而已。 可是自己对于爱情的理解，又没有办法那么轻松地因为受了伤害就妥协。她很爱他，爱得把他看得比自己还重要，所以只要是他觉得幸福的事情，那么她愿意成全他去做。但她不能接受他回头，她更愿意往后的人生是，他向着另一条幸福的道路去，而自己保有对他的那份爱，向不向前走都无所谓。 # 叶卿云的电话打断了她的胡思乱想。依然是开门见山一句：“我回来了，你在哪儿？去哪儿吃饭？” 程迦艺懵懵地答：“我在房间里。” “就在酒店吃还是出去吃？我过来都没逛过，吃完了要不要陪我去参观一下著名景点什么的？” “呃……我……”程迦艺明显还没回过神来。 “怎么了么？”关心的语气。 于是程迦艺深吸了一口气，带着一种豁出去的凌然道：“舒航来找我了，现在还在电梯口等着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来复合的？”试探的语气。 “嗯……”听起来有点低落。 沉默，滋滋的电流声里，谁也没有再说话。 隔了很久，叶卿云才又试探着问：“那你怎么打算的呢？” “就是没打算才纠结啊……”程迦艺说着拿手胡乱抓了抓头，“而且现在……好像……不太好出来……” 叶卿云又沉默了一会儿，一方面想鼓励她面对，另一方面又怕她真的跟舒航走了，最后决定先见了面安下心再说，于是低低地问：“房间号？” “嗯？”明显还没反应过来。 叶卿云：“我去你那找你。” “哦……3115。”程迦艺顿了一下，又怯怯地说，“……顺带帮我看看……他还在不在那儿。” 叶卿云：“好。” # 叶卿云从电梯里走出来，一眼就看到了阳台方向的沙发里，一个灰色长风衣的男人舒展着身姿等在那里，逆光看不清神色，但从感觉上应该是舒航没有错。 叶卿云只正视了一眼，就寻常地拐进走廊里去了。 门铃响了好几声，程迦艺才像他想的一样，表情懵懵的迟钝地开了门。 叶卿云走进去，和她一起在沙发上坐好，犹豫了再三还是低低地说出实情：“昨天凌晨他发给你的消息，我不小心看到了……” “嗯……”程迦艺还是没有回过神来，顿了几秒才突然惊觉，抬眸看他，“嗯？” 叶卿云：“他说要从新开始的那条微信……我不小心看到了……” “哦……”程迦艺复又低下头去，“也不是什么秘密……” 叶卿云：“有什么打算呢？” “我也不知道啊……我……”程迦艺抬起头来望着他，轻蹙着眉，像是做着艰难的心理建设。 叶卿云鼓励地回望着她：“没关系，说出来会好一些……” “嗯……”程迦艺点了点头，长长呼出一口气，才慢慢开口道，“不是一年多了么？……这一路……其实早就知道他回心转意了……可是我没有办法……我总觉得他应该要为自己做的事情负责任……过去的十一年，我们都太宠彼此了，所以，虽然长了那么大，却总还是像两个任性的小朋友，什么事情都是随心所欲，不计后果的……因为犯的那些小错，别人不理解都无所谓，我们彼此会理解和包容，或者，说得严重一点，我们会彼此纵容……就拿赌场来讲，从长辈或者常识意义里，应该是进而远之的，或者顶多是点到为止的……可是在我们的概念里，无论哪一方对此的兴趣点提升了，我们都可以不考虑结果地恣意挥霍到身心舒畅为止…… “说得可能冠冕堂皇了一点……我实际上想说，我觉得恋爱里面，包括他出轨这件事，都应该是值得被体谅的……我觉得只要是他觉得开心的事情，都应该勇敢地去尝试和体验……所以……可是……假如连出轨都不介意的话，那就不是爱了呀……所以我怎么可能完全不介意呢？我一边介意着，一边又希望他找到别的幸福…… “我不恨他，我甚至可以真心实意地祝福他，可是我没有办法原谅他……而且……我还是好爱他，感觉爱他已经变成了身体的本能，远远逃开的时候还不觉得，他一旦出现了，我就什么都乱了……假如他说，他想要的幸福就是和我在一起，我该怎么办呢？……我好不容易决定要长大了，该长大了，我都准备好了往后自己一个人……靠着回忆也能过得很好……可是……他也该长大了，该学着为自己做的事情承担责任……也许我们分开了……他就能慢慢懂得三思而后行？…… “呵呵……有时候也觉得自己是不是把自己想得太重要了……我也不知道……也许……我对他而言又什么也不是……我真的不知道……” 程迦艺说着，渐渐语无伦次起来，叶卿云静默地听着，一边心疼得无以复加，一边又能体会那种把人宠成孩子的爱，也只有被无限地理解，才能让她的一举一动举手投足都还是当年那个小女生的模样，无害的，软乎乎的，表里如一的……可是他不知道该如何安慰。 末了，他伸手揽过她的肩膀，让她的头侧靠在自己的肩上，一下一下轻拍着她的脑袋，像是安慰，又像是默默地给她传输力量：“既然决定了，那就勇敢面对吧……长痛不如短痛……你说的这些话，我相信他都能理解的……” Chapter。6 舒航听到动静，缓缓抬起头来，虽然一年多不见了，可是程迦艺的脚步声还是那么熟悉地敲击着他的心。 不出所料，她纤瘦的身影随着脚步声的靠近，从走廊里拐了出来。略微扭捏的姿势，像是犯了错的孩子，鼓足了勇气进老师办公室受罚。 他看着她小心翼翼的样子，又好笑又心酸。站起身，缓步靠近她，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她乖乖地立着，没有反抗。等他揉够了，收回手，她才低低地唤他道：“舒航……我们聊聊吧。” 舒航：“嗯。” 他们去了17楼的咖啡厅，没有再坐秋千椅，而是选了角落的沙发，一杯咖啡和一杯水果茶，一阵沉默。 舒航没有再为自己解释什么，从程迦艺望着他的目光里，他知道她都理解了。像每一次他做惹她不高兴的事那样，没过多久，她就不需要他的解释，她就能把所有他做那件事的理由全部罗列并且接受和谅解。这样的理解，让人安心，同时又让人不安。 此时的他，反而更希望她不是这么淡静的跟他心灵相通的那一个，而是能像普通女孩子那样冲动地骂他打他，哭闹一场，也许安慰还能更容易地挽回…… 终于，程迦艺开口了，视线温柔，嗓音甜腻，她叫他：“舒航。” 他回应：“小艺。” 她的笑容慢慢放大，神色也终于松散下来：“舒航，以后我们就做好朋友，好不好？” 舒航：“为什么？” 程迦艺：“本来，还觉得尴尬，还觉得不知所措，可是真的面对面坐着，还是觉得和你好亲好亲，不做男女朋友也好像没什么关系了，我觉得可能再也不会遇到像你这么理解我的人，我可能也不会再像理解你一样，去理解别人。所以，我们做好朋友吧，好不好？” 舒航迟缓地摇头，继续问：“为什么？” 程迦艺：“我爱你，我希望你过得好，可是，我没有办法原谅你，你懂的，所以我们就做好朋友吧，好不好？” 舒航急了，伸手握住程迦艺的手：“小艺，我爱你，我不想只做朋友，我真的想和你好好过一辈子，你知道的，对不起，对不起，原谅我好不好？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程迦艺抽出手，覆到他的手背上：“舒航，破镜是不可能重圆的，你知道的，你也知道我对爱情的态度，对不对？我们都应该往前走的，于其有裂痕地继续在一起，不如各自再寻找完好的爱。” 舒航缓缓地点了点头，低语着：“我知道。”然后无力地靠回沙发里，是啊，他怎么会不知道她的决定呢？再怎么不愿意接受，他都清楚这才是程迦艺会做的决定。 他又坐起来，手肘撑在茶几上，眼眸深深地望着她：“小艺，我知道你的决定，我也懂你的决定，但是，我接受不了，就像你不能原谅我一样，我不能接受只和你做朋友。” 他顿了顿，右手垂下来，握住她放在桌面的左手，继续道：“我知道都是我的错，我也知道，我一定是让你失望了太多太多……以前总是你在等我，等我变成熟了，等我收心了不再贪玩了，等我和你成一个家……这次……这次换我等你好不好？” 程迦艺：“舒航……” 舒航打断她的拒绝：“小艺，你不见的这一年多，我把酒戒了，现在我不喝酒了……我知道你不喜欢我玩到凌晨才回家，我以后不会的，我向你保证，以后你不喜欢我做的事，我都不会做了，所以，我们不要只做朋友好不好？你让我等你好不好？等到你气消了，我们结婚好不好？” 程迦艺：“舒航……你别这样……” 舒航没有等她继续把话说完，又伸手揉了揉她的头，换上了无比温柔的语气：“没关系的，小艺，本来就是我的错，你不用顾虑我的感受，你坚持你的决定没关系，你就当我是朋友没关系。但是，我等你，是我的决定，我知道你会体谅的，对不对？” 程迦艺定定地回望着他，这个她深爱了将近十三年的男人，那么懂她，那么轻易就触动了她心软的开关，面对着这么无赖的自说自话，她竟无言以对，她自己那套朋友的说辞，不也是自说自话么？她缓缓笑了，泪水却毫无征兆地盈满了眼眶。 舒航拿食指轻揩掉她的眼泪：“乖，不哭了……接下来打算怎么样？” 程迦艺也慌忙用手背蹭眼泪：“我打算跟朋友一起回去了，反正……我们也见面了，你呢？” 舒航叹了口气：“我再待几天吧……现在换我失恋了，得好好想想以后要怎么样才能把你追回来……” 程迦艺忍不住扑哧一笑。 确定他是爱她的，好像比两个人在一起这件事本身更能让她安心。虽然这种想法难免自私了一点，可是舒航就像是她所有疾病的良药，一句“我爱你”就清扫了她长久以来所有的阴郁。 # 接下来，程迦艺心情彻底放松下来，陪着叶卿云把MC逛了个遍，尝了各种小吃，买了各种手信，在大三巴牌坊、妈阁庙、玫瑰圣母堂……拍了满满当当一存储卡的照片。 晚餐的时候，叶卿云问她：“我明天就回去了，你呢？怎么打算？” 程迦艺喝着甘蔗汁，咬着吸管歪头笑：“和你一起回去。” 叶卿云：“真的？” 程迦艺点头，不解道：“真的呀，再跑也没意义了嘛，不是都见过他了么。呐……你订机票没有？” 叶卿云：“还没有，打算晚上订的。” 程迦艺：“那现在订吧。” 说着，她掏出手机开始检索航班：“我要飞虹桥的……有上午10点多将近11点的，下午1点多的，晚上7点多的，你呢？飞虹桥还浦东？” 叶卿云：“都可以。” 程迦艺：“那就一起飞虹桥吧，下午的1点多，到机场差不多4点多钟，还可以回禾城吃晚饭。” 叶卿云：“好。” 程迦艺：“身份证。” 叶卿云从钱包里掏出身份证递给她，问：“机票多少钱？我给你。” 程迦艺摆摆手：“不用啦，你请我喝了酒，请我吃了饭，我请你回家，算扯平~” 叶卿云语带暗示地重复：“请我回家……” 程迦艺吐吐舌头撒娇道：“讨厌！” 于是两人默契地笑起来。 Chapter。7 下了飞机，程迦艺犯了难，虽然在手机备忘录里记录了车子停放的楼层和车位号，可就她那个路痴的劲儿，要找到那个点还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简直可以说是被那些动物水果的标志弄得晕头转向的。 她无助地望着叶卿云，不好意思地把手机递到他面前。他根据备忘录上的记录，轻而易举地找到了她那辆黑色的Jeep牧马人，他前后打量了一番她的车，两门版的，造型复古而霸气，给人一种男性的硬朗视觉。车后的备胎上却罩了一层蕾丝钩编的网罩，镂空的细腻花纹，彩色的立体花朵点缀其间，充满了小女生的浪漫情怀，和汽车本身形成强烈的对比。 叶卿云双手环抱在胸前，不无感慨地道：“没想到，你开的是这样的车。” 程迦艺却不解：“嗯？Jeep不适合我么？那你觉得我该开什么车？” 叶卿云不好意思地笑笑：“呃……也不是不合适……但，看着你，就觉得你会开的是甲壳虫之类的车。” 程迦艺大幅度地点了点头：“嗯……甲壳虫我也考虑过的……但是表姐买了，我就不想和她买一样的……。” 说着，她解锁上了车，钥匙插进去，结果不出所料地发动失败，只得垂头丧气地又开门跳下来。 叶卿云：“怎么了？” 程迦艺：“没电了……啊……” 叶卿云：“那怎么办？救援电话？” 程迦艺白了他一眼，明显鄙视的样子：“亏你还是个男的！” 说着，她从车里挖出工具包来，拉开拉链，掏出两条搭火线塞进他手里，不无得意地说：“有这个呢，等着！” 叶卿云接过线，研究了一会儿大夹子，然后就看到程迦艺冲进通道里，正面对着开过来的车辆，用身体拦在路中间，挥舞双手，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 开车的是个中年女司机，明显是怕麻烦，觉得她有问题，按了两下喇叭，没有要停的意思，于是她只得闪到一边让过去。紧接着，她又眼尖瞟到另一辆刚发动起来的汽车，匆匆地奔着它跑过去。可是对方依旧没有停下来。试了好几次都没人停车。 叶卿云觉得她的行为幼稚而没有章法，一点都不按常理出牌的样子，正要去阻止，一辆白色的奥迪却被她拦停了。 她兴奋地跑去驾驶室窗边和车主说了点儿什么，又双手合十朝车主拜了拜，然后开心地笑着指挥奥迪往她的车跟前开。 不一会儿，车头挨着车头停了下来。奥迪里是个西装革履的年轻男人，他开了车前盖，下了车，礼貌地询问：“要怎么帮忙？” 程迦艺连声说着“谢谢”，将自己的车前盖也打开，然后从叶卿云手里接过搭火线，把钥匙递给他：“一会儿我接好线，你点火啊~” 又把其中一根搭火线递给了奥迪的车主：“你接正极，我接负极，可别接错哦！” 说完，她把一头的大夹子，夹在了奥迪发动机的负极上，另一头牵过来，接到自己车子的发动机负极，然后看着奥迪车主把正极也夹好了，才朝叶卿云挥手说：“发动看看。” 叶卿云踩下刹车点火，车子发动了起来。 程迦艺高兴地跳起来，又连忙朝他喊：“别熄火！千万别熄火啊！”然后小心翼翼地埋头去回收搭火线。 收好线，她奋力盖好两辆车的车前盖，朝着奥迪车主深深一鞠躬，忙不迭地又说了好几句“谢谢”。 奥迪车主含着笑：“想谢我的话，不如请我吃个饭？” 程迦艺歪过身子，瞄一眼他沪字打头的车牌，点头说：“好！那留个联系方式，下次我来申城请你吃饭！今天有事得先回去了。” 奥迪车主也点头：“好。” 说着，拿过程迦艺掏出来的手机，在上面按了一串号码，按了拨号键，又道：“我的号码，我叫陆君奕，神采奕奕的奕。” 程迦艺笑着接过手机：“我叫程迦艺，艺术的艺。” 陆君奕点头：“那，再见。” 程迦艺边挥着手，边说：“再见。” 叶卿云看着他们，心里莫名有些不是滋味。 程迦艺直到白色奥迪开出视野，才回身坐上副驾驶的位置，偏头问：“要开导航么？” 叶卿云：“不用。” 然后程迦艺乖乖地绑好了安全带，调整了舒服的姿势，兴奋地喊：“出发！” 叶卿云难掩语气里酸酸的味道：“有那么开心么？” 程迦艺：“当然开心啦！我一年多没有回过禾城了！” 叶卿云：“还以为你是认识了刚才那个人才开心的……” 程迦艺：“那也开心啊，你看，我前面拦的车都没有停，他能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多难得呀！” 叶卿云：“好像也是……” 程迦艺：“本来就是嘛！……啊……对了，一会儿去哪儿吃饭？” 叶卿云：“我得回爸妈那吃，他们等我呐……” 程迦艺明显失落下来：“哦……”尾音拖得长长的，像是正在泄气的皮球。 叶卿云不忍：“你也去吧？我打个电话和我妈说一下。” 程迦艺却摇头，语气坚决：“不要！” 突然，她像是想起了什么，惨叫一声，把叶卿云吓了一跳，方向盘都差点不稳。 叶卿云扭头看她：“怎么了？” 程迦艺可怜兮兮地说：“我……没有家了……之前跟舒航一起住的……现在……没有地方去了……啊……我回禾城干嘛呐……” 叶卿云：“你爸妈呢？” 程迦艺：“我爸妈好多年前就搬去杭城啦，哥哥生了孩子嘛，他们就搬去一起照顾了。诶……结果回来禾城，竟然还是要住酒店……” 叶卿云：“去我那吧，我现在一个人住，两室一厅……两卫……” 程迦艺：“不太好吧……” 叶卿云：“没关系啊，我反正一个人，你总要找地方住的，住哪儿还不一样么？” 程迦艺：“好像也是……” 叶卿云：“你如果觉得过意不去的话，可以考虑付房租给我……” 程迦艺：“啊？你还要收房租？” 叶卿云：“你租哪儿不要付房租啊？于其给别人，还不如贡献给我……” 程迦艺：“呃……好像也是……那就当跟你租个地儿，住到你交女朋友为止……” 叶卿云：“好。” Chapter。8 叶卿云的家在14楼，独立电梯，有个宽敞的电梯间。程迦艺看到地砖上绒绒的米色地毯和藤椅茶几，突然在心头涌起了一阵惬意的幸福感。落地窗户朝南，白天一定光照很好，光想象着以后住在这儿，在藤椅里晒太阳看书的样子，就让她情绪莫名激动兴奋。 叶卿云古怪地看她一眼，她收敛起脸上的笑容，摇摇头低语：“没什么。” 叶卿云也不多问，开门在玄关的鞋柜里找拖鞋，摸索了一会儿，拎出一双浅灰色的布拖鞋递给她：“先穿这个吧，我这儿没有女式的，你要觉得不合适，等有空了再去买。” 程迦艺接过拖鞋，探身往屋里张望，从这个角度就能看到，宽敞的客厅被收拾得井然有序，干净整洁利落，就像叶卿云透出来的气质。 屋子的整体装修以黑白灰为基调，客厅里黑色的皮沙发上，两个英文字母印花的帆布抱枕随意地摆着，沙发背后的白墙上，几幅简约风格的装饰画错落有致地点缀着，一看就是单身男人的家。 程迦艺换了拖鞋走进去，原本被墙壁挡住了视线的长方形透明矮茶几最先出现，几本杂志整齐地叠放着，她粗略地扫一眼书脊上的标题，装修、汽车或者旅游的主题。忽然，旁边一个粉色的马克杯却格格不入地打破了男性化的格局。 她放下背包，一蹦一跳地跑过去拿起杯子，在手心里转了一圈又一圈，上下左右前后，确认了是她多年前送给他的草莓杯子，抬起眼眸激动地回头望住他：“你还留着这个呐！” 叶卿云淡淡地“嗯。”一声，拎着她的行李箱往客卧的方向走，她像只好奇的小动物一样，左看看右看看，然后跟进了即将属于她的房间里。 房间不算大，但因为东西少，还是有点空荡荡的感觉。灰色的榻榻米式的矮床，枕头和被子从视觉上就有种柔软蓬松的触感。床头一盏落地灯，简约的黑色灯柱上顶着个白色的圆形灯球。正对着床的墙壁上，挂了个电视机，除了竖条纹的清爽窗帘外，再无其他。 这个房间，只有死党姚宇峰偶尔玩得太晚会睡一晚，所以并没有仔细打理过，现在要给程迦艺住的话，显然配置太精简了。 叶卿云站在门口凝了凝眉：“明天再去给你买个衣柜，你晚上再想想还需要些什么，列个单子，明天一起买了。” 程迦艺听了，扑哧一下笑出了声。 叶卿云奇怪地问：“你笑什么？” 程迦艺自在地踱过来，装出一副语重心长的样子，拍拍他的手臂，道：“你真是一个前途无量的好男人！” 叶卿云更奇怪了：“啊？” 程迦艺收回手，只是笑，笑着笑着，终于在叶卿云狐疑的目光里淡淡道：“没什么啦，这么多年不见，觉得你长大了，越来越会照顾人了，真好……” 叶卿云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无语地微笑，又退出房门，指了指左手边的另一扇门：“洗手间，客卧的洗手间是在外面的，稍微有点不方便……新毛巾牙刷什么的在柜子里，你要用了自己翻。” 程迦艺：“好。” 叶卿云又转身指向另一边：“那个是我的房间……呃……你也可以进，然后，旁边那个是书房，你要觉得无聊的话，可以去看书，电脑的开机密码跟家里的wifi密码都是我生日，年月日的格式，8位，你记得么？” 程迦艺点头：“记得啊……那么好记的生日，想忘记也难啊……” 叶卿云欲言又止的样子：“嗯……” 程迦艺倒是催他：“你快去你爸妈那吃饭吧，他们肯定都等急了。” 叶卿云：“嗯……要给你带点什么回来么？” 程迦艺摇头：“不用了，我也长大了啦，基础生活技能还是有的，我会点外卖，不会饿死哒！~” 叶卿云笑：“点外卖算是生活技能？” 程迦艺：“不然呢？……好啦~你就安心去吃饭吧~快去快去！” 叶卿云还是笑：“好好好，我走啦~” 说着，他把钥匙抛给她：“有什么必需品，就自己出去买一下，呃……最好还是不要出去，万一找不到回家的路……呃……真找不到就打我电话……” 程迦艺稳稳地接住钥匙：“你还真是……咳……你不知道现在这个便利的社会，超市也是有外卖的么？哼！我不出去的啦！你快去吃饭，快去快回！~” 叶卿云终于换鞋出门，关门前还不忘最后叮嘱一句：“我就这一串钥匙，你可别弄丢了啊！” # 程迦艺呆呆地站在客厅里，看着门关上的方向，视线始终没有移开，渐渐失了焦距。 叶卿云走了，她脸上含笑的表情慢慢消隐下去，变得空茫茫的。一路和叶卿云有说有笑地一起回来，她并不觉得什么。现在恢复到自己一个人后，她才终于真真切切地意识到，她和舒航结束了。 过去的一年多里，虽然害怕虽然躲避，虽然怨念着不想再见到他，可午夜梦回的时候，总还有一点他来挽回，而她心软着同意了的本能念想。 此刻，一切都不同了。她实实在在地站了立场，她确凿无疑地拒绝了他，就算她说做朋友，就算他最后留了情话，她也不能容许自己再做不切实际的梦了。 那个滚瓜烂熟在脑子里，刻进生命纹路的手机号码，往后无论是没事，还是真的有事，恐怕都不会也不能再拨打了。 她无力地蹲下来，环抱住自己的膝盖，把头深深地埋进去，仿佛这样就能保护和安慰自己了。 她脑子放空，保持着同一个姿势蹲了很久很久，久到两腿麻了恢复，恢复了又麻，才慢慢撑着茶几站起来。蹲得太久的缘故，刚站直了有点头晕，她闭着眼睛修整了好一会儿才终于缓缓睁开。 # 叶卿云家的厨房是开放式的，直接连着餐厅，用一个细长条的白色吧台跟客厅分隔。程迦艺很喜欢这种吧台的设计，她坐上黑色的实木高脚凳，开心的晃着离地的双腿，双手支着脑袋，趴在吧台上发呆。 虽然和梦想中要么粉嫩的小公主，要么复古的北欧风的家装风格不同，叶卿云的家充满了工业的硬朗质感，简洁干练得几乎有点冷清了，可是程迦艺还是觉得很喜欢。 她感觉肚子稍微有点饿了，于是绕进去打开了冷藏柜的门，苹果、酸奶、牛奶、鸡蛋、橙汁……没有能够填饱肚子的东西。她失落地拿起一罐番茄汁，结果更加失落地发现，自己不出所料的还是打不开。 她把罐头摆在吧台上，无可奈何地去找手机点外卖。 门铃却在这个时候响了起来。 程迦艺赶忙跑去开门，立在门口的却不是她以为的叶卿云。 # 程迦艺看着门口白衬衫西装裙的成熟女人，有点反应不过来，也没有打招呼，也没有请她进屋，就这么目光呆呆地望着她。 对方看到是女人来开的门，明显也有点吃惊，退后一步抬头确认了门牌号，视线才回到程迦艺的脸上：“是叶卿云家吧？你是……？” 程迦艺还是懵懵的，反应了很久才低声答：“啊……我是……呃……叶卿云不在，你找他有事么？先进来吧……他一会儿就回来了……”说着，连忙往屋子里面退，给客人让出地方来。 成熟女人站在玄关没有进屋，程迦艺愣愣的，隔了好几秒才意识到是换鞋的问题，于是笨拙地蹲下身子，开鞋柜翻找。 清一色的男式鞋子，皮鞋、休闲鞋、慢跑鞋、运动鞋……程迦艺心里嘀咕着：拖鞋那么难找，肯定很少有人来。好不容易才在角落里挖到一双和自己脚上类似的，她开心地拿出来递给来客。 女人换了鞋进屋，轻车熟路地在沙发上落座，倒让程迦艺显得拘谨而扭捏。她尴尬地在一边立着，惦记着是不是该拿饮料出来招待一下，却又迟迟没有动作。 还是来客先打破了沉默：“我是叶卿云的……合伙人，叫我Jessica，你是……？” 程迦艺：“啊……Jessica，你好，我是……呃……算是叶卿云的租客吧……叫我……Alice也可以。” Jessica狐疑：“租客？” 程迦艺点点头：“嗯……Jessica，你要喝点什么？呃……冰箱里有果汁和咖啡，你要哪个？” Jessica明显还是对她租客的身份有点怀疑，而且看着她一副准女主人的样子，心口像是被憋进一口气，闷闷的，摇了摇头：“不用了。” 程迦艺“哦。”一声，不会接话了，继续尴尬地立在一边。 她不是个八面玲珑的人，虽然遇到困难的时候勇敢果决，能够大胆地向陌生人求助，但是潜意识里，她可以说是非常内向，除了在舒航，生意伙伴兼大学好友刘萌，以及少数几个知根知底的青梅竹马面前，她能比较放得开，一般遇到不熟悉的人，她总是默默地绷着。 跟过去一直活在只有舒航和她自己的小世界里有关，她不善于和人打交道，偶尔和外界接触，大部分也都是舒航的朋友，他们好像自带亲近因子一样，交流起来让她没有负担。 可真的碰到初见的陌生人，她就不知所措了。尤其是此刻，面对看起来御姐气质十足的叶卿云的合伙人。 幸好门铃声再次响了起来。 程迦艺松了一口气般兴匆匆地跑去开门，结果，来人的性别依然是女。程迦艺顿时沮丧地耷拉下脑袋，一个头就变成了两个大。 这次，她询问和解释的打算也没有，也不顾对方惊诧的眼神，找出拖鞋递过去，就把人领进了屋。 来人跟在程迦艺背后絮叨着：“你好，我是叶总的助理小周，叶总在家么？打他电话关机了，知道他今天从MC回来，有要紧事情找他，没有打扰到你们吧？” 程迦艺无言地摇摇头，这时小周看到了沙发上的Jessica，慌忙向着她的方向深深一鞠躬：“林总也在啊，我来找叶总的，他手机关机了。” Jessica：“嗯，我知道。过来坐吧。” 小周走过去，坐到茶几另一边的单人沙发里。 程迦艺看着这个在Boss面前略有些紧张慌乱的助理，突然多了几分亲近感，于是礼貌地问：“要喝果汁或者咖啡么？” 小周连忙摆手说：“不用不用！” 程迦艺没能接收到招待指示，只得继续在一边尴尬站着，她抬头望一眼电视机上面的黑色挂钟，已经将近10点了，距离叶卿云出门有快两个小时了，这么晚，公司还跑来两个人找他，还真是个大忙人呢。 正想着，客卧的方向有手机铃声响起来。 程迦艺翻出手机看到叶卿云的名字，微微怔了一下，她接起来，走出房门，没头没脑就是一句：“你手机不是关机了么？” 叶卿云：“嗯，刚充电，你打我电话了？” 程迦艺摇头：“没，你快回来吧。” 叶卿云：“我到小区门口了，你吃东西了没？要给你带什么么？” 程迦艺看一眼客厅沙发上的两人，忍着饿扁的肚子，又摇了摇头：“不用了，你快回来吧。” # 叶卿云在电话里就听出一点儿异样了，本来只当程迦艺是累了休息了，直到她打开门，一脸受委屈的样儿，再结合门口多出来的两双高跟鞋，才隐约明白过来，她一定是觉得尴尬了。 进屋，果然一个女王，一个仆从，正表情严肃地端坐在他家的客厅里。 Jessica双手环抱在胸前，见了他，没好气地嘀咕一句：“你出去4天，我多辛苦你知道么？回来了还给我玩儿关机是吧？” 叶卿云脱了外套挂到衣帽架上，从吧台边搬了个高脚凳在Jessica对面坐下，语气略显疲惫道：“辛苦你了，这几天公司的事儿，小周都和我说了，你不是都处理好了么？这么晚来找我什么事儿？” Jessica抬手揉了揉眉心，正要开口，叶卿云却看到了一边拘谨站着的程迦艺，打断她：“等下……” 然后转头看着程迦艺，视线从精明转换成了无限的温柔：“你先去洗澡睡觉吧，我们估计会谈到蛮晚的……” 程迦艺乖乖地点点头。 叶卿云：“今晚你睡我房间，卧室洗手间有浴缸，你可以泡个澡，床单什么的我上周换的，还算干净。” 程迦艺动作迟缓地像慢镜头一样歪了头，指指客卧的方向：“我睡客卧就好……” 叶卿云视线依旧温柔，语气里却多了一种不容拒绝的强硬：“客卧宇峰睡过，很久没换床单的，今晚你先睡我那。” 程迦艺低低地“哦。”一声，乖乖转身走了。 三人看着她把行李从客卧搬进主卧，关上了门，才纷纷收回视线。 小周红着脸，激动地往前凑：“Boss恋爱啦~~~” 叶卿云不置可否地笑笑。 Jessica心里不是滋味，皱眉嘀咕：“她不是说是租客么？” 叶卿云装作没有感应到她酸酸的语气，淡漠又含糊地答：“算是吧……回正题，找我什么事？” Jessica多年的女强人也不是白当的，瞬间恢复了工作状态的精明，直接进入主题。 Chapter。9 叶卿云的主卧比起客卧而言，除了面积上大一点，并没有太大的差别，也是榻榻米式的大床，落地灯和电视机的简单配置，只不过床单被罩是灰黑格纹的，给人一种更清爽柔和的感觉。 床头背靠的那面墙壁上挂了一幅现代风格的装饰画，以几何色块为主，看不出是什么创作主题，但是明亮的颜色给房间增添了不少生气。 带暗纹的深灰色窗帘随意地拉着，不算太严实，但由于室内灯光太过柔和的缘故，一整侧的深色窗帘还是给人一种莫名压抑的感觉。 程迦艺走进去，把深灰色的厚窗帘拉开，只留了里面米白色的薄纱帘子遮挡玻璃，顿时觉得惬意不少。 电视机的旁边有一扇门，推开是个走入式衣柜，程迦艺没有进去，一面暗暗想着一个大男人要这么大个衣帽间简直太浪费了，一面退步回来开自己的行李箱。 大部分行李都还放在车里，刚才只先把换洗的衣服和日用品拿了上来。她翻出睡衣和毛巾进了另一侧磨砂玻璃移门的洗手间。 # 舒舒服服地泡了个澡出来，程迦艺突然觉得肚子更饿了，还附带着觉得口渴。她小心翼翼地贴在门上听外面的动静，可是，明明已经过了很久了，外头还是三个人的声音，一个也没少。她绝望地嘟起了嘴，最后还是拧不过身体需求的本能，鼓起勇气开门出去。 叶卿云听到动静抬起头来，程迦艺穿了一件缀满了繁复蕾丝花边的北欧风格复古长袖白长裙怯怯地走了出来，从质地看，应该是个睡裙，搭配上她长长的卷发和大大的眼睛，乍看之下，有种古董洋娃娃的感觉。 叶卿云明显被惊艳了，小周也探过头来，不自觉地张开了嘴，前面打照面的时候因为紧张和匆忙，后来注意力一直在林总身上，所以对这个一直低着头的女生没怎么注意，此刻仔细一看，她还真不是一般的漂亮，虽不至于用上“倾国倾城”这样的形容词那么夸张，也不是妖艳风韵的诱惑吸引，但她看着就是漂亮，很纯净，让女人也忍不住会想多关照一点的那种柔和静好，不得不感叹Boss的眼光很高。 Jessica是背对着卧室方向的，她看着叶卿云的表情，心里闷闷的，但并没有回头，开口想要继续方才的讨论，叶卿云却用手势打断了她。 程迦艺见他们一下子都不说话了，连忙朝叶卿云摆摆双手说：“你们继续，不用管我，我出来倒点水喝。” 叶卿云：“流理台的水是净化过的，可以直接喝，水杯在上面第三个柜子里。” 程迦艺答应个“哦”字，进厨房拿杯子，打开第三个柜子，却无力地怔住了，柜子分了上下3层，杯子都被放在中间的第二层里，以她的身高根本拿不到。 叶卿云看在眼里，脸上浮起了浅笑。也不顾Jessica正在说的话，径直走到她的身后，拿了3个杯子下来，接了一杯水递给她。 程迦艺接过水杯喝了一大口，叶卿云的第三杯水还没接满，她的肚子就咕噜噜叫了起来。她尴尬地又低头喝一口。 叶卿云：“没叫外卖吃？” 程迦艺：“嗯。” 叶卿云：“冰箱里有速冻水饺，OK么？” 程迦艺点头：“嗯……我自己煮，你去忙吧~” 叶卿云拿着另外两杯水走回客厅，分别递给了Jessica和小周，自然地接下去：“刚才说到哪了？” 小周的位置因为正对着厨房方向，所以她还一直在观察着程迦艺，看着她动作笨拙地点火煮水，她故意压低了声音，揶揄道：“Boss不会是从MC拐了个未成年少女回来吧！犯罪啊那是犯罪！” 叶卿云白了她一眼，正经道：“首先，她是禾城本地人！其次，她是自愿到这儿来的，最后，她的年龄比你大！” 小周明显不相信地吃惊道：“比我大？” 叶卿云淡淡的：“嗯，比你大很多。” 小周于是更加好奇地往厨房里瞅，心想着这姑娘怎么保养得那么好的，又是羡慕又是替Boss高兴，直到Jessica轻咳一声，才收回目光，回到正事的讨论上。 # 程迦艺坐在餐桌边上，认认真真细嚼慢咽地扒拉着水饺，三鲜味的，舒航的最爱，没想到叶卿云家里，也是这个口味。 越吃越是思念起那个已然离别的人来，于是咀嚼的动作更慢了一点。 虽然餐厅和客厅距离不远，但因为本来就对他们的谈话内容漠不关心的，所以程迦艺只隐隐约约听到一些什么凌晨接待外国客户之类的话。 一直到筷子夹起第8个水饺，客人们才终于起身告别。 Jessica漠无表情朝她的方向一点头，就往外走了，小周则兴奋地朝她挥了挥手，才跟着Jessica出去。程迦艺也回应着挥手，然后看着叶卿云关好门走回餐桌边落座，不知道因为累着了，还是情绪一直都不好，她的反应比平时慢了好几拍，左手还维持着挥手的姿势没有放回来。 叶卿云忍不住去按下她的手，然后瞄一眼墙上的钟，叹了口气：“我再过2个小时，又要跑去虹桥接客户了，早知道今天就不回来，直接待到接了客户再回来。” 程迦艺含着水饺：“你好忙哦~” 叶卿云：“你好像很闲？” 程迦艺：“嗯……闲……” 叶卿云：“那经济来源呢？” 程迦艺咬着筷子歪了头，思索了片刻，慢慢答：“呃……怎么说呢？……其实我是卖女装的，电商，和我大学同学合伙做的，很多年啦，团队也已经蛮稳定了……虽然说信息时代发展很快，但是……我觉得我做的……好像并没有那么多变数……日复一日，无非是这些工作，安排分配好了，有人顾着全局，就没什么要我担心的……所以……我就安心地给自己放假啦……” 见叶卿云只是点头，没有接话的意思，程迦艺又慢吞吞地继续：“呃……其实我也没有你以为的那么闲啦……隔三差五地也要开会商议做决策……就算是走在路上，该做好的分内事，还是不能含糊的，只不过因为已经做成了习惯，变成了日常，所以并不觉得那些是事情，自然而然的，就很……闲？” 叶卿云听她讲完，还是点头，对于自己不了解的行业，他也不知该做什么样的评价，却忽然突发奇想道：“既然那么闲，陪我一起去接客户吧。” 程迦艺明显愣住：“不要，我要睡觉，而且我很不会和人打交道的啊，刚才你的同事来都让我尴尬了好久，还要让我见外国人？” 叶卿云：“我觉得你挺会和人打交道的啊……比如……那个奥迪之类的？” 程迦艺红了红脸，气鼓鼓道：“那是因为救急需要！” 叶卿云：“那你以前怎么创业的？怎么管理你的团队？” 程迦艺怔怔地：“那不一样吧……而且……有朋友一起就还好些呀……何况，工作方面必然发生关系的人，我是不大抗拒的，但若是完完全全的陌生人，我真的不行……” 叶卿云：“我是朋友么？” 程迦艺点头。 叶卿云：“那，有我这个朋友一起，应该还好些吧？” 程迦艺：“诶？” 叶卿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刚才知道她自己一个人在家的时候，连外卖也没有叫，就这么一直饿着肚子到现在，心里就是说不清的心疼和固执，就想时刻把她带在身边，好好照顾着，于是不由分说道：“我去冲个澡，你换身衣服和我一起去！” 程迦艺：“诶？我不要，我要睡觉~” “听话！”叶卿云不容置疑地甩下两个字，也不顾她的反对，自顾自洗澡去了。 程迦艺觉得叶卿云自说自话起来跟舒航还真是像，然后，因为平时柔顺惯了，她竟然吃完水饺洗好盘子，真的去换衣服了。 Chapter。10 一直到SUV开上了高速，程迦艺才后知后觉发现自己好像在不知不觉中做了个错误的决定。她困倦地打着哈欠，懒懒地靠在椅背里咕哝：“我怎么会傻乎乎地真的跟出来了呢？太不科学了！” 叶卿云却是明显满意的笑：“累就睡会儿吧，我会开得稳一点的。” 程迦艺：“又不是说睡就能睡得着的，要见外国人诶！我现在就开始紧张了！” 叶卿云：“都是一双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巴的人，有什么好紧张的？” 程迦艺：“好像也是……呃……哪个国家的？” 叶卿云：“新西兰的。” 程迦艺：“NewZealand。” 叶卿云：“嗯哼。” 程迦艺：“新西兰的我倒还真遇过呢~” 叶卿云：“也是客户？” 程迦艺摇头：“不是呢……我跟外国人的交集还蛮少的，工作上基本也不会遇到。上次遇到那几个也是在k的时候同一桌，就随便聊了几句。” 叶卿云：“那时候有觉得紧张么？” 程迦艺摇头：“好像没有诶，外国人还蛮能聊的，其中一个赢钱了还请大伙儿一人一杯啤酒呢~” 叶卿云忍不住开她玩笑：“和别的男人喝酒了呢。” 程迦艺嘀咕：“才一杯，又不会怎么样……” 叶卿云：“那时候都不紧张，现在瞎紧张个什么劲儿？” 程迦艺：“不是啊，不一样的，现在去见的是你的客户啊，不小心说错话的话，不是会影响很大么？” 叶卿云：“没关系，你又不是我们公司的，说错话也无所谓。” 程迦艺点点头，不说话了，车载的音乐声轻柔悠扬，她调整了舒服的姿势靠在椅背里闭目养神，叶卿云也不打扰她，自顾自安稳地开着车。 不知道过了多久，程迦艺悉悉索索的动了动，竟然脱了鞋，把两条腿架了起来，小小的两只脚丫子带着热气，抵在了前挡玻璃上。 叶卿云分神看她一眼，大概是真睡迷糊了，不设防的，完全没有在意自己仪容的样子，裙子下摆受重力影响滑到了腿跟处，害他视线忍不住多凝了几秒，想着得找个时间，吐槽一下她姿势总这么不斯文，还那么爱穿裙子…… 不过终归怕她着凉了，叶卿云在临时停车带上停下车子，翻出毛毯给她盖上。想到自己自私地把旅途劳累的她带在身边，心里突然涌起一阵歉疚。 可是理智了那么多年，唯独面对她时才澎湃起的这一丝久违的任性，很快被他自己宽容了。 # 程迦艺实际并没有睡熟，叶卿云停车给她盖毛毯，她也感觉到了，就是懒懒的睁不开眼睛。宁静的夜路和舒缓的音乐，让她的思绪不可控制地飘回到很多个过往里，和舒航一起赶在路上的夜晚。 有创业初期四处奔波寻找货源的急迫心境。那个时候，精力旺盛，凌晨赶路，她也总是激动得睡不着觉，对即将探索到的新市场充满了好奇和憧憬。在舒航面前，她总是忍不住开启话唠属性，絮絮叨叨地描述她心目中想要的风格，以及这一季和刘萌已经确定好的主题，围绕这个主题需要的搭配和拍摄数量，无论她讲的内容和舒航有没有关系，是不是他爱听的话题，她都不管，只顾着自己一个劲地兴奋地说。 也有后来转型做原创之后，为了面料辅料加工厂之类烦恼的焦灼。打版、打样、出货、赶进度，刚上手的时候，一切都是陌生和困难。那个时候他们开的还是大众的小汽车，却简直被他们用成了货车，后备箱和后座塞满了裁剪或者压褶好的布片。他从来不嫌她事儿多，耐着性子帮她一起寻找厂家。有些做复杂工艺的工厂跨省才有，她路痴，他就载着她探路。 偶尔迷路的时候，他也会气馁，而每一次，她却开心，含情脉脉地望着他说：“没有关系，只要和你在一起，迷路也像是旅行，走到哪儿我都不怕。” …… 也有更久更久的以后，他们去外省参加朋友的婚礼，一直热闹到凌晨，他喝得酩酊大醉却执意要回家，然后她载着昏睡的他开漆黑一片的高速路。那时候，她对他的酒瘾已经有些反感了，一路上憋着一股气，默默地将油门踩到180（码）。 …… 想着想着，眼泪就无声地滚了下来。直到此刻，她才发觉自己对舒航有多依赖。学业、事业，乃至过去的整个人生，都是他一路陪伴着走来。 终于，她忍不住吸了吸鼻子，收回高高架着的双腿，扯出纸巾来擦眼泪。 叶卿云配合着没有多问，只是在心里更加坚定了要尽量多把她带在身边的念头。 # 很快，他们顺利接到了来自新西兰的客户，用英语简单沟通了休息住宿的意向，决定还是先在机场周边好好睡一觉，再赶回去开下午的会议。 可是机场周边的酒店都人满为患，连问了3家都是客满，第4家的时候，服务员不好意思地回答说：“客房只剩下两间了，一间单人的，一间双人的。” 叶卿云看程迦艺一眼，她明显困倦了，无所谓地点点头，于是他干脆地定下来。 单人间留给了外国友人，道了晚安，叶卿云带着程迦艺进到属于他们的双人间里。快捷酒店里一股消毒水的味道，略微刺鼻，标配的两张单人床上都铺着白被子，中间一个床头柜隔开。程迦艺不适应地揉揉鼻子，然后走去里面那张坐下。 幸好两人都是洗了澡才出门的，所以此刻倒在床上就能睡了。因为事先没有准备过夜，所以都没有带替换的衣服，更别说睡衣了。 程迦艺一来不好意思，二来，明显不信任快捷酒店的卫生条件，所以和衣就直接裹进了被子里。 叶卿云也只脱了外套，被衬衫束着手臂，躺得不是特别舒服。 程迦艺从被子里探出脑袋来问他：“你不是老板么？为什么接客户这样的小事也要你亲力亲为啊？” 叶卿云：“这次情况比较特殊，公司里的小伙子都跑展会去了，总不能叫小姑娘大半夜开车出来接人吧。” 程迦艺撇撇嘴，不置可否，反正她打拼事业的时候也吃过不少苦，所以并不十分介意熬夜和“恶劣”环境，自然对小姑娘不能做小伙子做的事略微有点异议。 叶卿云见她不说话，以为她终于还是因为被他硬拉出来而生气了，所以轻声哄道：“别生气了，以后不硬逼你了……” 程迦艺没反应过来：“我没有生气啊……” 叶卿云：“真的没生气？” 程迦艺笑笑，说：“放心，真的没生气啦~如果我会生气，就不会跟你出来了~” 叶卿云舒了口气：“没生气就好。” 程迦艺觉得他紧张兮兮的样子有点可笑，于是想着换个话题轻松一下，结果脑子却转歪了，无端端问了一句：“那个Jessica，是不是喜欢你啊？” 叶卿云一哽，愣了两秒才诚实回答：“是。” 程迦艺：“我看你们挺合适的呀，又是合伙人，怎么不凑合着过？” 叶卿云：“你能因为对方喜欢你，就也喜欢对方么？” 程迦艺：“话不是这么说的啊，感情可以慢慢培养的嘛，现在不是很多婚姻都是因为合适才在一起的么？尤其是那些相亲结合的人，能有多深的感情呢？” 叶卿云：“呵呵……真没想到你会有这样的想法，你觉得我像是个会将就的人么？” 程迦艺摇头：“不像……虽然不像……但是，你爸妈不会催么？” 叶卿云：“会……其实，我和Jessica还真的是相亲认识的……” 程迦艺：“说来听听？” 叶卿云见她一脸好奇的模样，正准备开口，突然又改了主意：“不说了，很累了，先睡觉，明天还很多事儿要忙，等空了再和你说。” 程迦艺一脸失望：“怎么可以这样呢？明显吊人家胃口嘛~太过分了！” 叶卿云偷笑：“以后总有机会的……” 程迦艺不开心地“哼”一声，转身背对着他不说话了。 Chapter。11 虽说是要好好休息一下，结果也才睡了没几个小时，闹钟就响了。程迦艺挣扎了一下，起不来，于是执意自己坐动车回去，就蒙头继续睡了。 叶卿云拿她没办法，留了家里钥匙给她，载着客户先回去开会了。 程迦艺睡到下午才起，这几天的生物钟是彻底乱了，她无奈地先找了家就近的餐厅吃午饭，拿手机定动车票的时候，忽然想到，既然在申城那就先还个人情吧，这样以后也可以少个牵挂，于是翻出了陆君奕的电话，毫不犹豫地拨了过去。 低沉的男声接起来，礼貌地回应：“喂，你好！” 听到声音之后，程迦艺的那份大义凛然荡然无存了，突然就莫名冒起了一阵紧张，支吾道：“你好！是陆君奕先生么？我是程迦艺……就是上次在机场托你帮忙的那个……” 陆君奕语带笑意，隔着电话也隐隐地传了过来：“我知道，我有存你的号码。怎么？这么快又到申城了？” 程迦艺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嗯，晚上有空么？请你吃饭还上次的人情。” 陆君奕：“6点半以后有空。” 程迦艺自言自语似的低语：“6点半以后……那吃饭要定7点左右了……吃好了至少得8点……8点还不止……最晚的动车回去是9点半……呃……” 这头陆君奕听着，但笑不语。 程迦艺终于嘀咕完了，坚定道：“你到虹桥这边吃饭方便么？我晚上得回禾城去，怕走远了赶不上动车。” 陆君奕：“我OK，不过过去可能要7点半左右，要不，加下微信，你定下地方通知我，微信号就是手机号。” 程迦艺：“好的，你有没有特别想吃的？或者有什么是不吃的么？” 陆君奕：“没有，你定就好。” 程迦艺：“好，那一会儿见。” 陆君奕：“一会儿见。” 收了线，程迦艺突然有点忐忑，陆君奕对她而言，其实还是算陌生人的吧，第一次请陌生异性吃饭，该吃什么好呢？怎么想怎么都觉得很奇怪呢。而且以前出去吃饭，都是舒航说了算的，而自己一个人的时候怎么样都无所谓吧，现在突然要请人吃饭了，好像还真是蛮难的。 她首先想到的就是给刘萌打电话求助。 结果刘萌接起来就是一副没好气的样子：“怎么样？疗完情伤，舍得回来了？” 程迦艺不好意思，尾音拖得长长的：“辛苦你啦~~~~” 刘萌：“怎么样？和舒航和好了？” 程迦艺：“没有，我们分手了。” 刘萌：“啊？我还以为你们铁打不散呐……我还以为……你就是生气去透个气……这次……真散了？” 程迦艺：“……嗯……散了。” 刘萌听了一阵叹息，又道：“散了就散了吧，回来姐安慰你……那……怎么样？旅途中有艳遇不？” 程迦艺：“啊！我正要和你说这事儿呐！” 刘萌八卦心起：“艳遇？” 程迦艺：“啊！不是，是这样的，我回来不是车子没电了么，然后拦了辆车借了个电，现在准备请人家吃饭呐，你说我请他吃什么好呢？” 刘萌来了兴趣：“帅哥么？” 程迦艺：“呃……算是吧……这不是重点好么？” 刘萌不依：“这不是重点，那重点是什么？我告诉你，帅哥和非帅哥的待遇是截然不同的！你想想，你现在可是单身啊，人家要是帅一点，那自然要好好招待了，法国菜之类，要有情调，如果人家也是单身，吃完了，说不定还能那个什么，你懂的！如果人家不帅，那就没必要浪费时间浪费金钱，随便找个中餐厅点两小菜打发了就行。” 程迦艺忍俊不禁：“你还真是外貌协会名副其实的会长大人！” 刘萌：“你不也是？你家舒航多帅一小伙儿，当初他要不是长这幅皮相，你现在能爱到这种程度？说吧，多高多重五官肌肉怎么样？” 程迦艺在这头傻乎乎笑了，眼前浮现出舒航俊朗的模样，和最初动心那一瞬，他骑着单车在路灯光下回头，那一双写满了温暖的视线，边想着，嘴里却装着轻松羞怯地说：“就借了个电，没看那么仔细，还身高体重呐……” 刘萌：“那你对他印象怎么样？帅不帅总还判断得出来吧？” 程迦艺略微细想了一下：“……挺沉稳一男的，长相也算过得去，虽然说不上帅成什么样子吧，但看着挺入眼挺舒服的。” 刘萌：“嗯，那就是还算有戏，可以吃个韩国烤肉什么的，慢慢烤，慢慢聊……” 程迦艺被刘萌贱贱的语气惹得忍不住笑起来：“怎么被你说的，像是去相亲一样了，我现在可还没准备好要进入下一段感情呐，我啊，就打算请他吃个饭，把人情给还了，免得回来以后还记挂着欠人家的，心里不踏实……” 刘萌可不听她的说辞，自顾自嘀咕：“嗯嗯，还人情……诶？他开的什么车啊？” 程迦艺：“奥迪A5。” 刘萌：“嗯，那经济条件方面也是蛮符合我们小艺的，值得试试，吃饭的时候记得问问是不是单身啊。” 程迦艺无语，佯装生气道：“停停停，乘早把你的脑洞关起来，我吃完饭就回来了，你真的不必想那么多！” 刘萌识趣：“好啦，不想，和你开个玩笑嘛……那，明天回工作室么？” 程迦艺：“回。明晚请大家伙儿吃饭，犒劳你们。” 刘萌：“好，那就明天工作室见吧，那几个新来的，都对你充满好奇啊。” 程迦艺：“欸？好奇我什么？” 刘萌：“嘿~你回来就知道啦，不说啦，我去看发货去了。” 程迦艺懵懵的：“哦，好吧，那明天见。” # 程迦艺在刘萌的点拨下，真的和陆君奕去吃了韩国烤肉。她其实很喜欢吃烤肉，每次遇到什么值得庆祝的事情，舒航问她要吃什么的时候，她总是会欢呼着嚷嚷：“肉！” 虽然每一次大部分时间里，是她负责烤，而他负责吃，但她还是每一次都吃得欢欢喜喜的。 可是这一次不同，陆君奕绅士地操刀了几乎全部的烤肉工作，程迦艺要帮忙，他也总是拦下她，然后熟练地给肉翻面，把烤得鲜嫩的夹进她面前的餐碟里。 因为是自己提议烤肉的，却让对方做体力劳动，程迦艺总觉得过意不去，所以吃得格外矜持不自在。 陆君奕倒是丝毫不介意，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她闲聊，多半是他问她答的模式，所以他对她的状况算是了解了一些，等程迦艺反应过来的时候，突然觉得自己有点儿吃亏，于是眨巴着眼睛看他：“说说你吧？” 陆君奕：“想知道什么？” 程迦艺认真地想了想，她其实对除了舒航以外的人类并不存在什么特别的好奇，甚至可以说是漠不关心的，所以一时半会儿竟想不出自己想知道些什么，歪着头又嚼了一块肉拖延时间，慢条斯理地吞下去，才带一点儿倔强地说：“把你刚问我的那些，都答一遍。” 陆君奕前面刚知道她年龄的时候，就对她娃娃脸的长相颇为感叹，此刻看到她孩子气的举动，不免又想感叹一番，但他忍住了，像是自我介绍一样开口：“好，从年龄说起，我比你大3岁，开广告公司的，主要做的是化妆品柜台成列之类的，单身，申城本地人，之前去了鹏城出差，回来就正好遇到了你。” 程迦艺：“嗯……昨天谢谢你呐。” 陆君奕：“不客气，能遇到你，也是缘分。” 听到“缘分”两个字，好像勾起了程迦艺的话头：“我也觉得是缘分呢，而且，缘分这东西好奇妙，冥冥之中注定的一样，近了说，停车场那么多层，我们就停在同一层，几率是多小的事儿啊，远了说，我本来没打算昨天回来的，临时改的决定……就觉得人和人相遇和相识之类，有时候真的只因了一念之差，茫茫人海，太奇妙了……对不对？” 陆君奕配合着点头：“确实奇妙……昨天看到你的时候，一蹦一跳的，就像个小精灵一样，当时就在想上天对我真是太好了，竟然让我遇到了这么可爱一人儿……” 程迦艺倏地一下脸像着火一样烧起来，如果她没有会错意的话，这算是一句撩妹情话了吧，她的脑子轰然炸了，一片空白，生怕他下一句就要表白了。 陆君奕看着她逐渐蒸腾的红脸，依旧款款地继续说下去：“昨天看到你车边有人的时候，心里特别失落……幸好……他只是你朋友……” 欸？点到为止的暧昧？ 程迦艺不喜欢，更何况她才不信什么因为一见钟情而产生的好感呐，她有舒航啦，所有明示暗示对自己有好感的人，统统都要屏蔽在外！ 不对，她已经没有舒航了…… 程迦艺一下子就从脸红心跳的状态里，降温，跌进了冰点，咬着嘴唇低下头去。 陆君奕琢磨不透她的表情变化，正寻思着是不是该说点什么补救一下，程迦艺的手机响了，她歉意地接起来，叶卿云的声音：“我下班了，半小时后到家，你要带东西么？” 程迦艺：“啊，我忘记了……” 叶卿云不懂：“忘记什么？” 程迦艺：“我还在申城，我忘了你家钥匙在我这儿。” 叶卿云：“你什么时候回来？” 程迦艺从耳边挪开手机瞄了一眼，快9点了，她心里有数地又把手机贴回耳边：“我定了9点半的动车票，差不多10点不到能到站，你得在门外等我个把小时……” 叶卿云：“那我去高铁站接你吧。” 程迦艺：“行。” 在她通电话的间隙，陆君奕已经买好了单，程迦艺收了线诧异道：“说好了我请你吃饭的，多少钱，我给你~” 陆君奕：“我是东道主，该我请的。” 程迦艺：“不行不行，本来说好了的，是我欠你人情嘛~”说着，慌忙从包里掏钱包。 陆君奕朝她摆摆手：“真不用，这顿算我的，这人情欠着挺好，下次我想着你还了，再来跟你讨~” 程迦艺垮了肩膀看着他，心里无声地呐喊：不带这样玩儿我的，我才不要还有什么下次呐…… 可是人家终究是帮过她一次忙的，她也不好再多说什么，道别之后自己跟自己较着劲儿狠狠地往高铁站去了。 # 刘萌八卦的电话找准了时机打过来：“怎么样？晚餐还算愉快么？” 程迦艺：“哼！一点儿也不愉快！” 刘萌：“人家哪儿惹着你了？” 程迦艺：“……” 刘萌笑：“对方单身吧？不仅单身，还对你有意思吧？” 程迦艺：“……” 刘萌继续笑：“就知道我猜着了，那你不愉快个什么劲儿啊？你可得注意了，你现在是单身！单身了！不用再像从前一样，跟个刺猬似的，对每个靠近的男人都是扎扎扎的。” 程迦艺虽然继续无语着，心里却也发觉了自己这么别扭，好像怪没道理的，于是忍不住强词夺理道：“那我就是不喜欢别人莫名其妙喜欢我嘛……” 刘萌气：“别人喜欢你，那说明你有魅力，你要再在这儿给我矫情，信不信回来我削你啊？” 程迦艺：“我……” 刘萌：“还有啊，哪个人的喜欢不是莫名其妙的呀？好感这种东西，本来就是说不清道不明的，你倒是给我说说，谁喜欢你喜欢得不是莫名其妙的？那个舒航喜欢你，喜欢得有理有据了没？” 程迦艺被凶懵了，她不知道刘萌是怎么了，为了个她见都没见过的人，这么义正言辞地教训她，只得怯怯地说：“萌萌，你别生气，我……可……诶呀……我知道错了……” 刘萌也发现自己语气好像太过急躁了，为了个压根不认识，以后可能也不会认识的人在这儿嚷嚷小艺，还把舒航搬出来刺激她，挺过分的，于是撇嘴道：“我生理期。” 程迦艺软软的：“萌萌女王，不气啦~” 刘萌也变得语重心长起来：“那你也得改改这矫情的毛病，我也是为了你好，总不能老挂在舒航那颗树上不下来吧，以前你拒人千里我不管你，现在总归不一样了……” 程迦艺：“知道啦~我会改哒~检票了，不和你说啦，明天见！” Chapter。12 夜挺深了，云层很厚，禾城的天空，星星一颗也看不见，时间已经近月中了，月亮倒是挺圆的，朦胧地遮在云层后面，幽幽的，一圈虚化的边。 叶卿云背倚着车门，等在高铁出站口，他早到了半个小时，静静地立在夜风里，翻着手机看新闻，科技、娱乐、商业、时尚各类简报略略地过一遍标题，并没有特别感兴趣的。然后回到不得不关注的本地新闻上，出乎意料的，表面平静安逸的禾城，在他们没有留意和抵达的地方，也暗涌着波涛，一天之内竟然自杀了5名男性。 一名是早上跳楼死的，初步调查是因为欠债的缘故，另外4名是傍晚液化气中毒死的，留了遗书，具体情况还在调查中。 叶卿云指尖轻滑着屏幕，在不多的文字和图片报道上来来回回，毕竟是5条人命，出事地又离自己那么近，看在心里怪不是滋味的。 滑着滑着，屏幕上落了一滴又一滴小水滴，叶卿云抬起头，把手机塞进裤兜里，不知不觉中，深沉的天空竟飘起了丝丝的细雨，像在为逝者表达凄凉的情绪一样。 叶卿云摸出烟来点燃一支，他平常几乎不抽烟的，但每天都会习惯性备着一包，必要的时候招呼客户用，此刻，他狠狠深吸了一口，然后慢慢地吐出来，有些芜杂的心绪没头没尾地绕在脑子里。 心乱，淋着细雨，倒觉得分外清爽惬意。 # 夜间的高铁站很冷清，工作人员大部分已经下班了，售票厅之类也早已熄了灯了，程迦艺从出口出来，一眼就看到了路灯光下反光静美，线条利落的白色奔驰车，车旁边那个高瘦的男人手里夹着烟，脸向着她的方向，视线却好像并没有对焦。 走神？ 她蹦蹦跳跳地窜到他面前，看到他在细雨里已经微湿的西装，奇怪道：“等很久了？怎么不躲雨呀？” 听到她的声音，他视线回到她脸上聚焦，在一旁的垃圾桶上随手揿灭了烟头，道：“我记得你以前很爱淋雨。” 程迦艺“嗯”一声，自顾自绕去车子另一侧，进了副驾驶。 叶卿云开车，继续刚才的话题：“还记得小时候为什么爱淋雨么？” 程迦艺摇头：“不太记得了，我记性一向来不好。而且，创业后就很讨厌雨天了，觉得雨天真是各种麻烦，你要知道，那时候进货大包小包的，遇上雨天真的是太糟心了……” 叶卿云心头一丝丝追忆被她的咋呼吹散了，本想共同回忆一下当年一起在细雨中骑单车的往事，硬生生苦笑着调侃成：“幸好你还记得我……” 程迦艺笑：“你不一样……” 叶卿云：“哪里不一样？” 程迦艺：“不是约好了一辈子最好的朋友么？能一样么？” 叶卿云也笑：“嗯……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程迦艺揉揉脸，不好意思道：“还人情去啦，不是答应要请那个奥迪车主吃饭的么？” 叶卿云：“还真请了？” 程迦艺叹气：“欸~没请成，就你打电话来那会儿啊，他把单给买了，还不肯收我钱，结果人情没还成，还又欠了一顿饭，欸~” 叶卿云不置可否，警觉地知道对方怕是也对程迦艺有意思，但又不好直接在她面前说什么，只得换了话题：“明天什么安排？得抽空再去配个钥匙。” 程迦艺伸了个懒腰，也乐得不再提陆君奕，懒洋洋答：“明天我也要恢复工作状态啦，答应了刘萌，我合伙人，回工作室去呐……明天晚上我还要请他们吃饭，有些新员工我都还没见过，得去联络一下感情，配钥匙的事情就交给你啦，晚上估计会蛮晚回来的，要麻烦你给我开门。” 叶卿云：“好。” # 程迦艺的工作室是9点上班的，可她因为早上被叶卿云出门的动静吵醒了，所以起得很早，于是8点半就提前到了工作室。 她和刘萌租了一整层的办公楼，有朝南的窗户，采光很好，摄影、客服和仓库等等被规律地划分了区域。她的办公室在最里面，推门进去，井井有条的，纤尘不染，走前散乱堆叠在那的杂志之类，都被收拾整齐放在了书架里，桌面的小摆设什么的却没有大差别，连绿植也很旺盛，比她自己照顾的好了很多，看得出来，这一年多应该是持续有人在收拾着。 程迦艺突然觉得特别温情，好像这里才是她的家一样，无论如何也不会弃她而去。她坐进老板椅里开心地转了两个圈。 陆续有员工进来了，各自去了自己的办公室，间或出来茶水间泡咖啡之类。因为程迦艺在最里头，一时还没有人注意到她。 一直到刘萌在一片“萌萌姐好~”的招呼声里，风风火火冲进来，大家伙儿才发现，原来传说中的程老板早就在了，都忍不住向着这里张望，有资历老些的员工，还特地走到门口来打招呼。 刘萌一进屋，就给了程迦艺一个大大的拥抱，知道她回来，和亲眼见到她回来的感受是完全不同的，她拉着程迦艺左看看右看看，最后感慨着叹一声：“又瘦了，真叫人又心疼又羡慕啊……” 程迦艺也学着她的样子，对她上下左右打量一番：“萌萌倒是没瘦，但变漂亮了！也是可喜可贺的！” 刘萌啐她：“少来！” 一边向外头发通知：“9点10分，临时会议，欢迎我们程老板回归！全员参加！” 外头回应一个男生打趣的声音：“晚班客服要不要也叫来呀？” 程迦艺认真喊：“不用啦，晚点总会见到的，让他们白天好好休息！” 刘萌笑她：“你还是那么单纯，你以为他说真的啊？” 程迦艺：“欸？他开玩笑的？” 刘萌：“废话！” 程迦艺：“对了，昨天说的新来的好奇我什么呀？” 刘萌：“其实也没什么，新来的有好几个男生，知道你是洋娃娃，软妹子，又单身了，就都跃跃欲试着，嚷嚷求介绍呐。” 程迦艺：“我在这里的定位不是女强人么？怎么就变成洋娃娃，软妹子了？” 刘萌瞥她一眼，不屑道：“就你这样子，还女强人定位呐！没有自知之明！” 程迦艺急：“什么嘛！我觉得我挺能干的呀，我们一起把工作室打拼成这样，还不算女强人，要算什么？” 刘萌促狭地笑笑：“小洋娃娃女强人……” 程迦艺不服气地撇嘴，刘萌拿手指指着她鼓起的腮帮子笑：“连生气的样子都那么小孩子气，还不承认自己像洋娃娃呐……” 程迦艺说不过她，只得悻悻地跟着她一起去会议室准备开会。 # 老员工们自觉地坐在会议室的靠后位置，把显眼的地方留给了新员工，刘萌简单介绍完程迦艺之后，开始让新成员一个一个作自我介绍。与先前以女性为主的团队配置形成了鲜明的反差，这次的新员工，是男性为主，共有11个人：2名运营，1名美工，1名摄影，2名仓管，1名文案，4名客服，除了文案和2名客服，其他的都是男性。 程迦艺认真地听着他们的介绍，努力去记忆每个人的脸和名字，在脑海中绘制着特色图表：文案小女生赵洁是短发眼镜瓜子脸，客服1号女生董妍头发染了奶奶灰，客服2号女生薛莘月长了小雀斑，客服3号男生高磊敦厚老实得像小熊，客服4号男生薛俊志有点不符合年纪的深沉，摄影彭楠是清爽的寸头…… 卡壳。 本来就是脸盲，脑袋里太久没有运转的记脸机制突然被小鞭子抽打着加速运行，必定是生气罢工了，程迦艺有种明天上班打招呼会遭遇无限尴尬的预感。 散会后，她无助地望住刘萌：“萌萌~~~我记不住那么多人~~~~怎么办？” 刘萌：“没关系啊，晚上不是还定了聚餐么，到时候熟络一下就好啦~” 程迦艺：“我恐怕……聚餐之后也还是没办法记全……” 刘萌：“谁让你这么久不回来呢~像这样快餐的行业，人事变迁无可奈何，以后慢慢认吧，也不用着急。” 程迦艺泄气地低下头：“好吧。” 刘萌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欸？对了，你现在住哪儿啊？跟舒航分开了，不会是住的酒店吧？要不要搬去我那里？” 程迦艺：“啊……不用，我住朋友家了……” 刘萌：“朋友？哪个？我怎么不知道除了我以外，你还有可以借宿的朋友？” 程迦艺：“哦，初中同学，你不认识的，也很久没联系了，这次正好在MC碰到，就跟他一起回来的。” 刘萌警觉：“男的女的？” 程迦艺：“男的，黄金单身汉，要不要介绍？” 刘萌：“不用，你自己留着吧，我现在可是有主的人了。” 程迦艺：“诶？谁谁谁？” 刘萌：“新来那个美工。” 程迦艺：“诶？办公室恋情？叫什么来着？我刚才没记住，好像长得真的不赖嘛，确实符合你的审美……啊~难怪招进来了，哈哈哈，是不是面试的时候就看上了？” 刘萌怪难为情的：“也不是……我当初没想过姐弟恋的，就看他功底了，没想到进来之后追了我好久，没绷住……” 程迦艺：“没想到我这趟出去，错过了这么重要的事情呢！空了得好好和我说说他怎么追的你，嘿嘿~” 刘萌：“好啦~不过你得多关照着我点儿~我可是为了咱俩的事业荒废了大好的青春时光啊，好不容易遇到个看对眼的，挺认真的……” 程迦艺：“我知道！帮你把关！” 刘萌：“不对，刚好像跳过了什么……啊！对了，你的意思是你现在是跟个单身男人住在一块儿？单身男人？” 程迦艺不以为意：“是啊，怎么了？” 刘萌：“一点儿也不像你的作风，孤男寡女的，不怕出点儿什么事儿？” 程迦艺笑：“不会的啦，我跟他关系就像我跟你一样，好闺蜜！” 刘萌：“弯的？” 程迦艺：“直的！” 刘萌：“那怎么能跟我一样呢？我可从来不认同这个世界上有什么纯洁的男女关系。” 程迦艺：“我觉得还是有的吧，至少我跟他的关系就挺纯粹的……” 说着犹豫了一下，想起了在MC的那夜，叶卿云喝多了酒，蜻蜓点水一样的吻。程迦艺忍不住手指无意识地摩挲了一下嘴唇，随即否决一样笑话自己，他一定是教训一样跟她开个玩笑，按他的说法，自己还不是一样亲了他？ 刘萌狐疑地看着她：“你自己是对他没意思，确定他也一样对你没意思么？” 程迦艺：“当然啦，不然那么多年了，要有意思，早有行动了吧……” 刘萌点头：“也是……要他真对你有意思，你那些本能排外的小细胞一定早炸毛了，不是躲就是扎的，哪还会有什么同居的可能呀……行啦……有地儿住我就放心啦，忙去了，对了，下一期的样衣基本都出来了，你去样衣间试一下吧，有什么要改的要赶紧了，觉得满意的话，前期预热可以开始了。” 程迦艺：“好。” 说完，各自忙碌去了。 Chapter。13 聚餐原本想定最能热闹气氛的火锅的，可是实在季节有点尴尬，最后只得改了附近酒店的自助餐，又随性又分桌的，并没有起到什么熟络感情的目的，相互熟悉的自然聚了小桌，平常交流少的依旧还是交流甚少。 程迦艺看着这局面，略微有些失落，在人际交往方面，她好像总用不对力的样子。 不过一边的刘萌和坐她对面的小男朋友彭浩宇倒是大虾吃得很是忘情，程迦艺笑着，喝着玉米甜汤看他们，小灯泡当得亮闪闪的。 这时候，摄影师彭楠一手端着餐盘，一手拿了杯饮料走了过来，礼貌地询问两大美女老板：“我可以坐这儿么？” 程迦艺无所谓地点点头，对这个面相略个性，留着寸头的男生有印象：“嗯，没记错的话，你叫彭楠是吧？” 彭楠明显很开心：“程总能记得我，真是我的荣幸啊！” 程迦艺不好意思地笑：“不用叫我程总那么见外，怪不习惯的，还是跟大家一样叫我迦艺就行。” 刘萌听了乐呵：“我倒觉得叫程总挺好，注意了啊，这可是绝佳的立威机会，错过了可就没了！” 程迦艺白她一眼，意思是这时候还打趣我。 刘萌就是笑，继续吃她的虾。 彭楠试着改口：“那以后就叫你迦艺啦。” 程迦艺低头喝一口汤，含糊答：“嗯，可以。” 冷场，明显不善言辞的程迦艺，毕竟是下属又是初见，不好贸贸然找话题的彭楠，坐在一边只顾着吃，完全没有救场意思的刘萌和彭浩宇。 程迦艺真是喝汤喝得把头都要低进汤里去了。 最后还是刘萌忍不住推搡她一下，凑近她耳边小小声说：“彭楠是我好不容易托朋友请来的，特别特别会拍小清新风格的照片，算个外聘吧，一般都是按套计算的，看在我朋友的面子上，才给的按月结工资，我们工作量那么大，可是赚大发了，他有自己的工作室，要不是有拍摄任务，一般是不来的，今天听说你请客，才特地赶过来，你的面子也是挺大，好好聊两句。” 程迦艺听完，抬起头来冲彭楠笑。 彭楠也笑：“程总……迦艺……果然是和传闻里一样……” 程迦艺蹙眉，又是传闻？谁传的闻？嘴上却自然地接下去：“哪里一样了？” 彭楠：“可爱。” 传闻里她是可爱的？怎么一点也不符合她的心意呢？传的人有考虑过她作为奔三的成熟职场女性的感受么？ 彭楠见她歪着头不说话，继续说：“还有点小迷糊。” 迷糊？程迦艺更不高兴了，怎么听都是贬义的意味更深一点嘛，她做生意明明还是很精明能干的好不好？她不自觉咬着汤勺鼓起了腮帮。 彭楠看着她出着神，反应明显慢半拍的模样，笑着点头：“果然迷糊可爱。” 刘萌绷不住噗嗤一声笑起来，这闻是她为了吸引年轻男性进工作室，从而带动女性员工的工作积极性故意传的，招聘广告上的原话是，公司具备迷糊可爱软萌吉祥物一枚，欢迎能人异士上门调戏，旁边附了一张程迦艺发呆时候的照片，发广告的时候也后怕过被舒航知道了，免不了要有顿教训的，但谁叫她说走就走的，留她一个人面对动荡的人事，根本忙不过来，拿她的“色相”牺牲一下为公司做点贡献也是应该的。 虽然她觉得她给她的描述与事实挺符合，但以她对程迦艺的了解，明显知道，她不仅没有自知之明，还挺不喜欢被当作孩子的，于是连忙摆着手冲彭楠使眼色，一边说：“我们小艺哪是迷糊呢？是年轻有为，可爱的外貌下裹了一颗能干的心。” 彭楠意会：“是啊，迦艺真厉害，和刘萌一起撑起那么大的事业。” 程迦艺笑：“你也是啊，自己开了摄影工作室很厉害呐，而且我一直都很崇拜摄影师来着，能捕捉到那么多那么美好的画面，我以前也学过一点摄影，但就是没什么灵性，半吊子，拍出来的照片总觉得差了点儿什么……” 彭楠：“看过一些你之前设计的衣服，觉得你很有灵性啊，有兴趣的话，下次我可以教你摄影……” 程迦艺打断他，有点自暴自弃的语气：“不学。” 刘萌听了，在心里无声叹气，小艺还是那么不会聊天呐，好歹装个乐意的样子，反正这下次还不知道下到哪次去呐，想着，她又忍不住望一眼彭楠，替他捏一把汗，这两个字，换她这个跟小艺相处惯了的人听了，都觉得是透心凉呐。 没想到彭楠并没有被打击到的样子，还是笑眯眯的，说：“那，不知道有没有这个荣幸能邀请你来做我的模特呢？有偿劳动。” 程迦艺：“我……不太习惯被别人拍……” 彭楠：“不用急着答复，你可以回去看一下我的作品，如果对我有信心的话，希望可以合作试试。我正在做一个与‘少女’相关的系列，觉得你的形象和心目中某个主题真的太符合了，所以冒昧地想要邀请你……” 刘萌听了，心下说，不好，这个彭楠怕是撩妹挺有一套的，估计用这样的说辞蒙过不少无知少女吧，自己好像有点引狼入室的危险感觉了。再看程迦艺，听到是工作相关，竟然真的仔细思考起来，手托腮，细想了好一会儿道：“你空了把你做的那个系列你觉得需要我的方案拿给我看看吧，我斟酌一下。” 彭楠开心笑答：“好，我回去整理了拿给你。” 刘萌实在有点替程迦艺担心，怕她呆萌呆萌的，就落进了虽然她现在也没有看出什么具体端倪的彭楠的套。 于是后半段，气氛就变得稍显热闹起来，在以刘萌为主导的情况下，4个人聊电影聊书聊新闻，和谐地结束了晚餐。 刘萌后来回到家趴在床上，还在惦记着彭楠是不是借着工作的名义，对程迦艺动了什么不好的心思，该不该和小艺提个醒什么的呢？想着想着，又觉得自己怪杞人忧天的。 明明昨天才埋怨过小艺不愿坦然接受追求的别扭性格，今天自己又跟她一样，面对连雏形都没形成的一点点种子的影子，就像要跳起来狠命维护她一样，还真是，过分保护。 小艺单身啦，其实彭楠若真有意思，用这样迂回的方式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至少没有触动小艺抵触的本能，说不定能发展起来呢？真的发展起来了，不也挺好的么？ Chapter。14 叶卿云跟Jessica合伙才第二年，算是创业初期，所以虽然定了6点下班，但他几乎没有整点下班过，大部分时候要忙到晚上九十点钟才能安心回家。 今天也不例外，9点半多才从公司里出来，虽然心里记挂着程迦艺，怕她进不了家门，但一直没有接到电话，想来也还没有回家吧。 说来也巧，车子缓缓拐进小区大门，就看到了前头程迦艺那辆独一无二不用记车牌也不会辨认错的黑色Jeep。叶卿云也不急着打招呼，就这么慢悠悠地跟在她后面。 因为她算是外来车辆，所以被交代的是不能占用地下停车场里早已被出售出去的车位，只能停在地面的临时停车位里。 叶卿云看着她开过自家那幢楼时，稍微犹豫了一下，却并没有停下，而是……绕着小区又开了一圈……并且……又一次掠过了那幢楼…… 于是脸上忍不住浮起了大大的笑意，这个路痴的姑娘，还真不是一般的可爱…… 正想着，电话响了起来，是程迦艺低哀的语气：“喂？你家是几幢来着？” 叶卿云：“24幢。” 程迦艺的车还在继续缓慢地往前开着，不确定地又问道：“大概方位是哪边呢？数字贴得太高了，我有点不太能看清呢……” 叶卿云想象着她蹙着眉，一边拿肩膀夹着手机，一边歪头从挡风玻璃里向上张望的焦急模样，忍不住滴滴按了两下喇叭。 车外和手机听筒里重叠的喇叭音让程迦艺反应过来，她看了一眼后视镜，白色奔驰跟在后面，叶卿云还好死不死地左手伸出窗外，朝前头挥了挥。 她一下子被看好戏的羞涩和委屈涌上心头，心塞地挂断了电话，一脚油门加速开出了小区。 叶卿云虽然在MC的时候，就早见识过她那个激不起的炸毛样儿，但还是万万没有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立马追出去好像也不是个办法，只好先停好了自己的车，踱回24幢楼下才重又拨通她的电话。 第一个意料中的才响一声就被掐断了，第二个，嘟嘟了好一会儿，叶卿云以为马上就要忙音了，正准备从耳边拿过手机再按拨号键，却震动提示接通了。 程迦艺接起电话，没有出声，叶卿云远远听到一些缥缈的风声和轻轻浅浅有点儿压抑的呼吸声。 他说：“抱歉。” 她回应：“哼！” 叶卿云还是忍不住笑，低柔地哄起来：“不生气了，回来吧，我在楼下等你呐，给你指挥停车……” 程迦艺赌气：“不回！” 叶卿云：“不回，那你去哪儿呀？” 程迦艺：“不要你管！” 叶卿云：“怎么生起气来跟个孩子一样？” 程迦艺：“你有意见？” 叶卿云：“不敢不敢，我不敢有意见，那你回来吧。” 程迦艺：“回来有什么好处？” 叶卿云：“回来有地方住呗，这么晚了，不回来去哪儿呀？” 程迦艺：“说了不要你管！” 叶卿云：“我不管你，你一会儿又找不到怎么办呢？” 程迦艺：“……” 叶卿云：“快回来吧……晚上也挺凉的，我在外头冻着等你呐……” 程迦艺还是不说话，叶卿云也没有继续劝，风声和电流声就这么兹哩兹哩地往返在两个听筒间，谁也没有挂断。 不一会儿，叶卿云就看到了Jeep的前照灯慢慢晃了过来，他收了线，指挥她停到靠院墙的临时停车位里，笑嘻嘻地过去拉她的车门。 程迦艺踩着踏板跳下来，人是回来了，气还没有完全消，指挥着叶卿云帮她搬车里剩余的行李。 叶卿云不觉得那是惩罚，拎着行李，反而觉得心里特踏实，好像这么多东西，进了他的地盘，就连同它们的主人——程迦艺，一起，全部都属于了他一样。 # 程迦艺睡觉的时候，习惯窗户留个小缝隙，说她是出于自我保护的意识好像也并不是特别确切，但有其中一个原因，确实是害怕液化气泄漏之类的发生率微乎其微的事情。 以前跟舒航一起住的是3楼，并没有特意装防盗窗，所以也被他吐槽过：“也不怕是在给小偷创造机会……” 程迦艺却缩在被子里笑嘻嘻地说她的歪理：“小偷一般是谋财为主，很少害命的，装着一直没醒，消点财又没事，煤气中毒欸，那可是要命的，自然是命比较重要呀~” 舒航拿她没辙，于是不管是夏天开冷气还是冬天开暖气，也都不会为了省电而将那条窗缝关起来。 如今，住在14楼，程迦艺更加理所当然地留着窗缝。夜风偶尔强劲的时候，会带动窗帘轻轻飘乎一下，但是遮光的那层很厚重，所以整体上还是静止的时间偏多。 夜里，程迦艺做了个奇怪的梦。 梦里的她，是小小的十来岁模样，独自一人走在空无一人的僻静街道上，街面不宽，有点像印象里小时候老家那边两座牌楼间的那一条长街，东西走向，并不十分长，家在街中间段一条岔开的蜿蜒小路里面，从小路出来，在长街上，东西各有一座桥。 程迦艺心里闷闷的，向着西边走。 梦里的长街，和记忆中又不同，水泥的街面两边没有任何建筑，路灯也没有，空茫茫黑漆漆的，像是忽然低了下去，往外延伸了无限的泥土地。 左上方的天空中，一轮圆月金黄色，大大地立在地平线上面一点点的位置。不是挂，而是立。因为它看起来离地面很近，离街道很近，离人也很近，好像就在不远处的桥头上，不像在遥远的外太空。 程迦艺沿着街道的右手边，一步一步，沉默安静地走，月亮虽圆虽亮，却并没有光，街道下面的泥土地像煤炭一样沉黑，几乎什么也看不见，却又分明地知道那是泥土。 随着她的步伐，月亮仿佛离得越来越近了，也越来越大，颜色从金黄慢慢加深，变成了橘黄色还透点红…… 她忍不住一直侧头看着那一轮月亮，和现实里观察到的类似于平面的圆形不一样，这个月亮是立体的圆球，不是宇宙中的圆球，而是肉眼可见的圆球，分得出正面、侧面和背面。 她一步一步，上了桥，来到了月亮的侧面，此时的月亮已经不是“庞然大物”可以简单形容的了，她忍不住转头看过去，然后，她看到了月亮的侧面，长着一只手，小婴孩一样莲藕状的两节肉嘟嘟的手臂连着一只手…… 她吓得一个哆嗦，向后跌出了街面，本以为只低了半身高的泥土地，却一直一直一直触不到底，她害怕得想大声呼喊，却徒张着口，怎么也叫不出声音，就这么无止境地往下跌，然后惊得猛然转醒…… 程迦艺出了一身冷汗，先是习惯性地往右边搂，搂了个空，然后才恍惚地坐起来，摸索了很久才终于揿亮床头灯，眼睛微眯，不能适应忽然的光亮。再接着，慢慢的，慢慢的，她反应过来，这是在叶卿云的家里。 太久没有做噩梦了，都差点儿忘了自己已经跟舒航分手了。 程迦艺在床上坐了很久，久到头脑彻底清醒了，久到明确意识到自己再也睡不着了，才缓缓爬起来，去外面倒水喝。 # 书房的门没有关严，隐隐透出里面暖融融的光亮来。程迦艺回头看到挂钟上短针和长针一前一后都指在3的方向，15分钟形成的一小点角度，像是哥哥高举着玩具，弟弟踮脚或者蹦跳一下还是够不着。 程迦艺捧着水杯，想着：这么晚了，叶卿云还在忙啊，真的是很忙呐…… 然后，里头像是回应着她的想法一样，发出一声凳子挪动磕碰到地面的响声。 程迦艺轻叩一下门，也不等应声，就直接推开走进去。 叶卿云听到动静回过头来，看到那个娇小的姑娘罩在一条宽松的水蓝色真丝睡裙里面，白色的蝴蝶结和繁复的荷叶边，一贯的洋娃娃即视感，只是这次的裙长只到膝盖，露出了形状姣好的小腿，宽松和纤细明显对比着，让她看起来更显得瘦小些。 他露一个疲倦的微笑：“你怎么也还没睡？” 程迦艺摇头：“不是……刚做噩梦吓醒了……现在……睡不着……” 叶卿云略微有点心疼地朝她招招手，她乖巧地走到他身边的懒人沙发里坐下，水杯放到桌子上，习惯性踢掉拖鞋，把脚也缩到沙发上，曲起膝盖环抱住，脸枕着手臂，歪一点头。 看起来像个没有安全感的孩子。 叶卿云转过身来，正面对着她，她因为曲腿坐着，裙子前面高高地盖在膝盖上，后面正巧坐在屁股底下，所以小腿支起的部分全部展露在外面，从他的角度，虽然有小腿挡着，可还是可以隐约看到大腿和一点点内裤的痕迹。 他原本想说点什么安慰她一下，结果现在注意力都集中在如何努力控制住视线，定到她的头顶上，于是犹豫了再犹豫，还是轻咳了一下，开口说：“你穿裙子，坐姿还是斯文一点比较好……” 程迦艺懵懵地抬头看他，换了下巴抵在手臂上的姿势，长发随着她转头的动作，柔顺地垂落下来。她望着他的视线还有点迷离，搞不清状况的样子。直到他意有所指地将目光下移到她的腿上，她才触电一样反应过来，慌忙地垂下脚，别扭地把裙子扯平了盖好。 脸上慢慢浮起一点红晕，手指绞着裙子边，低头不言语。 叶卿云转回去电脑那边继续工作，随口问一句：“梦见什么了？” 程迦艺依旧低着头，语速缓慢地把梦境说了一遍，时断时续的，像呓语，叶卿云间或插问两句，一回头，她又已经习惯性地曲起了双腿，环抱住膝盖。 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 叶卿云不忍心再说她什么，拎起盖在腿上的毛毯，一把将她罩了个严实。 细腻的羊毛质地带着男性令人躁动的独特体温，将她从头到脚盖了起来。 程迦艺动作迟缓地用双手扒拉下毯子，露出蹭乱了的头发和一双幽暗的眼睛，睫毛忽闪忽闪地眨呀眨，神色无辜，楚楚动人。 两人一时都没有再说话，叶卿云看了她一会儿，又回头继续忙碌去了，程迦艺拥着毯子懒洋洋地靠进沙发里，不知不觉竟然睡了过去…… Chapter。15 舒航是5天后回到禾城的，上飞机前就有一堆狐朋狗友约他喝酒，以为这次亲自去了，嫂子必然跟着一道回来，铁定会是个值得庆祝的夜晚，于是，电话里争先恐后要和嫂子说道两句，想说舒航为了找她，快一年没喝酒了，这次功德圆满，怎么着都得跟兄弟们好好放纵一把。 然而，他们却被逐一告知了他们正式分手的消息，惊讶之余，改庆祝为浇愁，酒却是一定要约的。 晚上10点多，舒航略是无奈，略是需求地到了常去的那家酒吧。音乐声激情澎湃，中间的T台上有穿着曝露的舞娘跳着性感的钢管。 卡座里，酒和水果早就备好了，人也已经到得差不多了，先来的摇着骰子划着拳搂着浓妆艳抹妖娆的美女，嬉笑着大杯大杯喝着酒。 见他来了，纷纷主动挪出位子给他，立马就有满满一杯啤酒递到跟前。 舒航落座，接过酒，一饮而尽。 很快有十多个身着晚礼服的公主被引到卡座前头，每一个都是模特身材，********，衣服也是特意挑选或者定制的，将体态上的优点烘托成亮点。 一个个，都化了浓黑的眼线，贴了厚厚密密的假睫毛，或热烈或娇媚的眼神，在美瞳下面，怎么看都像是伪装。 舒航有点意兴阑珊的，想起第一次有程迦艺在场的点人场面，她挽着他的手臂兴奋地摇啊摇的，一脸惊讶和羡慕地说：“怎么一个个都这么漂亮，身材都这么好呀？你看那些皮肤都白嫩白嫩的……”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殊不知她清淡的模样才是艳压群芳的。 舒航笑着打断她：“脸白白的，不知道盖了多少层粉呢……” 程迦艺皱着眉头瞅他：“那也是化妆技术一级棒的……欸……怎么搞得好像你没兴趣一样？不是说好一人一个的么？” 说着又撒娇似的摇他的胳膊：“快挑快挑，你喜欢哪个？我可不可以也挑一个呀？” 舒航好笑：“800一个，你要的话，自己掏钱~” 程迦艺撇嘴：“啊~~~这么贵啊~~今天谁请客来着？我去问问他，给不给我算一个~~” 舒航一把拽住她：“别闹！” 程迦艺明显不高兴地鼓了腮帮，随后又凑近他耳边，好奇地问：“800块就陪酒么？有没有什么后续的服务的？” 舒航随手揉她的头，略略思索了一会儿才神秘兮兮地答：“有没有后续，那就得看那男的本事啦……” 程迦艺不懂，睁着大眼睛：“欸？” 舒航：“基本就是喝酒，没有后续的，这里的女人早都练成人精了，就算是喝酒，大部分也是避过了，不会把自己喝醉的……” 程迦艺有点失望地“哦”一声。 他记得那次，他最后挑的人，瓜子脸长头发，玫红色连衣裙，被指头点过之后，柔媚地坐到他另一面，熟练而优雅地给他们的杯子斟满酒。 程迦艺还在一边很惆怅地比对着自己说：“原来你喜欢这样长相的，瓜子脸，我这么圆的脸怕是一辈子也削不尖了，欸……还有我这平胸……应该也盼不到什么二次发育了吧，还有这姿势……以前读书的时候，我也是公认的淑女诶，怎么跟她们比起来，我完全就是一女汉子了……怎么办啊？” 舒航记得，那时候自己的笑容，应该要用“宠溺”来形容了吧，可如今，恐怕是比吃了黄连还苦了。 他拿起酒杯，又是一饮而尽，然后随手指了一个瓜子脸长头发的女人。其他没被选上的意兴阑珊地撤下去，被选中的那个，落落大方含着笑意坐到他身边。 酒吧嘈杂的音乐声里，面对面的两个人，也要凑到耳边大声喊才能听清对方的话，所以并不适合什么聊天谈心，无非是合着游戏尽情尽兴地喝酒。 啤酒一打又一打，洋酒先是拼了饮料的，玩到后面，直接纯的一杯就往肚子里灌。喉咙里先是辣得快要窒息一般，等胃里燃起了滚烫的暖意，回过神来又觉得有丝丝缕缕的甜。 # 酒是什么时候散场的，舒航不记得，他只记得自己迷迷糊糊歪在出租车里，恍恍惚惚就被扔在了小区门口。 突然就特别无力。一个踉跄跌坐在马路边上。 小区门口的保安室里，发出凳子挪动和开门的响声，有人出来了，很熟悉的夜班保安，见了舒航就三两步跑过来：“舒先生……怎么喝那么醉啊……诶……程小姐呢？要不要我扶你回去啊……” 舒航听到“程小姐”三个字，一个没忍住，眼泪猝不及防地滚落出来，什么形象都不顾了，挥手搡开了保安过来扶的手。 他撑着额头，一直哭一直哭，手哆嗦着伸进口袋里摸手机，不用麻烦地翻通讯录，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闭着眼睛也能摁对。 # 凌晨3点多，程迦艺被手机铃声吵醒，迷糊着以为是闹钟，摸摸索索地勾过来，随手在屏幕上一滑，拿被子蒙住头准备继续睡，却好像隐约听到了断断续续的抽泣声。 她把脑袋从被子里探出来，突然之间觉得好像哪里不对，于是勉力睁开眼睛，把手机凑到跟前，亮着的屏幕上是正在通话的画面，而上头的电话号码，署名是——舒航！ 程迦艺一个激灵，坐了起来，手机挨到耳边，轻声应一句：“喂？” 对面还是断断续续的抽泣声，呼吸和风，听得程迦艺心里忍不住揪了起来，她又试探着小声问：“舒航？” 舒航终于哽咽着，说了话：“小艺……我好想你……我真的好想你……” 那头，保安估摸着是小两口吵架，好像也没自己什么事儿，于是悻悻地回了保安室。 程迦艺听着从手机里传过来的舒航的哭声，眼眶一热，眼泪也跟着无声地掉了下来，她说：“我知道……舒航……我知道……你别哭……” 舒航：“嗯……小艺……我好想你……我不哭……” 然后听筒里传来他深呼吸，控制着喘气的声音，嗓音哑哑的，又继续说：“小艺……我的钥匙丢了……钱包好像也丢了……你来接我回家好不好……” 程迦艺：“……喝了很多酒？” “嗯……对不起……你不在……就容易丢东西……”话是一边吸着鼻子一边说的，语气里不易察觉的孩子气。 程迦艺破涕为笑：“那你知道自己是在哪里么？” 舒航抬头四顾：“……小区门口……” 程迦艺：“不错嘛……还知道回家……看来还没有很醉……” 舒航耍起了无赖：“我醉了……很醉……来带我回家好不好？” 末了，又补充一句：“我钥匙丢了……作为朋友……也不会见死不救吧……” 程迦艺又好气又好笑：“你思路清晰条理分明的，自己叫开锁公司！” 舒航继续无赖：“钱包也丢了……没钱叫开锁公司……” 程迦艺听着他勉强克制住的鼻音，终究有点儿于心不忍，顿了顿还是同意下来：“那你到家门口等着，我来给你开门……” 舒航：“我在小区门口等你……” 程迦艺：“外面风大，醉了吹风不好……” 舒航打断她：“我不管，我就要在这儿等你，我哪儿也不想去！” 程迦艺嘴上无奈地应了“好”，心里嘀咕着，还真是比我还会撒娇呐…… Chapter。16 程迦艺开车抵达的时候，舒航还坐在小区门口的马路边上。 她停下车去他身边看情况，一八几的大高个曲腿坐着，左手搭在膝盖上，给额头当枕头垫着，呼吸声均匀深沉，似乎已经睡熟了，右手垂着，捏着个手机。 程迦艺怕丢了，于是想着先收起来放包里，回家再还他，结果抽了一下，没抽动，又用力抽了一下，他死拽着不放。 无可奈何下，只能先想办法把他弄回家里去。 可是不管是叫他还是推他，他就是不醒，程迦艺立在一边束手无策了。 回头再看自己的车子，Jeep那么高，他若是不醒来跨上去，自己肯定是没有办法把他塞进去的。总不能一直拦在路中央等到他醒吧…… 于是，一声叹息。只好先找了地方，把车停好了。 跑回来，舒航的身边多了个人，正是小区的夜班保安，他看到程迦艺过来，很是有点激动地招呼：“程小姐，你来啦，舒先生在这儿坐了好一会儿了，前面我要扶他回去，他还不肯，我老怕他坐这儿出事儿，你来了就好了，你来了就好了……” 程迦艺有点儿哭笑不得，这保安做的也是够操劳的，舒航在小区门口这么一坐，能出多大点事儿呀。 不过转念一想，这么好心肠的，现在社会实在也是难遇了，像舒航这样丢了钥匙丢了钱包又喝醉了酒的，真没几个敢过来扶的。万一是个坏心肠的，好心人去扶一把，指不定还赖上钥匙和钱包的事儿了。 细思极恐。 于是，程迦艺冲着保安满脸堆着笑：“现在能麻烦您帮我一起把他扶上去么？我一个人扶不动他。” 保安：“好啊好啊。” 说着，两人一左一右将舒航架了回去，程迦艺个子小，力气也小，一路上没少停下来歇息，保安倒是抗得轻轻松松的，还有余力跟她搭话：“程小姐，好久没见你了……” 程迦艺费劲儿地答：“是啊……” 保安：“本来以为你们搬走了，可舒先生还是偶尔见到的，就是不大搭话……你是出差去了吗？” 程迦艺：“是啊……” 保安：“哦……难怪了……” 勉勉强强终于到了舒航家门口，程迦艺向保安道了谢，开门把舒航架了进去。 一路连拖带拽地把他安置到床上，习惯性地给他脱了鞋子脱外套，扒拉到裤子，解皮带的时候，动作突然顿住了，负气地抽了他的皮带之后，红着眼眶去洗手间拧热毛巾。 舒航在被扶着往回走的时候，已经有一点迷糊转醒了，可是像这么继续被程迦艺照顾着真是一件久违的不能更幸福的事。所以，他借着酒劲儿，装出睡得死沉的样子。但在她停顿着抽走他的皮带，出了房门之后，他还是忍不住弯了唇角。 程迦艺拿着热毛巾回到房里，趴在床头认认真真地给他擦脸，额头眼睛鼻梁脸颊嘴唇下巴，曾经亲昵过的每一寸肌肤，如此熟悉又那么陌生。她擦着擦着，眼圈一红，眼泪不受控地滚落下来，恰巧滴在舒航的眼皮上。 他眼皮微微颤动了一下，翻身伸手一把将程迦艺拉上了床。 程迦艺惊讶地微张着嘴，等反应过来后，一阵乱踢腾，奈何舒航力气比她大很多，单手就钳制了她的两个手腕，轻轻一提扣在了头顶上方。 他支着上身，半压在她身上，视线灼热地盯在她脸上。 程迦艺咬着嘴唇气鼓鼓地挣扎，手被钳着，腿被压着，唯有腰身胡乱地扭动，胸口起伏得厉害。眼神如果可以杀人的话，此刻一定飞出了两把刀子，直直地插进舒航的眼睛。 可是舒航不顾她的反抗，一低头，带着浓重的酒气，忘情地吻上了她的唇。 程迦艺使劲咬着嘴唇不松口，身体继续徒劳地挣扎着，直到明显感觉到舒航身上紧贴着她的某个部位逐渐膨胀起来，才受惊一样忽然不动了。 舒航稍微松了一点压制的力道，抬头在她的唇上轻轻舔了一下，然后异常温柔地一点一滴吻****的眼泪，像是哄，又像是道歉，无数句“对不起”都融化在了****的舌尖。 可是程迦艺的眼泪却不停，一颗又一颗，带着她的体温，淌进他嘴里，咸咸涩涩，永远止不了渴。 程迦艺带着哭音低低地呢喃：“舒航……你别这样……” 最后一个音却被他含糊地吞进了嘴里，程迦艺不自觉地又咬紧了牙，无声地抵抗。 谁知，舒航竟然彻底压上来，把原本支撑着的手腾出来在她的腰间呵痒，趁着她扭躲着忍不住懈怠将笑的间隙，舌头长驱直入地绞上了她的。 程迦艺退无可退，心一横，狠狠地咬了他一口，本以为他会疼得就此退缩，然而他却只是轻蹙了下眉，就继续在她的口腔里肆虐起来，流连在她腰间的手掌，也顺着她的曲线，向上覆住了胸前那一抹柔软，隔着连衣裙轻薄的面料和文胸的一层海绵，恣意地揉捏起来。 程迦艺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她的虎牙是出了名的尖，以前咬手臂试力道的时候，可疼可疼了，舒航怎么能这样呢？此刻的嘴里，除了酒精味道，分明已经有了鲜血的咸腥味。让她又是抵触又是不忍和心疼。 程迦艺挣扎了一下，喉咙里模糊地发音叫他：“舒航……” 他又深深地吻了好一会儿，吻到她丧失理智意乱情迷，才意犹未尽地松开她。 怀里的她发丝凌乱，有几缕被细汗粘在脸颊上，皮肤红得像火烧，呼吸急促，和过去每一次亲昵一样，带着天生的娇羞。 舒航拿手温柔地撩开她脸上的发丝，这个温软的小人儿，真是怎么亲都亲不够。 可是这一次又不一样，程迦艺的视线很快恢复了清明，甚至隐隐升起了怒意。 舒航原想继续装醉，不想清醒，时隔一年多，这一夜就这么放纵一次，不管不顾她的感受，不放她走，就这么用力地把她揉进身体里。 可是直视着她的眼神，思维又不自禁地回归大脑，是他有错在先，又怎么能再做勉强她的事呢？ 他松开她的手腕，撑起上半身，视线里还荡漾着欲望，嗓音却克制了：“对不起……我去洗把脸……”说着，从床上爬了起来。 程迦艺揉着被他捏疼的手腕，也跟着坐起来理衣服：“那我走了……” Chapter。17 这个季节，日出的时间是几点呢？ 程迦艺开着车，在禾城的大街小巷漫无目的地兜着，天空暗沉沉的，却不像小时候的那样清澈高远，在地平线交接的地方，被霓虹掩映了大片的暗红色，看不到月亮，星星稀稀落落的，偶尔才有一两颗闪烁得特别亮。 程迦艺的车窗大开着，风随着车速呼啸进来，有猎猎的响声。长发在风里凌乱地飞舞，先前黏过汗水的几缕，此刻涩涩地缠在脸上，像是抚不开的烦躁心绪。 程迦艺控制不好踩油门的力道，总是一不小心就让车速越了界，好在路上空荡荡的，没有行人，就连车辆也很少，只有橙黄的路灯一盏一盏串在头顶上。 很快开上了她在禾城最喜欢的地标——南湖大桥。 在全世界都蛰伏着准备苏醒的凌晨时分，空无一人的弯弯桥梁，被珍珠一样梦幻的路灯点缀着，安静地架在水面上，像个连接着两个不同次元的神秘隧道。 她记得，某次在一个有关交通安全的公益活动中，还听到一个交警队的官员用带着方言的普通话慷慨激昂地介绍这座她喜欢的桥，内容好像是关于超速行驶的，说是弯道或者桥梁的设计都是很科学的，结合了离心率之类的原理，所以虽然基本上不会在这样的路段安装什么测速仪器，但是他们并不担心超速的发生，因为拿南湖大桥举例来讲，下桥的时候如果车速超过了60（码）的话，车子是会明显感觉到控制不住，要飞出去一样…… 程迦艺的车子很快驶上桥梁的最高点，她倔强地一脚猛踩油门，看着车速指针高高地翘到60以上，心里一边害怕着，一边又稳稳地把着方向盘拐向桥下，然后一个急刹停在红绿灯前。 看着红灯读秒的间隙，她在心里骂了句脏话：见鬼的离心率！ 跟着，又负气地猛捶方向盘：都是骗人的！ 什么鬼离心率都是骗人的！ 什么山盟海誓都是骗人的！ 什么钥匙丢了都是骗人的！ 程迦艺忍着夺眶而出的眼泪，回想起被舒航钳制在身下时，他裤子口袋位置，膈得她大腿疼的硬邦邦的东西，分明就是钥匙的形状。 为什么连喝醉了酒还想着骗我呢？像那句“我爱你”一样，明明不是对我说的…… 绿灯亮起来，她右脚还是死死地踩在刹车上，没有动作。 忽闪忽闪，黄灯，红灯。 程迦艺解开安全带，欠身打开副驾前面的抽屉，摸出一包烟和打火机，浅绿色壳子的红双喜，抽出一支，放得太久有点受潮了，不是很好点燃，试了好几下，才勉强烧起来。 深深吸一口，呛人的薄荷味道。再深深吸一口，揿灭。 烟雾在嘴里过了一圈，又从嘴里吐出来。 绿灯再次亮起的时候，她绑好了安全带，用手指把头发理顺了，朝叶卿云家慢慢开去。 # 烟和酒一样，对于程迦艺而言，都曾经是无比排斥的东西。 爸爸抽了一辈子的烟，牙齿上全是黄黄黑黑的烟渍，怎么刷也刷不掉。从小到大，家里被二手烟充斥着，常常熏得她喉咙毛毛的，止不了的咳，视线也好像模糊了好几度。 妈妈劝他戒烟，他总是各种借口，还有好几次把宝压在程迦艺身上，说什么，“小艺考试拿班级前十了，我就戒烟。”、“小艺进重点高中了，我就戒烟。”、“小艺拿奖学金了，我就戒烟。”…… 程迦艺一条条一件件全部做到了，初二期末考试班级第九，拿着写有名次的报告单，兴冲冲扬到爸爸面前；初中没毕业，就凭着出色的数学英语科学成绩，保送进了重点高中，别的同学还在拼命着准备中考的5月，她就坐在高中的教室里，开始学习竞赛的内容；大学第一年，专业成绩全班第一，拿了高额的奖学金，转账到爸爸银行卡里…… 可是，每一次每一次，爸爸的烟都没有戒掉，一边抽着，一边比划着下一次的目标，像给饿肚子的人画一轮虚虚的大饼。 骗子！ 而酒，是舒航的最爱，原本只晚饭的时候小喝两瓶，后来因为工作应酬交友等等原因，迷上了酒吧夜店，就三不五时地喝到醉倒需要她去接回来。 哪怕她负气跑了，他的第一句解释也是酒后乱性。 知道酒后会乱性，那为什么还要喝呢？ 她不懂，一个那么呛人，一个那么苦涩，究竟有什么致命的吸引力？ 可是后来，她还是两样都碰了。 舒航是不准她喝酒的，但在她无限的好奇里，还是勉强陪她喝了一次。 那天准备了很多酒，光啤酒就买了好几个牌子的，禾城最常见的雪花，当时还是吴彦祖代言的百威，还有广告最好看的喜力等等。先每种都小小地抿一口，苦涩，在她喝起来没什么太大的差别，一点儿也不可口。 雪花淡淡的，百威能喝出明显的小麦香气和酒味，有点烈，相比起来好像还是喜力更好接受一点，回味有点儿清甜，于是之后就认定了喜力。 舒航教她，要大口大口地喝，跟小口轻抿，满嘴都过一遍的苦涩不同，一大口灌下去，只在喉头会有味觉，过程会特别舒爽。 于是，她也学着一大口吞下去。还是皱眉，却真的比小口感觉好多了。 她不记得那次是喝到第几罐时失去意识的，可隐约觉得自己酒量好像也挺好的，第二天醒转过来，客厅里的空罐子是用箱来计数的。 但那次之后，舒航还是坚持不准她喝酒，偶尔几次聚会有名贵的红酒，会许她抿一小口尝个味道，或者，另外几次跟着一起去酒吧，开洋酒的话，也会给一小杯满足她的好奇心。 她真的开始喝酒，是在离家出走以后，住在异乡的酒店，悲伤无措的彻夜难眠，买啤酒红酒香槟鸡尾酒，一种接一种喝过去，酒精统统化作眼泪，淋湿睡衣，浸透枕头，哭累了迷迷糊糊昏睡过去。 啤酒是煎熬，伴随了太多的回忆，每一口都好像是舒航在和她碰杯。 红酒最助眠，半瓶就头晕，栽倒在床上就可以睡到日上三竿。 香槟甜甜的，更适合庆祝的场合，搭配蛋糕像个开心的玩笑。 而鸡尾酒，几乎就是饮料了，越喝越清醒。 …… 烟，就要早得多。 早到第一次，因为急事跑去酒吧找舒航，看到另外两个有女朋友的男性朋友各自搂了不认识的女孩子，动作亲昵地喝着酒。才知道，原来那些小说电视里看到的，所谓的“公主”其实离现实生活那么近，近到她们就在你我的身边，近到她们就在朋友的怀里…… 那一次，舒航的身边没有人，她庆幸地呼出一口气，却又有些不确定地反复和他求证是不是真的没有叫公主，得到他一而再再而三的肯定答复后，才略微放了心。 她还记得那次，他把她带到酒吧外面的广场上，点了烤串儿笑嘻嘻地对她说：“我有你呐，哪还用得着叫公主呀？” 程迦艺：“可是……” 舒航揉着她的头：“他们的女朋友都没有你好呀~” 程迦艺不好意思地笑，竟然傻乎乎地就信了。 然而，后来还是从朋友那里无意间听到，在她打电话问舒航酒吧地址的时候，他就把怀里的公主打发走了。 那是第一次，她知道的第一次，舒航对她撒谎。 心痛得无以复加，找不到宣泄的出口，于是一个人躲在角落里，点燃了一支烟。一大口吸进去，呛得眼泪都出来了，她一只手抹着眼泪，一只手依旧死死夹着烟，往唇边凑。 没有瘾，只在知道他又对她撒谎的时候，狠狠抽一支，像个惩罚的仪式。 后来，是如何对他们叫公主陪酒这件事转换成了大方默许的态度的，程迦艺自己也说不清楚了。 可能在和舒航的相处中，她虽然也像所有小女生一样小气爱吃醋，但比起他为了面子的那些逢场作戏，她愿意相信他们那么多年感情的深度，而实际更加在意的是他对她的坦诚。 她不要他哄，她要的是他百分之百的真实，哪怕那些真想世俗而伤人，她也更愿意去接受他有交代的做“坏事”。 在她的心目中，爱的最高境界就是融为一体，两个人心灵相通。所以她能接受他所有的说辞，只要他告诉她，他做那件事是有需要的，是会快乐的，那么她就能欣然接受。 她觉得那些需要哄需要骗的爱情，是爱得还不够深。 然而他却…… 骗子！ Chapter。18 叶卿云家的小区位于禾城的东边位置，程迦艺回去的路上，车开得很缓慢，看着天蒙蒙转亮，看着路灯一盏一盏熄灭，看着太阳从地平线以下一尺一寸升上来。 心和身体都觉得疲惫。 停好车，拖沓着脚步跨进电梯，才发现，自己还没有叶卿云家的钥匙，昨晚在工作室里待到挺晚，回家的时候叶卿云已经在家里了，所以并没有自己开门，一时疏忽了。 揿亮手机，6点刚过，实在不适合这么早就把叶卿云吵醒。而电梯已经在她的踌躇纠结中，默默地升到了14楼，叮得一声开了门。 幸好叶卿云家是独立电梯的，此刻电梯间里，早在第一次来的时候就让程迦艺很中意的藤椅，派上了大用场，她把自己懒懒地丢进去，视线直直的盯着地垫发呆。 清晨的阳光透过玻璃窗照射在毛茸茸的白色地垫上，像是有一圈朦胧而慵懒的光晕，明明是被踩在脚底下的东西，却白得清透而纯净的样子。 程迦艺忍不住轻轻动了动踩在上面的双脚，空气里立马窜起了尘埃飞舞的颗粒，于是她微笑着想：其实也没有那么干净吧，表象和现实总归是有差别的。想着想着，安静地合上了眼睛。 迷糊间做了个短暂的梦，梦见自己在高中的图书馆里，和舒航一起做习题，他借口有题目不会需要一起讨论而凑过身来，在她专注看题的时候，轻轻在她脸颊啄了一口。 那时候面红耳赤的甜蜜心情。也是谎言吧。 只不过，相爱的两个人，类似的谎言会被视作情趣，可是，有隔阂的两个人，谎言就会被无限扩大，扩大成说谎者为人处世甚至本质的好坏。 # 叶卿云如常地在闹钟声里醒过来，洗漱穿戴完毕打开房门，突然发现好像有哪里不对——程迦艺的房门是开着的！ 窗帘拉严了，也没有开灯，一眼望进去，房间里黑漆漆的，偶尔有丝丝缕缕的风从里面吹出来。不知道是起夜忘了关门，还是不在。可若是上班去了，窗帘应该是拉开了的才对。 叶卿云试探性地叩了叩她的门板，“咚咚咚”三声，喊一句：“我进来了啊~” 等不到回应，又叩三声，然后径直走去拉开了窗帘。 窗户开了一条缝，所以有风。阳光明晃晃地洒进来，叶卿云早已适应了光亮，所以并不觉得刺眼。回头，床上没有人，被子摊着，揭开了一个角，还维持着有人匆忙下床，带着恋恋不舍的模样。 去哪儿了？ 再环顾一圈房间，好在行李都还在。 叶卿云担忧的心落了一半，随手拎了外套，在玄关，边换鞋，边拨通了程迦艺的电话。手机用肩膀夹在耳朵边，“嘟……嘟……”的声音听起来空忙而遥远。 电话还没有被接起，叶卿云已经穿好了鞋子打开门。 电梯间里手机清脆的铃声回响着传入他另一只耳朵，循着声音看过去，程迦艺歪歪扭扭地靠在藤椅里，闭着眼睛蹙着眉，一只手抱着包包，另一只手伸在包里面胡乱地摸索着。 叶卿云莞尔一笑，挂断电话走过去，拿右腿轻踢了两下她的小腿，她先是挪开腿，躲了躲，再踢两下，就见她一个激灵端坐起来，睁开了眼睛。 叶卿云笑：“怎么总是这么不注意形象呢？还知道自己是个姑娘不？” 程迦艺揉着眼睛，没说话，表情呆呆的，衣服皱皱巴巴，不太整洁。 叶卿云正打算问她昨晚跑哪儿去了，怎么把自己关在门外了，还一副狼狈的样子，像遭遇了劫财劫色一样…… 突然就看到她揉眼睛的手垂下去，回望着他的视线外头，眼皮一圈红肿。 又哭过？！ 到了嘴边的话，没找到出口，在舌尖转了一圈又吞回去。 程迦艺倒是醒转过来，站起身，嘀咕一句：“我们又不是不洗头不能见面的关系……” 叶卿云含笑，跟在她后头，给她开了家里的门。 程迦艺进屋之后一反常态，没有了前几天作为客人般的小心翼翼，像是回到了只有她一个人的地盘，踢掉鞋子，拖鞋也不穿，随手一甩包，就进了洗手间。 叶卿云把她的鞋子在鞋柜里摆整齐，又从地板上捡起了她的包，把散落出来的纸巾、化妆镜、润唇膏之类一一塞回去，然后拎到茶几上放好。 顿了顿，又觉得刚才眼角余光好像看到有什么东西，从包里掉出来的时候，斜飞进了沙发底下。 于是，他又趴到地上往沙发底下探头确认。 果然有一串钥匙躲了进去。 叶卿云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把它捞出来。3个钥匙后面，拖一个兔子尾巴一样，白色毛球的挂件。放在手心仔细看，才发现毛球旁边还挂了个金属小牌子，上面刻着大写的“SH”和一个镂空的心，和她手腕上的纹身一模一样。 叶卿云使劲握紧钥匙，直到掌心有了深深的痛觉，才微微松开一点，将钥匙塞进她的包里。 # 程迦艺好好洗漱了一番，用淡妆遮盖了浓重的黑眼圈和红肿的眼皮，把头发全部往上梳了个高高的马尾，让自己看起来精神了一些，才勉强对着镜子微笑了一下，走出了洗手间。 没想到，叶卿云还在客厅的沙发里坐着。之前被她随手扔在地上的包包，此刻也完好地放在茶几上。 她略微吃惊，又有点不好意思地冲他笑笑：“我以为你给我开了门就去上班了……” 他抬头看一眼挂钟：“没，时间还早，要不要一起去吃早饭？” 程迦艺：“好啊。” 叶卿云上下打量她一番：“那去换身衣服吧……” 程迦艺也随着他的目光一起，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连衣裙，因为是棉布料子，被舒航一折腾，皱皱巴巴的，还真是——不堪！ 于是怯生生地退回了房间。 再出来时，已经是格子衬衫加牛仔裤的造型，经典的黑白格，在腰间绑一个松散的结，配上那个高高的马尾，一副清爽学生的模样。 然而，看在叶卿云的眼里，除了青春以外，却又有些不同。 和Jessica她们在场时一样的那种拘谨，好像又笼罩了上来，和方才的放肆区别开来，和前几天独处时的松散也区别开来，现在的她，像是在周身套了一层透明的与外界疏离的保护罩。有所谓的美好形象，整洁、亮丽、神采奕奕，却也多了一份设防的心。 昨晚发生了什么呢？ 叶卿云克制住自己问出口的冲动，帮她拎了包，和她一起出了门。 Chapter。19 说着环保节能等等冠冕堂皇的理由和话题，叶卿云和程迦艺在电梯里商量决定，今天就让黑色的Jeep在停车场闲置着，两人一起开白色的奔驰出门。 坐在副驾的位置，程迦艺自然地掏出相机，对着自己一阵拍拍拍的，歪头、嘟嘴、甚至是剪刀手都用上了，完全无视了叶卿云的存在。 可是叶卿云的生活圈子里，这么肆无忌惮自拍的姑娘，还是头一次遇上，公司里的员工若真有什么自拍狂魔的话，多半也是避过他的眼睛的，而以前交女朋友的时候，自拍还不是什么流行的事情，手机的拍照功能才刚刚研发出来，并不是每个人都会买数码相机的。所以当她高举着相机，偶尔动作幅度很大的时候，他总是忍不住分神瞄她一眼。 程迦艺察觉他在看她，特嫌弃地回一句：“专心开车！” 叶卿云含着笑，在一个红灯前面停下来，她已经低着头，鼓捣着把相机里的照片传输到手机里。 他好奇吐槽：“这么自恋？” 程迦艺头也不回，专心在自己的手机上：“据科学研究表明，男人爱自拍才是自恋，女人爱自拍，那是印象管理，是生存策略！” 叶卿云不置可否：“哦？” 程迦艺：“这其实跟广告学的原理差不多啊，现在不是很多做微商的么？朋友圈一天到晚各种晒，汽车、饭馆、办公室、咖啡厅、旅游景点什么的，不就是为了树立自己高大上的形象么？然后就能得到受众更多的信任。营造出那种购买和使用他们的产品，也能过上同样生活的假象。网红之类的，也是一样的道理，现在每个人都是自己的媒体，自拍有时候甚至可以算是一种途径或者工作吧……早就不是以前单纯的记录美好生活那么简单了……” 叶卿云：“好像是这样……那你这些照片呢？什么目的？” 程迦艺已经快速地处理完照片了，心满意足地把相机和手机都收好，然后端正坐好，又调整了一下安全带，说：“当然是为了卖衣服呀~我还能有什么目的？这件衬衫是这个季节的基础款，一直卖得不错，所以要维持热度。” 叶卿云：“原来连穿什么衣服都是工作内容了……” 程迦艺：“哈哈，好像是诶……啊……对了，去哪里吃早饭？你兜了好远了，吃个早饭用得着这么麻烦么？” 叶卿云神秘兮兮地说：“还记得小时候常吃的那个饭团摊么？” 程迦艺明显很吃惊的样子：“你是说那个崔大娘的饭团？就是总是多给你半截油条的那个崔大娘的饭团？她还在？” 叶卿云点头：“嗯，不过早就已经不在原来那个地方了，那个路段，现在都不给摆摊了，前几年，她儿子给她在XX路租了个店面，本来还是只卖饭团，后来儿媳妇也帮忙，就扩大了些，多了些花样，如今是个挺有规模的早饭店了。” 程迦艺：“难怪……那现在还能吃到崔大娘捏的饭团么？现在的饭团不都进化成长条形的，还多了很多料了么？” 叶卿云：“可以啊，这个点去的话，刚好她在，我去过几次，比较熟了，可以让她专门捏，还是小时候的味道。” 程迦艺：“那她还记得你么？还有没有多裹半截油条给你？” 叶卿云笑：“是还记得……不过油条倒是不会多给了……” 程迦艺一会儿神往地说：“没想到崔大娘记性这么好，也不知道还记不记得我……” 一会儿又双手环抱到胸前，义愤填膺地说：“哼！现在终于知道要公平了么？！以前每次和你一起去买，捏给我的就只有半根油条，捏给你的就是一整根，太偏心了！” 叶卿云笑：“油条多的那个，还不是每次都让给你吃？” 程迦艺：“那……那时候你长身体嘛，油条多了，米饭就少啊，你当然得吃米饭多的那个才饱嘛……” 叶卿云继续笑：“得了便宜还卖乖……” 程迦艺也笑。 # 说着说着，他们停好了车，步行进了早饭店所在的小巷。 程迦艺走路的时候是习惯性落后一两步的，所以叶卿云也没在意，先一步推开了早饭店的玻璃门。 崔大娘已经熟络地打起了招呼，问着：“有一阵没来了，今天还是咸饭团加豆浆么？” 叶卿云掏出钱包，正想问程迦艺要吃什么，却发现身边空空的，她并没有跟进来。于是他又拉开了玻璃门朝外头看：“怎么了？” 程迦艺摇摇头，马尾辫一甩一甩的，三两步也进了门。 崔大娘见了程迦艺忙招呼：“今天还带了朋友啊，小姑娘，吃什么？和他一样咸饭团加豆浆么？” 叶卿云：“两个咸饭团，两碗豆浆，一个饭团里，给我放一整根油条。” 崔大娘：“好叻！”说着麻利地捏起了饭团。 程迦艺找了个空位先坐下，抽了几张纸巾把桌面认认真真仔仔细细地擦了一遍，叶卿云端了放着豆浆和饭团的餐盘过来。 她明显有些失落地朝他说：“崔大娘还是那么不公平，只记得你，不记得我……” 叶卿云把油条多的那个递给她：“她记得啊……” 程迦艺：“记得？” 叶卿云：“刚还偷偷问我了，是不是小时候总是一起买饭团那个，说看着像，可是现在这么漂亮，怕认错了尴尬……” 程迦艺：“不是哄我的？” 叶卿云：“不信，你自己去问她。” 程迦艺：“才不要！” 叶卿云停下来喝了一口豆浆，又问：“你刚怎么傻站在外头不进来？” 程迦艺吃饭团的动作明显一顿，嘴巴大张着，没有立马咬下去。过了一会儿索性把饭团挪开了，说：“这个店，其实我也常来的……” 叶卿云：“嗯？” 程迦艺：“我都是夜宵的时间来，没有遇到过崔大娘……我都不知道这店还有卖饭团的……” 叶卿云：“和舒航一起？” 程迦艺一只手抓着饭团，一只手托着腮，视线缥缈地飘在天花板上，用力而缓慢地点了两下头。 叶卿云又喝一口豆浆：“如果你们晚几个小时，而我早几个小时，也许就有缘在这个店里遇上了……” 程迦艺嘀咕：“幸好没遇上……” 叶卿云：“嗯？” 程迦艺：“没什么啦~快吃~不然上班要迟到了~” 嘴上是这么说，可实际行动上，却咀嚼得特别慢。 这家店铺，对于程迦艺而言，就像是地图上的某个特定坐标。过去，舒航只要是在附近的酒吧喝醉了，叫她开车去接，就必然要在这里有个停顿，一碟花生米、一碗粥和一堆胡话……本来离开了他，这个坐标上就被画了大大的叉，再也不愿意踏足进来。 可偏偏造化弄人。 说来也奇怪，同一家店铺，吃早餐和吃夜宵，却像是处于两个不同的环境，此刻嘈杂热闹喧嚣，是欣欣向荣的沸腾，夜间嘈杂热闹喧嚣，却是日暮途穷的弥乱。 同一张餐桌，桌对面的那个人，此刻干净明亮，瓷白的饭团，醇厚的豆浆，背后是满世界耀眼的日光，而夜间那个，眼神迷离，微笑朦胧，笨拙地一颗一颗夹起花生米，大部分自己嚼了，小部分不容拒绝地塞进她的嘴巴里，玻璃门外霓虹装点的夜景，纸醉金迷。 # 叶卿云喝完了最后一口豆浆，抬头等她。 程迦艺察觉到他直视自己的目光，终于回过神来，又看看手里还有一大半的饭团，歉意地摆摆手说：“你先去上班吧，我一会儿自己打车就好。” 叶卿云看一眼墙上的挂钟，微笑着答：“没关系，反正还早，你慢慢吃。” 程迦艺也看钟，都快9点了，还早么？她忍不住狐疑地问：“你们几点上班啊？” 叶卿云：“8点半。” 程迦艺：“……” 叶卿云：“我是老板啊，迟到又没有关系。” 程迦艺：“……” 叶卿云：“真的没关系。” 程迦艺不说话了，狼吞虎咽着把饭团吃完，又猛灌两口豆浆，胡乱抽了张纸巾擦嘴，就拎起包包，快步出了店门，把崔大娘大声招呼的“下次再来啊！~”关在了玻璃门的里面。 Chapter。20 叶卿云不紧不慢地跟着程迦艺走到车边，只见她用力拉了一下副驾的门，却因为车子上了锁而没有拉开，于是气急败坏地一跺脚，回头瞪着他，手还倔强地拉着门把没松开。 叶卿云忍着笑，故意绕到副驾位置，把手搭上了门把，叠上她的手，看着她受惊一样缩回去，才摁钥匙解锁。然后动作优雅地给她开门。 程迦艺不明就里地抬头看他，可在他的脸上只有一副无害的微笑。于是她咬着下唇，不太情愿地坐进去系好了安全带。 叶卿云维持着无害的微笑轻轻关上门绕回驾驶室。 程迦艺看着他像是故意逗弄她一样慢悠悠的样子，不自觉地握紧了小拳头，整个身体像是绷紧的弦。 他却是取笑的口吻：“我都不急，你急什么呀？” 程迦艺垮下肩膀，松开拳头，鼓起腮帮：“……” 叶卿云岔开话题：“你工作室在哪儿？” 程迦艺依旧鼓着腮帮，声音闷闷地报了地址。 叶卿云启动车子，看着后视镜掉头，觉得换话题好像对松懈程迦艺的状态有效，于是接着说：“那是郊区了吧，怎么搞这么偏的地方？” 程迦艺：“我们要的地方大，办公和仓库都在一起，市区房租太贵了，只能租到郊区去啊。” 叶卿云：“嗯，那员工过去应该挺不方便的吧……” 程迦艺漫不经心地答：“也还好吧，我们在附近还租了公寓的，有些有需要的，就直接给他们提供了住宿，上班也挺方便，而且我们早上比较迟，9点才上班……” 说着，随手开了车载广播，禾城本地的电台，女主播讲着路况，虽然早就过了早高峰，却还是有路段堵得厉害，轻快的声音提示着两点之间需要绕道的直线。 然后播报内容忽然转成实时接到的热线报料，某个路口，电瓶车被私家车撞倒，有年轻女性受了轻伤。 程迦艺：“欸~那路口离我们那挺近的，出了事故，估计要堵一会儿，看来得绕路了。” 叶卿云：“嗯。” 程迦艺还想说点儿什么，有手机铃声响起来打断了她，是自己包包的方位，于是她从包里掏出来，看到了刘萌的名字，接起来：“喂？萌萌~我还10分钟就到了，XX路口刚才出事故了，我得绕一下路……” 叶卿云听不到电话那头刘萌说的话，却只见程迦艺瞬间换了夸张的表情，声音咋呼地表达吃惊：“什么？你把人家给撞了？” 接着是更加吃惊的一句：“啊？你被人家给撞了？”音调里，特别强调了“被”字。 那一头，刘萌坐在路边，一边等交警给现场拍照，一边小心翼翼地卷起裤腿，小腿上刚才摔倒时蹭着地面磨破了皮，一片血肉模糊的，有点触目惊心，不敢细看。 手机听筒里，程迦艺的声音听着像埋怨：“你让我怎么说你好，放着好好的汽车不开，开什么电瓶车啊？” 刘萌语气特别可怜巴巴的：“小艺，你怎么这么凶啊，都不关心我有没有伤着……我现在腿好痛哦……” 程迦艺：“刚听广播说了，年轻女性受了轻伤……”在“轻”字上加了重音。 刘萌：“小艺……” 程迦艺：“好啦~我马上就到了，在那等着我吧~” 在她们通话的过程中，叶卿云早就心领神会地给她开到了出事故的路段，程迦艺挂了电话指着路边说：“你在这儿放我下去就行，我一会儿自己打车，你快去上班吧，都迟到那么多了……” 叶卿云却不听她的，将车子开到路边人行道上的车位里停好，和她一起下了车。 程迦艺拦他：“你快去上班吧，我不用你送了，还得陪萌萌去医院呐……” 叶卿云说着“没关系。”径直往路口走去。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早上程迦艺靠在藤椅里衣冠不整的样子和她明显哭肿的眼圈，像是相机定格的画面一样，一直印在他脑子里挥之不去。 加上她收拾完后呈现出来的那一副和小时候独自面对变故时无异的逞强模样，让他怎么也放心不下。 小时候不懂事，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和支撑，眼睁睁看着她变得越来越静默，却努力装出没事而开朗的样子，自己却什么也做不了。 没想到长大了，面对这样的她，还是无能为力。 只好跟着，也只想跟着。 # 刘萌看到程迦艺过来，抬手就挥，结果却因为刚才摔倒的时候手肘也受了伤而吃痛地哇哇大叫。 程迦艺连忙小跑两步到她身边，看到她小腿上的伤，关心地问：“怎么这么不小心啊，疼不疼啊？肇事司机呢？” 刘萌撑着程迦艺扶她的手踉跄着站起来，笑说：“走啦。” 程迦艺：“走了？” 刘萌：“我自己不好，平常机动车道开惯了，刚转弯的时候没留意，不小心开到机动车道里去了，一年轻小伙，开的还是公司的车，撞到我也挺倒霉的，想着你也快来了，保险公司也拍完现场了，就让他先走了。治疗什么的拿发票跟保险公司换钱就行……” 程迦艺：“都伤成这样了，还怕耽误了别人……刚也不知道哪个给电台报料的，还说什么轻伤……能走么？车在那边……送你去医院……” 刘萌被程迦艺搀扶着一瘸一拐地往人行道走，忽然发现在程迦艺的身后，还有一个高大英俊的男人也跟着，他看程迦艺的眼神简直温柔得让人心里忍不住一酥，于是不禁八卦心起：“诶？这谁呀？也不介绍一下？” 程迦艺这才想起来还有叶卿云，于是忙给他俩介绍：“这是刘萌，我合伙人，这是叶卿云，我的……房东。” 刘萌立马伸出手去握叶卿云的手，像个家长一样客套道：“你好，你好，常听小艺提起你，我们家小艺要托你多关照了。” 叶卿云也客气：“应该的，应该的，照顾她是我的荣幸！” 程迦艺听着朝天翻了个白眼，这什么鬼对话！ 接着，闷声不响地架着刘萌往车子那走，没好气地把她塞进车后座里。 Chapter。21 车子开到医院停车场停好，程迦艺扶着刘萌准备开门出去，车门却先一步在外头打开了。 对于叶卿云今天出奇的绅士态度，她有种没法适应的纳闷心情。 刘萌在背后推了她一把，她一个踉跄撞在叶卿云怀里。 叶卿云连忙伸手扶稳她，她一站好就转身恶狠狠地瞪刘萌。 刘萌朝她无辜地笑，伸着手一副可怜兮兮需要人搀扶的模样。 程迦艺只好无奈地扶她出来。等叶卿云关好了车门，她就迫不及待地朝他摆手说：“好了，你快去上班吧，都耽误你那么久了~” 叶卿云：“……”眼神里还写满了不放心。 刘萌看在眼里，憋着笑：“今天麻烦你了，谢谢，你去上班吧，我会帮你看着小艺的~” 程迦艺莫名：“看着我？出车祸的又不是我……” 叶卿云不管她的嘀咕，朝刘萌礼貌地点点头，道：“麻烦了。”又转向程迦艺，“我先走了，下班前给我电话，我去接你。” 说完也不等她反对，自顾自开车去了。 ＃ 程迦艺一边搀扶着刘萌往门诊部走，一边狐疑地看她：“你和叶卿云第一次见面吧？怎么感觉那么默契的，像……嗯？不对！怎么像……” 刘萌看着她脑子转不过弯来的模样，哈哈大笑：“我敢保证，你这个房东百分之一百喜欢你！不对，百分之一万！” 程迦艺：“瞎说什么呀~他喜不喜欢我，我会不知道？就是今天有点反常，上班迟到了也不管，硬是跟到医院来……” 刘萌：“让我运转我聪明的大脑分析分析……你今天是不是自己先有什么反常的举动啊？” 程迦艺：“啊？……没有啊……”嘴上不承认，脑子里却迅速过了一遍凌晨十分舒航的举动，脸上不受控制地烧起了红晕。 刘萌：“还说没有~脸都红了~啊！不会吧？！他昨晚上对你不轨了？！” 程迦艺：“没有没有！你想哪儿去了！才没有呐！” 刘萌：“也是……他要真敢对你做什么，今天就也轮不到他送你上班了……欸？那你是发生了什么？” 程迦艺：“真没什么……你还没说，你怎么突然想起来骑电瓶车了？” 刘萌突然红着脸扭捏起来：“也没什么，想体验一下嘛~” 程迦艺瞄一眼她受伤的小腿：“电瓶车有什么好体验的？体验成这样你满意了？诶？不对，你不会是还特地买了一辆吧？！” 刘萌：“嗯~不买哪来的车啊~” 程迦艺：“……无法理解，老实交代，到底是什么目的？” 刘萌：“说出来你可别取笑我。” 程迦艺：“我什么时候取笑过你？” 刘萌：“诶呀~我就是想拉近跟彭浩宇的关系嘛~那他才毕业2年，又没钱买车的，每次都是我开车载他，怕他有压力……” 程迦艺：“……真不知道该说你什么好……那你别开车，就坐他电瓶车后座上笑不就好了？” 刘萌：“说好了不取笑我的……” 程迦艺：“……” 说话间，刘萌已经拍好片子，包扎好了，和预想的一样，只是皮外伤，没有伤到骨头。 ＃ 程迦艺把刘萌送回了家，再三叮嘱她不要碰水，不要吃辛辣。 刘萌窝在沙发里撒娇：“小艺，不然今天就留下来照顾我呗~” 程迦艺：“我们两个都不去工作室，不太好吧~倒是那个彭浩宇，我要不要批一天假给他，让他来照顾你呀？” 刘萌：“不要！太丢脸了！再说，我们还没发展到登堂入室的程度~” 程迦艺：“那不正好可以增进感情么？” 刘萌：“我也想不好~对彭浩宇吧，喜欢是喜欢，可毕竟比我小几岁，总觉得如果我表现得太主动的话，像是张着血盆大口要把他吃了一样……” 程迦艺走过去捏捏她的脸：“应该是小绵羊送入虎口吧~~看你就是要被吃死的命，这么早就替他着想着还体验电瓶车呐~换我是他，一定感动心疼死~” 刘萌：“行了，别取笑我了，早跟你说过，这次很认真~” 程迦艺：“知道啦~那我回工作室了，你照顾好自己，有事打给我~啊~不对，有事打给彭浩宇~嘿嘿~” 刘萌：“讨厌！” ＃ 刘萌一年四季都顾着工作室的事儿，难得一天空闲下来，竟然有点无聊到不知道该怎么打发时间了。 于是下午的时光，程迦艺的微信上就时不时地传进她的消息，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朋友关系说来也奇怪，不聊的时候，也不至于太挂念，一聊起来，却是没完没了的。 以至于彭楠敲响程迦艺办公室的门，推开进来的时候，她脸上洋溢着的八卦笑容还没有收住。 彭楠：“笑什么呐？那么开心~” 程迦艺：“没~和刘萌聊天呐~” 彭楠：“我拿策划过来了，你抽空看看？” 程迦艺接过彭楠递过来的文件夹打开，认真地一页一页翻起来。 大致的主题是花与少女，十二个月的花衬托十二位少女，用照片去阐述每一种花的花语，有玫瑰、百合、向日葵、薰衣草、樱花……而想要请她演绎的那一种，被用彩色笔着重做了记号，紫阳花，寓意希望。 程迦艺抬起头来：“紫阳花就是绣球花么？” 彭楠：“对。” 程迦艺突然笑得很开心的样子：“我记得它很神奇，像PH试纸一样，遇酸是蓝色，遇碱是粉色。” 彭楠：“对。” 程迦艺：“怎么想到让我拍这个？希望……好像很难表达诶……” 彭楠：“那天看到你的时候，就觉得你和紫阳花特别配，说出来你可能不信，你站在会议室里，背景里就好像自动开满了花。” 程迦艺听着，看着他眼里憧憬的神色，不自觉地捂住了脸。 彭楠继续说：“后来看到你跟刘萌聊天时，笑起来的样子，就打定了主意要找你试试看，不管你答不答应，都想争取看看……你的笑容很有感染力，让看见的人也不由自主笑起来，那应该就算是希望吧……” 程迦艺：“你再这么夸下去，我要脸红了……” 彭楠：“我这不是夸，是说事实。” 程迦艺：“你有拍好的给我看看么？” 彭楠：“这个系列的，暂时还不能给你看，不过以前拍的照片，你可以看一下……借你的电脑用下……” 程迦艺点头，把笔记本电脑转过去推到他面前，彭楠在上面输入一串网址，又转回来。 浏览器里是他的个人主页。版面设计得清爽简洁，相片按不同系列裁剪了尺寸，有序地拼接。 程迦艺的视线一下子被其中一张在教堂里拍的照片吸引，拿鼠标点进去，意料中的梦幻系列，和多年前深刻在记忆里的一样。 她惊喜地说：“没想到这组照片是你拍的！读书那会儿可喜欢这家淘宝店了，那时候就被这组照片迷得七荤八素的，果断买了这个裙子……” 她边说着，边用鼠标点其他几组看，情不自禁地夸奖说：“你好厉害！还有这组也是，我超喜欢的！” 彭楠受用地微笑着说：“过奖！过奖！” 然后又问：“那……是不是表示你同意做我的模特了呢？” 程迦艺还处于发现新大陆的兴奋中，随口就答应：“是！” 过了一会儿，反应过来，又迟疑地说：“我不太习惯别人给我拍照，应该会很不自然，怕破坏了你的照片效果……” 彭楠：“没关系，引导着模特放松，抓住对方最美的瞬间本来就是摄影师的责任，你大可以放心。” 程迦艺微笑：“那好吧~” 彭楠：“那你什么时候有空呢？现在正巧是紫阳花的花期，最好能尽快安排，错过了花期可得等明年了~” 程迦艺：“那就这个周日吧~” 彭楠：“好的，一言为定，到时候通知你地方。” 程迦艺：“好。” 彭楠：“谢谢，不过，你都不问报酬么？” 程迦艺：“我又不是专业的，还不知道会不会破坏了你的系列，到时候万一白忙一场就不好了，如果真的能用，你就看着给就行~” 彭楠：“谢谢！” Chapter。22 叶卿云因为迟到的缘故，遭遇了Jessica一阵不满的抱怨，可是当被问及原因的时候，他却只是浅笑了一下，并没有多作解释，迅速转入了工作状态。 Jessica满腹狐疑地想着，怕是和住在他家里的那个女孩脱不了干系，可是自己也没有立场去多说什么，问多了显得自讨没趣，于是只好闷着一肚子的气，看文件也不顺眼，看员工也不顺眼，一整天都憋屈烦躁的样子。 好几次小周拿文件去找她签字，看到她阴沉的脸，都有点望而却步。快下班时，拿第二天的开会议程给叶卿云的时候，她忍不住就嘀咕起来：“今天林总也不知道怎么了，一整天都摆着张扑克脸，你不知道，你早上打电话给我说，要晚点来的时候，她眼神都是可以杀人的，还以为你来了就好了，没想到，到现在都还是一脸随时火山爆发的模样，该不会是生理期了吧……不对啊，我记得上个月她不好相处的不是这几天呀……” 叶卿云好笑：“在背后议论老板，不怕我打小报告么？” 小周仗着自己是从公司注册起就跟着他的助理，混得比谁都熟的身份，笑嘻嘻的：“全公司，也就Boss不会打小报告啦，我也只敢在你面前嘀咕，前面在外头的时候，看得出来大家都感觉到了，可谁也不敢说什么，连悄悄话都没有……” 叶卿云：“Jessica让你们怕成这样？我还以为我们公司很严谨很和谐呢~” 小周：“你总是出差，回来也都钻研在产品上，当然不知道人事方面的事啦，不过其实也还好啦，竞争压力嘛，同事之间交心的少，其他公司应该也差不多吧……” 叶卿云含糊地“嗯”一声当作回应，看过议程后，收拾了公文包，说：“今天早退，有什么事的话，打电话给我。” 小周不可置信：“欸？我没听错吧，Boss你今天是迟到了还要早退？Oh，MyGod！一年365天，有360天都在加班的Boss今天要早退？生病了？精神那么好不像啊……家里人出事了？也不像啊，那得请假了，就不是迟到早退了……” 叶卿云：“没事，别乱猜。” 小周一拍手，促狭地打趣道：“是恋爱吧？肯定是恋爱了！我有那么美的女朋友在家等着，我也早退！” “呵。”叶卿云不承认也不否认，短促的如同叹息的呵气声却勾勒了藏也藏不住的温柔笑意。 # 虽然一直没有接到程迦艺预示下班的电话，叶卿云还是在6点左右开车抵达了他们工作室楼下。 在警卫的指挥下，找了空车位停好，望着那栋顶着“电商基地”大字牌的楼房，忍不住掏出手机拨了她的号码。 程迦艺接起来，手头的工作并没有停，一边核对着在一张发货单上打着对勾，一边用肩膀夹着手机说：“喂，我今天有点忙呢，现在几点了？你下班了？要不然你先回去吧，我晚上自己打车回来。” 叶卿云：“现在6点刚过，我已经到你们工作室楼下了。” 程迦艺停了手上的事，吃惊道：“啊？” 叶卿云：“你们在几楼？” 程迦艺拿着马克笔的右手停顿在发货单上，笔尖处慢慢化开一团浓重的黑色，她浑然不觉地迟疑着说：“……6楼。” 叶卿云：“好。我上来等你吧……” 程迦艺紧张地说：“啊……不好吧……” 可她话还没说完，电话那头已经是忙音了。她呆呆地盯着手机看了几秒，回过神后发现发货单上马克笔化开的那一大个黑点，几乎是跳脚着挪开了笔，皱着眉头拿起来，朝一边的打单员递过去，又无奈又歉意地说：“玲玲，抱歉，这个订单再帮我打印一份发货单……” 被叫作玲玲的女生接过去后，礼貌地说：“好的，稍等……” # 叶卿云乘电梯上了6楼，出电梯右转，就是程迦艺工作室的玻璃门。一块印有公司名字的牌子挂在门边，可爱的卡通字体，粉嫩活力的配色，于其说是电商工作室，倒更像是个提供儿童游玩的场所。 叶卿云推门进去，前台小姑娘立马抬起了头，礼貌地说：“先生您好，请问找哪位？” 叶卿云也礼貌地回应点头：“我找程迦艺。刚给她打过电话。” 前台：“哦，艺姐现在应该在仓库。”说着，往她的左手边，也就是叶卿云的右手边指过去，“沿过道一直往里走，右手边第3间，门口挂着仓库的牌子。” 叶卿云点头示意：“好的，谢谢。”然后迈开长腿就往里走去了。 一路经过客服部和美工文案运营的办公室，因为都是一小半墙壁上一大半玻璃的设计，所以里面几乎所有人都循着脚步声看到了这个高大英俊的男人。 很快有声音窃窃私语地议论起来。 “快看，外面那个男人好帅啊！” “是啊是啊，快跟小美问问，进来找谁的。” “往里面去了，肯定是找艺姐的啊，今天萌萌姐又不在。” “欸？欸？那个是艺姐男朋友？” “不是……不是……艺姐男朋友我见过，不是这个……” “你说的是前男友吧，艺姐不是早就分手了么？” “欸？那这个是现任？好帅啊……艺姐也太幸福了吧……” “我们艺姐长得美呀，换你去站那帅哥旁边，一看就不配呀……” “太伤人自尊了吧……” …… 当然这些背地里的交头接耳，叶卿云和程迦艺是听不到的。 # 右手边，第3间，门是开着的，屋里空间很大，货架整齐地在靠后的位置列队，有人比对着手里的单子在货架间穿梭，中间一个大台子，围坐着很多人，朝着门的是修剪线头叠衣服的阿姨，背对门的，像个流水线，后一个从前一个手里接过东西，简单处理，又递给再后一个，到队尾，是程迦艺忙碌的背影，一个又一个包裹经由她的手，堆叠到地上，垒成一座又一座初具规模的小山。 叶卿云在门上轻叩了三声，然后低头找着地面的空隙，两只脚小心避让着地上的包裹，向程迦艺身边走去。 大部分人都在敲门声里看过来，见到一个与自己无关的人物，不管对方有多么英俊，自己内心有多少好奇，在程迦艺在场的场合里，就完全不能像客服美工文案营销的那些小姑娘们那么肆无忌惮，只好默契地各自低回头去忙碌。 程迦艺边撕着快递单的背胶，边回头招呼：“你来啦，别进来了，这里乱着呐，我办公室在最里面，你去那儿等我吧，不过今天得很晚，发货部两个人请假，萌萌也不在，估计得要7点半，快递走了才能消停，诶~不然你还是先回去吧，别等我了……” 叶卿云却没听她的，翻山越岭来到她身边，方才她在两个包裹的间隙，随手敲击肩膀的小拳头被他看进了心里。 昨晚没有睡好，大负荷的工作量，让人忍不住在意。 于是他说：“我帮你吧。” 程迦艺：“没事啦，我自己OK的，而且你又不会~” 叶卿云：“你教我，我就会了。”说着，接过了她手里的一张快递单，熟练地撕掉背胶，贴到她方才封好的包裹上。 程迦艺没拦住，一方面自己也确实有点累了，于是指挥着说：“这个是发货单，这个是快递单，发货单上有买家名字，要跟快递单对上，然后，还有发货单上有商品编码、颜色和数量，要和衣服包装袋上条形码上印的那个对上，这些他们都已经配好了，就是你再检查一下，一般是不会出错了，如果都对上了，就把发货单放进去，把纸盒封好了，塞袋子里贴快递单就行。” 叶卿云说了句“OK”，就接过前一个人递过来的东西，麻利地干起活来了。 程迦艺抬手捶了捶肩，又前后左右扭了扭脖子，说：“多谢啦，我去喝口水先~” 说完，跳跃着跨过满地的包裹，朝外面去了，蹦到门口的时候，没站稳，摇摇晃晃地扶了下门框。 叶卿云眼角余光瞟到，忍不住微微一笑。 Chapter。23 程迦艺左手拿着水杯，右手拿着手机，一边喝着水，一边看刘萌刚发过来的消息，一边缓步从自己的办公室往仓库走。 兜了一天的话题，又回到最早上的。刘萌还在固执己见，坚持着说叶卿云喜欢她，还字正腔圆地发过来一条：“小艺，你相信我，一个人喜不喜欢另一个人，从他看那个人的眼神就能看出来了，叶卿云看你的那个眼神啊，那是充满了爱慕的眼神，绝对错不了的！” 程迦艺手上回复着：“不可能，真的不可能啦~”心里却略微咯噔了一下。 眼神么？叶卿云看我的眼神和看别人的有什么区别呢？他不是一向来都那么温柔的么？ 想着，站定了，透过仓库外面的玻璃看他包包裹的侧影。 这么多天了，还是第一次认认真真看他。13年不见，除了重逢的时候，第一印象中“变帅了”那么肤浅的概括外，曾经稚气的男生，已经长成了如今成熟内敛的男人；也早就从只比她高半个头，长到了，她踮起脚尖也未必能勾到他肩膀的高度；线条更硬朗了，肩膀也更宽阔了，好像很能让人依靠的样子。 明明和小时候判若两人，明明间隔了13年的时间差，却依旧是令人安心的亲近感。是因为过去太交心了么？还是因为他与生俱来那种让人放心的值得托付的气质呢？可是这么好的一个人，怎么就还单着呢？真的是因为喜欢我么？ 怎么可能！ 程迦艺果断打断了自己的胡思乱想，自嘲地笑着，又喝了一口水。 碰巧叶卿云像是察觉了她的视线，往这个方向回过头来，因为仓库里灯光比较亮，而过道里比较暗的缘故，他透过玻璃只能隐约看到一点程迦艺的轮廓，知道她在那里，就忍不住冲她微微一笑。 可正是这微笑，让程迦艺触电般一惊，好像自己刚才羞怯的想法也被他望穿了一样，完全没有意识到光线关系，他根本看不清自己，就仓皇地转身往一边走，走了好几步才意识到方向不对，又转回180度，闷头往前走。 # 除了仓库和晚班客服，其他员工都到点下班了。陆续有人收拾了东西准备回家，有动作快的已经出了办公室走到过道里，看到程迦艺就招呼着：“小艺姐，我先回去啦，代我向萌萌姐问候啊！” 程迦艺机械地回应：“嗯，好，明天见！” 脑子却还停留在叶卿云微笑的画面。该如何去形容那个笑容呢？明晃晃的白炽灯下，麦色的五官，由嘴巴牵动起眉梢眼角，整个面部都在阐释清浅的笑意。 让人安心的“温暖”。 可用“温暖”这个词，在这个季节又明显不太恰当。但是无论空气里的温度随着日子的推演，升到了多少，他的笑，却都直击着她的心脏，烘烤得她热气腾腾恍恍惚惚。 就像很多年前，很多很多年前，高中的晚自习下课，在能把脸上肌肤都吹裂开的冬日冷风里，她和舒航一起骑单车回家。 程迦艺的家比舒航家离学校更远，所以往常的每一天，都是在半道上告的别。可是那一天，他陪着她一起骑回了家，看到她在家门口停下车，才单脚点着地，和她告别，然后恋恋不舍地掉头再往回骑。 程迦艺没有立刻开门进去，而是站在冷风里久久地凝视着舒航远去的背影。 不出所料地回了头，程迦艺欢快地高举起右手大幅度地挥，然后他笑了，因为距离有点远了，所以笑容融化在了夜色里，五官不那么清晰，只留给她一个微笑的轮廓，被暖黄的路灯光烘托得朦胧，在她的心间炸裂开怦然心动的焰火。 他回过头去，高举起左手，回应着挥动了两下。然后她知道，自己喜欢上他了。 那个时候，寒冷的冬日夜晚，那个笑容，用“温暖”来形容，正合适。 # 小时候，懵懂的喜欢，轻而易举。 可能因为少年的白衬衫上有让少女舒心的青柠味道，他就成了她心目中象征阳光的美好憧憬；可能因为少女的制服裙上有一小块面料被洗掉了颜色，她就成了他忍不住更在意的多看一眼。 也有可能她心地善良，帮老爷爷推车上桥的时候正巧被他看见；也有可能他见义勇为，在公交车上智擒小偷，救下的钱包，就是她的。 总之，当年还是少女的那个十几岁的程迦艺，因为一个“温暖”的笑容，懂得了心动的滋味。 而如今，二十几岁的，在长辈的定义里要被冠上“晚婚”标签的程迦艺，在刘萌适度的催化作用下，又被一个“温暖”的笑容，动摇了坚定了十多年的信念。 程迦艺懊恼地甩了甩头。 说好的这辈子最好的朋友，没事笑那么暧昧干什么？！没事做些让刘萌误会的事干什么？！ # 打单员玲玲在仓库的置物盒里没找到替换色带，走回自己座位的时候正好看到站在仓库门口的程迦艺，于是高声问：“小艺姐~打印机要换色带了，你能帮我问下萌萌姐替换的放在哪里么？刚仓库里找了一圈没有诶~” 玲玲是如今工作室里为数不多资历比较老，和程迦艺刘萌也混得比较像好姐妹一样的员工，所以招呼起她来也完全没有在意从属关系。 程迦艺回过神来应着：“哦，好啊，你等下~”然后，微信里发了消息出去。 很快收到刘萌的回复，新补充回来的办公耗材还是个快递包裹，放在她的办公室里没来得及拆。 于是程迦艺转身去刘萌的办公室里找，意外的是个巨大的纸箱，想着这些东西早晚要搬进仓库的，就打算索性直接搬过去再拆。 结果纸箱太重，她抱得特别费劲，一小步一小步半倚着墙好不容易挪到仓库的门口，右手上的力道就消耗干净了。 手上一滑，箱子重重地往下跌，怕砸坏了已经堆到门口的包裹，她机警地抬膝盖来接，却一个重心不稳，连人带箱子倒在了地上。 听到动静的众人纷纷回了头，有和程迦艺还不熟的员工努力地憋着笑，眼睛却先弯了弧度，并没有比别人更先一步过来帮忙的勇气，玲玲最先绷不住地笑出了声，害得程迦艺尴尬羞愧得无地自容。 叶卿云是最快一个越过“山丘”来到她身边的，从她身上搬起箱子的时候，责怪的语气：“这么重，怎么刚才不喊我一声？！” 程迦艺：“……” 他竟然单手就把箱子揽在怀里抱稳了，还腾出了一只手伸过来要拉她。 五指修长的男人的大手，指关节明显，掌心向上，摊在她的面前。 程迦艺犹豫了一下，还是伸出手放上去，他五指收紧，用力一带，就把她拉了起来。 程迦艺理了理裙子，又习惯性地拍了拍裙摆上也许并不存在的灰尘。 叶卿云：“这个放哪里？” 程迦艺指指货架的方向：“那边，靠墙那个货架旁边。” 叶卿云应一个“好”字，举起箱子，边低头观察脚下，边大步跨过去。 程迦艺到打印机边的抽屉里找开箱器和纸笔，顺带问玲玲：“几点了？还有多少单没打印？” 玲玲：“7点多了呢，4点前的订单还有17个没打印，应该来得及。” 程迦艺：“好。” 又对叶卿云说：“包裹就拜托你啦！辛苦了！” 然后蹲下去开纸箱，先挖了一盒色带抛给玲玲，接着根据箱子里的发货单核对收到的货品，封箱带、带孔打印纸、A4纸、色带……大部分都是纸，难怪重成这样……嗯……数量都没有错。 于是满意的撑着纸箱站起来，结果却因为站得太快太猛了，脑部供血不足，一阵晕眩，眼前发黑，本能地用手撑住了墙壁。 叶卿云察觉，停了手上的动作，过来扶她，关心地问：“怎么了？” 程迦艺缓了好一会儿，等到终于不那么晕了，才摇摇头说：“没事，可能有点贫血吧。” 玲玲敏锐地让出自己的凳子搬过来：“小艺姐，你坐着休息一下，我单子打印完了，剩下的包裹我帮忙包就行。” 叶卿云扶着程迦艺坐下，害她分外不好意思，懊恼地想着：真是状况百出的一天，作为老板的脸面全丢光了…… 叶卿云看她低着头，闷闷的样子，蹲下身，与她视线齐平，问：“还很晕么？” 程迦艺摇摇头，顿了一会儿说：“我们回去吧。” 叶卿云：“嗯？” 程迦艺又摇摇头：“还是算了，再等一会儿吧。” # 待到快递员把包裹席卷而去，时钟的短针已经快要抵达数字8了，程迦艺招呼着大家下班：“今天辛苦了，回去路上小心哦！” 员工们纷纷道别回去了，只有玲玲和一个质检的阿姨还在打扫卫生，见程迦艺和叶卿云也要帮忙，玲玲赶忙拦下：“小艺姐，赶紧招呼你朋友回去吧，这儿我们可以了。” 程迦艺迟疑了一下：“那好吧，你们也早点回去！” 说完跟叶卿云一起往外走，路过客服部的时候，也不忘跟晚班客服关照道：“晚上就拜托你们啦，回去的路上要小心哦！” 一片回应声：“好的，艺姐拜拜~” Chapter。24 从程迦艺的工作室所在的郊区地段，开车回叶卿云家所在的市区地段，路线就像是一个直角三角形的两条直角边。明明距离上是斜边最短，地图上却并不存在两点之间这条笔直的斜边，必须要先向北直行，然后右转，90度，再向东直行。 车里播放的还是上午他们一起听的那个本地电台，晚间的歌曲节目，男主播的声音带着魅惑的磁性，优美的诗句引出一首陈奕迅的《早开的长途班》。 略微喧闹的前奏后面，是他有别于唱情歌时温柔婉转的基调，略显低沉直白的声线，演绎一种勇往无前的无奈。 「坐在车厢倒后的椅上｜看见不断变小的风光｜视线朝着过去的世界｜身体却奔向前方」 倒和车内沉寂的氛围很是合拍。 程迦艺还沉浸在自己今天不堪的表现中，士气低落着，沉默看窗外。腿又不自觉地曲了起来，用双手环抱住膝盖——没有安全感的姿势。 叶卿云：“怎么了？” 程迦艺下巴抵着手臂摇头：“没，可能饿了吧……” 叶卿云：“想吃什么？” 程迦艺却像没有听见他的问题，反而说：“今天谢谢你啊，还让你做体力活，其实你不用特地来接我的……我……没什么……谢谢了……” 叶卿云：“跟我客气什么呢？你们每天都要忙到这么晚么？” 程迦艺：“嗯……差不多吧……如果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总会看到快递员把货拿走了，才比较安心回家，不过平常都不用自己上手的，今天是有两个人请假了，才……”到末尾声音越来越低，逐渐溶解了没有继续出口的话。 叶卿云接过来：“嗯……” # 向北的路段，路灯是头顶的两个支角优美往下垂的“Y”型，一左一右吊两个灯泡。间隔着立在马路中间区分往来车道的花坛里。 可能是政府为了节能的关系，并不同时打开，一盏左边，一盏右边，交替着站岗。也有因为故障，索性全暗的好几盏。 所以窗外是深浅不一的黑，谈不上风景。 车子在夜幕里，以允许中的最快速度开到了规划路线的直角处停下，程迦艺迷糊地望着马路对面的红灯发呆，然后忽然之间意识到他们的车是停在了直行道上，并没有按照预定路线向右90度转弯。 程迦艺纳闷地转头问叶卿云：“要去哪儿？” 叶卿云：“去吃饭。” 程迦艺恍然：“哦……对……” 叶卿云：“你想吃什么？” 程迦艺：“你都往这边开了，肯定是有意向了，怎么还问我？” 叶卿云：“还是想听一下你的意见，反正路是四通八达的……” 程迦艺：“那我们去吃面吧，这么晚了，简单点就好。” 叶卿云：“好啊，有哪家面店推荐的么？” 程迦艺：“呃……让我想想……图书馆对面有一家，很好吃，也很特别，有各种番茄口味的面，番茄牛肉呀，番茄黑鱼呀，只要是他们菜单上有的，就都可以做成番茄味的！” 叶卿云：“你很喜欢吃番茄？” 程迦艺：“嗯……其实也还好，主要我喜欢喝汤，放了番茄的面汤酸酸甜甜的超级好喝的……你喜欢吃番茄么？啊……也没关系，他们那的白切鸡也很好吃的！” 叶卿云：“我都OK……是图书馆对面是吧？” 程迦艺：“嗯。” # 禾城这样的小城市，晚饭的时间点其实挺早的，一般的公司5点多下班，回到家6-7点吃饭，年纪长一些的，或者动作快一些的，8点过后可能已经躺在床上看电视了。 而宵夜的话，明显还太早了。 所以这个时候的面店里，只剩了一桌用餐的人，两个中年男人面对面坐着，面碗已经空了，却还就着中间一碟鸡肉和一碟花生米在喝着小酒。 不大的店内面积因为空荡的关系显得比热闹时候开阔了不少，老板娘收拾着前一桌客人留下的空碗，用抹布用力地擦着桌子，见到有人进来就笑着招呼：“吃什么面？” 叶卿云：“有什么推荐的么？”声音是朝着程迦艺的方向。 程迦艺抬头看着墙上挂着的菜单，漫不经心地说：“我最喜欢番茄黑鱼面。” 叶卿云：“好。” 于是程迦艺朝着老板娘说：“两碗番茄黑鱼面，谢谢~” 叶卿云却立马改口：“一碗番茄黑鱼，一碗番茄猪肝，谢谢！” 程迦艺不解：“你喜欢吃猪肝啊？那还问我推荐干什么？” 叶卿云：“不是啊，猪肝是给你点的。” 程迦艺：“啊？不要！我不吃猪肝的！” 叶卿云：“贫血的人没资格挑食。” 程迦艺嘀咕：“可我真的不吃猪肝的嘛……再说……贫血又不是吃一顿猪肝就能好的……” 叶卿云：“那以后就隔三差五地多吃几顿。” 程迦艺：“啊？” 说话间，番茄猪肝面已经出锅，由老板娘端了过来。 程迦艺皱着眉头，一脸抗拒地把面碗推到叶卿云面前，叶卿云含着笑，又推回来，还快手地抽了一双筷子放到面碗上给她，像哄小孩子一样说：“乖乖地吃了它，一会儿奖励你黑鱼片。” 程迦艺抓起筷子，还是犹豫的神色：“可是猪肝的味道……” 叶卿云鼓励：“说不定放在番茄味的汤里就变好吃了呢？” 程迦艺撇嘴：“只怕是把汤也浸上了猪肝味道吧……” 叶卿云不以为意：“不试试怎么知道好不好吃呢？吃吃看吧……实在不行……再换黑鱼给你。” 程迦艺不情愿地先舀了一勺汤送进嘴里，猪肝的味道被番茄的浓郁掩盖了，好像也不是那么不可接受，于是小小口地咬了一筷子面条，嗯，面条受的影响也不大，还好。 接着她放心地换了松一口气的神态，舒展着吃起来，避开猪肝，只夹面条和番茄，和汤一起，细嚼慢咽地吃。 # 番茄黑鱼面端上来的时候，程迦艺还是一块猪肝也没有碰，叶卿云无奈地苦笑：“你好歹吃一块啊……” 程迦艺抵触：“不吃。” 叶卿云：“那……要不……你吃一块猪肝，我给你一片黑鱼？” 程迦艺摇头。 叶卿云：“那两片黑鱼？” 程迦艺：“你怎么这么固执呢？” 叶卿云：“不吃猪肝的你，才叫固执吧！” 程迦艺：“……” 静默后，冷不丁一句：“喂……你是不是喜欢我啊？”问出了口就忍不住后悔。 所以，这突如其来的问题，将叶卿云刚喝进嘴里的汤呛成喉咙间猛烈的咳，程迦艺忙扯了纸巾递过去，焦急地想：你别回答啊，我其实并不想知道！ 也幸好，擦完嘴平复下咳嗽的叶卿云避重就轻，把问题原样丢了回来：“那你呢？喜欢我么？” 我么？喜欢么？ 程迦艺沉思着切换了迷人的笑脸：“喜欢啊，从小就喜欢！”是鼻子也跟着皱起来的可爱表情。让叶卿云的心紧张地漏跳了一拍。差一点就要误会那是句表白。 可是，然后，像是要挽救自己方才的冲动那样，她接着开朗地说：“朋友之间的那种喜欢，可能比朋友要多一点点，就是觉得你很好，所以喜欢，就是觉得欣赏你，所以喜欢，就是觉得值得信赖，所以喜欢，但和爱又不一样，总之，就是，不是爱的那种喜欢。” 是啊，怎么可以冲动地问那样的问题呢？如果他真的说喜欢，如果真的说喜欢，该怎么办呢？还是保持现在好朋友的关系，才最安心吧！该死的刘萌，害我…… 叶卿云听了她的解释，理所当然的同时，又免不了心底里的一丝失落：我知道啊，知道你对我的喜欢，和爱不一样，一直都知道，可是这样的喜欢，有没有可能变成爱呢？ 当然并不敢问出口，被他抛回去的那个问题，也不敢自己来作答。 叶卿云苦笑着，夹了两片黑鱼片进她的碗里。程迦艺开心地吃着，转移话题：“要不，给我讲讲你跟Jessica的事情？” 叶卿云：“好啊。我跟Jessica……” 停顿了一下，目光落到她碗里，变成饶有兴味的谈条件模式：“你把猪肝吃完，我就讲给你听！” 程迦艺：“欸？那我不要听了！” 叶卿云笑，又夹两片黑鱼片给她：“我的故事这么没有吸引力么？” 程迦艺盯着碗里多出来的那两片白嫩嫩的鱼片，思绪忽然就抽离开，走了神。 如果足够仔细的话，那一丝一缕细腻的鱼肉上面，还能看出来刚才叶卿云黑色的筷子夹着时留下的微微凹痕。 所以。 善于使用筷子的中国人，善于在餐桌上为了表达热情招待而用筷子拼命夹菜进别人碗里的中国人，被视为待客之道的“夹菜”行为，是不是好像有哪里不对呢？ 好不容易从暧昧的话题里过渡到自然的程迦艺，已经在一不留神间吃了两片黑鱼片的程迦艺，恍惚地意识到，被夹进自己碗里来的黑鱼片，理论上，实际上，应该还残留着叶卿云筷子上带过来的唾液吧…… 唾液么？是不是太过亲密了？ 于是，缓慢落进碗里的筷子，竟然鬼使神差地，避开黑鱼片，夹起了一旁在外观上与白嫩正巧相反的，暗灰色的，粗粝的，猪肝，毫不犹豫地塞进了嘴里。 好像也并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难以下咽吧。 Chapter。25 Jessica的中文名字叫作林胜男，如果往前推演几十年，把这样的名字冠在上一辈的女人身上，倒是很常见。毕竟那时候重男轻女的现象还属于狂热，而计划生育也并未盛行，每一个家庭里，总期望着多个男丁，多一份劳动力。 如果是连生了两个女儿的话，第三个女儿免不了要被取上“招弟”的名字，寓意下一个能生儿子，而如果是独女的话，就有可能叫“胜男”，典故起来，像是现代版的花木兰。 然而，Jessica是80后，是计划生育被严格贯彻执行的一代，理论上有独生子女证，还能让父母领津贴，应该是值得被认同和肯定的存在，却还是被爷爷强硬着取了“胜男”的名字，土得掉渣的名字，害她从小到大免不了遭遇同学的取笑。 到了能够自己控制自我介绍的内容以后，她总是措辞严谨又不容置疑地用英文名作为盾牌，隔绝那些可能会因为名字的缘故而到来的伤害。 Jessica。林胜男。 也真的就像爷爷期待的那样，长成了“胜男”的模样。优秀的，能干的，强硬的，成熟的，稳重的，偶尔让人觉得又冷漠又凶悍的，女强人的模样。 伪装的也好，本能的也罢，是从表面上读不到内心里一星半点少女气息的形象，大学毕业后，凭着实力一步一步爬上部门负责人的位置。 因为这样一副“胜男”的模样，因为这样一个“胜男”的名字，总是被心仪的对象敬而远之的样子。 可是表面上看不到，不代表内心里就真的没有。也会在忙碌事业的间隙里，渴望一段美好的爱情。坚持着，渴望一段爱情。但，随着年龄的增长，也逐渐明白，爱情这种可遇而不可求的东西，也许渴望不到了吧，那么至少能有美好的婚姻，是可以渴望的吧。 在长辈们担心完她的能力以后，也终于在左邻右舍大婚或者抱孙子的消息里，开始担心起她的终身大事来，然后着急忙慌地给她安排相亲。 叶卿云是她去见的第四个相亲对象，和第一个的地中海发型不一样，和第二个的油头满面不一样，和第三个的大腹便便不一样，叶卿云是和让人几乎就要对相亲绝望的前三个完全不一样的存在，他清爽英俊得像个王子。 虽然在相亲的时候，他还只是个专注于产品研发的公司职员，远没有前三个那么事业有成。但是不只是外表，Jessica还看见了他前景大好的内在。 是可以欣赏。喜欢。爱。然后成家。共度余生。 她第一次尝试着主动：“那我们试着交往看看？” # 这事由叶卿云的角度说出来，是：“我大学毕业以后就回来了，那时候的工作是产品研发，实践起来跟学的时候毕竟不一样，很有兴趣就很投入，就一直忙，忘了要交女朋友。” 程迦艺笑：“忘了……” 叶卿云：“然后，夏欣桐你还记得么？” 程迦艺：“记得啊，还有姚宇峰，小时候我们四个可要好了，怎么会忘呢？她家不就住你家隔壁么？” 叶卿云：“嗯，是啊，那时候我现在的房子还没买，还住在原来那个小区，她也还住那边，就走得挺近的。我爸妈就老以为我跟她是一对儿，所以也没催我什么。但，其实我们就还是以前那种朋友关系嘛，所以，后来她结婚了，把我爸妈给急坏了，以为是我被甩了，怎么解释都解释不通，硬是给我安排相亲。” 程迦艺笑得止不住：“哈哈哈哈哈……伯父伯母太逗了……” 叶卿云：“别笑了……Jessica就是那时候认识的……” 程迦艺：“嗯，然后呢？” 叶卿云摸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她很能干，可能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有点喜欢我了吧……后来就偶尔会约我吃饭看电影，我有空的话，会去，毕竟……爸妈也总是旁敲侧击打听进展，觉得直接拒绝好像不太好……” 已经是吃完饭回程的路上，程迦艺捧着饭后买的红豆奶茶，咬着吸管慢慢的吮吸着，含糊地：“嗯。” 叶卿云：“后来……好像无意中聊到工作的问题，我那个时候，有个顶头上司，不是很好……背后说人坏话好像……呵……就研发成果有时候……像是替他人做嫁衣的感觉……” 程迦艺：“嗯，我懂……所以想单干了？” 叶卿云：“没，那时候只是抱怨了一下，但Jessica听进去了，没想到隔了一段时间，她就来跟我商量开公司的事情，连策划都很详细具体……说实话，那时候真的被她的能力震撼到了。” 程迦艺：“那不是很好么？在事业上对你也是有助力的女人，娶进门的话，再好不过了呀，不是么？” 叶卿云：“可是，接触下来，还是觉得我对她，除了欣赏以外，连因为欣赏而附带的喜欢，也没有，就是丝毫不来电的那种……” 程迦艺噗嗤笑起来。 叶卿云满脸疑惑，不明白那么正经的一句话，笑点在哪里，于是问：“笑什么？” 程迦艺摆摆手：“没。”却还是忍不住在笑。 叶卿云蹙眉：“到底笑什么？” 程迦艺憋了一会儿，还是选择老实交代：“没，就是想到常常听到的那种成功人士的出轨故事，有钱了以后突然觉得过去创业花费了太多精力，好像人生中缺少了和爱有关的某个柔软部分，然后义正言辞地找了年轻貌美的姑娘去体验所谓的爱情，把共同奋斗的糟糠之妻抛弃之类的。” 叶卿云无奈：“脑洞还真大……” 程迦艺笑：“不是……你这样也挺好的，至少从源头上避免了往后变坏的可能。” 叶卿云：“喂……” 程迦艺还是笑：“不不不……你继续……后来怎么样了？” 叶卿云沉思了一会儿，把被她打断的思路又接回去：“后来……后来……我对她的策划很感兴趣，而且她营销方面有经验有渠道，我需要做的和原来的其实也没有大差别，只是空间更大了，所以就很想试一下……但我也不想她误会，就在谈合伙之前，把感情方面的和她说清楚了。” 程迦艺：“怎么说的？” 叶卿云：“就说我想先创业，还不想考虑感情的问题……” 程迦艺：“欸？那不就是给她希望么？这样也……欸……难怪她到现在都还喜欢你。” 叶卿云忙着解释：“不是……是……那时候也觉得自己这样处理不好，所以，后来很快就和她说了，说我只是欣赏她，可能没有办法产生更多的感情……” 说着，回忆起那个昏暗的咖啡厅里，Jessica死咬着嘴唇一脸隐忍的表情，隔了很久才又哀怨地问：“不试过怎么知道没有办法呢？既然互相欣赏，那么感情也可以慢慢培养啊！” 叶卿云：“对不起。” 对不起。 所以她努力了，他拒绝了。 除了互相欣赏。还需要互相喜欢。互相爱。才能成家。共度余生。 程迦艺：“可是……她还是没有放弃吧……真的没问题么？” 叶卿云：“就像之前和你说的，你不能因为对方喜欢你，就也喜欢对方一样，也没有办法强迫人家，因为你不喜欢人家，而要求她也不喜欢你吧……她其实处理得挺好的，公私分明，我想，总有一天她会想明白的吧，欣赏和爱毕竟有本质的区别。” # 各自回房的晚安前，叶卿云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从裤兜里掏出一枚钥匙抛过来：“新配的钥匙，差点忘了给你了。” 程迦艺双手接住：“哦，谢谢！” 叶卿云：“那晚安。” 程迦艺：“晚安。” Chapter。26 就像是视频网站上的电影标签下面，按照类型会划分诸如：剧情、文艺、爱情、悬疑、恐怖、动作、战争、科幻……之类的小标签一样，喜欢看电影的人，应该也会按照各自喜欢的类型而进行细分吧。 同样是电影爱好者的两个人，也可能因为一个偏爱文艺片多一点，另一个却偏爱科幻片多一点，而形成谈不拢的局面。 所以，不仅仅是要找一个和自己志同道合的人很难，就连仅仅只是找一个和自己对电影的喜好类似的人也是非常难。 程迦艺该不该算是电影爱好者呢？算是半个吧。因为她虽然爱看电影，却并没有那么多的时间看电影，所以她看过的电影远不及那些真正的电影爱好者那么多。 而且因为她和舒航开始的时间太早了，早在电影在生活中普遍起来之前，所以她看的每一部电影几乎都带有和舒航的回忆。 最初有印象的是高中时候在他的房间里一起看的《咒怨》，是作为高中生极具挑战性的片子吧。那个时候的程迦艺对恐怖片还没有什么概念，只是在看到检索出来的电影海报时，有种不敢直视的感觉。 然后舒航拉过她的手，诱劝的语气鼓励着：“这个现在很流行的，别怕，有我在呐！” 还为了营造恐怖气氛，故意关了灯，拉严了窗帘。 这么多年以后再回想，除了那个脸被刷得很白，眼睛是两个黑洞的小男孩以外，具体的剧情已经记不起来了。只记得每一次有恐怖的音效响起，就立马抬手挡住眼睛，害怕一不小心就从电脑屏幕里窜出鬼来。然后是紧跟着挡过来的舒航的手，在她手背外面5毫米的位置，带着男生特有的温热，把她的视线封锁得更密实。 明明是还想透过指缝再偷偷打量的剧情，怀着既紧张到屏住呼吸，又好奇到心跳加速的心情，中指和无名指分开的指缝外面，却是舒航并拢的手指。 于是忍不住双手扒拉住他的手，把脑袋往上探一点，露出眼睛，看到音效停止虚惊一场后放松地呼出一口气，随后又在突如其来的女鬼现身时，来不及遮挡而吓得惊叫起来。 高中时候的男生，是不是都和舒航一样，喜欢和女朋友一起看恐怖片，从而展现自己的勇敢呢？ 那么，更早更早以前，在认识舒航以前的电影，应该是《泰坦尼克号》吧，还是VCD影碟的形式存在的《泰坦尼克号》，因为初中生羞于启齿而又忍不住憧憬好奇的大尺度而在班级里秘密流传。 明明在看到车窗玻璃被交融的呼吸染上白色雾气，Rose的手在雾气里撑出清晰的印记时也面红耳赤，却面红耳赤着还要逞强地说：“你们男生就只会关注luo体，太没品了啦！” # 程迦艺之所以会突然想到这些，是因为电影院正在上映着一部她想看的电影，而难得的周六，当她微信约刘萌一起去看的时候，她的回复竟然是：“这个我昨晚跟彭浩宇去看过了诶，真的很好看，推荐你去看！” 程迦艺：“重色轻友！” 刘萌：“哈哈哈！你也有今天！想当年你跟舒航看电影的时候可曾记得过我？” 程迦艺：“那时候我也都有约你啊~” 刘萌：“你以为约我去做电灯泡，我能开心？” 程迦艺无奈发一个哭笑不得的表情。 刘萌：“约你的房东先生呀，他肯定很乐意陪你看电影！” 程迦艺：“我没想过要约他诶，而且他出差去了。” 刘萌：“没约是假的，重点是出差吧~” 程迦艺：“你别老把我往坑里带啊，我现在感情问题真的一点儿也不想。” 刘萌：“行行行，我去约会了，你慢慢想除了感情问题以外的事吧~” # 除了感情问题以外的事吗？ 眼下好像也只有找谁一起看电影这个难题了。 就好像出走的那一年多里，那些不会因为她一个人出走了而延迟上映的电影一样，虽然想看，可是真的要程迦艺自己一个人去电影院里看，内心里好像还是没有办法适应那种孤独感。都是只能在下档了很久以后，等到网络上出来资源，才自己一个人默默地观赏。 所以，现在回来了，也还是要持续之前出走时的状态么？ 那么，曾今有好看的电影，就必定一起坐在电影院的情侣座里的舒航，现在还好么？有没有在看到想看的电影上映时，想起我呢？ 又兜回了感情问题！ # 程迦艺放弃看电影的念头后，漫无目的地在叶卿云的书房里找书看，机械类的专业书籍占了很大的比重，其次就是经济管理类，还真是个认真的男人呢。 分了三层的书架，一直到最高的那一层，才有一些小说散文什么的。程迦艺搬了椅子踩上去，一本一本扫描着书脊上的作者和标题，莫泊桑、海子、东野圭吾……《悲惨世界》、《四世同堂》、《儒生若梦》……等等，达芙妮?杜穆里埃的《蝴蝶梦》？高中时候在化学课上看完的书，印象里超级好看来着，讲的是什么？不记得了……那就重温一遍吧！ 程迦艺愉快地抽出她想要的那一本，懒懒地靠进沙发里翻起来。才认认真真读了5页，门铃就清脆的响起来。 叶卿云出差去了，又没有人知道我住在这里，这个时候会是谁来呢？ 程迦艺把翻开的书页朝下放到桌上，疑惑着跑去开门。 和门外的男人两两对视了好一会儿，还是对方先开口：“你是程迦艺？” 程迦艺：“嗯……姚宇峰？” 姚宇峰明显很高兴的样子：“你还记得我？诶……你变化好大啊，差点没认出来，以前跟个假小子一样，没想到现在这么漂亮！” 程迦艺：“叶卿云还说我一点儿也没变呐……” 姚宇峰：“那是那是，他看你跟我看你肯定不一样，没想到你们终于修成正果了，不容易啊！” 程迦艺被最后一句话惊到：“什么？” 姚宇峰：“他小子动作还真快，我不过是去度个蜜月，你都已经进门了。” 程迦艺忙摆手：“诶？不是啊……你误会了，我是在禾城没有地方住了，他才租了一半给我的，我们没有……” 姚宇峰：“还是没有啊？好可惜……还以为他等了那么多年终于有结果了呢……” 程迦艺不解：“等？” 姚宇峰也不解：“叶卿云喜欢你，你不知道？” 本来理所当然的一句话，在看到程迦艺一脸吃惊的表情时，才恍惚发觉自己可能是说错话了，这么莽撞的直白，会不会破坏了死党欲擒故纵的追求计划呢？于是姚宇峰又连忙改口说：“我也是瞎猜的，谁叫他单身那么久呢……毕竟他以前和你那么好嘛！” 程迦艺懵懵地呼出一口气：“别乱讲啊……吓死我了……我们是好朋友嘛……他怎么可能喜欢我呢？” 姚宇峰不好意思地笑着打哈哈，内心里却为死党捏了把汗，明明人都已经住进家里了，这发展也太缓慢了吧，不过，感情这种事也不是自己能管的事吧，所以先进屋再说咯。 Chapter。27 姚宇峰进了屋才从见到程迦艺的震撼里回过神来问：“叶卿云呢？” 程迦艺：“出差去了。你没事先打电话给他么？” 姚宇峰恍然：“没，都忘了他是大忙人了，我刚蜜月回来，老婆回娘家去了，给我放了两天假，一个激动就直接跑过来了……还想着说不定能给他个惊喜什么的……” 程迦艺：“对朋友都这么浪漫？还准备意外惊喜啊……” 姚宇峰：“对呀……好基友嘛！算算，多少年的感情啦，快16年了吧，至今为止大半个人生都和他在一起！” 程迦艺笑：“是啊，你们的感情还真是牢不可破……” 姚宇峰：“喂！既然他出差去了，我们又那么久没见过了，索性你陪我玩吧！” 程迦艺略微露一点谨慎：“玩什么？” 姚宇峰：“如果是叶卿云的话，就通宵打游戏，既然是你……就通宵唱K吧！” 程迦艺好笑：“怎么好像还很嫌弃我一样！我还没答应呐，而且为什么都是通宵啊，我可是要回来睡美容觉的！” 姚宇峰：“拜托~~我从领证到现在，做了一年多模范丈夫了，那么难得那么难得老婆放我两天假，怎么能不通宵happy一下呢？” 程迦艺还是笑：“说得好像明天的太阳不会出来了一样……” 姚宇峰像个大孩子一样：“不管，就这么说定了，对了，叶卿云出差什么时候回来？” 程迦艺摇头：“不知道诶~” 姚宇峰：“这么不关心他？算了，我自己打电话问，你还有没有其他朋友，喊几个晚上一起唱歌。” 程迦艺：“哦。” # 虽然对于如今不受自己控制的局面稍稍感到了一点无语，可程迦艺还是乖乖掏出了手机拨电话给刘萌：“萌萌~今天约会怎么样？晚上有空么？” 喝着下午茶的刘萌含了一口蛋糕在嘴里，模糊地答：“也没什么怎么样吧……晚上要干什么？” 程迦艺埋怨：“怎么跟我还这么谨慎的样子……” 刘萌笑：“是啊，你总要先告诉我是要干什么吧，就好比微信问的‘在不在’一样，如果我说在，你问我借钱怎么办，那如果我假装不在，你却是请我吃饭呐？” 程迦艺也笑：“行行行，算你狠！想叫你晚上唱歌啦，也可以带上你的小男朋友，正好让我了解了解把把关咯~” 刘萌：“唱歌啊……我问问他……可以……那你定好包厢告诉我时间地点，我们过去。” 程迦艺：“OK。” 挂了电话，紧接着又收到了刘萌发过来的微信：“说了要帮我把关的，不然就借机灌醉看看？” 程迦艺首先回了哭笑不得的表情，接着又回一句：“为什么是灌醉？想下手了么？” 刘萌：“酒品见人品嘛，电影里不都这么演的？” 程迦艺：“说到电影就来气！” 刘萌：“好啦，不气，大不了下次喊你当电灯泡咯，今晚把彭浩宇灌醉的任务就交给你啦！” 程迦艺：“他酒量好不好啊？我酒量又不好，而且，怎么说我也比他大啊，像是要欺负小弟弟一样……” 刘萌：“我也不知道，晚上见机行事吧。” # OK，程迦艺转回身向姚宇峰报告成果：“约了两个人，一对情侣，不介意吧？” 对方也是才放下电话不久的样子：“当然不介意，还有个好消息！叶卿云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一小时内就到家！” 程迦艺笑：“那看来你是来对了！要不要把唱歌改回打游戏？” 姚宇峰：“不用不用，人都约好了……说起来……我好像还没听你唱过歌呢。” 程迦艺：“听过的吧……初中毕业聚会的时候，不是全班一起去唱歌了么？” 姚宇峰：“那次我家里有事，没去成……” 程迦艺：“啊……对……我都忘了，还是你记性好！” 姚宇峰：“对了，你这几年都去哪儿了？都不和我们联系，简直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一点儿消息也没有。” 程迦艺：“也没去哪里，大学在杭城读的，毕业之后也回来啦……我好像确实是挺无情的，对不起啊……” 姚宇峰：“道什么歉啊，又没怪你，老朋友了，现在还不是一点儿也没有见外的感觉？突然那么生分干嘛……” 程迦艺笑：“嗯……也是……谢谢你啊……那我去收拾收拾，你自便咯~” # 叶卿云开门进来的时候，只有姚宇峰一个人坐在客厅的沙发里看电视，他奇怪地发问：“小艺呢？” 只见姚宇峰回头嘴巴往客卧的方向努了努：“在房里打扮呢。” 叶卿云：“晚上真去唱歌？通宵我可不奉陪，提前回来的，累坏了……” 姚宇峰又回头再三确认了客卧的房门是紧闭着的，才压低声音说：“动作挺快嘛，人都搬进来了，接下来有什么打算没有？” 叶卿云耸耸肩：“什么打算？” 姚宇峰：“你小子那点小心思，我还不知道么？还在这儿给我装！不过她到现在还不知道你喜欢她，你到底打算怎样啊？” 叶卿云：“乱讲什么！哪有喜欢她？” 姚宇峰：“小时候别人欺负你，你都恨得牙痒痒的，就程迦艺欺负你，你一副享受的模样。还说不是喜欢？而且单身这么多年不是为了她，是为了什么？为工作？说出来连你自己都不信！” 叶卿云：“哪有？只不过没找到合适的人……而且这么多年了，以为她早结婚了……” 姚宇峰：“心里有个标杆，再合适的人也觉得不合适！再说了，现在，她能住到你这儿来就说明还没有结婚是吧？那是不是该出手了？还犹豫什么？打算什么时候表白啊，不要又像以前那样，再错过个十几年，那就真没你什么事儿了。” 其实道理谁都懂，叶卿云也是害怕着再错过，所以连出差也不安心，着急忙慌就提前赶回来。 可是现在的情况，又不是轻易可以表白的，他没有把握，他怕吓到她，万一她不接受，那么原本好不容易在她心目中占据重要分量的好朋友位置也许也保不住，哪怕她真的接受了，日后也免不了会有“趁虚而入”的错觉。 他不希望他们的将来是这个样子。 姚宇峰见他迟迟不说话，忍不住又问：“需不需要我助攻一把啊？” 叶卿云拍拍他的肩：“不用！管好你自己吧！”说着，拖着行李回房间去了。 Chapter。28 见惯了舒航常去的那些商务KTV门口两大排美女列队迎宾的气势之后，程迦艺对于量贩式KTV门口只有两名服务员的冷清场面略微有点不适应。 定好包厢传出微信，没多久，人就到齐了。大包间，5个人，好像还不够热闹的样子，并且还是2∶1∶2的人员组合形式，把夹在中间代表着“1”互通往来用的程迦艺搞得有些莫名紧张。 可是事实证明她的紧张完全是多余的，刘萌和姚宇峰两个自来熟，才第三首歌就合唱上了。 一曲完结，听歌的三个统一鼓掌叫好，刘萌畅快地放下话筒，也是心满意足的样子。 下一首是姚宇峰点的歌，刘萌欢快地过来挽起程迦艺的手臂：“走，去点酒水去。” 程迦艺朝叶卿云简单示意一下，就跟着刘萌出了包间，外面没有了里面嘈杂的音乐声，可以清晰说话了。 刘萌摇着程迦艺的手臂：“你说，到底要不要灌醉他呢？我也是一时兴起，可是又挺怕他真的喝醉的，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好紧张！” 程迦艺：“灌醉的初衷是什么？” 刘萌歪头想了想：“是让你帮我考察人品呀！” 程迦艺：“看你那么喜欢他，人品应该不用我特别考察了吧~总觉得假如我说他坏话的话，你不是听劝而是会跟我反目成仇那种，我才不敢呐！” 刘萌推她：“说什么呐！我是这样的人么？” 程迦艺：“绝对是啊！说说，他怎么追得你？现在发展到什么程度了？” 刘萌：“他啊……怎么追的下次告诉你，就是，感觉还挺孩子的吧，在一起也有半年多了，看电影吃饭什么的都还OK，可是好像局限在这里了，没什么后续的进展……” 程迦艺笑：“哈哈哈，萌萌心急啦，想吃掉他了？” 刘萌：“不许笑！那你说，每次约会结束，不管是我送他还是他送我，他都没有邀请我去他家坐坐，也没有想要上我家坐坐，你不觉得奇怪么？” 程迦艺点头：“好像是有点奇怪，不过这个我也没有经验啊……我高中就谈恋爱了，不知道成年人交往到什么程度去对方家里比较合适……” 刘萌一边往自助购物的篮子里放酒一边说：“我也不是说有多着急，也不是真的要去他家或者让他去我家，但是他一句也不提，我还是觉得奇怪……总是在想，他是不是并没有很想跟我交往下去……” 程迦艺不置可否地发出延长音：“唔……” 刘萌搡她：“喝了酒不是比较容易讲真话，也比较容易冲动些么？也不用灌醉他，就让他多喝一点，看看有没有可能……” 程迦艺拍拍她的手臂：“OK！这点小忙，肯定帮你！我也希望你们发展顺利！” # 叶卿云看到跟着刘萌和程迦艺一起回来的，还有搬了一整箱喜力啤酒的服务员，忍不住皱起了眉头，对着坐回他身边的程迦艺责怪的语气：“怎么点那么多酒？” 程迦艺笑着凑到他耳边：“帮刘萌哒，灌她小男朋友！你酒量好啊，帮帮忙咯！” 叶卿云：“不是你自己想喝？” 程迦艺忙摆手：“当然不是，你帮我的话，我可以一口都不喝，一会儿负责开车回去！” 叶卿云：“我今天赶了一天的路，状态不是很好，估计一喝就醉，只要不是你自己想喝的，你就喝吧……一会儿我开车……” 程迦艺一副诡计落空的失落表情：“还想仰仗你酒量好呐……” 叶卿云笑，接过了姚宇峰递过来的话筒，下一首是他和姚宇峰都喜欢的歌。 程迦艺拿起服务员倒好的一杯酒，跨过叶卿云，坐到他另一侧，彭浩宇的旁边，举起酒杯。 彭浩宇不太好意思地也拿了一杯酒，跟程迦艺碰了一下杯：“程总敬酒，实在不敢当！” 程迦艺咕噜喝光了说：“叫我迦艺就行了，不要这么见外嘛……”说着，笑着朝刘萌眨眼睛。 刘萌意会：“话筒就两个，我们再玩点儿别的呗，小艺跟我划拳怎么样？” 程迦艺：“好啊好啊~输的那个喝酒！” 刘萌：“可我等下还要开车的……” 程迦艺：“那我输了我喝，你输了就彭浩宇喝咯，彭浩宇，没问题吧？” 见他点头，两个女生兴奋地开始比试，喊起“五、十、十五、二十”来。 # 可是往往，事情总没有预料的那么顺利，手脑协调能力超级差的程迦艺，嘴巴喊的和手上比划的常常太过吻合，缺乏把刘萌的变化也计划进结果的预判，于是就算刘萌有意无意放了水，还是程迦艺输了大半。 看着她一杯接一杯地喝酒，叶卿云有点于心不忍，于是也凑了过来：“不然我们摇骰子吧？” 刘萌摊摊手，彭浩宇也没有意见，于是变成了两个男人之间的战争。 # 姚宇峰独自唱着歌，虽然一向来是麦霸，能够独占话筒唱得很是尽兴，可是一个人唱又总觉得好像少了点什么，所以看到程迦艺退居二线，就立马递了个话筒过来：“迦艺，都没听你唱过，快点点几首！” 程迦艺接过来，朝叶卿云说：“你玩着，输了的话，酒杯放这边，我一会儿喝，我先去唱几首歌~” 姚宇峰和彭浩宇都是第一次听到程迦艺的歌声，不免因为她孩子气的清亮悦耳而震撼分神，像是唱儿歌的声线，唱起情歌来却也别样的动听。 叶卿云虽然不是第一次听她唱歌，可间隔了13年，再一次听到她的歌声，还是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沉醉而认真地聆听。 在或柔情或伤感或跳跃可爱的曲目里。 刘萌看着比试的结局有点一边倒的倾向，又是为彭浩宇在游戏方面的智商不及叶卿云而叹息，虽然免不了在心里默默自我安慰着找借口说彭浩宇毕竟是艺术类毕业的学生之类，又是为能让彭浩宇多喝点儿酒而忍不住内心激动。 好几首歌下来，需要程迦艺喝的只攒了2杯，她在姚宇峰穿插的一首歌时间里，果断地举杯喝干。然后凑到刘萌的耳边嘀咕：“彭浩宇喝酒这么爽快，一点儿也不会推三阻四的，玩起游戏来也不会赖皮，如果在舒航的字典里，那就是人品一级棒，妥妥可以过关的了！” 听到夸奖的刘萌，自然笑得高兴，高兴得都忘了察觉程迦艺在夸奖的时候不自觉代入了舒航的认知。 然后，属于程迦艺的下一首歌响起前奏，她走到触控板后面的高脚凳上踮脚坐下，苏打绿的《我好想你》，用她独有的甜美嗓音唱出来： 「开了灯｜眼前的模样｜偌大的房｜寂寞的床｜关了灯｜全都一个样｜心里的伤｜无法分享……」 前面还是平缓着舒展着逐渐激昂，到第二个高潮，唱到「我好想你｜好想你｜却欺骗自己」时，却颤抖着，有了哭音…… Chapter。29 程迦艺的眼泪在旋转变幻的彩色镭射灯下折射出晶莹的光，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愣住了，有姚宇峰和彭浩宇的不明就里，有刘萌的不知所措，也有叶卿云放下骰盅，快一步赶到的安慰。 可这安慰悬停在了距离她一步的半空，隔着触控板，落不下去。 她还在断续地唱着，歌声哽咽而支离，可是音乐没有停，他的“怎么了”、“没事吧”、“别哭啊”……挤不进连续的伴奏里，就算勉强挤进去，应该也起不到丝毫安慰的作用吧。 那么苍白的三个字又三个字，只会适得其反吧，根本找不到恰当的可以被准确用在这一环节的三个字。 哪怕是她渴望听到的，最最动听的“我想你”和“我爱你”，假如不是出自舒航的口，对她而言又有什么意义呢？ 姚宇峰作为这次聚会的组织者，终于按耐不住走过去。 程迦艺恰好唱完最后一句，抬起头来微笑看他，表情是初生婴儿般无辜而懵懂的，漆黑的眼睛里还含着水雾。 她微笑着，微笑着张开手臂，说：“抱。” 姚宇峰犹豫着回头看向叶卿云，在他也不是特别肯定的点头下，在程迦艺催促的又一个“抱”字音节里，踌躇着搂住了她，轻轻拍了拍她的背。 好在程迦艺环着他的腰，只是像只无助的小猫一样在他怀里蹭了蹭就心满意足地松开了。 刘萌也走过来，同样的磨蹭，然后松开。 刘萌关心地问：“小艺，怎么了？醉了么？” 程迦艺摇头，说：“抱。” 然后又搂住她的腰，在她怀里蹭了蹭，松开。 刘萌无奈地看向叶卿云求助，他冲她无意义地勾了勾唇角。第一个走过来，却最后一个抵达程迦艺的身边。 姚宇峰和刘萌自觉地给他让出位置，程迦艺见又换了一个人，于是又重复了搂抱磨蹭和松开的动作。 然而这次松开并不顺利，她被叶卿云有力的双手摁着后背贴在他怀里，松不开。 因为不适，程迦艺挣扎了一下抬头看他，眼神凄楚迷离，像是没对焦。叶卿云腾出一只手来托住她的后脑，把她重新摁回自己怀里。 刘萌显然还有些无所适从，以为她回来了就是没事了，却不想原来悲伤的开关如此寻常，几瓶酒和一首歌就触碰了软肋。 还是姚宇峰做的收尾：“今天唱得很尽兴了，程迦艺应该也喝醉了，我们就到此为止吧~” 刘萌点点头，歉意地朝叶卿云说：“小艺就拜托你照顾了！” # 回去的路上是姚宇峰开的车，叶卿云扶着程迦艺坐在后座，刚开始她还在迷迷糊糊地哼着歌，后来渐渐随着车子的颠簸靠在叶卿云的肩膀上睡了过去。 姚宇峰透过后视镜看他们一眼，略微有点担忧地问：“她……没事吧……” 叶卿云答非所问：“是我不好，不该让她喝那么多酒的……早知道就我来喝了……” 姚宇峰：“……又不是你的错……” 车厢里一阵静默，两个男人都不是善于应付醉酒之徒的人，更何况这个喝醉酒的是个姑娘。 不知内情的姚宇峰和知内情的叶卿云，各怀心事。 然后，程迦艺在叶卿云的怀里动了一下，像个有严重起床气的人，眼睛还闭着，却已经无理取闹地嚷嚷起来：“我要上厕所。” 姚宇峰无奈：“忍一下，马上就到家了。” 程迦艺憋红了脸，手臂胡乱地在叶卿云身上拍，腿也忍不住跺起来：“人家憋不住了嘛~我要上厕所……上厕所……上厕所！” 姚宇峰越发无奈地透过后视镜朝叶卿云求助：“怎么办？我真应付不来，她小时候不是挺沉稳挺早熟一姑娘么，怎么越长越回去了，跟个小孩一样……” 叶卿云却笑得宠溺，想起了在MC的那一次，她讨起酒来也是这样孩子气的无理取闹，一边指挥姚宇峰：“前面路口，KFC停一下吧~” 一边又仿佛哄小孩儿一样，朝着程迦艺：“马上就到了，再忍一下下~” 程迦艺终于在憋得表情都扭曲了的情况下，睁开了眼睛，神思好像也随着睁眼的动作回拢了一点，叶卿云近在咫尺的脸，关切又宠溺的表情让她猛然一怔，差点儿就忘记了生理上迫切的需求，连不停跺着的两条腿也停了动作。 姚宇峰以最快的速度停好车，叶卿云长手越过她的身体打开她那一侧的车门，问：“一个人没问题吧？” 程迦艺懵懵地答：“没问题。”先还愣着，回过神来，火急火燎地冲下了车。 姚宇峰还在后头纳闷：“我记性不好还是怎么滴啊？她以前真不是这样的……” # 往脸上泼了好一会儿凉水，程迦艺才好不容易让自己清醒了些，醉酒后的记忆大片的模糊，不记得聚会是何时结束的，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坐上车的，可是末尾和半清醒衔接的这一部分，此刻却分外清晰起来。 是对着两个大男人喊憋不住了么？真的是……丢人丢到家了…… 于是等在车里的两个人看到的就是扭扭捏捏地从洗手间里出来，低着头小碎步一样挪着两只脚，丝毫没有解决了生理需求而应该表现出来的舒畅神情的小姑娘。 长发和裙摆在晚风里被吹往一边，好像风再大那么一点点，她就要被刮走了一样。 简直像是成语“弱不禁风”的真人版解释。 姚宇峰：“小时候，我其实一直想不通你为什么喜欢她，个子小小的，还老剪比我们还短的短头发，跟个假小子一样，眼镜又那么厚，一看就是书呆子，虽然做朋友是挺好的，也不摆优等生架子，愿意借作业给我们抄，可是那时候，李秋果喜欢你诶，班花诶，你却说你有喜欢的人了，还拒绝了她，你知道我有多羡慕么？我暗恋了李秋果3年，整整3年！你知不知道？当时差点就一冲动替她揍你了……后来，猜出来你是因为喜欢程迦艺才拒绝她的，我真是100万个想不明白。假小子程迦艺怎么能跟班花李秋果比呢？” 叶卿云笑：“这些你说过很多遍了，所以呢？听你今天这么说，好像后面应该要有转折了……” 姚宇峰：“但是……今天觉得你眼光挺好啊，不仅好，还有远见啊，丑小鸭变天鹅了都。” 叶卿云：“喂！” 姚宇峰：“不是……我也不知道怎么说……今天再见到她，就觉得她应该是个有故事的人吧……那些眼泪看着就让人心疼……小时候应该就是个有故事的人了……只是那个时候我太幼稚了，不明白而已，你和她的关系那么好，肯定知道她的很多事……所以……你喜欢她，挺应该的……你可得加把劲儿，我看好你们！” Chapter。30 姚宇峰的这些话，如果用来描述别的女人，叶卿云的反应多半会是嗤之以鼻的吧，就算表面上维持了淡静自若，内心里总也免不了会觉得，不就是喝醉酒唱歌的时候哭了么？怎么就是有故事的人了呢？就算是有故事，也无非是大同小异恋爱分手的故事吧，能有多少大不了的？情歌本身不就是为了催泪而写的么？ 可是，偏偏姚宇峰这些话描述的对象不是别人，而是他喜欢的程迦艺，所谓情人眼里出西施，让他觉得她被冠上“小时候就是个有故事的人”也是理所应当，让他忍不住在末尾的祝福后面回应一句：“谢谢。” 可是真的要说程迦艺是个有故事的人，放在那些真正有故事的人面前，难免牵强。毕竟在发展适中又生活安逸的禾城，能有多少个土生土长的本地姑娘会经历那些足够上新闻被报道或者写进书里的故事呢？ 且不说尚未了解全面的这长大后的部分，就小时候而言，她真的是再普通不过的初中女生了。 家庭幸福美满，爸爸妈妈爷爷奶奶外公外婆没有一个缺席她的童年；外貌被短发和玻璃瓶底一样厚的眼镜打了折扣，虽不出众，但也是中等偏上，不至于因为长得丑而成为班级里被集体欺负围攻的对象；性格可能有点内向可并不影响她交朋友，偶尔还会因为身上小小的闪光点成为小团队里掌握主导话语权的人；成绩中上，离真正的优等生差那么一小截，也因为这一小截，丝毫不会有优等生的架子，平易近人；在老师眼中是标准的乖乖女，所以不会像调皮的孩子那样被拉进办公室里训话。 简直顺风顺水，普通到用“中庸”来概括。 也只有像叶卿云、夏欣桐和姚宇峰这样和她关系特别好的，走得特别近的，才会留意到她普通的外壳里面，偶尔流露的属于大人一样的神色。 好似肩膀上压着除了学业以外的压力，好似忧伤的愁容和沉思的冷漠，想着初中生的年纪里不会也不该思考的问题。 放在十三年前的还十分幼稚的初中男生眼里，大概最多也只能总结出一个叫作“早熟”的词吧。 当年的姚宇峰和叶卿云，点着头，一致认定她很早熟。而叶卿云是更接近她早熟的本质的那一个。 # 小时候，有那么一段时期，流行写信。当课堂上相互传递的纸条不够用于表达内心里满溢出来的秘密，那么信件就变成了最好的抒发途径。虽然写信是一件很复古的事情，是父母那一辈才会运用的交流方式，但不知道是谁起了个头，它就在一夜之间莫名其妙变成了风靡的潮流。 好朋友之间会通过书信的方式，把白天在一起的时候没来得及用语言沟通的内容，在分别后的夜深人静里，写进一张一张漂亮的信纸里。虽然当对方读到的时候，写信时的感情波动早已平复，而当回信抵达时，那些或欣喜或安慰的话也早已过了保鲜期。 可是少男少女还是对写信乐此不疲。 叶卿云和程迦艺作为彼此最值得信赖的好朋友，也免不了在书信满天飞的年代里用这种方式互通往来。于是叶卿云知道了许许多多别人无从得知的程迦艺的故事。 她的故事，并不在于故事本身多有故事，而是在于她实在太敏感太细腻，仿佛每一个细枝末节在她的眼中都被显微镜放大出了细胞液流动的趋势。 真的是早熟。当叶卿云还在烦恼着没有钱借漫画书看了，下个礼拜的测试可能又要挂科了，夏欣桐生日不知道送什么礼物好的时候，程迦艺的烦恼是妈妈在嫁给爸爸的时候，因为家庭条件没有当时爸爸另一个相亲对象好，而被奶奶不待见了，结果生了她这个“女儿”好像地位又低了一等一样，她该要怎么努力才能给妈妈争气，才能堂堂正正和奶奶说，你看爸爸并没有选错人之类…… 少女的忧伤和早熟，大概是对少年致命的吸引吧。像是内心的渴望一样，小孩子总想着快快长大，而成年人开始追求永葆青春。 当他还小的时候，会嫌弃比自己还小的，会无视和自己一样小的，会仰望和亲近比自己大一些的，如果是同性，那么视为目标或榜样，如果是异性，那么生出爱慕和憧憬。 每一个少年多多少少的一点恋母情结，让他们在努力成长的过程里，一边想挥出翅膀保护可爱的弱小的妹妹角色，一边又不自禁地喜欢起内心比自己早一步往成熟迈进的女孩。 而当这些少年长大以后，翅膀丰满了，又见多了世俗和现实，会嫌弃比自己大的，会反感同龄的市侩，反而会回过头来，看着那些小的，企图去珍惜那些单纯的美好。 # 那么，叶卿云是在读着那些信件，在深夜的台灯下，咬着笔杆写回信的过程里，察觉自己喜欢上程迦艺的么？时隔那么多年，早就记不清了。 当时的那个少年是否真的懂得“喜欢”的含义也未可知。 只是在笔画组合成文字，文字排列成句子，句子堆叠出故事和情感，经由那些印有卡通图案的信纸，越过他的视网膜，抵达他的大脑之后，让这些故事的主人在他心目中占据的比重越来越广越来越大。 广到当李秋果约他在学校后门见面，怯生生地说出：“我喜欢你，可以和我交往吗？”的时候，他涨红了一张稚嫩的脸，一边欣喜若狂，一边无措地抓着后脑，内心里“同意”和“拒绝”的两大阵营大战三百回合后，才终于抱歉地说出：“对不起，我有喜欢的人了。” 大到当长大以后，对“喜欢”和“爱”的概念由模糊变成清晰以后，每一次谈及喜欢谈及爱，心里总有一块地方，有一阵叫作“程迦艺”的暖风，吹拂过浅草，吹拂过溪流，带出波光粼粼的涟漪和悉悉索索的心痒。 能够让叶卿云喜欢的，必须是“程迦艺”这样的姑娘。 能够让叶卿云喜欢的，必须是程迦艺。 Chapter。31 叶卿云两室一厅的屋子里，显然已经没有姚宇峰的地盘了，所以他把他们载到楼下，就识趣地打道回府了。 后来的那段路上，程迦艺坐了副驾的位置，为了避免内心的尴尬，故意开了车窗迎风装睡。却没想到，被风吹得酒劲上了头，真的又迷迷瞪瞪睡了过去。 叶卿云不想叫醒她，于是将她从座位里打横抱了起来。第一反应是好轻，背和腿腘两条手臂的接触面，就算没有普通的公主抱时，女生环上颈项悬挂的力道，也能轻松支撑的偏轻体重。 叶卿云将她往自己的方向小心翼翼地掂了一下，于是形成了她的侧面贴近自己腰腹的第三个接触面。酒精作用下，高于体温的三个接触面，分解成线，打散成点，密密麻麻无数个点，形成一个个正极，往他的负极传输危险的电流。 他抱着她进了电梯，手臂要抬高一些才能按到14楼，所以她免不了还是在他尽量减小幅度的动作里因为波动而低低地呻吟了一声。 金属反光的电梯门慢慢合拢紧闭，映出两个人略微变形的身影。咯噔一下之后，数字随着电梯平缓的上升，由1匀速往上递增。密闭的空间很快被酒气和程迦艺身上淡淡的奶香气混合着填充，叶卿云低头看着她酡红的脸颊，受重力影响，长发纷纷垂下，露出了完整没有遮挡的脸蛋，像个娇艳欲滴的红苹果。 如果不是因为打结的眉头，她的脸几乎就要像个喜庆的比喻了。13年前的某个冬天，特定的24号，和早餐牛奶一起递过来的那个绑着蝴蝶结的苹果，被叮嘱一句“留着晚上吃啊！” 那是圣诞节最初在学生中被重视起来，他收到的第一个代表“平安”的苹果。让他在后来很多个没有她的年头里，也养成了24号那天一定要吃一个绑了蝴蝶结的苹果的习惯，无论这个蝴蝶结赋予了一个普普通通的苹果多么荒诞的价格。 还曾经在掏钱付款的时候被大学里交的一个十分节俭的女友阻拦过，虽然最后对方还是笑着捧着那个绑了蝴蝶结的苹果，一脸幸福的样子。 叶卿云忍不住欠身凑近她，近到灼热的呼吸交融在鼻尖，她呼出的二氧化碳混合进他贪婪索取的氧气，从她体内释放的颗粒，引诱着他在她微启的唇间落下轻柔一吻。 潮湿、滚烫、带着啤酒独特的小麦味道。 他小心翼翼伸出舌尖，舔着她柔软的嘴唇，越过她不设防的牙齿，异常温柔地如同哄骗一般撬开她的嘴，往更深处探索着撩拨她的回应。 感觉到被入侵，程迦艺抬手推了一下，力道却小得不像挣扎，舌尖也逐渐从原来的躲闪呼应成柔弱的纠缠。 正当吻得忘情，电梯在“叮”的一声提示音里咯噔停下，投影了他们身影的电梯门向两边缓缓打开。 程迦艺明显被惊吓到了，本能地后仰着撤离，跟叶卿云拉开距离，却因为动作太迅猛，后脑“咚”一声撞在门框的尖角上，疼得她一声痛呼，赶紧抬手去揉。 大概是撞清醒了，揉的同时还不忘埋怨：“你怎么敏变这么低啊，看着我撞过去也不知道帮我挡一下……痛死我了……” 待到睁开眼睛看清楚抱着自己的人是叶卿云，立马傻眼了，抬起另一只手擦了擦嘴，不可置信地支吾着问：“刚才……你……亲……我了？” 叶卿云故意暧昧地舔了舔唇角，笑着把她放了下来，然后一脸无辜地说：“没有啊……你做梦呢吧？” 程迦艺狐疑：“做梦？” “是啊……不过如果你想亲我的话，我牺牲一下也无所谓……”叶卿云笑说着，把她的身体掰过去180度，朝电梯门外推，推出两步还不忘覆住她的后脑帮她揉撞疼的部位。 程迦艺懵懵懂懂地进了门，回味着嘴上的感觉，明明那么真实，怎么可能是做梦呢？但是……如果不是做梦的话，那么……简直不敢想下去。 所以……就当是在做梦吧。本来自我调节和自欺欺人就是她的强项，何况是喝醉酒以后呢？ # 喝酒究竟是好是坏呢？ 酒后会乱性而喝酒又可以壮胆。 不过，其实，酒后乱性和借酒壮胆的原理并没有本质的差别，无非是酒精加快了血液循环，麻痹了神经系统，降低了思维效率，让人没有办法准确判断出做一件事可能引发的后果。 当大脑处于极度兴奋中时，常常会被冲动控制，忘记了字典里还有一个叫作“理智”的词汇。 就像冲动常常被贬义得和“魔鬼”划等号一样，这些冲动，往往像恶作剧的小精灵，蹦跶到你的内心深处，把那些埋藏着又忍不住期待着的蠢蠢欲动拖拽着拉扯着推上心尖。 同样喝多了酒的彭浩宇，坐在刘萌的副驾位子，侧身支着头，眼神一瞬不眨地含情脉脉地望着刘萌。 害这个始作俑者，被盯得羞红了脸，都没有办法专心致志开车了，忍不住嗔怪道：“一直看着我干什么啊？” 彭浩宇：“你好看呀！” 刘萌：“……”表面上端着，内心里却甜得像是含了一大口蜂蜜，化也化不开的浓稠。 彭浩宇并不是一个善于讲甜言蜜语的人，平时约会的时候也是刻板木讷的时间较多，虽然在追她的时候，每天往她的邮箱里发她的画像，看起来浪漫而情深。 可是两个人相处中，总还是需要言语的调味才能让感情更进一步。 刘萌期待这一刻好久好久了，哪怕嘴笨的彭浩宇只说了四个字，远没有那些情话王子说出来的辞藻华丽，但他配合了肢体语言所表达出来的这句夸奖，却是再走心不过的真诚。 刘萌转头朝他微微一笑，没想到他动作迅速地栖身凑近，就是一个突如其来的吻，吻得虽清浅，却吻得她措手不及，慌乱地猛踩刹车。 车子急停在马路中央，在尾随的喇叭声里，在越过他们时特别揿下车窗谩骂出的一句没好气的“神经病”里，刘萌目瞪口呆地望着彭浩宇，望着他再次栖近落下一个由清浅转为深重的吻。 Chapter。32 另一边，程迦艺的酒醒了大半了，因为路上睡过，所以到了家反而清醒，懒懒地滚在沙发里跟叶卿云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叶卿云煮了个鸡蛋剥了壳过来，在她头顶旁边坐下，拍了拍自己的腿说：“过来。” 程迦艺撑起上半身露一点迷茫的表情，在他再一次示意的动作里，迟疑着还是把脑袋枕上了他的大腿，面向他侧躺着。 视线里是他金属的皮带搭扣和卡其色的长裤面料，根据多年卖女装的经验，应该是质地柔韧结实的斜纹棉布，舒适的春季面料，因为坐姿的关系，在拉链的位置鼓起让人想入非非的褶皱。 程迦艺为自己不适当的联想羞红了脸，索性尴尬地闭上双眼。 后脑传来滚烫的鸡蛋隔着头发被按揉在痛处的热力，从鸡蛋的接触面和转圜的速度可以明显感觉到叶卿云动作里温柔的意味。 程迦艺舒服地像小猫一样蹭了蹭脑袋，企图把躺下时没有理顺而毛茸茸地贴在脸上有点痒的发丝蹭开，可还没有成功，就突然发觉，被她用以借力的，脸颊紧贴着的，叶卿云的双腿，一瞬间紧绷了起来。 她小心翼翼地抬高了一点脑袋，让自己的脸和他的腿之间留出空隙，却很快被他另一只手摁回去。 她索性认命地躺好，把所有的重量都压了上去。叶卿云被她斗气的小心思逗得忍不住勾起了唇角，揉鸡蛋的力道却还是控制得温柔。 过了一会儿，可能是觉得沉默的夜太寂静，她突然低低地开口说：“和你说啊，我的脑袋很硬的！” 叶卿云不置可否：“嗯？” 程迦艺：“有一次，我从床上翻下去，后脑着地的，比这次痛多了，然后因为那个时候对后脑比较重视嘛，就固执地去看了医生，医生虽然说着做CT不好，辐射怎么怎么的，不过他们有钱赚啊，就还是给我做了……结果那么痛，CT出来里头却一点点淤血也没有，健康得不得了，医生指着那个片子和我说，这是十年里肯定不会出问题的脑子……当时我就在想啊……我的脑袋可真硬啊……而且十年都不会出问题啊，那这个CT做得好像也挺值得的……” 叶卿云笑，重点落到了：“从床上翻下去？” 程迦艺也笑，有点不好意思：“是啊，平衡感不是很好，小脑不够发达，跟舒航闹了两下，不小心就翻下去了……舒航那会儿可惊讶了，完全没料到我这样子也能翻下去……然后去医院的时候，医生不是都会问怎么摔的么？听我说从床上摔下去的，他还用一种看家暴的表情看舒航，笑死我了……” 说着说着，她哈哈地笑起来，笑着笑着，又没声音了。 用来揉脑袋的鸡蛋已经彻底凉了，叶卿云把它抛进一边的垃圾桶里，用掌心摩挲着她的后脑，像是安慰。 寂静的夜晚再一次陷入沉默，然后他感觉到自己大腿上的裤子面料有一小块被温热的液体打湿了，紧紧贴在皮肤上，有一种无法用语言描述的湿哒哒的触感，离开了身体的泪水很快降温，最后化作低于体温的一块冰凉，面积越来越大，形成无限蔓延的趋势。 叶卿云无奈地叹一口气：“就这么过不去么？” 程迦艺抽抽搭搭地说：“你以前和女朋友分手了之后，是用了多长时间走出来的呢？” “我么……”叶卿云沉吟着，脑海里掠过前任的名字，太多年了，竟然连样貌都记不太清了，因为是对方追的自己，所以用情并没有到刻骨铭心的程度，最后始终觉得不适合而分了手，也觉得顺其自然，没有特别特别难过的感觉。 倒是程迦艺，虽然没有正式交往过，虽然只是顶着“好朋友”的名义，却始终占据了内心里那么大一块地方，大到别的人无论如何挤兑，她都始终在那里，大到竟然再也容不下别的人……原来，自己才是那个更加过不去的人么？ 程迦艺抬手抹了抹眼泪，思维不知道跳跃去了哪里，低低地说：“我……很佩服科学家诶……” 叶卿云：“嗯？” 程迦艺：“科学家们，现在恐怕烦恼的都是地球毁灭，人类该如何继续生存，别的星球上是否有赖以生存的环境之类的问题，而我们，却在烦恼爱来爱去的小问题，比起来，真是太渺小了，不是么？所以我很佩服他们啊……他们的烦恼才是值得烦恼的事吧……我的烦恼不过是为赋新词强说愁，到底有什么好烦恼的啊……” 叶卿云忍不住轻笑出声：“如果没有****的烦恼，怎么会有科学家的诞生呢？” 程迦艺不管他，继续说下去：“而且他们的思维方式也很厉害啊，先提出一个大胆的假设，然后通过科学的方法去验证，好比天圆地方被推翻，自转公转成为真理一样……” 顿了顿，她又说：“还是说人的思维方式本来就是这样呢？好像恋爱也是一样的，假设一个喜欢的命题，第一步验证是否成立，成立了就开始交往，不成立就告白被拒，然后推演推演再推演，无非一个正确答案和无数个错误答案，正确的那个幸福美满白头偕老，错误的无数个为各色各样的理由曲终人散……” 叶卿云又摩挲了一下她的后脑，笑说：“你科学看多了吧……” 程迦艺还是自说自话：“我就是失败的其中一个曲终人散啊……也不知道亚里士多德和托勒密他们知道自己坚信的地心说是错误的时候，会不会像和恋人分手一样悲伤……还是他们那种悲伤是我们所无法体会的呢？……不过他们永远都不会知道了……那么，爱情里是不是也有一种可能，自以为是的，被拥护和欺骗着，也走了一生呢？……” 叶卿云：“……” 程迦艺脸上的泪水已经干了，在皮肤上留下涩涩的紧绷的痕迹，她不适地蹭了蹭，闭着眼睛呢喃：“就这样再陪我一下好不好？陪到我睡着好不好？” 叶卿云：“好。” 叶卿云就这么静静地陪着她，一直到她的呼吸变得缓慢而匀长，才将手指小心轻柔地插入她的发丝间，将原本盖在她侧脸上的长发往后撩开，露出睡得安详的白皙的脸颊，低低地问：“那些没有勇气提出来求证的暗恋呢？……如果是我对你假设的命题，你批阅的时候，是会打钩还是画叉呢？……” Chapter。33（上） 第二天，程迦艺睡到日上三竿才醒来，掀开被子坐起身来，迷迷糊糊伸了个懒腰，总觉得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房间依然是叶卿云家的客卧，床依然是柔软低矮的榻榻米，被子也依然是蓬松带点柠檬香的薄被子，可就是觉得有什么不太一样的地方。 低下头，发现身上是一件陌生的白T恤，从尺寸上推测，应该是男式的。 叶卿云的？叶卿云的！ 程迦艺怔忪了好一会儿回不过神来，接着小心紧张地拉开领口往里边看，虽然从触觉上已经99%肯定了文胸并不在身上，可是真的亲眼看到自己白花花的两团肉肉，抹灭了仅存的那1%的希望，还是让她对事实万分绝望。 这是被彻底看光光的节奏么？那……有没有……？ 她悲痛地双手捂住烧起来的面颊，不住地在心里自我暗示：冷静！要冷静！叶卿云不会是这样的人！冷静！先问问他？再说？ 暗示失败，抓狂地挠乱头发，抱着豁出去的心态，索性利索地下了床直接开门出去。 正在书房对着电脑处理邮件的叶卿云，听到动静回过头来，就看到程迦艺涨红了一张小脸，气鼓鼓地立在门口。 跟穿着复古睡裙时洋娃娃一样的感觉不同，套在他宽大的白T恤里面的程迦艺，虽然看起来更小巧了，却隐隐约约透了点儿性感和妩媚。 只到他腰的T恤，穿在她身上，盖住了一小半的大腿，露在外面的部分匀长笔直，被属于他的衣料衬托出禁忌的诱惑。 叶卿云朝她露一个和煦的微笑：“醒啦~” 画面和对白都像极了同居情侣的日常。 可是他们并不是同居情侣啊，所以程迦艺一副要掐架的架势，气势汹汹地把袖子撸到肘弯处，气愤地开口：“你……我……” 竟然没有组织好语言，一时不知道该从何问起，急得她忍不住直跺脚。 叶卿云看着她可爱的模样，笑容无限扩大，还故作镇定地问：“怎么了？” 程迦艺气，指着身上的衣服：“你还问！这个衣服怎么回事？” “怕你睡得不舒服，所以帮你换的。”叶卿云答得轻松淡定，好像她的兴师问罪太大动干戈一样。 程迦艺语塞：“那……你有没有……？” 叶卿云不答反问：“你觉得呢？” 程迦艺皱眉，无限哀怨地说：“你别这样啊……说清楚嘛……” 叶卿云露出一副诚恳老实的模样：“你要问有没有看的话，那答案是有，你要问有没有别的的话，答案是没有，够清楚了么？” 程迦艺嘟着嘴嘀咕：“就算是看……也……男女授受不亲啊……下次你别……” 叶卿云却换了长辈的口吻：“谁叫你喝酒呢？现在知道后果严重了？” 程迦艺说不过他，狠狠一跺脚，“哼”的一声转身走了。 叶卿云嘴角噙着笑，回过头继续工作，脑海中却不自觉地播放起昨晚给她换衣服时的香艳画面。 # 其实很享受她枕在自己腿上睡觉时的感觉，虽然裤子上还有一小块被泪水打湿的地方没有干，可是安静地揉着她的长发，听着她低柔的呼吸声，就想着，时光如果可以就这样停在这静美的夜晚该有多好。 是在她睡着了很久以后，自己也渐渐靠在沙发背上有些迷糊，感觉到肩膀上有些凉意的时候，才终于为了不让她着凉而恋恋不舍地将她抱回床上去。 把她平躺着放好，扯过叠好的被子展开来盖，虽然觉得她穿着修身的连衣裙大概睡不舒服，但一开始并没好意思给她脱。 可还没摁好被角，程迦艺就不自觉地翻了个身，抬手揉着后颈的位置。 房间里没有开灯，借着窗外透进来的月光仔细看，那里是一小块被拉链膈出痕迹的红色皮肤。 而她揉后颈的姿势，也因为衣服裁剪的掣肘而显得别扭和紧绷。 叶卿云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无奈地摇着头，决定给她把衣服换了。环视一周没有发现她的睡衣，又不好意思去翻找，于是回自己的房间随便拎了件白T过来。 拉链顺着脊椎小心翼翼地一路往下，先露出后背一小片光洁的皮肤，她是真的很瘦，能明显看到脊椎骨节的纹路。 再往下，露出白色的蕾丝内衣，叶卿云手上的动作下意识地停顿了一下，不太确定自己这么做的后果会是什么。纯洁的却又充满诱惑的蕾丝挑战着他的自控能力，善意的初衷此刻也仿佛裹上了邪恶的糖衣，甜得他忍不住舔了舔嘴唇。 喉结滚动，听到自己吞咽口水的声音，在夜深人静里响得震耳欲聋。可下一瞬，甩甩思绪，还是继续了手上的动作。 拉链到底，是腰下三寸左右，恰巧可以看到内裤的边，和内衣配套的白蕾丝。跟在MC时瞄到的类似，看上去好像特别喜欢白色的样子。 叶卿云手搂过她的腰，怕吵醒她，动作格外小心地把她翻回去，盈盈一握的纤细，抽出手掌的时候，指尖碰触到凝脂般的肌肤，串联着身体像过了一遍电。 原以为就是简单地换个衣服，心无旁骛就好了，却没想到因为对象是程迦艺，自以为坚不可摧的定力，还是动摇着旁生出无限的欲念来。身体里灼烧起难耐的煎熬，叶卿云扯了扯自己的衣领，闭了闭眼，扯着程迦艺的两个袖子开始往下剥。 随着衣服的剥离，由裂开的领口处逐渐露出完整的锁骨，接着是肩，再然后是罩在白色蕾丝里的圆润，和隐约一点肋骨形状的平坦腰腹。 细腻的肌肤在月光下白得通透，胸脯随着呼吸规律地起伏。 叶卿云感觉到自己的心跳伴随着“咚咚咚”的响声仿佛就要鼓出胸口了。身下也积蓄着一股澎湃的力量不断地膨胀。 急不可耐地想要尽快搞定眼前的局面，害怕多拖延一秒，理智就会被冲动吞没。 可是另一方面，动作又不敢太快太重，怕吵醒了她，不知道该如何解释，于是只能艰难地隐忍着，一只手托着她的腰，一只手拽着裙摆，将原本压住的部分松到了膝盖。 Chapter。33（下） 再小心翼翼地托着她的双腿，把裙子整个儿脱掉。 松开了束缚的程迦艺惬意地又翻了个身，同时也因为没有了衣料的包裹，有点儿冷，而本能地往被子的地方缩了缩。 叶卿云先用被子的一角将她的上半身罩了起来，接着动作轻柔地给她脱袜子，过膝的袜子，顺着小腿一路往下褪，手指沿着腿部的曲线抚触摩擦着她滑腻的肌肤，温热的手感牵动着血液里激荡的细胞，奔流冲撞，向大脑不断输送抚摸的渴望。 他故意放缓了动作，最后还是意犹未尽地露出了她小巧的脚丫。 还差穿衣服的最后一步。叶卿云定了定神，强迫自己做了几次深呼吸，内心虽然激烈交战着，可终归是理智占着上风。 拉过被子，把她的下半身盖好之后，叶卿云拿起T恤准备给她套上。才掀开被角，就看到她一边的内衣肩带已经不知不觉间从她的肩头滑落了下来，带动着蕾丝内衣松开了一点，加上侧卧的姿势，胸前的柔软简直呼之欲出。 叶卿云看得眼睛都直了，只觉得口干舌燥，焦灼难耐。她还浑不自知地又翻了个身，变成正面朝上的姿势，手臂不安分地举到脸边扒拉着贴在脸上的头发。 鬼使神差地，他动了脱她内衣的念头，扯掉两侧的肩带，把T恤从头顶套进去，拉下来盖住了重要部位，才敢摸索着解开后背的搭扣。蹭过明显更为柔软的部分，感觉热血集体往脑部上冲。给她套袖子的时候，还是免不了瞥见了起伏的边缘，弹嫩的像牛奶布丁，让人忍不住想咬一口尝尝。 终于在忍耐的临界，草草地掖好被子逃也似地回了自己的房间。 看着自己裤子前端鼓起的帐篷，和下面一点被她的泪水打湿尚未干透的一小片水渍，叶卿云苦笑着进了洗手间，很久之后才出来，舒畅而无力地倒回床上。 # 换好衣服的程迦艺再一次站到了叶卿云的书房门口，咳嗽了一声之后问：“喂！今天忙么？” 换作是别人提这个问题，叶卿云一定不假思索地回答“忙！”，可是这个问题是程迦艺问的，于是让他回答出口的字，变成了两个：“不忙。” 程迦艺踌躇了一下，好像没有拿定主意地问道：“那……要不要一起去看电影？” 叶卿云：“好啊。” 程迦艺：“都不问看什么么？万一是你不喜欢的电影呢？” 叶卿云笑：“你想看的应该差不了吧……” 程迦艺鼓起腮帮：“难说，烂片我也看过不少……” 叶卿云看着好笑：“有你这么约人看电影的么？” 程迦艺小小声地低估：“也没有你这么‘照顾’人的……” 叶卿云耳朵尖，就算她压低了声音，他还是听见了，于是笑得更开心了，问：“那你是打算去看什么？” 程迦艺：“《速度与激情7》。” 叶卿云：“……这个……” 程迦艺听到他的犹豫，忙问：“你不会已经看了吧？” 叶卿云：“没有……最近太忙了，都没关注原来速7都上映了……本来也打算叫你看的……” 程迦艺：“啊！这样啊！那正好！嘿嘿~那我先订票啦~下午的还是晚上的？” 叶卿云：“晚上吧，下午我把剩下的事情处理一下。” 程迦艺：“好~啊……那中午吃什么？” 叶卿云：“你平时都吃什么？……反正看你今天挺空的，要不给我尝尝你的手艺？” 程迦艺：“啊？我不会……我……都是在外面的店里吃的……” 叶卿云：“……亏你还谈了十多年的恋爱，这点技能也没有，难怪舒航……” 程迦艺生气：“不带你这样打击人的！不就是一顿饭么，我就不信我搞不定的！以前就是没时间……哼！你等着！” 说完，只听到重重的关门声，大概是带着余怒风风火火就出去了。 # 近中午的时候，叶卿云听到了“咚咚咚”的敲门声，说是“敲”好像不太准确，从声音判断不像是手捶打木门发出来的，而且他家是装了门铃的，既然没有用手的话，那大概就是脚踹的吧…… 他为自己的猜测微微一笑，怀着愉悦的心情，走去开门。 外头果然是两只手拎满了大袋子小袋子的程迦艺，花花绿绿的，有冒出一大截叶子的芹菜，有歪歪扭扭纠缠不清的茄子，有圆滚滚的西红柿……应有尽有，让叶卿云忍不住苦笑道：“我们俩一顿饭能吃多少啊？你买这么多……怎么有种准备冬眠的感觉？” 程迦艺不满地两手一伸，把袋子统统往他手里塞：“我也不知道你想吃什么啊，看着觉得好像可以做的就买了，反正……可以放冰箱里，大不了下周都自己做来吃……” 叶卿云：“嗯……看来我有口福了……” 把食材往厨房里一放，叶卿云摘下自己的围裙，套到了跟过来的程迦艺的脖子里，然后拍拍她的肩，道：“加油！” 程迦艺系好围裙带子，用皮筋把长发简单地绑好，像模像样地开工了。 # 叶卿云回到书房里，听着外头间断传进来的塑料袋的悉索声、水流声和刀子笨拙接触砧板的响声，脸上忍不住一直挂着微笑。 可这微笑没能持续太久，在推测着又有一刀子要挨上砧板的时候，是程迦艺一声吃痛的“啊”先传进了耳朵里。 叶卿云紧张地跑出去，只见她右手握着左手的食指，哭丧着一张脸，转回头来。牙齿用力咬着下嘴唇，眉头紧锁着，眼里含满了委屈又倔强的泪水。 他心疼地走过去，握过她的手，仔细地检查伤口，幸好切口不是很深，挤掉一点血，用清水冲洗干净，叮嘱她别乱动，然后去找来药箱。 特地再消一次毒，低下头对着伤口小心地吹了吹，才撕开创口贴给她贴上。 程迦艺懵懵地看着他紧张又专注的样子，早就已经忘了还噙在眼眶里的泪水，就连指尖的疼痛好像都可以忽略不计了，抽抽搭搭地吸了吸鼻子，冷不丁冒出一句：“以后谁要是做了你女朋友，肯定会很幸福的吧……” 叶卿云也是脱口而出：“那你要试试么？” 程迦艺：“嗯？” 问出口后，又觉得时机可能还不合适，叶卿云笑着放下她的手，说：“开玩笑的。” 说着，双手环过她的腰，几乎是以搂着的姿势，去解她背后围裙的系带。 程迦艺被这仿佛禁锢一般的暧昧姿势惊到，本能地后退了一小步，腰却撞上他的手，导致重心略微的不稳。 叶卿云有力地扶稳她，解开了系带，从她的脖子里把围裙取下来，套到自己身上，说：“还是我来吧……或者你可以在旁边观摩学习一下……” “哦。”程迦艺回应着乖乖坐到了一边的椅子里，思绪还没有从暧昧的氛围回过神，眼神忍不住盯着自己左手食指上半透明的肉色创口贴。 所以，刚才的玩笑，是真的玩笑，还是……？ Chapter。34 叶卿云看着手边切到一半的土豆，形状不规则的一小块一小截又一小段的，苦笑着回头问：“你的土豆，是打算怎么烧？” 程迦艺睁着无辜的大眼睛：“酸辣土豆丝。” 叶卿云挑了挑眉，将那些完全看不出“丝”状的切好的土豆，又重新加工了一遍，然后看着满台子繁复的食材，略显无奈地又问：“你真的买太多了……其他还想吃什么？” 程迦艺歪着脑袋想了想，说：“想吃木耳山药……嗯……还想吃可乐鸡翅……可乐鸡翅你会做么？平时去店里好像不太吃得到，有次去朋友家吃饭，她特地做给我吃的，说那是她的拿手菜，超级好吃的，刚才就想自己也试试来着……” 叶卿云翻出需要的材料，拆了袋装的黑木耳倒了一些在碗里泡水，然后一边清洗她买回来的鸡翅中，一边说：“可乐鸡翅挺简单的，过来我教你……” 程迦艺欢心地蹦跳到他旁边，仔仔细细地盯着他手上的动作，俨然一副好学生模样。 叶卿云含着笑给她演示：“想入味一点的话，要先在侧面划两道口子。” 程迦艺默默地在一边点着头。 然后他打开吸油烟机，点燃燃气热锅，把程迦艺往后护了一点，说：“直接把鸡翅倒进去干炒，水分差不多炒干了，就倒油，把它们煎成金黄色的……吃辣么？” 程迦艺：“一点点。” 叶卿云抓了两个干辣椒，继续说：“看，就是到这样，表面金黄色的程度，然后放两个辣椒进去翻一下，然后倒可乐，最好是把鸡翅全部没住，再加一勺老抽调味。开大火……煮沸了……然后，把火关小，慢慢地熬到收汁就可以了。” 程迦艺闻着甜腻的香气，看着锅里的可乐汤汁冒着一个个小泡泡慢慢蒸得浓稠，忍不住吞了下口水。 叶卿云笑着切了一片柠檬，垫在盘子上，把烧好的鸡翅用筷子夹起来，一个个排好，最后把半个柠檬切口朝下举在半空用力一捏，看着柠檬汁均匀地淋在鸡翅上，说：“这个步骤可有可无，我个人比较喜欢，尝尝看？” 程迦艺接过盘子和他递过来的筷子，迫不及待地夹起一个就要一口咬下去，叶卿云连忙抓住她握筷子的手，阻止了她塞进嘴里的动作，喊：“小心烫！” 程迦艺调皮地吐吐舌头，往鸡翅上吹了两口气，才凑近嘴巴，小小地咬了一口，咀嚼两下吞进去，心满意足地说：“超级好吃诶！比上次我朋友做的那个还要好吃！” 接着又咬了大大的一口，叶卿云宠溺地看着她，有汤汁沾在嘴角，他忍不住拿拇指帮她轻轻蹭去，送进自己的嘴里，用舌尖舔掉，混合了酱油咸味的可乐的甜。 程迦艺抬头，看着叶卿云含着拇指的样子，呆住了，连嘴巴里咀嚼的动作都忘了。叶卿云也回望着她，看着她漆黑水亮带着困惑的眼神，和微张着的小嘴，感觉吻她的冲动下一秒就要不受控了，连忙转移注意含糊着说：“有段时间不做了，手艺生疏了，没有我上次烧的好吃……” 程迦艺把嘴里的三两下嚼完吞掉，回应：“我觉得已经很好吃了！真的！” 叶卿云：“嗯，坐着吃吧，还两个菜很快的。” 程迦艺乖乖地端着盘子，坐到餐桌边，背对着他，默默地吃鸡翅。肚子里有了暖融融的食物以后，脑子好像也逐渐恢复了转动。从MC回来，其实只有很短的一段时间，叶卿云的态度，却好像在做乘方一样，以她捉摸不透的速度往暧昧的方向偏转。 那些被她解释为“好朋友的关心”的事，好像每一件都比好朋友多那么一点点。 其实，在MC相遇的时候，他借着醉酒亲的那一下，就已经是征兆了吧？只是那时候，自己满脑子都还是舒航的事情，只把那当成是个玩笑。 可是……明明那么多年了，小时候并不是这样啊，他也没理由喜欢自己吧，难道，长大了，他对人好的方式，就是这么容易让人误会的么？也不知道他其他的女性朋友，会不会困扰呢？ 电饭煲“滴滴”的提示音打断了她的思绪，程迦艺起身去盛了两碗饭回来，很快，酸辣土豆丝和木耳山药也上了桌。 叶卿云解了围裙，坐到她的对面，问：“好吃么？” 程迦艺低着头扒拉着饭粒，小幅度地点了点头，又夹了两片木耳塞进嘴里，咽下去之后终于安奈不住问：“你对别的朋友也这样么？” 叶卿云：“怎样？做饭给他吃？以前空的时候，姚宇峰就经常来蹭饭。” 程迦艺摇头，也不知道该怎么表达：“不是……我是说……女性朋友……” 叶卿云大概猜到了她的意思，恐怕是最近的举动操之过急了一点，逾越了她可承受的底线。毕竟自己趁她睡着给她换衣服的事，其实挺不正派的，而她竟然没有非常生气，反而还约他看电影？刚才只顾着回味了，竟然没有意识到她这些反常的反应。 叶卿云突如其来地说：“对不起。” 程迦艺不解：“为什么？” 叶卿云：“昨天晚上给你换衣服的事……对不起……不过，我没有……就是看你睡得不舒服……” 程迦艺咬着下唇：“我知道……本来很生气……可是我知道你不是那样的人……” 叶卿云想到她之前转身回房之后，可能委屈着生着闷气，还得努力劝自己原谅他，最后调整成若无其事的样子出来，心里就泛起一阵心疼，于是忍不住又说：“对不起……” 程迦艺：“没关系……以后不要这样了……其实……我也不知道怎么说……我本来以为我会生气地搬走的……都胡乱理东西了……可是……对你又讨厌不起来……怕我赌气走了，你可能会内疚，我们可能就又不联系了……之前就是赌气……明知道你没有恶意的……一气就失联了那么久……你明明对我那么好……” 叶卿云认真听着她语无伦次的话，突然在心里下了决心，也不想去管可能需要面对的不如意的结果了，一咬牙脱口而出：“小艺！我爱你！” 程迦艺吃惊地抬头瞪着他，张口结舌：“什么？” 叶卿云深情地重复了一边：“我爱你！” 程迦艺不敢置信：“可是……” 叶卿云却像是能明白她的疑虑，打断她：“我知道……我没有要你答复我什么……我只是想要告诉你，我爱你……你还是这样就好……” 停顿了一会儿，又补充说：“以后如果你喜欢上别人，勇敢地去喜欢就好，不用顾忌我，而且我保证，以后不会随便吃你豆腐了……” 谁知，程迦艺皱着眉头，犹豫地直视着他，看着看着，眼泪就滚落了下来，他慌张地抽出纸巾给她，她边擦边说：“你不要对我这么好……只做朋友的话，还可以回应你作为朋友的好，可是……如果是喜欢我的那种好，我没有办法回应你，这样对你太不公平了……” 叶卿云期待过她能同样喜欢自己，也担心过她会被自己吓到而直接拒绝或者逃跑，却万万没有想到，她会纠结自己无法回应可能会对他造成的伤害…… 他温柔地笑着摸了摸她的头：“没关系，又不是为了要公平才爱的，你不要有负担。” Chapter。35 虽然叶卿云叫她不要有负担。可是能有哪个姑娘在被表白之后可以若无其事的呢？ 午饭过后，程迦艺就把自己一个人关在了房间了，不敢跟叶卿云独处，脑子里却又全是关于叶卿云的事。 以她目前的状态，如果换作别的任何一个人表白，肯定都是一口拒绝的，可是对方是叶卿云，跟别的任何一个人都不一样，他在她心目中的地位，比起舒航来，都可能有过之而无不及。 虽然过去的很多年里，都没有联系，可是仅仅只是知道有他这个人的存在，就能让她觉得分外安心。 因为承诺了做彼此最好的朋友，所以值得托付和信赖，愿意倾诉全部的心事和秘密。 这样的一个人，她怎么舍得拒绝呢？拒绝了之后，哪怕还能继续联系，他之于自己的意义也完全不同了吧，不可能再像从前一样毫无保留地敞开心扉了。 程迦艺纠结地在床上滚来滚去，思维围绕着叶卿云飘啊飘的，忽而想到少年时他的那些优缺点，忽而好奇长大后他的恋爱经历，忽而又纳闷如今他喜欢自己的理由，最后终于定点在“失联的原因”上有了细想和发散。 13年不见。虽然说13年没见了，但这句话的重点在“见”字。 # 最后一次和他见面，确实是13年前，初中毕业的那个暑假。忘了相约的理由，两个人骑着单车，压遍了禾城每一条大街小巷。不累的时候，你追我赶，炎炎的烈日下汗水洒了一路，兴奋地双手离把，高高张开，迎着风像是迎着即将到来的高中新生活。 那个年纪的孩子，总是免不了对高中充满了各种遐想，受动漫的影响极大，仿佛进了高中就离那些故事里描绘的美好又近了一步一样。 觉得累了，就在有树荫的路边停下，对话和表情如今早已忘得干净，能记得的细节只有举起手来努力去摘头顶的树叶的画面。 叶卿云单脚搭着人行道的边，跨坐在自行车上，不费吹灰之力就摘了一片绿叶下来在手心里把玩，程迦艺学着他的样子高举着手，可是搭在人行道上的脚无论如何用力地踮起来，指尖再怎么使劲地伸长，都还是始终够不到最低的那片叶片。 叶卿云当时取笑了她吧，她记得自己还不服气地把车停好了，索性蹦跳着去摘叶子，奈何实在个子太小了，使劲跳起来，指尖勉强碰触到了叶片，也来不及在手上使力把它们摘下来。 她好像还不甘心地耍赖说他头顶的树要低一些来着，可是跑去他旁边，跳起来也依然摘不着，最后还是他扯着树枝拉下来一点，才让她终于如了愿。 # 明明是玩在一起的时候，那么自然惬意的好朋友，道别的时候还说着下次一起去某某地方玩的约定，最后却因为叶卿云没有考进程迦艺被提前录取的那个高中，让两人一别就是13年。 高中和理想中截然不同，90%的生活被繁重的学业占据，摸黑就要爬起床不说，每天还要下了晚自习才能回家，周末也是各种补习班，剩下的10%还要忙着和新朋友建立关系，所以仅仅只有40分钟自行车车程的两所学校，却成了他们再也不会穿越的鸿沟。 不过，之前也说了，重点在“见”字。 他们虽然没有再见面，可是喜怒哀乐，依然延续了初中时留下的习惯，用信件的方式互通有无。满满好几页信纸，叠进邮局统一的牛皮纸信封，贴上邮票，满怀期待地塞进校门口标配的绿色邮筒里。 成为彼此秘密的寄托。 不见面，却也绝对不会生分。她的喜悦、惆怅、纠结、挫折……他都懂得。 一直到，临近高考前，她收到一封从信封上的地址就一眼能认出不是他的笔记的信件。 怀着忐忑和不解的心情，她拆开那封信，是一个男生情意满满求交友的内容。 他介绍自己是叶卿云的同桌，每次看到叶卿云收信的时候都充满了羡慕之情，也常常听叶卿云提起她，所以终于安奈不住，求叶卿云给他看一眼信件的内容，然后鼓起勇气给她写了这封信。 就好像日记本被偷看了一样，当时的程迦艺有一种隐私被人侵犯了的感觉，非常非常非常气恼，找不到言语来描绘那种生气和委屈的感觉。 虽然寄给叶卿云的上一封信件里也没有写多么秘密的事情，无非是一些考试和交友的日常，可是那些都是述说给叶卿云一个人听的，他在没有经过她同意的情况下，擅自给了别的人看，那在她尚未成熟的心智里，已经严重到了要用“背叛”来定罪了。 所以她一气之下就再也没有写信了，没有回复叶卿云的同桌的信，在收到叶卿云的道歉信时，也是直接塞进抽屉里，很多年后整理房间翻到了才时过境迁地拆开来看。 假如那个时候的自己再大度一些，再体谅一些，能从他的角度出发，懂得青春期的男生多多少少会有的一点炫耀心情，以及维护同性之间友谊的手段，那么如今的局面大概就大不相同了吧。 后来辗转着通过其他同学，知道两人大学考了不同的城市，不仅仅是“见”，连联系也终于彻底断绝。 # 可是，就像初恋总令人念念不忘一样，就算早已是被时间美化过的记忆，他或者她也永远年轻美好地活在梦里。 青春期里认定的最好的朋友，也同样的，在未来的岁月里，无论是走失了多少距离，心里又挤进了多少其他的朋友，这个他或者她永远占着“最”的名义。 不见也罢，不联系也罢，亲切的程度从来没有被取代过，所以很多很多年后的重逢，依然可以自然而然无所顾忌地就流露出最最脆弱的那一面。 不害怕被取笑，愿意揭开纱布给他看伤口，因为仅仅是他这个人本身，对于她而言，就已经是一种安慰。 Chapter。36 傍晚5点多，有炒菜的香味先一步从门缝里试探着钻进了程迦艺的房间里。随后跟着到来的是叶卿云的敲门声和隔着门板喊进来的：“出来吃饭了！” 程迦艺不情愿地从床上爬起来，理了理裙子，趿拉着拖鞋开了房门，没想到叶卿云还守在门口，她懵懵地抬起头来看他，乱蓬蓬的长发引他不自觉地伸手想帮她理顺了。 可这次她非常警觉地退后了一步，抬起手臂用掌心示意了禁止的动作，叶卿云识趣地摆出投降的姿势转身往餐桌走：“吃饭！” 程迦艺保持着距离跟过来，座位也是挑了离他最远的那个。 叶卿云好笑地把本来放在他对面的碗筷拿到她面前，说：“我又不会吃了你，都保证过了，不会再乱来啦，不用这样吧……” 程迦艺咬着筷子，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了两圈，端着碗筷又坐回了他对面的位子。 叶卿云夹了一小块排骨放进她碗里。程迦艺没有立刻就吃，而是定了定神，然后微微笑着说：“要不……我们聊一下吧？” 叶卿云点头：“好啊。” 程迦艺：“话说……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 叶卿云：“很久以前。” 程迦艺：“多久？” 叶卿云：“初中的时候。” 程迦艺：“那时候怎么不表白呢？” 叶卿云：“不敢啊，而且你也没给我表白的机会，一早就拒绝我了……” 程迦艺：“我拒绝你了？有这样的事？” 叶卿云：“有啊。” 程迦艺：“可那时候我都不知道你喜欢我啊，怎么会拒绝你……啊……算了，反正也回不去……可我想不通……都那么久了，你怎么突然又喜欢我了呢？” 叶卿云：“不是突然，是一直！” 程迦艺：“可是，假如我们没有在MC遇到的话，你打算怎么办啊？而且……这么多年不见了，万一我结了婚呢？不合理啊……” 叶卿云笑：“有什么不合理的，如果没有再见到你，也许过几年，我也随便找个合适的就结婚了，只不过现在你单身，我单身，我觉得告诉你很合理啊。” 程迦艺：“照你这么说，好像觉得……你也没有很爱我啊……也不是非我不可的……可是，按理来说，喜欢了这么多年，应该是很深的感情才对吧……不是很矛盾么？” 叶卿云：“所以呢？” 程迦艺：“什么所以？” 叶卿云：“把这些你觉得矛盾的东西抛开，就用心感觉的话，你认为我爱你么？” 程迦艺：“你是对我很好……可我以为你是把我当成好朋友，所以才特别照顾我……我其实……现在不是很明白……爱到底是什么……爱一个人究竟应该是什么样子的……” 叶卿云：“你对舒航呢？” 提到舒航，程迦艺就陷入了沉思。 她可以肯定她和舒航之间是爱情，那么爱情是什么呢？ 是想起来的时候，就忍不住在嘴角翘起的甜蜜微笑，是在一起的时候，就可以毫无杂念的安心，是分别的时候，记挂在心口的思念，是拥抱的时候，牵动起来的原始欲念，还有霸道的占有引发的醋意等等。 如果把最后一条吃醋排除的话，叶卿云对于她的感情，好像确实跟爱情差不了多少。 程迦艺：“你会为了我吃醋么？” 叶卿云：“会啊。” 程迦艺：“那你还提舒航。” 叶卿云：“你和舒航是过去式……也是事实，我没有办法改变，只能接受。” 程迦艺：“我可能没有办法那么快就走出来……” 叶卿云：“我知道……” 程迦艺：“那个……我也很喜欢你的！” 叶卿云笑：“我知道。” 程迦艺：“就是……可能还会一直停留在好朋友的喜欢……没有办法那么快地转变成爱……” 叶卿云停了吃饭的动作，变成了咀嚼她话语里的含义，带着蛊惑地问：“没有办法那么快的意思是……慢慢地变成爱么？” 程迦艺低着头，脸颊红红的，声音呢喃着说：“我不想拒绝你……我会试着努力把你当成是……不仅仅是朋友的那种……呃……可是……我们那么熟啊……想到有可能要说情话，还有可能要亲热……我就觉得特别特别别扭诶……” 叶卿云故意逗她：“你设想的发展好像比我期待的还要快了很多嘛……” 程迦艺：“讨厌！” 叶卿云：“那么所以？” 程迦艺：“所以什么啊？” 叶卿云：“所以……你这是在回应我的表白……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你答应要和我交往了？” 程迦艺默默地点了点头，又突然不确定地问：“这样会不会不太好？你会不会觉得我太草率了？总感觉自己好像很自私很随便……啊……太纠结了！没事你表白个什么劲儿啊！” 叶卿云笑着安慰：“不会啊，你答应，我是求之不得的！就算你现在扑过来要啪啪啪，我也不会觉得你随便的！” 末了，还特别诚恳地加一句：“真的！” 程迦艺被他气得大喊：“不要！” 叶卿云还故作淡定：“嗯？” 程迦艺：“不许对我动手动脚的！……连想入非非也不行！” 叶卿云笑：“OK！我绝对尊重你！放心！除非你愿意，否则不会对你动手动脚的，假如真的想入非非了，也绝对不会告诉你！交往的所有进度呢，全部由你安排，等你慢慢爱上我了，对我有企图了，偷偷告诉我就行……如果实在……实在找不到爱我的感觉，我也给你一次反悔的机会……” 程迦艺：“……” # 饭后两个人一起在水池边洗碗，沾着泡沫的手臂时不时地碰撞一下，每一次程迦艺都有意无意地往一边躲躲，叶卿云就自然而然地又靠过来一点儿。 最后她被逼到了角落里，不满地皱着眉头瞪他，他却突发奇想地说：“其实，我觉得我们俩挺合适的。” 程迦艺：“嗯？” 叶卿云：“从小就认识，彼此的秘密也是一清二楚，不用费劲地考察人品，家长嘛也都见过，我爸妈反正挺喜欢你的，没记错的话，你爸妈对我也不讨厌，而且又是适婚年龄，要不然我们索性结婚算了。” 程迦艺：“啊？” 叶卿云：“不好么？” 程迦艺跳脚：“不好！一点儿也不好！饭桌上表白也就算了，竟然洗碗的时候求婚！哪里好了？” 叶卿云笑：“原来是嫌不够正式啊？那没关系，改天我定个餐厅，把烛光晚餐、玫瑰和钻戒都准备好了，再正式跟你求一次婚好么？” 程迦艺傻了：“啊？” 叶卿云看着她呆萌萌的样子，忍不住就弯腰在她的嘴上亲了一下。 Chapter。37 程迦艺为自己迟钝的反应和总是被牵着走的思维急的差点儿哭出来：“你不是说不会动手动脚的么？” 叶卿云：“我没有动手动脚啊，我动的是嘴。” 程迦艺：“无赖！” 叶卿云：“你实在太可爱了，我忍不住……我以后尽量控制……” 程迦艺：“你以前明明是敦厚老实型的……” 叶卿云：“还不是因为太老实了，所以错过了你那么多年？这叫吃一堑长一智。” 说着，拉过她的手，帮她把手上的泡沫冲掉，又给她仔细地擦干，然后说：“去收拾一下，一会儿不是还要去看电影么？订了几点的票？” 程迦艺：“8点10分。” 叶卿云扭头看了一眼挂钟：“那差不多该出门了，快去准备吧。” # 电影院位于商场的6楼，周末看电影的人很多，电梯里塞进了超过核定人数的名额，很是拥挤。程迦艺缩在角落里，叶卿云面朝着她，撑开一只手，将她护在怀里。程迦艺不好意思地低着头，只留了一个头顶给他。 出了电梯门，程迦艺还是一如既往地落后一步跟在叶卿云的右后方。 忽然他停下来等她，她不适应地抬头露一个疑问的眼神。 叶卿云：“女朋友，我现在可不可以为自己争取一点儿作为男朋友的福利呢？” 程迦艺：“什么？” 叶卿云退后一步站到她身边，微笑着拉过她的左手，塞进自己右手的臂弯里，给她安排了一个挽着自己的动作。 程迦艺被他逗笑了，自然地挽着他往里走。 取了票，买了饮料和爆米花，找到对应的位子坐好。陆陆续续几乎满场。等待灯光暗下来，映前广告从珠宝播放到汽车，程迦艺乖乖架好3D眼镜，看着荧幕里地球表面滚过环球影业的金色粗体字。 程迦艺属于看电影时特别专注特别沉默的人，当周围的女性都因为电影里惊险刺激的画面而忍不住赞叹尖叫的时候，她也只是微微张一点儿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当周围的男性自以为是地给女伴炫耀讲解有关于车辆的讯息的时候，她也完全不会分神去听的样子。如果是看到了会令人紧张担心的场景，她就会不自觉地在胸前握紧了小拳头，把自己往椅背里缩一缩。 叶卿云偶尔拿眼角余光观察她，虽然表情被黑色的大眼镜遮住了一大半，但肢体语言还是让他忍不住觉得她很可爱，于是随手抓起一颗爆米花，就递到她微张着的嘴边。 她会因为注意力被打扰了而皱眉，可还是会温顺地配合着用嘴巴接住。有时候没控制好距离，嘴唇蹭过他的指尖，留下湿湿软软的触感，直酥到他心底。 比起那些会在观影过程中不断点评、感叹和提问的姑娘，他觉得有这样一个安静的她陪伴，是一件无比惬意的事情。 让这部两个多小时的冗长的电影，仿佛也只是白驹过隙。 在全场泪目的温情回顾里，放映厅的灯光一盏接着一盏亮起来，思绪也从对保罗的怀念里被拉回了现实。 程迦艺摘掉3D眼镜，用手背抹着脸颊上的泪水，意犹未尽地站起身，叶卿云递了纸巾给她，她接过去简单地擦了擦眼睛，抱着剩下的半桶爆米花，和他一起出了电影院。 回去的路上，叶卿云以为她会主动对电影有所点评，没想到，她却仅仅只是开着车窗吹着风，抱着爆米花桶一言不发。 他奇怪地问：“怎么了？虽然说保罗死了……可是这应该不算是一部沉重的电影吧，不用这么垂头丧气的吧……” 程迦艺：“唔……就是有点伤感……又有点失望……” 叶卿云：“嗯？” 程迦艺：“我很喜欢温子仁啊，可惜他好像还是更适合拍恐怖片一点，这部，这么有纪念意义，再也不会有保罗了，却被他拍得不够精彩啊……怎么说呢？虽然也有精彩的地方……可是就是不够啊……所以有点失望……” 叶卿云：“嗯……温子仁听名字……是中国导演？” 程迦艺：“呃……马来西亚出生的……华裔。” 叶卿云：“你很喜欢看恐怖片？” 程迦艺猛力地点点头：“嗯！最早的时候看日本的，后来看韩国的，也有看泰国的，再后来还是觉得欧美的最好看了，就像温子仁导演的《电锯惊魂》、《死寂》、《潜伏》和《招魂》那样，都超级好看的，还有，还有，《死神来了》、《人皮客栈》、《沉默的羔羊》、《恐怖蜡像馆》之类的，也超级经典的，就是虽然害怕，可还是忍不住被那些一环扣一环的精彩设定折服，而且悬疑的就很引人入胜啊，会忍不住跟着去思考去猜测，一旦有反转的或者耐人寻味的或者隐约会担心着后续的那种结局，就真的是欲罢不能啊……啊！对了，你呢？你呢？喜欢看恐怖片么？” 叶卿云看着她讲述起来无比兴奋的模样，都有点不忍心说出实情了。 可是在她热切期盼的眼神里，又找不到能够同样热烈回应的内容，于是只好无奈地说：“我基本不看恐怖片的。” “啊……好可惜……”明显失望的语气。 叶卿云感觉到她随着语气一起低落下去的还有本来雀跃着的脑袋，于是只好像是安慰一样又说：“那你最推荐哪部呢？一会儿要不要陪我重温一遍？” 程迦艺抬起头来，眼睛水亮亮地望着他，好像又燃起了浓厚的兴趣一样，可是下一秒，眼里的闪光却又暗淡下去，低低地回答他说：“还是不要了……” 琢磨不透。 本来在情侣之间被定义为“增进感情”必经过程的看电影行程，却好像反而将他们之间好不容易拉近的距离又扯远了一样。 叶卿云沉默地开着车，一路留心着一边程迦艺，还是说，因为他爱她，让她有了压力，也同时开始有了情侣之间不自觉的隐瞒吗？ 虽然她如今的身份已经从朋友变成了自己的女朋友，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还是觉得没有那种名正言顺的安心，反而因为她阴晴不定的情绪，而有种随时会失去她的不安。 Chapter。38 在程迦艺的心目中，有很多很多东西都和舒航划着等号，一提及就会忍不住想起他来，而“一起看恐怖片”就是其中排名靠前的一项。是她至今依然舍不得打破的格局。 她可以和别人看不是恐怖片的电影，也可以和同样看过这个恐怖片的人讨论情节和感受，却没有办法接受坐在她的身边和她一起观看恐怖片的那个人不是舒航。 她害怕，比害怕从屏幕里突然窜出鬼怪来，更害怕自己拿手掌挡住视线的时候，推搡着旁边的人要听解说的时候，听到的不再是舒航常年以来已经从宠爱转变为不耐烦的声音，然后需要放下遮挡的手掌，去接受身边的人再也不会是他的事实。 程迦艺不敢，她不想伤害叶卿云，更不想把对舒航的依赖转移到他的身上，那样会让她产生错觉，这种错觉，对任何一个人都不公平。 而以如今的局面，也好像没有办法再开口说出自己心里伤口未愈的事。 # 回到家里，程迦艺沉默着去洗了澡，出来看到叶卿云书房的灯还亮着，犹豫了一下，还是到门口去和他说：“晚安。” 叶卿云回头：“进来陪我一会儿？” 程迦艺咬了咬下嘴唇，一副犹豫不决的样子。 叶卿云指了指一边的书：“不是在看《蝴蝶梦》么？” 程迦艺站在门口又扭捏了一会儿，才终于下定决心一般坐到叶卿云旁边的沙发里。 叶卿云递了毯子和书给她，于是她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装作认认真真地翻看起来，眼角余光却总忍不住往他身上瞟。 想着面前的这个男人，他已经从最好的朋友，转变成了她的男朋友，总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而两个人名义上的关系改变了之后，好像反而让她觉得羞怯和别扭了，没有办法像从前一样落落大方地面对。 而且刚才由自己单方面引发的那一长段沉默，也仿佛是对他的一种亏欠。 # 视线正落在他的手肘上想得出神，叶卿云却突然回了头，看到她在看自己，就冲着她露了一个温和的微笑。 程迦艺慌乱地埋下头去翻书。 叶卿云笑：“慌什么？” 程迦艺抵赖：“我没慌。” 叶卿云索性停了手头的工作，转身正对着她，一只手撑在她脑袋旁边的桌面上，一只手搭在自己膝盖上，饶有兴味地打量起她来。 程迦艺虽然低着头，却对他的一举一动都分外关注，感受到他锁定在自己身上的灼热视线，程迦艺觉得浑身不自在，终于忍不住抬头问：“看着我干嘛？” 叶卿云：“就是想多看看我女朋友。” 程迦艺：“你怎么这么肉麻啊……” 叶卿云：“不喜欢么？” 程迦艺：“就是不习惯啊……明明上午还只是朋友……” 叶卿云：“所以我要多看看你，多说点肉麻的话，让你习惯才行……” 程迦艺：“……” 叶卿云微笑着揉了揉她头顶蓬松的头发，程迦艺努力装作若无其事地把注意力集中到手里的书上，随手翻过一页，看到页边的空白处有几行蓝色圆珠笔的笔记，从苍劲有力又略微紧凑的字迹能认出来是叶卿云少年时的手笔。 她留心细看，书里有一小段文字被括号圈住了，然后旁边写着“小艺说《LoveLess》里面的主角，把用相机拍照定义为「制造回忆」，真想攒钱给她买个相机。” 程迦艺对自己曾经对他说过的话，已经毫无印象了，但是笔记上的这句话，虽然青涩直白，但一眼就能看出情真意切来。所以她迟疑着抬头看他。 他也留意到了书页上的字迹，歪过头来看清楚了，淡笑着说：“这个……好像是高二的时候写的，你写信和我说，你在看《蝴蝶梦》，还把这段抄给我看……” 说着，手指点到被括号圈起来的那段印刷字上，程迦艺认真地读：“假如能发明一样东西……把记忆像香水一样装在瓶子里，那该有多好啊。让记忆永不消失，永不变腐。需要的时候就拧开瓶盖，使过去栩栩如生地重新浮现……” 叶卿云：“嗯……我记得那时候你说，这样的想法很浪漫……然后也让你想起了《LoveLess》里面制造回忆的说法，你说你有好多好多想记录下来的美好回忆，只是记日记的话，语言不够表达，很想能有个相机把那些美好定格下来……” 程迦艺看着他眼睛里闪烁着的耀眼光彩，好像突然之间明白了刘萌所说的，充满爱意的眼神。她失神地望着他，从刘萌的旁敲侧击，到逐步的猜测怀疑，再到他的亲口表白，虽然他对她的好，她能真切地感觉到，可是若要说“爱”，她却始终觉得缥缈虚幻不够真实。 直到此时此刻，目睹他回忆她时，柔情似水的轮廓和含情脉脉的眼神，才终于明确而真实地感觉到，他爱她，爱得清澈辽远，爱得浓郁深沉。 他就是她气味最独特的香水，在玻璃瓶里尘封了无数个岁月，终于，在这个春末宁静的夜晚，被曾经她推荐给他看的小说，打开了瓶盖，唤起了栩栩如生的记忆。 是的，他是香水。 前调是初中教室外面苹果树开花时的清清的甜香，很淡很淡，若有似无的甜香，陪伴了她完整的三年，中调是高中校门口青草被修割时的疼痛的腥香，很涩很涩，若即若离的腥香，末尾还遗留了一点点苦味，而今，沉淀着进入尾调，由爱开启的尾调会是什么味道呢？ 程迦艺忽然对这一份感情充满了期待，她觉得她可以开始忘记舒航了，于是她扬起一个发自内心的微笑，朝着他甜甜地说：“谢谢你爱我！” 叶卿云：“嗯？” 程迦艺没等他反应过来，就害羞地避过他圈起的小环境，抱着毯子和书，迅速地窜到书房门口，然后回过头来说：“我去睡觉了，明天努力工作，晚上一起看恐怖片！” 说完，一溜烟跑走了。 Chapter。39 叶卿云一夜无梦，安然睡到闹钟响起才醒，平时因为他上班比较早，所以早上很少跟程迦艺打照面。 可是这是她成为他女朋友的第一个早晨，跟平日的早晨意义大不相同，所以他洗漱完毕，看着程迦艺依然紧闭的房门，忍不住就抬手敲了敲。 门内传来被吵醒的烦躁呻吟：“怎么？” 叶卿云：“女朋友，和你说个早安，我去上班了。” 程迦艺：“哦，路上小心！” 虽然是满满起床气的不耐烦，却也足够令他出门的脚步变得很轻快。 就连到了公司，表情上也依然维持着愉快的柔和线条。 小周眼尖地凑过来：“Boss早！” 叶卿云微微颔首：“早！” 小周跟在叶卿云一旁跟他讲述他出差期间公司内部的简要动向，然后是今天例会的安排和其他日程。 叶卿云边听边点头应允，末了交代她说：“今天无论谁约晚上的安排，都帮我往后推，今晚我有事，要准时下班。” 小周见他今天心情特别好，于是大着胆子八卦起来：“Boss这次出差提前回来是不是发生什么好事啦？” 叶卿云朝她神秘兮兮地笑笑，答非所问：“顺带帮我订束花，晚上送我家里。” 机敏如小周，当然是恍然大悟，连声说好。其实在她的心目中，助理这样的职位，当然要包括操劳订餐订花之类的私事才完整而有意义，如果每天只是操劳公司的业务，那她真是要闷死了。 # 另一边，程迦艺正和刘萌翻看着设计部新送上来的秋装设计稿，讨论修改意见。 突然桌上的手机响起新微信提醒的消息音，程迦艺本没打算理睬，想先看完了设计稿再说，奈何刘萌的注意力被转移了，偏了偏头示意她：“怎么不看？” 程迦艺：“工作的时候不想分心。” 刘萌：“跟我一块儿假正经什么，快看消息吧，指不定有谁急着找你呢。” 程迦艺拿起手机点开微信，嘴上敷衍着：“我还能有什么急事啊……” 刘萌好奇地凑过脑袋来，眼神过滤了一遍文字消息，忍不住念了出来：“今天忙么？晚上回家吃饭，我等你……这个云……是叶卿云？” 虽然就字面意义而言，并不是一句暧昧到无从解释的话，毕竟住在他家里，寻常的问候过后，带一句邀请再正常不过，可是经过刘萌的朗读，加上她最后明显已经带上促狭笑意的问话，让程迦艺忍不住就红了脸，支支吾吾地答：“嗯……” 刘萌：“我怎么好像看到了一点点爱情的味道呢？” 程迦艺虽然鼓起腮帮，但是对于闺蜜并不想隐瞒，嗔怪道：“都怪你！” 刘萌装傻：“怪我什么？” 程迦艺：“还不是唱歌那天害我喝醉了……” 刘萌：“然后呢？” 程迦艺不好意思：“然后……诶呀！然后……他跟我表白了……” 刘萌：“哈哈哈！我就说他喜欢你吧，你一开始还不信！那……你怎么样？答应了么？” 程迦艺：“……答是答应了……怎么说呢，我不忍心拒绝啊……可是……我虽然也喜欢他，但那种感觉和爱又不一样……所以我也不知道我答应他到底是对的还是错的……” 刘萌看着她纠结的样子，忍不住双手捧住她的脸，用力地揉了揉：“放轻松！你不用考虑对和错！这个社会没有那么多对和错！跟着心的方向走就可以了！既然内心的天平倒向了答应的那一边，那答应他就是对的！” 程迦艺的脸被她揉得变了形，嘴唇嘟嘟地含糊着：“可是……如果我不爱他，却这么，这么……享受……他对我的爱，对他而言太不公平了啊……而且……我可能……还放不下舒航，夜深人静的时候会忍不住想他……我如果这样的话……太自私了……我怕这样会伤了叶卿云的！” 刘萌松开了她的脸，认认真真地直视着她：“小艺，我和你说，人本来就是自私的，如果我爱的人和爱我的人不是同一个人，放在我面前让我选的话，我一定会选那个爱我的人！而且……” 刘萌停顿了一下，像是在组织语言，许久才吞咽了一下喉咙继续说：“我这话可能说得自私，但是对于我而言，叶卿云我才见过两次，严格说起来，我并不认识他，所以他会不会受伤跟我一点儿关系也没有，只要你和他在一起，你不会受伤，那就足够了！” 程迦艺皱着眉头回望着她：“好……残忍……” 刘萌：“……” 程迦艺：“可是……换个角度，叶卿云对于我而言，重要的程度，可能和我对于你而言是差不多的，所以……站在好朋友的角度，我也不想他受伤啊……那以后……万一是我伤害了他……那我岂不是要恨自己一辈子……” 刘萌无奈：“真是被你打败了！” 程迦艺：“……” 刘萌：“瞻前顾后！” 程迦艺委屈：“我就是瞻前顾后……那你说怎么办嘛！” 刘萌：“那就顺其自然咯……试着交往看看，而且你都答应做人家女朋友了，你还想怎么样？往好的方面想……你能做出这样的决定，说不定你内心里就已经是爱人家的了，只是你的脑子还没跟上节拍，还没有意识到罢了……” 程迦艺狐疑：“……真的会是这样？” 刘萌：“亏你还谈了那么多年恋爱，怎么总觉得你还是特迟钝呢？” 程迦艺：“……” 刘萌：“快点给你男朋友回消息啦！” 程迦艺听话地默默低头打字，消息还没发出去，就又收到叶卿云关于晚上要看什么恐怖片的疑问。 程迦艺咬着下嘴唇，犹豫了一会儿，回复：“这个到时候再说！你上班很闲么？还顾得上想这些？” 然后叶卿云回复了一个笑脸，后面跟一句：“因为你一直没回，就在想你是不是没留意到新消息，忍不住再发一条试试运气，刚看到你的名字变成：对方正在输入……的时候，就觉得特别开心。” 程迦艺看着手机里叶卿云的头像旁边，浮在浅灰色的背景色上面，被对话气泡圈起来的这些白底黑字，也不知道为什么，莫名其妙的，脸就噌一下热了起来。 刘萌看到她的反应，好奇地凑过来问：“他怎么调戏你了？” 程迦艺连忙慌慌张张地用手挡住手机，刘萌好笑地坐回椅子里：“我不看，我不看！继续看设计稿！” 程迦艺迅速地回复了会回家吃饭的讯息，就将手机屏幕朝下压在了桌面上，一副再也不会受其影响的架势，跟刘萌继续讨论起设计稿来。 Chapter。40 傍晚，程迦艺在刘萌的催促下，早早地就下班回家了。 汽车开在晚高峰拥堵的马路上，保持着每个路口等两轮红灯才能勉强通过的龟速，心情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 理论上，该是为堵车而忍不住烦躁的，可是她却因为堵车不用立马回到家面对叶卿云而隐隐有种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这种要和他见面了，却忍不住焦虑的情绪，好像有点不太对啊。 遥想过去，每一次要和舒航见面的时候，都是那种欢欣雀跃急不可耐的心情，那才是情侣之间应该有的正确情绪吧。 所以，“叶卿云的女朋友”这个角色，她扮演的完全不合格啊。 可是，突然从好朋友变成了情侣，她真的有点不知道该拿什么表情去面对他。 程迦艺努力地调整着自己的心态，深呼吸，放松再放松。结果却放得太松了，踩着刹车的右脚也跟着松懈了下来，因为车子是停在一个下坡上等红灯的，所以她这一松懈，车子随着惯性往前滑了下去，待她匆忙之间反应过来再猛踩住刹车的时候，车头已经亲上了前面那辆车的车尾。 感受到被撞击的轻微震动，前面的那辆车索性熄了火，一个中年男人从驾驶室里出来，绕到车后检查情况。 副驾位置也下来一个人，是个中年妇女，指着程迦艺就一副骂骂咧咧的样子。 程迦艺吐了吐舌头，连忙把车停好，下车点头哈腰地陪着不是，着急忙慌地跟到中年男人旁边去看损坏的程度。 自己的Jeep毫无悬念是完好无损的，可是貌似前杠太硬了，明明只是惯性下的轻轻一碰，却把对方的雷克萨斯车尾撞凹了一块。 程迦艺在心里无声地嘀咕一句：“日本车果然不经撞。”然后开始默默地盘算起ES系列的售价来，好像也不便宜呢，也不知道修一下要多少钱。 还记得以前一个大雨天，视线太模糊，没看清楚路况，狠狠地撞了一辆宝马，原本以为铁定撞惨了，结果下车一看，人家好得很，连车漆都没蹭掉一块。这车和车之间的差距还真挺大啊…… 还处于感慨状态的程迦艺，肩膀却被一股大力推了一下，她踉跄地往后推了一步，不可置信地抬头看着推她的那个副驾驶位下来的中年妇女。 只见她单手插着腰，另一只手高高地举着，伸着食指对程迦艺指指戳戳地说：“你知不知道我们这车买来多少钱？好几年了，一次磕碰都没有，你倒好，不会开车乱开什么，把我们的车撞成这样，你打算怎么赔？” 毕竟是第一次撞坏了别人的车，还被这么凶神恶煞地对待，程迦艺一下子就傻了。跟在后面的车辆却像是完全不会体谅她的处境，因为红灯转绿了，而纷纷不耐烦地按起了喇叭。 可是程迦艺太容易炸毛了，原本还因为是自己的错，道着歉，踌躇着是该选择报警跟保险公司报备，还是应该简单私了，这会儿被这么凶过之后，反而生出一份不服气的心思来。 她掏出手机先把现场给拍了，然后也不等那对中年男女再有什么举动，就直接一个电话拨了出去，装出一副很懂行的样子：“我刚发了一张照片给你，帮我估一下，这辆雷克萨斯修一下多少钱。” 接到电话的舒航，先是一头雾水，接着从她的话语里判断出了意思，笑着说：“小姑娘把人家的车撞了？干得不错嘛！” 听到是这个熟悉的含笑声音，程迦艺的心忍不住漏跳了一拍，从耳边移开一点手机，才看清原来自己一紧张，不由自主地就按了舒航的号码，羞得直想立马挂断，可是这戏开了头还是得硬着头皮唱下去，于是她只得又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理直气壮地：“嗯！” 舒航笑：“撞的还是雷克萨斯啊，什么型号的？” 程迦艺扭头避过中年男女的视线，小小声地嘀咕：“那谁叫他停我前面呢，ES系列的，车尾凹了一块，太脆了，就这么轻轻碰一下，就凹了，我现在怎么办啊？现场已经拍了，是不是要报保险公司？” 舒航听到她还有心思吐槽，就更加忍不住笑意，当然回答还是很正经有用的：“出险的话，明年保费要加，不划算，车尾凹了修一下，几百块吧，他要开价1000以内，就私了算了，要开价太高的话，就带他去小凯店里修。” 程迦艺得到了处理方案，兴高采烈地说：“谢啦！我都忘了还有小凯呐！拜拜！” 挂掉电话回过头来，程迦艺微微笑着朝中年男女鞠了个躬，然后甜甜地很有诚意地说：“不小心撞了你们的车真是过意不去啊，我也能体会你们很心疼的，我知道你们现在回家也着急，这么堵，我们就不叫保险公司了，你们看修一下要多少钱？” 中年妇女听了，立马抢着说：“怎么说都得修个5000块钱吧，我们这么好的车，第一次修，还得多给点精神损失费……” 程迦艺听着，简直忍耐得唇角都要抽搐了，好在中年男人轻咳了一声，打断了她，接着说：“小姐也是懂行的人，要不就给2000吧……” 话还没完，中年妇女又抢着说：“2000哪够啊？” 程迦艺依旧维持着礼貌的微笑：“这样吧，我正好有个开车行的朋友，我带你们到他那儿去修，保证给你们用的都是原厂的材料，修好了，我去买单就行。如果你们不放心我朋友的车行，要去4s店修的话，那我们报保险公司也可以的。” 中年男人一听，一点儿油水都揩不到了，忙着说：“大家都急着回家的，也不麻烦你特地带我们去了，我们自己去修就行了，我仔细看过了，撞的也不是特别严重，估计1500块钱修一下差不多了。” 程迦艺双手抱到胸前，给自己撑气势：“怎么会麻烦呢？本来就是我不小心，撞坏了你们的车，应该对你们负责任的，不过，这个修一下，依我的经验，是用不了1000块的。” 中年男人：“我们也没有开车行的朋友，自己去修一下，1000块肯定是不够的，小姐应该也不是故意的，我们也不想让人觉得我们以大欺小，那你就给我1000块钱吧，要不够的话，我自己添几百，当是破财消灾了。” 中年妇女在一边还想再说点儿什么，被中年男人一把拉住了，程迦艺从钱包里数了十张100的红色钞票抵给他，意思着又鞠躬道了个歉，回到自己车上去了。 Chapter。41 经过了路上的这个小插曲，虽然破了不少财，可是却让程迦艺小小地舒了口气，原本紧绷着的神经也稍微放松了一点点，比较想要快一点回家去了。 开过了最拥堵的那个路段，到了相对开阔的地方，她纠结了一下，还是又一次拨通了舒航的电话。 很简短的两声“嘟”音之后，舒航就接了起来，像两人从未分开过一样语调轻松地问：“解决了？赔了多少？” 程迦艺漫不经心地答：“1000块啊……” 舒航笑：“嗯……差不多……虽然还是让他们赚了不少，不过是得花点钱治治你这马路杀手……” 程迦艺：“……” 舒航笑：“生气了？” 程迦艺：“我才不生气呢，钱和车都不算什么，只要人没事就行，我现在不是好好的么？有什么可生气的？” 舒航继续笑：“是是是，钱没了可以再赚，车撞坏了可以再买，人没事就好……所以最好是给你买辆坦克上路……” 程迦艺：“讨厌！” 舒航又轻笑了一声，才换了正经的语气：“最近……还好么？过得怎么样？” 程迦艺：“挺好的……你呢？” 舒航：“没有你在，我一点儿也不好啊……” 程迦艺以为他要说什么感天动地的话了，都做好了可能会心软的觉悟，却没想到这家伙竟然玩笑着说：“家里堆了好多脏衣服还没洗……你说怎么办吧？” 程迦艺：“……还以为你要说什么呢，原来我在你心目中的地位，就是个洗衣娘是吧？脏衣服嘛……很简单啊，钟点工，或者直接干洗店咯！” 舒航停顿了一会儿，欲言又止的叫她：“小艺……” 程迦艺负气地抢着打断他：“告诉你个好消息。” 舒航：“嗯？” 程迦艺：“我交男朋友了！所以你不用再等我了！” 用的是有点赌气的骄傲语气，结果舒航一下子就沉默了，很长很长的沉默，让程迦艺几乎要怀疑是不是信号断了，可是，电流声还在，偶尔会有隐隐约约的没控制好力度的呼吸声像带着温热的气息一般透过蓝牙耳机直接传到她的耳朵里，不安的，痒痒的。 一句话就让本来轻松的对话陷入了僵局，程迦艺不敢贸贸然再开口，也只是等着。 终于舒航有反应了，还是那样玩世不恭的调调：“小姑娘动作挺快嘛，要不，我们打个赌怎么样？” 程迦艺迟疑：“赌什么？” 舒航：“赌你和你的新男朋友合不合适。” 程迦艺震惊：“啊？” 舒航一副笃定的口吻：“我赌你们不合适，如果我赢了，你就回我身边，怎么样？” 程迦艺：“……再见！”没等他再说话，就气地直接挂断了电话。 # 在接到程迦艺的这个电话前，舒航一直很淡定，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自信，总之就是坚定地相信着，程迦艺必然会有重新接受他的那一天，而在那一天到来之前，她肯定心里还是只有他一个人，不会装下别人。 所以这个电话对于舒航而言，简直就是致命的打击。 一开始只以为她在跟他开玩笑，完全没有办法从主观上去相信和接受这个事实，哪怕知道她绝对不会拿这样的事情开玩笑，主观上已经知道这是个事实了，可是潜意识里，也没有办法选择相信，好像总还抱着一丝侥幸的心理，所以犹豫了很久，才会说出那个赌约。 他没有办法对她说出祝福的话。 实际上，假如这样的消息是有同样境况的别的女人说出来的，倒还好办，无非是觉得舒航这么长时间没有作为了，刺激他一下，给一点压力，欲擒故纵的把戏，再不济，就是对前任的炫耀报复，不足挂齿。 可是程迦艺不是别的女人，以舒航对她的了解，她的大脑构造里，根本不存在向前任炫耀或者施压的念头，她只是觉得有责任和义务把这个事实告诉他。 想想还真讽刺，这样的责任和义务还是他从前教给她的。 在程迦艺和他交往之前，他在追一个别的班的女生。 程迦艺因为和他的一个邻居女生朋友成了好朋友，所以间接地也和他走得很近，常常一起吃午饭或者趁着午休时间溜出学校去。 那个时候，他还拜托过程迦艺帮他挑选送给在追的女生的礼物。 结果，在日复一日的相处下，舒航竟然慢慢发现自己好像移情别恋了，越来越习惯和喜欢身边这个文静的，乖巧的，睁着水灵灵的大眼睛，专注认真地听他讲自己的故事的小姑娘。 那种全神贯注的，眼睛里好像只有他一个人的神色，恐怕对于每一个年轻气盛又有些自命不凡的男人而言都是极为受用的。 所以他最后把目标转移到了她身上，和不停送礼物表白的笨拙方式不同，这次他首先死守住和她同进同出的位置，每天跟她一起吃午饭一起回家，然后每天给她打电话讲有关于自己的各种各样的事情，潜移默化地将自己融入到她的日常生活里，待到觉得时机成熟时再表白，可以说是一击即中。 虽然她也迟疑地问过：“你不是喜欢XX班的那个谁么？” 可是那也可以算在他的计划之内，因为为了打消她的疑虑，他给原本在追的女生写了一封信。 信件的内容是发现自己已经不再喜欢她了，目前已经和程迦艺交往了，不会再继续追求她之类的，虽然因为文笔不好，写得直白而生涩，但讲给程迦艺听的时候，她明显是很开心的。 他还将收到的写有祝福的回信拿给她看了，装出一副成熟好男人的模样告诉她说：“我觉得做男人应该要有责任感，也要有始有终，尤其是在感情问题上，就算是单方面的，也要讲清楚，有义务告诉她，结束了就是结束了。” 那个时候想必是树立了很高大的正面形象吧，虽然外遇的事简直打脸，可程迦艺却还记得这“有始有终，要讲清楚”的准则，学着他小时候的样子，运用到了他的身上。 哭笑不得。 Chapter。42 程迦艺回到叶卿云家楼下，心情可以说是沿路百转千回，此刻倒是分外轻松。 锁了车，拎着包包，一蹦一跳地往电梯间跑去，在门口，看到一个捧了一大束花的年轻男人比对着手里的纸条找住户，从工作服后背印的文字可以看出来是花店送花的。 程迦艺正微笑着寻思哪个美女这么幸福要收花了，对方也看到了她，上前两步问：“不好意思问一下，24幢D座是这边么？” 程迦艺点了点头，心里想着好巧，和他一起进了电梯间。 因为这个小区的入住率并不是很高，所以电梯常常停在1楼或者B1楼的停车场，像是随时静候着主人回家。 这会儿电子屏上显示的正好是数字1，程迦艺按了向上键，电梯门就应声打开了。 花店速递员的素质还挺高，依照女士优先的原则，让程迦艺先走了进去。他捧着花跟进来之后，随手就按了14层，然后抛给程迦艺一个征询的眼神，示意可以帮她按楼层。 可是程迦艺的脑子却突然懵住了，独立电梯往上，14楼就只有叶卿云一户，如果没有想错的话，那这一大束花即将被送达的主人……就是自己？ 呃……跟速递员狭路相逢的方式，貌似略微尴尬了点儿，于是她干笑了一下，抬手按了15层。 看着速递员捧着花，再一次低头在纸条上确认了地址之后走出电梯，按响叶卿云家的门铃，程迦艺把站姿绷得格外笔直，默默地祈祷着电梯门快点关，快点关。 好在，叶卿云开门前，她已经随着电梯往上升了。 出了电梯，不知道为什么总有一种做贼心虚的感觉，明明自己什么坏事儿也没做，可就是忍不住偷偷摸摸小心翼翼的。 从楼梯轻手轻脚地下到楼下，再从楼梯间的门缝里，探出脑袋往家门口巡视，速递员还在，正侧面对着她，等电梯……很好，进电梯了……嗯，差不多应该下去了。 程迦艺蹑手蹑脚地从楼梯间出来，做了个深呼吸，又用手揉了揉脸，才掏出钥匙开门。 钥匙插进锁孔里，动作又顿住了，像这样提前撞见了即将到来的惊喜这种事，她还是第一次遇到，等下进了门，收到花的时候，该怎么摆表情好呢？叶卿云也真是的，直接买好了带回家不就好了么，非得预定，现在被我知道了吧，知道了还怎么自然而然流露出惊喜的样子呀？ 正苦恼着在脸上试表情，门却从里面打开了，一个龇牙咧嘴的，分外不诚恳的微笑，被叶卿云撞个正着。 程迦艺尴尬地冲他眨了眨眼睛，叶卿云回应她一个宠溺的微笑，侧身示意她进屋。 程迦艺心不甘情不愿地进玄关换鞋，叶卿云已经先一步往里走了，走出两步，还不忘回头叮嘱：“别忘了钥匙。” 程迦艺低头看看空荡荡的两个掌心，才想起来钥匙还插在门上，于是又退出去拔钥匙，气鼓鼓地嘟哝：“也不知道早点提醒我！” 叶卿云笑：“进来吃饭！” 程迦艺认认真真洗了手，坐到餐桌边，看着桌面上四菜一汤，不无感慨地说：“回到家就可以吃到热腾腾的饭菜，突然感觉好幸福啊~” 叶卿云将满满一碗白米饭递给她：“那以后天天做给你吃？” 程迦艺喝着汤，含糊地说：“哇……好好喝……不过，你不是很忙么？哪有时间天天做给我吃啊？” 叶卿云：“只要你喜欢，时间总可以挤出来的。” 程迦艺笑：“不用啦，我做人家女朋友的准则呢，是有懂事这一条的，所以，你偶尔有空的时候，给我做一顿，我就很满足啦~” 叶卿云也笑：“做我的女朋友呢，是不需要太懂事的，只管让我宠着就行！” 程迦艺点点头，又摇摇头：“你不能对我这么好的！” 叶卿云：“为什么？你可是我等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拐到手的，哪敢对你不好呢？万一跑掉了，可怎么办？” 程迦艺噗嗤一声笑出来，思路绕到了别处，突然说：“欸~和你说个事儿。” 叶卿云：“嗯？” 程迦艺一本正经地：“我刚在楼下，遇到鲜花速递了，跟他一块儿坐电梯上来的，所以你买的花……就不用藏好了再特地拿出来了……” 叶卿云笑：“难怪速递员前脚走，你后脚就回来了……” 程迦艺：“嗯……会不会有点失望？” 叶卿云想象了一下，她假装着避过速递员的模样，再结合刚才开门时看到的那个阴阳怪气的笑脸，突然就忍不住笑出了声，摇了摇头说：“不会。” 程迦艺：“不会么？如果是我准备的惊喜被提前撞破的话，我会很失望的……” 叶卿云想了想，有点头说：“嗯……说实话……稍微有点……所以你要不要安抚一下我失落的心灵呢？” 程迦艺：“是你自己安排得不好，凭什么要我安抚？” 叶卿云：“你可以继续假装你不知道啊，谁叫你非得把事实说出来，纯心打击我，当然要安抚咯。” 程迦艺：“那你想要我怎么安抚呢？” 叶卿云：“先欠着吧，我现在也想不好，要不你给我写张欠条，等到我想到的时候，再来找你兑现。” 程迦艺咬着下唇，想了一会儿，那种电视小说里常常出现的，女朋友写给男朋友的特权券，虽然俗气了点儿，但好像挺有情调的，偶尔试一下也不错的样子，于是欣然点头答应了。 饭后，叶卿云大张旗鼓地拿了活页本和印泥出来让她签字画押，程迦艺盯着那盒复古的圆形的红色印泥，皱着眉怀疑的语气：“不用这样吧？……而且……你竟然还有这样的……东西？” 叶卿云却理直气壮地：“亲兄弟还明算账呐……你欠我的，当然也要正式画押，以后如果我欠了你什么，我也给你按手印。” 说着，拿过她右手的食指，在印泥里轻轻地蘸了蘸，然后在签有她名字的地方，重重地按了下去。 程迦艺一边用纸巾擦着手，一边看着刚才签订的内容： 拖欠对象：叶卿云 拖欠内容：安抚一次 拖欠时效：终身有效 不知道为什么，被红色指纹覆盖的名字，总让她有一种签了卖身契的错觉。 Chapter。43（上） 叶卿云收好了写有欠条的活页本，问：“看恐怖片？” 程迦艺点点头：“好，你家有HDMI连接线么？” 叶卿云：“有，在电视柜的抽屉里。” 程迦艺欢快地跑进自己房间里，把笔记本电脑抱出来，找到连接线，将它跟客厅的大电视机连上，问：“想看哪部呢？” 叶卿云：“你推荐哪部？” 程迦艺沉吟了一下：“你的接受能力怎样啊？就是……鬼啊，血腥啊什么的，怕么？” 叶卿云耸耸肩：“反正都是电影，有什么好怕的？” 程迦艺蹙眉：“欸？不怕啊？男的是不是都这么理智啊？没劲，虽然我也知道那些是化妆和道具，可是那些导演故意营造出来的气氛，还有视觉冲击什么的，全神贯注地看的话，还是很惊悚的啊！” 叶卿云笑：“你会怕还那么爱看？” 程迦艺：“你有意见？” 叶卿云：“没有，找个系列看吧，最近我比较空，可以每天看一部。” 程迦艺：“好，那就看《电锯惊魂》吧，可以看一个星期，正好我有资源，而且第一部的导演就是温子仁，还是很好看的！” 叶卿云点头同意，从冰箱里拿了饮料往沙发走。 程迦艺连忙喊住他：“把餐厅的灯关了，还有客厅的灯也关了。” 叶卿云随手关了灯，屋内顿时一片漆黑，只有电视机屏幕莹莹的冷光照亮了茶几和沙发的一小点地盘，他站在原地适应了一会儿黑暗后，又迈开长腿走过来，凑到蹲在茶几边的程迦艺耳边，笑说：“要不要这么隆重？黑灯瞎火的就不怕我对你不轨？” 程迦艺的耳根被他说话间呼出的热气吹得又痒又躁动，一把将他推开到沙发上，按了播放键，站起来，双手插着腰，不客气地回嘴说：“我知道你很饥渴，但是呢，我暂时还没有这个兴趣，所以，你那些不轨的想法，要适当克制一下，好好看电影！” 叶卿云依旧笑着，将一瓶饮料递给她，趁着她伸手过来接，霸道地一把将她拉往自己身边。 力道来得太突然，程迦艺一个没站稳，踉跄着跌进他怀里，叶卿云顺势就搂住了她的肩膀，在她的头顶落下轻轻一吻。 电视机里一个尖锐紧张的男声跟另一个低沉神秘的男声对话着慌张的内容，空旷而冰冷的气氛。跟两人紧贴着的身体，相互传递的温热和暧昧格格不入。 程迦艺一手还握着饮料瓶，另一只手撑着叶卿云的胸膛直起身来，隔着衬衣也可以明显感觉到掌心下面，他结实有力的肌肉。 虽然拉开了一点距离，可是圈在她肩头的手，此刻还有微微的力度，钳制着她的活动范围，让她没法立刻换姿势，只能抬起头来，疑惑地看着他。 影片的画面正巧从黑暗里突然亮起了灯，蓝白蓝白的隐约光线打在他的脸上，把坏坏的笑容勾勒得更加多了一份危险的意味。 程迦艺避开他直勾勾的视线，挣了一下，叶卿云浅笑着松开她，让她转身坐在了自己的身边。 她不满地往前倾，摸着鼠标要把进度条往回拉：“都怪你，开头都没看到！” 叶卿云长手圈住她，将她抱了回来：“别拉了，我看到了，你反正看过，又没关系。” 程迦艺皱着眉盯着电视：“可我……看得太久了，已经不记得了……” 叶卿云：“钥匙随着水流从浴缸的下水孔掉下去了，一片黑暗里，这个人从浴缸里爬出来，发现自己被链条拷着，关在这里，呼救，得到一点文不对题的回应，然后灯亮了……” 程迦艺：“哦。” 说着，目光盯在电视上，开始用力地拧瓶盖，奈何天生没有这项技能，怎么拧都是纹丝不动。 叶卿云含笑拿过去拧开，又递回给她。 程迦艺小小地抿了一口，然后拧上瓶盖。 因为是在家里的缘故，就习惯性地把脚缩到沙发上，用手环抱住膝盖，把下巴抵在手臂上。 悬疑片确实很引人入胜，开头一个简单的布局，就能让人目不转睛地想要跟着一路探寻下去。 程迦艺又恢复了她看电影时惯有的沉默和专注。 叶卿云一只手自然地搭在她身后的沙发背上，也被她感染着把注意力集中到了电影上。 # 正看到精彩的部分，有格格不入的手机铃声打断了他们。程迦艺飞快地按下暂停键，叶卿云从自己口袋里摸出手机，朝她摇了摇头，于是她循着声音的方向找过去，看到了自己先前扔在旁边单人沙发上的包包。 翻出手机，屏幕上大写着“爹地”两字，她歉意地朝叶卿云说：“我接个电话。”然后一条腿站着，一条腿随意地跪在单人沙发上，接起了电话。 叶卿云只能听到她单边的对答。 先是一句甜腻腻的：“喂？爸~想我了啊？” 【“是啊，你好长时间没给我们打电话了，都忘了我们了吧……”】 接着是一句撒娇的：“哪敢呀，那你忙嘛，怕打过来万一你跟我妈在给哥哥家的小鬼换尿片喂奶呢？嘻嘻。” 【“诶……你跟舒航分手了？”】 可是笑容还没收住，语气却冷下来：“嗯，你怎么知道的？” 【“舒航和我说的，你说，你也真是，这么大的事，怎么不和我说啊？”】 然后是越来越冷的：“他都和你说了什么？” 【“他说是他对不住你，你要和他分手，他也认，可他已经知错了，想你念在多年感情的份上，原谅他一次，舒航这孩子，挺好的，还主动跟我认错，跟我保证，不会有下次，你们既然都订了婚了，那么多年也不容易，做人嘛，大度一点，退一步海阔天空，人嘛，总免不了要犯点错的，只要知错能改，有什么过不去的呢？”】 长长的沉默后，是压抑和微恼的：“爸……” 【“过两天，带舒航来看看我们，这个事情也坐下来，好好谈一谈……”】 程迦艺咬着下唇，没拿手机的手，垂在身侧，握了拳：“爸！看你们可以，带他绝对不行！这是我自己的事情，我自己做决定，受委屈的明明是我，你怎么反而向着他啊……我，不和你说了，挂了！” 然后气愤地挂了电话，转身坐进单人沙发里。 Chapter。43（中） 嘴里还不忘愤愤地嘀咕：“阴险！” 叶卿云挪到沙发扶手边，靠近单人沙发的地方，凑近了问：“怎么了？” 程迦艺摇了摇头，答：“没什么。” 这次叶卿云不想装作无所谓地被她简单敷衍了，于是追问：“明明就有什么，不能告诉我么？” 程迦艺抬头，在电视机屏幕冷色调的暗淡光线里，迎视着他诚恳的目光，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决定实话实说：“我爸……舒航……诶……太阴险了……我跟他分手的事情，还没有跟我爸妈讲，怕他们担心嘛，结果，他竟然恶人先告状，我爸……也不知道是被他灌了什么迷药，竟然帮他说话，现在，倒变成我是那个不通情达理，小心眼儿的坏人了……明明是他不对啊，真是气死我了！” 对于程迦艺这个反其道而行之的爸爸，叶卿云也有点不置可否，沉思了会儿，问：“你最近是不是……舒航怎么早不说晚不说，这个时候和你爸说呢？” 程迦艺困惑地：“啊？” 黑黑亮亮的眼珠子，在眼眶里，滴溜溜地转了一圈才惊呼：“啊！” 叶卿云笑：“练拼音呢？” 程迦艺：“不是……我今天，就刚刚回家路上，跟舒航说，我交男朋友了……他不会是以为我……我就是想跟他说清楚嘛，没想到……” 叶卿云看着面前这个实诚的姑娘，心头莫名就一阵暖意，忍不住又抬手揉了揉她的头。 程迦艺的头顶被他大大的手掌覆盖住，温顺地仰一点儿脸，圆圆的大眼睛里，有慌乱也有无辜，像极了一只懵懂的小奶猫。 叶卿云的手，顺着她柔滑的长发一路往下，经过肩膀，又沿着手臂一寸一寸抚过，最后停在她纤细白嫩的小手上，微微使力，紧紧地握住。 程迦艺明显还有点不能适应他这样亲昵的抚触，身体不由自主地因为紧张而变得僵硬，但又像是怕他失望，被握住的左手，没有挣，反而是小心翼翼地极轻极轻地动了动指尖回应他。 叶卿云微笑着将她拉回自己身边坐好，问：“还继续看么？” 程迦艺：“看吧。” # 随着剧情继续发展，程迦艺的注意力完全被转移过去，又进入了专心看电影的状态，叶卿云看着她专注的侧脸，忍不住莞尔一笑：“你都看过了，还那么专注干嘛？” 程迦艺：“太久了，差不多都忘光了，跟第一次看也没什么区别……” 叶卿云笑。 程迦艺：“不过我记得凶手是谁，你要不要猜猜看？” 叶卿云：“那个病人？” 程迦艺：“欸？你怎么知道的？你是不是其实以前看过？” 叶卿云笑：“没有，排除法而已，这样的电影，每一个镜头，每一个人物出现，肯定都是有用意的，最后揭晓的凶手前面肯定出现过，都看到这里了，该出现的都出现了，不是被绑的两个人，不是警察，这个护工，虽然看起来古怪，可是，太沉不住气，不像是能精密布局的人，所以……最意想不到的，应该就剩下那个病人了，真是那个病人？” 程迦艺点点头：“是啊，你好厉害，我第一次看的时候，完全没猜到……” 叶卿云笑。 程迦艺：“怎么说呢，感觉这个就算是第二遍看，就算是已经知道了凶手是谁，也还是觉得很好看诶，就能感觉到导演是很用心的，很多安排都很巧妙，而且基本上也没有多余的镜头和台词，有些又点到为止……不像有的电影，主角都有免死金牌，反派却很弱智，他就是，每一个人都挺聪明的，尤其是大BOSS，智商超级高……诶呀……我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而且坏人也不是真的就无恶不作那种没理由的坏……” 叶卿云：“我懂。” 程迦艺：“所以是好看的吧？” 叶卿云点头：“嗯，那接下来就陪我一部一部看完吧。” 程迦艺：“好啊！” # 又是一长段沉默而专注的观影时间，电影终于在一个惊人的大反转后，随着反派用力拉上移门，而进入了黑底字幕。 可能好的恐怖片结尾的时候，都会让人有种意犹未尽的感觉吧。程迦艺维持着环抱膝盖的姿势，又在沙发上坐着看了好一会儿字幕，才终于像是从紧张刺激的感官里放松了下来，起身去开灯。 屋内一下子恢复了光明，叶卿云不适应地微眯了一下眼睛，然后抬头看挂钟，很早，还不到10点，换作平时，恐怕才刚到家吧。 程迦艺已经蹲在茶几旁边收拾起笔记本电脑来，叶卿云打断她：“要不要再看一部？” 程迦艺回头：“你没看够？” 叶卿云：“反正现在还早，你平时应该也没这么早睡觉吧……” 程迦艺歪着头想了一会儿：“是没那么早睡……不过……来日方长，恐怖片这种东西，还是别一口气吃成胖子了……” 叶卿云听了她的比喻，忍不住笑出了声：“我对恐怖片……没你想得那么心急……” 程迦艺：“我还以为你是被我带入坑了，欲罢不能了呢……” 叶卿云：“我只对你欲罢不能……” 原本还有点漫不经心的程迦艺，听了他这一句，脸蛋儿立马就蒸上了热气，从耳朵根开始一路染红了脸颊，她羞怯地故意放慢了手里的动作，慢条斯理地拔掉连接线，慢条斯理地点击关机，脸就一直朝着笔记本电脑，把后脑勺留给叶卿云，装作没听见。 叶卿云没想到程迦艺谈了十一年的恋爱，竟然还这么经不起逗弄，更加燃起了兴致，也跟着蹲到她身边，和她一起看着电脑屏幕暗下来，然后在她抬手要合上笔记本的时候，几乎同步地用自己的大手覆住了她的小手，和她一起使力把笔记本电脑合上。 程迦艺慌慌张张地想抽出手，他却先一步牢牢地握紧了。害她的脸越烧越红，手心也不自觉地出了一层细汗，挣也不是，不挣也不是，把头埋得低低的。xh:.254.198.194 Chapter。43（下） 叶卿云用闲着的那只手，像古时候地主老财主调戏良家妇女那样，托着程迦艺的下巴，把她的脸抬了起来。 程迦艺以为他怕是要以这么个戏剧化的动作亲自己了，紧张地眼神躲闪，就是不敢直视他，最后索性咬着下嘴唇，把眼睛给闭上了。 然而等了很久，他都没有进一步的动作，她纳闷地先睁开一只眼睛瞅他，见他只是冲着她微笑，于是大着胆子把两只眼睛都睁开了，迎视着他，也傻乎乎地笑。 没想到，笑容还没有彻底展开，他手上一用劲，就托着她的下巴凑到了自己的唇边，用力而缱绻地吻了下来。 程迦艺慌乱得忘记了闭眼睛，一只手被他紧握着，只能用另一只手抵着他结实的胸膛妄图推开一点距离。 好在，叶卿云的这个吻，浅尝辄止，他很快就松开了她，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唇。 程迦艺泄气地跪坐在地板上，拿手背擦了擦被他吻湿的嘴唇，气鼓鼓地说：“住你这里太危险了，虽然……是答应做你女朋友了……可这种肢体接触……你好歹要经过我同意啊……” 叶卿云：“刚才我有征求你的意见啊……我看你同意了才亲的……” 程迦艺：“哪有……” 又想到自己先前闭着眼睛视死如归的心情，好像确实是默认了，只得尴尬地闭了嘴。 叶卿云温柔地笑着揉了揉她的脑袋，撑着茶几站了起来，然后朝她伸出了手。 在头顶暖黄色灯光的烘托下，他的轮廓朦朦胧胧泛着光晕，像极了来自一位英俊王子的邀请。 程迦艺却负气地不搭理他，自顾自跪坐在那里，就是不起来。 叶卿云好笑：“怎么？” 程迦艺：“闹别扭。” 叶卿云：“哪有人闹别扭还讲出来的？” 程迦艺：“有意见？” 叶卿云：“既然闹别扭都告诉我，那是不是应该把怎么哄你也告诉我呢？” 程迦艺：“我不用你哄，放着我自生自灭就行……” 叶卿云又蹲下来，俯身将视线降到与她平齐：“我的女朋友，我怎么舍得让她自生自灭呢？” 没想到，程迦艺听了这句话，停顿了一会儿，竟然一下子扑过来，张开双臂环住了他的腰，小脸埋在他颈窝里蹭了又蹭。 长长的头发随着她的动作摩挲着他颈部的皮肤，一阵酥酥痒痒的触觉。 他怜惜地圈住她，一边温柔地摸着她的后脑，一边柔声问：“怎么了？” 程迦艺摇摇头，不说话，就这么软绵绵地窝在他怀里。 拥抱这个动作，说来也奇妙，虽然亲密无间，有着无限温暖的氛围，却因为看不见彼此的表情，所以反而更利于隐藏心事，无从得知对方的真实想法。 于是，良久之后，叶卿云还是忍不住握着她的双肩，将她推开一点，直视着她的眼睛问：“怎么了？” 程迦艺的视线已经被泪水充盈得迷离，眼睛外面是一圈让人担心的红，她还是摇头，死咬着下唇，摇头。 叶卿云将额头抵上她的额头，用更加关切的语气又问了一次：“怎么了？告诉我没关系……” 程迦艺还是摇头，额头上的肌肤摩擦过他的额头，拼了命地想忍住，藏起心事，却偏偏适得其反，越努力越难以克制。 泪水终于让人措手不及地无声滚落了下来，叶卿云用手指帮她摸着泪，她自己也用手背胡乱地擦着，哽哽咽咽，断断续续，抽抽搭搭，还是说了出来：“云……我真的自生自灭就好了……你这么重视我……这么关心我……我会不习惯的……我害怕……怕自己被你哄过就习惯了，就依赖了，就离不开你了……你知道的……我从小到大都不坚强……从小到大都太容易依赖别人……可我……真的很想很想变得坚强……我很努力很努力……学很多很多生活技能，让自己无论走到哪里都死不了，无论离开了谁都死不了……我好不容易把舒航戒掉了……我不能……不能又把一切都转移到你身上……其实刚才看电影我很开心……因为第一次看的时候……有好多地方，我害怕地用手挡住了，是要让舒航帮我解说才行的……可是这次……我的心理承受能力变强了，我都没有挡……我可以顺利地看完它……我觉得我进步了很多……我觉得我以这样的状态和你交往的话，也许……也许就会好了……” 叶卿云听着她的语无伦次，心疼地紧紧搂住了她，力道大得让程迦艺喘不过气来。 可是她也不挣，就这么任由他搂着，仿佛骨骼被勒出的痛觉反而能让她更安心一般。 叶卿云：“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这么逼迫自己，可是我就想宠着你，能让你依赖是我的荣幸，你不用害怕，也不用抗拒……没有关系……” 程迦艺埋在他颈间摇头：“不能的……如果只是好朋友……我可以依赖你……因为好朋友之间是不存在束缚的……可是男女朋友就不一样……有了爱情就会有嫉妒就会有束缚，如果我太依赖你，久而久之就会成为你的负担……我不能这样……” 叶卿云苦笑：“你为什么对我……总是这么理性呢？” 程迦艺从他的胸前抬起头来疑惑地望着他：“总是？” 叶卿云扶着她站起来，抽了纸巾给她擦眼泪，然后又把她按在沙发上坐好，才缓缓地说：“可能你不记得了……不过……你以前拒绝过我的……在我准备向你表白之前……” 程迦艺：“嗯？” 叶卿云：“那个时候，我们不是一直有通信么？” 程迦艺点头：“嗯。” 叶卿云：“那你还记得有一次我和你说有女生主动和我表白么？” 程迦艺：“好像有点印象……高一的时候吧？” 叶卿云：“嗯……那个女生，我没什么感觉，不过，她倒是让我萌生了要跟你表白的念头……” 程迦艺：“你都没和我说过……那后来呢？” 叶卿云：“后来……我表白的那封信还没有寄出，就收到了你拒绝我的信……” 程迦艺不解：“你都没表白呢……我怎么会拒绝？” 叶卿云：“你写的那封信，是关于你父母的，他们那时候闹离婚闹得很严重，你说你夹在中间很痛苦，还说了一些你对于爱情的看法……然后……你就很理智地说……说我对于你而言很重要，所以你是不会爱我的，因为爱一个人就免不了会有伤害，而你不想伤害我……” 程迦艺：“……” 叶卿云：“嗯？” 程迦艺：“我以前有这么肉麻么……” 叶卿云笑：“信我还留着呢，不信拿给你看……” 程迦艺不可置信：“多少年了，你还留着？” 叶卿云：“留着……要看么？” 程迦艺迟疑了一下，摇了摇头：“不看……人要向前看！” 叶卿云笑。 程迦艺：“不过，你说了，我才想起来，我好像是受我爸妈婚姻的影响挺大的……那段时间，貌似很痛苦，后来……我就跟舒航在一起了……具体我也想不起来了……好在我爸妈后来又和好了……” 叶卿云：“嗯……不过……你说，假如那个时候我跟你表白了……我们会变成什么样呢？” 程迦艺笑：“这种优柔寡断的问题，适合我来问，你问出来，感觉也太别扭了吧……” 叶卿云也跟着笑：“是……反正也没有假如……就当我没问过吧……心情好点了没？” 程迦艺点头：“嗯！好了！对不起啊……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刚才突然就控制不住了……” 叶卿云温柔地揉了揉她的脑袋：“跟我不用说对不起！而且……就算以后……你真的伤害了我……也不用和我说对不起……都是我甘愿的！” 程迦艺开心地又抱了抱他：“知道了！谢谢你！” 叶卿云：“那……早点休息吧！明晚看第二部！” 程迦艺：“好！” Chapter。44 程迦艺不知道，是不是所有馥郁芬芳的花朵，都是一到了季节就会像彼此说好了一般一夜之间就盛开了的。 就好比每一年的9月，总会有这么一天，在出门的时候，被一阵清爽的桂花香充盈了嗅觉，可能还没有找见路边的桂花树，但香味却早已随着风成为了呼吸的一部分。 于是忍不住就想要在微博发个感慨，不知不觉间，连桂花都已经开好了…… 程迦艺和叶卿云平缓和谐地过渡到了栀子花开的5月，因为它的香味太过浓烈和甜腻，往年并不会像桂花一样成为程迦艺感慨的对象。 然而今年，当她挽着他的手，步出电梯，在小区里被扑鼻而来的栀子花香愉悦了心情，忍不住就抬起头来冲他微笑说：“好香。” 是个周末，两人经过商量，决定，由叶卿云陪同程迦艺一起去杭城探望她的父母。 程迦艺在做决定的时候，是个非常非常纠结的人，瞻前顾后，犹豫不决，总是拿不定主意，害怕假如自己选了这条路，会不会伤害了别人，可同时，又担心，假如自己选择了另一条路，是不是又违背了自己的本心。 所以，往往，当遭遇抉择的时候，她更倾向于逃避，虽然心里明明很清楚，逃避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但好像常常没有足够的勇气去直面问题，于是需要无限多的时间和空间，把自己藏起来，好像藏得越好，越不被找到，就越是不用去面对。 一个坏习惯。很坏很坏的坏习惯。 在面对舒航出轨的问题时，算是达到了顶峰。 可是，假如要往前追溯缘由和开端的话，那么，逃避的心理最早的萌芽，可能要回忆到高中的时候，父母感情破裂闹离婚的那段时期。 是少女的程迦艺，心路历程最艰辛最困难的时期。 那个时候，将近40岁的母亲，不知道是该说她太紧随潮流还是什么，竟然沉迷了网络聊天，还鬼迷心窍地陷入了一段梦幻虚无的网恋。 和一个没有见过面的男人，通过聊天的方式，互诉衷肠到了谈及爱恋与婚姻的状态。 母亲很坚决地想要离婚，被花言巧语蒙蔽了心智，看相亲得来的自己的另一半各种不顺眼，可能也是那个年代半包办婚姻的夫妻对于自由恋爱的共同向往作祟，心花一旦怒放了，就不受控制地铺天盖地。 父亲自然是不答应的，或者可以说，他的态度介于答应和不答应之间。 彼此争论最多的，其一是母亲的对错，其二就是离婚后程迦艺的归属问题。那个时候哥哥已经成年离开家了，所以对他的影响，没有对未成年的程迦艺的影响深。 母亲执意认为自己在孩子身上付出的爱更多，理应由她抚养，而父亲却说着，导致家庭分崩离析的原因，归根结底是母亲的背叛，所以她没有资格拥有抚养权，振振有词。 然后，难题落在程迦艺的身上。一边是母亲的爱的诱惑，一边是父亲的受伤的怜悯。她被夹在中间，被要求做决定，艰难而迷茫，纠结而痛苦。 怎么说呢？恋爱中的人大概都是诗人吧，当优柔寡断多愁善感的程迦艺，单独面对母亲的时候，被她天花乱坠描述爱情的华丽辞藻深深打动，懵懂的，对爱充满憧憬的少女，深受那个勇敢地企图追求自己的爱情的母亲的影响，对于那样的行为竟然说不出半句指责。而当她单独面对父亲的时候，看着平时心目中超人一般无所不能的高大男人，竟然为此流下了痛苦的眼泪，又是感同身受般不知所措。 她做不了决定，她不舍得爸爸哭，却也不忍心拦堵妈妈的去路。 于是那一次她选择了逃避。想方设法地让自己减少待在家里的时间，兴趣班、晚自习，能在外头待到多晚，就多晚。未成年少女对于成人世界的无能为力，让她只能对自己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好比兴趣班，好比晚自习。 好比素描兴趣班的时候，把铅笔削得很尖很尖，用力地扎自己的手腕，好比晚自习的时候，用红笔在本子上一笔一划地写自己的名字。 也不知道是谁说的，被用红笔写了名字，有不吉利的意义，像是宣判了死刑。 她就想要自己被判处死刑，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不见，那么就不用面对选择，不用面对痛苦。 她恨自己的无能为力，也曾想，如果自己能做点什么，是不是就能让爸爸成为妈妈想要的浪漫爱情，那么妈妈是不是就不会放弃这个家庭……可是自己却什么也做不了，只会自暴自弃。 自暴自弃就像个恶性循环，什么也做不了，什么也不想做，然后更加自暴自弃。 也许，回头再看的时候，会觉得无足轻重，大不了感叹一句“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可是那段时光，因为年幼，因为和爱情有关，所以是程迦艺生命中不可辜负的青春里，喘不过气的黑暗。 太过沉重，不愿回想，所以自己究竟是怎么熬过来的，她也已经不记得了。只记得一个逃避的开端，过程和结尾都是一纸空白。再回过神来，母亲已经恢复了理智，和父亲和好如初，偶尔还会像个过来人一样，数落着那些陷在网恋里的孩子，虚无缥缈不可靠之类。 是啊，在那个年代的网络，简直就是隐藏真实自我最好的屏障，反正述说的对象并没有真实见过，只管通过语言和文字，去塑造一个完美无缺的自己。 而屏幕后面的那个人，信或者不信又怎样？可能他或者她的不信任，反而更能让自己讲出深埋心底的真心话。 最终，程迦艺落下了逃避的病根，好像不直面，不抉择，躲起来，随着时间的流逝，随着自己习惯性的，在记忆中抹除过程和结尾，那些问题和事情，总会走到不再需要抉择的地步，那么……她许多年后，许多许多年后，不那么激烈以后，只是抽半支烟，喝几瓶酒，睡一觉，第二天还不是照常到来？ 而，不知不觉的，随波逐流的，忘记自己的胡言乱语，就到了如今挽着叶卿云的手臂，笑着感叹栀子花香的地步。 Chapter。45 PS. 奉上五一更新，看完别赶紧去玩，记得先投个月票。现在起-点515粉丝节享双倍月票，其他活动有送红包也可以看一看昂！ 所以，和叶卿云一起去杭城探望父母的决定，有90%是由叶卿云主导的。 当有一个值得信任的人主动站出来为程迦艺指明方向，她就会很安心地跟着那个方向去做。 因为在她的心目中，这个给她方向的人绝对不会害她，所以他所给予她的，不仅仅是个方向，同时还有朝着这个方向前进的无限勇气。让她可以义无反顾，让她可以勇往无前，可以不惧怕任何即将到来的后果。 此刻，叶卿云开着程迦艺的黑色Jeep，行驶在从禾城往杭城方向的高速公路上，程迦艺安稳舒适地坐在副驾驶的位置，在一本白色速写本上写写画画。 车内是她自己刻的一张摇滚CD，明快的节奏略微有一点点吵闹，可是劲爆提神，确实很适合为日光底下白晃晃的高速路伴奏。 叶卿云开到空旷的路段，偶尔会分神地看她一眼，左边的长发自然地绾在耳后，露出线条柔和的侧颜，白嫩的肌肤在阳光里吹弹可破，框架眼镜架在高高的鼻梁上，因为低头的动作会像小时候一样，微微地往下滑一点，让人有一种想帮她推正的冲动。 她歪着头，聚精会神地咬着笔杆，长发松松散散地从肩膀垂落到纸面，在阳光里，闪起一圈金灿灿的光晕。 叶卿云好奇地问：“平时都没见你戴眼镜了……” 程迦艺漫不经心地答：“嗯……大学的时候，去做了激光治疗，就好了，偶尔需要拍照的时候会戴美瞳化妆，然后……看书或者写字画画的时候，改不了推眼镜的习惯，就会架个平光的玩儿，怎么？” 叶卿云：“没……就是有点纳闷……” 程迦艺停了笔，抬起头来认真思考的样子，忽而笑着转向他：“喂！” 叶卿云：“嗯？” 程迦艺：“还记不记得小时候，我刚开始近视那会儿？” 叶卿云想了一下，也忍不住勾起唇角，微微一笑：“记得……初一的时候。” 程迦艺点头：“嗯，其实小学六年级的时候，就觉得有点近视了，可是那时候一直也没有重视，就每天朦朦胧胧模模糊糊的，也觉得挺好，而且，越是朦胧，看出去的世界好像就越美好，哈哈，不过到初中，因为坐到第三排，看黑板看不清楚了，就有点不对劲了。” 叶卿云：“是啊，然后就苦了我了……所有的板书都是我小小声读给你听的，而且你还特别认真，简直完美主义，漏掉一个字都不肯，每节课，我都上得心力交瘁……不仅要顾着自己记笔记，还得顾着你，后来，索性以你为主，上课的时候先给你读，下了课再补自己的笔记……” 程迦艺笑：“辛苦你啦……不过谁叫你是我的同桌呢？我看不清嘛，除了你，还能指望谁呀？” 叶卿云也笑：“夏欣桐叫你去配眼镜，你还一直不配。” 程迦艺撒娇：“那有你帮我念，比自己看还清楚嘛~还要眼镜干什么~” 叶卿云：“你近视还有理啦？知不知道有多麻烦我啊？” 程迦艺食指戳食指：“唔……原来我那个时候，对你而言，是被嫌弃的负担啊……” 叶卿云看着她无辜卖萌的样子，忍俊不禁地笑。 程迦艺：“不过，仔细想想，我好像确实是挺麻烦的，那时候你待我真好，后来换夏欣桐做我的同桌，她就没有你有耐心，最多就是给我讲个大概，问了也很敷衍，害我只能去配眼镜了……” 叶卿云：“现在知道我的好了？” 程迦艺：“我那时候就知道啊，知道你人可好了，所以才把你当最好的朋友嘛！不过我以为你对每个人都那么好的，就也没有收敛，有什么事情麻烦你做，也心安理得的。反正大家都欺负你，也不多我一个嘛……” 叶卿云：“呵……” 程迦艺：“冷笑什么啦？” 叶卿云：“没……就是在想……” 程迦艺：“想什么？” 叶卿云：“想我自己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你的……” 程迦艺：“那……是什么时候呢？” 叶卿云：“不记得了……本来以为是后来写信之后才喜欢的，但……经过刚才的回忆，好像从一开始，就不知不觉喜欢了吧……” 程迦艺：“一开始？” 叶卿云点头：“对！刚才想象了一下，如果那个近视的人换作是别人的话，就算是好朋友，我大概也做不到像对你一样巨细无遗，可能也会跟夏欣桐一样，不耐烦，然后规劝他配眼镜吧……” 程迦艺：“唔……此一时彼一时，你用现在的心态去假设小时候，应该是不成立的！” 叶卿云：“你这是想否定我喜欢你么？” 程迦艺：“不是这个意思啦……” 叶卿云笑：“想想，当初你那么依赖我，其实挺幸福的……” 程迦艺也跟着感慨：“是啊……小时候单纯啊，交朋友的时候完全没有顾忌，没有利益没有企图，就是交心的朋友，可以完完全全地信任和托付……长大了就不一样了，很难得再遇到纯粹的友情，好像到了高中里面，交朋友的感觉就已经变了……” 叶卿云：“好像很有故事的样子？” 程迦艺摇头：“也没什么，不过是有利可图的时候，亲近些，无利可图了就自然疏远，大家都是这样的，称不上故事……” 叶卿云点头：“也是……不过，跟以前比起来，我也变了很多，我自己都能明显感觉到自己的变化……” 程迦艺：“哪方面变了？” 叶卿云：“变得比以前勇敢、自信，也更自私了……” 程迦艺：“勇敢和自信都是好品质，这是进步啊，而且，人本来就都是自私的，自私也不是坏事……” 叶卿云：“我同意！” 程迦艺：“欸？你这是变相地让我夸你么？” 叶卿云笑。 程迦艺被他绕得忘记了之前想要说的话，索性别过头，不再理他，继续起速写本上的写写画画。 隔了一会儿，传来叶卿云好奇的声音：“画什么呢？” 程迦艺：“在想冬装的主题和基本款……” 叶卿云：“夏天都还没有到，就已经要想冬装了么？” 程迦艺：“对啊，上周跟萌萌敲定了秋装，这周开始就要筹备冬装了，为了能让员工少加班，未雨绸缪是非常重要的，必须要提前安排好……” 叶卿云：“这义正言辞的话，太不适合你这个翘班一年多的人说了……” 程迦艺：“……” 叶卿云笑。 程迦艺赌气：“哼！不和你说了！” 叶卿云抬起右手，覆在她的脑袋上，温柔地揉了揉，长发随着他的动作乱作一团，程迦艺鼓着腮帮打开他的手，把头发理顺了，又做一个防卫的姿势：“保持距离！认真开车！” 叶卿云笑答：“好。”然后真的一路都没有再打扰她的思路。 【感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这次起-点515粉丝节的作家荣耀堂和作品总选举，希望都能支持一把。另外粉丝节还有些红包礼包的，领一领，把订阅继续下去！】 Chapter。46 程爸爸是个擅长厨艺的居家好男人，如今五十多岁，虽然还没到退休的年龄，但是因为儿子和女儿收入都不错，完全足够他们养老，所以从儿媳妇怀孕开始，就和已经退休的程妈妈一起，搬到杭城照顾儿子一家。 现在每天的任务就是买菜做饭，照顾好孙子和全家的饮食。这周儿子出差，儿媳加班，都没有在家，两个老人带着个孩子还挺悠闲。 知道程迦艺要来探望他们，自然一早就兴冲冲地去了菜市场买最新鲜的食材。 只不过这个小艺，带的竟然不是舒航，而是所谓的新男朋友。新男朋友要想得到他的认可，怕是没有那么容易的。 之前那个舒航，是因为当年家庭正处于矛盾期，对程迦艺这个宝贝女儿着实监管松懈，才让他有机可乘的。 他们的恋情等到被家里察觉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不管怎么打骂就是不散，甚至成为了连老师都持默认状态的早恋情侣，他这个做爸爸的，无计可施，也只能放任自流了。 不过从高中到大学毕业许多年，两个人的感情坚持了十多年，也确实不容易，所以，舒航在程爸爸的心目中，已经是准女婿了，看着他们订婚，也算是心里一块大石头落了地。 没想到变故的消息来得那么突然，而且还是由舒航告诉他的，他实在有点难以接受。 况且，站在他的立场上，夫妻还是原配的好，人谁没有点犯糊涂的时候呢，知错了改了就好，而且犯过错误的，更加吸取了教训，可能还能比过去更懂得珍惜，就拿老伴当年的事来说，理智重回大脑，不再去追求那些虚无缥缈的事情，还是回心转意踏踏实实地做人家，他就没什么不能原谅的，这不，后面这十几年，过得比以往还和谐。 程迦艺的年纪也不小了，既然都订了婚，好好地结婚生孩子，差不多就行了，舒航认错的态度那么诚恳，有什么事情是过不去的呢？ 等到老了，回头再来看，那都是要取笑自己这别扭闹得幼稚可笑的。 而这个所谓的新男朋友，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来路，哪里会有舒航这么知根知底的，指不定交往一阵就冒出许多缺点来，小艺可没有再一个十年去考验一个男人了。 吃饭的时候，一定要好好想想办法把他们给离间了，以他对小艺的了解，只要身边没有人，那还是很容易对舒航心软的。 # 近中午的时候，程妈妈带小孙子去小区活动室玩耍了。程爸爸独自一人，一边洗着菜，一边盘算着离间法，连切菜的手法都是手起刀落，带着一股子狠劲儿。 这时，门铃响了起来，他放下菜刀，拿围裙擦了擦手，出去迎门。 程迦艺笑盈盈地挽着一个高大的男人，站在门口喊他：“爸！” 叶卿云的个子比程爸爸高了一截，所以他首先看到的是女儿的笑脸，其次是男人骨节分明的大手里，大包小包的保健品儿童玩具之类，最后才抬起头来看清楚了来人的长相，有点面熟。 叶卿云微笑着向他问好：“伯父好！” 程爸爸也笑着寒暄：“你好你好！来就来，还带什么礼物啊。进屋坐，小艺，去泡茶！” 程迦艺和叶卿云一起拎着礼物往客厅的茶几上一放，四处张望了一下，问：“妈呢？” 程爸爸：“你妈带囡囡下楼去玩了，到饭点了就回来，你们随便坐坐，我先做菜。” 叶卿云自觉地跟到厨房里，一边说：“伯父，做菜交给我吧，难得我们过来，你也休息休息，跟小艺好好聊聊天。”一边已经娴熟地处理起流理台上还没有洗的菠菜。 程爸爸：“那怎么好意思啊……” 叶卿云：“没关系的，伯父，你跟小艺也很久没见了，这里我来就行。” 程爸爸看叶卿云好像挺靠得住的，自己也确实有些话，想单独和程迦艺聊聊，于是憨笑着脱了围裙递给他：“哈哈……那还真是麻烦你了。” # 程迦艺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啃苹果，看到爸爸从厨房走出来，就撒娇地笑：“爸~” 程爸爸过来坐到她旁边，开门见山就压低了声音问：“这个……怎么认识的？” 程迦艺：“叶卿云，初中同学啊，你不记得了？” 程爸爸：“初中同学啊……难怪有点面熟……这……叶卿云，名字好耳熟，是你那个同桌？小时候偶尔来我们家玩那个？” 程迦艺：“对啊……记性不错！看来还没老！” 程爸爸：“你怎么和他……？” 程迦艺咬了一大口苹果，含糊不清地：“说来话长……” 程爸爸：“说来话长也得给我说清楚了！” 程迦艺受不住爸爸那凶狠犀利，不知道清楚就不会罢休的眼神，只好乖乖地从如何发现舒航出轨到如何跟叶卿云在一起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全交代了，最后还忍不住吐槽：“爸~你怎么比妈还婆妈呢……我都多大了……还得全部跟你交代……” 程爸爸：“你妈把你带坏了，也不知道多关心你多纠正你，当然得我多关心着点儿！” 程迦艺继续撒娇：“谢谢老爸关心！那对我的奏折有何批复呢？” 程爸爸沉思了片刻，叹了口气：“诶……我本来挺不赞成你跟舒航分手的，我觉得舒航那小伙子，这么多年了，都知根知底了，让人放得下心……不过听你这么说了……诶……” 程迦艺：“叹什么气呢？我现在不是挺好的么？” 程爸爸点了点头：“这个叶卿云，确实也不错，小时候看起来就挺敦厚老实的，你妈跟他爸也认识，人品方面，信得过……” 程迦艺：“嗯嗯！而且，他还会做菜，来捏捏我的手臂，最近被他喂得胖了好几斤。” 程爸爸继续点头：“是……光会做菜这一点，就比舒航强……既然你选了他，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程爸爸确实是没有想到，这个所谓的新男朋友，认识的时间竟然比舒航还要久，对小艺的用情听起来也确实很深，一时半会儿找不出可以挑剔的点，虽然看着小艺脸上的笑容，让她和他交往，挺放心的，可是先前企图的离间计，没有了用武之地，心里好像莫名又有点失落。 Chapter。47 程迦艺的小外甥，名字叫程全，是他出生的时候，程迦艺这个做姑姑的给取的。她原本开玩笑地说，叫“程过”吧，这样她就有所谓的“过儿”了。可是全家上下，只有嫂嫂笑呵呵地表示了支持，按投票来决定，这个提议当然没有通过。她绞尽脑汁想了很多，诗情画意的也有一堆，不过最后，是跟“成全”同音的“程全”被敲定了下来。哥哥和嫂嫂都很喜欢这个名字，不过爸爸妈妈可能是觉得不够上口吧，还是像小时候叫程迦艺和她哥哥一样，叫程全“囡囡”。 程妈妈把小程全从小区活动室里带回来的时候，叶卿云做好的菜已经满满摆了一桌，正站在厨房门口解围裙。 程妈妈的记性明显比程爸爸好一些，一见着这个高大挺拔的小伙子，微愣了三秒，就笑吟吟地喊出了他的名字：“卿云啊，好久不见了，你爸妈还好吗？” 叶卿云也笑着招呼：“伯母好，我爸妈都挺好的。” 程妈妈弯下腰朝坐在婴儿车里的小男孩说：“囡囡乖，来，叫叔叔！” 只见程全眨巴着圆溜溜的大眼睛，胖嘟嘟的脸蛋儿随着小嘴巴的蠕动颤巍巍的，白白胖胖让人直想捏他一下，奶声奶气地发声：“叔……” 程迦艺凑过来，摸摸他的脸：“囡囡啊……叫我姑姑！” 程全好像很喜欢姑姑的抚摸，歪着头往她的手上靠，软绵绵的小脸凝脂一般柔滑，让程迦艺爱不释手，正准备捏一把时，被程妈妈一把打开了手制止了：“小孩子的脸怎么可以捏呢？捏了是要流口水的！” 程迦艺不满地捏上程妈妈的脸：“囡囡不小了，还这么讲究！囡囡的不给捏，捏你的！” 程妈妈不耐烦地挥手挡开：“胡闹！” 程爸爸在一边打圆场：“好了，快洗洗手过来吃饭了，饭菜都要凉了！” # 餐桌上，一向来主管着招呼客人的热情的程妈妈，因为要忙着照顾程全，所以顾不上招呼叶卿云，虽然得空了会给程爸爸使眼色，指挥他夹菜，可程爸爸在餐桌上向来腼腆，并不太习惯给人夹菜。 于是，饭桌上的局面，倒成了，作为客人的叶卿云最为主动，把自认为烧得最好吃的菜色，一大筷一大筷地往程迦艺晚里夹。 程迦艺嘿嘿笑着，低头猛吃，在他又夹了一大块肉进来时，实在忍不住了，抱怨：“别再给我夹了，真要被你喂成胖子了。” 叶卿云笑，公然说起了肉麻话：“胖一点好，这样就没人和我竞争了！” 程迦艺噌得一下羞红了脸，转头狠狠瞪着他，挤眉弄眼的，像在埋怨他说话不分场合，叶卿云看着她皱到一起的五官变换着各种不同的布局，每一个表情都可爱动人，真忍不住想亲她一下，可是碍于长辈在场，默默地忍住了。 程妈妈看着小两口打情骂俏的样子，也禁不住朝程爸爸递眼色。 程爸爸轻咳了一声，说：“小叶这菜烧得还不错，小艺，以后多跟人家学学，别只顾着吃……” 程迦艺调皮地吐了吐舌头。 叶卿云客气：“伯父过奖了，小艺不学做菜也没关系的，以后我会做给她吃的，你们放心好了。” 程妈妈：“诶呀~原来这菜是卿云做的啊，难怪跟平时口味不太一样，好吃多了嘛，你看囡囡都吃了这么多……不过啊……你说你也真是，怎么说，卿云也是客人，怎么能麻烦他做呢……” 叶卿云继续客气：“一点儿也不麻烦的，伯母过奖了，囡囡要觉得好吃，叔叔下次再来做给你吃好不好啊？” 程全小家伙一知半解的，竟然也配合着直点头。 午饭吃得特别和谐，饭后，程迦艺张罗着跟叶卿云一起收拾碗筷，两个人四只手挤在水池子里洗碗，地方太小，程迦艺忍不住拿手肘把叶卿云往旁边撞开一点。 叶卿云笑她：“洗个碗还跟小孩子抢地盘一样？那……要不要我让开，全部你来洗？” 程迦艺停了手上的动作，抬头瞪他：“全部你洗！”说完，拧开手龙头把手上的泡泡冲洗干净，把残留在手上的水珠子，使劲朝叶卿云甩了好几下，才满足地跳开。 叶卿云拿她没辙，一边后仰着躲开水珠，一边又忍不住因为她的淘气而勾起笑意。 程迦艺：“喂！下次教我做菜呗~” 叶卿云：“怎么？” 程迦艺：“我发现这个技能很实用诶，你看，你做一顿饭，就把我爸妈搞定了，连程全那小子也搞定了，也太实用了吧！” 叶卿云笑：“还以为……” 程迦艺：“以为什么？” 叶卿云摇头：“没什么……那你学做菜，是想搞定谁呀？” 程迦艺：“欸？啊！” 被叶卿云这么一问，程迦艺才忽然想到，自己想学做菜，竟然是为了要去他的父母面前表现一下……这……自己是不是太着急了一点。 就因为叶卿云在自己爸妈面前表现得不错，应该是过了关得到了认可了，所以……她也急着想要表现了？这不科学！ 而叶卿云明显是看出了她的意图，笑问：“打算什么时候去见见我爸妈？” 程迦艺：“我不急！” 叶卿云：“没事，我也不是很急，那下午干什么？” 程迦艺沉思了一下：“既然你那么爱表现，那下午就陪我爸下象棋吧……” 叶卿云：“可以，那我应该要赢呢？还是要输呢？” 程迦艺撇嘴：“切……说得好像你一定比我爸厉害一样……我告诉你，我爸下象棋可厉害了！年轻的时候研究过不少残局呐，你就认认真真下，你认真了也未必能赢他！” 叶卿云笑：“怎么对我这么没信心呢？” 程迦艺摇头：“不是对你没信心，是对我爸特别有信心！” 叶卿云：“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下午我一定要全力以赴，你观战么？” 程迦艺：“好啊，那我就来当评委好了！” Chapter。48（上） 酒逢知己千杯少，下棋也是一样的。 程爸爸是个象棋迷，年轻的时候常常在公司或者社区举办的比赛中获奖，家里有很多虽然不值钱，但却代表了肯定和荣誉的小奖杯。 程妈妈却总是对此不屑一顾，从禾城搬来杭城的时候，还一度想把那些累赘的奖杯往垃圾桶里扔，不过最后扭不过程爸爸，儿子在杭城买的房子又足够大，所以纠结了一阵最后还是全部搬过来了。 过去住在禾城的时候，小区里有共同爱好象棋的几位老友，每逢周末，就聚在一起切磋切磋。偶尔约不到人的时候，程爸爸就逛到城南的小河边，那里的紫藤花架下，政府专门造了几个刻着棋盘的石桌子，只要天气好，就围满了下象棋的人，去得早的时候可以占位子下上几盘，去得晚了，轮不到，观战几盘也好。 可是搬来杭城以后，一方面要忙着照顾家里的饮食，一方面又不认识什么人，高层的住宅区，电梯直接到家门口，除了同一楼层的隔壁住户，别的邻居几乎一个也不认识，更别提爱好象棋的人了，只能偶尔笨拙地点着鼠标，在电脑上过过瘾。 从前也想过要培养儿子和女儿象棋这个爱好，然而，儿子没耐性，女儿没灵性，都只学了点皮毛，就没有兴趣了，完全不够格跟他对弈。 这次叶卿云主动说要陪他下棋，简直就像给了犯酒瘾的酒鬼一大瓶酒一样，特别解渴。他先是给他展示了自己的那些奖杯，接着就拿出了前几年程迦艺买给他的红木象棋，摆起了阵。 程迦艺因为只懂得点规则，对象棋并不精通，虽然下棋的是自己的男朋友和爸爸，可还是燃不起她太多的兴趣，所以看得漫不经心的，一会儿去给他们添茶倒水，一会儿又去做水果沙拉，没想到吸着酸奶，端着果盘再出来，程爸爸已经唉声叹气地拍大腿了。 她快步凑上来一点：“怎么怎么？谁赢了？” 程爸爸叹气：“欸……好久没下棋了，生疏了……再来再来！” 叶卿云：“伯父肯定是放水了，承让承让！” 程迦艺看着叶卿云假惺惺的笑脸，站在程爸爸背后，偷偷朝他翻了个白眼。 叶卿云显然接收到了，抬着头，望着她，笑容更胜，能在女朋友的面前表现强项，是个男人都会有点得意，还有点沾沾自喜。 结果第二盘，程迦艺认真观战的时候，程爸爸的状态回来了，一步一步都早有预谋步步紧逼的样子，他一个不小心，走错了一步，就落得惨败的地步。 程迦艺连忙鼓掌为爸爸喝彩，小脸上一副得意洋洋，和他抬杠的模样，要不是因为程爸爸在场，叶卿云真恨不得狠狠捏她一把。 不过此刻，当然还是得小小克制一下，他只稍稍瞥了她一眼，视线就回到棋盘上，把棋子收回来摆好，不服输的语气：“伯父果然厉害！我们再来一盘！” Chapter。48（下） #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年龄长上去的关系，程迦艺对于自己兴趣不是特别大的东西，总是注意力没法非常集中。看叶卿云和爸爸下棋的时候就是这样，没有办法强迫自己去关注棋子落下的位置，也没有办法强迫自己去猜测每一个人下一步的考量，所以对于她而言，看下棋的乐趣并不在棋上，反而是观察两个人的手来得更有意思。 叶卿云的手很好看，他的皮肤是健康的麦色，手可能接触阳光更多一点，所以比脸的颜色略深一度，给人非常有力的感觉。手指很长，骨节的位子微微凸起，比例协调，指甲盖也是匀称的圆角矩形，用个不合适的比喻，像是纤纤玉手的放大版本，如果非要挑个合适的形容词的话，那大概是“干练”。 他习惯用大拇指和中指拿棋子，然后在沉思的时候，用食指的指腹来回摩擦红木的棋子面上凹刻的字迹，胜券在握的时候，气定神闲地将棋子压在对手被吃掉的棋子上，食指用力按着，拇指和中指捏着对方的棋子，从下方抽走。 那是一只很“男人”很“性感”的手，程迦艺看着看着忍不住浮想联翩，小时候，他的手好像还没有那么好看，只记得比自己的要大一点，然后也暖一点。 当他还是自己的同桌的时候，少年的他们，因为性别的界限而引发的羞涩感好像并没有那么明显。那年冬天，夏欣桐无意间碰了一下叶卿云的手，然后万分激动地连忙握住了感叹：“哇！你的手好暖啊！小艺，快来摸摸看，超级暖的！” 比较早熟的程迦艺，怯生生地把手伸过去，夏欣桐一把握住她的：“对啊，我们俩的手差不多啊，都像冰块一样，你快握他的手，简直像暖炉一样！” 说着，拉着她的手，塞进叶卿云的掌心里，是真的很暖。还记得他当时小心翼翼地握了一会儿，好像还出了一点点手汗，有些微潮湿的触觉。 后来，受夏欣桐的坦荡影响，叶卿云也变得不那么扭捏了，常常贡献他温暖的双手给夏欣桐取暖。 而程迦艺有几次上课的时候手指冻得通红，连笔都握不稳，忍不住要把手凑到嘴边呵热气的时候，叶卿云见了，也会自然而然地拉过她的手，包进自己温热的掌心里，怕被老师看到，还会牵着藏进课桌抽屉，直到感觉她的小手被自己捂出了细汗，才松开。 小时候沉默隐秘的小动作，在此时回想起来，温馨得让人脸红。原来他那个时候就已经喜欢自己了啊，那么捂手的时候，他心里都在想些什么呢？ 程迦艺不自觉地甜蜜一笑，最近，他常常用这只手揉自己的头呢~ 而爸爸的手，很久很久没有仔细观察了，印象里粗壮有力结实的大手，总是觉得什么事情到了他手里都能轻易搞定的给人安全感的大手，在不知不觉间竟然被岁月染上了衰老的颜色。指关节明显没有过去灵活了，老茧和皱纹让皮肤看起来粗糙暗淡。 本以为爸爸搬来了哥哥这里，是享天伦之乐来的，现在看来，虽然有喜悦，可大概还是操劳更多。 从下棋的这只憨厚的手上，就能看出来，爸爸是个沉稳而值得托付的人，他和叶卿云不同，习惯踏实地用拇指和食指拿棋子，每一下都捏得十拿九稳，又实实在在。 程迦艺看着爸爸的手，心里隐隐的一阵心疼。第一次觉得，爸爸苍老了，而自己竟然为了失恋这种小事，有一年多没有回来探望过他们了，让人揪心的内疚。 # 被观察的两个人，丝毫没有察觉观战的程迦艺注意力在他们的手上，自顾自下棋下得专注。你来我往不分高下，一个下午下来三比三打了个平手，本还想再来一盘决胜负，陪程全午觉醒来的程妈妈抱着程全踱步到客厅里，不乐意地催促：“也不看看都几点了，赶紧做饭去，你们再下下去，囡囡要饿肚子了~” 程爸爸意犹未尽地应声：“好啦好啦，知道啦……” 叶卿云笑着收拾棋子：“没关系的，伯父，下次我再来讨教，今天差不多也该回去了。” 程妈妈：“卿云啊，怎么要回去呢？肯定要留下来过夜的嘛，今天才礼拜六，明天你们又不上班的，难得过来，多玩一天咯……” 程爸爸也帮腔：“是啊，难得来一次，急什么咯，晚饭总归要在这里吃的，中午都麻烦你烧菜了，晚上肯定要尝尝我的手艺的！明天没什么急事的话么，就在这里过一夜，明天上午还能再陪我下两盘……” 叶卿云笑望着程迦艺，征询她的意见。程迦艺啃着苹果，瞪着大眼睛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 程爸爸程妈妈马上就把说词指向了女儿。 程妈妈：“小艺！” 程迦艺：“欸！” 程爸爸：“你自己算算，你有多久没来了，总是说忙忙忙的，也不知道在瞎忙什么！” 程迦艺把吃完的苹果往垃圾桶里一丢，拿纸巾擦了擦嘴，说：“知道了知道了！过夜过夜！我瞎忙我不好！” 然后转向叶卿云：“喂！你明天有事就先回去吧，我明天再回来！” 程爸爸听了，立马打断：“我们是邀请小叶过夜，有你这么赶人的么！” 程迦艺笑：“行行行，既然是邀请他，那让他过夜，我先回去！” 程爸爸：“你……故意气我们是吧！” 程迦艺：“嘿嘿嘿！” 叶卿云就势抬手揉了揉她的头，看着她的视线里写满温柔的笑意，然后唇角还挂着微笑的余韵，转头朝程爸爸说：“明天周日我有空，就不知道过夜会不会给你们添麻烦。” 程妈妈：“不麻烦不麻烦，客房一直给小艺留着呢，被子都常晒的，她就是不来，一点儿也不麻烦的，就留下来明天再走吧。” 叶卿云笑答：“好！” 程迦艺的脑袋还被他大大的掌心覆盖着，有高于她一点点的体温从接触到的肌肤传递过来，不知道为什么，并没有想躲开的欲望。她其实挺想留下来多陪陪父母的，所以过夜也是顺理成章，好像没什么不好的。 Chapter。49（上） 可是到了晚上，要睡觉了，程迦艺才发现，原来自己想错了，过夜一点儿也不好，因为客房只有一个！ 爸爸妈妈大概是太习惯于她和舒航的那种深入的关系了，自然而然就把叶卿云代入了舒航的位置，完全没有考虑到他们其实开始交往才没多久。虽然之前在MC的时候，也有睡过同一个房间，甚至同一张床，可是那个时候的心态和处境和如今的心态和处境，那是截然不同的，程迦艺纠结地拿手指一圈一圈绕着头发，缠紧了松开，松开了又缠紧。 程妈妈要哄程全睡觉，很早就回房了，程爸爸饭后又跟叶卿云唠了会儿嗑，此刻也舒坦地跟他们道了晚安。 程迦艺站在客房门口，犹豫又踌躇，叶卿云来到她背后，单手撑在门框上，温热的胸膛趋近了，带着体温宣告了他的到来。 饮酒后微哑的低沉嗓音从她头顶上传下来：“怎么了？” 程迦艺转过身来，因为叶卿云贴得太近，她没有估算好距离，整个转身的动作都蹭着他的胸膛，下意识地抬起手臂像防守中的拳击选手一样，护在胸前。 叶卿云笑，故意又趋前一步，弯腰压低一点视线，暧昧的鼻音：“嗯？” 程迦艺本能地后腿一步，终于有一只脚被迫踏进了客房里，她怯生生地问：“你……睡客厅沙发好不好？” 叶卿云：“怕我？” 程迦艺：“……” 看着他眸底深沉的色泽，程迦艺沉默了好一会儿，忍不住咽了口口水，最后老老实实地答：“怕。” 叶卿云支起上半身，往后拉开一点和她之间的距离，浅笑着说：“睡客厅的话，明天万一你爸妈起得比较早，看到了不太好。” 程迦艺还是维持着防御的姿势：“可是你喝了酒……” 叶卿云：“才一瓶黄酒而已，你又不是没见识过我的酒量……” 程迦艺：“那你睡地板。” 叶卿云：“至少先让我进房间再说吧。”说着，抬了抬下巴，往里示意了一下。 程迦艺警惕地退进房间里，把他让进来。叶卿云随手就把门合上了，还顺带落了锁。 程迦艺急：“你锁门干什么啊……” 叶卿云：“习惯。” 程迦艺：“你明明在家的时候都不锁门的……” 叶卿云挑眉：“你怎么知道？你来开过我的房门？” 程迦艺连连摆手：“才没有！” 说完，发觉自己好像又不小心落了他的套，立马义正言辞地：“不对！反正你锁门就是不对的！总觉得……总觉得你好像要做坏事……” 叶卿云无奈：“今晚我睡地板……你安心睡床，我什么也不做，好不好？也不知道你脑子里都装的是什么……谁规定睡一个房间，就一定会发生点什么？嗯？” 程迦艺被他说得羞红了脸，刚刚也不知道谁的眼神里燃着蠢蠢欲动的火焰，此刻倒道貌岸然的，说得好像她思想不纯洁一样，真要被他气死了。 不过，既然承诺了睡地板，那就这样吧。 # Chapter。49（下） 一瓶黄酒对于叶卿云而言，实际上并不像他自己说的那样轻描淡写，因为平时应酬的时候喝得更多的是啤酒和红酒，黄酒对于他而言，是让五脏六腑非常不适应的东西，所以一瓶虽然听起来不多不少的，但也足够让他主观上就体会到了头晕的感觉。 饭后还努力用理智主控着大脑，让自己在和程爸爸聊天的过程中，不至于语无伦次，消耗了大量的脑力和体力。 好不容易说了晚安，放松下来，此刻“理智”这个词汇早已从他的大脑里飘远了，只想随性地粘着程迦艺，距离越近越好，哪怕是先用睡地板这样的措词把她安抚住呢？ 至于会不会有进一步的动作，就顺其自然了，他的脑子累了，什么也懒得细想，斜靠在床上，闭目养神。 程迦艺洗好澡，穿着宽松的长款短袖T恤，捧着新毛巾和牙刷什么的出来想递给他的时候，发现他竟然已经睡着了。 把毛巾放在床头柜上，小心翼翼地推一推他的肩膀，没什么反应，再加大了力道推一下，叶卿云的头歪向了一边，重重地点了一下，醒转过来，迷迷糊糊地：“嗯？” 程迦艺：“去洗澡吧……” 叶卿云：“嗯……”用手撑着床板，微调了一下姿势，睁开眼睛。 程迦艺第二下推他的时候，为了加大力道，用的是右手，所以左手顺势越过他的身体撑在他腰边的床上，几乎是一个半趴在他身上的姿势，如今精致的脸蛋儿离他的视线非常近。沐浴后淡淡的清香就缭绕在他的鼻端。 长长的头发，湿漉漉的还趟着水，有几滴水珠子顺着发梢不安分地滴在他的腹部位置，虽然隔着衣服，却还是感觉到突如其来的一点一点凉。 叶卿云用力撑直起上半身，正欲凑过去吻她一下，程迦艺却本能地向后仰去，叶卿云眼明手快地一把拉住了她的左臂，用力往回一收，就把她带进了自己怀里。 程迦艺右手撑着他的肩膀，想挣扎着起来，却被他大手环着后背，死死扣住了。 她又胡乱地动了两下，毫无作用，只得认命地趴在他的胸前，下巴抵着他的锁骨，抬着头嘀咕：“放开我啦~” 叶卿云用一种特别深沉特别温柔的嗓音低低地说：“让我抱一会儿，就一会儿……” 程迦艺不明白他这是怎么了，可是既然自己没有他的力气大，那么抱就抱一下吧，于是她低头用脸颊贴着他的锁骨，轻轻蹭了蹭，调整了比较舒服的姿势。 未干的长发从她的后背流淌到他的胸前，打湿了他的衬衣，冰凉的触觉刺激得他清醒了过来，松开她，说：“怎么不把头发吹干？” 程迦艺撑起身体，答：“怕你等太久，就想先换你去洗澡，我在外面吹头发。” 叶卿云：“我帮你吹吧。” 程迦艺一脸惊恐，果断拒绝：“欸？不要！” 叶卿云：“干嘛？” 程迦艺扭扭捏捏的：“我会不好意思的啊……” 叶卿云笑：“那我先去洗澡。” 程迦艺点头，指了指床头柜上的毛巾：“好，你用这些吧……不过这里只有两件以前给舒航备着的换洗衣服，不介意的话，你就将就一下吧……” 叶卿云拿起程迦艺为他准备的东西，进了洗手间，关门前不忘叮嘱她：“快把头发吹干了，着凉就不好了！” 程迦艺乖乖地点点头。 Chapter。51 PS. 奉上今天的更新，顺便给『起点』515粉丝节拉一下票，每个人都有8张票，投票还送起点币，跪求大家支持赞赏！ 程迦艺在床上呆坐了一会儿，平复着呼吸的节奏，等待动情的余温褪去，看着叶卿云可怜兮兮的样子，实在也不忍心再把他赶到地板上，默默地往上爬到他旁边一点的地方，乖乖地躺好。 叶卿云侧过身来对着她，视线已经恢复了清明，只是睁开的幅度不是很大，看起来柔和而慵懒，像是带着一点儿倦意。 他朝她勾了勾手，示意她靠近一点。 程迦艺微愣了两秒，侧过身来朝着他，微微向他的方向挪动了一点，把头枕上他柔韧的手臂肌肉。 叶卿云长手一捞，就把她又往自己的身边带进来一点。 程迦艺小手握成拳，抵着他的胸膛，可与他之间的距离还是窄小得让她的呼吸全部喷在自己的手上，燥热的小环境有点气闷缺氧，然而叶卿云的手，早已环过来，摸上了她柔软的长发，不容她往后退开半分。 程迦艺闭上眼睛，尽量减少他近在咫尺的裸露肉体造成的视觉冲击，可是小拳头碰触到的属于男性的独特体温，还是让她忍不住心猿意马，僵硬得绷着身体，惦记着他体内的火焰也不知道熄灭了没有。 叶卿云感觉到她的紧张，手掌轻柔地摩挲着她的长发，中指顺着她肌肤的纹理，帮她把耳鬓的碎发撩到耳朵后边，虽然动作自然温柔得像是安抚，可是在程迦艺的感觉里，被他的指尖拨弄过的地方，每一寸都留着酥酥痒痒的电流，刺激得她又麻又热。 咬了咬牙，觉得不说点什么的话，马上就要被他逼疯了，于是手臂上用劲，拼命地向后仰着抬起头来迎视住他的视线。 叶卿云不解地回望着她。 程迦艺突然狡黠一笑，眼睛黑黑亮亮的：“告诉你个秘密。” 叶卿云挑眉：“嗯？” 程迦艺：“就是在MC的时候。” 叶卿云：“怎么？” 程迦艺停顿了一下，眉心绞了一下，不太确定地问：“把什么都告诉你的话……会不会破坏了我在你心目中的形象啊？” 叶卿云笑着摇头：“不会。” 程迦艺还是不太确定：“真的？” 叶卿云又勾手把她往回拉一点：“你以前还不是什么都告诉我的么？” 程迦艺：“这次不一样！” 叶卿云：“到底是什么？快说！” 程迦艺：“啊……你这样我反而不好意思说……” 叶卿云一翻身把她压在身下，故意装出微恼的样子：“你故意的是不是？” 程迦艺连忙推他：“我说我说啦，你别这样！” 叶卿云撑起上半身，直视着她的眼睛，等她老实交代。 程迦艺在他怀里挣扎：“换个姿势啦！这样让我怎么讲？” 叶卿云：“你先说，你说了我再看要不要换姿势……” 程迦艺：“……” 叶卿云居高临下地问：“说不说？” 程迦艺踌躇了一下，终于视死如归地开了口：“就是……诶呀……都不知道怎么讲！就是……在MC的时候啊，我其实真的动过要找个艳遇的念头诶……” 叶卿云：“然后？” 程迦艺手指指了指旁边，小心翼翼地问：“那你可以先……” 叶卿云浅笑着摇了摇头。 程迦艺无奈地继续说：“然后……然后跟我搭讪的人里面，也有长得比较合眼缘的……可是……一想到要搂搂抱抱，就完全接受不了……一直到……” 叶卿云：“一直到？” 程迦艺羞红着一张精致的脸，吞吞吐吐地说：“一直到遇到你……约你喝酒的时候就在想啊……换作是你的话，喝醉了之后会不会就能比较放得开……然后……假如我和别人发生了关系……是不是就可以对舒航了无牵挂了……我觉得……我当时的想法好坏啊……完全就是在利用你……你会看不起我么？” 叶卿云看着怀里这个温软的小人儿张着一双惊惶的大眼睛，胸口忽然像被一个鼓鼓囊囊的气球堵住了，有种透不过气的怜惜和心疼，故意扯开嘴角玩笑道：“这么说来……那我岂不是错过了一次绝佳的机会？” 程迦艺：“讨厌！我是说认真的啦！” 叶卿云将支撑的手掌换作了手肘，降低了一点上半身，将程迦艺禁锢在更小的空间里，同样认真地摇了摇头，说：“不会的，我不会看不起你，只是觉得特别心疼……” 程迦艺伸出手，环住他的脖子，借着手腕上半吊着的力道，抬起头来凑上去，嘴唇轻轻碰了碰他的嘴唇，说：“谢谢！谢谢你喜欢我……谢谢你那时候只是陪我喝酒……” 叶卿云温柔地微微一笑，在她的额头上落下蜻蜓点水般的安抚之吻，说：“以后无论有什么过不去的事情，都可以和我说，没有关系的，不用因为我是你男朋友而有负担，还是把我当成那个可以和你交心的好朋友就好了。” 说完，手掌贴在她的头发上，用大拇指的指腹来回抚摸着她的额角，柔情地注视了她一会儿，从她的身上翻身下来。 程迦艺心里暖暖的，感动得说不出话来，有潮湿的热意弥漫上双眼，她转过身，用满含水雾的眼睛，深情地望着叶卿云。 叶卿云单手揽上她纤细的腰肢，柔声轻哄：“都过去了……乖……” 程迦艺用力地点点头，终于有晶莹的泪珠从眼眶里滚落下来。 叶卿云：“不许哭，你哭的话，我可不保证，今天还控不控制得住……” 说着，大手沿着她腰部的曲线，下移到她的臀部位置，轻轻地覆盖住。 程迦艺此刻倒倔强了起来，固执地抬头迎视他：“怕你啊？” 叶卿云五指用力一收，捏着她滚圆的臀部，惊得她一声低呼，连连求饶：“我错了我错了……我不是故意的……” 叶卿云坏坏地勾了勾唇角，又在她的臀部轻捏了一下才松开，将手移回到腰部，把她往自己身边搂紧了，说：“睡吧……” 程迦艺自然地将头埋进他的胸口，在他胸部蹭掉眼泪，回应一句：“晚安！” 叶卿云好不容易把持住的欲念，又被她的小动作轻易地撩起，暗自握紧了拳头，闭上眼睛。 【马上就要515了，希望继续能冲击515红包榜，到5月15日当天红包雨能回馈读者外加宣传作品。一块也是爱，肯定好好更！】 Chapter。52 大概是平时早起惯了，生物钟早就成为了身体里安之若素的习惯，所以就算是可以放松的星期天，叶卿云也一早就醒了。 看着躺在自己怀里，依然睡得毫无防备的程迦艺，表情懒散地微微一笑。 这样的早晨真美好，虽然由于本能所引起的清早的亢奋让他略微有点难耐和不适，也在脑海里忍不住勾勒了程迦艺曼妙玲珑的身材，想象了一下她唇舌间清甜的味道。 可是因为不忍心吵醒她，所以只是静静地看着她沉睡中更加白皙细腻的脸颊，眉毛舒展着，不再像之前那样不踏实地纠起，睫毛细密纤长，像洋娃娃一样小角度地翘着，小巧的鼻尖随着匀长的呼吸轻轻地翕动着，粉嫩的嘴唇无意识地轻抿了一下。 再往下，是她线条流畅的脖颈，雪白滑腻的皮肤上，一小朵红痕清晰可见，是他昨晚动情的杰作，像个微笑的小樱桃。 叶卿云忍不住又勾了勾唇角，久久地凝视着她的睡颜，怎么看也看不腻。也不知道过去了多长时间，半小时？一小时？还是更久？程迦艺终于翻了个身，迷迷糊糊地醒转过来。 大眼睛一睁开，就对上了叶卿云含笑的视线，程迦艺先是愣了一会儿，接着反应过来是和他同床了一夜，此刻正不自主地搂着他的腰，贴在他怀里。 意识到这是个危险的姿势，她立马松开他，坐起身来。然后懵懵懂懂地说：“早。” 叶卿云笑：“早。” 程迦艺抓了抓头，问：“你什么时候醒的？怎么不叫我？” 叶卿云：“也才刚醒。” 程迦艺点头：“哦……现在几点了？” 叶卿云长手往床头柜上一捞，抓过手机瞄了一眼：“9点半多点。” 没想到程迦艺听到是这个时间点，竟然一下子从床上弹跳了起来，着急忙慌地爬下床找拖鞋。 叶卿云难以理解地问：“怎么了？” 程迦艺：“死了死了！昨晚忘记开闹钟了！竟然睡到这个点！” 叶卿云：“这个点怎么了？周末9点半起算挺早了吧……” 程迦艺胡乱地套上拖鞋，往洗手间冲去，关门前喊他：“一点儿也不早，我妈很严格的，就算周末也不能超过8点半，你也快起床，一会儿肯定要被她骂一顿……” 叶卿云：“……” 也跟着懒洋洋地爬了起来，套上昨晚她给他准备好的舒航的衣服，简单的短袖T恤和休闲裤，尺码倒挺合适，衣服上还残留着衣柜里除湿剂的薰衣草味道。 他本来对衣服还挺有洁癖的，不过想到这是程迦艺洗干净的衣服，也就勉强接受了。 # 在洗手间里忙着刷牙洗脸的程迦艺，一抬头，从镜子里看到了自己脖子上的小草莓，激动得嘴巴里一大口泡沫差一点吞进去。 今天真是犯了妈妈的大忌了，光起得晚这一条，就足够她训上半天了，现在，现在竟然还有这么个伤风败俗的印迹，简直就别想活命了！ 虽然说自己成年很久很久很久了，再不出嫁都快成标准剩女了，以前妈妈对于她跟舒航同居的事情也持默许态度，昨晚，还是摆他们所赐，才有了如今的局面，但是像小草莓这种东西……妈妈还是万万没法接受的。 记得以前有一次不小心，穿了比较低的领子，露出了前一晚舒航留在她胸口的印迹，被妈妈整整数落了一个星期。当着舒航的面，就说了不太好听的话，让舒航都有点怕她，后来还持续电话轰炸了一个礼拜，真是一想起来，就头皮发麻。 那次，是确有其事，所以也百口莫辩，可是这一次，她跟叶卿云，都还没有发展到那个程度，昨天晚上，也只是被他亲了一下，今天就要为了这一下，遭受妈妈的那些言语攻击，她真是百感交集，又气氛又懊恼又委屈。 冷着一张脸从洗手间出来，看也不看叶卿云，自顾自地翻箱倒柜去了。 叶卿云莫名其妙地凑过去问：“怎么了？” 程迦艺蹲在衣柜的下层抽屉旁，愤愤地答：“还不是都怪你！” 叶卿云：“怪我什么？没有当你的真人闹钟？” 程迦艺转过身来，指着自己脖子里的红痕：“这个！” 叶卿云笑。 程迦艺对他的小腿一阵乱捶：“你还笑得出来！等下我妈凶起来，也没你什么好果子吃！我妈最忌讳这个了！而且……明明就没……诶呀！他们肯定要误会！” 叶卿云：“不至于吧……我看伯母挺开明的……” 程迦艺忧愁得五官都纠结到一起了：“诶……她……该开明的地方不开明，不该开明的地方倒乱开明……诶呀诶呀！烦死我了！你快去刷牙洗脸，和我保持三米以上距离，别来烦我！” 叶卿云老实地举高双手作投降状，乖乖地去洗漱去了。 再出来的时候，程迦艺的焦躁期算是过去了，只见她对着一面小小的化妆镜，用粉扑仔仔细细地往脖子上盖粉底。听到叶卿云的脚步声，她转回头来微仰着脸，忐忑地问：“怎么样？还明显么？” 叶卿云盯着她的脖子看了好一会儿，诚恳地说了一句让她失望的话：“还是挺明显的。” 程迦艺倒是轻松地耸耸肩，从背后的桌上拎了条黑色的布条样的东西出来，说：“没关系，我还有这个！” 叶卿云好奇：“这是什么？” 程迦艺递给他：“项链，帮我戴一下。” 叶卿云接过来，拎在手里，从上到下整个儿认真看了一遍，3厘米左右宽的黑丝带，中间挂了两个古铜色的铃铛，两头装有搭扣，从构造上而言，确实是项链没错，只不过款式不是很传统。 程迦艺背过身去，把长头发撩起来，催他：“帮我戴一下。” 叶卿云将项链绕上她的脖子扣好，程迦艺放下头发，低头调整了一下项链的位置，再转回来问：“现在呢？还看得出来么？” 叶卿云拿起被她放在桌上的化妆镜对着她：“自己看！” 程迦艺踮起一点脚尖，视线锁定在镜子上找角度，等看清楚了之后，终于长舒了一口气：“呼……幸好我还留着这个，还是很管用的！” 叶卿云也笑，这个项链，让她看起来更萌了，像是被套上了项圈的小宠物，假如头上再冒出两只毛茸茸的猫耳的话…… Chapter。53 出乎意料的是，当程迦艺小心翼翼地像个侦测敌情的士兵一样掩护着叶卿云开门出去的时候，客厅里竟然一个人也没有。 程爸爸和程妈妈包括程全，全都不在家。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去往厨房里找吃的。橱柜里张望了一下，电饭锅里探了探头，可以直接拿来吃的，一无所获，于是无比失望地嘀咕：“肯定是嫌我起晚了，早饭都不给我留了……” 叶卿云看着她孩子气的举动，不免失笑，打趣道：“真是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小公主啊……” 程迦艺：“我爸妈宠我呀！” 叶卿云点头：“嗯嗯！都没留早饭给你吃……” 程迦艺：“讨厌！” 叶卿云：“要不我给你做吧？喝粥怎么样？” 程迦艺摇了摇头：“不要了……等你做好了都什么时候了，吃完就吃不下午饭了，还得挨骂……” 叶卿云：“那就饿肚子？” 程迦艺点头：“嗯，少吃一顿也不会怎么样……” 叶卿云：“怎么觉得你回到父母这里，好像特别怕挨骂……” 程迦艺支吾：“是啊……那爸爸妈妈管得严啊……所以……我都不大爱过夜的，待一天可以，一天一夜就有点……你懂的！” 叶卿云笑：“我还没见识到呐，体会不了……” 程迦艺：“切……说实话啊……我有时候真替我嫂子担心，我妈管那么严，怕她吃不消……” 叶卿云：“那你有问过你嫂子么？” 程迦艺摇头：“没有诶……我跟嫂子不是很亲……怎么说呢？本来也想试着跟她做好朋友的，可是……她比较……古板？也不叫古板，就是思想方面比较大人，墨守成规那种，虽然也没大我几岁，但好像很难同步交流啊……她就是典型的到了什么年纪就做什么事情的观念，穿衣风格也是，明明长相一点儿也不老的，可是就偏偏要往老5岁的样子穿，我跟她逛街都没有办法挑到一起去……真的很难啊……” 叶卿云笑：“所以，她应该跟你妈处得很好……” 程迦艺：“为什么？” 叶卿云：“你嫂嫂那样的性格，应该就是理性而审时度势的，应该也比较规矩懂事，所以应该不太会做出让你妈挑剔的事情来，那她们相处起来就不难了……” 程迦艺沉思了一会儿，鼓起腮帮：“说得好像我很不规矩很不懂事的样子，我有那么差么？” 叶卿云摸摸她的头，笑：“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在我心里，一直都很懂事啊，而且就算不规矩也不表示就是差，只会让我觉得很可爱，很想宠着你……” 程迦艺被他说的，不由得脸就一红，小小声地抗议：“你现在怎么说起这种话来，脸不红心不跳的……” 叶卿云笑，低头看着她绯红的脸颊：“心还是在跳的，心不跳可是要出事的！” 程迦艺：“哼！” 正聊着，门口传来钥匙开门的声音，程妈妈抱着程全回来了。 更加出乎意料的事情就在她跟程迦艺四目相对的时候发生了。 只听到程妈妈特别热情洋溢的声音说：“卿云啊，这么早就起床啦，难得周末休息，就多睡一会儿嘛，以为你们要睡到中午，就没留早饭，饿不饿啊？饿就去楼下买点吃的。” 程迦艺听了，眼睛瞪得差点掉出来，狐疑地冲口而出：“妈！你是不是变性了！” 程妈妈：“怎么说话呐你！” 程迦艺：“啊，不是……不对啊，你以前不是最见不得睡懒觉的么？” 程妈妈笑，抱着程全往屋里走：“以前是以前嘛，现在时代不同了，你们小年轻不是最爱睡懒觉了么……” 程迦艺：“……” 叶卿云爽朗一笑：“伯母早，伯父呢？” 程妈妈自然地接过话头：“你爸去买菜还没回来，应该也快了吧……” 叶卿云：“哦，那我先带小艺去吃个早饭。” 程妈妈朝他们招手：“好好好，你们快去吧，别饿着……” # 程迦艺被叶卿云牵着，进了小区门口一家早餐店，她走了好长一段路了，还没有反应过来，呐呐地说：“我是不是出走的时间太久了，我怎么感觉，都变了呢？连最最不可能改变的我妈都变了，简直太奇怪了！” 叶卿云：“伯母现在这样不是挺好的么？” 程迦艺点头：“好是挺好的，就是不适应，总觉得不训我的话，都不像我妈了……” 叶卿云：“你是受虐狂么？” 程迦艺：“讨厌！别打断我，让我理理思路！” 叶卿云：“这有什么思路好理的？” 程迦艺揪着眉心：“我觉得……我自从在MC遇见你以后，好像一直都被牵着走，想法都被人左右了，好像都不是我自己了……” 叶卿云：“有么？” 程迦艺认真地点头：“有！就是有种失控的感觉，什么局面都不在我的掌握之中了，特别没有安全感！” 叶卿云：“……” 程迦艺：“真的！以前，无论如何，不管是生活还是工作，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我多少心里都有数，不说按部就班吧，至少大方向不会偏。可是，如今发生的事情，没有一件事在我的预料之中的，感觉完全乱了套了！太可怕了！” 叶卿云不置可否，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程迦艺：“以前从来没有想过，会做你的女朋友，光这一件事，就已经挺……现在，你看，连我妈都不是我习惯的那样了，她都不按常理出牌了……乱了乱了，全乱了！” 叶卿云不解：“这很严重么？” 程迦艺重重地点点头：“对于我而言非常严重！” 叶卿云：“那你打算怎么办？” 程迦艺：“我要冷静一下！” 叶卿云：“怎么个冷静法？” 程迦艺：“我决定明天去旅行，我需要一段时间好好地思考一下人生。” 叶卿云蹙眉：“要不要这么隆重？” 程迦艺一本正经的：“要的！我觉得肯定是最近这些事情发生得太快太突然了，所以我需要一点时间，好好想一想，我自己想要的到底是什么，这些选择究竟对不对，这是对我自己负责任，也是对你负责任！” 叶卿云听完她的决定和理由，沉默了，甜蜜的气氛才刚刚开始，她却一下子又要将距离拉远，恋爱开始的时候，需要的就是一时冲动，虽然他们目前这样从严格意义上讲，不能算作恋爱开始的时候，可是，把她放在身边，好歹可以时常留意着她的情绪和动向，她一旦独自跑远了，冷静下来，理性下来，那么他好不容易捂热的这一小簇火苗，逃不逃得了被熄灭的命运呢？ 他突然就对自己没有信心了，害怕她会一去不复返，可是又不忍心拦阻她，最后只得忧心忡忡地问：“要多久？” 程迦艺也在他的沉默里，感到了一些什么，有隐隐的不忍心弥漫上心头，对于自己仓促的决定，有些不太确定，可是如果这个时候不狠下心来，那么之后势必一直都会是随波逐流的状态，她不想这样，她希望自己的感情和生活，都是明明白白清清楚楚的，必须要是自己确确实实想要的那些才行。 叶卿云见她没有回答，原本牵着她的手，松了一点力道。 程迦艺反过来用力牵住他的，像是要给他信心一般，甜甜一笑，道：“不会很久的，我会回来的！” 叶卿云也回应着手上的力道，无奈地笑答：“嗯。” Chapter。54（上） 程迦艺这一次出走当然不像上一次那样没有交代，她在从杭城赶回禾城的路上，坐在副驾的位置，闲散地跟刘萌通起了视讯，手机屏幕里显示出刘萌懒洋洋的大脸，她漫不经心地问：“怎么突然跟我视讯？” 程迦艺笑嘻嘻地：“想你了呗~” 刘萌：“少来！” 程迦艺：“嘿嘿……萌萌啊~和你商量个事儿~” 刘萌：“什么？” 程迦艺：“嗯……是这样的……我呢……想要跟你请个假……” 刘萌挑了挑眉：“你假正经什么？还跟我请假？有什么事儿去做就行啦……” 程迦艺两手摆在胸前，摇了摇：“不是的……我是要出去一段时间。” 刘萌听了，调整了正襟危坐的姿势，声音也立马转变为无比亢奋的样子：“你说什么？你才回来了多久啊？又要出去？” 程迦艺不好意思地笑：“上次是我不对嘛~事发突然啊……我也反省过了，所以这次先跟你报备一下！” 刘萌：“报备？你这次又怎么了？不会那个叶卿云才没几天也做了对不起你的事情吧？他……” 正开着车的叶卿云听了，忍不住轻咳出声。 刘萌明显，听到了，狐疑地问：“他在你旁边？” 程迦艺转动手机，将前置摄像头对上叶卿云，答：“他在开车……” 刘萌翻了个白眼：“那你还视讯！” 程迦艺将手机转回来，只是笑，又说：“他没有做对不起我的事啦……就是我想一个人静静，理理思绪……” 刘萌没好气地：“矫情！” 程迦艺讨好地：“是是是，我矫情，那么萌萌大人，你批不批准呢？” 刘萌：“我说我不批准，你就会乖乖待着了？” 程迦艺又嘿嘿嘿笑着装傻。 刘萌：“打算出去多久？” 程迦艺：“我也不是很确定，反正想通了就回来！” 刘萌：“你就打算丢下你旁边那位，自己一个人出去？” 程迦艺点了点头，又摇摇头：“不是啦，怎么能叫丢下呢？” 刘萌故意大声喊一句：“喂！叶卿云！你听得到吧？你就这么让她一个人出去？” 叶卿云本来只想默默地旁听她们的谈话，结果被点了名，只得观察着路况，侧一点头过来，答：“我尊重小艺的决定。” 刘萌又向上翻了个白眼，小声嘀咕：“还真是放心得下……我可不放心！万一你一直想不通怎么办啊？马上就要年中大促了！你到底还打不打算管这个店了？去年，年中大促跟年终大促，你都不在，你知不知道我一个人有多么焦头烂额的？” 程迦艺：“对不起……” 刘萌：“道歉就免了，好好表现才是真的！” 程迦艺委屈：“那你要我怎么办嘛？” 刘萌沉默，随后又说：“你自己看着办！我挂了！” 程迦艺急忙阻止：“欸！别！” 刘萌：“怎么？打算不去了？” 程迦艺：“我一定赶在年中大促前回来！行不行？” 刘萌：“行~反正我说不行也没用啊~” Chapter。54（下） 程迦艺撒娇：“萌萌~” 刘萌却不吃她那套，一本正经地问：“跟我说说，你有什么想不通的？” 程迦艺沉思着：“怎么说呢……有很多想不通的啊……主要就是觉得特别迷茫，你也知道的，我以前思路很清晰的啊，对于自己想要的，也很肯定，还有梦想和方向也都很明确，就一路向着那个方向在努力，特别特别踏实……可是跟舒航分开了之后，我就觉得我的脑子一直是乱的，我不知道我做的决定到底对还是不对，我也不知道我以后想要的生活到底是什么样的……现在无论做什么事情都觉得很茫然很不安，不像从前那么坚定了，所以……我觉得我需要点时间，想想清楚……” 刘萌边听着边点头，等到小艺讲完了，她冷笑了一下说：“就是矫情！” 程迦艺：“……” 刘萌：“你纠结的这些问题，我来告诉你答案！这个社会没那么多梦想可言，你也没什么好犹豫不决的，你现在应该要做的，就是回到原来的轨道上，该怎么拼命赚钱，就怎么拼命赚钱，所谓想要的生活，只有赚的钱足够多，才能实现……算了，反正我看你也不介意叶卿云听见，我就直说了，你不过是跟舒航分手了而已，你告诉我这改变了什么？你过去追求什么样的生活，现在依然可以追求什么样的生活，如果硬要说以前的计划里，每一项都有舒航的话，那说得不好听一点，现在你也有叶卿云这个替代品，把他按在原来舒航的位置上，什么问题都解决了！我这个人就是这么现实，我是真不明白，你有什么想不通的！” 程迦艺：“……” 刘萌：“也别怪我说话不客气！以前你一走了之也就算了，反正这次我是坚决反对的！也不是说店里就绝对缺不了你这个人，我也相信就算不来公司，必须由你来做的事情你也不会敷衍，但我就是看不惯你这种拿得起放不下的个性，我觉得出去走走根本就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当然走不走随你，你跟我报备过了，我已经知道了。” 叶卿云没想到之前还一直是玩笑口吻的刘萌，突然之间会转变为这样针针见血的凶狠语气，她的直白让他都有点震惊了，而且把他说成是“舒航的替代品”，对他而言，多少有点心塞，不过比起这个，他更为担心程迦艺的反应，像她那么爱哭的姑娘，被这么凶一顿，恐怕是要委屈地掉眼泪了，然而侧头瞄一眼，程迦艺咬着下唇，只是沉默着，并没有哭。 良久，刘萌缓和下来，叫她：“小艺……” 程迦艺低低地答：“……我懂……” 刘萌斟酌了一下，说：“我知道……你肯定是在纠结感情的问题……” 程迦艺点头：“嗯……” 刘萌往叶卿云的方向斜了斜眼睛，虽然透过屏幕只能看到程迦艺，不过还是做了个示意的动作，然后轻咳了一下，略微有点尴尬地说：“小艺……我觉得你可以这样，先找个酒店住几天，白天呢还是老老实实来公司，我也可以跟你聊聊天，晚上就完完整整好好地去思索你自己的问题，别的地方就别去了，刚才我是凶了点，说话也不好听，可是你又一个人出去我真的不放心，去年我真的怕死了，总怕你想不开，你除了工作什么都不和我说，我又找不到你，真的急死了，谈个恋爱都不安心，总记挂着你……” 程迦艺两行眼泪不受控制地挂了下来：“萌萌……你怎么不早和我说……” 刘萌：“我知道你那时候心里烦，我想过要开导你，可是其实道理你懂得比我还要多，所以就算我说什么让你想开一点的话，对于你而言也是没有用的……后来，知道你还好好地活着我就放心了，之前我不和你说这些，是怕你内疚，你本来就不好受了……可今天我忍不住了……”说着，她也吸起了鼻子。 程迦艺慌慌地：“萌萌……对不起……我不任性了……我不知道你这么担心我，这次我不会再这样了！诶呀！我不出去了，我乖乖待着，每天准时上班好不好？” 刘萌听了，不耐烦地：“行了……我也是杞人忧天……” 程迦艺却坚定：“反正我不出去了！谢谢你……萌萌……” 刘萌破涕为笑，嗔怪道：“少给我肉麻！” 程迦艺朝她调皮地吐了吐舌头：“那明天公司见！” 刘萌：“OK，Bye！” 程迦艺挂掉了视讯，缩起双腿，环抱住，下巴抵在膝盖上，静静地直视着前方。许久转头懒洋洋地看着叶卿云：“对不起啊……” 叶卿云也看她一眼：“跟我道什么歉？” 程迦艺：“萌萌说你是替代品，我刚都没有为你反驳……” 叶卿云没想到她还记着这个，还特地跟他道歉，于是浅笑了一下：“没关系……我不介意的……” 程迦艺：“你肯定介意的……跟我说实话……别老讲些动听的话哄我……” 叶卿云笑得更胜：“你怎么知道我讲的就不是实话呢？” 程迦艺嘟嘴：“我就是知道！肯定不是实话！” 叶卿云：“哈哈！” 程迦艺：“连我都会介意啊，你怎么可能不介意嘛……” 叶卿云点头：“刚听到的时候，是有点不舒服，不过……倒也没有怎么在意，我之前也犹豫到底什么时候表白好……就是有点担心……” 程迦艺：“嗯……我知道……我就是不想把你当成是替代品，所以才想仔仔细细考虑清楚，想想明白。” 叶卿云：“嗯，那你打算出去住酒店么？” 程迦艺摇头：“不出去了……感觉被萌萌凶一顿之后，好像清醒多了，而且……思考人生这种事，在厕所里都可以做啊，哈哈！” 叶卿云：“看来还是闺蜜的影响力比较大么，我得多巴结巴结她……” 程迦艺：“喂！” 叶卿云：“我是认真的！” 程迦艺：“讨厌！” Chapter。55（上） 想着为了程迦艺而要巴结刘萌的人，当然不止叶卿云一个。 舒航在又一次跟程爸爸通过电话后，意识到了程迦艺恐怕和她的新男朋友并不是一时赌气的尝试而已，极有可能是非常认真地在交往。 一开始站在他这边，主张劝和的程爸爸，竟然在这次通话中，说了感情这种事情他也无能为力，全由小艺做主这样的话，看来，对方已经得到了他的认可，那么亲友里的“亲”这一关，算是出师不捷了。 舒航原本对于自己在小艺心目中的地位自信满满的，觉得那么多年深厚的感情，无论是谁应该也无法取代，而且程迦艺是个感情上挺慢热的人，就算她这次是认真地和一时新鲜认识的人交往了，他们的进展应该也不会很快，竟然直接见家长还得到了认可，完全出乎了他的预料。他开始感觉到了危机，也开始对这个对手产生了兴趣。 那么，下一关只能从亲友里的“友”着手了，他首先想到的，自然是程迦艺最亲近的朋友刘萌。 刘萌是程迦艺大学的同学兼室友，4年里，两个人成天同进同出的，一起上课一起吃饭一起睡觉，关系铁得跟双胞胎姐妹一样，除了长相不同，几乎连兴趣爱好都接近得不得了，毕业了还一起创业，应该算是除了舒航以外，和小艺最亲近的人了。 另一方面，她也是从大学起，一直见证了他们的感情的人。舒航虽然和她谈不上有多么熟络，但中间有小艺的一层关系，也算是熟悉的人。 要想知道小艺新男朋友的事情，刘萌这个途径应该是最接近的。 # 所以，刘萌在周日的下午，教训了程迦艺一番后，紧接着就在晚上接到了舒航的电话，基于他伤害了小艺的事，她语气不太客气地问：“舒大公子，怎么突然有空想到给我打电话了啊？” 舒航声音听起来有点尴尬，生硬地说：“有点事情想拜托你。” 刘萌：“嗯，够直接的，说吧。” 舒航：“是关于小艺的新男朋友的，能跟我说说么？” 刘萌：“我凭什么要跟你说呢？” 舒航沉默了一会儿，略微低声下气地问：“算我求你，行么？” 刘萌原本还想再摆摆架子，可是突然听到这样的语调，有点于心不忍，毕竟这么多年，他们一路走来，她都看在眼里，几乎都将他们视为模范情侣了，舒航过去有多爱小艺，她也是知道的，于是叹了口气，说：“你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 舒航：“我知道错了，真的特别想挽回……我也是一时糊涂。” 刘萌又叹了口气：“其实，我本来也以为你们会和好的，我也没料到小艺这么坚决，她说你们彻底分手的时候，我也吓了一跳。” 舒航：“那你能帮我么？” 刘萌沉默了一会儿，答：“抱歉，我帮不了……” 舒航：“为什么？” 刘萌：“感情这种事，得由小艺自己决定，而且你伤害过她，我怎么知道你以后不会再犯一次呢？所以我没有理由帮你……” 舒航：“嗯……谢谢你站在小艺的立场考虑，但，能求你告诉我关于她新的男朋友的事么？” 刘萌：“你何不自己问她呢？” 说完，她直接挂断了电话。 Chapter。55（下） 【最新播报】明天就是515，起点周年庆，福利最多的一天。除了礼包书包，这次的『515红包狂翻』肯定要看，红包哪有不抢的道理，定好闹钟昂~ 虽然程迦艺是个感情用事的人，明显，下午的时候也是因为感情的问题而有那样奇怪的打算，不过，刘萌只关心她的安危，她身边的另一半是谁，并不在她在意的范围内，事到如今，明眼人都能够看得出来她心里有那么一块地方，依然放着舒航，没有舍得丢掉，可是，刘萌不想插手，无论她最后是回到舒航的身边，还是决定跟叶卿云发展下去，甚至是两个都不选，转为另外一个未知的人，她都无所谓，只要她的人好好的，其他的决定，她都会站在她那边。 只不过偶尔还是会因为受不了她的优柔寡断而一时冲动狠狠教训她一顿。 刘萌是属于性格比较硬朗的人，也是很现实很理性的人，恐怕也只有在爱情面前才会难得得露出小女人的模样，大部分时候都给人一种很可靠的大姐姐的感觉，好像什么事情到了她这里都不成问题。 可以说是跟程迦艺截然不同或者说正好相反的人，程迦艺给人的感觉，是个永远长不大的小妹妹，无时无刻都让人产生出一种想要照顾和保护的感觉。 不过就算是这样，也或许正因为这样，她们之间的相处和合作恰恰形成了取长补短的效果，只有当程迦艺某些跳脱而固执的想法和做法实在让刘萌忍无可忍的时候，才会激出她的训斥。 但两个人并不会真的吵架，每当这种时候，程迦艺性格里柔软有韧性的部分就发挥了强大的作用，像海绵一样，将刘萌的字句和道理全部吸收进去，慢慢消化和转换为自己的一部分，再用属于她的方式，重新去理解。 好比这一次，她应该也已经有了自己的考量，那么舒航的问题，也应该丢给他们自己去解决。 她不能因为想要保护小艺，而从中作梗，既不能阻止舒航，也不能帮助他。她不希望自己在小艺和舒航的感情方面，有什么推波助澜的举动，可能他们的感情实在太久了，久到连刘萌也不知道天平应该倾向哪一边。 诚然叶卿云方面，是她首先怂恿和点破的，不过她只是说出了看到的实情而已，他们的发展还是靠得他们自己。 所以，在舒航这件事上，她什么也不说，才是最好的决定，可能是有点高高挂起，不愿担负责任的意味，不过那才是她刘萌的作风。 # 舒航在刘萌这边一无所获，最后剩下的，也只有照刘萌说的，直接问程迦艺了。 仔细回想起来，他才发现，自己实在算不上一个称职的男朋友。最早的时候，就是单方面地倾诉，为能有程迦艺这个认真聆听的姑娘而感到喜悦，后来，关系稳定了，就忙着玩，忙着交属于自己的朋友，很少静下心来去了解程迦艺的过去和内心的真实想法。 虽然因为工作性质的关系，时间比较多，也一路陪着她打拼事业，自以为这么多年相处下来，彼此都是最了解对方的人，可是回头再看，除了了解她的性格和喜好，其他实质性的东西，就只知道她工作室的地址，和刘萌这个好朋友。 甚至她如今会在哪里落脚，他都想不出来。 过去的他，太看中及时行乐了，眼里只有眼前的美好，常常今朝有酒今朝醉，而对于已经得到的，又免不了不懂得珍惜。好比程迦艺，一直被他当作自己的私有物品，所以就忘记了要去体会她的感触，总觉得和别人的行乐，错过就不会再有了，而和她的话，反正来日方长，被要求陪伴的时候，也无所谓地一而再再而三地往后推脱。 真的到了失去的时候，才明白，原来她是如此重要，而自己还有许多许多美好的事情还没来得及陪她一起去做。 # 程迦艺接到舒航的电话的时候，又是半夜3点多。 她正睡得迷迷糊糊的，因为第二天是要上班的焦虑的周一，所以免不了开了闹钟还是睡得不够安稳的样子。 所以当手机铃声响起的时候，她再一次将它理解为了闹钟的声音，而机缘巧合地接了起来。一直到听到了舒航熟悉的声音，才醒转过来，感慨自己完全不像古人教训的那样吃一堑长一智。 不过，这次的舒航，是清醒的。 应该也喝了酒，但并没有到喝醉的程度，语气和逻辑都还处于清晰的状态，那就是有预谋地半夜里吵醒她。 程迦艺相当不爽地用冷冽的声音问：“大半夜的什么事？” 舒航只是低低地答：“想你。” 程迦艺听着他深沉的声音，心里的某块地方，不受控地软了一下。 舒航问：“可以和你说说话么？” 程迦艺：“嗯。” 舒航：“你还好么？” 程迦艺哽咽：“我挺好的。” 舒航：“现在住在哪儿？” 程迦艺：“终于想起来要问这个问题了么？” 舒航：“一直在等我问么？” 程迦艺正处于一天24个小时里面，最最软弱最最无助的时刻，也不知道怎么的，就顺口答：“也不是一直……不过……是还抱着期待和好奇……不知道你什么时候会问……也不知道你听到答案后会是什么样的反应……” 舒航：“那么……现在住在哪儿呢？” 程迦艺：“叶卿云的家里。” 舒航：“叶卿云？” 程迦艺：“嗯，我现在的男朋友。” 舒航浅笑一声：“这个点还能接我的电话，说明还没有实质性发展咯？” 程迦艺微恼：“男人是不是都特别在意这个啊？” 舒航沉吟片刻，答：“我是挺在意的……” 程迦艺：“在意到什么程度呢？牵手？拥抱？亲吻？还是发生关系？” 舒航：“我希望什么都没有……” 程迦艺冷笑：“那你自己呢？” 舒航：“我没有和她发生关系……” 程迦艺：“那么牵手拥抱亲吻呢？” 舒航肯定地答：“都没有！” 程迦艺：“所以我就必须要原谅你么？” 舒航：“小艺……” 程迦艺：“在我心里不一样……我也介意……介意是不是发生了关系，介意有没有拥抱亲吻，也介意是不是牵了手……可是我更加介意的是心！你知道么？以前你跟我说，追小惠的时候是真心喜欢过她的，虽然也有你的好朋友为了让我安心帮着你解释，说你只是在他们的怂恿下追得小惠，可是你很诚实，你告诉我说，你不是会受人摆布的人，尤其是在感情方面，你不是草率的人，所以你追她是出于真心，并不是因为被怂恿，只是你在喜欢我的时候已经不再喜欢她了……那个时候，我信了！信你是这样的人，因为信你是这样的人，所以爱了你这么多年！所以这次，你说了爱她的那个人，你也是真心爱的……”说到末尾的时候，带了努力隐藏却始终也没有藏住的哭音。 舒航心疼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好。那些他有意无意营造的良好形象，狠狠打自己脸的感觉都不知道该用什么形容词概括，心塞无以复加。而另一方面，“叶卿云”这三个字，在他的脑海中迅速地进入了检索。良久，他说：“对不起，小艺……我对她真的只是玩玩而已，你信我好么？” 程迦艺：“信和不信……如今都没有意义了……” 舒航：“叶卿云……是谁？名字……很熟悉……” 程迦艺：“我朋友，初中时候的同学，就是一直跟我写信的那个人……” 舒航：“……” 程迦艺却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低低地笑了起来，问：“你记得么？以前你吃过他的醋的……” 舒航：“难怪名字那么熟悉……” 程迦艺：“嗯，高中的时候，刚买手机，有和他发短信来着，因为很多秘密都和他讲啊，虽然在我心目中，他只是好朋友，可你就是吃醋啊……还不准我跟他联系……然后，有一次化学补习的时候，我手机响，你都没经过我同意，就拿过去看，结果就是他发的消息，你竟然生气地直接删除了，都不给我看，补习结束回家的路上，都没和我说话……” 舒航也浅笑了一下，只有他自己知道那是苦笑：“嗯……我记得……” 程迦艺：“我那时候可害怕了……虽然心里坦荡磊落的，可还是怕你误会，怕你从此以后都不理我……然后……后来……就重色轻友地，都不怎么和他联系了……” 舒航：“嗯……我一直对你很放心……” 程迦艺：“你现在没有资格说这话啦……” 舒航：“……为什么要戳穿我呢？” 程迦艺：“……” 舒航：“你后来跟他……” 程迦艺打断他：“就是在MC遇到的，其实住他这里，也只是一时应急而已，我都不知道他喜欢了我那么多年……其实我现在挺纠结的……我不知道我给他的回应究竟是不是爱情……” 舒航：“那我还有希望么？” 程迦艺：“应该没有了吧……对不起……” 舒航：“我还是那句话……不会放弃的……” PS. 5.15「起点」下红包雨了！中午12点开始每个小时抢一轮，一大波515红包就看运气了。你们都去抢，抢来的起点币继续来订阅我的章节啊！ Chapter。56 挂了电话之后，程迦艺却再也睡不着了，她在床上翻来覆去地，心乱如麻，一面想着时间还早，为了第二天精神满满，必须要再多睡一会儿，另一面，就算拼了命地闭上眼睛，活跃的思维，也吵得她的大脑根本进入不了睡眠的状态。 本来，她所纠结的问题，是像目前这样继续跟叶卿云交往下去，顺其自然地一步一步发展，究竟是不是出于她所向往的爱情。 这段关系里，她好像一直都太被动了，被喜欢，被爱，被拥抱，被吻，被宠溺，虽然这大概是每个女人都渴望拥有的甜蜜，却甜得有种太过梦幻，不够真实的感觉。让她非常不踏实。 而自己对于叶卿云的感觉，好像还是停留在喜欢偏上，而爱却不足的程度，对于和他亲密，不会感到讨厌和抗拒，但那些属于爱情的思念和身不由己的主动，以及从前那种强烈的占有欲，却又表现得不够强烈。 她分不清，不知道是因为自己年纪大了，再不会像小时候一样激烈，还是因为，对于他的感情，距离爱情就是差那么一截。 和叶卿云在一起的时候，她是幸福的。整个人的状态都很放松，因为太过熟悉了，一直以毫无隐瞒的状态熟悉着，所以丝毫也不需要伪装自己，她回到这个家里，就做回了最真实的那个自己，无论是紧张的时候扭扭捏捏的，还是情绪低落的时候瞬间就泪奔，都随心所欲的，不需要顾虑，也不需要控制。 过去和舒航在一起的时候，她很少有这样的感觉，因为太爱了，太怕失去了，所以常常努力维持着自己最好的一面，怕有什么缺点暴露出来，他就不再那么喜欢自己了。 为了不让他觉得自己是个负担，就常常委屈着自己去扮演一个懂事的大度的女朋友的角色，因为知道他喜欢那样的姑娘，所以无论自己内心里多么渴望他的关怀，多么想无理取闹任性一把，也只是躲在衣柜的角落里，默默地掉眼泪。 跟叶卿云在一起的时候是很踏实的，不会像从前跟舒航在一起的时候，不受控地担惊受怕，一边想着必须信任他，一边又纠结于他的晚归之类，这是不是同时也说明了，她并没有那么在乎叶卿云呢？ # 天还没有亮，程迦艺实在睡不着了，躺在床上也觉得各种不舒服，索性爬了起来，蹑手蹑脚地走到厨房里，打开冰箱想找点喝的，视线流连过果汁咖啡茶饮之类，最后落在灌装的喜力啤酒上，500ml的细长柱状大罐，是她前阵子逛超市的时候随手买的，当时只是觉得需要在家里放一点点酒，以备不时之需，没想到这会儿竟然真的变成了需求。 清晨，空腹，冰啤酒，还真的不是什么好的选择。可是她管不了那么多了，因为她如今的烦恼里，又新增了一条，那就是舒航到底还有没有希望？ 她的内心里，并不像语言上所说的那样坚决，毕竟十多年的感情，不是说丢就能丢的，以为自己过去了，可每一次，哪怕是一点点有关于他的消息，都能让她内心起伏。 尽量避免了去读他发过来的消息，尽量避免了接听他的电话，可一旦听到他的声音，那些好不容易筑造的防护墙瞬间就崩塌了，不管外表装得多么冷淡疏离，却始终没法无视内心里趋近他的本能。 身体里每一个细胞，都还保留着爱他的姿势和记忆。包括她所懂得的男女之事，也全部都是他教给她的。 # 程迦艺背靠着冰箱门站着，很快就喝光了一罐啤酒，可能是因为喝得太急了，头开始觉得有点晕眩了。 眼眶里有滚烫的液体充盈起来，随着她费劲地用钥匙撬开第二罐啤酒的动作，泪水无声无息地滚落了下来。 她自嘲地苦笑了一下，又喝了一大口。自己怎么是这么软弱的人呢？总是无缘无故动不动就哭，都不知道这些眼泪是为了谁为了什么事而流的，是身体里的水分太多了么？多得需要如此无畏地宣泄。还是，每一滴眼泪其实都弥足珍贵，都有它自己的意义呢？ 她觉得她需要一个衣柜，木头质地的衣柜，双移门的那种，然后在挂满了连衣裙的那一格里，她可以把自己藏起来，用最喜欢的那个蜷缩的姿势，靠在角落的柜子壁上，以裙摆为第一层隔帘，以移门为第二层防护，躲进深深的黑暗里。 如果被萌萌知道了，恐怕又要指责她矫情了吧。 明明什么大事也没有，却小题大做地非要找个仪式。 只可惜，叶卿云的家里，没有合适的衣柜，他房间里的那个走入式更衣室太大了，更像处罚犯错孩子的小黑屋，而她临时买给自己的，只是一个简易的组装衣柜，承重根本不够。 随着又一罐啤酒下肚，她的思绪开始变得模糊，眼睛地疲倦地只想阖上。可是两罐在情绪上远远不够，还想再喝一罐，她后背贴着冰箱，缓缓地往下滑，最后索性坐在了地板上，闭着眼睛，继续往嘴里灌酒。 难受。没有多余的力气走回房间去。 所以，当叶卿云起床准备去上班的时候，打开房门首先看到的是客卧敞开的房门，里面被子凌乱，空无一人。 他怀着紧张和担心的情绪，往外，才看到开了灯的厨房里，程迦艺披头散发地靠在冰箱和墙壁形成的角落里，睡着了。 她的手边，躺着3个喝空了的喜力啤酒罐和一串钥匙。 叶卿云放下手里的公文包，心疼地走过去，一把将她揽进怀里，小心轻柔地拨开遮在她脸上的长发，看到她白皙的脸颊上，还有微醺的陀红，和干涸后紧绷的泪痕。心像是被什么无形的东西狠狠捏紧了，闷得无以复加。 他将她打横抱起，在她额头上轻轻落下一吻，犹豫再三，放到了自己的床上。 解掉已经打得笔挺的领带，拧了热毛巾给她擦了脸，看着她如初生婴儿般没有安全感的睡姿，最终给助理发了会迟到的消息，决定留下来陪她。 Chapter。57 程迦艺在酒精的作用下睡了很久，而且出奇得安稳。 叶卿云不知道她昨晚又怎么了，除了担心，只深深地感觉到了无能为力。 他在床边守着，开了笔记本电脑处理邮件，客卧里程迦艺的手机闹钟响起来，他也是赶紧跑过去给她关了，想让她一直睡到自然醒。 可是手机忘了调振动，过了9点半，刘萌的电话进来，就把她给吵醒了。 程迦艺迷迷糊糊地往床头柜上摸手机，却摸到了一只有力的手掌，她的小手在他的大手上捏了两下，察觉到这个物体无论形状和温度都和她想拿到的有差别，皱着眉头，睁眼看过来。 叶卿云温柔地笑看着她：“醒啦？” 程迦艺：“……” 叶卿云用另一只手将她的手机递过去：“刘萌的电话。” 程迦艺本来已经抬起来的头，又重重落回枕头上：“你帮我接一下……跟她说我晚点过去，不用担心……” 于是叶卿云接起了电话，按照她的意思做了转达，那头刘萌贼贼地问：“咳咳……看来是你对她干了坏事啊……” 叶卿云只是笑，没有多作解释。挂掉电话，低头温柔地望着程迦艺，沉声问她：“难受么？” 程迦艺柔弱地摇了摇头：“你怎么还没去上班？” 叶卿云：“放心不下你……” 程迦艺虚弱地笑笑：“抱歉，又让你担心了……” 叶卿云摇了摇头，大拇指温柔地摩挲着她的额头：“以后无论有什么事，不要一个人喝酒，好么？” 程迦艺笑：“不许我跟别的男人喝酒，也不许我一个人喝酒，那我……” 叶卿云打断她：“可以跟我喝。” 程迦艺摇头：“不要，你喝了酒好像很危险的样子。” 叶卿云笑。 程迦艺：“我没事的，不用担心我……去上班吧……” 叶卿云斟酌了一下，最后还是问：“还是放不下他么？” 程迦艺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谁？” 叶卿云：“舒航……” 程迦艺：“……有点……你还是看出来了……抱歉……” 叶卿云：“不用跟我道歉……我也觉得可能我太心急了，那时候不应该这么仓促地跟你表白的……我本来只是想告诉你，没想你这么快答复我……你不用顾虑我的感受，心里怎么想的就怎么做就好了……” 程迦艺看着他认真的表情，突然就忍不住湿了眼眶，她觉得特别特别心疼，眼前的这个男人，俊朗的，高大的，温柔的，明明应该被爱得轰轰烈烈死心塌地的，此刻却爱她爱得那么卑微。 是啊，卑微。这样的词汇，根本就不应该被用在他身上啊。 可是，内心里心疼他的感觉，就像在心疼曾经的自己。爱一个人，真的像张爱玲写的那样，低到了尘埃里，事事将对方放在首位，尊重对方所有的一切，哪怕忽略了自己最真实的感受，万般委屈自己。 叶卿云不应该是这样的，她不舍得他为了她而遭遇这样的爱情，他值得一个更好的姑娘全心全意地去对待。 程迦艺拿手背抹了抹眼泪，坐起来给了他一个深深的拥抱，她决定要走了，她不想拖累他，也许重逢本就是一场错误，如果他们一直错过，他也许就能接受别人的爱了，那样的爱一定比她能回报的要好很多。 # 程迦艺在公司里吃过午饭，跟刘萌简单交代了一下，就趁着叶卿云上班的间隙，回家收拾东西去了。 虽然才搬进来没多久，可是一向来在家里随心所欲的她，东西竟然也已经零零落落遍布了很多个角落。她先把衣服塞了满满一行李箱，接着开始整理笔记本电脑和书籍之类，地板上有她随手翻的杂志，床头也有。 而被子，还是凌晨胡乱爬起来时凌乱的一团，她费力地将它展开准备叠好，结果一本书从被子面上滚落到了地板上。 她走过去捡起来，正是她最近已经快要读到结尾的《蝴蝶梦》，昨晚看着看着不小心睡着了，连书签都忘记夹进去，都不知道确切地看到第几页第几行…… 程迦艺捧着书，又翻回去叶卿云写有笔记的那一页，看着他年少时的字迹，和让她第一次真正意识到他爱得深沉的字句，心口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难受得无以复加。 这本书里，三三两两的，还有一些他的笔记，每一句都是过去他对她的思念，每一句都让她读得感动。 她珍而重之地将书放进准备带走的收纳袋里，就当是留个纪念。 # 叶卿云因为晚上要搭飞机出差，所以下午提前回来收拾点东西。 打开家门，看到了放在玄关的行李箱，不禁蹙了眉头，抬头又见程迦艺抱着个大的纸箱从客卧里出来，眉心揪得更紧了一些。 因为纸箱实在太大了，被程迦艺吃力地抱在怀里，整个儿挡住了她的视线，所以她蹒跚着往门口走时，并没有留意到叶卿云回来了。 直到他开口用她从未听过的严厉语气问：“你干什么？” 她才吓得差点颠倒，小心翼翼地把纸箱放到脚边的地板上，怔怔地望向声音的来源，停顿了好一会儿，终于小声怯弱地问：“你怎么回来了？” 叶卿云不理她的问题，继续低沉而严厉地问：“你干什么？” 看着他依旧俊朗的外表下面，看似平静的表情，却隐藏着随时会爆发的张力，程迦艺明显被震慑了。他的眼睛里，波光流动，深不见底，和往日里，她所熟悉的温柔沉稳淡定截然不同，让她一时深陷其中，只目不转睛地望着她，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叶卿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虽然说过尊重她的所有决定，可是当真实地面对她预谋的不告而别，还是紧张愤怒害怕得乱了方寸。 因为以他对于程迦艺的了解，他很清楚，她既然选择不告而别，必然下了不再见面的决心，他害怕，他舍不得，他没有办法想象再一次回到只能在思念里相遇的状态。 此刻他只想留住她，无论用什么手段。于是，他当着她的面，二话不说给助理打了个电话过去，果断地报了程迦艺的姓名和身份证号，要求她再订一张和他相同的航班。 程迦艺呆呆地看着他，被他隐忍而压抑的气势震住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叶卿云鞋也不换，拎着她的行李箱就径直走了进来，往客厅里重重地一丢，一脚踢开了她脚边的纸箱，将她一把揽进了自己怀里，哑着嗓子说：“不许走。” 语调坚定不容反驳，却又带着浓浓的哀求的意境。 程迦艺的心一下子就软了，她完全没有预料到眼前的局面，原本选在避开他的时间也是为了避免被挽留，她幻想过他会讲的所有的话，包括温柔的劝解，甚至也包括欲擒故纵的大度，却偏偏没有想过会是这么简单粗暴的三个字。 程迦艺被他紧紧地搂着，反而突然觉得特别特别安心，像叶卿云这样的男人，温文尔雅大度君子固然是好，可是内心深处埋藏的这种霸道和****，爆发出来，才让人觉得更有血有肉也更真实。 她回应着圈住了他的腰，索性把头靠在他的胸膛上，任由他抱着。 感觉到她的回应，他狂躁的心跳慢慢平复下来，理智也跟着回归大脑，歉意地说：“对不起，失约了，可我真的不舍得你走……” 程迦艺贴着他的胸口，轻轻地摇了摇头：“没关系……其实……看到你这么紧张……的样子，我反而很踏实……平时你对我太客气了……除了偶尔……那个……那个那个……一直都让我觉得太……相敬如宾了……好得我都不知道怎么回报你……可是……可是，现在觉得像是在被你需要着，反而很踏实……” 叶卿云听着她的语无伦次，终于松懈地浅笑出声。 程迦艺：“不许笑我……” 叶卿云：“我没有笑你，我就是开心。” 程迦艺：“……” 叶卿云：“不走了？” 程迦艺噌着他的胸膛点头，然后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你刚给我订机票了？” 叶卿云松开她，直视着她的眼睛：“嗯，陪我去出差。” 程迦艺听着他这个皇帝下旨般的肯定句式，心里莫名泛起了一阵甜意，可表面上当然要抗议：“你怎么可以擅自做主呢？如果我非走不可呢？” 叶卿云：“那我就把你绑起来，走到哪带到哪。” 程迦艺：“你这是非法拘禁。” 叶卿云：“那你去告我呀，舍得么？” 程迦艺：“讨厌！” 叶卿云笑。 程迦艺：“啊！不行诶！我这周很忙的，而且我答应萌萌了，每天都要去公司报道！” 叶卿云：“我帮你请假。” 程迦艺：“……” 叶卿云：“你的手机呢？” 程迦艺：“诶？” 叶卿云：“在哪儿？” 程迦艺指了指放在沙发上的背包。 叶卿云走过去翻出手机递给她：“拨号。” 程迦艺：“现在？” 叶卿云：“晚上8点的飞机，再磨蹭就来不及了。” 程迦艺老老实实地拨了刘萌的电话，递回去给他。 由叶卿云请假，刘萌当然无话可说，反正需要程迦艺处理的工作，通过邮件和视讯也能解决，那就祝他们出差愉快吧。 Chapter。58 这次跟着叶卿云一起出差的，除了程迦艺以外，还有他的助理小周，这让程迦艺多少有点意料之外，不过当然也是情理之中。 上一次见面的时候，因为有Jessica强大的气场存在，所以程迦艺只隐约记得她是个在上司面前有点腼腆的小姑娘，没想到这一次，她在叶卿云的面前倒表现得丝毫没有怯弱的感觉，大大方方的，还有点调皮的激灵劲儿。 去往机场的路上，是程迦艺开车，开的是叶卿云的白色奔驰，虽然起初她对于做司机这件事百般不情愿，找了什么凌晨的酒精还没有消化干净呀，没开过的车不敢开长途呀，她绝对是马路杀手指不定会把他的车撞坏呀之类的各种理由，可是他的一句：“我的就是你的，大胆放心地开，只要人没事，车撞一下不是问题。”瞬间就把她给打动了。 首先当然是因为观点的契合，其次，“我的就是你的！”听起来未免也太强势太浪漫了，也不过是两个多小时的车程，开就开呗，又不是没开过。 然后，副驾上坐了小周，叶卿云像个大老板一样惬意地坐在后座上。 他本意当然不舍得差遣程迦艺做司机，但是手头上的工作实在是太多了，为了晚上抵达酒店之后，打发了小周，可以将时间用在和她独处上，所以路上的时间他就要分秒必争了。 而且，像车子这样的私人物品，他多少还是比较珍惜的，虽然不至于把金钱看得多么多么重，但毕竟都是自己一步一步努力打拼得来的，没有不珍惜的理由。 且不论车技如何，在潜意识里，他只舍得给程迦艺开，并不十分放心给小周开，权衡之下，只能做了这样的决定。 # 程迦艺既然答应了下来，就不会再有任何怨言，或者可以说是做得心甘情愿，还带着喜悦的情绪。她调了个音乐电台，架了副墨镜，一路舒畅的开着，小周坐在副驾上，偶尔和她聊一两句，看得出来她对她充满了好奇，不过碍于Boss在场，不敢表现得太明目张胆。 知道了她的年龄和事业之后，对她是一阵天花乱坠的奉承。什么年轻有为呀，什么保养得跟十八岁一样呀，反正尽挑那些赞美的话。 被夸奖，每个人都会开心，程迦艺自然也不例外，一路上都笑容满面的，可她不擅长与不熟悉的人打交道，所以一时半会儿脑子不够用，不知道该回应小周些什么才比较合适，理论上也应该礼貌地赞美几句，可是她又词穷，不知道对方喜欢听什么样的溢美之词，所以只是不好意思地笑着回应着一句又一句“谢谢”。 偶尔从后视镜里瞄到叶卿云，还能感觉到他虽然低头认真地看着文件，嘴角却挂着一丝取笑她的弧度。 又羞涩又有点小愤怒。 好在小周是属于很开朗的那种，丝毫也不会介意程迦艺的内向，很快又将话题转移到叶卿云公司的事情上。听她描述他在公司里的样子，程迦艺还是非常有兴趣的。 她先是卖着关子说：“你猜你猜，我们公司的女同事用什么词来形容Boss大人？” 程迦艺笑着问：“什么？高富帅？黄金单身汉？金龟婿？” 小周摇头：“不对不对！” 程迦艺好奇：“都不是么？他不是挺符合这些词汇的么？那是什么？” 叶卿云应该对公司里下属之间的悄悄话也略有耳闻，所以轻咳了一声，瞪了小周一眼，不过小周本来就不是很怕他，现在又有程迦艺在场，她就贼贼地笑着，凑近了程迦艺，小小声地在她耳边说：“女同事都说他‘禁欲’！” 程迦艺显然没有料到会是这么个词汇，有种受到了惊吓的感觉，不过小周离她太近，没有察觉她的表情变化，还兴致高昂地继续说着：“他在公司里，成天就是一副一本正经的表情，就连偶尔笑的时候都是淡淡的那种，虽然不像林总那样高高在上，不过女同事都觉得他不是很好亲近，没一个敢将他视为理想对象的，再加上，林总这么优秀的人，追求他都没有结果，大家就一致认为他是禁欲系的。” 停顿了一下，她又说：“连我一开始都有这种怀疑了，Boss又帅又多金，竟然没有女朋友，也太奇怪了，你不知道以前我这个助理有多无聊，每天就是公事公事公事，不是这个会议那个出差，就是这个饭局那个酒局，安排起来乏味得要命，现在好了，可以订订花啊，订订机票啊，我的工作热情都提升了不少……” 一直到叶卿云又轻咳了几声，她才意识到自己话说多了，不好意思地退回去端正坐好。 可程迦艺的脑子里，却被“禁欲”这个词给占据了，后面的话，几乎都没有听进去。 “禁欲”啊……这个词跟叶卿云也太不搭了吧……她怎么就完全没看出来他是这个形象呢？一本正经的，不好亲近的，是他么？明明在她的面前总是笑得那么温柔深邃，好像随时要将她融化在他和煦的光辉里，是属于自带引力磁场的，哪有不好亲近呢？ 而且，他还常常在她不设防的时候，冷不丁就来欺负她一下，坏笑着对她动手动脚的，那些迎视着她的灼热视线，回想起来都叫她脸红心跳的，是哪门子的“禁欲”嘛…… 小周见她沉默着，没有被逗笑，刚才Boss又咳嗽过，以为自己说错话了，大概是讲到林总的事犯了大忌，于是赶忙解释：“林总追求Boss的事，很久以前了，都过去了，他们现在就是普通的工作关系……”呃……怎么越描越黑的感觉，而且……这个由她来解释好像也说不通啊…… 不过，程迦艺听了她这话，从胡思乱想里回了神，知道她想歪了，也忙宽慰：“哦……这个我知道的……” 小周听了，舒了口气，怕再说下去，真的要被Boss责罚了，赶紧又转移了别的话题，咨询起彩妆护肤之类的问题。 Chapter。59（上） 飞机上，机灵的小周也是二话不说就把原本跟叶卿云并排的座位让给了程迦艺，自己坐到后排因为订票的时间差而产生的距离。 一开始程迦艺借口让他们谈工作，自己坐后面，但叶卿云强势地拉住她的手一把将她拽到座位上，小周当然配合地跑开了。 程迦艺几乎是半跌到座位里的，身体有一半的重量靠到了叶卿云身上，她略微有点不好意思地挪回座位里坐好，扭扭捏捏地看了他一眼，手臂上还残留着他手掌心里特有的温度。 可叶卿云沉稳地端坐着，并没有看她，已经低头翻起了文件。 程迦艺原本想要适当表露一下的小愤怒没能成功被他接收到，于是无趣地也拿出速写本来，开始忙自己的事情。 因为这次刚好是去深城，所以刘萌给她布置了考察市场的任务，深城不仅有较大的女装市场，还有很多潮牌和比较个性的服饰。程迦艺就需要去探寻爆款，同时吸收创作的灵感。 此刻，她一边沉思着，一边在速写本上排着计划，刚才在候机的时候看到了一个很潮的姑娘，让她有了关于冬季款式的一点灵感，此刻也随手画了下来。 两个人虽然肩并肩坐着，却各自忙着自己的事情。 叶卿云在一个停顿里，侧头看了她一眼，含着笑温情地说：“没什么急事的话，先休息一会儿吧。” 程迦艺不解地抬头看着他：“嗯？” 叶卿云却只是笑得暧昧，脸也凑得很近，近到她一抬头就差点要碰上他的嘴唇。 程迦艺一下子又想起了小周所说的“禁欲”一词，这个词，因为跟叶卿云的表情结合在了一起，所以在她的脑海里，反而滋长了他热烘烘的温度。 让她一下子就联想到了在杭城那一夜，那个缠绵悱恻勾魂摄魄的深入的吻。 今天她的脖子里也依然戴着那个遮羞用的黑色铃铛项链，还为了搭配这个项链，让它显得不那么突兀，而特地穿了黑色的小V领T恤，结果很少穿黑色的她，去公司的时候还是惹来了刘萌的一点好奇，虽然简单搪塞了过去，可如今的发展始料未及，萌萌大概很快就会察觉到他们的进度了，咳！叶卿云这个罪魁祸首，哪里禁欲了！ 此刻还若无其事地直盯得她的面颊上染上红晕。 程迦艺索性听他的话，闭上眼睛，假寐起来。可能是因为昨晚没睡好，也可能是因为刚才开车的时候太过集中精神而有点累了，她竟然阖着眼睛很快就真的睡着了。 脑袋自然而然地靠在了叶卿云的肩膀上。 感受到肩头的重量，叶卿云分神地偏了偏头，尽量小幅度地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坐姿，让她靠得更舒服一些。 随着他的动作，程迦艺长长的头发柔软地垂下来，发尾扫过他的手背，带起一阵让人身心舒畅的****感觉。 叶卿云的视线在自己的手背上停留了片刻，定了定神，又将思维集中回去。 # Chapter。59（下） 这种尚未发展到实质接触的状态，恐怕是恋爱过程当中最为动人的环节，因为喜欢和渴望，所以对方的每一个细微的小动作都像是在撩拨，都在心间过了一遍焦急的电流。 好比程迦艺无意间拂过他手背的长发，好比叶卿云说话时凑得过近的侧脸。 实际上，对一个人会产生脸红心跳的感觉，那种喜欢，就已经超过了友谊了。只是程迦艺迟迟没有真正意识到这一点，她还没有辨认清楚自己内心里不知不觉滋长的这种情感，所以才特别瞻前顾后犹豫不决的。 她就像舒航了解和断定的那样，在恋爱方面是个慢热的人，不仅慢热还后知后觉的，所以用逐步渗入她的生活的方法，可以说是十拿九稳的。叶卿云应该也是对这一点有所感知，所以原本一切都打算迁就着她的感受，拿捏着分寸慢慢来。 今早和她一起出门的时候，确实也对她不是特别放心，可是万万没有料到她竟然会有不告而别的打算。 好在上天眷顾，机缘巧合地让他撞见了，由着本心爆发的那一股失控的劲儿，也意外地真的起到了挽留的作用。 经过了那一刻的拥抱，他没来由的就有一种，她不会再走了的踏实感觉。他能明显感觉到她的内心变得坚定了。 就是所谓的心灵相通，程迦艺在那一刻，确实产生了要落地生根的想法。她刚开始被叶卿云的反常震慑住了，看着他眼神里那种焦虑和惊慌失措的感觉，分外心疼，可是短暂的失神后，又觉得很开心很幸福，因为在她的心目中，叶卿云就应该有这种霸道的，仿佛能主宰一切的气魄，待她好很重要，爱护和关怀也很重要，可是就算有再多的爱护和关怀，对于她而言总还是觉得缺了些什么，没有办法把全部的心思都投入到他的身上。 也许要概括她为欺软怕硬吧，那种软磨的水到渠成总让她心里有点不够服气，唯有硬泡的才能让她服服帖帖。 是了，他过去待她太过温柔了，让她一直处于舒适的状态里，所以多的是时间和心绪去胡思乱想，而她真正需要的是他强势的一面，当他果断坚决地去制约她，她就自然而然地清空了大脑的存储，只输入进他的指令。 虽然很多鸡汤里说，好的爱情应该是平等的爱情，可是一心只想做小女人的程迦艺，要的不是平等，而是能让她完全臣服的感觉，她并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 因为她一个人思考的问题太多了，纠结的事情太多了，常常处于混乱和迷茫的状态，而且很多问题，其实没有思考的必要，也有很多问题，就算思考了也得不到结果，所以她需要有一个人，让她甘愿听从他的所有安排，去除她脑子里多余的杂念。 当叶卿云重重地搂紧她，说“不许走”的时候，她知道她要的这个人，就是他了。因为他说的不是挽留的“不要走”，而是命令的“不许走”，这三个字一瞬间地击中了她的心。 她觉得自己不需要再逃跑了，安安心心地留下来，听他的安排就可以了。 他是叶卿云啊，他是她最信任的叶卿云啊，所以他绝对不会去安排不利于她的事情，那么她还有什么值得纠结的呢？ 这种感觉，和不舍得拒绝是不一样的，这种感觉，是准备将自己全意全意交给他的。 当然，表面上，她还是会傲娇和害羞啦。 Chapter。60 飞机逐渐降落，轻微晃动着穿过云层，透过玻璃，已经可以远远地看到地面蒸腾上来的朦胧亮光了。 叶卿云坐了靠窗的位子，所以程迦艺迷迷糊糊地醒过来，身体需要前倾着才能越过他看到窗外的样子。 玻璃上被雨水打湿了一些，滚落下一小颗一小颗细碎晶莹的水珠。程迦艺大概还没有醒透，揉了揉眼睛呢喃着说：“在下雨啊……” 叶卿云抬手怜爱地摸了摸她的头，低沉地回应：“嗯。” 程迦艺悉悉索索地缩回来坐好，可能是因为刚醒的缘故，觉得露在外面的手臂有点凉凉的，于是近乎本能地往叶卿云的身边靠了靠。 叶卿云：“冷？” 程迦艺点头：“有点……” 叶卿云问：“叫空姐拿个毯子盖一下吧？” 程迦艺温顺地摇了摇头：“不用了，反正很快就落地了……” 于是，叶卿云腾出一只手，伸过来搂住了她的肩膀，让她往自己的怀里更靠近了一些。等到程迦艺在他的胸膛上靠定了，他的手又慢慢地往下移，温柔地摩擦着她温度略低的手臂皮肤。 程迦艺像只被顺着毛的小猫一样，舒舒服服地拿脸蛋儿蹭了蹭他的脖子，倒让叶卿云对她的服帖有点意外了，问：“怎么了？” 程迦艺不解：“什么怎么了？” 叶卿云实话实说：“觉得你丝毫不抵抗的样子，让我有点不习惯……” 程迦艺从他怀里挣出来，盯着他的眼睛认真地说：“所以男人都是这样么？没得到的时候追求得很汹涌，一旦得到了就不在意了。” 叶卿云看着她一本正经的样子，忍不住浅笑了一下，却不答反问：“那么你觉得我得到你了么？”特别强调了“得到”两字。 程迦艺一开始还没有反应过来，等读到他深邃的眼神变化，才猛然间意识到他的言外之意，一下子羞红了脸，一言不发地低下头去。 飞机恰巧落了地，进入滑行阶段，程迦艺默默地将速写本之类的东西塞回双肩包里，一直到坐着出租车抵达预定的酒店，都没有再和他说话。 # 小周帮程迦艺订好机票之后，自然而然地把原本给Boss订的商务标准间给改成了VIP大床房。 当他们抵达酒店之后，程迦艺才得知这个消息，本来想自己掏钱再另外加个房间的，结果机场边的酒店总是理所当然得紧俏，早就人满为患了。 最后她只能认命地拖着行李箱跟叶卿云进了同一个房间。 看着暖色调的昏暗灯光下，实木大床上，一对蓬松的枕头整齐地安放在床头，而柔软的棉被像是在召唤着她快点休息。 她的内心里却丝毫也没有即将就寝的放松感，反而因为对迟早要发生的某些事情的浮想联翩而紧张得心脏怦怦怦直跳。 之前的那几次同床共枕，跟今天的这一次都有点不一样。最开始的那次，虽然自己抱着小邪恶的意图，但是内心里是坚信着他的人品的，而前天晚上那一次，虽然彼此都动了情，可是他还处于小心翼翼尊重着她的状态。 今天不一样，今天的他是强势的，他强势也就罢了，再强势都还是个绅士，问题在于自己对于他的态度也已经变了，不再是原来模棱两可犹豫不决的样子，今天的自己，已经正视了自己爱上了他的事实，已经决定全心全意地留在他的身边，由着他或“卑微”或“强势”地爱自己，然后回应同等，甚至更胜于他的好。 坦率地说，假如他今晚真的想要的话，她是愿意的。 正因为愿意，才会忍不住想入非非，害得自己视线一触及他，就忍不住烧红了脸。 程迦艺心里的想法几乎全部写在了脸上，所以叶卿云看着她的表情变化，对于她的小心思是稳稳的心知肚明，然而他但笑不语，收拾完自己的行李后，自然地走过来要帮她。 程迦艺正巧将连衣裙都用衣架挂好了，露出了放在行李箱底部的一小袋内衣裤，收纳袋是透明的，里面那些粉粉白白的蕾丝一清二楚，见他走了过来，她慌慌张张地拿手捂住。 叶卿云好笑：“藏什么呐？” 程迦艺鼓着腮帮：“你先走开嘛~” 叶卿云耸了耸肩：“OK，那我先去洗澡。” 程迦艺回头恶狠狠地叮嘱：“这次出来把衣服穿好！” 回应她的却是叶卿云无辜的微笑和热烈的眼神。 # 然后是水流声，收拾完行李，一回头才发现，所谓的VIP大床房，它的浴室竟然是磨砂玻璃的！而叶卿云麦色的身影，虽然看得并不真切，却朦朦胧胧地全映在玻璃上。 隐约都能分辨出他正仰着头冲水。 程迦艺脸上再一次染上了红晕，两只手摸着滚烫的面颊，非常不好意思地别开头去。想到一会儿自己洗澡的时候，他也能透过玻璃这样看到自己，她就羞得直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很快叶卿云洗好澡出来了，这次他听话地裹了薄薄的丝绸浴袍，黑色的短发湿漉漉地贴在前额，偶尔还有水珠沿着鬓角流下来，在灯光作用下，眉眼更显深邃，看起来有种专属于男人的性感味道。 程迦艺大概是被自己的胡思乱想折磨得有点无力了，泄气地坐在地板上，叶卿云缓步走过来，伸出手示意拉她起来。 可是程迦艺并没有配合地将手递给他，而是低着头，视线在自己的左右膝盖间来来回回地扫着。 叶卿云无奈地蹲下来，捧起她的脸，认真地说：“去洗澡吧，我去阳台抽烟，洗好了过来给我开门。” 程迦艺对他的体贴入微非常感动，可又觉得他这句话有哪里不对，思索片刻，懵懵地问：“你抽烟么？” 叶卿云苦笑了一下：“平时不抽，可现在特别想来一支。” 程迦艺听了，心头泛起一丝心疼，两根食指缠来绞去，最后好像终于下了某种决心，带着豁出去了般的凌然，起身去洗澡了。 叶卿云有时候觉得自己对她的个性了如指掌的，有时候又觉得丝毫也摸不透她，在阳台看着大雨，点了一支烟，竟然也开始纠结了起来。 诚然，是想跟她亲近的，这种事，当然男人主动比较自然，可是对于程迦艺，尤其是下午之后有了变化的程迦艺，他突然又希望这件顺其自然的事情，能由她主动地挑起，从而让她更加坚定两个人之间的情投意合。 所以，他决定忍。 Chapter。61 好在这次程迦艺带出来的睡裙是比较保守的那种，跟她平时经常在家穿的复古宫廷款式很接近。 只不过跟之前那些可以穿着在叶卿云的面前随意走动的，用繁复的蕾丝点缀的公主裙比起来，这款相对而言要简约一点，就是《茜茜公主》里Sissi穿的那款蓝色睡裙的改良版，最大特色应该就属于那个领子了吧，花边修饰的小立领，领口微开，在脖子前系一个优雅的蝴蝶结，这一点没有改。 改良的部分，是将长袖修改为了适合夏天的泡泡短袖，而裙摆，也由长裙裁成了不过膝盖的短裙。 这大概是程迦艺的睡裙里，设计得最为抄袭的一款了，因为做这款的初衷是由于之前某款夏装特定的再生纤维面料搭配的辅料断货了，所以余下了一大批布料，再做新款又不够，所以索性少量地做了这款相对来说比较大众的睡裙，当作今年年中大促送给店铺老会员的回馈礼物。 这次会带上它，有一半的原因也在于需要一些自拍来带动大家的期待。 对着镜子，把领口前面的飘带系成蝴蝶结，程迦艺看着小立领巧妙地遮住了脖子里还微红着的小草莓，表情复杂地对自己微微一笑。 真没想到第一次穿这款睡裙会是在这样的情况下。 她下午洗过头洗过澡了，所以晚上没有洗头，只简单地冲了一下，明明没多久，却偏偏踌躇着在浴室里发了好一会儿呆才出去。 # 叶卿云黑色的身影靠在阳台的玻璃移门上，静静的，好像融进了屋外的夜色里，远远地可以看见他嘴巴附近一点红色的火光，还真的是抽烟呢，也不知道抽了几支？果然自己这么矫情的个性，让他也觉得不安了么？还是他其实在烦恼着别的事情？完全和自己无关，是自己主观上高估了自己的地位？ 程迦艺怯生生地走过去，轻轻敲了敲，他抽烟的动作停顿了一下，回过头来，挥了挥手示意她先往里一点，才熄了烟拉开移门进来。 门缝里溜进来一丝丝屋外的凉气，程迦艺本能地环抱住双臂拿掌心摩擦了一下，再看到他没有完全干透的黑色短发，心里咯噔了一下，问：“怎么不把头发吹干了？万一感冒了怎么办？” 叶卿云随手拉上了玻璃门，浅笑着答：“我体质没那么弱。” 程迦艺不放心：“可是现在是在深城，在外地容易水土不服，不多注意着，真的很容易生病的！” 叶卿云笑：“这么心疼我？” 程迦艺听了，不由得脸一红，低头绞手指。 叶卿云勾过她的肩，将她往沙发的方向带，低沉着嗓音带着蛊惑的意味，问：“你帮我吹？” 程迦艺温顺地点了点头，去浴室里拿吹风机，才想起来他之所以没吹头发，完全是因为她在洗澡，呃……好囧。 然后找了好一会儿插座都没有可以够到沙发这里的，最后只能选了床头的插座，跪在床沿上，朝他招手：“喂！过来这里！” 叶卿云笑着走过来，坐到她身边，正面对着她。 程迦艺抬手推了他的肩膀一把：“转过去啦，后面比较好吹。” 叶卿云配合地背过身去，任由她的小手轻抚着他的头发，一阵阵暖风来回扫在头顶上，惬意的温度。 他忍不住回头叫她：“小艺。” 程迦艺：“嗯？” 叶卿云：“以后可以别叫我‘喂’么？” 程迦艺：“……”手里的吹风机对着他的侧脸一动不动地猛吹，吹到他被烫得不得不侧身回避，反手抢过她手里的吹风机，一把关掉。 程迦艺随着他抢夺的动作，歪歪地倒在床上，调皮地大笑起来，可还没笑畅快，他却翻身压了上来。准确地说，也不是压，只是两只手臂撑在她的肩膀两侧，两个膝盖跪在她的大腿两侧，将她整个人都控制在了他和床之间的范围内。 程迦艺不笑了，咬着下唇，问：“那你要我叫你什么？” 叶卿云：“像以前一样叫我云啊。” 程迦艺：“好像不够朗朗上口诶……而且以前大部分时候就是纸上写你的名字，那写云的话，就还好，真的叫起来，总觉得怪怪的……” 叶卿云：“那你想个更朗朗上口的称呼？” 程迦艺吐吐舌头，笑说：“我觉得‘喂’就挺朗朗上口的啊。” 叶卿云压低了一点上半身，作势要亲她，她连忙拿手捂住了他的嘴，求饶道：“让我好好想想，我好好想想……” 于是叶卿云松开了她，从床上爬起来，自顾自地绕着吹风机的线，往浴室走去。 程迦艺原本以为，亲吻肯定是逃不了了，还在想着万一又像上次一样吻得心潮澎湃的，接下来该怎么办，是顺其自然地接受，还是再小小地矜持一下。却没想到他竟然就这么放着她，走了，不免松了口气，可是内心里，多少还是有一点点，就一点点，失落。 # 叶卿云放好吹风机，又回到了沙发上，假装很专注地看起了财经频道，程迦艺跪坐在床上，对于他忽然之间的若即若离，心里有点说不出的空落落的感觉。 悻悻地翻出相机和手机，把卧室的灯光调到最亮，躺在白色床单上，变换着各种姿势拍了起来。 她以为叶卿云坐在沙发里是背对着她的，肯定没有留意她在做什么，所以有些姿势就比较放得开。 本来嘛，她们的店铺经营的方式就是大量铺货，吸引各种各样的受众，那么，作为礼物的这款睡裙，所针对的会员当然各类都会有一点，会有和她一样永远怀抱着公主梦的，这一类肯定一击即中，当然也会有对睡衣的需求是性感撩人的，那么，拍一点别样的小性感的自拍，也是她的工作范畴之一咯。 可是她不知道的是，房间一角，梳妆台的镜子，是斜对着床的，而从叶卿云的角度，透过镜子，可以将她的一举一动全部收入眼底。 他虽然背对着她，好像注意力全部集中在电视上，可是，实际上，他此刻正津津有味地欣赏着她变换的各种姿势，兀自含着意味不明的笑意。 Chapter。62 过了一会儿，叶卿云终于被她撩拨得忍不住回了头，视线灼灼地问：“可以给我看看你拍的照片么？” 程迦艺明显被他惊到了，慌忙把为了视觉效果好看而故意撩到大腿根部的裙角往膝盖的地方扯，一个激动，把手里的相机和手机，一股脑儿全部塞到了枕头底下。 枕头底下，是她从小到大藏秘密的习惯选择，尺度略大的少女漫画啊，收到的情书啊，考砸的试卷之类的，反正不想让人发现的，她统统都会首先塞到枕头底下去，所以此刻，完全忽略了，这个并不独属于她的床，枕头底下，根本藏不了秘密。 叶卿云含笑走过来坐到了她的身边，从她的两只小手使劲摁住的白白软软的枕头底下，轻轻松松就捞出了相机，自顾自打开翻了起来。 程迦艺还想亡羊补牢一下，扑过去跟他抢，可是以她的小力气，对于他而言，单手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制住了。 最后，程迦艺只能两个手腕被他的大手控在床上，斜着上半身，半靠在他的身上，跟他一起浏览照片。 叶卿云是顺序往后翻的，她刚开始拍的那些，还是比较正常的温馨风格，有靠在枕头上懒洋洋的样子，也有掩着嘴打哈欠的样子，有趴着看书的样子，还有蜷缩着睡得香甜的样子…… 要不是他刚才目睹了她摆弄相机和支架，各种找角度的过程，光看照片的话，他都不会相信这是自拍的成果，完全就是一副日常生活里无意间被人拍到的自然神态，虽然只是白色的床，虽然只是头顶上的大吊灯和床头的落地台灯，可他知道她在光影上也有自己的斟酌，偏偏照片里又有一种不加修饰般的纯粹美感。 不得不承认，程迦艺很会通过照片展示自己的优点，而他突然很想感慨，女人还真的是这个世界上非常奇妙的一种物种。 再往后翻，照片的风格就开始有了变化，白色柔润的大腿线条露出裙摆的部分变得越来越多，程迦艺应该不常拍这类照片，能看出来她对这一感觉的把握没有那么自然娴熟，有好几张都有点刻意的感觉，而对着镜头的表情看起来也有点生涩，之前他从镜子里看不清她的表情，所以对照片会呈现的效果产生了兴趣。 程迦艺明显不好意思了，手腕上有了挣扎的动作，声音也急迫地喊着：“别看了！你别看了嘛~” 叶卿云却不理她的抗议，压在她手腕上的力道又加重了一分，继续一张一张地往下翻，然后在一张她正坐在画面中间的照片上，停了下来。 照片里，她双腿分开，以八字形坐在床上，两只手自然地垂在双腿之间，视线笔直地盯着镜头，好像透过照片，一直盯在叶卿云的心上，她领口的系带解开了，微开的小V领，有一边随着系带的重量垂了下去，露出了她线条流畅的细致锁骨，而另一边的系带，被她松松地咬在了嘴里，薄薄的嘴唇，水水润润的，在灯光下看着格外诱人。 客观来讲，这张照片跟其他的比起来，并没有让人觉得很性感，反而有种尚未长大的小女孩透出来的懵懂和无助，可是就是那种隐隐含着凄楚的眼神，叫叶卿云完全移不开视线，他双眼还盯着相机的屏幕，微微侧头柔声问：“这张照片传给我？” 程迦艺不太理解地问：“喜欢这张？” 叶卿云：“嗯。” 程迦艺：“为什么？” 叶卿云：“一定要理由么？” 程迦艺摇了摇头：“也不是，就是好奇，觉得我们的眼光有差异。” 叶卿云笑：“你不喜欢这张么？” 程迦艺：“嗯……感觉有点傻……而且咬系带这个……反正我是不好意思发出去的。” 叶卿云笑：“那你还拍？” 程迦艺嗔怪：“那拍的时候又不知道怎么样效果好，当然要多尝试一下啊，反正最后还要仔细挑一下才会发出去的。” 叶卿云又往后翻了好几张，滑过那些隐约露了一些胸部曲线之类的照片，用命令的语气说：“这些不许发！” 程迦艺笑：“知道啦，你管好宽啊！” 叶卿云：“我倒是觉得你应该挺喜欢被我管的。” 程迦艺在脑子了过了一句：嗯，确实。可嘴上是坚决不会说出来的。 叶卿云固定她手腕的力道，已经松懈了下来，于是她挣出来夺过相机说：“看够了吧，我去修照片了。” 叶卿云宠溺地摸了摸她的头，叮嘱：“刚才那张传给我。” 程迦艺：“知道了……” 可是叶卿云的手顺着她的长发一路就摸到了腰间，轻轻一带，又把她禁锢在了自己的身边。 程迦艺不解：“你不看电视了么？” 叶卿云：“看你。” 程迦艺：“……”索性在他的怀里挑选和处理起了照片。 叶卿云：“你明天什么安排？” 程迦艺漫不经心地：“不下雨的话就逛街。” 叶卿云：“那下雨呢？” 程迦艺：“唔……下雨的话……还是得逛街……你呢？” 叶卿云：“要去两家供应商那里谈新的合作。” 程迦艺：“那你早点睡吧，现在已经好晚了，我发好照片也睡了。” 叶卿云覆在她腰间的手掌贴着她的腰线轻轻地抚摸着，程迦艺腰部超级怕痒的，立马娇笑着软在了他怀里，拿手去掰开他的大手。心里想着：终于要来了么？ 结果叶卿云被她掰开了之后，就只虚虚地环着她，乖乖地躺下，闭上了眼睛。 程迦艺的心思早就不在照片上了，可等了一会儿，叶卿云都没有进一步的动作，她好奇地回头，看到了他安然的睡颜。嗯……睡着了好…… 于是她收好了手机和相机，把电视关了，把顶灯关了，把台灯也调到了最低的亮度，然后悄悄地依偎到他的身边，拉上了被子。 感受着身边他高于自己的体温，程迦艺却没能像他一样那么快睡着。所以……过去，那个每时每刻都像要把她给吃掉的叶卿云，是她的错觉么？他真的……是“禁欲”的？ 诶……程迦艺翻了个身，背对着他，自己满脑子装的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啊…… Chapter。63（上） 程迦艺是个睡相很差的人，虽然也有踏踏实实一觉到天亮的日子，不过大部分时候她都很不安分，会无意识地翻来覆去。 一个人睡的时候还出现过半夜里滚下床的情况，也有几次，晚上睡下去的时候头乖乖枕在枕头上，等早上醒过来，发现自己已经横在了床尾。 这一晚，因为叶卿云不像前天晚上那样一直搂着她，所以她在深睡状态下无意识产生的动静非常大。 凌晨时分，叶卿云被腹部沉重的压迫感迷迷糊糊弄醒的时候，程迦艺的状态是脑袋冒出了床沿的边，向后仰躺着，两只脚交叠着架在他的肚子上面。 薄薄的被子只留了一个角盖在他的腿上，其他的部分全都滑到床下面去了。 而她因为头低脚高的关系，柔滑的睡裙也自然地卷了起来，只遮住了胸部，露出了腹部白嫩光洁的肌肤和纤细玲珑的曲线。 下半身不知道什么时候多穿了一个复古宫廷风格的白色灯笼睡裤，裤口是装饰了荷叶边的松紧橡筋，由着她的姿势，一边还好好地圈在大腿中间，另一边则已经缩到了大腿根部的位置。 睡裤的面料是半透明的，所以在昏暗的灯光下，叶卿云隐隐约约还是可以看到她臀部的轮廓和里面白色的蕾丝内裤。若隐若现的朦胧视觉，所营造的想象和冲击，让他不免觉得燥热难耐，喉咙发干。 无可奈何地将她抱回来放好，把睡裙理顺了，把应该遮住的地方全部盖好，她却还不知好歹地发出呜呜嘤嘤的声音，无意识地扭动了几下，简直太挑战他的极限了。 叶卿云最后只得拎了被子把她整个儿罩住，起床喝水去。 脑海里却全是刚才香艳的画面，怎么也挥之不去，总觉得再回到床上，不知道自己会忍不住做出什么事情来，所以最后只得歪歪地靠在沙发里。 回想起在MC初遇她时的情景，和那一夜在沙发上做的美梦，他又不禁苦笑了一下。 # 睡前忘了拉窗帘，所以日出了没多久，程迦艺就因为室内的光线太足了，而不适应地醒了过来。 一看手机，才5点多钟，难怪还困得不得了。 翻了个身，发现：唔……床上怎么只有她一个人呢？ 叶卿云是跟供应商谈生意，又不是跑市场，用得着这么早就出门么？搞得她这个需要跑市场的人反而看起来特别不勤奋的样子。 正纳闷着坐起来准备也起床算了，突然发现，屋子里好像并不是只有她一个人的感觉，蹑手蹑脚地靠近沙发一看，呃……这个英俊的，大Boss气质的，高大的男人，竟然又屈就在这么窄小的一个沙发里。 很明显睡得不是很好，且不说因为手长脚长的，沙发容不下的别扭姿势，就表情来看，蹙着眉心的样子，多少都叫人有点心疼。 假如被小周知道了，肯定要说她虐待他们家Boss了。 尤其如果被那个迷恋他的Jessica知道的话，指不定要用犀利的眼神狠狠杀她多少遍。 想起来就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虽然，她们肯定是不会知道哒，唔……好像又有种老虎头上拔毛的快感，是怎么回事？ 程迦艺被自己的胡思乱想逗笑了，绕到沙发前面蹲在他旁边托着腮看他。 小时候的他，看起来并没有现在这么帅，那个时候他的脸还比较圆，五官虽然也清晰俊朗，可是给人的第一感觉并不是“帅”，而是“面善”，然后敦厚老实，加上又是特别大度特别好说话的性格，所以大家都挺喜欢欺负他的。 她也曾经恶作剧地整过他，那种悄悄藏起他的作业本让他遭老师批评之类的都是小事，记得有一次，上课的时候，她拿了他的铅笔盒就是不肯还给他，他就死缠烂打地问她要，闹出了一点动静，惹来了老师的质问，他还没有开口，她就装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对老师撒谎说：“他一直盯着我抽屉里的饼干要我给他……” 初中时候的老师当然会更多地偏袒成绩优秀的女生一点，于是小声地嘀咕他：“你嘴怎么这么馋……”惹得距离近，听到这句话的同学，哄笑着传扬出去，害他被整整取笑了一个礼拜。 小时候的自己怎么这么无聊呢？程迦艺想着想着，不由自主地笑了。 再看眼前的他，五官长开了，眉眼口鼻，全部都深邃立体，脸型也修长了一些，轮廓更硬朗分明了，虽然依然是好人脸，但再也联系不到“敦厚”上了。 而且虽然他给她的感觉是亲和的，可是显然他透露在外的气场还是高冷疏离得多一些，这样一个大帅哥，她怕是再也不敢像小时候那样欺负戏弄了…… 鬼使神差地，程迦艺凑过去，在他的唇上轻轻一啄，没想到叶卿云垂在沙发下的手臂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搂过她的腰，将她压在自己怀里。 程迦艺惊愕地瞪大了眼睛，他也睁开眼睛直视着她，视线清明透亮得完全不像刚睡醒的样子。 程迦艺羞愤地撑着他的胸膛想起来，可他作用在她腰间的力道却用得更大了，只搂得她紧贴在他身上。 只见他斜斜地勾了勾唇角，用黯哑低沉的嗓音充满蛊惑地问：“愿意了么？” 程迦艺羞红了脸，匐在他的胸口，小幅度地点了点头。 叶卿云：“那亲我。” 程迦艺脸更红了，一路红到了脖子根，不服气地嗔怪：“这种事，怎么叫我主动……” 叶卿云：“我喜欢。” 程迦艺：“那我不愿意了……” 叶卿云：“反悔无效！” 说完，伸手扣住了她的下巴，强势地牵引着她吻上了自己的唇。 一阵厮磨后，程迦艺倒是不再扭捏了，小舌头灵巧地探进他的嘴里，舌尖轻柔地和他纠缠在一起。 她的吻就像她的人一样，带着一种洋娃娃般甜美乖巧的感觉，没有危险的侵略性，也没有强势的占有欲，被她湿润的舌尖轻舔过的牙齿和口腔，都像是得到了最温柔的安抚。 Chapter。63（下） 可是又让叶卿云想要得到的更多更多。他搂着她的腰一翻身就将她压在了自己身下，并且反守为攻，越吻越深入，越吻越火热。手掌也缓缓沿着她的腰线覆上了她胸前的丰腴，隔着睡裙柔软丝滑的质地，抚摸揉捏。 程迦艺早已沦陷在他强势的索求里，面颊微红，身体微颤，呼吸急促，意乱情迷。 深城的五月，不像江浙地带，早晚都还有些凉意，这里的五月，如果放晴的话，天一亮就仿佛有热浪随着阳光照射进了屋子里，更何况是这缱绻热烈的缠绵。只让周围的空气都仿佛随时会擦出火花来。 叶卿云抓着她的手腕，将她的手引到自己的腰间，轻声示意她给自己脱衣服，程迦艺终于得以深深地吸了一大口气，也不知道哪儿来的勇气，突然起了恶作剧的念头，解了他浴袍的腰带之后，手指调皮地勾住他内裤的边，重重一拉然后迅速松开，橡筋反弹的力道稍稍有点大，听到叶卿云一声闷哼，她“嘿嘿嘿”地娇笑了起来。 后果自然可想而知。 叶卿云邪魅地一笑，扯掉浴袍随手一甩，撩起她的裙子，就埋头在她平坦的小腹上啃噬起来。 一阵又一阵酥酥痒痒的感觉，撩得她“咯咯咯”笑个不停，手指插在他黑色的短发间，使劲推着他，连连求饶。 都到了这一步，叶卿云又怎会轻易放过她？ 唇舌一边吮吸轻咬着，手上的动作也不消停，一边轻车熟路地就托着她的腰，将她的睡裤褪了下去。 程迦艺羞得赶紧扯着裙摆想去遮仅剩的一点保护，可叶卿云早已洞悉了她的意图，单手就挡住了她两只手，而滚烫的唇，稳稳地贴在了她那一小片白色的蕾丝面料上。 程迦艺虽然主观上已经接受了即将发生的事情，可是矜持的内心在直面被他碰触如此私密部位的时候，还是害羞占了上风。 手忙脚乱地连推带踹着往上挣扎，慌忙间，好像一脚蹬在他的肩膀上，用力有点过猛，一个重心不稳，从窄小的沙发上滚了下去。叶卿云出手再快都来不及捞住她。 沙发旁边没有地垫，她就这么重重地直接跌在了地板上，好在本身体重比较轻，倒没有摔疼，只不过又狼狈又尴尬，偏偏叶卿云还懒懒地斜靠在沙发里，笑得一脸人畜无害的样子望着她。 隔了许久才伸出手来拉她。 程迦艺负气地不理他，索性自暴自弃地往旁边一滚，滚到他不站起来就绝对够不着的地方，才坐起来，鼓着腮帮子说：“不和你玩了！” 叶卿云看着她孩子气耍赖的模样，忍俊不禁地一笑：“我是认真的，又不是在跟你闹着玩。” 程迦艺就这么坐在地板上，也不起来，气鼓鼓地说：“那我也不和你玩了！” 叶卿云：“地上脏，过来。” 程迦艺：“就不！” 叶卿云：“那去床上？” 程迦艺：“不要！” 叶卿云神秘莫测地微笑着走了过来，程迦艺还想往后缩，可再往后就抵上了电视柜，已经退无可退了，只能任由他不费吹灰之力地将她打横抱了起来，往浴室的方向走了过去。 程迦艺警觉地问：“要干嘛？” 叶卿云笑：“洗澡。都说了地上脏。” 程迦艺：“我自己洗！” 叶卿云：“现在不是你说了算了！” 于是程迦艺和叶卿云之间的第一次就在一室旖旎的水汽里融化成了彼此之间最为亲密的颤抖。 # 然后，换成了叶卿云坐在床上给程迦艺吹头发。 发生过亲密关系之后，程迦艺对叶卿云的态度变得坦率了起来。 这是一种非常奇妙的状态。这之前两个人也要好，也推心置腹的，可是却总像是隔着一点什么，或者说，由语言组织起来的秘密，并不是百分之一百的靠谱，随时有被转达给别人的可能。可是，在这之后，在两个人对彼此的每一寸肌肤都熟悉之后，就好像营造了一个只有两个人存在的小世界，是别人无从窥探也无从进入的。 那种感觉很甜蜜也很踏实。 程迦艺撒娇地拿湿漉漉的长发在他的怀里蹭啊蹭的，把他新换上的衬衣弄湿了一大片，叶卿云拿她没办法，边摇着吹风机边把她的脑袋往外推。 程迦艺耍赖：“你嫌弃我……” 叶卿云无奈：“……”又把她往怀里揽了揽。 程迦艺忽然就起了玩心，两只小手伸到他的腰腹两侧，手指像拨弄琴弦一样轻轻地轻轻地给他呵起痒来。 结果却让她有点大失所望，叶卿云几乎可以算是不动如山的，不仅没有扭动躲闪，连笑声都没有。不过因为她是低着头的，所以错过了他脸部肌肉隐忍得无比僵硬的瞬间。 程迦艺失望地叹了口气：“你不怕痒啊……一点儿也不好玩……” 叶卿云笑：“怕啊。” 程迦艺：“那你都不笑。” 叶卿云：“我故意的。” 程迦艺：“看来是我呵得不够到位！”说着，小手又探上了他的腰。这次用的力道比之前更刁钻，持续的时间也更久，久到叶卿云终于绷不住，躲了起来，她才开心地哈哈大笑。小手却追着没有放过他。 正得意着，叶卿云却关了吹风机，一个反扑，钳着她的双手，压到了床上，低头就吻了起来。 舌头霸道热烈地侵略着她的口腔，直吻得她晕头转向，溃不成军，身体软得好像一滩水一样。 叶卿云看着怀里温软的小人儿，白皙的脸庞在栗色长发的衬托下，随着他的吻，逐渐泛起了微微的潮红，格外得楚楚动人。就好像是一朵娇嫩的花朵，只为他而盛开。 甜腻的味道仿佛永远都尝不够，叶卿云吻着吻着又一次动了情，缓缓沿着她的脸往下索求。 嘴唇被他放过，程迦艺连忙求饶：“停停停！” 叶卿云还流连在她的颈项间，哑着嗓音问：“还敢么？” 程迦艺：“不敢了不敢了……快停下吧……再不停……我怕你停不下来……” 叶卿云完全没料到她说话竟然这么可爱这么直白，对他而言简直是又一层引诱，故意抬起头来直视着她的眼睛：“我不想停……” 程迦艺倒是深知怎么讨巧地拒绝，虽然要她说出这样的话，完全是挑战她矜持的底线，可是她可不想这么好的天气最后只能瘫软在床上浪费了，于是羞羞答答地还是劝他说：“不早了……我相信……对你而言时间肯定不够的……” 叶卿云听了，眸色又是一深，对这个女朋友是越来越喜欢了，最后坏笑着在她的额头亲了亲：“逛街别逛太久，保持体力，晚上一起吃晚饭。” Chapter。64 程迦艺实际上是个非常粘人的人，虽然之前在跟叶卿云相处的过程中，常常处于戒备和伺机逃离的状态，可是一旦突破了那层防线，建立了实质性的亲密关系后，她粘人的属性就破壳而出，迅速成长。 此刻，她独自一人坐在闹哄哄的早餐店里，喝着白粥，对叶卿云竟然连早饭都不陪她一起吃的这件事，一阵腹诽。 她可是千里迢迢坐飞机过来陪他出差的，就算再怎么忙，早饭总要吃的吧…… 还臭着一张小脸，刘萌的视讯铃声就进来了，程迦艺随手按了接听，画面里就出现了刘萌近距离的大脸：“小艺~~” 程迦艺一边往前举着手机，让自己的脸在屏幕里所占的比例小一点，一边继续喝着她的粥，含糊地答：“萌萌，怎么这么早？” 刘萌：“你才吃早饭啊？你那好吵，能听清我讲话么？” 程迦艺冲着镜头点了点头。 刘萌：“告诉你个好消息啊！” 程迦艺：“什么？” 刘萌：“从昨天你发照片到现在，晚班客服被睡衣的咨询问爆了。” 程迦艺大吃一惊：“啊？有没有那么夸张啊？平时爆款出来都没见客服爆掉……” 刘萌：“那不一样啊，爆款我们有持续生产，她们随时都能买得到，就不用那么积极啦，可是这个睡衣是限量的，还是礼物，想要的人当然都扑上来问咯……” 程迦艺：“嗯……嗯……不过这算不上什么好消息吧……又不赚钱……” 刘萌摇着头卖关子：“重点不在这里。” 程迦艺配合地问：“那重点在哪里？” 刘萌：“重点是我一早签了个日单！日单哦！” 程迦艺：“恭喜恭喜！不过两件事有关系？” 刘萌嘿嘿地笑：“同喜同喜！两件事当然有关系啦，因为外贸公司的业务员就是昨晚机缘巧合地看到你的照片，然后又翻了你之前做的几款睡衣，拿给客户看，才签下来的！” 程迦艺：“等等等等，外贸公司？” 刘萌：“嗯，我又不会日语，日单当然是由外贸公司在中间牵头的咯。” 程迦艺：“嗯，所以你的意思就是今天早上，你跟外贸公司签了一个睡衣的订单是吧？多少件？成本多少？工费多少？估计损耗多少？质检标准是怎么样？时间多久？” 刘萌：“……这些你不用担心，我都跟工厂方面讨论过了……” 程迦艺：“这么快？不是才签么？款式和面料都定了？” 刘萌：“没……款式还等你设计呐，面料就用这次这款，不过要求要白色的，他们要的是比较复古的那种，就是接近你前年做的那款白色的，那款我看过，挺废料的，所以用料差不多是按那个再加10%来算的，不过这也就是个初步的，款式定下来才会正式签合同，不过我又不会做亏本生意，你急什么？” 程迦艺一囧，想想自己都脱手了那么久了，刘萌做事她还有什么不放心的，于是讪讪地答：“我不急，就问问。” 刘萌：“具体的要求呢，我已经Email给你了，你尽快出样衣。” 程迦艺：“看来，告诉我好消息是假，指挥我做事才是真的吧！” 刘萌：“这还不算好消息么？你不觉得是为我们的事业又挖掘了一个新的方向么？接下来，我感觉是可以扩充一个外贸部门了，反正我们设计制作的流程都那么完善了，接点订单来扩大经营，也挺好的。” 结果回应刘萌的，并不是她期待的那种两眼放光的激动状态，程迦艺想了想，很平淡地说：“喂，我觉得你野心比我大诶~” 刘萌：“有么？也不知道是谁把我害成这样的！毕业那会儿，我可是本本分分要去找工作上班的！要不是你拖着我创业，我会走上这条不归路么？同学里好多孩子都可以打酱油了，我才刚谈恋爱，现在还来说我！” 程迦艺笑：“野心大又不是什么坏事。” 刘萌：“听你的语气就不像什么好话。” 程迦艺：“没有没有。我可能是歇久了，一下子还没法那么快跑起来，也可能是这一年多一下子老了，听到扩大的打算，不像以前那么热血沸腾了。” 刘萌：“所以呢？” 程迦艺：“所以……也没有什么所以不所以的啊……反正我们萌萌大人这么有能力，这么有魄力，我就乖乖安心打下手就好啦~” 刘萌：“去你的！” 程迦艺：“欸~那样衣最迟是什么时候？” 刘萌：“下周一吧，你什么时候回来？” 程迦艺：“既然接了个日单，我是不是应该表一下衷心，今天就回来呢？” 刘萌：“怎么？跟叶卿云发展不顺利？才一个晚上就打算回来我的怀抱了？” 程迦艺虽然刚刚还在心里埋怨着叶卿云，可是一听到他的名字，句子里又有“发展”两个字，一下子又回想起早晨在浴室里那缠绵悱恻的一幕幕，脸不知不觉就蒸起了红晕。 怪只怪现在手机摄像头的质素太高了，眼尖的刘萌一下子就看到她脸红了：“欸欸欸，脸红什么？看来发展不错嘛！” 程迦艺：“瞎说什么啊！大庭广众的！” 刘萌：“我可什么都没说啊！” 程迦艺：“诶呀，你讨厌！不和你说了，我去逛街找灵感去了！” 刘萌：“去吧去吧，最好这周能把冬季主打款的草图全部画出来！” 程迦艺笑：“你好有干劲啊！我全画了，养设计部那些人干嘛呐？” 刘萌：“扩大经营！” 程迦艺简直受不了她：“行行行！萌萌大人好好领导！” 刘萌：“诶，和你说个正经事。” 程迦艺：“什么？” 刘萌：“我刚想到的，不如我们再开个童装店吧，女装店已经积累了那么多老客户，那些老客户差不多也结婚生子了，现在开童装店，肯定比之前开女装店是起步要轻松很多，怎么样？” 程迦艺：“这个倒是不错呢，等我回来了我们好好商量商量！那我今天顺带也想想童装的款式，说不定今年冬天就可以试水了！” 刘萌：“OK！加油！看到你干劲回来了，太棒了！” Chapter。65（上） 有了目标之后，程迦艺逛街逛得特别卖力，一天下来灵感满满的，全部记录在手机备忘录里，迫不及待地想找个安静的地方一一整理。 当然，她这一路，收获的也不止是灵感而已，大包小包的也拎了一大堆。 逛街对于她这个超级大宅女而言，是一件异常难得的事情，所以当然不可能只为了工作咯，但凡是她看中意的东西，统统都被她拿下了，不过由于主打的方向问题，主要还是衣服饰品之类的。最后实在是拎不动了，只好打了车回酒店。 回到房间里，已经是傍晚了，可是显然叶卿云还没有回来，她在等他还是不等他之间纠结了一会儿，转念一想，他都没有陪她吃早饭，她为什么要听话地陪他吃晚饭呢？反正他出门前交代的时候，她也没有当场同意，不如玩个小失踪，看看他会是什么反应。 于是东西随便地往房间里一丢，带着速写本就又出去了。 就近找了个安静的咖啡厅，点了一块芝士蛋糕和一壶伯爵红茶，在室内柔和的音乐声陪衬下，程迦艺开始安安心心地画起设计图来。 她挑的位置在一个靠窗的角落，圆形的木桌子，配两把木质扶手椅子，高度刚刚好，很适合工作，桌子旁还有一盏落地台灯，光线虽然不是护眼的那种，但暖色调地照在纸面上，反而让画画的时候更有气氛。 刚开始她还有点心不在焉的，想着反正很快叶卿云应该就会打电话找她了，应该工作不了多少时间，可是画着画着，思想却越来越集中，思路也越来越开阔，不知不觉间就进入了全神贯注废寝忘食的状态，一下子就出了两个系列的草稿。 反复看了两遍，觉得还挺满意的，正兴高采烈地准备跟刘萌汇报，拿起手机才发现，竟然已经9点多了，而手机里一个未接电话一条未读消息都没有。 她盯着自己的手机屏幕，竟然委屈地一下子红了眼眶。明明说了要一起吃晚饭的，还说了那么……那么意有所指的话，如今，晚饭时间都过去那么久了，我不见了，也不知道要找我！ 吸了吸鼻子，脑海里担心的情绪涌起来，盖过了委屈，叶卿云不可能不找我的，这么晚了都不找我，那就是他还没回酒店，该不会谈得不顺利耽搁了吧，耽搁了倒也还好，该不会路上出了什么意外吧…… 越想越担心，她几乎是立马从椅子里跳了起来，收拾好东西，就往外冲。跑出两步，想起来还有手机，就翻出他的号码拨了过去。 心不在焉地听着听筒里的“嘟”音，因为太过焦急的缘故，忽略了背景音乐里，某个角落里正在这时响起的手机铃声。 叶卿云目送着她的背影，接起了电话：“现在想起我了？” 程迦艺没有顾上他温怒里却又含笑的声音，自顾自焦急地问：“你在哪儿啊？” 叶卿云淡淡地：“在你背后。” 程迦艺不解：“背后？” 问着迅速地停下脚步，转回了身，环顾咖啡厅一圈，并没有看到他，不太确定地又问：“哪个背后？” 叶卿云笑：“你有哪几个背啊？” 程迦艺：“喂！别逗我了，快说嘛！” 于是叶卿云从柱子后面的角落里走了出来，进入她的视野，朝她招手：“这里。” 程迦艺挂了电话跑过去：“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出什么意外了呢，幸好幸好！” 缓过气来，发现不对，换了怒目瞪着他：“你怎么在这里？什么时候来的？为什么不找我？” 叶卿云笑：“不守约的好像是你，倒怪起我来了？” 程迦艺自知理亏，也无话可说：“……” 叶卿云：“你从酒店出来的时候，我正好回来，本来想叫你的，不过看你走得那么急匆匆的，就有点好奇，所以跟着你过来了。” 程迦艺：“啊？” 叶卿云：“想看看你到底想玩什么把戏啊……” 程迦艺蓦地红了脸，支支吾吾地：“我哪有要玩把戏……就看你还没回来，就想找个地方先整理一下……谁知道太专注了，都忘了时间了……本来以为你回来就会打我电话的啊，你也是，干嘛不叫我？！” 叶卿云是撞见了她从酒店出来时，脸上挂着的那个狡黠的笑容的，明明跟小时候恶作剧欺负他时一模一样，肯定打着什么鬼主意，不过既然他全程看到了，就也不点破，只温柔地笑说：“看你那么专注，就不忍心打扰你啊……” 程迦艺有台阶下，当然顺着就跳下来了：“你今天谈得顺利么？我今天收获超级大的，都画了两个系列了，明天萌萌肯定要夸我的！啊……对了，你饿不饿？我前面吃了蛋糕，都忘了饿了……” 叶卿云一只手自然地搭上了她的肩膀，搂着她往外走：“我也不饿，回酒店吧。” 程迦艺顺从地跟着他走，刚才心绪被担心填充，早就忘了自己为什么跑出来了。 到了房间里，她雀跃地把战利品一一拿出来给他看，在他的要求下，把买的那些衣服统统试了一遍。 叶卿云是个对女人很有耐心的人，尤其是对程迦艺。所以如果要他陪她一起逛街的话，他应该也是沉默含笑着看她试衣服，帮她拎包的那种类型。今天，白天没能陪她，那晚上当然要把白天错过的补回来。 而且欣赏程迦艺试衣服是一种享受，她的穿衣风格和他这些年见到的女人都不一样，跟Jessica的成熟女强人风格不同，跟小周的初入职场女白领风格不同，跟公司里任何一个女员工的风格都不一样，她给人的感觉，特别像娃娃，有时候是欧洲华丽的古董娃娃，有时候是东瀛略显诡异的人偶娃娃，有时候又是现代俏皮的芭比娃娃。 当然，这其中也有一部分情人眼里出西施的原因存在。 程迦艺又换了一套衣服从浴室里跑出来，这一次是个类似于和服的外套，藏青色的碎花面料，宽松的袖子，举手投足间带着风。 她还特地把头发用同款面料的飘带绑了高高的马尾，穿了一双看起来像模像样的木屐，在他面前转了个圈，美滋滋地说：“像不像《浪客剑心》里的神谷薰？” 《浪客剑心》是他们小时候一起在课桌抽屉里偷偷看的漫画书，叶卿云当然记得，笑着冲她点了点头，示意她到他身边来。 程迦艺踩着小碎步乖乖地走过来。 叶卿云揽着她的腰，问：“还有别的么？” 程迦艺摇了摇头：“没有了……哪套最好看？” 叶卿云：“都好看！” 程迦艺：“敷衍……那最喜欢哪套？” 叶卿云：“这套。” 程迦艺从他的怀里跳出去，又转了一圈，问：“这套？那下次和你约会就穿这套！” 叶卿云笑：“下次约会想玩什么呢？” 程迦艺歪着头想了想：“感觉……这身衣服，也就适合散步而已……诶……那就散步吧……” 叶卿云：“散步也算约会？” 程迦艺：“当然啦，只要和你在一起，就都算是约会呀！啊！对了！我还买了给你的礼物！” 叶卿云：“什么？” 程迦艺：“衣服呀，我今天也就逛了衣服嘛！我去拿！” Chapter。65（中） 然后叶卿云从程迦艺手里接过了2件上衣。撑开来看，一件纯白色的衬衫，门襟上一整排小巧精致的立体雏菊花，另一件和风印花的黑色T恤。白衬衫虽然花哨了一点，但还算可以接受，可花卉印花的黑T恤和他平时沉稳的气场完全就有着天壤之别，让他举着衣服有点不置可否。 程迦艺：“我知道，这不是你的风格，不过，你试试看嘛，说不定穿上会喜欢呢？” 于是叶卿云当着她的面，开始解衬衫的纽扣。 程迦艺急了：“去里面换啦！” 叶卿云很快就把衬衣脱了，笑：“害羞什么？想先看哪件？” 程迦艺大眼睛眨巴眨巴地，盯着他精瘦修韧的肌肉，脑海里竟然不由自主地浮现出清晨和他在浴室里缠绵的慌糜画面，他的手掌抚摸过的触感还在，他的嘴唇亲吻过的电流还在，可是回想起来，又有一种仿如隔世的恍惚感。 程迦艺红着脸，歪头出了会儿神，才想起来还要回答他的问题，连语言都不知道该怎么组织了，直接说：“白衬衣。” 叶卿云全程捕获了她的表情变化，心神被她撩拨得微微荡漾，可表面上却不露分毫，若无其事地把白衬衣穿好，问：“怎么样？” 程迦艺：“站起来看看啊。” 叶卿云依言站了起来，又随着她的手势往远走了几步。 程迦艺终于满意地点了点头：“好看！” 叶卿云挑眉：“好看么？” 程迦艺：“好看啊，不信你去照镜子！” 叶卿云将信将疑地走去镜子前，原本只当这两件衣服她是为了整他才买的，没想到他以为会很花哨很女性化的这件衬衫，上身之后却丝毫也没有秀气的感觉，反而可以说是让人眼前一亮的，干净整洁的同时，还有一种神清气爽的感觉，裁剪非常合身，还因为有门襟上一排小花的点缀，而让他看起来比往常更青春更有活力。 而且意外的，穿着这件衬衫所透露出来的，是让人特别好亲近的清新文艺的感觉，而不是想象中会让人误会的轻浮感。 叶卿云不自觉地微微一笑，对这份礼物很满意，也开始好奇起自己穿那件印花T恤会有什么样的效果。 程迦艺站在他的背后，和他一起望着镜子里他清俊的样子，得意地笑着：“怎么样？我的眼光不错吧！你穿这个去上班都完全没有问题的！” 叶卿云小幅度地点了一下头，脱了白衬衣递给她，又从她手里把印花T恤接过去换上。转身从镜子里看到了一个英气逼人的自己。 没想到一件衣服的作用会这么大，让他变得和以往的自己截然不同了，就好像是从儿时翻看的漫画里走出来的一样，都不知道该用什么词语来形容。 程迦艺也明显被惊艳了，嘴巴大张着，用掌心捂住，然后蹦跳着到他身边站定，和他一起看着镜子里的两个人，感叹：“太帅了！” 然后挽着他的手臂，娇滴滴地依偎过来：“我的男朋友怎么可以这么帅呢？完全就是男神级别啊！而且竟然能把这件花衣服撑出高冷的气质，太爱你了！” 叶卿云被她突如其来兴奋的夸奖撩得情难自禁，一把将她抱了起来，低头就动情地吻了起来。 程迦艺双脚猛得离地，手臂本能地缠上他的脖子。 Chapter。65（下） 这个吻霸道而强势，极具侵略性，叶卿云顺势分开了她的双腿，让她缠在自己腰上。 他好像对这个直接而暧昧的姿势情有独钟，也可能是碍于程迦艺跟他的身高实在差了太多，迁就程迦艺的话，需要弯腰才能亲到她，所以索性将她抱了起来。 可是程迦艺爱穿裙子，每一次被他强行把两条腿分开，私密部位就只隔了薄薄的内裤面料，直接贴在了他火热的腰腹上，甚至能感觉到他随着呼吸起伏的频率。 这感觉实在太刺激了，让她又羞又燥的，总是先一步就沦陷在他的怀里。 这一路走来，好像什么事情都被他牵着走，感情就不说了，总让她拒绝不了，包括安抚她的父母，包括请假出差，包括忍不住首先就围绕着他萌生的那种担心的情绪，统统都受制于他。现在就连在床上，呃，虽然好像只在浴室里，咳咳，笼统地称为在床上吧，好像也完全是她落了下风，彻底被他主宰了，让她又是为他的霸道而心花怒放，又是为自己的弱势而深感不服。 对，她是喜欢服从的小女人程迦艺没有错，可是她骨子里多多少少还是有小时候那种调皮的古灵精怪的劲儿在呀。 当他一步一步将她温柔地放倒在床上，停顿下来用无比暗沉的视线凝视她迷离的眼神和微红的俊脸时，她的小手自然地缩回来，顺着他锁骨的线条来回地抚摸，双唇轻启，急促地喘息着调整呼吸，然后在他还没开启下一步的攻势前，她嘴角勾出一个狡黠的弧度，手臂绕到他的脖子后面环住，用力一勾，反客为主，舌头调皮地窜进了他的嘴里。 这一次她不是被他诱使的主动，不像清晨时那样带着小小的抵触情绪，就算是吻，也吻得小心翼翼中规中矩的，这一次她是心甘情愿的主动，舌尖纠缠着他，勾引着他，小牙齿也轻轻地啃噬他的嘴唇，然后突然一用力，重重地吸着他的舌头，像极了小妖精要吸干男人的精气一样，直吸得他舌根生疼，一声闷哼。 可他，兴许是痛并快乐着吧，完全没有想到平时温温柔柔娇娇滴滴的她，会有这么出其不意的招式，真是让他心驰神往，情难自控。扯掉她绑着长发的飘带，看着她栗色的长发在白色的床单上铺张流泻成柔软的瀑布，仿佛有种年少时的梦终于成真的幻觉。 每一个少年的梦里，总有一个长发飘飘的姑娘，她过去是什么造型已经不重要了，自己是否真的做过这样的梦也已经不重要的，他只知道，这个他思念了无数个日夜，不由自主成为他梦境女主角的姑娘，终于真真切切地成为了他的姑娘。 在床上，和在浴室的感觉截然不同，在浴室里，有水珠，有蒸汽，有朦胧的玻璃，有半透明的浴帘，每一个细节都在营造着一种如梦似幻的氛围，虽然缠绵悱恻到了极致，却总像是被调了味，不如在床上来得踏实。 程迦艺感受着他的反应，心里升起一阵小小的窃喜，这种能由着自己主宰他的感官的感觉非常奇妙，她喜欢他被她逗弄的样子，她喜欢他为她沉迷的样子。 大着胆子，一边吻着，一边手往下伸，解开了他的皮带，叶卿云猜出了她的意图，配合地抬起一点身体，回应着她的主动，一件一件褪去她的衣服，揉捏着她胸前的丰腴，任由她的小手拉开他西裤的拉链。 程迦艺身体微微地颤抖着，停顿了一下，最后还是鼓起勇气，左手拉开他内裤的边边，右手小心翼翼地碰上了他滚烫的坚硬。 叶卿云明显没有料到只是过去了短短几个小时，她就变得这么“开窍”，身下被她的指尖像弹钢琴一样轻点得呼吸一促。 这种欲拒还迎的逗弄，最是让人难耐，叶卿云深吸一口气，脱了自己的内裤，用手掌包着她的小手，强制她握紧他的它，引导着她来回抽动。 程迦艺本来也就是调皮，可真的这么实打实的，还是让她羞得无地自容，脸直往他的怀里埋，不敢看他，也不敢被他看。 叶卿云身体忍不住律动着，故意往她耳边吹热气：“你怎么这么可爱呢？” 程迦艺脸贴着他的胸膛，像是摇头又像是撒娇地蹭了蹭。 叶卿云的手沿着她的曲线一寸一寸地往下探，扫过幽谷，终于抵达湿泞的入口，顺势滑了进去，程迦艺身子本能地一缩，一声惊呼，右手上的力道松了下来。 叶卿云继续在她的耳边吹气：“别松。”手指则极尽温柔地转动揉弄起来。 程迦艺听话地又握紧了，可是全身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他指尖碰触的地方，感觉太过细密刺激了，很快汹涌起一股潮意，身体不由自主地剧烈收缩起来。 叶卿云趁着潮未退，挺身而入，只撞得她一阵又一阵酥麻，不自觉地张口溢出一个又一个单音节：“啊……” 本来就是娃娃音，此刻又带上了不受控的魅惑，整个人都不像自己了。却又激得他越来越来劲，越来越猛烈。 # 程迦艺不知道他反反复复要了多少次，长发被汗水染湿了蒸干，蒸干了又染湿，此刻黏黏地贴在脸颊上。她喘息着伏在他怀里，两个人的身上，全是深深浅浅的红痕，汗水味混合着欢好的味道，让叶卿云身心舒畅，心满意足。 他的右手握过她搭在他胸口的左手，送到唇边又吻了一下，低低地问：“在想什么？” 程迦艺：“一片空白，你呢？” 叶卿云：“在想你。” 程迦艺：“我就在你旁边，还用想么？” 叶卿云：“很久以前，听过一种说法，说是啪啪啪之后，脑海中第一个浮现的人，就是你的真爱，我现在身边是你，脑子里还是你，所以……” 程迦艺笑，嘴上咕哝着他太肉麻，可是心里却像吃了蜜一样甜。 叶卿云：“想好以后叫我什么了么？” 程迦艺：“亲爱的……好么？” 叶卿云揉了揉她的头，笑答：“好。” 无意间，视线扫到她左手腕上“SH”的纹身，用指腹缓缓地摩挲起来。 程迦艺感觉到了异样，抬起头问：“介意么？” 叶卿云摇了摇头。 程迦艺视线低落地垂下去：“那……就是介意了……” 叶卿云笑：“傻瓜……” 程迦艺却笑不出来，低头，把脸又贴上了他的胸膛，低低地说：“我可能……永远也不会去洗掉这个纹身了……” 叶卿云：“没关系，我不介意的，真的。” Chapter。66 出差的期间，两个人如胶似漆的，感情以不可估量的速度迅速升着温，叶卿云压抑了许多年的情感得到纾解和释放，简直有如洪水猛兽，让程迦艺全无招架之力。 当然，程迦艺内心里也坚定了自己的选择，有一些想法，可能真的唯有用最****最直白的方式去填满了，才能变得更为清晰和肯定。 可是回到禾城之后，两个人对于今后的相处模式，却没有达成共识。叶卿云自然二话不说地要她搬进自己的房间，程迦艺却坚持要保有自己的私人空间。 叶卿云：“房间还是你的，你随时都可以用……整个家都是你的，何必呢？” 程迦艺：“我不管，反正我就要一个人睡！还有，把房门钥匙给我，以后我要锁门，你不许偷袭我！” 叶卿云：“为什么？” 程迦艺：“没有为什么！” 叶卿云：“总有原因的吧？” 程迦艺：“你得尊重我！” 叶卿云：“我一直很尊重你。” 程迦艺一摊手：“那把房门钥匙给我。” 叶卿云：“除非你给我一个合理的理由，不过，就算钥匙不给你，我也会尊重你，不经过你的同意，不进你的房间。但是，到底为什么？之前我们不是好好的么？” 可是程迦艺却没有回答他，见拿不到钥匙，索性也不要了，径自回了房间，还锁了门。叶卿云百思不得其解，可是她不说，他又一点儿办法也没有，对于这个脑回路总让他琢磨不透的女朋友，一阵无奈。 # 而且，回到禾城之后，两个人不约而同地都进入了异常繁忙的状态，叶卿云谈成了新的合约，后续自然有更多繁琐的工作，而程迦艺也忙着睡衣的订单和童装店的筹备，每天早出晚归的，就连周末也是公司工厂两边跑。 明明在同一个屋檐下，在家却常常连个面都见不着。有时候叶卿云很晚回到家里，去敲她的房门，回应他的也是没什么情绪的一句：“在忙呐，你先睡！” 白天抽空给她发信息，也是等很久才能得到简短的回复，有时候他甚至怀疑在深城时和他恩爱的那个她，是他的美梦和幻觉。 这种得到过后，又强加给他的憋屈，比从未得到过的忍耐更让人难以接受，终于，他像是忍到了极限，周五特地穿了她买给他的那件雏菊的白衬衫，提前下班，带了一束花和一堆糕点直接去了她的工作室。 前台小姑娘上次就对这个找艺姐的大帅哥印象深刻，看他这次带着花过来，更是站起来笑着迎接：“您好，是找艺姐么？” 叶卿云笑着冲她微微颔首。 前台：“今天有例会，这个点大家都在会议室里，可能需要您稍等一会儿。” 叶卿云递了一块蛋糕给她，并没有听她的安排，自顾自地往里走了进去。 小姑娘隐约知道他是艺姐的男朋友，也不敢拦他，捧着蛋糕，一路目送着他，一直到看不见了，才坐下来。 脑子从面对帅哥时的一片空白中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应该先给会议室打电话通报一声的，可是显然现在打进去，已经太迟了，诶，也不知道会不会挨骂。 不过看着手上那块明显不便宜的小蛋糕，就想：挨骂就挨骂吧，反正也没亏。 # 程迦艺的工作室，很少有外人来，所以开会的时候，门一般也就是随手带上的，不会有人特地去上锁。 所以当会议室的门，在两声轻敲之后，还没得到程迦艺和刘萌的同意，就被直接推开的时候，所有人都诧异地转头看了过去。 叶卿云露一个不容拒绝的微笑，礼貌地问：“没有打扰到你们吧？” 程迦艺虽然很吃惊很生气很想连忙把他推出去，可是又不能当着这么多员工的面乱发作，只好狠狠地瞪着他。 刘萌也有点意外，叶卿云给她的印象一向来是比较沉得住气，又识大体顾大局的那种，擅自闯别人家的会议室，完全不像他的作风，不过，很快反应过来，替他解围，笑说：“叶总来啦，没有打扰，请进请进。” 员工们面面相觑，有些认出了他是上次来找艺姐的男人，纷纷窃窃私语起来，叶卿云没有理会那些咬耳朵的议论，径自走了进来，把蛋糕往会议桌上一放，笑：“大家辛苦了，这是顺路买来慰劳大家的。” 刘萌：“叶总太客气了，那我们就暂时休息一下。” 员工们欢呼着过去分蛋糕，嚷着：“谢谢叶总！” 唯有程迦艺，盯着他手里的那束花，气鼓鼓地双手抱胸，一屁股坐到凳子上，就是不理他。 刘萌视线在他俩之间来回了两遍，无奈地笑着把叶卿云先带去了程迦艺的办公室，好奇地问：“这作风不像你啊，不请自来，怎么回事？” 叶卿云把花往程迦艺的桌上一搁，有点无奈地说：“搞不懂她。” 刘萌：“吵架了？” 叶卿云：“没有，可她回来就一直躲着我。” 刘萌笑：“小艺就是这么矫情的啊，还以为你把她搞定了呢……” 叶卿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竟然在一个不熟悉的人面前流露出了无能为力的神色，可能因为对方是程迦艺最好的朋友吧，如今好像也只有请她支招了：“无计可施。” 刘萌流露出一脸同情的表情，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爱莫能助。”转身出了办公室。 很快，程迦艺不情不愿地被她推了进来，还顺带给他们关上了门。 叶卿云看着她依旧温怒的小脸，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明明是和他发生过最亲密关系的女朋友，此刻的她站在他的面前，却有一种许久未见的陌生感。 还是同样柔软的栗色长发，还是同样白皙的圆脸，还是同样清亮的大眼睛，每一处都是他曾经亲吻过的熟悉，可每一处却又都像是带着某种抗拒的陌生。 叶卿云开口喊她：“小艺……”嗓音竟不知不觉带了哽咽的黯哑。 程迦艺微愣了一下，大概也是被他这样不自知的情感流露振动了，毕竟是她愿意交付的人，把他逼得都不像他了，怎能叫她不心疼，原本紧绷着的状态一下子松懈了下来，小跑了两步一把抱住了他，埋在他胸口，低低地说：“对不起……” 叶卿云的心，也瞬间软得一塌糊涂，在她额头轻轻一吻，静静搂着她，之前反常的原因，好像已经不再重要了，就这样紧紧相拥的温馨，已经足够安抚，不需要道歉，只要她在身边就好。 直到感觉胸口的衬衣染了温凉的湿意，他才警觉地握着她的肩，拉开一点两人的距离，低头焦急地凝视着她问：“怎么了？” 程迦艺却只是咬着下唇摇头，双手倔强地环着他，使劲地只想往他怀里靠。 叶卿云不问了，只是更紧地将她圈在怀里，对于她回来之后的反常状态，似乎有点一点头绪，他知道她一定受了很大的委屈，而这些委屈大概和他有关系，虽然暂时一头雾水，不过他会查清楚的，他不能让她受委屈，她既然不愿意说，那他就自己去查，只要发生了的事情，必然留有蛛丝马迹。 # 程迦艺在他怀里哭了很久很久，憋了好多天的压抑情绪，终于有了出口，哭过之后，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看着自己的鼻涕眼泪全部蹭在他的衬衫上，又是心疼，又是好笑。 叶卿云见她终于笑了，如释重负地摸了摸她的头。 程迦艺：“对不起……” 叶卿云：“不用跟我道歉，不过以后不可以这样了。” 程迦艺犹豫着点了点头：“以后不这样了。” 叶卿云伸出小拇指：“拉钩。” 程迦艺呆呆地盯着他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指，愣了好几秒，才噗嗤一声笑着用自己的小指勾上去：“拉钩……嘿嘿……你怎么还玩这套呢？” 叶卿云无奈地答：“对你已经想不出别的办法了……” 程迦艺拿手抹了抹脸颊上的眼泪，一不做二不休地索性擦在他的衬衫上面：“都说了对不起嘛！” 叶卿云也学她的语气：“都说了不用道歉嘛。” 程迦艺笑着挽着他的胳膊：“走吧。” 叶卿云：“你不开会了？” 程迦艺仰头迎视着他，指了指自己哭花的脸：“都这样了，哪还有脸开会啊？我要赶紧逃回家。” 叶卿云宠溺地笑说：“好好~” 两人牵着手往外走，一个坦坦荡荡，一个偷偷摸摸，路过会议室时，程迦艺怕被看到，加快了脚步，可叶卿云像是故意跟她过不去，还特别加大了音量喊：“刘萌，后面就交给你了，我们先回去了，有事电话联系。” 回应他的是一阵憋不住的哄笑声和刘萌同样高音量的：“好！” 这么公然的恋爱宣告，实在是让程迦艺羞愧难当，又甜蜜满溢，她喜欢他给的惊喜，喜欢他对她的摆布，当然更喜欢他的宽容。 虽然冷处理是她无计可施的态度，可这期间，她也被思念煎熬得体无完肤，也换位思考过他的处境，如果换作是她来面对这样的处境，大概早就发疯或者放弃了，可是他没有，他对她那么温暖，那么宽容，她不肯说的，他没有一再追问，他甚至都没有怪罪她，只是流露出无限的心疼和怜惜，让她又怎么再假装那样的铁石心肠呢？ Chapter。67 回到家，程迦艺在叶卿云的指示下，在他房间的浴室里舒舒服服地泡了个澡，出来叶卿云已经烧了一桌好菜等着她。 大哭了一场后，身心都觉得格外轻松，虽然那些压在心头的话，还是无处可说，可是已经不像原来那么喘不过气了，对于自己喜欢的人，也不用强迫自己躲着了，所以程迦艺的胃口变得特别得好，塞了满嘴的食物还忍不住笑着夸他说：“我男朋友烧的菜最好吃啦！” 叶卿云也笑，又往她碗里夹了一块鸡肉，总觉得她这些天下来好像清瘦了不少，洗完澡素颜的样子，比先前也憔悴了不少。 始终还是觉得担心，这种担心火急火燎的，等不及再去细查了，而最快速知道答案的方法，唯有忍不住再问一次：“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程迦艺咬着鸡肉，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了一圈，含含糊糊地说：“以为你不会再问了。” 叶卿云：“你不说，我就自己查，还是你直接说比较快。” 程迦艺不服气：“你又查不到。” 叶卿云挑眉：“为什么查不到？” 程迦艺笃定地说：“肯定查不到！” 叶卿云：“既然如此，那你更得和我说啦。” 程迦艺：“我都跟你道过谦了，也答应你以后不会了，还追究什么呢？” 叶卿云：“我女朋友被人欺负了，我不能不管。” 程迦艺吃饭的动作一顿，不置可否地说：“我没被人欺负。” 叶卿云：“是么？那哭什么？” 程迦艺嘴硬：“我本来就爱哭啊，见到你感动哭了呗！” 叶卿云：“一点儿也不像感动。” 程迦艺蹙眉埋怨：“你别总像什么都知道的样子啊，我压力很大的！” 叶卿云云淡风轻地：“那就老实交代。” 程迦艺看着他迫人的视线，突然就又觉得特别委屈，这次她所遇到的种种，还不都是因为他。 她本来是个藏不住话的人，也是个受不了任何委屈的人，以前碰上什么难受的事情，会立马跟舒航哭诉，寻求安慰寻求解决方案，就像，就像上次撞车的时候，虽然是自己的错，可是对方凶了她，她觉得委屈了，就本能地拨了他的号码，依赖惯了。 可这次，她不可能再找舒航啦，而且情况特殊，谁也不能说，尤其是不能跟她最亲近的叶卿云说，真的是快把她给压死了。 她为了怕自己不小心说出来，怕自己软弱地哭，都这么躲着他了，他现在还理直气壮地逼供，真是越想越憋屈，眼泪一下子又充满了眼眶，眼看又要滚下来了，她连忙用手背擦了擦，然后若无其事地起身去冰箱里拿了两罐啤酒出来。 她生气，气自己没用，气自己明明没有做错事，却要被冤枉，被欺负，还什么都不能说出来。 她也没要叶卿云帮她开罐子，自己噔噔噔地跑去拿了钥匙来撬，叶卿云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一把按住了她，语气强硬地：“说！” 结果程迦艺一下子哇哇大哭起来，挣扎着跳脚着，捶着他的胸膛：“别逼我了啊！” 叶卿云：“到底有什么是不能跟我说的？我们之前从来就没有过秘密不是么？” 程迦艺眨巴着哭红的大眼睛，迎视着他关切的视线，可他越是担忧，她越是委屈，索性负气地往地板上一坐，抱着膝盖，埋头低低地抽泣起来。 叶卿云开了一罐酒，蹲下来递给她：“喝吧。” 程迦艺接过酒，500ml的喜力啤酒，她竟然一口气全部灌了下去，把空罐子往地板上重重一放，力道太大，没有放稳，罐子倒下咕噜咕噜滚出一段距离。 叶卿云放缓了语气：“可以说了么？” 程迦艺大概喝得太急，脑袋一下子转不过弯来，一阵晕眩，视线也懵懵的蒙上了迷离的水雾，傻笑了一下：“那再来一罐。” 叶卿云又给她开了一罐，这次，她喝不了那么猛了，分了三口才把酒喝完，把罐子横着放到地板上，然后食指轻轻一弹，圆柱形的罐子，从她的脚边滚到了他的脚边。 把她灌醉不是他的本意，可是她身上有一根弦明显绷得太紧了，当然可能他的逼问也是其中的原因之一，不过他太心急，逼都逼了，现在也只能先用酒精让她放松下来。 他把脚边的酒罐子又弹回到她脚边，程迦艺好像很开心他能回应她，跟他玩起了滚酒罐子的游戏，一来一回的，有时候地道用大了，铝制罐子就在地板上敲出叮叮咚咚的响声。 叶卿云：“还要喝么？” 程迦艺笑着点头：“要！” 叶卿云把她扶起来丢到沙发上，把冰箱里剩余的6罐啤酒全部拿了出来，估摸着最多再两罐，她应该就醉了，这些肯定够了，于是稳稳地放到了茶几上，又给她开了一罐。 程迦艺微笑着接过来，其实她最近睡眠不足，状态非常差，早就已经有点醉了，见叶卿云也开了一罐，伸过来跟她碰杯，就开开心心地又喝了一大口。 叶卿云就这么默默地陪着她喝，一罐见底，又开一罐，可是这罐程迦艺没有接，她推着他的手，说：“放下放下。” 叶卿云依言把酒放回茶几上。 然后程迦艺往他身边挪了挪，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把头枕在他腿上，从下往上，一瞬不眨地看着他的脸。 叶卿云也看着她，带一点询问一点担心和一点疼爱的表情。 突然她就笑了，攀着他的脖子起来，跨坐在他的身上，异常亲昵地蹭了蹭他的脸。 叶卿云显然被她的主动撩得有点心猿意马，可是当务之急，还是应该要先问出他最关心的症结，于是像哄小孩一样问：“小艺，谁欺负你了，和我说好不好？我帮你出气！” 程迦艺又在他脸上蹭了蹭，然后直勾勾地看着他，笑着我：“不用你帮我出气，我很厉害的！为了叶卿云，我才不怕她呢！” 叶卿云循循善诱：“她是谁呀？” 程迦艺表情一下子又落寞了下来，鼓着腮帮子：“她就是Jessica啊，哦……Jessica你可能不认识，就是叶卿云的合伙人，喜欢他来着，我见过的，很成熟很御姐的，一看就是女强人那种，我还以为像她那样的都很厉害呢，没想到，竟然还玩阴的，不过，我不怕她的，反正我也没有少块肉，就当什么也没看见就好了，我什么也没看见！” 叶卿云不知道她把自己当成了谁，但此刻的她显然没有意识到自己说话的对象就是他本人，Jessica的名字，对他而言确实是一种打击，也同时明白了她为什么迟迟不肯对他坦白，一定是怕自己知道了，会去找Jessica的麻烦，而影响了他们之间的合作和工作。 他温柔地摸着她的头，柔声问：“她都对你做了什么？” 程迦艺歪头看着他，视线朦朦胧胧的，好像并没有对焦，想了好一会儿，一直到眼泪又在眼眶里打转了，才抽抽搭搭地说：“她好坏哦，也不知道从哪里知道了我的微博，天天在微博上骂我，又是评论又是私信的，说话还特别特别难听，我拉黑一个账号，她又注册个新的来继续骂……其实……其实也没什么的，不过是评论和私信而已，对我又不会有影响……有些看了评论的粉丝，对我了解的那种，还帮着我跟她吵呢，我才不会介意呢！” 说着说着，又突然笑了起来：“而且……你说她是不是特别笨呢？特别特别闲得慌？想要摸黑我，光一个账号来骂有什么用呀？好歹发个贴雇一群水军造造势吧，现在网络的力量这么大，也不知道要好好利用……诶……我就是觉得难过……虽然知道问心无愧就好了，可是那么难听的话，天天看到，天天看到，总会影响心情啊……而且我还不敢见叶卿云，你不知道我有多想他，可我又怕啊，怕我见了他就忍不住和他说……我不要做这种背后说人坏话的事情，觉得我好像特别特别挑拨离间，特别特别不大度……如果告诉了他，他肯定会做些什么的吧，那到时候Jessica表面上一定不会承认，背地里又肯定要变本加厉，情况只会越来越糟，你说……我该怎么办好呢？” 程迦艺的脑袋又歪到了另一边，大眼睛眨巴眨巴的，不像是在等他的答案，倒像是在沉思，知道了来龙去脉的叶卿云也就不着急了，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良久，程迦艺才说：“其实……你也知道，照我的个性，这样的事是一定要反击的，可是，这次我又不能反击，不能闹大，什么也不能做，伤害了她，也必然会伤害到叶卿云，我不能这么做啊，只能忍，只能等她自己累了厌倦了，不再来烦我……” 说完，叹了口气，把头埋进他的肩窝里：“我好累哦，让我抱一会儿。” 叶卿云搂着她，叫她：“小艺……” 程迦艺：“嗯？” 叶卿云：“我是谁？” 程迦艺：“舒航啊……你怎么自己是谁都不知道了？笨！” 叶卿云虽然心里早已有了预感，可是被她如此认错了，还是觉得很不是滋味，而且她还是以这样亲密的姿势趴在她以为是舒航的人身上。 他的手忍不住握了握拳，惩罚性地推开她一点，低头就要吻她，可是她却异常敏捷地用双手挡住了他的嘴，认真地阻止：“不可以！我现在是叶卿云的女朋友了！你不可以再亲我了！别人欺负我，我也就忍了，你不能再欺负我哦！” 叶卿云浅笑着移开了嘴唇，对这个迷糊的女朋友，说不出的喜欢。想了想，问：“微博给我看看？我帮你想想办法？” 程迦艺又歪着头考虑了很久，然后从他的身上爬下来，哒哒哒地跑去拿了手机，翻给他看，又有很多新的评论和私信，不过她脑子迷糊已经不想管了。在他旁边乖乖坐着，两条腿自在地晃啊晃的，突然跳了起来，大喊一声：“啊！” 叶卿云被她吓了一跳，抬头问：“怎么了？” 程迦艺带着哭腔，从他手里抽着手机：“云……” 叶卿云笑：“认出我了？” 程迦艺：“你不能看的！” 叶卿云：“看都看了，来不及了……” 程迦艺捂着脸，冲回了房间，还听到咔哒一声落锁的声音，叶卿云无奈地苦笑了一下，继续看她微博收到的评论和私信。 Chapter。69（上） 叶卿云洗完澡，将两人的手机都关机了留在客厅里，然后轻手轻脚地进了程迦艺的房间躺到她的身边，怕吵到她，隔开了一小块距离。 不知道为什么，今夜有一种特别想避世的情绪，觉得那些纠缠不清的纷纷扰扰，太险恶也太阴暗了。从前偶尔跟父母一起看宫斗剧的时候，还觉得女人之间的勾心斗角大多是被编剧夸大的，现实里应该不大会出现如此歹毒的行为，若真的有险恶的人心，大部分恐怕最多也就是心里想想，真的要她去做伤害别人的事情，那得有多恨对方呢？ 在此之前，他完全没有设想过。 何况，Jessica在他心目中的印象一直都是坚强、独立、有修养的，若不是亲眼看到了那些指向她身份的句子，他无论如何也没有办法将会讲如此恶毒的话的人，跟Jessica联系到一起。 他现在的心绪也有些乱了，对Jessica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固有的形象当然被彻底颠覆了，往好的方面解释，那是因为她太爱他了，爱得失去了理智。可是现在的叶卿云哪有心思去体谅她呢？他更关心的当然是程迦艺所遭受的伤害和压力。 那么爱哭的一个小姑娘，必定每夜每夜都委屈地躲在房间里默默掉眼泪。一想到她把自己闷在被子里哭的画面，他就心疼得无以复加。 偏头将目光锁定在她依旧微红的脸颊上，叶卿云往她的方向靠了靠，小心翼翼地抬起她的脑袋，让她枕在自己的手臂上。 程迦艺，感应到了他的热量，柔软的身体扭动了两下，贴进了他怀里，腿也自然而然地架到他的腿上。 叶卿云烦闷的心绪终于得到了一点缓解，宠溺地浅笑了一下，搂过她的腰，把薄被子往上拉了拉，盖住她窄瘦的肩膀。 温暖的氛围，让程迦艺舒服地在他胸口蹭了蹭，叶卿云一边想着对策，一边也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 第二天，没有闹钟惊扰他们的梦境，是透过窗帘的缝隙照进来的日光唤醒了他们。 程迦艺揉着惺忪的睡眼，发现自己躺在叶卿云的怀里，而他正慵懒地笑望着她，眼底里是神采奕奕的光泽和泛着暧昧的深邃。 明明已经不是第一次相拥着醒来了，可是他的一个眼神就扰乱了她的心绪，让她瞬间忍不住脸红心跳。 许是委屈终于得到了宣泄，许是思念压抑得有点久了，程迦艺害羞地把脸埋进他怀里，小手使劲儿攀上他的背，将他紧紧地抱在怀里。 叶卿云搂着她腰的手，也用了些力道来回应她。 程迦艺其实不太记得昨天晚上具体发生了什么，所以还装作生气地问：“你怎么不经过我同意就进我房间？” 叶卿云感觉她抱着他的手臂还维持着非常大的力气，于是被她的口是心非逗笑了，轻柔地反问：“我怎么觉得你一点儿也没反对呢？” 程迦艺松开他，一拳捶在他的胸肌上，嗔怪：“讨厌！” 叶卿云抓住她的手腕，送到唇边落了一吻，虽然早已是心猿意马，可还是克制着决定在她清醒的时候，再讨论一下昨夜的话题。 毕竟也一个多星期没有怎么接触过了，程迦艺乖乖地做好了大清早要被他吃掉的准备，小腿架在他的两腿之间，有意无意地蹭啊蹭的，可是他却迟迟没有发动攻势，她不解地抬眸看他。 灼热沉黑的眼中，是她熟悉的火热欲念，只勾得她更为费解。 叶卿云盯着她写满问号的双眼良久，终于压制住立马吻她的念头，用清冷的嗓音淡淡地问：“之前为什么一直躲着我？” 程迦艺：“……”主动凑上去亲了他一下。 叶卿云却换了更凶的态度：“说！” 程迦艺撅着嘴，小小声问：“生气了？” 叶卿云：“嗯。” 程迦艺其实依稀记得昨晚喝醉前，他也问过同样的问题，可是自己到底有没有回答，是怎么回答的，她却一点儿也想不起来了，所以见他这架势，以为他应该还不知情，所以转着眼珠子，想着搪塞的理由。 叶卿云看着她贼兮兮的表情，知道她一定不会说实话的，所以终于还是装不下去了，叹了口气，放缓了语气：“你昨天喝醉之后都和我说了，别再费心思编借口了。” 程迦艺：“你都知道了还问？” 叶卿云：“想看看你清醒的时候，会不会和我说实话。” 程迦艺听了这话，明显不高兴了，本来还软趴趴地靠在他怀里，一下子警觉地拉开距离，身体也绷得紧紧的，问：“嗯？什么意思？这算是试探我么？考验我么？” 叶卿云：“不是……都不是……” 程迦艺：“那是什么？” 叶卿云：“……没什么……算我问错了，对不起……不过，小艺，你应该早点告诉我的，你躲着我，瞒着我，不是正合了Jessica的意么？” 程迦艺一听慌忙打断他：“跟Jessica没关系，肯定不是她做的，你别误会了！我躲着你是我自己承受能力差，跟她一点儿关系也没有的！诶呀，我也不知道我昨晚都跟你说了些什么，不过不是你想的那样的，没有证据，不能胡乱说别人的！我肯定是喝多了，胡言乱语了，你别相信！” 叶卿云：“那些私信，我都看过了。” 程迦艺：“既然你都看过了，你就知道不一定是Jessica的嘛，对不对？你不要怀疑她，我见过她的，她不像是这样的人，这个事情，也可能根本就和我们的关系没关系的，世界那么大，什么样的人没有呢？可能就是有人眼红我粉丝多，眼红我生意做得好，所以想了这么个歪门邪道来打压我……什么可能性都是有的，你可千万不要误会了Jessica！” 叶卿云本来还有点生气，可看着她慌慌张张的样子，忽然又觉得特别可爱，于是忍不住微笑了起来：“你干嘛替她说话？” 程迦艺揪着手指嘀咕：“我哪有？” 叶卿云：“是怕破坏了我跟她的关系么？” 程迦艺：“哼！”(未完待续。) Chapter。69（下） 叶卿云凑过来亲了亲她的额头，程迦艺抬头望着他，一本正经地说：“我可以怀疑她，但是你不可以怀疑她哦，知道么？” 叶卿云含笑点了点头：“知道了。我会帮你查清楚的。” 程迦艺：“不用那么麻烦啦，不查也无所谓的，我不回应她，她迟早会觉得没意思的，到时候自然而然就放弃了。” 叶卿云：“那你为什么要躲着我呢？” 程迦艺：“我怕你担心……” 叶卿云：“你躲着我，只会让我更担心啊。” 程迦艺耍起了无赖：“诶呀，我也说不清楚，躲都躲了，你想怎么样吧？” 叶卿云：“答应我，以后无论遇到什么事情，都要老老实实地告诉我，不许再这么躲着我了，知道么？Jessica是我的合伙人，确实关系非同寻常，但是，你要相信我是个公私分明的人，我不会因为私事做出不理智的事情，之后无论我怎么处理，都是我深思熟虑后的结果，你不需要介怀，知道么？” 程迦艺：“都说了，跟她没关系！” 叶卿云摸了摸她的头：“我知道了。” # 程迦艺被他审问得没了兴致，坐起来问：“几点了？你昨天早退了吧，今天再迟到可不好哦，如果，我是说如果，那些消息真的是Jessica发来的话，你这样的行为只会让她对我更加不满。” 叶卿云的手不安分地抚摸着她的腰肢，撑起上半身在她耳边低沉地说：“为了尽可能避免这样的结果，你就更加得乖乖的让我放心才行。” 程迦艺一边掰着他的手，一边偏头躲着他的吻，不大高兴地嘀咕：“人家要起床了，你别这样啊……” 叶卿云停了动作，视线依旧暗沉地盯着她的脸。 程迦艺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了，可是，一大早就纠结刚才的话题，让她现在一点儿心情也没有了，他每提到一句Jessica，她的脑海里就自动浮现出一句难听的咒骂，实在是太破坏气氛了，他都不知道她忍泪忍得多辛苦。 叶卿云看着她拒绝的表情，也不好再继续，忽然想起了另外一件事，神色暗淡下去问：“知道你昨晚把我当成谁了么？” 程迦艺不解地看着他：“谁？” 叶卿云拉过她的左手，意有所指地用指腹摩挲着她的纹身，反问：“还能是谁呢？” 程迦艺立马傻眼了，虽然也和他说过，可能一时半会儿还不能彻底放下舒航，可是认错人，这个状况，貌似有点太过严重了，而且，她是真的不记得喝醉之后的事情了，也不知道认错之后有没有说什么不该说的，做什么不该做的，她小小声地认错：“对不起啊……” 叶卿云勾了勾唇角：“打算怎么赔罪呢？” 程迦艺：“你想我怎么赔罪？” 叶卿云也坐了起来，正面对着她，双手绕过她撑在床板上，将她整个人圈在手臂和床板之间，俨然一副壁咚的模样，距离太近，剑眉星目直勾勾地凝视着她，害程迦艺的心跳漏了半拍，甚至忘了还要呼吸。 不得不承认，清晨刚睡醒的叶卿云是帅得勾魂摄魄的，短发凌乱地烘托着公子哥一般慵懒的容颜，和清醒时冷冽理智的神色不同，依然逗留在床上的他，看起来有一种痞痞的坏男孩的味道，唇角一个微小的弧度，眉毛轻挑的小动作，无一不透着性感和魅惑，狭长的眼睛深不见底，尤其在读懂他的意图的同时，看起来更加灼人。 程迦艺不知不觉中已经深陷在他的控制里，懵懵懂懂地被他亲吻了一下，自然而然地对他回应了一下。 叶卿云就这样默不作声地攻城略地，让她完全没有了招架的能力。 # 事实证明，叶卿云表面上大度从容，一副任何事情都尊重她的样子，可是实际上，还是一个控制欲望超级强烈的人。 他有他的方法和手段，之前发展得比较缓慢，是因为他担心操之过急，而一旦有些事情成为既定的事实，他就不会再有任何松懈。 他想知道的事情，哪怕是灌她酒，也必然要掌握，而他想抱她的时候，更是会展露不容拒绝的魅力。 事后，程迦艺拿手指在他的胸口画着圈圈，问：“我昨晚喝醉了之后，到底都和你说了什么呀？” 于是叶卿云含着笑，把她虽然将他当作是舒航却并没有犯什么错，还撩得他无比安慰的事情告诉了她。 程迦艺：“啊？你明明……还要我赔罪！太坏了！” 叶卿云只是笑。 程迦艺忽然反应过来，问：“几点了？今天的闹钟怎么都没响？” 叶卿云轻描淡写的：“被我扔在客厅里了。” 程迦艺：“这样也行？” 叶卿云：“反正刘萌对你是放生状态，我偶尔偷个懒也没什么问题。” 程迦艺：“我倒是无所谓，不过你这样不太好吧……男人要以事业为重啊。” 叶卿云听着她忽然转变的语重心长的语气，不禁失笑。 程迦艺：“笑什么嘛！” 叶卿云笑意未收，摇了摇头：“没什么。” 程迦艺：“那起床了？” 叶卿云搂着她的腰，制止了她起床的趋势：“也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特别想翘班。” 程迦艺：“……” 叶卿云：“或者你跟我去上班吧……” 程迦艺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叶卿云也回望着她，等着她开口。 程迦艺愣了许久，才俏皮地说：“为什么你让我觉得有点不务正业呢？唔……还是应该用玩物丧志来形容？” 叶卿云：“我只是无时无刻不想看到你。” 程迦艺：“但我知道，你公司里肯定有非常不待见我的人在，我才不要去自讨没趣呢，而且我也很忙啊，很忙很忙！” 叶卿云：“那就都待家里吧。” 程迦艺：“啊？” 叶卿云；“你的工作在家也没问题吧，我今天打算旷工了。” 程迦艺：“为什么呢？” 为什么呢？虽然叶卿云也就憋了一个多礼拜，可是，就特别有一种失而复得的感觉，那种感觉很喜悦很强烈也很彷徨，在他想出对策之前，他不想看到Jessica，也不想看不到程迦艺。 所以，果断决定旷工。(未完待续。) Chapter。70（上） 程迦艺对叶卿云的安排唯有认命这一条路可走，于是索性精神抖擞地起了床。 拉开窗帘，刷着牙往客厅里找回自己的手机，按亮了屏幕一看，才发现好像有哪里不太对，数字显示的时间旁边，中文字显示的俨然是星期六！ 星期六！本来就不用上班啊！她又忙又紧张，把日子给过混了，叶卿云个混蛋，明显故意逗她嘛！ 越想越气愤，叼着牙刷就冲回房间里，忿忿不平地说：“今天周六，根本就不用上班，你还一副为了我旷工的样子，故意想让我内疚么？” 叶卿云一脸茫然地跟她确认：“今天周六？” 程迦艺含着一嘴的白泡泡，用力点头：“周六啊。” 叶卿云斜靠在床上，右手抬起来遮住眼睛，略显疲惫地浅笑了一下，说：“忘了……难怪我昨天会早退……” 程迦艺狐疑：“真忘了？” 叶卿云：“真忘了。”说完也懒懒地从床上爬了起来。 # 很多话，说开了之后就好了，虽然骚扰依然没有断，烦恼也仍然是烦恼，可是相比憋在心里无处伸冤时的委屈，有人分担之后，整个人的状态都放松了下来。 好像也给内心建立了坚固的防护墙，足够抵御外界的侵略。 程迦艺和叶卿云两个大忙人，难得一起窝在家里，也是各自忙着各自的工作。 叶卿云在书房里改方案，在书桌一侧给她挪了位置出来，可程迦艺偏偏不肯乖乖待在他的旁边，自顾自塞着耳机坐在吧台的高脚凳上画画。 叶卿云对于自己内心里忍不住对她过分的关注，有点无奈也有点失笑，恐怕也要怪罪自己太过强烈的控制欲吧，不愿意这个人离开自己的视线和控制范围，哪怕只是隔了一扇书房的门，都让他有点不舍。 于是搬了笔记本电脑，也到吧台边坐下。 程迦艺原本已经营造好的属于一个人的小环境被他突如其来地破坏了，有点扫兴地摘掉一边的耳塞，不满地皱眉问：“你好好的书房不待，跑外面来干什么？” 叶卿云却故作淡漠：“你画你的，不用管我。” 不是哄，不是逗，他就这么镇定地坐在那里，低头忙着他的事情，倒让程迦艺不知道怎么应对了，只好低低地轻哼一声，把耳机塞好了，继续埋头自己的事情。 这段时间她一直在忙童装店的筹备工作，刘萌派给她的任务，是在设计童装的基础上，将80%的款式设计成亲子装。 她们的女装店，因为经营需求，是自制与进货相结合的，面相的受众比较广，所以整体算是大众，还不够精致。 而即将要开的童装店，商量之后，决定要走相对而言更精致一点的路线，可能一开始看起来会比较小众，不过有女装店铺的支撑，花更多的时间和精力去打造一个基础良好，更利于后续发展的品牌是策略上非常有必要的事情。 程迦艺是真的喜欢服装行业，比起经营店铺，让她全身心地投入到设计中，更符合她的心意一点。 所以在被骚扰的这段时间，她借着用工作麻痹自己的理由，终于让“勤奋”的抛物线又抵达了一个新的高度。(未完待续。) Chapter。70（下） 叶卿云偶尔抬头看她一眼，那个时常给人感觉迷迷糊糊不务正业的小姑娘，专注工作起来的样子却意外得迷人。 上次在咖啡厅里远远地观察过她，不过因为距离的关系，只觉得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里的那个她，在暖黄色的台灯光下，就像是一幅和谐的油画。 此刻，离得近了，一个纠结思考的蹙眉，一个自我满意的微笑，都尽收眼底，把她全情投入的模样勾勒得更为生动具体。 让他不禁想起了小时候，下午的自习课上，同桌写作业的那些时光。 也是这样动作幅度一大就会触碰到彼此的距离。 她那个时候是个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乖孩子，写起作业来格外认真。虽然是个女生，却特别擅长数学和自然科学，代数、几何、物理、化学，几乎没有她解不出的题目。 叶卿云就常常看到她拿着尺子、圆规、量角器等等工具，一本正经地在习题册上点点画画。偶尔咬着笔杆思考，想不出来的时候，就习惯性地撅着嘴，一旦有了思路，立马笑得眼睛都弯起来。 那时候，她学习的状态，和现在工作的状态如出一辙，不是为了完成任务的那种敷衍情绪，而是因为喜欢而做得尤为乐在其中。 喜欢学习的人，其实还挺难得的。 他小时候就不爱学习，一来是没兴趣，二来是因为成绩中庸，两项结合，就成了恶性循环，没有兴趣导致成绩不好，成绩不好得不到老师的肯定和重视，就更加没有兴趣。 所以，自习的时候，大部分时间，他都偷偷摸摸地在看漫画，或者像现在一样，偶尔瞄她几眼，观察她的举动，或者更贴切地讲，是欣赏她的举动。 最后，等程迦艺把作业完成了，他就借过来抄。 现在想想，多少有点后悔。 好像小时候，女生总容易被两类男生吸引，一类是长得很帅的坏男孩，痞痞的那种，带点惹是生非的小混混属性，都说男人不坏女人不爱，其实小时候就有了体现，那一类的男生也不知道为什么，常常有一群拥护者，每一个花痴的女生，好像都深受小说影响，做着对方会为了她而改邪归正的美梦。而另一类，就是长得很帅，又成绩很好的男生，虽然有些可能高高在上的，可是优秀的人，自带吸引电极，这是无可厚非的事。 而他，小时候，当然两边都不沾边咯，首先，最基本的条件，帅得还不够，其次，受家庭教育的影响，奉行着与世无争的原则，就多少有点本分好欺负，不可能成为那种坏坏的男生，成绩的话，又是中庸，好像一无所长的样子。作为男生而言，实在太普通太不起眼，如果自己是女生，也没有理由喜欢这样的男生。 所以，后悔当时没有好好学习。 听说舒航就是个成绩很优秀的男生，又有着出众的外表，先决条件有了，稍微用一点情应该对谁都是手到擒来吧，也难怪小艺会爱了他那么多年。 假如自己当时好好学习，跟小艺考进同一个高中的话，过程和结果是否就会和现在大不相同呢？ 正胡思乱想着，程迦艺的工作好像告一段落了，她理了理手里的稿子，抬头纳闷地望着他：“在看什么呢？” 叶卿云：“看你。” 程迦艺：“大忙人今天怎么不认真工作了？还有闲心看我？” 叶卿云：“为什么你说话的时候，总是这么傲娇呢？” 程迦艺：“……” 还真是被他看穿了，以前的自己好像并不是这样的，讲话总是温言软语的，撒娇的成分偏多，到底是什么时候变成了现在这样，每一句都带着抵抗的情绪呢？根本也没有什么需要特别抵抗的东西吧，还真的是…… 叶卿云看着她出神地样子，也不追究，淡淡地问：“饿了没？我去做饭。” 程迦艺摇了摇头：“不用了，我约了萌萌，她下午要跑工厂，所以设计稿打算中午吃饭的时候讨论一下，如果来得及，定好款式，我想下午跑一趟面料市场……” 叶卿云：“没想到你忙起来这么卖力，自愧不如啊。” 程迦艺得意地双手一抱胸：“那当然啦，你以为我的事业是怎么打拼起来的？我可不比你差多少！” 叶卿云在她面前摊开左手：“给我看看。” 程迦艺不解：“？” 叶卿云：“好奇，想看看你设计的东西。” 程迦艺大大方方地把设计稿在他的掌心里重重一拍，叶卿云停顿了一下，并没有立马接过，突发奇想地问：“我可以参加你们中午的午餐会议么？” 程迦艺：“？” 叶卿云打趣：“商业机密不愿意透露给我？” 程迦艺抽回放在他掌心的稿件，装出一副生气的样子。 叶卿云：“主要是想混顿饭吃？” 程迦艺：“好吧，看你可怜，我问下萌萌的意见。” 刘萌当然没什么大意见，本来也就是吃个简餐，多叶卿云一个不多。 于是，三人在刘萌家附近的咖啡厅里碰了面，一个披萨两杯咖啡一杯红茶，简单解决了午餐。 叶卿云喝着红茶看着两人认真地讨论，思绪不知不觉又飘远了。 程迦艺在他的心目中，虽然一直是熟悉的、了解的、知根知底的，可是因为过去对自己的微不足道实在太过自卑了，所以她对于他而言，也一直有着一种遥不可及的感觉。这种遥不可及，是，可以成为彼此最好最信任的朋友，却没有勇气去尝试让她爱上自己，总觉得自己没有足够让她爱的东西。 她在他的心目中，是个成绩优异到可以被保送的姑娘，虽然没有出类拔萃，可是对于他而言，已经足够优秀了；她还是个从小就有明确理想的姑娘，特立独行，可以为了自己的兴趣爱好走一条不被长辈认可的道路。 这些都是当初的他，没有，也不可能去做的事。 所以，那个时候，隔在他们之间的，除了一句表白，其实还有他许许多多的自卑。 恐怕也只有到了如今的程度，他有了立足之地，在某个领域里，独当一面了，也成为了像她一样，目标明确，思想独立的个体，才对跟她在一起这件事，有了志在必得的信心。(未完待续。) Chapter。71（上） 刘萌走后，程迦艺收拾着设计稿，歪头问他：“在想什么呢？” 叶卿云给自己的茶杯里又添了点水，喝了一口才回过神来，淡淡地答：“没什么。” 程迦艺：“总觉得你今天一直在走神，神神秘秘的，如果是那个事情的话，就别想了，真的，我已经没事了，调整好心态就OK了，我就不信她能孜孜不倦地纠缠我一辈子！” 叶卿云：“不是那个。” 程迦艺：“那是什么？” 叶卿云：“也没什么，怎么样？下午去面料市场么？” 程迦艺：“去。” 叶卿云：“在哪里？” 程迦艺：“杭城。” 叶卿云：“那我陪你吧，顺带还可以去看一下你父母。” 程迦艺：“啊，对，这你都想到了，太贴心了，我还真是个不孝女，完全不记得这茬了，刚还想说，尽量晚上早点回来，陪陪你，哈哈，你跟我一起去就再好不过啦，我爸妈一定爱死你了！不过，你有空么？” 叶卿云：“嗯。” # 既然是去父母家，当然准备好了被强迫过夜，所以回家收拾了简单的换洗衣物后，两人就欢欢喜喜地出门了。 可才刚开到高速入口，叶卿云的手机就响了，是助理小周打来的，叶卿云示意程迦艺开免提，一接起来，就听到小周故意压低了的声音：“Boss，你现在在哪儿啊？赶紧到公司来一趟，出大事了，马上要出口的一批产品质量不过关，林总刚过来，在大发雷霆呢，你也赶紧回来啊。” 叶卿云抓起手机，关了免提，贴到耳边，问：“是哪一批出问题了？” 小周应该大致给了答复，只见他的神色逐渐变得凝重。 程迦艺也感觉到事情的严重性了，看他挂了电话，连忙说：“你先回去忙你的吧，我自己搞得定的。” 叶卿云微微点了点头，一个急转弯掉头，往市区方向开了回去。一路上车速都很快，程迦艺担忧地看着他严肃的表情，抓着门把不敢出声。终于到了他公司的楼下，她轻轻吐出一口气，正想说句安慰的话告别，他却先用力地握住了她的手，命令的语气：“陪我。” 虽然不知道这种紧要关头，要自己这个起不到任何作用的人陪他有什么意义，可是看他那么沉肃的样子，程迦艺又不敢有什么异议，依言下车，跟在他的身边。 还是习惯性右后方半步的距离。 叶卿云头也不回地快步往前走着，程迦艺个子比他矮好多，追得有点辛苦，走两步就得跑两步才能跟上，正觉得自己这么跟着，毫无意义，还有点委屈，就见他的右手自然地往后一伸，那种笃定着她就在身后的感觉，让她心头一甜，微笑着把自己的左手递上去。 叶卿云将她的手牢牢地握在手中，牵着她搭电梯抵达了公司所在楼层，毕竟是周六，不上班的是多数，可会议室里还是已经聚了一些被紧急召回的员工。 程迦艺挣开他的手：“我就不进去了，你办公室是哪间？我等你，加油！” 会议室的外墙是磨砂玻璃做的，小周看到有人靠近，机敏地推门出来，接收了叶卿云的颜色，把程迦艺领到了他的办公室里，关了门才说：“不好意思啊，打扰你们约会了。” 程迦艺摇了摇头，不解地问：“什么情况那么严重啊？他一脸严肃的样子，都有点吓到我了，这个订单赶不上，会损失很多么？” 小周：“你都知道啦？订单的事，Boss应该能处理好的，以前也碰到过一次质检不合格的情况，也都平安度过了，这次应该也没什么问题，不过，主要这是上次出差去签的其中一家供应商出的错，林总不知道从哪里知道了那次Boss带你去了的事，揪着这一点大发雷霆呢，说了好多难听的话，以前没见她这样过，欸，Boss当时是看过样品才签的，怎么能把责任全部推到Boss头上呢，还把你也扯进去……” 程迦艺听了，不知为何却突然觉得有点好笑，轻扯了下嘴角：“现在应该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吧，尽快敲定对策才比较重要吧。” 小周立马换了佩服的眼神望着她：“Boss果然好眼光，其实啊……说出来，你可别怪我啊，第一次见你，以为Boss就是敌不过美色，觉得你就是外表好看，虽然后来知道你是自己开工作室的，觉得很厉害，可还是多少有点偏见吧，主要没有实际的感触，今天你说出这话，才明白，你不止长得好看，还是理智的实干派，相当厉害！” 程迦艺笑：“好啦，上次你就夸了我好久，奉承的话，就不用多说了，赶紧开会去吧，省得你们林总把你也给迁怒了。” 小周吐了吐舌头，退了出去。 程迦艺拿出手机，刷了会儿微博评论和私信，从时间点来看，仿佛对Jessica的指向性更明确了一点。 这次的订单问题，也出得太过恰巧，这其中会有什么关联，连她都在猜测了，叶卿云肯定心里的判断更加清晰。 爱一个人真的会到这种冲昏了头脑的程度么？程迦艺坐在叶卿云偌大的办公室里，突然就觉得特别茫然特别困惑也特别无力。 人和人的区别还是很大的，这个世界还有非常多非常多她无法理解的事情。 她也深爱过舒航，可是当舒航喜欢别人的时候，她从来就没有想过要去愤怒和伤害对方，甚至没有去追究这个让他移情的人的身份，她只是觉得深深的难过，难过到只能自我折磨的程度。 她没有办法理解Jessica这种丧失理智的迁怒，她甚至觉得她这种做法很蠢，暴露了自己过激的一面，能挽回些什么呢？如今还把公私混为一谈，打击和争斗，就算作为有理有据的一方，那么，就算叶卿云担负全部的责任，作为利益共同体的她，也同样是损失。 发泄完愤怒，剩下的，还是体无完肤的自己。 究竟是何必呢？就算两个人扛不住压力，如她所愿的分开了，叶卿云的心不在她身上，又有什么用呢？一个单身的对方，和一个在对方心目中满满缺点的自己，怎么可能会有幸福？ 程迦艺是绝对不会容许自己去做让喜欢的人讨厌的事情的。 可是回头想想，自己那种不伤害别人，只伤害自己的方式，当时也许就是种抵御悲伤的本能，可是其实，是挺有心计的吧。 就好比是苦肉计，越是苦情，越是给自己留足了后路。 软弱的、无害的、需要被保护的这样一个角色，实际上，也带了伪装的成分吧，毕竟这个社会，普遍会对弱者包含更多的同情和怜悯。 这一次也是，她默默地承受打击，忍辱负重，有口难辩，坚持不追究，虽然初衷是保全叶卿云和Jessica的合伙关系，可是又怎能完全否认自己将自己保护在受害者的身份里那一份私心呢？ 有时候，心善和心机，真的只有一线之隔。难怪现在那么多做善事的人，要被指责是在作秀。自己，就算是问心无愧，遵循本心，可是自省的时候，察觉那么多潜在的目的，呵，也算不上什么好人…… # 程迦艺拎着包，下楼，去附近的便利店里买了一包烟，翻出打火机点燃，抽了两口，又觉得索然无味，于是将烟摁灭在一旁的垃圾桶上。 她现在想喝酒，可是想到一会儿可能要开车，又不得不忍住了。于是只得又点了支烟，回到叶卿云的办公室里。她猜不出他会怎么处理目前的状况，在她看来，公司面临的问题，应该不是大问题，主要的问题，还是这次的订单解决之后，要如何跟Jessica继续合伙下去。 没有证据的事情，他肯定会去找证据，如果真的被他找到了证据，那么之后？把什么事情都摊开讲的话，合伙就必然继续不下去了，如果不讲的话，却又会是一大根刺卡在合伙之间，这种滋味她真是想想都心累，只希望自己一辈子都不要遇到。 没来由的，又有点心疼Jessica，爱一个人到丧失理智的程度，也不易。 # 叶卿云推开自己办公室的门，看到的就是程迦艺背对着他，面朝窗户抽烟的样子。窗台上的烟灰缸里，已经有好几个烟头躺在里面了。 这是他第一次看到她抽烟，微微蹙了蹙眉。 程迦艺听到动静回过头来，眼里是他没见过的清冷神色，她问：“怎么样？” 叶卿云答：“都安排好了。” 然后反手就把办公室的门落了锁。 程迦艺在烟灰缸里摁灭了烟头，不太自在地搓着手，问：“锁门干什么？我可以回去了么？” 叶卿云：“你平时不抽烟的。” 程迦艺：“啊……抱歉，美好形象幻灭了……” 这话的语气，和他在MC初遇她的那一晚如出一辙，疏离的，自暴自弃的，只听得他一阵揪心。 重逢以来，她的情绪变化太快，前一秒还是甜蜜恩爱的状态，后一秒就像生人勿进一般躲开了，让他完全琢磨不透她在想些什么。 叶卿云往前几步，拉过她的手放在自己的掌心里，懒懒地往办公桌上一靠，降低了视线望着她：“以后别说这样的话。”(未完待续。) Chapter。71（下） 程迦艺回应他一个无声的微笑。 叶卿云：“怎么突然这么低落？来之前，还是朝气蓬勃的样子。” 程迦艺摇了摇头：“没有啦……你打算怎么办？” 叶卿云：“Jessica的事么？” 程迦艺：“嗯。” 叶卿云大概也是觉得有点心累了，叹了口气，说：“手头上的工作告一段落，就拆伙了吧，我昨晚就找姚宇峰查了，他刚发结果过来，那些评论和私信确实都是她发的……这次的货大概……我明天飞深城，再去确认一下。” 程迦艺低着头，语气也是低落的：“别去了吧……订单的问题解决了就好了，追究有什么意义呢？毕竟你创业，她帮了你很多，人总有一时犯错犯糊涂的时候，有些能担待的就多担待一点。我不想你们为了我，闹成这样，我会很有罪恶感的。” 叶卿云却笑了：“傻丫头，这和你才真的没有关系，这本来就是Jessica的问题，这些年是因为我没有交女朋友，所以没有出状况，只要我交了女朋友，她就一定会爆发，就算我爱的不是你，结果也是一样的。” 程迦艺：“可是……拆伙了之后，要Jessica怎么办呢？” 叶卿云：“还有心思担心别人？放心好啦，Jessica还是很能干的，就算我跟她拆伙了，她一个人也能把公司经营好的，而且，我觉得可能拆伙对她而言，反而是好事也不一定，可以从我这棵树上下来，跑进森林去。倒是我……你该担心一下，我能力挺差的，拆伙之后如果养不活自己了，还得靠你罩着我。” 程迦艺终于被他逗笑了：“喂，今天有没有一种被员工当昏君的感觉？” 叶卿云点头：“有……挺不爽的，所以我得查，我被误会也就罢了，你被当狐狸精，我可舍不得。” 程迦艺：“好吧，反正本来就是你的事，你自己决定吧！狐狸精这个嘛……其实我也不介意，就当是迂回地夸我美咯？” 叶卿云拉着她的手：“耽误你去面料市场了……抱歉。” 程迦艺耸耸肩：“没事，前段时间，给自己的发条上得太紧了，突然停下来，倒是想了很多事情。” 叶卿云：“想了什么？” 程迦艺歪头想了想，最后老老实实地回答：“想自己。” 叶卿云笑：“那么自恋？” 程迦艺：“不是，就觉得自己挺坏的，好像跟理想中想成为的那种好姑娘，有很大的差距。” 叶卿云：“看来你还是老样子，总喜欢不断反省不断对自己提要求，累不累啊？” 程迦艺点头：“累。我也知道这个不是什么特别好的习惯，让我活得很拧巴，可是知道也没用，这么多年，一直改不了。其实，我自己的缺点，真的自己很清楚，但……就是怎么也改不过来……” 叶卿云：“你这样挺好的，什么也不用改。” 程迦艺叹了口气：“就知道你会这么说，我觉得你也挺累的，跟我这么别扭的一个人在一起，还什么都顺着我，什么都迁就我，太辛苦了。其实我以前没这么任性的，不知道为什么，在你身边，就特别没有顾忌，总觉得无论我做什么，你都不会离开我的……是么？” 叶卿云回应了她一个坚定的眼神，和低低的一声：“嗯。” 程迦艺：“叫小周也给我订张机票吧，我想和你待在一起。” 叶卿云：“好。”(未完待续。) Chapter。72 晚上洗完澡，程迦艺主动抱了个枕头进了叶卿云的房间，一声不响地掀开被子，躺了进去，面朝天花板平躺着，两只手臂伸在被子外面，安分地摆在身体两侧。 叶卿云听到动静从书房出来，看到程迦艺的房间里一片漆黑，而自己的房间里亮着灯，唇角勾起微笑的弧度，走了进去。 可是躺在床上睁着双眼一动不动的程迦艺，却让他有瞬间怔神。 下午还在他办公室里的时候，就已经感觉到她周身仿佛都笼罩着一层低落的气压，晚饭的时候有所好转，本以为洗完澡就没事了，却不想情况好像反而越来越严重了。 叶卿云走过去，在她一旁的床沿坐下，静静地注视着她。 这么近距离地看着，只感觉她平躺着，白皙的脸庞在散开的长发衬托下更显得分外精致静美，只不过眼神太过淡漠，仿佛失了生气，越过他，不知道定格在哪里。 叶卿云张开手掌，在她的眼前挥了挥，想引起她的注意。 程迦艺果然配合地回了神，两只小手敏捷地抓住他的大手，调皮地笑着拉到自己脸上，蹭了蹭。 叶卿云松了口气：“故意逗我呢？” 程迦艺不说话，双手环过他的脖子，用力一勾，将他拉近了自己，凑上去，深深地亲吻起来。 叶卿云明显没有预料到她这突如其来的主动，一个重心不稳，沉沉地压在她身上，连忙撑起一只手，唇舌却并未和她拉开距离，尝着她口中清凉的草本味道，头脑还维持着短暂的清醒。 近在咫尺的她的容颜，绷着倔强的弧度，眼睛狠狠地紧闭着，长长的睫毛轻颤，随着动作轻拂过他的脸。 察觉她的反常，叶卿云胸口莫名一阵闷闷的钝痛，迟疑了一下，还是闭上了双眼，深情地投入她的索求和勾引。 # 程迦艺一直默不作声，拥抱却格外热烈持久，整张床上都是他们翻滚过后遗留的汗水，累了就迷迷糊糊地躺着，醒了又继续挑逗他，一直到筋疲力尽瘫软在他怀里，才真的安安稳稳地睡死过去。 好在叶卿云平时注意锻炼，体力还足够被她折腾，看着怀里像婴儿般吸着手指，卷缩成一团的姑娘，身体是放纵后的满足，心里却是怎么也克制不住的担忧。 他小心翼翼地把她含在嘴里的手指掰出来，又给她挪了比较健康的睡姿，才起身去冲了个澡。 洗过澡后，精神恢复了清明，一时倒不太能睡着了，躺回她身边，看着她安静柔和的睡颜，一只手忍不住拨弄着她散乱的长发。 恬静可爱如同洋娃娃一般的漂亮女孩，睡着的时候那样安详，那样无辜，又那样软弱无助，让人忍不住想一直陪在她的身边守护着她。 再细细回忆两人从重逢一路走到现在的点滴，正所谓关心则乱，他一直只担心着能不能和她在一起，却忽略了她的明媚，她的阴暗和她的喜怒无常。 这每一种突发的状态，都是那么反常，虽然每一个特性都和小时候的她没区别，可转变的速度和持续的时间，却都充满了违和。 叶卿云想着想着，有点慌了……内心里有一个不太好的猜测，不知道该如何去求证，可是另一方面，也更加坚定了，他会一直陪在她身边的信念。(未完待续。) Chapter。73（上） 次日一早的飞机，机舱里人不是很多，程迦艺依偎在叶卿云怀里，静静地看着窗外层层叠叠的云层。 昨晚睡下到现在，除了必要的沟通，她一直处于沉默状态。 这样的沉默让人不安，可伴随着这样的不安，还有让他安心的表现。 她变得格外粘他，几乎对他寸步不离。 他刷牙的时候，她站在他左手边，安静地看着镜子里面，满嘴白泡泡的他。 他做早饭的时候，她站在他的右手边，眼巴巴地望着平底锅里逐渐金黄的荷包蛋。 懵懵懂懂的模样还分外可爱，让他总忍不住想偏头亲她一口。 # 忽然，程迦艺回过头来，眼神亮亮地望着他：“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 叶卿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能条件反射地答：“你这样的。” 程迦艺：“不是……我的意思是，有没有对外表或者性格有什么特别的偏好？” 叶卿云沉思了一下：“好像没什么……特别……你现在这样就很好……” 程迦艺却不依，推搡着他撒娇：“你再想想……或者小时候呢？记不记得小时候的理想对象是什么样的？虽然我记得不太清楚，不过我们小时候好像很流行问这一类的问题，然后给梦中情人做个画像，你还记得么？” 叶卿云：“让我想想……小时候，确实好像假设过……” 程迦艺：“对啊！肯定有过的，你快想想看！” 叶卿云：“怎么突然问这个？” 程迦艺：“你先想，你告诉我了，我再回答你的问题。” 叶卿云定定地望着她期盼的眼睛，在记忆深处挖掘曾经幼稚的择偶标准，良久才噙着笑意，淡淡地说：“小时候，喜欢的，好像是李秋果那样的类型，瓜子脸，大眼睛，长头发，笑起来有酒窝那种……” 程迦艺叹了口气：“果然男人的品味都差不多，都喜欢那样的……” 叶卿云笑：“这些都是小时候无聊随便假设的，真的喜欢上一个人，外在的就都不重要了。” 程迦艺：“切……我就不信如果我是个大恐龙，你还会这么喜欢我！” 叶卿云：“事实上，你不是大恐龙，所以这个假设不成立！” 程迦艺愣了愣，好像这样的说法不无道理，差点儿忘记自己提问的初衷，回过神又继续问：“那内在呢？喜欢什么个性的？” 叶卿云：“温柔，可爱，听话？我也不记得了……” 程迦艺：“我不温柔，不可爱，也不听话！” 叶卿云：“那我也喜欢你！”说着，在她唇上轻轻一啄。 程迦艺被他这含笑的轻吻弄得又是一怔。 叶卿云：“所以……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程迦艺避重就轻地答：“想剪个短发。” 说着，抬起手腕示意了一下那个浅浅的纹身，继续道：“我小时候是短发，对吧？后来跟舒航在一起了，因为他喜欢长发的姑娘，所以就把头发留长了，一直没舍得再剪过。以为你小时候就喜欢我，大概也会喜欢短发的。所以想着，可以剪个短发回报一下你……结果，你也是喜欢长头发的……看来，只能去把这个洗掉了……” 叶卿云笑：“没事的，我又不介意，大不了，你在右手腕上再纹个我的名字？” 程迦艺：“啊？那还叫不介意？纹身多疼啊？我不要了，万一以后跟你掰了，我岂不是得洗掉两个？太可怕了！” 叶卿云却被她激怒了，原本安分搭在自己腿上的手，迅速地伸过来，狠狠地掐了一下她的大腿。 程迦艺疼得“嘶”了一声，怒目瞪着他。 他却笑：“你答应做我的人，这辈子就都是我的人了，别想再逃跑！我们是不会有掰了的那天的！” 程迦艺看着他认真而笃定的模样，心隐隐一软，歪过身子把头往他怀里蹭了蹭，却又不自信地问：“那万一以后你不喜欢我了呢？” 叶卿云却更加坚定：“不存在这种万一！你再说，我可真生气咯？！” 说着，手伸过来，作势又要再掐。 程迦艺立马求饶：“好啦，我不说了！” 叶卿云换了淡淡的语气：“想剪短发就剪吧，你自己喜欢就好，反正我都喜欢的。” 程迦艺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还是算了，长发拍照好看，为了跟萌萌的结盟，我还是继续留着吧，等以后彻底腻歪了，再剪不迟。” 叶卿云怜爱地揉了揉她的头顶，凝视了好一会儿才放柔了嗓音问：“昨天怎么了？有什么心事么？” 程迦艺怯生生地回望着他热烈的眼神，心底里翻滚着千丝万缕的念头，那些惆怅和自卑却又一时无从说起。 她从他漂亮的眼睛里读到了满满的关怀、担忧还有浓浓的爱意。 犹豫再三，还是决定说出来。 她小手揪着他暗色T恤的下摆，声音几不可闻地说：“那你不许瞧不起我……也不许讨厌我……” 叶卿云一把抓住她的小手，按在怀里，语气异常肯定地回应她：“我绝对不会讨厌你，更不可能瞧不起你，你永远都不需要有这样的顾虑！” 程迦艺小手在他怀里，无意识地抓了抓，却撩得他心弦微颤，脑海里瞬间浮现出她昨晚反常的主动，急喘间呼吸出的热气仿佛仍笼罩在他的周围，迷离的沉沉湛湛的眼神与此刻纠结犹豫的眼神重合，让他一个冲动握紧她的手，深深地吻住了她的唇。 程迦艺微微有些错愕，可只僵了两秒，就顺从地闭上了眼睛。 他的吻是热情如火的，她的回应是温润如水的，缠缠绵绵，直到远远传来空姐送饮品的声音，她才在喉间发出“呜呜”一声，挣扎着推开了他。 叶卿云看着她被自己吻得水润红肿的嘴唇，满意地勾了勾唇角。 推着餐车的空姐已经到了他们身旁的过道里，程迦艺又恢复了惯常的矜持，不好意思地埋下头去，叶卿云要了一杯咖啡一杯牛奶。 程迦艺接过牛奶，低头浅浅地喝了一口，脸颊上还有残留的红晕，叶卿云只静静注视着她，笑得宠溺。(未完待续。) Chapter。73（下） 程迦艺端着杯子，在手心里转啊转的。 叶卿云清冷的嗓音在一声轻咳后响起：“你可以说了。” 程迦艺不解地抬头看他：“诶？说什么？” 叶卿云含笑：“真忘了还是故意的？” 却见程迦艺困惑的表情不像是装出来的。 虽然心底里让人彷徨的猜测又加多了一分，可他还是温柔地揉着她后脑的长发，又问了一遍：“昨天有什么心事？” 程迦艺恍然大悟地“哦”一声，放下杯子，用手指绞着发梢，却并没有立马回答。 叶卿云看着她将头发一圈又一圈地缠在左手食指上，缠不下了，又一圈一圈松下来，反反复复一遍又一遍。 他耐心地等着，她咬着下唇斟酌着，后脑勺还有他掌心摩擦传递的热量。 终于咬了咬牙，程迦艺开口道：“其实，也不是什么特别的心事，只不过我觉得自己不是个好人，一想到这一点，就特别低落……也特别……自暴自弃……” 叶卿云：“你定义的好人是什么样的呢？” 程迦艺：“嗯？我定义的好人？应该是……就是好人啊！” 叶卿云笑：“我倒觉得这个社会根本就不存在真正意义上的好人坏人之分。” 程迦艺：“是吧……虽然我也这么觉得，可还是觉得自己不是好人，怎么办呢？” 叶卿云：“那你倒是说说自己哪里不好了？让我评判一下？” 程迦艺：“怎么说呢……我感觉自己有点伪善，有点做作……” 叶卿云：“举例？” 程迦艺：“拿Jessica的事来说吧，我总觉得我在你面前替她说话，替她求情这种事情，像是一段要让你觉得我大度、善良之类的表演，我明明当时是发自真心的，是真的希望你们还能有继续合伙的可能，可是事后再回想，就有一种……一种……看电视剧一样的那种感觉……好像你一走，我的脸上就露出那种很冷漠很邪恶，好像得逞了一样的表情……你能理解那种感觉么？” 叶卿云抚摸她后脑的动作停顿了一下，略一沉吟，手上加大了力道，按着她的脑袋轻轻摇了摇，笑道：“你的脑洞太大了，真不愧是设计师，想象力丰富，事实上你根本就没有那样笑，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冒出这样的念头来。” 程迦艺：“……我也不知道，可是像这样的感觉很强烈，包括很多我以前做过的事情也是，我总觉得我潜意识里好像有什么目的一样，我都分不清楚，我到底是出于善良的本心还是为了自我实现而造的伪装……” 叶卿云：“小艺……不要胡思乱想。” 程迦艺的眼里泛起朦胧的水雾：“可是……可是……” 叶卿云：“没有那么多可是，小艺，不管你是本心善良，还是伪装得善良，都没有关系。” 程迦艺眨巴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他，不解地问：“为什么没有关系？” 叶卿云沉吟片刻，答：“因为结果都是一样的，你做的事情，说的话，都还是一样的，那就没有关系了！” 程迦艺：“可是如果是伪装的，那说明我不是好人啊……” 叶卿云：“谁规定伪装的就不是好人了？就算是伪装的，你做的事情结果是好的，那就够了，而且你告诉我，如果是伪装的，你打算怎么办？” 程迦艺：“改。” 叶卿云：“改成什么样？” 程迦艺低头沉思：“不知道……而且现在都还不确定，也不知道该怎么改……” 叶卿云揽过她的肩膀把她摁在怀里：“所以不用这么纠结，你就是你，这样就够了。” 程迦艺：“我怕……怕如果我真的是伪装的……万一有一天面具被揭穿了……你会不喜欢我……” 叶卿云笑：“傻姑娘……尽担心些有的没的，且不论伪装与否，有一点，我可以跟你保证，无论你是什么样子的，我都喜欢你！” 程迦艺：“十恶不赦的大坏蛋呢？” 叶卿云：“也喜欢。” 程迦艺：“杀人犯呢？” 叶卿云：“也喜欢。” 程迦艺：“你这也太盲目了吧……” 叶卿云：“你试试，换做我是大坏蛋，我是杀人犯的话，你还喜不喜欢我？” 程迦艺：“那要看情况了，好比杀掉的对象是谁之类的……” 叶卿云笑：“你看，你还是本心善良，有正义感，在爱情这么盲目的事物面前，还想着被杀的对象之类……所以不用再纠结了……” 程迦艺也跟着笑了：“哦……” 两人从飞机上就一路聊，聊到落地打车去酒店。 程迦艺低落的情绪已经烟消云散了，此刻看起来活蹦乱跳的，还因为昨夜纵欲后睡眠质量不错，而看起来有点容光焕发的迹象。 叶卿云只一路淡静地笑看着她。 他是真的喜欢她，她最初抗拒的样子他喜欢，她后来娇羞着接受的样子他喜欢，她昨夜沉默主动的样子他喜欢，如今她开朗雀跃的样子，他更喜欢。 一颦一笑都像是对他的蛊惑。 程迦艺拿着房卡，像个孩子一样一蹦一跳地跑在前头开门，叶卿云拎着行李箱浅笑着跟在后头，一进门，他放下行李，反手就关了门，重重地将她抵在墙上，痴迷地深吻起来。 程迦艺不知道他这喜忧参半的担心已经忍了整整一路，只觉得此刻他爆发得汹涌热烈而霸道。单手撑在墙上，单手捏着她的下巴，唇舌肆无忌惮地侵略着她口腔里每一个角落。 她呼吸急促地几乎瘫软在他怀里，被他忘情的吻亲得意识都有点迷糊了。喘息间，呢喃着他的名字：“云……” 叶卿云动作丝毫没有停顿，低头沿着她柔软的脖颈啃噬缠绵，喉间轻轻哼出回应：“嗯……” 程迦艺又羞又痒，连着叫了他好几声，他才忍不住弯着唇角松开了她。 腿还压着她的腿，把她固定在墙上。 程迦艺红着脸，食指在他胸口画着圈圈，不好意思地开口：“云……我们先把正事做完好不好？” 叶卿云单手搂过她的腰，将她往自己身上一贴，邪魅地笑说：“这就是正事！” 程迦艺脸更红了，撒娇似的捶了一下他的胸膛：“讨厌！我是说认真的！” 叶卿云定了定神，视线还是沉沉湛湛的，低声答：“好。” 又在房间里厮磨了一阵，才意犹未尽地挽着她的手去附近觅食。(未完待续。) Chapter。74（上） 下午，叶卿云约了出现质量问题的那家供应商处理合约及赔偿的问题，当然最主要还是想就这一事件进行深入的调查。 在签约之前，他是特地过来检查过样品的，一般不出意外，再次再次，合格率也不会这么低。连程迦艺也看出来是有人做了手脚，他怎么会不知道呢？ Jessica要冤枉他是个不负责任的人，他并没有所谓，可是她要让程迦艺背上狐狸精的骂名，他是绝对不会允许的。 就算真相真的残酷到会损害Jessica在行业中的名声，那也是她咎由自取，他如今再不狠心一点，对三个人都没有好处。 等这个事情告一段落，他还有更关心的事要做，他此刻只想速战速决，尽快跟Jessica划清界限，他已经没有耐心再继续纠缠下去了。 # 程迦艺昨天没有去面料市场，今天又心血来潮地跟来了深城，饭后，她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的工作竟然莫名其妙跳了票，突然就有点无措。 叶卿云将她送到酒店房间，正准备离开，跟她道别，她却忽然抓住了他的手臂。 叶卿云：“怎么了？” 程迦艺小小声地：“可以带上我么？” 叶卿云：“可是可以，不过……” 程迦艺低着头，手还执拗地死拽着他的胳膊不放，一副受委屈的孩子模样：“我不想一个人待着。” 叶卿云无奈地答应：“那好吧……” 程迦艺立马兴奋地挽住他的手臂，跳出房门划分的界限，带上门，就半推着他往外走。 叶卿云拿任性的她一点办法也没有，因为她的任性看在他的眼里，只是小孩子般天真烂漫的调皮可爱，只让他更觉得喜欢。 程迦艺当然知道他工作的时候，带女朋友一起去会是一件影响不好的事情，尤其还是在这样尴尬的局面里，传回去，估计流言蜚语又要后浪推前浪了，可是别人会怎么说，她一点儿也不在乎，她只知道自己现在心里只想跟他待在一起。 不过，这种黏腻终归没有将理智全部吞没，出租车上，她两只手拉着他的右手，眼睛亮闪闪地问：“一会儿，就假装是你新招的助理怎么样？” 叶卿云慵懒地靠在座位里，视线从上到下打量了她一番，沉默含笑。 程迦艺循着他的视线，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穿着，层层叠叠全是荷叶边的吊带雪纺连衣裙加一件华丽的蕾丝开衫，怎么看怎么一副度假的模样，哪有半点助理该有的气质，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发，干笑了两声：“好像……确实……不太像呢……那……怎么办？” 叶卿云想了想，说：“就说是我妹妹吧，大学快毕业了，来实习体验生活的。” 程迦艺：“那谁信啊？我都多少岁的人了！” 叶卿云：“你看起来……顶多就是个高中生，说你大学快毕业还把你说老了呢。” 程迦艺甩开他的手：“乱讲！” 叶卿云抬手搂过她的肩膀，轻轻捏着：“身份这种东西，介绍什么就是什么，没有人会深究的，说得过去就行了。” 程迦艺温顺地：“哦。”(未完待续。) Chapter。74（中） 很快出租车抵达了供应商所在的工业园区，在叶卿云的指挥下，拐了两个弯，就进了厂区内。 工厂占地面积很大，围墙内虽然有一片不小的绿植，可深城午后的日头那么热烈，直烤得人肌肤生火，让程迦艺一下车就高举起右手，挡在额前，以防晒黑。 叶卿云瞧着她微蹙着眉头的俏丽模样，淡淡一笑，双手插在裤兜里，先一步进了工厂大门。 程迦艺小跑两步追上去，大概是时间刚好，只见负责人从电梯里出来，看到叶卿云就笑着地迎过来跟他打招呼：“小叶啊，你来啦，快进来快进来，这次的事情真的是对不住啊。” 叶卿云也笑，他的笑是温煦的，无害的，一点儿也没有流露出责怪的意味，声音也是动人的低醇：“陆总客气了，合作不成功，双方都有损失，您也受累了。” 这时，被称为陆总的负责人，看到了叶卿云身后跟过来的程迦艺，眼里闪过被惊艳的神色，偏头问：“这位是？” 叶卿云侧了侧身，笑着介绍：“这是我妹妹，快毕业了，吵着跟来见见世面。” 程迦艺大大方方地伸出右手，甜甜地招呼：“陆总好。” 陆总回应着和她握了握手，亲切地寒暄：“你们叶家基因真好啊，小叶那么帅，妹妹又这么漂亮，真是让人羡慕啊，叶小姐学什么专业的？” 程迦艺乖巧地答：“学广告的。” 虽然她不姓叶，毕业也好多年了，但这个答案却是真实的，她大学学的就是广告专业。 谁知陆总一听就来了兴趣，特骄傲地说：“巧了啊，我儿子也是广告专业的，毕业很多年了，现在在申城开了个小广告公司。” 叶卿云：“陆总谦虚了啊，虎父无犬子，相比这广告公司不小吧。” 陆总被他奉承得笑得合不拢嘴，喜滋滋地问：“也不知道叶小姐工作找得怎么样了？既然是小叶的妹妹，有什么需要就和我说一声，不介意去申城打拼的话，我儿子公司里保准给你留个位置。” 程迦艺觉得这陆总给人一种很慈祥的感觉，自觉撒谎耍人家非常不厚道，于是只好把责任推到叶卿云头上，尽量诚恳婉拒道：“谢谢陆总！有您这句话，我就放心了，不过哥哥要我回禾城工作，怕要辜负您的好意了。” 陆总拍拍叶卿云的肩：“小叶啊，这你就不对了，妹妹长得漂亮就不放心让她待在外面了？要知道申城的发展前景比禾城要好很多呐！” 叶卿云笑：“陆总谬赞了，先聊正事吧。” 于是陆总也笑，带两人拐进了会议室，先请他们在他左边的两个椅子里并排坐下，自己才坐进主位里。 秘书送了3杯茶进来，陆总先自己接过喝了一口，才歉意地说：“这次这个事情是我管理不当，实在是对不住你了，上次你来，我还跟你打包票说绝对能在限定时间里交货的，没想到出了这样的纰漏，我们重做又来不及了，你那边肯定不好交代吧？” 叶卿云也举起茶杯，浅嘎了一口：“道歉的话，就不必多说了，订单我拆分下去交给别的厂商做了，交货应该赶得及，赶工产生的差价，就要陆总多担待了。” 陆总：“这个自然，小叶这么好说话，都没要求按合同赔款，已经很给我面子了。” 叶卿云淡淡地点了点头：“出问题的人查出来没？” 陆总：“查出来了，负责这个订单的整个小组都有问题，本来就算流水线上出了问题，到质检装箱那一过，就发现了，也不至于货到了你们那边才发现，欸……都是老员工，一直很信得过的，不明白怎么就出这样的事情。” 叶卿云：“那这批人呢？我能见见么？” 陆总：“已经全部引咎辞职了。” 程迦艺忍不住低呼：“她……” 后面的话却识趣地没有说出口，叶卿云在会议桌底下摸到她的手，轻轻捏了一下，语气依旧淡定地问：“那能将他们的联系方式告诉我么？我有些疑问还想当面问一下。” 陆总显然有点为难，不过也没有犹豫多久，就豪气地说：“行，稍等，我让人事调给你们！” 待他出了门，程迦艺才终于憋不住小小声问：“我不明白有什么事这么有诱惑力，能收买整个小组的人，让他们甘愿辞职去做。光有钱显然是不够的，如果是我，不会为了眼前的一点利益去放弃一份稳定可持续的工作，而且就这么点破事儿，损人不利己的，犯得着花那么多钱么？我越来越看不懂了，这也太蹊跷了……” 叶卿云拉过她的手，按在自己的大腿上，大拇指不轻不重地磨着她的手背，也似是在沉思，良久才淡淡地说：“总会查清楚的。” 程迦艺咬着下唇，跟着他一起沉思，却又有点力不从心，好像总有点集中不了注意力的感觉。 她想着想着，就有点索然无味了，大概整件事都有点荒唐，既然问题都已经解决了，好像原因是什么，一点儿也不重要了，至少对于她而言，一点儿也不重要了。 准确地说，这样的感觉，昨天就有了。 真实的她，只是觉得无趣，并不像小周以为的那样干练果决，她此刻脑子里嘀咕的问题反而成了究竟是该继续陪着叶卿云查下去，查到一个能让他满意的结果呢？还是应该索性将自己的真实想法告诉他，劝他别再浪费时间了。 正想着，敲门声响起，程迦艺一个激灵，从他左手的覆盖下，将自己的右手抽了出来，秘书推开门，拿了一叠资料交给他们。 随后陆总也走了进来：“小叶啊，这些就是那一组人的资料了，身份证什么的信息我也不好多透露，电话住址都在上面，你有什么都可以联系到的……不过，你还有什么是非得跟他们问清楚的？” 叶卿云漫不经心地翻着面前的资料，不答反问：“陆总就不好奇，他们为什么一下子一起出问题了么？” 陆总一愣，沉默了一会儿，叹了口气：“老实和你说吧……具体的原因，其实也是些私事，不大好意思开口讲，但你既然要查，迟早也会知道的，我就直接说了吧，也给你省点时间……” 叶卿云停了手上翻资料的动作，抬头看着他：“洗耳恭听。”(未完待续。) Chapter。74（下） 于是陆总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一五一十地跟叶卿云他们说了。 原来，陆总是申城人，做这个行业有将近三十来年了，最早是跟姐夫合伙在申城开的工厂，生意越做越好的时候，两家却因为经营理念不合以及一些私事闹了很大的矛盾，拆了伙。 陆总的父母过世得早，跟姐姐相依为命长大的，从小，姐姐就宠他，所以拆伙之后，他把包括厂房设备等一系列东西都留给了姐夫，自己举家搬到深城从头做起，那时候很困难，就只剩下手头上仅剩的一些客户资源了，却没想到姐夫还是嫌他拐跑了一部分客户而对他怀恨在心。 说起这个姐夫，陆总也是一阵无奈，不过只要他对姐姐好，能让的他都会让。 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姐夫还是积怨在心，分公司开到深城，从业务等各方面与他为敌。 而这一次的事件，起因就是他们分公司挖墙脚来了，高薪高福利，条件就是要让陆总这边有较大损失。 陆总怪不好意思地朝叶卿云笑笑：“真是连累了你们……” 听到这里，程迦艺忍不住插嘴：“会这么对待老主顾的员工，他怎么敢用呢？就不怕往后他们也这么对他么？” 叶卿云笑：“高薪高福利那都是幌子，目的不过是打压陆总，人过去了再找理由解雇也很正常。” 程迦艺于是更不明白了，眨巴着大眼睛：“按你这么说，那些员工应该也会想到的，还走得这么决然？” 叶卿云：“有时候动摇一个人可能很难，但是动摇一群人反而简单，一个人，会瞻前顾后，可是一群人，大部分举了赞同票，小部分考虑得多的，也会有从众的心理，人越是多，就越是会有风险被分担了的错觉。” 陆总：“还真就是这个道理！” 叶卿云：“多谢陆总把这个情况告诉我们。” 陆总：“诶呀，应该的，小叶已经帮了我很多了，让我的损失降到了最低，我还得感谢你呐！” 叶卿云抬手看了看表：“时间也不早了，我们就先告辞了，差价结算好了，我再联系您。” 陆总也看了看时间：“晚上我请你们吃饭吧，我还有点事情稍微去交代一下，你们稍等片刻。” 叶卿云推说不用，不过显然陆总的盛情让人难却，最后两人就乖乖地在会议室里等陆总下班。 程迦艺：“这么说来，这个事情跟Jessica没什么关系了。” 叶卿云：“不见得。” 程迦艺：“为什么？这不是陆总的私人恩怨么？” 叶卿云：“平时见你挺聪明，挺能联想的，这会儿怎么转不过弯儿来了？” 程迦艺气鼓鼓地嘟了嘴：“快说！” 叶卿云忍不住揉了揉她的头：“这个事件有两个疑点，也可以说是巧合，首先，为什么姐夫偏偏这时候来深城开分公司，其次，他挑选的叛徒为什么偏偏是做我们这个订单的这一批呢？陆总这里还有很多比我们这个订单获益高的订单，他都不挑，就挑中了我们这个？” 程迦艺：“也许就是巧合呢？他也有可能每个组都利诱了，但是只成功了这个组呢？而且时间上也对不上啊，利诱一组人得花很长时间吧，按这样推算，Jessica得多久之前就安排这些事呀？” 叶卿云点头：“所以还得查。” 程迦艺摇头：“别查了，我感觉查这个完全是在浪费时间。” 叶卿云：“为什么？” 程迦艺：“那我问你，如果查出来这事儿没有Jessica的原因，你会继续跟她的合伙么？” 叶卿云沉思了片刻：“应该也不会了。” 程迦艺：“所以呀，就像你和我说的，既然结果都是一样的，那是不是她的原因又有什么关系呢？查不查清楚又有什么关系呢？” 叶卿云笑：“你倒是挺会活学活用的。” 程迦艺猛捶他一下：“去你的！反正，你就当这事儿跟她没有关系。” 叶卿云握住她捶他的那个手腕，拉到自己唇边，亲了一下：“可我不想你被说是狐狸精，感觉像妲己一样，特别祸害。” 程迦艺往门口瞟了一眼，看到没人留意，安心地将手抽回来，调皮地笑：“你们公司才多少人，对我的影响能有多大呀？你不嫌弃就好啦，更何况，我觉得狐狸精还是赞美呢，说明我漂亮呀，有魅力呀，有什么不好的？” 叶卿云忍俊不禁：“行！那就听你的，不查了，节约点时间想想拆伙之后我该怎么发展……” 程迦艺用力地点点头：“有什么打算么？” 叶卿云：“没想好……我不太喜欢管理，也不喜欢销售，感觉让我自己再开公司，很多方面顾全不到，就想投入在产品研发上，可能会去找份合适的工作吧。” 程迦艺：“怎么跟我一样没出息呢？我也是就喜欢设计了，让我去管那么多人，让我去做客服，分分钟要我的命。” 叶卿云笑：“你这么能耐，哪里没出息了？” 程迦艺：“那……这么说起来，是你比较离不开Jessica咯？” 叶卿云笑得更开心了：“吃醋了？” 程迦艺：“没有啦！而且你不是决定拆伙了么？我吃什么醋呀……” 叶卿云：“嗯……以后我就是打工仔了，你这个做老板的要多关照关照我才行。” 程迦艺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了转：“打工是不是比当老板轻松很多，就有更多的时间陪我了？” 叶卿云：“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的。” 程迦艺：“那以后可以每天做饭给我吃了？” 叶卿云：“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可以。” 程迦艺拍了拍他的肩，语重心长的口气：“好，我会多关照你的！” 叶卿云被她逗笑了，不过自己开公司跟打工在收入方面肯定是会存在差距的，所以虽然嘴上这么说着，心里却还没有打定主意，男人毕竟自尊心比较强，而他又是个控制欲那么旺盛的人，就算程迦艺经济独立，完全不在意他的收入，一想到之后可能会与她拉开距离，他的心里就莫名不是滋味。(未完待续。) Chapter。75（上） 从工业区驶往市区的路上，陆总开车，叶卿云和程迦艺并排坐在后座上。因为隐瞒了身份的缘故，两人只能保持着一定疏离的距离。 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陆总开车不开空调，于是程迦艺只得把窗户开得大大的，手肘撑在车窗上，侧头看着窗外绿树一片片倒退。 天空的颜色从夕阳西下的红慢慢溶解成深深湛湛的暗蓝色。 她的心里空空茫茫的，却又异常平静。 前段时间被那些咒骂扰乱的压抑，此刻终于一扫而空了。 取而代之的是大片大片的麻木，因为对很多事物都不追究，而突然产生了生无可恋的感觉。 这种感觉，还挺糟的。 她的左手搭在两人之间黑色皮质的座椅上，无意识地一下一下像弹钢琴般敲击着。 叶卿云注视着她青葱一样纤细白嫩的五指，兀自露了个宠溺的微笑，抬头又看到她长发蓬松的后脑，终于还是忍不住伸手揉了揉，低醇的嗓音淡淡地响起：“在想什么呢？” 程迦艺任由他的手掌扣在脑后，轻轻地摇了摇头。 陆总大概是从后视镜里看到了他俩的动作，笑着打趣说：“你们兄妹感情真好啊，让我想起了小时候我跟姐姐……” 接着又是一大段滔滔不绝的回忆。 程迦艺听着听着，思绪就飘远了，也不知道等自己到了那个岁数，会不会也像陆总这样忆当年，像她记性这么差的人，到时候也不知道还有多少当年可以忆。 记性差这一点，细想起来还挺可怕的，虽然不至于像失忆一样严重，从小到大遇过的人大致也都记得，可是很多重要的转折点却像醉酒后断片了一样，一点印象也没有。 她能记得小学的时候，伯父出国旅行，回来送了一块华丽的手表给她。 镶满了钻石的古铜色手表，是当时国内买不到的奢华，精致的翻盖被做成皇冠的形状，让她爱不释手。 结果第一天戴，欢快地跑去给妈妈看的路上，就不小心摔了一跤，把表给摔坏了。 膝盖上磨破流的血，断了一半的表带，跟内心沮丧的情绪，都历历在目。 可是她想不起来，伯父是什么时候，怎么过世的。 她能记得高中的时候，跟舒航在网络游戏里玩石头剪子布，两个五头身的卡通虚拟人物挥着比例显然略大的手，她用拳头赢了他的剪刀，然后他耍赖地打出一行“赢的人请客”的话时，自己脸上喜悦的表情。 可是她想不起来，那一年里自己手腕上密密麻麻黑色的小点是怎么来的。 其实她以前有写日记的习惯，不过大部分记的好像都是些伤心事，所以从来都没有想过要再翻来看看。 大学毕业之后就把两大箱日记本托付给了父母，他们大概至今还珍而重之地为她保管着，可是她不会去看，曾经也好像定义过那些全部都是“为了忘却的纪念”，写下来，就是为了让自己忘记。 所以，她的记性，是被自己训练成了如今的样子，还是有什么别的原因呢？(未完待续。) Chapter。75（中） 胡思乱想着，饭店到了。 服务员领着他们进了一个非常大的包厢，中式的装修很气派，暗纹绣花的米色窗帘遮住一点木雕镂空窗户，大圆桌边15把椅子，都套着同色系的精致椅套。 程迦艺一看这阵仗就傻眼了，呆呆地问：“就我们三个吃饭，陆总这也太客气了吧？” 陆总笑：“小叶来的次数不多，这次机会难得，我就顺带约了些同行一起吃个饭，瞧我这记性，刚才都忘记和你们说了。” 叶卿云笑说没事，于是程迦艺也只得讪讪地露个笑脸。 想到要和这么多陌生人一起吃饭，她心里就说不出的别扭。可今天是她自己要跟来的，临阵退缩显然也是不可能了。只能就着叶卿云为她搬开的椅子落了座。 叶卿云在她旁边坐下，跟陆总边喝着茶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行业动态。 程迦艺此时已经有点饿了，思想都集中在咕咕叫的胃部，那些她漠不关心的话题，完全进不了她耳朵里，可出于礼貌，还得假装认真地听着他们的讨论。 半个小时过去，人总算是陆陆续续到齐了，连同程迦艺和叶卿云在内，总共14个人，服务员指着空出来的位子问陆总：“这里还有人么？要不要我给你们撤掉？” 陆总笑着摆摆手：“还有人，还有人，留着吧……可以上菜了。” 虽然对于这个不需要等的“还有人”有一点点好奇，可是程迦艺很快就被上菜的消息引去了注意力。 在座的人，虽然进门的时候，都一一介绍过了，可是脸盲如程迦艺，望出去除了陆总还能辨认出来，其他全部都是某厂的某个中年厂长，完全分不出赵钱孙李。 好在她今天扮演的角色小之又小，不仅地位小，就连年纪也小，稍微犯点小错误无伤大雅，所以她倒是不像往常面对这么多陌生人时那样拘谨。 等菜一道一道上了桌，看到有人动了筷，程迦艺就安安心心地闷头吃了起来。 叶卿云看着她比起在家时肆无忌惮的模样，在外头明显克制而淑女的吃相，眼底写满了宠爱。 程迦艺的蕾丝外套是喇叭袖，伸长了手臂去夹菜的时候，袖子常常会不小心蹭到桌上的酒杯之类，总让她忍不住皱眉再伸另一只手出来拎住衣袖。 叶卿云本不想表现得太过亲昵，可看着她别扭复杂的姿势，却又心疼，无奈地只好自己主动给她夹菜。 每上来一道新的，圆盘转到跟前，就首先夹一筷进她面前的碗里。 程迦艺吃得很欢喜，有特别对胃口的，会抬起头来冲他甜甜地笑，像只不知足的小猫在无声地说着：“我还要！” 叶卿云每次都能精准地接收到她的讯号，准确无误地给她夹她爱吃的那一道。 终于有中年厂长将注意力转移到了他们这边，举着杯子伸过手来：“小叶啊，以前老听老陆说起你，说你生意做得好啊，为人也很好啊，闻名不如见面，看你待妹妹这么细心体贴就知道老陆夸的都不是虚的，以后有订单多关照关照我们呐！来，敬你们一杯！” 叶卿云连忙拿着酒杯站起身：“过奖了，在座都是我的前辈，还要你们多关照才对！该我和妹妹敬您一杯！” 程迦艺闻言，也跟着站起身来，举起酒杯，微笑着跟敬酒的那个厂长轻轻地碰了一下。(未完待续。) Chapter。75（下） 轻抿了一口，再坐下，不由在心里嘀咕：原来这就是所谓的应酬啊……这种你敬我，我敬你的套路，她还真是一点儿兴趣也没有。 以前，舒航也会带她一起吃饭喝酒，不过基本上都是跟兄弟死党一起，从来就没有过跟同行业内可能发展起来的合作伙伴吃饭的经历。大家不是随性地喝，就是为了喝而喝，从未涉及过利益，所以反而轻松惬意。 像这种为了结实人脉而促成的饭局，哪怕就目前的情况而言还不存在利益进出，却也依旧笼罩着一种无法让人彻底放开的不自在感。 程迦艺喝的是果汁，可叶卿云一杯又一杯的礼尚往来实实在在都是红酒，大概是陆总偏好红酒的关系，大家都陪着他喝，中年人没有一个真的是品的，全部都是豪气地一饮而尽。 红酒啊，程迦艺通常两杯就倒的，叶卿云喝的杯数，她都有点数不过来了，让她看着都微微有些迷醉。 可他依然表情淡漠，言笑晏晏，怎么看都还是那个清俊大气的年轻总裁。侧脸的线条清晰硬朗，眼眸黑黑湛湛的，倒更显迷人。 偶尔侧眸视线略过她的脸，总好像有含笑温情的眼波流转荡漾，让她忍不住心里一甜。 好在，在场全是有点岁数的男性，要有女士在场，保不准要被他迷得七荤八素的。 程迦艺一边为自己这搞怪的念头在心里偷笑，一边眼明手快地招呼正端上银鱼汤来的服务员：“给我加一扎鲜榨西红柿汁。” 叶卿云用充满疑问的眼神望她一眼，她笑呵呵地拿过他面前的小碗，也顾不上自己两个碍事的袖子，直接站起来给他舀了满满一碗银鱼汤。 叶卿云微笑着接过，低头浅浅喝了一口，正想小声夸她体贴，注意力却被门口突然响起的一声清亮的招呼声吸引了过去。 迟到的那一位，嗓音低醇地说：“抱歉各位，来晚了！” 听声音应该还是个青年。 两人循声往门口望去，看到那个穿着浅色POLO衫的男人时，都是一愣，然后就看到他笑着朝陆总点了点头，喊了声“爸”后，视线果断定格到程迦艺脸上，露出一个异常温柔又叫人琢磨不透的微笑。 程迦艺看着陆君奕，又转头看看陆总，小嘴微张着，表情只能用呆萌来描述。 于是站在门口的陆君奕笑得更肆意了一点。 姓陆，男，申城人，开广告公司的，她早该想到，认识的人里，有这么一号人物啦！可是这世界怎么能小成这样呢？随随便便就让她撞上这么个巧合，偏偏，他大老远地还刚好从申城也来了这里。 而她，还好死不死地正撒着谎呢！！！ 程迦艺简直一头黑线。 有喝高了的某个厂长，扯着嗓子打趣道：“君君一来就盯着人家小姑娘看，莫不是一见钟情了吧！” 程迦艺被他这一嗓门喊得一下子羞红了脸，谁知陆总还要添油加醋，招呼着大伙儿把空位挪到程迦艺旁边：“年轻人坐一块儿，聊得来！” 程迦艺完全没有推脱拒绝的说辞，只能看着他款款地走过来，坐到了她的另一边。 这时，就听陆总笑着给他们介绍：“来来来，我来介绍一下，这是我儿子，陆君奕，在申城开广告公司的，这位是叶卿云，跟我的小厂有生意往来的叶总，这位是叶总的妹妹，马上要大学毕业了，学的也是广告，你们多交流交流。” 陆君奕听了这些内容，含情脉脉地望着她羞红的脸，举起酒杯跟她的轻轻一碰，故意压低了声音，用只有她听得见的音量，说：“妹妹，好久不见！” 程迦艺讪讪地拿起自己的果汁，轻抿了一口以示回应。 叶卿云闷闷地看着他的不怀好意，却又无能为力，心里说不出得堵。 好在，陆君奕除了看她的眼神有点过分灼热以外，好像并没有要拆穿她的意思。 礼貌地跟叶卿云也碰了杯，迅速被一群中年人的关心淹没了话题。 # 饭局后半段，程迦艺被夹在两个明显开始有敌意并且明争不了只能暗斗的男人中间，吃得比前半段更加拘谨，本来为了给叶卿云解酒而点的西红柿汁，也被她忘了初衷，只一杯接一杯地喝进自己肚子里。 她是可以为了叶卿云的感受，不理睬陆君奕，可是，另一方面，她还得顾及叶卿云在行业里的声誉，她不想他在这么多的同行面前成为一个满口谎言的骗子。 实在太难了，再喝一杯！不对，口感不对！ 程迦艺懵懵地移开杯子一看，本来红彤彤的西红柿汁，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了酒红色的液体。 陆君奕的声音随着他伸过来碰杯的姿势一起在耳边响起：“看你果汁喝完了，给你倒了点红酒，不介意吧？” 介意！ 介意也不能说！ 正纠结着，手中的玻璃杯，被一只温热的手拿了去，回头，叶卿云已经将她杯子里的红酒一饮而尽，还将杯子倒过来示意了一下：“我妹妹不喝酒，我帮她喝。” 陆君奕：“叶总好酒量！”说着，也喝光了自己杯子里的酒。 程迦艺感觉自己快要被这诡异的气氛压得喘不过气了，默默地在心里发誓，再也不要参与这一类的应酬了，可是苦思冥想，就是找不到尽快跟叶卿云一起脱身的办法。 因为喝的饮料太多了，她起身去上洗手间，对着洗手台前的大镜子，终于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才出门，就撞上那抹POLO衫的浅颜色。 陆君奕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不知道，我是该称呼你程小姐呢还是叶小姐？” 程迦艺被他问得语塞，气鼓鼓地说：“程。” 陆君奕：“那么你哥哥？” 程迦艺凶巴巴地：“叶卿云是我男朋友！” 说完，又觉得好像哪里不对。呃……明明是他们撒谎在先，有错在先，却胡乱冲陆君奕这个无关人员发火，有点不够礼貌。可是，谁叫他要表现出这么……这么饥渴的样子呢？ 程迦艺在心里叹了口气，换了濡濡软软的语调：“我们不是故意说谎的，我就是好玩跟过来见识见识，别拆穿好不好？” 陆君奕：“没记错的话，你还欠我两顿饭？” 程迦艺点点头。 陆君奕：“我最近都在这里，你多待几天，把欠我的先还了？” 程迦艺：“啊？那我问下我男朋友……” 陆君奕双手抱胸：“就两顿饭，你单独和我吃。” 程迦艺蹙眉望着他：“这算要挟么？你应该不是会乘人之危的人吧……” 陆君奕笑：“如果我说我是呢？” 程迦艺吃惊地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就听到他的身后，一个更动听的声音冷冽地回答：“如果是，那你就随便说实情，我不介意。” 陆君奕回头，无所谓地耸耸肩，拍了拍叶卿云的肩膀：“我开了玩笑。” 又转身朝程迦艺挥挥手：“那……下次再约！” 程迦艺：“……” 叶卿云已经单手撑在她一侧的墙上，身体强势地栖近她，将她围在他与墙壁之间，低头狠狠地亲了下来。 程迦艺被他这突如其来的霸道的吻，亲得毫无招架之力，只感觉到红酒酸酸涩涩的味道透过他的舌尖一寸一寸铺满她整个口腔。 她双手不自觉地抵住他的胸膛，呼吸随着他的侵略越来越急促越来越紊乱，可这里是公共场合啊，随时会有同包间的人来上洗手间，她在思绪彻底被征服的前一秒，用力推开了他：“你醉了。” 叶卿云额头抵着她的额头，淡淡地：“嗯。我们回去吧。” 程迦艺这才留意到他另一只手里，拎着她的小包：“不用再回去跟他们道别？” 叶卿云：“不用，我已经跟他们说过了。” 不用再回去面对陆君奕，程迦艺开心地挽着他的手臂，和他一起出了饭店。 在回酒店的出租车上，叶卿云二话不说，搂着她的腰，又是一阵狂吻。 司机大概见惯了喝醉的情侣在车上的痴缠，所以只当没看见，可程迦艺几乎要算是滴酒未沾，此刻还异常清醒着，真的羞得不行。 越是羞，又越是敏感，脸颊耳朵脖子，每一寸他流连过的肌肤，都酥酥麻麻过着电，一阵又一阵颤栗的触觉。明明已经被挑逗得动了情，却又不好意思同样热烈地回应，只半推半就着将头埋得很低很低，藏在他的胸口不敢抬起来。 叶卿云今晚是真的喝多了，以前应酬的大部分是年轻人，啤酒再多，对他而言都不在话下，可是一杯接一杯的红酒，对他而言，也是第一次，加上陆君奕的挑衅，让他自己都控制不住自己，只想沉溺在程迦艺身上淡淡弥漫的奶香味里。 爱情有时候就是这样，虽然心里清楚彼此的忠诚，可还是无法容忍任何外在的滋扰，仿佛也只有让身体尽情地纠缠在一起，才能得到真正的安心。 程迦艺被叶卿云一步步逼到后背靠在一侧的车门上，可叶卿云还在不断地压近，甚至吻着吻着，手掌不安分地探进她的连衣裙里，揉捏起她的大腿来。 程迦艺一个激灵连推带踹把他推开了，叶卿云定了定神，搂住她的腰，将她揽进自己怀里，闭目靠在她的肩上。(未完待续。) Chapter。76 程迦艺偏头，眼角余光瞥到叶卿云靠着她的肩膀闭着双眼的样子，睫毛长长地微微颤动着，鼻梁很挺，像一座山峰的走势，短短的黑发有意无意地蹭着她的面颊，本以为他大概酒意上头，已经昏昏沉沉睡着了。? 没想到他根本是在装睡，一下车，就将她打横抱了起来，含笑的眼睛清清亮亮的。 程迦艺整个人腾空得措手不及，连忙本能地伸手勾住他的脖子，嗔怪道：“快放我下来啊！” 叶卿云哪里肯，抱着她，径直就往电梯去了。 程迦艺笑：“吃醋么？” 叶卿云点头：“吃醋。以后再也不做这种蠢事了。” 程迦艺也点头：“嗯，刚才是真真切切体会了什么叫自作孽不可活。” 叶卿云低头在她唇上轻轻一啄。 很快到了房门口，程迦艺捶着他的肩：“放我下来，房卡在包里。” 叶卿云：“不放，一辈子都不放。” 于是她只能无奈地挂在他脖子上，手伸进包里盲目地乱掏。 幸好出门的时候记得好像特地放在了夹层里，摸到之后，依旧被他抱在怀里，开了门。? 叶卿云进了门，还是没准备将她放下，门被他抬脚踢得重重地关上，一声闷响。 程迦艺望着他笑：“醉了？” 叶卿云：“有点。” 程迦艺：“那放我下来，我去给你泡茶？”说着松了手，腿也打算从他托着她的手臂上甩下来。 可他哪里肯，两臂用力，将她向上一抛，抱得更贴近自己也更稳。程迦艺脸颊撞上他的胸膛，耳朵贴着他的t恤，都能感觉到他有力的心跳声。 都对彼此这么熟悉了，又岂会不知道对方的意图。 程迦艺在外人面前扭捏，在自己人面前却还是比较放得开的，既然都回了酒店，她索性调皮地用力勾起自己的上半身，凑过去跟他厮磨起来。 本来就甜甜的娃娃音还故意换了娇滴滴的语气，在他耳旁吹着气问：“抱我这么久，是想证明自己体力好么？” 叶卿云由着她挂在自己脖子上，将打横的姿势换成了托着她的臀，鼻息浅浅喷在她白皙的脖颈肌肤上，嗓音暗哑地反问：“我体力好不好，你不知道么？” 程迦艺一下子羞红了脸，忍不住在他脖子上狠狠咬了一口，叶卿云吃痛地轻呼一声，将她重重地扔在酒店柔软的大床上，随意而迅速地脱去上衣，半裸的躯体覆盖到她的身上。 在酒精的作用下，叶卿云的动作格外生猛而持久，让程迦艺几乎招架无能，被他摆弄着变换各种姿势，一次又一次不由自主地颤栗，娇喘连连，用完全不像是她自己的魅惑声音呻吟着他的名字，迎合着他的律动。 终于，在又一阵猛烈的冲刺后，他头深深埋在她的长发间，不动了，程迦艺只感觉到他在她的身体里，一下一下剧烈地抽搐着，本能地收拢双腿，将他的腰身缠得更紧。 叶卿云喘息了良久，抬头抚摸她的脸，汗水顺着他高挺的鼻尖低落到她脸上。 她的脸上也全是汗水，鬓角黏腻地贴在颊边，眼神迷离而凄楚，是为了满足他纵容他而遭受的筋疲力尽。 他抚摸她湿润的额头，她凌乱的长发，低头缓缓亲吻她的唇。 程迦艺松开了原本攀在他后背的双手，整个人呈大字形无力地摊在床上。 叶卿云看着她依旧红润娇羞的脸，配上个空空茫茫受了大委屈一般的表情，不由温柔地笑了起来。 他叫她：“小艺。” 她回应着将视线聚了焦。 他伸出左手，与她的右手十指相扣，侧身躺下，手臂轻轻一带，将她也侧过来面对着自己，揽进怀里。 程迦艺往后挪了挪：“热。” 叶卿云笑：“小艺，和你说件正经事。” 程迦艺：“说。” 叶卿云：“回去之后……” 停顿了片刻，还是觉得不是时候，于是没有接下去。 程迦艺纳闷地望着他：“回去之后怎样？” 叶卿云：“没……小艺，虽然我们正式交往的时间还不长，可我发现，自己越来越爱你了……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对我说，不要让我担心好么？” 程迦艺笑：“怎么突然这么肉麻？” 叶卿云握着她五指的手，微微加重了力道：“我是认真的。” 程迦艺敛了笑，也认真地点头：“好。” 叶卿云搭在她腰上的手，又往自己身边搂了搂，程迦艺笑着推他：“都说了热啊！” 叶卿云：“我怕你离开我……” 程迦艺：“怎么会呢？” 叶卿云固执地将她揽进怀里：“让我抱一会儿。” 程迦艺只以为他醉了，也拿他没办法，勉勉强强把脸贴在他汗水风干的胸肌上，虽然有点黏，可不得不说，这柔韧的触觉还是很舒服的。 剧烈运动后，叶卿云的酒早已醒了大半，他是真的害怕她离开，而不是喝醉以后的胡思乱想。 越是拥有着，越是患得患失。 程迦艺的状态让他忍不住担心，虽然可以解释为任性、孩子气、没有章法的胡作非为，可是以他对她的了解，她不该是这样的。 他只怕有其他的什么原因造成了她如今难以自控且尚不自知的反常。 他不知道她这样的状态是在舒航的背叛之后出现的，还是更早更早以前，有他不知情的别的打击。 可是该怎么开口和她说，他还没有想好。 程迦艺大概是累着了，竟然在他的怀里不知不觉安安稳稳地睡了过去。 许是被环抱得有点紧，她略微觉得呼吸不畅，睡梦中，蹙着眉，小手推着他企图拉开一点距离。 可两人被汗水打湿过的肌肤，贴在一起太久，已经紧紧地粘在了一起，她头一偏，他就感觉到胸口的皮肤随着她的脸被往外扯了一点，隐隐的紧绷。 不由自主微微一笑，暗暗决定无论她是什么样的状态，无论她以后会变成什么样子，他都要把她照顾得很好，再也不让她被欺负，再也不让她自己欺负自己……(未完待续。) Chapter。77（上） 陆君奕这次到深城是个巧合，得知父亲的工厂出了事，就抽空过来看望一下。? 下飞机刚开手机，就收到了父亲发来的语音微信，说有个漂亮的广告学小姑娘要介绍他认识。 自从前年夏天交往了五年多，准备要结婚的女友，车祸去世之后，他就没有再谈恋爱了。 空窗了将近两年，作为一个三十出头的黄金单身汉，追求者其实还挺多，可是好像怎么也无法从失去女友的悲痛中回过神来，看那些主动贴上来的女人，没有一个顺眼的。 自己是不急，还可以再等缘分，可是长辈总归会心急，时不时找借口要介绍人给他认识。 他无奈地笑着把手机塞回裤兜里，心想着好在这个饭局还不至于是相亲。 让他意外的是，一推开饭店包厢的门，就看到了那个小精灵一般的女孩子，站在桌边，脸上挂着旁若无人的娇笑，往手中的白瓷碗里添汤。 可惜这碗汤是给她身边那个男人的。 程迦艺。 至今还记得她张着双臂，突然跳到他车前时的那个样子，明明是很危险的动作，却做得气定神闲理所当然。 脸上还挂着玩世不恭的笑。 因为女友是出车祸死的，所以对于她如此不要命的拦车方式，他本是有点恼怒的。 可当她欢欣雀跃地蹦跳到他的车窗边，用甜腻腻的嗓音卖着萌问他可不可以搭个电的时候，他一点儿气也生不起来了。 不仅惊艳于她洋娃娃般精致甜美的长相，还因为她可爱的一颦一笑，都让他像看到了小天使般，死灰一样的心终于活了过来。 这大概就是一见钟情吧。 不过一见钟情对于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而言，听起来太梦幻，太不切实际了。 而她看起来还那么小，都不知道毕业了没有，对于他而言只能当作是萍水相逢，帮过就算了。 却没想到没几天，她真的说话算话地过来请他吃饭了。 得知了她的真实年龄后，是有那么一瞬间，跃跃欲试的。 不过毕竟是成熟的男人了，考虑问题还是会比较复杂也比较全面，所以迟迟没有出手。 在这里，再见到她，全场唯一一个女性，一定是父亲口中要介绍给他的人，明知道她身边坐着的就是上次与她一起的那个男人，从举动也看出了亲昵，可他不知道为什么就是特别想逗她特别想表现出自己的意图，测她的反应。 定了定神，推门进去打招呼，然后眼神就直勾勾地盯住了她。 陆君奕回到老爸家里还在想着她憋屈地抵触的小表情，气鼓鼓的时候，更圆更可爱的脸庞，让人直想伸手捏一把。 他当场就表现得那么明显，老爸自然也看出了儿子的心思，拍着他的肩膀问：“终于动心了？” 陆君奕虽然不知道他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为什么要隐瞒关系，不过并没有打算拆穿，耸了耸肩：“没有的事。” 陆总：“你进来眼睛就一直盯着她，还说没有？老爸有什么不好说的？” 陆君奕无奈地笑笑，想了个合理的理由搪塞：“她还小，不合适。” 陆总点头：“小是小了点，不过看着漂亮机灵，人也挺单纯的，跟你又是同行，既然喜欢试试也无妨。” 陆君奕：“爸……你什么时候换态度了？不是说妈急着抱孙子么？年纪那么小的，一开始就以结婚为目的，指不定吓着人家。” 陆总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地说：“诶……说不过你，随你吧……不过难得看你有个动心的，要好好把握啊……” 究竟该不该试一下呢？怎么样才叫好好把握呢？ 她看起来那么美好，又那么无望。 追求一个有男朋友的姑娘，怎么想都不太君子。 更何况。 程迦艺和叶卿云，站在一起就是般配的一对。她与生俱来那种拒人千里的气场，仿佛只有同他在一起的时候才会消散开，或者说，是将他融入了其中？ 这样的一对，就好像是从前自己和女朋友的相处，全世界只属于两个人，其他的都不重要。那么温馨，又那么让人羡慕。 陆君奕辗转犹豫了很久，还是拿起手机发了短信出去。 程迦艺和叶卿云定的是次日下午回程的机票，所以上午一直相拥着睡到自然醒。 一夜都被叶卿云搂着，程迦艺睡姿肆意的坏习惯没有触发的空间，倒是很乖很安稳的样子。 叶卿云含笑睁开双眼，瞧着怀里温润的小人儿，像这样安逸的早晨，也不知道在梦里期许了多久。 昨晚她睡着得太早，是他小心翼翼地给她洗的澡。以前交过年纪比较小的女朋友，事事都要他照顾，当时觉得特别烦人，没多久就分了手。可是如今，倒是很享受照顾程迦艺的这种状态，无论是闹情绪的她，还是温顺乖巧的她，无论是被他累趴下的她，还是自己喝趴下的她，他都想细心呵护。 这大概就是爱一个人是否是真心的区别吧。年少不懂事，有合眼缘的小姑娘追求，就轻轻巧巧答应了，也不是没有做过伤人心的事，不过，也只有伤过人，受过伤，才能真正懂得自己要的是什么。 此刻的程迦艺，像个孩子一般蜷缩在他的怀里，小手松松地握着拳，搭在他的胸膛上，看起来特别好欺负。 昨晚懒得找她的睡衣，所以她现在还光着身子，每一寸白嫩的肌肤都像是入口即化的布丁，胸口、手臂、脖颈还有他有意无意留下的红痕，简直秀色可餐。 可他舍不得她太累，于是暗暗压下自己蠢蠢欲动的念头，轻轻吻了吻她的额头。 也不知道是被吵到了，还是时间差不多了，程迦艺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偏头醒了过来。迎上他注视的眼神，甜甜一笑：“早！” 于是叶卿云又在她唇上轻啄了一下，以示回应。 没想到程迦艺的回应却更胜一筹，搂住他的腰，在他怀里来回磨蹭，嗲着嗓音撒娇：“这样的早晨好幸福！” 叶卿云无奈地单手推开她的脑袋，轻咳一声，意有所指地哑着嗓子说：“再蹭下去可别想起床了！”(未完待续。) Chapter。78 禾城的天气不知不觉中默默地升着温，好像前几天还觉得只穿短袖的话，夜晚会有点凉意，这几天，就已经到了不开空调就睡不安稳的温度了。?要?看书 叶卿云真的照程迦艺的意思，没有再继续往下查下去，于是在最短的时间里跟jessica谈了拆伙，完成了工作的交接。 本以为jessica会在爆发一波，没想到真的到拆伙的时候，她反而表现得尤为平静大度说了很多祝福彼此的话。 之后，程迦艺在微博上也没有再收到过攻击的话语，一切仿佛都尘埃落定了。 突然没有了堆积如山的工作，叶卿云反而有点空闲得不太适应。 而且按照程迦艺的要求，要休三个月的小长假，再慢慢开始筹划未来。 如今，他每天的日常变成了给她做早餐，接送她上下班，再给她做晚餐，俨然一副标准家庭主夫的模样，让他这个原本实打实的工作狂，安逸得几乎要滋生懒惰病菌了。 不过让他欣慰的一点是，程迦艺方面，全情投入工作之后，那些让他担心的反常和躁虑情绪倒是几乎没有再出现过。 两个人的感情平稳地发展着，每一天都过得幸福美满，好像结婚多年的老夫妻一样，如果她有空的话，晚饭过后就一起去散步，虽然她因为要筹备童装店的事，大部分时候处于没空的状态，没空也无所谓，她忙碌自己的事，而他在，安静陪她。??? ? ? 而他心里暗藏的那个打算，由于一时找不到合适的机会开口跟她提及，所以被暂时搁置了。 难得一个周六下午，程迦艺有空，拉着叶卿云去逛超市。 叶卿云站在她那辆jeep旁边，诧异地问：“有车不开，走路去？” 程迦艺用力地点头，一边撑开阳伞：“对啊！超市又不远，我最近被你喂得胖死了，再不运动运动，见不得人了！” 叶卿云笑：“可是天气这么热……” 程迦艺：“那你开车去，我自己走过去。” 叶卿云瞟一眼她手里那把缀满了蕾丝花边的公主伞，无奈地接过举在两人头顶，搂过她的肩膀，叹气道：“真拿你没办法，既然要走路去，好歹拿把适合我撑的伞吧……” 程迦艺笑：“下次注意！下次注意！” 叶卿云：“考不考虑去健身？” 程迦艺：“健身房？” 叶卿云：“嗯，我之前跟姚宇峰有办卡，偶尔会去练一下，不过你回来了之后就没去过了……” 程迦艺点着头，嘴里发出无意义的一声“唔……” 叶卿云：“怎么？” 程迦艺小手指调皮地撮了一下他的腹肌，撒娇地开玩笑说：“在想你的肌肉呀！” 叶卿云没想到她大庭广众的，还敢这么撩他，一把抓住她的手，动作迅速地低头在她唇上轻轻一碰。 程迦艺来不及躲闪，被他亲了个正着，错愕地瞪大眼睛看着他：“你……这可是在大街上欸！” 叶卿云却若无其事地：“刚也不知道是谁先撩我……” 程迦艺：“我哪有？！” 叶卿云挑眉：“你确定你没有？” 程迦艺：“我就想说，健身效果挺好嘛……” 叶卿云：“所以要一起去么？” 程迦艺摇头：“不去……” 叶卿云：“为什么？” 程迦艺：“不为什么……” 实际上，她的脑子里已经不自觉地浮现出，港剧里常有的那种镜头，去健身的少妇盯着叶卿云完美的身材和有力的动作，直流口水的画面，呃……光想想都让她接受不了，叫她当场去见识？她才不要！ 末了，还不忘补充一句：“以后你也不许去！” 叶卿云：“那么霸道？” 程迦艺：“就霸道，服不服？” 叶卿云笑：“服！” 程迦艺：“不如，我们买个跑步机？” 叶卿云继续笑：“可以。” 程迦艺：“可是……放哪儿呢？” 叶卿云：“客卧吧，反正以后也不会留宿别人了，要客卧没用，倒不如改成健身室。” 程迦艺：“可以是可以……但只有一个房间真的好么？以后……生了宝宝怎么办？” 叶卿云虽然也想早点结婚早点安稳，却远没有程迦艺想得这么远，关于宝宝的话题被她这么自然而然地说出来，让他又惊又喜，一时竟忘了接话。 程迦艺不解地歪头看他：“怎么了？” 叶卿云笑：“刚才这句话，我就当是你向我求婚了？” 程迦艺：“欸？” 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好像，真的说了不得了的话，这…… 连忙摆着手：“这不算的！这怎么能算呢？” 叶卿云：“我说算就算！难道你不想嫁给我？” 程迦艺红着脸低下头去：“也不是……可我……没想过这么远……” 叶卿云：“都想到孩子了，还说没想那么远？” 程迦艺都快抓狂了，不知道怎么应对好。 叶卿云：“要不，下午陪我去见见父母？差不多该正式把你介绍给他们了。” 程迦艺：“啊？” 叶卿云：“而且我跟jessica拆伙的事，也应该当面跟我爸说一下。” 程迦艺点头：“这个事情是得好好说一下，但是……多多少少有些我的原因，这样伯父会不会不喜欢我呀？” 叶卿云：“应该不会吧……” 程迦艺：“你看，你自己都不确定，我不敢去！” 叶卿云：“为什么？小时候我爸妈那么喜欢你，现在肯定也会喜欢的，而且他们终于盼到自己的宝贝儿子找对象了，肯定是笼络你还来不及，怎么会不喜欢你呢？” 程迦艺：“那好吧，那得好好挑挑给他们带什么礼物去。” 叶卿云：“你去就是最大的礼物了，别紧张！” 可是程迦艺的心情却放松不下来，叶爸爸会否喜欢自己，她有点吃不准。 还记得小时候，早恋抓得严，对于她这个常常和男生混迹在一起玩的女生，叶爸爸刚开始是让叶卿云持敬而远之的态度的。加上撞见过一次她跟光着上半身的叶卿云坐在楼梯口的画面，叶爸爸看她的眼神好像总带着点称不上“喜欢”的奇妙感觉。 虽然，后来有一次家长会的时候，老师对她的点名表扬，让叶爸爸对她转变了看法跟态度，变得放心叶卿云跟她一起玩了，可是那毕竟是小时候，作为好朋友的存在。 如今，身份变成了女朋友，还间接导致了他们家宝贝儿子事业波折，想想都觉得见起面来亚历山大啊……(未完待续。) Chapter。79（上） 车子距离叶爸爸叶妈妈住的小区越近，程迦艺就越紧张，临到小区门口时，她索性打了退堂鼓：“云~~我还是下次再去吧，好不好？这次你先把拆伙的事跟他们交待了，尽量减少我在这件事中所产生的影响，看看他们的反应，我再去，好不好？” 叶卿云：“来都来了，怎么能当逃兵呢？而且，拆伙完全是因为jessica胡闹，跟你没有关系，我已经想好怎么说了，这方面你真的不用担心。? ?” 程迦艺两个食指绞在一起，低着头：“可是……他们肯定会知道原委的吧，到时候觉得你故意偏袒我之类的，不是反而更加不好么？” 叶卿云笑：“真不知道你在瞎操心什么，事情的原委不就是jessica胡闹么？我爸妈又不傻，难道这还看不出来？怎么会怪到你头上呢？要把你受委屈的事儿讲出来，心疼你还来不及呢……” 程迦艺的心理斗争还没有结束，车子已经在住宅楼下停稳了，叶卿云从后备箱里拎好买来的大包小包礼物，最后才到副驾拉开程迦艺右手边的车门。? 壹 ??? ?看书 程迦艺眨巴着大眼睛，还是一脸不确定地望着他。 叶卿云牵起她的手，用力一拽，把这个不情不愿像要上刑场一样的姑娘，拎了出来。把那些礼物往她手里一塞，搂着她的肩，不容拒绝地将她拥进了电梯。要看书 事实证明，程迦艺的担心纯属多余。 叶爸爸叶妈妈见到她，说不出的高兴，待她真的热情得像对待个小公主，让她有种从未有过的受宠若惊的感觉。 叶妈妈拉着她的手坐进沙发里，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地打量了一番，无限感慨地说：“小艺啊……真是女大十八变啊……越来越漂亮了，阿姨一开始都没认出来呢！” 因为对方是叶卿云的妈妈，所以程迦艺也试着在嘴巴上抹一层蜜，甜甜地回应：“阿姨保养得很好啊，简直比小时候看到的时候皮肤还要好呢~” 叶妈妈笑得合不拢嘴，跟她扯着家常，话题从现状一直聊到回忆里的小时候，可以说对这个准儿媳是满意得不得了。 毕竟从小就是个能得到老师表扬的好学生，如今又是个经济独立的职业女性，有什么好挑剔的呢？ 更何况，宝贝儿子的婚姻大事终于算是有了着落，也算是了却了她一大庄心事。 叶妈妈：“小艺啊……你们打算什么时候结婚呀？” 程迦艺：“……” 还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子，想到没几个小时前，还被叶卿云调戏了这个问题，现在被叶妈妈这么问起，真是不知道该怎么答好。 叶妈妈看她愣住了，马上反应过来：“诶哟……瞧我急的……嘿嘿，你也别怪阿姨啊，你们年纪也不小了，前不久云云他表妹都结婚了，所以……我就问问……该不会，他小子还没跟你求婚吧？诶哟……那我得催催他了！” 程迦艺：“……阿姨……我们其实才交往没多久，谈婚论嫁好像还……稍微……早了一点点……” 叶妈妈：“不早啦，不早啦，女孩子嘛，差不多是该结婚了，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云云都能打酱油了，你回头问问你妈妈，生你哥哥的时候几岁，肯定比你小多了，你该抓紧时间才对！” 程迦艺：“……” 叶妈妈：“不是我催你们，我也是拿你当自己女儿看，才替你心急，真的，别人家姑娘我才懒得管呢……” 程迦艺掩着嘴笑。 叶妈妈：“而且啊，你们虽然正式交往可能没多久，可从小就是一块儿长大的，比那些交往久的感情都深，完全不用顾虑这种问题！” 程迦艺无奈地点头：“嗯……那我回去跟叶卿云商量商量……” 叶妈妈：“对对！好好商量！”(未完待续。) Chapter。79（下） 而另一边，叶卿云简单地跟父亲交代了公司拆伙的事情，叶爸爸没有像程迦艺预想的那样对这件事有任何芥蒂。? 虽然他早年一直教导叶卿云“要以事业为重”，但毕竟叶妈妈才是他心目中始终no.1的那一个，这几年被她唠叨得也恍惚觉得事业没那么重要了，反正叶卿云近些年多少也有些积蓄，既然吃喝不愁，那就不用太拼命了。 开公司这几年，忙得连看望他们的时间都不多，更别提恋爱了。 确实该稍微放松一下，踏踏实实先找个好姑娘成家，毕竟老婆是一辈子的，工作嘛，还可以再换。 而且，林胜男对叶卿云有意思的事，他也知道，那时候本想试着撮合撮合的，不过作为一个合格的父亲，婚姻大事还是觉得应该由叶卿云自己决定。 现在看来，没有撮合倒是好事情，林胜男那样的并不真的适合做老婆，一看就太过精明了，管得又多，如果两个人真心相爱倒还好，如果只是因为合适才结婚，那这样以后叶卿云会很累。 程迦艺呢，温温软软的，从小又是个听话的孩子，虽然据说现在也很能干，可是表面上完全没有那种嚣张跋扈的感觉，应该比较好掌控，那么做媳妇就再好不过啦。最最重要的一点，是从叶卿云看着她的眼神里，就能读到他是真的爱她。 于是在关心事业的同时，也不忘叮嘱起儿女情长来：“工作反正不急，找份顺心的，这几个月就先调整调整，倒是小艺，我看你妈妈很满意，我也挺喜欢这姑娘的，你可得把握好了，反正这几个月也没事，不如抓紧时间先把证给领了。” 叶卿云没想到老爸比自己还心急，苦笑着点头：“我尽力……” 晚上回家已经将近九点了，夏夜的天空格外清澈，一轮圆月高悬在头顶，零星还能数到几颗特别明亮的星星。? ? 程迦艺惬意在靠坐在副驾的位子里，开开心心地望着天空，偶尔有飞机闪着红灯掠过天空，她会兴奋地指上去：“看！飞机！” 孩子气的举动，让叶卿云想起了某段时间特别流行的那一组表情，呆萌的卡通画，也远没有此刻的程迦艺那么可爱。 他侧头看她一眼，笑容写满了温柔宠溺。 今天的会面显然是令四人都感觉愉悦的，大概从小就有良好基础，没一会儿内向怕生的程迦艺就表现出熟络的开朗来，而父母对她的满意自不必多说。 叶卿云望着身边这个举手投足都深深吸引着他的小人儿，忍不住伸出右手，握住她的左手按到自己的大腿上，开口：“小艺。” 程迦艺：“嗯？” 叶卿云：“我们结婚好不好？” 程迦艺转头，迎上他潮湿诚恳的眼神，一时竟不知道该作何回答，被他紧握的左手，无意识地微微颤抖了一下。 先前叶妈妈提议的时候，她也偷偷思考过关于结婚这个问题，老实说，真的要她嫁给叶卿云，她是愿意的。 因为叶卿云是个让她觉得非常非常安全的人，好像在他的身边就能无所顾忌地做最真实的自己，不需要勉强自己去伪装优秀，不需要特别听话，无理取闹和任性的坏脾气，他也都能大度地包容，跟他在一起，真的让她前所未有得轻松自在。 可是她不确定，他对她的这些好，究竟是追求的手段，还是可以一直延续到婚后白头偕老。可能舒航的背叛，对她的打击实在太大了，让她对于每一个人的每一个举动，都多多少少地产生了某种怀疑。 而叶卿云对她，实在是太好了，好得简直跟做梦一样，缺乏真实感。 而她自己，在这段关系里，似乎都没怎么付出过，他爱她，比她爱他，多了太多太多，这种不平衡，让她不安。? 要看 书 叶卿云一边注意着路况，一边试图解读着她眼底流转的情绪，握着她左手的力道收得更紧了些。 程迦艺知道他紧张，她何尝不紧张呢？可是她的心里真的一时还没有答案，总觉得现在如果答应的话，会有一种欺人太甚的感觉，沉思良久，终于想了折中的办法，嫣然笑道：“上次还说要准备好烛光晚餐和钻戒，这会儿又打算一句话把我打发了？” 叶卿云也笑，松开她的手，专注开车。 她的回答，模棱两可，要说答应吧，又没有肯定，要说不答应吧，又有点暧昧，还真是让他琢磨不透。 对于程迦艺的感情，他其实一直都倾向于隐忍，所有的事情，都希望能够顺理成章，他并不希望自己给她留下操之过急的印象，他怕吓到她，他怕她会躲开。 可偏偏，面对她的时候，又常常把控不好自己的情绪，一不留神就把心里想的直接表达了出来，表白是这样，求婚也是这样。 他自认，向来是个理智克己的人，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的一颦一笑却总牵动着他的心脏，让他常常犯冲动的错误。 现在求婚恐怕是……早了？ 后来两人都没有再说话，程迦艺吹着晚风，偏头看着窗外，只留了一个发丝乱舞的后脑给他，让他又禁不住苦笑。 回到小区里停好车，程迦艺倒出乎意料得还处于较为兴奋的状态，拉着他的手问：“陪我散会儿步？没想到你爸爸厨艺比你还好，刚才忍不住吃多了……” 叶卿云：“好。” 于是两人手牵着手，沿着小区蜿蜒的小路慢慢往前走。 路两边都是矮矮的绿植，倒是清新惬意，每隔一小段，会有一盏朦胧昏暗的路灯挂在头顶，两人就这么看着彼此的影子交叠着从面前的长条缩减到脚边，再拉长成背后的长条。 程迦艺好像走得很舒心，脸上一直漾着浅浅的笑。 又走了一段，进入小区里分隔的主路，路面宽阔了不少，两旁也种了比较高大的树木，叶卿云一直对树没什么研究，分不出种类。每一棵树的下面都有一盏光线向上的景观灯，有蓝色有黄色，也有绿色，把绿叶照射得绚烂奇幻。 程迦艺突然松开了他的手，他纳闷地侧头递一个询问的眼神，却见她活蹦乱跳地跑到一盏绿色的景观灯后面，站定了笑望着他，指了指自己的脸：“恐怖么？恐怖么？” 从叶卿云的角度看过去，由下往上的绿色灯光，照射在她脸上所形成的明暗效果倒确实有几分恐怖片里惊悚人的味道，只不过还是掩不住她睁着大眼睛期待而雀跃的靓丽神色。 叶卿云不由也跟着笑起来：“恐怖……” 程迦艺：“那给我拍张照啊！” 叶卿云虽然配合地乖乖掏出手机来拍照，可还是忍不住问：“拍这干嘛？” 程迦艺看他拍完了，就蹦跳着跑回来，抓着他的手：“给我看看效果！” 叶卿云：“照片好像比实际更吓人一点。” 程迦艺似乎也挺满意，直接就把照片发给了自己，然后更亲密地挽住他的胳膊，一摇一晃地继续往前走，慢条斯理地说：“想拍就拍咯，留个纪念，说不定以后有用呢？万一出现了什么jessica二号，又来攻击我，我就可以拿这个吓唬她！没用的话，反正也占不了多少空间嘛……” 叶卿云侧头看着她蹭在自己肩膀附近的头顶，听着她懒洋洋的声音，宠溺地一笑。 唇角还处于上扬的弧度，她却突然抬起了头，换了一本正经的语气叫他：“云……” 叶卿云：“嗯？” 程迦艺：“你会不会觉得我不够爱你？” 叶卿云想也不想，脱口而出：“不会。” 程迦艺：“真诚一点。” 叶卿云：“我很真诚。” 程迦艺低下头去：“可我总觉得，还是你爱我多一点，我怕……” 叶卿云：“怕什么？” 程迦艺：“怕对你不公平啊……” 叶卿云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你又在想这些有的没的……” 程迦艺却抬起头来，黑漆漆的眼睛直勾勾地望进他心里：“我怕你娶了我后悔……” 太过认真太过自卑太过严谨太过疏离太过纠结……暗涌的情绪，他读了读不完，仿佛下一秒她又要逃开，弃他而去。 心脏像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扯了一下，又疼又涩，最后只余吻她的勇气。 托着她的后脑，贪婪而热烈的深吻。 程迦艺喘息着呢喃：“云……” 叶卿云终是松开了她，脸埋在她颈间的长发里，哑着嗓音：“小艺，我想和你在一起，我只想和你在一起，一直在一起，天荒地老，永不后悔！” 程迦艺怔怔地听着他深沉的告白，有一种让她呼吸为之一滞的心疼弥漫开来，他真的爱她太多，让她又感动，又迷惘，这样的一份深情，让她用一辈子来回报也值得，可是她究竟有什么值得他如此深爱…… 她双手环上他的背，安抚地紧搂住他：“云，我们结婚吧。” 叶卿云抬头，不可思议地看着她：“你再说一遍？” 程迦艺：“我说，我们结婚吧，烛光晚餐和钻戒，都无所谓了，我愿意嫁给你！” 叶卿云激动地又亲了亲她：“你答应了！” 程迦艺点头。 叶卿云：“那我们明天去领证，不许反悔！” 程迦艺看着面前这个高大英俊的成熟男人，竟然会高兴得这么蛮横这么孩子气，心里软得一塌糊涂，可终归脑子还清醒，忍不住打击他：“明天周日，民政局不上班。” 叶卿云笑：“那就后天，不许反悔！” 程迦艺点头，还伸出了右手的小拇指：“我不反悔，跟你拉钩，谁反悔谁小狗！” 叶卿云配合地勾住她的小指，在她额头轻轻吻了一下，满足地将她拥入怀中。(未完待续。) Chapter。80（上） 次日，吃早餐的时候，叶卿云提议去买钻戒，反正也没有惊喜可言了，倒不如让她自己挑，能够更加符合心意。 可是程迦艺却表现出一副兴趣缺缺的模样，嘴里叼着喝粥的勺子，眼珠子滴溜溜地转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叶卿云：“怎么？反悔了？” 程迦艺摇头：“没有啊……你这么希望我反悔？” 叶卿云：“当然不是！只不过，买戒指都没兴趣，以为你不愿意了……” 程迦艺笑：“不是啦！我只是觉得钻戒这个东西不太实用，以后戴的概率应该不高，所以买不买都无所谓……我倒是对拍婚纱照比较有兴趣。” 叶卿云若有所思地：“嗯……那就先拍婚纱照，不过……戒指还是要买的，而且我希望你天天戴着。” 程迦艺脱口而出：“为什么？” 叶卿云：“在你身上留个印记，要所有人都知道你是我的！” 程迦艺笑：“你好霸道哦！” 叶卿云：“没办法啊，谁叫我老婆那么好看那么优秀，看起来还那么小呢？路上随便拦个人帮忙，也会被看上，我不防着点怎么行呢？” 程迦艺知道他还在为陆君奕的事情心塞，不由笑得更放肆了些：“那大帅哥你呢？” 叶卿云：“我每天都会戴着，我不觉得戒指碍事。” 明明是再普通不过的陈述句，却不知道为什么让程迦艺听了莫名一阵脸红。 每天戴戒指这种细节的事情，应该是女生比较看重的东西，可偏偏由叶卿云这么个高大英俊的大男人在乎着，要被别人知道了，一定觉得不可置信吧，可是程迦艺知道啊，知道面前这个干净清爽沉稳内敛的好男人，爱自己有多深，在乎自己有多深。 于是欣然地笑：“那我也每天戴！不过得买个日常一点的，钻太大的，我怕戴出去连手指都不保……” 叶卿云也跟着笑：“禾城的治安还没那么糟。” # 聊到关于去哪里拍婚纱照的问题，让程迦艺忽然想起来一件事。 好像几个月前曾经答应过要给彭楠当模特的，不知不觉都六月下旬了，却迟迟没有安排时间给他，想起来还挺过意不去的，于是匆匆忙忙抓起手机就拨了电话过去。 虽然在工作中偶尔有见面，但毕竟两人还不太熟络，于是等对方接起电话，她很礼貌地开口说：“你好，我是程迦艺。” 彭楠：“嗯，我有存你的号码。” 程迦艺：“上次答应要做你的模特的，忙得差点儿忘记了，你看什么时候有空？” 彭楠：“我这边前期的准备差不多了，只要你有空，随时都可以拍。” 程迦艺：“那就明天吧！” 叶卿云：“明天不行！” 程迦艺猛得想起，呃，明天确实是还有更加重要的事情，于是连忙改口：“后天，明天我有事，后天！” 彭楠：“好的，那回头我把地址发给你，后天我们早点开工，7点见。” 挂断电话，程迦艺就对上了叶卿云审视的目光，不好意思地说：“我忘记……那个……了……不过，不是已经推后天了么？” 叶卿云笑：“你的户口本？” 程迦艺恍然大悟：“啊！在我自己这儿，我挂在以前老房子的社区，独立的，嘿嘿！” 叶卿云：“嗯，很好！”(未完待续。) Chapter。80（下） 程迦艺：“对了，这个事情！得跟我爸妈说一下，我……单方面地同意，好像有点太自作主张了……” 叶卿云：“嗯，那我下午把聘礼送去。” 程迦艺：“欸？” 叶卿云笑：“具体的流程，我也不是很清楚，改天让我妈再仔细准备，不过礼金今天是要先送去的，好歹表示一下诚意。” 程迦艺：“欸？我就打算给他们打个电话，通知一下，怎么还……？” 叶卿云：“只打电话怎么行？就算你爸妈同意了，我也要觉得歉疚的。” 大概因为舒航是各方面都比较大大咧咧的人，所以多年来，把程迦艺也影响成了一个不拘小节的姑娘，所以她怎么也没想到叶卿云在这些事情方面会这么传统。 开往杭城的路上，就自言自语地感慨道：“你说，这结婚的流程，我是不是应该拿个小本子记录一下啊？你想啊，聘礼这种东西，你妈妈会准备，嫁妆这种东西，我妈妈会准备，可是，我完全不会欸，那以后，等我们的孩子大了，要谈婚论嫁的时候，这些东西找谁给他准备去呢？” 叶卿云听着她小小声的嘀咕，心里甜甜的，原本时常冒出来的那种担心着她离去的不安感，被奇妙地安抚了，忍不住笑：“你想得可真远……” 程迦艺却只当他这句是取笑，气鼓鼓地红了脸。 # 程爸爸程妈妈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迎来了程迦艺和叶卿云，都有点手足无措。这些天程迦艺的哥哥嫂嫂带着程全出门旅游去了，所以只有两个老人在家，一切都从简，完全没有能招待他俩的东西。 虽然两人一再说对晚餐没有要求，可程爸爸还是执着地二话不说就去了菜市场。 正经事一直等到吃过了晚饭才开始谈，程迦艺甜笑着用撒娇的语气说：“爸，妈，我决定嫁给叶卿云了，明天去领证！” 程爸爸程妈妈显然没料到两人的发展会这么快，不过宝贝女儿嫁给叶卿云倒让他们挺放心的，于是程爸爸欣慰地说：“嗯，决定了也好，叶爸爸叶妈妈那边说好了么？” 叶卿云：“我们昨天去见过我父母了，他们也很希望我们尽快结婚，不过领证的事情是昨晚临时决定的，有些仓促了，还望你们见谅。之后会好好安排时间两家一起吃个饭，商量具体婚礼的事情。” 程爸爸：“好，既然你爸妈没有问题，我们这边也没什么问题，总盼着这丫头早点踏实了，现在把她交给你，我们也放心了。” 叶卿云诚诚恳恳地递上一张银行卡，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道：“这是我的一点小小心意，密码是小艺的生日，我也没经验，又仓促，不知道聘礼该准备些什么，希望你们先收下，其他的等准备好了，再送来！” 程迦艺看着向来成竹在胸的叶卿云竟然难得得流露出笨拙的一面，不免笑得格外开心，打趣道：“这种事情，有经验可就不好啦！” 程爸爸还想再客气推脱一下，程迦艺却调皮地说：“爸妈，你们就收下吧，这方面我真不懂，哥哥结婚的时候，我又还小，不过按礼数，有这个环节，就得过一遍，是吧。” 程妈妈：“你这孩子，都要嫁人了，还这么个德行，怎么一点儿也养不大呢？” 叶卿云宠溺地揉了揉她的脑袋，仿佛在说：我就喜欢这么孩子气的姑娘。(未完待续。) Chapter。81 后来，程迦艺偷偷摸摸地在叶卿云耳边悄悄地问：“你给我爸妈那卡里有多少钱呀？” 叶卿云：“你猜？” 程迦艺狐疑：“五万？” 叶卿云淡定地：“少了。” 程迦艺蹙眉：“八万？” 叶卿云依旧淡定地：“少了。” 程迦艺却不淡定了：“八万还少了？难道有十万？” 叶卿云笑：“少了。” 程迦艺抓着他的手臂摇：“啊？这么多？我不猜了，你直接告诉我吧，到底是多少啊？” 叶卿云：“二十万，大学毕业之后一点一点存下来的老婆本，本来就是娶你用的。早几年就少一点，晚几年就多一点，既然现在用，那就正好二十万。” 程迦艺：“你怎么知道你的老婆本就是娶我用的呢？” 叶卿云笑着伸手揉她的脑袋。 程迦艺：“不过聘礼需要这么多么？我爸妈又不是那种电视剧里很难缠的父母，非要求男方多少多少的那种人，差不多意思一下就好了，你给这么多，好像怪怪的。” 叶卿云：“你爸妈现在都在家养老了，吃穿住都是你哥哥的，又没有收入，让他们拿什么给你置办嫁妆呢？这里头的钱，一部分是替你表孝心的，一部分就是让他们拿去给你置办嫁妆的。其实一点也不多。” 程迦艺：“没想到你想得这么周道欸，从昨晚到现在也才没几个钟头呐，脑子到底是怎么转的？我怎么这方面完全没想到呢？”说着，还拿小拳头捶了捶自己的脑袋。 叶卿云笑着抓住她的手：“我们两个，有一个人想就够了，两个人都想，那就浪费了。” 于是程迦艺也就对自己的没心没肺释怀了，娇柔地偎进他怀里。 # 周一，得知程迦艺要去领证的消息，刘萌又惊讶又欣喜，都忘了自己是在员工最多的客服部办公室里打电话催她来上班的，对着手机就一声高分贝的惊呼：“你们这简直就是闪婚啊！才三个月，太快了！” 然后就看到客服们统统抬起头来注视着她，立马尴尬地退到走道里，放轻音量才继续说：“你考虑清楚了？确定是他了？不会反悔了？” 程迦艺笑：“应该不会反悔了，感觉现在挺幸福的。” 叶卿云开着车，在一侧嘀咕：“什么叫应该不会反悔？” 程迦艺于是红着脸，推了他的胳膊一把，小小声冲他喊：“不会反悔啦！绝对不反悔！” 刘萌：“那真得恭喜你们了，什么时候决定的？怎么不早和我说？算了，今天给你放一天假了，晚上请大伙儿吃饭庆祝？” 程迦艺：“前天晚上决定的，昨天去杭城看我爸妈了，现在在回来的路上，所以忘了和你说，那晚上我定好地方通知你，对了，明天我去给彭楠拍照，上次答应他的，所以得休两天。” 刘萌：“OK，反正活动上周结束了，这周最多也就些收尾退货工作，其他的事情没什么特别急的，我一个人能搞定，我多得瑟几天也无妨，欸……明明是闺蜜出嫁，我怎么就有种嫁女儿的感觉呢？好像等你把事儿办完了，我才能安心一样。” 程迦艺：“谢谢萌萌！等你结婚的时候，你想休多久我就让你休多久！” 刘萌：“你就省省吧，我就一操劳的命，放你一个人管工作室，我还真放心不下，哪能想休多久休多久啊？” 程迦艺：“萌萌，你怎么就这么不浪漫呢？” 刘萌：“我挂了，你自个儿矫情去吧，我还忙着呢……” 程迦艺噗嗤一笑，挂断了电话，忍不住问叶卿云：“我是不是真的特别不务正业啊？” 叶卿云也不怕打击她，实话实说：“确实有点。” 程迦艺抗议：“这不都是为了你么？” 叶卿云：“算起来，我好像占用的比例并不是很高？” 程迦艺：“那你就当那一年，也是为了跟你重逢做的准备咯？” 叶卿云想，程迦艺还真的是个浪漫的人，什么话到她嘴里过一遍，立马有了抚慰人心的效果，明明有吃醋的征兆，一瞬间就又被甜蜜弥漫了心头。 # 不是特殊日子，民政局空闲得很，填了表格，经过简单的问询，只要再合拍一张双人证件照就可以领证了。 可是拍照的时候，却出了个小插曲，俩人的身高差得有点多，程迦艺哪怕踮着脚，头顶也只能勉强到叶卿云的肩膀，所以两人并排站着，被拍进同框的比例就相对而言很不协调。 摄影师是和政府合作的影楼里派过来的小姑娘，才第二个月上班，没遇到过这种情况，一时不知道怎么处理才好。 通常情况下，登记收费，让新婚夫妇在红布前一站，用前辈调好参数，固定在三脚架上的相机按个快门就能搞定的事情，此刻看起来却好像有点难。 没有人交待过她，万一相机的框框里，一个头顶冒出去了，一个下巴进不了框，该怎么办好。 程迦艺看她犯了难，主动跑过来问情况，她有一点摄影基础，所以透过镜头瞄了眼依旧站在红布前的叶卿云，抬手就去调焦距，手还没触到镜头，小姑娘就连忙阻止：“这个不能动的，都是前辈调好的。” 从她的举动看，大概属于没什么知识，又谨小慎微的类型，于是程迦艺也没有执着，耸了耸肩，超叶卿云摆摆手，让他往后退。 又透过镜头，指挥了一下左右，到位置合适了才喊停。 环顾一周，找了角落里一个小板凳，搬去放在叶卿云的脚边，然后自己站上去，差不多头顶能到他嘴巴了，才喊小姑娘：“你再试试？” 小姑娘跑到相机前，往里头望了望，开心地说：“可以了，我数到三，你们笑得自然一点。一……二……三……” 回程的路上，程迦艺喜滋滋地看着贴在红本本里，被盖了钢印的照片。 红色背景里，意气风发表情闲适的叶卿云，和一旁，笑容傻乎乎的自己。 有种无法言喻的幸福感。(未完待续。) Chapter。82（上） 晚上的聚餐，除了当天的晚班客服，几乎是全员到齐。 程迦艺在饭店里定了相通的两个圆桌包厢，热闹得不得了，本来就是每天相见的人，大部分又都是年轻人，起起哄来倒真的像在闹婚宴了。 叶卿云平时他们工作室去得也多，没人跟他多客气，上来灌酒的杯子，就没见停过。 到最后，程迦艺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家的。 忘了是喝到第几杯红酒的时候断片的，一直到第二天清晨被叶卿云摇醒，才迷迷糊糊收拢意识，脑子还胀痛得厉害，闭着眼撒着娇嘟哝：“让我再睡一会儿嘛……” 叶卿云看着她满床乱滚的烦躁样，忍不住就笑了，在她的额头轻轻一吻，嗓音低醇地：“我记得，你今天好像约了人7点拍照？” 程迦艺一个激灵弹坐起来，眼睛还没睁开，动作却太快太猛，叶卿云来不及跟她拉开距离，就感觉到她的额头狠狠地撞在自己下巴上。 程迦艺疼得眼泪都出来了，手覆着额头，揉啊揉，叶卿云被撞的这下也不轻，几乎是咬牙才忍住了呼痛的欲念。 彻底清醒过来，她眨着水汪汪的大眼睛，问：“你疼不疼？” 叶卿云反问：“你说呢？” 程迦艺撒娇：“对不起嘛！几点了？” 叶卿云：“6点，怕你来不及，所以闹钟设得比较早。” 程迦艺：“差不多，估计还是来不及，欸……昨晚不应该喝那么多酒的，忘了今天要拍照了，宿醉肯定看起来特别憔悴吧？唔……欸？你没醉？” 叶卿云：“醉了，不过，还好……拍照，我可以陪你去么？” 程迦艺已经爬起来准备去刷牙洗脸了，回头不解地问：“为什么不可以？” 于是叶卿云愉快地跟着她起床了。 # 彭楠从六月初给程迦艺他们拍完最后一期夏装之后，就一直在忙自己的事情，所以昨晚并未参加聚会。 此刻等来的不止程迦艺一个人，多少有点莫名的感觉。 程迦艺大大方方地给他俩做介绍：“这位是我们工作室外聘的摄影师，彭楠，这位是我男朋友，叶卿云。” 叶卿云用很低，却大家都能听清的音量宠溺地笑说：“该改口叫老公了。” 两人听了都是微微一愣，程迦艺红着脸抬头笑望着他：“好啦，下次改口。” 对于他这小朋友宣示领地般霸道的占有欲，真的一点办法也没有。 而彭楠，早先打过程迦艺的念头，此刻，也只得识趣地伸手跟叶卿云握手道：“你好，恭喜你们！” # 彭楠选择的场地是一个四围种满了紫阳花的玻璃花房，蓝色的、粉色的、白色的一团团绣球花开满了整个视野，每一团都是精心照料得来的饱满丰沛，在大片椭圆形的绿叶衬托下，显得尤为生机盎然。 玻璃房的地面，铺了浅色的木地板。顶棚用柔光布遮着，光线柔和舒适。 室内摆了复古的欧式沙发和家具，还有一个画架上架着一幅没完成的油画，每一处都透着一股精致华丽的感觉。 程迦艺一下子就被场景吸引了视线，不大的一间小屋子，却藏了无数双眼来不及浏览的装饰品。 干花，艺术感的玻璃瓶，木头摇椅，蕾丝桌布…… 彭楠：“对这地方还满意么？” 程迦艺：“满意满意！太美了，你怎么找到这儿的？” 彭楠：“有个朋友专门做实景棚的，这是他今年新搭的，还没有布置完整，不过我说要用，就先借给我了。” 程迦艺忍不住感叹：“都这么美了，还没布置完整啊？那等完整了得美成什么样子？” 叶卿云也跟着她的脚步参观着，围着小屋转了一圈又一圈，心里暗暗想着：原来小艺喜欢这样的风格，家里以前那样果然太冷清了，是不是该抽个时间重新装修一下呢？ 程迦艺亮闪闪的眼睛里写满了期待地转头望着彭楠：“能介绍你这位朋友给我认识一下么？觉得这个地方，让我一下子冒出好多灵感来，回头出了款式，可不可以来这里拍？想到我们做的衣服，用这样的背景来烘托，一定会美炸了，就好激动啊！” 彭楠迎上她兴奋的笑脸，有一瞬间的愣神，她开口却全是工作，让他不禁为自己的遐想苦笑，不过还是十分配合地点头：“一句话的事情，反正之后大部分款式还是我来拍的，提前安排好，别跟他出租的时间撞上就可以了。” 程迦艺双手合十，一副憧憬状：“太好了！到时候具体的场地费用再和我说，你朋友造这个地方就是为了盈利的，我可不能白占便宜了。” 彭楠：“好。” # 没一会儿，又来了一个微胖的姑娘，化着大浓妆，穿着图案夸张的深色T恤，一到就扯着领口呼热。 彭楠给他们做了简单的介绍，新来的这位是他请来的化妆师安妮，很开朗很自来熟的样子。 趁着她坐在空调底下降温的时间，三人讨论了具体的拍摄安排。 按照彭楠的意思，想要尝试两种不同的造型。 第一种是特别干净清爽的，自然的裸妆搭配纯白的连衣裙，想要一种纯粹的张力，不过这一种对模特的要求会很高，因为没有了外在的修饰，就需要有很自然的表情和肢体语言，程迦艺是新手，虽然彭楠对她有信心，但也不能只有一个PlanA。 第二种是比较梦幻唯美的，想要将她打造成小精灵或者花仙子的样子，妆容方面可以调皮一点，用一些亮闪闪的东西之类，这一种相对而言，可能着重点更偏向形体，那么依程迦艺的身材就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了，可以算是比较保险的方案，不过，出来的效果会更多地体现后期处理的功力而不是摄影本身的功力，作为彭楠自己，当然不是心目中最完美的选择。 其实，在今天得知她已经结婚的消息之前，彭楠还有一个PlanC，想拍一组程迦艺在花丛中刚睡醒的模样，那种懵懂的朝气，好像很适合她。 可是当着正主儿的面，要求她穿睡衣，好像不是那么回事儿。 要换作其他人，当然可以冠冕堂皇地说是为了艺术，为了工作，可是自己心里对程迦艺动过奇妙的念头，好像同时也就失了这样说的底气。(未完待续。) Chapter。82（中） 叶卿云在一边听着他们的讨论，在脑海里描绘了一下程迦艺即将被赋予的形象，结合之前她那些睡衣自拍，倒是有了相当浓厚的兴趣。 第一个妆容很快化完，彭楠拿了一款白裙子给程迦艺，指了外头厕所的位置给她。可是望着屋外炎炎的大太阳，她却怯了步，环顾一周，指着一个薄荷绿的大柜子问：“这个……是空的么？” 彭楠迟疑：“呃……应该是……” 于是她轻轻巧巧地抱着衣服跑过来打开，确定里面空空如也，开心地招呼叶卿云：“你把那个桌布拿过来，帮我挡一下，我就在柜子里换。” 对于她这奔放的态度，在场的两个男人都愣住了，叶卿云本想劝她还是去厕所比较好，可看着她那副无所谓又赶时间又好像发现了宝贝般的雀跃模样，觉得自己如果提出异议的话，不免有点太过小气了，于是只得听话地拎了桌布过来。 因为程迦艺比较娇小，所以柜子的高度和宽度都足够，只不过深度浅了点，她进去直接关上柜门，就没有空间供她活动手脚了。 所以她只能开着柜门，形成一个三面包围的小区域，再让叶卿云撑开桌布给她当第四面临时的帷幕。 程迦艺换衣服的速度出乎意料得快，三两下脱了自己的连衣裙，甩挂在桌布的最上面，叶卿云本来就举得不高，只刚好挡到她的头，此刻桌布受到连衣裙的重量影响，又往下降了一点，从他的角度，就能直接看到只穿了内衣的她的上半身了。 就算是每天睡在一个被窝里，对她每一寸肌肤都铭记于心的他，在这么“公众”的场合看到如此香艳的画面，还是忍不住涌起一股热意，连忙又将桌布举高一点，红着脸，别开了头去。 彭楠挑的这款连衣裙是个特别仙气的长裙，雪纺料子上用白色线绣了精致的花，穿在程迦艺的身上可以说非常合身，并且把她衬托得格外清丽脱俗。 她先在彭楠的指导下，坐在蓝色的绣球花丛里变换了几个姿势，彭楠试了光线和角度，却好像并没有拍到满意的。 程迦艺虽然平时经常自拍，可是让别人给她拍照，却好像还是第一次，多多少少都有点紧张，有点放不开。姿势又都是彭楠在指挥，有的时候，酒还没有醒透的迟钝大脑，不太能准确领会他的意思，就会出现手和脚不知道该往哪里放的尴尬局面，更别提表情了。 看到彭楠低头回看相机里的照片时，流露出的那种蹙眉纠结的表情，程迦艺不好意思地道歉：“抱歉，昨晚没睡好，状态不是很好，给你添麻烦了。” 彭楠：“没事，不用心急，慢慢适应，我们开工得早，今天肯定能拍到满意的东西。” # 又换了好几个背景，摆了无数个姿势，程迦艺笑得都快有点僵了，可看彭楠的样子，好像还是没有什么能让他满意的收获。 认真回看照片的他，估计也有些泄气了，一边仔细翻看，一边朝程迦艺摆摆手说：“先休息一下吧……” 于是程迦艺接过安妮递给她的矿泉水，也凑到相机边上，跟着一起看照片。 彭楠的摄影技术，在她看来，真的已经非常棒了，无论是构图还是色彩光线之类的，都美得简直不需要再后期处理，比她平时自拍的那些养眼多了。 而且，都说相机镜头容易让人发胖，可是在彭楠的镜头里，她只看到了一个比镜子里更瘦更美的自己，背景环境又如此浪漫华丽，这些照片放到程迦艺的手里，绝对是让她满意到心花怒放的程度的。 可是从彭楠的表情看，还真是看不出他有任何满意的迹象，于是她忍不住开口问：“你好厉害啊，把我拍那么美，不过，看你好像不是很满意，这些照片是哪里有问题呢？之后要怎么改进比较好？” 彭楠侧头看了她一眼，之后还得继续挖掘她的潜力，所以并不想打击她的信心，只道：“你先休息一下吧，我再想想……” 程迦艺没辙，对这些照片越看越喜欢，完全找不出彭楠愁的点，看来自己恐怕真的帮不上忙，加上昨晚没睡够，也是真的有点累了，于是悻悻地跑回叶卿云身边，小小声地和他聊天。 彭楠无意中抬头，往两人的方向瞄了一眼，这一眼，让他顿时想到了解决问题的办法。 在他看来，已经拍好的这些照片，确实如程迦艺评价的那样，是很美的。可是这些美，美得太平庸，跟他日常拍的那些照片如出一辙，完全达不到他心目中赋予这次主题的期望。 他在回看的过程中，一直在思考，是自己的引导不够，还是抓拍的点不对，所以程迦艺所流露出来的表情，总是没有他初见时那种震撼人心的感觉。 此刻，他终于意识到问题出在了哪里。程迦艺大概始终是个怕生的人吧，就算能对不熟悉的人露出笑脸，可那笑永远都是客客气气，有点距离的，再怎么努力控制面部肌肉，也笑不出发自内心的气场。 当她面对熟悉的，尤其是深爱的人的时候，那种笑容，才能成为自然而然就极具感染力的笑。嘴角微扬的弧度，眼睛里流转的光彩，鼻梁皱起的纹路，每一个细胞都仿佛散发出清新灼人的光晕来。 # 彭楠招呼安妮给程迦艺补了妆后，选定玻璃房角落里，唯一一棵比较高的绣球花树作为新一轮的背景。 程迦艺终于不用再为了迁就花朵的高度而蹲着或者坐着了，舒展了一下手脚，雀跃地蹦跳过去，却发现自己太矮了，满树沉甸甸的白色花团，纷纷缀在她的头顶上方。 彭楠：“没事，安妮，凳子，我拍半身。” 程迦艺踩到凳子上之后，上半身基本上都容进了花团里，逆光下，白裙配白花的女孩，清爽得好像自带了朦胧的滤镜。 彭楠先试了光，指挥着拍了一些侧面，然后又指挥她背对着他，趁着她看不见，悄悄把叶卿云招来了身边，凑他耳边轻声说：“帮个忙，你就站这儿……不……反正你个子高，站我背后，站迦艺跟相机两点的延长线上，麻烦了。” 叶卿云朝他友善地点点头，退到他的身后，随他变换的角度，也微调着自己的站位，然后就听到彭楠指挥程迦艺回头，微笑。 她随性地回过头来，视线触及叶卿云的笑脸上，微愣了两秒，随即绽放了一个拍摄至今最为甜美的微笑。 如冬日的暖阳般和煦的笑，带着浓浓的爱意，带着能融化人心的温度，被彭楠恰到好处地定格在了相机画面里。(未完待续。) Chapter。82（下） 彭楠又连续按了好几次快门，收录了程迦艺回头之后从诧异到惊喜再到流露出爱慕神色的整个过程。? 要看 书 回看照片的时候，他频频点着头，虽然作为男人和摄影师的立场，觉得自己没有足够的吸引力，让程迦艺展露出那样的神色，还挺失败的，可是作为这次拍摄的成果，能得到如此效果的照片，又不得不说是件很成功的事情。 程迦艺乐颠颠地跑过来问：“这回满意了？” 彭楠感慨：“爱情的力量真伟大……你看你老公的眼神，跟看镜头的眼神……完全不一样。” 程迦艺不好意思地红着脸笑，叶卿云听了这话，心里也舒服地开了花。 后来，让叶卿云站在相机后面的方法，顺利地完成了今天的拍摄任务。 熟络了之后，彭楠设想好要拍的planc也得到了程迦艺的允许。 程迦艺听了他的提议，兴奋地说：“正好正好！前段时间做了睡衣的日单，有一大批尾货得在店里销掉，一举两得。” 彭楠略一思索：“这组照片出来可能更多地是展现气场的，跟平时拍衣服不一样，细节估计没那么到位。” 程迦艺：“没关系，本来模特照就是以氛围吸引人的，细节有平拍图，不影响，那就这个周末拍吧，我翘班两天了，得勤奋个三天，否则要被萌萌骂了。” 彭楠：“ok，那就周六老时间这里见。” 本来彭楠还要请大家吃饭的，可是程迦艺实在累得不行，委婉地推了下次。 宿醉加上睡眠不足，使得她最后连妆都懒得卸，随意地挥了挥手道别，就直接歪进了叶卿云车子的副驾驶位子里。 调整了椅背的角度，舒服地靠在上头，懒洋洋地闭上了眼睛。 彭楠一直说，她笑起来的样子特别有感染力，所以拍摄的过程里，程迦艺几乎把去年一整年没有露过的笑脸，统统补了回来，笑得脸部肌肉都快僵硬了。 此时此刻，半躺着的她，真的丝毫也不想再动用任何神经了。 叶卿云当然没有她这么随性，一来跟人还不熟，二来自家老婆这么闲散，他总要礼貌地稍加弥补，又跟彭楠和安妮客套了几句，才信步上了车。 瞄了一眼右手侧完全松懈下来，软绵绵摊在那儿的女孩儿，他的女孩儿，不禁弯起了唇角。??? ? ? 虽然表情是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可在妆容点缀下更显精致的容颜，却让她看起来更像是一个童话里安眠的小公主。 眼皮上贴着大小不一闪闪发光的亮片，假睫毛又长又翘，随着她眼珠不自觉的动静微微地颤动着。皮肤如白瓷般吹弹可破，嘴唇是淡淡的浅粉色，润润的泛着水光。 叶卿云眼神掠过她的唇，就忍不住想低头亲她一下，可这场所显然不太合适，于是堪堪收回了视线。 瞟到她鼻尖上冒出的一点细汗，体贴地微调了一下空调的风力。 程迦艺在车上不知不觉真的睡了过去，醒来时，周围很黑。定了定神，揉了揉眼睛，才意识到大概是在地下停车场里。 左手边的驾驶位上没有人，车却没熄火，车内的空调依旧源源不断地供应着凉风。 光从车外可见的停车场构造来看，程迦艺只知道并不是叶卿云家小区的地下车库里，却也无从分辨究竟是在哪里，本想打个电话给叶卿云，可掏出手机，看到微博图标的角上，有个二位数，还是条件反射地先点了进去。 大部分都是赞美之类的评论，程迦艺已经习以为常，不过还是小小地虚荣了一把，也有一小部分是针对款式的提问，她耐着性子一一回复了。 然后，就顺带刷起了微博，看她关注的人今天都有些什么动态，一时竟丝毫都不记得方才拿手机的初衷。 又过了一会儿，想起自己在拍摄休息的中途有自拍过几张，于是自然而然就拿出相机来挑选和处理起那些照片来。 这些年，她其实有很多时候都像此时此刻一样即恍惚又专注，她会忘记或者说忽略很多事情，可是手头上忙活的，却又格外认真。 这样的现象往前追溯的话，原因终究还是因为某个人吧。 因为，程迦艺本身是个非常粘人的姑娘，而以前的生活里，她把自己的世界圈成了一个只有舒航和她自己在里头的玻璃罩子，她在精神上对他格外依赖，无时无刻不想待在他的身边。 可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舒航更倾向于玻璃罩子外面的世界，似乎是厌倦了她的陪伴和跟随，也逐步多了很多她不热衷的夜生活。 舒航在追她的时候，潜移默化的，后来，连出去玩也仿佛是步步为营。? ? 要看??书? 次数、频率、时长，匀速递增。 起先会带上她，让她见识他所去的场所，期间还会偶尔在事后评论朋友的女友，哪些行为在外人看来是给足了男友面子，而那些行为就显得斤斤计较难伺候之类。 程迦艺每一次都乖乖地跟着，也不顾自己的内敛和文静，与周遭是多么格格不入，然后认真地听着舒航的每一句话。那时候的她是懵懂的，或者应该用执迷不悟来形容，舒航所说的全部，都成为她行事作风的标杆。虽然实际上，她很聪明，读懂他全部用意，只是习惯了装傻，习惯了自欺欺人。 后来，他说那些地方不适合她去，她太乖了，太放不开，虽然他就喜欢这样的她，可是应酬嘛，还是要顾虑别人多些，有她在场的时候，他怕朋友们也玩不开。 于是慢慢慢慢，她被他孤立了。他的应酬太多，她只得出入只剩下自己一个，吃饭看电影也只能自得其乐，常常常常等到凌晨他才回家。 舒航是多么有计谋的人啊，他吃死了她，一早表明了自己心目中懂事女孩的范本，她当然统统都会照做咯。 因为她不希望自己做会让他觉得不够大度的事，她不想被他厌倦。 可明明那么在意着，明明那么思念着，明明孤独的时候会哭会害怕。可她却总是逼迫自己不吵不闹，继续做他喜欢的那个温顺乖巧的女孩，甚至后来，都不敢主动打电话催他回家。 而他夜晚电话进来，吩咐她睡觉的时候，她也都装出无所谓的样子，道一声：“晚安，你早点回来。” 只有她自己知道，他不回家，她完完全全也睡不着。不敢关灯，必须开着电视机让家里显得不那么安静，才能有勇气做一些自己喜欢的事。 每一次听到钥匙的声音，她明明没睡着，却还是忍不住蒙进被子里装睡，等他洗漱完躺下来，睡熟了不再有动静，她才假装无意识地偎进他怀里。 大概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她会恍惚，偶尔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处，偶尔不知道自己想要做什么。 注意力总是被什么不经意的东西勾了去，虽然勾去之后是长久的专注，可这专注是那么突兀而没有规划。 好像有过几次，车子开到小区门口，看着跳广场舞的大妈们随音乐扭动着腰肢，就忽然出了神，一停就是一个小时，不记得自己有没有吃晚饭。 也有过几次，把车停在图书馆停车场，也像此刻一样，习惯性翻出手机，回复完评论，刷一遍新动态，就忘了自己是来还书的，载着放在后座上，马上要超时的几本书，恍恍惚惚又开车走了。 她独自一人在外的那一年，就更不用说了，反正也漫无目的，就也无所谓是否迷路，跌跌撞撞，走过很多她想同他一起去的风景。 唯一的长进，大概就是学会了一个人睡觉。 因为有专业化妆师做造型，又有那么美的背景，所以她对今天的自拍算是非常满意。 相机里还有几张，她一时兴起凑到叶卿云身边拍的合影，有一张他没有看镜头，而是侧头笑望着她，那个四分之三侧面的线条真的格外迷人，短袖衬衫有两颗扣子没有扣，领口微敞着，露一点点锁骨痕迹，脖子修长柔韧，配合着随性的闲适的态度，简直可以用性感来形容。 而这个魅力不凡的男人，古铜色的肌肤搭配在她白嫩的小脸旁却也丝毫不违和，反而因为眼底满溢的宠溺，而使得画面看起来尤为和谐。 程迦艺莫名觉得幸福，原来跟自己相爱的人，互动着被定格在同一个画面里的感觉是这么美妙。 第一次，她有了秀恩爱的念头，一是因为他们领了证了，名正言顺了，二是真的不想辜负了这张这么养眼的照片。 她将图片po到了微博上，本想配段跟照片比较协调的文艺内容，无奈，思来想去没有合适的言语，最后只简单打了两个字：“已婚。” 刚点了发送，就听到车门解锁的轻微声响。 叶卿云开门看到程迦艺醒着，莞尔一笑：“醒了？怎么不打电话给我？” 程迦艺接过他手里的购物袋，歪头想了想，喃喃道：“忘记了” 叶卿云轻笑出声，也不追究，系好安全带就发动了车子。 程迦艺简单看了眼购物袋里的东西，挖出一罐酸奶，把余下的随手丢到后座上，就打开舀了一勺塞进嘴里。 粉色的唇彩沾到了勺子上，她才想起自己还没卸妆，拿纸巾随便抹了抹嘴唇，毫不讲究地继续一勺接一勺。 叶卿云：“饿了？” 程迦艺点头。 叶卿云：“想吃什么？” 程迦艺：“我想吃番茄黑鱼面，好久好久好久没吃了，可不可以？”说着，腮帮子不自觉地鼓了起来。 叶卿云笑：“可以。” 程迦艺说完才觉得自己的要求好像有点不合理，怯怯地问：“不会不开心？我看你菜都买好了。” 叶卿云：“怎么会？菜可以留着明天再做的。” 程迦艺：“哦。” 本质上是个非常容易满足的人，只要提的要求，被同意了，哪怕是再小再微不足道的事情，都可以让她开心得心花怒放。 于是，自己又吃了几勺酸奶后，索性转身，一勺塞进了叶卿云的嘴里。 叶卿云含着白色的塑料勺子，品尝着主观意识里带有她嘴里清甜味道的酸酸的沁凉，温柔地抬手揉了揉她的头。 程迦艺抽回勺子，又喂了他两口，眼看罐子里酸奶不多了，犹犹豫豫地嘟起小嘴巴。 本来看起来就年纪小，又化着可爱的妆，配上这表情，简直可以说像是个舍不得玩具的小朋友了。 让叶卿云无端泛起一阵怜爱，想着自己老婆怎么能这么可爱呢？明明才比自己小一个多月，却孩子气得跟差了好几个辈分一样，再这么下去，会不会过个几年，从般配的夫妻相变成爸爸带女儿的父女相呢？ 叶卿云为自己荒唐的想法无奈地笑了。 程迦艺蹙眉：“笑什么？” 叶卿云：“没什么，剩下的你自己吃吧，我专心开车。” 程迦艺：“哦。”兴高采烈地在副驾驶坐端正了，三下五除二，把罐子里的酸奶统统送进了胃里。 程迦艺就这么顶着略显夸张的妆容，去面店里吃了心心念念的番茄黑鱼面。 从下车到吃完，有不少人对她侧目。有因为这对年轻情侣郎才女貌而多看几眼的，也有专门盯着程迦艺妆容窃窃私语的。程迦艺都一概无视，特别大方无畏地吃她的面。 估计也是真饿了，午饭随便叫的外卖真算不上美味，她就几乎没怎么吃，此刻面对钟爱的面条，吃得那叫一个酣畅淋漓。 完了，还“不顾形象”地提议去对面的图书馆转转。 叶卿云本来对于别人的目光也持无所谓态度，可他老婆实在太过惹眼了，在图书馆里转悠的一路，全是男人或欣赏或艳羡的目光，让他自豪的同时，占有欲作祟，只想把她圈在自己的地盘里，不给别人看。 程迦艺本来踮着脚挑书挑得很认真，可有个不识好歹的男人，竟笑容放浪地冲她吹了个口哨，惹来叶卿云老大不高兴地，揽过她的肩，就催她回家了。 考虑到他的感受，她只能恋恋不舍地离开了这知识的海洋。(未完待续。) Chapter。83 舒航今天的状态很糟，非常糟。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他一整天都冷着一张脸，前段时间从他的表情也固然看不出开心来，但至少那时候，待人接物时，还是会出于礼貌地勾一勾唇角，就算皮笑肉不笑的，起码是笑了。 可是今天，连表里不一的面部表情都没有了，气色也差到肉眼可见的暗沉，周身的气场简直如同结了冰，每个靠近的人，都深深感到了一阵寒意。 是了，他糟透了。 昨晚跟狐朋狗友在酒吧里喝高的时候，就隐隐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凌晨，醉醺醺地回到家里，习惯性睡前看一眼她的微博。可就是这一眼，让他彻底醒了酒，然后再也睡不着了。 甜蜜的合影，配简单的“已婚”两个字，信息量大到让他觉得眩晕。 照片里的程迦艺还是他再熟悉不过的模样，白嫩的小圆脸上，依旧孩子气的笑脸，朝气蓬勃的，仿佛永远都长不大。 她的笑，总是那么有感染力，甜得仿佛随时能挤出蜜来，让看到的人，也忍不住跟着笑起来。 舒航盯着照片上，她欣欣向荣的笑脸，唇角勾起一抹苦涩。?要?看书 他有许久许久没有见过她笑得这么纯粹这么肆意了。是他不好，是他自己的错，把她弄丢了。早在她离家出走前，她就因为他的忽视，而再没如此笑过了。 那本来只属于他一个人的笑容，此生却大概再不会为他而露了。 舒航的心，不由揪得生疼，无力地躺在床上，单手覆住双眼，不知不觉的，有温热的液体顺着脸颊滚进了耳朵里，听力被潮湿影响的感觉难受极了，可也比不上此刻心里的难受程度。 她左侧的男人，是叫叶卿云吧，注视着她的眼神写满了浓浓的爱意，温情得他都不敢多看一眼。 那样的眼神，其实早已说明了一切，也难怪当初程爸爸会倒戈，现在就连他自己，也不得不承认，他败下阵来。 叶卿云的眼神里，有欣赏有宠爱，更有绝对要让她幸福的坚定信念。这种信念，舒航也曾有过，或者说，现在也依旧有着，只不过并没有能够好好履行。 他伤害了她，那么深，还怎么去跟对方比？ 还真的是等到失去了才会懂得珍惜么？如果他懂得再早一点，两人是不是就不会沦落到如此的地步？ 回忆像开了闸的水，滚滚而来，将他淹没。? 壹 ??? ?看书 他是那么卑鄙，仗着她爱他，不会离开他，理所当然地忽视了她的感受，贪图一时的花天酒地，忘了作为男友应该回报的关心。 是有过一次，想改的。 那一次，他如往常一般晚归，确切地说是凌晨才回家。只不过那次是在茶楼里玩扑克，倒并没有喝酒，所以到家的时候还很清醒。 进了卧室意外地发现，本该安睡在床上的程迦艺，却并不在那里。 房间里的小夜灯开着，电视机也开着，和每一个夜晚没有差别地定格在电影频道，可她却不在。 那一刻他有点慌了，忘了自己刚从洗手间出来，夺门去里头找，依然不见。 可她常穿的那双毛茸茸的紫色拖鞋，好好地摆在房门口，没有她外出的迹象。 拨她电话，也在床头听到了手机铃声。 大冬天的，舒航的手心竟渗出汗来，她一直都是个让他放心的姑娘，到哪里都会跟他报备，他第一次找不到她了，彻底慌了神。 毫无章法地跑去楼下确认了她的车还在，又跑回来翻鞋柜，似乎也没有哪双鞋不在，最后无计可施，去检查衣柜里的外套数量。 然后，终于，在衣柜的角落里，他找到了她。 穿着单薄的睡裙，卷缩着藏在一件一件衣服后面。体温冰凉，脸上有干涸的泪痕。 舒航不知道她怎么会在衣柜里，只知道那一秒的自己，心疼的无以复加，也同时松了口气。 他把她抱回床上，用厚厚的被子严实地捂好，默默在心中下着绝不再让她这样的决心。 可是，次日，没人提及这个插曲，程迦艺还和往常一样，kissgoodbye后，微笑着出门上班，到了下班的点乖巧地发一句寻常的“别应酬到太晚。”表达对他的放纵。 于是舒航就渐渐忘了这件事，也渐渐忘了自己所谓的决心。 想到这里。 他痛苦地单手握成了拳，力道大得骨节都微微发白了，狠狠地捶着自己的额头。 当时，怎么就没有适时得反省呢？ 魂不守舍地熬到下班，哪里也不想去，随意地推掉了朋友的约，径自就回了家。 舒航今天的心里一直装着程迦艺，满满当当不留余地，全部都是程迦艺，不知道为什么竟然比过去的任何一个时刻都要思念她。 所以当他步履踉跄地爬楼梯的时候，眼前就恍惚地浮现出了他俩在这个楼道里笑闹的画面。也不知道是因为从小就在一起的缘故，还是因为程迦艺这么多年一直都停留在初识的那个模样，让他和她在一起的时候，也总忍不住陪她做一些孩子气的事情。 明明都二十好几了，却还时常幼稚地在这些阶梯上玩石头剪子布爬楼梯。 大概这个全民皆会的游戏，对于他俩而言有着不同寻常的意义吧，从高中开始，就一直是他们最热衷的娱乐。 那时候舒航总以为是自己运气好，每一次都能首先抵达最高层，然后得意地高高在上地看着自己的姑娘欢笑着跳上几级来挽他的手臂。 现在想来，哪有人每一次都运气这么好呢？小艺那么聪明的姑娘，怕是摸透了他的习惯和套路，为了满足他的大男子主义，故意输给他的。 所以，她给他的好运，在一局又一局石头剪子布的游戏里，被他统统用光了么？到最后“娶到她”这个最大的幸运，却给了别人？ 拐角处的白墙，还有他偶尔快跑几步，甩开她，然后躲起来等她脚步声靠近时，再故意冒出来吓她的回忆。 这些童真，那么纯净，那么美好，那么灼痛人心，却怎么在早些年，被他错误地厌倦，错误地排斥，错误地弄丢了她呢？(未完待续。) Chapter。84 本想一个人静静地缅怀她。 可回到家里，满屋子都是程迦艺曾经生活过的痕迹，餐桌、厨房、洗手间、她最爱的蓝色沙发、电视机、梳妆台……每一处都是她的身影。 舒航只觉得思念越发让他窒息，终于还是烦躁地随便约了人出门喝酒。 此刻的他特别特别想买醉，虽然早已知道再无挽回的余地，可若留着尚能做梦的空间，至少痛得没有那么彻骨。 “已婚”，是一点儿后路都没打算再留给他了。 这消息，来得那么突然，那么快，那么措手不及，都不给他靠时间治愈的缓冲，就这么劈头盖脸地砸了下来。 像极了一杯高度的烈酒，一入口就呛得喉咙火辣辣得疼。 舒航跟人摇着骰子，胡乱喊着数字，输得一杯接一杯，往嘴里灌酒。 本来就是为喝酒，助兴的游戏玩得漫不经心，好几次连骰盅都懒得开，抓起酒杯就一饮而尽。 朋友看出了他的反常，也不细问，也不怪罪，体谅地陪他浇愁。 可偏偏借酒浇愁愁更愁，随着酒精在体内发挥作用，舒航只觉得自己对程迦艺的思念越来越强烈，越来越不可控制。 已经醉了，这么多酒下去，肯定已经醉了，照往常，早该进入神思恍惚的状态了，可为什么今天还是那么清醒，清醒地知道自己那么想她，想得趴在洗手池边吐过之后，眼泪就这么毫无征兆地落进了冲洗的水里。 他好想听听她甜甜的声音，他好想看看她圆圆的小脸，他好想抱抱她软软的身体。 可是他又清醒地知道自己什么都不能做，什么都不可以做，甚至是一个电话，也不被允许拨打过去。 为什么没有更醉一点？醉到失去理智，醉到无所顾忌，醉到为所欲为。 # 舒航是真的喝多了，朋友甚至酒吧的保安，很多人都劝他打车回家，还有人直接就给他叫了代驾，可低落又烦躁的他哪里听得进去。 主观上，潜意识里，他只想程迦艺来接他。 求不来，得不到，连求的勇气也没有，就只能固执地坚持自己开车。 夜深人静的禾城，马路上空空荡荡，他恣意地高速狂飙了一大段，胃和心都难受到了崩溃的边缘，一脚刹车，停在了马路中央。 趴在方向盘上，不争气地默默流着泪。 男人怎么可以哭呢？他从小就坚强，不打麻药缝针的时候都咬牙没哭过，却偏偏每次一想到程迦艺，泪水就怎么也控制不住。 后来，醉了，累了，不知不觉睡着了。 #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有交警在车窗边喊醒他。 舒航迷迷糊糊地看着眼前那身蓝衣服，大脑迟钝地意识到：出事了！ 心里却意外得平静而麻木。 经常混迹在夜场，大部分时候与酒不离的人，其实在遇到这种状况时，多多少少有些门路可寻，可他却苦笑了一下，丝毫没有要寻门路的意图。 交警好像说了一些要他配合之类的话，他并没怎么听进去，不过测量酒精含量等等步骤流程他都乖乖地没有反抗，倒流露出一副令人心疼的任人宰割模样，最后被带回了警局。 抽了血，录了口供，被安排在椅子里等待酒醒。 舒航觉得特别累，不是身体的累，而是心里累。 以前觉得外面花花绿绿的世界精彩纷呈，觉得被程迦艺禁锢的玻璃罩子憋闷无趣，此时此刻才发现，原来所谓外面的世界，是这么无聊，这么空虚，而往后，在没有了程迦艺的玻璃罩子里，他竟然不知道自己该怎么继续走下去。 # 在口供上签字的时候，心里大概清楚会有一段牢狱生活了，可是他却异常平静地觉得：这样……也好。 没有彷徨，没有无助，只是深深地觉得无力。 到取保候审的环节，有那么一瞬间，想任性地把程迦艺喊过来，以她那么容易心软的个性，在他遇到困难的时候，绝对不会袖手旁观。 可低头再看看自己如今狼狈的模样，最后只能苦笑着摇头，随便叫了个朋友来。 # 那天，一直到天蒙蒙亮了，舒航才从警局里出来，被朋友送回家去。 请了假，在床上平静地躺了一天。 又恢复到平淡如常的生活里。 只是后来，在开庭审理前的这几个月里，他再也没有喝过酒，甚至每天下了班吃过晚饭就直接回了家，推了所有的酒局牌局，没有在外逗留过。 过得深居简出的。 期间有朋友打趣他变性了，他也只是笑笑。 有朋友猜是追回了程迦艺，所以被管严实了，他也只是笑笑，没有否认。苦楚地希望，真是这样的结局。 他也去过几次程迦艺的工作室，在马路对面远远地看着她挽着叶卿云的手从写字楼里走出来。然后再打车跟着那辆白色的奔驰。 他没有打扰，也自认没资格打扰，可他还是来了，他只是想再看看她。 她还是他记忆里的姑娘，只是被另一个男人照顾得很好，没有了从前偶尔流露的阴郁，变得更明媚也更动人了。 原来叶卿云每天都会来接她下班，原来他们会买菜回家做饭，原来这么日常这么琐碎的柴米油盐生活是这么幸福。 原来能跟她同进同出，是这么……让人……羡慕。 只是祝福的话，他始终都说不出口，明知是自己有错在先，可看着她幸福的模样，却莫名有种被她抛弃的错觉。 # 程迦艺其实是个很敏锐的人。 可能小时候太迟钝太不敏锐，曾被人说教过的关系，她后来逐步让自己学会了对周遭保持警惕的本领。后来，对投射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和疑似尾行的举动，都会有所感应。 所以在舒航跟随她的日子里，她是接收到了那道目光的，也留意到车后的出租车了。 不过一来次数不是很多，她也不确定究竟是真有其事，还是自己疑心重了，二来为了不让叶卿云担心，她见对方没有更进一步的意思，就也没有去深究对方是谁，后来这种感觉没再出现，也就默默地翻过了那一页。(未完待续。) Chapter。85（上） 不知不觉间，三个月过去了，季节虽已入了秋，温度却依旧恒在那里，街面上短袖有之，长袖有之，长袖外再套开衫的也有之。禾城的天气就是这么让人苦笑不得。 虽说沿海地区在整张中国地图里，已经属于四季最为分明的了。可这些年，也不知道是不是温室效应之类的缘故，春和秋越来越短，短得几乎不需要储备衣服，而夏天越来越热，冬天越来越冷。 中间时常让人觉得缺乏过渡。 如今，终于熬过了程迦艺最为惧怕的夏天，她坐在办公室里吹着空调，收到了以前跟舒航共同的某个朋友发来的邀请。 原来他与人合伙了一个发廊，准备国庆开业，邀她当晚出席。 这个朋友在她创业初期也帮过不少忙，所以她二话不说就答应了下来。 过去的三个月里，她跟叶卿云的感情稳步发展，期间双方父母都催促过他们办酒席，可两人都喜静，不爱那样的热闹，觉得领了证就已经很完满了，酒席这样的形式可有可无，所以是一拖再拖。 双方长辈们聚在一起再三催促都无果，后来也就商量通了，反正证都领了，这酒席必然跑不掉的，实质上的问题都解决了，那么面子上的问题，等等就再等等吧，毕竟两人实际在一起也没多长时间，程迦艺又确实越来越忙了，就随他们去吧。 后来，叶卿云找了一份专业对口的工作，在一家外资企业里。 朝九晚五，安逸舒适，虽然收入必定没有自己做老板高，可是能够专注于他更偏好的研发工作，不需要再花太多时间用于应付人际沟通和订单杂务，让他格外满意。 程迦艺也觉得满意，因为他下班时间早，还是能像休假期间一样，每天接送她上下班。满足了她从小到大认定的恋爱必备的章程。 轻度强迫症患者，很久很久以前就幻想着，有个英俊的男朋友，每天孜孜不倦地接送她上下学。 舒航喜欢她独立，所以她从来不敢提类似的要求。 而叶卿云呢？真不知道是因为他从小了解她，还是因为本身就是异常体贴的男人，她一句也没提起过，他却自动自发地就实现了她的愿望。 一个英俊的老公，每天接送她上下班，感觉真的很不错。 她的另一条强迫症，是每晚睡前的goodnightkiss。 不过这个比较好办，只要她自己主动一点，就OK了。 偶尔有几天，她忘记了的，叶卿云都会凑过来亲一亲她，让她甜蜜得睡梦中都能笑醒过来。 # 国庆那天，程迦艺如约参加了朋友的酒宴，因为对方大概并不知道她已婚，邀请的也只有她一个人，所以她没有带叶卿云一起。 出于礼貌，她化了个精致的淡妆，穿了一身合适的小礼服，长发温婉地盘在脑后，倒真的如愿减去了几分平日里的稚嫩气息。 婚后，虽然在叶卿云的面前，她依旧是那个长不大的孩子，可对外的心态上，却好像转变的很多，总希望多少能比从前看起来成熟一些。 夜幕里，朋友跟合伙人一起在酒店门口迎接着宾客。 见程迦艺着一袭有如星空般的深蓝色亮片长裙从黑色的Jeep车上下来，把车钥匙潇洒地往服务员手里一丢，就带着惊艳的表情大笑着迎了上去：“好久不见，嫂子出场还是这么霸气十足啊，今天能请到你，真是荣幸荣幸。” 说着又将她介绍给了身边的合伙人。 程迦艺被这称呼喊得愣了两秒，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人这么喊她了，一时有点难以适应。 不过过去她在这群朋友的心目中本就是舒航的附属品，他们喊他“航哥”，就自然喊她“嫂子”，那时候，她是习以为常的，只是此刻，就有点…… 但解释起来实在太费劲了，就她对这群人的了解，要他们改口的可能性也不大，于是她也就懒得费这唇舌了。 合伙人友善地朝她伸出手，夸了漂亮，说了荣幸，都是客套。 她也就客套地回握了一下，道一声：“恭喜。” 表面上淡定自若，可骨子里依旧是那个不善于应付如此大场面的人，略有些拘谨地由服务员引去了她的座位。 朋友大概这两年混得不错，资金雄厚了，这酒宴设在禾城最好的酒店里，甚至还很豪气地包下了大厅。 程迦艺环顾了一圈，一部分是她跟舒航共同认识的人，还有很大一部分，她并不认识。 看穿着打扮，估计都有些实力。 程迦艺能多少看出哪部分是社会精英，而哪部分又是道上有名的，这群人都有些交际手腕，互动起来自是有他们各自的一套。 程迦艺只觉得恍惚，和从前跟着舒航一起出去玩时同样的那种格格不入，丝毫产生不了要去结识的欲望。 于是开席前，她就这么单手支着下巴，喝着单独点的菊花茶，看舞台上的乐队表演。 激情四射的摇滚乐，火热着气氛，倒不算俗。 程迦艺来之前本以为会被安排跟舒航同桌的，还做好了跟他汇报近况，然后直面尴尬的准备。 可如今眼看人都快到齐了，却迟迟没有看到他出现。程迦艺茫茫然的，都不知道，自己是松了一口气呢，还是觉得稍有失望。 理论上，像这样的酒宴，他应该会随叫随到的？ 也许，他也交了新的女友，所以知道她会来，就特地避开了吧。 同桌的客人以女性居多，应该是朋友特地安排的，基本也都是盛装打扮。 席间，三三两两总有相互认识的在热络地交谈。唯独程迦艺，一个人也不认识。 本来，同性之间应该比较好攀谈的，可是看着她们一个个彼此攀比的眼神，物色帅哥的眼神，背地里说三道四的神情，程迦艺就丝毫也提不起劲去应对了。 兀自拿手指绕着鬓角一小绺头发玩儿，思维不知不觉飘去了别处。 其实，她今天到这儿来也不完全是浪费时间，至少见识了很多衣冠楚楚，而这些“衣冠”已经给了她足够的灵感和乐趣，默不作声地神游构思起来年的夏装。(未完待续。) Chapter。85（中） 很快，在两位合伙人激昂的感激词里，开了席。 程迦艺自得其乐地吃着，听着一旁的一对姐妹聊着做东的朋友的八卦。 据说前段时间娶了个富商的女儿，于是一下子就平步青云了。本来做信贷的人，交际圈就广，如今又跻身了“上流社会”，那更是不得了了。 今天到场的宾客里，****白道，一应俱全，非富即贵。 程迦艺瞄了眼自己，思索着作为东家多年的老朋友，到这场合来是不是有点儿高攀了…… 可同桌的这群姑娘，又怎么回事儿呢？怎么看怎么跟“非富即贵”搭不上边儿，此刻还有人讨论起一会儿要去掐个尖儿之类…… 让程迦艺很是有点儿悻悻，正猜着莫不是……等会儿要助兴用到的人儿……时，朋友端着酒杯过来了。 一看到她，就惊呼一声：“嫂子！你怎么坐这儿呐？！谁给领的座儿啊？罚钱！” 程迦艺笑：“坐哪儿还不一样么？” 朋友：“那哪能一样呢？不行，你跟我去那桌。”说着指了指主桌旁的那一桌。 程迦艺顺着他的手指望过去，倒还真看到一圈熟面孔。 这时候，旁边有人嘀咕的一句酸味儿的：“这女的什么来头？”落进了她的耳朵里，让她稍微有点不那么舒坦。 朋友见到她微微蹙眉的模样，很是有几分凌厉地瞪向说这话那姑娘：“怎么说话呢？这是？” 一桌人闭了嘴，程迦艺也觉得自己不好再继续待下去，于是跟着朋友去了另一桌。 # 这边，半数以上都是舒航以前带她见过的朋友，很多都认出了她，喊她“嫂子”，如今身份不同了，被这么叫还挺尴尬的，可要她跟一桌人解释，又觉得会更尴尬，只得微笑着随他们去。 今天舒航没有来，她还莫名其妙代他接了好几杯敬过来的酒。 先前出门的时候，答应了叶卿云不喝酒的，结果却因为实在没有推脱的天分，还是被灌了不少。 她即懊恼又毫无办法。想了想，主动给叶卿云发了认错的短信过去。 终于挨到了大家伙儿都酒足饭饱，原先那桌的姑娘们纷纷有了行动，正经人儿们逐一离席回了家。 程迦艺正准备跟朋友道个别也回家时，被个喝醉的男人揽住了肩膀。 她错愕地回头看着对方。 对方笑嘻嘻地回望着她，动作有些笨拙地上下左右打量完她，将另一只手伸到了她的面前：“嫂子，好！常听航哥提起你，闻名不如见面，果然美得我见犹怜。” 程迦艺讪笑着掰开他架在自己肩头的手，礼貌地回握了一下没答话。 可对方，显然是个酒后爱胡言的人，握着她的手，死活不松开，絮絮叨叨絮絮叨叨地自说自话起来。 程迦艺本来只以为他发酒疯，注意力都集中在如何抽手上，听着听着，才发现他讲的话都跟她有关系，也就仔细分辨起内容来。 陌生男人：“航哥总和我们说，你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女人，我们只当他吹，才不信，又没见他带你出来过……今天见了，果然是好，至少长得足够好了……诶呀，他的原话怎么说来着？他说啊……你是这个世界上十亿人挑一的好女人，世界女性人口三十亿，去掉十亿老的，去掉十亿小的，你就是剩下那十亿里，唯一的一个……他数学好，拐着弯儿地夸你世间仅此一个，我当时听得一愣一愣的……” 程迦艺听到这里，忽然之间就红了眼眶。原来，舒航是这样回忆我的……事到如今，终于知道我的好了么？ 后来这男人还说了一些好比别难过，好比一个月很快之类，让她听不太懂的话，最后是被做东的朋友，甩手轰开的。 程迦艺大概是喝的酒也不少，竟有些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眼睛里还噙着一汪水光，望着朋友问：“他刚才说的一个月是什么意思？” 朋友看着她楚楚动人的模样，一时语塞。舒航先前交代过他，如果这次酒宴邀请她，她真的来了，谁也不许告诉她关于他的情况。 他是不知道他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可是，航哥明明那么爱她，从她的反应看，也必定念着旧情，她理应知道他的事情。 于是，斟酌再斟酌，他还是说了实情：“航哥，他前天，进去了。” 程迦艺不懂：“进哪儿去了？” 朋友：“醉酒驾驶，判了一个月有期徒刑，前天，进去了……” 程迦艺：“怎么会这样？” 朋友：“我也不是很清楚，六月份的事儿，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那天喝得特别多，喝多了还非自己开车回去，路上就被交警给逮了……其实兄弟几个，关系都给他摆平了，也不知道他怎么就变了性一样……执意去接受处罚……航哥，本来不准我们告诉你的……” 再后面，朋友说了什么，程迦艺已经全然听不见了。 六月，六月是她领证的时候，不出意外，他应该是已经知道了。所以，所以他沦落到如此悲惨的境地，都是她的错。 牢狱之灾啊，从前从来没有想象过，那会是一种什么样的生活。一个月，说得轻巧，那也有三十天呐，720个小时，43200分钟。 一个娇生惯养，习惯被人服侍的公子哥儿，在那暗无天日的环境里，要如何去度过这43200分钟？ 程迦艺不敢想，一想就心痛，一想就头痛。 # 那一夜，她没有回家，发短信和叶卿云说想独自静静，就直接关了机。 找代驾把车开去了舒航的家里，途中又买了一些酒。明知道自己这么做毫无意义，甚至应该被指责为完全错误的行为，对于叶卿云而言，也太过……都找不到形容词，可她就是怎么也控制不了自己的举动。 不想去考虑叶卿云会着急担心成什么样子，她现在就只沉浸在一种毫无道理的自责里。 她觉得舒航出事，都是自己的错，如果自己没有结婚，如果自己默默结婚没有一时兴起秀恩爱，他也不至于心灰意冷到宁可去那样的地方待一个月……(未完待续。) Chapter。85（下） 程迦艺的钥匙串上，舒航家的两枚钥匙一直没有解下过。 于是，她拎着一打啤酒，就独自进了他家里。 电灯的开关还是记忆里的位子，随手一摸就准确地摁亮了灯。 这个家也还是原来的模样，跟一年多前，她离开时，几乎没有区别。当时她没来得及带走的东西，都被他珍而重之地保管着。 床上那只他送给她的大白熊，比她的个头还大上好多的毛绒玩具，此刻乖巧地靠坐在那里。 她趴到床上，抱了抱它。脸埋在白熊圆鼓鼓的肚皮里，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状态仿佛又自欺欺人地回到了等他回家时的样子，打开电视机，转到电影频道，就着一部不太引人入胜的电影，一罐一罐地喝起酒来。 好像这个样子，他到凌晨时，自会如常地归来。 # 当然，事实上，他并没有。 而她第二天抱着大白熊醒来，也接受了，他入狱这件事。没记错的话，是大前天，今天已经第四天了，也不知道他在里面过得好不好？ 呵，都不需要猜，肯定不好，在那里头怎么可能好得了呢？ 程迦艺突然就很想去看看他，百度了一些经验，替他收拾了一些换洗衣物，跟着导航就往监狱所在开去。 她现在没有判断力，不知道自己正在做的事情究竟是对还是错。 她不想对不起叶卿云，可舒航此刻患着难，她本能上，就想为他做点力所能及的事情。 虽然，她甚至也并不清楚，舒航是会想见她，还是根本也不想见。 # 开了很远，才终于抵达位于郊区的监狱，从大路上拐进一条只能供一辆车通行的小路，开到路的尽头，就看到了那压抑严实灰色的建筑。 高高的围墙，用一扇厚重的铁门与外界隔绝。入目就是异常冰冷的观感。 程迦艺觉得胸口难受，闷得发慌，步伐艰难地踏上台阶，进接待室咨询。 因为到的时间比较早，接待室里除了工作人员外，没有其他人。 原来这里的规定，一个月可以由被监管人，在内部申请两次探视机会，固定在月中和月末，按时间推算，月末他已经出狱了，所以就只有月中的一次。 但是，是得由他申请，狱警审核过了，才会通知被指定的人前来探视，主动权完全掌握在别人手里，所以程迦艺毫无其他办法可想地只得放弃了见他的念头。 换洗衣物倒是受理的，一一检查过没有金属没有绑带，才让她签了名。 程迦艺又在接待室里逗留了好一会儿，才在自动售货机里买了瓶冰糖雪梨，边喝边离开。 虽然低落，但见不到是预料中的事。程迦艺在发动车子前，又望着大铁门发了好一会儿呆，心里默念着：舒航……你要好好的，一定要好好的，一切都会过去的，无论如何，请你坚强，保佑你往后的人生，也能找到一个对的人，让你懂得珍惜，给你无限的幸福…… 对不起，我们没能如约走到最后，但，无论你遇到什么样的事，我会尽我所能地帮助你，在你最无助的此刻，其实我离你很近，你感觉到了么？(未完待续。) Chapter。86 回去的路上，程迦艺的神思才终于从一片混沌跟冲动里转醒过来。 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的所作所为是那么有欠妥当。 虽然就结果而言，尚未造成奇怪的局面。 但她当时想也不想，就这么擅自去了他家，如今回头再看倒有点后怕了。 如果他已然交了新的女友，酒驾的原因也跟自己毫无关系，那她这么自作多情地冲过去，好像实在有点说不过去呢。 万一在他家里撞上点什么人，她这熟门熟路自行拿钥匙开门的举动，必然是要造成误会的，会很难解释过去。 程迦艺边开着车，边深深地叹了口气。 一定是被昨天的酒和那一句句“嫂子”叫昏了头。 # 回到家里已经将近中午，开门进屋，就感觉到气氛不对。果然叶卿云正面色阴沉地坐在客厅的沙发里等她。 程迦艺把装在纸袋里的礼服随手往地上一丢，定了定神，还是决定老实交代。 换了鞋，幽幽地走去他身边坐下。一时两人都没有开口。 程迦艺绞着手指，有点不知所措。其实，和叶卿云在一起以来，从未有过这种难以开口说明的时候，在他追求她的时候，是有过同样的纠结，可那些纠结的情绪也都是可以巨细无遗地说给他听的，现在的情况，却是完全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良久，叶卿云略带疲惫地冷声问：“回来了……” 程迦艺绞在一起的手指更加难分难解，埋下头低低地答：“嗯……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夜不归宿这种事，应该算是情节比较严重的吧。 叶卿云本想跟她冷战处罚一下的，可是看到她回来之后就一副唯唯诺诺小心胆怯的模样，莫名又软了心，放缓了语气道：“以后别这样。” 程迦艺侧过身来看着他，虽然情绪还处于低落状态，可她并不希望这样的事情影响到他们之间的关系，所以深呼吸之后，换了笑脸，扯着他的胳膊撒起娇来：“知道了，以后不会这样了！” 女人一旦发起嗲来，男人总不免有点动容，更何况，是相爱的一对男女。 叶卿云揽过她的腰，将她抱起来放到自己身上，让她跨坐在自己的腿上，正面对着他，问：“后来发生了什么事？” 程迦艺双手环着他的脖子，谨慎地叮嘱：“说出来，你不许生气哦！” 叶卿云挑眉：“是会让我生气的事？” 程迦艺踌躇：“我也不知道……” 叶卿云：“你说。” 程迦艺：“不许生气，我才说。” 叶卿云：“你不说，我马上生气。” 程迦艺嘟着嘴，无奈：“好吧……诶……昨天，去吃了晚饭……然后……有朋友和我说，舒航因为酒驾的事情，被判了刑，前几天进去了……” 程迦艺停顿了一下，观察着叶卿云的表情，看他依旧不动如山的，心里没个底，可还是吞吞吐吐地继续说了下去：“本来……诶……本来也想当不知道的，可是……他出事就是在我们领证那会儿，所以……我……” 叶卿云搂在她腰间的手，缓缓松了开去，苦笑了一下：“我以为，你答应跟我结婚的时候就已经放下了……” 程迦艺看着他受伤的表情，心疼得不知所措。 她知道自己做了不该做的事情，可是事到如今，不该做的也做了，要怎么办好呢？ 几乎就是出于本能地，她抱住了他。可迟迟也没有等来叶卿云的回应。 程迦艺伏在他耳边说：“云……对不起，我以后不会再这样了，你别生气好不好？昨天我就是觉得有点难过……” 叶卿云轻轻地将她推开了一点，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她身上穿的衣服。 程迦艺昨天出门只是去吃个晚饭，当然不会带换洗的衣服，今天出门前因为觉得大白天穿小礼服去探监明显不合适，所以在舒航的衣柜里随便拿了件他的衬衣就穿上了。舒航个子高，他的衬衣套她身上直接就能当连衣裙，她在腰间扎了个丝巾，稍稍整理了一下，就没有了违和感。 穿了半天了，几乎忘了，这是舒航的衣服。回家也只想着该怎么跟叶卿云解释，自然就忽略了这个问题。 还真是一步错，步步错啊。 程迦艺都快自暴自弃了。 看叶卿云那副生闷气的样子，一时半会儿怕是也缓解不过来了。她以前从没做过会让舒航生气的事情，所以完全没有类似的经验。这次是她疏忽了，在叶卿云身边习惯我行我素毫无顾忌了，竟然就丝毫没考虑后果地就…… 诶……她现在后悔极了，朋友邀请的时候就不该答应的，以前不是最擅长跟过去划清界限的么？这次怎么就一失足成千古恨呢？ 舒航的衣服怎么能穿回这里呢？叶卿云生气是肯定的嘛，得赶紧换了才行！心里这么想着，叹着气，就浑不自知地开始脱衣服，完全忘了自己现在还坐在叶卿云的腿上。 解了扎在腰间的丝巾，一颗一颗从上往下解扣子，很快微敞的衣领就露出了锁骨流畅性感的线条来。 程迦艺低着头，脱得很认真，不想解到胸口的扣子时，手就被一双大手抓住了。 她懵懵地抬起头来，毫无预警地跟叶卿云隐忍怒火的目光相对。 叶卿云冷冷地：“你以为这样，我就开心了？”也不等她反应，就单手拎开了她，从沙发上起身，直接出了门。 程迦艺软软地跌在沙发上，整个人都傻了，她突然就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不知道叶卿云以为她在做什么。 解释的话，堵在喉咙里，根本失去了开口的机会。 他是以为她想用肉体抚平他的愤怒么？她是这样的人么？他以为她是这样的人！ 真是可悲。 可是刚才，为什么突然之间就忘了局面呢？脱衣服的时候只想着快点把衣服换掉，为什么就忘了是在他的面前呢？直接造成了这样的误会，太匪夷所思了。 程迦艺一边想着，一边觉得头疼，恍恍惚惚地躺倒在沙发里，不知不觉地睡了过去。(未完待续。) Chapter。87 叶卿云出门后，并没有真的离开，背靠在大门上，闭了闭眼，然后就在电梯间的藤椅里重重地坐了下来。 一来他需要静一静，平复轻易就被她撩起的欲念，二来，就这么守在门边，也能随时知道程迦艺的动静。 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气什么，昨晚后来找不到她，其实是担心多过生气的。 去参加那样的宴会，会遇到多少旧人，他心里清楚，虽然表面大度地放了行，可心里总免不了会有些不自信。 他怕，她遇到舒航的话，心里会再起波澜，就算如今已经领了红本，有法律的保护，可是人心是最难捉摸的东西，他知道她对舒航的感情有多深，所以控制不住地担心。 他信她不会做出格的事，可他对她的占有欲随着相处，却越来越强烈，强烈到一想到她可能会为舒航再动摇，他就觉得受不了。 如今终于等到她回来，本来憋在肚子里的气在见到她的一瞬间也早就消了。 听她的解释，他也都能体谅，换作自己，如果前任出了些什么状况，多少也会波动心弦，有能帮忙的地方，大概也不至于袖手旁观。 可他还是控制不住自己内心漾起的醋意，她为什么不能事先有个交代，或者跟他商量了之后再去做呢？怎么就那么任性，非得先斩后奏，让他担心一夜睡不着呢？ 叶卿云烦躁地扶着额头，想到还有那身衣服，就更觉得胸口有股气，顺不下去。 而她竟然敷衍地想用这样的方式来安抚他？ # 待到终于冷静下来，叶卿云就不再气了，生气有什么用呢？只是让大家都不好过，而他想给她的，怎会是这种不好过的生活呢？ 再回想出门前，最后与程迦艺对视的一眼，突然又觉得好像哪里有些不对。 她当时看着自己的眼神，不是他本能的以为的那种意欲勾引和安抚的眼神，她的眼神是突然受到了惊吓的眼神，好像突然从全无意识的状态中惊醒一样。 叶卿云急忙开门进去，一眼就看到程迦艺侧身躺在沙发里，身上还是那件解到一半的衬衣。 这画面让他莫名一阵心惊，火速凑到她身边，将她揽进怀里。 轻拍她的脸，良久才终于将她叫醒，程迦艺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看到是他，露了一个疲惫的笑容：“云……” 叶卿云关切地望着她：“昨晚没睡么？怎么大白天困成这样？也不知道回房间里去睡……” 程迦艺虚弱地摇了摇头：“就是觉得头有点晕，休息一下就好了……” 末了，还扯着他的衣袖问：“你不生气了？” 叶卿云摇了摇头，温柔地托起她的后脑，担心地问：“我本来就没生气，你怎么突然就头晕了？要不要去医院检查一下？头晕可大可小的。” 程迦艺笑：“之前不是有医生说我的脑子十年内都不会出问题么？现在还没到十年呢，不会有什么大问题的，休息一下就好了。” 叶卿云把她抱进房间里，轻轻地放在床上，在她额头落了一吻，若有所思地问：“是不是没吃早饭？又贫血了？” 程迦艺确实从昨晚到现在，只喝过一瓶饮料，略有点羞涩地点了点头。心想着，都过了中午了，恐怕真的是饿的，说出来怪没出息的。 叶卿云看着躺在床上有气无力，又分外温顺的女孩儿，郁结在心的不适感，统统都烟消云散了，只剩下对她无限的怜惜，大手揉了揉她额前的碎发，起身给她去做午饭。 程迦艺又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失去意识前，还在努力思索着叶卿云是否真的不再生气了，以后还能不能跟原来一样那么安然幸福地相处，可是实际上，她并没有思索太久，大脑仿佛已经失去了运转的余力。(未完待续。) Chapter。88 第二天，程迦艺就恢复如常了。 她自己，自然而然地忽略了昨日的异常，一觉起来简直可以称得上神清气爽，完成像个活蹦乱跳的孩子。 可是叶卿云却还是隐隐觉得有些不安，其实很早之前就对她的状况有所担心了，查了些资料，莫名的心境低落、记忆力下降、反应迟缓、轻微社交障碍，她身上出现的很多情况，都符合抑郁症的临床表现。 所以在jessica闹事的那段时间，他一直在纠结要不要和她商量，让她去接受治疗。 但毕竟精神上的疾病，大众的接受度普遍都比较低，他还没有那个自信，去做那个揭穿事实的坏人，真的很难开口劝她，他没法判断程迦艺听到他的推测后会有什么样的反应，就算她接受了，配合了，可这些事情被双方父母知道的话，又会出现很奇妙很难应付的状况，这是他没有把握能控制好的局面，所以迟疑和犹豫。??? ? 而结婚之后，她的状况好转了很多，那段时间两人几乎每天都粘在一起，她每一天都笑得很开心，让他有种错觉，好像只要两个人恩爱，自己照顾好她，她的心结就会逐渐结开，于是这个事情也就这么拖延了下来。 昨天，静下来思索过，才终于明白，解铃还须系铃人，他一厢情愿的照顾只能起到辅助作用，她所谓的好转，只不过是没有再遇到刺激她发作的开关，真的要她痊愈，还是需要治疗才行。??? 早饭后，叶卿云异常慎重地跟程迦艺面对面坐着，拉着她的手说：“小艺，我有事和你商量。” 程迦艺以为他还在为她夜不归宿的事生气，于是小心翼翼地做发誓状：“云，别生气了嘛，我以后不会了，我发誓，不会再夜不归宿了，无论什么事情都首先跟你报备！” 叶卿云被她可爱的模样逗笑了，忍不住放松了表情：“我不是要和你说这个……不过，你既然要发誓，那我就顺带再提一下，解释得过去的事情呢，我尽量不生气，但是，我希望你能够事先和我商量，而不是事后来跟我解释。” 程迦艺手掌举到额头，调皮地冲他敬了个礼：“收到！” 放下手来，才想起好像偏题了，问：“那你要和我商量什么？” 叶卿云握着她手的力道加大了一点点，仿佛是在坚定自己开口的决心：“小艺，我想和你说，我……觉得，你可能有轻度的抑郁症，你看……要不要去看一下心理医生呢？” 程迦艺听后，只是眨巴着大眼睛，也看不出是什么反应。 叶卿云的手心微微渗出汗来，他突然有点后怕，怕自己这么草率的提议，会吓到她。 良久，程迦艺抿了抿嘴，依旧维持着原来看不出反应的表情，乖乖地点了点头：“我听你的。” 看着她这个样子，叶卿云也不知道是该放心还是更加担心。 她丝毫没有表露自己的意见，那良久的沉思也不知道是在想些什么。 两人之间的气氛不是相互理解的默契，而是相互揣摩的暗流，这让叶卿云多少觉得有些难堪。 比起没有在一起之前，那种好朋友间的完全信任，现在的情况，实际上是很不如意的，程迦艺从叶卿云的手里抽出自己的手，无意识地绞了绞长发的发尾，然后微微一笑：“那拜托你约医生了，确定了时间和我说，你陪我去。” 这高深莫测的微笑，让叶卿云不禁心下一抖，看来她已经为这件事不高兴了，开始在两人之间筑起了屏障，用了表面积极配合，而实则消极抵抗的态度。 医生若能帮上忙，则还好，如果帮不上忙，恐怕原本恩爱的感情，被这屏障一隔阂，要修复起来就很困难了。(未完待续。) Chapter。89（上） 叶卿云之所以会对抑郁症如此敏感，是因为在他读大学的期间，合租的室友，曾因抑郁症自杀身亡。 这对当时的他来说，是一件影响极大的事情。而程迦艺又是他心尖儿上的人，一有点异常，都会令他忍不住担心。 那个得了抑郁症的男生，名字叫崔树海，跟叶卿云同一所学校不同的专业，学的好像是计算机工程，平时是个典型的宅男。 他比叶卿云小一届，两人认识的时候，叶卿云大三，崔树海大二。 他为什么会在校外租房子住，叶卿云已经不记得了。 只记得自己当时刚找到实习单位，为了学校跟公司两边跑更方便一些，所以打算在外头租个房子住。 而崔树海就是那时候房屋中介公司带他看房子的时候认识的。 那会儿，学校周边的房子都兴隔成几个小房间分租出去，叶卿云看的这套亦是如此。 两室一厅的屋子，两室和一厅都被装修成了房间，房东原本应该是打算分租给三户的，叶卿云去看的时候，次卧和客厅都被崔树海一个人租下了，留了采光很好的主卧。 叶卿云看到是同校的学弟，于是欣然把主卧给租了下来。 那个时候，崔树海大概就已经患抑郁症了吧，可是叶卿云并不知晓，只以为他比较内向腼腆。 因为作息时间有区别，而崔树海又特别宅的缘故，两人虽然同住一个屋檐下，却也没有很快熟悉起来。 后来还是因为同玩一款网游的缘故，才逐渐成了朋友。周末休息会偶尔一起出门吃饭，聊上几句天，不过内容多半离不了一起玩的游戏。 具体出事，是叶卿云大四的下半个学期。过完年的春天到学校报道，去往住处，过了快一个月，也没见崔树海过来。 房东来收房租的时候，也跟他叨叨说一直联系不上崔树海，他的东西还全部放在这里没搬走，不知道到底还续不续租。如果再过段时间，还是联系不上，可能就要强制将他的东西清除出去了。 那天晚上，叶卿云在网上给他留了言，后来忙起来，也就没怎么记住。 收到他的回复，是又过了两周的某个晚上，打开MSN，收到了崔树海好几条留言，大意是他寒假回到老家，被家长强迫带去检查，确诊得了抑郁症，会治疗一段时间。这边的房子就不续租了，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就几台笔记本电脑，希望叶卿云能帮他打包寄回老家去。他还说，这些年在大学也没交到什么朋友，就把叶卿云当朋友了，他没回学校，只有叶卿云一个人关心过他之类的。 叶卿云看了那些话，当时百感交集，因为自己只把他当合租的室友，并没有投入很“朋友”的感情，所以震惊的同时，还有深深的内疚。 他在留言里告诉了叶卿云老家的地址，所以次日叶卿云二话不说，就跟学校和公司都请了假，收拾了他的电脑和一些看起来有用的东西，订了去他老家的动车票。(未完待续。) Chapter。89（下） 如果没有直观地亲眼见过，那么“抑郁症”对于常人而言，就是个遥不可及的词汇。 可能在文学作品里，在新闻里，在电影电视里看过一些，可那毕竟都离自己很远，得抑郁症的人究竟会变成什么样，对于自己而言好像并没有什么关系，所以很多时候，听过也就算了，不会去真的关心和深究。 然而，当得抑郁症的人，就是身边的人时，那种感受就完全不一样了。 叶卿云至今都还记得自己踏进崔树海的房间，见到他时的那一幕。那种让心里生出无法用言语描绘的难受感觉的震撼，使得他至今对于“抑郁症”这个词还是尤为敏感。 放寒假前，跟崔树海道别的时候，他还跟往常一样，只是略内向的一个男生。 放假的时间里也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叶卿云再次见到他的时候，他的目光简直可以用呆滞来形容，反应的速度也明显迟缓了很多，看到叶卿云时的表情，好像只有一瞬的笑意，很快就恢复到失神的茫然里，可能也不是茫然，而是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叶卿云试着和他聊了会儿天，得到的不是没有回应，就是长久沉思后也依旧不太对题的答复，呢喃着一些不连贯的内容，让他听不出个具体意思来，最后只得遗憾地退了出来。 据崔树海的母亲说，他本来有个他们本地的女友，青梅竹马的，关系一直不错，但因为大学不在同一个地方读，所以感情渐渐淡了，这次回来，小姑娘跟他提了分手，然后他就一蹶不振了。 起初吃安眠药自杀，好在发现得及时，救了回来，后来就慢慢变成了现在的样子。带他看了心理医生，已经在吃药治疗了，但是效果并不是很明显…… 叶卿云此行受的打击也挺大，宽慰了他母亲几句，就打道回府了。 之后他自己也消沉了好长一段时间，再有崔树海的消息，却是某次去导师办公室无意间听到，计算机工程专业的一个学生抑郁症自杀死了。 当时心里就咯噔了一下，再细打听，得知那名男生的名字确实是崔树海，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反应。 悲伤好像也算不上，难过好像也算不上，失落好像也算不上，五味杂陈，又空落落的。 一个原本离自己那么近，近到跟自己的生活只隔了一个薄薄的门板的人，就这么因为失恋，因为所谓的“抑郁症”，彻底离开了这个世界，要他怎么去接受这个事实呢？ 那之后，他作为崔树海认可的朋友，没能帮助到他，而感到分外内疚。 于是，就很害怕周围的人，再为了这样的原因离开。 那段时间，他看了很多心理学方面的书，对抑郁症的初期症状和缓解方法都有了必要的了解。他希望周围的人，无论是谁有这趋势，他都能及早发现，心理疾病，跟身体疾病其实也差不多，都是越早治疗，痊愈的机会越大，拖得越久，后果越不堪设想。(未完待续。) Chapter。90 程迦艺的手机上，常常都会收到一些本地的座机号码打来的电话。 通常都是推销，不是哪个楼盘开盘了，就是哪个商铺打折了，还有借贷公司不知道哪里查来她是开工作室的，而询问她是否有资金周转需求。 程迦艺手机上没有设置自动屏蔽，看到这样的号码，她有空的时候会接起来跟话务员唠个嗑，没空的时候，就直接当没看见。 当然，这其中也有一些是正经的，好比税务机关的电话之类，这一类，确实有事找她的电话，假如没有被接听，会锲而不舍地继续打过来，所以并不至于真的错过。 # 十月上旬的某天，当程迦艺在开会的时候，又一个本地的座机号码在手机屏幕上闪了起来。 也不知道为什么，程迦艺没来由地感应到这个电话和平时接到的那些推销电话恐怕都不太一样。 于是抓起手机，朝正在给每个部门布置任务的刘萌简单示意了一下，就退出会议室，接了起来。 果然，电话是看守所打过来的，一个低沉严肃的男声询问了程迦艺的身份信息后，告知她15号下午具体探视的流程和要求。 程迦艺原本还想问，是不是舒航申请让她去见的，可碍于对方的态度太过冷漠，而没敢问出口。 其实按照流程，想也知道肯定是舒航申请的，可是，如果没有得到百分百肯定的回答，心里总不免有种飘在空中的感觉，好像不太踏实。 # 晚上回到家里，程迦艺把事情跟叶卿云老实交代了。 说实话，她现在也有点怕他了，像当初怕舒航一样，不是说对方有多凶，而是怕逆了龙鳞，被讨厌，不能再像从前那样那么任性那么肆无忌惮了。 也许这就是爱了吧，当害怕失去一个人的时候，那就是真的动了情，会处处去顾虑对方的感受，将对方放在比自己还要前面的位置。愿意为了他，收敛自己的心性。 从跟舒航分手开始，程迦艺就对“爱”的概念分外模糊，她不知道爱情到底应该是什么样子的，也不知道对一个人要有怎么样的感情才算是爱对方。 跟叶卿云的发展一直就处于顺其自然的状态，确确实实地知道他爱自己，待自己好，而自己也是喜欢他的，愿意和他过一辈子的，于是就这么结了婚。 可是却一直也没有找回来那种爱着一个人的感觉。 到最近才慢慢明白，她程迦艺心目中的“爱一个人”，应该还和原来一样，是处处想着让对方好的那种心情。 所以，之前叶卿云提出要让她去看心理医生的时候，她一点儿也没有反对。 且不管自己到底有没有真的生病，如果去看医生能让他觉得心安，那她觉得这就是一件值得去做的事情，没有病就皆大欢喜，有病，也无非就是吃点药。 不过这些想法她并没有对叶卿云说起，只是乖巧地配合着他的安排。 他跟医生约的是上个周日，她就把那天空了出来，然后挽着他的手臂一起去见了。 那天她的状态很好，简单跟医生说了现状，由医生做了测试之后，暂无结果，就约了一周后再看情况。 回到家里，两人都默契地没有提任何关于抑郁症的事情，可谓相安无事。(未完待续。) Chapter。91 叶卿云在听了程迦艺的交代之后，微微蹙了眉，不过还是用惯有的淡定语气柔声问道：“15号……要我陪你一起去么？” 程迦艺仔细辨别了他的表情，然后回得委婉：“都可以……你想去么？15号是周四，你上班，会不会不太方便？” 叶卿云笑：“确实，才刚进这公司没几天，就请假不太好……” 程迦艺故作轻松地拍拍他的肩膀：“我一个人去吧，也就去看看有什么能帮上忙的，毕竟他一个人在里头……挺……” 一时竟不知道该用什么词来形容，一想到舒航那么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大少爷，在里头吃着苦，心里的某一块地方，就隐隐有些抽痛。 停顿了片刻，她换了轻松的笑容，继续说下去：“你放心，规定探视的时间也就15分钟而已，晚上回来了跟你汇报！” # 程迦艺的工作室位于禾城最西南的位置，新搬迁的看守所则位于禾城最东北的位置，从她的工作室开车去看守所的话，最快也得至少四十分钟，所以再加上去舒航家整理要送去的东西的时间，她差不多上午十来点钟就该出发了。 于是，一早，她就把事情跟刘萌讲了。 其实，在刘萌看来，结婚对于程迦艺而言，简直可以算是治疗百病的利器，她结婚之后几乎一切正常，就连时不时冒出来的矫情毛病都没有了，工作上也事事上心，效率又高，让她轻松不少。 所以，听到这个在她看来异常荒唐的决定，她竟一时连吐槽的话，也组织不好，只得震惊地瞪着程迦艺问：“你确定？” 程迦艺点头，平静地：“嗯。” 刘萌：“叶卿云知道这件事？” 程迦艺：“知道。” 刘萌：“他同意？” 程迦艺：“同意。” 刘萌扶额：“真是搞不懂你们！知道婚姻里面有什么禁忌么？前任简直就是破坏婚姻的第一大杀器，你这么搞下去……啊！！疯了！” 程迦艺：“萌萌，你别想那么多啦，现在舒航是遇到困难，能帮忙的地方，当然要帮一下，而且，也就是送点东西给他，见上一面。” 刘萌狠狠地：“是啊，见上一面，那以后呢？第二面，第三面，你的心就又软了，这么拖泥带水怎么行呢？你现在可是有夫之妇了！” 程迦艺：“不会有什么以后的，叶卿云对我而言很重要，我会好好珍惜的……没想到你反应比他还大……” 刘萌双手抱胸，一副生气的模样：“嫌我管得多咯？” 程迦艺忙辩解：“不是不是啦，知道你关心我嘛，就是想让你放心，我知道分寸的。” 刘萌：“你啊……明明就最不知道分寸了……欸……算了，反正我也管不了你，你自己看着办吧……不过我是觉得，男人在这方面，肯定都是比较介意的，就算表面上大度，心里肯定会有介怀……” 程迦艺叹了口气：“我知道，可是已经来不及了……算了，等我回来再说吧……”(未完待续。) Chapter。92（上） 舒航想过很多再次遇到程迦艺的可能，他怕自己受不住打击，所以在知道她结婚以后，几乎是刻意地避开了所有她可能会出现的地方。 这次入狱前，他也坚定着不让她知道这个事情。 本来坚持承担起自己的责任，去接受处罚，对于他而言，就是一种逃避的方式。希望通过在一个绝对不会有她存在的环境里，折磨自己的方式，能够达到由时间治愈一切的可能，可以慢慢慢慢将她遗忘。 却不曾想，每天在这个暗无天日的地方，行尸走肉般被安排支配，越是要自己不去想，偏偏脑子里满满全是她的一颦一笑。 那些睡不着的夜晚，想起她曾经在枕边的细语，心就一抽一抽得疼。 而那些好不容易睡着的夜晚，梦里也尽是恍惚失去她时的窒闷和心塞。 被安排劳动的时候，每一个动作都伴随着蚀骨的思念。 狱中生活不比在外头，能有的娱乐也仅仅只是跟狱友之间的闲谈。半真半假的话，各自吹嘘自己在外头时的风光往事，男人之间，当然聊的最多的还是女人，每当这种时候，他就更加觉得程迦艺是他心目中最完美的女人，要姿色有姿色，有内涵有内涵，同时为自己曾是她最深爱的人而自豪，为自己竟然就这样错过了她而懊悔不已。 当收到外头送进来的换洗衣物，看到物品清单下方，他再熟悉不过的，程迦艺那稚气未脱的工整签名时，他终于忍不住崩溃地落了眼泪。 他那么思念她，而她，也还关心着自己。 这让他觉得心里好受了很多，在狱中艰苦的日子仿佛也没有那么难熬了。 所以在申请探视的表格里，打破了自己原本坚定下的决心，填了程迦艺的名字和手机号码。 # 下午一点，程迦艺就提前抵达了目的地，因为是规定接受探视的日子，所以大厅里早已等满了那些探望亲友的人们。 程迦艺以为自己去得算早了，没想到，到了那里才知道，原来大家伙儿对于亲友的关怀是这么迫切，等候大厅里早已人满为患，本来就为数不多的连排板凳上，自然座无虚席。 各色各样的人一堆一堆地散布在大厅的各处。 有头发花白的老夫妇，牵着瘦瘦小小看起来尚在学龄前的小女孩，挤在一个凳子上的，从颜色暗淡的衣服看，就是境遇不太好的，就连小女孩的T恤也是洗到泛白的浅黄色。 程迦艺猜测他们大概是来探望女孩的父亲的，也不知道那人是犯了什么事儿，恐怕关的日子挺久了，女孩的母亲，看样子应该是脱离了这个家庭了，否则小女孩的辫子也不至于绑得这么歪七扭八的……真是难为了这对老夫妇…… 有身材还没有恢复好，依旧略微肥胖的新妈妈，独自坐在角落里，低头用奶瓶给怀里出生不久的小婴儿喂奶。 看穿着，这位少妇的家里条件估计还过得去，得体的宽松版连衣裙就算隔得挺远，也能看出质感不错，用来装婴儿用品的袋子，好像还是某个品牌的，程迦艺一时想不起名字了。 只见她偶尔抬头焦急地望一眼墙上的挂钟，再伸长了脖子往接待室的工作台看一看，旁边如果有人靠近的话，她的眼角余光里就会不自觉地流露出嫌弃的表情。 程迦艺咬了咬下唇，默默地在脑海中构思：她丈夫应该被关进去还没多久，如果不是跟舒航一样酒驾的话，那恐怕就是贪污受贿之类咯？ 程迦艺，虽然大学毕业好多年了，在这社会上打滚也好多年了，可实际上接触到的多数都是这个社会偏美好的一面，以前难得跟着舒航出去接触到的比较“成人”的世界，她也只是看到了最表面的那部分，从来没有深入过，所以脑海里实在没有太多跟这高墙围住的人群画上等号的罪行。(未完待续。) Chapter。92（中） 也有几个皮肤黝黑，手臂上大面积纹身的壮实汉子，聚在门口抽着烟。 大多神色浮夸，笑容张扬，也不知道在谈论些什么。被围在中间，看起来比较有威望的那个，倒是一副清清冷冷的样子，肤色白皙，体态英挺。 程迦艺的视线不太敢在那个方向多停留，虽然以前跟舒航出去玩的时候，也结识过一些****上的朋友，但那毕竟都是很表面的接触，吃饭喝酒唱歌，又有舒航在场，所以她不至于害怕，可是此刻，这个环境和处境，怎么看，都应该保持低调，尽量不去招惹为妙。 ****，在她的心目中是什么样的呢？往梦幻一点的方向想的话，大概是TVB电视剧里描绘的那样，有心狠手辣，却又聪明帅气的老大，有团伙与团伙之间生意的争夺，也有团伙内部争上位的尔虞我诈……而现实生活中，接触过的，印象里就都是些谈吐牛气冲天，却并不见得实干有多强悍的人，所以，程迦艺对这个领域的人，一直持着敬而远之的态度。 不过，她表面的客气和崇敬还是表现得很让人舒心，手机的通讯录里也存了一些某哥某某哥的号码，用他们的话讲，这是给足了谁谁谁的面子，既然是谁谁谁的朋友，那遇到什么困难，一个电话保证帮她全部搞定。 半信半疑的，又想，也许，他们实际上真的在暗处很厉害也不一定，能被这许多人尊敬地称呼某哥某某哥的，没两把刷子，怎能服众？毕竟吃喝玩乐本来就是供人吹牛的场所，像她这样的良好市民，只那一会儿的接触，又怎么可能真的了解他们呢？ # 程迦艺拎着放有要送进去给舒航换洗用的衣物的袋子，一个人站在门口的平台一角，靠对观察到的人浮想联翩来打发时间。 那伙****上的人，有几个嗓音特别大的，站得离程迦艺又不算远，所以他们聊着聊着，就把她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 明明在心里想着别去看他们，别去看他们，可是听到他们那个方向传过来的咋呼声，视线还是忍不住往那个方向瞟过去。 只听其中一个来晚的，招呼了一声就问：“老大，你今天特地自己过来，是来看哪个兄弟啊？” 程迦艺看到那个被围在中央的俊朗男人，浅笑着动着嘴唇，可低沉的声音混在周围的嘈杂里，听不大真切。 她微微蹙了蹙眉，不知道为什么，怎么想都是跟自己毫无关系的事情，却偏偏让她生出些好奇来。 当程迦艺盯着他的嘴唇，正企图判断点发音的形状时，他却忽然侧过头来，将视线锁定了她的方向，吓得她连忙低头数自己小单鞋鞋尖的装饰上的小水钻。 然而，越是害怕什么，越是会发生什么。 程迦艺用眼角余光注意着那个方向的动静，那个被喊作“大哥”的男人，并没有如她所愿的回头继续跟刚才那个小弟之间的谈话，反而在门柱上捻灭了香烟，单手插在裤兜里，从围着他的人群里缓步向着她的方向走了出来。(未完待续。) Chapter。92（下） 熨得笔挺的黑色西裤和擦得锃亮的黑色皮鞋，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程迦艺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一步，却忘了自己是站在平台的最边缘，往后就是落差五六级台阶那么高的下层广场了。 一脚踩空，重心不稳，晃晃悠悠地就向后倒去。 吓得她细细地惊叫一声：“啊！” 心想着：这下完了，铁定会摔得很痛，这里还那么多人，太丢脸了。 索性装鸵鸟，认命地把眼睛紧紧地一闭。 可是等着她的却并不是预料中的冰冷水泥地面，后背几乎在她往后倒的一瞬间，就贴上了一只温热有力的手掌，将她稳稳地托了回来。 程迦艺明显感觉到自己的身体随着后背那个手掌的力道，顺势往前倾了些，然后，脸就这么撞在一个结实的胸膛上。 她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谁叫自己没管住自己的好奇心和眼睛呢？ 不过这个“老大”倒是很绅士，很快就后退一步拉开了两人的距离，只将她扶稳了又往里带了两步，确保安全了才松开手。 程迦艺睁开眼睛，视线定格在对方的胸口，没敢往上移，就弱弱地点头道了句谢。 “老大”低沉醇厚的嗓音带着浅笑响起来：“你好，你是程迦艺吧，我是叶龙霆，刚，是不是吓到你了？” 程迦艺条件反射地猛摇着头，嘴上回道：“没有，没有。”心里却为对方竟然知道自己的名字而直犯嘀咕。 想着：叶龙霆，我不认识啊，怎么会认识我呢？ 然后缓缓抬起了视线，疑惑地看住对方。 叶龙霆属于站姿特别挺拔的那种，刚才懒洋洋地靠在门口，被一群人围着的时候还只觉得有点英气逼人，此刻就这么笔直地站在程迦艺的面前，让她觉得这个人的背脊简直要用格外标准来形容，一下子就联想到了“站如松”这三个字，使他看起来一点儿也不像是混****的，反而有种军人的姿态，让人不由自主地肃然起敬。 叶龙霆正微笑着回望着她，浓黑的眉毛是一个嚣张的上挑弧度，大眼睛黑白分明，特别清澈，一点儿也不像程迦艺以前接触过的那些所谓“老大”，一个个不是****熏心，就是视线浑浊。 他的双眼，干净得令人动容，却又闪着藏也藏不住的那种带痞气的坏笑，高挺的鼻梁更是让他的五官分外立体，短寸头这样把脸部缺陷暴露无遗的发型，也丝毫没有让他的酷劲儿打折扣，深邃的眉眼令人印象深刻。 程迦艺就这么抬着头望着他，关于他怎么会知道自己的名字的疑问，在脑海里转了一遍又一遍，却就是忘记了要问出口。 叶龙霆看着她慢半拍的反应，笑容更深，随手一指自己穿着的上衣，问：“可还认得这件？” 程迦艺经他提醒，才猛然想起来，这才是方才她视线一直忍不住往他那个方向瞟的真正原因。 他那板正的高大身躯上，套着的是一件非常高调抢眼的仙鹤印花深蓝色真丝衬衫，这个衬衫程迦艺前年给舒航买过一件一模一样的，因为在灯光下的反射特别好看特别华丽，就忍不住买下来给他玩夜店的时候穿。 月初整理要送进去给他换洗的衣服时，想着进过这么晦气的地方的东西，以后肯定都不会再要了，就把这买来有些时间又不是特别实用的款给挑出来送了进去。 刚才乍眼看到叶龙霆的时候，就在想这么冷门的衣服还能撞衫，实在是有点不可思议，于是就……多留意了两眼。 谁叫这个男人跟她挑衣服的品味意外吻合呢？而且他自身带的那种慵懒的痞气穿上这件衣服，大白天都毫无违和感，挺令人意外的。 可是听他这话的语气，莫非，这件衣服就是程迦艺买给舒航的那件？ 想到这里，程迦艺忍不住惊讶地“啊”了一声。 叶龙霆看她终于有了反应，本来指着衣服的手，随意的垂下来插进裤子口袋里，看程迦艺这迟钝的样子，等她开口问来龙去脉好像有点困难，倒不如索性自己来说，于是淡笑着跟她交代了经过。 原来，他是前几天刚出狱的，狱中的最后几天，认识了舒航，跟他成了不错的朋友。 上个月底，舒航进去，正好被安排睡在他的隔壁床，两个人很聊得来，虽然相处的时间不过短短十来天，但这狱中的相处，跟在外头不一样，十来天就能培养出很浓厚的兄弟情。 程迦艺听了他的描述，大概能想象他们在里头的样子。舒航本来就一直是个特别重义气的人，一旦认定了是朋友，就掏心掏肺地对人家好。 前几天，叶龙霆出狱在即，舒航无论如何都要欢送一下他，狱中没有货币没有物资，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欢送好，正巧程迦艺给他送进去的衣物终于通过层层检查，抵达了他的手上，于是就挑了最符合他形象的这件，让他换上，风风光光地出铁门。 在狱中，有件干净衣服穿就不错了，能换上质料如此上称的，真的能称上“风光”了，所以叶龙霆对舒航也是很认可，很感激。 程迦艺其实还有很多疑问，好比他是什么原因进去的啊，好比舒航在里面有没有被欺负啊，好比……做老大的怎么没人给送衣服啊，好比……在狱中溜达了一圈沾了晦气的衣服，不是应该出来就扔了么，他怎么还穿着之类的…… 也都仅止于在脑海里盘转了一圈，并没有真的问出口。 叶龙霆又道：“他常在我面前夸你，还跟宝贝一样给我看你的照片，把夸得天上有地上无的，说什么与世无争啊，简直都像不食人间烟火的小龙女了……” 说着，叶龙霆停顿了一下，低头露了个几不可见的羞涩微笑，才继续缓缓说道：“我那时候其实只当他吹牛，不信，现在这社会哪还有他形容的那种女人啊……而且你那照片，跟艺术照一样……你也知道，现在的照片都不可信，我也不信……可刚才，一眼就认出你了，跟照片一模一样，比照片上还好看……” 程迦艺：“……”右脚尖不自觉地轻踢着地面，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回应，她不知道舒航都对他说过些什么，她也不知道他现在说这些话的用意是什么。 好在，正当她尴尬着犹豫不决的时候，人潮涌动了起来，狱警开工上班了，意味着，他们可以开始登记探视了。(未完待续。) Chapter。93 叶龙霆非常自然地抬手搭上程迦艺的肩膀，带着她转身往里走。 程迦艺本来敏感地想躲开，可偏偏身侧的这个男人，身形太过笔直，从侧面看，又看不到他那痞气的表情，整个就散发出一股正义凛然的气质，让她不由觉得若真躲开，反而会显得自己心里有鬼一样，于是索性随着他往里走。 叶龙霆属于手长腿长的类型，哪怕是搭着她的肩头，也没有显得太过亲密，两人之间依旧隔了半臂的距离，让程迦艺觉得还算安全。 按照流程，程迦艺需要先将要送进去的换洗衣物作登记备案，再核实身份信息，由狱警监管着进入探视厅。 而登记窗口呢，早在她开车抵达这里之前，就已经排了长长的队伍。她停好车，一看那阵仗，就有点懵了，人挤人的本身就让她忍不住抗拒，来这儿探视的又鱼龙混杂，所以才会站在门口的平台一角，稍微清静空旷一点的地方等待。 本来下午也没安排其他事情，就打算等其他人探视完了，散去一些，再进去也不迟。 此刻，他领着她，抬手护着挡掉了一部分挤来挤去的人流，直接穿过人群，走到了队伍的最前头。 程迦艺在心里直犯嘀咕：这做老大的……该不会打算带着我，就这么光明正大地去插队吧？啊！我可不要做那个众矢之的的…… 没想到队伍前头，排在大概第五个位子的小伙子，一直朝后面东张西望的，一看到叶龙霆，就兴奋地一咧嘴大喊道：“老大，这里！”说着，从队伍里挪出两步，把位子让了出来。 叶龙霆把程迦艺往队伍里一塞，朝刚才排队的小伙点点头道：“辛苦了，去休息吧。”就淡定地单手插兜，站在她的旁边。 既然只是换人，排在后面的，自然也就无话可说。 程迦艺没想到如今的****会这么守规矩，稍微有些意外，不过转念一想，那些脑海里忍不住浮现出来的“凶狠的男人嚣张地插队”的想象，多半是来自电视剧之类的艺术表现，现实里，又怎么可能真的是那样呢？更何况，这里是个多严肃的地方…… 想着想着，她自嘲地轻笑着摇了摇头，随后又觉得自己笑得不妥，抬起头朝叶龙霆不好意思地道了声谢。 很快就轮到了她，抵上一袋子的衣物，由工作人员简单地进行了第一轮的翻检后，在单据上签名交了进去。 流程到了这里，程迦艺忽然有点失神，手上抓着狱警抵回来的底单，呆呆地站在那里没有动。一直到排在身后的人不耐烦地猛推了她一把，凶巴巴地吼了一句：“愣着干嘛呢，好了没？好了没？”才让她终于回过神来。 叶龙霆探寻地低头看了她一眼，见她依旧一副恍惚的神情，挑了挑眉，抬手搭上她的肩膀，将她带到了探视厅的入口处。 核实身份的狱警恐怕对于这庞大的人潮也有些厌烦，态度极其不友善，瞪着不耐烦的眼睛，语调生硬地问：“叫什么名字？身份证拿出来，要探视谁？” 程迦艺被凶得又是一愣，从斜挎着的随身小包里，掏出自己的身份证抵上去，报了舒航的名字。 狱警：“几个人？” 程迦艺：“一个。” 和她的声音同时响起的，还有叶龙霆的声音：“两个。” 他说着，把自己的身份证也抵了进去。 程迦艺诧异地抬头看他：“你也来看他的么？我以为……就我一个人……” 叶龙霆弯了弯唇角：“出来前，他拜托我，如果探视日的时候看到你的话，就关照一下你。” 程迦艺听了更诧异了，心里的疑问脱口而出：“你今天就是为了这个来的？万一我没来呢？” 叶龙霆：“你不是来了么？” 程迦艺无言地望着面前这个理应高高在上呼风唤雨的角色，内心是充满感激的。 这次心里的话没有不自觉地说出口，只默默觉得：真是个重义气的人啊，舒航一向来最喜欢和这样的人打交道，难怪会成为朋友…… 狱警核实完两人的身份，从篮子里随手抓了一张号牌给他们：“15分钟，等会儿出来拿号牌领身份证。” 程迦艺乖乖地接过号牌，死死地抓在手里，朝狱警恭敬地一鞠躬，样子像极了一个懵懂的小学生。 这狱警当差这么多年，怕也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姑娘，被她的举动萌得心一软，也放缓了语气，朝玻璃门内一偏头：“进去吧。” # 探视厅面积挺大的，具体可能跟外面的接待厅差不多，只不过里面是限制人数的，一轮只放15组人进去，所以看起来格外空旷。 长方形的厅，门开在短边，程迦艺跟着叶龙霆走进去，一眼望去，只看到雪白的墙壁和巨大通透的玻璃窗户。下午明晃晃的日光透窗而入，将室内照得分外清晰。 可这还不够，明明已经很亮了，天花板上却仍然开着全部的日光灯，好像生怕厅里有哪个角落落入阴影，滋生出什么小动作一样。 左手边，有三分之一的范围，被一堵墙严严实实地隔断了，这堵墙，砖砌的部分，只到程迦艺腰往上一点的高度，再上面，就是一块一块巨大的厚玻璃，由连着天花板的大柱子平均隔成了五部分，每个部分都贴着三个数字。 隔墙很厚，可能用非常厚来形容更贴切一点。玻璃就嵌在隔墙的正中间，隔墙的上表面在玻璃的两边都形成了足有小臂这么长的一个台子。 在这个台子上，每个数字下面，里外都对应着放了一部电话，显然这一堵墙，就是监狱里的人和外界的隔绝了。 很快，第一轮的15组人都到齐了，狱警将进来的玻璃门一锁，在广播里要求大家对应着号牌上的数字先找好位置，然后耐心等待。 程迦艺从进门开始就一直有点紧张，抓着号牌的双手，因为用力的关系，指关节处都有点发白了，她长长地做了一个深呼吸，对应着号牌上的数字，走到了贴有13号下面的电话机前面。(未完待续。) Chapter。94（上） 程迦艺跟舒航有多久没有见面了呢？ 好像从他喝醉酒，把她骗回家那次的不欢而散之后，两个人就再也没有见过了。 在跟叶卿云同床共枕之前，甚至是最初搬进叶卿云的房间里的那段时间，程迦艺曾多次梦见过他。 那些睡得不那么安稳的夜晚，她常常在梦里和他纠葛，那些梦有悲也有喜，每次恍惚地转醒过来，枕头上都留有一片湿意。 梦的内容，有醒来后捕捉不到的，也有清醒后，像看完一场电影般情节清晰的。 她知道这些梦，都是日有所思的结果。 每一个悲剧结尾，都深深地觉得他早已不再爱她，所以才会冷落她，最后做出伤害她的事儿来；而每一个喜剧，无非先苦后甜最后重归于好。 # 有一个梦，程迦艺至今依然记得清晰。 那个梦很长很长，很长很长。梦的开端已经无从寻起，像是另一段人生。 梦里面两个人的局面，简单概括起来，是即将分手的情侣。舒航对她是冷淡的，是遥远的，是身在一起，心却不知何处的；而程迦艺对他，是心灰意冷的，是想融入却早已无能为力的，是走到末路不得不放弃的。 那种悲伤的情绪，是委屈的，是憋闷的，有着让人窒息般的难言，哪怕是现在时隔那么久之后再回想，也依旧轻易就让她的眼角泛起了水光。 梦里，舒航是个搞欺诈的坏人，前情已然不记得了，到能记住的部分，程迦艺正一脸无辜地跟在他的身边，和一群被他诈骗的对象对峙。 那些人指着他，凶神恶煞地说他设局，程迦艺本是不知情的，可是脑海中多多少少有个这局似乎有什么问题的概念，当他们猛推一下舒航的肩膀，说：“以前和你玩得好的，后来都不再出现了，统统都是被你骗了……你以为我们看不出来么？” 程迦艺就觉得有点慌了。 在她的世界观里，舒航究竟是好人还是坏人，这并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但是她会担心两个人的安危，所以被恐吓的时候，牵着舒航的手，不自觉地开始冒出汗来。 梦境的内容就在这里断了。 她不知道他们后来是怎么脱身的，场景一个切换，就到一个陌生公寓的客厅里。 那些“以前和舒航玩得好的朋友”，一起围着茶几正开心地吃着火锅，梦的走向有时候就是这么违和，只见那些人高马大的男生，都姿势不怎么舒服地坐在椅子里，弯着腰在摆放得明显偏矮的火锅里涮着肉，喝着啤酒。 程迦艺见到他们，心里明显松了口气。 对舒航骗那些人时设的局，程迦艺心里是充满了疑问的，可是舒航却明显没有要为她解答的意思。拉着她，就跟这坐到茶几边上，吃了起来。 也许是心态作祟，那种感觉，就好像被当作了一个无足轻重的附属品，但其实那些被他诈骗的陌生人的话，她有很多是不太相信的。 因为那些人，跟这些她也熟悉的朋友不同，她不认为舒航会是连朋友也欺诈的人。 此刻，见到了他们，和他们一起吃上了火锅，虽然还是不安着，但不免觉得有些安慰，这些安慰跟舒航究竟是好人还是坏人没有关系，只是他们都还好好的，就印证了她的推测，说明她对舒航还是了解的，这份了解让她觉得安慰。 然而，随后，他们在茶几边上聊的话题，却只让她的心情越来越低落。 原来，那个骗局是舒航组织了，他们全部的人一起设的，在座，就只有她一个人完全不知情。 明明应该是舒航最亲密最信任的人，却偏偏被单独排除在话题外面，让程迦艺绝望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最后放下筷子，默默地一个人走了出去。 场景又切换到一条灰色的水泥马路上，路面窄窄的，周围一片空旷。 程迦艺一边抹着眼泪一边低头往前走着。 内心被悲伤和痛苦填得满满的，满到统统溢成了眼泪。心灰意冷地脑中只不断重复着一句话：这次……真的结束了…… 追出来的舒航，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臂，喊她：“小艺……” 程迦艺吸着鼻子，回过头来，抽抽搭搭地说：“舒航……我们分手吧……你……已经不再需要我了……” 就在这时，丁字路口底端一声艰涩的刹车声打断了他们，只见黑色的轿车上，一身黑色西服的男人开门下来，快步走过来，一把揪起舒航的衣领，恶狠狠道：“原来你躲在这里！” 说着，从背后掏出一把手枪，不由分说地抵在舒航的太阳穴上。 程迦艺吓蒙了，现实里脸盲的她，完全记不住才只见过一两次面的人，可在梦里，她一眼就认出了这就是先前舒航设局诈骗的对象中的其中一人，她僵硬地不知道该怎么办好。 不过，有时候梦就和电影一样，主角往往都有免死光环，梦里的舒航身手了得，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打开了对方的钳制，才退后一步，就起身飞踢，踹掉了对方手里的枪，然后临空一个转身，姿势潇洒地一把接过，一枪就把对方击毙在路中央。 不巧，这场面被紧随其后跟来的另一辆黑色轿车里下来的人撞了个正着，这人也是被诈骗的对象之一，舒航二话不说，又是一枪杀人灭口。 这下，程迦艺急了，她慌忙地抢过舒航手里的枪，擦干净上面的指纹，死死抓在自己手里。 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梦里整个人逻辑混乱，智商下降，现实中的很多规则被杂乱无章地套用了进去。当时，她满脑子就只有“要为舒航顶罪”这一个念头。 他们跳上了一辆路过的出租车逃离现场，程迦艺已经慌乱得语无伦次了，她抓着手枪不安地颤抖着说：“现在枪上就只有我的指纹，警察问起来，就说人是我杀的……反正无论警察怎么问，你都不可以承认，反正他们一时半会儿没有证据……不对不对，现在凶器还在我们这儿，也不是非得认罪，所有人都可以证明，我是先出来的，你是为了追我才出来的，到时候，警察调查问起来，我就说，我出来的时候，他们就已经死了，这样就肯定不是你杀的了，我跟他们无冤无仇的，今天才第一次见，肯定怀疑不到我身上……呀！不对，那条路上会不会有监控啊，万一监控全部拍下来了该怎么办啊？……那……不然我们逃吧，可是现在火车票飞机票都要身份证的，住酒店都要身份证，随便一查就查到我们了……怎么办？怎么办？偷渡？对！偷渡出去他们就抓不到我们了……”(未完待续。) Chapter。94（中） 程迦艺还想继续说下去，偷渡这样的情节，她也只在电视里看到过，具体该怎么操作完全没有头绪，不知道一向来知识面广泛的舒航，会不会有什么办法。 舒航却一把握住了她的手腕，让她一下子镇定了下来，抬起视线，呆愣愣地看着他。 舒航看起来很淡定，嘴角仿佛还挂着一抹微笑。 梦到这里的时候，程迦艺已经因为梦里的情绪太过焦急而初步醒转了过来，潜意识里已经知道自己在做梦了，可状态仍僵持在半梦半醒之间。 只听舒航用充满魅惑的嗓音柔声说：“你看，你到现在还这么担心我，这么关心我，说明你还爱着我，提什么分手呢？” 说着，就低头吻住了她，将她的担忧，她的欲言又止，统统封在了嘴里。 程迦艺猛地醒过来，睁大了眼睛，她不知道最后的镜头真的是梦，还是因为她对他太过思念而杜撰的臆想…… # 破镜重圆的戏码，放在电影电视小说剧本，甚至是梦里，绝对是感人肺腑的情节，可是若要放在现实里，程迦艺却是万万不会相信，也不会期待的。 既然都说了是“破镜”，那么就算有再神奇的胶水将它贴合了，那些裂缝也始终存在，没有办法平白无故地消失掉。 当初也正是因为这样的原因，才选择放弃的。她不是不爱他，她也愿意相信他爱她，可是爱不能解决生活中的全部问题。 他犯下的“错误”，就像是一根刺，深深地扎在她的心里，就算人自身的复原能力，能将那根刺吞没为自身的一部分，可它毕竟本身并不是自己的，就会永远生硬地卡在肉里，一点小波动，就会扯动四周的细胞去感应到它的存在。 这就好像一个不定时的炸弹，她害怕，怕继续跟舒航相处下去，这个炸弹会随时爆炸，到时候的两败俱伤，会比选择分手时的痛，更难以挽回。 这样的想法，也要归结于这么多年，她对他的感情，那种因为害怕失去而不敢做任何惹他不开心的事情的自我控制，到最后已经发展成在他心目中保留最美好的形象，比跟他在一起这件事本身，更为重要，更为不可破坏了。 她完全没有办法接受自己因为被背叛而在他面前变成歇斯底里的样子，也许，她的逃跑和她做的分手的决定，都是潜意识里在杜绝那样的可能性。 这一份爱，十年，很长久，却极有可能，从一开始，就是病态的。 只不过当局者迷，身在其中时，并未察觉。 # 程迦艺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在这样的环境里，忽然想起了那个梦，心里泛起一阵苦涩和惆怅。 又等了一会儿，第一轮被探视的人，终于由狱警领着，从右侧的门内排队走了出来。 他们穿着统一的灰色工作服，程迦艺一眼并没有找到舒航的身影，直到他站定在她对面的电话机前，她才认出他来，眼泪一下子就涌出了眼眶，视线一片模糊。 朦胧里，感觉到他朝站在她身后的叶龙霆感激地点了点头，然后指了指电话机，示意她拿起来。忙一边抹着眼泪，一边抓起听筒放到耳朵边上。 舒航熟悉轻柔嗓音，合着电流的兹兹声一起传进了她的耳朵里，只听他浅笑着问：“哭什么吖？” 程迦艺虽然已经抹去了一些泪水，可是看着舒航沧桑的模样，眼泪还是止也止不住地一个劲儿地往下砸。 才半年没见，舒航却像老了很多，被迫剃的寸头虽然没有给他的外形打上太大的折扣，可整个展露的面部肌肤，却是暗沉憔悴粗糙，明显三四天没剃的青渣，也让他看起来邋遢了不少，平常一直过着公子哥一样的生活的舒航，几时有过如此不修边幅的状态。 程迦艺心疼得说不出话来，可他却依旧露着轻松安抚的微笑，略有些浮肿的面颊线条柔和地表达着宠溺。 程迦艺拼命收住泪水，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舒航……” 舒航：“我挺好的，真的，别哭，看到你哭，我会心疼的。” 程迦艺捂住嘴，猛点了点头以示回应。 这时候，站在12号的那个人，不知道朝舒航说了什么，程迦艺纳闷地望着他，舒航笑着为她解惑：“他夸你漂亮呐……” 程迦艺脸一红，冲12号点了点头，收回视线，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以前就是舒航说，她听的时间比较多，所以现在也是舒航找着话题。 他跟她介绍他在里面的生活，在她听来，完全不是人能承受的压迫，他却都说得轻描淡写的。他告诉她，他们起床工作吃饭睡觉的时间都是被安排好的，甚至就连上厕所的时间也有规定，完全逆天地不顾人有三急；他给她介绍，这一轮出来的另外14个人，有寻衅滋事进去的，有赌博进去的，有盗窃进去的，也有和他一样酒驾进去的，五花八门，最头上就连接受探视还带着镣铐的，是死刑犯，是在外头杀了人的，这狱中的死刑犯也有完全不同的态度，有努力改造企图申请缓刑的，也有生无可恋，在狱中依然不安分各种滋事的，不过杀过人的人跟他们这些小事情进去的人，在人生观上都有着非常大的不同，因为他们反正都已经在等死了，就真的没有任何需要害怕的事情了，所以对普通犯人而言，还很有威慑力的严厉狱警，在他们看来也完全不值一提…… 程迦艺担忧地问：“那……你在里面有没有被欺负啊？” 舒航笑：“你啊……TVB看多了……这里啊，完全没有电视里那种欺负人的情况，而且你也不想想我是谁，到哪儿都混得开，只有打成一片的情况。” 程迦艺听到这里，也终于轻松地笑了：“是！是！你最会交朋友了！” 说着，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叶龙霆，只见他退得很远，靠在窗口的墙边，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程迦艺脑中滑过一个调皮念头：这人平时站那么笔直，肯定很累，难怪那么爱靠着墙。 想着，就忍不住扑哧笑了出来。 舒航：“笑什么？”(未完待续。) Chapter。94（下） 程迦艺收住笑意，回头答道：“没什么，欸，这个叶龙霆，是怎么进去的？” 舒航沉吟了两秒，简短地答：“聚众斗殴。” 程迦艺眼珠子骨碌碌地一转：“像他这样做老大的，犯了事儿，不是应该都会有小弟自告奋勇出来顶罪的么？他怎么自个儿进去了？” 舒航笑：“你又把电视剧里看来的套路搬出来了……” 程迦艺不好意思地撒起娇来：“那人家又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事情嘛……” 舒航：“好像是死了人，也不知道怎么摆平的，只轻判了三个月。” 程迦艺默默点头“哦”了一声，对叶龙霆的好奇好像差不多也到此为止了。 可舒航却突然不放心地叮嘱了一句：“你别和他多接触。” 这么多年来，程迦艺都习惯性地听舒航的话，于是乖乖地点头答应：“哦。” 可歪头一想：不对啊，不是你拜托他关照我的么？怎么又要我少接触了呢？ 想着，就把心里的疑惑问了出来。 舒航却明显不愿解释的样子，只重复说：“听话，反正你少和他接触就对了。” 程迦艺无所谓地耸了耸肩，漫不经心地又点了点头。 舒航担心她没听进去，又再三叮嘱了一遍。 程迦艺不耐烦了，皱着眉头嘀咕：“知道了啦，我没事儿也不会和他这种身份的人有什么接触的啦。” 舒航冲她安抚地笑笑，确定她必然会听自己的话，也知道自己是关照得有点多余了，终于转移了话题。 两人又聊了会儿这半个月的新闻，和共同认识的好友的近况，免不了最后还是谈及了感情。 舒航神秘兮兮地左右看了看，确定狱警没有注意他的方位，从外套的夹层里小心翼翼地拿出一个小小的灰呼呼的东西来抵到玻璃前。 程迦艺凑近了一看，原来是一只用报纸折的纸鹤，只不过舒航大概步骤没记对，这只纸鹤被叠得歪歪扭扭的，又笨拙又呆萌，她不禁失笑，问：“这是你折的？” 舒航怕被狱警发现，又将纸鹤塞回了衣服夹层了，点了点头，用异常深情的口吻叫她：“小艺……” 程迦艺被他这一声唤得心口一紧，只听他继续说道：“还记得，高中的时候，从我们开始交往那天起，你就每天用彩色的纸折一颗爱心送给我么？” 程迦艺：“记得……” 舒航：“我记得，你一直折了整整三年，一直到我的抽屉里全部塞满了爱心，再也找不到地方藏了，才停下……” 程迦艺默默地点了点头，一时不知道该作何回应，他们之间幸福的过往，她都记得，只是一直不敢去回忆。此刻他提起，由多年感情融合出的心意相通，已经让她对他即将说的话有所感应了，这些话，是如今的她不应该听的，可是她不忍打断他，由着他继续说下去：“那时候，我不懂得珍惜你……进来之后，我想了很多……很多很多，每一天，我都很想你，收到你送进来的衣服，看到你在单据上签的名字，我一下子就哭了……你不知道……” 舒航说着说着，就有点哽咽，停顿了一下，才又说：“要说在里面过得还好，那都是骗人的，都是安慰你的，我每天就靠想你在支撑着……我知道，现在做什么都来不及了……折这些纸鹤也毫无意义，挽回不了什么……可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想折……在里面，纸和笔都是不让用的，我都是偷报纸来折的，我想等我出去的那天，把我折好的都拿给你看……可我又怕出去的时候要搜身，会被没收了，所以今天偷偷拿了一只给你看……” 程迦艺听着，也忍不住热泪盈眶，心里五味杂陈的，心疼和感动随着回忆涌现出来，只让她觉得呼吸都不顺畅了。 舒航绝对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她的人。他对她的了解，和叶卿云对她的了解是不同的。她现在也不知道该怎么去概括叶卿云对她的了解，但舒航的那种，是能击中每一个让她感动的点，就好比这些纸鹤，如果拿给实用主义金钱至上的金牛座女生，那就是一堆毫无用处的废品，你可能还会被她指责花费时间精力在毫无价值的事情上，可是对于程迦艺而言，这些就是被赋予了全部心意的无价之宝。 程迦艺是个浪漫主义者，所以更容易感动于你为她花费的心思。并且，她的爱情观是将相互了解放在第一位的，在她心目中，完美的爱情，是两个人心有灵犀到彻底融合为一个人的那种，或者可以说，是一半加上另一半，终于合成一个完整的整体。 曾经，舒航对于她而言，就是这样的存在。他们相互了解，一颦一笑都能读懂眉眼间传达的心意，仅仅一个眼神，就知道对方下一步的动作。 到了这样的程度，就多多少少会缺乏惊喜。 记得有一次，舒航莫名失踪了一个下午，所有人都不知道他去了哪里，程迦艺思来想去觉得他最有可能去买花了，结果到傍晚的时候，真的看到他捧着一大束玫瑰回来了。 还有一次，舒航神神秘秘地在回家的半途中将她扔在了路边，说是自己有要事去办，算了算时间，叫她一会儿走到前面的公园时再打电话给他。她边走着边寻思着他的目的，从各种蛛丝马迹里猜测他恐怕会在公园里给她个惊喜，果然一走进公园，就看到他在小湖边用蜡烛拼了两人的名字简写，用爱心连在一起，正用打火机小心翼翼地点着火。就连他会用“蜡烛”这个道具，她也在走过来的路上猜到了，当下就喜不自胜，一把抱住了他。 虽然事先预料了答案，真的会让那些浪漫少了一份“惊”，可是唯有自己能够猜中他的全部意图，那份“喜”是比“惊”更能打动程迦艺的东西，完全无人可以替代的。 程迦艺还在犹豫，该如何去回应舒航的时候，15分钟的探视时间到了，举在耳边的听筒里忽然一片安静，连兹兹的电流声也没有了。 程迦艺透过玻璃只能看到舒航在和她说着什么，却一个字也听不到了，她仔细地辨认着他的口型，应该是叫她安心之类的话，她只能含着泪拼命点头，最后看着他在狱警的催促下恋恋不舍地退回进来时的那个小门里。(未完待续。) Chapter。95 叶龙霆领着哭成泪人的程迦艺从探视厅里出来，接过她手中的号牌，去狱警那儿领回两人的身份证，将她的还给她，见她的眼泪还是没有止住的趋势，无可奈何地从裤兜里摸了一块手帕递给她。 程迦艺接过手帕，脑补了电视剧里时常出现的那种，在浪漫感人的时刻，女主接过男主的手帕，一个反转，直接用来擤鼻涕的画面，突然就把自己给逗笑了。擦了擦眼泪，忙跟叶龙霆说“谢谢”。 叶龙霆被她的反应弄得莫名其妙的，不过总算是不哭了，他倒也是放下心来。 这个时候，程迦艺才忽然意识到，她接在手里的这块竟然是手帕，惊讶脱口而出：“这时代，竟然还有人用手帕！” 一说出来，就后悔，也不想想借自己手帕的是个什么人物，后悔得只想买块豆腐撞死。 可叶龙霆却好像不是特别在意，不知道从哪儿又掏了张名片出来递给她，程迦艺恭恭敬敬地双手接过名片，在眼前仔细打量了一番。 这是一张质感很好的名片，哑光黑色的纸张特别厚实，滑滑的凉凉的，手感也很好。 名片的设计特别简洁，正中央两行的白字，大一点的一行是他的名字，小一点的一行是他的手机号码，虽然就只有两行字，却一眼就知道是精心设计过的，和他透出来的气质非常符合，笔挺的正气与邪魅的痞气融合在一起，让程迦艺佩服不已。 叶龙霆：“等舒航出来了，把我的号码告诉他。” 程迦艺仔细地收好名片，点头答应：“哦。” 叶龙霆：“还有这手帕……” 程迦艺没等他说完，就伸手递回去：“这手帕谢谢你，还给你。” 叶龙霆没有接，一挑眉，道：“洗干净了再还我。” 说完也没有等她反应，甚至连道别的铺垫都没有，一转身就在一群小弟的簇拥下，离开了。 程迦艺莫名其妙地收好了手帕，心里嘀咕着：我的眼泪有这么脏么？嫌我脏，那一块手帕，送给我不就好了，还要我还？都穿了我买的衣服了…… 越想越觉得不服气，倒一时忘了刚才为舒航而起的动容了。 # 开车回去必经的那条通往外面的小路上，程迦艺看到一个抱着个大概2岁左右已经随着了的小孩的女人很吃力地在往外走，想必也是刚刚探视完出来。 这条小路是从监狱到外面大路的唯一通道，距离还蛮长的，开车都得要5分钟左右，这个女人体型小小的，又瘦得可以，还抱着个孩子，真的步行出去，非得累个半死。 程迦艺最见不得老幼病残受苦了，当下就心软得一塌糊涂，在那女人旁边停下车，打开车窗朝她喊：“你是不是要出去啊？这路很远的，我带你一段吧。” 那女人先还一副警惕的模样，转头看到程迦艺亲切和善的样子，放松了下来，刚走的那段路可能已经把她给累得够呛的，有人愿意帮忙，她感激地连连道谢，抱着孩子上了车。 程迦艺问：“你是回家么？家在哪儿啊？顺路的话，我就送送你。你一个人带孩子也不容易的。” 那女人答道：“那太麻烦姑娘了，你带我到大路上就行了，我自己坐公车回去好了，我家里住得远，姑娘肯定不顺路的。” 程迦艺一直就没要求过自己要做个好人，而且这个社会上，做好事被误解的事儿屡见不鲜，她对自己突然帮忙的这个行为，并不是定义为“好人好事”的，而是定义为“多管闲事”的，所以既然人家有公交可以做，她当然不会再多事，只默默地开她的车。 那女人见程迦艺不再说话了，以为她因为自己的拒绝而生气了，看这个姑娘，怎么看也不像是坏人，于是又是道谢又是解释。 原来，她丈夫是因为赌博被抓进去的，进去之前还欠着一屁股的债，本来叫她不要来探视，怕今天债主也会来，她会被债主盯上，所以她格外小心一些。 程迦艺一来并不擅长和陌生人聊天，二来也没有遇过类似的状况，所以不知道该做什么回应比较恰当，只好假装自己开车特别专心，简单地用“嗯”和“哦”带过去。 到后来，那女人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终于从小路弯出去以后，那女人指着路边的公交站台说：“到这儿就好了，我这儿就能坐车了。” 程迦艺在路边停下车，把她们放了下去，那女人又连连道了几声谢，谢得程迦艺都有点不好意思了，客气地关照她“一切当心”，然后道了别开车离开。 # 整个过程被坐在后面一辆车里的叶龙霆尽收眼底，他勾起一个带点赏识的玩味笑容，吩咐手下的人去查程迦艺的资料。 叶龙霆是什么人？是14岁就在江湖上混迹的人！年纪轻轻就控制着禾城一整个片区的****势力，全部都是靠一股狠劲拼出来的，所以就连老一辈的那群人也不得不服他。 他现在外表看起来清清冷冷的，好像完全没有攻击性的样子，可早几年，他的眉宇间从未有过今天展现出的如此这般所谓“绅士”的神情，一个简单的眼神，就能冷得被盯住的人仿佛被枪口抵住额头一样双腿打颤。 叶龙霆这些年过的生活，早就和普通的良好市民所过的生活截然不同了。他说出口的话半真半假的，自然也习惯性对一切事物充满怀疑。 他不信任每一个人说出口的任何一句话，同样也包括女人。 女人，他见过很多，坏的，好的，都有。有同样混得风生水起的狠角色，有谄媚妖娆靠美色谋生的妖精，有精明干练的女强人，甚至是不谙世事的女学生……他都接触过。 可是，没有一个女人能真的引起他的兴趣。 程迦艺却不同，就像他自己说的那样，舒航跟他介绍的时候，他只信了一半，今天去也纯粹为了一份兄弟情谊，在道上混，本来就是有脑子的朋友越多越好的，他当舒航是这样的朋友，他的忙自然要帮。 可当他亲眼看到程迦艺的时候，他连舒航话里的另一半也信了。 他也不知道程迦艺与众不同的地方在哪里，可是直觉就是让他对她有兴趣。看到她“乐于助人”的样子，更是加深了他探寻的欲望。(未完待续。) Chapter。96（上） 程迦艺在回程的路上，心思终于从舒航的身上收回到叶卿云的身上。想到刚才哭得那么狼狈就有点后悔，她其实对于自己目前有夫之妇的身份还是非常清楚的，当看到舒航拿出那只纸鹤的时候，她就想喊停了，奈何实在心太软，也确实对舒航的处境很是心疼，不舍得在这样的情况下，还一点希望也不留给他。 曾经深深相爱过的两个人，无论最后走向了什么样的结局，那份情谊始终都还在的，谁也做不到真的无情无义。 程迦艺想，舒航反正进去之前也早就知道自己已经结婚了的，等到他安然度过了目前的困境，从里面出来了，一切也比较好说清楚。 随后，她就想到了叶卿云。 她和叶卿云相处的时间也不算短了，虽然这一路，走得还算和谐，他对她的好也着实让她感动，她应该也已经爱上了他，可这份爱，跟她曾经对舒航的爱，还是截然不同的。 她对于叶卿云的爱，更接近于亲人之间的那种爱。 也许真的年纪长上去了，感官都逐渐麻木了，对于怦然心动的追求不那么多了。 在跟叶卿云的互动中，她好像从来没有像从前那样追求过心意合一清晰笃定一拍即合那么高的境界。无论是叶卿云的细水长流还是他偶尔的意外惊喜，她都照单全收，从来都不会像以前那样，事先去猜测，自然也就不会有自己猜中后的欣喜若狂。 可是不把惊和喜拆分开，真正意义上的“惊喜”，感觉也不错。 让她觉得格外放松也格外自由。 这大概就是浪漫主义的爱情和现实主义的婚姻之间的差别吧，那些她原本一直想独自一人去深刻思索的事情，那些一直没有理清的头绪，到现在仿佛终于有了定论，这是漫漫的人生旅途必经的过程。 假如人生有幸，那个给你心目中想要的完美爱情和那个给你同等重要的生活安定的人是同一个人，那自然再好不过，但如果那两个人并不是同一个人，那你也要做出选择，无论选择哪一方都没有错，只要在今后的人生中问心无愧，像心理医生在咨询时所提到的，以“快乐”为目标地过自己的人生，就都没有任何问题。 她打算等舒航出来以后，跟叶卿云一起请他吃个饭，把感情的纠葛好好做个了断，往后大家大大方方地做好朋友，要断了舒航的念想，让他能在往后的人生中有新的开始，也要给叶卿云要给安心，他为她的付出，值得她全心相待。 # 叶卿云一个下午都埋头在实验室里做着配比实验，新产品的研发周期被压缩了，所以他的工作也格外忙碌，原本可以用加班来增加时长，可是今天程迦艺去探视舒航了，他的心里多少还是有些记挂，只想着尽快完成今天的工作，好回家听她的“汇报”。 手机锁在办公室的抽屉里，忘记了带在身边，结果一直到了下班的点，回到办公室拿车钥匙才想起来。 揿亮屏幕一看，吓了一跳，15个未接来电，有10个是下午3点到4点之间，同一个本地的座机号码打来的，另外5个则是4点之后来自刘萌。 刘萌平时很少打电话找他，这一下就5个，肯定是有关于程迦艺的急事。他也来不及去看微信里可能有的消息了，连忙回拨了过去，电话接通，“嘟嘟”声一直响到了末尾也没有人接听，再拨程迦艺的号码，是已关机的提示。 他挂断电话，心里浮起一股非常不安的预感。 果然，打开微信就看到刘萌发来的消息，一点儿多余的解释也没有，甚至连标点都好像没有时间打，就只简短的一行：“第一人民医院神经外科”。 叶卿云的心在看到这行字时，瞬间一片冰凉，他知道程迦艺出事了，而“神经外科”更是让他的手一抖，手机差点掉到地上。 # 叶卿云以最快的速度赶往医院，一路上焦急万分，后悔自己粗心大意，竟然没有随身带着手机，也不知道程迦艺究竟是遇到了什么事情，为什么会严重到在“神经外科”。 停好车一路狂奔赶到诊室外打听，才知道下午的时候确实有个姑娘出车祸被送到急诊，具体情况也没有人清楚，只知道检查出颅内有阴影，所以转到了神经外科来，现在大概被送到住院部去了。 车祸的消息已经让叶卿云丧失了思考的能力，他完全不敢去想，情况会严重到如何的地步，他害怕，怕得全身发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跑到住院部的，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找到神经外科所在的楼层的，只知道全程他都在狂奔，连等电梯都觉得焦躁漫长，三两步从楼梯上冲了上来。 气喘吁吁的，正看到护士台前刘萌的身影，忙叫道：“刘萌。” 刘萌回头看到他，紧绷的表情松懈了三分：“你总算来了。” 叶卿云焦急地问：“出了什么事？” 刘萌结果护士抵回的单据，拽着叶卿云的手臂，往病房走，一边走一边对他说：“小艺出了车祸，现在还在昏迷状态，全身检查过，没有外伤，就连淤青也没有，骨头也都没有问题，就CT出来脑子里有块阴影……” 刘萌说得急，到这里停下来换了口气，才继续：“医生判断，就是这片阴影让她昏迷不醒的，但是，头部没有磕碰的迹象，所以这很可能不是这次意外造成的……” 这时，两人已经走进了病房，叶卿云看到病床上输着液，面色苍白的程迦艺，心口又是一紧。 刘萌继续说着：“医院一直在找家属，但打你手机又没人接，后来才打到公司来的，真的吓死我了，我现在手都还在抖，你说，她上午都还好好的，怎么出去一趟……” 刘萌的话没有说完，主治医生带着护士进来，看到叶卿云就打断了他们：“你就是程迦艺的家属吧？”(未完待续。) Chapter。96（下） 叶卿云点头，医生又跟他简单交代了一下病情的初步诊断，跟刚才刘萌说的差不多，然后问道：“病人之前脑部有没有受过什么伤？以前的病历还在不在，能不能拿给我看一下。【ㄨ】” 刘萌听了，有点急：“诶呀，你们在一起也才半年，这半年也没见她受过什么伤，这再早之前的，就得问舒航了……这舒航，现在还在……” 话到这里，觉得有点不合时宜，就没有说下去。 叶卿云蹙眉沉思了片刻，忽然灵光一闪，想起有次跟程迦艺闲聊的时候，提起过脑子的问题，一拍手，道：“有！上次我听她说，前几年有一次从床上摔下去，很痛，还去照过CT，不过CT的结果很好，医生还告诉她，她的脑子十年内都不会出问题……” 医生：“具体的时间你知道么？那份CT能拿来我看一下么？” 三人正讨论得专注，没留意床上的动静，叶卿云犹豫着，却突然听到程迦艺气若游丝的声音飘过来：“这……是哪里啊？” 三个人同时一喜，叶卿云第一个蹲到床边，握住程迦艺没有打着点滴的那只手，声音暗哑而激动地答：“小艺，这是医院，你出了车祸，别怕，我在这儿……” 医生也走了过来，简单地检查了一下，点头道：“醒过来就好……” 刘萌也跟着激动：“医生，她醒了是不是就没事了？” 医生：“还要再好好检查一下，阴影的成因要先弄明白，最好是手术去除，不然随时都有可能再昏迷过去。” 程迦艺刚醒，迷迷瞪瞪的，完全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纳闷地问：“什么阴影？什么昏迷啊？我刚不是在路上开得好好的么？怎么就车祸了？我……” 说着动了动自己的双手和双脚：“好像不痛，我的手和脚都能动……怎么看你们的表情好像很严重？我没缺胳膊少腿的吧？” 说着，又摸了摸自己的脸：“该不会毁容了吧？……脸也不痛啊……” 刘萌被她这刚醒来搞不清状况的呆萌样子给逗笑了，忙安慰她：“没有没有，脸还是美的，四肢也还是健全的。” 叶卿云却丝毫也笑不出来，握着她的手，紧了又紧。程迦艺奇怪地看向他：“？” 叶卿云：“你上次不是说你从床上摔下去照过CT么？那份病历现在在哪儿？那之后，头还有没有受到撞击过？” 程迦艺摸了摸自己的太阳穴，摇了摇头：“后来都没有撞过了……那份病历……健健康康的，没什么问题，就一直在舒航家里，我出来的时候没有拿，如果他没扔掉的话，就应该还在。” 医生：“能拿来我看看么？” 程迦艺：“可以啊，我去找找看……” 医生：“你现在情况还不稳定，还不能出院。” 程迦艺一听，迟疑了：“那……” 叶卿云：“不然，你把地址告诉我，我去找吧。” 程迦艺迟疑了一下，还是答应了下来，虽然一时半会儿她还没有搞清楚自己究竟病得有多重，但既然不能出院，那么叶卿云就是这个世界上她最信任的人了，从包里翻出舒航家的钥匙，报了地址，又道：“你到卧室里找一下，我记得是放在衣柜顶上的，如果舒航没有清理过的话，应该还在那里，如果不在的话，就可能放在客厅的电视柜里……” # 叶卿云用程迦艺给他的钥匙打开了舒航的家门，这场景其实挺奇怪的，大概任谁也没有想象过有一天会出现这样的画面。 现任在没有知会过屋主的前提下，独自一人进入空无一人的前任的家，无论是合法性，合理性还是礼貌性，好像都有待商榷。 不过，舒航若知道一切是为了程迦艺，应该会大度地不去计较吧。 摸索着打开电灯开关，看到自己直接身处在一个大客厅里。进到程迦艺曾经生活过的地方的感觉有点恍惚。 这个家的布局，和他家那种整洁简约，单身男性住宅的气氛完全不同，在这个屋子里，每一处都有着程迦艺的气息。 门口的地板上，不规整地放置着一对情侣拖鞋，看起来跟程迦艺在MC跑去他的房间喝酒时穿的粉色浴袍很像，毛茸茸的质地，视觉上就有一种软萌的感觉，小巧的粉色的一双是程迦艺的，船一样大的蓝色就是舒航的。 叶卿云没有换鞋子，直接走了进去，客厅和门同一面是一扇大窗，作为客厅，大概没有什么遮光的必要，所以只简单地挂了一层装饰用的蕾丝窗帘，磨砂玻璃的窗户，看不到外面的走廊。 正对窗户的另一面墙，则挂了一个巨大的电视机，茶几上还丢着两个游戏手柄，叶卿云几乎可以想象，以前程迦艺和舒航两个人，恣意地窝在那个看起来就很舒服的巨大沙发里玩游戏的场景。 布艺的蓝色沙发上，还铺着跟程迦艺的Jeep备胎的罩子类似的毛线毯子。 仅仅只是客厅的部分，就让叶卿云有点举步维艰，虽然装修上没什么设计可言，可是每一块杯垫，每一张毯子，每一件小装饰，都能看出来是程迦艺精心挑选的。 在这个家里，可以深深地感觉到，程迦艺融在里面，她很真心实意地把这里当成属于她的家，就算有点凌乱，也是她没有足够的时间好好整合的体现。 不像他们现在住的家，程迦艺搬进来都大半年了，叶卿云的家，还是原来那种冷肃的格调，丝毫没有看到程迦艺添置任何她喜好的装饰品去打破本来的风格。 这就好像，那个家被她当成了临时的落脚点，完全没有将自己融入进去的意图，仿佛随时有可能消失一样。 在没来这里之前还不觉得，只当是家里并没有缺什么东西，所以也不需要增添，看到了这里的一切才发现，这和缺不缺没有关系，还是取决于，那颗心，究竟有没有准备落下来生根。 叶卿云心塞地握紧了拳头，穿过客厅，推开了左手边，位于屋子东面的主卧的门。(未完待续。) Chapter。97 就像是视频网站上的电影标签下面，按照类型会划分诸如：剧情、文艺、爱情、悬疑、恐怖、动作、战争、科幻……之类的小标签一样，喜欢看电影的人，应该也会按照各自喜欢的类型而进行细分吧。 同样是电影爱好者的两个人，也可能因为一个偏爱文艺片多一点，另一个却偏爱科幻片多一点，而形成谈不拢的局面。 所以，不仅仅是要找一个和自己志同道合的人很难，就连仅仅只是找一个和自己对电影的喜好类似的人也是非常难。 程迦艺该不该算是电影爱好者呢？算是半个吧。因为她虽然爱看电影，却并没有那么多的时间看电影，所以她看过的电影远不及那些真正的电影爱好者那么多。 而且因为她和舒航开始的时间太早了，早在电影在生活中普遍起来之前，所以她看的每一部电影几乎都带有和舒航的回忆。 最初有印象的是高中时候在他的房间里一起看的《咒怨》，是作为高中生极具挑战性的片子吧。那个时候的程迦艺对恐怖片还没有什么概念，只是在看到检索出来的电影海报时，有种不敢直视的感觉。 然后舒航拉过她的手，诱劝的语气鼓励着：“这个现在很流行的，别怕，有我在呐！” 还为了营造恐怖气氛，故意关了灯，拉严了窗帘。 这么多年以后再回想，除了那个脸被刷得很白，眼睛是两个黑洞的小男孩以外，具体的剧情已经记不起来了。只记得每一次有恐怖的音效响起，就立马抬手挡住眼睛，害怕一不小心就从电脑屏幕里窜出鬼来。然后是紧跟着挡过来的舒航的手，在她手背外面5毫米的位置，带着男生特有的温热，把她的视线封锁得更密实。 明明是还想透过指缝再偷偷打量的剧情，怀着既紧张到屏住呼吸，又好奇到心跳加速的心情，中指和无名指分开的指缝外面，却是舒航并拢的手指。 于是忍不住双手扒拉住他的手，把脑袋往上探一点，露出眼睛，看到音效停止虚惊一场后放松地呼出一口气，随后又在突如其来的女鬼现身时，来不及遮挡而吓得惊叫起来。 高中时候的男生，是不是都和舒航一样，喜欢和女朋友一起看恐怖片，从而展现自己的勇敢呢？ 那么，更早更早以前，在认识舒航以前的电影，应该是《泰坦尼克号》吧，还是VCD影碟的形式存在的《泰坦尼克号》，因为初中生羞于启齿而又忍不住憧憬好奇的大尺度而在班级里秘密流传。 明明在看到车窗玻璃被交融的呼吸染上白色雾气，Rose的手在雾气里撑出清晰的印记时也面红耳赤，却面红耳赤着还要逞强地说：“你们男生就只会关注luo体，太没品了啦！” # 程迦艺之所以会突然想到这些，是因为电影院正在上映着一部她想看的电影，而难得的周六，当她微信约刘萌一起去看的时候，她的回复竟然是：“这个我昨晚跟彭浩宇去看过了诶，真的很好看，推荐你去看！” 程迦艺：“重色轻友！” 刘萌：“哈哈哈！你也有今天！想当年你跟舒航看电影的时候可曾记得过我？” 程迦艺：“那时候我也都有约你啊~” 刘萌：“你以为约我去做电灯泡，我能开心？” 程迦艺无奈发一个哭笑不得的表情。 刘萌：“约你的房东先生呀，他肯定很乐意陪你看电影！” 程迦艺：“我没想过要约他诶，而且他出差去了。” 刘萌：“没约是假的，重点是出差吧~” 程迦艺：“你别老把我往坑里带啊，我现在感情问题真的一点儿也不想。” 刘萌：“行行行，我去约会了，你慢慢想除了感情问题以外的事吧~” # 除了感情问题以外的事吗？ 眼下好像也只有找谁一起看电影这个难题了。 就好像出走的那一年多里，那些不会因为她一个人出走了而延迟上映的电影一样，虽然想看，可是真的要程迦艺自己一个人去电影院里看，内心里好像还是没有办法适应那种孤独感。都是只能在下档了很久以后，等到网络上出来资源，才自己一个人默默地观赏。 所以，现在回来了，也还是要持续之前出走时的状态么？ 那么，曾今有好看的电影，就必定一起坐在电影院的情侣座里的舒航，现在还好么？有没有在看到想看的电影上映时，想起我呢？ 又兜回了感情问题！ # 程迦艺放弃看电影的念头后，漫无目的地在叶卿云的书房里找书看，机械类的专业书籍占了很大的比重，其次就是经济管理类，还真是个认真的男人呢。 分了三层的书架，一直到最高的那一层，才有一些小说散文什么的。程迦艺搬了椅子踩上去，一本一本扫描着书脊上的作者和标题，莫泊桑、海子、东野圭吾……《悲惨世界》、《四世同堂》、《儒生若梦》……等等，达芙妮?杜穆里埃的《蝴蝶梦》？高中时候在化学课上看完的书，印象里超级好看来着，讲的是什么？不记得了……那就重温一遍吧！ 程迦艺愉快地抽出她想要的那一本，懒懒地靠进沙发里翻起来。才认认真真读了5页，门铃就清脆的响起来。 叶卿云出差去了，又没有人知道我住在这里，这个时候会是谁来呢？ 程迦艺把翻开的书页朝下放到桌上，疑惑着跑去开门。 和门外的男人两两对视了好一会儿，还是对方先开口：“你是程迦艺？” 程迦艺：“嗯……姚宇峰？” 姚宇峰明显很高兴的样子：“你还记得我？诶……你变化好大啊，差点没认出来，以前跟个假小子一样，没想到现在这么漂亮！” 程迦艺：“叶卿云还说我一点儿也没变呐……” 姚宇峰：“那是那是，他看你跟我看你肯定不一样，没想到你们终于修成正果了，不容易啊！” 程迦艺被最后一句话惊到：“什么？” 姚宇峰：“他小子动作还真快，我不过是去度个蜜月，你都已经进门了。” 程迦艺忙摆手：“诶？不是啊……你误会了，我是在禾城没有地方住了，他才租了一半给我的，我们没有……” 姚宇峰：“还是没有啊？好可惜……还以为他等了那么多年终于有结果了呢……” 程迦艺不解：“等？” 姚宇峰也不解：“叶卿云喜欢你，你不知道？” 本来理所当然的一句话，在看到程迦艺一脸吃惊的表情时，才恍惚发觉自己可能是说错话了，这么莽撞的直白，会不会破坏了死党欲擒故纵的追求计划呢？于是姚宇峰又连忙改口说：“我也是瞎猜的，谁叫他单身那么久呢……毕竟他以前和你那么好嘛！” 程迦艺懵懵地呼出一口气：“别乱讲啊……吓死我了……我们是好朋友嘛……他怎么可能喜欢我呢？” 姚宇峰不好意思地笑着打哈哈，内心里却为死党捏了把汗，明明人都已经住进家里了，这发展也太缓慢了吧，不过，感情这种事也不是自己能管的事吧，所以先进屋再说咯。(未完待续。) Chapter。98 姚宇峰进了屋才从见到程迦艺的震撼里回过神来问：“叶卿云呢？” 程迦艺：“出差去了。你没事先打电话给他么？” 姚宇峰恍然：“没，都忘了他是大忙人了，我刚蜜月回来，老婆回娘家去了，给我放了两天假，一个激动就直接跑过来了……还想着说不定能给他个惊喜什么的……” 程迦艺：“对朋友都这么浪漫？还准备意外惊喜啊……” 姚宇峰：“对呀……好基友嘛！算算，多少年的感情啦，快16年了吧，至今为止大半个人生都和他在一起！” 程迦艺笑：“是啊，你们的感情还真是牢不可破……” 姚宇峰：“喂！既然他出差去了，我们又那么久没见过了，索性你陪我玩吧！” 程迦艺略微露一点谨慎：“玩什么？” 姚宇峰：“如果是叶卿云的话，就通宵打游戏，既然是你……就通宵唱K吧！” 程迦艺好笑：“怎么好像还很嫌弃我一样！我还没答应呐，而且为什么都是通宵啊，我可是要回来睡美容觉的！” 姚宇峰：“拜托~~我从领证到现在，做了一年多模范丈夫了，那么难得那么难得老婆放我两天假，怎么能不通宵happy一下呢？” 程迦艺还是笑：“说得好像明天的太阳不会出来了一样……” 姚宇峰像个大孩子一样：“不管，就这么说定了，对了，叶卿云出差什么时候回来？” 程迦艺摇头：“不知道诶~” 姚宇峰：“这么不关心他？算了，我自己打电话问，你还有没有其他朋友，喊几个晚上一起唱歌。” 程迦艺：“哦。” # 虽然对于如今不受自己控制的局面稍稍感到了一点无语，可程迦艺还是乖乖掏出了手机拨电话给刘萌：“萌萌~今天约会怎么样？晚上有空么？” 喝着下午茶的刘萌含了一口蛋糕在嘴里，模糊地答：“也没什么怎么样吧……晚上要干什么？” 程迦艺埋怨：“怎么跟我还这么谨慎的样子……” 刘萌笑：“是啊，你总要先告诉我是要干什么吧，就好比微信问的‘在不在’一样，如果我说在，你问我借钱怎么办，那如果我假装不在，你却是请我吃饭呐？” 程迦艺也笑：“行行行，算你狠！想叫你晚上唱歌啦，也可以带上你的小男朋友，正好让我了解了解把把关咯~” 刘萌：“唱歌啊……我问问他……可以……那你定好包厢告诉我时间地点，我们过去。” 程迦艺：“OK。” 挂了电话，紧接着又收到了刘萌发过来的微信：“说了要帮我把关的，不然就借机灌醉看看？” 程迦艺首先回了哭笑不得的表情，接着又回一句：“为什么是灌醉？想下手了么？” 刘萌：“酒品见人品嘛，电影里不都这么演的？” 程迦艺：“说到电影就来气！” 刘萌：“好啦，不气，大不了下次喊你当电灯泡咯，今晚把彭浩宇灌醉的任务就交给你啦！” 程迦艺：“他酒量好不好啊？我酒量又不好，而且，怎么说我也比他大啊，像是要欺负小弟弟一样……” 刘萌：“我也不知道，晚上见机行事吧。” # OK，程迦艺转回身向姚宇峰报告成果：“约了两个人，一对情侣，不介意吧？” 对方也是才放下电话不久的样子：“当然不介意，还有个好消息！叶卿云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一小时内就到家！” 程迦艺笑：“那看来你是来对了！要不要把唱歌改回打游戏？” 姚宇峰：“不用不用，人都约好了……说起来……我好像还没听你唱过歌呢。” 程迦艺：“听过的吧……初中毕业聚会的时候，不是全班一起去唱歌了么？” 姚宇峰：“那次我家里有事，没去成……” 程迦艺：“啊……对……我都忘了，还是你记性好！” 姚宇峰：“对了，你这几年都去哪儿了？都不和我们联系，简直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一点儿消息也没有。” 程迦艺：“也没去哪里，大学在杭城读的，毕业之后也回来啦……我好像确实是挺无情的，对不起啊……” 姚宇峰：“道什么歉啊，又没怪你，老朋友了，现在还不是一点儿也没有见外的感觉？突然那么生分干嘛……” 程迦艺笑：“嗯……也是……谢谢你啊……那我去收拾收拾，你自便咯~” # 叶卿云开门进来的时候，只有姚宇峰一个人坐在客厅的沙发里看电视，他奇怪地发问：“小艺呢？” 只见姚宇峰回头嘴巴往客卧的方向努了努：“在房里打扮呢。” 叶卿云：“晚上真去唱歌？通宵我可不奉陪，提前回来的，累坏了……” 姚宇峰又回头再三确认了客卧的房门是紧闭着的，才压低声音说：“动作挺快嘛，人都搬进来了，接下来有什么打算没有？” 叶卿云耸耸肩：“什么打算？” 姚宇峰：“你小子那点小心思，我还不知道么？还在这儿给我装！不过她到现在还不知道你喜欢她，你到底打算怎样啊？” 叶卿云：“乱讲什么！哪有喜欢她？” 姚宇峰：“小时候别人欺负你，你都恨得牙痒痒的，就程迦艺欺负你，你一副享受的模样。还说不是喜欢？而且单身这么多年不是为了她，是为了什么？为工作？说出来连你自己都不信！” 叶卿云：“哪有？只不过没找到合适的人……而且这么多年了，以为她早结婚了……” 姚宇峰：“心里有个标杆，再合适的人也觉得不合适！再说了，现在，她能住到你这儿来就说明还没有结婚是吧？那是不是该出手了？还犹豫什么？打算什么时候表白啊，不要又像以前那样，再错过个十几年，那就真没你什么事儿了。” 其实道理谁都懂，叶卿云也是害怕着再错过，所以连出差也不安心，着急忙慌就提前赶回来。 可是现在的情况，又不是轻易可以表白的，他没有把握，他怕吓到她，万一她不接受，那么原本好不容易在她心目中占据重要分量的好朋友位置也许也保不住，哪怕她真的接受了，日后也免不了会有“趁虚而入”的错觉。 他不希望他们的将来是这个样子。 姚宇峰见他迟迟不说话，忍不住又问：“需不需要我助攻一把啊？” 叶卿云拍拍他的肩：“不用！管好你自己吧！”说着，拖着行李回房间去了。(未完待续。) Chapter。99 见惯了舒航常去的那些商务KTV门口两大排美女列队迎宾的气势之后，程迦艺对于量贩式KTV门口只有两名服务员的冷清场面略微有点不适应。 定好包厢传出微信，没多久，人就到齐了。大包间，5个人，好像还不够热闹的样子，并且还是2∶1∶2的人员组合形式，把夹在中间代表着“1”互通往来用的程迦艺搞得有些莫名紧张。 可是事实证明她的紧张完全是多余的，刘萌和姚宇峰两个自来熟，才第三首歌就合唱上了。 一曲完结，听歌的三个统一鼓掌叫好，刘萌畅快地放下话筒，也是心满意足的样子。 下一首是姚宇峰点的歌，刘萌欢快地过来挽起程迦艺的手臂：“走，去点酒水去。” 程迦艺朝叶卿云简单示意一下，就跟着刘萌出了包间，外面没有了里面嘈杂的音乐声，可以清晰说话了。 刘萌摇着程迦艺的手臂：“你说，到底要不要灌醉他呢？我也是一时兴起，可是又挺怕他真的喝醉的，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好紧张！” 程迦艺：“灌醉的初衷是什么？” 刘萌歪头想了想：“是让你帮我考察人品呀！” 程迦艺：“看你那么喜欢他，人品应该不用我特别考察了吧~总觉得假如我说他坏话的话，你不是听劝而是会跟我反目成仇那种，我才不敢呐！” 刘萌推她：“说什么呐！我是这样的人么？” 程迦艺：“绝对是啊！说说，他怎么追得你？现在发展到什么程度了？” 刘萌：“他啊……怎么追的下次告诉你，就是，感觉还挺孩子的吧，在一起也有半年多了，看电影吃饭什么的都还OK，可是好像局限在这里了，没什么后续的进展……” 程迦艺笑：“哈哈哈，萌萌心急啦，想吃掉他了？” 刘萌：“不许笑！那你说，每次约会结束，不管是我送他还是他送我，他都没有邀请我去他家坐坐，也没有想要上我家坐坐，你不觉得奇怪么？” 程迦艺点头：“好像是有点奇怪，不过这个我也没有经验啊……我高中就谈恋爱了，不知道成年人交往到什么程度去对方家里比较合适……” 刘萌一边往自助购物的篮子里放酒一边说：“我也不是说有多着急，也不是真的要去他家或者让他去我家，但是他一句也不提，我还是觉得奇怪……总是在想，他是不是并没有很想跟我交往下去……” 程迦艺不置可否地发出延长音：“唔……” 刘萌搡她：“喝了酒不是比较容易讲真话，也比较容易冲动些么？也不用灌醉他，就让他多喝一点，看看有没有可能……” 程迦艺拍拍她的手臂：“OK！这点小忙，肯定帮你！我也希望你们发展顺利！” # 叶卿云看到跟着刘萌和程迦艺一起回来的，还有搬了一整箱喜力啤酒的服务员，忍不住皱起了眉头，对着坐回他身边的程迦艺责怪的语气：“怎么点那么多酒？” 程迦艺笑着凑到他耳边：“帮刘萌哒，灌她小男朋友！你酒量好啊，帮帮忙咯！” 叶卿云：“不是你自己想喝？” 程迦艺忙摆手：“当然不是，你帮我的话，我可以一口都不喝，一会儿负责开车回去！” 叶卿云：“我今天赶了一天的路，状态不是很好，估计一喝就醉，只要不是你自己想喝的，你就喝吧……一会儿我开车……” 程迦艺一副诡计落空的失落表情：“还想仰仗你酒量好呐……” 叶卿云笑，接过了姚宇峰递过来的话筒，下一首是他和姚宇峰都喜欢的歌。 程迦艺拿起服务员倒好的一杯酒，跨过叶卿云，坐到他另一侧，彭浩宇的旁边，举起酒杯。 彭浩宇不太好意思地也拿了一杯酒，跟程迦艺碰了一下杯：“程总敬酒，实在不敢当！” 程迦艺咕噜喝光了说：“叫我迦艺就行了，不要这么见外嘛……”说着，笑着朝刘萌眨眼睛。 刘萌意会：“话筒就两个，我们再玩点儿别的呗，小艺跟我划拳怎么样？” 程迦艺：“好啊好啊~输的那个喝酒！” 刘萌：“可我等下还要开车的……” 程迦艺：“那我输了我喝，你输了就彭浩宇喝咯，彭浩宇，没问题吧？” 见他点头，两个女生兴奋地开始比试，喊起“五、十、十五、二十”来。 # 可是往往，事情总没有预料的那么顺利，手脑协调能力超级差的程迦艺，嘴巴喊的和手上比划的常常太过吻合，缺乏把刘萌的变化也计划进结果的预判，于是就算刘萌有意无意放了水，还是程迦艺输了大半。 看着她一杯接一杯地喝酒，叶卿云有点于心不忍，于是也凑了过来：“不然我们摇骰子吧？” 刘萌摊摊手，彭浩宇也没有意见，于是变成了两个男人之间的战争。 # 姚宇峰独自唱着歌，虽然一向来是麦霸，能够独占话筒唱得很是尽兴，可是一个人唱又总觉得好像少了点什么，所以看到程迦艺退居二线，就立马递了个话筒过来：“迦艺，都没听你唱过，快点点几首！” 程迦艺接过来，朝叶卿云说：“你玩着，输了的话，酒杯放这边，我一会儿喝，我先去唱几首歌~” 姚宇峰和彭浩宇都是第一次听到程迦艺的歌声，不免因为她孩子气的清亮悦耳而震撼分神，像是唱儿歌的声线，唱起情歌来却也别样的动听。 叶卿云虽然不是第一次听她唱歌，可间隔了13年，再一次听到她的歌声，还是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沉醉而认真地聆听。 在或柔情或伤感或跳跃可爱的曲目里。 刘萌看着比试的结局有点一边倒的倾向，又是为彭浩宇在游戏方面的智商不及叶卿云而叹息，虽然免不了在心里默默自我安慰着找借口说彭浩宇毕竟是艺术类毕业的学生之类，又是为能让彭浩宇多喝点儿酒而忍不住内心激动。 好几首歌下来，需要程迦艺喝的只攒了2杯，她在姚宇峰穿插的一首歌时间里，果断地举杯喝干。然后凑到刘萌的耳边嘀咕：“彭浩宇喝酒这么爽快，一点儿也不会推三阻四的，玩起游戏来也不会赖皮，如果在舒航的字典里，那就是人品一级棒，妥妥可以过关的了！” 听到夸奖的刘萌，自然笑得高兴，高兴得都忘了察觉程迦艺在夸奖的时候不自觉代入了舒航的认知。 然后，属于程迦艺的下一首歌响起前奏，她走到触控板后面的高脚凳上踮脚坐下，苏打绿的《我好想你》，用她独有的甜美嗓音唱出来： 「开了灯｜眼前的模样｜偌大的房｜寂寞的床｜关了灯｜全都一个样｜心里的伤｜无法分享……」 前面还是平缓着舒展着逐渐激昂，到第二个高潮，唱到「我好想你｜好想你｜却欺骗自己」时，却颤抖着，有了哭音……(未完待续。) Chapter。100 程迦艺的眼泪在旋转变幻的彩色镭射灯下折射出晶莹的光，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愣住了，有姚宇峰和彭浩宇的不明就里，有刘萌的不知所措，也有叶卿云放下骰盅，快一步赶到的安慰。 可这安慰悬停在了距离她一步的半空，隔着触控板，落不下去。 她还在断续地唱着，歌声哽咽而支离，可是音乐没有停，他的“怎么了”、“没事吧”、“别哭啊”……挤不进连续的伴奏里，就算勉强挤进去，应该也起不到丝毫安慰的作用吧。 那么苍白的三个字又三个字，只会适得其反吧，根本找不到恰当的可以被准确用在这一环节的三个字。 哪怕是她渴望听到的，最最动听的“我想你”和“我爱你”，假如不是出自舒航的口，对她而言又有什么意义呢？ 姚宇峰作为这次聚会的组织者，终于按耐不住走过去。 程迦艺恰好唱完最后一句，抬起头来微笑看他，表情是初生婴儿般无辜而懵懂的，漆黑的眼睛里还含着水雾。 她微笑着，微笑着张开手臂，说：“抱。” 姚宇峰犹豫着回头看向叶卿云，在他也不是特别肯定的点头下，在程迦艺催促的又一个“抱”字音节里，踌躇着搂住了她，轻轻拍了拍她的背。 好在程迦艺环着他的腰，只是像只无助的小猫一样在他怀里蹭了蹭就心满意足地松开了。 刘萌也走过来，同样的磨蹭，然后松开。 刘萌关心地问：“小艺，怎么了？醉了么？” 程迦艺摇头，说：“抱。” 然后又搂住她的腰，在她怀里蹭了蹭，松开。 刘萌无奈地看向叶卿云求助，他冲她无意义地勾了勾唇角。第一个走过来，却最后一个抵达程迦艺的身边。 姚宇峰和刘萌自觉地给他让出位置，程迦艺见又换了一个人，于是又重复了搂抱磨蹭和松开的动作。 然而这次松开并不顺利，她被叶卿云有力的双手摁着后背贴在他怀里，松不开。 因为不适，程迦艺挣扎了一下抬头看他，眼神凄楚迷离，像是没对焦。叶卿云腾出一只手来托住她的后脑，把她重新摁回自己怀里。 刘萌显然还有些无所适从，以为她回来了就是没事了，却不想原来悲伤的开关如此寻常，几瓶酒和一首歌就触碰了软肋。 还是姚宇峰做的收尾：“今天唱得很尽兴了，程迦艺应该也喝醉了，我们就到此为止吧~” 刘萌点点头，歉意地朝叶卿云说：“小艺就拜托你照顾了！” # 回去的路上是姚宇峰开的车，叶卿云扶着程迦艺坐在后座，刚开始她还在迷迷糊糊地哼着歌，后来渐渐随着车子的颠簸靠在叶卿云的肩膀上睡了过去。 姚宇峰透过后视镜看他们一眼，略微有点担忧地问：“她……没事吧……” 叶卿云答非所问：“是我不好，不该让她喝那么多酒的……早知道就我来喝了……” 姚宇峰：“……又不是你的错……” 车厢里一阵静默，两个男人都不是善于应付醉酒之徒的人，更何况这个喝醉酒的是个姑娘。 不知内情的姚宇峰和知内情的叶卿云，各怀心事。 然后，程迦艺在叶卿云的怀里动了一下，像个有严重起床气的人，眼睛还闭着，却已经无理取闹地嚷嚷起来：“我要上厕所。” 姚宇峰无奈：“忍一下，马上就到家了。” 程迦艺憋红了脸，手臂胡乱地在叶卿云身上拍，腿也忍不住跺起来：“人家憋不住了嘛~我要上厕所……上厕所……上厕所！” 姚宇峰越发无奈地透过后视镜朝叶卿云求助：“怎么办？我真应付不来，她小时候不是挺沉稳挺早熟一姑娘么，怎么越长越回去了，跟个小孩一样……” 叶卿云却笑得宠溺，想起了在MC的那一次，她讨起酒来也是这样孩子气的无理取闹，一边指挥姚宇峰：“前面路口，KFC停一下吧~” 一边又仿佛哄小孩儿一样，朝着程迦艺：“马上就到了，再忍一下下~” 程迦艺终于在憋得表情都扭曲了的情况下，睁开了眼睛，神思好像也随着睁眼的动作回拢了一点，叶卿云近在咫尺的脸，关切又宠溺的表情让她猛然一怔，差点儿就忘记了生理上迫切的需求，连不停跺着的两条腿也停了动作。 姚宇峰以最快的速度停好车，叶卿云长手越过她的身体打开她那一侧的车门，问：“一个人没问题吧？” 程迦艺懵懵地答：“没问题。”先还愣着，回过神来，火急火燎地冲下了车。 姚宇峰还在后头纳闷：“我记性不好还是怎么滴啊？她以前真不是这样的……” # 往脸上泼了好一会儿凉水，程迦艺才好不容易让自己清醒了些，醉酒后的记忆大片的模糊，不记得聚会是何时结束的，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坐上车的，可是末尾和半清醒衔接的这一部分，此刻却分外清晰起来。 是对着两个大男人喊憋不住了么？真的是……丢人丢到家了…… 于是等在车里的两个人看到的就是扭扭捏捏地从洗手间里出来，低着头小碎步一样挪着两只脚，丝毫没有解决了生理需求而应该表现出来的舒畅神情的小姑娘。 长发和裙摆在晚风里被吹往一边，好像风再大那么一点点，她就要被刮走了一样。 简直像是成语“弱不禁风”的真人版解释。 姚宇峰：“小时候，我其实一直想不通你为什么喜欢她，个子小小的，还老剪比我们还短的短头发，跟个假小子一样，眼镜又那么厚，一看就是书呆子，虽然做朋友是挺好的，也不摆优等生架子，愿意借作业给我们抄，可是那时候，李秋果喜欢你诶，班花诶，你却说你有喜欢的人了，还拒绝了她，你知道我有多羡慕么？我暗恋了李秋果3年，整整3年！你知不知道？当时差点就一冲动替她揍你了……后来，猜出来你是因为喜欢程迦艺才拒绝她的，我真是100万个想不明白。假小子程迦艺怎么能跟班花李秋果比呢？” 叶卿云笑：“这些你说过很多遍了，所以呢？听你今天这么说，好像后面应该要有转折了……” 姚宇峰：“但是……今天觉得你眼光挺好啊，不仅好，还有远见啊，丑小鸭变天鹅了都。” 叶卿云：“喂！” 姚宇峰：“不是……我也不知道怎么说……今天再见到她，就觉得她应该是个有故事的人吧……那些眼泪看着就让人心疼……小时候应该就是个有故事的人了……只是那个时候我太幼稚了，不明白而已，你和她的关系那么好，肯定知道她的很多事……所以……你喜欢她，挺应该的……你可得加把劲儿，我看好你们！”(未完待续。) Chapter。101 姚宇峰的这些话，如果用来描述别的女人，叶卿云的反应多半会是嗤之以鼻的吧，就算表面上维持了淡静自若，内心里总也免不了会觉得，不就是喝醉酒唱歌的时候哭了么？怎么就是有故事的人了呢？就算是有故事，也无非是大同小异恋爱分手的故事吧，能有多少大不了的？情歌本身不就是为了催泪而写的么？ 可是，偏偏姚宇峰这些话描述的对象不是别人，而是他喜欢的程迦艺，所谓情人眼里出西施，让他觉得她被冠上“小时候就是个有故事的人”也是理所应当，让他忍不住在末尾的祝福后面回应一句：“谢谢。” 可是真的要说程迦艺是个有故事的人，放在那些真正有故事的人面前，难免牵强。毕竟在发展适中又生活安逸的禾城，能有多少个土生土长的本地姑娘会经历那些足够上新闻被报道或者写进书里的故事呢？ 且不说尚未了解全面的这长大后的部分，就小时候而言，她真的是再普通不过的初中女生了。 家庭幸福美满，爸爸妈妈爷爷奶奶外公外婆没有一个缺席她的童年；外貌被短发和玻璃瓶底一样厚的眼镜打了折扣，虽不出众，但也是中等偏上，不至于因为长得丑而成为班级里被集体欺负围攻的对象；性格可能有点内向可并不影响她交朋友，偶尔还会因为身上小小的闪光点成为小团队里掌握主导话语权的人；成绩中上，离真正的优等生差那么一小截，也因为这一小截，丝毫不会有优等生的架子，平易近人；在老师眼中是标准的乖乖女，所以不会像调皮的孩子那样被拉进办公室里训话。 简直顺风顺水，普通到用“中庸”来概括。 也只有像叶卿云、夏欣桐和姚宇峰这样和她关系特别好的，走得特别近的，才会留意到她普通的外壳里面，偶尔流露的属于大人一样的神色。 好似肩膀上压着除了学业以外的压力，好似忧伤的愁容和沉思的冷漠，想着初中生的年纪里不会也不该思考的问题。 放在十三年前的还十分幼稚的初中男生眼里，大概最多也只能总结出一个叫作“早熟”的词吧。 当年的姚宇峰和叶卿云，点着头，一致认定她很早熟。而叶卿云是更接近她早熟的本质的那一个。 # 小时候，有那么一段时期，流行写信。当课堂上相互传递的纸条不够用于表达内心里满溢出来的秘密，那么信件就变成了最好的抒发途径。虽然写信是一件很复古的事情，是父母那一辈才会运用的交流方式，但不知道是谁起了个头，它就在一夜之间莫名其妙变成了风靡的潮流。 好朋友之间会通过书信的方式，把白天在一起的时候没来得及用语言沟通的内容，在分别后的夜深人静里，写进一张一张漂亮的信纸里。虽然当对方读到的时候，写信时的感情波动早已平复，而当回信抵达时，那些或欣喜或安慰的话也早已过了保鲜期。 可是少男少女还是对写信乐此不疲。 叶卿云和程迦艺作为彼此最值得信赖的好朋友，也免不了在书信满天飞的年代里用这种方式互通往来。于是叶卿云知道了许许多多别人无从得知的程迦艺的故事。 她的故事，并不在于故事本身多有故事，而是在于她实在太敏感太细腻，仿佛每一个细枝末节在她的眼中都被显微镜放大出了细胞液流动的趋势。 真的是早熟。当叶卿云还在烦恼着没有钱借漫画书看了，下个礼拜的测试可能又要挂科了，夏欣桐生日不知道送什么礼物好的时候，程迦艺的烦恼是妈妈在嫁给爸爸的时候，因为家庭条件没有当时爸爸另一个相亲对象好，而被奶奶不待见了，结果生了她这个“女儿”好像地位又低了一等一样，她该要怎么努力才能给妈妈争气，才能堂堂正正和奶奶说，你看爸爸并没有选错人之类…… 少女的忧伤和早熟，大概是对少年致命的吸引吧。像是内心的渴望一样，小孩子总想着快快长大，而成年人开始追求永葆青春。 当他还小的时候，会嫌弃比自己还小的，会无视和自己一样小的，会仰望和亲近比自己大一些的，如果是同性，那么视为目标或榜样，如果是异性，那么生出爱慕和憧憬。 每一个少年多多少少的一点恋母情结，让他们在努力成长的过程里，一边想挥出翅膀保护可爱的弱小的妹妹角色，一边又不自禁地喜欢起内心比自己早一步往成熟迈进的女孩。 而当这些少年长大以后，翅膀丰满了，又见多了世俗和现实，会嫌弃比自己大的，会反感同龄的市侩，反而会回过头来，看着那些小的，企图去珍惜那些单纯的美好。 # 那么，叶卿云是在读着那些信件，在深夜的台灯下，咬着笔杆写回信的过程里，察觉自己喜欢上程迦艺的么？时隔那么多年，早就记不清了。 当时的那个少年是否真的懂得“喜欢”的含义也未可知。 只是在笔画组合成文字，文字排列成句子，句子堆叠出故事和情感，经由那些印有卡通图案的信纸，越过他的视网膜，抵达他的大脑之后，让这些故事的主人在他心目中占据的比重越来越广越来越大。 广到当李秋果约他在学校后门见面，怯生生地说出：“我喜欢你，可以和我交往吗？”的时候，他涨红了一张稚嫩的脸，一边欣喜若狂，一边无措地抓着后脑，内心里“同意”和“拒绝”的两大阵营大战三百回合后，才终于抱歉地说出：“对不起，我有喜欢的人了。” 大到当长大以后，对“喜欢”和“爱”的概念由模糊变成清晰以后，每一次谈及喜欢谈及爱，心里总有一块地方，有一阵叫作“程迦艺”的暖风，吹拂过浅草，吹拂过溪流，带出波光粼粼的涟漪和悉悉索索的心痒。 能够让叶卿云喜欢的，必须是“程迦艺”这样的姑娘。 能够让叶卿云喜欢的，必须是程迦艺。(未完待续。) Chapter。102 叶卿云两室一厅的屋子里，显然已经没有姚宇峰的地盘了，所以他把他们载到楼下，就识趣地打道回府了。 后来的那段路上，程迦艺坐了副驾的位置，为了避免内心的尴尬，故意开了车窗迎风装睡。却没想到，被风吹得酒劲上了头，真的又迷迷瞪瞪睡了过去。 叶卿云不想叫醒她，于是将她从座位里打横抱了起来。第一反应是好轻，背和腿腘两条手臂的接触面，就算没有普通的公主抱时，女生环上颈项悬挂的力道，也能轻松支撑的偏轻体重。 叶卿云将她往自己的方向小心翼翼地掂了一下，于是形成了她的侧面贴近自己腰腹的第三个接触面。酒精作用下，高于体温的三个接触面，分解成线，打散成点，密密麻麻无数个点，形成一个个正极，往他的负极传输危险的电流。 他抱着她进了电梯，手臂要抬高一些才能按到14楼，所以她免不了还是在他尽量减小幅度的动作里因为波动而低低地呻吟了一声。 金属反光的电梯门慢慢合拢紧闭，映出两个人略微变形的身影。咯噔一下之后，数字随着电梯平缓的上升，由1匀速往上递增。密闭的空间很快被酒气和程迦艺身上淡淡的奶香气混合着填充，叶卿云低头看着她酡红的脸颊，受重力影响，长发纷纷垂下，露出了完整没有遮挡的脸蛋，像个娇艳欲滴的红苹果。 如果不是因为打结的眉头，她的脸几乎就要像个喜庆的比喻了。13年前的某个冬天，特定的24号，和早餐牛奶一起递过来的那个绑着蝴蝶结的苹果，被叮嘱一句“留着晚上吃啊！” 那是圣诞节最初在学生中被重视起来，他收到的第一个代表“平安”的苹果。让他在后来很多个没有她的年头里，也养成了24号那天一定要吃一个绑了蝴蝶结的苹果的习惯，无论这个蝴蝶结赋予了一个普普通通的苹果多么荒诞的价格。 还曾经在掏钱付款的时候被大学里交的一个十分节俭的女友阻拦过，虽然最后对方还是笑着捧着那个绑了蝴蝶结的苹果，一脸幸福的样子。 叶卿云忍不住欠身凑近她，近到灼热的呼吸交融在鼻尖，她呼出的二氧化碳混合进他贪婪索取的氧气，从她体内释放的颗粒，引诱着他在她微启的唇间落下轻柔一吻。 潮湿、滚烫、带着啤酒独特的小麦味道。 他小心翼翼伸出舌尖，舔着她柔软的嘴唇，越过她不设防的牙齿，异常温柔地如同哄骗一般撬开她的嘴，往更深处探索着撩拨她的回应。 感觉到被入侵，程迦艺抬手推了一下，力道却小得不像挣扎，舌尖也逐渐从原来的躲闪呼应成柔弱的纠缠。 正当吻得忘情，电梯在“叮”的一声提示音里咯噔停下，投影了他们身影的电梯门向两边缓缓打开。 程迦艺明显被惊吓到了，本能地后仰着撤离，跟叶卿云拉开距离，却因为动作太迅猛，后脑“咚”一声撞在门框的尖角上，疼得她一声痛呼，赶紧抬手去揉。 大概是撞清醒了，揉的同时还不忘埋怨：“你怎么敏变这么低啊，看着我撞过去也不知道帮我挡一下……痛死我了……” 待到睁开眼睛看清楚抱着自己的人是叶卿云，立马傻眼了，抬起另一只手擦了擦嘴，不可置信地支吾着问：“刚才……你……亲……我了？” 叶卿云故意暧昧地舔了舔唇角，笑着把她放了下来，然后一脸无辜地说：“没有啊……你做梦呢吧？” 程迦艺狐疑：“做梦？” “是啊……不过如果你想亲我的话，我牺牲一下也无所谓……”叶卿云笑说着，把她的身体掰过去180度，朝电梯门外推，推出两步还不忘覆住她的后脑帮她揉撞疼的部位。 程迦艺懵懵懂懂地进了门，回味着嘴上的感觉，明明那么真实，怎么可能是做梦呢？但是……如果不是做梦的话，那么……简直不敢想下去。 所以……就当是在做梦吧。本来自我调节和自欺欺人就是她的强项，何况是喝醉酒以后呢？ # 喝酒究竟是好是坏呢？ 酒后会乱性而喝酒又可以壮胆。 不过，其实，酒后乱性和借酒壮胆的原理并没有本质的差别，无非是酒精加快了血液循环，麻痹了神经系统，降低了思维效率，让人没有办法准确判断出做一件事可能引发的后果。 当大脑处于极度兴奋中时，常常会被冲动控制，忘记了字典里还有一个叫作“理智”的词汇。 就像冲动常常被贬义得和“魔鬼”划等号一样，这些冲动，往往像恶作剧的小精灵，蹦跶到你的内心深处，把那些埋藏着又忍不住期待着的蠢蠢欲动拖拽着拉扯着推上心尖。 同样喝多了酒的彭浩宇，坐在刘萌的副驾位子，侧身支着头，眼神一瞬不眨地含情脉脉地望着刘萌。 害这个始作俑者，被盯得羞红了脸，都没有办法专心致志开车了，忍不住嗔怪道：“一直看着我干什么啊？” 彭浩宇：“你好看呀！” 刘萌：“……”表面上端着，内心里却甜得像是含了一大口蜂蜜，化也化不开的浓稠。 彭浩宇并不是一个善于讲甜言蜜语的人，平时约会的时候也是刻板木讷的时间较多，虽然在追她的时候，每天往她的邮箱里发她的画像，看起来浪漫而情深。 可是两个人相处中，总还是需要言语的调味才能让感情更进一步。 刘萌期待这一刻好久好久了，哪怕嘴笨的彭浩宇只说了四个字，远没有那些情话王子说出来的辞藻华丽，但他配合了肢体语言所表达出来的这句夸奖，却是再走心不过的真诚。 刘萌转头朝他微微一笑，没想到他动作迅速地栖身凑近，就是一个突如其来的吻，吻得虽清浅，却吻得她措手不及，慌乱地猛踩刹车。 车子急停在马路中央，在尾随的喇叭声里，在越过他们时特别揿下车窗谩骂出的一句没好气的“神经病”里，刘萌目瞪口呆地望着彭浩宇，望着他再次栖近落下一个由清浅转为深重的吻。(未完待续。) Chapter。103 另一边，程迦艺的酒醒了大半了，因为路上睡过，所以到了家反而清醒，懒懒地滚在沙发里跟叶卿云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叶卿云煮了个鸡蛋剥了壳过来，在她头顶旁边坐下，拍了拍自己的腿说：“过来。” 程迦艺撑起上半身露一点迷茫的表情，在他再一次示意的动作里，迟疑着还是把脑袋枕上了他的大腿，面向他侧躺着。 视线里是他金属的皮带搭扣和卡其色的长裤面料，根据多年卖女装的经验，应该是质地柔韧结实的斜纹棉布，舒适的春季面料，因为坐姿的关系，在拉链的位置鼓起让人想入非非的褶皱。 程迦艺为自己不适当的联想羞红了脸，索性尴尬地闭上双眼。 后脑传来滚烫的鸡蛋隔着头发被按揉在痛处的热力，从鸡蛋的接触面和转圜的速度可以明显感觉到叶卿云动作里温柔的意味。 程迦艺舒服地像小猫一样蹭了蹭脑袋，企图把躺下时没有理顺而毛茸茸地贴在脸上有点痒的发丝蹭开，可还没有成功，就突然发觉，被她用以借力的，脸颊紧贴着的，叶卿云的双腿，一瞬间紧绷了起来。 她小心翼翼地抬高了一点脑袋，让自己的脸和他的腿之间留出空隙，却很快被他另一只手摁回去。 她索性认命地躺好，把所有的重量都压了上去。叶卿云被她斗气的小心思逗得忍不住勾起了唇角，揉鸡蛋的力道却还是控制得温柔。 过了一会儿，可能是觉得沉默的夜太寂静，她突然低低地开口说：“和你说啊，我的脑袋很硬的！” 叶卿云不置可否：“嗯？” 程迦艺：“有一次，我从床上翻下去，后脑着地的，比这次痛多了，然后因为那个时候对后脑比较重视嘛，就固执地去看了医生，医生虽然说着做CT不好，辐射怎么怎么的，不过他们有钱赚啊，就还是给我做了……结果那么痛，CT出来里头却一点点淤血也没有，健康得不得了，医生指着那个片子和我说，这是十年里肯定不会出问题的脑子……当时我就在想啊……我的脑袋可真硬啊……而且十年都不会出问题啊，那这个CT做得好像也挺值得的……” 叶卿云笑，重点落到了：“从床上翻下去？” 程迦艺也笑，有点不好意思：“是啊，平衡感不是很好，小脑不够发达，跟舒航闹了两下，不小心就翻下去了……舒航那会儿可惊讶了，完全没料到我这样子也能翻下去……然后去医院的时候，医生不是都会问怎么摔的么？听我说从床上摔下去的，他还用一种看家暴的表情看舒航，笑死我了……” 说着说着，她哈哈地笑起来，笑着笑着，又没声音了。 用来揉脑袋的鸡蛋已经彻底凉了，叶卿云把它抛进一边的垃圾桶里，用掌心摩挲着她的后脑，像是安慰。 寂静的夜晚再一次陷入沉默，然后他感觉到自己大腿上的裤子面料有一小块被温热的液体打湿了，紧紧贴在皮肤上，有一种无法用语言描述的湿哒哒的触感，离开了身体的泪水很快降温，最后化作低于体温的一块冰凉，面积越来越大，形成无限蔓延的趋势。 叶卿云无奈地叹一口气：“就这么过不去么？” 程迦艺抽抽搭搭地说：“你以前和女朋友分手了之后，是用了多长时间走出来的呢？” “我么……”叶卿云沉吟着，脑海里掠过前任的名字，太多年了，竟然连样貌都记不太清了，因为是对方追的自己，所以用情并没有到刻骨铭心的程度，最后始终觉得不适合而分了手，也觉得顺其自然，没有特别特别难过的感觉。 倒是程迦艺，虽然没有正式交往过，虽然只是顶着“好朋友”的名义，却始终占据了内心里那么大一块地方，大到别的人无论如何挤兑，她都始终在那里，大到竟然再也容不下别的人……原来，自己才是那个更加过不去的人么？ 程迦艺抬手抹了抹眼泪，思维不知道跳跃去了哪里，低低地说：“我……很佩服科学家诶……” 叶卿云：“嗯？” 程迦艺：“科学家们，现在恐怕烦恼的都是地球毁灭，人类该如何继续生存，别的星球上是否有赖以生存的环境之类的问题，而我们，却在烦恼爱来爱去的小问题，比起来，真是太渺小了，不是么？所以我很佩服他们啊……他们的烦恼才是值得烦恼的事吧……我的烦恼不过是为赋新词强说愁，到底有什么好烦恼的啊……” 叶卿云忍不住轻笑出声：“如果没有****的烦恼，怎么会有科学家的诞生呢？” 程迦艺不管他，继续说下去：“而且他们的思维方式也很厉害啊，先提出一个大胆的假设，然后通过科学的方法去验证，好比天圆地方被推翻，自转公转成为真理一样……” 顿了顿，她又说：“还是说人的思维方式本来就是这样呢？好像恋爱也是一样的，假设一个喜欢的命题，第一步验证是否成立，成立了就开始交往，不成立就告白被拒，然后推演推演再推演，无非一个正确答案和无数个错误答案，正确的那个幸福美满白头偕老，错误的无数个为各色各样的理由曲终人散……” 叶卿云又摩挲了一下她的后脑，笑说：“你科学看多了吧……” 程迦艺还是自说自话：“我就是失败的其中一个曲终人散啊……也不知道亚里士多德和托勒密他们知道自己坚信的地心说是错误的时候，会不会像和恋人分手一样悲伤……还是他们那种悲伤是我们所无法体会的呢？……不过他们永远都不会知道了……那么，爱情里是不是也有一种可能，自以为是的，被拥护和欺骗着，也走了一生呢？……” 叶卿云：“……” 程迦艺脸上的泪水已经干了，在皮肤上留下涩涩的紧绷的痕迹，她不适地蹭了蹭，闭着眼睛呢喃：“就这样再陪我一下好不好？陪到我睡着好不好？” 叶卿云：“好。” 叶卿云就这么静静地陪着她，一直到她的呼吸变得缓慢而匀长，才将手指小心轻柔地插入她的发丝间，将原本盖在她侧脸上的长发往后撩开，露出睡得安详的白皙的脸颊，低低地问：“那些没有勇气提出来求证的暗恋呢？……如果是我对你假设的命题，你批阅的时候，是会打钩还是画叉呢？……”(未完待续。) Chapter。104 第二天，程迦艺睡到日上三竿才醒来，掀开被子坐起身来，迷迷糊糊伸了个懒腰，总觉得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房间依然是叶卿云家的客卧，床依然是柔软低矮的榻榻米，被子也依然是蓬松带点柠檬香的薄被子，可就是觉得有什么不太一样的地方。 低下头，发现身上是一件陌生的白T恤，从尺寸上推测，应该是男式的。 叶卿云的？叶卿云的！ 程迦艺怔忪了好一会儿回不过神来，接着小心紧张地拉开领口往里边看，虽然从触觉上已经99%肯定了文胸并不在身上，可是真的亲眼看到自己白花花的两团肉肉，抹灭了仅存的那1%的希望，还是让她对事实万分绝望。 这是被彻底看光光的节奏么？那……有没有……？ 她悲痛地双手捂住烧起来的面颊，不住地在心里自我暗示：冷静！要冷静！叶卿云不会是这样的人！冷静！先问问他？再说？ 暗示失败，抓狂地挠乱头发，抱着豁出去的心态，索性利索地下了床直接开门出去。 正在书房对着电脑处理邮件的叶卿云，听到动静回过头来，就看到程迦艺涨红了一张小脸，气鼓鼓地立在门口。 跟穿着复古睡裙时洋娃娃一样的感觉不同，套在他宽大的白T恤里面的程迦艺，虽然看起来更小巧了，却隐隐约约透了点儿性感和妩媚。 只到他腰的T恤，穿在她身上，盖住了一小半的大腿，露在外面的部分匀长笔直，被属于他的衣料衬托出禁忌的诱惑。 叶卿云朝她露一个和煦的微笑：“醒啦~” 画面和对白都像极了同居情侣的日常。 可是他们并不是同居情侣啊，所以程迦艺一副要掐架的架势，气势汹汹地把袖子撸到肘弯处，气愤地开口：“你……我……” 竟然没有组织好语言，一时不知道该从何问起，急得她忍不住直跺脚。 叶卿云看着她可爱的模样，笑容无限扩大，还故作镇定地问：“怎么了？” 程迦艺气，指着身上的衣服：“你还问！这个衣服怎么回事？” “怕你睡得不舒服，所以帮你换的。”叶卿云答得轻松淡定，好像她的兴师问罪太大动干戈一样。 程迦艺语塞：“那……你有没有……？” 叶卿云不答反问：“你觉得呢？” 程迦艺皱眉，无限哀怨地说：“你别这样啊……说清楚嘛……” 叶卿云露出一副诚恳老实的模样：“你要问有没有看的话，那答案是有，你要问有没有别的的话，答案是没有，够清楚了么？” 程迦艺嘟着嘴嘀咕：“就算是看……也……男女授受不亲啊……下次你别……” 叶卿云却换了长辈的口吻：“谁叫你喝酒呢？现在知道后果严重了？” 程迦艺说不过他，狠狠一跺脚，“哼”的一声转身走了。 叶卿云嘴角噙着笑，回过头继续工作，脑海中却不自觉地播放起昨晚给她换衣服时的香艳画面。 # 其实很享受她枕在自己腿上睡觉时的感觉，虽然裤子上还有一小块被泪水打湿的地方没有干，可是安静地揉着她的长发，听着她低柔的呼吸声，就想着，时光如果可以就这样停在这静美的夜晚该有多好。 是在她睡着了很久以后，自己也渐渐靠在沙发背上有些迷糊，感觉到肩膀上有些凉意的时候，才终于为了不让她着凉而恋恋不舍地将她抱回床上去。 把她平躺着放好，扯过叠好的被子展开来盖，虽然觉得她穿着修身的连衣裙大概睡不舒服，但一开始并没好意思给她脱。 可还没摁好被角，程迦艺就不自觉地翻了个身，抬手揉着后颈的位置。 房间里没有开灯，借着窗外透进来的月光仔细看，那里是一小块被拉链膈出痕迹的红色皮肤。 而她揉后颈的姿势，也因为衣服裁剪的掣肘而显得别扭和紧绷。 叶卿云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无奈地摇着头，决定给她把衣服换了。环视一周没有发现她的睡衣，又不好意思去翻找，于是回自己的房间随便拎了件白T过来。 拉链顺着脊椎小心翼翼地一路往下，先露出后背一小片光洁的皮肤，她是真的很瘦，能明显看到脊椎骨节的纹路。 再往下，露出白色的蕾丝内衣，叶卿云手上的动作下意识地停顿了一下，不太确定自己这么做的后果会是什么。纯洁的却又充满诱惑的蕾丝挑战着他的自控能力，善意的初衷此刻也仿佛裹上了邪恶的糖衣，甜得他忍不住舔了舔嘴唇。 喉结滚动，听到自己吞咽口水的声音，在夜深人静里响得震耳欲聋。可下一瞬，甩甩思绪，还是继续了手上的动作。 拉链到底，是腰下三寸左右，恰巧可以看到内裤的边，和内衣配套的白蕾丝。跟在MC时瞄到的类似，看上去好像特别喜欢白色的样子。 叶卿云手搂过她的腰，怕吵醒她，动作格外小心地把她翻回去，盈盈一握的纤细，抽出手掌的时候，指尖碰触到凝脂般的肌肤，串联着身体像过了一遍电。 原以为就是简单地换个衣服，心无旁骛就好了，却没想到因为对象是程迦艺，自以为坚不可摧的定力，还是动摇着旁生出无限的欲念来。身体里灼烧起难耐的煎熬，叶卿云扯了扯自己的衣领，闭了闭眼，扯着程迦艺的两个袖子开始往下剥。 随着衣服的剥离，由裂开的领口处逐渐露出完整的锁骨，接着是肩，再然后是罩在白色蕾丝里的圆润，和隐约一点肋骨形状的平坦腰腹。 细腻的肌肤在月光下白得通透，胸脯随着呼吸规律地起伏。 叶卿云感觉到自己的心跳伴随着“咚咚咚”的响声仿佛就要鼓出胸口了。身下也积蓄着一股澎湃的力量不断地膨胀。 急不可耐地想要尽快搞定眼前的局面，害怕多拖延一秒，理智就会被冲动吞没。 可是另一方面，动作又不敢太快太重，怕吵醒了她，不知道该如何解释，于是只能艰难地隐忍着，一只手托着她的腰，一只手拽着裙摆，将原本压住的部分松到了膝盖。 再小心翼翼地托着她的双腿，把裙子整个儿脱掉。 松开了束缚的程迦艺惬意地又翻了个身，同时也因为没有了衣料的包裹，有点儿冷，而本能地往被子的地方缩了缩。 叶卿云先用被子的一角将她的上半身罩了起来，接着动作轻柔地给她脱袜子，过膝的袜子，顺着小腿一路往下褪，手指沿着腿部的曲线抚触摩擦着她滑腻的肌肤，温热的手感牵动着血液里激荡的细胞，奔流冲撞，向大脑不断输送抚摸的渴望。 他故意放缓了动作，最后还是意犹未尽地露出了她小巧的脚丫。 还差穿衣服的最后一步。叶卿云定了定神，强迫自己做了几次深呼吸，内心虽然激烈交战着，可终归是理智占着上风。 拉过被子，把她的下半身盖好之后，叶卿云拿起T恤准备给她套上。才掀开被角，就看到她一边的内衣肩带已经不知不觉间从她的肩头滑落了下来，带动着蕾丝内衣松开了一点，加上侧卧的姿势，胸前的柔软简直呼之欲出。 叶卿云看得眼睛都直了，只觉得口干舌燥，焦灼难耐。她还浑不自知地又翻了个身，变成正面朝上的姿势，手臂不安分地举到脸边扒拉着贴在脸上的头发。 鬼使神差地，他动了脱她内衣的念头，扯掉两侧的肩带，把T恤从头顶套进去，拉下来盖住了重要部位，才敢摸索着解开后背的搭扣。蹭过明显更为柔软的部分，感觉热血集体往脑部上冲。给她套袖子的时候，还是免不了瞥见了起伏的边缘，弹嫩的像牛奶布丁，让人忍不住想咬一口尝尝。 终于在忍耐的临界，草草地掖好被子逃也似地回了自己的房间。 看着自己裤子前端鼓起的帐篷，和下面一点被她的泪水打湿尚未干透的一小片水渍，叶卿云苦笑着进了洗手间，很久之后才出来，舒畅而无力地倒回床上。 # 换好衣服的程迦艺再一次站到了叶卿云的书房门口，咳嗽了一声之后问：“喂！今天忙么？” 换作是别人提这个问题，叶卿云一定不假思索地回答“忙！”，可是这个问题是程迦艺问的，于是让他回答出口的字，变成了两个：“不忙。” 程迦艺踌躇了一下，好像没有拿定主意地问道：“那……要不要一起去看电影？” 叶卿云：“好啊。” 程迦艺：“都不问看什么么？万一是你不喜欢的电影呢？” 叶卿云笑：“你想看的应该差不了吧……” 程迦艺鼓起腮帮：“难说，烂片我也看过不少……” 叶卿云看着好笑：“有你这么约人看电影的么？” 程迦艺小小声地低估：“也没有你这么‘照顾’人的……” 叶卿云耳朵尖，就算她压低了声音，他还是听见了，于是笑得更开心了，问：“那你是打算去看什么？” 程迦艺：“《速度与激情7》。” 叶卿云：“……这个……” 程迦艺听到他的犹豫，忙问：“你不会已经看了吧？” 叶卿云：“没有……最近太忙了，都没关注原来速7都上映了……本来也打算叫你看的……” 程迦艺：“啊！这样啊！那正好！嘿嘿~那我先订票啦~下午的还是晚上的？” 叶卿云：“晚上吧，下午我把剩下的事情处理一下。” 程迦艺：“好~啊……那中午吃什么？” 叶卿云：“你平时都吃什么？……反正看你今天挺空的，要不给我尝尝你的手艺？” 程迦艺：“啊？我不会……我……都是在外面的店里吃的……” 叶卿云：“……亏你还谈了十多年的恋爱，这点技能也没有，难怪舒航……” 程迦艺生气：“不带你这样打击人的！不就是一顿饭么，我就不信我搞不定的！以前就是没时间……哼！你等着！” 说完，只听到重重的关门声，大概是带着余怒风风火火就出去了。 # 近中午的时候，叶卿云听到了“咚咚咚”的敲门声，说是“敲”好像不太准确，从声音判断不像是手捶打木门发出来的，而且他家是装了门铃的，既然没有用手的话，那大概就是脚踹的吧…… 他为自己的猜测微微一笑，怀着愉悦的心情，走去开门。 外头果然是两只手拎满了大袋子小袋子的程迦艺，花花绿绿的，有冒出一大截叶子的芹菜，有歪歪扭扭纠缠不清的茄子，有圆滚滚的西红柿……应有尽有，让叶卿云忍不住苦笑道：“我们俩一顿饭能吃多少啊？你买这么多……怎么有种准备冬眠的感觉？” 程迦艺不满地两手一伸，把袋子统统往他手里塞：“我也不知道你想吃什么啊，看着觉得好像可以做的就买了，反正……可以放冰箱里，大不了下周都自己做来吃……” 叶卿云：“嗯……看来我有口福了……” 把食材往厨房里一放，叶卿云摘下自己的围裙，套到了跟过来的程迦艺的脖子里，然后拍拍她的肩，道：“加油！” 程迦艺系好围裙带子，用皮筋把长发简单地绑好，像模像样地开工了。 # 叶卿云回到书房里，听着外头间断传进来的塑料袋的悉索声、水流声和刀子笨拙接触砧板的响声，脸上忍不住一直挂着微笑。 可这微笑没能持续太久，在推测着又有一刀子要挨上砧板的时候，是程迦艺一声吃痛的“啊”先传进了耳朵里。 叶卿云紧张地跑出去，只见她右手握着左手的食指，哭丧着一张脸，转回头来。牙齿用力咬着下嘴唇，眉头紧锁着，眼里含满了委屈又倔强的泪水。 他心疼地走过去，握过她的手，仔细地检查伤口，幸好切口不是很深，挤掉一点血，用清水冲洗干净，叮嘱她别乱动，然后去找来药箱。 特地再消一次毒，低下头对着伤口小心地吹了吹，才撕开创口贴给她贴上。 程迦艺懵懵地看着他紧张又专注的样子，早就已经忘了还噙在眼眶里的泪水，就连指尖的疼痛好像都可以忽略不计了，抽抽搭搭地吸了吸鼻子，冷不丁冒出一句：“以后谁要是做了你女朋友，肯定会很幸福的吧……” 叶卿云也是脱口而出：“那你要试试么？” 程迦艺：“嗯？” 问出口后，又觉得时机可能还不合适，叶卿云笑着放下她的手，说：“开玩笑的。” 说着，双手环过她的腰，几乎是以搂着的姿势，去解她背后围裙的系带。 程迦艺被这仿佛禁锢一般的暧昧姿势惊到，本能地后退了一小步，腰却撞上他的手，导致重心略微的不稳。 叶卿云有力地扶稳她，解开了系带，从她的脖子里把围裙取下来，套到自己身上，说：“还是我来吧……或者你可以在旁边观摩学习一下……” “哦。”程迦艺回应着乖乖坐到了一边的椅子里，思绪还没有从暧昧的氛围回过神，眼神忍不住盯着自己左手食指上半透明的肉色创口贴。 所以，刚才的玩笑，是真的玩笑，还是……？(未完待续。) Chapter。105 叶卿云看着手边切到一半的土豆，形状不规则的一小块一小截又一小段的，苦笑着回头问：“你的土豆，是打算怎么烧？” 程迦艺睁着无辜的大眼睛：“酸辣土豆丝。” 叶卿云挑了挑眉，将那些完全看不出“丝”状的切好的土豆，又重新加工了一遍，然后看着满台子繁复的食材，略显无奈地又问：“你真的买太多了……其他还想吃什么？” 程迦艺歪着脑袋想了想，说：“想吃木耳山药……嗯……还想吃可乐鸡翅……可乐鸡翅你会做么？平时去店里好像不太吃得到，有次去朋友家吃饭，她特地做给我吃的，说那是她的拿手菜，超级好吃的，刚才就想自己也试试来着……” 叶卿云翻出需要的材料，拆了袋装的黑木耳倒了一些在碗里泡水，然后一边清洗她买回来的鸡翅中，一边说：“可乐鸡翅挺简单的，过来我教你……” 程迦艺欢心地蹦跳到他旁边，仔仔细细地盯着他手上的动作，俨然一副好学生模样。 叶卿云含着笑给她演示：“想入味一点的话，要先在侧面划两道口子。” 程迦艺默默地在一边点着头。 然后他打开吸油烟机，点燃燃气热锅，把程迦艺往后护了一点，说：“直接把鸡翅倒进去干炒，水分差不多炒干了，就倒油，把它们煎成金黄色的……吃辣么？” 程迦艺：“一点点。” 叶卿云抓了两个干辣椒，继续说：“看，就是到这样，表面金黄色的程度，然后放两个辣椒进去翻一下，然后倒可乐，最好是把鸡翅全部没住，再加一勺老抽调味。开大火……煮沸了……然后，把火关小，慢慢地熬到收汁就可以了。” 程迦艺闻着甜腻的香气，看着锅里的可乐汤汁冒着一个个小泡泡慢慢蒸得浓稠，忍不住吞了下口水。 叶卿云笑着切了一片柠檬，垫在盘子上，把烧好的鸡翅用筷子夹起来，一个个排好，最后把半个柠檬切口朝下举在半空用力一捏，看着柠檬汁均匀地淋在鸡翅上，说：“这个步骤可有可无，我个人比较喜欢，尝尝看？” 程迦艺接过盘子和他递过来的筷子，迫不及待地夹起一个就要一口咬下去，叶卿云连忙抓住她握筷子的手，阻止了她塞进嘴里的动作，喊：“小心烫！” 程迦艺调皮地吐吐舌头，往鸡翅上吹了两口气，才凑近嘴巴，小小地咬了一口，咀嚼两下吞进去，心满意足地说：“超级好吃诶！比上次我朋友做的那个还要好吃！” 接着又咬了大大的一口，叶卿云宠溺地看着她，有汤汁沾在嘴角，他忍不住拿拇指帮她轻轻蹭去，送进自己的嘴里，用舌尖舔掉，混合了酱油咸味的可乐的甜。 程迦艺抬头，看着叶卿云含着拇指的样子，呆住了，连嘴巴里咀嚼的动作都忘了。叶卿云也回望着她，看着她漆黑水亮带着困惑的眼神，和微张着的小嘴，感觉吻她的冲动下一秒就要不受控了，连忙转移注意含糊着说：“有段时间不做了，手艺生疏了，没有我上次烧的好吃……” 程迦艺把嘴里的三两下嚼完吞掉，回应：“我觉得已经很好吃了！真的！” 叶卿云：“嗯，坐着吃吧，还两个菜很快的。” 程迦艺乖乖地端着盘子，坐到餐桌边，背对着他，默默地吃鸡翅。肚子里有了暖融融的食物以后，脑子好像也逐渐恢复了转动。从MC回来，其实只有很短的一段时间，叶卿云的态度，却好像在做乘方一样，以她捉摸不透的速度往暧昧的方向偏转。 那些被她解释为“好朋友的关心”的事，好像每一件都比好朋友多那么一点点。 其实，在MC相遇的时候，他借着醉酒亲的那一下，就已经是征兆了吧？只是那时候，自己满脑子都还是舒航的事情，只把那当成是个玩笑。 可是……明明那么多年了，小时候并不是这样啊，他也没理由喜欢自己吧，难道，长大了，他对人好的方式，就是这么容易让人误会的么？也不知道他其他的女性朋友，会不会困扰呢？ 电饭煲“滴滴”的提示音打断了她的思绪，程迦艺起身去盛了两碗饭回来，很快，酸辣土豆丝和木耳山药也上了桌。 叶卿云解了围裙，坐到她的对面，问：“好吃么？” 程迦艺低着头扒拉着饭粒，小幅度地点了点头，又夹了两片木耳塞进嘴里，咽下去之后终于安奈不住问：“你对别的朋友也这样么？” 叶卿云：“怎样？做饭给他吃？以前空的时候，姚宇峰就经常来蹭饭。” 程迦艺摇头，也不知道该怎么表达：“不是……我是说……女性朋友……” 叶卿云大概猜到了她的意思，恐怕是最近的举动操之过急了一点，逾越了她可承受的底线。毕竟自己趁她睡着给她换衣服的事，其实挺不正派的，而她竟然没有非常生气，反而还约他看电影？刚才只顾着回味了，竟然没有意识到她这些反常的反应。 叶卿云突如其来地说：“对不起。” 程迦艺不解：“为什么？” 叶卿云：“昨天晚上给你换衣服的事……对不起……不过，我没有……就是看你睡得不舒服……” 程迦艺咬着下唇：“我知道……本来很生气……可是我知道你不是那样的人……” 叶卿云想到她之前转身回房之后，可能委屈着生着闷气，还得努力劝自己原谅他，最后调整成若无其事的样子出来，心里就泛起一阵心疼，于是忍不住又说：“对不起……” 程迦艺：“没关系……以后不要这样了……其实……我也不知道怎么说……我本来以为我会生气地搬走的……都胡乱理东西了……可是……对你又讨厌不起来……怕我赌气走了，你可能会内疚，我们可能就又不联系了……之前就是赌气……明知道你没有恶意的……一气就失联了那么久……你明明对我那么好……” 叶卿云认真听着她语无伦次的话，突然在心里下了决心，也不想去管可能需要面对的不如意的结果了，一咬牙脱口而出：“小艺！我爱你！” 程迦艺吃惊地抬头瞪着他，张口结舌：“什么？” 叶卿云深情地重复了一边：“我爱你！” 程迦艺不敢置信：“可是……” 叶卿云却像是能明白她的疑虑，打断她：“我知道……我没有要你答复我什么……我只是想要告诉你，我爱你……你还是这样就好……” 停顿了一会儿，又补充说：“以后如果你喜欢上别人，勇敢地去喜欢就好，不用顾忌我，而且我保证，以后不会随便吃你豆腐了……” 谁知，程迦艺皱着眉头，犹豫地直视着他，看着看着，眼泪就滚落了下来，他慌张地抽出纸巾给她，她边擦边说：“你不要对我这么好……只做朋友的话，还可以回应你作为朋友的好，可是……如果是喜欢我的那种好，我没有办法回应你，这样对你太不公平了……” 叶卿云期待过她能同样喜欢自己，也担心过她会被自己吓到而直接拒绝或者逃跑，却万万没有想到，她会纠结自己无法回应可能会对他造成的伤害…… 他温柔地笑着摸了摸她的头：“没关系，又不是为了要公平才爱的，你不要有负担。”(未完待续。) Chapter。106 虽然叶卿云叫她不要有负担。可是能有哪个姑娘在被表白之后可以若无其事的呢？ 午饭过后，程迦艺就把自己一个人关在了房间了，不敢跟叶卿云独处，脑子里却又全是关于叶卿云的事。 以她目前的状态，如果换作别的任何一个人表白，肯定都是一口拒绝的，可是对方是叶卿云，跟别的任何一个人都不一样，他在她心目中的地位，比起舒航来，都可能有过之而无不及。 虽然过去的很多年里，都没有联系，可是仅仅只是知道有他这个人的存在，就能让她觉得分外安心。 因为承诺了做彼此最好的朋友，所以值得托付和信赖，愿意倾诉全部的心事和秘密。 这样的一个人，她怎么舍得拒绝呢？拒绝了之后，哪怕还能继续联系，他之于自己的意义也完全不同了吧，不可能再像从前一样毫无保留地敞开心扉了。 程迦艺纠结地在床上滚来滚去，思维围绕着叶卿云飘啊飘的，忽而想到少年时他的那些优缺点，忽而好奇长大后他的恋爱经历，忽而又纳闷如今他喜欢自己的理由，最后终于定点在“失联的原因”上有了细想和发散。 13年不见。虽然说13年没见了，但这句话的重点在“见”字。 # 最后一次和他见面，确实是13年前，初中毕业的那个暑假。忘了相约的理由，两个人骑着单车，压遍了禾城每一条大街小巷。不累的时候，你追我赶，炎炎的烈日下汗水洒了一路，兴奋地双手离把，高高张开，迎着风像是迎着即将到来的高中新生活。 那个年纪的孩子，总是免不了对高中充满了各种遐想，受动漫的影响极大，仿佛进了高中就离那些故事里描绘的美好又近了一步一样。 觉得累了，就在有树荫的路边停下，对话和表情如今早已忘得干净，能记得的细节只有举起手来努力去摘头顶的树叶的画面。 叶卿云单脚搭着人行道的边，跨坐在自行车上，不费吹灰之力就摘了一片绿叶下来在手心里把玩，程迦艺学着他的样子高举着手，可是搭在人行道上的脚无论如何用力地踮起来，指尖再怎么使劲地伸长，都还是始终够不到最低的那片叶片。 叶卿云当时取笑了她吧，她记得自己还不服气地把车停好了，索性蹦跳着去摘叶子，奈何实在个子太小了，使劲跳起来，指尖勉强碰触到了叶片，也来不及在手上使力把它们摘下来。 她好像还不甘心地耍赖说他头顶的树要低一些来着，可是跑去他旁边，跳起来也依然摘不着，最后还是他扯着树枝拉下来一点，才让她终于如了愿。 # 明明是玩在一起的时候，那么自然惬意的好朋友，道别的时候还说着下次一起去某某地方玩的约定，最后却因为叶卿云没有考进程迦艺被提前录取的那个高中，让两人一别就是13年。 高中和理想中截然不同，90%的生活被繁重的学业占据，摸黑就要爬起床不说，每天还要下了晚自习才能回家，周末也是各种补习班，剩下的10%还要忙着和新朋友建立关系，所以仅仅只有40分钟自行车车程的两所学校，却成了他们再也不会穿越的鸿沟。 不过，之前也说了，重点在“见”字。 他们虽然没有再见面，可是喜怒哀乐，依然延续了初中时留下的习惯，用信件的方式互通有无。满满好几页信纸，叠进邮局统一的牛皮纸信封，贴上邮票，满怀期待地塞进校门口标配的绿色邮筒里。 成为彼此秘密的寄托。 不见面，却也绝对不会生分。她的喜悦、惆怅、纠结、挫折……他都懂得。 一直到，临近高考前，她收到一封从信封上的地址就一眼能认出不是他的笔记的信件。 怀着忐忑和不解的心情，她拆开那封信，是一个男生情意满满求交友的内容。 他介绍自己是叶卿云的同桌，每次看到叶卿云收信的时候都充满了羡慕之情，也常常听叶卿云提起她，所以终于安奈不住，求叶卿云给他看一眼信件的内容，然后鼓起勇气给她写了这封信。 就好像日记本被偷看了一样，当时的程迦艺有一种隐私被人侵犯了的感觉，非常非常非常气恼，找不到言语来描绘那种生气和委屈的感觉。 虽然寄给叶卿云的上一封信件里也没有写多么秘密的事情，无非是一些考试和交友的日常，可是那些都是述说给叶卿云一个人听的，他在没有经过她同意的情况下，擅自给了别的人看，那在她尚未成熟的心智里，已经严重到了要用“背叛”来定罪了。 所以她一气之下就再也没有写信了，没有回复叶卿云的同桌的信，在收到叶卿云的道歉信时，也是直接塞进抽屉里，很多年后整理房间翻到了才时过境迁地拆开来看。 假如那个时候的自己再大度一些，再体谅一些，能从他的角度出发，懂得青春期的男生多多少少会有的一点炫耀心情，以及维护同性之间友谊的手段，那么如今的局面大概就大不相同了吧。 后来辗转着通过其他同学，知道两人大学考了不同的城市，不仅仅是“见”，连联系也终于彻底断绝。 # 可是，就像初恋总令人念念不忘一样，就算早已是被时间美化过的记忆，他或者她也永远年轻美好地活在梦里。 青春期里认定的最好的朋友，也同样的，在未来的岁月里，无论是走失了多少距离，心里又挤进了多少其他的朋友，这个他或者她永远占着“最”的名义。 不见也罢，不联系也罢，亲切的程度从来没有被取代过，所以很多很多年后的重逢，依然可以自然而然无所顾忌地就流露出最最脆弱的那一面。 不害怕被取笑，愿意揭开纱布给他看伤口，因为仅仅是他这个人本身，对于她而言，就已经是一种安慰。(未完待续。) Chapter。107 傍晚5点多，有炒菜的香味先一步从门缝里试探着钻进了程迦艺的房间里。随后跟着到来的是叶卿云的敲门声和隔着门板喊进来的：“出来吃饭了！” 程迦艺不情愿地从床上爬起来，理了理裙子，趿拉着拖鞋开了房门，没想到叶卿云还守在门口，她懵懵地抬起头来看他，乱蓬蓬的长发引他不自觉地伸手想帮她理顺了。 可这次她非常警觉地退后了一步，抬起手臂用掌心示意了禁止的动作，叶卿云识趣地摆出投降的姿势转身往餐桌走：“吃饭！” 程迦艺保持着距离跟过来，座位也是挑了离他最远的那个。 叶卿云好笑地把本来放在他对面的碗筷拿到她面前，说：“我又不会吃了你，都保证过了，不会再乱来啦，不用这样吧……” 程迦艺咬着筷子，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了两圈，端着碗筷又坐回了他对面的位子。 叶卿云夹了一小块排骨放进她碗里。程迦艺没有立刻就吃，而是定了定神，然后微微笑着说：“要不……我们聊一下吧？” 叶卿云点头：“好啊。” 程迦艺：“话说……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 叶卿云：“很久以前。” 程迦艺：“多久？” 叶卿云：“初中的时候。” 程迦艺：“那时候怎么不表白呢？” 叶卿云：“不敢啊，而且你也没给我表白的机会，一早就拒绝我了……” 程迦艺：“我拒绝你了？有这样的事？” 叶卿云：“有啊。” 程迦艺：“可那时候我都不知道你喜欢我啊，怎么会拒绝你……啊……算了，反正也回不去……可我想不通……都那么久了，你怎么突然又喜欢我了呢？” 叶卿云：“不是突然，是一直！” 程迦艺：“可是，假如我们没有在MC遇到的话，你打算怎么办啊？而且……这么多年不见了，万一我结了婚呢？不合理啊……” 叶卿云笑：“有什么不合理的，如果没有再见到你，也许过几年，我也随便找个合适的就结婚了，只不过现在你单身，我单身，我觉得告诉你很合理啊。” 程迦艺：“照你这么说，好像觉得……你也没有很爱我啊……也不是非我不可的……可是，按理来说，喜欢了这么多年，应该是很深的感情才对吧……不是很矛盾么？” 叶卿云：“所以呢？” 程迦艺：“什么所以？” 叶卿云：“把这些你觉得矛盾的东西抛开，就用心感觉的话，你认为我爱你么？” 程迦艺：“你是对我很好……可我以为你是把我当成好朋友，所以才特别照顾我……我其实……现在不是很明白……爱到底是什么……爱一个人究竟应该是什么样子的……” 叶卿云：“你对舒航呢？” 提到舒航，程迦艺就陷入了沉思。 她可以肯定她和舒航之间是爱情，那么爱情是什么呢？ 是想起来的时候，就忍不住在嘴角翘起的甜蜜微笑，是在一起的时候，就可以毫无杂念的安心，是分别的时候，记挂在心口的思念，是拥抱的时候，牵动起来的原始欲念，还有霸道的占有引发的醋意等等。 如果把最后一条吃醋排除的话，叶卿云对于她的感情，好像确实跟爱情差不了多少。 程迦艺：“你会为了我吃醋么？” 叶卿云：“会啊。” 程迦艺：“那你还提舒航。” 叶卿云：“你和舒航是过去式……也是事实，我没有办法改变，只能接受。” 程迦艺：“我可能没有办法那么快就走出来……” 叶卿云：“我知道……” 程迦艺：“那个……我也很喜欢你的！” 叶卿云笑：“我知道。” 程迦艺：“就是……可能还会一直停留在好朋友的喜欢……没有办法那么快地转变成爱……” 叶卿云停了吃饭的动作，变成了咀嚼她话语里的含义，带着蛊惑地问：“没有办法那么快的意思是……慢慢地变成爱么？” 程迦艺低着头，脸颊红红的，声音呢喃着说：“我不想拒绝你……我会试着努力把你当成是……不仅仅是朋友的那种……呃……可是……我们那么熟啊……想到有可能要说情话，还有可能要亲热……我就觉得特别特别别扭诶……” 叶卿云故意逗她：“你设想的发展好像比我期待的还要快了很多嘛……” 程迦艺：“讨厌！” 叶卿云：“那么所以？” 程迦艺：“所以什么啊？” 叶卿云：“所以……你这是在回应我的表白……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你答应要和我交往了？” 程迦艺默默地点了点头，又突然不确定地问：“这样会不会不太好？你会不会觉得我太草率了？总感觉自己好像很自私很随便……啊……太纠结了！没事你表白个什么劲儿啊！” 叶卿云笑着安慰：“不会啊，你答应，我是求之不得的！就算你现在扑过来要啪啪啪，我也不会觉得你随便的！” 末了，还特别诚恳地加一句：“真的！” 程迦艺被他气得大喊：“不要！” 叶卿云还故作淡定：“嗯？” 程迦艺：“不许对我动手动脚的！……连想入非非也不行！” 叶卿云笑：“OK！我绝对尊重你！放心！除非你愿意，否则不会对你动手动脚的，假如真的想入非非了，也绝对不会告诉你！交往的所有进度呢，全部由你安排，等你慢慢爱上我了，对我有企图了，偷偷告诉我就行……如果实在……实在找不到爱我的感觉，我也给你一次反悔的机会……” 程迦艺：“……” # 饭后两个人一起在水池边洗碗，沾着泡沫的手臂时不时地碰撞一下，每一次程迦艺都有意无意地往一边躲躲，叶卿云就自然而然地又靠过来一点儿。 最后她被逼到了角落里，不满地皱着眉头瞪他，他却突发奇想地说：“其实，我觉得我们俩挺合适的。” 程迦艺：“嗯？” 叶卿云：“从小就认识，彼此的秘密也是一清二楚，不用费劲地考察人品，家长嘛也都见过，我爸妈反正挺喜欢你的，没记错的话，你爸妈对我也不讨厌，而且又是适婚年龄，要不然我们索性结婚算了。” 程迦艺：“啊？” 叶卿云：“不好么？” 程迦艺跳脚：“不好！一点儿也不好！饭桌上表白也就算了，竟然洗碗的时候求婚！哪里好了？” 叶卿云笑：“原来是嫌不够正式啊？那没关系，改天我定个餐厅，把烛光晚餐、玫瑰和钻戒都准备好了，再正式跟你求一次婚好么？” 程迦艺傻了：“啊？” 叶卿云看着她呆萌萌的样子，忍不住就弯腰在她的嘴上亲了一下。(未完待续。) Chapter。108 程迦艺为自己迟钝的反应和总是被牵着走的思维急的差点儿哭出来：“你不是说不会动手动脚的么？” 叶卿云：“我没有动手动脚啊，我动的是嘴。” 程迦艺：“无赖！” 叶卿云：“你实在太可爱了，我忍不住……我以后尽量控制……” 程迦艺：“你以前明明是敦厚老实型的……” 叶卿云：“还不是因为太老实了，所以错过了你那么多年？这叫吃一堑长一智。” 说着，拉过她的手，帮她把手上的泡沫冲掉，又给她仔细地擦干，然后说：“去收拾一下，一会儿不是还要去看电影么？订了几点的票？” 程迦艺：“8点10分。” 叶卿云扭头看了一眼挂钟：“那差不多该出门了，快去准备吧。” # 电影院位于商场的6楼，周末看电影的人很多，电梯里塞进了超过核定人数的名额，很是拥挤。程迦艺缩在角落里，叶卿云面朝着她，撑开一只手，将她护在怀里。程迦艺不好意思地低着头，只留了一个头顶给他。 出了电梯门，程迦艺还是一如既往地落后一步跟在叶卿云的右后方。 忽然他停下来等她，她不适应地抬头露一个疑问的眼神。 叶卿云：“女朋友，我现在可不可以为自己争取一点儿作为男朋友的福利呢？” 程迦艺：“什么？” 叶卿云退后一步站到她身边，微笑着拉过她的左手，塞进自己右手的臂弯里，给她安排了一个挽着自己的动作。 程迦艺被他逗笑了，自然地挽着他往里走。 取了票，买了饮料和爆米花，找到对应的位子坐好。陆陆续续几乎满场。等待灯光暗下来，映前广告从珠宝播放到汽车，程迦艺乖乖架好3D眼镜，看着荧幕里地球表面滚过环球影业的金色粗体字。 程迦艺属于看电影时特别专注特别沉默的人，当周围的女性都因为电影里惊险刺激的画面而忍不住赞叹尖叫的时候，她也只是微微张一点儿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当周围的男性自以为是地给女伴炫耀讲解有关于车辆的讯息的时候，她也完全不会分神去听的样子。如果是看到了会令人紧张担心的场景，她就会不自觉地在胸前握紧了小拳头，把自己往椅背里缩一缩。 叶卿云偶尔拿眼角余光观察她，虽然表情被黑色的大眼镜遮住了一大半，但肢体语言还是让他忍不住觉得她很可爱，于是随手抓起一颗爆米花，就递到她微张着的嘴边。 她会因为注意力被打扰了而皱眉，可还是会温顺地配合着用嘴巴接住。有时候没控制好距离，嘴唇蹭过他的指尖，留下湿湿软软的触感，直酥到他心底。 比起那些会在观影过程中不断点评、感叹和提问的姑娘，他觉得有这样一个安静的她陪伴，是一件无比惬意的事情。 让这部两个多小时的冗长的电影，仿佛也只是白驹过隙。 在全场泪目的温情回顾里，放映厅的灯光一盏接着一盏亮起来，思绪也从对保罗的怀念里被拉回了现实。 程迦艺摘掉3D眼镜，用手背抹着脸颊上的泪水，意犹未尽地站起身，叶卿云递了纸巾给她，她接过去简单地擦了擦眼睛，抱着剩下的半桶爆米花，和他一起出了电影院。 回去的路上，叶卿云以为她会主动对电影有所点评，没想到，她却仅仅只是开着车窗吹着风，抱着爆米花桶一言不发。 他奇怪地问：“怎么了？虽然说保罗死了……可是这应该不算是一部沉重的电影吧，不用这么垂头丧气的吧……” 程迦艺：“唔……就是有点伤感……又有点失望……” 叶卿云：“嗯？” 程迦艺：“我很喜欢温子仁啊，可惜他好像还是更适合拍恐怖片一点，这部，这么有纪念意义，再也不会有保罗了，却被他拍得不够精彩啊……怎么说呢？虽然也有精彩的地方……可是就是不够啊……所以有点失望……” 叶卿云：“嗯……温子仁听名字……是中国导演？” 程迦艺：“呃……马来西亚出生的……华裔。” 叶卿云：“你很喜欢看恐怖片？” 程迦艺猛力地点点头：“嗯！最早的时候看日本的，后来看韩国的，也有看泰国的，再后来还是觉得欧美的最好看了，就像温子仁导演的《电锯惊魂》、《死寂》、《潜伏》和《招魂》那样，都超级好看的，还有，还有，《死神来了》、《人皮客栈》、《沉默的羔羊》、《恐怖蜡像馆》之类的，也超级经典的，就是虽然害怕，可还是忍不住被那些一环扣一环的精彩设定折服，而且悬疑的就很引人入胜啊，会忍不住跟着去思考去猜测，一旦有反转的或者耐人寻味的或者隐约会担心着后续的那种结局，就真的是欲罢不能啊……啊！对了，你呢？你呢？喜欢看恐怖片么？” 叶卿云看着她讲述起来无比兴奋的模样，都有点不忍心说出实情了。 可是在她热切期盼的眼神里，又找不到能够同样热烈回应的内容，于是只好无奈地说：“我基本不看恐怖片的。” “啊……好可惜……”明显失望的语气。 叶卿云感觉到她随着语气一起低落下去的还有本来雀跃着的脑袋，于是只好像是安慰一样又说：“那你最推荐哪部呢？一会儿要不要陪我重温一遍？” 程迦艺抬起头来，眼睛水亮亮地望着他，好像又燃起了浓厚的兴趣一样，可是下一秒，眼里的闪光却又暗淡下去，低低地回答他说：“还是不要了……” 琢磨不透。 本来在情侣之间被定义为“增进感情”必经过程的看电影行程，却好像反而将他们之间好不容易拉近的距离又扯远了一样。 叶卿云沉默地开着车，一路留心着一边程迦艺，还是说，因为他爱她，让她有了压力，也同时开始有了情侣之间不自觉的隐瞒吗？ 虽然她如今的身份已经从朋友变成了自己的女朋友，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还是觉得没有那种名正言顺的安心，反而因为她阴晴不定的情绪，而有种随时会失去她的不安。(未完待续。) Chapter。109 在程迦艺的心目中，有很多很多东西都和舒航划着等号，一提及就会忍不住想起他来，而“一起看恐怖片”就是其中排名靠前的一项。是她至今依然舍不得打破的格局。 她可以和别人看不是恐怖片的电影，也可以和同样看过这个恐怖片的人讨论情节和感受，却没有办法接受坐在她的身边和她一起观看恐怖片的那个人不是舒航。 她害怕，比害怕从屏幕里突然窜出鬼怪来，更害怕自己拿手掌挡住视线的时候，推搡着旁边的人要听解说的时候，听到的不再是舒航常年以来已经从宠爱转变为不耐烦的声音，然后需要放下遮挡的手掌，去接受身边的人再也不会是他的事实。 程迦艺不敢，她不想伤害叶卿云，更不想把对舒航的依赖转移到他的身上，那样会让她产生错觉，这种错觉，对任何一个人都不公平。 而以如今的局面，也好像没有办法再开口说出自己心里伤口未愈的事。 # 回到家里，程迦艺沉默着去洗了澡，出来看到叶卿云书房的灯还亮着，犹豫了一下，还是到门口去和他说：“晚安。” 叶卿云回头：“进来陪我一会儿？” 程迦艺咬了咬下嘴唇，一副犹豫不决的样子。 叶卿云指了指一边的书：“不是在看《蝴蝶梦》么？” 程迦艺站在门口又扭捏了一会儿，才终于下定决心一般坐到叶卿云旁边的沙发里。 叶卿云递了毯子和书给她，于是她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装作认认真真地翻看起来，眼角余光却总忍不住往他身上瞟。 想着面前的这个男人，他已经从最好的朋友，转变成了她的男朋友，总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而两个人名义上的关系改变了之后，好像反而让她觉得羞怯和别扭了，没有办法像从前一样落落大方地面对。 而且刚才由自己单方面引发的那一长段沉默，也仿佛是对他的一种亏欠。 # 视线正落在他的手肘上想得出神，叶卿云却突然回了头，看到她在看自己，就冲着她露了一个温和的微笑。 程迦艺慌乱地埋下头去翻书。 叶卿云笑：“慌什么？” 程迦艺抵赖：“我没慌。” 叶卿云索性停了手头的工作，转身正对着她，一只手撑在她脑袋旁边的桌面上，一只手搭在自己膝盖上，饶有兴味地打量起她来。 程迦艺虽然低着头，却对他的一举一动都分外关注，感受到他锁定在自己身上的灼热视线，程迦艺觉得浑身不自在，终于忍不住抬头问：“看着我干嘛？” 叶卿云：“就是想多看看我女朋友。” 程迦艺：“你怎么这么肉麻啊……” 叶卿云：“不喜欢么？” 程迦艺：“就是不习惯啊……明明上午还只是朋友……” 叶卿云：“所以我要多看看你，多说点肉麻的话，让你习惯才行……” 程迦艺：“……” 叶卿云微笑着揉了揉她头顶蓬松的头发，程迦艺努力装作若无其事地把注意力集中到手里的书上，随手翻过一页，看到页边的空白处有几行蓝色圆珠笔的笔记，从苍劲有力又略微紧凑的字迹能认出来是叶卿云少年时的手笔。 她留心细看，书里有一小段文字被括号圈住了，然后旁边写着“小艺说《LoveLess》里面的主角，把用相机拍照定义为「制造回忆」，真想攒钱给她买个相机。” 程迦艺对自己曾经对他说过的话，已经毫无印象了，但是笔记上的这句话，虽然青涩直白，但一眼就能看出情真意切来。所以她迟疑着抬头看他。 他也留意到了书页上的字迹，歪过头来看清楚了，淡笑着说：“这个……好像是高二的时候写的，你写信和我说，你在看《蝴蝶梦》，还把这段抄给我看……” 说着，手指点到被括号圈起来的那段印刷字上，程迦艺认真地读：“假如能发明一样东西……把记忆像香水一样装在瓶子里，那该有多好啊。让记忆永不消失，永不变腐。需要的时候就拧开瓶盖，使过去栩栩如生地重新浮现……” 叶卿云：“嗯……我记得那时候你说，这样的想法很浪漫……然后也让你想起了《LoveLess》里面制造回忆的说法，你说你有好多好多想记录下来的美好回忆，只是记日记的话，语言不够表达，很想能有个相机把那些美好定格下来……” 程迦艺看着他眼睛里闪烁着的耀眼光彩，好像突然之间明白了刘萌所说的，充满爱意的眼神。她失神地望着他，从刘萌的旁敲侧击，到逐步的猜测怀疑，再到他的亲口表白，虽然他对她的好，她能真切地感觉到，可是若要说“爱”，她却始终觉得缥缈虚幻不够真实。 直到此时此刻，目睹他回忆她时，柔情似水的轮廓和含情脉脉的眼神，才终于明确而真实地感觉到，他爱她，爱得清澈辽远，爱得浓郁深沉。 他就是她气味最独特的香水，在玻璃瓶里尘封了无数个岁月，终于，在这个春末宁静的夜晚，被曾经她推荐给他看的小说，打开了瓶盖，唤起了栩栩如生的记忆。 是的，他是香水。 前调是初中教室外面苹果树开花时的清清的甜香，很淡很淡，若有似无的甜香，陪伴了她完整的三年，中调是高中校门口青草被修割时的疼痛的腥香，很涩很涩，若即若离的腥香，末尾还遗留了一点点苦味，而今，沉淀着进入尾调，由爱开启的尾调会是什么味道呢？ 程迦艺忽然对这一份感情充满了期待，她觉得她可以开始忘记舒航了，于是她扬起一个发自内心的微笑，朝着他甜甜地说：“谢谢你爱我！” 叶卿云：“嗯？” 程迦艺没等他反应过来，就害羞地避过他圈起的小环境，抱着毯子和书，迅速地窜到书房门口，然后回过头来说：“我去睡觉了，明天努力工作，晚上一起看恐怖片！” 说完，一溜烟跑走了。(未完待续。) Chapter。110 叶卿云一夜无梦，安然睡到闹钟响起才醒，平时因为他上班比较早，所以早上很少跟程迦艺打照面。 可是这是她成为他女朋友的第一个早晨，跟平日的早晨意义大不相同，所以他洗漱完毕，看着程迦艺依然紧闭的房门，忍不住就抬手敲了敲。 门内传来被吵醒的烦躁呻吟：“怎么？” 叶卿云：“女朋友，和你说个早安，我去上班了。” 程迦艺：“哦，路上小心！” 虽然是满满起床气的不耐烦，却也足够令他出门的脚步变得很轻快。 就连到了公司，表情上也依然维持着愉快的柔和线条。 小周眼尖地凑过来：“Boss早！” 叶卿云微微颔首：“早！” 小周跟在叶卿云一旁跟他讲述他出差期间公司内部的简要动向，然后是今天例会的安排和其他日程。 叶卿云边听边点头应允，末了交代她说：“今天无论谁约晚上的安排，都帮我往后推，今晚我有事，要准时下班。” 小周见他今天心情特别好，于是大着胆子八卦起来：“Boss这次出差提前回来是不是发生什么好事啦？” 叶卿云朝她神秘兮兮地笑笑，答非所问：“顺带帮我订束花，晚上送我家里。” 机敏如小周，当然是恍然大悟，连声说好。其实在她的心目中，助理这样的职位，当然要包括操劳订餐订花之类的私事才完整而有意义，如果每天只是操劳公司的业务，那她真是要闷死了。 # 另一边，程迦艺正和刘萌翻看着设计部新送上来的秋装设计稿，讨论修改意见。 突然桌上的手机响起新微信提醒的消息音，程迦艺本没打算理睬，想先看完了设计稿再说，奈何刘萌的注意力被转移了，偏了偏头示意她：“怎么不看？” 程迦艺：“工作的时候不想分心。” 刘萌：“跟我一块儿假正经什么，快看消息吧，指不定有谁急着找你呢。” 程迦艺拿起手机点开微信，嘴上敷衍着：“我还能有什么急事啊……” 刘萌好奇地凑过脑袋来，眼神过滤了一遍文字消息，忍不住念了出来：“今天忙么？晚上回家吃饭，我等你……这个云……是叶卿云？” 虽然就字面意义而言，并不是一句暧昧到无从解释的话，毕竟住在他家里，寻常的问候过后，带一句邀请再正常不过，可是经过刘萌的朗读，加上她最后明显已经带上促狭笑意的问话，让程迦艺忍不住就红了脸，支支吾吾地答：“嗯……” 刘萌：“我怎么好像看到了一点点爱情的味道呢？” 程迦艺虽然鼓起腮帮，但是对于闺蜜并不想隐瞒，嗔怪道：“都怪你！” 刘萌装傻：“怪我什么？” 程迦艺：“还不是唱歌那天害我喝醉了……” 刘萌：“然后呢？” 程迦艺不好意思：“然后……诶呀！然后……他跟我表白了……” 刘萌：“哈哈哈！我就说他喜欢你吧，你一开始还不信！那……你怎么样？答应了么？” 程迦艺：“……答是答应了……怎么说呢，我不忍心拒绝啊……可是……我虽然也喜欢他，但那种感觉和爱又不一样……所以我也不知道我答应他到底是对的还是错的……” 刘萌看着她纠结的样子，忍不住双手捧住她的脸，用力地揉了揉：“放轻松！你不用考虑对和错！这个社会没有那么多对和错！跟着心的方向走就可以了！既然内心的天平倒向了答应的那一边，那答应他就是对的！” 程迦艺的脸被她揉得变了形，嘴唇嘟嘟地含糊着：“可是……如果我不爱他，却这么，这么……享受……他对我的爱，对他而言太不公平了啊……而且……我可能……还放不下舒航，夜深人静的时候会忍不住想他……我如果这样的话……太自私了……我怕这样会伤了叶卿云的！” 刘萌松开了她的脸，认认真真地直视着她：“小艺，我和你说，人本来就是自私的，如果我爱的人和爱我的人不是同一个人，放在我面前让我选的话，我一定会选那个爱我的人！而且……” 刘萌停顿了一下，像是在组织语言，许久才吞咽了一下喉咙继续说：“我这话可能说得自私，但是对于我而言，叶卿云我才见过两次，严格说起来，我并不认识他，所以他会不会受伤跟我一点儿关系也没有，只要你和他在一起，你不会受伤，那就足够了！” 程迦艺皱着眉头回望着她：“好……残忍……” 刘萌：“……” 程迦艺：“可是……换个角度，叶卿云对于我而言，重要的程度，可能和我对于你而言是差不多的，所以……站在好朋友的角度，我也不想他受伤啊……那以后……万一是我伤害了他……那我岂不是要恨自己一辈子……” 刘萌无奈：“真是被你打败了！” 程迦艺：“……” 刘萌：“瞻前顾后！” 程迦艺委屈：“我就是瞻前顾后……那你说怎么办嘛！” 刘萌：“那就顺其自然咯……试着交往看看，而且你都答应做人家女朋友了，你还想怎么样？往好的方面想……你能做出这样的决定，说不定你内心里就已经是爱人家的了，只是你的脑子还没跟上节拍，还没有意识到罢了……” 程迦艺狐疑：“……真的会是这样？” 刘萌：“亏你还谈了那么多年恋爱，怎么总觉得你还是特迟钝呢？” 程迦艺：“……” 刘萌：“快点给你男朋友回消息啦！” 程迦艺听话地默默低头打字，消息还没发出去，就又收到叶卿云关于晚上要看什么恐怖片的疑问。 程迦艺咬着下嘴唇，犹豫了一会儿，回复：“这个到时候再说！你上班很闲么？还顾得上想这些？” 然后叶卿云回复了一个笑脸，后面跟一句：“因为你一直没回，就在想你是不是没留意到新消息，忍不住再发一条试试运气，刚看到你的名字变成：对方正在输入……的时候，就觉得特别开心。” 程迦艺看着手机里叶卿云的头像旁边，浮在浅灰色的背景色上面，被对话气泡圈起来的这些白底黑字，也不知道为什么，莫名其妙的，脸就噌一下热了起来。 刘萌看到她的反应，好奇地凑过来问：“他怎么调戏你了？” 程迦艺连忙慌慌张张地用手挡住手机，刘萌好笑地坐回椅子里：“我不看，我不看！继续看设计稿！” 程迦艺迅速地回复了会回家吃饭的讯息，就将手机屏幕朝下压在了桌面上，一副再也不会受其影响的架势，跟刘萌继续讨论起设计稿来。(未完待续。) Chapter。111 傍晚，程迦艺在刘萌的催促下，早早地就下班回家了。 汽车开在晚高峰拥堵的马路上，保持着每个路口等两轮红灯才能勉强通过的龟速，心情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 理论上，该是为堵车而忍不住烦躁的，可是她却因为堵车不用立马回到家面对叶卿云而隐隐有种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这种要和他见面了，却忍不住焦虑的情绪，好像有点不太对啊。 遥想过去，每一次要和舒航见面的时候，都是那种欢欣雀跃急不可耐的心情，那才是情侣之间应该有的正确情绪吧。 所以，“叶卿云的女朋友”这个角色，她扮演的完全不合格啊。 可是，突然从好朋友变成了情侣，她真的有点不知道该拿什么表情去面对他。 程迦艺努力地调整着自己的心态，深呼吸，放松再放松。结果却放得太松了，踩着刹车的右脚也跟着松懈了下来，因为车子是停在一个下坡上等红灯的，所以她这一松懈，车子随着惯性往前滑了下去，待她匆忙之间反应过来再猛踩住刹车的时候，车头已经亲上了前面那辆车的车尾。 感受到被撞击的轻微震动，前面的那辆车索性熄了火，一个中年男人从驾驶室里出来，绕到车后检查情况。 副驾位置也下来一个人，是个中年妇女，指着程迦艺就一副骂骂咧咧的样子。 程迦艺吐了吐舌头，连忙把车停好，下车点头哈腰地陪着不是，着急忙慌地跟到中年男人旁边去看损坏的程度。 自己的Jeep毫无悬念是完好无损的，可是貌似前杠太硬了，明明只是惯性下的轻轻一碰，却把对方的雷克萨斯车尾撞凹了一块。 程迦艺在心里无声地嘀咕一句：“日本车果然不经撞。”然后开始默默地盘算起ES系列的售价来，好像也不便宜呢，也不知道修一下要多少钱。 还记得以前一个大雨天，视线太模糊，没看清楚路况，狠狠地撞了一辆宝马，原本以为铁定撞惨了，结果下车一看，人家好得很，连车漆都没蹭掉一块。这车和车之间的差距还真挺大啊…… 还处于感慨状态的程迦艺，肩膀却被一股大力推了一下，她踉跄地往后推了一步，不可置信地抬头看着推她的那个副驾驶位下来的中年妇女。 只见她单手插着腰，另一只手高高地举着，伸着食指对程迦艺指指戳戳地说：“你知不知道我们这车买来多少钱？好几年了，一次磕碰都没有，你倒好，不会开车乱开什么，把我们的车撞成这样，你打算怎么赔？” 毕竟是第一次撞坏了别人的车，还被这么凶神恶煞地对待，程迦艺一下子就傻了。跟在后面的车辆却像是完全不会体谅她的处境，因为红灯转绿了，而纷纷不耐烦地按起了喇叭。 可是程迦艺太容易炸毛了，原本还因为是自己的错，道着歉，踌躇着是该选择报警跟保险公司报备，还是应该简单私了，这会儿被这么凶过之后，反而生出一份不服气的心思来。 她掏出手机先把现场给拍了，然后也不等那对中年男女再有什么举动，就直接一个电话拨了出去，装出一副很懂行的样子：“我刚发了一张照片给你，帮我估一下，这辆雷克萨斯修一下多少钱。” 接到电话的舒航，先是一头雾水，接着从她的话语里判断出了意思，笑着说：“小姑娘把人家的车撞了？干得不错嘛！” 听到是这个熟悉的含笑声音，程迦艺的心忍不住漏跳了一拍，从耳边移开一点手机，才看清原来自己一紧张，不由自主地就按了舒航的号码，羞得直想立马挂断，可是这戏开了头还是得硬着头皮唱下去，于是她只得又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理直气壮地：“嗯！” 舒航笑：“撞的还是雷克萨斯啊，什么型号的？” 程迦艺扭头避过中年男女的视线，小小声地嘀咕：“那谁叫他停我前面呢，ES系列的，车尾凹了一块，太脆了，就这么轻轻碰一下，就凹了，我现在怎么办啊？现场已经拍了，是不是要报保险公司？” 舒航听到她还有心思吐槽，就更加忍不住笑意，当然回答还是很正经有用的：“出险的话，明年保费要加，不划算，车尾凹了修一下，几百块吧，他要开价1000以内，就私了算了，要开价太高的话，就带他去小凯店里修。” 程迦艺得到了处理方案，兴高采烈地说：“谢啦！我都忘了还有小凯呐！拜拜！” 挂掉电话回过头来，程迦艺微微笑着朝中年男女鞠了个躬，然后甜甜地很有诚意地说：“不小心撞了你们的车真是过意不去啊，我也能体会你们很心疼的，我知道你们现在回家也着急，这么堵，我们就不叫保险公司了，你们看修一下要多少钱？” 中年妇女听了，立马抢着说：“怎么说都得修个5000块钱吧，我们这么好的车，第一次修，还得多给点精神损失费……” 程迦艺听着，简直忍耐得唇角都要抽搐了，好在中年男人轻咳了一声，打断了她，接着说：“小姐也是懂行的人，要不就给2000吧……” 话还没完，中年妇女又抢着说：“2000哪够啊？” 程迦艺依旧维持着礼貌的微笑：“这样吧，我正好有个开车行的朋友，我带你们到他那儿去修，保证给你们用的都是原厂的材料，修好了，我去买单就行。如果你们不放心我朋友的车行，要去4s店修的话，那我们报保险公司也可以的。” 中年男人一听，一点儿油水都揩不到了，忙着说：“大家都急着回家的，也不麻烦你特地带我们去了，我们自己去修就行了，我仔细看过了，撞的也不是特别严重，估计1500块钱修一下差不多了。” 程迦艺双手抱到胸前，给自己撑气势：“怎么会麻烦呢？本来就是我不小心，撞坏了你们的车，应该对你们负责任的，不过，这个修一下，依我的经验，是用不了1000块的。” 中年男人：“我们也没有开车行的朋友，自己去修一下，1000块肯定是不够的，小姐应该也不是故意的，我们也不想让人觉得我们以大欺小，那你就给我1000块钱吧，要不够的话，我自己添几百，当是破财消灾了。” 中年妇女在一边还想再说点儿什么，被中年男人一把拉住了，程迦艺从钱包里数了十张100的红色钞票抵给他，意思着又鞠躬道了个歉，回到自己车上去了。(未完待续。) Chapter。112 程迦艺在床上呆坐了一会儿，平复着呼吸的节奏，等待动情的余温褪去，看着叶卿云可怜兮兮的样子，实在也不忍心再把他赶到地板上，默默地往上爬到他旁边一点的地方，乖乖地躺好。 叶卿云侧过身来对着她，视线已经恢复了清明，只是睁开的幅度不是很大，看起来柔和而慵懒，像是带着一点儿倦意。 他朝她勾了勾手，示意她靠近一点。 程迦艺微愣了两秒，侧过身来朝着他，微微向他的方向挪动了一点，把头枕上他柔韧的手臂肌肉。 叶卿云长手一捞，就把她又往自己的身边带进来一点。 程迦艺小手握成拳，抵着他的胸膛，可与他之间的距离还是窄小得让她的呼吸全部喷在自己的手上，燥热的小环境有点气闷缺氧，然而叶卿云的手，早已环过来，摸上了她柔软的长发，不容她往后退开半分。 程迦艺闭上眼睛，尽量减少他近在咫尺的裸露肉体造成的视觉冲击，可是小拳头碰触到的属于男性的独特体温，还是让她忍不住心猿意马，僵硬得绷着身体，惦记着他体内的火焰也不知道熄灭了没有。 叶卿云感觉到她的紧张，手掌轻柔地摩挲着她的长发，中指顺着她肌肤的纹理，帮她把耳鬓的碎发撩到耳朵后边，虽然动作自然温柔得像是安抚，可是在程迦艺的感觉里，被他的指尖拨弄过的地方，每一寸都留着酥酥痒痒的电流，刺激得她又麻又热。 咬了咬牙，觉得不说点什么的话，马上就要被他逼疯了，于是手臂上用劲，拼命地向后仰着抬起头来迎视住他的视线。 叶卿云不解地回望着她。 程迦艺突然狡黠一笑，眼睛黑黑亮亮的：“告诉你个秘密。” 叶卿云挑眉：“嗯？” 程迦艺：“就是在MC的时候。” 叶卿云：“怎么？” 程迦艺停顿了一下，眉心绞了一下，不太确定地问：“把什么都告诉你的话……会不会破坏了我在你心目中的形象啊？” 叶卿云笑着摇头：“不会。” 程迦艺还是不太确定：“真的？” 叶卿云又勾手把她往回拉一点：“你以前还不是什么都告诉我的么？” 程迦艺：“这次不一样！” 叶卿云：“到底是什么？快说！” 程迦艺：“啊……你这样我反而不好意思说……” 叶卿云一翻身把她压在身下，故意装出微恼的样子：“你故意的是不是？” 程迦艺连忙推他：“我说我说啦，你别这样！” 叶卿云撑起上半身，直视着她的眼睛，等她老实交代。 程迦艺在他怀里挣扎：“换个姿势啦！这样让我怎么讲？” 叶卿云：“你先说，你说了我再看要不要换姿势……” 程迦艺：“……” 叶卿云居高临下地问：“说不说？” 程迦艺踌躇了一下，终于视死如归地开了口：“就是……诶呀……都不知道怎么讲！就是……在MC的时候啊，我其实真的动过要找个艳遇的念头诶……” 叶卿云：“然后？” 程迦艺手指指了指旁边，小心翼翼地问：“那你可以先……” 叶卿云浅笑着摇了摇头。 程迦艺无奈地继续说：“然后……然后跟我搭讪的人里面，也有长得比较合眼缘的……可是……一想到要搂搂抱抱，就完全接受不了……一直到……” 叶卿云：“一直到？” 程迦艺羞红着一张精致的脸，吞吞吐吐地说：“一直到遇到你……约你喝酒的时候就在想啊……换作是你的话，喝醉了之后会不会就能比较放得开……然后……假如我和别人发生了关系……是不是就可以对舒航了无牵挂了……我觉得……我当时的想法好坏啊……完全就是在利用你……你会看不起我么？” 叶卿云看着怀里这个温软的小人儿张着一双惊惶的大眼睛，胸口忽然像被一个鼓鼓囊囊的气球堵住了，有种透不过气的怜惜和心疼，故意扯开嘴角玩笑道：“这么说来……那我岂不是错过了一次绝佳的机会？” 程迦艺：“讨厌！我是说认真的啦！” 叶卿云将支撑的手掌换作了手肘，降低了一点上半身，将程迦艺禁锢在更小的空间里，同样认真地摇了摇头，说：“不会的，我不会看不起你，只是觉得特别心疼……” 程迦艺伸出手，环住他的脖子，借着手腕上半吊着的力道，抬起头来凑上去，嘴唇轻轻碰了碰他的嘴唇，说：“谢谢！谢谢你喜欢我……谢谢你那时候只是陪我喝酒……” 叶卿云温柔地微微一笑，在她的额头上落下蜻蜓点水般的安抚之吻，说：“以后无论有什么过不去的事情，都可以和我说，没有关系的，不用因为我是你男朋友而有负担，还是把我当成那个可以和你交心的好朋友就好了。” 说完，手掌贴在她的头发上，用大拇指的指腹来回抚摸着她的额角，柔情地注视了她一会儿，从她的身上翻身下来。 程迦艺心里暖暖的，感动得说不出话来，有潮湿的热意弥漫上双眼，她转过身，用满含水雾的眼睛，深情地望着叶卿云。 叶卿云单手揽上她纤细的腰肢，柔声轻哄：“都过去了……乖……” 程迦艺用力地点点头，终于有晶莹的泪珠从眼眶里滚落下来。 叶卿云：“不许哭，你哭的话，我可不保证，今天还控不控制得住……” 说着，大手沿着她腰部的曲线，下移到她的臀部位置，轻轻地覆盖住。 程迦艺此刻倒倔强了起来，固执地抬头迎视他：“怕你啊？” 叶卿云五指用力一收，捏着她滚圆的臀部，惊得她一声低呼，连连求饶：“我错了我错了……我不是故意的……” 叶卿云坏坏地勾了勾唇角，又在她的臀部轻捏了一下才松开，将手移回到腰部，把她往自己身边搂紧了，说：“睡吧……” 程迦艺自然地将头埋进他的胸口，在他****蹭掉眼泪，回应一句：“晚安！” 叶卿云好不容易把持住的欲念，又被她的小动作轻易地撩起，暗自握紧了拳头，闭上眼睛。(未完待续。) Chapter。113 大概是平时早起惯了，生物钟早就成为了身体里安之若素的习惯，所以就算是可以放松的星期天，叶卿云也一早就醒了。 看着躺在自己怀里，依然睡得毫无防备的程迦艺，表情懒散地微微一笑。 这样的早晨真美好，虽然由于本能所引起的清早的亢奋让他略微有点难耐和不适，也在脑海里忍不住勾勒了程迦艺曼妙玲珑的身材，想象了一下她唇舌间清甜的味道。 可是因为不忍心吵醒她，所以只是静静地看着她沉睡中更加白皙细腻的脸颊，眉毛舒展着，不再像之前那样不踏实地纠起，睫毛细密纤长，像洋娃娃一样小角度地翘着，小巧的鼻尖随着匀长的呼吸轻轻地翕动着，粉嫩的嘴唇无意识地轻抿了一下。 再往下，是她线条流畅的脖颈，雪白滑腻的皮肤上，一小朵红痕清晰可见，是他昨晚动情的杰作，像个微笑的小樱桃。 叶卿云忍不住又勾了勾唇角，久久地凝视着她的睡颜，怎么看也看不腻。也不知道过去了多长时间，半小时？一小时？还是更久？程迦艺终于翻了个身，迷迷糊糊地醒转过来。 大眼睛一睁开，就对上了叶卿云含笑的视线，程迦艺先是愣了一会儿，接着反应过来是和他同床了一夜，此刻正不自主地搂着他的腰，贴在他怀里。 意识到这是个危险的姿势，她立马松开他，坐起身来。然后懵懵懂懂地说：“早。” 叶卿云笑：“早。” 程迦艺抓了抓头，问：“你什么时候醒的？怎么不叫我？” 叶卿云：“也才刚醒。” 程迦艺点头：“哦……现在几点了？” 叶卿云长手往床头柜上一捞，抓过手机瞄了一眼：“9点半多点。” 没想到程迦艺听到是这个时间点，竟然一下子从床上弹跳了起来，着急忙慌地爬下床找拖鞋。 叶卿云难以理解地问：“怎么了？” 程迦艺：“死了死了！昨晚忘记开闹钟了！竟然睡到这个点！” 叶卿云：“这个点怎么了？周末9点半起算挺早了吧……” 程迦艺胡乱地套上拖鞋，往洗手间冲去，关门前喊他：“一点儿也不早，我妈很严格的，就算周末也不能超过8点半，你也快起床，一会儿肯定要被她骂一顿……” 叶卿云：“……” 也跟着懒洋洋地爬了起来，套上昨晚她给他准备好的舒航的衣服，简单的短袖T恤和休闲裤，尺码倒挺合适，衣服上还残留着衣柜里除湿剂的薰衣草味道。 他本来对衣服还挺有洁癖的，不过想到这是程迦艺洗干净的衣服，也就勉强接受了。 # 在洗手间里忙着刷牙洗脸的程迦艺，一抬头，从镜子里看到了自己脖子上的小草莓，激动得嘴巴里一大口泡沫差一点吞进去。 今天真是犯了妈妈的大忌了，光起得晚这一条，就足够她训上半天了，现在，现在竟然还有这么个伤风败俗的印迹，简直就别想活命了！ 虽然说自己成年很久很久很久了，再不出嫁都快成标准剩女了，以前妈妈对于她跟舒航同居的事情也持默许态度，昨晚，还是摆他们所赐，才有了如今的局面，但是像小草莓这种东西……妈妈还是万万没法接受的。 记得以前有一次不小心，穿了比较低的领子，露出了前一晚舒航留在她胸口的印迹，被妈妈整整数落了一个星期。当着舒航的面，就说了不太好听的话，让舒航都有点怕她，后来还持续电话轰炸了一个礼拜，真是一想起来，就头皮发麻。 那次，是确有其事，所以也百口莫辩，可是这一次，她跟叶卿云，都还没有发展到那个程度，昨天晚上，也只是被他亲了一下，今天就要为了这一下，遭受妈妈的那些言语攻击，她真是百感交集，又气氛又懊恼又委屈。 冷着一张脸从洗手间出来，看也不看叶卿云，自顾自地翻箱倒柜去了。 叶卿云莫名其妙地凑过去问：“怎么了？” 程迦艺蹲在衣柜的下层抽屉旁，愤愤地答：“还不是都怪你！” 叶卿云：“怪我什么？没有当你的真人闹钟？” 程迦艺转过身来，指着自己脖子里的红痕：“这个！” 叶卿云笑。 程迦艺对他的小腿一阵乱捶：“你还笑得出来！等下我妈凶起来，也没你什么好果子吃！我妈最忌讳这个了！而且……明明就没……诶呀！他们肯定要误会！” 叶卿云：“不至于吧……我看伯母挺开明的……” 程迦艺忧愁得五官都纠结到一起了：“诶……她……该开明的地方不开明，不该开明的地方倒乱开明……诶呀诶呀！烦死我了！你快去刷牙洗脸，和我保持三米以上距离，别来烦我！” 叶卿云老实地举高双手作投降状，乖乖地去洗漱去了。 再出来的时候，程迦艺的焦躁期算是过去了，只见她对着一面小小的化妆镜，用粉扑仔仔细细地往脖子上盖粉底。听到叶卿云的脚步声，她转回头来微仰着脸，忐忑地问：“怎么样？还明显么？” 叶卿云盯着她的脖子看了好一会儿，诚恳地说了一句让她失望的话：“还是挺明显的。” 程迦艺倒是轻松地耸耸肩，从背后的桌上拎了条黑色的布条样的东西出来，说：“没关系，我还有这个！” 叶卿云好奇：“这是什么？” 程迦艺递给他：“项链，帮我戴一下。” 叶卿云接过来，拎在手里，从上到下整个儿认真看了一遍，3厘米左右宽的黑丝带，中间挂了两个古铜色的铃铛，两头装有搭扣，从构造上而言，确实是项链没错，只不过款式不是很传统。 程迦艺背过身去，把长头发撩起来，催他：“帮我戴一下。” 叶卿云将项链绕上她的脖子扣好，程迦艺放下头发，低头调整了一下项链的位置，再转回来问：“现在呢？还看得出来么？” 叶卿云拿起被她放在桌上的化妆镜对着她：“自己看！” 程迦艺踮起一点脚尖，视线锁定在镜子上找角度，等看清楚了之后，终于长舒了一口气：“呼……幸好我还留着这个，还是很管用的！” 叶卿云也笑，这个项链，让她看起来更萌了，像是被套上了项圈的小宠物，假如头上再冒出两只毛茸茸的猫耳的话……(未完待续。) Chapter。114 出乎意料的是，当程迦艺小心翼翼地像个侦测敌情的士兵一样掩护着叶卿云开门出去的时候，客厅里竟然一个人也没有。 程爸爸和程妈妈包括程全，全都不在家。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去往厨房里找吃的。橱柜里张望了一下，电饭锅里探了探头，可以直接拿来吃的，一无所获，于是无比失望地嘀咕：“肯定是嫌我起晚了，早饭都不给我留了……” 叶卿云看着她孩子气的举动，不免失笑，打趣道：“真是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小公主啊……” 程迦艺：“我爸妈宠我呀！” 叶卿云点头：“嗯嗯！都没留早饭给你吃……” 程迦艺：“讨厌！” 叶卿云：“要不我给你做吧？喝粥怎么样？” 程迦艺摇了摇头：“不要了……等你做好了都什么时候了，吃完就吃不下午饭了，还得挨骂……” 叶卿云：“那就饿肚子？” 程迦艺点头：“嗯，少吃一顿也不会怎么样……” 叶卿云：“怎么觉得你回到父母这里，好像特别怕挨骂……” 程迦艺支吾：“是啊……那爸爸妈妈管得严啊……所以……我都不大爱过夜的，待一天可以，一天一夜就有点……你懂的！” 叶卿云笑：“我还没见识到呐，体会不了……” 程迦艺：“切……说实话啊……我有时候真替我嫂子担心，我妈管那么严，怕她吃不消……” 叶卿云：“那你有问过你嫂子么？” 程迦艺摇头：“没有诶……我跟嫂子不是很亲……怎么说呢？本来也想试着跟她做好朋友的，可是……她比较……古板？也不叫古板，就是思想方面比较大人，墨守成规那种，虽然也没大我几岁，但好像很难同步交流啊……她就是典型的到了什么年纪就做什么事情的观念，穿衣风格也是，明明长相一点儿也不老的，可是就偏偏要往老5岁的样子穿，我跟她逛街都没有办法挑到一起去……真的很难啊……” 叶卿云笑：“所以，她应该跟你妈处得很好……” 程迦艺：“为什么？” 叶卿云：“你嫂嫂那样的性格，应该就是理性而审时度势的，应该也比较规矩懂事，所以应该不太会做出让你妈挑剔的事情来，那她们相处起来就不难了……” 程迦艺沉思了一会儿，鼓起腮帮：“说得好像我很不规矩很不懂事的样子，我有那么差么？” 叶卿云摸摸她的头，笑：“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在我心里，一直都很懂事啊，而且就算不规矩也不表示就是差，只会让我觉得很可爱，很想宠着你……” 程迦艺被他说的，不由得脸就一红，小小声地抗议：“你现在怎么说起这种话来，脸不红心不跳的……” 叶卿云笑，低头看着她绯红的脸颊：“心还是在跳的，心不跳可是要出事的！” 程迦艺：“哼！” 正聊着，门口传来钥匙开门的声音，程妈妈抱着程全回来了。 更加出乎意料的事情就在她跟程迦艺四目相对的时候发生了。 只听到程妈妈特别热情洋溢的声音说：“卿云啊，这么早就起床啦，难得周末休息，就多睡一会儿嘛，以为你们要睡到中午，就没留早饭，饿不饿啊？饿就去楼下买点吃的。” 程迦艺听了，眼睛瞪得差点掉出来，狐疑地冲口而出：“妈！你是不是变性了！” 程妈妈：“怎么说话呐你！” 程迦艺：“啊，不是……不对啊，你以前不是最见不得睡懒觉的么？” 程妈妈笑，抱着程全往屋里走：“以前是以前嘛，现在时代不同了，你们小年轻不是最爱睡懒觉了么……” 程迦艺：“……” 叶卿云爽朗一笑：“伯母早，伯父呢？” 程妈妈自然地接过话头：“你爸去买菜还没回来，应该也快了吧……” 叶卿云：“哦，那我先带小艺去吃个早饭。” 程妈妈朝他们招手：“好好好，你们快去吧，别饿着……” # 程迦艺被叶卿云牵着，进了小区门口一家早餐店，她走了好长一段路了，还没有反应过来，呐呐地说：“我是不是出走的时间太久了，我怎么感觉，都变了呢？连最最不可能改变的我妈都变了，简直太奇怪了！” 叶卿云：“伯母现在这样不是挺好的么？” 程迦艺点头：“好是挺好的，就是不适应，总觉得不训我的话，都不像我妈了……” 叶卿云：“你是受虐狂么？” 程迦艺：“讨厌！别打断我，让我理理思路！” 叶卿云：“这有什么思路好理的？” 程迦艺揪着眉心：“我觉得……我自从在MC遇见你以后，好像一直都被牵着走，想法都被人左右了，好像都不是我自己了……” 叶卿云：“有么？” 程迦艺认真地点头：“有！就是有种失控的感觉，什么局面都不在我的掌握之中了，特别没有安全感！” 叶卿云：“……” 程迦艺：“真的！以前，无论如何，不管是生活还是工作，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我多少心里都有数，不说按部就班吧，至少大方向不会偏。可是，如今发生的事情，没有一件事在我的预料之中的，感觉完全乱了套了！太可怕了！” 叶卿云不置可否，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程迦艺：“以前从来没有想过，会做你的女朋友，光这一件事，就已经挺……现在，你看，连我妈都不是我习惯的那样了，她都不按常理出牌了……乱了乱了，全乱了！” 叶卿云不解：“这很严重么？” 程迦艺重重地点点头：“对于我而言非常严重！” 叶卿云：“那你打算怎么办？” 程迦艺：“我要冷静一下！” 叶卿云：“怎么个冷静法？” 程迦艺：“我决定明天去旅行，我需要一段时间好好地思考一下人生。” 叶卿云蹙眉：“要不要这么隆重？” 程迦艺一本正经的：“要的！我觉得肯定是最近这些事情发生得太快太突然了，所以我需要一点时间，好好想一想，我自己想要的到底是什么，这些选择究竟对不对，这是对我自己负责任，也是对你负责任！” 叶卿云听完她的决定和理由，沉默了，甜蜜的气氛才刚刚开始，她却一下子又要将距离拉远，恋爱开始的时候，需要的就是一时冲动，虽然他们目前这样从严格意义上讲，不能算作恋爱开始的时候，可是，把她放在身边，好歹可以时常留意着她的情绪和动向，她一旦独自跑远了，冷静下来，理性下来，那么他好不容易捂热的这一小簇火苗，逃不逃得了被熄灭的命运呢？ 他突然就对自己没有信心了，害怕她会一去不复返，可是又不忍心拦阻她，最后只得忧心忡忡地问：“要多久？” 程迦艺也在他的沉默里，感到了一些什么，有隐隐的不忍心弥漫上心头，对于自己仓促的决定，有些不太确定，可是如果这个时候不狠下心来，那么之后势必一直都会是随波逐流的状态，她不想这样，她希望自己的感情和生活，都是明明白白清清楚楚的，必须要是自己确确实实想要的那些才行。 叶卿云见她没有回答，原本牵着她的手，松了一点力道。 程迦艺反过来用力牵住他的，像是要给他信心一般，甜甜一笑，道：“不会很久的，我会回来的！” 叶卿云也回应着手上的力道，无奈地笑答：“嗯。”(未完待续。) Chapter。115 程迦艺这一次出走当然不像上一次那样没有交代，她在从杭城赶回禾城的路上，坐在副驾的位置，闲散地跟刘萌通起了视讯，手机屏幕里显示出刘萌懒洋洋的大脸，她漫不经心地问：“怎么突然跟我视讯？” 程迦艺笑嘻嘻地：“想你了呗~” 刘萌：“少来！” 程迦艺：“嘿嘿……萌萌啊~和你商量个事儿~” 刘萌：“什么？” 程迦艺：“嗯……是这样的……我呢……想要跟你请个假……” 刘萌挑了挑眉：“你假正经什么？还跟我请假？有什么事儿去做就行啦……” 程迦艺两手摆在胸前，摇了摇：“不是的……我是要出去一段时间。” 刘萌听了，调整了正襟危坐的姿势，声音也立马转变为无比亢奋的样子：“你说什么？你才回来了多久啊？又要出去？” 程迦艺不好意思地笑：“上次是我不对嘛~事发突然啊……我也反省过了，所以这次先跟你报备一下！” 刘萌：“报备？你这次又怎么了？不会那个叶卿云才没几天也做了对不起你的事情吧？他……” 正开着车的叶卿云听了，忍不住轻咳出声。 刘萌明显，听到了，狐疑地问：“他在你旁边？” 程迦艺转动手机，将前置摄像头对上叶卿云，答：“他在开车……” 刘萌翻了个白眼：“那你还视讯！” 程迦艺将手机转回来，只是笑，又说：“他没有做对不起我的事啦……就是我想一个人静静，理理思绪……” 刘萌没好气地：“矫情！” 程迦艺讨好地：“是是是，我矫情，那么萌萌大人，你批不批准呢？” 刘萌：“我说我不批准，你就会乖乖待着了？” 程迦艺又嘿嘿嘿笑着装傻。 刘萌：“打算出去多久？” 程迦艺：“我也不是很确定，反正想通了就回来！” 刘萌：“你就打算丢下你旁边那位，自己一个人出去？” 程迦艺点了点头，又摇摇头：“不是啦，怎么能叫丢下呢？” 刘萌故意大声喊一句：“喂！叶卿云！你听得到吧？你就这么让她一个人出去？” 叶卿云本来只想默默地旁听她们的谈话，结果被点了名，只得观察着路况，侧一点头过来，答：“我尊重小艺的决定。” 刘萌又向上翻了个白眼，小声嘀咕：“还真是放心得下……我可不放心！万一你一直想不通怎么办啊？马上就要年中大促了！你到底还打不打算管这个店了？去年，年中大促跟年终大促，你都不在，你知不知道我一个人有多么焦头烂额的？” 程迦艺：“对不起……” 刘萌：“道歉就免了，好好表现才是真的！” 程迦艺委屈：“那你要我怎么办嘛？” 刘萌沉默，随后又说：“你自己看着办！我挂了！” 程迦艺急忙阻止：“欸！别！” 刘萌：“怎么？打算不去了？” 程迦艺：“我一定赶在年中大促前回来！行不行？” 刘萌：“行~反正我说不行也没用啊~” 程迦艺撒娇：“萌萌~” 刘萌却不吃她那套，一本正经地问：“跟我说说，你有什么想不通的？” 程迦艺沉思着：“怎么说呢……有很多想不通的啊……主要就是觉得特别迷茫，你也知道的，我以前思路很清晰的啊，对于自己想要的，也很肯定，还有梦想和方向也都很明确，就一路向着那个方向在努力，特别特别踏实……可是跟舒航分开了之后，我就觉得我的脑子一直是乱的，我不知道我做的决定到底对还是不对，我也不知道我以后想要的生活到底是什么样的……现在无论做什么事情都觉得很茫然很不安，不像从前那么坚定了，所以……我觉得我需要点时间，想想清楚……” 刘萌边听着边点头，等到小艺讲完了，她冷笑了一下说：“就是矫情！” 程迦艺：“……” 刘萌：“你纠结的这些问题，我来告诉你答案！这个社会没那么多梦想可言，你也没什么好犹豫不决的，你现在应该要做的，就是回到原来的轨道上，该怎么拼命赚钱，就怎么拼命赚钱，所谓想要的生活，只有赚的钱足够多，才能实现……算了，反正我看你也不介意叶卿云听见，我就直说了，你不过是跟舒航分手了而已，你告诉我这改变了什么？你过去追求什么样的生活，现在依然可以追求什么样的生活，如果硬要说以前的计划里，每一项都有舒航的话，那说得不好听一点，现在你也有叶卿云这个替代品，把他按在原来舒航的位置上，什么问题都解决了！我这个人就是这么现实，我是真不明白，你有什么想不通的！” 程迦艺：“……” 刘萌：“也别怪我说话不客气！以前你一走了之也就算了，反正这次我是坚决反对的！也不是说店里就绝对缺不了你这个人，我也相信就算不来公司，必须由你来做的事情你也不会敷衍，但我就是看不惯你这种拿得起放不下的个性，我觉得出去走走根本就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当然走不走随你，你跟我报备过了，我已经知道了。” 叶卿云没想到之前还一直是玩笑口吻的刘萌，突然之间会转变为这样针针见血的凶狠语气，她的直白让他都有点震惊了，而且把他说成是“舒航的替代品”，对他而言，多少有点心塞，不过比起这个，他更为担心程迦艺的反应，像她那么爱哭的姑娘，被这么凶一顿，恐怕是要委屈地掉眼泪了，然而侧头瞄一眼，程迦艺咬着下唇，只是沉默着，并没有哭。 良久，刘萌缓和下来，叫她：“小艺……” 程迦艺低低地答：“……我懂……” 刘萌斟酌了一下，说：“我知道……你肯定是在纠结感情的问题……” 程迦艺点头：“嗯……” 刘萌往叶卿云的方向斜了斜眼睛，虽然透过屏幕只能看到程迦艺，不过还是做了个示意的动作，然后轻咳了一下，略微有点尴尬地说：“小艺……我觉得你可以这样，先找个酒店住几天，白天呢还是老老实实来公司，我也可以跟你聊聊天，晚上就完完整整好好地去思索你自己的问题，别的地方就别去了，刚才我是凶了点，说话也不好听，可是你又一个人出去我真的不放心，去年我真的怕死了，总怕你想不开，你除了工作什么都不和我说，我又找不到你，真的急死了，谈个恋爱都不安心，总记挂着你……” 程迦艺两行眼泪不受控制地挂了下来：“萌萌……你怎么不早和我说……” 刘萌：“我知道你那时候心里烦，我想过要开导你，可是其实道理你懂得比我还要多，所以就算我说什么让你想开一点的话，对于你而言也是没有用的……后来，知道你还好好地活着我就放心了，之前我不和你说这些，是怕你内疚，你本来就不好受了……可今天我忍不住了……”说着，她也吸起了鼻子。 程迦艺慌慌地：“萌萌……对不起……我不任性了……我不知道你这么担心我，这次我不会再这样了！诶呀！我不出去了，我乖乖待着，每天准时上班好不好？” 刘萌听了，不耐烦地：“行了……我也是杞人忧天……” 程迦艺却坚定：“反正我不出去了！谢谢你……萌萌……” 刘萌破涕为笑，嗔怪道：“少给我肉麻！” 程迦艺朝她调皮地吐了吐舌头：“那明天公司见！” 刘萌：“OK，Bye！” 程迦艺挂掉了视讯，缩起双腿，环抱住，下巴抵在膝盖上，静静地直视着前方。许久转头懒洋洋地看着叶卿云：“对不起啊……” 叶卿云也看她一眼：“跟我道什么歉？” 程迦艺：“萌萌说你是替代品，我刚都没有为你反驳……” 叶卿云没想到她还记着这个，还特地跟他道歉，于是浅笑了一下：“没关系……我不介意的……” 程迦艺：“你肯定介意的……跟我说实话……别老讲些动听的话哄我……” 叶卿云笑得更胜：“你怎么知道我讲的就不是实话呢？” 程迦艺嘟嘴：“我就是知道！肯定不是实话！” 叶卿云：“哈哈！” 程迦艺：“连我都会介意啊，你怎么可能不介意嘛……” 叶卿云点头：“刚听到的时候，是有点不舒服，不过……倒也没有怎么在意，我之前也犹豫到底什么时候表白好……就是有点担心……” 程迦艺：“嗯……我知道……我就是不想把你当成是替代品，所以才想仔仔细细考虑清楚，想想明白。” 叶卿云：“嗯，那你打算出去住酒店么？” 程迦艺摇头：“不出去了……感觉被萌萌凶一顿之后，好像清醒多了，而且……思考人生这种事，在厕所里都可以做啊，哈哈！” 叶卿云：“看来还是闺蜜的影响力比较大么，我得多巴结巴结她……” 程迦艺：“喂！” 叶卿云：“我是认真的！” 程迦艺：“讨厌！”(未完待续。) Chapter。116 想着为了程迦艺而要巴结刘萌的人，当然不止叶卿云一个。 舒航在又一次跟程爸爸通过电话后，意识到了程迦艺恐怕和她的新男朋友并不是一时赌气的尝试而已，极有可能是非常认真地在交往。 一开始站在他这边，主张劝和的程爸爸，竟然在这次通话中，说了感情这种事情他也无能为力，全由小艺做主这样的话，看来，对方已经得到了他的认可，那么亲友里的“亲”这一关，算是出师不捷了。 舒航原本对于自己在小艺心目中的地位自信满满的，觉得那么多年深厚的感情，无论是谁应该也无法取代，而且程迦艺是个感情上挺慢热的人，就算她这次是认真地和一时新鲜认识的人交往了，他们的进展应该也不会很快，竟然直接见家长还得到了认可，完全出乎了他的预料。他开始感觉到了危机，也开始对这个对手产生了兴趣。 那么，下一关只能从亲友里的“友”着手了，他首先想到的，自然是程迦艺最亲近的朋友刘萌。 刘萌是程迦艺大学的同学兼室友，4年里，两个人成天同进同出的，一起上课一起吃饭一起睡觉，关系铁得跟双胞胎姐妹一样，除了长相不同，几乎连兴趣爱好都接近得不得了，毕业了还一起创业，应该算是除了舒航以外，和小艺最亲近的人了。 另一方面，她也是从大学起，一直见证了他们的感情的人。舒航虽然和她谈不上有多么熟络，但中间有小艺的一层关系，也算是熟悉的人。 要想知道小艺新男朋友的事情，刘萌这个途径应该是最接近的。 # 所以，刘萌在周日的下午，教训了程迦艺一番后，紧接着就在晚上接到了舒航的电话，基于他伤害了小艺的事，她语气不太客气地问：“舒大公子，怎么突然有空想到给我打电话了啊？” 舒航声音听起来有点尴尬，生硬地说：“有点事情想拜托你。” 刘萌：“嗯，够直接的，说吧。” 舒航：“是关于小艺的新男朋友的，能跟我说说么？” 刘萌：“我凭什么要跟你说呢？” 舒航沉默了一会儿，略微低声下气地问：“算我求你，行么？” 刘萌原本还想再摆摆架子，可是突然听到这样的语调，有点于心不忍，毕竟这么多年，他们一路走来，她都看在眼里，几乎都将他们视为模范情侣了，舒航过去有多爱小艺，她也是知道的，于是叹了口气，说：“你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 舒航：“我知道错了，真的特别想挽回……我也是一时糊涂。” 刘萌又叹了口气：“其实，我本来也以为你们会和好的，我也没料到小艺这么坚决，她说你们彻底分手的时候，我也吓了一跳。” 舒航：“那你能帮我么？” 刘萌沉默了一会儿，答：“抱歉，我帮不了……” 舒航：“为什么？” 刘萌：“感情这种事，得由小艺自己决定，而且你伤害过她，我怎么知道你以后不会再犯一次呢？所以我没有理由帮你……” 舒航：“嗯……谢谢你站在小艺的立场考虑，但，能求你告诉我关于她新的男朋友的事么？” 刘萌：“你何不自己问她呢？” 说完，她直接挂断了电话。 虽然程迦艺是个感情用事的人，明显，下午的时候也是因为感情的问题而有那样奇怪的打算，不过，刘萌只关心她的安危，她身边的另一半是谁，并不在她在意的范围内，事到如今，明眼人都能够看得出来她心里有那么一块地方，依然放着舒航，没有舍得丢掉，可是，刘萌不想插手，无论她最后是回到舒航的身边，还是决定跟叶卿云发展下去，甚至是两个都不选，转为另外一个未知的人，她都无所谓，只要她的人好好的，其他的决定，她都会站在她那边。 只不过偶尔还是会因为受不了她的优柔寡断而一时冲动狠狠教训她一顿。 刘萌是属于性格比较硬朗的人，也是很现实很理性的人，恐怕也只有在爱情面前才会难得得露出小女人的模样，大部分时候都给人一种很可靠的大姐姐的感觉，好像什么事情到了她这里都不成问题。 可以说是跟程迦艺截然不同或者说正好相反的人，程迦艺给人的感觉，是个永远长不大的小妹妹，无时无刻都让人产生出一种想要照顾和保护的感觉。 不过就算是这样，也或许正因为这样，她们之间的相处和合作恰恰形成了取长补短的效果，只有当程迦艺某些跳脱而固执的想法和做法实在让刘萌忍无可忍的时候，才会激出她的训斥。 但两个人并不会真的吵架，每当这种时候，程迦艺性格里柔软有韧性的部分就发挥了强大的作用，像海绵一样，将刘萌的字句和道理全部吸收进去，慢慢消化和转换为自己的一部分，再用属于她的方式，重新去理解。 好比这一次，她应该也已经有了自己的考量，那么舒航的问题，也应该丢给他们自己去解决。 她不能因为想要保护小艺，而从中作梗，既不能阻止舒航，也不能帮助他。她不希望自己在小艺和舒航的感情方面，有什么推波助澜的举动，可能他们的感情实在太久了，久到连刘萌也不知道天平应该倾向哪一边。 诚然叶卿云方面，是她首先怂恿和点破的，不过她只是说出了看到的实情而已，他们的发展还是靠得他们自己。 所以，在舒航这件事上，她什么也不说，才是最好的决定，可能是有点高高挂起，不愿担负责任的意味，不过那才是她刘萌的作风。 # 舒航在刘萌这边一无所获，最后剩下的，也只有照刘萌说的，直接问程迦艺了。 仔细回想起来，他才发现，自己实在算不上一个称职的男朋友。最早的时候，就是单方面地倾诉，为能有程迦艺这个认真聆听的姑娘而感到喜悦，后来，关系稳定了，就忙着玩，忙着交属于自己的朋友，很少静下心来去了解程迦艺的过去和内心的真实想法。 虽然因为工作性质的关系，时间比较多，也一路陪着她打拼事业，自以为这么多年相处下来，彼此都是最了解对方的人，可是回头再看，除了了解她的性格和喜好，其他实质性的东西，就只知道她工作室的地址，和刘萌这个好朋友。 甚至她如今会在哪里落脚，他都想不出来。 过去的他，太看中及时行乐了，眼里只有眼前的美好，常常今朝有酒今朝醉，而对于已经得到的，又免不了不懂得珍惜。好比程迦艺，一直被他当作自己的私有物品，所以就忘记了要去体会她的感触，总觉得和别人的行乐，错过就不会再有了，而和她的话，反正来日方长，被要求陪伴的时候，也无所谓地一而再再而三地往后推脱。 真的到了失去的时候，才明白，原来她是如此重要，而自己还有许多许多美好的事情还没来得及陪她一起去做。 # 程迦艺接到舒航的电话的时候，又是半夜3点多。 她正睡得迷迷糊糊的，因为第二天是要上班的焦虑的周一，所以免不了开了闹钟还是睡得不够安稳的样子。 所以当手机铃声响起的时候，她再一次将它理解为了闹钟的声音，而机缘巧合地接了起来。一直到听到了舒航熟悉的声音，才醒转过来，感慨自己完全不像古人教训的那样吃一堑长一智。 不过，这次的舒航，是清醒的。 应该也喝了酒，但并没有到喝醉的程度，语气和逻辑都还处于清晰的状态，那就是有预谋地半夜里吵醒她。 程迦艺相当不爽地用冷冽的声音问：“大半夜的什么事？” 舒航只是低低地答：“想你。” 程迦艺听着他深沉的声音，心里的某块地方，不受控地软了一下。 舒航问：“可以和你说说话么？” 程迦艺：“嗯。” 舒航：“你还好么？” 程迦艺哽咽：“我挺好的。” 舒航：“现在住在哪儿？” 程迦艺：“终于想起来要问这个问题了么？” 舒航：“一直在等我问么？” 程迦艺正处于一天24个小时里面，最最软弱最最无助的时刻，也不知道怎么的，就顺口答：“也不是一直……不过……是还抱着期待和好奇……不知道你什么时候会问……也不知道你听到答案后会是什么样的反应……” 舒航：“那么……现在住在哪儿呢？” 程迦艺：“叶卿云的家里。” 舒航：“叶卿云？” 程迦艺：“嗯，我现在的男朋友。” 舒航浅笑一声：“这个点还能接我的电话，说明还没有实质性发展咯？” 程迦艺微恼：“男人是不是都特别在意这个啊？” 舒航沉吟片刻，答：“我是挺在意的……” 程迦艺：“在意到什么程度呢？牵手？拥抱？亲吻？还是发生关系？” 舒航：“我希望什么都没有……” 程迦艺冷笑：“那你自己呢？” 舒航：“我没有和她发生关系……” 程迦艺：“那么牵手拥抱亲吻呢？” 舒航肯定地答：“都没有！” 程迦艺：“所以我就必须要原谅你么？” 舒航：“小艺……” 程迦艺：“在我心里不一样……我也介意……介意是不是发生了关系，介意有没有拥抱亲吻，也介意是不是牵了手……可是我更加介意的是心！你知道么？以前你跟我说，追小惠的时候是真心喜欢过她的，虽然也有你的好朋友为了让我安心帮着你解释，说你只是在他们的怂恿下追得小惠，可是你很诚实，你告诉我说，你不是会受人摆布的人，尤其是在感情方面，你不是草率的人，所以你追她是出于真心，并不是因为被怂恿，只是你在喜欢我的时候已经不再喜欢她了……那个时候，我信了！信你是这样的人，因为信你是这样的人，所以爱了你这么多年！所以这次，你说了爱她的那个人，你也是真心爱的……”说到末尾的时候，带了努力隐藏却始终也没有藏住的哭音。 舒航心疼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好。那些他有意无意营造的良好形象，狠狠打自己脸的感觉都不知道该用什么形容词概括，心塞无以复加。而另一方面，“叶卿云”这三个字，在他的脑海中迅速地进入了检索。良久，他说：“对不起，小艺……我对她真的只是玩玩而已，你信我好么？” 程迦艺：“信和不信……如今都没有意义了……” 舒航：“叶卿云……是谁？名字……很熟悉……” 程迦艺：“我朋友，初中时候的同学，就是一直跟我写信的那个人……” 舒航：“……” 程迦艺却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低低地笑了起来，问：“你记得么？以前你吃过他的醋的……” 舒航：“难怪名字那么熟悉……” 程迦艺：“嗯，高中的时候，刚买手机，有和他发短信来着，因为很多秘密都和他讲啊，虽然在我心目中，他只是好朋友，可你就是吃醋啊……还不准我跟他联系……然后，有一次化学补习的时候，我手机响，你都没经过我同意，就拿过去看，结果就是他发的消息，你竟然生气地直接删除了，都不给我看，补习结束回家的路上，都没和我说话……” 舒航也浅笑了一下，只有他自己知道那是苦笑：“嗯……我记得……” 程迦艺：“我那时候可害怕了……虽然心里坦荡磊落的，可还是怕你误会，怕你从此以后都不理我……然后……后来……就重色轻友地，都不怎么和他联系了……” 舒航：“嗯……我一直对你很放心……” 程迦艺：“你现在没有资格说这话啦……” 舒航：“……为什么要戳穿我呢？” 程迦艺：“……” 舒航：“你后来跟他……” 程迦艺打断他：“就是在MC遇到的，其实住他这里，也只是一时应急而已，我都不知道他喜欢了我那么多年……其实我现在挺纠结的……我不知道我给他的回应究竟是不是爱情……” 舒航：“那我还有希望么？” 程迦艺：“应该没有了吧……对不起……” 舒航：“我还是那句话……不会放弃的……”(未完待续。) Chapter。117 挂了电话之后，程迦艺却再也睡不着了，她在床上翻来覆去地，心乱如麻，一面想着时间还早，为了第二天精神满满，必须要再多睡一会儿，另一面，就算拼了命地闭上眼睛，活跃的思维，也吵得她的大脑根本进入不了睡眠的状态。 本来，她所纠结的问题，是像目前这样继续跟叶卿云交往下去，顺其自然地一步一步发展，究竟是不是出于她所向往的爱情。 这段关系里，她好像一直都太被动了，被喜欢，被爱，被拥抱，被吻，被宠溺，虽然这大概是每个女人都渴望拥有的甜蜜，却甜得有种太过梦幻，不够真实的感觉。让她非常不踏实。 而自己对于叶卿云的感觉，好像还是停留在喜欢偏上，而爱却不足的程度，对于和他亲密，不会感到讨厌和抗拒，但那些属于爱情的思念和身不由己的主动，以及从前那种强烈的占有欲，却又表现得不够强烈。 她分不清，不知道是因为自己年纪大了，再不会像小时候一样激烈，还是因为，对于他的感情，距离爱情就是差那么一截。 和叶卿云在一起的时候，她是幸福的。整个人的状态都很放松，因为太过熟悉了，一直以毫无隐瞒的状态熟悉着，所以丝毫也不需要伪装自己，她回到这个家里，就做回了最真实的那个自己，无论是紧张的时候扭扭捏捏的，还是情绪低落的时候瞬间就泪奔，都随心所欲的，不需要顾虑，也不需要控制。 过去和舒航在一起的时候，她很少有这样的感觉，因为太爱了，太怕失去了，所以常常努力维持着自己最好的一面，怕有什么缺点暴露出来，他就不再那么喜欢自己了。 为了不让他觉得自己是个负担，就常常委屈着自己去扮演一个懂事的大度的女朋友的角色，因为知道他喜欢那样的姑娘，所以无论自己内心里多么渴望他的关怀，多么想无理取闹任性一把，也只是躲在衣柜的角落里，默默地掉眼泪。 跟叶卿云在一起的时候是很踏实的，不会像从前跟舒航在一起的时候，不受控地担惊受怕，一边想着必须信任他，一边又纠结于他的晚归之类，这是不是同时也说明了，她并没有那么在乎叶卿云呢？ # 天还没有亮，程迦艺实在睡不着了，躺在床上也觉得各种不舒服，索性爬了起来，蹑手蹑脚地走到厨房里，打开冰箱想找点喝的，视线流连过果汁咖啡茶饮之类，最后落在灌装的喜力啤酒上，500ml的细长柱状大罐，是她前阵子逛超市的时候随手买的，当时只是觉得需要在家里放一点点酒，以备不时之需，没想到这会儿竟然真的变成了需求。 清晨，空腹，冰啤酒，还真的不是什么好的选择。可是她管不了那么多了，因为她如今的烦恼里，又新增了一条，那就是舒航到底还有没有希望？ 她的内心里，并不像语言上所说的那样坚决，毕竟十多年的感情，不是说丢就能丢的，以为自己过去了，可每一次，哪怕是一点点有关于他的消息，都能让她内心起伏。 尽量避免了去读他发过来的消息，尽量避免了接听他的电话，可一旦听到他的声音，那些好不容易筑造的防护墙瞬间就崩塌了，不管外表装得多么冷淡疏离，却始终没法无视内心里趋近他的本能。 身体里每一个细胞，都还保留着爱他的姿势和记忆。包括她所懂得的男女之事，也全部都是他教给她的。 # 程迦艺背靠着冰箱门站着，很快就喝光了一罐啤酒，可能是因为喝得太急了，头开始觉得有点晕眩了。 眼眶里有滚烫的液体充盈起来，随着她费劲地用钥匙撬开第二罐啤酒的动作，泪水无声无息地滚落了下来。 她自嘲地苦笑了一下，又喝了一大口。自己怎么是这么软弱的人呢？总是无缘无故动不动就哭，都不知道这些眼泪是为了谁为了什么事而流的，是身体里的水分太多了么？多得需要如此无畏地宣泄。还是，每一滴眼泪其实都弥足珍贵，都有它自己的意义呢？ 她觉得她需要一个衣柜，木头质地的衣柜，双移门的那种，然后在挂满了连衣裙的那一格里，她可以把自己藏起来，用最喜欢的那个蜷缩的姿势，靠在角落的柜子壁上，以裙摆为第一层隔帘，以移门为第二层防护，躲进深深的黑暗里。 如果被萌萌知道了，恐怕又要指责她矫情了吧。 明明什么大事也没有，却小题大做地非要找个仪式。 只可惜，叶卿云的家里，没有合适的衣柜，他房间里的那个走入式更衣室太大了，更像处罚犯错孩子的小黑屋，而她临时买给自己的，只是一个简易的组装衣柜，承重根本不够。 随着又一罐啤酒下肚，她的思绪开始变得模糊，眼睛地疲倦地只想阖上。可是两罐在情绪上远远不够，还想再喝一罐，她后背贴着冰箱，缓缓地往下滑，最后索性坐在了地板上，闭着眼睛，继续往嘴里灌酒。 难受。没有多余的力气走回房间去。 所以，当叶卿云起床准备去上班的时候，打开房门首先看到的是客卧敞开的房门，里面被子凌乱，空无一人。 他怀着紧张和担心的情绪，往外，才看到开了灯的厨房里，程迦艺披头散发地靠在冰箱和墙壁形成的角落里，睡着了。 她的手边，躺着3个喝空了的喜力啤酒罐和一串钥匙。 叶卿云放下手里的公文包，心疼地走过去，一把将她揽进怀里，小心轻柔地拨开遮在她脸上的长发，看到她白皙的脸颊上，还有微醺的陀红，和干涸后紧绷的泪痕。心像是被什么无形的东西狠狠捏紧了，闷得无以复加。 他将她打横抱起，在她额头上轻轻落下一吻，犹豫再三，放到了自己的床上。 解掉已经打得笔挺的领带，拧了热毛巾给她擦了脸，看着她如初生婴儿般没有安全感的睡姿，最终给助理发了会迟到的消息，决定留下来陪她。(未完待续。) Chapter。118 程迦艺在酒精的作用下睡了很久，而且出奇得安稳。 叶卿云不知道她昨晚又怎么了，除了担心，只深深地感觉到了无能为力。 他在床边守着，开了笔记本电脑处理邮件，客卧里程迦艺的手机闹钟响起来，他也是赶紧跑过去给她关了，想让她一直睡到自然醒。 可是手机忘了调振动，过了9点半，刘萌的电话进来，就把她给吵醒了。 程迦艺迷迷糊糊地往床头柜上摸手机，却摸到了一只有力的手掌，她的小手在他的大手上捏了两下，察觉到这个物体无论形状和温度都和她想拿到的有差别，皱着眉头，睁眼看过来。 叶卿云温柔地笑看着她：“醒啦？” 程迦艺：“……” 叶卿云用另一只手将她的手机递过去：“刘萌的电话。” 程迦艺本来已经抬起来的头，又重重落回枕头上：“你帮我接一下……跟她说我晚点过去，不用担心……” 于是叶卿云接起了电话，按照她的意思做了转达，那头刘萌贼贼地问：“咳咳……看来是你对她干了坏事啊……” 叶卿云只是笑，没有多作解释。挂掉电话，低头温柔地望着程迦艺，沉声问她：“难受么？” 程迦艺柔弱地摇了摇头：“你怎么还没去上班？” 叶卿云：“放心不下你……” 程迦艺虚弱地笑笑：“抱歉，又让你担心了……” 叶卿云摇了摇头，大拇指温柔地摩挲着她的额头：“以后无论有什么事，不要一个人喝酒，好么？” 程迦艺笑：“不许我跟别的男人喝酒，也不许我一个人喝酒，那我……” 叶卿云打断她：“可以跟我喝。” 程迦艺摇头：“不要，你喝了酒好像很危险的样子。” 叶卿云笑。 程迦艺：“我没事的，不用担心我……去上班吧……” 叶卿云斟酌了一下，最后还是问：“还是放不下他么？” 程迦艺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谁？” 叶卿云：“舒航……” 程迦艺：“……有点……你还是看出来了……抱歉……” 叶卿云：“不用跟我道歉……我也觉得可能我太心急了，那时候不应该这么仓促地跟你表白的……我本来只是想告诉你，没想你这么快答复我……你不用顾虑我的感受，心里怎么想的就怎么做就好了……” 程迦艺看着他认真的表情，突然就忍不住湿了眼眶，她觉得特别特别心疼，眼前的这个男人，俊朗的，高大的，温柔的，明明应该被爱得轰轰烈烈死心塌地的，此刻却爱她爱得那么卑微。 是啊，卑微。这样的词汇，根本就不应该被用在他身上啊。 可是，内心里心疼他的感觉，就像在心疼曾经的自己。爱一个人，真的像张爱玲写的那样，低到了尘埃里，事事将对方放在首位，尊重对方所有的一切，哪怕忽略了自己最真实的感受，万般委屈自己。 叶卿云不应该是这样的，她不舍得他为了她而遭遇这样的爱情，他值得一个更好的姑娘全心全意地去对待。 程迦艺拿手背抹了抹眼泪，坐起来给了他一个深深的拥抱，她决定要走了，她不想拖累他，也许重逢本就是一场错误，如果他们一直错过，他也许就能接受别人的爱了，那样的爱一定比她能回报的要好很多。 # 程迦艺在公司里吃过午饭，跟刘萌简单交代了一下，就趁着叶卿云上班的间隙，回家收拾东西去了。 虽然才搬进来没多久，可是一向来在家里随心所欲的她，东西竟然也已经零零落落遍布了很多个角落。她先把衣服塞了满满一行李箱，接着开始整理笔记本电脑和书籍之类，地板上有她随手翻的杂志，床头也有。 而被子，还是凌晨胡乱爬起来时凌乱的一团，她费力地将它展开准备叠好，结果一本书从被子面上滚落到了地板上。 她走过去捡起来，正是她最近已经快要读到结尾的《蝴蝶梦》，昨晚看着看着不小心睡着了，连书签都忘记夹进去，都不知道确切地看到第几页第几行…… 程迦艺捧着书，又翻回去叶卿云写有笔记的那一页，看着他年少时的字迹，和让她第一次真正意识到他爱得深沉的字句，心口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难受得无以复加。 这本书里，三三两两的，还有一些他的笔记，每一句都是过去他对她的思念，每一句都让她读得感动。 她珍而重之地将书放进准备带走的收纳袋里，就当是留个纪念。 # 叶卿云因为晚上要搭飞机出差，所以下午提前回来收拾点东西。 打开家门，看到了放在玄关的行李箱，不禁蹙了眉头，抬头又见程迦艺抱着个大的纸箱从客卧里出来，眉心揪得更紧了一些。 因为纸箱实在太大了，被程迦艺吃力地抱在怀里，整个儿挡住了她的视线，所以她蹒跚着往门口走时，并没有留意到叶卿云回来了。 直到他开口用她从未听过的严厉语气问：“你干什么？” 她才吓得差点颠倒，小心翼翼地把纸箱放到脚边的地板上，怔怔地望向声音的来源，停顿了好一会儿，终于小声怯弱地问：“你怎么回来了？” 叶卿云不理她的问题，继续低沉而严厉地问：“你干什么？” 看着他依旧俊朗的外表下面，看似平静的表情，却隐藏着随时会爆发的张力，程迦艺明显被震慑了。他的眼睛里，波光流动，深不见底，和往日里，她所熟悉的温柔沉稳淡定截然不同，让她一时深陷其中，只目不转睛地望着她，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叶卿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虽然说过尊重她的所有决定，可是当真实地面对她预谋的不告而别，还是紧张愤怒害怕得乱了方寸。 因为以他对于程迦艺的了解，他很清楚，她既然选择不告而别，必然下了不再见面的决心，他害怕，他舍不得，他没有办法想象再一次回到只能在思念里相遇的状态。 此刻他只想留住她，无论用什么手段。于是，他当着她的面，二话不说给助理打了个电话过去，果断地报了程迦艺的姓名和身份证号，要求她再订一张和他相同的航班。 程迦艺呆呆地看着他，被他隐忍而压抑的气势震住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叶卿云鞋也不换，拎着她的行李箱就径直走了进来，往客厅里重重地一丢，一脚踢开了她脚边的纸箱，将她一把揽进了自己怀里，哑着嗓子说：“不许走。” 语调坚定不容反驳，却又带着浓浓的哀求的意境。 程迦艺的心一下子就软了，她完全没有预料到眼前的局面，原本选在避开他的时间也是为了避免被挽留，她幻想过他会讲的所有的话，包括温柔的劝解，甚至也包括欲擒故纵的大度，却偏偏没有想过会是这么简单粗暴的三个字。 程迦艺被他紧紧地搂着，反而突然觉得特别特别安心，像叶卿云这样的男人，温文尔雅大度君子固然是好，可是内心深处埋藏的这种霸道和****，爆发出来，才让人觉得更有血有肉也更真实。 她回应着圈住了他的腰，索性把头靠在他的胸膛上，任由他抱着。 感觉到她的回应，他狂躁的心跳慢慢平复下来，理智也跟着回归大脑，歉意地说：“对不起，失约了，可我真的不舍得你走……” 程迦艺贴着他的胸口，轻轻地摇了摇头：“没关系……其实……看到你这么紧张……的样子，我反而很踏实……平时你对我太客气了……除了偶尔……那个……那个那个……一直都让我觉得太……相敬如宾了……好得我都不知道怎么回报你……可是……可是，现在觉得像是在被你需要着，反而很踏实……” 叶卿云听着她的语无伦次，终于松懈地浅笑出声。 程迦艺：“不许笑我……” 叶卿云：“我没有笑你，我就是开心。” 程迦艺：“……” 叶卿云：“不走了？” 程迦艺噌着他的胸膛点头，然后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你刚给我订机票了？” 叶卿云松开她，直视着她的眼睛：“嗯，陪我去出差。” 程迦艺听着他这个皇帝下旨般的肯定句式，心里莫名泛起了一阵甜意，可表面上当然要抗议：“你怎么可以擅自做主呢？如果我非走不可呢？” 叶卿云：“那我就把你绑起来，走到哪带到哪。” 程迦艺：“你这是非法拘禁。” 叶卿云：“那你去告我呀，舍得么？” 程迦艺：“讨厌！” 叶卿云笑。 程迦艺：“啊！不行诶！我这周很忙的，而且我答应萌萌了，每天都要去公司报道！” 叶卿云：“我帮你请假。” 程迦艺：“……” 叶卿云：“你的手机呢？” 程迦艺：“诶？” 叶卿云：“在哪儿？” 程迦艺指了指放在沙发上的背包。 叶卿云走过去翻出手机递给她：“拨号。” 程迦艺：“现在？” 叶卿云：“晚上8点的飞机，再磨蹭就来不及了。” 程迦艺老老实实地拨了刘萌的电话，递回去给他。 由叶卿云请假，刘萌当然无话可说，反正需要程迦艺处理的工作，通过邮件和视讯也能解决，那就祝他们出差愉快吧。(未完待续。) Chapter。119 这次跟着叶卿云一起出差的，除了程迦艺以外，还有他的助理小周，这让程迦艺多少有点意料之外，不过当然也是情理之中。 上一次见面的时候，因为有Jessica强大的气场存在，所以程迦艺只隐约记得她是个在上司面前有点腼腆的小姑娘，没想到这一次，她在叶卿云的面前倒表现得丝毫没有怯弱的感觉，大大方方的，还有点调皮的激灵劲儿。 去往机场的路上，是程迦艺开车，开的是叶卿云的白色奔驰，虽然起初她对于做司机这件事百般不情愿，找了什么凌晨的酒精还没有消化干净呀，没开过的车不敢开长途呀，她绝对是马路杀手指不定会把他的车撞坏呀之类的各种理由，可是他的一句：“我的就是你的，大胆放心地开，只要人没事，车撞一下不是问题。”瞬间就把她给打动了。 首先当然是因为观点的契合，其次，“我的就是你的！”听起来未免也太强势太浪漫了，也不过是两个多小时的车程，开就开呗，又不是没开过。 然后，副驾上坐了小周，叶卿云像个大老板一样惬意地坐在后座上。 他本意当然不舍得差遣程迦艺做司机，但是手头上的工作实在是太多了，为了晚上抵达酒店之后，打发了小周，可以将时间用在和她独处上，所以路上的时间他就要分秒必争了。 而且，像车子这样的私人物品，他多少还是比较珍惜的，虽然不至于把金钱看得多么多么重，但毕竟都是自己一步一步努力打拼得来的，没有不珍惜的理由。 且不论车技如何，在潜意识里，他只舍得给程迦艺开，并不十分放心给小周开，权衡之下，只能做了这样的决定。 # 程迦艺既然答应了下来，就不会再有任何怨言，或者可以说是做得心甘情愿，还带着喜悦的情绪。她调了个音乐电台，架了副墨镜，一路舒畅的开着，小周坐在副驾上，偶尔和她聊一两句，看得出来她对她充满了好奇，不过碍于Boss在场，不敢表现得太明目张胆。 知道了她的年龄和事业之后，对她是一阵天花乱坠的奉承。什么年轻有为呀，什么保养得跟十八岁一样呀，反正尽挑那些赞美的话。 被夸奖，每个人都会开心，程迦艺自然也不例外，一路上都笑容满面的，可她不擅长与不熟悉的人打交道，所以一时半会儿脑子不够用，不知道该回应小周些什么才比较合适，理论上也应该礼貌地赞美几句，可是她又词穷，不知道对方喜欢听什么样的溢美之词，所以只是不好意思地笑着回应着一句又一句“谢谢”。 偶尔从后视镜里瞄到叶卿云，还能感觉到他虽然低头认真地看着文件，嘴角却挂着一丝取笑她的弧度。 又羞涩又有点小愤怒。 好在小周是属于很开朗的那种，丝毫也不会介意程迦艺的内向，很快又将话题转移到叶卿云公司的事情上。听她描述他在公司里的样子，程迦艺还是非常有兴趣的。 她先是卖着关子说：“你猜你猜，我们公司的女同事用什么词来形容Boss大人？” 程迦艺笑着问：“什么？高富帅？黄金单身汉？金龟婿？” 小周摇头：“不对不对！” 程迦艺好奇：“都不是么？他不是挺符合这些词汇的么？那是什么？” 叶卿云应该对公司里下属之间的悄悄话也略有耳闻，所以轻咳了一声，瞪了小周一眼，不过小周本来就不是很怕他，现在又有程迦艺在场，她就贼贼地笑着，凑近了程迦艺，小小声地在她耳边说：“女同事都说他‘禁欲’！” 程迦艺显然没有料到会是这么个词汇，有种受到了惊吓的感觉，不过小周离她太近，没有察觉她的表情变化，还兴致高昂地继续说着：“他在公司里，成天就是一副一本正经的表情，就连偶尔笑的时候都是淡淡的那种，虽然不像林总那样高高在上，不过女同事都觉得他不是很好亲近，没一个敢将他视为理想对象的，再加上，林总这么优秀的人，追求他都没有结果，大家就一致认为他是禁欲系的。” 停顿了一下，她又说：“连我一开始都有这种怀疑了，Boss又帅又多金，竟然没有女朋友，也太奇怪了，你不知道以前我这个助理有多无聊，每天就是公事公事公事，不是这个会议那个出差，就是这个饭局那个酒局，安排起来乏味得要命，现在好了，可以订订花啊，订订机票啊，我的工作热情都提升了不少……” 一直到叶卿云又轻咳了几声，她才意识到自己话说多了，不好意思地退回去端正坐好。 可程迦艺的脑子里，却被“禁欲”这个词给占据了，后面的话，几乎都没有听进去。 “禁欲”啊……这个词跟叶卿云也太不搭了吧……她怎么就完全没看出来他是这个形象呢？一本正经的，不好亲近的，是他么？明明在她的面前总是笑得那么温柔深邃，好像随时要将她融化在他和煦的光辉里，是属于自带引力磁场的，哪有不好亲近呢？ 而且，他还常常在她不设防的时候，冷不丁就来欺负她一下，坏笑着对她动手动脚的，那些迎视着她的灼热视线，回想起来都叫她脸红心跳的，是哪门子的“禁欲”嘛…… 小周见她沉默着，没有被逗笑，刚才Boss又咳嗽过，以为自己说错话了，大概是讲到林总的事犯了大忌，于是赶忙解释：“林总追求Boss的事，很久以前了，都过去了，他们现在就是普通的工作关系……”呃……怎么越描越黑的感觉，而且……这个由她来解释好像也说不通啊…… 不过，程迦艺听了她这话，从胡思乱想里回了神，知道她想歪了，也忙宽慰：“哦……这个我知道的……” 小周听了，舒了口气，怕再说下去，真的要被Boss责罚了，赶紧又转移了别的话题，咨询起彩妆护肤之类的问题。(未完待续。) Chapter。120 飞机上，机灵的小周也是二话不说就把原本跟叶卿云并排的座位让给了程迦艺，自己坐到后排因为订票的时间差而产生的距离。 一开始程迦艺借口让他们谈工作，自己坐后面，但叶卿云强势地拉住她的手一把将她拽到座位上，小周当然配合地跑开了。 程迦艺几乎是半跌到座位里的，身体有一半的重量靠到了叶卿云身上，她略微有点不好意思地挪回座位里坐好，扭扭捏捏地看了他一眼，手臂上还残留着他手掌心里特有的温度。 可叶卿云沉稳地端坐着，并没有看她，已经低头翻起了文件。 程迦艺原本想要适当表露一下的小愤怒没能成功被他接收到，于是无趣地也拿出速写本来，开始忙自己的事情。 因为这次刚好是去深城，所以刘萌给她布置了考察市场的任务，深城不仅有较大的女装市场，还有很多潮牌和比较个性的服饰。程迦艺就需要去探寻爆款，同时吸收创作的灵感。 此刻，她一边沉思着，一边在速写本上排着计划，刚才在候机的时候看到了一个很潮的姑娘，让她有了关于冬季款式的一点灵感，此刻也随手画了下来。 两个人虽然肩并肩坐着，却各自忙着自己的事情。 叶卿云在一个停顿里，侧头看了她一眼，含着笑温情地说：“没什么急事的话，先休息一会儿吧。” 程迦艺不解地抬头看着他：“嗯？” 叶卿云却只是笑得暧昧，脸也凑得很近，近到她一抬头就差点要碰上他的嘴唇。 程迦艺一下子又想起了小周所说的“禁欲”一词，这个词，因为跟叶卿云的表情结合在了一起，所以在她的脑海里，反而滋长了他热烘烘的温度。 让她一下子就联想到了在杭城那一夜，那个缠绵悱恻勾魂摄魄的深入的吻。 今天她的脖子里也依然戴着那个遮羞用的黑色铃铛项链，还为了搭配这个项链，让它显得不那么突兀，而特地穿了黑色的小V领T恤，结果很少穿黑色的她，去公司的时候还是惹来了刘萌的一点好奇，虽然简单搪塞了过去，可如今的发展始料未及，萌萌大概很快就会察觉到他们的进度了，咳！叶卿云这个罪魁祸首，哪里禁欲了！ 此刻还若无其事地直盯得她的面颊上染上红晕。 程迦艺索性听他的话，闭上眼睛，假寐起来。可能是因为昨晚没睡好，也可能是因为刚才开车的时候太过集中精神而有点累了，她竟然阖着眼睛很快就真的睡着了。 脑袋自然而然地靠在了叶卿云的肩膀上。 感受到肩头的重量，叶卿云分神地偏了偏头，尽量小幅度地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坐姿，让她靠得更舒服一些。 随着他的动作，程迦艺长长的头发柔软地垂下来，发尾扫过他的手背，带起一阵让人身心舒畅的****感觉。 叶卿云的视线在自己的手背上停留了片刻，定了定神，又将思维集中回去。 # 这种尚未发展到实质接触的状态，恐怕是恋爱过程当中最为动人的环节，因为喜欢和渴望，所以对方的每一个细微的小动作都像是在撩拨，都在心间过了一遍焦急的电流。 好比程迦艺无意间拂过他手背的长发，好比叶卿云说话时凑得过近的侧脸。 实际上，对一个人会产生脸红心跳的感觉，那种喜欢，就已经超过了友谊了。只是程迦艺迟迟没有真正意识到这一点，她还没有辨认清楚自己内心里不知不觉滋长的这种情感，所以才特别瞻前顾后犹豫不决的。 她就像舒航了解和断定的那样，在恋爱方面是个慢热的人，不仅慢热还后知后觉的，所以用逐步渗入她的生活的方法，可以说是十拿九稳的。叶卿云应该也是对这一点有所感知，所以原本一切都打算迁就着她的感受，拿捏着分寸慢慢来。 今早和她一起出门的时候，确实也对她不是特别放心，可是万万没有料到她竟然会有不告而别的打算。 好在上天眷顾，机缘巧合地让他撞见了，由着本心爆发的那一股失控的劲儿，也意外地真的起到了挽留的作用。 经过了那一刻的拥抱，他没来由的就有一种，她不会再走了的踏实感觉。他能明显感觉到她的内心变得坚定了。 就是所谓的心灵相通，程迦艺在那一刻，确实产生了要落地生根的想法。她刚开始被叶卿云的反常震慑住了，看着他眼神里那种焦虑和惊慌失措的感觉，分外心疼，可是短暂的失神后，又觉得很开心很幸福，因为在她的心目中，叶卿云就应该有这种霸道的，仿佛能主宰一切的气魄，待她好很重要，爱护和关怀也很重要，可是就算有再多的爱护和关怀，对于她而言总还是觉得缺了些什么，没有办法把全部的心思都投入到他的身上。 也许要概括她为欺软怕硬吧，那种软磨的水到渠成总让她心里有点不够服气，唯有硬泡的才能让她服服帖帖。 是了，他过去待她太过温柔了，让她一直处于舒适的状态里，所以多的是时间和心绪去胡思乱想，而她真正需要的是他强势的一面，当他果断坚决地去制约她，她就自然而然地清空了大脑的存储，只输入进他的指令。 虽然很多鸡汤里说，好的爱情应该是平等的爱情，可是一心只想做小女人的程迦艺，要的不是平等，而是能让她完全臣服的感觉，她并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 因为她一个人思考的问题太多了，纠结的事情太多了，常常处于混乱和迷茫的状态，而且很多问题，其实没有思考的必要，也有很多问题，就算思考了也得不到结果，所以她需要有一个人，让她甘愿听从他的所有安排，去除她脑子里多余的杂念。 当叶卿云重重地搂紧她，说“不许走”的时候，她知道她要的这个人，就是他了。因为他说的不是挽留的“不要走”，而是命令的“不许走”，这三个字一瞬间地击中了她的心。 她觉得自己不需要再逃跑了，安安心心地留下来，听他的安排就可以了。 他是叶卿云啊，他是她最信任的叶卿云啊，所以他绝对不会去安排不利于她的事情，那么她还有什么值得纠结的呢？ 这种感觉，和不舍得拒绝是不一样的，这种感觉，是准备将自己全意全意交给他的。 当然，表面上，她还是会傲娇和害羞啦。(未完待续。) Chapter。121 飞机逐渐降落，轻微晃动着穿过云层，透过玻璃，已经可以远远地看到地面蒸腾上来的朦胧亮光了。 叶卿云坐了靠窗的位子，所以程迦艺迷迷糊糊地醒过来，身体需要前倾着才能越过他看到窗外的样子。 玻璃上被雨水打湿了一些，滚落下一小颗一小颗细碎晶莹的水珠。程迦艺大概还没有醒透，揉了揉眼睛呢喃着说：“在下雨啊……” 叶卿云抬手怜爱地摸了摸她的头，低沉地回应：“嗯。” 程迦艺悉悉索索地缩回来坐好，可能是因为刚醒的缘故，觉得露在外面的手臂有点凉凉的，于是近乎本能地往叶卿云的身边靠了靠。 叶卿云：“冷？” 程迦艺点头：“有点……” 叶卿云问：“叫空姐拿个毯子盖一下吧？” 程迦艺温顺地摇了摇头：“不用了，反正很快就落地了……” 于是，叶卿云腾出一只手，伸过来搂住了她的肩膀，让她往自己的怀里更靠近了一些。等到程迦艺在他的胸膛上靠定了，他的手又慢慢地往下移，温柔地摩擦着她温度略低的手臂皮肤。 程迦艺像只被顺着毛的小猫一样，舒舒服服地拿脸蛋儿蹭了蹭他的脖子，倒让叶卿云对她的服帖有点意外了，问：“怎么了？” 程迦艺不解：“什么怎么了？” 叶卿云实话实说：“觉得你丝毫不抵抗的样子，让我有点不习惯……” 程迦艺从他怀里挣出来，盯着他的眼睛认真地说：“所以男人都是这样么？没得到的时候追求得很汹涌，一旦得到了就不在意了。” 叶卿云看着她一本正经的样子，忍不住浅笑了一下，却不答反问：“那么你觉得我得到你了么？”特别强调了“得到”两字。 程迦艺一开始还没有反应过来，等读到他深邃的眼神变化，才猛然间意识到他的言外之意，一下子羞红了脸，一言不发地低下头去。 飞机恰巧落了地，进入滑行阶段，程迦艺默默地将速写本之类的东西塞回双肩包里，一直到坐着出租车抵达预定的酒店，都没有再和他说话。 # 小周帮程迦艺订好机票之后，自然而然地把原本给Boss订的商务标准间给改成了VIP大床房。 当他们抵达酒店之后，程迦艺才得知这个消息，本来想自己掏钱再另外加个房间的，结果机场边的酒店总是理所当然得紧俏，早就人满为患了。 最后她只能认命地拖着行李箱跟叶卿云进了同一个房间。 看着暖色调的昏暗灯光下，实木大床上，一对蓬松的枕头整齐地安放在床头，而柔软的棉被像是在召唤着她快点休息。 她的内心里却丝毫也没有即将就寝的放松感，反而因为对迟早要发生的某些事情的浮想联翩而紧张得心脏怦怦怦直跳。 之前的那几次同床共枕，跟今天的这一次都有点不一样。最开始的那次，虽然自己抱着小邪恶的意图，但是内心里是坚信着他的人品的，而前天晚上那一次，虽然彼此都动了情，可是他还处于小心翼翼尊重着她的状态。 今天不一样，今天的他是强势的，他强势也就罢了，再强势都还是个绅士，问题在于自己对于他的态度也已经变了，不再是原来模棱两可犹豫不决的样子，今天的自己，已经正视了自己爱上了他的事实，已经决定全心全意地留在他的身边，由着他或“卑微”或“强势”地爱自己，然后回应同等，甚至更胜于他的好。 坦率地说，假如他今晚真的想要的话，她是愿意的。 正因为愿意，才会忍不住想入非非，害得自己视线一触及他，就忍不住烧红了脸。 程迦艺心里的想法几乎全部写在了脸上，所以叶卿云看着她的表情变化，对于她的小心思是稳稳的心知肚明，然而他但笑不语，收拾完自己的行李后，自然地走过来要帮她。 程迦艺正巧将连衣裙都用衣架挂好了，露出了放在行李箱底部的一小袋内衣裤，收纳袋是透明的，里面那些粉粉白白的蕾丝一清二楚，见他走了过来，她慌慌张张地拿手捂住。 叶卿云好笑：“藏什么呐？” 程迦艺鼓着腮帮：“你先走开嘛~” 叶卿云耸了耸肩：“OK，那我先去洗澡。” 程迦艺回头恶狠狠地叮嘱：“这次出来把衣服穿好！” 回应她的却是叶卿云无辜的微笑和热烈的眼神。 # 然后是水流声，收拾完行李，一回头才发现，所谓的VIP大床房，它的浴室竟然是磨砂玻璃的！而叶卿云麦色的身影，虽然看得并不真切，却朦朦胧胧地全映在玻璃上。 隐约都能分辨出他正仰着头冲水。 程迦艺脸上再一次染上了红晕，两只手摸着滚烫的面颊，非常不好意思地别开头去。想到一会儿自己洗澡的时候，他也能透过玻璃这样看到自己，她就羞得直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很快叶卿云洗好澡出来了，这次他听话地裹了薄薄的丝绸浴袍，黑色的短发湿漉漉地贴在前额，偶尔还有水珠沿着鬓角流下来，在灯光作用下，眉眼更显深邃，看起来有种专属于男人的性感味道。 程迦艺大概是被自己的胡思乱想折磨得有点无力了，泄气地坐在地板上，叶卿云缓步走过来，伸出手示意拉她起来。 可是程迦艺并没有配合地将手递给他，而是低着头，视线在自己的左右膝盖间来来回回地扫着。 叶卿云无奈地蹲下来，捧起她的脸，认真地说：“去洗澡吧，我去阳台抽烟，洗好了过来给我开门。” 程迦艺对他的体贴入微非常感动，可又觉得他这句话有哪里不对，思索片刻，懵懵地问：“你抽烟么？” 叶卿云苦笑了一下：“平时不抽，可现在特别想来一支。” 程迦艺听了，心头泛起一丝心疼，两根食指缠来绞去，最后好像终于下了某种决心，带着豁出去了般的凌然，起身去洗澡了。 叶卿云有时候觉得自己对她的个性了如指掌的，有时候又觉得丝毫也摸不透她，在阳台看着大雨，点了一支烟，竟然也开始纠结了起来。 诚然，是想跟她亲近的，这种事，当然男人主动比较自然，可是对于程迦艺，尤其是下午之后有了变化的程迦艺，他突然又希望这件顺其自然的事情，能由她主动地挑起，从而让她更加坚定两个人之间的情投意合。 所以，他决定忍。(未完待续。) Chapter。122 好在这次程迦艺带出来的睡裙是比较保守的那种，跟她平时经常在家穿的复古宫廷款式很接近。 只不过跟之前那些可以穿着在叶卿云的面前随意走动的，用繁复的蕾丝点缀的公主裙比起来，这款相对而言要简约一点，就是《茜茜公主》里Sissi穿的那款蓝色睡裙的改良版，最大特色应该就属于那个领子了吧，花边修饰的小立领，领口微开，在脖子前系一个优雅的蝴蝶结，这一点没有改。 改良的部分，是将长袖修改为了适合夏天的泡泡短袖，而裙摆，也由长裙裁成了不过膝盖的短裙。 这大概是程迦艺的睡裙里，设计得最为抄袭的一款了，因为做这款的初衷是由于之前某款夏装特定的再生纤维面料搭配的辅料断货了，所以余下了一大批布料，再做新款又不够，所以索性少量地做了这款相对来说比较大众的睡裙，当作今年年中大促送给店铺老会员的回馈礼物。 这次会带上它，有一半的原因也在于需要一些自拍来带动大家的期待。 对着镜子，把领口前面的飘带系成蝴蝶结，程迦艺看着小立领巧妙地遮住了脖子里还微红着的小草莓，表情复杂地对自己微微一笑。 真没想到第一次穿这款睡裙会是在这样的情况下。 她下午洗过头洗过澡了，所以晚上没有洗头，只简单地冲了一下，明明没多久，却偏偏踌躇着在浴室里发了好一会儿呆才出去。 # 叶卿云黑色的身影靠在阳台的玻璃移门上，静静的，好像融进了屋外的夜色里，远远地可以看见他嘴巴附近一点红色的火光，还真的是抽烟呢，也不知道抽了几支？果然自己这么矫情的个性，让他也觉得不安了么？还是他其实在烦恼着别的事情？完全和自己无关，是自己主观上高估了自己的地位？ 程迦艺怯生生地走过去，轻轻敲了敲，他抽烟的动作停顿了一下，回过头来，挥了挥手示意她先往里一点，才熄了烟拉开移门进来。 门缝里溜进来一丝丝屋外的凉气，程迦艺本能地环抱住双臂拿掌心摩擦了一下，再看到他没有完全干透的黑色短发，心里咯噔了一下，问：“怎么不把头发吹干了？万一感冒了怎么办？” 叶卿云随手拉上了玻璃门，浅笑着答：“我体质没那么弱。” 程迦艺不放心：“可是现在是在深城，在外地容易水土不服，不多注意着，真的很容易生病的！” 叶卿云笑：“这么心疼我？” 程迦艺听了，不由得脸一红，低头绞手指。 叶卿云勾过她的肩，将她往沙发的方向带，低沉着嗓音带着蛊惑的意味，问：“你帮我吹？” 程迦艺温顺地点了点头，去浴室里拿吹风机，才想起来他之所以没吹头发，完全是因为她在洗澡，呃……好囧。 然后找了好一会儿插座都没有可以够到沙发这里的，最后只能选了床头的插座，跪在床沿上，朝他招手：“喂！过来这里！” 叶卿云笑着走过来，坐到她身边，正面对着她。 程迦艺抬手推了他的肩膀一把：“转过去啦，后面比较好吹。” 叶卿云配合地背过身去，任由她的小手轻抚着他的头发，一阵阵暖风来回扫在头顶上，惬意的温度。 他忍不住回头叫她：“小艺。” 程迦艺：“嗯？” 叶卿云：“以后可以别叫我‘喂’么？” 程迦艺：“……”手里的吹风机对着他的侧脸一动不动地猛吹，吹到他被烫得不得不侧身回避，反手抢过她手里的吹风机，一把关掉。 程迦艺随着他抢夺的动作，歪歪地倒在床上，调皮地大笑起来，可还没笑畅快，他却翻身压了上来。准确地说，也不是压，只是两只手臂撑在她的肩膀两侧，两个膝盖跪在她的大腿两侧，将她整个人都控制在了他和床之间的范围内。 程迦艺不笑了，咬着下唇，问：“那你要我叫你什么？” 叶卿云：“像以前一样叫我云啊。” 程迦艺：“好像不够朗朗上口诶……而且以前大部分时候就是纸上写你的名字，那写云的话，就还好，真的叫起来，总觉得怪怪的……” 叶卿云：“那你想个更朗朗上口的称呼？” 程迦艺吐吐舌头，笑说：“我觉得‘喂’就挺朗朗上口的啊。” 叶卿云压低了一点上半身，作势要亲她，她连忙拿手捂住了他的嘴，求饶道：“让我好好想想，我好好想想……” 于是叶卿云松开了她，从床上爬起来，自顾自地绕着吹风机的线，往浴室走去。 程迦艺原本以为，亲吻肯定是逃不了了，还在想着万一又像上次一样吻得心潮澎湃的，接下来该怎么办，是顺其自然地接受，还是再小小地矜持一下。却没想到他竟然就这么放着她，走了，不免松了口气，可是内心里，多少还是有一点点，就一点点，失落。 # 叶卿云放好吹风机，又回到了沙发上，假装很专注地看起了财经频道，程迦艺跪坐在床上，对于他忽然之间的若即若离，心里有点说不出的空落落的感觉。 悻悻地翻出相机和手机，把卧室的灯光调到最亮，躺在白色床单上，变换着各种姿势拍了起来。 她以为叶卿云坐在沙发里是背对着她的，肯定没有留意她在做什么，所以有些姿势就比较放得开。 本来嘛，她们的店铺经营的方式就是大量铺货，吸引各种各样的受众，那么，作为礼物的这款睡裙，所针对的会员当然各类都会有一点，会有和她一样永远怀抱着公主梦的，这一类肯定一击即中，当然也会有对睡衣的需求是性感撩人的，那么，拍一点别样的小性感的自拍，也是她的工作范畴之一咯。 可是她不知道的是，房间一角，梳妆台的镜子，是斜对着床的，而从叶卿云的角度，透过镜子，可以将她的一举一动全部收入眼底。 他虽然背对着她，好像注意力全部集中在电视上，可是，实际上，他此刻正津津有味地欣赏着她变换的各种姿势，兀自含着意味不明的笑意。(未完待续。) Chapter。123 过了一会儿，叶卿云终于被她撩拨得忍不住回了头，视线灼灼地问：“可以给我看看你拍的照片么？” 程迦艺明显被他惊到了，慌忙把为了视觉效果好看而故意撩到大腿根部的裙角往膝盖的地方扯，一个激动，把手里的相机和手机，一股脑儿全部塞到了枕头底下。 枕头底下，是她从小到大藏秘密的习惯选择，尺度略大的少女漫画啊，收到的情书啊，考砸的试卷之类的，反正不想让人发现的，她统统都会首先塞到枕头底下去，所以此刻，完全忽略了，这个并不独属于她的床，枕头底下，根本藏不了秘密。 叶卿云含笑走过来坐到了她的身边，从她的两只小手使劲摁住的白白软软的枕头底下，轻轻松松就捞出了相机，自顾自打开翻了起来。 程迦艺还想亡羊补牢一下，扑过去跟他抢，可是以她的小力气，对于他而言，单手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制住了。 最后，程迦艺只能两个手腕被他的大手控在床上，斜着上半身，半靠在他的身上，跟他一起浏览照片。 叶卿云是顺序往后翻的，她刚开始拍的那些，还是比较正常的温馨风格，有靠在枕头上懒洋洋的样子，也有掩着嘴打哈欠的样子，有趴着看书的样子，还有蜷缩着睡得香甜的样子…… 要不是他刚才目睹了她摆弄相机和支架，各种找角度的过程，光看照片的话，他都不会相信这是自拍的成果，完全就是一副日常生活里无意间被人拍到的自然神态，虽然只是白色的床，虽然只是头顶上的大吊灯和床头的落地台灯，可他知道她在光影上也有自己的斟酌，偏偏照片里又有一种不加修饰般的纯粹美感。 不得不承认，程迦艺很会通过照片展示自己的优点，而他突然很想感慨，女人还真的是这个世界上非常奇妙的一种物种。 再往后翻，照片的风格就开始有了变化，白色柔润的大腿线条露出裙摆的部分变得越来越多，程迦艺应该不常拍这类照片，能看出来她对这一感觉的把握没有那么自然娴熟，有好几张都有点刻意的感觉，而对着镜头的表情看起来也有点生涩，之前他从镜子里看不清她的表情，所以对照片会呈现的效果产生了兴趣。 程迦艺明显不好意思了，手腕上有了挣扎的动作，声音也急迫地喊着：“别看了！你别看了嘛~” 叶卿云却不理她的抗议，压在她手腕上的力道又加重了一分，继续一张一张地往下翻，然后在一张她正坐在画面中间的照片上，停了下来。 照片里，她双腿分开，以八字形坐在床上，两只手自然地垂在双腿之间，视线笔直地盯着镜头，好像透过照片，一直盯在叶卿云的心上，她领口的系带解开了，微开的小V领，有一边随着系带的重量垂了下去，露出了她线条流畅的细致锁骨，而另一边的系带，被她松松地咬在了嘴里，薄薄的嘴唇，水水润润的，在灯光下看着格外诱人。 客观来讲，这张照片跟其他的比起来，并没有让人觉得很性感，反而有种尚未长大的小女孩透出来的懵懂和无助，可是就是那种隐隐含着凄楚的眼神，叫叶卿云完全移不开视线，他双眼还盯着相机的屏幕，微微侧头柔声问：“这张照片传给我？” 程迦艺不太理解地问：“喜欢这张？” 叶卿云：“嗯。” 程迦艺：“为什么？” 叶卿云：“一定要理由么？” 程迦艺摇了摇头：“也不是，就是好奇，觉得我们的眼光有差异。” 叶卿云笑：“你不喜欢这张么？” 程迦艺：“嗯……感觉有点傻……而且咬系带这个……反正我是不好意思发出去的。” 叶卿云笑：“那你还拍？” 程迦艺嗔怪：“那拍的时候又不知道怎么样效果好，当然要多尝试一下啊，反正最后还要仔细挑一下才会发出去的。” 叶卿云又往后翻了好几张，滑过那些隐约露了一些****曲线之类的照片，用命令的语气说：“这些不许发！” 程迦艺笑：“知道啦，你管好宽啊！” 叶卿云：“我倒是觉得你应该挺喜欢被我管的。” 程迦艺在脑子了过了一句：嗯，确实。可嘴上是坚决不会说出来的。 叶卿云固定她手腕的力道，已经松懈了下来，于是她挣出来夺过相机说：“看够了吧，我去修照片了。” 叶卿云宠溺地摸了摸她的头，叮嘱：“刚才那张传给我。” 程迦艺：“知道了……” 可是叶卿云的手顺着她的长发一路就摸到了腰间，轻轻一带，又把她禁锢在了自己的身边。 程迦艺不解：“你不看电视了么？” 叶卿云：“看你。” 程迦艺：“……”索性在他的怀里挑选和处理起了照片。 叶卿云：“你明天什么安排？” 程迦艺漫不经心地：“不下雨的话就逛街。” 叶卿云：“那下雨呢？” 程迦艺：“唔……下雨的话……还是得逛街……你呢？” 叶卿云：“要去两家供应商那里谈新的合作。” 程迦艺：“那你早点睡吧，现在已经好晚了，我发好照片也睡了。” 叶卿云覆在她腰间的手掌贴着她的腰线轻轻地抚摸着，程迦艺腰部超级怕痒的，立马娇笑着软在了他怀里，拿手去掰开他的大手。心里想着：终于要来了么？ 结果叶卿云被她掰开了之后，就只虚虚地环着她，乖乖地躺下，闭上了眼睛。 程迦艺的心思早就不在照片上了，可等了一会儿，叶卿云都没有进一步的动作，她好奇地回头，看到了他安然的睡颜。嗯……睡着了好…… 于是她收好了手机和相机，把电视关了，把顶灯关了，把台灯也调到了最低的亮度，然后悄悄地依偎到他的身边，拉上了被子。 感受着身边他高于自己的体温，程迦艺却没能像他一样那么快睡着。所以……过去，那个每时每刻都像要把她给吃掉的叶卿云，是她的错觉么？他真的……是“禁欲”的？ 诶……程迦艺翻了个身，背对着他，自己满脑子装的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啊……(未完待续。) Chapter。124 程迦艺是个睡相很差的人，虽然也有踏踏实实一觉到天亮的日子，不过大部分时候她都很不安分，会无意识地翻来覆去。 一个人睡的时候还出现过半夜里滚下床的情况，也有几次，晚上睡下去的时候头乖乖枕在枕头上，等早上醒过来，发现自己已经横在了床尾。 这一晚，因为叶卿云不像前天晚上那样一直搂着她，所以她在深睡状态下无意识产生的动静非常大。 凌晨时分，叶卿云被腹部沉重的压迫感迷迷糊糊弄醒的时候，程迦艺的状态是脑袋冒出了床沿的边，向后仰躺着，两只脚交叠着架在他的肚子上面。 薄薄的被子只留了一个角盖在他的腿上，其他的部分全都滑到床下面去了。 而她因为头低脚高的关系，柔滑的睡裙也自然地卷了起来，只遮住了****，露出了腹部白嫩光洁的肌肤和纤细玲珑的曲线。 下半身不知道什么时候多穿了一个复古宫廷风格的白色灯笼睡裤，裤口是装饰了荷叶边的松紧橡筋，由着她的姿势，一边还好好地圈在大腿中间，另一边则已经缩到了大腿根部的位置。 睡裤的面料是半透明的，所以在昏暗的灯光下，叶卿云隐隐约约还是可以看到她臀部的轮廓和里面白色的蕾丝内裤。若隐若现的朦胧视觉，所营造的想象和冲击，让他不免觉得燥热难耐，喉咙发干。 无可奈何地将她抱回来放好，把睡裙理顺了，把应该遮住的地方全部盖好，她却还不知好歹地发出呜呜嘤嘤的声音，无意识地扭动了几下，简直太挑战他的极限了。 叶卿云最后只得拎了被子把她整个儿罩住，起床喝水去。 脑海里却全是刚才香艳的画面，怎么也挥之不去，总觉得再回到床上，不知道自己会忍不住做出什么事情来，所以最后只得歪歪地靠在沙发里。 回想起在MC初遇她时的情景，和那一夜在沙发上做的美梦，他又不禁苦笑了一下。 # 睡前忘了拉窗帘，所以日出了没多久，程迦艺就因为室内的光线太足了，而不适应地醒了过来。 一看手机，才5点多钟，难怪还困得不得了。 翻了个身，发现：唔……床上怎么只有她一个人呢？ 叶卿云是跟供应商谈生意，又不是跑市场，用得着这么早就出门么？搞得她这个需要跑市场的人反而看起来特别不勤奋的样子。 正纳闷着坐起来准备也起床算了，突然发现，屋子里好像并不是只有她一个人的感觉，蹑手蹑脚地靠近沙发一看，呃……这个英俊的，大Boss气质的，高大的男人，竟然又屈就在这么窄小的一个沙发里。 很明显睡得不是很好，且不说因为手长脚长的，沙发容不下的别扭姿势，就表情来看，蹙着眉心的样子，多少都叫人有点心疼。 假如被小周知道了，肯定要说她虐待他们家Boss了。 尤其如果被那个迷恋他的Jessica知道的话，指不定要用犀利的眼神狠狠杀她多少遍。 想起来就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虽然，她们肯定是不会知道哒，唔……好像又有种老虎头上拔毛的快感，是怎么回事？ 程迦艺被自己的胡思乱想逗笑了，绕到沙发前面蹲在他旁边托着腮看他。 小时候的他，看起来并没有现在这么帅，那个时候他的脸还比较圆，五官虽然也清晰俊朗，可是给人的第一感觉并不是“帅”，而是“面善”，然后敦厚老实，加上又是特别大度特别好说话的性格，所以大家都挺喜欢欺负他的。 她也曾经恶作剧地整过他，那种悄悄藏起他的作业本让他遭老师批评之类的都是小事，记得有一次，上课的时候，她拿了他的铅笔盒就是不肯还给他，他就死缠烂打地问她要，闹出了一点动静，惹来了老师的质问，他还没有开口，她就装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对老师撒谎说：“他一直盯着我抽屉里的饼干要我给他……” 初中时候的老师当然会更多地偏袒成绩优秀的女生一点，于是小声地嘀咕他：“你嘴怎么这么馋……”惹得距离近，听到这句话的同学，哄笑着传扬出去，害他被整整取笑了一个礼拜。 小时候的自己怎么这么无聊呢？程迦艺想着想着，不由自主地笑了。 再看眼前的他，五官长开了，眉眼口鼻，全部都深邃立体，脸型也修长了一些，轮廓更硬朗分明了，虽然依然是好人脸，但再也联系不到“敦厚”上了。 而且虽然他给她的感觉是亲和的，可是显然他透露在外的气场还是高冷疏离得多一些，这样一个大帅哥，她怕是再也不敢像小时候那样欺负戏弄了…… 鬼使神差地，程迦艺凑过去，在他的唇上轻轻一啄，没想到叶卿云垂在沙发下的手臂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搂过她的腰，将她压在自己怀里。 程迦艺惊愕地瞪大了眼睛，他也睁开眼睛直视着她，视线清明透亮得完全不像刚睡醒的样子。 程迦艺羞愤地撑着他的胸膛想起来，可他作用在她腰间的力道却用得更大了，只搂得她紧贴在他身上。 只见他斜斜地勾了勾唇角，用黯哑低沉的嗓音充满蛊惑地问：“愿意了么？” 程迦艺羞红了脸，匐在他的胸口，小幅度地点了点头。 叶卿云：“那亲我。” 程迦艺脸更红了，一路红到了脖子根，不服气地嗔怪：“这种事，怎么叫我主动……” 叶卿云：“我喜欢。” 程迦艺：“那我不愿意了……” 叶卿云：“反悔无效！” 说完，伸手扣住了她的下巴，强势地牵引着她吻上了自己的唇。 一阵厮磨后，程迦艺倒是不再扭捏了，小舌头灵巧地探进他的嘴里，舌尖轻柔地和他纠缠在一起。 她的吻就像她的人一样，带着一种洋娃娃般甜美乖巧的感觉，没有危险的侵略性，也没有强势的占有欲，被她湿润的舌尖轻舔过的牙齿和口腔，都像是得到了最温柔的安抚。 可是又让叶卿云想要得到的更多更多。他搂着她的腰一翻身就将她压在了自己身下，并且反守为攻，越吻越深入，越吻越火热。手掌也缓缓沿着她的腰线覆上了她胸前的丰腴，隔着睡裙柔软丝滑的质地，抚摸揉捏。 程迦艺早已沦陷在他强势的索求里，面颊微红，身体微颤，呼吸急促，意乱情迷。 深城的五月，不像江浙地带，早晚都还有些凉意，这里的五月，如果放晴的话，天一亮就仿佛有热浪随着阳光照射进了屋子里，更何况是这缱绻热烈的缠绵。只让周围的空气都仿佛随时会擦出火花来。 叶卿云抓着她的手腕，将她的手引到自己的腰间，轻声示意她给自己脱衣服，程迦艺终于得以深深地吸了一大口气，也不知道哪儿来的勇气，突然起了恶作剧的念头，解了他浴袍的腰带之后，手指调皮地勾住他内裤的边，重重一拉然后迅速松开，橡筋反弹的力道稍稍有点大，听到叶卿云一声闷哼，她“嘿嘿嘿”地娇笑了起来。 后果自然可想而知。 叶卿云邪魅地一笑，扯掉浴袍随手一甩，撩起她的裙子，就埋头在她平坦的小腹上啃噬起来。 一阵又一阵酥酥痒痒的感觉，撩得她“咯咯咯”笑个不停，手指插在他黑色的短发间，使劲推着他，连连求饶。 都到了这一步，叶卿云又怎会轻易放过她？ 唇舌一边吮吸轻咬着，手上的动作也不消停，一边轻车熟路地就托着她的腰，将她的睡裤褪了下去。 程迦艺羞得赶紧扯着裙摆想去遮仅剩的一点保护，可叶卿云早已洞悉了她的意图，单手就挡住了她两只手，而滚烫的唇，稳稳地贴在了她那一小片白色的蕾丝面料上。 程迦艺虽然主观上已经接受了即将发生的事情，可是矜持的内心在直面被他碰触如此私密部位的时候，还是害羞占了上风。 手忙脚乱地连推带踹着往上挣扎，慌忙间，好像一脚蹬在他的肩膀上，用力有点过猛，一个重心不稳，从窄小的沙发上滚了下去。叶卿云出手再快都来不及捞住她。 沙发旁边没有地垫，她就这么重重地直接跌在了地板上，好在本身体重比较轻，倒没有摔疼，只不过又狼狈又尴尬，偏偏叶卿云还懒懒地斜靠在沙发里，笑得一脸人畜无害的样子望着她。 隔了许久才伸出手来拉她。 程迦艺负气地不理他，索性自暴自弃地往旁边一滚，滚到他不站起来就绝对够不着的地方，才坐起来，鼓着腮帮子说：“不和你玩了！” 叶卿云看着她孩子气耍赖的模样，忍俊不禁地一笑：“我是认真的，又不是在跟你闹着玩。” 程迦艺就这么坐在地板上，也不起来，气鼓鼓地说：“那我也不和你玩了！” 叶卿云：“地上脏，过来。” 程迦艺：“就不！” 叶卿云：“那去床上？” 程迦艺：“不要！” 叶卿云神秘莫测地微笑着走了过来，程迦艺还想往后缩，可再往后就抵上了电视柜，已经退无可退了，只能任由他不费吹灰之力地将她打横抱了起来，往浴室的方向走了过去。 程迦艺警觉地问：“要干嘛？” 叶卿云笑：“洗澡。都说了地上脏。” 程迦艺：“我自己洗！” 叶卿云：“现在不是你说了算了！” 于是程迦艺和叶卿云之间的第一次就在一室旖旎的水汽里融化成了彼此之间最为亲密的颤抖。 # 然后，换成了叶卿云坐在床上给程迦艺吹头发。 发生过亲密关系之后，程迦艺对叶卿云的态度变得坦率了起来。 这是一种非常奇妙的状态。这之前两个人也要好，也推心置腹的，可是却总像是隔着一点什么，或者说，由语言组织起来的秘密，并不是百分之一百的靠谱，随时有被转达给别人的可能。可是，在这之后，在两个人对彼此的每一寸肌肤都熟悉之后，就好像营造了一个只有两个人存在的小世界，是别人无从窥探也无从进入的。 那种感觉很甜蜜也很踏实。 程迦艺撒娇地拿湿漉漉的长发在他的怀里蹭啊蹭的，把他新换上的衬衣弄湿了一大片，叶卿云拿她没办法，边摇着吹风机边把她的脑袋往外推。 程迦艺耍赖：“你嫌弃我……” 叶卿云无奈：“……”又把她往怀里揽了揽。 程迦艺忽然就起了玩心，两只小手伸到他的腰腹两侧，手指像拨弄琴弦一样轻轻地轻轻地给他呵起痒来。 结果却让她有点大失所望，叶卿云几乎可以算是不动如山的，不仅没有扭动躲闪，连笑声都没有。不过因为她是低着头的，所以错过了他脸部肌肉隐忍得无比僵硬的瞬间。 程迦艺失望地叹了口气：“你不怕痒啊……一点儿也不好玩……” 叶卿云笑：“怕啊。” 程迦艺：“那你都不笑。” 叶卿云：“我故意的。” 程迦艺：“看来是我呵得不够到位！”说着，小手又探上了他的腰。这次用的力道比之前更刁钻，持续的时间也更久，久到叶卿云终于绷不住，躲了起来，她才开心地哈哈大笑。小手却追着没有放过他。 正得意着，叶卿云却关了吹风机，一个反扑，钳着她的双手，压到了床上，低头就吻了起来。 舌头霸道热烈地侵略着她的口腔，直吻得她晕头转向，溃不成军，身体软得好像一滩水一样。 叶卿云看着怀里温软的小人儿，白皙的脸庞在栗色长发的衬托下，随着他的吻，逐渐泛起了微微的潮红，格外得楚楚动人。就好像是一朵娇嫩的花朵，只为他而盛开。 甜腻的味道仿佛永远都尝不够，叶卿云吻着吻着又一次动了情，缓缓沿着她的脸往下索求。 嘴唇被他放过，程迦艺连忙求饶：“停停停！” 叶卿云还流连在她的颈项间，哑着嗓音问：“还敢么？” 程迦艺：“不敢了不敢了……快停下吧……再不停……我怕你停不下来……” 叶卿云完全没料到她说话竟然这么可爱这么直白，对他而言简直是又一层引诱，故意抬起头来直视着她的眼睛：“我不想停……” 程迦艺倒是深知怎么讨巧地拒绝，虽然要她说出这样的话，完全是挑战她矜持的底线，可是她可不想这么好的天气最后只能瘫软在床上浪费了，于是羞羞答答地还是劝他说：“不早了……我相信……对你而言时间肯定不够的……” 叶卿云听了，眸色又是一深，对这个女朋友是越来越喜欢了，最后坏笑着在她的额头亲了亲：“逛街别逛太久，保持体力，晚上一起吃晚饭。”(未完待续。) Chapter。125 程迦艺实际上是个非常粘人的人，虽然之前在跟叶卿云相处的过程中，常常处于戒备和伺机逃离的状态，可是一旦突破了那层防线，建立了实质性的亲密关系后，她粘人的属性就破壳而出，迅速成长。 此刻，她独自一人坐在闹哄哄的早餐店里，喝着白粥，对叶卿云竟然连早饭都不陪她一起吃的这件事，一阵腹诽。 她可是千里迢迢坐飞机过来陪他出差的，就算再怎么忙，早饭总要吃的吧…… 还臭着一张小脸，刘萌的视讯铃声就进来了，程迦艺随手按了接听，画面里就出现了刘萌近距离的大脸：“小艺~~” 程迦艺一边往前举着手机，让自己的脸在屏幕里所占的比例小一点，一边继续喝着她的粥，含糊地答：“萌萌，怎么这么早？” 刘萌：“你才吃早饭啊？你那好吵，能听清我讲话么？” 程迦艺冲着镜头点了点头。 刘萌：“告诉你个好消息啊！” 程迦艺：“什么？” 刘萌：“从昨天你发照片到现在，晚班客服被睡衣的咨询问爆了。” 程迦艺大吃一惊：“啊？有没有那么夸张啊？平时爆款出来都没见客服爆掉……” 刘萌：“那不一样啊，爆款我们有持续生产，她们随时都能买得到，就不用那么积极啦，可是这个睡衣是限量的，还是礼物，想要的人当然都扑上来问咯……” 程迦艺：“嗯……嗯……不过这算不上什么好消息吧……又不赚钱……” 刘萌摇着头卖关子：“重点不在这里。” 程迦艺配合地问：“那重点在哪里？” 刘萌：“重点是我一早签了个日单！日单哦！” 程迦艺：“恭喜恭喜！不过两件事有关系？” 刘萌嘿嘿地笑：“同喜同喜！两件事当然有关系啦，因为外贸公司的业务员就是昨晚机缘巧合地看到你的照片，然后又翻了你之前做的几款睡衣，拿给客户看，才签下来的！” 程迦艺：“等等等等，外贸公司？” 刘萌：“嗯，我又不会日语，日单当然是由外贸公司在中间牵头的咯。” 程迦艺：“嗯，所以你的意思就是今天早上，你跟外贸公司签了一个睡衣的订单是吧？多少件？成本多少？工费多少？估计损耗多少？质检标准是怎么样？时间多久？” 刘萌：“……这些你不用担心，我都跟工厂方面讨论过了……” 程迦艺：“这么快？不是才签么？款式和面料都定了？” 刘萌：“没……款式还等你设计呐，面料就用这次这款，不过要求要白色的，他们要的是比较复古的那种，就是接近你前年做的那款白色的，那款我看过，挺废料的，所以用料差不多是按那个再加10%来算的，不过这也就是个初步的，款式定下来才会正式签合同，不过我又不会做亏本生意，你急什么？” 程迦艺一囧，想想自己都脱手了那么久了，刘萌做事她还有什么不放心的，于是讪讪地答：“我不急，就问问。” 刘萌：“具体的要求呢，我已经Email给你了，你尽快出样衣。” 程迦艺：“看来，告诉我好消息是假，指挥我做事才是真的吧！” 刘萌：“这还不算好消息么？你不觉得是为我们的事业又挖掘了一个新的方向么？接下来，我感觉是可以扩充一个外贸部门了，反正我们设计制作的流程都那么完善了，接点订单来扩大经营，也挺好的。” 结果回应刘萌的，并不是她期待的那种两眼放光的激动状态，程迦艺想了想，很平淡地说：“喂，我觉得你野心比我大诶~” 刘萌：“有么？也不知道是谁把我害成这样的！毕业那会儿，我可是本本分分要去找工作上班的！要不是你拖着我创业，我会走上这条不归路么？同学里好多孩子都可以打酱油了，我才刚谈恋爱，现在还来说我！” 程迦艺笑：“野心大又不是什么坏事。” 刘萌：“听你的语气就不像什么好话。” 程迦艺：“没有没有。我可能是歇久了，一下子还没法那么快跑起来，也可能是这一年多一下子老了，听到扩大的打算，不像以前那么热血沸腾了。” 刘萌：“所以呢？” 程迦艺：“所以……也没有什么所以不所以的啊……反正我们萌萌大人这么有能力，这么有魄力，我就乖乖安心打下手就好啦~” 刘萌：“去你的！” 程迦艺：“欸~那样衣最迟是什么时候？” 刘萌：“下周一吧，你什么时候回来？” 程迦艺：“既然接了个日单，我是不是应该表一下衷心，今天就回来呢？” 刘萌：“怎么？跟叶卿云发展不顺利？才一个晚上就打算回来我的怀抱了？” 程迦艺虽然刚刚还在心里埋怨着叶卿云，可是一听到他的名字，句子里又有“发展”两个字，一下子又回想起早晨在浴室里那缠绵悱恻的一幕幕，脸不知不觉就蒸起了红晕。 怪只怪现在手机摄像头的质素太高了，眼尖的刘萌一下子就看到她脸红了：“欸欸欸，脸红什么？看来发展不错嘛！” 程迦艺：“瞎说什么啊！大庭广众的！” 刘萌：“我可什么都没说啊！” 程迦艺：“诶呀，你讨厌！不和你说了，我去逛街找灵感去了！” 刘萌：“去吧去吧，最好这周能把冬季主打款的草图全部画出来！” 程迦艺笑：“你好有干劲啊！我全画了，养设计部那些人干嘛呐？” 刘萌：“扩大经营！” 程迦艺简直受不了她：“行行行！萌萌大人好好领导！” 刘萌：“诶，和你说个正经事。” 程迦艺：“什么？” 刘萌：“我刚想到的，不如我们再开个童装店吧，女装店已经积累了那么多老客户，那些老客户差不多也结婚生子了，现在开童装店，肯定比之前开女装店是起步要轻松很多，怎么样？” 程迦艺：“这个倒是不错呢，等我回来了我们好好商量商量！那我今天顺带也想想童装的款式，说不定今年冬天就可以试水了！” 刘萌：“OK！加油！看到你干劲回来了，太棒了！”(未完待续。) Chapter。126 有了目标之后，程迦艺逛街逛得特别卖力，一天下来灵感满满的，全部记录在手机备忘录里，迫不及待地想找个安静的地方一一整理。 当然，她这一路，收获的也不止是灵感而已，大包小包的也拎了一大堆。 逛街对于她这个超级大宅女而言，是一件异常难得的事情，所以当然不可能只为了工作咯，但凡是她看中意的东西，统统都被她拿下了，不过由于主打的方向问题，主要还是衣服饰品之类的。最后实在是拎不动了，只好打了车回酒店。 回到房间里，已经是傍晚了，可是显然叶卿云还没有回来，她在等他还是不等他之间纠结了一会儿，转念一想，他都没有陪她吃早饭，她为什么要听话地陪他吃晚饭呢？反正他出门前交代的时候，她也没有当场同意，不如玩个小失踪，看看他会是什么反应。 于是东西随便地往房间里一丢，带着速写本就又出去了。 就近找了个安静的咖啡厅，点了一块芝士蛋糕和一壶伯爵红茶，在室内柔和的音乐声陪衬下，程迦艺开始安安心心地画起设计图来。 她挑的位置在一个靠窗的角落，圆形的木桌子，配两把木质扶手椅子，高度刚刚好，很适合工作，桌子旁还有一盏落地台灯，光线虽然不是护眼的那种，但暖色调地照在纸面上，反而让画画的时候更有气氛。 刚开始她还有点心不在焉的，想着反正很快叶卿云应该就会打电话找她了，应该工作不了多少时间，可是画着画着，思想却越来越集中，思路也越来越开阔，不知不觉间就进入了全神贯注废寝忘食的状态，一下子就出了两个系列的草稿。 反复看了两遍，觉得还挺满意的，正兴高采烈地准备跟刘萌汇报，拿起手机才发现，竟然已经9点多了，而手机里一个未接电话一条未读消息都没有。 她盯着自己的手机屏幕，竟然委屈地一下子红了眼眶。明明说了要一起吃晚饭的，还说了那么……那么意有所指的话，如今，晚饭时间都过去那么久了，我不见了，也不知道要找我！ 吸了吸鼻子，脑海里担心的情绪涌起来，盖过了委屈，叶卿云不可能不找我的，这么晚了都不找我，那就是他还没回酒店，该不会谈得不顺利耽搁了吧，耽搁了倒也还好，该不会路上出了什么意外吧…… 越想越担心，她几乎是立马从椅子里跳了起来，收拾好东西，就往外冲。跑出两步，想起来还有手机，就翻出他的号码拨了过去。 心不在焉地听着听筒里的“嘟”音，因为太过焦急的缘故，忽略了背景音乐里，某个角落里正在这时响起的手机铃声。 叶卿云目送着她的背影，接起了电话：“现在想起我了？” 程迦艺没有顾上他温怒里却又含笑的声音，自顾自焦急地问：“你在哪儿啊？” 叶卿云淡淡地：“在你背后。” 程迦艺不解：“背后？” 问着迅速地停下脚步，转回了身，环顾咖啡厅一圈，并没有看到他，不太确定地又问：“哪个背后？” 叶卿云笑：“你有哪几个背啊？” 程迦艺：“喂！别逗我了，快说嘛！” 于是叶卿云从柱子后面的角落里走了出来，进入她的视野，朝她招手：“这里。” 程迦艺挂了电话跑过去：“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出什么意外了呢，幸好幸好！” 缓过气来，发现不对，换了怒目瞪着他：“你怎么在这里？什么时候来的？为什么不找我？” 叶卿云笑：“不守约的好像是你，倒怪起我来了？” 程迦艺自知理亏，也无话可说：“……” 叶卿云：“你从酒店出来的时候，我正好回来，本来想叫你的，不过看你走得那么急匆匆的，就有点好奇，所以跟着你过来了。” 程迦艺：“啊？” 叶卿云：“想看看你到底想玩什么把戏啊……” 程迦艺蓦地红了脸，支支吾吾地：“我哪有要玩把戏……就看你还没回来，就想找个地方先整理一下……谁知道太专注了，都忘了时间了……本来以为你回来就会打我电话的啊，你也是，干嘛不叫我？！” 叶卿云是撞见了她从酒店出来时，脸上挂着的那个狡黠的笑容的，明明跟小时候恶作剧欺负他时一模一样，肯定打着什么鬼主意，不过既然他全程看到了，就也不点破，只温柔地笑说：“看你那么专注，就不忍心打扰你啊……” 程迦艺有台阶下，当然顺着就跳下来了：“你今天谈得顺利么？我今天收获超级大的，都画了两个系列了，明天萌萌肯定要夸我的！啊……对了，你饿不饿？我前面吃了蛋糕，都忘了饿了……” 叶卿云一只手自然地搭上了她的肩膀，搂着她往外走：“我也不饿，回酒店吧。” 程迦艺顺从地跟着他走，刚才心绪被担心填充，早就忘了自己为什么跑出来了。 到了房间里，她雀跃地把战利品一一拿出来给他看，在他的要求下，把买的那些衣服统统试了一遍。 叶卿云是个对女人很有耐心的人，尤其是对程迦艺。所以如果要他陪她一起逛街的话，他应该也是沉默含笑着看她试衣服，帮她拎包的那种类型。今天，白天没能陪她，那晚上当然要把白天错过的补回来。 而且欣赏程迦艺试衣服是一种享受，她的穿衣风格和他这些年见到的女人都不一样，跟Jessica的成熟女强人风格不同，跟小周的初入职场女白领风格不同，跟公司里任何一个女员工的风格都不一样，她给人的感觉，特别像娃娃，有时候是欧洲华丽的古董娃娃，有时候是东瀛略显诡异的人偶娃娃，有时候又是现代俏皮的芭比娃娃。 当然，这其中也有一部分情人眼里出西施的原因存在。 程迦艺又换了一套衣服从浴室里跑出来，这一次是个类似于和服的外套，藏青色的碎花面料，宽松的袖子，举手投足间带着风。 她还特地把头发用同款面料的飘带绑了高高的马尾，穿了一双看起来像模像样的木屐，在他面前转了个圈，美滋滋地说：“像不像《浪客剑心》里的神谷薰？” 《浪客剑心》是他们小时候一起在课桌抽屉里偷偷看的漫画书，叶卿云当然记得，笑着冲她点了点头，示意她到他身边来。 程迦艺踩着小碎步乖乖地走过来。 叶卿云揽着她的腰，问：“还有别的么？” 程迦艺摇了摇头：“没有了……哪套最好看？” 叶卿云：“都好看！” 程迦艺：“敷衍……那最喜欢哪套？” 叶卿云：“这套。” 程迦艺从他的怀里跳出去，又转了一圈，问：“这套？那下次和你约会就穿这套！” 叶卿云笑：“下次约会想玩什么呢？” 程迦艺歪着头想了想：“感觉……这身衣服，也就适合散步而已……诶……那就散步吧……” 叶卿云：“散步也算约会？” 程迦艺：“当然啦，只要和你在一起，就都算是约会呀！啊！对了！我还买了给你的礼物！” 叶卿云：“什么？” 程迦艺：“衣服呀，我今天也就逛了衣服嘛！我去拿！” 然后叶卿云从程迦艺手里接过了2件上衣。撑开来看，一件纯白色的衬衫，门襟上一整排小巧精致的立体雏菊花，另一件和风印花的黑色T恤。白衬衫虽然花哨了一点，但还算可以接受，可花卉印花的黑T恤和他平时沉稳的气场完全就有着天壤之别，让他举着衣服有点不置可否。 程迦艺：“我知道，这不是你的风格，不过，你试试看嘛，说不定穿上会喜欢呢？” 于是叶卿云当着她的面，开始解衬衫的纽扣。 程迦艺急了：“去里面换啦！” 叶卿云很快就把衬衣脱了，笑：“害羞什么？想先看哪件？” 程迦艺大眼睛眨巴眨巴地，盯着他精瘦修韧的肌肉，脑海里竟然不由自主地浮现出清晨和他在浴室里缠绵的慌糜画面，他的手掌抚摸过的触感还在，他的嘴唇亲吻过的电流还在，可是回想起来，又有一种仿如隔世的恍惚感。 程迦艺红着脸，歪头出了会儿神，才想起来还要回答他的问题，连语言都不知道该怎么组织了，直接说：“白衬衣。” 叶卿云全程捕获了她的表情变化，心神被她撩拨得微微荡漾，可表面上却不露分毫，若无其事地把白衬衣穿好，问：“怎么样？” 程迦艺：“站起来看看啊。” 叶卿云依言站了起来，又随着她的手势往远走了几步。 程迦艺终于满意地点了点头：“好看！” 叶卿云挑眉：“好看么？” 程迦艺：“好看啊，不信你去照镜子！” 叶卿云将信将疑地走去镜子前，原本只当这两件衣服她是为了整他才买的，没想到他以为会很花哨很女性化的这件衬衫，上身之后却丝毫也没有秀气的感觉，反而可以说是让人眼前一亮的，干净整洁的同时，还有一种神清气爽的感觉，裁剪非常合身，还因为有门襟上一排小花的点缀，而让他看起来比往常更青春更有活力。 而且意外的，穿着这件衬衫所透露出来的，是让人特别好亲近的清新文艺的感觉，而不是想象中会让人误会的轻浮感。 叶卿云不自觉地微微一笑，对这份礼物很满意，也开始好奇起自己穿那件印花T恤会有什么样的效果。 程迦艺站在他的背后，和他一起望着镜子里他清俊的样子，得意地笑着：“怎么样？我的眼光不错吧！你穿这个去上班都完全没有问题的！” 叶卿云小幅度地点了一下头，脱了白衬衣递给她，又从她手里把印花T恤接过去换上。转身从镜子里看到了一个英气逼人的自己。 没想到一件衣服的作用会这么大，让他变得和以往的自己截然不同了，就好像是从儿时翻看的漫画里走出来的一样，都不知道该用什么词语来形容。 程迦艺也明显被惊艳了，嘴巴大张着，用掌心捂住，然后蹦跳着到他身边站定，和他一起看着镜子里的两个人，感叹：“太帅了！” 然后挽着他的手臂，娇滴滴地依偎过来：“我的男朋友怎么可以这么帅呢？完全就是男神级别啊！而且竟然能把这件花衣服撑出高冷的气质，太爱你了！” 叶卿云被她突如其来兴奋的夸奖撩得情难自禁，一把将她抱了起来，低头就动情地吻了起来。 程迦艺双脚猛得离地，手臂本能地缠上他的脖子。 这个吻霸道而强势，极具侵略性，叶卿云顺势分开了她的双腿，让她缠在自己腰上。 他好像对这个直接而暧昧的姿势情有独钟，也可能是碍于程迦艺跟他的身高实在差了太多，迁就程迦艺的话，需要弯腰才能亲到她，所以索性将她抱了起来。 可是程迦艺爱穿裙子，每一次被他强行把两条腿分开，私密部位就只隔了薄薄的内裤面料，直接贴在了他火热的腰腹上，甚至能感觉到他随着呼吸起伏的频率。 这感觉实在太刺激了，让她又羞又燥的，总是先一步就沦陷在他的怀里。 这一路走来，好像什么事情都被他牵着走，感情就不说了，总让她拒绝不了，包括安抚她的父母，包括请假出差，包括忍不住首先就围绕着他萌生的那种担心的情绪，统统都受制于他。现在就连在床上，呃，虽然好像只在浴室里，咳咳，笼统地称为在床上吧，好像也完全是她落了下风，彻底被他主宰了，让她又是为他的霸道而心花怒放，又是为自己的弱势而深感不服。 对，她是喜欢服从的小女人程迦艺没有错，可是她骨子里多多少少还是有小时候那种调皮的古灵精怪的劲儿在呀。 当他一步一步将她温柔地放倒在床上，停顿下来用无比暗沉的视线凝视她迷离的眼神和微红的俊脸时，她的小手自然地缩回来，顺着他锁骨的线条来回地抚摸，双唇轻启，急促地喘息着调整呼吸，然后在他还没开启下一步的攻势前，她嘴角勾出一个狡黠的弧度，手臂绕到他的脖子后面环住，用力一勾，反客为主，舌头调皮地窜进了他的嘴里。 这一次她不是被他诱使的主动，不像清晨时那样带着小小的抵触情绪，就算是吻，也吻得小心翼翼中规中矩的，这一次她是心甘情愿的主动，舌尖纠缠着他，勾引着他，小牙齿也轻轻地啃噬他的嘴唇，然后突然一用力，重重地吸着他的舌头，像极了小妖精要吸干男人的精气一样，直吸得他舌根生疼，一声闷哼。 可他，兴许是痛并快乐着吧，完全没有想到平时温温柔柔娇娇滴滴的她，会有这么出其不意的招式，真是让他心驰神往，情难自控。扯掉她绑着长发的飘带，看着她栗色的长发在白色的床单上铺张流泻成柔软的瀑布，仿佛有种年少时的梦终于成真的幻觉。 每一个少年的梦里，总有一个长发飘飘的姑娘，她过去是什么造型已经不重要了，自己是否真的做过这样的梦也已经不重要的，他只知道，这个他思念了无数个日夜，不由自主成为他梦境女主角的姑娘，终于真真切切地成为了他的姑娘。 在床上，和在浴室的感觉截然不同，在浴室里，有水珠，有蒸汽，有朦胧的玻璃，有半透明的浴帘，每一个细节都在营造着一种如梦似幻的氛围，虽然缠绵悱恻到了极致，却总像是被调了味，不如在床上来得踏实。 程迦艺感受着他的反应，心里升起一阵小小的窃喜，这种能由着自己主宰他的感官的感觉非常奇妙，她喜欢他被她逗弄的样子，她喜欢他为她沉迷的样子。 大着胆子，一边吻着，一边手往下伸，解开了他的皮带，叶卿云猜出了她的意图，配合地抬起一点身体，回应着她的主动，一件一件褪去她的衣服，揉捏着她胸前的丰腴，任由她的小手拉开他西裤的拉链。 程迦艺身体微微地颤抖着，停顿了一下，最后还是鼓起勇气，左手拉开他内裤的边边，右手小心翼翼地碰上了他滚烫的坚硬。 叶卿云明显没有料到只是过去了短短几个小时，她就变得这么“开窍”，身下被她的指尖像弹钢琴一样轻点得呼吸一促。 这种欲拒还迎的逗弄，最是让人难耐，叶卿云深吸一口气，脱了自己的内裤，用手掌包着她的小手，强制她握紧他的它，引导着她来回抽动。 程迦艺本来也就是调皮，可真的这么实打实的，还是让她羞得无地自容，脸直往他的怀里埋，不敢看他，也不敢被他看。 叶卿云身体忍不住律动着，故意往她耳边吹热气：“你怎么这么可爱呢？” 程迦艺脸贴着他的胸膛，像是摇头又像是撒娇地蹭了蹭。 叶卿云的手沿着她的曲线一寸一寸地往下探，扫过幽谷，终于抵达湿泞的入口，顺势滑了进去，程迦艺身子本能地一缩，一声惊呼，右手上的力道松了下来。 叶卿云继续在她的耳边吹气：“别松。”手指则极尽温柔地转动揉弄起来。 程迦艺听话地又握紧了，可是全身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他指尖碰触的地方，感觉太过细密刺激了，很快汹涌起一股潮意，身体不由自主地剧烈收缩起来。 叶卿云趁着潮未退，挺身而入，只撞得她一阵又一阵酥麻，不自觉地张口溢出一个又一个单音节：“啊……” 本来就是娃娃音，此刻又带上了不受控的魅惑，整个人都不像自己了。却又激得他越来越来劲，越来越猛烈。 # 程迦艺不知道他反反复复要了多少次，长发被汗水染湿了蒸干，蒸干了又染湿，此刻黏黏地贴在脸颊上。她喘息着伏在他怀里，两个人的身上，全是深深浅浅的红痕，汗水味混合着欢好的味道，让叶卿云身心舒畅，心满意足。 他的右手握过她搭在他胸口的左手，送到唇边又吻了一下，低低地问：“在想什么？” 程迦艺：“一片空白，你呢？” 叶卿云：“在想你。” 程迦艺：“我就在你旁边，还用想么？” 叶卿云：“很久以前，听过一种说法，说是啪啪啪之后，脑海中第一个浮现的人，就是你的真爱，我现在身边是你，脑子里还是你，所以……” 程迦艺笑，嘴上咕哝着他太肉麻，可是心里却像吃了蜜一样甜。 叶卿云：“想好以后叫我什么了么？” 程迦艺：“亲爱的……好么？” 叶卿云揉了揉她的头，笑答：“好。” 无意间，视线扫到她左手腕上“SH”的纹身，用指腹缓缓地摩挲起来。 程迦艺感觉到了异样，抬起头问：“介意么？” 叶卿云摇了摇头。 程迦艺视线低落地垂下去：“那……就是介意了……” 叶卿云笑：“傻瓜……” 程迦艺却笑不出来，低头，把脸又贴上了他的胸膛，低低地说：“我可能……永远也不会去洗掉这个纹身了……” 叶卿云：“没关系，我不介意的，真的。”(未完待续。) Chapter。127 出差的期间，两个人如胶似漆的，感情以不可估量的速度迅速升着温，叶卿云压抑了许多年的情感得到纾解和释放，简直有如洪水猛兽，让程迦艺全无招架之力。 当然，程迦艺内心里也坚定了自己的选择，有一些想法，可能真的唯有用最****最直白的方式去填满了，才能变得更为清晰和肯定。 可是回到禾城之后，两个人对于今后的相处模式，却没有达成共识。叶卿云自然二话不说地要她搬进自己的房间，程迦艺却坚持要保有自己的私人空间。 叶卿云：“房间还是你的，你随时都可以用……整个家都是你的，何必呢？” 程迦艺：“我不管，反正我就要一个人睡！还有，把房门钥匙给我，以后我要锁门，你不许偷袭我！” 叶卿云：“为什么？” 程迦艺：“没有为什么！” 叶卿云：“总有原因的吧？” 程迦艺：“你得尊重我！” 叶卿云：“我一直很尊重你。” 程迦艺一摊手：“那把房门钥匙给我。” 叶卿云：“除非你给我一个合理的理由，不过，就算钥匙不给你，我也会尊重你，不经过你的同意，不进你的房间。但是，到底为什么？之前我们不是好好的么？” 可是程迦艺却没有回答他，见拿不到钥匙，索性也不要了，径自回了房间，还锁了门。叶卿云百思不得其解，可是她不说，他又一点儿办法也没有，对于这个脑回路总让他琢磨不透的女朋友，一阵无奈。 # 而且，回到禾城之后，两个人不约而同地都进入了异常繁忙的状态，叶卿云谈成了新的合约，后续自然有更多繁琐的工作，而程迦艺也忙着睡衣的订单和童装店的筹备，每天早出晚归的，就连周末也是公司工厂两边跑。 明明在同一个屋檐下，在家却常常连个面都见不着。有时候叶卿云很晚回到家里，去敲她的房门，回应他的也是没什么情绪的一句：“在忙呐，你先睡！” 白天抽空给她发信息，也是等很久才能得到简短的回复，有时候他甚至怀疑在深城时和他恩爱的那个她，是他的美梦和幻觉。 这种得到过后，又强加给他的憋屈，比从未得到过的忍耐更让人难以接受，终于，他像是忍到了极限，周五特地穿了她买给他的那件雏菊的白衬衫，提前下班，带了一束花和一堆糕点直接去了她的工作室。 前台小姑娘上次就对这个找艺姐的大帅哥印象深刻，看他这次带着花过来，更是站起来笑着迎接：“您好，是找艺姐么？” 叶卿云笑着冲她微微颔首。 前台：“今天有例会，这个点大家都在会议室里，可能需要您稍等一会儿。” 叶卿云递了一块蛋糕给她，并没有听她的安排，自顾自地往里走了进去。 小姑娘隐约知道他是艺姐的男朋友，也不敢拦他，捧着蛋糕，一路目送着他，一直到看不见了，才坐下来。 脑子从面对帅哥时的一片空白中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应该先给会议室打电话通报一声的，可是显然现在打进去，已经太迟了，诶，也不知道会不会挨骂。 不过看着手上那块明显不便宜的小蛋糕，就想：挨骂就挨骂吧，反正也没亏。 # 程迦艺的工作室，很少有外人来，所以开会的时候，门一般也就是随手带上的，不会有人特地去上锁。 所以当会议室的门，在两声轻敲之后，还没得到程迦艺和刘萌的同意，就被直接推开的时候，所有人都诧异地转头看了过去。 叶卿云露一个不容拒绝的微笑，礼貌地问：“没有打扰到你们吧？” 程迦艺虽然很吃惊很生气很想连忙把他推出去，可是又不能当着这么多员工的面乱发作，只好狠狠地瞪着他。 刘萌也有点意外，叶卿云给她的印象一向来是比较沉得住气，又识大体顾大局的那种，擅自闯别人家的会议室，完全不像他的作风，不过，很快反应过来，替他解围，笑说：“叶总来啦，没有打扰，请进请进。” 员工们面面相觑，有些认出了他是上次来找艺姐的男人，纷纷窃窃私语起来，叶卿云没有理会那些咬耳朵的议论，径自走了进来，把蛋糕往会议桌上一放，笑：“大家辛苦了，这是顺路买来慰劳大家的。” 刘萌：“叶总太客气了，那我们就暂时休息一下。” 员工们欢呼着过去分蛋糕，嚷着：“谢谢叶总！” 唯有程迦艺，盯着他手里的那束花，气鼓鼓地双手抱胸，一屁股坐到凳子上，就是不理他。 刘萌视线在他俩之间来回了两遍，无奈地笑着把叶卿云先带去了程迦艺的办公室，好奇地问：“这作风不像你啊，不请自来，怎么回事？” 叶卿云把花往程迦艺的桌上一搁，有点无奈地说：“搞不懂她。” 刘萌：“吵架了？” 叶卿云：“没有，可她回来就一直躲着我。” 刘萌笑：“小艺就是这么矫情的啊，还以为你把她搞定了呢……” 叶卿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竟然在一个不熟悉的人面前流露出了无能为力的神色，可能因为对方是程迦艺最好的朋友吧，如今好像也只有请她支招了：“无计可施。” 刘萌流露出一脸同情的表情，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爱莫能助。”转身出了办公室。 很快，程迦艺不情不愿地被她推了进来，还顺带给他们关上了门。 叶卿云看着她依旧温怒的小脸，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明明是和他发生过最亲密关系的女朋友，此刻的她站在他的面前，却有一种许久未见的陌生感。 还是同样柔软的栗色长发，还是同样白皙的圆脸，还是同样清亮的大眼睛，每一处都是他曾经亲吻过的熟悉，可每一处却又都像是带着某种抗拒的陌生。 叶卿云开口喊她：“小艺……”嗓音竟不知不觉带了哽咽的黯哑。 程迦艺微愣了一下，大概也是被他这样不自知的情感流露振动了，毕竟是她愿意交付的人，把他逼得都不像他了，怎能叫她不心疼，原本紧绷着的状态一下子松懈了下来，小跑了两步一把抱住了他，埋在他胸口，低低地说：“对不起……” 叶卿云的心，也瞬间软得一塌糊涂，在她额头轻轻一吻，静静搂着她，之前反常的原因，好像已经不再重要了，就这样紧紧相拥的温馨，已经足够安抚，不需要道歉，只要她在身边就好。 直到感觉胸口的衬衣染了温凉的湿意，他才警觉地握着她的肩，拉开一点两人的距离，低头焦急地凝视着她问：“怎么了？” 程迦艺却只是咬着下唇摇头，双手倔强地环着他，使劲地只想往他怀里靠。 叶卿云不问了，只是更紧地将她圈在怀里，对于她回来之后的反常状态，似乎有点一点头绪，他知道她一定受了很大的委屈，而这些委屈大概和他有关系，虽然暂时一头雾水，不过他会查清楚的，他不能让她受委屈，她既然不愿意说，那他就自己去查，只要发生了的事情，必然留有蛛丝马迹。 # 程迦艺在他怀里哭了很久很久，憋了好多天的压抑情绪，终于有了出口，哭过之后，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看着自己的鼻涕眼泪全部蹭在他的衬衫上，又是心疼，又是好笑。 叶卿云见她终于笑了，如释重负地摸了摸她的头。 程迦艺：“对不起……” 叶卿云：“不用跟我道歉，不过以后不可以这样了。” 程迦艺犹豫着点了点头：“以后不这样了。” 叶卿云伸出小拇指：“拉钩。” 程迦艺呆呆地盯着他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指，愣了好几秒，才噗嗤一声笑着用自己的小指勾上去：“拉钩……嘿嘿……你怎么还玩这套呢？” 叶卿云无奈地答：“对你已经想不出别的办法了……” 程迦艺拿手抹了抹脸颊上的眼泪，一不做二不休地索性擦在他的衬衫上面：“都说了对不起嘛！” 叶卿云也学她的语气：“都说了不用道歉嘛。” 程迦艺笑着挽着他的胳膊：“走吧。” 叶卿云：“你不开会了？” 程迦艺仰头迎视着他，指了指自己哭花的脸：“都这样了，哪还有脸开会啊？我要赶紧逃回家。” 叶卿云宠溺地笑说：“好好~” 两人牵着手往外走，一个坦坦荡荡，一个偷偷摸摸，路过会议室时，程迦艺怕被看到，加快了脚步，可叶卿云像是故意跟她过不去，还特别加大了音量喊：“刘萌，后面就交给你了，我们先回去了，有事电话联系。” 回应他的是一阵憋不住的哄笑声和刘萌同样高音量的：“好！” 这么公然的恋爱宣告，实在是让程迦艺羞愧难当，又甜蜜满溢，她喜欢他给的惊喜，喜欢他对她的摆布，当然更喜欢他的宽容。 虽然冷处理是她无计可施的态度，可这期间，她也被思念煎熬得体无完肤，也换位思考过他的处境，如果换作是她来面对这样的处境，大概早就发疯或者放弃了，可是他没有，他对她那么温暖，那么宽容，她不肯说的，他没有一再追问，他甚至都没有怪罪她，只是流露出无限的心疼和怜惜，让她又怎么再假装那样的铁石心肠呢？(未完待续。) Chapter。128 回到家，程迦艺在叶卿云的指示下，在他房间的浴室里舒舒服服地泡了个澡，出来叶卿云已经烧了一桌好菜等着她。 大哭了一场后，身心都觉得格外轻松，虽然那些压在心头的话，还是无处可说，可是已经不像原来那么喘不过气了，对于自己喜欢的人，也不用强迫自己躲着了，所以程迦艺的胃口变得特别得好，塞了满嘴的食物还忍不住笑着夸他说：“我男朋友烧的菜最好吃啦！” 叶卿云也笑，又往她碗里夹了一块鸡肉，总觉得她这些天下来好像清瘦了不少，洗完澡素颜的样子，比先前也憔悴了不少。 始终还是觉得担心，这种担心火急火燎的，等不及再去细查了，而最快速知道答案的方法，唯有忍不住再问一次：“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程迦艺咬着鸡肉，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了一圈，含含糊糊地说：“以为你不会再问了。” 叶卿云：“你不说，我就自己查，还是你直接说比较快。” 程迦艺不服气：“你又查不到。” 叶卿云挑眉：“为什么查不到？” 程迦艺笃定地说：“肯定查不到！” 叶卿云：“既然如此，那你更得和我说啦。” 程迦艺：“我都跟你道过谦了，也答应你以后不会了，还追究什么呢？” 叶卿云：“我女朋友被人欺负了，我不能不管。” 程迦艺吃饭的动作一顿，不置可否地说：“我没被人欺负。” 叶卿云：“是么？那哭什么？” 程迦艺嘴硬：“我本来就爱哭啊，见到你感动哭了呗！” 叶卿云：“一点儿也不像感动。” 程迦艺蹙眉埋怨：“你别总像什么都知道的样子啊，我压力很大的！” 叶卿云云淡风轻地：“那就老实交代。” 程迦艺看着他迫人的视线，突然就又觉得特别委屈，这次她所遇到的种种，还不都是因为他。 她本来是个藏不住话的人，也是个受不了任何委屈的人，以前碰上什么难受的事情，会立马跟舒航哭诉，寻求安慰寻求解决方案，就像，就像上次撞车的时候，虽然是自己的错，可是对方凶了她，她觉得委屈了，就本能地拨了他的号码，依赖惯了。 可这次，她不可能再找舒航啦，而且情况特殊，谁也不能说，尤其是不能跟她最亲近的叶卿云说，真的是快把她给压死了。 她为了怕自己不小心说出来，怕自己软弱地哭，都这么躲着他了，他现在还理直气壮地逼供，真是越想越憋屈，眼泪一下子又充满了眼眶，眼看又要滚下来了，她连忙用手背擦了擦，然后若无其事地起身去冰箱里拿了两罐啤酒出来。 她生气，气自己没用，气自己明明没有做错事，却要被冤枉，被欺负，还什么都不能说出来。 她也没要叶卿云帮她开罐子，自己噔噔噔地跑去拿了钥匙来撬，叶卿云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一把按住了她，语气强硬地：“说！” 结果程迦艺一下子哇哇大哭起来，挣扎着跳脚着，捶着他的胸膛：“别逼我了啊！” 叶卿云：“到底有什么是不能跟我说的？我们之前从来就没有过秘密不是么？” 程迦艺眨巴着哭红的大眼睛，迎视着他关切的视线，可他越是担忧，她越是委屈，索性负气地往地板上一坐，抱着膝盖，埋头低低地抽泣起来。 叶卿云开了一罐酒，蹲下来递给她：“喝吧。” 程迦艺接过酒，500ml的喜力啤酒，她竟然一口气全部灌了下去，把空罐子往地板上重重一放，力道太大，没有放稳，罐子倒下咕噜咕噜滚出一段距离。 叶卿云放缓了语气：“可以说了么？” 程迦艺大概喝得太急，脑袋一下子转不过弯来，一阵晕眩，视线也懵懵的蒙上了迷离的水雾，傻笑了一下：“那再来一罐。” 叶卿云又给她开了一罐，这次，她喝不了那么猛了，分了三口才把酒喝完，把罐子横着放到地板上，然后食指轻轻一弹，圆柱形的罐子，从她的脚边滚到了他的脚边。 把她灌醉不是他的本意，可是她身上有一根弦明显绷得太紧了，当然可能他的逼问也是其中的原因之一，不过他太心急，逼都逼了，现在也只能先用酒精让她放松下来。 他把脚边的酒罐子又弹回到她脚边，程迦艺好像很开心他能回应她，跟他玩起了滚酒罐子的游戏，一来一回的，有时候地道用大了，铝制罐子就在地板上敲出叮叮咚咚的响声。 叶卿云：“还要喝么？” 程迦艺笑着点头：“要！” 叶卿云把她扶起来丢到沙发上，把冰箱里剩余的6罐啤酒全部拿了出来，估摸着最多再两罐，她应该就醉了，这些肯定够了，于是稳稳地放到了茶几上，又给她开了一罐。 程迦艺微笑着接过来，其实她最近睡眠不足，状态非常差，早就已经有点醉了，见叶卿云也开了一罐，伸过来跟她碰杯，就开开心心地又喝了一大口。 叶卿云就这么默默地陪着她喝，一罐见底，又开一罐，可是这罐程迦艺没有接，她推着他的手，说：“放下放下。” 叶卿云依言把酒放回茶几上。 然后程迦艺往他身边挪了挪，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把头枕在他腿上，从下往上，一瞬不眨地看着他的脸。 叶卿云也看着她，带一点询问一点担心和一点疼爱的表情。 突然她就笑了，攀着他的脖子起来，跨坐在他的身上，异常亲昵地蹭了蹭他的脸。 叶卿云显然被她的主动撩得有点心猿意马，可是当务之急，还是应该要先问出他最关心的症结，于是像哄小孩一样问：“小艺，谁欺负你了，和我说好不好？我帮你出气！” 程迦艺又在他脸上蹭了蹭，然后直勾勾地看着他，笑着我：“不用你帮我出气，我很厉害的！为了叶卿云，我才不怕她呢！” 叶卿云循循善诱：“她是谁呀？” 程迦艺表情一下子又落寞了下来，鼓着腮帮子：“她就是Jessica啊，哦……Jessica你可能不认识，就是叶卿云的合伙人，喜欢他来着，我见过的，很成熟很御姐的，一看就是女强人那种，我还以为像她那样的都很厉害呢，没想到，竟然还玩阴的，不过，我不怕她的，反正我也没有少块肉，就当什么也没看见就好了，我什么也没看见！” 叶卿云不知道她把自己当成了谁，但此刻的她显然没有意识到自己说话的对象就是他本人，Jessica的名字，对他而言确实是一种打击，也同时明白了她为什么迟迟不肯对他坦白，一定是怕自己知道了，会去找Jessica的麻烦，而影响了他们之间的合作和工作。 他温柔地摸着她的头，柔声问：“她都对你做了什么？” 程迦艺歪头看着他，视线朦朦胧胧的，好像并没有对焦，想了好一会儿，一直到眼泪又在眼眶里打转了，才抽抽搭搭地说：“她好坏哦，也不知道从哪里知道了我的微博，天天在微博上骂我，又是评论又是私信的，说话还特别特别难听，我拉黑一个账号，她又注册个新的来继续骂……其实……其实也没什么的，不过是评论和私信而已，对我又不会有影响……有些看了评论的粉丝，对我了解的那种，还帮着我跟她吵呢，我才不会介意呢！” 说着说着，又突然笑了起来：“而且……你说她是不是特别笨呢？特别特别闲得慌？想要摸黑我，光一个账号来骂有什么用呀？好歹发个贴雇一群水军造造势吧，现在网络的力量这么大，也不知道要好好利用……诶……我就是觉得难过……虽然知道问心无愧就好了，可是那么难听的话，天天看到，天天看到，总会影响心情啊……而且我还不敢见叶卿云，你不知道我有多想他，可我又怕啊，怕我见了他就忍不住和他说……我不要做这种背后说人坏话的事情，觉得我好像特别特别挑拨离间，特别特别不大度……如果告诉了他，他肯定会做些什么的吧，那到时候Jessica表面上一定不会承认，背地里又肯定要变本加厉，情况只会越来越糟，你说……我该怎么办好呢？” 程迦艺的脑袋又歪到了另一边，大眼睛眨巴眨巴的，不像是在等他的答案，倒像是在沉思，知道了来龙去脉的叶卿云也就不着急了，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良久，程迦艺才说：“其实……你也知道，照我的个性，这样的事是一定要反击的，可是，这次我又不能反击，不能闹大，什么也不能做，伤害了她，也必然会伤害到叶卿云，我不能这么做啊，只能忍，只能等她自己累了厌倦了，不再来烦我……” 说完，叹了口气，把头埋进他的肩窝里：“我好累哦，让我抱一会儿。” 叶卿云搂着她，叫她：“小艺……” 程迦艺：“嗯？” 叶卿云：“我是谁？” 程迦艺：“舒航啊……你怎么自己是谁都不知道了？笨！” 叶卿云虽然心里早已有了预感，可是被她如此认错了，还是觉得很不是滋味，而且她还是以这样亲密的姿势趴在她以为是舒航的人身上。 他的手忍不住握了握拳，惩罚性地推开她一点，低头就要吻她，可是她却异常敏捷地用双手挡住了他的嘴，认真地阻止：“不可以！我现在是叶卿云的女朋友了！你不可以再亲我了！别人欺负我，我也就忍了，你不能再欺负我哦！” 叶卿云浅笑着移开了嘴唇，对这个迷糊的女朋友，说不出的喜欢。想了想，问：“微博给我看看？我帮你想想办法？” 程迦艺又歪着头考虑了很久，然后从他的身上爬下来，哒哒哒地跑去拿了手机，翻给他看，又有很多新的评论和私信，不过她脑子迷糊已经不想管了。在他旁边乖乖坐着，两条腿自在地晃啊晃的，突然跳了起来，大喊一声：“啊！” 叶卿云被她吓了一跳，抬头问：“怎么了？” 程迦艺带着哭腔，从他手里抽着手机：“云……” 叶卿云笑：“认出我了？” 程迦艺：“你不能看的！” 叶卿云：“看都看了，来不及了……” 程迦艺捂着脸，冲回了房间，还听到咔哒一声落锁的声音，叶卿云无奈地苦笑了一下，继续看她微博收到的评论和私信。(未完待续。) Chapter。129 程迦艺的微博，粉丝数量非常多，评论的量也非常大，要一条一条去找她说的那些咒骂的话，挺费时间的，好在普通的私信并不是很多，一眼就能看到那些恶意的话语，显然她拉黑了几个账号，有不同ID的账户用的都是丑化过的她的照片做头像，然后列表里，每一个头像的旁边都有一行最近联系的文字，虽然只是一行开头，可是那些不堪入目的污言秽语却都已经历历在目了。 叶卿云往前翻到最开始的一个，日期，是他们在深城时的最后一天晚上，时间已经是深夜了。 仔细回想了一下，那天他洗完澡，她的神情就有些不对了，只说还有事要忙就叫他先睡了。他当时也确实累了，以为她要忙着设计款式，就没有再打扰她。 假如自己那会儿再细心一点就好了，她就不用独自面对这么多委屈。叶卿云默默地在心里叹了口气，点开那个私信对话。 对方最初发的话虽然挺偏激挺不中听的，但还不至于到不堪入耳的程度，感觉上就是一个生气的怨女在发泄，控诉着程迦艺抢了她的男朋友。 那里面还有程迦艺回复给她的话，她很礼貌地问：“你好，我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呢？我最近确实交了男朋友，但是他已经单身多年了，并不存在你所说的问题。我男性朋友并不是很多，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不当的行为造成了你的误会，在这里先跟你道个歉，不过实在是想不出来具体是什么情况，所以不知能否冒昧地问一下，你的男朋友是谁？知道了身份，我以后在跟他相处时也会更加小心避免这样不必要的误会发生。” 这段话即真诚又礼貌，如果对方也冷静下来合理对待的话，有误会是很好解除的。 可是从后来对方发过来的话看，无理取闹找茬的嫌疑更大一些，不仅不愿透露自己和男友的身份，还蛮不讲理地对程迦艺进行人身攻击。 程迦艺回复了一部分，也试图解释和猜测过对方的身份，可是对方就好像没有收到她的回复一般，自顾自地继续她的偏激行为。 后来，程迦艺索性不予理睬了，不解释也不追究，大概是开始拉黑了，对方也跟着换了账号，可是攻击的话却变本加厉越来越难听。那天的消息特别多特别密集，或谩骂或诅咒或奚落，有从长相上攻击的，说她长相丑陋，说她整容之类，有从身材上攻击的，说她飞机场啊什么的，这些倒是无伤大雅，可甚至还有从品德上攻击的，说她勾三搭四，特别会用下三滥的手段勾引男人，还进行不要脸的交易等等，看得野庆裕一股无名怒火熊熊燃起。 因为文字太过刻薄无耻，显然不是程迦艺能承受的，他甚至可以想象她一个人对着手机有口难辩，气愤地鼓着腮帮直掉眼泪的画面。 难怪第二天回程的路上，一直说自己睡少了，无精打采的。 叶卿云一边翻着记录，一边狠狠地握紧了拳头。 单从刚才这些是看不出来究竟是谁做的，可是凌晨时分的几条消息却引起了他的注意。对方也不知道是清醒了，还是更糊涂了，竟然对这个她假想的对手诉起了苦。 她发：“我很爱他，真的很爱他，你肯定没有我爱他那么深，不要和我抢好不好？” 程迦艺没有回复她，她继续发：“我跟他一起打拼创业，我了解他所有的需求，我能给他全部的一切，你了解他什么呢？你能给他什么呢？你凭什么跟我抢？” 程迦艺依然没有回复，她后面又发了一长串话，具体的内容已经不重要了，因为单从这两句，其实，就已经能猜到那是Jessica了。程迦艺那么机灵，当然会猜到是她，所以她选择了无视，拉黑对方。大概是真的不知道该如何更好地去处理了吧。 叶卿云隐隐又觉得一阵心疼。 程迦艺喝醉以后的指控，叶卿云当然是相信的，可是Jessica对他而言也确实是个很大的助力，并且她一直所展现出来的样子，真的让人很难和会发出如此低俗话语的形象联系到一起。 所以他一边想弄清事实，保护好小艺，一边，内心里又多多少少还是会希望那只是一场误会。 如今，靠自己的判断，有了结果：那个欺负程迦艺的人，不是Jessica本人，也和她脱不了干系。 倒让他憋在心口的一口气松了下来，虽然还没想到好的解决办法，不过至少已经打开了程迦艺的心门，可以和她一起分担，可以给她足够的安慰。 那些固定在每晚8点到凌晨2点间发过来的骚扰消息，他也无心再看了，从书房抽屉里找了钥匙出来，打开了程迦艺的房门。 屋里的小夜灯亮着，是程迦艺搬进来后重新买的，那种暖黄色调的小夜灯，贴在床头，照着她熟睡的睡颜。酒精作用下，白皙的脸颊上有未褪的潮红，呼吸也比平时正常睡眠状态下略微急促一点。 她看起来有点焦虑，眉心打着结，虽然闭着眼，眼珠子却还在不安地转动着，带动长长的睫毛轻微忽闪。 叶卿云俯身在她额头落下轻轻一吻，怜惜地用指腹来回抚摸着她的脸颊。 程迦艺本来就睡得不够安稳，此时呜呜咽咽地喃喃着他的名字：“云……” 叶卿云不自觉地弯了唇角：“我在。” 程迦艺：“云……我好想你……” 叶卿云虽然知道她大概听不见他的回答，却还是忍不住说：“我也想你。” 却见她纠结的表情舒展开一点，满足地微笑了起来。那个微笑又虚弱又恬静，只笑得他心里有漫漫的涟漪荡漾开来。 窗户开着缝，有凉风吹进来，让这夜晚仿佛更加沉浸在一种梦幻怡人的氛围里。 他是那样害怕着失去她，在她故意躲避他的时候，平日里被称为工作狂的他，心绪都忍不住一直动摇着想要去混根问底。 读懂她对他的爱和体谅，体会她所受的委屈，让他那样安心又不安，只觉得幸福，只觉得更加舍不得放手。 他要想一个最合适的办法，让她再也不需要被如此打扰和污蔑。(未完待续。) Chapter。130 叶卿云洗完澡，将两人的手机都关机了留在客厅里，然后轻手轻脚地进了程迦艺的房间躺到她的身边，怕吵到她，隔开了一小块距离。 不知道为什么，今夜有一种特别想避世的情绪，觉得那些纠缠不清的纷纷扰扰，太险恶也太阴暗了。从前偶尔跟父母一起看宫斗剧的时候，还觉得女人之间的勾心斗角大多是被编剧夸大的，现实里应该不大会出现如此歹毒的行为，若真的有险恶的人心，大部分恐怕最多也就是心里想想，真的要她去做伤害别人的事情，那得有多恨对方呢？ 在此之前，他完全没有设想过。 何况，Jessica在他心目中的印象一直都是坚强、独立、有修养的，若不是亲眼看到了那些指向她身份的句子，他无论如何也没有办法将会讲如此恶毒的话的人，跟Jessica联系到一起。 他现在的心绪也有些乱了，对Jessica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固有的形象当然被彻底颠覆了，往好的方面解释，那是因为她太爱他了，爱得失去了理智。可是现在的叶卿云哪有心思去体谅她呢？他更关心的当然是程迦艺所遭受的伤害和压力。 那么爱哭的一个小姑娘，必定每夜每夜都委屈地躲在房间里默默掉眼泪。一想到她把自己闷在被子里哭的画面，他就心疼得无以复加。 偏头将目光锁定在她依旧微红的脸颊上，叶卿云往她的方向靠了靠，小心翼翼地抬起她的脑袋，让她枕在自己的手臂上。 程迦艺，感应到了他的热量，柔软的身体扭动了两下，贴进了他怀里，腿也自然而然地架到他的腿上。 叶卿云烦闷的心绪终于得到了一点缓解，宠溺地浅笑了一下，搂过她的腰，把薄被子往上拉了拉，盖住她窄瘦的肩膀。 温暖的氛围，让程迦艺舒服地在他胸口蹭了蹭，叶卿云一边想着对策，一边也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 第二天，没有闹钟惊扰他们的梦境，是透过窗帘的缝隙照进来的日光唤醒了他们。 程迦艺揉着惺忪的睡眼，发现自己躺在叶卿云的怀里，而他正慵懒地笑望着她，眼底里是神采奕奕的光泽和泛着暧昧的深邃。 明明已经不是第一次相拥着醒来了，可是他的一个眼神就扰乱了她的心绪，让她瞬间忍不住脸红心跳。 许是委屈终于得到了宣泄，许是思念压抑得有点久了，程迦艺害羞地把脸埋进他怀里，小手使劲儿攀上他的背，将他紧紧地抱在怀里。 叶卿云搂着她腰的手，也用了些力道来回应她。 程迦艺其实不太记得昨天晚上具体发生了什么，所以还装作生气地问：“你怎么不经过我同意就进我房间？” 叶卿云感觉她抱着他的手臂还维持着非常大的力气，于是被她的口是心非逗笑了，轻柔地反问：“我怎么觉得你一点儿也没反对呢？” 程迦艺松开他，一拳捶在他的胸肌上，嗔怪：“讨厌！” 叶卿云抓住她的手腕，送到唇边落了一吻，虽然早已是心猿意马，可还是克制着决定在她清醒的时候，再讨论一下昨夜的话题。 毕竟也一个多星期没有怎么接触过了，程迦艺乖乖地做好了大清早要被他吃掉的准备，小腿架在他的两腿之间，有意无意地蹭啊蹭的，可是他却迟迟没有发动攻势，她不解地抬眸看他。 灼热沉黑的眼中，是她熟悉的火热欲念，只勾得她更为费解。 叶卿云盯着她写满问号的双眼良久，终于压制住立马吻她的念头，用清冷的嗓音淡淡地问：“之前为什么一直躲着我？” 程迦艺：“……”主动凑上去亲了他一下。 叶卿云却换了更凶的态度：“说！” 程迦艺撅着嘴，小小声问：“生气了？” 叶卿云：“嗯。” 程迦艺其实依稀记得昨晚喝醉前，他也问过同样的问题，可是自己到底有没有回答，是怎么回答的，她却一点儿也想不起来了，所以见他这架势，以为他应该还不知情，所以转着眼珠子，想着搪塞的理由。 叶卿云看着她贼兮兮的表情，知道她一定不会说实话的，所以终于还是装不下去了，叹了口气，放缓了语气：“你昨天喝醉之后都和我说了，别再费心思编借口了。” 程迦艺：“你都知道了还问？” 叶卿云：“想看看你清醒的时候，会不会和我说实话。” 程迦艺听了这话，明显不高兴了，本来还软趴趴地靠在他怀里，一下子警觉地拉开距离，身体也绷得紧紧的，问：“嗯？什么意思？这算是试探我么？考验我么？” 叶卿云：“不是……都不是……” 程迦艺：“那是什么？” 叶卿云：“……没什么……算我问错了，对不起……不过，小艺，你应该早点告诉我的，你躲着我，瞒着我，不是正合了Jessica的意么？” 程迦艺一听慌忙打断他：“跟Jessica没关系，肯定不是她做的，你别误会了！我躲着你是我自己承受能力差，跟她一点儿关系也没有的！诶呀，我也不知道我昨晚都跟你说了些什么，不过不是你想的那样的，没有证据，不能胡乱说别人的！我肯定是喝多了，胡言乱语了，你别相信！” 叶卿云：“那些私信，我都看过了。” 程迦艺：“既然你都看过了，你就知道不一定是Jessica的嘛，对不对？你不要怀疑她，我见过她的，她不像是这样的人，这个事情，也可能根本就和我们的关系没关系的，世界那么大，什么样的人没有呢？可能就是有人眼红我粉丝多，眼红我生意做得好，所以想了这么个歪门邪道来打压我……什么可能性都是有的，你可千万不要误会了Jessica！” 叶卿云本来还有点生气，可看着她慌慌张张的样子，忽然又觉得特别可爱，于是忍不住微笑了起来：“你干嘛替她说话？” 程迦艺揪着手指嘀咕：“我哪有？” 叶卿云：“是怕破坏了我跟她的关系么？” 程迦艺：“哼！” 叶卿云凑过来亲了亲她的额头，程迦艺抬头望着他，一本正经地说：“我可以怀疑她，但是你不可以怀疑她哦，知道么？” 叶卿云含笑点了点头：“知道了。我会帮你查清楚的。” 程迦艺：“不用那么麻烦啦，不查也无所谓的，我不回应她，她迟早会觉得没意思的，到时候自然而然就放弃了。” 叶卿云：“那你为什么要躲着我呢？” 程迦艺：“我怕你担心……” 叶卿云：“你躲着我，只会让我更担心啊。” 程迦艺耍起了无赖：“诶呀，我也说不清楚，躲都躲了，你想怎么样吧？” 叶卿云：“答应我，以后无论遇到什么事情，都要老老实实地告诉我，不许再这么躲着我了，知道么？Jessica是我的合伙人，确实关系非同寻常，但是，你要相信我是个公私分明的人，我不会因为私事做出不理智的事情，之后无论我怎么处理，都是我深思熟虑后的结果，你不需要介怀，知道么？” 程迦艺：“都说了，跟她没关系！” 叶卿云摸了摸她的头：“我知道了。” # 程迦艺被他审问得没了兴致，坐起来问：“几点了？你昨天早退了吧，今天再迟到可不好哦，如果，我是说如果，那些消息真的是Jessica发来的话，你这样的行为只会让她对我更加不满。” 叶卿云的手不安分地抚摸着她的腰肢，撑起上半身在她耳边低沉地说：“为了尽可能避免这样的结果，你就更加得乖乖的让我放心才行。” 程迦艺一边掰着他的手，一边偏头躲着他的吻，不大高兴地嘀咕：“人家要起床了，你别这样啊……” 叶卿云停了动作，视线依旧暗沉地盯着她的脸。 程迦艺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了，可是，一大早就纠结刚才的话题，让她现在一点儿心情也没有了，他每提到一句Jessica，她的脑海里就自动浮现出一句难听的咒骂，实在是太破坏气氛了，他都不知道她忍泪忍得多辛苦。 叶卿云看着她拒绝的表情，也不好再继续，忽然想起了另外一件事，神色暗淡下去问：“知道你昨晚把我当成谁了么？” 程迦艺不解地看着他：“谁？” 叶卿云拉过她的左手，意有所指地用指腹摩挲着她的纹身，反问：“还能是谁呢？” 程迦艺立马傻眼了，虽然也和他说过，可能一时半会儿还不能彻底放下舒航，可是认错人，这个状况，貌似有点太过严重了，而且，她是真的不记得喝醉之后的事情了，也不知道认错之后有没有说什么不该说的，做什么不该做的，她小小声地认错：“对不起啊……” 叶卿云勾了勾唇角：“打算怎么赔罪呢？” 程迦艺：“你想我怎么赔罪？” 叶卿云也坐了起来，正面对着她，双手绕过她撑在床板上，将她整个人圈在手臂和床板之间，俨然一副壁咚的模样，距离太近，剑眉星目直勾勾地凝视着她，害程迦艺的心跳漏了半拍，甚至忘了还要呼吸。 不得不承认，清晨刚睡醒的叶卿云是帅得勾魂摄魄的，短发凌乱地烘托着公子哥一般慵懒的容颜，和清醒时冷冽理智的神色不同，依然逗留在床上的他，看起来有一种痞痞的坏男孩的味道，唇角一个微小的弧度，眉毛轻挑的小动作，无一不透着性感和魅惑，狭长的眼睛深不见底，尤其在读懂他的意图的同时，看起来更加灼人。 程迦艺不知不觉中已经深陷在他的控制里，懵懵懂懂地被他亲吻了一下，自然而然地对他回应了一下。 叶卿云就这样默不作声地攻城略地，让她完全没有了招架的能力。 # 事实证明，叶卿云表面上大度从容，一副任何事情都尊重她的样子，可是实际上，还是一个控制欲望超级强烈的人。 他有他的方法和手段，之前发展得比较缓慢，是因为他担心操之过急，而一旦有些事情成为既定的事实，他就不会再有任何松懈。 他想知道的事情，哪怕是灌她酒，也必然要掌握，而他想抱她的时候，更是会展露不容拒绝的魅力。 事后，程迦艺拿手指在他的胸口画着圈圈，问：“我昨晚喝醉了之后，到底都和你说了什么呀？” 于是叶卿云含着笑，把她虽然将他当作是舒航却并没有犯什么错，还撩得他无比安慰的事情告诉了她。 程迦艺：“啊？你明明……还要我赔罪！太坏了！” 叶卿云只是笑。 程迦艺忽然反应过来，问：“几点了？今天的闹钟怎么都没响？” 叶卿云轻描淡写的：“被我扔在客厅里了。” 程迦艺：“这样也行？” 叶卿云：“反正刘萌对你是放生状态，我偶尔偷个懒也没什么问题。” 程迦艺：“我倒是无所谓，不过你这样不太好吧……男人要以事业为重啊。” 叶卿云听着她忽然转变的语重心长的语气，不禁失笑。 程迦艺：“笑什么嘛！” 叶卿云笑意未收，摇了摇头：“没什么。” 程迦艺：“那起床了？” 叶卿云搂着她的腰，制止了她起床的趋势：“也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特别想翘班。” 程迦艺：“……” 叶卿云：“或者你跟我去上班吧……” 程迦艺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叶卿云也回望着她，等着她开口。 程迦艺愣了许久，才俏皮地说：“为什么你让我觉得有点不务正业呢？唔……还是应该用玩物丧志来形容？” 叶卿云：“我只是无时无刻不想看到你。” 程迦艺：“但我知道，你公司里肯定有非常不待见我的人在，我才不要去自讨没趣呢，而且我也很忙啊，很忙很忙！” 叶卿云：“那就都待家里吧。” 程迦艺：“啊？” 叶卿云；“你的工作在家也没问题吧，我今天打算旷工了。” 程迦艺：“为什么呢？” 为什么呢？虽然叶卿云也就憋了一个多礼拜，可是，就特别有一种失而复得的感觉，那种感觉很喜悦很强烈也很彷徨，在他想出对策之前，他不想看到Jessica，也不想看不到程迦艺。 所以，果断决定旷工。(未完待续。) Chapter。131 程迦艺对叶卿云的安排唯有认命这一条路可走，于是索性精神抖擞地起了床。 拉开窗帘，刷着牙往客厅里找回自己的手机，按亮了屏幕一看，才发现好像有哪里不太对，数字显示的时间旁边，中文字显示的俨然是星期六！ 星期六！本来就不用上班啊！她又忙又紧张，把日子给过混了，叶卿云个混蛋，明显故意逗她嘛！ 越想越气愤，叼着牙刷就冲回房间里，忿忿不平地说：“今天周六，根本就不用上班，你还一副为了我旷工的样子，故意想让我内疚么？” 叶卿云一脸茫然地跟她确认：“今天周六？” 程迦艺含着一嘴的白泡泡，用力点头：“周六啊。” 叶卿云斜靠在床上，右手抬起来遮住眼睛，略显疲惫地浅笑了一下，说：“忘了……难怪我昨天会早退……” 程迦艺狐疑：“真忘了？” 叶卿云：“真忘了。”说完也懒懒地从床上爬了起来。 # 很多话，说开了之后就好了，虽然骚扰依然没有断，烦恼也仍然是烦恼，可是相比憋在心里无处伸冤时的委屈，有人分担之后，整个人的状态都放松了下来。 好像也给内心建立了坚固的防护墙，足够抵御外界的侵略。 程迦艺和叶卿云两个大忙人，难得一起窝在家里，也是各自忙着各自的工作。 叶卿云在书房里改方案，在书桌一侧给她挪了位置出来，可程迦艺偏偏不肯乖乖待在他的旁边，自顾自塞着耳机坐在吧台的高脚凳上画画。 叶卿云对于自己内心里忍不住对她过分的关注，有点无奈也有点失笑，恐怕也要怪罪自己太过强烈的控制欲吧，不愿意这个人离开自己的视线和控制范围，哪怕只是隔了一扇书房的门，都让他有点不舍。 于是搬了笔记本电脑，也到吧台边坐下。 程迦艺原本已经营造好的属于一个人的小环境被他突如其来地破坏了，有点扫兴地摘掉一边的耳塞，不满地皱眉问：“你好好的书房不待，跑外面来干什么？” 叶卿云却故作淡漠：“你画你的，不用管我。” 不是哄，不是逗，他就这么镇定地坐在那里，低头忙着他的事情，倒让程迦艺不知道怎么应对了，只好低低地轻哼一声，把耳机塞好了，继续埋头自己的事情。 这段时间她一直在忙童装店的筹备工作，刘萌派给她的任务，是在设计童装的基础上，将80%的款式设计成亲子装。 她们的女装店，因为经营需求，是自制与进货相结合的，面相的受众比较广，所以整体算是大众，还不够精致。 而即将要开的童装店，商量之后，决定要走相对而言更精致一点的路线，可能一开始看起来会比较小众，不过有女装店铺的支撑，花更多的时间和精力去打造一个基础良好，更利于后续发展的品牌是策略上非常有必要的事情。 程迦艺是真的喜欢服装行业，比起经营店铺，让她全身心地投入到设计中，更符合她的心意一点。 所以在被骚扰的这段时间，她借着用工作麻痹自己的理由，终于让“勤奋”的抛物线又抵达了一个新的高度。 叶卿云偶尔抬头看她一眼，那个时常给人感觉迷迷糊糊不务正业的小姑娘，专注工作起来的样子却意外得迷人。 上次在咖啡厅里远远地观察过她，不过因为距离的关系，只觉得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里的那个她，在暖黄色的台灯光下，就像是一幅和谐的油画。 此刻，离得近了，一个纠结思考的蹙眉，一个自我满意的微笑，都尽收眼底，把她全情投入的模样勾勒得更为生动具体。 让他不禁想起了小时候，下午的自习课上，同桌写作业的那些时光。 也是这样动作幅度一大就会触碰到彼此的距离。 她那个时候是个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乖孩子，写起作业来格外认真。虽然是个女生，却特别擅长数学和自然科学，代数、几何、物理、化学，几乎没有她解不出的题目。 叶卿云就常常看到她拿着尺子、圆规、量角器等等工具，一本正经地在习题册上点点画画。偶尔咬着笔杆思考，想不出来的时候，就习惯性地撅着嘴，一旦有了思路，立马笑得眼睛都弯起来。 那时候，她学习的状态，和现在工作的状态如出一辙，不是为了完成任务的那种敷衍情绪，而是因为喜欢而做得尤为乐在其中。 喜欢学习的人，其实还挺难得的。 他小时候就不爱学习，一来是没兴趣，二来是因为成绩中庸，两项结合，就成了恶性循环，没有兴趣导致成绩不好，成绩不好得不到老师的肯定和重视，就更加没有兴趣。 所以，自习的时候，大部分时间，他都偷偷摸摸地在看漫画，或者像现在一样，偶尔瞄她几眼，观察她的举动，或者更贴切地讲，是欣赏她的举动。 最后，等程迦艺把作业完成了，他就借过来抄。 现在想想，多少有点后悔。 好像小时候，女生总容易被两类男生吸引，一类是长得很帅的坏男孩，痞痞的那种，带点惹是生非的小混混属性，都说男人不坏女人不爱，其实小时候就有了体现，那一类的男生也不知道为什么，常常有一群拥护者，每一个花痴的女生，好像都深受小说影响，做着对方会为了她而改邪归正的美梦。而另一类，就是长得很帅，又成绩很好的男生，虽然有些可能高高在上的，可是优秀的人，自带吸引电极，这是无可厚非的事。 而他，小时候，当然两边都不沾边咯，首先，最基本的条件，帅得还不够，其次，受家庭教育的影响，奉行着与世无争的原则，就多少有点本分好欺负，不可能成为那种坏坏的男生，成绩的话，又是中庸，好像一无所长的样子。作为男生而言，实在太普通太不起眼，如果自己是女生，也没有理由喜欢这样的男生。 所以，后悔当时没有好好学习。 听说舒航就是个成绩很优秀的男生，又有着出众的外表，先决条件有了，稍微用一点情应该对谁都是手到擒来吧，也难怪小艺会爱了他那么多年。 假如自己当时好好学习，跟小艺考进同一个高中的话，过程和结果是否就会和现在大不相同呢？ 正胡思乱想着，程迦艺的工作好像告一段落了，她理了理手里的稿子，抬头纳闷地望着他：“在看什么呢？” 叶卿云：“看你。” 程迦艺：“大忙人今天怎么不认真工作了？还有闲心看我？” 叶卿云：“为什么你说话的时候，总是这么傲娇呢？” 程迦艺：“……” 还真是被他看穿了，以前的自己好像并不是这样的，讲话总是温言软语的，撒娇的成分偏多，到底是什么时候变成了现在这样，每一句都带着抵抗的情绪呢？根本也没有什么需要特别抵抗的东西吧，还真的是…… 叶卿云看着她出神地样子，也不追究，淡淡地问：“饿了没？我去做饭。” 程迦艺摇了摇头：“不用了，我约了萌萌，她下午要跑工厂，所以设计稿打算中午吃饭的时候讨论一下，如果来得及，定好款式，我想下午跑一趟面料市场……” 叶卿云：“没想到你忙起来这么卖力，自愧不如啊。” 程迦艺得意地双手一抱胸：“那当然啦，你以为我的事业是怎么打拼起来的？我可不比你差多少！” 叶卿云在她面前摊开左手：“给我看看。” 程迦艺不解：“？” 叶卿云：“好奇，想看看你设计的东西。” 程迦艺大大方方地把设计稿在他的掌心里重重一拍，叶卿云停顿了一下，并没有立马接过，突发奇想地问：“我可以参加你们中午的午餐会议么？” 程迦艺：“？” 叶卿云打趣：“商业机密不愿意透露给我？” 程迦艺抽回放在他掌心的稿件，装出一副生气的样子。 叶卿云：“主要是想混顿饭吃？” 程迦艺：“好吧，看你可怜，我问下萌萌的意见。” 刘萌当然没什么大意见，本来也就是吃个简餐，多叶卿云一个不多。 于是，三人在刘萌家附近的咖啡厅里碰了面，一个披萨两杯咖啡一杯红茶，简单解决了午餐。 叶卿云喝着红茶看着两人认真地讨论，思绪不知不觉又飘远了。 程迦艺在他的心目中，虽然一直是熟悉的、了解的、知根知底的，可是因为过去对自己的微不足道实在太过自卑了，所以她对于他而言，也一直有着一种遥不可及的感觉。这种遥不可及，是，可以成为彼此最好最信任的朋友，却没有勇气去尝试让她爱上自己，总觉得自己没有足够让她爱的东西。 她在他的心目中，是个成绩优异到可以被保送的姑娘，虽然没有出类拔萃，可是对于他而言，已经足够优秀了；她还是个从小就有明确理想的姑娘，特立独行，可以为了自己的兴趣爱好走一条不被长辈认可的道路。 这些都是当初的他，没有，也不可能去做的事。 所以，那个时候，隔在他们之间的，除了一句表白，其实还有他许许多多的自卑。 恐怕也只有到了如今的程度，他有了立足之地，在某个领域里，独当一面了，也成为了像她一样，目标明确，思想独立的个体，才对跟她在一起这件事，有了志在必得的信心。(未完待续。) Chapter。132 刘萌走后，程迦艺收拾着设计稿，歪头问他：“在想什么呢？” 叶卿云给自己的茶杯里又添了点水，喝了一口才回过神来，淡淡地答：“没什么。” 程迦艺：“总觉得你今天一直在走神，神神秘秘的，如果是那个事情的话，就别想了，真的，我已经没事了，调整好心态就OK了，我就不信她能孜孜不倦地纠缠我一辈子！” 叶卿云：“不是那个。” 程迦艺：“那是什么？” 叶卿云：“也没什么，怎么样？下午去面料市场么？” 程迦艺：“去。” 叶卿云：“在哪里？” 程迦艺：“杭城。” 叶卿云：“那我陪你吧，顺带还可以去看一下你父母。” 程迦艺：“啊，对，这你都想到了，太贴心了，我还真是个不孝女，完全不记得这茬了，刚还想说，尽量晚上早点回来，陪陪你，哈哈，你跟我一起去就再好不过啦，我爸妈一定爱死你了！不过，你有空么？” 叶卿云：“嗯。” # 既然是去父母家，当然准备好了被强迫过夜，所以回家收拾了简单的换洗衣物后，两人就欢欢喜喜地出门了。 可才刚开到高速入口，叶卿云的手机就响了，是助理小周打来的，叶卿云示意程迦艺开免提，一接起来，就听到小周故意压低了的声音：“Boss，你现在在哪儿啊？赶紧到公司来一趟，出大事了，马上要出口的一批产品质量不过关，林总刚过来，在大发雷霆呢，你也赶紧回来啊。” 叶卿云抓起手机，关了免提，贴到耳边，问：“是哪一批出问题了？” 小周应该大致给了答复，只见他的神色逐渐变得凝重。 程迦艺也感觉到事情的严重性了，看他挂了电话，连忙说：“你先回去忙你的吧，我自己搞得定的。” 叶卿云微微点了点头，一个急转弯掉头，往市区方向开了回去。一路上车速都很快，程迦艺担忧地看着他严肃的表情，抓着门把不敢出声。终于到了他公司的楼下，她轻轻吐出一口气，正想说句安慰的话告别，他却先用力地握住了她的手，命令的语气：“陪我。” 虽然不知道这种紧要关头，要自己这个起不到任何作用的人陪他有什么意义，可是看他那么沉肃的样子，程迦艺又不敢有什么异议，依言下车，跟在他的身边。 还是习惯性右后方半步的距离。 叶卿云头也不回地快步往前走着，程迦艺个子比他矮好多，追得有点辛苦，走两步就得跑两步才能跟上，正觉得自己这么跟着，毫无意义，还有点委屈，就见他的右手自然地往后一伸，那种笃定着她就在身后的感觉，让她心头一甜，微笑着把自己的左手递上去。 叶卿云将她的手牢牢地握在手中，牵着她搭电梯抵达了公司所在楼层，毕竟是周六，不上班的是多数，可会议室里还是已经聚了一些被紧急召回的员工。 程迦艺挣开他的手：“我就不进去了，你办公室是哪间？我等你，加油！” 会议室的外墙是磨砂玻璃做的，小周看到有人靠近，机敏地推门出来，接收了叶卿云的颜色，把程迦艺领到了他的办公室里，关了门才说：“不好意思啊，打扰你们约会了。” 程迦艺摇了摇头，不解地问：“什么情况那么严重啊？他一脸严肃的样子，都有点吓到我了，这个订单赶不上，会损失很多么？” 小周：“你都知道啦？订单的事，Boss应该能处理好的，以前也碰到过一次质检不合格的情况，也都平安度过了，这次应该也没什么问题，不过，主要这是上次出差去签的其中一家供应商出的错，林总不知道从哪里知道了那次Boss带你去了的事，揪着这一点大发雷霆呢，说了好多难听的话，以前没见她这样过，欸，Boss当时是看过样品才签的，怎么能把责任全部推到Boss头上呢，还把你也扯进去……” 程迦艺听了，不知为何却突然觉得有点好笑，轻扯了下嘴角：“现在应该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吧，尽快敲定对策才比较重要吧。” 小周立马换了佩服的眼神望着她：“Boss果然好眼光，其实啊……说出来，你可别怪我啊，第一次见你，以为Boss就是敌不过美色，觉得你就是外表好看，虽然后来知道你是自己开工作室的，觉得很厉害，可还是多少有点偏见吧，主要没有实际的感触，今天你说出这话，才明白，你不止长得好看，还是理智的实干派，相当厉害！” 程迦艺笑：“好啦，上次你就夸了我好久，奉承的话，就不用多说了，赶紧开会去吧，省得你们林总把你也给迁怒了。” 小周吐了吐舌头，退了出去。 程迦艺拿出手机，刷了会儿微博评论和私信，从时间点来看，仿佛对Jessica的指向性更明确了一点。 这次的订单问题，也出得太过恰巧，这其中会有什么关联，连她都在猜测了，叶卿云肯定心里的判断更加清晰。 爱一个人真的会到这种冲昏了头脑的程度么？程迦艺坐在叶卿云偌大的办公室里，突然就觉得特别茫然特别困惑也特别无力。 人和人的区别还是很大的，这个世界还有非常多非常多她无法理解的事情。 她也深爱过舒航，可是当舒航喜欢别人的时候，她从来就没有想过要去愤怒和伤害对方，甚至没有去追究这个让他移情的人的身份，她只是觉得深深的难过，难过到只能自我折磨的程度。 她没有办法理解Jessica这种丧失理智的迁怒，她甚至觉得她这种做法很蠢，暴露了自己过激的一面，能挽回些什么呢？如今还把公私混为一谈，打击和争斗，就算作为有理有据的一方，那么，就算叶卿云担负全部的责任，作为利益共同体的她，也同样是损失。 发泄完愤怒，剩下的，还是体无完肤的自己。 究竟是何必呢？就算两个人扛不住压力，如她所愿的分开了，叶卿云的心不在她身上，又有什么用呢？一个单身的对方，和一个在对方心目中满满缺点的自己，怎么可能会有幸福？ 程迦艺是绝对不会容许自己去做让喜欢的人讨厌的事情的。 可是回头想想，自己那种不伤害别人，只伤害自己的方式，当时也许就是种抵御悲伤的本能，可是其实，是挺有心计的吧。 就好比是苦肉计，越是苦情，越是给自己留足了后路。 软弱的、无害的、需要被保护的这样一个角色，实际上，也带了伪装的成分吧，毕竟这个社会，普遍会对弱者包含更多的同情和怜悯。 这一次也是，她默默地承受打击，忍辱负重，有口难辩，坚持不追究，虽然初衷是保全叶卿云和Jessica的合伙关系，可是又怎能完全否认自己将自己保护在受害者的身份里那一份私心呢？ 有时候，心善和心机，真的只有一线之隔。难怪现在那么多做善事的人，要被指责是在作秀。自己，就算是问心无愧，遵循本心，可是自省的时候，察觉那么多潜在的目的，呵，也算不上什么好人…… # 程迦艺拎着包，下楼，去附近的便利店里买了一包烟，翻出打火机点燃，抽了两口，又觉得索然无味，于是将烟摁灭在一旁的垃圾桶上。 她现在想喝酒，可是想到一会儿可能要开车，又不得不忍住了。于是只得又点了支烟，回到叶卿云的办公室里。她猜不出他会怎么处理目前的状况，在她看来，公司面临的问题，应该不是大问题，主要的问题，还是这次的订单解决之后，要如何跟Jessica继续合伙下去。 没有证据的事情，他肯定会去找证据，如果真的被他找到了证据，那么之后？把什么事情都摊开讲的话，合伙就必然继续不下去了，如果不讲的话，却又会是一大根刺卡在合伙之间，这种滋味她真是想想都心累，只希望自己一辈子都不要遇到。 没来由的，又有点心疼Jessica，爱一个人到丧失理智的程度，也不易。 # 叶卿云推开自己办公室的门，看到的就是程迦艺背对着他，面朝窗户抽烟的样子。窗台上的烟灰缸里，已经有好几个烟头躺在里面了。 这是他第一次看到她抽烟，微微蹙了蹙眉。 程迦艺听到动静回过头来，眼里是他没见过的清冷神色，她问：“怎么样？” 叶卿云答：“都安排好了。” 然后反手就把办公室的门落了锁。 程迦艺在烟灰缸里摁灭了烟头，不太自在地搓着手，问：“锁门干什么？我可以回去了么？” 叶卿云：“你平时不抽烟的。” 程迦艺：“啊……抱歉，美好形象幻灭了……” 这话的语气，和他在MC初遇她的那一晚如出一辙，疏离的，自暴自弃的，只听得他一阵揪心。 重逢以来，她的情绪变化太快，前一秒还是甜蜜恩爱的状态，后一秒就像生人勿进一般躲开了，让他完全琢磨不透她在想些什么。 叶卿云往前几步，拉过她的手放在自己的掌心里，懒懒地往办公桌上一靠，降低了视线望着她：“以后别说这样的话。” 程迦艺回应他一个无声的微笑。 叶卿云：“怎么突然这么低落？来之前，还是朝气蓬勃的样子。” 程迦艺摇了摇头：“没有啦……你打算怎么办？” 叶卿云：“Jessica的事么？” 程迦艺：“嗯。” 叶卿云大概也是觉得有点心累了，叹了口气，说：“手头上的工作告一段落，就拆伙了吧，我昨晚就找姚宇峰查了，他刚发结果过来，那些评论和私信确实都是她发的……这次的货大概……我明天飞深城，再去确认一下。” 程迦艺低着头，语气也是低落的：“别去了吧……订单的问题解决了就好了，追究有什么意义呢？毕竟你创业，她帮了你很多，人总有一时犯错犯糊涂的时候，有些能担待的就多担待一点。我不想你们为了我，闹成这样，我会很有罪恶感的。” 叶卿云却笑了：“傻丫头，这和你才真的没有关系，这本来就是Jessica的问题，这些年是因为我没有交女朋友，所以没有出状况，只要我交了女朋友，她就一定会爆发，就算我爱的不是你，结果也是一样的。” 程迦艺：“可是……拆伙了之后，要Jessica怎么办呢？” 叶卿云：“还有心思担心别人？放心好啦，Jessica还是很能干的，就算我跟她拆伙了，她一个人也能把公司经营好的，而且，我觉得可能拆伙对她而言，反而是好事也不一定，可以从我这棵树上下来，跑进森林去。倒是我……你该担心一下，我能力挺差的，拆伙之后如果养不活自己了，还得靠你罩着我。” 程迦艺终于被他逗笑了：“喂，今天有没有一种被员工当昏君的感觉？” 叶卿云点头：“有……挺不爽的，所以我得查，我被误会也就罢了，你被当狐狸精，我可舍不得。” 程迦艺：“好吧，反正本来就是你的事，你自己决定吧！狐狸精这个嘛……其实我也不介意，就当是迂回地夸我美咯？” 叶卿云拉着她的手：“耽误你去面料市场了……抱歉。” 程迦艺耸耸肩：“没事，前段时间，给自己的发条上得太紧了，突然停下来，倒是想了很多事情。” 叶卿云：“想了什么？” 程迦艺歪头想了想，最后老老实实地回答：“想自己。” 叶卿云笑：“那么自恋？” 程迦艺：“不是，就觉得自己挺坏的，好像跟理想中想成为的那种好姑娘，有很大的差距。” 叶卿云：“看来你还是老样子，总喜欢不断反省不断对自己提要求，累不累啊？” 程迦艺点头：“累。我也知道这个不是什么特别好的习惯，让我活得很拧巴，可是知道也没用，这么多年，一直改不了。其实，我自己的缺点，真的自己很清楚，但……就是怎么也改不过来……” 叶卿云：“你这样挺好的，什么也不用改。” 程迦艺叹了口气：“就知道你会这么说，我觉得你也挺累的，跟我这么别扭的一个人在一起，还什么都顺着我，什么都迁就我，太辛苦了。其实我以前没这么任性的，不知道为什么，在你身边，就特别没有顾忌，总觉得无论我做什么，你都不会离开我的……是么？” 叶卿云回应了她一个坚定的眼神，和低低的一声：“嗯。” 程迦艺：“叫小周也给我订张机票吧，我想和你待在一起。” 叶卿云：“好。”(未完待续。) Chapter。133 晚上洗完澡，程迦艺主动抱了个枕头进了叶卿云的房间，一声不响地掀开被子，躺了进去，面朝天花板平躺着，两只手臂伸在被子外面，安分地摆在身体两侧。 叶卿云听到动静从书房出来，看到程迦艺的房间里一片漆黑，而自己的房间里亮着灯，唇角勾起微笑的弧度，走了进去。 可是躺在床上睁着双眼一动不动的程迦艺，却让他有瞬间怔神。 下午还在他办公室里的时候，就已经感觉到她周身仿佛都笼罩着一层低落的气压，晚饭的时候有所好转，本以为洗完澡就没事了，却不想情况好像反而越来越严重了。 叶卿云走过去，在她一旁的床沿坐下，静静地注视着她。 这么近距离地看着，只感觉她平躺着，白皙的脸庞在散开的长发衬托下更显得分外精致静美，只不过眼神太过淡漠，仿佛失了生气，越过他，不知道定格在哪里。 叶卿云张开手掌，在她的眼前挥了挥，想引起她的注意。 程迦艺果然配合地回了神，两只小手敏捷地抓住他的大手，调皮地笑着拉到自己脸上，蹭了蹭。 叶卿云松了口气：“故意逗我呢？” 程迦艺不说话，双手环过他的脖子，用力一勾，将他拉近了自己，凑上去，深深地亲吻起来。 叶卿云明显没有预料到她这突如其来的主动，一个重心不稳，沉沉地压在她身上，连忙撑起一只手，唇舌却并未和她拉开距离，尝着她口中清凉的草本味道，头脑还维持着短暂的清醒。 近在咫尺的她的容颜，绷着倔强的弧度，眼睛狠狠地紧闭着，长长的睫毛轻颤，随着动作轻拂过他的脸。 察觉她的反常，叶卿云胸口莫名一阵闷闷的钝痛，迟疑了一下，还是闭上了双眼，深情地投入她的索求和勾引。 # 程迦艺一直默不作声，拥抱却格外热烈持久，整张床上都是他们翻滚过后遗留的汗水，累了就迷迷糊糊地躺着，醒了又继续挑逗他，一直到筋疲力尽瘫软在他怀里，才真的安安稳稳地睡死过去。 好在叶卿云平时注意锻炼，体力还足够被她折腾，看着怀里像婴儿般吸着手指，卷缩成一团的姑娘，身体是放纵后的满足，心里却是怎么也克制不住的担忧。 他小心翼翼地把她含在嘴里的手指掰出来，又给她挪了比较健康的睡姿，才起身去冲了个澡。 洗过澡后，精神恢复了清明，一时倒不太能睡着了，躺回她身边，看着她安静柔和的睡颜，一只手忍不住拨弄着她散乱的长发。 恬静可爱如同洋娃娃一般的漂亮女孩，睡着的时候那样安详，那样无辜，又那样软弱无助，让人忍不住想一直陪在她的身边守护着她。 再细细回忆两人从重逢一路走到现在的点滴，正所谓关心则乱，他一直只担心着能不能和她在一起，却忽略了她的明媚，她的阴暗和她的喜怒无常。 这每一种突发的状态，都是那么反常，虽然每一个特性都和小时候的她没区别，可转变的速度和持续的时间，却都充满了违和。 叶卿云想着想着，有点慌了……内心里有一个不太好的猜测，不知道该如何去求证，可是另一方面，也更加坚定了，他会一直陪在她身边的信念。 次日一早的飞机，机舱里人不是很多，程迦艺依偎在叶卿云怀里，静静地看着窗外层层叠叠的云层。 昨晚睡下到现在，除了必要的沟通，她一直处于沉默状态。 这样的沉默让人不安，可伴随着这样的不安，还有让他安心的表现。 她变得格外粘他，几乎对他寸步不离。 他刷牙的时候，她站在他左手边，安静地看着镜子里面，满嘴白泡泡的他。 他做早饭的时候，她站在他的右手边，眼巴巴地望着平底锅里逐渐金黄的荷包蛋。 懵懵懂懂的模样还分外可爱，让他总忍不住想偏头亲她一口。 # 忽然，程迦艺回过头来，眼神亮亮地望着他：“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 叶卿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能条件反射地答：“你这样的。” 程迦艺：“不是……我的意思是，有没有对外表或者性格有什么特别的偏好？” 叶卿云沉思了一下：“好像没什么……特别……你现在这样就很好……” 程迦艺却不依，推搡着他撒娇：“你再想想……或者小时候呢？记不记得小时候的理想对象是什么样的？虽然我记得不太清楚，不过我们小时候好像很流行问这一类的问题，然后给梦中情人做个画像，你还记得么？” 叶卿云：“让我想想……小时候，确实好像假设过……” 程迦艺：“对啊！肯定有过的，你快想想看！” 叶卿云：“怎么突然问这个？” 程迦艺：“你先想，你告诉我了，我再回答你的问题。” 叶卿云定定地望着她期盼的眼睛，在记忆深处挖掘曾经幼稚的择偶标准，良久才噙着笑意，淡淡地说：“小时候，喜欢的，好像是李秋果那样的类型，瓜子脸，大眼睛，长头发，笑起来有酒窝那种……” 程迦艺叹了口气：“果然男人的品味都差不多，都喜欢那样的……” 叶卿云笑：“这些都是小时候无聊随便假设的，真的喜欢上一个人，外在的就都不重要了。” 程迦艺：“切……我就不信如果我是个大恐龙，你还会这么喜欢我！” 叶卿云：“事实上，你不是大恐龙，所以这个假设不成立！” 程迦艺愣了愣，好像这样的说法不无道理，差点儿忘记自己提问的初衷，回过神又继续问：“那内在呢？喜欢什么个性的？” 叶卿云：“温柔，可爱，听话？我也不记得了……” 程迦艺：“我不温柔，不可爱，也不听话！” 叶卿云：“那我也喜欢你！”说着，在她唇上轻轻一啄。 程迦艺被他这含笑的轻吻弄得又是一怔。 叶卿云：“所以……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程迦艺避重就轻地答：“想剪个短发。” 说着，抬起手腕示意了一下那个浅浅的纹身，继续道：“我小时候是短发，对吧？后来跟舒航在一起了，因为他喜欢长发的姑娘，所以就把头发留长了，一直没舍得再剪过。以为你小时候就喜欢我，大概也会喜欢短发的。所以想着，可以剪个短发回报一下你……结果，你也是喜欢长头发的……看来，只能去把这个洗掉了……” 叶卿云笑：“没事的，我又不介意，大不了，你在右手腕上再纹个我的名字？” 程迦艺：“啊？那还叫不介意？纹身多疼啊？我不要了，万一以后跟你掰了，我岂不是得洗掉两个？太可怕了！” 叶卿云却被她激怒了，原本安分搭在自己腿上的手，迅速地伸过来，狠狠地掐了一下她的大腿。 程迦艺疼得“嘶”了一声，怒目瞪着他。 他却笑：“你答应做我的人，这辈子就都是我的人了，别想再逃跑！我们是不会有掰了的那天的！” 程迦艺看着他认真而笃定的模样，心隐隐一软，歪过身子把头往他怀里蹭了蹭，却又不自信地问：“那万一以后你不喜欢我了呢？” 叶卿云却更加坚定：“不存在这种万一！你再说，我可真生气咯？！” 说着，手伸过来，作势又要再掐。 程迦艺立马求饶：“好啦，我不说了！” 叶卿云换了淡淡的语气：“想剪短发就剪吧，你自己喜欢就好，反正我都喜欢的。” 程迦艺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还是算了，长发拍照好看，为了跟萌萌的结盟，我还是继续留着吧，等以后彻底腻歪了，再剪不迟。” 叶卿云怜爱地揉了揉她的头顶，凝视了好一会儿才放柔了嗓音问：“昨天怎么了？有什么心事么？” 程迦艺怯生生地回望着他热烈的眼神，心底里翻滚着千丝万缕的念头，那些惆怅和自卑却又一时无从说起。 她从他漂亮的眼睛里读到了满满的关怀、担忧还有浓浓的爱意。 犹豫再三，还是决定说出来。 她小手揪着他暗色T恤的下摆，声音几不可闻地说：“那你不许瞧不起我……也不许讨厌我……” 叶卿云一把抓住她的小手，按在怀里，语气异常肯定地回应她：“我绝对不会讨厌你，更不可能瞧不起你，你永远都不需要有这样的顾虑！” 程迦艺小手在他怀里，无意识地抓了抓，却撩得他心弦微颤，脑海里瞬间浮现出她昨晚反常的主动，急喘间呼吸出的热气仿佛仍笼罩在他的周围，迷离的沉沉湛湛的眼神与此刻纠结犹豫的眼神重合，让他一个冲动握紧她的手，深深地吻住了她的唇。 程迦艺微微有些错愕，可只僵了两秒，就顺从地闭上了眼睛。 他的吻是热情如火的，她的回应是温润如水的，缠缠绵绵，直到远远传来空姐送饮品的声音，她才在喉间发出“呜呜”一声，挣扎着推开了他。 叶卿云看着她被自己吻得水润红肿的嘴唇，满意地勾了勾唇角。 推着餐车的空姐已经到了他们身旁的过道里，程迦艺又恢复了惯常的矜持，不好意思地埋下头去，叶卿云要了一杯咖啡一杯牛奶。 程迦艺接过牛奶，低头浅浅地喝了一口，脸颊上还有残留的红晕，叶卿云只静静注视着她，笑得宠溺。 程迦艺端着杯子，在手心里转啊转的。 叶卿云清冷的嗓音在一声轻咳后响起：“你可以说了。” 程迦艺不解地抬头看他：“诶？说什么？” 叶卿云含笑：“真忘了还是故意的？” 却见程迦艺困惑的表情不像是装出来的。 虽然心底里让人彷徨的猜测又加多了一分，可他还是温柔地揉着她后脑的长发，又问了一遍：“昨天有什么心事？” 程迦艺恍然大悟地“哦”一声，放下杯子，用手指绞着发梢，却并没有立马回答。 叶卿云看着她将头发一圈又一圈地缠在左手食指上，缠不下了，又一圈一圈松下来，反反复复一遍又一遍。 他耐心地等着，她咬着下唇斟酌着，后脑勺还有他掌心摩擦传递的热量。 终于咬了咬牙，程迦艺开口道：“其实，也不是什么特别的心事，只不过我觉得自己不是个好人，一想到这一点，就特别低落……也特别……自暴自弃……” 叶卿云：“你定义的好人是什么样的呢？” 程迦艺：“嗯？我定义的好人？应该是……就是好人啊！” 叶卿云笑：“我倒觉得这个社会根本就不存在真正意义上的好人坏人之分。” 程迦艺：“是吧……虽然我也这么觉得，可还是觉得自己不是好人，怎么办呢？” 叶卿云：“那你倒是说说自己哪里不好了？让我评判一下？” 程迦艺：“怎么说呢……我感觉自己有点伪善，有点做作……” 叶卿云：“举例？” 程迦艺：“拿Jessica的事来说吧，我总觉得我在你面前替她说话，替她求情这种事情，像是一段要让你觉得我大度、善良之类的表演，我明明当时是发自真心的，是真的希望你们还能有继续合伙的可能，可是事后再回想，就有一种……一种……看电视剧一样的那种感觉……好像你一走，我的脸上就露出那种很冷漠很邪恶，好像得逞了一样的表情……你能理解那种感觉么？” 叶卿云抚摸她后脑的动作停顿了一下，略一沉吟，手上加大了力道，按着她的脑袋轻轻摇了摇，笑道：“你的脑洞太大了，真不愧是设计师，想象力丰富，事实上你根本就没有那样笑，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冒出这样的念头来。” 程迦艺：“……我也不知道，可是像这样的感觉很强烈，包括很多我以前做过的事情也是，我总觉得我潜意识里好像有什么目的一样，我都分不清楚，我到底是出于善良的本心还是为了自我实现而造的伪装……” 叶卿云：“小艺……不要胡思乱想。” 程迦艺的眼里泛起朦胧的水雾：“可是……可是……” 叶卿云：“没有那么多可是，小艺，不管你是本心善良，还是伪装得善良，都没有关系。” 程迦艺眨巴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他，不解地问：“为什么没有关系？” 叶卿云沉吟片刻，答：“因为结果都是一样的，你做的事情，说的话，都还是一样的，那就没有关系了！” 程迦艺：“可是如果是伪装的，那说明我不是好人啊……” 叶卿云：“谁规定伪装的就不是好人了？就算是伪装的，你做的事情结果是好的，那就够了，而且你告诉我，如果是伪装的，你打算怎么办？” 程迦艺：“改。” 叶卿云：“改成什么样？” 程迦艺低头沉思：“不知道……而且现在都还不确定，也不知道该怎么改……” 叶卿云揽过她的肩膀把她摁在怀里：“所以不用这么纠结，你就是你，这样就够了。” 程迦艺：“我怕……怕如果我真的是伪装的……万一有一天面具被揭穿了……你会不喜欢我……” 叶卿云笑：“傻姑娘……尽担心些有的没的，且不论伪装与否，有一点，我可以跟你保证，无论你是什么样子的，我都喜欢你！” 程迦艺：“十恶不赦的大坏蛋呢？” 叶卿云：“也喜欢。” 程迦艺：“杀人犯呢？” 叶卿云：“也喜欢。” 程迦艺：“你这也太盲目了吧……” 叶卿云：“你试试，换做我是大坏蛋，我是杀人犯的话，你还喜不喜欢我？” 程迦艺：“那要看情况了，好比杀掉的对象是谁之类的……” 叶卿云笑：“你看，你还是本心善良，有正义感，在爱情这么盲目的事物面前，还想着被杀的对象之类……所以不用再纠结了……” 程迦艺也跟着笑了：“哦……” 两人从飞机上就一路聊，聊到落地打车去酒店。 程迦艺低落的情绪已经烟消云散了，此刻看起来活蹦乱跳的，还因为昨夜纵欲后睡眠质量不错，而看起来有点容光焕发的迹象。 叶卿云只一路淡静地笑看着她。 他是真的喜欢她，她最初抗拒的样子他喜欢，她后来娇羞着接受的样子他喜欢，她昨夜沉默主动的样子他喜欢，如今她开朗雀跃的样子，他更喜欢。 一颦一笑都像是对他的蛊惑。 程迦艺拿着房卡，像个孩子一样一蹦一跳地跑在前头开门，叶卿云拎着行李箱浅笑着跟在后头，一进门，他放下行李，反手就关了门，重重地将她抵在墙上，痴迷地深吻起来。 程迦艺不知道他这喜忧参半的担心已经忍了整整一路，只觉得此刻他爆发得汹涌热烈而霸道。单手撑在墙上，单手捏着她的下巴，唇舌肆无忌惮地侵略着她口腔里每一个角落。 她呼吸急促地几乎瘫软在他怀里，被他忘情的吻亲得意识都有点迷糊了。喘息间，呢喃着他的名字：“云……” 叶卿云动作丝毫没有停顿，低头沿着她柔软的脖颈啃噬缠绵，喉间轻轻哼出回应：“嗯……” 程迦艺又羞又痒，连着叫了他好几声，他才忍不住弯着唇角松开了她。 腿还压着她的腿，把她固定在墙上。 程迦艺红着脸，食指在他胸口画着圈圈，不好意思地开口：“云……我们先把正事做完好不好？” 叶卿云单手搂过她的腰，将她往自己身上一贴，邪魅地笑说：“这就是正事！” 程迦艺脸更红了，撒娇似的捶了一下他的胸膛：“讨厌！我是说认真的！” 叶卿云定了定神，视线还是沉沉湛湛的，低声答：“好。” 又在房间里厮磨了一阵，才意犹未尽地挽着她的手去附近觅食。(未完待续。) Chapter。134 下午，叶卿云约了出现质量问题的那家供应商处理合约及赔偿的问题，当然最主要还是想就这一事件进行深入的调查。 在签约之前，他是特地过来检查过样品的，一般不出意外，再次再次，合格率也不会这么低。连程迦艺也看出来是有人做了手脚，他怎么会不知道呢？ Jessica要冤枉他是个不负责任的人，他并没有所谓，可是她要让程迦艺背上狐狸精的骂名，他是绝对不会允许的。 就算真相真的残酷到会损害Jessica在行业中的名声，那也是她咎由自取，他如今再不狠心一点，对三个人都没有好处。 等这个事情告一段落，他还有更关心的事要做，他此刻只想速战速决，尽快跟Jessica划清界限，他已经没有耐心再继续纠缠下去了。 # 程迦艺昨天没有去面料市场，今天又心血来潮地跟来了深城，饭后，她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的工作竟然莫名其妙跳了票，突然就有点无措。 叶卿云将她送到酒店房间，正准备离开，跟她道别，她却忽然抓住了他的手臂。 叶卿云：“怎么了？” 程迦艺小小声地：“可以带上我么？” 叶卿云：“可是可以，不过……” 程迦艺低着头，手还执拗地死拽着他的胳膊不放，一副受委屈的孩子模样：“我不想一个人待着。” 叶卿云无奈地答应：“那好吧……” 程迦艺立马兴奋地挽住他的手臂，跳出房门划分的界限，带上门，就半推着他往外走。 叶卿云拿任性的她一点办法也没有，因为她的任性看在他的眼里，只是小孩子般天真烂漫的调皮可爱，只让他更觉得喜欢。 程迦艺当然知道他工作的时候，带女朋友一起去会是一件影响不好的事情，尤其还是在这样尴尬的局面里，传回去，估计流言蜚语又要后浪推前浪了，可是别人会怎么说，她一点儿也不在乎，她只知道自己现在心里只想跟他待在一起。 不过，这种黏腻终归没有将理智全部吞没，出租车上，她两只手拉着他的右手，眼睛亮闪闪地问：“一会儿，就假装是你新招的助理怎么样？” 叶卿云慵懒地靠在座位里，视线从上到下打量了她一番，沉默含笑。 程迦艺循着他的视线，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穿着，层层叠叠全是荷叶边的吊带雪纺连衣裙加一件华丽的蕾丝开衫，怎么看怎么一副度假的模样，哪有半点助理该有的气质，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发，干笑了两声：“好像……确实……不太像呢……那……怎么办？” 叶卿云想了想，说：“就说是我妹妹吧，大学快毕业了，来实习体验生活的。” 程迦艺：“那谁信啊？我都多少岁的人了！” 叶卿云：“你看起来……顶多就是个高中生，说你大学快毕业还把你说老了呢。” 程迦艺甩开他的手：“乱讲！” 叶卿云抬手搂过她的肩膀，轻轻捏着：“身份这种东西，介绍什么就是什么，没有人会深究的，说得过去就行了。” 程迦艺温顺地：“哦。” 很快出租车抵达了供应商所在的工业园区，在叶卿云的指挥下，拐了两个弯，就进了厂区内。 工厂占地面积很大，围墙内虽然有一片不小的绿植，可深城午后的日头那么热烈，直烤得人肌肤生火，让程迦艺一下车就高举起右手，挡在额前，以防晒黑。 叶卿云瞧着她微蹙着眉头的俏丽模样，淡淡一笑，双手插在裤兜里，先一步进了工厂大门。 程迦艺小跑两步追上去，大概是时间刚好，只见负责人从电梯里出来，看到叶卿云就笑着地迎过来跟他打招呼：“小叶啊，你来啦，快进来快进来，这次的事情真的是对不住啊。” 叶卿云也笑，他的笑是温煦的，无害的，一点儿也没有流露出责怪的意味，声音也是动人的低醇：“陆总客气了，合作不成功，双方都有损失，您也受累了。” 这时，被称为陆总的负责人，看到了叶卿云身后跟过来的程迦艺，眼里闪过被惊艳的神色，偏头问：“这位是？” 叶卿云侧了侧身，笑着介绍：“这是我妹妹，快毕业了，吵着跟来见见世面。” 程迦艺大大方方地伸出右手，甜甜地招呼：“陆总好。” 陆总回应着和她握了握手，亲切地寒暄：“你们叶家基因真好啊，小叶那么帅，妹妹又这么漂亮，真是让人羡慕啊，叶小姐学什么专业的？” 程迦艺乖巧地答：“学广告的。” 虽然她不姓叶，毕业也好多年了，但这个答案却是真实的，她大学学的就是广告专业。 谁知陆总一听就来了兴趣，特骄傲地说：“巧了啊，我儿子也是广告专业的，毕业很多年了，现在在申城开了个小广告公司。” 叶卿云：“陆总谦虚了啊，虎父无犬子，相比这广告公司不小吧。” 陆总被他奉承得笑得合不拢嘴，喜滋滋地问：“也不知道叶小姐工作找得怎么样了？既然是小叶的妹妹，有什么需要就和我说一声，不介意去申城打拼的话，我儿子公司里保准给你留个位置。” 程迦艺觉得这陆总给人一种很慈祥的感觉，自觉撒谎耍人家非常不厚道，于是只好把责任推到叶卿云头上，尽量诚恳婉拒道：“谢谢陆总！有您这句话，我就放心了，不过哥哥要我回禾城工作，怕要辜负您的好意了。” 陆总拍拍叶卿云的肩：“小叶啊，这你就不对了，妹妹长得漂亮就不放心让她待在外面了？要知道申城的发展前景比禾城要好很多呐！” 叶卿云笑：“陆总谬赞了，先聊正事吧。” 于是陆总也笑，带两人拐进了会议室，先请他们在他左边的两个椅子里并排坐下，自己才坐进主位里。 秘书送了3杯茶进来，陆总先自己接过喝了一口，才歉意地说：“这次这个事情是我管理不当，实在是对不住你了，上次你来，我还跟你打包票说绝对能在限定时间里交货的，没想到出了这样的纰漏，我们重做又来不及了，你那边肯定不好交代吧？” 叶卿云也举起茶杯，浅嘎了一口：“道歉的话，就不必多说了，订单我拆分下去交给别的厂商做了，交货应该赶得及，赶工产生的差价，就要陆总多担待了。” 陆总：“这个自然，小叶这么好说话，都没要求按合同赔款，已经很给我面子了。” 叶卿云淡淡地点了点头：“出问题的人查出来没？” 陆总：“查出来了，负责这个订单的整个小组都有问题，本来就算流水线上出了问题，到质检装箱那一过，就发现了，也不至于货到了你们那边才发现，欸……都是老员工，一直很信得过的，不明白怎么就出这样的事情。” 叶卿云：“那这批人呢？我能见见么？” 陆总：“已经全部引咎辞职了。” 程迦艺忍不住低呼：“她……” 后面的话却识趣地没有说出口，叶卿云在会议桌底下摸到她的手，轻轻捏了一下，语气依旧淡定地问：“那能将他们的联系方式告诉我么？我有些疑问还想当面问一下。” 陆总显然有点为难，不过也没有犹豫多久，就豪气地说：“行，稍等，我让人事调给你们！” 待他出了门，程迦艺才终于憋不住小小声问：“我不明白有什么事这么有诱惑力，能收买整个小组的人，让他们甘愿辞职去做。光有钱显然是不够的，如果是我，不会为了眼前的一点利益去放弃一份稳定可持续的工作，而且就这么点破事儿，损人不利己的，犯得着花那么多钱么？我越来越看不懂了，这也太蹊跷了……” 叶卿云拉过她的手，按在自己的大腿上，大拇指不轻不重地磨着她的手背，也似是在沉思，良久才淡淡地说：“总会查清楚的。” 程迦艺咬着下唇，跟着他一起沉思，却又有点力不从心，好像总有点集中不了注意力的感觉。 她想着想着，就有点索然无味了，大概整件事都有点荒唐，既然问题都已经解决了，好像原因是什么，一点儿也不重要了，至少对于她而言，一点儿也不重要了。 准确地说，这样的感觉，昨天就有了。 真实的她，只是觉得无趣，并不像小周以为的那样干练果决，她此刻脑子里嘀咕的问题反而成了究竟是该继续陪着叶卿云查下去，查到一个能让他满意的结果呢？还是应该索性将自己的真实想法告诉他，劝他别再浪费时间了。 正想着，敲门声响起，程迦艺一个激灵，从他左手的覆盖下，将自己的右手抽了出来，秘书推开门，拿了一叠资料交给他们。 随后陆总也走了进来：“小叶啊，这些就是那一组人的资料了，身份证什么的信息我也不好多透露，电话住址都在上面，你有什么都可以联系到的……不过，你还有什么是非得跟他们问清楚的？” 叶卿云漫不经心地翻着面前的资料，不答反问：“陆总就不好奇，他们为什么一下子一起出问题了么？” 陆总一愣，沉默了一会儿，叹了口气：“老实和你说吧……具体的原因，其实也是些私事，不大好意思开口讲，但你既然要查，迟早也会知道的，我就直接说了吧，也给你省点时间……” 叶卿云停了手上翻资料的动作，抬头看着他：“洗耳恭听。” 于是陆总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一五一十地跟叶卿云他们说了。 原来，陆总是申城人，做这个行业有将近三十来年了，最早是跟姐夫合伙在申城开的工厂，生意越做越好的时候，两家却因为经营理念不合以及一些私事闹了很大的矛盾，拆了伙。 陆总的父母过世得早，跟姐姐相依为命长大的，从小，姐姐就宠他，所以拆伙之后，他把包括厂房设备等一系列东西都留给了姐夫，自己举家搬到深城从头做起，那时候很困难，就只剩下手头上仅剩的一些客户资源了，却没想到姐夫还是嫌他拐跑了一部分客户而对他怀恨在心。 说起这个姐夫，陆总也是一阵无奈，不过只要他对姐姐好，能让的他都会让。 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姐夫还是积怨在心，分公司开到深城，从业务等各方面与他为敌。 而这一次的事件，起因就是他们分公司挖墙脚来了，高薪高福利，条件就是要让陆总这边有较大损失。 陆总怪不好意思地朝叶卿云笑笑：“真是连累了你们……” 听到这里，程迦艺忍不住插嘴：“会这么对待老主顾的员工，他怎么敢用呢？就不怕往后他们也这么对他么？” 叶卿云笑：“高薪高福利那都是幌子，目的不过是打压陆总，人过去了再找理由解雇也很正常。” 程迦艺于是更不明白了，眨巴着大眼睛：“按你这么说，那些员工应该也会想到的，还走得这么决然？” 叶卿云：“有时候动摇一个人可能很难，但是动摇一群人反而简单，一个人，会瞻前顾后，可是一群人，大部分举了赞同票，小部分考虑得多的，也会有从众的心理，人越是多，就越是会有风险被分担了的错觉。” 陆总：“还真就是这个道理！” 叶卿云：“多谢陆总把这个情况告诉我们。” 陆总：“诶呀，应该的，小叶已经帮了我很多了，让我的损失降到了最低，我还得感谢你呐！” 叶卿云抬手看了看表：“时间也不早了，我们就先告辞了，差价结算好了，我再联系您。” 陆总也看了看时间：“晚上我请你们吃饭吧，我还有点事情稍微去交代一下，你们稍等片刻。” 叶卿云推说不用，不过显然陆总的盛情让人难却，最后两人就乖乖地在会议室里等陆总下班。 程迦艺：“这么说来，这个事情跟Jessica没什么关系了。” 叶卿云：“不见得。” 程迦艺：“为什么？这不是陆总的私人恩怨么？” 叶卿云：“平时见你挺聪明，挺能联想的，这会儿怎么转不过弯儿来了？” 程迦艺气鼓鼓地嘟了嘴：“快说！” 叶卿云忍不住揉了揉她的头：“这个事件有两个疑点，也可以说是巧合，首先，为什么姐夫偏偏这时候来深城开分公司，其次，他挑选的叛徒为什么偏偏是做我们这个订单的这一批呢？陆总这里还有很多比我们这个订单获益高的订单，他都不挑，就挑中了我们这个？” 程迦艺：“也许就是巧合呢？他也有可能每个组都利诱了，但是只成功了这个组呢？而且时间上也对不上啊，利诱一组人得花很长时间吧，按这样推算，Jessica得多久之前就安排这些事呀？” 叶卿云点头：“所以还得查。” 程迦艺摇头：“别查了，我感觉查这个完全是在浪费时间。” 叶卿云：“为什么？” 程迦艺：“那我问你，如果查出来这事儿没有Jessica的原因，你会继续跟她的合伙么？” 叶卿云沉思了片刻：“应该也不会了。” 程迦艺：“所以呀，就像你和我说的，既然结果都是一样的，那是不是她的原因又有什么关系呢？查不查清楚又有什么关系呢？” 叶卿云笑：“你倒是挺会活学活用的。” 程迦艺猛捶他一下：“去你的！反正，你就当这事儿跟她没有关系。” 叶卿云握住她捶他的那个手腕，拉到自己唇边，亲了一下：“可我不想你被说是狐狸精，感觉像妲己一样，特别祸害。” 程迦艺往门口瞟了一眼，看到没人留意，安心地将手抽回来，调皮地笑：“你们公司才多少人，对我的影响能有多大呀？你不嫌弃就好啦，更何况，我觉得狐狸精还是赞美呢，说明我漂亮呀，有魅力呀，有什么不好的？” 叶卿云忍俊不禁：“行！那就听你的，不查了，节约点时间想想拆伙之后我该怎么发展……” 程迦艺用力地点点头：“有什么打算么？” 叶卿云：“没想好……我不太喜欢管理，也不喜欢销售，感觉让我自己再开公司，很多方面顾全不到，就想投入在产品研发上，可能会去找份合适的工作吧。” 程迦艺：“怎么跟我一样没出息呢？我也是就喜欢设计了，让我去管那么多人，让我去做客服，分分钟要我的命。” 叶卿云笑：“你这么能耐，哪里没出息了？” 程迦艺：“那……这么说起来，是你比较离不开Jessica咯？” 叶卿云笑得更开心了：“吃醋了？” 程迦艺：“没有啦！而且你不是决定拆伙了么？我吃什么醋呀……” 叶卿云：“嗯……以后我就是打工仔了，你这个做老板的要多关照关照我才行。” 程迦艺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了转：“打工是不是比当老板轻松很多，就有更多的时间陪我了？” 叶卿云：“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的。” 程迦艺：“那以后可以每天做饭给我吃了？” 叶卿云：“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可以。” 程迦艺拍了拍他的肩，语重心长的口气：“好，我会多关照你的！” 叶卿云被她逗笑了，不过自己开公司跟打工在收入方面肯定是会存在差距的，所以虽然嘴上这么说着，心里却还没有打定主意，男人毕竟自尊心比较强，而他又是个控制欲那么旺盛的人，就算程迦艺经济独立，完全不在意他的收入，一想到之后可能会与她拉开距离，他的心里就莫名不是滋味。(未完待续。) Chapter。135 从工业区驶往市区的路上，陆总开车，叶卿云和程迦艺并排坐在后座上。因为隐瞒了身份的缘故，两人只能保持着一定疏离的距离。 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陆总开车不开空调，于是程迦艺只得把窗户开得大大的，手肘撑在车窗上，侧头看着窗外绿树一片片倒退。 天空的颜色从夕阳西下的红慢慢溶解成深深湛湛的暗蓝色。 她的心里空空茫茫的，却又异常平静。 前段时间被那些咒骂扰乱的压抑，此刻终于一扫而空了。 取而代之的是大片大片的麻木，因为对很多事物都不追究，而突然产生了生无可恋的感觉。 这种感觉，还挺糟的。 她的左手搭在两人之间黑色皮质的座椅上，无意识地一下一下像弹钢琴般敲击着。 叶卿云注视着她青葱一样纤细白嫩的五指，兀自露了个宠溺的微笑，抬头又看到她长发蓬松的后脑，终于还是忍不住伸手揉了揉，低醇的嗓音淡淡地响起：“在想什么呢？” 程迦艺任由他的手掌扣在脑后，轻轻地摇了摇头。 陆总大概是从后视镜里看到了他俩的动作，笑着打趣说：“你们兄妹感情真好啊，让我想起了小时候我跟姐姐……” 接着又是一大段滔滔不绝的回忆。 程迦艺听着听着，思绪就飘远了，也不知道等自己到了那个岁数，会不会也像陆总这样忆当年，像她记性这么差的人，到时候也不知道还有多少当年可以忆。 记性差这一点，细想起来还挺可怕的，虽然不至于像失忆一样严重，从小到大遇过的人大致也都记得，可是很多重要的转折点却像醉酒后断片了一样，一点印象也没有。 她能记得小学的时候，伯父出国旅行，回来送了一块华丽的手表给她。 镶满了钻石的古铜色手表，是当时国内买不到的奢华，精致的翻盖被做成皇冠的形状，让她爱不释手。 结果第一天戴，欢快地跑去给妈妈看的路上，就不小心摔了一跤，把表给摔坏了。 膝盖上磨破流的血，断了一半的表带，跟内心沮丧的情绪，都历历在目。 可是她想不起来，伯父是什么时候，怎么过世的。 她能记得高中的时候，跟舒航在网络游戏里玩石头剪子布，两个五头身的卡通虚拟人物挥着比例显然略大的手，她用拳头赢了他的剪刀，然后他耍赖地打出一行“赢的人请客”的话时，自己脸上喜悦的表情。 可是她想不起来，那一年里自己手腕上密密麻麻黑色的小点是怎么来的。 其实她以前有写日记的习惯，不过大部分记的好像都是些伤心事，所以从来都没有想过要再翻来看看。 大学毕业之后就把两大箱日记本托付给了父母，他们大概至今还珍而重之地为她保管着，可是她不会去看，曾经也好像定义过那些全部都是“为了忘却的纪念”，写下来，就是为了让自己忘记。 所以，她的记性，是被自己训练成了如今的样子，还是有什么别的原因呢？ 胡思乱想着，饭店到了。 服务员领着他们进了一个非常大的包厢，中式的装修很气派，暗纹绣花的米色窗帘遮住一点木雕镂空窗户，大圆桌边15把椅子，都套着同色系的精致椅套。 程迦艺一看这阵仗就傻眼了，呆呆地问：“就我们三个吃饭，陆总这也太客气了吧？” 陆总笑：“小叶来的次数不多，这次机会难得，我就顺带约了些同行一起吃个饭，瞧我这记性，刚才都忘记和你们说了。” 叶卿云笑说没事，于是程迦艺也只得讪讪地露个笑脸。 想到要和这么多陌生人一起吃饭，她心里就说不出的别扭。可今天是她自己要跟来的，临阵退缩显然也是不可能了。只能就着叶卿云为她搬开的椅子落了座。 叶卿云在她旁边坐下，跟陆总边喝着茶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行业动态。 程迦艺此时已经有点饿了，思想都集中在咕咕叫的胃部，那些她漠不关心的话题，完全进不了她耳朵里，可出于礼貌，还得假装认真地听着他们的讨论。 半个小时过去，人总算是陆陆续续到齐了，连同程迦艺和叶卿云在内，总共14个人，服务员指着空出来的位子问陆总：“这里还有人么？要不要我给你们撤掉？” 陆总笑着摆摆手：“还有人，还有人，留着吧……可以上菜了。” 虽然对于这个不需要等的“还有人”有一点点好奇，可是程迦艺很快就被上菜的消息引去了注意力。 在座的人，虽然进门的时候，都一一介绍过了，可是脸盲如程迦艺，望出去除了陆总还能辨认出来，其他全部都是某厂的某个中年厂长，完全分不出赵钱孙李。 好在她今天扮演的角色小之又小，不仅地位小，就连年纪也小，稍微犯点小错误无伤大雅，所以她倒是不像往常面对这么多陌生人时那样拘谨。 等菜一道一道上了桌，看到有人动了筷，程迦艺就安安心心地闷头吃了起来。 叶卿云看着她比起在家时肆无忌惮的模样，在外头明显克制而淑女的吃相，眼底写满了宠爱。 程迦艺的蕾丝外套是喇叭袖，伸长了手臂去夹菜的时候，袖子常常会不小心蹭到桌上的酒杯之类，总让她忍不住皱眉再伸另一只手出来拎住衣袖。 叶卿云本不想表现得太过亲昵，可看着她别扭复杂的姿势，却又心疼，无奈地只好自己主动给她夹菜。 每上来一道新的，圆盘转到跟前，就首先夹一筷进她面前的碗里。 程迦艺吃得很欢喜，有特别对胃口的，会抬起头来冲他甜甜地笑，像只不知足的小猫在无声地说着：“我还要！” 叶卿云每次都能精准地接收到她的讯号，准确无误地给她夹她爱吃的那一道。 终于有中年厂长将注意力转移到了他们这边，举着杯子伸过手来：“小叶啊，以前老听老陆说起你，说你生意做得好啊，为人也很好啊，闻名不如见面，看你待妹妹这么细心体贴就知道老陆夸的都不是虚的，以后有订单多关照关照我们呐！来，敬你们一杯！” 叶卿云连忙拿着酒杯站起身：“过奖了，在座都是我的前辈，还要你们多关照才对！该我和妹妹敬您一杯！” 程迦艺闻言，也跟着站起身来，举起酒杯，微笑着跟敬酒的那个厂长轻轻地碰了一下。 轻抿了一口，再坐下，不由在心里嘀咕：原来这就是所谓的应酬啊……这种你敬我，我敬你的套路，她还真是一点儿兴趣也没有。 以前，舒航也会带她一起吃饭喝酒，不过基本上都是跟兄弟死党一起，从来就没有过跟同行业内可能发展起来的合作伙伴吃饭的经历。大家不是随性地喝，就是为了喝而喝，从未涉及过利益，所以反而轻松惬意。 像这种为了结实人脉而促成的饭局，哪怕就目前的情况而言还不存在利益进出，却也依旧笼罩着一种无法让人彻底放开的不自在感。 程迦艺喝的是果汁，可叶卿云一杯又一杯的礼尚往来实实在在都是红酒，大概是陆总偏好红酒的关系，大家都陪着他喝，中年人没有一个真的是品的，全部都是豪气地一饮而尽。 红酒啊，程迦艺通常两杯就倒的，叶卿云喝的杯数，她都有点数不过来了，让她看着都微微有些迷醉。 可他依然表情淡漠，言笑晏晏，怎么看都还是那个清俊大气的年轻总裁。侧脸的线条清晰硬朗，眼眸黑黑湛湛的，倒更显迷人。 偶尔侧眸视线略过她的脸，总好像有含笑温情的眼波流转荡漾，让她忍不住心里一甜。 好在，在场全是有点岁数的男性，要有女士在场，保不准要被他迷得七荤八素的。 程迦艺一边为自己这搞怪的念头在心里偷笑，一边眼明手快地招呼正端上银鱼汤来的服务员：“给我加一扎鲜榨西红柿汁。” 叶卿云用充满疑问的眼神望她一眼，她笑呵呵地拿过他面前的小碗，也顾不上自己两个碍事的袖子，直接站起来给他舀了满满一碗银鱼汤。 叶卿云微笑着接过，低头浅浅喝了一口，正想小声夸她体贴，注意力却被门口突然响起的一声清亮的招呼声吸引了过去。 迟到的那一位，嗓音低醇地说：“抱歉各位，来晚了！” 听声音应该还是个青年。 两人循声往门口望去，看到那个穿着浅色POLO衫的男人时，都是一愣，然后就看到他笑着朝陆总点了点头，喊了声“爸”后，视线果断定格到程迦艺脸上，露出一个异常温柔又叫人琢磨不透的微笑。 程迦艺看着陆君奕，又转头看看陆总，小嘴微张着，表情只能用呆萌来描述。 于是站在门口的陆君奕笑得更肆意了一点。 姓陆，男，申城人，开广告公司的，她早该想到，认识的人里，有这么一号人物啦！可是这世界怎么能小成这样呢？随随便便就让她撞上这么个巧合，偏偏，他大老远地还刚好从申城也来了这里。 而她，还好死不死地正撒着谎呢！！！ 程迦艺简直一头黑线。 有喝高了的某个厂长，扯着嗓子打趣道：“君君一来就盯着人家小姑娘看，莫不是一见钟情了吧！” 程迦艺被他这一嗓门喊得一下子羞红了脸，谁知陆总还要添油加醋，招呼着大伙儿把空位挪到程迦艺旁边：“年轻人坐一块儿，聊得来！” 程迦艺完全没有推脱拒绝的说辞，只能看着他款款地走过来，坐到了她的另一边。 这时，就听陆总笑着给他们介绍：“来来来，我来介绍一下，这是我儿子，陆君奕，在申城开广告公司的，这位是叶卿云，跟我的小厂有生意往来的叶总，这位是叶总的妹妹，马上要大学毕业了，学的也是广告，你们多交流交流。” 陆君奕听了这些内容，含情脉脉地望着她羞红的脸，举起酒杯跟她的轻轻一碰，故意压低了声音，用只有她听得见的音量，说：“妹妹，好久不见！” 程迦艺讪讪地拿起自己的果汁，轻抿了一口以示回应。 叶卿云闷闷地看着他的不怀好意，却又无能为力，心里说不出得堵。 好在，陆君奕除了看她的眼神有点过分灼热以外，好像并没有要拆穿她的意思。 礼貌地跟叶卿云也碰了杯，迅速被一群中年人的关心淹没了话题。 # 饭局后半段，程迦艺被夹在两个明显开始有敌意并且明争不了只能暗斗的男人中间，吃得比前半段更加拘谨，本来为了给叶卿云解酒而点的西红柿汁，也被她忘了初衷，只一杯接一杯地喝进自己肚子里。 她是可以为了叶卿云的感受，不理睬陆君奕，可是，另一方面，她还得顾及叶卿云在行业里的声誉，她不想他在这么多的同行面前成为一个满口谎言的骗子。 实在太难了，再喝一杯！不对，口感不对！ 程迦艺懵懵地移开杯子一看，本来红彤彤的西红柿汁，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了酒红色的液体。 陆君奕的声音随着他伸过来碰杯的姿势一起在耳边响起：“看你果汁喝完了，给你倒了点红酒，不介意吧？” 介意！ 介意也不能说！ 正纠结着，手中的玻璃杯，被一只温热的手拿了去，回头，叶卿云已经将她杯子里的红酒一饮而尽，还将杯子倒过来示意了一下：“我妹妹不喝酒，我帮她喝。” 陆君奕：“叶总好酒量！”说着，也喝光了自己杯子里的酒。 程迦艺感觉自己快要被这诡异的气氛压得喘不过气了，默默地在心里发誓，再也不要参与这一类的应酬了，可是苦思冥想，就是找不到尽快跟叶卿云一起脱身的办法。 因为喝的饮料太多了，她起身去上洗手间，对着洗手台前的大镜子，终于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才出门，就撞上那抹POLO衫的浅颜色。 陆君奕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不知道，我是该称呼你程小姐呢还是叶小姐？” 程迦艺被他问得语塞，气鼓鼓地说：“程。” 陆君奕：“那么你哥哥？” 程迦艺凶巴巴地：“叶卿云是我男朋友！” 说完，又觉得好像哪里不对。呃……明明是他们撒谎在先，有错在先，却胡乱冲陆君奕这个无关人员发火，有点不够礼貌。可是，谁叫他要表现出这么……这么饥渴的样子呢？ 程迦艺在心里叹了口气，换了濡濡软软的语调：“我们不是故意说谎的，我就是好玩跟过来见识见识，别拆穿好不好？” 陆君奕：“没记错的话，你还欠我两顿饭？” 程迦艺点点头。 陆君奕：“我最近都在这里，你多待几天，把欠我的先还了？” 程迦艺：“啊？那我问下我男朋友……” 陆君奕双手抱胸：“就两顿饭，你单独和我吃。” 程迦艺蹙眉望着他：“这算要挟么？你应该不是会乘人之危的人吧……” 陆君奕笑：“如果我说我是呢？” 程迦艺吃惊地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就听到他的身后，一个更动听的声音冷冽地回答：“如果是，那你就随便说实情，我不介意。” 陆君奕回头，无所谓地耸耸肩，拍了拍叶卿云的肩膀：“我开了玩笑。” 又转身朝程迦艺挥挥手：“那……下次再约！” 程迦艺：“……” 叶卿云已经单手撑在她一侧的墙上，身体强势地栖近她，将她围在他与墙壁之间，低头狠狠地亲了下来。 程迦艺被他这突如其来的霸道的吻，亲得毫无招架之力，只感觉到红酒酸酸涩涩的味道透过他的舌尖一寸一寸铺满她整个口腔。 她双手不自觉地抵住他的胸膛，呼吸随着他的侵略越来越急促越来越紊乱，可这里是公共场合啊，随时会有同包间的人来上洗手间，她在思绪彻底被征服的前一秒，用力推开了他：“你醉了。” 叶卿云额头抵着她的额头，淡淡地：“嗯。我们回去吧。” 程迦艺这才留意到他另一只手里，拎着她的小包：“不用再回去跟他们道别？” 叶卿云：“不用，我已经跟他们说过了。” 不用再回去面对陆君奕，程迦艺开心地挽着他的手臂，和他一起出了饭店。 在回酒店的出租车上，叶卿云二话不说，搂着她的腰，又是一阵狂吻。 司机大概见惯了喝醉的情侣在车上的痴缠，所以只当没看见，可程迦艺几乎要算是滴酒未沾，此刻还异常清醒着，真的羞得不行。 越是羞，又越是敏感，脸颊耳朵脖子，每一寸他流连过的肌肤，都酥酥麻麻过着电，一阵又一阵颤栗的触觉。明明已经被挑逗得动了情，却又不好意思同样热烈地回应，只半推半就着将头埋得很低很低，藏在他的胸口不敢抬起来。 叶卿云今晚是真的喝多了，以前应酬的大部分是年轻人，啤酒再多，对他而言都不在话下，可是一杯接一杯的红酒，对他而言，也是第一次，加上陆君奕的挑衅，让他自己都控制不住自己，只想沉溺在程迦艺身上淡淡弥漫的奶香味里。 爱情有时候就是这样，虽然心里清楚彼此的忠诚，可还是无法容忍任何外在的滋扰，仿佛也只有让身体尽情地纠缠在一起，才能得到真正的安心。 程迦艺被叶卿云一步步逼到后背靠在一侧的车门上，可叶卿云还在不断地压近，甚至吻着吻着，手掌不安分地探进她的连衣裙里，揉捏起她的大腿来。 程迦艺一个激灵连推带踹把他推开了，叶卿云定了定神，搂住她的腰，将她揽进自己怀里，闭目靠在她的肩上。(未完待续。) Chapter。136 程迦艺偏头，眼角余光瞥到叶卿云靠着她的肩膀闭着双眼的样子，睫毛长长地微微颤动着，鼻梁很挺，像一座山峰的走势，短短的黑发有意无意地蹭着她的面颊，本以为他大概酒意上头，已经昏昏沉沉睡着了。 没想到他根本是在装睡，一下车，就将她打横抱了起来，含笑的眼睛清清亮亮的。 程迦艺整个人腾空得措手不及，连忙本能地伸手勾住他的脖子，嗔怪道：“快放我下来啊！” 叶卿云哪里肯，抱着她，径直就往电梯去了。 程迦艺笑：“吃醋么？” 叶卿云点头：“吃醋。以后再也不做这种蠢事了。” 程迦艺也点头：“嗯，刚才是真真切切体会了什么叫自作孽不可活。” 叶卿云低头在她唇上轻轻一啄。 很快到了房门口，程迦艺捶着他的肩：“放我下来，房卡在包里。” 叶卿云：“不放，一辈子都不放。” 于是她只能无奈地挂在他脖子上，手伸进包里盲目地乱掏。 幸好出门的时候记得好像特地放在了夹层里，摸到之后，依旧被他抱在怀里，开了门。 叶卿云进了门，还是没准备将她放下，门被他抬脚踢得重重地关上，一声闷响。 程迦艺望着他笑：“醉了？” 叶卿云：“有点。” 程迦艺：“那放我下来，我去给你泡茶？”说着松了手，腿也打算从他托着她的手臂上甩下来。 可他哪里肯，两臂用力，将她向上一抛，抱得更贴近自己也更稳。程迦艺脸颊撞上他的胸膛，耳朵贴着他的T恤，都能感觉到他有力的心跳声。 都对彼此这么熟悉了，又岂会不知道对方的意图。 程迦艺在外人面前扭捏，在自己人面前却还是比较放得开的，既然都回了酒店，她索性调皮地用力勾起自己的上半身，凑过去跟他厮磨起来。 本来就甜甜的娃娃音还故意换了娇滴滴的语气，在他耳旁吹着气问：“抱我这么久，是想证明自己体力好么？” 叶卿云由着她挂在自己脖子上，将打横的姿势换成了托着她的臀，鼻息浅浅喷在她白皙的脖颈肌肤上，嗓音暗哑地反问：“我体力好不好，你不知道么？” 程迦艺一下子羞红了脸，忍不住在他脖子上狠狠咬了一口，叶卿云吃痛地轻呼一声，将她重重地扔在酒店柔软的大床上，随意而迅速地脱去上衣，半裸的躯体覆盖到她的身上。 # 在酒精的作用下，叶卿云的动作格外生猛而持久，让程迦艺几乎招架无能，被他摆弄着变换各种姿势，一次又一次不由自主地颤栗，娇喘连连，用完全不像是她自己的魅惑声音呻吟着他的名字，迎合着他的律动。 终于，在又一阵猛烈的冲刺后，他头深深埋在她的长发间，不动了，程迦艺只感觉到他在她的身体里，一下一下剧烈地抽搐着，本能地收拢双腿，将他的腰身缠得更紧。 叶卿云喘息了良久，抬头抚摸她的脸，汗水顺着他高挺的鼻尖低落到她脸上。 她的脸上也全是汗水，鬓角黏腻地贴在颊边，眼神迷离而凄楚，是为了满足他纵容他而遭受的筋疲力尽。 他抚摸她湿润的额头，她凌乱的长发，低头缓缓亲吻她的唇。 程迦艺松开了原本攀在他后背的双手，整个人呈大字形无力地摊在床上。 叶卿云看着她依旧红润娇羞的脸，配上个空空茫茫受了大委屈一般的表情，不由温柔地笑了起来。 他叫她：“小艺。” 她回应着将视线聚了焦。 他伸出左手，与她的右手十指相扣，侧身躺下，手臂轻轻一带，将她也侧过来面对着自己，揽进怀里。 程迦艺往后挪了挪：“热。” 叶卿云笑：“小艺，和你说件正经事。” 程迦艺：“说。” 叶卿云：“回去之后……” 停顿了片刻，还是觉得不是时候，于是没有接下去。 程迦艺纳闷地望着他：“回去之后怎样？” 叶卿云：“没……小艺，虽然我们正式交往的时间还不长，可我发现，自己越来越爱你了……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对我说，不要让我担心好么？” 程迦艺笑：“怎么突然这么肉麻？” 叶卿云握着她五指的手，微微加重了力道：“我是认真的。” 程迦艺敛了笑，也认真地点头：“好。” 叶卿云搭在她腰上的手，又往自己身边搂了搂，程迦艺笑着推他：“都说了热啊！” 叶卿云：“我怕你离开我……” 程迦艺：“怎么会呢？” 叶卿云固执地将她揽进怀里：“让我抱一会儿。” 程迦艺只以为他醉了，也拿他没办法，勉勉强强把脸贴在他汗水风干的胸肌上，虽然有点黏，可不得不说，这柔韧的触觉还是很舒服的。 # 剧烈运动后，叶卿云的酒早已醒了大半，他是真的害怕她离开，而不是喝醉以后的胡思乱想。 越是拥有着，越是患得患失。 程迦艺的状态让他忍不住担心，虽然可以解释为任性、孩子气、没有章法的胡作非为，可是以他对她的了解，她不该是这样的。 他只怕有其他的什么原因造成了她如今难以自控且尚不自知的反常。 他不知道她这样的状态是在舒航的背叛之后出现的，还是更早更早以前，有他不知情的别的打击。 可是该怎么开口和她说，他还没有想好。 # 程迦艺大概是累着了，竟然在他的怀里不知不觉安安稳稳地睡了过去。 许是被环抱得有点紧，她略微觉得呼吸不畅，睡梦中，蹙着眉，小手推着他企图拉开一点距离。 可两人被汗水打湿过的肌肤，贴在一起太久，已经紧紧地粘在了一起，她头一偏，他就感觉到胸口的皮肤随着她的脸被往外扯了一点，隐隐的紧绷。 不由自主微微一笑，暗暗决定无论她是什么样的状态，无论她以后会变成什么样子，他都要把她照顾得很好，再也不让她被欺负，再也不让她自己欺负自己…… 陆君奕这次到深城是个巧合，得知父亲的工厂出了事，就抽空过来看望一下。 下飞机刚开手机，就收到了父亲发来的语音微信，说有个漂亮的广告学小姑娘要介绍他认识。 自从前年夏天交往了五年多，准备要结婚的女友，车祸去世之后，他就没有再谈恋爱了。 空窗了将近两年，作为一个三十出头的黄金单身汉，追求者其实还挺多，可是好像怎么也无法从失去女友的悲痛中回过神来，看那些主动贴上来的女人，没有一个顺眼的。 自己是不急，还可以再等缘分，可是长辈总归会心急，时不时找借口要介绍人给他认识。 他无奈地笑着把手机塞回裤兜里，心想着好在这个饭局还不至于是相亲。 让他意外的是，一推开饭店包厢的门，就看到了那个小精灵一般的女孩子，站在桌边，脸上挂着旁若无人的娇笑，往手中的白瓷碗里添汤。 可惜这碗汤是给她身边那个男人的。 程迦艺。 至今还记得她张着双臂，突然跳到他车前时的那个样子，明明是很危险的动作，却做得气定神闲理所当然。 脸上还挂着玩世不恭的笑。 因为女友是出车祸死的，所以对于她如此不要命的拦车方式，他本是有点恼怒的。 可当她欢欣雀跃地蹦跳到他的车窗边，用甜腻腻的嗓音卖着萌问他可不可以搭个电的时候，他一点儿气也生不起来了。 不仅惊艳于她洋娃娃般精致甜美的长相，还因为她可爱的一颦一笑，都让他像看到了小天使般，死灰一样的心终于活了过来。 这大概就是一见钟情吧。 不过一见钟情对于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而言，听起来太梦幻，太不切实际了。 而她看起来还那么小，都不知道毕业了没有，对于他而言只能当作是萍水相逢，帮过就算了。 却没想到没几天，她真的说话算话地过来请他吃饭了。 得知了她的真实年龄后，是有那么一瞬间，跃跃欲试的。 不过毕竟是成熟的男人了，考虑问题还是会比较复杂也比较全面，所以迟迟没有出手。 在这里，再见到她，全场唯一一个女性，一定是父亲口中要介绍给他的人，明知道她身边坐着的就是上次与她一起的那个男人，从举动也看出了亲昵，可他不知道为什么就是特别想逗她一下。特别想表现出自己的意图，测她的反应。 定了定神，推门进去打招呼，然后眼神就直勾勾地盯住了她。 # 陆君奕回到老爸家里还在想着她憋屈地抵触的小表情，气鼓鼓的时候，更圆更可爱的脸庞，让人直想伸手捏一把。 他当场就表现得那么明显，老爸自然也看出了儿子的心思，拍着他的肩膀问：“终于动心了？” 陆君奕虽然不知道他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为什么要隐瞒关系，不过并没有打算拆穿，耸了耸肩：“没有的事。” 陆总：“你进来眼睛就一直盯着她，还说没有？老爸有什么不好说的？” 陆君奕无奈地笑笑，想了个合理的理由搪塞：“她还小，不合适。” 陆总点头：“小是小了点，不过看着漂亮机灵，人也挺单纯的，跟你又是同行，既然喜欢试试也无妨。” 陆君奕：“爸……你什么时候换态度了？不是说妈急着抱孙子么？年纪那么小的，一开始就以结婚为目的，指不定吓着人家。” 陆总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地说：“诶……说不过你，随你吧……不过难得看你有个动心的，要好好把握啊……” # 究竟该不该试一下呢？怎么样才叫好好把握呢？ 她看起来那么美好，又那么无望。 追求一个有男朋友的姑娘，怎么想都不太君子。 更何况。 程迦艺和叶卿云，站在一起就是般配的一对。她与生俱来那种拒人千里的气场，仿佛只有同他在一起的时候才会消散开，或者说，是将他融入了其中？ 这样的一对，就好像是从前自己和女朋友的相处，全世界只属于两个人，其他的都不重要。那么温馨，又那么让人羡慕。 陆君奕辗转犹豫了很久，还是拿起手机发了短信出去。 # 程迦艺和叶卿云定的是次日下午回程的机票，所以上午一直相拥着睡到自然醒。 一夜都被叶卿云搂着，程迦艺睡姿肆意的坏习惯没有触发的空间，倒是很乖很安稳的样子。 叶卿云含笑睁开双眼，瞧着怀里温润的小人儿，像这样安逸的早晨，也不知道在梦里期许了多久。 昨晚她睡着得太早，是他小心翼翼地给她洗的澡。以前交过年纪比较小的女朋友，事事都要他照顾，当时觉得特别烦人，没多久就分了手。可是如今，倒是很享受照顾程迦艺的这种状态，无论是闹情绪的她，还是温顺乖巧的她，无论是被他累趴下的她，还是自己喝趴下的她，他都想细心呵护。 这大概就是爱一个人是否是真心的区别吧。年少不懂事，有合眼缘的小姑娘追求，就轻轻巧巧答应了，也不是没有做过伤人心的事，不过，也只有伤过人，受过伤，才能真正懂得自己要的是什么。 此刻的程迦艺，像个孩子一般蜷缩在他的怀里，小手松松地握着拳，搭在他的胸膛上，看起来特别好欺负。 昨晚懒得找她的睡衣，所以她现在还光着身子，每一寸白嫩的肌肤都像是入口即化的布丁，胸口、手臂、脖颈还有他有意无意留下的红痕，简直秀色可餐。 可他舍不得她太累，于是暗暗压下自己蠢蠢欲动的念头，轻轻吻了吻她的额头。 也不知道是被吵到了，还是时间差不多了，程迦艺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偏头醒了过来。迎上他注视的眼神，甜甜一笑：“早！” 于是叶卿云又在她唇上轻啄了一下，以示回应。 没想到程迦艺的回应却更胜一筹，搂住他的腰，在他怀里来回磨蹭，嗲着嗓音撒娇：“这样的早晨好幸福！” 叶卿云无奈地单手推开她的脑袋，轻咳一声，意有所指地哑着嗓子说：“再蹭下去可别想起床了！” 程迦艺调皮地眨眨眼睛，识趣地跟他拉开距离，发现自己光着身子，冲他露一个诧异的表情。 叶卿云：“昨晚你先睡着了，我帮你洗的澡，不记得了？” 程迦艺茫然地摇摇头，不过也没打算深究，自顾自先起了床。 出门前才想起来看手机，叶卿云拎着行李箱，站在门口等她，就看着她的表情从轻松愉悦自然的样子变成了无奈蹙眉阴郁的样子。 叶卿云：“怎么了？” 程迦艺：“那个陆君奕啊，约我吃饭……” 叶卿云：“什么打算？” 程迦艺：“当然是拒绝啊！” 叶卿云：“那你还纠结什么？” 程迦艺：“总觉得做忘恩负义的人有点过意不去，毕竟当初他确实是帮过我们呢，诶，要是上次是我付的帐就好了，两清了就没那么多烦恼了。” 叶卿云：“不如下次，我们一起请他吃饭吧。” 程迦艺点头：“嗯。” 叶卿云搂着她的肩往外走：“顺带宣誓一下主权！” 程迦艺扭头猛捶他的胸膛：“讨厌！”(未完待续。) Chapter。137 禾城的天气不知不觉中默默地升着温，好像前几天还觉得只穿短袖的话，夜晚会有点凉意，这几天，就已经到了不开空调就睡不安稳的温度了。 叶卿云真的照程迦艺的意思，没有再继续往下查下去，于是在最短的时间里跟Jessica谈了拆伙，完成了工作的交接。 本以为Jessica会在爆发一波，没想到真的到拆伙的时候，她反而表现得尤为平静大度说了很多祝福彼此的话。 之后，程迦艺在微博上也没有再收到过攻击的话语，一切仿佛都尘埃落定了。 突然没有了堆积如山的工作，叶卿云反而有点空闲得不太适应。 而且按照程迦艺的要求，要休三个月的小长假，再慢慢开始筹划未来。 如今，他每天的日常变成了给她做早餐，接送她上下班，再给她做晚餐，俨然一副标准家庭主夫的模样，让他这个原本实打实的工作狂，安逸得几乎要滋生懒惰病菌了。 不过让他欣慰的一点是，程迦艺方面，全情投入工作之后，那些让他担心的反常和躁虑情绪倒是几乎没有再出现过。 两个人的感情平稳地发展着，每一天都过得幸福美满，好像结婚多年的老夫妻一样，如果她有空的话，晚饭过后就一起去散步，虽然她因为要筹备童装店的事，大部分时候处于没空的状态，没空也无所谓，她忙碌自己的事，而他在一边看书，安静陪她。 而他心里暗藏的那个打算，由于一时找不到合适的机会开口跟她提及，所以被暂时搁置了。 # 难得一个周六下午，程迦艺有空，拉着叶卿云去逛超市。 叶卿云站在她那辆Jeep旁边，诧异地问：“有车不开，走路去？” 程迦艺用力地点头，一边撑开阳伞：“对啊！超市又不远，我最近被你喂得胖死了，再不运动运动，见不得人了！” 叶卿云笑：“可是天气这么热……” 程迦艺：“那你开车去，我自己走过去。” 叶卿云瞟一眼她手里那把缀满了蕾丝花边的公主伞，无奈地接过举在两人头顶，搂过她的肩膀，叹气道：“真拿你没办法，既然要走路去，好歹拿把适合我撑的伞吧……” 程迦艺笑：“下次注意！下次注意！” 叶卿云：“考不考虑去健身？” 程迦艺：“健身房？” 叶卿云：“嗯，我之前跟姚宇峰有办卡，偶尔会去练一下，不过你回来了之后就没去过了……” 程迦艺点着头，嘴里发出无意义的一声“唔……” 叶卿云：“怎么？” 程迦艺小手指调皮地撮了一下他的腹肌，撒娇地开玩笑说：“在想你的肌肉呀！” 叶卿云没想到她大庭广众的，还敢这么撩他，一把抓住她的手，动作迅速地低头在她唇上轻轻一碰。 程迦艺来不及躲闪，被他亲了个正着，错愕地瞪大眼睛看着他：“你……这可是在大街上欸！” 叶卿云却若无其事地：“刚也不知道是谁先撩我……” 程迦艺：“我哪有？！” 叶卿云挑眉：“你确定你没有？” 程迦艺：“我就想说，健身效果挺好嘛……” 叶卿云：“所以要一起去么？” 程迦艺摇头：“不去……” 叶卿云：“为什么？” 程迦艺：“不为什么……” 实际上，她的脑子里已经不自觉地浮现出，港剧里常有的那种镜头，去健身的少妇盯着叶卿云完美的身材和有力的动作，直流口水的画面，呃……光想想都让她接受不了，叫她当场去见识？她才不要！ 末了，还不忘补充一句：“以后你也不许去！” 叶卿云：“那么霸道？” 程迦艺：“就霸道，服不服？” 叶卿云笑：“服！” 程迦艺：“不如，我们买个跑步机？” 叶卿云继续笑：“可以。” 程迦艺：“可是……放哪儿呢？” 叶卿云：“客卧吧，反正以后也不会留宿别人了，要客卧没用，倒不如改成健身室。” 程迦艺：“可以是可以……但只有一个房间真的好么？以后……生了宝宝怎么办？” 叶卿云虽然也想早点结婚早点安稳，却远没有程迦艺想得这么远，关于宝宝的话题被她这么自然而然地说出来，让他又惊又喜，一时竟忘了接话。 程迦艺不解地歪头看他：“怎么了？” 叶卿云笑：“刚才这句话，我就当是你向我求婚了？” 程迦艺：“欸？” 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好像，真的说了不得了的话，这…… 连忙摆着手：“这不算的！这怎么能算呢？” 叶卿云：“我说算就算！难道你不想嫁给我？” 程迦艺红着脸低下头去：“也不是……可我……没想过这么远……” 叶卿云：“都想到孩子了，还说没想那么远？” 程迦艺都快抓狂了，不知道怎么应对好。 叶卿云：“要不，下午陪我去见见父母？差不多该正式把你介绍给他们了。” 程迦艺：“啊？” 叶卿云：“而且我跟Jessica拆伙的事，也应该当面跟我爸说一下。” 程迦艺点头：“这个事情是得好好说一下，但是……多多少少有些我的原因，这样伯父会不会不喜欢我呀？” 叶卿云：“应该不会吧……” 程迦艺：“你看，你自己都不确定，我不敢去！” 叶卿云：“为什么？小时候我爸妈那么喜欢你，现在肯定也会喜欢的，而且他们终于盼到自己的宝贝儿子找对象了，肯定是笼络你还来不及，怎么会不喜欢你呢？” 程迦艺：“那好吧，那得好好挑挑给他们带什么礼物去。” 叶卿云：“你去就是最大的礼物了，别紧张！” 可是程迦艺的心情却放松不下来，叶爸爸会否喜欢自己，她有点吃不准。 还记得小时候，早恋抓得严，对于她这个常常和男生混迹在一起玩的女生，叶爸爸刚开始是让叶卿云持敬而远之的态度的。加上撞见过一次她跟光着上半身的叶卿云坐在楼梯口的画面，叶爸爸看她的眼神好像总带着点称不上“喜欢”的奇妙感觉。 虽然，后来有一次家长会的时候，老师对她的点名表扬，让叶爸爸对她转变了看法跟态度，变得放心叶卿云跟她一起玩了，可是那毕竟是小时候，作为好朋友的存在。 如今，身份变成了女朋友，还间接导致了他们家宝贝儿子事业波折，想想都觉得见起面来亚历山大啊…… 车子距离叶爸爸叶妈妈住的小区越近，程迦艺就越紧张，临到小区门口时，她索性打了退堂鼓：“云~~我还是下次再去吧，好不好？这次你先把拆伙的事跟他们交待了，尽量减少我在这件事中所产生的影响，看看他们的反应，我再去，好不好？” 叶卿云：“来都来了，怎么能当逃兵呢？而且，拆伙完全是因为Jessica胡闹，跟你没有关系，我已经想好怎么说了，这方面你真的不用担心。” 程迦艺两个食指绞在一起，低着头：“可是……他们肯定会知道原委的吧，到时候觉得你故意偏袒我之类的，不是反而更加不好么？” 叶卿云笑：“真不知道你在瞎操心什么，事情的原委不就是Jessica胡闹么？我爸妈又不傻，难道这还看不出来？怎么会怪到你头上呢？要把你受委屈的事儿讲出来，心疼你还来不及呢……” 程迦艺的心理斗争还没有结束，车子已经在住宅楼下停稳了，叶卿云从后备箱里拎好买来的大包小包礼物，最后才到副驾拉开程迦艺右手边的车门。 程迦艺眨巴着大眼睛，还是一脸不确定地望着他。 叶卿云牵起她的手，用力一拽，把这个不情不愿像要上刑场一样的姑娘，拎了出来。把那些礼物往她手里一塞，搂着她的肩，不容拒绝地将她拥进了电梯。 # 事实证明，程迦艺的担心纯属多余。 叶爸爸叶妈妈见到她，说不出的高兴，待她真的热情得像对待个小公主，让她有种从未有过的受宠若惊的感觉。 叶妈妈拉着她的手坐进沙发里，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地打量了一番，无限感慨地说：“小艺啊……真是女大十八变啊……越来越漂亮了，阿姨一开始都没认出来呢！” 因为对方是叶卿云的妈妈，所以程迦艺也试着在嘴巴上抹一层蜜，甜甜地回应：“阿姨保养得很好啊，简直比小时候看到的时候皮肤还要好呢~” 叶妈妈笑得合不拢嘴，跟她扯着家常，话题从现状一直聊到回忆里的小时候，可以说对这个准儿媳是满意得不得了。 毕竟从小就是个能得到老师表扬的好学生，如今又是个经济独立的职业女性，有什么好挑剔的呢？ 更何况，宝贝儿子的婚姻大事终于算是有了着落，也算是了却了她一大庄心事。 叶妈妈：“小艺啊……你们打算什么时候结婚呀？” 程迦艺：“……” 还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子，想到没几个小时前，还被叶卿云调戏了这个问题，现在被叶妈妈这么问起，真是不知道该怎么答好。 叶妈妈看她愣住了，马上反应过来：“诶哟……瞧我急的……嘿嘿，你也别怪阿姨啊，你们年纪也不小了，前不久云云他表妹都结婚了，所以……我就问问……该不会，他小子还没跟你求婚吧？诶哟……那我得催催他了！” 程迦艺：“……阿姨……我们其实才交往没多久，谈婚论嫁好像还……稍微……早了一点点……” 叶妈妈：“不早啦，不早啦，女孩子嘛，差不多是该结婚了，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云云都能打酱油了，你回头问问你妈妈，生你哥哥的时候几岁，肯定比你小多了，你该抓紧时间才对！” 程迦艺：“……” 叶妈妈：“不是我催你们，我也是拿你当自己女儿看，才替你心急，真的，别人家姑娘我才懒得管呢……” 程迦艺掩着嘴笑。 叶妈妈：“而且啊，你们虽然正式交往可能没多久，可从小就是一块儿长大的，比那些交往久的感情都深，完全不用顾虑这种问题！” 程迦艺无奈地点头：“嗯……那我回去跟叶卿云商量商量……” 叶妈妈：“对对！好好商量！” 而另一边，叶卿云简单地跟父亲交代了公司拆伙的事情，叶爸爸没有像程迦艺预想的那样对这件事有任何芥蒂。 虽然他早年一直教导叶卿云“要以事业为重”，但毕竟叶妈妈才是他心目中始终No.1的那一个，这几年被她唠叨得也恍惚觉得事业没那么重要了，反正叶卿云近些年多少也有些积蓄，既然吃喝不愁，那就不用太拼命了。 开公司这几年，忙得连看望他们的时间都不多，更别提恋爱了。 确实该稍微放松一下，踏踏实实先找个好姑娘成家，毕竟老婆是一辈子的，工作嘛，还可以再换。 而且，林胜男对叶卿云有意思的事，他也知道，那时候本想试着撮合撮合的，不过作为一个合格的父亲，婚姻大事还是觉得应该由叶卿云自己决定。 现在看来，没有撮合倒是好事情，林胜男那样的并不真的适合做老婆，一看就太过精明了，管得又多，如果两个人真心相爱倒还好，如果只是因为合适才结婚，那这样以后叶卿云会很累。 程迦艺呢，温温软软的，从小又是个听话的孩子，虽然据说现在也很能干，可是表面上完全没有那种嚣张跋扈的感觉，应该比较好掌控，那么做媳妇就再好不过啦。最最重要的一点，是从叶卿云看着她的眼神里，就能读到他是真的爱她。 于是在关心事业的同时，也不忘叮嘱起儿女情长来：“工作反正不急，找份顺心的，这几个月就先调整调整，倒是小艺，我看你妈妈很满意，我也挺喜欢这姑娘的，你可得把握好了，反正这几个月也没事，不如抓紧时间先把证给领了。” 叶卿云没想到老爸比自己还心急，苦笑着点头：“我尽力……” # 晚上回家已经将近九点了，夏夜的天空格外清澈，一轮圆月高悬在头顶，零星还能数到几颗特别明亮的星星。 程迦艺惬意在靠坐在副驾的位子里，开开心心地望着天空，偶尔有飞机闪着红灯掠过天空，她会兴奋地指上去：“看！飞机！” 孩子气的举动，让叶卿云想起了某段时间特别流行的那一组表情，呆萌的卡通画，也远没有此刻的程迦艺那么可爱。 他侧头看她一眼，笑容写满了温柔宠溺。 今天的会面显然是令四人都感觉愉悦的，大概从小就有良好基础，没一会儿内向怕生的程迦艺就表现出熟络的开朗来，而父母对她的满意自不必多说。 叶卿云望着身边这个举手投足都深深吸引着他的小人儿，忍不住伸出右手，握住她的左手按到自己的大腿上，开口：“小艺。” 程迦艺：“嗯？” 叶卿云：“我们结婚好不好？” 程迦艺转头，迎上他潮湿诚恳的眼神，一时竟不知道该作何回答，被他紧握的左手，无意识地微微颤抖了一下。 先前叶妈妈提议的时候，她也偷偷思考过关于结婚这个问题，老实说，真的要她嫁给叶卿云，她是愿意的。 因为叶卿云是个让她觉得非常非常安全的人，好像在他的身边就能无所顾忌地做最真实的自己，不需要勉强自己去伪装优秀，不需要特别听话，无理取闹和任性的坏脾气，他也都能大度地包容，跟他在一起，真的让她前所未有得轻松自在。 可是她不确定，他对她的这些好，究竟是追求的手段，还是可以一直延续到婚后白头偕老。可能舒航的背叛，对她的打击实在太大了，让她对于每一个人的每一个举动，都多多少少地产生了某种怀疑。 而叶卿云对她，实在是太好了，好得简直跟做梦一样，缺乏真实感。 而她自己，在这段关系里，似乎都没怎么付出过，他爱她，比她爱他，多了太多太多，这种不平衡，让她不安。 叶卿云一边注意着路况，一边试图解读着她眼底流转的情绪，握着她左手的力道收得更紧了些。 程迦艺知道他紧张，她何尝不紧张呢？可是她的心里真的一时还没有答案，总觉得现在如果答应的话，会有一种欺人太甚的感觉，沉思良久，终于想了折中的办法，嫣然笑道：“上次还说要准备好烛光晚餐和钻戒，这会儿又打算一句话把我打发了？” 叶卿云也笑，松开她的手，专注开车。 她的回答，模棱两可，要说答应吧，又没有肯定，要说不答应吧，又有点暧昧，还真是让他琢磨不透。 对于程迦艺的感情，他其实一直都倾向于隐忍，所有的事情，都希望能够顺理成章，他并不希望自己给她留下操之过急的印象，他怕吓到她，他怕她会躲开。 可偏偏，面对她的时候，又常常把控不好自己的情绪，一不留神就把心里想的直接表达了出来，表白是这样，求婚也是这样。 他自认，向来是个理智克己的人，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的一颦一笑却总牵动着他的心脏，让他常常犯冲动的错误。 现在求婚恐怕是……早了？ 后来两人都没有再说话，程迦艺吹着晚风，偏头看着窗外，只留了一个发丝乱舞的后脑给他，让他又禁不住苦笑。 # 回到小区里停好车，程迦艺倒出乎意料得还处于较为兴奋的状态，拉着他的手问：“陪我散会儿步？没想到你爸爸厨艺比你还好，刚才忍不住吃多了……” 叶卿云：“好。” 于是两人手牵着手，沿着小区蜿蜒的小路慢慢往前走。 路两边都是矮矮的绿植，倒是清新惬意，每隔一小段，会有一盏朦胧昏暗的路灯挂在头顶，两人就这么看着彼此的影子交叠着从面前的长条缩减到脚边，再拉长成背后的长条。 程迦艺好像走得很舒心，脸上一直漾着浅浅的笑。 又走了一段，进入小区里分隔的主路，路面宽阔了不少，两旁也种了比较高大的树木，叶卿云一直对树没什么研究，分不出种类。每一棵树的下面都有一盏光线向上的景观灯，有蓝色有黄色，也有绿色，把绿叶照射得绚烂奇幻。 程迦艺突然松开了他的手，他纳闷地侧头递一个询问的眼神，却见她活蹦乱跳地跑到一盏绿色的景观灯后面，站定了笑望着他，指了指自己的脸：“恐怖么？恐怖么？” 从叶卿云的角度看过去，由下往上的绿色灯光，照射在她脸上所形成的明暗效果倒确实有几分恐怖片里惊悚人的味道，只不过还是掩不住她睁着大眼睛期待而雀跃的靓丽神色。 叶卿云不由也跟着笑起来：“恐怖……” 程迦艺：“那给我拍张照啊！” 叶卿云虽然配合地乖乖掏出手机来拍照，可还是忍不住问：“拍这干嘛？” 程迦艺看他拍完了，就蹦跳着跑回来，抓着他的手：“给我看看效果！” 叶卿云：“照片好像比实际更吓人一点。” 程迦艺似乎也挺满意，直接就把照片发给了自己，然后更亲密地挽住他的胳膊，一摇一晃地继续往前走，慢条斯理地说：“想拍就拍咯，留个纪念，说不定以后有用呢？万一出现了什么Jessica二号，又来攻击我，我就可以拿这个吓唬她！没用的话，反正也占不了多少空间嘛……” 叶卿云侧头看着她蹭在自己肩膀附近的头顶，听着她懒洋洋的声音，宠溺地一笑。 唇角还处于上扬的弧度，她却突然抬起了头，换了一本正经的语气叫他：“云……” 叶卿云：“嗯？” 程迦艺：“你会不会觉得我不够爱你？” 叶卿云想也不想，脱口而出：“不会。” 程迦艺：“真诚一点。” 叶卿云：“我很真诚。” 程迦艺低下头去：“可我总觉得，还是你爱我多一点，我怕……” 叶卿云：“怕什么？” 程迦艺：“怕对你不公平啊……” 叶卿云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你又在想这些有的没的……” 程迦艺却抬起头来，黑漆漆的眼睛直勾勾地望进他心里：“我怕你娶了我后悔……” 太过认真太过自卑太过严谨太过疏离太过纠结……暗涌的情绪，他读了读不完，仿佛下一秒她又要逃开，弃他而去。 心脏像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扯了一下，又疼又涩，最后只余吻她的勇气。 托着她的后脑，贪婪而热烈的深吻。 程迦艺喘息着呢喃：“云……” 叶卿云终是松开了她，脸埋在她颈间的长发里，哑着嗓音：“小艺，我想和你在一起，我只想和你在一起，一直在一起，天荒地老，永不后悔！” 程迦艺怔怔地听着他深沉的告白，有一种让她呼吸为之一滞的心疼弥漫开来，他真的爱她太多，让她又感动，又迷惘，这样的一份深情，让她用一辈子来回报也值得，可是她究竟有什么值得他如此深爱…… 她双手环上他的背，安抚地紧搂住他：“云，我们结婚吧。” 叶卿云抬头，不可思议地看着她：“你再说一遍？” 程迦艺：“我说，我们结婚吧，烛光晚餐和钻戒，都无所谓了，我愿意嫁给你！” 叶卿云激动地又亲了亲她：“你答应了！” 程迦艺点头。 叶卿云：“那我们明天去领证，不许反悔！” 程迦艺看着面前这个高大英俊的成熟男人，竟然会高兴得这么蛮横这么孩子气，心里软得一塌糊涂，可终归脑子还清醒，忍不住打击他：“明天周日，民政局不上班。” 叶卿云笑：“那就后天，不许反悔！” 程迦艺点头，还伸出了右手的小拇指：“我不反悔，跟你拉钩，谁反悔谁小狗！” 叶卿云配合地勾住她的小指，在她额头轻轻吻了一下，满足地将她拥入怀中。(未完待续。) Chapter。138 次日，吃早餐的时候，叶卿云提议去买钻戒，反正也没有惊喜可言了，倒不如让她自己挑，能够更加符合心意。 可是程迦艺却表现出一副兴趣缺缺的模样，嘴里叼着喝粥的勺子，眼珠子滴溜溜地转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叶卿云：“怎么？反悔了？” 程迦艺摇头：“没有啊……你这么希望我反悔？” 叶卿云：“当然不是！只不过，买戒指都没兴趣，以为你不愿意了……” 程迦艺笑：“不是啦！我只是觉得钻戒这个东西不太实用，以后戴的概率应该不高，所以买不买都无所谓……我倒是对拍婚纱照比较有兴趣。” 叶卿云若有所思地：“嗯……那就先拍婚纱照，不过……戒指还是要买的，而且我希望你天天戴着。” 程迦艺脱口而出：“为什么？” 叶卿云：“在你身上留个印记，要所有人都知道你是我的！” 程迦艺笑：“你好霸道哦！” 叶卿云：“没办法啊，谁叫我老婆那么好看那么优秀，看起来还那么小呢？路上随便拦个人帮忙，也会被看上，我不防着点怎么行呢？” 程迦艺知道他还在为陆君奕的事情心塞，不由笑得更放肆了些：“那大帅哥你呢？” 叶卿云：“我每天都会戴着，我不觉得戒指碍事。” 明明是再普通不过的陈述句，却不知道为什么让程迦艺听了莫名一阵脸红。 每天戴戒指这种细节的事情，应该是女生比较看重的东西，可偏偏由叶卿云这么个高大英俊的大男人在乎着，要被别人知道了，一定觉得不可置信吧，可是程迦艺知道啊，知道面前这个干净清爽沉稳内敛的好男人，爱自己有多深，在乎自己有多深。 于是欣然地笑：“那我也每天戴！不过得买个日常一点的，钻太大的，我怕戴出去连手指都不保……” 叶卿云也跟着笑：“禾城的治安还没那么糟。” # 聊到关于去哪里拍婚纱照的问题，让程迦艺忽然想起来一件事。 好像几个月前曾经答应过要给彭楠当模特的，不知不觉都六月下旬了，却迟迟没有安排时间给他，想起来还挺过意不去的，于是匆匆忙忙抓起手机就拨了电话过去。 虽然在工作中偶尔有见面，但毕竟两人还不太熟络，于是等对方接起电话，她很礼貌地开口说：“你好，我是程迦艺。” 彭楠：“嗯，我有存你的号码。” 程迦艺：“上次答应要做你的模特的，忙得差点儿忘记了，你看什么时候有空？” 彭楠：“我这边前期的准备差不多了，只要你有空，随时都可以拍。” 程迦艺：“那就明天吧！” 叶卿云：“明天不行！” 程迦艺猛得想起，呃，明天确实是还有更加重要的事情，于是连忙改口：“后天，明天我有事，后天！” 彭楠：“好的，那回头我把地址发给你，后天我们早点开工，7点见。” 挂断电话，程迦艺就对上了叶卿云审视的目光，不好意思地说：“我忘记……那个……了……不过，不是已经推后天了么？” 叶卿云笑：“你的户口本？” 程迦艺恍然大悟：“啊！在我自己这儿，我挂在以前老房子的社区，独立的，嘿嘿！” 叶卿云：“嗯，很好！” 程迦艺：“对了，这个事情！得跟我爸妈说一下，我……单方面地同意，好像有点太自作主张了……” 叶卿云：“嗯，那我下午把聘礼送去。” 程迦艺：“欸？” 叶卿云笑：“具体的流程，我也不是很清楚，改天让我妈再仔细准备，不过礼金今天是要先送去的，好歹表示一下诚意。” 程迦艺：“欸？我就打算给他们打个电话，通知一下，怎么还……？” 叶卿云：“只打电话怎么行？就算你爸妈同意了，我也要觉得歉疚的。” 大概因为舒航是各方面都比较大大咧咧的人，所以多年来，把程迦艺也影响成了一个不拘小节的姑娘，所以她怎么也没想到叶卿云在这些事情方面会这么传统。 开往杭城的路上，就自言自语地感慨道：“你说，这结婚的流程，我是不是应该拿个小本子记录一下啊？你想啊，聘礼这种东西，你妈妈会准备，嫁妆这种东西，我妈妈会准备，可是，我完全不会欸，那以后，等我们的孩子大了，要谈婚论嫁的时候，这些东西找谁给他准备去呢？” 叶卿云听着她小小声的嘀咕，心里甜甜的，原本时常冒出来的那种担心着她离去的不安感，被奇妙地安抚了，忍不住笑：“你想得可真远……” 程迦艺却只当他这句是取笑，气鼓鼓地红了脸。 # 程爸爸程妈妈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迎来了程迦艺和叶卿云，都有点手足无措。这些天程迦艺的哥哥嫂嫂带着程全出门旅游去了，所以只有两个老人在家，一切都从简，完全没有能招待他俩的东西。 虽然两人一再说对晚餐没有要求，可程爸爸还是执着地二话不说就去了菜市场。 正经事一直等到吃过了晚饭才开始谈，程迦艺甜笑着用撒娇的语气说：“爸，妈，我决定嫁给叶卿云了，明天去领证！” 程爸爸程妈妈显然没料到两人的发展会这么快，不过宝贝女儿嫁给叶卿云倒让他们挺放心的，于是程爸爸欣慰地说：“嗯，决定了也好，叶爸爸叶妈妈那边说好了么？” 叶卿云：“我们昨天去见过我父母了，他们也很希望我们尽快结婚，不过领证的事情是昨晚临时决定的，有些仓促了，还望你们见谅。之后会好好安排时间两家一起吃个饭，商量具体婚礼的事情。” 程爸爸：“好，既然你爸妈没有问题，我们这边也没什么问题，总盼着这丫头早点踏实了，现在把她交给你，我们也放心了。” 叶卿云诚诚恳恳地递上一张银行卡，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道：“这是我的一点小小心意，密码是小艺的生日，我也没经验，又仓促，不知道聘礼该准备些什么，希望你们先收下，其他的等准备好了，再送来！” 程迦艺看着向来成竹在胸的叶卿云竟然难得得流露出笨拙的一面，不免笑得格外开心，打趣道：“这种事情，有经验可就不好啦！” 程爸爸还想再客气推脱一下，程迦艺却调皮地说：“爸妈，你们就收下吧，这方面我真不懂，哥哥结婚的时候，我又还小，不过按礼数，有这个环节，就得过一遍，是吧。” 程妈妈：“你这孩子，都要嫁人了，还这么个德行，怎么一点儿也养不大呢？” 叶卿云宠溺地揉了揉她的脑袋，仿佛在说：我就喜欢这么孩子气的姑娘。 后来，程迦艺偷偷摸摸地在叶卿云耳边悄悄地问：“你给我爸妈那卡里有多少钱呀？” 叶卿云：“你猜？” 程迦艺狐疑：“五万？” 叶卿云淡定地：“少了。” 程迦艺蹙眉：“八万？” 叶卿云依旧淡定地：“少了。” 程迦艺却不淡定了：“八万还少了？难道有十万？” 叶卿云笑：“少了。” 程迦艺抓着他的手臂摇：“啊？这么多？我不猜了，你直接告诉我吧，到底是多少啊？” 叶卿云：“二十万，大学毕业之后一点一点存下来的老婆本，本来就是娶你用的。早几年就少一点，晚几年就多一点，既然现在用，那就正好二十万。” 程迦艺：“你怎么知道你的老婆本就是娶我用的呢？” 叶卿云笑着伸手揉她的脑袋。 程迦艺：“不过聘礼需要这么多么？我爸妈又不是那种电视剧里很难缠的父母，非要求男方多少多少的那种人，差不多意思一下就好了，你给这么多，好像怪怪的。” 叶卿云：“你爸妈现在都在家养老了，吃穿住都是你哥哥的，又没有收入，让他们拿什么给你置办嫁妆呢？这里头的钱，一部分是替你表孝心的，一部分就是让他们拿去给你置办嫁妆的。其实一点也不多。” 程迦艺：“没想到你想得这么周道欸，从昨晚到现在也才没几个钟头呐，脑子到底是怎么转的？我怎么这方面完全没想到呢？”说着，还拿小拳头捶了捶自己的脑袋。 叶卿云笑着抓住她的手：“我们两个，有一个人想就够了，两个人都想，那就浪费了。” 于是程迦艺也就对自己的没心没肺释怀了，娇柔地偎进他怀里。 # 周一，得知程迦艺要去领证的消息，刘萌又惊讶又欣喜，都忘了自己是在员工最多的客服部办公室里打电话催她来上班的，对着手机就一声高分贝的惊呼：“你们这简直就是闪婚啊！才三个月，太快了！” 然后就看到客服们统统抬起头来注视着她，立马尴尬地退到走道里，放轻音量才继续说：“你考虑清楚了？确定是他了？不会反悔了？” 程迦艺笑：“应该不会反悔了，感觉现在挺幸福的。” 叶卿云开着车，在一侧嘀咕：“什么叫应该不会反悔？” 程迦艺于是红着脸，推了他的胳膊一把，小小声冲他喊：“不会反悔啦！绝对不反悔！” 刘萌：“那真得恭喜你们了，什么时候决定的？怎么不早和我说？算了，今天给你放一天假了，晚上请大伙儿吃饭庆祝？” 程迦艺：“前天晚上决定的，昨天去杭城看我爸妈了，现在在回来的路上，所以忘了和你说，那晚上我定好地方通知你，对了，明天我去给彭楠拍照，上次答应他的，所以得休两天。” 刘萌：“OK，反正活动上周结束了，这周最多也就些收尾退货工作，其他的事情没什么特别急的，我一个人能搞定，我多得瑟几天也无妨，欸……明明是闺蜜出嫁，我怎么就有种嫁女儿的感觉呢？好像等你把事儿办完了，我才能安心一样。” 程迦艺：“谢谢萌萌！等你结婚的时候，你想休多久我就让你休多久！” 刘萌：“你就省省吧，我就一操劳的命，放你一个人管工作室，我还真放心不下，哪能想休多久休多久啊？” 程迦艺：“萌萌，你怎么就这么不浪漫呢？” 刘萌：“我挂了，你自个儿矫情去吧，我还忙着呢……” 程迦艺噗嗤一笑，挂断了电话，忍不住问叶卿云：“我是不是真的特别不务正业啊？” 叶卿云也不怕打击她，实话实说：“确实有点。” 程迦艺抗议：“这不都是为了你么？” 叶卿云：“算起来，我好像占用的比例并不是很高？” 程迦艺：“那你就当那一年，也是为了跟你重逢做的准备咯？” 叶卿云想，程迦艺还真的是个浪漫的人，什么话到她嘴里过一遍，立马有了抚慰人心的效果，明明有吃醋的征兆，一瞬间就又被甜蜜弥漫了心头。 # 不是特殊日子，民政局空闲得很，填了表格，经过简单的问询，只要再合拍一张双人证件照就可以领证了。 可是拍照的时候，却出了个小插曲，俩人的身高差得有点多，程迦艺哪怕踮着脚，头顶也只能勉强到叶卿云的肩膀，所以两人并排站着，被拍进同框的比例就相对而言很不协调。 摄影师是和政府合作的影楼里派过来的小姑娘，才第二个月上班，没遇到过这种情况，一时不知道怎么处理才好。 通常情况下，登记收费，让新婚夫妇在红布前一站，用前辈调好参数，固定在三脚架上的相机按个快门就能搞定的事情，此刻看起来却好像有点难。 没有人交待过她，万一相机的框框里，一个头顶冒出去了，一个下巴进不了框，该怎么办好。 程迦艺看她犯了难，主动跑过来问情况，她有一点摄影基础，所以透过镜头瞄了眼依旧站在红布前的叶卿云，抬手就去调焦距，手还没触到镜头，小姑娘就连忙阻止：“这个不能动的，都是前辈调好的。” 从她的举动看，大概属于没什么知识，又谨小慎微的类型，于是程迦艺也没有执着，耸了耸肩，超叶卿云摆摆手，让他往后退。 又透过镜头，指挥了一下左右，到位置合适了才喊停。 环顾一周，找了角落里一个小板凳，搬去放在叶卿云的脚边，然后自己站上去，差不多头顶能到他嘴巴了，才喊小姑娘：“你再试试？” 小姑娘跑到相机前，往里头望了望，开心地说：“可以了，我数到三，你们笑得自然一点。一……二……三……” 回程的路上，程迦艺喜滋滋地看着贴在红本本里，被盖了钢印的照片。 红色背景里，意气风发表情闲适的叶卿云，和一旁，笑容傻乎乎的自己。 有种无法言喻的幸福感。(未完待续。) Chapter。139 晚上的聚餐，除了当天的晚班客服，几乎是全员到齐。 程迦艺在饭店里定了相通的两个圆桌包厢，热闹得不得了，本来就是每天相见的人，大部分又都是年轻人，起起哄来倒真的像在闹婚宴了。 叶卿云平时他们工作室去得也多，没人跟他多客气，上来灌酒的杯子，就没见停过。 到最后，程迦艺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家的。 忘了是喝到第几杯红酒的时候断片的，一直到第二天清晨被叶卿云摇醒，才迷迷糊糊收拢意识，脑子还胀痛得厉害，闭着眼撒着娇嘟哝：“让我再睡一会儿嘛……” 叶卿云看着她满床乱滚的烦躁样，忍不住就笑了，在她的额头轻轻一吻，嗓音低醇地：“我记得，你今天好像约了人7点拍照？” 程迦艺一个激灵弹坐起来，眼睛还没睁开，动作却太快太猛，叶卿云来不及跟她拉开距离，就感觉到她的额头狠狠地撞在自己下巴上。 程迦艺疼得眼泪都出来了，手覆着额头，揉啊揉，叶卿云被撞的这下也不轻，几乎是咬牙才忍住了呼痛的欲念。 彻底清醒过来，她眨着水汪汪的大眼睛，问：“你疼不疼？” 叶卿云反问：“你说呢？” 程迦艺撒娇：“对不起嘛！几点了？” 叶卿云：“6点，怕你来不及，所以闹钟设得比较早。” 程迦艺：“差不多，估计还是来不及，欸……昨晚不应该喝那么多酒的，忘了今天要拍照了，宿醉肯定看起来特别憔悴吧？唔……欸？你没醉？” 叶卿云：“醉了，不过，还好……拍照，我可以陪你去么？” 程迦艺已经爬起来准备去刷牙洗脸了，回头不解地问：“为什么不可以？” 于是叶卿云愉快地跟着她起床了。 # 彭楠从六月初给程迦艺他们拍完最后一期夏装之后，就一直在忙自己的事情，所以昨晚并未参加聚会。 此刻等来的不止程迦艺一个人，多少有点莫名的感觉。 程迦艺大大方方地给他俩做介绍：“这位是我们工作室外聘的摄影师，彭楠，这位是我男朋友，叶卿云。” 叶卿云用很低，却大家都能听清的音量宠溺地笑说：“该改口叫老公了。” 两人听了都是微微一愣，程迦艺红着脸抬头笑望着他：“好啦，下次改口。” 对于他这小朋友宣示领地般霸道的占有欲，真的一点办法也没有。 而彭楠，早先打过程迦艺的念头，此刻，也只得识趣地伸手跟叶卿云握手道：“你好，恭喜你们！” # 彭楠选择的场地是一个四围种满了紫阳花的玻璃花房，蓝色的、粉色的、白色的一团团绣球花开满了整个视野，每一团都是精心照料得来的饱满丰沛，在大片椭圆形的绿叶衬托下，显得尤为生机盎然。 玻璃房的地面，铺了浅色的木地板。顶棚用柔光布遮着，光线柔和舒适。 室内摆了复古的欧式沙发和家具，还有一个画架上架着一幅没完成的油画，每一处都透着一股精致华丽的感觉。 程迦艺一下子就被场景吸引了视线，不大的一间小屋子，却藏了无数双眼来不及浏览的装饰品。 干花，艺术感的玻璃瓶，木头摇椅，蕾丝桌布…… 彭楠：“对这地方还满意么？” 程迦艺：“满意满意！太美了，你怎么找到这儿的？” 彭楠：“有个朋友专门做实景棚的，这是他今年新搭的，还没有布置完整，不过我说要用，就先借给我了。” 程迦艺忍不住感叹：“都这么美了，还没布置完整啊？那等完整了得美成什么样子？” 叶卿云也跟着她的脚步参观着，围着小屋转了一圈又一圈，心里暗暗想着：原来小艺喜欢这样的风格，家里以前那样果然太冷清了，是不是该抽个时间重新装修一下呢？ 程迦艺亮闪闪的眼睛里写满了期待地转头望着彭楠：“能介绍你这位朋友给我认识一下么？觉得这个地方，让我一下子冒出好多灵感来，回头出了款式，可不可以来这里拍？想到我们做的衣服，用这样的背景来烘托，一定会美炸了，就好激动啊！” 彭楠迎上她兴奋的笑脸，有一瞬间的愣神，她开口却全是工作，让他不禁为自己的遐想苦笑，不过还是十分配合地点头：“一句话的事情，反正之后大部分款式还是我来拍的，提前安排好，别跟他出租的时间撞上就可以了。” 程迦艺双手合十，一副憧憬状：“太好了！到时候具体的场地费用再和我说，你朋友造这个地方就是为了盈利的，我可不能白占便宜了。” 彭楠：“好。” # 没一会儿，又来了一个微胖的姑娘，化着大浓妆，穿着图案夸张的深色T恤，一到就扯着领口呼热。 彭楠给他们做了简单的介绍，新来的这位是他请来的化妆师安妮，很开朗很自来熟的样子。 趁着她坐在空调底下降温的时间，三人讨论了具体的拍摄安排。 按照彭楠的意思，想要尝试两种不同的造型。 第一种是特别干净清爽的，自然的裸妆搭配纯白的连衣裙，想要一种纯粹的张力，不过这一种对模特的要求会很高，因为没有了外在的修饰，就需要有很自然的表情和肢体语言，程迦艺是新手，虽然彭楠对她有信心，但也不能只有一个PlanA。 第二种是比较梦幻唯美的，想要将她打造成小精灵或者花仙子的样子，妆容方面可以调皮一点，用一些亮闪闪的东西之类，这一种相对而言，可能着重点更偏向形体，那么依程迦艺的身材就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了，可以算是比较保险的方案，不过，出来的效果会更多地体现后期处理的功力而不是摄影本身的功力，作为彭楠自己，当然不是心目中最完美的选择。 其实，在今天得知她已经结婚的消息之前，彭楠还有一个PlanC，想拍一组程迦艺在花丛中刚睡醒的模样，那种懵懂的朝气，好像很适合她。 可是当着正主儿的面，要求她穿睡衣，好像不是那么回事儿。 要换作其他人，当然可以冠冕堂皇地说是为了艺术，为了工作，可是自己心里对程迦艺动过奇妙的念头，好像同时也就失了这样说的底气。 叶卿云在一边听着他们的讨论，在脑海里描绘了一下程迦艺即将被赋予的形象，结合之前她那些睡衣自拍，倒是有了相当浓厚的兴趣。 第一个妆容很快化完，彭楠拿了一款白裙子给程迦艺，指了外头厕所的位置给她。可是望着屋外炎炎的大太阳，她却怯了步，环顾一周，指着一个薄荷绿的大柜子问：“这个……是空的么？” 彭楠迟疑：“呃……应该是……” 于是她轻轻巧巧地抱着衣服跑过来打开，确定里面空空如也，开心地招呼叶卿云：“你把那个桌布拿过来，帮我挡一下，我就在柜子里换。” 对于她这奔放的态度，在场的两个男人都愣住了，叶卿云本想劝她还是去厕所比较好，可看着她那副无所谓又赶时间又好像发现了宝贝般的雀跃模样，觉得自己如果提出异议的话，不免有点太过小气了，于是只得听话地拎了桌布过来。 因为程迦艺比较娇小，所以柜子的高度和宽度都足够，只不过深度浅了点，她进去直接关上柜门，就没有空间供她活动手脚了。 所以她只能开着柜门，形成一个三面包围的小区域，再让叶卿云撑开桌布给她当第四面临时的帷幕。 程迦艺换衣服的速度出乎意料得快，三两下脱了自己的连衣裙，甩挂在桌布的最上面，叶卿云本来就举得不高，只刚好挡到她的头，此刻桌布受到连衣裙的重量影响，又往下降了一点，从他的角度，就能直接看到只穿了内衣的她的上半身了。 就算是每天睡在一个被窝里，对她每一寸肌肤都铭记于心的他，在这么“公众”的场合看到如此香艳的画面，还是忍不住涌起一股热意，连忙又将桌布举高一点，红着脸，别开了头去。 彭楠挑的这款连衣裙是个特别仙气的长裙，雪纺料子上用白色线绣了精致的花，穿在程迦艺的身上可以说非常合身，并且把她衬托得格外清丽脱俗。 她先在彭楠的指导下，坐在蓝色的绣球花丛里变换了几个姿势，彭楠试了光线和角度，却好像并没有拍到满意的。 程迦艺虽然平时经常自拍，可是让别人给她拍照，却好像还是第一次，多多少少都有点紧张，有点放不开。姿势又都是彭楠在指挥，有的时候，酒还没有醒透的迟钝大脑，不太能准确领会他的意思，就会出现手和脚不知道该往哪里放的尴尬局面，更别提表情了。 看到彭楠低头回看相机里的照片时，流露出的那种蹙眉纠结的表情，程迦艺不好意思地道歉：“抱歉，昨晚没睡好，状态不是很好，给你添麻烦了。” 彭楠：“没事，不用心急，慢慢适应，我们开工得早，今天肯定能拍到满意的东西。” # 又换了好几个背景，摆了无数个姿势，程迦艺笑得都快有点僵了，可看彭楠的样子，好像还是没有什么能让他满意的收获。 认真回看照片的他，估计也有些泄气了，一边仔细翻看，一边朝程迦艺摆摆手说：“先休息一下吧……” 于是程迦艺接过安妮递给她的矿泉水，也凑到相机边上，跟着一起看照片。 彭楠的摄影技术，在她看来，真的已经非常棒了，无论是构图还是色彩光线之类的，都美得简直不需要再后期处理，比她平时自拍的那些养眼多了。 而且，都说相机镜头容易让人发胖，可是在彭楠的镜头里，她只看到了一个比镜子里更瘦更美的自己，背景环境又如此浪漫华丽，这些照片放到程迦艺的手里，绝对是让她满意到心花怒放的程度的。 可是从彭楠的表情看，还真是看不出他有任何满意的迹象，于是她忍不住开口问：“你好厉害啊，把我拍那么美，不过，看你好像不是很满意，这些照片是哪里有问题呢？之后要怎么改进比较好？” 彭楠侧头看了她一眼，之后还得继续挖掘她的潜力，所以并不想打击她的信心，只道：“你先休息一下吧，我再想想……” 程迦艺没辙，对这些照片越看越喜欢，完全找不出彭楠愁的点，看来自己恐怕真的帮不上忙，加上昨晚没睡够，也是真的有点累了，于是悻悻地跑回叶卿云身边，小小声地和他聊天。 彭楠无意中抬头，往两人的方向瞄了一眼，这一眼，让他顿时想到了解决问题的办法。 在他看来，已经拍好的这些照片，确实如程迦艺评价的那样，是很美的。可是这些美，美得太平庸，跟他日常拍的那些照片如出一辙，完全达不到他心目中赋予这次主题的期望。 他在回看的过程中，一直在思考，是自己的引导不够，还是抓拍的点不对，所以程迦艺所流露出来的表情，总是没有他初见时那种震撼人心的感觉。 此刻，他终于意识到问题出在了哪里。程迦艺大概始终是个怕生的人吧，就算能对不熟悉的人露出笑脸，可那笑永远都是客客气气，有点距离的，再怎么努力控制面部肌肉，也笑不出发自内心的气场。 当她面对熟悉的，尤其是深爱的人的时候，那种笑容，才能成为自然而然就极具感染力的笑。嘴角微扬的弧度，眼睛里流转的光彩，鼻梁皱起的纹路，每一个细胞都仿佛散发出清新灼人的光晕来。 # 彭楠招呼安妮给程迦艺补了妆后，选定玻璃房角落里，唯一一棵比较高的绣球花树作为新一轮的背景。 程迦艺终于不用再为了迁就花朵的高度而蹲着或者坐着了，舒展了一下手脚，雀跃地蹦跳过去，却发现自己太矮了，满树沉甸甸的白色花团，纷纷缀在她的头顶上方。 彭楠：“没事，安妮，凳子，我拍半身。” 程迦艺踩到凳子上之后，上半身基本上都容进了花团里，逆光下，白裙配白花的女孩，清爽得好像自带了朦胧的滤镜。 彭楠先试了光，指挥着拍了一些侧面，然后又指挥她背对着他，趁着她看不见，悄悄把叶卿云招来了身边，凑他耳边轻声说：“帮个忙，你就站这儿……不……反正你个子高，站我背后，站迦艺跟相机两点的延长线上，麻烦了。” 叶卿云朝他友善地点点头，退到他的身后，随他变换的角度，也微调着自己的站位，然后就听到彭楠指挥程迦艺回头，微笑。 她随性地回过头来，视线触及叶卿云的笑脸上，微愣了两秒，随即绽放了一个拍摄至今最为甜美的微笑。 如冬日的暖阳般和煦的笑，带着浓浓的爱意，带着能融化人心的温度，被彭楠恰到好处地定格在了相机画面里。 彭楠又连续按了好几次快门，收录了程迦艺回头之后从诧异到惊喜再到流露出爱慕神色的整个过程。 回看照片的时候，他频频点着头，虽然作为男人和摄影师的立场，觉得自己没有足够的吸引力，让程迦艺展露出那样的神色，还挺失败的，可是作为这次拍摄的成果，能得到如此效果的照片，又不得不说是件很成功的事情。 程迦艺乐颠颠地跑过来问：“这回满意了？” 彭楠感慨：“爱情的力量真伟大……你看你老公的眼神，跟看镜头的眼神……完全不一样。” 程迦艺不好意思地红着脸笑，叶卿云听了这话，心里也舒服地开了花。 后来，让叶卿云站在相机后面的方法，顺利地完成了今天的拍摄任务。 熟络了之后，彭楠设想好要拍的PlanC也得到了程迦艺的允许。 程迦艺听了他的提议，兴奋地说：“正好正好！前段时间做了睡衣的日单，有一大批尾货得在店里销掉，一举两得。” 彭楠略一思索：“这组照片出来可能更多地是展现气场的，跟平时拍衣服不一样，细节估计没那么到位。” 程迦艺：“没关系，本来模特照就是以氛围吸引人的，细节有平拍图，不影响，那就这个周末拍吧，我翘班两天了，得勤奋个三天，否则要被萌萌骂了。” 彭楠：“OK，那就周六老时间这里见。” # 本来彭楠还要请大家吃饭的，可是程迦艺实在累得不行，委婉地推了下次。 宿醉加上睡眠不足，使得她最后连妆都懒得卸，随意地挥了挥手道别，就直接歪进了叶卿云车子的副驾驶位子里。 调整了椅背的角度，舒服地靠在上头，懒洋洋地闭上了眼睛。 彭楠一直说，她笑起来的样子特别有感染力，所以拍摄的过程里，程迦艺几乎把去年一整年没有露过的笑脸，统统补了回来，笑得脸部肌肉都快僵硬了。 此时此刻，半躺着的她，真的丝毫也不想再动用任何神经了。 叶卿云当然没有她这么随性，一来跟人还不熟，二来自家老婆这么闲散，他总要礼貌地稍加弥补，又跟彭楠和安妮客套了几句，才信步上了车。 瞄了一眼右手侧完全松懈下来，软绵绵摊在那儿的女孩儿，他的女孩儿，不禁弯起了唇角。 虽然表情是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可在妆容点缀下更显精致的容颜，却让她看起来更像是一个童话里安眠的小公主。 眼皮上贴着大小不一闪闪发光的亮片，假睫毛又长又翘，随着她眼珠不自觉的动静微微地颤动着。皮肤如白瓷般吹弹可破，嘴唇是淡淡的浅粉色，润润的泛着水光。 叶卿云眼神掠过她的唇，就忍不住想低头亲她一下，可这场所显然不太合适，于是堪堪收回了视线。 瞟到她鼻尖上冒出的一点细汗，体贴地微调了一下空调的风力。 # 程迦艺在车上不知不觉真的睡了过去，醒来时，周围很黑。定了定神，揉了揉眼睛，才意识到大概是在地下停车场里。 左手边的驾驶位上没有人，车却没熄火，车内的空调依旧源源不断地供应着凉风。 光从车外可见的停车场构造来看，程迦艺只知道并不是叶卿云家小区的地下车库里，却也无从分辨究竟是在哪里，本想打个电话给叶卿云，可掏出手机，看到微博图标的角上，有个二位数，还是条件反射地先点了进去。 大部分都是赞美之类的评论，程迦艺已经习以为常，不过还是小小地虚荣了一把，也有一小部分是针对款式的提问，她耐着性子一一回复了。 然后，就顺带刷起了微博，看她关注的人今天都有些什么动态，一时竟丝毫都不记得方才拿手机的初衷。 又过了一会儿，想起自己在拍摄休息的中途有自拍过几张，于是自然而然就拿出相机来挑选和处理起那些照片来。 这些年，她其实有很多时候都像此时此刻一样即恍惚又专注，她会忘记或者说忽略很多事情，可是手头上忙活的，却又格外认真。 这样的现象往前追溯的话，原因终究还是因为某个人吧。 因为，程迦艺本身是个非常粘人的姑娘，而以前的生活里，她把自己的世界圈成了一个只有舒航和她自己在里头的玻璃罩子，她在精神上对他格外依赖，无时无刻不想待在他的身边。 可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舒航更倾向于玻璃罩子外面的世界，似乎是厌倦了她的陪伴和跟随，也逐步多了很多她不热衷的夜生活。 舒航在追她的时候，潜移默化的，后来，连出去玩也仿佛是步步为营。 次数、频率、时长，匀速递增。 起先会带上她，让她见识他所去的场所，期间还会偶尔在事后评论朋友的女友，哪些行为在外人看来是给足了男友面子，而那些行为就显得斤斤计较难伺候之类。 程迦艺每一次都乖乖地跟着，也不顾自己的内敛和文静，与周遭是多么格格不入，然后认真地听着舒航的每一句话。那时候的她是懵懂的，或者应该用执迷不悟来形容，舒航所说的全部，都成为她行事作风的标杆。虽然实际上，她很聪明，读懂他全部用意，只是习惯了装傻，习惯了自欺欺人。 后来，他说那些地方不适合她去，她太乖了，太放不开，虽然他就喜欢这样的她，可是应酬嘛，还是要顾虑别人多些，有她在场的时候，他怕朋友们也玩不开。 于是慢慢慢慢，她被他孤立了。他的应酬太多，她只得出入只剩下自己一个，吃饭看电影也只能自得其乐，常常常常等到凌晨他才回家。 舒航是多么有计谋的人啊，他吃死了她，一早表明了自己心目中懂事女孩的范本，她当然统统都会照做咯。 因为她不希望自己做会让他觉得不够大度的事，她不想被他厌倦。 可明明那么在意着，明明那么思念着，明明孤独的时候会哭会害怕。可她却总是逼迫自己不吵不闹，继续做他喜欢的那个温顺乖巧的女孩，甚至后来，都不敢主动打电话催他回家。 而他夜晚电话进来，吩咐她睡觉的时候，她也都装出无所谓的样子，道一声：“晚安，你早点回来。” 只有她自己知道，他不回家，她完完全全也睡不着。不敢关灯，必须开着电视机让家里显得不那么安静，才能有勇气做一些自己喜欢的事。 每一次听到钥匙的声音，她明明没睡着，却还是忍不住蒙进被子里装睡，等他洗漱完躺下来，睡熟了不再有动静，她才假装无意识地偎进他怀里。 大概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她会恍惚，偶尔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处，偶尔不知道自己想要做什么。 注意力总是被什么不经意的东西勾了去，虽然勾去之后是长久的专注，可这专注是那么突兀而没有规划。 好像有过几次，车子开到小区门口，看着跳广场舞的大妈们随音乐扭动着腰肢，就忽然出了神，一停就是一个小时，不记得自己有没有吃晚饭。 也有过几次，把车停在图书馆停车场，也像此刻一样，习惯性翻出手机，回复完评论，刷一遍新动态，就忘了自己是来还书的，载着放在后座上，马上要超时的几本书，恍恍惚惚又开车走了。 她独自一人在外的那一年，就更不用说了，反正也漫无目的，就也无所谓是否迷路，跌跌撞撞，走过很多她想同他一起去的风景。 唯一的长进，大概就是学会了一个人睡觉。 # 因为有专业化妆师做造型，又有那么美的背景，所以她对今天的自拍算是非常满意。 相机里还有几张，她一时兴起凑到叶卿云身边拍的合影，有一张他没有看镜头，而是侧头笑望着她，那个四分之三侧面的线条真的格外迷人，短袖衬衫有两颗扣子没有扣，领口微敞着，露一点点锁骨痕迹，脖子修长柔韧，配合着随性的闲适的态度，简直可以用性感来形容。 而这个魅力不凡的男人，古铜色的肌肤搭配在她白嫩的小脸旁却也丝毫不违和，反而因为眼底满溢的宠溺，而使得画面看起来尤为和谐。 程迦艺莫名觉得幸福，原来跟自己相爱的人，互动着被定格在同一个画面里的感觉是这么美妙。 第一次，她有了秀恩爱的念头，一是因为他们领了证了，名正言顺了，二是真的不想辜负了这张这么养眼的照片。 她将图片Po到了微博上，本想配段跟照片比较协调的文艺内容，无奈，思来想去没有合适的言语，最后只简单打了两个字：“已婚。” 刚点了发送，就听到车门解锁的轻微声响。 叶卿云开门看到程迦艺醒着，莞尔一笑：“醒了？怎么不打电话给我？” 程迦艺接过他手里的购物袋，歪头想了想，喃喃道：“忘记了” 叶卿云轻笑出声，也不追究，系好安全带就发动了车子。 程迦艺简单看了眼购物袋里的东西，挖出一罐酸奶，把余下的随手丢到后座上，就打开舀了一勺塞进嘴里。 粉色的唇彩沾到了勺子上，她才想起自己还没卸妆，拿纸巾随便抹了抹嘴唇，毫不讲究地继续一勺接一勺。 叶卿云：“饿了？” 程迦艺点头。 叶卿云：“想吃什么？” 程迦艺：“我想吃番茄黑鱼面，好久好久好久没吃了，可不可以？”说着，腮帮子不自觉地鼓了起来。 叶卿云笑：“可以。” 程迦艺说完才觉得自己的要求好像有点不合理，怯怯地问：“不会不开心？我看你菜都买好了。” 叶卿云：“怎么会？菜可以留着明天再做的。” 程迦艺：“哦。” 本质上是个非常容易满足的人，只要提的要求，被同意了，哪怕是再小再微不足道的事情，都可以让她开心得心花怒放。 于是，自己又吃了几勺酸奶后，索性转身，一勺塞进了叶卿云的嘴里。 叶卿云含着白色的塑料勺子，品尝着主观意识里带有她嘴里清甜味道的酸酸的沁凉，温柔地抬手揉了揉她的头。 程迦艺抽回勺子，又喂了他两口，眼看罐子里酸奶不多了，犹犹豫豫地嘟起小嘴巴。 本来看起来就年纪小，又化着可爱的妆，配上这表情，简直可以说像是个舍不得玩具的小朋友了。 让叶卿云无端泛起一阵怜爱，想着自己老婆怎么能这么可爱呢？明明才比自己小一个多月，却孩子气得跟差了好几个辈分一样，再这么下去，会不会过个几年，从般配的夫妻相变成爸爸带女儿的父女相呢？ 叶卿云为自己荒唐的想法无奈地笑了。 程迦艺蹙眉：“笑什么？” 叶卿云：“没什么，剩下的你自己吃吧，我专心开车。” 程迦艺：“哦。”兴高采烈地在副驾驶坐端正了，三下五除二，把罐子里的酸奶统统送进了胃里。 # 程迦艺就这么顶着略显夸张的妆容，去面店里吃了心心念念的番茄黑鱼面。 从下车到吃完，有不少人对她侧目。有因为这对年轻情侣郎才女貌而多看几眼的，也有专门盯着程迦艺妆容窃窃私语的。程迦艺都一概无视，特别大方无畏地吃她的面。 估计也是真饿了，午饭随便叫的外卖真算不上美味，她就几乎没怎么吃，此刻面对钟爱的面条，吃得那叫一个酣畅淋漓。 完了，还“不顾形象”地提议去对面的图书馆转转。 叶卿云本来对于别人的目光也持无所谓态度，可他老婆实在太过惹眼了，在图书馆里转悠的一路，全是男人或欣赏或艳羡的目光，让他自豪的同时，占有欲作祟，只想把她圈在自己的地盘里，不给别人看。 程迦艺本来踮着脚挑书挑得很认真，可有个不识好歹的男人，竟笑容放浪地冲她吹了个口哨，惹来叶卿云老大不高兴地，揽过她的肩，就催她回家了。 考虑到他的感受，她只能恋恋不舍地离开了这知识的海洋。(未完待续。) Chapter。140 舒航今天的状态很糟，非常糟。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他一整天都冷着一张脸，前段时间从他的表情也固然看不出开心来，但至少那时候，待人接物时，还是会出于礼貌地勾一勾唇角，就算皮笑肉不笑的，起码是笑了。 可是今天，连表里不一的面部表情都没有了，气色也差到肉眼可见的暗沉，周身的气场简直如同结了冰，每个靠近的人，都深深感到了一阵寒意。 是了，他糟透了。 昨晚跟狐朋狗友在酒吧里喝高的时候，就隐隐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凌晨，醉醺醺地回到家里，习惯性睡前看一眼她的微博。可就是这一眼，让他彻底醒了酒，然后再也睡不着了。 甜蜜的合影，配简单的“已婚”两个字，信息量大到让他觉得眩晕。 照片里的程迦艺还是他再熟悉不过的模样，白嫩的小圆脸上，依旧孩子气的笑脸，朝气蓬勃的，仿佛永远都长不大。 她的笑，总是那么有感染力，甜得仿佛随时能挤出蜜来，让看到的人，也忍不住跟着笑起来。 舒航盯着照片上，她欣欣向荣的笑脸，唇角勾起一抹苦涩。 他有许久许久没有见过她笑得这么纯粹这么肆意了。是他不好，是他自己的错，把她弄丢了。早在她离家出走前，她就因为他的忽视，而再没如此笑过了。 那本来只属于他一个人的笑容，此生却大概再不会为他而露了。 舒航的心，不由揪得生疼，无力地躺在床上，单手覆住双眼，不知不觉的，有温热的液体顺着脸颊滚进了耳朵里，听力被潮湿影响的感觉难受极了，可也比不上此刻心里的难受程度。 她左侧的男人，是叫叶卿云吧，注视着她的眼神写满了浓浓的爱意，温情得他都不敢多看一眼。 那样的眼神，其实早已说明了一切，也难怪当初程爸爸会倒戈，现在就连他自己，也不得不承认，他败下阵来。 叶卿云的眼神里，有欣赏有宠爱，更有绝对要让她幸福的坚定信念。这种信念，舒航也曾有过，或者说，现在也依旧有着，只不过并没有能够好好履行。 他伤害了她，那么深，还怎么去跟对方比？ 还真的是等到失去了才会懂得珍惜么？如果他懂得再早一点，两人是不是就不会沦落到如此的地步？ 回忆像开了闸的水，滚滚而来，将他淹没。 他是那么卑鄙，仗着她爱他，不会离开他，理所当然地忽视了她的感受，贪图一时的花天酒地，忘了作为男友应该回报的关心。 是有过一次，想改的。 那一次，他如往常一般晚归，确切地说是凌晨才回家。只不过那次是在茶楼里玩扑克，倒并没有喝酒，所以到家的时候还很清醒。 进了卧室意外地发现，本该安睡在床上的程迦艺，却并不在那里。 房间里的小夜灯开着，电视机也开着，和每一个夜晚没有差别地定格在电影频道，可她却不在。 那一刻他有点慌了，忘了自己刚从洗手间出来，夺门去里头找，依然不见。 可她常穿的那双毛茸茸的紫色拖鞋，好好地摆在房门口，没有她外出的迹象。 拨她电话，也在床头听到了手机铃声。 大冬天的，舒航的手心竟渗出汗来，她一直都是个让他放心的姑娘，到哪里都会跟他报备，他第一次找不到她了，彻底慌了神。 毫无章法地跑去楼下确认了她的车还在，又跑回来翻鞋柜，似乎也没有哪双鞋不在，最后无计可施，去检查衣柜里的外套数量。 然后，终于，在衣柜的角落里，他找到了她。 穿着单薄的睡裙，卷缩着藏在一件一件衣服后面。体温冰凉，脸上有干涸的泪痕。 舒航不知道她怎么会在衣柜里，只知道那一秒的自己，心疼的无以复加，也同时松了口气。 他把她抱回床上，用厚厚的被子严实地捂好，默默在心中下着绝不再让她这样的决心。 可是，次日，没人提及这个插曲，程迦艺还和往常一样，kissgoodbye后，微笑着出门上班，到了下班的点乖巧地发一句寻常的“别应酬到太晚。”表达对他的放纵。 于是舒航就渐渐忘了这件事，也渐渐忘了自己所谓的决心。 想到这里。 他痛苦地单手握成了拳，力道大得骨节都微微发白了，狠狠地捶着自己的额头。 当时，怎么就没有适时得反省呢？ # 魂不守舍地熬到下班，哪里也不想去，随意地推掉了朋友的约，径自就回了家。 舒航今天的心里一直装着程迦艺，满满当当不留余地，全部都是程迦艺，不知道为什么竟然比过去的任何一个时刻都要思念她。 所以当他步履踉跄地爬楼梯的时候，眼前就恍惚地浮现出了他俩在这个楼道里笑闹的画面。也不知道是因为从小就在一起的缘故，还是因为程迦艺这么多年一直都停留在初识的那个模样，让他和她在一起的时候，也总忍不住陪她做一些孩子气的事情。 明明都二十好几了，却还时常幼稚地在这些阶梯上玩石头剪子布爬楼梯。 大概这个全民皆会的游戏，对于他俩而言有着不同寻常的意义吧，从高中开始，就一直是他们最热衷的娱乐。 那时候舒航总以为是自己运气好，每一次都能首先抵达最高层，然后得意地高高在上地看着自己的姑娘欢笑着跳上几级来挽他的手臂。 现在想来，哪有人每一次都运气这么好呢？小艺那么聪明的姑娘，怕是摸透了他的习惯和套路，为了满足他的大男子主义，故意输给他的。 所以，她给他的好运，在一局又一局石头剪子布的游戏里，被他统统用光了么？到最后“娶到她”这个最大的幸运，却给了别人？ 拐角处的白墙，还有他偶尔快跑几步，甩开她，然后躲起来等她脚步声靠近时，再故意冒出来吓她的回忆。 这些童真，那么纯净，那么美好，那么灼痛人心，却怎么在早些年，被他错误地厌倦，错误地排斥，错误地弄丢了她呢？ 本想一个人静静地缅怀她。 可回到家里，满屋子都是程迦艺曾经生活过的痕迹，餐桌、厨房、洗手间、她最爱的蓝色沙发、电视机、梳妆台……每一处都是她的身影。 舒航只觉得思念越发让他窒息，终于还是烦躁地随便约了人出门喝酒。 此刻的他特别特别想买醉，虽然早已知道再无挽回的余地，可若留着尚能做梦的空间，至少痛得没有那么彻骨。 “已婚”，是一点儿后路都没打算再留给他了。 这消息，来得那么突然，那么快，那么措手不及，都不给他靠时间治愈的缓冲，就这么劈头盖脸地砸了下来。 像极了一杯高度的烈酒，一入口就呛得喉咙火辣辣得疼。 舒航跟人摇着骰子，胡乱喊着数字，输得一杯接一杯，往嘴里灌酒。 本来就是为喝酒，助兴的游戏玩得漫不经心，好几次连骰盅都懒得开，抓起酒杯就一饮而尽。 朋友看出了他的反常，也不细问，也不怪罪，体谅地陪他浇愁。 可偏偏借酒浇愁愁更愁，随着酒精在体内发挥作用，舒航只觉得自己对程迦艺的思念越来越强烈，越来越不可控制。 已经醉了，这么多酒下去，肯定已经醉了，照往常，早该进入神思恍惚的状态了，可为什么今天还是那么清醒，清醒地知道自己那么想她，想得趴在洗手池边吐过之后，眼泪就这么毫无征兆地落进了冲洗的水里。 他好想听听她甜甜的声音，他好想看看她圆圆的小脸，他好想抱抱她软软的身体。 可是他又清醒地知道自己什么都不能做，什么都不可以做，甚至是一个电话，也不被允许拨打过去。 为什么没有更醉一点？醉到失去理智，醉到无所顾忌，醉到为所欲为。 # 舒航是真的喝多了，朋友甚至酒吧的保安，很多人都劝他打车回家，还有人直接就给他叫了代驾，可低落又烦躁的他哪里听得进去。 主观上，潜意识里，他只想程迦艺来接他。 求不来，得不到，连求的勇气也没有，就只能固执地坚持自己开车。 夜深人静的禾城，马路上空空荡荡，他恣意地高速狂飙了一大段，胃和心都难受到了崩溃的边缘，一脚刹车，停在了马路中央。 趴在方向盘上，不争气地默默流着泪。 男人怎么可以哭呢？他从小就坚强，不打麻药缝针的时候都咬牙没哭过，却偏偏每次一想到程迦艺，泪水就怎么也控制不住。 后来，醉了，累了，不知不觉睡着了。 #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有交警在车窗边喊醒他。 舒航迷迷糊糊地看着眼前那身蓝衣服，大脑迟钝地意识到：出事了！ 心里却意外得平静而麻木。 经常混迹在夜场，大部分时候与酒不离的人，其实在遇到这种状况时，多多少少有些门路可寻，可他却苦笑了一下，丝毫没有要寻门路的意图。 交警好像说了一些要他配合之类的话，他并没怎么听进去，不过测量酒精含量等等步骤流程他都乖乖地没有反抗，倒流露出一副令人心疼的任人宰割模样，最后被带回了警局。 抽了血，录了口供，被安排在椅子里等待酒醒。 舒航觉得特别累，不是身体的累，而是心里累。 以前觉得外面花花绿绿的世界精彩纷呈，觉得被程迦艺禁锢的玻璃罩子憋闷无趣，此时此刻才发现，原来所谓外面的世界，是这么无聊，这么空虚，而往后，在没有了程迦艺的玻璃罩子里，他竟然不知道自己该怎么继续走下去。 # 在口供上签字的时候，心里大概清楚会有一段牢狱生活了，可是他却异常平静地觉得：这样……也好。 没有彷徨，没有无助，只是深深地觉得无力。 到取保候审的环节，有那么一瞬间，想任性地把程迦艺喊过来，以她那么容易心软的个性，在他遇到困难的时候，绝对不会袖手旁观。 可低头再看看自己如今狼狈的模样，最后只能苦笑着摇头，随便叫了个朋友来。 # 那天，一直到天蒙蒙亮了，舒航才从警局里出来，被朋友送回家去。 请了假，在床上平静地躺了一天。 又恢复到平淡如常的生活里。 只是后来，在开庭审理前的这几个月里，他再也没有喝过酒，甚至每天下了班吃过晚饭就直接回了家，推了所有的酒局牌局，没有在外逗留过。 过得深居简出的。 期间有朋友打趣他变性了，他也只是笑笑。 有朋友猜是追回了程迦艺，所以被管严实了，他也只是笑笑，没有否认。苦楚地希望，真是这样的结局。 他也去过几次程迦艺的工作室，在马路对面远远地看着她挽着叶卿云的手从写字楼里走出来。然后再打车跟着那辆白色的奔驰。 他没有打扰，也自认没资格打扰，可他还是来了，他只是想再看看她。 她还是他记忆里的姑娘，只是被另一个男人照顾得很好，没有了从前偶尔流露的阴郁，变得更明媚也更动人了。 原来叶卿云每天都会来接她下班，原来他们会买菜回家做饭，原来这么日常这么琐碎的柴米油盐生活是这么幸福。 原来能跟她同进同出，是这么……让人……羡慕。 只是祝福的话，他始终都说不出口，明知是自己有错在先，可看着她幸福的模样，却莫名有种被她抛弃的错觉。 # 程迦艺其实是个很敏锐的人。 可能小时候太迟钝太不敏锐，曾被人说教过的关系，她后来逐步让自己学会了对周遭保持警惕的本领。后来，对投射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和疑似尾行的举动，都会有所感应。 所以在舒航跟随她的日子里，她是接收到了那道目光的，也留意到车后的出租车了。 不过一来次数不是很多，她也不确定究竟是真有其事，还是自己疑心重了，二来为了不让叶卿云担心，她见对方没有更进一步的意思，就也没有去深究对方是谁，后来这种感觉没再出现，也就默默地翻过了那一页。 ?(未完待续。) Chapter。141 不知不觉间，三个月过去了，季节虽已入了秋，温度却依旧恒在那里，街面上短袖有之，长袖有之，长袖外再套开衫的也有之。禾城的天气就是这么让人苦笑不得。 虽说沿海地区在整张中国地图里，已经属于四季最为分明的了。可这些年，也不知道是不是温室效应之类的缘故，春和秋越来越短，短得几乎不需要储备衣服，而夏天越来越热，冬天越来越冷。 中间时常让人觉得缺乏过渡。 如今，终于熬过了程迦艺最为惧怕的夏天，她坐在办公室里吹着空调，收到了以前跟舒航共同的某个朋友发来的邀请。 原来他与人合伙了一个发廊，准备国庆开业，邀她当晚出席。 这个朋友在她创业初期也帮过不少忙，所以她二话不说就答应了下来。 过去的三个月里，她跟叶卿云的感情稳步发展，期间双方父母都催促过他们办酒席，可两人都喜静，不爱那样的热闹，觉得领了证就已经很完满了，酒席这样的形式可有可无，所以是一拖再拖。 双方长辈们聚在一起再三催促都无果，后来也就商量通了，反正证都领了，这酒席必然跑不掉的，实质上的问题都解决了，那么面子上的问题，等等就再等等吧，毕竟两人实际在一起也没多长时间，程迦艺又确实越来越忙了，就随他们去吧。 后来，叶卿云找了一份专业对口的工作，在一家外资企业里。 朝九晚五，安逸舒适，虽然收入必定没有自己做老板高，可是能够专注于他更偏好的研发工作，不需要再花太多时间用于应付人际沟通和订单杂务，让他格外满意。 程迦艺也觉得满意，因为他下班时间早，还是能像休假期间一样，每天接送她上下班。满足了她从小到大认定的恋爱必备的章程。 轻度强迫症患者，很久很久以前就幻想着，有个英俊的男朋友，每天孜孜不倦地接送她上下学。 舒航喜欢她独立，所以她从来不敢提类似的要求。 而叶卿云呢？真不知道是因为他从小了解她，还是因为本身就是异常体贴的男人，她一句也没提起过，他却自动自发地就实现了她的愿望。 一个英俊的老公，每天接送她上下班，感觉真的很不错。 她的另一条强迫症，是每晚睡前的goodnightkiss。 不过这个比较好办，只要她自己主动一点，就OK了。 偶尔有几天，她忘记了的，叶卿云都会凑过来亲一亲她，让她甜蜜得睡梦中都能笑醒过来。 # 国庆那天，程迦艺如约参加了朋友的酒宴，因为对方大概并不知道她已婚，邀请的也只有她一个人，所以她没有带叶卿云一起。 出于礼貌，她化了个精致的淡妆，穿了一身合适的小礼服，长发温婉地盘在脑后，倒真的如愿减去了几分平日里的稚嫩气息。 婚后，虽然在叶卿云的面前，她依旧是那个长不大的孩子，可对外的心态上，却好像转变的很多，总希望多少能比从前看起来成熟一些。 夜幕里，朋友跟合伙人一起在酒店门口迎接着宾客。 见程迦艺着一袭有如星空般的深蓝色亮片长裙从黑色的Jeep车上下来，把车钥匙潇洒地往服务员手里一丢，就带着惊艳的表情大笑着迎了上去：“好久不见，嫂子出场还是这么霸气十足啊，今天能请到你，真是荣幸荣幸。” 说着又将她介绍给了身边的合伙人。 程迦艺被这称呼喊得愣了两秒，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人这么喊她了，一时有点难以适应。 不过过去她在这群朋友的心目中本就是舒航的附属品，他们喊他“航哥”，就自然喊她“嫂子”，那时候，她是习以为常的，只是此刻，就有点…… 但解释起来实在太费劲了，就她对这群人的了解，要他们改口的可能性也不大，于是她也就懒得费这唇舌了。 合伙人友善地朝她伸出手，夸了漂亮，说了荣幸，都是客套。 她也就客套地回握了一下，道一声：“恭喜。” 表面上淡定自若，可骨子里依旧是那个不善于应付如此大场面的人，略有些拘谨地由服务员引去了她的座位。 朋友大概这两年混得不错，资金雄厚了，这酒宴设在禾城最好的酒店里，甚至还很豪气地包下了大厅。 程迦艺环顾了一圈，一部分是她跟舒航共同认识的人，还有很大一部分，她并不认识。 看穿着打扮，估计都有些实力。 程迦艺能多少看出哪部分是社会精英，而哪部分又是道上有名的，这群人都有些交际手腕，互动起来自是有他们各自的一套。 程迦艺只觉得恍惚，和从前跟着舒航一起出去玩时同样的那种格格不入，丝毫产生不了要去结识的欲望。 于是开席前，她就这么单手支着下巴，喝着单独点的菊花茶，看舞台上的乐队表演。 激情四射的摇滚乐，火热着气氛，倒不算俗。 程迦艺来之前本以为会被安排跟舒航同桌的，还做好了跟他汇报近况，然后直面尴尬的准备。 可如今眼看人都快到齐了，却迟迟没有看到他出现。程迦艺茫茫然的，都不知道，自己是松了一口气呢，还是觉得稍有失望。 理论上，像这样的酒宴，他应该会随叫随到的？ 也许，他也交了新的女友，所以知道她会来，就特地避开了吧。 同桌的客人以女性居多，应该是朋友特地安排的，基本也都是盛装打扮。 席间，三三两两总有相互认识的在热络地交谈。唯独程迦艺，一个人也不认识。 本来，同性之间应该比较好攀谈的，可是看着她们一个个彼此攀比的眼神，物色帅哥的眼神，背地里说三道四的神情，程迦艺就丝毫也提不起劲去应对了。 兀自拿手指绕着鬓角一小绺头发玩儿，思维不知不觉飘去了别处。 其实，她今天到这儿来也不完全是浪费时间，至少见识了很多衣冠楚楚，而这些“衣冠”已经给了她足够的灵感和乐趣，默不作声地神游构思起来年的夏装。 很快，在两位合伙人激昂的感激词里，开了席。 程迦艺自得其乐地吃着，听着一旁的一对姐妹聊着做东的朋友的八卦。 据说前段时间娶了个富商的女儿，于是一下子就平步青云了。本来做信贷的人，交际圈就广，如今又跻身了“上流社会”，那更是不得了了。 今天到场的宾客里，****白道，一应俱全，非富即贵。 程迦艺瞄了眼自己，思索着作为东家多年的老朋友，到这场合来是不是有点儿高攀了…… 可同桌的这群姑娘，又怎么回事儿呢？怎么看怎么跟“非富即贵”搭不上边儿，此刻还有人讨论起一会儿要去掐个尖儿之类…… 让程迦艺很是有点儿悻悻，正猜着莫不是……等会儿要助兴用到的人儿……时，朋友端着酒杯过来了。 一看到她，就惊呼一声：“嫂子！你怎么坐这儿呐？！谁给领的座儿啊？罚钱！” 程迦艺笑：“坐哪儿还不一样么？” 朋友：“那哪能一样呢？不行，你跟我去那桌。”说着指了指主桌旁的那一桌。 程迦艺顺着他的手指望过去，倒还真看到一圈熟面孔。 这时候，旁边有人嘀咕的一句酸味儿的：“这女的什么来头？”落进了她的耳朵里，让她稍微有点不那么舒坦。 朋友见到她微微蹙眉的模样，很是有几分凌厉地瞪向说这话那姑娘：“怎么说话呢？这是？” 一桌人闭了嘴，程迦艺也觉得自己不好再继续待下去，于是跟着朋友去了另一桌。 # 这边，半数以上都是舒航以前带她见过的朋友，很多都认出了她，喊她“嫂子”，如今身份不同了，被这么叫还挺尴尬的，可要她跟一桌人解释，又觉得会更尴尬，只得微笑着随他们去。 今天舒航没有来，她还莫名其妙代他接了好几杯敬过来的酒。 先前出门的时候，答应了叶卿云不喝酒的，结果却因为实在没有推脱的天分，还是被灌了不少。 她即懊恼又毫无办法。想了想，主动给叶卿云发了认错的短信过去。 终于挨到了大家伙儿都酒足饭饱，原先那桌的姑娘们纷纷有了行动，正经人儿们逐一离席回了家。 程迦艺正准备跟朋友道个别也回家时，被个喝醉的男人揽住了肩膀。 她错愕地回头看着对方。 对方笑嘻嘻地回望着她，动作有些笨拙地上下左右打量完她，将另一只手伸到了她的面前：“嫂子，好！常听航哥提起你，闻名不如见面，果然美得我见犹怜。” 程迦艺讪笑着掰开他架在自己肩头的手，礼貌地回握了一下没答话。 可对方，显然是个酒后爱胡言的人，握着她的手，死活不松开，絮絮叨叨絮絮叨叨地自说自话起来。 程迦艺本来只以为他发酒疯，注意力都集中在如何抽手上，听着听着，才发现他讲的话都跟她有关系，也就仔细分辨起内容来。 陌生男人：“航哥总和我们说，你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女人，我们只当他吹，才不信，又没见他带你出来过……今天见了，果然是好，至少长得足够好了……诶呀，他的原话怎么说来着？他说啊……你是这个世界上十亿人挑一的好女人，世界女性人口三十亿，去掉十亿老的，去掉十亿小的，你就是剩下那十亿里，唯一的一个……他数学好，拐着弯儿地夸你世间仅此一个，我当时听得一愣一愣的……” 程迦艺听到这里，忽然之间就红了眼眶。原来，舒航是这样回忆我的……事到如今，终于知道我的好了么？ 后来这男人还说了一些好比别难过，好比一个月很快之类，让她听不太懂的话，最后是被做东的朋友，甩手轰开的。 程迦艺大概是喝的酒也不少，竟有些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眼睛里还噙着一汪水光，望着朋友问：“他刚才说的一个月是什么意思？” 朋友看着她楚楚动人的模样，一时语塞。舒航先前交代过他，如果这次酒宴邀请她，她真的来了，谁也不许告诉她关于他的情况。 他是不知道他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可是，航哥明明那么爱她，从她的反应看，也必定念着旧情，她理应知道他的事情。 于是，斟酌再斟酌，他还是说了实情：“航哥，他前天，进去了。” 程迦艺不懂：“进哪儿去了？” 朋友：“醉酒驾驶，判了一个月有期徒刑，前天，进去了……” 程迦艺：“怎么会这样？” 朋友：“我也不是很清楚，六月份的事儿，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那天喝得特别多，喝多了还非自己开车回去，路上就被交警给逮了……其实兄弟几个，关系都给他摆平了，也不知道他怎么就变了性一样……执意去接受处罚……航哥，本来不准我们告诉你的……” 再后面，朋友说了什么，程迦艺已经全然听不见了。 六月，六月是她领证的时候，不出意外，他应该是已经知道了。所以，所以他沦落到如此悲惨的境地，都是她的错。 牢狱之灾啊，从前从来没有想象过，那会是一种什么样的生活。一个月，说得轻巧，那也有三十天呐，720个小时，43200分钟。 一个娇生惯养，习惯被人服侍的公子哥儿，在那暗无天日的环境里，要如何去度过这43200分钟？ 程迦艺不敢想，一想就心痛，一想就头痛。 # 那一夜，她没有回家，发短信和叶卿云说想独自静静，就直接关了机。 找代驾把车开去了舒航的家里，途中又买了一些酒。明知道自己这么做毫无意义，甚至应该被指责为完全错误的行为，对于叶卿云而言，也太过……都找不到形容词，可她就是怎么也控制不了自己的举动。 不想去考虑叶卿云会着急担心成什么样子，她现在就只沉浸在一种毫无道理的自责里。 她觉得舒航出事，都是自己的错，如果自己没有结婚，如果自己默默结婚没有一时兴起秀恩爱，他也不至于心灰意冷到宁可去那样的地方待一个月…… 程迦艺的钥匙串上，舒航家的两枚钥匙一直没有解下过。 于是，她拎着一打啤酒，就独自进了他家里。 电灯的开关还是记忆里的位子，随手一摸就准确地摁亮了灯。 这个家也还是原来的模样，跟一年多前，她离开时，几乎没有区别。当时她没来得及带走的东西，都被他珍而重之地保管着。 床上那只他送给她的大白熊，比她的个头还大上好多的毛绒玩具，此刻乖巧地靠坐在那里。 她趴到床上，抱了抱它。脸埋在白熊圆鼓鼓的肚皮里，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状态仿佛又自欺欺人地回到了等他回家时的样子，打开电视机，转到电影频道，就着一部不太引人入胜的电影，一罐一罐地喝起酒来。 好像这个样子，他到凌晨时，自会如常地归来。 # 当然，事实上，他并没有。 而她第二天抱着大白熊醒来，也接受了，他入狱这件事。没记错的话，是大前天，今天已经第四天了，也不知道他在里面过得好不好？ 呵，都不需要猜，肯定不好，在那里头怎么可能好得了呢？ 程迦艺突然就很想去看看他，百度了一些经验，替他收拾了一些换洗衣物，跟着导航就往监狱所在开去。 她现在没有判断力，不知道自己正在做的事情究竟是对还是错。 她不想对不起叶卿云，可舒航此刻患着难，她本能上，就想为他做点力所能及的事情。 虽然，她甚至也并不清楚，舒航是会想见她，还是根本也不想见。 # 开了很远，才终于抵达位于郊区的监狱，从大路上拐进一条只能供一辆车通行的小路，开到路的尽头，就看到了那压抑严实灰色的建筑。 高高的围墙，用一扇厚重的铁门与外界隔绝。入目就是异常冰冷的观感。 程迦艺觉得胸口难受，闷得发慌，步伐艰难地踏上台阶，进接待室咨询。 因为到的时间比较早，接待室里除了工作人员外，没有其他人。 原来这里的规定，一个月可以由被监管人，在内部申请两次探视机会，固定在月中和月末，按时间推算，月末他已经出狱了，所以就只有月中的一次。 但是，是得由他申请，狱警审核过了，才会通知被指定的人前来探视，主动权完全掌握在别人手里，所以程迦艺毫无其他办法可想地只得放弃了见他的念头。 换洗衣物倒是受理的，一一检查过没有金属没有绑带，才让她签了名。 程迦艺又在接待室里逗留了好一会儿，才在自动售货机里买了瓶冰糖雪梨，边喝边离开。 虽然低落，但见不到是预料中的事。程迦艺在发动车子前，又望着大铁门发了好一会儿呆，心里默念着：舒航……你要好好的，一定要好好的，一切都会过去的，无论如何，请你坚强，保佑你往后的人生，也能找到一个对的人，让你懂得珍惜，给你无限的幸福…… 对不起，我们没能如约走到最后，但，无论你遇到什么样的事，我会尽我所能地帮助你，在你最无助的此刻，其实我离你很近，你感觉到了么？ ?(未完待续。) Chapter。142 回去的路上，程迦艺的神思才终于从一片混沌跟冲动里转醒过来。 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的所作所为是那么有欠妥当。 虽然就结果而言，尚未造成奇怪的局面。 但她当时想也不想，就这么擅自去了他家，如今回头再看倒有点后怕了。 如果他已然交了新的女友，酒驾的原因也跟自己毫无关系，那她这么自作多情地冲过去，好像实在有点说不过去呢。 万一在他家里撞上点什么人，她这熟门熟路自行拿钥匙开门的举动，必然是要造成误会的，会很难解释过去。 程迦艺边开着车，边深深地叹了口气。 一定是被昨天的酒和那一句句“嫂子”叫昏了头。 # 回到家里已经将近中午，开门进屋，就感觉到气氛不对。果然叶卿云正面色阴沉地坐在客厅的沙发里等她。 程迦艺把装在纸袋里的礼服随手往地上一丢，定了定神，还是决定老实交代。 换了鞋，幽幽地走去他身边坐下。一时两人都没有开口。 程迦艺绞着手指，有点不知所措。其实，和叶卿云在一起以来，从未有过这种难以开口说明的时候，在他追求她的时候，是有过同样的纠结，可那些纠结的情绪也都是可以巨细无遗地说给他听的，现在的情况，却是完全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良久，叶卿云略带疲惫地冷声问：“回来了……” 程迦艺绞在一起的手指更加难分难解，埋下头低低地答：“嗯……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夜不归宿这种事，应该算是情节比较严重的吧。 叶卿云本想跟她冷战处罚一下的，可是看到她回来之后就一副唯唯诺诺小心胆怯的模样，莫名又软了心，放缓了语气道：“以后别这样。” 程迦艺侧过身来看着他，虽然情绪还处于低落状态，可她并不希望这样的事情影响到他们之间的关系，所以深呼吸之后，换了笑脸，扯着他的胳膊撒起娇来：“知道了，以后不会这样了！” 女人一旦发起嗲来，男人总不免有点动容，更何况，是相爱的一对男女。 叶卿云揽过她的腰，将她抱起来放到自己身上，让她跨坐在自己的腿上，正面对着他，问：“后来发生了什么事？” 程迦艺双手环着他的脖子，谨慎地叮嘱：“说出来，你不许生气哦！” 叶卿云挑眉：“是会让我生气的事？” 程迦艺踌躇：“我也不知道……” 叶卿云：“你说。” 程迦艺：“不许生气，我才说。” 叶卿云：“你不说，我马上生气。” 程迦艺嘟着嘴，无奈：“好吧……诶……昨天，去吃了晚饭……然后……有朋友和我说，舒航因为酒驾的事情，被判了刑，前几天进去了……” 程迦艺停顿了一下，观察着叶卿云的表情，看他依旧不动如山的，心里没个底，可还是吞吞吐吐地继续说了下去：“本来……诶……本来也想当不知道的，可是……他出事就是在我们领证那会儿，所以……我……” 叶卿云搂在她腰间的手，缓缓松了开去，苦笑了一下：“我以为，你答应跟我结婚的时候就已经放下了……” 程迦艺看着他受伤的表情，心疼得不知所措。 她知道自己做了不该做的事情，可是事到如今，不该做的也做了，要怎么办好呢？ 几乎就是出于本能地，她抱住了他。可迟迟也没有等来叶卿云的回应。 程迦艺伏在他耳边说：“云……对不起，我以后不会再这样了，你别生气好不好？昨天我就是觉得有点难过……” 叶卿云轻轻地将她推开了一点，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她身上穿的衣服。 程迦艺昨天出门只是去吃个晚饭，当然不会带换洗的衣服，今天出门前因为觉得大白天穿小礼服去探监明显不合适，所以在舒航的衣柜里随便拿了件他的衬衣就穿上了。舒航个子高，他的衬衣套她身上直接就能当连衣裙，她在腰间扎了个丝巾，稍稍整理了一下，就没有了违和感。 穿了半天了，几乎忘了，这是舒航的衣服。回家也只想着该怎么跟叶卿云解释，自然就忽略了这个问题。 还真是一步错，步步错啊。 程迦艺都快自暴自弃了。 看叶卿云那副生闷气的样子，一时半会儿怕是也缓解不过来了。她以前从没做过会让舒航生气的事情，所以完全没有类似的经验。这次是她疏忽了，在叶卿云身边习惯我行我素毫无顾忌了，竟然就丝毫没考虑后果地就…… 诶……她现在后悔极了，朋友邀请的时候就不该答应的，以前不是最擅长跟过去划清界限的么？这次怎么就一失足成千古恨呢？ 舒航的衣服怎么能穿回这里呢？叶卿云生气是肯定的嘛，得赶紧换了才行！心里这么想着，叹着气，就浑不自知地开始脱衣服，完全忘了自己现在还坐在叶卿云的腿上。 解了扎在腰间的丝巾，一颗一颗从上往下解扣子，很快微敞的衣领就露出了锁骨流畅性感的线条来。 程迦艺低着头，脱得很认真，不想解到胸口的扣子时，手就被一双大手抓住了。 她懵懵地抬起头来，毫无预警地跟叶卿云隐忍怒火的目光相对。 叶卿云冷冷地：“你以为这样，我就开心了？”也不等她反应，就单手拎开了她，从沙发上起身，直接出了门。 程迦艺软软地跌在沙发上，整个人都傻了，她突然就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不知道叶卿云以为她在做什么。 解释的话，堵在喉咙里，根本失去了开口的机会。 他是以为她想用肉体抚平他的愤怒么？她是这样的人么？他以为她是这样的人！ 真是可悲。 可是刚才，为什么突然之间就忘了局面呢？脱衣服的时候只想着快点把衣服换掉，为什么就忘了是在他的面前呢？直接造成了这样的误会，太匪夷所思了。 程迦艺一边想着，一边觉得头疼，恍恍惚惚地躺倒在沙发里，不知不觉地睡了过去。 叶卿云出门后，并没有真的离开，背靠在大门上，闭了闭眼，然后就在电梯间的藤椅里重重地坐了下来。 一来他需要静一静，平复轻易就被她撩起的欲念，二来，就这么守在门边，也能随时知道程迦艺的动静。 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气什么，昨晚后来找不到她，其实是担心多过生气的。 去参加那样的宴会，会遇到多少旧人，他心里清楚，虽然表面大度地放了行，可心里总免不了会有些不自信。 他怕，她遇到舒航的话，心里会再起波澜，就算如今已经领了红本，有法律的保护，可是人心是最难捉摸的东西，他知道她对舒航的感情有多深，所以控制不住地担心。 他信她不会做出格的事，可他对她的占有欲随着相处，却越来越强烈，强烈到一想到她可能会为舒航再动摇，他就觉得受不了。 如今终于等到她回来，本来憋在肚子里的气在见到她的一瞬间也早就消了。 听她的解释，他也都能体谅，换作自己，如果前任出了些什么状况，多少也会波动心弦，有能帮忙的地方，大概也不至于袖手旁观。 可他还是控制不住自己内心漾起的醋意，她为什么不能事先有个交代，或者跟他商量了之后再去做呢？怎么就那么任性，非得先斩后奏，让他担心一夜睡不着呢？ 叶卿云烦躁地扶着额头，想到还有那身衣服，就更觉得胸口有股气，顺不下去。 而她竟然敷衍地想用这样的方式来安抚他？ # 待到终于冷静下来，叶卿云就不再气了，生气有什么用呢？只是让大家都不好过，而他想给她的，怎会是这种不好过的生活呢？ 再回想出门前，最后与程迦艺对视的一眼，突然又觉得好像哪里有些不对。 她当时看着自己的眼神，不是他本能的以为的那种意欲勾引和安抚的眼神，她的眼神是突然受到了惊吓的眼神，好像突然从全无意识的状态中惊醒一样。 叶卿云急忙开门进去，一眼就看到程迦艺侧身躺在沙发里，身上还是那件解到一半的衬衣。 这画面让他莫名一阵心惊，火速凑到她身边，将她揽进怀里。 轻拍她的脸，良久才终于将她叫醒，程迦艺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看到是他，露了一个疲惫的笑容：“云……” 叶卿云关切地望着她：“昨晚没睡么？怎么大白天困成这样？也不知道回房间里去睡……” 程迦艺虚弱地摇了摇头：“就是觉得头有点晕，休息一下就好了……” 末了，还扯着他的衣袖问：“你不生气了？” 叶卿云摇了摇头，温柔地托起她的后脑，担心地问：“我本来就没生气，你怎么突然就头晕了？要不要去医院检查一下？头晕可大可小的。” 程迦艺笑：“之前不是有医生说我的脑子十年内都不会出问题么？现在还没到十年呢，不会有什么大问题的，休息一下就好了。” 叶卿云把她抱进房间里，轻轻地放在床上，在她额头落了一吻，若有所思地问：“是不是没吃早饭？又贫血了？” 程迦艺确实从昨晚到现在，只喝过一瓶饮料，略有点羞涩地点了点头。心想着，都过了中午了，恐怕真的是饿的，说出来怪没出息的。 叶卿云看着躺在床上有气无力，又分外温顺的女孩儿，郁结在心的不适感，统统都烟消云散了，只剩下对她无限的怜惜，大手揉了揉她额前的碎发，起身给她去做午饭。 程迦艺又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失去意识前，还在努力思索着叶卿云是否真的不再生气了，以后还能不能跟原来一样那么安然幸福地相处，可是实际上，她并没有思索太久，大脑仿佛已经失去了运转的余力。 ? ?(未完待续。) Chapter。143 第二天，程迦艺就恢复如常了。 她自己，自然而然地忽略了昨日的异常，一觉起来简直可以称得上神清气爽，完成像个活蹦乱跳的孩子。 可是叶卿云却还是隐隐觉得有些不安，其实很早之前就对她的状况有所担心了，查了些资料，莫名的心境低落、记忆力下降、反应迟缓、轻微社交障碍，她身上出现的很多情况，都符合抑郁症的临床表现。 所以在Jessica闹事的那段时间，他一直在纠结要不要和她商量，让她去接受治疗。 但毕竟精神上的疾病，大众的接受度普遍都比较低，他还没有那个自信，去做那个揭穿事实的坏人，真的很难开口劝她，他没法判断程迦艺听到他的推测后会有什么样的反应，就算她接受了，配合了，可这些事情被双方父母知道的话，又会出现很奇妙很难应付的状况，这是他没有把握能控制好的局面，所以迟疑和犹豫。 而结婚之后，她的状况好转了很多，那段时间两人几乎每天都粘在一起，她每一天都笑得很开心，让他有种错觉，好像只要两个人恩爱，自己照顾好她，她的心结就会逐渐结开，于是这个事情也就这么拖延了下来。 昨天，静下来思索过，才终于明白，解铃还须系铃人，他一厢情愿的照顾只能起到辅助作用，她所谓的好转，只不过是没有再遇到刺激她发作的开关，真的要她痊愈，还是需要治疗才行。 早饭后，叶卿云异常慎重地跟程迦艺面对面坐着，拉着她的手说：“小艺，我有事和你商量。” 程迦艺以为他还在为她夜不归宿的事生气，于是小心翼翼地做发誓状：“云，别生气了嘛，我以后不会了，我发誓，不会再夜不归宿了，无论什么事情都首先跟你报备！” 叶卿云被她可爱的模样逗笑了，忍不住放松了表情：“我不是要和你说这个……不过，你既然要发誓，那我就顺带再提一下，解释得过去的事情呢，我尽量不生气，但是，我希望你能够事先和我商量，而不是事后来跟我解释。” 程迦艺手掌举到额头，调皮地冲他敬了个礼：“收到！” 放下手来，才想起好像偏题了，问：“那你要和我商量什么？” 叶卿云握着她手的力道加大了一点点，仿佛是在坚定自己开口的决心：“小艺，我想和你说，我……觉得，你可能有轻度的抑郁症，你看……要不要去看一下心理医生呢？” 程迦艺听后，只是眨巴着大眼睛，也看不出是什么反应。 叶卿云的手心微微渗出汗来，他突然有点后怕，怕自己这么草率的提议，会吓到她。 良久，程迦艺抿了抿嘴，依旧维持着原来看不出反应的表情，乖乖地点了点头：“我听你的。” 看着她这个样子，叶卿云也不知道是该放心还是更加担心。 她丝毫没有表露自己的意见，那良久的沉思也不知道是在想些什么。 两人之间的气氛不是相互理解的默契，而是相互揣摩的暗流，这让叶卿云多少觉得有些难堪。 比起没有在一起之前，那种好朋友间的完全信任，现在的情况，实际上是很不如意的，程迦艺从叶卿云的手里抽出自己的手，无意识地绞了绞长发的发尾，然后微微一笑：“那拜托你约医生了，确定了时间和我说，你陪我去。” 这高深莫测的微笑，让叶卿云不禁心下一抖，看来她已经为这件事不高兴了，开始在两人之间筑起了屏障，用了表面积极配合，而实则消极抵抗的态度。 医生若能帮上忙，则还好，如果帮不上忙，恐怕原本恩爱的感情，被这屏障一隔阂，要修复起来就很困难了。 叶卿云之所以会对抑郁症如此敏感，是因为在他读大学的期间，合租的室友，曾因抑郁症自杀身亡。 这对当时的他来说，是一件影响极大的事情。而程迦艺又是他心尖儿上的人，一有点异常，都会令他忍不住担心。 那个得了抑郁症的男生，名字叫崔树海，跟叶卿云同一所学校不同的专业，学的好像是计算机工程，平时是个典型的宅男。 他比叶卿云小一届，两人认识的时候，叶卿云大三，崔树海大二。 他为什么会在校外租房子住，叶卿云已经不记得了。 只记得自己当时刚找到实习单位，为了学校跟公司两边跑更方便一些，所以打算在外头租个房子住。 而崔树海就是那时候房屋中介公司带他看房子的时候认识的。 那会儿，学校周边的房子都兴隔成几个小房间分租出去，叶卿云看的这套亦是如此。 两室一厅的屋子，两室和一厅都被装修成了房间，房东原本应该是打算分租给三户的，叶卿云去看的时候，次卧和客厅都被崔树海一个人租下了，留了采光很好的主卧。 叶卿云看到是同校的学弟，于是欣然把主卧给租了下来。 那个时候，崔树海大概就已经患抑郁症了吧，可是叶卿云并不知晓，只以为他比较内向腼腆。 因为作息时间有区别，而崔树海又特别宅的缘故，两人虽然同住一个屋檐下，却也没有很快熟悉起来。 后来还是因为同玩一款网游的缘故，才逐渐成了朋友。周末休息会偶尔一起出门吃饭，聊上几句天，不过内容多半离不了一起玩的游戏。 具体出事，是叶卿云大四的下半个学期。过完年的春天到学校报道，去往住处，过了快一个月，也没见崔树海过来。 房东来收房租的时候，也跟他叨叨说一直联系不上崔树海，他的东西还全部放在这里没搬走，不知道到底还续不续租。如果再过段时间，还是联系不上，可能就要强制将他的东西清除出去了。 那天晚上，叶卿云在网上给他留了言，后来忙起来，也就没怎么记住。 收到他的回复，是又过了两周的某个晚上，打开MSN，收到了崔树海好几条留言，大意是他寒假回到老家，被家长强迫带去检查，确诊得了抑郁症，会治疗一段时间。这边的房子就不续租了，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就几台笔记本电脑，希望叶卿云能帮他打包寄回老家去。他还说，这些年在大学也没交到什么朋友，就把叶卿云当朋友了，他没回学校，只有叶卿云一个人关心过他之类的。 叶卿云看了那些话，当时百感交集，因为自己只把他当合租的室友，并没有投入很“朋友”的感情，所以震惊的同时，还有深深的内疚。 他在留言里告诉了叶卿云老家的地址，所以次日叶卿云二话不说，就跟学校和公司都请了假，收拾了他的电脑和一些看起来有用的东西，订了去他老家的动车票。 如果没有直观地亲眼见过，那么“抑郁症”对于常人而言，就是个遥不可及的词汇。 可能在文学作品里，在新闻里，在电影电视里看过一些，可那毕竟都离自己很远，得抑郁症的人究竟会变成什么样，对于自己而言好像并没有什么关系，所以很多时候，听过也就算了，不会去真的关心和深究。 然而，当得抑郁症的人，就是身边的人时，那种感受就完全不一样了。 叶卿云至今都还记得自己踏进崔树海的房间，见到他时的那一幕。那种让心里生出无法用言语描绘的难受感觉的震撼，使得他至今对于“抑郁症”这个词还是尤为敏感。 放寒假前，跟崔树海道别的时候，他还跟往常一样，只是略内向的一个男生。 放假的时间里也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叶卿云再次见到他的时候，他的目光简直可以用呆滞来形容，反应的速度也明显迟缓了很多，看到叶卿云时的表情，好像只有一瞬的笑意，很快就恢复到失神的茫然里，可能也不是茫然，而是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叶卿云试着和他聊了会儿天，得到的不是没有回应，就是长久沉思后也依旧不太对题的答复，呢喃着一些不连贯的内容，让他听不出个具体意思来，最后只得遗憾地退了出来。 据崔树海的母亲说，他本来有个他们本地的女友，青梅竹马的，关系一直不错，但因为大学不在同一个地方读，所以感情渐渐淡了，这次回来，小姑娘跟他提了分手，然后他就一蹶不振了。 起初吃安眠药自杀，好在发现得及时，救了回来，后来就慢慢变成了现在的样子。带他看了心理医生，已经在吃药治疗了，但是效果并不是很明显…… 叶卿云此行受的打击也挺大，宽慰了他母亲几句，就打道回府了。 之后他自己也消沉了好长一段时间，再有崔树海的消息，却是某次去导师办公室无意间听到，计算机工程专业的一个学生抑郁症自杀死了。 当时心里就咯噔了一下，再细打听，得知那名男生的名字确实是崔树海，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反应。 悲伤好像也算不上，难过好像也算不上，失落好像也算不上，五味杂陈，又空落落的。 一个原本离自己那么近，近到跟自己的生活只隔了一个薄薄的门板的人，就这么因为失恋，因为所谓的“抑郁症”，彻底离开了这个世界，要他怎么去接受这个事实呢？ 那之后，他作为崔树海认可的朋友，没能帮助到他，而感到分外内疚。 于是，就很害怕周围的人，再为了这样的原因离开。 那段时间，他看了很多心理学方面的书，对抑郁症的初期症状和缓解方法都有了必要的了解。他希望周围的人，无论是谁有这趋势，他都能及早发现，心理疾病，跟身体疾病其实也差不多，都是越早治疗，痊愈的机会越大，拖得越久，后果越不堪设想。 程迦艺的手机上，常常都会收到一些本地的座机号码打来的电话。 通常都是推销，不是哪个楼盘开盘了，就是哪个商铺打折了，还有借贷公司不知道哪里查来她是开工作室的，而询问她是否有资金周转需求。 程迦艺手机上没有设置自动屏蔽，看到这样的号码，她有空的时候会接起来跟话务员唠个嗑，没空的时候，就直接当没看见。 当然，这其中也有一些是正经的，好比税务机关的电话之类，这一类，确实有事找她的电话，假如没有被接听，会锲而不舍地继续打过来，所以并不至于真的错过。 # 十月上旬的某天，当程迦艺在开会的时候，又一个本地的座机号码在手机屏幕上闪了起来。 也不知道为什么，程迦艺没来由地感应到这个电话和平时接到的那些推销电话恐怕都不太一样。 于是抓起手机，朝正在给每个部门布置任务的刘萌简单示意了一下，就退出会议室，接了起来。 果然，电话是看守所打过来的，一个低沉严肃的男声询问了程迦艺的身份信息后，告知她15号下午具体探视的流程和要求。 程迦艺原本还想问，是不是舒航申请让她去见的，可碍于对方的态度太过冷漠，而没敢问出口。 其实按照流程，想也知道肯定是舒航申请的，可是，如果没有得到百分百肯定的回答，心里总不免有种飘在空中的感觉，好像不太踏实。 # 晚上回到家里，程迦艺把事情跟叶卿云老实交代了。 说实话，她现在也有点怕他了，像当初怕舒航一样，不是说对方有多凶，而是怕逆了龙鳞，被讨厌，不能再像从前那样那么任性那么肆无忌惮了。 也许这就是爱了吧，当害怕失去一个人的时候，那就是真的动了情，会处处去顾虑对方的感受，将对方放在比自己还要前面的位置。愿意为了他，收敛自己的心性。 从跟舒航分手开始，程迦艺就对“爱”的概念分外模糊，她不知道爱情到底应该是什么样子的，也不知道对一个人要有怎么样的感情才算是爱对方。 跟叶卿云的发展一直就处于顺其自然的状态，确确实实地知道他爱自己，待自己好，而自己也是喜欢他的，愿意和他过一辈子的，于是就这么结了婚。 可是却一直也没有找回来那种爱着一个人的感觉。 到最近才慢慢明白，她程迦艺心目中的“爱一个人”，应该还和原来一样，是处处想着让对方好的那种心情。 所以，之前叶卿云提出要让她去看心理医生的时候，她一点儿也没有反对。 且不管自己到底有没有真的生病，如果去看医生能让他觉得心安，那她觉得这就是一件值得去做的事情，没有病就皆大欢喜，有病，也无非就是吃点药。 不过这些想法她并没有对叶卿云说起，只是乖巧地配合着他的安排。 他跟医生约的是上个周日，她就把那天空了出来，然后挽着他的手臂一起去见了。 那天她的状态很好，简单跟医生说了现状，由医生做了测试之后，暂无结果，就约了一周后再看情况。 回到家里，两人都默契地没有提任何关于抑郁症的事情，可谓相安无事。 ?(未完待续。) Chapter。144 叶卿云在听了程迦艺的交代之后，微微蹙了眉，不过还是用惯有的淡定语气柔声问道：“15号……要我陪你一起去么？” 程迦艺仔细辨别了他的表情，然后回得委婉：“都可以……你想去么？15号是周四，你上班，会不会不太方便？” 叶卿云笑：“确实，才刚进这公司没几天，就请假不太好……” 程迦艺故作轻松地拍拍他的肩膀：“我一个人去吧，也就去看看有什么能帮上忙的，毕竟他一个人在里头……挺……” 一时竟不知道该用什么词来形容，一想到舒航那么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大少爷，在里头吃着苦，心里的某一块地方，就隐隐有些抽痛。 停顿了片刻，她换了轻松的笑容，继续说下去：“你放心，规定探视的时间也就15分钟而已，晚上回来了跟你汇报！” # 程迦艺的工作室位于禾城最西南的位置，新搬迁的看守所则位于禾城最东北的位置，从她的工作室开车去看守所的话，最快也得至少四十分钟，所以再加上去舒航家整理要送去的东西的时间，她差不多上午十来点钟就该出发了。 于是，一早，她就把事情跟刘萌讲了。 其实，在刘萌看来，结婚对于程迦艺而言，简直可以算是治疗百病的利器，她结婚之后几乎一切正常，就连时不时冒出来的矫情毛病都没有了，工作上也事事上心，效率又高，让她轻松不少。 所以，听到这个在她看来异常荒唐的决定，她竟一时连吐槽的话，也组织不好，只得震惊地瞪着程迦艺问：“你确定？” 程迦艺点头，平静地：“嗯。” 刘萌：“叶卿云知道这件事？” 程迦艺：“知道。” 刘萌：“他同意？” 程迦艺：“同意。” 刘萌扶额：“真是搞不懂你们！知道婚姻里面有什么禁忌么？前任简直就是破坏婚姻的第一大杀器，你这么搞下去……啊！！疯了！” 程迦艺：“萌萌，你别想那么多啦，现在舒航是遇到困难，能帮忙的地方，当然要帮一下，而且，也就是送点东西给他，见上一面。” 刘萌狠狠地：“是啊，见上一面，那以后呢？第二面，第三面，你的心就又软了，这么拖泥带水怎么行呢？你现在可是有夫之妇了！” 程迦艺：“不会有什么以后的，叶卿云对我而言很重要，我会好好珍惜的……没想到你反应比他还大……” 刘萌双手抱胸，一副生气的模样：“嫌我管得多咯？” 程迦艺忙辩解：“不是不是啦，知道你关心我嘛，就是想让你放心，我知道分寸的。” 刘萌：“你啊……明明就最不知道分寸了……欸……算了，反正我也管不了你，你自己看着办吧……不过我是觉得，男人在这方面，肯定都是比较介意的，就算表面上大度，心里肯定会有介怀……” 程迦艺叹了口气：“我知道，可是已经来不及了……算了，等我回来再说吧……” 舒航想过很多再次遇到程迦艺的可能，他怕自己受不住打击，所以在知道她结婚以后，几乎是刻意地避开了所有她可能会出现的地方。 这次入狱前，他也坚定着不让她知道这个事情。 本来坚持承担起自己的责任，去接受处罚，对于他而言，就是一种逃避的方式。希望通过在一个绝对不会有她存在的环境里，折磨自己的方式，能够达到由时间治愈一切的可能，可以慢慢慢慢将她遗忘。 却不曾想，每天在这个暗无天日的地方，行尸走肉般被安排支配，越是要自己不去想，偏偏脑子里满满全是她的一颦一笑。 那些睡不着的夜晚，想起她曾经在枕边的细语，心就一抽一抽得疼。 而那些好不容易睡着的夜晚，梦里也尽是恍惚失去她时的窒闷和心塞。 被安排劳动的时候，每一个动作都伴随着蚀骨的思念。 狱中生活不比在外头，能有的娱乐也仅仅只是跟狱友之间的闲谈。半真半假的话，各自吹嘘自己在外头时的风光往事，男人之间，当然聊的最多的还是女人，每当这种时候，他就更加觉得程迦艺是他心目中最完美的女人，要姿色有姿色，有内涵有内涵，同时为自己曾是她最深爱的人而自豪，为自己竟然就这样错过了她而懊悔不已。 当收到外头送进来的换洗衣物，看到物品清单下方，他再熟悉不过的，程迦艺那稚气未脱的工整签名时，他终于忍不住崩溃地落了眼泪。 他那么思念她，而她，也还关心着自己。 这让他觉得心里好受了很多，在狱中艰苦的日子仿佛也没有那么难熬了。 所以在申请探视的表格里，打破了自己原本坚定下的决心，填了程迦艺的名字和手机号码。 # 下午一点，程迦艺就提前抵达了目的地，因为是规定接受探视的日子，所以大厅里早已等满了那些探望亲友的人们。 程迦艺以为自己去得算早了，没想到，到了那里才知道，原来大家伙儿对于亲友的关怀是这么迫切，等候大厅里早已人满为患，本来就为数不多的连排板凳上，自然座无虚席。 各色各样的人一堆一堆地散布在大厅的各处。 有头发花白的老夫妇，牵着瘦瘦小小看起来尚在学龄前的小女孩，挤在一个凳子上的，从颜色暗淡的衣服看，就是境遇不太好的，就连小女孩的T恤也是洗到泛白的浅黄色。 程迦艺猜测他们大概是来探望女孩的父亲的，也不知道那人是犯了什么事儿，恐怕关的日子挺久了，女孩的母亲，看样子应该是脱离了这个家庭了，否则小女孩的辫子也不至于绑得这么歪七扭八的……真是难为了这对老夫妇…… 有身材还没有恢复好，依旧略微肥胖的新妈妈，独自坐在角落里，低头用奶瓶给怀里出生不久的小婴儿喂奶。 看穿着，这位少妇的家里条件估计还过得去，得体的宽松版连衣裙就算隔得挺远，也能看出质感不错，用来装婴儿用品的袋子，好像还是某个品牌的，程迦艺一时想不起名字了。 只见她偶尔抬头焦急地望一眼墙上的挂钟，再伸长了脖子往接待室的工作台看一看，旁边如果有人靠近的话，她的眼角余光里就会不自觉地流露出嫌弃的表情。 程迦艺咬了咬下唇，默默地在脑海中构思：她丈夫应该被关进去还没多久，如果不是跟舒航一样酒驾的话，那恐怕就是贪污受贿之类咯？ 程迦艺，虽然大学毕业好多年了，在这社会上打滚也好多年了，可实际上接触到的多数都是这个社会偏美好的一面，以前难得跟着舒航出去接触到的比较“成人”的世界，她也只是看到了最表面的那部分，从来没有深入过，所以脑海里实在没有太多跟这高墙围住的人群画上等号的罪行。 也有几个皮肤黝黑，手臂上大面积纹身的壮实汉子，聚在门口抽着烟。 大多神色浮夸，笑容张扬，也不知道在谈论些什么。被围在中间，看起来比较有威望的那个，倒是一副清清冷冷的样子，肤色白皙，体态英挺。 程迦艺的视线不太敢在那个方向多停留，虽然以前跟舒航出去玩的时候，也结识过一些****上的朋友，但那毕竟都是很表面的接触，吃饭喝酒唱歌，又有舒航在场，所以她不至于害怕，可是此刻，这个环境和处境，怎么看，都应该保持低调，尽量不去招惹为妙。 ****，在她的心目中是什么样的呢？往梦幻一点的方向想的话，大概是TVB电视剧里描绘的那样，有心狠手辣，却又聪明帅气的老大，有团伙与团伙之间生意的争夺，也有团伙内部争上位的尔虞我诈……而现实生活中，接触过的，印象里就都是些谈吐牛气冲天，却并不见得实干有多强悍的人，所以，程迦艺对这个领域的人，一直持着敬而远之的态度。 不过，她表面的客气和崇敬还是表现得很让人舒心，手机的通讯录里也存了一些某哥某某哥的号码，用他们的话讲，这是给足了谁谁谁的面子，既然是谁谁谁的朋友，那遇到什么困难，一个电话保证帮她全部搞定。 半信半疑的，又想，也许，他们实际上真的在暗处很厉害也不一定，能被这许多人尊敬地称呼某哥某某哥的，没两把刷子，怎能服众？毕竟吃喝玩乐本来就是供人吹牛的场所，像她这样的良好市民，只那一会儿的接触，又怎么可能真的了解他们呢？ # 程迦艺拎着放有要送进去给舒航换洗用的衣物的袋子，一个人站在门口的平台一角，靠对观察到的人浮想联翩来打发时间。 那伙****上的人，有几个嗓音特别大的，站得离程迦艺又不算远，所以他们聊着聊着，就把她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 明明在心里想着别去看他们，别去看他们，可是听到他们那个方向传过来的咋呼声，视线还是忍不住往那个方向瞟过去。 只听其中一个来晚的，招呼了一声就问：“老大，你今天特地自己过来，是来看哪个兄弟啊？” 程迦艺看到那个被围在中央的俊朗男人，浅笑着动着嘴唇，可低沉的声音混在周围的嘈杂里，听不大真切。 她微微蹙了蹙眉，不知道为什么，怎么想都是跟自己毫无关系的事情，却偏偏让她生出些好奇来。 当程迦艺盯着他的嘴唇，正企图判断点发音的形状时，他却忽然侧过头来，将视线锁定了她的方向，吓得她连忙低头数自己小单鞋鞋尖的装饰上的小水钻。 然而，越是害怕什么，越是会发生什么。 程迦艺用眼角余光注意着那个方向的动静，那个被喊作“大哥”的男人，并没有如她所愿的回头继续跟刚才那个小弟之间的谈话，反而在门柱上捻灭了香烟，单手插在裤兜里，从围着他的人群里缓步向着她的方向走了出来。 熨得笔挺的黑色西裤和擦得锃亮的黑色皮鞋，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程迦艺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一步，却忘了自己是站在平台的最边缘，往后就是落差五六级台阶那么高的下层广场了。 一脚踩空，重心不稳，晃晃悠悠地就向后倒去。 吓得她细细地惊叫一声：“啊！” 心想着：这下完了，铁定会摔得很痛，这里还那么多人，太丢脸了。 索性装鸵鸟，认命地把眼睛紧紧地一闭。 可是等着她的却并不是预料中的冰冷水泥地面，后背几乎在她往后倒的一瞬间，就贴上了一只温热有力的手掌，将她稳稳地托了回来。 程迦艺明显感觉到自己的身体随着后背那个手掌的力道，顺势往前倾了些，然后，脸就这么撞在一个结实的胸膛上。 她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谁叫自己没管住自己的好奇心和眼睛呢？ 不过这个“老大”倒是很绅士，很快就后退一步拉开了两人的距离，只将她扶稳了又往里带了两步，确保安全了才松开手。 程迦艺睁开眼睛，视线定格在对方的胸口，没敢往上移，就弱弱地点头道了句谢。 “老大”低沉醇厚的嗓音带着浅笑响起来：“你好，你是程迦艺吧，我是叶龙霆，刚，是不是吓到你了？” 程迦艺条件反射地猛摇着头，嘴上回道：“没有，没有。”心里却为对方竟然知道自己的名字而直犯嘀咕。 想着：叶龙霆，我不认识啊，怎么会认识我呢？ 然后缓缓抬起了视线，疑惑地看住对方。 叶龙霆属于站姿特别挺拔的那种，刚才懒洋洋地靠在门口，被一群人围着的时候还只觉得有点英气逼人，此刻就这么笔直地站在程迦艺的面前，让她觉得这个人的背脊简直要用格外标准来形容，一下子就联想到了“站如松”这三个字，使他看起来一点儿也不像是混****的，反而有种军人的姿态，让人不由自主地肃然起敬。 叶龙霆正微笑着回望着她，浓黑的眉毛是一个嚣张的上挑弧度，大眼睛黑白分明，特别清澈，一点儿也不像程迦艺以前接触过的那些所谓“老大”，一个个不是****熏心，就是视线浑浊。 他的双眼，干净得令人动容，却又闪着藏也藏不住的那种带痞气的坏笑，高挺的鼻梁更是让他的五官分外立体，短寸头这样把脸部缺陷暴露无遗的发型，也丝毫没有让他的酷劲儿打折扣，深邃的眉眼令人印象深刻。 程迦艺就这么抬着头望着他，关于他怎么会知道自己的名字的疑问，在脑海里转了一遍又一遍，却就是忘记了要问出口。 叶龙霆看着她慢半拍的反应，笑容更深，随手一指自己穿着的上衣，问：“可还认得这件？” 程迦艺经他提醒，才猛然想起来，这才是方才她视线一直忍不住往他那个方向瞟的真正原因。 他那板正的高大身躯上，套着的是一件非常高调抢眼的仙鹤印花深蓝色真丝衬衫，这个衬衫程迦艺前年给舒航买过一件一模一样的，因为在灯光下的反射特别好看特别华丽，就忍不住买下来给他玩夜店的时候穿。 月初整理要送进去给他换洗的衣服时，想着进过这么晦气的地方的东西，以后肯定都不会再要了，就把这买来有些时间又不是特别实用的款给挑出来送了进去。 刚才乍眼看到叶龙霆的时候，就在想这么冷门的衣服还能撞衫，实在是有点不可思议，于是就……多留意了两眼。 谁叫这个男人跟她挑衣服的品味意外吻合呢？而且他自身带的那种慵懒的痞气穿上这件衣服，大白天都毫无违和感，挺令人意外的。 可是听他这话的语气，莫非，这件衣服就是程迦艺买给舒航的那件？ 想到这里，程迦艺忍不住惊讶地“啊”了一声。 叶龙霆看她终于有了反应，本来指着衣服的手，随意的垂下来插进裤子口袋里，看程迦艺这迟钝的样子，等她开口问来龙去脉好像有点困难，倒不如索性自己来说，于是淡笑着跟她交代了经过。 原来，他是前几天刚出狱的，狱中的最后几天，认识了舒航，跟他成了不错的朋友。 上个月底，舒航进去，正好被安排睡在他的隔壁床，两个人很聊得来，虽然相处的时间不过短短十来天，但这狱中的相处，跟在外头不一样，十来天就能培养出很浓厚的兄弟情。 程迦艺听了他的描述，大概能想象他们在里头的样子。舒航本来就一直是个特别重义气的人，一旦认定了是朋友，就掏心掏肺地对人家好。 前几天，叶龙霆出狱在即，舒航无论如何都要欢送一下他，狱中没有货币没有物资，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欢送好，正巧程迦艺给他送进去的衣物终于通过层层检查，抵达了他的手上，于是就挑了最符合他形象的这件，让他换上，风风光光地出铁门。 在狱中，有件干净衣服穿就不错了，能换上质料如此上称的，真的能称上“风光”了，所以叶龙霆对舒航也是很认可，很感激。 程迦艺其实还有很多疑问，好比他是什么原因进去的啊，好比舒航在里面有没有被欺负啊，好比……做老大的怎么没人给送衣服啊，好比……在狱中溜达了一圈沾了晦气的衣服，不是应该出来就扔了么，他怎么还穿着之类的…… 也都仅止于在脑海里盘转了一圈，并没有真的问出口。 叶龙霆又道：“他常在我面前夸你，还跟宝贝一样给我看你的照片，把夸得天上有地上无的，说什么与世无争啊，简直都像不食人间烟火的小龙女了……” 说着，叶龙霆停顿了一下，低头露了个几不可见的羞涩微笑，才继续缓缓说道：“我那时候其实只当他吹牛，不信，现在这社会哪还有他形容的那种女人啊……而且你那照片，跟艺术照一样……你也知道，现在的照片都不可信，我也不信……可刚才，一眼就认出你了，跟照片一模一样，比照片上还好看……” 程迦艺：“……”右脚尖不自觉地轻踢着地面，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回应，她不知道舒航都对他说过些什么，她也不知道他现在说这些话的用意是什么。 好在，正当她尴尬着犹豫不决的时候，人潮涌动了起来，狱警开工上班了，意味着，他们可以开始登记探视了。 ?(未完待续。) Chapter。145 叶龙霆非常自然地抬手搭上程迦艺的肩膀，带着她转身往里走。 程迦艺本来敏感地想躲开，可偏偏身侧的这个男人，身形太过笔直，从侧面看，又看不到他那痞气的表情，整个就散发出一股正义凛然的气质，让她不由觉得若真躲开，反而会显得自己心里有鬼一样，于是索性随着他往里走。 叶龙霆属于手长腿长的类型，哪怕是搭着她的肩头，也没有显得太过亲密，两人之间依旧隔了半臂的距离，让程迦艺觉得还算安全。 按照流程，程迦艺需要先将要送进去的换洗衣物作登记备案，再核实身份信息，由狱警监管着进入探视厅。 而登记窗口呢，早在她开车抵达这里之前，就已经排了长长的队伍。她停好车，一看那阵仗，就有点懵了，人挤人的本身就让她忍不住抗拒，来这儿探视的又鱼龙混杂，所以才会站在门口的平台一角，稍微清静空旷一点的地方等待。 本来下午也没安排其他事情，就打算等其他人探视完了，散去一些，再进去也不迟。 此刻，他领着她，抬手护着挡掉了一部分挤来挤去的人流，直接穿过人群，走到了队伍的最前头。 程迦艺在心里直犯嘀咕：这做老大的……该不会打算带着我，就这么光明正大地去插队吧？啊！我可不要做那个众矢之的的…… 没想到队伍前头，排在大概第五个位子的小伙子，一直朝后面东张西望的，一看到叶龙霆，就兴奋地一咧嘴大喊道：“老大，这里！”说着，从队伍里挪出两步，把位子让了出来。 叶龙霆把程迦艺往队伍里一塞，朝刚才排队的小伙点点头道：“辛苦了，去休息吧。”就淡定地单手插兜，站在她的旁边。 既然只是换人，排在后面的，自然也就无话可说。 程迦艺没想到如今的****会这么守规矩，稍微有些意外，不过转念一想，那些脑海里忍不住浮现出来的“凶狠的男人嚣张地插队”的想象，多半是来自电视剧之类的艺术表现，现实里，又怎么可能真的是那样呢？更何况，这里是个多严肃的地方…… 想着想着，她自嘲地轻笑着摇了摇头，随后又觉得自己笑得不妥，抬起头朝叶龙霆不好意思地道了声谢。 很快就轮到了她，抵上一袋子的衣物，由工作人员简单地进行了第一轮的翻检后，在单据上签名交了进去。 流程到了这里，程迦艺忽然有点失神，手上抓着狱警抵回来的底单，呆呆地站在那里没有动。一直到排在身后的人不耐烦地猛推了她一把，凶巴巴地吼了一句：“愣着干嘛呢，好了没？好了没？”才让她终于回过神来。 叶龙霆探寻地低头看了她一眼，见她依旧一副恍惚的神情，挑了挑眉，抬手搭上她的肩膀，将她带到了探视厅的入口处。 核实身份的狱警恐怕对于这庞大的人潮也有些厌烦，态度极其不友善，瞪着不耐烦的眼睛，语调生硬地问：“叫什么名字？身份证拿出来，要探视谁？” 程迦艺被凶得又是一愣，从斜挎着的随身小包里，掏出自己的身份证抵上去，报了舒航的名字。 狱警：“几个人？” 程迦艺：“一个。” 和她的声音同时响起的，还有叶龙霆的声音：“两个。” 他说着，把自己的身份证也抵了进去。 程迦艺诧异地抬头看他：“你也来看他的么？我以为……就我一个人……” 叶龙霆弯了弯唇角：“出来前，他拜托我，如果探视日的时候看到你的话，就关照一下你。” 程迦艺听了更诧异了，心里的疑问脱口而出：“你今天就是为了这个来的？万一我没来呢？” 叶龙霆：“你不是来了么？” 程迦艺无言地望着面前这个理应高高在上呼风唤雨的角色，内心是充满感激的。 这次心里的话没有不自觉地说出口，只默默觉得：真是个重义气的人啊，舒航一向来最喜欢和这样的人打交道，难怪会成为朋友…… 狱警核实完两人的身份，从篮子里随手抓了一张号牌给他们：“15分钟，等会儿出来拿号牌领身份证。” 程迦艺乖乖地接过号牌，死死地抓在手里，朝狱警恭敬地一鞠躬，样子像极了一个懵懂的小学生。 这狱警当差这么多年，怕也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姑娘，被她的举动萌得心一软，也放缓了语气，朝玻璃门内一偏头：“进去吧。” # 探视厅面积挺大的，具体可能跟外面的接待厅差不多，只不过里面是限制人数的，一轮只放15组人进去，所以看起来格外空旷。 长方形的厅，门开在短边，程迦艺跟着叶龙霆走进去，一眼望去，只看到雪白的墙壁和巨大通透的玻璃窗户。下午明晃晃的日光透窗而入，将室内照得分外清晰。 可这还不够，明明已经很亮了，天花板上却仍然开着全部的日光灯，好像生怕厅里有哪个角落落入阴影，滋生出什么小动作一样。 左手边，有三分之一的范围，被一堵墙严严实实地隔断了，这堵墙，砖砌的部分，只到程迦艺腰往上一点的高度，再上面，就是一块一块巨大的厚玻璃，由连着天花板的大柱子平均隔成了五部分，每个部分都贴着三个数字。 隔墙很厚，可能用非常厚来形容更贴切一点。玻璃就嵌在隔墙的正中间，隔墙的上表面在玻璃的两边都形成了足有小臂这么长的一个台子。 在这个台子上，每个数字下面，里外都对应着放了一部电话，显然这一堵墙，就是监狱里的人和外界的隔绝了。 很快，第一轮的15组人都到齐了，狱警将进来的玻璃门一锁，在广播里要求大家对应着号牌上的数字先找好位置，然后耐心等待。 程迦艺从进门开始就一直有点紧张，抓着号牌的双手，因为用力的关系，指关节处都有点发白了，她长长地做了一个深呼吸，对应着号牌上的数字，走到了贴有13号下面的电话机前面。?(未完待续。) Chapter。146 程迦艺跟舒航有多久没有见面了呢？ 好像从他喝醉酒，把她骗回家那次的不欢而散之后，两个人就再也没有见过了。 在跟叶卿云同床共枕之前，甚至是最初搬进叶卿云的房间里的那段时间，程迦艺曾多次梦见过他。 那些睡得不那么安稳的夜晚，她常常在梦里和他纠葛，那些梦有悲也有喜，每次恍惚地转醒过来，枕头上都留有一片湿意。 梦的内容，有醒来后捕捉不到的，也有清醒后，像看完一场电影般情节清晰的。 她知道这些梦，都是日有所思的结果。 每一个悲剧结尾，都深深地觉得他早已不再爱她，所以才会冷落她，最后做出伤害她的事儿来；而每一个喜剧，无非先苦后甜最后重归于好。 # 有一个梦，程迦艺至今依然记得清晰。 那个梦很长很长，很长很长。梦的开端已经无从寻起，像是另一段人生。 梦里面两个人的局面，简单概括起来，是即将分手的情侣。舒航对她是冷淡的，是遥远的，是身在一起，心却不知何处的；而程迦艺对他，是心灰意冷的，是想融入却早已无能为力的，是走到末路不得不放弃的。 那种悲伤的情绪，是委屈的，是憋闷的，有着让人窒息般的难言，哪怕是现在时隔那么久之后再回想，也依旧轻易就让她的眼角泛起了水光。 梦里，舒航是个搞欺诈的坏人，前情已然不记得了，到能记住的部分，程迦艺正一脸无辜地跟在他的身边，和一群被他诈骗的对象对峙。 那些人指着他，凶神恶煞地说他设局，程迦艺本是不知情的，可是脑海中多多少少有个这局似乎有什么问题的概念，当他们猛推一下舒航的肩膀，说：“以前和你玩得好的，后来都不再出现了，统统都是被你骗了……你以为我们看不出来么？” 程迦艺就觉得有点慌了。 在她的世界观里，舒航究竟是好人还是坏人，这并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但是她会担心两个人的安危，所以被恐吓的时候，牵着舒航的手，不自觉地开始冒出汗来。 梦境的内容就在这里断了。 她不知道他们后来是怎么脱身的，场景一个切换，就到一个陌生公寓的客厅里。 那些“以前和舒航玩得好的朋友”，一起围着茶几正开心地吃着火锅，梦的走向有时候就是这么违和，只见那些人高马大的男生，都姿势不怎么舒服地坐在椅子里，弯着腰在摆放得明显偏矮的火锅里涮着肉，喝着啤酒。 程迦艺见到他们，心里明显松了口气。 对舒航骗那些人时设的局，程迦艺心里是充满了疑问的，可是舒航却明显没有要为她解答的意思。拉着她，就跟这坐到茶几边上，吃了起来。 也许是心态作祟，那种感觉，就好像被当作了一个无足轻重的附属品，但其实那些被他诈骗的陌生人的话，她有很多是不太相信的。 因为那些人，跟这些她也熟悉的朋友不同，她不认为舒航会是连朋友也欺诈的人。 此刻，见到了他们，和他们一起吃上了火锅，虽然还是不安着，但不免觉得有些安慰，这些安慰跟舒航究竟是好人还是坏人没有关系，只是他们都还好好的，就印证了她的推测，说明她对舒航还是了解的，这份了解让她觉得安慰。 然而，随后，他们在茶几边上聊的话题，却只让她的心情越来越低落。 原来，那个骗局是舒航组织了，他们全部的人一起设的，在座，就只有她一个人完全不知情。 明明应该是舒航最亲密最信任的人，却偏偏被单独排除在话题外面，让程迦艺绝望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最后放下筷子，默默地一个人走了出去。 场景又切换到一条灰色的水泥马路上，路面窄窄的，周围一片空旷。 程迦艺一边抹着眼泪一边低头往前走着。 内心被悲伤和痛苦填得满满的，满到统统溢成了眼泪。心灰意冷地脑中只不断重复着一句话：这次……真的结束了…… 追出来的舒航，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臂，喊她：“小艺……” 程迦艺吸着鼻子，回过头来，抽抽搭搭地说：“舒航……我们分手吧……你……已经不再需要我了……” 就在这时，丁字路口底端一声艰涩的刹车声打断了他们，只见黑色的轿车上，一身黑色西服的男人开门下来，快步走过来，一把揪起舒航的衣领，恶狠狠道：“原来你躲在这里！” 说着，从背后掏出一把手枪，不由分说地抵在舒航的太阳穴上。 程迦艺吓蒙了，现实里脸盲的她，完全记不住才只见过一两次面的人，可在梦里，她一眼就认出了这就是先前舒航设局诈骗的对象中的其中一人，她僵硬地不知道该怎么办好。 不过，有时候梦就和电影一样，主角往往都有免死光环，梦里的舒航身手了得，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打开了对方的钳制，才退后一步，就起身飞踢，踹掉了对方手里的枪，然后临空一个转身，姿势潇洒地一把接过，一枪就把对方击毙在路中央。 不巧，这场面被紧随其后跟来的另一辆黑色轿车里下来的人撞了个正着，这人也是被诈骗的对象之一，舒航二话不说，又是一枪杀人灭口。 这下，程迦艺急了，她慌忙地抢过舒航手里的枪，擦干净上面的指纹，死死抓在自己手里。 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梦里整个人逻辑混乱，智商下降，现实中的很多规则被杂乱无章地套用了进去。当时，她满脑子就只有“要为舒航顶罪”这一个念头。 他们跳上了一辆路过的出租车逃离现场，程迦艺已经慌乱得语无伦次了，她抓着手枪不安地颤抖着说：“现在枪上就只有我的指纹，警察问起来，就说人是我杀的……反正无论警察怎么问，你都不可以承认，反正他们一时半会儿没有证据……不对不对，现在凶器还在我们这儿，也不是非得认罪，所有人都可以证明，我是先出来的，你是为了追我才出来的，到时候，警察调查问起来，我就说，我出来的时候，他们就已经死了，这样就肯定不是你杀的了，我跟他们无冤无仇的，今天才第一次见，肯定怀疑不到我身上……呀！不对，那条路上会不会有监控啊，万一监控全部拍下来了该怎么办啊？……那……不然我们逃吧，可是现在火车票飞机票都要身份证的，住酒店都要身份证，随便一查就查到我们了……怎么办？怎么办？偷渡？对！偷渡出去他们就抓不到我们了……” 程迦艺还想继续说下去，偷渡这样的情节，她也只在电视里看到过，具体该怎么操作完全没有头绪，不知道一向来知识面广泛的舒航，会不会有什么办法。 舒航却一把握住了她的手腕，让她一下子镇定了下来，抬起视线，呆愣愣地看着他。 舒航看起来很淡定，嘴角仿佛还挂着一抹微笑。 梦到这里的时候，程迦艺已经因为梦里的情绪太过焦急而初步醒转了过来，潜意识里已经知道自己在做梦了，可状态仍僵持在半梦半醒之间。 只听舒航用充满魅惑的嗓音柔声说：“你看，你到现在还这么担心我，这么关心我，说明你还爱着我，提什么分手呢？” 说着，就低头吻住了她，将她的担忧，她的欲言又止，统统封在了嘴里。 程迦艺猛地醒过来，睁大了眼睛，她不知道最后的镜头真的是梦，还是因为她对他太过思念而杜撰的臆想…… # 破镜重圆的戏码，放在电影电视小说剧本，甚至是梦里，绝对是感人肺腑的情节，可是若要放在现实里，程迦艺却是万万不会相信，也不会期待的。 既然都说了是“破镜”，那么就算有再神奇的胶水将它贴合了，那些裂缝也始终存在，没有办法平白无故地消失掉。 当初也正是因为这样的原因，才选择放弃的。她不是不爱他，她也愿意相信他爱她，可是爱不能解决生活中的全部问题。 他犯下的“错误”，就像是一根刺，深深地扎在她的心里，就算人自身的复原能力，能将那根刺吞没为自身的一部分，可它毕竟本身并不是自己的，就会永远生硬地卡在肉里，一点小波动，就会扯动四周的细胞去感应到它的存在。 这就好像一个不定时的炸弹，她害怕，怕继续跟舒航相处下去，这个炸弹会随时爆炸，到时候的两败俱伤，会比选择分手时的痛，更难以挽回。 这样的想法，也要归结于这么多年，她对他的感情，那种因为害怕失去而不敢做任何惹他不开心的事情的自我控制，到最后已经发展成在他心目中保留最美好的形象，比跟他在一起这件事本身，更为重要，更为不可破坏了。 她完全没有办法接受自己因为被背叛而在他面前变成歇斯底里的样子，也许，她的逃跑和她做的分手的决定，都是潜意识里在杜绝那样的可能性。 这一份爱，十年，很长久，却极有可能，从一开始，就是病态的。 只不过当局者迷，身在其中时，并未察觉。 # 程迦艺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在这样的环境里，忽然想起了那个梦，心里泛起一阵苦涩和惆怅。 又等了一会儿，第一轮被探视的人，终于由狱警领着，从右侧的门内排队走了出来。 他们穿着统一的灰色工作服，程迦艺一眼并没有找到舒航的身影，直到他站定在她对面的电话机前，她才认出他来，眼泪一下子就涌出了眼眶，视线一片模糊。 朦胧里，感觉到他朝站在她身后的叶龙霆感激地点了点头，然后指了指电话机，示意她拿起来。忙一边抹着眼泪，一边抓起听筒放到耳朵边上。 舒航熟悉轻柔嗓音，合着电流的兹兹声一起传进了她的耳朵里，只听他浅笑着问：“哭什么吖？” 程迦艺虽然已经抹去了一些泪水，可是看着舒航沧桑的模样，眼泪还是止也止不住地一个劲儿地往下砸。 才半年没见，舒航却像老了很多，被迫剃的寸头虽然没有给他的外形打上太大的折扣，可整个展露的面部肌肤，却是暗沉憔悴粗糙，明显三四天没剃的青渣，也让他看起来邋遢了不少，平常一直过着公子哥一样的生活的舒航，几时有过如此不修边幅的状态。 程迦艺心疼得说不出话来，可他却依旧露着轻松安抚的微笑，略有些浮肿的面颊线条柔和地表达着宠溺。 程迦艺拼命收住泪水，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舒航……” 舒航：“我挺好的，真的，别哭，看到你哭，我会心疼的。” 程迦艺捂住嘴，猛点了点头以示回应。 这时候，站在12号的那个人，不知道朝舒航说了什么，程迦艺纳闷地望着他，舒航笑着为她解惑：“他夸你漂亮呐……” 程迦艺脸一红，冲12号点了点头，收回视线，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以前就是舒航说，她听的时间比较多，所以现在也是舒航找着话题。 他跟她介绍他在里面的生活，在她听来，完全不是人能承受的压迫，他却都说得轻描淡写的。他告诉她，他们起床工作吃饭睡觉的时间都是被安排好的，甚至就连上厕所的时间也有规定，完全逆天地不顾人有三急；他给她介绍，这一轮出来的另外14个人，有寻衅滋事进去的，有赌博进去的，有盗窃进去的，也有和他一样酒驾进去的，五花八门，最头上就连接受探视还带着镣铐的，是死刑犯，是在外头杀了人的，这狱中的死刑犯也有完全不同的态度，有努力改造企图申请缓刑的，也有生无可恋，在狱中依然不安分各种滋事的，不过杀过人的人跟他们这些小事情进去的人，在人生观上都有着非常大的不同，因为他们反正都已经在等死了，就真的没有任何需要害怕的事情了，所以对普通犯人而言，还很有威慑力的严厉狱警，在他们看来也完全不值一提…… 程迦艺担忧地问：“那……你在里面有没有被欺负啊？” 舒航笑：“你啊……TVB看多了……这里啊，完全没有电视里那种欺负人的情况，而且你也不想想我是谁，到哪儿都混得开，只有打成一片的情况。” 程迦艺听到这里，也终于轻松地笑了：“是！是！你最会交朋友了！” 说着，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叶龙霆，只见他退得很远，靠在窗口的墙边，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程迦艺脑中滑过一个调皮念头：这人平时站那么笔直，肯定很累，难怪那么爱靠着墙。 想着，就忍不住扑哧笑了出来。 舒航：“笑什么？” 程迦艺收住笑意，回头答道：“没什么，欸，这个叶龙霆，是怎么进去的？” 舒航沉吟了两秒，简短地答：“聚众斗殴。” 程迦艺眼珠子骨碌碌地一转：“像他这样做老大的，犯了事儿，不是应该都会有小弟自告奋勇出来顶罪的么？他怎么自个儿进去了？” 舒航笑：“你又把电视剧里看来的套路搬出来了……” 程迦艺不好意思地撒起娇来：“那人家又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事情嘛……” 舒航：“好像是死了人，也不知道怎么摆平的，只轻判了三个月。” 程迦艺默默点头“哦”了一声，对叶龙霆的好奇好像差不多也到此为止了。 可舒航却突然不放心地叮嘱了一句：“你别和他多接触。” 这么多年来，程迦艺都习惯性地听舒航的话，于是乖乖地点头答应：“哦。” 可歪头一想：不对啊，不是你拜托他关照我的么？怎么又要我少接触了呢？ 想着，就把心里的疑惑问了出来。 舒航却明显不愿解释的样子，只重复说：“听话，反正你少和他接触就对了。” 程迦艺无所谓地耸了耸肩，漫不经心地又点了点头。 舒航担心她没听进去，又再三叮嘱了一遍。 程迦艺不耐烦了，皱着眉头嘀咕：“知道了啦，我没事儿也不会和他这种身份的人有什么接触的啦。” 舒航冲她安抚地笑笑，确定她必然会听自己的话，也知道自己是关照得有点多余了，终于转移了话题。 两人又聊了会儿这半个月的新闻，和共同认识的好友的近况，免不了最后还是谈及了感情。 舒航神秘兮兮地左右看了看，确定狱警没有注意他的方位，从外套的夹层里小心翼翼地拿出一个小小的灰呼呼的东西来抵到玻璃前。 程迦艺凑近了一看，原来是一只用报纸折的纸鹤，只不过舒航大概步骤没记对，这只纸鹤被叠得歪歪扭扭的，又笨拙又呆萌，她不禁失笑，问：“这是你折的？” 舒航怕被狱警发现，又将纸鹤塞回了衣服夹层了，点了点头，用异常深情的口吻叫她：“小艺……” 程迦艺被他这一声唤得心口一紧，只听他继续说道：“还记得，高中的时候，从我们开始交往那天起，你就每天用彩色的纸折一颗爱心送给我么？” 程迦艺：“记得……” 舒航：“我记得，你一直折了整整三年，一直到我的抽屉里全部塞满了爱心，再也找不到地方藏了，才停下……” 程迦艺默默地点了点头，一时不知道该作何回应，他们之间幸福的过往，她都记得，只是一直不敢去回忆。此刻他提起，由多年感情融合出的心意相通，已经让她对他即将说的话有所感应了，这些话，是如今的她不应该听的，可是她不忍打断他，由着他继续说下去：“那时候，我不懂得珍惜你……进来之后，我想了很多……很多很多，每一天，我都很想你，收到你送进来的衣服，看到你在单据上签的名字，我一下子就哭了……你不知道……” 舒航说着说着，就有点哽咽，停顿了一下，才又说：“要说在里面过得还好，那都是骗人的，都是安慰你的，我每天就靠想你在支撑着……我知道，现在做什么都来不及了……折这些纸鹤也毫无意义，挽回不了什么……可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想折……在里面，纸和笔都是不让用的，我都是偷报纸来折的，我想等我出去的那天，把我折好的都拿给你看……可我又怕出去的时候要搜身，会被没收了，所以今天偷偷拿了一只给你看……” 程迦艺听着，也忍不住热泪盈眶，心里五味杂陈的，心疼和感动随着回忆涌现出来，只让她觉得呼吸都不顺畅了。 舒航绝对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她的人。他对她的了解，和叶卿云对她的了解是不同的。她现在也不知道该怎么去概括叶卿云对她的了解，但舒航的那种，是能击中每一个让她感动的点，就好比这些纸鹤，如果拿给实用主义金钱至上的金牛座女生，那就是一堆毫无用处的废品，你可能还会被她指责花费时间精力在毫无价值的事情上，可是对于程迦艺而言，这些就是被赋予了全部心意的无价之宝。 程迦艺是个浪漫主义者，所以更容易感动于你为她花费的心思。并且，她的爱情观是将相互了解放在第一位的，在她心目中，完美的爱情，是两个人心有灵犀到彻底融合为一个人的那种，或者可以说，是一半加上另一半，终于合成一个完整的整体。 曾经，舒航对于她而言，就是这样的存在。他们相互了解，一颦一笑都能读懂眉眼间传达的心意，仅仅一个眼神，就知道对方下一步的动作。 到了这样的程度，就多多少少会缺乏惊喜。 记得有一次，舒航莫名失踪了一个下午，所有人都不知道他去了哪里，程迦艺思来想去觉得他最有可能去买花了，结果到傍晚的时候，真的看到他捧着一大束玫瑰回来了。 还有一次，舒航神神秘秘地在回家的半途中将她扔在了路边，说是自己有要事去办，算了算时间，叫她一会儿走到前面的公园时再打电话给他。她边走着边寻思着他的目的，从各种蛛丝马迹里猜测他恐怕会在公园里给她个惊喜，果然一走进公园，就看到他在小湖边用蜡烛拼了两人的名字简写，用爱心连在一起，正用打火机小心翼翼地点着火。就连他会用“蜡烛”这个道具，她也在走过来的路上猜到了，当下就喜不自胜，一把抱住了他。 虽然事先预料了答案，真的会让那些浪漫少了一份“惊”，可是唯有自己能够猜中他的全部意图，那份“喜”是比“惊”更能打动程迦艺的东西，完全无人可以替代的。 程迦艺还在犹豫，该如何去回应舒航的时候，15分钟的探视时间到了，举在耳边的听筒里忽然一片安静，连兹兹的电流声也没有了。 程迦艺透过玻璃只能看到舒航在和她说着什么，却一个字也听不到了，她仔细地辨认着他的口型，应该是叫她安心之类的话，她只能含着泪拼命点头，最后看着他在狱警的催促下恋恋不舍地退回进来时的那个小门里。(未完待续。) Chapter。147 叶龙霆领着哭成泪人的程迦艺从探视厅里出来，接过她手中的号牌，去狱警那儿领回两人的身份证，将她的还给她，见她的眼泪还是没有止住的趋势，无可奈何地从裤兜里摸了一块手帕递给她。 程迦艺接过手帕，脑补了电视剧里时常出现的那种，在浪漫感人的时刻，女主接过男主的手帕，一个反转，直接用来擤鼻涕的画面，突然就把自己给逗笑了。擦了擦眼泪，忙跟叶龙霆说“谢谢”。 叶龙霆被她的反应弄得莫名其妙的，不过总算是不哭了，他倒也是放下心来。 这个时候，程迦艺才忽然意识到，她接在手里的这块竟然是手帕，惊讶脱口而出：“这时代，竟然还有人用手帕！” 一说出来，就后悔，也不想想借自己手帕的是个什么人物，后悔得只想买块豆腐撞死。 可叶龙霆却好像不是特别在意，不知道从哪儿又掏了张名片出来递给她，程迦艺恭恭敬敬地双手接过名片，在眼前仔细打量了一番。 这是一张质感很好的名片，哑光黑色的纸张特别厚实，滑滑的凉凉的，手感也很好。 名片的设计特别简洁，正中央两行白字，大一点的一行是他的名字，小一点的一行是他的手机号码，虽然就只有两行字，却一眼就知道是精心设计过的，和他透出来的气质非常符合，笔挺的正气与邪魅的痞气融合在一起，让程迦艺佩服不已。 叶龙霆：“等舒航出来了，把我的号码告诉他。” 程迦艺仔细地收好名片，点头答应：“哦。” 叶龙霆：“还有这手帕……” 程迦艺没等他说完，就伸手递回去：“这手帕谢谢你，还给你。” 叶龙霆没有接，一挑眉，道：“洗干净了再还我。” 说完也没有等她反应，甚至连道别的铺垫都没有，一转身就在一群小弟的簇拥下，离开了。 程迦艺莫名其妙地收好了手帕，心里嘀咕着：我的眼泪有这么脏么？嫌我脏，那一块手帕，送给我不就好了，还要我还？都穿了我买的衣服了…… 越想越觉得不服气，倒一时忘了刚才为舒航而起的动容了。 # 开车回去必经的那条通往外面的小路上，程迦艺看到一个抱着个大概2岁左右已经随着了的小孩的女人很吃力地在往外走，想必也是刚刚探视完出来。 这条小路是从监狱到外面大路的唯一通道，距离还蛮长的，开车都得要5分钟左右，这个女人体型小小的，又瘦得可以，还抱着个孩子，真的步行出去，非得累个半死。 程迦艺最见不得老幼病残受苦了，当下就心软得一塌糊涂，在那女人旁边停下车，打开车窗朝她喊：“你是不是要出去啊？这路很远的，我带你一段吧。” 那女人先还一副警惕的模样，转头看到程迦艺亲切和善的样子，放松了下来，刚走的那段路可能已经把她给累得够呛的，有人愿意帮忙，她感激地连连道谢，抱着孩子上了车。 程迦艺问：“你是回家么？家在哪儿啊？顺路的话，我就送送你。你一个人带孩子也不容易的。” 那女人答道：“那太麻烦姑娘了，你带我到大路上就行了，我自己坐公车回去好了，我家里住得远，姑娘肯定不顺路的。” 程迦艺一直就没要求过自己要做个好人，而且这个社会上，做好事被误解的事儿屡见不鲜，她对自己突然帮忙的这个行为，并不是定义为“好人好事”的，而是定义为“多管闲事”的，所以既然人家有公交可以做，她当然不会再多事，只默默地开她的车。 那女人见程迦艺不再说话了，以为她因为自己的拒绝而生气了，看这个姑娘，怎么看也不像是坏人，于是又是道谢又是解释。 原来，她丈夫是因为赌博被抓进去的，进去之前还欠着一屁股的债，本来叫她不要来探视，怕今天债主也会来，她会被债主盯上，所以她格外小心一些。 程迦艺一来并不擅长和陌生人聊天，二来也没有遇过类似的状况，所以不知道该做什么回应比较恰当，只好假装自己开车特别专心，简单地用“嗯”和“哦”带过去。 到后来，那女人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终于从小路弯出去以后，那女人指着路边的公交站台说：“到这儿就好了，我这儿就能坐车了。” 程迦艺在路边停下车，把她们放了下去，那女人又连连道了几声谢，谢得程迦艺都有点不好意思了，客气地关照她“一切当心”，然后道了别开车离开。 # 整个过程被坐在后面一辆车里的叶龙霆尽收眼底，他勾起一个带点赏识的玩味笑容，吩咐手下的人去查程迦艺的资料。 叶龙霆是什么人？是14岁就在江湖上混迹的人！年纪轻轻就控制着禾城一整个片区的****势力，全部都是靠一股狠劲拼出来的，所以就连老一辈的那群人也不得不服他。 他现在外表看起来清清冷冷的，好像完全没有攻击性的样子，可早几年，他的眉宇间从未有过今天展现出的如此这般所谓“绅士”的神情，一个简单的眼神，就能冷得被盯住的人仿佛被枪口抵住额头一样双腿打颤。 叶龙霆这些年过的生活，早就和普通的良好市民所过的生活截然不同了。他说出口的话半真半假的，自然也习惯性对一切事物充满怀疑。 他不信任每一个人说出口的任何一句话，同样也包括女人。 女人，他见过很多，坏的，好的，都有。有同样混得风生水起的狠角色，有谄媚妖娆靠美色谋生的妖精，有精明干练的女强人，甚至是不谙世事的女学生……他都接触过。 可是，没有一个女人能真的引起他的兴趣。 程迦艺却不同，就像他自己说的那样，舒航跟他介绍的时候，他只信了一半，今天去也纯粹为了一份兄弟情谊，在道上混，本来就是有脑子的朋友越多越好的，他当舒航是这样的朋友，他的忙自然要帮。 可当他亲眼看到程迦艺的时候，他连舒航话里的另一半也信了。 他也不知道程迦艺与众不同的地方在哪里，可是直觉就是让他对她有兴趣。看到她“乐于助人”的样子，更是加深了他探寻的欲望。(未完待续。) Chapter。148 程迦艺在回程的路上，心思终于从舒航的身上收回到叶卿云的身上。Ω81Ω『中文网想到刚才哭得那么狼狈就有点后悔，她其实对于自己目前有夫之妇的身份还是非常清楚的，当看到舒航拿出那只纸鹤的时候，她就想喊停了，奈何实在心太软，也确实对舒航的处境很是心疼，不舍得在这样的情况下，还一点希望也不留给他。 曾经深深相爱过的两个人，无论最后走向了什么样的结局，那份情谊始终都还在的，谁也做不到真的无情无义。 程迦艺想，舒航反正进去之前也早就知道自己已经结婚了的，等到他安然度过了目前的困境，从里面出来了，一切也比较好说清楚。 随后，她就想到了叶卿云。 她和叶卿云相处的时间也不算短了，虽然这一路，走得还算和谐，他对她的好也着实让她感动，她应该也已经爱上了他，可这份爱，跟她曾经对舒航的爱，还是截然不同的。 她对于叶卿云的爱，更接近于亲人之间的那种爱。 也许真的年纪长上去了，感官都逐渐麻木了，对于怦然心动的追求不那么多了。 在跟叶卿云的互动中，她好像从来没有像从前那样追求过心意合一清晰笃定一拍即合那么高的境界。无论是叶卿云的细水长流还是他偶尔的意外惊喜，她都照单全收，从来都不会像以前那样，事先去猜测，自然也就不会有自己猜中后的欣喜若狂。 可是不把惊和喜拆分开，真正意义上的“惊喜”，感觉也不错。 让她觉得格外放松也格外自由。 这大概就是浪漫主义的爱情和现实主义的婚姻之间的差别吧，那些她原本一直想独自一人去深刻思索的事情，那些一直没有理清的头绪，到现在仿佛终于有了定论，这是漫漫的人生旅途必经的过程。 假如人生有幸，那个给你心目中想要的完美爱情和那个给你同等重要的生活安定的人是同一个人，那自然再好不过，但如果那两个人并不是同一个人，那你也要做出选择，无论选择哪一方都没有错，只要在今后的人生中问心无愧，像心理医生在咨询时所提到的，以“快乐”为目标地过自己的人生，就都没有任何问题。 她打算等舒航出来以后，跟叶卿云一起请他吃个饭，把感情的纠葛好好做个了断，往后大家大大方方地做好朋友，要断了舒航的念想，让他能在往后的人生中有新的开始，也要给叶卿云要给安心，他为她的付出，值得她全心相待。 # 叶卿云一个下午都埋头在实验室里做着配比实验，新产品的研周期被压缩了，所以他的工作也格外忙碌，原本可以用加班来增加时长，可是今天程迦艺去探视舒航了，他的心里多少还是有些记挂，只想着尽快完成今天的工作，好回家听她的“汇报”。 手机锁在办公室的抽屉里，忘记了带在身边，结果一直到了下班的点，回到办公室拿车钥匙才想起来。 揿亮屏幕一看，吓了一跳，15个未接来电，有1o个是下午3点到4点之间，同一个本地的座机号码打来的，另外5个则是4点之后来自刘萌。 刘萌平时很少打电话找他，这一下就5个，肯定是有关于程迦艺的急事。他也来不及去看微信里可能有的消息了，连忙回拨了过去，电话接通，“嘟嘟”声一直响到了末尾也没有人接听，再拨程迦艺的号码，是已关机的提示。 他挂断电话，心里浮起一股非常不安的预感。 果然，打开微信就看到刘萌来的消息，一点儿多余的解释也没有，甚至连标点都好像没有时间打，就只简短的一行：“第一人民医院神经外科”。 叶卿云的心在看到这行字时，瞬间一片冰凉，他知道程迦艺出事了，而“神经外科”更是让他的手一抖，手机差点掉到地上。 # 叶卿云以最快的度赶往医院，一路上焦急万分，后悔自己粗心大意，竟然没有随身带着手机，也不知道程迦艺究竟是遇到了什么事情，为什么会严重到在“神经外科”。 停好车一路狂奔赶到诊室外打听，才知道下午的时候确实有个姑娘出车祸被送到急诊，具体情况也没有人清楚，只知道检查出颅内有阴影，所以转到了神经外科来，现在大概被送到住院部去了。 车祸的消息已经让叶卿云丧失了思考的能力，他完全不敢去想，情况会严重到如何的地步，他害怕，怕得全身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跑到住院部的，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找到神经外科所在的楼层的，只知道全程他都在狂奔，连等电梯都觉得焦躁漫长，三两步从楼梯上冲了上来。 气喘吁吁的，正看到护士台前刘萌的身影，忙叫道：“刘萌。” 刘萌回头看到他，紧绷的表情松懈了三分：“你总算来了。” 叶卿云焦急地问：“出了什么事？” 刘萌结果护士抵回的单据，拽着叶卿云的手臂，往病房走，一边走一边对他说：“小艺出了车祸，现在还在昏迷状态，全身检查过，没有外伤，就连淤青也没有，骨头也都没有问题，就cT出来脑子里有块阴影……” 刘萌说得急，到这里停下来换了口气，才继续：“医生判断，就是这片阴影让她昏迷不醒的，但是，头部没有磕碰的迹象，所以这很可能不是这次意外造成的……” 这时，两人已经走进了病房，叶卿云看到病床上输着液，面色苍白的程迦艺，心口又是一紧。 刘萌继续说着：“医院一直在找家属，但打你手机又没人接，后来才打到公司来的，真的吓死我了，我现在手都还在抖，你说，她上午都还好好的，怎么出去一趟……” 刘萌的话没有说完，主治医生带着护士进来，看到叶卿云就打断了他们：“你就是程迦艺的家属吧？” 叶卿云点头，医生又跟他简单交代了一下病情的初步诊断，跟刚才刘萌说的差不多，然后问道：“病人之前脑部有没有受过什么伤？以前的病历还在不在，能不能拿给我看一下。” 刘萌听了，有点急：“诶呀，你们在一起也才半年，这半年也没见她受过什么伤，这再早之前的，就得问舒航了……这舒航，现在还在……” 话到这里，觉得有点不合时宜，就没有说下去。 叶卿云蹙眉沉思了片刻，忽然灵光一闪，想起有次跟程迦艺闲聊的时候，提起过脑子的问题，一拍手，道：“有！上次我听她说，前几年有一次从床上摔下去，很痛，还去照过cT，不过cT的结果很好，医生还告诉她，她的脑子十年内都不会出问题……” 医生：“具体的时间你知道么？那份cT能拿来我看一下么？” 三人正讨论得专注，没留意床上的动静，叶卿云犹豫着，却突然听到程迦艺气若游丝的声音飘过来：“这……是哪里啊？” 三个人同时一喜，叶卿云第一个蹲到床边，握住程迦艺没有打着点滴的那只手，声音暗哑而激动地答：“小艺，这是医院，你出了车祸，别怕，我在这儿……” 医生也走了过来，简单地检查了一下，点头道：“醒过来就好……” 刘萌也跟着激动：“医生，她醒了是不是就没事了？” 医生：“还要再好好检查一下，阴影的成因要先弄明白，最好是手术去除，不然随时都有可能再昏迷过去。” 程迦艺刚醒，迷迷瞪瞪的，完全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纳闷地问：“什么阴影？什么昏迷啊？我刚不是在路上开得好好的么？怎么就车祸了？我……” 说着动了动自己的双手和双脚：“好像不痛，我的手和脚都能动……怎么看你们的表情好像很严重？我没缺胳膊少腿的吧？” 说着，又摸了摸自己的脸：“该不会毁容了吧？……脸也不痛啊……” 刘萌被她这刚醒来搞不清状况的呆萌样子给逗笑了，忙安慰她：“没有没有，脸还是美的，四肢也还是健全的。” 叶卿云却丝毫也笑不出来，握着她的手，紧了又紧。程迦艺奇怪地看向他：“？” 叶卿云：“你上次不是说你从床上摔下去照过cT么？那份病历现在在哪儿？那之后，头还有没有受到撞击过？” 程迦艺摸了摸自己的太阳穴，摇了摇头：“后来都没有撞过了……那份病历……健健康康的，没什么问题，就一直在舒航家里，我出来的时候没有拿，如果他没扔掉的话，就应该还在。” 医生：“能拿来我看看么？” 程迦艺：“可以啊，我去找找看……” 医生：“你现在情况还不稳定，还不能出院。” 程迦艺一听，迟疑了：“那……” 叶卿云：“不然，你把地址告诉我，我去找吧。” 程迦艺迟疑了一下，还是答应了下来，虽然一时半会儿她还没有搞清楚自己究竟病得有多重，但既然不能出院，那么叶卿云就是这个世界上她最信任的人了，从包里翻出舒航家的钥匙，报了地址，又道：“你到卧室里找一下，我记得是放在衣柜顶上的，如果舒航没有清理过的话，应该还在那里，如果不在的话，就可能放在客厅的电视柜里……” # 叶卿云用程迦艺给他的钥匙打开了舒航的家门，这场景其实挺奇怪的，大概任谁也没有想象过有一天会出现这样的画面。 现任在没有知会过屋主的前提下，独自一人进入空无一人的前任的家，无论是合法性，合理性还是礼貌性，好像都有待商榷。 不过，舒航若知道一切是为了程迦艺，应该会大度地不去计较吧。 摸索着打开电灯开关，看到自己直接身处在一个大客厅里。进到程迦艺曾经生活过的地方的感觉有点恍惚。 这个家的布局，和他家那种整洁简约，单身男性住宅的气氛完全不同，在这个屋子里，每一处都有着程迦艺的气息。 门口的地板上，不规整地放置着一对情侣拖鞋，看起来跟程迦艺在mc跑去他的房间喝酒时穿的粉色浴袍很像，毛茸茸的质地，视觉上就有一种软萌的感觉，小巧的粉色的一双是程迦艺的，船一样大的蓝色就是舒航的。 叶卿云没有换鞋子，直接走了进去，客厅和门同一面是一扇大窗，作为客厅，大概没有什么遮光的必要，所以只简单地挂了一层装饰用的蕾丝窗帘，磨砂玻璃的窗户，看不到外面的走廊。 正对窗户的另一面墙，则挂了一个巨大的电视机，茶几上还丢着两个游戏手柄，叶卿云几乎可以想象，以前程迦艺和舒航两个人，恣意地窝在那个看起来就很舒服的巨大沙里玩游戏的场景。 布艺的蓝色沙上，还铺着跟程迦艺的Jeep备胎的罩子类似的毛线毯子。 仅仅只是客厅的部分，就让叶卿云有点举步维艰，虽然装修上没什么设计可言，可是每一块杯垫，每一张毯子，每一件小装饰，都能看出来是程迦艺精心挑选的。 在这个家里，可以深深地感觉到，程迦艺融在里面，她很真心实意地把这里当成属于她的家，就算有点凌乱，也是她没有足够的时间好好整合的体现。 不像他们现在住的家，程迦艺搬进来都大半年了，叶卿云的家，还是原来那种冷肃的格调，丝毫没有看到程迦艺添置任何她喜好的装饰品去打破本来的风格。 这就好像，那个家被她当成了临时的落脚点，完全没有将自己融入进去的意图，仿佛随时有可能消失一样。 在没来这里之前还不觉得，只当是家里并没有缺什么东西，所以也不需要增添，看到了这里的一切才现，这和缺不缺没有关系，还是取决于，那颗心，究竟有没有准备落下来生根。 叶卿云心塞地握紧了拳头，穿过客厅，推开了左手边，位于屋子东面的主卧的门。(未完待续。) Chapter。149 借着客厅里投射过来的光线，叶卿云可以粗略地看到卧室的格局。 门开在整个卧室最左边的位置，一进门就是一个侧放着的巨大实木衣柜，衣柜是四拉门的，大概有2米多长，另一边直接抵在尽头的墙上。 叶卿云在墙边摸到两个电灯开关，习惯性地按了离门近的那一个，室内一下亮起了一片梦幻朦胧的暖紫色光线。 抬头一看，在天花板的中央，是一盏有着浅紫色灯罩的圆形水晶顶灯。 灯的内部结构很简单，中央只有一个不算特别亮的黄色灯泡，不过因为灯泡的四周垂挂着很多长长短短大小各异的水晶，反射着灯泡的光线，所以让它看起来比实际要亮上很多。 在水晶吊饰的外围，还有一圈薄纱质地有着藤曼图案的紫色灯罩，光线透过灯罩之后在天花板上扩散成明暗交错的朦胧光晕，给室内增添了不少既华丽又暧昧的气氛。 叶卿云的思绪突然有点飘忽，一瞬间几乎犯了所有男人的大忌，脑中闪过程迦艺跟舒航纠缠在这刺激感官的情调中的画面，一口气没有顺下去，只觉得呼吸困难，本就握成拳的双手，力道更劲，已经修剪得很短的指甲，也抠进了掌心里，一阵深深的刺痛。 这个地方，他一刻也不能再待下去了，他怕那些想象把自己逼疯了，早已无心再看房内的布置，急忙随手拖过一把椅子，站上去往衣柜的顶端找他需要的东西。 幸好舒航并没有清理过，他一眼就看到了装有CT片的医院专用袋子，取下来打开，确认了是程迦艺的没有错，看到病历本也一起放在里面，果断关灯退出了屋门。 # 刘萌一直陪着程迦艺，直到叶卿云取到CT片回来，才算是顺利完成了看护任务，交班回家。 叶卿云在拿到病历后，又回家整理了一些换洗衣物和日用品过来，经过了路上的冷静，他回到医院的时候，那些吃醋的小心眼已经被压制了回去，目前的状况当然是程迦艺的安危最为紧要。 傍晚程迦艺醒过来之后，得知恐怕没法很快出院，于是就换到了VIP病房，此刻，病房里只剩下她和叶卿云两个人，气氛突然变得有点微妙。 感觉这一整天，发生了太多的事情，漫长得仿佛过了一个礼拜那么久。 叶卿云整理好拿来的东西，削了个苹果坐到病床边抵给程迦艺。 她接过咬了一小口，冲他甜甜地一笑。 实际上，程迦艺丝毫也没有觉得自己身上有什么异样的地方，没有觉得痛，也没有觉得不适，只觉得睡了一觉醒过来，就突然被要求像个病人一样乖乖躺着，让她的心里有点接受不了。 生病这事儿，到现在都还没有一点儿真实感。 可检查出来是颅内有阴影，这个事情可大可小的，往严重了说，极有可能是肿瘤，万一是恶性的，那等于就是宣判了她的死刑，细思极恐。所以既然医生交待了，要她好好休息，一有状况就通知医护人员，她也就不敢擅自乱动，乖乖地窝在床上。 叶卿云的心里，同样也过了那无数种可能，可他不敢细想，如果真的要他面对会彻底失去她的可能，他宁愿她回到舒航的身边，却健健康康的。 程迦艺伸手抚了抚他紧锁的眉心，轻松问道：“怎么了？别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嘛！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说不定就是他们检查的时候出了错误，我的脑袋里其实根本什么也没有呢？等明天检查了再看情况嘛！” 叶卿云抓住她触碰他眉心的手，握在自己的掌心里，轻柔地捏着。 程迦艺却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一样，一个咋呼的表情：“呀！不对！我的脑袋里怎么能什么都没有呢？那不就成傻子的么？” 叶卿云被她拙劣的表演逗乐了，抬手就去捏她圆嘟嘟的脸蛋儿。 程迦艺一边吃着苹果，一边拍了拍自己身侧的位置：“你也上来吧，我想你抱着我。” 叶卿云收到邀请，脱了鞋坐到她的身边。 虽然是VIP病房，配置的已经是比普通病房的单人床大了许多的双人床了，不过那也还是不及家里的床大，两个人这么并排坐着，差不多就把床给占满了。 叶卿云背靠着床头的木板，程迦艺贴心地塞了个枕头到他背后，然后懒散地挨进他的怀里，把啃了一半的苹果喂进了他嘴里。 叶卿云下巴抵在她的头顶上，一只手搂着她，一只手接过那个苹果：“吃不下了？” 程迦艺：“嗯。” 叶卿云：“下午是怎么出车祸的？” 程迦艺：“我……不记得了……理论上，我应该没有出车祸……我只记得我往家里开，开得还挺稳的，开着开着，大概有点走神……再后面就不记得了……” 叶卿云：“……” 程迦艺：“而且，前面我让萌萌去打听了，她说，是个男的把我送进来的，没有报案也没有叫救护车，应该也没有其他的伤亡。说，那个男的，把我抱到急诊说是出了车祸，就把我推给医生去检查了。” 叶卿云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程迦艺：“我的包包他也带进来了，我的车，他也开过来了，就让护士联络家人，一开始不是没有找到你么？后来他们联络上萌萌之后，那男的就把包包和车钥匙留下，自己先走了……” 叶卿云：“嗯……” 程迦艺抬起头来看着他：“你别光嗯嘛，我感觉这个事情特别奇怪！你倒是给我分析分析？” 叶卿云蹙着眉：“确实挺奇怪的，不过没有报案的话，也不知道你具体是哪个路段出事的，也没法调监控看事发经过，那个男的非常可疑。” 程迦艺：“你是说，像新闻里放的那种，肇事者假扮好人么？” 叶卿云：“有可能。” 程迦艺：“可是我又没有受伤，医生不是说，我的脑部也没有新撞击的痕迹么？他应该不会是肇事者吧……” 叶卿云：“那你要怎么解释呢？你怎么平白无故就被他送到医院来了？” 程迦艺沉吟了一会儿，笑道：“可能……我开车……一不小心睡着了？然后他在附近正好看到，看叫不醒我，就以为是车祸，把我送进来了？” 叶卿云虽然觉得这种可能性很荒唐，可是这整件事本身就挺不按常理出牌的，好像也只有这种说法稍微合情合理一点了：“也不知道这个男的是谁，没留联系方式么？” 程迦艺摇头：“萌萌说，他没留，护士连他什么时候走的都没留意，要是能找到他，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未完待续。) Chapter。150 虽然听起来有点让人难以置信，但事情的经过其实跟程迦艺推断的差得不多。 而那个开着她的车，将她送到医院的人，正是叶龙霆。 原来下午的时候，从看守所回来，他的车就一路跟在她后面。倒也并不是有什么特别的用意，只是刚巧他傍晚有局，而那会儿距离开局还有很长一段时间，让他用来无所事事。于是他便饶有兴味地叫司机远远地跟着程迦艺。 出乎意料的，程迦艺开车还挺快，Jeep对于像她那样娇小的女孩子而言，算挺大的车型了，她却依然驾轻就熟地超着车，行驶线路很是灵动恣意。就连叶龙霆的司机，也对她的车技赞不绝口，丝毫也不像是她那样柔弱外表的女子的作风。 所以，当开在前头的那辆Jeep突然之间速度降下来的时候，叶龙霆就感觉到异样了。没想到，它歪歪扭扭地滑行了一段之后，竟然斜斜地就冲向了马路边沿。 好在，滑行的过程中已经减速了，所以当它撞到路边行走的老人时，差不多已经停了下来。 花白头发的老爷爷跌倒在地上，整个过程都像是电影的慢镜头，于是他的跌倒就不像是被撞的，反而更像是被吓的。 当然，被这么大一辆车从后面直直地撞过来，任何一个反应慢，没能及时跑开的人，都会被吓一大跳。 叶龙霆看到这样的情况，急忙跳下车冲上前去，驾驶位上，程迦艺趴在方向盘上一动不动的。 纵使是见惯了腥风血雨的叶龙霆，也因这状况一下子愣住了，忙打开车门，动作尽量轻柔地晃了晃她，没有反应，又忐忑地去探了探她的鼻息，温热而均匀的，才稍稍安心。 二话不说，把她抱到副驾的位子安顿好，开上她的车就把她送去了医院。 留下错愕的司机，无可奈何地善后被撞的老人。 老人其实并没有受伤，就是吓得不轻，赖在地上不肯起来，司机软硬皆施，最后还是靠万能的金钱才将他打发了。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 如果把这个送程迦艺到医院的“好心人”当作是做好事不留名的“雷锋”同志，那必然就大错特错了。 叶龙霆之所以会悄无声息地离开，一来是因为他到时间去饭局了，二来，哪怕他对程迦艺燃起了那么一丝丝的兴趣，但程迦艺对于他而言，最多只能算个萍水相逢略有姿色的陌生女人，还没重要到需要让他留在那儿关心和守候。 日后若真要对舒航有什么交代，那么他已经把她送到医院了。 至于其他的，他想要知道的，自然有人给他调查清楚，而他自己，已经没有任何其他需要让她知道的事了。 # 次日，程迦艺在叶卿云的陪同下接受了医生的全面检查，结果很是有点出乎意料。本来经过上次的CT，以为万无一失的大脑，却正是因为上次那一摔留下了祸根。 原来，她那会儿做CT的时间太赶了，距离碰撞过去半个小时都不到，很多症状都还没有出现，所以CT结果才出了偏差。 她的后脑有一小块淤血，近期可能因为乘坐飞机、饮酒、情绪激烈波动等各种原因，扩大压迫到了神经，造成了她短暂的昏迷。而她平时偶尔出现的记忆力减弱、恍惚走神、逻辑行为混乱等现象，并不像叶卿云以为的那样，是抑郁症的症状，按医生的判断，那些很大程度上可能是由这个小血块造成的。 只不过，如果按照程迦艺自己所说的，从那次撞击之后，后来都没有再受过伤，那么这个血块形成的时间就有点太过久远了，一般情况下，经过了这么长的时间，普通的淤血都自行消散了，程迦艺的不仅没有消散，竟然还扩大移位了，这就有点匪夷所思了。 医生的方案有两种，一种比较激进的，开颅取出血块，这种相对而言风险比较大，但是对于后期的治疗会比较好，能够通过化验分析得出成因，另一种比较保守的，吃药打点滴活血化瘀，这种方法未必有效果，需要实验一段时间再拍片看情况。 程迦艺一听开颅就吓了个半死。 好像曾经在电视里看到过脑部手术需要全程保持清醒，看着自己的脑壳被撬开，感受医生的手术刀在脑子里搅来搅去不说，还得时不时回答医生的问题之类，简直毛骨悚然。 二话不说就果断摇头拒绝了。 主治医生于是给她开了3天的药，叮嘱她按时吃药，好好休息，控制情绪，忌口等等，如果出现任何不适的状况，都要及时呼叫医护人员，到时候情况严重的话，就必须要立马动手术，容不得她退缩了。 程迦艺怯怯地点了点头，想到自己留了那么久的长头发，有可能在一个昏迷中就被剃光了，内心有种说不出的抗拒。她把这个想法告诉了叶卿云，叶卿云简直啼笑皆非，这种性命攸关的时刻，竟然还有心思惦记着头发，估计也是没谁了吧。 回到病房里，程迦艺乖乖地打上了点滴，然后催叶卿云去上班，结果没想到他竟然说他辞职了。 程迦艺一脸错愕地看着他。 叶卿云解释：“试用期，请假3天以上，就会被解雇，还不如直接辞职来得爽快。” 程迦艺：“可你不是挺喜欢这份工作的么？就这么辞职不是太可惜了？其实你可以不用请假的……” 叶卿云：“工作没了还可以再找啊……” 你没了，要我怎么活下去？ 后面那半句当然没有说出口，只是短短的一天一夜，他却像是体会了这辈子全部的惊心动魄。而且保守治疗的成效，如今还未可知，他哪里敢有半分松懈？ 程迦艺当然也知道他关心她，其实她自己心里也害怕，可是基于知识体系中有类似于积极乐观有助于病情好转，消极悲观只会加剧恶化的认知，她还是故作轻松地跟叶卿云开起了玩笑：“喂，其实啊，我觉得刚才那医生，听到我说不要动手术，肯定在心里乐开了花。” 叶卿云配合地提问：“为什么？” 程迦艺：“你想啊，这里的医生，哪有机会做这类大型的手术啊，情况不严重的，像我这样的，谁愿意不到万不得已在脑袋上开个洞呀，多半是选择保守治疗，情况严重的，那就都跑申城去找专家了，哪敢把性命压在这种仪器设备都不怎么精良的医院里呀，所以我说，他们做起手术来，肯定很生疏，所以一时半会儿恐怕也不敢……” 这话倒是提醒了叶卿云：“我们转去申城的医院看吧……” 程迦艺：“啊？我不要！” 叶卿云：“为什么？” 程迦艺撒娇：“总之我不要嘛！” 可是视线对上叶卿云格外慎重又严厉的目光，还是有点示弱了：“那……现在反正也开了3天的药了，等这些点滴结束，再检查了再看？说不定淤血就化了呢？” 叶卿云无奈地点头：“好吧，如果到时情况没有好转，就转去申城。” 程迦艺：“嗯。”(未完待续。) Chapter。151 程迦艺打点滴的过程里，为了缓和气氛呢，决定跟叶卿云交待自己探监的事情。虽然事后想想，这完全是把自己往坑里带，可是当时也不知道是怎么开的头，自然而然地就开启了那个话题。 不过经过昨天的“车祸”，舒航带给她的感动，已经有种恍如隔世的不真实感了。 而且，根据医生的话推断，害她昏迷的，貌似就是那只报纸折的拙劣的纸鹤，一定是因为哭太多爆血管了。 程迦艺一头黑线地决定省略纸鹤的情节和她泪如雨下的窘样，只轻描淡写地讲了讲舒航描述的狱中生活。 叶卿云：“其实放平心态的话，当作体验生活也不错，人活着，每一件事都挺值得尝试一下的。” 程迦艺笑：“吃醋啦？尽在那说风凉话，你可不许给我惹事儿进去啊，你不知道，舒航憔悴的样子，心疼死我了……” 叶卿云佯装生气的样子：“原先还没吃醋，现在吃醋了！” 程迦艺忽然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立马解释道：“不是，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想说，如果你进去也变成像舒航那样憔悴的样子，我一定会心疼死的！” 叶卿云本来就是逗她的，她那些无声无息的思念，会让他揪心，她当面坦诚的心疼，倒反而对他没什么打击，于是满意地笑道：“这还差不多。” 这时，程迦艺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没有挂着吊瓶的那只手，猛抓住叶卿云的手，激动地说：“我可能知道送我来医院的是谁了！” 叶卿云安抚地摸了摸她的手：“别激动，你现在不能激动，慢慢说。” 程迦艺：“是这样的，我在看守所外面，遇到一个人……呃……是个很厉害的“大哥”，前几天刚出来的……舒航托他在探视的时候关照一下我，我记得我后来开车出来，他的车好像一直开在我后面……对！开我后面的那辆车一定是他的！所以……假如说我是半路上出事的，那他肯定看到了……就算不是他送我到医院的，过程他肯定知道！” 叶卿云：“……” 程迦艺：“要不……我们问问他？虽然……舒航叫我不要跟他多接触……” 叶卿云：“你有他的联系方式？” 程迦艺点点头：“他给了我一张名片，本来是要我等舒航出来了给舒航的……” 叶卿云：“在哪儿？我打给他问问。” 程迦艺从一直被放在床头柜上的昨天背的那个小包里翻出那张黑色的名片递给叶卿云，他接过一看，不由愣住了，因为上面赫然印着“叶龙霆”的名字。 叫“叶龙霆”的男人，他认识一个，只是不知道名片上的这一个，跟他认识的那一个，是不是同一个。 禾城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同名同姓的可能性却还是有的。 高中的时候，在某本校园刊物上，就看到过“姚宇峰”写的诗，以叶卿云对自己死党姚宇峰的认识，那么多愁善感的诗绝对不可能出自他的手笔，经过证实，果然，那个写诗的“姚宇峰”读的是另一所高中，还比他们都小上一岁。 叶卿云不置可否地看着名片上那串白色的数字，并没有立刻拿出手机来拨打。 程迦艺：“怎么了？” 叶卿云捏着名片，回头问：“这个叶龙霆，多大岁数？” 程迦艺歪着脑袋，皱褶眉头，思索了好一会儿：“你这个问题不是难为我么？你知道我最不会判断别人的年龄了……” 叶卿云：“大概？青年还是中年，总分得出来吧？” 程迦艺：“哦，你早说嘛，叶龙霆是青年啊，感觉上跟我们应该是差不多的吧，理论上比我们大，但……我具体真的看不出来……有什么问题么？” 叶卿云：“没什么……” 说着，站了起来：“我去外面打电话……” 程迦艺狐疑地看着叶卿云推门出去，给一个陌生男人打电话，用得着这么神神秘秘？ # 叶龙霆在茶楼里背靠沙发喝着龙井，双腿闲适地架在面前的茶几上，翻看着程迦艺的调查资料。看到婚姻状态一栏里写着“已婚”，而配偶一栏里写着“叶卿云”的名字时，心里小小地“咯噔”了一下。 就在这时，他私人手机特设的铃声《稳稳的幸福》响了起来，因为私人号码知道的人很少，所以他连来电显示都没看就直接接了起来。 陌生的男声问：“你好，是叶龙霆先生么？” 叶龙霆没料到会是陌生人，将手机移开一点，瞄了眼号码，才简短地答：“是。” 陌生男声继续：“你好，我是叶卿云……” 叶卿云本想说自己是程迦艺的老公，毕竟名片是从程迦艺那儿拿来的，有必要把身份交代清楚，但不知为何，愣了几秒，就没有说出口。 叶龙霆：“呵……叶卿云……” 叶卿云听到他是这样的反应，确定了他就是自己认识的那个叶龙霆，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倒是叶龙霆打破了沉默：“想问程迦艺的事？” 叶卿云：“你怎么知道……” 叶龙霆：“不巧，正好查到你是她男人……挺意外的……没想到你结婚了，恭喜……” 叶卿云错愕：“哥……” 欲言又止的一个停顿，被一个清脆的女声惊讶地接了过去：“哥？” 叶龙霆透过听筒模模糊糊地听到程迦艺甜甜濡濡的一声，接着是更模糊的叶卿云的声音说：“你怎么出来了？快进去躺好……” 然后是清晰的：“哥，我一会儿打给你。” 叶龙霆：“哪个病房？我过来说吧……” 叶卿云报了病房号，挂断了电话，迎着程迦艺纳闷的视线，无奈地接过她艰难高举着的点滴袋子，将她推回病房里。 程迦艺半推半就地走着，突发奇想地回头问：“你叫他哥……难道你以前……当过古惑仔？” 叶卿云无语地把她的脑袋掰回去：“你想太多了……” 程迦艺又回头：“欸？那他真的是你哥？我怎么没听你提过？” 叶卿云好不容易把这个好奇宝宝安顿回床上，才在床边坐下来，慢慢地给她解释。(未完待续。) Chapter。152 叶龙霆确实是叶卿云的哥哥，不过不是亲生哥哥，而是血缘很近的堂兄弟。 叶龙霆是叶卿云大伯的儿子，大伯当然就是指叶爸爸的亲生哥哥啦，不过叶龙霆却不是叶大伯名正言顺的儿子，他是叶大伯的私生子。 小时候他跟着亲生妈妈在外面住，一直到快上小学那会儿，才因为叶伯母被确诊没有生育能力，而被接回叶家来。但种种原因，让叶伯母始终都不待见他。 叶家的有些长辈言语间也带着刺儿，小小年纪的叶龙霆本来就因为离开了母亲而胆怯抗拒，在叶家又得不到应有的关怀，过得很不顺心。 大概就是从那时候起，他慢慢长成了一个愤世嫉俗的“坏孩子”。 因为不被允许回自己母亲的身边，在他年幼的心灵上造成了很深的伤害，而在这个所谓的家里，就算表现得再“乖”，得到的也是冷眼相待，毫无作用，反而还会更受欺侮，所以他不得不“坏”，不得不装出一副强硬的模样来保护自己。 不过，在叶家，也并不都是不好的回忆，叶卿云和他的父母，对他就没有任何成见。 叶龙霆小学和叶卿云同校，两人年龄相仿，特别能玩到一块儿。很多时候叶龙霆不愿意回家，就在叶卿云家里吃晚饭写作业，有几次甚至直接就住在他们家里。 那时候的叶龙霆，几乎把这个弟弟当作了全部的精神依托，所以对他格外好，每当有高年级的同学要对叶卿云出手的时候，他都会跳出来保护他，久而久之，看起来就比同龄人成熟不少，眼神里也开始逐渐聚集了一些疑似凌厉的色泽。 却也因为这变化，让叶伯母更加反感他。 小时候的叶卿云，个子小小的，长得又比较敦厚老实，所以常常会被欺负，所以那会儿对叶龙霆多少是有些依赖的。 后来的变故发生在叶龙霆即将小学毕业的时候，叶卿云比他小一级，正读五年级。 仿佛记得是个五月，叶大伯因为贪污受贿被举报入狱，叶伯母为了自保离开了叶家，叶龙霆就一下子变成了无人照顾的“孤儿”。 叶卿云家本想收留他，暂代监护人的职责，却不料他竟趁乱离家出走了，怎么找也找不到。 自此，叶卿云就和这个哥哥彻底断了联系。 # 程迦艺听着听着，喃喃自语道：“原来他的身世这么可怜……” 于是，望向正巧敲门进来的叶龙霆的眼神也变得有点迷离，有点怜悯。 叶龙霆一进屋就撞上这么个目光，不置可否地一挑眉：“怎么？在说我？” 程迦艺不好意思地收回视线，叶卿云从椅子上站起来，喊了一声：“哥。” 叶龙霆点头示意了一下，把手里提着的果篮往柜子上一放，自顾自搬了把椅子，将西装外套脱了搭在椅背上，也坐到了床边，问：“都住vip病房了，什么病那么严重？” 程迦艺的视线被叶龙霆露到外面的手臂上大片鲜艳的纹身吸引了过去，他的整条右臂上都纹满了图案，不是古惑仔万年不变的什么龙啊虎啊，而是画得极其有格调的日本艺伎，也不是常见的那种纯黑色，它上面五彩缤纷的，既华丽浮夸，又像那件衬衫一样，意外得和他整个人的气场十分搭调。 程迦艺已经看得出了神，叶卿云在旁边解释：“小艺，后脑有块很久前撞出来的淤血，不知道为什么一直没散，最近大概情绪波动大，扩大压迫到神经了……对了，车祸是怎么回事儿？哥……是你送她来医院的么？” 叶龙霆点头，视线却先落到程迦艺脸上，那专注的神色，让人很难简单忽视，习惯性地挑眉问：“那么喜欢看着我？” 话说出口，才想起彼此的身份，后悔不及，若她只是舒航的前任，那他对她有兴趣，二话不说，想追就追，就算她有了现任，只要是他想要的，抢也会抢过来。 可偏偏，她如今嫁给了叶卿云，和他成了某种意义上的亲戚关系，以他小时候对弟弟的维护，是万万不能有什么非分之想的。 但她这么堂而皇之的视线，又着实容易让人误会，再抬眼看叶卿云莫测的表情，一时有点不知道该怎么下台。 程迦艺却像是没听出话里调戏的意味，拨浪鼓似的猛摇头：“不是……呃……想说这个图案真好看……就在想怎么融进衣服里，就……哥，你别生气啊！” 叶龙霆嘴上疏离地答一句：“不会。” 再看到叶卿云的微笑，心中了然，那种对另一半的信任并不是外人轻易可以撩拨的，也就宽了心。简单交代了所谓“车祸”的经过，又问起之后的治疗情况。 叶卿云：“先输液看情况吧，如果淤血不散，恐怕要做手术。” 又在治疗方面寒暄了几句，话题被带入叶龙霆的近况，但他显然并不十分想透露，全部客气而敷衍地带了过去。 久别的陌生感笼罩在病房里，叶龙霆又坐了一会儿，关照程迦艺好好休息，有事联系，就起身走了。 程迦艺看着叶卿云怅然若失的样子，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 叶卿云回过神来：“累么？要不要睡会儿？” 程迦艺摇了摇头：“我都躺了一天了，怎么会累呢？……虽然……叶龙霆……哥……好像不大愿意提过去的事，不过，你们才刚相见嘛，你们以前关系那么好，早晚有一天他会和你说的……” 叶卿云伸手温柔地摸了摸她的脑袋：“嗯。” # 走出住院楼，叶龙霆点了一支烟，一个人静静地立着抽完，才快步走往停车场，心绪多少有些起伏，那些不愿意回忆的痛苦过往也无可避免地随着方才关心的询问一一浮上心头。 假如当年自己没有一意孤行，离家出走，而是懂得随遇而安，如今是不是也会和叶卿云一样出落成寻常幸福的普通青年呢？ 遇一个愿意全心信任的人，谱写今后全部的人生。(未完待续。) Chapter。153 叶龙霆是14岁那年离家出走的，面对当时叶家的情况，他首先想到的就是逃回母亲家里去，毕竟年幼，对亲生母亲总有依恋。 而且当年被带离母亲身边的时候，母亲并未阻拦，这么多年，也只偶尔来看过他几回，他很想问问母亲，究竟是为什么。 若他当时能及时知道叶卿云家要收养他的事，也许他逃跑的计划，多少会被动摇一下，那么兴许后来的发展就会和如今截然不同了。 凭着相当模糊的记忆，他用了两天时间才好不容易找到了妈妈住的地方，一步一步艰难走到家门口的时候，又累又饿，直接就倒在了台阶上。 迷迷糊糊醒过来，是睡在一张半旧的沙发上，还没有醒彻底，尚来不及观察好所处的环境，伴着流理台处的水声，妈妈熟悉的嗓音已经传了过来，那话却并不是对他说的：“这孩子看样子是自己找回来的，以后拿他怎么办好？” 陌生的男声：“你给他送回叶家去，我反正不要给姓叶的养儿子。” 妈妈：“这……叶家什么情况，你也知道……小霆还是个孩子，你叫我怎么忍心……毕竟是我生的……” 后来那个陌生的男声还说了什么，叶龙霆记不大清了，14岁，说小吧，确实还是个孩子，可却也早已不是朦朦胧胧一无所知的孩子了。更何况那时候的叶龙霆比起无忧无虑的14岁孩子而言，早熟了很多。 他在妈妈的住处待了两天一夜，想问的问题，已经不必再问了，陆陆续续听到的一些对话，早让他对处境了解得清晰。 说不清究竟是因为叛逆，或者因为不甘，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第二夜，等大人睡着了，他悄无声息地就离开了那个地方。 与其被妈妈抛弃两次，倒不如识相地自己离开。 不过小孩子考虑事情自然没有周全，一个小背包里急急带出来的食物，很快就吃完了，他也并未想好在没有亲人，没有钱的往后，自己具体应该如何过活。 就是在那个时候，他“误入歧途”的。 吃不饱，打劫低年级小朋友的时候，被刚巧路过的大哥看到，带他入了行。 同样是做坏事的，大哥偏偏看中了他，大概是因为在当时还是孩子的叶龙霆眼中，有一种坚毅和执着是其他孩子都不能比的。 # 叶龙霆喝了口红酒，没有再继续回忆后来的血雨腥风。 小时候的这些事，他不大愿意跟叶卿云提，大概是觉得他所生活的世界，和叶卿云他们所生活的世界，实在太不相同，若他不提，他们表面上还存在于同一个现实，若他提了，往后他们又将失去好不容易攒回的交集。 这交集是真的不容易，作为无家可归的孩子，他也曾动过去叶卿云家求助的念头，然而那时候他并不知道叶爸爸叶妈妈有心要收养他。 自以为自尊心不允许他向他一向来厌恶的其他叶家长辈低头，所以纠结犹豫最终并没有去。 辗转得知了叶卿云一家找他的消息，已经又过了一些年了。 他已然成为了超越当时年龄的那种拳脚无眼心狠手辣的狠角色，再远远看向叶卿云，穿着校服背着书包踩着单车的身影，稚气未脱，无忧无虑，从气质上就区隔了两个世界。 那以后，叶龙霆就再没有去找过叶卿云，这个儿时的玩伴，他一直保护的弟弟，在他心目中的位置没有变过，却大概也将尘封，不再相遇。 # 傍晚的时候，医生下班前最后一次查房，程迦艺提了个“危险”的要求：“医生……我能不能回家里去住啊？明天再来打点滴可不可以？” 因为提这要求前，她并没有跟叶卿云商量，所以他初听也有些错愕，按住她略显兴奋挥舞起来的小手：“别任性，乖乖待在医院里。” 程迦艺转回头，一脸幽怨装：“可是人家在医院睡不好嘛……不是说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好好休息么？我休息得不好，病怎么好得快呢？” 医生：“你目前的情况，是不建议回去的，万一有什么突发状况……” 程迦艺一指身边的叶卿云，打断他道：“他24小时看着我，禾城就这么丁点儿大，有什么情况立马就回来……我就是回家去睡觉而已……明天一早就过来打点滴了……医生就通融一下下？” 医生瞧了她一眼，活蹦乱跳的，气色什么的看着也不差，又适当检查了一下她的状况，最后允许了她的提议，离开前不忘意有所指地向叶卿云道：“回去要让她好好休息，不可以剧烈运动……” 叶卿云尴尬地点了点头，程迦艺一头雾水地问：“你表情怎么这么僵？” 叶卿云无可奈何地瞟了她一眼：“懂装不懂……” 程迦艺：“……” # 回家的路上，叶卿云把车开得很缓很平稳，瞧着副驾上团得像个小猴子一样的女孩，不禁蹙眉问：“怎么要回家也不跟我商量一下？” 程迦艺：“生气了？” 叶卿云：“没。” 程迦艺兀自吐了吐舌头：“刚看到医生过来，才想起来的，就随口问了，所以没和你商量。” 叶卿云：“在医院里比较安心吧……” 程迦艺撒娇：“我就是想吃你做的饭，睡家里的大床嘛……” 果然这一招让叶卿云招架不住了，宠溺地揉了揉她的脑袋，柔声哄着问：“那晚饭想吃什么？” 程迦艺下巴搁在膝盖上，认真地思索了好一会儿，道：“烧猪肝给我吃吧。” 叶卿云：“好。” 当然程迦艺其实并不大想吃猪肝，就算叶卿云把腥味去得多彻底，猪肝本身依旧排不上她爱吃的榜单，会选这个纯粹为了迎合叶卿云，让他觉得自己乖乖的，没有什么大碍，然后可以安心一点，更安心一点，再安心一点。 虽然她也不确定，叶卿云安心了，她自己是不是也能跟着安心一点，但以目前的情况而言，有一个人能安心一点，也是好的吧……(未完待续。) Chapter。154 自从知道了自己的脑袋出了问题，程迦艺的心里就总有一种特别不安，特别不知所措的感觉。这种感觉很强烈，强烈到她躺在医院的病床上，就算有叶卿云陪着，也睡得很浅。故作的镇定和开朗，假装的没事和玩笑，一旦统统松懈下来，就被不安裹得牢牢的，神经紧绷着，生怕自己会出什么差池。 她觉得自己大概很怕死。 所以当初只是从床上跌下去，也会跑去拍CT。 不过怕死的原因，她也很明白，归根结底还是有“牵挂”。 被舒航背叛，离家出走的时候，她是有想过死的。其实，从更早以前，舒航逐渐对她冷落开始，她就多多少少有些寻死的念头了。当一个人无论做任何事情的时候，脑海中都深深地思念着另一个人，可那个被思念的人，却连一点怜悯也不会给的时候，是真的会有生无可恋的感觉的。 那时候的程迦艺，画设计稿的时候想舒航，开会的时候想舒航，看书的时候想舒航……做每一件原本喜欢的事情的时候，都会想着舒航为什么不那么爱自己了，于是那些本身让她开心的事情，全部都因为这忧伤的深思而变得沉重，不愿意再触碰。 被她知道有另一个女人的存在，在时机上也许是好的，在她精神崩溃前，给了她一个岔路口，去重新审视自己的过去，要么放不下他，彻底放下自己，要么放下他，重新活过来。 独自在外的那一年时间里，有好几次她坐在酒店高高的客房窗台上，喝着酒猜测着坠落下去的瞬间会是个怎样迎风的感觉。 大概跟在游乐场里面玩空中飞人差不多吧，勇敢地一蹦，然后是自由落体时逆着气流胸口被狠狠堵住的一阵心悸。 这感觉，她不喜欢。 游乐场里她还是偏爱茶杯呀旋转木马呀摩天轮这种比较“温和”比较“文静”的设施，唯一还算可以接受的略“惊悚”的，也就只有过山车了，还得是那种下降落差并没有那么大的类型。 要不是有一次舒航想玩空中飞人，而这个项目必须要两人一起，他威逼利诱把她拐上高空，她恐怕一辈子都不会去体验自由落体的感受。 还记得那一次，舒航拉着她的手让她陪他排队，逐渐随着队伍挪到中间的时候，含笑逗问她：“要不要也上去试试？比过山车恐怖不到哪里去……” 程迦艺拒绝的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一样。 可是脚步越往前，却越发觉不大对劲，依稀听到工作人员说着什么，这个设施为了平衡起见，必须要两个人一起参加之类。 设施下面，已经有胆量大的女生，因为同伴不愿探险，而独自站在前头，等待另一个同样也落单的游客。 程迦艺单纯地歪着脑袋问：“你等下是不是也要再等个搭档？” 舒航坏笑：“不如你陪我？” 程迦艺坚定地拒绝：“不要！” 离设施之间，就只隔了两组人了，胆量大的女生还没有等到搭档，舒航继续坏笑着逗程迦艺：“你看，再这么下去，我就得跟那个女生绑在一块儿了，你不介意？” 程迦艺抬眼往女生的方向瞄了一眼，挺青春亮丽一姑娘，于是咬着嘴唇低着头，小小声地嘀咕：“你可以等下一个男生嘛……” 舒航：“你觉得这儿这么热闹，工作人员会放着两个人不捆起来，让他们各自杵这儿无休止地等下去么？” 程迦艺那时候的占有欲还是很旺盛的，小醋坛子也是很满的，两只手往舒航的手臂上一抓，立马撒娇起来：“那你不要玩这个了，好不好？去玩那种可以一个人玩的？我都陪你排队！” 舒航：“可我看这个挺有兴趣的，就想玩一次。” 程迦艺鼓着腮帮子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办好。 舒航继续哄道：“就陪我一次？这个没你想得那么可怕，而且我们两个绑在一块儿，我一直握着你的手，还有什么好怕的呢？” 程迦艺狐疑：“……？” 舒航哄程迦艺自有一套，看她已经有点犹豫了，就又加了把劲：“或者，你可以把它假想成电视剧里那种亡命鸳鸯走投无路一起殉情的画面……” 舒航还没有说完，就轮到他俩了，程迦艺迷迷糊糊脑补着他描绘的浪漫情节，不知不觉已经随着舒航跟工作人员的牵引，上了高台。 直到被结实地跟舒航捆在了一起，她才回过神来反抗，奈何早已来不及，舒航大大的右手用力地握紧她纤柔的左手，鼓励地说：“闭眼，跳！” 程迦艺本能般听话地随着他一起跳了下去。 堵着胸口的气流，让她连惊呼都失了声。 睁开眼转头，却迎上舒航近在咫尺的温柔容颜，和着风声一起传入她耳中的，还有一句软到能把她的心融化的：“我爱你。” 是了，除了令人喘不过气的心悸，从高处跳下去之后，确然还有抛开全部烦恼后的身心畅快。 那些想着索性一了百了的夜晚，随后浮现脑海的，必然是父母哭成泪人的模样。 这就是牵挂了。 这些年，她算不上多么得孝顺，因为有哥哥在，她用来陪父母的时间就很少，可是亲人之间的爱和牵挂却不会断，让她一想到父母亲抱着自己的遗像哭到一夜白头的画面，眼泪就忍不住扑朔扑朔地滚落下来。 那些她拿着水果刀，抵在自己纤细的手腕上的瞬间，也无一例外被脑海中母亲的容颜逼退到失了力气。 有时候觉得自己想太多不好，胡思乱想，明明并未发生的时候，也能杜撰出一堆的虐心情节来，把自己伤得体无完肤；有时候又觉得自己想太多也挺好的，至少对于如今而言，熬过了最神伤的岁月，还好好地活在这里，身边有个疼爱自己的人，守着护着。 却也让她的牵挂更多了一个，一想到脑子里的那片阴影，也许不是淤血那么简单，也许会是肿瘤，更甚至如果是恶性的…… 病逝是会比自我结果了比较让人好接受，可她爱着的人，爱着她的人，那种悲痛，稍微一想，就能让她热泪盈眶。(未完待续。) Chapter。155 程迦艺小时候，第一次面对的死亡，是奶奶过世。 奶奶死于食道癌，因为晚期完全没有办法吞咽，只能靠点滴注入营养剂来勉强维持，所以临死的时候几乎骨瘦如柴，加上她个子小，常年在地里干农活，皮肤晒得很黑，整个样子看起来就异常凄凉。 奶奶重男轻女的思想比较严重，所以她这个理论上应该最受宠的最小的孙女，并没有很得宠，反而时常被奶奶忽视甚至嫌弃。 小时候，奶奶从来没有带过她，出生起，就一直是妈妈照顾，就连上班的时候，也只能将她带到办公室里待着，所以程迦艺跟奶奶并不是很亲。 到奶奶弥留之际，程迦艺请假去看望她，她还将她认作了是程迦艺的表姐，叫了表姐的名字。 本来其实早习惯了被忽视，不被疼爱，并不想就此事耿耿于怀，但潜意识这种东西却根本不受大脑支配，不知为何，这件事在她脑海中一直挥之不去。 乃至很多年后，当再有人提到奶奶，她唯一能想起来的，就只有最后这被叫错的名字。 就像她所见的奶奶的最后一面，虽然容貌早已模模糊糊不再真切，却在内心的极深处，留下了病死异常可怕凄凉的阴影。 她很害怕生病，而且一有些小病小痛就容易往最坏处想，然后把自己吓得担惊受怕到睡不着觉。 高中的时候，因为妈妈闹离婚的关系，各方面压力都很大，让她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感到胸闷气促，刚开始还没有太在意，等她意识到自己有这个状况的时候，就忍不住地联想到了各种最坏的方面。好比在夜深人静的冬天，把自己裹在密不透风的棉被里，很快就开始呼吸不畅，便担心这是不是心脏病的初期症状之类。 大学的时候，有次淋巴发炎，脖子里鼓了一小块，用手一碰就疼，她也担心是肿瘤，生生把自己吓哭了。 舒航取笑过她“没文化真可怕”，然后给她科普出现某些症状的最寻常可能。 她听了，挨过症状消退，然后依旧做她的井底之蛙，仿佛那种担惊受怕胡思乱想的过程也是一种享受。 反正她有舒航可以宽慰她。 # 但是这一次，好像就不是宽慰不宽慰的问题了，假如打了3天点滴，那小片阴影依然固执地占着脑袋里不该属于它的位置，那怎么办呢？ 万一，它并不像医生以为的那样，其实不是淤血而是肿瘤的话？ 给脑袋动手术啊……依照电视剧里惯用的情节，十有八九不是失忆就是昏迷的。 程迦艺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 叶卿云虽然一向来知道她睡相差，但是心意相通的两个人，怎可能不知道她此刻翻来覆去的，是因为内心的彷徨。 他也害怕，他也担心，不过终归不能在她的面前表现出来，两个人在一起，总要有一个适当的坚强，适当的勇敢，去支撑另一半。 于是他长手一捞，搂过她的肩，把她的脑袋摁在自己肩膀上枕好，顺带安抚地揉了揉她绵软的长发，问：“睡不着？” 程迦艺怯弱地小小声：“嗯。” 叶卿云：“害怕？” 程迦艺从他肩头磨蹭着抬起视线，犹豫了一下，问：“你……怎么知道？” 叶卿云倒是语气平淡：“猜的。” 程迦艺逞强：“其实也没有很害怕，就有一点儿害怕……真的……就一点儿……” 叶卿云把她的脑袋又重新摁回去枕好，语气是从未有过的温柔：“我知道……” 程迦艺软软地往叶卿云怀里贴了贴。 无限温存的时刻，叶卿云却忽然转了话题：“等你病好了，我们把家里重新装修一下怎么样？” 突如其来的疑问让程迦艺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为什么？现在这样不是挺好的么？” 许是小夜灯的光线太柔和，又许是怀里程迦艺淡淡的牛奶香让房间里的气氛太温情，叶卿云轻咳了一下，竟略有害羞地不好意思道：“我吃醋了……” 不安分的程迦艺，听到这话，小脑袋又抬了起来，愣愣地盯住叶卿云的眼睛：“吃醋？” 这次，叶卿云没有再特意把她按回去，任由她半趴在自己身上，浅笑着回望她：“对……那天……我不是去了舒航家么？看到你精心布置的那些，特别羡慕……” 程迦艺：“啊？” 叶卿云又道：“这里已经是你的家，却好像总少了一点你的感觉，几乎所有的东西都还是我原来的那些，我总怕你，哪天又不见了，像没存在过一样……我想你空了能好好布置一下……” 程迦艺万万没有想到，叶卿云竟然会有这样的想法。 决定嫁给他，她就从来没有想再离开过，是她给他的安全感太少了么？ 再想到如今生病的局面，胸口一下像堵了铅块一样难受，心疼地抚上叶卿云的面颊，用力地猛点了好几下头。 叶卿云执起摸在他脸上的那只小手，送到唇边柔情地吻了一下，露出一个安抚的微笑。 程迦艺也笑，忍不住凑上去，轻轻亲了亲他的嘴唇。 原本因为胡思乱想而彷徨的心神此刻倒是浓浓的爱意取代，稍稍安定了下来。脑子里开始描绘起有关布置的蓝图。 还想开口和他商量，回过神来，却已被压在叶卿云身下，轻轻柔柔的细吻落满额头、脸颊、眼睫、耳畔、唇边…… 程迦艺呜呜嘤嘤地回应着，水汪汪的大眼睛里迷离上雾色，眨巴眨巴着仿佛在问他为何如此蜻蜓点水…… 叶卿云的眼中满满的宠爱，坏笑着给她揭晓答案：“医生之前嘱咐过……不可以剧烈运动……” 程迦艺羞红了脸：“啊……原来是指这个……” 叶卿云笑：“你真的才明白过来？” 程迦艺嘟着嘴别过头去：“对啊……哪有医生这么猥琐的！” 叶卿云停了亲吻的动作，脸凑到她别开的方向，靠过去半埋在她的颈窝里，笑得温柔：“我还以为你前面没明白是装的，真没想到，我老婆思想这么纯洁……” 程迦艺羞涩地用小拳头捶他的胸膛，又撕闹了一阵，终于沉沉睡去。(未完待续。) Chapter。156 三天后，程迦艺又拍了一次cT。81Ω中文网命运像是给她写好了一个吉人天相，每一次的杞人忧天，到揭晓答案时，总会虚惊一场。 脑中的淤血在药物作用下化了不少，检查结果上呈现的那块阴影的面积比原来小了一些。 医生显然也对这个结果较为满意，大手一挥又给她开了3天的点滴，重复了一遍每天的叮嘱，就挂着张笑脸离开了病房。 治疗有效果，程迦艺自然开心，可对这两次cT下来的辐射又是担忧个不行，绞着手指头犯嘀咕：“短期内都不能要宝宝了呢……也不知道以后会不会对宝宝有什么影响……” 叶卿云看着她可爱的模样，忍俊不禁地揉了揉她的长。 却不想，她这次竟反抗了，抬手就挡开了他的手，还不忘抱怨：“你的宝宝耶……你都不担心么？” 叶卿云笑，执着地去揉她的脑袋：“还没成形的宝宝，我现在担心他干嘛？我还是比较担心宝宝他娘亲，他娘亲好了，想生几个都不成问题……” 程迦艺拍开了他的大手，鼓着腮帮子嚷嚷：“讨厌！” 叶卿云逗完了她，自然地拿上单子去付费。 前脚刚走，病房里就迎来了一位意想不到的客人。 所谓的意想不到，当然是指不在程迦艺觉得会来探望自己的名单里。 随着敲门声，被她随意一声：“进。”喊来的，是捧了一束冰蓝色满天星的叶龙霆。 在门口这么随意地一站，就自成一派酷劲十足的景致，短款的飞行员夹克更是衬得他格外英气逼人。 因为没有想过，来看自己的会是他，所以方才跟叶卿云撒娇的表情还挂在脸上没来得及收，气鼓鼓的脸蛋儿和拧在一起的小眉毛，被叶龙霆解读成了：“怎么？不欢迎我？” 程迦艺连忙摆手：“没有没有……你坐你坐……” 已经被医生宣判了安全，她也不用成天躺在病床上了，于是接过叶龙霆递给她的花束，找了个玻璃花瓶，将它放到窗台上，回眸甜甜一笑：“谢谢！” 逆光的笑容像是自带美颜滤镜，初秋的微风拂过病房里白色的窗帘，吹起程迦艺栗色的长，让一身水蓝色连衣裙的她，在花束的映衬下，格外温婉动人，简直美得不像话。 有那么一瞬，叶龙霆竟看呆了，直愣愣地望着她，像看到了梦寐以求的小仙女。 回过神来自嘲地一笑，问：“看样子，应该是不用动手术了吧？” 程迦艺点了点头，缓步踱回床边，她跟叶龙霆实在称不上熟络，就算如今多了一层亲戚关系，他那个不怒自威的架势，还是让她不大敢靠近，自顾自在床沿离他最远的角落坐下。 不善于交际的一面又冒了出来，忽然就冷场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叶龙霆看着她拘束的样子，有点好笑，随口问：“花还喜欢么？” 程迦艺：“喜欢！特别漂亮，还从来没有人送过我满天星呐……” 叶龙霆满意地点点头，他也是第一次送人满天星，跟以往追求女人时，随意打手下去买花不同，这次这束，他是自己去花店里挑的，他觉得蓝色的满天星和她留给他的印象一样，清丽脱俗，又俏皮可爱。 程迦艺见他笑得温柔，似是想起了什么暖心的回忆，便大着胆子八卦：“哥……你这么会挑花，你女朋友一定很幸福……” 最后一个象征疑问的“吧”音还没有出来，就被叶龙霆打断了，只见他不置可否地一挑眉，问：“你叫我什么？” 程迦艺一愣，呃……她既然嫁给了叶卿云，理论上自然是随他一起叫他哥啊……可也不知道叶龙霆是怎么想，这高深莫测的表情，加上他的那个“职业”背景，叫她方才好不容易攒足的胆量硬生生又吞了回去，弱弱地答：“哥……” 叶龙霆被她一瞬间的变化逗笑了：“嗯……我有这么吓人么？” 程迦艺无意识地点头：“有……” 随即反应过来，又猛摇头：“没有……” 叶龙霆扶着额，真是被她打败了，那呆萌的可爱模样，最是叫男人忍不住去疼爱去保护，也难怪舒航对她念念不忘。 叶卿云还真是走运，往后有这么个女孩陪着，人生大概时刻都能沉浸在让人身心愉悦的粉红色气泡里。 他轻咳了一声，掩去心底一丝莫名的悸动，淡着嗓音道：“我还没有女朋友……” 这话碰巧被来给程迦艺打点滴的小护士听到了，只见她推着药品车，一步三回头地忍不住红着脸往大帅哥叶龙霆的方向瞟。 程迦艺看着，笑得恣意，一边笑，一边倒是不忘配合地在床上靠舒坦了，趁着护士给她打点滴，挡住了叶龙霆的视线，还悄悄用口型招呼小护士：“要不要给你介绍啊？” 害羞的小护士一激动，针没扎进血管里，疼得程迦艺再也不敢造次，呼着气，安抚小护士：“不要紧张，不要激动，放轻松，慢慢来……” 叶龙霆听到她的话，笑着起身，环抱着双臂绕到床头探看情况，哪知小护士因为被他漫不经心地盯着，竟然更加紧张了起来，手一抖，又没扎中。 程迦艺：“啊！”了一声，几乎要带上哭腔了。 叶龙霆随手拉过程迦艺的手，左右端详了一下，淡淡开口道：“这手都被扎青了，换个人来吧……” 小护士连连道歉，捂着脸跑了出去。 程迦艺抽回手，没好气地瞪他一眼：“青的是我的手，又不是你的手，人家一实习小护士，你那么凶干嘛呢？把人家吓跑了……” 叶龙霆一脸无辜地辩解：“我很凶么？我怎么觉得好像是你比较凶的样子……” 程迦艺：“……” 叶龙霆确实见识过程迦艺“热心”的一面，如今这个社会，乐于助人的品性挺难得的。女人，尤其是美女，几乎已经成了“自私”的代名词。 所以程迦艺好心肠这一点，也是让他另眼相看的原因之一。 不过她竟然会对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护士这么维护，倒是让他有些意外。 “咚咚”的敲门声打断他的思绪，实习小护士一脸委屈地垂着头，跟在一个中年女护士身后，进了病房。 叶龙霆饶有兴味地一挑眉，双手插兜，懒洋洋地半倚在墙上。 中年女护士是这一楼层的护士长，对住在VIp病房的程迦艺自然格外客气，一边赔礼道歉，一边不忘凶狠地朝实习小护士使眼色。小护士低眉顺眼的，绞着手指，内心彷徨，却又忍不住抬眼去瞄叶龙霆的方向。 程迦艺大度地笑着说：“没事。” 其实看到小护士的神色，她忽然有点恍惚，好笑的同时，像是看到了自己小时候的样子。果然俗话说的“男人不坏，女人不爱”是真理中的真理，想当年，自己也是对叶龙霆这样带点痞气的坏男生毫无抵抗力。 初中时候，流行资优生一对一帮扶差生的那个动画片，早熟的程迦艺也偷偷幻想过自己跟班上的问题学生的种种可能。 那个男生也是带点痞气的大帅哥形象，活脱脱动画片里走出来的一样。 程迦艺在懵懂无知的小学时代就跟他是同班，因为常常借作业给他抄，两人还“结拜”过。 可是经过一个暑假，升入初中后，虽然依旧是同班，却莫名其妙有了距离，两人竟完全像陌生人一样。 程迦艺是因为内心里产生了一些粉红色的小心思而害羞却步，至于那个男生为什么装出一副和她不熟的样子，程迦艺就无从得知了。 印象里，就只有一回，是甜的。 大概是初二的时候，一天傍晚放学，程迦艺去停车场取自行车。 那天的车也不知道是哪个值日生排的，特别密，卡得特别紧。程迦艺找了好久才在两辆比较大的男式单车中间现自己那辆小巧的白色单车，可四周围几乎一点儿空隙都没有，她力气又小，完全没有办法把自己的单车取出来。 无能为力地只得认命地站在一边，等旁边那些车的主人先把车取走。 正咬着嘴唇百无聊赖地低头踢着水泥地面，一个熟悉的身影从她跟前晃过，抬起头来，正是那个男生，晚风里飞扬的短，干净的白色T恤，随性地单肩背着书包，帅得程迦艺移不开视线。 他却并没有回头看她，在她面前站定了片刻，狠狠一脚踹在紧挨着她的单车的那辆“碍事”的男式单车上。原本被排列得整齐紧凑的一整片单车，瞬间像多米诺骨牌一样纷纷倒在了地上。 如此“壮举”把程迦艺吓得呼吸一窒，可那会儿的反应却比如今灵敏得多，看到自己的单车被“释放”了出来，二话不说跳过去拖出来，低低的，用几不可闻的声音道了谢，一溜烟地推着车跑了。 跑出很远还能听到身后一片迟来的哀嚎。 好几个声音问着是谁干的，他却淡淡飘出一句：“我不知道。” 乖乖女的程迦艺，迎着夕阳回家的路上，虽然嘴角挂着怎么也收不住的微笑，内心里，对于没有为这样的“坏事”收尾善终，却还是酝酿了一些迁就。 事后，两人并没有任何后续的展，懵懂的好感无疾而终，所以这是连当时作为她的同桌的叶卿云也不知道的小插曲。 如今回想起来，还真是幼稚得可以。 程迦艺歪着脑袋，嘴角不自觉地往上弯出一个好看的弧度，妩媚里不失俏皮的模样，让叶龙霆看得呆了呆。 才一小会儿，竟然就看呆了两次，叶龙霆插在裤兜里的手不禁默默握了握拳。 此时，门口传来叶卿云宠溺温柔的声音：“什么事笑得那么开心？” 程迦艺抬头看到他，笑容更加明媚狡黠，甜甜地回一句：“秘密。” 护士给她挂好了点滴，推着车出去了，叶卿云走到床边揉着她的头顶，佯装愤怒地质问：“跟我还有秘密？” 程迦艺调皮地吐吐舌头。恩爱的画面和谐美好，好像全世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一样。 叶龙霆在一边忍不住轻咳了一声。 叶卿云终于把视线从程迦艺的身上移开来，诧异道：“哥，你什么时候来的？” 程迦艺：“你刚出去，他就来了。” 说着，往窗台上偏了偏头：“还送了一束满天星，我放窗口了。” 叶卿云循着她的视线望过去，然后收回来，很诚恳地说：“谢谢……哥，不如留下来一起吃晚饭吧。” 叶龙霆看了一眼腕表：“不了，我一会儿还有事……不用动手术，我就放心了，有什么要帮忙的，随时打电话给我……” # 叶卿云回来，虽然一眼看到的是程迦艺那俏丽的微笑，可是当时叶龙霆那深情的视线也没有逃过他的眼睛。 一个男人看一个女人的眼神，有很多种。 有陌生的，有寻常普通朋友的，有欣赏的，有温柔宠爱的，有闪着滢滢绿光的，有惊艳的，也有入迷到整个眼里只容得下她一个人的那种。 程迦艺兀自笑着，显然没有察觉，可叶卿云却看得清晰。 那个男人是他的堂哥，是小时候处处护着他的哥哥，让他心里狠狠咯噔了一下。 犹豫了好久，才装作若无其事地进入病房。 当初与程迦艺重逢，看到那个魅力不自知的她，就做好了交锋无数情敌的可能，可这一次，竟然会是自己的哥哥，叶卿云实在有点头大，为今之计，只能暂且权当作浑然不知这件事…… 等叶龙霆走后，叶卿云还是忍不住问：“是什么秘密连我也不能说？” 程迦艺：“没有啦，前面那个实习小护士好像对咱哥有那么点意思，就想起一些小时候的事了……” 叶卿云穷追不舍：“多小的时候？” 程迦艺：“就初中的时候啊……你真的要知道么？” 叶卿云：“但说无妨。” 程迦艺可受不了他文邹邹的样子，推开他的手撇了撇嘴，不过还是老老实实地说了回忆里的事。然后斟酌着抬眼瞧叶卿云的反应。 他倒是出奇的淡定。 程迦艺：“不吃醋？” 叶卿云：“我前不久还见过他。” 程迦艺：“欸？” 叶卿云：“下次，要不要带你见见他？” 程迦艺更懵了：“你确定？” 叶卿云笑得愉悦：“会让你粉红色幻想破灭的事，我还是很乐意做的。” 程迦艺：“嗯？” 叶卿云：“他现在福了，早不像当年那么帅了，已经远不及你老公我了……” 程迦艺：“……”(未完待续。) Chapter。157 一周后，叶龙霆又去了一次医院，这次带的是一束紫色的睡莲，程迦艺明显非常喜欢，依旧把它养在有微风的窗台上。 简短的寒暄后，叶龙霆也不避讳叶卿云在场，开门见山就问：“过两天舒航出狱，我会去接，你有什么要带给他的么？” 程迦艺懵懵地摇了摇头，随后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眼睛一亮：“你的名片！” 叶龙霆无语：“你逗我玩呢？” 程迦艺：“出狱这个我也不大懂，舒航现在也没什么人照应着，还要哥你多担待。” 叶龙霆点点头：“担待是自然，其实出来也没什么，无非扫扫晦气，换身衣服，放些爆竹，跨个火盆……不过这些……我估计他也不大讲究……” 程迦艺若有所思地：“虽然……但……这个还是稍微讲究一下比较好……” 说着偏头用征求意见的眼神望着叶卿云，他略一沉思，虽然心里不大情愿，还是顺着她的意思问：“想给他准备衣服之类？” 程迦艺也知道自己的要求有点儿过分，于是弱弱地点了点头。 叶卿云：“时间？” 叶龙霆挑眉：“三天后上午10点。” 叶卿云：“那我们一起去接吧，中午顺带请他吃饭，为他接风。” 程迦艺兴奋地答应：“嗯！谢谢！” 叶龙霆在病房里又待了一阵，随意地聊些家常。 近中午的时候，叶卿云送他去停车场，两个高大挺拔的男人动作一致地靠在车边，一个痞气十足，霸气外露，一个慵懒恣意，阳光率性，惹来不少路人的目光。 叶龙霆冷眼往远处围观的女人堆里一扫，她们就受惊一般悻悻地散了。他已经很久没像这样目露凶光了，收回视线，自己都觉得好笑。随后，从外套口袋里摸出香烟点了一支，把烟盒往叶卿云面前一递。 叶卿云迟疑了一下，接过来也抽出一支点燃。 叶龙霆：“你很……迁就她。” 叶卿云猛吸了一口，淡淡地：“嗯……” 叶龙霆：“我不懂。” 叶卿云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停顿片刻，还是清冷的语气：“我等了她十多年……好不容易拴住了，无论如何也不会再放手。” 这话，多多少少也是对叶龙霆的警告，他自然听得明白，不置可否地偏头看叶卿云一眼，表情似笑非笑的。 叶卿云手里的烟只燃了一半，就草草地掐灭了，回过身来认真诚恳：“哥，以后……关于舒航的事，就别往小艺这儿带了……” 叶龙霆也回以真诚的笑容，点头，拍了拍他的肩：“回去吧，我有分寸。” 这分寸也包括自己难言的心事，相信叶卿云这么通透，肯定听得明白。 # 回去病房里，程迦艺曲腿坐在床上，小桌子支在面前，左手挂着吊瓶，右手在速写本上画着什么。 可能姿势不大对，软管里回了一小截血，她却专注得浑然未觉，连叶卿云走近她也没有发现。 叶卿云按铃叫来护士，先处理了她不听话的小手，才低头去看她的画，上头是个套装的设计，衬衫配裙子，光看画，以他的水平挺难想象成品的模样，只感觉那风格跟她之前画的好像都不太一样。 程迦艺得意地抬头问他：“好看么？” 叶卿云又端详了一会儿：“新系列？” 程迦艺点头：“受咱哥的影响，明年春夏想加一个比较痞气比较浮夸的新系列，你看这个，衬衫要用真丝的来做，上面的绣花也要用那种光泽比较好的绣线，颜色要低调，细节方面要特别高调，然后版型是比较利落的那种，想象一下，有没有一点那种感觉？到时候我还要专门找个中性一点的妹子来拍……诶呀，我都迫不及待要跟萌萌讨论了……我刚约了她下午过来，你不介意吧？” 说着，雀跃地翻着自己的画，一边还小声嘀咕：“呀……忘了要偷拍几张哥的照片，一会儿跟萌萌描述起来没有个参照好像有点难啊……” 叶卿云看着她那兴奋的模样，虽然不忍心，却还是控不住内心的醋意，凉凉地问：“对咱哥很感兴趣么……” 冰山般的气场是程迦艺未曾遭遇过的，冷得她啰嗦了一下，纳闷地抬起头来。 叶卿云凑近她，半跪在床沿上，一只手撑着床，一只手撑着她脑袋边的墙壁，压迫感十足地缓缓拉近两人的距离，低头狠狠地吻上了她的唇。 这个被人盯上了还毫不自知的小女人，真是要把他逼疯了，再在她口中听到任何一句有关于叶龙霆的话，他都要丧失自控能力，克制不住当场把她给吃了。 又是吮吸又是舔咬，程迦艺在叶卿云猛烈的进攻下彻底沦陷，毫无招架之力地软软挂在他的脖子上，叶卿云嫌隔在两人之间的小桌子碍事，不由分说地大手一抽，将它搬开，桌子上没来得及盖上笔帽的马克笔随着动静滚了一床，笔头斑驳的颜色很快染花了床单。 程迦艺不知不觉中已被叶卿云放倒，彻底压在了身下。 他不知足地一寸一寸向下侵略，被洗得泛白的蓝条纹病号服，罩在她娇小的身上，松松垮垮的，有一种禁忌的诱惑。叶卿云用牙轻松解开她领口的两颗纽扣，方才焦灼的热吻搭配如今颈部雪白肌肤呈现的视觉刺激，让他身下起了强烈反应，明知再不停下，怕是要刹不住车了，理智却仿佛在此刻抽离了大脑，双唇不自觉地沿着她的颈项一路蔓延过锁骨，往更深处探索…… 敲门声不偏不倚及时打断了他们，程迦艺慌慌张张地坐起来，虽然已经结婚了，大可不必如此害羞，可大概是因为身处病房的关系，她依然有种做贼被抓的感觉，两只小手紧捏住领口，又急得忙中出错，怎么也扣不上扣子。 左手用力不当，又有血往软管里流。 叶卿云倒是很快恢复了镇定，皱着眉头，把她的左手拿开放平，看着鲜红的血液随输液又重新流回血管里，才不紧不慢地帮她把纽扣扣好。(未完待续。) Chapter。158 刘萌看着凌乱的病床，又瞟了一眼程迦艺被亲得红肿的嘴唇，吐了吐舌头，笑得一脸暧昧：“看来我来得很不是时候……” 程迦艺本来就害羞，被她这么一逗，脸红的就像要滴下血来，偏偏叶卿云还不咸不淡地应一句：“正是时候，病人不能剧烈运动。” 害程迦艺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 刘萌贼贼地笑，体贴地想着换个话题让程迦艺缓一缓，正好扫到窗台上的睡莲，说：“花很美啊，看不出来，你这么有情调……” 叶卿云蹙眉，毫无温度地回一句：“不是我买的。” 独自出门冷静去了。 刘萌踱到床边，一边帮程迦艺收拾她的笔，一边八卦地问：“这花谁送的？瞧把他给醋的……” 程迦艺后知后觉地：“嗯？云在吃醋？” 刘萌夸张地：“不会吧，这么明显你没看出来？” 程迦艺还是一脸不可置信：“不可能……这花是他哥送的，他有什么好吃醋的？” 刘萌：“你说的哥，就是你这系列的灵感来源？” 程迦艺：“是啊，诶呀，就是没拍他的照片，不然你看了肯定也会觉得风格超赞！下次介绍你们认识，我打算这一系列的模特找个比较中性比较酷的妹子来演绎……你来看，我想表达的，是那种低调的浮夸……” 程迦艺一介绍起她的设计和想法来，就妙语连珠，没完没了的，刘萌看她说得两眼放光的样子，拿她没辙，苦笑着打断她：“我现在真的有点同情叶卿云了……” 程迦艺：“欸？” 和她的疑问同时响起的，还有叶卿云低一度的声音：“同情我什么？” 刘萌悻悻，这人走路都没声音的么？只得打着哈哈说：“没什么……你听错了吧……” 程迦艺的思维本来就还停留在自己的设计上，立马回归了主题，又解说了一会儿，问：“萌萌，你觉得这个系列怎么样？通得过么？” 刘萌摸着下巴，陷入沉思：“我也想不好，这些年，我们店的风格已经基本确立了，也形成了一批固定受众，想到这个风格，就会想起来逛我们的店，如果突然改变风格的话，原来的老顾客可能会一时接受不了，这样就容易有所流失，不过，换个角度，如果一直没有突破，那么也会比较难吸引新的受众群体……我们实际上早就面临这个问题了，只不过之前设计方面你控制得比较有延续性，我就没提，现在你有新想法，我们就得好好探讨一下这方面的问题了……” 程迦艺：“想那么多干嘛呢？不试永远也不知道结果呀，我让你来，只是想讨论这一系列在你看来好不好看，如果你也觉得是好看的，那我们出个样衣拍套样片出来试试水不就行了？” 刘萌：“你说起来轻松。” 程迦艺撒娇：“萌萌……我们当初不就是这么做起来的么？何必考虑得那么多呢？我们现在好歹也有专业运营团队了，怕什么？” 刘萌看得出来她对这一系列势在必得，平心而论，这一系列跟她以往为了迎合受众喜好而做的那些设计不同，蕴含了很多细腻的心意，每一款都有让人眼前一亮的感觉，如果真的做出来，估计会很有格调。 不过有格调的衣服，有时候也会相对而言比较挑人一点，没法像那些普罗大众的爆款那样，谁穿都好看。 而且就她设想的工艺，造价估计很难压下来，后期的销售会是一大挑战。 刘萌脑子里的念头过了一个又一个，可是迎上程迦艺期许的目光，她还是选择了妥协，坚定地点头，说：“好看！这个衬衫要，这个套装要，这个连衣裙得改，然后，按进度看，赶春季可能太急，不如放夏季，既然要做，就索性好好打造，配合活动，那你还可以再加一些短袖，把这个外套去掉，或者可以先打样，做预算，到时候看，如果夏季还算成功，就在秋季再添一期后续。” 程迦艺激动地猛点头：“好啊好啊！” 她一旦全情投入到喜欢的事情里，就会格外专注，整个人亮丽得闪闪发光，让人完全没法移开视线。 叶卿云看着她，看得出神，突然特别想办场浩大的婚礼，向全世界宣布，程迦艺已经是他的人了，谁也别再随便打她主意。 程迦艺脆生生地问：“云……我什么时候可以出院啊？” 叶卿云：“后天再检查之后看情况吧，迫不及待想回去工作了？” 程迦艺：“对啊……” 刘萌摸摸她的脸，哄道：“养好身体才最关键，不要那么着急。” 程迦艺嘟哝：“可是我心急，就怕晚了赶不上进度，样衣组现在手头上都什么活啊？我感觉我在医院里憋得都跟大家脱离了。” 刘萌：“你翘班那一年，也没见你这么着急过……现在倒给我装正经了？” 程迦艺：“我努力工作不好么？怎么跑了被你怪，急着想回来还要被你怪呀？” 刘萌笑：“样衣组最近在忙童装的冬季款，已经出了一部分，我看过都还算OK，等你回去再审一遍。” 程迦艺：“要不……明天还是差不多这个时候，你带样衣组的小慧跟采购组的小张过来开个会？啊，不，不，还是今天晚上去我家吧。” 刘萌：“你要不要这么心急啊？” 程迦艺小手抓了支笔，握得紧紧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这次特别心急，总觉得不立马做下去，心里就不踏实。” 刘萌拿她没办法：“那好吧，你下午好好休息，我晚上带她们去你家。” 说完回头征询叶卿云的意见：“可以么？” 叶卿云淡淡点头：“可以，晚上7点到8点，一个小时。” 刘萌起身，最后叮嘱一句：“好好休息，脑子少动一点，今晚排下去一款就差不多了，可别一激动用脑过度，推迟出院得不偿失。” 程迦艺笑：“知道啦，知道啦，萌萌大人！”(未完待续。) Chapter。159 刘萌走后，叶卿云不疾不徐地走回床边坐定。 程迦艺看着他深邃的眉眼，猜不透他墨黑的瞳孔中翻滚着何种情绪的波涛，想起方才激烈的吻，和刘萌点拨她的“吃醋”，不禁露出个戒备的表情。 难道他真的在吃醋？可没道理吃他哥的醋啊……难道是因为我要去接舒航的关系？ 叶卿云被她五官都皱到一起的小表情逗笑了，端着的正经姿势，也一下子软了，柔着嗓音问：“等你出院了，我们办婚礼好不好？” 程迦艺不解：“怎么突然想办婚礼了？” 叶卿云笑，也不知道找什么理由好，表白和求婚都那么顺利，只是形式上的婚礼也必然没什么大问题，索性用玩笑的语气直白地讲了内心真实的想法：“有个太受欢迎的老婆，心里总觉得不够踏实，想举行个仪式，让自己踏实一点。” 程迦艺：“……” 心里默默地想：云好像真的吃醋了……可是，吃醋虽然是爱的表现没错，但我就这么让他没有信心么？ 叶卿云本以为她一定会答应的，却不想她沉默的时间会这么长，心里竟涌上比求婚时更紧张更忐忑的情绪，哑着嗓音问：“不好么？” 程迦艺伸出右手，握住叶卿云搁在床上的左手，将他拉近了自己：“云……我爱你……我既然嫁给了你，就没有想过要变心，你要对我有信心……舒航对我而言已经是过去式了……可能当初和你交往的时候，我还在犹豫，可是……我不是一个会草率地决定婚姻的人……我以为你是知道的……可能我一直表现得不够好……让你觉得不安了，对不起……” 说着说着，声音低下去，头也跟着低下去，粉嘟嘟的嘴唇被牙齿用力咬得发白，因为生病而气色一直不大好的脸上，表情既委屈又倔强。 叶卿云心疼地将她拥入怀里，轻吻着她的额头：“对不起，是我不好……” 程迦艺在他臂弯里摇头，叶卿云的心揪得更紧了，后悔自己怎么没有考虑到这一层，忙解释：“小艺，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信任你的……我就是占有欲太强，别的男人多看你一眼，我都觉得受不了……” 程迦艺挣开他的环抱，一瞬间又破涕为笑，本就甜腻的嗓音，放软之后更是让听的人酥到了骨子里：“云……别人的心思你又控制不了，每一个都介意不是要累死了？只要我的眼里只有你一个人，不就够了么？你看，你长那么帅，那么招人喜欢，我就从来都没担心过，因为我知道，你……最爱我啦！” 叶卿云也终于跟着她一起笑起来，没有什么事能比被心爱的人温柔哄着更舒心。 # 为了给晚上争取多一点的会议时间，下午，程迦艺乖乖地躺在床上闭目养神，叶卿云坐在床边，翻着书陪她。 可能上午挂的点滴起了药效，脑子总觉得昏昏沉沉的，不知不觉间，她竟然真的睡了过去。 浅眠，迷迷糊糊觉得床头柜上好像有手机在震动，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样子，思维想去看看究竟是谁的来电，行动却不听使唤，怎么也醒不过来，怎么也睁不开眼睛。 等手机震动好不容易停歇下去，程迦艺也随着静落的氛围深深睡去。 做了一个冗长的梦，梦里身处类似神话的格局，因为时代上跟现实差距太大，所以就算是在梦里，也知道不真实，像是演戏，也像是在玩角色扮演类的游戏。 梦开始的时候，程迦艺是长发飘飘的古装扮相，穿着大红色的喜袍，欢天喜地地被许配给由舒航扮演的俊逸神官。 却并不是美满的婚姻。 小仙女程迦艺对神官舒航爱得用心，几乎将他看作比自己的生命更重要的人。 婚后，和他一同斩妖除魔，并肩作战，经历无数爱恨纠葛，在他遇到危险的时候，每一次都挺身而出，好几次身处险境，差点丧命，揪得这个梦的载体——程迦艺本身都心脏猛烈一缩。 可她就是爱得无怨无悔，偏偏自始至终都没能得到他的回应。 一直到最后，她为了救他，真的死在了他的怀里，他才猛然意识到，原来自己也早就爱上了这个小仙女。 当她温热的鲜血一寸寸染红他一身白衣，他终年面无表情的脸上终于淌下两行泪水，已经再也没有办法想象从今往后没有她在身边的日子，该怎么继续过下去。 神官用他全部的修为扭转时空，回到他娶她过门的那日。 阳光还是和那日一样明媚，锣鼓声热闹喧嚣，小仙女身着与那日同样的大红喜袍，盖着红丝绸盖头乖乖地坐进花轿里，忘了全部前尘，面上是喜不自胜的微笑，仿佛等这一日等了多年。 神官骑着高头大马，故意放慢了速度，陪在轿旁。 没一会儿，那个平日里活泼机灵又好动的小丫头，如他所料地掀开了轿帘，大眼睛滴溜溜地，好奇地望着他，眉目如画，唇红齿白，岁月静好。 梦到这里，程迦艺脸上挂着幸福的微笑，缓缓转醒。梦里的“前尘”也像是前世的回忆般模模糊糊不真切，可最后那相视而笑的一幕，却记忆犹新，是前所未有的甜。 这是她很长一段时间以来，做的跟舒航有关的梦里，唯一一个大团圆结局的故事。 睁开眼，叶卿云坐在床边，笑看着她。 程迦艺忽然就有些不知所措。 叶卿云抬手揉着她额前的碎发问：“梦见什么了？又哭又笑的，叫也叫不醒？” 程迦艺红着脸别开头，这梦的内容怎么能说呢？一定是被他要办婚礼的提议影响的，都多久没梦见过舒航了，这内容太打脸了，绝对不能对他说！ 想着，嘴上应付道：“不记得了，梦么……醒了就忘了……” 叶卿云也不深究，扶着她坐起来。 程迦艺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一边往床头柜上找手机，一边问：“前面好像感觉到手机震动来着，有谁打电话来么？” 叶卿云：“嗯……刘萌的电话，我正好出去了一下，没接到，刚回过去了，说是直接一起吃晚饭。” 程迦艺：“嗯，好，那我们收拾一下回家吧！”(未完待续。) Chapter。160 晚饭约在叶卿云家小区附近的一家小餐馆里，刘萌做东，除了被程迦艺指名开会的两个小姑娘，另外还有几个说要一起来探望程迦艺的员工，说是说探望，实际也就是顺带蹭个饭吃。 样衣组的成员几乎全到了，程迦艺为了能让他们更好地理解她这一系列的设计，心心念念地想把叶龙霆介绍给他们，所以临时给他去了个电话。 本来并没有抱多大的希望，觉得他大概不是多么清闲的人，没想到他竟然真的答应了。 虽然叶龙霆让他们先开饭，不需要等他，可那毕竟是程迦艺请来的人，一整个包间里，也就只有程迦艺跟叶卿云敢不等他，先动筷子。 程迦艺夹起一块黄瓜，认认真真地沾上甜面酱，送进嘴里，才后知后觉地发现，除了刘萌，大家伙儿都拘谨地坐在椅子上，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本来正准备一大口咬下去的，一下子迎上这么多双眼睛，害她也变得不好意思起来，张开的嘴巴微微收拢一点，改作小小地轻咬一口。 甜面酱沾得有点多，一小口咬下去，就有深色的酱汁留在了嘴角，程迦艺丝毫不自知地眨巴着无辜的大眼睛，招呼道：“大家不用客气的，一起吃吧……” 刘萌坐在她的斜对面，在她视线经过时，用手指点了点嘴角，示意她擦一下。 程迦艺不太确定地转向叶卿云询问，只见他自然地伸出拇指，轻柔地揩去她嘴角的酱汁送到自己唇边舔了一口。 大庭广众之下做如此暧昧的举动，让程迦艺蓦地羞红了脸。 在场的小女生们也为俊男美女如此甜蜜的一幕发出一片艳羡的惊呼。 程迦艺右手抓着的筷子停在了半空，筷子上本来夹着的那一小块黄瓜，“咚咙”一声，落在了餐盘里，她慌慌张张地放下筷子拿起小毛巾擦嘴巴。 偏偏叶卿云还故意凑到她耳边小声问：“都老夫老妻了，还害羞什么？” 害得她好不容易刚恢复的镇定，又瞬间崩坏了，脑袋低得恨不得埋到桌子底下去。 刘萌看着这一对，也笑得温柔，好闺蜜能有个好结局，绝对是一件比自己获得幸福更让人安慰的事情。 不过，说不羡慕是假的，她比程迦艺还大上一岁呢，“独自”拼搏了这么些年，多多少少也有点恨嫁了，可偏偏最近跟彭浩宇之间……第一次那么认真爱一个人，当然希望能开花结果。 温柔的笑容里，泛出丝苦涩，刘萌举起酒杯，抿了一小口果汁。 气氛终于恢复到正常温度，程迦艺的手机也在此刻适时响起，叶卿云先一步接起电话，清冷的语气报了所处的包间号。 很快，包间的门被推开，叶龙霆笔挺的身姿出现在了门口，与白天的休闲截然不同的正式装扮，白衬衫外，套了裁剪完美的黑西装，一粒扣的那种年轻款式，西装上由上而下点缀了由密转稀的一颗颗黑色水钻，在灯光下反射出让人移不开视线的精致光芒。 看到一屋子年轻姑娘望向自己的眼神都有点花痴了，叶龙霆倒是难得地露出了一个略微诧异略微不好意思的微妙表情。 程迦艺在自己的左手边给他留了个位子，这会儿招呼他过来坐好，然后低声歉意地跟他解释：“抱歉，刚才电话里讲得不是很清楚，这个实际是我们工作室的小聚餐……你不会介意吧？” 叶龙霆：“没事。” 然后程迦艺向大家介绍道：“这位是我们的哥哥，叶龙霆。” 接着又向叶龙霆介绍：“这是我的合伙人刘萌，这些都是我们工作室里的员工。” 有开朗胆大的姑娘，冒出一句：“哥哥有对象了没？” 叶龙霆锐利的眼神射过去，吓得小姑娘立马闭了嘴，挂在嘴边的笑都来不及收，尴尬地僵在那里。 刘萌知道那么一点点关于叶龙霆的事，却不想他一个眼神就这么有杀伤力，不过这个话题被年轻不懂事的小姑娘提出来，应该也算不上什么禁忌吧，犯不着杀人于无形吧，莫不是真对程迦艺有意思？要守身如玉？那这剧情发展就不容乐观了…… 心思百转千回，作为东道主的面儿上，还是以大局为重，得不到回应的姑娘们也有坐在盲区里，未被眼神波及的，依然有跃跃欲试的苗头。 刘萌趁着发现的人还不多，忙打起了圆场，拍了拍手，吸引大伙儿的注意，高声宣布：“好了，人都到齐了，大家可以开动了！” 依照马斯洛的需求层次理论，此刻已经因为等人而饿得饥肠辘辘的小伙伴们，自然兴奋地操起了筷子，把看帅哥的任务挪后了一位。 程迦艺坐在叶龙霆的身边，当然是属于处在盲区，没有见识到他眼神的那个。所以对他默不作声扼杀掉一小片火苗的事儿一无所知。 作为老板，她对员工的需求又十分重视，所以酒足饭饱之后，方才未能得到回答的问题不自觉转上了她的大脑，想着都是自家人，就理所当然地代为回答了：“我们家哥哥，目前还是单身，所以呢，姑娘们，有单身的，可以举个爪子示意一下，饭后大伙儿自由发展！” 说着，举起了自己的右手做示范。 既然老板都这么说了，那些原本处于盲区的姑娘，有主动一点的，自然都配合地高举起双手，笑得不亦乐乎。 程迦艺看本来提问的那个姑娘竟然没反应，好奇地冲她眨了眨眼，一边自己的右手被叶卿云悄无声息地握紧，按了下去，直接放在了他的腿上。 提问的小姑娘看了看程迦艺，又看了看叶龙霆的反应，见他只是浅浅地笑着，并没有露出不悦的表情，逐渐放松了警惕。 想来大概是先前自己饿恍惚，出现幻觉了。大帅哥怎么可能那么凶残呢？看小艺姐的老公待她那么温柔，那这位哥哥肯定八九不离十。 于是微微窃喜着释然地大着胆子也举起了右手。 刘萌看着这个局面，忍不住感慨，现在的社会还真是看脸的社会，人长得英俊，就好像自动被贴上了各种褒义的标签，殊不知这个人也许坏到吃人都不吐骨头的。 也幸好，叶龙霆好像对这些小姑娘都没什么兴趣，他要真有心做点什么，到头来遭殃的还是这些孩子。 程迦艺的EQ，还是一如既往的让人担忧，带脑子的时候明明可以精明得不得了，偏偏常常处于不带脑子的状态。 不过，她总算是有叶卿云在身边了，就这么永远单纯懵懂下去……也挺好。(未完待续。) Chapter。161 因为听说叶龙霆饭后要去叶卿云家叙旧，所以能轮得上开会的花痴小姑娘，统统都自告奋勇要参加晚上的会议。 刘萌拿她们没辙，苦笑着说：“自告奋勇的可不算加班工资啊！” 虽然也有愤愤的，但大部分的热情依旧燃得浓厚。 程迦艺还真没见过大家积极性这么高涨的时候，虽然明知她们醉翁之意不在酒，不过她也相信她们真的着手做事了，肯定都还是靠谱的，于是笑着转头征求叶卿云的意见。 叶卿云朝她比了两根手指，程迦艺会意：“除了小慧和小张，再来两个人，一个我要设计部的，另一个要工艺组的，人选你们自己内部商量，十分钟时间，没事的可以先回家了，谢谢大家来看我。” “祝艺姐早日康复！我们就先回去啦！~” 大家伙儿陆陆续续地散了场，人选也很快定了下来。 因为餐馆就在小区附近，程迦艺和叶卿云是散步过来吃饭的，叶龙霆的司机把他送到这儿就被他打发走了，剩下开车的就只有刘萌一个，显然不够那么多人挤，所以最后还是决定一起散步回去。 程迦艺挽着叶卿云的胳膊走在最前面带路，叶龙霆慢半步跟在她的右后方，单手插在裤兜里，走得懒散中又不失挺拔的气势。 紧跟着是小慧、工艺组的小婷和设计部的娜娜，叽叽喳喳地说着悄悄话，时不时还传来一阵阵笑声。 小张因为已经有男朋友了，所以没有扎在花痴堆里，跟刘萌一起殿后。 进了叶卿云的家，倒是都放规矩了。 可能这屋里的装修风格实在太男性化，太“禁欲”，进门时，除了程迦艺自己换的那双拖鞋是白色点缀满蕾丝的，丢给她们换的统统都是大尺寸的男性拖鞋，让几个原本活泼好动的小姑娘一瞬间都安静了下来。 刘萌虽然很早前就知道他们住这小区，不过平时太忙，这也是第一次进到屋里来。入眼的第一感觉：大大的违和。 要知道，程迦艺是个连办公室都要布置得粉嫩嫩华丽丽的人，这个家里头，这个样子，实在太出乎她的意料了。 虽然他们在一起的时间并没有很长，但以程迦艺的蚕食能力，怎么说也不该是这个样子的…… 刘萌纳闷着，觉得一物自有一物降，叶卿云治理程迦艺的能力确实有一套。 想当初办公室装修的时候，她可是费了三个月的时间，才好不容易劝程迦艺把她那小屋的粉色墙面刷回白色，又花了三个月的时间，才将她那些累赘的蕾丝呀荷叶边什么的给统统拆掉。 要不是她那会儿的不懈努力，程迦艺的办公室完完全全就是个公主房，哪能像现在这样干净清爽像模像样的。 殊不知，她这次完全想错了，叶卿云还巴不得程迦艺能多蚕食一下。 # 因为人数有点多，书房里不大容得下，所以会议直接安排在了客厅里，姑娘们乖乖地落了座，刘萌先代程迦艺简单地讲解起了她这一系列的设计初衷。 程迦艺去厨房里准备好吃的好喝的出来招待，找了5个杯子，却没找到她想泡给她们喝的茶，于是回头问叶卿云：“云，我之前买的蜜桃乌龙呢？” 叶卿云招呼叶龙霆坐在吧台边的高脚凳上，递了罐啤酒给他，抬头回道：“放在上面的柜子里了，你生病不能喝茶，怕你偷喝……” 程迦艺：“……我才不会偷喝呐……” 说着，搬了个椅子，爬上去开柜门，这柜子就是当初她够不着的那一排，其实跳起来，勉强还是可以的，但是垫个椅子能把里面的东西看全面了，更方便她找。 叶龙霆看到这一幕，一大口啤酒直接呛在嗓子里，猛咳了起来。 一边的叶卿云若无其事地又喝了一口酒，还不忘抽了两张纸巾递给他。 程迦艺找到了她的茶罐子，一脸兴奋地关好柜门，正准备从椅子上蹦下来，却被叶卿云及时喝住：“不许用跳的！” 程迦艺：“哦……” 嘴上虽然答应了，可明显动作不情不愿的，缓缓地蹲下来之后才让双脚落了地。 叶龙霆：“怎么有种爸爸带女儿的感觉……” 叶卿云不置可否，却笑得温柔，举起手中的啤酒罐，跟他轻轻一碰。 程迦艺端好茶水之后，又匆匆地跑去书房里，千辛万苦地拖了一块大白板出来。白板虽然有带轮子的支架，可是高度比程迦艺的个子还高一点，又比较长，所以她控制起拖行的方向来，让外人看着觉得有些吃力。 低着头，小碎步往后退的样子，倒是分外可人。 长发从耳后垂下来，挡住了表情。 叶龙霆早在来赴宴之前就因为某些原因喝了不少酒了，此刻放松下来，喝着啤酒倒有些醉意了，迷蒙着眼睛看着她，话却是对叶卿云说：“你不去帮她？” 叶卿云又喝了一口啤酒，淡笑道：“她很喜欢拖这个玩儿，不需要我帮忙。” 叶龙霆：“奇怪的兴趣……” 程迦艺把白板拖到想要的位置后，用手机将上面的公式和简图拍照存档，然后开始了正式的会议。 吧台跟客厅之间没有东西隔断，两个男人就这么闲适地坐在高脚凳上边喝着酒边望着程迦艺的方向。她认真的样子自带光环，专注的神色倒是减去了几分迷糊和稚气，让她举手投足都看起来熠熠生辉。 长发垂下来挡住了视线，她就抬手随意地往后一撩，一甩头，继续在白板上写写画画，有人在笔记上指着什么问她，她就弯下腰认认真真地讲解，腰弯累了，就索性蹲下来，就着茶几在笔记上点画…… 渴了想喝水，才发现刚才泡的茶里，没一杯是她自己的。 精明的成功人士气质瞬间瓦解，软趴趴的像泄了气的皮球摊在茶几上。 刘萌：“怎么了这是？” 程迦艺笔杆子戳着脑袋：“我渴……” 刘萌：“渴了不会倒水喝啊？” 程迦艺：“倒不动了……刚没发现，站一晚上了，累……” 接着，大家伙儿都没了声音，她是背对着吧台方向趴的，自然不知道叶卿云已经悄无声息地走了过来，正纳闷着，一个温温的水杯被放到了她的面前。 程迦艺忙捧起杯子咕噜咕噜喝掉大半杯，元气恢复，准备继续。 叶卿云却揉着她的脑袋，语气温柔地下了逐客令：“好了，时间差不多了，今天就到这里吧，工作方面应该安排得差不多了吧？” 程迦艺回头：“可我还没讲完呐！” 刘萌：“差不多了，你都已经安排了3个款式了，够做好一阵子了，早超过今天的预期了，我们回去了，你早点睡，你不想休息，我们还要休息呐！” 程迦艺：“哦……” 又逐一吩咐了几句，拖延了好一会儿时间，才恋恋不舍地把员工都送出门去。(未完待续。) Chapter。162 叶龙霆特地留下来，当然不只是叙旧那么简单，他也没有什么旧是真的想要叙给叶卿云听的。 作为一个片区的黑势力老大，他也不可能是专门为了程迦艺而留下来的，虽然多多少少会有那么一些欣赏，有那么一些喜欢，有那么一些在意，但，之于他而言，如今，旁观就好了。 这次，受邀是巧合。在此之前，他对叶卿云也做了些调查，就过去他经营公司的状况而言，他对这个弟弟相当看好，如今他刚好辞职待业，而他手头上又有几项正经生意急需信得过的人托付，所以就想趁机将他归为己用。 程迦艺回房洗澡后，叶龙霆才终于逐步开启正题：“你……今后有什么打算？” 叶卿云又从冰箱里又拿了两罐啤酒出来，递一罐给叶龙霆：“再找份工作吧。” 叶龙霆：“不打算再开公司了？打打工好像太埋没你的才能了。” 此时，吧台上的空啤酒罐已经不知不觉有十来个那么多了，两人都喝得有点饱了，可是闲聊如果没有点其他的陪衬，又仿佛不大够，叶卿云习惯性地又喝了一小口酒，才道：“本来……有考虑过再开公司的，不过经过她生病这事儿，就彻底打消了这念头。” 叶龙霆：“为什么？” 叶卿云兀自笑得温柔：“觉得家里边……有一个做老板的，就够了，两个人都创业就没人顾家了……” 叶龙霆举起啤酒罐跟他轻轻一碰，笑得朦胧。 叶卿云：“哥，你呢？现在在做什么？” 叶龙霆：“我？顾着个帮派，事情说多不多，说少不少，挺杂的……你有兴趣？” 叶卿云点头：“从来没有接触过，还是有点好奇……估计……小艺也挺好奇的……” 叶龙霆：“呵……把我当演港剧的？” 叶卿云：“当然不是……” 叶龙霆：“往自己脸上贴点金，其实我们做的事，跟警察做的，差不多……警察，合法地管理明面儿上的治安，我们，就管理那些暗处的治安……打个比方，各种场子里，夜店、酒吧、会所、KTV之类，混迹的人鱼龙混杂，都需要压得住的人看场，我目前……主要就是负责这一块……” 叶卿云：“我……以前听说，中山西路上的那家……是一个叶老板开的，该不会……就是你吧？” 叶龙霆：“呵……没想到你也关注过……那家一开始确实是我投资开的，我大哥还在的时候，想给他女人开一家，后来……他走了……我也算帮他完成个心愿，后来就直接交给大嫂了……可惜……” 一声叹息后，却并未继续说下去。 他不愿说的，叶卿云也不问。 谈话内容朝着叶龙霆预计的方向在发展，他看似醉意已浓的神色底下，心思依旧清明且愉悦，正欲再继续引导下去，卧室的门却开了。 程迦艺套了个香槟色的真丝浴袍，迷迷糊糊地揉着眼睛，从里面走出来。 这个长袖的浴袍是她婚后买的，所以风格上跟她往常自己设计的那种华丽复古的感觉不同，简约的同时，还带了成熟的气质，黑色细边增添了精致感，腰带松松垮垮地在腰间绑了个蝴蝶结，左右衣片叠得不够多，V领深得露出了一点胸前的婀娜，行走间，腿部的线条也若隐若现。 这种性感不自知的样子最是惹人遐想犯罪。 叶龙霆被开门的动静吸引转头看到她，原本送到嘴边的酒竟一下忘了喝，就这么直愣愣地盯着她，再也挪不开视线了。 程迦艺大概睡迷糊了，从房里的黑暗一下子走进客厅的光亮，双眼还没来得及马上适应过来，半闭着眼睛，犹然未觉地贴着墙壁拐到流理台，随手抓起一个杯子接水来喝。 叶卿云并不是第一次看她这么穿，但今天许是因为受了酒力影响，竟格外心猿意马。 待到意识到叶龙霆也在场时，忙不迭地从衣帽架上扯了个外套过来罩到她身上。 程迦艺喝了满满一杯凉水，总算稍稍清醒了些，回过身来正对着叶卿云，双手搭上他批上来的大外套，准备取下来：“云……你还没睡啊……我不冷啊……” 叶卿云却一把将她裹得更紧更严实，压低了嗓音：“哥还在……” 程迦艺睡意还浓，并没有准确接收到叶卿云这话里的意思，脑袋无意识地慢动作晃啊晃的，长发垂下来扫过叶卿云抓着外套固定在她胸前的手背，一阵细细柔柔的****撩得他心脏漏跳了半拍。 生病到现在，就没敢“碰”过她，叶卿云压抑的时间，也算挺久了，好几个早晨，醒过来看着怀里温软的可人儿，都熬得艰险，这会儿，又加了外界干扰，真是…… 他一时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将她打横抱起，直接丢回了房间里的大床上。 在她额头温柔地落下一吻，然后语气坚定地再三叮嘱：“不许出来！” 程迦艺被他弄得有点懵，躺在床上倒一时睡不着了。 其实她今天本来睡得就挺困难的，最近习惯了由叶卿云哄着，枕在他的臂弯里，包裹着他身上清新舒爽的热量睡觉，突然一下子一个人罩在薄被子里，特别不适应。 后来随手翻了本散文来看，才算是好不容易困倦睡着。 晚饭的菜，可能味精放得有点多，也有可能她好久没一下子讲过那么多话了，所以睡着睡着觉得口渴难耐，才又勉强爬起来去喝水的。 清醒之后要再睡，就变得比之前更困难了些。望了一眼床头柜上的闹钟，都快要12点了，叶龙霆这旧叙得未免有点久啊…… 再看到被搁在一边的外套，总算是明白过来叶卿云为什么不让她出去了…… 打开电视，低音量地看了会儿重播中的综艺节目，又觉得口渴了，斟酌再三，起床把房门开了条缝，探头朝外面看。 叶卿云和叶龙霆还聊得投入，酒好像是没在喝了，看吧台上的空酒罐数量，估计冰箱里的存货已经被喝完了。 叶卿云回头发现了她，微微皱了眉。 程迦艺吐吐舌头：“我要喝水……” 叶卿云无奈地起身去给她倒水，顺带指了指客房的方向，交代：“哥，今天挺晚了，你要不就住这儿吧，客房空着，洗手间柜子里有备用毛巾什么的，你当自己家一样……” 叶龙霆：“OK，晚安。”(未完待续。) Chapter。163 程迦艺对于叶龙霆其实也谈不上多大的兴趣，只是单纯地被他的气质“吸引”，这种吸引在不了解她的人看来，可能稍稍会产生些误会，但实际上，跟男女之间的喜欢完全没有关系。8 『Δ1 中文网 作为心有所属的人，她的立场是非常坚定的，当然不会轻易再波动那方面的想法。 她被叶龙霆吸引，跟被所有美的帅的吸引是一样的，常人都爱看美好的事物，更何况是设计工作者呢？ 通俗来讲，叶龙霆的气质成了她的灵感来源，而她目前还处于创作的热情期，就会自然地对他的出现表现出喜悦来。 不过，并没有到企图了解他的全部的程度，甚至可以说，毫无了解，她也全不在意。 所以，叶卿云回房，她只顾着接过水杯来喝水，都没有问起他们叙旧的内容。 叶卿云洗完澡，见她还没睡着，就自然地躺到她身边把手臂贡献给她枕着，陪她一起看电视：“睡不着么？” 程迦艺歪头亲了亲他的脸：“等你……” 说完关了电视，悉悉索索地抱住他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躺好。 房间里一下子陷入了黑暗。 这是她婚后才养成的好习惯，以前深夜一个人在家等舒航的日子比较多，没有光线，没有声音，她就觉得害怕，所以屋里总是开得灯火通明，电视也从来没有关过，久而久之就习惯了在电视的背景音里入睡，后来无论到哪里，都改不了这坏习惯。 跟叶卿云一起睡以后，因为怕有声音会打扰到他，一般睡前都会乖乖地把电视给关了，最初最难适应的那段时期，倒是过度得极为顺利，叶卿云在床上的表现太过威猛，变着花样地折腾她，每次都累得她无暇顾及周围的环境，昏昏沉沉就睡了过去。 不知不觉间，就适应了黑暗和无声。 如果现在要她开着电视，反而会觉得吵得睡不着觉。 叶卿云的酒意并未全醒，她身上淡淡的牛奶香气萦绕在一呼一吸间，惹得他忍不住翻身压在了她身上，程迦艺错愕地睁大了双眼。 就算是在一片漆黑的房间里，她圆圆的眼眸眨啊眨的，依旧像是闪亮的星辰。 叶卿云凝视她片刻，单手覆上她的眼睛，低头封住了她柔软的双唇。 凉凉的触感在他的吮咬下慢慢升温，轻柔的呼吸也随着他的掠夺逐渐急促，灼热地交融成他贪婪摄入的空气。 她欲拒还迎的回应更是叫他通体舒畅，很快手掌就不安分地扯开了她真丝浴袍的腰带，修长的手指蜻蜓点水般流连在她纤细的小蛮腰上，程迦艺最是怕痒，没一会儿就笑着讨饶。 叶卿云又在她唇上啄了一口才意犹未尽地松开她。 程迦艺双手抵在他的胸口，滚烫着一张脸，歪着头娇滴滴地责怪：“怎么不听医生的话了？” 叶卿云知道她故意激他，可那俏皮的样子，实在惹人怜爱，被他吻得粉嘟嘟的双唇，更是像滴着水的樱桃，让人忍不住想一口咬下去。 燃烧的热意，喷张的情愫，让他无暇拉回理智，用早已坚挺蓬勃的某个部位紧紧贴上她的大腿，拉过她的右手往下，哑着嗓音命令：“帮我……” 程迦艺本来还想再逗逗他的，可遇上他如此强硬的态度，怯生生地服了软，乖乖地将手交给了他，被他的大手叠着，按在重要部位，帮他纾解。 倒不是因为怕他，而是叶卿云极少出现这样失控的时候，可见他真的忍得很辛苦，而且她又尤为心疼他失控的样子，让她一下子心就软得一塌糊涂。 但是，虽然……他们可谓“老夫老妻”了，可这方面她一向来还是害羞得紧，如果没有喝上点酒，乱一点理智，她绝对是不敢太主动的。 往常大部分时候，她的“经验”，都是跟着叶卿云的节奏本能地柔媚起来的。 但这会儿，让她这么清醒，这么清晰地感受他，完全是在挑战她矜持的底线，整颗心砰砰砰的，都快要跳出来了。 连忙用另一只手捂住自己几乎要沸腾的脸颊。 叶卿云看着她娇羞的样子，更是热血沸腾，得寸进尺地掰开她覆在脸上的小手，送到唇边亲了亲，然后一口封住了她的唇。 程迦艺被吻得彻底软了，手上的劲也跟着松懈下来，却被他的大手稳稳裹住，又加重了力道…… # 事后，叶卿云抱起全身泛着粉红色，依旧滚烫的程迦艺进浴室，轻轻柔柔地帮她清洗干净，程迦艺双手抓着自己的长举过水面，乖巧地靠在浴缸里任他摆布。 当他的大手揉过她敏感的肌肤，程迦艺怕痒得忍不住一阵娇笑，末了被他轻轻一拎，抱出了水面，用大浴巾把两人裹在了一起。 程迦艺双臂环着叶卿云的脖子，半挂在他身上撒娇：“赤脚走路会着凉……” 叶卿云当然也不舍得她赤脚，本欲将她打横抱起，奈何浴巾裹得不大方便，犹豫片刻，将她放下来，让她双脚踩在他的脚背上，一只手搂着她的腰，一只手温柔地揉着她的长，让她跟着他的步子一起走回床上去。 程迦艺被这浪漫的姿势打动，笑得朦胧：“好像跳舞……” 叶卿云在她额头轻轻一吻：“困么？” 程迦艺摇头。 叶卿云松了浴巾，将她在被窝里安置好：“跟你商量个事情。” 程迦艺：“什么？” 叶卿云：“关于我以后做什么的事……” 程迦艺：“嗯……你不是喜欢做研么？改变主意了？” 叶卿云：“还不是很确定……刚才……哥说，要我去帮他管个公司……” 程迦艺：“你怎么考虑的呢？” 叶卿云：“我就是想听听你的意见。” 程迦艺：“哥做的事情，没有越界吧？” 叶卿云：“他做的事，分很多种，要我参与的，肯定不会越界，这方面我信得过他。” 程迦艺：“既然是这样，那你去帮忙也无妨，人生嘛，重在尝试，试过了才会知道这个事情自己喜欢还是不喜欢，如果喜欢，那就好好做下去，如果不喜欢，人生反正还漫长，到时候再反悔也来得及……” 叶卿云本以为她会对叶龙霆的事情多少有些兴趣，没想到她不仅没问，对他的问题还答得如此通透，对她的喜爱又多了一分，揉了揉她的头，调侃道：“没想到你的人生态度这么豁达……那我，是不是你的试验品之一？” 程迦艺恶狠狠瞪他一眼，转身背对着他，不再搭理。(未完待续。) Chapter。164 因为飞机晚点的缘故，叶卿云抵达预定酒店的时候已经是凌晨3点多了。为了参加表妹聂双双的婚礼，他连续熬夜加班了半个多月，才勉强请出4天假来。精力透支，睡眠严重不足的情况下遇上飞机晚点，让他等得一点儿脾气都没有了。 飞机上，酒店大巴上，他一路都在打着瞌睡，以至于白衬衫的背部因为长时间靠在椅背上的缘故，而有了深浅不一的皱痕。在室外穿着西装的时候还不觉得，此刻进了酒店大堂，随手将外套脱了，露出长途奔波而不再整齐的衬衫，让这个拖着行李箱办理入住手续的高个子男人看起来染了一层落寞的神色。 可是即便是双眼下浓重的黑眼圈和下巴上淡淡的青渣，也难掩他眉眼间自然流露的俊朗气质。清晰干练的轮廓，健康麦色的肌肤，比例恰到好处的高挺鼻梁上方，剑眉星目，让五星级酒店里，见惯了形形色色帅哥的前台服务员小姐，依然忍不住多看了他几眼。 # 3202号房间。 落地窗户，居高临下的，可以看到MC璀璨的夜景。叶卿云双手插在裤兜里，背脊笔挺地在玻璃窗前静静站了两分钟，好似在确认身处何处。尔后抬起手，把窗帘拉了个严实。 一睡就是昏天暗地。 醒来的时候，房间里依然暗沉沉的，只有梳妆台那儿亮着一盏昏黄的小夜灯。叶卿云在床头柜上摸到手机，下午1点27分，有3个未接来电和一堆微信消息。 竟然睡了将近10个小时。 他轻轻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无奈的微笑表情。 起床拉开厚重的窗帘，午后明媚的阳光破窗而入，刺得他不适应地微微眯了眯眼。MC的白天不像夜里看起来那么繁华，建筑物灰蒙蒙的，也可能因为站得高的缘故，让他无端感觉到一阵冷清。 电话分别是表妹聂双双和助理小周打来的，前者2个，后者1个。叶卿云先给聂双双回了个电话，报了平安，约定一会儿见面的时间。然后打开微信，听小周发来的语音，罗里吧嗦絮絮叨叨的数十条工作汇报，他只简单回复了“知道了”3个字。 # 电梯门口有酒店的楼层指示牌，叶卿云从上到下又从下到上扫视了两遍，从客房游泳池宴会厅到娱乐场，再从娱乐场宴会厅游泳池到客房，最终决定去十七楼的咖啡厅坐坐。 穿着蓝色制服的迎宾服务员拉开玻璃门礼貌地弯腰说着：“下午好。” 叶卿云却在瞥见不远处斜对着门的秋千椅上那一抹淡粉色的柔和身影时，如同触电一般愣住了。 单边露肩的粉色薄毛衣，松松垮垮地罩在一个肤色雪白骨架纤细的女孩身上，柔软的下摆处露出浅灰色的百褶裙，短短的一小截布料随意地耷在秋千椅的木板上，只隐约遮住了一点儿大腿根，于是让舒展着抵在地面的双腿显得尤为匀长笔直。 秋千椅的支柱旁是墙壁，面前的茶几旁却是落地玻璃，阳光透过窗户照在茶几和秋千椅前的一小片地面上。于是随着女孩腿部的使力，秋千一荡一荡的，让她一会儿落在明亮的阳光里，一会儿又回到朦胧的阴影里。慵懒垂落肩头的栗色长卷发也随之一会儿反射着太阳光变得金灿灿的，一会儿又隐没成深深的墨色。 女孩低头翻着一本厚厚的书，晃秋千的动作时快时慢的，看起来特别舒心惬意。 叶卿云的唇角忍不住勾起了一抹浅浅的笑意。虽然和印象里，多年前那个娇小的短发女生，在外形上有了很大的差别，可他还是第一眼就从她的侧影认出了她。 13年。 幻想过无数重逢的可能：同学聚会、逛超市、生病看医生、电影院散场……为了这无数种可能，他大学一毕业就回了故乡禾城工作，盼望着在这片最熟悉的故土，在不到4000平方千米的小城市，能在某个不经意的街角，来一场不期而遇。 13年。 也预备好了此生再不相见。 却从未曾想过，会在这完全陌生的MC，酒店十七楼的咖啡厅，见到这个深埋心底的女孩。 # “先生，请进。”迎宾服务员见叶卿云立在门口许久没有动静，便轻声催促了一句。 于是他终于回过神来，朝着服务员的方向微微一颔首，迈开长腿走了进去。视线一直没有离开过窗边的秋千椅。 沉稳，缓慢，伴随着心脏怦怦的跳动声，他来到她的身边站定，低沉而有磁性的嗓音自她的上空温柔落下：“小姐，我可以坐这儿么？” 程迦艺循着声音抬起头来，视线透过圆圆的镜框在空中与他相遇，神色从轻轻蹙眉的茫然微恼瞬间化成了柔软的喜悦：“怎么是你？” “你不是应该说好久不见么？”叶卿云微笑着坐进茶几对面另一个秋千椅里，却因为腿太长而不能像程迦艺那样舒展着晃动，只能规矩地屈起来把椅子撑稳。 “嗯……真的好久不见呐……”程迦艺歪头思索了片刻，“有十来年了吧？” 叶卿云接过服务员递上的MENU，低头翻了几页，点了一杯白咖啡和一个三明治，轻描淡写地说：“十三年。”好似这十三年对于他而言就像几个礼拜或者几个月一样短暂轻松。 “十三年啦~”程迦艺天生娃娃音，把句末的尾音拖长之后，听起来像是在撒娇。一般陌生人听到她的声音，第一反应不是觉得她年纪还小，就是觉得她大概很做作。所以她常常有为自己的声音困扰的时候。 可是叶卿云对她的声音再熟悉不过，能从表象的撒娇里面听出隐藏背后的内心感慨。他淡淡地“嗯”一声，视线回到她的脸上。圆圆的娃娃脸，浅浅的眉毛，一双大眼睛又圆又水灵，黑漆漆的，透着清澈的光。小时候，每每在文章中看到将眼睛比喻成心灵的窗户，或者是形容会说话的眼睛时，他都会想起她的眼睛。 然后，他的笑容放大开来：“你一点儿也没变~” “可是，你变帅了！”程迦艺调皮地歪了下脑袋，把书签夹进书页里，将书本合上，放到了茶几上。黄色的封面上，标题三个黑色的大字映入叶卿云的眼帘，他有些不可思议地问道：“《相对论》？” “嗯……”程迦艺拿起茶几上的咖啡杯，捂在手心里，视线直直地落在杯子中，“我有很多想不明白的事，也许读点儿科学能让我想得明白些。” 依旧悦耳的娃娃音，却像一只无形的小手在叶卿云的心上不轻不重地捏了一下，窒闷，心塞。 他知道她过得不好。 可是下一秒，她又变得明媚起来，像是秋千往前荡进了阳光里：“你怎么来了MC？” 叶卿云：“我表妹结婚，明天，在这儿。你呢？” “失恋，来疗伤。”程迦艺嘴角挂着笑，像在述说一件温馨的喜事。 于是叶卿云也延续了方才轻松的口吻：“疗伤不是应该去丽江那样的文艺古城么？怎么跑来du场林立的MC？” “物质和精神都空虚啊，精神难填补，就判断着，进出du场的都是有钱人，兴许能傍上个，先解决了物质空虚。”程迦艺腿上一用力，又把自己荡进了阴影里。 叶卿云却忍不住笑出了声：“窝在五星级酒店里看《相对论》，我怎么看你，物质和精神都空虚不起来嘛！” 语毕，又意有所指地瞥了一眼程迦艺裸露在外的雪白大腿，坏笑着拖了个长音：“啊~难怪……” 程迦艺不好意思地扯了扯裙角，别扭地收了腿，不再晃秋千了，稳稳地把椅子撑好。恰巧服务员把咖啡和三明治端了过来。叶卿云就着咖啡，三两口吞掉三明治。 程迦艺：“饿成这样？” 叶卿云口齿不清着：“唔……两顿没吃了。” 程迦艺：“什么时候来的？” 叶卿云：“凌晨，你呢？什么时候来的？待多久？” 程迦艺：“第3天了，待满一个星期，可能会飞个泰国再回来待一个星期。” 叶卿云：“真赖上这儿了？还是说……有目标了？” 程迦艺：“……” “明天有空么？陪我去参加婚礼吧，表妹小我6岁都结婚了，长辈肯定要叨叨我，就当帮个忙，扮一天女朋友。”叶卿云喝着咖啡，半开玩笑的语气。 突然的换话题，让程迦艺恍了个神，在脑子里又理了一遍字面意思，鼓起腮帮子连连摇头：“才不要！你爸妈可都认识我的，要是真误会了，以后多尴尬呀。” 以后……叶卿云若有所思地弯了弯唇角，也不强求，继续喝咖啡。 程迦艺仿佛突然明白过来叶卿云的画外音，不掩惊讶地问：“欸？你还单着呐？” “嗯，单着。”叶卿云倒是不以为意，声线淡漠地反问，“你不也单着么？” 程迦艺：“我……是听说很多老同学都结婚了，有些孩子都可以打酱油了，所以……” 叶卿云：“嗯，最早的好像是……朱悦吧，她高中一毕业就结了婚，现在孩子都9岁了吧……” 程迦艺：“真没看出来，你也这么八卦？” 叶卿云：“同学会的时候知道的……每年都开，你怎么都不来？” “我……”程迦艺才吐出一个字，就被iPhone的铃声打断了，叶卿云歉意地从裤兜里摸出手机，聂双双的名字，他接起来，回了一句“我马上下来。”便挂断了。 “你先去忙吧~”程迦艺冲他微微一笑，放松下来的懒散语气却像是在送客。 叶卿云不自在地“嗯”一声，从秋千椅里站起来，把手机放回裤兜里。 程迦艺又拿起了茶几上的书，还自在地架起了二郎腿，把书页摊开在大腿上，然后抬头挥了挥右手说：“拜拜~” 叶卿云走出几步，又忍不住回过头来，轻蹙着眉问：“你一个人没问题么？” “你看我像有问题的样子么？”程迦艺脸上的笑容更甜了。 叶卿云在心里嘀咕了个“像”字，表情却从原本的担忧伪装成了轻松：“嗯……你已经长大了，我还忍不住把你当成当年的那个小女孩，怕你一个人会遇到危险……” 在程迦艺微微动容的惊诧视线里，叶卿云故作从容地步出了咖啡厅，拐进右侧的电梯间里去了。 # 聂双双七八岁的时候，父母就出车祸过世了，她后来一直住在外婆家，也就是叶卿云的奶奶家。那个时候，她读的是镇上的学校，而叶卿云因为父母很早就去了市里工作，所以读的是市区的学校。但是每年寒暑假，他还是会因为父母工作忙碌，无人照顾，而回奶奶家住一段时间。 每年假期的几个月相处，让兄妹俩的关系很亲。 所以这次她邀他来婚礼上代行父亲之仪。宴会上，他要将她的手交到新郎手中，还要代表娘家人上台致贺词。 叶卿云一出电梯，就看到聂双双一身大红色的连衣裙等在酒店大堂里，虽然小他6岁，看起来却早已脱了稚气，挽起来的精致盘发给她的瓜子脸添了一分妩媚的成熟韵味，一见了他，也不顾脚下踩的高跟鞋，噔噔噔地就迎过来。自然地双手环住他的手臂，也不寒暄，边走着，就边交代起明天婚礼上的注意事项来。 看着这个二十出头的小表妹，一脸憧憬的样子，叶卿云忍不住弯起了唇角。虽然已经在电话里沟通过无数遍婚礼的流程，可是此刻她巨细无遗地说着，他还是认真地一一点头回应。 末了，他问：“我们现在去哪儿？” “呀，刚忘了和你说，外婆他们提前到了，我们现在去XX酒店和他们一起吃晚餐。” 聂双双大学考了南方城市，此后就很少再回故乡了，所以她熟悉的亲人并不多，加上又是在MC举办婚礼，受邀来参加的长辈只有外婆、大舅舅、大舅妈（也就是叶卿云的爸妈）和小舅舅、小舅妈（也就是叶卿云的叔叔婶婶）。 机会难得，他们就多请了几天假，包了个港澳游的旅行团，前几天在HK，约定今晚8点到MC。 叶卿云有些意外地问：“不是说晚上8点到么？现在才4点多，而且我妈也没给我打电话啊。” “具体我也不清楚，前面导游通知我的，舅舅舅妈嫌通讯费太贵，说是一会儿就见上面了，就不多浪费这几块钱了。” 叶卿云无奈地摇摇头：“该省的地儿不省，不该省的倒是抠得紧……” 一直到走出酒店的大门，他才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回过头来，刚才没有问程迦艺要手机号码，也没有问房号，那么……他顿时有点儿心塞，抬头又望了一眼这幢38层的高大建筑物，不无落寞地和聂双双一起坐进了门口的出租车里。(未完待续。) Chapter。165 叶卿云回到酒店的时候还不到晚上8点。 旅行社给长辈们定的酒店是三星级的，叶卿云本想把他们都搬来和自己一起，他们却推说着三星的也比以往住过的宾馆都豪华，不过是一个睡觉的地儿，干净舒适就好了，犯不着浪费那么多的钱。又借口旅途劳累，想早点休息，把他和聂双双给打发了。 叶卿云知道，他们是顾虑双双了，第二天要当新娘，这一晚可得休息好了。所以他也不强求，另一方面，爸妈估计也担心他的身体，怕连续的加班把他给累垮了，明里不说，隐约的意思他看得明白。 可是白天睡了那么多，晚上哪有那么容易就犯困的。他在回酒店的出租车上一路寻思着要不要去前台打听程迦艺的房间号。 也不知道她晚饭吃了什么？吃过晚饭有没有再去十七楼继续看《相对论》？还是真的去了du场里面……以她的姿色，应该会有不少人搭讪吧？ 也不知道她会不会想到去前台打听他的房间号？ 临别时，她挥手说拜拜的笑脸又浮现在他眼前。 绝对不会！ 当年，明明是最亲近的知己，她也能一下子消失得无影无踪，更何况是只聊了没几句的当下？ 说来也奇怪，过去的13年里，他并没有多么想她，日子按部就班地过，女朋友谈了分，分了谈，前前后后认真过三回，都无疾而终，然后就习惯单着了。 也曾盼过重逢，在接收到哪怕一丁点儿与她相关的讯息时，产生期待。但从来没有像此刻一样，在见了一面之后，煎熬地想要见得更多。思念涨潮般漫过心头，不是前尘往事的滚滚洪水，而是对未知的那部分她，充满了好奇。 # 焦灼的思绪在进去酒店大堂后，烟消云散了。 因为叶卿云远远就看到自动扶梯旁，程迦艺那个娇小的身影，正背对着他和服务员说着什么。她已经换过一身行头，米色的长袖连衣裙，配一个蓝色的单肩小包，白色的过膝袜子下一双杏色的松糕鞋。 和聂双双透出来的那种亭亭玉立的女人味不同，程迦艺给人的感觉软乎乎的，更像个孩子。要不是对她知根知底的，乍一眼，当她是高中生也不为过。 叶卿云快步走到她身边，她正接过服务员递回来的证件低头塞进背包里。有一点年纪的服务员从制服看更像是保安，咧着嘴礼貌地用粤语说了句：“赢多点。” 程迦艺抬起头，视线撞上白衬衫的第三颗扣子，距离太近，能感受到衬衫主人身上隐隐的热气。她本能地往后退了一小步，又向上仰起头来，才看到叶卿云含笑的目光。 他们的身高差很多，程迦艺穿了厚底鞋，头顶还不到叶卿云的肩。他能将她完整地收入眼底，和白天咖啡厅里闲散的素颜不同，她此刻化了淡而精致的妆，没有圆框眼镜，瞳仁大大的，隐约的粉色，让她的眼睛看起来更圆了，黑而长的睫毛翘翘的，像洋娃娃，嘴唇是有活力的橘色，嘴角不笑的时候也是往上的角度，看起来特别亲切友好。 她向扶梯的方向偏一下头：“你也去么？” “好啊。” 叶卿云跟着她搭自动扶梯上了二层，这还是他第一次进du场，和传统印象里乌烟瘴气之类的形容词无关，这里虽然人很多，却是宽敞整洁有条理的。蓝色的du桌整齐排列，时不时有围得水泄不通的人群发出欢呼，也有一些桌子旁只三三两两坐了几个人，甚至还有无人问津的荷官微笑着摊着双手，向每一个路过的人做一个“有请”的手势。 程迦艺先在会计中心换了筹码，然后开始沿着通道一桌一桌地晃过去，偶尔停下来仔细打量du桌一侧显示红圈蓝圈的牌子。叶卿云看不懂，只是跟着。 忽然，她像是想起了什么，回过头来：“你不玩么？” 叶卿云双手插兜，无所谓地耸耸肩：“我不会。” 然后她就就近找了个空位坐下了，冲荷官摆摆手说了个“飞”字，推5个筹码到叶卿云面前：“百度看看规则，玩几把，来都来了，不体验一下可惜了。” 荷官一边用粤语说着“赢多点。”一边娴熟地发牌、翻牌，庄上一张9点一张Q，闲上一张2点一张6点，荷官说：“庄。” 程迦艺说：“继续飞。” 叶卿云看着她洋娃娃一样孩子气的脸，配上从进门开始的一系列举动，心里说不出的违和，可他还是摸出手机进了检索：“Baccarat？” “嗯。” 说着，程迦艺将2枚1000的筹码押在庄上，荷官发好牌，把庄上的两张推给她，她左手指尖点在牌上，淡淡地说：“先开。” 于是荷官翻开闲上的牌，一张2点一张K。 程迦艺用左手翻了一张牌，也是2，然后毫不犹豫地又翻开第二张，6点。她翻牌的姿势轻巧而随意，不像刚才路过的几桌，看牌的人一个角一个角小心仔细地看，或者从长边慢慢翻，或者从短边一点一点卷起来看…… 荷官把程迦艺翻开的牌收回庄的位置，然后又给闲补了一张，翻开，是4点：“庄。” 他抬头看向程迦艺，她摆摆手说：“我没有100。” 然后他就从面前的盒子里拿了一些筹码放到程迦艺原本放在庄上的2枚筹码边，一起推给了她。叶卿云仔细看着：1枚1000，1枚500和4枚100。 他又低头看看自己面前的1枚5000和4枚1000，淡淡地开口：“你在外头这么挥霍，你爸妈知道么？” 程迦艺听言，鼓起腮帮子，恶狠狠地瞪他一眼，说：“分开玩！”随即抓起叠好在桌沿的筹码，头也不回地站起身走了。 叶卿云没有料到她这么激不起，无奈地笑了笑，并没有立马跟上去，视线却一直追随着不曾离开，他起身，将筹码拿起来放在掌心里把玩，这小小的5枚塑料片放在禾城的话，能抵上普通上班族两三个月的工资。 他不禁蹙了下眉，却对她越发好奇起来。 # 叶卿云对du场一点儿兴趣也没有，虽然方才从百度里了解了Baccarat的规则，已经有基本概念了，但他仍然连体验的欲望也没有，只是远远地跟着程迦艺，观察她的一举一动。 看得越久，违和感越深。 忽然，他像是猛得意识到了什么，唇角不自觉地勾了起来。 因为她虽然熟悉规则，押起注来淡定果决，可是她依然和整个环境格格不入。她不像其他玩家那样，或心和身体都融入其中，或轻松愉悦只为体验。他们赢钱的时候兴奋欢呼，他们输钱的时候唏嘘叹气，情绪和表情都直观明显。而她，无论输赢，表情都清冷。外表软乎乎的，周身却散发着一股子生人勿近的气质。 一个黑西装的年轻男子若无其事地靠近她，低头说了点儿什么，她抬起头来冲他点了点头，自然上翘的唇角像个让人误会的微笑。然后他又一句一句地说，她礼貌疏离地回应着点头或摇头，偶尔吐出简短的字句，叶卿云离得远，隔着人声和乐声，听不见。 再然后，她就回了头，环顾了一圈，视线落到他身上，她向着他的方向偏了偏头，对年轻男子说了句什么后，走了过来。 接过叶卿云递还给她的筹码，程迦艺稍稍诧异地问：“没玩么？” “嗯，没什么兴趣，你收获如何？” 程迦艺无所谓地耸耸肩，又扬了扬另一只手里的筹码，不无得意地咧嘴一笑：“赚了点儿住宿费。” 叶卿云：“嗯，不错嘛！刚才那男的和你说了什么？” 程迦艺一边在会计中心兑换现金，一边轻松地回道：“约不约咯~” 叶卿云：“那你……？” “我和他说，我先约了你。”说着，程迦艺收好现金，将视线凝到他脸上，俏皮地笑了笑，说，“陪我去喝一杯吧。” 叶卿云也笑，点头说：“好。” 他们一起往电梯间走，他依旧维持着双手插兜的姿势，为了迁就她，故意放慢了脚步。程迦艺走在他右边靠后一点点，下自动扶梯的时候，也是站在他的后一级。 进到电梯里，程迦艺懒懒地靠着电梯壁，叶卿云按了酒吧所在的17楼，电梯一层一层地往上升。忽然，程迦艺又上前按了个“31”，说：“我先回去洗个澡……你哪间房？一会儿去你那儿喝。” 叶卿云低头看了她一眼，明显的字面意思，没有任何其他的暗示，可这句听起来异常暧昧的话，还是让他从心尖儿开始往外冒起了热气，他表面维持住平静，淡淡答：“3202，你想喝什么？我先点。” 程迦艺没有察觉他在克制，也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决定对于男人而言是多么危险的信号，反而认真地斟酌了一下，说：“啤酒吧，其实我酒量不好，喝其他的太容易醉了，啤酒可以喝久一点。” “好。”说着，叶卿云抬手按了“32”。 # 酒比程迦艺来得早些，12瓶绿色玻璃瓶装的青岛啤酒和几碟小菜被放在餐车里推进来。叶卿云在点餐被问及酒的数量时稍稍犹豫了一会儿，他不知道她能喝多少，也不知道她想喝多少，最后只得估摸着自己的酒量，先要了一打。 第二天有要事的情况下，叶卿云通常是不会喝酒的，可这一次他不想扫程迦艺的兴。 靠在沙发里心不在焉地按着遥控器换台，英语的、粤语的，很多都听不太懂，频道又多得翻不完，最后索性失了换台的兴致，选择留在ChannelV听音乐。 才听了两首歌，门铃就悦耳地响起来。打开门，迎面一股牛奶沐浴露的香味。程迦艺裹着粉色长浴袍，双手插在心形口袋里，安静地立在走廊昏黄的灯光下。眼底和发梢处都泛着水光。 叶卿云从她乌黑的瞳仁里看到了自己惊艳而略显失控的表情，他收回视线，稳了稳心绪，侧身让她进了门。 程迦艺径直走到茶几边，开了瓶酒，在玻璃杯里倒了满满一杯，一饮而尽，才懒懒地坐进沙发里。 叶卿云关了门跟过来，在茶几边站定，居高临下地望着她。方才波荡的心绪已经平复回来。 他本是不喜欢女人喝酒的，虽然答应了和她一起喝酒，也知道这些酒，她必然会喝，可预想里，还是本能地觉得自己会喝得比较多，而她应该是小口小口害羞轻抿的样子。 所以看到她猛灌下这么一大杯，他忍不住轻蹙着眉，声音冷冽地说：“你变了。” 程迦艺抬起头来，眼神朦胧，微微眯了眯眼后，视线转作了倔强的清晰，略有抵触地回望他：“以什么为基准呢？” 叶卿云：“……” 她复又低下头去，声音也跟着软下去，像在自言自语：“我只是长大了……可能……长成了你不待见的模样……” 叶卿云看着她一副受伤的模样，知道自己话说重了，慌忙安慰道：“没有。”声音里却透着没有控制好的生硬。 “坐嘛~”程迦艺似是毫不介意地拍了拍身侧的沙发垫，声音切换了甜甜的频率，笑容却没什么感情，“说好了陪我喝酒的。” 叶卿云轻叹了口气，听话地坐到她身边，接过她手里的酒瓶，给自己倒了一满杯，正要喝时，她凑过来，把自己的杯子伸到他面前，然后他识趣地把她的杯子也倒满。 程迦艺看着手里满满一杯金黄的液体，满意地笑弯了眼睛，和他轻轻一碰杯，又是一饮而尽。 随着她的举动，牛奶沐浴露的香味弥漫开来，缭绕在他心间，他也一抬头，喝光了杯中的酒。 程迦艺一边给两人的杯子里又倒满酒，一边无来由地低语道：“失恋的人是黑色的……我知道你有很多话想问我……可是……我不想我的负能量波及到你……到此为止的话……还来得及……”说着，她抬起头来深深地望着叶卿云，像是要从他的眼底望进心里去。 叶卿云别过头不看她，拿酒杯轻碰一下她的杯子，自己默默地一口喝完。 好不容易再遇见，他怎么可能到此为止呢？ 程迦艺见他不说话，就也默默喝起来。很快，6个瓶子喝空了，房间里除了零星的碰杯声，只有断续夹杂了广告的一首又一首歌曲。 他们喝得很急，程迦艺的脸很快染上了一层红晕，粉嘟嘟的，衬得她雪白的肤色更加娇艳欲滴。 叶卿云每次和她碰杯，视线都忍不住从她的眼眸间瞥过，看着原本清醒的乌眸随着一杯又一杯液体的浇灌，逐渐蒙上了一层薄薄的水雾，他的心脏不受控制地扑通扑通擂起鼓来。 终于还是程迦艺先打破了沉默：“一会儿，床留给我，你睡沙发。” 叶卿云：“……嗯。” 程迦艺：“你怎么不问我？” 叶卿云：“问你什么？” 程迦艺：“下午的时候……我觉得你有很多问题想问我。” 叶卿云：“嗯……” 程迦艺：“那还不问？……过了这个村儿，可就没这个店了……” 叶卿云好笑地低头看她，红扑扑的小圆脸上，表情已经彻底放松下来，不是白天时的慵懒，也不是du场里的清冷，此刻的她看起来懵懵的，像只无害的小奶猫。 他说：“那我问了啊？” 程迦艺：“嗯。” 叶卿云斟酌许久，反而挑了最无关紧要的：“这几天总是遇到像那男的一样搭讪的？” 程迦艺明显没回过神来：“哪个男的？” 叶卿云：“约不约那个。” 程迦艺：“啊……不约……” “我知道……”叶卿云又忍不住轻笑一声，程迦艺已经踢掉了拖鞋，把两条腿都捲在沙发里，盖在绒绒的浴袍下摆下。 她往一边挪了挪，调整了更舒服的姿势，俏皮地调侃道：“你刚有没有物色到哪个想约的美女？” 叶卿云视线落在她露出了一小截的左手手腕上，白嫩的肌肤上有个浅黑色的细小纹身，一大半被衣袖遮着，看不出内容，他借着酒劲玩笑道：“还真有一个。” 没想这一句却引来程迦艺一阵大动静。 “欸？欸欸欸？”她像是突然来了精神，面朝着他端正跪坐起来，连酒杯也不要了，拿双手抓住他的胳膊晃啊晃的，“你怎么不早说啊~~早说我就不拉你喝酒了……啊……难怪都不说话……啊……也不知道她还在不在那……我回去了，你快再去看看……” 说着，她又慌忙往茶几底下找拖鞋，“快去吧，快去吧，我帮你把这儿收拾好……” 看着她慌乱的样子，叶卿云又好气又好笑，忍不住拽住她的手腕，故意装出愠怒的样子命令道：“坐下。” 程迦艺动作一顿，低低地“哦”了一声，乖乖坐回沙发里。 “倒酒。”依旧是命令的语气。 程迦艺给他的酒杯倒满酒，叶卿云又朝她放到茶几上的玻璃杯努了努嘴，她就乖乖地拿起来，给自己也倒了一杯。 叶卿云：“喝。” “哦。”程迦艺低下头，轻抿了一口，她已经喝到微醺了，方才的动作让她身体里原本的平衡发生了微妙的动荡，脑袋介于清醒和糊涂之间，肚子也有点撑了，不能再像之前那样一杯接一杯地灌。 叶卿云也不管她，自顾自喝干了杯子里的酒：“我像那么饥渴么？” 程迦艺抬起头，正看到他的喉结有力地滚动了一下，呐呐地说：“像……” 说完才觉得好像哪里不对，又紧张地补充道：“啊……不是……你在我心里是最好最好的人，你不会做一ye情那种不负责任的事……嗯……肯定不会的！”末了，还配合着猛力点了几下头。 叶卿云被她的话撩拨得心颤，抬手揉了揉她的头顶：“你醉了……去睡吧……” 程迦艺柔顺地又点了点头，点着点着猛得鼓起腮帮子摇头抗议：“没有。我没醉。我还要喝。” 叶卿云：“喝醉酒的都说自己还没醉。” 程迦艺眼珠子一转，狡黠一笑道：“那我醉了。但我还要喝。” 叶卿云没想到她喝了酒会这么可爱，好笑地指指茶几上剩下的3个满瓶：“那喝完了去睡觉。” 程迦艺：“不要。再叫一打。” 叶卿云：“够了。” “不够！再叫两打！”程迦艺竟耍起了无赖。 叶卿云只得无奈地又开起了玩笑：“我很饥渴的，把我灌醉了可别怪我……” “你不会的。”程迦艺抬起头，飞快打断他的话，视线直直地锁定他的眼睛，长长的睫毛下，乌眸里的水雾逐渐浓重，竟慢慢凝成了泪珠，从她的眼角滚落下来。 一颗，又一颗，聚成了水流，落得他措手不及。?(未完待续。) Chapter。166 茶几上的酒瓶从12个变成了24个。 程迦艺的眼泪已经止住了，她平静地吃着小菜，因为合胃口的缘故，嚼着嚼着会懵懵地微笑。偶尔想起来就喂叶卿云一两口。他一开始害羞着不肯吃，后来扭不过她，也就自然地吃起来。 他觉得她喝醉了以后，像个孩子。情绪起伏全写在脸上。心内难过了，就啪嗒啪嗒流眼泪，吃到好吃的，却又能瞬间破涕为笑。执拗起来，不达目的不罢休，听话起来，又乖巧柔顺得服服帖帖。 他以前看不惯喝酒的女人，可是此刻，他发现自己竟然很喜欢她喝醉的样子。卸掉了冰冷的伪装，直白不造作。心和身体都柔软得像是一潭水，一碰就会在心间漾开一圈又一圈无声的涟漪。清醒时的淡漠疏离都恍如隔世。 他也有点喝多了，MC的啤酒比大陆的度数要高。茶几上的18个空瓶，有一半多进了他的胃里。酒精在血液里流淌奔腾，向着心脏传输危险的热力。 他看着她安静吃菜的样子，突然就莫名一阵揪心，想着她这毫无防备的样子，落进其他男人的眼里，会是怎样的一副光景。 他问她：“经常喝酒么？” 她摇头：“我男朋友不准我喝酒……我只喝醉过一次，和他，在家里。” 叶卿云：“然后呢？” 程迦艺：“我不记得了呢……呃……他没有告诉我……你呢？经常喝酒么？好像酒量很好的样子……” 他又喝了一大口，含糊地答：“工作应酬。” 程迦艺：“喝醉过么？” 叶卿云：“好像还没有。” 程迦艺：“真好……我男朋友……前男友……总是喝醉……” 叶卿云：“怎么分手了？” 程迦艺：“他劈腿。” 叶卿云：“……” 他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气氛在舒缓的音乐声里变得潮湿而伤感。 程迦艺放下筷子，拿起酒杯靠回沙发里，她的表情随着电视机投射的光影，忽明忽暗，朦胧不清。 她低低地呢喃：“我好想他……真的真的好想他……我们十一年了……整整十一年……为什么……为什么……” 叶卿云无从安慰起，只得默默地给她和自己的酒杯都倒满了酒…… # 24瓶酒全喝空了。两个人都懒懒地靠在沙发里不做声。时间一分一秒随着歌声流淌。 忽然，程迦艺转身跨过一条腿，正面对着叶卿云跪在沙发上，双手捧着他的头，重重地落下一个吻，因为太过用力，牙齿隔着嘴唇撞了一下，让他吃痛地轻蹙了一下眉，然后震惊地睁大了眼睛。 这个吻来得太过突然，让他一个措手不及，手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摆。方才因为酒力已经逐渐迟钝的思维却一下子清醒了过来。 可是她不动了，滚烫的嘴唇就这么用力地压着他的嘴唇，没有厮磨，也没有任何下一步举措，除了灼热的鼻息和他的呼吸深深地交融在一起，她几乎就是静止的。 尔后，她像是缓缓失了力气，轻轻地向一侧倒了下去。叶卿云连忙用右手搂住她的腰，伸出左手托住了她的脑袋。 亲吻的时候，由于角度的关系，她的****正巧隔着浴袍轻贴在他的锁骨下面，柔软的触觉没有因为她身体的离开而消失。 叶卿云搂着怀里女孩子绵软的躯体，回味着磕痛牙齿的硬邦邦的吻和锁骨下面触电一样麻麻的滋味，许是因为酒精的作用，久旱的身体竟不自觉起了反应。 他羞红了脸，起身把程迦艺安置到床上盖好被子，迅速进了浴室冲凉。冷水在肌肤上淋了好一会儿才终于压下蠢蠢的欲念。 吹干头发再出来，看到床上的程迦艺侧着身子，一条腿翻出来压在被子面上，浴袍从绑着腰带的部分向下散开，细长白腻的腿舒展着晃眼。 叶卿云走近，还瞥到了她腿根处露出来的一点白内裤的蕾丝边。他的脸又不自觉地染了红晕，一把扯开被子把她给罩了个严实。 脑海里闪过一个词：磨人的小妖精。 然后他不自禁地笑了起来。 默默地凝视了一会儿她安静的睡颜，叶卿云小心翼翼地掀开被子一角，蹲下身去卷起一点儿她左边的衣袖，手腕上精致的淡黑色纹身映入眼帘，“SH”后边跟着一颗镂空的心。 舒航。十一年。 # 床头柜上的电子钟显示02∶32。 叶卿云关了电视，从柜子里翻出备用的枕头和被子，放到沙发上铺好。 这时候，茶几上一堆横七竖八的啤酒瓶中间，手机震了一下，屏幕亮起来。叶卿云循着光线随手拿起来看，新微信提醒，昵称H的人，发来一条“宝贝，对不起，是我玷污了你完美的爱情，我们从新开始好不好？” 才发现原来两个人的手机是一样的，而这一台属于程迦艺。 他把屏幕重新锁好，将手机放到床头柜上，心里头默念了一句“舒航。”，尔后重重地倒进沙发里。 夜很深了，他却忽然没了睡意，睁着双眼，视线没有焦点地望着漆黑的天花板。 他很清楚，在听她诉苦，看着她伤心落泪的时候，他的心里，除了浓浓的心疼，还有一丝淡淡的庆幸，小人得志一样淡淡的庆幸，庆幸她还没有结婚，庆幸在重逢的时候，她和前任分了手。 可是舒航的短信却像牙签一样撑在他的眼皮上，一闭眼做美梦，就刺得他生生得疼。 # 后来，是几点睡着的，他已经迷糊不清了。 梦里回到初中那年的夏天，炎热黏腻的暖风从南窗里吹进来，摇头电扇在床脚边呼啦呼啦地转，除了脚底心，浑身上下其他的肌肤都黏滋滋的布满了汗。 时间尚早，天光却已经亮得晃眼。狭窄陈旧的楼道里，清脆的敲门声把叶卿云拉出薄薄的毛巾毯，以为是爸爸或者妈妈忘记带东西，所以折返回来，于是只穿了个内裤就匆匆地打开了防盗门。 结果迎面却是程迦艺雀跃的笑脸，彼时的她还像个假小子，头发短短的露着耳朵，粉色细框眼镜因为鼻梁上的汗水，架不住，往下滑了一点点，于是她只有略微抬一点头，才能透过镜片将外物看个清晰。让人有种想帮她把眼镜推正的冲动。 她的两只小手里，拎着好几个白色塑料袋，油条、豆浆、饭团、馒头……一大堆热气腾腾的食物在他眼前晃，甜甜的嗓音说着：“我给你买了早饭……” 话音未落，她的视线下移到他的内裤上，猛地红着脸别过头去。 他也尴尬地羞红了脸，伸出双手去接她拎着的一个个小袋子。就在这时，身后“咔嚓”一声响，防盗门被风一吹，关上了。 他忍不住惊呼：“呀！我没带钥匙！” 程迦艺呆萌萌地：“啊？那怎么办？” 俩孩子手足无措地站在楼道里，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看着看着，又都不好意思地别过头去。终于叶卿云像是想起了什么，说：“手机借我，打电话叫我爸回来开门。” “哦，好。”程迦艺手忙脚乱地想从小挎包里拿手机，却碍于手里一大堆东西不知道怎么处理，最后只得侧了侧身，拿胯部顶了顶小挎包，喊他，“在包里，你拿一下。” 叶卿云别扭地从她包里摸出手机打电话。说明原委，在电话里就被爸爸一通骂。 在等叶爸爸回家开门的时间里，两人并排坐在台阶上吃早餐。正是上班高峰，楼上陆续下来很多人，楼道本就狭窄，每个人经过他们身边都要侧过身，看到个光着身子的小伙子，眼神里都是说不出的怪异。 后来，叶爸爸终于回来了…… 只是睡梦里不像当年那样，开好了门就和她道别，而是一把将她拉进房里，扑倒在窄小的学生床上…… # 手机闹钟响起来的时候，叶卿云感觉自己像是才睡着。他怕吵醒程迦艺，以最快的速度关了闹钟，扶着沙发背坐起来。 内裤里黏湿的感觉让他恍惚想起方才的梦。视线无意识地瞟到床上去，程迦艺又侧卧着翻出了一条细白的腿。阳光透过没有拉严的窗帘缝照进来，照在她的小腿上，让那亮起的一小截肌肤仿佛发着光。 他别回头，迅速起身去冲凉，动作却刻意压低了声响。许是酒还没有醒透，他刷牙的时候，看着镜子里自己脸上的黑眼圈，有种特别陌生的感觉。 他往脸上泼了些冷水，在脑子里过着一会儿要做的发言，竟然有几句卡壳了。他努力着重新把语言组织通顺，对于没能以最佳的状态参加婚礼，他对家里人感到一阵歉疚。 # 准备得差不多了，叶卿云走回床边，小心翼翼地把程迦艺露在外面的腿塞回被子里。她还睡得很熟，并没有察觉他的动作。软软地在被窝里蠕动着翻了个身，脸就转到了叶卿云站着的这一边。 孩子气的圆脸因为宿醉的关系，肤色比平时更白了一度。她淡淡的眉毛轻拧着，熟睡中也是一副让人揪心的表情。叶卿云忍不住拿手抚平她的眉心，可是指尖刚一离开，她又悲伤地皱起来。 最后，他只能强忍着不再看她，在床头柜的便签纸上写下自己的手机号码，又把窗帘拉严了，才悄无声息地关门出去。(未完待续。) Chapter。167 叶卿云特意给程迦艺制造的昏暗环境，很好地延长了她的睡眠时间。 可是宿醉还是让初醒的她觉得脑仁一阵接一阵得疼。她拿掌心揉着太阳穴，使劲清醒了一会儿，才起身拉开厚重的窗帘。 窗外是个灰蒙蒙的阴天，所以看不出时辰。 她回头在床头柜上搜索到电子钟上亮着的数字“o4：21”，接着又看到了数字前她自己的手机。她走过去拿起来，已经没电自动关机了。手机下面压了张小小的白纸片，是叶卿云留的电话号码。 她望着纸片呆，一瞬间仿佛回到了儿时的课堂，同学们乘着老师在黑板写字的间隙，偷偷地用纸条传递消息。我约你放学去书店买漫画，她和她说隔壁班的男同学像是喜欢上了我们班的谁谁谁，某某老师厕所出来忘记拉拉链，昨晚放的动画片里新出场的角色帅得无法无天……少男少女总有许多说不完的懵懂暧昧悄悄话…… 他的字迹还是那么苍劲有力，可比起儿时，又像是多了一份从容洒脱。 她把纸片揣进兜里，正准备回自己房间去，却看到不远处的书桌上，手机充电器安静地躺在深色的木桌面上。宿醉不想动弹的她，于是心情大好地给手机接上电，找来遥控器又窝回床里去。 认认真真找了个播着电影的频道，努力集中精神想看进去一点儿什么，可画面和声音却像两个吵架的小伙伴，总不能一道儿进到脑子里。 程迦艺看得费力而错乱，扯了扯被子，想着光和音什么时候差那么多了，视线又不经意落到了前头的沙和茶几上。 隔着沙背依然能看到一地狼藉，白色被褥在地上拖着个角儿，绿色的空酒瓶子横七竖八散在茶几和地板上。程迦艺叫来服务员收拾房间，手无意识地伸进兜里摸了摸写有叶卿云电话号码的纸片。 他还真是乖乖地睡了一晚上沙，想到他一八几的身高屈就在沙上不能完全伸展开的模样，程迦艺就觉得特对不起他。 # 后来，想起来去开手机的时候，程迦艺已经迷迷糊糊地又睡了一觉。梦里重叠了刚才电影里看到的画面，化身成机械女战警，奔跑杀敌……醒来分外腰酸背痛。 晚上8点多了，叶卿云还没有回来，她想着打个电话问问。结果一开手机却先看到了舒航的微信。 “宝贝，对不起，是我玷污了你完美的爱情，我们从新开始好不好？” 程迦艺怔怔地盯着手机屏幕很久很久，把舒航的话从头看到尾，又从尾看到头，好像要把每一个字都刻进心里去，却又好像一个字也没有进到脑子里。 舒航诚然是最了解她的，知道她轻微的完美主义里将“爱情”这件事看得最深最重。简单的一句话就揪软了她的心。 眼泪就这么无声无息地淌满了她的面颊，她把膝盖曲起来，用双手紧紧环住，将头深深地埋进了臂弯里。 回忆像电影的慢镜头，一帧一帧在脑海中播放。越甜蜜越惹人心碎。 海滩边，第一次独处，他小心翼翼地给她塞a1kman的耳塞，因为紧张和羞涩，注意着不敢碰触她的脸，试了好几次才勉强将耳机塞稳了。 夜间互通电话的时候，他声音不自然地问她说：“我以后可以碰你么？……塞耳机的时候，怕碰到你，塞起来特别困难……” 程迦艺羞涩地回应一个“嗯。” 舒航却得寸进尺道：“那如果我说，我想亲你的话，你会拒绝么？” …… 那是他们的开始。 中间又过了一遍他们的无数个第一次：第一次牵手还是在那个海滩，第一次坐他骑的单车，是暧昧地被环在前杠上，第一次去他家里有了第一次一起看的电影，隐约记得好像是个恐怖片吧，让原本从来不看恐怖片的她，一边害怕着，一边又爱上了那种惊悚刺激的感觉，第一次亲吻是在好朋友家的地下车库里…… 然后是他们分手的那一夜。 舒航喝醉了酒，她搀着他从酒吧往停车场走，一路上他都稀里糊涂地说着情话。 早春的风在凌晨时分还有点凉，路过河岸风大的地方，她被吹得一个哆嗦，忍不住松开他，将披肩裹裹紧。 然后他就落在了后面，然后她听到他从背后高喊的一声“我爱你！” 她微笑着回头，他将手机塞进口袋里，摇摇晃晃着过来搂住她的腰。 可女人的直觉有时候就是这么敏锐而不可理喻。她从来不翻他手机的，这次回到家里却鬼使神差乘着他睡着，翻出他的手机看。未读的一条新微信是一个陌生女子来的，文字消息“我也爱你~”。 程迦艺看到那条微信时，手就开始不受控制地抖起来，最后她是怎么点开了上一条出去的语音消息的，她已经记不清了，可是他高喊的那句“我爱你”却确确实实真真切切被收录在那个冰冷的机器里。 她觉得不可置信，却又不得不相信。 她也不知道自己呆坐着反应了多久，眼泪湿了干，干了又湿，视线早已模糊不清。她回头看一眼安睡在床上那个最熟悉又最陌生的男人，终于收拾了行李，连夜逃走了。 …… 不知道哭了多久，程迦艺终于冷静下来，抬起头来拿手背抹干眼泪，然后在口袋里摸叶卿云留的纸片，因为情绪还有点不稳，意外摸到了另一个口袋里的泡泡浴球。昨晚为了节约时间，改了淋浴，这个小球就被随手塞进了口袋里。 她盯着白乎乎的小球看了好一会儿，最后决定去洗澡。 # 玉树凌风的叶卿云在婚宴上的一番致辞给来宾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作为mc东道主的伴娘伴郎团得知他还是单身，就对他格外热情。连照顾长辈之类冠冕堂皇的借口都没能让他从热闹里脱身。此刻正被拉在kTV里猛灌酒。 可他其实一整天都有点心不在焉的，时不时地掏出手机来看，怕错过了程迦艺的电话或短信。然而到晚上1o点多了，还是毫无她的消息。 叶卿云又一次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时，竟不小心被一个伴娘靠过来抢了去，她应该观察他一会儿了，语调嗔怪地埋怨道：“手机有什么好看的，来跟我划拳吧~”说着，还把他的手机藏到背后去，用屁股小小地坐到一个角。 这样的姿势让叶卿云没法直接抢回来，他有些急了，愠怒道：“快还给我！” 伴娘不肯：“跟我划拳，你赢了就还给你，你输了……今晚就陪我~” 叶卿云没料到她会如此主动暧昧，竟不知道该怎么接。好在这时候手机震了起来，伴娘从屁股底下拿起来看到聂双双的名字，只得不甘心地递回去给他。 叶卿云好不容易逮着了机会，将手机举给里头看起来最有领导统筹气质的人看，示意自己要走了，又礼貌地向大家伙儿自罚一杯，才终于不失风度地退出了包厢。 聂双双是猜着需要给叶卿云解围的，所以这个点上给他打了电话，他们没讲几句就互道晚安挂断了。 # 一直没有程迦艺的消息，让叶卿云隐隐觉得寂寥，他在冷风里站了好一会儿才打车回酒店。 睡眠不足，喝混酒，吹冷风，让他在抵达酒店的时候，竟有些醉意了。酒劲儿上了头，步伐都不太稳。他晃晃悠悠地开了房间门，直接冲进浴室里往脸上泼冷水。 甩了甩头，叶卿云直起身子开始脱衬衫，扣子解到一半，他却突然顿住了。刚才甩头的时候眼角好像瞟到了一点粉红色，他定了定神，往那个方向转过头去。 瓷白的浴缸里，一池子柔软绵密的白泡泡，一对小膝盖和程迦艺表情惊诧的小圆脸朦胧在袅袅的雾气里。她粉红色的浴袍挂在一旁的挂钩上。 叶卿云的酒意猛醒了一半，红晕却从脸颊一路染到了耳朵根。热气蒸得他蠢蠢欲动，程迦艺尴尬地从水里抬起右手指了指门：“浴室门锁坏了。” “哦。”叶卿云往上把衬衫扣好，不好意思地走出浴室带上了门。 心里想着：她没有走，脸上不自觉地露出了微笑。 # 程迦艺迅地洗完澡出来，从墙壁拐角小心翼翼地探出半个身子往里望。叶卿云正斜靠在床上微翕着眼，听到动静迷糊地睁开来，视线恰巧撞在她脸上。 程迦艺像个做坏事被当场抓获的小孩子，垂着头扭捏地走出来：“你喝了很多酒么？” “嗯。”声音懒懒的。 程迦艺去吧台泡了杯红茶端给他：“醉了？” 叶卿云接过水杯，声音带了点儿笑意：“好像有点儿。” “那你早点休息，我回去啦。”说着，程迦艺拿起床头柜上的手机转身准备走。 脚步还没迈开，手腕就被抓住了。她回头看他，他眼眸深深地回望她：“陪陪我。” “呃……”十一年的恋爱可不是白谈的，男人眼中的危险气息，程迦艺能轻易读得懂，她眼神躲闪着，呐呐地道，“孤男寡女的……” 叶卿云看着她瞬间羞红的脸，心情竟莫名变得特别好，正忍不住想逗逗她，却看到她一双大眼睛外头，眼圈格外红红的，还有点肿，于是心疼地问：“哭了？” 程迦艺慌乱地摇摇头。 叶卿云松开她的手，视线也恢复了清明，淡淡道：“我没喝醉……昨晚我陪了你，今晚换你陪我，扯平。” “哦。”程迦艺又把手机放回床头柜上，拉了他一把，说，“那你快去洗澡吧。” # 叶卿云冲了个凉水澡，酒是醒了一大半，裹着酒店浴袍走出来，看到程迦艺正坐在沙上吃炒饭。 暖黄的灯光下，她一抹软乎乎的身影捧着个白盘子，动作呆萌地扒拉着饭粒，让他觉得分外安好。 许是到了快3o的年纪，周围人大多都有了伴，让他这个单了很多年的人，未免也觉得一些寂寥。只是房间里多出一个暖色调的温软人儿，静好地坐在那里，也能让他感到一种久违的温馨。 晚饭吃得不多，大部分是在喝酒，所以此刻的叶卿云看着那盘子炒饭，觉得肚子有些饿了。他大方地走到程迦艺身边坐下，也不顾她诧异的眼神，从她手中抢过盘子，自顾自吃了起来。 程迦艺愣了两秒，吃惊地瞪大眼睛，一副不甘心的模样，伸手就去抢盘子。 奈何女人的力气远没有男人大，她抓着盘子边，用力扯了好几下都没有扯动。气鼓鼓地正要抱怨，一张口，叶卿云却把一勺子炒饭塞进了她的嘴巴里。她呆呆地嚼了两下，他又拣了个大虾子塞给她，声音特别低柔地说：“这个是什么炒饭？挺好吃的，再叫一份吧。” “呃……好像是叫潮州海鲜炒饭吧……那我再去点一份……”说着，程迦艺自觉地跑去播点餐电话。末了，又雀跃地从小冰箱里拿了两罐饮料出来。紫色的一罐夹在臂弯里，大红色的一罐被紧紧握在左手中，她歪着头，用力用右手拉拉环，可是试了好几次都没能顺利打开。最后只能递给他，怯怯地说一声：“帮我开一下。” 就像初中三年，她的每一瓶水都是他拧开的一样。后来……大概都是舒航了吧…… 叶卿云的心钝钝得疼了一下，忍不住问了从凌晨开始就一直盘旋在脑海的问题：“我记得你和舒航高一就在一起了，你说你们十一年……什么时候分手的？” 程迦艺喝饮料的动作明显僵了僵，含糊道：“去年三月。” 叶卿云：“一年多了，还疗情伤？” 程迦艺：“不知不觉就一年多了……” 叶卿云：“会原谅他么？” 程迦艺转过头来，神情古怪地望着他，声音幽幽地：“假如你刚订婚两个月，却现对方出轨了，你会选择原谅她么？” 叶卿云：“……” 他一时答不上话了，忍不住伸手揽过她的肩膀，将她的头压进自己的肩窝里，动作异常温柔地摩挲着她的后脑。程迦艺也没有抵抗，柔顺地伏在他的肩头，任他揉乱她的长。可是先前哭多了，现在在这个温暖的怀抱里，她并没有多余的眼泪，倒是让这柔软的氛围像是少了点儿标准的点缀。 他们以这样的姿势维持了很久，直到门铃响起，海鲜炒饭被送进来。 # “今天你睡床，我睡沙啊~”程迦艺一边拿勺子将一半的炒饭拨到叶卿云的盘子里，一边语调温和地说。 叶卿云：“一起睡床。” 程迦艺：“……” “怕我？”略略的挑衅。 程迦艺：“……” “那一起睡床。”恣意的无赖。 程迦艺却忽然歪了歪头：“你说，总不能因为我的住宿费是赢来的，我就把那么好一个大房间搁置着不用吧？……一会儿我还是回去一个人睡比较好，也不在你这儿占沙了。” 叶卿云继续无赖：“那你退了房，搬上来吧，省点钱。” 程迦艺：“……你肯定是喝醉了，原来你喝醉酒喜欢说胡话。” 叶卿云不置可否地笑了笑：“你知道你喝醉了喜欢干什么么？” 程迦艺：“嗯？” 叶卿云勾起了唇角：“你知道你昨晚干了什么么？” “什么？”程迦艺突然紧张起来，她好像确实有点儿断片。 叶卿云搁下炒饭盘子，学着她昨晚的样子，跨过一条腿，跪在沙上，双手撑在沙背上，将她圈在中间，正面对着她。因为个子太高的关系，调整了一会儿姿势，才蜻蜓点水一般，在她唇上落了一个吻。亲完还不忘嗓音黯哑地说一句：“以后可千万别和别的男人喝酒了。” 程迦艺手里还拿着餐盘和勺子，不能推也不能动，表情讶异得像只受惊的小动物。 叶卿云不疾不徐地从沙上下来，表情邪魅地舔了舔嘴唇：“扯平了。” 程迦艺气鼓鼓地嘟囔：“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这么在意公平的？” 叶卿云：“我醉了。” 程迦艺继续生气：“……说自己醉了的肯定没醉。” 叶卿云：“那我没醉。” 程迦艺突然觉得这段对话似曾相识，于是没好气地回一句：“怎么看都是我吃亏，哪里扯平了？” 叶卿云倒突然变得语重心长起来：“所以说，以后别和别的男人喝酒了，可不是每个人都像我一样把持得住的。” 程迦艺：“……” 然而，始终，清醒的人拗不过喝醉酒的。程迦艺最后还是乖乖地和叶卿云一起躺在了床上。两人隔着半个手臂的距离平躺着聊往事，共同的好朋友们如今从事了什么工作爱了什么样的人，儿时做过什么样的蠢事，等等等等。 程迦艺因为白天睡多了，还讲得兴致勃勃的，叶卿云却不知不觉先睡着了。 她睁着双眼了会儿呆，也随着他安稳匀长的呼吸声渐渐睡了过去。 半夜里，叶卿云被程迦艺悉悉索索的动静吵醒了，她无意识地往他怀里钻，一只手臂霸道地环住他的背，一条腿还不安分地摩挲着挤进他的两腿间，反反复复调整着舒服的姿势，差一点儿就碰到了他的要害部位。 他紧张得一个激灵，连忙松开腿往后仰着避开她。可她大概睡迷糊了，像树袋熊一样不依不饶地贴过来搂他。这会儿叶卿云终于现自己要她一起睡床是一个多么错误的决定了，这个“磨人的小妖精”真的是无底线地挑战着他的自控能力。 最后他只得小心翼翼地塞了个枕头进她怀里，把自己替换了，爬出被窝。 又去冲了个凉水澡，他才勉强把自己稳住了。后半夜又是在沙上将就的。(未完待续。) Chapter。168 程迦艺起得比叶卿云早，看到他高大的身躯斜缩在小一码的沙发里，心里稳稳的一阵暖意。小时候约定的永远最好的好朋友，果然不是盖的。 她学他的样子，给他留了张纸条，就匆匆回自己的房间去了。昨天虚度了一整天，今天得收拾收拾心情好好想想接下来的安排。MC的通行证到明天就到期了。 去年三月离家出走后，她就一直游荡在外面。 她害怕，她不敢面对故乡每一条熟悉的街道，她走到哪儿都能被思念淹没，她也胆怯，她害怕她看个电影，在影院里遇到他牵着别的女人的手；她害怕她买个零食，在超市里遇到他浅笑着为别的女人付账；她害怕她吃个西餐，在餐厅里遇到他和别的女人凑在一块儿点餐…… 她逃跑了，在无所适从和惊慌失措里，她鼓起勇气，一个人踏上了陌生的旅途。 刚开始舒航给她打过很多电话，她都憋着没有接，后来他改作发短信或微信，认错的、道歉的、挽回的，她也都装作没看见，统统哭着忽略了。 并不是没被打动过，心底里也相信了他只是一时糊涂逢场作戏，可是对于爱情太过丰富的想象力，在她的脑海中早已编织了太多他和别的女人在一起时的甜蜜画面。有好长一段时间，她都不敢看与爱情有关的事物，小说、电影、电视，但凡与爱相关的，她都不敢看，她也不知道自己的大脑是个什么构造，一接触美妙的情节，就自动将舒航和别的女人嵌套进男女主角里。真的已经不知道该如何再接受他了。 她也曾想过，现实社会和童话世界毕竟不同，能从初恋就到白首的寥寥无几。可也正是因为这稀有，让她一度为自己美满的爱情骄傲虚荣。 她也曾想过，若遇上时，他就是个恋爱经验丰富的，她是否能接受，可现如今的局面却与那一种又不同。她能容忍他心里在她之前就住着一个人，无论对方占的位置多深多重，那都只能说明他情深义重，可她决不能容忍他脚踏两条船，她的骄傲不允许她像个货物一样被他选择。 再后来，舒航的消息少了，她也在旅途中，给自己筑起了坚硬冷漠的外壳。 MC是她和舒航一起到过的最后一个地方，她原本想在这里待上半个月，算是跟过去好好告个别，然后鼓起勇气回家的。现在遇到了叶卿云，提前一点和他一起回去好像也不错。 # 程迦艺仔仔细细梳洗了自己，准备趁着空闲再买点护肤品和手信回去。下了电梯才走没几步，却被一个急冲过来的人抱了个满怀。 这个人正是舒航。 哪怕一年多没见，从拥抱的力度，从衣服上淡淡的香味，从呼吸间温热的气流，她都知道他就是舒航。 他拥着她，力道大得像要将她揉进心里去。他下巴抵在她的头顶上，许久才哽咽着吐出一句话：“小艺……我终于找到你了……” 程迦艺挣扎推搡了半天，终于从他的怀里挣出来。她两手抵着他的胸口，和他保持了半臂的距离：“你怎么来了？” “小艺……我找你找得好辛苦……”舒航收回手来握住她的。 程迦艺条件反射地挣了一下，没挣开：“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我跟出入境的朋友打听到你来了MC，就猜你会住在这里，没想到真的找到你了。小艺……我有好多话想对你说……小艺……你原谅我好不好？” 程迦艺又使劲挣了一下双手，可还是没挣开，她声音软软地，唤一句：“舒航……”本想再斟酌着说句绝情的话，眼圈却不争气地先红了。 她没有办法忽略自己内心最真实的感受，他能来找她，她是高兴的。 舒航心疼地复又将她搂紧，低低地一遍又一遍温柔说着“对不起。”直到程迦艺的手机铃声响起来，她推开他，接起了电话。 电话是叶卿云打来的，从语气上能听得出他今天心情很好，他像个老朋友一样，没等她说“喂”，就直入主题道：“早，我爸妈他们今天回去，我一会儿先送送他们，你没什么事的话，等我一起吃午饭。” 程迦艺吸了吸鼻子，长长呼出一口气，为了怕他听出异样，只简单答了个“好。” 可是叶卿云还是察觉出了什么，关心地问：“怎么了？” 程迦艺摇了摇头，完全没有意识到对方看不见，只低低地说了句“没什么，你回来了打我电话。”就先挂断了电话。 舒航松开了一直拉着她的手，谨慎地问：“男朋友？” 程迦艺摇了摇头：“不是。” 舒航又拉住她的手：“小艺……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程迦艺抬起头来望着他：“舒航……我们回不去了……”说着，用空着的那只手去掰他拉着她的那只手。 舒航识趣地松开她，缓了缓攻势：“小艺……那我们聊聊好么？” “好吧。” # 舒航陪着程迦艺去了八佰伴，他还记得上次他们来这儿的时候，她特别兴奋地试了无数种口红，不同品牌不同颜色，她每试一种就甜笑着问他好不好看，其实她皮肤白，嘴角自然上翘的樱桃小口也特别讨喜，所以涂每一种都挺好看的，而他对于颜色并不敏感，所以除了太过招摇的大红色、深红色和过分非主流的深紫色之类的让他摇了头，其他的几乎全部都买了单。 程迦艺平日里虽然素颜居多，可是她有收集口红的爱好，家里有两个大抽屉是供给她放口红的。她离家出走那天，当他醒来看到这两个抽屉都空空如也的时候，他的心就好像被抽空了一样。 他是真心爱她的，是他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真心爱着的人，从小到大一直都是捧在手心里怕摔了，含在嘴巴里怕化了，事无巨细全部依她，整整宠溺了十一年。 他也一直觉得，她是值得他宠的。 十一年来，她只在他一个人面前撒娇，第一时间拒绝外来所有诱惑，高中时候大学时候毕业以后，都有过不少人追求她，可她每次都把他搬出来断了那些追求者的念想，从来不会和别人有暧昧。 她也极少无理取闹，在朋友面前总是给足他面子，不仅经济独立，思想也独立，还常常冒出让他佩服的念头来。 他真的打定了主意要给她全世界最美好的婚礼，然后像过去十一年的每一天一样，宠溺她一辈子。 然而，男人圈里和女人圈里的概念不同，活了快30年的男人，由始至终只交过一个女朋友，听起来怪没面子的，所以他还是在订婚后，忍不住开了个小差。本想着瞒过她寻一两回刺激就收心的，却没想到一错就错了个追悔莫及。 程迦艺失去联系的这一年多，他发疯一样地四处找她，甚至还为了平复内心的歉疚而戒了唯一爱好的酒。 以前他常常吐槽她有事没事就发微博太矫情，对着共进的晚餐也拍，对着旅行的风景也拍，对着收到的礼物也拍，甚至是电影票她都拍……他以前不明白她为什么这么爱拍照，对她的微博内容也是不屑一顾的，直到她离家出走了，不接电话不回短信，不知道该从何找起了，才想起来翻来看。 4年的内容，与他一起的点滴幸福，小心思小烦恼小灵感……自拍时明媚的笑颜，每一条文字，每一张照片，都在他思念她的日日夜夜里变成了刻骨铭心的记忆。 在看过她的微博以后，他才知道记录是那样难能可贵，而他原来并没有自己以为的那样关心她，她以前每一次自拍时他的不配合也让他们错过了太多美好的瞬间，合影少之又少。 可是，她离家出走后，微博的更新就变少了，除了偶尔为了维持人气而发的那些与她爱好相关的资讯，就只有她走的那天凌晨，一条“全宇宙至此剧终。” 他知道这是她喜欢的作者某本书的名字，他也知道她口中的“全宇宙”就是他自己，所以每当读到这句话，“剧终”两个字都让他心碎。 他知道她一定会上微博，可是他不敢打扰这份静好，也不敢面对这个“剧终”。于是他一直没发评论或私信。只是每天刷一次，想从她的动态里寻找一点踪迹。 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在前天看到她发的一张书的照片里觉出了端倪。黄色封皮的《相对论》放在藤制茶几上，相片的一角是秋千椅的一点儿基座，另一角则是玻璃窗外模糊的高楼。 他对这个地方有印象，于是人托人地确定了她在MC。 # 有舒航跟着，程迦艺的脑子里可谓一片混乱，受多年根深蒂固的习惯影响，她逛着逛着就无意识地回头问他的意见，每次看到他双手环抱在胸前，回应她一个久违的深邃微笑，她就像触电一样别回头去，挑好的也不买了，慌慌张张往别处逛。 他说要聊聊的时候，她也权衡过，由他跟着一起逛街固然尴尬，可是真要找个地方面对面坐着聊，却又会让她紧张到无所适从。事实证明，无论选哪个都是错的。 最终程迦艺只买了一小袋并不在计划列表里的东西，就敌不过让思念满溢的逛街情节，匆匆忙忙回酒店去了。 她的脑子从见到他起就懵懵的。本来以为经过了一年多的旅行，已经想明白很多事情，可以坦然自若地面对他了。可是当他真的出现时，她发现自己还是和察觉他劈腿的那一瞬间一样，整个人都乱了方寸，心里只想着逃跑躲起来。 借口身体不舒服要休息，程迦艺急急地窜回房间里，把舒航隔绝在了门外。他出乎意料得并没有按门铃催促，隔了好一会儿才发了条微信给她：“好好休息，我在电梯间沙发那等你。” 程迦艺长长地呼出一口气，脑子里开始梳理这一年多的旅行，原本定义的是文艺的“寻找自我的旅程”，以为心和身体都在路上了，就必定能给自己开拓个新天地，结果真的认真细想一遍，才发现，到头来果然还是单纯的“逃避”。 一开始是害怕面对的，一方面觉得自己受到了伤害，一方面又觉得能体谅他，毕竟假如真的一辈子就只有她这一个女朋友，好像确实是太过梦幻和童话的事情，多一点体验和历练对于他而言是值得和“必须”的事。 明确知道他回心转意的时候，也想起过以前一起看的电影《失恋33天》里，一位被出轨的老奶奶的说法，大意是现在的年代，人们的习惯是坏了就换掉，而过去那个年代，坏了的会想办法修好，所以她是斗过了小三，挽留了爱人，并白头偕老了。 看的当下，觉得那番话是不无道理的，可是真轮到了自己，还是觉得变了质的爱情，就跟变了质的食物一样，勉强吞下去，轻了怕是要坏肚子的，重了还可能要人命。毕竟那根刺卡在那里，是不可能真的被拔出来的，随着时间的流逝，顶多变换了粗细而已。 可是自己对于爱情的理解，又没有办法那么轻松地因为受了伤害就妥协。她很爱他，爱得把他看得比自己还重要，所以只要是他觉得幸福的事情，那么她愿意成全他去做。但她不能接受他回头，她更愿意往后的人生是，他向着另一条幸福的道路去，而自己保有对他的那份爱，向不向前走都无所谓。 # 叶卿云的电话打断了她的胡思乱想。依然是开门见山一句：“我回来了，你在哪儿？去哪儿吃饭？” 程迦艺懵懵地答：“我在房间里。” “就在酒店吃还是出去吃？我过来都没逛过，吃完了要不要陪我去参观一下著名景点什么的？” “呃……我……”程迦艺明显还没回过神来。 “怎么了么？”关心的语气。 于是程迦艺深吸了一口气，带着一种豁出去的凌然道：“舒航来找我了，现在还在电梯口等着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来复合的？”试探的语气。 “嗯……”听起来有点低落。 沉默，滋滋的电流声里，谁也没有再说话。 隔了很久，叶卿云才又试探着问：“那你怎么打算的呢？” “就是没打算才纠结啊……”程迦艺说着拿手胡乱抓了抓头，“而且现在……好像……不太好出来……” 叶卿云又沉默了一会儿，一方面想鼓励她面对，另一方面又怕她真的跟舒航走了，最后决定先见了面安下心再说，于是低低地问：“房间号？” “嗯？”明显还没反应过来。 叶卿云：“我去你那找你。” “哦……3115。”程迦艺顿了一下，又怯怯地说，“……顺带帮我看看……他还在不在那儿。” 叶卿云：“好。” # 叶卿云从电梯里走出来，一眼就看到了阳台方向的沙发里，一个灰色长风衣的男人舒展着身姿等在那里，逆光看不清神色，但从感觉上应该是舒航没有错。 叶卿云只正视了一眼，就寻常地拐进走廊里去了。 门铃响了好几声，程迦艺才像他想的一样，表情懵懵的迟钝地开了门。 叶卿云走进去，和她一起在沙发上坐好，犹豫了再三还是低低地说出实情：“昨天凌晨他发给你的消息，我不小心看到了……” “嗯……”程迦艺还是没有回过神来，顿了几秒才突然惊觉，抬眸看他，“嗯？” 叶卿云：“他说要从新开始的那条微信……我不小心看到了……” “哦……”程迦艺复又低下头去，“也不是什么秘密……” 叶卿云：“有什么打算呢？” “我也不知道啊……我……”程迦艺抬起头来望着他，轻蹙着眉，像是做着艰难的心理建设。 叶卿云鼓励地回望着她：“没关系，说出来会好一些……” “嗯……”程迦艺点了点头，长长呼出一口气，才慢慢开口道，“不是一年多了么？……这一路……其实早就知道他回心转意了……可是我没有办法……我总觉得他应该要为自己做的事情负责任……过去的十一年，我们都太宠彼此了，所以，虽然长了那么大，却总还是像两个任性的小朋友，什么事情都是随心所欲，不计后果的……因为犯的那些小错，别人不理解都无所谓，我们彼此会理解和包容，或者，说得严重一点，我们会彼此纵容……就拿赌场来讲，从长辈或者常识意义里，应该是进而远之的，或者顶多是点到为止的……可是在我们的概念里，无论哪一方对此的兴趣点提升了，我们都可以不考虑结果地恣意挥霍到身心舒畅为止…… “说得可能冠冕堂皇了一点……我实际上想说，我觉得恋爱里面，包括他出轨这件事，都应该是值得被体谅的……我觉得只要是他觉得开心的事情，都应该勇敢地去尝试和体验……所以……可是……假如连出轨都不介意的话，那就不是爱了呀……所以我怎么可能完全不介意呢？我一边介意着，一边又希望他找到别的幸福…… “我不恨他，我甚至可以真心实意地祝福他，可是我没有办法原谅他……而且……我还是好爱他，感觉爱他已经变成了身体的本能，远远逃开的时候还不觉得，他一旦出现了，我就什么都乱了……假如他说，他想要的幸福就是和我在一起，我该怎么办呢？……我好不容易决定要长大了，该长大了，我都准备好了往后自己一个人……靠着回忆也能过得很好……可是……他也该长大了，该学着为自己做的事情承担责任……也许我们分开了……他就能慢慢懂得三思而后行？…… “呵呵……有时候也觉得自己是不是把自己想得太重要了……我也不知道……也许……我对他而言又什么也不是……我真的不知道……” 程迦艺说着，渐渐语无伦次起来，叶卿云静默地听着，一边心疼得无以复加，一边又能体会那种把人宠成孩子的爱，也只有被无限地理解，才能让她的一举一动举手投足都还是当年那个小女生的模样，无害的，软乎乎的，表里如一的……可是他不知道该如何安慰。 末了，他伸手揽过她的肩膀，让她的头侧靠在自己的肩上，一下一下轻拍着她的脑袋，像是安慰，又像是默默地给她传输力量：“既然决定了，那就勇敢面对吧……长痛不如短痛……你说的这些话，我相信他都能理解的……”(未完待续。) Chapter。169 舒航听到动静，缓缓抬起头来，虽然一年多不见了，可是程迦艺的脚步声还是那么熟悉地敲击着他的心。 不出所料，她纤瘦的身影随着脚步声的靠近，从走廊里拐了出来。略微扭捏的姿势，像是犯了错的孩子，鼓足了勇气进老师办公室受罚。 他看着她小心翼翼的样子，又好笑又心酸。站起身，缓步靠近她，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她乖乖地立着，没有反抗。等他揉够了，收回手，她才低低地唤他道：“舒航……我们聊聊吧。” 舒航：“嗯。” 他们去了17楼的咖啡厅，没有再坐秋千椅，而是选了角落的沙发，一杯咖啡和一杯水果茶，一阵沉默。 舒航没有再为自己解释什么，从程迦艺望着他的目光里，他知道她都理解了。像每一次他做惹她不高兴的事那样，没过多久，她就不需要他的解释，她就能把所有他做那件事的理由全部罗列并且接受和谅解。这样的理解，让人安心，同时又让人不安。 此时的他，反而更希望她不是这么淡静的跟他心灵相通的那一个，而是能像普通女孩子那样冲动地骂他打他，哭闹一场，也许安慰还能更容易地挽回…… 终于，程迦艺开口了，视线温柔，嗓音甜腻，她叫他：“舒航。” 他回应：“小艺。” 她的笑容慢慢放大，神色也终于松散下来：“舒航，以后我们就做好朋友，好不好？” 舒航：“为什么？” 程迦艺：“本来，还觉得尴尬，还觉得不知所措，可是真的面对面坐着，还是觉得和你好亲好亲，不做男女朋友也好像没什么关系了，我觉得可能再也不会遇到像你这么理解我的人，我可能也不会再像理解你一样，去理解别人。所以，我们做好朋友吧，好不好？” 舒航迟缓地摇头，继续问：“为什么？” 程迦艺：“我爱你，我希望你过得好，可是，我没有办法原谅你，你懂的，所以我们就做好朋友吧，好不好？” 舒航急了，伸手握住程迦艺的手：“小艺，我爱你，我不想只做朋友，我真的想和你好好过一辈子，你知道的，对不起，对不起，原谅我好不好？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程迦艺抽出手，覆到他的手背上：“舒航，破镜是不可能重圆的，你知道的，你也知道我对爱情的态度，对不对？我们都应该往前走的，于其有裂痕地继续在一起，不如各自再寻找完好的爱。” 舒航缓缓地点了点头，低语着：“我知道。”然后无力地靠回沙发里，是啊，他怎么会不知道她的决定呢？再怎么不愿意接受，他都清楚这才是程迦艺会做的决定。 他又坐起来，手肘撑在茶几上，眼眸深深地望着她：“小艺，我知道你的决定，我也懂你的决定，但是，我接受不了，就像你不能原谅我一样，我不能接受只和你做朋友。” 他顿了顿，右手垂下来，握住她放在桌面的左手，继续道：“我知道都是我的错，我也知道，我一定是让你失望了太多太多……以前总是你在等我，等我变成熟了，等我收心了不再贪玩了，等我和你成一个家……这次……这次换我等你好不好？” 程迦艺：“舒航……” 舒航打断她的拒绝：“小艺，你不见的这一年多，我把酒戒了，现在我不喝酒了……我知道你不喜欢我玩到凌晨才回家，我以后不会的，我向你保证，以后你不喜欢我做的事，我都不会做了，所以，我们不要只做朋友好不好？你让我等你好不好？等到你气消了，我们结婚好不好？” 程迦艺：“舒航……你别这样……” 舒航没有等她继续把话说完，又伸手揉了揉她的头，换上了无比温柔的语气：“没关系的，小艺，本来就是我的错，你不用顾虑我的感受，你坚持你的决定没关系，你就当我是朋友没关系。但是，我等你，是我的决定，我知道你会体谅的，对不对？” 程迦艺定定地回望着他，这个她深爱了将近十三年的男人，那么懂她，那么轻易就触动了她心软的开关，面对着这么无赖的自说自话，她竟无言以对，她自己那套朋友的说辞，不也是自说自话么？她缓缓笑了，泪水却毫无征兆地盈满了眼眶。 舒航拿食指轻揩掉她的眼泪：“乖，不哭了……接下来打算怎么样？” 程迦艺也慌忙用手背蹭眼泪：“我打算跟朋友一起回去了，反正……我们也见面了，你呢？” 舒航叹了口气：“我再待几天吧……现在换我失恋了，得好好想想以后要怎么样才能把你追回来……” 程迦艺忍不住扑哧一笑。 确定他是爱她的，好像比两个人在一起这件事本身更能让她安心。虽然这种想法难免自私了一点，可是舒航就像是她所有疾病的良药，一句“我爱你”就清扫了她长久以来所有的阴郁。 # 接下来，程迦艺心情彻底放松下来，陪着叶卿云把MC逛了个遍，尝了各种小吃，买了各种手信，在大三巴牌坊、妈阁庙、玫瑰圣母堂……拍了满满当当一存储卡的照片。 晚餐的时候，叶卿云问她：“我明天就回去了，你呢？怎么打算？” 程迦艺喝着甘蔗汁，咬着吸管歪头笑：“和你一起回去。” 叶卿云：“真的？” 程迦艺点头，不解道：“真的呀，再跑也没意义了嘛，不是都见过他了么。呐……你订机票没有？” 叶卿云：“还没有，打算晚上订的。” 程迦艺：“那现在订吧。” 说着，她掏出手机开始检索航班：“我要飞虹桥的……有上午10点多将近11点的，下午1点多的，晚上7点多的，你呢？飞虹桥还浦东？” 叶卿云：“都可以。” 程迦艺：“那就一起飞虹桥吧，下午的1点多，到机场差不多4点多钟，还可以回禾城吃晚饭。” 叶卿云：“好。” 程迦艺：“身份证。” 叶卿云从钱包里掏出身份证递给她，问：“机票多少钱？我给你。” 程迦艺摆摆手：“不用啦，你请我喝了酒，请我吃了饭，我请你回家，算扯平~” 叶卿云语带暗示地重复：“请我回家……” 程迦艺吐吐舌头撒娇道：“讨厌！” 于是两人默契地笑起来。 下了飞机，程迦艺犯了难，虽然在手机备忘录里记录了车子停放的楼层和车位号，可就她那个路痴的劲儿，要找到那个点还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简直可以说是被那些动物水果的标志弄得晕头转向的。 她无助地望着叶卿云，不好意思地把手机递到他面前。他根据备忘录上的记录，轻而易举地找到了她那辆黑色的Jeep牧马人，他前后打量了一番她的车，两门版的，造型复古而霸气，给人一种男性的硬朗视觉。车后的备胎上却罩了一层蕾丝钩编的网罩，镂空的细腻花纹，彩色的立体花朵点缀其间，充满了小女生的浪漫情怀，和汽车本身形成强烈的对比。 叶卿云双手环抱在胸前，不无感慨地道：“没想到，你开的是这样的车。” 程迦艺却不解：“嗯？Jeep不适合我么？那你觉得我该开什么车？” 叶卿云不好意思地笑笑：“呃……也不是不合适……但，看着你，就觉得你会开的是甲壳虫之类的车。” 程迦艺大幅度地点了点头：“嗯……甲壳虫我也考虑过的……但是表姐买了，我就不想和她买一样的……。” 说着，她解锁上了车，钥匙插进去，结果不出所料地发动失败，只得垂头丧气地又开门跳下来。 叶卿云：“怎么了？” 程迦艺：“没电了……啊……” 叶卿云：“那怎么办？救援电话？” 程迦艺白了他一眼，明显鄙视的样子：“亏你还是个男的！” 说着，她从车里挖出工具包来，拉开拉链，掏出两条搭火线塞进他手里，不无得意地说：“有这个呢，等着！” 叶卿云接过线，研究了一会儿大夹子，然后就看到程迦艺冲进通道里，正面对着开过来的车辆，用身体拦在路中间，挥舞双手，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 开车的是个中年女司机，明显是怕麻烦，觉得她有问题，按了两下喇叭，没有要停的意思，于是她只得闪到一边让过去。紧接着，她又眼尖瞟到另一辆刚发动起来的汽车，匆匆地奔着它跑过去。可是对方依旧没有停下来。试了好几次都没人停车。 叶卿云觉得她的行为幼稚而没有章法，一点都不按常理出牌的样子，正要去阻止，一辆白色的奥迪却被她拦停了。 她兴奋地跑去驾驶室窗边和车主说了点儿什么，又双手合十朝车主拜了拜，然后开心地笑着指挥奥迪往她的车跟前开。 不一会儿，车头挨着车头停了下来。奥迪里是个西装革履的年轻男人，他开了车前盖，下了车，礼貌地询问：“要怎么帮忙？” 程迦艺连声说着“谢谢”，将自己的车前盖也打开，然后从叶卿云手里接过搭火线，把钥匙递给他：“一会儿我接好线，你点火啊~” 又把其中一根搭火线递给了奥迪的车主：“你接正极，我接负极，可别接错哦！” 说完，她把一头的大夹子，夹在了奥迪发动机的负极上，另一头牵过来，接到自己车子的发动机负极，然后看着奥迪车主把正极也夹好了，才朝叶卿云挥手说：“发动看看。” 叶卿云踩下刹车点火，车子发动了起来。 程迦艺高兴地跳起来，又连忙朝他喊：“别熄火！千万别熄火啊！”然后小心翼翼地埋头去回收搭火线。 收好线，她奋力盖好两辆车的车前盖，朝着奥迪车主深深一鞠躬，忙不迭地又说了好几句“谢谢”。 奥迪车主含着笑：“想谢我的话，不如请我吃个饭？” 程迦艺歪过身子，瞄一眼他沪字打头的车牌，点头说：“好！那留个联系方式，下次我来申城请你吃饭！今天有事得先回去了。” 奥迪车主也点头：“好。” 说着，拿过程迦艺掏出来的手机，在上面按了一串号码，按了拨号键，又道：“我的号码，我叫陆君奕，神采奕奕的奕。” 程迦艺笑着接过手机：“我叫程迦艺，艺术的艺。” 陆君奕点头：“那，再见。” 程迦艺边挥着手，边说：“再见。” 叶卿云看着他们，心里莫名有些不是滋味。 程迦艺直到白色奥迪开出视野，才回身坐上副驾驶的位置，偏头问：“要开导航么？” 叶卿云：“不用。” 然后程迦艺乖乖地绑好了安全带，调整了舒服的姿势，兴奋地喊：“出发！” 叶卿云难掩语气里酸酸的味道：“有那么开心么？” 程迦艺：“当然开心啦！我一年多没有回过禾城了！” 叶卿云：“还以为你是认识了刚才那个人才开心的……” 程迦艺：“那也开心啊，你看，我前面拦的车都没有停，他能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多难得呀！” 叶卿云：“好像也是……” 程迦艺：“本来就是嘛！……啊……对了，一会儿去哪儿吃饭？” 叶卿云：“我得回爸妈那吃，他们等我呐……” 程迦艺明显失落下来：“哦……”尾音拖得长长的，像是正在泄气的皮球。 叶卿云不忍：“你也去吧？我打个电话和我妈说一下。” 程迦艺却摇头，语气坚决：“不要！” 突然，她像是想起了什么，惨叫一声，把叶卿云吓了一跳，方向盘都差点不稳。 叶卿云扭头看她：“怎么了？” 程迦艺可怜兮兮地说：“我……没有家了……之前跟舒航一起住的……现在……没有地方去了……啊……我回禾城干嘛呐……” 叶卿云：“你爸妈呢？” 程迦艺：“我爸妈好多年前就搬去杭城啦，哥哥生了孩子嘛，他们就搬去一起照顾了。诶……结果回来禾城，竟然还是要住酒店……” 叶卿云：“去我那吧，我现在一个人住，两室一厅……两卫……” 程迦艺：“不太好吧……” 叶卿云：“没关系啊，我反正一个人，你总要找地方住的，住哪儿还不一样么？” 程迦艺：“好像也是……” 叶卿云：“你如果觉得过意不去的话，可以考虑付房租给我……” 程迦艺：“啊？你还要收房租？” 叶卿云：“你租哪儿不要付房租啊？于其给别人，还不如贡献给我……” 程迦艺：“呃……好像也是……那就当跟你租个地儿，住到你交女朋友为止……” 叶卿云：“好。”(未完待续。) Chapter。170 叶卿云的家在14楼，独立电梯，有个宽敞的电梯间。程迦艺看到地砖上绒绒的米色地毯和藤椅茶几，突然在心头涌起了一阵惬意的幸福感。落地窗户朝南，白天一定光照很好，光想象着以后住在这儿，在藤椅里晒太阳看书的样子，就让她情绪莫名激动兴奋。 叶卿云古怪地看她一眼，她收敛起脸上的笑容，摇摇头低语：“没什么。” 叶卿云也不多问，开门在玄关的鞋柜里找拖鞋，摸索了一会儿，拎出一双浅灰色的布拖鞋递给她：“先穿这个吧，我这儿没有女式的，你要觉得不合适，等有空了再去买。” 程迦艺接过拖鞋，探身往屋里张望，从这个角度就能看到，宽敞的客厅被收拾得井然有序，干净整洁利落，就像叶卿云透出来的气质。 屋子的整体装修以黑白灰为基调，客厅里黑色的皮沙发上，两个英文字母印花的帆布抱枕随意地摆着，沙发背后的白墙上，几幅简约风格的装饰画错落有致地点缀着，一看就是单身男人的家。 程迦艺换了拖鞋走进去，原本被墙壁挡住了视线的长方形透明矮茶几最先出现，几本杂志整齐地叠放着，她粗略地扫一眼书脊上的标题，装修、汽车或者旅游的主题。忽然，旁边一个粉色的马克杯却格格不入地打破了男性化的格局。 她放下背包，一蹦一跳地跑过去拿起杯子，在手心里转了一圈又一圈，上下左右前后，确认了是她多年前送给他的草莓杯子，抬起眼眸激动地回头望住他：“你还留着这个呐！” 叶卿云淡淡地“嗯。”一声，拎着她的行李箱往客卧的方向走，她像只好奇的小动物一样，左看看右看看，然后跟进了即将属于她的房间里。 房间不算大，但因为东西少，还是有点空荡荡的感觉。灰色的榻榻米式的矮床，枕头和被子从视觉上就有种柔软蓬松的触感。床头一盏落地灯，简约的黑色灯柱上顶着个白色的圆形灯球。正对着床的墙壁上，挂了个电视机，除了竖条纹的清爽窗帘外，再无其他。 这个房间，只有死党姚宇峰偶尔玩得太晚会睡一晚，所以并没有仔细打理过，现在要给程迦艺住的话，显然配置太精简了。 叶卿云站在门口凝了凝眉：“明天再去给你买个衣柜，你晚上再想想还需要些什么，列个单子，明天一起买了。” 程迦艺听了，扑哧一下笑出了声。 叶卿云奇怪地问：“你笑什么？” 程迦艺自在地踱过来，装出一副语重心长的样子，拍拍他的手臂，道：“你真是一个前途无量的好男人！” 叶卿云更奇怪了：“啊？” 程迦艺收回手，只是笑，笑着笑着，终于在叶卿云狐疑的目光里淡淡道：“没什么啦，这么多年不见，觉得你长大了，越来越会照顾人了，真好……” 叶卿云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无语地微笑，又退出房门，指了指左手边的另一扇门：“洗手间，客卧的洗手间是在外面的，稍微有点不方便……新毛巾牙刷什么的在柜子里，你要用了自己翻。” 程迦艺：“好。” 叶卿云又转身指向另一边：“那个是我的房间……呃……你也可以进，然后，旁边那个是书房，你要觉得无聊的话，可以去看书，电脑的开机密码跟家里的wifi密码都是我生日，年月日的格式，8位，你记得么？” 程迦艺点头：“记得啊……那么好记的生日，想忘记也难啊……” 叶卿云欲言又止的样子：“嗯……” 程迦艺倒是催他：“你快去你爸妈那吃饭吧，他们肯定都等急了。” 叶卿云：“嗯……要给你带点什么回来么？” 程迦艺摇头：“不用了，我也长大了啦，基础生活技能还是有的，我会点外卖，不会饿死哒！~” 叶卿云笑：“点外卖算是生活技能？” 程迦艺：“不然呢？……好啦~你就安心去吃饭吧~快去快去！” 叶卿云还是笑：“好好好，我走啦~” 说着，他把钥匙抛给她：“有什么必需品，就自己出去买一下，呃……最好还是不要出去，万一找不到回家的路……呃……真找不到就打我电话……” 程迦艺稳稳地接住钥匙：“你还真是……咳……你不知道现在这个便利的社会，超市也是有外卖的么？哼！我不出去的啦！你快去吃饭，快去快回！~” 叶卿云终于换鞋出门，关门前还不忘最后叮嘱一句：“我就这一串钥匙，你可别弄丢了啊！” # 程迦艺呆呆地站在客厅里，看着门关上的方向，视线始终没有移开，渐渐失了焦距。 叶卿云走了，她脸上含笑的表情慢慢消隐下去，变得空茫茫的。一路和叶卿云有说有笑地一起回来，她并不觉得什么。现在恢复到自己一个人后，她才终于真真切切地意识到，她和舒航结束了。 过去的一年多里，虽然害怕虽然躲避，虽然怨念着不想再见到他，可午夜梦回的时候，总还有一点他来挽回，而她心软着同意了的本能念想。 此刻，一切都不同了。她实实在在地站了立场，她确凿无疑地拒绝了他，就算她说做朋友，就算他最后留了情话，她也不能容许自己再做不切实际的梦了。 那个滚瓜烂熟在脑子里，刻进生命纹路的手机号码，往后无论是没事，还是真的有事，恐怕都不会也不能再拨打了。 她无力地蹲下来，环抱住自己的膝盖，把头深深地埋进去，仿佛这样就能保护和安慰自己了。 她脑子放空，保持着同一个姿势蹲了很久很久，久到两腿麻了恢复，恢复了又麻，才慢慢撑着茶几站起来。蹲得太久的缘故，刚站直了有点头晕，她闭着眼睛修整了好一会儿才终于缓缓睁开。 # 叶卿云家的厨房是开放式的，直接连着餐厅，用一个细长条的白色吧台跟客厅分隔。程迦艺很喜欢这种吧台的设计，她坐上黑色的实木高脚凳，开心的晃着离地的双腿，双手支着脑袋，趴在吧台上发呆。 虽然和梦想中要么粉嫩的小公主，要么复古的北欧风的家装风格不同，叶卿云的家充满了工业的硬朗质感，简洁干练得几乎有点冷清了，可是程迦艺还是觉得很喜欢。 她感觉肚子稍微有点饿了，于是绕进去打开了冷藏柜的门，苹果、酸奶、牛奶、鸡蛋、橙汁……没有能够填饱肚子的东西。她失落地拿起一罐番茄汁，结果更加失落地发现，自己不出所料的还是打不开。 她把罐头摆在吧台上，无可奈何地去找手机点外卖。 门铃却在这个时候响了起来。 程迦艺赶忙跑去开门，立在门口的却不是她以为的叶卿云。 # 程迦艺看着门口白衬衫西装裙的成熟女人，有点反应不过来，也没有打招呼，也没有请她进屋，就这么目光呆呆地望着她。 对方看到是女人来开的门，明显也有点吃惊，退后一步抬头确认了门牌号，视线才回到程迦艺的脸上：“是叶卿云家吧？你是……？” 程迦艺还是懵懵的，反应了很久才低声答：“啊……我是……呃……叶卿云不在，你找他有事么？先进来吧……他一会儿就回来了……”说着，连忙往屋子里面退，给客人让出地方来。 成熟女人站在玄关没有进屋，程迦艺愣愣的，隔了好几秒才意识到是换鞋的问题，于是笨拙地蹲下身子，开鞋柜翻找。 清一色的男式鞋子，皮鞋、休闲鞋、慢跑鞋、运动鞋……程迦艺心里嘀咕着：拖鞋那么难找，肯定很少有人来。好不容易才在角落里挖到一双和自己脚上类似的，她开心地拿出来递给来客。 女人换了鞋进屋，轻车熟路地在沙发上落座，倒让程迦艺显得拘谨而扭捏。她尴尬地在一边立着，惦记着是不是该拿饮料出来招待一下，却又迟迟没有动作。 还是来客先打破了沉默：“我是叶卿云的……合伙人，叫我Jessica，你是……？” 程迦艺：“啊……Jessica，你好，我是……呃……算是叶卿云的租客吧……叫我……Alice也可以。” Jessica狐疑：“租客？” 程迦艺点点头：“嗯……Jessica，你要喝点什么？呃……冰箱里有果汁和咖啡，你要哪个？” Jessica明显还是对她租客的身份有点怀疑，而且看着她一副准女主人的样子，心口像是被憋进一口气，闷闷的，摇了摇头：“不用了。” 程迦艺“哦。”一声，不会接话了，继续尴尬地立在一边。 她不是个八面玲珑的人，虽然遇到困难的时候勇敢果决，能够大胆地向陌生人求助，但是潜意识里，她可以说是非常内向，除了在舒航，生意伙伴兼大学好友刘萌，以及少数几个知根知底的青梅竹马面前，她能比较放得开，一般遇到不熟悉的人，她总是默默地绷着。 跟过去一直活在只有舒航和她自己的小世界里有关，她不善于和人打交道，偶尔和外界接触，大部分也都是舒航的朋友，他们好像自带亲近因子一样，交流起来让她没有负担。 可真的碰到初见的陌生人，她就不知所措了。尤其是此刻，面对看起来御姐气质十足的叶卿云的合伙人。 幸好门铃声再次响了起来。 程迦艺松了一口气般兴匆匆地跑去开门，结果，来人的性别依然是女。程迦艺顿时沮丧地耷拉下脑袋，一个头就变成了两个大。 这次，她询问和解释的打算也没有，也不顾对方惊诧的眼神，找出拖鞋递过去，就把人领进了屋。 来人跟在程迦艺背后絮叨着：“你好，我是叶总的助理小周，叶总在家么？打他电话关机了，知道他今天从MC回来，有要紧事情找他，没有打扰到你们吧？” 程迦艺无言地摇摇头，这时小周看到了沙发上的Jessica，慌忙向着她的方向深深一鞠躬：“林总也在啊，我来找叶总的，他手机关机了。” Jessica：“嗯，我知道。过来坐吧。” 小周走过去，坐到茶几另一边的单人沙发里。 程迦艺看着这个在Boss面前略有些紧张慌乱的助理，突然多了几分亲近感，于是礼貌地问：“要喝果汁或者咖啡么？” 小周连忙摆手说：“不用不用！” 程迦艺没能接收到招待指示，只得继续在一边尴尬站着，她抬头望一眼电视机上面的黑色挂钟，已经将近10点了，距离叶卿云出门有快两个小时了，这么晚，公司还跑来两个人找他，还真是个大忙人呢。 正想着，客卧的方向有手机铃声响起来。 程迦艺翻出手机看到叶卿云的名字，微微怔了一下，她接起来，走出房门，没头没脑就是一句：“你手机不是关机了么？” 叶卿云：“嗯，刚充电，你打我电话了？” 程迦艺摇头：“没，你快回来吧。” 叶卿云：“我到小区门口了，你吃东西了没？要给你带什么么？” 程迦艺看一眼客厅沙发上的两人，忍着饿扁的肚子，又摇了摇头：“不用了，你快回来吧。” # 叶卿云在电话里就听出一点儿异样了，本来只当程迦艺是累了休息了，直到她打开门，一脸受委屈的样儿，再结合门口多出来的两双高跟鞋，才隐约明白过来，她一定是觉得尴尬了。 进屋，果然一个女王，一个仆从，正表情严肃地端坐在他家的客厅里。 Jessica双手环抱在胸前，见了他，没好气地嘀咕一句：“你出去4天，我多辛苦你知道么？回来了还给我玩儿关机是吧？” 叶卿云脱了外套挂到衣帽架上，从吧台边搬了个高脚凳在Jessica对面坐下，语气略显疲惫道：“辛苦你了，这几天公司的事儿，小周都和我说了，你不是都处理好了么？这么晚来找我什么事儿？” Jessica抬手揉了揉眉心，正要开口，叶卿云却看到了一边拘谨站着的程迦艺，打断她：“等下……” 然后转头看着程迦艺，视线从精明转换成了无限的温柔：“你先去洗澡睡觉吧，我们估计会谈到蛮晚的……” 程迦艺乖乖地点点头。 叶卿云：“今晚你睡我房间，卧室洗手间有浴缸，你可以泡个澡，床单什么的我上周换的，还算干净。” 程迦艺动作迟缓地像慢镜头一样歪了头，指指客卧的方向：“我睡客卧就好……” 叶卿云视线依旧温柔，语气里却多了一种不容拒绝的强硬：“客卧宇峰睡过，很久没换床单的，今晚你先睡我那。” 程迦艺低低地“哦。”一声，乖乖转身走了。 三人看着她把行李从客卧搬进主卧，关上了门，才纷纷收回视线。 小周红着脸，激动地往前凑：“Boss恋爱啦~~~” 叶卿云不置可否地笑笑。 Jessica心里不是滋味，皱眉嘀咕：“她不是说是租客么？” 叶卿云装作没有感应到她酸酸的语气，淡漠又含糊地答：“算是吧……回正题，找我什么事？” Jessica多年的女强人也不是白当的，瞬间恢复了工作状态的精明，直接进入主题。 叶卿云的主卧比起客卧而言，除了面积上大一点，并没有太大的差别，也是榻榻米式的大床，落地灯和电视机的简单配置，只不过床单被罩是灰黑格纹的，给人一种更清爽柔和的感觉。 床头背靠的那面墙壁上挂了一幅现代风格的装饰画，以几何色块为主，看不出是什么创作主题，但是明亮的颜色给房间增添了不少生气。 带暗纹的深灰色窗帘随意地拉着，不算太严实，但由于室内灯光太过柔和的缘故，一整侧的深色窗帘还是给人一种莫名压抑的感觉。 程迦艺走进去，把深灰色的厚窗帘拉开，只留了里面米白色的薄纱帘子遮挡玻璃，顿时觉得惬意不少。 电视机的旁边有一扇门，推开是个走入式衣柜，程迦艺没有进去，一面暗暗想着一个大男人要这么大个衣帽间简直太浪费了，一面退步回来开自己的行李箱。 大部分行李都还放在车里，刚才只先把换洗的衣服和日用品拿了上来。她翻出睡衣和毛巾进了另一侧磨砂玻璃移门的洗手间。 # 舒舒服服地泡了个澡出来，程迦艺突然觉得肚子更饿了，还附带着觉得口渴。她小心翼翼地贴在门上听外面的动静，可是，明明已经过了很久了，外头还是三个人的声音，一个也没少。她绝望地嘟起了嘴，最后还是拧不过身体需求的本能，鼓起勇气开门出去。 叶卿云听到动静抬起头来，程迦艺穿了一件缀满了繁复蕾丝花边的北欧风格复古长袖白长裙怯怯地走了出来，从质地看，应该是个睡裙，搭配上她长长的卷发和大大的眼睛，乍看之下，有种古董洋娃娃的感觉。 叶卿云明显被惊艳了，小周也探过头来，不自觉地张开了嘴，前面打照面的时候因为紧张和匆忙，后来注意力一直在林总身上，所以对这个一直低着头的女生没怎么注意，此刻仔细一看，她还真不是一般的漂亮，虽不至于用上“倾国倾城”这样的形容词那么夸张，也不是妖艳风韵的诱惑吸引，但她看着就是漂亮，很纯净，让女人也忍不住会想多关照一点的那种柔和静好，不得不感叹Boss的眼光很高。 Jessica是背对着卧室方向的，她看着叶卿云的表情，心里闷闷的，但并没有回头，开口想要继续方才的讨论，叶卿云却用手势打断了她。 程迦艺见他们一下子都不说话了，连忙朝叶卿云摆摆双手说：“你们继续，不用管我，我出来倒点水喝。” 叶卿云：“流理台的水是净化过的，可以直接喝，水杯在上面第三个柜子里。” 程迦艺答应个“哦”字，进厨房拿杯子，打开第三个柜子，却无力地怔住了，柜子分了上下3层，杯子都被放在中间的第二层里，以她的身高根本拿不到。 叶卿云看在眼里，脸上浮起了浅笑。也不顾Jessica正在说的话，径直走到她的身后，拿了3个杯子下来，接了一杯水递给她。 程迦艺接过水杯喝了一大口，叶卿云的第三杯水还没接满，她的肚子就咕噜噜叫了起来。她尴尬地又低头喝一口。 叶卿云：“没叫外卖吃？” 程迦艺：“嗯。” 叶卿云：“冰箱里有速冻水饺，OK么？” 程迦艺点头：“嗯……我自己煮，你去忙吧~” 叶卿云拿着另外两杯水走回客厅，分别递给了Jessica和小周，自然地接下去：“刚才说到哪了？” 小周的位置因为正对着厨房方向，所以她还一直在观察着程迦艺，看着她动作笨拙地点火煮水，她故意压低了声音，揶揄道：“Boss不会是从MC拐了个未成年少女回来吧！犯罪啊那是犯罪！” 叶卿云白了她一眼，正经道：“首先，她是禾城本地人！其次，她是自愿到这儿来的，最后，她的年龄比你大！” 小周明显不相信地吃惊道：“比我大？” 叶卿云淡淡的：“嗯，比你大很多。” 小周于是更加好奇地往厨房里瞅，心想着这姑娘怎么保养得那么好的，又是羡慕又是替Boss高兴，直到Jessica轻咳一声，才收回目光，回到正事的讨论上。 # 程迦艺坐在餐桌边上，认认真真细嚼慢咽地扒拉着水饺，三鲜味的，舒航的最爱，没想到叶卿云家里，也是这个口味。 越吃越是思念起那个已然离别的人来，于是咀嚼的动作更慢了一点。 虽然餐厅和客厅距离不远，但因为本来就对他们的谈话内容漠不关心的，所以程迦艺只隐隐约约听到一些什么凌晨接待外国客户之类的话。 一直到筷子夹起第8个水饺，客人们才终于起身告别。 Jessica漠无表情朝她的方向一点头，就往外走了，小周则兴奋地朝她挥了挥手，才跟着Jessica出去。程迦艺也回应着挥手，然后看着叶卿云关好门走回餐桌边落座，不知道因为累着了，还是情绪一直都不好，她的反应比平时慢了好几拍，左手还维持着挥手的姿势没有放回来。 叶卿云忍不住去按下她的手，然后瞄一眼墙上的钟，叹了口气：“我再过2个小时，又要跑去虹桥接客户了，早知道今天就不回来，直接待到接了客户再回来。” 程迦艺含着水饺：“你好忙哦~” 叶卿云：“你好像很闲？” 程迦艺：“嗯……闲……” 叶卿云：“那经济来源呢？” 程迦艺咬着筷子歪了头，思索了片刻，慢慢答：“呃……怎么说呢？……其实我是卖女装的，电商，和我大学同学合伙做的，很多年啦，团队也已经蛮稳定了……虽然说信息时代发展很快，但是……我觉得我做的……好像并没有那么多变数……日复一日，无非是这些工作，安排分配好了，有人顾着全局，就没什么要我担心的……所以……我就安心地给自己放假啦……” 见叶卿云只是点头，没有接话的意思，程迦艺又慢吞吞地继续：“呃……其实我也没有你以为的那么闲啦……隔三差五地也要开会商议做决策……就算是走在路上，该做好的分内事，还是不能含糊的，只不过因为已经做成了习惯，变成了日常，所以并不觉得那些是事情，自然而然的，就很……闲？” 叶卿云听她讲完，还是点头，对于自己不了解的行业，他也不知该做什么样的评价，却忽然突发奇想道：“既然那么闲，陪我一起去接客户吧。” 程迦艺明显愣住：“不要，我要睡觉，而且我很不会和人打交道的啊，刚才你的同事来都让我尴尬了好久，还要让我见外国人？” 叶卿云：“我觉得你挺会和人打交道的啊……比如……那个奥迪之类的？” 程迦艺红了红脸，气鼓鼓道：“那是因为救急需要！” 叶卿云：“那你以前怎么创业的？怎么管理你的团队？” 程迦艺怔怔地：“那不一样吧……而且……有朋友一起就还好些呀……何况，工作方面必然发生关系的人，我是不大抗拒的，但若是完完全全的陌生人，我真的不行……” 叶卿云：“我是朋友么？” 程迦艺点头。 叶卿云：“那，有我这个朋友一起，应该还好些吧？” 程迦艺：“诶？” 叶卿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刚才知道她自己一个人在家的时候，连外卖也没有叫，就这么一直饿着肚子到现在，心里就是说不清的心疼和固执，就想时刻把她带在身边，好好照顾着，于是不由分说道：“我去冲个澡，你换身衣服和我一起去！” 程迦艺：“诶？我不要，我要睡觉~” “听话！”叶卿云不容置疑地甩下两个字，也不顾她的反对，自顾自洗澡去了。 程迦艺觉得叶卿云自说自话起来跟舒航还真是像，然后，因为平时柔顺惯了，她竟然吃完水饺洗好盘子，真的去换衣服了。(未完待续。) Chapter。171 一直到SUV开上了高速，程迦艺才后知后觉发现自己好像在不知不觉中做了个错误的决定。她困倦地打着哈欠，懒懒地靠在椅背里咕哝：“我怎么会傻乎乎地真的跟出来了呢？太不科学了！” 叶卿云却是明显满意的笑：“累就睡会儿吧，我会开得稳一点的。” 程迦艺：“又不是说睡就能睡得着的，要见外国人诶！我现在就开始紧张了！” 叶卿云：“都是一双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巴的人，有什么好紧张的？” 程迦艺：“好像也是……呃……哪个国家的？” 叶卿云：“新西兰的。” 程迦艺：“NewZealand。” 叶卿云：“嗯哼。” 程迦艺：“新西兰的我倒还真遇过呢~” 叶卿云：“也是客户？” 程迦艺摇头：“不是呢……我跟外国人的交集还蛮少的，工作上基本也不会遇到。上次遇到那几个也是在MC，玩BlackJack的时候同一桌，就随便聊了几句。” 叶卿云：“那时候有觉得紧张么？” 程迦艺摇头：“好像没有诶，外国人还蛮能聊的，其中一个赢钱了还请大伙儿一人一杯啤酒呢~” 叶卿云忍不住开她玩笑：“和别的男人喝酒了呢。” 程迦艺嘀咕：“才一杯，又不会怎么样……” 叶卿云：“那时候都不紧张，现在瞎紧张个什么劲儿？” 程迦艺：“不是啊，不一样的，现在去见的是你的客户啊，不小心说错话的话，不是会影响很大么？” 叶卿云：“没关系，你又不是我们公司的，说错话也无所谓。” 程迦艺点点头，不说话了，车载的音乐声轻柔悠扬，她调整了舒服的姿势靠在椅背里闭目养神，叶卿云也不打扰她，自顾自安稳地开着车。 不知道过了多久，程迦艺悉悉索索的动了动，竟然脱了鞋，把两条腿架了起来，小小的两只脚丫子带着热气，抵在了前挡玻璃上。 叶卿云分神看她一眼，大概是真睡迷糊了，不设防的，完全没有在意自己仪容的样子，裙子下摆受重力影响滑到了腿跟处，害他视线忍不住多凝了几秒，想着得找个时间，吐槽一下她姿势总这么不斯文，还那么爱穿裙子…… 不过终归怕她着凉了，叶卿云在临时停车带上停下车子，翻出毛毯给她盖上。想到自己自私地把旅途劳累的她带在身边，心里突然涌起一阵歉疚。 可是理智了那么多年，唯独面对她时才澎湃起的这一丝久违的任性，很快被他自己宽容了。 # 程迦艺实际并没有睡熟，叶卿云停车给她盖毛毯，她也感觉到了，就是懒懒的睁不开眼睛。宁静的夜路和舒缓的音乐，让她的思绪不可控制地飘回到很多个过往里，和舒航一起赶在路上的夜晚。 有创业初期四处奔波寻找货源的急迫心境。那个时候，精力旺盛，凌晨赶路，她也总是激动得睡不着觉，对即将探索到的新市场充满了好奇和憧憬。在舒航面前，她总是忍不住开启话唠属性，絮絮叨叨地描述她心目中想要的风格，以及这一季和刘萌已经确定好的主题，围绕这个主题需要的搭配和拍摄数量，无论她讲的内容和舒航有没有关系，是不是他爱听的话题，她都不管，只顾着自己一个劲地兴奋地说。 也有后来转型做原创之后，为了面料辅料加工厂之类烦恼的焦灼。打版、打样、出货、赶进度，刚上手的时候，一切都是陌生和困难。那个时候他们开的还是大众的小汽车，却简直被他们用成了货车，后备箱和后座塞满了裁剪或者压褶好的布片。他从来不嫌她事儿多，耐着性子帮她一起寻找厂家。有些做复杂工艺的工厂跨省才有，她路痴，他就载着她探路。 偶尔迷路的时候，他也会气馁，而每一次，她却开心，含情脉脉地望着他说：“没有关系，只要和你在一起，迷路也像是旅行，走到哪儿我都不怕。” …… 也有更久更久的以后，他们去外省参加朋友的婚礼，一直热闹到凌晨，他喝得酩酊大醉却执意要回家，然后她载着昏睡的他开漆黑一片的高速路。那时候，她对他的酒瘾已经有些反感了，一路上憋着一股气，默默地将油门踩到180（码）。 …… 想着想着，眼泪就无声地滚了下来。直到此刻，她才发觉自己对舒航有多依赖。学业、事业，乃至过去的整个人生，都是他一路陪伴着走来。 终于，她忍不住吸了吸鼻子，收回高高架着的双腿，扯出纸巾来擦眼泪。 叶卿云配合着没有多问，只是在心里更加坚定了要尽量多把她带在身边的念头。 # 很快，他们顺利接到了来自新西兰的客户，用英语简单沟通了休息住宿的意向，决定还是先在机场周边好好睡一觉，再赶回去开下午的会议。 可是机场周边的酒店都人满为患，连问了3家都是客满，第4家的时候，服务员不好意思地回答说：“客房只剩下两间了，一间单人的，一间双人的。” 叶卿云看程迦艺一眼，她明显困倦了，无所谓地点点头，于是他干脆地定下来。 单人间留给了外国友人，道了晚安，叶卿云带着程迦艺进到属于他们的双人间里。快捷酒店里一股消毒水的味道，略微刺鼻，标配的两张单人床上都铺着白被子，中间一个床头柜隔开。程迦艺不适应地揉揉鼻子，然后走去里面那张坐下。 幸好两人都是洗了澡才出门的，所以此刻倒在床上就能睡了。因为事先没有准备过夜，所以都没有带替换的衣服，更别说睡衣了。 程迦艺一来不好意思，二来，明显不信任快捷酒店的卫生条件，所以和衣就直接裹进了被子里。 叶卿云也只脱了外套，被衬衫束着手臂，躺得不是特别舒服。 程迦艺从被子里探出脑袋来问他：“你不是老板么？为什么接客户这样的小事也要你亲力亲为啊？” 叶卿云：“这次情况比较特殊，公司里的小伙子都跑展会去了，总不能叫小姑娘大半夜开车出来接人吧。” 程迦艺撇撇嘴，不置可否，反正她打拼事业的时候也吃过不少苦，所以并不十分介意熬夜和“恶劣”环境，自然对小姑娘不能做小伙子做的事略微有点异议。 叶卿云见她不说话，以为她终于还是因为被他硬拉出来而生气了，所以轻声哄道：“别生气了，以后不硬逼你了……” 程迦艺没反应过来：“我没有生气啊……” 叶卿云：“真的没生气？” 程迦艺笑笑，说：“放心，真的没生气啦~如果我会生气，就不会跟你出来了~” 叶卿云舒了口气：“没生气就好。” 程迦艺觉得他紧张兮兮的样子有点可笑，于是想着换个话题轻松一下，结果脑子却转歪了，无端端问了一句：“那个Jessica，是不是喜欢你啊？” 叶卿云一哽，愣了两秒才诚实回答：“是。” 程迦艺：“我看你们挺合适的呀，又是合伙人，怎么不凑合着过？” 叶卿云：“你能因为对方喜欢你，就也喜欢对方么？” 程迦艺：“话不是这么说的啊，感情可以慢慢培养的嘛，现在不是很多婚姻都是因为合适才在一起的么？尤其是那些相亲结合的人，能有多深的感情呢？” 叶卿云：“呵呵……真没想到你会有这样的想法，你觉得我像是个会将就的人么？” 程迦艺摇头：“不像……虽然不像……但是，你爸妈不会催么？” 叶卿云：“会……其实，我和Jessica还真的是相亲认识的……” 程迦艺：“说来听听？” 叶卿云见她一脸好奇的模样，正准备开口，突然又改了主意：“不说了，很累了，先睡觉，明天还很多事儿要忙，等空了再和你说。” 程迦艺一脸失望：“怎么可以这样呢？明显吊人家胃口嘛~太过分了！” 叶卿云偷笑：“以后总有机会的……” 程迦艺不开心地“哼”一声，转身背对着他不说话了。 虽说是要好好休息一下，结果也才睡了没几个小时，闹钟就响了。程迦艺挣扎了一下，起不来，于是执意自己坐动车回去，就蒙头继续睡了。 叶卿云拿她没办法，留了家里钥匙给她，载着客户先回去开会了。 程迦艺睡到下午才起，这几天的生物钟是彻底乱了，她无奈地先找了家就近的餐厅吃午饭，拿手机定动车票的时候，忽然想到，既然在申城那就先还个人情吧，这样以后也可以少个牵挂，于是翻出了陆君奕的电话，毫不犹豫地拨了过去。 低沉的男声接起来，礼貌地回应：“喂，你好！” 听到声音之后，程迦艺的那份大义凛然荡然无存了，突然就莫名冒起了一阵紧张，支吾道：“你好！是陆君奕先生么？我是程迦艺……就是上次在机场托你帮忙的那个……” 陆君奕语带笑意，隔着电话也隐隐地传了过来：“我知道，我有存你的号码。怎么？这么快又到申城了？” 程迦艺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嗯，晚上有空么？请你吃饭还上次的人情。” 陆君奕：“6点半以后有空。” 程迦艺自言自语似的低语：“6点半以后……那吃饭要定7点左右了……吃好了至少得8点……8点还不止……最晚的动车回去是9点半……呃……” 这头陆君奕听着，但笑不语。 程迦艺终于嘀咕完了，坚定道：“你到虹桥这边吃饭方便么？我晚上得回禾城去，怕走远了赶不上动车。” 陆君奕：“我OK，不过过去可能要7点半左右，要不，加下微信，你定下地方通知我，微信号就是手机号。” 程迦艺：“好的，你有没有特别想吃的？或者有什么是不吃的么？” 陆君奕：“没有，你定就好。” 程迦艺：“好，那一会儿见。” 陆君奕：“一会儿见。” 收了线，程迦艺突然有点忐忑，陆君奕对她而言，其实还是算陌生人的吧，第一次请陌生异性吃饭，该吃什么好呢？怎么想怎么都觉得很奇怪呢。而且以前出去吃饭，都是舒航说了算的，而自己一个人的时候怎么样都无所谓吧，现在突然要请人吃饭了，好像还真是蛮难的。 她首先想到的就是给刘萌打电话求助。 结果刘萌接起来就是一副没好气的样子：“怎么样？疗完情伤，舍得回来了？” 程迦艺不好意思，尾音拖得长长的：“辛苦你啦~~~~” 刘萌：“怎么样？和舒航和好了？” 程迦艺：“没有，我们分手了。” 刘萌：“啊？我还以为你们铁打不散呐……我还以为……你就是生气去透个气……这次……真散了？” 程迦艺：“……嗯……散了。” 刘萌听了一阵叹息，又道：“散了就散了吧，回来姐安慰你……那……怎么样？旅途中有艳遇不？” 程迦艺：“啊！我正要和你说这事儿呐！” 刘萌八卦心起：“艳遇？” 程迦艺：“啊！不是，是这样的，我回来不是车子没电了么，然后拦了辆车借了个电，现在准备请人家吃饭呐，你说我请他吃什么好呢？” 刘萌来了兴趣：“帅哥么？” 程迦艺：“呃……算是吧……这不是重点好么？” 刘萌不依：“这不是重点，那重点是什么？我告诉你，帅哥和非帅哥的待遇是截然不同的！你想想，你现在可是单身啊，人家要是帅一点，那自然要好好招待了，法国菜之类，要有情调，如果人家也是单身，吃完了，说不定还能那个什么，你懂的！如果人家不帅，那就没必要浪费时间浪费金钱，随便找个中餐厅点两小菜打发了就行。” 程迦艺忍俊不禁：“你还真是外貌协会名副其实的会长大人！” 刘萌：“你不也是？你家舒航多帅一小伙儿，当初他要不是长这幅皮相，你现在能爱到这种程度？说吧，多高多重五官肌肉怎么样？” 程迦艺在这头傻乎乎笑了，眼前浮现出舒航俊朗的模样，和最初动心那一瞬，他骑着单车在路灯光下回头，那一双写满了温暖的视线，边想着，嘴里却装着轻松羞怯地说：“就借了个电，没看那么仔细，还身高体重呐……” 刘萌：“那你对他印象怎么样？帅不帅总还判断得出来吧？” 程迦艺略微细想了一下：“……挺沉稳一男的，长相也算过得去，虽然说不上帅成什么样子吧，但看着挺入眼挺舒服的。” 刘萌：“嗯，那就是还算有戏，可以吃个韩国烤肉什么的，慢慢烤，慢慢聊……” 程迦艺被刘萌贱贱的语气惹得忍不住笑起来：“怎么被你说的，像是去相亲一样了，我现在可还没准备好要进入下一段感情呐，我啊，就打算请他吃个饭，把人情给还了，免得回来以后还记挂着欠人家的，心里不踏实……” 刘萌可不听她的说辞，自顾自嘀咕：“嗯嗯，还人情……诶？他开的什么车啊？” 程迦艺：“奥迪A5。” 刘萌：“嗯，那经济条件方面也是蛮符合我们小艺的，值得试试，吃饭的时候记得问问是不是单身啊。” 程迦艺无语，佯装生气道：“停停停，乘早把你的脑洞关起来，我吃完饭就回来了，你真的不必想那么多！” 刘萌识趣：“好啦，不想，和你开个玩笑嘛……那，明天回工作室么？” 程迦艺：“回。明晚请大家伙儿吃饭，犒劳你们。” 刘萌：“好，那就明天工作室见吧，那几个新来的，都对你充满好奇啊。” 程迦艺：“欸？好奇我什么？” 刘萌：“嘿~你回来就知道啦，不说啦，我去看发货去了。” 程迦艺懵懵的：“哦，好吧，那明天见。” # 程迦艺在刘萌的点拨下，真的和陆君奕去吃了韩国烤肉。她其实很喜欢吃烤肉，每次遇到什么值得庆祝的事情，舒航问她要吃什么的时候，她总是会欢呼着嚷嚷：“肉！” 虽然每一次大部分时间里，是她负责烤，而他负责吃，但她还是每一次都吃得欢欢喜喜的。 可是这一次不同，陆君奕绅士地操刀了几乎全部的烤肉工作，程迦艺要帮忙，他也总是拦下她，然后熟练地给肉翻面，把烤得鲜嫩的夹进她面前的餐碟里。 因为是自己提议烤肉的，却让对方做体力劳动，程迦艺总觉得过意不去，所以吃得格外矜持不自在。 陆君奕倒是丝毫不介意，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她闲聊，多半是他问她答的模式，所以他对她的状况算是了解了一些，等程迦艺反应过来的时候，突然觉得自己有点儿吃亏，于是眨巴着眼睛看他：“说说你吧？” 陆君奕：“想知道什么？” 程迦艺认真地想了想，她其实对除了舒航以外的人类并不存在什么特别的好奇，甚至可以说是漠不关心的，所以一时半会儿竟想不出自己想知道些什么，歪着头又嚼了一块肉拖延时间，慢条斯理地吞下去，才带一点儿倔强地说：“把你刚问我的那些，都答一遍。” 陆君奕前面刚知道她年龄的时候，就对她娃娃脸的长相颇为感叹，此刻看到她孩子气的举动，不免又想感叹一番，但他忍住了，像是自我介绍一样开口：“好，从年龄说起，我比你大3岁，开广告公司的，主要做的是化妆品柜台成列之类的，单身，申城本地人，之前去了鹏城出差，回来就正好遇到了你。” 程迦艺：“嗯……昨天谢谢你呐。” 陆君奕：“不客气，能遇到你，也是缘分。” 听到“缘分”两个字，好像勾起了程迦艺的话头：“我也觉得是缘分呢，而且，缘分这东西好奇妙，冥冥之中注定的一样，近了说，停车场那么多层，我们就停在同一层，几率是多小的事儿啊，远了说，我本来没打算昨天回来的，临时改的决定……就觉得人和人相遇和相识之类，有时候真的只因了一念之差，茫茫人海，太奇妙了……对不对？” 陆君奕配合着点头：“确实奇妙……昨天看到你的时候，一蹦一跳的，就像个小精灵一样，当时就在想上天对我真是太好了，竟然让我遇到了这么可爱一人儿……” 程迦艺倏地一下脸像着火一样烧起来，如果她没有会错意的话，这算是一句撩妹情话了吧，她的脑子轰然炸了，一片空白，生怕他下一句就要表白了。 陆君奕看着她逐渐蒸腾的红脸，依旧款款地继续说下去：“昨天看到你车边有人的时候，心里特别失落……幸好……他只是你朋友……” 欸？点到为止的暧昧？ 程迦艺不喜欢，更何况她才不信什么因为一见钟情而产生的好感呐，她有舒航啦，所有明示暗示对自己有好感的人，统统都要屏蔽在外！ 不对，她已经没有舒航了…… 程迦艺一下子就从脸红心跳的状态里，降温，跌进了冰点，咬着嘴唇低下头去。 陆君奕琢磨不透她的表情变化，正寻思着是不是该说点什么补救一下，程迦艺的手机响了，她歉意地接起来，叶卿云的声音：“我下班了，半小时后到家，你要带东西么？” 程迦艺：“啊，我忘记了……” 叶卿云不懂：“忘记什么？” 程迦艺：“我还在申城，我忘了你家钥匙在我这儿。” 叶卿云：“你什么时候回来？” 程迦艺从耳边挪开手机瞄了一眼，快9点了，她心里有数地又把手机贴回耳边：“我定了9点半的动车票，差不多10点不到能到站，你得在门外等我个把小时……” 叶卿云：“那我去高铁站接你吧。” 程迦艺：“行。” 在她通电话的间隙，陆君奕已经买好了单，程迦艺收了线诧异道：“说好了我请你吃饭的，多少钱，我给你~” 陆君奕：“我是东道主，该我请的。” 程迦艺：“不行不行，本来说好了的，是我欠你人情嘛~”说着，慌忙从包里掏钱包。 陆君奕朝她摆摆手：“真不用，这顿算我的，这人情欠着挺好，下次我想着你还了，再来跟你讨~” 程迦艺垮了肩膀看着他，心里无声地呐喊：不带这样玩儿我的，我才不要还有什么下次呐…… 可是人家终究是帮过她一次忙的，她也不好再多说什么，道别之后自己跟自己较着劲儿狠狠地往高铁站去了。 # 刘萌八卦的电话找准了时机打过来：“怎么样？晚餐还算愉快么？” 程迦艺：“哼！一点儿也不愉快！” 刘萌：“人家哪儿惹着你了？” 程迦艺：“……” 刘萌笑：“对方单身吧？不仅单身，还对你有意思吧？” 程迦艺：“……” 刘萌继续笑：“就知道我猜着了，那你不愉快个什么劲儿啊？你可得注意了，你现在是单身！单身了！不用再像从前一样，跟个刺猬似的，对每个靠近的男人都是扎扎扎的。” 程迦艺虽然继续无语着，心里却也发觉了自己这么别扭，好像怪没道理的，于是忍不住强词夺理道：“那我就是不喜欢别人莫名其妙喜欢我嘛……” 刘萌气：“别人喜欢你，那说明你有魅力，你要再在这儿给我矫情，信不信回来我削你啊？” 程迦艺：“我……” 刘萌：“还有啊，哪个人的喜欢不是莫名其妙的呀？好感这种东西，本来就是说不清道不明的，你倒是给我说说，谁喜欢你喜欢得不是莫名其妙的？那个舒航喜欢你，喜欢得有理有据了没？” 程迦艺被凶懵了，她不知道刘萌是怎么了，为了个她见都没见过的人，这么义正言辞地教训她，只得怯怯地说：“萌萌，你别生气，我……可……诶呀……我知道错了……” 刘萌也发现自己语气好像太过急躁了，为了个压根不认识，以后可能也不会认识的人在这儿嚷嚷小艺，还把舒航搬出来刺激她，挺过分的，于是撇嘴道：“我生理期。” 程迦艺软软的：“萌萌女王，不气啦~” 刘萌也变得语重心长起来：“那你也得改改这矫情的毛病，我也是为了你好，总不能老挂在舒航那颗树上不下来吧，以前你拒人千里我不管你，现在总归不一样了……” 程迦艺：“知道啦~我会改哒~检票了，不和你说啦，明天见！”(未完待续。) Chapter。172 夜挺深了，云层很厚，禾城的天空，星星一颗也看不见，时间已经近月中了，月亮倒是挺圆的，朦胧地遮在云层后面，幽幽的，一圈虚化的边。 叶卿云背倚着车门，等在高铁出站口，他早到了半个小时，静静地立在夜风里，翻着手机看新闻，科技、娱乐、商业、时尚各类简报略略地过一遍标题，并没有特别感兴趣的。然后回到不得不关注的本地新闻上，出乎意料的，表面平静安逸的禾城，在他们没有留意和抵达的地方，也暗涌着波涛，一天之内竟然自杀了5名男性。 一名是早上跳楼死的，初步调查是因为欠债的缘故，另外4名是傍晚液化气中毒死的，留了遗书，具体情况还在调查中。 叶卿云指尖轻滑着屏幕，在不多的文字和图片报道上来来回回，毕竟是5条人命，出事地又离自己那么近，看在心里怪不是滋味的。 滑着滑着，屏幕上落了一滴又一滴小水滴，叶卿云抬起头，把手机塞进裤兜里，不知不觉中，深沉的天空竟飘起了丝丝的细雨，像在为逝者表达凄凉的情绪一样。 叶卿云摸出烟来点燃一支，他平常几乎不抽烟的，但每天都会习惯性备着一包，必要的时候招呼客户用，此刻，他狠狠深吸了一口，然后慢慢地吐出来，有些芜杂的心绪没头没尾地绕在脑子里。 心乱，淋着细雨，倒觉得分外清爽惬意。 # 夜间的高铁站很冷清，工作人员大部分已经下班了，售票厅之类也早已熄了灯了，程迦艺从出口出来，一眼就看到了路灯光下反光静美，线条利落的白色奔驰车，车旁边那个高瘦的男人手里夹着烟，脸向着她的方向，视线却好像并没有对焦。 走神？ 她蹦蹦跳跳地窜到他面前，看到他在细雨里已经微湿的西装，奇怪道：“等很久了？怎么不躲雨呀？” 听到她的声音，他视线回到她脸上聚焦，在一旁的垃圾桶上随手揿灭了烟头，道：“我记得你以前很爱淋雨。” 程迦艺“嗯”一声，自顾自绕去车子另一侧，进了副驾驶。 叶卿云开车，继续刚才的话题：“还记得小时候为什么爱淋雨么？” 程迦艺摇头：“不太记得了，我记性一向来不好。而且，创业后就很讨厌雨天了，觉得雨天真是各种麻烦，你要知道，那时候进货大包小包的，遇上雨天真的是太糟心了……” 叶卿云心头一丝丝追忆被她的咋呼吹散了，本想共同回忆一下当年一起在细雨中骑单车的往事，硬生生苦笑着调侃成：“幸好你还记得我……” 程迦艺笑：“你不一样……” 叶卿云：“哪里不一样？” 程迦艺：“不是约好了一辈子最好的朋友么？能一样么？” 叶卿云也笑：“嗯……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程迦艺揉揉脸，不好意思道：“还人情去啦，不是答应要请那个奥迪车主吃饭的么？” 叶卿云：“还真请了？” 程迦艺叹气：“欸~没请成，就你打电话来那会儿啊，他把单给买了，还不肯收我钱，结果人情没还成，还又欠了一顿饭，欸~” 叶卿云不置可否，警觉地知道对方怕是也对程迦艺有意思，但又不好直接在她面前说什么，只得换了话题：“明天什么安排？得抽空再去配个钥匙。” 程迦艺伸了个懒腰，也乐得不再提陆君奕，懒洋洋答：“明天我也要恢复工作状态啦，答应了刘萌，我合伙人，回工作室去呐……明天晚上我还要请他们吃饭，有些新员工我都还没见过，得去联络一下感情，配钥匙的事情就交给你啦，晚上估计会蛮晚回来的，要麻烦你给我开门。” 叶卿云：“好。” # 程迦艺的工作室是9点上班的，可她因为早上被叶卿云出门的动静吵醒了，所以起得很早，于是8点半就提前到了工作室。 她和刘萌租了一整层的办公楼，有朝南的窗户，采光很好，摄影、客服和仓库等等被规律地划分了区域。她的办公室在最里面，推门进去，井井有条的，纤尘不染，走前散乱堆叠在那的杂志之类，都被收拾整齐放在了书架里，桌面的小摆设什么的却没有大差别，连绿植也很旺盛，比她自己照顾的好了很多，看得出来，这一年多应该是持续有人在收拾着。 程迦艺突然觉得特别温情，好像这里才是她的家一样，无论如何也不会弃她而去。她坐进老板椅里开心地转了两个圈。 陆续有员工进来了，各自去了自己的办公室，间或出来茶水间泡咖啡之类。因为程迦艺在最里头，一时还没有人注意到她。 一直到刘萌在一片“萌萌姐好~”的招呼声里，风风火火冲进来，大家伙儿才发现，原来传说中的程老板早就在了，都忍不住向着这里张望，有资历老些的员工，还特地走到门口来打招呼。 刘萌一进屋，就给了程迦艺一个大大的拥抱，知道她回来，和亲眼见到她回来的感受是完全不同的，她拉着程迦艺左看看右看看，最后感慨着叹一声：“又瘦了，真叫人又心疼又羡慕啊……” 程迦艺也学着她的样子，对她上下左右打量一番：“萌萌倒是没瘦，但变漂亮了！也是可喜可贺的！” 刘萌啐她：“少来！” 一边向外头发通知：“9点10分，临时会议，欢迎我们程老板回归！全员参加！” 外头回应一个男生打趣的声音：“晚班客服要不要也叫来呀？” 程迦艺认真喊：“不用啦，晚点总会见到的，让他们白天好好休息！” 刘萌笑她：“你还是那么单纯，你以为他说真的啊？” 程迦艺：“欸？他开玩笑的？” 刘萌：“废话！” 程迦艺：“对了，昨天说的新来的好奇我什么呀？” 刘萌：“其实也没什么，新来的有好几个男生，知道你是洋娃娃，软妹子，又单身了，就都跃跃欲试着，嚷嚷求介绍呐。” 程迦艺：“我在这里的定位不是女强人么？怎么就变成洋娃娃，软妹子了？” 刘萌瞥她一眼，不屑道：“就你这样子，还女强人定位呐！没有自知之明！” 程迦艺急：“什么嘛！我觉得我挺能干的呀，我们一起把工作室打拼成这样，还不算女强人，要算什么？” 刘萌促狭地笑笑：“小洋娃娃女强人……” 程迦艺不服气地撇嘴，刘萌拿手指指着她鼓起的腮帮子笑：“连生气的样子都那么小孩子气，还不承认自己像洋娃娃呐……” 程迦艺说不过她，只得悻悻地跟着她一起去会议室准备开会。 # 老员工们自觉地坐在会议室的靠后位置，把显眼的地方留给了新员工，刘萌简单介绍完程迦艺之后，开始让新成员一个一个作自我介绍。与先前以女性为主的团队配置形成了鲜明的反差，这次的新员工，是男性为主，共有11个人：2名运营，1名美工，1名摄影，2名仓管，1名文案，4名客服，除了文案和2名客服，其他的都是男性。 程迦艺认真地听着他们的介绍，努力去记忆每个人的脸和名字，在脑海中绘制着特色图表：文案小女生赵洁是短发眼镜瓜子脸，客服1号女生董妍头发染了奶奶灰，客服2号女生薛莘月长了小雀斑，客服3号男生高磊敦厚老实得像小熊，客服4号男生薛俊志有点不符合年纪的深沉，摄影彭楠是清爽的寸头…… 卡壳。 本来就是脸盲，脑袋里太久没有运转的记脸机制突然被小鞭子抽打着加速运行，必定是生气罢工了，程迦艺有种明天上班打招呼会遭遇无限尴尬的预感。 散会后，她无助地望住刘萌：“萌萌~~~我记不住那么多人~~~~怎么办？” 刘萌：“没关系啊，晚上不是还定了聚餐么，到时候熟络一下就好啦~” 程迦艺：“我恐怕……聚餐之后也还是没办法记全……” 刘萌：“谁让你这么久不回来呢~像这样快餐的行业，人事变迁无可奈何，以后慢慢认吧，也不用着急。” 程迦艺泄气地低下头：“好吧。” 刘萌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欸？对了，你现在住哪儿啊？跟舒航分开了，不会是住的酒店吧？要不要搬去我那里？” 程迦艺：“啊……不用，我住朋友家了……” 刘萌：“朋友？哪个？我怎么不知道除了我以外，你还有可以借宿的朋友？” 程迦艺：“哦，初中同学，你不认识的，也很久没联系了，这次正好在MC碰到，就跟他一起回来的。” 刘萌警觉：“男的女的？” 程迦艺：“男的，黄金单身汉，要不要介绍？” 刘萌：“不用，你自己留着吧，我现在可是有主的人了。” 程迦艺：“诶？谁谁谁？” 刘萌：“新来那个美工。” 程迦艺：“诶？办公室恋情？叫什么来着？我刚才没记住，好像长得真的不赖嘛，确实符合你的审美……啊~难怪招进来了，哈哈哈，是不是面试的时候就看上了？” 刘萌怪难为情的：“也不是……我当初没想过姐弟恋的，就看他功底了，没想到进来之后追了我好久，没绷住……” 程迦艺：“没想到我这趟出去，错过了这么重要的事情呢！空了得好好和我说说他怎么追的你，嘿嘿~” 刘萌：“好啦~不过你得多关照着我点儿~我可是为了咱俩的事业荒废了大好的青春时光啊，好不容易遇到个看对眼的，挺认真的……” 程迦艺：“我知道！帮你把关！” 刘萌：“不对，刚好像跳过了什么……啊！对了，你的意思是你现在是跟个单身男人住在一块儿？单身男人？” 程迦艺不以为意：“是啊，怎么了？” 刘萌：“一点儿也不像你的作风，孤男寡女的，不怕出点儿什么事儿？” 程迦艺笑：“不会的啦，我跟他关系就像我跟你一样，好闺蜜！” 刘萌：“弯的？” 程迦艺：“直的！” 刘萌：“那怎么能跟我一样呢？我可从来不认同这个世界上有什么纯洁的男女关系。” 程迦艺：“我觉得还是有的吧，至少我跟他的关系就挺纯粹的……” 说着犹豫了一下，想起了在MC的那夜，叶卿云喝多了酒，蜻蜓点水一样的吻。程迦艺忍不住手指无意识地摩挲了一下嘴唇，随即否决一样笑话自己，他一定是教训一样跟她开个玩笑，按他的说法，自己还不是一样亲了他？ 刘萌狐疑地看着她：“你自己是对他没意思，确定他也一样对你没意思么？” 程迦艺：“当然啦，不然那么多年了，要有意思，早有行动了吧……” 刘萌点头：“也是……要他真对你有意思，你那些本能排外的小细胞一定早炸毛了，不是躲就是扎的，哪还会有什么同居的可能呀……行啦……有地儿住我就放心啦，忙去了，对了，下一期的样衣基本都出来了，你去样衣间试一下吧，有什么要改的要赶紧了，觉得满意的话，前期预热可以开始了。” 程迦艺：“好。” 说完，各自忙碌去了。 聚餐原本想定最能热闹气氛的火锅的，可是实在季节有点尴尬，最后只得改了附近酒店的自助餐，又随性又分桌的，并没有起到什么熟络感情的目的，相互熟悉的自然聚了小桌，平常交流少的依旧还是交流甚少。 程迦艺看着这局面，略微有些失落，在人际交往方面，她好像总用不对力的样子。 不过一边的刘萌和坐她对面的小男朋友彭浩宇倒是大虾吃得很是忘情，程迦艺笑着，喝着玉米甜汤看他们，小灯泡当得亮闪闪的。 这时候，摄影师彭楠一手端着餐盘，一手拿了杯饮料走了过来，礼貌地询问两大美女老板：“我可以坐这儿么？” 程迦艺无所谓地点点头，对这个面相略个性，留着寸头的男生有印象：“嗯，没记错的话，你叫彭楠是吧？” 彭楠明显很开心：“程总能记得我，真是我的荣幸啊！” 程迦艺不好意思地笑：“不用叫我程总那么见外，怪不习惯的，还是跟大家一样叫我迦艺就行。” 刘萌听了乐呵：“我倒觉得叫程总挺好，注意了啊，这可是绝佳的立威机会，错过了可就没了！” 程迦艺白她一眼，意思是这时候还打趣我。 刘萌就是笑，继续吃她的虾。 彭楠试着改口：“那以后就叫你迦艺啦。” 程迦艺低头喝一口汤，含糊答：“嗯，可以。” 冷场，明显不善言辞的程迦艺，毕竟是下属又是初见，不好贸贸然找话题的彭楠，坐在一边只顾着吃，完全没有救场意思的刘萌和彭浩宇。 程迦艺真是喝汤喝得把头都要低进汤里去了。 最后还是刘萌忍不住推搡她一下，凑近她耳边小小声说：“彭楠是我好不容易托朋友请来的，特别特别会拍小清新风格的照片，算个外聘吧，一般都是按套计算的，看在我朋友的面子上，才给的按月结工资，我们工作量那么大，可是赚大发了，他有自己的工作室，要不是有拍摄任务，一般是不来的，今天听说你请客，才特地赶过来，你的面子也是挺大，好好聊两句。” 程迦艺听完，抬起头来冲彭楠笑。 彭楠也笑：“程总……迦艺……果然是和传闻里一样……” 程迦艺蹙眉，又是传闻？谁传的闻？嘴上却自然地接下去：“哪里一样了？” 彭楠：“可爱。” 传闻里她是可爱的？怎么一点也不符合她的心意呢？传的人有考虑过她作为奔三的成熟职场女性的感受么？ 彭楠见她歪着头不说话，继续说：“还有点小迷糊。” 迷糊？程迦艺更不高兴了，怎么听都是贬义的意味更深一点嘛，她做生意明明还是很精明能干的好不好？她不自觉咬着汤勺鼓起了腮帮。 彭楠看着她出着神，反应明显慢半拍的模样，笑着点头：“果然迷糊可爱。” 刘萌绷不住噗嗤一声笑起来，这闻是她为了吸引年轻男性进工作室，从而带动女性员工的工作积极性故意传的，招聘广告上的原话是，公司具备迷糊可爱软萌吉祥物一枚，欢迎能人异士上门调戏，旁边附了一张程迦艺发呆时候的照片，发广告的时候也后怕过被舒航知道了，免不了要有顿教训的，但谁叫她说走就走的，留她一个人面对动荡的人事，根本忙不过来，拿她的“色相”牺牲一下为公司做点贡献也是应该的。 虽然她觉得她给她的描述与事实挺符合，但以她对程迦艺的了解，明显知道，她不仅没有自知之明，还挺不喜欢被当作孩子的，于是连忙摆着手冲彭楠使眼色，一边说：“我们小艺哪是迷糊呢？是年轻有为，可爱的外貌下裹了一颗能干的心。” 彭楠意会：“是啊，迦艺真厉害，和刘萌一起撑起那么大的事业。” 程迦艺笑：“你也是啊，自己开了摄影工作室很厉害呐，而且我一直都很崇拜摄影师来着，能捕捉到那么多那么美好的画面，我以前也学过一点摄影，但就是没什么灵性，半吊子，拍出来的照片总觉得差了点儿什么……” 彭楠：“看过一些你之前设计的衣服，觉得你很有灵性啊，有兴趣的话，下次我可以教你摄影……” 程迦艺打断他，有点自暴自弃的语气：“不学。” 刘萌听了，在心里无声叹气，小艺还是那么不会聊天呐，好歹装个乐意的样子，反正这下次还不知道下到哪次去呐，想着，她又忍不住望一眼彭楠，替他捏一把汗，这两个字，换她这个跟小艺相处惯了的人听了，都觉得是透心凉呐。 没想到彭楠并没有被打击到的样子，还是笑眯眯的，说：“那，不知道有没有这个荣幸能邀请你来做我的模特呢？有偿劳动。” 程迦艺：“我……不太习惯被别人拍……” 彭楠：“不用急着答复，你可以回去看一下我的作品，如果对我有信心的话，希望可以合作试试。我正在做一个与‘少女’相关的系列，觉得你的形象和心目中某个主题真的太符合了，所以冒昧地想要邀请你……” 刘萌听了，心下说，不好，这个彭楠怕是撩妹挺有一套的，估计用这样的说辞蒙过不少无知少女吧，自己好像有点引狼入室的危险感觉了。再看程迦艺，听到是工作相关，竟然真的仔细思考起来，手托腮，细想了好一会儿道：“你空了把你做的那个系列你觉得需要我的方案拿给我看看吧，我斟酌一下。” 彭楠开心笑答：“好，我回去整理了拿给你。” 刘萌实在有点替程迦艺担心，怕她呆萌呆萌的，就落进了虽然她现在也没有看出什么具体端倪的彭楠的套。 于是后半段，气氛就变得稍显热闹起来，在以刘萌为主导的情况下，4个人聊电影聊书聊新闻，和谐地结束了晚餐。 刘萌后来回到家趴在床上，还在惦记着彭楠是不是借着工作的名义，对程迦艺动了什么不好的心思，该不该和小艺提个醒什么的呢？想着想着，又觉得自己怪杞人忧天的。 明明昨天才埋怨过小艺不愿坦然接受追求的别扭性格，今天自己又跟她一样，面对连雏形都没形成的一点点种子的影子，就像要跳起来狠命维护她一样，还真是，过分保护。 小艺单身啦，其实彭楠若真有意思，用这样迂回的方式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至少没有触动小艺抵触的本能，说不定能发展起来呢？真的发展起来了，不也挺好的么？ 叶卿云跟Jessica合伙才第二年，算是创业初期，所以虽然定了6点下班，但他几乎没有整点下班过，大部分时候要忙到晚上九十点钟才能安心回家。 今天也不例外，9点半多才从公司里出来，虽然心里记挂着程迦艺，怕她进不了家门，但一直没有接到电话，想来也还没有回家吧。 说来也巧，车子缓缓拐进小区大门，就看到了前头程迦艺那辆独一无二不用记车牌也不会辨认错的黑色Jeep。叶卿云也不急着打招呼，就这么慢悠悠地跟在她后面。 因为她算是外来车辆，所以被交代的是不能占用地下停车场里早已被出售出去的车位，只能停在地面的临时停车位里。 叶卿云看着她开过自家那幢楼时，稍微犹豫了一下，却并没有停下，而是……绕着小区又开了一圈……并且……又一次掠过了那幢楼…… 于是脸上忍不住浮起了大大的笑意，这个路痴的姑娘，还真不是一般的可爱…… 正想着，电话响了起来，是程迦艺低哀的语气：“喂？你家是几幢来着？” 叶卿云：“24幢。” 程迦艺的车还在继续缓慢地往前开着，不确定地又问道：“大概方位是哪边呢？数字贴得太高了，我有点不太能看清呢……” 叶卿云想象着她蹙着眉，一边拿肩膀夹着手机，一边歪头从挡风玻璃里向上张望的焦急模样，忍不住滴滴按了两下喇叭。 车外和手机听筒里重叠的喇叭音让程迦艺反应过来，她看了一眼后视镜，白色奔驰跟在后面，叶卿云还好死不死地左手伸出窗外，朝前头挥了挥。 她一下子被看好戏的羞涩和委屈涌上心头，心塞地挂断了电话，一脚油门加速开出了小区。 叶卿云虽然在MC的时候，就早见识过她那个激不起的炸毛样儿，但还是万万没有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立马追出去好像也不是个办法，只好先停好了自己的车，踱回24幢楼下才重又拨通她的电话。 第一个意料中的才响一声就被掐断了，第二个，嘟嘟了好一会儿，叶卿云以为马上就要忙音了，正准备从耳边拿过手机再按拨号键，却震动提示接通了。 程迦艺接起电话，没有出声，叶卿云远远听到一些缥缈的风声和轻轻浅浅有点儿压抑的呼吸声。 他说：“抱歉。” 她回应：“哼！” 叶卿云还是忍不住笑，低柔地哄起来：“不生气了，回来吧，我在楼下等你呐，给你指挥停车……” 程迦艺赌气：“不回！” 叶卿云：“不回，那你去哪儿呀？” 程迦艺：“不要你管！” 叶卿云：“怎么生起气来跟个孩子一样？” 程迦艺：“你有意见？” 叶卿云：“不敢不敢，我不敢有意见，那你回来吧。” 程迦艺：“回来有什么好处？” 叶卿云：“回来有地方住呗，这么晚了，不回来去哪儿呀？” 程迦艺：“说了不要你管！” 叶卿云：“我不管你，你一会儿又找不到怎么办呢？” 程迦艺：“……” 叶卿云：“快回来吧……晚上也挺凉的，我在外头冻着等你呐……” 程迦艺还是不说话，叶卿云也没有继续劝，风声和电流声就这么兹哩兹哩地往返在两个听筒间，谁也没有挂断。 不一会儿，叶卿云就看到了Jeep的前照灯慢慢晃了过来，他收了线，指挥她停到靠院墙的临时停车位里，笑嘻嘻地过去拉她的车门。 程迦艺踩着踏板跳下来，人是回来了，气还没有完全消，指挥着叶卿云帮她搬车里剩余的行李。 叶卿云不觉得那是惩罚，拎着行李，反而觉得心里特踏实，好像这么多东西，进了他的地盘，就连同它们的主人——程迦艺，一起，全部都属于了他一样。 # 程迦艺睡觉的时候，习惯窗户留个小缝隙，说她是出于自我保护的意识好像也并不是特别确切，但有其中一个原因，确实是害怕液化气泄漏之类的发生率微乎其微的事情。 以前跟舒航一起住的是3楼，并没有特意装防盗窗，所以也被他吐槽过：“也不怕是在给小偷创造机会……” 程迦艺却缩在被子里笑嘻嘻地说她的歪理：“小偷一般是谋财为主，很少害命的，装着一直没醒，消点财又没事，煤气中毒欸，那可是要命的，自然是命比较重要呀~” 舒航拿她没辙，于是不管是夏天开冷气还是冬天开暖气，也都不会为了省电而将那条窗缝关起来。 如今，住在14楼，程迦艺更加理所当然地留着窗缝。夜风偶尔强劲的时候，会带动窗帘轻轻飘乎一下，但是遮光的那层很厚重，所以整体上还是静止的时间偏多。 夜里，程迦艺做了个奇怪的梦。 梦里的她，是小小的十来岁模样，独自一人走在空无一人的僻静街道上，街面不宽，有点像印象里小时候老家那边两座牌楼间的那一条长街，东西走向，并不十分长，家在街中间段一条岔开的蜿蜒小路里面，从小路出来，在长街上，东西各有一座桥。 程迦艺心里闷闷的，向着西边走。 梦里的长街，和记忆中又不同，水泥的街面两边没有任何建筑，路灯也没有，空茫茫黑漆漆的，像是忽然低了下去，往外延伸了无限的泥土地。 左上方的天空中，一轮圆月金黄色，大大地立在地平线上面一点点的位置。不是挂，而是立。因为它看起来离地面很近，离街道很近，离人也很近，好像就在不远处的桥头上，不像在遥远的外太空。 程迦艺沿着街道的右手边，一步一步，沉默安静地走，月亮虽圆虽亮，却并没有光，街道下面的泥土地像煤炭一样沉黑，几乎什么也看不见，却又分明地知道那是泥土。 随着她的步伐，月亮仿佛离得越来越近了，也越来越大，颜色从金黄慢慢加深，变成了橘黄色还透点红…… 她忍不住一直侧头看着那一轮月亮，和现实里观察到的类似于平面的圆形不一样，这个月亮是立体的圆球，不是宇宙中的圆球，而是肉眼可见的圆球，分得出正面、侧面和背面。 她一步一步，上了桥，来到了月亮的侧面，此时的月亮已经不是“庞然大物”可以简单形容的了，她忍不住转头看过去，然后，她看到了月亮的侧面，长着一只手，小婴孩一样莲藕状的两节肉嘟嘟的手臂连着一只手…… 她吓得一个哆嗦，向后跌出了街面，本以为只低了半身高的泥土地，却一直一直一直触不到底，她害怕得想大声呼喊，却徒张着口，怎么也叫不出声音，就这么无止境地往下跌，然后惊得猛然转醒…… 程迦艺出了一身冷汗，先是习惯性地往右边搂，搂了个空，然后才恍惚地坐起来，摸索了很久才终于揿亮床头灯，眼睛微眯，不能适应忽然的光亮。再接着，慢慢的，慢慢的，她反应过来，这是在叶卿云的家里。 太久没有做噩梦了，都差点儿忘了自己已经跟舒航分手了。 程迦艺在床上坐了很久，久到头脑彻底清醒了，久到明确意识到自己再也睡不着了，才缓缓爬起来，去外面倒水喝。 # 书房的门没有关严，隐隐透出里面暖融融的光亮来。程迦艺回头看到挂钟上短针和长针一前一后都指在3的方向，15分钟形成的一小点角度，像是哥哥高举着玩具，弟弟踮脚或者蹦跳一下还是够不着。 程迦艺捧着水杯，想着：这么晚了，叶卿云还在忙啊，真的是很忙呐…… 然后，里头像是回应着她的想法一样，发出一声凳子挪动磕碰到地面的响声。 程迦艺轻叩一下门，也不等应声，就直接推开走进去。 叶卿云听到动静回过头来，看到那个娇小的姑娘罩在一条宽松的水蓝色真丝睡裙里面，白色的蝴蝶结和繁复的荷叶边，一贯的洋娃娃即视感，只是这次的裙长只到膝盖，露出了形状姣好的小腿，宽松和纤细明显对比着，让她看起来更显得瘦小些。 他露一个疲倦的微笑：“你怎么也还没睡？” 程迦艺摇头：“不是……刚做噩梦吓醒了……现在……睡不着……” 叶卿云略微有点心疼地朝她招招手，她乖巧地走到他身边的懒人沙发里坐下，水杯放到桌子上，习惯性踢掉拖鞋，把脚也缩到沙发上，曲起膝盖环抱住，脸枕着手臂，歪一点头。 看起来像个没有安全感的孩子。 叶卿云转过身来，正面对着她，她因为曲腿坐着，裙子前面高高地盖在膝盖上，后面正巧坐在屁股底下，所以小腿支起的部分全部展露在外面，从他的角度，虽然有小腿挡着，可还是可以隐约看到大腿和一点点内裤的痕迹。 他原本想说点什么安慰她一下，结果现在注意力都集中在如何努力控制住视线，定到她的头顶上，于是犹豫了再犹豫，还是轻咳了一下，开口说：“你穿裙子，坐姿还是斯文一点比较好……” 程迦艺懵懵地抬头看他，换了下巴抵在手臂上的姿势，长发随着她转头的动作，柔顺地垂落下来。她望着他的视线还有点迷离，搞不清状况的样子。直到他意有所指地将目光下移到她的腿上，她才触电一样反应过来，慌忙地垂下脚，别扭地把裙子扯平了盖好。 脸上慢慢浮起一点红晕，手指绞着裙子边，低头不言语。 叶卿云转回去电脑那边继续工作，随口问一句：“梦见什么了？” 程迦艺依旧低着头，语速缓慢地把梦境说了一遍，时断时续的，像呓语，叶卿云间或插问两句，一回头，她又已经习惯性地曲起了双腿，环抱住膝盖。 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 叶卿云不忍心再说她什么，拎起盖在腿上的毛毯，一把将她罩了个严实。 细腻的羊毛质地带着男性令人躁动的独特体温，将她从头到脚盖了起来。 程迦艺动作迟缓地用双手扒拉下毯子，露出蹭乱了的头发和一双幽暗的眼睛，睫毛忽闪忽闪地眨呀眨，神色无辜，楚楚动人。 两人一时都没有再说话，叶卿云看了她一会儿，又回头继续忙碌去了，程迦艺拥着毯子懒洋洋地靠进沙发里，不知不觉竟然睡了过去…… Chapter。173 舒航是5天后回到禾城的，上飞机前就有一堆狐朋狗友约他喝酒，以为这次亲自去了，嫂子必然跟着一道回来，铁定会是个值得庆祝的夜晚，于是，电话里争先恐后要和嫂子说道两句，想说舒航为了找她，快一年没喝酒了，这次功德圆满，怎么着都得跟兄弟们好好放纵一把。 然而，他们却被逐一告知了他们正式分手的消息，惊讶之余，改庆祝为浇愁，酒却是一定要约的。 晚上10点多，舒航略是无奈，略是需求地到了常去的那家酒吧。音乐声激情澎湃，中间的T台上有穿着曝露的舞娘跳着性感的钢管。 卡座里，酒和水果早就备好了，人也已经到得差不多了，先来的摇着骰子划着拳搂着浓妆艳抹妖娆的美女，嬉笑着大杯大杯喝着酒。 见他来了，纷纷主动挪出位子给他，立马就有满满一杯啤酒递到跟前。 舒航落座，接过酒，一饮而尽。 很快有十多个身着晚礼服的公主被引到卡座前头，每一个都是模特身材，********，衣服也是特意挑选或者定制的，将体态上的优点烘托成亮点。 一个个，都化了浓黑的眼线，贴了厚厚密密的假睫毛，或热烈或娇媚的眼神，在美瞳下面，怎么看都像是伪装。 舒航有点意兴阑珊的，想起第一次有程迦艺在场的点人场面，她挽着他的手臂兴奋地摇啊摇的，一脸惊讶和羡慕地说：“怎么一个个都这么漂亮，身材都这么好呀？你看那些皮肤都白嫩白嫩的……”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殊不知她清淡的模样才是艳压群芳的。 舒航笑着打断她：“脸白白的，不知道盖了多少层粉呢……” 程迦艺皱着眉头瞅他：“那也是化妆技术一级棒的……欸……怎么搞得好像你没兴趣一样？不是说好一人一个的么？” 说着又撒娇似的摇他的胳膊：“快挑快挑，你喜欢哪个？我可不可以也挑一个呀？” 舒航好笑：“800一个，你要的话，自己掏钱~” 程迦艺撇嘴：“啊~~~这么贵啊~~今天谁请客来着？我去问问他，给不给我算一个~~” 舒航一把拽住她：“别闹！” 程迦艺明显不高兴地鼓了腮帮，随后又凑近他耳边，好奇地问：“800块就陪酒么？有没有什么后续的服务的？” 舒航随手揉她的头，略略思索了一会儿才神秘兮兮地答：“有没有后续，那就得看那男的本事啦……” 程迦艺不懂，睁着大眼睛：“欸？” 舒航：“基本就是喝酒，没有后续的，这里的女人早都练成人精了，就算是喝酒，大部分也是避过了，不会把自己喝醉的……” 程迦艺有点失望地“哦”一声。 他记得那次，他最后挑的人，瓜子脸长头发，玫红色连衣裙，被指头点过之后，柔媚地坐到他另一面，熟练而优雅地给他们的杯子斟满酒。 程迦艺还在一边很惆怅地比对着自己说：“原来你喜欢这样长相的，瓜子脸，我这么圆的脸怕是一辈子也削不尖了，欸……还有我这平胸……应该也盼不到什么二次发育了吧，还有这姿势……以前读书的时候，我也是公认的淑女诶，怎么跟她们比起来，我完全就是一女汉子了……怎么办啊？” 舒航记得，那时候自己的笑容，应该要用“宠溺”来形容了吧，可如今，恐怕是比吃了黄连还苦了。 他拿起酒杯，又是一饮而尽，然后随手指了一个瓜子脸长头发的女人。其他没被选上的意兴阑珊地撤下去，被选中的那个，落落大方含着笑意坐到他身边。 酒吧嘈杂的音乐声里，面对面的两个人，也要凑到耳边大声喊才能听清对方的话，所以并不适合什么聊天谈心，无非是合着游戏尽情尽兴地喝酒。 啤酒一打又一打，洋酒先是拼了饮料的，玩到后面，直接纯的一杯就往肚子里灌。喉咙里先是辣得快要窒息一般，等胃里燃起了滚烫的暖意，回过神来又觉得有丝丝缕缕的甜。 # 酒是什么时候散场的，舒航不记得，他只记得自己迷迷糊糊歪在出租车里，恍恍惚惚就被扔在了小区门口。 突然就特别无力。一个踉跄跌坐在马路边上。 小区门口的保安室里，发出凳子挪动和开门的响声，有人出来了，很熟悉的夜班保安，见了舒航就三两步跑过来：“舒先生……怎么喝那么醉啊……诶……程小姐呢？要不要我扶你回去啊……” 舒航听到“程小姐”三个字，一个没忍住，眼泪猝不及防地滚落出来，什么形象都不顾了，挥手搡开了保安过来扶的手。 他撑着额头，一直哭一直哭，手哆嗦着伸进口袋里摸手机，不用麻烦地翻通讯录，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闭着眼睛也能摁对。 # 凌晨3点多，程迦艺被手机铃声吵醒，迷糊着以为是闹钟，摸摸索索地勾过来，随手在屏幕上一滑，拿被子蒙住头准备继续睡，却好像隐约听到了断断续续的抽泣声。 她把脑袋从被子里探出来，突然之间觉得好像哪里不对，于是勉力睁开眼睛，把手机凑到跟前，亮着的屏幕上是正在通话的画面，而上头的电话号码，署名是——舒航！ 程迦艺一个激灵，坐了起来，手机挨到耳边，轻声应一句：“喂？” 对面还是断断续续的抽泣声，呼吸和风，听得程迦艺心里忍不住揪了起来，她又试探着小声问：“舒航？” 舒航终于哽咽着，说了话：“小艺……我好想你……我真的好想你……” 那头，保安估摸着是小两口吵架，好像也没自己什么事儿，于是悻悻地回了保安室。 程迦艺听着从手机里传过来的舒航的哭声，眼眶一热，眼泪也跟着无声地掉了下来，她说：“我知道……舒航……我知道……你别哭……” 舒航：“嗯……小艺……我好想你……我不哭……” 然后听筒里传来他深呼吸，控制着喘气的声音，嗓音哑哑的，又继续说：“小艺……我的钥匙丢了……钱包好像也丢了……你来接我回家好不好……” 程迦艺：“……喝了很多酒？” “嗯……对不起……你不在……就容易丢东西……”话是一边吸着鼻子一边说的，语气里不易察觉的孩子气。 程迦艺破涕为笑：“那你知道自己是在哪里么？” 舒航抬头四顾：“……小区门口……” 程迦艺：“不错嘛……还知道回家……看来还没有很醉……” 舒航耍起了无赖：“我醉了……很醉……来带我回家好不好？” 末了，又补充一句：“我钥匙丢了……作为朋友……也不会见死不救吧……” 程迦艺又好气又好笑：“你思路清晰条理分明的，自己叫开锁公司！” 舒航继续无赖：“钱包也丢了……没钱叫开锁公司……” 程迦艺听着他勉强克制住的鼻音，终究有点儿于心不忍，顿了顿还是同意下来：“那你到家门口等着，我来给你开门……” 舒航：“我在小区门口等你……” 程迦艺：“外面风大，醉了吹风不好……” 舒航打断她：“我不管，我就要在这儿等你，我哪儿也不想去！” 程迦艺嘴上无奈地应了“好”，心里嘀咕着，还真是比我还会撒娇呐…… 程迦艺开车抵达的时候，舒航还坐在小区门口的马路边上。 她停下车去他身边看情况，一八几的大高个曲腿坐着，左手搭在膝盖上，给额头当枕头垫着，呼吸声均匀深沉，似乎已经睡熟了，右手垂着，捏着个手机。 程迦艺怕丢了，于是想着先收起来放包里，回家再还他，结果抽了一下，没抽动，又用力抽了一下，他死拽着不放。 无可奈何下，只能先想办法把他弄回家里去。 可是不管是叫他还是推他，他就是不醒，程迦艺立在一边束手无策了。 回头再看自己的车子，Jeep那么高，他若是不醒来跨上去，自己肯定是没有办法把他塞进去的。总不能一直拦在路中央等到他醒吧…… 于是，一声叹息。只好先找了地方，把车停好了。 跑回来，舒航的身边多了个人，正是小区的夜班保安，他看到程迦艺过来，很是有点激动地招呼：“程小姐，你来啦，舒先生在这儿坐了好一会儿了，前面我要扶他回去，他还不肯，我老怕他坐这儿出事儿，你来了就好了，你来了就好了……” 程迦艺有点儿哭笑不得，这保安做的也是够操劳的，舒航在小区门口这么一坐，能出多大点事儿呀。 不过转念一想，这么好心肠的，现在社会实在也是难遇了，像舒航这样丢了钥匙丢了钱包又喝醉了酒的，真没几个敢过来扶的。万一是个坏心肠的，好心人去扶一把，指不定还赖上钥匙和钱包的事儿了。 细思极恐。 于是，程迦艺冲着保安满脸堆着笑：“现在能麻烦您帮我一起把他扶上去么？我一个人扶不动他。” 保安：“好啊好啊。” 说着，两人一左一右将舒航架了回去，程迦艺个子小，力气也小，一路上没少停下来歇息，保安倒是抗得轻轻松松的，还有余力跟她搭话：“程小姐，好久没见你了……” 程迦艺费劲儿地答：“是啊……” 保安：“本来以为你们搬走了，可舒先生还是偶尔见到的，就是不大搭话……你是出差去了吗？” 程迦艺：“是啊……” 保安：“哦……难怪了……” 勉勉强强终于到了舒航家门口，程迦艺向保安道了谢，开门把舒航架了进去。 一路连拖带拽地把他安置到床上，习惯性地给他脱了鞋子脱外套，扒拉到裤子，解皮带的时候，动作突然顿住了，负气地抽了他的皮带之后，红着眼眶去洗手间拧热毛巾。 舒航在被扶着往回走的时候，已经有一点迷糊转醒了，可是像这么继续被程迦艺照顾着真是一件久违的不能更幸福的事。所以，他借着酒劲儿，装出睡得死沉的样子。但在她停顿着抽走他的皮带，出了房门之后，他还是忍不住弯了唇角。 程迦艺拿着热毛巾回到房里，趴在床头认认真真地给他擦脸，额头眼睛鼻梁脸颊嘴唇下巴，曾经亲昵过的每一寸肌肤，如此熟悉又那么陌生。她擦着擦着，眼圈一红，眼泪不受控地滚落下来，恰巧滴在舒航的眼皮上。 他眼皮微微颤动了一下，翻身伸手一把将程迦艺拉上了床。 程迦艺惊讶地微张着嘴，等反应过来后，一阵乱踢腾，奈何舒航力气比她大很多，单手就钳制了她的两个手腕，轻轻一提扣在了头顶上方。 他支着上身，半压在她身上，视线灼热地盯在她脸上。 程迦艺咬着嘴唇气鼓鼓地挣扎，手被钳着，腿被压着，唯有腰身胡乱地扭动，胸口起伏得厉害。眼神如果可以杀人的话，此刻一定飞出了两把刀子，直直地插进舒航的眼睛。 可是舒航不顾她的反抗，一低头，带着浓重的酒气，忘情地吻上了她的唇。 程迦艺使劲咬着嘴唇不松口，身体继续徒劳地挣扎着，直到明显感觉到舒航身上紧贴着她的某个部位逐渐膨胀起来，才受惊一样忽然不动了。 舒航稍微松了一点压制的力道，抬头在她的唇上轻轻舔了一下，然后异常温柔地一点一滴吻干她的眼泪，像是哄，又像是道歉，无数句“对不起”都融化在了**的舌尖。 可是程迦艺的眼泪却不停，一颗又一颗，带着她的体温，淌进他嘴里，咸咸涩涩，永远止不了渴。 程迦艺带着哭音低低地呢喃：“舒航……你别这样……” 最后一个音却被他含糊地吞进了嘴里，程迦艺不自觉地又咬紧了牙，无声地抵抗。 谁知，舒航竟然彻底压上来，把原本支撑着的手腾出来在她的腰间呵痒，趁着她扭躲着忍不住懈怠将笑的间隙，舌头长驱直入地绞上了她的。 程迦艺退无可退，心一横，狠狠地咬了他一口，本以为他会疼得就此退缩，然而他却只是轻蹙了下眉，就继续在她的口腔里肆虐起来，流连在她腰间的手掌，也顺着她的曲线，向上覆住了胸前那一抹柔软，隔着连衣裙轻薄的面料和文胸的一层海绵，恣意地揉捏起来。 程迦艺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她的虎牙是出了名的尖，以前咬手臂试力道的时候，可疼可疼了，舒航怎么能这样呢？此刻的嘴里，除了酒精味道，分明已经有了鲜血的咸腥味。让她又是抵触又是不忍和心疼。 程迦艺挣扎了一下，喉咙里模糊地发音叫他：“舒航……” 他又深深地吻了好一会儿，吻到她丧失理智意乱情迷，才意犹未尽地松开她。 怀里的她发丝凌乱，有几缕被细汗粘在脸颊上，皮肤红得像火烧，呼吸急促，和过去每一次亲昵一样，带着天生的娇羞。 舒航拿手温柔地撩开她脸上的发丝，这个温软的小人儿，真是怎么亲都亲不够。 可是这一次又不一样，程迦艺的视线很快恢复了清明，甚至隐隐升起了怒意。 舒航原想继续装醉，不想清醒，时隔一年多，这一夜就这么放纵一次，不管不顾她的感受，不放她走，就这么用力地把她揉进身体里。 可是直视着她的眼神，思维又不自禁地回归大脑，是他有错在先，又怎么能再做勉强她的事呢？ 他松开她的手腕，撑起上半身，视线里还荡漾着欲望，嗓音却克制了：“对不起……我去洗把脸……”说着，从床上爬了起来。 程迦艺揉着被他捏疼的手腕，也跟着坐起来理衣服：“那我走了……” 这个季节，日出的时间是几点呢？ 程迦艺开着车，在禾城的大街小巷漫无目的地兜着，天空暗沉沉的，却不像小时候的那样清澈高远，在地平线交接的地方，被霓虹掩映了大片的暗红色，看不到月亮，星星稀稀落落的，偶尔才有一两颗闪烁得特别亮。 程迦艺的车窗大开着，风随着车速呼啸进来，有猎猎的响声。长发在风里凌乱地飞舞，先前黏过汗水的几缕，此刻涩涩地缠在脸上，像是抚不开的烦躁心绪。 程迦艺控制不好踩油门的力道，总是一不小心就让车速越了界，好在路上空荡荡的，没有行人，就连车辆也很少，只有橙黄的路灯一盏一盏串在头顶上。 很快开上了她在禾城最喜欢的地标——南湖大桥。 在全世界都蛰伏着准备苏醒的凌晨时分，空无一人的弯弯桥梁，被珍珠一样梦幻的路灯点缀着，安静地架在水面上，像个连接着两个不同次元的神秘隧道。 她记得，某次在一个有关交通安全的公益活动中，还听到一个交警队的官员用带着方言的普通话慷慨激昂地介绍这座她喜欢的桥，内容好像是关于超速行驶的，说是弯道或者桥梁的设计都是很科学的，结合了离心率之类的原理，所以虽然基本上不会在这样的路段安装什么测速仪器，但是他们并不担心超速的发生，因为拿南湖大桥举例来讲，下桥的时候如果车速超过了60（码）的话，车子是会明显感觉到控制不住，要飞出去一样…… 程迦艺的车子很快驶上桥梁的最高点，她倔强地一脚猛踩油门，看着车速指针高高地翘到60以上，心里一边害怕着，一边又稳稳地把着方向盘拐向桥下，然后一个急刹停在红绿灯前。 看着红灯读秒的间隙，她在心里骂了句脏话：见鬼的离心率！ 跟着，又负气地猛捶方向盘：都是骗人的！ 什么鬼离心率都是骗人的！ 什么山盟海誓都是骗人的！ 什么钥匙丢了都是骗人的！ 程迦艺忍着夺眶而出的眼泪，回想起被舒航钳制在身下时，他裤子口袋位置，膈得她大腿疼的硬邦邦的东西，分明就是钥匙的形状。 为什么连喝醉了酒还想着骗我呢？像那句“我爱你”一样，明明不是对我说的…… 绿灯亮起来，她右脚还是死死地踩在刹车上，没有动作。 忽闪忽闪，黄灯，红灯。 程迦艺解开安全带，欠身打开副驾前面的抽屉，摸出一包烟和打火机，浅绿色壳子的红双喜，抽出一支，放得太久有点受潮了，不是很好点燃，试了好几下，才勉强烧起来。 深深吸一口，呛人的薄荷味道。再深深吸一口，揿灭。 烟雾在嘴里过了一圈，又从嘴里吐出来。 绿灯再次亮起的时候，她绑好了安全带，用手指把头发理顺了，朝叶卿云家慢慢开去。 # 烟和酒一样，对于程迦艺而言，都曾经是无比排斥的东西。 爸爸抽了一辈子的烟，牙齿上全是黄黄黑黑的烟渍，怎么刷也刷不掉。从小到大，家里被二手烟充斥着，常常熏得她喉咙毛毛的，止不了的咳，视线也好像模糊了好几度。 妈妈劝他戒烟，他总是各种借口，还有好几次把宝压在程迦艺身上，说什么，“小艺考试拿班级前十了，我就戒烟。”、“小艺进重点高中了，我就戒烟。”、“小艺拿奖学金了，我就戒烟。”…… 程迦艺一条条一件件全部做到了，初二期末考试班级第九，拿着写有名次的报告单，兴冲冲扬到爸爸面前；初中没毕业，就凭着出色的数学英语科学成绩，保送进了重点高中，别的同学还在拼命着准备中考的5月，她就坐在高中的教室里，开始学习竞赛的内容；大学第一年，专业成绩全班第一，拿了高额的奖学金，转账到爸爸银行卡里…… 可是，每一次每一次，爸爸的烟都没有戒掉，一边抽着，一边比划着下一次的目标，像给饿肚子的人画一轮虚虚的大饼。 骗子！ 而酒，是舒航的最爱，原本只晚饭的时候小喝两瓶，后来因为工作应酬交友等等原因，迷上了酒吧夜店，就三不五时地喝到醉倒需要她去接回来。 哪怕她负气跑了，他的第一句解释也是酒后乱性。 知道酒后会乱性，那为什么还要喝呢？ 她不懂，一个那么呛人，一个那么苦涩，究竟有什么致命的吸引力？ 可是后来，她还是两样都碰了。 舒航是不准她喝酒的，但在她无限的好奇里，还是勉强陪她喝了一次。 那天准备了很多酒，光啤酒就买了好几个牌子的，禾城最常见的雪花，当时还是吴彦祖代言的百威，还有广告最好看的喜力等等。先每种都小小地抿一口，苦涩，在她喝起来没什么太大的差别，一点儿也不可口。 雪花淡淡的，百威能喝出明显的小麦香气和酒味，有点烈，相比起来好像还是喜力更好接受一点，回味有点儿清甜，于是之后就认定了喜力。 舒航教她，要大口大口地喝，跟小口轻抿，满嘴都过一遍的苦涩不同，一大口灌下去，只在喉头会有味觉，过程会特别舒爽。 于是，她也学着一大口吞下去。还是皱眉，却真的比小口感觉好多了。 她不记得那次是喝到第几罐时失去意识的，可隐约觉得自己酒量好像也挺好的，第二天醒转过来，客厅里的空罐子是用箱来计数的。 但那次之后，舒航还是坚持不准她喝酒，偶尔几次聚会有名贵的红酒，会许她抿一小口尝个味道，或者，另外几次跟着一起去酒吧，开洋酒的话，也会给一小杯满足她的好奇心。 她真的开始喝酒，是在离家出走以后，住在异乡的酒店，悲伤无措的彻夜难眠，买啤酒红酒香槟鸡尾酒，一种接一种喝过去，酒精统统化作眼泪，淋湿睡衣，浸透枕头，哭累了迷迷糊糊昏睡过去。 啤酒是煎熬，伴随了太多的回忆，每一口都好像是舒航在和她碰杯。 红酒最助眠，半瓶就头晕，栽倒在床上就可以睡到日上三竿。 香槟甜甜的，更适合庆祝的场合，搭配蛋糕像个开心的玩笑。 而鸡尾酒，几乎就是饮料了，越喝越清醒。 …… 烟，就要早得多。 早到第一次，因为急事跑去酒吧找舒航，看到另外两个有女朋友的男性朋友各自搂了不认识的女孩子，动作亲昵地喝着酒。才知道，原来那些小说电视里看到的，所谓的“公主”其实离现实生活那么近，近到她们就在你我的身边，近到她们就在朋友的怀里…… 那一次，舒航的身边没有人，她庆幸地呼出一口气，却又有些不确定地反复和他求证是不是真的没有叫公主，得到他一而再再而三的肯定答复后，才略微放了心。 她还记得那次，他把她带到酒吧外面的广场上，点了烤串儿笑嘻嘻地对她说：“我有你呐，哪还用得着叫公主呀？” 程迦艺：“可是……” 舒航揉着她的头：“他们的女朋友都没有你好呀~” 程迦艺不好意思地笑，竟然傻乎乎地就信了。 然而，后来还是从朋友那里无意间听到，在她打电话问舒航酒吧地址的时候，他就把怀里的公主打发走了。 那是第一次，她知道的第一次，舒航对她撒谎。 心痛得无以复加，找不到宣泄的出口，于是一个人躲在角落里，点燃了一支烟。一大口吸进去，呛得眼泪都出来了，她一只手抹着眼泪，一只手依旧死死夹着烟，往唇边凑。 没有瘾，只在知道他又对她撒谎的时候，狠狠抽一支，像个惩罚的仪式。 后来，是如何对他们叫公主陪酒这件事转换成了大方默许的态度的，程迦艺自己也说不清楚了。 可能在和舒航的相处中，她虽然也像所有小女生一样小气爱吃醋，但比起他为了面子的那些逢场作戏，她愿意相信他们那么多年感情的深度，而实际更加在意的是他对她的坦诚。 她不要他哄，她要的是他百分之百的真实，哪怕那些真想世俗而伤人，她也更愿意去接受他有交代的做“坏事”。 在她的心目中，爱的最高境界就是融为一体，两个人心灵相通。所以她能接受他所有的说辞，只要他告诉她，他做那件事是有需要的，是会快乐的，那么她就能欣然接受。 她觉得那些需要哄需要骗的爱情，是爱得还不够深。 然而他却…… 骗子！(未完待续。) Chapter。174 叶卿云家的小区位于禾城的东边位置，程迦艺回去的路上，车开得很缓慢，看着天蒙蒙转亮，看着路灯一盏一盏熄灭，看着太阳从地平线以下一尺一寸升上来。 心和身体都觉得疲惫。 停好车，拖沓着脚步跨进电梯，才发现，自己还没有叶卿云家的钥匙，昨晚在工作室里待到挺晚，回家的时候叶卿云已经在家里了，所以并没有自己开门，一时疏忽了。 揿亮手机，6点刚过，实在不适合这么早就把叶卿云吵醒。而电梯已经在她的踌躇纠结中，默默地升到了14楼，叮得一声开了门。 幸好叶卿云家是独立电梯的，此刻电梯间里，早在第一次来的时候就让程迦艺很中意的藤椅，派上了大用场，她把自己懒懒地丢进去，视线直直的盯着地垫发呆。 清晨的阳光透过玻璃窗照射在毛茸茸的白色地垫上，像是有一圈朦胧而慵懒的光晕，明明是被踩在脚底下的东西，却白得清透而纯净的样子。 程迦艺忍不住轻轻动了动踩在上面的双脚，空气里立马窜起了尘埃飞舞的颗粒，于是她微笑着想：其实也没有那么干净吧，表象和现实总归是有差别的。想着想着，安静地合上了眼睛。 迷糊间做了个短暂的梦，梦见自己在高中的图书馆里，和舒航一起做习题，他借口有题目不会需要一起讨论而凑过身来，在她专注看题的时候，轻轻在她脸颊啄了一口。 那时候面红耳赤的甜蜜心情。也是谎言吧。 只不过，相爱的两个人，类似的谎言会被视作情趣，可是，有隔阂的两个人，谎言就会被无限扩大，扩大成说谎者为人处世甚至本质的好坏。 # 叶卿云如常地在闹钟声里醒过来，洗漱穿戴完毕打开房门，突然发现好像有哪里不对——程迦艺的房门是开着的！ 窗帘拉严了，也没有开灯，一眼望进去，房间里黑漆漆的，偶尔有丝丝缕缕的风从里面吹出来。不知道是起夜忘了关门，还是不在。可若是上班去了，窗帘应该是拉开了的才对。 叶卿云试探性地叩了叩她的门板，“咚咚咚”三声，喊一句：“我进来了啊~” 等不到回应，又叩三声，然后径直走去拉开了窗帘。 窗户开了一条缝，所以有风。阳光明晃晃地洒进来，叶卿云早已适应了光亮，所以并不觉得刺眼。回头，床上没有人，被子摊着，揭开了一个角，还维持着有人匆忙下床，带着恋恋不舍的模样。 去哪儿了？ 再环顾一圈房间，好在行李都还在。 叶卿云担忧的心落了一半，随手拎了外套，在玄关，边换鞋，边拨通了程迦艺的电话。手机用肩膀夹在耳朵边，“嘟……嘟……”的声音听起来空忙而遥远。 电话还没有被接起，叶卿云已经穿好了鞋子打开门。 电梯间里手机清脆的铃声回响着传入他另一只耳朵，循着声音看过去，程迦艺歪歪扭扭地靠在藤椅里，闭着眼睛蹙着眉，一只手抱着包包，另一只手伸在包里面胡乱地摸索着。 叶卿云莞尔一笑，挂断电话走过去，拿右腿轻踢了两下她的小腿，她先是挪开腿，躲了躲，再踢两下，就见她一个激灵端坐起来，睁开了眼睛。 叶卿云笑：“怎么总是这么不注意形象呢？还知道自己是个姑娘不？” 程迦艺揉着眼睛，没说话，表情呆呆的，衣服皱皱巴巴，不太整洁。 叶卿云正打算问她昨晚跑哪儿去了，怎么把自己关在门外了，还一副狼狈的样子，像遭遇了劫财劫色一样…… 突然就看到她揉眼睛的手垂下去，回望着他的视线外头，眼皮一圈红肿。 又哭过？！ 到了嘴边的话，没找到出口，在舌尖转了一圈又吞回去。 程迦艺倒是醒转过来，站起身，嘀咕一句：“我们又不是不洗头不能见面的关系……” 叶卿云含笑，跟在她后头，给她开了家里的门。 程迦艺进屋之后一反常态，没有了前几天作为客人般的小心翼翼，像是回到了只有她一个人的地盘，踢掉鞋子，拖鞋也不穿，随手一甩包，就进了洗手间。 叶卿云把她的鞋子在鞋柜里摆整齐，又从地板上捡起了她的包，把散落出来的纸巾、化妆镜、润唇膏之类一一塞回去，然后拎到茶几上放好。 顿了顿，又觉得刚才眼角余光好像看到有什么东西，从包里掉出来的时候，斜飞进了沙发底下。 于是，他又趴到地上往沙发底下探头确认。 果然有一串钥匙躲了进去。 叶卿云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把它捞出来。3个钥匙后面，拖一个兔子尾巴一样，白色毛球的挂件。放在手心仔细看，才发现毛球旁边还挂了个金属小牌子，上面刻着大写的“SH”和一个镂空的心，和她手腕上的纹身一模一样。 叶卿云使劲握紧钥匙，直到掌心有了深深的痛觉，才微微松开一点，将钥匙塞进她的包里。 # 程迦艺好好洗漱了一番，用淡妆遮盖了浓重的黑眼圈和红肿的眼皮，把头发全部往上梳了个高高的马尾，让自己看起来精神了一些，才勉强对着镜子微笑了一下，走出了洗手间。 没想到，叶卿云还在客厅的沙发里坐着。之前被她随手扔在地上的包包，此刻也完好地放在茶几上。 她略微吃惊，又有点不好意思地冲他笑笑：“我以为你给我开了门就去上班了……” 他抬头看一眼挂钟：“没，时间还早，要不要一起去吃早饭？” 程迦艺：“好啊。” 叶卿云上下打量她一番：“那去换身衣服吧……” 程迦艺也随着他的目光一起，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连衣裙，因为是棉布料子，被舒航一折腾，皱皱巴巴的，还真是——不堪！ 于是怯生生地退回了房间。 再出来时，已经是格子衬衫加牛仔裤的造型，经典的黑白格，在腰间绑一个松散的结，配上那个高高的马尾，一副清爽学生的模样。 然而，看在叶卿云的眼里，除了青春以外，却又有些不同。 和Jessica她们在场时一样的那种拘谨，好像又笼罩了上来，和方才的放肆区别开来，和前几天独处时的松散也区别开来，现在的她，像是在周身套了一层透明的与外界疏离的保护罩。有所谓的美好形象，整洁、亮丽、神采奕奕，却也多了一份设防的心。 昨晚发生了什么呢？ 叶卿云克制住自己问出口的冲动，帮她拎了包，和她一起出了门。 说着环保节能等等冠冕堂皇的理由和话题，叶卿云和程迦艺在电梯里商量决定，今天就让黑色的Jeep在停车场闲置着，两人一起开白色的奔驰出门。 坐在副驾的位置，程迦艺自然地掏出相机，对着自己一阵拍拍拍的，歪头、嘟嘴、甚至是剪刀手都用上了，完全无视了叶卿云的存在。 可是叶卿云的生活圈子里，这么肆无忌惮自拍的姑娘，还是头一次遇上，公司里的员工若真有什么自拍狂魔的话，多半也是避过他的眼睛的，而以前交女朋友的时候，自拍还不是什么流行的事情，手机的拍照功能才刚刚研发出来，并不是每个人都会买数码相机的。所以当她高举着相机，偶尔动作幅度很大的时候，他总是忍不住分神瞄她一眼。 程迦艺察觉他在看她，特嫌弃地回一句：“专心开车！” 叶卿云含着笑，在一个红灯前面停下来，她已经低着头，鼓捣着把相机里的照片传输到手机里。 他好奇吐槽：“这么自恋？” 程迦艺头也不回，专心在自己的手机上：“据科学研究表明，男人爱自拍才是自恋，女人爱自拍，那是印象管理，是生存策略！” 叶卿云不置可否：“哦？” 程迦艺：“这其实跟广告学的原理差不多啊，现在不是很多做微商的么？朋友圈一天到晚各种晒，汽车、饭馆、办公室、咖啡厅、旅游景点什么的，不就是为了树立自己高大上的形象么？然后就能得到受众更多的信任。营造出那种购买和使用他们的产品，也能过上同样生活的假象。网红之类的，也是一样的道理，现在每个人都是自己的媒体，自拍有时候甚至可以算是一种途径或者工作吧……早就不是以前单纯的记录美好生活那么简单了……” 叶卿云：“好像是这样……那你这些照片呢？什么目的？” 程迦艺已经快速地处理完照片了，心满意足地把相机和手机都收好，然后端正坐好，又调整了一下安全带，说：“当然是为了卖衣服呀~我还能有什么目的？这件衬衫是这个季节的基础款，一直卖得不错，所以要维持热度。” 叶卿云：“原来连穿什么衣服都是工作内容了……” 程迦艺：“哈哈，好像是诶……啊……对了，去哪里吃早饭？你兜了好远了，吃个早饭用得着这么麻烦么？” 叶卿云神秘兮兮地说：“还记得小时候常吃的那个饭团摊么？” 程迦艺明显很吃惊的样子：“你是说那个崔大娘的饭团？就是总是多给你半截油条的那个崔大娘的饭团？她还在？” 叶卿云点头：“嗯，不过早就已经不在原来那个地方了，那个路段，现在都不给摆摊了，前几年，她儿子给她在XX路租了个店面，本来还是只卖饭团，后来儿媳妇也帮忙，就扩大了些，多了些花样，如今是个挺有规模的早饭店了。” 程迦艺：“难怪……那现在还能吃到崔大娘捏的饭团么？现在的饭团不都进化成长条形的，还多了很多料了么？” 叶卿云：“可以啊，这个点去的话，刚好她在，我去过几次，比较熟了，可以让她专门捏，还是小时候的味道。” 程迦艺：“那她还记得你么？还有没有多裹半截油条给你？” 叶卿云笑：“是还记得……不过油条倒是不会多给了……” 程迦艺一会儿神往地说：“没想到崔大娘记性这么好，也不知道还记不记得我……” 一会儿又双手环抱到胸前，义愤填膺地说：“哼！现在终于知道要公平了么？！以前每次和你一起去买，捏给我的就只有半根油条，捏给你的就是一整根，太偏心了！” 叶卿云笑：“油条多的那个，还不是每次都让给你吃？” 程迦艺：“那……那时候你长身体嘛，油条多了，米饭就少啊，你当然得吃米饭多的那个才饱嘛……” 叶卿云继续笑：“得了便宜还卖乖……” 程迦艺也笑。 # 说着说着，他们停好了车，步行进了早饭店所在的小巷。 程迦艺走路的时候是习惯性落后一两步的，所以叶卿云也没在意，先一步推开了早饭店的玻璃门。 崔大娘已经熟络地打起了招呼，问着：“有一阵没来了，今天还是咸饭团加豆浆么？” 叶卿云掏出钱包，正想问程迦艺要吃什么，却发现身边空空的，她并没有跟进来。于是他又拉开了玻璃门朝外头看：“怎么了？” 程迦艺摇摇头，马尾辫一甩一甩的，三两步也进了门。 崔大娘见了程迦艺忙招呼：“今天还带了朋友啊，小姑娘，吃什么？和他一样咸饭团加豆浆么？” 叶卿云：“两个咸饭团，两碗豆浆，一个饭团里，给我放一整根油条。” 崔大娘：“好叻！”说着麻利地捏起了饭团。 程迦艺找了个空位先坐下，抽了几张纸巾把桌面认认真真仔仔细细地擦了一遍，叶卿云端了放着豆浆和饭团的餐盘过来。 她明显有些失落地朝他说：“崔大娘还是那么不公平，只记得你，不记得我……” 叶卿云把油条多的那个递给她：“她记得啊……” 程迦艺：“记得？” 叶卿云：“刚还偷偷问我了，是不是小时候总是一起买饭团那个，说看着像，可是现在这么漂亮，怕认错了尴尬……” 程迦艺：“不是哄我的？” 叶卿云：“不信，你自己去问她。” 程迦艺：“才不要！” 叶卿云停下来喝了一口豆浆，又问：“你刚怎么傻站在外头不进来？” 程迦艺吃饭团的动作明显一顿，嘴巴大张着，没有立马咬下去。过了一会儿索性把饭团挪开了，说：“这个店，其实我也常来的……” 叶卿云：“嗯？” 程迦艺：“我都是夜宵的时间来，没有遇到过崔大娘……我都不知道这店还有卖饭团的……” 叶卿云：“和舒航一起？” 程迦艺一只手抓着饭团，一只手托着腮，视线缥缈地飘在天花板上，用力而缓慢地点了两下头。 叶卿云又喝一口豆浆：“如果你们晚几个小时，而我早几个小时，也许就有缘在这个店里遇上了……” 程迦艺嘀咕：“幸好没遇上……” 叶卿云：“嗯？” 程迦艺：“没什么啦~快吃~不然上班要迟到了~” 嘴上是这么说，可实际行动上，却咀嚼得特别慢。 这家店铺，对于程迦艺而言，就像是地图上的某个特定坐标。过去，舒航只要是在附近的酒吧喝醉了，叫她开车去接，就必然要在这里有个停顿，一碟花生米、一碗粥和一堆胡话……本来离开了他，这个坐标上就被画了大大的叉，再也不愿意踏足进来。 可偏偏造化弄人。 说来也奇怪，同一家店铺，吃早餐和吃夜宵，却像是处于两个不同的环境，此刻嘈杂热闹喧嚣，是欣欣向荣的沸腾，夜间嘈杂热闹喧嚣，却是日暮途穷的弥乱。 同一张餐桌，桌对面的那个人，此刻干净明亮，瓷白的饭团，醇厚的豆浆，背后是满世界耀眼的日光，而夜间那个，眼神迷离，微笑朦胧，笨拙地一颗一颗夹起花生米，大部分自己嚼了，小部分不容拒绝地塞进她的嘴巴里，玻璃门外霓虹装点的夜景，纸醉金迷。 # 叶卿云喝完了最后一口豆浆，抬头等她。 程迦艺察觉到他直视自己的目光，终于回过神来，又看看手里还有一大半的饭团，歉意地摆摆手说：“你先去上班吧，我一会儿自己打车就好。” 叶卿云看一眼墙上的挂钟，微笑着答：“没关系，反正还早，你慢慢吃。” 程迦艺也看钟，都快9点了，还早么？她忍不住狐疑地问：“你们几点上班啊？” 叶卿云：“8点半。” 程迦艺：“……” 叶卿云：“我是老板啊，迟到又没有关系。” 程迦艺：“……” 叶卿云：“真的没关系。” 程迦艺不说话了，狼吞虎咽着把饭团吃完，又猛灌两口豆浆，胡乱抽了张纸巾擦嘴，就拎起包包，快步出了店门，把崔大娘大声招呼的“下次再来啊！~”关在了玻璃门的里面。 叶卿云不紧不慢地跟着程迦艺走到车边，只见她用力拉了一下副驾的门，却因为车子上了锁而没有拉开，于是气急败坏地一跺脚，回头瞪着他，手还倔强地拉着门把没松开。 叶卿云忍着笑，故意绕到副驾位置，把手搭上了门把，叠上她的手，看着她受惊一样缩回去，才摁钥匙解锁。然后动作优雅地给她开门。 程迦艺不明就里地抬头看他，可在他的脸上只有一副无害的微笑。于是她咬着下唇，不太情愿地坐进去系好了安全带。 叶卿云维持着无害的微笑轻轻关上门绕回驾驶室。 程迦艺看着他像是故意逗弄她一样慢悠悠的样子，不自觉地握紧了小拳头，整个身体像是绷紧的弦。 他却是取笑的口吻：“我都不急，你急什么呀？” 程迦艺垮下肩膀，松开拳头，鼓起腮帮：“……” 叶卿云岔开话题：“你工作室在哪儿？” 程迦艺依旧鼓着腮帮，声音闷闷地报了地址。 叶卿云启动车子，看着后视镜掉头，觉得换话题好像对松懈程迦艺的状态有效，于是接着说：“那是郊区了吧，怎么搞这么偏的地方？” 程迦艺：“我们要的地方大，办公和仓库都在一起，市区房租太贵了，只能租到郊区去啊。” 叶卿云：“嗯，那员工过去应该挺不方便的吧……” 程迦艺漫不经心地答：“也还好吧，我们在附近还租了公寓的，有些有需要的，就直接给他们提供了住宿，上班也挺方便，而且我们早上比较迟，9点才上班……” 说着，随手开了车载广播，禾城本地的电台，女主播讲着路况，虽然早就过了早高峰，却还是有路段堵得厉害，轻快的声音提示着两点之间需要绕道的直线。 然后播报内容忽然转成实时接到的热线报料，某个路口，电瓶车被私家车撞倒，有年轻女性受了轻伤。 程迦艺：“欸~那路口离我们那挺近的，出了事故，估计要堵一会儿，看来得绕路了。” 叶卿云：“嗯。” 程迦艺还想说点儿什么，有手机铃声响起来打断了她，是自己包包的方位，于是她从包里掏出来，看到了刘萌的名字，接起来：“喂？萌萌~我还10分钟就到了，XX路口刚才出事故了，我得绕一下路……” 叶卿云听不到电话那头刘萌说的话，却只见程迦艺瞬间换了夸张的表情，声音咋呼地表达吃惊：“什么？你把人家给撞了？” 接着是更加吃惊的一句：“啊？你被人家给撞了？”音调里，特别强调了“被”字。 那一头，刘萌坐在路边，一边等交警给现场拍照，一边小心翼翼地卷起裤腿，小腿上刚才摔倒时蹭着地面磨破了皮，一片血肉模糊的，有点触目惊心，不敢细看。 手机听筒里，程迦艺的声音听着像埋怨：“你让我怎么说你好，放着好好的汽车不开，开什么电瓶车啊？” 刘萌语气特别可怜巴巴的：“小艺，你怎么这么凶啊，都不关心我有没有伤着……我现在腿好痛哦……” 程迦艺：“刚听广播说了，年轻女性受了轻伤……”在“轻”字上加了重音。 刘萌：“小艺……” 程迦艺：“好啦~我马上就到了，在那等着我吧~” 在她们通话的过程中，叶卿云早就心领神会地给她开到了出事故的路段，程迦艺挂了电话指着路边说：“你在这儿放我下去就行，我一会儿自己打车，你快去上班吧，都迟到那么多了……” 叶卿云却不听她的，将车子开到路边人行道上的车位里停好，和她一起下了车。 程迦艺拦他：“你快去上班吧，我不用你送了，还得陪萌萌去医院呐……” 叶卿云说着“没关系。”径直往路口走去。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早上程迦艺靠在藤椅里衣冠不整的样子和她明显哭肿的眼圈，像是相机定格的画面一样，一直印在他脑子里挥之不去。 加上她收拾完后呈现出来的那一副和小时候独自面对变故时无异的逞强模样，让他怎么也放心不下。 小时候不懂事，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和支撑，眼睁睁看着她变得越来越静默，却努力装出没事而开朗的样子，自己却什么也做不了。 没想到长大了，面对这样的她，还是无能为力。 只好跟着，也只想跟着。 # 刘萌看到程迦艺过来，抬手就挥，结果却因为刚才摔倒的时候手肘也受了伤而吃痛地哇哇大叫。 程迦艺连忙小跑两步到她身边，看到她小腿上的伤，关心地问：“怎么这么不小心啊，疼不疼啊？肇事司机呢？” 刘萌撑着程迦艺扶她的手踉跄着站起来，笑说：“走啦。” 程迦艺：“走了？” 刘萌：“我自己不好，平常机动车道开惯了，刚转弯的时候没留意，不小心开到机动车道里去了，一年轻小伙，开的还是公司的车，撞到我也挺倒霉的，想着你也快来了，保险公司也拍完现场了，就让他先走了。治疗什么的拿发票跟保险公司换钱就行……” 程迦艺：“都伤成这样了，还怕耽误了别人……刚也不知道哪个给电台报料的，还说什么轻伤……能走么？车在那边……送你去医院……” 刘萌被程迦艺搀扶着一瘸一拐地往人行道走，忽然发现在程迦艺的身后，还有一个高大英俊的男人也跟着，他看程迦艺的眼神简直温柔得让人心里忍不住一酥，于是不禁八卦心起：“诶？这谁呀？也不介绍一下？” 程迦艺这才想起来还有叶卿云，于是忙给他俩介绍：“这是刘萌，我合伙人，这是叶卿云，我的……房东。” 刘萌立马伸出手去握叶卿云的手，像个家长一样客套道：“你好，你好，常听小艺提起你，我们家小艺要托你多关照了。” 叶卿云也客气：“应该的，应该的，照顾她是我的荣幸！” 程迦艺听着朝天翻了个白眼，这什么鬼对话！ 接着，闷声不响地架着刘萌往车子那走，一脸没好气地把她塞进车后座里。(未完待续。) Chapter。175 车子开到医院停车场停好，程迦艺扶着刘萌准备开门出去，车门却先一步在外头打开了。 对于叶卿云今天出奇的绅士态度，她有种没法适应的纳闷心情。 刘萌在背后推了她一把，她一个踉跄撞在叶卿云怀里。 叶卿云连忙伸手扶稳她，她一站好就转身恶狠狠地瞪刘萌。 刘萌朝她无辜地笑，伸着手一副可怜兮兮需要人搀扶的模样。 程迦艺只好无奈地扶她出来。等叶卿云关好了车门，她就迫不及待地朝他摆手说：“好了，你快去上班吧，都耽误你那么久了~” 叶卿云：“……”眼神里还写满了不放心。 刘萌看在眼里，憋着笑：“今天麻烦你了，谢谢，你去上班吧，我会帮你看着小艺的~” 程迦艺莫名：“看着我？出车祸的又不是我……” 叶卿云不管她的嘀咕，朝刘萌礼貌地点点头，道：“麻烦了。”又转向程迦艺，“我先走了，下班前给我电话，我去接你。” 说完也不等她反对，自顾自开车去了。 # 程迦艺一边搀扶着刘萌往门诊部走，一边狐疑地看她：“你和叶卿云第一次见面吧？怎么感觉那么默契的，像……嗯？不对！怎么像……” 刘萌看着她脑子转不过弯来的模样，哈哈大笑：“我敢保证，你这个房东百分之一百喜欢你！不对，百分之一万！” 程迦艺：“瞎说什么呀~他喜不喜欢我，我会不知道？就是今天有点反常，上班迟到了也不管，硬是跟到医院来……” 刘萌：“让我运转我聪明的大脑分析分析……你今天是不是自己先有什么反常的举动啊？” 程迦艺：“啊？……没有啊……”嘴上不承认，脑子里却迅速过了一遍凌晨十分舒航的举动，脸上不受控制地烧起了红晕。 刘萌：“还说没有~脸都红了~啊！不会吧？！他昨晚上对你不轨了？！” 程迦艺：“没有没有！你想哪儿去了！才没有呐！” 刘萌：“也是……他要真敢对你做什么，今天就也轮不到他送你上班了……欸？那你是发生了什么？” 程迦艺：“真没什么……你还没说，你怎么突然想起来骑电瓶车了？” 刘萌突然红着脸扭捏起来：“也没什么，想体验一下嘛~” 程迦艺瞄一眼她受伤的小腿：“电瓶车有什么好体验的？体验成这样你满意了？诶？不对，你不会是还特地买了一辆吧？！” 刘萌：“嗯~不买哪来的车啊~” 程迦艺：“……无法理解，老实交代，到底是什么目的？” 刘萌：“说出来你可别取笑我。” 程迦艺：“我什么时候取笑过你？” 刘萌：“诶呀~我就是想拉近跟彭浩宇的关系嘛~那他才毕业2年，又没钱买车的，每次都是我开车载他，怕他有压力……” 程迦艺：“……真不知道该说你什么好……那你别开车，就坐他电瓶车后座上笑不就好了？” 刘萌：“说好了不取笑我的……” 程迦艺：“……” 说话间，刘萌已经拍好片子，包扎好了，和预想的一样，只是皮外伤，没有伤到骨头。 # 程迦艺把刘萌送回了家，再三叮嘱她不要碰水，不要吃辛辣。 刘萌窝在沙发里撒娇：“小艺，不然今天就留下来照顾我呗~” 程迦艺：“我们两个都不去工作室，不太好吧~倒是那个彭浩宇，我要不要批一天假给他，让他来照顾你呀？” 刘萌：“不要！太丢脸了！再说，我们还没发展到登堂入室的程度~” 程迦艺：“那不正好可以增进感情么？” 刘萌：“我也想不好~对彭浩宇吧，喜欢是喜欢，可毕竟比我小几岁，总觉得如果我表现得太主动的话，像是张着血盆大口要把他吃了一样……” 程迦艺走过去捏捏她的脸：“应该是小绵羊送入虎口吧~~看你就是要被吃死的命，这么早就替他着想着还体验电瓶车呐~换我是他，一定感动心疼死~” 刘萌：“行了，别取笑我了，早跟你说过，这次很认真~” 程迦艺：“知道啦~那我回工作室了，你照顾好自己，有事打给我~啊~不对，有事打给彭浩宇~嘿嘿~” 刘萌：“讨厌！” # 刘萌一年四季都顾着工作室的事儿，难得一天空闲下来，竟然有点无聊到不知道该怎么打发时间了。 于是下午的时光，程迦艺的微信上就时不时地传进她的消息，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朋友关系说来也奇怪，不聊的时候，也不至于太挂念，一聊起来，却是没完没了的。 以至于彭楠敲响程迦艺办公室的门，推开进来的时候，她脸上洋溢着的八卦笑容还没有收住。 彭楠：“笑什么呐？那么开心~” 程迦艺：“没~和刘萌聊天呐~” 彭楠：“我拿策划过来了，你抽空看看？” 程迦艺接过彭楠递过来的文件夹打开，认真地一页一页翻起来。 大致的主题是花与少女，十二个月的花衬托十二位少女，用照片去阐述每一种花的花语，有玫瑰、百合、向日葵、薰衣草、樱花……而想要请她演绎的那一种，被用彩色笔着重做了记号，紫阳花，寓意希望。 程迦艺抬起头来：“紫阳花就是绣球花么？” 彭楠：“对。” 程迦艺突然笑得很开心的样子：“我记得它很神奇，像PH试纸一样，遇酸是蓝色，遇碱是粉色。” 彭楠：“对。” 程迦艺：“怎么想到让我拍这个？希望……好像很难表达诶……” 彭楠：“那天看到你的时候，就觉得你和紫阳花特别配，说出来你可能不信，你站在会议室里，背景里就好像自动开满了花。” 程迦艺听着，看着他眼里憧憬的神色，不自觉地捂住了脸。 彭楠继续说：“后来看到你跟刘萌聊天时，笑起来的样子，就打定了主意要找你试试看，不管你答不答应，都想争取看看……你的笑容很有感染力，让看见的人也不由自主笑起来，那应该就算是希望吧……” 程迦艺：“你再这么夸下去，我要脸红了……” 彭楠：“我这不是夸，是说事实。” 程迦艺：“你有拍好的给我看看么？” 彭楠：“这个系列的，暂时还不能给你看，不过以前拍的照片，你可以看一下……借你的电脑用下……” 程迦艺点头，把笔记本电脑转过去推到他面前，彭楠在上面输入一串网址，又转回来。 浏览器里是他的个人主页。版面设计得清爽简洁，相片按不同系列裁剪了尺寸，有序地拼接。 程迦艺的视线一下子被其中一张在教堂里拍的照片吸引，拿鼠标点进去，意料中的梦幻系列，和多年前深刻在记忆里的一样。 她惊喜地说：“没想到这组照片是你拍的！读书那会儿可喜欢这家淘宝店了，那时候就被这组照片迷得七荤八素的，果断买了这个裙子……” 她边说着，边用鼠标点其他几组看，情不自禁地夸奖说：“你好厉害！还有这组也是，我超喜欢的！” 彭楠受用地微笑着说：“过奖！过奖！” 然后又问：“那……是不是表示你同意做我的模特了呢？” 程迦艺还处于发现新大陆的兴奋中，随口就答应：“是！” 过了一会儿，反应过来，又迟疑地说：“我不太习惯别人给我拍照，应该会很不自然，怕破坏了你的照片效果……” 彭楠：“没关系，引导着模特放松，抓住对方最美的瞬间本来就是摄影师的责任，你大可以放心。” 程迦艺微笑：“那好吧~” 彭楠：“再过一个月就到紫阳花的花期，我是想6月份拍，天没那么热，拍起来也不会太辛苦，你看你有时间么？” 程迦艺：“6月的话，有年中大促，忙完大促，下半个月应该是有空的。” 彭楠：“好的，那你提前一点和我说时间，我调整了配合你。” 程迦艺：“那多不好意思，还是你定时间，我尽量调整吧。” 彭楠：“没关系啊，是我拜托你的嘛~不过，你都不问报酬么？” 程迦艺：“我又不是专业的，还不知道会不会破坏了你的系列，到时候万一白忙一场就不好了，如果真的能用，你就看着给就行~” 彭楠：“谢谢！” 叶卿云因为迟到的缘故，遭遇了Jessica一阵不满的抱怨，可是当被问及原因的时候，他却只是浅笑了一下，并没有多作解释，迅速转入了工作状态。 Jessica满腹狐疑地想着，怕是和住在他家里的那个女孩脱不了干系，可是自己也没有立场去多说什么，问多了显得自讨没趣，于是只好闷着一肚子的气，看文件也不顺眼，看员工也不顺眼，一整天都憋屈烦躁的样子。 好几次小周拿文件去找她签字，看到她阴沉的脸，都有点望而却步。快下班时，拿第二天的开会议程给叶卿云的时候，她忍不住就嘀咕起来：“今天林总也不知道怎么了，一整天都摆着张扑克脸，你不知道，你早上打电话给我说，要晚点来的时候，她眼神都是可以杀人的，还以为你来了就好了，没想到，到现在都还是一脸随时火山爆发的模样，该不会是生理期了吧……不对啊，我记得上个月她不好相处的不是这几天呀……” 叶卿云好笑：“在背后议论老板，不怕我打小报告么？” 小周仗着自己是从公司注册起就跟着他的助理，混得比谁都熟的身份，笑嘻嘻的：“全公司，也就Boss不会打小报告啦，我也只敢在你面前嘀咕，前面在外头的时候，看得出来大家都感觉到了，可谁也不敢说什么，连悄悄话都没有……” 叶卿云：“Jessica让你们怕成这样？我还以为我们公司很严谨很和谐呢~” 小周：“你总是出差，回来也都钻研在产品上，当然不知道人事方面的事啦，不过其实也还好啦，竞争压力嘛，同事之间交心的少，其他公司应该也差不多吧……” 叶卿云含糊地“嗯”一声当作回应，看过议程后，收拾了公文包，说：“今天早退，有什么事的话，打电话给我。” 小周不可置信：“欸？我没听错吧，Boss你今天是迟到了还要早退？Oh，MyGod！一年365天，有360天都在加班的Boss今天要早退？生病了？精神那么好不像啊……家里人出事了？也不像啊，那得请假了，就不是迟到早退了……” 叶卿云：“没事，别乱猜。” 小周一拍手，促狭地打趣道：“是恋爱吧？肯定是恋爱了！我有那么美的女朋友在家等着，我也早退！” “呵。”叶卿云不承认也不否认，短促的如同叹息的呵气声却勾勒了藏也藏不住的温柔笑意。 # 虽然一直没有接到程迦艺预示下班的电话，叶卿云还是在6点左右开车抵达了他们工作室楼下。 在警卫的指挥下，找了空车位停好，望着那栋顶着“电商基地”大字牌的楼房，忍不住掏出手机拨了她的号码。 程迦艺接起来，手头的工作并没有停，一边核对着在一张发货单上打着对勾，一边用肩膀夹着手机说：“喂，我今天有点忙呢，现在几点了？你下班了？要不然你先回去吧，我晚上自己打车回来。” 叶卿云：“现在6点刚过，我已经到你们工作室楼下了。” 程迦艺停了手上的事，吃惊道：“啊？” 叶卿云：“你们在几楼？” 程迦艺拿着马克笔的右手停顿在发货单上，笔尖处慢慢化开一团浓重的黑色，她浑然不觉地迟疑着说：“……6楼。” 叶卿云：“好。我上来等你吧……” 程迦艺紧张地说：“啊……不好吧……” 可她话还没说完，电话那头已经是忙音了。她呆呆地盯着手机看了几秒，回过神后发现发货单上马克笔化开的那一大个黑点，几乎是跳脚着挪开了笔，皱着眉头拿起来，朝一边的打单员递过去，又无奈又歉意地说：“玲玲，抱歉，这个订单再帮我打印一份发货单……” 被叫作玲玲的女生接过去后，礼貌地说：“好的，稍等……” # 叶卿云乘电梯上了6楼，出电梯右转，就是程迦艺工作室的玻璃门。一块印有公司名字的牌子挂在门边，可爱的卡通字体，粉嫩活力的配色，于其说是电商工作室，倒更像是个提供儿童游玩的场所。 叶卿云推门进去，前台小姑娘立马抬起了头，礼貌地说：“先生您好，请问找哪位？” 叶卿云也礼貌地回应点头：“我找程迦艺。刚给她打过电话。” 前台：“哦，艺姐现在应该在仓库。”说着，往她的左手边，也就是叶卿云的右手边指过去，“沿过道一直往里走，右手边第3间，门口挂着仓库的牌子。” 叶卿云点头示意：“好的，谢谢。”然后迈开长腿就往里走去了。 一路经过客服部和美工文案运营的办公室，因为都是一小半墙壁上一大半玻璃的设计，所以里面几乎所有人都循着脚步声看到了这个高大英俊的男人。 很快有声音窃窃私语地议论起来。 “快看，外面那个男人好帅啊！” “是啊是啊，快跟小美问问，进来找谁的。” “往里面去了，肯定是找艺姐的啊，今天萌萌姐又不在。” “欸？欸？那个是艺姐男朋友？” “不是……不是……艺姐男朋友我见过，不是这个……” “你说的是前男友吧，艺姐不是早就分手了么？” “欸？那这个是现任？好帅啊……艺姐也太幸福了吧……” “我们艺姐长得美呀，换你去站那帅哥旁边，一看就不配呀……” “太伤人自尊了吧……” …… 当然这些背地里的交头接耳，叶卿云和程迦艺是听不到的。 # 右手边，第3间，门是开着的，屋里空间很大，货架整齐地在靠后的位置列队，有人比对着手里的单子在货架间穿梭，中间一个大台子，围坐着很多人，朝着门的是修剪线头叠衣服的阿姨，背对门的，像个流水线，后一个从前一个手里接过东西，简单处理，又递给再后一个，到队尾，是程迦艺忙碌的背影，一个又一个包裹经由她的手，堆叠到地上，垒成一座又一座初具规模的小山。 叶卿云在门上轻叩了三声，然后低头找着地面的空隙，两只脚小心避让着地上的包裹，向程迦艺身边走去。 大部分人都在敲门声里看过来，见到一个与自己无关的人物，不管对方有多么英俊，自己内心有多少好奇，在程迦艺在场的场合里，就完全不能像客服美工文案营销的那些小姑娘们那么肆无忌惮，只好默契地各自低回头去忙碌。 程迦艺边撕着快递单的背胶，边回头招呼：“你来啦，别进来了，这里乱着呐，我办公室在最里面，你去那儿等我吧，不过今天得很晚，发货部两个人请假，萌萌也不在，估计得要7点半，快递走了才能消停，诶~不然你还是先回去吧，别等我了……” 叶卿云却没听她的，翻山越岭来到她身边，方才她在两个包裹的间隙，随手敲击肩膀的小拳头被他看进了心里。 昨晚没有睡好，大负荷的工作量，让人忍不住在意。 于是他说：“我帮你吧。” 程迦艺：“没事啦，我自己OK的，而且你又不会~” 叶卿云：“你教我，我就会了。”说着，接过了她手里的一张快递单，熟练地撕掉背胶，贴到她方才封好的包裹上。 程迦艺没拦住，一方面自己也确实有点累了，于是指挥着说：“这个是发货单，这个是快递单，发货单上有买家名字，要跟快递单对上，然后，还有发货单上有商品编码、颜色和数量，要和衣服包装袋上条形码上印的那个对上，这些他们都已经配好了，就是你再检查一下，一般是不会出错了，如果都对上了，就把发货单放进去，把纸盒封好了，塞袋子里贴快递单就行。” 叶卿云说了句“OK”，就接过前一个人递过来的东西，麻利地干起活来了。 程迦艺抬手捶了捶肩，又前后左右扭了扭脖子，说：“多谢啦，我去喝口水先~” 说完，跳跃着跨过满地的包裹，朝外面去了，蹦到门口的时候，没站稳，摇摇晃晃地扶了下门框。 叶卿云眼角余光瞟到，忍不住微微一笑。 程迦艺左手拿着水杯，右手拿着手机，一边喝着水，一边看刘萌刚发过来的消息，一边缓步从自己的办公室往仓库走。 兜了一天的话题，又回到最早上的。刘萌还在固执己见，坚持着说叶卿云喜欢她，还字正腔圆地发过来一条：“小艺，你相信我，一个人喜不喜欢另一个人，从他看那个人的眼神就能看出来了，叶卿云看你的那个眼神啊，那是充满了爱慕的眼神，绝对错不了的！” 程迦艺手上回复着：“不可能，真的不可能啦~”心里却略微咯噔了一下。 眼神么？叶卿云看我的眼神和看别人的有什么区别呢？他不是一向来都那么温柔的么？ 想着，站定了，透过仓库外面的玻璃看他包包裹的侧影。 这么多天了，还是第一次认认真真看他。13年不见，除了重逢的时候，第一印象中“变帅了”那么肤浅的概括外，曾经稚气的男生，已经长成了如今成熟内敛的男人；也早就从只比她高半个头，长到了，她踮起脚尖也未必能勾到他肩膀的高度；线条更硬朗了，肩膀也更宽阔了，好像很能让人依靠的样子。 明明和小时候判若两人，明明间隔了13年的时间差，却依旧是令人安心的亲近感。是因为过去太交心了么？还是因为他与生俱来那种让人放心的值得托付的气质呢？可是这么好的一个人，怎么就还单着呢？真的是因为喜欢我么？ 怎么可能！ 程迦艺果断打断了自己的胡思乱想，自嘲地笑着，又喝了一口水。 碰巧叶卿云像是察觉了她的视线，往这个方向回过头来，因为仓库里灯光比较亮，而过道里比较暗的缘故，他透过玻璃只能隐约看到一点程迦艺的轮廓，知道她在那里，就忍不住冲她微微一笑。 可正是这微笑，让程迦艺触电般一惊，好像自己刚才羞怯的想法也被他望穿了一样，完全没有意识到光线关系，他根本看不清自己，就仓皇地转身往一边走，走了好几步才意识到方向不对，又转回180度，闷头往前走。 # 除了仓库和晚班客服，其他员工都到点下班了。陆续有人收拾了东西准备回家，有动作快的已经出了办公室走到过道里，看到程迦艺就招呼着：“小艺姐，我先回去啦，代我向萌萌姐问候啊！” 程迦艺机械地回应：“嗯，好，明天见！” 脑子却还停留在叶卿云微笑的画面。该如何去形容那个笑容呢？明晃晃的白炽灯下，麦色的五官，由嘴巴牵动起眉梢眼角，整个面部都在阐释清浅的笑意。 让人安心的“温暖”。 可用“温暖”这个词，在这个季节又明显不太恰当。但是无论空气里的温度随着日子的推演，升到了多少，他的笑，却都直击着她的心脏，烘烤得她热气腾腾恍恍惚惚。 就像很多年前，很多很多年前，高中的晚自习下课，在能把脸上肌肤都吹裂开的冬日冷风里，她和舒航一起骑单车回家。 程迦艺的家比舒航家离学校更远，所以往常的每一天，都是在半道上告的别。可是那一天，他陪着她一起骑回了家，看到她在家门口停下车，才单脚点着地，和她告别，然后恋恋不舍地掉头再往回骑。 程迦艺没有立刻开门进去，而是站在冷风里久久地凝视着舒航远去的背影。 不出所料地回了头，程迦艺欢快地高举起右手大幅度地挥，然后他笑了，因为距离有点远了，所以笑容融化在了夜色里，五官不那么清晰，只留给她一个微笑的轮廓，被暖黄的路灯光烘托得朦胧，在她的心间炸裂开怦然心动的焰火。 他回过头去，高举起左手，回应着挥动了两下。然后她知道，自己喜欢上他了。 那个时候，寒冷的冬日夜晚，那个笑容，用“温暖”来形容，正合适。 # 小时候，懵懂的喜欢，轻而易举。 可能因为少年的白衬衫上有让少女舒心的青柠味道，他就成了她心目中象征阳光的美好憧憬；可能因为少女的制服裙上有一小块面料被洗掉了颜色，她就成了他忍不住更在意的多看一眼。 也有可能她心地善良，帮老爷爷推车上桥的时候正巧被他看见；也有可能他见义勇为，在公交车上智擒小偷，救下的钱包，就是她的。 总之，当年还是少女的那个十几岁的程迦艺，因为一个“温暖”的笑容，懂得了心动的滋味。 而如今，二十几岁的，在长辈的定义里要被冠上“晚婚”标签的程迦艺，在刘萌适度的催化作用下，又被一个“温暖”的笑容，动摇了坚定了十多年的信念。 程迦艺懊恼地甩了甩头。 说好的这辈子最好的朋友，没事笑那么暧昧干什么？！没事做些让刘萌误会的事干什么？！ # 打单员玲玲在仓库的置物盒里没找到替换色带，走回自己座位的时候正好看到站在仓库门口的程迦艺，于是高声问：“小艺姐~打印机要换色带了，你能帮我问下萌萌姐替换的放在哪里么？刚仓库里找了一圈没有诶~” 玲玲是如今工作室里为数不多资历比较老，和程迦艺刘萌也混得比较像好姐妹一样的员工，所以招呼起她来也完全没有在意从属关系。 程迦艺回过神来应着：“哦，好啊，你等下~”然后，微信里发了消息出去。 很快收到刘萌的回复，新补充回来的办公耗材还是个快递包裹，放在她的办公室里没来得及拆。 于是程迦艺转身去刘萌的办公室里找，意外的是个巨大的纸箱，想着这些东西早晚要搬进仓库的，就打算索性直接搬过去再拆。 结果纸箱太重，她抱得特别费劲，一小步一小步半倚着墙好不容易挪到仓库的门口，右手上的力道就消耗干净了。 手上一滑，箱子重重地往下跌，怕砸坏了已经堆到门口的包裹，她机警地抬膝盖来接，却一个重心不稳，连人带箱子倒在了地上。 听到动静的众人纷纷回了头，有和程迦艺还不熟的员工努力地憋着笑，眼睛却先弯了弧度，并没有比别人更先一步过来帮忙的勇气，玲玲最先绷不住地笑出了声，害得程迦艺尴尬羞愧得无地自容。 叶卿云是最快一个越过“山丘”来到她身边的，从她身上搬起箱子的时候，责怪的语气：“这么重，怎么刚才不喊我一声？！” 程迦艺：“……” 他竟然单手就把箱子揽在怀里抱稳了，还腾出了一只手伸过来要拉她。 五指修长的男人的大手，指关节明显，掌心向上，摊在她的面前。 程迦艺犹豫了一下，还是伸出手放上去，他五指收紧，用力一带，就把她拉了起来。 程迦艺理了理裙子，又习惯性地拍了拍裙摆上也许并不存在的灰尘。 叶卿云：“这个放哪里？” 程迦艺指指货架的方向：“那边，靠墙那个货架旁边。” 叶卿云应一个“好”字，举起箱子，边低头观察脚下，边大步跨过去。 程迦艺到打印机边的抽屉里找开箱器和纸笔，顺带问玲玲：“几点了？还有多少单没打印？” 玲玲：“7点多了呢，4点前的订单还有17个没打印，应该来得及。” 程迦艺：“好。” 又对叶卿云说：“包裹就拜托你啦！辛苦了！” 然后蹲下去开纸箱，先挖了一盒色带抛给玲玲，接着根据箱子里的发货单核对收到的货品，封箱带、带孔打印纸、A4纸、色带……大部分都是纸，难怪重成这样……嗯……数量都没有错。 于是满意的撑着纸箱站起来，结果却因为站得太快太猛了，脑部供血不足，一阵晕眩，眼前发黑，本能地用手撑住了墙壁。 叶卿云察觉，停了手上的动作，过来扶她，关心地问：“怎么了？” 程迦艺缓了好一会儿，等到终于不那么晕了，才摇摇头说：“没事，可能有点贫血吧。” 玲玲敏锐地让出自己的凳子搬过来：“小艺姐，你坐着休息一下，我单子打印完了，剩下的包裹我帮忙包就行。” 叶卿云扶着程迦艺坐下，害她分外不好意思，懊恼地想着：真是状况百出的一天，作为老板的脸面全丢光了…… 叶卿云看她低着头，闷闷的样子，蹲下身，与她视线齐平，问：“还很晕么？” 程迦艺摇摇头，顿了一会儿说：“我们回去吧。” 叶卿云：“嗯？” 程迦艺又摇摇头：“还是算了，再等一会儿吧。” # 待到快递员把包裹席卷而去，时钟的短针已经快要抵达数字8了，程迦艺招呼着大家下班：“今天辛苦了，回去路上小心哦！” 员工们纷纷道别回去了，只有玲玲和一个质检的阿姨还在打扫卫生，见程迦艺和叶卿云也要帮忙，玲玲赶忙拦下：“小艺姐，赶紧招呼你朋友回去吧，这儿我们可以了。” 程迦艺迟疑了一下：“那好吧，你们也早点回去！” 说完跟叶卿云一起往外走，路过客服部的时候，也不忘跟晚班客服关照道：“晚上就拜托你们啦，回去的路上要小心哦！” 一片回应声：“好的，艺姐拜拜~” 从程迦艺的工作室所在的郊区地段，开车回叶卿云家所在的市区地段，路线就像是一个直角三角形的两条直角边。明明距离上是斜边最短，地图上却并不存在两点之间这条笔直的斜边，必须要先向北直行，然后右转，90度，再向东直行。 车里播放的还是上午他们一起听的那个本地电台，晚间的歌曲节目，男主播的声音带着魅惑的磁性，优美的诗句引出一首陈奕迅的《早开的长途班》。 略微喧闹的前奏后面，是他有别于唱情歌时温柔婉转的基调，略显低沉直白的声线，演绎一种勇往无前的无奈。 「坐在车厢倒后的椅上｜看见不断变小的风光｜视线朝着过去的世界｜身体却奔向前方」 倒和车内沉寂的氛围很是合拍。 程迦艺还沉浸在自己今天不堪的表现中，士气低落着，沉默看窗外。腿又不自觉地曲了起来，用双手环抱住膝盖——没有安全感的姿势。 叶卿云：“怎么了？” 程迦艺下巴抵着手臂摇头：“没，可能饿了吧……” 叶卿云：“想吃什么？” 程迦艺却像没有听见他的问题，反而说：“今天谢谢你啊，还让你做体力活，其实你不用特地来接我的……我……没什么……谢谢了……” 叶卿云：“跟我客气什么呢？你们每天都要忙到这么晚么？” 程迦艺：“嗯……差不多吧……如果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总会看到快递员把货拿走了，才比较安心回家，不过平常都不用自己上手的，今天是有两个人请假了，才……”到末尾声音越来越低，逐渐溶解了没有继续出口的话。 叶卿云接过来：“嗯……” # 向北的路段，路灯是头顶的两个支角优美往下垂的“Y”型，一左一右吊两个灯泡。间隔着立在马路中间区分往来车道的花坛里。 可能是政府为了节能的关系，并不同时打开，一盏左边，一盏右边，交替着站岗。也有因为故障，索性全暗的好几盏。 所以窗外是深浅不一的黑，谈不上风景。 车子在夜幕里，以允许中的最快速度开到了规划路线的直角处停下，程迦艺迷糊地望着马路对面的红灯发呆，然后忽然之间意识到他们的车是停在了直行道上，并没有按照预定路线向右90度转弯。 程迦艺纳闷地转头问叶卿云：“要去哪儿？” 叶卿云：“去吃饭。” 程迦艺恍然：“哦……对……” 叶卿云：“你想吃什么？” 程迦艺：“你都往这边开了，肯定是有意向了，怎么还问我？” 叶卿云：“还是想听一下你的意见，反正路是四通八达的……” 程迦艺：“那我们去吃面吧，这么晚了，简单点就好。” 叶卿云：“好啊，有哪家面店推荐的么？” 程迦艺：“呃……让我想想……图书馆对面有一家，很好吃，也很特别，有各种番茄口味的面，番茄牛肉呀，番茄黑鱼呀，只要是他们菜单上有的，就都可以做成番茄味的！” 叶卿云：“你很喜欢吃番茄？” 程迦艺：“嗯……其实也还好，主要我喜欢喝汤，放了番茄的面汤酸酸甜甜的超级好喝的……你喜欢吃番茄么？啊……也没关系，他们那的白切鸡也很好吃的！” 叶卿云：“我都OK……是图书馆对面是吧？” 程迦艺：“嗯。” # 禾城这样的小城市，晚饭的时间点其实挺早的，一般的公司5点多下班，回到家6-7点吃饭，年纪长一些的，或者动作快一些的，8点过后可能已经躺在床上看电视了。 而宵夜的话，明显还太早了。 所以这个时候的面店里，只剩了一桌用餐的人，两个中年男人面对面坐着，面碗已经空了，却还就着中间一碟鸡肉和一碟花生米在喝着小酒。 不大的店内面积因为空荡的关系显得比热闹时候开阔了不少，老板娘收拾着前一桌客人留下的空碗，用抹布用力地擦着桌子，见到有人进来就笑着招呼：“吃什么面？” 叶卿云：“有什么推荐的么？”声音是朝着程迦艺的方向。 程迦艺抬头看着墙上挂着的菜单，漫不经心地说：“我最喜欢番茄黑鱼面。” 叶卿云：“好。” 于是程迦艺朝着老板娘说：“两碗番茄黑鱼面，谢谢~” 叶卿云却立马改口：“一碗番茄黑鱼，一碗番茄猪肝，谢谢！” 程迦艺不解：“你喜欢吃猪肝啊？那还问我推荐干什么？” 叶卿云：“不是啊，猪肝是给你点的。” 程迦艺：“啊？不要！我不吃猪肝的！” 叶卿云：“贫血的人没资格挑食。” 程迦艺嘀咕：“可我真的不吃猪肝的嘛……再说……贫血又不是吃一顿猪肝就能好的……” 叶卿云：“那以后就隔三差五地多吃几顿。” 程迦艺：“啊？” 说话间，番茄猪肝面已经出锅，由老板娘端了过来。 程迦艺皱着眉头，一脸抗拒地把面碗推到叶卿云面前，叶卿云含着笑，又推回来，还快手地抽了一双筷子放到面碗上给她，像哄小孩子一样说：“乖乖地吃了它，一会儿奖励你黑鱼片。” 程迦艺抓起筷子，还是犹豫的神色：“可是猪肝的味道……” 叶卿云鼓励：“说不定放在番茄味的汤里就变好吃了呢？” 程迦艺撇嘴：“只怕是把汤也浸上了猪肝味道吧……” 叶卿云不以为意：“不试试怎么知道好不好吃呢？吃吃看吧……实在不行……再换黑鱼给你。” 程迦艺不情愿地先舀了一勺汤送进嘴里，猪肝的味道被番茄的浓郁掩盖了，好像也不是那么不可接受，于是小小口地咬了一筷子面条，嗯，面条受的影响也不大，还好。 接着她放心地换了松一口气的神态，舒展着吃起来，避开猪肝，只夹面条和番茄，和汤一起，细嚼慢咽地吃。 # 番茄黑鱼面端上来的时候，程迦艺还是一块猪肝也没有碰，叶卿云无奈地苦笑：“你好歹吃一块啊……” 程迦艺抵触：“不吃。” 叶卿云：“那……要不……你吃一块猪肝，我给你一片黑鱼？” 程迦艺摇头。 叶卿云：“那两片黑鱼？” 程迦艺：“你怎么这么固执呢？” 叶卿云：“不吃猪肝的你，才叫固执吧！” 程迦艺：“……” 静默后，冷不丁一句：“喂……你是不是喜欢我啊？”问出了口就忍不住后悔。 所以，这突如其来的问题，将叶卿云刚喝进嘴里的汤呛成喉咙间猛烈的咳，程迦艺忙扯了纸巾递过去，焦急地想：你别回答啊，我其实并不想知道！ 也幸好，擦完嘴平复下咳嗽的叶卿云避重就轻，把问题原样丢了回来：“那你呢？喜欢我么？” 我么？喜欢么？ 程迦艺沉思着切换了迷人的笑脸：“喜欢啊，从小就喜欢！”是鼻子也跟着皱起来的可爱表情。让叶卿云的心紧张地漏跳了一拍。差一点就要误会那是句表白。 可是，然后，像是要挽救自己方才的冲动那样，她接着开朗地说：“朋友之间的那种喜欢，可能比朋友要多一点点，就是觉得你很好，所以喜欢，就是觉得欣赏你，所以喜欢，就是觉得值得信赖，所以喜欢，但和爱又不一样，总之，就是，不是爱的那种喜欢。” 是啊，怎么可以冲动地问那样的问题呢？如果他真的说喜欢，如果真的说喜欢，该怎么办呢？还是保持现在好朋友的关系，才最安心吧！该死的刘萌，害我…… 叶卿云听了她的解释，理所当然的同时，又免不了心底里的一丝失落：我知道啊，知道你对我的喜欢，和爱不一样，一直都知道，可是这样的喜欢，有没有可能变成爱呢？ 当然并不敢问出口，被他抛回去的那个问题，也不敢自己来作答。 叶卿云苦笑着，夹了两片黑鱼片进她的碗里。程迦艺开心地吃着，转移话题：“要不，给我讲讲你跟Jessica的事情？” 叶卿云：“好啊。我跟Jessica……” 停顿了一下，目光落到她碗里，变成饶有兴味的谈条件模式：“你把猪肝吃完，我就讲给你听！” 程迦艺：“欸？那我不要听了！” 叶卿云笑，又夹两片黑鱼片给她：“我的故事这么没有吸引力么？” 程迦艺盯着碗里多出来的那两片白嫩嫩的鱼片，思绪忽然就抽离开，走了神。 如果足够仔细的话，那一丝一缕细腻的鱼肉上面，还能看出来刚才叶卿云黑色的筷子夹着时留下的微微凹痕。 所以。 善于使用筷子的中国人，善于在餐桌上为了表达热情招待而用筷子拼命夹菜进别人碗里的中国人，被视为待客之道的“夹菜”行为，是不是好像有哪里不对呢？ 好不容易从暧昧的话题里过渡到自然的程迦艺，已经在一不留神间吃了两片黑鱼片的程迦艺，恍惚地意识到，被夹进自己碗里来的黑鱼片，理论上，实际上，应该还残留着叶卿云筷子上带过来的唾液吧…… 唾液么？是不是太过亲密了？ 于是，缓慢落进碗里的筷子，竟然鬼使神差地，避开黑鱼片，夹起了一旁在外观上与白嫩正巧相反的，暗灰色的，粗粝的，猪肝，毫不犹豫地塞进了嘴里。 好像也并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难以下咽吧。(未完待续。) Chapter。176 Jessica的中文名字叫作林胜男，如果往前推演几十年，把这样的名字冠在上一辈的女人身上，倒是很常见。毕竟那时候重男轻女的现象还属于狂热，而计划生育也并未盛行，每一个家庭里，总期望着多个男丁，多一份劳动力。 如果是连生了两个女儿的话，第三个女儿免不了要被取上“招弟”的名字，寓意下一个能生儿子，而如果是独女的话，就有可能叫“胜男”，典故起来，像是现代版的花木兰。 然而，Jessica是80后，是计划生育被严格贯彻执行的一代，理论上有独生子女证，还能让父母领津贴，应该是值得被认同和肯定的存在，却还是被爷爷强硬着取了“胜男”的名字，土得掉渣的名字，害她从小到大免不了遭遇同学的取笑。 到了能够自己控制自我介绍的内容以后，她总是措辞严谨又不容置疑地用英文名作为盾牌，隔绝那些可能会因为名字的缘故而到来的伤害。 Jessica。林胜男。 也真的就像爷爷期待的那样，长成了“胜男”的模样。优秀的，能干的，强硬的，成熟的，稳重的，偶尔让人觉得又冷漠又凶悍的，女强人的模样。 伪装的也好，本能的也罢，是从表面上读不到内心里一星半点少女气息的形象，大学毕业后，凭着实力一步一步爬上部门负责人的位置。 因为这样一副“胜男”的模样，因为这样一个“胜男”的名字，总是被心仪的对象敬而远之的样子。 可是表面上看不到，不代表内心里就真的没有。也会在忙碌事业的间隙里，渴望一段美好的爱情。坚持着，渴望一段爱情。但，随着年龄的增长，也逐渐明白，爱情这种可遇而不可求的东西，也许渴望不到了吧，那么至少能有美好的婚姻，是可以渴望的吧。 在长辈们担心完她的能力以后，也终于在左邻右舍大婚或者抱孙子的消息里，开始担心起她的终身大事来，然后着急忙慌地给她安排相亲。 叶卿云是她去见的第四个相亲对象，和第一个的地中海发型不一样，和第二个的油头满面不一样，和第三个的大腹便便不一样，叶卿云是和让人几乎就要对相亲绝望的前三个完全不一样的存在，他清爽英俊得像个王子。 虽然在相亲的时候，他还只是个专注于产品研发的公司职员，远没有前三个那么事业有成。但是不只是外表，Jessica还看见了他前景大好的内在。 是可以欣赏。喜欢。爱。然后成家。共度余生。 她第一次尝试着主动：“那我们试着交往看看？” # 这事由叶卿云的角度说出来，是：“我大学毕业以后就回来了，那时候的工作是产品研发，实践起来跟学的时候毕竟不一样，很有兴趣就很投入，就一直忙，忘了要交女朋友。” 程迦艺笑：“忘了……” 叶卿云：“然后，夏欣桐你还记得么？” 程迦艺：“记得啊，还有姚宇峰，小时候我们四个可要好了，怎么会忘呢？她家不就住你家隔壁么？” 叶卿云：“嗯，是啊，那时候我现在的房子还没买，还住在原来那个小区，她也还住那边，就走得挺近的。我爸妈就老以为我跟她是一对儿，所以也没催我什么。但，其实我们就还是以前那种朋友关系嘛，所以，后来她结婚了，把我爸妈给急坏了，以为是我被甩了，怎么解释都解释不通，硬是给我安排相亲。” 程迦艺笑得止不住：“哈哈哈哈哈……伯父伯母太逗了……” 叶卿云：“别笑了……Jessica就是那时候认识的……” 程迦艺：“嗯，然后呢？” 叶卿云摸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她很能干，可能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有点喜欢我了吧……后来就偶尔会约我吃饭看电影，我有空的话，会去，毕竟……爸妈也总是旁敲侧击打听进展，觉得直接拒绝好像不太好……” 已经是吃完饭回程的路上，程迦艺捧着饭后买的红豆奶茶，咬着吸管慢慢的吮吸着，含糊地：“嗯。” 叶卿云：“后来……好像无意中聊到工作的问题，我那个时候，有个顶头上司，不是很好……背后说人坏话好像……呵……就研发成果有时候……像是替他人做嫁衣的感觉……” 程迦艺：“嗯，我懂……所以想单干了？” 叶卿云：“没，那时候只是抱怨了一下，但Jessica听进去了，没想到隔了一段时间，她就来跟我商量开公司的事情，连策划都很详细具体……说实话，那时候真的被她的能力震撼到了。” 程迦艺：“那不是很好么？在事业上对你也是有助力的女人，娶进门的话，再好不过了呀，不是么？” 叶卿云：“可是，接触下来，还是觉得我对她，除了欣赏以外，连因为欣赏而附带的喜欢，也没有，就是丝毫不来电的那种……” 程迦艺噗嗤笑起来。 叶卿云满脸疑惑，不明白那么正经的一句话，笑点在哪里，于是问：“笑什么？” 程迦艺摆摆手：“没。”却还是忍不住在笑。 叶卿云蹙眉：“到底笑什么？” 程迦艺憋了一会儿，还是选择老实交代：“没，就是想到常常听到的那种成功人士的出轨故事，有钱了以后突然觉得过去创业花费了太多精力，好像人生中缺少了和爱有关的某个柔软部分，然后义正言辞地找了年轻貌美的姑娘去体验所谓的爱情，把共同奋斗的糟糠之妻抛弃之类的。” 叶卿云无奈：“脑洞还真大……” 程迦艺笑：“不是……你这样也挺好的，至少从源头上避免了往后变坏的可能。” 叶卿云：“喂……” 程迦艺还是笑：“不不不……你继续……后来怎么样了？” 叶卿云沉思了一会儿，把被她打断的思路又接回去：“后来……后来……我对她的策划很感兴趣，而且她营销方面有经验有渠道，我需要做的和原来的其实也没有大差别，只是空间更大了，所以就很想试一下……但我也不想她误会，就在谈合伙之前，把感情方面的和她说清楚了。” 程迦艺：“怎么说的？” 叶卿云：“就说我想先创业，还不想考虑感情的问题……” 程迦艺：“欸？那不就是给她希望么？这样也……欸……难怪她到现在都还喜欢你。” 叶卿云忙着解释：“不是……是……那时候也觉得自己这样处理不好，所以，后来很快就和她说了，说我只是欣赏她，可能没有办法产生更多的感情……” 说着，回忆起那个昏暗的咖啡厅里，Jessica死咬着嘴唇一脸隐忍的表情，隔了很久才又哀怨地问：“不试过怎么知道没有办法呢？既然互相欣赏，那么感情也可以慢慢培养啊！” 叶卿云：“对不起。” 对不起。 所以她努力了，他拒绝了。 除了互相欣赏。还需要互相喜欢。互相爱。才能成家。共度余生。 程迦艺：“可是……她还是没有放弃吧……真的没问题么？” 叶卿云：“就像之前和你说的，你不能因为对方喜欢你，就也喜欢对方一样，也没有办法强迫人家，因为你不喜欢人家，而要求她也不喜欢你吧……她其实处理得挺好的，公私分明，我想，总有一天她会想明白的吧，欣赏和爱毕竟有本质的区别。” # 各自回房的晚安前，叶卿云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从裤兜里掏出一枚钥匙抛过来：“新配的钥匙，差点忘了给你了。” 程迦艺双手接住：“哦，谢谢！” 叶卿云：“那晚安。” 程迦艺：“晚安。” 就像是视频网站上的电影标签下面，按照类型会划分诸如：剧情、文艺、爱情、悬疑、恐怖、动作、战争、科幻……之类的小标签一样，喜欢看电影的人，应该也会按照各自喜欢的类型而进行细分吧。 同样是电影爱好者的两个人，也可能因为一个偏爱文艺片多一点，另一个却偏爱科幻片多一点，而形成谈不拢的局面。 所以，不仅仅是要找一个和自己志同道合的人很难，就连仅仅只是找一个和自己对电影的喜好类似的人也是非常难。 程迦艺该不该算是电影爱好者呢？算是半个吧。因为她虽然爱看电影，却并没有那么多的时间看电影，所以她看过的电影远不及那些真正的电影爱好者那么多。 而且因为她和舒航开始的时间太早了，早在电影在生活中普遍起来之前，所以她看的每一部电影几乎都带有和舒航的回忆。 最初有印象的是高中时候在他的房间里一起看的《咒怨》，是作为高中生极具挑战性的片子吧。那个时候的程迦艺对恐怖片还没有什么概念，只是在看到检索出来的电影海报时，有种不敢直视的感觉。 然后舒航拉过她的手，诱劝的语气鼓励着：“这个现在很流行的，别怕，有我在呐！” 还为了营造恐怖气氛，故意关了灯，拉严了窗帘。 这么多年以后再回想，除了那个脸被刷得很白，眼睛是两个黑洞的小男孩以外，具体的剧情已经记不起来了。只记得每一次有恐怖的音效响起，就立马抬手挡住眼睛，害怕一不小心就从电脑屏幕里窜出鬼来。然后是紧跟着挡过来的舒航的手，在她手背外面5毫米的位置，带着男生特有的温热，把她的视线封锁得更密实。 明明是还想透过指缝再偷偷打量的剧情，怀着既紧张到屏住呼吸，又好奇到心跳加速的心情，中指和无名指分开的指缝外面，却是舒航并拢的手指。 于是忍不住双手扒拉住他的手，把脑袋往上探一点，露出眼睛，看到音效停止虚惊一场后放松地呼出一口气，随后又在突如其来的女鬼现身时，来不及遮挡而吓得惊叫起来。 高中时候的男生，是不是都和舒航一样，喜欢和女朋友一起看恐怖片，从而展现自己的勇敢呢？ 那么，更早更早以前，在认识舒航以前的电影，应该是《泰坦尼克号》吧，还是VCD影碟的形式存在的《泰坦尼克号》，因为初中生羞于启齿而又忍不住憧憬好奇的大尺度而在班级里秘密流传。 明明在看到车窗玻璃被交融的呼吸染上白色雾气，Rose的手在雾气里撑出清晰的印记时也面红耳赤，却面红耳赤着还要逞强地说：“你们男生就只会关注luo体，太没品了啦！” # 程迦艺之所以会突然想到这些，是因为电影院正在上映着一部她想看的电影，而难得的周六，当她微信约刘萌一起去看的时候，她的回复竟然是：“这个我昨晚跟彭浩宇去看过了诶，真的很好看，推荐你去看！” 程迦艺：“重色轻友！” 刘萌：“哈哈哈！你也有今天！想当年你跟舒航看电影的时候可曾记得过我？” 程迦艺：“那时候我也都有约你啊~” 刘萌：“你以为约我去做电灯泡，我能开心？” 程迦艺无奈发一个哭笑不得的表情。 刘萌：“约你的房东先生呀，他肯定很乐意陪你看电影！” 程迦艺：“我没想过要约他诶，而且他出差去了。” 刘萌：“没约是假的，重点是出差吧~” 程迦艺：“你别老把我往坑里带啊，我现在感情问题真的一点儿也不想。” 刘萌：“行行行，我去约会了，你慢慢想除了感情问题以外的事吧~” # 除了感情问题以外的事吗？ 眼下好像也只有找谁一起看电影这个难题了。 就好像出走的那一年多里，那些不会因为她一个人出走了而延迟上映的电影一样，虽然想看，可是真的要程迦艺自己一个人去电影院里看，内心里好像还是没有办法适应那种孤独感。都是只能在下档了很久以后，等到网络上出来资源，才自己一个人默默地观赏。 所以，现在回来了，也还是要持续之前出走时的状态么？ 那么，曾今有好看的电影，就必定一起坐在电影院的情侣座里的舒航，现在还好么？有没有在看到想看的电影上映时，想起我呢？ 又兜回了感情问题！ # 程迦艺放弃看电影的念头后，漫无目的地在叶卿云的书房里找书看，机械类的专业书籍占了很大的比重，其次就是经济管理类，还真是个认真的男人呢。 分了三层的书架，一直到最高的那一层，才有一些小说散文什么的。程迦艺搬了椅子踩上去，一本一本扫描着书脊上的作者和标题，莫泊桑、海子、东野圭吾……《悲惨世界》、《四世同堂》、《儒生若梦》……等等，达芙妮?杜穆里埃的《蝴蝶梦》？高中时候在化学课上看完的书，印象里超级好看来着，讲的是什么？不记得了……那就重温一遍吧！ 程迦艺愉快地抽出她想要的那一本，懒懒地靠进沙发里翻起来。才认认真真读了5页，门铃就清脆的响起来。 叶卿云出差去了，又没有人知道我住在这里，这个时候会是谁来呢？ 程迦艺把翻开的书页朝下放到桌上，疑惑着跑去开门。 和门外的男人两两对视了好一会儿，还是对方先开口：“你是程迦艺？” 程迦艺：“嗯……姚宇峰？” 姚宇峰明显很高兴的样子：“你还记得我？诶……你变化好大啊，差点没认出来，以前跟个假小子一样，没想到现在这么漂亮！” 程迦艺：“叶卿云还说我一点儿也没变呐……” 姚宇峰：“那是那是，他看你跟我看你肯定不一样，没想到你们终于修成正果了，不容易啊！” 程迦艺被最后一句话惊到：“什么？” 姚宇峰：“他小子动作还真快，我不过是去度个蜜月，你都已经进门了。” 程迦艺忙摆手：“诶？不是啊……你误会了，我是在禾城没有地方住了，他才租了一半给我的，我们没有……” 姚宇峰：“还是没有啊？好可惜……还以为他等了那么多年终于有结果了呢……” 程迦艺不解：“等？” 姚宇峰也不解：“叶卿云喜欢你，你不知道？” 本来理所当然的一句话，在看到程迦艺一脸吃惊的表情时，才恍惚发觉自己可能是说错话了，这么莽撞的直白，会不会破坏了死党欲擒故纵的追求计划呢？于是姚宇峰又连忙改口说：“我也是瞎猜的，谁叫他单身那么久呢……毕竟他以前和你那么好嘛！” 程迦艺懵懵地呼出一口气：“别乱讲啊……吓死我了……我们是好朋友嘛……他怎么可能喜欢我呢？” 姚宇峰不好意思地笑着打哈哈，内心里却为死党捏了把汗，明明人都已经住进家里了，这发展也太缓慢了吧，不过，感情这种事也不是自己能管的事吧，所以先进屋再说咯。(未完待续。) Chapter。177 姚宇峰进了屋才从见到程迦艺的震撼里回过神来问：“叶卿云呢？” 程迦艺：“出差去了。你没事先打电话给他么？” 姚宇峰恍然：“没，都忘了他是大忙人了，我刚蜜月回来，老婆回娘家去了，给我放了两天假，一个激动就直接跑过来了……还想着说不定能给他个惊喜什么的……” 程迦艺：“对朋友都这么浪漫？还准备意外惊喜啊……” 姚宇峰：“对呀……好基友嘛！算算，多少年的感情啦，快16年了吧，至今为止大半个人生都和他在一起！” 程迦艺笑：“是啊，你们的感情还真是牢不可破……” 姚宇峰：“喂！既然他出差去了，我们又那么久没见过了，索性你陪我玩吧！” 程迦艺略微露一点谨慎：“玩什么？” 姚宇峰：“如果是叶卿云的话，就通宵打游戏，既然是你……就通宵唱K吧！” 程迦艺好笑：“怎么好像还很嫌弃我一样！我还没答应呐，而且为什么都是通宵啊，我可是要回来睡美容觉的！” 姚宇峰：“拜托~~我从领证到现在，做了一年多模范丈夫了，那么难得那么难得老婆放我两天假，怎么能不通宵happy一下呢？” 程迦艺还是笑：“说得好像明天的太阳不会出来了一样……” 姚宇峰像个大孩子一样：“不管，就这么说定了，对了，叶卿云出差什么时候回来？” 程迦艺摇头：“不知道诶~” 姚宇峰：“这么不关心他？算了，我自己打电话问，你还有没有其他朋友，喊几个晚上一起唱歌。” 程迦艺：“哦。” # 虽然对于如今不受自己控制的局面稍稍感到了一点无语，可程迦艺还是乖乖掏出了手机拨电话给刘萌：“萌萌~今天约会怎么样？晚上有空么？” 喝着下午茶的刘萌含了一口蛋糕在嘴里，模糊地答：“也没什么怎么样吧……晚上要干什么？” 程迦艺埋怨：“怎么跟我还这么谨慎的样子……” 刘萌笑：“是啊，你总要先告诉我是要干什么吧，就好比微信问的‘在不在’一样，如果我说在，你问我借钱怎么办，那如果我假装不在，你却是请我吃饭呐？” 程迦艺也笑：“行行行，算你狠！想叫你晚上唱歌啦，也可以带上你的小男朋友，正好让我了解了解把把关咯~” 刘萌：“唱歌啊……我问问他……可以……那你定好包厢告诉我时间地点，我们过去。” 程迦艺：“OK。” 挂了电话，紧接着又收到了刘萌发过来的微信：“说了要帮我把关的，不然就借机灌醉看看？” 程迦艺首先回了哭笑不得的表情，接着又回一句：“为什么是灌醉？想下手了么？” 刘萌：“酒品见人品嘛，电影里不都这么演的？” 程迦艺：“说到电影就来气！” 刘萌：“好啦，不气，大不了下次喊你当电灯泡咯，今晚把彭浩宇灌醉的任务就交给你啦！” 程迦艺：“他酒量好不好啊？我酒量又不好，而且，怎么说我也比他大啊，像是要欺负小弟弟一样……” 刘萌：“我也不知道，晚上见机行事吧。” # OK，程迦艺转回身向姚宇峰报告成果：“约了两个人，一对情侣，不介意吧？” 对方也是才放下电话不久的样子：“当然不介意，还有个好消息！叶卿云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一小时内就到家！” 程迦艺笑：“那看来你是来对了！要不要把唱歌改回打游戏？” 姚宇峰：“不用不用，人都约好了……说起来……我好像还没听你唱过歌呢。” 程迦艺：“听过的吧……初中毕业聚会的时候，不是全班一起去唱歌了么？” 姚宇峰：“那次我家里有事，没去成……” 程迦艺：“啊……对……我都忘了，还是你记性好！” 姚宇峰：“对了，你这几年都去哪儿了？都不和我们联系，简直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一点儿消息也没有。” 程迦艺：“也没去哪里，大学在杭城读的，毕业之后也回来啦……我好像确实是挺无情的，对不起啊……” 姚宇峰：“道什么歉啊，又没怪你，老朋友了，现在还不是一点儿也没有见外的感觉？突然那么生分干嘛……” 程迦艺笑：“嗯……也是……谢谢你啊……那我去收拾收拾，你自便咯~” # 叶卿云开门进来的时候，只有姚宇峰一个人坐在客厅的沙发里看电视，他奇怪地发问：“小艺呢？” 只见姚宇峰回头嘴巴往客卧的方向努了努：“在房里打扮呢。” 叶卿云：“晚上真去唱歌？通宵我可不奉陪，提前回来的，累坏了……” 姚宇峰又回头再三确认了客卧的房门是紧闭着的，才压低声音说：“动作挺快嘛，人都搬进来了，接下来有什么打算没有？” 叶卿云耸耸肩：“什么打算？” 姚宇峰：“你小子那点小心思，我还不知道么？还在这儿给我装！不过她到现在还不知道你喜欢她，你到底打算怎样啊？” 叶卿云：“乱讲什么！哪有喜欢她？” 姚宇峰：“小时候别人欺负你，你都恨得牙痒痒的，就程迦艺欺负你，你一副享受的模样。还说不是喜欢？而且单身这么多年不是为了她，是为了什么？为工作？说出来连你自己都不信！” 叶卿云：“哪有？只不过没找到合适的人……而且这么多年了，以为她早结婚了……” 姚宇峰：“心里有个标杆，再合适的人也觉得不合适！再说了，现在，她能住到你这儿来就说明还没有结婚是吧？那是不是该出手了？还犹豫什么？打算什么时候表白啊，不要又像以前那样，再错过个十几年，那就真没你什么事儿了。” 其实道理谁都懂，叶卿云也是害怕着再错过，所以连出差也不安心，着急忙慌就提前赶回来。 可是现在的情况，又不是轻易可以表白的，他没有把握，他怕吓到她，万一她不接受，那么原本好不容易在她心目中占据重要分量的好朋友位置也许也保不住，哪怕她真的接受了，日后也免不了会有“趁虚而入”的错觉。 他不希望他们的将来是这个样子。 姚宇峰见他迟迟不说话，忍不住又问：“需不需要我助攻一把啊？” 叶卿云拍拍他的肩：“不用！管好你自己吧！”说着，拖着行李回房间去了。 见惯了舒航常去的那些商务KTV门口两大排美女列队迎宾的气势之后，程迦艺对于量贩式KTV门口只有两名服务员的冷清场面略微有点不适应。 定好包厢传出微信，没多久，人就到齐了。大包间，5个人，好像还不够热闹的样子，并且还是2∶1∶2的人员组合形式，把夹在中间代表着“1”互通往来用的程迦艺搞得有些莫名紧张。 可是事实证明她的紧张完全是多余的，刘萌和姚宇峰两个自来熟，才第三首歌就合唱上了。 一曲完结，听歌的三个统一鼓掌叫好，刘萌畅快地放下话筒，也是心满意足的样子。 下一首是姚宇峰点的歌，刘萌欢快地过来挽起程迦艺的手臂：“走，去点酒水去。” 程迦艺朝叶卿云简单示意一下，就跟着刘萌出了包间，外面没有了里面嘈杂的音乐声，可以清晰说话了。 刘萌摇着程迦艺的手臂：“你说，到底要不要灌醉他呢？我也是一时兴起，可是又挺怕他真的喝醉的，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好紧张！” 程迦艺：“灌醉的初衷是什么？” 刘萌歪头想了想：“是让你帮我考察人品呀！” 程迦艺：“看你那么喜欢他，人品应该不用我特别考察了吧~总觉得假如我说他坏话的话，你不是听劝而是会跟我反目成仇那种，我才不敢呐！” 刘萌推她：“说什么呐！我是这样的人么？” 程迦艺：“绝对是啊！说说，他怎么追得你？现在发展到什么程度了？” 刘萌：“他啊……怎么追的下次告诉你，就是，感觉还挺孩子的吧，在一起也有半年多了，看电影吃饭什么的都还OK，可是好像局限在这里了，没什么后续的进展……” 程迦艺笑：“哈哈哈，萌萌心急啦，想吃掉他了？” 刘萌：“不许笑！那你说，每次约会结束，不管是我送他还是他送我，他都没有邀请我去他家坐坐，也没有想要上我家坐坐，你不觉得奇怪么？” 程迦艺点头：“好像是有点奇怪，不过这个我也没有经验啊……我高中就谈恋爱了，不知道成年人交往到什么程度去对方家里比较合适……” 刘萌一边往自助购物的篮子里放酒一边说：“我也不是说有多着急，也不是真的要去他家或者让他去我家，但是他一句也不提，我还是觉得奇怪……总是在想，他是不是并没有很想跟我交往下去……” 程迦艺不置可否地发出延长音：“唔……” 刘萌搡她：“喝了酒不是比较容易讲真话，也比较容易冲动些么？也不用灌醉他，就让他多喝一点，看看有没有可能……” 程迦艺拍拍她的手臂：“OK！这点小忙，肯定帮你！我也希望你们发展顺利！” # 叶卿云看到跟着刘萌和程迦艺一起回来的，还有搬了一整箱喜力啤酒的服务员，忍不住皱起了眉头，对着坐回他身边的程迦艺责怪的语气：“怎么点那么多酒？” 程迦艺笑着凑到他耳边：“帮刘萌哒，灌她小男朋友！你酒量好啊，帮帮忙咯！” 叶卿云：“不是你自己想喝？” 程迦艺忙摆手：“当然不是，你帮我的话，我可以一口都不喝，一会儿负责开车回去！” 叶卿云：“我今天赶了一天的路，状态不是很好，估计一喝就醉，只要不是你自己想喝的，你就喝吧……一会儿我开车……” 程迦艺一副诡计落空的失落表情：“还想仰仗你酒量好呐……” 叶卿云笑，接过了姚宇峰递过来的话筒，下一首是他和姚宇峰都喜欢的歌。 程迦艺拿起服务员倒好的一杯酒，跨过叶卿云，坐到他另一侧，彭浩宇的旁边，举起酒杯。 彭浩宇不太好意思地也拿了一杯酒，跟程迦艺碰了一下杯：“程总敬酒，实在不敢当！” 程迦艺咕噜喝光了说：“叫我迦艺就行了，不要这么见外嘛……”说着，笑着朝刘萌眨眼睛。 刘萌意会：“话筒就两个，我们再玩点儿别的呗，小艺跟我划拳怎么样？” 程迦艺：“好啊好啊~输的那个喝酒！” 刘萌：“可我等下还要开车的……” 程迦艺：“那我输了我喝，你输了就彭浩宇喝咯，彭浩宇，没问题吧？” 见他点头，两个女生兴奋地开始比试，喊起“五、十、十五、二十”来。 # 可是往往，事情总没有预料的那么顺利，手脑协调能力超级差的程迦艺，嘴巴喊的和手上比划的常常太过吻合，缺乏把刘萌的变化也计划进结果的预判，于是就算刘萌有意无意放了水，还是程迦艺输了大半。 看着她一杯接一杯地喝酒，叶卿云有点于心不忍，于是也凑了过来：“不然我们摇骰子吧？” 刘萌摊摊手，彭浩宇也没有意见，于是变成了两个男人之间的战争。 # 姚宇峰独自唱着歌，虽然一向来是麦霸，能够独占话筒唱得很是尽兴，可是一个人唱又总觉得好像少了点什么，所以看到程迦艺退居二线，就立马递了个话筒过来：“迦艺，都没听你唱过，快点点几首！” 程迦艺接过来，朝叶卿云说：“你玩着，输了的话，酒杯放这边，我一会儿喝，我先去唱几首歌~” 姚宇峰和彭浩宇都是第一次听到程迦艺的歌声，不免因为她孩子气的清亮悦耳而震撼分神，像是唱儿歌的声线，唱起情歌来却也别样的动听。 叶卿云虽然不是第一次听她唱歌，可间隔了13年，再一次听到她的歌声，还是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沉醉而认真地聆听。 在或柔情或伤感或跳跃可爱的曲目里。 刘萌看着比试的结局有点一边倒的倾向，又是为彭浩宇在游戏方面的智商不及叶卿云而叹息，虽然免不了在心里默默自我安慰着找借口说彭浩宇毕竟是艺术类毕业的学生之类，又是为能让彭浩宇多喝点儿酒而忍不住内心激动。 好几首歌下来，需要程迦艺喝的只攒了2杯，她在姚宇峰穿插的一首歌时间里，果断地举杯喝干。然后凑到刘萌的耳边嘀咕：“彭浩宇喝酒这么爽快，一点儿也不会推三阻四的，玩起游戏来也不会赖皮，如果在舒航的字典里，那就是人品一级棒，妥妥可以过关的了！” 听到夸奖的刘萌，自然笑得高兴，高兴得都忘了察觉程迦艺在夸奖的时候不自觉代入了舒航的认知。 然后，属于程迦艺的下一首歌响起前奏，她走到触控板后面的高脚凳上踮脚坐下，苏打绿的《我好想你》，用她独有的甜美嗓音唱出来： 「开了灯｜眼前的模样｜偌大的房｜寂寞的床｜关了灯｜全都一个样｜心里的伤｜无法分享……」 前面还是平缓着舒展着逐渐激昂，到第二个高潮，唱到「我好想你｜好想你｜却欺骗自己」时，却颤抖着，有了哭音……(未完待续。) Chapter。178 程迦艺的眼泪在旋转变幻的彩色镭射灯下折射出晶莹的光，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愣住了，有姚宇峰和彭浩宇的不明就里，有刘萌的不知所措，也有叶卿云放下骰盅，快一步赶到的安慰。 可这安慰悬停在了距离她一步的半空，隔着触控板，落不下去。 她还在断续地唱着，歌声哽咽而支离，可是音乐没有停，他的“怎么了”、“没事吧”、“别哭啊”……挤不进连续的伴奏里，就算勉强挤进去，应该也起不到丝毫安慰的作用吧。 那么苍白的三个字又三个字，只会适得其反吧，根本找不到恰当的可以被准确用在这一环节的三个字。 哪怕是她渴望听到的，最最动听的“我想你”和“我爱你”，假如不是出自舒航的口，对她而言又有什么意义呢？ 姚宇峰作为这次聚会的组织者，终于按耐不住走过去。 程迦艺恰好唱完最后一句，抬起头来微笑看他，表情是初生婴儿般无辜而懵懂的，漆黑的眼睛里还含着水雾。 她微笑着，微笑着张开手臂，说：“抱。” 姚宇峰犹豫着回头看向叶卿云，在他也不是特别肯定的点头下，在程迦艺催促的又一个“抱”字音节里，踌躇着搂住了她，轻轻拍了拍她的背。 好在程迦艺环着他的腰，只是像只无助的小猫一样在他怀里蹭了蹭就心满意足地松开了。 刘萌也走过来，同样的磨蹭，然后松开。 刘萌关心地问：“小艺，怎么了？醉了么？” 程迦艺摇头，说：“抱。” 然后又搂住她的腰，在她怀里蹭了蹭，松开。 刘萌无奈地看向叶卿云求助，他冲她无意义地勾了勾唇角。第一个走过来，却最后一个抵达程迦艺的身边。 姚宇峰和刘萌自觉地给他让出位置，程迦艺见又换了一个人，于是又重复了搂抱磨蹭和松开的动作。 然而这次松开并不顺利，她被叶卿云有力的双手摁着后背贴在他怀里，松不开。 因为不适，程迦艺挣扎了一下抬头看他，眼神凄楚迷离，像是没对焦。叶卿云腾出一只手来托住她的后脑，把她重新摁回自己怀里。 刘萌显然还有些无所适从，以为她回来了就是没事了，却不想原来悲伤的开关如此寻常，几瓶酒和一首歌就触碰了软肋。 还是姚宇峰做的收尾：“今天唱得很尽兴了，程迦艺应该也喝醉了，我们就到此为止吧~” 刘萌点点头，歉意地朝叶卿云说：“小艺就拜托你照顾了！” # 回去的路上是姚宇峰开的车，叶卿云扶着程迦艺坐在后座，刚开始她还在迷迷糊糊地哼着歌，后来渐渐随着车子的颠簸靠在叶卿云的肩膀上睡了过去。 姚宇峰透过后视镜看他们一眼，略微有点担忧地问：“她……没事吧……” 叶卿云答非所问：“是我不好，不该让她喝那么多酒的……早知道就我来喝了……” 姚宇峰：“……又不是你的错……” 车厢里一阵静默，两个男人都不是善于应付醉酒之徒的人，更何况这个喝醉酒的是个姑娘。 不知内情的姚宇峰和知内情的叶卿云，各怀心事。 然后，程迦艺在叶卿云的怀里动了一下，像个有严重起床气的人，眼睛还闭着，却已经无理取闹地嚷嚷起来：“我要上厕所。” 姚宇峰无奈：“忍一下，马上就到家了。” 程迦艺憋红了脸，手臂胡乱地在叶卿云身上拍，腿也忍不住跺起来：“人家憋不住了嘛~我要上厕所……上厕所……上厕所！” 姚宇峰越发无奈地透过后视镜朝叶卿云求助：“怎么办？我真应付不来，她小时候不是挺沉稳挺早熟一姑娘么，怎么越长越回去了，跟个小孩一样……” 叶卿云却笑得宠溺，想起了在MC的那一次，她讨起酒来也是这样孩子气的无理取闹，一边指挥姚宇峰：“前面路口，KFC停一下吧~” 一边又仿佛哄小孩儿一样，朝着程迦艺：“马上就到了，再忍一下下~” 程迦艺终于在憋得表情都扭曲了的情况下，睁开了眼睛，神思好像也随着睁眼的动作回拢了一点，叶卿云近在咫尺的脸，关切又宠溺的表情让她猛然一怔，差点儿就忘记了生理上迫切的需求，连不停跺着的两条腿也停了动作。 姚宇峰以最快的速度停好车，叶卿云长手越过她的身体打开她那一侧的车门，问：“一个人没问题吧？” 程迦艺懵懵地答：“没问题。”先还愣着，回过神来，火急火燎地冲下了车。 姚宇峰还在后头纳闷：“我记性不好还是怎么滴啊？她以前真不是这样的……” # 往脸上泼了好一会儿凉水，程迦艺才好不容易让自己清醒了些，醉酒后的记忆大片的模糊，不记得聚会是何时结束的，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坐上车的，可是末尾和半清醒衔接的这一部分，此刻却分外清晰起来。 是对着两个大男人喊憋不住了么？真的是……丢人丢到家了…… 于是等在车里的两个人看到的就是扭扭捏捏地从洗手间里出来，低着头小碎步一样挪着两只脚，丝毫没有解决了生理需求而应该表现出来的舒畅神情的小姑娘。 长发和裙摆在晚风里被吹往一边，好像风再大那么一点点，她就要被刮走了一样。 简直像是成语“弱不禁风”的真人版解释。 姚宇峰：“小时候，我其实一直想不通你为什么喜欢她，个子小小的，还老剪比我们还短的短头发，跟个假小子一样，眼镜又那么厚，一看就是书呆子，虽然做朋友是挺好的，也不摆优等生架子，愿意借作业给我们抄，可是那时候，李秋果喜欢你诶，班花诶，你却说你有喜欢的人了，还拒绝了她，你知道我有多羡慕么？我暗恋了李秋果3年，整整3年！你知不知道？当时差点就一冲动替她揍你了……后来，猜出来你是因为喜欢程迦艺才拒绝她的，我真是100万个想不明白。假小子程迦艺怎么能跟班花李秋果比呢？” 叶卿云笑：“这些你说过很多遍了，所以呢？听你今天这么说，好像后面应该要有转折了……” 姚宇峰：“但是……今天觉得你眼光挺好啊，不仅好，还有远见啊，丑小鸭变天鹅了都。” 叶卿云：“喂！” 姚宇峰：“不是……我也不知道怎么说……今天再见到她，就觉得她应该是个有故事的人吧……那些眼泪看着就让人心疼……小时候应该就是个有故事的人了……只是那个时候我太幼稚了，不明白而已，你和她的关系那么好，肯定知道她的很多事……所以……你喜欢她，挺应该的……你可得加把劲儿，我看好你们！” 姚宇峰的这些话，如果用来描述别的女人，叶卿云的反应多半会是嗤之以鼻的吧，就算表面上维持了淡静自若，内心里总也免不了会觉得，不就是喝醉酒唱歌的时候哭了么？怎么就是有故事的人了呢？就算是有故事，也无非是大同小异恋爱分手的故事吧，能有多少大不了的？情歌本身不就是为了催泪而写的么？ 可是，偏偏姚宇峰这些话描述的对象不是别人，而是他喜欢的程迦艺，所谓情人眼里出西施，让他觉得她被冠上“小时候就是个有故事的人”也是理所应当，让他忍不住在末尾的祝福后面回应一句：“谢谢。” 可是真的要说程迦艺是个有故事的人，放在那些真正有故事的人面前，难免牵强。毕竟在发展适中又生活安逸的禾城，能有多少个土生土长的本地姑娘会经历那些足够上新闻被报道或者写进书里的故事呢？ 且不说尚未了解全面的这长大后的部分，就小时候而言，她真的是再普通不过的初中女生了。 家庭幸福美满，爸爸妈妈爷爷奶奶外公外婆没有一个缺席她的童年；外貌被短发和玻璃瓶底一样厚的眼镜打了折扣，虽不出众，但也是中等偏上，不至于因为长得丑而成为班级里被集体欺负围攻的对象；性格可能有点内向可并不影响她交朋友，偶尔还会因为身上小小的闪光点成为小团队里掌握主导话语权的人；成绩中上，离真正的优等生差那么一小截，也因为这一小截，丝毫不会有优等生的架子，平易近人；在老师眼中是标准的乖乖女，所以不会像调皮的孩子那样被拉进办公室里训话。 简直顺风顺水，普通到用“中庸”来概括。 也只有像叶卿云、夏欣桐和姚宇峰这样和她关系特别好的，走得特别近的，才会留意到她普通的外壳里面，偶尔流露的属于大人一样的神色。 好似肩膀上压着除了学业以外的压力，好似忧伤的愁容和沉思的冷漠，想着初中生的年纪里不会也不该思考的问题。 放在十三年前的还十分幼稚的初中男生眼里，大概最多也只能总结出一个叫作“早熟”的词吧。 当年的姚宇峰和叶卿云，点着头，一致认定她很早熟。而叶卿云是更接近她早熟的本质的那一个。 # 小时候，有那么一段时期，流行写信。当课堂上相互传递的纸条不够用于表达内心里满溢出来的秘密，那么信件就变成了最好的抒发途径。虽然写信是一件很复古的事情，是父母那一辈才会运用的交流方式，但不知道是谁起了个头，它就在一夜之间莫名其妙变成了风靡的潮流。 好朋友之间会通过书信的方式，把白天在一起的时候没来得及用语言沟通的内容，在分别后的夜深人静里，写进一张一张漂亮的信纸里。虽然当对方读到的时候，写信时的感情波动早已平复，而当回信抵达时，那些或欣喜或安慰的话也早已过了保鲜期。 可是少男少女还是对写信乐此不疲。 叶卿云和程迦艺作为彼此最值得信赖的好朋友，也免不了在书信满天飞的年代里用这种方式互通往来。于是叶卿云知道了许许多多别人无从得知的程迦艺的故事。 她的故事，并不在于故事本身多有故事，而是在于她实在太敏感太细腻，仿佛每一个细枝末节在她的眼中都被显微镜放大出了细胞液流动的趋势。 真的是早熟。当叶卿云还在烦恼着没有钱借漫画书看了，下个礼拜的测试可能又要挂科了，夏欣桐生日不知道送什么礼物好的时候，程迦艺的烦恼是妈妈在嫁给爸爸的时候，因为家庭条件没有当时爸爸另一个相亲对象好，而被奶奶不待见了，结果生了她这个“女儿”好像地位又低了一等一样，她该要怎么努力才能给妈妈争气，才能堂堂正正和奶奶说，你看爸爸并没有选错人之类…… 少女的忧伤和早熟，大概是对少年致命的吸引吧。像是内心的渴望一样，小孩子总想着快快长大，而成年人开始追求永葆青春。 当他还小的时候，会嫌弃比自己还小的，会无视和自己一样小的，会仰望和亲近比自己大一些的，如果是同性，那么视为目标或榜样，如果是异性，那么生出爱慕和憧憬。 每一个少年多多少少的一点恋母情结，让他们在努力成长的过程里，一边想挥出翅膀保护可爱的弱小的妹妹角色，一边又不自禁地喜欢起内心比自己早一步往成熟迈进的女孩。 而当这些少年长大以后，翅膀丰满了，又见多了世俗和现实，会嫌弃比自己大的，会反感同龄的市侩，反而会回过头来，看着那些小的，企图去珍惜那些单纯的美好。 # 那么，叶卿云是在读着那些信件，在深夜的台灯下，咬着笔杆写回信的过程里，察觉自己喜欢上程迦艺的么？时隔那么多年，早就记不清了。 当时的那个少年是否真的懂得“喜欢”的含义也未可知。 只是在笔画组合成文字，文字排列成句子，句子堆叠出故事和情感，经由那些印有卡通图案的信纸，越过他的视网膜，抵达他的大脑之后，让这些故事的主人在他心目中占据的比重越来越广越来越大。 广到当李秋果约他在学校后门见面，怯生生地说出：“我喜欢你，可以和我交往吗？”的时候，他涨红了一张稚嫩的脸，一边欣喜若狂，一边无措地抓着后脑，内心里“同意”和“拒绝”的两大阵营大战三百回合后，才终于抱歉地说出：“对不起，我有喜欢的人了。” 大到当长大以后，对“喜欢”和“爱”的概念由模糊变成清晰以后，每一次谈及喜欢谈及爱，心里总有一块地方，有一阵叫作“程迦艺”的暖风，吹拂过浅草，吹拂过溪流，带出波光粼粼的涟漪和悉悉索索的心痒。 能够让叶卿云喜欢的，必须是“程迦艺”这样的姑娘。 能够让叶卿云喜欢的，必须是程迦艺。 叶卿云两室一厅的屋子里，显然已经没有姚宇峰的地盘了，所以他把他们载到楼下，就识趣地打道回府了。 后来的那段路上，程迦艺坐了副驾的位置，为了避免内心的尴尬，故意开了车窗迎风装睡。却没想到，被风吹得酒劲上了头，真的又迷迷瞪瞪睡了过去。 叶卿云不想叫醒她，于是将她从座位里打横抱了起来。第一反应是好轻，背和腿腘两条手臂的接触面，就算没有普通的公主抱时，女生环上颈项悬挂的力道，也能轻松支撑的偏轻体重。 叶卿云将她往自己的方向小心翼翼地掂了一下，于是形成了她的侧面贴近自己腰腹的第三个接触面。酒精作用下，高于体温的三个接触面，分解成线，打散成点，密密麻麻无数个点，形成一个个正极，往他的负极传输危险的电流。 他抱着她进了电梯，手臂要抬高一些才能按到14楼，所以她免不了还是在他尽量减小幅度的动作里因为波动而低低地呻吟了一声。 金属反光的电梯门慢慢合拢紧闭，映出两个人略微变形的身影。咯噔一下之后，数字随着电梯平缓的上升，由1匀速往上递增。密闭的空间很快被酒气和程迦艺身上淡淡的奶香气混合着填充，叶卿云低头看着她酡红的脸颊，受重力影响，长发纷纷垂下，露出了完整没有遮挡的脸蛋，像个娇艳欲滴的红苹果。 如果不是因为打结的眉头，她的脸几乎就要像个喜庆的比喻了。13年前的某个冬天，特定的24号，和早餐牛奶一起递过来的那个绑着蝴蝶结的苹果，被叮嘱一句“留着晚上吃啊！” 那是圣诞节最初在学生中被重视起来，他收到的第一个代表“平安”的苹果。让他在后来很多个没有她的年头里，也养成了24号那天一定要吃一个绑了蝴蝶结的苹果的习惯，无论这个蝴蝶结赋予了一个普普通通的苹果多么荒诞的价格。 还曾经在掏钱付款的时候被大学里交的一个十分节俭的女友阻拦过，虽然最后对方还是笑着捧着那个绑了蝴蝶结的苹果，一脸幸福的样子。 叶卿云忍不住欠身凑近她，近到灼热的呼吸交融在鼻尖，她呼出的二氧化碳混合进他贪婪索取的氧气，从她体内释放的颗粒，引诱着他在她微启的唇间落下轻柔一吻。 潮湿、滚烫、带着啤酒独特的小麦味道。 他小心翼翼伸出舌尖，舔着她柔软的嘴唇，越过她不设防的牙齿，异常温柔地如同哄骗一般撬开她的嘴，往更深处探索着撩拨她的回应。 感觉到被入侵，程迦艺抬手推了一下，力道却小得不像挣扎，舌尖也逐渐从原来的躲闪呼应成柔弱的纠缠。 正当吻得忘情，电梯在“叮”的一声提示音里咯噔停下，投影了他们身影的电梯门向两边缓缓打开。 程迦艺明显被惊吓到了，本能地后仰着撤离，跟叶卿云拉开距离，却因为动作太迅猛，后脑“咚”一声撞在门框的尖角上，疼得她一声痛呼，赶紧抬手去揉。 大概是撞清醒了，揉的同时还不忘埋怨：“你怎么敏变这么低啊，看着我撞过去也不知道帮我挡一下……痛死我了……” 待到睁开眼睛看清楚抱着自己的人是叶卿云，立马傻眼了，抬起另一只手擦了擦嘴，不可置信地支吾着问：“刚才……你……亲……我了？” 叶卿云故意暧昧地舔了舔唇角，笑着把她放了下来，然后一脸无辜地说：“没有啊……你做梦呢吧？” 程迦艺狐疑：“做梦？” “是啊……不过如果你想亲我的话，我牺牲一下也无所谓……”叶卿云笑说着，把她的身体掰过去180度，朝电梯门外推，推出两步还不忘覆住她的后脑帮她揉撞疼的部位。 程迦艺懵懵懂懂地进了门，回味着嘴上的感觉，明明那么真实，怎么可能是做梦呢？但是……如果不是做梦的话，那么……简直不敢想下去。 所以……就当是在做梦吧。本来自我调节和自欺欺人就是她的强项，何况是喝醉酒以后呢？ # 喝酒究竟是好是坏呢？ 酒后会乱性而喝酒又可以壮胆。 不过，其实，酒后乱性和借酒壮胆的原理并没有本质的差别，无非是酒精加快了血液循环，麻痹了神经系统，降低了思维效率，让人没有办法准确判断出做一件事可能引发的后果。 当大脑处于极度兴奋中时，常常会被冲动控制，忘记了字典里还有一个叫作“理智”的词汇。 就像冲动常常被贬义得和“魔鬼”划等号一样，这些冲动，往往像恶作剧的小精灵，蹦跶到你的内心深处，把那些埋藏着又忍不住期待着的蠢蠢欲动拖拽着拉扯着推上心尖。 同样喝多了酒的彭浩宇，坐在刘萌的副驾位子，侧身支着头，眼神一瞬不眨地含情脉脉地望着刘萌。 害这个始作俑者，被盯得羞红了脸，都没有办法专心致志开车了，忍不住嗔怪道：“一直看着我干什么啊？” 彭浩宇：“你好看呀！” 刘萌：“……”表面上端着，内心里却甜得像是含了一大口蜂蜜，化也化不开的浓稠。 彭浩宇并不是一个善于讲甜言蜜语的人，平时约会的时候也是刻板木讷的时间较多，虽然在追她的时候，每天往她的邮箱里发她的画像，看起来浪漫而情深。 可是两个人相处中，总还是需要言语的调味才能让感情更进一步。 刘萌期待这一刻好久好久了，哪怕嘴笨的彭浩宇只说了四个字，远没有那些情话王子说出来的辞藻华丽，但他配合了肢体语言所表达出来的这句夸奖，却是再走心不过的真诚。 刘萌转头朝他微微一笑，没想到他动作迅速地栖身凑近，就是一个突如其来的吻，吻得虽清浅，却吻得她措手不及，慌乱地猛踩刹车。 车子急停在马路中央，在尾随的喇叭声里，在越过他们时特别揿下车窗谩骂出的一句没好气的“神经病”里，刘萌目瞪口呆地望着彭浩宇，望着他再次栖近落下一个由清浅转为深重的吻。(未完待续。) Chapter。179 另一边，程迦艺的酒醒了大半了，因为路上睡过，所以到了家反而清醒，懒懒地滚在沙发里跟叶卿云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叶卿云煮了个鸡蛋剥了壳过来，在她头顶旁边坐下，拍了拍自己的腿说：“过来。” 程迦艺撑起上半身露一点迷茫的表情，在他再一次示意的动作里，迟疑着还是把脑袋枕上了他的大腿，面向他侧躺着。 视线里是他金属的皮带搭扣和卡其色的长裤面料，根据多年卖女装的经验，应该是质地柔韧结实的斜纹棉布，舒适的春季面料，因为坐姿的关系，在拉链的位置鼓起让人想入非非的褶皱。 程迦艺为自己不适当的联想羞红了脸，索性尴尬地闭上双眼。 后脑传来滚烫的鸡蛋隔着头发被按揉在痛处的热力，从鸡蛋的接触面和转圜的速度可以明显感觉到叶卿云动作里温柔的意味。 程迦艺舒服地像小猫一样蹭了蹭脑袋，企图把躺下时没有理顺而毛茸茸地贴在脸上有点痒的发丝蹭开，可还没有成功，就突然发觉，被她用以借力的，脸颊紧贴着的，叶卿云的双腿，一瞬间紧绷了起来。 她小心翼翼地抬高了一点脑袋，让自己的脸和他的腿之间留出空隙，却很快被他另一只手摁回去。 她索性认命地躺好，把所有的重量都压了上去。叶卿云被她斗气的小心思逗得忍不住勾起了唇角，揉鸡蛋的力道却还是控制得温柔。 过了一会儿，可能是觉得沉默的夜太寂静，她突然低低地开口说：“和你说啊，我的脑袋很硬的！” 叶卿云不置可否：“嗯？” 程迦艺：“有一次，我从床上翻下去，后脑着地的，比这次痛多了，然后因为那个时候对后脑比较重视嘛，就固执地去看了医生，医生虽然说着做CT不好，辐射怎么怎么的，不过他们有钱赚啊，就还是给我做了……结果那么痛，CT出来里头却一点点淤血也没有，健康得不得了，医生指着那个片子和我说，这是十年里肯定不会出问题的脑子……当时我就在想啊……我的脑袋可真硬啊……而且十年都不会出问题啊，那这个CT做得好像也挺值得的……” 叶卿云笑，重点落到了：“从床上翻下去？” 程迦艺也笑，有点不好意思：“是啊，平衡感不是很好，小脑不够发达，跟舒航闹了两下，不小心就翻下去了……舒航那会儿可惊讶了，完全没料到我这样子也能翻下去……然后去医院的时候，医生不是都会问怎么摔的么？听我说从床上摔下去的，他还用一种看家暴的表情看舒航，笑死我了……” 说着说着，她哈哈地笑起来，笑着笑着，又没声音了。 用来揉脑袋的鸡蛋已经彻底凉了，叶卿云把它抛进一边的垃圾桶里，用掌心摩挲着她的后脑，像是安慰。 寂静的夜晚再一次陷入沉默，然后他感觉到自己大腿上的裤子面料有一小块被温热的液体打湿了，紧紧贴在皮肤上，有一种无法用语言描述的湿哒哒的触感，离开了身体的泪水很快降温，最后化作低于体温的一块冰凉，面积越来越大，形成无限蔓延的趋势。 叶卿云无奈地叹一口气：“就这么过不去么？” 程迦艺抽抽搭搭地说：“你以前和女朋友分手了之后，是用了多长时间走出来的呢？” “我么……”叶卿云沉吟着，脑海里掠过前任的名字，太多年了，竟然连样貌都记不太清了，因为是对方追的自己，所以用情并没有到刻骨铭心的程度，最后始终觉得不适合而分了手，也觉得顺其自然，没有特别特别难过的感觉。 倒是程迦艺，虽然没有正式交往过，虽然只是顶着“好朋友”的名义，却始终占据了内心里那么大一块地方，大到别的人无论如何挤兑，她都始终在那里，大到竟然再也容不下别的人……原来，自己才是那个更加过不去的人么？ 程迦艺抬手抹了抹眼泪，思维不知道跳跃去了哪里，低低地说：“我……很佩服科学家诶……” 叶卿云：“嗯？” 程迦艺：“科学家们，现在恐怕烦恼的都是地球毁灭，人类该如何继续生存，别的星球上是否有赖以生存的环境之类的问题，而我们，却在烦恼爱来爱去的小问题，比起来，真是太渺小了，不是么？所以我很佩服他们啊……他们的烦恼才是值得烦恼的事吧……我的烦恼不过是为赋新词强说愁，到底有什么好烦恼的啊……” 叶卿云忍不住轻笑出声：“如果没有****的烦恼，怎么会有科学家的诞生呢？” 程迦艺不管他，继续说下去：“而且他们的思维方式也很厉害啊，先提出一个大胆的假设，然后通过科学的方法去验证，好比天圆地方被推翻，自转公转成为真理一样……” 顿了顿，她又说：“还是说人的思维方式本来就是这样呢？好像恋爱也是一样的，假设一个喜欢的命题，第一步验证是否成立，成立了就开始交往，不成立就告白被拒，然后推演推演再推演，无非一个正确答案和无数个错误答案，正确的那个幸福美满白头偕老，错误的无数个为各色各样的理由曲终人散……” 叶卿云又摩挲了一下她的后脑，笑说：“你科学看多了吧……” 程迦艺还是自说自话：“我就是失败的其中一个曲终人散啊……也不知道亚里士多德和托勒密他们知道自己坚信的地心说是错误的时候，会不会像和恋人分手一样悲伤……还是他们那种悲伤是我们所无法体会的呢？……不过他们永远都不会知道了……那么，爱情里是不是也有一种可能，自以为是的，被拥护和欺骗着，也走了一生呢？……” 叶卿云：“……” 程迦艺脸上的泪水已经干了，在皮肤上留下涩涩的紧绷的痕迹，她不适地蹭了蹭，闭着眼睛呢喃：“就这样再陪我一下好不好？陪到我睡着好不好？” 叶卿云：“好。” 叶卿云就这么静静地陪着她，一直到她的呼吸变得缓慢而匀长，才将手指小心轻柔地插入她的发丝间，将原本盖在她侧脸上的长发往后撩开，露出睡得安详的白皙的脸颊，低低地问：“那些没有勇气提出来求证的暗恋呢？……如果是我对你假设的命题，你批阅的时候，是会打钩还是画叉呢？……” 第二天，程迦艺睡到日上三竿才醒来，掀开被子坐起身来，迷迷糊糊伸了个懒腰，总觉得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房间依然是叶卿云家的客卧，床依然是柔软低矮的榻榻米，被子也依然是蓬松带点柠檬香的薄被子，可就是觉得有什么不太一样的地方。 低下头，发现身上是一件陌生的白T恤，从尺寸上推测，应该是男式的。 叶卿云的？叶卿云的！ 程迦艺怔忪了好一会儿回不过神来，接着小心紧张地拉开领口往里边看，虽然从触觉上已经99%肯定了文胸并不在身上，可是真的亲眼看到自己白花花的两团肉肉，抹灭了仅存的那1%的希望，还是让她对事实万分绝望。 这是被彻底看光光的节奏么？那……有没有……？ 她悲痛地双手捂住烧起来的面颊，不住地在心里自我暗示：冷静！要冷静！叶卿云不会是这样的人！冷静！先问问他？再说？ 暗示失败，抓狂地挠乱头发，抱着豁出去的心态，索性利索地下了床直接开门出去。 正在书房对着电脑处理邮件的叶卿云，听到动静回过头来，就看到程迦艺涨红了一张小脸，气鼓鼓地立在门口。 跟穿着复古睡裙时洋娃娃一样的感觉不同，套在他宽大的白T恤里面的程迦艺，虽然看起来更小巧了，却隐隐约约透了点儿性感和妩媚。 只到他腰的T恤，穿在她身上，盖住了一小半的大腿，露在外面的部分匀长笔直，被属于他的衣料衬托出禁忌的诱惑。 叶卿云朝她露一个和煦的微笑：“醒啦~” 画面和对白都像极了同居情侣的日常。 可是他们并不是同居情侣啊，所以程迦艺一副要掐架的架势，气势汹汹地把袖子撸到肘弯处，气愤地开口：“你……我……” 竟然没有组织好语言，一时不知道该从何问起，急得她忍不住直跺脚。 叶卿云看着她可爱的模样，笑容无限扩大，还故作镇定地问：“怎么了？” 程迦艺气，指着身上的衣服：“你还问！这个衣服怎么回事？” “怕你睡得不舒服，所以帮你换的。”叶卿云答得轻松淡定，好像她的兴师问罪太大动干戈一样。 程迦艺语塞：“那……你有没有……？” 叶卿云不答反问：“你觉得呢？” 程迦艺皱眉，无限哀怨地说：“你别这样啊……说清楚嘛……” 叶卿云露出一副诚恳老实的模样：“你要问有没有看的话，那答案是有，你要问有没有别的的话，答案是没有，够清楚了么？” 程迦艺嘟着嘴嘀咕：“就算是看……也……男女授受不亲啊……下次你别……” 叶卿云却换了长辈的口吻：“谁叫你喝酒呢？现在知道后果严重了？” 程迦艺说不过他，狠狠一跺脚，“哼”的一声转身走了。 叶卿云嘴角噙着笑，回过头继续工作，脑海中却不自觉地播放起昨晚给她换衣服时的香艳画面。 # 其实很享受她枕在自己腿上睡觉时的感觉，虽然裤子上还有一小块被泪水打湿的地方没有干，可是安静地揉着她的长发，听着她低柔的呼吸声，就想着，时光如果可以就这样停在这静美的夜晚该有多好。 是在她睡着了很久以后，自己也渐渐靠在沙发背上有些迷糊，感觉到肩膀上有些凉意的时候，才终于为了不让她着凉而恋恋不舍地将她抱回床上去。 把她平躺着放好，扯过叠好的被子展开来盖，虽然觉得她穿着修身的连衣裙大概睡不舒服，但一开始并没好意思给她脱。 可还没摁好被角，程迦艺就不自觉地翻了个身，抬手揉着后颈的位置。 房间里没有开灯，借着窗外透进来的月光仔细看，那里是一小块被拉链膈出痕迹的红色皮肤。 而她揉后颈的姿势，也因为衣服裁剪的掣肘而显得别扭和紧绷。 叶卿云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无奈地摇着头，决定给她把衣服换了。环视一周没有发现她的睡衣，又不好意思去翻找，于是回自己的房间随便拎了件白T过来。 拉链顺着脊椎小心翼翼地一路往下，先露出后背一小片光洁的皮肤，她是真的很瘦，能明显看到脊椎骨节的纹路。 再往下，露出白色的蕾丝内衣，叶卿云手上的动作下意识地停顿了一下，不太确定自己这么做的后果会是什么。纯洁的却又充满诱惑的蕾丝挑战着他的自控能力，善意的初衷此刻也仿佛裹上了邪恶的糖衣，甜得他忍不住舔了舔嘴唇。 喉结滚动，听到自己吞咽口水的声音，在夜深人静里响得震耳欲聋。可下一瞬，甩甩思绪，还是继续了手上的动作。 拉链到底，是腰下三寸左右，恰巧可以看到内裤的边，和内衣配套的白蕾丝。跟在MC时瞄到的类似，看上去好像特别喜欢白色的样子。 叶卿云手搂过她的腰，怕吵醒她，动作格外小心地把她翻回去，盈盈一握的纤细，抽出手掌的时候，指尖碰触到凝脂般的肌肤，串联着身体像过了一遍电。 原以为就是简单地换个衣服，心无旁骛就好了，却没想到因为对象是程迦艺，自以为坚不可摧的定力，还是动摇着旁生出无限的欲念来。身体里灼烧起难耐的煎熬，叶卿云扯了扯自己的衣领，闭了闭眼，扯着程迦艺的两个袖子开始往下剥。 随着衣服的剥离，由裂开的领口处逐渐露出完整的锁骨，接着是肩，再然后是罩在白色蕾丝里的圆润，和隐约一点肋骨形状的平坦腰腹。 细腻的肌肤在月光下白得通透，胸脯随着呼吸规律地起伏。 叶卿云感觉到自己的心跳伴随着“咚咚咚”的响声仿佛就要鼓出胸口了。 急不可耐地想要尽快搞定眼前的局面，害怕多拖延一秒，理智就会被冲动吞没。 可是另一方面，动作又不敢太快太重，怕吵醒了她，不知道该如何解释，于是只能艰难地隐忍着，一只手托着她的腰，一只手拽着裙摆，将原本压住的部分松到了膝盖。 再小心翼翼地托着她的双腿，把裙子整个儿脱掉。 松开了束缚的程迦艺惬意地又翻了个身，同时也因为没有了衣料的包裹，有点儿冷，而本能地往被子的地方缩了缩。 叶卿云先用被子的一角将她的上半身罩了起来，接着动作轻柔地给她脱袜子，过膝的袜子，顺着小腿一路往下褪，手指沿着腿部的曲线抚触摩擦着她滑腻的肌肤，温热的手感牵动着血液里激荡的细胞，奔流冲撞，向大脑不断输送抚摸的渴望。 他故意放缓了动作，最后还是意犹未尽地露出了她小巧的脚丫。 还差穿衣服的最后一步。叶卿云定了定神，强迫自己做了几次深呼吸，内心虽然激烈交战着，可终归是理智占着上风。 拉过被子，把她的下半身盖好之后，叶卿云拿起T恤准备给她套上。才掀开被角，就看到她一边的内衣肩带已经不知不觉间从她的肩头滑落了下来，带动着蕾丝内衣松开了一点，加上侧卧的姿势，胸前的柔软简直呼之欲出。 叶卿云看得眼睛都直了，只觉得口干舌燥，焦灼难耐。她还浑不自知地又翻了个身，变成正面朝上的姿势，手臂不安分地举到脸边扒拉着贴在脸上的头发。 鬼使神差地，他动了脱她内衣的念头，扯掉两侧的肩带，把T恤从头顶套进去，拉下来盖住了重要部位，才敢摸索着解开后背的搭扣。蹭过明显更为柔软的部分，感觉热血集体往脑部上冲。 终于在忍耐的临界，草草地掖好被子逃也似地回了自己的房间。 看着自己裤子前端鼓起的帐篷，和下面一点被她的泪水打湿尚未干透的一小片水渍，叶卿云苦笑着进了洗手间，很久之后才出来，舒畅而无力地倒回床上。 # 换好衣服的程迦艺再一次站到了叶卿云的书房门口，咳嗽了一声之后问：“喂！今天忙么？” 换作是别人提这个问题，叶卿云一定不假思索地回答“忙！”，可是这个问题是程迦艺问的，于是让他回答出口的字，变成了两个：“不忙。” 程迦艺踌躇了一下，好像没有拿定主意地问道：“那……要不要一起去看电影？” 叶卿云：“好啊。” 程迦艺：“都不问看什么么？万一是你不喜欢的电影呢？” 叶卿云笑：“你想看的应该差不了吧……” 程迦艺鼓起腮帮：“难说，烂片我也看过不少……” 叶卿云看着好笑：“有你这么约人看电影的么？” 程迦艺小小声地低估：“也没有你这么‘照顾’人的……” 叶卿云耳朵尖，就算她压低了声音，他还是听见了，于是笑得更开心了，问：“那你是打算去看什么？” 程迦艺：“《速度与激情7》。” 叶卿云：“……这个……” 程迦艺听到他的犹豫，忙问：“你不会已经看了吧？” 叶卿云：“没有……最近太忙了，都没关注原来速7都上映了……本来也打算叫你看的……” 程迦艺：“啊！这样啊！那正好！嘿嘿~那我先订票啦~下午的还是晚上的？” 叶卿云：“晚上吧，下午我把剩下的事情处理一下。” 程迦艺：“好~啊……那中午吃什么？” 叶卿云：“你平时都吃什么？……反正看你今天挺空的，要不给我尝尝你的手艺？” 程迦艺：“啊？我不会……我……都是在外面的店里吃的……” 叶卿云：“……亏你还谈了十多年的恋爱，这点技能也没有，难怪舒航……” 程迦艺生气：“不带你这样打击人的！不就是一顿饭么，我就不信我搞不定的！以前就是没时间……哼！你等着！” 说完，只听到重重的关门声，大概是带着余怒风风火火就出去了。 # 近中午的时候，叶卿云听到了“咚咚咚”的敲门声，说是“敲”好像不太准确，从声音判断不像是手捶打木门发出来的，而且他家是装了门铃的，既然没有用手的话，那大概就是脚踹的吧…… 他为自己的猜测微微一笑，怀着愉悦的心情，走去开门。 外头果然是两只手拎满了大袋子小袋子的程迦艺，花花绿绿的，有冒出一大截叶子的芹菜，有歪歪扭扭纠缠不清的茄子，有圆滚滚的西红柿……应有尽有，让叶卿云忍不住苦笑道：“我们俩一顿饭能吃多少啊？你买这么多……怎么有种准备冬眠的感觉？” 程迦艺不满地两手一伸，把袋子统统往他手里塞：“我也不知道你想吃什么啊，看着觉得好像可以做的就买了，反正……可以放冰箱里，大不了下周都自己做来吃……” 叶卿云：“嗯……看来我有口福了……” 把食材往厨房里一放，叶卿云摘下自己的围裙，套到了跟过来的程迦艺的脖子里，然后拍拍她的肩，道：“加油！” 程迦艺系好围裙带子，用皮筋把长发简单地绑好，像模像样地开工了。 # 叶卿云回到书房里，听着外头间断传进来的塑料袋的悉索声、水流声和刀子笨拙接触砧板的响声，脸上忍不住一直挂着微笑。 可这微笑没能持续太久，在推测着又有一刀子要挨上砧板的时候，是程迦艺一声吃痛的“啊”先传进了耳朵里。 叶卿云紧张地跑出去，只见她右手握着左手的食指，哭丧着一张脸，转回头来。牙齿用力咬着下嘴唇，眉头紧锁着，眼里含满了委屈又倔强的泪水。 他心疼地走过去，握过她的手，仔细地检查伤口，幸好切口不是很深，挤掉一点血，用清水冲洗干净，叮嘱她别乱动，然后去找来药箱。 特地再消一次毒，低下头对着伤口小心地吹了吹，才撕开创口贴给她贴上。 程迦艺懵懵地看着他紧张又专注的样子，早就已经忘了还噙在眼眶里的泪水，就连指尖的疼痛好像都可以忽略不计了，抽抽搭搭地吸了吸鼻子，冷不丁冒出一句：“以后谁要是做了你女朋友，肯定会很幸福的吧……” 叶卿云也是脱口而出：“那你要试试么？” 程迦艺：“嗯？” 问出口后，又觉得时机可能还不合适，叶卿云笑着放下她的手，说：“开玩笑的。” 说着，双手环过她的腰，几乎是以搂着的姿势，去解她背后围裙的系带。 程迦艺被这仿佛禁锢一般的暧昧姿势惊到，本能地后退了一小步，腰却撞上他的手，导致重心略微的不稳。 叶卿云有力地扶稳她，解开了系带，从她的脖子里把围裙取下来，套到自己身上，说：“还是我来吧……或者你可以在旁边观摩学习一下……” “哦。”程迦艺回应着乖乖坐到了一边的椅子里，思绪还没有从暧昧的氛围回过神，眼神忍不住盯着自己左手食指上半透明的肉色创口贴。 所以，刚才的玩笑，是真的玩笑，还是……？(未完待续。) Chapter。180 叶卿云看着手边切到一半的土豆，形状不规则的一小块一小截又一小段的，苦笑着回头问：“你的土豆，是打算怎么烧？” 程迦艺睁着无辜的大眼睛：“酸辣土豆丝。” 叶卿云挑了挑眉，将那些完全看不出“丝”状的切好的土豆，又重新加工了一遍，然后看着满台子繁复的食材，略显无奈地又问：“你真的买太多了……其他还想吃什么？” 程迦艺歪着脑袋想了想，说：“想吃木耳山药……嗯……还想吃可乐鸡翅……可乐鸡翅你会做么？平时去店里好像不太吃得到，有次去朋友家吃饭，她特地做给我吃的，说那是她的拿手菜，超级好吃的，刚才就想自己也试试来着……” 叶卿云翻出需要的材料，拆了袋装的黑木耳倒了一些在碗里泡水，然后一边清洗她买回来的鸡翅中，一边说：“可乐鸡翅挺简单的，过来我教你……” 程迦艺欢心地蹦跳到他旁边，仔仔细细地盯着他手上的动作，俨然一副好学生模样。 叶卿云含着笑给她演示：“想入味一点的话，要先在侧面划两道口子。” 程迦艺默默地在一边点着头。 然后他打开吸油烟机，点燃燃气热锅，把程迦艺往后护了一点，说：“直接把鸡翅倒进去干炒，水分差不多炒干了，就倒油，把它们煎成金黄色的……吃辣么？” 程迦艺：“一点点。” 叶卿云抓了两个干辣椒，继续说：“看，就是到这样，表面金黄色的程度，然后放两个辣椒进去翻一下，然后倒可乐，最好是把鸡翅全部没住，再加一勺老抽调味。开大火……煮沸了……然后，把火关小，慢慢地熬到收汁就可以了。” 程迦艺闻着甜腻的香气，看着锅里的可乐汤汁冒着一个个小泡泡慢慢蒸得浓稠，忍不住吞了下口水。 叶卿云笑着切了一片柠檬，垫在盘子上，把烧好的鸡翅用筷子夹起来，一个个排好，最后把半个柠檬切口朝下举在半空用力一捏，看着柠檬汁均匀地淋在鸡翅上，说：“这个步骤可有可无，我个人比较喜欢，尝尝看？” 程迦艺接过盘子和他递过来的筷子，迫不及待地夹起一个就要一口咬下去，叶卿云连忙抓住她握筷子的手，阻止了她塞进嘴里的动作，喊：“小心烫！” 程迦艺调皮地吐吐舌头，往鸡翅上吹了两口气，才凑近嘴巴，小小地咬了一口，咀嚼两下吞进去，心满意足地说：“超级好吃诶！比上次我朋友做的那个还要好吃！” 接着又咬了大大的一口，叶卿云宠溺地看着她，有汤汁沾在嘴角，他忍不住拿拇指帮她轻轻蹭去，送进自己的嘴里，用舌尖舔掉，混合了酱油咸味的可乐的甜。 程迦艺抬头，看着叶卿云含着拇指的样子，呆住了，连嘴巴里咀嚼的动作都忘了。叶卿云也回望着她，看着她漆黑水亮带着困惑的眼神，和微张着的小嘴，感觉吻她的冲动下一秒就要不受控了，连忙转移注意含糊着说：“有段时间不做了，手艺生疏了，没有我上次烧的好吃……” 程迦艺把嘴里的三两下嚼完吞掉，回应：“我觉得已经很好吃了！真的！” 叶卿云：“嗯，坐着吃吧，还两个菜很快的。” 程迦艺乖乖地端着盘子，坐到餐桌边，背对着他，默默地吃鸡翅。肚子里有了暖融融的食物以后，脑子好像也逐渐恢复了转动。从MC回来，其实只有很短的一段时间，叶卿云的态度，却好像在做乘方一样，以她捉摸不透的速度往暧昧的方向偏转。 那些被她解释为“好朋友的关心”的事，好像每一件都比好朋友多那么一点点。 其实，在MC相遇的时候，他借着醉酒亲的那一下，就已经是征兆了吧？只是那时候，自己满脑子都还是舒航的事情，只把那当成是个玩笑。 可是……明明那么多年了，小时候并不是这样啊，他也没理由喜欢自己吧，难道，长大了，他对人好的方式，就是这么容易让人误会的么？也不知道他其他的女性朋友，会不会困扰呢？ 电饭煲“滴滴”的提示音打断了她的思绪，程迦艺起身去盛了两碗饭回来，很快，酸辣土豆丝和木耳山药也上了桌。 叶卿云解了围裙，坐到她的对面，问：“好吃么？” 程迦艺低着头扒拉着饭粒，小幅度地点了点头，又夹了两片木耳塞进嘴里，咽下去之后终于安奈不住问：“你对别的朋友也这样么？” 叶卿云：“怎样？做饭给他吃？以前空的时候，姚宇峰就经常来蹭饭。” 程迦艺摇头，也不知道该怎么表达：“不是……我是说……女性朋友……” 叶卿云大概猜到了她的意思，恐怕是最近的举动操之过急了一点，逾越了她可承受的底线。毕竟自己趁她睡着给她换衣服的事，其实挺不正派的，而她竟然没有非常生气，反而还约他看电影？刚才只顾着回味了，竟然没有意识到她这些反常的反应。 叶卿云突如其来地说：“对不起。” 程迦艺不解：“为什么？” 叶卿云：“昨天晚上给你换衣服的事……对不起……不过，我没有……就是看你睡得不舒服……” 程迦艺咬着下唇：“我知道……本来很生气……可是我知道你不是那样的人……” 叶卿云想到她之前转身回房之后，可能委屈着生着闷气，还得努力劝自己原谅他，最后调整成若无其事的样子出来，心里就泛起一阵心疼，于是忍不住又说：“对不起……” 程迦艺：“没关系……以后不要这样了……其实……我也不知道怎么说……我本来以为我会生气地搬走的……都胡乱理东西了……可是……对你又讨厌不起来……怕我赌气走了，你可能会内疚，我们可能就又不联系了……之前就是赌气……明知道你没有恶意的……一气就失联了那么久……你明明对我那么好……” 叶卿云认真听着她语无伦次的话，突然在心里下了决心，也不想去管可能需要面对的不如意的结果了，一咬牙脱口而出：“小艺！我爱你！” 程迦艺吃惊地抬头瞪着他，张口结舌：“什么？” 叶卿云深情地重复了一边：“我爱你！” 程迦艺不敢置信：“可是……” 叶卿云却像是能明白她的疑虑，打断她：“我知道……我没有要你答复我什么……我只是想要告诉你，我爱你……你还是这样就好……” 停顿了一会儿，又补充说：“以后如果你喜欢上别人，勇敢地去喜欢就好，不用顾忌我，而且我保证，以后不会随便吃你豆腐了……” 谁知，程迦艺皱着眉头，犹豫地直视着他，看着看着，眼泪就滚落了下来，他慌张地抽出纸巾给她，她边擦边说：“你不要对我这么好……只做朋友的话，还可以回应你作为朋友的好，可是……如果是喜欢我的那种好，我没有办法回应你，这样对你太不公平了……” 叶卿云期待过她能同样喜欢自己，也担心过她会被自己吓到而直接拒绝或者逃跑，却万万没有想到，她会纠结自己无法回应可能会对他造成的伤害…… 他温柔地笑着摸了摸她的头：“没关系，又不是为了要公平才爱的，你不要有负担。” 虽然叶卿云叫她不要有负担。可是能有哪个姑娘在被表白之后可以若无其事的呢？ 午饭过后，程迦艺就把自己一个人关在了房间了，不敢跟叶卿云独处，脑子里却又全是关于叶卿云的事。 以她目前的状态，如果换作别的任何一个人表白，肯定都是一口拒绝的，可是对方是叶卿云，跟别的任何一个人都不一样，他在她心目中的地位，比起舒航来，都可能有过之而无不及。 虽然过去的很多年里，都没有联系，可是仅仅只是知道有他这个人的存在，就能让她觉得分外安心。 因为承诺了做彼此最好的朋友，所以值得托付和信赖，愿意倾诉全部的心事和秘密。 这样的一个人，她怎么舍得拒绝呢？拒绝了之后，哪怕还能继续联系，他之于自己的意义也完全不同了吧，不可能再像从前一样毫无保留地敞开心扉了。 程迦艺纠结地在床上滚来滚去，思维围绕着叶卿云飘啊飘的，忽而想到少年时他的那些优缺点，忽而好奇长大后他的恋爱经历，忽而又纳闷如今他喜欢自己的理由，最后终于定点在“失联的原因”上有了细想和发散。 13年不见。虽然说13年没见了，但这句话的重点在“见”字。 # 最后一次和他见面，确实是13年前，初中毕业的那个暑假。忘了相约的理由，两个人骑着单车，压遍了禾城每一条大街小巷。不累的时候，你追我赶，炎炎的烈日下汗水洒了一路，兴奋地双手离把，高高张开，迎着风像是迎着即将到来的高中新生活。 那个年纪的孩子，总是免不了对高中充满了各种遐想，受动漫的影响极大，仿佛进了高中就离那些故事里描绘的美好又近了一步一样。 觉得累了，就在有树荫的路边停下，对话和表情如今早已忘得干净，能记得的细节只有举起手来努力去摘头顶的树叶的画面。 叶卿云单脚搭着人行道的边，跨坐在自行车上，不费吹灰之力就摘了一片绿叶下来在手心里把玩，程迦艺学着他的样子高举着手，可是搭在人行道上的脚无论如何用力地踮起来，指尖再怎么使劲地伸长，都还是始终够不到最低的那片叶片。 叶卿云当时取笑了她吧，她记得自己还不服气地把车停好了，索性蹦跳着去摘叶子，奈何实在个子太小了，使劲跳起来，指尖勉强碰触到了叶片，也来不及在手上使力把它们摘下来。 她好像还不甘心地耍赖说他头顶的树要低一些来着，可是跑去他旁边，跳起来也依然摘不着，最后还是他扯着树枝拉下来一点，才让她终于如了愿。 # 明明是玩在一起的时候，那么自然惬意的好朋友，道别的时候还说着下次一起去某某地方玩的约定，最后却因为叶卿云没有考进程迦艺被提前录取的那个高中，让两人一别就是13年。 高中和理想中截然不同，90%的生活被繁重的学业占据，摸黑就要爬起床不说，每天还要下了晚自习才能回家，周末也是各种补习班，剩下的10%还要忙着和新朋友建立关系，所以仅仅只有40分钟自行车车程的两所学校，却成了他们再也不会穿越的鸿沟。 不过，之前也说了，重点在“见”字。 他们虽然没有再见面，可是喜怒哀乐，依然延续了初中时留下的习惯，用信件的方式互通有无。满满好几页信纸，叠进邮局统一的牛皮纸信封，贴上邮票，满怀期待地塞进校门口标配的绿色邮筒里。 成为彼此秘密的寄托。 不见面，却也绝对不会生分。她的喜悦、惆怅、纠结、挫折……他都懂得。 一直到，临近高考前，她收到一封从信封上的地址就一眼能认出不是他的笔记的信件。 怀着忐忑和不解的心情，她拆开那封信，是一个男生情意满满求交友的内容。 他介绍自己是叶卿云的同桌，每次看到叶卿云收信的时候都充满了羡慕之情，也常常听叶卿云提起她，所以终于安奈不住，求叶卿云给他看一眼信件的内容，然后鼓起勇气给她写了这封信。 就好像日记本被偷看了一样，当时的程迦艺有一种隐私被人侵犯了的感觉，非常非常非常气恼，找不到言语来描绘那种生气和委屈的感觉。 虽然寄给叶卿云的上一封信件里也没有写多么秘密的事情，无非是一些考试和交友的日常，可是那些都是述说给叶卿云一个人听的，他在没有经过她同意的情况下，擅自给了别的人看，那在她尚未成熟的心智里，已经严重到了要用“背叛”来定罪了。 所以她一气之下就再也没有写信了，没有回复叶卿云的同桌的信，在收到叶卿云的道歉信时，也是直接塞进抽屉里，很多年后整理房间翻到了才时过境迁地拆开来看。 假如那个时候的自己再大度一些，再体谅一些，能从他的角度出发，懂得青春期的男生多多少少会有的一点炫耀心情，以及维护同性之间友谊的手段，那么如今的局面大概就大不相同了吧。 后来辗转着通过其他同学，知道两人大学考了不同的城市，不仅仅是“见”，连联系也终于彻底断绝。 # 可是，就像初恋总令人念念不忘一样，就算早已是被时间美化过的记忆，他或者她也永远年轻美好地活在梦里。 青春期里认定的最好的朋友，也同样的，在未来的岁月里，无论是走失了多少距离，心里又挤进了多少其他的朋友，这个他或者她永远占着“最”的名义。 不见也罢，不联系也罢，亲切的程度从来没有被取代过，所以很多很多年后的重逢，依然可以自然而然无所顾忌地就流露出最最脆弱的那一面。 不害怕被取笑，愿意揭开纱布给他看伤口，因为仅仅是他这个人本身，对于她而言，就已经是一种安慰。 傍晚5点多，有炒菜的香味先一步从门缝里试探着钻进了程迦艺的房间里。随后跟着到来的是叶卿云的敲门声和隔着门板喊进来的：“出来吃饭了！” 程迦艺不情愿地从床上爬起来，理了理裙子，趿拉着拖鞋开了房门，没想到叶卿云还守在门口，她懵懵地抬起头来看他，乱蓬蓬的长发引他不自觉地伸手想帮她理顺了。 可这次她非常警觉地退后了一步，抬起手臂用掌心示意了禁止的动作，叶卿云识趣地摆出投降的姿势转身往餐桌走：“吃饭！” 程迦艺保持着距离跟过来，座位也是挑了离他最远的那个。 叶卿云好笑地把本来放在他对面的碗筷拿到她面前，说：“我又不会吃了你，都保证过了，不会再乱来啦，不用这样吧……” 程迦艺咬着筷子，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了两圈，端着碗筷又坐回了他对面的位子。 叶卿云夹了一小块排骨放进她碗里。程迦艺没有立刻就吃，而是定了定神，然后微微笑着说：“要不……我们聊一下吧？” 叶卿云点头：“好啊。” 程迦艺：“话说……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 叶卿云：“很久以前。” 程迦艺：“多久？” 叶卿云：“初中的时候。” 程迦艺：“那时候怎么不表白呢？” 叶卿云：“不敢啊，而且你也没给我表白的机会，一早就拒绝我了……” 程迦艺：“我拒绝你了？有这样的事？” 叶卿云：“有啊。” 程迦艺：“可那时候我都不知道你喜欢我啊，怎么会拒绝你……啊……算了，反正也回不去……可我想不通……都那么久了，你怎么突然又喜欢我了呢？” 叶卿云：“不是突然，是一直！” 程迦艺：“可是，假如我们没有在MC遇到的话，你打算怎么办啊？而且……这么多年不见了，万一我结了婚呢？不合理啊……” 叶卿云笑：“有什么不合理的，如果没有再见到你，也许过几年，我也随便找个合适的就结婚了，只不过现在你单身，我单身，我觉得告诉你很合理啊。” 程迦艺：“照你这么说，好像觉得……你也没有很爱我啊……也不是非我不可的……可是，按理来说，喜欢了这么多年，应该是很深的感情才对吧……不是很矛盾么？” 叶卿云：“所以呢？” 程迦艺：“什么所以？” 叶卿云：“把这些你觉得矛盾的东西抛开，就用心感觉的话，你认为我爱你么？” 程迦艺：“你是对我很好……可我以为你是把我当成好朋友，所以才特别照顾我……我其实……现在不是很明白……爱到底是什么……爱一个人究竟应该是什么样子的……” 叶卿云：“你对舒航呢？” 提到舒航，程迦艺就陷入了沉思。 她可以肯定她和舒航之间是爱情，那么爱情是什么呢？ 是想起来的时候，就忍不住在嘴角翘起的甜蜜微笑，是在一起的时候，就可以毫无杂念的安心，是分别的时候，记挂在心口的思念，是拥抱的时候，牵动起来的原始欲念，还有霸道的占有引发的醋意等等。 如果把最后一条吃醋排除的话，叶卿云对于她的感情，好像确实跟爱情差不了多少。 程迦艺：“你会为了我吃醋么？” 叶卿云：“会啊。” 程迦艺：“那你还提舒航。” 叶卿云：“你和舒航是过去式……也是事实，我没有办法改变，只能接受。” 程迦艺：“我可能没有办法那么快就走出来……” 叶卿云：“我知道……” 程迦艺：“那个……我也很喜欢你的！” 叶卿云笑：“我知道。” 程迦艺：“就是……可能还会一直停留在好朋友的喜欢……没有办法那么快地转变成爱……” 叶卿云停了吃饭的动作，变成了咀嚼她话语里的含义，带着蛊惑地问：“没有办法那么快的意思是……慢慢地变成爱么？” 程迦艺低着头，脸颊红红的，声音呢喃着说：“我不想拒绝你……我会试着努力把你当成是……不仅仅是朋友的那种……呃……可是……我们那么熟啊……想到有可能要说情话，还有可能要亲热……我就觉得特别特别别扭诶……” 叶卿云故意逗她：“你设想的发展好像比我期待的还要快了很多嘛……” 程迦艺：“讨厌！” 叶卿云：“那么所以？” 程迦艺：“所以什么啊？” 叶卿云：“所以……你这是在回应我的表白……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你答应要和我交往了？” 程迦艺默默地点了点头，又突然不确定地问：“这样会不会不太好？你会不会觉得我太草率了？总感觉自己好像很自私很随便……啊……太纠结了！没事你表白个什么劲儿啊！” 叶卿云笑着安慰：“不会啊，你答应，我是求之不得的！就算你现在扑过来要啪啪啪，我也不会觉得你随便的！” 末了，还特别诚恳地加一句：“真的！” 程迦艺被他气得大喊：“不要！” 叶卿云还故作淡定：“嗯？” 程迦艺：“不许对我动手动脚的！……连想入非非也不行！” 叶卿云笑：“OK！我绝对尊重你！放心！除非你愿意，否则不会对你动手动脚的，假如真的想入非非了，也绝对不会告诉你！交往的所有进度呢，全部由你安排，等你慢慢爱上我了，对我有企图了，偷偷告诉我就行……如果实在……实在找不到爱我的感觉，我也给你一次反悔的机会……” 程迦艺：“……” # 饭后两个人一起在水池边洗碗，沾着泡沫的手臂时不时地碰撞一下，每一次程迦艺都有意无意地往一边躲躲，叶卿云就自然而然地又靠过来一点儿。 最后她被逼到了角落里，不满地皱着眉头瞪他，他却突发奇想地说：“其实，我觉得我们俩挺合适的。” 程迦艺：“嗯？” 叶卿云：“从小就认识，彼此的秘密也是一清二楚，不用费劲地考察人品，家长嘛也都见过，我爸妈反正挺喜欢你的，没记错的话，你爸妈对我也不讨厌，而且又是适婚年龄，要不然我们索性结婚算了。” 程迦艺：“啊？” 叶卿云：“不好么？” 程迦艺跳脚：“不好！一点儿也不好！饭桌上表白也就算了，竟然洗碗的时候求婚！哪里好了？” 叶卿云笑：“原来是嫌不够正式啊？那没关系，改天我定个餐厅，把烛光晚餐、玫瑰和钻戒都准备好了，再正式跟你求一次婚好么？” 程迦艺傻了：“啊？” 叶卿云看着她呆萌萌的样子，忍不住就弯腰在她的嘴上亲了一下。(未完待续。) Chapter。181 程迦艺为自己迟钝的反应和总是被牵着走的思维急的差点儿哭出来：“你不是说不会动手动脚的么？” 叶卿云：“我没有动手动脚啊，我动的是嘴。” 程迦艺：“无赖！” 叶卿云：“你实在太可爱了，我忍不住……我以后尽量控制……” 程迦艺：“你以前明明是敦厚老实型的……” 叶卿云：“还不是因为太老实了，所以错过了你那么多年？这叫吃一堑长一智。” 说着，拉过她的手，帮她把手上的泡沫冲掉，又给她仔细地擦干，然后说：“去收拾一下，一会儿不是还要去看电影么？订了几点的票？” 程迦艺：“8点10分。” 叶卿云扭头看了一眼挂钟：“那差不多该出门了，快去准备吧。” # 电影院位于商场的6楼，周末看电影的人很多，电梯里塞进了超过核定人数的名额，很是拥挤。程迦艺缩在角落里，叶卿云面朝着她，撑开一只手，将她护在怀里。程迦艺不好意思地低着头，只留了一个头顶给他。 出了电梯门，程迦艺还是一如既往地落后一步跟在叶卿云的右后方。 忽然他停下来等她，她不适应地抬头露一个疑问的眼神。 叶卿云：“女朋友，我现在可不可以为自己争取一点儿作为男朋友的福利呢？” 程迦艺：“什么？” 叶卿云退后一步站到她身边，微笑着拉过她的左手，塞进自己右手的臂弯里，给她安排了一个挽着自己的动作。 程迦艺被他逗笑了，自然地挽着他往里走。 取了票，买了饮料和爆米花，找到对应的位子坐好。陆陆续续几乎满场。等待灯光暗下来，映前广告从珠宝播放到汽车，程迦艺乖乖架好3D眼镜，看着荧幕里地球表面滚过环球影业的金色粗体字。 程迦艺属于看电影时特别专注特别沉默的人，当周围的女性都因为电影里惊险刺激的画面而忍不住赞叹尖叫的时候，她也只是微微张一点儿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当周围的男性自以为是地给女伴炫耀讲解有关于车辆的讯息的时候，她也完全不会分神去听的样子。如果是看到了会令人紧张担心的场景，她就会不自觉地在胸前握紧了小拳头，把自己往椅背里缩一缩。 叶卿云偶尔拿眼角余光观察她，虽然表情被黑色的大眼镜遮住了一大半，但肢体语言还是让他忍不住觉得她很可爱，于是随手抓起一颗爆米花，就递到她微张着的嘴边。 她会因为注意力被打扰了而皱眉，可还是会温顺地配合着用嘴巴接住。有时候没控制好距离，嘴唇蹭过他的指尖，留下湿湿软软的触感，直酥到他心底。 比起那些会在观影过程中不断点评、感叹和提问的姑娘，他觉得有这样一个安静的她陪伴，是一件无比惬意的事情。 让这部两个多小时的冗长的电影，仿佛也只是白驹过隙。 在全场泪目的温情回顾里，放映厅的灯光一盏接着一盏亮起来，思绪也从对保罗的怀念里被拉回了现实。 程迦艺摘掉3D眼镜，用手背抹着脸颊上的泪水，意犹未尽地站起身，叶卿云递了纸巾给她，她接过去简单地擦了擦眼睛，抱着剩下的半桶爆米花，和他一起出了电影院。 回去的路上，叶卿云以为她会主动对电影有所点评，没想到，她却仅仅只是开着车窗吹着风，抱着爆米花桶一言不发。 他奇怪地问：“怎么了？虽然说保罗死了……可是这应该不算是一部沉重的电影吧，不用这么垂头丧气的吧……” 程迦艺：“唔……就是有点伤感……又有点失望……” 叶卿云：“嗯？” 程迦艺：“我很喜欢温子仁啊，可惜他好像还是更适合拍恐怖片一点，这部，这么有纪念意义，再也不会有保罗了，却被他拍得不够精彩啊……怎么说呢？虽然也有精彩的地方……可是就是不够啊……所以有点失望……” 叶卿云：“嗯……温子仁听名字……是中国导演？” 程迦艺：“呃……马来西亚出生的……华裔。” 叶卿云：“你很喜欢看恐怖片？” 程迦艺猛力地点点头：“嗯！最早的时候看日本的，后来看韩国的，也有看泰国的，再后来还是觉得欧美的最好看了，就像温子仁导演的《电锯惊魂》、《死寂》、《潜伏》和《招魂》那样，都超级好看的，还有，还有，《死神来了》、《人皮客栈》、《沉默的羔羊》、《恐怖蜡像馆》之类的，也超级经典的，就是虽然害怕，可还是忍不住被那些一环扣一环的精彩设定折服，而且悬疑的就很引人入胜啊，会忍不住跟着去思考去猜测，一旦有反转的或者耐人寻味的或者隐约会担心着后续的那种结局，就真的是欲罢不能啊……啊！对了，你呢？你呢？喜欢看恐怖片么？” 叶卿云看着她讲述起来无比兴奋的模样，都有点不忍心说出实情了。 可是在她热切期盼的眼神里，又找不到能够同样热烈回应的内容，于是只好无奈地说：“我基本不看恐怖片的。” “啊……好可惜……”明显失望的语气。 叶卿云感觉到她随着语气一起低落下去的还有本来雀跃着的脑袋，于是只好像是安慰一样又说：“那你最推荐哪部呢？一会儿要不要陪我重温一遍？” 程迦艺抬起头来，眼睛水亮亮地望着他，好像又燃起了浓厚的兴趣一样，可是下一秒，眼里的闪光却又暗淡下去，低低地回答他说：“还是不要了……” 琢磨不透。 本来在情侣之间被定义为“增进感情”必经过程的看电影行程，却好像反而将他们之间好不容易拉近的距离又扯远了一样。 叶卿云沉默地开着车，一路留心着一边程迦艺，还是说，因为他爱她，让她有了压力，也同时开始有了情侣之间不自觉的隐瞒吗？ 虽然她如今的身份已经从朋友变成了自己的女朋友，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还是觉得没有那种名正言顺的安心，反而因为她阴晴不定的情绪，而有种随时会失去她的不安。 在程迦艺的心目中，有很多很多东西都和舒航划着等号，一提及就会忍不住想起他来，而“一起看恐怖片”就是其中排名靠前的一项。是她至今依然舍不得打破的格局。 她可以和别人看不是恐怖片的电影，也可以和同样看过这个恐怖片的人讨论情节和感受，却没有办法接受坐在她的身边和她一起观看恐怖片的那个人不是舒航。 她害怕，比害怕从屏幕里突然窜出鬼怪来，更害怕自己拿手掌挡住视线的时候，推搡着旁边的人要听解说的时候，听到的不再是舒航常年以来已经从宠爱转变为不耐烦的声音，然后需要放下遮挡的手掌，去接受身边的人再也不会是他的事实。 程迦艺不敢，她不想伤害叶卿云，更不想把对舒航的依赖转移到他的身上，那样会让她产生错觉，这种错觉，对任何一个人都不公平。 而以如今的局面，也好像没有办法再开口说出自己心里伤口未愈的事。 # 回到家里，程迦艺沉默着去洗了澡，出来看到叶卿云书房的灯还亮着，犹豫了一下，还是到门口去和他说：“晚安。” 叶卿云回头：“进来陪我一会儿？” 程迦艺咬了咬下嘴唇，一副犹豫不决的样子。 叶卿云指了指一边的书：“不是在看《蝴蝶梦》么？” 程迦艺站在门口又扭捏了一会儿，才终于下定决心一般坐到叶卿云旁边的沙发里。 叶卿云递了毯子和书给她，于是她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装作认认真真地翻看起来，眼角余光却总忍不住往他身上瞟。 想着面前的这个男人，他已经从最好的朋友，转变成了她的男朋友，总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而两个人名义上的关系改变了之后，好像反而让她觉得羞怯和别扭了，没有办法像从前一样落落大方地面对。 而且刚才由自己单方面引发的那一长段沉默，也仿佛是对他的一种亏欠。 # 视线正落在他的手肘上想得出神，叶卿云却突然回了头，看到她在看自己，就冲着她露了一个温和的微笑。 程迦艺慌乱地埋下头去翻书。 叶卿云笑：“慌什么？” 程迦艺抵赖：“我没慌。” 叶卿云索性停了手头的工作，转身正对着她，一只手撑在她脑袋旁边的桌面上，一只手搭在自己膝盖上，饶有兴味地打量起她来。 程迦艺虽然低着头，却对他的一举一动都分外关注，感受到他锁定在自己身上的灼热视线，程迦艺觉得浑身不自在，终于忍不住抬头问：“看着我干嘛？” 叶卿云：“就是想多看看我女朋友。” 程迦艺：“你怎么这么肉麻啊……” 叶卿云：“不喜欢么？” 程迦艺：“就是不习惯啊……明明上午还只是朋友……” 叶卿云：“所以我要多看看你，多说点肉麻的话，让你习惯才行……” 程迦艺：“……” 叶卿云微笑着揉了揉她头顶蓬松的头发，程迦艺努力装作若无其事地把注意力集中到手里的书上，随手翻过一页，看到页边的空白处有几行蓝色圆珠笔的笔记，从苍劲有力又略微紧凑的字迹能认出来是叶卿云少年时的手笔。 她留心细看，书里有一小段文字被括号圈住了，然后旁边写着“小艺说《LoveLess》里面的主角，把用相机拍照定义为「制造回忆」，真想攒钱给她买个相机。” 程迦艺对自己曾经对他说过的话，已经毫无印象了，但是笔记上的这句话，虽然青涩直白，但一眼就能看出情真意切来。所以她迟疑着抬头看他。 他也留意到了书页上的字迹，歪过头来看清楚了，淡笑着说：“这个……好像是高二的时候写的，你写信和我说，你在看《蝴蝶梦》，还把这段抄给我看……” 说着，手指点到被括号圈起来的那段印刷字上，程迦艺认真地读：“假如能发明一样东西……把记忆像香水一样装在瓶子里，那该有多好啊。让记忆永不消失，永不变腐。需要的时候就拧开瓶盖，使过去栩栩如生地重新浮现……” 叶卿云：“嗯……我记得那时候你说，这样的想法很浪漫……然后也让你想起了《LoveLess》里面制造回忆的说法，你说你有好多好多想记录下来的美好回忆，只是记日记的话，语言不够表达，很想能有个相机把那些美好定格下来……” 程迦艺看着他眼睛里闪烁着的耀眼光彩，好像突然之间明白了刘萌所说的，充满爱意的眼神。她失神地望着他，从刘萌的旁敲侧击，到逐步的猜测怀疑，再到他的亲口表白，虽然他对她的好，她能真切地感觉到，可是若要说“爱”，她却始终觉得缥缈虚幻不够真实。 直到此时此刻，目睹他回忆她时，柔情似水的轮廓和含情脉脉的眼神，才终于明确而真实地感觉到，他爱她，爱得清澈辽远，爱得浓郁深沉。 他就是她气味最独特的香水，在玻璃瓶里尘封了无数个岁月，终于，在这个春末宁静的夜晚，被曾经她推荐给他看的小说，打开了瓶盖，唤起了栩栩如生的记忆。 是的，他是香水。 前调是初中教室外面苹果树开花时的清清的甜香，很淡很淡，若有似无的甜香，陪伴了她完整的三年，中调是高中校门口青草被修割时的疼痛的腥香，很涩很涩，若即若离的腥香，末尾还遗留了一点点苦味，而今，沉淀着进入尾调，由爱开启的尾调会是什么味道呢？ 程迦艺忽然对这一份感情充满了期待，她觉得她可以开始忘记舒航了，于是她扬起一个发自内心的微笑，朝着他甜甜地说：“谢谢你爱我！” 叶卿云：“嗯？” 程迦艺没等他反应过来，就害羞地避过他圈起的小环境，抱着毯子和书，迅速地窜到书房门口，然后回过头来说：“我去睡觉了，明天努力工作，晚上一起看恐怖片！” 说完，一溜烟跑走了。 叶卿云一夜无梦，安然睡到闹钟响起才醒，平时因为他上班比较早，所以早上很少跟程迦艺打照面。 可是这是她成为他女朋友的第一个早晨，跟平日的早晨意义大不相同，所以他洗漱完毕，看着程迦艺依然紧闭的房门，忍不住就抬手敲了敲。 门内传来被吵醒的烦躁呻吟：“怎么？” 叶卿云：“女朋友，和你说个早安，我去上班了。” 程迦艺：“哦，路上小心！” 虽然是满满起床气的不耐烦，却也足够令他出门的脚步变得很轻快。 就连到了公司，表情上也依然维持着愉快的柔和线条。 小周眼尖地凑过来：“Boss早！” 叶卿云微微颔首：“早！” 小周跟在叶卿云一旁跟他讲述他出差期间公司内部的简要动向，然后是今天例会的安排和其他日程。 叶卿云边听边点头应允，末了交代她说：“今天无论谁约晚上的安排，都帮我往后推，今晚我有事，要准时下班。” 小周见他今天心情特别好，于是大着胆子八卦起来：“Boss这次出差提前回来是不是发生什么好事啦？” 叶卿云朝她神秘兮兮地笑笑，答非所问：“顺带帮我订束花，晚上送我家里。” 机敏如小周，当然是恍然大悟，连声说好。其实在她的心目中，助理这样的职位，当然要包括操劳订餐订花之类的私事才完整而有意义，如果每天只是操劳公司的业务，那她真是要闷死了。 # 另一边，程迦艺正和刘萌翻看着设计部新送上来的秋装设计稿，讨论修改意见。 突然桌上的手机响起新微信提醒的消息音，程迦艺本没打算理睬，想先看完了设计稿再说，奈何刘萌的注意力被转移了，偏了偏头示意她：“怎么不看？” 程迦艺：“工作的时候不想分心。” 刘萌：“跟我一块儿假正经什么，快看消息吧，指不定有谁急着找你呢。” 程迦艺拿起手机点开微信，嘴上敷衍着：“我还能有什么急事啊……” 刘萌好奇地凑过脑袋来，眼神过滤了一遍文字消息，忍不住念了出来：“今天忙么？晚上回家吃饭，我等你……这个云……是叶卿云？” 虽然就字面意义而言，并不是一句暧昧到无从解释的话，毕竟住在他家里，寻常的问候过后，带一句邀请再正常不过，可是经过刘萌的朗读，加上她最后明显已经带上促狭笑意的问话，让程迦艺忍不住就红了脸，支支吾吾地答：“嗯……” 刘萌：“我怎么好像看到了一点点爱情的味道呢？” 程迦艺虽然鼓起腮帮，但是对于闺蜜并不想隐瞒，嗔怪道：“都怪你！” 刘萌装傻：“怪我什么？” 程迦艺：“还不是唱歌那天害我喝醉了……” 刘萌：“然后呢？” 程迦艺不好意思：“然后……诶呀！然后……他跟我表白了……” 刘萌：“哈哈哈！我就说他喜欢你吧，你一开始还不信！那……你怎么样？答应了么？” 程迦艺：“……答是答应了……怎么说呢，我不忍心拒绝啊……可是……我虽然也喜欢他，但那种感觉和爱又不一样……所以我也不知道我答应他到底是对的还是错的……” 刘萌看着她纠结的样子，忍不住双手捧住她的脸，用力地揉了揉：“放轻松！你不用考虑对和错！这个社会没有那么多对和错！跟着心的方向走就可以了！既然内心的天平倒向了答应的那一边，那答应他就是对的！” 程迦艺的脸被她揉得变了形，嘴唇嘟嘟地含糊着：“可是……如果我不爱他，却这么，这么……享受……他对我的爱，对他而言太不公平了啊……而且……我可能……还放不下舒航，夜深人静的时候会忍不住想他……我如果这样的话……太自私了……我怕这样会伤了叶卿云的！” 刘萌松开了她的脸，认认真真地直视着她：“小艺，我和你说，人本来就是自私的，如果我爱的人和爱我的人不是同一个人，放在我面前让我选的话，我一定会选那个爱我的人！而且……” 刘萌停顿了一下，像是在组织语言，许久才吞咽了一下喉咙继续说：“我这话可能说得自私，但是对于我而言，叶卿云我才见过两次，严格说起来，我并不认识他，所以他会不会受伤跟我一点儿关系也没有，只要你和他在一起，你不会受伤，那就足够了！” 程迦艺皱着眉头回望着她：“好……残忍……” 刘萌：“……” 程迦艺：“可是……换个角度，叶卿云对于我而言，重要的程度，可能和我对于你而言是差不多的，所以……站在好朋友的角度，我也不想他受伤啊……那以后……万一是我伤害了他……那我岂不是要恨自己一辈子……” 刘萌无奈：“真是被你打败了！” 程迦艺：“……” 刘萌：“瞻前顾后！” 程迦艺委屈：“我就是瞻前顾后……那你说怎么办嘛！” 刘萌：“那就顺其自然咯……试着交往看看，而且你都答应做人家女朋友了，你还想怎么样？往好的方面想……你能做出这样的决定，说不定你内心里就已经是爱人家的了，只是你的脑子还没跟上节拍，还没有意识到罢了……” 程迦艺狐疑：“……真的会是这样？” 刘萌：“亏你还谈了那么多年恋爱，怎么总觉得你还是特迟钝呢？” 程迦艺：“……” 刘萌：“快点给你男朋友回消息啦！” 程迦艺听话地默默低头打字，消息还没发出去，就又收到叶卿云关于晚上要看什么恐怖片的疑问。 程迦艺咬着下嘴唇，犹豫了一会儿，回复：“这个到时候再说！你上班很闲么？还顾得上想这些？” 然后叶卿云回复了一个笑脸，后面跟一句：“因为你一直没回，就在想你是不是没留意到新消息，忍不住再发一条试试运气，刚看到你的名字变成：对方正在输入……的时候，就觉得特别开心。” 程迦艺看着手机里叶卿云的头像旁边，浮在浅灰色的背景色上面，被对话气泡圈起来的这些白底黑字，也不知道为什么，莫名其妙的，脸就噌一下热了起来。 刘萌看到她的反应，好奇地凑过来问：“他怎么调戏你了？” 程迦艺连忙慌慌张张地用手挡住手机，刘萌好笑地坐回椅子里：“我不看，我不看！继续看设计稿！” 程迦艺迅速地回复了会回家吃饭的讯息，就将手机屏幕朝下压在了桌面上，一副再也不会受其影响的架势，跟刘萌继续讨论起设计稿来。(未完待续。) Chapter。182 傍晚，程迦艺在刘萌的催促下，早早地就下班回家了。 汽车开在晚高峰拥堵的马路上，保持着每个路口等两轮红灯才能勉强通过的龟速，心情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 理论上，该是为堵车而忍不住烦躁的，可是她却因为堵车不用立马回到家面对叶卿云而隐隐有种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这种要和他见面了，却忍不住焦虑的情绪，好像有点不太对啊。 遥想过去，每一次要和舒航见面的时候，都是那种欢欣雀跃急不可耐的心情，那才是情侣之间应该有的正确情绪吧。 所以，“叶卿云的女朋友”这个角色，她扮演的完全不合格啊。 可是，突然从好朋友变成了情侣，她真的有点不知道该拿什么表情去面对他。 程迦艺努力地调整着自己的心态，深呼吸，放松再放松。结果却放得太松了，踩着刹车的右脚也跟着松懈了下来，因为车子是停在一个下坡上等红灯的，所以她这一松懈，车子随着惯性往前滑了下去，待她匆忙之间反应过来再猛踩住刹车的时候，车头已经亲上了前面那辆车的车尾。 感受到被撞击的轻微震动，前面的那辆车索性熄了火，一个中年男人从驾驶室里出来，绕到车后检查情况。 副驾位置也下来一个人，是个中年妇女，指着程迦艺就一副骂骂咧咧的样子。 程迦艺吐了吐舌头，连忙把车停好，下车点头哈腰地陪着不是，着急忙慌地跟到中年男人旁边去看损坏的程度。 自己的Jeep毫无悬念是完好无损的，可是貌似前杠太硬了，明明只是惯性下的轻轻一碰，却把对方的雷克萨斯车尾撞凹了一块。 程迦艺在心里无声地嘀咕一句：“日本车果然不经撞。”然后开始默默地盘算起ES系列的售价来，好像也不便宜呢，也不知道修一下要多少钱。 还记得以前一个大雨天，视线太模糊，没看清楚路况，狠狠地撞了一辆宝马，原本以为铁定撞惨了，结果下车一看，人家好得很，连车漆都没蹭掉一块。这车和车之间的差距还真挺大啊…… 还处于感慨状态的程迦艺，肩膀却被一股大力推了一下，她踉跄地往后推了一步，不可置信地抬头看着推她的那个副驾驶位下来的中年妇女。 只见她单手插着腰，另一只手高高地举着，伸着食指对程迦艺指指戳戳地说：“你知不知道我们这车买来多少钱？好几年了，一次磕碰都没有，你倒好，不会开车乱开什么，把我们的车撞成这样，你打算怎么赔？” 毕竟是第一次撞坏了别人的车，还被这么凶神恶煞地对待，程迦艺一下子就傻了。跟在后面的车辆却像是完全不会体谅她的处境，因为红灯转绿了，而纷纷不耐烦地按起了喇叭。 可是程迦艺太容易炸毛了，原本还因为是自己的错，道着歉，踌躇着是该选择报警跟保险公司报备，还是应该简单私了，这会儿被这么凶过之后，反而生出一份不服气的心思来。 她掏出手机先把现场给拍了，然后也不等那对中年男女再有什么举动，就直接一个电话拨了出去，装出一副很懂行的样子：“我刚发了一张照片给你，帮我估一下，这辆雷克萨斯修一下多少钱。” 接到电话的舒航，先是一头雾水，接着从她的话语里判断出了意思，笑着说：“小姑娘把人家的车撞了？干得不错嘛！” 听到是这个熟悉的含笑声音，程迦艺的心忍不住漏跳了一拍，从耳边移开一点手机，才看清原来自己一紧张，不由自主地就按了舒航的号码，羞得直想立马挂断，可是这戏开了头还是得硬着头皮唱下去，于是她只得又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理直气壮地：“嗯！” 舒航笑：“撞的还是雷克萨斯啊，什么型号的？” 程迦艺扭头避过中年男女的视线，小小声地嘀咕：“那谁叫他停我前面呢，ES系列的，车尾凹了一块，太脆了，就这么轻轻碰一下，就凹了，我现在怎么办啊？现场已经拍了，是不是要报保险公司？” 舒航听到她还有心思吐槽，就更加忍不住笑意，当然回答还是很正经有用的：“出险的话，明年保费要加，不划算，车尾凹了修一下，几百块吧，他要开价1000以内，就私了算了，要开价太高的话，就带他去小凯店里修。” 程迦艺得到了处理方案，兴高采烈地说：“谢啦！我都忘了还有小凯呐！拜拜！” 挂掉电话回过头来，程迦艺微微笑着朝中年男女鞠了个躬，然后甜甜地很有诚意地说：“不小心撞了你们的车真是过意不去啊，我也能体会你们很心疼的，我知道你们现在回家也着急，这么堵，我们就不叫保险公司了，你们看修一下要多少钱？” 中年妇女听了，立马抢着说：“怎么说都得修个5000块钱吧，我们这么好的车，第一次修，还得多给点精神损失费……” 程迦艺听着，简直忍耐得唇角都要抽搐了，好在中年男人轻咳了一声，打断了她，接着说：“小姐也是懂行的人，要不就给2000吧……” 话还没完，中年妇女又抢着说：“2000哪够啊？” 程迦艺依旧维持着礼貌的微笑：“这样吧，我正好有个开车行的朋友，我带你们到他那儿去修，保证给你们用的都是原厂的材料，修好了，我去买单就行。如果你们不放心我朋友的车行，要去4s店修的话，那我们报保险公司也可以的。” 中年男人一听，一点儿油水都揩不到了，忙着说：“大家都急着回家的，也不麻烦你特地带我们去了，我们自己去修就行了，我仔细看过了，撞的也不是特别严重，估计1500块钱修一下差不多了。” 程迦艺双手抱到胸前，给自己撑气势：“怎么会麻烦呢？本来就是我不小心，撞坏了你们的车，应该对你们负责任的，不过，这个修一下，依我的经验，是用不了1000块的。” 中年男人：“我们也没有开车行的朋友，自己去修一下，1000块肯定是不够的，小姐应该也不是故意的，我们也不想让人觉得我们以大欺小，那你就给我1000块钱吧，要不够的话，我自己添几百，当是破财消灾了。” 中年妇女在一边还想再说点儿什么，被中年男人一把拉住了，程迦艺从钱包里数了十张100的红色钞票抵给他，意思着又鞠躬道了个歉，回到自己车上去了。 经过了路上的这个小插曲，虽然破了不少财，可是却让程迦艺小小地舒了口气，原本紧绷着的神经也稍微放松了一点点，比较想要快一点回家去了。 开过了最拥堵的那个路段，到了相对开阔的地方，她纠结了一下，还是又一次拨通了舒航的电话。 很简短的两声“嘟”音之后，舒航就接了起来，像两人从未分开过一样语调轻松地问：“解决了？赔了多少？” 程迦艺漫不经心地答：“1000块啊……” 舒航笑：“嗯……差不多……虽然还是让他们赚了不少，不过是得花点钱治治你这马路杀手……” 程迦艺：“……” 舒航笑：“生气了？” 程迦艺：“我才不生气呢，钱和车都不算什么，只要人没事就行，我现在不是好好的么？有什么可生气的？” 舒航继续笑：“是是是，钱没了可以再赚，车撞坏了可以再买，人没事就好……所以最好是给你买辆坦克上路……” 程迦艺：“讨厌！” 舒航又轻笑了一声，才换了正经的语气：“最近……还好么？过得怎么样？” 程迦艺：“挺好的……你呢？” 舒航：“没有你在，我一点儿也不好啊……” 程迦艺以为他要说什么感天动地的话了，都做好了可能会心软的觉悟，却没想到这家伙竟然玩笑着说：“家里堆了好多脏衣服还没洗……你说怎么办吧？” 程迦艺：“……还以为你要说什么呢，原来我在你心目中的地位，就是个洗衣娘是吧？脏衣服嘛……很简单啊，钟点工，或者直接干洗店咯！” 舒航停顿了一会儿，欲言又止的叫她：“小艺……” 程迦艺负气地抢着打断他：“告诉你个好消息。” 舒航：“嗯？” 程迦艺：“我交男朋友了！所以你不用再等我了！” 用的是有点赌气的骄傲语气，结果舒航一下子就沉默了，很长很长的沉默，让程迦艺几乎要怀疑是不是信号断了，可是，电流声还在，偶尔会有隐隐约约的没控制好力度的呼吸声像带着温热的气息一般透过蓝牙耳机直接传到她的耳朵里，不安的，痒痒的。 一句话就让本来轻松的对话陷入了僵局，程迦艺不敢贸贸然再开口，也只是等着。 终于舒航有反应了，还是那样玩世不恭的调调：“小姑娘动作挺快嘛，要不，我们打个赌怎么样？” 程迦艺迟疑：“赌什么？” 舒航：“赌你和你的新男朋友合不合适。” 程迦艺震惊：“啊？” 舒航一副笃定的口吻：“我赌你们不合适，如果我赢了，你就回我身边，怎么样？” 程迦艺：“……再见！”没等他再说话，就气地直接挂断了电话。 # 在接到程迦艺的这个电话前，舒航一直很淡定，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自信，总之就是坚定地相信着，程迦艺必然会有重新接受他的那一天，而在那一天到来之前，她肯定心里还是只有他一个人，不会装下别人。 所以这个电话对于舒航而言，简直就是致命的打击。 一开始只以为她在跟他开玩笑，完全没有办法从主观上去相信和接受这个事实，哪怕知道她绝对不会拿这样的事情开玩笑，主观上已经知道这是个事实了，可是潜意识里，也没有办法选择相信，好像总还抱着一丝侥幸的心理，所以犹豫了很久，才会说出那个赌约。 他没有办法对她说出祝福的话。 实际上，假如这样的消息是有同样境况的别的女人说出来的，倒还好办，无非是觉得舒航这么长时间没有作为了，刺激他一下，给一点压力，欲擒故纵的把戏，再不济，就是对前任的炫耀报复，不足挂齿。 可是程迦艺不是别的女人，以舒航对她的了解，她的大脑构造里，根本不存在向前任炫耀或者施压的念头，她只是觉得有责任和义务把这个事实告诉他。 想想还真讽刺，这样的责任和义务还是他从前教给她的。 在程迦艺和他交往之前，他在追一个别的班的女生。 程迦艺因为和他的一个邻居女生朋友成了好朋友，所以间接地也和他走得很近，常常一起吃午饭或者趁着午休时间溜出学校去。 那个时候，他还拜托过程迦艺帮他挑选送给在追的女生的礼物。 结果，在日复一日的相处下，舒航竟然慢慢发现自己好像移情别恋了，越来越习惯和喜欢身边这个文静的，乖巧的，睁着水灵灵的大眼睛，专注认真地听他讲自己的故事的小姑娘。 那种全神贯注的，眼睛里好像只有他一个人的神色，恐怕对于每一个年轻气盛又有些自命不凡的男人而言都是极为受用的。 所以他最后把目标转移到了她身上，和不停送礼物表白的笨拙方式不同，这次他首先死守住和她同进同出的位置，每天跟她一起吃午饭一起回家，然后每天给她打电话讲有关于自己的各种各样的事情，潜移默化地将自己融入到她的日常生活里，待到觉得时机成熟时再表白，可以说是一击即中。 虽然她也迟疑地问过：“你不是喜欢XX班的那个谁么？” 可是那也可以算在他的计划之内，因为为了打消她的疑虑，他给原本在追的女生写了一封信。 信件的内容是发现自己已经不再喜欢她了，目前已经和程迦艺交往了，不会再继续追求她之类的，虽然因为文笔不好，写得直白而生涩，但讲给程迦艺听的时候，她明显是很开心的。 他还将收到的写有祝福的回信拿给她看了，装出一副成熟好男人的模样告诉她说：“我觉得做男人应该要有责任感，也要有始有终，尤其是在感情问题上，就算是单方面的，也要讲清楚，有义务告诉她，结束了就是结束了。” 那个时候想必是树立了很高大的正面形象吧，虽然外遇的事简直打脸，可程迦艺却还记得这“有始有终，要讲清楚”的准则，学着他小时候的样子，运用到了他的身上。 哭笑不得。 程迦艺回到叶卿云家楼下，心情可以说是沿路百转千回，此刻倒是分外轻松。 锁了车，拎着包包，一蹦一跳地往电梯间跑去，在门口，看到一个捧了一大束花的年轻男人比对着手里的纸条找住户，从工作服后背印的文字可以看出来是花店送花的。 程迦艺正微笑着寻思哪个美女这么幸福要收花了，对方也看到了她，上前两步问：“不好意思问一下，24幢D座是这边么？” 程迦艺点了点头，心里想着好巧，和他一起进了电梯间。 因为这个小区的入住率并不是很高，所以电梯常常停在1楼或者B1楼的停车场，像是随时静候着主人回家。 这会儿电子屏上显示的正好是数字1，程迦艺按了向上键，电梯门就应声打开了。 花店速递员的素质还挺高，依照女士优先的原则，让程迦艺先走了进去。他捧着花跟进来之后，随手就按了14层，然后抛给程迦艺一个征询的眼神，示意可以帮她按楼层。 可是程迦艺的脑子却突然懵住了，独立电梯往上，14楼就只有叶卿云一户，如果没有想错的话，那这一大束花即将被送达的主人……就是自己？ 呃……跟速递员狭路相逢的方式，貌似略微尴尬了点儿，于是她干笑了一下，抬手按了15层。 看着速递员捧着花，再一次低头在纸条上确认了地址之后走出电梯，按响叶卿云家的门铃，程迦艺把站姿绷得格外笔直，默默地祈祷着电梯门快点关，快点关。 好在，叶卿云开门前，她已经随着电梯往上升了。 出了电梯，不知道为什么总有一种做贼心虚的感觉，明明自己什么坏事儿也没做，可就是忍不住偷偷摸摸小心翼翼的。 从楼梯轻手轻脚地下到楼下，再从楼梯间的门缝里，探出脑袋往家门口巡视，速递员还在，正侧面对着她，等电梯……很好，进电梯了……嗯，差不多应该下去了。 程迦艺蹑手蹑脚地从楼梯间出来，做了个深呼吸，又用手揉了揉脸，才掏出钥匙开门。 钥匙插进锁孔里，动作又顿住了，像这样提前撞见了即将到来的惊喜这种事，她还是第一次遇到，等下进了门，收到花的时候，该怎么摆表情好呢？叶卿云也真是的，直接买好了带回家不就好了么，非得预定，现在被我知道了吧，知道了还怎么自然而然流露出惊喜的样子呀？ 正苦恼着在脸上试表情，门却从里面打开了，一个龇牙咧嘴的，分外不诚恳的微笑，被叶卿云撞个正着。 程迦艺尴尬地冲他眨了眨眼睛，叶卿云回应她一个宠溺的微笑，侧身示意她进屋。 程迦艺心不甘情不愿地进玄关换鞋，叶卿云已经先一步往里走了，走出两步，还不忘回头叮嘱：“别忘了钥匙。” 程迦艺低头看看空荡荡的两个掌心，才想起来钥匙还插在门上，于是又退出去拔钥匙，气鼓鼓地嘟哝：“也不知道早点提醒我！” 叶卿云笑：“进来吃饭！” 程迦艺认认真真洗了手，坐到餐桌边，看着桌面上四菜一汤，不无感慨地说：“回到家就可以吃到热腾腾的饭菜，突然感觉好幸福啊~” 叶卿云将满满一碗白米饭递给她：“那以后天天做给你吃？” 程迦艺喝着汤，含糊地说：“哇……好好喝……不过，你不是很忙么？哪有时间天天做给我吃啊？” 叶卿云：“只要你喜欢，时间总可以挤出来的。” 程迦艺笑：“不用啦，我做人家女朋友的准则呢，是有懂事这一条的，所以，你偶尔有空的时候，给我做一顿，我就很满足啦~” 叶卿云也笑：“做我的女朋友呢，是不需要太懂事的，只管让我宠着就行！” 程迦艺点点头，又摇摇头：“你不能对我这么好的！” 叶卿云：“为什么？你可是我等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拐到手的，哪敢对你不好呢？万一跑掉了，可怎么办？” 程迦艺噗嗤一声笑出来，思路绕到了别处，突然说：“欸~和你说个事儿。” 叶卿云：“嗯？” 程迦艺一本正经地：“我刚在楼下，遇到鲜花速递了，跟他一块儿坐电梯上来的，所以你买的花……就不用藏好了再特地拿出来了……” 叶卿云笑：“难怪速递员前脚走，你后脚就回来了……” 程迦艺：“嗯……会不会有点失望？” 叶卿云想象了一下，她假装着避过速递员的模样，再结合刚才开门时看到的那个阴阳怪气的笑脸，突然就忍不住笑出了声，摇了摇头说：“不会。” 程迦艺：“不会么？如果是我准备的惊喜被提前撞破的话，我会很失望的……” 叶卿云想了想，有点头说：“嗯……说实话……稍微有点……所以你要不要安抚一下我失落的心灵呢？” 程迦艺：“是你自己安排得不好，凭什么要我安抚？” 叶卿云：“你可以继续假装你不知道啊，谁叫你非得把事实说出来，纯心打击我，当然要安抚咯。” 程迦艺：“那你想要我怎么安抚呢？” 叶卿云：“先欠着吧，我现在也想不好，要不你给我写张欠条，等到我想到的时候，再来找你兑现。” 程迦艺咬着下唇，想了一会儿，那种电视小说里常常出现的，女朋友写给男朋友的特权券，虽然俗气了点儿，但好像挺有情调的，偶尔试一下也不错的样子，于是欣然点头答应了。 饭后，叶卿云大张旗鼓地拿了活页本和印泥出来让她签字画押，程迦艺盯着那盒复古的圆形的红色印泥，皱着眉怀疑的语气：“不用这样吧？……而且……你竟然还有这样的……东西？” 叶卿云却理直气壮地：“亲兄弟还明算账呐……你欠我的，当然也要正式画押，以后如果我欠了你什么，我也给你按手印。” 说着，拿过她右手的食指，在印泥里轻轻地蘸了蘸，然后在签有她名字的地方，重重地按了下去。 程迦艺一边用纸巾擦着手，一边看着刚才签订的内容： 拖欠对象：叶卿云 拖欠内容：安抚一次 拖欠时效：终身有效 不知道为什么，被红色指纹覆盖的名字，总让她有一种签了卖身契的错觉。(未完待续。) Chapter。183 叶卿云收好了写有欠条的活页本，问：“看恐怖片？” 程迦艺点点头：“好，你家有HDMI连接线么？” 叶卿云：“有，在电视柜的抽屉里。” 程迦艺欢快地跑进自己房间里，把笔记本电脑抱出来，找到连接线，将它跟客厅的大电视机连上，问：“想看哪部呢？” 叶卿云：“你推荐哪部？” 程迦艺沉吟了一下：“你的接受能力怎样啊？就是……鬼啊，血腥啊什么的，怕么？” 叶卿云耸耸肩：“反正都是电影，有什么好怕的？” 程迦艺蹙眉：“欸？不怕啊？男的是不是都这么理智啊？没劲，虽然我也知道那些是化妆和道具，可是那些导演故意营造出来的气氛，还有视觉冲击什么的，全神贯注地看的话，还是很惊悚的啊！” 叶卿云笑：“你会怕还那么爱看？” 程迦艺：“你有意见？” 叶卿云：“没有，找个系列看吧，最近我比较空，可以每天看一部。” 程迦艺：“好，那就看《电锯惊魂》吧，可以看一个星期，正好我有资源，而且第一部的导演就是温子仁，还是很好看的！” 叶卿云点头同意，从冰箱里拿了饮料往沙发走。 程迦艺连忙喊住他：“把餐厅的灯关了，还有客厅的灯也关了。” 叶卿云随手关了灯，屋内顿时一片漆黑，只有电视机屏幕莹莹的冷光照亮了茶几和沙发的一小点地盘，他站在原地适应了一会儿黑暗后，又迈开长腿走过来，凑到蹲在茶几边的程迦艺耳边，笑说：“要不要这么隆重？黑灯瞎火的就不怕我对你不轨？” 程迦艺的耳根被他说话间呼出的热气吹得又痒又躁动，一把将他推开到沙发上，按了播放键，站起来，双手插着腰，不客气地回嘴说：“我知道你很饥渴，但是呢，我暂时还没有这个兴趣，所以，你那些不轨的想法，要适当克制一下，好好看电影！” 叶卿云依旧笑着，将一瓶饮料递给她，趁着她伸手过来接，霸道地一把将她拉往自己身边。 力道来得太突然，程迦艺一个没站稳，踉跄着跌进他怀里，叶卿云顺势就搂住了她的肩膀，在她的头顶落下轻轻一吻。 电视机里一个尖锐紧张的男声跟另一个低沉神秘的男声对话着慌张的内容，空旷而冰冷的气氛。跟两人紧贴着的身体，相互传递的温热和暧昧格格不入。 程迦艺一手还握着饮料瓶，另一只手撑着叶卿云的胸膛直起身来，隔着衬衣也可以明显感觉到掌心下面，他结实有力的肌肉。 虽然拉开了一点距离，可是圈在她肩头的手，此刻还有微微的力度，钳制着她的活动范围，让她没法立刻换姿势，只能抬起头来，疑惑地看着他。 影片的画面正巧从黑暗里突然亮起了灯，蓝白蓝白的隐约光线打在他的脸上，把坏坏的笑容勾勒得更加多了一份危险的意味。 程迦艺避开他直勾勾的视线，挣了一下，叶卿云浅笑着松开她，让她转身坐在了自己的身边。 她不满地往前倾，摸着鼠标要把进度条往回拉：“都怪你，开头都没看到！” 叶卿云长手圈住她，将她抱了回来：“别拉了，我看到了，你反正看过，又没关系。” 程迦艺皱着眉盯着电视：“可我……看得太久了，已经不记得了……” 叶卿云：“钥匙随着水流从浴缸的下水孔掉下去了，一片黑暗里，这个人从浴缸里爬出来，发现自己被链条拷着，关在这里，呼救，得到一点文不对题的回应，然后灯亮了……” 程迦艺：“哦。” 说着，目光盯在电视上，开始用力地拧瓶盖，奈何天生没有这项技能，怎么拧都是纹丝不动。 叶卿云含笑拿过去拧开，又递回给她。 程迦艺小小地抿了一口，然后拧上瓶盖。 因为是在家里的缘故，就习惯性地把脚缩到沙发上，用手环抱住膝盖，把下巴抵在手臂上。 悬疑片确实很引人入胜，开头一个简单的布局，就能让人目不转睛地想要跟着一路探寻下去。 程迦艺又恢复了她看电影时惯有的沉默和专注。 叶卿云一只手自然地搭在她身后的沙发背上，也被她感染着把注意力集中到了电影上。 # 正看到精彩的部分，有格格不入的手机铃声打断了他们。程迦艺飞快地按下暂停键，叶卿云从自己口袋里摸出手机，朝她摇了摇头，于是她循着声音的方向找过去，看到了自己先前扔在旁边单人沙发上的包包。 翻出手机，屏幕上大写着“爹地”两字，她歉意地朝叶卿云说：“我接个电话。”然后一条腿站着，一条腿随意地跪在单人沙发上，接起了电话。 叶卿云只能听到她单边的对答。 先是一句甜腻腻的：“喂？爸~想我了啊？” 【“是啊，你好长时间没给我们打电话了，都忘了我们了吧……”】 接着是一句撒娇的：“哪敢呀，那你忙嘛，怕打过来万一你跟我妈在给哥哥家的小鬼换尿片喂奶呢？嘻嘻。” 【“诶……你跟舒航分手了？”】 可是笑容还没收住，语气却冷下来：“嗯，你怎么知道的？” 【“舒航和我说的，你说，你也真是，这么大的事，怎么不和我说啊？”】 然后是越来越冷的：“他都和你说了什么？” 【“他说是他对不住你，你要和他分手，他也认，可他已经知错了，想你念在多年感情的份上，原谅他一次，舒航这孩子，挺好的，还主动跟我认错，跟我保证，不会有下次，你们既然都订了婚了，那么多年也不容易，做人嘛，大度一点，退一步海阔天空，人嘛，总免不了要犯点错的，只要知错能改，有什么过不去的呢？”】 长长的沉默后，是压抑和微恼的：“爸……” 【“过两天，带舒航来看看我们，这个事情也坐下来，好好谈一谈……”】 程迦艺咬着下唇，没拿手机的手，垂在身侧，握了拳：“爸！看你们可以，带他绝对不行！这是我自己的事情，我自己做决定，受委屈的明明是我，你怎么反而向着他啊……我，不和你说了，挂了！” 然后气愤地挂了电话，转身坐进单人沙发里。 嘴里还不忘愤愤地嘀咕：“阴险！” 叶卿云挪到沙发扶手边，靠近单人沙发的地方，凑近了问：“怎么了？” 程迦艺摇了摇头，答：“没什么。” 这次叶卿云不想装作无所谓地被她简单敷衍了，于是追问：“明明就有什么，不能告诉我么？” 程迦艺抬头，在电视机屏幕冷色调的暗淡光线里，迎视着他诚恳的目光，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决定实话实说：“我爸……舒航……诶……太阴险了……我跟他分手的事情，还没有跟我爸妈讲，怕他们担心嘛，结果，他竟然恶人先告状，我爸……也不知道是被他灌了什么迷药，竟然帮他说话，现在，倒变成我是那个不通情达理，小心眼儿的坏人了……明明是他不对啊，真是气死我了！” 对于程迦艺这个反其道而行之的爸爸，叶卿云也有点不置可否，沉思了会儿，问：“你最近是不是……舒航怎么早不说晚不说，这个时候和你爸说呢？” 程迦艺困惑地：“啊？” 黑黑亮亮的眼珠子，在眼眶里，滴溜溜地转了一圈才惊呼：“啊！” 叶卿云笑：“练拼音呢？” 程迦艺：“不是……我今天，就刚刚回家路上，跟舒航说，我交男朋友了……他不会是以为我……我就是想跟他说清楚嘛，没想到……” 叶卿云看着面前这个实诚的姑娘，心头莫名就一阵暖意，忍不住又抬手揉了揉她的头。 程迦艺的头顶被他大大的手掌覆盖住，温顺地仰一点儿脸，圆圆的大眼睛里，有慌乱也有无辜，像极了一只懵懂的小奶猫。 叶卿云的手，顺着她柔滑的长发一路往下，经过肩膀，又沿着手臂一寸一寸抚过，最后停在她纤细白嫩的小手上，微微使力，紧紧地握住。 程迦艺明显还有点不能适应他这样亲昵的抚触，身体不由自主地因为紧张而变得僵硬，但又像是怕他失望，被握住的左手，没有挣，反而是小心翼翼地极轻极轻地动了动指尖回应他。 叶卿云微笑着将她拉回自己身边坐好，问：“还继续看么？” 程迦艺：“看吧。” # 随着剧情继续发展，程迦艺的注意力完全被转移过去，又进入了专心看电影的状态，叶卿云看着她专注的侧脸，忍不住莞尔一笑：“你都看过了，还那么专注干嘛？” 程迦艺：“太久了，差不多都忘光了，跟第一次看也没什么区别……” 叶卿云笑。 程迦艺：“不过我记得凶手是谁，你要不要猜猜看？” 叶卿云：“那个病人？” 程迦艺：“欸？你怎么知道的？你是不是其实以前看过？” 叶卿云笑：“没有，排除法而已，这样的电影，每一个镜头，每一个人物出现，肯定都是有用意的，最后揭晓的凶手前面肯定出现过，都看到这里了，该出现的都出现了，不是被绑的两个人，不是警察，这个护工，虽然看起来古怪，可是，太沉不住气，不像是能精密布局的人，所以……最意想不到的，应该就剩下那个病人了，真是那个病人？” 程迦艺点点头：“是啊，你好厉害，我第一次看的时候，完全没猜到……” 叶卿云笑。 程迦艺：“怎么说呢，感觉这个就算是第二遍看，就算是已经知道了凶手是谁，也还是觉得很好看诶，就能感觉到导演是很用心的，很多安排都很巧妙，而且基本上也没有多余的镜头和台词，有些又点到为止……不像有的电影，主角都有免死金牌，反派却很弱智，他就是，每一个人都挺聪明的，尤其是大BOSS，智商超级高……诶呀……我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而且坏人也不是真的就无恶不作那种没理由的坏……” 叶卿云：“我懂。” 程迦艺：“所以是好看的吧？” 叶卿云点头：“嗯，那接下来就陪我一部一部看完吧。” 程迦艺：“好啊！” # 又是一长段沉默而专注的观影时间，电影终于在一个惊人的大反转后，随着反派用力拉上移门，而进入了黑底字幕。 可能好的恐怖片结尾的时候，都会让人有种意犹未尽的感觉吧。程迦艺维持着环抱膝盖的姿势，又在沙发上坐着看了好一会儿字幕，才终于像是从紧张刺激的感官里放松了下来，起身去开灯。 屋内一下子恢复了光明，叶卿云不适应地微眯了一下眼睛，然后抬头看挂钟，很早，还不到10点，换作平时，恐怕才刚到家吧。 程迦艺已经蹲在茶几旁边收拾起笔记本电脑来，叶卿云打断她：“要不要再看一部？” 程迦艺回头：“你没看够？” 叶卿云：“反正现在还早，你平时应该也没这么早睡觉吧……” 程迦艺歪着头想了一会儿：“是没那么早睡……不过……来日方长，恐怖片这种东西，还是别一口气吃成胖子了……” 叶卿云听了她的比喻，忍不住笑出了声：“我对恐怖片……没你想得那么心急……” 程迦艺：“我还以为你是被我带入坑了，欲罢不能了呢……” 叶卿云：“我只对你欲罢不能……” 原本还有点漫不经心的程迦艺，听了他这一句，脸蛋儿立马就蒸上了热气，从耳朵根开始一路染红了脸颊，她羞怯地故意放慢了手里的动作，慢条斯理地拔掉连接线，慢条斯理地点击关机，脸就一直朝着笔记本电脑，把后脑勺留给叶卿云，装作没听见。 叶卿云没想到程迦艺谈了十一年的恋爱，竟然还这么经不起逗弄，更加燃起了兴致，也跟着蹲到她身边，和她一起看着电脑屏幕暗下来，然后在她抬手要合上笔记本的时候，几乎同步地用自己的大手覆住了她的小手，和她一起使力把笔记本电脑合上。 程迦艺慌慌张张地想抽出手，他却先一步牢牢地握紧了。害她的脸越烧越红，手心也不自觉地出了一层细汗，挣也不是，不挣也不是，把头埋得低低的。 叶卿云用闲着的那只手，像古时候地主老财主调戏良家妇女那样，托着程迦艺的下巴，把她的脸抬了起来。 程迦艺以为他怕是要以这么个戏剧化的动作亲自己了，紧张地眼神躲闪，就是不敢直视他，最后索性咬着下嘴唇，把眼睛给闭上了。 然而等了很久，他都没有进一步的动作，她纳闷地先睁开一只眼睛瞅他，见他只是冲着她微笑，于是大着胆子把两只眼睛都睁开了，迎视着他，也傻乎乎地笑。 没想到，笑容还没有彻底展开，他手上一用劲，就托着她的下巴凑到了自己的唇边，用力而缱绻地吻了下来。 程迦艺慌乱得忘记了闭眼睛，一只手被他紧握着，只能用另一只手抵着他结实的胸膛妄图推开一点距离。 好在，叶卿云的这个吻，浅尝辄止，他很快就松开了她，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唇。 程迦艺泄气地跪坐在地板上，拿手背擦了擦被他吻湿的嘴唇，气鼓鼓地说：“住你这里太危险了，虽然……是答应做你女朋友了……可这种肢体接触……你好歹要经过我同意啊……” 叶卿云：“刚才我有征求你的意见啊……我看你同意了才亲的……” 程迦艺：“哪有……” 又想到自己先前闭着眼睛视死如归的心情，好像确实是默认了，只得尴尬地闭了嘴。 叶卿云温柔地笑着揉了揉她的脑袋，撑着茶几站了起来，然后朝她伸出了手。 在头顶暖黄色灯光的烘托下，他的轮廓朦朦胧胧泛着光晕，像极了来自一位英俊王子的邀请。 程迦艺却负气地不搭理他，自顾自跪坐在那里，就是不起来。 叶卿云好笑：“怎么？” 程迦艺：“闹别扭。” 叶卿云：“哪有人闹别扭还讲出来的？” 程迦艺：“有意见？” 叶卿云：“既然闹别扭都告诉我，那是不是应该把怎么哄你也告诉我呢？” 程迦艺：“我不用你哄，放着我自生自灭就行……” 叶卿云又蹲下来，俯身将视线降到与她平齐：“我的女朋友，我怎么舍得让她自生自灭呢？” 没想到，程迦艺听了这句话，停顿了一会儿，竟然一下子扑过来，张开双臂环住了他的腰，小脸埋在他颈窝里蹭了又蹭。 长长的头发随着她的动作摩挲着他颈部的皮肤，一阵酥酥痒痒的触觉。 他怜惜地圈住她，一边温柔地摸着她的后脑，一边柔声问：“怎么了？” 程迦艺摇摇头，不说话，就这么软绵绵地窝在他怀里。 拥抱这个动作，说来也奇妙，虽然亲密无间，有着无限温暖的氛围，却因为看不见彼此的表情，所以反而更利于隐藏心事，无从得知对方的真实想法。 于是，良久之后，叶卿云还是忍不住握着她的双肩，将她推开一点，直视着她的眼睛问：“怎么了？” 程迦艺的视线已经被泪水充盈得迷离，眼睛外面是一圈让人担心的红，她还是摇头，死咬着下唇，摇头。 叶卿云将额头抵上她的额头，用更加关切的语气又问了一次：“怎么了？告诉我没关系……” 程迦艺还是摇头，额头上的肌肤摩擦过他的额头，拼了命地想忍住，藏起心事，却偏偏适得其反，越努力越难以克制。 泪水终于让人措手不及地无声滚落了下来，叶卿云用手指帮她摸着泪，她自己也用手背胡乱地擦着，哽哽咽咽，断断续续，抽抽搭搭，还是说了出来：“云……我真的自生自灭就好了……你这么重视我……这么关心我……我会不习惯的……我害怕……怕自己被你哄过就习惯了，就依赖了，就离不开你了……你知道的……我从小到大都不坚强……从小到大都太容易依赖别人……可我……真的很想很想变得坚强……我很努力很努力……学很多很多生活技能，让自己无论走到哪里都死不了，无论离开了谁都死不了……我好不容易把舒航戒掉了……我不能……不能又把一切都转移到你身上……其实刚才看电影我很开心……因为第一次看的时候……有好多地方，我害怕地用手挡住了，是要让舒航帮我解说才行的……可是这次……我的心理承受能力变强了，我都没有挡……我可以顺利地看完它……我觉得我进步了很多……我觉得我以这样的状态和你交往的话，也许……也许就会好了……” 叶卿云听着她的语无伦次，心疼地紧紧搂住了她，力道大得让程迦艺喘不过气来。 可是她也不挣，就这么任由他搂着，仿佛骨骼被勒出的痛觉反而能让她更安心一般。 叶卿云：“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这么逼迫自己，可是我就想宠着你，能让你依赖是我的荣幸，你不用害怕，也不用抗拒……没有关系……” 程迦艺埋在他颈间摇头：“不能的……如果只是好朋友……我可以依赖你……因为好朋友之间是不存在束缚的……可是男女朋友就不一样……有了爱情就会有嫉妒就会有束缚，如果我太依赖你，久而久之就会成为你的负担……我不能这样……” 叶卿云苦笑：“你为什么对我……总是这么理性呢？” 程迦艺从他的胸前抬起头来疑惑地望着他：“总是？” 叶卿云扶着她站起来，抽了纸巾给她擦眼泪，然后又把她按在沙发上坐好，才缓缓地说：“可能你不记得了……不过……你以前拒绝过我的……在我准备向你表白之前……” 程迦艺：“嗯？” 叶卿云：“那个时候，我们不是一直有通信么？” 程迦艺点头：“嗯。” 叶卿云：“那你还记得有一次我和你说有女生主动和我表白么？” 程迦艺：“好像有点印象……高一的时候吧？” 叶卿云：“嗯……那个女生，我没什么感觉，不过，她倒是让我萌生了要跟你表白的念头……” 程迦艺：“你都没和我说过……那后来呢？” 叶卿云：“后来……我表白的那封信还没有寄出，就收到了你拒绝我的信……” 程迦艺不解：“你都没表白呢……我怎么会拒绝？” 叶卿云：“你写的那封信，是关于你父母的，他们那时候闹离婚闹得很严重，你说你夹在中间很痛苦，还说了一些你对于爱情的看法……然后……你就很理智地说……说我对于你而言很重要，所以你是不会爱我的，因为爱一个人就免不了会有伤害，而你不想伤害我……” 程迦艺：“……” 叶卿云：“嗯？” 程迦艺：“我以前有这么肉麻么……” 叶卿云笑：“信我还留着呢，不信拿给你看……” 程迦艺不可置信：“多少年了，你还留着？” 叶卿云：“留着……要看么？” 程迦艺迟疑了一下，摇了摇头：“不看……人要向前看！” 叶卿云笑。 程迦艺：“不过，你说了，我才想起来，我好像是受我爸妈婚姻的影响挺大的……那段时间，貌似很痛苦，后来……我就跟舒航在一起了……具体我也想不起来了……好在我爸妈后来又和好了……” 叶卿云：“嗯……不过……你说，假如那个时候我跟你表白了……我们会变成什么样呢？” 程迦艺笑：“这种优柔寡断的问题，适合我来问，你问出来，感觉也太别扭了吧……” 叶卿云也跟着笑：“是……反正也没有假如……就当我没问过吧……心情好点了没？” 程迦艺点头：“嗯！好了！对不起啊……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刚才突然就控制不住了……” 叶卿云温柔地揉了揉她的脑袋：“跟我不用说对不起！而且……就算以后……你真的伤害了我……也不用和我说对不起……都是我甘愿的！” 程迦艺开心地又抱了抱他：“知道了！谢谢你！” 叶卿云：“那……早点休息吧！明晚看第二部！” 程迦艺：“好！”(未完待续。) Chapter。184 程迦艺不知道，是不是所有馥郁芬芳的花朵，都是一到了季节就会像彼此说好了一般一夜之间就盛开了的。 就好比每一年的9月，总会有这么一天，在出门的时候，被一阵清爽的桂花香充盈了嗅觉，可能还没有找见路边的桂花树，但香味却早已随着风成为了呼吸的一部分。 于是忍不住就想要在微博发个感慨，不知不觉间，连桂花都已经开好了…… 程迦艺和叶卿云平缓和谐地过渡到了栀子花开的5月，因为它的香味太过浓烈和甜腻，往年并不会像桂花一样成为程迦艺感慨的对象。 然而今年，当她挽着他的手，步出电梯，在小区里被扑鼻而来的栀子花香愉悦了心情，忍不住就抬起头来冲他微笑说：“好香。” 是个周末，两人经过商量，决定，由叶卿云陪同程迦艺一起去杭城探望她的父母。 程迦艺在做决定的时候，是个非常非常纠结的人，瞻前顾后，犹豫不决，总是拿不定主意，害怕假如自己选了这条路，会不会伤害了别人，可同时，又担心，假如自己选择了另一条路，是不是又违背了自己的本心。 所以，往往，当遭遇抉择的时候，她更倾向于逃避，虽然心里明明很清楚，逃避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但好像常常没有足够的勇气去直面问题，于是需要无限多的时间和空间，把自己藏起来，好像藏得越好，越不被找到，就越是不用去面对。 一个坏习惯。很坏很坏的坏习惯。 在面对舒航出轨的问题时，算是达到了顶峰。 可是，假如要往前追溯缘由和开端的话，那么，逃避的心理最早的萌芽，可能要回忆到高中的时候，父母感情破裂闹离婚的那段时期。 是少女的程迦艺，心路历程最艰辛最困难的时期。 那个时候，将近40岁的母亲，不知道是该说她太紧随潮流还是什么，竟然沉迷了网络聊天，还鬼迷心窍地陷入了一段梦幻虚无的网恋。 和一个没有见过面的男人，通过聊天的方式，互诉衷肠到了谈及爱恋与婚姻的状态。 母亲很坚决地想要离婚，被花言巧语蒙蔽了心智，看相亲得来的自己的另一半各种不顺眼，可能也是那个年代半包办婚姻的夫妻对于自由恋爱的共同向往作祟，心花一旦怒放了，就不受控制地铺天盖地。 父亲自然是不答应的，或者可以说，他的态度介于答应和不答应之间。 彼此争论最多的，其一是母亲的对错，其二就是离婚后程迦艺的归属问题。那个时候哥哥已经成年离开家了，所以对他的影响，没有对未成年的程迦艺的影响深。 母亲执意认为自己在孩子身上付出的爱更多，理应由她抚养，而父亲却说着，导致家庭分崩离析的原因，归根结底是母亲的背叛，所以她没有资格拥有抚养权，振振有词。 然后，难题落在程迦艺的身上。一边是母亲的爱的诱惑，一边是父亲的受伤的怜悯。她被夹在中间，被要求做决定，艰难而迷茫，纠结而痛苦。 怎么说呢？恋爱中的人大概都是诗人吧，当优柔寡断多愁善感的程迦艺，单独面对母亲的时候，被她天花乱坠描述爱情的华丽辞藻深深打动，懵懂的，对爱充满憧憬的少女，深受那个勇敢地企图追求自己的爱情的母亲的影响，对于那样的行为竟然说不出半句指责。而当她单独面对父亲的时候，看着平时心目中超人一般无所不能的高大男人，竟然为此流下了痛苦的眼泪，又是感同身受般不知所措。 她做不了决定，她不舍得爸爸哭，却也不忍心拦堵妈妈的去路。 于是那一次她选择了逃避。想方设法地让自己减少待在家里的时间，兴趣班、晚自习，能在外头待到多晚，就多晚。未成年少女对于成人世界的无能为力，让她只能对自己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好比兴趣班，好比晚自习。 好比素描兴趣班的时候，把铅笔削得很尖很尖，用力地扎自己的手腕，好比晚自习的时候，用红笔在本子上一笔一划地写自己的名字。 也不知道是谁说的，被用红笔写了名字，有不吉利的意义，像是宣判了死刑。 她就想要自己被判处死刑，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不见，那么就不用面对选择，不用面对痛苦。 她恨自己的无能为力，也曾想，如果自己能做点什么，是不是就能让爸爸成为妈妈想要的浪漫爱情，那么妈妈是不是就不会放弃这个家庭……可是自己却什么也做不了，只会自暴自弃。 自暴自弃就像个恶性循环，什么也做不了，什么也不想做，然后更加自暴自弃。 也许，回头再看的时候，会觉得无足轻重，大不了感叹一句“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可是那段时光，因为年幼，因为和爱情有关，所以是程迦艺生命中不可辜负的青春里，喘不过气的黑暗。 太过沉重，不愿回想，所以自己究竟是怎么熬过来的，她也已经不记得了。只记得一个逃避的开端，过程和结尾都是一纸空白。再回过神来，母亲已经恢复了理智，和父亲和好如初，偶尔还会像个过来人一样，数落着那些陷在网恋里的孩子，虚无缥缈不可靠之类。 是啊，在那个年代的网络，简直就是隐藏真实自我最好的屏障，反正述说的对象并没有真实见过，只管通过语言和文字，去塑造一个完美无缺的自己。 而屏幕后面的那个人，信或者不信又怎样？可能他或者她的不信任，反而更能让自己讲出深埋心底的真心话。 最终，程迦艺落下了逃避的病根，好像不直面，不抉择，躲起来，随着时间的流逝，随着自己习惯性的，在记忆中抹除过程和结尾，那些问题和事情，总会走到不再需要抉择的地步，那么……她许多年后，许多许多年后，不那么激烈以后，只是抽半支烟，喝几瓶酒，睡一觉，第二天还不是照常到来？ 而，不知不觉的，随波逐流的，忘记自己的胡言乱语，就到了如今挽着叶卿云的手臂，笑着感叹栀子花香的地步。 所以，和叶卿云一起去杭城探望父母的决定，有90%是由叶卿云主导的。 当有一个值得信任的人主动站出来为程迦艺指明方向，她就会很安心地跟着那个方向去做。 因为在她的心目中，这个给她方向的人绝对不会害她，所以他所给予她的，不仅仅是个方向，同时还有朝着这个方向前进的无限勇气。让她可以义无反顾，让她可以勇往无前，可以不惧怕任何即将到来的后果。 此刻，叶卿云开着程迦艺的黑色Jeep，行驶在从禾城往杭城方向的高速公路上，程迦艺安稳舒适地坐在副驾驶的位置，在一本白色速写本上写写画画。 车内是她自己刻的一张摇滚CD，明快的节奏略微有一点点吵闹，可是劲爆提神，确实很适合为日光底下白晃晃的高速路伴奏。 叶卿云开到空旷的路段，偶尔会分神地看她一眼，左边的长发自然地绾在耳后，露出线条柔和的侧颜，白嫩的肌肤在阳光里吹弹可破，框架眼镜架在高高的鼻梁上，因为低头的动作会像小时候一样，微微地往下滑一点，让人有一种想帮她推正的冲动。 她歪着头，聚精会神地咬着笔杆，长发松松散散地从肩膀垂落到纸面，在阳光里，闪起一圈金灿灿的光晕。 叶卿云好奇地问：“平时都没见你戴眼镜了……” 程迦艺漫不经心地答：“嗯……大学的时候，去做了激光治疗，就好了，偶尔需要拍照的时候会戴美瞳化妆，然后……看书或者写字画画的时候，改不了推眼镜的习惯，就会架个平光的玩儿，怎么？” 叶卿云：“没……就是有点纳闷……” 程迦艺停了笔，抬起头来认真思考的样子，忽而笑着转向他：“喂！” 叶卿云：“嗯？” 程迦艺：“还记不记得小时候，我刚开始近视那会儿？” 叶卿云想了一下，也忍不住勾起唇角，微微一笑：“记得……初一的时候。” 程迦艺点头：“嗯，其实小学六年级的时候，就觉得有点近视了，可是那时候一直也没有重视，就每天朦朦胧胧模模糊糊的，也觉得挺好，而且，越是朦胧，看出去的世界好像就越美好，哈哈，不过到初中，因为坐到第三排，看黑板看不清楚了，就有点不对劲了。” 叶卿云：“是啊，然后就苦了我了……所有的板书都是我小小声读给你听的，而且你还特别认真，简直完美主义，漏掉一个字都不肯，每节课，我都上得心力交瘁……不仅要顾着自己记笔记，还得顾着你，后来，索性以你为主，上课的时候先给你读，下了课再补自己的笔记……” 程迦艺笑：“辛苦你啦……不过谁叫你是我的同桌呢？我看不清嘛，除了你，还能指望谁呀？” 叶卿云也笑：“夏欣桐叫你去配眼镜，你还一直不配。” 程迦艺撒娇：“那有你帮我念，比自己看还清楚嘛~还要眼镜干什么~” 叶卿云：“你近视还有理啦？知不知道有多麻烦我啊？” 程迦艺食指戳食指：“唔……原来我那个时候，对你而言，是被嫌弃的负担啊……” 叶卿云看着她无辜卖萌的样子，忍俊不禁地笑。 程迦艺：“不过，仔细想想，我好像确实是挺麻烦的，那时候你待我真好，后来换夏欣桐做我的同桌，她就没有你有耐心，最多就是给我讲个大概，问了也很敷衍，害我只能去配眼镜了……” 叶卿云：“现在知道我的好了？” 程迦艺：“我那时候就知道啊，知道你人可好了，所以才把你当最好的朋友嘛！不过我以为你对每个人都那么好的，就也没有收敛，有什么事情麻烦你做，也心安理得的。反正大家都欺负你，也不多我一个嘛……” 叶卿云：“呵……” 程迦艺：“冷笑什么啦？” 叶卿云：“没……就是在想……” 程迦艺：“想什么？” 叶卿云：“想我自己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你的……” 程迦艺：“那……是什么时候呢？” 叶卿云：“不记得了……本来以为是后来写信之后才喜欢的，但……经过刚才的回忆，好像从一开始，就不知不觉喜欢了吧……” 程迦艺：“一开始？” 叶卿云点头：“对！刚才想象了一下，如果那个近视的人换作是别人的话，就算是好朋友，我大概也做不到像对你一样巨细无遗，可能也会跟夏欣桐一样，不耐烦，然后规劝他配眼镜吧……” 程迦艺：“唔……此一时彼一时，你用现在的心态去假设小时候，应该是不成立的！” 叶卿云：“你这是想否定我喜欢你么？” 程迦艺：“不是这个意思啦……” 叶卿云笑：“想想，当初你那么依赖我，其实挺幸福的……” 程迦艺也跟着感慨：“是啊……小时候单纯啊，交朋友的时候完全没有顾忌，没有利益没有企图，就是交心的朋友，可以完完全全地信任和托付……长大了就不一样了，很难得再遇到纯粹的友情，好像到了高中里面，交朋友的感觉就已经变了……” 叶卿云：“好像很有故事的样子？” 程迦艺摇头：“也没什么，不过是有利可图的时候，亲近些，无利可图了就自然疏远，大家都是这样的，称不上故事……” 叶卿云点头：“也是……不过，跟以前比起来，我也变了很多，我自己都能明显感觉到自己的变化……” 程迦艺：“哪方面变了？” 叶卿云：“变得比以前勇敢、自信，也更自私了……” 程迦艺：“勇敢和自信都是好品质，这是进步啊，而且，人本来就都是自私的，自私也不是坏事……” 叶卿云：“我同意！” 程迦艺：“欸？你这是变相地让我夸你么？” 叶卿云笑。 程迦艺被他绕得忘记了之前想要说的话，索性别过头，不再理他，继续起速写本上的写写画画。 隔了一会儿，传来叶卿云好奇的声音：“画什么呢？” 程迦艺：“在想冬装的主题和基本款……” 叶卿云：“夏天都还没有到，就已经要想冬装了么？” 程迦艺：“对啊，上周跟萌萌敲定了秋装，这周开始就要筹备冬装了，为了能让员工少加班，未雨绸缪是非常重要的，必须要提前安排好……” 叶卿云：“这义正言辞的话，太不适合你这个翘班一年多的人说了……” 程迦艺：“……” 叶卿云笑。 程迦艺赌气：“哼！不和你说了！” 叶卿云抬起右手，覆在她的脑袋上，温柔地揉了揉，长发随着他的动作乱作一团，程迦艺鼓着腮帮打开他的手，把头发理顺了，又做一个防卫的姿势：“保持距离！认真开车！” 叶卿云笑答：“好。”然后真的一路都没有再打扰她的思路。 程爸爸是个擅长厨艺的居家好男人，如今五十多岁，虽然还没到退休的年龄，但是因为儿子和女儿收入都不错，完全足够他们养老，所以从儿媳妇怀孕开始，就和已经退休的程妈妈一起，搬到杭城照顾儿子一家。 现在每天的任务就是买菜做饭，照顾好孙子和全家的饮食。这周儿子出差，儿媳加班，都没有在家，两个老人带着个孩子还挺悠闲。 知道程迦艺要来探望他们，自然一早就兴冲冲地去了菜市场买最新鲜的食材。 只不过这个小艺，带的竟然不是舒航，而是所谓的新男朋友。新男朋友要想得到他的认可，怕是没有那么容易的。 之前那个舒航，是因为当年家庭正处于矛盾期，对程迦艺这个宝贝女儿着实监管松懈，才让他有机可乘的。 他们的恋情等到被家里察觉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不管怎么打骂就是不散，甚至成为了连老师都持默认状态的早恋情侣，他这个做爸爸的，无计可施，也只能放任自流了。 不过从高中到大学毕业许多年，两个人的感情坚持了十多年，也确实不容易，所以，舒航在程爸爸的心目中，已经是准女婿了，看着他们订婚，也算是心里一块大石头落了地。 没想到变故的消息来得那么突然，而且还是由舒航告诉他的，他实在有点难以接受。 况且，站在他的立场上，夫妻还是原配的好，人谁没有点犯糊涂的时候呢，知错了改了就好，而且犯过错误的，更加吸取了教训，可能还能比过去更懂得珍惜，就拿老伴当年的事来说，理智重回大脑，不再去追求那些虚无缥缈的事情，还是回心转意踏踏实实地做人家，他就没什么不能原谅的，这不，后面这十几年，过得比以往还和谐。 程迦艺的年纪也不小了，既然都订了婚，好好地结婚生孩子，差不多就行了，舒航认错的态度那么诚恳，有什么事情是过不去的呢？ 等到老了，回头再来看，那都是要取笑自己这别扭闹得幼稚可笑的。 而这个所谓的新男朋友，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来路，哪里会有舒航这么知根知底的，指不定交往一阵就冒出许多缺点来，小艺可没有再一个十年去考验一个男人了。 吃饭的时候，一定要好好想想办法把他们给离间了，以他对小艺的了解，只要身边没有人，那还是很容易对舒航心软的。 # 近中午的时候，程妈妈带小孙子去小区活动室玩耍了。程爸爸独自一人，一边洗着菜，一边盘算着离间法，连切菜的手法都是手起刀落，带着一股子狠劲儿。 这时，门铃响了起来，他放下菜刀，拿围裙擦了擦手，出去迎门。 程迦艺笑盈盈地挽着一个高大的男人，站在门口喊他：“爸！” 叶卿云的个子比程爸爸高了一截，所以他首先看到的是女儿的笑脸，其次是男人骨节分明的大手里，大包小包的保健品儿童玩具之类，最后才抬起头来看清楚了来人的长相，有点面熟。 叶卿云微笑着向他问好：“伯父好！” 程爸爸也笑着寒暄：“你好你好！来就来，还带什么礼物啊。进屋坐，小艺，去泡茶！” 程迦艺和叶卿云一起拎着礼物往客厅的茶几上一放，四处张望了一下，问：“妈呢？” 程爸爸：“你妈带囡囡下楼去玩了，到饭点了就回来，你们随便坐坐，我先做菜。” 叶卿云自觉地跟到厨房里，一边说：“伯父，做菜交给我吧，难得我们过来，你也休息休息，跟小艺好好聊聊天。”一边已经娴熟地处理起流理台上还没有洗的菠菜。 程爸爸：“那怎么好意思啊……” 叶卿云：“没关系的，伯父，你跟小艺也很久没见了，这里我来就行。” 程爸爸看叶卿云好像挺靠得住的，自己也确实有些话，想单独和程迦艺聊聊，于是憨笑着脱了围裙递给他：“哈哈……那还真是麻烦你了。” # 程迦艺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啃苹果，看到爸爸从厨房走出来，就撒娇地笑：“爸~” 程爸爸过来坐到她旁边，开门见山就压低了声音问：“这个……怎么认识的？” 程迦艺：“叶卿云，初中同学啊，你不记得了？” 程爸爸：“初中同学啊……难怪有点面熟……这……叶卿云，名字好耳熟，是你那个同桌？小时候偶尔来我们家玩那个？” 程迦艺：“对啊……记性不错！看来还没老！” 程爸爸：“你怎么和他……？” 程迦艺咬了一大口苹果，含糊不清地：“说来话长……” 程爸爸：“说来话长也得给我说清楚了！” 程迦艺受不住爸爸那凶狠犀利，不知道清楚就不会罢休的眼神，只好乖乖地从如何发现舒航出轨到如何跟叶卿云在一起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全交代了，最后还忍不住吐槽：“爸~你怎么比妈还婆妈呢……我都多大了……还得全部跟你交代……” 程爸爸：“你妈把你带坏了，也不知道多关心你多纠正你，当然得我多关心着点儿！” 程迦艺继续撒娇：“谢谢老爸关心！那对我的奏折有何批复呢？” 程爸爸沉思了片刻，叹了口气：“诶……我本来挺不赞成你跟舒航分手的，我觉得舒航那小伙子，这么多年了，都知根知底了，让人放得下心……不过听你这么说了……诶……” 程迦艺：“叹什么气呢？我现在不是挺好的么？” 程爸爸点了点头：“这个叶卿云，确实也不错，小时候看起来就挺敦厚老实的，你妈跟他爸也认识，人品方面，信得过……” 程迦艺：“嗯嗯！而且，他还会做菜，来捏捏我的手臂，最近被他喂得胖了好几斤。” 程爸爸继续点头：“是……光会做菜这一点，就比舒航强……既然你选了他，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程爸爸确实是没有想到，这个所谓的新男朋友，认识的时间竟然比舒航还要久，对小艺的用情听起来也确实很深，一时半会儿找不出可以挑剔的点，虽然看着小艺脸上的笑容，让她和他交往，挺放心的，可是先前企图的离间计，没有了用武之地，心里好像莫名又有点失落。 程迦艺的小外甥，名字叫程全，是他出生的时候，程迦艺这个做姑姑的给取的。她原本开玩笑地说，叫“程过”吧，这样她就有所谓的“过儿”了。可是全家上下，只有嫂嫂笑呵呵地表示了支持，按投票来决定，这个提议当然没有通过。她绞尽脑汁想了很多，诗情画意的也有一堆，不过最后，是跟“成全”同音的“程全”被敲定了下来。哥哥和嫂嫂都很喜欢这个名字，不过爸爸妈妈可能是觉得不够上口吧，还是像小时候叫程迦艺和她哥哥一样，叫程全“囡囡”。 程妈妈把小程全从小区活动室里带回来的时候，叶卿云做好的菜已经满满摆了一桌，正站在厨房门口解围裙。 程妈妈的记性明显比程爸爸好一些，一见着这个高大挺拔的小伙子，微愣了三秒，就笑吟吟地喊出了他的名字：“卿云啊，好久不见了，你爸妈还好吗？” 叶卿云也笑着招呼：“伯母好，我爸妈都挺好的。” 程妈妈弯下腰朝坐在婴儿车里的小男孩说：“囡囡乖，来，叫叔叔！” 只见程全眨巴着圆溜溜的大眼睛，胖嘟嘟的脸蛋儿随着小嘴巴的蠕动颤巍巍的，白白胖胖让人直想捏他一下，奶声奶气地发声：“叔……” 程迦艺凑过来，摸摸他的脸：“囡囡啊……叫我姑姑！” 程全好像很喜欢姑姑的抚摸，歪着头往她的手上靠，软绵绵的小脸凝脂一般柔滑，让程迦艺爱不释手，正准备捏一把时，被程妈妈一把打开了手制止了：“小孩子的脸怎么可以捏呢？捏了是要流口水的！” 程迦艺不满地捏上程妈妈的脸：“囡囡不小了，还这么讲究！囡囡的不给捏，捏你的！” 程妈妈不耐烦地挥手挡开：“胡闹！” 程爸爸在一边打圆场：“好了，快洗洗手过来吃饭了，饭菜都要凉了！” # 餐桌上，一向来主管着招呼客人的热情的程妈妈，因为要忙着照顾程全，所以顾不上招呼叶卿云，虽然得空了会给程爸爸使眼色，指挥他夹菜，可程爸爸在餐桌上向来腼腆，并不太习惯给人夹菜。 于是，饭桌上的局面，倒成了，作为客人的叶卿云最为主动，把自认为烧得最好吃的菜色，一大筷一大筷地往程迦艺晚里夹。 程迦艺嘿嘿笑着，低头猛吃，在他又夹了一大块肉进来时，实在忍不住了，抱怨：“别再给我夹了，真要被你喂成胖子了。” 叶卿云笑，公然说起了肉麻话：“胖一点好，这样就没人和我竞争了！” 程迦艺噌得一下羞红了脸，转头狠狠瞪着他，挤眉弄眼的，像在埋怨他说话不分场合，叶卿云看着她皱到一起的五官变换着各种不同的布局，每一个表情都可爱动人，真忍不住想亲她一下，可是碍于长辈在场，默默地忍住了。 程妈妈看着小两口打情骂俏的样子，也禁不住朝程爸爸递眼色。 程爸爸轻咳了一声，说：“小叶这菜烧得还不错，小艺，以后多跟人家学学，别只顾着吃……” 程迦艺调皮地吐了吐舌头。 叶卿云客气：“伯父过奖了，小艺不学做菜也没关系的，以后我会做给她吃的，你们放心好了。” 程妈妈：“诶呀~原来这菜是卿云做的啊，难怪跟平时口味不太一样，好吃多了嘛，你看囡囡都吃了这么多……不过啊……你说你也真是，怎么说，卿云也是客人，怎么能麻烦他做呢……” 叶卿云继续客气：“一点儿也不麻烦的，伯母过奖了，囡囡要觉得好吃，叔叔下次再来做给你吃好不好啊？” 程全小家伙一知半解的，竟然也配合着直点头。 午饭吃得特别和谐，饭后，程迦艺张罗着跟叶卿云一起收拾碗筷，两个人四只手挤在水池子里洗碗，地方太小，程迦艺忍不住拿手肘把叶卿云往旁边撞开一点。 叶卿云笑她：“洗个碗还跟小孩子抢地盘一样？那……要不要我让开，全部你来洗？” 程迦艺停了手上的动作，抬头瞪他：“全部你洗！”说完，拧开手龙头把手上的泡泡冲洗干净，把残留在手上的水珠子，使劲朝叶卿云甩了好几下，才满足地跳开。 叶卿云拿她没辙，一边后仰着躲开水珠，一边又忍不住因为她的淘气而勾起笑意。 程迦艺：“喂！下次教我做菜呗~” 叶卿云：“怎么？” 程迦艺：“我发现这个技能很实用诶，你看，你做一顿饭，就把我爸妈搞定了，连程全那小子也搞定了，也太实用了吧！” 叶卿云笑：“还以为……” 程迦艺：“以为什么？” 叶卿云摇头：“没什么……那你学做菜，是想搞定谁呀？” 程迦艺：“欸？啊！” 被叶卿云这么一问，程迦艺才忽然想到，自己想学做菜，竟然是为了要去他的父母面前表现一下……这……自己是不是太着急了一点。 就因为叶卿云在自己爸妈面前表现得不错，应该是过了关得到了认可了，所以……她也急着想要表现了？这不科学！ 而叶卿云明显是看出了她的意图，笑问：“打算什么时候去见见我爸妈？” 程迦艺：“我不急！” 叶卿云：“没事，我也不是很急，那下午干什么？” 程迦艺沉思了一下：“既然你那么爱表现，那下午就陪我爸下象棋吧……” 叶卿云：“可以，那我应该要赢呢？还是要输呢？” 程迦艺撇嘴：“切……说得好像你一定比我爸厉害一样……我告诉你，我爸下象棋可厉害了！年轻的时候研究过不少残局呐，你就认认真真下，你认真了也未必能赢他！” 叶卿云笑：“怎么对我这么没信心呢？” 程迦艺摇头：“不是对你没信心，是对我爸特别有信心！” 叶卿云：“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下午我一定要全力以赴，你观战么？” 程迦艺：“好啊，那我就来当评委好了！”(未完待续。) Chapter。185 酒逢知己千杯少，下棋也是一样的。 程爸爸是个象棋迷，年轻的时候常常在公司或者社区举办的比赛中获奖，家里有很多虽然不值钱，但却代表了肯定和荣誉的小奖杯。 程妈妈却总是对此不屑一顾，从禾城搬来杭城的时候，还一度想把那些累赘的奖杯往垃圾桶里扔，不过最后扭不过程爸爸，儿子在杭城买的房子又足够大，所以纠结了一阵最后还是全部搬过来了。 过去住在禾城的时候，小区里有共同爱好象棋的几位老友，每逢周末，就聚在一起切磋切磋。偶尔约不到人的时候，程爸爸就逛到城南的小河边，那里的紫藤花架下，政府专门造了几个刻着棋盘的石桌子，只要天气好，就围满了下象棋的人，去得早的时候可以占位子下上几盘，去得晚了，轮不到，观战几盘也好。 可是搬来杭城以后，一方面要忙着照顾家里的饮食，一方面又不认识什么人，高层的住宅区，电梯直接到家门口，除了同一楼层的隔壁住户，别的邻居几乎一个也不认识，更别提爱好象棋的人了，只能偶尔笨拙地点着鼠标，在电脑上过过瘾。 从前也想过要培养儿子和女儿象棋这个爱好，然而，儿子没耐性，女儿没灵性，都只学了点皮毛，就没有兴趣了，完全不够格跟他对弈。 这次叶卿云主动说要陪他下棋，简直就像给了犯酒瘾的酒鬼一大瓶酒一样，特别解渴。他先是给他展示了自己的那些奖杯，接着就拿出了前几年程迦艺买给他的红木象棋，摆起了阵。 程迦艺因为只懂得点规则，对象棋并不精通，虽然下棋的是自己的男朋友和爸爸，可还是燃不起她太多的兴趣，所以看得漫不经心的，一会儿去给他们添茶倒水，一会儿又去做水果沙拉，没想到吸着酸奶，端着果盘再出来，程爸爸已经唉声叹气地拍大腿了。 她快步凑上来一点：“怎么怎么？谁赢了？” 程爸爸叹气：“欸……好久没下棋了，生疏了……再来再来！” 叶卿云：“伯父肯定是放水了，承让承让！” 程迦艺看着叶卿云假惺惺的笑脸，站在程爸爸背后，偷偷朝他翻了个白眼。 叶卿云显然接收到了，抬着头，望着她，笑容更胜，能在女朋友的面前表现强项，是个男人都会有点得意，还有点沾沾自喜。 结果第二盘，程迦艺认真观战的时候，程爸爸的状态回来了，一步一步都早有预谋步步紧逼的样子，他一个不小心，走错了一步，就落得惨败的地步。 程迦艺连忙鼓掌为爸爸喝彩，小脸上一副得意洋洋，和他抬杠的模样，要不是因为程爸爸在场，叶卿云真恨不得狠狠捏她一把。 不过此刻，当然还是得小小克制一下，他只稍稍瞥了她一眼，视线就回到棋盘上，把棋子收回来摆好，不服输的语气：“伯父果然厉害！我们再来一盘！” #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年龄长上去的关系，程迦艺对于自己兴趣不是特别大的东西，总是注意力没法非常集中。看叶卿云和爸爸下棋的时候就是这样，没有办法强迫自己去关注棋子落下的位置，也没有办法强迫自己去猜测每一个人下一步的考量，所以对于她而言，看下棋的乐趣并不在棋上，反而是观察两个人的手来得更有意思。 叶卿云的手很好看，他的皮肤是健康的麦色，手可能接触阳光更多一点，所以比脸的颜色略深一度，给人非常有力的感觉。手指很长，骨节的位子微微凸起，比例协调，指甲盖也是匀称的圆角矩形，用个不合适的比喻，像是纤纤玉手的放大版本，如果非要挑个合适的形容词的话，那大概是“干练”。 他习惯用大拇指和中指拿棋子，然后在沉思的时候，用食指的指腹来回摩擦红木的棋子面上凹刻的字迹，胜券在握的时候，气定神闲地将棋子压在对手被吃掉的棋子上，食指用力按着，拇指和中指捏着对方的棋子，从下方抽走。 那是一只很“男人”很“性感”的手，程迦艺看着看着忍不住浮想联翩，小时候，他的手好像还没有那么好看，只记得比自己的要大一点，然后也暖一点。 当他还是自己的同桌的时候，少年的他们，因为性别的界限而引发的羞涩感好像并没有那么明显。那年冬天，夏欣桐无意间碰了一下叶卿云的手，然后万分激动地连忙握住了感叹：“哇！你的手好暖啊！小艺，快来摸摸看，超级暖的！” 比较早熟的程迦艺，怯生生地把手伸过去，夏欣桐一把握住她的：“对啊，我们俩的手差不多啊，都像冰块一样，你快握他的手，简直像暖炉一样！” 说着，拉着她的手，塞进叶卿云的掌心里，是真的很暖。还记得他当时小心翼翼地握了一会儿，好像还出了一点点手汗，有些微潮湿的触觉。 后来，受夏欣桐的坦荡影响，叶卿云也变得不那么扭捏了，常常贡献他温暖的双手给夏欣桐取暖。 而程迦艺有几次上课的时候手指冻得通红，连笔都握不稳，忍不住要把手凑到嘴边呵热气的时候，叶卿云见了，也会自然而然地拉过她的手，包进自己温热的掌心里，怕被老师看到，还会牵着藏进课桌抽屉，直到感觉她的小手被自己捂出了细汗，才松开。 小时候沉默隐秘的小动作，在此时回想起来，温馨得让人脸红。原来他那个时候就已经喜欢自己了啊，那么捂手的时候，他心里都在想些什么呢？ 程迦艺不自觉地甜蜜一笑，最近，他常常用这只手揉自己的头呢~ 而爸爸的手，很久很久没有仔细观察了，印象里粗壮有力结实的大手，总是觉得什么事情到了他手里都能轻易搞定的给人安全感的大手，在不知不觉间竟然被岁月染上了衰老的颜色。指关节明显没有过去灵活了，老茧和皱纹让皮肤看起来粗糙暗淡。 本以为爸爸搬来了哥哥这里，是享天伦之乐来的，现在看来，虽然有喜悦，可大概还是操劳更多。 从下棋的这只憨厚的手上，就能看出来，爸爸是个沉稳而值得托付的人，他和叶卿云不同，习惯踏实地用拇指和食指拿棋子，每一下都捏得十拿九稳，又实实在在。 程迦艺看着爸爸的手，心里隐隐的一阵心疼。第一次觉得，爸爸苍老了，而自己竟然为了失恋这种小事，有一年多没有回来探望过他们了，让人揪心的内疚。 # 被观察的两个人，丝毫没有察觉观战的程迦艺注意力在他们的手上，自顾自下棋下得专注。你来我往不分高下，一个下午下来三比三打了个平手，本还想再来一盘决胜负，陪程全午觉醒来的程妈妈抱着程全踱步到客厅里，不乐意地催促：“也不看看都几点了，赶紧做饭去，你们再下下去，囡囡要饿肚子了~” 程爸爸意犹未尽地应声：“好啦好啦，知道啦……” 叶卿云笑着收拾棋子：“没关系的，伯父，下次我再来讨教，今天差不多也该回去了。” 程妈妈：“卿云啊，怎么要回去呢？肯定要留下来过夜的嘛，今天才礼拜六，明天你们又不上班的，难得过来，多玩一天咯……” 程爸爸也帮腔：“是啊，难得来一次，急什么咯，晚饭总归要在这里吃的，中午都麻烦你烧菜了，晚上肯定要尝尝我的手艺的！明天没什么急事的话么，就在这里过一夜，明天上午还能再陪我下两盘……” 叶卿云笑望着程迦艺，征询她的意见。程迦艺啃着苹果，瞪着大眼睛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 程爸爸程妈妈马上就把说词指向了女儿。 程妈妈：“小艺！” 程迦艺：“欸！” 程爸爸：“你自己算算，你有多久没来了，总是说忙忙忙的，也不知道在瞎忙什么！” 程迦艺把吃完的苹果往垃圾桶里一丢，拿纸巾擦了擦嘴，说：“知道了知道了！过夜过夜！我瞎忙我不好！” 然后转向叶卿云：“喂！你明天有事就先回去吧，我明天再回来！” 程爸爸听了，立马打断：“我们是邀请小叶过夜，有你这么赶人的么！” 程迦艺笑：“行行行，既然是邀请他，那让他过夜，我先回去！” 程爸爸：“你……故意气我们是吧！” 程迦艺：“嘿嘿嘿！” 叶卿云就势抬手揉了揉她的头，看着她的视线里写满温柔的笑意，然后唇角还挂着微笑的余韵，转头朝程爸爸说：“明天周日我有空，就不知道过夜会不会给你们添麻烦。” 程妈妈：“不麻烦不麻烦，客房一直给小艺留着呢，被子都常晒的，她就是不来，一点儿也不麻烦的，就留下来明天再走吧。” 叶卿云笑答：“好！” 程迦艺的脑袋还被他大大的掌心覆盖着，有高于她一点点的体温从接触到的肌肤传递过来，不知道为什么，并没有想躲开的欲望。她其实挺想留下来多陪陪父母的，所以过夜也是顺理成章，好像没什么不好的。 可是到了晚上，要睡觉了，程迦艺才发现，原来自己想错了，过夜一点儿也不好，因为客房只有一个！ 爸爸妈妈大概是太习惯于她和舒航的那种深入的关系了，自然而然就把叶卿云代入了舒航的位置，完全没有考虑到他们其实开始交往才没多久。虽然之前在MC的时候，也有睡过同一个房间，甚至同一张床，可是那个时候的心态和处境和如今的心态和处境，那是截然不同的，程迦艺纠结地拿手指一圈一圈绕着头发，缠紧了松开，松开了又缠紧。 程妈妈要哄程全睡觉，很早就回房了，程爸爸饭后又跟叶卿云唠了会儿嗑，此刻也舒坦地跟他们道了晚安。 程迦艺站在客房门口，犹豫又踌躇，叶卿云来到她背后，单手撑在门框上，温热的胸膛趋近了，带着体温宣告了他的到来。 饮酒后微哑的低沉嗓音从她头顶上传下来：“怎么了？” 程迦艺转过身来，因为叶卿云贴得太近，她没有估算好距离，整个转身的动作都蹭着他的胸膛，下意识地抬起手臂像防守中的拳击选手一样，护在胸前。 叶卿云笑，故意又趋前一步，弯腰压低一点视线，暧昧的鼻音：“嗯？” 程迦艺本能地后腿一步，终于有一只脚被迫踏进了客房里，她怯生生地问：“你……睡客厅沙发好不好？” 叶卿云：“怕我？” 程迦艺：“……” 看着他眸底深沉的色泽，程迦艺沉默了好一会儿，忍不住咽了口口水，最后老老实实地答：“怕。” 叶卿云支起上半身，往后拉开一点和她之间的距离，浅笑着说：“睡客厅的话，明天万一你爸妈起得比较早，看到了不太好。” 程迦艺还是维持着防御的姿势：“可是你喝了酒……” 叶卿云：“才一瓶黄酒而已，你又不是没见识过我的酒量……” 程迦艺：“那你睡地板。” 叶卿云：“至少先让我进房间再说吧。”说着，抬了抬下巴，往里示意了一下。 程迦艺警惕地退进房间里，把他让进来。叶卿云随手就把门合上了，还顺带落了锁。 程迦艺急：“你锁门干什么啊……” 叶卿云：“习惯。” 程迦艺：“你明明在家的时候都不锁门的……” 叶卿云挑眉：“你怎么知道？你来开过我的房门？” 程迦艺连连摆手：“才没有！” 说完，发觉自己好像又不小心落了他的套，立马义正言辞地：“不对！反正你锁门就是不对的！总觉得……总觉得你好像要做坏事……” 叶卿云无奈：“今晚我睡地板……你安心睡床，我什么也不做，好不好？也不知道你脑子里都装的是什么……谁规定睡一个房间，就一定会发生点什么？嗯？” 程迦艺被他说得羞红了脸，刚刚也不知道谁的眼神里燃着蠢蠢欲动的火焰，此刻倒道貌岸然的，说得好像她思想不纯洁一样，真要被他气死了。 不过，既然承诺了睡地板，那就这样吧。 # 一瓶黄酒对于叶卿云而言，实际上并不像他自己说的那样轻描淡写，因为平时应酬的时候喝得更多的是啤酒和红酒，黄酒对于他而言，是让五脏六腑非常不适应的东西，所以一瓶虽然听起来不多不少的，但也足够让他主观上就体会到了头晕的感觉。 饭后还努力用理智主控着大脑，让自己在和程爸爸聊天的过程中，不至于语无伦次，消耗了大量的脑力和体力。 好不容易说了晚安，放松下来，此刻“理智”这个词汇早已从他的大脑里飘远了，只想随性地粘着程迦艺，距离越近越好，哪怕是先用睡地板这样的措词把她安抚住呢？ 至于会不会有进一步的动作，就顺其自然了，他的脑子累了，什么也懒得细想，斜靠在床上，闭目养神。 程迦艺洗好澡，穿着宽松的长款短袖T恤，捧着新毛巾和牙刷什么的出来想递给他的时候，发现他竟然已经睡着了。 把毛巾放在床头柜上，小心翼翼地推一推他的肩膀，没什么反应，再加大了力道推一下，叶卿云的头歪向了一边，重重地点了一下，醒转过来，迷迷糊糊地：“嗯？” 程迦艺：“去洗澡吧……” 叶卿云：“嗯……”用手撑着床板，微调了一下姿势，睁开眼睛。 程迦艺第二下推他的时候，为了加大力道，用的是右手，所以左手顺势越过他的身体撑在他腰边的床上，几乎是一个半趴在他身上的姿势，如今精致的脸蛋儿离他的视线非常近。沐浴后淡淡的清香就缭绕在他的鼻端。 长长的头发，湿漉漉的还趟着水，有几滴水珠子顺着发梢不安分地滴在他的腹部位置，虽然隔着衣服，却还是感觉到突如其来的一点一点凉。 叶卿云用力撑直起上半身，正欲凑过去吻她一下，程迦艺却本能地向后仰去，叶卿云眼明手快地一把拉住了她的左臂，用力往回一收，就把她带进了自己怀里。 程迦艺右手撑着他的肩膀，想挣扎着起来，却被他大手环着后背，死死扣住了。 她又胡乱地动了两下，毫无作用，只得认命地趴在他的胸前，下巴抵着他的锁骨，抬着头嘀咕：“放开我啦~” 叶卿云用一种特别深沉特别温柔的嗓音低低地说：“让我抱一会儿，就一会儿……” 程迦艺不明白他这是怎么了，可是既然自己没有他的力气大，那么抱就抱一下吧，于是她低头用脸颊贴着他的锁骨，轻轻蹭了蹭，调整了比较舒服的姿势。 未干的长发从她的后背流淌到他的胸前，打湿了他的衬衣，冰凉的触觉刺激得他清醒了过来，松开她，说：“怎么不把头发吹干？” 程迦艺撑起身体，答：“怕你等太久，就想先换你去洗澡，我在外面吹头发。” 叶卿云：“我帮你吹吧。” 程迦艺一脸惊恐，果断拒绝：“欸？不要！” 叶卿云：“干嘛？” 程迦艺扭扭捏捏的：“我会不好意思的啊……” 叶卿云笑：“那我先去洗澡。” 程迦艺点头，指了指床头柜上的毛巾：“好，你用这些吧……不过这里只有两件以前给舒航备着的换洗衣服，不介意的话，你就将就一下吧……” 叶卿云拿起程迦艺为他准备的东西，进了洗手间，关门前不忘叮嘱她：“快把头发吹干了，着凉就不好了！” 程迦艺乖乖地点点头。(未完待续。) Chapter。186 程迦艺在床上呆坐了一会儿，平复着呼吸的节奏，等待动情的余温褪去，看着叶卿云可怜兮兮的样子，实在也不忍心再把他赶到地板上，默默地往上爬到他旁边一点的地方，乖乖地躺好。 叶卿云侧过身来对着她，视线已经恢复了清明，只是睁开的幅度不是很大，看起来柔和而慵懒，像是带着一点儿倦意。 他朝她勾了勾手，示意她靠近一点。 程迦艺微愣了两秒，侧过身来朝着他，微微向他的方向挪动了一点，把头枕上他柔韧的手臂肌肉。 叶卿云长手一捞，就把她又往自己的身边带进来一点。 程迦艺小手握成拳，抵着他的胸膛，可与他之间的距离还是窄小得让她的呼吸全部喷在自己的手上，燥热的小环境有点气闷缺氧，然而叶卿云的手，早已环过来，摸上了她柔软的长发，不容她往后退开半分。 程迦艺闭上眼睛，尽量减少他近在咫尺的裸露肉体造成的视觉冲击，可是小拳头碰触到的属于男性的独特体温，还是让她忍不住心猿意马，僵硬得绷着身体，惦记着他体内的火焰也不知道熄灭了没有。 叶卿云感觉到她的紧张，手掌轻柔地摩挲着她的长发，中指顺着她肌肤的纹理，帮她把耳鬓的碎发撩到耳朵后边，虽然动作自然温柔得像是安抚，可是在程迦艺的感觉里，被他的指尖拨弄过的地方，每一寸都留着酥酥痒痒的电流，刺激得她又麻又热。 咬了咬牙，觉得不说点什么的话，马上就要被他逼疯了，于是手臂上用劲，拼命地向后仰着抬起头来迎视住他的视线。 叶卿云不解地回望着她。 程迦艺突然狡黠一笑，眼睛黑黑亮亮的：“告诉你个秘密。” 叶卿云挑眉：“嗯？” 程迦艺：“就是在MC的时候。” 叶卿云：“怎么？” 程迦艺停顿了一下，眉心绞了一下，不太确定地问：“把什么都告诉你的话……会不会破坏了我在你心目中的形象啊？” 叶卿云笑着摇头：“不会。” 程迦艺还是不太确定：“真的？” 叶卿云又勾手把她往回拉一点：“你以前还不是什么都告诉我的么？” 程迦艺：“这次不一样！” 叶卿云：“到底是什么？快说！” 程迦艺：“啊……你这样我反而不好意思说……” 叶卿云一翻身把她压在身下，故意装出微恼的样子：“你故意的是不是？” 程迦艺连忙推他：“我说我说啦，你别这样！” 叶卿云撑起上半身，直视着她的眼睛，等她老实交代。 程迦艺在他怀里挣扎：“换个姿势啦！这样让我怎么讲？” 叶卿云：“你先说，你说了我再看要不要换姿势……” 程迦艺：“……” 叶卿云居高临下地问：“说不说？” 程迦艺踌躇了一下，终于视死如归地开了口：“就是……诶呀……都不知道怎么讲！就是……在MC的时候啊，我其实真的动过要找个艳遇的念头诶……” 叶卿云：“然后？” 程迦艺手指指了指旁边，小心翼翼地问：“那你可以先……” 叶卿云浅笑着摇了摇头。 程迦艺无奈地继续说：“然后……然后跟我搭讪的人里面，也有长得比较合眼缘的……可是……一想到要搂搂抱抱，就完全接受不了……一直到……” 叶卿云：“一直到？” 程迦艺羞红着一张精致的脸，吞吞吐吐地说：“一直到遇到你……约你喝酒的时候就在想啊……换作是你的话，喝醉了之后会不会就能比较放得开……然后……假如我和别人发生了关系……是不是就可以对舒航了无牵挂了……我觉得……我当时的想法好坏啊……完全就是在利用你……你会看不起我么？” 叶卿云看着怀里这个温软的小人儿张着一双惊惶的大眼睛，胸口忽然像被一个鼓鼓囊囊的气球堵住了，有种透不过气的怜惜和心疼，故意扯开嘴角玩笑道：“这么说来……那我岂不是错过了一次绝佳的机会？” 程迦艺：“讨厌！我是说认真的啦！” 叶卿云将支撑的手掌换作了手肘，降低了一点上半身，将程迦艺禁锢在更小的空间里，同样认真地摇了摇头，说：“不会的，我不会看不起你，只是觉得特别心疼……” 程迦艺伸出手，环住他的脖子，借着手腕上半吊着的力道，抬起头来凑上去，嘴唇轻轻碰了碰他的嘴唇，说：“谢谢！谢谢你喜欢我……谢谢你那时候只是陪我喝酒……” 叶卿云温柔地微微一笑，在她的额头上落下蜻蜓点水般的安抚之吻，说：“以后无论有什么过不去的事情，都可以和我说，没有关系的，不用因为我是你男朋友而有负担，还是把我当成那个可以和你交心的好朋友就好了。” 说完，手掌贴在她的头发上，用大拇指的指腹来回抚摸着她的额角，柔情地注视了她一会儿，从她的身上翻身下来。 程迦艺心里暖暖的，感动得说不出话来，有潮湿的热意弥漫上双眼，她转过身，用满含水雾的眼睛，深情地望着叶卿云。 叶卿云单手揽上她纤细的腰肢，柔声轻哄：“都过去了……乖……” 程迦艺用力地点点头，终于有晶莹的泪珠从眼眶里滚落下来。 叶卿云：“不许哭，你哭的话，我可不保证，今天还控不控制得住……” 说着，大手沿着她腰部的曲线，下移到她的臀部位置，轻轻地覆盖住。 程迦艺此刻倒倔强了起来，固执地抬头迎视他：“怕你啊？” 叶卿云五指用力一收，捏着她滚圆的臀部，惊得她一声低呼，连连求饶：“我错了我错了……我不是故意的……” 叶卿云坏坏地勾了勾唇角，又在她的臀部轻捏了一下才松开，将手移回到腰部，把她往自己身边搂紧了，说：“睡吧……” 程迦艺自然地将头埋进他的胸口，在他胸部蹭掉眼泪，回应一句：“晚安！” 叶卿云好不容易把持住的欲念，又被她的小动作轻易地撩起，暗自握紧了拳头，闭上眼睛。 # 大概是平时早起惯了，生物钟早就成为了身体里安之若素的习惯，所以就算是可以放松的星期天，叶卿云也一早就醒了。 看着躺在自己怀里，依然睡得毫无防备的程迦艺，表情懒散地微微一笑。 这样的早晨真美好，虽然由于本能所引起的清早的亢奋让他略微有点难耐和不适，也在脑海里忍不住勾勒了程迦艺曼妙玲珑的身材，想象了一下她唇舌间清甜的味道。 可是因为不忍心吵醒她，所以只是静静地看着她沉睡中更加白皙细腻的脸颊，眉毛舒展着，不再像之前那样不踏实地纠起，睫毛细密纤长，像洋娃娃一样小角度地翘着，小巧的鼻尖随着匀长的呼吸轻轻地翕动着，粉嫩的嘴唇无意识地轻抿了一下。 再往下，是她线条流畅的脖颈，雪白滑腻的皮肤上，一小朵红痕清晰可见，是他昨晚动情的杰作，像个微笑的小樱桃。 叶卿云忍不住又勾了勾唇角，久久地凝视着她的睡颜，怎么看也看不腻。也不知道过去了多长时间，半小时？一小时？还是更久？程迦艺终于翻了个身，迷迷糊糊地醒转过来。 大眼睛一睁开，就对上了叶卿云含笑的视线，程迦艺先是愣了一会儿，接着反应过来是和他同床了一夜，此刻正不自主地搂着他的腰，贴在他怀里。 意识到这是个危险的姿势，她立马松开他，坐起身来。然后懵懵懂懂地说：“早。” 叶卿云笑：“早。” 程迦艺抓了抓头，问：“你什么时候醒的？怎么不叫我？” 叶卿云：“也才刚醒。” 程迦艺点头：“哦……现在几点了？” 叶卿云长手往床头柜上一捞，抓过手机瞄了一眼：“9点半多点。” 没想到程迦艺听到是这个时间点，竟然一下子从床上弹跳了起来，着急忙慌地爬下床找拖鞋。 叶卿云难以理解地问：“怎么了？” 程迦艺：“死了死了！昨晚忘记开闹钟了！竟然睡到这个点！” 叶卿云：“这个点怎么了？周末9点半起算挺早了吧……” 程迦艺胡乱地套上拖鞋，往洗手间冲去，关门前喊他：“一点儿也不早，我妈很严格的，就算周末也不能超过8点半，你也快起床，一会儿肯定要被她骂一顿……” 叶卿云：“……” 也跟着懒洋洋地爬了起来，套上昨晚她给他准备好的舒航的衣服，简单的短袖T恤和休闲裤，尺码倒挺合适，衣服上还残留着衣柜里除湿剂的薰衣草味道。 他本来对衣服还挺有洁癖的，不过想到这是程迦艺洗干净的衣服，也就勉强接受了。 # 在洗手间里忙着刷牙洗脸的程迦艺，一抬头，从镜子里看到了自己脖子上的小草莓，激动得嘴巴里一大口泡沫差一点吞进去。 今天真是犯了妈妈的大忌了，光起得晚这一条，就足够她训上半天了，现在，现在竟然还有这么个伤风败俗的印迹，简直就别想活命了！ 虽然说自己成年很久很久很久了，再不出嫁都快成标准剩女了，以前妈妈对于她跟舒航同居的事情也持默许态度，昨晚，还是摆他们所赐，才有了如今的局面，但是像小草莓这种东西……妈妈还是万万没法接受的。 记得以前有一次不小心，穿了比较低的领子，露出了前一晚舒航留在她胸口的印迹，被妈妈整整数落了一个星期。当着舒航的面，就说了不太好听的话，让舒航都有点怕她，后来还持续电话轰炸了一个礼拜，真是一想起来，就头皮发麻。 那次，是确有其事，所以也百口莫辩，可是这一次，她跟叶卿云，都还没有发展到那个程度，昨天晚上，也只是被他亲了一下，今天就要为了这一下，遭受妈妈的那些言语攻击，她真是百感交集，又气氛又懊恼又委屈。 冷着一张脸从洗手间出来，看也不看叶卿云，自顾自地翻箱倒柜去了。 叶卿云莫名其妙地凑过去问：“怎么了？” 程迦艺蹲在衣柜的下层抽屉旁，愤愤地答：“还不是都怪你！” 叶卿云：“怪我什么？没有当你的真人闹钟？” 程迦艺转过身来，指着自己脖子里的红痕：“这个！” 叶卿云笑。 程迦艺对他的小腿一阵乱捶：“你还笑得出来！等下我妈凶起来，也没你什么好果子吃！我妈最忌讳这个了！而且……明明就没……诶呀！他们肯定要误会！” 叶卿云：“不至于吧……我看伯母挺开明的……” 程迦艺忧愁得五官都纠结到一起了：“诶……她……该开明的地方不开明，不该开明的地方倒乱开明……诶呀诶呀！烦死我了！你快去刷牙洗脸，和我保持三米以上距离，别来烦我！” 叶卿云老实地举高双手作投降状，乖乖地去洗漱去了。 再出来的时候，程迦艺的焦躁期算是过去了，只见她对着一面小小的化妆镜，用粉扑仔仔细细地往脖子上盖粉底。听到叶卿云的脚步声，她转回头来微仰着脸，忐忑地问：“怎么样？还明显么？” 叶卿云盯着她的脖子看了好一会儿，诚恳地说了一句让她失望的话：“还是挺明显的。” 程迦艺倒是轻松地耸耸肩，从背后的桌上拎了条黑色的布条样的东西出来，说：“没关系，我还有这个！” 叶卿云好奇：“这是什么？” 程迦艺递给他：“项链，帮我戴一下。” 叶卿云接过来，拎在手里，从上到下整个儿认真看了一遍，3厘米左右宽的黑丝带，中间挂了两个古铜色的铃铛，两头装有搭扣，从构造上而言，确实是项链没错，只不过款式不是很传统。 程迦艺背过身去，把长头发撩起来，催他：“帮我戴一下。” 叶卿云将项链绕上她的脖子扣好，程迦艺放下头发，低头调整了一下项链的位置，再转回来问：“现在呢？还看得出来么？” 叶卿云拿起被她放在桌上的化妆镜对着她：“自己看！” 程迦艺踮起一点脚尖，视线锁定在镜子上找角度，等看清楚了之后，终于长舒了一口气：“呼……幸好我还留着这个，还是很管用的！” 叶卿云也笑，这个项链，让她看起来更萌了，像是被套上了项圈的小宠物，假如头上再冒出两只毛茸茸的猫耳的话…… # 出乎意料的是，当程迦艺小心翼翼地像个侦测敌情的士兵一样掩护着叶卿云开门出去的时候，客厅里竟然一个人也没有。 程爸爸和程妈妈包括程全，全都不在家。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去往厨房里找吃的。橱柜里张望了一下，电饭锅里探了探头，可以直接拿来吃的，一无所获，于是无比失望地嘀咕：“肯定是嫌我起晚了，早饭都不给我留了……” 叶卿云看着她孩子气的举动，不免失笑，打趣道：“真是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小公主啊……” 程迦艺：“我爸妈宠我呀！” 叶卿云点头：“嗯嗯！都没留早饭给你吃……” 程迦艺：“讨厌！” 叶卿云：“要不我给你做吧？喝粥怎么样？” 程迦艺摇了摇头：“不要了……等你做好了都什么时候了，吃完就吃不下午饭了，还得挨骂……” 叶卿云：“那就饿肚子？” 程迦艺点头：“嗯，少吃一顿也不会怎么样……” 叶卿云：“怎么觉得你回到父母这里，好像特别怕挨骂……” 程迦艺支吾：“是啊……那爸爸妈妈管得严啊……所以……我都不大爱过夜的，待一天可以，一天一夜就有点……你懂的！” 叶卿云笑：“我还没见识到呐，体会不了……” 程迦艺：“切……说实话啊……我有时候真替我嫂子担心，我妈管那么严，怕她吃不消……” 叶卿云：“那你有问过你嫂子么？” 程迦艺摇头：“没有诶……我跟嫂子不是很亲……怎么说呢？本来也想试着跟她做好朋友的，可是……她比较……古板？也不叫古板，就是思想方面比较大人，墨守成规那种，虽然也没大我几岁，但好像很难同步交流啊……她就是典型的到了什么年纪就做什么事情的观念，穿衣风格也是，明明长相一点儿也不老的，可是就偏偏要往老5岁的样子穿，我跟她逛街都没有办法挑到一起去……真的很难啊……” 叶卿云笑：“所以，她应该跟你妈处得很好……” 程迦艺：“为什么？” 叶卿云：“你嫂嫂那样的性格，应该就是理性而审时度势的，应该也比较规矩懂事，所以应该不太会做出让你妈挑剔的事情来，那她们相处起来就不难了……” 程迦艺沉思了一会儿，鼓起腮帮：“说得好像我很不规矩很不懂事的样子，我有那么差么？” 叶卿云摸摸她的头，笑：“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在我心里，一直都很懂事啊，而且就算不规矩也不表示就是差，只会让我觉得很可爱，很想宠着你……” 程迦艺被他说的，不由得脸就一红，小小声地抗议：“你现在怎么说起这种话来，脸不红心不跳的……” 叶卿云笑，低头看着她绯红的脸颊：“心还是在跳的，心不跳可是要出事的！” 程迦艺：“哼！” 正聊着，门口传来钥匙开门的声音，程妈妈抱着程全回来了。 更加出乎意料的事情就在她跟程迦艺四目相对的时候发生了。 只听到程妈妈特别热情洋溢的声音说：“卿云啊，这么早就起床啦，难得周末休息，就多睡一会儿嘛，以为你们要睡到中午，就没留早饭，饿不饿啊？饿就去楼下买点吃的。” 程迦艺听了，眼睛瞪得差点掉出来，狐疑地冲口而出：“妈！你是不是变性了！” 程妈妈：“怎么说话呐你！” 程迦艺：“啊，不是……不对啊，你以前不是最见不得睡懒觉的么？” 程妈妈笑，抱着程全往屋里走：“以前是以前嘛，现在时代不同了，你们小年轻不是最爱睡懒觉了么……” 程迦艺：“……” 叶卿云爽朗一笑：“伯母早，伯父呢？” 程妈妈自然地接过话头：“你爸去买菜还没回来，应该也快了吧……” 叶卿云：“哦，那我先带小艺去吃个早饭。” 程妈妈朝他们招手：“好好好，你们快去吧，别饿着……” # 程迦艺被叶卿云牵着，进了小区门口一家早餐店，她走了好长一段路了，还没有反应过来，呐呐地说：“我是不是出走的时间太久了，我怎么感觉，都变了呢？连最最不可能改变的我妈都变了，简直太奇怪了！” 叶卿云：“伯母现在这样不是挺好的么？” 程迦艺点头：“好是挺好的，就是不适应，总觉得不训我的话，都不像我妈了……” 叶卿云：“你是受虐狂么？” 程迦艺：“讨厌！别打断我，让我理理思路！” 叶卿云：“这有什么思路好理的？” 程迦艺揪着眉心：“我觉得……我自从在MC遇见你以后，好像一直都被牵着走，想法都被人左右了，好像都不是我自己了……” 叶卿云：“有么？” 程迦艺认真地点头：“有！就是有种失控的感觉，什么局面都不在我的掌握之中了，特别没有安全感！” 叶卿云：“……” 程迦艺：“真的！以前，无论如何，不管是生活还是工作，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我多少心里都有数，不说按部就班吧，至少大方向不会偏。可是，如今发生的事情，没有一件事在我的预料之中的，感觉完全乱了套了！太可怕了！” 叶卿云不置可否，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程迦艺：“以前从来没有想过，会做你的女朋友，光这一件事，就已经挺……现在，你看，连我妈都不是我习惯的那样了，她都不按常理出牌了……乱了乱了，全乱了！” 叶卿云不解：“这很严重么？” 程迦艺重重地点点头：“对于我而言非常严重！” 叶卿云：“那你打算怎么办？” 程迦艺：“我要冷静一下！” 叶卿云：“怎么个冷静法？” 程迦艺：“我决定明天去旅行，我需要一段时间好好地思考一下人生。” 叶卿云蹙眉：“要不要这么隆重？” 程迦艺一本正经的：“要的！我觉得肯定是最近这些事情发生得太快太突然了，所以我需要一点时间，好好想一想，我自己想要的到底是什么，这些选择究竟对不对，这是对我自己负责任，也是对你负责任！” 叶卿云听完她的决定和理由，沉默了，甜蜜的气氛才刚刚开始，她却一下子又要将距离拉远，恋爱开始的时候，需要的就是一时冲动，虽然他们目前这样从严格意义上讲，不能算作恋爱开始的时候，可是，把她放在身边，好歹可以时常留意着她的情绪和动向，她一旦独自跑远了，冷静下来，理性下来，那么他好不容易捂热的这一小簇火苗，逃不逃得了被熄灭的命运呢？ 他突然就对自己没有信心了，害怕她会一去不复返，可是又不忍心拦阻她，最后只得忧心忡忡地问：“要多久？” 程迦艺也在他的沉默里，感到了一些什么，有隐隐的不忍心弥漫上心头，对于自己仓促的决定，有些不太确定，可是如果这个时候不狠下心来，那么之后势必一直都会是随波逐流的状态，她不想这样，她希望自己的感情和生活，都是明明白白清清楚楚的，必须要是自己确确实实想要的那些才行。 叶卿云见她没有回答，原本牵着她的手，松了一点力道。 程迦艺反过来用力牵住他的，像是要给他信心一般，甜甜一笑，道：“不会很久的，我会回来的！” 叶卿云也回应着手上的力道，无奈地笑答：“嗯。” 程迦艺这一次出走当然不像上一次那样没有交代，她在从杭城赶回禾城的路上，坐在副驾的位置，闲散地跟刘萌通起了***手机屏幕里显示出刘萌懒洋洋的大脸，她漫不经心地问：“怎么突然跟我*******程迦艺笑嘻嘻地：“想你了呗~” 刘萌：“少来！” 程迦艺：“嘿嘿……萌萌啊~和你商量个事儿~” 刘萌：“什么？” 程迦艺：“嗯……是这样的……我呢……想要跟你请个假……” 刘萌挑了挑眉：“你假正经什么？还跟我请假？有什么事儿去做就行啦……” 程迦艺两手摆在胸前，摇了摇：“不是的……我是要出去一段时间。” 刘萌听了，调整了正襟危坐的姿势，声音也立马转变为无比亢奋的样子：“你说什么？你才回来了多久啊？又要出去？” 程迦艺不好意思地笑：“上次是我不对嘛~事发突然啊……我也反省过了，所以这次先跟你报备一下！” 刘萌：“报备？你这次又怎么了？不会那个叶卿云才没几天也做了对不起你的事情吧？他……” 正开着车的叶卿云听了，忍不住轻咳出声。 刘萌明显，听到了，狐疑地问：“他在你旁边？” 程迦艺转动手机，将前置摄像头对上叶卿云，答：“他在开车……” 刘萌翻了个白眼：“那你还*******程迦艺将手机转回来，只是笑，又说：“他没有做对不起我的事啦……就是我想一个人静静，理理思绪……” 刘萌没好气地：“矫情！” 程迦艺讨好地：“是是是，我矫情，那么萌萌大人，你批不批准呢？” 刘萌：“我说我不批准，你就会乖乖待着了？” 程迦艺又嘿嘿嘿笑着装傻。 刘萌：“打算出去多久？” 程迦艺：“我也不是很确定，反正想通了就回来！” 刘萌：“你就打算丢下你旁边那位，自己一个人出去？” 程迦艺点了点头，又摇摇头：“不是啦，怎么能叫丢下呢？” 刘萌故意大声喊一句：“喂！叶卿云！你听得到吧？你就这么让她一个人出去？” 叶卿云本来只想默默地旁听她们的谈话，结果被点了名，只得观察着路况，侧一点头过来，答：“我尊重小艺的决定。” 刘萌又向上翻了个白眼，小声嘀咕：“还真是放心得下……我可不放心！万一你一直想不通怎么办啊？马上就要年中大促了！你到底还打不打算管这个店了？去年，年中大促跟年终大促，你都不在，你知不知道我一个人有多么焦头烂额的？” 程迦艺：“对不起……” 刘萌：“道歉就免了，好好表现才是真的！” 程迦艺委屈：“那你要我怎么办嘛？” 刘萌沉默，随后又说：“你自己看着办！我挂了！” 程迦艺急忙阻止：“欸！别！” 刘萌：“怎么？打算不去了？” 程迦艺：“我一定赶在年中大促前回来！行不行？” 刘萌：“行~反正我说不行也没用啊~” 程迦艺撒娇：“萌萌~” 刘萌却不吃她那套，一本正经地问：“跟我说说，你有什么想不通的？” 程迦艺沉思着：“怎么说呢……有很多想不通的啊……主要就是觉得特别迷茫，你也知道的，我以前思路很清晰的啊，对于自己想要的，也很肯定，还有梦想和方向也都很明确，就一路向着那个方向在努力，特别特别踏实……可是跟舒航分开了之后，我就觉得我的脑子一直是乱的，我不知道我做的决定到底对还是不对，我也不知道我以后想要的生活到底是什么样的……现在无论做什么事情都觉得很茫然很不安，不像从前那么坚定了，所以……我觉得我需要点时间，想想清楚……” 刘萌边听着边点头，等到小艺讲完了，她冷笑了一下说：“就是矫情！” 程迦艺：“……” 刘萌：“你纠结的这些问题，我来告诉你答案！这个社会没那么多梦想可言，你也没什么好犹豫不决的，你现在应该要做的，就是回到原来的轨道上，该怎么拼命赚钱，就怎么拼命赚钱，所谓想要的生活，只有赚的钱足够多，才能实现……算了，反正我看你也不介意叶卿云听见，我就直说了，你不过是跟舒航分手了而已，你告诉我这改变了什么？你过去追求什么样的生活，现在依然可以追求什么样的生活，如果硬要说以前的计划里，每一项都有舒航的话，那说得不好听一点，现在你也有叶卿云这个替代品，把他按在原来舒航的位置上，什么问题都解决了！我这个人就是这么现实，我是真不明白，你有什么想不通的！” 程迦艺：“……” 刘萌：“也别怪我说话不客气！以前你一走了之也就算了，反正这次我是坚决反对的！也不是说店里就绝对缺不了你这个人，我也相信就算不来公司，必须由你来做的事情你也不会敷衍，但我就是看不惯你这种拿得起放不下的个性，我觉得出去走走根本就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当然走不走随你，你跟我报备过了，我已经知道了。” 叶卿云没想到之前还一直是玩笑口吻的刘萌，突然之间会转变为这样针针见血的凶狠语气，她的直白让他都有点震惊了，而且把他说成是“舒航的替代品”，对他而言，多少有点心塞，不过比起这个，他更为担心程迦艺的反应，像她那么爱哭的姑娘，被这么凶一顿，恐怕是要委屈地掉眼泪了，然而侧头瞄一眼，程迦艺咬着下唇，只是沉默着，并没有哭。 良久，刘萌缓和下来，叫她：“小艺……” 程迦艺低低地答：“……我懂……” 刘萌斟酌了一下，说：“我知道……你肯定是在纠结感情的问题……” 程迦艺点头：“嗯……” 刘萌往叶卿云的方向斜了斜眼睛，虽然透过屏幕只能看到程迦艺，不过还是做了个示意的动作，然后轻咳了一下，略微有点尴尬地说：“小艺……我觉得你可以这样，先找个酒店住几天，白天呢还是老老实实来公司，我也可以跟你聊聊天，晚上就完完整整好好地去思索你自己的问题，别的地方就别去了，刚才我是凶了点，说话也不好听，可是你又一个人出去我真的不放心，去年我真的怕死了，总怕你想不开，你除了工作什么都不和我说，我又找不到你，真的急死了，谈个恋爱都不安心，总记挂着你……” 程迦艺两行眼泪不受控制地挂了下来：“萌萌……你怎么不早和我说……” 刘萌：“我知道你那时候心里烦，我想过要开导你，可是其实道理你懂得比我还要多，所以就算我说什么让你想开一点的话，对于你而言也是没有用的……后来，知道你还好好地活着我就放心了，之前我不和你说这些，是怕你内疚，你本来就不好受了……可今天我忍不住了……”说着，她也吸起了鼻子。 程迦艺慌慌地：“萌萌……对不起……我不任性了……我不知道你这么担心我，这次我不会再这样了！诶呀！我不出去了，我乖乖待着，每天准时上班好不好？” 刘萌听了，不耐烦地：“行了……我也是杞人忧天……” 程迦艺却坚定：“反正我不出去了！谢谢你……萌萌……” 刘萌破涕为笑，嗔怪道：“少给我肉麻！” 程迦艺朝她调皮地吐了吐舌头：“那明天公司见！” 刘萌：“OK，Bye！” 程迦艺挂掉了***缩起双腿，环抱住，下巴抵在膝盖上，静静地直视着前方。许久转头懒洋洋地看着叶卿云：“对不起啊……” 叶卿云也看她一眼：“跟我道什么歉？” 程迦艺：“萌萌说你是替代品，我刚都没有为你反驳……” 叶卿云没想到她还记着这个，还特地跟他道歉，于是浅笑了一下：“没关系……我不介意的……” 程迦艺：“你肯定介意的……跟我说实话……别老讲些动听的话哄我……” 叶卿云笑得更胜：“你怎么知道我讲的就不是实话呢？” 程迦艺嘟嘴：“我就是知道！肯定不是实话！” 叶卿云：“哈哈！” 程迦艺：“连我都会介意啊，你怎么可能不介意嘛……” 叶卿云点头：“刚听到的时候，是有点不舒服，不过……倒也没有怎么在意，我之前也犹豫到底什么时候表白好……就是有点担心……” 程迦艺：“嗯……我知道……我就是不想把你当成是替代品，所以才想仔仔细细考虑清楚，想想明白。” 叶卿云：“嗯，那你打算出去住酒店么？” 程迦艺摇头：“不出去了……感觉被萌萌凶一顿之后，好像清醒多了，而且……思考人生这种事，在厕所里都可以做啊，哈哈！” 叶卿云：“看来还是闺蜜的影响力比较大么，我得多巴结巴结她……” 程迦艺：“喂！” 叶卿云：“我是认真的！” 程迦艺：“讨厌！” # 想着为了程迦艺而要巴结刘萌的人，当然不止叶卿云一个。 舒航在又一次跟程爸爸通过电话后，意识到了程迦艺恐怕和她的新男朋友并不是一时赌气的尝试而已，极有可能是非常认真地在交往。 一开始站在他这边，主张劝和的程爸爸，竟然在这次通话中，说了感情这种事情他也无能为力，全由小艺做主这样的话，看来，对方已经得到了他的认可，那么亲友里的“亲”这一关，算是出师不捷了。 舒航原本对于自己在小艺心目中的地位自信满满的，觉得那么多年深厚的感情，无论是谁应该也无法取代，而且程迦艺是个感情上挺慢热的人，就算她这次是认真地和一时新鲜认识的人交往了，他们的进展应该也不会很快，竟然直接见家长还得到了认可，完全出乎了他的预料。他开始感觉到了危机，也开始对这个对手产生了兴趣。 那么，下一关只能从亲友里的“友”着手了，他首先想到的，自然是程迦艺最亲近的朋友刘萌。 刘萌是程迦艺大学的同学兼室友，4年里，两个人成天同进同出的，一起上课一起吃饭一起睡觉，关系铁得跟双胞胎姐妹一样，除了长相不同，几乎连兴趣爱好都接近得不得了，毕业了还一起创业，应该算是除了舒航以外，和小艺最亲近的人了。 另一方面，她也是从大学起，一直见证了他们的感情的人。舒航虽然和她谈不上有多么熟络，但中间有小艺的一层关系，也算是熟悉的人。 要想知道小艺新男朋友的事情，刘萌这个途径应该是最接近的。 # 所以，刘萌在周日的下午，教训了程迦艺一番后，紧接着就在晚上接到了舒航的电话，基于他伤害了小艺的事，她语气不太客气地问：“舒大公子，怎么突然有空想到给我打电话了啊？” 舒航声音听起来有点尴尬，生硬地说：“有点事情想拜托你。” 刘萌：“嗯，够直接的，说吧。” 舒航：“是关于小艺的新男朋友的，能跟我说说么？” 刘萌：“我凭什么要跟你说呢？” 舒航沉默了一会儿，略微低声下气地问：“算我求你，行么？” 刘萌原本还想再摆摆架子，可是突然听到这样的语调，有点于心不忍，毕竟这么多年，他们一路走来，她都看在眼里，几乎都将他们视为模范情侣了，舒航过去有多爱小艺，她也是知道的，于是叹了口气，说：“你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 舒航：“我知道错了，真的特别想挽回……我也是一时糊涂。” 刘萌又叹了口气：“其实，我本来也以为你们会和好的，我也没料到小艺这么坚决，她说你们彻底分手的时候，我也吓了一跳。” 舒航：“那你能帮我么？” 刘萌沉默了一会儿，答：“抱歉，我帮不了……” 舒航：“为什么？” 刘萌：“感情这种事，得由小艺自己决定，而且你伤害过她，我怎么知道你以后不会再犯一次呢？所以我没有理由帮你……” 舒航：“嗯……谢谢你站在小艺的立场考虑，但，能求你告诉我关于她新的男朋友的事么？” 刘萌：“你何不自己问她呢？” 说完，她直接挂断了电话。 虽然程迦艺是个感情用事的人，明显，下午的时候也是因为感情的问题而有那样奇怪的打算，不过，刘萌只关心她的安危，她身边的另一半是谁，并不在她在意的范围内，事到如今，明眼人都能够看得出来她心里有那么一块地方，依然放着舒航，没有舍得丢掉，可是，刘萌不想插手，无论她最后是回到舒航的身边，还是决定跟叶卿云发展下去，甚至是两个都不选，转为另外一个未知的人，她都无所谓，只要她的人好好的，其他的决定，她都会站在她那边。 只不过偶尔还是会因为受不了她的优柔寡断而一时冲动狠狠教训她一顿。 刘萌是属于性格比较硬朗的人，也是很现实很理性的人，恐怕也只有在爱情面前才会难得得露出小女人的模样，大部分时候都给人一种很可靠的大姐姐的感觉，好像什么事情到了她这里都不成问题。 可以说是跟程迦艺截然不同或者说正好相反的人，程迦艺给人的感觉，是个永远长不大的小妹妹，无时无刻都让人产生出一种想要照顾和保护的感觉。 不过就算是这样，也或许正因为这样，她们之间的相处和合作恰恰形成了取长补短的效果，只有当程迦艺某些跳脱而固执的想法和做法实在让刘萌忍无可忍的时候，才会激出她的训斥。 但两个人并不会真的吵架，每当这种时候，程迦艺性格里柔软有韧性的部分就发挥了强大的作用，像海绵一样，将刘萌的字句和道理全部吸收进去，慢慢消化和转换为自己的一部分，再用属于她的方式，重新去理解。 好比这一次，她应该也已经有了自己的考量，那么舒航的问题，也应该丢给他们自己去解决。 她不能因为想要保护小艺，而从中作梗，既不能阻止舒航，也不能帮助他。她不希望自己在小艺和舒航的感情方面，有什么推波助澜的举动，可能他们的感情实在太久了，久到连刘萌也不知道天平应该倾向哪一边。 诚然叶卿云方面，是她首先怂恿和点破的，不过她只是说出了看到的实情而已，他们的发展还是靠得他们自己。 所以，在舒航这件事上，她什么也不说，才是最好的决定，可能是有点高高挂起，不愿担负责任的意味，不过那才是她刘萌的作风。 # 舒航在刘萌这边一无所获，最后剩下的，也只有照刘萌说的，直接问程迦艺了。 仔细回想起来，他才发现，自己实在算不上一个称职的男朋友。最早的时候，就是单方面地倾诉，为能有程迦艺这个认真聆听的姑娘而感到喜悦，后来，关系稳定了，就忙着玩，忙着交属于自己的朋友，很少静下心来去了解程迦艺的过去和内心的真实想法。 虽然因为工作性质的关系，时间比较多，也一路陪着她打拼事业，自以为这么多年相处下来，彼此都是最了解对方的人，可是回头再看，除了了解她的性格和喜好，其他实质性的东西，就只知道她工作室的地址，和刘萌这个好朋友。 甚至她如今会在哪里落脚，他都想不出来。 过去的他，太看中及时行乐了，眼里只有眼前的美好，常常今朝有酒今朝醉，而对于已经得到的，又免不了不懂得珍惜。好比程迦艺，一直被他当作自己的私有物品，所以就忘记了要去体会她的感触，总觉得和别人的行乐，错过就不会再有了，而和她的话，反正来日方长，被要求陪伴的时候，也无所谓地一而再再而三地往后推脱。 真的到了失去的时候，才明白，原来她是如此重要，而自己还有许多许多美好的事情还没来得及陪她一起去做。 # 程迦艺接到舒航的电话的时候，又是半夜3点多。 她正睡得迷迷糊糊的，因为第二天是要上班的焦虑的周一，所以免不了开了闹钟还是睡得不够安稳的样子。 所以当手机铃声响起的时候，她再一次将它理解为了闹钟的声音，而机缘巧合地接了起来。一直到听到了舒航熟悉的声音，才醒转过来，感慨自己完全不像古人教训的那样吃一堑长一智。 不过，这次的舒航，是清醒的。 应该也喝了酒，但并没有到喝醉的程度，语气和逻辑都还处于清晰的状态，那就是有预谋地半夜里吵醒她。 程迦艺相当不爽地用冷冽的声音问：“大半夜的什么事？” 舒航只是低低地答：“想你。” 程迦艺听着他深沉的声音，心里的某块地方，不受控地软了一下。 舒航问：“可以和你说说话么？” 程迦艺：“嗯。” 舒航：“你还好么？” 程迦艺哽咽：“我挺好的。” 舒航：“现在住在哪儿？” 程迦艺：“终于想起来要问这个问题了么？” 舒航：“一直在等我问么？” 程迦艺正处于一天24个小时里面，最最软弱最最无助的时刻，也不知道怎么的，就顺口答：“也不是一直……不过……是还抱着期待和好奇……不知道你什么时候会问……也不知道你听到答案后会是什么样的反应……” 舒航：“那么……现在住在哪儿呢？” 程迦艺：“叶卿云的家里。” 舒航：“叶卿云？” 程迦艺：“嗯，我现在的男朋友。” 舒航浅笑一声：“这个点还能接我的电话，说明还没有实质性发展咯？” 程迦艺微恼：“男人是不是都特别在意这个啊？” 舒航沉吟片刻，答：“我是挺在意的……” 程迦艺：“在意到什么程度呢？牵手？拥抱？亲吻？还是发生关系？” 舒航：“我希望什么都没有……” 程迦艺冷笑：“那你自己呢？” 舒航：“我没有和她发生关系……” 程迦艺：“那么牵手拥抱亲吻呢？” 舒航肯定地答：“都没有！” 程迦艺：“所以我就必须要原谅你么？” 舒航：“小艺……” 程迦艺：“在我心里不一样……我也介意……介意是不是发生了关系，介意有没有拥抱亲吻，也介意是不是牵了手……可是我更加介意的是心！你知道么？以前你跟我说，追小惠的时候是真心喜欢过她的，虽然也有你的好朋友为了让我安心帮着你解释，说你只是在他们的怂恿下追得小惠，可是你很诚实，你告诉我说，你不是会受人摆布的人，尤其是在感情方面，你不是草率的人，所以你追她是出于真心，并不是因为被怂恿，只是你在喜欢我的时候已经不再喜欢她了……那个时候，我信了！信你是这样的人，因为信你是这样的人，所以爱了你这么多年！所以这次，你说了爱她的那个人，你也是真心爱的……”说到末尾的时候，带了努力隐藏却始终也没有藏住的哭音。 舒航心疼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好。那些他有意无意营造的良好形象，狠狠打自己脸的感觉都不知道该用什么形容词概括，心塞无以复加。而另一方面，“叶卿云”这三个字，在他的脑海中迅速地进入了检索。良久，他说：“对不起，小艺……我对她真的只是玩玩而已，你信我好么？” 程迦艺：“信和不信……如今都没有意义了……” 舒航：“叶卿云……是谁？名字……很熟悉……” 程迦艺：“我朋友，初中时候的同学，就是一直跟我写信的那个人……” 舒航：“……” 程迦艺却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低低地笑了起来，问：“你记得么？以前你吃过他的醋的……” 舒航：“难怪名字那么熟悉……” 程迦艺：“嗯，高中的时候，刚买手机，有和他发短信来着，因为很多秘密都和他讲啊，虽然在我心目中，他只是好朋友，可你就是吃醋啊……还不准我跟他联系……然后，有一次化学补习的时候，我手机响，你都没经过我同意，就拿过去看，结果就是他发的消息，你竟然生气地直接删除了，都不给我看，补习结束回家的路上，都没和我说话……” 舒航也浅笑了一下，只有他自己知道那是苦笑：“嗯……我记得……” 程迦艺：“我那时候可害怕了……虽然心里坦荡磊落的，可还是怕你误会，怕你从此以后都不理我……然后……后来……就重色轻友地，都不怎么和他联系了……” 舒航：“嗯……我一直对你很放心……” 程迦艺：“你现在没有资格说这话啦……” 舒航：“……为什么要戳穿我呢？” 程迦艺：“……” 舒航：“你后来跟他……” 程迦艺打断他：“就是在MC遇到的，其实住他这里，也只是一时应急而已，我都不知道他喜欢了我那么多年……其实我现在挺纠结的……我不知道我给他的回应究竟是不是爱情……” 舒航：“那我还有希望么？” 程迦艺：“应该没有了吧……对不起……” 舒航：“我还是那句话……不会放弃的……” 挂了电话之后，程迦艺却再也睡不着了，她在床上翻来覆去地，心乱如麻，一面想着时间还早，为了第二天精神满满，必须要再多睡一会儿，另一面，就算拼了命地闭上眼睛，活跃的思维，也吵得她的大脑根本进入不了睡眠的状态。 本来，她所纠结的问题，是像目前这样继续跟叶卿云交往下去，顺其自然地一步一步发展，究竟是不是出于她所向往的爱情。 这段关系里，她好像一直都太被动了，被喜欢，被爱，被拥抱，被吻，被宠溺，虽然这大概是每个女人都渴望拥有的甜蜜，却甜得有种太过梦幻，不够真实的感觉。让她非常不踏实。 而自己对于叶卿云的感觉，好像还是停留在喜欢偏上，而爱却不足的程度，对于和他亲密，不会感到讨厌和抗拒，但那些属于爱情的思念和身不由己的主动，以及从前那种强烈的占有欲，却又表现得不够强烈。 她分不清，不知道是因为自己年纪大了，再不会像小时候一样激烈，还是因为，对于他的感情，距离爱情就是差那么一截。 和叶卿云在一起的时候，她是幸福的。整个人的状态都很放松，因为太过熟悉了，一直以毫无隐瞒的状态熟悉着，所以丝毫也不需要伪装自己，她回到这个家里，就做回了最真实的那个自己，无论是紧张的时候扭扭捏捏的，还是情绪低落的时候瞬间就泪奔，都随心所欲的，不需要顾虑，也不需要控制。 过去和舒航在一起的时候，她很少有这样的感觉，因为太爱了，太怕失去了，所以常常努力维持着自己最好的一面，怕有什么缺点暴露出来，他就不再那么喜欢自己了。 为了不让他觉得自己是个负担，就常常委屈着自己去扮演一个懂事的大度的女朋友的角色，因为知道他喜欢那样的姑娘，所以无论自己内心里多么渴望他的关怀，多么想无理取闹任性一把，也只是躲在衣柜的角落里，默默地掉眼泪。 跟叶卿云在一起的时候是很踏实的，不会像从前跟舒航在一起的时候，不受控地担惊受怕，一边想着必须信任他，一边又纠结于他的晚归之类，这是不是同时也说明了，她并没有那么在乎叶卿云呢？ # 天还没有亮，程迦艺实在睡不着了，躺在床上也觉得各种不舒服，索性爬了起来，蹑手蹑脚地走到厨房里，打开冰箱想找点喝的，视线流连过果汁咖啡茶饮之类，最后落在灌装的喜力啤酒上，500ml的细长柱状大罐，是她前阵子逛超市的时候随手买的，当时只是觉得需要在家里放一点点酒，以备不时之需，没想到这会儿竟然真的变成了需求。 清晨，空腹，冰啤酒，还真的不是什么好的选择。可是她管不了那么多了，因为她如今的烦恼里，又新增了一条，那就是舒航到底还有没有希望？ 她的内心里，并不像语言上所说的那样坚决，毕竟十多年的感情，不是说丢就能丢的，以为自己过去了，可每一次，哪怕是一点点有关于他的消息，都能让她内心起伏。 尽量避免了去读他发过来的消息，尽量避免了接听他的电话，可一旦听到他的声音，那些好不容易筑造的防护墙瞬间就崩塌了，不管外表装得多么冷淡疏离，却始终没法无视内心里趋近他的本能。 身体里每一个细胞，都还保留着爱他的姿势和记忆。包括她所懂得的男女之事，也全部都是他教给她的。 # 程迦艺背靠着冰箱门站着，很快就喝光了一罐啤酒，可能是因为喝得太急了，头开始觉得有点晕眩了。 眼眶里有滚烫的液体充盈起来，随着她费劲地用钥匙撬开第二罐啤酒的动作，泪水无声无息地滚落了下来。 她自嘲地苦笑了一下，又喝了一大口。自己怎么是这么软弱的人呢？总是无缘无故动不动就哭，都不知道这些眼泪是为了谁为了什么事而流的，是身体里的水分太多了么？多得需要如此无畏地宣泄。还是，每一滴眼泪其实都弥足珍贵，都有它自己的意义呢？ 她觉得她需要一个衣柜，木头质地的衣柜，双移门的那种，然后在挂满了连衣裙的那一格里，她可以把自己藏起来，用最喜欢的那个蜷缩的姿势，靠在角落的柜子壁上，以裙摆为第一层隔帘，以移门为第二层防护，躲进深深的黑暗里。 如果被萌萌知道了，恐怕又要指责她矫情了吧。 明明什么大事也没有，却小题大做地非要找个仪式。 只可惜，叶卿云的家里，没有合适的衣柜，他房间里的那个走入式更衣室太大了，更像处罚犯错孩子的小黑屋，而她临时买给自己的，只是一个简易的组装衣柜，承重根本不够。 随着又一罐啤酒下肚，她的思绪开始变得模糊，眼睛地疲倦地只想阖上。可是两罐在情绪上远远不够，还想再喝一罐，她后背贴着冰箱，缓缓地往下滑，最后索性坐在了地板上，闭着眼睛，继续往嘴里灌酒。 难受。没有多余的力气走回房间去。 所以，当叶卿云起床准备去上班的时候，打开房门首先看到的是客卧敞开的房门，里面被子凌乱，空无一人。 他怀着紧张和担心的情绪，往外，才看到开了灯的厨房里，程迦艺披头散发地靠在冰箱和墙壁形成的角落里，睡着了。 她的手边，躺着3个喝空了的喜力啤酒罐和一串钥匙。 叶卿云放下手里的公文包，心疼地走过去，一把将她揽进怀里，小心轻柔地拨开遮在她脸上的长发，看到她白皙的脸颊上，还有微醺的陀红，和干涸后紧绷的泪痕。心像是被什么无形的东西狠狠捏紧了，闷得无以复加。 他将她打横抱起，在她额头上轻轻落下一吻，犹豫再三，放到了自己的床上。 解掉已经打得笔挺的领带，拧了热毛巾给她擦了脸，看着她如初生婴儿般没有安全感的睡姿，最终给助理发了会迟到的消息，决定留下来陪她。 程迦艺在酒精的作用下睡了很久，而且出奇得安稳。 叶卿云不知道她昨晚又怎么了，除了担心，只深深地感觉到了无能为力。 他在床边守着，开了笔记本电脑处理邮件，客卧里程迦艺的手机闹钟响起来，他也是赶紧跑过去给她关了，想让她一直睡到自然醒。 可是手机忘了调振动，过了9点半，刘萌的电话进来，就把她给吵醒了。 程迦艺迷迷糊糊地往床头柜上摸手机，却摸到了一只有力的手掌，她的小手在他的大手上捏了两下，察觉到这个物体无论形状和温度都和她想拿到的有差别，皱着眉头，睁眼看过来。 叶卿云温柔地笑看着她：“醒啦？” 程迦艺：“……” Chapter。187 叶卿云用另一只手将她的手机递过去：“刘萌的电话。” 程迦艺本来已经抬起来的头，又重重落回枕头上：“你帮我接一下……跟她说我晚点过去，不用担心……” 于是叶卿云接起了电话，按照她的意思做了转达，那头刘萌贼贼地问：“咳咳……看来是你对她干了坏事啊……” 叶卿云只是笑，没有多作解释。挂掉电话，低头温柔地望着程迦艺，沉声问她：“难受么？” 程迦艺柔弱地摇了摇头：“你怎么还没去上班？” 叶卿云：“放心不下你……” 程迦艺虚弱地笑笑：“抱歉，又让你担心了……” 叶卿云摇了摇头，大拇指温柔地摩挲着她的额头：“以后无论有什么事，不要一个人喝酒，好么？” 程迦艺笑：“不许我跟别的男人喝酒，也不许我一个人喝酒，那我……” 叶卿云打断她：“可以跟我喝。” 程迦艺摇头：“不要，你喝了酒好像很危险的样子。” 叶卿云笑。 程迦艺：“我没事的，不用担心我……去上班吧……” 叶卿云斟酌了一下，最后还是问：“还是放不下他么？” 程迦艺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谁？” 叶卿云：“舒航……” 程迦艺：“……有点……你还是看出来了……抱歉……” 叶卿云：“不用跟我道歉……我也觉得可能我太心急了，那时候不应该这么仓促地跟你表白的……我本来只是想告诉你，没想你这么快答复我……你不用顾虑我的感受，心里怎么想的就怎么做就好了……” 程迦艺看着他认真的表情，突然就忍不住湿了眼眶，她觉得特别特别心疼，眼前的这个男人，俊朗的，高大的，温柔的，明明应该被爱得轰轰烈烈死心塌地的，此刻却爱她爱得那么卑微。 是啊，卑微。这样的词汇，根本就不应该被用在他身上啊。 可是，内心里心疼他的感觉，就像在心疼曾经的自己。爱一个人，真的像张爱玲写的那样，低到了尘埃里，事事将对方放在首位，尊重对方所有的一切，哪怕忽略了自己最真实的感受，万般委屈自己。 叶卿云不应该是这样的，她不舍得他为了她而遭遇这样的爱情，他值得一个更好的姑娘全心全意地去对待。 程迦艺拿手背抹了抹眼泪，坐起来给了他一个深深的拥抱，她决定要走了，她不想拖累他，也许重逢本就是一场错误，如果他们一直错过，他也许就能接受别人的爱了，那样的爱一定比她能回报的要好很多。 # 程迦艺在公司里吃过午饭，跟刘萌简单交代了一下，就趁着叶卿云上班的间隙，回家收拾东西去了。 虽然才搬进来没多久，可是一向来在家里随心所欲的她，东西竟然也已经零零落落遍布了很多个角落。她先把衣服塞了满满一行李箱，接着开始整理笔记本电脑和书籍之类，地板上有她随手翻的杂志，床头也有。 而被子，还是凌晨胡乱爬起来时凌乱的一团，她费力地将它展开准备叠好，结果一本书从被子面上滚落到了地板上。 她走过去捡起来，正是她最近已经快要读到结尾的《蝴蝶梦》，昨晚看着看着不小心睡着了，连书签都忘记夹进去，都不知道确切地看到第几页第几行…… 程迦艺捧着书，又翻回去叶卿云写有笔记的那一页，看着他年少时的字迹，和让她第一次真正意识到他爱得深沉的字句，心口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难受得无以复加。 这本书里，三三两两的，还有一些他的笔记，每一句都是过去他对她的思念，每一句都让她读得感动。 她珍而重之地将书放进准备带走的收纳袋里，就当是留个纪念。 # 叶卿云因为晚上要搭飞机出差，所以下午提前回来收拾点东西。 打开家门，看到了放在玄关的行李箱，不禁蹙了眉头，抬头又见程迦艺抱着个大的纸箱从客卧里出来，眉心揪得更紧了一些。 因为纸箱实在太大了，被程迦艺吃力地抱在怀里，整个儿挡住了她的视线，所以她蹒跚着往门口走时，并没有留意到叶卿云回来了。 直到他开口用她从未听过的严厉语气问：“你干什么？” 她才吓得差点颠倒，小心翼翼地把纸箱放到脚边的地板上，怔怔地望向声音的来源，停顿了好一会儿，终于小声怯弱地问：“你怎么回来了？” 叶卿云不理她的问题，继续低沉而严厉地问：“你干什么？” 看着他依旧俊朗的外表下面，看似平静的表情，却隐藏着随时会爆发的张力，程迦艺明显被震慑了。他的眼睛里，波光流动，深不见底，和往日里，她所熟悉的温柔沉稳淡定截然不同，让她一时深陷其中，只目不转睛地望着她，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叶卿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虽然说过尊重她的所有决定，可是当真实地面对她预谋的不告而别，还是紧张愤怒害怕得乱了方寸。 因为以他对于程迦艺的了解，他很清楚，她既然选择不告而别，必然下了不再见面的决心，他害怕，他舍不得，他没有办法想象再一次回到只能在思念里相遇的状态。 此刻他只想留住她，无论用什么手段。于是，他当着她的面，二话不说给助理打了个电话过去，果断地报了程迦艺的姓名和身份证号，要求她再订一张和他相同的航班。 程迦艺呆呆地看着他，被他隐忍而压抑的气势震住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叶卿云鞋也不换，拎着她的行李箱就径直走了进来，往客厅里重重地一丢，一脚踢开了她脚边的纸箱，将她一把揽进了自己怀里，哑着嗓子说：“不许走。” 语调坚定不容反驳，却又带着浓浓的哀求的意境。 程迦艺的心一下子就软了，她完全没有预料到眼前的局面，原本选在避开他的时间也是为了避免被挽留，她幻想过他会讲的所有的话，包括温柔的劝解，甚至也包括欲擒故纵的大度，却偏偏没有想过会是这么简单粗暴的三个字。 程迦艺被他紧紧地搂着，反而突然觉得特别特别安心，像叶卿云这样的男人，温文尔雅大度君子固然是好，可是内心深处埋藏的这种霸道和****，爆发出来，才让人觉得更有血有肉也更真实。 她回应着圈住了他的腰，索性把头靠在他的胸膛上，任由他抱着。 感觉到她的回应，他狂躁的心跳慢慢平复下来，理智也跟着回归大脑，歉意地说：“对不起，失约了，可我真的不舍得你走……” 程迦艺贴着他的胸口，轻轻地摇了摇头：“没关系……其实……看到你这么紧张……的样子，我反而很踏实……平时你对我太客气了……除了偶尔……那个……那个那个……一直都让我觉得太……相敬如宾了……好得我都不知道怎么回报你……可是……可是，现在觉得像是在被你需要着，反而很踏实……” 叶卿云听着她的语无伦次，终于松懈地浅笑出声。 程迦艺：“不许笑我……” 叶卿云：“我没有笑你，我就是开心。” 程迦艺：“……” 叶卿云：“不走了？” 程迦艺噌着他的胸膛点头，然后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你刚给我订机票了？” 叶卿云松开她，直视着她的眼睛：“嗯，陪我去出差。” 程迦艺听着他这个皇帝下旨般的肯定句式，心里莫名泛起了一阵甜意，可表面上当然要抗议：“你怎么可以擅自做主呢？如果我非走不可呢？” 叶卿云：“那我就把你绑起来，走到哪带到哪。” 程迦艺：“你这是非法拘禁。” 叶卿云：“那你去告我呀，舍得么？” 程迦艺：“讨厌！” 叶卿云笑。 程迦艺：“啊！不行诶！我这周很忙的，而且我答应萌萌了，每天都要去公司报道！” 叶卿云：“我帮你请假。” 程迦艺：“……” 叶卿云：“你的手机呢？” 程迦艺：“诶？” 叶卿云：“在哪儿？” 程迦艺指了指放在沙发上的背包。 叶卿云走过去翻出手机递给她：“拨号。” 程迦艺：“现在？” 叶卿云：“晚上8点的飞机，再磨蹭就来不及了。” 程迦艺老老实实地拨了刘萌的电话，递回去给他。 由叶卿云请假，刘萌当然无话可说，反正需要程迦艺处理的工作，通过邮件和**也能解决，那就祝他们出差愉快吧。 这次跟着叶卿云一起出差的，除了程迦艺以外，还有他的助理小周，这让程迦艺多少有点意料之外，不过当然也是情理之中。 上一次见面的时候，因为有Jessica强大的气场存在，所以程迦艺只隐约记得她是个在上司面前有点腼腆的小姑娘，没想到这一次，她在叶卿云的面前倒表现得丝毫没有怯弱的感觉，大大方方的，还有点调皮的激灵劲儿。 去往机场的路上，是程迦艺开车，开的是叶卿云的白色奔驰，虽然起初她对于做司机这件事百般不情愿，找了什么凌晨的酒精还没有消化干净呀，没开过的车不敢开长途呀，她绝对是马路杀手指不定会把他的车撞坏呀之类的各种理由，可是他的一句：“我的就是你的，大胆放心地开，只要人没事，车撞一下不是问题。”瞬间就把她给打动了。 首先当然是因为观点的契合，其次，“我的就是你的！”听起来未免也太强势太浪漫了，也不过是两个多小时的车程，开就开呗，又不是没开过。 然后，副驾上坐了小周，叶卿云像个大老板一样惬意地坐在后座上。 他本意当然不舍得差遣程迦艺做司机，但是手头上的工作实在是太多了，为了晚上抵达酒店之后，打发了小周，可以将时间用在和她独处上，所以路上的时间他就要分秒必争了。 而且，像车子这样的私人物品，他多少还是比较珍惜的，虽然不至于把金钱看得多么多么重，但毕竟都是自己一步一步努力打拼得来的，没有不珍惜的理由。 且不论车技如何，在潜意识里，他只舍得给程迦艺开，并不十分放心给小周开，权衡之下，只能做了这样的决定。 # 程迦艺既然答应了下来，就不会再有任何怨言，或者可以说是做得心甘情愿，还带着喜悦的情绪。她调了个音乐电台，架了副墨镜，一路舒畅的开着，小周坐在副驾上，偶尔和她聊一两句，看得出来她对她充满了好奇，不过碍于Boss在场，不敢表现得太明目张胆。 知道了她的年龄和事业之后，对她是一阵天花乱坠的奉承。什么年轻有为呀，什么保养得跟十八岁一样呀，反正尽挑那些赞美的话。 被夸奖，每个人都会开心，程迦艺自然也不例外，一路上都笑容满面的，可她不擅长与不熟悉的人打交道，所以一时半会儿脑子不够用，不知道该回应小周些什么才比较合适，理论上也应该礼貌地赞美几句，可是她又词穷，不知道对方喜欢听什么样的溢美之词，所以只是不好意思地笑着回应着一句又一句“谢谢”。 偶尔从后视镜里瞄到叶卿云，还能感觉到他虽然低头认真地看着文件，嘴角却挂着一丝取笑她的弧度。 又羞涩又有点小愤怒。 好在小周是属于很开朗的那种，丝毫也不会介意程迦艺的内向，很快又将话题转移到叶卿云公司的事情上。听她描述他在公司里的样子，程迦艺还是非常有兴趣的。 她先是卖着关子说：“你猜你猜，我们公司的女同事用什么词来形容Boss大人？” 程迦艺笑着问：“什么？高富帅？黄金单身汉？金龟婿？” 小周摇头：“不对不对！” 程迦艺好奇：“都不是么？他不是挺符合这些词汇的么？那是什么？” 叶卿云应该对公司里下属之间的悄悄话也略有耳闻，所以轻咳了一声，瞪了小周一眼，不过小周本来就不是很怕他，现在又有程迦艺在场，她就贼贼地笑着，凑近了程迦艺，小小声地在她耳边说：“女同事都说他‘禁欲’！” 程迦艺显然没有料到会是这么个词汇，有种受到了惊吓的感觉，不过小周离她太近，没有察觉她的表情变化，还兴致高昂地继续说着：“他在公司里，成天就是一副一本正经的表情，就连偶尔笑的时候都是淡淡的那种，虽然不像林总那样高高在上，不过女同事都觉得他不是很好亲近，没一个敢将他视为理想对象的，再加上，林总这么优秀的人，追求他都没有结果，大家就一致认为他是禁欲系的。” 停顿了一下，她又说：“连我一开始都有这种怀疑了，Boss又帅又多金，竟然没有女朋友，也太奇怪了，你不知道以前我这个助理有多无聊，每天就是公事公事公事，不是这个会议那个出差，就是这个饭局那个酒局，安排起来乏味得要命，现在好了，可以订订花啊，订订机票啊，我的工作热情都提升了不少……” 一直到叶卿云又轻咳了几声，她才意识到自己话说多了，不好意思地退回去端正坐好。 可程迦艺的脑子里，却被“禁欲”这个词给占据了，后面的话，几乎都没有听进去。 “禁欲”啊……这个词跟叶卿云也太不搭了吧……她怎么就完全没看出来他是这个形象呢？一本正经的，不好亲近的，是他么？明明在她的面前总是笑得那么温柔深邃，好像随时要将她融化在他和煦的光辉里，是属于自带引力磁场的，哪有不好亲近呢？ 而且，他还常常在她不设防的时候，冷不丁就来欺负她一下，坏笑着对她动手动脚的，那些迎视着她的灼热视线，回想起来都叫她脸红心跳的，是哪门子的“禁欲”嘛…… 小周见她沉默着，没有被逗笑，刚才Boss又咳嗽过，以为自己说错话了，大概是讲到林总的事犯了大忌，于是赶忙解释：“林总追求Boss的事，很久以前了，都过去了，他们现在就是普通的工作关系……”呃……怎么越描越黑的感觉，而且……这个由她来解释好像也说不通啊…… 不过，程迦艺听了她这话，从胡思乱想里回了神，知道她想歪了，也忙宽慰：“哦……这个我知道的……” 小周听了，舒了口气，怕再说下去，真的要被Boss责罚了，赶紧又转移了别的话题，咨询起彩妆护肤之类的问题。 飞机上，机灵的小周也是二话不说就把原本跟叶卿云并排的座位让给了程迦艺，自己坐到后排因为订票的时间差而产生的距离。 一开始程迦艺借口让他们谈工作，自己坐后面，但叶卿云强势地拉住她的手一把将她拽到座位上，小周当然配合地跑开了。 程迦艺几乎是半跌到座位里的，身体有一半的重量靠到了叶卿云身上，她略微有点不好意思地挪回座位里坐好，扭扭捏捏地看了他一眼，手臂上还残留着他手掌心里特有的温度。 可叶卿云沉稳地端坐着，并没有看她，已经低头翻起了文件。 程迦艺原本想要适当表露一下的小愤怒没能成功被他接收到，于是无趣地也拿出速写本来，开始忙自己的事情。 因为这次刚好是去深城，所以刘萌给她布置了考察市场的任务，深城不仅有较大的女装市场，还有很多潮牌和比较个性的服饰。程迦艺就需要去探寻爆款，同时吸收创作的灵感。 此刻，她一边沉思着，一边在速写本上排着计划，刚才在候机的时候看到了一个很潮的姑娘，让她有了关于冬季款式的一点灵感，此刻也随手画了下来。 两个人虽然肩并肩坐着，却各自忙着自己的事情。 叶卿云在一个停顿里，侧头看了她一眼，含着笑温情地说：“没什么急事的话，先休息一会儿吧。” 程迦艺不解地抬头看着他：“嗯？” 叶卿云却只是笑得暧昧，脸也凑得很近，近到她一抬头就差点要碰上他的嘴唇。 程迦艺一下子又想起了小周所说的“禁欲”一词，这个词，因为跟叶卿云的表情结合在了一起，所以在她的脑海里，反而滋长了他热烘烘的温度。 让她一下子就联想到了在杭城那一夜，那个缠绵悱恻勾魂摄魄的深入的吻。 今天她的脖子里也依然戴着那个遮羞用的黑色铃铛项链，还为了搭配这个项链，让它显得不那么突兀，而特地穿了黑色的小V领T恤，结果很少穿黑色的她，去公司的时候还是惹来了刘萌的一点好奇，虽然简单搪塞了过去，可如今的发展始料未及，萌萌大概很快就会察觉到他们的进度了，咳！叶卿云这个罪魁祸首，哪里禁欲了！ 此刻还若无其事地直盯得她的面颊上染上红晕。 程迦艺索性听他的话，闭上眼睛，假寐起来。可能是因为昨晚没睡好，也可能是因为刚才开车的时候太过集中精神而有点累了，她竟然阖着眼睛很快就真的睡着了。 脑袋自然而然地靠在了叶卿云的肩膀上。 感受到肩头的重量，叶卿云分神地偏了偏头，尽量小幅度地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坐姿，让她靠得更舒服一些。 随着他的动作，程迦艺长长的头发柔软地垂下来，发尾扫过他的手背，带起一阵让人身心舒畅的****感觉。 叶卿云的视线在自己的手背上停留了片刻，定了定神，又将思维集中回去。 # 这种尚未发展到实质接触的状态，恐怕是恋爱过程当中最为动人的环节，因为喜欢和渴望，所以对方的每一个细微的小动作都像是在撩拨，都在心间过了一遍焦急的电流。 好比程迦艺无意间拂过他手背的长发，好比叶卿云说话时凑得过近的侧脸。 实际上，对一个人会产生脸红心跳的感觉，那种喜欢，就已经超过了友谊了。只是程迦艺迟迟没有真正意识到这一点，她还没有辨认清楚自己内心里不知不觉滋长的这种情感，所以才特别瞻前顾后犹豫不决的。 她就像舒航了解和断定的那样，在恋爱方面是个慢热的人，不仅慢热还后知后觉的，所以用逐步渗入她的生活的方法，可以说是十拿九稳的。叶卿云应该也是对这一点有所感知，所以原本一切都打算迁就着她的感受，拿捏着分寸慢慢来。 今早和她一起出门的时候，确实也对她不是特别放心，可是万万没有料到她竟然会有不告而别的打算。 好在上天眷顾，机缘巧合地让他撞见了，由着本心爆发的那一股失控的劲儿，也意外地真的起到了挽留的作用。 经过了那一刻的拥抱，他没来由的就有一种，她不会再走了的踏实感觉。他能明显感觉到她的内心变得坚定了。 就是所谓的心灵相通，程迦艺在那一刻，确实产生了要落地生根的想法。她刚开始被叶卿云的反常震慑住了，看着他眼神里那种焦虑和惊慌失措的感觉，分外心疼，可是短暂的失神后，又觉得很开心很幸福，因为在她的心目中，叶卿云就应该有这种霸道的，仿佛能主宰一切的气魄，待她好很重要，爱护和关怀也很重要，可是就算有再多的爱护和关怀，对于她而言总还是觉得缺了些什么，没有办法把全部的心思都投入到他的身上。 也许要概括她为欺软怕硬吧，那种软磨的水到渠成总让她心里有点不够服气，唯有硬泡的才能让她服服帖帖。 是了，他过去待她太过温柔了，让她一直处于舒适的状态里，所以多的是时间和心绪去胡思乱想，而她真正需要的是他强势的一面，当他果断坚决地去制约她，她就自然而然地清空了大脑的存储，只输入进他的指令。 虽然很多鸡汤里说，好的爱情应该是平等的爱情，可是一心只想做小女人的程迦艺，要的不是平等，而是能让她完全臣服的感觉，她并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 因为她一个人思考的问题太多了，纠结的事情太多了，常常处于混乱和迷茫的状态，而且很多问题，其实没有思考的必要，也有很多问题，就算思考了也得不到结果，所以她需要有一个人，让她甘愿听从他的所有安排，去除她脑子里多余的杂念。 当叶卿云重重地搂紧她，说“不许走”的时候，她知道她要的这个人，就是他了。因为他说的不是挽留的“不要走”，而是命令的“不许走”，这三个字一瞬间地击中了她的心。 她觉得自己不需要再逃跑了，安安心心地留下来，听他的安排就可以了。 他是叶卿云啊，他是她最信任的叶卿云啊，所以他绝对不会去安排不利于她的事情，那么她还有什么值得纠结的呢？ 这种感觉，和不舍得拒绝是不一样的，这种感觉，是准备将自己全意全意交给他的。 当然，表面上，她还是会傲娇和害羞啦。 飞机逐渐降落，轻微晃动着穿过云层，透过玻璃，已经可以远远地看到地面蒸腾上来的朦胧亮光了。 叶卿云坐了靠窗的位子，所以程迦艺迷迷糊糊地醒过来，身体需要前倾着才能越过他看到窗外的样子。 玻璃上被雨水打湿了一些，滚落下一小颗一小颗细碎晶莹的水珠。程迦艺大概还没有醒透，揉了揉眼睛呢喃着说：“在下雨啊……” 叶卿云抬手怜爱地摸了摸她的头，低沉地回应：“嗯。” 程迦艺悉悉索索地缩回来坐好，可能是因为刚醒的缘故，觉得露在外面的手臂有点凉凉的，于是近乎本能地往叶卿云的身边靠了靠。 叶卿云：“冷？” 程迦艺点头：“有点……” 叶卿云问：“叫空姐拿个毯子盖一下吧？” 程迦艺温顺地摇了摇头：“不用了，反正很快就落地了……” 于是，叶卿云腾出一只手，伸过来搂住了她的肩膀，让她往自己的怀里更靠近了一些。等到程迦艺在他的胸膛上靠定了，他的手又慢慢地往下移，温柔地摩擦着她温度略低的手臂皮肤。 程迦艺像只被顺着毛的小猫一样，舒舒服服地拿脸蛋儿蹭了蹭他的脖子，倒让叶卿云对她的服帖有点意外了，问：“怎么了？” 程迦艺不解：“什么怎么了？” 叶卿云实话实说：“觉得你丝毫不抵抗的样子，让我有点不习惯……” 程迦艺从他怀里挣出来，盯着他的眼睛认真地说：“所以男人都是这样么？没得到的时候追求得很汹涌，一旦得到了就不在意了。” 叶卿云看着她一本正经的样子，忍不住浅笑了一下，却不答反问：“那么你觉得我得到你了么？”特别强调了“得到”两字。 程迦艺一开始还没有反应过来，等读到他深邃的眼神变化，才猛然间意识到他的言外之意，一下子羞红了脸，一言不发地低下头去。 飞机恰巧落了地，进入滑行阶段，程迦艺默默地将速写本之类的东西塞回双肩包里，一直到坐着出租车抵达预定的酒店，都没有再和他说话。 # 小周帮程迦艺订好机票之后，自然而然地把原本给Boss订的商务标准间给改成了VIP大床房。 当他们抵达酒店之后，程迦艺才得知这个消息，本来想自己掏钱再另外加个房间的，结果机场边的酒店总是理所当然得紧俏，早就人满为患了。 最后她只能认命地拖着行李箱跟叶卿云进了同一个房间。 看着暖色调的昏暗灯光下，实木大床上，一对蓬松的枕头整齐地安放在床头，而柔软的棉被像是在召唤着她快点休息。 她的内心里却丝毫也没有即将就寝的放松感，反而因为对迟早要发生的某些事情的浮想联翩而紧张得心脏怦怦怦直跳。 之前的那几次同床共枕，跟今天的这一次都有点不一样。最开始的那次，虽然自己抱着小邪恶的意图，但是内心里是坚信着他的人品的，而前天晚上那一次，虽然彼此都动了情，可是他还处于小心翼翼尊重着她的状态。 今天不一样，今天的他是强势的，他强势也就罢了，再强势都还是个绅士，问题在于自己对于他的态度也已经变了，不再是原来模棱两可犹豫不决的样子，今天的自己，已经正视了自己爱上了他的事实，已经决定全心全意地留在他的身边，由着他或“卑微”或“强势”地爱自己，然后回应同等，甚至更胜于他的好。 坦率地说，假如他今晚真的想要的话，她是愿意的。 正因为愿意，才会忍不住想入非非，害得自己视线一触及他，就忍不住烧红了脸。 程迦艺心里的想法几乎全部写在了脸上，所以叶卿云看着她的表情变化，对于她的小心思是稳稳的心知肚明，然而他但笑不语，收拾完自己的行李后，自然地走过来要帮她。 程迦艺正巧将连衣裙都用衣架挂好了，露出了放在行李箱底部的一小袋内衣裤，收纳袋是透明的，里面那些粉粉白白的蕾丝一清二楚，见他走了过来，她慌慌张张地拿手捂住。 叶卿云好笑：“藏什么呐？” 程迦艺鼓着腮帮：“你先走开嘛~” 叶卿云耸了耸肩：“OK，那我先去洗澡。” 程迦艺回头恶狠狠地叮嘱：“这次出来把衣服穿好！” 回应她的却是叶卿云无辜的微笑和热烈的眼神。 # 然后是水流声，收拾完行李，一回头才发现，所谓的VIP大床房，它的浴室竟然是磨砂玻璃的！而叶卿云麦色的身影，虽然看得并不真切，却朦朦胧胧地全映在玻璃上。 隐约都能分辨出他正仰着头冲水。 程迦艺脸上再一次染上了红晕，两只手摸着滚烫的面颊，非常不好意思地别开头去。想到一会儿自己洗澡的时候，他也能透过玻璃这样看到自己，她就羞得直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很快叶卿云洗好澡出来了，这次他听话地裹了薄薄的丝绸浴袍，黑色的短发湿漉漉地贴在前额，偶尔还有水珠沿着鬓角流下来，在灯光作用下，眉眼更显深邃，看起来有种专属于男人的性感味道。 程迦艺大概是被自己的胡思乱想折磨得有点无力了，泄气地坐在地板上，叶卿云缓步走过来，伸出手示意拉她起来。 可是程迦艺并没有配合地将手递给他，而是低着头，视线在自己的左右膝盖间来来回回地扫着。 叶卿云无奈地蹲下来，捧起她的脸，认真地说：“去洗澡吧，我去阳台抽烟，洗好了过来给我开门。” 程迦艺对他的体贴入微非常感动，可又觉得他这句话有哪里不对，思索片刻，懵懵地问：“你抽烟么？” 叶卿云苦笑了一下：“平时不抽，可现在特别想来一支。” 程迦艺听了，心头泛起一丝心疼，两根食指缠来绞去，最后好像终于下了某种决心，带着豁出去了般的凌然，起身去洗澡了。 叶卿云有时候觉得自己对她的个性了如指掌的，有时候又觉得丝毫也摸不透她，在阳台看着大雨，点了一支烟，竟然也开始纠结了起来。 诚然，是想跟她亲近的，这种事，当然男人主动比较自然，可是对于程迦艺，尤其是下午之后有了变化的程迦艺，他突然又希望这件顺其自然的事情，能由她主动地挑起，从而让她更加坚定两个人之间的情投意合。 所以，他决定忍。 好在这次程迦艺带出来的睡裙是比较保守的那种，跟她平时经常在家穿的复古宫廷款式很接近。 只不过跟之前那些可以穿着在叶卿云的面前随意走动的，用繁复的蕾丝点缀的公主裙比起来，这款相对而言要简约一点，就是《茜茜公主》里Sissi穿的那款蓝色睡裙的改良版，最大特色应该就属于那个领子了吧，花边修饰的小立领，领口微开，在脖子前系一个优雅的蝴蝶结，这一点没有改。 改良的部分，是将长袖修改为了适合夏天的泡泡短袖，而裙摆，也由长裙裁成了不过膝盖的短裙。 这大概是程迦艺的睡裙里，设计得最为抄袭的一款了，因为做这款的初衷是由于之前某款夏装特定的再生纤维面料搭配的辅料断货了，所以余下了一大批布料，再做新款又不够，所以索性少量地做了这款相对来说比较大众的睡裙，当作今年年中大促送给店铺老会员的回馈礼物。 这次会带上它，有一半的原因也在于需要一些自拍来带动大家的期待。 对着镜子，把领口前面的飘带系成蝴蝶结，程迦艺看着小立领巧妙地遮住了脖子里还微红着的小草莓，表情复杂地对自己微微一笑。 真没想到第一次穿这款睡裙会是在这样的情况下。 她下午洗过头洗过澡了，所以晚上没有洗头，只简单地冲了一下，明明没多久，却偏偏踌躇着在浴室里发了好一会儿呆才出去。 # 叶卿云黑色的身影靠在阳台的玻璃移门上，静静的，好像融进了屋外的夜色里，远远地可以看见他嘴巴附近一点红色的火光，还真的是抽烟呢，也不知道抽了几支？果然自己这么矫情的个性，让他也觉得不安了么？还是他其实在烦恼着别的事情？完全和自己无关，是自己主观上高估了自己的地位？ 程迦艺怯生生地走过去，轻轻敲了敲，他抽烟的动作停顿了一下，回过头来，挥了挥手示意她先往里一点，才熄了烟拉开移门进来。 门缝里溜进来一丝丝屋外的凉气，程迦艺本能地环抱住双臂拿掌心摩擦了一下，再看到他没有完全干透的黑色短发，心里咯噔了一下，问：“怎么不把头发吹干了？万一感冒了怎么办？” 叶卿云随手拉上了玻璃门，浅笑着答：“我体质没那么弱。” 程迦艺不放心：“可是现在是在深城，在外地容易水土不服，不多注意着，真的很容易生病的！” 叶卿云笑：“这么心疼我？” 程迦艺听了，不由得脸一红，低头绞手指。 叶卿云勾过她的肩，将她往沙发的方向带，低沉着嗓音带着蛊惑的意味，问：“你帮我吹？” 程迦艺温顺地点了点头，去浴室里拿吹风机，才想起来他之所以没吹头发，完全是因为她在洗澡，呃……好囧。 然后找了好一会儿插座都没有可以够到沙发这里的，最后只能选了床头的插座，跪在床沿上，朝他招手：“喂！过来这里！” 叶卿云笑着走过来，坐到她身边，正面对着她。 程迦艺抬手推了他的肩膀一把：“转过去啦，后面比较好吹。” 叶卿云配合地背过身去，任由她的小手轻抚着他的头发，一阵阵暖风来回扫在头顶上，惬意的温度。 他忍不住回头叫她：“小艺。” 程迦艺：“嗯？” 叶卿云：“以后可以别叫我‘喂’么？” 程迦艺：“……”手里的吹风机对着他的侧脸一动不动地猛吹，吹到他被烫得不得不侧身回避，反手抢过她手里的吹风机，一把关掉。 程迦艺随着他抢夺的动作，歪歪地倒在床上，调皮地大笑起来，可还没笑畅快，他却翻身压了上来。准确地说，也不是压，只是两只手臂撑在她的肩膀两侧，两个膝盖跪在她的大腿两侧，将她整个人都控制在了他和床之间的范围内。 程迦艺不笑了，咬着下唇，问：“那你要我叫你什么？” 叶卿云：“像以前一样叫我云啊。” 程迦艺：“好像不够朗朗上口诶……而且以前大部分时候就是纸上写你的名字，那写云的话，就还好，真的叫起来，总觉得怪怪的……” 叶卿云：“那你想个更朗朗上口的称呼？” 程迦艺吐吐舌头，笑说：“我觉得‘喂’就挺朗朗上口的啊。” 叶卿云压低了一点上半身，作势要亲她，她连忙拿手捂住了他的嘴，求饶道：“让我好好想想，我好好想想……” 于是叶卿云松开了她，从床上爬起来，自顾自地绕着吹风机的线，往浴室走去。 程迦艺原本以为，亲吻肯定是逃不了了，还在想着万一又像上次一样吻得心潮澎湃的，接下来该怎么办，是顺其自然地接受，还是再小小地矜持一下。却没想到他竟然就这么放着她，走了，不免松了口气，可是内心里，多少还是有一点点，就一点点，失落。 # 叶卿云放好吹风机，又回到了沙发上，假装很专注地看起了财经频道，程迦艺跪坐在床上，对于他忽然之间的若即若离，心里有点说不出的空落落的感觉。 悻悻地翻出相机和手机，把卧室的灯光调到最亮，躺在白色床单上，变换着各种姿势拍了起来。 她以为叶卿云坐在沙发里是背对着她的，肯定没有留意她在做什么，所以有些姿势就比较放得开。 本来嘛，她们的店铺经营的方式就是大量铺货，吸引各种各样的受众，那么，作为礼物的这款睡裙，所针对的会员当然各类都会有一点，会有和她一样永远怀抱着公主梦的，这一类肯定一击即中，当然也会有对睡衣的需求是性感撩人的，那么，拍一点别样的小性感的自拍，也是她的工作范畴之一咯。 可是她不知道的是，房间一角，梳妆台的镜子，是斜对着床的，而从叶卿云的角度，透过镜子，可以将她的一举一动全部收入眼底。 他虽然背对着她，好像注意力全部集中在电视上，可是，实际上，他此刻正津津有味地欣赏着她变换的各种姿势，兀自含着意味不明的笑意。 Chapter。188 过了一会儿，叶卿云终于被她撩拨得忍不住回了头，视线灼灼地问：“可以给我看看你拍的照片么？” 程迦艺明显被他惊到了，慌忙把为了视觉效果好看而故意撩到大腿根部的裙角往膝盖的地方扯，一个激动，把手里的相机和手机，一股脑儿全部塞到了枕头底下。 枕头底下，是她从小到大藏秘密的习惯选择，尺度略大的少女漫画啊，收到的情书啊，考砸的试卷之类的，反正不想让人发现的，她统统都会首先塞到枕头底下去，所以此刻，完全忽略了，这个并不独属于她的床，枕头底下，根本藏不了秘密。 叶卿云含笑走过来坐到了她的身边，从她的两只小手使劲摁住的白白软软的枕头底下，轻轻松松就捞出了相机，自顾自打开翻了起来。 程迦艺还想亡羊补牢一下，扑过去跟他抢，可是以她的小力气，对于他而言，单手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制住了。 最后，程迦艺只能两个手腕被他的大手控在床上，斜着上半身，半靠在他的身上，跟他一起浏览照片。 叶卿云是顺序往后翻的，她刚开始拍的那些，还是比较正常的温馨风格，有靠在枕头上懒洋洋的样子，也有掩着嘴打哈欠的样子，有趴着看书的样子，还有蜷缩着睡得香甜的样子…… 要不是他刚才目睹了她摆弄相机和支架，各种找角度的过程，光看照片的话，他都不会相信这是自拍的成果，完全就是一副日常生活里无意间被人拍到的自然神态，虽然只是白色的床，虽然只是头顶上的大吊灯和床头的落地台灯，可他知道她在光影上也有自己的斟酌，偏偏照片里又有一种不加修饰般的纯粹美感。 不得不承认，程迦艺很会通过照片展示自己的优点，而他突然很想感慨，女人还真的是这个世界上非常奇妙的一种物种。 再往后翻，照片的风格就开始有了变化，白色柔润的大腿线条露出裙摆的部分变得越来越多，程迦艺应该不常拍这类照片，能看出来她对这一感觉的把握没有那么自然娴熟，有好几张都有点刻意的感觉，而对着镜头的表情看起来也有点生涩，之前他从镜子里看不清她的表情，所以对照片会呈现的效果产生了兴趣。 程迦艺明显不好意思了，手腕上有了挣扎的动作，声音也急迫地喊着：“别看了！你别看了嘛~” 叶卿云却不理她的抗议，压在她手腕上的力道又加重了一分，继续一张一张地往下翻，然后在一张她正坐在画面中间的照片上，停了下来。 照片里，她双腿分开，以八字形坐在床上，两只手自然地垂在双腿之间，视线笔直地盯着镜头，好像透过照片，一直盯在叶卿云的心上，她领口的系带解开了，微开的小V领，有一边随着系带的重量垂了下去，露出了她线条流畅的细致锁骨，而另一边的系带，被她松松地咬在了嘴里，薄薄的嘴唇，水水润润的，在灯光下看着格外诱人。 客观来讲，这张照片跟其他的比起来，并没有让人觉得很性感，反而有种尚未长大的小女孩透出来的懵懂和无助，可是就是那种隐隐含着凄楚的眼神，叫叶卿云完全移不开视线，他双眼还盯着相机的屏幕，微微侧头柔声问：“这张照片传给我？” 程迦艺不太理解地问：“喜欢这张？” 叶卿云：“嗯。” 程迦艺：“为什么？” 叶卿云：“一定要理由么？” 程迦艺摇了摇头：“也不是，就是好奇，觉得我们的眼光有差异。” 叶卿云笑：“你不喜欢这张么？” 程迦艺：“嗯……感觉有点傻……而且咬系带这个……反正我是不好意思发出去的。” 叶卿云笑：“那你还拍？” 程迦艺嗔怪：“那拍的时候又不知道怎么样效果好，当然要多尝试一下啊，反正最后还要仔细挑一下才会发出去的。” 叶卿云又往后翻了好几张，滑过那些隐约露了一些胸部曲线之类的照片，用命令的语气说：“这些不许发！” 程迦艺笑：“知道啦，你管好宽啊！” 叶卿云：“我倒是觉得你应该挺喜欢被我管的。” 程迦艺在脑子了过了一句：嗯，确实。可嘴上是坚决不会说出来的。 叶卿云固定她手腕的力道，已经松懈了下来，于是她挣出来夺过相机说：“看够了吧，我去修照片了。” 叶卿云宠溺地摸了摸她的头，叮嘱：“刚才那张传给我。” 程迦艺：“知道了……” 可是叶卿云的手顺着她的长发一路就摸到了腰间，轻轻一带，又把她禁锢在了自己的身边。 程迦艺不解：“你不看电视了么？” 叶卿云：“看你。” 程迦艺：“……”索性在他的怀里挑选和处理起了照片。 叶卿云：“你明天什么安排？” 程迦艺漫不经心地：“不下雨的话就逛街。” 叶卿云：“那下雨呢？” 程迦艺：“唔……下雨的话……还是得逛街……你呢？” 叶卿云：“要去两家供应商那里谈新的合作。” 程迦艺：“那你早点睡吧，现在已经好晚了，我发好照片也睡了。” 叶卿云覆在她腰间的手掌贴着她的腰线轻轻地抚摸着，程迦艺腰部超级怕痒的，立马娇笑着软在了他怀里，拿手去掰开他的大手。心里想着：终于要来了么？ 结果叶卿云被她掰开了之后，就只虚虚地环着她，乖乖地躺下，闭上了眼睛。 程迦艺的心思早就不在照片上了，可等了一会儿，叶卿云都没有进一步的动作，她好奇地回头，看到了他安然的睡颜。嗯……睡着了好…… 于是她收好了手机和相机，把电视关了，把顶灯关了，把台灯也调到了最低的亮度，然后悄悄地依偎到他的身边，拉上了被子。 感受着身边他高于自己的体温，程迦艺却没能像他一样那么快睡着。所以……过去，那个每时每刻都像要把她给吃掉的叶卿云，是她的错觉么？他真的……是“禁欲”的？ 诶……程迦艺翻了个身，背对着他，自己满脑子装的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啊…… 程迦艺是个睡相很差的人，虽然也有踏踏实实一觉到天亮的日子，不过大部分时候她都很不安分，会无意识地翻来覆去。 一个人睡的时候还出现过半夜里滚下床的情况，也有几次，晚上睡下去的时候头乖乖枕在枕头上，等早上醒过来，发现自己已经横在了床尾。 这一晚，因为叶卿云不像前天晚上那样一直搂着她，所以她在深睡状态下无意识产生的动静非常大。 凌晨时分，叶卿云被腹部沉重的压迫感迷迷糊糊弄醒的时候，程迦艺的状态是脑袋冒出了床沿的边，向后仰躺着，两只**叠着架在他的肚子上面。 薄薄的被子只留了一个角盖在他的腿上，其他的部分全都滑到床下面去了。 而她因为头低脚高的关系，柔滑的睡裙也自然地卷了起来，只遮住了胸部，露出了腹部白嫩光洁的肌肤和纤细玲珑的曲线。 下半身不知道什么时候多穿了一个复古宫廷风格的白色灯笼睡裤，裤口是装饰了荷叶边的松紧橡筋，由着她的姿势，一边还好好地圈在大腿中间，另一边则已经缩到了大腿根部的位置。 睡裤的面料是半透明的，所以在昏暗的灯光下，叶卿云隐隐约约还是可以看到她臀部的轮廓和里面白色的蕾丝内裤。若隐若现的朦胧视觉，所营造的想象和冲击，让他不免觉得燥热难耐，喉咙发干。 无可奈何地将她抱回来放好，把睡裙理顺了，把应该遮住的地方全部盖好，她却还不知好歹地发出呜呜嘤嘤的声音，无意识地扭动了几下，简直太挑战他的极限了。 叶卿云最后只得拎了被子把她整个儿罩住，起床喝水去。 脑海里却全是刚才香艳的画面，怎么也挥之不去，总觉得再回到床上，不知道自己会忍不住做出什么事情来，所以最后只得歪歪地靠在沙发里。 回想起在MC初遇她时的情景，和那一夜在沙发上做的美梦，他又不禁苦笑了一下。 # 睡前忘了拉窗帘，所以日出了没多久，程迦艺就因为室内的光线太足了，而不适应地醒了过来。 一看手机，才5点多钟，难怪还困得不得了。 翻了个身，发现：唔……床上怎么只有她一个人呢？ 叶卿云是跟供应商谈生意，又不是跑市场，用得着这么早就出门么？搞得她这个需要跑市场的人反而看起来特别不勤奋的样子。 正纳闷着坐起来准备也起床算了，突然发现，屋子里好像并不是只有她一个人的感觉，蹑手蹑脚地靠近沙发一看，呃……这个英俊的，大Boss气质的，高大的男人，竟然又屈就在这么窄小的一个沙发里。 很明显睡得不是很好，且不说因为手长脚长的，沙发容不下的别扭姿势，就表情来看，蹙着眉心的样子，多少都叫人有点心疼。 假如被小周知道了，肯定要说她虐待他们家Boss了。 尤其如果被那个迷恋他的Jessica知道的话，指不定要用犀利的眼神狠狠杀她多少遍。 想起来就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虽然，她们肯定是不会知道哒，唔……好像又有种老虎头上拔毛的快感，是怎么回事？ 程迦艺被自己的胡思乱想逗笑了，绕到沙发前面蹲在他旁边托着腮看他。 小时候的他，看起来并没有现在这么帅，那个时候他的脸还比较圆，五官虽然也清晰俊朗，可是给人的第一感觉并不是“帅”，而是“面善”，然后敦厚老实，加上又是特别大度特别好说话的性格，所以大家都挺喜欢欺负他的。 她也曾经恶作剧地整过他，那种悄悄藏起他的作业本让他遭老师批评之类的都是小事，记得有一次，上课的时候，她拿了他的铅笔盒就是不肯还给他，他就死缠烂打地问她要，闹出了一点动静，惹来了老师的质问，他还没有开口，她就装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对老师撒谎说：“他一直盯着我抽屉里的饼干要我给他……” 初中时候的老师当然会更多地偏袒成绩优秀的女生一点，于是小声地嘀咕他：“你嘴怎么这么馋……”惹得距离近，听到这句话的同学，哄笑着传扬出去，害他被整整取笑了一个礼拜。 小时候的自己怎么这么无聊呢？程迦艺想着想着，不由自主地笑了。 再看眼前的他，五官长开了，眉眼口鼻，全部都深邃立体，脸型也修长了一些，轮廓更硬朗分明了，虽然依然是好人脸，但再也联系不到“敦厚”上了。 而且虽然他给她的感觉是亲和的，可是显然他透露在外的气场还是高冷疏离得多一些，这样一个大帅哥，她怕是再也不敢像小时候那样欺负戏弄了…… 鬼使神差地，程迦艺凑过去，在他的唇上轻轻一啄，没想到叶卿云垂在沙发下的手臂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搂过她的腰，将她压在自己怀里。 程迦艺惊愕地瞪大了眼睛，他也睁开眼睛直视着她，视线清明透亮得完全不像刚睡醒的样子。 程迦艺羞愤地撑着他的胸膛想起来，可他作用在她腰间的力道却用得更大了，只搂得她紧贴在他身上。 只见他斜斜地勾了勾唇角，用黯哑低沉的嗓音充满蛊惑地问：“愿意了么？” 程迦艺羞红了脸，匐在他的胸口，小幅度地点了点头。 叶卿云：“那亲我。” 程迦艺脸更红了，一路红到了脖子根，不服气地嗔怪：“这种事，怎么叫我主动……” 叶卿云：“我喜欢。” 程迦艺：“那我不愿意了……” 叶卿云：“反悔无效！” 说完，伸手扣住了她的下巴，强势地牵引着她吻上了自己的唇。 一阵厮磨后，程迦艺倒是不再扭捏了，小舌头灵巧地探进他的嘴里，舌尖轻柔地和他纠缠在一起。 她的吻就像她的人一样，带着一种洋娃娃般甜美乖巧的感觉，没有危险的侵略性，也没有强势的占有欲，被她湿润的舌尖轻舔过的牙齿和口腔，都像是得到了最温柔的安抚。 可是又让叶卿云想要得到的更多更多。他搂着她的腰一翻身就将她压在了自己身下，并且反守为攻，越吻越深入，越吻越火热。手掌也缓缓沿着她的腰线覆上了她胸前的丰腴，隔着睡裙柔软丝滑的质地，抚摸揉捏。 程迦艺早已沦陷在他强势的索求里，面颊微红，身体微颤，呼吸急促，意乱情迷。 深城的五月，不像江浙地带，早晚都还有些凉意，这里的五月，如果放晴的话，天一亮就仿佛有热浪随着阳光照射进了屋子里，更何况是这缱绻热烈的缠绵。只让周围的空气都仿佛随时会擦出火花来。 叶卿云抓着她的手腕，将她的手引到自己的腰间，轻声示意她给自己脱衣服，程迦艺终于得以深深地吸了一大口气，也不知道哪儿来的勇气，突然起了恶作剧的念头，解了他浴袍的腰带之后，手指调皮地勾住他内裤的边，重重一拉然后迅速松开，橡筋反弹的力道稍稍有点大，听到叶卿云一声闷哼，她“嘿嘿嘿”地娇笑了起来。 后果自然可想而知。 叶卿云邪魅地一笑，扯掉浴袍随手一甩，撩起她的裙子，就埋头在她平坦的小腹上啃噬起来。 一阵又一阵酥酥痒痒的感觉，撩得她“咯咯咯”笑个不停，手指插在他黑色的短发间，使劲推着他，连连求饶。 都到了这一步，叶卿云又怎会轻易放过她？ 唇舌一边吮吸轻咬着，手上的动作也不消停，一边轻车熟路地就托着她的腰，将她的睡裤褪了下去。 程迦艺羞得赶紧扯着裙摆想去遮仅剩的一点保护，可叶卿云早已洞悉了她的意图，单手就挡住了她两只手，而滚烫的唇，稳稳地贴在了她那一小片白色的蕾丝面料上。 程迦艺虽然主观上已经接受了即将发生的事情，可是矜持的内心在直面被他碰触如此私密部位的时候，还是害羞占了上风。 手忙脚乱地连推带踹着往上挣扎，慌忙间，好像一脚蹬在他的肩膀上，用力有点过猛，一个重心不稳，从窄小的沙发上滚了下去。叶卿云出手再快都来不及捞住她。 沙发旁边没有地垫，她就这么重重地直接跌在了地板上，好在本身体重比较轻，倒没有摔疼，只不过又狼狈又尴尬，偏偏叶卿云还懒懒地斜靠在沙发里，笑得一脸人畜无害的样子望着她。 隔了许久才伸出手来拉她。 程迦艺负气地不理他，索性自暴自弃地往旁边一滚，滚到他不站起来就绝对够不着的地方，才坐起来，鼓着腮帮子说：“不和你玩了！” 叶卿云看着她孩子气耍赖的模样，忍俊不禁地一笑：“我是认真的，又不是在跟你闹着玩。” 程迦艺就这么坐在地板上，也不起来，气鼓鼓地说：“那我也不和你玩了！” 叶卿云：“地上脏，过来。” 程迦艺：“就不！” 叶卿云：“那去床上？” 程迦艺：“不要！” 叶卿云神秘莫测地微笑着走了过来，程迦艺还想往后缩，可再往后就抵上了电视柜，已经退无可退了，只能任由他不费吹灰之力地将她打横抱了起来，往浴室的方向走了过去。 程迦艺警觉地问：“要干嘛？” 叶卿云笑：“洗澡。都说了地上脏。” 程迦艺：“我自己洗！” 叶卿云：“现在不是你说了算了！” 于是程迦艺和叶卿云之间的第一次就在一室旖旎的水汽里融化成了彼此之间最为亲密的颤抖。 # 然后，换成了叶卿云坐在床上给程迦艺吹头发。 发生过亲密关系之后，程迦艺对叶卿云的态度变得坦率了起来。 这是一种非常奇妙的状态。这之前两个人也要好，也推心置腹的，可是却总像是隔着一点什么，或者说，由语言组织起来的秘密，并不是百分之一百的靠谱，随时有被转达给别人的可能。可是，在这之后，在两个人对彼此的每一寸肌肤都熟悉之后，就好像营造了一个只有两个人存在的小世界，是别人无从窥探也无从进入的。 那种感觉很甜蜜也很踏实。 程迦艺撒娇地拿湿漉漉的长发在他的怀里蹭啊蹭的，把他新换上的衬衣弄湿了一大片，叶卿云拿她没办法，边摇着吹风机边把她的脑袋往外推。 程迦艺耍赖：“你嫌弃我……” 叶卿云无奈：“……”又把她往怀里揽了揽。 程迦艺忽然就起了玩心，两只小手伸到他的腰腹两侧，手指像拨弄琴弦一样轻轻地轻轻地给他呵起痒来。 结果却让她有点大失所望，叶卿云几乎可以算是不动如山的，不仅没有扭动躲闪，连笑声都没有。不过因为她是低着头的，所以错过了他脸部肌肉隐忍得无比僵硬的瞬间。 程迦艺失望地叹了口气：“你不怕痒啊……一点儿也不好玩……” 叶卿云笑：“怕啊。” 程迦艺：“那你都不笑。” 叶卿云：“我故意的。” 程迦艺：“看来是我呵得不够到位！”说着，小手又探上了他的腰。这次用的力道比之前更刁钻，持续的时间也更久，久到叶卿云终于绷不住，躲了起来，她才开心地哈哈大笑。小手却追着没有放过他。 正得意着，叶卿云却关了吹风机，一个反扑，钳着她的双手，压到了床上，低头就吻了起来。 舌头霸道热烈地侵略着她的口腔，直吻得她晕头转向，溃不成军，身体软得好像一滩水一样。 叶卿云看着怀里温软的小人儿，白皙的脸庞在栗色长发的衬托下，随着他的吻，逐渐泛起了微微的潮红，格外得楚楚动人。就好像是一朵娇嫩的花朵，只为他而盛开。 甜腻的味道仿佛永远都尝不够，叶卿云吻着吻着又一次动了情，缓缓沿着她的脸往下索求。 嘴唇被他放过，程迦艺连忙求饶：“停停停！” 叶卿云还流连在她的颈项间，哑着嗓音问：“还敢么？” 程迦艺：“不敢了不敢了……快停下吧……再不停……我怕你停不下来……” 叶卿云完全没料到她说话竟然这么可爱这么直白，对他而言简直是又一层引诱，故意抬起头来直视着她的眼睛：“我不想停……” 程迦艺倒是深知怎么讨巧地拒绝，虽然要她说出这样的话，完全是挑战她矜持的底线，可是她可不想这么好的天气最后只能瘫软在床上浪费了，于是羞羞答答地还是劝他说：“不早了……我相信……对你而言时间肯定不够的……” 叶卿云听了，眸色又是一深，对这个女朋友是越来越喜欢了，最后坏笑着在她的额头亲了亲：“逛街别逛太久，保持体力，晚上一起吃晚饭。” 程迦艺实际上是个非常粘人的人，虽然之前在跟叶卿云相处的过程中，常常处于戒备和伺机逃离的状态，可是一旦突破了那层防线，建立了实质性的亲密关系后，她粘人的属性就破壳而出，迅速成长。 此刻，她独自一人坐在闹哄哄的早餐店里，喝着白粥，对叶卿云竟然连早饭都不陪她一起吃的这件事，一阵腹诽。 她可是千里迢迢坐飞机过来陪他出差的，就算再怎么忙，早饭总要吃的吧…… 还臭着一张小脸，刘萌的**铃声就进来了，程迦艺随手按了接听，画面里就出现了刘萌近距离的大脸：“小艺~~” 程迦艺一边往前举着手机，让自己的脸在屏幕里所占的比例小一点，一边继续喝着她的粥，含糊地答：“萌萌，怎么这么早？” 刘萌：“你才吃早饭啊？你那好吵，能听清我讲话么？” 程迦艺冲着镜头点了点头。 刘萌：“告诉你个好消息啊！” 程迦艺：“什么？” 刘萌：“从昨天你发照片到现在，晚班客服被睡衣的咨询问爆了。” 程迦艺大吃一惊：“啊？有没有那么夸张啊？平时爆款出来都没见客服爆掉……” 刘萌：“那不一样啊，爆款我们有持续生产，她们随时都能买得到，就不用那么积极啦，可是这个睡衣是限量的，还是礼物，想要的人当然都扑上来问咯……” 程迦艺：“嗯……嗯……不过这算不上什么好消息吧……又不赚钱……” 刘萌摇着头卖关子：“重点不在这里。” 程迦艺配合地问：“那重点在哪里？” 刘萌：“重点是我一早签了个日单！日单哦！” 程迦艺：“恭喜恭喜！不过两件事有关系？” 刘萌嘿嘿地笑：“同喜同喜！两件事当然有关系啦，因为外贸公司的业务员就是昨晚机缘巧合地看到你的照片，然后又翻了你之前做的几款睡衣，拿给客户看，才签下来的！” 程迦艺：“等等等等，外贸公司？” 刘萌：“嗯，我又不会日语，日单当然是由外贸公司在中间牵头的咯。” 程迦艺：“嗯，所以你的意思就是今天早上，你跟外贸公司签了一个睡衣的订单是吧？多少件？成本多少？工费多少？估计损耗多少？质检标准是怎么样？时间多久？” 刘萌：“……这些你不用担心，我都跟工厂方面讨论过了……” 程迦艺：“这么快？不是才签么？款式和面料都定了？” 刘萌：“没……款式还等你设计呐，面料就用这次这款，不过要求要白色的，他们要的是比较复古的那种，就是接近你前年做的那款白色的，那款我看过，挺废料的，所以用料差不多是按那个再加10%来算的，不过这也就是个初步的，款式定下来才会正式签合同，不过我又不会做亏本生意，你急什么？” 程迦艺一囧，想想自己都脱手了那么久了，刘萌做事她还有什么不放心的，于是讪讪地答：“我不急，就问问。” 刘萌：“具体的要求呢，我已经Email给你了，你尽快出样衣。” 程迦艺：“看来，告诉我好消息是假，指挥我做事才是真的吧！” 刘萌：“这还不算好消息么？你不觉得是为我们的事业又挖掘了一个新的方向么？接下来，我感觉是可以扩充一个外贸部门了，反正我们设计制作的流程都那么完善了，接点订单来扩大经营，也挺好的。” 结果回应刘萌的，并不是她期待的那种两眼放光的激动状态，程迦艺想了想，很平淡地说：“喂，我觉得你野心比我大诶~” 刘萌：“有么？也不知道是谁把我害成这样的！毕业那会儿，我可是本本分分要去找工作上班的！要不是你拖着我创业，我会走上这条不归路么？同学里好多孩子都可以打酱油了，我才刚谈恋爱，现在还来说我！” 程迦艺笑：“野心大又不是什么坏事。” 刘萌：“听你的语气就不像什么好话。” 程迦艺：“没有没有。我可能是歇久了，一下子还没法那么快跑起来，也可能是这一年多一下子老了，听到扩大的打算，不像以前那么热血沸腾了。” 刘萌：“所以呢？” 程迦艺：“所以……也没有什么所以不所以的啊……反正我们萌萌大人这么有能力，这么有魄力，我就乖乖安心打下手就好啦~” 刘萌：“去你的！” 程迦艺：“欸~那样衣最迟是什么时候？” 刘萌：“下周一吧，你什么时候回来？” 程迦艺：“既然接了个日单，我是不是应该表一下衷心，今天就回来呢？” 刘萌：“怎么？跟叶卿云发展不顺利？才一个晚上就打算回来我的怀抱了？” 程迦艺虽然刚刚还在心里埋怨着叶卿云，可是一听到他的名字，句子里又有“发展”两个字，一下子又回想起早晨在浴室里那缠绵悱恻的一幕幕，脸不知不觉就蒸起了红晕。 怪只怪现在手机摄像头的质素太高了，眼尖的刘萌一下子就看到她脸红了：“欸欸欸，脸红什么？看来发展不错嘛！” 程迦艺：“瞎说什么啊！大庭广众的！” 刘萌：“我可什么都没说啊！” 程迦艺：“诶呀，你讨厌！不和你说了，我去逛街找灵感去了！” 刘萌：“去吧去吧，最好这周能把冬季主打款的草图全部画出来！” 程迦艺笑：“你好有干劲啊！我全画了，养设计部那些人干嘛呐？” 刘萌：“扩大经营！” 程迦艺简直受不了她：“行行行！萌萌大人好好领导！” 刘萌：“诶，和你说个正经事。” 程迦艺：“什么？” 刘萌：“我刚想到的，不如我们再开个童装店吧，女装店已经积累了那么多老客户，那些老客户差不多也结婚生子了，现在开童装店，肯定比之前开女装店是起步要轻松很多，怎么样？” 程迦艺：“这个倒是不错呢，等我回来了我们好好商量商量！那我今天顺带也想想童装的款式，说不定今年冬天就可以试水了！” 刘萌：“OK！加油！看到你干劲回来了，太棒了！” 有了目标之后，程迦艺逛街逛得特别卖力，一天下来灵感满满的，全部记录在手机备忘录里，迫不及待地想找个安静的地方一一整理。 当然，她这一路，收获的也不止是灵感而已，大包小包的也拎了一大堆。 逛街对于她这个超级大宅女而言，是一件异常难得的事情，所以当然不可能只为了工作咯，但凡是她看中意的东西，统统都被她拿下了，不过由于主打的方向问题，主要还是衣服饰品之类的。最后实在是拎不动了，只好打了车回酒店。 回到房间里，已经是傍晚了，可是显然叶卿云还没有回来，她在等他还是不等他之间纠结了一会儿，转念一想，他都没有陪她吃早饭，她为什么要听话地陪他吃晚饭呢？反正他出门前交代的时候，她也没有当场同意，不如玩个小失踪，看看他会是什么反应。 于是东西随便地往房间里一丢，带着速写本就又出去了。 就近找了个安静的咖啡厅，点了一块芝士蛋糕和一壶伯爵红茶，在室内柔和的音乐声陪衬下，程迦艺开始安安心心地画起设计图来。 她挑的位置在一个靠窗的角落，圆形的木桌子，配两把木质扶手椅子，高度刚刚好，很适合工作，桌子旁还有一盏落地台灯，光线虽然不是护眼的那种，但暖色调地照在纸面上，反而让画画的时候更有气氛。 刚开始她还有点心不在焉的，想着反正很快叶卿云应该就会打电话找她了，应该工作不了多少时间，可是画着画着，思想却越来越集中，思路也越来越开阔，不知不觉间就进入了全神贯注废寝忘食的状态，一下子就出了两个系列的草稿。 反复看了两遍，觉得还挺满意的，正兴高采烈地准备跟刘萌汇报，拿起手机才发现，竟然已经9点多了，而手机里一个未接电话一条未读消息都没有。 她盯着自己的手机屏幕，竟然委屈地一下子红了眼眶。明明说了要一起吃晚饭的，还说了那么……那么意有所指的话，如今，晚饭时间都过去那么久了，我不见了，也不知道要找我！ 吸了吸鼻子，脑海里担心的情绪涌起来，盖过了委屈，叶卿云不可能不找我的，这么晚了都不找我，那就是他还没回酒店，该不会谈得不顺利耽搁了吧，耽搁了倒也还好，该不会路上出了什么意外吧…… 越想越担心，她几乎是立马从椅子里跳了起来，收拾好东西，就往外冲。跑出两步，想起来还有手机，就翻出他的号码拨了过去。 心不在焉地听着听筒里的“嘟”音，因为太过焦急的缘故，忽略了背景音乐里，某个角落里正在这时响起的手机铃声。 叶卿云目送着她的背影，接起了电话：“现在想起我了？” 程迦艺没有顾上他温怒里却又含笑的声音，自顾自焦急地问：“你在哪儿啊？” 叶卿云淡淡地：“在你背后。” 程迦艺不解：“背后？” 问着迅速地停下脚步，转回了身，环顾咖啡厅一圈，并没有看到他，不太确定地又问：“哪个背后？” 叶卿云笑：“你有哪几个背啊？” 程迦艺：“喂！别逗我了，快说嘛！” 于是叶卿云从柱子后面的角落里走了出来，进入她的视野，朝她招手：“这里。” 程迦艺挂了电话跑过去：“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出什么意外了呢，幸好幸好！” 缓过气来，发现不对，换了怒目瞪着他：“你怎么在这里？什么时候来的？为什么不找我？” 叶卿云笑：“不守约的好像是你，倒怪起我来了？” 程迦艺自知理亏，也无话可说：“……” 叶卿云：“你从酒店出来的时候，我正好回来，本来想叫你的，不过看你走得那么急匆匆的，就有点好奇，所以跟着你过来了。” 程迦艺：“啊？” 叶卿云：“想看看你到底想玩什么把戏啊……” 程迦艺蓦地红了脸，支支吾吾地：“我哪有要玩把戏……就看你还没回来，就想找个地方先整理一下……谁知道太专注了，都忘了时间了……本来以为你回来就会打我电话的啊，你也是，干嘛不叫我？！” 叶卿云是撞见了她从酒店出来时，脸上挂着的那个狡黠的笑容的，明明跟小时候恶作剧欺负他时一模一样，肯定打着什么鬼主意，不过既然他全程看到了，就也不点破，只温柔地笑说：“看你那么专注，就不忍心打扰你啊……” 程迦艺有台阶下，当然顺着就跳下来了：“你今天谈得顺利么？我今天收获超级大的，都画了两个系列了，明天萌萌肯定要夸我的！啊……对了，你饿不饿？我前面吃了蛋糕，都忘了饿了……” 叶卿云一只手自然地搭上了她的肩膀，搂着她往外走：“我也不饿，回酒店吧。” 程迦艺顺从地跟着他走，刚才心绪被担心填充，早就忘了自己为什么跑出来了。 到了房间里，她雀跃地把战利品一一拿出来给他看，在他的要求下，把买的那些衣服统统试了一遍。 叶卿云是个对女人很有耐心的人，尤其是对程迦艺。所以如果要他陪她一起逛街的话，他应该也是沉默含笑着看她试衣服，帮她拎包的那种类型。今天，白天没能陪她，那晚上当然要把白天错过的补回来。 而且欣赏程迦艺试衣服是一种享受，她的穿衣风格和他这些年见到的女人都不一样，跟Jessica的成熟女强人风格不同，跟小周的初入职场女白领风格不同，跟公司里任何一个女员工的风格都不一样，她给人的感觉，特别像娃娃，有时候是欧洲华丽的古董娃娃，有时候是东瀛略显诡异的人偶娃娃，有时候又是现代俏皮的芭比娃娃。 当然，这其中也有一部分情人眼里出西施的原因存在。 程迦艺又换了一套衣服从浴室里跑出来，这一次是个类似于和服的外套，藏青色的碎花面料，宽松的袖子，举手投足间带着风。 她还特地把头发用同款面料的飘带绑了高高的马尾，穿了一双看起来像模像样的木屐，在他面前转了个圈，美滋滋地说：“像不像《浪客剑心》里的神谷薰？” 《浪客剑心》是他们小时候一起在课桌抽屉里偷偷看的漫画书，叶卿云当然记得，笑着冲她点了点头，示意她到他身边来。 程迦艺踩着小碎步乖乖地走过来。 叶卿云揽着她的腰，问：“还有别的么？” 程迦艺摇了摇头：“没有了……哪套最好看？” 叶卿云：“都好看！” 程迦艺：“敷衍……那最喜欢哪套？” 叶卿云：“这套。” 程迦艺从他的怀里跳出去，又转了一圈，问：“这套？那下次和你约会就穿这套！” 叶卿云笑：“下次约会想玩什么呢？” 程迦艺歪着头想了想：“感觉……这身衣服，也就适合散步而已……诶……那就散步吧……” 叶卿云：“散步也算约会？” 程迦艺：“当然啦，只要和你在一起，就都算是约会呀！啊！对了！我还买了给你的礼物！” 叶卿云：“什么？” 程迦艺：“衣服呀，我今天也就逛了衣服嘛！我去拿！” 然后叶卿云从程迦艺手里接过了2件上衣。撑开来看，一件纯白色的衬衫，门襟上一整排小巧精致的立体雏菊花，另一件和风印花的黑色T恤。白衬衫虽然花哨了一点，但还算可以接受，可花卉印花的黑T恤和他平时沉稳的气场完全就有着天壤之别，让他举着衣服有点不置可否。 程迦艺：“我知道，这不是你的风格，不过，你试试看嘛，说不定穿上会喜欢呢？” 于是叶卿云当着她的面，开始解衬衫的纽扣。 程迦艺急了：“去里面换啦！” 叶卿云很快就把衬衣脱了，笑：“害羞什么？想先看哪件？” 程迦艺大眼睛眨巴眨巴地，盯着他精瘦修韧的肌肉，脑海里竟然不由自主地浮现出清晨和他在浴室里缠绵的慌糜画面，他的手掌抚摸过的触感还在，他的嘴唇亲吻过的电流还在，可是回想起来，又有一种仿如隔世的恍惚感。 程迦艺红着脸，歪头出了会儿神，才想起来还要回答他的问题，连语言都不知道该怎么组织了，直接说：“白衬衣。” 叶卿云全程捕获了她的表情变化，心神被她撩拨得微微荡漾，可表面上却不露分毫，若无其事地把白衬衣穿好，问：“怎么样？” 程迦艺：“站起来看看啊。” 叶卿云依言站了起来，又随着她的手势往远走了几步。 程迦艺终于满意地点了点头：“好看！” 叶卿云挑眉：“好看么？” 程迦艺：“好看啊，不信你去照镜子！” 叶卿云将信将疑地走去镜子前，原本只当这两件衣服她是为了整他才买的，没想到他以为会很花哨很女性化的这件衬衫，上身之后却丝毫也没有秀气的感觉，反而可以说是让人眼前一亮的，干净整洁的同时，还有一种神清气爽的感觉，裁剪非常合身，还因为有门襟上一排小花的点缀，而让他看起来比往常更青春更有活力。 而且意外的，穿着这件衬衫所透露出来的，是让人特别好亲近的清新文艺的感觉，而不是想象中会让人误会的轻浮感。 叶卿云不自觉地微微一笑，对这份礼物很满意，也开始好奇起自己穿那件印花T恤会有什么样的效果。 程迦艺站在他的背后，和他一起望着镜子里他清俊的样子，得意地笑着：“怎么样？我的眼光不错吧！你穿这个去上班都完全没有问题的！” 叶卿云小幅度地点了一下头，脱了白衬衣递给她，又从她手里把印花T恤接过去换上。转身从镜子里看到了一个英气逼人的自己。 没想到一件衣服的作用会这么大，让他变得和以往的自己截然不同了，就好像是从儿时翻看的漫画里走出来的一样，都不知道该用什么词语来形容。 程迦艺也明显被惊艳了，嘴巴大张着，用掌心捂住，然后蹦跳着到他身边站定，和他一起看着镜子里的两个人，感叹：“太帅了！” 然后挽着他的手臂，娇滴滴地依偎过来：“我的男朋友怎么可以这么帅呢？完全就是男神级别啊！而且竟然能把这件花衣服撑出高冷的气质，太爱你了！” 叶卿云被她突如其来兴奋的夸奖撩得情难自禁，一把将她抱了起来，低头就动情地吻了起来。 程迦艺双脚猛得离地，手臂本能地缠上他的脖子。 这个吻霸道而强势，极具侵略性，叶卿云顺势分开了她的双腿，让她缠在自己腰上。 他好像对这个直接而暧昧的姿势情有独钟，也可能是碍于程迦艺跟他的身高实在差了太多，迁就程迦艺的话，需要弯腰才能亲到她，所以索性将她抱了起来。 可是程迦艺爱穿裙子，每一次被他强行把两条腿分开，私密部位就只隔了薄薄的内裤面料，直接贴在了他火热的腰腹上，甚至能感觉到他随着呼吸起伏的频率。 这感觉实在太刺激了，让她又羞又燥的，总是先一步就沦陷在他的怀里。 这一路走来，好像什么事情都被他牵着走，感情就不说了，总让她拒绝不了，包括安抚她的父母，包括请假出差，包括忍不住首先就围绕着他萌生的那种担心的情绪，统统都受制于他。现在就连在床上，呃，虽然好像只在浴室里，咳咳，笼统地称为在床上吧，好像也完全是她落了下风，彻底被他主宰了，让她又是为他的霸道而心花怒放，又是为自己的弱势而深感不服。 对，她是喜欢服从的小女人程迦艺没有错，可是她骨子里多多少少还是有小时候那种调皮的古灵精怪的劲儿在呀。 当他一步一步将她温柔地放倒在床上，停顿下来用无比暗沉的视线凝视她迷离的眼神和微红的俊脸时，她的小手自然地缩回来，顺着他锁骨的线条来回地抚摸，双唇轻启，急促地喘息着调整呼吸，然后在他还没开启下一步的攻势前，她嘴角勾出一个狡黠的弧度，手臂绕到他的脖子后面环住，用力一勾，反客为主，舌头调皮地窜进了他的嘴里。 这一次她不是被他诱使的主动，不像清晨时那样带着小小的抵触情绪，就算是吻，也吻得小心翼翼中规中矩的，这一次她是心甘情愿的主动，舌尖纠缠着他，勾引着他，小牙齿也轻轻地啃噬他的嘴唇，然后突然一用力，重重地吸着他的舌头，像极了小妖精要吸干男人的精气一样，直吸得他舌根生疼，一声闷哼。 可他，兴许是痛并快乐着吧，完全没有想到平时温温柔柔娇娇滴滴的她，会有这么出其不意的招式，真是让他心驰神往，情难自控。扯掉她绑着长发的飘带，看着她栗色的长发在白色的床单上铺张流泻成柔软的瀑布，仿佛有种年少时的梦终于成真的幻觉。 每一个少年的梦里，总有一个长发飘飘的姑娘，她过去是什么造型已经不重要了，自己是否真的做过这样的梦也已经不重要的，他只知道，这个他思念了无数个日夜，不由自主成为他梦境女主角的姑娘，终于真真切切地成为了他的姑娘。 在床上，和在浴室的感觉截然不同，在浴室里，有水珠，有蒸汽，有朦胧的玻璃，有半透明的浴帘，每一个细节都在营造着一种如梦似幻的氛围，虽然缠绵悱恻到了极致，却总像是被调了味，不如在床上来得踏实。 程迦艺感受着他的反应，心里升起一阵小小的窃喜，这种能由着自己主宰他的感官的感觉非常奇妙，她喜欢他被她逗弄的样子，她喜欢他为她沉迷的样子。 大着胆子，一边吻着，一边手往下伸，解开了他的皮带，叶卿云猜出了她的意图，配合地抬起一点身体，回应着她的主动，一件一件褪去她的衣服，揉捏着她胸前的丰腴，任由她的小手拉开他西裤的拉链。 程迦艺身体微微地颤抖着，停顿了一下，最后还是鼓起勇气，左手拉开他内裤的边边，右手小心翼翼地碰上了他滚烫的坚硬。 叶卿云明显没有料到只是过去了短短几个小时，她就变得这么“开窍”，身下被她的指尖像弹钢琴一样轻点得呼吸一促。 这种欲拒还迎的逗弄，最是让人难耐，叶卿云深吸一口气，脱了自己的内裤，用手掌包着她的小手，强制她握紧他的它，引导着她来回抽动。 程迦艺本来也就是调皮，可真的这么实打实的，还是让她羞得无地自容，脸直往他的怀里埋，不敢看他，也不敢被他看。 叶卿云身体忍不住律动着，故意往她耳边吹热气：“你怎么这么可爱呢？” 程迦艺脸贴着他的胸膛，像是摇头又像是撒娇地蹭了蹭。 叶卿云的手沿着她的曲线一寸一寸地往下探，扫过幽谷，终于抵达湿泞的入口，顺势滑了进去，程迦艺身子本能地一缩，一声惊呼，右手上的力道松了下来。 叶卿云继续在她的耳边吹气：“别松。”手指则极尽温柔地转动揉弄起来。 程迦艺听话地又握紧了，可是全身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他指尖碰触的地方，感觉太过细密刺激了，很快汹涌起一股潮意，身体不由自主地剧烈收缩起来。 叶卿云趁着潮未退，挺身而入，只撞得她一阵又一阵酥麻，不自觉地张口溢出一个又一个单音节：“啊……” 本来就是娃娃音，此刻又带上了不受控的魅惑，整个人都不像自己了。却又激得他越来越来劲，越来越猛烈。 # 程迦艺不知道他反反复复要了多少次，长发被汗水染湿了蒸干，蒸干了又染湿，此刻黏黏地贴在脸颊上。她喘息着伏在他怀里，两个人的身上，全是深深浅浅的红痕，汗水味混合着欢好的味道，让叶卿云身心舒畅，心满意足。 他的右手握过她搭在他胸口的左手，送到唇边又吻了一下，低低地问：“在想什么？” 程迦艺：“一片空白，你呢？” 叶卿云：“在想你。” 程迦艺：“我就在你旁边，还用想么？” 叶卿云：“很久以前，听过一种说法，说是啪啪啪之后，脑海中第一个浮现的人，就是你的真爱，我现在身边是你，脑子里还是你，所以……” 程迦艺笑，嘴上咕哝着他太肉麻，可是心里却像吃了蜜一样甜。 叶卿云：“想好以后叫我什么了么？” 程迦艺：“亲爱的……好么？” 叶卿云揉了揉她的头，笑答：“好。” 无意间，视线扫到她左手腕上“SH”的纹身，用指腹缓缓地摩挲起来。 程迦艺感觉到了异样，抬起头问：“介意么？” 叶卿云摇了摇头。 程迦艺视线低落地垂下去：“那……就是介意了……” 叶卿云笑：“傻瓜……” 程迦艺却笑不出来，低头，把脸又贴上了他的胸膛，低低地说：“我可能……永远也不会去洗掉这个纹身了……” 叶卿云：“没关系，我不介意的，真的。” 出差的期间，两个人如胶似漆的，感情以不可估量的速度迅速升着温，叶卿云压抑了许多年的情感得到纾解和释放，简直有如洪水猛兽，让程迦艺全无招架之力。 当然，程迦艺内心里也坚定了自己的选择，有一些想法，可能真的唯有用最****最直白的方式去填满了，才能变得更为清晰和肯定。 可是回到禾城之后，两个人对于今后的相处模式，却没有达成共识。叶卿云自然二话不说地要她搬进自己的房间，程迦艺却坚持要保有自己的私人空间。 叶卿云：“房间还是你的，你随时都可以用……整个家都是你的，何必呢？” 程迦艺：“我不管，反正我就要一个人睡！还有，把房门钥匙给我，以后我要锁门，你不许偷袭我！” 叶卿云：“为什么？” 程迦艺：“没有为什么！” 叶卿云：“总有原因的吧？” 程迦艺：“你得尊重我！” 叶卿云：“我一直很尊重你。” 程迦艺一摊手：“那把房门钥匙给我。” 叶卿云：“除非你给我一个合理的理由，不过，就算钥匙不给你，我也会尊重你，不经过你的同意，不进你的房间。但是，到底为什么？之前我们不是好好的么？” 可是程迦艺却没有回答他，见拿不到钥匙，索性也不要了，径自回了房间，还锁了门。叶卿云百思不得其解，可是她不说，他又一点儿办法也没有，对于这个脑回路总让他琢磨不透的女朋友，一阵无奈。 # 而且，回到禾城之后，两个人不约而同地都进入了异常繁忙的状态，叶卿云谈成了新的合约，后续自然有更多繁琐的工作，而程迦艺也忙着睡衣的订单和童装店的筹备，每天早出晚归的，就连周末也是公司工厂两边跑。 明明在同一个屋檐下，在家却常常连个面都见不着。有时候叶卿云很晚回到家里，去敲她的房门，回应他的也是没什么情绪的一句：“在忙呐，你先睡！” 白天抽空给她发信息，也是等很久才能得到简短的回复，有时候他甚至怀疑在深城时和他恩爱的那个她，是他的美梦和幻觉。 这种得到过后，又强加给他的憋屈，比从未得到过的忍耐更让人难以接受，终于，他像是忍到了极限，周五特地穿了她买给他的那件雏菊的白衬衫，提前下班，带了一束花和一堆糕点直接去了她的工作室。 前台小姑娘上次就对这个找艺姐的大帅哥印象深刻，看他这次带着花过来，更是站起来笑着迎接：“您好，是找艺姐么？” 叶卿云笑着冲她微微颔首。 前台：“今天有例会，这个点大家都在会议室里，可能需要您稍等一会儿。” 叶卿云递了一块蛋糕给她，并没有听她的安排，自顾自地往里走了进去。 小姑娘隐约知道他是艺姐的男朋友，也不敢拦他，捧着蛋糕，一路目送着他，一直到看不见了，才坐下来。 脑子从面对帅哥时的一片空白中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应该先给会议室打电话通报一声的，可是显然现在打进去，已经太迟了，诶，也不知道会不会挨骂。 不过看着手上那块明显不便宜的小蛋糕，就想：挨骂就挨骂吧，反正也没亏。 # 程迦艺的工作室，很少有外人来，所以开会的时候，门一般也就是随手带上的，不会有人特地去上锁。 所以当会议室的门，在两声轻敲之后，还没得到程迦艺和刘萌的同意，就被直接推开的时候，所有人都诧异地转头看了过去。 叶卿云露一个不容拒绝的微笑，礼貌地问：“没有打扰到你们吧？” 程迦艺虽然很吃惊很生气很想连忙把他推出去，可是又不能当着这么多员工的面乱发作，只好狠狠地瞪着他。 刘萌也有点意外，叶卿云给她的印象一向来是比较沉得住气，又识大体顾大局的那种，擅自闯别人家的会议室，完全不像他的作风，不过，很快反应过来，替他解围，笑说：“叶总来啦，没有打扰，请进请进。” 员工们面面相觑，有些认出了他是上次来找艺姐的男人，纷纷窃窃私语起来，叶卿云没有理会那些咬耳朵的议论，径自走了进来，把蛋糕往会议桌上一放，笑：“大家辛苦了，这是顺路买来慰劳大家的。” 刘萌：“叶总太客气了，那我们就暂时休息一下。” 员工们欢呼着过去分蛋糕，嚷着：“谢谢叶总！” 唯有程迦艺，盯着他手里的那束花，气鼓鼓地双手抱胸，一屁股坐到凳子上，就是不理他。 刘萌视线在他俩之间来回了两遍，无奈地笑着把叶卿云先带去了程迦艺的办公室，好奇地问：“这作风不像你啊，不请自来，怎么回事？” 叶卿云把花往程迦艺的桌上一搁，有点无奈地说：“搞不懂她。” 刘萌：“吵架了？” 叶卿云：“没有，可她回来就一直躲着我。” 刘萌笑：“小艺就是这么矫情的啊，还以为你把她搞定了呢……” 叶卿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竟然在一个不熟悉的人面前流露出了无能为力的神色，可能因为对方是程迦艺最好的朋友吧，如今好像也只有请她支招了：“无计可施。” 刘萌流露出一脸同情的表情，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爱莫能助。”转身出了办公室。 很快，程迦艺不情不愿地被她推了进来，还顺带给他们关上了门。 叶卿云看着她依旧温怒的小脸，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明明是和他发生过最亲密关系的女朋友，此刻的她站在他的面前，却有一种许久未见的陌生感。 还是同样柔软的栗色长发，还是同样白皙的圆脸，还是同样清亮的大眼睛，每一处都是他曾经亲吻过的熟悉，可每一处却又都像是带着某种抗拒的陌生。 叶卿云开口喊她：“小艺……”嗓音竟不知不觉带了哽咽的黯哑。 程迦艺微愣了一下，大概也是被他这样不自知的情感流露振动了，毕竟是她愿意交付的人，把他逼得都不像他了，怎能叫她不心疼，原本紧绷着的状态一下子松懈了下来，小跑了两步一把抱住了他，埋在他胸口，低低地说：“对不起……” 叶卿云的心，也瞬间软得一塌糊涂，在她额头轻轻一吻，静静搂着她，之前反常的原因，好像已经不再重要了，就这样紧紧相拥的温馨，已经足够安抚，不需要道歉，只要她在身边就好。 直到感觉胸口的衬衣染了温凉的湿意，他才警觉地握着她的肩，拉开一点两人的距离，低头焦急地凝视着她问：“怎么了？” 程迦艺却只是咬着下唇摇头，双手倔强地环着他，使劲地只想往他怀里靠。 叶卿云不问了，只是更紧地将她圈在怀里，对于她回来之后的反常状态，似乎有点一点头绪，他知道她一定受了很大的委屈，而这些委屈大概和他有关系，虽然暂时一头雾水，不过他会查清楚的，他不能让她受委屈，她既然不愿意说，那他就自己去查，只要发生了的事情，必然留有蛛丝马迹。 # 程迦艺在他怀里哭了很久很久，憋了好多天的压抑情绪，终于有了出口，哭过之后，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看着自己的鼻涕眼泪全部蹭在他的衬衫上，又是心疼，又是好笑。 叶卿云见她终于笑了，如释重负地摸了摸她的头。 程迦艺：“对不起……” 叶卿云：“不用跟我道歉，不过以后不可以这样了。” 程迦艺犹豫着点了点头：“以后不这样了。” 叶卿云伸出小拇指：“拉钩。” 程迦艺呆呆地盯着他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指，愣了好几秒，才噗嗤一声笑着用自己的小指勾上去：“拉钩……嘿嘿……你怎么还玩这套呢？” 叶卿云无奈地答：“对你已经想不出别的办法了……” 程迦艺拿手抹了抹脸颊上的眼泪，一不做二不休地索性擦在他的衬衫上面：“都说了对不起嘛！” 叶卿云也学她的语气：“都说了不用道歉嘛。” 程迦艺笑着挽着他的胳膊：“走吧。” 叶卿云：“你不开会了？” 程迦艺仰头迎视着他，指了指自己哭花的脸：“都这样了，哪还有脸开会啊？我要赶紧逃回家。” 叶卿云宠溺地笑说：“好好~” 两人牵着手往外走，一个坦坦荡荡，一个偷偷摸摸，路过会议室时，程迦艺怕被看到，加快了脚步，可叶卿云像是故意跟她过不去，还特别加大了音量喊：“刘萌，后面就交给你了，我们先回去了，有事电话联系。” 回应他的是一阵憋不住的哄笑声和刘萌同样高音量的：“好！” 这么公然的恋爱宣告，实在是让程迦艺羞愧难当，又甜蜜满溢，她喜欢他给的惊喜，喜欢他对她的摆布，当然更喜欢他的宽容。 虽然冷处理是她无计可施的态度，可这期间，她也被思念煎熬得体无完肤，也换位思考过他的处境，如果换作是她来面对这样的处境，大概早就发疯或者放弃了，可是他没有，他对她那么温暖，那么宽容，她不肯说的，他没有一再追问，他甚至都没有怪罪她，只是流露出无限的心疼和怜惜，让她又怎么再假装那样的铁石心肠呢？ Chapter。189 回到家，程迦艺在叶卿云的指示下，在他房间的浴室里舒舒服服地泡了个澡，出来叶卿云已经烧了一桌好菜等着她。 大哭了一场后，身心都觉得格外轻松，虽然那些压在心头的话，还是无处可说，可是已经不像原来那么喘不过气了，对于自己喜欢的人，也不用强迫自己躲着了，所以程迦艺的胃口变得特别得好，塞了满嘴的食物还忍不住笑着夸他说：“我男朋友烧的菜最好吃啦！” 叶卿云也笑，又往她碗里夹了一块鸡肉，总觉得她这些天下来好像清瘦了不少，洗完澡素颜的样子，比先前也憔悴了不少。 始终还是觉得担心，这种担心火急火燎的，等不及再去细查了，而最快速知道答案的方法，唯有忍不住再问一次：“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程迦艺咬着鸡肉，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了一圈，含含糊糊地说：“以为你不会再问了。” 叶卿云：“你不说，我就自己查，还是你直接说比较快。” 程迦艺不服气：“你又查不到。” 叶卿云挑眉：“为什么查不到？” 程迦艺笃定地说：“肯定查不到！” 叶卿云：“既然如此，那你更得和我说啦。” 程迦艺：“我都跟你道过谦了，也答应你以后不会了，还追究什么呢？” 叶卿云：“我女朋友被人欺负了，我不能不管。” 程迦艺吃饭的动作一顿，不置可否地说：“我没被人欺负。” 叶卿云：“是么？那哭什么？” 程迦艺嘴硬：“我本来就爱哭啊，见到你感动哭了呗！” 叶卿云：“一点儿也不像感动。” 程迦艺蹙眉埋怨：“你别总像什么都知道的样子啊，我压力很大的！” 叶卿云云淡风轻地：“那就老实交代。” 程迦艺看着他迫人的视线，突然就又觉得特别委屈，这次她所遇到的种种，还不都是因为他。 她本来是个藏不住话的人，也是个受不了任何委屈的人，以前碰上什么难受的事情，会立马跟舒航哭诉，寻求安慰寻求解决方案，就像，就像上次撞车的时候，虽然是自己的错，可是对方凶了她，她觉得委屈了，就本能地拨了他的号码，依赖惯了。 可这次，她不可能再找舒航啦，而且情况特殊，谁也不能说，尤其是不能跟她最亲近的叶卿云说，真的是快把她给压死了。 她为了怕自己不小心说出来，怕自己软弱地哭，都这么躲着他了，他现在还理直气壮地逼供，真是越想越憋屈，眼泪一下子又充满了眼眶，眼看又要滚下来了，她连忙用手背擦了擦，然后若无其事地起身去冰箱里拿了两罐啤酒出来。 她生气，气自己没用，气自己明明没有做错事，却要被冤枉，被欺负，还什么都不能说出来。 她也没要叶卿云帮她开罐子，自己噔噔噔地跑去拿了钥匙来撬，叶卿云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一把按住了她，语气强硬地：“说！” 结果程迦艺一下子哇哇大哭起来，挣扎着跳脚着，捶着他的胸膛：“别逼我了啊！” 叶卿云：“到底有什么是不能跟我说的？我们之前从来就没有过秘密不是么？” 程迦艺眨巴着哭红的大眼睛，迎视着他关切的视线，可他越是担忧，她越是委屈，索性负气地往地板上一坐，抱着膝盖，埋头低低地抽泣起来。 叶卿云开了一罐酒，蹲下来递给她：“喝吧。” 程迦艺接过酒，500ml的喜力啤酒，她竟然一口气全部灌了下去，把空罐子往地板上重重一放，力道太大，没有放稳，罐子倒下咕噜咕噜滚出一段距离。 叶卿云放缓了语气：“可以说了么？” 程迦艺大概喝得太急，脑袋一下子转不过弯来，一阵晕眩，视线也懵懵的蒙上了迷离的水雾，傻笑了一下：“那再来一罐。” 叶卿云又给她开了一罐，这次，她喝不了那么猛了，分了三口才把酒喝完，把罐子横着放到地板上，然后食指轻轻一弹，圆柱形的罐子，从她的脚边滚到了他的脚边。 把她灌醉不是他的本意，可是她身上有一根弦明显绷得太紧了，当然可能他的逼问也是其中的原因之一，不过他太心急，逼都逼了，现在也只能先用酒精让她放松下来。 他把脚边的酒罐子又弹回到她脚边，程迦艺好像很开心他能回应她，跟他玩起了滚酒罐子的游戏，一来一回的，有时候地道用大了，铝制罐子就在地板上敲出叮叮咚咚的响声。 叶卿云：“还要喝么？” 程迦艺笑着点头：“要！” 叶卿云把她扶起来丢到沙发上，把冰箱里剩余的6罐啤酒全部拿了出来，估摸着最多再两罐，她应该就醉了，这些肯定够了，于是稳稳地放到了茶几上，又给她开了一罐。 程迦艺微笑着接过来，其实她最近睡眠不足，状态非常差，早就已经有点醉了，见叶卿云也开了一罐，伸过来跟她碰杯，就开开心心地又喝了一大口。 叶卿云就这么默默地陪着她喝，一罐见底，又开一罐，可是这罐程迦艺没有接，她推着他的手，说：“放下放下。” 叶卿云依言把酒放回茶几上。 然后程迦艺往他身边挪了挪，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把头枕在他腿上，从下往上，一瞬不眨地看着他的脸。 叶卿云也看着她，带一点询问一点担心和一点疼爱的表情。 突然她就笑了，攀着他的脖子起来，跨坐在他的身上，异常亲昵地蹭了蹭他的脸。 叶卿云显然被她的主动撩得有点心猿意马，可是当务之急，还是应该要先问出他最关心的症结，于是像哄小孩一样问：“小艺，谁欺负你了，和我说好不好？我帮你出气！” 程迦艺又在他脸上蹭了蹭，然后直勾勾地看着他，笑着我：“不用你帮我出气，我很厉害的！为了叶卿云，我才不怕她呢！” 叶卿云循循善诱：“她是谁呀？” 程迦艺表情一下子又落寞了下来，鼓着腮帮子：“她就是Jessica啊，哦……Jessica你可能不认识，就是叶卿云的合伙人，喜欢他来着，我见过的，很成熟很御姐的，一看就是女强人那种，我还以为像她那样的都很厉害呢，没想到，竟然还玩阴的，不过，我不怕她的，反正我也没有少块肉，就当什么也没看见就好了，我什么也没看见！” 叶卿云不知道她把自己当成了谁，但此刻的她显然没有意识到自己说话的对象就是他本人，Jessica的名字，对他而言确实是一种打击，也同时明白了她为什么迟迟不肯对他坦白，一定是怕自己知道了，会去找Jessica的麻烦，而影响了他们之间的合作和工作。 他温柔地摸着她的头，柔声问：“她都对你做了什么？” 程迦艺歪头看着他，视线朦朦胧胧的，好像并没有对焦，想了好一会儿，一直到眼泪又在眼眶里打转了，才抽抽搭搭地说：“她好坏哦，也不知道从哪里知道了我的微博，天天在微博上骂我，又是评论又是私信的，说话还特别特别难听，我拉黑一个账号，她又注册个新的来继续骂……其实……其实也没什么的，不过是评论和私信而已，对我又不会有影响……有些看了评论的粉丝，对我了解的那种，还帮着我跟她吵呢，我才不会介意呢！” 说着说着，又突然笑了起来：“而且……你说她是不是特别笨呢？特别特别闲得慌？想要摸黑我，光一个账号来骂有什么用呀？好歹发个贴雇一群水军造造势吧，现在网络的力量这么大，也不知道要好好利用……诶……我就是觉得难过……虽然知道问心无愧就好了，可是那么难听的话，天天看到，天天看到，总会影响心情啊……而且我还不敢见叶卿云，你不知道我有多想他，可我又怕啊，怕我见了他就忍不住和他说……我不要做这种背后说人坏话的事情，觉得我好像特别特别挑拨离间，特别特别不大度……如果告诉了他，他肯定会做些什么的吧，那到时候Jessica表面上一定不会承认，背地里又肯定要变本加厉，情况只会越来越糟，你说……我该怎么办好呢？” 程迦艺的脑袋又歪到了另一边，大眼睛眨巴眨巴的，不像是在等他的答案，倒像是在沉思，知道了来龙去脉的叶卿云也就不着急了，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良久，程迦艺才说：“其实……你也知道，照我的个性，这样的事是一定要反击的，可是，这次我又不能反击，不能闹大，什么也不能做，伤害了她，也必然会伤害到叶卿云，我不能这么做啊，只能忍，只能等她自己累了厌倦了，不再来烦我……” 说完，叹了口气，把头埋进他的肩窝里：“我好累哦，让我抱一会儿。” 叶卿云搂着她，叫她：“小艺……” 程迦艺：“嗯？” 叶卿云：“我是谁？” 程迦艺：“舒航啊……你怎么自己是谁都不知道了？笨！” 叶卿云虽然心里早已有了预感，可是被她如此认错了，还是觉得很不是滋味，而且她还是以这样亲密的姿势趴在她以为是舒航的人身上。 他的手忍不住握了握拳，惩罚性地推开她一点，低头就要吻她，可是她却异常敏捷地用双手挡住了他的嘴，认真地阻止：“不可以！我现在是叶卿云的女朋友了！你不可以再亲我了！别人欺负我，我也就忍了，你不能再欺负我哦！” 叶卿云浅笑着移开了嘴唇，对这个迷糊的女朋友，说不出的喜欢。想了想，问：“微博给我看看？我帮你想想办法？” 程迦艺又歪着头考虑了很久，然后从他的身上爬下来，哒哒哒地跑去拿了手机，翻给他看，又有很多新的评论和私信，不过她脑子迷糊已经不想管了。在他旁边乖乖坐着，两条腿自在地晃啊晃的，突然跳了起来，大喊一声：“啊！” 叶卿云被她吓了一跳，抬头问：“怎么了？” 程迦艺带着哭腔，从他手里抽着手机：“云……” 叶卿云笑：“认出我了？” 程迦艺：“你不能看的！” 叶卿云：“看都看了，来不及了……” 程迦艺捂着脸，冲回了房间，还听到咔哒一声落锁的声音，叶卿云无奈地苦笑了一下，继续看她微博收到的评论和私信。 程迦艺的微博，粉丝数量非常多，评论的量也非常大，要一条一条去找她说的那些咒骂的话，挺费时间的，好在普通的私信并不是很多，一眼就能看到那些恶意的话语，显然她拉黑了几个账号，有不同ID的账户用的都是丑化过的她的照片做头像，然后列表里，每一个头像的旁边都有一行最近联系的文字，虽然只是一行开头，可是那些不堪入目的污言秽语却都已经历历在目了。 叶卿云往前翻到最开始的一个，日期，是他们在深城时的最后一天晚上，时间已经是深夜了。 仔细回想了一下，那天他洗完澡，她的神情就有些不对了，只说还有事要忙就叫他先睡了。他当时也确实累了，以为她要忙着设计款式，就没有再打扰她。 假如自己那会儿再细心一点就好了，她就不用独自面对这么多委屈。叶卿云默默地在心里叹了口气，点开那个私信对话。 对方最初发的话虽然挺偏激挺不中听的，但还不至于到不堪入耳的程度，感觉上就是一个生气的怨女在发泄，控诉着程迦艺抢了她的男朋友。 那里面还有程迦艺回复给她的话，她很礼貌地问：“你好，我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呢？我最近确实交了男朋友，但是他已经单身多年了，并不存在你所说的问题。我男性朋友并不是很多，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不当的行为造成了你的误会，在这里先跟你道个歉，不过实在是想不出来具体是什么情况，所以不知能否冒昧地问一下，你的男朋友是谁？知道了身份，我以后在跟他相处时也会更加小心避免这样不必要的误会发生。” 这段话即真诚又礼貌，如果对方也冷静下来合理对待的话，有误会是很好解除的。 可是从后来对方发过来的话看，无理取闹找茬的嫌疑更大一些，不仅不愿透露自己和男友的身份，还蛮不讲理地对程迦艺进行人身攻击。 程迦艺回复了一部分，也试图解释和猜测过对方的身份，可是对方就好像没有收到她的回复一般，自顾自地继续她的偏激行为。 后来，程迦艺索性不予理睬了，不解释也不追究，大概是开始拉黑了，对方也跟着换了账号，可是攻击的话却变本加厉越来越难听。那天的消息特别多特别密集，或谩骂或诅咒或奚落，有从长相上攻击的，说她长相丑陋，说她整容之类，有从身材上攻击的，说她飞机场啊什么的，这些倒是无伤大雅，可甚至还有从品德上攻击的，说她勾三搭四，特别会用下三滥的手段勾引男人，还进行不要脸的交易等等，看得野庆裕一股无名怒火熊熊燃起。 因为文字太过刻薄无耻，显然不是程迦艺能承受的，他甚至可以想象她一个人对着手机有口难辩，气愤地鼓着腮帮直掉眼泪的画面。 难怪第二天回程的路上，一直说自己睡少了，无精打采的。 叶卿云一边翻着记录，一边狠狠地握紧了拳头。 单从刚才这些是看不出来究竟是谁做的，可是凌晨时分的几条消息却引起了他的注意。对方也不知道是清醒了，还是更糊涂了，竟然对这个她假想的对手诉起了苦。 她发：“我很爱他，真的很爱他，你肯定没有我爱他那么深，不要和我抢好不好？” 程迦艺没有回复她，她继续发：“我跟他一起打拼创业，我了解他所有的需求，我能给他全部的一切，你了解他什么呢？你能给他什么呢？你凭什么跟我抢？” 程迦艺依然没有回复，她后面又发了一长串话，具体的内容已经不重要了，因为单从这两句，其实，就已经能猜到那是Jessica了。程迦艺那么机灵，当然会猜到是她，所以她选择了无视，拉黑对方。大概是真的不知道该如何更好地去处理了吧。 叶卿云隐隐又觉得一阵心疼。 程迦艺喝醉以后的指控，叶卿云当然是相信的，可是Jessica对他而言也确实是个很大的助力，并且她一直所展现出来的样子，真的让人很难和会发出如此低俗话语的形象联系到一起。 所以他一边想弄清事实，保护好小艺，一边，内心里又多多少少还是会希望那只是一场误会。 如今，靠自己的判断，有了结果：那个欺负程迦艺的人，不是Jessica本人，也和她脱不了干系。 倒让他憋在心口的一口气松了下来，虽然还没想到好的解决办法，不过至少已经打开了程迦艺的心门，可以和她一起分担，可以给她足够的安慰。 那些固定在每晚8点到凌晨2点间发过来的骚扰消息，他也无心再看了，从书房抽屉里找了钥匙出来，打开了程迦艺的房门。 屋里的小夜灯亮着，是程迦艺搬进来后重新买的，那种暖黄色调的小夜灯，贴在床头，照着她熟睡的睡颜。酒精作用下，白皙的脸颊上有未褪的潮红，呼吸也比平时正常睡眠状态下略微急促一点。 她看起来有点焦虑，眉心打着结，虽然闭着眼，眼珠子却还在不安地转动着，带动长长的睫毛轻微忽闪。 叶卿云俯身在她额头落下轻轻一吻，怜惜地用指腹来回抚摸着她的脸颊。 程迦艺本来就睡得不够安稳，此时呜呜咽咽地喃喃着他的名字：“云……” 叶卿云不自觉地弯了唇角：“我在。” 程迦艺：“云……我好想你……” 叶卿云虽然知道她大概听不见他的回答，却还是忍不住说：“我也想你。” 却见她纠结的表情舒展开一点，满足地微笑了起来。那个微笑又虚弱又恬静，只笑得他心里有漫漫的涟漪荡漾开来。 窗户开着缝，有凉风吹进来，让这夜晚仿佛更加沉浸在一种梦幻怡人的氛围里。 他是那样害怕着失去她，在她故意躲避他的时候，平日里被称为工作狂的他，心绪都忍不住一直动摇着想要去混根问底。 读懂她对他的爱和体谅，体会她所受的委屈，让他那样安心又不安，只觉得幸福，只觉得更加舍不得放手。 他要想一个最合适的办法，让她再也不需要被如此打扰和污蔑。 叶卿云洗完澡，将两人的手机都关机了留在客厅里，然后轻手轻脚地进了程迦艺的房间躺到她的身边，怕吵到她，隔开了一小块距离。 不知道为什么，今夜有一种特别想避世的情绪，觉得那些纠缠不清的纷纷扰扰，太险恶也太阴暗了。从前偶尔跟父母一起看宫斗剧的时候，还觉得女人之间的勾心斗角大多是被编剧夸大的，现实里应该不大会出现如此歹毒的行为，若真的有险恶的人心，大部分恐怕最多也就是心里想想，真的要她去做伤害别人的事情，那得有多恨对方呢？ 在此之前，他完全没有设想过。 何况，Jessica在他心目中的印象一直都是坚强、独立、有修养的，若不是亲眼看到了那些指向她身份的句子，他无论如何也没有办法将会讲如此恶毒的话的人，跟Jessica联系到一起。 他现在的心绪也有些乱了，对Jessica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固有的形象当然被彻底颠覆了，往好的方面解释，那是因为她太爱他了，爱得失去了理智。可是现在的叶卿云哪有心思去体谅她呢？他更关心的当然是程迦艺所遭受的伤害和压力。 那么爱哭的一个小姑娘，必定每夜每夜都委屈地躲在房间里默默掉眼泪。一想到她把自己闷在被子里哭的画面，他就心疼得无以复加。 偏头将目光锁定在她依旧微红的脸颊上，叶卿云往她的方向靠了靠，小心翼翼地抬起她的脑袋，让她枕在自己的手臂上。 程迦艺，感应到了他的热量，柔软的身体扭动了两下，贴进了他怀里，腿也自然而然地架到他的腿上。 叶卿云烦闷的心绪终于得到了一点缓解，宠溺地浅笑了一下，搂过她的腰，把薄被子往上拉了拉，盖住她窄瘦的肩膀。 温暖的氛围，让程迦艺舒服地在他胸口蹭了蹭，叶卿云一边想着对策，一边也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 第二天，没有闹钟惊扰他们的梦境，是透过窗帘的缝隙照进来的日光唤醒了他们。 程迦艺揉着惺忪的睡眼，发现自己躺在叶卿云的怀里，而他正慵懒地笑望着她，眼底里是神采奕奕的光泽和泛着暧昧的深邃。 明明已经不是第一次相拥着醒来了，可是他的一个眼神就扰乱了她的心绪，让她瞬间忍不住脸红心跳。 许是委屈终于得到了宣泄，许是思念压抑得有点久了，程迦艺害羞地把脸埋进他怀里，小手使劲儿攀上他的背，将他紧紧地抱在怀里。 叶卿云搂着她腰的手，也用了些力道来回应她。 程迦艺其实不太记得昨天晚上具体发生了什么，所以还装作生气地问：“你怎么不经过我同意就进我房间？” 叶卿云感觉她抱着他的手臂还维持着非常大的力气，于是被她的口是心非逗笑了，轻柔地反问：“我怎么觉得你一点儿也没反对呢？” 程迦艺松开他，一拳捶在他的胸肌上，嗔怪：“讨厌！” 叶卿云抓住她的手腕，送到唇边落了一吻，虽然早已是心猿意马，可还是克制着决定在她清醒的时候，再讨论一下昨夜的话题。 毕竟也一个多星期没有怎么接触过了，程迦艺乖乖地做好了大清早要被他吃掉的准备，小腿架在他的两腿之间，有意无意地蹭啊蹭的，可是他却迟迟没有发动攻势，她不解地抬眸看他。 灼热沉黑的眼中，是她熟悉的火热欲念，只勾得她更为费解。 叶卿云盯着她写满问号的双眼良久，终于压制住立马吻她的念头，用清冷的嗓音淡淡地问：“之前为什么一直躲着我？” 程迦艺：“……”主动凑上去亲了他一下。 叶卿云却换了更凶的态度：“说！” 程迦艺撅着嘴，小小声问：“生气了？” 叶卿云：“嗯。” 程迦艺其实依稀记得昨晚喝醉前，他也问过同样的问题，可是自己到底有没有回答，是怎么回答的，她却一点儿也想不起来了，所以见他这架势，以为他应该还不知情，所以转着眼珠子，想着搪塞的理由。 叶卿云看着她贼兮兮的表情，知道她一定不会说实话的，所以终于还是装不下去了，叹了口气，放缓了语气：“你昨天喝醉之后都和我说了，别再费心思编借口了。” 程迦艺：“你都知道了还问？” 叶卿云：“想看看你清醒的时候，会不会和我说实话。” 程迦艺听了这话，明显不高兴了，本来还软趴趴地靠在他怀里，一下子警觉地拉开距离，身体也绷得紧紧的，问：“嗯？什么意思？这算是试探我么？考验我么？” 叶卿云：“不是……都不是……” 程迦艺：“那是什么？” 叶卿云：“……没什么……算我问错了，对不起……不过，小艺，你应该早点告诉我的，你躲着我，瞒着我，不是正合了Jessica的意么？” 程迦艺一听慌忙打断他：“跟Jessica没关系，肯定不是她做的，你别误会了！我躲着你是我自己承受能力差，跟她一点儿关系也没有的！诶呀，我也不知道我昨晚都跟你说了些什么，不过不是你想的那样的，没有证据，不能胡乱说别人的！我肯定是喝多了，胡言乱语了，你别相信！” 叶卿云：“那些私信，我都看过了。” 程迦艺：“既然你都看过了，你就知道不一定是Jessica的嘛，对不对？你不要怀疑她，我见过她的，她不像是这样的人，这个事情，也可能根本就和我们的关系没关系的，世界那么大，什么样的人没有呢？可能就是有人眼红我粉丝多，眼红我生意做得好，所以想了这么个歪门邪道来打压我……什么可能性都是有的，你可千万不要误会了Jessica！” 叶卿云本来还有点生气，可看着她慌慌张张的样子，忽然又觉得特别可爱，于是忍不住微笑了起来：“你干嘛替她说话？” 程迦艺揪着手指嘀咕：“我哪有？” 叶卿云：“是怕破坏了我跟她的关系么？” 程迦艺：“哼！” 叶卿云凑过来亲了亲她的额头，程迦艺抬头望着他，一本正经地说：“我可以怀疑她，但是你不可以怀疑她哦，知道么？” 叶卿云含笑点了点头：“知道了。我会帮你查清楚的。” 程迦艺：“不用那么麻烦啦，不查也无所谓的，我不回应她，她迟早会觉得没意思的，到时候自然而然就放弃了。” 叶卿云：“那你为什么要躲着我呢？” 程迦艺：“我怕你担心……” 叶卿云：“你躲着我，只会让我更担心啊。” 程迦艺耍起了无赖：“诶呀，我也说不清楚，躲都躲了，你想怎么样吧？” 叶卿云：“答应我，以后无论遇到什么事情，都要老老实实地告诉我，不许再这么躲着我了，知道么？Jessica是我的合伙人，确实关系非同寻常，但是，你要相信我是个公私分明的人，我不会因为私事做出不理智的事情，之后无论我怎么处理，都是我深思熟虑后的结果，你不需要介怀，知道么？” 程迦艺：“都说了，跟她没关系！” 叶卿云摸了摸她的头：“我知道了。” # 程迦艺被他审问得没了兴致，坐起来问：“几点了？你昨天早退了吧，今天再迟到可不好哦，如果，我是说如果，那些消息真的是Jessica发来的话，你这样的行为只会让她对我更加不满。” 叶卿云的手不安分地抚摸着她的腰肢，撑起上半身在她耳边低沉地说：“为了尽可能避免这样的结果，你就更加得乖乖的让我放心才行。” 程迦艺一边掰着他的手，一边偏头躲着他的吻，不大高兴地嘀咕：“人家要起床了，你别这样啊……” 叶卿云停了动作，视线依旧暗沉地盯着她的脸。 程迦艺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了，可是，一大早就纠结刚才的话题，让她现在一点儿心情也没有了，他每提到一句Jessica，她的脑海里就自动浮现出一句难听的咒骂，实在是太破坏气氛了，他都不知道她忍泪忍得多辛苦。 叶卿云看着她拒绝的表情，也不好再继续，忽然想起了另外一件事，神色暗淡下去问：“知道你昨晚把我当成谁了么？” 程迦艺不解地看着他：“谁？” 叶卿云拉过她的左手，意有所指地用指腹摩挲着她的纹身，反问：“还能是谁呢？” 程迦艺立马傻眼了，虽然也和他说过，可能一时半会儿还不能彻底放下舒航，可是认错人，这个状况，貌似有点太过严重了，而且，她是真的不记得喝醉之后的事情了，也不知道认错之后有没有说什么不该说的，做什么不该做的，她小小声地认错：“对不起啊……” 叶卿云勾了勾唇角：“打算怎么赔罪呢？” 程迦艺：“你想我怎么赔罪？” 叶卿云也坐了起来，正面对着她，双手绕过她撑在床板上，将她整个人圈在手臂和床板之间，俨然一副壁咚的模样，距离太近，剑眉星目直勾勾地凝视着她，害程迦艺的心跳漏了半拍，甚至忘了还要呼吸。 不得不承认，清晨刚睡醒的叶卿云是帅得勾魂摄魄的，短发凌乱地烘托着公子哥一般慵懒的容颜，和清醒时冷冽理智的神色不同，依然逗留在床上的他，看起来有一种痞痞的坏男孩的味道，唇角一个微小的弧度，眉毛轻挑的小动作，无一不透着性感和魅惑，狭长的眼睛深不见底，尤其在读懂他的意图的同时，看起来更加灼人。 程迦艺不知不觉中已经深陷在他的控制里，懵懵懂懂地被他亲吻了一下，自然而然地对他回应了一下。 叶卿云就这样默不作声地攻城略地，让她完全没有了招架的能力。 # 事实证明，叶卿云表面上大度从容，一副任何事情都尊重她的样子，可是实际上，还是一个控制欲望超级强烈的人。 他有他的方法和手段，之前发展得比较缓慢，是因为他担心操之过急，而一旦有些事情成为既定的事实，他就不会再有任何松懈。 他想知道的事情，哪怕是灌她酒，也必然要掌握，而他想抱她的时候，更是会展露不容拒绝的魅力。 事后，程迦艺拿手指在他的胸口画着圈圈，问：“我昨晚喝醉了之后，到底都和你说了什么呀？” 于是叶卿云含着笑，把她虽然将他当作是舒航却并没有犯什么错，还撩得他无比安慰的事情告诉了她。 程迦艺：“啊？你明明……还要我赔罪！太坏了！” 叶卿云只是笑。 程迦艺忽然反应过来，问：“几点了？今天的闹钟怎么都没响？” 叶卿云轻描淡写的：“被我扔在客厅里了。” 程迦艺：“这样也行？” 叶卿云：“反正刘萌对你是放生状态，我偶尔偷个懒也没什么问题。” 程迦艺：“我倒是无所谓，不过你这样不太好吧……男人要以事业为重啊。” 叶卿云听着她忽然转变的语重心长的语气，不禁失笑。 程迦艺：“笑什么嘛！” 叶卿云笑意未收，摇了摇头：“没什么。” 程迦艺：“那起床了？” 叶卿云搂着她的腰，制止了她起床的趋势：“也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特别想翘班。” 程迦艺：“……” 叶卿云：“或者你跟我去上班吧……” 程迦艺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叶卿云也回望着她，等着她开口。 程迦艺愣了许久，才俏皮地说：“为什么你让我觉得有点不务正业呢？唔……还是应该用玩物丧志来形容？” 叶卿云：“我只是无时无刻不想看到你。” 程迦艺：“但我知道，你公司里肯定有非常不待见我的人在，我才不要去自讨没趣呢，而且我也很忙啊，很忙很忙！” 叶卿云：“那就都待家里吧。” 程迦艺：“啊？” 叶卿云；“你的工作在家也没问题吧，我今天打算旷工了。” 程迦艺：“为什么呢？” 为什么呢？虽然叶卿云也就憋了一个多礼拜，可是，就特别有一种失而复得的感觉，那种感觉很喜悦很强烈也很彷徨，在他想出对策之前，他不想看到Jessica，也不想看不到程迦艺。 所以，果断决定旷工。 程迦艺对叶卿云的安排唯有认命这一条路可走，于是索性精神抖擞地起了床。 拉开窗帘，刷着牙往客厅里找回自己的手机，按亮了屏幕一看，才发现好像有哪里不太对，数字显示的时间旁边，中文字显示的俨然是星期六！ 星期六！本来就不用上班啊！她又忙又紧张，把日子给过混了，叶卿云个混蛋，明显故意逗她嘛！ 越想越气愤，叼着牙刷就冲回房间里，忿忿不平地说：“今天周六，根本就不用上班，你还一副为了我旷工的样子，故意想让我内疚么？” 叶卿云一脸茫然地跟她确认：“今天周六？” 程迦艺含着一嘴的白泡泡，用力点头：“周六啊。” 叶卿云斜靠在床上，右手抬起来遮住眼睛，略显疲惫地浅笑了一下，说：“忘了……难怪我昨天会早退……” 程迦艺狐疑：“真忘了？” 叶卿云：“真忘了。”说完也懒懒地从床上爬了起来。 # 很多话，说开了之后就好了，虽然骚扰依然没有断，烦恼也仍然是烦恼，可是相比憋在心里无处伸冤时的委屈，有人分担之后，整个人的状态都放松了下来。 好像也给内心建立了坚固的防护墙，足够抵御外界的侵略。 程迦艺和叶卿云两个大忙人，难得一起窝在家里，也是各自忙着各自的工作。 叶卿云在书房里改方案，在书桌一侧给她挪了位置出来，可程迦艺偏偏不肯乖乖待在他的旁边，自顾自塞着耳机坐在吧台的高脚凳上画画。 叶卿云对于自己内心里忍不住对她过分的关注，有点无奈也有点失笑，恐怕也要怪罪自己太过强烈的控制欲吧，不愿意这个人离开自己的视线和控制范围，哪怕只是隔了一扇书房的门，都让他有点不舍。 于是搬了笔记本电脑，也到吧台边坐下。 Chapter。190 程迦艺原本已经营造好的属于一个人的小环境被他突如其来地破坏了，有点扫兴地摘掉一边的耳塞，不满地皱眉问：“你好好的书房不待，跑外面来干什么？” 叶卿云却故作淡漠：“你画你的，不用管我。” 不是哄，不是逗，他就这么镇定地坐在那里，低头忙着他的事情，倒让程迦艺不知道怎么应对了，只好低低地轻哼一声，把耳机塞好了，继续埋头自己的事情。 这段时间她一直在忙童装店的筹备工作，刘萌派给她的任务，是在设计童装的基础上，将80%的款式设计成亲子装。 她们的女装店，因为经营需求，是自制与进货相结合的，面相的受众比较广，所以整体算是大众，还不够精致。 而即将要开的童装店，商量之后，决定要走相对而言更精致一点的路线，可能一开始看起来会比较小众，不过有女装店铺的支撑，花更多的时间和精力去打造一个基础良好，更利于后续发展的品牌是策略上非常有必要的事情。 程迦艺是真的喜欢服装行业，比起经营店铺，让她全身心地投入到设计中，更符合她的心意一点。 所以在被骚扰的这段时间，她借着用工作麻痹自己的理由，终于让“勤奋”的抛物线又抵达了一个新的高度。 叶卿云偶尔抬头看她一眼，那个时常给人感觉迷迷糊糊不务正业的小姑娘，专注工作起来的样子却意外得迷人。 上次在咖啡厅里远远地观察过她，不过因为距离的关系，只觉得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里的那个她，在暖黄色的台灯光下，就像是一幅和谐的油画。 此刻，离得近了，一个纠结思考的蹙眉，一个自我满意的微笑，都尽收眼底，把她全情投入的模样勾勒得更为生动具体。 让他不禁想起了小时候，下午的自习课上，同桌写作业的那些时光。 也是这样动作幅度一大就会触碰到彼此的距离。 她那个时候是个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乖孩子，写起作业来格外认真。虽然是个女生，却特别擅长数学和自然科学，代数、几何、物理、化学，几乎没有她解不出的题目。 叶卿云就常常看到她拿着尺子、圆规、量角器等等工具，一本正经地在习题册上点点画画。偶尔咬着笔杆思考，想不出来的时候，就习惯性地撅着嘴，一旦有了思路，立马笑得眼睛都弯起来。 那时候，她学习的状态，和现在工作的状态如出一辙，不是为了完成任务的那种敷衍情绪，而是因为喜欢而做得尤为乐在其中。 喜欢学习的人，其实还挺难得的。 他小时候就不爱学习，一来是没兴趣，二来是因为成绩中庸，两项结合，就成了恶性循环，没有兴趣导致成绩不好，成绩不好得不到老师的肯定和重视，就更加没有兴趣。 所以，自习的时候，大部分时间，他都偷偷摸摸地在看漫画，或者像现在一样，偶尔瞄她几眼，观察她的举动，或者更贴切地讲，是欣赏她的举动。 最后，等程迦艺把作业完成了，他就借过来抄。 现在想想，多少有点后悔。 好像小时候，女生总容易被两类男生吸引，一类是长得很帅的坏男孩，痞痞的那种，带点惹是生非的小混混属性，都说男人不坏女人不爱，其实小时候就有了体现，那一类的男生也不知道为什么，常常有一群拥护者，每一个花痴的女生，好像都深受小说影响，做着对方会为了她而改邪归正的美梦。而另一类，就是长得很帅，又成绩很好的男生，虽然有些可能高高在上的，可是优秀的人，自带吸引电极，这是无可厚非的事。 而他，小时候，当然两边都不沾边咯，首先，最基本的条件，帅得还不够，其次，受家庭教育的影响，奉行着与世无争的原则，就多少有点本分好欺负，不可能成为那种坏坏的男生，成绩的话，又是中庸，好像一无所长的样子。作为男生而言，实在太普通太不起眼，如果自己是女生，也没有理由喜欢这样的男生。 所以，后悔当时没有好好学习。 听说舒航就是个成绩很优秀的男生，又有着出众的外表，先决条件有了，稍微用一点情应该对谁都是手到擒来吧，也难怪小艺会爱了他那么多年。 假如自己当时好好学习，跟小艺考进同一个高中的话，过程和结果是否就会和现在大不相同呢？ 正胡思乱想着，程迦艺的工作好像告一段落了，她理了理手里的稿子，抬头纳闷地望着他：“在看什么呢？” 叶卿云：“看你。” 程迦艺：“大忙人今天怎么不认真工作了？还有闲心看我？” 叶卿云：“为什么你说话的时候，总是这么傲娇呢？” 程迦艺：“……” 还真是被他看穿了，以前的自己好像并不是这样的，讲话总是温言软语的，撒娇的成分偏多，到底是什么时候变成了现在这样，每一句都带着抵抗的情绪呢？根本也没有什么需要特别抵抗的东西吧，还真的是…… 叶卿云看着她出神地样子，也不追究，淡淡地问：“饿了没？我去做饭。” 程迦艺摇了摇头：“不用了，我约了萌萌，她下午要跑工厂，所以设计稿打算中午吃饭的时候讨论一下，如果来得及，定好款式，我想下午跑一趟面料市场……” 叶卿云：“没想到你忙起来这么卖力，自愧不如啊。” 程迦艺得意地双手一抱胸：“那当然啦，你以为我的事业是怎么打拼起来的？我可不比你差多少！” 叶卿云在她面前摊开左手：“给我看看。” 程迦艺不解：“？” 叶卿云：“好奇，想看看你设计的东西。” 程迦艺大大方方地把设计稿在他的掌心里重重一拍，叶卿云停顿了一下，并没有立马接过，突发奇想地问：“我可以参加你们中午的午餐会议么？” 程迦艺：“？” 叶卿云打趣：“商业机密不愿意透露给我？” 程迦艺抽回放在他掌心的稿件，装出一副生气的样子。 叶卿云：“主要是想混顿饭吃？” 程迦艺：“好吧，看你可怜，我问下萌萌的意见。” 刘萌当然没什么大意见，本来也就是吃个简餐，多叶卿云一个不多。 于是，三人在刘萌家附近的咖啡厅里碰了面，一个披萨两杯咖啡一杯红茶，简单解决了午餐。 叶卿云喝着红茶看着两人认真地讨论，思绪不知不觉又飘远了。 程迦艺在他的心目中，虽然一直是熟悉的、了解的、知根知底的，可是因为过去对自己的微不足道实在太过自卑了，所以她对于他而言，也一直有着一种遥不可及的感觉。这种遥不可及，是，可以成为彼此最好最信任的朋友，却没有勇气去尝试让她爱上自己，总觉得自己没有足够让她爱的东西。 她在他的心目中，是个成绩优异到可以被保送的姑娘，虽然没有出类拔萃，可是对于他而言，已经足够优秀了；她还是个从小就有明确理想的姑娘，特立独行，可以为了自己的兴趣爱好走一条不被长辈认可的道路。 这些都是当初的他，没有，也不可能去做的事。 所以，那个时候，隔在他们之间的，除了一句表白，其实还有他许许多多的自卑。 恐怕也只有到了如今的程度，他有了立足之地，在某个领域里，独当一面了，也成为了像她一样，目标明确，思想独立的个体，才对跟她在一起这件事，有了志在必得的信心。 刘萌走后，程迦艺收拾着设计稿，歪头问他：“在想什么呢？” 叶卿云给自己的茶杯里又添了点水，喝了一口才回过神来，淡淡地答：“没什么。” 程迦艺：“总觉得你今天一直在走神，神神秘秘的，如果是那个事情的话，就别想了，真的，我已经没事了，调整好心态就OK了，我就不信她能孜孜不倦地纠缠我一辈子！” 叶卿云：“不是那个。” 程迦艺：“那是什么？” 叶卿云：“也没什么，怎么样？下午去面料市场么？” 程迦艺：“去。” 叶卿云：“在哪里？” 程迦艺：“杭城。” 叶卿云：“那我陪你吧，顺带还可以去看一下你父母。” 程迦艺：“啊，对，这你都想到了，太贴心了，我还真是个不孝女，完全不记得这茬了，刚还想说，尽量晚上早点回来，陪陪你，哈哈，你跟我一起去就再好不过啦，我爸妈一定爱死你了！不过，你有空么？” 叶卿云：“嗯。” # 既然是去父母家，当然准备好了被强迫过夜，所以回家收拾了简单的换洗衣物后，两人就欢欢喜喜地出门了。 可才刚开到高速入口，叶卿云的手机就响了，是助理小周打来的，叶卿云示意程迦艺开免提，一接起来，就听到小周故意压低了的声音：“Boss，你现在在哪儿啊？赶紧到公司来一趟，出大事了，马上要出口的一批产品质量不过关，林总刚过来，在大发雷霆呢，你也赶紧回来啊。” 叶卿云抓起手机，关了免提，贴到耳边，问：“是哪一批出问题了？” 小周应该大致给了答复，只见他的神色逐渐变得凝重。 程迦艺也感觉到事情的严重性了，看他挂了电话，连忙说：“你先回去忙你的吧，我自己搞得定的。” 叶卿云微微点了点头，一个急转弯掉头，往市区方向开了回去。一路上车速都很快，程迦艺担忧地看着他严肃的表情，抓着门把不敢出声。终于到了他公司的楼下，她轻轻吐出一口气，正想说句安慰的话告别，他却先用力地握住了她的手，命令的语气：“陪我。” 虽然不知道这种紧要关头，要自己这个起不到任何作用的人陪他有什么意义，可是看他那么沉肃的样子，程迦艺又不敢有什么异议，依言下车，跟在他的身边。 还是习惯性右后方半步的距离。 叶卿云头也不回地快步往前走着，程迦艺个子比他矮好多，追得有点辛苦，走两步就得跑两步才能跟上，正觉得自己这么跟着，毫无意义，还有点委屈，就见他的右手自然地往后一伸，那种笃定着她就在身后的感觉，让她心头一甜，微笑着把自己的左手递上去。 叶卿云将她的手牢牢地握在手中，牵着她搭电梯抵达了公司所在楼层，毕竟是周六，不上班的是多数，可会议室里还是已经聚了一些被紧急召回的员工。 程迦艺挣开他的手：“我就不进去了，你办公室是哪间？我等你，加油！” 会议室的外墙是磨砂玻璃做的，小周看到有人靠近，机敏地推门出来，接收了叶卿云的颜色，把程迦艺领到了他的办公室里，关了门才说：“不好意思啊，打扰你们约会了。” 程迦艺摇了摇头，不解地问：“什么情况那么严重啊？他一脸严肃的样子，都有点吓到我了，这个订单赶不上，会损失很多么？” 小周：“你都知道啦？订单的事，Boss应该能处理好的，以前也碰到过一次质检不合格的情况，也都平安度过了，这次应该也没什么问题，不过，主要这是上次出差去签的其中一家供应商出的错，林总不知道从哪里知道了那次Boss带你去了的事，揪着这一点大发雷霆呢，说了好多难听的话，以前没见她这样过，欸，Boss当时是看过样品才签的，怎么能把责任全部推到Boss头上呢，还把你也扯进去……” 程迦艺听了，不知为何却突然觉得有点好笑，轻扯了下嘴角：“现在应该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吧，尽快敲定对策才比较重要吧。” 小周立马换了佩服的眼神望着她：“Boss果然好眼光，其实啊……说出来，你可别怪我啊，第一次见你，以为Boss就是敌不过美色，觉得你就是外表好看，虽然后来知道你是自己开工作室的，觉得很厉害，可还是多少有点偏见吧，主要没有实际的感触，今天你说出这话，才明白，你不止长得好看，还是理智的实干派，相当厉害！” 程迦艺笑：“好啦，上次你就夸了我好久，奉承的话，就不用多说了，赶紧开会去吧，省得你们林总把你也给迁怒了。” 小周吐了吐舌头，退了出去。 程迦艺拿出手机，刷了会儿微博评论和私信，从时间点来看，仿佛对Jessica的指向性更明确了一点。 这次的订单问题，也出得太过恰巧，这其中会有什么关联，连她都在猜测了，叶卿云肯定心里的判断更加清晰。 爱一个人真的会到这种冲昏了头脑的程度么？程迦艺坐在叶卿云偌大的办公室里，突然就觉得特别茫然特别困惑也特别无力。 人和人的区别还是很大的，这个世界还有非常多非常多她无法理解的事情。 她也深爱过舒航，可是当舒航喜欢别人的时候，她从来就没有想过要去愤怒和伤害对方，甚至没有去追究这个让他移情的人的身份，她只是觉得深深的难过，难过到只能自我折磨的程度。 她没有办法理解Jessica这种丧失理智的迁怒，她甚至觉得她这种做法很蠢，暴露了自己过激的一面，能挽回些什么呢？如今还把公私混为一谈，打击和争斗，就算作为有理有据的一方，那么，就算叶卿云担负全部的责任，作为利益共同体的她，也同样是损失。 发泄完愤怒，剩下的，还是体无完肤的自己。 究竟是何必呢？就算两个人扛不住压力，如她所愿的分开了，叶卿云的心不在她身上，又有什么用呢？一个单身的对方，和一个在对方心目中满满缺点的自己，怎么可能会有幸福？ 程迦艺是绝对不会容许自己去做让喜欢的人讨厌的事情的。 可是回头想想，自己那种不伤害别人，只伤害自己的方式，当时也许就是种抵御悲伤的本能，可是其实，是挺有心计的吧。 就好比是苦肉计，越是苦情，越是给自己留足了后路。 软弱的、无害的、需要被保护的这样一个角色，实际上，也带了伪装的成分吧，毕竟这个社会，普遍会对弱者包含更多的同情和怜悯。 这一次也是，她默默地承受打击，忍辱负重，有口难辩，坚持不追究，虽然初衷是保全叶卿云和Jessica的合伙关系，可是又怎能完全否认自己将自己保护在受害者的身份里那一份私心呢？ 有时候，心善和心机，真的只有一线之隔。难怪现在那么多做善事的人，要被指责是在作秀。自己，就算是问心无愧，遵循本心，可是自省的时候，察觉那么多潜在的目的，呵，也算不上什么好人…… # 程迦艺拎着包，下楼，去附近的便利店里买了一包烟，翻出打火机点燃，抽了两口，又觉得索然无味，于是将烟摁灭在一旁的垃圾桶上。 她现在想喝酒，可是想到一会儿可能要开车，又不得不忍住了。于是只得又点了支烟，回到叶卿云的办公室里。她猜不出他会怎么处理目前的状况，在她看来，公司面临的问题，应该不是大问题，主要的问题，还是这次的订单解决之后，要如何跟Jessica继续合伙下去。 没有证据的事情，他肯定会去找证据，如果真的被他找到了证据，那么之后？把什么事情都摊开讲的话，合伙就必然继续不下去了，如果不讲的话，却又会是一大根刺卡在合伙之间，这种滋味她真是想想都心累，只希望自己一辈子都不要遇到。 没来由的，又有点心疼Jessica，爱一个人到丧失理智的程度，也不易。 # 叶卿云推开自己办公室的门，看到的就是程迦艺背对着他，面朝窗户抽烟的样子。窗台上的烟灰缸里，已经有好几个烟头躺在里面了。 这是他第一次看到她抽烟，微微蹙了蹙眉。 程迦艺听到动静回过头来，眼里是他没见过的清冷神色，她问：“怎么样？” 叶卿云答：“都安排好了。” 然后反手就把办公室的门落了锁。 程迦艺在烟灰缸里摁灭了烟头，不太自在地搓着手，问：“锁门干什么？我可以回去了么？” 叶卿云：“你平时不抽烟的。” 程迦艺：“啊……抱歉，美好形象幻灭了……” 这话的语气，和他在MC初遇她的那一晚如出一辙，疏离的，自暴自弃的，只听得他一阵揪心。 重逢以来，她的情绪变化太快，前一秒还是甜蜜恩爱的状态，后一秒就像生人勿进一般躲开了，让他完全琢磨不透她在想些什么。 叶卿云往前几步，拉过她的手放在自己的掌心里，懒懒地往办公桌上一靠，降低了视线望着她：“以后别说这样的话。” 程迦艺回应他一个无声的微笑。 叶卿云：“怎么突然这么低落？来之前，还是朝气蓬勃的样子。” 程迦艺摇了摇头：“没有啦……你打算怎么办？” 叶卿云：“Jessica的事么？” 程迦艺：“嗯。” 叶卿云大概也是觉得有点心累了，叹了口气，说：“手头上的工作告一段落，就拆伙了吧，我昨晚就找姚宇峰查了，他刚发结果过来，那些评论和私信确实都是她发的……这次的货大概……我明天飞深城，再去确认一下。” 程迦艺低着头，语气也是低落的：“别去了吧……订单的问题解决了就好了，追究有什么意义呢？毕竟你创业，她帮了你很多，人总有一时犯错犯糊涂的时候，有些能担待的就多担待一点。我不想你们为了我，闹成这样，我会很有罪恶感的。” 叶卿云却笑了：“傻丫头，这和你才真的没有关系，这本来就是Jessica的问题，这些年是因为我没有交女朋友，所以没有出状况，只要我交了女朋友，她就一定会爆发，就算我爱的不是你，结果也是一样的。” 程迦艺：“可是……拆伙了之后，要Jessica怎么办呢？” 叶卿云：“还有心思担心别人？放心好啦，Jessica还是很能干的，就算我跟她拆伙了，她一个人也能把公司经营好的，而且，我觉得可能拆伙对她而言，反而是好事也不一定，可以从我这棵树上下来，跑进森林去。倒是我……你该担心一下，我能力挺差的，拆伙之后如果养不活自己了，还得靠你罩着我。” 程迦艺终于被他逗笑了：“喂，今天有没有一种被员工当昏君的感觉？” 叶卿云点头：“有……挺不爽的，所以我得查，我被误会也就罢了，你被当狐狸精，我可舍不得。” 程迦艺：“好吧，反正本来就是你的事，你自己决定吧！狐狸精这个嘛……其实我也不介意，就当是迂回地夸我美咯？” 叶卿云拉着她的手：“耽误你去面料市场了……抱歉。” 程迦艺耸耸肩：“没事，前段时间，给自己的发条上得太紧了，突然停下来，倒是想了很多事情。” 叶卿云：“想了什么？” 程迦艺歪头想了想，最后老老实实地回答：“想自己。” 叶卿云笑：“那么自恋？” 程迦艺：“不是，就觉得自己挺坏的，好像跟理想中想成为的那种好姑娘，有很大的差距。” 叶卿云：“看来你还是老样子，总喜欢不断反省不断对自己提要求，累不累啊？” 程迦艺点头：“累。我也知道这个不是什么特别好的习惯，让我活得很拧巴，可是知道也没用，这么多年，一直改不了。其实，我自己的缺点，真的自己很清楚，但……就是怎么也改不过来……” 叶卿云：“你这样挺好的，什么也不用改。” 程迦艺叹了口气：“就知道你会这么说，我觉得你也挺累的，跟我这么别扭的一个人在一起，还什么都顺着我，什么都迁就我，太辛苦了。其实我以前没这么任性的，不知道为什么，在你身边，就特别没有顾忌，总觉得无论我做什么，你都不会离开我的……是么？” 叶卿云回应了她一个坚定的眼神，和低低的一声：“嗯。” 程迦艺：“叫小周也给我订张机票吧，我想和你待在一起。” 叶卿云：“好。”